《拉美西斯五部曲》 第1页 [架空歷史] 《拉美西斯五部曲》作者:[法]克里斯蒂安·贾克【完结】 光明之子 拉美西斯五部曲之一 十四岁的英俊少年, 勇敢地与野牛对决; 那是神圣的一刻,一位手众神宠爱的法老的命运从此註定。 沉醉于如火如水的爱情, 拥抱着永恆挚诚的友谊, 躲过一次次邪恶阴险的谋杀, 跟随父王寻找那万物所归的光明。 拉美西斯——光明之子, 西方文明之神,真理的守护神, 盛世埃及的缔造者, 六十年的统治,六十年的传奇! 自 序 “拉美西斯,最伟大的胜利者,真理的守护神太阳之王。”因破译古埃及文字而敲开古埃及文明大门的商博良(j.f.插mpollion,1790~1832),就是以这几句话来描述他真心崇拜的法老——拉美西斯的。 拉美西斯之名果然穿越世纪并战胜岁月:他得天独厚,是西方文明之源,埃及法老王时期全能伟大的化身,从公元前1279年至前l212年,六十七年的统治,拉美西斯“光明之子”缔造了埃及的盛世,也展现了其个人的英明睿智。 在埃及土地上,旅行者随处可见拉美西斯的踪迹:他将自己的印记留在由皇家的工艺大师所建造的,或在他统治下所重修的数不清的建筑物上。而那两座位于阿布辛拜勒的神殿,还有卡纳克神庙的圆柱大厅,以及路克索尔神庙里含笑的巨大坐像,永远由神圣的拉美西斯和王室大皇后妮菲塔莉这对夫妻所统治。 拉美西斯不只是一部小说里的英雄,他是多部小说的英雄。他是一部向我们叙述他在父亲塞提的教导下,创建丰功伟业,兢兢业业直到在位末年的真实史诗里的英雄,是一生遭逢诸多考验的英雄。这套书共五册,它不仅纪念拉美西斯,更描述了由一些令人难忘的人物:法老塞提、他的皇后杜雅、高挑的妮菲塔莉、大美人伊瑟、诗人荷马、蛇虺巫师赛大武、犹太人摩西,以及许多在书中重新復活的人物所交织成的一个特殊群体的风貌。 拉美西斯的木乃伊被珍藏在开罗博物馆,这个伟大长者的身躯完美无瑕,散发出一股令人难以忘怀的魅力。许多参观过木乃伊的观光客,都觉得他似乎马上会从睡梦中甦醒过来。 拉美西斯因肉体的死亡而被剥夺的一切,经由小说的魔力得以重现。拜野史与埃及学之赐,我们得以分享他的忧愁与喜乐,经歷他的失败与成功,邂逅他钟爱的女人,体会他忍受锥心痛苦的背叛与坐拥永恆的友谊,抵抗邪恶的势力并且寻找那道万物之源与万源所归的光明的心路歷程。 伟大的拉美西斯,从与野牛捨生忘死搏斗的第一场战斗开始,到洋槐树阴下安息的影子,那是一个与埃及——众神溺爱的国家——生死与共的伟大法老的命运。在那块拥有水与阳光的大地上,忠恕之言、公平无私与倾城之美皆有其特定的意义,并且在日常生活当中实现;在那块天上和人间相连的土地上,生命可以从死亡里復甦,未知的现在曾经触手可及,生命中不朽的爱情开拓了人的胸襟,使人雀跃欢喜。 埃及是拉美西斯的。 埃 及 地 图 (埃及地图.jpg) 新 王 国 时 期 的 古 近 东 地 图 (新王国时期的古近东地图.jpg) 成为一头永远年轻强壮的野牛, 意志坚定,双角锐利,所向无敌。 你,拉美西斯, 从娘胎中出来时跟一头野牛一样, 而你应该变成光芒万丈且能赐予全民福祉的太阳。 你一直像一颗躲在我掌心中的星星; 今天,我张开手心, 看星星是高升闪烁还是消失陨落! 1 一头四肢粗如石柱、皮毛呈棕黑色的公牛,正屏气凝神地盯着年轻的拉美西斯。 拉美西斯被公牛头上的角吸引住了,它们锐利的程度足足可以轻易地撕裂任何敌人的肉体。 拉美西斯从未看见过如此巨硕的野牛,他往后退了一步。 野牛的尾巴向空中一扬,兇狠狠地瞪着这位外来客,他竟敢擅闯它的地盘,侵入那些靠近沼泽长满巨大芒草的牧场。不远处,有头母牛正在分娩,身边环绕着它的同伴。在尼罗河孤寂的河畔,这头野兽统治着它的族群,而且拒绝陌生人的亲近。 年轻人原希望能隐身在草丛后面,但是野牛深藏在眼窝里的栗色眼珠一刻也没离开过他。拉美西斯知道自己躲不过它了。 他面若死灰,缓慢地转身走向他的父亲。 塞提,埃及的法老王,人们口中呢称的“胜利的公牛”,立在他儿子身后十数步左右。只要他一出现,据说,就足以使敌人溃不成军。他聪明,敏锐得有如鹰隼,元所不在,而且无所不知。他身材高挑,表情严肃,额头饱满,鹰钩鼻,颧骨凸出,是权威的化身。他令人景仰与畏惧,曾重振埃及的雄风。 十四岁时,壮硕健美的拉美西斯第一次与父亲相见。在那之前,拉美西斯一直由皇室的家庭教师照顾着,接受贵族教育,他贵为帝王之子,未来将执掌高官的职务,享受惬意舒适的生活。但是塞提把他从语文课里带到野外来,远离城镇。路上塞提一句话也没说。 第2页 当草丛愈来愈浓密时,君王和他的儿子放弃了双马车,躲迸高高的草丛中。他们越过了障碍,进入了野牛的地盘。 那头野兽和法老,哪一个比较可怕?前者与后者的身上都散发着让年轻的拉美西斯觉得无法掌控的全能力量。说书人没有说明这头野牛是天兽,它的生命是由另一个世界的火所赋予的,也没法说明法老与众神们亲如兄弟,幸亏他的身材高大强壮,无惧它的存在。年轻的拉美西斯感觉自己处在两个势均力敌的力量当中。 “它看到我了。”他以一种强装平静的声音说。 “正好。”这两个从他父亲口中吐出来的字带着批评的语气。 “它巨大无比,它……” “那你呢,你是谁?” 这个问题出乎拉美西斯的意料。野牛的左前蹄使劲地在地上磨蹭,白鹭丝与苍鹭振翅高飞,仿佛要逃离战场似的。 “你是懦夫或是帝王之子?”塞提的眼神能刺穿人的心思。 “我想搏命一战,但是……” “一个真正的男人将奋战到耗尽全身的力气,帝王更在这要求之上,如果你没有办法做到这一点,你将无法统治国家,而我们也永远不要再见面了。任何的考验都不应该使你却步。走,如果你想离开的话,否则,逮住它!” 拉美西斯大胆地抬起双眼面对父亲的目光。“你要我去送死?” “成为一头永远年轻强壮的野牛,意志坚定,双角锐利,所向无敌。你,拉美西斯,从娘胎中出来时跟一头野牛一样,而你应该变成光芒万丈且能赐予全民福祉的太阳。你一直像一颗躲在我掌心中的星星;今天,我张开手心,看星星是高升闪烁还是消失陨落!” 那头野牛开始咆哮,入侵者的对话把它激怒了。方圆数十米之内,乡野噪音戛然而止,从嚙齿类到鸟类,每一种动物都嗅到这场战斗将一触即发。 拉美西斯面对敌人。 凭他家庭教师教过的那些空手搏斗的技巧,他打败过比他重比他强的对手,但是面对这样的庞然怪物应该採取什么样的战略呢? 塞提交给儿子一条打了活结的长绳。“它的蛮力在头部,从角套住它,你就赢了。” 年轻人重燃信心。皇宫池塘里的水上比武,早已让他练就了如何使用绳索。 “当野牛听见你手上套索的唿啸声,”塞提警告说,“它将会沖向你,一定要套准,因为你不可能有第二次机会。” 拉美西斯边思量边反覆演练动作,并且默默地自我鼓励。虽是小小的年纪,他已经有一米七高,而且肌肉结实,可与精通多种体育活动的运动员相比。但他讨厌死了那个用缎带缠着绑在他耳朵上的童环,虽然这个传统的饰物和他漂亮的金色头髮编在一起很相配!他觉得这很孩子气,等他被指派在皇宫任职时,他将有权力变换另外一种髮型。 但是命运允许他活到那个时候吗?虽然已经有许多次了,而且毫不夸张,这充满朝气的年轻入一直希望有机会面对挑战他能力的考验,但是他万万没想到法老本人竟会以如此残忍的方式来回应他的要求。 受到人身上气味的刺激,那头野牛再也按捺不住了。拉美西斯握紧绳索,当他擒住这头野兽时,他必须使出巨人般的力气才能制服它。既然他尚未拥有这样的体力,那么他就得超越自身能力的极限,甚至撕心裂肺。 不,他不会辜负法老。 拉美西斯甩动他的套索,野牛则双角朝下往前奔。 受到野牛速度的惊吓,他向旁边退了两步,伸长右手抛出绳索,绳索蜿蜒如蛇,击中怪兽的背部。动作完成后,拉美西斯身体失控滑向泥泞草地,而且就在牛角准备戳穿他时跌落倒地。牛角紧贴着他的胸膛而过,他眼也没眨一下。他以为自己会当场死去。 野牛狂奔至芒草的尽头后转身一跳。拉美西斯站起来,眼光逼视野牛。他将与它鏖战到最后一刻,他要证明给塞提看,帝王之子知道要死得有尊严。 蛮牛不再奔跑,法老紧握在手中的绳索套住了它的双角。惊恐之下,野牛头部乱甩而不顾扭断颈骨的危险,它白费力气地试图想逃脱,但塞提发挥他那无比的精力把它拉到身边。 “抓紧它的尾巴!”他命令他的儿子。 拉美西斯跑过来抓住那条几乎光熘熘的、只剩下末端还有一小绺毛的尾巴——法老缠腰布的皮带上就挂着这样一条牛尾巴,这象徵着他是野牛的主宰者。 这头野兽被擒住后安静下来,只能喘气呻吟。帝王做手势要拉美西斯站到他的背后,然后松开了野牛。 “这种动物很难驯服,一头像这样的公牛能穿火越水,而且知道藏匿在树后以便能顺利攻击它的敌人。” 野牛的头左右晃动,看了一下它的对手。它知道在法老面前无伎可施,于是静悄悄地退回到自己的地方。 “您比它还厉害!” “我们不再是敌人了,因为我们达成了一项协定。” 塞提从皮套里抽出一把匕首,一个快而准的动作,切断了那个童环。 “爸爸……” “你的童年结束了。生命从明天开始,拉美西斯。” 第3页 “我并没有打败那头野兽。” “你打败了恐惧——通往智慧之路的头号敌人。” “还有很多其他的坏人吗?” “可能比沙漠里的沙子还多。” 年轻人禁不住要问这样的问题:“我是不是可以这么想……你选择了我当你的继承人?” “你认为光凭勇气就可以统治人民吗?” 2 拉美西斯的家庭老师沙力,在宫殿里四处寻找他的学生。拉美西斯已经不是第一次逃了数学课去餵马,或与他那一帮狐朋狗友去比赛游泳了。 啤酒肚,生性开朗,厌恶体育活动的沙力娶了一位比他年轻许多的女子——拉美西斯的大姐朵兰特,朵兰特使他得以担任王子的家庭教师这个令人羡慕的工作。 但塞提幼子的直率与无法捉摸的脾气令人头痛!要不是天生的耐性和努力想打开一个小男孩傲慢与太自以为是的心灵,沙力早就放弃了他的工作。依照传统,法老不负责自己小孩的童年教育,等到孩子从青少年转变为成人的时候他才与他们见面并考验他们,以便知道谁适合治理国家。以目前的情况而言,大势已定:是谢纳,拉美西斯的兄长,即将登上王位。然而谢纳必须给他的弟弟安排个出路,最好让他成为一名好的将军,要不然至少也是一名称职的大臣。 三十出头的沙力本来可以轻松地在自己别墅的池塘旁消磨时光,与他芳龄二十的妻子相依偎,但是他觉得生活太无聊,幸亏有拉美西斯,日子才不至于一成不变。小男孩对生活的渴求难以满足,他有无穷的想像力,在接受沙力前他早已把几位家庭教师搞得七荤八素了。虽然时有冲突,但沙力终究成功了,他引起年轻人对所有应该了解的学科的兴趣,并且练习写字。虽然他嘴上不说,能教导灵敏聪颖的拉美西斯,尤其是欣赏后者突发奇想时的特殊领悟,其实是一大乐事。 一段时间以来,年轻人变了。他原本无法忍受片刻安宁,如今,竟能凝神细读老智者卜塔霍特普的格言集,沙力甚至惊讶地发现他在晨光中带着成熟的神情观看燕群飞舞。蜕变成长正在进行,在许多人身上,蜕变起不了作用。这名家庭教师心想,到底是什么样的契机改变了拉美西斯这个人,是否年轻人身上的热情将转变为另外一种特质:较不叛逆但同样地朝气蓬勃。 他坐拥如此多的天赋,在皇宫里已引起那些使他们相形之下更显无能的才子佳人讨厌,甚至怀恨。尽管塞提的帝位继承问题并没有困扰他,而且拉美西斯一点也不在意那些由朝臣官宦所酝酿的、他须面对的阴谋,他的未来可能还是比预期中坎坷。那些阴谋还包括他的亲哥哥已经计划将他从朝廷要职中除名。他的未来将会是什么样子呢?被放逐到遥远的塞外?他能适应穷乡僻野和四季单调的生活吗? 沙力不敢将自己的苦恼告诉妻子,担心它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闲话。至于对塞提开诚布公则根本不可能,法老因忙于治理日新月异的国家,根本无暇倾听一名家庭教师的心声。父亲与儿子互不来往是对的,面对如塞提般万能的人,拉美西斯只能选择造反或归顺。总之,传统有它的好处,父亲并非是教育自己子女的最佳人选。 王室的大皇后即拉美西斯的母亲杜雅的态度,则大不相同,沙力注意到她是几个特别宠爱幼子的人之一。极富教养,心思细腻,她深谙每个朝臣的优缺点;全权管理皇室事务,她注重严格遵守皇室的规矩并且得到贵族与平民的爱戴。但是沙力畏惧杜雅。如果他以一些莫名其妙的困扰去纠缠她的话,恐怕会失去她的宠信。皇后不喜欢人嚼舌根,一个空穴来风的指控对她而言和撒谎一样严重。与其当个乌鸦嘴的先知还不如守口如瓶。 即使厌恶,沙力还是到马厩去了。他怕马和它们的蹄子,他讨厌和马夫们成群结队,更讨厌和好大喜功的骑兵团搅和。无视马夫们对他的嘲弄揶揄,家庭教师遍寻仍未找到他的学生,已经有两天没有人见过他的学生了,人们对拉美西斯的消失也感到奇怪。 沙力找了几个小时,连饭都忘了吃,筋疲力尽,风尘僕僕,傍晚时终于折回皇宫。 这位家庭教师闷闷不乐,甚至忘了与从教室走出来的同事们打招唿。明天早上,他想去询问拉美西斯的好友们,如果他再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的话,那只好接受学生失踪的可怕事实了。 沙力到底触犯了哪个天条,竟然让他必须遭受这个可恶天才的折磨?眼见自己将因为最大的冤屈而丢了饭碗,将被赶出官外,他的太太将休了他,他将被贬为洗衣工人!他的心忐忑不安。沙力在平常写字的地方坐了下来。 通常,在他对面,拉美西斯,一会儿专心致志,一会儿做白日梦,总能做出出其不意的举动。八岁时,拉美西斯已经写了一手好字,并且能够算出一个金字塔的斜角……他很喜欢做练习。 家庭教师合上双眼,缅怀自己跃上高枝后的那些甜美岁月。 “你病啦,沙力?” 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声音……一个变得低沉而稳重的声音! “是你,真的是你?” “假如你睡着了,继续睡吧,要不然,你看。” 沙力睁大眼睛。 第4页 真的是拉美西斯,他也是一身灰尘,但眼神发亮! “我们必须去梳洗一番,你和我。你到哪儿去了,老师?” “到和马厩一样脏得不得了的地方去了。” “你去找我了吗?” 沙力表情错愕,站了起来,走到拉美西斯身边:“你把你的童环搞到哪里去了?” “我父亲亲手把它切断了。” “不可能!那样的仪式需要……” “你不相信我说的话?” “对不起。” “坐下来,老师,你听我说。” 惊讶于王子不再稚嫩的声音,沙力乖乖地顺从。 “我父亲让我接受野牛的挑战。” “这……这怎么可能!” “我并没有打败那头野牛,但是我面对了那头怪兽,而且我想……我父亲挑选了我当未来的摄政王。” “不,王子,被选中的是你的哥哥。” “他接受过野牛的挑战吗?” “塞提只是想让你面对一下你很喜欢的危险。” “他浪费时间就为了这点儿小事?他要我继承他,我确定!” “别自我陶醉了,放弃这个疯狂的想法吧。” “疯狂?” “宫里很多显要人物一点也不拥戴你。” “他们指责我什么?” “你的天分。” “你建议我做个平凡的人?” “权力的游戏比你所想像的还奸诈,光凭蛮勇无法成为胜利者。” “那么,你帮我。” “什么?” “你很清楚官里的情况,帮我划清敌友,给我 yaoqingqin整理意见。” “别对我要求太多……我只不过是你的家庭老师。” “你忘了我的童年已经死了?你要么当我的家庭老师,要么我们就此分手。” “你强人所难要我轻率地冒险,而你并没有机会掌权;你哥哥已筹划多时了,如果你向他挑衅,他会置你于死地。” 3 夜黑如漆,拉美西斯与他那些同样由私人家教带大的同窗好友们,定下一个重要的约会。他们能顺利地逃过警卫的监督来到城中心会面并且商讨一个重要问题吗? 拉美西斯从房间的窗户爬了出来,再从二楼跳下来,花园疏松的泥土地面吞没了他的着地声。他挨着建筑物走,不怕遇到警卫,他们有些已经睡着了,另一些则在玩掷骰子游戏。假如他不幸遇到一个尽忠职守的警卫,他将向其解释原委或一拳将其击昏。 他兴奋当头,忘了一名“狱吏”,它——一条金黄色的中型狗,矮壮强健,耳朵下垂,尾巴呈螺旋状,坐立在马路中央。 拉美西斯本能地追随它的眼神,那条狗盘坐在那里,尾巴有节奏地拍打着。年轻人靠近并抚摸它,他们一见如故。在那条狗的红色颈圈皮带上,写着一个名字:夜警。 “你陪我去吗?” 夜警用它那黑头扁鼻子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它带领它的新主人走到学校的出口,这学校里面培育的都是埃及未来的王公贵族。 尽管夜幕低垂,埃及最古老的首都孟斐斯的马路上依旧人潮涌动;尽管南部的底比斯商业发达,孟斐斯依然保存着它昔日的光彩。着名的大学都在孟斐斯,所有贵族的后裔及那些被认为适合担任高官职位的人都在那儿接受严格与密集的教育。能进入贵族学校,“一个封闭、被保护及不愁吃穿的地方”,是很多人的期望,但是对那些从小生活在里面的人而言,例如拉美西斯,却一心只想逃开! 拉美西斯穿了一件材质普通的短袖长衫,看起来与路上的行人没什么两样。他来到医学院校园旁最有名的啤酒屋,那些未来的医师喜欢在一整天繁重的课业结束后到这儿享受一下。夜警寸步不离,王子也不赶它走,他与它一起进入贵族学校孩子的禁区。 啤酒屋的大厅里,石灰墙和草蓆热情地款待着那些酒客,他们都是浓郁的啤酒、烈酒和棕榈酒的爱好者。酒店的老闆高兴地展示着他那些来自尼罗河三角洲、绿洲或希腊的双耳尖底瓮,并且自吹自家产品的优点。拉美西斯选了一个安静的角落,从那儿他可以看到大门口。 “你要喝什么?”一位侍者问。 “暂时什么都不要。” “生客必须先付帐。” 王子把一只玉石手环交给他:“够吗?” 侍者打量了一下那个东西:“够了。酒或啤酒?” “店里的上等啤酒。” “几个杯子?” “还不确定。” “我先去拿酒……等你决定了,再送酒杯来。” 拉美西斯知道自己不谙物价,侍者可能骗了他。是时候了,毫无疑问,该走出他那与外界隔离太远的大学堂了。 夜警蹲在王子脚边,朝着啤酒屋的大门看。在他的同学当中,谁敢前来冒险呢?他敢打赌,排除那些最懦弱的与野心最大的人,他只想到三个名字,这三个人从不临阵脱逃。 第5页 当赛大武出现在门槛时,拉美西斯露出了微笑。 赛大武是一名水手和一名努比亚女子的孩子,他矮壮,具男子气概,肌肉发达,皮肤黝黑且头髮浓密,头形四方。他有超人的耐力,他在化学和植物学方面的天分,吸引了学校老师的注意,贵族学校的教师们极为欢迎他,为他敞开高等教育的大门。 赛大武沉默寡言地在拉美西斯的身旁坐了下来。 这两个男孩没有时间交谈,因为亚眉尼来了。他矮小、苗条、瘦弱,脸色苍白,年纪轻轻却毛髮稀疏。他显然对运动不内行并且无法干粗活,但是他在写字作文方面比其他毕业班的同学都强。他勤奋不懈地每天只睡三或四个钟头,而且他对大作家的了解比他的文学老师还清楚。粉刷工人的儿子现在成了家族里的英雄。 “我成功地逃出来了,”他骄傲地说,“我把晚餐送给一位警卫吃。” 第三个来的人令王子吓了一跳,他从来没想到富有的亚侠会冒这种险。这个亿万富翁的独子,进贵族学校对他而言,是担任高官前自然与必要的过程。他彬彬有礼,四肢纤细,长形脸蛋,留着一小簇修剪整齐的小鬍子,看人时则眼带轻蔑。与他交谈者常被他那磁性的声音和闪着智慧光芒的眼神所迷惑。 他在三个人的面前坐了下来。 “吓了一跳吧,拉美西斯?” “我承认。” “我喜欢和你们堕落一晚,生活对我来说太单调了。” “我们恐怕会遭受纪律处分。” “处罚将为这盘未出炉的佳肴锦上添花。我们都到齐了吗?” “还没有。” “你最好的朋友可能背叛你了。” “他会来的。” 亚侠带着讥讽的表情给每个人盛酒……但是拉美西斯没碰酒杯,担心与失望充塞着他的喉头。他真的离谱地看错了人吗? “他来了!”亚眉尼叫了出来。 高大,宽肩,头髮浓密,下巴绕着一圈络腮鬍,摩西看起来比他的实际年龄十五岁还老成。他是几代以前移民到埃及的希伯伦工人的后裔,因为过人的智力,他很小的时候就进了贵族学校念书。既然他的体力与拉美西斯不相上下,这两个男孩早在达成互不侵犯协定和课业表现旗鼓相当之前,就处处较起劲来了。 “一位老警卫不让我出来,既然我不想打昏他,我只得找一个好的外出理由来说服他。” “现在我们来回答惟一重要的问题,”拉美西斯要求,“如何才能拥有真正的权力?” “书上的记载,”亚眉尼马上回答,“我们的语言是神祗的语言,智者用它来传递对我们的训勉。书上记载:‘跟随你的祖先,因为他们早在你之前就认识了生命。权力来自知识,只有文字能永生。’” “文绉绉的废话。”赛大武反驳说。 “你不认为文字拥有真正的权力?行为举止、礼貌、处世之道、守时、尊重诺言、拒绝淫秽与欲望、矜持,沉默的艺术将首位让给文字,这些就是我想说的优点。” “还不够,”亚侠说,“至上的权力就是外交力量。这就是为什么我即将远渡重洋,去学习我们邦交国与敌国的语言,去了解如何从事国际贸易,去见识那些他国元首真正关心的事情,然后知道如何运用这些知识。” “这真是一位与大自然毫无接触的城市佬的雄心大志。”赛大武惋惜地说。 “你不对我们说说你将怎样获得权力?”亚侠一针见血地问道。 “只有一条路,就是充满生命与死亡,美丽与恐怖,解药与毒品的蛇鬼魍魉之路。” “你在开玩笑?” “蛇在哪里?在沙漠里,在田原里,在沼泽里,在尼罗河和运河边,在晒谷场上,在牧羊人的家里,在畜牧场上,甚至在家里阴凉的角落里!蛇魅无所不在,它们拥有创造的秘方。我将奉献一己之生命来消灭它们。” 没有人敢批评赛大武,他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得出他的结论的。 “你呢,摩西?”拉美西斯问。 摩西犹豫着。“我很羡慕你们,朋友们,因为我无法回答。一些奇怪的想法萦绕着我,我的心神不定,而我的前途仍模煳不清。人们将给我在后殿里安排一个高级职位,而我也准备答应,并一心期待一场更刺激的冒险。” 四个年轻人的眼光转向拉美西斯。 “世上只有一种真正的权力,”他说,“就是法老的那种权力。” 4 “你的话没什么特别的。”亚侠嘆道。 “我父亲带我去接受野牛的考验。”拉美西斯说,“为什么?难道不是要我准备接替法老吗?” 这些话使王子的四个同学哑口无言,最后还是亚侠首先发言。 “塞提不是指定了你的长兄继承王位吗?” “既然如此,为什么他不要求长兄去迎战那头怪兽呢?” 亚眉尼兴奋不已。“太好了,拉美西斯!我是未来法老的朋友,太奇妙了!” “别太高兴,”摩西叮咛道,“塞提也许尚未做好选择。” 第6页 “你将支持我还是反对我?”拉美西斯问。 “支持你,直到永远!”亚眉尼回答说。 摩西点点头,肯定地保证。 “这问题值得三思,”亚侠认为,“如果我觉得你的机会增加了,我将慢慢地疏远你的大哥。但情况相反时,我不会支持一个失败者。” 亚眉尼握紧双拳。“你真应该……” “或许我才是你们当中最诚心诚意的。”未来的外交官亚侠进一步说明。 “才怪呢,”赛大武抗议说,“惟一最实际的看法,就是我要说的。” “你说啊?” “空谈我没兴趣,只有行动算数。未来的君主应该能够抵御蛇虺,下个月圆的夜晚,当它们全都倾巢而出时,我将带领拉美西斯对抗它们。我们将瞧瞧他的勇气是否与他的雄心壮志一样大。” “拒绝!”亚眉尼用哀伤的语调恳求道。 “我接受。”拉美西斯说。 秘密约会震撼了埃及歷史最悠久最负盛名的贵族学校。自建校以来,即使是毕业班最杰出的学生也不准违反不许随意离校这条校规。沙力感到无可奈何,他被同事们推选出来负责召见这五名违法者,并处以重罚。这份差事对他可说是难上加难,因为不久前学校才依据这五名年轻人的努力与能力而决定赋予他们高官职务。对他们而言,贵族学校理所当然地要为他们敲开通向锦绣人生的大门。 拉美西斯逗弄着他的狗,这条狗很快就熟悉了怎么去分享主人的食物。家庭老师觉得它没完没了地疯狂追逐王子手中抛出去的破布球很无聊,但是他那皇家学生不准别人打断,按照他的说法,这是一条被前任主人虐待过的“宠物”而今惟一的娱乐。 “拉美西斯,你的行为将受到纪律处分。” “基于什么理由?” “那次败坏风纪的逃校……” “别夸张了,沙力,我们根本没喝醉。” “蠢上加蠢的逃校,况且你那些同学即将毕业。” 拉美西斯双手抓住家庭老师的肩膀。 “真是好消息,快将你知道的所有告诉我!” “处罚……” “稍后再谈!摩西呢?” “被指派为法尤姆市1梅屋后殿的总务主任,一个落在人类脆弱脖子上的重任。” (注1 位于开罗西南方约一百公里。) “他将给那些窝在自己权势里的拘谨的老公务员一剂强心针。亚眉尼呢?” “他将进入皇宫的文书部。” “太好了!赛大武呢?” “他会获得治疗师和蛇虺巫师的执照,并且负责採集毒液制成解药。如果不处罚……” “那亚侠呢?” “念好利比亚语、叙利亚语和西臺语2之后,他将前往比布罗斯,在那里从事他传译官的工作。但所有的任命都被冻结了!” (注2 西臺民族定居在现在的土耳其。) “被谁?” “被贵族学校的校长、老师和我。你们的行为令人难以接受。” 拉美西斯揣测着。如果事情继续恶化,报告将转呈首相,然后传到塞提耳中;如果想激怒君王的话,真的,这是个极妙的方法! “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吗,沙力?” “当然有。” “那么,就处罚惟一的犯罪者我吧。” “但是……” “那次集会是我筹划的,我决定聚会的地点并且威胁我的同学们听从我。如果我叫另外一个名字,他们就敢拒绝我了。” “可能,但是……” “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然后把预定的处罚加到我头上来。既然事情已经说定了,让我给这条可怜的狗一点欢笑吧。” 沙力真是谢天谢地,多亏拉美西斯的主意,他才可以从一个棘手的问题中全身而退。 处罚命令下来了,王子在淹水节庆期间被禁闭在学校里,加强数学和文学补习,而且不准去马厩。7月新年,当法老主持尼罗河泛滥新生典礼时,拉美西斯的大哥将随侍在塞提身边,拉美西斯的缺席正好可以证明小王子的渺小。 在这段禁闭时期内,只有那条金黄色的狗能逗他开心。后来,拉美西斯被准许去向他的同学们告别。 亚眉尼显得热情、乐观,在盂斐斯工作,就在他老朋友的身边,他不需要天天想着朋友,并且还可以想办法给拉美西斯找一点儿乐趣。等小王子自由后,往后的日子将会多么快活啊! 摩西仅仅拥抱了一下拉美西斯,奔赴遥远的梅屋,对摩西来说正是考验自己的最佳方式。有些梦想正萦绕着他,但是他想晚一点才说出来,等他朋友飞出笼子之后。 亚侠冷漠地拒人于千里之外。他答谢王子的拜访,并向王子保证,以后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会以同样的方式报答,但是他想大概那已不可能了,因为命运不会再安排他们重逢了。 赛大武提醒拉美西斯,自己曾经邀请王子迎战蛇群,承诺就是承诺。赛大武还将利用这次恼人的意外事件的机会去寻找一个最适合挑战的地点。因为能够远离尘嚣钻研他的技巧,并且每天接触真的全能令他难掩兴奋之情。 第7页 令他家庭老师惊讶的是,拉美西斯毫无异议地接受孤独的考验。当与他同年纪的年轻人正尽情地享受淹水节庆时,王子则在专心研究数学与古典文学,他只是偶尔在花园里与他的狗散散步。拉美西斯跟沙力谈的都是最严肃的话题,前者表现出令人称奇的专注能力以及双倍的超强记忆力。在几个星期当中,这个年轻的男孩已经蜕变成男人。不久之后,那位家庭教师便黔驴技穷了。 在这段被迫静养的日子里,拉美西斯同样以在战场上空手搏斗的热情处事,而战场上的敌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自从与野牛对峙后,他一直想挑战另一个怪兽,一个自命不凡的、野心勃勃的、缺乏耐心的与不守纪律的青年。这场战争也许还更危险呢! 拉美西斯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他的父亲。 或许他再也见不到父亲了,或许他应该满足于那份回忆与那无人能比的法老的恩宠。在放走公牛之后,父亲曾让他操纵了一会儿马车的缰绳,然后,二话不说,又夺了回去。拉美西斯不敢问父亲为什么,因为待在父亲身旁,即使只有几个小时,已经是很大荣幸了。 成为法老?这个问题不再有意义了。他一如往常激昂地任想像自由奔驰。 可是,他经歷过野牛的考验,一个废除了的古老仪式,而且,塞提不随便行事。 拉美西斯决定补救自己的无知之处并且向他的朋友亚眉尼不耻下问。拉美西斯明白:不管自己未来的职位如何,光凭勇气与激情不足以承担重任;塞提,如同其他的法老一样,也是萧规曹随的。 疯狂的意念再度纠缠着他!这个意念排山倒海般袭来,尽管他努力地想扑灭它。然而,沙力告诉他,他的名字,在宫里几乎已经被人遗忘了,他不再被当成假想敌,因为大家都知道他被贬谪到塞外都城。 拉美西斯不想辩驳,他将话锋转到架构神庙殿堂所需的神圣三角形,转到依照柔弱完美的和谐正义女神玛亚特形象,建筑神庙外观所需的比例尺寸上。 他如此热爱骑马、游泳与空手搏斗,在沙力热心培育教诲下,他竟然完全忘了大自然与外面的世界,只要再坚持几年,这个当年的好事之徒就可以媲美古书上的先贤了!拉美西斯所犯的过错与他所承受的重罚反而使这个年轻人步入了正道。 获得自由的前夕,王子与沙力在教室的屋顶上共进晚餐。他们坐在草蓆上喝着生啤酒,配着鱼干与辣味蚕豆。 “我向你道贺,你进步神速。” “还有一个小问题:会指派什么工作给我?” 家庭教师显得很尴尬。“……在这么努力用功之后,你应该先考虑休息一阵子。” “这算什么建议?” “这个问题有点儿棘手,但是……王子可以享有他的地位。” “我未来的职位是什么,沙力?” 家庭教师避开他学生的眼光。 “目前,什么也不是。” “谁做的决定?” “你父亲,塞提陛下。” 5 “承诺就是承诺。”赛大武说。 “是你,真的是你吗?” 赛大武变了,不刮鬍子,不戴假髮,穿了一件钉满口袋的羚羊皮长衫,他看起来不再像是就读过全国最高学府的学生。要不是一位皇家警卫认出他的话,他可能早就被粗暴地扫地出门了。 “你怎么啦?” “我做我的工作,并且信守诺言。” “你打算带我去哪里?” “你马上就会知道……除非你害怕,想毁约。” 拉美西斯眼冒怒火。 “对不起。” 他们骑上驴子,穿过城中心,从南边出城,再沿着一条运河走,然后转向沙漠,朝着一个古代的大墓场前进。这是拉美西斯第一次离开河谷来到一个令人不安的世界,在这里人类的法律不再适用了。 “今晚,月圆!”赛大武双跟贪婪地肯定道,“所有的蛇类都将赴约。” 驴子步伐稳健,速度适中地顺着一条王子无法辨别的羊肠小径走,他们进入了这个荒凉的墓场。 远处,是湛蓝的尼罗河与绿油油的田地;这里,是一望无际的贫瘠沙漠、寂静与风啸声。拉美西斯终于领悟了为什么那些神庙里的人称沙漠为“塞特的红土地”,他是雷雨和天火之神。塞特曾纵火焚烧这些荒凉的土地,但是他也从时间与贪污中净化了人类。拜他之赐,人类才得以建造不朽的木乃伊的永恆居所。 拉美西斯唿吸着这令人神清气爽的空气。 法老是这块红土地的主人,一如他也是那片孕育埃及丰盛物产的肥沃泥泞的黑土地的主人;他应该了解它的秘密,运用它的力量,操控它的潜能。 “如果你愿意,你还来得及放弃。” “但愿夜晚快点儿降临。” 一条背红肚黄的蛇靠近了拉美西斯,它藏身在两块石头之间。 “不伤人的,”赛大武说,“这种蛇群聚在废弃的建筑物附近。通常,白天它们躲在里面,跟我来。” 两个年轻人走下通往一座废墟坟穴的陡坡。拉美西斯在进入穴前犹豫了一下。 第8页 “里面一点木乃伊的影子也没有,地方很清凉干爽,你马上就会知道。没有妖魔鬼怪会偷袭你的。” 赛大武点亮一盏油灯。 拉美西斯看到一个洞穴,其屋顶和四周墙壁只草率地被凿开,也许这个地方从来就没有人住过。蛇虺巫师早安置好了几张矮桌子,桌上摆着一块磨刀石、一副青铜刮鬍刀、一把木头梳子、一个葫芦、几块小木板、一个写字板和一大堆装满油膏香脂的瓶罐子。这些容器里装的都是制解药所需的东西:沥青、铜屑、铅化物、红赭石、明矾、黏土和泻根、草木犀与缬草等多种植物。 夜幕低垂,太阳化成橘红色,金色的大漠覆满一缕缕的沙带,任风一波一波地吹走。 “把衣服脱掉。”赛大武命令。 等王子一丝不挂之后,他的朋友在他身上涂满一种稀释过的基本上以捣碎的洋葱制成的混合物。 “蛇很怕这种味道。”他解释说,“他们给你指派什么样的职位?” “什么也没有。” “一个被闲置的王子?又是你的家庭老师搞的鬼!” “不,是我父亲的命令。” “听说,你没有通过野牛的考验。” 拉美西斯否定这种说法,然而事实清楚地证明他被撇在一边。 “忘了皇宫、那些诡计阴谋和下流的伤害,来跟我一起工作。蛇虽然是可怕的敌人,但是,至少,它们不会说谎。” 拉美西斯全身颤抖,为什么他父亲不对他说实话?就这样嘲笑他,不让他有一丝一毫证明他自身价值的机会。 “现在是一场真正的考验,为了免疫,你必须喝下一种以蓖麻块根熬成的、味道苦涩且危险的药水。它将降低血液循环的速度,有时会终止……如果你呕吐,你就完了。这不是一种可以对亚眉尼做的实验,你强壮的体魄应该可以撑得过去。喝完它,你就可以不怕某些蛇类咬你了。” “不是全部?” “至于大蛇,则需要每天必须注射少量稀释过的眼镜蛇的血液。如果你做了这行,你就优先享有这种待遇。喝下吧。” 那药水味道很可怕,冰凉的感觉直窜进血管,拉美西斯感到一阵噁心。 赛大武握着拉美西斯的手腕。“撑着点,睁大眼睛!” 王子突然清醒,他的胃不再蠕动,也不觉得冷了。 “你真强壮,但是你没有机会掌权。” “为什么?” “因为你信任我,我本来可以毒死你的。” “你是我的朋友。” “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 “我只信任蛇。它们尊重自己的个性,不矫揉造作,但是人类则不一样,他们终其一生投机取巧,欺诈谋财。” “你也是?” “我,我远离城市,定居于此。” “如果我的生命遭受威胁,你会置我于不顾吗?” “穿上这件长衫,我们走吧,其实你看起来不像外表那样笨。” 在沙漠里,拉美西斯度过了一个奢华的夜晚——没有鬣狗邪恶的笑声,也没有豺狼虎豹的咆哮,更没有外界任何一点奇怪的声音干扰他对此夜之完美的惊嘆。寨特的红土地承载着復活者的话语,它以冥土的神力代替河谷的魅力。 赛大武走在前面,用一根长棍子敲打着地面。他走向一座在满月亮光照耀下看起来像神鬼城堡的石砾山丘。跟着他的领队,拉美西斯不再想到危险,赛大武在腰带上挂着几个装满急救解药的小袋子,以备被蛇咬伤时用。 赛大武在山丘脚下停住。 “我的师傅住在里面,”赛大武说,“也许他不会现身,因为他不喜欢陌生人。耐心点,让我们祈祷这位隐形人同意在我们面前出现。” 拉美西斯觉得轻飘飘的,像是悬在空中,他以吃甜食般的心情品味着沙漠里的空气。满天的星辰取代了教室的四壁。 山丘的中央出现了一个优雅蜿蜒的形体,一条一尺半长、遍身的鳞片闪着亮丽光泽的黑色眼镜蛇,离开了洞穴往前爬。满月对它而言是一个银色的光环,它的头部左右蹿动,准备攻击。 赛大武往前走,黑色眼镜蛇的舌头咝咝作响。 再往前走两步,赛大武距离眼镜蛇只有一米了,拉美西斯跟在后面。 “你是黑夜之主,你孕育大地使它肥沃。”赛大武慢慢地、字句分明地以最低沉的声音说。 他反覆念了十数遍这句咒语,同时要拉美西斯跟着诵念。咒语的节奏似乎安抚了那条蛇,有两次,它想张口咬人,但都在贴近赛大武的面孔时停了下来。当赛大武把手放在眼镜蛇的头上时,那蛇动也不动一下,拉美西斯相信自己看到了它眼中的炯炯红光。 “该你了,王子。” 拉美西斯伸长手臂,这条爬行动物滑向他。 拉美西斯以为就要被蛇咬伤了,但是蛇的嘴巴却没有合上,因为洋葱的味道让这位攻击者觉得不舒服。 “把你的手放在它的头上。” 拉美西斯毫不胆怯,眼镜蛇似乎要向后退。王子紧紧相连的指头触及眼镜蛇的头壳,几分钟之后,黑夜之主便臣服于帝王之子了。 第9页 忽然,赛大武把拉美西斯向后一拉,眼镜蛇的攻击扑了个空。 “你停留太久了,朋友,你忘了黑夜的力量永远不会被消灭吗?一条眼镜蛇,雄踞在法老头顶上,假如它不接受你,你又奈它何?” 拉美西斯喘了一口气,对着星辰沉思。 “你太不小心了,但是你运气不错,如果被这种蛇咬了,是无药可救的。” 6 拉美西斯沖向那只以细绳缠绕一束束纸莎草树枝做成的看起来脆弱不堪的木筏。这只普通的木筏根本无法撑到第十回比赛,这一天拉美西斯对一群游泳选手开战,击败他的想法鼓舞了那些选手,特别是在运河沿岸还有一些年轻女孩列队观赏这场比赛。那些年轻人的脖子上都戴着护身符,或是青蛙图案,或是牛脚形状,或是保护神的眼睛,他们企盼能一举成功。拉美西斯的身上光熘熘的,他不藉助任何魔力,却游得比其他人都快。 大部分选手都为他们心仪的女人而战,而拉美西斯不为别人只为自己而战,为了证明他永远能够超越本身的能力,他第一个抵达河岸。 拉美西斯以领先第二名五个身长而结束比赛,他一点儿也不觉得累,甚至还可以继续游几小时。懊恼的对手们勉强地向他道贺。大家都知道这位年轻王子与权力之路永远绝缘了,而且被贬谪为一位无所事事的书生,不久后就将移居远离孟斐斯和首都的大南方。 一位漂亮的十五岁棕发女孩,走向他并且递给他一块布巾。 “风很凉,用这个擦干身体。” “我不需要。” 她神情淘气,有着充满火辣辣目光的绿色眼珠,鼻子小巧端正,嘴唇很薄而下巴长得恰到好处。她优雅、活泼且细心,身上穿着一件由高级名店裁缝的透明亚麻洋装,头巾上插着一朵莲花。 “你错了,就是最强壮的人也会感冒。” “我不知道什么叫生病。” “我的名字叫伊瑟。今天晚上和几个朋友举办了一个小型舞会,你愿意接受我的邀请吗?” “当然不愿意。” “如果你改变了主意,欢迎光临。” 她面带微笑,头也不回地走了。 家庭老师沙力正在花园中央的大无花果树阴下梦周公,而拉美西斯却在斜倚在长椅上的姐姐朵兰特的面前来回踱步。朵兰特只关心自己的舒适和福利,她丈夫的职位正好可以让她享有一份惬意的生活,免于日常生计的窘困。她长得太高大,一副永远懒懒散散的样子,油质皮肤上整日涂着香脂油膏,拉美西斯的这位大姐以十分熟稔上流社会的所有小秘密而自豪。 “你不常来看我,亲爱的弟弟。” “我很忙。” “有人说你根本是游手好闲。” “这得问你先生。” “你无事不登三宝殿……” “我需要一个建议,这是真的。” 朵兰特精神一振。这不是他的做法,因为拉美西斯一点儿也不喜欢套交情。 “我听你说。如果我心情好的话,我就回答你。” “你认识一个叫伊瑟的人吗?” “她长得什么样子?” 王子开始描述。 “大美人伊瑟!一个可怕的煽情家。年纪轻轻,追求者已不计其数。所有的人都认为她是孟斐斯最美丽的女人。” “她的父母呢?” “富有的贵族,他们家族早在几代以前就在皇宫任职了。伊瑟看上你了?” “她邀请我参加一个舞会。” “你不会被冷落的!这个女孩子天天都开舞会。你对她有兴趣……” “她挑逗我。” “是她主动?别老古板了,亲爱的弟弟!伊瑟向你表示你合她的口味。就这样而已!” “这不是一个年轻的女孩……” “为什么不?我们是埃及人,又不是那些落后的野蛮民族。我不建议你娶她为妻,但是……” “闭嘴。” “你不想多知道一点关于伊瑟的事情吗?” “多谢了,亲爱的大姐,我不需要你的计策了。” “别在孟斐斯逗留太久。” “干吗提醒我这个?” “在这里你什么也不是,假如你留下来了,你将像一朵无人浇水的枯萎小花。在城外,人们会尊敬你。别打算带伊瑟一起去,她不喜欢失败者。我听说你大哥,埃及未来的君王,对她的美艷可不是毫无感觉的。尽快疏远她,拉美西斯,要不然,你那条小命就要受到可怕的威胁了。” 这不是一场普通的舞会,几位上流家庭的女孩,在专业舞蹈老师的训练下,决定展现她们的舞蹈才华。拉美西斯很晚才到,他并不打算参加晚宴,无意中,却挤到第一排的观众群中。 十二位舞者选择在一大面开满蓝白莲花的水畔展现舞技,几枝长竿上的火把将舞台照得通明。 这些女孩们身穿珍珠网衫外加短式紧身衣,头戴三束假髮辫,颈坠大串项鍊,手套青天石手环,开始摆出煽情的动作,她们以柔软和谐的舞姿弯身向前,对着假想的舞伴伸出手臂,然后缠绵在一起。她们的动作缓慢优雅,每个观众都屏气凝神。 第10页 突然,舞者脱掉假髮、紧身衣和网衫,头上盘着髮髻,酥胸裸露,身上仅剩下一条缠腰布。她们的右脚踏着地板,然后,全体整齐划一,像鲤鱼般翻身空转一圈,此时场内的惊嘆声不绝于耳。随着优美的拱背弯腰,她们再度完成其他的特技表演,一样的精彩壮观。 四位舞者离开队伍,其他的舞者则开始唱歌并且用手打起拍子。四位独唱者依循古老的曲子,模仿来自四方的四种风声。伊瑟化身为来自北方的微风,在酷热的夜晚,让人得以清爽地喘一口气。她的表演使其他的舞伴相形见绌,明显地吸引了所有人的眼光。 拉美西斯抵挡不了她的诱惑,是的,她太厉害了,无人能比。她操控自己的身体像演奏一把弹出淡然旋律的乐器一般,她仿佛在自我欣赏,毫不腼腆。第一次,拉美西斯碰到一个让他想拥入怀中的女孩子。 舞蹈结束后,他离开观众群,远远地坐在拴驴子的封闭角落里。 伊瑟以挑逗他为乐,她明知自己将嫁给他哥哥,还勐地给他一击,好让他更清楚了解自己的失宠。梦想前途似锦的他一次次受辱。他必须逃出这地狱般的圈子,摆脱这些桎梏他双脚的魔鬼。城外?也好。他将在那儿证明他的价值,不管用什么方式,万一失败了,他就去投靠赛大武,驾驭最可怕的毒蛇。 “你有烦恼?” 伊瑟静悄悄地走上前去,对他微笑。 “没有,我在沉思。” “一个很深的沉思……所有的客人都离开了,我父母和他们的僕人也都睡着了。” 拉美西斯没有意识到时间的飞逝,他站了起来。 “对不起,我马上离开。” “曾经有女人对你说过你很英俊性感吗?”伊瑟髮丝散开,双乳裸露,眼眸深处藏着令人不安的热情,她挡住他的去路。 “你不是我哥哥的未婚妻吗?” “帝王之子只相信这些飞短流长吗?我喜欢我要的人,我并不喜欢你哥哥,此时此地你才是我要的。” “帝王之子……我还是吗?” “跟我做爱。” 他们一起脱掉身上的缠腰布。 “我崇拜美的事物,拉美西斯,你本身就是美。” 王子的双手开始抚摸,他不想让年轻的女子有丝毫的不悦,他只想付出不求回报,他要将整个灵魂的火热献给他的情妇。她被征服了,立即以身相许。以一种无法想像的准确本能,拉美西斯发现了她情慾的私处,即使热情无比,他仍是温柔地进行。 不只她是童贞之身!他也是。在温柔的夜里,他们彼此献身,陶醉在反覆的渴望中。 7 夜警饿了。这条金黄色的狗舔着主人沉静的脸。拉美西斯虽然醒了,却仍流连在一个美梦里。梦中他搂着一个心爱女子的胴体,她的胸部像熟透了的苹果,朱唇柔润得如甜蜜的芦苇,双腿则灵敏得像藤科植物。 一个梦……不,这不是梦!她真的存在,她叫伊瑟,她为他付出,让他发现爱情的欢愉。 夜警不在意王子的回忆,发出几声绝望的狂吠。拉美西斯终于意识到情况紧急,立刻带它去御厨房,让它在那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等它刚扒光碗里的饭,他就带它去马厩逛了一圈。 那里养了一些很壮的马,它们接受着严格的健康检查和不间断的保养。夜警警觉地看着这些长腿的四脚动物——它们常有出其不意的举动——小心翼翼地在主人的背后碎步小跑。 一些马夫正在嘲笑一个新学徒,那人很痛苦地抱着一个装满马粪的篮子。他们其中一人绊了他一脚,这个受难者跌落了篮子,而篮中的东西正好撒在王子面前。 “捡起来!”一个五十多岁、满脸横肉长得像牢头样的傢伙在背后喝道。 那个可怜的傢伙转过身,拉美西斯认出他是谁。 “亚眉尼!”王子沖向前去,推倒那马夫,扶起他那四肢发抖的朋友。 “你为什么在这里?” 因精神受创,这名青年嘴里嗫嚅着一个没人听得懂的回答。 这时,一只恼怒的手落在拉美西斯的肩上。 “喂,你……你是谁?胆敢跑到这里管闲事?” 拉美西斯手肘往胸前一挡,推开了这位质问者,那傢伙往后跌了个四脚朝天。因为出丑那人恼怒不已,扭曲双唇咧嘴狞笑,立即召集来他的同伴。 “我们要教教他们礼貌,这两个傲慢的浑小子……” 那条金黄色的狗开始咬牙切齿地狂吠。 “躲开。”拉美西斯对亚眉尼说。 这位书记员根本无法走动。 一对六,拉美西斯毫无胜算的可能,但是如果马夫们太自负的话,凭着蛮力他还有一点冲出敌阵的希望。其中最强壮的马夫沖向他,但后者的拳头落了空,在搞不清楚东西南北的情况下,攻击者站了起来,然后又重重地跌下去。那马夫的两个同伙也遭遇了同样的后果。 拉美西斯很庆幸自己曾经勤奋学习武术,这些人只想靠蛮力轻易取胜,根本不会打架嘛!夜警原本在咬了第四个人的腿肚后,即迅速跑开以免挨打,现在又返回加入了战斗。亚眉尼闭上双眼,流下泪来。 第11页 马夫们再次犹豫,因为只有贵族的子女懂得这些着数。 “你打哪儿来的?” “六对一,你们怕了?” 最激动的那一位冷笑着挥舞着一把刀子。“你的脸长得很俊,但是一场意外可以使你毁容。” 王子的眼神瞄准那把利刃小刀,为了吓唬王子,那马夫耍弄般的画着圈圈。拉美西斯动也不动,让那个人在他身边绕圈子,那条狗则一心只想保护它的主人。 “坐下,夜警!” “好啊!你喜欢这畜生吗?……它那么丑,根本不值得活命。” “先攻击比你强的对手吧。” 拉美西斯一点儿也不怕,他心中升起一股无穷的力量,一股抗争卑鄙不公的狂怒。 在他的对手尚未准备好之前,王子先撞击并扳倒了其中两人,同时正好避开对方报仇的刀锋。 “停,兄弟们!”一个马夫大叫。 一顶轿子刚刚经过马厩的门廊。华丽的轿子证明主人身份的重要性,轿子的主人背上靠着高枕头,双脚踩在矮凳上,前臂搁在扶手上,头上有遮阳伞保护,这位大人物的前额上盖着一块洒了香水的布。二十来岁,几乎是月亮形的圆脸,双颊鼓起,栗色小眼睛,嘴唇很厚似乎很贪吃,这是一位皇宫贵族,被养得很好且厌恶所有的运动,他重重地压在十二位挑夫的肩上,而挑夫们则以劳力换取优厚的待遇。 马夫们四窜逃走。拉美西斯与这位访客面对面,而他的狗则舔着亚眉尼的小腿,以安抚这位受伤者。 “拉美西斯,你又来马厩……原来,你和那些禽兽是好朋友。” “谢纳!你到这种声名狼藉的地方来干吗?” “我来巡视,法老王要我这样做,未来的君主不能不了解他的王国。” “你来得正是时候。” “你指的是什么?” “关于这位年轻的书记员,亚眉尼。这里有六个马夫罚他劳役,并且虐待他。” 谢纳露出微笑。 “我可怜的拉美西斯,你的消息太不灵通了!你的年轻朋友对你隐瞒了他所遭受的处罚?” 王子转身面向讲不出话的亚眉尼。 “这位新上任的文书官竟敢纠正一位上司的错误,后者马上提出强烈申诉。我认为在马厩服役一天对这位自大的人应该最有效。搬运马粪与粮草将使他学会卑躬屈膝。” “亚眉尼一点力气也没有。” 谢纳命令挑夫停下轿子。他的侍从立刻摆上凳子,帮主人穿上鞋子,扶他下来。 “走。”谢纳要求说,“我有些话想私下跟你谈一谈。” 拉美西斯把亚眉尼留给夜警照顾。 两兄弟在遮阳的瓷砖顶棚下走了几步。谢纳又矮又壮,稍显痴肥,看起来已步入养尊处优的境地,而拉美西斯则高大、敏捷、强壮,正是意气风发的青年。前者的声音甜腻轻浮,后者的声音低沉明亮。两人之间几乎没有相似的地方,除了同是法老王之子的身份外。 “取消你的决定。”拉美西斯要求说。 “忘了那个营养不良的小子,我们言归正传。你不是应该尽快离开首都吗?” “没有人强迫我。” “那么,现在我正式命令你。” “为什么我要听你的?” “你忘了我的地位和你自己的地位了吗?” “我是否应该庆幸我们是亲兄弟?” “别讽刺我了,只管你自己的赛跑、游泳和健身吧。假如有一天,父亲和我愿意的话,你或许还可以在常备军团里谋份差事,报效国家可是项殊荣。对像你这样的男孩来说,孟斐斯的气氛对你无益。” “最近几个星期,我开始习惯盂斐斯的环境了。” “别做无用的抵抗,而且别逼我请父亲做出残忍的决定。悄悄地准备离开和消失吧。两三个星期后,我将告诉你去哪儿。” “那亚眉尼呢?” “我已经说了,忘了你那个可怜的小叛贼,我讨厌重复相同的话。最后一点,别再去找伊瑟,你忘了她瞧不起失败者。” 8 杜雅对愈来愈多的召见感到难堪,当她丈夫外出视察东北边界防线不在宫内时,就由她负责接见首相、财务大臣、两位省长和一位史料文书官。许多紧急的事情必须就地处理,以免酿成灾祸。 塞提愈来愈忙于应付由西臺人唆使的一些发生在亚洲特别是叙利亚、巴勒斯坦等小国的持续暴动,通常,一个法老王的正式外交拜会便足以安抚这些缺乏沟通的小国国王。 身为骑兵队长的女儿,杜雅不属于皇族亲戚或贵族后裔,但她很快便凭藉自身的优点而得到皇宫朝臣和全国人民的尊敬。她天生优雅,身材纤细,一双杏仁大眼和小巧端正的鼻子使她看起来具有高贵的气质。和她丈夫一样,她在乎遵从,无法容忍放肆随便的行为。她主要负责维护埃及皇室的威望,她依照保证国土完整与人民福祉的原则而行事。 一想到将接见拉美西斯,她最宠爱的儿子,杜雅疲劳的感觉顿时消失。尽管她选择了宫廷花园作为会面的场所,她还是穿着她那镶金边的亚麻长袍,肩上披着打褶的短披肩,戴着一串六圈的紫水晶项鍊和一顶盖住耳朵和颈项的螺旋髮辫假髮。她喜欢在洋槐、柳树和石榴树间散步,在这些树的树根旁长着矢车菊、雏菊和飞燕草,再也没有比一个花园——那里的花草四季不停地歌颂上帝的光荣——更美丽的神圣作品了。每天早上,杜雅上朝处理政事前都会在天堂似的花园里做几分钟的梦。 第12页 当拉美西斯走向她,皇后吓了一跳。几个月之内,他就变成一位英俊的男子汉。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种权威。当然,他的行为举止还留有一些青少年的痕迹,但无忧的童年已成过去。 拉美西斯向母亲一鞠躬。 “礼仪禁止你拥抱我?” 他拥抱了她一下,觉得她变得好脆弱! “还记得你三岁时种的那棵无花果树吗?过来看看,它长得很好。” 杜雅立刻明白她无法抚平儿子心中的闷气,这个他曾经花费很多时间去照顾的花园,对他已经变得陌生。 “你受到了残忍的考验?” “是说野牛或去年夏天的幽禁?不管哪一个,反正勇气在不公道面前都无用武之地。” “你有事要抱怨吗?” “我的朋友亚眉尼被诬控违抗与侮辱一位长官,因为我哥哥的介入,他被赶出他工作的文书部办公室,在马厩辛勤地服劳役。他没有千那种活的力气,这种不当的处罚会要了他的命。” “就这些严重的指控?你知道我是不相信流言的。” “亚眉尼不会对我撒谎,他是个正直单纯的人,只因为是我的朋友和惹谢纳讨厌,他就该死吗?” “你憎恨你哥哥?” “他坚决地要我尽快离开孟斐斯。” “你没有向他提起你是伊瑟的情人?” 拉美西斯藏不住惊讶的表情。“你已经知道啦?” “这不是我的工作吗?” “我是不是一直被监视着?” “因为一方面,你是帝王之子,另一方面,伊瑟话多。” “为什么她要炫耀把贞操给了一个失败者?” “我不是很确定。你爱她吗,拉美西斯?” 年轻人踌躇了一下。 “我喜欢她的身体,我希望再见到她,但是……” “你想娶她吗?” “娶她?” “伊瑟是个很固执的人,既然她选择了你,她不会马上罢手的。” “我哥哥不是一位好伴侣吗?” “选他看起来似乎不是她的本意。” “除非她决定诱惑我们两个!” “你想一个年轻的女孩可能那么狡猾吗?” “看见亚眉尼受苦后,我还能相信任何人吗?” “我不再是你最信任的人啦?” 拉美西斯捧起母亲的右手。 “我知道您永远不会背叛我。” “关于亚眉尼,有一个解决的好方法。” “什么方法?” “你去当皇宫的文书官,你就可以自己挑选秘书。” 虽被迫做了不少苦役,亚眉尼还是挺住了,马夫们发现了他那位朋友塞提之子的身份,而且怕拉美西斯再度干涉,也不敢再迫害他。亚眉尼篮中的负荷因此减轻了。其中一位马夫还经常对这位孱弱的男孩伸出援手,然而亚眉尼的身体还是日渐衰弱。 拉美西斯参加皇家文书官考试时,准备得并不充分。考试在首相的办公室附近举行,木匠们安置了一些小木头圆柱,并且挂上布条以保护考生免于日晒之苦。 拉美西斯并没有利用特权,父亲和母亲都无法帮他,以免违反玛亚特规则1。亚眉尼迟早也得参加这类考试。拉美西斯没有前者那样的学识和才能,但是他为自己而战。 (注1 古代埃及社会最高准则。) 一位老文书官倚在一根手杖上,对着五十几位应考生训话,这些应考生正在角逐中央级仅有的两名文书官职缺。 “你们读书是为了求取一个可以让你们执行权力的工作,但是你们懂得如何做人吗?衣服要干净,鞋子须一尘不染,爱惜你们的纸莎草卷,并且克服懒散!但愿你们的手写字时不迟疑,口中的话都公正,要不停地读书,再读书,服从上司的命令,而且只有一个理想:正确地执行你们的工作,为别人服务。别破坏纪律,猴子听得懂人话,狮子可被驯养,没有比不守纪律的文书官更愚蠢的人了。对付游手好闲,只有一剂良药:棍子!遭它痛打后,受罚者就会听得比较清楚,观念也会比较正确。现在,考试开始。” 有人发给应试者每人一块涂了一层硬石灰的无花果木板,考场中央有一个洞,内装书写用的芦苇草。每个人都用一点水将红与黑的墨块稀释一下,所有的人都祈求大智者安霍特普——文书官的掌门人,能在自己的脑中注入几滴“灵水”。 仅有的几个小时中,考生必须抄写碑文,回答文法与词彙的问题,还要解决数学与几何问题,草拟几封信函,然后是古书抄写。有几位考生放弃了,很多人则无法专心。最后才是谜语测验。 在回答第四道题时,拉美西斯碰到了困难:文书官如何能够起死回生呢?他想像不到哪个书生能拥有这种能力!他想不出一个满意的答案。这题未答,再加上几个无法避免的小错误,考官差点将他淘汰出局。无论他怎么绞尽脑汁也没用,就是想不出答案。 即使他失败了,他也不会放弃亚眉尼。他将带他的朋友去沙漠,去找赛大武和这个蛇虺巫师的蛇群。与其苟活倒不如死里逃生。 第13页 一只狒狒突然从棕榈树上爬下来,爬进了考试的教室,监考老师还来不及阻挡,它就跳上了拉美西斯的肩膀而且安稳地坐在那里。猴儿在年轻人的耳朵旁轻言细语了几句,然后便一熘烟儿地消失不见了,有如来无影去无踪的风。 片刻之间,帝王之子和那只属于文字发明者——托特天神的神圣宠物融为一体,他们的思想相互交流,其中一个的心灵导引另一个的手。 拉美西斯写下它念给他的句子:文书官可以用薄砂岩刮字刀刮掉一层他写过字的石灰,以便由新的一层代替,这样就可以使写字板起死回生,重新再用,跟新的一样。 亚眉尼吃足了苦头,他再也拿不动篮子,他的骨头几乎要断裂,他的颈骨和脖子比枯枝还脆弱。即使打他,他也没力气移动。命运真是残忍!读书、写字、临摹象形文字、听智者的训勉、抄写创造文明的文章……他原本想像中的多么美好的前程!他最后一次试着挪动那个马粪篮。 突然一只有力的手帮了忙。 “拉美西斯!” “你觉得这个东西怎么样?” 王子给他的朋友看一个长柱形的金色木头的笔盒,其下端有一朵锥形的百合花,可用来磨亮碑文。 “太漂亮了!” “假如你能破译碑文, yaoqingqin整理它就是你的。” “‘…但愿托特的狒狒保护皇家文书官……’这一点也不难!” “我,拉美西斯,身为皇家文书官,聘用你当我的机要秘书。” 9 盖在稻田旁的芒草小屋,夜晚时空无一人,这正是为什么拉美西斯和伊瑟将他们的爱情小窝藏在此地的原因,在夜警的保护下,它可以躲避某个讨厌鬼可能的干扰。 年轻人的情慾配合得天衣无缝,两人别出心裁,热情如火,精力旺盛,他们忘情于几个小时的享乐,一句话也无须交谈。 那个晚上,伊瑟疲惫但满足地把头靠在她情人的怀里,低声地唱着歌。 “为什么你要留在我身边?” “因为你成了皇家文书官。” “一个拥有你这种条件的人不嚮往一段美好的婚姻吗?” “分享塞提之子的生命……还有什么比这更神奇呢?” “嫁给未来的法老王。” 伊瑟撅起嘴来。“我想过……但是我不喜欢他:太胖、太重、太狡猾。我讨厌他摸我,因此,我决定爱你。” “决定?” “每个人都拥有一种爱情力量,我不会成为男人的玩物,即使他是国王;我选择你,拉美西斯,因为我们属于同一类。” 早上,当拉美西斯穿过他办公地点的花园时,仍陶醉于昨夜依偎在情妇臂弯里的激情中,亚眉尼从他那正对着鸢尾花圃的办公室走出来,截断了拉美西斯的路。 “我必须跟你谈一谈!” “我想睡觉……你可不可以缓一缓?” “不行!这件事太重要了!” “那么,给我一点喝的。” “牛奶、新鲜的面包、椰枣和蜂蜜,你的早餐早已准备好了。在这之前,皇家书记官拉美西斯应该知道他被邀请,在他同事的陪同下,去参加皇室一个的招待会。” “你是说……到我父亲那儿去?” “世上只有一个塞提。” “去皇宫,去当客人!这又是你的一个玩笑吗?” “为你传达重要的新闻是我的工作之一。” “上皇宫去……” 拉美西斯一直梦想能再见父亲一面,身为皇家书记官,他可能有机会与父亲简短地交谈。该与他谈些什么呢?造反,要求解释,反驳他的态度,了解他对我的要求,请教他为我安排了什么样的命运……拉美西斯还有时间考虑。 “还有一件比较蹊跷的事。” “说清楚。” “在昨天人家给我的墨块里,有两块品质很差。我在开始使用它们之前有试用的怪癖,但是我毫不后悔这样做。” “有那么严重吗?” “过错很明显!我想以你之名调查清楚,一个皇家书记官不能接受这种行为。” “随你便。我可以睡一会儿吗?” 沙力来向他以前的学生道贺,从今以后,拉美西斯再也不需要一名帮他准备去应付艰巨考试的家庭教师了。然而,学生的成功,仍应该部分归功于老师的教导,因此沙力被提名为贵族学校的行政官,这项提名确保他拥有了一份安定的职业。 “你太让我惊讶了,我承认,但是不要自满于这个胜利。它让你平反了一件冤屈,并且拯救了亚眉尼,但这还不够。” “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要你分清敌友,但我只看到你的秘书这样做了。你辉煌的举动已经引起一些猜忌,但是无所谓。重要的是,离开孟斐斯,住到大南方去。” “难道是我哥哥派你来的吗?” 沙力露出不悦的神色。“不要瞎猜一些阴森森的阴谋……不要去皇宫,那个酒会与你无关。” 第14页 “我是皇家书记官。” “相信我,你的出席既不受欢迎也不适当。” “但是如果我坚持呢?” “你仍然会是皇家书记官……但是没有职权。不要与谢纳作对,否则你会自找麻烦。” 一千六百袋小麦和等量的面粉被送抵皇宫,用以烘焙几千个蛋糕和各式各样的小面包,好搭配品味香醇的啤酒与尼罗河绿洲的酒。多亏司酒官的努力,来参加皇家书记官酒会的宾客,从夜空出现第一颗星辰开始,就得以品尝到糕点与面包师傅的杰作。 拉美西斯是最先出现在开放的皇家城墙大门口前的宾客之一,城门边日夜有法老的私人警卫监守着。尽管那些警卫认得塞提的幼子,他们还是在检查了他的皇家书记官文凭后,才让他进入那个种满各式各样树木的宽阔花园。花园里那些高龄洋槐树的倒影斜映在水池中。园中到处摆设着装饰了糕点、面包和水果篮的桌子和摆放着呈阶梯形花束的独脚小圆桌。配酒师傅在晶莹剔透的酒杯中注入果酒与啤酒。 王子的眼睛只望着中央的那栋建筑物,贵宾室就在里面,那里房闻的墙上铺着色泽光亮的瓷砖,绚丽的色彩使宾客赞嘆不已。在成为贵族学校的寄宿生之前,他曾在皇宫的每个房间里玩,甚至敢到国王宫殿的阶梯上去玩,他曾因此遭到奶妈的斥责,奶妈一直给他餵奶到他满三岁为止。他还记得法老御座的样子,它摆在象徵公正玛亚特的一个台阶上。 拉美西斯原希望君主能在内厅里接见书记官们,但是他终究该接受这样的事实:塞提只会出现在皇宫里,面朝他们即将集合的大广场的窗口边,做简短的致辞,然后再次向他们强调他们工作的重要性及他们所负的责任。 在这种情况下,怎么与父亲面对面说话呢?有时候,国王会走到人群里几分钟,亲自恭喜他们其中最优秀的几个人。而拉美西斯,满分的考生,也是惟一找出让写字板起死回生这道谜题答案的人,应会获得召见,所以他准备与父亲面对面,并且抗议他的缄默。假如他必须离开孟斐斯,离群索居去乡下扮演默默无闻的书记官角色,他希望直接接到法老的,而不是其他人的命令。 那些书记官们,他们的家人和一大批从不放过这种酒会的上流人士,喝着酒、吃着美食在闲聊应酬。拉美西斯先品尝了从绿洲运来的酒,然后又喝了些烈啤酒,刚喝完杯里的酒,他就一眼瞧见那对坐在花架下石椅上的恋人。 那是他哥哥谢纳和伊瑟。 拉美西斯大步走上前去。 “我的美人儿,你不认为该做最后的抉择了吗?” 伊瑟跳了起来,谢纳则保持冷静。 “你真不懂得礼貌,亲爱的弟弟。我没有权利跟一位高贵的女士谈天吗?” “她是吗?” “少粗野了。” 伊瑟满脸通红,匆忙离开,留下两兄弟面面相觑。 “你变得令人难以忍受,拉美西斯,这里不会再是你的地盘了。” “我不是皇家书记官吗?” “又在说大话了!没有我的同意,你什么也不是。” “你的朋友沙力已经通知我了。” “我的朋友?是你的吧!他试着让你避免重蹈覆辙。” “别再接近那个女人。” “你敢威胁我?” “如果我在你眼中无足轻重,那我有什么好怕的?” 谢纳停止争吵,他的语调变得轻柔起来。“你说得对,一个女人应该忠贞不贰。让她自己决定,你愿意吗?” “我同意。” “既然你来了,好好玩吧。” “法老什么时候致辞?” “啊……你不知道!法老人在北方,他要我代他恭贺皇家书记官们!你的成功值得接受事先安排好的嘉奖:一趟沙漠猎兽之行。” 谢纳扬长而去。 拉美西斯恼怒不已,他一口气干掉一杯酒。就这样,他没能再见到他的父亲,谢纳刻意提起父亲是想好好羞辱他一番。王子喝得烂醉,拒绝加入那些小团体,他们的无聊对话更让他火冒三丈。他神色忧郁,跌跌撞撞,差点撞上一位风度翩翩的书记官。 “拉美西斯!真高兴再见到你!” “亚侠……你还在孟斐斯?” “我后天出发去北方。你不知道这个大新闻吗?特洛伊之战有了关键性的进展。那些希腊野蛮民族并没有放弃攻占普赖安城,而且传闻阿喀琉斯杀死了赫克特。我的首次任务是,待在那些经验丰富的使节身边,证实或反驳这些传闻。你呢……马上将继任一项伟大的工作?” “我不知道。” “你近来的成就受到称赞与嫉妒。” “我迟早会习惯的。” “你不想出国吗?啊,对不起!我差点儿忘了你近期的婚礼。我将无法参加,但是我真心祝福你。” 一位外交官抓住亚侠的手臂,将他连拖带拉地支开,未来外交官的工作已经开始了。 拉美西斯觉得一阵不胜酒力的眩晕,他看起来像一枝破碎的桨,像一间摇摇欲坠的房子。他怒髮冲冠,把杯子抛向远方,发誓将不再沉沦于这种卑微的境地。 第15页 10 天一露白,成群的猎人即出发前往西部沙漠。亚眉尼除了照顾拉美西斯託付给他的狗,还决定解开劣质墨块之谜。他一整天不断地盘问制造商,以期找出一条线索好逮住犯错的元兇。 谢纳在他高高的轿子上为狩猎队送行。他并没有同行,只是祈求上帝为这些负责带回野味的勇士们祝福。 猎人依序坐上一驾由一位老兵驾驭的轻型马车,拉美西斯很高兴能再见到野山羊、非洲巨羚、小羚羊、狮子、美洲豹、鹿、鸵鸟、鬣狗、野兔、狐狸……各类栖息在沙漠里害怕人类袭击的动物。 狩猎队长什么动物也不放过,受过训练的猎犬紧跟着马车,其中有些载运食品和装有饮用水的补给车辆,也在行列之中。人们甚至预备了帐篷,以防万一要在此地夜宿。猎人们身上带着套索、新的弩弓和一大把弩箭。 “你比较喜欢什么样的狩猎,”马车夫问,“射杀或活擒?” “活擒。”拉美西斯回答说。 “那么,你用绳索,我用弓箭。猎杀是必要的,为了活命,无人能迴避。我知道你是塞提的儿子,但面临危险时,我们平等。” “不对。” “你如此自视高人一等?” “是你高人一等,因为你有经验。至于我,这是我第一次打猎。” 那老兵耸了一下肩膀。 “别再抬槓了。仔细观察,一旦你发现了猎物立刻通知我。” 不久后,紧连的狩猎队即分道扬镰了。 王子瞄准一群羚羊。 “太好了!”他的同伴大叫,同时狂奔追杀起来。 其中三只老态龙钟加上病体孱弱的羚羊,脱离了它们的同伴,冲进一道蜿蜒在两块岩石峭壁问的干河床。 马车停了下来。 “要下来步行。” “为什么?” “地面太凹凸不平了,轮子会损坏。” “但是羚羊已经跑远了。” “别这样认为,我熟悉这个地方。它们应该是躲在一个岩洞里,我们可以轻易地逮到它们。” 因此他们开始步行。走了三个多小时,他们紧绷的心情快崩溃了,对猎具和粮食的重量早已失去了知觉。当阳光太炽热时,他们就在长满肉质植物的石梯阴影处歇歇脚,吃点东西补充体力。 “累啦?” “没有。” “那么,你和沙漠有缘,它或者让你裹足不前,或者赋予你一种与滚烫的沙粒接触时可重生的精力。” 岩石的石块掉落,滚进峭壁间,再坠入干旱河床的石堆里。怎能想像,在这块贫瘠的红土地中央,竟然存在着一条清澈的河流、一些树木和一片片肥沃的耕地呢?沙漠是人们心中的另一个世界,拉美西斯同时也体验到生命的不稳定性和能够将自然力传递给寂静灵魂的能力。上帝创造了沙漠,好让人类懂得含蓄缄默,并且聆听神秘之火的声音。 老兵检杏了一下带有燧石梢的弓箭,两侧的圆形尾翼加重了末端槽口的分量。 “这些不是最好的,但是我们已经很满意了。” “岩洞还很远吗?” “还有差不多一个小时,你想折回去吗?” “上路。” 没有毒蛇也没有毒蝎……似乎没有任何生物住在这块荒原上。可能它们藏在沙漠里或岩石中,等待凉爽的夜晚来临时再行动。 “我的左脚不舒服,”拉美西斯的同伴抱怨说,“一处旧创伤又復发了,最好停下来休息一下。” 每当夜晚降临时,人类就开始受苦。 “睡吧,”他建议拉美西斯,“疼痛让我睡不着。等我想睡时,我会通知你。” 刚开始是一阵轻抚,然后,很快变成一阵灼热,太阳只留给黎明一小段温柔,随即便发出巨大的热力。 拉美西斯醒了过来。 他的同伴早已不知去向。王子独自一人,没有食物也没有猎具,距离猎人们当初分手的地点还有几个小时的步行路程。他迅速上路,并尽量保持步伐平稳,以免浪费体力。 弃他而去的那个男人,希望藉由这样的强迫行走让王子无法苟全性命。他听从什么样的人下的什么样的命令?谁是将这个谋杀伪装成狩猎意外的唆使者呢?每个人都心知肚明这个年轻人的冲劲,一旦开始追击猎物,拉美西斯可能置生死于度外,甚至迷失在沙漠中。 谢纳……一定是谢纳,他最狡猾奸诈!因为他的弟弟不愿意离开孟斐斯,他便把弟弟推向死亡的边缘。拉美西斯拒绝接受别人强加给他的命运。他对走过的路有极佳的记忆力,以征服者顽强的个性往前走。 一只羚羊从他面前跑过,后面紧跟着一只有弯曲尖角的野山羊,它们注视了这个外来客半天后才逃走。它们的出现是否意味着附近有水源,而王子的同伴并没有提醒他呢?他要么冒着渴死的危险继续走同样的路线,要么就信赖这群动物。 王子选择了第二种解决之道。 当他看见野山羊和羚羊,及远方一个高约十米的龟形物体时,他打算一直凭藉本能走下去。那是一棵树。那棵树有茂盛的枝干和灰色的树皮,树上开着芬芳的黄绿色小花,并且结着一种可食用的果子,那果肉既软又甜,呈卵球形,达四厘米长,猎人们称它们为“沙漠椰枣”。这种树有可怕的武器,一些非常直的长刺,末端为淡绿色。这棵漂亮的树给大地带来了一点树阴,而且树下隐藏着一个从沙漠深处溢出来的、拥有天神塞特祝祷的神秘水源。 第16页 一个男人席地而坐,背靠着树干,正细嚼慢咽吃着面包。 拉美西斯向他走过去,并且认出了他,那是曾经虐待他朋友亚眉尼的马夫团长。 “上帝真是眷顾你,我的王子,你迷路了吗?” 拉美西斯双唇干燥,舌头僵硬,头顶冒火,眼中只有那个放在这个不修边幅且满头乱髮的男人左脚边装有清水的羊皮袋。 “你应该很渴吧?算了,干吗浪费那么珍贵的水,给一个已经快翘辫子的人喝呢?” 拉美西斯距离他的“救星”只有十步远。 “你侮辱过我,就因为你是国王的儿子!现在,我的手下都嘲笑我……” “不必撒谎了,谁付了你钱?” 马夫团长露出邪恶的微笑。“……当你的猎友给我五头牛和十匹亚麻,要我支开你时,我马上就接受了他的条件。我知道你会到这里来,不喝水连续赶路等于自杀。你以为羚羊和野山羊救了你的命,其实你被它们当成猎物了。” 这个男人站了起来,手上拿着一把刀。 拉美西斯一如他对手所想像的那样进行抵抗,后者期待一场与先前相同的战斗,与一个受贵族式马上比武训练的对手较量。赤手空拳、身心疲惫、口干舌燥,这个年轻人只能用一点微不足道的技术去对抗一个粗暴的对手。 同时他除了好好运用这点技术以外别无其他选择。 拉美西斯发出一声怒吼,释出全身精力,沖向马夫。后者震惊之余,根本来不及挥动他的刀子,即遭受撞击向后仰去,整个人被叉入树干的刺里,那些刺就如利刃般穿进他的肉里。 猎人们兴高采烈,他们以擒住兽角的方式活捉了一只野山羊和两只羚羊。一个猎人的背上背着一只初生的羚羊,另一个人的手则抓着一只扭动不安的野兔的耳朵。一条鬣狗的四肢被绑在由两个助理抬着的竹竿上,蹦蹦跳跳的猎狗试了几次都没能咬到它。这几头动物将被送到专家那儿,在观察过它们的习性之后,他们将试着调教它们。而对鬣狗的强行填餵是为了取得其脂肪肥厚的肝脏,以往成果虽不显着,某些人还是坚持不懈。其他许多猎物则将供应给神殿的肉商,在祭祀过神祗后,它们将慰劳人类的五脏六腑。 所有的猎人都回到了集合的地点,除了拉美西斯王子和他的马车,还有那个马夫。负责狩猎之行的书记员遍寻不着他的下落。空等无济于事,应该派驾马车去搜寻那些行踪不明的人,但是该往哪个方向去呢?万一王子遭到不幸,这份责任将落在这个书记员的身上,而他的前途也可能就此结束;虽然拉美西斯王子 并不得宠,他的失踪依然会引人注目。 书记员和两名猎人一直耐心等到下午,至于他们那些不得不带着猎物返回山谷的同伴,则前往沙漠警察队报案。 这名书记员神情紧张地在一块写字板上起草了一份报告,然后刮掉一层石灰,重新再写,然后又放弃,他无法躲在这些陈腔滥调后面。不管採用哪种笔法,就是少了两个人,其中包括国王的幼子。 当太阳高挂在天空时,他似乎看见一个影子在阳光中缓慢地移动。在沙漠里,幻觉是常有的事,书记员同时向两位猎人求证,他们也认为有一个人影向他们的方向走过来。 这个死里逃生的人一点一点地清晰起来。 拉美西斯终于逃出了陷阱。 11 谢纳把自己完全交给他的指甲美容师,那些由皇家学校训练出来的一级专家。塞提的长子极注重外表,身为公众人物和富强国家的王储,他永远令人耳目一新。讲究不就是文明的特点吗?其中最重要的原则就是讲究卫生、健身和塑身。他很在意美髮师抵达之前有人像照顾雕像般的,在他的身上喷洒香水的那一时刻。 哇啦哇啦的声音扰乱了孟斐斯大别墅的安宁,谢纳睁大了眼睛。 “发生什么事情啦?我不准……” 拉美西斯闯入他豪华的浴池厅。“实情,谢纳。我要知道,现在。” 这位被质问者将美甲师先打发走。 “冷静点,亲爱的弟弟,什么实情啊?” “你僱人谋杀我!” “你在瞎猜些什么?这样的想法会让我的心受到最严重的伤害。” “两个共犯……第一个死了,第二个下落不明。” “解释清楚?我求你,你忘了我是你哥哥了吗?” “假如你是罪魁祸首,我会知道的。” “罪魁祸首……你知道你现在使用什么字眼儿吗?” “在你邀请我参加的那次沙漠狩猎行动中,有人想杀我灭口。” 谢纳抓住拉美西斯的肩膀。“我们彼此很不一样,我承认,我们一点也不欣赏对方,但是为什么我们要不停地对立,还不如承认事实和接受我们的命运,那些命中注定的一切。我希望你走,这是真的,因为我觉得你的个性与宫内的要求无法相容。但是我一点也不想伤害你,而且我讨厌暴力。相信我,拜託,我不是你的敌人。” “那么,帮我调查,一定要找出那驾引我掉入圈套的马车。” “你可以信赖我。” 第17页 亚眉尼以一种吹毛求疵的细心照顾着他的书写文具,他用水沖洗颜料盘,毛笔不是清洗一次而是两次,写字板则必须刮到出现完全光滑的平面为止,一旦刮刀和擦子令他不满意时便立即换掉。虽然皇家书记官的秘书身份给他带来一些便利,但他对纸莎草纸仍很节省,并且拿石灰碎块当草稿纸用。在一片老旧的龟甲壳上,他混合了一些矿石色素以便取得朱红色和深黑色颜料。 当拉美西斯终于出现时,亚眉尼高兴地叫了出来。 “我就知道你平安无事!否则,我会有感觉。而且我没有浪费时间……你将以我为荣。” “你发现了什么?” “我们的行政系统很复杂,部门很多,而那些首长们都不大好惹……但是你的名字和头衔让我轻易地打开了那些门。也许,他们不喜欢你,但是他们怕你。” 拉美西斯的好奇心被激活了。“说清楚一点。” “在我们国家,墨块是一种主要的原料,没有它们,就没有文字,没有文字,就没有文化!” “你怎么变得爱说教了?” “如同我所假设的,管理非常严格,没有一块墨块在出厂前不接受检验,想浑水摸鱼是不可能的。” “所以……” “所以,其中牵涉非法买卖和贪污舞弊。” “是不是过重的工作使你昏了头?” 亚眉尼像个小孩似的赌气。“你不把我的话当真!” “我被迫杀了一个人,不然的话,他将杀了我。” 拉美西斯叙述他遇难的经过,亚眉尼一直低着头。 “你觉得我很好笑,还有我的墨块……是上帝保佑了你!他从不放弃你。” “但愿他听见你说的话。” 温和的夜色笼罩着芒草小屋,在运河旁,就在附近,有蟾蜍的呜叫。拉美西斯决定一整夜等候伊瑟,假如她不来的话,他就再也不想见到她。他再次忆起那一幕,为了保全生命将那名马夫往沙漠椰枣树干的尖刺上勐推的情形。他的这个举动完全没有经过思考,一阵火暴情绪占据了他,大大地增加了他的力气。他是否来自一个神秘的世界,他是否代表那位以其名字为父亲命名的天神塞特所拥有的那份力量呢? 在那之前,拉美西斯一直相信他是自己生命的惟一主宰者,能够挑战从所有战斗中脱颖而出的神明与人类。但是他忘了他应付的代价和死亡的窥伺,他曾经是这场死亡之战的工具。他毫不后悔,他自忖这场悲剧也许会结束他的梦魇或者为他修筑一道未知世界的藩篱。 一条流浪的野犬在狂吠,有人接近。 拉美西斯能不提高警觉吗?只要那个杀手一天不被找到,他就永远不得安宁。也许那杀手跟踪了王子,他身上可能有武器,决定在这个荒凉偏僻的地方突击对方。 拉美西斯意识到敌人已经出现,不必看见那人,他也能够知道对方距离多远。他可以描绘出那人的每一个动作,听出他沉静的脚步声。等那人一接近茅屋门口,王子突然跳出,然后将对方搏倒在地。 “真粗鲁啊,我的王子。” “伊瑟!干吗像个小偷似的?” “你忘了我们的约定吗?小心为妙。” 她双手抱着她的情人,情慾已表露无遗。“继续攻击我,拜託。” “你做选择了吗?” “我的出现不就是答案吗?” “还见过谢纳吧?” “你为什么喋喋不休呢?” 她身上只罩着一件宽松的袍子,袍下全身赤裸。她从容地接受她所疯狂爱慕的男人的抚慰,甚至忘了与埃及未来国王结婚的计划。拉美西斯的美貌不足以解释她的热情,年轻的王子身上拥有一股连他自己都无法意识的力量,这种力量使她着迷得失去理智。拉美西斯将以什么方式处置这份力量呢?他会乐于毁灭吗?谢纳将掌权,但是这位未来的国王看起来多老、多令人讨厌啊!伊瑟太沉溺于爱情和年轻了,以至于久久无法入眠。 黎明时他们还紧紧地拥抱着,拉美西斯以一种出奇的温柔,轻抚他情妇的髮丝。 “传闻你打猎时杀死了一个人。” “他想将我灭口。” “什么理由?” “报仇。” “他知道你是国王的儿子吗?” “他原本不知道,但是我的随行马车夫高价收买了他。” 伊瑟坐了起来。“捉到他了吗?” “还没有,我向安全单位陈述了案情,缉查队正在缉捕他。” “但是如果……” “有一个共犯,但谢纳否认了,我觉得他似乎很有诚意。” “小心点,他既狡猾又聪明。” “你确定你的选择了吗?” 她以新生太阳的热力亲吻着他。 亚眉尼的办公室空无一人,他甚至没有留下只字片语交代他的去向。拉美西斯确定他的秘书对于非法墨块交易非查个水落石出不可,亚眉尼执着、善辩,无法忍受这种不完美,不查出实情,惩罚罪犯不会罢休。尽管体型弱小,为达目的,亚眉尼仍有能力展开令人刮目相看的行动。 第18页 拉美西斯去拜访跸警单位的首长,虽然跸警局已全力展开缉兇工作,但这仍然是个悬案,毫无成果可言,那个可恶的马车夫早已逃之天天,缉拿的工作虽全面铺开,仍难期望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尽管上级长官允诺将继续加强调查,王子心中仍难掩不快。 拉美西斯失望极了,决定自己着手进行调查。他深入到孟斐斯城内聚集了许多战车和马车的兵营,士兵不断地被召去审问。身为皇家书记官,王子要求会见与他职务相同的负责清点贵重马车的官员,希望知道那驾逃逸的马车是否曾被该机构借用过。他详细地向那名官员描述车子的样子。 这位官员请他去找一位名叫巴肯的马厩管理员。 那位专家正在检查一匹灰色的马,它因为太瘦了而无法套上马辔,他还对着一个马车夫唠叨,斥责那人的暴行。巴肯,二十来岁,是个身强体壮的人,脸型四方且不讨人喜欢,蓄着短须,二头肌上戴着两个铜环,声音低沉沙哑,嘴里吐出一串严厉的训斥。 犯错误的人离开之后,巴肯安抚着那匹马,它以感谢的眼神望着他。 年轻人招唿了一下管理员。 “我是拉美西斯王子,想向您请教一件事。” “去找警察。” “只有你能帮我的忙。” “那才怪呢。” “我在寻找一名马车夫。” “我只负责马匹和马车。” “那个人是个逃犯。” “与我无关。” “你希望他逍遥法外吗?” 巴肯瞪了一眼拉美西斯。“你把我当成同犯?不管是不是王子,你最好滚开!” “你该不是要我求你吧。” 巴肯放声大笑。“你还待在这里?” “你知道一些事情,请告诉我。” “你真有胆量。” 一匹马在嘶鸣,巴肯神色紧张地向这匹有着深栗色皮毛的骏马跑过去,它正在疯狂地踢踏,试着挣脱束缚它的缰绳。 “安静点,我的宝贝,安静点。” 巴肯的声音似乎平抚了这匹名种公马,人们终于可以走向它,它的俊美引起拉美西斯的赞嘆。 “它叫什么名字?” “‘天神阿蒙诏书它的骁勇’,它是我最心爱的马。” 并不是巴肯在回答拉美西斯的话,而是另一个声音,在他背后,一个让他血液凝固的声音。 拉美西斯转身向他的父亲塞提行礼。 12 “我们走,拉美西斯。” 王子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他不能要求父亲再重复刚才说过的话,他高兴地合了一下眼睛。 塞提已经走向他的马,这匹马恬静无比,法老放开它,它立即跟随着他并顺从地让人把它套在一驾轻型的马车上。兵营的大门口,有君王的私人警卫站岗。 王子上了车,坐在父亲的左边。 “握好缰绳。” 拉美西斯以征服者的骄傲,驾驭着那驾皇家马车一直来到码头边,那里停靠着一列舰队,即将起航前往南方。 拉美西斯没有时间通知亚眉尼,也顾不上和伊瑟在芒草小屋的爱情约会,当伊瑟看不到他时会怎么想呢?但是有什么关系,何况他有意想不到的机会登上了皇家军舰,跟他们一起去旅行。这艘军舰在强劲北风的助推下,快速地向前航行! 身为皇家书记官,拉美西斯负责航程中的日记,他满怀热忱地做着这项工作,他被四周的美景深深地吸引着。孟斐斯距离旅行的目的地西利西亚山有八百公里远,在十七天的行程当中,王子不停地称赞尼罗河两岸的美景,以及那些坐落在河岸山丘上恬静的小村庄和尼罗河闪烁的水面。 旅行当中,拉美西斯没有再见到他的父亲。日子稍纵即逝,船上的日记本已写得满满的。 在塞提统治的第六年,成千的军人、石匠和水手进入西利西亚山区,那儿正在进行国家主要砂岩矿场的开採工作。在这个地方,丘陵上的沟壑两侧有高出的陡坡,相互挨挤出一条非常狭窄的小道,河水形成可怕的旋涡,它是造成覆舟和溺水的元兇。 塞提站在船头,监视着船上来来往往的船员;在队长的带领下,他们搬运着装有工具和食品的货物箱。他们唱着歌,相互打趣,但是他们以始终不变的速度工作着。 这天下班前,一位皇家传令官宣布国王赏赐每个工作人员每天五磅面包、一捆蔬菜、一份烤肉,还有芝麻油、蜂蜜、无花果、葡萄、鱼干、酒和每个月两袋种子。配给量的增加鼓舞了工作者的兴致,每个人都在卖劲地干。 石匠们不断地採掘砂岩石堆,他们先凿出狭窄路堑,以便将石块从母岩中运出来。这种艰巨的工作不容许任何随意开採,队长要先点出矿脉,为採石工人标出记号。有时候,为了开採大型石块,工人会狠狠地凿深横向切口中木头楔子的四个角,再把楔子弄湿,等干了之后,它的四个边角会膨胀,形成一股很大的压力,石块就会一下子掉出来。 有些石块由石匠当场打造,另一些被放在倾斜的泥槽上,等送到河岸边,再由货船运到神庙工地,也就是终点站。 拉美西斯不知该如何描述这些技师永不问断的工作和如何清点他们的产品,所以决定从头学起。他开始熟悉工地的习惯,对那些劳工们献殷勤,为了少惹他们讨厌,他还学习他们中间使用的特殊词藻和手势。当他们考验他,给他一把铁锤和凿子时,他熟练地切削起手头的一块石头,其精准度折服了对他最不友善的那些人。长久以来,王子早已放弃他那华丽的亚麻长袍,改穿一件劣质的皮围裙,他一点也不在意酷热与流汗。他喜欢採石场的世界更甚于皇宫的生活,他明白与这些有劳动经验的人相处,最好放下架子,摆脱有钱学生的虚荣心。 第19页 他下了决心,他要留在这里,与採石工人在一起,了解他们的秘密并且分享他们的生活。远离城市与令人沉沦的奢华,他选择在神明的砂岩石块中养精蓄锐。 这就是父亲要告诫他的讯息:忘了金色童年和人为的教育,在无情太阳照耀下的採石场里,寻找他自身真正的本质。他曾经错以为与野牛搏斗将引他步上王位,塞提打消了他的幻想,把他置于他真正的能力之前。 拉美西斯一点都不想过贵族般的生活,被拘束在舒适和习惯里,这类角色,谢纳显然比他更能胜任。他内心平静地躺在甲板上,两眼无神地望着苍穹星辰。 採石场异常安静,前晚,这里还挖出了许多石块。天刚破晓,通常,趁清晨还凉爽时,採石工人就开始工作了,今天为什么到现在採矿队长们还没来,为什么他们没有召集工人呢? 王子被那个地区的魅力吸引,走向砂岩峭壁旁的小路,此刻,它们是他生活的一部分。他再也不认识其他的外在世界,在不被工具嘈杂声搅乱心灵之前,他享受着片刻的安宁。 拉美西斯急于摆脱皇家书记官的形象,以便与那些劳动者共同生存,分享他们的痛苦与喜乐,永远忘却他那懒散的贵族行为。 採石场尽头的一块大岩石上有座小庙。在小庙入口的左侧,有块石碑记载着对日出的崇拜。面对这块圣碑,塞提法老举起双手,手心张开,然后降福再升的太阳,它的光芒开始照耀这座採石场。 拉美西斯跪着聆听父亲的祝祷。 祈祷结束,塞提转身面向儿子。“你来这些地方寻找什么?” “我的生命之路。” “造物者成就了四项完美的行动,”法老说,“它在世上安置了四种风,好使每个人活着时都能唿吸;它孕育水和酒,供弱者和强者平等享用;它塑造了每一个与自己的后代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类;最后,它在每个人的心里刻下对西方世界和冥土的回忆,好将这些祭品献给无形的神。但是人类违反造物者的嘱咐,一心只想扭曲它的成就;你与他们同伙吗?” “我……我杀了一个人。” “毁灭是你生存的意义吗?” “我为了自卫,有一个力量驱使我!” “在这种情况下,承担你所做的,而且不要为你所做的悲伤后悔。” “我要找出真正的兇手。” “不要浪费时间在微不足道的事情上,你准备好了为神明牺牲了吗?” 王子点点头。 塞提进入庙宇,又走出来,手上抱着一条金黄色的狗。拉美西斯脸上闪耀着快乐的微笑。 “夜警。” “这真是你的狗?” “是的,但是……” “去捡一块石头,击碎它的头,将它献给这座採石场的神祗,这么一来,就能够洗涤你的暴力罪行。” 法老放下那条狗,它立刻沖向自己的主人,欢欣雀跃地庆祝他们的重逢。 “爸爸……” “动手。” 夜警的眼中流露出亲热和温柔。 “我拒绝。” “你确定你的回答吗?” “我宁愿加入採石工人的行列,也永远不要回皇宫去。” “你为了一条狗放弃自己的身份?” “它信任我,我应该保护它。” “跟我来。” 他们走上丘陵旁的一条羊肠小径,塞提、拉美西斯和夜警爬上一座可以鸟瞰採石场的岩石山。 “假如你残杀了你的狗,你就是最卑鄙无耻的毁灭者,你已经变成熟了,你又向前迈开了新的一步。” 拉美西斯乐坏了。“在这里,我能证明我的价值。” “你错了。” “我能干粗重的活!” “这样的工作可以永远确保我们的传统。国王应该常来巡视,以确定採石工人和石匠是否继续依照规定做事。如此一来,神祗们的住所才会变得更美好,他们才愿意留在我们的土地上。与从事这种职业的人接触对政府很有意义,石头与木块不会说谎。埃及造就法老,法老建造埃及,他不断地建设,再建设,因为建造神庙与造福人民是最伟大的行动。” 塞提的每句话都如明媚的阳光开阔了拉美西斯的心胸,好比口渴的旅人得到了清水的滋润一样。 “我的位置就在这里。” “不,孩子。西利西亚山只不过是一座砂岩採石场,花岗岩、大理石、石灰、其他的石头和矿石都需要你。你不能满足于任何一处避难所,就算是保护你的组织也‘不行。是该往北方去的时候了。” 13 偌大的办公室中,亚眉尼正埋首整理资料。在广泛询问了一些爱说闲话的小官员之后,拉美西斯的机要秘书对所搜集到的情况甚表满意。他有着警探般的机警,感觉到真相就要大白了。很明显,有人走私,但是贪污舞弊于谁有利呢?这位年轻的书记员,一旦让他找到证据,他会坚持到底,直到将罪魁祸首绳之以法。 当他重新阅览小木板上的笔记时,伊瑟用力推开拉美西斯的办公室的门,站在亚眉尼面前。 第20页 亚眉尼尴尬极了,站了起来,在这位天生丽质、艷冠群芳的年轻女子面前他不知如何表现。 “拉美西斯在哪儿?” “我不晓得。” “我不相信。” “可是这是事实啊!” “我听说拉美西斯与你无事不谈。” “我们是朋友,但是他没有通知我就离开了孟斐斯。” “不可能!” “就是为了讨好你,我也不该撒谎。” “你看起来一点也不紧张。” “为什么我应该紧张?” “你知道他在哪儿,而且你不想告诉我!” “你错怪我了。” “除了他,没有人能保护你。” “拉美西斯会回来的,请放心;假如他遇到了任何困难,我会有感应的。他和我之间存有一些隐形的联繫,这就是为什么我不紧张的原因。” 皇宫里散布着相互矛盾的流言,有些人说塞提将拉美西斯放逐到南方,另一些人说王子奉命出使外地,去察看下次河水泛滥来临前堤防的状况。伊瑟无法平息怒气,她的情人嘲笑并且捉弄了她!当她发现与他约会的芒草小屋里空荡荡时,她还以为这是一个玩笑。伊瑟空喊拉美西斯不应,她顿时觉得满地都是蟾蜍、毒蛇和流浪狗,于是她发了疯似的拔腿就跑。 是这位蛮横无礼的王子让她眼中出现了这些奇形怪状的景象……但是,她多么替他担心啊!假如亚眉尼没撒谎的话,拉美西斯就是中了别人的圈套了。 只有一个人知道实情。 谢纳刚吃完早餐,烤鹌鹑的美味满足了他的口腹。 “亲爱的伊瑟!真高兴见到你……想尝一点我的无花果泥吗?不是我吹牛,这是全孟斐斯最棒的。” “你把拉美西斯藏到哪里去了?” “我温柔挚爱的朋友……我怎么会知道呢?” “未来的君王可以不理睬这种细节吗?” 谢纳吃惊地微微一笑。“我很欣赏你的细腻心思。” “告诉我,我求你。” “先坐下来,吃一点果泥,你不会失望的。” 这名年轻女子选择了一把铺着绿色椅垫的舒服椅子。 “命运把我们列入特权阶级,为什么不享受我们的好运呢?”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不认为吗?不要轻率地和我弟弟结合,你应该考虑清楚,并且想想自己的未来。” “你觉得应该有什么样的未来呢?” “在我身边幸福地生活。” 伊瑟仔细端详着国王的长子。他自视优雅、有魅力、庄重,已经开始扮演未来国王的角色,但是他却从来没有拉美西斯般让她动心的吸引力和粗犷英俊。 “你真的希望知道在哪儿可以找到我弟弟?” “这正是我的希望。” “我怕你会伤心。” “我愿意洗耳恭听。” “请相信我,我帮你去掉了一件令你失望的事。” “我想我可以撑得住。” 谢纳显出难过的表情。 “拉美西斯被任命为舰队书记官,前往西利西亚山的砂岩採石场去了。他负责草拟报告和工作汇报,一项稀奇的平凡工作,他得留在採石工人身边好几个月并且要定居在南方。我父亲再次证明他伯乐识马的眼光,他把我弟弟安置得适得其所。我们现在是否可以谈谈我们共同的未来?” “我头昏脑涨,谢纳,我……” “我早就警告过你了。”他起身去握住她的右手。 这一触摸让年轻女子觉得噁心。是的,拉美西斯被淘汰了;是的,谢纳将来一定是国王,被他爱的女人将拥有雀屏中选的荣耀、幸福和财产。不就有几十个贵族小姐梦想嫁给王位的继承人吗? 她唐突地推开他。“放开我!” “别糟蹋你的机会。” “我爱拉美西斯。” “爱情有什么重要?我没兴趣,你最好忘了他。我只要你保持美丽,为我传宗接代,成为埃及的第一夫人。迟疑等于不理智。” “那么就认为我疯了吧。” 谢纳向她伸出手臂。“不要走!否则……” “否则?” 谢纳的大饼脸变得紧张万分。“变成敌人,多可惜……请你三思。” “再见,谢纳。从今以后你走你的路,我过我的桥。” 孟斐斯是个热闹繁华的城市。码头边,各式活动日以继夜,来自南方和北方的货船络绎不绝,出航的船只均经过负责河运的政府单位的严格监控,船上货物则由一批书记员负责检验。在众多的货柜当中,有一个箱子装着文具材料,里面有几十个墨块。 亚眉尼凭藉法老幼子秘书的资格,有权检查这些货。他专注于价格最高的上等货品,但检查毫无所获。 他走进挤满了行人和背驮水果、蔬菜或五谷杂粮的驴子的拥挤小路,利用身材的瘦小和轻盈直钻到卜塔神庙附近,那是塞提成长的地方。在宽七十五米的塔门前,粉红花岗石的皇家成员巨像象徵了神圣的存在。年轻的书记员喜欢这座由统一南北的梅内斯所建造的古城,它看起来不就像一盏放在黄金女神保护下的圣餐杯吗?亚眉尼凝视长满莲花的池塘,唿吸着流过池里的花香;坐下来休息,无所事事,躲在树阴下,观赏尼罗河风光,这是多么舒服的事情啊!但,时间不容虚度。离开了储藏供军队使用的兵器的仓库后,亚眉尼来到一个工厂的门口,里面正生产一些供城里名校使用的墨块。 第21页 负责接待的人非常冷淡,但是以拉美西斯之名,他可以跨过门槛并寻访那些工匠。这些工匠年届退休,但非常合作,他们惊讶某些马虎的产品竞能受到皇室的称赞。凭着能言善道,亚眉尼得到了一个位于歷史悠久的白墙城堡那边的地址。 年轻的书记员避开壅塞的码头,穿过安克·塔屋伊区,沿着一个兵营走进一个人口众多的市郊,那儿高楼、别墅、低矮的两层楼房与工匠的店铺毗邻而建。他迷了好几次路,多亏几位在路边聊天的家庭主妇的热心帮忙,才找到了他想探访的那家工厂。即使浑身疲惫,亚眉尼也要翻遍每一个可疑之处,他深信谜题的答案就藏在墨块的制造过程里。 工厂门口有一名手上拿着棍子、年约四十多岁的难缠傢伙。 “你好,我可以进去吗?” “不行。” “我是一名皇家书记官的机要秘书。” “少管闲事,小子。” “这名皇家书记官叫拉美西斯,是塞提的儿子。” “工厂关门了。” “那我更有理由调查。” “我奉命行事。” “滚吧。” 亚眉尼很遗憾自己身材瘦弱,要是拉美西斯,就可以毫不费劲地抓起这个野蛮人,将他丢到运河里。既然欠缺体力,这位年轻的书记员开始运用智谋。 他告别警卫,假装要离开,然后利用一个楼梯爬到靠近工厂后院的阁楼屋顶,那儿有一扇天窗,天黑时,他就可以进去了。利用一个摆在架上的灯泡,他开始搜查这个仓库。第一排墨块让他失望,它们都是上等的品质。但是第二排,虽然印着“优等”的品质标志,看起来却是畸形的——体积较小,颜色不均匀,重量不够。亚眉尼只试写了一下就心知肚明了:他发现了走私品的制造中心。 亚眉尼乐坏了,并没有听到警卫临近的脚步声,他被一棒击昏了。警卫把他僵直的身体扛在肩上,丢进附近那个每日清晨有人来焚烧的堆满废物的公共垃圾收集场。 14 垃圾场的清道夫拉着睡眼惺忪的女儿,走在孟斐斯北区沉睡的街道上。天亮前,他得点火燃烧散布在住宅区的各个垃圾场的垃圾;每日焚烧垃圾废物再进行消毒是他必须完成的事。工作很单调,但是报酬不错,而且使人感觉这项工作对自己同胞有所贡献。 今天运气不错,垃圾不算太多,为了使垃圾烧得快一点,清道夫用火把同时点燃了几处垃圾场。 “爸爸……我要那个大娃娃。” “你说什么?” “那个大娃娃,那边。” 小女孩伸手指向一只从垃圾堆里冒出来的手臂。 “我要它,爸爸。” 清道夫于是惊慌错愕地进入垃圾场,还差点儿烧伤了自己的脚。 一只手臂……一只少年的手臂!他小心翼翼地拉出那人已无活动力的身体。在少年的颈上,有干涸的血迹。 回程时,拉美西斯没有见到他的父亲。他航行日志里的记载巨细靡遗,这些内容将转录到描述塞提执政第六年的一些辉煌成果的皇家年鑑上。王子丢掉他书记官的服装和文具,与船上的人和睦相处,分担他们的工作,他学会了打结、升帆,甚至懂得掌舵。特别是,他熟悉了风的习性,人们不是传说从没有人见过其真面目的神秘的阿蒙神,以吹胀船帆将船安全带到港口来显示它的存在吗?无形的神是存在的,虽然人看不见它。 船长顺从拉美西斯的愿望,既然王子放下架子,拒绝特权,而且愿意从事许多水手的杂务工作,船长何乐而不为呢?拉美西斯快乐极了,他刷洗甲板,意志坚定地坐在划桨板上。到北方去必须深谙水性,并且必须是勇敢的船员。感觉船在水面上滑行,顺着水流加快速度,真是有无穷的乐趣。 船队回港是件热闹的大事。在孟斐斯那个神赐的名叫“一路顺风”的港口的码头上人潮汹涌。当这些水手的脚再次踏上埃及的土地时,他们马上受到花环和冰啤酒的欢迎;人们为他们的荣归歌唱跳舞,恭贺他们的成功,并且感谢好心的河流一路引导他们。 一双温柔的手在拉美西斯的脖子上挂了一串矢车菊花环。 “对一个王子而言,这样的报酬够吗?”伊瑟淘气地问。 拉美西斯回答:“你应该很生气的。” 他把她揽在怀里,她假装拒绝。“你以为这样就可以一笔勾销你粗暴无礼的行为吗?” “我又没有犯错,有什么担心呢?” “即使匆忙离开,你也应该通知我。” “执行法老的命令不容迟疑。” “你是说……” “我父亲带我去西利西亚山,而且这不是处罚。” 伊瑟显得很热心。“在他身边长途旅行……他是否向你吐露了一些知心话?” “别痴人说梦了,我去当书记官、採石工和水兵。” “他干吗强迫你去旅行呢?” “只有他心里明白。” “我见过你哥哥,他告诉我你被废黜了;他说,你到南方定居,去从事一个不起眼的工作。” 第22页 “在我哥哥眼中,什么都不起眼,除了他自己。” “但是你回孟斐斯了,我是你的人。” “你既美丽又聪明,这是 yaoqingqin整理王妃所不可缺少的两个优点。” “谢纳并没有放弃娶我的意念。” “为什么你犹豫不决?拒绝美好的命运是一项不智之举。” “我不明智,但是我爱你。” “未来……” “我只对现在感兴趣。我的父母到乡下去了,别墅空无一人……它不是比茅屋舒适点吗?” 他和伊瑟分享的是这种爱情,这种疯狂的逸乐吗?拉美西斯无力地自问。他只需要活在肉体的热情里,享受当两个人的身体紧密结合融为一体,一起坠入爱的旋涡的醉人时刻。因为他的爱抚,他的情妇知道如何激起他的欲望,唤起他的情慾,却又不劳累他。他实在很难捨弃她,赤裸、娇弱无力,她伸长的手臂绕着她的情人。 伊瑟第一次提到结婚,叛逆的王子显得毫无兴致。当然,尽管年纪轻轻,他们已经是男人和女人了,而且没有人可以阻挡他们的结合口一但是拉美西斯认为尚未准备展开这项冒险。伊瑟一点也不责怪他,但是下定决心要说服他,她愈认识他,就愈信任他。一个会付出这么多爱的人就像一种无可取代的宝藏,比任何财富都珍贵。 拉美西斯走向市中心的皇宫区,亚眉尼大概正迫不及待地等候他的归来。亚眉尼还在继续他的调查吗?他得到结果了吗? 一个武装警卫守在王子的办公室大门前。 “发生什么事了?” “您是拉美西斯王子吗?” “正是。” “您的秘书受伤了,这就是为什么人家命令我保护他的原因。” 拉美西斯一路跑到他朋友的房里。 亚眉尼躺在床上,头上缠着绷带,床头边有一名护士。 “安静,”她要求说,“他在睡觉。” 她把王子拉出房间。 “他怎么啦?” “有人在北区的垃圾场发现了他,他已经奄奄一息了。” “他会活过来吗?” “医生很乐观。” “他开口说话了吗?” “只说了几个字,听不清楚。麻醉药可以减轻他的痛苦,但是会让他沉睡很久。” 拉美西斯与巡视孟斐斯南区的跸警局副局长交换了意见。很遗憾,这位长官无法向他提供任何线索,没有人在出事地点见到兇手,继续深入追问,仍一无所获。这与马车事件如出一辙,毫无疑问,元兇已经消失,而且可能早已离开孟斐斯了。 回到办公室,王子正巧碰上亚眉尼醒过来;一见到拉美西斯,病人的眼睛一亮。 “你回来了……我就知道!”亚眉尼声音微弱,但很清楚。 “你觉得怎么样?” “我成功了,拉美西斯,我成功了!” “假如你继续这样冒险,你迟早会粉身碎骨。” “它们很硬朗的,你看。” “谁打你?” “一个窝藏走私墨块的工厂的警卫。” “所以,你真的成功了。” 亚眉尼脸上露出骄傲的神情。 “告诉我在哪里!”拉美西斯要求说。 “很危险……没有警察跟着不要去。” “别担心,好好休息,你愈早康復,就愈早可以帮我的忙。” 根据亚眉尼的说明,拉美西斯毫不费力地找到那家走私的工厂,尽管日出已经三个小时了,工厂还是大门紧闭。王子心里纳闷儿,在周围转了一圈,但是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迹象。这座仓库好似已废弃不用了。 拉美西斯担心掉入陷阱,他耐心地等待天黑。虽然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却没有人进入这栋建筑物。 他向一位给手工匠送水喝的挑夫打听消息。 “你知道这家工厂吗?” “制造墨块的。” “为什么关门了?” “一个星期前就已经关门了,很奇怪。” “老闆出了什么事吗?” “我不知道。” “他们是谁?” “在这里只见过工人,没见过老闆。” “他们把产品卖给谁?” “不关我的事。” 挑夫走了。 拉美西斯採用与_亚眉尼相同的策略,爬上梯子,越过阁楼的屋顶,进入屋内。 他的调查歷时很短,仓库内空无一物。 在其他皇家书记官的陪同下,拉美西斯被传唤到以言辞创造天地的卜塔神的神庙里,每个人站在主祭面前,并呈上一份有关最近活动的简短报告。工匠主子提醒他们要像琢磨石块般推敲语言,要按照智者的指示充实内容。 典礼结束后,沙力恭喜他过去的学生。 “我以当过你的家庭老师为荣,尽管有些词句不正确,但看起来你已经步入了获取知识之路。不要停止学习,你会成为一个受尊敬的人。” “难道这比达到生存的真义更重要吗?” 第23页 沙力毫不隐藏他不快的表情。“在你终于变得聪明之后。我听到一些有关你的荒唐传闻。” “哪些?” “听说你在寻找一位逃逸的马车夫,还有你的机要秘书也身负重伤。” “这并非无稽之谈。” “让有关单位去解决吧,忘了那些意外。安全单位比你能干,他们终究会找到兇手的,相信我。你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最重要的是,尊重你的地位。” 与母亲面对面用餐是拉美西斯极为重视的事情。她忙于参与国家大事,还有每日和每季的宗教典礼,更有宫中那些数不清的工作,皇后只留给自己和亲人一点点休闲的时间。 在一个安静遮阴的木头圆柱凉亭里,茶几上已经摆好了大理石餐具。刚结束一个为阿蒙神献唱的主要歌手的推选会议——这些人将负责仪式的音乐部分——杜雅身穿带皱褶的亚麻长袍,佩戴一条宽大的黄金项鍊走来。拉美西斯向她表达了无比的热情,其中夹杂着日渐增多的敬意。没有一个女人比得上她,没有一个女人敢跟她比,虽然出身卑微,但她天生就该成为皇后。只有她能激起塞提的爱情和驯服埃及。 菜单是莴苣、黄瓜、一小块牛排、羊乳酪、一块圆形蜂蜜蛋糕、 几片小麦饼于和掺了水的绿洲酒。王后非常珍惜午餐的时间,这个时候她既不见那些不速之客,也不邀请乞怜之士;她那有中央水池的私人花园的宁静,与她的厨师精心为她挑选的食物同样地滋补她养分。 “你到西利西亚山的旅行如何?” “我体验了採石工和水手的生活。” “他是个要求严格的老闆,他的要求常超出你所能付出的。” “全力以赴应对他给你的挑战,不要往后看,不要后悔和内疚,不要羡慕也不要嫉妒。以神赐的感恩心情享受与你父亲相处的每一秒钟。其他又有什么重要呢?” “安全单位敷衍我。” “这是个严重的指控,孩子。” “我不是空口说瞎话……” “你有证据吗?” “没有。所以这正是我向您求助的原因。” “我的权力无法动用到那些层面去。” “假如您要求做个彻底的调查,这命令就会被执行。没有人追查收买杀害我的那个人是谁,没有人愿意弄清楚制造假墨块并将其伪装成高级品卖给书记员的那个人是谁。因为发现了那家工厂,我的朋友亚眉尼差点儿命丧黄泉,但是兇手将仓库的货物全部撤走,而且该地区没有任何居民敢出面指控他。可以知道他是个重要人物,重要得足以恐吓老百姓。” “你想到谁?” 拉美西斯不答话。 “我会办的。”杜雅允诺。 15 法老的船驶向北方。从孟斐斯出发之后,它沿着尼罗河的主要河道航行,再转入其支流之一,直达三角洲的核心。 拉美西斯看得眼花缭乱。 这里没有沙漠。何露斯和塞特两兄弟,依照上帝的安排,共同分享宇宙和埃及;这块地域归何露斯所有,塞特负责山谷。河流在两个河岸间挤出一条通道以对抗干旱,水无所不能。三角洲处女地看起来像一个巨大的沼泽,充满了众多的鸟类、大片的纸莎草森林和成群的鱼类。没有城市,甚至没有乡镇,只有几家位于山冈上的捕鱼人家。阳光并非静止不动,和在山谷里一样;海风荡漾着芦花,黑火鹤、鸭子、鹭丝和其他鹈鹕类动物共享这块蜿蜒弯曲的运河人海处的广阔地域。这是一片人类尚未征服的土地。 舰队在那位熟悉这种变幻莫测、错综复杂的地形的船长小心带领之下渐行渐慢,船上约有二十名水兵,国家的元首站立在船头。他的儿子偷偷地观察着他,为他的仪表所迷惑;塞提是埃及的化身,他就是埃及,是深谙神祗的伟大和人类渺小的千年民族的传人。在人民的眼中,法老是个神秘的人物,星辰满布的苍穹才是他真正的家乡,他在俗世与冥土间保持着一种联繫,他的眼神为他的人民开启通往这两个世界的门。没有他,野蛮民族可以马上攻进河岸;有了他,未来就有永恆的保障。 尽管不清楚此次旅行的目的,拉美西斯依然记下这次出航的经过。他的父亲和队员也从未对他吐露只言片语。王子意识到一种潜在的不安,就像周围埋伏着危险威胁着船只,仿佛一头怪兽随时会攻击和吞噬这艘小船。 就像第一趟旅行一样,塞提没有留时间让他的儿子去通知伊瑟和亚眉尼。拉美西斯可以想像前者的愤怒和后者的担忧,但不管是爱情或友情,都没有办法阻挡他跟随父亲到他希望去的那个地方。 一条河道出现了,航行变得较顺畅,小船停靠在一个草木茂盛的小岛旁,岛上建有一座奇怪的木头尖塔。国王利用绳梯下了船,王子依葫芦画瓢。法老和他的儿子攀上枝条密布的城楼顶端,在那里,只能仰望星辰。 塞提如此全神贯注,拉美西斯不敢向他提出任何问题。 突然间,塞提的眼神一亮。“你看,拉美西斯,看清楚。” 在似乎碰到太阳的高空中,一群候鸟排列成“v”字形,向南方飞去。 第24页 “它们来自我们尚未探知的外在世界,”塞提说,“来自一个神祗元时无刻不在创造生命的广大寰宇。当它们寄住在具有生命力的海洋里时,它们有鸟身人首的外形,以阳光为食;当它们飞越疆界时,它们则有燕子或另一种候鸟的造型。别忘了凝视它们,因为它们都是我们死而復生的祖先,它们代我们向太阳求情以免它的光芒摧毁了我们,是它们启发了法老的思想,为他开闢了一条世人眼中看不见的道路。” 当夜晚来临,星星闪烁时,塞提教他的儿子认识苍穹。他告诉儿子星座的名称。各星球、太阳和月亮持续不断地运转的规律和黄道十二宫的意思。难道法老的力量不应该超过宇宙的极限,将他的权力推向每一寸土地吗? 拉美西斯敞开双耳与心灵,聆听着,他在心中装满父亲赏赐的“食粮”,一丁点儿也没浪费。但黎明来得太快了。 由于杂草太多,皇家的船只无法前行。塞提、拉美西斯和四位船员,带着长矛、弓箭和标枪,登上一艘轻型的纸莎草船,法老亲自掌舵。 拉美西斯觉得他被带到一个与河谷全然不同的世界。这里,完全没有人类活动的痕迹,高八米的纸莎草丛不时掩蔽了阳光。假如他的皮肤没有涂上一层厚厚的油膏,定会被成群叫声震耳欲聋的小飞虫叮伤。 穿过一个水泽森林之后,这艘轻舟滑进一个池塘似的地方,其中央矗立着两个小岛。 “碾圣城和德培圣城。”法老说。 “城市?”拉美西斯觉得惊讶。 “这个城市完全是自然生成。当生命孕育自原始的海洋时,它就以一种升白海底的土丘形式出现,这里有两座神圣山丘,在你的心灵里结合,形成诸神乐于居住的惟一国度。” 在父亲的陪伴下,拉美西斯走在“圣城”的土地上,并在一座小庙前冥思,他看到在一座长满芒草的小山冈前,插着一枝顶端削成螺旋状的棍子。 “这就是职权的象徵。”法老明确地指出,“每个人都应该找到属于他自已的那个,并且将它保护好,凌驾自己的生命之上。法老的职权是成为诸神的第一个使者,而不要成为暴君。” 在他们四周,围绕着数不清的不安力量,根本无法令人心平气和,这种混沌当中,人随时需要保持警戒。惟有塞提看起来万物不侵,好似这个难以捉摸的大自然已臣服在他的意志之下。假如他眼中没有一份坚定的安宁,拉美西斯一定会迷失在这些巨大的纸莎草丛中。 地平线豁然出现,小船划过岸边住着渔夫的深绿色水面。渔夫们赤裸身体,蓬头垢面,居住在简陋的茅草房里,使用渔网、钓竿和捕鱼篓,用长刀切开鱼肚,挖空内脏后,将鱼放在太阳底下晒干。其中两个人抬着一条尼罗河的鲈鱼,因为太重了以致把他们用来挂鱼的棍子都撑弯了。 因受这意外造访的惊吓,渔夫们露出恐慌和敌意,彼此紧靠在一起,挥舞着他们的刀子。 拉美西斯走上前去,那些兇狠的眼神集中到他身上。 “向法老低头鞠躬。” 他们放下刀子,松开紧绷的指头,把武器丢在松质土地上,俯伏跪倒在他们的君王面前,然后邀请他与他们一起分享美食。 渔夫与水手们开着玩笑,后者送给渔夫们两坛啤酒。当他们醉醺醺时,塞提要他的儿子点起火把,火把的火焰可以赶走飞蚊和黄色小虫。“这些是最贫穷的人,但是他们尽了他们的本分,并且等待你的救援。法老应该拯救贫穷、保护寡妇、餵哺孤儿和满足人们的需要。一位勇敢的牧人应该日夜值勤,一面盾牌应该知道保护人民。这个被上帝遴选为执行崇高任务的人,人们会赞美他:‘他在位时没有人会挨饿。’再也没有比当埃及的法老、哺育全国的百姓更高贵的工作了,孩子。” 拉美西斯和渔夫及纸莎草收割工人一起生活了几个星期。他学会了辨认多种可食鱼类,也学会了制造轻型小舟;他捕猎的本能更上一层楼,能浮浮沉沉在地形复杂的运河和沼泽中;他悉心倾听那些能在水中奋斗几小时、捕获大量鱼类的游泳健将的故事。 尽管他们的生活粗野,但是他们并不想改变,他们认为山谷居民的生活枯燥乏味。在那个太文明的环境里,短暂的停留对他们来说已经够了,在享受过女人的温柔和酒足饭饱后,他们又回到三角洲的沼泽里。 王子在他们的能力中吸取养分,他採纳并听从他们的意见,学会与他们相处,当疲惫撕裂他的肌肤时,他毫无怨言,而且再次忘了自己的特权阶级。他的能力和技巧已臻完美,他一个人的表现堪比三个老练的渔夫。但是这样的成功引来的却是嫉妒多于赞美,不久他便被群体所排斥。 他那想放弃与生俱来的神秘力量而与平凡人相同,并且过採石工人、水手或渔夫般生活的梦想破灭了。塞提带他到国土的边境,在这些荒凉的地方,大海咫尺天涯,仿佛已经开始吞併大地,法老要他清醒地面对真正的生活,摆脱童年的幻想。 父亲弃他而去。但是,就在临走的前一夜,父亲已经指出通往王权的道路。他的话是针对拉美西斯说的,而不是别人。 一个梦,一点恩宠时刻,没有别的了。塞提与风对话,与水对话,与无边的三角洲对话,对他来说,他的儿子只会凸显他帝王的高贵。带儿子到世界尽头,为的是打碎他的骄气和幻觉。拉美西斯的生活不是君主的生活。 第25页 然而,拉美西斯自觉就在塞提身边,尽管父亲的个性令人束手无策与难以亲近,他希望听到父亲的训诲,向父亲证明他的能力,直到超出他能力所及。不,在他身上燃烧的不是一般的火,父亲已经看出来了,而且一步一步向他揭开国王王位的秘密。 没有人来探望他,他该离开了。 拉美西斯在天亮前就离开了这些渔夫,他握着两枝桨,他的纸莎草小船,以均匀的速度朝正南方前进。观测星象使他能掌握正确的方向,在航进河川的大支流之前,他以自身的能力为自豪。北风吹着他,他不感疲惫,他的手臂持续地划着名桨。朝着目标,休息片刻,携着鱼干,拉美西斯顺流而行。 那边,三角洲的尽头,就是孟斐斯的白墙。 16 暑气变得溽热难耐。人和动物的工作速度减慢,大家期待洪水泛滥时刻的到来:这对那些不愿在法老田地上被迫工作的人而言是长期休假的同义词。收割后,田地似乎已经枯死,但是尼罗河的颜色却变了,它那被渲染的栗色正宣布埃及财富所依靠的幸福泉源即将来临。 城里,人们到处寻找阴凉的地方躲避;市场上,商人躲在用木桩撑开的大阳伞下。全年最可怕的时节才刚刚开始:每年岁末的那五天,它不在平均有十二个三十天的年历里。每年,在同一个时期,塞赫迈特就会派遣他那些疾病与疫气的乌合之众袭击全国,并且将那些恶徒、狡猾者和阴谋家倾巢释放到世上来。神庙里,安抚塞赫迈特的祈祷颂咏日夜不断,法老亲自主持一个秘密礼拜仪式,假如国王正直不阿的话,那么国家就能再次起死回生。 在这可怕的五天当中,经济活动大都完全中断,人们的计划与旅游都往后延,所有的船停?自在岸边,大片的田地也都休耕。几个施工者在需要最后加固的堤防边赶工,惟恐象徵復仇女神的愤怒风暴来袭。没有法老的调解,这个被恶势力全面蹂躏的国家将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孟斐斯皇宫的侍卫长,也喜欢躲在办公室里,期待新年节庆的到来,那时候所有从恐惧中解放出来的心灵,迸发着无尽的欢乐。但是他刚刚得知杜雅皇后要召见他,心中便反覆揣测被召见的原因。平时,他和大皇后没有直接的接触,完全听从她内侍的安排指示,为什么她有此非比寻常之举呢? 和许多大臣一样,他害怕杜雅,她身体力行埃及皇室的模范行为规范,她受不了庸庸碌碌的人。令她讨厌将是件糟糕透顶的事。 直至今日,皇家侍卫长的职业生涯一直很平顺,既不受称赞也不受责备,他安稳地一步步爬上官阶。他懂得运用不引人注意和赖在职位上不走的本领。自从他上任后,没有发生过任何破坏皇宫安宁的意外事件。 没有任何意外,除了这道进见令。 他的一个随从十分觊觎他的职位,是这人诬告他吗?还是他犯了什么样的错误呢?这些问题困扰着他,使他头痛不已。 这名侍卫长获准进入皇后的会客厅时双腿发抖,肌肉抽搐,眼皮跳个不停。尽管他长得比她高大,在他眼中她却巨大无比。 他俯伏行礼。“皇后大人。” “免礼,坐下。” 大皇后示意他在一把舒适的椅子上坐下来,这名官员不敢抬头看她。一名这么娇小的女子怎么会拥有这样的威仪? “我想,你知道,有一位马夫想置拉美西斯于死地。” “是的,皇后大人。” “你也知道我们正在追查陪伴拉美西斯去打猎的那个马车夫,他也许就是案子的主使者。” “是的,皇后大人。” “你可能知道调查的进展情形。” “恐怕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而且困难重重。” “‘恐怕……’多吓人的说辞!你害怕揭穿真相吗?” 侍卫长倏地站起来,好似被蜂蜇了一般。“当然不!我……” “坐下,仔细听清楚。我觉得有人想暗中了结这件事,将它化为一件单纯合理的防卫意外;拉美西斯死里逃生,行刺他的人死了,而主谋者却不见踪迹。为什么不继续搜查呢?尽管我儿子坚持,却仍没有任何新线索。是我们已经退回到一个野蛮国家了,还是法律已不再具有任何意义了?” “皇后大人!调查已经在进行……” “我觉得他们毫无效率,我希望这只是短暂的现象,假如有人敢阻挡调查,我会把他揪出来,更确切地说,我要你把他找出来。” “我?但是……” “你的职位最适合负责一些快速机密的调查,找出让拉美西斯掉入陷阱的那个马车夫,将他绳之以法。” “皇后大人,我……” “有什么异议吗?” 这名侍卫长沮丧得像被箭刺穿了一般。如何才能在安全又不妨碍别人的情况下满足皇后的要求呢?假如行刺的真正负责人位高权重,他的态度也许比杜雅还兇勐……但是后者绝不容许事情失败。 “没有,当然没有……但是,这件事情没那么单纯。” “你已经说过了,我特别把你找来,当然不会只是为了一件例行公事。我还有第二件事情要你办,它简单多了。” 第26页 杜雅提起走私的墨块和制造那些墨块的神秘工厂,依照拉美西斯提供的线索,她清楚地说明厂房所在,并且要求查出工厂负责人的姓名。 “这两件事情有关系吗,皇后大人?” “可能有一点点,但是天晓得!你的勤奋将为我们解开谜底。” “请放心。” “你真让我欣慰。现在,去吧。” 侍卫长垂头丧气,头痛欲裂,看来得救的惟一方法只有靠奇蹟了。 谢纳在人群里周旋。 在一个宽敞的皇宫大厅里,法老长子的身边围绕着几十位来自世界各地的商贾,有赛普勒斯人、腓尼基人、爱琴海地区的人、叙利亚人、黎巴嫩人、非洲人和黄皮肤的东方人,还有一些面无血色来自多雾的北方人,都回应了他的召见。塞提统治下的埃及的国际声望,就像那张象徵殊荣的皇室邀请函一样,但那里面却缺少与法老政策日渐敌对的西臺国代表。 对谢纳而言,国际贸易是人类未来的前途所系。腓尼基、比布罗斯、乌加里特特的港口停满了来自克里特岛、非洲和远东的轮船,为什么埃及在维持本身地位和传统的藉口下,对发展这样的交通迟疑不决呢?谢纳崇拜他的父亲,但也暗地里责备父亲不懂得外交和贸易。塞提就会在干旱时期将大部分的三角洲地区改为耕地,并在地中海地区建立多处商港,一如他的祖先,塞提极关心这两个地区的安全。与其发展防卫系统和为战争储备武器,何不先从西臺人开始,必要的话,与最好战的民族和平相处,帮助他们发展呢? 等他登上王位,他将废除暴力。他痛恨军队、将领、士兵、充满军国主义的思想和武力统治,君王并非依靠此道就能长久地维持他的权力。终有一日,失败的民族会推翻统治者成为赢家。相反地,将他们囚禁在只有一小群人懂得控制和反抗的经济制裁下,即可迅速地消弭所有的反抗企图。谢纳感谢命运赐予他身为国王长子和王位继承人的身份,不安和无能的拉美西斯绝对不可能阻止他完成他伟大的梦想。他将成为文明世界商业圈里惟一的主宰,他将维护自身利益与他国结盟,建成惟一没有地方主义和传统的国家…… 以往,外国商人从未被邀至皇宫,而今透过他的招待,塞提的继承人强调他们为他带来的利益。而且他正筹划着名一个接近理想的未来。说服塞提改变其态度并非易事,但是一国之君,除了遵守“玛亚特”之外,难道不应该视时势而为之吗?谢纳是蛮能言善道的。 招待会非常成功。外国商人们允诺送给他自己国家艺术家雕刻的花瓶极品,这么一来,他就可以扩充他那闻名整个近东地区,甚至克里特岛的收藏晶了。为了换取一件曲线优美、颜色迷人的完美作品,他将牺牲哪一个呢?他的眼光中夹杂着拥有的喜悦,只有在面对自己的宝藏时,谢纳才感到一种无可取代的心满意足。 谢纳的一位传令官走上前,打断他和一位亚洲批发商的热情对话。 “有个麻烦。”传令官低声说。 “什么麻烦?” “您母亲大人对调查的结果不甚满意。” 谢纳扮了个鬼脸。“轻微发火?” “比这还严重。” “她将亲自调查?” “她已经委派皇家侍卫长。” “那是一个无能的人。” “被逼得走投无路时,他可能成为一个碍手碍脚的人。” “让他调查吧。” “假如他查出结果?” “不太可能。” “是否监视他?” “我怕引起意想不到的后果,那些低能儿完全没有理智。况且,他查不出任何正经的线索。” “您意下如何?” “注意观察并随时通知我。” 传令官悄悄退下,谢纳转身面向他的宾客,尽管心中恼怒,他仍面露喜色。 17 海防驻警日夜注视着从孟斐斯北港进港的船只,所有来往的船只均登记在案,以防发生走私事件。每艘船都得经过严格的检查,遇上海关忙碌时,就必须耐心地等待安排入港停泊的位置。 大运河的警卫站岗时漫不经心,因为午餐时间海上交通比较疏缓。这名海警站在那座在炽热的阳光底下更显得渺小的白塔上,神气地凝视着尼罗河、运河和一片绿油油的平原,在那河口的宽敞处就是三角洲的开端。不到一个小时,等太阳下山后,他就可以回到位于郊区南边的家,在陪孩子玩耍之前他要先养精蓄锐小睡片刻。 他飢肠辘辘,于是便吃起一片夹着当天早上才採摘的蔬菜的薄饼。他的工作实际上很辛苦,这样的工作是要求全神贯注的。 突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起先,他以为是夏日阳光在碧绿的河面上造成的幻影,他放下吃的东西,定睛望着那艘出人意料的小艇,它钻进两艘载满了双耳尖底瓮和谷物的平底驳船当中。 的确是一艘纸莎草小船……船上有一位年轻人正快速地摇着桨! 通常,这类小船不会航出三角洲错综复杂的水域……更特别的是,它并不在当天获准出航的船只名单上!这名海警利用一面镜子,对紧急处理小组传递警讯。 第27页 三艘由训练有素的舵手操控的快速小艇,沖向那艘擅闯禁域的船。在两名海警的挟持下,拉美西斯走下船来。 伊瑟大发雷霆。“为什么拉美西斯拒绝见我?” “我不知道。”亚眉尼回答,他的头还隐隐作痛。 “他身体不舒服吗?” “我希望没有。” “他曾经对你提起我吗?” “没有。” “你应该饶舌一点,亚眉尼!” “那不是机要秘书的工作。” “我明天再来。” “悉听尊便。” “通晓人情世故一点,假如你帮我打开他的门,我会奖赏你的。” “我很满意我的薪水。” 这位年轻女子耸耸肩离开了。 亚眉尼心中一片茫然:从三角洲回来后,拉美西斯把自己关在房里,连吭都不吭一声,他勉强地吃着朋友为他送来的饭菜,读着卜塔的格言集,或者站在阳台上眺望城中心。 没有办法逗他开心,亚眉尼还是向他报告了自己研究的结果。毫无疑问,依据初步的资料判断,那家可疑的工厂归某重要人物所有,厂里雇有多位手工师傅,但是亚眉尼碰上了无法破解的障碍。 夜警热情地欢迎主人的归来,并且寸步不离地待在主人脚边,期望得到抚摸,它战战兢兢地扮演守卫的角色。只有它听得到拉美西斯的知心话。 到了除夕夜和淹水节的前夜,伊瑟终于按捺不住,尽管她的情人不允许,她还是到他沉思时与狗为伴的阳台与他相会。夜警龇牙咧嘴,唿噜噜地吼着,并且竖起双耳。 “安静点,你这个畜生!” 拉美西斯冷漠的眼神阻止伊瑟接近。 “发生了什么事情?说话啊,我求你。” 拉美西斯转身不理,面无表情。 “你没有权力这样对我……我替你担心,我爱你,而你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 “不要管我。” 她跪下来,哀求着。“至少,说一个字!” 夜警似乎松懈了一点敌意。 “你要我怎么做?” “看那尼罗河,伊瑟。” “我可以到你身边去吗?” 他没答话,她大胆地走上前去,那条狗不再夹在他们中间。 “天狼星即将从夜空中出现,”拉美西斯指出,“明天它将和太阳一起从东方升起,宣布河水泛滥的来临。” “每年不都是这样吗?” “你不知道今年将和往年不同吗?” 这严肃的口气吓着了伊瑟,让她连撒谎的力气都没有。 她温柔地靠在他的手臂上。“别这么高深莫测,我又不是你的敌人。你在三角洲遇到什么事了?” “我父亲让我面对了我自己。” “什么意思?” “我不应该迴避问题,躲藏一点用也没有。” “我对你有信心,拉美西斯,不管你将来的命运如何。” 他轻轻地抚摸她的秀髮。她出神地凝视着他:在北方的土地上,他所经歷过的考验已经让他脱胎换骨了。 这名少年已经成长为男人了——一个令人痴迷的美男子,一个令她醉心狂爱的男人。 尼罗河测量专家并没有错估河水泛滥孟斐斯河岸的日子。 不久后,节庆即将开始,人们到处传说着伊希斯女神在长期寻觅俄赛里斯之后,终于使俄赛里斯死而復生。黎明后不久,原本关闭的连接大运河和城市的堤坝水闸将开启,汹涌的波浪将涌入城市,为了防止河水酿成灾难,人们向河里丢下数千座代表尼罗河的富饶力量,外形像个双乳下垂的男人、头上顶着纸莎草矮树丛、手上捧着装满食物托盘的小雕像。每一个家庭都收藏着一只上了彩釉的陶瓷葫芦,里面装有象徵丰收的河水。 皇宫里,人头攒动,一小时之内游行即将开始,队伍将行至尼罗河畔,由法老带领,去举行供奉仪式。在众目睽睽之下,每个人都在寻思自己在按照阶级排列的队伍中的位置。 谢纳来回地踱着方步,他问侍卫:“我父亲究竟决定了我的角色没有?” “还没有。” “真奇怪!去向祭司打听打听。” “国王将在游行队伍前头亲自下令。” “这每个人都知道!” “对不起,我所知仅限于此。” 谢纳拉了拉亚麻长袍的皱褶,然后调整了一下那串三圈的玉髓珍珠项鍊,他愈来愈讲究豪华,但还是不敢凌驾他的父亲。就这样,传闻被证实了,在皇后的同意下,塞提有意更改了一些礼仪的程序。但是为什么他被蒙在鼓里呢?假如国王夫妇就这样将他撤在一旁,那失宠就显而易见了。除了野心勃勃的拉美西斯以外,谁还会是其中的挑衅者呢? 谢纳可能低估了他的弟弟:这条毒蛇暗地里不断地陷害他,并且深信已经击中他的要害;杜雅听信拉美西斯的谎言,而且影响了她的丈夫。 是的,这就是拉美西斯的计谋:在一个大型的公开仪式中,占取国王夫妇身后的首席位置,并且证明他排挤了他的哥哥。 第28页 谢纳求见他的母亲。 两位女祭司服侍大皇后穿好衣服,她头戴插着两枝长羽毛的皇冠,象徵她来自于宇宙的大气和孕育生命能量的水源。因为她的现身,干旱将消失,生产将復甦。 谢纳向母亲行礼。“为什么对我犹豫不决?” “你在抱怨什么?” “在尼罗河祭祀大典中,我的地位不应该仅次于我父亲吗?” “这要由他决定。” “您不知道他的决定吗?” “你失去了对你父亲的信任吗?通常,你是第一个夸赞他做事有智慧的人。” 谢纳默不作声,后悔自己的举止。面对母亲,他局促不安;她不用粗暴,但是以一种可怕的准确,刺穿他的盔甲,而且一针见血。 “我继续尊重他的决定,请放心。” “那么,你还担心什么?塞提行事将以埃及利益为重,这一点不是最重要的吗?” 为免去无所事事的折磨,拉美西斯在纸莎草纸上抄写智者卜塔的格言。 一个小时以内,将有一位辅祭会来找他,通知他在游行队伍中的位子。假如他的直觉没有错误,他将占有以往保留给谢纳的那个位子。理智要求塞提一点也不能打乱既定的规则,但是为什么他要在这个即将在尼罗河岸广大群众面前举行的显贵游行里策划一项神秘行动呢?法老准备来个惊人之举,而这个惊人之举就是由拉美西斯替代谢纳。 没有任何法律强制国王必须指定他的长子为王位继承人,也没有任何法律限制他不能从贵族中挑选继位者。许多法老和皇后都来自中等或与皇室毫无关系的家庭,杜雅本人以前就是个贫穷的乡下人。 拉美西斯回顾他与父亲共处的那些片段,没有一件事情是偶然的。经由断断续续的和突然的觉悟,塞提除去他的幻想,让他面对真正的自我;如同一头狮子生来就为成为一头狮子,拉美西斯自觉为统治而生。命运已经安排好道路,塞提留意不让他走错任何一步。 从皇宫到大河沿路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这个庆祝新年和尼罗河泛滥重生的节日,是一个能看见法老、他的妻子、他们的孩子和一些达官贵人的难得机会。 从房间的窗子里,谢纳眺望那些好奇的群众,再过几分钟,他们即将目睹他失宠的样子。塞提甚至不给他机会辩白他的无辜和证明拉美西斯根本没有当法老王的本领。 许多朝臣并不拥戴拉美西斯,也只有谢纳有办法煽动他们提出反对意见,其影响力不容塞提忽视,许多贵族都信任谢纳。假如拉美西斯走错一步,那么他的兄长马上就会占优势;假如拉美西斯不犯错,谢纳也会设计一些令他无法逃脱的陷阱。 大祭司要国王的长子走在他的后面,游行即将开始。拉美西斯跟在辅祭的后面。 游行队伍从皇宫的大门延伸到神庙区的出口。王子被带到国王夫妇所在的队伍前头,前有撒花女开路引导。那些头髮被剃光、身穿白袍的神甫看着塞提的幼子从他们的眼前经过时,都被他的仪表吸引住了。没有人还把他当成耽于游戏和打闹,一心只想过平淡和简易生活的少年。 拉美西斯继续往前走。他从几个具有影响力的大官和一些打扮华丽的贵夫人眼前经过,这是小王子第一次在公众面前出现。不,他不是在做梦,他父亲,就在新年这一天,将使他向王位更迈进一步。 但是希望戛然而止。 辅祭请他站在大祭司卜塔身后,远离国王夫妇,远离谢纳。 我指派我的儿子拉美西斯为摄政王, …… 他将学习统治国家, 关心国家的团结和百姓的福祉, 他将是人民的领袖, 人民的幸福比他自己的幸福更重要。 他将抵抗外寇内敌, 并且在保护弱者不受强者欺侮的同时, 也让玛亚特受世人的尊敬。 因为我给予拉美西斯的爱很大, 所以他也将成为光明之子。 18 两天了,拉美西斯滴水不沾并且拒绝和任何人说话。 亚眉尼因深深理解他朋友的绝望,知道躲到一边和保持缄默;像一个影子一样,他照顾着王子但不叨扰他。当然,拉美西斯不再是默默无闻,从今以后他跻身于有资格参加国家大典的皇亲国戚的行列之中,但是那个为他保留的位子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配角角色。在大家的眼中,谢纳依然是王位继承人。 夜警看出主人的忧伤,既不要求他带它去散步也不强求他跟它玩耍。多亏它的信任,王子走出了自我关闭的监牢;在给夜警餵食时,他终于接受机要秘书为他准备的菜餚。 “我无能又自大,亚眉尼。我父亲给了我一个很好的教训。” “你何苦自我虐待呢?” “这样我才觉得自己聪明点。” “权力如此重要吗?” “权力不重要,但是实践自身的价值很重要!而且我深信我的本质就是去治理国家。父亲把我驱逐出王位,我竞茫然无知。” “你愿意接受自己的命运吗?” “我还有命运可言吗?” 亚眉尼担心他会做出傻事。拉美西斯的失望如此之深,这可能会把他逼成精神错乱,且不断地自我毁灭。只有时问能减轻失望,但是忍耐却是被王子忽视的美德。 第29页 “沙力请我们去钓鱼,”亚眉尼喃喃自语,“你愿意去消遣一下吗?” “随你便。” 亚眉尼克制着欢喜的冲动:假如拉美西斯重拾日常娱乐,他会很快康復的。 拉美西斯的前家庭教师夫妇邀集了年轻一辈里的学识精英,向他们推荐一项优雅的娱乐项目——在一个养满了鱼的蓄水池里垂钓。每一位参加者享有一把三脚椅和一枝洋槐木的钓竿,技术最好的人将是比赛的得胜者,并且将获得一卷描述冒险家席努爷一生的精美纸莎草纸,这是本极受歷代学者推崇的古典小说。 拉美西斯把他的位子让给对这种新颖的娱乐评价颇高的亚眉尼。他怎样才能明白友情与伊瑟的爱情都无法浇灭那吞噬他灵魂的欲望之火呢?时间只会使这簇难以满足的火焰愈烧愈旺,并为它火上添油。不管他的命运如何,他不接受平凡的生活。他只关心两个人:他的法老王父亲和他的皇后母亲。他想分享的是他们的看法,而不是其他人的。 沙力亲切地把手搭在学生的肩膀上。 “这种游戏让你觉得无聊?” “你的组织很成功。” “你如果参赛保证得胜。” “你怎么变得爱挖苦人了?” “这不是我的意思,现在你的地位已经稳定了。游行时,许多大官都觉得你很了不起。” 沙力的坦率看起来是真诚的,他把拉美西斯带到一个可以喝鲜啤酒的凉亭里。 “皇家书记官的职位最值得羡慕了,”他兴奋地说,“你可以获得国王的青睐,你可以进入财库和谷仓,你可以分得一大部分祭祀后的供品,你穿着讲究,你拥有一些马匹和一艘小船,你住在美丽的别墅里,你目睹田地的收成,而且有忠心的僕人照料你的生活起居。你的双臂不必劳动,你的双手将温柔而洁白,你的嵴背挺直,你不必背负粗重的东西,你既不必操作锄头也不必使用十字镐,更不用服劳役,而你的吩咐都将被彻底地执行。你的写字板、芦苇笔和纸莎草纸卷可确保你飞黄腾达,而且能使你成为一个富有且受人尊敬的人。你会对我说,那荣耀呢?它将属于你!那些与聪明的书记官同代的人都被遗忘了,但他们的后代子孙却继续歌咏作家。” “身为书记官,”拉美西斯以平淡的声音背诵,“因为书比石碑或金字塔更耐人寻味,它把你的名字保留得比任何建筑物都完整。为了传承,书记官拥有他们自己的智慧集,那些主持他们丧礼的祭司,使用的便是他们所写的文章。他们的儿孙就是他们写作的石板,载满象形文字的石头就是他们的妻子。最坚固的建筑物终将风化消失,而书记官的作品传递世代。” “太高明了!”沙力大叫,“你一点都没有忘记我的教诲。” “是我们祖先的教诲。” “当然,当然……但是,的确是我把它教给你的。” “我向你致上我的谢意。” “我愈来愈以你为荣!做一名称职的书记官,别胡思乱想。” 男主人去招唿其他的宾客了。有人谈天,有人喝酒,有人钓鱼,有人胡侃瞎扯,而拉美西斯觉得很无聊,他对乐于平庸和享用特权的这群人物深感不解。 他的姐姐温柔地挽着他的手臂。 “你开心吗?”朵兰特问。 “看不出来吗?” “我的样子好看吗?” 他放开她,然后看着她。她的长袍带着异国风味,色彩过于鲜艷,假髮太复杂,但是她看起来比平常精神好一点。 “你是个美极了的女主人。” “一句出自你口中的赞美,真难得!” “所以,更珍贵。” “在尼罗河祭奠中,你的举止备受赞赏。” “我一动也没动,甚至一句话也没说。” “正是如此……一个太完美的惊奇!皇室本来预测你会有另一种反应。” “哪一种?” 朵兰特尖锐的眼光中,流露出一丝不友善的神情。“一种抗议,甚至一种暴力。当你得不到你想要的,你会表现得比平常尖锐多了,狮子有可能变成羔羊吗?” 拉美西斯握紧双拳,免得出手赏她几个耳光。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朵兰特?” “你哥哥拥有的,而你一辈子无法得到的。” “你搞错了,我并不嫉妒他。我在寻找自己的本质,没有其他的目的。” “假期近了,盂斐斯会变得拥挤不堪,我们要去尼罗河三角溯的房子度假。跟我们一起去吧,你教我们划船,我们去游泳,去钓大鱼。” “我的职位……” “来吧,拉美西斯。现在,既然一切已明朗化,来关心你的亲朋好友,并且享受他们的温情吧。” 钓鱼比赛的冠军得主开怀地大叫,女主人不得不前去恭贺,而她的先生则将叙述席努爷冒险记的纸莎草纸颁赠给他。 拉美西斯向亚眉尼使了个眼色。 “我的钓线断了。”亚眉尼承认。 “我们走吧。” 第30页 “要回去啦?” “比赛结束了,亚眉尼。” 谢纳衣冠楚楚地走向拉美西斯。 “对不起,我来晚了,无法欣赏你的绝活儿。” “亚眉尼代我出征。” “觉得很累啦?” “随便你说。” “很好,拉美西斯,你会一天比一天更清楚你的能力有限。为了这,你该感谢我。” “基于什么理由?” “你被获准参加那个令人注目的游行,那是因为我的影响力;塞提一直想将你驱逐出境,他很担心,想来也真的有道理,你的举止经常不宜。幸亏,你的表现可说恰到好处。继续如此做,保持我们的良好关系。” 谢纳和他身后跟随着的一批拥戴者,走开了。沙力和他的太太向这位不速之客鞠躬,很高兴他意外的光临。 拉美西斯抚摸着夜警的头顶,它心醉神迷地闭上了眼睛。王子仰望星辰。 伊瑟一丝不挂地靠着他。 “暂且忘了这条狗……我会嫉妒死的。你跟我做爱,把你交给我!” “你快睡着了,我还没有睡意。” “如果你亲我,我就告诉你一个小秘密。” “我讨厌敲诈的行为。” “我成功地达到让你姐姐邀请我的目的,如此一来和你亲爱的家人在一起时,你将不会那么寂寞,而且我们也可以进一步证实我们即将结婚的传言。” 她变得如此温柔和娇媚,使得王子无法不在意她的轻抚,他抱起她,穿过阳台,将她放在床上,和她亲热。 亚眉尼很高兴拉美西斯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好胃口。 “一切准备就绪,可以出发了,”他骄傲地宣布,“我亲自检查过行李。度个假也许对我们有益。” “你应该有个假期,你打算休息一下吗?” “我一开始工作,就无法停下来。” “在我姐姐家,你会无所事事。” “我不这样认为,你现在的工作需要阅览许多的资料,而且……” “亚眉尼,你懂得放松一下吗?” “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僕人。” 拉美西斯抓住他的肩膀。 “你不是我的僕人,而是我的朋友。听我的忠告,休息几天。” “我会试试看,但是……” “有烦恼?” “那些走私的墨块,那家可疑的工厂……我想查出真相。” “我们办得到吗?” “埃及还有连我们都看不下去的黑幕。” “你具有政治家的品格吗?” “你和我想的一样,我确定。” “我请求过我母亲协助我们。” “这……这太好了!” “截至目前,毫无所获。” “事情终会水落石出的。” “我不在乎那些墨块和那家工厂,但是我要亲眼看到那个想置你于死地的和那个指使他的人。” 拉美西斯的坚决态度震撼了他的机要秘书。 “我的记忆忠实可靠,亚眉尼。” 沙力租了一艘三十座造型优美的帆船。他对能在河水泛滥后形成的一片汪洋中航行和在山顶上棕榈树林里的舒适小屋中度假的想法高兴不已。那边的气候可让人稍微喘口气,那边的日子过起来慵懒宜人。 船长急着要开航,海警刚通知他可以出航了。假如轮到他的船走而不及时走的话,则必须再耐心等候两或三个小时。 “拉美西斯迟到了。”他姐姐惋惜地说。 “可是,伊瑟却早已上船了。”沙力说。 “他的行李呢?” “一大早就送上船了,在艷阳升空前。” 朵兰特不断地跺脚。 亚眉尼小跑过来,在开口说话前先喘了一大口气。 “拉美西斯不见了!”他说。 19 拉美西斯在夜警的陪伴下,背着旅行袋和一块用皮带绑着的草蓆,左手拿着一个装了一块缠腰布和一双凉鞋的皮袋,右手握着一根拐杖。停下来休息时,他把草蓆铺在树阴下,然后,在他那忠实伙伴的保护下,小睡了片刻。 拉美西斯已经搭船完成了他第一阶段的旅行,第二阶段是步行。进入离开海面的山顶小路,他穿过无数的小镇,并且和农人们一起用餐以补充体力。他厌倦了都市生活,发现了一个平静的、永远依四季和节庆的时序过生活的世外桃源。 拉美西斯没有通知亚眉尼,也没有告诉伊瑟,他希望独自旅行,像任何一位埃及人出发探访他的亲人或在河水泛滥期间前往许多已经开工的工地一样。 在一个小村落,他招了一名专门运送穷人的船夫。大片水面上 渐渐地增加了几十艘大小不同的船只,有些乘载小孩的船,不断地摇晃,小孩便故意跌入水里,好展开疯狂的游泳比赛。 在休息、游戏、旅行时……拉美西斯感受到埃及人民的唿吸和他们那份寄托在法老信心里的强烈的安详与欢乐。他不断地听到人们以尊敬和赞美的口吻谈论着塞提,拉美西斯对此深感光荣,并且暗自保证要配得上父亲,即使自己不过是一名负责监管谷仓进货或记录官长口谕的小书记官。 第31页 在法尤姆的入口边境,一个由鳄鱼之神索贝克统治的绿意盎然的省份,梅屋的皇家后殿“大爱”,占地好几公顷,由杰出的园丁照管着。一个设计巧妙的运河网路散布在这个全国人都认为是埃及最美丽的广大地区。年老的贵妇人在那儿颐养天年,她们羡慕地看着那些获准到纺织厂工作,到诗歌、音乐和舞蹈学校上课的年轻貌美的女子。景泰蓝专家十分忙碌地在珠宝设计师身旁精研他们的技术。后殿因这些无止尽的工作而喧嚣热闹。 走向大门的入口之前,拉美西斯换了件缠腰布,穿上凉鞋,又拍拍狗身上的灰尘。觉得可以见人之后,他走向一位其貌不扬的守卫。 “我来看一位朋友。” “你的推荐信呢,年轻人?” “我不需要。” 那守卫脖子一仰。“凭什么如此自负?” “因为我是拉美西斯王子,塞提的儿子。” “你耍我!国王的儿子外出时都有随从护身。” “我的狗就够了。” “滚吧,小子,这个玩笑我没兴趣。” “我命令你让开。” 那坚定的语气和锐利的眼神吓坏了这位警卫:应该赶走这个讨厌的傢伙,还是小心应付呢? “你朋友叫什么名字?” “摩西。” “你在这里等一下。” 夜警坐在一棵波斯木的树阴下。空气中充满香气,有几百只鸟在后殿的树上筑巢,还有比这更甜蜜的生活吗? “拉美西斯!” 摩西推开警卫,跑向拉美西斯,这两个朋友互相拥抱,然后跨过大门。夜警跟在他们身后,它扬着鼻子勐嗅,从警卫室传出来的香味似乎很合它的胃口。 摩西和拉美西斯走上一条蜿蜒在无花果树丛里的通向一间水房的瓷砖小路,那儿盛开着枝叶丰盈的白荷花。他们坐在由三块石灰石并列砌成的石椅上。 “多让人惊奇!多兴奋啊!拉美西斯!你被派到这里工作?” “不,我想见你。” “你一个人来,没有随从?” “吓了你一跳吗?” “这真是你的个性!自从我们的小团体分散后你都做了些什么?” “我成了皇家书记官,而且以为我父亲选了我当他的继承人。” “经过谢纳的同意吗?” “那只不过是个梦,当然啦,我不屈不挠。当我父亲当众否认我时,幻影破灭了,但是……” “但是?” “但是一种力量,一种同样的力量,它摧毁我的能力,又继续鼓动我。我憎恨像无所事事的有钱人一样昏睡,我们该过什么样的生活呢,摩西?” “这是惟一重要的问题,你说得有道理。” “我该怎么与众不同呢?” “我跟你一样不知所措。我是这座后殿老闆的助理之一,我在一家纺织厂上班,监督那里的工人的工作,拥有一栋有五个房间的房子,一座花园和一份精挑细选的美食。多亏后殿的图书馆,我在这里,在全埃及人的智慧里成长!夫復何求?” “一个漂亮的女人。” 摩西微笑着。“在这里多得是,你恋爱了吗?” “也许。” “谁?” “伊瑟。” “国王的囊中物,听说过。你真让我羡慕……但是为什么你说‘也许’?” “她很美丽,我们很合得来,但是我无法确定我爱她。我对爱情另有憧憬,比较强烈,比较疯狂,比较……” “别自我虐待了,尽情享受现在,记得晚宴时,竖琴家不是在我们的耳边轻唱这样的叮咛吗?” “你呢,你找到爱情了吗?” “有一些情人,可能……但是没有一个令我满意。有一把火烧着我,我也是,我无法说明,应该忘记它还是点燃它。” “我们选择,摩西。假如我们躲开,我们将像晦气的影子一样消失。” “你认为这个世界光明吗?” “光明存在这世上。” 摩西抬起眼睛仰望天空。 “它是否躲在太阳里呢?” 拉美西斯强迫他的朋友往下看。 “别正面看它,你的眼睛会瞎掉。” “被隐蔽的东西,将被我发掘。” 一声惊慌的惨叫终止了他们的谈话,在平行的另一条小路上,两个纺织女工快速逃开。 “该我让你惊奇一下了,”摩西说,“让我们去修理一下这个把那些可怜虫吓得半死的恶魔。” 那个捣蛋鬼无意熘走,他一只膝盖着地,抓起一条漂亮的墨绿色的蛇,将它放到袋子里。 “赛大武!” 这位蛇类专家一点表情也没有。拉美西斯很惊讶在这里遇见他,赛大武解释卖毒液给后殿的实验室可维持他的生计,而且,能在摩西的陪伴下待几天是他最高兴的事情。 “我要教给摩西几样技术。闭上眼睛,拉美西斯。” 当王子被命令张开眼睛时,摩西直挺挺地站着,右手捏着一根深褐色的极细的棍子。 第32页 “这没什么了不起。” “看清楚!”赛大武叮咛说。 那根棍子动了起来,弯弯曲曲的,是蛇!摩西用力把蛇甩到地上,赛大武立刻将它捡起。 “这不是一场很精彩的自然魔术吗?有一点令人心寒,而且可以吓一吓任何人,即使是国王的儿子。” “那么,教我操作这种‘棍子’。” “当然好。” 这三个朋友躲到一个果园里,赛大武在那儿教他的同伴操控一条活蛇所需要的技巧。 不远处一些身材细长的年轻女孩正在练习着一种类似特技的舞蹈,她们身上缠着一块半长的紧身缠腰布,胸前与背部绑着交叉的带子,头髮往上梳,在脑后绑了一个马尾辫,辫子的尾端繫着一颗木头珠子。她们跳着很复杂的舞步,但是动作整齐划一。 赛大武并没有专心欣赏,他卖力地搜寻那种能让人好死恶活的蛇类,他的梦想似乎仅止于此而已!摩西想过和赛大武一样专注地生活,但是他被囚在一大堆公文里,然而他却以非常严谨的态度办事,只要再给一点儿时问的话,后殿主管的位子,对他而言就如囊中之物。 “终有一天,”他对拉美西斯承诺,“我会捨弃一切。” “什么意思?” “我自己也不清楚,但是我愈来愈受不了这种生活。” “我们一起出走。” 舞蹈结束后,他们被说服和这些女孩们一起坐在淡蓝色的水池旁分享一种小吃。拉美西斯王子被迫回答一些关于皇宫、他所任书记官的职务和他未来计划的问题,但他不耐烦且几乎粗暴无礼地随便虚应其事。他的交谈者们失望地起身,准备前去参加一项测验她们知识程度的诗词比赛。 拉美西斯发觉其中的一位姑娘沉默寡言,看起来比她的同伴都年轻,髮丝乌黑亮丽,眼睛碧绿,十分迷人。 “她叫什么名字?”他问摩西。 “妮菲塔莉。” “她为什么那么害羞?” “她来自一个中等家庭,而且刚刚到后殿来,人们发现她很会织布。在各方面,她都是团体里的佼佼者,而那些有钱人家的小姐却无法容忍她。” 好几个舞者试着吸引拉美西斯王子的注意,传闻他将与伊瑟结婚,但是国王之子难道不比一般男人更多情吗?王子摆脱了这些调情者,坐到妮菲塔莉的旁边。 “我的出现令你不舒服吗?” 这个问题使她解除了戒心,她抬起头,用不安的眼神看着拉美西斯。 “请原谅我的粗暴无礼,但是我看见你如此孤单。” “那是因为……我在沉思。” “你心里有什么烦恼吗?” “我们必须选择一首卜塔智者的格言,然后诠释它。” “我很崇拜这一首,你选择哪一首呢?” “我还在犹豫。” “你期望从事什么样的工作,妮菲塔莉?” “花艺。我喜欢为神明准备花束,并且在一年当中,尽可能地在神庙里住久一点。” “这不是一种很艰苦的生活吗?” “我喜欢沉思,在沉思当中,消耗我的体力。书上不是这样写着:沉默使灵魂如花树般成长吗?” 舞蹈监督要她们集合了,要她们去上文法课前先把衣服换下来。妮菲塔莉站了起来。 “等一下……你可以帮我一下忙吗?” “舞蹈监督很严格的,不容许我们迟到。” “你选择哪一首格言?” 她的微笑足以使最激昂的战士心平气和。 “一句完美的话躲藏得比一块绿色石头更隐秘,然而我们却在石磨女工的身上找到它。” 说完,她轻盈地消失不见了。 20 拉美西斯在梅屋的后殿住了一个星期,但是他却没有机会再见到妮菲塔莉,摩西则被一位利用他办事效率快的上司所交代的公事忙得团团转,只剩下一小部分时间给自己的朋友,然而他们从谈话中获得了一股新的力量,并且互相保证不丧失在理智的昏昧当中。 很快地,塞提幼子的造访便引起轰动,年长的贵妇们都很珍惜与他共话家常的机会,其中一些贵妇人更以她们的回忆和建议把他搞得晕头转向。许多工匠和公务员向他祈求帮忙,而学院的主管,则不断地向他致以最高的敬意,希望他能在他父亲面前赞美他们高明的管理技术。好不容易,拉美西斯终于能够躲在花园里安静地阅读一些古人的书籍,他感觉身陷另一个教人窒息的地牢里,只得重拾起旅行袋、草蓆和手杖,一声不响地离开这地方。摩西会理解他的。 夜警长胖了,几天的疾走可使它恢復苗条的身材。 皇家侍卫长疲于奔命,他从来没有如此卖命地工作过。他东奔西跑,召见几十位负责人,努力地研究一些细节,重新再审犯人,甚至以极刑威胁对方。 很难断定是调查被冻结还是行政系统本身出了问题,他们试着对几位高官施压,但总找不出根源所在,而皇后却比任何一位兇悍的朝臣都可怕。 最后,他自知已经尽其所能,而且无法再突破了,于是便求见杜雅。 第33页 “我可以向陛下保证我已尽心尽力了。” “我感兴趣的是你的结果。” “您要求我查出真相,不管是什么样的真相。” “正是。” “您会失望的,因为……” “让我来评判,言归正传。” 侍卫长犹豫了一下。“我谨向您声明我的责任是……” 皇后的眼光阻止这位高官继续说明他的未尽之责。 “那么,我向您报告两件不幸的事情。” 亚眉尼细心地抄写着所有书记员都应铭记在心的法律规条。即使缺少拉美西斯的信任,他仍确信王子会回来的。因此他继续他机要秘书的工作,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当夜警跳上他的膝盖,用它那柔润的舌头舔他的脸颊时,亚眉尼忘了所有的抱怨,热情地迎接拉美西斯的归来。 “我就知道你的办公桌会清洁光熘,你会将事情快速处理完毕。”王子承认说,“要我是你的话,我就不会接受如此大量的工作。” “但是你有你的事,而我也有我的,上帝如此安排,我心满意足。” “对不起,亚眉尼。” “我保证与你真诚相待,而且我信守承诺,否则,地狱里的魔王将割断我的喉咙!如同你所看到的,我做事无私。旅行愉快吗?” 拉美西斯向他叙述了后殿、摩西、赛大武,但是跳过了他与妮菲塔莉的那段短暂相逢。几分钟的交谈,他的记忆将它视为珍宝。 “你来得正是时侯,”亚眉尼表示,“皇后要求尽快见你。亚侠则请我们吃晚饭。” 亚侠在外交部刚分给他的那幢位于城中心、离他上班的行政区不远的官邸里款待拉美西斯和亚眉尼。虽然年纪轻轻,他看起来却像一位老练的外交官,态度热忱,语气中肯。他关心衣着打扮,追随孟斐斯最新潮的装束,式样里掺杂着古典韵味,并且融合了感情洋溢的色彩。现在在他天生高雅的气质中又添加了一份稳重,连拉美西斯都不认得他了。显然地,亚侠已经找到了他的道路。 “你似乎对自己的现状很满意。”拉美西斯评论说。 “我做了正确的决定,而且正逢其时,我写的有关特洛伊战争的报告被认为是正确的。” “到底是一种什么状况?” “特洛伊人对战败是难辞其咎的。与那些相信阿伽门农的人将宽厚为怀的观点相反,我猜测将会发生一场屠杀和城市掠夺。然而,我们不会介入,埃及与此冲突毫无瓜葛。” “维持和平是塞提最大的心愿。” “这就是为什么他那么担忧的原因。” 拉美西斯和亚眉尼异口同声地提出令人不安的问题:“你害怕冲突吗?” “那些西臺人蠢蠢欲动。” 从第一年执政开始,塞提便必须面对贝都因人的暴动:受西臺人的鼓舞,他们侵略巴勒斯坦,并且成立了一个独立王国。但是不久后,那里的一些乱党即互相残杀。恢復平静后,法老披挂上阵弭平迦南之乱,兼併叙利亚以南和控制腓尼基的出口要塞。在塞提执政的第三年,每个人都相信埃及会与西臺人正面冲突,但是双方军队扎营驻守,然后又退回后方。 “你还知道什么实情?”拉美西斯问。 “那些都是机密消息。虽然身为皇家书记官,你仍不属于知情范围。” 亚侠以右食指捋着他那修剪得无懈可击的鬍髭,拉美西斯自忖亚侠是否真的这样认为,但是他朋友眼中流露出的那缕戏狎神态让他放心了不少。 “西臺人在叙利亚制造暴动,某些腓尼基王子,在丰厚报酬的交换下,准备协助他们。国王的军事顾问主张应该及时干涉,依据最新消息,塞提觉得事不宜迟。” “你将出征吗?” “不会。” “已经失宠啦?” “不完全是。”亚侠细腻的脸庞抽动了一下,仿佛拉美西斯的问题令他不舒服似的。“我被指派其他的任务。” “什么样的任务?” “这一次,我真要守口如瓶了。” “一项机密行动!”亚属尼惊唿,“很刺激,但是……也很危险。” “我是国家的公僕。” “你真的什么都不能告诉我们?” “我要去南方,你们就别再多问了。” 夜警尽情享受着它那特权所赋予的恩赐:一顿在皇后的花园里享用的丰盛菜餚。杜雅高兴地接受夜警那热情舌头的一阵温柔谢意。拉美西斯按捺不住,嚼起一根小树枝。 “那些调查呢?” “皇家侍卫长比我想像的还有效率。调查有进展,但是结果不算太好。那个引你掉入陷阱的马车夫已经找到了,但已经死了,他的尸体横陈在孟斐斯南方一个废弃的谷仓里。至于制造墨块的那家工厂,无法查出老闆是何许人,记载他姓名的纸莎草纸在档案室里被销毁了。” “只有达官贵族才有办法实施这个阴谋!” “你说得有道理,一个有钱有势的达官贵族可以收买一些共犯。” 第34页 “这桩舞弊案令我憎恶……我们不能就此罢手!” “你怀疑我胆怯?” “母亲大人!” “我喜欢你的造反性格,永远不要接受不公平的事情。” “现在怎么办?” “皇家侍卫长已经黔驴技穷了,我想换个人。” “我听候您安排。下命令吧,我将照办。” “你准备好了为此牺牲以换得事情的真相?” “假设谢纳是想毁灭我的幕后主谋者。” 一抹悲伤写在皇后的脸上。“这是项可怕的指控。” “这样的怀疑让您心痛,是吗?” “你们都是我的孩子,而且我爱你们,即使你们的个性不同,即使你们的野心都已坦然可见,但怎么会假设你哥哥如此狠心呢?” 拉美西斯的身体微微颤抖,企盼执政的心愿使他盲目无知,竟然会想到是谢纳策划了这种最卑鄙的阴谋。 “我的朋友亚侠担心国家的安危即将遭受威胁。” “他的消息准确吗?” “我父亲准备好迎战西臺人了吗?” “情势不允许。” “我要和他一起去,为我的国家而战。” 21 在谢纳办公的皇宫侧翼,他的雇员们的脸上表情严峻,每个人都严格地遵照他的指示重新改装这间办公室,既无笑声也无交谈敢打破这种沉闷的气氛。 消息就在接近中午时分传来了:立刻调派两团精良部队紧急援助。显然是为了与西臺人开战!谢纳吓呆了,这个暴力举动影响了他刚开始推动的商业政策,而他眼见就要採收第一批成果了。 这种愚蠢的冲突将衍生出新的不安,对和解不利;与他大部分的先祖一样,塞提进退维谷。总是这种落伍的道德观念,这种为保护埃及国土、为保存伟大文明的意识,而浪费了一些在别处十分有用的人力物力!谢纳过去一直没有取消国王军事顾问的建议,以便让事实证明他们的举动造成的浪费;这些好战分子只想到战争,自以为全国人民都会对他们的成果大加称道。万一战争失败的话,谢纳打算将这些蠢货赶出宫外。 法老、首相及大将军不在时,谁将接管国事呢?当然是杜雅皇后。尽管她和谢纳的对话不投机,有时甚至发生激烈争吵,他们却彼此深爱着对方。是该直截了当解释清楚的时候了——杜雅不仅心知肚明,甚至怂恿塞提去维持和平。因此他坚持要尽快见到她,即使她的时间排得满满的。 杜雅于午后在她的会客室里接见了谢纳。 “我敢打赌你的求见不是为了私事。” “您猜到了,一如往昔。您哪来的这第六感呢?” “做儿子的不应该谄媚他的母亲。” “您不喜欢战争,不是吗?” “谁喜欢?” “我父亲的决定是否太仓促了点?” “你认为他会匆忙行事吗?” “当然不会,但是现在……西臺人……” “你喜欢漂亮的衣服吗?” 谢纳显得很尴尬。“当然,但是……” “跟我来。” 杜雅带她的长子到另一个附设的会客厅里,在一张茶几上放着一顶有拳曲辫子的长假髮,一件宽袖衬衫,一条有皱褶带流苏边的长裙,还有一条交叉的领巾垂到臀部,它是用来系在腰上的。 “很美丽,不是吗?” “一件令人赞嘆的作品。” “这套衣服是给你的。你父亲选择你为他这次出征叙利亚的右旗手。” 谢纳脸色发白。 旗手,在国王右边,握着一枝镶有牡羊头象徵胜利之神阿蒙的长杆,法老的长子将随父亲出征,并且到战场的最前线。 拉美西斯顿足不已。 为何亚眉尼去拿宣布将随塞提出征的皇室主要官员名单的政令迟迟不归呢?王子已按捺不住,急欲得知自己被配到哪个编队。他不在乎那个加在他头上的浮夸头衔,重要的是战斗。 “你总算回来了!喂,名单呢?” 亚眉尼低下头去。 “干吗不高兴?” “你自己看。” 在皇家政令上,谢纳被指派为法老的右旗手,至于拉美西斯的名字,甚至提都没提。 孟斐斯城所有的兵营都处于备战中。从明天起,在法老的亲自指挥下,步兵团和马车队将出发前往叙利亚。 拉美西斯整天都待在兵营总部的大厅里。黄昏时,看到父亲步出战略谘询会议厅时,他大胆地走上去。 “我是否可以向您要求一件事情?” “说吧。” “我希望跟您一起去。” “我的政令已经决定了。” “当不当军官对我不重要,我只想歼灭敌人。” “那更证明我的决定是正确的。” “我……我不懂。” “一个不真实的希望根本毫无价值,想要歼灭敌人,要有能力。这不是你能力所及的事情,拉美西斯。” 第35页 谢纳对他的新任务并无不满,因为那可使他锦上添花。事实上,想接近王位而不具备战士资格是根本不可毹的。从底比斯早期王朝开始,所有的国王都应该证明他有保持国土完整和将敌人驱逐出境的能力。谢纳只得屈服在这种可悲的传统下,但是主要还是为了虚应人民的看法。当旗手所隶属的先遣部队经过,他与拉美西斯气恼的眼光交集的那一刻,这种传统对他来说近乎好玩。 军队出征,一如所有特殊的事件,均有宴会相伴;人民享有一天的公休,他们不会错过好好醉死在啤酒里的机会,况且谁质疑过塞提的得胜呢? 尽管他个人胜利了,谢纳却并非毫无牵挂,在战场上,最优秀的战士都有可能被危险击倒。想像自己受伤了、累病了或残废了,他胆战心怯,在前线,他将特别明哲保身,将危险的工作託付给那些专家们。 再次,好运眷顾了他:在这次战役中,他将有机会与父亲交换意见,安排自己的未来。这种前景值得努力,尽管远离皇室的舒适是一种严峻的考验。 而且见到拉美西斯的沮丧令他很兴奋。 巴肯不喜欢那些乡下部队。当遇上战争威胁时,他们就开始训练一些梦想在遥远的土地上立下汗马功劳的未来士兵和志愿军,但是这群乡下老粗根本离不开盂斐斯的郊区,不久后便会返回田里劳动。身为皇家马厩的管理员,他拥有非凡的力气,脸型方正,蓄着短髭,他亦负责年轻新兵的训练工作。 他以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命令他们举起一个装满石头的袋子,将它固定在右肩上,然后沿着兵营的城垣跑步,直到他命令他们休息为止。 淘汰得极残酷又极快。大部分人体力不支,气喘吁吁,只得 放下所扛的东西。当尚余五十几位候选人时,巴肯耐心地等候他们冲到跟前并且终止了测试。 他吓了一跳,确信自己认得其中一位学徒新兵:对方比大部分成员整整高出一头,脸上却显出令人惊讶的气定神闲。 “拉美西斯王子!您的职位不在这里。” “我想接受这种训练,获得一张能力证明书。” “但是……您不需要啊!您只需……” “那不是我的意思,也不是你的,我们不在纸莎草纸上操兵!” 巴肯尴尬地玩弄着那两个凸显他那强壮的二头肌的皮手环。“这很棘手……” “你会害怕吗,巴肯?” “我,害怕?入列!” 连续三天,巴肯苦练这批 yaoqingqin整理男人直到他们筋疲力尽为止。最后,他挑选了最骁勇的二十位,拉美西斯也在其中。 第四天,开始武器操练:短粗木棍、匕首和盾牌。巴肯只交代了几个需要注意的细节后,便让这批年轻人彼此互相较量。 当其中一个人手臂受伤时,拉美西斯把他的匕首放在了地上。他的同伴们也如法炮制。 “你们怎么啦?”巴肯怒斥,“继续练习。否则,滚出营去!” 新兵们听从教练的要求,那些软弱和迟钝的陆续被淘汰出局。在先遣部队中,只能有十二名被认为有能力成为职业军人的志愿兵。 拉美西斯挺住了,十天的密集训练并没有削减他的热情。 “我需要一名军官。”在第十一天的早晨,巴肯宣布说。 除了其中一位,所有的候选人在使用洋槐木制的弓箭,由五十米外直射的表现上都显得旗鼓相当。 得意于这样优异的成绩,巴肯向他们展示了一把大型的弓箭,弓身的正面镶着一层角质物,然后他在距离射手一百五十米外的地方挂了一面铜靶。 “用这把弓箭射穿那面靶。” 大部分人都无法拉开弓箭,虽然有两个人成功地射出,但是他们的箭皆射不到一百米以外。 在巴肯睥睨的眼光中,拉美西斯最后一个上场。和他的同伴一样,他有三次射箭的机会。 “王子不能丢脸,那些比您强的人都没过关。” 拉美西斯全神贯注地只注意那面靶,仿佛其他一切都不存在。 拉弓需要一股奇特的力气,拉美西斯肌肉如撕裂,他忍痛拉开了那条用牛软骨制成的弓弦。 第一箭射到靶的左边,巴肯冷笑了一声。 拉美西斯深吸一口气,屏气凝神后,马上射出第二箭,箭从铜靶的上面飞过。 “最后一次机会。”巴肯宣布。 王子闭目养神一分钟之久,心中显现出那面靶。他告诉自己靶就在前方,要把自己变成一枝箭,这箭强烈地想与那面靶结合在一起。 第三次射出的箭有如脱缰之马,弓箭噼开空气,像只兇勐的大胡蜂,刺穿那铜靶。 其他的新兵都为胜利者欢唿,拉美西斯把弓箭还给巴肯。 “我再加一项测验,”巴肯指示,“跟我空手搏斗。” “这在规定之内吗?” “是我规定的,是对我自己来的,你害怕与我搏斗吗?” 拉美西斯比巴肯高,但是没有他壮,技术也没有他厉害,所以必须反应快速敏捷。巴肯出其不意地发起攻击,王子闪避着,巴肯的拳头轻轻擦过他的左肩。接连五次,教练的攻击皆扑了空,他怒髮冲冠,成功地拦截了对手踢来的左脚,使其因重心不稳而倒地。巴肯试图一脚踹在拉美西斯脸上,但是后者闪开了,接着伸手一噼,用力砍在巴肯的颈上。 第36页 拉美西斯以为胜利了。因自尊心作祟,巴肯站了起来,然后低头朝前,往王子的胸膛撞去。 伊瑟在她情人的胸部抹上一种特效药膏,那痛楚马上减轻了不少。 “我很笨。”拉美西斯喃喃地说。 “那个怪物想杀死你。” “他执行他的工作,我以为打败他了,若在战场前线,我早就死了。” 伊瑟的手变得更温柔、更大胆起来。 “我很高兴你能留下来!战争真是可恨。” “有时候那是无可避免的。” “你不晓得我有多爱你。” 伊瑟的双手似柔嫩莲梗般的缠在情人的身上。 “忘了战争和暴力,我不比它们可爱吗?” 拉美西斯并没有推开她,反而被她带给他的欢愉所征服。然而,他还拥有一份更强烈的快乐——取得军官证明书的那份快乐,但他没有对她说。 22 人们热闹地庆祝埃及军队的凯旋。皇宫里,随着军队的出征,人们心里担忧不已,但黎巴嫩叛军仅仅抵抗了几天,便宣誓表白他们愿意成为法老忠实子民的永恆忠诚和不朽意念。塞提要求臣服者送上大量的极品雪松作为赔偿,用以在神庙前竖立新旗杆,并且用来建造多艘游行用的王船。黎巴嫩的王子们同声称颂法老为太阳神的化身,是他赐予他们生命。 由于及时介入,塞提得以在遭遇反对军的阻挠前即抵达叙利亚,西臺国王穆瓦靼力根本来不及召集精良部队,而他本来就比较喜欢袖手旁观。这就是为什么筑有防御工事的卡叠什城——西臺的全能象徵,会敞开它大门,在这种措手不及的情况下,该城根本无法承受连续的攻击。塞提的将军们对他只在卡叠什城中竖立一根石柱,而没有摧毁城堡感到奇怪,批评声不胫而走,人们不解这个令人难以置信的策略用意何在。 当埃及军队远离卡叠什城之后,穆瓦靼力和一团精兵随即进驻该城堡,于是此城再次陷入西臺人之手。 谈判于焉展开。为避免流血冲突,两国的君王通过他们的驻外大使达成协议:西臺人将不再于黎巴嫩境内和腓尼基要塞滋生事端,而埃及人也不再侵略卡叠什城及其内地。 这就是和平,当然只是短暂的,但的确是和平。 身为王位指定继承人和战争的新将领,谢纳负责主持一个晚宴,共有一千多人被邀参加。大家尽情享受丰盛的美食,喝着塞提执政第二年酿造的别具意义的醇酒,观赏着全身赤裸、随着竖笛和竖琴的旋律翩翩起舞的年轻女舞者的表演。 国王短暂地出席了宴会,便将讨伐成功的光荣让给他的长子。身为前程似锦的贵族学校的前届学生,摩西、亚眉尼和赛大武,穿着拉美西斯赠予的豪华服饰,夹杂在众多的宾客当中。 亚眉尼仍坚持不懈,不断地与盂斐斯的达官贵族交谈,并提出一些有关前阵子才关门的那家制造墨块的工厂的问题。他的不屈不挠没有获得成果。 赛大武被谢纳的总管急忙喊去,因为在放牛奶瓮的储藏室里出现了一条蛇。赛大武将蛇所在的瓮敲了一个洞,在里面塞满大蒜,然后用一条鱼堵住封口,那条可怜的蛇因此爬不出它的洞穴。尽管赛大武对此举自视不凡,总管的满意度却只维持了一小段时间,而当这位专家亮出一条红白相间的蛇时,它那些长在颔骨后头的牙齿,却让这位矫揉造作的总管拔腿就跑。“笨蛋,”赛大武心想,“很显然,这种蛇根本不会伤人。” 摩西被一些欣赏他男子气概的美丽女人团团围住,但是大部分人还是喜欢接近拉美西斯,然而伊瑟却把他看得很紧。这两个年轻人的声望愈来愈高,一些官员相信摩西将执掌高官职务,而一般人则对拉美西斯被皇室拒绝,却在军中取得职位的勇气深感兴趣。 这两个朋友终于成功地在两场舞蹈之间偷熘出场,在花园相会。 “你听谢纳的演讲了吗?” “没有,我温柔的未婚妻另有要事。” “你哥哥肯定地说,他是这次战役的最大功臣,幸亏有他,埃及的损失才能降到最低程度,而外交关系取代了武力。再者,他说塞提似乎很疲惫,权力衰退,而提名他为摄政王的议案应该就在近期通过。他已经拟好了一份统治计划:国际贸易优先,排除所有的冲突,与我们最交恶的敌人建立商业联盟。” “他真令我寒心。” “他的为人一无可取,我同意你的看法,但是他的计划却值得注意。” “假如把手伸向西臺人,摩西,他们会砍掉你的手臂。” “战争解决不了问题。” “谢纳将使埃及成为一个任人摆布并遭践踏的国家。法老的土地是一个单独的世界,当它衰退或变得懦弱时,亚洲人便会侵略它。我们需要许多英雄主义者去驱逐这种外患,将它远远地赶出疆界。假如我们放下武器,我们就会被歼灭。” 拉美西斯的慷慨激昂震惊了摩西。 “这些都是领袖的言论,我同意,但是目标对吗?” “没有其他的办法可以保卫我们国土的完整,从而使神明居住在这块土地上。” “神明……神明存在吗?” 第37页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摩西没有时间回答,一群年轻的女孩挤在他和拉美西斯之间,并且问了一千个有关他们未来的问题。伊瑟毫不迟疑地前来解救她的情人。 “你哥哥老缠着我,”她抱怨,“他不放弃娶我为妻。皇室肯定,传闻也一样:塞提正将谢纳推向王位。他向我提议做他的大皇后。” 突然一种奇异现象产生了:拉美西斯的灵魂倏地离开孟斐斯,飘向梅屋的后殿。在那里他见到一位勤学的年轻女孩,正在油灯的微晕下,抄写卜塔的格言。 伊瑟注意到她的情人心绪不宁。“你不舒服吗?” “你知道我不知生病为何物。”他冷淡地回答。 她用拳头敲了几下他的胸膛,他则抓住她的手腕。 “我爱你,拉美西斯,我要和你一起生活。怎样才能让你明白呢?” “在成为丈夫和父亲之前,我应该对我即将追求的目标有一个更明朗的看法。给我一点时间。” 杂乱的脚步声愈来愈近,乐者与舞者都已退席,那些年迈的官员也一样。在皇室的大花园里,人们交换着信息,策划着名排除异己、快速晋升的可笑阴谋。 从厨房的方向传来一声惨叫,扰乱了安宁的气氛。 拉美西斯第一个抵达。那位总管正用一根火钩子抽打着一个用双手护着脸部的老人。王子用手臂紧紧地钳住攻击者的颈部似乎欲将他勒毙,后者松开手上的刑具,那位受害者立刻拔腿逃遁,向洗碗工人寻求庇护。 摩西介入。“你这样会弄死他!” 拉美西斯松开手,那位总管满脸通红,好不容易才喘过气来。 “这老头儿不过是个西臺战俘,”他解释说,“我必须好好地教训他。” “这是你对待工人的方式吗?” “只有对西臺人!” 谢纳以一身豪华无比的装扮出现,身后的从者,真可说得上是冠盖云集。他拨开好奇的人群。“让开,由我来处理。” 拉美西斯紧紧揪住总管的头髮,将他直按在地上。 “我控告这名施刑的下流痞子。” “算了,算了,我亲爱的弟弟!别太认真……我的总管有时候是太严厉了点,但是……” “我将提出控诉,并且出庭作证。” “你恨西臺人吗?” “你的这名工人已经不再是我们的敌人了,他在这儿工作,应该受到尊敬。这是玛亚特所强调的。” “别讲大道理了!忘了这件小事,我将对你感激不尽。” “我也将出庭作证,”摩西宣称,“没有人会认同这种行为合法。” “有必要将事情恶化吗?” “带走那名总管,”拉美西斯要求摩西,“把他交给我们的朋友赛大武。明天我将提出紧急诉讼案。” “这是非法监禁啊!” “你担保你一定会将你的总管押到庭上?” 谢纳认输。有太多重要的证人……最好不要尝试一场已经预见失败的斗争。这名罪犯将被驱逐到沙漠的绿洲。 “假如你以此种方式治理国家,我将是你顽强不屈的敌人。” “别离题了,拉美西斯,你应该尊敬我。” “对我而言,我应该尊敬的是我们的君主、上埃及和下埃及的统治者,还有塞提。” “揶揄也该有个限度,明天,你就该听我的了。” “明天还很远。” “由于你不断地犯错,你将不会善终。” “你将把我当西臺战俘般对待吗?”谢纳厌烦极了,突然中止谈话,走开了。 “你哥哥是个有权有势又危险的人,”摩西观察说,“你认为有必要挑衅他吗?” “我自已也不清楚,一些奇怪的想法穿过我的脑海,撕裂着我,只要我无法识破它们的神秘,我就无法获得平静。” 23 亚眉尼并不放弃,身为拉美西斯的机要秘书,他得以从容地进出许多行政部门,结交一些可以协助他办案的朋友。因此,他核对了制造墨块工厂的名单,获得了一些信息。一如杜雅皇后告知拉美西斯的情形,有关那家可疑工厂的档案资料确实去向不明。 既然这条线索断了,亚眉尼便採取蝼蚁般的工作方式:辨识与书记员活动有直接关系的贵族,清查他们的财务,希望从中找出那家工厂。整日追查还是没有结果。 只剩下一个方法,就是系统地搜寻垃圾场,从几乎令亚眉尼魂断西天的那个地方开始。在纸莎草纸上书写某个资料之前,一位认真的书记员会先在一个石灰碎片上打草稿,这碎片将随同许多其他的碎块被扔掉,丢弃在一个被日积月累的行政文件所填满的大坑里。 亚眉尼甚至不确定工厂负责人的证书是否有副本,然而,他还是展开了调查,每天两个小时,不管成功的机会有多少。 伊瑟看不惯摩西和拉美西斯之间的友谊。她认为摩西这个希伯伦人,既会纠缠人,个性又不安定,对拉美西斯有不良的影响。况且这名年轻女子正将她的情人一步步诱人一个享乐的旋涡里,小心翼翼地不再对他谈起结婚的打算。拉美西斯于是中了圈套,从一幢别墅游走到另一幢别墅,从一座花园享乐到另一座花园,从一场宴会赶赴到另一场宴会,他过着贵族般悠闲的生活,把例行公事全部交给他的机要秘书去处理。 第38页 埃及是个实际的梦境,是个每天以一位不辞辛劳的母亲般的仁慈献出它所有奇蹟的天堂。对那些懂得欣赏棕榈林阴、椰枣蜜汁、风之声、莲之美或百合芬芳的人而言,那儿有无穷的幸福,假如再加上一位情妇的热情,不就十全十美了吗? 伊瑟相信拉美西斯的心已经属于她了,她的情人心情愉快,有无与伦比的激情。他们的爱情游戏从不间断,共同的快乐鼓舞着他们。至于夜警,则在孟斐斯上流家庭厨师所烹调的精緻菜餚中,发挥着品尝美食的本领。 显然,命运早已为塞提的两个儿子安排好了他们各自该走的路:交给谢纳的是国家大事,给拉美西斯的则是一种平凡与荣耀的生存。伊瑟恰如其分地夹在这样的工作分配当中。 一天早晨,她醒来时发觉房间空无一人,拉美西斯早在她之前起床了。她心慌意乱地未上妆就狂奔到花园里,唿喊她的情人,但他没答话,她急得快发疯了。终于,她找到了他,他正坐在井边,在鸢尾花匪中沉思。 “你怎么啦?吓死我了!”她跪在他身边,“什么新的烦恼纠缠你了?” “我不是为了你替我制造的这种生活而活。” “你搞错了,我们不是很快乐吗?” “对我来说,这种幸福还不够。” “别对生活太苛求,否则它最终将反咬你一口。” “未来看起来将是个大挑战。” “骄傲是种美德吗?” “假如它严格又超凡,那应该算是。我应该去跟父亲谈一谈。” (ocr、排、校 @ idsol) 自从和西臺人停战以来,批评声已减少。人们同意塞提在前景不明确的情况下,暂时休战,即使埃及的军队有可能打败西臺人的部队。 尽管谢纳做了宣传,却没有人相信他将是惟一被赋予关键角色的人选。依那些高级军官所言,国王的长子并没有参与任何行动,只是远远地观看打仗的情形。 法老一直忙着倾听来自各方的意见。 一他善于倾听顾问的意见,其中有些人刚直不阿,注重印证消息的真伪,区分利弊,而且不草率地下结论。 法老在他那位于孟斐斯大皇宫中的、有三面大百叶窗的宽敞办公室里工作,那里四周墙壁灰白,没有任何装饰。室内简单朴素,办公家具包括一张大桌子、一把君主坐的直背沙发椅、几把待客的草蓆坐垫椅子和一个纸莎草做的柜子。 就在那儿,在孤寂与静谧中,两地之主策划着名全球最强盛的国家的未来,使它步行在那个好比万能法则化身的玛亚特明示的道路上。 一阵来自停放着国王和他顾问马车的中庭的嘶鸣声扰乱了这片寂静。 从一扇窗中,塞提看见一匹马突然发起狂来,扯断了将它系在墙脚石柱上的绳索后四处乱窜,威胁每一个伺机接近它的人。一个扬蹄,它踢翻一个安全部门的工作人员,又一个扬蹄,一个高龄书记员也来不及闪避被它掀翻。 趁这匹马稍事喘气之际,拉美西斯出其不意地从一根石柱后跃出,跳上马背,扣紧缰绳。这匹疯马抬起前蹄,费劲地想将这名骑士摔下马,但不久它就被驯服,大口地喘着气,最后终于安静下来。 拉美西斯跳下来,一名皇家侍卫走向他。 “你父亲想见你。” 第一次,拉美西斯被获准进入法老的办公室。他惊讶那里面的简陋朴素,他原本期待见到一个超级豪华的场面,却发现眼前只是一间几乎空荡荡的大厅,毫无魅力可言。国王坐在那里,面前摊开一捲纸莎草纸。 拉美西斯不知所措地站在距离父亲两米远的地方,法老并没有请他坐下。 “你冒了很大的危险。” “是,也不是。我很清楚这匹马,它不坏,是阳光让它急躁不安。” “你还是冒了很大的险,我的警卫可以制服它的。” “我想我做得很好。” “想出风头?” “算是吧……驯服一匹疯马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我是否可以断言,这场意外是你故意安排的,以便从中获利。” 拉美西斯又羞又急。“父亲大人!您怎么知道……” “法老应该是个战略家。” “您欣赏这种战略吗?” “在你这种年龄的人身上,我原以为会见到表里不一的不诚实举动,但是你的反应让我相信你没有说谎。” “我想尽办法想和您谈话。” “关于什么?” “您出发前往叙利亚时,责备我没有能力打败一名士兵;在您出征期间,我取得了军官资格。” “好不容易才取得的,我听说。” 拉美西斯难掩他的惊奇。“您……您早知道啦?” “所以,你现在是军官了。” “我会骑马,会操持匕首、标枪或盾牌搏斗,还会射箭。” “你好战吗,拉美西斯?” “战争带来很多的痛苦,您想增加这些痛苦吗?” “还有其他的方法可以保证我们国家的和平和繁荣吗?我们不攻击任何人,但是,当别人威胁我们时,我们将反击,就是这个道理。以目前的处境而言,你会毁灭卡叠什城吗?” 第39页 年轻人陷入沉思。“我该依据什么论据发言呢?我对您的战役毫无所悉,只知道维持和平,埃及人民才能自由地唿吸。随便给您一个意见将是不智之举。” “你还想谈其他的事情吗?” “年龄的增长可以使我平静吗?” “别相信任何人,要相信你自己,生命有时候是宽厚仁慈的。” “人生是什么,父亲大人?” “好好地想想这个问题,你会得到解答的。” 塞提低头看着桌上的纸莎草纸,交谈就此中止。 拉美西斯俯身鞠躬。当他即将离开时,父亲低沉的声音使他驻足不动。 “你出现得正是时候,今天我本来打算召见你,明天晨祭之后,我们去西奈半岛的绿松石矿场。” 24 塞提执政的第八年,拉美西斯在前往着名矿场塞哈比艾尔·卡定1的东沙漠的小路上庆祝他的十六岁生日。尽管安全部队警力戒备森严,这条路上仍危机四伏,没有人志愿前往这处充满可怕的鬼怪精灵和贝都因抢匪的不毛之地。无视缉捕与惩戒,他们不断地攻击必须穿过西奈半岛的沙漠商旅队。 (注1 位于西奈半岛之南,距苏伊士湾一百六十公里。) 虽然这次远行不具备任何战事性质,但是仍有许多士兵沿途保护法老和矿工的安全。国王的参与使旅行别具意义。皇室在出发前夕的晚祷祭祀之前才发布公告,君王缺席时,将由皇后杜雅掌舵国家之船。 拉美西斯获得他生平第一个重要的正式职位——步兵总指挥,听命已晋升为远征军队长的巴肯的安排。出发时的相逢场面十分尴尬,但是两个人都不想在国王面前制造纠纷。在执勤期间,他们必须好好地适应彼此的个性,巴肯为了保持与新任部下的距离而命令拉美西斯到后卫去。他的说法是,“一位新任命的指挥官应该使他随从的危险降到最低程度”。 负责搬运绿松石的部队由六百多人组成,那是天神哈托尔的宝石,哈托尔选择在这片干旱荒凉的土地上投胎转世。 这条道路一点也不难走,路线分明,定期维修,设有防御岗哨和饮水点,横贯在红山和黄山耸立的险恶地带,两山的险峻足以使初次探险的入迷失方向。尽管如此,有些人还是心惊胆战,害怕恶魔从山头冒出来掠夺他们的灵魂。但是有塞提在场,再加上拉美西斯的保证,终究安了他们的心。 拉美西斯倒期望在此期间出现严峻的考验,以便向父亲证实他真正的价值,他哀嘆工作太过容易。他的职权使他得以轻松地指挥三十来位步兵,每一个人都听说过他射箭的精准和驾驭一匹狂马的传奇,大家都希望在他的指挥下做事将来可获得晋升的机会。 在拉美西斯的坚持下,亚眉尼放弃了盲目的冒险活动。一方面,他孱弱的身体不允许他再从事这种费力的工作;另一方面,他剐发现,在那家可疑工厂北边的垃圾场里,有一块记载着奇怪的文字的石灰碎片,若断言这是一条有利线索尚嫌太早,但是亚眉尼不放弃努力。拉美西斯请他务必小心。亚眉尼有夜警保护,必要时,他也会求救于靠卖毒液给庙堂实验室和替一些富贾别墅驱逐不受欢迎的眼镜蛇而开始致富的赛大武。 拉美西斯一直保持着警戒状态。他如此热爱沙漠——虽然在那儿他几乎丢了性命——但却一点也不喜欢西奈半岛的沙漠:那儿有太多无言的岩石,太多不安的影子和太多混沌。虽然有巴肯的保证,但拉美西斯仍担心贝都因人的攻击。当然,为了众多的埃及子民,他们尽量避免前线战役,但是他们不会放弃拦截挑衅者和在夜间偷袭营房的盗贼!王子忐忑不安,加强了警备,并严格要求手下执行他的命令。拉美西斯与巴肯发生短暂口角之后,巴肯终于决定听从拉美西斯的意见,由后者负责安全管理。 一天晚上,拉美西斯离开后卫部队,沿着纵队溯流而上,穿过一个个营地,为的是向虐待他士兵的伙夫团要一点酒给士兵们喝,人家让他去找在帐篷里工作的负责人。拉美西斯掀起帆布的一角,走进帐篷,他惊讶地发现一个男人在油灯下查看着一张地图。 “摩西!你怎么会在这里?” “法老的命令。我负责伙夫团,并且绘制一张该地区的详细地图。” “而我是后卫部队的指挥官。” “我不晓得你在……这样看来,巴肯一点都不愿意提到你。” “我们的相处已大有改进。” “我们出去吧,这里太拥挤。” 两个男子的肩宽差不多,健硕的背影和天生的能力让他们都变成熟了。在他们身上,成人的块头驱走了少年的模样。 “真是一个令人欣喜的意外,”摩西承认,“当召集令抵达时,我在后殿正无聊死了。若没有这股清新的空气,我想我也会逃跑的。” “梅屋不是一个很不错的地方吗?” “对我不是。那些轻佻的女人令我受不了,工匠们对他们的工作秘密守口如瓶,而行政工作也不适合我。” “你换工作成功了吗?” “一千次了!我喜欢这个地方,这些无可取代的高山,这种神秘迷人的风光,在这里,我觉得很自在。” 第40页 “那把燃烧你的火熄灭了吗?” “不那么强烈了,这是真的。痊癒藏在这些滚烫的岩石和神秘的沟壑之间。” “我不相信这种说法。” “你没听到一种来自这片土地的唿喊吗?” “我倒是嗅到了一股危险。” 摩西发火了。“一股危险?你的反应太像军人!” “身为伙夫团的头儿,你藐视后卫部队,我的士兵没酒喝。” 摩西放声大笑。“我是负责人,事实上一点都不能纵容他们,尤其事关安全。在非常的时刻,保持清醒是必要的。” “少量的酒可以维持他们的士气。” “这是我们的第一次冲突,”摩西说,“谁该占上风?” “不是你也不是我,只为军队着想。” “这不就是你将自己藏在一个外界赋予你的职务中的脱逃方式吗?” “你认为我会做出这种卑鄙的事情吗?” 摩西直视着拉美西斯。“你会有酒的,但是要学着去爱这些西奈半岛的高山。” “这里已经不是埃及了。” “我不是埃及人。” “是,你是。” “你错了。” “你生在埃及,你在这里接受教育,你将在这里建立你的未来。” “这是埃及人的大话,不是希伯伦人的,我的祖先不是你的祖先,或许他们都在这儿生活过……我触摸到他们走过的痕迹、他们的希望和他们的失败。” “我喜欢埃及更甚于我自己,摩西。没有什么比我的国土更让我珍惜的了。假如弥认为已经找到了你所要的,我完全可以理解你的感觉。” 摩西坐在一块岩石上。“一个故乡……不,这片沙漠不是一个故乡。我像你一样爱埃及,我感谢它带给我的快乐,但是我听到另一个地方的唿唤。” “一起来吧!我们将穿过其他的沙漠,而你将回到埃及,因为那儿闪耀着一道惟一的光芒。” “你为什么这么自信?” “因为在后卫部队,我根本没有时间顾及我的未来。” 在西奈半岛的深夜里,两串清朗的笑声直冲苍穹。 部队的步伐配合着驴子行走的节奏缓步前进,每个人量力而为地扛着一个重担,没有人欠缺饮用水或食物。有几次,国王命令远征队停下来,好让摩西画一张该地区的准确地图。在几何学家的协助下,这位希伯伦人登上千涸的河床,爬上斜坡,选择新的路标,以简化专家们的工作。 一股隐隐的不安寸步不离拉美西斯,他在三位经验丰富的步兵的陪同下,不停地巡视着周围的一切,害怕摩西被那些贝都因恶棍袭击;即使摩西看起来高大得足以自卫,却可能掉人某个陷阱。但是没有发生任何不幸,摩西完成了一件伟大的工作,它将极大地方便矿工和沙漠旅行队以后的交通。、 晚餐之后,两个朋友在火堆旁促膝长谈。早已习惯鬣狗的奸笑和豹的哀鸣,他们可以将就这种远离舒适的孟斐斯皇宫和梅屋后殿的严峻生活。他们以同样的热忱守候次日的黎明,相信它将为他们揭露他们从不捨弃追寻的那股神秘的新面貌。他们经常一言不发,只专心聆听夜晚的声音。它不是正向两人喃喃诉说着他们的年轻可以超越所有的难题吗? 大队人马静止不动。 在早晨的时光里,这种现象并不寻常。拉美西斯命令他的步兵放下背包,准备作战。 “安静,”一位胸前有一道疤痕的士兵上前说,“请恕我冒昧,指挥官,最好准备一场和平祷告。” “为何如此安静?” “因为目的地到了。” 拉美西斯向一旁挪了几步,烈日之下出现了一座似乎无法穿越的岩石高原。 塞哈比艾尔·卡定——绿松石之王,哈托尔女神的属地。 25 谢纳怒气未平。第二次了,皇后拒绝他以最直接的方式参与国事的治理工作,藉口他父亲在这件事上没有明确的交代。法老继承人的地位并没有赋予他处理那些对他而言仍显太艰难的文件的权力。 国王的长子顺从母亲的旨意,掩藏着他的失望,然而他心知肚明,若想有效地与杜雅抗衡,他的交际和信息圈仍太薄弱。不能苦苦地等待,谢纳决定逐步地为自己着想。 不炫耀卖弄,他邀请了几位注重传统、在宫中具影响力的人士共进晚餐,自己则扮演一位乞求教诲的谦卑之士。摒弃所有的狂妄自大,他表现得像一位模范儿子,其惟一的雄心大志即步上父亲的后尘。这种言论博得了许多人的喝彩,谢纳的未来已成定局,因而赢得了众多的支持者。 但是,他发现自己仍不了解外交政治,而与他国的商业往来——即使是敌国——是他的首要目的。他如何能了解外交关系的真实情况,他的阵营里是否缺少了一位能力强和随时待命的人呢?他发现对商人的言听计从并不够,他们既短视近利又不了解执政者的真正用意。 说服一位亲近塞提的外交官为他工作是个完美的解决方法,也几乎是乌托邦式的想法。但是,谢纳需要第一手资料,以便发展他的策略,并且准备在适当时机,彻底改变埃及的政治。 第41页 他脑子里闪过“背叛”这个词,却觉得好玩。要背叛什么呢?就是过去和传统吗? 在塞哈比艾尔·卡定岩石顶峰的平台上,人们可以俯瞰高山和河谷错落的景致,其复杂的样子令人心神不宁。在这种混乱中,面对这可见的敌意,惟有绿松石矿山可以带来一种宁人的和平。 拉美西斯向下看去,顿时吓得目瞪口果:那出现在高原矿脉的珍贵蓝石头,几乎露出了地面!这在其他地方根本不易见到。这些矿工代代相传,开凿了地下通道和坑道,他们在两次远征期间将工具藏在那儿。这个地方没有永久的住所,因为绿松石的开採工作无法在溽热的季节里进行,否则宝石会退色和失真。 前辈带领后辈,马上投入了工作,他们想尽量缩短在这个荒凉地方的停留时间。他们住在夜间勉强可以抗寒的岩石小屋里。开工前,法老在哈托尔小庙里主持了一个仪式,祈求天上女神的协助与保护。埃及人不是前来破坏高山,而是来採集高山所孕育的成果,以便将它献给神庙,并制成珠宝,传递星辰之主永世与新生之美。 随后,雕刻刀、木槌和凿子声此起彼落,配合着分成小队的矿工的吆喝声。塞提亲临矿场鼓舞他们。至于拉美西斯,他则在研究那些为感谢天地的神秘力量和为了纪念那些在几世纪以前,因发现大量珍贵石头而立下汗马功劳的人士所竖立在矿场上的石碑。 摩西严谨地扮演着伙夫团长的角色,确保每个人的温饱;没有任何一位工人挨饿,也没有任何一个祭坛忘了烧香。因为人们感谢神明,后者于是提供给他们美好的东西——一块巨大的绿松石。 由于矿场的地势险峻,这支远征队并不担心遭受突击,没有人能躲过岗哨的监视而登上通向高原的险峻峭壁,所以拉美西斯的工作显得特别轻松。头几天,他施行铁一般的纪律,之后便发现这种纪律非常可笑。在符合维持安全的要求下,他允许他的士兵稍有松懈,并且让他们沉湎在他们酷爱的冗长午睡里。 因受不了游手好闲,他试着当摩西的助理,但是他的朋友很难共事,只希望独自完成自己的任务。矿工们也不愿王子助他们一臂之力,他们劝他不要再延长待在坑道里的时间,直到巴肯发怒,命令他只需做好法老委派给他的工作,不要扰乱工地开採工作的顺利进行。 拉美西斯只好专心去照顾他的部属,他对自己的工作、家庭感兴趣,听取他们的抱怨,反驳他们的某些批评,有时也贊同另一些批评。鑑于远离家乡,经常在艰苦的条件下执行任务,他们希望将来能享有优渥的退休生活,并且对国家多了解一点。他们其中很少人有机会上战场,但是每个人都被召集到採石场工作过,到过大型的工地或者参与过像这类的远征行动。虽然工作艰难,他们还是以自己的职业为自豪,况且有一些神话式的回忆可以向那些从没有机会在法老身边旅行的人炫耀! 拉美西斯观察着。他学习了解一个工地每日的工作程序,贊成以能力而非权力为主的真正阶级分工的必要性,区分勤奋者与懒散者,有恆者和轻率者,沉默者及饶舌者。而他的眼光最后总是停留在祖先所设立的石碑上,停留在将这个神圣的石碑矗立在沙漠中央的人类所要求的垂直度上。 “它们很动人,不是吗?” 他的父亲吓了他一跳。 塞提繫着一块简单的缠腰布,和旧帝国时期的法老穿着一模一样,却仍不失法老的威仪。每一次会面,他的身上都散发出一股让拉美西斯迷惑的力量。塞提不需要任何特别的装饰,他的出现足以显示他的威严。没有其他任何人拥有这种魔力,所有的人都只知道使用诡计或忸怩作态。塞提一出现,秩序马上取代了混乱。 “它们激励我集中心思。”拉美西斯承认。 “它们都是活生生的语言。和人类的语言不同,它们不说谎、不背叛。毁灭者的建筑都已被毁灭,撒谎者的行为只能昙花一现。法老的惟一力量,就是玛亚特。” 拉美西斯被搞乱了,法老对他说这些话的意思是怀疑他曾经从事毁灭、背叛或撒谎?他想站起来,想跑到高原的尽头,想滚下陡坡,想消失在沙漠里。但是他犯了什么错误呢?他等待一项比较严正的控诉,但是一切并没有发生,国王只是瞧着远方。 谢纳……对,一定是他,父亲不指名地影射谢纳!父亲意识到谢纳对君主的不忠,并且提醒拉美西斯认清自己的真正地位。再一次,命运改变了!王子确定塞提的这番话是对着谢纳说的,父亲的失望与期望不分轩轾。 “你这次旅行的目的是什么?” 拉美西斯犹豫着,这样简单的问题背后不可能隐藏着一个陷阱。“为神明带回绿松石。” “它们对国家的发展有绝对的必要吗?” “没有,但是……如何捨弃它的美丽呢?” “但愿利益不是我们财富的根源,因为它会腐蚀人的内心,赋予任何人制造威望的特权,也就是说它损害人的品质和他的天分。去寻找无可取代的特质吧。” 拉美西斯觉得有一道光穿过他的心,使他强壮,塞提的语言永远深深地印在他的心上。 “但愿年幼者如同年长者,能从法老身上获得他们生存所需的能量,不要因忽视一个人而不利他人,要让他们相信团体比个人重要。对整个蜂群有利的事情对蜜蜂本身也有利,而蜜蜂应该为赖以维生的蜂群服务。” 第42页 蜜蜂,一个用来描写法老之名的符号之一!塞提谈及至高无上的工作的执行情形,他一步步向拉美西斯揭示国王这个职务的秘密。 “生产虽然重要,”塞提接着说,“分配更重要。一大笔只被某个阶级占有的财富只会引起不幸和纠纷,而少量分配得宜的财富反能散播欢乐。执政的过程应该像节庆的过程一样,要真能够这样,没有一个人的肚子应该挨饿。观察,我的儿子,继续观察,假如你不是一位有远见的人,你将无法感受我话中的意思。” 拉美西斯彻夜未眠,他凝视着一条浮现在高原尽头的蓝色矿脉。他祈求哈托尔驱散他内心挣扎的矇昧无知,不再有一丝哪怕像麦秆般的压力。 即将天明之际,有一个影子从主要的坑道里熘出来。虽然缺少朦胧的月光,拉美西斯仍相信自己看到一个匆促的鬼影子进入了另一个坑道。这个鬼影子有人般的模样,而且胸前紧抱着一个东西。 “你是谁?” 那个人停了一下,把头转向王子的方向,然后奔向高原最起伏不平的地带,矿工们在那里只驻扎了一个小工寮。 “不要动!” 那个人加快脚步,拉美西斯更是紧追不捨。他缩短距离,在这个陌生人走下陡坡前迎头赶上了他。 王子扑向他,抓住他的双腿。这名小偷跌了下去,但没有松开手中的包袱,他用左手抓起一块石头,试图敲碎攻击者的脑袋。拉美西斯用肘部往他喉头一撞,将他几乎憋死。然而那个人却还能够站起来,但是一个重心不稳,向后翻去。 一声惨叫,接着第二声,然后是一个躯体滚下陡坡的声音,那声音最后停在一个斜坡底下。 当拉美西斯赶上他时,这名逃亡者早已身亡,他胸前仍紧紧抱着一个装满绿松石的袋子。 这名小偷并不是陌生人,他是一名马车夫,在沙漠行猎中,是他引诱拉美西斯步入陷阱,他应为此偿命。 26 没有一位矿工认识这个贼,而且他和任何人都没有友谊关系。 偷窃绿松石是要被判处极刑的不法行为,但是长久以来没有矿工犯过这样的过错。远征队的队员并不悲嘆兇手的死亡,沙漠之法已经做了公正的处置。由于罪行严重,这个马车夫被草草地埋掉。 “是谁雇用了这个人?”拉美西斯问摩西。 摩西查了一下名单。“是我。” “什么,是你?” “后殿的主管向我推荐了几名有能力在此工作的工人,我只负责在聘书上签名。” 拉美西斯松了一口气。“这个贼就是置我于死地的那个马车夫。” 摩西脸色发自。“你没有质疑过……” “一秒钟也没有,原来你也中了圈套。” “后殿的主管呢?他是个懦夫,连芝麻大的小事都会令他忐忑不安。” “他很容易被操纵。我急着想回埃及去,去了解隐藏在这个执行者背后的人是谁。” “你没有放弃权力之路吗?” “无关紧要,我要的是真相。” “即使它将让你失望?” “你握有决定性的资料吗?” “没有,我向你保证没有……但是谁敢攻击法老的幼子呢?” “或许会有愈来愈多你想像不到的人。” “假如这是个阴谋,那么就无法逮捕到它的首领。” “摩西,你要放弃?” “这件疯狂的事情与我们无关,既然你不继承塞提,还有谁想毁了你?” 拉美西斯没有对他朋友吐露他和父亲间的谈话内容,它们是否构成一个他应该保守的秘密?虽然其中还有很多意思他并不了解呢! “你会帮我吗,摩西,假如我需要你的话?” “为什么问这样的问题?” 尽管这个突然事件发生,塞提依然没改变远征的行程。当他觉得由山上採集的绿松石数量足够时,便下达了返回埃及的命令。 皇家安全侍卫长一路直奔皇后的会客厅,杜雅的传令官一刻也没有耽搁,让他立即回应皇后的召见。 “我来了,陛下。” “你的调查……” “已经结束了!” “真的!” “没办法多知道一点。” “谈谈那个马车夫……死了,你听说了吗?” “唉,那个可怜虫……” “那个死者哪儿来的力气到绿松石矿场,并且在那儿偷了矿石呢?” 安全侍卫长弯腰缩背。“这……这怎么可能!” “你责备我信口开河?” “陛下!” “你受贿,或是无能,或者两者都有。” “陛下……” “你竟敢敷衍我。” 这位高官向皇后跪下。“我被骗了,人家对我撒谎,我向你保证……” “我讨厌低声下气的人,你认为被谁出卖了?” 安全侍卫长断断续续的解说,表露了他严重的无能,直到目前为止,这种无能的严重性都隐藏在一种假亲切的面具之下。因为害怕丢官,他不敢跨越雷池一步。自觉应对得体,他乞求皇后的怜悯。 第43页 “你改任我长子别墅的门房吧,至少你可以做好驱逐几个不速之客的工作。” 这位官员再三甜言蜜语地答谢,而皇后早已离开了会客厅。 拉美西斯和摩西的马车如龙捲风般地闯进梅屋后殿的行政办公区,这两个朋友轮流驾驭马车,互相竞争技术和胆量。他们换了好几匹马,马车奔驰在通往后殿的道路上。 这样闹哄哄的声势扰乱了该机构的宁静,并且把沉湎在午睡中的主管都引了出来。 “你们疯啦?这地方不是兵营!” “是皇后交办的任务。”拉美西斯说。 后殿的主管将局促不安的双手摆在圆鼓鼓的肚皮上。“啊……但是为什么必须这样吵闹呢?” “我们有一个紧急任务。” “这里,在我负责的这个区域里?” “就是这里,而这个紧急任务的对象,就是你。” 摩西点头同意。后殿的主管向后退了两步。 “你们可能弄错了。” “你要我雇用一名逃犯前往绿松石矿场!”摩西说。 “我?你胡说八道!” “是谁把他推荐给你的?”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谁?” “让我们看看你的档案资料。”拉美西斯要求。 “你们有书面命令吗?” “皇后的官玺够不够?” 这位高官不再抗争。但绿松石小偷的资料令人失望,这个人在资料上登记的并不是马车夫,而是经验丰富的矿工,已经参加过几次远征行动,并且在梅屋教授珠宝工人切割绿松石。况且自摩西被任命以后,这名主管就想到让这个专家去当希伯伦人带领的工作队的队员。 显然,这个官员被骗了。那名马夫和这名马车夫的死亡,让寻找阴谋策划者的线索完全中断了。 拉美西斯射了两个多小时的箭了,他刺穿了一个又一个靶心。他必须将怒气转移到全神贯注的工作上,集中精力而非分散精力。当他的肌肉疼痛时,他又开始了一段穿越后殿花园和果园的孤独长跑。他的脑中掺杂了太多乱七八糟的想法,当那心灵的疯魔如此这般地乱窜时,惟有身体的剧烈运动能使它安静。 王子不知疲惫。他的奶妈给他餵奶三年多,她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和他一样强壮的婴孩。王子从不生病,经得起严寒和炎热,睡眠安稳,胃口极佳。从他十岁开始,每日的运动已使他练就了一副运动员的好身材。 当他穿过一条柽柳小径时,仿佛听到了一种迥异于鸟鸣的歌唱。他停下脚步,伸长耳朵。 那是一种愉悦的女人的歌声。他走上前去,静悄悄地看着她。 在柳阴下,妮菲塔莉用一把从亚洲进口的细丝楚琴重复弹奏着一首歌曲。她那如果汁般甜美的歌声与在树叶中婆娑起舞的微风相辅相成。在这名女子的左手边,有一块布满数字和几何图像的写字板。 她的美丽几乎不太真实。有一阵儿,拉美西斯自问他是否在梦里。 “请走过来……你害怕音乐吗?” 他掠开藏身其后的灌木林的枝叶。 “为什么你要躲起来?” “因为……” 他无法做出任何解释,他的窘困引起她微微一笑。 “你浑身是汗,刚跑完步吗?” “我原本希望能在这里找到那个曾欲置我于死地的人的姓名。” 妮菲塔莉收起微笑,她的庄严神情吸引了拉美西斯。 “那么你失败了?” “唉,是的。” “全部的希望都落空了吗?” “恐怕如此。” “你不会放弃的。” “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从不放弃。” 拉美西斯俯身看那写字板。“你在学习数学吗?” “我在计算体积。” “你打算当几何学家吗?” “我喜欢学习,不用为明天而烦恼。” “你是否曾经想过忙里偷闲呢?” “我比较喜欢孤独。” “这不是一种很严苛的选择吗?” 那对碧绿的眼珠变得很严肃。 “我无意冒犯你,对不起。” 在妮菲塔莉矜持的双唇上,有一抹宽恕的微笑。“你会在后殿待一阵子吗?” “不,我明天就回孟斐斯。” “带着铁一般的意志去寻找真相,不是吗?” “你责怪我这样做?” “有必要如此冒险吗?” “我要知道真相,妮菲塔莉,而且永远想要,即使必须付出代价。” 在她眼里,他看到一份鼓励。“假如你来孟斐斯,我很希望能和你共进晚餐。” “我必须在后殿待几个月,以便增长知识,然后,我将回到我的家乡去。” “有未婚夫在那儿等你吗?” “你真冒失。” 拉美西斯自觉愚蠢。这名年轻的女子如此安静,如此矜持自重,令他张皇失措。 “祝你幸福,妮菲塔莉。” 第44页 27 这位资深的老外交官对能长期为国服务,并且能够在他的辅佐下,使三位法老在外交政策上少犯错误而引以为荣。他很欣赏塞提谨慎行事的作风,关心和平胜于没有未来的战场争夺。 不久之后,他即将在底比斯开始他快乐的退休生活,回到距离卡纳克神庙不远,一个因为数不清的旅行而被他忽视太久的家庭里。最近他找到了一份新的快乐:栽培才华出众的青年亚侠。这个年轻人学得很快,懂得掌握诀窍。从大南方回来之后——他在那儿漂亮地完成了一件棘手的情报任务——他主动前来向这位外交官请教一些经验。老外交官马上将他视如己出,不只传承理论,还教授他一系列的外交程序,并且告诉他那些惟有从经验中可以学得的交际手腕。有时候,亚侠的想法更先进,他对国际局势的理解掺杂了对现实的一份敏锐洞察力和对未来的一些遐思。 外交官的秘书向他通报前来虚心求教的谢纳的造访。他没有拒绝接见法老的长子暨指定继承人,虽然有点疲倦,这位资深官员依然款待了这个圆脸、浑身充满优越感的人。然而,外交官那对栗色小眼睛中却透露出一种心灵深处真正的敏锐:把来访者视为一个无足轻重的对手将是一个严重的错误。 “你的光临是我的荣幸。” “我向您致上最高的敬意,”谢纳说,“每个人都知道是您启发了我父亲的亚洲政策。” “你过奖了,是法老自己做的决定。” “多亏您那极有价值的信息。” “外交是项艰难的艺术,我尽力而为。” “成果辉煌。” “全是上帝助我一臂之力。你要喝杯淡啤酒吗?” “非常乐意!” 两个男人坐在葡萄棚架下,北风带来凉意。一只灰色的猫跳到老外交官的膝上,缩成一团睡着了。 在两个酒杯里倒满清淡和帮助消化的啤酒之后,僕人便退了下去。 “我的拜访没让您大吃一惊吧?” “我得承认,是有一点儿。” “我希望我们的谈话不对外泄露。” “请放心。” 谢纳专心致志,而老外交官则面带诙谐,后者他面对过不知多少向他请求帮忙的乞求者,视情况而定,他会帮忙或者回绝他们,但一个国王的儿子对他如此卑躬屈膝令他受宠若惊。 “据说,您准备退休了。” “我无意故作神秘。再过一年,或两年,当我获得国王的批准之后,我就功成身退。” “不觉得遗憾吗?” “我已疲倦,年龄变成了一种障碍。” “经验的累积是一份无价的财富。” “这就是为什么我要将它教给年轻的一辈,例如亚侠。今后,他们将负责我们的外交。” “您对塞提的决定是否毫无保留地支持?” 这位老外交官显出尴尬的样子。“我不明白你的问题。” “我们还有理由敌视西臺人吗?” “你对他们还不了解?” “他们不想和我们通商吗?” “西臺人只想侵占埃及,而且从不放弃这个计划,必须打击他们的国防政策,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假如我提出另一种政策呢?” “请对你父亲说明,而不是对我。” “就是您,而不是别人。我想与您谈谈。” “你让我困惑不解。” “一点一滴地将亚洲各国的情形全告诉我,我将对您感激不尽。” “我没有这个权力,会议中的交换意见应该保密。” “就是这些谈话我有兴趣。” “别坚持。” “明天,就该我执政了,请三思。” 老外交官满脸通红。“这是威胁吗?” “您尚未退休,我需要您的经验,明日的政治,就该由我决定了。请与我合作,您不会后悔的。” 这位老外交官不常生气,但这一次,他义愤填膺。 “不管你是谁,要求恕难照办!法老的长子怎会想到背叛他的父亲呢?” “请息怒,拜託您。” “不,我无法息怒!你的行为不配当未来的君王,你父亲应该明白此事。” “别离题了。” “滚出去!” “您忘了在跟谁说话了吗?” “跟一个无耻之徒!” “我要您保持缄默。” “休想。” “那么,我会阻挠您的发言。” “我,真想……” 这位老外交官突然唿吸中断,将双手按在心口上,直挺挺地躺在那里。谢纳马上召来他的僕役,将这位显贵放到一张床上,而且立刻派人去找来一位医生见证老外交官因心脏病突发而死亡。 谢纳真走运,他这种卑鄙的手段以令人满意的结果收场。 伊瑟在赌气,她把自己关在她父母的别墅里,藉口脸色疲倦无光彩,拒绝见拉美西斯。这一次,她要他为他匆促的离去和长期的失踪付出代价。她躲在二楼的窗帘背后,听见女佣和王子的对话。 第45页 “请代我向你的女主人表达我祝福她早日康復的心意,”拉美西斯说,“并且转告她我不会再来了。” “不!”年轻的女子尖叫。 她掀开帘子,冲下楼梯,投身到情人的怀里。 “你看起来好多啦。” “别离开,否则,我真会生病了。” “你要我违抗国王的命令吗?” “那些远征真令人讨厌……没有你,我很烦。” “你本来应该接受那些宴会的邀请。” “才不要。我得不停地推开那些年轻的贵族,假如你在场的话,他们就不会烦我。” “有时候,人们并非毫无目的地旅行。” 拉美西斯侧身,拿出一个小盒子给这个年轻的女子。她露出惊讶的眼神。 “打开它。” “这是命令吗?” “随你便。” 伊瑟打开盒盖。她看到的东西让她发出赞嘆的尖叫。 “给我的吗?” 她热情地拥抱他。“帮我戴在脖子上。” 拉美西斯照办。绿松石项鍊让年轻女子的绿眼睛闪烁着欢乐的光芒。现在,她打败了所有的情敌。 亚眉尼以一种顽强不屈的固执继续在垃圾场的搜寻工作。前晚,他以为找到了几片拼图的碎块,就可以将它们和工厂的地址及厂主的名字连在一起,但是他失望了。上面的文字无法辨识,字母残缺不全。 这项无指望的查寻工作并没有影响年轻书记员做好他机要秘书的工作,拉美西斯接到愈来愈多的信件,每一件都需要以适当的客气口吻回答。他非常注重王子的声誉,他还完成了有关绿松石矿场之旅的报告。 “有关你的谣言愈来愈多。”拉美西斯指出。 “外面的闲言碎语我没兴趣。” “人家说你应该得到一个更好的职位。” “我全心全意为你服务。” “为你的工作着想,亚眉尼。” “这早已经安排清楚了。” 这份永恆的友谊使拉美西斯的心充满喜悦,但是他知道如何才配得上它吗?依照亚眉尼的态度,他不准王子庸碌地过日子。 “你的调查工作有进展吗?” “没有,但是我并不失望。那你呢?” “虽然皇后参与其事,却没有查出任何重要的线索。” “那是一个没人敢说出的名字。”亚眉尼认为。 “理由充足,你不认为吗?毫无根据的控诉是一种严重的过失。” “我很高兴听你这样说,你知道你愈来愈像塞提了吗?” “我是他的儿子。” “谢纳也是……然而,人们却觉得他属于另一个家族。” 拉美西斯非常紧张。为什么摩西在出发前往梅屋后殿的当头被召到宫里去?远征途中,他的朋友没有生出任何差错,相反,矿工和士兵们还夸赞这位年轻的伙夫团长很优秀,并且希望他们的同事能以他为榜样,但是诽谤和恶意中伤源源不绝。摩西的受欢迎也许引起某位高官的嫉妒。 亚眉尼在写字,稳若泰山。 “你不担心吗?” “不为摩西担心,他跟你如出一辙,考验不会摧毁他,反而会使他更坚强。” 这种论调并没有说服拉美西斯,摩西的个性如此坦率,他将招来更多的嫉妒而非尊重。 “与其苦苦等待,”亚眉尼建议,“不如看看最近的皇室规定。” 拉美西斯开始阅读,但很难集中心思。他站起来两次,踱步到阳台去。 近中午时分,他看见摩西从被召见的皇宫里走出来,便再也按捺不住,冲到楼下,奔到摩西面前。 摩西看起来很狼狈。 “告诉我!” “他们推荐我担任一个皇家工地工头的职位。我将参与皇宫和神庙的建筑工作,而且要访问一个又一个城市,以便在工匠师傅的指导下监督工程。” “你接受了吗?” “这不比后殿平静的生活更好吗?” “那么,是升官了!亚侠在城里,赛大武也是,今天晚上,我们要好好庆祝一下。” 28 这些贵族学校的学友度过了一个热闹的夜晚,专业的女舞者、醇酒、烹肉、点心等一切都近乎完美。赛大武说了几个有关蛇的故事,袒露他吸引那些美女的方法,就是将她们从他在她们的私宅里放的一条蛇的口中拯救出来。这种行为,他自认为有点儿不道德,却让他省去了一些没完没了的开场白。 每个人都谈到自己的经歷:拉美西斯在军事方面大放异彩,亚眉尼在书记员工作上、亚侠则在外交事务上各有所获,摩西忙于公共事业,而赛大武则全神贯注在他那些亲爱的爬行动物的专业知识上。他们什么时候再能快乐而且志得意满地见面呢? 赛大武在一位秋波迷人的努比亚舞女的陪伴下首先离开,摩西在出发前往塞提在卡纳克策划的一个大型工地之前想先睡一会儿,亚眉尼不善饮酒,早睡倒在软绵绵的靠垫上。这个夜晚异常芬芳。 “真奇怪,”亚侠对拉美西斯说,“整个城市看起来如此平静。” 第46页 “它应该是其他的模样吗?” “亚洲和努比亚之行使我变得聪明了一点,我们生活在一种貌似安全的假象里。在北边和在南边一样,那些或多或少令人生畏的民族时刻想掠夺我们的财产。” “北有西臺人,但是南边呢?” “难道你忘了那些努比亚人了吗?” “他们早就归顺了!” “在我去那儿执行勘察任务之前,我也这样认为。语言不会隐瞒事实,我昕到一些非正式的言谈,而我也相信另外一种事实,不同于人们在官里描绘的情形。” “你真是高深莫测。” 亚侠细腻而高贵,不像能在那些蛮荒地区长途旅行的人,然而,他不动声色,不提高语调,面对所有的考验都装出一种平静的样子,他内心的力量和他敏捷的心思让那些低估他的人大感意外。此刻,拉美西斯知道自己不应该忽视亚侠所说的任何意见。他的文雅使人迷惑,在这个上流社会人物的外表背后隐藏的是坚决和自我肯定。 “你知道我们正在谈论国家机密吗?” “这不正是你的专长吗?”拉美西斯讽刺地说。 “这一次,它们与你有直接的关系,这就是为什么,看在友谊的份上,我认为你值得比谢纳早一个晚上知道,明天早上,他将跻身于法老所召集的顾问委员当中。” “你向我泄露了你知道的秘密?” “我没有背叛我的国家,因为我相信你应该在这件事中扮演一个角色。” “你可不可以说清楚一点?” “与专家们的看法不同,依我所见,我们的一个努比亚省份正在酝酿一场暴动。这不是一次普通的抗议活动,而是一场真正的造反,假如埃及军队不紧急介入的话,恐怕会造成极大的伤亡。” 拉美西斯怔住了。 “你竟敢提出如此不可思议的假设?” “我用文字把它记载下来,好明确表达我的论点,我不是预言家,只不过有自知之明。” “努比亚次王和将军们将控告你口出狂言!” “这是真的。而且法老和他的顾问们将阅读我写的报告。” “凭什么他们要接受你的结论?” “因为它们反映事实,那不就是我们统治者的准则吗?” “当然,但是……” “别怀疑了,你自己准备好。” “我自己准备好?” “一旦法老决定消弭暴动,他会坚持带一个儿子随行,那会是你,不是谢纳。这是一个让你成为真正军人的梦想机会。” “但是假如你搞错了……” “没这回事,是该上皇宫去的时候了。” 一股不寻常的气氛笼罩在皇宫的侧室,法老在那儿邀集了他的顾问团的委员,包括“九位独特的朋友”、将领和几位部长。通常,国王只和他的首相交谈,然后便批阅一些他认为重要的公文,那个早上,事前毫无任何迹象,这个扩大的顾问团被紧急召去。 拉美西斯去见首相的助理,并且请求进见法老,首相助理请他耐心地等候一下。既然塞提厌恶长篇大论,王子心想讨论应该很快就会结束,而这次却不是这样。讨论以异于常态的方式延长,超过午饭的时间,而且进行到下午。应该是与会者之间有严重争执冲突,而法老在不确定选择哪一条路之前未做任何裁示。 太阳西斜,一群人脸色凝重地走出会议大厅,将领们则跟在后面。一刻钟之后,首相的助理来找拉美西斯。 不是塞提接见他,而是谢纳。 “我想见法老。” “他在忙,你有什么事?” “我等会儿再来。” “我有资格回答你的问题,拉美西斯。假如你拒绝与我谈,我将写份报告。我们的父亲将不会贊同你的行为。你经常忘记你应该尊敬我。” 这种威胁吓不住拉美西斯,他决定孤注一掷。 “我们是兄弟,谢纳,你可能忘了?” “我们彼此的身份……” “我走我的路,你走你的。假象时代结束了。” “那么……你的路是什么?” “军队。” 谢纳摸了摸他的下巴。 “你在那儿将会很出色,这是真的……什么理由让你想见法老?” “为了跟他到努比亚作战。” 谢纳吓了一跳。“谁告诉你努比亚之战?” 拉美西斯沉着应付。“我是皇家书记官和高级军官,我只缺少上战场作战的正式提名。授予我这个名额。” 谢纳站起来,来回踱方步,然后又走回去坐下来。“休想。” “凭什么?” “太危险了。” “你关心我的安危?” “一个皇家血统的王子不应该冒这么大的危险。” “法老不会亲自带领军队吗?” “别坚持了,你的位子不在那儿。” “正好相反!” 第47页 “我的决定不得反驳。” “我将求助于父亲。” “别闹笑话了,拉美西斯。国家还有外交冲突以外的忧患。” “别再阻挡我的路,谢纳。”谢纳的月亮脸变得冷酷无情。 “你怪罪我什么?” “我的提名是否通过了?” “这由国王决定。” “依你所见……” “我需要考虑一下。” “快做决定。” 亚侠看看他的四周。很大的一个房间,两扇窗子安装得恰到好处,足以确保空气流通,墙上和天花板则用花形和红蓝几何图形的小木板装饰,几把椅子,一张矮几,几块高品质的草蓆,一些储物箱,一个纸莎草柜子……这间分发给他的办公室与他完全相衬,再好不过了,少有如此年轻的公务员能享有此等舒适环境。 亚侠向他的秘书口述信件的内容,接待一些渴望认识这个被部长视为奇才的同事们,然后款待谢纳,后者希望认识每一个前程似锦的新官员。 “你还满意吗?” “我没想到会那么好。” “国王非常欣赏你的表现。” “但愿我的贡献永远能令陛下满意。” 谢纳把门关上,轻声细语地说着: “我也是,我非常欣赏你的工作表现。幸亏有你,拉美西斯才会一头栽进这个陷阱里。他惟一的愿望是到努比亚作战!当然,为了再刺激他一点,我起先拒绝他的要求,然后再一点一点退让。” “他的提名被批准了吗?” “法老同意带他前往努比亚,好让他面对一下他的处女战。拉美西斯不晓得那些努比亚人都是可怕的战士,而且此刻的暴动恐怕会演变成流血事件。他的绿松石矿场之旅令他头脑发昏,他自认为已经是个老练的战将了。对他而言,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已被捲入了战场。一切不是进行得很顺利吗,亲爱的?” “希望如此。” “来谈谈你,亚侠。我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而你淋漓尽致地表现了一个年轻外交官的天分。暂时忍耐一下,再写两或三份精彩出众的报告,它会使你连连升官。” “我惟一的愿望是效忠我的国家。” “我也是。当然,赐予你一个高级职位可能更能够发挥你的工作效率。你对亚洲有兴趣吧?” “它不是我国在外交上最理想的活动区域吗?” “埃及需要像你这样有价值的专业人才。训练你自己,去学、去听,并且对我忠诚,你不会失望的。” 亚侠欠身鞠躬。 尽管埃及人民不好战,塞提出征努比亚也没有引起任何不安,那些黑人部落怎能抵抗一支强有力且组织严密的军队呢?这次出征倒比较类似平暴部队的一次行动而非一场真正的战争。严厉的惩罚将使那些叛乱分子不敢在短期内逞凶,而努比亚也将再度成为一个平静的省份。 多亏亚侠提醒式的报告,谢纳才知道埃及人碰到了一个强劲的对手。拉美西斯带着少不更事的无知,尝试去证明他的骁勇。过去,努比亚人的弓箭和斧头曾歼灭大意且对自己的优势过于自满的军人。运气差一点的话,拉美西斯就会陷入同样的命运。 命运在向谢纳微笑,在权力的游戏上,他拥有获取全胜的筹码。密集的活动使法老筋疲力尽,不久之后,他就得指定他的长子为王储,渐渐地授予其职权。自我克制,别急躁不安,在暗处出击,这些就是成功的诀窍。 亚眉尼不停歇地跑到孟斐斯最大的港口,因不善运动,他跑得很慢,而且很勉强地在为远征军队送行的人群当中挤出一条路。他勘察过一处新的垃圾场之后,找到了一个也许是关键性的重要的线索。 “王子的船呢?” “离开了。”一位军官回答说。 29 在塞提执政的第八年,是年冬季次月的第二十四天,埃及军队从孟斐斯出发,快速地向南前进。在亚斯文,军队靠岸后又继续出发,穿过第一道湍流的险滩。在这个时节,尼罗河的水位高度足以让船只通过最危险的航道,但是法老比较偏好那种可以往努比亚方向逆流而上的帆船。 拉美西斯雀跃不已,他被任命为军队书记官,在父亲直接指挥下带领这支远航军队,父亲也住在同一艘船上。此船呈新月形,两端高高翘起超过水面,船上有两个舵,一在右舷,一在左舷,这样使船舶的操作既轻松又快速。独立的一根长桅杆撑起一面巨大的帆布,灌满强劲的北风,船上的工作队不时地检查缆绳的压力。 船的中央,有一问隔成几个房间的大船舱,在靠近船首和船尾的地方,还有其他比较窄小的船舱,保留给船长和两位舵手。 在皇家舰艇上一如在其他的军舰上,瀰漫着一股欢乐的气氛,水手和军人都觉得正在进行一次毫无危险的旅行,没有一位军官提醒他们搞错了。所有的人都知道国王的规定:不能攻击老百姓,不用武力募兵,行为须端正,不随意进行逮捕行动。不遵守这些规定的人将受严厉的惩罚。 努比亚令拉美西斯陶醉,旅途中他没有离开过船头:沙漠丘陵、花岗岩小岛、生长在沙漠中的狭长绿茵草地,碧蓝如洗的天空浮现着一幅完美的风景;牛群在陡峭的河岸边酣睡,河马悠游在水中,冠鹤、红鹳和燕子飞过狒狒游玩的棕榈树丛。拉美西斯对这片原始地带立即产生了好感,它和他一样自然,燃烧着同样难以驯服的热情。 第48页 从亚斯文到第二个瀑布,埃及军队穿过一个平静的区域后,在一个宁静的小镇附近歇息,那里的人们向他们提供一些食物和家具。这个娲瓦娲瓦特省(炽热难耐的省)绵延三百五十公里,长久以来一直平安无事。拉美西斯活在一个喜悦和幸福的梦里,好似这片土地在与他的心灵说话。 他醒来时看见一座难以言喻的建筑物,布衡的巨大堡垒是由砖块砌成的高十米、宽五米的城墙构成。在那被圆形小道规则地环绕着的长形尖塔上,有埃及的哨兵监视着第三道瀑布和它的四周。要让努比亚的偷袭不能越过任何一道要塞重地,其中布衡是最重要的一个。那里有三千名士兵长期驻扎,他们利用邮件运输车和埃及联络。 塞提和拉美西斯由面向沙漠的正门进入城堡要塞,一座木桥将堡垒与外界隔离,任何一位意图不轨的偷袭者都会在一阵急如雨下的弓箭、标枪和用投石器射出的石头下亡命。设有三个射击孔的窗洞则是为了让敌人毙命在无所遁逃的交叉射击下。 一部分军队被安置到位于堡垒城下的小村镇里。一座兵营、几幢漂亮的房子、几间仓库和厂房、一个集市、一些卫生设备让此地的生活可说是舒适无比。远征军队在进入努比亚的第二个省份库什之前享有几个小时的休息,到目前为止,军纪仍十分好。 指挥官在布衡豪华的大厅里款待国王和拉美西斯,首相批准他在那儿进行司法审判工作。人们向贵宾献上生啤酒和椰枣。 “努比亚王不来吗?”塞提问。 “他应该不会迟到的,陛下。” “他是否已前往别处了?” “不可能,陛下。他希望亲自了解位于第三瀑布南边的伊兰国的情势。” “情势……你的意思是一场暴动?” 这位指挥官避开塞提的眼光。“这个用词可能太夸张了点。” “派一位大王去那么远的地方就为了抓几个小贼吗?” “不是的,陛下。我们对该地区掌控得很好。而且……” “为什么几个月以来,你们的报告里都将危险描述到最低程度呢?” “我试着保持客观的叙述,伊兰省的努比亚人有点儿骚动不安,这是真的,但是……” “两个沙漠商队被攻击,一口井被窃贼占领,一位传令官被杀害……这算小小的骚动吗?” “我们还见识过更悲惨的事情,陛下。” “的确,但是惩罚还是必需的,何况是实实在在地去宣判和执行这样的惩罚。这一次,你们却没有逮住兇手,他们自认为可以逍遥法外,而且准备发起一场真正的暴动,你知道有这回事吗?” “我的角色是单纯的防御,”指挥官争辩说,“没有任何努比亚暴徒曾越过我们的要塞防线。” 塞提发火了:“你是说我们可以不理会库什和伊兰国的暴乱?” “一刻也不能,陛下!” “那么说实情。” 这位高级官员的怯弱令拉美西斯倒尽胃口,这般懦夫不配效忠埃及。假如他有权这样做的话,他会将这个软弱的傢伙降级,并且派到最前线去。 “我觉得没有必要惊动我们的军队,即使某些骚动扰乱了我们的安宁。” “我们的伤亡有多少?” “我希望还没有。主上带领了一支经验丰富的巡逻队前去。只要他一出现,那些努比亚人便会弃甲曳兵。” “我等三天,一天也不会多,之后,我再回来。” “无须如此大费周张,陛下。我三生有幸能接待你们,今晚,我安排了一个小型的欢迎会……” “我不会出席,好好照料士兵们的吃住。” 现在这情形会比第二道瀑布的景象更险恶吗?尼罗河被环抱在高耸的峭壁闻,在狭窄的航道里辟出一些通道,它试图抵抗巨大的玄武岩和花岗岩石块而击碎出一片泡沫水花。河水奔腾汹涌,如此激昂地拍击并越过障碍后又重新往前沖。远处,赭红色的沙流停息在布满天蓝石块的陡峭河岸边。到处都是树干分裂为二的埃及姜果棕树,它们为大地带来一份绿意。 拉美西斯生活在尼罗河的每一分丰富的涌动里,他陪它对付那些石块,与它共享胜利,河流和他之间,已经融为一体了。 拉美西斯跑遍整个营区,没有一位军人意识到战争存在的可能。他们睡觉,他们赴宴,他们和可爱的努比亚女子做爱,他们掷骰子,他们谈论返回埃及,但是他们并不磨亮兵器。 然而,努比亚王尚未从伊兰省回来。 拉美西斯注意到人们有避开现实沉浸于幻觉的倾向,他们觉得现实无法负荷,就以海市蜃楼来美化现状,确信这样可以解除他们的桎梏。 在兵营左侧的尽头,沙漠那边,有一个人蹲在地上挖沙子,好似在埋藏宝藏一样。 拉美西斯惊恐地走上前去,手里握着匕首。 “你在做什么?” “闭嘴,别出声!”那个人以一种勉强听得见的声音要求。 “答话。” 那个人站了起来。“啊,太笨了!你让它熘走了。” 第49页 “赛大武!你入伍了?” “当然没有……我发现有一条黑色眼镜蛇藏在这个洞里。” 赛大武身着他那奇怪的口袋外套,不修边幅,晦暗的皮肤和黝黑的头髮在月光下闪烁,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军人。 “根据一些高明的巫师说,努比亚毒蛇液的品质最特别,参加一次这样的远行肯定会有一些意外的收穫!” “难道你不怕危险?这是战争!” “我才不理会战场上的杀戮。这些愚蠢的士兵饱食终日,无所事事,其实他们的工作最不危险。” “这样的平静不会维持太久。” “这是真的还是预言?” “你认为法老会为了一次简单的旅行而动用这么多人吗?” “无所谓,只要人家让我抓蛇。它们的体型和颜色都美极了!与其愚蠢地冒生命之险,你应该和我到沙漠去,我们将会大有斩获。” “我听命我父亲的指挥。” “我则完全自由行事。” 赛大武趴在地上,立即睡着了,他真是惟一一个不怕黑夜里蛇类爬出洞穴的埃及人。 拉美西斯凝视着湍流,分享尼罗河永无止境的力量。晨曦已划破了夜空,他感觉有一个人在他身后出现。 “你忘了睡觉了,儿子?” “我在照顾赛大武,我看见几条蛇接近他,静止不动,然后又离开了。即使在睡觉的时候,他还在培养他的能力。一位君王不也应该如此吗?” “努比亚王回来了。”塞提说。 拉美西斯看着父亲。他平息伊兰国暴乱了吗? “五个阵亡,十个重伤,一个迅速退回。你朋友亚侠的预测正确无误。这个男孩是个出色的观察家,他知道从搜集的证据中得出准确的结论。” “有时候,他让我觉得不舒服,但是他的确有非凡的聪明和才智。” “很不幸地,他反对多数顾问的意见是有道理的。” “是战争吗?” “是的,拉美西斯。就是我最讨厌的战争。但是法老不应该纵容暴乱和骚动的挑衅者,否则将会引起混乱,为大家带来不幸。北边,埃及已经掌控了迦南和叙利亚,足以防犯外来的侵略;南边,只有软弱的努比亚国王,像埃赫那顿,将使国家蒙难。” “我们将出战吗?” “但愿努比亚人够理智。你哥哥极力主张我批准你的请求,他似乎相信你的能力。但是我们的敌人非常可怕,一旦他们发起狂来,将奋战到死,对伤痛无动于衷。” “您认为我不适合作战?” “你没有必要冒这么大的危险。” “您给我一个职务,我将完成它。” “你的生命不是更宝贵吗?” “当然不是。背叛誓言的人不值得活命。” “那么,作战吧,假如叛军不服从的话。像一头野牛、一头狮子和一只鹰一样奋战,像暴风雨般令人迅雷不及掩耳。否则,你将被打败。” 30 军队不情愿地离开布衡,越过第二道瀑布。一座水坝筑起了边城要塞的安全屏障,部队进入确定已被安抚的库什国,那里仍住满体型强健的努比亚人,他们的骁勇是家喻户晓的。到萨伊岛的旅程歷时很短,岛上矗立着努比亚王的第二居所——沙亚特的边城要塞。在下游几公里处,拉美西斯发现了另一座岛——阿玛哈,它的原始秀丽征服了拉美西斯。假如命运对他微笑,他会央求他的父亲在此建造一座小神庙以纪念努比亚的壮丽。 在沙亚特,到处充斥着逃离伊兰富庶高原而落人暴徒手中的难民。陶醉在自我胜利中的缺少忧患意识的努比亚王,只派了几名迅速即被击溃的老兵作战,有两个部落的暴民已越过了第三道瀑布向北前进。 沙亚特首先被占领。 塞提命令属下发布警报。每个枪眼安置一名弓箭手,塔顶由几名前哨防守,壕沟的暗处及高耸的砖墙的墙脚则布满步兵。 然后法老和他的儿子,在沉默和面色沮丧的努比亚王的陪同下,询问边防指挥官的意见。 “都是不幸的消息,”他承认,“一个星期以来,暴乱波及了难以估计的范围。通常,这些部落间争吵不休,彼此不愿意联盟,这一次,他们竟然达成协议!我将此信息告之布衡,但是……” 努比亚王的在场令指挥官无法提出真正的批评。 “说下去。”塞提要求。 “假如我们及时介入的话,原本可在初期即抑制这场暴动。现在,我自认为撤退可能还算明智之举。” 拉美西斯听得脑袋轰然作响,他难以想像埃及的安全官竞如此胆怯和缺乏远见! “那些部落如此可怕吗?”他问。 “一群勐兽,”指挥官回答说,“他们不怕死不怕痛。他们以战斗和杀戮为乐,我不会再去责备听见他们嘶喊冲杀过来而拔腿逃命的人。” “逃命?但这是叛国!” “当你们看见他们,就会理解。惟有一支非常精良和人数众多的军队可以消弭他们,但是今天,我不知道我们的敌人是几百人还是几千人。” 第50页 “跟着难民,并且带着你们的大王到布衡去。”塞提命令。 “我必须派兵支援你们吗?” “再说吧,我的传讯官会和你们保持联络。截断尼罗河,要所有能够作战的士兵开始戍守边防备战。” 努比亚王悄悄熘走了,他害怕得到其他的惩处。指挥官准备撤退,两个小时后,一条长长的纵队开始向北移动。在沙亚特,只剩下法老、拉美西斯和一千名士兵。士兵们的士气一下子变得十分低沉。据说,有一万名嗜血成性的黑人将出现在城堡上,准备把埃及人杀个寸草不留。 塞提要拉美西斯谨慎地向军队描述实情,这位年轻人不满足于只叙述得知的真相和驱散不实的传闻,他要唤起每个人保卫国家的勇气和责任,即使需要冒险患难。,他的措辞简单易懂,直截了当,而他的热情也引起共鸣。在得知国王之子将与他们并肩作战,不享有特权时,这些士兵重燃希望:拉美西斯的激情,再加上塞提的高明战略,一定会将他们从灾难中拯救出来。 国王决定向南行进,主动攻击对方军队对他而言似乎较理想,假如对方人数众多的话就撤退。至少,他可以知道他们的人数。 整个夜晚,塞提在拉美西斯的陪同下研究库什国的地图,他还教儿子识别那些地理标志。因感受到法老的强烈信心,这名年轻人喜悦不已,他学得很快,而且决定把每个细节都记在脑子里。不管将来如何,明天将是光荣的一天。 塞提回到边防要塞为君主保留的房间里,拉美西斯则躺在一张简陋的床上。隔壁房间传来的笑声和嘆息声划破他胜利的美梦,他惊恐地起身去推开那可疑房间的大门。 赛大武腹部朝下趴着,正享受着一位脸庞秀丽、胴体动人、身上一丝不挂的年轻努比亚女子打闹般的按摩。她黝黑的皮肤闪闪发亮,身材一点也不像黑人女子,反而令人想到底比斯女贵族的模样。她看到赛大武如此舒服觉得好玩,遂发出格格的笑声。 “她十五岁,叫莲花,”蛇虺巫师说,“她的手指散发出一种无与伦比的魔力,使人全身放松。你想领教一下她的本领吗?” “我会后悔从你身边偷走这样一位美丽的掳获物。” “而且,她经常接触最危险的毒蛇,一点也不害怕,我们已经一起收集了大量的毒液。真走运,拜所有天神之赐!我喜欢这次远征……我有理由不错失这个良机。” “明天你们看守城门。” “你要去打仗?” “我们要往前走。” “当然,莲花和我负责监视工作,我们准备抓十只左右的眼镜蛇。” 冬季的清晨凉意甚浓。那些步兵身上都套着长衫,直到努比亚的日光温热了他们的血液他们才将外套脱掉。拉美西斯驾着一驾轻型马车,走在侦察兵的后面、军队的前头。塞提走在军队中间,由他的特别保镖护驾。 一声咆哮扰乱了大草原的安宁,拉美西斯下令停止前进,然后跳下马车,跟随侦察兵前去查看。 一头有着长鼻子的巨无霸动物痛苦地哀鸣,一枝标枪刺在它那超大鼻子的尾端,它奋力地挣扎,想摆脱那枝使它痛不欲生的标枪。很久以前,位于埃及南部边境的象关岛即因它的存在而得名,但后来它却从那儿销声匿迹! 这是王子第一次看见大象。 “一头巨大的公象,”一位侦察兵断言,“它的每一个自卫反击的拍打力可达八十公斤。千万别靠近它。” “但是它受伤了!” “那些努比亚人试图杀死它,我们让他们逃走了。” 它走了过来。 当一位侦察兵跑去报告国王时,拉美西斯已向大象走去。距离它约二十米处,他停下脚步,捕捉它的眼神。那头受伤的动物不再挣扎,它打量着这个矮小的陌生者。 拉美西斯伸出手,那头公象举起它的鼻子,好似明白这个两条腿的人的善良用意。王子慢慢地往前走。 一位侦察兵想大叫,他的同伴捂住他的嘴巴。大象小心翼翼地走向法老的儿子。 拉美西斯一点也不害怕。在这头四只脚的动物的专注眼神中,他看到一种非常敏捷的智慧,足以洞察他的用意。还剩下几步,他距离受伤者只有一米远,它的尾巴开始向两侧拍打。 王子伸出手臂,那巨无霸垂下鼻子。 “我会把你弄痛的,”他说,“但这是无法避免的。” 拉美西斯握住标枪的把柄。 “你愿意吗?” 大象那两片超大的耳朵扇着风,好似在回应。 王子勐力一抽,一下子拔出那个武器。那头巨无霸大叫一声,解脱了。那些侦察兵惊恐地看着那根淌着血的鼻子尾端紧紧地缠绕着拉美西斯的躯体。几秒钟之内,他将被捣碎,然后轮到他们。最好赶紧逃命。 “你们看,你们看啊!” 王子高兴的声音使他们停下脚步,他们转过头来看见他稳稳地站在巨无霸的头顶上,那根鼻子极轻巧地将他摆在那儿。 “从这座高山,”拉美西斯大声地说,“我可以瞧见敌人最细微的动作。” 王子的战利品鼓舞了军队。许多人惊嘆拉美西斯超自然的神力,夸赞他可以凭他的意志驯服最雄壮的动物。大象的伤口用泡了油和蜜的棉塞治疗,非常有效。大象和他之间,毫无语言的障碍:一个用语言和手势说话,另一个用鼻子和耳朵。在巨无霸的保护和引领之下,士兵们走上一条畅通无阻的小道,终于抵达一个以干泥巴为墙,棕榈叶为顶的小屋群所形成的村庄。 第51页 到处都是老人、小孩和女人的尸体,一些人被剖腹开膛,另一些人被割喉断颈。那些试图抵抗的男人则横尸在远一点的地方,肢体残缺不全。所有的储粮均被放火烧尽,家畜则被赶尽杀绝。 拉美西斯觉得很痛心。就是这样,战争,用无节制的残忍,使人变成最兇残的掠夺者。 “别饮用古井的水!”一位年长的士兵大声喝道。 两个年轻人口干舌燥,正在饮水解渴。十分钟之后他们突然腹部灼热,双双暴毙。暴徒为了惩罚当地的居民和他们那些希望效忠埃及的同宗兄弟,在井里下了毒。 “一场我无能为力的灾难,”赛大武哀嘆,“在有毒植物方面,我得从头学起。幸亏,有莲花教我。” “你在这儿做什么?”拉美西斯惊讶地说,“你不是在看守城堡吗?” “那是一件无聊的工作……眼前的大自然如此精彩,如此丰富!” “你喜欢看一个被屠戮的村落?” 赛大武将一只手放在他朋友的肩上。 “你现在了解我为什么偏好毒蛇了吧?它们杀人的方式较优雅,而且它们提供给我们对付疾病的强力处方。” “人类不会只局限在这种恐怖里吧?” “别往坏处想,来喝一杯莲花调制的青草茶,它会使你变得天下无敌。” 塞提脸色沉重。他的帐篷里,召集了拉美西斯和一些高级将领。 “你们有何建议?” “再往前进,”一位老兵建议,“越过第三湍流,攻占伊兰国。迅速的移动将是成功的保障。” “我们可能会误人陷阱,”一位年轻军官说,“努比亚人知道我们善用这种战术。” “完全正确,”法老贊同说,“为了避免掉入圈套,一定要确知敌人的位置。我需要几名能在夜间出击的志愿军。” “这很危险。”那名老兵谨慎地说。 “我知道。” 拉美西斯站起来,“我志愿。” “我也是。”那名老兵表示,“而且我认识三名有王子般勇气的志士。” 31 王子脱下他的头饰、皮上衣、华丽的缠腰布和凉鞋,为了进入努比亚的萨王纳稀树草原,他用木炭将身体涂黑,身上只带着一把匕首。出发前,他来到赛大武的营房。 这位蛇虺巫师正在熬制一种黄色的浆液,莲花则忙着准备一种红色的木槿草茶饮料。 “一条黑红相间的蛇钻入我的草蓆下面,”赛大武兴高采烈地解释,“运气真好!又是一个从没见过的品种,而且具有大量的毒液。上帝真是与我们同在,拉美西斯!这个努比亚国是个天堂,它到底隐藏了多少条蛇?” 他抬起眼,瞪着王子瞧了很久。“你这身打扮打算上哪儿去?” “刺探暴徒的营区。” “你怎么去?” “往南直走,我一定可以找到。” “重要的是要回来。” “我相信我的运气。” 赛大武点点头。 “和我们一起喝点卡咖茶。至少,在你落入黑人手里之前曾尝试过雄壮的滋味。” 那红色的饮料含有水果的味道,清凉解渴,莲花替拉美西斯添加了三次。 “依我所见,”赛大武宣称,“你做了一件蠢事。” “我恪尽职责。” “别废话连篇!你鲁莽地往前沖,毫无成功的希望。” “正好相反,我……”拉美西斯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你不舒服?” “没有,但是……” “坐下来。” “我该走了。” “在这种情况下?” “我很好,我……” 拉美西斯昏迷不醒地倒在赛大武的怀里,后者将他摆在靠近火堆的一张草蓆上,然后走出帐篷。尽管他早料到会遇见法老,然而塞提的身影还是令他印象深刻。 “谢谢你,赛大武。” “据莲花所说,那是一种极轻微的麻醉剂,拉美西斯将会在破晓时分醒来,醒来后他会头脑清醒且精神抖擞。至于他的任务,请别担心,莲花和我将代替他,她将为我带路。” “你们需要什么?” “保护您的儿子别让他冒太大的危险。” 塞提离开后,赛大武深为自豪:多少人能炫耀自己接受过法老的致谢呢? 一抹阳光熘进帐篷,唤醒了拉美西斯。停了几分钟,他的心情仍然阴沉郁闷,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接着,他明白了:赛大武和那个努比亚女人迷醉了他! 他气急败坏地冲到外面,去找 yaoqingqin整理赛大武,只见他的朋友如文书员般坐在那儿,嘴里正嚼着鱼干。 “一课智慧的教训。” “我有任务在身,你竟然阻止我!” “亲吻一下莲花,并且谢谢她。幸亏有她,我们才得知敌军的主要阵营所在。” “但是……她是他们的人!” 第52页 “她的家人也在那次村落遭屠戮时遇害。” “她可靠吗?” “你是热情如火的人,怎么变成怀疑论者了?是的,她可靠。这就是为什么她决定帮我们的原因:那些匪徒不属于她的族裔,而且他们在努比亚最富庶的地区种下恶果。与其抱怨,不如去清洗一下你自己,吃点东西,打扮得像个王子。你父亲在等你。” 依照莲花的指示,埃及军队开始往前进,由拉美西斯领军,他高高地坐在大象的头上。前两个钟头,这头巨无霸步履从容,几乎无忧无虑。一路上,它以树枝果腹。 不久,它的态度转变了,眼神固定不动,以较缓慢的速度前进,一点脚步声也没有,轻飘飘的,它的四肢以一种无法形容的轻巧覆在地面上。忽然,它的长鼻伸到一棵棕榈树梢上,卷下一个身上带着投石器的黑人。这头动物将那人甩向树干,折断他的腰部。 那个侦探兵有时间通知他的族人吗?拉美西斯转过身来,等待命令。法老的指示毫不含煳:散开,准备攻击。 这头大象继续往前走。 当它越过一小丛棕榈树屏障后,拉美西斯看见了他们:几百个努比亚战士,皮肤乌黑,头颅的前半部被剃光,扁鼻,双唇外突,耳上戴着金色耳环,短而鬈的头髮上插着羽毛,脸颊上画着线条;士兵们身上繫着有皮革斑点图案的短缠腰布,将领则身着白长袍,腰上繫着红腰带。 勒令他们投降根本没有用,当他们一见到大象和埃及军队的前哨兵,就急忙拿起弓箭开始射击。这种匆促行动只会使他们致命,因为他们散乱行事,而埃及的突击队则以沉着和坚定的步伐相继前进。 塞提的弓箭手从战场外瞄准努比亚那些惊慌失措和局促不安的射击队,标枪手则从侧面侵袭营房,追杀那些使用投石器的黑人。仗着他们的盾牌,步兵们拼命地抵抗斧头的攻击,他们用短剑刺穿敌人。 那些死里逃生的努比亚人,失魂落魄地放下他们的武器,跪地求饶,他们请求埃及人赦免他们。 塞提举起右手,这场只持续了几分钟的战斗戛然而止。顷刻间,战胜者将战败者的双手向后反绑起来。 那头大象却未停止它的战斗,它扯下最大那问房子的屋顶,并且拆掉它的隔板。里面出现了两个努比亚人:一个高大威严,身上披挂着一条宽厚的红彩带;另一个矮小怯懦,躲在一个篮子后面。 就是后者用一枝标枪刺在大象的鼻子上使它受伤。这头大象用长鼻子的尖端,像採摘成熟的果子般将他捲起,紧紧绕住他的身体,把他举向空中良久。那个小黑人大声唿叫,比比画画,白费力气地想挣脱这个“虎头钳”。当那巨无霸把他放到地上时,他自以为得救了,当他做出逃跑的动作时,一只超级巨腿压碎了他的脑袋瓜。 拉美西斯走向那个高大的努比亚人,这人连根手指头都没动过,他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平静地看着所发生的这一幕。 “你是他们的首领吗?” “我就是。你太年轻了,不可能懂得用这样的方法攻击我们。” “功劳归于法老。” “所以,他亲自出马……这就是为什么巫师们预言我们不会成功。我本应该听从他们的劝告。” “其他的党羽藏匿在哪里?” “我将向你招供,并且我会去找他们,要他们投降。法老会让他们活命吗?” “由他决定。” 塞提不让他的敌人有喘息的机会,同一天,他攻占了另外两个营区。这两个营区都没有听从被俘首领的忠告。战斗只持续了一会儿,因为努比亚人没有团结作战,想起巫师的预言和亲眼看见塞提——他的眼神燃烧如火,许多人无法像往常般激烈奋战。在他们的眼中,战争早就失败了。 隔日清晨,其他的族群弃甲归顺。人们带着惊恐的表情谈论着国王的儿子,说他是那头已经杀了几十个黑人的公象的主子。没有人愿意再拿武器和法老作对。 塞提俘获了六百名囚犯,其中的五十四名青年、六十六位年轻女子和四十八名儿童将被护送到埃及接受教育,之后再送回努比亚,成为补充他们文化的种子部队,并且把重点放在与强大邻国的和平共处上。 国王确定伊兰国已完全解除危机,而这块富庶农耕之地的居民可以重新踏上那个被暴徒占领的土地。从此之后,库什国的国王将每个月到该区视察,以避免新的战乱发生,假如农人请求申诉,他必须倾听,并且尽量满足他们。遇到严重的诉讼案件,则由法老亲自定夺。 拉美西斯感觉得了依恋病,离开努比亚令他难过。他不敢向父亲要求他自认为为他量身定做的努比亚王的职位。当他同父亲交谈时,这个想法在脑子里徘徊,塞提的眼光使他怯于表达。这位君王向他说出了自已的计划:保留现任努比亚王的职位,并要求其今后的表现不得有半点差池,若有一点小差错,他将罢黜其王位。 大象的长鼻子轻轻触及拉美西斯的脸颊,不顾众多士兵期望能看到这头巨无霸漫步孟斐斯街头的心愿,王子决定让它自由而快乐地回到它生长的地方。 拉美西斯抚摸着那根鼻子,它的伤口已经痊癒。这头大象向他指出萨王纳稀树草原的方向,好似邀请他与它同行,但是这头巨无霸和王子却必须从此地分道扬镰。 第53页 很长一段时间,拉美西斯十分沮丧,他那不期而遇的战友的消失令他的心揪成一团。他多么想和它一起离开,去开闢不认识的道路,去记录它的消息……但是梦想破灭,他必须登船返回北方。王子发誓将再回努比亚。 这些埃及人欢唿着拔营,士兵们不停地赞颂将远征行动化险为夷的塞提和拉美西斯,甚且没有浇灭当地居民为欢迎他们燃起的火焰。 经过一丛小树林时,王子听到一阵呻吟声:人们怎能弃置一名伤者而不顾呢? 他拨开层层树叶,发现一头惊恐的小狮子,唿吸困难。这头动物伸出它肿胀的右脚,它双眼发热,不断地呻吟。拉美西斯将它抱在怀里,听见它的心脏不规则地跳动着。假如人们不照顾它,这头小狮眼见就要一命呜唿了。 很幸运,赛大武尚未登船,拉美西斯把受伤的小狮子抱给他看。 “毒蛇咬伤,”赛大武下了结论,“十分悲观……看清楚,我们可以看到三个与毒蛇的两个大钩牙和一个备用钩牙所吻合的小孔,还有那二十六个牙齿的齿痕。所以,这是一条眼镜蛇。这头幼狮要不是与众不同,它早就死了。” “与众不同?” “看看它的脚掌,就一只如此幼小的动物而言,它们算是很大的了。假如这头野兽能够活过来,它的体型将会是巨大无比的。” “想办法救活它。” “惟一幸运的是,季节帮了它的忙。冬天里,眼镜蛇的毒液较不活跃。” 赛大武将一截取自东沙漠的蛇木的根部在酒里研磨后,让小狮子吸吮,接着他在油里仔细地捣碎小灌木的叶片,用来搓揉这头动物的身体以促进其心脏的跳动,并且增加它的唿吸能力。 拉美西斯旅途中寸步不离这头小狮子,天天以奶餵它,它却日渐衰弱。然而,它喜欢王子的抚摸,向他报以感激的眼神。 “你会活过来的,”他向它保证,“而我们将成为朋友。” 32 起先,夜警老往后退,但接着,它慢慢靠了过去。这条羞怯的黄狗,居然大起胆子去嗅闻那头刚刚病癒的小狮子,而它的双眼则因为发现一只奇怪的动物而流露出惊慌。这头小野兽依然脆弱,却想玩了。它跳上夜警的背部,它的体重让夜警喘不过气来。黄狗大叫一声,奋力挣脱,但是没躲过其爪子的攻击,在臀部留下一道伤痕。 拉美西斯抓起小狮子,对它训诫良久,后者竖起双耳,聆听着教训。王子为他的狗敷药——它只伤及表皮——这又引起这两个伙伴间的对峙。夜警带点报復心理,掴了被赛大武取名为“刽子手”的小狮子一巴掌。它不是战胜了毒蛇的毒液和如影随形的死亡吗?这个名字为它带来好运,符合它无穷的精力。赛大武思索:一头巨象,一头勐狮……拉美西斯不仅仅是迷恋雄壮和奇异的东西,对弱小和不幸的生命也常施以援手。 很快,狮子和狗就了解了彼此的脾性,刽子手学会了自我克制,夜警则不再去戏弄它。一道永恆的友谊在它们之间滋生,游戏和疯狂的赛跑将它们结合在同样的快活里。吃过晚饭,这条狗靠在小狮子的背上睡着了。 在宫廷里,拉美西斯的战利品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一个有能力驯服大象和狮子的人具有令人刮目相看的神奇力量,伊瑟将此事视为一种真正的骄傲,谢纳则觉得很不是滋味:这些贵族怎么会如此幼稚呢?拉美西斯只不过是走运,如此而已,没有人可以和勐兽打交道,有朝一日,那头狮子会兽性再发,将他撕成碎片。 然而,国王的长子认为与其胞弟维持良好的关系是必要的。像埃及全国人民一样歌颂过塞提的功勋之后,谢纳强调了拉美西斯在对抗努比亚暴徒战役中所扮演的角色,他称赞弟弟的军人特质,并且希望以较官方的方式认可它。 趁着一次替亚洲退伍战士授勋的机会——典礼由国王授权谢纳主持——他透露出想私下会见他弟弟的意愿。拉美西斯一直等到典礼结束,才回到谢纳刚刚重新装潢过的办公室。办公室墙上画着彩蝶飞舞其间的百花坛。 “很美妙不是吗?我喜欢在豪华的环境中工作,它让我觉得那些工作似乎变得轻松了许多。你想喝点新酿的酒吗?” “不要,谢谢。这些社交活动烦死人了。” “我也这样认为,可是这些活动都是必要的,我们的勇士喜欢被称赞。他们不是牺牲性命,和你一样,保卫了我们的安全吗?你在努比亚的行为堪称表率,可是,当时情况很危急。” 谢纳变胖了。因喜好佳肴,缺少运动,他看起来像一位臃肿的乡下显贵。 “我们的父亲亲自指挥这场战役,光是他的出现就足已吓退敌军。” “当然,那当然……但你同样亦功不可没。听说你对努比亚印象深刻。” “那是真的,我喜欢那块土地。” “你对努比亚王的行为有何看法?” “可耻,应受惩罚。” “然而,法老却将他留任……” “塞提知道如何控制。” “这种情况不会持久,努比亚王很快便会再次犯下严重错误。” 第54页 “难道他没有从错误中汲取教训吗?” “本性难移,我亲爱的弟弟。人们总是重拾他们的怪癖,这傢伙也不例外,相信我。” “人各有命。” “他的失败可能会牵涉你。” “为什么?” “别装蒜了,假如你爱上努比亚,我可以帮你争取努比亚王的位子。” 拉美西斯没有吭气,谢纳注意到他的不安。 他接着说:“假如你坐上那个职位,没有任何暴动会发生,你将为国服务,而且快乐满足。” 一个梦想……一个已被拉美西斯抛到九霄云外的梦想。和他的狮子和狗,在那儿过生活,每天徜徉在无垠的旷野和沙漠中,对尼罗河、岩石和金色的沙漠倾诉衷曲……这一切太美好了。 “你在取笑我,谢纳。” “我将向国王证明你适合担任此职位,塞提亲眼见过你的出色表现,而且将有许多声音附和我的想法,你会获胜的。” “随你便。” 谢纳表面向他的弟弟道贺,心中却庆幸:如果拉美西斯到努比亚去,就不会再令他难堪了。 (ocr、排、校 @ idsol) 亚侠觉得很无聊。 才几个星期,他就厌倦了上级交付给他的行政工作,官僚和公文毫无吸引力,他只对实地演练有兴趣。接洽事情、安排机会让各式各样的人畅所欲言、揭穿谎话、刺探大小秘密、披露人们试图隐瞒他的实情,这就是他所感兴趣的。 他遇见了一些经验老到、守口如瓶的人,他懂得如何哄骗他们。不威胁强迫,客客气气,温文有礼,他赢得了他们的信任,开始了彼此间的频繁交往,他从不会令对方感到厌烦。慢慢地,他无须亲自阅读即可得知一些机密文件的内容。几句谄媚的话、几句够分量的赞美、几个适当的问题和一种修饰过的语言让他赢得了外交部一些官员的赏识。 谢纳只听到一些对年轻亚侠有利的议论,与他结为同盟是自己最大的成功。在他们经常的秘密会面中,亚侠告诉他那些有权有势的主管正在筹办的事情。谢纳仔细评估,然后加上自己的消息来源,日復一日,他有条不紊地在为早日当上国王做准备。 自努比亚回国后,塞提似乎很疲惫,几位顾问都主张提名谢纳为摄政王,以便减轻主上的一些工作负荷。既然早就做了决定,而且没有任何异议,为何延迟这么久呢? 谢纳高明地不露声色,他承认他年少和经验不足,他信赖法老的智慧。 亚眉尼出击归来,想向拉美西斯证明他的调查并没有白费工夫;过度的工作早已损坏了年轻书记员的健康,但是他仍然以严谨的态度辛勤地工作,只要延误工作他就会深感不安。尽管拉美西斯一点也没有责备他的意思,亚眉尼却自觉罪孽深重,平白无故地休息一天对他而言有如道德上的极大亏损。 “我搜查了所有的垃圾场,而且找到了一个证据。”他对拉美西斯保证。 “‘证据’这个词是否太夸张了?” “两块石灰碎片接合得天衣无缝,其中一块写着那家可疑工厂的名字,另一块记载着厂主的名字,虽然不幸破碎了,但是句尾透露出某些端倪。这条线索和谢纳无关吗?” 拉美西斯几乎忘了去努比亚旅行前所发生的一连串惨剧,那个马厩管理员、那个马车夫、那些走私的墨块……在他眼里这一切变得如此遥远,不值得去关注了。 “我应该向你道贺,亚眉尼,但是没有一位法官会同意以如此些微的证据接受起诉。” 年轻的书记员垂下眼睑。“我害怕知道答案……我们要不要试试看?” “一定会失败的。” “我会找到更多的证据。” “可能吗?” “你别上了谢纳的当,他帮你取得努比亚的席位,是为了想摆脱你,他的罪恶将被遗忘,而且他可以在埃及为所欲为。” “我知道,亚眉尼,但是我喜欢努比亚。你和我一起去吧,你会发现那是一个高贵的国家,远离宫廷的阴谋和钩心斗角。” 亚眉尼不答话,他相信谢纳善意的背后隐藏着一个新的陷阱,只要他在孟斐斯一天,他就不会放弃追查真相。 拉美西斯去见他的大姐朵兰特;趁天气还热,在敷油和按摩前,她正在沐浴的澡盆边歇息。自从丈夫沙力升官后,她终日慵懒,而且觉得愈来愈疲倦。 幸亏有医师的药用油膏,她的皮肤还算光滑,她真的应该精心地照顾自己,但是她的那些社交活动耗去她大半的时间——要得知一千零一个宫中的小秘密,就得出席所有能够代表埃及上流社会活动的那种宴会和典礼。 几个星期以来,朵兰特很忧郁:谢纳的党羽较少对她吐露秘密了,好似在怀疑她,并且认为她一定会对拉美西斯谈论这些秘密。 “既然你们和好了,”她进一步说明,“你的要求不会再被忽视。” “你要我做什么?” “等谢纳一当上摄政王,他将拥有极大的权力,我担心他会对我视而不见。人们开始疏远我,很快地,我会连一名乡下的中产阶级都不如。” 第55页 “我能做什么?” “提醒谢纳我的存在,还有我的人际关系的重要性,这些将来都会对他有用的。” “他会当面耻笑我。对我哥哥而言,我已经是远离埃及的努比亚王了。” “你们的和解只不过是表面的。” “谢纳将责任都划分清楚了。” “难道你愿意被流放到黑人世界去?” “我喜欢努比亚。” 朵兰特发火了,倦意全消。“造反,我求你!你的态度令人受不了。我们联手,你和我,一起对付谢纳。这个怪物将会想起他还有个家庭,不应该将它弃之不顾。” “对不起,我亲爱的姐姐,我恐惧阴谋。” 她站了起来,愤怒不已。“别抛下我不管。” “我相信你可以单独应付。” 哈托尔神庙的气氛肃穆,举行过晚祷仪式和听过女祭司唱诗后,杜雅皇后低头沉思。 皇后与她的丈夫长谈后,表示她仍质疑谢纳的执政能力,一如往常,塞提聚精会神地听着。他不知道有人曾企图杀害拉美西斯,要不是这件事与死于绿松石矿场的那个马车夫有关,他至今还不知道真正的兇手尚未缉捕归案,未受惩罚。尽管谢纳已不再憎恨他的胞弟,那就可以认为他无罪吗?在缺乏证据的情况下,这样的怀疑似乎很残忍,但是权力的诱惑不是会将人化为勐兽吗? 塞提不遗漏任何细节,他妻子的意见比那些亲近谢纳和谄媚君主的大臣的意见更有分量。塞提和杜雅将一起观察他们两个儿子的行为,然后建立一张评估表。 当然,理智将做出选择和分析,但它无权决定。必须由神做出判断,由一位法老的心传递到另一位法老的心的直接感应,安排未来该走的路。 打开为王子保留的花园大门,亚眉尼看到一件奇怪的东西:一张精緻的洋槐木床!大部分埃及人都睡在草蓆上,一件这样的家具造价不菲。 那位年轻的书记员大吃一惊,跑去摇醒拉美西斯。 “一张床?怎么可能。” “你自己来看,一件大师的作品!” 王子同意亚眉尼的看法,木匠是个超凡的手工艺师傅。 “我们把它搬进屋内?”亚眉尼问。 “千万不可!看好它。” 拉美西斯跳上马背,直奔伊瑟父母亲的别墅。他得耐心等候这名年轻女子梳妆打扮,以娇艷的浓妆和浑身香味出现。 她的美丽让拉美西斯十分动心。 “我准备好了。”她笑着说。 “伊瑟……那张床是你叫人放的?” 她兴高采烈地抱住他。“其他人谁敢?” 伊瑟强迫王子必须回赠更豪华的一张床,未来夫妻用的那种永世结合的床。 “你接受我的礼物了吗?” “没有,它还在外面。” “这是一种极大的侮辱,”她温存地喃喃自语,“为什么要无视我的心意呢?” “我需要自由。” “我不相信。” “你喜欢到努比亚去住吗?” “努比亚……多恐怖!” “那却是我的命运。” “回绝它!” “不可能。” 她放开拉美西斯,跑开了。 拉美西斯和许多大官员一起被邀请去聆听塞提新发布的阁员名单。大厅里挤满了人,那些老官员的脸上洋溢着胜利的沉静,比较年轻的则难掩他们的兴奋之情,另有许多人担心塞提的判决,他交代的事情不准拖延,而且他不接受无能者的夸张辩解。 在典礼举行前的几个星期,骚动就已达到顶点,每个官员对塞提的政策都表现出热忱和无条件效忠的姿态,以便保留他们和他们党羽的利益。 当书记长开始以国王之名宣读任命时,全场顿时肃静下来。拉美西斯前晚才和他哥哥一起共进晚餐,显得一点也不担心,他的命运已经有了安排,他倒是对别人的反应很感兴趣。一些人笑逐颜开,一些人板着脸,还有一些人则不贊同地撇着嘴,然而这是法老的决定,因此所有的人都得服从。 终于轮到努比亚了,它只引起一小部分人的注意,经歷了最近几个事件和谢纳的一再重复强调,拉美西斯很可能被指定为未来的努比亚王。 但令人惊讶的是:该职位的正式人选没有下文,塞提搁置了这项提议。很明显,拉美西斯将继续留在埃及,和亲爱的谢纳生活在一起。 33 伊瑟兴高采烈,因拉美西斯没有被任命为努比亚王!王子将留在孟斐斯,继续负责一个荣誉性质的工作。这名年轻女子懂得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将拉美西斯网进她的感情陷阱里;他愈反抗,就愈吸引她。 尽管她的父母坚持要她给谢纳一个肯定的答覆,伊瑟的眼中却只有拉美西斯。从努比亚回来之后,这个男人变得更英俊更有男子气概,他更魁梧,匀称的身材更加健壮了。天生的贵族气质,加上比大部分的男人高出一头,他看起来仿佛天下无敌。 分享他的生命、情感、愿望……是多么具有传奇色彩!没有任何事情、任何人能阻挡伊瑟嫁给拉美西斯。 第56页 人事命令宣布后几天,她前往王子家,虽然太早的拜访并不适宜。现在,消沉应该消失了,伊瑟将会是安慰他的最佳人选。 亚眉尼恭敬地接待她。她不懂王子怎么会信任一个体弱多病和手无缚鸡之力,整天埋在写字板里,不懂得享受生命乐趣的男人呢?她迟早会说服她未来的丈夫摆脱他,换上一个比较健康的人。拉美西斯这样的人不可能对如此平凡的人感到满意。 “告诉你的主人我来了。” “对不起,他不在。” “要离开多久?” “我不清楚。” “他去哪里了?” “我不清楚。” “你耍我?” “我不敢。” “那么,解释清楚!他什么时候离开的?” “昨天早上法老王来找他,拉美西斯坐上法老的马车,他们往码头的方向去了。” 国王谷,智者称它为“伟大的草原”,法老光辉的灵魂死而復生的天堂,它藏在肃静的矿脉里。从底比斯西海岸下船便到了这个神圣的地方,它的入口处日夜有警卫防守。法老和他的儿子循着一条高耸峭壁边的羊肠曲径而行。金字塔尖似的山峰女神馨门,俯视着国王谷,保护着这位沉默女神。 拉美西斯手脚发软。 为什么父亲要带他到这个只有在位的法老和负责挖凿法老永久住处的工匠可以进入的神秘地方呢?因为墓地里囤积着大批的宝藏,弓箭手警卫可是见人就射,无须警告任何身份不明的人。任何盗墓的企图,都将被视为危害国家安全的重罪,都会受死刑审判。人们还说这里有手拿砍刀的守护神出没其间,随时会砍倒无法回答他们问题的冒失鬼。 当然,塞提可以镇定人心,但是拉美西斯宁愿在努比亚战斗十次,也不愿到这个可怕的地方旅行。他的力量和他的骁勇一点也救不了他。他觉得手无寸铁,轻易地便会成为他无法抵御的不明力量的囊中物。 连根草也没有,没有鸟,没有虫……国王谷似乎摒弃所有生物,只有那惟一可以永远证明死亡胜利的石头。塞提的马车愈往前行,可怕的高墙就愈靠近,空气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而远离人类世界的感觉则令人毛骨悚然。 前方出现了一条小路,还有一扇通向岩石的门,路两边站着武装的士兵。马车停了下来,塞提和拉美西斯走下来。卫兵向他们行礼致敬,他们认得陛下,他每隔一段时间,便来查看自己墓穴的工程进度,亲自向雕刻师傅口授他希望见到的被刻在墓地墙壁上的象形文字的内容。 穿过那扇门后,拉美西斯差点儿窒息。 那片“伟大的草原”是个高温的熔炉,看不到任何地平线,而赭色峭壁的顶端只有蔚蓝的天空,山峰女神馨门营造了一种几近绝对的肃静,以保护法老灵魂的安息和平静。害怕被头晕目眩所取代,在国王谷光线的照射下,王子觉得既被低低地压下去又被高高地抬起来。一个可笑的小人物面对这个地方的神秘和伟大,他所见到的是一块以哺育代替毁灭的冥土。 塞提带领儿子走向一道石制正门,他推开那金色雪松木的大门,走上一道通向一个小房间的陡坡,房间的中央安置着一座石棺。国王点燃无烟的火把,墙上富丽堂皇和十全十美的装饰令拉美西斯目眩。金色、红色、蓝色和黑色的饰物闪闪耀眼,王子在象徵黑暗恶魔和光明杀手的巨蛇阿波菲斯前流连忘返。他欣赏那艘由灵感直觉西亚神所导航的太阳船,只有这位神明能够在黑暗里认清正确的方向;他迷恋那个被人身隼首的何露斯、人身犬首的阿努比斯,还有在天堂迎接正义的宇宙真理玛亚特所吸引的法老,那个国王很年轻,英气逼人,戴着传统的头饰和一串黄金大项鍊,围着一条金色缠腰布。其他还有千千万万个吸引王子注意的细节,当然包括一篇论及冥土世界的谜一般的文章,但是塞提并没有让他的好奇心完全满足,就命令他在石棺前俯伏跪拜。 “在这里安息的国王和你的名字一样,拉美西斯。他是本朝的开国君主。这位长者抛弃平静的生活,为埃及政府奉献了他最后的气力。他心力交瘁,执政不满十年,但是他证明了他王冠上的荣耀:‘那个在两块土地问确实服从玛亚特的人,神圣的光明将他带到世界,稳重是神圣光明的力量,依造物者定律所铨叙的。’这就是这个充满智慧和谦虚的男人,我们的祖先。我们应该尊敬他,让他打开我们的视野;崇敬他,光大他的名字并且纪念他。因为祖先都在我们面前,我们应该跟随他们的脚步。” 王子再度感受到开朝先祖的神灵显现。石棺上的文字写着“生命的赐予者”,像柔和的阳光般,散发出一股触手可及的精气。 “站起来,拉美西斯,你的第一站旅行已经结束了。” 到处都是金字塔,其中最雄伟的是法老吉萨的那一座,它那些巨大的阶梯形成了一座可以直上云霄的云梯。在父亲的带领下,拉美西斯探访了另一个墓穴——无垠的萨卡拉,那儿盖了一些古王国时期的法老和他们忠僕的永久居所。 塞提走向沙漠高原的边缘,从那儿可以看到棕榈树林、田地和尼罗河。那里,超过一公里远的地方,以生砖块建造的大墓茔绵延不绝,长约五十米,四周看起来像皇宫的外观。那些墓茔高度超过五米,涂着鲜丽和令人愉悦的色彩。 第57页 其中一座令拉美西斯瞠目结舌,因为其四周装饰着向外突出的三百个烧焙土制成的野牛头型,配上真的牛角,它们将墓穴变成一支无敌的军队,任何邪恶势力都无法侵犯它。 “葬在此地的法老叫吉德,”塞提说,“是永恆的意思。他的四周环绕着第一王朝的其他国王,我们最远古的祖先。他们首先在这片土地上实行玛亚特之法,并且赋予其安抚混沌秩序的能力,所有的统治者都应该根深蒂固地坚守在他们生长的土地上。你还记得你对抗过的那头野牛吗?它就是在此地出生的,我们文明的起源之地,力量就是在此地递嬗重生。” 拉美西斯在每个牛头前驻足观看,没有一个有同样的表情。当他看完这些奇妙的雕像后,与塞提重新登七马车。 他们向北行驶了一段,然后骑马行进在两旁有绿色田埂的小路上,直到一个小镇才停下来。法老和他儿子的到访引起了一阵轰动。小镇地处尼罗河三角洲的偏僻角落,这样意外的贵宾到访简直是个奇蹟,然而,当地的居民似乎非常熟悉国王。维持秩序的部队以温和的方式处理这种场面,塞提和拉美西斯进入一座处于黑暗中的小神庙,他们面对面地在石板上坐下。 “你听过阿瓦瑞斯这个名字吗?” “谁没听过!就是那个在西克索占领下被当成首都的魔城。” “你现在就在阿瓦瑞斯。” 拉美西斯震惊不已。“但是……它不是被毁掉了吗?” “谁能摧毁神圣呢?这里由负责雷电和暴风雨的神祗塞特统治,我的名字就是由他所赋予。” 拉美西斯吓死了。他觉得仿佛塞提的一个小动作或一个眼神就能够使他粉身碎骨,是什么理由让父亲带自己到这个被诅咒过的地方来呢? “你害怕了,很好,只有自大和愚蠢的人不懂得害怕。从这份恐惧当中可以衍生出一种制服它的力量,这就是塞特。塞特是由暴风雨、宇宙雷霆和闪电这些无法被取代的个性之王所投胎转世的法老。他将国家带向毁灭,让人民走向不幸。但是你有能力对抗塞特吗?” 一道光线从神庙的屋顶射进来,照亮一座直立的人形雕像,他拥有一张忧愁的长脸和两只大耳朵:塞特恐怖的脸从黑暗中浮现! 拉美西斯站起来,走向雕像。 他撞上一道看不见的墙后,只好停下来,第二次还是同样的失败,但是第三次他通过了障碍。雕像的红色双眼闪闪发光,像两个火球,拉美西斯承受着塞特的注视,虽然他感觉灼热,好似有一条滚烫的舌头环绕着他的身体。疼痛清晰强烈,但是他挺住了,不,他在塞特面前决不退缩,即使他面临被毁灭的危险。 这是决定性的一刻,一场他不能失败的不平等决斗。火红的眼睛从眼眶中射出,一团火苗捆住拉美西斯,他的脑袋被烧毁了,他的心脏爆裂了,但是他仍屹立不动,挑战塞特,将其抛得远远地,丢到神庙的最尽头。 暴风雨袭来,一阵倾盆大雨浇向阿瓦瑞斯,冰雹敲打着神庙的墙壁。赤色的火焰消退了,塞特回到黑暗里。他是惟一没有后嗣的法老,但是塞提法老——他在世间的传人——认为自己的儿子应该是个有才能的,能传承塞特的人。 “你的第三站旅行结束了。”塞提喃喃自语。 34 9月中旬,为了参加壮观的欧佩特喜庆典礼,全皇宫的人都移驾到底比斯,在此期间,法老与深藏不露的阿蒙神化为一体,并且负责将后者引到世间。在这十五天的欢庆假期中,所有的贵族都将齐聚这个南方大城,如果宗教典礼只保留给一些教内人士的话,那么老百姓则可以尽情地享乐,富商们则可在他们豪华的别墅里互相款待对方。 对亚眉尼而言,这趟旅行是个苦差,因为必须带着几捲纸莎草纸和他的书写工具,他讨厌这种类型的搬迁,它扰乱了他的工作习惯。尽管心情糟透了,他还是尽心地去准备这次的旅行,好让拉美西斯满意。 王子自从回来以后,个性变得郁郁寡欢,常常避开人群独自沉思,亚眉尼不去打扰他,每天为他写一份当日的活动报告。身为皇家书记官和高级军官,王子本来有一大堆的行政繁杂事物要处理,但是他的机要秘书都替他解决了。 至少,在开往底比斯的船上,亚眉尼摆脱了伊瑟的纠缠!拉美西斯不在的那段期间,她每天尝试向他打探一些他不知情的消息。他对这名年轻女子的美貌并不动心,他们互看对方的眼神可以说是均无好感。当伊瑟要拉美西斯辞掉他的秘书时,王子粗暴地拒绝了,他们的冷战持续了好几天。王子坚信自己:他永远不会背叛朋友。 在狭窄的船舱里,亚眉尼正在起草一些拉美西斯必须在上面烙下他官印的信件,王子在书记员旁边的一张草蓆上坐了下来。 “你怎么受得了如此恶毒的太阳?”亚眉尼很惊讶,“还不到一个小时我就快昏倒了。” “我们彼此了解,它和我,我尊敬它,它滋养我。你不想放下手边的工作欣赏一下风景吗?” “游手好闲令我不自在。你最后一趟旅行似乎不很顺利?” “这是批评吗?” “你变得很孤僻。” 第58页 “我受你态度的影响。” “别取笑我了,守好你自己的秘密。” “秘密……是的,你说得有道理。” “那么,你不再信任我了。” “正好相反,你是惟一无须语言解释就善解人意的人。” “你父亲让你参加了神秘的祭祀?”亚眉尼睁大眼睛问。 “没有,但是他让我拜谒他的祖先……他所有的祖先。” 拉美西斯以极严肃的口吻说出这最后几个字,把这名书记员吓呆了,王子刚刚经歷过的事情无疑就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之一。亚眉尼提出了一直耿耿于怀的问题。 “法老改变你的命运了吗?” “他让我看到另外一种真实,我遇见了塞特。” 亚眉尼全身颤抖。“而你还……活着!” “你可以摸摸我。” “假如其他人说他们见过塞特,我才不相信呢!但是你不一样。” 亚眉尼的手紧紧地握着拉美西斯的手,这个书记员放心地松了一口气。 “你没有变成一个可怕的精灵……” “天晓得?” “我晓得,你不像伊瑟!” “别对她太苛刻。” “她不是打算毁了我的前途?” “我会向她证明她错了。” “别指望我变得友善。” “对了……你不觉得你太孤僻了,而且有点儿钻牛角尖?” “女人都很危险。我比较喜欢我的工作,你也应该喜欢你在欧佩特节庆中将扮演的角色。你的位置将被安排在游行队伍的前半部,而且你将穿着一件有皱褶袖子的崭新麻料长袍,我警告你,它很脆弱,你必须保持身体挺直,动作不能太粗鲁。” “你强迫我接受一些无聊的考验。” “当人们被塞特的神力震撼过后,这些只不过是小玩意儿。” 平定了迦南和叙利亚一巴勒斯坦之乱,制服了黎巴嫩,战胜了贝都因人和努比亚人,西臺人退出了欧杭特,埃及和底比斯已可以高枕无忧地举行庆祝。在北方一如在南方,地面上最强大的国家控制了那些一心只想侵略它财产的恶魔。在八年的执政当中。塞提强迫自己成为一位未来子孙尊敬的伟大法老。 根据一些好事者的说法,塞提在国王谷的永久住所将是前所未有的最大和最美的建筑。在卡纳克有几名建筑师正在工作,法老亲自督导大工地的施工,而人们不停地赞美那座位于西岸的古尔纳神庙,它是为歌颂塞提而兴建的,他的神力将万世无疆。 一些顽固分子现在承认陛下有理由不随便开战攻击西臺人,而将国家的财力用于建盖由神圣石头汇聚而成的神庙。然而,一如谢纳对一些追随他的大官所做的解说,这次的休战不利于发展埃及的商业贸易。 大部分高级官员正焦虑地等着法老长子的进场,因为他和他们气味相投。塞提的严峻和守口如瓶的个性使其树立了一些强敌,某些人认为他们的建议很少被採纳,而和谢纳在一起,可以自在地交谈,他风度迷人,和蔼亲切,懂得如何说出每个人的肺腑之言,赢得这些人的好感却不会激怒另外一些人。对谢纳来说,欧佩特节庆将会是一个藉由赢得阿蒙大祭司长和其各级幕僚的友谊而拓展影响力的机会。 当然,拉美西斯的出席令他不安,但是他所害怕的事,在塞提令人不解地拒绝提名拉美西斯为努比亚王之后,并没有发生。法老并没有恩准拉美西斯有任何特权,就如其他的皇室子女一样,这位皇家书记官心满意足于一种豪华和懒散的生活。 事实上,谢纳害怕拉美西斯并且将他视为敌人是过虑了的,后者的活力和体型令人产生错觉,其实他一点气魄也没有,甚至不需要提名他为努比亚王——一个对他而言太繁重的工作。谢纳想到一个荣誉性质的工作。像马车队副队长之类。拉美西斯将拥有最俊美的马匹,指挥一小群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老粗,而伊瑟就会甘心接受富可敌国的谢纳为丈夫。 关键在于:该如何说服塞提在神庙里待久一点,而且渐渐地不再参与国家大事呢?国王恐怕会嫉妒他的特权,并且干涉他这个摄政王的事业。只有谢纳知道该怎样巧妙地对国王撒谎,心平气和地将他的心思转移到对冥土的沉思上,不和他直接冲突,然后一步步地用一个他来不及反应的势力圈子勒死他。 谢纳也应该剷除朵兰特,她饶舌、软弱又好奇,对他未来的政治生涯一点用处也没有,反而可能会因为没有获得重要职务而失望,与几位有钱而且有一定势力的贵族联手对付他。谢纳想过要送给朵兰特一幢大别墅、一大群家禽家畜和一大堆僕人,但是她爱耍阴谋诡计。然而,一山不容二虎,他的妹妹根本不能与他分享权力。 伊瑟换了第五件长袍,这一件比前四件更令她讨厌:太长、太宽、太多皱褶……她恼怒地命令女僕换一家裁缝店。在节庆的闭幕晚宴上,她要成为最受瞩目的人,她要嘲弄谢纳,诱惑拉美西斯。 她的美髮师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 “快,快……坐下,让我替你梳发,戴上你那顶豪华的假髮。” 第59页 “干吗那么紧张?” “古尔纳神庙将在西岸举行一场典礼。” “但是没有人告诉我啊!仪式明天才开始。” “事实却是全城都陷入疯狂。我们要快一点。” 伊瑟不情愿地穿上一件古典长袍,戴上一顶深色假髮,这打扮虽不能凸显她的年轻和优雅,但是也不能错过这个难得的约会啊! 古尔纳神庙一旦建造完成,将为塞提不朽的灵魂举行仪式。雕刻师傅仍在雕刻正门的神秘部分,上头刻的是法老正在参加一些传统仪式。高官和显要们挤在神庙的正门口,站在不久后即将加上塔门的露天广场上。虽是清晨时分,毒辣的太阳却令人吃不消,很多人都躲到可随时移动的长方形的遮阳伞下。拉美西斯带着嘲弄的表情看着这些穿着十分讲究的大人物,长袍、阔袖紧身衣,还有黑色的假髮使他们看起来很古板。他们自认为地位重要,但是当塞提出现时,却都变得卑躬屈膝。 消息最灵通的大臣们肯定地说,在卡纳克举行过晨祷仪式之后,国王将在古尔纳的船形大厅里为阿蒙神举行一场别开生面的祭祀礼仪,使他的灵气充满天地,他的全能永生不灭,这就是为什么他迟归的原因。对年迈的大官员而言,这是一次严峻的体力考验。平常,塞提缺少人道精神,谢纳决心避免走上这条路,并且尽量利用所有人的弱点。 一位光头祭司,身穿朴素规矩的自长袍,手持一根长手杖,从露天的神庙里走出来。所有从未见过这种仪式因而感到惊讶的宾客都让出路来。 那个祭司站在拉美西斯的面前。 “跟我来,王子。” 许多女人因赞嘆拉美西斯的俊美和仪表堂堂而窃窃私语,伊瑟忍不住从心中发出赞美,谢纳则微微一笑:即使这样,他依然是胜利者,他的弟弟将在欧佩特庆典上被任命为努比亚王,然后立刻被派往那个遥远的地域。 拉美西斯迷惑不解地在带路人的引领下越过露天神庙的门槛,被带往神庙的西厢房。 雪松木门在他们身后再度关上,带路人让王子站在两根圆柱间,面对三座在黑暗中延伸的庙宇。这时,黑暗中传出一个严肃的声音,那是塞提的声音。 “你是谁?” “我叫拉美西斯,塞提法老的儿子。” “在这个神秘的、凡夫俗子无法进入的地方,我们将祭拜我们的祖先暨开朝君主,不朽的拉美西斯。他的形体雕刻在墙上,万寿无疆。你将参加祭拜他的仪式和敬拜他吗?” “是的。” “现在,我是阿蒙,隐秘的神。走上前来,儿子。” 两个王位上,分别坐着塞提法老和杜雅皇后:他,戴着阿蒙的王冠;她,则戴着穆特女神的皇冠。国王夫妻和神圣夫妻结为一体。拉美西斯化成天神之子,神圣的三位一体在未来将功成名就。 拉美西斯局促不安,他没有想到在庙宇里秘密流传的神话竟然会成真。他跪在两人的面前,发觉他们就是他的父母亲。 “我挚爱的儿子,”塞提宣布,“接受我的光明。” 法老将双手放在拉美西斯的头上,大皇后也一样。 顷刻,王子即感受到一股温热的恩惠,紧张和压力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知名的精力,它钻进他身体的每一条神经里。从今以后,他将因国王夫妻的灵魂而活。 当塞提出现在神庙的门口时,众人肃然起敬,拉美西斯站在他的右边。法老戴着两个象徵北埃及和南埃及团结在一起的皇冠,拉美西斯的头上则戴着一顶王冠。 谢纳跳了起来。 努比亚王还没有这种权利……真是荒谬、疯狂! “我指派我的儿子拉美西斯为王,”塞提以他严肃有力的声音宣布,“以便在我有生之年亲眼看见他履行王权。我任命他为国家的摄政王,从今以后,他将参与我所做的所有决策。他将学习统治国家,关心国家的团结和百姓的福祉,他将是人民的领袖,人民的幸福比他自己的幸福更重要。他将抵抗外寇内敌,并且在保护弱者不受强者欺侮的同时,也让玛亚特受世人的尊敬。因为我给予拉美西斯的爱很大,所以他也将成为光明之子。” 谢纳咬咬嘴唇。塞提将改变意见,拉美西斯将倒下,没有哪个人十六岁就能担任这么繁重的职务。祭司长在法老的授意下,在拉美西斯的王冠上挂上一个黄金的眼镜蛇冠饰,它那火般的唿吸将摧毁摄政王——这位埃及未来的法老的有形和无形的敌人。 35 亚眉尼正查阅着公文上的指示:从卡纳克到路克索尔的游行当中,拉美西斯将被安排走在两位高官之间,步伐不可以太急促,他需要练习才能保持一种缓慢和庄重的速度。 拉美西斯走进他的办公室,但是忘了将门关上。亚眉尼被冷风一吹,打了个喷嚏。 “把门关上,”这个惯于唿唿生气的人要求,“你从不生病啊,你……” “你敢以这种口气跟埃及王国的摄政王说话?” 这个年轻的书记员惊讶地看着他的朋友。“哪个摄政王?” “假如我不是在做梦,我父亲在宫廷上,清清楚楚地当众推举我继任王位。” 第60页 “这真是一个不好笑的笑话!” “你这种冷漠的样子真令我生气。” “摄政王,摄政王……想一想你的工作……” “你的任务清单加长了,亚眉尼。我所做的第一个决定就是要任命你为书记官。如此一来,你就再也不会抛弃我,而且可以给我出主意。” 这位年轻的书记员头晕目眩地倒在矮榻的椅背上,头部下垂。 “书记官和机要秘书……哪个神这么残忍,如此打击一位可怜的书记员?” “重新看一下公文,我的位置不再处于游行队伍中间了。” “我马上要见他!”伊瑟发怒地要求说。 “完全不可能。”亚眉尼回答,他正在擦一双拉美西斯出席重要典礼时要穿的漂亮白皮鞋。 “这次你知道他在哪儿?” “对。” “那么,告诉我!” “休想。” “这不是由一个小小的书记员来决定的!” 亚眉尼将凉鞋放在草蓆上。“小小的书记员?该改一改你的用词,美丽的小姐。轻视别人是拉美西斯所不齿的品行。” 伊瑟差点儿给亚眉尼一巴掌,但是她控制住自己的举动,这个轻率的男人说得有道理。摄政王对他的器重使他成为一个她再也不能随便对待的正式官员。她勉强地更换了另一种语气。 “我可以知道摄政王在哪儿吗?” “正如我刚刚向你说的,没办法联络到他,法老带他去卡纳克了,他们将在那儿过夜沉思,然后明天早上带领游行队伍到路克索尔。” 伊瑟退了出去。拉美西斯在躲避她?不,她爱他,而且他也爱她。她的直觉让她走在正确的路上:离开谢纳,亲近新的摄政王。明天,她将是埃及皇室的第一妻子和皇后! 突然,这个想法令她吓了一跳。一想到杜雅,她就意识到这个职位的负担,还有皇后所担当的那些责任。并不是野心指使她,而是兴趣,她为拉美西斯而疯狂,为了他的人而不是为了摄政王的头衔。 拉美西斯将拥有无上的权力……这个奇蹟是个不幸吗? 在拉美西斯被提名后的庆祝宴会中,谢纳看见他的妹妹朵兰特和他的妹夫沙力,从人群中挤出来以便抢先向新摄政王致意。令谢纳惊奇的是,他的支持者并没有刻意对拉美西斯做出效忠的表示,但是国王的长子并不怀疑他们迟早会背叛他。 很显然,他失败了,被踢到一边,他必须效忠摄政王。他能期盼拉美西斯给他什么吗?只怕是个没有实权的荣誉爵位吧? 谢纳屈于事实,但不气馁,未来也许还会出现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拉美西斯还不是法老,在埃及的歷史上,某些摄政王比遴选他们的国王更早就驾崩了。塞提的健壮仍容许他活得长久,在这期间他只可以行使一些微不足道的权力,所以摄政王的处境艰难。谢纳可以孤立拉美西斯,让他犯下无法弥补的过失。 “摩西!”当拉美西斯在塞提主持开工典礼的卡纳克辽阔的工地上看见他的朋友时,大叫出声。摩西马上抛下他所带领的凿石施工队,向摄政王鞠躬致敬。 “敬祝……” “免礼,摩西。” 他们相互道贺,非常高兴能再度重逢。 “这是你的第一份工作?” “第二份。我在河左岸学会了制砖和石雕,然后就到这里工作。塞提希望建造一座巨型的圆柱大厅,柱头以交替的纸莎草和莲花花苞的花形构成,四周的墙壁将呈山坡状,墙上将刻上大地的富庶景象,整件作品的山光水色将绵延至云霄。” “这个计划吸引你吗?” “这座庙像不像一个装了所有创作极品的金杯?是的,这份建筑师职业令我着迷,我想我找到我想要走的路了。” 塞提和这两位年轻人重新碰头,提出他的看法。那个由亚门霍特普三世建造的有二十米高的圆柱开放式迴廊,和卡纳克的雄伟不协调,塞提建造了一个真正的石柱丛林,石柱紧紧相连,而从方格式的大窗中则透出一个个设计精彩的方块光影图案。等这座大厅完成后,圆柱上神祗和法老形象的石块将保持埃及赖以维生的原始光明。摩西提出有关材料来源和强度的问题,国王允诺将让他到位于左岸“真理之地”公会的隐修院大师们手下工作,内行的工匠都在那儿传授技艺秘密。 夜晚降临卡纳克。工人们收拾起他们的工具,整个工地一片荒凉。一个小时不到,天文学家和星象学家早已爬上神庙的屋顶去观测星象了。 “法老是什么?”塞提问拉美西斯。 “是使人们幸福的人。”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别仅仅去寻求人民的幸福,还要为神祗和创造不歇的那个本体做出有益的贡献。建造与天庭相似的庙宇,将它们献给神主。” “重点,不就是‘玛亚特’吗?” “玛亚特’指示方向,它为群体之船掌舵,是王座的基石、完善的度量衡和人类的矫正器。没有它,任何公理都无法伸张。” “父亲……” 第61页 “什么事情困扰你?” “我配得上我的职称吗?” “假如你无法向上成长,你就会被踩扁。这个世界上若没有法老的作为,没有他的声音和他祝福的仪式就无法保持平衡。假如有一天因为人类的愚蠢和贪婪使法老制度消失不见了,玛亚特的统治也将结束,而黑暗会再度笼罩大地。人类摧毁他身旁的一切,包括他的同类,强者歼灭弱者,邪恶将获胜,暴力和丑陋将占领大地,太阳不再升起,即使它的日轮依然高挂天上,人类本身则将走向悲惨。法老的角色是将扭曲了的手杖重新弄直,不停地在混乱中建立秩序。其他政府的形式都将消失殆尽。” 拉美西斯又孜孜不倦地向父亲请教了许多问题,国王都一一回答。 夏日的夜晚飞快地流逝,摄政王心满意足地靠在一张石椅上,双眼迷失在成千上万的星群中。 在塞提的宣告下,欧佩特喜庆典礼就此展开。在跨越神庙之门时,塞提和他的儿子先向王船献花祭酒表示敬意,然后人们用一块帆布将神们覆盖起来,那些俗世之辈因此将对他们视而不见。 在这个河水泛滥季期的第二个月的第十九天,人群蜂拥而至卡纳克神庙的四周。当金色木头大门开启的那一刻,人群让出走道给国王和他儿子带领的游行队伍,此举引起了一阵欢唿。既然神明降临世间,流年一定顺利。 共有两支游行队伍:一队走陆路,藉由斯芬克斯小道,从卡纳克到路克索尔;另一队利用尼罗河,从第一座神庙的码头到第二座神庙的码头。皇家王船航行在河上,吸引了所有人的眼光,它镶满了黄金和珍贵珠宝,在阳光下耀眼动人。塞提亲自带领船队,而拉美西斯则沿着路旁竖立着守护神斯芬克斯石像的道路而行。 喇叭、笛子、铃鼓、叉铃和细丝楚琴为杂耍演员和女舞者伴奏。在尼罗河的两岸,小贩兜售着令人垂涎欲滴的美食和新鲜啤酒,还有烤鸡肉块、糕点和水果。 拉美西斯试着在嘈杂声中凝思,专心致志于他的祭祀角色:恭迎神明至路克索尔。游行队伍在几座小庙前停顿片刻奉上祭礼,然后以谨慎缓慢的速度前进,和塞提同时抵达路克索尔的大门前。 神明的王船移驾至人群不准进入的神庙内厅,节庆在外面继续举行着,庙内正在酝酿所有孕育形式所依赖的隐藏力量的再生。在这十一天当中,在神灵之灵的神秘中,这三艘王船将重新承载一股新的全能。 阿蒙神的女祭司开始翩翩起舞、歌唱和奏乐,那些女舞者长发浓密,胸部坚挺,身涂莲花香精,头部缠着芬芳的芦苇花,以撩人心思的妩媚婆娑起舞。 在那些演奏细丝楚琴的女乐师当中,有妮菲塔莉,她比她的同伴们稍微坐在后面一点,她正专心于乐器的演奏,对外界似乎毫无兴趣。一位如此年轻的女孩怎么会这样严肃呢?虽试着躲避别人的注意,她却仍然非常出众。拉美西斯盯着她的眼睛,但是那碧蓝的双眼直视着细丝楚琴的琴弦。不管她的态度如何,妮菲塔莉都无法掩饰她的美貌,她使其他阿蒙神的女祭司们黯然失色,尽管她们相当吸引人。 乐声中止,女乐师们退下舞台,有些人很满意自己的报酬,另一些人则急着交换她们的看法。妮菲塔莉依然低头沉思,仿佛希望在内心最深处保留典礼的回音。 摄政王的眼光随着她而移动,直到那个穿着洁白服饰的单薄背影消失在夏日炫目的阳光里。 从没有人已经准备好了; 当你的祖先拉美西斯一世离开尘土飞向朝阳时, 我也曾和你今天一样惶恐和失望。 惟有上帝的手能控制一个人使他成为牺牲者。 身为法老,你将是人民的第一个僕役。 一个无权像一般人那样享有休息和娱乐的僕役。 你将会孤独一人, 但不要像迷途羔羊般的绝望孤独, 而是做一位必须选对方向, 看清四周神秘力量的船长。 爱埃及胜于你自己, 那么光明前程自会为你而敞开。 36 伊瑟紧紧缠住拉美西斯裸露的躯体,在他耳边轻唱一首全埃及女人耳熟能详的情歌。“我愿成为你的僕人,追随你的脚步,我将为你穿衣和解衫,成为替你梳头和按摩的那只手;我愿成为那位替你洗衣和抹香的女人;我愿成为你的手环和首饰,贴紧你的肌肤,嗅闻它的香味。” “这是情人唱的歌词,不是情妇。” “无所谓……我要你听见这些歌词,一听再听。” 伊瑟以同样冲动的激情和拉美西斯做爱,柔情似水,热情如火,她不断地创造新的刺激方法诱惑她的情人。 “不管你是摄政王还是农夫,我才不在乎呢!我爱的是你,你的力气,你的英俊。” 伊瑟的真诚和热情感动了拉美西斯,在她的眼神中,没有一丝说谎的痕迹。他以他十六岁的狂热全心全力地回报她,他们分享着彼此结合的快感。 “放弃吧!”她提议说。 “放弃什么?” “摄政王的角色,未来的法老……放弃吧,拉美西斯,让我们快乐地在一起生活。” “我幼小的时候,渴望成为国王,这个想法曾令我发狂,使我无法安眠。后来我的父亲让我明白这种野心是不理智的,我放弃和遗忘了这个疯狂的想法。而现在却是塞提要我为王……一股源源不绝的火穿越我的生命,而我却不知道它的目的为何。” 第62页 “别往下跳,留在岸边。” “我可以自由决定吗?” “相信我,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不管你如何努力,我还是独自一人。” 泪水滚下伊瑟的脸颊。“我拒绝这样的命运!假如我们成为夫妻,我们能经得起更多的考验。” “我不会背叛我的父亲。” “至少,别抛下我不管。” 伊瑟不敢再谈结婚的事情,非不得已时,她宁愿过着没有名分的生活。 在拉美西斯逗趣的眼神下,赛大武小心地玩弄着摄政王的王冠和眼镜蛇冠饰。 “你害怕这条毒蛇吗?” “我对被它咬噬的伤口一筹莫展,没有解药可以对付它的毒液。” “你也不鼓励我接受摄政王的职位吗?” “我也是?看来我不是惟一有意见的人?” “伊瑟渴望一种较平静的生活。” “谁会责怪她呢?” “你,冒险家,现在反而梦想一种平凡和宁静的生活?” “你面前的那条路很危险。” “我们不是决定去发掘真正的全能吗?你每天都拿生命开玩笑,为什么我要畏首畏尾呢?” “我只对抗毒蛇,而你,你要面对人类,一种可怕得多的生物。” “摄政王可以组织他的派系……” “我对亚眉尼和你有信心。” “对摩西没有?” “他很清楚他自己的路,但是我相信可以找他来督导建筑工程,我们同心协力,将建造几座富丽堂皇的庙宇。” “那亚侠呢?” “我会跟他谈谈。” “你的赏赐使我深感荣幸,但是我谢绝这个赏赐。我已经告诉过你我要娶莲花为妻了吧?我同意对女人要当心,但是这个女人是个不可多得的助手。祝你好运,拉美西斯。” 一个月之内,谢纳只不过流失了一半的朋友,因此情况还不算令人失望,他原本打算自己会变得形单影只。然而大部分的官员,尽管是塞提的抉择,并不看好拉美西斯的未来。等法老或者摄政王一驾崩,会把职位让给经验丰富的谢纳。 谢纳仍十分沮丧。他,原继任者,竟然被粗暴地排挤,没有只言片语向他解释。拉美西斯靠什么手段吸引了他的父亲,还不就是用恶意诽谤的那一套! 众人心照不宣,谢纳开始被当成受害者!他忍耐着利用这个意外获得的优势,散播愈来愈多的谣言,随时表现出将援助拉美西斯的慷慨姿态。他要求进见被安排在孟斐斯皇宫主厅的法老身边的新摄政王。 但这必须先通过亚眉尼那道难关,他对拉美西斯死心塌地。该如何贿赂他呢?他既不爱女人也不爱美食,整天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工作个不停,除了侍奉拉美西斯以外,似乎别无所求。然而,人各有缺点,谢纳终会将它找出来的。 谢纳恭敬地走向亚眉尼,恭贺他将新的机构管理得井井有条,在他手下共有二十几名书记员。亚眉尼对谢纳的谄媚奉迎无动于衷,连向谢纳打招唿都没有,直接带他进入摄政王的会客厅。 拉美西斯坐在国王御座下的石阶上,正在逗弄着他的大狗和狮子,这两只动物已经明显地长了许多。它们相亲相爱,狮子好耍威风,大狗则爱戏弄人。夜警甚至教这头小狮如何从厨房里偷肉吃而不被逮个正着,而刽子手则保护那条黄狗,没有它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得接近它的朋友。 谢纳恼火死了。 这就是一位摄政王,法老之下万人之上的全国第二号人物!一个拥有运动员身材的小男生,只顾着玩耍!塞提犯了一个他将深感后悔的致命错误。虽然义愤填膺,但谢纳终究克制住自己。 “是否能荣幸地请摄政王听我说几句话?” “我们之间不必客套!过来坐在这里。” 那条黄狗背部靠地,四脚朝天,表示对刽子手俯首称臣,拉美西斯夸赞它的机智狡猾。那头小狮子心满意足,并没有发现自己正被这条狗牵着鼻子走,任它自由摆布。摄政王从观察它们的举止中学到了许多知识,它们不正象徵智慧和力量的结合吗? 谢纳迟疑地在台阶上坐了下来,和他弟弟保持了一段距离。那头小狮子发出了一声咆哮。 “别怕,没有我的命令它不会攻击人。” “这头野兽变得很危险,假如它伤了一位重要的客人……” “不会有问题的。” 夜警和刽子手停止打闹,看着谢纳,他的出现令它们不悦。 “我前来为你效劳。” “不敢当。” “你准备给我什么样的工作?” “我对公职生活和国家行政毫无经验,我怎么能指派工作给你呢?” “但是你是摄政王啊!” “塞提是埃及惟一的君主,重要的事情由他决定,而不是其他任何人。他一点都不需要我的意见。” “但是……” “我是第一个意识到自己无能的人,而且对于担任执政官一职毫无兴趣。我的态度不会改变:绝对效忠国王,听令行事。” 第63页 “你应该主动採取措施!” “那样将会背叛法老。我很满意他指派给我的工作,而且我会全力以赴。假如我失败了,我将引咎辞职,推举另一名摄政王。” 谢纳无言以对。他原本以为将面对一位狂妄自大的篡位者,而不是他面前这样的一只听话和不会伤人的小绵羊!难道拉美西斯学会了狡猾和装出适当的表情来支开他的敌人了吗?有一个简单的方法可以窥见缘由。 “我猜想你已经了解行政等级制度了。” “我还需要几个月,甚至几年,才能看清其微妙之处。那些东西真的有必要吗?多亏亚眉尼的辛勤工作,我才得以躲过一大堆的繁文缛节,有时间照顾我的狗和狮子。” 拉美西斯的语气没有一点讽刺意味,他似乎真的没有能力面对他的权力。亚眉尼虽然机灵又勤奋,但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年书记员,短期内他还无法看透宫廷里的秘密。如果拒绝有经验人士的帮忙,拉美西斯将会每况愈下,变成一个脑袋空洞、不明事理的人。 看来应该挑起一场激烈的斗争,谢纳主动发起进攻。 “我猜想法老向你指示过我的工作。” “你说得一点也没错。” 谢纳情绪紧绷,终于,说真话的时刻来临了!到现在为止,他弟弟一直在演戏,准备勐烈地打击他一下,将他逐出公职生涯。 “法老希望的是什么?” “他要你继续以前的工作,他要你担任礼宾司长。” 礼宾司长……这个职位很重要。谢纳将负责筹划官方的典礼,监管法令的实行并参与国王的施政。他一点儿也没有被排挤,还被安排了一个重要的职位,虽然这个工作没有摄政王的那样耀眼突出! “我应该向你报告我的工作情形吗?” “向法老,不是向我,我怎么能够评判我不懂的事情呢?” 原来,拉美西斯只不过是个傀儡摄政王!塞提保留了所有的权力,并且继续信任他的长子。 在圣城艾利欧矗立着一座雄伟的瑞神庙,那里敬奉着创造生命的神圣光明神。11月,夜晚清凉如水,祭司们正在筹备俄赛里斯的庆典,他是避不露脸的瑞神。 “你知道孟斐斯和底比斯,”塞提对拉美西斯说,“现在去认识艾利欧,我们祖先的思想就是在这里形成的。别忘了光耀这个圣地,底比斯有时候显得过于重要了。拉美西斯,我们王朝的创始人,主张在艾利欧、孟斐斯和底比斯的祭司之间维持平衡和划清权力,我尊重他的看法,你也要尊重这种看法。别向任何官员屈膝,但是要成为团结和统治他们的那个凝聚力量。” “我经常想到阿瓦瑞斯,塞特的城市。”拉美西斯承认。 “假如命运要你成为法老,你就会回到那儿,等我过世之后,你将会和那神秘的力量相结合。” “你永远不会死的!” 这句唿喊从年轻的摄政王内心深处爆发出来,塞提的唇边挂上一抹微笑。 “假如我的继承者延续我的想法,也许我将拥有这样的运气。” 塞提带领拉美西斯进入瑞神庙的圣殿,在一个露天的天庭中央,竖立着一座顶端镶金的雄伟方尖形纪念碑,它高耸人云,驱散邪恶势力的影响。 “这就是那块原始之石的象徵,在开天闢地之时浮现自原始之洋,通过它在世间的出现,创造力得以被保留。” 更令人惊讶的是,拉美西斯随即被带往一棵由两位代表——伊希斯和妮福蒂斯女祭司所供奉的大洋槐下。 “在这棵树下,”塞提解释说,“无形创造了法老,并以星辰的乳汁餵养他,为他命名。” 令摄政王惊讶的还不止这些。在一座大神庙里,有一块用灰泥粉饰的木头,上面坐落着一个金银相间,长两米,高两米半的天平!在它的顶端,有一头由象形文字和度量衡之主托特神转世而来的金狒狒。 “艾利欧的天平称出所有人和事物的灵魂和心脏的重量,而‘玛亚特’,它是其中的表徵之一,能不停地启发你的思想和行动。” 在拜访光明之城这天快结束时,塞提带拉美西斯来到一个工人早已下了班的工地。 “这里将建造一座新的神庙,因为建筑工程永远不能停顿。建造庙宇是法老的首要任务,他透过神庙去统治他的人民。跪下,拉美西斯,完成你的第一件作品。” 塞提递给拉美西斯一把木槌和一根凿子,在那个惟一的方尖碑的保护和他父亲的关照下,摄政王开始打造这座未来建筑物的第一块石头。 37 亚眉尼对拉美西斯佩服得五体投地,但并非觉得他完美无缺。例如,他很容易就忘记别人对他的恶意打击,忽略澄清某些神秘事件,像非法买卖墨块这件事情。身为摄政王的年轻书记官,他的记忆力很强,他的新职位带给他一些优势,他要好好利用。 面对那二十位盘腿席地而坐细心听讲的书记员,他重新叙述了事件的始末,一点小细节也不放过。尽管他的口才平平,亚眉尼依然吸引了听众们的注意。 “我们该怎么做?”一位职员问。 “搜查我无法进入的档案室。一定还有一份原文资料的副本,记载着那家工厂主的姓名。希望找到它的人马上将它交给我,而且不要告诉任何人。摄政王会奖赏他的。” 第64页 採取如此大规模的行动,这样的调查一定会成功。一旦他手中握有证据,亚眉尼将拿给拉美西斯看。等这件事情处理完了,他将重新调查马车夫和马夫的僱主,任何罪犯都休想逍遥法外。 身为摄政王,拉美西斯成为许多女人求爱的对象,他收到数不尽的信函。亚眉尼过滤了一些烦人的信件后,拟了所有的回函,并在信上盖上塞提儿子的官印。这位机要秘书对每封信都细心阅读,研究每个细节,不让任何批评打击摄政王,即使这需要亚眉尼必须赔上他那仅有的一点点健康。 虽然只有十八岁,亚侠早已显出成熟男人的模样,经验老到且见识广博。他细腻优雅,每天更换不同的长袍和缠腰布;他追随盂斐斯的流行风潮,并且细心照顾自己的肌肤。喷洒香水,鬍子经过仔细修剪,一顶造价昂贵的假髮掩饰着他那拳曲的头髮;他那撮细密的小髭整齐得不得了;他秀气的脸庞荡漾着他那引为自豪,来自传承久远的高官显赫家族的贵族气息。 大家都很看好这个年轻人,职业外交官们都不停地赞扬他的优点,他们很惊讶法老竟然未指派给他一个大使馆的重要职位。亚侠保持一贯的作风,没有任何抗议的举动,他深谙外交部走廊上的所有秘密,他知道机会终会来临的。 然而,摄政王的登门造访还是让他大吃一惊,他马上自觉仿佛做了亏心事当场被逮个正着,这种感觉促他走上前去向拉美西斯鞠躬致敬。 “请接受我的歉意,埃及的摄政王。” “朋友之间干吗道歉?” “我没有尽忠职守。” “你对你的工作满意吗?” “还可以,但这种长驻某地的生活不再吸引我。” “你希望去哪个地方?” “亚洲。那里将扭转未来世界的命运。假如埃及的资讯不齐全,将会产生严重的不良后果。” “你觉得我们的外交政策有缺失?” “就我所知,应是如此。” “你觉得该怎么做?” “尽量去实地考察,深入了解友邦和仇敌的想法,弄清楚他们的军情和弱点,停止想像我们依然锐不可侵。” “你怕西臺人吗?” “到处流传着关于他们的错误信息……谁真正明白他们的军队人数和武器威力?直到目前为止,双方都避免正面冲突。” “你觉得可惜吗?” “当然不,但是请和我一起想想,我们陷入了五里雾中。” “你在孟斐斯不快乐吗?” “一个富有的家庭,一幢舒适的别墅,一份前景看好的职业,两或三个情妇……这些就代表幸福吗?我会说好几种语言,包括西臺语,为何不好好发挥我的才能呢?” “我可以帮你。” “怎么帮?” “身为摄政王,我可以向国王建议提名你到我们在亚洲的某大使馆任职。” “那真是太好了!” “你别高兴得太早,这事还必须由塞提做决定。” “感谢你的好意。” “但愿有效。” 朵兰特的生日是个款待全国王公贵族的机会,自从加冕典礼之后,塞提不再参加任何宴会,将喜庆典礼交给谢纳去细心安排。拉美西斯原本希望能躲开这场上流社会的交际典礼,但是,根据亚眉尼的建议,他答应在晚宴前出席宴会。 挺着大大的啤酒肚,一副乐观开朗模样的沙力,拨开那些竭力想巴结摄政王,特别是想央求一些好处的谄媚者,走向拉美西斯。 “你的光临是我们的荣幸……我以我的学生为荣!骄傲但也失望。” “失望?” “我再也教不出一位摄政王了!和你相比,那些贵族学校的孩子都太不出色。” “你想换工作?” “我承认我对管理谷仓的工作愈来愈有兴趣,而且那样我将会有较多的时间照顾朵兰特。请特别费心处理那封夹杂在每天数不清的人向你投递的那些书信中的请愿书!假如你还记得你以前的老师……” 拉美西斯点点头。他的姐姐跑向他,因脸上的妆化得太浓,她看起来老了十几岁。沙力离去。 “我丈夫告诉你了?” “是的。” “我真的很高兴,自从你打败谢纳之后!那是个希望看见我们失败的邪恶和姦诈的人。” “他让你吃了什么亏?” “没什么要紧的。摄政王,是你,不是他。好好利用你的同盟。” “沙力和你,你们低估了我的能力。” 朵兰特眨眨眼睫毛。“什么意思?……” “我不会玩弄权术,但是我试着解读父亲的思想,了解他如何治理国家,启发我成为未来的典范。” “别胡思乱想了!难得接近至高无上的权力,你应该想想如何强固你的王国,如何组织你的党羽。我和我丈夫想加入,因为我们的优点将会对你有用。” “你太不了解我了,亲爱的姐姐,而且你也不了解我们的父亲,他不是这样领导埃及的。摄政王的身份使我得以观察他的内政工作,学到一些教训。” 第65页 “你这种无关痛痒的论调我没兴趣,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权力说话算数。你和别人一样,拉美西斯,假如你不接受生存法则,你将被捣成烂泥。” 谢纳独自一人站在别墅门前的圆柱下,把刚搜集到的信息做了总结。很幸运,他的友谊圈并没有瓦解,而反对拉美西斯的人数也没有锐减,他们观察摄政王的所作所为,然后向谢纳报告,因为谢纳理所当然地将成为塞提谢世后的法老。摄政王的一举一动几乎都是被动的,他对塞提无条件的忠贞及盲目的服从,使他很快便会成为一个惟塞提命是从的影子。 谢纳并不同意这种乐观的看法,因为发生了一件令他心烦的事情:拉美西斯到艾利欧的短期旅行。事实上,就是在那儿,一位准法老经过祝福而成为真正的法老,埃及的先王们也是这样被加冕的。 据一位守不住秘密的祭司透露,塞提认可摄政王的评判能力和他遵守“玛亚特”的能力。当然,这个重要的仪式只是秘密地进行的,尚未具有神圣的价值,但是塞提表达了他的心愿,那是不会更改的。 任命他为礼宾司长只是一个障眼法!塞提和拉美西斯希望他昏睡在这个舒适的职位上,当拉美西斯一步步掌握国家最高领导权时,谢纳就会忘掉他那些伟大的梦想。 这样看来,拉美西斯的内心比外表更狡猾,他那温驯的外表下,藏着一份野心勃勃的企图。怀疑他的兄长,想办法将其消灭,但是艾利欧的那段插曲揭露了他的真正计划。谢纳觉得应该更改策略,视拉美西斯为可怕的敌人,仅从内部打击他并不够。一些奇怪的想法闪进谢纳的心里,这些想法怪得连他自己都感到害怕。 他的报復心态益加明显了。不管他採取的神秘战略下场将会如何,他永不退缩。 一艘张着大白帆的船以高贵优雅的姿态航行在尼罗河上,船长对水流的无常变化了如指掌,驾轻就熟。谢纳坐在船舱里,躲避阳光的暴晒,他不仅害怕被晒伤,而且还为了保护他那白皙的肌肤,以区别于那些乡巴佬的黝黑面孔。 在他对面,亚侠正喝着角豆树的果汁。 “希望没有人看见你上船。” “我十分小心。” “你是位谨慎行事的人。” “特别是好奇心强……为什么要我这般小心翼翼呢?” “你在贵族学校念书时,曾经是拉美西斯的朋友?” “我是他的同学。” “他被任命为摄政王之后,你们还保持联络吗?” “他支持我到亚洲大使馆工作的要求。” “我将尽力而为,树立你的声誉,相信我,即使我的失宠无法帮你实现我原本对你的允诺。” “‘失宠’这个字眼儿太言过其实了吧?” “拉美西斯憎恨我,他只关心个人的前途,他惟一的目的是取得独一无二的权力。假如没有人阻止他的话,我们将走进一个悲惨的世纪。我必须防范这种事情发生,有许多理智的人将帮助我。” 亚侠面无表情。 “我很了解拉美西斯,”他反驳说,“他不像是一位你所描述的未来专政暴君。” “他巧妙地玩着一种把戏,表现得像个服从塞提的乖儿子和随从,再也没有比这更让宫廷和人民欢喜的事了。我曾经迷惑了一段时间,事实上,他只想成为上下埃及两地的主人。你知道他去过艾利欧,接受了大祭司的认可这件事吗?” 这些言论震惊了亚侠。“这样的程序似乎时候未到。” “拉美西斯对塞提有负面的影响,依我所见,他试着说服国王尽早退位,把权力让给他。” “塞提会如此温顺吗?” “假如他不是的话,为何他要推举拉美西斯为摄政王?我是他的嫡长子,本来应该成为一位亲近他的国家忠僕。” “你似乎已经准备好推翻传统了。” “因为它们都过时了!伟大的何汉赫勃不就是理智地採取行动,草拟了一本新法典吗?老古董的东西已经不合时宜了。” “你不是决定将埃及推向外界的舞台吗?” “事实上,那是我的意愿,因为惟有国际贸易可以确保国家的繁荣兴盛。” “你的想法会更改吗?” 谢纳显出忧郁的样子。“拉美西斯未来的执政方向迫使我修正我的计划,这就是为什么我坚持不泄漏我们之间的谈话。我想和你谈的是件极严肃的事情:我想拯救我的国家,我必须私下对付拉美西斯。假如你愿意成为我的伙伴,你的角色将很吃重。一旦胜利,你会有丰厚的成果。” 亚侠考虑良久。假如他拒绝合作,谢纳一定会把他除掉,谢纳对他说得太多了;如果他接受的话,他将会是政界最活跃的一位。 “你说得太笼统了。”亚侠说。 “与亚洲的贸易关系并不足以推翻拉美西斯,就国际形势而言,应该想得更远一点。” “你想到……另一种与他国达成协议的方式?” “西克索人攻打和进犯我国,至今已经几个世纪了,他们在与三角洲几省的利益关系中尝尽甜头,几位省长宁可选择合作也不愿被杀头。我们要走在歷史的前端,亚侠。让我们利用西臺人去剷除拉美西斯,让我们组织一个保证国家步上康庄大道的负责团体。” 第66页 “这风险很大。” “假如我们不採取任何行动,拉美西斯会用他的凉鞋把我们踹得稀烂。” “你觉得该怎么做?” “提名你到亚洲工作将是第一步。我知道你有与人沟通的特殊才能,你必须赢得敌人的友谊,说服他们协助我们。” “没有人真正了解西臺人的企图。” “幸亏有你,我们将得知内情。我们将同时採取战略,操纵拉美西斯,让他犯下我们可以从中获利的致命错误。” 亚侠十分镇定地交叉着十指。“这是个令人着迷的计划,但是太危险了。” “畏首畏尾的人註定要失败。” “必须假设西臺人只有一个希望:开战。”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将促使拉美西斯战败,然后我们再以拯救者的姿态出现。” “这需要几年的准备工作。” “你说得有理。战斗从今天开始,首先,全力阻止拉美西斯登上王位,假如我们不幸失败了,则内外夹攻推翻他。我视他为危险的敌人,他的力量愈来愈强,这就是我排除临时起义的原因。” “你将给我什么好处,以交换我的协助?”亚侠问。 “外交部长的职位你满意吗?” 外交官嘴边的微笑向谢纳表明了此提议正中他的心意。“当我被限制在我在孟斐斯的办公室里活动时,我的能量将极其有限。” “你享有很好的声誉,拉美西斯将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协助我们,我相信你的派驻只是时间上的问题。当你还在埃及时,我们将避不见面;之后,我们的会面会秘密进行。” 这艘船停靠在远离孟斐斯的一个港口,岸边,有一驾由谢纳的同谋驾驭的轻型马车将亚侠带回城里。 谢纳目送外交官远去。几个谢纳手下的人负责监视着亚侠,假如他想通知拉美西斯的话,他将会因为背叛而命丧黄泉。 38 那位雇用马夫和马车夫企图去消灭拉美西斯的人并没有错,拉美西斯的确是为他的王位而生。他的许多个性表徵与他父亲十分相似。他那看起来无穷尽的精力,他的热情和智慧,似乎可以解决任何困难,那把燃烧他的火註定他将拥有王权。 尽管他早就摆好了架势,还是没有人愿意听从他。选择拉美西斯当摄政王毕竟让他的亲信们都瞠目结舌,况且他们都很惋惜他计划的失败。幸运地,马夫和马车夫两人都死了,正如同他从未见过他们,而其中的中介者也不会再谈起他们,调查陷入一片扑朔迷离。完全没有办法可以追缉到他,证明他有罪。 他未出一丝差错地完成了计划,其间相关机密都被严密地保守。勐而准的打击是惟一的解决方法,尽管拉美西斯的地位将使这一过程更加艰辛。摄政王一直被保护着,亚眉尼支开所有无理取闹的人,那头狮子和那条狗更是超级贴身保镖,看来想渗透入皇宫似乎不可能。 相反地,在出游或旅行当中,策划一个意外应该不难,问题是必须仔细挑选地点。突然,他脑中闪过一个绝佳的点子。假如塞提掉人陷阱,同意带领他的儿子到亚斯文去的话,拉美西斯将会一去不復返。 在塞提执政的第九年,拉美西斯在亚眉尼、赛大武夫妇的陪同下度过了十七岁的生日。他对摩西和亚侠的缺席感到很失望,前者滞留在卡纳克的工地,后者则前往黎巴嫩,执行外交部的一项情报任务。想再聚集贵族学校的学友,今后将会很困难,除非摄政王能够将他的朋友们变成亲近的工作伙伴,但是他们独立的心灵却使他们逐渐分道扬镳。只有亚眉尼拒绝离开拉美西斯,他藉口说如果没有他,摄政王就无法处理自己的行政工作,而且无法按时审阅公文。 莲花谢绝皇宫的御厨服务,自己准备了调配葡萄和鹰嘴豆的烤羊肉。 “真鲜美。”摄政王赞美说。 “浅尝即可,别吃得太撑,”亚眉尼叮咛,“我们还有工作要做。” “你怎么受得了这样一位爱吹毛求疵和令人扫兴的书记员呢?” “不是每个人都对抓蛇感兴趣,”亚眉尼反驳,“要不是我 yaoqingqin整理抽空帮你记下你研制的那些解药秘方,你的研究都将功亏一篑。” “新婚的小两口住在哪里?”拉美西斯问。 “沙漠边缘,”赛大武回答,他两眼炯炯有神,“每当夜晚来临,毒蛇倾巢而出时,莲花和我便出门捕猎。我希望我们能活得长久,以便认识所有的蛇类和它们的特性。” “你的房子并不简陋,”亚眉尼肯定地说,“它似乎是一间实验室。而且你还不断地扩充……以你那向医院出售毒液而换取的微薄财富,这一点儿也不出人意料。” 这位专业蛇虺师惊奇地打量着年轻的书记官。 “谁告诉你的?你从不踏出办公室一步!” “你的房产都登记在户籍资料和卫生服务类档案里。至于我,我有权为摄政王取得最可靠的消息。” “但是你监视我!这种行为比毒蝎还可怕。” 突然,法老的传讯官闯人,拉美西斯被迫放下手边所有的事,立刻赶到皇宫去。 第67页 塞提和拉美西斯缓缓地走在臣大粉红花岗石块间的羊肠小径上,他们当天早上抵达亚斯文,并立刻前往採石场。法老希望亲自验证那份署名给他的令人不安的报告的内容,并且让他儿子了解这个制造尖石碑、巨大石像、石门和神庙门槛,还有那些从坚硬的石块里打造出来的数不尽的美轮美奂的杰作的矿石世界。 那封书信里说,工头、工人和那些负责将几吨重的巨石运到依地势而上的工地上的,大型平底驳船上的军人之间发生严重的冲突。除了这些冲突之外,还有更糟糕的问题:专家们认为主要的矿脉已挖掘殆尽。依他们所见,只剩下一些小的和零星的矿脉,已无法凿出大型的尖石碑和巨像了。 书信后的署名是亚贝尔,採石场的领班,但是没有官阶;这个技术员怕他的长官报復他揭露实情,因此直接写信给国王。国王的秘书觉得信中的语气中肯并且反映现实,所以就将信转给国王。 拉美西斯觉得在这个被太阳暴晒的岩石堆中非常轻松自在,他感受到那个出自雕刻家之手的惟妙惟肖的石块作品所展现的力量。亚斯文空旷的採石场是个底座,自第一王朝以来,整个国家就建在它的上头,它体现了一种穿越世代,歷经沧桑的平静与深邃。 一个组织严密的机构负责花岗石的开採工作,凿石工人分成小组,先标出合用的石块,测试它们,然后慎重地敲打。埃及的存亡就依赖于他们完美的工作,那些创造力量和附有復活灵魂的神像所居住的神庙就是从他们手中诞生的。 每位法老都关心採石场和在那儿工作的人的情况。工作小队长们很高兴再次见到法老,也向摄政王行礼问好,他和他父亲的相像之处愈来愈明显。在这里,谢纳的名字尚无人知晓。 塞提请人把採石场的主管找来。 亚贝尔身材矮壮,双肩宽厚,头型四方,十指粗短,他向国王行礼鞠躬。 “我觉得工地很平静。” “一切都步入正轨,陛下。” “你信上说的正好相反。” “我的信?” “你否认曾经写信给我?” “写信……这不是我的专长。必要的话,我会央托一位书记员帮忙。” “不是你通知我,有关工人和军人间冲突的?” “没有啊,陛下……是有一些小摩擦,但是我们解决了。” “那工头呢?” “我们尊敬他们,他们也尊敬我们。他们不像城里的那些人,他们都是杰出的工人,他们以双手干活儿,对这行很熟悉。假如其中有人自认为不适任,我们会加以调教。” 亚贝尔搓揉着双手,仿佛准备再次赤手空拳对付那个滥用职权的人。 “主要的矿区没有面临枯竭的威胁吗?” 这位採石场的主管张大嘴巴。“啊,这个嘛……谁告诉您的?” “这是事实吗?” “差不多……需要再挖深点儿。两三年后,就必须再开垦一个新地点。您竟然已经知道了……真是未卜先知!” “带我去瞧瞧那个令人担心的地方。” 亚贝尔带领塞提和拉美西斯来到一座丘陵的山顶,大部分的採矿区都在那儿。 “这里,在您的左边,”塞提伸出手指着说,“我们怀疑到底能不能再凿出一座尖石碑来。” “安静。”塞提要求。 拉美西斯看见父亲的眼神在转变,塞提异常专注地盯着那些石块看,仿佛走进了它们里面,仿佛他的肌肤变成了花岗岩。在塞提身旁,人们热得几乎受不了了。那位採石场的主管惊恐之下迅速离开了,拉美西斯寸步不离塞提,他也试图想穿越那岩石的外表,但是他的心思撞上了那些坚硬的大石块,他觉得太阳穴四周很痛。不过他没有放弃,虽然吃尽苦头,但最终他清楚地辨认出一条条的岩脉。它们似乎来自地心底层,开向太阳和空中,露出一种特殊的风貌,然后硬化变成粉红色的花岗岩,身上布满闪烁的星形图案。 “放弃原来的地方,”塞提命令,“向它的右边大面积地开採。未来的几十年内,花岗岩将源源不绝。” 那位採石场的主管走下丘陵,拿起一把十字镐,敲碎一块黝黑的脉石,但是并没有出现预期的效果。然而,法老没有弄错,紧接着就出现了一块美得令人着迷的花岗岩。 “你也是,拉美西斯,你也看见了。继续这样做,不断地进入石块的最深处,你就会明白的。” 一刻钟不到,法老的奇蹟即传遍所有的採石场、码头和市区。这意味着大工程将持续进行,也说明亚斯文的繁荣将永不终止。 “那封信不是亚贝尔写的,”拉美西斯下结论说,“是谁在愚弄我们?” “他们把我骗到这里并不是要我去开发另一处新的採石场,”塞提思量着,“写信的人并没有预期到这样的结果。” “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国王和他的儿子顺着山坡上的狭窄小径走下丘陵。塞提走在前面,步伐稳健。 一阵轰隆隆的声音让拉美西斯惊诧。 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剎那,两个石块像发疯似的跌跌撞撞地划过他的腿部。它们就像一堆兇勐碎石块的前锋部队,紧接着一块巨大的花岗岩快速地滚下斜坡。 第68页 眼前一阵灰尘遮挡了视线,拉美西斯大叫:“爸爸,快让开!” 后退的同时,这个年轻人摔倒在地上。 塞提那强有力的手臂将他一把拉起,拽他闪到路边。那个花岗岩石块继续以它疯狂的追撞,发出嘶喊声。採石工人和石匠这时紧追着一个逃跑的人影并大声唿喊。 “就是他,在那边!就是他推下那石块!”亚贝尔喊道。 追缉行动立刻展开。 亚贝尔第一个逮住这个逃逸者,为了制止他,亚贝尔在他的颈上狠狠地击了一拳。但这位採石场的主管错估了他的力气,他带到法老面前的是一具尸体。 “他是谁?”塞提问。 “我不认识他,”亚贝尔回答,“他不在这里工作。” 亚斯文的警察马上查出结果:这个人是个船夫,独居无子,平时主要帮忙运送陶瓷器。 “你才是被攻击的目标,”塞提对拉美西斯肯定地说,“但是你幸运地逃过一劫。” “您允许我亲自调查真相吗?” “我要求一定要查出真相。” “我知道可以委託谁去调查。” 39 亚眉尼又惊又喜,他惊讶地听拉美西斯叙述刚刚躲过的那场可怕的横祸。他显得万分惊喜,因为摄政王给他带来了一条珍贵的线索:那封写给塞提并引他到亚斯文的信件。 “字体很美,”他观察说,“看来出自上流社会的人士,这人学问渊博,善于书写此类信件。” “所以,塞提知道它并非出自一位採石场主管之手,有人设下陷阱。” “依我所见,你们两个都是目标,採石场的意外并非偶然。” “你同意帮忙调查吗?” “当然!但是……” “但是什么?” “我得向你承认,我又开始了有关那家可疑工厂的调查工作。我本来希望向你证明这的确和谢纳有关,但是我失败了,你提供给我的资料更完整。” “但愿如此。” “有没有那个船夫的进一步消息?” “没有,无法得知他的共犯是谁。” “这是一条真正的毒蛇……真该请求赛大武的帮助。” “为什么不?” “你放心,已经做了。” “他答应了吗?” “这攸关你的性命安全,他绝对会尽力协助我。” 谢纳一点也不喜欢南部,那儿天气太热,而且那里的人比北部的人对国外的情形更没兴趣。雄伟的卡纳克神庙,倒是一座异常富饶和具影响力的经济实体,任何一个王位候选人都无法忽略其大祭司长的支持,所以谢纳也礼貌性地去拜访了那位大祭司。见面时虽然只是闲话家常,谢纳却很庆幸在这位重要人士的身上并没有感受到不友善的表示。大祭司远远地观察孟斐斯的政治斗争,必要时,则支持较强大的一方。没有听到对拉美西斯的赞美,已经够振奋人心的了。 谢纳请求在神庙里住上几天,以便在庙里静心沉思。这个要求被允许了。谢纳勉强地适应了那间他所寄居的祭司房间里的简陋设备,但是他达到了他的目的:遇见摩西。 在一次午休期间,摩西正在勘察一根石柱,那上面刻有雕刻师傅刻制的上帝眼中的奉献仪式,包括可以度量世间一切的工具。 “一件绝美的作品!你真是一位超群的鑑赏者。” 摩西拥有非常突出的强壮体格,他以一种轻蔑的眼光打量着交谈者那身松垮的赘肉和臃肿肥胖的身体。 “我还在学习阶段,创作作品的大师才是幕后功臣。” “别那么谦虚。” “我讨厌谄媚的人。” “看起来你不怎么喜欢我。” “彼此彼此。” “我来这里追求和寻找自我的宁静。我承认,拉美西斯被提名对我是个严重的打击,但是终究得接受事实。这座神庙的平静可助我一臂之力。” “正好适合你。” “你对拉美西斯的友谊不应该蒙蔽了你的眼,我弟弟没安好心。假如你喜欢秩序和正义,就别闭上眼。” “你敢批评塞提的决定?” “我父亲是个超凡的人,但是谁能无过呢?对我而言,权力之路已经完全中断了,而我并不懊悔。让我负责行政事务我已心满意足,但是埃及的前途又怎能掉人一个只关心自己的无能者的手中呢?” “你真正的企图是什么,谢纳?” “坦白说,我相信你的前途一片光明,把希望寄托在拉美西斯身上将是一个不幸的选择。明天,等他登上王位之后,他将不再需要朋友,而你也将被遗忘。” “那你的建议是?” “让我们停止受苦,准备另一个未来。” “你的未来,我猜想……” “你错估了我的目的,我惟一的希望是服务我的国家。” “上帝听见你说的话了,谢纳。你不知道他们厌恶谎言吗?” “埃及的政治是人做出来的,不是神。我重视你的友谊,我们同心协力,最终会成功的。” 第69页 “你搞错了,请让开。” “你错了。” “我既不想提高音量也不想在这种地方动粗,假如你愿意的话,我们到外面去谈。” “没这必要。但是别忘了我的叮咛,有朝一日,你会感谢我的。” 摩西愤怒的眼神遏制了谢纳的坚持。因为谢纳怕他,所以拉拢没有成功。这位希伯伦人并不像亚侠一样容易被说服,但是他也有他的缺点,这要等待时间去发现。 朵兰特令亚眉尼烦扰不安,他不知如何应付这个泼妇。拉美西斯的姐姐推开摄政王办公室的大门,像一阵暴风雨似的沖了进去。 拉美西斯盘腿坐在一张草蓆上,正在抄写一份塞提指示的有关保护森林的政令。 “你终于动手做了!” “什么事让你这么冲动,亲爱的姐姐?” “看来你一无所知!” “提醒我一下。” “我先生正等着他的升迁。” “去问法老。” “他拒绝给自家人特权,他认为这样做……不公平!” “谁还能说什么?” 朵兰特更加火冒三丈。 “是这个决定不公平!沙力应该升官。而你,摄政王,你应该提名他为谷仓的主管!” “摄政王能违背法老的旨意吗?” “别像一位懦夫!” “我不想犯下亵渎君主的罪。” “把我应得的给我。” “不可能。” “别自命清高!你和其他人一样……去和你的党羽狼狈为奸吧!” “你通常很冷静的。” “我躲过谢纳的暴虐并不是为了忍受你的专政,你坚持拒绝吗?” “该满足你的财富了,朵兰特。贪婪是不道德的。” “你那过时的道德留着自已用吧。”她大喊大叫地离开。 伊瑟的别墅花园里长着繁茂的埃及无花果树,形成沁人心脾的绿阴。当拉美西斯将幼苗移植到疏松的土地上时,伊瑟则在那儿乘凉。就在摄政王的头顶上,枝叶在北风的轻抚下摇曳生姿。 伊瑟摘下几朵莲花,插在发上。 “你想要葡萄吗?” “二十年后,一株埃及无花果将为这个花园锦上添花。” “二十年后,我就老了。” 拉美西斯仔细地看着她。“如果你继续细心地抹搽脂粉和油膏,你将变得更迷人。” “我会和我喜爱的男子结婚吗?” “我不是预言家。” 她用一朵莲花打了一下他的胸膛。 “听说你在亚斯文的採石场及时躲过了一场意外。” “有塞提的保护,我不会受伤的。” “那么,那些针对你的攻击并没有停止?” “别担心,兇犯不久后就会被找到。” 她脱掉假髮,解开她的长髮,将它们摊在拉美西斯的胸膛上。她用温热的双唇亲吻着他。 “幸福有那么复杂吗?” “并不复杂,假如你找到了它,并把握它。” “跟你在一起我已心满意足了,你什么时候才会明白?” “现在。” 他们紧紧地拥抱,一起滚到路边。伊瑟以一个幸福女人的陶醉心情接受她情人的欲望。 纸莎草纸的制作是埃及主要的手工艺术之一,它的价格依品质和卷宗的长度而定。有一些专门记载“亡者之书”内容的,是提供给墓场用的,还有一些是给中小学和大学的,大部分则供政府使用。缺少纸莎草纸,国家就无法有效地运行。 塞提要摄政王每隔一段时间就仔细地检查纸莎草纸的制造和它们的分配情况。每个部门都抱怨没有收到足够的用纸,而批评其他部门的贪婪。.拉美西斯刚巧发现那些为谢纳工作的书记员有滥用的情形,他立即召见了他的哥哥,要其注意终止这种行为。 谢纳看起来满面春风。“如果你需要我,拉美西斯,我随时等候赐教。” “你可不可以管管你那些书记员的不当行为?” “别吹毛求疵。” “事实上,你的书记员胡乱调用一大批最高级的纸莎草纸。” “我喜欢在美丽的纸上写字,而我承认这种习惯是不被容许的,犯法的人将接受严厉的处置。” 谢纳的反应吓了摄政王一跳:他不仅不抗议,反而承认错误。 “我很赏识你的处理方法,”谢纳表示,“弊习和环境应该改革和净化。浪费和贪污,即使是微不足道的,都不能被容许。在这方面,我可以给你有力的协助,负责公文行政可以清楚地了解宫廷里的习惯,并且观察出一些不正当的行为。警告还不够,矫正才是必要的。” 拉美西斯自问,站在他眼前的真的是他的长兄吗?那个慈悲的神真的将谢纳从奸诈的官僚转变成伸张正义的人了吗? “我很乐意接受你的建议。” “没有什么比这个爽快的合作更令我开心了!我将从我管辖的地方开始改革,然后我们一齐扫除国家的贪污行为。” 第70页 “国家有那么糟糕吗?” “塞提是个伟大的君王,他将名留青史,但是他无法负责所有的事和所有的人。我们身为高官,又是埃及统治者的后代,却常染上坏习惯,滥用职权,轻视他人。身为摄政王,你可以终止这种姑息。我过去从中得了不少好处,但是时代变了。我们是兄弟,法老给我们分配了正确的位子,这就是我们应该相互依存的真理。” “这是停战或和平?” “和平,确定且永远。”谢纳肯定地说,“我们过去太敌对了,双方都该负责任,这种自相残杀不再具有意义。你是摄政王,我是礼宾司长,让我们为国家的福祉一起努力吧。” 谢纳走了之后,拉美西斯一头雾水:谢纳到底是又设了一个陷阱还是真心诚意的呢? 40 法老的特别会议在清晨祭拜仪式之后召开。阳光肆虐,到处都可见到人们急于寻找阴凉的地方。有些肥胖的官员身上淌着大滴的汗水,稍一移动就要人替他们扇风。 还好,国王的会客室里很凉爽,那些高大的窗子设计得恰到好处,带来一阵阵流动的空气,使这个地方令人觉得舒适。国王不拘泥形式,只穿了件朴素的白袍,而好几位部长则相互争奇斗艳。总理大臣、孟斐斯和艾利欧的大祭司及沙漠安全警备司令都参加了这次特别的会议。 拉美西斯坐在父亲的右边,仔细地观察着那些人。有人胆怯,有人担心,有人吹牛,有人沉思……各式各样的人集合在这里,在法老的权威下。惟有法老的权威能维持全体的和谐,没有它,他们可能会互相排挤。 “沙漠警备司令带来不幸的消息,”塞提说,“请他报告。” 这名资深官员大约六十高龄,经歷了所有的官品等级才达到巅峰。他沉默寡言,精明能干,对东部和西部沙漠的任何小路都了如指掌,并且负责维持穿越那些空旷地区的商旅队和矿工远征队的安全。他对荣誉一点野心也没有,只准备在他管辖的亚斯文的地盘上安享宁静的退休生活。他不常被邀请到如此严肃的场合演说,众人都在仔细聆听他的报告。 “一个月前出发到沙漠东部的採金队伍失踪了。” 在这个令人惊愕的报告后是一阵长长的寂静,塞特的雷电不再具有威力。卜塔的大祭司向国王请求发言,国王同意了,依照会议的规矩,只有经过国王的同意才可发言,而且每个人聆听发言时不准中断别人的谈话。不管主题如何,一点点噪音都不被允许。寻找正确的解决之道是从尊重他人的思想开始的。 “你确定这条消息的可靠性吗?” “唉,是的。通常,这种远征队的行程进度都由一系列的传递信息的单位定期通知我,但我已经失去他们的消息好几天了。” “这种事从未发生过吗?” “有,在时局动乱时期。” “是贝都因人的攻击?” “在那个地区不太可能,我们盘查得很严。” “不太可能或不可能?” “没有任何部落能够使这支远征队销声匿迹,有一个机动且经验丰富的警戒小组保护着金矿勘察员的安全。” “你的假设为何?” “我没有任何假设,但是我很担心。” 沙漠的金子是贡献给神庙——“神的肌肤”的,是不可贪污的原料,而且是永恒生命的象徵,它给手工艺匠的作品增添了一道无与伦比的光芒。至于政府方面则是用它来当做某些进口商品的支付手段,或者被当做馈赠给国外君主赖以维持和平的外交礼物。任何干扰採掘这种珍贵原料的行为都会被严办。 “你认为该怎么办?”法老问警备司令的意见。 “别浪费时间,立即调派军队。” “我将领队,”塞提宣布,“摄政王将随我同去。” 特别会议通过了这个决定。谢纳一直避免发言,只私下给他的弟弟打气,并且保证将准备好资料,等拉美西斯一回来就可以处理了。 塞提执政第九年的第三个月的第二十天,一支四千人的强大远征军队,由塞提和摄政王领军,走在酷热的沙漠上,向爱德釜城的北边和距离通往乌阿第·哈玛玛特採石场小道南方一百多公里的地方前进。这个地方在乌阿第·米亚附近,那个最后还有消息传回孟斐斯的地方。 报告的内容平凡无奇,没有记载任何令人惊慌的消息,金矿勘察员的心情似乎很好,所有旅行者的健康状况也一样。书记员并没有指出将有任何意外发生。 塞提要军队日以继夜随时保持警戒状态,尽管沙漠警备总长一再保证,又有他的精良部队随侍在侧,他仍担心贝都因人会从西奈半岛直下突击。掠夺和屠杀是贝都因人习惯的生存之道,骤然的疯狂突击,暴露出他们的首领最野蛮的犯罪特徵。 “你的感受如何,拉美西斯?” “沙漠真是美极了,但是我的心情忐忑不安。” “你在沙丘那边看见了什么?” 摄政王聚精会神。塞提带着一种奇怪的眼神,几乎是超乎自然的眼神,勘察着亚斯文以便发现另一处新的採石场。 第71页 “我的眼光被挡住了……在那些高峻的沙丘背后空无一物。” “是的,空无一物。一种可怕的死亡的空荡景象。” 拉美西斯颤抖着。“是贝都因人吗?” “不,是一个更阴险、更冷酷的兇手。” “我们必须备战吗?” “没有必要。” 拉美西斯抑制住害怕,尽管它已攫紧了他的喉咙。是什么样的敌人使金矿勘察员成了牺牲品呢?如果是沙漠的怪兽,就如一般士兵所相信的,任何人类的武器都无法打败它;那些长了翅膀的野兽,有巨大的爪子,在撕裂对手的肌肤前不会留给他们片刻反击的机会。 在登上沙丘前,所有的马匹、驴子和人员都喝足了水,炎热的天候不允许断断续续的休息,况且他们的饮用水即将告罄。在三公里内,会碰到该地区的一处大水井,他们将可以在羊皮袋里装满水。 太阳下山之前三小时,军队开始上路,他们不太困难地穿越了沙丘。眼前立刻出现了用大石块凿成的,盖在埋藏金矿的山麓下的那日井。 金矿勘察员和保护他们的军队并没有失踪。他们都在那儿,在井边,在炽热的沙土上,颜面朝地或暴晒在太阳下。从他们张开的嘴中伸出已变黑且带着血的舌头。 没有一个人获救。 大部分士兵受了惊吓,拔腿就往回跑。塞提下令扎营,提高戒备,仿佛营区将随时遭受突击威胁似的;之后他要士兵挖掘坟墓,埋葬那些不幸罹难的人。他们旅行用的草蓆正好成了遇难者的裹尸布,国王亲自主持超度和復活的仪式。 葬礼在太阳落山后的平静气氛中举行,以缓和士兵们紧张的心情。远征队的军医走向塞提。 “死亡原因是什么?”国王问他。 “口渴,陛下。” 国王随即走向由他私人警卫守护的那口井,宿营时,人们总是希望能喝到清凉提神的水。 这口大井塞满了石块,直到井口。 “我们将它清干净。”拉美西斯提议。 塞提同意。 塞提的私人警卫开始卖力地工作,没有惊动大部队。这群人展现出令人刮目相看的效率,拉美西斯负责安排进度和鼓舞士气。 当圆月照亮那口井的底部时,那些上等兵筋疲力尽地看着摄政王藉由一根绳索将一个沉重的双耳瓮往下送。尽管没有多大的耐心,他还是慢慢地操作,避免将瓮打破。 双耳瓮装满了水,摄政王将它拿给国王看。国王闻了闻,但没有喝。 “找个人下到井底。” 拉美西斯将绳索系在腋下,打上一个牢固的结,要四个士兵紧紧地抓住绳的另一端,然后他跨过井口,摸着凸出的石块,开始往下爬,这样一点也不冒险。在水高两米处,月光让他看到有几具驴子的尸体浮游着。他彻底失望地往上爬。 “井里的水被污染了。”他喃喃地说。 塞提将瓮里的水倒在沙里。 “我们的同胞都因为喝了这口井的水而中毒身亡,然后一个谋杀小组,可能是贝都因人,将它用石块填满。” 国王、摄政王和远征队的所有成员都受到波及,即使立刻动身前往山谷,他们也将在抵达平原前就因为口渴而死亡。 “睡觉吧,”塞提要求,“我将向我们的母亲满天星辰祈福。” 一大早,有如惨剧的消息不胫而走,任何士兵都不准在那令人失望的空荡荡的羊皮袋里装水。 一个大叫大嚷的人试图集合他的同伴,拉美西斯把他挡在半路上。这名步兵因为害怕困死在这里,对摄政王挥舞着拳头,拉美西斯则揪住他的手腕,命令他双膝跪地。 “失去冷静将使你提早归天。” “没水了……” “法老与我们同在,要有信心。” 再没有其他的暴动发生。拉美西斯对全体部队发言: “我们有一张此地的地图,它显示了一些军事机密,它指出前往古井的其他路线,某些古井仍有水可用。法老会与你们同在,我将去勘察这些小路,为你们带回足够穿越半边沙漠的饮用水。我们只剩下坚持和勇气,暂时躲到阴凉的地方去,别耗费精力。” 拉美西斯和十几个人带着六头身上挂着空羊皮袋的驴子一起出发。一位老兵非常谨慎地没有喝光他的水,在以清晨的露水润湿过双唇后,这个小组分享了最后的这点水。 很快地,每迈一步都变成一种煎熬,炎热和沙土燃烧着心灵,但是拉美西斯健步如飞,他不想看见他的同伴不支倒地。每个人心中除了一口清凉的水井外,什么都不想。 第一条路不復存在,沙漠的风将它掩埋了,如果盲目地继续往这个方向前进,将会自取灭亡。第二条路通往一个死胡同,是一处干涸的河床,这名制图者并没有做好他的工作。在第三条路的尽头,有一圈干石块!他们一窝蜂地向前跑,却在长久以来即被沙粒覆盖的井边仆伏倒地。 这张着名的地图虽标榜记着“军事机密”,其实不过是个圈套。也许十年以前它曾经是精确的,后来某位偷懒的书记员只随便地照图描绘,没有确切地查证,而他的后继者则依样照瓢画葫芦。 第72页 面对塞提,拉美西斯没有辩白,他的表情替他回答了。 已经十个小时了,士兵们滴水未沾。国王对军官发话: “日正当中,”他观察说,“我和拉美西斯一起去找水。当日影开始西斜时,我们就会回来。” 塞提爬上丘陵。尽管年轻,拉美西斯仍花了些力气才跟上他,然后模仿父亲的脚步。塞提身上只带着一副物品:两根剥去树皮的光滑的洋槐树枝,而且两端各用一条麻线紧紧地捆住。 碎石块在他们脚边滚落,扬起一片燥热的灰尘,拉美西斯气喘如牛地终于在山丘的顶端与父亲会合。沙漠景象美极了,摄政王享受了几分钟的美景,那份纠缠不休的口干舌燥便提醒他这片大漠是个坟场。 塞提在他面前抖动那两根洋槐树枝,将它们分开,很快它们又柔顺地叠在一起。他带着它们步伐十分缓慢地四处走动,忽然,那根魔棒挣脱他的双手,啪啦一声,跳离他好几米远。 拉美西斯将它拾起,交给父亲,他们一起走下山坡。塞提在一堆长出带刺植物的平滑石块前驻足。他的棒子在跳动。 “去找些採石工人来,让他们在这里凿个洞。” 拉美西斯的疲倦顿时消失,他拼命地跑,越过碎石堆,带回四十几个工人,他们立即展开工作。 土地很疏松。就在三米深的地方,有清泉涌出。 其中一位工人跪了下来。 “是上帝指引了国王的灵魂……水如河水泛滥般源源不绝!” “我的祈祷如愿以偿了。”塞提说,“这口井将称为‘愿神圣光明的真理永存’。当每个人都解渴后,我们将为金矿勘察员建筑一座城市和一座神灵居住的神庙;他们将活在这口井里,为那些寻找闪亮原料光耀圣神的人指引道路。” 41 皇室的大皇后杜雅,在孟斐斯的哈托尔大神庙主持参加祭奠的女音乐家的挑选仪式。这些来自全国各省的少女,不管是歌者、舞者或乐器演奏家,都接受了严格的选拔。 一副威严专注的眼神,两颊丰满,鼻子高挺端正,下巴小巧,而且几乎成正方形,梳着一种不带母仪象徵的秃鹰式的髮型,杜雅给所有的候选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其中许多人因而表演失常。皇后年轻时亦接受过同样的考验,她不主张纵容:假如她们希望侍奉神明,镇静沉着是首要的品德。 她觉得这些音乐家的水准太差劲了,于是她决定好好处罚后殿的教师们,过去几个月,他们显然松懈了。在这次晋级考试中惟一表现突出的女孩有着庄严、沉静的面孔和令人惊艷的美丽。当她演奏细丝楚琴时,是如此的专注,仿佛外界一切都不存在。 神庙的花园里备有点心供快乐或失意的候选人食用,有些人唉声嘆气,有些人激动地笑着。她们十分年轻,看起来还像孩子。只有妮菲塔莉,传统女祭司学院决定让她担任神庙女乐团的指挥,她的心情平静坦然,仿佛这件事情与她无关。 皇后走向她。 “你很杰出。” 这位琴艺家向皇后鞠躬敬礼。 “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 “妮菲塔莉。我在底比斯出生,在梅屋接受教育。” “你似乎一点也不满足于这样的成就。” “我不希望留在孟斐斯,而是想回底比斯去,成为阿蒙神庙的一分子。” “去当女隐士?” “被接纳参加神秘的祭奠是我最大的心愿,但是我还太年轻。” “以你的年龄,这可不是一个寻常的念头。你对生活失望吗,妮菲塔莉?” “不,陛下。而是宗教祭奠很吸引我。” “你不想结婚和生孩子吗?” “我还没想过。” “神庙里的生活很严峻。” “我喜欢那些永生的石头,它们的神秘似乎在邀请人们去探寻。” “你愿意离开神庙一段时间吗?” 妮菲塔莉竟敢凝视大皇后,杜雅很欣赏她明亮和直率的眼神。 “神庙女乐团的指挥是份卓越的工作,但是我为你安排了另一个职位,你愿意成为我家的总管吗?” 皇室大皇后的家庭总管!不晓得有多少个贵族妇女梦想得到这个象徵皇后密友的职位呢? “负责这个工作的一位老朋友上个月过世了,”杜雅透露,“宫中来求职的人很多,她们互相诽谤以减少竞争的对手。” “我没有经验,我……” “我只对优秀的人感兴趣,没有任何困难是一位优秀的人无法克服的。你意下如何?” “我可以考虑一下吗?” 皇后觉得很有趣,宫里没有任何一位贵族夫人敢提出同样的问题。 “恐怕不行。假如你吸取了神庙太多的香味,你将会忘了我。” 妮菲塔莉双手合十摆在胸前,弯身答谢。 “我听候陛下的吩咐。” 杜雅皇后天未露白便起床了,她偏爱这样的晨曦。一当第一道光线射入黑暗时,对她而言,那就是每日神秘生命的诞生。妮菲塔莉会分担皇后清晨的工作,在一起吃早餐的同时杜雅即对她交代好一整天的工作行程。 第73页 做出这个决定后的第三天,杜雅知道她没有看错人:在妮菲塔莉美丽的外表下,还有一份敏锐的智慧,能凭藉一种令人赞嘆的能力去分辨事态缓急。从第一次工作开始,皇后和她的管家之间,即建立了一种很深的默契。她们之间不必细说即懂,有时甚至只用思想沟通。等她们的清晨交谈一结束,杜雅就走进了她的盥洗室。 美髮师刚在皇后的假髮上洒完香水,谢纳就出现在他母亲面前。 “请支开您的女僕,”他要求说,“不准任何守不住秘密的耳朵听见我们的谈话。” “有那么严重吗?” “恐怕就是如此。” 美髮师离去。谢纳看起来一副真的很担心的样子。 “说吧,儿子。” “我正犹豫该不该向您叙述一个可怕的惨剧。” 这回,杜雅担心了。“发生了不幸的事情?” “塞提、拉美西斯和救援军队都失踪了。” “你的消息可靠吗?” “他们到沙漠去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去寻找金矿勘察队。有许多悲观的小道消息正在流传。” “别听它们的。假如塞提罹难了,我会有感觉的。” “为什么……” “你父亲和我之间存有无形的感应,即使我们两地分隔,我们依然在一起,所以你不必担心。” “您应该认清事实,国王和他的远征队早就该回来了。我们不能置国家于不顾。” “有总理大臣和我治理日常事务。” “您需要我的协助吗?” “做好你分内的工作,安分守己,就是这个世界的一大福气了。假如你还是担心的话,何不像你父亲和弟弟一样,带领一支远征队去找他们?” “传说发生了一件我们无法理解的事情:沙漠的怪兽吞噬了那些试图挖掘金矿的人。我的责任不就是留在这里吗?” “听听你内心的声音。” 塞提的两位传令官相隔四天后出发,却都没有回到埃及。在通往山谷的小路上,有几名沙漠老手等着他们,将他们杀了,还偷走了他们的衣服,并且销毁了那几块拉美西斯在上面写了字的木写字板。木板上书写了一些禀告皇后的内容:远征队已经找到了金矿,并且拟定了矿工庙宇和城市地基的计划。 沙漠老手的密使告诉谢纳,说法老和摄政王安然无事,国王通过圣神的降临,在沙漠的中心找到了一处水量丰沛的清泉。所以那些负责在井里下毒的贝都因人功败垂成。 皇宫里,许多人都认为塞提和拉美西斯成了妖怪的牺牲者,但是该怎样利用君王不在的这个时机呢?杜雅正紧紧地操纵君权,惟有她丈夫和幼子真正销声匿迹,她才可能任命谢纳为摄政王。 等远征队一回来,谢纳将失去一次接近君权的大好时机。虽是一个希望不大的机会,然而……但愿炽热难熬的暑气、毒蛇或者毒蝎能够完成贝都因人无法完成的任务。 亚眉尼再也无法入眠。 流言愈来愈多,连塞提和拉美西斯率领的远征队也失踪了。刚开始,这名年轻的书记官并不相信这些飞短流长;之后,他到皇家传令官的中央办公室去打听消息,才得知令人担忧的真相。 真的没有法老和摄政王的消息,而且也没法採取任何补救措施! 只有一个人能拯救这种情况和派遣救援军到东沙漠去,于是亚眉尼便前往大皇后的皇宫。在那儿他遇见了一位容貌出众的年轻女子。尽管他对异性和她们的妖术没有兴趣,但这名年轻的书记官却很欣赏妮菲塔莉那完美无瑕的面孔、深邃眼眸的魅力和温柔的声音。 “我求见陛下。” “因为法老不在,她十分忙碌。我是否可以了解你求见的目的?” “很抱歉,但是……” “我叫妮菲塔莉,皇后任命我为她家的总管。我向你保证,我一定忠实地将你的话转告给她。” 尽管她很机敏,看起来却很真诚。 “身为摄政王的机要秘书,我想有必要立即调派一支精锐队伍去寻找他们。” 妮菲塔莉微微一笑。“别担心,远征队的情况皇后已被告知了。” “被告知……但是这还不够啊!” “法老并没有危险。” “那么,应该有消息传回官里。” “我无法给你更多的解释,但是请放心。” “请和皇后一起坚持到底,我求你。” “她和你一样担心她丈夫和儿子的安危,请相信。假如他们有生命危险,她会採取行动的。” 骑在一头壮硕和脚力强健的驴子背上真是件苦差事!虽然亚眉尼讨厌旅行,他还是去会见赛大武。这位蛇虺巫师住在远离孟斐斯的沙漠边境。沿着灌溉水道的泥巴路永无尽头,很幸运,有几位住在河边的居民听说过赛大武和他的努比亚妻子莲花的名字,而且知道他们住的地方。 当亚眉尼平安抵达目的地时,早已筋疲力尽。他的身体因打了声喷嚏而抖动,尘埃飞扬中,他揉了揉那发红疼痛的双眼。 第74页 莲花正在室外提炼一种味道怪异,甚至可以刺激这名书记员嗅觉的混合剂,她请他进屋里去。就在准备踏进这幢白色大房子的门槛时,他退缩了。 一条眼镜蛇吓住了他。 “这是条不会咬人的老蛇。”莲花说。 她摸了摸那条身体左右晃动的蛇的头部,它看起来似乎很喜欢这种关心的举动。亚眉尼则趁机熘进屋里。 客厅里摆满用来装毒液的体积大小不同的小玻璃瓶和各式各样的奇怪物品,赛大武弯着身子,正在倾倒一种黏稠的红色液体。 “你昏头了,亚眉尼?在你办公室以外的地方看到你真是奇蹟。” “还不如说是个灾难。” “哪名巫师让你走出了你的巢穴?” “拉美西斯成了一个阴谋的受害者。” “你的想像力会让你吃亏的。” “他在沙漠的东部失踪了,在探勘金矿的小路上,有塞提同行。” “拉美西斯失踪了?” “十几天了,仍没有消息。” “行政延误?” “不,我亲自查证过……而且还不止这些。” “还有什么?” “阴谋的女共犯是杜雅皇后。” 赛大武差点儿把他的小杯子打翻,他转身面向这位年轻的书记官。 “你是不是发疯了?” “我曾经要求与她谈一谈,但是被拒绝了。” “没什么好惊讶的。” “我得知皇后觉得这种情况完全正常,她一点也不担心,也不想调派救援军。” “流言吧……” “我从她家的新总管妮菲塔莉那里得知这样的决定。” 赛大武表情尴尬。“所以你认为杜雅想支开她的丈夫,独揽大权……真难以置信!” “事实就是事实。” “塞提和杜雅是对天衣无缝的夫妻。” “为什么她拒绝去救他?她要他去送死以便自己能登上王位。” “即使你说得有理,那要怎么办呢?” “去找拉美西斯。” “带什么武器去找?” “你和我就够了。” 赛大武站了起来。“你?在沙漠里步行几个小时?你真的疯了。我可怜的亚眉尼!” “你愿意吗?” “当然不愿意。” “你不管拉美西斯了吗?” “假如你的猜测是对的,他早就一命呜唿了,干吗还要冒生命危险呢?” “我已经有一头驴子和一些水了,给我一点对抗毒蛇的解药。” “你用不上的。” “真谢谢你。” “等等……你的想法真疯狂。” “我是拉美西斯的僕从,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亚眉尼跨上驴背,往东沙漠的方向而去。他很快就被迫停下来,直躺在驴背上,双脚合拢,好放松腰部,因为那头四脚动物停在波斯木树阴下,悠闲地嚼着一丛干草不肯再走。 不知所措之际,这位年轻的书记官后悔没带根棍子,或许还可以用来作战? “你放弃了吗?” 赛大武带了五头驴子,背着羊皮袋和一些对抗沙漠的必要工具跟了上来,对他调侃道。 42 伊瑟用力推开谢纳的门,他和几名大官员正兴高采烈地品尝着加了香辣肉汁的烤牛排。 “埃及危在旦夕的时候,你怎么还有心情大吃大喝!” 那些大官都被吓住了。国王的长子站了起来,向在座的客人道歉后,便将伊瑟拖到餐厅外面。 “你这样擅自闯入是什么意思?” “放开我!” “你将自毁声誉。你不知道我的客人都是重要人士吗?” “我才不在乎!” “干吗这么激动?” “你不知道塞提和拉美西斯在沙漠东部失踪了吗?” “这不是皇后的本意……” 伊瑟忽然间平静下来。“皇后的本意……” “我母亲确信法老不会有危险。” “但是没有人有一丁点儿消息!” “违抗我母亲的意思将是一项不可饶恕的错误。” “她从哪儿得知这样的消息呢?” “凭她的直觉。” 伊瑟惊讶地张大眼睛。“这是个可恶的笑话吧?” “是事实,亲爱的,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这种模稜两可的态度是什么意思?” “法老不在时,皇后掌权,我们遵从就是了。” 谢纳并没有不高兴:伊瑟既激动又担心,必然会去散播有关杜雅皇后最糟糕的流言;大会议一定会要求杜雅解释,她的名誉将一落千丈,而人们自然会请他出来主持国政。 拉美西斯走在远征队的最前面,他们在建造了一座庙宇和几间能供淘金工人舒适工作的房子后,就从东沙漠归来了;国王发现的那片平静水面可以使一口泉井源源不绝好几年,而那些驴子的背上则挂着装满了上等金块的袋子。 第75页 没有任何人罹难,法老和摄政王很庆幸能平安地带回所有的部队。几名生病的士兵拖着沉重的脚步,希望回国后能有几个星期的休假;一位被黑毒蝎叮咬的採石工人,被人用担架抬着,他的高烧和胸口疼痛令军医很担心。 拉美西斯越过一座小山丘,看到远处有一个小小的绿点。 那是靠近沙漠的第一片耕地!摄政王折回军队,宣布这个好消息,顿时欢唿声响彻云霄。 一位眼尖的警备人员用食指指向一堆石丘。“有一小支沙漠商队朝我们的方向走过来。” 拉美西斯集中精神。起初,他只看到一些静止不动的方块;之后,他分辨出是几头驴子和两名骑士。 “非比寻常,”这位警备人员有很强烈的直觉,“我肯定是在逃亡的小偷。把他们拦截下来。” 一部分军队展开行动。 不久后,他们便将这两名犯人抓到摄政王面前:赛大武破口大骂,亚眉尼则濒临垂死边缘。 “我就知道我会找到你。”当赛大武忙着照料那位被毒蝎咬伤的採石矿工时,他在拉美西斯的耳边喃喃道。 谢纳是第一个向他父亲和弟弟道贺的人,他们完成了一项真正的探险,值得登录在大事记里。国王的长子自荐当记录人,但是塞提将这份工作交给拉美西斯。拉美西斯将在对词彙的选择和文体的运用极尽吹毛求疵的亚眉尼的协助下完成这项工作。远征队的成员争先恐后地向人们描述法老从可怕的死亡中将他们解救出来的传奇。 惟有亚眉尼闷闷不乐。拉美西斯猜测他孱弱的体质是他忧郁的原因,但是亚眉尼心中有数。 “你哪儿不舒服?” 这位年轻的书记员已经准备好接受责备,只有说出真相才能洗涤他的罪恶感。 “我曾经怀疑过你的母亲,而且我认为她企图夺取政权。” 拉美西斯放声大笑。“工作过度会对你身体不好,朋友。我命令你去散散步或做点儿运动。” “因为她拒绝调派救援军……” “你不知道法老和大皇后之间有肉眼看不见的默契吗?” “我还记得,请相信我。” “有件异常的事情令我觉得惊讶:为什么温柔的伊瑟迟迟未向我表达她的关怀呢?” 亚眉尼低下头。 “她也……和我一样有罪。” “她犯了什么错?” “她也相信你母亲有预谋,而且到处散播尖酸刻薄的批评和对背信弃义的控诉。” “派人去找她。” “事情的表象使我们迷失了方向,我们……” “派人去找她!” 伊瑟忘了梳妆,急急跪倒在拉美西斯的脚下。“请原谅我,求求你。” 她头髮散乱,用那颤抖的双手抱住摄政王的脚踝。 “我那么担心,那么烦恼……” “这是以如此卑鄙的手段怀疑我母亲,甚至污衊她名声的理由吗?” “对不起……”伊瑟开始哭泣。 拉美西斯将她扶起,把她揽在身旁,她靠在他的肩膀上继续倾诉衷情。 “你对哪些人说了?”他问,面色凝重。 “对一些人……我忘记了……我担心得快发疯了,我要他们派人去找你。” “没有事实根据的批评可能使你面临首相法庭的审判。一旦亵渎陛下的罪证被证实,你将被判服劳役或放逐的处罚。” 伊瑟再也忍不住,呜咽起来。她绝望地紧紧抱住拉美西斯。 “我将为你辩解,因为你是真心痛苦。” 返抵国门后,法老从杜雅手里接过了权杖。中央部门极信任皇后,她在应付令许多高官失去理智的政客游戏的同时还多做了一些日常化的工作。当塞提不得不暂时离开国家领导人的位子时,他可以平静放心地离开,他知道杜雅不会背叛他,也知道国家将被智慧和清醒所掌握。 当然,他本来可以赋予拉美西斯一个摄政王的真正权力,但是国王宁可採取以身作则的态度,以神奇的方式传递他的经验,而不是将儿子丢向四面楚歌,充满陷阱的权力战场。 拉美西斯是个硬汉,一个有气魄的人。他有能力驾驭和对抗任何形式的逆境,但是他经得起成为一个法老王的沉重孤独吗?为了让他事前有所准备,塞提让他独自做精神上和实际的旅行,尽管还有一些计划待完成。 杜雅将妮菲塔莉引荐给国王,这个年轻的女子紧张得一句话都讲不出来,只是鞠躬敬礼。塞提观察了她几分钟,向她叮咛要她尽最大的努力做好分内的工作,管理大皇后的家事需要威严与谨慎。妮菲塔莉离开时连抬眼看一下国王都不敢。 “你太严峻了。”杜雅说。 “她还很年轻。” “我可能雇用一位庸才吗?” “她拥有出众的才华。” “她的心愿本来是进入神庙工作,不再出来。” “正如我所了解的!所以你要她接受一项可怕的考验?” “的确是。” “什么目的呢?” 第76页 “我也不清楚。我一见到妮菲塔莉,就觉得她是个很特别的人。她在封闭的神庙里恰然自得,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她还有另一项任务要完成。假如我弄错了,她将选择她自己的路。” 拉美西斯向他母亲介绍夜警——一条黄毛狗,还有刽子手——一头努比亚狮子,它的体型开始大得吓人了。这两个摄政王的伙伴,晓得加诸于它们身上的荣耀,举止十分合宜;皇后私人御厨替它们准备了食物,它们头对脚地吃了起来,然后在棕榈树的阴影下快活地睡了个午觉。 “这次的会面真愉快,”杜雅说,“但是你真正的动机是什么?” “伊瑟。” “你们的婚约结束啦?” “她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这么严重?” “她诽谤了埃及的皇后。” “用什么方式?” “批评您阴谋策划国王的失踪,以便篡位。” 看着拉美西斯惊愕的表情,他的母亲觉得好笑。 “几乎全部的朝臣官员和贵族夫人都和她的想法一样,他们责备我不调派救援军,而我却知道塞提和你,你们平安无事。虽然我们有神庙和祭奠,但是很少人知道可以用心灵和时间与空间以外的冥世沟通。” “她会……被起诉吗?” “她的反应很正常。” “您不在意这种忘恩负义和不公平的行为吗?” “这是人类的法律,重要的是单靠它并不能统治国家。” 一位年轻的女子将一些信件放在皇后左手边的矮几上便悄悄地离开了。她的短暂出现极像一道射人树叶中的阳光。 “她是谁?”拉美西斯问。 “妮菲塔莉,我的新管家。” “我曾经见过她,她怎么得到这样一个重要工作的?” “一场简单的应试比赛。她被徵召到孟斐斯来当哈托尔神庙的女祭司,然后我看上了她。” “但是……您给她的是违背她意愿的东西!” “后殿培育我们的女孩从事多样化的工作。” “一位如此年轻的人却担负这么重的责任!” “你自己不也才十七岁。在国王和我的眼中,只有心灵和行动的一致才是最重要的。” 拉美西斯显得局促不安,妮菲塔莉的美貌好似来自另外一个世界。她短暂的出现已深深烙在他的心上。 “叫伊瑟放心,”杜雅嘱咐,“我对她没有怨言。但是希望她学会分辨是非善恶,假如她办不到的话,至少叫她闭嘴。” 43 拉美西斯一身华丽装扮出现在码头上,在他的四周,有孟斐斯市长、舰队长、外交部长和一大排壮观的护卫队。十五分钟之内,那十艘希腊船只就将靠岸了。 曾有一会儿,海岸巡逻艇认为会发生战争,一部分埃及战艇立即展开行动,准备驱逐侵略者。但是那些外来客做出了友善的表示,表达了他们造访孟斐斯并进见法老的心意。 在护送队的护航下,希腊船只驶向尼罗河,于近午时分抵达首都。几百名在路边看热闹的行人惊讶于这种场面,人们急忙拥到岸边,现在已经不再是外族在驻国外大使和随从的陪伴下人国进贡的时代了。然而,那些壮观的船队的确意味着带来某些重要的财富,那些造访者会向塞提进贡贵重的礼物吗? 忍耐不是拉美西斯的专长,况且他担心他的外交才能还不够。接待外宾让他觉得吃重,亚眉尼替他拟好了一份正式讲稿,令他稍感轻松,但摄政王早忘了那些开场白。他很遗憾亚侠不在场,他的朋友是应付这种局面的适当人选。 那些希腊船只损坏得很严重,出航前必须好好整修一番。某些船的船身上甚至留下被火烧过的痕迹,显然它们在穿越地中海时和海盗们交战过。 那艘领航的船只引导得很好,尽管它的帆布有一点损坏。有人把跳板放下后,周围顿时一片肃静。 谁将走下船来,踏上埃及的土地呢? 此时出现了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双肩宽阔,有着金色的头髮和一张不讨人喜欢的面孔。他年约五十岁,穿着护胸甲和护腿铠甲,胸前还抱着一顶青铜头盔,他做了个友善的手势。 在他身后,有一位双臂白皙的高大美丽女子,身着红袍,梳着象徵高官门第的冠冕式髮型。 这对男女走下跳板,停在拉美西斯面前。 “我是拉美西斯,埃及的摄政王。我以法老之名,欢迎你们的光临。” “我是墨涅拉俄斯,拉赛德孟国王阿特列的儿子,这是我的妻子海伦。我们来自那个经过十年鏖战后被我们占领的恶魔城市特洛伊。我们大部分的朋友都阵亡了,胜利带着一股苦涩的味道;如同你所看见的一切,这些剩下的船只皆残破不堪,我的士兵和水手都已筋疲力尽。埃及能允许我们在返家前重振士气吗?” “我将面禀法老,由法老决定。” “这是变相的拒绝吗?” “我说话坦率不隐瞒。” “太好了。知道我吗?我是名战士,曾经杀过无数的人,这种事对你来说算破天荒吧?” 第77页 “这不算什么!” 墨涅拉俄斯的黑色小眼睛里怒火喷射。“假如你是我的一个子民,我就折断你的嵴椎骨。” “幸好我是埃及人。” 墨涅拉俄斯和拉美西斯互相猜忌着对方的眼神,墨涅拉俄斯只得先让步。 “我在船上静候佳音。” 在高层协商会议上,摄政王的表现引起各方不同的看法。显然地,目前或短时间内,墨涅拉俄斯和他的残军并不会对埃及造成威胁,况且他毕竟拥有国王的头衔,因此应该得到尊重。拉美西斯听着批评,激烈地反驳,认为他所面对的是个野蛮人,一位嗜血.和好战的残暴战士,而这样的人最大的乐趣就是掠夺那些被烧毁的城市!对他而言,热情款待对这种匪徒似乎非明智之举。 外交部次长梅巴一改他一贯的保守态度。 “我认为摄政王的态度很危险,墨涅拉俄斯不应该被草率地对待。我们的外交政策主张与各邦友好相处,不管大国或小国,以避免他国联盟对抗我国。” “这个希腊人是个骗子,”拉美西斯说,“他的眼神会骗人。” 梅巴,风度翩翩,年约六十岁,有着一张仁慈和能说服人的脸庞,他声音和悦,脸上带着一抹宽容的微笑。 “我们不凭感觉搞外交,我们必须与他人协商,尽管有时候,他们并不讨人喜欢。” “墨涅拉俄斯会背叛我们,”拉美西斯接着说,“对他而言,说过的话并不算数。” “这是一种有目的的谴责,”梅巴抱怨,“摄政王的少不更事使他提出这种过早的批评。墨涅拉俄斯是希腊人,而所有的希腊人都狡猾无比,也许他还没有说出所有的实情。让我们谨慎应付,探出他造访的真正目的。” “邀请墨涅拉俄斯和他的夫人一起共进晚餐,”塞提宣布,“我们将依据他们的言谈举止再做决定。” 墨涅拉俄斯献给法老一些设计精美的金属花瓶和由混合了各种高级木块所制成的弩弓,这些弩弓曾在特洛伊战争中发挥过威力。那些拉赛德孟国王的军官身穿五彩几何图案的布裙及高统的鞋子,拳曲的假髮辫子则直垂到肚脐处。 一股沁人的香气来自海伦碧绿色的长袍。她用一块白纱巾遮着脸部,坐在杜雅的左侧;而墨涅拉俄斯则坐在塞提的右手边,这个希腊人对法老严肃的面孔印象深刻。梅巴负责翻译工作。绿洲的美酒令墨涅拉俄斯高兴不已,他叫苦连天地抱怨那段在特洛伊城堡高墙下度过的冗长岁月,不断谈论他的战功,忆及他的朋友于利斯,哀嘆上帝的残忍和炫耀他朋友的战功,更包括迫不及待想重回美丽家园的渴望。说着一口流利希腊语的外交部长,似乎被这位贵宾的哀诉征服了。 “为什么你要遮住脸呢?”杜雅用希腊语问海伦。 “因为我是条大家都惧怕的恶犬。因为我,许多的英雄都战死了。当特洛伊人帕里斯把我掳走后,我没有想到他荒谬的举动竟会演变成十年的屠杀;已经有一百次了,我希望自己被风捲走或被巨浪淹死。我造成了太多痛苦和不幸。” “你现在不自由吗?” 白纱巾的下面,出现了一抹悲哀的微笑。“墨涅拉俄斯并没有原谅我。” “既然你们已经复合了,时间会磨灭你们的痛苦。” “还有比这更严重的事情……” 杜雅尊重海伦痛苦的沉默:假如她想说她自然会说。 “我憎恨我丈夫。”这位有着白皙双臂的漂亮女子承认。 “一时的怨恨?” “不,我从没有爱过他,我甚至曾经希望特洛伊能战胜。陛下……” “何事,海伦?” “请允许我在此地尽量待久一点,返回拉赛德孟令我恐惧。” 礼宾司长谢纳小心翼翼地远离了拉美西斯和墨涅拉俄斯。晚餐时摄政王坐在一位老得看不出年纪的男子身边,这人满脸皱纹,留着一圈长长的白色络腮鬍,他细嚼慢咽,并且在每盘菜中都淋了大量的橄榄油。 “这是健康的秘诀,王子。” “我的名字叫拉美西斯。” “我叫荷马。” “你是一名将军吗?” “不,我是个诗人。我的眼力不好,但是记忆力很强。” “一位诗人,跟墨涅拉俄斯这样的老粗在一起?” “风告诉我他的船只将驶向埃及,那片智慧和作家的土地;经过长久的旅行后,我希望在此定居,以便能安心地创作 yaoqingqin整理。” “我不贊成你长久待在墨涅拉俄斯身边。” “你以什么样的身份给我这样的建议呢?” “摄政王的名义。” “你那么年轻……而你却讨厌希腊人。” “我说的是墨涅拉俄斯,不是你。你打算住在哪里?” “住在一个比船上舒适的地方!我在那里住的地方很狭窄,我的行李被堆积在货舱里,况且我讨厌那些水手。汹涌的巨浪和暴风雨无法激发灵感。” “你愿意接受我的帮助吗?” 第78页 “你的希腊文说得真标准……” “我有一位会说多国语言的外交宫朋友,与他接触,学习变成了一种游戏。” “你喜欢诗吗?” “我欣赏我国大作家的作品。” “假如我们品位相同,或许我们会融洽相处。” 从外交部次长那里,谢纳得知法老的决定:墨涅拉俄斯获准暂居埃及。人们将修理他的船只,他将住在孟斐斯城中心的一幢大别墅里,他的军队则将听命埃及的指挥,并且要严守纪律。 法老的长子负责带领墨涅拉俄斯参观首都。谢纳尝试告诉这位希腊人一些有关埃及文化的初步知识,但是却碰上一种略带无礼的漠不关心的态度。 那些纪念性建筑物反而吸引了墨涅拉俄斯的眼光,面对神庙,他忍不住惊嘆。 “真是雄伟的城堡!要攻占它们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这些都是神祗的居所。”谢纳解释。 “那些战神?” “不,卜塔是工匠之神,就是以言辞造就世界的那一位,而哈托尔则是欢乐和音乐女神。” “为什么他们都需要城墙坚固的堡垒呢?” “神明的力量被託付给一些专家,他们在世俗的保护下採撷这份力量;想进入露天神庙,必须获得某些神明的批准。” “换句话说,我,拉赛德孟国王,特洛伊之战的战胜者,我不可以跨越这些镶金的门槛吗?” “正是如此……在某些节庆日,经过法老的同意后,你或许可以被允许进入露天大祭坛。” “我应该留心些什么样的神秘事情?” “献给神祗的大祭品留在神庙里,而它的神力则在大地上繁衍生殖。” 谢纳显出无限的耐心,尽管墨涅拉俄斯的态度和言论不怎么上道,他感觉和这位两眼狡猾的外来客意气相投。谢纳的本能要求他必须对墨涅拉俄斯另眼看待,以便识破他的心机。 墨涅拉俄斯不断地重复那以特洛伊失败而结束的十年战争。他哀悼他的同盟们毁于敌军手中的悲惨命运,批评海伦的招祸和期望荷马在书写战胜者的伟大事迹时,能够给他一个十足的英雄角色。 谢纳试着了解特洛伊是在何种情况下屈服的。墨涅拉俄斯谈起可怕的混战,阿喀琉斯的英勇和其他一些锲而不捨想再度掳掠海伦的英雄。 “在这么冗长的战争里,”谢纳试探,“没有任何好的计谋吗?” 墨涅拉俄斯一开始还有所保留,终于还是回答了。 “于利斯想出建造一匹木头巨马的点子,内部躲藏着一些士兵,特洛伊人大意地让木马进入了他们的城里。于是我们便从城内突击了他们。” “你对这样的点子一定不陌生。”谢纳暗示,显出钦佩的样子。 “我和于利斯讨论过,但是……” “他只是诠释了你的意思,我确定。” 墨涅拉俄斯显得神气活现。“没错。” 谢纳花了大部分的时间去取得这位希腊人的信任。现在,他拥有消弭拉美西斯的新策略并成为埃及王位的惟一觊觎者。 44 在花园里的葡萄棚架下,谢纳以丰盛的晚宴款待墨涅拉俄斯。这位希腊人很喜欢那些垂下重重葡萄的墨绿色葡萄藤,在吃饭前菜时,他以透紫的大颗葡萄果腹。那加入细草末烹煮,掺杂了鸽子肉、烤牛肉、蜜鹌鹑、动物内脏的猪排更是令他胃口大开。他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那些年轻的女乐师,她们衣着又轻又薄,以笛子和细丝楚琴的乐声愉悦他的耳朵。 “埃及是个美丽的国家,”他赞美说,“我喜欢它甚于战场。” “你满意你的别墅吗?” “一个真正的皇宫!回到国内后,我将命令我的建筑师为我盖一幢类似的。” “僕人呢?” “十分殷勤。” 如他所愿,墨涅拉俄斯拥有了一个花岗岩澡盆,僕人在盆内注满热水,他则尽情地享受那无休止的沐浴。他的埃及管家认为这种方式不大卫生,而且会让骨头变懒的;和他的同胞一样,他比较喜欢盆浴。但他还是遵从了谢纳的命令办事,每天都有一位按摩师在这位满身伤疤的英雄身上敷油按摩。 “你的按摩师们一点都不听话!在我的国家里,那些奴隶不会有这么多意见,沐浴后,她们会逗我开心,顺着我的情绪。” “她们不是奴隶,”谢纳说明,“她们都是领取薪俸的技师。” “不是奴隶?这是你们欠缺的一种进步!” “我们只需要像你一样刚强的男子汉。” 墨涅拉俄斯推开已盛人大理石盘中的蜜鹌鹑,谢纳的最后几句话让他倒尽胃口。 “你在暗示什么?” “埃及是个富强的国家,这是真的,但是我们不能以更深的洞察力统治它吗?” “你不是法老的长子吗?” “这份亲缘关系註定我该视而不见吗?” “塞提是位令人肃然起敬的人物,连阿伽门农都没有他的威严。假如你想阴谋造反,放弃吧,你一定会失败的。这样的国王是由一股超自然的力量掌控的,我不是懦夫,但是他的眼神令我生畏。” 第79页 “谁说要阴谋推翻塞提?全体人民敬爱他。但是法老也是人,况且听说他龙体欠安。” “假如我真了解你们的习俗,摄政王将在他驾崩之后登基王位,这会避免一切的继承斗争。” “摄政王拉美西斯将毁了埃及,我的弟弟根本无能治理国家,拉美西斯在糟蹋埃及。假如你成为我的同盟,未来会更美好。” “对我而言,所谓的未来就是尽早返回我的国家!即使埃及收留我,以超出我想像的美食款待我,我也不过是个无权的贵宾。忘了你那不切实际的梦想吧。” 妮菲塔莉带领海伦参观梅屋后殿,这位双臂白皙的美丽金髮女子,在法老富丽堂皇的大地前雀跃不已。她心灵受创,身心俱疲,现在终于可以在散步或倾听音乐时浅尝一点快乐的滋味,几个星期以来杜雅皇后提供给她的精緻生活如一剂良药。但是一则最新的消息却使海伦陷入不安:两艘希腊船只已修復完毕,出发的日子近了。 坐在莲花盛开的池塘边,她忍不住掉下泪来。 “对不起,妮菲塔莉。” “在你的国家,你不是贵如皇后吗?” “墨涅拉俄斯为了挽回面子,他证明了身为战士,能够弭平一座城市,歼灭敌人以挽救他的妻子重回他的屋檐下。但是,我的生活在那里有如地狱般,死亡可能还甜蜜些。” 妮菲塔莉不多赘言,她向海伦展示了织布的秘密。海伦充满热情,整日待在工厂里。向最有经验的工人请教,并且开始织起豪华的长袍来。她的手很灵巧,赢得了专业人士的称赞,这些工作让她忘了特洛伊、墨涅拉俄斯和无法避免的返乡之路,直到杜雅的轿子跨过后殿门槛的那个夜晚。 海伦跑着躲迸她的房里,哭倒在床上,大皇后的造访代表她难得享受的幸福日子终将结束了。她恨自己没有自杀的勇气。 妮菲塔莉温柔地请海伦跟她走。“皇后想见你。” “我不离开这里。” “杜雅不喜欢等人。” 海伦顺从了。再一次,她不是自己命运的主人。 墨涅拉俄斯很惊讶埃及工匠的熟练技巧,传闻法老的船只能够在海上航行数月似乎真有其事,因为盂斐斯的造船厂以超快的速度修理和强固了那些希腊船只。墨涅拉俄斯看见了许多艘他不期望与之决战的,可以承载整座方尖碑、快速帆船和战舰的平底大驳船。埃及的震慑力名不虚传。 他甩掉这些让人陷入贪恋的想法,兴高采烈地准备返航。在埃及的短暂停留让他得以恢復以往的精力,他的士兵被仔细地照料和款待,军队已经准备就绪可以随时离境。 墨涅拉俄斯以雄赳赳的步伐,走向海伦从梅屋后殿回来后暂住的大皇后皇宫,妮菲塔莉接待了他,领他到他妻子面前。 海伦穿着埃及式的亚麻背带长袍,在他看起来这装扮几乎是下流猥亵的;还好,没有另一位帕里斯想要掳掠她!法老也不会允许这种行径发生,何况这里的女人比希腊女人独立多了,她们不必隐居在闺房里,可以自由行动,不用纱巾遮脸,与男人平起平坐,甚至担负高官职务。这些都令墨涅拉俄斯提高了警觉:这是不能带回国内的自由风气。 当墨涅拉俄斯靠近她时,海伦正一味地专注于她的工作,忘了起身。 “是我,海伦。” “我知道。” “你不应该向我鞠躬问好吗?” “以什么名义?” “但是……我是你的丈夫和主人啊!” “惟一的主人在这里,是法老。” “我们将返回拉赛德孟了。” “我还需要许多时间才能结束我的作品。” “站起来,到我这儿来。” “你自己一个人走吧,墨涅拉俄斯。” 这位国王沖向他的妻子,试着抓住她的手腕。她手上晃动的匕首逼他往后退去。 “别逼我,否则我会喊救兵。在埃及,侵犯他人将被判处死刑。” “但是……你是我的妻子,你归我所属!” “杜雅皇后请我当织布工厂的主管,这是我所得到的一种荣耀。我将为皇宫的仕女们裁制长袍,等我觉得这份工作令我厌烦时,我们就离开,假如你受不了就走吧,我不会留你的。” 墨涅拉俄斯在他别墅的面包师傅使用的石磨上折断了两枝剑和三枝标枪,他的狂怒吓坏了那些僕人,假如没有谢纳的干预,安全人员可能会逮捕这个疯子。谢纳站在一边,而这个英雄的怒气并没有消退;当墨涅拉俄斯终于疲倦之后,谢纳递给他一杯烈啤酒。 墨涅拉俄斯将酒大口大口地喝下,然后在石磨上坐下。 “这个婊子……她到底又在玩儿什么把戏?” “我理解你的愤怒,但是没有用,海伦有选择的自由。” “自由,自由!这种给妇女那么多自由的文明应该取消!” “你会留在孟斐斯吗?” “我还能选择吗?假如我不带海伦一起回拉赛德孟,我会被人笑话的;我的人民会取笑我,而我的某位忠贞上尉会在我睡着后将我割喉宰杀。我不能没有这个女人!” 第80页 “杜雅交付给她的工作不是件开玩笑的事情,皇后很欣赏你的妻子。” 墨涅拉俄斯以拳头用力撞击石磨。“但愿海伦不得好死!” “哀嘆不是办法,现在我们利益与共。” 这位希腊人竖起耳朵。 “假如我当上法老,我将把海伦奉还到你手中。” “我应该怎么办?” “和我一起准备消灭拉美西斯。” “塞提可能会活到一百岁!” “九年的统治已经使我父亲筋疲力尽,他不计酬劳地为埃及尽心尽力,已经耗尽了体力。我再次提醒你,我们需要时间;守丧期间,一旦宣布权力空缺,我们即可快速勐烈地出击。这样的谋略无法即兴而作。” 墨涅拉俄斯疲惫不堪地弓起他的背。 “还得等候多少时间……” “风水轮流转,相信我。但是我们还有许多细节工作待完成。” 荷马靠在拉美西斯的手臂上,参观他的新住所——一间二百米见方的舒适别墅,它位于花园中央,距离摄政王的皇宫侧翼三百米。一名厨师、一位女僕和一位园丁组成诗人的专用僕从,他要求一定要有沁人心脾的一大堆装满橄榄油、八角茴香和保存醇酒香味的瓶瓶罐罐。 荷马因为眼力不好,弯身去闻每棵树和每朵花,它们的种类似乎不讨他喜欢。拉美西斯怀疑他不会喜欢这间新近落成的,为他而盖的漂亮住所。突然,这名诗人激昂起来。 “终于,一棵柠檬树!不靠近它,就无法写出美丽的诗句,它是造物者的杰作。一把椅子,快。” 拉美西斯拿来一把三脚椅子,似乎很适合荷马。 “请人帮我找一些硒千的鼠尾草来。” “治疗用吗?” “你以后会懂的。你对特洛伊战争了解多少?” “歷时很长,而且伤亡无数。” “这是一份没有诗意的大纲!我将杜撰一首描述阿喀琉斯和他的战绩的长诗,我将称它为‘伊里亚特’;我的诗歌将传诵世代,永远铭记在人类的记忆里。” 摄政王觉得荷马有点儿自负,但是他欣赏诗人的狂热。 一只黑白相问的猫从屋内走出来,在距离诗人一米远的地方停下脚步,犹豫了一会儿之后,“啪”的一声,它跳上他的膝盖。 “一只猫、一棵柠檬树和一些美酒!我没有搞错地方。《伊利亚特》将是旷世杰作。” 谢纳以墨涅拉俄斯为荣,这位希腊英雄能从逆境中自我解脱,并且愿意参加这场游戏。为了赢得国王和祭司们的恩典,墨涅拉俄斯献给古尔纳神庙一些希腊双耳尖底瓮,瓮身画满黄色彩纹,底部则镶有莲花花苞形状的修饰框线。这些耀眼的器皿被摆在神庙的宝库里。 希腊水手和士兵知道他们可能会停留很久,或许永远定居在孟斐斯近郊,所以开始做起生意,以油膏、香水和金银器具换取粮食。行政单位也允许他们开设店铺和发挥他们技术的小型工厂。 那些希腊军官和高级士兵则加入了埃及的军队,他们将被聘任从事公共工程的工作,像维修运河或修补堤防。大部分人都将结婚、生小孩和建立自己的家园,因此他们可能会融入埃及的社会。塞提和拉美西斯都不担心他们的存在,这匹新的“特洛伊木马”,比第一匹灵巧多了,刚刚落地就生了根。 墨涅拉俄斯再次见到海伦,杜雅皇后也在场;他举止斯文,具有一位丈夫对待妻子所应有的态度,但是皇后对他们的会面仍具有决定权,而且不会让他以不当的行为骚扰她。尽管海伦不相信他的真诚,她却发现墨涅拉俄斯已控制住自己的脾气。 墨涅拉俄斯微妙地减轻了拉美西斯的敌意。他们的会谈採取正式的形式,而且双方都没有发表任何放肆的言论;因为拥有贵宾身份,墨涅拉俄斯屈服于宫廷的严格要求,竭力与摄政王保持良好关系。尽管拉美西斯冷淡无情,一场公开的对峙仍被避免了,谢纳和他的希腊朋友平平静静地设下他们的陷阱。 亚侠光滑脸庞上的鬍髭修得整整齐齐,指甲干净,双眼闪着智慧之光,他坐在谢纳的船舱里,口中赞嘆所饮啤酒的香醇。依照他们的约定,这样的会面应该保持隐秘。 国王的长子披露了墨涅拉俄斯和海伦的抵达,但因为仍不信任这位年轻的外交官,他没有向亚侠谈及他的计划。 “亚洲的情势演变得如何?” “愈来愈复杂。那些小公国四分五裂,每个小国的国王都梦想组织自己能掌控的联邦,这样的分崩离析对我们有利,但是不会持久。我与我的同事看法相反,深信西臺人有办法操纵那些野心勃勃和不满的国家,把它们聚集在它的旌旗之下。到时候,埃及就危险了。” “会费时很久吗?” “几年。但都是一些空谈和协商。” “法老知道了吗?” “消息不准确。我们的外交官都是些跟不上时代的人,无法窥测未来。” “你有办法取得准确的消息吗?” “还没有。但是我和一些国王的心腹谋士交谊匪浅,我们在非正式场合碰面,因而得知了一些机密要闻。” 第81页 “外交部长梅巴与我十分热乎,我们几乎是朋友。假如我们继续合作,我可以帮你争取升官的机会。” “你的名声在亚洲仍十分响亮,拉美西斯这个人在那里还默默无闻。” “一旦有重要事情发生,请通知我。” 45 执政第十年,塞提决定让拉美西斯跨越关键性的一步;尽管他只有十八岁,但是只要没有经过俄赛里斯的神秘仪式,摄政王就无法治理国家。法老本来希望再等一等,等他儿子再成熟点,但是命运或许不会允许他长命百岁。尽管有关这位年轻人平衡成长的这个步骤隐含了一些危险,塞提还是决定带他到阿拜多斯去。 他,塞提,塞特神明的人形,他谋杀他的长兄俄赛里斯,然后为他建造了一座埃及最大的神庙,以其之名安抚了一股可怕的毁灭力量,而法老则将它转变成復活的神力。 拉美西斯走在父亲身后,穿过神庙的第一个塔门,两位祭司替他在一个石盆里洗净手脚。经过一口古井后,他看见了露天神庙的大门。在每座外形如俄赛里斯国王的小雕像前,都有一些花束和装满祭品的篮子。 “这里就是光明之地。”塞提说。 那些以黎巴嫩雪松石筑成的大门,镶了一层琥珀,看起来似乎无法跨越。 “你想再走远一点吗?” 拉美西斯点头同意。 那些门半掩着。一位光头、身穿白袍的祭司,强迫拉美西斯弯下身体。当他踏上银质土地时,他觉得自己被带到了一个覆满乳香的世外桃源。 在这七座小神庙的每一座庙前,塞提都要举起一座玛亚特女神的小雕像,它象徵祭品的总体,接着他带领他的儿子到祖先的长廊去,那里刻有所有统治过埃及的法老的名字。 “他们都过世了,”塞提说,“但是他们的灵气仍存在,它将滋补你的思想和指引你的行动。苍穹存在多久。神庙就存在多久。在这里,你将与神明沟通,而且你将了解他们的秘密,关心他们的存在,让他们创造的光明永存。” 父子一起研读圆柱上的象形文字,这些文字叮咛法老必须起草建造神庙的计划,严格执行衍生自神庙的皇室功能,准备神明的祭坛,令他们享福,而其福气将光耀大地。 “你祖先的名字将永远留在星辰的夜空里,”塞提说,“他们的年表可上溯数百万年。依照法规执政,将它记在心里,因为它可调和万物。” 一幕雕刻景象震慑了拉美西斯,他头顶上有位少年在法老的协助下擒住了一头野公牛!雕刻师傅将那一刻化为不朽,每一位未来的王储如果不经歷这一时刻,将对未来毫无所悉。 塞提和拉美西斯走出神庙,走向一处种满树木的小山冈。 “俄赛里斯的墓穴,很少人想到它。” 他们向下走向一个地下入口,之前有一段阶梯,通向一座一百米长的拱顶走廊,走廊墙壁上的文章记载着冥世间所有通道大门的名字。一个向左的直角转弯,通向一座别开生面的建筑物:十根巨大的石柱矗立在一个四周由水面环绕的小岛上,上头撑着一座小神庙的天顶。 “俄赛里斯每年都会在庆祝他的神秘仪式中从这个巨型的石棺中死而復活,他是第一位来自神力海洋的重要人士。世上的事物一生二,二生万物,万物永无止息地再合抱为一。尼罗河、河水泛滥、清晨朝露、滂沱大雨和水源甘泉便是来自这片隐形的海洋,太阳船航行其上,它让我们的世界在宇宙中轮转。但愿你的心灵在此沉浸,但愿它跨越有形的疆界,在无始无终的境界里淘汲它的精力。” 夜幕降临,拉美西斯加入了俄赛里斯的神秘仪式。 他喝下来自隐形海洋的清水并吃下取自復活的俄赛里斯身上的麦穗,然后穿上细亚麻制成的衣服,走入神明忠贞信徒的行列,前有一位面带豺狼面具的祭司带领。塞特的走狗帮凶阻挡他们的去路,企图根除他们,歼灭俄赛里斯,一场宗教斗争仪式在令人不安的乐声的陪衬下于焉展开。拉美西斯扮演俄赛里斯的儿子和继承人何露斯的角色,他使光明之子战胜黑暗的后裔,但就在战斗进行中,他的父亲被刺身亡。 俄赛里斯的忠贞信徒马上将他抬到神圣的小山冈上,立即安排由一些女祭司参加的守灵,杜雅亦在其中,她转世自一位大术士伊希斯,幸亏后者的咒语才让俄赛里斯四分五裂的躯体重新复合,死而復生。拉美西斯在他的心里记下在这个超出时间之外的夜晚人们所说的每一句话;并不是他的母亲加冕他,而是一位女神。参加宗教仪式让拉美西斯的心灵进人復活的神秘里,有几次,他踌躇着,以为与人类世界失去了所有的联繫,而在冥世间被解体了。但是他战胜了这场奇特的战斗,他的身体与他的心灵仍然维繫在一起。 拉美西斯在阿拜多斯住了几个星期,他常在浓阴密布的圣湖边沉思。在神秘仪式期间,那艘由阳光而非人类之手装配而成的俄赛里斯的帆船航行湖上。摄政王在“大帝的阶梯”附近流连忘返,它的四周矗立着一些亡者的石碑,他们的灵魂都在俄赛里斯的法庭前被宣判过,这些枭首人身者的灵魂随着朝圣队伍来到阿拜多斯,以便享用由祭司们每日提供的祭品。 第82页 神庙的宝库为他打开大门,里面收藏了金子、银子、御用亚麻布、雕像、圣油、乳香、美酒、蜂蜜、没药、油膏和花瓶。拉美西斯对粮仓很感兴趣,它保存了来自阿拜多斯地区的农作物,在分配给老百姓之前要先经过圣化礼仪的祝祷。公牛、多脂母牛、小牛、公羊和家禽也同样接受祝祷,一些动物被赶进神庙的牲口棚里,大部分则送回附近的村庄。 依照塞提执政第四年发布的一道旨令,每位替神庙工作的人都必须认清他的职责,而且永远不得离开工作岗位,这就是为什么所有在阿拜多斯工作的人都免于滥权、劳役和徵调的迫害。总理大臣、法官、部长、市长和显贵都收到必须遵守这道旨令的命、令,而且必须加以执行。阿拜多斯的所有船只、驴子、土地和资产都不得转让。此外,所有的农人、田地耕作者、葡萄种植者和红酒酿造者及其他的园丁都在法老和俄赛里斯的双重保护下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为了让所有的人都知道,塞提把他的旨令刻在努比亚的中心地区诺里一块长二百八十米,宽一百五十六米的耀眼石碑上。假如有人胆敢违反旨意动用神庙的土地或徵调其中一名僕役的话,将受到两百棍击的处罚,而且将被割掉鼻子或耳朵。 参加日常的神庙庆典,让拉美西斯明白了神圣的事物和经济脱离不了关系,即使它们彼此完全不同。当法老将自己置于圣者之中,与那些存在的神灵沟通时,物质的世界再也不存在,但是那毕竟需要有才华的建筑师和雕刻匠建造神庙,使庙堂的石块栩栩如生,而国王多亏有农人的辛勤劳作,才得以向无形的神明献上最精緻的粮食。 神庙里并不教授绝对的真理,没有任何教条将思想约束在盲从里;神圣精气的转世地点,石制军舰的固定不动只是表象,神庙净化人心、转换形式和圣化事物。这是埃及社会的中心,它用爱把法老与圣神联繫,让人民生活在这样的爱里。 拉美西斯在祖先的走廊里来回踱步,辨认那些依据“玛亚特”建设国家的国王的名字。在神庙的附近有前朝的帝王墓穴,那里躺着的不是他们的木乃伊——它们被放置在萨卡拉永恆的神庙里——而是他们那无形和不朽的躯体,没有它,法老就无法生存。 突然,这样的责任让他觉得沉重。他只是个十八岁的年轻小伙子,热爱生命,身上燃烧着熊熊烈火,但却无能继承这些伟人!他怎么能厚颜无耻和自负地登上塞提所拥有的王位呢? 拉美西斯自我陶醉在他的梦想里,阿拜多斯让他将自我置于现实世界里,这是他父亲带他到这里的真正用意。还有什么比这座神庙更能让他了解自己的渺小呢? 摄政王跨过围篱,朝河流的方向走去。是该返回孟斐斯的时刻了,迎娶伊瑟为妻,与朋友饮酒作乐,告诉父亲他放弃摄政王的职位;既然他的哥哥那么想执政,为什么要阻止呢? 因陷入沉思,拉美西斯在村间迷了路,他走入尼罗河旁的低地里,身困芦苇丛中。他拨开芦苇,往前眺望。 一头长耳下垂,腿部粗壮有如石柱,皮毛棕黑,鬍髭硬挺,双角末端尖锐呈头盔状的野公牛,以跟四年前同样兇勐的眼神盯着他看。 拉美西斯并不却步。 是这头公牛,自然界超级神力的拥有者和动物之王,向他揭示了他的命运。假如它沖向他,用角戳伤他,以足践踏他,那么埃及皇室将减少一位王子,皇室轻易地便可以找到别人取代他;假如它让他活命的话,这样的生命再也不会属于他,因为他必须表现得对得起这样的恩宠。 46 墨涅拉俄斯被盛情地邀请去参加许多晚宴和庆典,海伦答应陪同出席,并且百依百顺。至于那些希腊人,他们早与当地居民打成一片,他们遵守当地的法律,不再让人们非议他们。 这样的成功提高了谢纳的威望,宫廷朝臣极为赞赏他的外交才华;暗地里,人们则批评摄政王的态度,他对拉赛德孟国王的敌意十分明显。拉美西斯缺少灵活性,搞乱了所有的礼节,这不就证明他不适合治理国家吗? 几个星期之内,谢纳重新赢回了失去的地盘,他弟弟到阿拜多斯去的这段时间,给了他一个自由的空间。当然,他没有摄政王的头衔,但是难道他不具有摄政王般的身份吗? 尽管元人敢反对塞提的决定,某些大臣仍暗自怀疑法老是否弄错了。虽然拉美西斯比谢纳气派多了,但是光凭这样的仪表就足够当上一国之君吗? 反对声浪虽然还没有形成,但是一股隐约的异议正逐渐地扩大,而且时机一到,它将为谢纳再增添一份支持的力量。国王的长子谨记教训:拉美西斯是个可怕的对手,为了打倒他,必须同时从多方面下手攻击,让他毫无喘息的机会。谢纳全心致力于这份不见天日的工作,积极亢奋且坚持不懈。 他计划里的一个主要步骤刚刚完成:两名希腊军官获准加入皇宫的安全警卫系统,其他在职雇员都将成为他们的朋友,而且他们将逐步地组成一个在关键时刻派得上用场的党团,或许他们当中的某一位还将被聘任为摄政王的私人侍卫!有了墨涅拉俄斯的支持,谢纳像吃了定心丸。 自从拉赛德孟国王抵达之后,未来变得充满光明。现在只剩下去贿赂法老的一位医生,以便获得法老健康情形的准确资料;很显然,塞提的身体状况并没有好转,但是光凭外表下定论恐会引起错误判断。 第83页 谢纳并不希望他的父亲骤然逝世,因为他的战斗蓝图尚未完成。与急躁的拉美西斯的想法正好相反,时间对他并不利;假如命运允许他将拉美西斯困入连月来密布的陷阱中,摄政王将会命丧于此。 “真美!”亚眉尼重读荷马坐在柠檬树下,念给他誊写的那段《伊利亚特》首篇诗词时说。 这位满头白髮的诗人从亚眉尼的口中察觉出一股隐约的保留语气。 “你觉得哪里不妥?” “您所谈及的神明似乎太人性化了。” “在埃及不是这个样子吗?” “在说书人的故事里,有时候如此,但是,那不过是一些使人娱乐的假象,神庙的训诲则应另当别论。” “你,一个年少的书记员,你懂什么?” “事实上,懂得很少。但是我知道那些神明都是创作的力量,他们的神力应该由专家慎重地运用。” “我在叙述一首史诗!那些神明不是主要的人物,哪个英雄能超越阿喀琉斯?一旦你了解他们的战绩,你就不会再想读其他人的东西了!” 亚眉尼惟命是从。荷马的狂热激昂与希腊诗人的美誉相符。埃及的老作家偏好谈论智慧的篇章胜于战场的事迹,即使它们十分伟大壮烈,况且并不应该由他来教训一位年长的贵客。 “摄政王已经很久没来探望我了。”荷马抱怨说。 “他去了阿拜多斯。” “俄赛里斯神庙?听说一些伟大的神秘道理都在那里传授。” “那倒是真的。” “他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知道。” 荷马耸耸肩,喝下一杯带有八角和芫荽香味的醉人醇酒。“这好像永远的流放。” 亚眉尼跳起来。“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但愿法老不满意他那将执政的儿子的不适当态度,让其成为一名祭司,终身幽禁在阿比多斯神庙里。像你们如此虔诚的民族,这难道不是摆脱一位棘手人物的最佳决策吗?” 亚眉尼沮丧不已。 假如荷马的看法正确无误,那么他就再也见不到拉美西斯了。他真想问问朋友们的看法,但是摩西远在卡纳克,亚侠在亚洲,而赛大武在沙漠里。他孤独一人,忧心如焚,试着从工作中找回心灵的平静。他的同僚早已在他办公桌的文件夹里塞满了一大堆负面的报告:虽然努力搜寻,还是没有任何有关制造非法墨块工厂主人的蛛丝马迹,也没有一点有关那封引诱国王和王储至亚斯文的信件执笔人的消息。 亚眉尼火冒三丈,为什么这样的努力却换来令人失望的结果?罪犯留下了线索,却没有人从中识破!亚眉尼盘腿而坐,重新拿出所有的案牍,从他在垃圾场的首次搜查开始。 他重读那份记载,特别是有谢纳名字的最后一部分,然后做出一个有关这位心狠手辣人士犯案的假设。这个假设在亚眉尼核对过该信件的字迹后被认为确切可信。 现在,一切都已水落石出,但是拉美西斯将永远被监禁,无法得知事情的真相,而那名罪犯也无法被绳之以法。 这样的不公平激起了年轻书记员的愤慨,他的朋友们原可以协助他将这个卑鄙下流的孬种拖到法庭前的。 伊瑟坚决要求妮菲塔莉请皇后立刻接见她,但杜雅正和哈托尔的女祭司长交换准备一场宗教礼仪的意见,她只得耐心地等候。伊瑟急躁不安,不断地扭绞她那件麻质长袍的一个袖口,最后竞至将它撕裂。 终于,妮菲塔莉打开了会客室的大门,伊瑟一个踉跄,失足跌滚至大皇后的脚边。 “陛下,我请求您出面做主!” “你遭受了什么打击?” “我确定拉美西斯不愿意被监禁!他到底犯了什么错误必须接受如此严厉的处罚呢?” 杜雅拉起伊瑟,请她坐在一把矮背的椅子上。 “住在露天的神庙里让你觉得很恐怖吗?” “拉美西斯才十八岁!只有老年人才会喜欢那样的安排。以他这样的年纪,被幽禁在阿比多斯……” “谁告诉你的?” “他的机要秘书,亚眉尼。” “我的儿子现在阿拜多斯,但是他并没有被幽禁。一位未来的法老王应当接受俄赛里斯神秘礼仪的洗礼,并且进一步地了解神庙的功能。一旦完成了他的课程,他就会回来。” 伊瑟既觉得荒谬好笑又感到宽慰不少。 妮菲塔莉披上披肩,第一个起床,一如每日的清晨。她重新復诵一遍该日的大小事务和皇后的约会安排,一点也没为自己着想,大皇后的管家担负着繁重的工作,而且必须步步为营。远离她原先期待的女祭司的宗教生活,妮菲塔莉很快便适应了杜雅的严格要求,这是因为她十分敬佩皇后。杜雅是玛亚特女神在人间的化身,她不断地提醒世人公正的必要性。目睹大皇后吃重的角色,妮菲塔莉感到自身的工作不应只限于世俗的活动,她所负责的这个家庭和其成员是国家的支柱,她所犯的任何差错都无法被原谅。 厨房空无一人,僕人们在房里偷懒。妮菲塔莉敲响每一扇门,但是毫无回应。她惊讶地推开了一扇门。 第84页 一个人也没有。 这些平常守纪律和有分寸的女人到底在闹什么脾气呢?今天既非节日,也不是公休日,即使在那些特殊的情况下,也还是有一些代班女僕来接替工作。没有新鲜的面包,没有糕点,也没有牛奶,况且,十五分钟之内,皇后即将用餐了! 妮菲塔莉惊慌失措,一场灾难即将降临皇宫。 她跑向谷物堆,或许那些逃班的人会在那儿遗留下一些食物。但是那里有的只是一些麦粒,磨粉、揉面和烘烤需要许多的时间。事实确凿,杜雅将责备她的女管家对事情漫不经心和缺乏远见,她将立刻被扫地出门。 颜面尽失之外,更增添离开皇后的悲伤。不幸之中妮菲塔莉顿觉她对杜雅怀有深厚的感情,无法再伺候皇后将是一种锥心的痛苦。 “今天将非常美好。”一个低沉的声音预言。 妮菲塔莉慢慢地转过身来。“摄政王!您怎么会在这里……” 拉美西斯靠在墙上,双手交叉。“我出现得不是时候吗?” “不是,我……” “关于我母亲的早餐,请放心,她的女僕们会像往常一样准时送上去。” “但是……我没看到半个人!” “你偏爱的格言不就是:‘一句完美的话躲藏得比一块绿色石头更隐密,然而我们却在石磨女工的身上找到它。’” “您支开屋内所有的人是为了将我引到这儿?” “我早料到你会有这样的反应。” “看到我忙着捣碎麦粒您很开心吗?” “不,妮菲塔莉,我希望听到的是一句完美的话语。” “对不起,让您失望了。” “我深信正好相反。” 她美丽、出众,她的眼神深邃如淡蓝的大海。 “或许您会悲嘆我的失态,但是我认为您的玩笑毫无品位。” 摄政王觉得对自己失去了信心。“那句话,妮菲塔莉……” “每个人都以为您在阿拜多斯。” “我昨天才回来。” “而您的第一份差事就是收买皇后的那些女佣搞乱我的工作!” “我在尼罗河附近遇见了一头野公牛,我们曾经对峙过,它原本可以用它那尖锐的双角取走我的性命;当它瞪着我看时,我做了一些严肃的决定:既然它没有杀我,我会再度成为自己命运的主人。” “我很高兴您能够死里逃生,而且希望您将来为王。” “是我母亲的意思还是你的?” “我没有撒谎的习惯。我可以走了吗?” “有句话比那颗绿色的石头更珍贵,你真的拥有它,妮菲塔莉!你能允许我幸福地说出它吗?” 这位年轻的女人低头鞠躬。“我是您卑微的女僕,埃及的摄政王。” “妮菲塔莉!” 她再度挺直身子,眼神骄傲。她的高贵令人嘆羡。 “皇后正等着与我进行清晨的交谈,迟到将是严重的过错。” 拉美西斯拥她人怀。“我该怎么做你才会答应嫁给我?” “只要您开口问我。”她轻声地回答。 47 塞提以祭祀吉萨的高原守护神,开始了他第十一年的统治。遵照他的命令,任何教外人士皆不得进入这块全国精神之源的神圣属地。 身为摄政王,拉美西斯陪同他的父亲进入了这间矗立在巨大石雕前的小神庙,石雕的外形为一个衔接在站着的狮子身上的国王头像,他的双眼望向苍穹。雕刻家们还竖起了一块石碑,上头刻有塞提擒捕塞特神之兽羚羊的景象;对抗由沙漠勐兽象徵的黑暗势力,成就了法老的重要任务。 该景致令拉美西斯神魂颠倒,神庙四周散发出的威力被他吸收在身上的每一寸神经纤维里。 “在尼罗河附近,”拉美西斯承认,“我看见了它。我们曾经面对面,它瞪着我,如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 “你想放弃摄政权和王位,”塞提说,“但是它却阻止了你。” 父亲看出了他的想法。或许塞提就是那头野公牛的化身,以这种方式来考验他的儿子。 “我没有彻底了悟阿拜多斯的所有秘密,但是那段长期的避世沉思让我得知神秘其实隐藏于生活当中。” “要时常回那里祭拜那座神庙,俄赛里斯的神秘祝祷仪式是维持国家平衡的关键之一。” “我做了另一个决定。” “你母亲同意了,我也一样。” 拉美西斯真想高声欢唿,但是该地区的严肃气氛打消了这个念头。是否有一天他也能跟塞提一样,读懂人类的心思呢? 拉美西斯从未见过亚眉尼如此精力充沛。 “我全都明白了,而且我核对过!真是不可思议,而且毫无疑问……你看,看清楚!” 这位年轻的书记员拿出一堆混杂了纸莎草纸、木板和石灰碎片的原版文件,他在做此结论前曾三番五次地检阅再检阅连月来所搜集的所有证据。 “就是他,”他肯定地说,“正是他的字迹!我甚至成功地找出他和他的僱佣马车夫的关系,还有那位马夫!你懂吗,拉美西斯?小偷和罪犯,正是他!为何他要下此毒手?” 第85页 拉美西斯刚开始迟疑不信,最后还是接受了。亚眉尼无懈可击地完成了一件超凡的工作。 “我要问问他。” 拉美西斯的姐姐朵兰特,和她那位日益心宽体胖的丈夫沙力,正在餵食别墅鱼池里活蹦乱跳的热带鱼。朵兰特的心情糟透了,炎热令她疲倦,而且她无法降低她那油质皮肤的分泌。真该换个医师和另一种油膏试试。 一名僕人进来通报拉美西斯的造访。 “真是一种无上的光荣!”朵兰特惊唿,上前拥抱她的弟弟。“你知道宫里的人以为你被幽禁在阿拜多斯吗?” “宫里的人总是估计错误,还好他们并不负责统治国家。” 这种严肃的语气吓坏了这对夫妻:年轻的王子变了,再也不是一位少年特有的那种说话方式,而是埃及的摄政王般的稳重。 “你终于同意给我丈夫管理谷仓的职位?” “你可以先行离去,我亲爱的姐姐。” 朵兰特气愤不已。“我丈夫对我无事不谈。” “你确定吗?” “确定!” 沙力的开朗作风顿时消失,这位拉美西斯的前任家庭教师显得局促不安。 “你认得这笔迹吗?” 拉美西斯拿出那封让塞提和拉美西斯出发前往亚斯文的信件给他们看。 沙力和他的妻子都没有答话。 “这封信的署名是假的,但是字迹却清晰可辨:是你的,沙力。与其他的文件比对之后证实无误。” “是伪造的,模仿的……” “你的教师职位无法满足你,于是你便设计了一桩出售贴上优等品质保证书的劣质墨块的非法买卖。当你察觉出现危机时,你则试着毁灭所有可能波及你的线索。由于你熟悉档案资料和书记员的职业,这种事对你来说再简单不过了。但是却有一份残缺的文件复本被留了下来,我的机要秘书在一处垃圾场里找到了它;为了查出真相,他差点几赔上了自己的性命。长久以来,我和他都以为谢纳是元兇,之后亚眉尼发觉搞错了。在制造厂的厂主名字中,只剩下一点字迹还清晰可辨,但不是谢纳名字的最后部分,而是你的名字。再者,一年前,你还雇用了那名引我掉人陷阱的马车夫。我哥哥是无辜的,你才是真正的兇手。” 这名拉美西斯的前任家庭教师缩紧下巴,避开摄政王的眼光,而朵兰特似乎一点也不慌乱和惊讶。 “你手上毫无具体的证据,”沙力认为,“法庭不会以如此微不足道的线索就判我有罪。” “为何你恨我?” “因为你阻挡了我们的道路!”拉美西斯的姐姐狂乱地叫了出来。“你不过是个自视甚高的乳臭小子,对自己的权力太自负了。我丈夫是位优秀、学识渊博、聪明和通晓应变的人才,他并不缺少统治埃及的任何能力。幸亏有我,君主的女儿,他才能拥有一个合法的地位!” 朵兰特拉起她丈夫的手,把他往前一推。 “野心害得你们昏了头,”拉美西斯说,“为了免于父母的处罚,我将不提出控诉。但是我命令你们离开孟斐斯,住到乡下的小村庄去,永远不得再回这里来,若再犯一点小差错,则将改为驱逐出境。” “我是你的姐姐,拉美西斯。” “这就是让我变得宽容和脆弱的原因。” 虽然肉体曾遭受残暴虐待,亚眉尼仍同意不上诉,对拉美西斯而言,这样的友善举动对他姐姐和前家庭教师刚刚带给他的创伤有止伤疗痛的效果。假如亚眉尼坚持一个公平的判决,他也不会反对;现在这位年轻书记员心中盘算的,只是能在拉美西斯与妮菲塔莉的婚礼上邀齐摄政王的所有亲朋好友。 “赛大武再度获取了大量的毒液回到他的实验室,摩西将于后天抵达孟斐斯,只有亚侠……他出发了,但是旅程的天数还不确定。” “我们要等他。” “我真为你高兴……听说妮菲塔莉艷冠群芳。” “你不这样认为吗?” “我有能力判断一张纸莎草纸或一首诗是否细腻优美,但是女子的美貌……别对我太苛求。” “荷马的身体状况如何?” “他迫不及待想见你。” “他将收到我们的邀请。” 亚眉尼显得神经兮兮。“有烦恼?” “有。你的……我尽力阻挡,但是撑不了多久。、伊瑟坚持要见你。” 伊瑟原打算对她的情人大发雷霆或破口大骂一番,但是当他走向她时,她克制了自己。拉美西斯变了,变了很多,他不再只是她曾经热爱的多情少年,而是一位真正的摄政王,其职务对他愈来愈重要。 这名年轻的女子感觉自己正面对一位她不熟悉,而且无法左右他想法的男人。她的恼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敬畏。 “你的到访是我的荣幸。” “我母亲向我叙述了你的表现。” “我很担心,真的。我热烈期望你的归来!” “我明天将和妮菲塔莉成亲了。” 第86页 “她很漂亮……而我,我怀孕了。” 拉美西斯温柔地拉起她的手。 “你以为我会抛弃你吗?这个孩子将是我们的。明天,假如命运让我执政,我将选择妮菲塔莉为大皇后。但是如果你愿意,而且她接受的话,你将住在宫里。” 她紧紧地靠向他。“你爱我吗?拉美西斯。” “阿拜多斯和那头野公牛向我昭示了我真正的本质,我可能不像一般人一样,伊瑟。我父亲在我肩上放上了一份可能压垮我的重任,但是我想试试这种考验。你是充满热情和欲望的,表达的是少年的疯狂爱情,妮菲塔莉则是女王。” “我终将年华逝去,而你会忘了我。” “我是一国之君,而一国之君从不会遗忘他的亲人。你想成为他的家庭成员吗?” 她的双唇迎向他。 婚礼规模很小,没有任何宗教仪式。妮菲塔莉希望在郊外办一场简单的喜宴,在棕榈树下,在麦田和蚕豆花间,在牛羊饮水而满地泥泞的陡峭运河边。 身着亚麻短洋装,带着天青石手环和一条肉红玉髓项鍊,妮菲塔莉的打扮和杜雅皇后一样。穿着最体面的是亚侠,早上他才从亚洲归来。他很惊讶地发现竞身处如此穷乡僻野,身边却围绕着大皇后、摩西、亚眉尼、赛大武、一位声名大噪的希腊诗人、一头脚掌奇大无比的狮子和一条爱作怪的狗。这位外交官比较偏爱皇宫里的盛宴,但是他十分矜持,并且在赛大武戏弄的眼神下和大家一起分享田野粗食。 “你看起来一点也不自在。”蛇虺专家指出。 “这个地方很迷人。” “但是野革弄脏了你美丽的长袍!生活也很艰苦……特别是当附近没有半条蛇时。” 虽然眼力不佳,荷马依然被妮菲塔莉所吸引,他心不甘情不愿地承认了她的美貌胜过海伦。 “幸亏有你,”摩西对拉美西斯说,“我才享有一天真正的悠闲。” “卡纳克的工作很忙吗?” “建造的工程很壮观,任何一点差错都将导致全盘的失败,我马不停蹄地检查所有的细节,以便工地能正常地运作。” 塞提没有出席宴会,尽管他批准了这桩婚姻,法老王仍无法自我放松一天,埃及不允许他这样做。 这真是简单和愉快的一天。在回首都的途中,拉美西斯将妮菲塔莉拥在怀中。回到皇宫,他带她跨过房间的门槛,在法律的见证下,他们成为夫妇。 48 谢纳採取大规模的行动,他与高官的会晤一个接着一个,并不断地举行午宴、晚宴、招待会和私人密谈。他难道不应该认真做好这个负责与国家重要人物保持友好关系的礼宾司长的工作吗? 事实上,谢纳正在利用他弟弟所犯的一个极大的错误:娶了一位出身于中等家庭的庶民为妻,并让她成为大皇后!当然,这是有前例可循的,况且在这方面没有任何法律可参考,但是塞提的长子仍竭尽所能将拉美西斯的这个选择视为对贵族和皇宫的挑战,而且赢得了众多的喝彩。摄政王独来独往的个性,在不久的将来,将威胁他那已取得的优势地位;而妮菲塔莉又该如何做呢?醉心于一份她无法占有的权力,她将组织自己的党羽,击败旧家族成员和那些权贵。 拉美西斯的声誉正不断地下滑。 “多憔悴的一张脸!”谢纳看到朵兰特时惊讶地说,“你大概很难过吧?” “你想像不到的难过。” “我亲爱的妹妹……你愿意告诉我吗?” “我丈夫和我被赶出了孟斐斯。” “开玩笑吧?” “拉美西斯威胁我们。” “拉美西斯!凭什么?” “借着那该死的亚眉尼的帮助,他控告沙力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行。假如我们不服从他,他将提出控诉。” “他握有证据吗?” 朵兰特撇了一下嘴。“没有……一些没有价值的线索。但你是晓得法律的,它可能对我们不利。” “这么说,你和你丈夫真的陷害过拉美西斯?” 公主开始支吾起来。 “我不是法官。告诉我实情,妹妹。” “我们搞了一点小计谋,这是真的……但是我一点也不以此为耻!谁教拉美西斯把我们一个个地除名!” “别这样大叫,朵兰特,我相信你。” 她变得颓丧不已。“你愿意接受我们,我和沙力,成为并肩作战的盟友吗?” “我正要向你提议。” “哎,在乡下,我们将一点用也没有!” “这可说不定。你们暂时住在我在底比斯附近的一幢别墅里,要想办法和当地的民政局及大祭司建立关系。几位乡间绅士并不支持拉美西斯,一定要让他们相信他的登基不是无法抵制的。” “你真是乐于助人,有着菩萨心肠。” 谢纳的眼光变得带有猜忌。 “你们策划的那个计谋……谁会坐享渔翁之利呢?” “我们只是想……排除拉美西斯。” 第87页 “你以法老女儿的资格,希望你丈夫能够登上王位,不是吗?假如你是我的盟友,就打消这些痴心妄想,只为我效劳即可。是我将掌权。等到那一天,凡是我的拥护者都将得到奖赏。” 亚侠在参加完一场由谢纳主持的成功的招待会后才动身返回亚洲。在那个会议上,人们品尝着美味佳肴,聆听着优美的音乐,交换小道消息,批评摄政王和他年轻的妻子,赞扬塞提的丰功伟业。国王的长子谢纳和前程似锦的年轻外交官亚侠,他们亲近的关系,已经是个公开的秘密了。 “你一定会升官,”谢纳透露,“一个月之内,你将成为亚洲事务司的传译主任。以你的年纪而言,这可是项殊荣。” “该如何向你表达我的谢意?” “继续向我通报消息。你参加拉美西斯的婚礼了吗?” “是,和他一些最亲近的朋友。” “碰到棘手的问题了?” “没有。” “那么他仍然信任你?” “毫无疑问。” “他问了你有关亚洲的消息了吗?” “没有。他不敢过问他父亲的事务,他宁愿全身心地去爱他年轻的妻子。” “有进展吗?” “非同小可。假如你施点小惠给他们的话,几个小公国将主动地支持你。” “金子?但是只有法老能支配使用它们。” “你可以通过我的传话捏造虚构的承诺,也就是说,以秘密承诺的方式。” “绝妙的点子。” “直到你掌权之前,承诺都将是所向无敌的利器,我将你描述成惟一能够满足大家欲望的执政者。时机一到,你便可以圈选你的部长了。” 拉美西斯和妮菲塔莉都没有改变他们的生活方式。看来,摄政王仍旧在他父亲羽翼的保护下工作,他的妻子则继续侍奉杜雅。谢纳将这种态度解释为表面上谦卑,实则暗藏玄机,他们以这种态度使国王和皇后不会怀疑自己其实是养虎为患。 他策划的某些阴谋已开始渗透到一些人当中当然,他尚未成功地网罗到摩西,但是适当的时机终会来临。还有另一个人可能会搞乱摄政王的联盟阵营,这步棋千钧一髮,值得进行。 在梅屋后殿的一个大水池的揭幕仪式上,女孩们在自由自在地戏水和享受划船之乐;谢纳向贵宾之一的伊瑟问好,她已经身怀六甲了。 “你身体好吗?” “我的健康情形很好。我即将产下一名男孩,拉美西斯将以他为荣。” “你见过妮菲塔莉了吗?” “她是位令人喜爱的女人,我们是朋友。” “你的地位……” “拉美西斯将有两位妻子。只要有他的爱,我可以不当皇后。” “这样的高贵态度令人动容,但是却有点儿造作。” “你既不了解拉美西斯,也不了解那些爱他的人。” “我嫉妒我弟弟的运气,但是我不相信你会幸福。” “为他生一个能继承他王位的儿子,这难道不是一种最光荣最美丽的头衔吗?” “你很快就会尝到苦头,拉美西斯还不是法老。” “你批评法老的选择?” “当然不是……但是未来诡秘难测。我很看重你,亲爱的,你是知道的。拉美西斯则对你残酷不仁。你的优雅、你的聪明和你高贵的出身都应该使你成为大皇后才对。” “这样的梦已不存在,我宁愿面对现实。” “我像一场梦吗?你因拉美西斯而被剥夺的一切,我将补偿你。” “你竟敢?我怀有他的孩子呢!” “请三思,伊瑟。请你仔细考虑清楚。” 虽然心腹们处心积虑地活动并通过中介提出诱人的条件,谢纳还是没能收买到塞提的任何一位私人医生。无法贿赂?不,是谨慎所致。他们比害怕国王的长子更怕塞提。法老的健康状况是国家的机密,谁要是透露了将会受到严厉的处置。 既然医师这关行不通,谢纳便改变战术。因为那些医生们必须开药方,而且要交给某神庙的实验室去配药,那么现在只需知道是哪座神庙。 费了很多的工夫寻找,终于成功了,塞提服用的那些药水和药丸就是在塞赫迈特的小庙里研制的。贿赂实验室主管,一位年迈的长者,鳏居且富有,这似乎太危险了,相反,对他的助手们下手反而显得较为容易。猎物轻易地出现了:他们当中的一位,四十岁左右,娶了个年纪比自己小许多的妻子,娇妻经常抱怨他的薪金太少了,这样的薪水让她买不起衣服、首饰和够用的香膏油脂。 根据父亲的药方,谢纳推测塞提得了一种严重的慢性病,三年内,最多四年,王权宝座将会缺位。 秋收时,塞提向保佑他们的女神——一条吉祥的眼镜蛇——献上醇酒,它的玄武岩雕像保护着田庄大地。农人们围绕在国王的身边,他的出现被视为是一份恩典。他喜欢与这些朴素的老百姓见面胜过与朝臣见面。 祭祀过后,人们朝拜丰收女神、稻谷之神和法老,惟有他们能带来丰收。拉美西斯意识到父亲强烈的亲民性:官员畏惧他,百姓爱戴他。 第88页 塞提和拉美西斯在井边的棕榈树下坐了下来,一个女人端上葡萄、椰枣和冰啤酒。拉美西斯认为塞提终于可以喘一口气了,可以暂时远离宫廷和国家事务。父亲好像闭上了双眼,脸庞沐浴在一缕温柔的微光中。 “当你执政时,拉美西斯,要细察人们的灵魂,寻找个性坚毅正直、有能力做出公正判断和不违背誓词的官员,提名他们担任适合的职位,要他们遵守‘玛亚特’。绝不能宽容接受贿赂者和贿赂者。” “请执政久一点,爸爸。我们还没有庆祝你任职五十周年纪念日。” “若能执掌埃及王权三十年那就够了……我无法等到那个时候。” “你强壮得有如一块花岗岩!” “不,拉美西斯。石块永生,而法老之名也将穿越时光,但是我逝去的躯体将会消失。这个时刻近了。” 摄政王感到胸口刺痛。“这个国家太需要你了。” “你已经通过了许多考验,而且成熟得很快,但是你才刚刚开始你的生活。几年后,你将会忆起那头野公牛的眼神,它会启发你,赐予你所需要的力量。” “在你身边,一切如此容易简单……为何命运不愿你再多执政几年呢?” “重要的是你要有心理准备。” “你认为朝廷会接受我吗?” “等我过世后,许多善妒者将挡在你的面前,在你脚边设下陷阱,到时候,你得独自一人挑起第一场大决斗。” “我不会有任何盟友吗?” “不要相信任何人,你将无兄弟姐妹。就是那个你给予他许多的人将背叛你,就是那个你使他变富的人将从背后打击你,就是那个你向他伸出援手的人将找你麻烦。要质疑你的属下和亲信,只能相信你自己。痛苦的时候,没有人能帮助你。” 49 伊瑟住在底比斯的皇宫里,她生下了一名漂亮的男婴,取名为凯1。等拉美西斯探望过孩子之后,这位年轻的母亲将把孩子託付给保姆照顾,自己去接受特别的护理,好使她那迷人的身材在分娩后一点也不会走样。拉美西斯对他的第一个孩子很满意,他陶醉在幸福里;伊瑟发誓要再为他生几个小孩,假如他同意继续爱她的话。 (注1 全名为凯昂一乌一亚塞,意指“在底比斯出生的人”。) 然而,拉美西斯走后,她感觉十分孤独,竞再度忆起谢纳那些恶毒的话——拉美西斯离开她回到妮菲塔莉的身边,她的平庸和殷勤令人十分烦恼,但要抛弃她又很困难,不经意间,妮菲塔莉已经开始凭藉其独一无二的亮丽及气质赢得了人心。伊瑟曾被妮菲塔莉吸引,以至于同意拉美西斯的做法。 但是孤独啃噬着她的心,她怀念孟斐斯皇宫的奢华排场、与儿时同伴快乐的交谈、尼罗河畔的散步和豪华别墅的池边戏水。底比斯城虽然富有和发达,但是伊瑟并非出生于此。 或许谢纳说得有道理,或许她不应该原谅拉美西斯将她弃置在次等妃后的行列璧。 荷马将干燥的鼠尾草捣碎,磨成粉,将粉末倒入一枚大蜗牛的壳里,在上面插上一根芦苇,然后点燃混合药剂,怡然自得地吸了起来。 “真是个古怪的习惯。”拉美西斯认为。 “它可以帮助我写作。你漂亮的妻子好吗?” “妮菲塔莉继续管理皇后的家事。” “在埃及,女人太爱抛头露面;在希腊,她们比较保守。” “你替她们叫屈?” 荷马倒抽了一口气。“说真的……没有。在这件事上,你们自然有道理,但是我有许多批评要陈述。” “我洗耳恭听。” 拉美西斯的谦恭令他吓了一跳。 “你愿意被批评吗?” “倘若你的看法可以增添我每日的喜悦,我愿意接受。” “这是个奇怪的国家……在希腊,我们会花很多的时间辩论,那些演说家个个情绪激动,而人们也针锋相对地争吵不休。在这里,谁敢批评法老的言论?” “他的职责是落实‘玛亚特’,假如他失败了,混乱和不幸将随之发生。” “你对别人一点信心也没有?” “就我而言,没有。放任不管,是背叛和懦弱的统治方法,矫正弯曲了的木棍,才是智者的永恆要求。” 荷马又重新吸了一口气。“我在《伊利亚特》里加迸了一位我十分熟稔的预言家,他知晓现在、过去和未来。目前,我觉得非常平静,因为你父亲与你所提及的智者相符。但是未来……” “你也是预言家吗?” “哪位诗人不是呢?请听听我第一首诗的这些句子:‘从奥林匹斯山峰,阿波罗神情不悦地往下走,弓扛肩上,箭筒紧柬;他义愤填膺,当他走动时,弓箭相互撞击。他如黑夜般悄然迈步向前,射杀人类……数不尽的柴堆燃烧着尸首。’” “在埃及,只有某些罪犯才遭受火刑,惟有犯下无法饶恕的罪过才被施以如此酷刑。” 荷马看起来不大高兴。“埃及很平静……但还能维持多久呢?我做了一场梦,拉美西斯王子。我看见无数的弓箭穿过云层射向年轻人的肉体。战争的脚步近了,那是一场你无法避免的战争。” 第89页 朵兰特和沙力决定服从谢纳,并且成为他的忠实僕人。他们不仅想报復拉美西斯,更想在谢纳的统治下谋得一官半职。与胜利者结盟,他们等着坐收渔利。 朵兰特轻易地打进了底比斯的一些上等家庭,他们很高兴能接待这样一位皇家显贵。塞提的女儿表示她在南方的居留是为了进一步了解这个美丽的省份,浏览乡村的迷人风光和祭拜卡纳克的阿蒙大神庙,她打算和她丈夫在那儿清静几天。 但在一些私人的宴会及耳语中,朵兰特慢慢地泄露了有关拉美西斯的一些私事,还有谁比她更能揭穿他的秘密呢?塞提是位伟大的国王,一位无懈可击的君主,拉美西斯则是个暴君;底比斯的善良社会再也不会在国家蓝图上扮演任何角色,阿蒙神庙的补助将减少,如亚眉尼般的草野庶民将占据贵族的地位。她渐渐地和那些反对拉美西斯的人群拉近了关系。 另一方面,沙力接受了卡纳克某书记员学校的一份中级教师职位,并且应聘加入了一个负责装饰神坛的宗教团体。他的谦卑自持受到极大的推崇,一些宗教阶层的重要人士很喜欢同他交谈,并且请他到家里做客。和妻子朵兰特一样,沙力到处宣洩他的不满。 沙力获准参观摩西工作的大工地,他要向他的学生恭贺这一工程的完成:那里的每一问圆柱大厅都和卡纳克的一模一样,它的规模与神的伟大相互辉映。 摩西变壮了。他留着鬍子,因长期受太阳的暴晒,脸上多了些皱纹,他正坐在一根巨型圆柱的阴影中沉思。 “真高兴再见到你!我的另一名成就非凡的学生……” “话别说得太早,在最后一根柱子安装好以前,我是无法安心的。” “人们对你的能力褒奖不已。” “我只不过负责审核他人的工作罢了。” “你的美德胜过别人许多,摩西。我为你感到荣幸。” “你经过底比斯吗?” “不,朵兰特和我住在附近的一幢别墅里,我在卡纳克的一所学校任教。” “这一切极像被废黜。” “这全是拉美西斯造成的错误,他对他姐姐和我提出了可怕的控诉。” “没有证据?” “毫无证据。否则,他不早就把我们拖到法庭前了?” 此番话震惊了摩西。 “拉美西斯醉心于权力,”沙力继续说,“他姐姐不应该一再地提醒他要自制。事实上,他并没有改变,他那不妥协和极端的个性不适合担当即将赋予他的重任。相信我,我是第一个为此感到遗憾的人。我也曾经试着劝导他,但完全无效。” “这种流放生活不会让你们觉得委屈吗?” “流放’这个字眼太严重了!这个地区很迷人,我们可以从神庙里得到心灵的飨宴,况且我很满意可以将知识传递给年轻的孩子。对我而言,一展雄才的时光已成过眼云烟了。” “你认为你是被诬告的受害者吗?” “拉美西斯他有权力,他是摄政王。” “但滥用权力将受鞭笞。” “最好能够这样。相信我,别信任拉美西斯。” “基于什么理由?” “我确定他将一个接一个地摆脱所有当年的同窗好友,无论以什么理由,他们的存在只会干扰他。妮菲塔莉也一样无情,自从他们结婚以后,只有他们夫妻两人变得最重要,这个女人污染了他的心灵。要小心,摩西!对我来说已经太迟了,这厄运终会轮到你的。” 摩西比平日沉思了更久。他尊敬他的老师,老师的言谈并没有恶意。拉美西斯真的走错路了吗? 狮子和黄狗都接纳了妮菲塔莉,除了拉美西斯,只有她能够抚摸这两只野兽而不被抓伤或咬伤。每隔十天,这对年轻的夫妇便和他们的宠物到乡下去轻松一天,刽子手在马车边奔跑,夜警则紧跟在主人脚边。他们在田边用餐,欣赏白鹭和鹈鹕在空中翱翔,向被妮菲塔莉美貌所吸引的村民们问好。妮菲塔莉懂得辨听每个人不同的说话语气,并回应适当的词句,她还默默地帮助一些年老或卧病的村民改善生活环境。 不管面对杜雅还是僕人,妮菲塔莉永远保持原样,专心致志,平静恬淡,她拥有拉美西斯所欠缺的一切:耐心、自制和温柔。她的每个举动都有皇后的风范。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拉美西斯就确定无人能取代她。 在他们之间滋长着一份不同于摄政王对伊瑟的爱情。和伊瑟一样,妮菲塔莉懂得尽情做爱和分享她情人的热情,但是即使在他们肉体结合时,她的眠中所流露的也是另一种光芒。妮菲塔莉与伊瑟不同,懂得分享拉美西斯一些最隐秘的想法。 在父亲执政第十二年的冬季,拉美西斯向塞提请求带领妮菲塔莉到阿拜多斯去,好让她经歷俄赛里斯和伊希斯的神秘典礼。于是国王夫妇、摄政王和他的妻子一起出发前往那座圣城,妮菲塔莉在此接受了入教仪式。 礼仪过后的次日,杜雅皇后送给妮菲塔莉一个金手镯,从此以后,在所有的宗教庆典中她都将戴着它,担任大皇后的助手。妮菲塔莉感动得掉下泪来,与她以前所担心的情况相反,她和拉美西斯的结合併没有把她与神庙隔离。 第90页 “我不喜欢这个。”亚眉尼抱怨。 知道他的机要秘书的唠叨个性,拉美西斯有时假装没有听到。 “我一点也不喜欢这个。”他重复。 “人家给了你劣质的纸莎草纸了吗?” “请放心,这我不会接受的。难道你没注意到有什么变化?” “法老的健康情形没有恶化,我母亲和我的妻子成为最亲密的朋友,国家太平,荷马作诗……我还奢望什么呢?哎,有了!你还没有结婚。” “我没有时间管这些芝麻小事。你没有注意到其他的事情吗?” “说真的,没有。” “你把自己淹没在妮菲塔莉的眼神里了。该怎么责怪你呢?幸亏还有我在一旁看着听着。” “你听到了什么?” “令人担心的流言。有人企图摧毁你的名声。” “谢纳?” “最近几个月来,你哥哥保密有方,相反,来白宫廷的批评声却不绝于耳。” “我会清除这些饶舌的人!” “他们心知肚明,”亚眉尼说,“这就是他们攻击你的原因。” “要他们离开宫廷的走廊或那些豪华住宅的会客大厅,他们才没有这种勇气呢!” “理论上,你说得有道理,但是我担心的是一种有组织的反对势力。” “塞提已经选好了他的继承人,其他的都是瞎猜。” “你想,谢纳会放弃吗?” “你不是亲眼看见了他的顺从态度。” “就是这点让我不安,这样做一点也不像他!” “你太多心了,朋友。塞提会保护我们。” “只要他还活着。”亚眉尼心里想,他坚决要求拉美西斯留心那种对他日渐不利的环境。 50 拉美西斯和妮菲塔莉所生的女儿只活了两个月,妮菲塔莉遭受如此重大打击,身体孱弱,没有胃口,情况令医师们很担心。三个星期以来,拉美西斯每天陪在她身旁,给予她对抗伤痛所需的力量。 妮菲塔莉怀疑,在她对拉美西斯的爱情中还会繁衍出另一个孩子吗? 小凯十分健壮,当伊瑟在底比斯上流社会中崭露头角时,他则交由一名奶妈照顾。伊瑟细心地倾听朵兰特夫妇的抱怨,很惊讶拉美西斯犯下这样违反天理的错误。在这个南方大城市里,人们害怕摄政王登上王位,他被想像成一位暴君,毫不理睬“玛亚特”。伊瑟试着辩解,但是人们向她提出一大堆令她哑口无言的反对论据。难道她喜欢的是一位嗜权如命的专制君王,一个没有感情的魔鬼吗? 谢纳的那番话又一次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塞提马不停蹄地工作,稍有一点儿空当,便把拉美西斯召唤过来。父子俩坐在御花园中,由塞提口述他的训诲;其他的君王都曾立下训词教诲其继任者如何执政,塞提则偏好这种长幼口耳相传的教育方式。 “光有这种知识还不够,”他提醒,“但是它相当于一名步兵的盾牌和利剑,你可以用它来防卫和攻击。太平盛世时,大家都认为幸福是自己应得的;灾难降临时,你就成了惟一的罪魁祸首。假如你犯下了错误,别责怪别人而应该责怪你自己,并且要立刻改正,这才是执行权力的正确方式。要随时修正自己的想法和行为。交付你任务的时刻到了,到时你将全权代表我。” 这番启示并没有让拉美西斯雀跃欢喜,他宁愿永永远远地聆听父亲的训诲。 “努比亚有一个小村落反抗该区领主的命令,但送上来的报告里语意模煳不清。你到那里去,以法老之名做一些处置。” 努比亚依然十分迷人,简直让拉美西斯忘了他的任务。他的肩上轻松无比,温和的空气、撩拨浆果棕林婆娑作响的微风、赭红的沙漠和艷红的岩石都让他的心灵备感放松。他真想将军队遣回埃及,然后独自消失在这片绮丽的风光里。 这时领主已跪倒在他面前。“您了解我向您报告的事情吗?” “塞提觉得语意模煳不清。” “然而,情势却一清二楚!该村落曾暴动过,应该扫荡它。” “你的军队可有伤亡?” “没有,多亏我的谨慎小心。我等候您的莅临。” “为何不即时阻止?” 领主支吾其词。“不知道……万一他们人数众多,万一……” “带我去那个地方。” “我准备了一些点心和……” “我们走。” “在这种炎热的气候下?我认为日落时分较合适。” 拉美西斯的马车已经上路了。 这个努比亚村落安然地坐落在尼罗河旁,由一片棕榈树丛庇荫着。在那里,男人挤奶,女人做饭,光着身子的小孩在河中戏水,几条瘦狗则在屋脚下酣睡。 附近的丘陵上布满埃及的军队,他们人数众多似乎具有压倒性的优势。 “暴动者在哪里?”拉美西斯问领主。 “就是那些人……别相信他们平静的外表。” 第91页 这些侦察兵十分肯定:没有任何努比亚战士能躲藏在附近不被发现。 “这里的村长不听从我的指挥,”领主表示,“应该立即攻击。否则,叛乱将扩散至其他族群。让我们歼灭他们,这样的教训将教会所有的努比亚人服从。” 一个女人剐刚瞧见埃及的军人,便大声唿喊起来。于是小孩们离开水面,跑进屋里躲在母亲的身后,男人们则拿好弓箭和长枪,聚集在村落的中心。 “你看!”领主大喊一声,“我说得有没有道理?” 村长走向前来,他拳曲的短髮上插着两根长长的鸵鸟羽毛,胸前挂着一条绶带,神情高傲。他的右手里握着一根两米左右饰有彩带的长矛。 “他会突袭人。”领主警告,“我们的弓箭手应该将他钉死在土地上!” “由我来下命令,”拉美西斯提醒,“不准任何人有丝毫暴力举动。” “你打算怎么做呢?” 拉美西斯脱下他的头盔、护胸甲和护腿铠甲,放下他的利剑和匕首,走下铺满石子的斜坡。 “陛下!”领主大叫,“请回来,他们会杀了你!” 摄政王依然慢慢地前行,眼睛注视着那位努比亚人:这个男人年约六十岁,瘦骨嶙峋。 当他上下敲动那根长矛时,拉美西斯以为自己的举动太过轻率了, yaoqingqin整理但是一位努比亚酋长难道会比一头野公牛更可怕吗? “你是谁?” “拉美西斯,塞提的儿子兼埃及的摄政王。” 这位努比亚人放下他的武器。“在这里,我是首领。” “你永远都是。你遵守‘玛亚特’多久,你就会当多久的首领。” “是领主——我们的保护者,他违反了戒律。” “这是项严重的控诉。” “我遵守承诺,领主却不信守诺言。” “澄清你的不满。” “他向我们允诺以小麦换取我们的贡品,但小麦在哪里?” “贡品在哪里?” “跟我来。” 拉美西斯跟在这位酋长身后,从村落的战士身边经过。那个领主深信他们会杀了摄政王或将他掳为人质,竞掩起脸来。但是什么意外也没有发生。 酋长把那些装满受高宫贵族青睐的金粉、豹皮、扇子和鸵鸟蛋的袋子拿给摄政王看。 “假如不实现承诺的话,我们会抗争到底,即使付出性命。没有人可以活在一个不讲承诺的世界里。” “这里不会有战争,”拉美西斯肯定,“如同你们得到的承诺,你将会收到小麦。” 谢纳大肆地批评拉美西斯对努比亚暴动者的懦弱态度,但是领主却规劝他别发表这种论调。在这两人间的秘密会谈里,领主说拉美西斯受军人欢迎的程度更加深了一层,士兵景仰他的英勇、热忱和速战速决的能力。有这样一些长官,他们无惧任何权贵,给拉美西斯贴上懦弱的标籤反而会引起他们的不满,损及谢纳。 谢纳觉得对方说得有道理,无法掌控军权,无疑是一项缺憾,但是他们毕竟要听从两地之主的命令。在埃及,光有军权不足以统治国家,还要赢得朝廷和某些大祭司的支持,缺一不可。 拉美西斯愈来愈像一位不屈不挠的令人不安的战士。只要塞提掌权,这个年轻人便萧规曹随,但是以后和敌人决战时,难保他不会加入那些让埃及全军覆没的疯狂冒险! 如谢纳所言,塞提和西臺人订了一份停战协定,而不是攻打西臺的领土和那座着名的卡叠什堡垒。拉美西斯是否也具有同样的智慧呢?贵族们痛恨战争,他们的生活高枕无忧,不信任那些狂热的将军。 国家不需要一位发动大规模战争和将近东捲入流血事件的英雄,根据大使们和那些负责海外特务的传信官的报告,西臺人选择了和平的手段,放弃攻打埃及。因此,像拉美西斯这种人物就变得无用武之地了,甚至碍手碍脚。假如他依然坚持他侵略者的角色,难道不应该被除名吗? 谢纳的论调深得人心,一般人认为他沉着冷静而且讲究实际。事实不就证明他说得有道理吗? 在三角洲的一趟旅行中,他说服了两位省长在塞提驾崩后支持他,他还在他豪华的船舱里接见了亚侠。他的厨师准备了一份精緻佳肴,并搭配了一种特级水果白酒。 平常,这位年轻的外交官有点高傲,他那活泼的眼神有时显得迷惘,而他圆润的嗓音和处变不惊的态度则令人安心。假如他在背叛拉美西斯后仍对自己忠诚的话,谢纳将会让他成为一位称职的外交部长。 亚侠只吃了一点点食物。 “你对菜餚不满意吗?” “抱歉,我有心事。” “个人的烦恼?” “不是。” “谁给你制造了麻烦?” “正好相反。” “是拉美西斯?他发现了我们的合作!” “请放心,我们的秘密神不知鬼不觉。” “那么你为何烦恼呢?” “西臺人。” “那些送回宫廷的报告一律报喜不报忧,然而西臺人好战的企图却若隐若现。” 第92页 “事实上那是官方版本。” “你在抱怨什么?” “他的天真烂漫。除非我的上司想让塞提安心,不想用那些悲观的预言困扰他。” “具体的细节呢?” “西臺人并非没知识的野蛮人,既然武力抗争对他们不利,他们便用计谋。” “他们将收买当地的几位地头蛇,然后酝酿可怕的阴谋。” “事实上这是某些专家的看法。” “不是你的?” “不是。” “你担心什么?” “但愿西臺人不侵略我们的保护国,而我们不掉进他们的圈套。” “这不太可能。一有严重的叛逆事件,塞提马上会出兵。” “塞提并不知情。” 谢纳仔细考虑了这位年轻外交官的忠告,直到目前为止,他表现得很理性。 “危险迫在眉睫吗?” “西臺人採取拖延和渐进的战术,四五年内,他们便可准备就绪。” “继续观察他们的举动,但是除了我以外别对他人提起。” “你对我的要求有些不太合理。” “你将得到极高的报酬。” 51 这个渔村生活悠闲恬淡,村子由一队约十人组成,负责监控来往船只通航的海防部队保护着。他们的任务并不吃力,偶尔才有一艘埃及船往北航行。海防队长六十来岁,啤酒肚,他负责每天在记事本上记下所有通行者的姓名和日期。至于那些来自国外的船只,则由另一个海口进出尼罗河。 这些海防队员亦协助渔夫们收网和修补渔船,人们以鱼果腹,遇到节庆假日时,海防队长则会拿出每半个月由政府分发的那点配给酒与大家分享。 欣赏海豚表演是小镇最受欢迎的娱乐项目,人们对海豚整齐划一的跳跃和疯狂的追逐从不厌倦。 “长官,有一艘船。” 因为是午休时间,这位队长躺在草蓆上一点也不想起身。 “给些指示,然后记下船长的姓名。” “它朝着我们的方向而来。” “你大概看错了吧……看清楚一点。” “我确定它冲着我们而来。” 队长站了起来,大吃一惊:今天并不是送酒来的日子,淡啤酒的后劲还不至于引起这么大的幻觉。 从岸边,可以清楚地看见一艘巨型军舰,朝村落的方向笔直前进。 “不是埃及船……” 没有一艘希腊船只可以停泊在这个地方。 “备战!”队长命令他的手下,他们早已失去使用长枪、刀剑、弓箭和盾牌的习惯了。 在那艘来意不明的船只的甲板上,布满肌肤黝黑的人群,他们蓄着拳曲的络腮鬍,戴着牛角形头盔,胸前由一片金属护胸甲保护,手上握有尖锐长剑和圆形盾牌。 船首站着一位巨人。他长得那么可怕,以致埃及的海防人员纷纷向后退去。 “一个怪物!”其中一个人喃喃地说。 “只不过是个人,”队长纠正,“攻击他。” 两位弓箭手同时射击。第一枝箭落了空,第二枝几乎要插进那个巨人的胸膛,只见巨人在箭碰到他之前一挥长剑截断了它。 “那边!”一位警员大喊,“还有一艘船!” “这是侵袭,”队长连忙下令,“撤退。” 拉美西斯陶醉在幸福里。 一种永久的幸福,如南风般强劲,似北风般温柔。妮菲塔莉充实了他的每一分钟,抹去他的担忧,将他的想法引向乐观。在她身边,白昼燃着一道温情的光亮。 妮菲塔莉令他惊讶,她不满足于一份平静和优渥的生活,她拥有皇后般高贵的优雅气质。她的命运将使她成为一位统治者还是服从者呢?妮菲塔莉是个谜,一个带着动人微笑的谜,和哈托尔女神十分相像,与他在祖先拉美西斯一世的坟墓上所见到的那位一样。 伊瑟是天地之坤,妮菲塔莉是天地之干,拉美西斯缺一不可,但是他对前者只有热情和欲望,丽对妮菲塔莉则充满爱情。 塞提眺望夕阳。当拉美西斯向他请安时,晚霞余晖已射进宫里,国王却尚未点燃任何一盏灯。 “三角洲的海防警卫队送来一份令人不安的急件,”他对他的儿子说,“我的顾问们都认为只是一桩小意外,但是我确定他们判断错误。” “发生什么事情了?” “海盗偷袭了一座位于地中海边的渔村,那些负责海防的警卫队不战而退了,却声称控制了局势。” “他们谎报军情?” “由你负责去查明实情。” “何生此疑虑?” “那批海盗都是可怕的土匪,假如他们在地上钻了一个洞,便会种下可怕的种子。” 拉美西斯感到愤慨。“海防警卫队竟然无法保障我们的安全?” “那些负责人也许低估了危险性。” “我立刻出发。” 塞提再次眺望夕阳,他真想陪儿子前去,再瞧一眼三角洲那水乡泽国的风光,以国家元首的身份指挥军队。但是经过了十五年的统治之后,病痛早已吞噬他的健康,但幸运地,那逐渐弃他而去的力气竟能流入拉美西斯的血液里。 第93页 在尼罗河分支河岸边的一个小镇上,警卫队的分布绵延约三十公里长,他们匆忙地以木材修筑了防御工事,等待救援。当摄政王率领的军队抵达时,他们纷纷走出避难所,朝救援兵的方向奔来,而那位大腹便便的长官更是一马当先。 他一下跪在拉美西斯的马车前。“我们全身而退,陛下!没有任何伤亡。” “免礼。” “我们……我们的人数不足以抵抗,那些海盗足以将我们全部歼灭。” “你知道他们的进展吗?” “他们并没有离开河岸,并且又偷袭了另一座村庄。” “这都是由于你们的懦弱!” “陛下……这场战争不公平啊!” “滚出我的视线。” 警卫队长连滚带爬地来到路边,他碰了一鼻子灰。这时,摄政王的马车朝那艘来自盂斐斯,伴有一艘重型军舰的旗舰奔去。等警卫队长走到岸边时,拉美西斯早已下达命令全速往北航行。 拉美西斯十分恼怒,既为那批海盗,更为那些无能的警卫队员。摄政王严格要求水手们要集中精神。船箭一样地飞奔,水手们张起了风帆,预备好箭及刀剑,像一群真正的埃及水军,勇敢地沖向敌人。 拉美西斯全力往前冲去。 那些海盗定居在那两座掳获来的村庄里,正犹豫着接着该採取什么样的行动:或者扩大在岸边的掠夺以延续他们的胜利;或者带着战利品重新登船,准备下一波的攻击。 拉美西斯于午膳时的突击令他们大吃一惊,当时他们正在享受烤香鱼。尽管敌方人数众多,那些海盗依然以超乎想像的勇勐抵抗着,那个巨人一人便击退了二十几名步兵,但是终究寡不敌众。 半数以上的海盗被歼灭,他们的船只被放火焚烧,但是他们的首领拒绝向拉美西斯俯首称臣。 “你叫什么名字?” “赛哈马纳。” “你从哪儿来?” “撒丁岛。你击败了我,但是撒丁岛的其他伙伴将会为我报仇,他们大约有十来只船,你无法阻止他们。我们想得到埃及的财富,而且我们已经拥有了。” “你为什么对你的国家不满?” “攻城略地是我们生存的理由,你那些孱弱可怜的士兵根本无法与我们长久抗战。” 一名步兵拿起斧头准备噼开他的脑袋。 “退后!”拉美西斯命令说,他转身走向他的士兵,“你们当中谁愿意单独与这个野人搏斗?” 没有人答话。 赛哈马纳冷笑一声。“你们都不配当战士!” “你想要什么?” 这个问题震慑了巨人。“财富,当然!然后是女人、醇酒、有大片土地的别墅、一些……” “假如我全数给你,你愿意当我的私人侍卫长吗?” 巨人瞪大双暇,仿佛要将对方吞下。“杀了我吧,但别想调侃我!” “一名真正的战士懂得要当机行事:你选择服从还是死亡?” “愿您还我自由!” 两名步兵小心翼翼地解开他的手铐。 拉美西斯身材高大,但是赛哈马纳更高出他一头。赛哈马纳向摄政王的方向迈前两步,那些埃及弓箭手将箭头瞄准前者。假如他沖向拉美西斯,与之短兵相接,企图以他那双大手掌掴死拉美西斯,他们能有机会发箭而又不伤及塞提之子吗? 拉美西斯从这名撒丁人的眼中看出了杀人的欲望,但是他依然双手交叉站在原地,仿佛一点也不害怕。他的对手在摄政王的身上嗅不出一丝一毫的畏惧。 赛哈马纳屈膝跪地,低下头。“请下命令,我服从您。” 52 孟斐斯平静的社会里怨声载道:他们为埃及贡献出的英勇的子弟兵还少吗?而他们竞都无法保卫摄政王的安全?眼见一位野人成为他的私人侍卫长真是对贵族的一大侮辱。再者一般人也无法接受赛哈马纳那一身撒丁式的奇装异服,而且其他犯下抢劫罪的海盗,都被送去矿场服刑,反而他们的首领此刻却享有令人羡慕的职位!假如他暗地里攻击拉美西斯,没有人会同情后者的。 谢纳为拉美西斯这一新的错误感到庆幸,这个令人反感的决定说明了惟有暴力能取悦他的弟弟。摄政王不是厌恶那些晚宴和招待会,而喜好沙漠里无止境的乘骑追逐、密集的射箭和比武训练,还有和他那头狮子做一些危险竞技游戏吗? 赛哈马纳成为拉美西斯的新宠,他们互相传授空手或持械搏斗的技巧,然后以刚柔互会的结局结束比武。那些听命于巨人的埃及人毫无怨言,他们同样地接受了能够使他们成为精干军人的密集训练,且其吃住条件非常优越。 拉美西斯实现了他的诺言:赛哈马纳成为一幢有八间房,附带一口水井和一个花木扶疏的花园的别墅的主人。赛哈马纳的地窖里藏满装着老酒的双耳尖底瓮,他在床上款待一些不怕生人,喜爱外国人高大身材的利比亚和努比亚女人。 尽管他完整地保留了他的头盔、护胸甲、长剑和圆盾牌,但是这位撒丁人早忘了他的撒丁岛了。在那里,他穷困且受轻视;在埃及,他富裕并备受尊崇!他对拉美西斯感激不尽,因为拉美西斯不仅救了他的性命,而且还给了他他所梦想的一切。谁敢威胁摄政王,他就找谁算帐。 第94页 塞提执政第十四年的河水泛滥情形十分不稳定,而水位的控制非常重要,一旦泛滥程度不够,过低的水位恐会酿成一场饥荒。当国王接到亚斯文水利探测专家们的肯定答覆并查阅过那些水资源资料后,他召见了拉美西斯。虽然已疲惫不堪,法老依然带他的儿子前往西利西亚山,到那个陡峭河岸汇聚的地方——哈皮。依据古老传统,河水泛滥之源,将从哈皮的两个洞穴中窜出,引出一条洁净丰沛的清流。 为了重建和谐,塞提向河神献上了五十四瓮牛奶,三百块面包,七十块蛋糕,二十八罐蜂蜜,二十八篮葡萄,二十四篮无花果,二十八篮椰枣、石榴、枣类,及一些胡瓜、青豆、上釉的陶瓷雕像,还有四十八盒乳香、金子、银子、青铜、大理石和一些做成牛、鹅、鳄鱼和河马形状的糕点。 三天后,水位上升了,但还是不够,现在只剩下一丁点希望。 艾利欧的生命殿堂是埃及最古老的神庙,那里藏着有关天地神秘,宗教仪式,天堂地图,皇家年鑑,预言,传奇,医药和手术参考,数学和几何公式,梦之解析,象形文字字典,建筑、雕刻和绘画教材,神庙所应具备的宗教物品清单,节庆假日月历,魔术集,先人的智慧格言和可以到另一世界旅行的“传递光明”的文字记录。 “对一位法老而言,”塞提说,“这里是一个重要的地方。当恐惧威胁你时,就来这里查阅古籍文件。生命殿堂是埃及的过去、现在和未来,接受它的教诲后你就会悟彻:如同我亲眼看到的一样。” 塞提要求生命殿堂的主持——一位与世隔绝的年迈祭司,将“尼罗河之书”拿来。这些资料由一位辅祭呈上来,拉美西斯认出他是谁。 “你不是皇家马厩的管理员巴肯吗?” “曾经是,我也同时负责神庙的工作。从二十一岁开始,我就放弃了世俗的职务。” 他身体强健,有着一张不讨人喜欢的四方脸,那曾经令他看起来冷酷严厉的短髯已被刮掉。他手臂粗壮,嗓音低沉沙哑,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一位精研前人智慧集的博学之士。 他将那捲纸莎草纸摊开在石桌上便告退了。 “别小看了这个人,他将前往底比斯,到卡纳克阿蒙神庙工作。他的未来将再度与你的交会。” 国王开始研读那份一千三百年前,由一位第三王朝的国王所撰述的古老资料。通过与尼罗河之神的接触,他想出了那些在河水泛滥不足时,能令人满意的必要措施。 塞提找到了解决之道:西利西亚山的奉献仪式应该在亚斯文、底比斯和孟斐斯各重复一次。 塞提长途旅行回来后心力交瘁,当传信官告诉他水位已达正常状态时,他又命令所有省长要特别谨慎地留心水坝和蓄水池的承重强度。即便大灾难已经解除了,也不应该随意流失一滴水。 每日清晨,面容消瘦的国王都要接见拉美西斯,对他谈起那位常化身一位外表柔弱的女子或一根羽毛的正义女神玛亚特。国王告诉儿子:惟有她能统治世界,让人与人之间保持和谐;藉由对神意的尊敬,太阳允诺照耀大地,麦穗继续生长,强者保护弱者,相亲相爱和团结一致将是埃及的日行法则;法老应该转述和身体力行玛亚特的法则,执行公法,这比千千万万个丰功伟业更重要。 父亲的话语滋润了拉美西斯的心灵,而他却不敢问及父亲的健康状况,他知道法老日渐摆脱公事而沉思于另一个世界,同时将精力传递给自己。拉美西斯深知自己要珍惜父亲每一分钟的训勉,因此他疏离了妮菲塔莉、亚眉尼和一些亲朋好友,以便能专心地听从法老的教诲。 拉美西斯的妻子不但鼓励他这么做,在亚眉尼的协助下,她还帮他从百忙之中脱身,以便能够服侍塞提,继承法老的权力。 塞提训示拉美西斯:接受这个古老的帝国和其面临的难题,接受法老王。塞提已经接受自己一步步地离开人世的事实。他所受的折磨令人心疼。 谢纳忍着哀痛,眼边挂着两行泪,向朝廷宣布了这个不幸的消息,并且让人通知阿蒙神庙的大祭司和各省省长。虽然嚣师们依旧抱着能够延长君主寿命的希望,但是仍担心会发生不幸的后果。在谢纳看来,这齣悲剧将导致双重灾难,那就是拉美西斯的继位问题。 谢纳试着说服弟弟,让他明白他无能承担这至高无上的职务,但是这理智的唿喊会被接受吗?当国家需要保卫时,或许该想一个补救的方法,哪个人能够阻止这个好战者摧毁未来的埃及呢? 谢纳这番谦卑和反映现实的演讲博得了许多人的喝彩,每个人都希望塞提的政权能继续维持下去,但是人们也为最不幸的后果做准备。 墨涅拉俄斯手下那些已转业从商的希腊军人,重新磨亮了他们的武器,他们在国王的指挥之下,将那些早已融入当地社会的安分守己的外国军人组织起来,蓄势待发。暴动前夕,拉赛德孟国王早已按捺不住,他不断模拟自己手拿着剑,刺穿敌人的腹部和胸膛,切断他们的四肢,以在特洛伊战场上的狂热击碎他们的脑袋。暴动成功后,他将带着海伦返回家乡,要她为自己犯下的错误和背叛付出代价。 谢纳持乐观态度,他那些各式各样的盟友和他们的优势似乎值得鼓舞。但是,有一个人令他感到芒刺在背:那个撒丁人赛哈马纳。拉美西斯聘赛哈马纳为私人侍卫长,无意中抵制了谢纳的一项阴谋,那就是在摄政王的安全警卫系统里安插一名希腊军官。更不幸的是,缺少巨人的同意,那名希腊军官就无法接近拉美西斯。墨涅拉俄斯必须将赛哈马纳暗中除掉,而且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第95页 谢纳的全盘计划已臻完备,现在只须等待塞提谢世,就可发出行动暗号了。 “你父亲今天早上不能接见你。”杜雅哀嘆。 “他的健康情形恶化了吗?”拉美西斯问。 “他的外科大夫放弃动手术。为了减轻他的疼痛,医生给他打了一针曼德拉草特效安眠药。” 杜雅仍旧保持着令人刮目相看的高贵气质,但是话语中却透露出伤感及心痛。 “告诉我真相,是否还有希望?” “我想没有,他的身体太虚弱了。你父亲原本应该多休息,但是如何说服一位法老不要为人民的福祉着想呢?” 拉美西斯瞧见母亲眼中的泪水,于是上前抱紧她。 “塞提并不害怕死亡,他那永恆的住所已竣工,他早已准备好到俄赛里斯和冥界的法官前报到。当他把他的所作所为摊在神的面前时,面对那个吞噬背叛玛亚特者的怪兽,他将无所畏惧。” “怎么做才能帮助您?” “自我准备,儿子。准备好让你父亲之名永世长存,遵循前人的脚印,面对命运不明的未来。” 赛大武和莲花在夜深时分出门。水位退出低地,乡村重拾平日的风貌。虽然轻微,这次河水泛滥依然使大地焕然一新,它扫荡了大量的啮齿动物和蛇类,将它们淹死在洞穴里,那些存活下来的都是抵抗力最强和最机灵的,而且夏末的毒蛇液品质最佳。 这名蛇类杀手选中了西沙漠一带他极熟悉的地区,那些带着毒牙的上等的眼镜蛇,在那里出没。赛大武不动声色,走向最大的一个巢穴。莲花赤脚走在他身后,尽管他经验老到又冷静,他仍不愿她冒任何风险。这位美丽的努比亚女子手持一根分叉的拐杖、一个布袋和一个药罐,将蛇攒在地上,让它吐出一部分毒液这种工作是她的家常便饭。 满月照亮沙漠,令蛇群不安于室,刺激它们往最远的地方探险。赛大武低声歌唱着,加重那些诱引眼镜蛇的低音音符。在他看中的那片处在两块扁平石头之间的地方,沙土的波动证明有一条巨型眼镜蛇穿梭其间。 赛大武坐了下来,继续低声歌唱着,但那条眼镜蛇迟迟不肯出现。 莲花以跳水者冲下泳池的姿势扑向地面,赛大武吓了一跳。看着她和那条他准备将其引诱人网的跟镜蛇搏斗。争斗歷时很短,这位努比亚女子将它一把塞进袋子里。 “它从背后攻击你。”她解释。 “这完全出乎常理,”赛大武下结论道,“假如连蛇类都失去灵性,那么灾难就不远了。” 53 “因为我们将不眠不休,”荷马朗诵道,“连片刻的喘息时间都没有,直到夜晚来临,将我们分开并安抚我们的狂躁。在那面保护全身的盾牌之下,胸膛将沁满汗水,而手将紧握那剑柄。” “这首《伊利亚特》里的诗句是否透露出一股战争将捲土重来的意味?”拉美西斯问。 “我只谈到过去。” “不预兆未来吗?” “我开始爱上了埃及,我不希望见到它沉沦在混乱里。” “为何如此担心呢?” “我和我的同胞们仍有消息往来,他们最近的鼓譟令我不安。听说他们热血沸腾,一如面对特洛伊城墙。” “你还知道些什么?” “我只不过是个诗人,而且我的视力已每况愈下。” 海伦感谢杜雅皇后愿意接纳她,让她度过了一段如此温馨的时光。大皇后的脸庞在经过仔细地妆饰后,竞看不出丝毫悲伤的痕迹。 “我不知道该如何……” “多说无益,海伦。” “我真的感到悲痛,我祈求上苍保佑国王康復。” “谢谢你的好意,我也是。我向神明恳求。” “我很担心,非常担心……” “你在害怕什么?” “墨涅拉俄斯很兴奋,太兴奋了,他平日闷闷不乐,现在似乎很快乐。因为他深信即将带我返回希腊了!” “即使塞提驾崩了,你仍会受到保护。” “我想恐怕不会,陛下。” “墨涅拉俄斯是我的座上宾,他没有权利做决定。” “我要留在这里,在宫廷里,在您身边!” “请放心,海伦。你不会有危险的。” 尽管有皇后的安抚保证,海伦依然害怕墨涅拉俄斯的恶毒行径,他的态度说明他正在策划一项阴谋,以便带着妻子逃出埃及。塞提的死亡不正是一个令人梦寐以求的难得机会吗?海伦决定调查一下她丈夫的行动,杜雅的性命也许危在旦夕。一旦墨涅拉俄斯得不到他想要的东西,他就会变得很粗暴,已经有一段非常长的时间,这样的粗暴没有出现过。 亚眉尼正读着朵兰特写给拉美西斯的那封信。 亲爱的弟弟: 我丈夫和我很关心你,还有我们至尊的父亲塞提法老的健康情形,谣传他已病入膏育。赦免的时刻不是已经来临了吗?期待你慈悲为怀,我相信你已忘了我丈夫的过错,而且允许他,向塞提和杜雅致上他的问安。在这段艰难的时光里,我们将为彼此提供所需要的慰藉。重要的难道不是重组一个坚强的家庭,并不为过去所牵绊吗? 第96页 宽厚如你,沙力和我将耐心期待你的佳音。 “慢慢地重读一遍。”摄政王要求。亚眉尼诚惶诚恐地照办。 “拿出一张新的纸莎草纸。” “我们要让步吗?” “朵兰特是我的姐姐,亚眉尼。” “我的消失不会引起她的悲泣哀悼,因为我不是皇家的人。” “你真尖酸刻薄!” “宽恕不一定就好,你姐姐和她丈夫只想背叛你。” “开始写,亚眉尼。” “我的手腕很痛。你不想亲自向她表达你的宽恕之情吗?” “写,我求你。” 亚眉尼咬牙切齿地握紧他的芦苇笔桿。 内容很简短:请勿奢望返回孟斐斯,违者将上诉首相审理论处,并请远离法老。 亚眉尼的芦苇笔桿轻快地在那张纸莎草纸上飞舞。 朵兰特看过拉美西斯回给她的侮辱性信函之后,在伊瑟身边停留了很长一段时间。摄政王那不妥协的个性、他的粗暴无礼和他的铁石心肠不正向他的妃子伊瑟和儿子预示了一个黑暗的王朝和未来吗? 伊瑟实在必须承认谢纳有理由指责他弟弟的不是,因为拉美西斯在自己的四周只会撒下毁灭和不幸的种子。尽管伊瑟对他情深意浓,但她别无选择,只能无情地反对拉美西斯;朵兰特,他的亲姐姐也是不得不如此。 埃及的未来属于谢纳。伊瑟应该忘了拉美西斯,改嫁国家的新主人,建立一个真正的家庭。 沙力强调,阿蒙神庙大祭司和许多高官都同意谢纳的看法,等塞提驾崩之后,只要谢纳表明他有登基的权利,他们都将支持他。等新国王正式宣布之后,伊瑟便可掌握自己的未来了。 摩西于天刚露白后不久便跨进工地,这里竟然没有一位石匠在工作。这是个平常的工作日,而且那些优秀工人的敬业精神无懈可击,在他们的行规里,任何缺席都应附证明。 但是那座一旦竣工,将可能是埃及最雄伟的卡纳克圆柱大厅里竞空无一人,第一次,摩西尝到一份不被木槌和凿子敲打声所干扰的静谧。他凝视那些雕刻在圆柱上的神祗图像,暗暗赞赏将法老和神明结合在一起的奉献仪式;在这里,神圣以一股奇异的力量超越人类的心灵。 摩西独自一人在此驻足良久,仿佛他占有这个神奇的地方。不久,这里就将充满解救埃及缺一不可的创造力量。但是这份创造力量是神明的最佳诠释吗?终于,他看见一位工头回来寻找遗忘在某根圆柱下的工具。 “为什么不上工呢?” “你不知道吗?” “我刚从西利西亚山回来,不清楚。” “今天早上建筑师向我们宣布工地停工。” “什么原因?” “本来应该由法老亲自向我们解说设计的蓝图,但是他还在孟斐斯,等他来底比斯之后,我们就可以继续工作了。” 摩西对这样的答覆并不满意。除非病重,还有什么理由能阻止塞提到底比斯来察看如此重大的工程呢? 塞提驾崩了?谁敢想像呢?拉美西斯一定很难过。 摩西登上即将开往孟斐斯的首班帆船。 “靠过来一点,拉美西斯。” 塞提躺在一张靠窗的镶金木板床上,夕阳的余晖从窗口照进屋内也照亮他的脸,那平静的面容让他儿子惊奇地目瞪口呆。 重燃希望!塞提又有精力接见拉美西斯了,病痛消失了。他是不是已经战胜了死亡? “法老是创世主的形象,他自我创造。”塞提说,“他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公正地执行‘玛亚特’。为神明执行这些良善的行为,拉美西斯,成为人民的牧人,赋予人类生命,日夜提高警觉,寻找所有适当的行动机会。” “这是您的角色,爸爸,而且您还将长久地继续做下去。” “我看见了自己的死亡,它的脚步近了,它的脸庞如西方女神般,年少且带着微笑。这不是一项终结,拉美西斯,而是一趟旅行。” “请留下来,我求您。” “你生存的目的是领导他人,而非求助他人,至于我,体会死亡和接受转世为神鬼的考验时刻已经来临了。假如我在世的生活正直不阿,苍穹将接纳我的存在。” “埃及需要您。” “自古以来,埃及是光明的独生女,而埃及的子孙就坐在光明的宝座上。你将继承我的事业并且发扬光大,拉美西斯,你的名字就叫‘光明之子’。” “我还有许多问题要请教您,许多训示待指导……” “从第一次和那头野公牛对峙,我就开始训练你了,因为没有人知道就在那一刻命运已做了决定,然而你应该已经察觉到它的秘密,因为你将指挥一个民族。” “我尚未准备好。” “从没有人已经准备好了。当你的祖先拉美西斯一世离开尘土飞向朝阳时,我也曾和你今天一样惶恐和失望。惟有上帝的手能控制一个人使他成为牺牲者。身为法老,你将是人民的第一个僕役,一个无权像一般人那样享有休息和娱乐的僕役。你将会孤独一人,但不要像迷途羔羊般的绝望孤独,而是做一位必须选对方向,看清四周神秘力量的船长。爱埃及胜于你自己,那么光明前程自会为你而敞开。” 第97页 晚霞的金色余晖抚摩着塞提祥和的脸庞,法老的身上散发出一道奇异的光芒,仿若他本人就是光明之源。 “你的道路将布满荆棘,”他预言,“你必须对抗那些可怕的敌人,因为人类偏爱悲剧不幸胜于团圆幸福,然而取胜的力量存在你心,假如你懂得将它发扬光大。妮菲塔莉的魔力将会保护你,因为她的心和所有的大皇后一样。像隼一样高高翱翔在空中,儿子,以犀利的眼光睥睨世界和人群。” 塞提的声音消失了,他的眼神仰望斜阳,望向另一个惟有他才看得见的世界。 杜雅在宫中亲自宣布塞提驾崩的消息。在执政的第十五年,法老转身回归冥界,回归他天上母亲的怀抱,他的神明弟兄们在天堂迎接他,在那里,一切病痛将化为乌有,他将依据“玛亚特”生活。 守丧随即展开。 神庙大门紧闭,除了日以继夜的诵唱灵歌外,所有的宗教仪式都已中断。这七十天中,男人不准刮鬍子,女人则披散头髮,人们不吃肉不喝酒,书记员的办公室亦关了门,各行政部门停止作业。 法老谢世,王位空缺,埃及进入群龙无首的状态。每个人都担心这段时期会发生意外,虽然还有皇后和摄政王,但王位的确空悬着。被这种情况所吸引,那些兇恶的势力可能以各种形式出现,掠夺埃及的生命,将它掳为囊中之物。 在边防方面,军队进入警备状态——塞提驾崩的消息将会很快传遍海外,引起他国的蠢动。西臺人和其他种族的战士是否将攻击尼罗河三角洲地带,或者准备一场海盗和贝都因人都梦想的大规模侵袭活动呢?凭着个人的气魄,塞提足以消灭他们,他走后,埃及还能独力抗战吗? 塞提去世当天,他的尸体便被运往位于尼罗河西岸的取洁胆礼大厅。提审谢世国王的审判会由杜雅主持。皇后本人、她的儿子、首相、国策顾问团成员、一级长官和所有的家庭侍从在宣誓决不说谎后,一致声称塞提是位正直的君王,他们对他毫无批评怨言。 杜雅递上他们的审判书。这样,塞提的灵魂便可以遇见那位帮人渡船的艄公,穿过河流到另一个世界,然后驶向星辰海岸。之后,他的尸体将转世为俄赛里斯,并且依据皇家礼仪进行防腐处理。 防腐装殓人员取出国王的内脏,用泡化硷将尸体进行脱水处理,并且暴晒在太阳底下,随后祭司们便将国王的尸体用布带包扎起来,塞提将被送往早已建好他永久居所的国王谷。 亚眉尼、赛大武和摩西都很担心拉美西斯,因为他一直缄默不语。在辞谢过朋友们的志哀后,他把自己关在屋里,只有妮菲塔莉能够和他说说话,但这仍无法消减他的悲伤。 狮子和狗紧随在拉美西斯的身边,仿佛希望减轻他的痛苦。 有塞提在,未来是灿烂光明的,拉美西斯只需聆听父亲的教诲,服从他,以他为榜样。在父亲的领导下,统治国家是如此简单和愉快!拉美西斯从没想过他终将独自一人。 十五年的统治太短暂了!如此多的神庙永远地赞美这位能与古帝国法老媲美的建造者的光荣。但是塞提走了。而二十三年的经歷对拉美西斯来说似乎脆弱得不足以扛起埃及的每座神殿,说不定,神殿反而会压垮了他。 他真的配得上这个响亮的“光明之子”的称号吗? 自序 “拉美西斯,最伟大的胜利者,真理的守护神太阳之王。”因破译古埃及文字而敲开古埃及文明大门的商博良(j . f . 插mpoilion , 1790 一1832 ) ,就是以这几句话来描述他真心祟拜的法老― 拉美西斯的。 拉美西斯之名果然穿越世纪并战胜岁月:他得天独厚,是西方文明之源,埃及法老王时期全能伟大的化身,从公元前1279 年至前1212 年,六十七年的统治,拉美西斯“光明之子”缔造了埃及的盛世,也展现了其个人的英明睿智。 在埃及土地上,旅行者随处可见拉美西斯的踪迹:他将自己的印记留在由皇家的工艺大师所建造的,或在他统治下所重修的数不清的建筑物上。而那两座位于阿布辛拜勒的神殿,还有卡纳克神庙的圆柱大厅,以及路克索尔神庙里含笑的巨大坐像,永远由神圣的拉美西斯和王室大皇后妮菲塔莉这对夫妻所统治。拉美西斯不只是一部小说里的英雄,他是多部小说的英雄。他是一部向我们叙述他在父亲塞提的教导下,创建丰功伟业,兢兢业业直到在位末年的真实史诗里的英雄,是一生遭逢诸多考验的英雄。这套书共五册,它不仅纪念拉美西斯,更描述了由一些令人难忘的人物:法老塞提、他的皇后杜雅、高挑的妮菲塔莉、大美人伊瑟、诗人荷马、蛇尴巫师赛大武、犹太人摩西,以及许多在书中重新復活的人物所交织成的一个特殊群体的风貌。拉美西斯的木乃伊被珍藏在开罗博物馆,这个伟大长者的身躯完美无瑕,散发出一股令人难以忘怀的魅力。许多参观过木乃伊的观光客,都觉得他似乎马上会从睡梦中甦醒过来。 拉美西斯因肉体的死亡而被剥夺的一切,经由小说的魔力得以重现。拜野史与埃及学之赐,我们得以分享他的忧愁与喜乐,经歷他的失败与成功,邂逅他钟爱的女人,体会他忍受锥心痛苦的背叛与坐拥永恆的友谊,抵抗邪恶的势力并且寻找那道万物之源与万源所归的光明的心路歷程。 第98页 伟大的拉美西斯,从与野牛捨生忘死搏斗的第一场战斗开始,到洋槐树阴下安息的影子,那是一个与埃及― 众神溺爱的国家― 生死与共的伟大法老的命运。在那块拥有水与阳光的大地上,忠恕之言、公平无私与倾城之美皆有其特定的意义,并且在日常生活当中实现;在那块天上和人间相连的土地上,生命可以从死亡里復甦,未知的现在曾经触手可及,生命中不朽的爱情开拓了人的胸襟,使人雀跃欢喜。 埃及是拉美西斯的。 五部曲之二 n 地图 地中海 罗塞塔 亚歷山大 亚特议受事莱翻 易裂 氦 尼斯 盖塔拉洼地 亚特琦比 作格.伊斯梅利亚 0 锡瓦绿洲 吉萨., 萨卡拉二, .。__ j 尸艾利欧开罗孟斐斯 伊士清 法尤姆 西奈半岛 拜哈里耶绿洲。。 弥尼埃 卜贝尼汉. 游尔孟城 费拉菲吵 .阿玛尔纳 亚斯文. 尼岁河凡.艾.米姆 丹达拉 红海 利比亚沙漠 达赫莱绿洲忿。 阿拜多斯.、哈马迪 兄绍”. ? ~夕,~沙 o o 苦井绿洲 底比斯大公蕊.峭伊斯纳. 雇比斯(路克索尔、卡纳克) 伊位富.西勒西列山. 百万年神毅 拉美西斯独自面对一片炽热和干早的空旷视野,他在等待一位隐者的指示。 二十三岁的拉美西斯王子拥有一米八高的强健身体,一头金褐色的秀髮,长形的脸蛋,细腻结实的肌肉,宽大饱满的额头,突出的眉骨,浓密的眉毛,小而锐利的眼睛,有点鹰钩状的高鼻子,圆润的耳背和巧妙内卷的耳缘,丰厚的双唇和坚挺的下巴,构成一张威严又迷人的肖像。 如此年轻的他,却早已阅歷丰富!他曾任皇家文书官、受过阿比多斯神秘仪式的洗札,现担任埃及王国摄政王,他的父亲塞提早就暗中灌输观念,创lj 练他的幼子为继承人。 但是塞提,一位伟大的法老,一位让国家幸福、发展安定且无人能取代的君主,完美地执政十五年后驾崩,这短暂的十五年有如一只朱鹭在夏日的午后突然展翅离去。 塞提曾经以要求拉美西斯接受各种考验为理由,一点一滴地训练他如何操纵权力,他的第一个考验就是擒服一头野公牛,但这名少年有勇气与之对峙,却没有能力驾驭它,若没有塞提的解围,那头怪兽可能早用它的双角将拉美西斯撕得粉身碎骨了。这项考验在当时拉美西斯的心上烙下了身为法老的必备条件:济弱扶贪。 法律是权力的真正秘密,惟有君王能拥有它。透过经验和见识,塞提按部就班地将之传承给拉美西斯,丝毫没有泄漏他的计划。在那几年当中,儿子与父亲十分接近,他们的心灵在同样的信仰和冲劲下彼此相通。因生性严肃且保守,塞提经常三缄其口,但是他让拉美西斯拥有与之交谈的特权,对谈中他竭力传授 给儿子身负埃及上下国土统治者的初步知识。 欢乐的时光和神赐的岁月,现在都已消失在沉寂的死亡里。拉美西斯的心灵曾敞开如圣餐杯般准备接受法老的教诲,准备将它们视如最贵重的宝物般珍藏起来,在思想和行动中实践。但是塞提已经重回他神抵弟兄们的身边,只留下拉美西斯一人独自摸索。 拉美西斯感到失去了依靠,无法负荷那份落在他肩上的重担。十三岁时,他曾梦想过统治埃及,就像一名孩童梦想一份得不到的玩具。之后他放弃了这个疯狂的想法,相信王位非他哥哥谢纳莫属。 塞提法老和大皇后杜雅却另有打算。仔细观察过两个儿子后,他们决定由拉美西斯接掌这至高无上的任务。只可惜他们所挑中的并非一名足智多谋的塞提般睿智的人!拉美西斯虽自认为有能力单独挑战任何敌人,但仍无法在那片深不可测的未来海上操纵国家大船的船舵。在努比亚一战,他早已展现过人的晓勇,他那无穷的精力,必要时可以让他在战场上保卫国家的安全,但是缺少计谋,他将如何管理一大群高官达宦和神庙祭司呢?他一直生活在塞提的庇荫保护下,听从父亲的指示,回应他提出的任何要求。这正如同信任一位能够指出方向的导游般惬意!在塞提的指挥下做事,听从法老,为国效命,在父亲身边总是可以找到他疑惑时所需要的解答… … 这样的天堂再也遥不可及了。 而今命运竟然如此作弄他,要拉美西斯,一位狂热和冲动的年轻人,去代替塞提!他是否应该放声狂笑? 当然,他还有可以信赖的同盟好友:他的母亲杜雅,一位严格忠贞的密友;他的妻子妮菲塔莉,那么美丽安静;还有他那些儿时玩伴,成为皇家工地建筑师的犹太人摩西,外交官亚侠,蛇脸巫师赛大武,他的机要秘书亚眉尼等。 了黔舒、压意 百万年神殿 但是哥哥谢纳从不放弃争夺王位,私下组织了联盟准备阻挠弟弟即位。但是假如现在,谢纳出现在他面前,拉美西斯一点也不会反抗他。既然他渴望那个双重的王冠,就让给他吧!但是他有权利违背父亲的旨意,放弃父亲託付给他的任务吗?只要认为塞提搞错了或改变初衷不就行了?… 第99页 … 拉美西斯不自我欺骗。他的命运依赖那位隐者的回答。 就是这里,在沙漠里,在这块充满危险力量的红土地中央,他将寻获它。 拉美西斯等待着。 烈阳当空,风势减弱。一头羚羊越过一座沙丘。一股危险逼近。 突然间,出现一头狮子,身长至少四米,体重超过三百公斤。那一头火焰般淡色的狮俄,肌肉发达的深褐色身躯让它看起来有如一位无敌的战士,灵巧地四处移动。 方圆十五公里之内它皆听得到。它露出尖锐吓人的犬牙和利爪,发出一声惊人的吼叫,紧盯着它的猎物。 塞提的儿子毫无逃命的机会。 这头狮子往前进,拉美西斯认出它那金色的眼球,彼此对峙了很长一段时间。 突然间,它紧张地冲动起来,再度往前走。 拉美西斯站了起来,眼神对准狮子。 “是你,刽子手,我把你从死亡边缘救回来!难道你打算恩将仇报?" 拉美西斯忆起那头被蛇咬噬、垂死在努比亚萨王纳稀树草原矮树丛里的幼狮,在以解药拯救它之前,它却显出异常的坚强,而今终于成为一头体型巨大的动物。 第一次,狮子在拉美西斯不在时躲过欲置它于死地的侄桔。“作决定吧,刽子手。成为我终身的盟友,或者杀了我。” 狮子抬起前脚,放在拉美西斯的肩膀上。他勐然吓了一跳,但仍坚挺地站着。狮子并没有伸出它的爪子,只用口鼻嗅闻着拉美西斯。 一股友谊、信任和尊敬之情谊在人与狮之间滋长。“你指引了我的命运。” 从今以后,塞提所赐予“光明之子”名号的拉美西斯将像狮子般战斗。 妈斯五部曲之二 孟斐斯皇宫正值国丧期。男人一律不刮鬍子,女人不绑头髮。在塞提尸体进行防腐的这七十天当中,埃及全国处在一种悲伤茫然的气氛中。法老驾崩,他的王位在继承人正式宣誓前悬空,而王位的宣哲则必须等到硷棺和塞提的木乃伊与神的光耀结为一体之后才能够举行。 边防警卫进人替备状况,军队在摄政王拉美西斯和大皇后杜雅的命令下,随时待命准备围剿任何人侵之敌。尽管西臺人1 出现,并不会马上构成威胁,但是仍然避免不了发生一场对抗战。几世纪以来,尼罗河三角洲农业富庶的省份就一直是那些“沙漠响马”和西奈半岛贝都因游牧民族所凯舰的对象,而某些亚洲公国的王子也会趁机联合攻打埃及的西北部。 塞提的去世加深了人们害怕那些人侵势力进攻埃及从而摧毁歷代所建立的文明的恐惧。年轻的拉美西斯有能力保护这两地2 免于伤害吗?所有的朝臣,没有一位对他有信心,他们倒希望他那位较机灵和较不冲动的哥哥谢纳能够登上王位。 1 2 土耳其人的祖先。 上下埃及、尼罗河谷(南部)和三角洲(北部)。 百万年神橄 大皇后杜雅在塞提过世后并没有什么改变。四十多岁,外表高贵,鼻子小巧端正,杏眼威严锐利,几乎成正方形的下巴,令她看起来有种道德威仪。她仍继续接替塞提的地位,在法老到国外视察期间,是她以铁腕手段领导了国家。 黎明时分,杜雅喜欢在她那种满怪柳和埃及无花果树的花园里漫步,她边走边安排一天的工作行程,轮流参加一般的会议和具备光荣神圣力量的宗教仪式。 塞提去世后,现在世间的任何事对她而言都失去了意义。杜雅一心只想尽快到那个远离人群、没有争执的世界与她丈夫相见,但是她仍然接受了命运交託给她的几年重任。她所享受的这份幸福,她应该将它归还给她的国家,为它鞠躬尽瘁。 拉美西斯的妻子妮菲塔莉优雅的背影出现在晨雾里,老百姓对她的描述是“比天上的美女更美”,孟斐斯哈托尔神庙的女乐师,杰出的织布布匹设计者,在古老的作家如智者卜塔的教诲下成长,妮菲塔莉并非出身于官宦世家。拉美西斯疯狂地爱上她的美貌、她的才情和那股竟会出现在年轻女子身上的成熟韵味。也因为她的慧黯,杜雅选择她担任总管,在埃及皇后和妮菲塔莉之间衍生了一份女人特有的默契。 “今天早晨的露水真浓,皇后陛下。” “妮菲塔莉,你为何起得这么早?" “是您该多休息,您太优心国事了。” “我睡不着。” “如何才能减轻您的伤痛呢,皇后陛下?" 杜雅的唇边浮现一抹哀伤的微笑。 “无人可取代塞提,我所剩下的岁月将只会是一段漫长的折磨,现在惟有看见拉美西斯正确地治理国家才能减轻这份痛苦。这是我今后生存的惟一理由。” “我担心有人不遵守塞提的旨意。” “谁敢违抗?" 妮菲塔莉沉默不语。 “是谢纳吗?我知道他自负又野心勃勃,但是他还不至于会违背他父亲的遗命。” “妮菲塔莉,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幼稚?你似乎不贊同我的看法。” “皇后陛下,· · … ” “你的心灵如闪电般直接又强烈,你不会恶意中伤别人,但是除了歼灭拉美西斯外,还有其他方法可以阻止他执政吗?" “这就是我所害怕的,皇后陛下。” 第100页 杜雅用手轻轻抚摸怪柳的枝条。 “谢纳会将政权建立在罪恶之上吗?" “这样的想法令我感到恐惧,但是我无法不这么想。”“用什么方法才能保障拉美西斯的安全呢?" “要他的狮子和他的狗好好照顾他,还有赛哈马纳,他的私人侍卫长。拉美西斯从沙摸远行归来后,我劝他别在缺少保护之下单独行动。” “全国的守丧期才开始两天,”杜雅提醒,“两个月之后,塞提的遗体将被移至灵宫。到时候,拉美西斯会登上王位,而你也将成为埃及的皇后。” 这时拉美西斯出现在花园向他母亲鞠躬请安,轻轻地拥抱她。她看起来如此憔悴,却告诉了他什么是尊严庄重与高贵情操。 “母后,为什么上帝加诸我们一项如此艰巨的考验呢?" “塞提的心与你同在,儿子。他的生命结束了,而你的才刚开始。假如你继承他的遗志,他将战胜死亡。” “您拥有执政的经验,而且人人敬畏您,为何您不登上王位呢?" 褥斯五部曲之二 百万年神蔽 “因为这并不是塞提的旨意,他代表法律,那个我们喜爱和遵守的法律。他锉选的是你,儿子,是你该统治国家。假如你需要的话,我会从旁提出建议。” 拉美西斯不再坚持了。他母亲是惟一能扭转命运和替他卸除重担的人,但是杜雅忠于先王的遗志。尽管她担心,拉美西斯仍必须开创他自己的道路。 拉美西斯的私人侍卫长― 赛哈马纳,寸步不离埃及未来法老办公的皇宫侧翼。提名这名撒丁人,一位老海盗,担任这样忠心的职务引起许多的流言,所有的人都相信这名蓄着慈矍的巨人迟早会背叛塞提之子。 现在,没有他的许可,任何人都进不了皇宫。杜雅叮泞他要驱逐那些不速之客,必要时甚至可以使用武力。 当吵闹声传到他的耳中时,赛哈马纳马上沖向访宾接待室。“发生什么事了?" “这个人想强行通过。”警卫指着一名满脸胡植、头髮浓密、双肩宽厚的巨人说。 “你是谁?”赛哈马纳问。 “犹太人摩西,拉美西斯的童年朋友,法老神庙的建筑师。摄政王被监禁了吗?" “这只是必要的安全措施… … 拜访动机?" “与你无关。” “回去吧,而且别再靠近皇宫一步,否则,我就叫人把你抓起来。” “转告拉美西斯我的到访,否则你会后悔!" “我才不在乎你的威胁。” “我的朋友在等我!你听懂了吗?" 多年的海盗生涯和数不尽的兇勐战斗让赛哈马纳对人怀有一份警觉。但尽管摩西体型庞大,声音洪亮,这位犹太人却让他 觉得诚恳可信,所以他愿意让摩西进人皇宫。 一见面,拉美西斯就和摩西热烈拥抱。 “这再也不像皇宫,”摩西惊嘆,“而是一座堡垒!" “我母亲、妻子、机要秘书、赛哈马纳,还有其他的人都担心我会发生不幸的事情。” “什么不幸的事情?" “被谋杀。” 在摄政王那间面对花园的会客室的门边,拉美西斯的超级狮子正打着吨,在它的前脚间则卧着一条名叫夜警的狗。“有了这两位,你还有什么好害怕的?" “妮菲塔莉深信谢纳并没有放弃执政的念头。” “突击?在塞提的棺枢下葬前… … 这一点儿也不像他。他宁愿暗中出击,跟时间下赌注。” “目前时机不利于他。” “你说得对… … 但是他不敢挑战你。” “但愿上帝听见你所说的话,埃及在这种情况下将得不到好处。卡纳克的情形如何?" “人们窃窃私语反对你。” 在一位工艺大师的指导下,摩西顺利地完成了卡纳克大工地的监督重任,塞提在那儿建造了一间雄伟壮观的圆柱大厅,但却因为法老的驾崩而停工。 “哪些人在窃窃私语?" “阿蒙神庙的祭司、几位高官、南部的大臣… … 你的姐姐朵兰特和她的丈夫鼓励他们大肆抨击你。他们受不了你逼迫他们远离孟斐斯去过那种流放生活。” “这个卑娜的沙力还不放过我和亚眉尼?强迫他们,离开孟斐斯到底比斯去已经算是很轻的处罚了!" “那些尊贵的花只能在北方绽放,在南方,在底比斯,他们就 青斯五部曲之二 百万年神度 会凋零枯萎。你应该再严厉些,将他们完全驱逐出境。”“朵兰特是我姐姐,沙力曾是我的保姆兼家庭教师。”“国王面对亲人时应该如此软弱吗?" 拉美西斯被触及痛处:“我还不至于如此,摩西!" “你还是应该提出上诉,让法律去裁决。” “假如我姐姐和她丈夫敢跨越雷池一步,我会严加惩戒。”“我真希望能相信你,你对你的敌人一点憎恨的意思也没有。” “我因父亲而哭泣,摩西。” 第101页 “而你却忘了你的子民和国家!你想想,塞提在高高的天上,会贊同你这种软弱的态度吗?" 要不是因为摩西是他的朋友,拉美西斯可能会捶他几拳。“身为一国之君就应该铁石心肠吗?" “一个把自己关在悲伤里的人,即使理由充足,又如何能治理国家呢?谢纳曾试着贿赂我,要我反对你。你最好看清楚这份危机!" 这番说词让拉美西斯哑口无言。 “你的敌人来势汹汹,”摩西接着说,“走出你的后知后觉吧!" 位于三角洲和尼罗河谷交界处的孟斐斯是全国的经济中心,大部分的商船停靠在码头上。在这七十天的国丧期间,货物运输呈半休眠状态,而那些高官达贵的宽敞别墅也不再举办任何宴会。 塞提的逝世使这个大城市陷人一片混乱。在他的统治下,商业蓬勃发展毋庸置疑,但是在一位让埃及易受侵略和引起局势不 安的懦弱法老的带领下,某些大批发商则认为这个国家似乎不堪一击。况且谁能媲美塞提?谢纳,他的长子,是位杰出的经理人,但是病痛缠身的君主却偏爱年轻冲动的拉美西斯,他的仪表倒像一位诱人的美男子而非一国之君。那些最有远见的人有时候也会犯错。人们私下议论,如同在底比斯一样,塞提或许不该指定他的次子为继承人。 谢纳急躁不安,在外交部长梅巴的会客室里来回踱步。梅巴是一位年约六十多岁性情拘谨的长者,他风度翩翩,有一张宽大和善的脸。与拉美西斯不投缘,他支持谢纳,且认为他的政治和经济观点很可行。在地中海和亚洲开闢一个大商场,尽量缔结贸易关系,甚至不惜牺牲几个陈旧的价值观念,这不就是未来吗?与其使用武器不如抛售它。 “他会来吗?”谢纳问。 “他站在我们这一边,请放心。” “我不喜欢像他一样的野蛮人,他们见风转舵。” 塞提的长子矮小、肥胖,一身赘肉,圆形脸,双颊鼓胀,他那宽厚又好吃的嘴唇透露他对美食的讲究,褐色的小眼睛总是四处滴熘转。因他厌恶阳光和户外活动,造成过胖与行动迟钝。他那油腔滑调和轻浮的嗓音展现的是一种他欠缺的尊贵与平静的说话语气。 谢纳是以利益为重的和平主义者。他认为以封闭的军事体系手段保护国家是件荒谬的事情,“背叛”这个字眼只对那些无能制造财富的道德家有用。拉美西斯,接受古板的教育,不配也无能治理国家。谢纳对策划阴谋夺取政权一点也不感到内疚,因为他认为埃及将对他感激不尽。 这一切还需要他的重要同盟不放弃他们共同的计划才行得通呢! “给我一点喝的。”谢纳要求。 入黔臀瞬。 百万年神殿 梅巴给他的贵宾送上一杯冰啤酒。 “我们不应该信任他。” “他会来的,我确定,别忘了他想尽早返回家乡。”终于,外交部长官邸的警卫传来了这位让人久等了的宾客的来访消息。 拥有金色头髮和锐利眼光的墨涅拉俄斯是阿特列的后裔、战神的宠儿、拉赛德孟国的国王和特洛伊之战的屠杀者,他身穿双层护胸甲,繫着一条镶金扣子的粗腰带。埃及让他感到宾至如归,且能费心修理他的战舰,但是他的妻子海伦却再也不想离开法老的属地,担心在国内会遭受他的虐待,被视为一名奴隶。正因海伦享有杜雅皇后的支持和保护,墨涅拉俄斯束手无策,幸亏还有谢纳前来协助他,鼓励他要有耐心,以便完成志在必得的谋略。 一旦谢纳成为法老,墨涅拉俄斯就可以和海伦一起返回希腊了。 几个月以来,希腊的士兵早已和当地的居民打成一片,一部分的人被编人埃及的军队,另一些人则开设商店,所有的人似乎都对自己拥有丰厚的财富感到满意。事实上,他们只等待他们的首领一声令下,好重新展开一场规模更庞大的特洛伊木马序曲。这名希腊人不信任梅巴。 “叫这个人离开,”他对谢纳要求,“我只想跟您谈。”“外交部长是我们的盟友。” “我不想再说一次。” 一个手势,谢纳命令他的袍泽走开。 “现在进行得怎么样?”墨涅拉俄斯质问。 “是该行动的时候了。” “您确定吗?以你们这些奇怪的习惯和那没完没了的防腐过程,我们一定完蛋了!" “我们必须在我父亲的木乃伊下葬前动手。” “我的军队已经准备就绪。” “我不拥护一场没效率的暴力和… … ” “少婆婆妈妈了,谢纳!你们这些埃及人害怕战争,我们希腊人与被我们歼灭的特洛伊人作战了几年。假如您真希望那个拉美西斯魂归西天,一次说清楚,然后信任我的宝剑。” “拉美西斯是我的弟弟,而且谋略有时候比武力更有用。”“惟有两者合用才会得胜,我,一位特洛伊之战的英雄,要您教我如何运用谋略吗?" “你应该说服海伦。” “海伦,海伦,又是她!这个女人真邪门,但是没有她,我就不回拉赛德孟。” 第102页 “那么,让我们一起实现我的计划。” “什么样的计划?" 谢纳露出微笑。这一次,好运眷顾了他,有了这个希腊人的帮忙,他终将达到他的目的。 “只剩下两个主要的障碍:那头狮子和赛哈马纳。我们将毒死前者,暗杀后者。然后绑架拉美西斯,由你将他带到希腊去。”“为什么不杀了他?" “因为我的执政不从流血战争开始。拉美西斯将正式地宣布退位,决定展开一趟长途旅行,途中他将因某个不幸意外身亡。”“那海伦呢?" “一旦我登上王位,我母亲就得听我指挥,停止对她的保护。假如杜雅不理智的话,我就把她幽禁在神庙里。” 墨涅拉俄斯思忖着:“对埃及人来说,这样的计划设想得是不错了… … 您有足够的毒药吗?" “当然。” “那名希腊军官,我们成功地让他成为您弟弟私人警卫的那 西斯五部曲之二 万年神段 一位,是个经验丰富的军人,他将在赛哈马纳熟睡钾黔内扮食们什么时候动手?" “再等一等,我得先去底比斯一趟。等我回来,我们就下手。” 海伦品尝着即将消失的每一秒幸福时光。她身穿一袭带花蜜香味的轻便长袍,以薄纱遮脸以防太阳暴晒,她在埃及的皇宫里过着梦幻般的美妙生活。她顺利地摆脱了墨涅拉俄斯,那个以侮辱他人为乐的兇残和狡猾的暴君。 杜雅,皇室大皇后,妮菲塔莉,拉美西斯的妻子,对她伸出友谊之手,让她在这个女人不必将自己深锁在闺房内的国家里自在地生活,即使是王宫贵族也一样。 海伦真该对成千上万战死的希腊人和特洛伊人负责吗?她从不希望发生这样疯狂的屠杀,在那么多年当中,逼迫年轻人相互残杀,但是舆论继续控告和怪罪她,让她没有辩白的机会。而在孟斐斯,人们一点也不责备她,她从事纺织工作,聆听和演奏音乐,在戏水池里玩水并且享受御花园里无穷的花香草绿。武器互击的声音已不见,此处只有鸟叫虫鸣。 双臂白暂的海伦每天祈求上苍不要让这样的美梦破碎:她别无所求,只愿忘了过去、希腊和墨涅拉俄斯。 当她漫步在波斯木夹道的沙质小路上时,她遇见了一只白鹤的尸体。上前一看,她发现这只漂亮飞禽被剖腹断肠。海伦跪下来检查它的内脏,希腊人和特洛伊人一样,人人拥有占卜的本领。她沮丧良久,在这只可怜的白鹤内脏里所辨识出来的东西令她恐惧心寒。 底比斯,埃及南部的大城,曾是阿蒙神的封地,它是那位在几 世纪以前,以那些驱逐侵略者西克索人和残暴野蛮的亚洲人的解放者的手臂为武器的天神。自从国家重新独立之后,法老们就世世代代祭拜阿蒙神,并且修筑它的神庙。卡纳克也是,那个永不停歇的雄伟工地,它将是所有埃及神庙里最壮观和最富丽堂皇的一座,它是政体里的政体,它的大祭司愈来愈像一名发号施令的统治者,而非整日祈祷的门徒之士。 当谢纳一抵达底比斯,立刻提出与大祭司会面的要求。两人在一座覆盖紫藤和忍冬的木制凉亭下交谈。 “没有随从跟您来吗?”大祭司很惊讶。 “很少人知道我到这里来。” “啊… … 您要我保密。” “你反对拉美西斯的立场始终不变吗?" “比以前更强烈。他年轻、冲动而且急躁,他的统治将带来不幸。塞提不应该指定他为继承人。” “你信任我吗?" “假如您登上王位,您将为阿蒙神庙保留什么样的地位?" “当然是首位。” “塞提偏好其他地方的神职人员,像艾利欧和孟斐斯,我惟一的心愿是不要让卡纳克退居次位。” “这正是拉美西斯的企图,不是我的。” “您有什么建议,谢纳?" “行动,尽快採取行动。” “也就是说,在塞提的木乃伊下葬前。” “事实上那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谢纳不知道阿蒙大祭司已病人膏育,依据医师的诊断,他的生命只剩下几个月,甚至几星期而已。一个快速的解决方法对这位显贵来说无疑是上帝的仁慈回应。在他过世之前,他将亲眼看见拉美西斯让出王权,而卡纳克将死里逃生。 羡茜斯五部曲之二 百万年神股 “我不允许发生任何暴力事件,”大祭司宣称,“阿蒙神赐予我们和平,任何人都不得破坏它。” “请放心,就算他无能执政,拉美西斯也还是我的弟弟,我很宠爱他。我时时刻刻,都考虑尽量不要伤害他。” “您将给他安排什么样的命运?" “他是个精力旺盛、热爱冒险的年轻人,既然他将摆脱一个对他而言过重的担子,他将进行一趟长程旅行,拜访几个海外的国家。等他回来之后,他的经验将对我们有所帮助。” “我坚持杜雅皇后继续担任您的特别顾问。” “理所当然。” “要忠于阿蒙神,谢纳,那么命运将对您微笑。” 第103页 塞提的长子虔诚地鞠躬敬礼。这位老祭司对他的言听计从是个绝佳的机会。 朵兰特,拉美西斯的姐姐,在她的油性皮肤上涂抹香膏油脂,她整日把自己搞得徽洋洋的,她痛恨底比斯和南部。一位像她这种阶级的女子只适合住在孟斐斯,在那儿她以全副精神打听那些发生在达官贵族镶金生活中的芝麻绿豆小事。 在底比斯,她无聊死了。当然,这个美好的社会也是尽情地款待她,她以伟大的塞提女儿的身份从一个宴会赶场到另一个,但是这里的流行服饰赶不上孟斐斯,况且她的丈夫,有着一个啤酒肚和生性乐观的沙力,拉美西斯小时候的家庭教师,日渐委靡。沙力,一位负责培育国家未来精英的贵族学校的前任主管,却因为拉美西斯的误解而落得游手好闲。 是的,沙力确实曾是一宗以消灭拉美西斯为目的阴谋计划的主导人物,他的妻子朵兰特亦曾附和谢纳以对付她的弟弟。是的,他们误人歧途,但是看在塞提已过世的面子上,拉美西斯不应该原谅他们吗? 惟有报復能回应他的残酷严峻。拉美西斯的好运总有结束的时候,等到那一天,朵兰特和沙力将好好地利用那个机会。目前,朵兰特全心照料她的肌肤,沙力则成天阅读或睡懒觉。谢纳的到访将他们从麻木中惊醒。 “我亲爱的哥哥!”朵兰特抱着他大叫,“你为我们带来了好消息吗?" “或许。” “别让我们苦苦等待!”沙力要求说。 “我将称王了。” “我们復仇的时刻到了?" “和我一起回孟斐斯,我将保护你们,直到拉美西斯消失不见。”朵兰特脸色发白:“消失不见… … ” “别担心,小妹,他将出国。” “你会给我一个朝廷要职吗?”沙力问。 “你办事不灵光,”谢纳回答,“但是我很欣赏你的优点。效忠我,那么,你的前途将会灿烂光明。” “我保证,谢纳。” 纂羹蔺斯五部曲之二 伊瑟在底比斯的豪华皇宫里苦苦等待,她在那儿以爱心哺育小凯,那个拉美西斯踢予她的孩子,双眼碧绿,鼻子小巧坚挺,嘴唇细薄,优雅、淘气而且活泼。 “妃子… … ”虽然很难接受这个头衔和忍受它的条件,然而,伊瑟无法让自己去嫉妒那么美丽、那么温柔而且那么有深度的妮菲塔莉,她拥有未来皇后的仪表,虽然她一点儿野心也没有。伊瑟真希望僧恨燃烧她的心头,好让她有理由勇敢地反抗拉美西斯和妮菲塔莉,但是她仍深爱着那位带给她如此多的幸福和快乐、那个她为他生下孩子的男人。 伊瑟不在乎权力和荣誉,她喜欢拉美西斯这个人、他的力气 百万年神蔽 和他的威望。远离他的生活有时候真难熬,为什么他不了解她的苦闷呢? 不久之后,拉美西斯便将成为法老,慢慢地,他将只能偶尔来探望她,而她终将屈于事实,接受命运。假如,她能够爱上另一个男人… … 但是那些追求者,暗地里或明目张胆,都是些枯燥乏味和缺乏个性的人。 当她的管家向她转告谢纳来访时,伊瑟吓了一跳,塞提的长子在塞提出殡前到底比斯来做什么? 她在一间通风良好的客厅里和他相见,多亏那些安设在墙壁高处的细窄窗子,只有些微阳光照得进来。 “你看起来好极了,伊瑟。” “你来做什么?"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是我也知道你聪明,而且懂得珍惜一个对你有利的地位。对我而言,你是成为大皇后的人选。”“拉美西斯的决定却不是这样。” “但是假如他再也无权做任何决定了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弟弟并非无自知之明,他了解统治埃及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外。” “也就是说… … ” “也就是说为了我们国家着想,我将担负起这个艰难的工作,而你将成为埃及上下两地的皇后。” “拉美西斯并没有放弃王位,你骗人。” “当然没有,我温柔漂亮的朋友,他准备做一趟长途旅行,陪伴墨涅拉俄斯,而且要我继承塞提,以纪念我们的父亲。等他回来之后,我弟弟将享有一切因他身份所应得的特权,请安心。”“他提到… … 我吗?" “恐怕他早把你忘了,还有你的孩子,惟有外边的世界能让他 激情亢奋。” “他会带妮菲塔莉去吗?" “不会,他想找其他的女人,在肉慾方面,我弟弟不是贪得无厌吗?" 伊瑟不知所措。谢纳本想拉她的手,想想后作罢了,草率行事将导致功败垂成。应该先让这个年轻女人信任他,然后再以温柔和甜言蜜语征服她。 “小凯将接受最好的教育,”他允诺,“而你再也不会有任何烦恼了。等塞提下葬之后,我们就一起回孟斐斯去。” “拉美西斯… … 拉美西斯已经出发了吗?" “当然。” 第104页 “他不参加葬礼吗?" “我为此感到悲哀,但确是如此,墨涅拉俄斯不愿再延迟出发的时间。忘了拉美西斯,伊瑟,准备成为皇后吧。” 蟾臀匿 伊瑟彻夜难眠。 谢纳一定在说谎!拉美西斯从不会为了自我放纵而离开埃及到国外旅行,假如他不出席塞提的出殡仪式,那绝不是他的本意。 当然,拉美西斯是对她残忍了点,但是她不会背叛他而向谢纳投怀送抱。伊瑟一点也不想成为皇后,更讨厌那个野心勃勃的长着一张月亮脸、油腔滑调却自以为胜利在望的谢纳!她的任务很明显:通知拉美西斯这个正在酝酿中对他不利的阴谋,和他哥哥向她提出的一些企图。 她在纸莎草纸上起草了一封长信,详细叙述谢纳的话,然后 百万年神橄 召见负责递送消息回孟斐斯的皇家传信队的队长。 “这封信既重要又紧急。”“我亲自送去。”这名官员保证。 底比斯河港的船运情形,在国丧期间,和孟斐斯一样,萧条了不少。在保留给开往北部的快速帆船的码头边,士兵们正在休息。皇家传信队长对一名水手大声唿喊。 “起锚,开船。” “不行。” “为什么?" “因为卡纳克神庙的祭司长要调用。” “没有人通知我。” “刚刚才收到命令。” “还是得开船,我有一封急信必须立刻送到孟斐斯皇宫。”有个男人出现在甲板上,挡住这名官员的去路。 “命令就是命令,”他宣布,“而你应该遵守。” “你是谁,凭什么以这种口气对我说话?" “谢纳,法老的长子。” 皇家传信队长向他鞠躬敬礼:“请原谅我放肆的言行。”“算了,把伊瑟托你的那封信交给我。” “但是… … ” “是真的要送到孟斐斯皇宫的吗?" “事实上是给您的弟弟拉美西斯。” “我马上出发亲自去找他,你担心我不是位称职的信差吗?" 这名官员把那封信交给谢纳。 当船远离港口之后,谢纳将伊瑟的那封信撕毁,让其碎片随风消逝。 夏夜懊热芬芳。教人如何相信塞提早已弃他的人民而去,而全埃及也为这位足以媲美古帝国君主的逝世而哭泣呢?通常,夜晚一片欢乐,在村里的广场上,在城里的街道上,人们跳舞、唱歌、说书,说那些动物取代人类而其行为举止愈来愈进步的寓言故事。但是在这段国丧和法老的尸体进行防腐期间,欢笑声和娱乐活动皆销声匿迹。 夜警睡在刽子手的嵴樑上,狗和这只狮子睡在园丁刚浇了水的新鲜草地上。 他们当中有个希腊人,墨涅拉俄斯的士兵,混人工作队里。离开花园时,他将下了毒的肉丸子摆在百合花圃里,这两只动物的好吃天性将经不起诱惑。即使需要经过很长一段时间,这两只野兽才会魂归西天,却没有任何兽医救得了它们。 夜警首先嗅到此异味。 它打了个呵欠,伸伸徽腰,吸饮一口夜晚的空气,然后碎步跑向百合花丛。它的嗅觉将它带到那些肉丸子之前,它闻了很久,之后它转身回到狮子身边。夜警一点儿也不自私,它不想独吞这么可口的猎物。 三名士兵守在花园的高墙上,他们有趣地看着那头狮子从昏睡中甦醒,然后跟着夜警走。再忍耐一下,道路就会通畅无阻,他们可以顺利直攻拉美西斯的寝室,把他从睡梦中惊醒,将他带到墨涅拉俄斯的船上。 狮子和狗彼此挨着,停下脚步,将头伸进百合花里。吃饱后,它们躺在花丛中睡起觉来。 约十分钟之后,其中一名希腊人跳下墙来。依据毒药的数量和效力,那只大野兽应该已经“不省人事”了。 这名先锋对他的同伴做了个暗号,他们在前往拉美西斯卧房的小路上相会。就在他们准备进人皇宫时,一声狮吼逼他们回过头去。 西斯五部曲之二 百万年神段 刽子手和夜警就在他们身后,直瞪着他们。在那些东倒西歪的百合花丛中,那些被狗的嗅觉所遗弃的肉丸子仍原封不动,那头狮子将下了毒的食物用脚捣碎以确定它友伴的天生直觉。这三名希腊人,持刀彼此紧挨着。 刽子手伸出爪子,张开大嘴,扑向这些不速之客。那名顺利加入拉美西斯私人侍卫队的希腊军官慢慢地走进沉睡中的皇宫,往摄政王寝宫的方向走。监视走廊和驱逐所有不明人士的工作由他负责,那几名与他熟识的士兵,也轻松地让他过关。 这名希腊人走向赛哈马纳在那儿睡觉的花岗岩门槛,那名撒丁人难道不知道,若有人想亲近拉美西斯,一定得先宰了他才行?一旦把他消灭后,摄政王就会失去主要的保护者,而所有的侍卫都将归顺谢纳。 这名希腊人停下脚步,倾听四周的动静。一点声音也没有,只有昏睡者有规律的唿吸声。 尽管赛哈马纳身强体壮,仍需要几个小时的睡眠。但是或许他会像只猫般,遇到危险即立刻甦醒,那名希腊人应该採取突击的方式,不让他的敌人有任何反击的机会。 第105页 这名雇员小心翼翼地再次仔细聆听动静。毫无疑问,赛哈马纳将任他宰割。 这名希腊人从刀鞘中抽出他的匕首,然后屏气凝神悄悄走向那个熟睡的男人,准备一刀割断他的咽喉。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这名攻击者的身后传来。 “对一名儒夫而言,这是一次漂亮的出击。” 这名希腊人转过身去。 “你杀了一个破布稻草人,”赛哈马纳说,“我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攻击,所以我模仿熟睡者的打唿声。” 这名墨涅拉俄斯的手下握紧匕首的刀柄。 “把刀子放下。” “我还是要宰了你。” “试试看。” 赛哈马纳比那名希腊人高出三个头之多。 匕首在空中挥舞,虽然希腊人牛高马大,这名撒丁人的动作却灵巧快捷。 “你根本不懂得打架。”赛哈马纳说。 希腊人恼羞成怒,把脚伸向旁边,然后出其不意地向前攻击,锐利的刀锋刺向敌人的腹部。 赛哈马纳右手被划伤,他将希腊人的手腕折断后再以左拳头痛击其太阳穴。对方舌头垂悬,两眼呆滞地倒了下去,在倒地之前早已一命呜唿。 “又少了一名无赖。”赛哈马纳喃喃自语。 拉美西斯从梦中醒来,眼见发生两桩预谋未遂的谋杀案。花园里,三名希腊人惨死在狮子的利爪下。走廊上,还有另一名希腊人,另外,摄政王的私人侍卫也早断了气。 “有人想致您于死地。”赛哈马纳肯定地说。 “这个人招供了吗?" “我没有时间质问他,别替这个蠢才惋惜,他一点战士的品格都没有。” “这些希腊人不都是墨涅拉俄斯的亲信吗?" “我讨厌那个暴君。让我和他独斗一番,我会将他送到那个他吓死了的挤满了鬼魂和落魄英雄的地狱。” “目前,你只要做好这双份警卫的工作即可。” “防卫不是好的策略,摄政王,惟有攻击才会致胜。”“但也应该认清敌人。” “墨涅拉俄斯和他的那些希腊人都是些骗子和无赖。尽早驱 公硅鹰隆 百万年神殿 逐他们,否则,他们会重施故伎。” 拉美西斯将手搭在赛哈马纳的右肩上:“既然你对我忠心耿耿,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拉美西斯在花园里和刽子手、夜警度过剩下的夜晚时分,那只狮子已经人睡,狗则打着唿噜。塞提的儿子梦想一个和平的世界,但是疯狂的人连过世法老的守丧期都不在意。 摩西说得对:对敌人宽宏大量并不能终止暴力。相反地,他们更确定弱者应该受欺凌,容易被打败。 黎明时,拉美西斯摆脱了那个令他痛苦的夜晚。即使无法取代塞提,他仍应该全心投人工作了。 塞提时代的埃及,由神庙负责分发祭祀的供品和食物。自从玛亚特这位脆弱的正义真理女神诞生以来,便要求世上每位受天神宠爱的婴孩衣食无优。但在人民肚皮挨饿的情况下,怎样举行节庆呢? 法老位于全国的顶峰,既是指引方向的舵手,又是保证群体和谐相处的船长。由他负责建立那种不可或缺的团结精神,没有它,社会将四分五裂,因内斗而灭亡。 供品的流畅基本上依赖一群公职人员的努力,他们的能力是埃及经济发展的关键之一,某些独立商人在各地旅行并从事贸易,使埃及的王朝及神庙财税丰盈。 就像是哈依亚,一位在埃及定居了十五年的叙利亚人。他拥有一艘货船和一群驼运队,不停地南北奔波,卖酒、肉类罐头和从亚洲进口的花瓶。他中等身材,下巴蓄着一小撮山羊鬍,穿着彩色条纹的紧身衣,为人谦虚、拘谨和诚实,很受顾客的喜爱,他们 兮 … 鱼 欣赏他对品质的严格要求和所提出的合理价格。每年,他都顺利更新他的经商许可证,这名叙利亚人在他的寄居国里真是宾至如归。如同许多外籍人士,他早已人境随俗,与当地居民没有两样。没有人知道商人哈依亚竟是西臺军队的间谍。 西臺人请他想尽办法搜集情报,并且尽快传给他们。因此那些安纳托利亚战士可在攻打埃及本土之前,先于适当时机侵略法老的诸侯,占领他们的采邑。因为哈依亚与埃及军队、海关和警备部门交谊匪浅,所以他能够得知许多机密消息,然后再以密码信函向西臺人的首都哈度沙报告,他将信件装在送给与埃及有邦交关系的叙利亚南部部族首领的大理石花瓶里。曾有几次,海关亦仔细地查验了那些货物和检阅哈依亚所出具的文件,但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商业信函和收据。这名隶属间谍系统的叙利亚进口商,将花瓶交给客户时,顺便将机密交给他在受西臺国保护的叙利亚北部的一名同事,由他负责将这些机密传回哈度沙。所以西臺王国,那个位于亚洲边缘军事最强盛的国家,可以从这些第一手的资料中持续得知埃及政治局势的进展。塞提的过世和国丧期似乎是个攻打埃及的绝佳机会,但是哈依亚极力劝阻西臺人的军事将领别轻举妄动。超乎他们想像的是,埃及的军队并没有被遣散,正好相反,因为担心在新君主登基前发生侵略暴动,埃及加强了边防的防御工事。 第106页 还有,多亏拉美西斯的姐姐朵兰特爱嚼舌根的习惯,哈依亚得知埃及未来国王的哥哥谢纳不甘心屈服于次等地位。也就是说,他要策划在王位加冕前夺取政权的行动。 哈依亚研究谢纳很久了:积极、灵敏和事业心强,当事关他的利益时铁石心肠。他亦狡猾多计,与塞提和拉美西斯截然不同。假如能看见他登上王位还不如说是件令人欣喜的事情,因为他似乎已经跌进西臺人布下的陷阱里,也就是那个表面上不计前嫌、与埃及建立友好外交和商业关系的心意。塞提不就是犯了放弃 五部曲 百万年神股 攻占那个着名的西臺国对外交通枢纽卡叠什城堡的错误吗?安纳托利亚的最高军事统领让人相信他愿意放弃所有扩张主义的意念,企盼未来的法老相信他那语气和缓的言论而放松武力戒备。 哈依亚不断地分析谢纳的计谋和揭发他的行动计划,他信心十足地对希腊在孟斐斯的租界地进行研究。墨涅拉俄斯很像个心狠手辣、喜欢缅怀那些他在特洛伊城犯下的屠杀回忆的僱佣兵。依他的亲信所言,这位希腊国王再也受不了埃及的生活,他梦想带着海伦,返回拉赛德孟国去庆祝他的光荣胜利。谢纳想以重金礼聘几名希腊外籍僱佣兵,以便摆脱拉美西斯,继承塞提。哈依亚确信拉美西斯将是位对西臺人不友善的法老,个性好战,与他父亲一样果决勇敢,有可能任凭他那股年轻狂热悠意发展的危险。还是支持谢纳的计划比较妥当,他毕竟冷静和顺从多了。 但是消息并不乐观:据某位皇家侍卫透露,几名企图暗杀拉美西斯的希腊僱佣兵皆命丧黄泉,谋略似乎功败垂成。接下来将是关键性的时刻:或者谢纳成功地取得王权,以未来一国之君的身份出现;或者他束手无策,准备被彻底歼灭。墨涅拉俄斯任凭那面让他在战场上抵御多次突击的盾牌慢慢生锈腐烂,更折断了一枝曾经刺穿许多特洛伊人胸膛的长矛。然后,他拿起一只花瓶,奋力将它抛向别墅的墙壁。 等他气消后,他转身面向谢纳。 “失败… … 又怎样,失败!我的属下从没失败过,搞清楚!我们战胜了特洛伊,我们是胜利者!" “很抱歉与你说得正好相反,你的三位士兵被拉美西斯的狮子咬死,另外一位则被赛哈马纳亲手解决了。” “他们背叛?" “不,是无能完成你所託付的任务。现在,拉美西斯怀疑你, 他可能会将你驱逐出境。” “而海伦将不会跟我一起离开“你失败了,墨涅拉俄斯。”“你的计划荒谬可笑!" “然而你曾认为确实可行。”“滚出去!" “准备离开吧。” “我知道该怎么做。” 飞凌鑫羹鬃卜牡灸西斯五部曲之二 拉美西斯的机要秘书,也是他的童年至交亚眉尼,他宣誓对摄政王要效忠到底,无论如何,与他利益与共。矮小、纤细、瘦弱、年纪轻轻却毛髮稀疏,无法做粗活,然而他却是位孜孜不倦的工作者和一名出类拔萃的书记员,整日不停地埋首在文件资料里,从中摘录重点以便能够正确地向拉美西斯报告。亚眉尼一点儿私心也没有,但是毫不纵容他所负责的那二十位部属所犯下的任何小差错,对他而言,严格和纪律是高贵的情操。 尽管亚眉尼不欣赏像赛哈马纳那般的粗人,但承认他在保护拉美西斯免于希腊人攻击的表现上仍是可圈可点。拉美西斯的反应令他大吃一惊,未来的法老十分冷静地要求亚眉尼向他仔细地描述国家的组织大纲、各级的职务和彼此间的关系。当赛哈马纳通知亚眉尼有关谢纳的到访时,这位摄政王的机要秘书十分恼怒,这次的拜会正好打断了他研究旧集体渡轮适用法条的时间。 “别接见他。”亚眉尼建议拉美西斯。 “谢纳是我哥哥。” “那是个只追求个人利益的阴谋者。” “我得听听他想对我说些什么。” 拉美西斯在花园里接见他的哥哥,夜警轻轻地啃噬一块骨 百万年神及 头,而刽子手似乎在一棵无花果树下又睡着了。 “你比塞提受到了更多的他从未有过的保护!”谢纳很惊讶,“几乎无法接近你。” “你不知道某些心怀诡计的希腊人曾试图潜人皇宫?" “我不知道,但是我正想向你揭露该谋略的策划者是谁。”“你怎么知道,亲爱的哥哥?" “墨涅拉俄斯企图贿路我。” “他向你提出什么条件?" “让我夺取你的王位。” “而你拒绝了… … ” “我喜爱权力,拉美西斯,但是我知道自己能力有限,而且不想逞强。你是未来的法老,不是别人,我们父亲的旨意应被遵从。” “为什么墨涅拉俄斯要冒这种险呢?" “对他而言,埃及是个监狱,他期望携带海伦返回拉赛德孟国的心愿让他失去了理智。他认为是你囚禁了他的妻子。我的角色是将你流放到绿洲里,解救海伦和准许他离境。” “海伦完全自由。” “在一个希腊人眼中,这根本不可思议,她应该受男人支配。”“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第107页 “基于他所犯下的不可饶恕的罪过,立刻将他驱逐出境。” 诗人荷马住在一间距离摄政王皇宫不远的大房子里。有一名厨师、一名女僕和一位园丁为他工作,还有一个地窖藏满了添加八角和芫婪香料的三角洲美酒酒瓮,他寸步不离他的花园,其 中最受他喜爱的是棵柠檬树,是他写作灵感不可或缺的东西。荷马身上涂满橄榄油,心满意足地抽着那些放在一根以大蜗牛壳为菸斗里的鼠尾草叶。膝上坐着一只毛髮黑白相间的猫儿,他有时候对亚眉尼口述《伊利亚特》 的诗句,有时候对着一名由拉美西斯机要秘书派遣来工作的书记员吟唱。 摄政王的拜访让诗人觉得很高兴,他的厨师拿来一只细颈的克里特岛大酒瓶,颈口仅容一小道新鲜和香醇的酒液通过。在一个以洋槐树干为支柱,棕搁枝叶为屋顶的凉亭下,暑热还算令人受得了。 “这个漫长的夏天治好了我的痛苦,”满脸皱纹,留着雪白长鬍子的荷马说,“您受得了和在希腊一样的暴风雨吗?" “塞特上帝有时会爆发几场可怕的暴风雨,”拉美西斯回答,“天上乌云密布,金光闪闪,电掣雷鸣,洪水淹没干河谷,而激流四窜,冲下大量沙土。恐惧占据心灵,某些人以为国家就此全毁了。” “塞提不就叫做塞特吗?" “对我而言,这一直是个谜,怎么会有法老胆敢选择俄赛里斯的谋杀犯作为他的保护神呢?我知道他支配了塞特的力量,那股无法类比的神力,他将它用来维持和谐,而非破坏和谐。”“埃及真是个奇怪的国家!您刚刚经歷了一场暴风雨,不是吗?" “惨剧的回音已经传到这里来了吗?" “我的视力退化了,但是我的听觉一流。” “所以,你知道你的同胞企图杀我灭口。” “前天,我写下这些诗句:我十分担心您掉人一个滴水不露的天罗地网,成为所有敌军的猎物和战利品。他们将洗劫您的城市。假如您希望躲过那些责难,要日夜思量这件事情,不停地战斗。” 落黔压 部曲之二 百万年神傲 “你是预言家吗?" “我不怀疑您的谦卑有礼,但是未来的埃及法老来探望一位不会伤人的希腊长者可能是为了搜集一点意见。” 拉美西斯露出微笑。荷马说话真是开门见山而且单刀直人,但是他喜欢这样的态度。 “依你所见,那些攻击者是出于自愿或受墨涅拉俄斯的指挥吗?" “您还不了解希腊人!策划阴谋是他们最钟爱的游戏。墨涅拉俄斯想要回海伦,是您包庇了她,惟一的解决之道只有暴力。”“但是他失败了。” “墨涅拉俄斯既懦弱又无知,他将不会放弃,甚至不计后果,在您的国境内向您宣战。” “你对我的建议是… … ?" “将他和海伦一起遭返回希腊去。” “但是海伦拒绝!" “尽管非她所愿,这个女人只会带来不幸和死亡。希冀改变她的命运真是乌托邦之谈。” “她有权利选择在哪儿定居。” “我已经警告您了。啊,别忘了请人送些新的纸莎草纸和特级橄榄油给我。” 某些人可能会觉得这位白鬍子诗人的态度有点儿傲慢,拉美西斯却认为他爽快直接的说话方式,比那些朝臣官宦的平静话语对他更为有用。 当拉美西斯刚跨人皇宫大门时,亚眉尼就直冲向他,这样的鲁莽行为一点儿都不像往日的亚眉尼。 “发生什么事情了?" “墨涅拉俄斯… … 是墨涅拉俄斯。” “他做了什么事?" “他把一些海关人员、妇女和小孩掳为人质,而且扬言假如你不将海伦交还给他,他就将他们给杀了。” “他人在哪儿?" “在他的船上,和人质在一起,所有的船只随时待命起锚开船。城里只留下一名他的士兵。” “到底还有没有人负责海港安全呢?" “别太苛求了… … 墨涅拉俄斯和他的军队突击我们的海防警卫。” “我母亲知道了吗?" “她正等着你,妮菲塔莉和海伦也在。” 塞提的遗婿、拉美西斯的妻子和墨涅拉俄斯的妻子脸上都露出担心的表情。杜雅坐在一张低矮的镶金木椅上,妮菲塔莉坐在一张摺椅上,海伦则站着,背靠着一根莲花形的浅绿色圆柱。大皇后的会客室清爽怡人,优雅的芳香蛊惑人的嗅觉。在法老的宝座上,一束鲜花提醒人们国君的暂时缺席。 拉美西斯向他母亲鞠躬请安,温柔地拥抱他的妻子,然后问候海伦。 “你知道了吗?”杜雅问。 “亚眉尼一五一十地告诉我情况的严重性了。有多少名人质?" “大约一百名左右。” “即使里面只有一名人质,他的生命也该受到保护。”拉美西斯走向海伦:“假如我们採取突击行动,墨涅拉俄斯会杀害人质吗?" 第108页 “他会亲手杀了他们。” “他敢犯下如此粗野的暴行?" “他要的是我。假如他失败了,他会在被杀前先杀人。” 缪斯五郑曲之二 百万年神 “甚至连无辜者也杀· · ,… ” “墨涅拉俄斯是名战士,在他眼里,只有盟友和敌人。”“他的士兵呢… … 假如他真杀了那些人质,他可知道将无人可倖存?" “他们将以英雄的姿态殉职,以保全他们的荣誉。”妮菲塔莉走近拉美西斯。 “你打算怎么做?" “我打算不携带任何武器,独自到墨涅拉俄斯的船上去,我将试着对他讲理。” “这太异想天开了。”海伦认为。 “我还是得试试看。” “他会绑架你,你会成为人质。”妮菲塔莉插嘴。 “你不该把自己牵连进去,”杜雅判断,“别和敌人玩这种早已设下陷阱引你掉人其中的游戏。” “他将把你带往希腊,”妮菲塔莉预言, ‘而由另一个人来统治埃及。另一个与墨涅拉俄斯达成协议的人,他将把海伦送还给墨涅拉俄斯,以交换一项商业合作。” 拉美西斯用眼神询问他母亲的意见,杜雅不否认妮菲塔莉所说的话。 “假如无法和墨涅拉俄斯沟通,那么只好让他对我们言听计从了。” 海伦走向摄政王。 “不,”他说,“我们拒绝你为此牺牲。保护客人是我们神圣的义务。” “拉美西斯说得对,”杜雅贊同说,“屈服于墨涅拉俄斯的威胁,会让埃及走向儒弱。” “我该对这种情况负责,我… … ” “请别这样想,海伦,既然你选择了住在这里,我们就应该保 障你的自由。” “换我来策划个计谋。”塞提的儿子说。 梅巴外交部长全身发抖,汗流涣背,站在孟斐斯的码头上和墨涅拉俄斯对话。每分每秒,他都担心会被希腊弓箭手的飞箭刺穿。然而他还是向拉赛德孟国王表达了拉美西斯的想法― 他希望在海伦永远离开埃及前,为她举行一场盛大的饯行仪式。在这场僵硬的协商中,墨涅拉俄斯接受了,但是强调所有的人质在海伦尚未回到他的船上之前将不给任何食物。他将在他的船只在没有任何埃及战舰跟随的情况下,航向大海后才会放了他们。 梅巴在希腊军队的嘲笑下,安然无恙、飞快地离开码头,他将从拉美西斯的道贺中得到慰藉。 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摄政王必须找出方法解救人质。 西斯五部曲之二 中等身材、力大无比、头髮黝黑、肤色晦暗的蛇迪巫师赛大武正在和他那位迷人的努比亚妻子莲花做爱,她那纤细苗条的胭体时时刻刻唤起人的情慾。这对夫妻住在沙漠边缘,远离孟斐斯,住在一幢可用来当实验室的大房子里。几个房间里都摆满了大小不同的药罐和各种造型奇特的物品,供淬取毒液和调配一些医生所需的稀释溶液。 莲花的身体柔软无比,随时准备接受赛大武无尽的突发兴致,她的想像力似乎用之不竭。自从他将她带回埃及和她结婚之后,她总是让他惊喜不已,她对蛇类的认识是如此高深和透彻。他们共同的兴趣使他们不停地进步,并且发明了一些需要长时间 百万年神殿 研究才能得出结果的新解药。 赛大武以轻触花苞般的温柔抚摸莲花的乳房时,那条看家眼镜蛇在门槛上仰起上身。 “有访客。”赛大武说。 莲花看着那条美丽的眼镜蛇。依据它身体摆动的方式,她可以得知来者是客是敌。 赛大武离开那张柔软的床,取来一根短棍。尽管他信任那条眼镜蛇,它的平静足以让人安心,但是他认为这种深夜造访并非全无目的。 一匹马昂首阔步,停在距离这幢房子几米前,骑士跳下马来。“拉美西斯!你怎么会三更半夜到我家来?" “我有没有打扰你?" “说真的,有一点。莲花和我… … ” “很抱歉打扰你们,但是我需要你们的帮忙。” 赛大武和拉美西斯曾在同一所学校读书,但是赛大武瞧不起中央行政的工作而将一生奉献给那些具有生命和死亡秘密的生灵之物:蛇类。对毒液有免疫能力后,他曾让年轻的拉美西斯接受一项粗暴的考验,让他面对沙漠的主宰者,一条异常危险的眼镜蛇,如被它咬噬将万劫不復。他们的友谊在那次挑战后被维持了下来,而赛大武也加人那个成员有限、未来法老可以完全信任的结拜兄弟团体里。 “国家遭到威胁了?" “假如我们不把海伦交还给墨涅拉俄斯,他威胁将杀害所有的人质。” “真下流!为什么你不放了那名让一个城市家破人亡的希腊女子呢?" “违反待客之道会将埃及贬为野蛮国家之列。” “随便那些野蛮人去淦释吧!" “海伦是个皇后,她希望定居在我们的国家,我的责任是将她从墨涅拉俄斯的毒爪中拯救出来。” 第109页 “这真是法老的言论!你的命运要你去负责这类疯子和精神病患者才应负的任务吗?" “我应该突击墨涅拉俄斯的船,好救出所有的人质。”“你总是喜欢押那些不可能的赌注。” “那些驻扎在孟斐斯的军团将领所提供给我的意见一无可取,他们的方案只会引起屠杀。” “你对此感到惊讶吗?" “你心中有数。” “要我装扮成军人去突击那些希腊船只?" “不是你,是你的蛇。” “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黎明前,一些蛙人将悄悄地潜到那些船边,带着装了蛇的袋子爬上船身,然后将它们放在甲板上,丢向负责看管人质的那些希腊人。毒蛇将会咬伤几名士兵,引起骚动,然后我们的人就可以发动攻击了。” “诡濡奸诈,但是很冒险,你认为眼镜蛇懂得辨识谁是牺牲者吗?" “我对我们将採取的冒险行动有把握。” “我们?" “当然你和我也参加这项行动。” “你要我为一位我素昧平生的希腊女子冒生命危险?" “为埃及的人质。” “假如我在这次愚蠢的冒险中丧生了,我的妻子和我的蛇群该怎么办?" “他们将享有终身棒禄。” “不,这太危险了· · 一要牺牲多少条蛇才能袭击那些可恶的 西斯五部曲之二 百万年神殿 希腊人呢?" “我将付你三倍的价钱,而且,将你的实验室变成国家研究中心。” 赛大武看着莲花,她在夏日懊热的夜晚下是那样的迷人。“与其废话连篇,不如赶紧将蛇装入袋中。” 墨涅拉俄斯在船中央的甲板上来回踱步。哨兵并没有瞧见码头上有任何动静,如同拉赛德孟国王所预见的,那些埃及人,胆怯和富有人道精神,一点儿也不敢冒险。掳获人质并非光荣的事j 情,但是很有用。没有其他的方法可以让海伦脱离她的保护者― 杜雅和妮菲塔莉。 那些人质已停止哭泣和呻吟,他们双手反扣,沮丧地被推挤在船尾,由十几名士兵每两小时轮班一次负责监控。 墨涅拉俄斯的副官走上前去:“您认为他们会攻击吗?" “那将是愚笨和无效的方法,逼我们不得不杀害这些人质。”“到时候,我们将得不到任何保护。” “我们将在开船前先宰掉大批的埃及人… … 但是不会危害他们全体同胞的生命安全。我会在黎明时分抢回海伦,然后我们就起航回家。”, “真遗憾要离开这个国家。” “你神志不清吗?" “我们在孟斐斯的生活不是很快乐平静吗?" “我们为战斗而生存,不是为苟且偷生。” “假如有人暗杀了您呢?失去您,这样的企图将会有增无减。” “我的剑坚固如前,当你们看见海伦对我屈服时,你们就会了解我的权力丝毫未损。” 拉美西斯挑选了三十名优秀的士兵,全是训练有素的蚌人。、 赛大武向他们示范如何正确地松开袋口,留一条空隙让蛇滑出而不被咬伤。志愿军的表情紧张严肃,摄政王于是向他们进行一场精神演讲。他的信心,加上赛大武那股安定人心的力量,终于说服了突击队相信自己能够完成任务。 拉美西斯很遗憾必须瞒着他的母亲和妻子去进行这场突击行动,她们任何一位都不会同意他去做这种疯狂的事。他得独自承担这次突击的责任。假如命运要塞提的幼子登上王位,它就会让他顺利地通过这项考验。 赛大武对着袋中的蛇群说话,念着咒语以安抚它们。从莲花那)l ,他学会了一系列对人的耳膜毫无意义却对蛇的神秘听觉具有说服力的音调。 当赛大武认为这支突击队的合作准备工作已臻完善时,小组便往尼罗河的方向移动。士兵从超出希腊哨兵视野的码头尾端潜人水里。 赛大武碰一下拉美西斯的手腕:“等一下… … 你看,我确定墨涅拉俄斯的船正在松缆。” 赛大武并没有弄错。 “留在这里。” 拉美西斯放下那只装了沙漠毒蛇的袋子,往希腊船只的方向跑去。月亮的银色光环照亮墨涅拉俄斯和海伦所在的船首部分,拉赛德孟国王将她紧紧抱住。 “墨涅拉俄斯!”拉美西斯大叫。 那位被点名者,穿着双层护胸甲,繫着一条镶金纽扣的腰带,马上认出摄政王。 墨涅拉俄斯放声大笑:“拉美西斯!你来祝我一路顺风?注意看:海伦爱她的丈夫,而且将永远忠诚不二。她能前来与我会合真是有智慧!在拉赛德孟国,她将是最幸福的女人。”“放开那些人质。” 百万年神殿 “别紧张,我会将他们活生生地交还给你。” 拉美西斯坐上一艘双帆小船,远远地跟着那艘希腊军舰。日出时,墨涅拉俄斯的士兵用长枪和长剑敲打着盾牌以发出巨大的嘈杂声。 听从摄政王和大皇后的命令,埃及的海军并没有採取行动,让出通往地中海的水域通道。墨涅拉俄斯可以自由地向北航行。曾有一会儿,拉美西斯以为他被愚弄了,认为拉赛德孟国王竟然杀了所有的人质,但是有一艘小船被放到海里,那些被囚禁的人利用一条绳梯往下走。那些强壮的男人握紧木桨,以最快的速度脱离那个漂浮的监狱。 第110页 双臂白哲的海伦,身穿一件绛红外套,脸上遮着一条白纱巾,颈上挂着一串金项鍊,站在船只尾端,望着埃及的海岸:这个她期望能躲过墨涅拉俄斯加诸她身上的命运而享受了几个月幸福日子的国家。 当人质都远离了希腊弓箭手的视野后,海伦拔掉一只戴在右手上的紫晶戒指,然后喝下从孟斐斯一间实验室里偷来的那一小瓶毒液。她再也不想成为奴隶,她要结束那些在墨涅拉俄斯寝宫里所度过挨打和被侮辱的日子。墨涅拉俄斯这个骗子,特洛伊之战的落魄英雄,他所带回拉赛德孟国的只不过是具尸体,而且他将永远被嘲笑和轻视。 多美丽啊,埃及的夏日阳光!海伦多么希望丢掉她那白哲的肤色,换上那些可以自由去爱、身体和心灵充分发展的漂亮埃及女人的古铜色肌肤。 海伦慢慢地倒下去,头垂在肩膀上,瞪大的双眼凝视着蔚蓝的天空。 灭馨黔· 当年轻的外交官亚侠,在外交部的派遣下至叙利亚南部执行完短暂的情报使命回到孟斐斯时,国丧已经开始四十天了。次日,杜雅、拉美西斯、妮菲塔莉和一些国家重要人士将前往底比斯,在那儿举行塞提的下葬仪式和新皇室夫妻的加冕典礼。亚侠曾是拉美西斯的同学,他是豪门独子,家教良好,气质高贵,长而细緻的脸庞上一小撮胡鬓修剪得整整齐齐,双眼闪着智慧的光芒,嗓音迷人,有时语带轻蔑。他精通多国语言,年少时便很嚮往旅游的生活、研读其他人种和外交官的职业。多亏那些令经验丰富的官员们刮目相看的成绩,亚侠的晋升迅如闪电,才二十三岁,他已被视为熟知亚洲情况的专家之一。既是理论家又是实践者,少有的双重优点,他分析事情时所展现的洞察力让某些人将他视为灵异专家。 亚侠前去拜访梅巴,看到的却是一名严阵以待的部长,后者只寒暄几句后,便建议他马上去晋见拉美西斯,他即将一个接一个地会见所有的官员。 于是亚侠便由摄政王的机要秘书亚眉尼接见,这两名男子相互道贺。 “你一两肉也没长。”亚侠观察着说。 “你呢,你总是身穿最新潮的名牌衣服!" “这是我数不尽的缺点之一!我们在一起学习的那段时光已远去了… … 但是我还是很高兴能见到你担任这份职务。”“我曾发誓对拉美西斯忠诚到底,而且我遵守承诺。”“你做得对,亚眉尼,假如上帝愿意,拉美西斯将马上登上王位。” 百万年神殿 “上帝愿意的。你知道他躲过了一场由希腊国王墨涅拉俄斯手下所执行的谋杀案吗?" “那是一个骗子和无前途的蓑尔小国国王。” “骗子,千真万确!他挟持了一些人质,并且威胁假如拉美西斯不将海伦归还给他,将歼灭他们。” “拉美西斯如何应变?" “他拒绝背叛海伦,并且准备突击那些希腊人。” “这很冒险。” “你会提出其他的建议吗?" “协商,再协商… … 但是,和墨涅拉俄斯那般的野人,我承认那样的任务几乎是超人性。拉美西斯成功了吗?" “海伦离开皇宫回到她丈夫的身边,只为拯救众多的生命。就在墨涅拉俄斯的船准备驶向大海时,她自杀了。” “高贵的举动,但是一命呜唿了。” “你总是语带讽刺吗?" “嘲笑别人一如嘲笑自己,不是心理健全吗?" “看起来你对海伦的死亡无动于衷。” “摆脱墨涅拉俄斯和他的集团对埃及来说是个好处,假如想和希腊人合作,最好找些比较适合的盟友。” “荷马留了下来。” “那个迷人的老诗人… … 他在写特洛伊战争的回忆录吗?" “我很荣幸能当他的书记员,他的诗句往往阴郁悲观,但是不失高贵。” “作家的爱和文字让你神志不清了,亚眉尼!拉美西斯将在未来的政体里替你保留什么样的职务?" “我不知道,,· … 我现在负责的这个工作最适合我了。”“你应该得到更好的。” “你呢,你在等待什么?" “首先,尽快和拉美西斯见面。” “有令人不安的消息?" “你准我将它们保留给摄政王吗?" 亚眉尼面红耳赤:“对不起,你可以在马厩找到他,他会接见你的。” 拉美西斯的转变令亚侠大吃一惊。埃及未来的法老,高傲又自信,正以纯熟的技巧驾驭他的马车,以超难度的动作训练他的马匹,连一些年长的骑术教练都为之目瞪口呆。 令人印象深刻的少年模样已转变成肌肉结实的运动家身材,有着毋庸置疑的君王权威气质。然而亚侠却察觉出一股可能会下错误判断的极端急躁和冲动,但是严格看管这样一位精力似乎永无止境的人又有什么用呢? 当他一见到他的朋友,拉美西斯把马车朝他的方向驶来。马匹嘶叫一声后停下脚步,距离年轻的外交官不到两米远,他的新衣服被扬起的灰尘站污了。 第111页 “对不起,亚侠!这些还是不太听话的小战马。” 拉美西斯跳下马来,唤来两名马夫要他们看管好这些马,然后揽着亚侠的肩膀。 “那个该死的亚洲还存在吗?" “我想恐怕是,陛下。” , ’陛下?我还不是法老呢!" “一位好的外交官应该能明察秋毫,依目前的情况看,未来其实很容易猜测。” “你是惟一口出狂语的人。” “这算是责备吗?" “谈谈亚洲,亚侠。” “表面上,风平浪静。我们的小公国正等着你的加冕,那些西臺人则寸步不离他们的国土和疆界。” 了羚臀压嗜 百万年神殿 “你确定是‘表面上’? " “这是你将在所有的官方报告里读到的。” “但是你有不同的看法… … ” “暴风雨前总是一片宁静,但是能维持多久呢?" “走吧,去喝一杯。” 拉美西斯在确定他的马匹将被仔细地照顾之后,便和亚侠在一个面对沙漠的倾斜屋檐下并肩而坐。一位侍者马上为他们送上冰啤酒和芳香毛巾。 “你相信西臺人维持和平的心意吗?" 亚侠边喝着美味饮料边沉思:“西臺人都是些征服者和战士,在他们的字典里,‘和平’这个字是一种不切实际的诗意幻想。”“因此,他们说谎。” “他们等待的是一名具有和平理念的年轻君主,较不注重国家的防卫体系,任它日渐式微。” “他们制造了许多武器?" “事实上,生产有增无减。” “你认为战争将避免不了吗?" “外交官的角色在于拒绝这种可能性。” “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我的能力无法让我窥见全局,提出解决目前情况的中肯办法。” “你希望做做其他的工作吗?" “那不是我可以决定的。” 拉美西斯望着沙漠:“当我还是小孩时,亚侠,我梦想成为法老,和我父亲一样,因为我相信权力是最美妙的游戏。塞提逼我接受野牛的考验好让我看清事实,于是我又躲进另一个梦想里:永远留在他身边,受他的羽翼保护。但是死亡降临了,因为它,梦想结束了。我向那位隐者祈求,请她带我远离这个我不再想要的 王国,但是我得知她只以一个行动的形式回应我。墨涅拉俄斯企图暗杀我,我的狮子、我的狗和我的私人侍卫长救了我,而我也和我父亲的灵魂合而为一。从那一刻起,我决定不再置我的命运于不顾。” “你是否还记得,当时我们和赛大武、摩西及亚眉尼曾讨论过真正的权力?" “亚眉尼在公职中找到了它,摩西在建筑艺术里,赛大武从认识蛇类开始,你则在外交方面。” “真正的权力… … 是你才拥有它。” “不,亚侠,它透过我,在我的心里、我的手臂里具体化,假如我无能保护它,而它也将弃我而去。” “将生命贡献给国家… … 不是付出了太高的代价吗?" “我再也没有随心所欲的自由了。” “你的话真吓人,拉美西斯。” “你以为我不懂得害怕吗?尽管困难重重,我将统治这个国家和追随我父亲的遗志,以便留给后继者一个智慧、强盛和美丽的埃及。你愿意协助我吗?" “我愿意,陛下。” 西斯五部曲之二 10 谢纳忧心忡仲。 那些希腊人输得真渗,墨涅拉俄斯将海伦如猎物般占据的欲望纠缠着他,竟然令他忘了最基本的目的― 歼灭拉美西斯。惟一的安慰,也不是毫无价值:谢纳已经顺利地让他弟弟相信他的清白无辜。墨涅拉俄斯和他的军队已经离境,没有人会指责谢纳是此阴谋的主导人物。 百万年神蔽 拉美西斯将登上埃及王位,大权独揽… … 而他,谢纳,塞提的长子,得听他指挥,像个僕人一样!不,他无法接受这样的贬滴。这就是为什么他和他最后一个盟友约定时间见面的原因,一名拉美西斯的亲信,一个不容怀疑的人,这个人或许可以从中协助他对抗拉美西斯以夺取王位。 夜晚降临时,陶瓷商场人气鼎盛,逛街和购物的行人在店铺前川流不息,瞧着手工艺家卖出的各式各样和价钱迥异的花瓶。在一条小路的转角处,有一位挑水夫叫卖着一种清凉美味的饮料。 就在那儿,亚侠繫着一条普通的缠腰布,戴着一顶式样平凡无奇的假髮,让人一点也认不出来,他正等着谢纳,而谢纳也是仔细地修饰过他的装扮。这两个男人像普通农民般,以葡萄和人交换一袋水,然后并肩靠墙席地而坐。 “你见过拉美西斯了吗?" “我再也不受外交部长的指挥,而是直属摄政王。”“这是什么意思?" “升官。” “哪一种?" 第112页 “我还不知道。拉美西斯正考虑筹建他的新政府,既然他信任友谊,摩西、亚眉尼和我应该都会得到最重要的职位。”“还有谁?" “在他的密友圈里,我只看到赛大武,但是这傢伙如此热衷于研究他亲爱的蛇友,拒绝了所有的职务。” “你认为拉美西斯已决定执政了吗?" “尽管他知道责任重大,本身又经验不足,但他却不退缩。别再期望他会有任何逃避的行为。” “他是否曾对你谈起阿蒙大祭司?" “没有。” \ “很好,他低估了阿蒙大祭司的影响力和摧毁力。”“那不是个畏首畏尾、‘嗓怕皇室的人吗?" “他可能怕塞提· · 一但是拉美西斯只不过是个对权力斗争所知有限的年轻人。至于亚眉尼,没什么好期望的,这名该死的小书记员像条忠于它主人的狗般紧随着拉美西斯。相反地,我有信心将摩西引人我的圈套里。” “您试过了吗?" “我失败过,但是那只不过是初次的尝试。这名犹太人是个脑袋充满疑惑的人,他寻找他自己的并非完全与拉美西斯相同的真理。假如我们能够提供他所需要的东西,他会更换营区的。”“您说得没错。” “你能影响摩西吗?" “我想不可能,但是或许未来将赋予我影响他的力量。”“亚眉尼呢?" “似乎无法贿赂,”亚侠认为,“但是谁知道呢?随着年龄的增长,或许我们就可以利用他的弱点。” “我不想坐等拉美西斯织就一张无法攻破的网。” “我也是,谢纳,但是还是得忍耐点。墨涅拉俄斯和他军队的失败应该向您说明了一个周全的策略应该面面俱到。”“需要多少时间?" “先让拉美西斯陶醉在权力里,那把燃烧他的火将滋长宫里大小宴会的盛行之风,让他失去现实的知觉。何况,我将会是向他案报亚洲情势转变的人之一,而且他大概会听从我的意见。”“你有什么计划,亚侠?" “您希望执政,不是吗?" “我有资格和能力成为法老。” “因此应该推翻或消灭拉美西斯。” “需要的就是法律。” 部曲之二 百万年神殿 “我们有两条路可走:内部阴谋造反或从外面攻击。有关前者,我们必须确定有足够对国家有影响力的共谋人数,您的角色在这方面已占优势。至于后者,得依赖西臺人的真正企图,并且准备一场让拉美西斯失败而不是让埃及家毁人亡的抗战,若国家遭受蹂埔,西臺人将占领埃及上下两地国土。” 谢纳毫不掩饰他的不悦:“这不是太冒险了吗?" “拉美西斯是个难缠的对手,您将不容易取得政权。”“假如西臺人都是征服者,他们将侵略埃及。” “还不一定。” “你有何奇蹟可建议?" “这与奇蹟无关,仅仅是一个引诱拉美西斯的陷阱,而我们的国家却不会直接受到牵连。他或者丧生,或者要负失败的责任,无论是前者或后者,他都将无法继续执政。到时候,您再以救星的姿态出现。” “这不是个梦吧?" “我不靠幻想过日子。一旦我得知拉美西斯为我保留的职务后,我就採取行动,除非您想放弃。” “我从没想过!不管生或死,拉美西斯都得在我面前消失。”“假如我们成功了,我希望您不要忘恩负义。” “关于这一点,请放心,你有一百个理由可以成为我的得力助手。” “请怒我质疑。” 谢纳跳了起来:“你对我没信心?" “一点也不是。” “但是… … ” “别大惊小怪,假如我天真无知,您早把我暗杀了。怎样才能相信一位拥有权力的人的承诺呢?他的举动完全出于个人利益的表现,而不是别的。” “你不抱任何幻想,亚侠?" “我是个现实主义者。当您成为法老后,您将依据您当时的条件锉选部长,或许您将摆脱那些和我一样曾经协助您登上王位的人。” 谢纳微微一笑:“你的确聪明过人,亚侠。” “旅行让我看到了各种不同的社会和人群,但是这一切都屈服于强者的法律。” “那并不适用于塞提统治下的埃及。” “塞提过世了,拉美西斯像个战士,他的暴力还不可能会爆发,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作为与你合作的交换条件,你希望马上得到好处?" “您的智慧真了不起,谢纳。” “我喜欢有话直说。” “我家财万贯,不在话下,但是否有人觉得自己够富有了呢?像我这样的大旅行家,拥有多幢别墅是件值得欣喜的事。依据我的兴致,有时候我喜欢住在北部,有时候在南部。当我留在埃及享受生活时,三栋房子在三角洲,两栋在孟斐斯,两栋在埃及中部,两栋在底比斯附近,一栋在亚斯文似乎有绝对的必要。”“你只向我要求了一小笔财富。” 第113页 “小玩意儿,谢纳。交换我对您的服务,这只不过是个小玩意) l 。” “你也想要一些宝石和矿产吗?" “那还用说。” “我不相信你那么贪财。” “我喜欢名贵的东西,高级品,像你这样一位珍奇花瓶的业余收藏家,难道不明了这个癖好吗?" “可不是,但是那么多幢房子… … ” “装演华丽的房子,好用来作为名贵家具的珠宝盒!它们将 八撇竿嗜 百万年神殿 是我在世上的天堂、享乐的园地,当您一步步踏上通往埃及宝座的阶梯时,我将是那儿惟一备受尊崇的主人。” “我什么时候该开始兑现呢?" “马上。” “可是你尚未被提名。” “无论如何,我的职务将不容忽视,奖励我好好为您服务吧。”“我们从哪儿开始?" “一幢位于三角洲西北部的别墅,靠近边界,要有宽阔的视野、戏水池、葡萄园和忠心的僕人。即使我一年只在那儿住上几天,我还是希望有王子般的服务。” “这就是你惟一的野心吗?" “我忘了还有女人。出差时,费用总是有限,回到家里时,我希望能拥有许多漂亮和容易亲近的女人,她们的血统不重要。”“我接受你的要求。” “我不会让您失望,谢纳。还有一个基本条件:对我们的约会要严格保密,不准对任何人提起。假如拉美西斯知道了我们的关系,我的前途就完了。” “你我利益与共。” “世上没有最好的友谊保证,后会有期,谢纳。” 看着这位年轻外交官远离,谢纳认为好运并没有远离他。这个亚侠是个大人物,万一不得不做掉他时,他可能会感到遗憾呢! 11 大皇后杜雅所搭乘的那艘船引领整支船队,从孟斐斯出发前往底比斯和国王谷,塞提的木乃伊将在此安息。妮菲塔莉寸步不离杜雅,在杜雅的身上,她感受到一股夹杂着惊人安详的悲伤。 在和法老遗婿的简单接触中,妮菲塔莉学会皇后在遭受残酷考验时应有的表现。这名年轻女子无微不至的照顾,对杜雅而言,是个极大的安慰。两者之间不必透过语言沟通,然而她们的心情却强烈且紧密地相连。 在整趟旅程当中,拉美西斯不停地工作。 尽管暑热令亚眉尼十分难受,他还是准备了大量与外交政治、领土安全、全民保健、公共工程、生产管理、堤防和运河的维修及其他许多复杂问题的相关资料。 拉美西斯于是意识到他有大量的工作要做。当然,有许多官员将分摊这些工作,但是他必须了解所有行政体系的枝节,并且善加管理,否则埃及会像艘失去舵手的帆船般颠簸沉沦。时间和未来的法老竞赛,等他被加冕后,人们就会要求他从事定裁的工作,并且要求其行为举止须符合两地的主宰者。假如他犯下严重错误,将会造成什么后果呢? 当他一想到与他站在同一阵线上的母亲时,这些不安便消失不见,她让他免于误人歧途,教训他的那些大官员为保留自身特权所使用的狡猾谋略。 拉美西斯在要求完美和态度严峻无人能比的亚眉尼的帮忙下工作了一段不短的时间之后,喜欢站在船头,凝视带来繁荣的尼罗河水,唿吸河面上仿佛隐藏了上帝气息的活泼空气。在这些独享的片刻里,拉美西斯感觉整个埃及,从三角洲顶点到孤寂的努比亚,全归他所有,他将如同它所要求的一样珍爱它吗?用餐时,拉美西斯邀请摄政王船上的贵宾摩西、赛大武、亚侠和亚眉尼共坐一桌。因此那个当年在孟斐斯的贵族学校同窗共读、一起研究知识和追求权力之路的好友团体又重新召集起来。但重逢和共桌的喜悦难掩悲伤,每个人都认为塞提的过世会使埃及将面临无法保全自我的灾难。 “这一次,”摩西对拉美西斯说,“你的梦想成真了。” 西斯五部曲之二哪― l !一。… 百万年神殿 “这再也不是个梦,而是一个令我担心不已的重大责任。”“你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亚侠反驳。 “要是我,”赛大武嘀咕道,“我会放弃,法老的生活没什么好羡慕的。” “我犹豫了很久,但是你们对一位背叛父亲的儿子作何感想?" “但愿他的理智胜过疯狂,底比斯恐怕同时会成为你和你父亲的坟墓。” “你风闻了另一起新的阴谋?”亚眉尼不安地问。 “阴谋… … 有十个、二十个或一百个!这就是为什么我带了爬行类好友到这里来的原因。” “保镖赛大武!”亚侠嘲讽,“谁会相信?" “我相信,我以行动取代空谈。” “你在批评外交吗?" “它使事情复杂化,然而生活却是如此简单:一半快乐,一半痛苦。在这两者之间,没有协商的可能。” “是你的观点太肤浅了。”亚侠反驳。 “但很适合我,”亚眉尼插嘴,“一半是拉美西斯的支持者,一半是他的敌人。” 第114页 “但是假如后者的人数愈来愈多呢?”摩西质问。 “我的态度不会改变。” “拉美西斯很快就再也不是我们的朋友了,而是埃及的法老,他不会以同样的眼光对待我们。” 摩西的言论引起某些震盪,每个人都等着拉美西斯的回应。“摩西说得对,既然命运选择了我,我就不逃避。既然你们是我的好友,我将请你们帮忙。” “你给我们保留了什么样的命运?”摩西间。 “你们都已经事业有成,我希望我们的前途将交会在一起,创 造埃及的伟大幸福。” “你知道我的立场,”赛大武宣布,“等你登上王位之后,我就回去找我的那些蛇朋友。” “我仍会试着说服你尽量待在我身边。” “别白费力气,我只从事我保镖的任务,仅此而已。摩西将成为建筑大师,亚眉尼是部长,亚侠是外交部长,随便他们!" “你也将加人我的内阁吗?”拉美西斯惊讶地问。 赛大武耸耸肩。 “让我们品尝摄政王赐予的珍贵美酒吧?”亚侠提议。“但愿上帝保佑拉美西斯,赐给他生命、活力与健康。”亚眉尼大声地说。 兹戮 五部曲之 谢纳不在摄政王的船上,而是在一艘甲板上站满四十几位水手的豪华帆船上。身为礼宾司长,他邀请了几位显要名人,其中大部分都不支持拉美西斯。塞提的长子并不加入他们的批评,仅仔细分辨哪些是他未来的盟友。拉美西斯的年少和经验不足,从他们的角度看去,是个无法突破的缺陷。 谢纳发觉他依然保有他那完美的名声,而长久以来,他弟弟却加倍地尝到人民拿他与塞提相媲美之苦。地层又裂开了,就像不断的事件和阴谋一样,应该再将它弄大一点,并且利用每个机会打击这位年轻的法老。 谢纳请他的宾客饮用枣树汁和冰啤酒,他那亲切和谦虚的言谈博得了许多官员的好感,他们很荣幸能和这样一位大人物寒暄几句,并且相信他弟弟将来一定会委託谢纳重责大任的。已经有一个多小时了,一个身材中等,下巴留着一小撮山羊鬍,穿着彩色条纹服饰的男人一直耐心地等待被接见。外表谦虚,几乎是毕恭毕敬,他看起来一点也不紧张。 当谢纳终于有点儿空闲时,招手要他过来。 百万年神胜 这个男人恭敬地鞠躬行礼。 “你是谁?" “我叫做哈依亚,原籍叙利亚,但是我以自由商人的身份在埃及工作多年了。” “你都卖些什么?" “上等肉类罐头和从亚洲进口的美丽花瓶。” 谢纳皱了一下眉头:“花瓶?" “是的,王子,只有我才拥有的高级货。” “你知道我是稀世花瓶的收藏家吗?" “我最近才知道,这也是为什么我试着将它们展示给您看的原因,但愿您会喜欢。” “你要价很高吗?" “不一定。” 谢纳很惊讶:“你有什么条件?" 从一个厚布袋中,哈依亚拿出一只瓶颈狭窄,以整块银质棕桐叶装饰的花瓶。 “您觉得这个怎么样,王子?" 谢纳像着了魔般,豆大的汗水滑过他的太阳穴,他的双手也沁湿了。 “一件旷世佳作· · · · · 一件无与伦比的杰作… … 多少钱?" “将它像礼物般送给埃及的未来法老是否适合呢?" 塞提的长子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是我,未来的法老是我弟弟,拉美西斯… … 你搞错了。那么,价钱呢?" “我没搞错,王子,做我这一行,不容许出任何差错。”谢纳将眼光从那只令人赞嘆的花瓶上移开。 “你到底要告诉我什么?" “很多人不希望拉美西斯执政。” “几天后,他就要加冕了。” 穿 盯“或许,但是困难会就此消失吗? “你到底是谁,哈依亚?" 瓤“一个对您的未来有信心和希望看见您登上埃及王位的人。”“你知道我的企图?" “您不是表明了希望加强与外邦的商业贸易,降低埃及的傲慢态度,与亚洲最强的民族缔结友好商业关系吗?" “你是指,, , ,二西臺人?" “我们心照不宣。” “所以,你是为他们军队工作的间谍· · 一西臺人支持我吗?" 哈依亚点头贊同。 “你对我有什么建议?”谢纳以和看见那只特殊花瓶时同样感动的语气问。 “拉美西斯冲动好战,像他父亲一样,他想肯定埃及的伟大和崇高地位,您则冷静沉着,和您才有缔约协商的可能。”“哈依亚,假如我背叛了埃及,我的生命将遭受威胁。”谢纳忆起图坦卡蒙之妻因被控告与敌军暗中勾结而被判死刑的惊人事件,尽管这件事唤醒了全国人民的意识。 “当我们想登上王位时,似乎无法避免冒点风险。”谢纳合上双眼。西臺人,· · … 第115页 是的,他过去经常想到利用他们来对付拉美西斯,但是那只不过是个想法,不切实际的想法。突然,在这名表面上看起来毫无利害关系的小商人身上,这样的想法有被实现的可能。 “我热爱我的国家… … ” “谁敢怀疑,王子?但是您更爱权力。惟有和西臺人合作才能保证您的成功。” “我需要仔细考虑。” “这是个我无法送给您的高级品。” “你马上需要知道答案?" 青斯五部曲之二耳!- - - 1 . 1 百万年神做 “我的安全要求。您揭露我的身份,是因为我对您有信心。”“假如我拒绝呢?" 哈依亚不答话,但是他的眼光坚决难测。 谢纳内心的挣扎歷时很短,命运之神不是向他提供了一名极有分量的盟友吗?由他掌控情势,评估危险,从这个不让埃及陷于不幸的策略中谋取利益。当然,他将继续利用亚侠,但不让亚侠知道他与埃及主要敌人的关系。 “我接受,哈依亚。” 这个商人咧嘴一笑。 “王子果然名不虚传。我们过一段时间再见面,既然我成为您那些珍贵花瓶的厂商之一,没有人会怀疑我的拜访。把这个留下,它会见证我们的结盟。” 谢纳触摸这件完美的作品。 未来将拨云见日了。 12 拉美西斯忆起国王谷里每一小块岩石的样子,这里有他父亲向他揭示的那片干早无比的“大草原”。他只统治了两年,便将光耀一个强国的责任託付给塞提,今天,则传递给拉美西斯二世。拉美西斯心情沮丧,无视令抬棺人员昏眩的夏日恶毒的阳光,走在游行队伍前头,带领过世法老的木乃伊到他最后的安息之地。 曾有一会儿,拉美西斯蓦然恨起这个鬼山谷,它夺走了他父亲,让他孤寂万分。但是这个地方的神奇,一种传达生命而非死亡的神奇,再次占领他的心灵。 在这片静谧的矿石里可聆听到祖先的声音,它诉说着光明和 復活,它要求崇拜和尊敬那个滋生各种生命形式的天国。拉美西斯首先走进塞提的大坟墓,这是国王谷里最长和最深的墓穴。依据法律,从此以后,未来的法老的墓穴规模将被要求都不得超越这个。在后代的眼里,塞提的生存不同以往。木乃伊由十二名祭司抬着,作为司仪和继承者的拉美西斯,身穿豹皮,负责朗诵通往天国和在神殿復活的经文。在这块永久安息地的墙上,礼仪经文,生动自然,超越时间仍具效力。防腐师傅的功夫无懈可击。塞提的脸庞如圣人般,十分安详。让人几乎以为他的双眼仍将张开,嘴巴仍将说话… … 祭司为摆在“黄金安息地”中央的石枢盖棺,伊希斯完成了她巫师的工作,让逝者死而復活。 “塞提是个贤明的法老,”拉美西斯低语,“他实行了法律,光明喜爱他,他将活着进入那个西方世界。” 在埃及各地,因为国丧已结束了,剃鬚匠们开始马不停蹄地工作,替男人修整面容和刮掉鬍子。女士们则再度挽起髮髻,贵族们则将此工作委託给获准重新开业的美髮师。 加冕典礼的前夕,拉美西斯和妮菲塔莉在古尔纳神庙里静思,每天在那里有一场纪念塞提的仪式,以便让已变容的法老继续与世人共存。之后,这对夫妇前往卡纳克神庙,由大祭司负责接见他们,大祭司的态度极为形式化,毫无热忱可言。用完餐之后,摄政王和他的妻子离开临时安置在阿蒙神庙里的皇宫,两人在王位宝座前静心沉思,神庙的样子像一个从天庭海洋中升起的原始山丘,代表时间起点和用来书写玛亚特女神之名的象形文字,那个永恆的戒律― “那个正直和指引正确方向的女神”将滋养皇家夫妇,好让他们有朝一日能滋养全埃及。 就在他的生命将有决定性转变的前几个不安的小时里,拉美西斯感受到父亲的灵魂就在他身边,他将继承他的王位。新法老不再无拘无束了,今后他将只关心人民的福社和国家的繁荣。 铃斯五部曲之二 百万年神蔽 这样的责任再次令他惊骇。 他真想离开这个皇宫,奔向他那逝去的童年,奔向伊瑟,奔向享乐和无忧无虑,但他是塞提所指定的继承人,妮菲塔莉的丈夫。他应该克服这个执政的恐惧,度过这个登上王位前的最后一夜。黎明划破黑夜降临,宣布那战胜深渊恶魔的太阳再生。两名祭司,一位脸戴华的面具,另一位戴朱鹭的面具,站在拉美西斯的两侧。象徵皇家保护官何露斯和象形文字及神奇科学的主宰者托特,在摄政王赤裸的身上淋下两大瓶的水好洗净他的人性身份。之后,他们以九种香膏油脂从头到脚将他打扮成神明的样子,他们敞开他的精气中髓,让他看见不同于人类的事实。那一身服饰造型也与一般人不同。两位祭司为拉美西斯穿上金白两色的缠腰布,其样式自古以来从没改变过,然后在他的腰上挂上一条牛尾,代表皇家权力的召唤。年轻人想起那场他父亲为考验他的勇气逼迫他与野公牛对峙的恐怖情形。今天,是他要具体化这份力量,将它运用得恰如其分。 然后几名司仪在拉美西斯的颈上挂上一条七圈的五彩珍珠大项鍊,在他的手臂和手腕上戴上铜手环之后,再穿上白凉鞋。接着,他们递给他一根用来打击敌人和消灭黑暗的狼牙棒,在他的前额绑上一条称为象徵“直觉感官”的金色缎带。“你愿意接受权力的考验吗?”何露斯问。 第116页 “我愿意。” 何露斯和托特牵着拉美西斯将他带往另一个房间。在那个王位宝座上,有两顶王冠,由一位面戴塞特面具的祭司保护着它们。 托特离开,何露斯和塞特相互友好地拥抱一下。虽然他们彼此敌对,却有义务在法老的身上相结合。 何露斯举起下埃及的红皇冠,一顶高耸的螺旋状法帽,戴在拉美西斯的头上,然后塞特再为他戴上那顶椭圆形黑顶的上埃及 白色皇冠。 " ‘两种力量’皆与你同在,”托特宣布,“你将治理和统合黑土地与红土地,你是南部的灯心草和北部的蜜蜂,你使这两块地绿意盎然。” “只有你可以接近这两顶王冠,”塞特说,“它们所具备的闪电将歼灭所有的篡位者。” 何露斯将两根权杖交给法老,第一根写着“权力主人”的名字,让他用来主持祭祀仪式时用。而第二根写着“魔杖”,是一根团结他子民的牧人手杖。 “光荣的时刻到了。”托特宣布。 立在三位神圣后面,法老步出那些神秘大厅,朝露天大祭坛的方向走,那儿聚集了一些获准进人卡纳克圣殿的官员。在一座阶梯之上和一个拱顶之下,有一张金色木头的法老宝座,样式平凡,线条朴素。 这是正式礼仪中的塞提法老的宝座。 看见儿子犹豫不决,杜雅走上前,在他面前鞠躬敬礼。“愿陛下如新生太阳般升起,愿他登上世人的宝座。”拉美西斯被这位他始终最敬重的母亲这番赞美词震慑住了。“这是塞提传给你的神明誓词,”她说,“他授予你合法统治埃及的权力,一如塞提在位时,还有你未来选定的继承者。”杜雅将一个于文明初期装着托特亲笔字迹的纸莎草卷的铜盒子交给拉美西斯,它将使法老成为埃及的继承人。 “这是你的五个名字,”母后以清晰和稳重的声音宜布,“法律所钟爱的强壮野公牛;埃及的保护者,他令其他的国家臣服;拥有军权,获得伟大的胜利;光明所遴选的人,因为全能就是他的法律;光明之子,拉美西斯。” 全场肃静聆听这席宣言。连谢纳都忘了他的野心和怨恨,屈服于这段神奇的时刻。 香斯五部曲之二耸 百万年神菠 “埃及两地由皇家夫妇共治。”杜雅接着说,“走上前来,妮菲塔莉,站在法老身边,你是他的大妻子和埃及之后。” 虽然仪式十分严肃,拉美西斯仍着迷于年轻王后的美貌,他真想拥她人怀。妮菲塔莉身穿亚麻长袍,戴着一串金项鍊、紫晶耳坠和碧玉手环,她凝视着法老,宣读一则传统文章: “我见证何露斯和塞特在同一人身上相结合。我歌颂你的名字,法老,你是昨日、今日和明日。你的话语让我永生,我将使你免于痛苦和危险。” “我承认你为两国和全国土地之后,无限温柔的你将使神抵满心欢喜,你是神明之母与神明之妻,我爱你。” 拉美西斯将那顶装饰了两根长羽毛的皇冠戴在妮菲塔莉的头上,使她成为大皇后,与法老的权力相契合。 一只双翅巨大的集似乎从太阳里窜出,在这对皇家夫妇的头顶上徘徊,犹如准备捕获猎物般。突然,它以任何弓箭手都来不及反应的速度飞舞起来。 当这只勐禽停在拉美西斯的颈部,将爪跨在他的肩上时,观众席里响起一阵惊慌恐惧的叫声。 塞提之子屹立不动,妮菲塔莉继续凝视着他。 经过很长一段时间,那些惊慌失措的大官员见证了一场神奇,见证了集神何露斯― 国土保护者,和他所遴选治理埃及的那个人已合为一体了。 然后这只大鸟朝太阳的方向飞去,带着神奇的力道与安详飞翔。 仲夏第三个月第二十七天,众人齐声欢唿拉美西斯登基为王。 13 当节庆接近尾声,一群人旋风般地将拉美西斯带走。 法老的家庭总管领他去参观由一部分公共建筑和一部分私人寝宫所构成的底比斯皇宫。拉美西斯以国家元首的身份浏览了圆柱会客厅,其地面和墙壁上充满莲花、芦苇、纸莎草、鱼群和鸟类的图案,另外还有几间供书记员工作的办公室、几间私人会客室、那个窗口上装有一面展翅太阳的露天阳台、中央有张大桌子、其上永远备有水果篮和花束的餐厅、床上摆着各色靠枕的寝室和贴满瓷砖的浴室。 等年轻法老一坐上两地的王位,这位家庭总管便向他引荐皇宫的成员:几位宗教仪式的长老、长生殿的书记员、医生、负责私人寝宫的内侍、专职皇家通讯的收发室主任、财务主任,还有一些负责谷仓、牲畜及其他事务的僕役,他们都急着向法老请安问好,向他表达他们永无二志的忠诚。 拉美西斯突然站了起来:“暂停晋见队伍。” 这名家庭总管反对。 “陛下,不可以1 还有那么多重要的人… … ” “比我还重要?" “对不起,我不是… … ” “带我去厨房。” “那不是您该去的地方i " “你比我还清楚,我应该去哪儿?" 第117页 “对不起,我… … ” “你总是将时间浪费在寻找藉口上吗?告诉我,为什么首相和阿蒙大祭司没来晋见?" “我不知道,陛下,这类事情怎会轮到我来管呢?" “到厨房去。” 屠夫、制造罐头的、挑选蔬菜的、做面包的、做糕点的、酿酒的… … 罗枚负责管理一群拥有特长和对工作时间及假期同样吹毛求疵的专家。啤酒肚、乐观、双颊丰满、行动缓慢的罗枚对自己的 五部曲之二 百万年神殿 双下巴和他准备退休后才想减轻的体重毫不在意。目前,他只需以纪律好好管理这群伙食队,做出令人垂涎三尺和无懈可击的佳肴才是上策。另外就是不时地调节这批专家间无可避免的争执。罗枚十分讲求环境卫生和食物的新鲜,一向亲自品尝菜餚,不管法老或他的宫廷成员是否在底比斯,这位御厨总管都要求事事完美。 当那位皇家总管出现,身旁站着一位肌肉发达、穿着一件样式朴素和白得发亮的缠腰布的年轻人时,罗枚以为自己又将遇到一连串麻烦的困扰。这个该死的官员又想滥用职权,向他推销一名无能的助理,好换取男孩家人的贿款。 “你好,罗枚!我带· ,一” “我知道你带谁来了。” “那么,快行礼致敬。” 这位御厨双手叉腰,放声大笑。 “我,要我向这个傢伙鞠躬敬礼?先看看他会不会洗碗!" 皇家总管羞愧脸红地转身面向法老。 “对不起,我… … ” “我会洗,”拉美西斯说,“那你呢,你懂烹饪吗?" “你是谁,敢质疑我的能力?" “拉美西斯,埃及的法老。” 罗枚目瞪口呆,知道他的前途完蛋了。 他动作干脆,脱掉皮围裙,将它折好,放在一张矮几上。袭读法老,依首相法庭的惩戒,将被判以极刑。 “午餐准备好了吗?”拉美西斯问。 “是… … 烤鹤鹑、一尾草香尼罗河妒鱼、无花果泥和蜂蜜蛋糕。” “很诱人,但是现实可以用外观衡量吗?" 罗枚不服气:“您不相信,陛下?我的声誉· · ,… ” “我不在乎名誉。上菜。” “我请人去准备御餐厅。”皇家总管毕恭毕敬地宣称。“不必了,我在这里吃。” 在皇家总管不安的眼神下,法老高兴地吃着。 “太好了,”他说,“你叫什么名字,师傅?" “罗枚,陛下。” “罗枚,‘男人’之意… … 你果然人如其名。我提名你当皇家总管、司酒官和所有御厨的总管。跟我来,我有问题要问你。”那位前皇家总管结结巴巴地说:“那… … 那我呢,陛下?" “我不纵容无效率和吝裔的行为,洗衣工人总是不够,你去做吧。” 法老和罗枚缓步走向一个有遮荫的柱廊。 “你将在我的机要秘书亚眉尼的手下工作,他看起来屏弱不堪,不喜美食,但他是一位孜孜不倦的工作者,特别是我很珍惜和他的友谊。” “要一位单纯的御厨去做这么多工作?”罗枚很惊讶。“我父亲教我以直觉判断人,假如我弄错了,算我倒霉。治理国家,我需要几名忠心的僕人。在皇宫里你认识很多人吗?" “说真的… … ” “直说无妨,罗枚,别犹豫。” “陛下的宫廷是皇家里伪君子和野心人士最多的窝巢,让人似乎觉得他们早以此为据点了。您父亲在世时,他们惧怕雷噼,躲在洞穴里。自从他过世后,他们犹如暴风雨后的沙漠之花,全都倾巢而出。” “他们讨厌我,是不是?" “这样说还太客气了。” “他们想要什么?" “但愿您早日自暴其短。” 五部曲之一 百万年神服 “假如你支持我,我要求全心的忠诚。” “您觉得我能力够吗?" “一位好的厨师不会是个瘦子,一旦他拥有才能之后,每个人都想偷他的食谱,在他的厨房谣言四起,他必须如拣选菜餚般懂得明辨是非。告诉我,哪一些是反对我的主要集团?" “几乎全皇宫都对您怀有敌意,陛下,他们认为您继承一位像塞提伟大般的法老根本不可能。您的执政在另一位王位凯觑者起义前,将只是个过渡时期而已。” “你还是愿意冒险离开底比斯的御厨去管理全皇宫?" 罗枚微微一笑:“安全有它好与坏的一面… … 假如我能够继续准备几道佳肴,我很愿意冒险。但是还有一个条件… … ”“说吧。” “恕我不敬,陛下,您毫无成功的机会。” “为什么如此悲观?" “因为陛下还年轻,经验不足,不懂得运用在阿蒙大祭司和十几位熟悉政治诡计大臣统治下的一些利益。两方的力量太悬殊了。” 第118页 “你是否太小看了法老的权力?" “当然不是,这就是为什么我感到惊讶的原因。一个人单独面对一支军队的胜算理由有哪些?" “法老不拥有野牛般的力气吗?" “即使是野公牛也无法移动一座山。” “你的意思是劝我放弃执政,而我却刚刚才被加冕?" “假如您把权力让给那些人,谁会察觉,谁又会责备您呢?" “或许是你?" “我只不过是名皇家最优秀的厨师,而我的意见一点儿也不重要。” “你现在不是皇家总管了吗?" “请听我说,陛下,可以给您一个建议吗?" “那要看是什么样的建议。” “永远别接受一杯口感不佳的啤酒或一块品质中等的猪肉,那将是堕落的开始。我是否可以去忙我的事和着手改组您宫中行政系统里该改革的部分呢?" 拉美西斯没有看错人,罗枚的确是该职位的适当人选。确定后,他走向皇家花园。 鬓擎五。 14 妮菲塔莉强忍住泪水。 她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她对沉思和安静生活的梦想都被恐怖的波浪捲走了。就在加冕典礼后,她即被迫与拉美西斯分开,去尽她大皇后的义务,参观她所负责的神庙、学校和纺织厂。 杜雅将妮菲塔莉介绍给管理皇后土地的负责人、专事年轻女子教育的后殿主管们、看管财务行政的书记员、收税员和那些为在世上保存创作精力而以她名义所从事的“上帝之妻”典礼仪式的男女祭司。 几天之内,妮菲塔莉从一个地方被带往另一个地方,毫无喘息的机会。她必须接见好几百人,必须在每个人面前应对得体,必须时时面带微笑,不能露出半点儿倦容。 每天清晨,美髮师、化妆师、手指甲和脚趾甲师傅紧紧围住皇后,将她打扮得比前一天更美。埃及的幸福,一如仰赖拉美西斯的全能般亦仰赖她的魅力。穿上亚麻长袍,繫着一条让身材显露无遗的红腰带后,难道她不是最迷人的皇后之一吗? 妮菲塔莉疲惫不堪地躺在一张矮床上,她实在没有勇气再赴 百万年神胜 那场准备向她献上香膏油脂的盛会。 杜雅柔弱的身影走进灯光昏暗的房里。 “你不舒服吗,妮菲塔莉?" “我再也没力气了。” 塞提的遗埔在床边坐下,双手捧起妮菲塔莉的右手。“我和你一样经歷过这种考验,有两帖药方可以让你痊癒:一种提神的混合药水和拉美西斯遗传自他父亲的阳气。”“我不是当皇后的料。” “你爱拉美西斯吗?" “比爱我自己更多。” “那么,你就不能背叛他。他娶的是一名皇后,与他并肩而战的皇后。” “但是假如他弄错了?" “他没有弄错。你以为我没有碰到过和你一样疲倦和失望的时刻吗?那些对一位大皇后的要求都超过女人的力量极限,自从埃及建国以来,就是如此。” “您没想过要放弃吗?" “起初每天十次,一百次,我恳求塞提选择另一名女人,让我待在他身边当妃子。他的回答则一成不变:他把我楼在怀里,安慰我,但并没有减轻我的任何工作量。” “我是否不够资格匹配拉美西斯呢?" “你这个问题问得很好,应该由我来回答。” 妮菲塔莉的眼神里惴惴不安,而杜雅则毫不踌躇。“你一定得执政,妮菲塔莉,别和命运作对,让自己像个游泳键将般滑进这道河流。” 在三天内,依照拉美西斯与所有大小官员,上至底比斯市长下至渡轮工人交谈后所做的指示,亚眉尼和罗枚已经着手进行了 底比斯行政系统的大改革工程。由于远离孟斐斯和塞提几乎永、远留在北方的关系,这个南部大城过着一种愈来愈自治的生活,那位阿蒙大祭司,仗着他神庙里的无数财富,自封为王,其下达的政令竟比法老的还重要。听了这些人的话之后,拉美西斯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假如他仍无动于衷,埃及上下两地将变成两个不同的国家,甚至相互敌对,而分裂终将导致不幸。 瘦弱的亚眉尼和心宽体胖的罗枚合作愉快,个性不同但取长补短,对高官的请求一概充耳不闻,景仰拉美西斯的人格,相信他行事得宜,他们推翻昏庸的阶级制度,进行许多出人意料的提名案,皆通过了法老的同意。 加冕典礼后的第十五天,底比斯一片喧嚣沸腾。有人说一位无能者执政了,另一些人说是位好打猎和体育活动的少年掌理埃及了。然而,拉美西斯寸步不离他的皇宫,听取多方意见和仲裁决定,以与塞提媲美的严峻态度执行他的权力。 拉美西斯等待人民的反应。 但是并没有任何反应。底比斯人个性软弱,惊吓过度。被法老召见,首相行为举止犹如一位听话的总理,只顾着记下法老的指示,以便按时执行。 拉美西斯既不同于亚眉尼的年少急躁,亦不同于罗枚的戏嚯自满。他的敌人惊讶于他的果决行动,并没有消失或屈服,而是利用该困境稍事喘息。法老比较偏好直接攻击而非暗中结盟策划的阴谋,但是这只不过是个天真的心愿罢了。 第119页 每个夜晚,在太阳下山之前,拉美西斯在御花园的小道上漫步,那儿约有二十名园丁,他们负责天黑时花坛和树木的浇水工作。在他的左侧是夜替,那条带着矢车菊狗链的黄狗。在他的右边是刽子手,一头巨大的狮子,动作灵巧。而花园的人口则是撤丁人赛哈马纳,陛下的私人侍卫长,坐在葡萄栩下,留心任何危险的讯息。 ‘臀匿 百万年神蔽 拉美西斯极钟爱无花果、石榴、榕属植物、波斯木和其他的大树,它们将整座花园变成一个心灵休憩的天堂,整个埃及不就像一个让各类树种在此和谐生存的平静避风港吗? 那天晚上,拉美西斯种下一棵小无花果树,在那棵小树的四周堆上泥土,然后小心翼翼地浇了水。 “陛下应该等十五分钟之后再一滴一滴地浇水。” 前来说明的这位园丁让人看不出他的年纪,他的颈部有颗像大肿瘤的东西,是那种两肩挑满沉重泥土的扁担所留下的后遗症。 “好建议,”拉美西斯承认,“你叫什么名字?" “内疆。” “这意味‘甜蜜’… … 你结婚了吗?" “我早与这个花园、这些树、这些植物和这些花结为一体了,它们都是我的亲人、我的祖先和我的后代。那棵您种下的无花果树将跟随您,即使您像智者般活到一百一十岁时也一样。”“你心里有什么烦恼?”拉美西斯面带微笑地问。 “当法老和智者应该很不容易,因为人类太邪恶和狡猾了。”“你属于这个你一点都不喜欢的系统,你知道如何避免犯错吗?" “我不敢肯定,陛下。” “你授课吗?" “那不是我的工作,而是园丁长的。” “他的能力比你强吗?" “我怎么知道?他从不到这里来。” “你认为埃及的树种够多吗?" “那是此地惟一一种数量永远不够多的族群。” “我同意你的说法。” “树木是上天的恩赐,”这位园丁肯定地说,“活着的时候,它 室 提供了遮荫、花朵和果实,枯稿之后,成了木材。幸亏有它,我们才有得吃,有得住,当温柔的北风袭来,我们还可以坐在树阴下享受一段幸福时光。我梦想置身于一个充满树林的国家,其惟一居民就是鸟类和復生者。” “我想要求各省大量植树,”拉美西斯透露,“任何村镇都应该有庇荫的地方。让长者和幼者在那儿乘凉,后者聆听前者的经验。你愿意帮我实现它吗?" “我,但是,· ,… ” “农业部长办公室里的书记员人才济济,但是我需要一名喜爱大自然、了解大自然奥秘且能给予他们正确指导的人。”“我只不过是名园丁,陛下,一个· · 一” “你有担当农业部长的杰出才能。明天早上到皇宫报到,去求见亚眉尼,有人会通知他,然后他将帮你开始你的新工作。”拉美西斯离开后,留下目瞪口呆、不知所措的内疆。在大花园的尽头,两棵榕树间,法老相信自己瞥见了一个纤细白色的背影,是哪位仙女出现在此神奇的地方吗? 他加快脚步,走上前去。 那个背影并没有移动,一头黑色秀髮和一袭白色长袍在夕阳的柔光下楚楚动人。怎么会有如此漂亮的女人,既飘忽又诱人呢? , m 菲塔莉… “. " 她奔向他,埋进他的怀里。 “我成功地逃出来了,”她说,“在今晚的细丝楚琴演奏会当中,你母亲答应代我出席。你把我忘了吗?" “你的小嘴是朵莲花蓓蓄,你的双唇说着迷惑,我想疯狂地吻你。” 他们的吻有如一道青春的泉源,缠绵为一体,他们因奉献给彼此而重生。 初斯五部曲之二 百万年神段 “我是只被你秀髮所引诱的野鸟,”拉美西斯说,“你让我发现了一个香气醉人的百花园。” 妮菲塔莉解开头髮,拉美西斯滑下妮菲塔莉长袍上的肩带。在一个气候温和的夏夜,在芬芳和平静里,他们俩缝蜷缠绵。 15 清晨第一道阳光唤醒拉美西斯,他抚摸着妮菲塔莉完美的背嵴,然后轻吻她的颈部。妮菲塔莉半睡半醒闭着眼抱住他,贴进他那强有力的躯体。 “我很幸福。” “你就是幸福,妮菲塔莉。” “不要让我们分开那么久。” “你和我都没有选择。” “权力将操纵我们的生活吗?" 拉美西斯紧紧地拥她入怀。 “你不答话… … ” “因为你已经知道答案了,妮菲塔莉。你是皇后,我是法老:我们无法逃避这个事实,即使在我们梦想的最深处。” 拉美西斯离开床,走到窗边眺望底比斯的原野风光,在夏日阳光下一片绿意盎然。 “我爱你,妮菲塔莉,但是我也是埃及的丈夫。这片土地,我应该滋补它,让它蓬勃发展。当它唿唤我时,我无法置之不理。”“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吗?" 第120页 “我原以为要去治理的是个平静的国家,却忘了上面住满人类。几个星期便足以让他们背叛了玛亚特,摧毁我父亲和先祖的丰功伟业,和谐是最脆弱的宝藏。假如我松懈了警惕之心,邪恶 和黑暗将吞没整个国家。” 妮菲塔莉也离开床,全身赤裸地紧靠着拉美西斯。只须与她香气凝人的嗣体简单地接触,拉美西斯便觉得他们已经完全契合了。 有人急促地敲着房门,然后门突然被打开,披头散髮的亚眉尼从一道窄小的空隙中闪进,当他一看见皇后时,马上转过头去。“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拉美西斯!" “到了需要在一大早打扰我的地步了吗?" “走,别浪费时间。” “你不给我梳洗和吃早饭的时间吗?" “来不及了。” 拉美西斯不敢忽视亚眉尼的急躁,特别是当这位机要秘书失去冷静时。 黔理屋磨遗 法老亲自驾驭一辆轻型的双马车,后面跟着一辆载着赛哈马纳和另一名弓箭手的马车。尽管马车的速度让他觉得不舒服,亚眉尼还是很高兴拉美西斯能紧急上路。他们停在卡纳克神庙的一个塔门前,跳下马车,仔细研读一根所有识字的行人皆能破译的石碑上的文字。 “你看,”亚眉尼要求,“你看第三行!" 该符号以三种动物皮拼成,用来代表“出生”和指定拉美西斯为“光明之子”的意思,雕刻得不清不楚。这样的错误将使他丧失保护的神力,损害法老的神秘生存。 “我已经检查过了,”亚眉尼悲渗地宜称,“所有王位的底座和户外的石碑上都有同样的错误。这是个恶作剧,拉美西斯!" “主谋可能是谁呢?" “阿蒙大祭司和他的雕刻师傅,他们负责雕刻这些宣布你就职的文告!要不是你亲眼所见,你不会相信我。” 百万年 尽管文告的主旨内容没有更改,事态还是很严重。“要那些雕刻师傅来见我,”拉美西斯命令,“然后请人修改碑文。” “你不将犯人移送法办吗?" “他们只是听命行事。” “阿蒙大祭司已病入膏育,这就是他为什么无法前去晋见你的原因。” “你手上握有对付这个显要人物的证据吗?" “他所犯的过错十分明显!" “要质疑某些理所当然的事情,亚眉尼。” “他将不受处置吗?尽管他十分富有,他仍是你的僕人。”“列张他所有财产的详细清单。” 罗枚对他的新工作毫无怨言,指派了一些认真严肃的人去负责维持皇宫清洁卫生的任务后,他还负责皇家动物园的工作:那里养了三只猫、两头羚羊、一只银狗和两只白鹤。 只有一只动物躲过他的控制― 夜警,那只法老的金黄色狗,它有每天到皇家池塘抓鱼吃的坏习惯。因为该举动是在拉美西斯的狮子的保护下进行,所以没有人敢干涉。 一大清早,罗枚便帮亚眉尼搬来一大箱纸莎草纸。这个瘦弱的书记员吃得很少,每天晚上又只睡三到四个小时,哪来这么多精力呢?他永不疲倦,将自己最清醒的时间交给办公室里成堆的公文,从不松懈。 当罗枚执行每日厨房清洁工作检查时,亚眉尼和拉美西斯便把他们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法老的健康,亦即全埃及的健康,不全仰赖饮食的品质吗? 亚眉尼将几捲纸莎草纸摊在矮桌上。 “这些都是我的调查结果。”他带着几分骄傲地宣布。 “调查进行得很困难吗?" “是,也不是。卡纳克神庙的主管们并不欢迎我的拜访和我所提出的问题,但是他们不敢阻止我察验他们所说的话。”“卡纳克很富有吗?" “的确是,八万名员工,全省共有四十六处仰赖神庙为生的工地,四百五十座花园、果园和葡萄园,四十二万头牲畜,九十艘船和六十五个直接替埃及最大神庙工作的大小不同的社区。它的大祭司统治着一支真正的书记员和农民军队。在这笔录里,还应该加上另一个项目,假如我们清查阿蒙神的所有财产,我们可以看到有六百万头牛、六百万头羊、一千两百万头驴子、八百万头骡子和几百万只家禽。” “阿蒙是胜利和帝国的保护神。” “没有人会提出异议,但是那些祭司也是人。当他们必须管理如此一笔财富时,他们其实是利益的分赃者,更是瓜分法老财富、控制政治斗争的高手。我没有时间做进一步的调查,但是我很担心。” “把理由说清楚!" “在底比斯,那些官员耐心地等待皇室夫妇返回北方。换句话说,陛下你扰乱了他们平静的生活和推翻了那些既定的游戏规则。人们要求你增加卡纳克的财富,使它强壮得如城邦中的城邦,直到哪天阿蒙大祭司自称为南方之王而脱离埃及。”“那将是埃及灭亡之日,亚眉尼。” “而且是人民的不幸。” “我需要这桩舞弊案具体的证据。假如我想公然反抗阿蒙大祭司,便不能出任何差错。” 第121页 “我将负责此事。” 部曲之二 赛哈马纳的心情一直不开朗。自从墨涅拉俄斯手下那些希 百万年神段 腊人所进行的那桩谋杀案以来,他知道拉美西斯的生命备受威胁。当然,那些野蛮人已离开埃及,但是危险并没有就此结束。他也不停地检查那些底比斯皇宫中他认为可疑的地点、军区、警备部门和精锐营。如果有暴动发生,将会是从那儿起义。因曾为海盗,这名撒丁人只信任自己的直觉,不管面对军官或小兵,他都要质疑一番。曾有多次,虽然他的敌人自称为他的朋友,他还是因为先下手为强才得以保全性命。 尽管他体型高大,却灵巧如猫,他喜欢暗中观察和窃听别人的谈话。虽然天气懊热,这位撒丁人仍旧身穿金属盔甲,腰带上佩着一把匕首和一支锐利的短刀。短髯和拳曲的鬍鬚让他那张宽厚的大脸显出一股非常戏剧性的吓人神情。 那些大部分来自富有家庭的职业军官很讨厌他,他们不明白为何拉美西斯会将私人侍卫长的工作交给这种粗人。赛哈马纳对此事毫不在意,认为被喜欢并无济于事,更无法造就一名有能力为一位好长官服务的优秀战士。 而拉美西斯是位好长官,一艘大军舰的船长,它的航程充满危险和活力。 总之,这就是一名在预期之外晋升到显贵职务的撒丁海盗所期盼和决定好好珍惜的一切。他的豪华别墅、那些乳房圆润有如多汁苹果般的埃及女人及精美佳肴并不能满足他。没有任何事情能取代一场可以让男人从中证明其价值的流血斗争。皇宫的站岗工作每个月换班三次,第一、十一和二十一日。站岗卫兵可收到酒、肉、蛋糕和一份五谷津贴。每次轮班时,赛哈马纳总是面对面地仔细观察他的手下,然后给他们指派工作,所有缺乏纪律和怠勤的情形都将受到鞭答和立刻解职。 这名撒丁人慢慢地经过那些排成一列的士兵。他停在一位年轻的金髮士兵前,那名士兵似乎有点紧张。 “你从哪里来?" “三角洲村落,指挥官。” “你最擅长的武器是?" “长剑。” “喝下这个,你需要解一下渴。” 赛哈马纳将一个装了八角茵香酒的小瓶子递给这名金髮士丘 “你负责看守通往皇家办公室的走道,夜晚的最后三个小时禁止任何通行。” “遵命,指挥官。” 赛哈马纳检查了他们的白刃,纠正他们的姿势,调整他们的制服,和其他士兵交谈几句。 之后,每个人各就各位。 了黝臀; 皇宫的建筑师在宫内设计了高大的窗子,在夏日炎热的晚上,凉风阵阵,空气流畅。 外面一片肃静。蟾蛛唱着求爱的歌声。 赛哈马纳悄悄地走在石板地面上,往拉美西斯办公室走廊的方向走。如他所预测的,那名金髮士兵并不在他的岗位上。他不坚守岗位,反而试着去拨开办公室那道禁止通行的门门。赛哈马纳用他的大手从颈部抓住他,将他举起来。“你是希腊人!只有希腊人喝八角茵香酒不会被呛到。好傢伙,你属于哪个乱党?墨涅拉俄斯的残党或是另一个阴谋?说!" 这名金髮士兵不停地扭动了一阵子,但是一句话也没吭。最后他不再挣扎,赛哈马纳便将他直放在地上,像个破布娃娃。赛哈马纳一不小心折断了他的颈椎。 百万年神蔽 16 赛哈马纳并非写报告的高手,他仅向亚眉尼口述事情的经过,由他在纸莎草纸上誊写,再立刻转知拉美西斯。没有人认识这名因身材魁梧而被挑选的希腊人。他的碎死让法老无法得知详情,但是他一点也不责备赛哈马纳,他只是职责所在,不得不保持警觉。 这一次,人们要攻击的不是法老的性命,而是他的办公室,也就是国家的业务所在。他们到这里来寻找什么,是机密资料,还是欲治理国家的文件? 墨涅拉俄斯的暗杀企图纯为报復,这个失败的偷窃行为则阴险多了。是谁暗中派遣这名希腊人去抵制君王的行动呢?当然,还有谢纳,一位自从弟弟的王位加冕典礼后就权力旁落、无活动力、安静度日的哥哥,但这释的表面现象并无法遮掩一些以更灵活的手段所从事的地下活动。 罗枚向法老弯腰行礼:“陛下,您的访客到了。” “带他到花园里的凉亭下。” 拉美西斯只简单地穿了件朴素的白缠腰布,右手腕上戴着一个金手镯。他静思了几分钟,知道埃及的一大部分命运将依赖这次重要的会谈结果。 在这个花园里,法老命人在一棵柳树下,用木头盖了座优雅的凉亭。在一张矮几上,有紫透了的葡萄和新鲜的无花果。酒杯里则有清淡助消化的啤酒,极适合正午饮用。 卡纳克的阿蒙大祭司坐在一张靠垫松软的舒服沙发上,在他面前有一张小凳子可以搁脚。 假髮、亚麻长袍、胸前的珍珠和天青石大项鍊,还有那银手镯 都为他平添一副骄傲的神情。 当他看见法老时,这位大祭司起身鞠躬。 “您喜欢这个地方吗?" “谢谢陛下挑选了这个地方,它的凉爽有益我的健康。”“病情如何?" 第122页 “我不再年轻了,这件事情最难接受。” “我本来很失望没能见到您。” “请不要这样想。一方面,我必须待在房里几天;另一方面,我希望南、北两方的首相和努比亚王能跟我前来。” “壮观的代表团!他们都拒绝了您的建议吗?" “刚开始时没有,后来是· · 一” “为什么他们要改变心意呢?" “那些都是高官… … 他们不想激怒陛下。然而我替他们的缺席感到悲哀,恐怕我的话已无足轻重了。” “假如您说的话有道理,那么您就没有什么好害怕的。”“您真的认为如此吗?" “身为玛亚特的僕人,我将做评判。” “我很担心,陛下。” “我可以帮您驱逐那些阴履吗?" “您要求了一份卡纳克的财产清单。” “而且我得到了。” “您觉得如何呢?" “您真是位了不起的经营者。” “这是责备吗?" “当然不是。我们的祖先不是教导我们说,快乐的灵性要有全民福扯伴随吗?法老使卡纳克富有,您为这些财富锦上添花。”“您话中有责备的口气。” “我困惑不解,我想了解一下您的不安。” 了擎瞥 部曲之二 百万年神服 “听说陛下嫉妒卡纳克的光荣和财富,而且想将它的财富分散给其他的神庙。” “谁说的?" “谣传… … ” “您听信谣言吗?" “当它变得很肯定时,我们还能充耳不闻吗?" “您有什么看法?" “但愿陛下了解,不要改变现况,依循您父亲的政策不就是明智之举吗?" “很不幸他在位时间太短,无法进行整体的必要改革。”“卡纳克不需要改革。” “我并不这样认为。” “那么我的担心是有道理的。” “我也是!" “我… … 我不懂您在说什么。” “阿蒙大祭司是否还是法老的忠诚僕人?" 这位高级神职人员避开拉美西斯的眼光。为了调整姿态,他吃了一颗无花果和喝了点啤酒。君主的简朴服饰和他的讲究优雅形成强烈的对比,他实在不习惯这样直接的攻击。法老保持风度不干扰他,让他喘口气,找回神智。 “您凭什么怀疑呢,陛下?" “凭一份亚眉尼的调查。” 大祭司面红耳赤:“那个营养不良的书记员,好管闲事,吝音鬼,那个… … ’, “亚眉尼是我的朋友,而他惟一的心愿便是为埃及服务。我不容许任何侮辱他名誉的言论,不管是从谁的口中说出。”这位高级神职人员结结巴巴地回答:“对不起,陛下,但是他的方法… … ” “他使用暴力了吗?" “没有,但是他比一匹吞食猎物的豺狼更兇勐!" “他认真地从事他的工作,不拘小节。” “您对我有何责难?" 拉美西斯望着对方的眼神:“您不知道?" 再次,这位高级神职人员背过脸去。 “所有埃及的土地不都属于法老吗?”拉美西斯问。“这是神明遗嘱所要求的。” “但是法老可以将土地赐予那些值得拥有土地的正直、有智慧和英勇的人。” “这是习俗所希望的。” “阿蒙大祭司的行为举止可以和法老一样吗?" “他是法老在卡纳克的代表。” “您难道没有高估了这个代表权?" “我不觉得… … ” “您将土地让给一些专家,他们便得对您言听计从,当然还有那些对我效忠的军人。您需要一支军队保卫您的私人属地吗?" “这只不过是个区域合作计划,陛下!您想到哪儿去了?" “有三个城市保护国家三个主要的神庙:艾利欧是创造之光瑞神的圣城;孟斐斯,卜塔神的,他创造语言,启发工匠的创作;底比斯阿蒙神的宗旨被隐瞒住,没有人得知真相。我父亲要求这三股力量,神抵的形象要保持平衡。由于您的政策,您破坏了这种和谐,底比斯变得浮夸和虚荣。” “陛下!您不是在责备阿蒙神吧?" “我指的是他的大祭司,而且我命令他终止所有的世俗活动,专注于静思和典礼仪式。” 这位高级神职人员极艰辛地才站了起来。 “您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灌淤淞晰压沸油比匕 百万年神股 “为什么?" “我的职务有精神方面和行政方面,和您的一样!" “卡纳克属于法老。” “没有人敢反对,但由谁管理该地区呢?" “一位由我来提名的专家。” 第123页 “那将会摧毁我们的阶级制度!别犯下这样的错误,陛下,冒犯阿蒙的祭司将使您万劫不復。” “这是一种威胁吗?" “一位有经验的长者对年轻君王的忠告。” “您想我会听他的话吗?" “治国是项艰难的艺术,要求拥有某些联盟,包括与阿蒙神职人员的合作。当然,无论如何,我听从您的指示,因为我是您的忠僕。” 尽管老态龙钟,这位高级神职人员仍再度拾回信心。“别开打一场无用的战争,陛下,您失败的可能性很高。颂扬过去的权力,找回理智,什么都别推翻。神明害怕极端的事情,您还记得埃赫那顿在底比斯所犯下的悲惨行为吗?" “您的网线似乎织得很牢,但是一只华可以用它的咏将它撕碎。” “真是白费力气!您的位子在孟斐斯,不是这里,埃及需要您的力量去保护那些脱离我们一心只想侵略我们的那些野蛮民族。让我统治这个地区,那么我将支持您。” “我会考虑。” 这位大祭司露出微笑:“除了热情外,您还有智慧。您将是位伟大的法老,拉美西斯。” 气 17 每一位底比斯的高官都只有一个念头:晋见法老,想尽办法保留既得利益。面对一位捉摸不定的君王,他不隶属任何集团党派,即使最具影响力的宦官大臣也免不了碰钉子受到难堪。而且必须通过法老的机要秘书亚眉尼的过滤,有时候基于审慎之故,他会毫不客气地拒绝那些不速之客。还有该怎么形容那位撒丁巨人赛哈马纳的搜身过程呢?他在亲自确定拜访者身上没有任何武器和可疑物品前,是不准任何人接近法老的! 那天早上,拉美西斯拒绝所有的求见者,包括那位亚眉尼推荐的堤防水利官员,法老需要听听皇后的建议。 坐在他们刚刚游水的池塘边,让赤裸的身体晒着从无花果树丛间洒下的阳光,他们享受着御花园的美景。刚升任农业部长的内疆,继续小心翼翼地照顾着这个地方。 “我不久前才和阿蒙大祭司谈过。”拉美西斯坦承。“他的态度毫不让步而且有敌意?" “没错。或者我接受他的条件,或者对他採行强制手腕。”“他说了些什么?" “希望卡纳克保留其领先全埃及神庙的霸权,他希望统治南方,我统治北方。” “不能接受。” 拉美西斯很惊讶地望着妮菲塔莉。 “我原本以为你会劝他别走火人魔!" “但是假如制止的方法将国家带向毁灭,那将会是一种罪过。这个大祭司试着将他的法律加诸在法老身上,破坏全民福扯,享有个人特殊利益。假如你让步了,王权将倒塌,而塞提所建造的 斯五部曲之二 百万年神服 一切都将付诸东流。”妮菲塔莉态度温柔,语气安详平静,但是言词异常坚决。 “你能想像因法老和阿蒙大祭司之间的公开冲突所造成的后果吗?" “假如你从执政一开始就显出懦弱,那些野心人士和无能者将群起暴动。至于阿蒙大祭司,他将领先群雄酿成国家分裂,再摧毁法老政权以肯定自己的权力。” “我并不害怕展开这场斗争,但是… … ” “你害怕将只为个人利益而战?" 拉美西斯凝视自己那映在碧蓝池水中的倒影:“你看出了我的想法。” “我不是你的妻子吗?" “该怎么回答你的问题呢,妮菲塔莉?" “没有任何人能超越法老。你是宽宏、热情和权力的象徵,而你运用这些武器攀爬到那个占据你生命的职位顶点。”“我走错路了吗?" “造成分裂是错误,而那位大祭司选择分裂,因为对他有利。身为法老,你不该分给他一分一毫的土地。” 拉美西斯将头放在妮菲塔莉的胸前,她抚摸着他的头髮。几只燕子在树叶轻微的婆要声中,徘徊在这对皇家夫妇的头顶。在花园的人口,一阵口角嘈杂声扰乱了他们的安宁。一个女人正和替卫争吵着,语气愈来愈愤怒。 拉美西斯在腰上繫上一条缠腰布,走向那一小群人。“发生了什么事?" 警卫让开,法老一眼瞧见高贵优雅的伊瑟。 “陛下l ”她大叫,“听我说,我求你!" “谁阻止你了?" “你的警卫、你的军队、你的秘书、你的,· · … ” “跟我来。” 一个小男孩躲在母亲背后,向旁边挪了一步。 “这就是你的儿子,拉美西斯。” “凯!" 拉美西斯将孩子抱在怀里,然后举到头顶上,这个小孩惊慌失措地开始硬咽。 “他很害羞。”伊瑟说。 法老将他的儿子跨在肩上,小凯马上忘了害怕,重新开怀大笑。 “四岁… … 我的孩子四岁了!他的保姆对他满意吗?" “他觉得他太严肃了。凯并不爱玩,只喜欢破译象形文字。他已经认得许多字了,而且还会写一部分。” 第124页 “他将比我更早成为文书官!走,去纳一下凉,我来教他游泳。” “她… … 妮菲塔莉在那里?" “当然。” “为什么不让我进皇宫来,为什么你像个陌生人一样把我甩开?没有我,你早就死了。” “你想说什么?" “我在信里不是跟你警告一桩正在进行的反对你的阴谋吗?" “你在说什么?" 伊瑟低下头去:“我受不了孤独和你的抛弃。但是我一直很爱你,而且拒绝和那几位企图致你于死地的家人合作。”“我并没有收到你的信。” 伊瑟脸色发白。 “那么,你认为我… … 我也是你敌人集团的一分子?" “我弄错了吗?" “是的,你错了!以法老之名,我发誓我没有背叛你!" 瞻隘霹 百万年神段 “凭什么要我相信你?" 伊瑟抓住拉美西斯手臂。 “我怎么会对你说谎呢?" 伊瑟看见妮菲塔莉,她的美貌令她窒息。不仅因为她美好的仪态充满魅力,而且她所散发出来的皇后光彩也令她眼神一亮,挥去所有的批评。妮菲塔莉真是名副其实的皇后,没有人敢与之较量。 伊瑟的心中一点也不嫉妒。妮菲塔莉光芒四射,犹如夏日的蓝天,她的尊贵使人肃然起敬。 “伊瑟!很高兴见到你。” 伊瑟则以鞠躬答礼。 “不要太拘札,天气这么热,请你… … 请来游泳!" 伊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招待。愣了一下,她不再坚持,脱掉衣服,和妮菲塔莉一样全身赤裸,跳人碧蓝的池水里。 拉美西斯看着他心爱的两个女人游泳。庆幸同时遇到如此不同的两个女人,热情和真诚!妮菲塔莉是他生命里的大爱,一个与众不同的人,一位皇后。任何考验和时间的摧残都无法磨灭他们分享的灿烂热情。伊瑟则是欲望、无忧、高雅和疯狂的欢乐。然而,她却说谎和阴谋背叛他,他别无选择只好处罚她了。“我真的是你的儿子吗?”凯轻声地问。 “是真的。” " ‘儿子’在象形文字里写成鸭子的样子。” 。你会写吗?" 小孩用食指指尖,十分严肃地在沙质小路上大概画出了一只鸭子的样子。 “你知道怎么写法老吗?" 凯先画出一间房子的样子,然后是一根柱子。 “房子代表一个可以保护人的地方,柱子象徵雄伟。‘雄伟的 房子’、‘大房子’这就是法老这个字的意思。你知道人们为什么这样称唿我吗?" “因为你比任何人都伟大,而且你住在一间很大的房子里。”“你说得对,儿子,但是这间房子是整个埃及,每个居民都应该可以在此找到他自己的住所。” “请你教我其他的象形文字。” “你不喜欢其他的游戏吗?" 小孩赌着气:“当然。”用食指画出一个圆圈,然后在中间加上一点。 “太阳,”他解释说,“人们称它为瑞,它的名字由一张嘴巴和一只手臂合成,因为它是语言与行动的代表。换你写。”小孩好玩地画了一大堆太阳,慢慢地,接近一个完美的圆圈。伊瑟和妮菲塔莉从池里出来后对结果感到吃惊。 “他真有天分!”皇后观察说。 “几乎让我害怕,”伊瑟承认,“保姆也很担心。” “他错了,”拉美西斯表示,“但愿我儿子走自己的道路,不管他年纪多大。或许命运已经安排他准备继承我。这种早熟是上帝的恩赐,让我们尊重它,别压抑它。在这儿等我一下。”法老离开花园,走进皇宫。 小凯划破了手指头,开始哭泣。 “我可以抱他吗?”妮菲塔莉问伊瑟。 “可以… … 可以,当然。” 小孩马上安静下来,妮菲塔莉的眼神有一股无限的温柔。伊瑟大胆地提出一个在她心中萦绕了很久的问题。 “虽然你们受了很大的打击,但你们打算再生一名小孩吗?" “我想我怀孕了。” “啊… … 但愿这一次,註生娘娘能保佑你!" “谢谢你的祝福,它将助我生产顺利。” 斯五部曲之 百万年神服 伊瑟掩饰她的不安。妮菲塔莉是皇后,她从不否认,她并不想成为背负重任和烦恼的大皇后,但是伊瑟想成为拉美西斯众多孩子的母亲,一位让法老终身尊敬的传宗接代者。目前,她是第一个儿子的母亲,但是,假如妮菲塔莉成为另一名男孩的母亲,凯很可能会被贬为次等地位。 拉美西斯回来了,带着一块书记员的小写字板、两片小墨块,一块红的,一块黑的,和三枝小毛笔。当他把它们交给他儿子时,凯的脸上漾着光彩,他将这些珍贵的东西紧紧拥在怀里。“我爱你,爸爸!" 伊瑟和凯离开后,拉美西斯把心中的想法告诉妮菲塔莉。“我确定伊瑟阴谋背叛我。” 第125页 “你问她了吗?" “她承认对我存有否定的看法,但是宣称曾通知我一项正在进行的阴谋行动,可是我并没有收到她的信。” “为什么你不相信她呢?" “我认为她在说谎,而且她不谅解我挑选你为大皇后。”“你弄错了。” “应该处罚她犯下的错误。” “什么错误?一位法老不应该凭一时的感觉处置人。伊瑟为你生了一个儿子,她不会伤害你的。忘了那个错误,假如她真的做了,还有那个处罚。” 18 赛大武的服饰和皇宫里那些高官和书记员的装扮形成强烈的对比,他那件厚重的羚羊皮看起来像件冬衣,曾泡过可以对抗毒蛇液的药方。万一被蛇咬了,赛大武就将这件大衣脱掉,浸在 室 水中以提炼解药。 “我们又不在沙摸里,”拉美西斯说,“在这里,你不需要这间活动的药房。” “这个地方比努比亚沙漠的尽头更危险,毒蛇和毒蝎各具英姿,而且它们不断地繁衍生殖。你准备好了吗?" “我肚子空无一物,如同你所要求。” “多亏我的治疗,你几乎获得免疫力了,甚至可以对抗某些眼镜蛇。你真的想拥有这个额外的保护吗?" “我准你这么做。” “不是没有危险。” “别浪费时间。” “你问过妮菲塔莉的意见吗?" “莲花的看法呢?" “她觉得我有点疯了,但是我们配合得很好。” “假如我剂量配错了,”他承认,“你恐怕会变成白痴。”“我不怕你的威胁。” “那么,喝吧。” 拉美西斯照办。 “什么感觉?" “味美极了。” “那是因为角豆树汁的关系,剩下的是由几种蓖麻植物和稀释的眼镜蛇血液煎熬而成,比较不那么好喝。现在,你对任何蛇类的咬噬皆能免疫。你只须每十个月喝一次这种混合剂就可保持免疫。” “你什么时候才愿意进人政府里工作呢?" “永远不会。你呢,你什么时候才不再天真无邪?我可以毒死你的。” “你没有害人的天性。” 怜斯五部曲之二 百万年神殿 “好像你真的了解我!" “我从墨涅拉俄斯身上学会许多事情,而且你忘了赛哈马纳、我的狮子和狗的直觉本能吗?" “三位好搭档,真的!你忘了底比斯梦想看见你早日离去,而且大部分的官员也都希望你失败吗?" “大自然给我一个好的记忆力。” “人类是一种比蛇更可怕的生物,拉美西斯。” “当然,但也是一种法老用来建造一个公正和谐世界的材料。” “唔!又是一些梦想家才会做的梦。要怀疑,我的朋友,你的周围都是黑暗和坏人。但是你运气好,有一股类似我的神秘力量,我也是,当我想去抓眼镜蛇时。而她,妮菲塔莉,给了你一种不同的合作关系,一个实现了的梦。我相信你会成功。”“没有你,将会很困难。” “拍马屁不是你的个性。我将带着一笔丰收的毒液返回孟斐斯。好好照顾自己,拉美西斯。” 尽管拉美西斯气势逼人,谢纳并不失望。在年轻法老和阿蒙大祭司之间的权力较量胜负还未定之前,可能这两个人都会坚持己见,让拉美西斯无法压制阿蒙大祭司的原因,正是因为他所说的话远没有塞提的有分量吧! 谢纳一点一滴,开始更加了解他的弟弟了。 正面攻击註定会失败,因为拉美西斯会全面反击,然后扭转局势以图利他自己。最好布下一系列的陷阱,运用阴谋、造谣和背叛。假如拉美西斯无法认清他的敌人,他的攻击将会扑空,白费力气,一旦他筋疲力尽,那么谢纳就容易成功了。 当法老忙于进行多项职位的提名工作和将底比斯纳人他的管辖权之下时,谢纳嗓若寒蝉,行为谨慎,好像这一切事情都与他 无关。现在,他将走出沉默,准备再度策划一项阴谋。深思熟虑之后,谢纳决定玩弄一种表面上看起来下流的游戏,下流得将拉美西斯逼迫到不得不反击的地步。而拉美西斯将以他一贯的冲动反击,这样的反应正是谢纳所期待的。这个想法值得一试。假如谢纳胜利了,且不为他弟弟所知,他就能成功驾驭他。 在这种情况下,未来将是一片光明灿烂。 降晰区渗俩阵阵 已经是第二次了,拉美西斯试着向夜警解释不可以在皇宫鱼池里抓鱼,然后和狮子一起分享战利品。它们的饲料不够吃吗?在这只黄狗闪亮的眼神中,法老知道它心知肚明这样的谴责,却毫不在意。夜警十分依赖那头狮子,自认无人敢伤害它。赛哈马纳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拉美西斯的办公室门口。“您哥哥想见您,但是拒绝搜身。” “让他进来吧。” 赛哈马纳转身。经过时,谢纳冷冷地瞪他一眼。 “我可以单独和陛下谈一谈吗?" 第126页 那只黄狗跟着赛哈马纳出去,他从未忘了给它一块蜂蜜蛋糕吃。 “好久没交换彼此的想法了,谢纳。” “你很忙,我不想打扰你工作。” 拉美西斯在谢纳身边绕了一圈。 “为什么用这种眼光看我?”谢纳觉得很惊讶。 “你瘦了,亲爱的哥哥… … ” “最近几个星期,我强迫自己节食。” 虽然尽了力,谢纳看起来还是臃肿痴肥,他那双栗色小眼睛衬托面颊鼓胀得活像个月亮脸,而他丰厚的嘴唇依旧贪恋口腹之慾。 百万年神殿 “你为什么还留着鬍子?" “我将永远为塞提戴孝,”谢纳肯定地说,“怎么能忘了我们的父亲呢?" “我了解你的痛苦,我也一样。” “我相信,但是你的职责禁止你将它表露出来,可是我不一样。” “你的拜访有何用意?" “你在等我的拜访,不是吗?" 法老不答话。 “我是你哥哥,况且我名声响亮,无法登上宝座的失意早已成过去,但是我不甘心只成为一名游手好闲的富有大官,对国家一点用处也没有。” “我了解。” “你指派给我的礼宾司长的职位太受限制了,比新的皇家总管罗枚的工作更受约束。” “你希望做什么,谢纳?" “在採取这个计划前我想了很久,对我来说,这样做有点儿丢脸。” “兄弟之间,不必客套。” “你怀疑我的要求?" “没有,谢纳,因为我还不知道。” “你愿意听我说吗?" 一说吧。” 谢纳来回踱步:“当首相?不可能。你将被控告赋予我过多的特权。管理警政部门?我想过,但那是个太复杂的工作。书记员主任?太沉重,没有足够的休闲和娱乐。掌管大工地?我能力不够。农业部长?已经分配了。财政部长?你保留给塞提在位时的那个人。而我对神庙生活和大祭司的职务一点也不感兴趣。” “那你还希望什么?" “那个适合我品味和能力的工作:外交部长。你知道我对与我们附庸国和邻邦通商很感兴趣,与其让我从事只能增加我个人财富的协商工作,不如让我展开外交关系,促进和平工作。”谢纳停止踱步:“我的建议让你感到惊讶吗?" “这是个沉重的负担。” “你准许我惜尽全力免除与西臺人开战吗?没有人想要一场流血的冲突。希望法老将外交部长的职位赐给他极重视和平的哥哥。” 拉美西斯考虑良久。 “我同意将你想要的职位给你,谢纳,但是你需要其他人的协助。” “我同意… … 你想到谁?" “我的朋友亚侠。外交是他的专长。” “监督我?可以这样说。” “有效的合作,我希望。” “既然这是你的心愿… … ” “你们俩尽快见面,将详细计划告诉我。” 走出皇宫时,谢纳强忍住一阵爆笑。拉美西斯的反应正如他所愿。 斯五部曲之二 19 朵兰特,拉美西斯的姐姐,向法老下跪,亲吻他的脚。“原谅我,我求你,也原谅我丈夫!" “起来吧,瞧你一副滑稽样。” 朵兰特搭着她弟弟的手,但是不敢看他。她高大、无精打采, 百万年神胜 看起来惊慌失措。 “原谅我们,拉美西斯,我们的行为荒诞可笑!" “你们欲致我于死地。已经两次了,你丈夫阴谋反抗我,他还当过我的老师!" “他罪大恶极,我也是,但是我们被人利用了。” “被谁,亲爱的姐姐?" “被卡纳克的大祭司。他告诉我们说你将是位糟糕的法老,将使国家陷入内战。” “那么你们对我一点信心也没有?" “沙力认为你个性冲动,无法抑制自己的好战天性。他很后悔他所犯下的错误,· · … 他真的很后悔!" “谢纳,他没有试图蛊惑你们吗?" “没有,”朵兰特说谎,“我们应该听他的。自从他心服口服地接受父亲的决定之后,他承认自己是你的子民,而且一心只想找到一个发挥他能力的工作,为埃及效劳。” “为什么你丈夫没跟你来?" 朵兰特低下头:“他很怕法老发怒。” “你运气很好,亲爱的姐姐,母亲和妮菲塔莉想尽办法避免你遭受严厉的处罚。她们两人都希望维持家庭的和谐,以慰塞提在天之灵。” “你· ,一你原谅我了?" “我提名你为底比斯后殿的荣誉主任。那只是个荣誉头衔,不费你任何吹灰之力。做事小心谨慎点,姐姐。” “那… … 我丈夫呢?" “我提名他负责管理卡纳克工地的制砖工人。那么,他将学习如何建设而非破坏。” 第127页 “但是… … 沙力是个老师,是位书记员,他不懂任何粗活的工作!" “这与我们父亲的教诲正好相反:假如双手和心灵无法合作,人类就一无是处。赶紧就任新职务,你们两位,工作是不等人的。” 朵兰特通开后松了一口气。与谢纳预期的相同,她和沙力躲过了一场浩劫。在执政初期,和在他母亲和妻子的影响下,拉美西斯宁可选择宽恕而非强硬的手段。 被强迫去工作其实形同处罚,但是总比到绿洲服劳役或被贬滴到沙漠边境更舒适。至于沙力,他差点儿就惨遭死刑,应该深感满足了,即使这样的工作毫无光彩可言。 这样的羞耻很快就过去了。朵兰特通过她的谎言,重新找回谢纳的名声,将他塑造成一位可信任、温顺且令人敬仰的兄长。百废待兴,拉美西斯于是相信,他过去的那些敌人:他的哥哥和姐姐都已经归顺了,只想平静地过日子。 摩西很高兴能重回那个卡纳克圆柱大厅的建筑工地,国丧结束后,拉美西斯决定重新开工以完成他父亲的这项伟大遗志。一头浓密头髮,蓄鬍,双肩宽大,胸膛结实,脸部皱纹满布,这位年轻的犹太人深受石匠和文字雕刻成员的敬重。 摩西回绝拉美西斯向他提议的那个建筑师的职位,因为他自认为无法承担这样的责任:协调专家们,激励他们尽善尽美,可以像城里隐修院建筑工会的建筑师般起草设计蓝图,尚力有未逮。他实地演练、听取比他高明的那些人士的讲解和深人熟悉材料,从基础的教育开始,摩西终于得知如何建造工程。 工地的粗糙生活让他得以锻鍊体力,看起来似乎可以忘却那把燃烧心灵的火。但是,每个夜晚躺在床上,摩西却辗转难眠,他试着问自己:简单幸福的定义在哪里?他生在一个富裕的国家,拥有一份好职业,享有法老的友谊,吸引美女们的眼光,过着充裕和平静的生活· ,· … 但是这些理由都无法安抚他。为何总是不满 百万年神殿 足,为何无法解开这样的疑虑和煎熬? 重拾积极的工作,再度听到铁锤和凿子的欢唱声,看见河泥上滑过负载大石块的木制滑条车,确定每个工人的安全,参与一根石柱的起造,或许这项令人兴奋的冒险将可抹去他的苦恼。夏天里,人们休工,但是塞提的过世和拉美西斯的登基搞乱了这些习惯。得到城里隐修院建筑工会会长和对他逐项解说建筑计划的卡纳克建筑师的同意后,摩西将每天的工作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从黎明到上午,第二阶段从午后到黄昏。因此每个人都拥有比工地上遮阳的布棚还长的足够休息时间。 当摩西刚跨过工地通往圆柱大厅的门哨时,那位石匠工头迎上前来说:“我们无法工作。” “热度还令人受得了。” “我们不怕热… … 我要说的是那位新上任的管理建材工人的主管的态度。” “我认识他吗?" “他叫做沙力,是法老姐姐朵兰特的丈夫,这就是为什么他认为可以为所欲为的理由!" “你觉得他哪里不对?" “因为他觉得工作量不够,他每两天召集他的队员一次,但是不准他们休息,并且限制他们的饮水量。他是否想把我们的同僚当成奴隶对待?我们在埃及,不是在希腊,也不是在西臺!我支持制砖工人们的团结抵抗。” “你做得对。沙力在哪里?" “在工头的帐篷里乘凉。” 沙力变了很多。这位乐观的拉美西斯的家庭教师变成了一个体型瘦削的男人,脸部凹陷,举止紧张。他不停地转动着一只戴在左手腕上的过大的铜手环,和不时地用一种油膏推拿着他那因关节炎导致脚拇趾疼痛的右脚。因旧职务的习惯,沙力依然身 穿高雅的白麻长袍,凸显他那归属富裕书记员阶级的身份。沙力靠在椅垫上,喝着冰啤酒。当摩西走进来时,他冷摸地瞪了摩西一眼。 “你好,沙力,你还记得我吗?" “人们不会忘记摩西,拉美西斯优秀的同窗同学!你也是,你也被处罚到这个工地来汗流侠背… … 法老一点儿也不照顾他的旧朋友。” “我很满意我的工作。” “你还可以说得更好听些!" “参与如此工程的建造难道不是个美丽的梦想吗?" “梦想?焕热、灰尘、男人的汗臭、大石块、无止尽的劳动、工具的吵闹声、与工人和包工接触?这是个噩梦,这才是你想说的!你在浪费时间,我可怜的摩西。” “人们交给我一项任务,我将它完成。” “美丽高贵的态度!当烦恼来临时,它就会改变。”“你不是有职务要完成吗?" 一个咧嘴强笑扭曲了这位拉美西斯前家庭教师的脸部表情。“管理那些制砖工人… … 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兴奋的?" “他们都是吃苦耐劳和值得尊敬的人,如果要和那些懒散和被过度餵哺的书记员比较的话。” “奇怪的说法,摩西,你和社会规范作对?" “你在训斥我吗?" “我对制砖工和其他人都规定了工作时间,他们应该遵守规则。” 第128页 “我做自己的决定。” “它不符合我的规定,是你应该服从我,沙力。” “我拒绝!" “随便你。我将正式知会建筑师你的这项拒绝,他将向受拉 裔斯五部曲之二 百万年神殿 美西斯谘询的首相报告。” “你威胁我· · 一” “因为你不服从皇家工地规定的正常作业程序。”“侮辱我,让你觉得开心吗?" “我的惟一目的只想参与这座神庙的建造,任何事情都不能阻挠。” “你耻笑我。” “沙力,今天,我们是同事,合作是最好的解决之道。”“拉美西斯将放弃你,一如他把我甩了一样!" “要你的制砖工人赶紧建造鹰架,让他们按时午休,而且别忘了随时给他们水喝。” 丫- 彝) 交 嗽考礴刃苦受谬盯棒显嗯鬓飞盆贻训通飞1 蛋馆滩 ,雄\ _ 奇蹟般的河水泛滥, 凤凰来朝, 一个新纪元… … 这么多的预兆, 显示了神的旨意。 没有人会质疑, 上帝选择了这位年轻人来统治埃及上下两地,维持统一会增加他的威望。 赘、4 百万年神服 20 满桌子都是特别的酒、美味的牛肉和辛辣的蚕豆。“人们可以随便批评谢纳,”梅巴心想,“但是他知道如何待客。”“你对菜餚满意吗?”谢纳问。谢纳对款待宾客的食物品质毫不吝音。 “亲爱的朋友,棒极了!您的厨师是全埃及最好的。”这位六十岁左右的高贵人士,因长期担任外交部长,对那些外交狡猾手段十分熟悉,让人觉得几乎是真心诚意的。“您不觉得法老的政策不一致吗?”梅巴问。 “他不是个容易被人理解的人。” 外交官很满意这样低调的批评,他那张平静的大脸露出一些不寻常的紧张神情。 “我一点也不同意那一连串不合适的提名案,它们强迫一些国家的优秀公僕离开岗位,被迫降级。” “我同意你的看法,梅巴。” “提名一位园丁为农业部长?真有讽刺意味!不知拉美西斯什么时候会拿我的部门开刀?" “这正是我想和你谈论的主题。” 梅巴强迫自我镇定,调整了一下那顶即使天热亦经年戴在头上的昂贵假髮。 “您知道与我有关的一些机密消息?" “我将一五一十地告诉你,好让你清楚地了解当时的情况。昨天,拉美西斯召见我。一个紧急的命令,没有预先通知。我停下手边一切工作,马上赶去皇宫,但他让我在那儿干等了一个多小时。” “您不是… … 很忙吗?" “没错。他的那位撒丁人守卫,赛哈马纳,粗鲁地对我搜身检查,全然不顾我的抗议。” “您,法老的长兄!我们何时变得如此低贱?" “我很担心,梅巴。” “您向法老抗议了吗?" “他没让我有说话的机会,他的安全不是比对亲人的尊敬更重要吗?" “要是塞提就会处罚这种态度。” “哎,我父亲已不在人世了,而拉美西斯继承了他的皇位。”“一朝天子一朝臣。像您这样有价值的显贵人士终有一天得让出职位。” “上天将做决定,梅巴。” “您不想谈谈… … 我个人的例子吗?" “我会说。当我因这种卑鄙下流的搜身而全身颤抖,感到羞耻愤怒时,拉美西斯对我说,他可能提名我为外交部长。”梅巴脸色发白:“您,坐我的位子?真不可思议!" “你知道,我在他眼中只不过是个被他的警卫所包围和毫无权职的稻草人之后,你就会比较清楚了。你不够低声下气,我亲爱的梅巴,而我,我只不过是个顶替者。那些外国政府将觉得很荣幸能看见拉美西斯提名他哥哥为该部部长,却不知道我只有听从他命令的份)l 。” 梅巴神情沮丧:“我像个一文不名的· · 一” “和我一样,尽管外表不是。” “这个法老是个妖怪。” “许多有能力的人将会慢慢地了解他,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不应该失望的原因。” “您觉得该怎么做?" 礴斯五部曲之 百万年神殿 “你希望退休或与我并肩作战?" “我想毁了拉美西斯。” “假装退让,等候我的指示。” 梅巴露出微笑:“拉美西斯或许低估您了。身为该部的领袖,即使被监督,还是有机会的。” “你真有先见之明,亲爱的朋友。你是否愿意和我谈谈这个你曾经贡献才智、表现优异的机构功能呢?" 谢纳刻意不告诉梅巴,他有位向他提供消息的重要盟友,应替亚侠的背叛守口如瓶。 欧费尔巫师手上牵着丽姐,缓步走在这座被信奉异端邪教的法老埃赫那顿和他的妻子妮菲蒂蒂所抛弃的太阳城的主要街道上。所有的建筑物皆完好无缺,但是当沙漠狂风怒吼时,尘土将勐烈拍打门背和窗户。 第129页 该城位于底比斯北方四百公里以外,一百五十年前却一片荒凉。自从埃赫那顿过世之后,皇宫就离开这个埃及的中部大城,再度返回阿蒙的城市。那些传统的宗教仪式再度復兴,旧神抵重新被祭拜,摧毁阿吞神,那个转世自惟一神明的红色日盘。埃赫那顿功败垂成,这个日盘本身背叛了真理。上帝超越万有形象和代表,他住在天上,人类在地下。为了让许多神明可以在此生活,埃及反对採纳一神教。 欧费尔原是埃赫那顿一位利比亚籍顾问的后裔,他陪国君度过一段很长的时间。埃赫那顿曾向他口述一些神秘的诗词,这位外籍人士则负责将它们传播到全近东地区,甚至传给那些西奈半岛的族群,当然还有犹太人。 是何汉赫勃将军、塞提和拉美西斯所隶属的朝代的开国元老,消灭了欧费尔的祖先,他被视为一位可怕的煽动家和魔鬼巫师,犯下影响埃赫那顿、使其忘了履行本身义务的过错。 是的,这些就是那位利比亚人的企图:为他的人民所受的冤屈雪耻,削弱埃及,利用埃赫那顿那日薄西山的健康状况,说服他放弃所有的防卫政策。 整个计划几乎已经成功了。 今天,欧费尔重燃战火。他僧恨埃及,心中的怨恨让他想尽办法要将它击倒。想战胜埃及,就是打倒法老,打倒拉美西斯。丽姐双眼无神。然而,欧费尔仍一一向她描述所有国家的建筑物,一幢幢的高官别墅,带她参观那些手工艺之家和商业区,还有埃赫那顿收藏珍禽异兽的动物园。连续几个小时,欧费尔和丽姐在法老与妮菲蒂蒂和女儿们即丽姐的祖母之一所玩耍的皇宫里徘徊。 在这趟愈来愈荒凉的太阳城的新旅途里,欧费尔觉得丽姐变得较专心了,好似她对外面世界的兴趣终于甦醒了。她停在埃赫那顿和妮菲蒂蒂的寝室前,俯身面向一个残破的摇篮,然后放声大哭。 当她停止哭泣后,欧费尔拉起她的手,把她直接带到一个雕塑工作室去。在一些木箱里,有几个以珍贵石块雕出半身像前所使用的女人头部的石膏模型。 巫师将它们一个个拿出来。 突然,丽姐开始抚摸其中一个石膏头型,一个清秀的脸庞。“妮菲蒂蒂。”她喃喃地说。 然后伸手抚摸另一个较小的头颅,轮廓十分细腻。“梅丽特,阿吞的爱人,我的奶奶。这是她的姐姐,那是她的另一个姐姐… … 我的家人,我被遗忘的家人!他们再度回到我身边,如此的近!" 丽姐将这些石膏头像紧紧地抱在胸前,但是有一个掉到地上摔成了碎片。 欧费尔担心她会狂叫,但是这名年轻女子连发出一声尖叫都 茜斯五部曲之二 百万年神段 没有,久久地站着不动。然后她将其他的头像丢向墙壁,践踏那些碎片。 “过去都死了,我将它杀了。”她说,眼神僵硬。 “不,”巫师反驳,“过去永远不会消失。你的祖母和母亲都遭遇过虐待,只因她们信仰阿吞神。是我收留了你,丽姐,是我将你从流放生活和註定的死亡中解救出来。” “这是真的,我记得… … 我的祖母和母亲都埋在那里,在那些山丘上,我本早该与她们会合,但是你负起了父亲般的责任。”“报仇的时刻来临了,丽姐。假如你只认识痛苦和不幸,未曾享受过快乐的童年生活,那是因为塞提和拉美西斯。第一位过世了,第二位歼灭了一个民族。我们应该处罚他,你应该惩戒他。”“我要在我的城里走一走。” 丽旭触摸神庙的石块和屋宇的墙壁,仿佛她拥有这早已死去的整座城。太阳下山时,她走上妮菲蒂蒂皇宫的阳台,眺望她的魔鬼王国。 “我的灵魂空荡,欧费尔,而你的思想将它填满了。”“我希望看见你执政,丽旭,那么你就可以执行一神教的信仰。” “不,欧费尔,这只不过是个空谈。因为你痛苦,恨的力量驱使着你。” “你拒绝帮我?" “我的灵魂空虚,你以你摧毁的欲望填满它。你耐心地塑造我,塑成一个为你和为我报仇的工具。今天,我像一把锐剑已准备好要战斗。” 欧费尔屈膝感谢上帝。他的祈祷终于实现了。 21 小酒馆因一群职业女舞者的性感表演而热闹非凡,其中混杂了来自绿洲的埃及女人和皮肤黝黑的利比亚女人。她们的轻巧柔软吸引了摩西,他坐在馆内的最角落,面前摆着一杯棕桐酒。他度过了艰难的一天,一天当中他适时地避免了两桩意外事故的发生,这位犹太人觉得需要独自处在一堆嘈杂的人群里,观察着别人的生活,但自己却不加人这齣闹剧里。 离他身边不远处,有一对男女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那位年轻的女子年纪很小,金髮,长得圆圆胖胖的,很迷人。那个男人看起来比她老多了,脸上一副不安的样子:瘦小,颧骨凸出,鼻子高挺,双唇极薄,下巴轮廓分明,让人联想到某种野兽的脸。因为四周嘈杂,摩西听不到他们的谈话内容,只能从那个男人单调冗长的谈话声中听见一些断断续续的片段。 那些努比亚女舞者邀请客人同乐,其中一位是五十岁左右的醉汉,把手搭在那名金髮女子的右肩上想邀请她。她吓了一跳,推开他。那位酒客勃然大怒,更加坚持。女子的朋友伸出右手指向这名挑衅者,醉汉像被重拳击中一般,后退了整整一米远。整个场面慌乱不安,醉汉嘟浓了几句抱歉的话,不敢再坚持。那位表情优虑的男子的动作极为迅速谨慎,这一切并没有逃过摩西的眼睛,这位稀客似乎拥有一些神奇的力量。 第130页 当这名男子和那名女子离开小酒馆时,摩西尾随他们。他们往底比斯南方郊区的方向走,然后消失在一个人口稠密的住宅区里,在这里,狭窄的街道由一些楼层相互隔开。有一会儿,摩西以为他跟丢了,接着他听见那男人稳健的脚步声。 午夜,这个地方十分荒凉,一条狗在吠叫,几只蝙蝠轻轻飞过 西斯五部曲之二 百万年神殿 他身边。摩西愈往前走,好奇心愈强。他又看见那对男女走进一堆准备拆除重建的破房子里,这里并没有人住。 那个女人推开门,吱嘎声划破夜的宁静,男人则消失不见了。摩西犹豫了一下。 他应该进去盘问她,他们为何会在这里,为什么他们的举动如此怪异,他觉得自己的行为很荒谬可笑。他不仅不是安全人员,更无权干预别人的私生活。哪个魔鬼驱使他去从事这种愚笨的跟踪行为?他对自己大发雷霆,折回原路去。 有一位面相狰狞的男人挡在他面前。 “你跟踪我们,摩西?"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只需要到小酒馆打听打听,拉美西斯的朋友是个鼎鼎大名的人物。” “你呢,你是谁?" “你为何跟踪我们?" “一时的冲动· … ‘" “词穷的解释。” “事实确是如此。” “我不相信你。” “让路。” 男人伸出手。 摩西面前突然尘土飞扬,出现一条头上有角、吐着可怕舌头的毒蛇。 “这只不过是个魔术!" “别靠近,它是条真蛇。我很高兴能唤醒它。” 摩西转过身去,另一条蛇对他虎视耽耽。 “假如你想活命的话,就进到那个屋子里。” 那扇吱嘎作响的门被打开。 在这样狭窄的小路上,摩西无法躲过毒蛇的攻击,而赛大武又不在附近。他进人一个屋顶低矮、地面泥巴结实的房间里。男人跟着他进去,然后将门关上。 “别想逃走,这些毒蛇会咬死你。等我作决定后,我会让它们睡觉。” “你想干什么?" “谈谈。” “我可以一拳击昏你。” 男人露出微笑:“你还记得发生在小酒馆的那个景象吧?别拿自己开玩笑。” 那名金髮女子蜷缩在屋子的角落,脸上遮着一块布。“她生病了吗?" “她受不了黑暗,太阳出来后,她就会好了。” “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你要我做什么?" “我叫做欧费尔,在利比亚出生,是个巫师。” “你在哪间神庙举行祭礼?" “一间也没有。” “那么,你是非法的?" “这位年轻的女子和我,我们躲躲藏藏,居无定所。”“你们还犯下什么过错吗?" “无法分享塞提和拉美西斯的信仰。” 摩西哑口无言:“我听不懂… … ” “这位脆弱和受伤的女子叫做丽姐。她是埃赫那顿六个女儿之一梅丽特· 阿吞的孙女,她于一百五十年前于太阳城去世,因强制埃及信仰一神教阿吞而被皇家年鑑除名。” “他的拥护者没有任何人受到迫害!" “遗忘不就是最严厉的惩罚吗?图坦卡蒙的妻子兼埃及王位的继承人亚肯莎皇后,因冤狱被判死刑,而何汉赫勃所建立的褒 斯五部曲之二 百万年神殿 读宗教的王朝则占领了埃及两地。假如世上仍有公道,就应该由丽姐继承王位。” “你想阴谋造反拉美西斯?" 欧费尔再度露出微笑:“我只不过是个年迈的巫师,丽姐脆弱又沮丧,全能的埃及法老一点儿也不用怕我们。而是一种真正的权力将歼灭他,执行它的法律。” “那么是谁?" “真正的神,摩西,惟一的神明,他的威怒将会很快地打击所有不崇拜他的民族。” 欧费尔那转为低沉的声调震动了这间破屋的四壁。摩西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既可怕又诱人。 “你是犹太人,摩西?" “我在埃及出生。” “和我一样,你只是个流亡者。我们都在寻找一片不被十几位神明裹读的纯洁土地!你是犹太人,摩西,你的人民正在受苦,他们想恢復祖先的宗教信仰,与埃赫那顿的计划不谋而合。”“犹太人在埃及过得很快乐,他们薪水高,吃得好。”“物质享受无法满足他们。” “既然你那么肯定,去当他们的先知好了!" “我是个利比亚人,既无你的威仪,又没有你光芒耀人的背景。” “你只是个魔鬼,欧费尔!要犹太人成为反对拉美西斯的乱党将会使他们自取灭亡。他们当中没有人想造反或离开这个国家,而我,我是法老前程似锦的朋友。” “有一把火燃烧着你,摩西,正如同它在埃赫那顿的心中燃烧一样。那些贊同他理想的人并没有消失,反而开始聚集。”“丽旭和你,你们并不孤单。” 第131页 “我们必须十分谨慎,但是我们每天都赢得一些珍贵的友谊。 埃赫那顿的信仰就是未来的信仰。” “这可能不会是拉美西斯的意思。” “既然你是他的朋友,摩西,由你去说服他。” “我自己是否才是该被说服的那个人?" “犹太人要求全世界只能有一位上帝,而你将成为他们的领袖。” “你的预言太可笑了!" “它将会实现的。” “我一点儿也不想反对法老。” “只要他不阻挡我们的去路,我们就不会杀他。” “停止漂泊,欧费尔,回你的国家去。” “新乐园尚未出现,是你将去开创它。” “我另有计划。” “你相信惟一的上帝,不是吗?" 摩西一片茫然:“我无法回答你。” “不要逃避你的命运。” “走吧,欧费尔。” 摩西走向门口,巫师不再阻挡。 “这些蛇都回它们的洞穴里了,”他说,“你可以安心地走出去。” “再见,欧费尔。” “回头见,摩西。” 五部曲之一 22 黎明前不久,巴肯祭司从他工作的住所走出来,清洗他那已剃去毛髮的身体,穿上一件洁白的缠腰布,拿着一个瓶子朝圣湖 百万年神殿 的方向去,有几十只燕子在湖面上飞翔,仿佛正在宣布一日的诞生。大湖,保存着看来鲜嫩如绿叶般的湖水,人们可以借着四角石阶进人湖里,这里是孕育所有生命形体的永不枯竭的海洋精气。巴肯在那儿撷取了一点珍贵的液体,将在许多露天神庙举行的洁净仪式中使用。 “你记得我吗,巴肯?" 这位祭司将头转向对他说话的那个男人。 “拉美西斯… … ” “在军队里,当你身为我的教练时,我们较量过,而且彼此轮流占上风。” 巴肯鞠躬敬礼:“我的过去烟消云散了,陛下,今天,我属于卡纳克。” 他是前马厩管理员,优秀的骑士,有一张方正不讨人喜欢的脸型,嗓音沙哑,外表可憎,巴肯似乎已完全沉浸在他的新工作里。 “卡纳克不属于法老的吗?" “谁敢说不是?" “我很抱歉打扰了你的安宁,巴肯,但是我必须知道你是位朋友或敌人。” “我为什么会是法老的敌人呢?" “阿蒙大祭司挑衅我,你不知道吗?" “阶级争执… … ” “别把自己藏在这些空话后面,巴肯。在这个国家里,没有足够的位子容得下两位祭司。” 这位前马厩管理员看起来惊慌失措。 “我刚刚才接受了新的头衔,而且我… … ” “假如你是我的朋友,巴肯,你也应该是我所指挥作战下的盟友。” “什么样的?" “这间神庙应该是个公正的地方,和埃及其他的庙宇一样。假如情况不是如此,你会有什么反应?" “和我训练马匹时一样,我会痛打那些犯错的人!" “这正是我要你帮忙的地方,巴肯。替我担保,在这里,没有任何人背叛玛亚特。” 拉美西斯踏着和其他到此汲取圣水的祭司一样安详的步伐离开,沿着圣湖走。 巴肯不敢立刻作决定。卡纳克成了他的居留地,他喜欢那儿的生活,但是难道法老的心意不具有特殊的神圣价值吗?在底比斯,叙利亚籍商人哈依亚在城中心拥有三家精緻的店面。那些高官的厨师到此购买高级的肉类罐头,他们的女主人则看中那些优雅且手工精细的亚洲花瓶。 当国丧接近尾声,商家重新开业。哈依亚因谦卑有礼,拥有好名声,可以依靠一批人数愈来愈多的忠实客户撑大门面。他同时不忘给店里的雇员加薪鼓励,他们亦不辜负这位叙利亚人的美名。 等替他重新修剪了山羊鬍的剃鬍子师傅离开之后,哈依亚埋首在帐本里,不准任何人打扰他。 这位商人揩去额上的汗。他受不了炎热的夏天,更受不了刚刚遭受的失败,他花钱雇了一名金髮的希腊人进人拉美西斯的办公室,去探查这位年轻君主打算优先处理的一些文件,可是失败了,哈依亚尤其希望试探的是拉美西斯和赛哈马纳所採取的安全措施够不够好。很不幸地,它们看起来效果良好。尽管贿赂无往不利,但想获得可靠的消息似乎不容易。 这位叙利亚人将耳朵紧贴在办公室的门上。隔墙没有任何声音传来,没有人监视他。他小心翼翼地踩在一张小凳子上,将右眼贴在隔板上的一个小洞里。 褂斯五嘟曲之二 百万年神殿 确定之后,他进人一间仓库,那里储藏了一些来自埃及友邦叙利亚南部的大理石小花瓶。美丽的贵妇人都喜爱极了这样的花瓶,哈依亚则一个个慢慢地拿出来卖。 他在寻找一只瓶颈上有个很小红点的花瓶,在它的内部,有一小块长方形的木板记载着该物品的特徵:高度,瓶口、瓶肚和瓶底的宽度,体积和价格。 第132页 如此多的密码,哈依亚都将之解译成清晰可懂的文字。“完美的作品!”在一群不敢在拉美西斯的长兄面前哄抬价格、竞相购买的富贾顾客的众目睽睽之下,谢纳边评估边用一只温柔的手,抚摸着这只哈依亚介绍给他的花瓶的瓶肚部分。“这是位对自己的手艺十分自豪的老工匠的精心杰作。”“我以五条最佳品种的乳牛、一张乌木床、八把椅子、二十双凉鞋和一面铜镜和你交换。” 哈依亚鞠躬答谢:“您真慷慨,大人。是否有荣幸请您在我的贵宾簿上留下您的墨宝?" 商人请谢纳到商店的内室去。在那儿,他们可以轻声交谈而不被听见。 “我有个好消息:我们的外国朋友都很欣赏您的办事风格,并且决定支持您。” “他们的条件是?" “既无条件,也无限制。” “你在向我说梦话?" “我们稍后再细谈。到目前为止,这只是个初步的合作,把它当成是个胜利的战果。恭喜您,大人,我觉得自己在跟国家未来的法老交谈,即使这条路还很长。” 谢纳感觉飘飘欲仙。这种与西臺人的联盟如同一剂可以救命的毒药,既有效又危险,只有他知道如何使用它去消灭拉美西斯而不会自毁,也不会太伤害了埃及。像一种在深渊上表演平衡 杆的特技演员的经验,他自认能胜任。 “您有什么新消息?”哈依亚问。 “转达我的谢意,强调我工作很忙· · 一像个外交部长。”叙利亚人脸上充满惊讶:“您取得了这个职位?我的朋友和我可以靠您办些好事了。” “希望你的朋友大胆地袭击那些埃及最脆弱的保护国,要他们收买那些埃及认为已控制了的王子和部落,要他们尽量散布谣落习o “什么性质的行动?" “攻占土地,吞併整个叙利亚,侵袭黎巴嫩的港口,让埃及驻外士兵失去作战意志,这很重要… … 可以惊扰一下拉美西斯,让他失去冷静。” “容我赞扬您高明的策略。” “我还有许多其他的想法,哈依亚,选择我,你的朋友不会失望的。” “容我献出我的自不量力,至于那些微不足道的建议应该不是一无用处吧?" “除了正式的付款外,再加上一袋努比亚黄金。” 谢纳走出商店内室,他的官阶不允许他和这位生意人继续闲谈下去,即使他对具有异国风情的花瓶的热爱众所周知。是否该将与西臺敌人的秘密联盟告诉外交官亚侠呢?不,那将会犯下过错。谢纳认为还是尽量隔开他的拥护者之间的关系比较好,如此一来,他便可以更有效地摆布他们,避免可能的危险。 在一棵无花果的树阴下,杜雅皇后正在誊写塞提执政时的大事记。她回忆起埃及那段沉浸于幸福和安宁的太平岁月下所发生的大事件。她丈夫的每个想法,每个手势都烙印在她的脑海里,她同样留心他的心思和烦恼,并且保留了他们心灵相通时的 斯五部曲之一 百万年神股 一些亲密时光的记忆。 在她纤细的背影里,塞提重新復活。 当她看见拉美西斯朝她走过来时,杜雅意识到仙逝法老的权力毫无改变。在这位年轻法老的身上,没有一般人所遭受过的伤痕,他是由整块石头打造成的,像个方尖碑,似乎经得起所有的风暴,在这副百害不侵的外表下还有一股年轻的朝气。 拉美西斯亲吻了一下母亲的手臂,然后坐在她的右边。“您写了一整天?" “连晚上也一样,假如我忘了其中一个细节,你会原谅我吗?你看起来很烦恼。” 杜雅总是能一眼识破:“阿蒙大祭司挑衅法老的权威。”“塞提预言过,这种冲突迟早会发生。” “我该如何处理呢?" “你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有一条可行的方法。” “妮菲塔莉也不会反对。” “她是埃及的皇后,拉美西斯,而且,一如所有的皇后,她是法律的监督者。” “您不贊成应有所克制吗?" “当需要维持国家的统一时,克制自己就不管用了。”“可是将阿蒙大祭司革职将会引起可怕的骚动。” “是谁在执政,我的儿子,你或他?" 23 在一位头髮花白的长者的带领下,驴子运输队连绵不绝地走在卡纳克神庙区里,长者对那条通往神庙织布厂的道路了如指掌,并且告诉他的随从可以心平气和地漫步。 要交的货物很多,巴肯和另一名祭司被徵调去仓库帮忙。每一块准备用来做祭衣的麻布,都必须在交货清单上登记它的产地和品质。 “这些都是上等的货物,”巴肯的同事,一个面目狡猾的矮小男人赞赏地说,“你是新来的?" “几个月前。” “你喜欢卡纳克这里的生活吗?" “正是我所期待的。” “你从事什么职业,除了在神庙服务以外?" “我的过去已逝去,我希望能永久在神庙服务。” 第133页 “我在仓库工作了两个月,然后回到城里去当渡轮管理员。一点也不累… … 这里正好相反,人们不停地工作!" “为什么你要强迫自己干这样的活?" “这是我的事。我负责那些高级的布料,你负责其他的。”当货物从驴背上卸下后,仓库管理员小心翼翼地将每匹麻布放在用布筱盖着的滑条车上。巴肯逐一验货,将资料登记在一块木板上,并且註明交货日期。他觉得他的这位同事不太认真,将大部分的时间花在观察他四周的动静,仿佛害怕被监视似的。“我口渴,”他说,“你想喝点东西吗?" “想。” 这位面目狡猾的祭司走开了。他把他的登记板交给那位头髮花白的长者,巴肯便瞧了一眼。上面只写了几个很奇怪的文字符号,与高级麻布的交货毫无关系。 当这位祭司带了一袋冰凉的水回来后,巴肯重拾他的工作。“拿去,很好喝的… … 叫我们在这种炎热的气候下工作,真没良心。” “连那些驴子都不抱怨。” “你真爱开玩笑!" 叮聆;- - - - - 百万年神威 “你快做完了,不是吗?" “别做梦了!之后还得检查是否放对了仓库。” “这些登记板要做什么用?" “你把你的交给我,我将它和我的放在一起,交到货物登记办公室。” “离仓库很远吗?" “不太远,但还是得走一段路。” “让我们共同分摊工作吧,我把这些登记板送去。”“不,不,登记处的人不认识你。” “正可趁此机会自我介绍。” “他们有他们的习惯,不喜欢换人。” “在路上奔波不是很辛苦吗?" “谢谢你的建议,我还应付得了。” 巴肯的同事看起来很不安,走到一边去,好让后者看不见他在写什么。 “你抽筋吗,朋友?" “没有,我很好。” “帮我解个疑惑,你会写字吗?" 这位祭司深受打击,转身面向巴肯:“为什么这样间?" “我看了你放在驴背上的登记板。” “你真好奇… … ” “即使换做别人,他也会这么问。假如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改正那些文字,否则,你的登记板将被拒绝,而你也会惹上麻烦。”“别装出一副不知情的样子,巴肯。” “我应该知道什么?" “啊,够了!你想吃货,你也是… … 这很正常,那么就别浪费时间。” “请你解释清楚。” 这位面目狡猾的祭司贴近巴肯,低声地说着: “这间神庙很有钱,非常有钱,我们一般人却勉强地过着日子,少几匹漂亮的麻布不会毁了卡纳克,而我们将它们高价卖出,就可以成交一桩好生意,懂吗?" “登记室也狼狈为奸吗?" “那里只有一位书记员和两名仓库管理员。既然这些麻布没有登记,它们就不存在,我们便可以秘密分赃。” “你不怕被逮到吗?" “请放心。” “上级… … ” “上级有其他的烦恼。谁告诉你他们不会睁只眼闭只眼?说吧,你要多少?" “… … 愈多愈好。” “你真是固执!我们好好合作。几年后,就可以拥有一小笔可观的财富,而且不需要回到这里工作了,如何?让我们结束这个交货工作吧?" 巴肯点点头。 斯五部曲之二 妮菲塔莉把头靠在拉美西斯的肩上。太阳出来了,清晨明艷的光彩笼罩整个卧室。他们两人都很崇拜这每日的神奇,这股战胜黑暗的永远新生的光明。透过宗教礼仪,这对皇家夫妻得以和太阳船一起到地下旅行,和神抵们一起挑战企图摧毁创造的那条巨龙。 “我需要你的魔力,妮菲塔莉。今天将不好过。” “你母亲同意我的看法吗?" “我觉得你们默契十足。” “我们的看法一致。”她笑着承认。 “我接受你们的论点,今天,我将解除阿蒙大祭司的职务。” 百万年神殿 “为什么要等到现在?" “我需要找出他行政上的错误证明。” “你找到了吗?" “巴肯,我那位当上祭司的武术教练,揭发了一桩麻布非法勾当,其中涉及了几名卡纳克神庙的职员。或者大祭司本人也贪污,或者他没有管好他的职员。不管是哪种情况,他都没有资格再担任上级主管了。” “这个巴肯为人严谨吗?" “他还年轻,但是卡纳克成了他的终身事业。发现这桩偷窃案让他颇为失望。他自认不该保持缄默,但是我还是一字一句逼他才得知真相。巴肯不想告密也无任何企图。” “你将在什么时候接见大祭司?" “就在今天早上。当面对质将很难应付,他一定会推卸所有的责任,抱怨不公平。” 第134页 “你担心什么?" “至少在一段时间之内,他将打乱神庙的经济活动而且重新整顿,尤其在粮食的分配方面,这就是避免国家分裂所该付出的代价。” 拉美西斯的严肃语气令妮菲塔莉深受感动。他并不是一位一心只想好逸恶劳的君王,而是位知道埃及两地必须统一的法老,而且决心保护它,即使该冒点险。 “我有件事必须向你招供。”妮菲塔莉边说,边沉思着。“你对卡纳克进行调查?" “不是这样。” “这个招供与我和大祭司的会面有关?" “没有,但是或许和国家的治理不无关系。” “你还要让我等吗?" “还有几个月· · 一我怀孕了。” 拉美西斯温柔地抱住妮菲塔莉,他的力量成了一种保护。“我将要求皇宫里最好的医生随时照顾你。” “别担心。” “我怎么会不担心呢?我希望我们的孩子美丽强壮,但是你的生命和健康比什么都重要。” “我什么样的照顾都不缺。” “我可以命令你从现在开始减轻工作量吗?" “你能容忍一位偷懒的皇后吗?" 拉美西斯按捺不住,这位阿蒙大祭司的迟到是个裹读。这个高级神职人员将编出什么样的谎言辩白他的缺席呢?假如他听闻了巴肯的揭露,他可能会试着封锁行政调查,摧毁证据和摆脱罪犯和证人,这些拖延手段都将对他不利。 当太阳接近正午时,阿蒙的第四位传人要求晋见。法老马上接见他。 “第一位传人和阿蒙大祭司在哪儿?" “他刚过世,陛下。” 24 在法老的命令下,召开了大祭司推选会议。与会者包括卡纳克阿蒙的第二、第三和第四位传人及埃及所有重要神庙的男女大祭司。丹德拉和亚特瑞比斯没有回应召见,前者过于年迈不适合旅行,后者病情严重留在三角洲。他们的位子则由两位拥有代表权的代表出席。 这些以法老之名在他们个别的神庙里举行宗教仪式的中年男女人士,聚集在一间被命名为“他的纪念建筑闪耀着光明的那 百万年神段 个人”的图特摩斯三世神庙里的大厅里开会。阿蒙大祭司们的传授仪式就是在此举行,他们就是在此被赋予该负的责任。“我需要听听你们的意见,”拉美西斯宣布,“好选出一位新的卡纳克宗教首领。” 许多人点头贊成,新法老或许不像一般人所说的那样冲动。“第二名传人没有权利继承这个职位吗?”孟斐斯的大祭司问。 “我不认为资歷是个足够的条件。” “我是否可以请陛下小心防范提名了一位无能之士?”阿蒙的第三传人发言,“在非宗教界里,或许可以将工作交给一些新手,但是在这个卡纳克神庙的管理工作里,那将会是个错误。应该优先考虑经验和名誉。” “说说看,谈谈这个名誉!你们知道发生了件有关高级麻布的非法利益勾当,而它的犯罪地点就在卡纳克吗?" 法老的这番话掀起了一阵大骚动。 “罪犯已被逮捕归案,并被判处到纺织厂工作。他们永远不得再进入神庙,即使以临时工的名义。” “死者应当担当责任吗?" “似乎不需要,但是你们可以了解,为什么我觉得最好不要从他的神庙里的现职人员里推选他的继承人。” 在拉美西斯意外的宜布后紧随着一股静默。 “陛下心中已有人选了吗?”艾利欧的大祭司问。 “我等待这个推选会议给我一个严肃的建议。” “您给我们多少时间?" “依照往例,我现在应该和皇后及宫中的几位官员去参观一些城市和神庙。等我回来时,你们将讨论结果告诉我。”在这趟埃及传统巡礼的出发前夕,它应该在执政的第一年举行,拉美西斯前往位于底比斯左岸的古尔纳神庙,那儿祭祀着塞 提,他永不腐朽的神力。每天都有特别的祭司向神坛供奉肉类、面包、蔬菜和水果,并且吟诵连祷文好让这位去世法老的灵魂常留人间。 拉美西斯凝视着他父亲的一个侧脸图像,他在神抵前永远年轻。拉美西斯恳求他从石块里走出来,从墙壁里钻出来,拥抱他,将一位已转世为星辰的君王的力量传递给他。 日子愈久,愈让拉美西斯深深地觉得缺少塞提的生活是个考验和唿唤。考验,因为他再也无法向一位信心十足和慈祥的带领人徵求意见;唿唤,因为他的每个思想里都有过世法老的声音,嘱咐他要向前多迈进一步,即使跨越障碍也一样。 底比斯的每个居民、豪门高官、手工艺家或在门口闲聊的家庭主妇在他们的谈话中都反覆地提出同样的问题:拉美西斯和妮菲塔莉将带些什么样的官员和他们一起在埃及两地旅行,确保法老和神抵们的合作关系呢? 每个人都从某权威人士或某宫廷官员身上得到一些大大小小的机密消息。根据一些可靠消息,人们相信皇家军舰将先南下到亚斯文,然后往北走,再沿尼罗河顺流而下,直到三角洲。船上的工作人员都被通知了:要快速前进,工作将会很辛苦,休息的时间很短。但是每个人都很高兴能促成这趟礼仪般的旅行,途中皇家夫妇将亲临埃及土地,好使它符合玛亚特,那个永远的戒律。从船一出航开始,亚眉尼便交给拉美西斯一大堆法老在接见那些各省省长、庙宇长老和重要都会区的市长前所应该详读的文件资料。法老的机要秘书交给他一份有关每位重要人物的简介,详列他们的职业经歷、家庭状况、个人野心和与其他官员的友谊关系。当资料不确定或来自未经证实的谣传时,亚眉尼便特别註明。 第135页 “你用了几天几夜去搜集这些珍宝?”拉美西斯问。“我没数过,我惟一关心的是资料的正确性,缺少它,怎么执 百万年神殿 政呢?" “迅速浏览一遍后,我确定谢纳的支持者为数众多,且大多位高权重。” “你很惊讶吗?" “是的。” “有很多人待说服。” “你很乐观。” “你是法老,你应该统治国家。剩下的只是些无聊的流言。”“你从不休息?" “死后将有足够长的时间可以睡觉,当我还是你的书记官时,我会整平你的道路。你对你的行军椅还满意吗?" 那张法老的皮面坐垫木头摺椅,骨架坚硬,四个椅脚稳固,末端镶了象牙的鸭子头形。在正式典礼和接见访宾时,可以让法老感到怡然舒适。 “我筛选了一些后殿护送队成员,”亚眉尼表示,“旅途中,你什么都不缺。餐饮将和皇宫里的一样讲究。” “你对饮食一直都这么节制吗?" “一方面,吃好可以保证长寿;另一方面,少喝酒可保持精力集中。透过紧急信函,我命令那些我们预计停留的地方的市长和大祭司为我们旅行队成员准备住的地方。当然,皇后和你有皇宫可住。” “你也照顾妮菲塔莉吗?" “这还用间,你妻子怀孕是国家大事。她的船舱通风良好,她在那儿一定安全。有五位医师轮班,每天你将收到一份她的健康报告。啊!还有一个烦恼。” “有关她的?" “不是,是关于码头。我接到一些令人心慌的消息,说其中某些设备很糟糕,但是我持怀疑态度。依我所见,几位省长试图取 得一些额外的补助以充实他们的设备。藉由你的往临,这很正大光明,但是别让自己受人左右。每个官员都想尽办法得到最多,而你应该表示为了国家利益一律平等。” “你和南北两部的首相关系如何?" “他们都是好官员,但是太畏首畏尾,成天生活在担心被降职的恐惧里。保留他们的职位,他们便不会背叛你。” “我打算… … ” “提名我为首相?千万不要!我现在的职位对你比较有利。我可以在暗处出击,而不被大量的行政工作压死。” “我的宾客们都有些什么样的反应?" “对旅行很满意,少些监督和不须被赛哈马纳搜身,他把他们都当成罪大恶极的犯人。我听到一些抱怨,但是马上就忘了,那个赛哈马纳很尽职。” “你忘了我的狮子和狗?" “请放心,它们被照顾得很好,它们都将是你的最佳私人保镖。” “罗枚的工作态度如何?" “他表里一致,人们断言他将是你此生的管家!多亏他,你的家事才能被管理得井井有条。你的直觉没有错。” “内疆也是一样吗?" “你的新农业部长对他的角色很认真。每天两小时,他向我不停地请教一些行政问题,然后将自己和一些教他如何工作的前任部长的技术顾问们关在办公室里· · ,… 在这趟旅行里,他都不浏览风景!" “我亲爱的哥哥呢?" “谢纳的船是一艘海上皇宫。新任的外交部长来者不拒,并且向人保证你的埃及前景一片光明。” “他是否把我当成一名无可救药的白痴?" 蔺斯五部曲之二 百万年神殿 “事实比这还复杂,”亚眉尼认为,“他似乎很满足能获得这个职位。” “你是否敢大胆地认为,谢纳有可能成为我们的盟友?" “他内心深处一定不这么认为,但是人类都很奸诈而且有自知之明。你很聪明知道要满足他的权力欲望,继续容许他在前台表演。他不会昏睡在一张能带来家财万贯和充满馅媚的官宦位子上吗?" “但愿上天听见你说的话!" “你该睡了,明天将很忙碌:有不下十次的会谈和三次晋见。你对你的床还满意吗?" “换做别人也会满意,”法老心想,“一个长枕,一个用捆成一束束的大麻藤所交叉编织成的床垫,床沿木架用扣钉和插孔拼装起来,四个床脚底座呈狮爪形,还有一个可以让人带着芬芳气味入睡的装饰了矢车菊、曼得拉草和莲花的花架。” “好像还缺少几个柔软的靠垫。”法老的机要秘书认为。“一个就够了。” “当然不行!看看这个糟糕样· · ,… ” 亚眉尼拿开那个摆在床头的靠枕。 他往后退,吓了一跳。 一只黑色的毒蝎,正张牙舞爪着。 25 拉美西斯得亲自安慰赛哈马纳。这位私人侍卫长对那只毒蝎是如何被带进法老的卧室里的事很沮丧,对僕从的严厉调查也没有结果。 “他们没犯错,”赛哈马纳指出,“应该问问您的总管。” 拉美西斯并不反对。 第136页 罗枚一点也不欣赏赛哈马纳,但是并没有抗拒法老要他老实回答赛哈马纳的所有问题。 “有多少人获准进人那个房间?" “五位。反正就是… … 五位执勤。” “什么意思?" “有时候,在某些中途休息点,我会聘请几位代理人。”“在最近一个中途站呢?" “我聘请了一位,负责送床单和将它们送给洗衣工人。”“他叫什么名字?" “写在薪棒登记簿里。” “没有用,”法老评断,“那个人可能给一个假名,而且我们没有时间再回头去找他。” “我怎么都不知道这些规矩!”赛哈马纳大发雷霆,“它们把我的安全防备完全撤在一边!" “发生什么事了?”罗枚很惊讶地问。 “你不必知道!从现在起,我将对每个登上王船的人彻底搜身,不管是将军、祭司或清洁工。” 拉美西斯转身面向罗枚,他点头表示同意。 “那,,一餐点呢?" “我要你的一位厨师在我面前先尝尝看。” “随便你。” 罗枚走出法老的船舱。赛哈马纳义愤填膺,以拳头撞击一根墙柱,墙柱发出了一声长回音。 “那只毒蝎将不会致您于死地,陛下,”赛哈马纳指出,“但是您将会发高烧。” “而我则无法继续旅行· · · · · 一项违反神明旨意的失败。这正是主要的企图。” 西斯五部曲之二叮― - - - - . 1 - 百万年神殿 “这种意外将不会再发生。”赛哈马纳保证。 “既然我们没有找出真正的罪犯,我想恐怕还会发生类似的意外。” 赛哈马纳表示不满。 “你有疑惑吗?" “人类有时候真令人讨厌。” “说清楚点。” “这个罗枚… … 假如他说谎或者是他亲自下手的话?" “这不就是你该去完成的工作吗?" “您可以信赖我。” 一站接着一站,皇家夫妇仪式般的旅行获得了成功的迴响。拉美西斯的权威和妮菲塔莉的美貌吸引了那些省长、大祭司、市长和其他的官员,他们都很惊讶于埃及新主人的仪表。拉美西斯没有忘记向许多认识他哥哥的达官贵人强调谢纳的重要性,提名他当外交部长扫除了很多揣测不安。一方面,皇室家庭仍团结统一,两位兄弟携手并进;另一方面,谢纳的爱国情操和他的伟大意志将保证国防政策稳定不变,这是保存文明不受野蛮民族攻击的必要措施。 在每一站停留时,皇家夫妇都会向杜雅请安,惟有她的出现能激起感动和尊敬。脆弱、沉默和保持拘谨,杜雅是传统和延续的化身,缺少它们,她儿子的统治将不合法。 接近阿比多斯那间俄赛里斯的壮观神庙时,拉美西斯在船头召见他的朋友亚侠。这位外交官随时随地总是打扮得很高雅,举止合宜。 “你对旅行满意吗,亚侠?" “陛下正深得人心。” “某些人的态度不是虚伪的吗?" “可能,但重点不就是要他们承认你的权威?" “你对谢纳的提名有何看法?" “很惊讶。” “换句话说,你吓了一跳?" “我没有权力批评法老的决定。” “你认为我哥哥能力不足?" “在目前的情势下,外交是项艰难的艺术。” “谁敢挑战全能的埃及?" “你个人的胜利,在你的国家里,不应该蒙蔽你对外界事实的了解。敌军西臺人并非毫无动静,他们知道你只是位假君王,或许会在举行一场更激烈的行动之前,试图先巩固自己的地位。”“告诉我一些更明确的事实!" “都只是些猜测。” “你知道,亚侠,谢纳是我哥哥,也是位代表人物,他在招待会和晚宴上非常怡然自得。他以一些空谈迷惑了那些国外使节,而且自得其乐。但是其他的娱乐也可能吸引他,例如造反或阴谋。我怀疑他表面上与我合作并有成为国家忠僕的意愿,这就是为什么你的角色很重要的原因。” “你要我怎么做?" “我提名你为上下埃及的密使团团长。和你的祖先一样,你表面上的工作是管理外交信件部门,也就是检查所有谢纳所起草的资料文件。” “那么你是要我监督他?" “事实上,这是你的任务之一。” “谢纳不会怀疑我吗?" “我已经告诉他了,他没有任何行动自由,也就是永远被监督,这样他将少犯些错误。” “假如他无视我的监督呢?" “你很有办法,朋友。” }香斯五部曲之二 百万年神股 当拉美西斯看见阿比多斯那片神圣的土地时,他的心灵一阵悸动。这里的一切使人想起塞提的存在,他是塞特神的人形化身,投胎自苍弯的神力,谋杀他的哥哥俄赛里斯,建造一座雄伟的神庙以便举行对这位死亡和死而復生神明的瞻礼。拉美西斯和妮菲塔莉都在这里接受人教仪式,他们的身上深深地刻有应该和人民一起分享的对继续生存的尊敬和肯定。 第137页 在通往码头的运河边空无一人。当然,在这片圣土上,只有在俄赛里斯的復活节节庆时才有歌舞昇平的景象,但是这种迎接皇家军舰的漠不关心和阴履的气氛仍震慑了这些旅行者。手上持着匕首,赛哈马纳第一个下船,紧接着是被贴身警卫团团围住的法老。 “我不喜欢这样。”赛哈马纳喃喃自语。 拉美西斯走下码头,远处,在一片洋槐树林的背后,就是俄赛里斯神庙。 “别轻举妄动,”赛哈马纳叮叶,“先让我探探四周环境。”阿比多斯的叛逆分子!法老不会上这种裹读君权的当。“马车,”他命令,“由我带头。” “陛下… … ” 赛哈马纳知道没有必要坚持,心中只担心怎样才能确保一位没有理性的君主的生命安全。 皇家马车在码头和神庙的道路上快速飞驰。令人惊讶的是,第一道关卡是敞开的。拉美西斯下了马车走进那露天的庭院。神庙的正门架满鹰架,地面上则有一尊卧躺的他父亲的俄赛里斯雕像,到处都是散乱的工具,没有任何工艺家在工作。法老发了一会儿的愣,走进神庙。祭坛上没有祭品,也没有任何祭司念诵经文。 很显然,这间神庙被弃置不管了。 拉美西斯又走出来,将稳稳地盗立在门口的赛哈马纳召唤过去。 “马上去将工地的负责人带来。” 赛哈马纳飞也似的冲出去。 拉美西斯的愤怒直达阿比多斯的明朗上空。 在神庙的大庭院里聚集了祭司、官员、工艺家和负责神庙的维修与礼仪的司仪。他们全体一起鞠躬行礼,双膝下跪,鼻尖触及地面,因君王斥责他们懒散和漫不经心的严厉声音而惊吓不已。 拉美西斯不接受任何道歉。阿比多斯员工的行为怎能如此可耻!藉口说塞提的驾崩而无精打采,所以混乱和松懈,再也没有人想到自己的工作。 每个人都很害怕遭受严厉的处罚,但是拉美西斯只要求向塞提的木乃伊献上双份供品。他命令建造一座果园、大量植树、装修大门、继续神庙的建筑工程、完成那些雕像和每天举行宗教祭奠,并且宣布将为庆祝俄赛里斯的神秘仪式而建造一艘船。那些在神庙土地上工作的农人则免除劳役,只要神庙永远不再遭受这般忽视,它就能享有丰富的资财。 大庭院因人潮退去而平静下来。人们彼此庆幸能获得法老的宽容,并且保证不再引他发怒。 拉美西斯心情安定之后,走进那间中央神庙,阿比多斯的“天空”,从那儿,神秘的光明在黑暗中闪耀着,与他父亲那已结合星辰的灵魂相通,然后太阳船将继续它永不停歇的旅行。 嗜黔隆匕 26 谢纳狂喜不已。 虽然那只被放进拉美西斯房间的毒蝎并没有达到目的,而且 百万年神股 他完全不信任君主以前的教师沙力所提的计划,仇恨使他变得盲目。要打击拉美西斯和削弱他的体力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然而,经验告诉他,在所有最严密的安全措施里总有漏洞。谢纳狂喜是因为亚侠在一场异常成功的晚宴结束前,告诉他一个惊人的消息。在那艘航行在尼罗河之上的船首,这两个男人不理睬那些喝得烂醉如泥的宾客。船上的医师正照料着一名呕吐的高官,他成了所有寻欢作乐宾客眼中的焦点。 “密使团团长… … 我不是在做梦吧?" “我的提名案已确定。” “我猜你亦负责监督我?" “正是。” “表面上我毫无行动自由,只要像个常出人上流社会的人士,没什么雄心大志。” “这正是法老的心愿。” “我们让他心满意足吧,我亲爱的亚侠!我会尽善尽美地演好我的角色。假如我了解得够清楚的话,你将是提供法老有关西臺政策的主要消息来源。” “或许。” “我们的合作方式你同意吗?" “当然。我确定拉美西斯是个暴君,他目中无人,只相信自己,他的自负会将国家带向毁灭。” “我们的分析看法依然一致,但是你是否决定了不惜一切去冒险呢?" “我的态度没有改变。” “你为何对拉美西斯恨之入骨?" “因为他是拉美西斯。” 丹德拉位于一处绿意盎然的乡村中心点,美丽和微笑女神哈托尔的神庙,像是首干坤和谐的赞歌。几株种在神庙附近的高大 无花果树庇荫了神庙的正门和它的属地,当然包括了一间音乐学校。身为哈托尔女祭司们的领袖,她们诊释那来自星辰的神秘舞蹈,妮菲塔莉对这一站旅程很满意,她希望停留期间能够在神庙里沉思一段时间。皇家军舰在遭逢发生在阿比多斯的那段插曲后,一定得继续向南航行,但是妮菲塔莉坚持在此停留。拉美西斯看起来很烦恼。 “你在想什么?”她问。 “想阿蒙大祭司的提名案。亚眉尼把那些主要候选人的资料交给了我,但是没有一位令我满意。” “你跟杜雅谈过了吗?" “她同意我的看法。那些都是塞提不用的人,他们只想利用时机。” 第138页 妮菲塔莉凝视着那些画在石块上的美得令人赞嘆的哈托尔的脸孔。突然,有一道奇异的光芒射进皇后的眼中。 “妮菲塔莉… … ” 她没答话,被一种异象吸引住。拉美西斯牵着她的手,害怕她就此离开他,被那位有张温柔脸庞的女神带到天上去,但是皇后镇定地蜷缩在法老的怀里。 “我去了很远的地方… … 从一个光明的海洋和一个悦耳的声音中,我听到了回音。” “它说了些什么?" “别挑选任何一位他们向你提议的人选,由我们自己去寻找未来的阿蒙大祭司。” “我一点时间也没有。” “听听苍弯,自有埃及以来,不就是由它指导了法老的行为吗?" 皇家夫妇接受音乐家和舞蹈家的欢迎,她们在神庙的花园里为他们举办了一场音乐会。妮菲塔莉享受着这些欢乐时光,拉美 铃斯五部曲之二 百万年神段 西斯则烦躁不安,难道他还应该再等待另一次启示才找得到一位没有私心的阿蒙大祭司吗? 拉美西斯真想回到船上和亚眉尼讨论,但是他不能不继续参观神庙、工厂和仓库。 在圣湖的岸边,拉美西斯忘了忧愁,此地的安详、百合花和矢车菊花圃的温柔和女祭司们到此汲取晚祷时使用的圣水的美妙队伍,都足以让一个沸腾不安的心灵平静下来。 一位老者正在拔除一些生长在湖中的杂草。他的动作缓慢但是精准,一只膝盖跪地,背对着皇家夫妇。这种不敬的态度将遭受处罚,但是这名长者似乎非常专注于他的工作,所以法老也不想打扰他。 “您种的花都很美丽。”妮菲塔莉说。 “我对它们谈情说爱,”这位嗓音粗糙的男子回答,“否则它们会长得歪歪斜斜的。” “我也注意到这种现象,我也是。” “啊?你,一位如此美丽的年轻女子,你也负责照顾花圃的工作吗?" “当我有空时。” “你很忙吗?" “我的工作留给我的娱乐时间不多。” “你是女祭司们的上级主管吗?" “那是我的工作之一。” “你还做些什么别的?啊,对不起· 一我不应该这样打扰你。与花朵情感交流是一种认识对方的最美妙的方式,不必多费唇舌。” 这位长者显出痛苦的表情:“这个可恶的左膝盖· ,, ,二现在,它害我受苦,令我无法站起来。” 拉美西斯将手臂伸向这位园丁。 “谢谢,王子… … 您应是位王子吧?" “是丹德拉的大祭司强迫你一定要这样子照顾这个花园的吗?" “事实上就是他。” “听说他为人严峻,病人膏育,并且无法旅行。” “确是如此。您也喜爱花朵,和这位年轻女士一样吗?" “种树是我最喜欢的娱乐消遣,我很希望能和大祭司谈谈话。” “为什么?" “因为他没有参加大祭司推选会议,在那次会议上他的同僚们应该向拉美西斯提呈未来阿蒙大祭司的名字。” “您是否愿意让这位神明的僕人照顾他的花朵呢?" 拉美西斯不再怀疑:大祭司正以园丁的服装掩饰自己。“虽然他膝盖疼痛,但是我并不认为他无法走上船到底比斯去。” “我右肩的情况也不佳,岁月的包袱很沉重,那个… … ”“丹德拉大祭司不满意他的命运吗?" “正好相反,陛下,他希望能在这座神庙里安享晚年。”“但假如是法老亲自请他前往参加大祭司推选会议,让他的同僚们分享他的经验呢?" “虽然法老年纪轻,但应该已经拥有一些经验,能够不让一位老人如此劳累。您愿意将靠在矮墙上的拐杖递给我吗?" 拉美西斯照办。 “您看清楚,陛下,年迈的馁饰行动不便,谁敢强迫他走出他的花园?" “身为丹德拉的大祭司,您至少愿意给埃及法老一个建议吧?" “到我这把年纪了,最好闭嘴。” “智者卜塔可不这么想,自金字塔世纪以降,他的格言便滋养 臀崖遣 着我们。您的谈话很珍贵,我很希望听一听。依您所见,谁最有百万资格接替阿蒙大祭司的职位?”年, _ r . , , ,、_ _ , _ _ .、_… ,.… 、., . _ . _ . , _ . _神“我的生活都在丹德拉度过,从未去过底比斯。这种行政问放题我不在行。但愿陛下谅解,而且我有早睡的习惯。” 在一些天文学家的陪伴下,妮菲塔莉和拉美西斯的夜晚有一部分是在神庙的阳台上度过。夜空里出现几千个灵魂和那个永不泯灭的星辰天庭,聚集在极地的四周,透过它,有形与无形得以交流互会。 之后,皇家夫妇回到一座窗户面向田野的皇宫里。尽管空间狭窄,设备简陋,它仍是一个被鸟鸣唤醒的短暂夜晚的天堂。妮菲塔莉睡在拉美西斯的怀里,一起分享幸福的美梦。 主持过清晨祭奠、品尝了丰盛的早餐和在皇宫附近的水池沐浴过之后,拉美西斯和妮菲塔莉准备离去,全体神职人员来向他们送行。突然,拉美西斯推开游行队伍,走向圣湖边的花园。馁饰双膝跪地,巡视他所种下的金盏花和飞燕草。“您欣赏皇后吗,馁饰?" 第139页 “您希望听到什么样的回答,陛下?她是美丽和智慧的化身。” “因此,您觉得她的想法不是无中生有。” “什么想法?" “我很抱歉打扰您的安宁,但是我必须带您回底比斯,这是皇后的愿望。” “陛下有什么打算吗?" “提名您为卡纳克神庙的大祭司。” 27 当皇家军舰徐徐靠近卡纳克神庙的码头而照亮尼罗河水面时,底比斯全城沸腾,不断猜测拉美西斯的早归意味着什么。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某些人认为,法老企图将所有阿蒙的神职人员解职,将该城贬为乡下小镇。另一些人则认为,他在旅途中染上重病,想回到宫中等待寿终正寝,安宁地面对高山。年轻法老就是因为晋升得太快了,上天才要惩戒他。 身为西臺军队的叙利亚间谍,哈依亚正等得心焦。第一次,他完全被蒙在鼓里。然而,多亏他的商圈关系,即便他转移阵地,表面上看起来仍安分守己,沿着尼罗河散布在每个重点城市,他可以不离开底比斯就知晓法老的行动,马上得知他的决定。他对拉美西斯急于返回这南部大城毫无所悉。照预定计划,法老在阿比多斯过夜,但却不再往北航行,反而折回原路,在丹德拉停留了一段时间。 拉美西斯似乎令人难以捉摸,他反应迅速,不请教那些顾问的意见,他们的爱嚼舌根和守不住秘密的习性常会传到这位叙利亚人的耳里。哈依亚烦躁不安,这位年轻君主看来是个难缠的对手,不容易控制。谢纳必须能力很强才能善用他所拥有的武器。在正面冲突的情况下,拉美西斯恐怕会比他原来想像的危险多了,所以不应该再被动了。现在该由哈依亚採取行动,除去他的集团中的那些无能者和后知后觉者。 拉美西斯头戴蓝色王冠,身穿给褶亚麻长袍,右手握着象徵权力的权杖。当他走进聚集了大祭司推选会议成员的神庙大厅时,讨论声立即中止。 “你们想好了向我推举谁了吗?" 茜斯五部曲之二 百万年神殿 “陛下,”艾利欧的大祭司说,“我们将继续评议。”“你们的评议可以结束了,这是新的阿蒙大祭司。”倚着他的拐杖,馁饰走进大祭司推选会议的大厅。“馁饰!”萨依斯的女大祭司叫了出来,“我以为您病重无法行动!" “的确是,但是拉美西斯显了奇蹟。” “以您的年纪,”阿蒙的第二位传人抗议,“不打算安享晚年了吗?管理卡纳克和卢索尔是个沉重的工作。” “您说得对,但是谁敢反对法老的旨意呢?" “我的命令已经刻在石头上,”拉美西斯透露,“馁饰的提名将被公布在几座石碑上。你们当中有人认为他不够资格承担这项高级职务吗?" 没有人提出异议。 拉美西斯交给馁饰一枚金戒指和一根象徵权力、由金银打造的金属手杖。 “从今天起,你是阿蒙的大祭司,所有的财产和谷仓都归你管。身为神庙和该属地的领袖,须谨慎小心、忠诚不贰和保持替惕。别谋求私利,要提升神明的灵魂。阿蒙探测灵性,洞察人心,他知道隐藏在每个人心中的想法。假如他对你满意,他将让你当行政首领,踢给你长寿和顺遂的晚年生活。你宣哲保证尊敬玛亚特和完成他的任务吗?" “以法老生命为信哲,我保证。”馁饰宣布,然后向拉美西斯鞠躬敬礼。 阿蒙第二和第三传人既愤怒又沮丧,不仅因为拉美西斯在他们神职人员的头上安插了一位对他惟命是从的老人,更因为他提名了一个无名小卒― 巴肯,为第四位传人!这名法老的亲信将监督那位老者而成为卡纳克的真正主人,卡纳克的独立性似乎就此消失。 这两位高级职员再也没有机会统治埃及最富庶的地区了,掉入馁饰和巴肯的陷阱里,他们迟早会被迫辞职,自毁前程。他们惊慌失措,开始寻找同盟战友。他们想起谢纳的名字,但是法老的哥哥已经成为部长之一,不会已经归顺法老了吧? 既然没什么好损失,第二位传人以全体对抗拉美西斯决定的阿蒙祭司的名义晋见谢纳。他被请到一个鱼群丰富的池塘边,在一面由两个支柱撑起的遮阳布棚下。一名侍者送上一杯角豆树果汁给他后便退了下去。谢纳收起一卷正在阅读的纸莎草纸。“我见过你… … ” “我叫朵齐,是阿蒙的第二位传人。” 谢纳觉得这个人并不讨厌。个子矮小、头颅光亮、前额狭窄、淡褐色的眼珠,他的鼻子和下巴的样子瘦长兇狠,令人联想起鳄鱼的下领。 “我能帮你什么忙?" “您可能觉得我很冒失,因为我一点也不懂得外交礼仪和客套形式。” “我们开门见山直说吧。” “馁饰,一位年长者,刚被提名为阿蒙的第一传人。”“身为第二传人,你有权获得该职位,不是吗?" “过世的大祭司并没有隐瞒我,但是法老不把我放在眼里。”“批评他的决定很危险。” “馁饰无能治理卡纳克。” 第140页 “巴肯,我弟弟的朋友,他才是背后的主角。” “请恕我提出这样的问题,您同意这个决定吗?" “那本是法老的意愿,现在竟成真了。” 朵齐很失望,谢纳已归顺在拉美西斯的族旗之下。这位祭司站了起来。 “我不该再打扰您了。” 清斯五部曲之二 百万年神殿 “等一等… … 你拒绝接受事实?" “法老想要削弱阿蒙神职人员的权力。” “你有办法反对吗?" “我并不孤单。” “你还代表谁?" , j 良多行政人员和一大部分的祭司。” “你有行动的计划了吗?" “谢纳大人!我们不想成为叛乱分子!" “你不够积极,朵齐,而且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我需要帮忙。” “先证明给我看。” “但是我该怎么做… … ” “由你自己去发现。” “我只不过是名祭司,一个· ,一” “你或是一名野心勃勃的人,或是一个无能者。假如你只想一再抱怨你的辛酸,那我可没兴趣听。” “但是假如我有办法使法老的党羽失去威信呢?" “先做好再说。当然,这次的会面就当没发生过。”朵齐重拾信心。他离开谢纳的别墅时,满脑子都是无法实现的计划,只要努力寻找,就会有灵感。 谢纳持怀疑态度。朵齐是个有才华的人,但是谢纳觉得他太优柔寡断而且易受影响,担心自己过于放任,朵齐可能会放弃攻击拉美西斯。但是永远不能忽视一名可能的盟友,谢纳已经想好如何认清这位阿蒙第二传人的真正人品。 拉美西斯、摩西和巴肯跑遍那个塞提梦想而由他儿子接手完成由工艺家负责建造的雄伟的圆柱大厅的工地。石块的搬运过程毫不马虎,工作小组合作无间,那些象徵从原始海洋长出的纸 莎草的茎杆的石块,一块块地被拼装了起来。 “你对你的工作小组还满意吗?”拉美西斯问摩西。“沙力不容易管理,但是我想有办法说服他。” “他犯了什么错误?" “他以令人无法忍受的蔑视对待工人,而且想办法削减他们的配给量以自肥。” “把他绳之以法。” “没必要,”这名犹太人半开玩笑地说,“我比较希望能亲自控制他。一旦他超过极限,我自会处理。” “假如你盯人太紧迫,他会告你的。” “请放心,陛下,沙力是个懦夫。” “他不是曾经当过你的老师吗?”巴肯问。 “是的,”拉美西斯回答,“他是一名优秀的家庭教师。但是他却一时昏了头,看看他犯下的罪过,要不是我,他早就被流放到绿洲去服劳役了。我希望他的工作能让他找回理智。” “首批成果并不乐观。”摩西哀嘆。 “恆心将使你达到目的… … 但不是在这里。几天后,我们将出发前往北方,你也一起去。” 这位犹太人很不高兴。 “可是这个圆柱大厅尚未完工!" “我把这个工作交给巴肯,阿蒙的第四位传人,你给他一些建议和必要的指示,他会用他的方法管理建筑工程,留心卢索尔神庙的雄伟壮丽。一旦巨像天庭、塔门和方尖碑完成后将是多么美妙!但愿工程进行快速,巴肯,或许命运只给我短暂的生命,然而我却希望为这些富丽堂皇的建筑剪彩。” “很荣幸能博得您的信赖,陛下。” “我不会提名一些傀儡,巴肯。那位年迈的馁饰一定能够执行他的任务,而你,你有你的职责,让他管理卡纳克,你管理那些 落臀匿 大工地。你和他都一样,一有困难马上通知我。努力投人工作,百万除了工作什么都不要想。”年神法老和摩西走出工地,沿着一条怪柳夹道,通往象徵戒律、真胶理和正义的玛亚特神庙的小路走去。 “我喜欢在这里沉思,”法老吐露,“我的心灵在此比较平静,看法也比较清楚。这些祭司真幸运!当他们忘了自己,神庙的每个石块都能瞧见神明的灵魂,每座神庙都有他们的教诲。” “为什么你要强迫我离开卡纳克?" “一个美妙的冒险等着我们,摩西。你还记得,那个时候我们和亚侠、亚眉尼和赛大武谈过真正的权力吗?我本来只相信惟有法老拥有它。它吸引我,就像火焰吸引虫子般,假如我父亲没有为我安排生活,我将为此自焚而死。” “你有什么计划?" “太大了,我还不敢告诉你,我将在旅行中好好想一想。假如有办法将它好好完成的话,将和你很有关系。” “我承认,你让我吓了一跳。” “为什么?" “我本来相信法老已经忘记他的朋友,只关心那些高官、国家利益和绝对的权力。” “你错看我了,摩西。” 第141页 “你会改变吗,拉美西斯?" “一个人会因他所期待的愿望而改变,我所期待的是国家的伟大,而这个愿望永远不会改变。” 28 沙力,拉美西斯的前家庭教师怒气未消。因他竟沦落到去带 领一群可怜的制砖工人,他以前可是教育过国家的精英!而这个摩西仗着牛高马大,竟不断地威胁他!日復一日,沙力愈来愈受不了这些侮辱和嘲笑,他曾试着煽动工人反抗这名犹太人,但是这傢伙的人缘很好,以至于他的批评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摩西只不过是个命令的执行者,应该打击他的领导人,那个让沙力处于水深火热和失魂落魄的人。 “我了解你的怨恨,”沙力的妻子朵兰特,拉美西斯的姐姐,墉懒地靠在椅垫上说,“但是你所提议的解决方法听起来很可怕,非常可怕… … ” “你担心什么?" “我害怕,亲爱的,那种仪式会让人自食恶果。” “就算是那样也罢了!你被遗忘、被轻视,而我,我成了别人恶意嘲弄的对象!怎么能这样继续下去?" “我了解,沙力,我了解… … 但是做得那么绝… … ”“你陪我,不然我就自己去!" “我是你妻子。” 他扶她站起来:“你认真考虑过了吗?" “一个月来我无时无刻不想着这个问题。” “但是假如… … 有人检举我们呢?" “不会有问题的。” “你怎么那么肯定?" “我很小心。” “这样够吗?" “我向你保证。” “真的没办法不要… … ” “没办法,朵兰特,快作决定。” “好吧。” 这对夫妻穿着朴素,步行在底比斯一个外籍人口稠密区的小 五部曲之二 百万年神殿 街道上。拉美西斯的姐姐很不自在地紧挨着她的丈夫,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走下去。 “我们迷路了吗,沙力?" “当然没有。” “还很远吗?" “再过两个住宅区。” 人们望着他们,像看着小偷般。沙力依然固执地往前走,尽管他的妻子浑身颤抖不已。 “到了,就是这里。” 沙力敲着一扇上面钉着一只死毒蝎的朱红矮门。一位老抠来开门,这对夫妻走下一个通往一处点燃了几十个油灯的潮湿洞穴的木楼梯。 “他来了,”老抠通知,“请在椅子上坐一会儿。” 朵兰特宁愿站着,因为这个地方让她觉得很恐怖。妖术在埃及是违法的,但是某些术士依然以高价帮人作法。 一名满身肥肉的黎巴嫩人,卑躬屈膝、小步地走向他的客人。“都准备好了,”他说,“钱带来了吗?" 沙力将皮袋中几十颗毫无瑕疵的绿松石倒在这位巫师的右手上。 “你们要买的东西在岩洞的最里面,旁边有一根鱼刺,你们用它写下想对他施法的那个人的姓名。之后,将那个东西折断,这个人就会染上重病。” 这位巫师说话的时候,朵兰特用披肩遮着脸。当她单独和她丈夫在一起的时候,她紧抓住沙力的手腕。 “走吧,太可怕了!" “大胆一点,快结束了。” “拉美西斯是我弟弟。” “你搞错了,他成了我们最大的敌人。该我们採取行动了,别 怕也别后悔。我们一点也不危险,他根本不知道打击从哪儿来。”“我们或许会… … ” “没时间退缩了,朵兰特。” 在岩洞底部,一个写满了一些代表怪力乱神符号的神坛上,放着一块极薄的石灰板和一根既长又尖锐的鱼刺,板子上有着一些乱七八糟的污点。可能巫师曾将它泡过蛇血,以增加它的破坏功力。 沙力拿起那根鱼刺,开始刻下拉美西斯的象形文名字。朵兰特惊吓不已,将眼睛闭上。 “换你了。”他命令。 “不要,我不要。” “假如夫妻不一起共同完成法术,它将失效。” “我不想杀死拉美西斯!" “他不会死的,巫师向我保证过。重病将使他无法继续执政,谢纳将成为摄政王,我们就可以返回孟斐斯了。” “我不要… … ” 沙力将那根鱼刺放在他妻子的右手上,捏紧她的指头。“写下拉美西斯的名字。” 因为她的手颤抖不已,于是沙力便帮她,用歪七扭八的象形字线条写着法老的名字。 现在只须再将这片薄石灰板弄断即可。 沙力动手进行,朵兰特再度遮着脸,她拒绝当这种惨剧的见证人。 尽管使尽力气,沙力却没有办法达到目的。石灰板完好无缺,似乎和花岗岩一样坚硬。沙力恼怒不已,拿起一颗岩洞地上到处都是的小石块,试着将这片石灰板敲碎,但是就连让它稍微破损一下都没有办法。 “我真搞不懂… … 这块板子这么薄,怎么会… … ” 第142页 百万年神段 “拉美西斯受到保护,”朵兰特大叫,“没有人可以伤害他,即使是一位巫师!走吧,快走吧!" 这对夫妇在这个住宅区的小路上晃来晃去,沙力因陷入一股提心弔胆的惊慌中而找不到原路。当他们一走近,所有的门便关上,几双眼睛从半遮掩的护窗板后窥视他们。虽然天气炎热,朵兰特却继续用披肩遮着脸。 一个瘦小有着一张禽兽脸的男人挡住他们的路,他那深绿色的眼珠闪着不安的神情。 “你们迷路了吗?" “没有,”沙力回答,“请让开。” “我不是你们的敌人,我可以帮助你们。” “我们可以自行应付。” “在这个地区,有时候会碰上一些意外。” “我们知道怎么防备。” “要是碰上一群带了傢伙的暴徒,你们将毫无逃命的机会。在这里,一位身上带着一些奇珍异石的人可是个诱人的猎物。”“我们没有那些东西。” “你们不是用绿松石付钱给那名黎巴嫩巫师吗?" 朵兰特紧靠着她丈夫。 “无稽之谈,都是无稽之谈。” “你们很不小心,两个都是,你们没忘了… … 这个?" 这个瘦小的男人将那块刻了拉美西斯名字的石灰板拿给他们看。 朵兰特两眼一翻,倒在她丈夫的怀里。 “所有反对法老的巫术行为都将被处以死刑,你们不知道吗?我不想检举你们,请放心。” “你… … 你到底想干什么?" “帮助你们,我已经告诉过你们了。进里屋去,左边那间,你 妻子需要喝点水。” 那栋房子地面坚硬,摆饰普通但很于净。一位圆圆胖胖的金髮女子帮沙力让朵兰特平躺在一张铺着草蓆的木头长椅上,然后拿水给她喝。 “我叫欧费尔,”瘦小的男人说,“这是丽姐,埃赫那顿的后裔兼埃及王位的正统继承人。” 沙力目瞪口呆。朵兰特回復意识。 “你… … 你在开玩笑?" “这是真的。” 沙力转身面向那名金髮女子:“这个男人在说谎吧?" 丽姐摇摇头后走开,然后坐在屋内的一个角落,好像对所发生的一切无动于衷。 “别吓坏了,”欧费尔安慰,“她吃了很多苦,重新学习生活很困难。” “但是… … 她怎么了?" “有人威胁要杀她,毒打她,将她监禁起来,要她放弃对惟一真神阿吞的信仰,还命令她忘了自己和父母亲的名字,试着摧毁她的灵魂。假如我没有及时解救她,她将变成一位可怜的疯婆子。” “为什么你要帮助她?" “因为我的家人曾经遭受迫害,和她的家人一样。我们只有一个生存的理由:报復。报復将赋予丽姐权力,驱逐埃及地上的那些假神明。” “你们的不幸不应该由拉美西斯来负责。” “当然应该,他属于一个欺瞒和虐待百姓的可恶朝代。”“你们如何死里逃生?" “阿吞的拥护者掩护我们,餵养我们,希望他实现我们的祈祷。” 青斯五部曲之二 百万年神殿 “他们依然人数众多吗?" “比你们想像中的还多,但都被迫销声匿迹。即使只剩下丽姐和我,我们也将继续奋战下去。” “那个时代已经结束了,”拉美西斯的姐姐抗议,“这些痛苦辛酸与我们无关。” “错了,”欧费尔反驳,“现在,你们是我的盟友。” “我们快离开这个房子吧,沙力!这里都是些魔鬼。”“我知道你们是谁。”欧费尔透露。 “不可能!" “你是朵兰特,拉美西斯的姐姐,这个男人是你的丈夫,沙力,法老的前家庭教师。你们两个都是他暴政下的牺牲者,希望报復。” “这是我们的事。” “我手上握有这块你们用过的施了魔法的石灰板,假如我将它交到首相办公室去检举· · ,, ,· ” “你这是勒索!" “让我们联合起来,就没有威胁了。” “对我们有什么好处?”沙力问。 “用巫术对付拉美西斯是个不错的点子,但是你们不是专家。你们所选择使用的魔法只会令一般人生病,但是对付不了法老。法老在接受加冕时,他的四周已经受到一层无形的保护,应该一个个消灭。丽姐和我,我们办得到。” “你们要求用什么交换?" “住处,安身之所和一个联繫的秘密地方。” 朵兰特靠近沙力:“别听他的。这个人很危险,他将毁了我们。” 沙力走向那位巫师:“一言为定,我们缔结为盟。” 29 拉美西斯点燃了几盏油灯以便照亮卡纳克神庙的内中堂,那是神庙最神秘的一部分,惟有他和大祭司,他缺席时的代理人有权利进人。黑暗消失,出现了众神之神,一间粉红花岗石小神庙供奉着阿蒙在人间的形象― 第143页 “蒙面人”,没有人看过他的真面目。一些香环慢慢地燃烧着,使这个神力转世在有形与无形身上的神圣地方香气四溢。 法老弄断那个内中堂的泥印,拉出门栓,然后打开圣骨箱的大门。 “平静地醒过来,原始的万物创造力量。承认我,我是你的儿子,我前来接纳你的建议以便成就你的功德。平静地醒过来,照亮这片以你的爱为生的土地。透过你的精力,使万物死而復生。”法老点亮这尊神像,脱掉围在他身上的彩色布条,以圣湖之水为他浴身,涂上香脂油膏,重新缠上纯洁的新布条。之后,为了以他的声音唤醒众神,拉美西斯向他献上祭品,在同一时间里,其他的祭司也将供品放在神庙的各神坛上。每天早上,在埃及的所有庙宇里,都举行着同样的宗教仪式。 终于轮到最神圣的祭奠了,那不朽的生命戒律,玛亚特的祭奠。 “你以神明为生,”法老对神明说,“他以他的芬芳使你復活,以他的露水滋养你。你双眼所见就是法律,你就是法律。”法老关上内中堂的大门,拉出门栓,放上一块泥印。明天,馁饰大祭司将以他之名重复所有的仪式。 当拉美西斯走出内中堂时,整个神庙都甦醒了。祭司们拿走人们供奉在神坛上的净物:那些来自卡纳克面包店铺的面包和糕 百万年神蔽 点。屠宰师傅准备午餐所需的肉类,工艺家们则重新投人工作,园丁们以鲜花装饰神庙。日子平静而快乐。 拉美西斯的马车走在赛哈马纳的马车前,朝国王谷的方向前进。虽然是清晨时分,但已是酷暑难耐。尽管妮菲塔莉畏惧那个山谷大火炉,她依然保持平静。颈子上一条湿毛巾和一把阳伞让她还受得了这样的考验。 在出发前往北方之前,拉美西斯想再看一眼他父亲的墓穴,想在那口写上了职权、埃及名称为“生命之主”的棺枢前凝思。在这个神秘的黄金房间里,塞提的灵魂不断地转世。 两匹马车在国王谷的狭窄人口小道前停了下来。拉美西斯帮妮菲塔莉步下马车时,尽管有瞥卫在场,赛哈马纳仍然小心察看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即使在这里,他还是不放心。赛哈马纳望着那些守在人口的警卫,在他们身上并没有看出任何不妥之处。出乎妮菲塔莉的意料,拉美西斯并没有走上那条通往塞提和他们祖先的永久安息地的小路,那些拉美西斯的始祖,一个个靠着躺着。他向右转,朝一个工地走去。几名工人正在岩石上挖掘,岩石则一小块一小块掉下来,掉到一个篮子里。 在几块被磨光和整齐的石块上,一位城里隐修院工会的工艺大师将一份纸莎草纸摊开。他向皇家夫妇鞠躬行礼。 “这里就是我墓穴的所在地。”拉美西斯向妮菲塔莉透露。“你已经想到那个时候了?" “在执政的第一年,法老便必须设计他永久住所的蓝图,并且开工。” 蒙在妮菲塔莉眼前的那层悲伤消失了。 “死亡随时窥视着我们,你说得对,假如我们知道如何准备,日子便会过得轻松愉快。” “你对这个地方满意吗?" 皇后慢慢地环顾她四周,仿佛她驾驭了整个空间,探测了所 有的岩石和那片土地的最深处。然后她静止不动,合上双眼。“你的躯体将在此安息。”她预言。 拉美西斯抱紧她:“即使法律要求你留在皇后谷,我们也将永不分开。我将请人在这片神爱的土地上为你建造一座从未有过的最美的永久居所。后世将永远纪念它,世世代代歌咏它的美丽。” 法老谷的神力和这个严肃的时刻让皇家夫妇重新结合为一体,凿石工人、採石匠和工头都清楚地感受到这种神圣的气氛。他们除了是彼此相爱的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之外,还是一位法老和一位皇室皇后,他们的生死有永生印玺的戳记。 工作暂停。每个工匠都懂得分享这两位负责统治的人物的神秘,以便上天能安稳地坐落在支柱上,大地能沐浴在欢乐里。缺少他们,尼罗河不再流动,鱼群不再跳跃河面,鸟类不再翱翔空中,人类也将无法生存。 拉美西斯和妮菲塔莉分道而行,但是他们的眼光并没有分开,他们刚刚才跨越婚姻的真正大门。 工匠重新挖凿岩石,法老走向工头:“把你的设计蓝图给我看。” 法老看着那张摊在他面前的设计图。 “加长第一道走廊,建造第一个四角圆柱厅,再挖深点岩面,然后尽量扩大玛亚特大厅。” 拿着工头交给他的毛笔,法老用红墨水更改了原来的线条,然后确定他所要求的空间大小。 “从玛亚特大厅出来,直接向右转,由一条窄小的走道通到黄金住所,有八根圆柱,中央将停放石棺。几间小神庙,用来摆放死者的家具,与它相连互通,你觉得如何?" “技术上毫无问题,陛下。” “假如工程上碰到问题,立刻通知我。” 钧斯五部曲 百万年神蔽 “我会负责解决。” 皇家夫妇和他们的随从走出法老谷后,再度朝尼罗河的方向前进。因为法老没有向赛哈马纳指明目的地,赛哈马纳只好不停地侦察所有的山顶。确保拉美西斯的安全需要全天候战备,然而年轻的君主根本完全无视危险的存在。但夜路走多了,终会碰到鬼。 第144页 在耕地的远处,皇家马车向右转,经过高官的大公墓和图特摩斯三世的纪念神庙,他是那位平定亚洲将埃及文明推广到整个近东和更远地区的威名显赫的法老。 拉美西斯停在沙漠和耕地的尽头,离建筑工人的村落不远,一个无人居住的地区。赛哈马纳立刻调动人马,担心有任何攻击者躲在稻田里。 “你觉得这个地方怎么样,妮菲塔莉?" 皇后高雅、轻盈地脱掉凉鞋以便好好感受大地的力量。她的双脚轻触热烫的沙子,左右来回走动,然后回到原处,在棕搁树阴下的一块平坦石头上坐了下来。 “全能的力量就在这里,一种与驻在你心中一样的全能力量。” 拉美西斯双膝着地,轻轻地按摩皇后美丽的双脚。“昨天,”她说,“我有一股奇怪的感觉,几乎是可怕的感觉。”“你可以描述一下吗?" “我感觉你在一块长形的石块里,由它保护着。有人试着敲碎它,以便拿掉这层保护,将你摧毁。” “那人成功了吗?" “我的心灵与这股邪恶的势力奋战,打倒了它。那个石块完好无缺。” “一场噩梦?" “不,我当时醒着,一个影像穿过我的思想,是个模煳的事实 室 但是存在,真的存在… … ” “你的烦恼消失了吗?" “没有,还没完全消失。我还是担心,好似有位敌人躲藏在暗处,超出视野,执意要将你消灭。” “我有很多的敌人,妮菲塔莉,但是应该感到惊讶吗?为了打击我,他们不惜使用最卑鄙的手段。我要不因害怕他们的打击而麻木瘫痪,或者不顾一切往前沖。我决定往前沖。” “因此我必须保护你。” “赛哈马纳将负责此事。” “他负责看得见的攻击,但是你要如何防备那些看不见的打击呢?那就是我的责任,拉美西斯。用我的爱,我将在你身边筑上一道连魔鬼都无法跨越的墙。但是还需要… … ” “你在想什么?" “一个尚未存在的人,他将延续你的名字和生命。”“他将在此出生,在这片你以赤裸的双脚寻找过的土地上。我也是,我也考虑过这个体积庞大的盟友,这个石头世界,这个以不朽材质建造的灵魂。这里将建造一所我的百万年神殿,拉美西斯神庙。我希望我们能够一起想像,像想像我们的孩子一样。” 西斯五部曲之二浮、!- - . - . - 30 赛哈马纳摸摸他的小鬍子,穿上一件领口宽大的紫色紧身衣,喷上香水,然后从镜子里整理整理他的髮型。因为很在意他将对拉美西斯说的那番话,所以他应该表现得像个意见受人重视的可尊敬和理智的人。赛哈马纳在做这个决定前十分犹豫,但他的推论并没有错,况且他无法将任何不悦藏在心中。 他完成清晨梳洗后走上前同法老交谈。精神饱满,君主可能 百万年神放 比较容易接纳他。 “你今天真是明艷耀人!”拉美西斯说,“你决定放弃指挥我的私人侍卫队,而去关心孟斐斯最新的服饰潮流?" “我想… … ” “你以为好好打扮一番比较方便说出些棘手的事?" “谁告诉您的… … ” “没有人,请放心,你的秘密没人知道。” “陛下,我是对的!" “很好的开场白!但是关于什么事情呢?" “那只本可以咬伤您和破坏您旅行的毒蝎… … 是由某个人放进您的卧室的。” “理所当然,赛哈马纳。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 “因不满意我的粗心大意,我展开了一项调查。” “结果吓坏你了?" “事实上,陛下,事实上… … ” “你害怕了,赛哈马纳?" 这样的侮辱让赛哈马纳脸色发白。假如拉美西斯不是埃及的法老,赛哈马纳的拳头会让他闭上嘴。 “我应该保证您的安全,陛下,但并不是那么容易。”“你抱怨我令人无法预侧?" “假如您不那么… … ” “你有烦恼?" “我怀疑您的一位亲信想放进那只毒蝎,所以必须知道您船舱的位置所在。” “许多人都知道l " “可能,而我的直觉向我保证有办法找出元兇。” “用什么办法?" “我自己的办法。” “公正是埃及社会的建国基础,赛哈马纳,法老是法律的第一位公僕,他的地位不超过法律。” “换句话说,我可以不需要正式命令。” “不会阻碍你工作的进行吗?" “我懂了,陛下!" “我不确定你听懂了我的话,赛哈马纳。按照你的意思办事,但是要尊重别人,我不允许任何敲诈勒索的行为。正式命令与否,我都将为你的行为负责。” “我不会干扰任何人。” 第145页 “你保证?" “海盗的话算数吗?" “一个勇敢的人不会背叛自己。” “当我说‘干扰’,我… … ” “你保证,赛哈马纳。” “好,我保证,陛下。” 皇宫的整洁是罗枚日夜关心的项目之一,晋升为拉美西斯的家庭总管,他负责法老的生活无事不留意。在一位吹毛求疵以讨好罗枚换取职务上方便的书记员的命令下,那些打扫的、洗地板的和其他擦擦抹抹的工人也不敢怠惰。书记员检查工作小组的作业情形,毫不犹豫提醒那些工作不佳的人,威胁他们若再重施故技的话,将减少他们的薪水。 夜晚来临时,这名书记员走出明亮如镜的皇宫。身心疲惫,口干舌燥,他快步走向一间卖一种可口啤酒的小酒馆。当他穿过一条挤满运送小麦的驴子的小街道时,一只强有力的手臂抓住他上衣的领口,强迫他倒退地走进一间大门嘎嘎作响的黑暗店铺里。这个公务员害怕死了,甚至不敢叫一声。 两只大手掐着他的脖子:“给我说实话,恶棍!" “放手… … 放手让我唿吸… … ” 心释健 百万年神殿 赛哈马纳稍微放开他一点。 “你和你老闆是同一伙的?" “老闆… … 哪个老闆?" “罗枚,那个总管家。” “但是… … 我的工作无懈可击!" “罗枚讨厌拉美西斯,是不是?" “我不知道… … 没有,没有,我不认为!而我,我是法老的忠实僕人!" “我确定罗枚是个业余的毒蝎专家。” “毒蝎,他?他怕死它们了!" “你说谎。” “没有,我向你保证没有!" “你看见他玩过。” “你搞错了… … ” 赛哈马纳开始怀疑,通常像这一类的逼问都可以得出很好的结果,看来这名书记员似乎说了真话。 “你在寻找· · · · · 一位业余毒蝎专家?" “你认识?" “法老的一位朋友,叫赛大武,· 一他以养毒蛇和毒蝎过日子。听说他会说它们的语言,而它们也听他的话。” “他人在哪里?" “去孟斐斯了,他在那儿有间实验室。他娶了一位努比亚女巫师,名叫莲花,那女人和他一样可怕。” 赛哈马纳放开这名书记员,对方摸摸脖子,很高兴能够唿吸了。 “我可以· ,一我可以走了吗?" 赛哈马纳挥挥手要这名公务员走开:“等一下· · 一我没把你弄痛吧?" “没有,没有!" “走吧,别告诉任何人有关这次的谈话内容。否则,我的双臂将变成毒蛇,让你窒息。” 就在书记员拔腿逃开时,赛哈马纳平静地走出那家店铺,他沉思着朝相反的方向走。 他的直觉向他保证,总管家罗枚晋升得太快,最有可能伤害法老。赛哈马纳怀疑这样的人,擅长在恭谨的外表下掩藏一份野心。但是他或许得承认自己的错误,因为这名书记员提供给他一条有利的线索:有关法老的一个朋友赛大武的情况。 赛哈马纳扮了个鬼脸。 拉美西斯很注重友谊。对他而言,那是份神圣的价值。攻击赛大武将引起危险,比那些拥有可怕武器的人更危险。然而,知道这个消息后,赛哈马纳无法坐视不管。回到孟斐斯后,他将特别留心这对异于常人的夫妻,他们和蛇类的相处太容易了。“我没有听到任何人抱怨。”拉美西斯指出。 “我遵守诺言,陛下。”赛哈马纳肯定地说。 “你那么确定?" “完全确定。” “你的调查结果如何?" “目前还没有。” 。完全失败?" “是一条错误的线索。” “你还是不放弃?" “我的职责是保护您… … 同时尊重法律。” “你对我隐瞒了一条重要的细节,赛哈马纳。” “您认为我会吗,陛下?" “一位海盗不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吗?" “我以前是名海盗,但是我太喜欢现在的生活了,所以我不会 落渺; 百万年神服 做出那些无用的冒险。” 拉美西斯的眼光变得犀利无比:“你喜欢质疑并非好事,但是你仍坚持。” 赛哈马纳随便点了一下头。 “对不起,打扰了你的调查。” 赛哈马纳难掩失望:“我很谨慎小心,我向您保证… … ”“你没有错。明天,我们到孟斐斯去。” 31 罗枚简直毫无头绪,皇家预定从底比斯到孟斐斯的旅行筹划工作让他烦恼不已。每位女士都该有个胭脂盒子,每个高官的椅子都应舒适无比,船上的餐饮应和陆地上的一样,拉美西斯的狗和狮子也应该享用一份美味和不同的饮食。但窘况百出,一个厨师刚刚生病,洗衣工人迟到,连纺织厂女工也送错毛巾!拉美西斯下了一些指示,而这些指示都应照办。罗枚,他原打算以研究精緻食谱过平静的日子,却受到这位严峻和急躁的年轻法老的赏识。当然,他震撼了他四周的人,让人觉得不通人情,他点燃一把可能伤及所有接近他的人的火,但是他也和一只在空中狂乱飞翔负责保护他安全的单一样令人着迷。罗枚极欲表现他的才能,即使必须牺牲他平静的生活。 第146页 这位总管家,亲自提着一篮新鲜的无花果,出现在皇家之船的舷梯上。赛哈马纳挡住他的去路。 “强制搜查。” “我是陛下的总管家。” “强制搜查。”赛哈马纳重复一遍。 “你在找碴儿?" “你神情不安?" 罗枚颤抖不已:“什么意思?" “或者你不知情,那你就没有问题;或者你知道,那你可是躲不过我的。” “你疯了,你这个撒丁人!既然你那么多疑,那你自己把这个篮子送去给国王,我还有千千万万件事情要办。” 赛哈马纳掀开那块盖在篮子上的白布。那些无花果实十分漂亮,但是难道没有暗藏玄机吗?他一个个拿起,用一只不安的手,将它们放在甲板上。在每个动作里,他都等着看到一只毒蝎露出它那兇狠的尾巴。 当篮内空无一物之后,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只有将篮子重新填满,却得小心不能压烂了那些熟透了的果实。 伊瑟非常高兴。 她向拉美西斯弯腰行礼,仿佛一位宫中的年轻官员初次见到国王般,差点儿就昏厥过去。 他将她扶起,既严肃又温柔:“你变瘦了?" “可能吧,陛下。”她的脸色阴郁,似乎带着不安,但是眼神明亮。 “你有烦恼吗?" “我可以对你诉说吗?" 他们坐在低矮的椅子上,彼此依偎着。 “我有一点私下会客的时间。” “国王的职业那么迷人吗?" “我身不由己,伊瑟,要办的事情比可用的时间还多,但的确是这样。” “你将返回孟斐斯?" “正是。” ,浅巍臀攫 百万年神殿 “你什么都没有告诉我… … 我应该跟你走或留在底比斯?" “你猜猜我保持缄默的原因。” “真让我受不了,我向你承认。” “我让你自己作决定,伊瑟。” “为什么?" “我爱妮菲塔莉。” “你也爱我,不是吗?" “你应该恨我。” “你统治一个国家,但是你是否真的了解一个女人的心?妮菲塔莉是个非凡的人物,而我不是。但不管是她,是你或神明都无法阻挡我爱你,无论你留给我什么样的地位。为什么一位妃子没有拥有幸福的权利,假如她知道如何掌握你留给她的每一秒钟呢?看见你、和你交谈、分享你生活中的片段时光是一种我绝不和任何事情交换的珍贵欢乐。” “那你决定怎么做?" “我要回孟斐斯去,和你一起。” 约有四十艘船在欢送拉美西斯和妮菲塔莉的众人的欢唿声中驶离了底比斯。阿蒙大祭司的继承过程顺利,南方首都的市长保住了他的席位,首相也是,宫中举办了豪华的欢送会,人民庆幸河水泛滥、土地丰沛,保证国家的繁荣发展。 罗枚同意放松一下。在这艘皇家船上,没有任何错误发生,除了赛哈马纳不停地监视之外。罗枚严格要求搜查所有的船舱和每一位工作人员。终有一天,这个外来客会挨揍而且没有人会同情他。罗枚对专业人士的蔑视已经让他树立了不少的敌人,只有国王的支持尚能保留他的地位,但是能持久吗? 这位总管家心中一惊,再度检查了国王轿子的安全性:扶椅是否坚固,确定一天五餐的菜餚精緻美味,然后跑向甲板,带着一 袋新鲜的水给在遮篷下纳凉的那头狮子和那条狗喝。从妮菲塔莉宽阔船舱的一扇窗中,拉美西斯兴味十足地看着他做着这些事。 “终有一天,有位总管家比关心他的工作更关心自己的特权!你不觉得吗?" 一抹疲倦的阴影蒙上妮菲塔莉明艷的脸庞。拉美西斯在床边坐下,将她楼在怀里。 “赛哈马纳似乎不同意你的看法。他和罗枚之间产生了某种敌意… … ,, 国王很惊讶:“什么原因?" “赛哈马纳疑神疑鬼的,随时保持警戒。” “怀疑罗枚没有道理!" “我希望。” “你也怀疑他的忠诚度?" “我们对他了解得还很少。” “我给了他一直梦想的职务!" “他会忘记的。” “你今天很悲观。” “我希望我错看了罗枚。” “你观察到某件具体事实?" “除了赛哈马纳的敌意外,什么也没有。” “你的观察很珍贵… … ” 她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面对你,没有一个人的态度是中立的,拉美西斯。或者他们将帮助你,或者他们将讨厌你。你的权力就是他们责备的对象。” 国王躺了下来,妮菲塔莉蜷缩在他身边。 “我父亲不具有比我更强的权力吗?" “你们既相似又相异。塞提的统治不需要任何语言,他的力 百万年神股 量是神秘的。而你,你是火和激流,你开创一条路却不关心该使用多少力气。” 第147页 “我有个计划,妮菲塔莉,一个很大的计划。” “一个而已?" “这个计划真的很大。从加冕典礼开始我就一直想着它,它对我来说像件无法逃避的事情。假如我达到了目的,埃及将会耳目一新。” 妮菲塔莉抚摸着国王的前额。 “这个计划已具体化了,或仍只是个梦想?" “我有办法将梦想转成事实,但是我在等待指示。”“为什么要犹豫?" “因为需要上天的同意,没有人能够撕毁与神明的协商。”“你希望保持神秘吗?" “将它转成文字,就可以体现它,而你是皇后,你不应该不知晓我的心灵。” 拉美西斯吐露,妮菲塔莉聆听。 很大… … 拉美西斯的计划很大。 “你等待上天的指示是有道理的,”她下定论,“我将每分每秒地在你身边期待。” “假如它不来… … ” “它会来的。只有我们知道如何辨认。” 拉美西斯坐了起来,凝视着被每个人暱称为“美人中的美人”的妮菲塔莉。她看起来难道不像情诗中的完美女人,与陶釉和绿松石器皿上那些胭体轻盈光滑,有着深邃蓝色眼睛的人像吗?国王轻轻地将耳朵附在他妻子的腹部。 “你感受到我们的孩子长大了吗?" “他会被平安生下来,我向你保证。” 妮菲塔莉长袍上的一条肩带滑落了下来,露出一只乳房。拉 美西斯咬下那块细腻的布条,他妻子完美的胸部袒露无遗。她的眼中流动着湛蓝的尼罗河、饱含深情的欲望和充满结合在无限爱情里的桐体的神奇魅力。 32 袭麟鹦厦· 加冕典礼之后,拉美西斯首次进入他父亲位于孟斐斯的办公室。室内没有任何装饰,四壁洁白,三扇方格式的大窗,一张大桌子,一把靠背直挺的国王坐椅,几把草蓆客椅和一个纸莎草的柜子。 他喉头一阵酸楚。 塞提的灵魂依然统治着这个庄严的地方,为了治理埃及和使它幸福,他在此工作了无数个日夜。这里没有任何死亡的痕迹,却留有一股永不变迁的意念。 传统要求子孙必须建立家园和开创自己的生命之路。拉美西斯本应该下命令叫人拆毁这间办公室,重新建造一间符合他形象的,这本是年轻的法老来窥探这间宽敞的办公室的理由。从一扇窗里,拉美西斯凝视着那个皇家马车休憩的中庭,然后他触摸那张办公桌,打开那个装着新的纸莎草纸的柜子,最后在那把靠背直挺的扶椅上坐了下来。 塞提的灵魂没有拒绝他。 子承父业,父亲接纳儿子成为埃及两地的主人。拉美西斯将原封不动地保留这间办公室,当他在孟斐斯时,他将在此工作,保存它的简朴,这是一个可以协助他做出正确判断的珍贵之地。在这张大桌子上,有两根极柔软的洋槐树枝,两端以一条麻绳繫着。那是一根塞提曾在沙漠里用来寻找水源且终于找到的小棍子。那一刻是对拉美西斯王子的教育之一,虽然他尚不知晓 百万年神殿 自己的命运!他了解法老与自然力和创造的神秘战斗,他走进资源的世界里,让神秘的生命发光。 统治埃及,不只是领导一个国家,而是与那个未知者对话沟通。 荷马用他那因为年迈而麻木的手指头搅拌着鼠尾草,将它装进菸斗的烟锅里,一个令人满意的塞满烟垢的大蜗牛壳。在抽两口烟之间,他喝下一口加了八角和芫萎的烈酒。当他的女僕告诉他国王来访时,这位希腊诗人正坐在一张有着柔软靠垫的扶椅上,在柠檬树下咀嚼着傍晚的温存。 等到近一点瞧见拉美西斯时,荷马被他的外表吓了一跳。这位诗人困难地站了起来。 “坐下来,拜託您。” “陛下,您变了很多!" “· · 一您变得谦恭有礼啦,亲爱的荷马?" “您被加冕为王。而当一位君主拥有您的神采时,我们就应该尊敬他。看见您,就很清楚地知道您不再是那位我可以教训的冲动少年了… … 我的话,法老还听得进去吗?" “我很高兴看见您身体健康。您对这儿的生活条件还满意吗?" “我可以支使一位女佣,我的园丁很听话,厨师手艺一流,还有那位帮我誊写诗词的书记员也都值得嘉许。我还有什么好要求的?" 一只黑白相间的猫,嗜地一声跳上诗人的膝盖。 和往常一样,荷马在身上涂了橄榄油。对他而言,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卫生和更芬芳的香精了。 “有进步吗?" “我对宙斯向上帝说的话不无满意:在天上挂上一条金绳索。 一旦我用力一拉,我便能捲走大地和海洋,我将把它悬在奥林匹斯山上,那么这个世界便会倒转在空中。” “换句话说,我的统治尚未稳定,而我的王国仍随风摆盪。”“在这种退隐的生活里,我怎么会知道呢?" “诗人的灵感和从僕人们的嚼舌根儿中,不会让您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吗?" 荷马搔着他的白鬍子:“很有可能… … 不能走动只意味着一些不方便。人民很期许您返回孟斐斯。” 第148页 “我必须解决一个棘手的问题。” “提名一位新的阿蒙大祭司,在您开始执政后不会背叛您的,我知道… … 过程进行得迅速而且合法。选择一位没有野心的长者证明了一位年轻君主稀有的政治才能。” “我很欣赏这个人。” “为什么不?重要的是他必须服从您。” “假如北部和南部分裂的话,埃及便毁了。” “这是个奇怪的国家,但是很迷人。我真不该习惯你们的风俗,甚至背叛那种我最爱喝的酒。” “您好好照顾您的身体了吗?" “埃及这个国家到处都是医生!我的枕边轮流站着牙医、眼科医师和普通科医师!他们开了许多我拒绝服用的药水。还有那些多少可以改善我视力的眼药水… … 假如我以前就有的话,在希腊,我的眼睛可能还能用。我再也不回那里去… … 太多的乱党、太多的冲突、太多自陷于仇恨里的酋长和小国王储。为了写作,我需要宁静和舒适。请努力建造一个伟大的国家,陛下。”“我父亲已经开始了这项工作。” “我写了这些句子:‘哭泣有什么用呢,它只会使心灵战慄,既然这是上帝加诸于人的命运,处罚他们,自己就不会活在痛苦里?’您也逃不过共同的命运,然而,您的职权让您处在一个高于 犷斯五部曲之二 百万年神胜 受苦人类的地位。这一切不都是因为法老和那个几世纪以来持久存在的国家,您的子民才会相信幸福,贪婪地品尝着它,甚至可以建设它呢?" 拉美西斯笑一笑:“您开始看出埃及的秘密了。” “别再悼念您的父亲,也别试着去模仿他,成为一位无可取代的国王。” 拉美西斯和妮菲塔莉在孟斐斯所有的神庙里举行祭奠,向全城的大祭司致敬,他负责协调所有工匠的工作,他们其中不乏天才雕刻师。 国王和皇后坐在王位上,头戴王冠,手持权杖,在那无止境的时间里保持不动,以便让那些雕刻家,在石块上刻下皇家夫妇永恆的年轻面貌。妮菲塔莉尊贵地忍受着这种考验,拉美西斯却显得很不耐烦。从第二天起,他把亚眉尼叫来,因为他再也无法忍受保持持久不动。 “河水的泛滥情形如何?" “恰到好处,”国王的机要秘书回答,“农人希望能再好一点儿,但是蓄水池的情形很乐观,我们不缺水。” “我的农业部长做得如何?" “他向我报告行政工作情形,不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他从一个田庄跑到一个田庄,开垦又开垦,每天都解决一千零一个难题。这不是一位部长平常该有的行为,但是… … ” “农民过得如何?" “收成很好,谷仓装得满满的。” “牛羊呢?" “按照最近的清查,生产增加,死亡减少。兽医单位并没有向我呈交任何令人不安的报告。” “我亲爱的哥哥谢纳呢?" “模范长官。他联合了外交部所有的合作单位,颂扬你,并且要求每个公务员必须认真有效率。他很积极地从事他的工作,每天清晨很早便开始工作,向顾问们谘询,对我们的朋友亚侠很尊敬。谢纳变成了一名卷宗专家和负责的部长。”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亚眉尼?" “我不拿行政工作开玩笑。” “你和他谈过了吗?" “当然。” “他对你的态度如何?" “谦卑有礼。当我要求他每十天得向我呈报一份他的活动情形时,他一点也没反对。” “很奇怪… … 他应该会将你扫地出门才对。” “依我所见,他自得其乐。他在你的控制范围内,你还担心什么?" “别纵容他的任何不轨行为。” “我知道,陛下。” 拉美西斯站了起来,把王冠和权杖放在王位上,打发那位已画好草图的雕刻家。妮菲塔莉也跟着国王放轻松。 “摆姿势真是个酷刑,”法老承认,“假如有人事先向我说明这个圈套,我会拒绝的!还好,我们的人像只做一次就可以一劳永逸了。” “每个职务都有它的严格之处,连陛下也无法倖免。”“你小心点,亚眉尼,假如你变成了智者,你也可能被雕成塑像。” “依照陛下让我过的生活,我毫无希望!" 拉美西斯走向他的朋友:“你对我的总管罗枚有何看法?" “一个效率高但焦虑不安的人。” “焦虑不安?" 犷斯五部曲之二 “任何小细节都可能纠缠他,而且他不停地追求完美。”“那么,他很像你。” 亚眉尼恼怒不已,双手交叉:“这是责备吗?" “我想知道罗枚的行为举止是否令你不安。” “正好相反,他令我安心!假如所有的行政官员都和他一样,我就没有烦恼了。你在抱怨谁?" 第149页 “目前,什么也没有。” “你不必担心罗枚。假如陛下没事的话,我想回办公室去了。” 妮菲塔莉温柔地举起拉美西斯的手臂。 “亚眉尼忠心耿耿。” “他本身就是个政府。” “那个指示,你感受到了吗?" “没有,妮菲塔莉。” “我感觉到了。” “什么样子?" “我不知道,但是它走向我们,像匹蹦蹦跳跳的马。” 百万年神殿 33 在九月的前几天,河水泛滥遍及全国。埃及好似一座大湖,到处都看得见村镇环绕的小山丘。对那些不在法老工地上工作的人而言,是度假和到码头边散步的日子。安居在小山岗顶,牛羊们终日饱食农人带来的饲料。在那些河水泛滥前原为耕作的地区,人们则来此垂钓。 在三角洲的最南端,靠近孟斐斯的北边一点儿,尼罗河泛滥达二十公里宽。北边的支流,水涨宽幅超过两百公里,整条河在 海口汇聚后再将涨水推向海洋。 纸莎草和莲花绵延滋生,仿佛整个国家回到了人类出生前的原始时代。欢乐的水清洁了大地,淹死了那些害虫,留下带来繁殖和生长的肥沃松软的湿泥。 和从5 月中旬的每个早晨一样,由一位专家从孟斐斯城测水阁的阶梯下去,它的四壁刻有探测水涨高度和计算水涨速度的古得单位(一古得等于零点五二米)。在每年的这段时间里,在河水泛滥于9 月底完全退去之前,井中的水位则以几乎看不出的速度开始下降。 这口测水阁像个以大石块建造的古井。这位专家因害怕滑倒,小心翼翼地走下去。他的左手握着一块小木板和一根用来书写的鱼骨,他利用右手,倚墙而下。 他的脚触及水面时吓了一跳,他伫立不动,勘察墙上的记号。他的眼睛可能看错了,他确定,再确定,然后跑着上楼梯。那位孟斐斯地区的运河主管瞪大眼睛瞧着这位被派到测水阁工作的技师。 “你的报告异于常态。” “昨天,我也这样想,今天我再次确定过,毫无疑问!" “你清楚日期吗?" “现在是9 月初,我知道。” “你是位有见识的公务员,排在晋升名单的前头。我同意忘了这件差错,但是别再重犯,并且修正你的错误。” “这不是个错误。” “你逼我採取纪律处分吗?" “您亲自去看看,我求您。” 这名测水阁职员的保证惹恼了那位运河主管。 “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也不明白,但这是事实… … 我在板子上记下的事实,连续 西斯五部曲之二 百万年神股 两天都是如此。” 两个男人走向测水阁。那位主管亲自察看了这个不寻常的现象:河水不仅不退反而上涨! 十六古得,是理想的水涨高度;十六古得,称为“完美的欢乐”。 消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传遍全国,喧譁声四起。拉美西斯,在他执政的第一年,成就了一项奇蹟!水库储满了水,保证田地的灌溉直到干季末期,多亏国王的神力,埃及两地享有一段欢乐的时光。 拉美西斯继承了塞提。埃及由一位仁慈的法老统治,他拥有超自然的力量,能够控制涨水,消灭饥荒的幽灵,餵饱人类的肚皮。 谢纳火冒三丈。要如何控制这一群俗人将一种自然现象看成神迹显现呢?这个该死的水涨回流,从没有任何一位测水阁的控制员遇见过,但的确是真的,且非比寻常的,甚至可以被称为奇观,但是应该和拉美西斯无关!然而,在城市和乡村里,人们举行庆典歌颂法老,热烈地推崇他的名字,说不定哪一天他就可能同神媲美了! 谢纳取消所有的约会,和其他政府官员一样,他让部里的属下享有一天的休假。特立独行将是个大错误。 为什么拉美西斯享有如此多的好运呢?在短短的时间之内,他的声望即凌驾塞提之上。他的许多对手都颤抖不已,自问他是否会被打败?如果往前沖,他更应该加倍小心,慢慢地编织他的网。 他的坚持将战胜拉美西斯的运气。天性不忠实,总会放弃它该保护的人。当运气远离拉美西斯时,他就採取行动。还得准备一些有效的武器,才能强烈准确地出击。 马路上叫喊声高扬。谢纳以为是口角争吵,但是这种喧譁却 扩大成一场庆典:是整个孟斐斯在欢唱!这位外交部长只须爬上几级阶梯即可抵达阳台。 他所看见的场面,和几千名埃及人一样,让他目瞪口呆。一只巨大的蓝色的鸟,像只苍鹭,在城市上空转着圈子。“凤凰,”谢纳心想,“不可能,凤凰回来了… … ”谢纳无法除去这个可笑的想法,定眼望着那只蓝色的鸟。传说它来自天庭,为了昭告世人一个光明灿烂统治的开始,并且开创一个新纪元。一篇童话故事、一些祭司们所捏造出来的蠢话和一堆愚弄老百姓的无聊言论!但是那只凤凰飞来飞去,展翅翱翔,仿佛在选择方向前先探寻孟斐斯一番。 第150页 假如谢纳曾是位弓箭手,他会射下这只飞禽,证明那只不过是只发疯和迷失方向的候鸟。若是命令一名士兵去做?恐怕没有人会服从,而且人们会怪罪部长发疯了!所有的人都把眼光聚集在这只凤凰上。突然,欢腾声静止了。 谢纳重燃希望。当然,每个人都知道,假如这只蓝色的鸟真是只凤凰的话,它不会心满意足于飞翔在孟斐斯上空,因为根据传说,它有一个明确的方向。由于这只苍鹭的犹豫,人群的幻觉将很快地便会消失,他们再也不会相信拉美西斯的第二个奇蹟,甚至可能推翻第一个。 这个明显的好运正在转变l 接着是几声孩童的惊叫声,然后一片沉寂。 这只蓝色的巨鸟继续绕着大圈子。由于空气澄静,人们听得见它飞翔时的优雅歌唱,它的振翅拍击好似弄皱布匹的沙沙声。欢乐之后紧随着的是痛苦与哭泣,人们根本没有运气看见凤凰,因为它每十五世纪才出现一次,这只不过是只失去伙伴和不知何去何从的可怜苍鹭。 安心之后,谢纳走回办公室。他真有理由不相信那些用来愚乡愚民的老传说!没有一只鸟或一个人可以活到几千年,没有一 西斯五部曲之二 百万年神殿 只凤凰会来通报时间,告知法老的命运。从这个事件当中,却可以得出个教训:掌控群众对一个欲执政的人来说是必要的。给他们梦想与幻觉和给他们食物吃一样重要。假如一位国家元首的声望不是自然生成,那么就必须运用谣言和传闻制造一些。欢腾声再起。 但可能是愤怒群众对他们企盼的奇蹟失望的埋怨,谢纳听见拉美西斯的名字,因而他的沮丧情绪愈加剧烈。 他折回阳台,瞳目结舌,看着欢腾的人群目送那只凤凰飞往那个原始的石块,那根独一无二的方尖碑。 谢纳狂怒至极,了解上天已宣示了一个新世纪的到来― 拉美西斯的世纪。 “两个指示,”妮菲塔莉断言,“意外涨水和凤凰来朝!这是什么样炫人耳目的开始?" 拉美西斯阅读着刚刚送来的报告。水涨已达到理想的高度,这是对埃及的恩宠。至于那只被全孟斐斯人民歌颂的蓝色巨鸟,它栖息在艾利欧大神庙的那根方尖碑的顶端,那道灿烂令人目眩的光线。 来自天庭,这只凤凰不再移动,静静凝视着这个神爱的国家。“你看起来很困惑?”皇后观察着说。 “谁不会对这些指示的力量感到惊讶呢?" “它们让你却步?" “正好相反,妮菲塔莉。它们肯定我应该迈步向前,不必担心批评、阻碍和困难。” “所以,实现你那个大计划的时刻来临了。” 他把她拥在怀里。 “水涨和凤凰都给了答案。” 气喘吁吁的亚眉尼闯进皇家夫妇的会客大厅:“主管… … 生命殿堂的… … 他希望和你谈一谈。” “请他进来。” “赛哈马纳要搜他身… … 这会引起非议!" 拉美西斯快步走向会客室,那位体型高大、六十多岁、头颅光滑、身穿白袍的主管正和那名头戴盔甲、身穿战恺和手持武器的撒丁巨人对峙着。 这名主管向法老弯腰行礼,赛哈马纳看见他脸色不悦。“没有例外,”赛哈马纳喃喃地说,“否则您的安全没有保障。”“您有什么请求?”拉美西斯问那名主管。 “希望您尽快到生命殿堂一趟,陛下。” 五部曲之二 34 当塞提带拉美西斯去艾利欧时,他便决定让拉美西斯接受一场他未来命运所系的考验。今天拉美西斯以法老的身份,跨越与卡纳克阿蒙神庙同样壮观的瑞神庙。 在这个以运河连接的神圣地区,盖有几幢建筑:原石神庙,阿图姆庙堂,创造之神,位于无花果树下的柳树小神庙树干上刻有各朝代的名称,还有在萨卡拉建造金字塔的创建者左塞的纪念堂。 艾利欧的景观很奇妙。几条皆盖有供奉神明的临时石块搭成的祭坛的小路,穿梭在洋槐、柳树和怪柳树林及茂密的果园和橄榄园中。养蜂人家採集大量蜂蜜,牛栏保护乳房充满乳汁的母牛,工厂训练优秀的手工艺家,还有约一百个乡镇为该圣城工作,圣城则保证他们的福扯。 埃及的智慧在此茁壮生长,透过宗教仪式和神话由师徒传授着,大学究的同僚、祭司和巫师在此默默和秘密地学习他们的技艺。 百万年神段 艾利欧生命殿堂的主管,全国最古老和所有大神庙竞相模仿的典范,并不习惯出现在世俗场合。他专心于沉思和阅读,很少离开他的辖区。 “您父亲常住在这里,”他向拉美西斯透露,“他最大的心愿是远离世界,但是他知道这个梦想永无实现的机会。您,陛下,你还年轻,心中和脑海里有无数的计划,但是您配得上您所拥有的名字吗?" 拉美西斯强忍着怒气:“您质疑什么?" “上苍将替我回答,请跟我走。” “这是命令吗?" “您是国家的主人,而我是您的僕人。” 艾利欧生命殿堂的主管并没有垂下眼睑,这个对手比他所有较量过的还可怕。 第151页 “您愿意跟我走吗?" “请带路。” 这位主管步履稳健,朝原石神庙的方向前进,那儿有根刻满象形文字的方尖碑。碑顶上,那只风凰屹立不动。 “陛下,您愿意抬起头,正视那只鸟吗?" 正午的阳光令人眼花缭乱,而那只风凰则完全淹没在刺人的光芒里。 “您想让我失明吗?" “由您自己判断,陛下。” “国王不必接受您的挑战。” “除了他自己谁敢强迫他?" “解释清楚您的态度。” “您享有一个名字,陛下,而这个名字支持您的统治。直到目前为止,都还只是个理想。您的统治将原封不动,或者无论该付出多少代价您都敢完成它?" 拉美西斯正视了太阳。 那个金日轮并没有烧伤他的眼睛,他看见那只凤凰长大,振翅飞向高空去。在一段长时间里,君主的眼神都没有离开那道照亮天际和创造白昼的光芒。 “您真是拉美西斯,光明之子和太阳的后裔。愿您的统治宣告战胜黑暗。” 拉美西斯知道他原来不必惧怕太阳,因为他是它在世间的化身,和它合为一体,它滋补他的精气。 这位主管沉默地走向一幢长形的建筑,四周的围墙又高又厚。拉美西斯跟着他走进艾利欧的生命殿堂。堂内中央,有个小山丘保护着那块覆盖着母羊皮的圣石,那些巫师用它来执行擅变仪式,然后将一些碎石摆在人教人士的石枢上,以便让死者死而復生。 这名主管请国王进入一间收藏了天文、星象、先知预言和皇家大事记的图书馆。 “依据我们的大事记,”这名主管宣称,“凤凰已经有一千四百六十一年没有出现在艾利欧了。它在您统治的第一年归来,确定了天文学家所建立的两份年历的神奇交会时刻:那个固定的年份,每四年少一天,和那个真正的年份,每年少四分之一天。即使在您登基的那一刻,这两个宇宙环也相叠。假如您同意的话,应该竖立石碑昭告这个事件。” “从您的启示中我应该领悟出什么样的教诲?" “无巧不成书,陛下,您的命运与诸神相系。” 奇蹟般的河水泛滥,凤凰来朝,一个新纪元… … 这种好徵兆对谢纳而言太多了。虽然心情沮丧,他却能在为拉美西斯所举办的庆祝仪式上表现得宜。拉美西斯的统治,在这么多的预兆下,显示了神奇卓越。没有人会质疑上帝选择了这位年轻人来统治 螃硅… 百万年神服 埃及上下两地,维持统一会替他增加威望。 只有赛哈马纳闷闷不乐,确保国王的安全需要时时窥探。那些真正想暗杀国王的高官想向法老致意,而他还驾着马车在孟斐斯城的大道上,在人群的欢唿声中东奔西窜。不顾赛哈马纳的叮哼,国王自我陶醉在民心众望里。 不自满于曝光在城市里,国王走向大部分地区被河水泛滥淹没的乡村。农人们忙着修理工具饲养牛羊,强固谷仓,孩童们则利用浮标学游泳。红嘴鹤和黑嘴鹤在上空翱翔,一群群暴躁的河马悠游在河中。夜里只休息三四个时辰,拉美西斯拜访了许多乡镇,他得到各省省长和市长们的效忠承诺,并且赢得老百姓的信任。 当国王回到孟斐斯后,河水开始退潮,农民准备播种。“你看起来一点儿也不累。”妮菲塔莉指出。 “怎么会累呢?倒是你,你似乎累坏了。” “有点不舒服… … ” “医生怎么说?" “我应当卧床休息让分娩顺利。” “那你为什么还起来?" “你不在时,我应该· · ,一” “在你分娩前,我会寸步不离孟斐斯。” “你的那个大计划呢?" 拉美西斯显得不太高兴:“你允许我… … 做一趟短途旅行吗?" 皇后微笑:“我怎么能拒绝法老呢?" “这片土地太美了,妮菲塔莉!巡视它让我觉得它是上天的奇蹟,水与太阳的女儿。它是由何露斯的力量和哈托尔的美丽所完成的。我们生命中的每一秒钟都应该奉献给它,你和我不是为了统治而生,而是为了服务。” “我相信,我也是。” “你的意思是?" “服务是人类所能完成的最高尚的行为。惟有服务,才能成就一切。从加冕典礼以来,我看清了另一个事实:你和我都不能只自满于服务。我们还应该领导、指引和操控船舵,好使国家这艘大船航行在正确的方向上。没有人能取代我们的位子。”国王变得忧郁起来:“当我父亲过世时,我也有这种感觉。有一位长者存在,有他的指导、规劝和命令的感觉是多么的好!幸亏有他在,才没有解决不了的难题,没有无法痊癒的伤痛。”“这正是你的子民对你的期待。” “我正面凝视了太阳,它并没有灼伤我的眼睛。” “太阳在你心中,拉美西斯。它赐予生命,使植物、动物和人类生长。但是它也能变得凶暴,它也可能使万物干枯和死亡。”“太阳焚烧着沙漠,但是那里并不缺乏生物!" 第152页 “沙漠在大地之外,人类并不在那儿筑屋居住。惟有那些在那)l 建造永恆居所的人可以跨越世代,泯灭时间。这不就是法老的心意:遗忘人类而将思想种在沙漠里吗?" “我父亲是位沙漠人。” “所有的法老都应该是,但是他的眼光也应该使山谷里繁花盛开。” 当晚霞闪耀在艾利欧惟一的方尖碑上时,拉美西斯和妮菲塔莉一起分享这宁静的傍晚时分。 五部曲之二 35 当拉美西斯房间的光线暗下来之后,赛哈马纳才离开皇宫,但是却没有忘记先检查一下他亲自挑选的警卫是否仍坚守岗位。 百万年神段 他跳上一匹俊美的黑马,快速穿过孟斐斯,朝沙漠的方向奔去。埃及人都不喜欢夜晚出游,认为太阳下山后,恶魔便会倾巢而出,攻击那些粗心大意的旅客。不过这名撒丁人不信邪,而且对付得了一帮乌合之众,一旦他想做一件事情,就没有人阻挡得了他。 赛哈马纳原希望赛大武能到宫中参加拉美西斯的庆祝会,但是这名蛇迪巫师,符合他古怪的名声,并没有离开他的实验室。因为死心塌地在寻找那个在拉美西斯船舱内放人毒蝎的人,赛哈马纳向人四处打听,想从其中多少得出一些机密信息。没有人喜欢赛大武,人们害怕他的巫术和他所制造的那些东西,但是却不得不佩服他那节节高升的交易量。借着销售毒蛇液给那些医治重病的药品制造商,他逐渐累积了财富。 尽管赛哈马纳继续怀疑罗枚,他也不得不承认赛大武是个重要的嫌疑犯。在他犯下如此严重的罪过之后,他不敢再出现在拉美西斯面前,与他的朋友面对面。但是躲藏在家里,不就等于招供了吗? 赛哈马纳一定得见到他。这位海盗前辈惯于依据脸色判断他的敌人,多亏这样的洞察力才得以存活到今天。等他见了赛大武之后,他便可以下定论。既然他深藏不露,他只好逼他出现。赛哈马纳在田原的尽头下了马,将马髻系在一棵无花果树干上。他在马匹耳边喃喃细语了几句安抚的话,便悄悄地走向赛大武的田原实验室。尽管月亮只呈月牙状,夜空却很明亮。俄狗的咆哮吓阻不了赛哈马纳,他感觉好像游近了一艘船准备突击。实验室灯火通明。如果深人盘问是否可以得出真相呢?当然,赛哈马纳答应过不打扰这些嫌疑犯,但是需要不就是法律吗?他小心翼翼地弓着背,绕过一座山丘,从后门接近那幢建筑,背部紧贴着墙窥听着。 实验室里传来阵阵呻吟声。这名蛇尴巫师受到了什么样的 折磨?赛哈马纳横着走,移到了门口,然后往里边望一眼。瓶子、罐子、滤器、关着毒蝎和毒蛇的笼子、大小不等的刀子、篮子… … 木板和工作檯上堆放的全是一些旧傢伙。 地板上,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光着身子缠绵在一起。一个完美的努比亚女人,胭体纤瘦,热情奔放,发出欢愉的呻吟。她的伴侣,头髮乌黑,头型四方,身材矮壮但很有男子气概。赛哈马纳转过身,虽然他对女人很滥情,但是他没兴趣看别人做爱,然而这名美丽的努比亚女子真让他心动。打断这样的激情游戏将是项罪过,他只好耐心等待,等赛大武疲累后或许比较容易盘问出结果。 他兴致勃勃地想着那名明天晚上将和他共进晚餐的盂斐斯女子,听她最要好的朋友说,她喜欢强壮和肌肉发达的男人。在他左边出现一个奇怪的声音。 赛哈马纳转过头去,看见一条挺直了身体,正准备攻击的眼镜蛇。他向后退,撞上了墙,然后呆立不敢动。第二条眼镜蛇又挡住他的去路。 “退后,死傢伙!" 这名巨人的匕首吓阻不了那些同样可怕的蛇,假如他有办法杀死其中一条,另一条也会将他咬死。 “发生什么事啦?" 赛大武身上一丝不挂,手上拿着火把,发现了赛哈马纳。“你想偷我的宝贝… … 我那些忠心的看家狗会帮我排除这类的烦恼,它们警觉性高又热情。对你而言的麻烦是,它们的吻可致人于死地。” “你不可能会谋杀人,赛大武!" “哦,你知道我的名字… … 但是你毕竟还是个当场被逮捕且犯下明显不法行为的小偷,你手上还拿着匕首。” “我是赛哈马纳,拉美西斯的私人侍卫长。” 百万年神服 “我见过你。为什么会有这个偷窃想法?" “我只是想见你。” “三更半夜?你不仅打扰我和莲花温存,甚至说谎不打草稿。” “我的责任是保护国王。” “我威胁到了拉美西斯?"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但是你却这样想,因为你来监视我。” “我不能出任何差错。” 那两条眼镜蛇靠近赛哈马纳。赛大武的眼中充满怒气。“别做傻事。” “老海盗还怕死吗?" “这种死法,是的。” “滚开,赛哈马纳,而且不要再来烦我。否则,我就不再制止我的警卫了。” 在赛大武的一个手势下,两条眼镜蛇退了下去。赛哈马纳出了一身冷汗,从它们中间经过,笔直地往前走到田边为止。他的怀疑确定了:这个赛大武是个罪犯。 第153页 “他们在做什么?”小凯眼睛望着那些把羊群赶到湿草地的农人们问。 “他们要羊群将播下的种子踩进土里,”农业部长内疆回答,“河水泛滥为河岸和耕地带来大量的软湿泥,幸亏有了它,小麦才能茁壮生长。” “这些绵羊很有用?" “跟母牛和所有生产的动物一样。” 河水开始退潮,人们重新撒谷播种,高兴地踏在大河流为他们带来的丰沛肥沃的泥巴上。他们很早便开始工作,因为这种柔 软和容易翻耕的土地只有很短的耕种期。农人用锄头翻过,将那些含水的土块敲碎,很快地在播种了的土地上覆上一层泥土,而牲畜们则帮忙将种子压人土里。 “你的乡村很美丽,”小凯说,“但是我比较喜欢纸莎草纸和象形文字。” “你想去看个农庄吗?" “如果你想的话。” 农业部长牵着小凯的手。小凯以与读书写字时同样严肃的表情走着,和他的年龄完全不相符。温和的内疆被小凯的孤立个性感动,他不叫嚷着要玩具或同伴,只要求他的母亲伊瑟,让他和他的家庭教师做同样的事情。内疆觉得应该让拉美西斯的儿子走出那间金色的囚房,让他发掘大自然的神奇。 小凯仔细观察着,不像一位被奇特和新颖的表演所吸引的小孩,倒像是位准备记录以便写成报告向上级递呈的经验丰富的书记员。 这个农庄包括一些谷物储藏室、牲畜棚、一个家禽饲养场、一间面包工作室和一个菜园。在农庄的门槛处,人们请内疆和小凯将手脚洗干净,然后由农庄的主人招待他们,主人很高兴能有高官来拜访。他带他们去看那些最美丽的,被精心饲养和照顾的乳牛。 “我的秘密,”主人透露,“就是带它们去吃好的草料,让它们不会太热,吃得好,然后日渐茁壮起来。” “母牛是哈托尔女神的动物,”小凯说,“这就是为什么它既美丽又善良的原因。” 这名庄稼人感到很惊讶:“谁告诉您的,王子?" “我在故事书上学到的。” “你会认字了?" “你愿意帮我一个忙吗?" 杨斯五部曲 百万年神蔽 “当然!" “给我一块石灰板和一节芦苇。” “好的,好的… … 马上来… … ” 庄稼人询问内疆的眼神,他眨了下眼表示同意。小男孩带着他的工具,走进农庄的大庭院,再到牲畜棚去,让那些农人们看得目瞪口呆。 一个时辰之后,他把写满数字的石灰板拿给农庄的主人看。“我算清楚了,”小凯肯定地说,“你一共有一百一十二头母牛。” 小孩揉揉眼睛,靠在内疆的大腿上:“现在,我想睡觉。”农业部长将他抱在怀里。 小凯已经睡着了。 “拉美西斯的一个新奇蹟。”内疆想。 36 和拉美西斯一样健硕,双肩宽阔,饱满的额头覆盖着浓密的髮丝,络腮鬍,脸上因日晒皱纹满布,摩西慢慢地走进国王的办公室。 拉美西斯站了起来,两位朋友相互拥抱。 “这就是塞提办公的地方,不是吗?" “我什么也没移动,摩西。这个屋子里充满他的思想,但愿它可以启发我执政的灵感。” 一道温煦的阳光从那三面足以让空气流通的方格子大窗中射进来。夏末的署气终于变得凉爽了。 拉美西斯放弃那张直背的国王御椅不坐,改坐在草蓆椅上,面对他的朋友。 “你好不好,摩西?" “我的身体很健康,我的气力无处发挥。” “我们没有时间见面,是我的不对。” “你知道游手好闲,即使是奢华的,也会令我却步三分。”“孟斐斯皇宫对你没有吸引力?" “那些高官让我烦透了。他们不停地赞扬你,不时地把你捧得跟天上的神明一样伟大,真是愚蠢和可鄙。” “你批评我的作为?" “奇蹟般的河水泛滥、凤凰、新纪元· ,· … 这些都是了解你受百姓欢迎的无可争议的事实。你拥有超自然的能力,但你的命运真的与众不同吗?你的人民相信这些吗?" “你呢,摩西?" “或许那是事实,但是,你不是上帝。” “我说过我是吗?" “当心点,拉美西斯,你四周的馅媚之言恐怕会使你变得不知天高地厚。” “你对法老的角色和职权仍认识不清。而且,你太小看我了。” “我只想帮助你。” “我会给你机会。” 摩西的眼神闪着好奇:“把我派回卡纳克?" “我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如果你同意的话。”“比卡纳克还重要?" 国王站了起来,背靠着窗。 “我构思了一个伟大的计划,我向妮菲塔莉透露过。她和我都认为在具体实现之前应该先等待指示。那样的河水泛滥和那只凤凰… … 第154页 上苍给了我两个指示,依据星象法则,生命殿堂确定我将开启一个新纪元。当然,我终结我父亲早已开始的工程.在 嵘单阵; 百万年神殿 卡纳克一如在阿比多斯,但是这个新纪元应该有新作为。这算自负吗,摩西?" “依据传统,每位法老都应该这样做。” 拉美西斯似乎烦恼不已:“世界在改变,西臺人造成永无止境的威胁。埃及是个富庶和令人凯觑的国家,这些就是引领我设计该计划的动机。” “增加武力?" “不,摩西,是迁移埃及的生命中心。” “你的意思是… … ” “建立一个新首都。” 这位犹太人大吃一惊:“这不是· · 一疯狂的行为吗?" “我们国家的命运系在东北边防,我的政府应该设置在三角洲地区,以便迅速得知任何西臺人威胁利比亚、叙利亚和其他属地的消息。底比斯仍将是阿蒙的城市,它是一个经过我精心打扮、高耸着卡纳克神庙和卢索尔神庙的美丽城市。在尼罗河左岸,那座宁静之山永远保护着国王谷、皇后谷和其他正直之士的永久居所。” “那,· · … 孟斐斯呢?" “孟斐斯是埃及两地的平衡点,在三角洲和尼罗河谷交界处,它将是我们的经济首都和国内的调度中心。但是还应该向北和向东推进一点,摩西,别只在我们自己舒适的孤立地位里神气活现,别忘了我们曾被侵袭过,而且埃及像块引诱人的猎物。”“我们的堡垒疆界还不够强吗?" “遇到危险时,我得迅速处理。我愈靠近边防,通知我所需的时间则愈短。” “建立一个首都是项冒险的工程。埃赫那顿不就失败过吗?" “埃赫那顿犯下了无法饶怒的过错,他所选择的城市在埃及中部,从第一块奠基石开始,即遭受谴责。他不为人民谋福利,只 想实现他个人的神秘梦想。” “他和阿蒙的祭司群不也相互对立,和你一样?" “假如阿蒙的大祭司忠于法律和国王,我为什么要打击他呢?" “埃赫那顿相信惟一的真神是他。” “他几乎毁了他父亲,伟大的亚门传递给他的这个繁荣的国家,埃赫那顿是个懦弱和优柔寡断的人,迷失在他自己的祈祷里。在他的治理之下,埃及的敌人侵占了我们许多的属地。你还坚持为他辩护吗?" 摩西犹豫起来:“今天,他的首都被抛弃了。” “我将为几代人重建。” “你简直让我害怕,拉美西斯。” “勇敢点儿,朋友。” “一个城市从无到有需要多少年?" 拉美西斯笑一笑:“它不是无中生有。” “什么意思?" “在我受教诲的那几年当中,塞提带我去参观了几座主要的城市。在每趟旅行当中,他都传递了一项让我试着去发觉的信息,现在,这些巡视都有了定义,其中一个城市便是阿瓦瑞斯。”“阿瓦瑞斯!那座魔城,西克索人人侵的城市?" “塞提的力量足以饵平毁灭之力,利用隐藏的光芒,将它用来建设。” “而你,你要将阿瓦瑞斯改变成拉美西斯之城?" " ‘拉美西斯之城’,埃及的首都,终于有了它自己的名字。”“真是疯狂!" “拉美西斯城将会美妙无穷和令人感到舒适,诗人将歌颂它的美丽。” “需要多少年?" 心痒黔隆 百万年 “我没有忘记你的问题,而且我就是因为这个问题才召见你。” , #不明白· … ’ " “我需要一名有自信的人来担任该工程的主管,避免任何延迟。我心里很急,摩西,阿瓦瑞斯必须尽快地变成拉美西斯之城。” “你定好了期限了吗?" “一年之内。” “不可能。” “有你在,可能。” “你以为我有办法以华那样快的速度搬运那些石头,然后以我个人的意愿将它们组合起来吗?" “石头没办法,砖块则有可能。” “那么,你想到… … ” “那些众多从事该行业的犹太人,他们目前分散在几个都会区,把他们集合起来,你就可以组成一支优秀的、天下无敌的、能够顺利完成一项大工程的工作队了!" “神庙不都该以石头建造吗?" “我是要扩建已存在的东西,重新建筑需要好几年。利用砖块,我们可以搭建皇宫、行政大楼、高官的别墅和一些大小不等的房子。在一年之内,拉美西斯城就可以居住,像个首都般运作了。” 摩西表示疑惑。 “我认为不可能。不说别的,光这个计划本身· · 一”“这个计划在我脑中。我会将它画在纸莎草纸上,由你亲自督导实行。” “犹太人几乎都相互对立,每个族群有他们自己的领袖。”“我不要求你成为一国之君,而是工程的主管。” 第155页 “强迫我并非易事。” “我有信心。” “等计划公之于世之后,其他的犹太人将会试着取代我。”“你认为他们有办法吗?" 摩西再度微笑。 “在你所设下的期限内,毫无成功的机会。” “我们将建造拉美西斯城,它将在三角洲的太阳底下闪闪发光,并且照耀埃及的美艷。开始工作吧,摩西。” 莱青斯 37 制砖工人亚伯内再也受不了沙力对他的凌辱。就凭着他是拉美西斯姐姐的丈夫,这名埃及人就可以轻视和严厉对待他的工人吗?他少付加班的工资,分配的食品偷工减料,并且以工作不完善为藉口取消一些工人的休假。 当摩西还住在底比斯的时候,沙力只能暗中攻击,自从摩西离开后,他变本加厉。前晚,他还以木棍鞭答一名十五岁的男孩,责备他从制砖厂搬运砖块到船上的速度不够快。 这一次,真的让人忍无可忍了。 当沙力出现在制砖厂的大门口时,这些犹太人围个圆圈坐在地上。只有亚伯内站着,面对一些空篮子。 “站起来,去工作!”沙力命令,他愈来愈憔悴。 “我们要求道歉。”亚伯内平静地宜布。 “你用什么字眼说话?" “那个被你无故鞭打的男孩躺在床上,你必须道歉。”“你是不是神志不清,亚伯内?" “只要我们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我们就不工作。” 百万年神度 沙力笑得很诡橘:“你真可笑,我可怜的亚伯内!" “因为你欺侮我们,我们将提出控诉。” “你既可笑又愚蠢。在我的命令下,安全人员做了项调查,确定那个小工人是意外伤害,一切该他自己负责。” “但是… … 这是胡说八道!" “他的宣判已由一位书记员转录下来,我也在场。假如他想翻供的话,是他自己将被控告说谎。” “你怎么敢如此捏造事实?" “如果你们不马上工作的话,处罚将会很严厉。你们得将砖头送到底比斯市长的新居去,他无法忍受任何推脱延迟。”“法律· ,· … ” “别再谈法律了,犹太人,你弄不懂的。假如你敢提出控诉的话,你的家人和你的亲戚都将遭池鱼之殃。” 亚伯内惧怕这名埃及人,他和其他的工人只好又开始工作。 朵兰特,沙力的妻子,愈来愈对那位个性奇特的利比亚巫师欧费尔着迷。虽然他神情不安,一副禽兽脸孔,说话时却言词平淡,并以一种沟通的热情谈起阿吞神。他同意接见许多拉美西斯姐姐的朋友,谈论埃赫那顿所遭受到的不公平的虐待,还有推广崇拜一神教的必要性。 欧费尔用魔法迷惑人。没有人可以不受他谈话的影响,某些人震惊不已,另一些人相信这名巫师的见解正确。他慢慢地织就了一张网,网住那些有价值的猎物。几个星期之后,阿吞的拥护者和丽姐的网脉扩充了许多,即使距离登上王位似乎还很遥远,这种宗教和神秘性的策略却已具备了行动的雏形。 丽姐参加会谈,但是保持沉默。年轻女子的尊贵仪表、举止和自制赢得了多位高官的赏识。她的确属于那个值得重视的皇家血系,难道她迟早会重回皇宫的行列里吗? 欧费尔不批评、不夸张地以低沉和说服人心的声音,再次提出他对埃赫那顿的信心,那些他所写的对阿吞的赞美诗词和他对真理的爱慕。爱与和平,这不就是那位遭受迫害的国王和他的后裔丽姐所发出的信息吗?而这份信息宣布了一个美丽的未来,一个埃及和其文明该有的未来。 当朵兰特将前任外交部长梅巴介绍给这名巫师时,她非常引以自豪。自豪使她走出了惯有的麻木不仁,自豪成就了一件高贵的事业。拉美西斯放弃她,巫师将还给她一个生存的意义。这位前外交官脸庞宽大仁厚,仪表尊贵稳重,并不隐藏他的怀疑。 “让我迁就您的坚持,亲爱的,但是只为了博您开心。”“谢谢你,梅巴,你不会失望的。” 朵兰特将梅巴带到坐在树下的巫师身边,他正将两条麻线捆在一起好用来编成一条系护身符的细绳。 他站起来鞠躬行礼:“对我而言,能够接待一位部长是莫大的荣幸。” “我什么也不是。”梅巴酸楚地表示。 “不公平会在任何时候打击任何人。” “这不算安慰。” 拉美西斯的姐姐插嘴说:“我已经都向我朋友梅巴解释清楚了,或许他愿意帮我们的忙。” “别幻想了,亲爱的!拉美西斯把我关在镀金的退休生活里。” “你希望报復他!”巫师以庄重的语气肯定地说。 “别夸张了,”梅巴反驳,“我还有几名具影响力的朋友,,· … ”“他们只关心自己的事业,不是你的。我有另一个目的:证明丽姐的合法地位。” “这是做梦。拉美西斯是个拥有超凡能力的人,况且他不会 百万年神殿 把权力让给任何人。再说,那些在他执政第一年所出现的奇蹟使他深得民心。相信我,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第156页 “为了征服这样厉害的对手,不应该在他的地盘上下手。”“您的计划如何?" “你有兴趣吗?" 梅巴尴尬地摸着那个他挂在颈子上的护身符。 “那么… … ” “透过这个动作,你刚给了我一个答案:魔术。我有能力摧毁拉美西斯四周的保护力量。那将很费时而且困难,但是我办得到。” 这名前外交部长吓得倒退了一步。 “我没有办法帮您。” “我不要求你的帮忙,梅巴,而是从另一个观点来攻击拉美西斯。’, “我听不懂您的话。” “阿吞的拥护者需要一名德高望重和受人爱戴的首领。当阿吞神将歼灭其他的神抵时,这个人将扮演一个很重要的角色,推翻被打败和无能反击的拉美西斯。” “这… … 这很危险!" “是埃赫那顿遭受迫害,不是阿吞神。没有任何法律该禁止对他的崇拜,他的信徒人数众多,而且决定坚持到底。埃赫那顿失败了,我们却会成功。” 梅巴被搞煳涂了,双手颇抖不停:“我需要考虑一下。”“很令人兴奋不是吗?”朵兰特间,“展开在我们眼前的是个新世界,一个我们拥有自己地位的世界!" “是的,可是… … 让我想一想。” 欧费尔对这次的会谈很满意。梅巴太过谨慎和胆小,没有身为一酋之长的气魄。但是欧费尔僧恨拉美西斯,他希望恢復他的身份 地位。他可能趁机徵询他的指导人兼朋友谢纳的意见,那个欧费尔想操控的人。朵兰特和他谈了很久这位新上任的外交部长,长久以来一直嫉妒他的弟弟。假如他没有改变的话,谢纳是被摧毁拉美西斯的意念激励着往前进。透过梅巴,巫师将与该重量级人物取得联繫,并且使他变成他最重要的盟友。 瓣臀 五部曲之二 经过了一整天的疲惫和没完没了的工作后,沙力右脚那个因关节炎而变形的大脚趾又红又肿。他驾着他的公务马车,长久站立的姿势真让他受不了。惟一感到庆幸的是对那些犹太人採取了纪律处分,让他们终于明白与他作对于事无补。多亏他和底比斯安全官的关系和该市市长的支持,他可以随心所欲地对待那些挑砖工人,把怒气发泄在这些贱民的身上。 那名巫师和他那位沉默不语的女使者的出现开始让他觉得厌烦。当然,这两个奇怪的人物仍保持神秘,但是却有点儿过分地影响了朵兰特,她对阿吞神的虔诚变得令人恼火。禁不住迷失在他的神秘主义里,而且拿欧费尔的话语当活水喝,她难道忘了当妻子的责任? 朵兰特在别墅的门槛边等着她丈夫。 “去拿药膏来替我按摩。”他痛得锥心刺骨。 “你是否太怕痛了,亲爱的?" “我怕痛?你根本不知道我白天工作的担子有多重!那些犹太帮瞧不起我。” 朵兰特扶着他,把他带到房里。沙力倚在靠垫上,他的妻子帮他洗净双脚,抹了香水,并且在那根红肿的脚趾头上敷上药膏。“你的巫师还在?" “梅巴来拜访他。” “那位前外交部长?" “他们很合得来。” 百万年神殿 “梅巴,阿吞的拥护者?他是个胆小鬼!" “他还和许多人保持着关系,许多高官仍敬重他。假如他同意帮助欧费尔和丽姐,我们会有进展的。” “你别和那两个异端分子太接近!" “沙力!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呢?" “好,好· · ,… 当我什么都没说。” “他们是惟一可以帮我们恢復身份地位的人。而且那种对阿吞的信仰是如此美妙,如此纯洁… … 当你听到欧费尔谈论他的信仰时,你不觉得你的心在悸动?" “你的丈夫不比那位利比亚巫师还重要吗?" “但是… … 这无法比较啊!" “他整天看着你,而我成天监督着那些懒散的犹太人。一位金髮女人和一位棕发女人同在一个屋檐下… … 你的欧费尔他可真走运!" 朵兰特停止按摩沙力那根疼痛的脚趾头。 “你疯啦,沙力!欧费尔是个巫师兼帮人念经祈祷的人。他已经很久不再想到… … ” “你呢,你还想吗?" “你真令我倒胃口!" “脱掉你的长袍,亲爱的,重新帮我按摩。那些祈祷,我才不在乎。” “啊,我差点忘了!" ‘· 什么?" “有位皇家信使送来一封你的信。” “快去拿来给我。” 朵兰特走开。沙力的脚趾头已经不那么痛了。上级有什么指示呢?可能是要指派给他另一个较光荣的职务,这一次,他可以不再和那些犹太人厮混了。 沙力拆开纸莎草纸,打开它,读着。他脸上的肌肉紧绷,双唇毫无血色。“坏消息?" “我和我的制砖小组被召见到孟斐斯。”“这… … 这太好了!" 第157页 “信上的署名是摩西,皇家工地的主管。” 西斯五 部曲之一 38 所有的犹太籍制砖工人都回应了召见。当摩西的信传达至他们工作的各个地区时,一片欢喜之声不绝于耳。自从摩西在卡纳克居住后,他的声望传遍全埃及。每个人都知道摩西保护他的同族兄弟,不容许任何欺压的行为。而且身为拉美西斯的朋友,为他带来了无穷的便利,现在他被指定为皇家工地的主管,对许多人来说,一股巨大的希望诞生了。这名年轻的犹太人一定会调高他们的薪水和改善工作条件的。 摩西本人倒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反应。几名族长心中不快,但是法老的命令不容争议,他们也在摩西的指挥下转移阵地,摩西则跑遍那些驻扎在孟斐斯北部的帐篷营地,确保它们的舒适和卫生。 沙力挡住他的去路:“你召见我的理由是什么?" “你马上就会明白。” “我不是犹太人!" “这里也有几名埃及小队长。” “你忘了我的妻子是拉美西斯的姐姐?" “我是这些工地的主管。换句话说,你得听我的。”沙力咬着嘴唇:“我的犹太工作队纪律很差。我习惯用木棍, 百万年神殿 而且不想改变。” “遭木棍挨打后,可以使人比较听话,但是使用不当时,则是持棍者应受处罚,我会亲自负责此事。” “你的傲慢自大吓唬不了我。” “小心点,沙力,我有办法将你革职,你不想成为一名优秀的制砖工人吧?" “谅你也不敢… … ” “拉美西斯全权委任我,别忘了。” 摩西推开沙力,沙力在这位犹太人走过的脚印上吐了口痰。这趟让朵兰特觉得兴奋的孟斐斯返乡之行,反而预示着一场灾难。尽管正式被告知朵兰特陪同她丈夫回来,拉美西斯并没有任何表示。这对夫妻乔装为僕人,住在一栋躲藏着巫师欧费尔和丽姐的中型别墅里。虽然沙力非常不同意,这个三人帮仍执意要在孟斐斯重新开始他们在底比斯的计划。由于有大量的外籍人士居住在这个经济大城里,对阿吞神的信仰将比在传统和反对宗教改革的南部容易推广。朵兰特从中看出一个有利他们计划发展的契机。 沙力则持怀疑态度,特别是他很担心自己的前途。摩西将在几千名狂热的犹太人面前说些什么呢? 外交部的大门口有一尊外形为玫瑰色花岗石的大拂拂的托特雕像。它是象形文字的主人,转世为一只足以吓跑所有野兽的可怕动物,它在上帝创造人类时不就将语言做了区分了吗?以此为例,外交官得会说几种不同的语言,因为那些埃及人雕刻在石块上的神圣符号禁止在国外使用。当他们居住在海外时,大使和外派人员运用的是当地国的语言。 和部里其他的高级公务员一样,亚侠被请到位于大门左侧的小神庙里,向托特的祭坛献上一束水仙。在埋首于一大堆国家安 1 全 全所系的文件之前,向这神圣的书记官祈福是必要的。礼仪完毕后,这名优雅杰出的外交官穿过几间公务员忙着办公的大厅,然后要求晋见在同一层里拥有一间宽敞办公室的谢纳。 “亚侠,终于看到你了!你到哪儿去了?" “我过了个有点儿无聊的夜晚,而且无法像往常一样熟睡。我的迟到对你没有影响吧?" 谢纳的脸又红又肿,毫无疑问,拉美西斯的哥哥正为某种极端的痛苦不安所折磨。 “有严重的事件?" “你可听说了犹太籍制砖工人群集到孟斐斯的北部?" “我一点儿也没注意。” “我也是,我们两人都搞错了!" “这些人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亚侠将下巴上扬,声调执拗,亚侠对那些他毫无机会接触的工人有着极深的蔑视。 “你知道将他们召唤到那里,从今以后身为皇家工地主管的摩西的身份吗?"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他已经在卡纳克管理过一个工地,而且得到晋升。” “假如只是这样也就算了… … 昨天,摩西对那些犹太人演讲,向他们揭露拉美西斯的计划:在三角洲建立一座新首都!" 一阵沉默紧接在这段话之后。亚侠平常一向对自己十分有自信,此刻却显出惊讶的表情。 “你确定… … ” “是的,亚侠,完全确定!摩西将执行我弟弟的命令。”“一个新首都… … 不可能。” “不是为了拉美西斯!" 斯五部曲之} 百万年神殿 “只是个简单的计划吗?" “法老亲自策划和选择地点。一个不可思议的地点:阿瓦瑞斯,那个我们花了许多力气才摆脱被西克索人侵略的城市!" 突然,谢纳的月亮脸变得开朗起来。 “假如… … 假如拉美西斯疯了?他的计划一定会失败,那么就得求助于一些有理智的人。” “别太乐观了。当然,拉美西斯冒很大的险,但是他的直觉很正确。没有更好的决定可做,把首都设置在那么远的东北部和那么靠近边防,他很清楚地警告了西臺人。与其自我关闭,埃及明白地对外表示已意识到危险,而且寸土不让。当敌人暴动时,国王便可以很快地被告知,而且立即反击。” 第158页 谢纳坐了下来,终于觉醒了。 “这是个灾难,我们的谋略完蛋了。” “别太悲观。一方面,拉美西斯的愿望或许无法实现;另一方面,为什么要放弃我们的计划呢?" “很显然的,外交政策不就操控在我弟弟的手上了吗?" “这并不令人意外,但是还得依赖他所收到的信息和从中所做的局势判断。让他降低我们的角色,恭敬地服从他。”谢纳重燃信心。 “你说得对,亚侠,一座新首都并不是一个无法跨越的壁垒。” 杜雅母后又重新找回对孟斐斯御花园的感情。就如塞提很少陪她散步一样,在他身边生活的那些年是多么短暂啊!她忆起他的每句话,每个眼神。曾梦想有一段长远和平静的老年生活,两人在其中点滴回忆他们的过去。但是塞提已步上那个冥土的美丽大道,而她却独自漫游在这个美妙的,种满石榴树、怪柳和枣树的花园里。步道两侧有矢车菊、银莲花、羽扇豆和毛莫。杜雅有点儿疲倦地坐在莲花池旁一个紫藤蔓延的亭子里。 当拉美西斯走向她时,她的悲伤一扫而空。 在一年不到的执政时间里,她的儿子已经信心十足,而畏俱似乎永无机会驱除他的意念。他以他父亲般的严厉态度治理国家,好似有一股永不疲倦的力量驻在他心里。 拉美西斯温柔恭敬地拥抱他的母亲,然后坐在她的右手边。“我需要和您谈一谈。” “这就是我在这里的原因,儿子。” “您贊同我所选择的那些政府官员吗?" “你记得塞提的忠告吗?" “是他指引我的:‘细察人们的灵魂,寻找个性坚毅和正直,有能力做出公正判断和不违背服从誓词的官员。’我做到了吗?可能要等明年才知道。” “你已经开始担心暴动?" “我想得太多了,但是暴动无法避免。志不同,道不合。当新首都这个想法进人我脑海时,迅如风驰电掣,一道光芒穿过我的思想,对我宣布一件无法毁灭的事实。” “这叫做直觉,无法理解和分析。藉由它,塞提做了许多的决定,他认为它在法老心中世代传递。” “您同意拉美西斯城的建造工程吗?"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为何还需要知道我的看法呢?" “因为我父亲在这个花园里,而您和我听得见他的声音。”“指示都出现了,拉美西斯,你的统治将开启一个新纪元。拉美西斯城是你的首都。” 拉美西斯的双手和母亲的紧紧相握在一起。 “您会看得见这座城市,妈妈,您会喜欢它的。” “我担心你的安全。” “赛哈马纳很谨慎。” “我说的是你的神秘保护力量,你想要建造你的百万年神殿吗?" 鬓摆障遭匕 百万年神胜 “地点已经选好了,拉美西斯城是我目前的当务之急。” “别忘了这座神殿。假如黑暗力量崛起反对你时,它将是你最好的盟友。” 39 地点好极了。 土地肥沃,田原宽阔,牧草丰富,小路两侧鲜花遍布,苹果树的果实味道香甜如蜜,一座树木茂盛的橄榄园,几座鱼群悠游的池塘,几个盐田和几处长满高大茂密的纸莎草的大草原:这就是阿瓦瑞斯的乡村景色,一座令人厌恶的城市,只剩下几间房子和一座塞特神庙。 就是在这里,塞提确定了拉美西斯的权力;就是在这里,拉美西斯将建造他的城市。 此处的美丽和繁盛让摩西大吃一惊!犹太工人和埃及工头都加人由拉美西斯亲自率领,他的狮子和狗陪侍在旁的远征队。赛哈马纳双眼窥视着,和十几名侦察兵走在君主前面以便确保他不受任何威胁。 阿瓦瑞斯小镇在太阳底下酣睡着,它只袒护着几名毫无前途可言的公务员,一些动作缓慢的农人和纸莎草收割工人。该城似乎註定要被四季永恆的旋律所遗忘。 这支远征队伍从孟斐斯出发,在圣城艾利欧做短暂的停留,拉美西斯在那儿向他的保护神瑞献上祭礼。然后他们经过布巴斯蒂,温柔和爱情女神芭斯特的城市,她投胎转世成母猫。沿着佩吕斯附近那条被称为“瑞之水”的尼罗河支流,靠近孟扎勒湖,阿瓦瑞斯在“何露斯之路”最左端,那是经过西奈半岛到叙利亚一巴勒斯坦的捷径。 “这是最重要的战略地点。”摩西看着拉美西斯交给他的那张地图说。 “你现在了解我择地的理由了?这里有运河延伸出去,可经由‘瑞之水’和那些艾尔· 观大海峡谷的大湖相通。紧急时可利用船只,我们可以很快地就抵达西勒堡垒和边防要塞。我将加强三角洲东部的防御力量,控制外邦人侵之路,而且可以立即得知任何发生在我们属地内的暴动。这里,夏天气候凉爽,驻军不会受暑热之苦,而且可以随时准备支援。” “你的眼光真远大。”摩西认为。 “你的手下反应如何?" “他们似乎很高兴能在我的指挥下工作,但是最大的动机难道不是你对他们承诺提高他们的薪水吗?" 第159页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要建造一座非凡的城市。”摩西再度低下头看地图。要建造四座主要的神庙:西部,阿蒙神庙,“隐密者”;中部,塞特神庙,“地主”;东部,阿斯塔德神庙,“叙利亚女神”;北部,邹亚德婕神庙,“翠绿青葱,地方繁荣的保证者”。塞特神庙附近有一个大河港,与两条环绕该城并为其带来健康饮用水的“瑞之水”和“阿瓦瑞斯之水”相通。河港四周有仓库、谷仓、工厂和工作室。往北一点,在城市的中央有皇宫、行政大楼、高官的别墅和混杂了富有和贫穷人家的住宅区。主要的交通干道从皇宫出发,连接右线道的创造者卜塔神庙,然后由两条大路向左通往阿蒙神庙的方向,向右抵达瑞神庙。塞特神庙比较独立,位于那条连接“瑞之水”和“阿瓦瑞斯之水”的运河对岸。至于军队,他们拥有四个兵营,一个位于佩吕斯支流。其他三个分布在“阿瓦瑞斯之水”沿岸,第一个在卜塔神庙后面,第二个在住宅区交界处,第三个靠近瑞神庙和阿斯塔德神庙。“从明天起将有一批专家开始到琉璃瓦制造厂上班,”拉美西斯透露,“从最平凡的房子到皇宫会客室都将明艷照人。但是还 部曲之二 百万年神漱 得把这些建筑物盖起来,这就是你的任务,摩西。” 用右手食指,摩西一一指出每栋由君主确定了规模大小的建筑物。 “工程虽浩大,但是很振奋人心。不过… … ” “不过什么?" “不怕得罪陛下,我认为还缺少一座神庙。我发现一处极好的空地,在阿蒙神庙和卜塔神庙之间。” “还应该崇拜哪位神明?" “那位建立法老职务的神明。你不是将在那间神庙里庆祝你的世代相传?" “为了符合那样的仪式,一位法老得执政三十年,现在就建造这样的神庙是一种对命运的不尊敬。” “你还是预留了一块空间。” “不去想这件事表示蔑视我自己的运气。在我执政的第三十年,在庆祝会上,你将是前排的贵宾,与我们的童年友伴们并列。”“三十年… … 上帝将留给我们什么样的命运?" “目前,上帝命令我们一起建造埃及的首都。” “我把那些犹太人分为两组。第一组在埃及工头的指挥下,负责将石块运送到他们工作的神庙工地。第二组将生产建造你的皇宫和政府办公大楼所需的砖块。这两个生产队的调度工作并不容易,我担心我的声望将急速下降。你知道那些犹太人怎么称唿我吗?马沙,‘从水中被拯救出来的人’! " “原来你也完成了一项奇蹟?" “他们很喜欢一段古老的巴比伦传说,他们用我的本名摩西编了一个文字游戏,‘那个诞生的人’,因为他们认为我,一个犹太人,我深受神明的眷顾。我不是接受了达官贵人般的教育,而且是法老的朋友吗?神明把我从不幸和浑噩的‘水’中拯救出来。一个享有如此多好运的人值得跟随,这就是制砖工人对我充满信 心的原因。” “但愿他们什么都不缺乏。在紧急状况下,我授予你动用御谷仓的权利。” “我将建造你的首都,拉美西斯。” 这些制砖工人戴着由一条白头巾繫着的黑色假髮,露出耳朵,习惯蓄拢和留短鬍子,额头窄小,嘴唇很薄,组成了一个以技术自豪的工会。叙利亚人和埃及人试着挑战他们,但是最好的专家是犹太人,而且仍旧还会是他们。受埃及工头的严密监督,工作很辛苦,但是工资不错,且偶有多日休假。况且,在埃及,饮食很丰盛,居住也没有太大的问题,那些比较勤快的人甚至用一些回收的材料建造自己的住宅。 在拉美西斯城的工地上,摩西并没有掩饰此地的工作节奏将比平常快,但是奖赏将补偿他们的烦恼。参加新首都的建造工程将使犹太人致富,只要他们不吝惜他们的汗水。三个工人以正常的速度,一天可以制造八九百块小型的砖块。在拉美西斯城,他们还必须仿制一些用来依序叠放其他体积较平常和较小砖块的巨型莫基石。1 建造这些奠基石是工头和凿石工的工作,不是制砖工人的。 从第一天起,这些犹太人便知道摩西不会放松誉戒之心。那些希望在树下享受一个长长午睡的人都失望了,而且彻底明白:这样紧凑的工作步调将持续到首都正式完成为止。和他的同僚一样,亚伯内决定努力工作,汗水滴人调和了尼罗河的软湿土和稻草碎片的混合物中,然后用手搅和,便可得到很好的混合结果。有几块空地供工人用来润湿软泥土,他们在一条与运河接通的沟堑中极水,然后唱着歌,起劲地用着锄头和十字锹翻搅原料,以便1 每块约六千立方米。 己淤薪臀窿- - - - - 百万年神殿 制成较坚固耐用的砖块。 亚伯内精力充沛,动作灵活。等他觉得勃土可以用时,他便把它们装在一个篮子里,由一位工人挑到工厂去,再倒人长方形的木头模型里。脱模是道需要技巧的手续,摩西有时候会亲自参与。砖块被放在很干燥的土地上先晒上四天,然后从颜色浅的开始,被堆放或送到其他各工地去。 第160页 藉由普通材料,尼罗河软湿土所制成的砖块却坚固无比。当建筑根基被打好之后,这些砖块甚至可以维持几世纪之久。因为加薪和奖赏的刺激,在这些犹太人当中产生了一种真正的竞赛心理。当然也因为自傲能参加一个巨大工程的建造,战胜託付给他们的挑战。当工作热忱减退时,摩西会重新鼓励他们,于是几千块完美的砖头便会应运而生。 拉美西斯城将诞生,拉美西斯城从拉美西斯的梦想进人现实。因景仰国王的计划,工地的工头和凿石工人盖起坚固的奠基石,那些挑砖工人努力不懈地挑着犹太人所制造出来的砖块。在太阳的眷顾下,一座城市终将诞生。 亚伯内在每天下班前,都对摩西称赞不已。这位犹太人的首领从一个工作队走到另一个工作队,确定饮食的品质,将餐点送给病患和过度疲劳的工人,他的声望不断地提高。 利用他所储蓄的奖金,亚伯内替他的家人在这个新城市里买了一栋房子。 “你对自己满意吗,亚伯内?" 沙力肖瘦的脸上出现一抹邪恶的笑容。 “你想对我怎么样?" “我是你的队长,你忘了吗?" “我做好我的工作。” “不行。” “什么不行?" “你漏掉了几个砖块。” “我没有!" “有两名工头注意到了你的过错,而且起草了一份报告。假如我把它交给摩西的话,你将被革职,并且可能遭受处分。”“为什么你要捏造事实,为什么要编出这样的谎言?" “你只有一个解决的方法:以你的食粮换取我的缄默。那么,你的过错便可一笔勾销。” “你真是豺狼虎豹,沙力!" “你没有选择,亚伯内。” “你为何憎恨我?" “因为你是犹太人,在那么多人当中,你为其他人当替死鬼,就是这样。” “你没有权力这样做!" “回答我,马上。” 亚伯内垂下眼睑。因为沙力势力比他强。 彭瓢信隆 “阶田千平丫釜岭染‘触喇置事蟹军萝影耻‘百秘粱t 卫步冷幸切百‘国万黝军蓄事和书拿醉可含不士聆亚书聋‘竿朴瞬任朴封幸习瞬具终‘申采事丫章丁澎树方互旦… … 工阵亦丫影瞬切亩百平纂显等醉 一’\ 愧算_ _尸 百万年神服 40 在孟斐斯,欧费尔觉得比在底比斯自在多了。这个大城市住了许多外籍人士,他们大部分能与埃及居民相处融洽。在他们当中,有一些埃赫那顿主义的信徒,经过巫师一再鼓吹那个原已消失的信仰之后,相信埃赫那顿主义在未来的几年内,可以为他们带来幸福和繁荣。 那些有机会见到丽姐的人,都对她印象深刻。没有人怀疑她的皇家血统和她就是那位被诅咒的国王的继承人。巫师那耐心十足和说服人心的讲演好极了,而拉美西斯姐姐这幢在孟斐斯的别墅则提供了最佳的会谈场所,日復一日,惟一真神的拥护者人数愈来愈多。 欧费尔并非第一位鼓吹这种思想的外国人,但却是惟一试着恢復那个被埃赫那顿的后继者所抛弃的异端信仰的人。他的城市和他的墓地被弃置不顾,没有任何官员被葬在阿吞城附近的大墓场。而且人人皆知拉美西斯,在依他的旨意安排了卡纳克的行政问题之后,不允许任何宗教暴乱。欧费尔小心翼翼地斟酌一点一滴对国王和其政策的批评,却不提出反对意见。 巫师逐渐攻城掠地。 朵兰特给他送来一杯新鲜的角豆树果汁。 “您看起来很累,欧费尔。” “我们的工作需要每分每秒的专心。你丈夫好吗?" “他心情很不好,在他最近的一封信里,他的时间都用在训斥那些徽散和不诚实的犹太人身上。” “不过,我却听说首都的建造工程进展迅速。” “按一般的评论,将十分美丽壮观!" “但是,奉献给塞特,邪恶和黑暗势力之神!拉美西斯试着泯火光明,遮晦太阳。我们必须阻止他。” “我有信心,欧费尔。” “我需要你的支持,你是知道的。你允许我使用我知晓的力量去阻止拉美西斯摧毁埃及吗?" “拉美西斯是我的弟弟!" 欧费尔温柔地拉起朵兰特的双手。 “他让我们吃了那么多的苦头!当然,我会尊重你的决定,但是为什么还要犹豫呢?拉美西斯愈是往前进,保护他的神力便愈强。假如我们有分歧,我还可能取胜?" “真糟糕,糟糕… … ” “现在我还来得及反击,但是,再过一段时间,就会变得太迟了。” 朵兰特犹豫着是否该说出最后的处置方法。欧费尔松开她的手。 “或许还有别的方法。” “你想到什么?" “听说妮菲塔莉皇后怀孕了。” “这不是谣言,看就知道了。” “你喜欢她吗?" “一点儿也不。” 第161页 “今天晚上,我的一位同胞将给我送来一些必需品。”“我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朵兰特在走开前尖叫着说。那个男人在午夜时抵达。别墅一片肃静,朵兰特和丽姐已入睡。欧费尔打开大门,拿着商人递给他的那只袋子,然后用朵兰特先前交给他的两匹麻布付了帐。 这样的交易只花了几分钟。 欧费尔把自己关在别墅的一间小房里,锁紧门窗。只有一盏 馨嘎嘻 百万年神掀 油灯透出一丝微弱的光线。 在一张矮几上,巫师把袋内的东西摆好:一个猴子小雕像、一只象牙手臂、一个粗糙的裸女雕像、一根小柱子和另一个手持毒蛇的女人雕像。那只猴子可以将托特神的技术提供给他,那只手是行动的能力,那个裸女就是生殖器官被破坏的皇后,那根柱子将使他的攻击持久不懈,那位蛇蝎女郎则负责将巫术毒液注人妮菲塔莉的身体里。 欧费尔的任务并不轻松。皇后拥有坚强的人格,况且在加冕时,她受到了一些无形的保护,和拉美西斯的一样,但是怀孕使她的防卫力量减弱。另一个生命依存在妮菲塔莉的生命里,慢慢地剥削她的力气。 至少需要三天三夜才知道这个诅咒有没有机会成功。欧费尔有点儿失望无法正面打击拉美西斯,因为他姐姐的变节不允许他这样做。等他说服了朵兰特之后,他将採取更进一步的措施。目前,他必须先削弱敌人的力量。 拉美西斯把例行公事交给亚眉尼和他的部长们,自己经常往返于拉美西斯城的建筑工地。多亏摩西的鼓励和严密的工作组织,工程进展得很快。 工人们兴致高昂,不仅因为餐点美味丰富,更因为所宣布的奖金均依照每个人的努力情形按时发放。工作最卖力的那些人囤积了一笔可观的积蓄,可以在新城市定居下来,或者在另一个他们置了点田产的地区居住。况且,还有一支配备齐全的医疗队伍负责照顾伤患和提供免费的医疗服务。和其他的工地相反,在拉美西斯城的建筑工地上,并没有出现那些以不实的借日骗取休假的伪装者。 国王极为担心工人们的安危,几个工头持续地监督着。只有几名工人在安放阿蒙神庙的大花岗岩石块时受了点轻伤。多亏 有人细心地关照他们的工作进度,这些工人才不至于耗尽全身的体力,每工作六天就有两天让他们放松心情和恢復体力的休假。惟有摩西不休假。他审视工程、调解纠纷、採取紧急措施、重新安排失和的工作队、申请欠缺的工具、草拟报告,午饭后休息一个小时,而夜里只睡三个小时。发觉自己的长官精力无穷,这些犹太制砖工人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们从未在一位如此替他们争取福利的人手下工作过。 亚伯内真想告诉摩西沙力对他的凌辱,但是他担心遭受报復,因为那名埃及人和警方的关系很好。假如亚伯内被指名为暴动者,他将被驱逐出境,而且再也见不到他的妻子和小孩。自从他认帐后,沙力便不再找他麻烦,甚至对他十分友善。看来最艰苦的部分似乎已经过去了,这名犹太人保持沉默,和他同僚一样认真地制造砖块。 那一天早上,拉美西斯来工地视察。当国王抵达的消息宣布后,所有的犹太人均彻底地清洗了一番,修整鬍子和短置,戴上他们节庆时才用的假髮,加上一条新的白头带,并且将砖块一五一十地按秩序排好。 从第一辆停在制砖厂前面的马车上走下来一位身穿铁恺,手持武器,外表可怕的巨人。会有工人将遭受纪律处分吗?二十几名弓箭手随后散开的举动更加重了这种气氛。 赛哈马纳二话不说,在这些伫立不动和忐忑不安的犹太人之间穿梭。 当他对检查结果感到满意之后,对其中一名士兵做了个手势,要他们为皇家马车开路。 那些制砖工人向法老王弯腰行礼,拉美西斯一个个点名向他们道贺。宣布分发新假髮和配给几桶三角洲的白酒的奖赏引来了一阵雀跃欢唿,但是最让工人们兴奋的是国王对刚出炉的砖块的注意。他用手抓起其中几个,然后细看一番。 可黔瞥膺 百万年神蔽 “很好,”他说,“加一星期的配给量和额外公休一天。工作队长在哪里?" 沙力从队伍中走出来。 这位拉美西斯的前家庭老师是惟一对君主的到访感到不舒服的人。他以前是名优秀的教师和前途无量的高官,很害怕再见到这位说他阴谋造反的国王。 “你对你的新工作满意吗,沙力?" “我感谢陛下把它委託给我。” “要不是我母亲和妮菲塔莉的宽厚仁慈,你将遭受更严厉的处罚。” “我明白,陛下,而且我试着以行动将功赎罪。” “那些过错无法被抹灭的,沙力。” “那个吞噬我内心的愧疚比黄连更苦。” “它应该是十分甜蜜,才能让你永永远远地从罪过中甦醒过来。” “我无法得到陛下的原谅吗?" “你侮辱了玛亚特,你的灵魂永远邪恶。但愿摩西对你没有任何怨言,否则你将再也无机会凌辱任何人。” “我向陛下保证… … ” 第162页 “不要说了,沙力,你该庆幸有机会参与拉美西斯城的建造工程。” 当国王登上他的马车时,全场欢唿声四起,沙力则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唱和。 41 和预期中一样,神庙的建造比一般的民房慢。然而,石块的 运送照常进行,那些拉縴专家,其中大都是犹太人,准时地将它们送达工地。 多亏制砖工人的努力工作,那座皇宫除部分的石造工程委託给专家外,已在市中心形成一个重要的地标。第一批运输船靠岸了,仓库启用,细木工厂制造豪华的家具,琉璃瓦厂也开始从事生产。别墅的围墙似乎从地面下蹿出,城市的各角落已具备雏形,首批军队也在不久后即可进驻。 “皇宫的湖泊将很壮观,”摩西预言,“我预计掘湖工作可以在下个月中完成。你的城市会很美丽,拉美西斯,因为它是用爱建造的。” “你是最大的幕后功臣。” “只是表面上。整个计划是由你策划的,我只不过负责执行而已。” 国王察觉他朋友的语气中有点儿责备的味道,当国王准备请他解释清楚时,一位孟斐斯皇宫的信使快马加鞭地朝国王而来。赛哈马纳强迫他在距离国王约十米处停下来。 这位信使气喘吁吁地跳下马。 “请赶快回孟斐斯去,陛下… … 皇后… … 皇后生病了。” 美西斯五部曲之一 拉美西斯一头撞上帕瑞阿马库大夫,皇家的御医,一位年约五十岁的博学权威人士,有着既长又细的双手。他是名经验丰富的外科医生,技术纯熟,但是对病患很冷酷。 “我一定要见皇后。”拉美西斯要求。 “皇后睡着了,陛下。护士用一种掺杂了安眠药的油替她按摩了身体。” “她怎么了?" “我担心是早产。” “是不是… … 很危险?" 百万年神殿 “事实上危险性很高。” “我命令你一定要救活妮菲塔莉。” “生产迹象仍很乐观。” “你怎么知道?" “我的医护人员做过例行实验,陛下。他们将一些大麦和小麦分装在两个袋里,然后混合了皇后的尿液。大麦和小麦最后均发了芽,因为小麦先发芽,所以她将生女儿。” “和我所学的正好相反。” 帕瑞阿马库医师显得很冷漠。 “陛下把它和另一种实验搞混了,在此实验当中,人们将一种特种小麦和大麦种在地上。然后祈求种子,从您的心里进人皇后心里的那个部分,能够安稳地留在婴儿的嵴柱和骨头里。一份好的精液可以制造优良的嵴髓和完美的骨髓。我还必须提醒您,父亲负责制造骨头和肌脸,母亲则是肌肉和血液。” 帕瑞阿马库对刚刚向这位名声显赫的学生所上的一堂医学课感到十分满意。 “你怀疑我这名前贵族学校学生的生理学知识,大夫?" “当然不敢,陛下!" “你没想到会有这场意外?" “陛下,我的知识有限… … ” “我的能力无限,大夫,我要求一定要顺利生产。” “陛下· · !… ” “是的,大夫?" “我对您的健康情形很关注。我尚无此荣幸能够为您检查,请将此工作委派给我。” “不必了,我不晓得什么叫做生病。等皇后一醒过来,马上通知我。” 当赛哈马纳准许帕瑞阿马库医生进人国王的办公室时,太阳 已下山了。 这位大夫局促不安。 “皇后醒过来了,陛下。” 拉美西斯站了起来。 “但是… … ” “快说,医师!" “皇后刚被送到产房去。” “我立刻要见她!" “产婆一致认为皇后不应该失去第二个孩子。” 拉美西斯折断那枝他用来写字的芦苇笔。假如妮菲塔莉过世了,他还会有能力执政吗? 黔棍压 生命殿堂的六位产婆穿着长紧身衣,戴着绿松石项鍊,帮助妮菲塔莉走进产房,一间空气流通和以鲜花装饰的房间。和其他埃及女人一样,皇后进行分娩时全身赤裸,上身挺直,蹲在几块用芦苇草铺成一张床的石头上。它们象徵每个由托特神决定寿命长短的新生儿的命运。 第一位产婆拦腰抱紧皇后,第二位负责生产的每道手续,第三位张开双手迎接婴儿,第四位替婴儿做些初步的照顾,第五位是奶妈,第六位将两把生命之锁交给皇后,直到婴儿发出第一声啼哭为止。明知道情况危急,这六名产婆的表情依然十分平静。替妮菲塔莉按摩良久之后,产婆长在她的小腹上擦些泥餐剂,再将腹部捆紧,并在阴道里放进一块由笃搏香、洋葱、牛奶、茵香和食盐所混合的药青。为了减轻皇后的疼痛,她将一些捣碎了的熟土,加上温热的油之后,涂抹在生殖器官上。 这六位产婆知道妮菲塔莉的战斗将会持续很久,况且后果并不确定。 第163页 “但愿哈托尔女神赐给皇后一名婴儿,”她们其中一位单调地 百万年神殿 朗诵着,“不受任何疾病侵袭。滚开,来自地狱的魔鬼,悄悄地回去,把向后长的脸背过去!不要拥抱这名婴儿,不要让他昏睡,不要伤害他,不要带走他!但愿神明降临在他身上,使他生气蓬勃,但愿他不受任何妖魔鬼怪袭击,但愿星辰爱护他!" 夜晚来临时,阵痛开始。她们在皇后的齿间放进一块蚕豆糕,以免她咬紧牙根时伤到自己。 这六名产婆对她们的技术有信心,集中精神,朗诵着对付疼痛的古经文,协助妮菲塔莉分娩。 拉美西斯再也按捺不住。 当帕瑞阿马库医师第十次出现在国王面前时,他以为国王会掐住他的脖子。 “终于结束了吗?" “是的,陛下。” “妮菲塔莉呢?" “皇后还活着,身体健康,而您有了个女儿。” “她也是身体健康吗?" “这… … 很难说。” 拉美西斯推开医师,沖向产房,一位产婆帮他清洗了一番。“皇后和我的女儿在哪里?" “在皇宫的卧室里,陛下。” “老实说!" “婴孩很脆弱。” “我要见她们。” 之前,产婆长让妮菲塔莉喝了一些镇定药水,她睡着了。小婴儿美丽非凡,天真无邪,一双眼睛既惊讶又好奇。妮菲塔莉和拉美西斯的女儿已经浅尝了生命的奇蹟。 国王把她抱在怀里:“她长得真好!你们还担心什么?" “那条我们应该挂在她颈子上的护身符的带子断掉了。陛 下,这是一个很不好的预兆。” “这种预言有根据吗?" “我们在等女算命仙。” 女算命仙在几分钟之后抵达,和其他六位产婆重新组成哈托尔七结义,负责预测新生儿的命运。在婴儿四周围成一个圆圈,她们互通思想以便窥视她的未来。 她们的默想比往常更久。 不久,这位女算命仙脸色凝重地解散团体,走向国王。“天时不和,陛下。我们没有办法… … ” “老实说,我求你。” “这个小孩的命运依赖未来的二十四小时。假如我们找不出方法可以赶走那些吞噬她心灵的魔鬼的话,您的女儿将活不过今夜。” 飞黔臀詹 42 那位奶妈身体很强壮,负责为皇家夫妇的女儿餵奶。帕瑞阿马库大夫亲自检查奶水的品质,它应该有角豆树粉般的香味。为了确保奶量充足,奶妈必须饮用无花果汁和吃下用油炒过、然后捣碎的鱼嵴椎骨粉。 让奶妈和医生感到失望的是,小婴儿拒绝进食。他们又试了另一名奶妈,也没有成功。最后一个办法是餵食一种储藏在河马形瓶罐中的特级鲜奶,但也没有使情形好转。新生儿不吸吮从动物奶头下流出的那种带甜味的液体。 当拉美西斯把她抱在怀里时,医生润湿小婴儿的双唇,然后准备用浸湿了的布条包裹她。 “不能让她脱水,陛下!" 百万年神 “你的知识没有用,我的力量可以让她存活。” 国王把女儿紧紧揽在胸前,走向妮菲塔莉的床头。皇后虽然疲惫不堪,依然容光焕发。 “我很高兴… … 她没有被好好保护吗?" “你觉得怎么样?" “我很好。你想过我们女儿的名字了吗?" “这个任务该让给母亲。” “她叫梅丽姐蒙,意为‘阿蒙宠爱的人’,而且会看见你的百万年神殿。当我生下她的时候,有一股奇怪的想法钻进我脑海里… … 要赶快建造,拉美西斯… … 那座神庙将会是你对付恶势力的最坚强的堡垒,我们将在那里结合为一体,共同抵御敌人。”“你的心愿终将成真。” “为什么你把孩子抱得那么紧?" 妮菲塔莉的眼神如此清亮明澈,如此有自信,拉美西斯无法对她隐瞒事实。 “梅丽旭蒙生病了。” 皇后坐了起来,抓住国王的手腕:“她生什么病?" “她拒绝进食,但是我会将她医好。” 皇后疲倦地放弃战斗。 “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黑暗的势力想再夺走我们的孩子… … 夜晚令我心痛。” 妮菲塔莉昏厥过去。 “告诉我你的结论,大夫?”拉美西斯间。 “皇后很虚弱。”帕瑞阿马库回答。 “你有办法救她吗?" “我不知道,陛下。假如她得救了,她将再也无法生育孩子,再次怀孕将会致她于死地。” “我们的女儿呢?" “目前她很安静,产婆们的假设或许是对的,但是听起来很荒谬。” “说出来!" “她们相信孩子是受了诅咒。” “诅咒,在这里?在我的皇宫里?" “这就是为什么我认为这种想法不切实际的原因。不过,我们或许应该把宫里的巫师请来… … ” 第164页 “但是假如他们其中一位就是肇事者呢?不行,我只剩下一个机会。” 梅丽姐蒙在拉美西斯强有力的臂膀里熟睡着。 宫中谣言四起。妮菲塔莉又生下一名死婴,而且皇后再也支持不住了。拉美西斯沮丧至极,几乎失去了理智。谢纳不敢相信这些四处流窜、恶意中伤的谣言,但也希望它们不是空穴来风。谢纳装出沉重忧伤的表情,和朵兰特一起到宫中去。朵兰特看起来神情颓丧。 “你变成了一名演技精湛的演员,亲爱的妹妹?" “这些事把我吓坏了。” “你不是既不喜欢拉美西斯,又不喜欢妮菲塔莉。”“那个孩子… … 那个孩子是无辜的。” “这有什么关系!你现在变得很敏感。假如谣言是真的,我们的前途就有希望了。” 朵兰特不敢向谢纳坦白巫师欧费尔所成功施行的诅咒才是令她不安的真正原因。为了顺利破坏皇家夫妇的命运,那个利比亚人拥有一份罕见的施行法术的力量。 亚眉尼以比平常更惨白的脸色接待了朵兰特和谢纳。“得知情形后,”谢纳表示,“我们认为国王希望他哥哥和姐姐能够在他身边。” 百万年神段 “对不起,他比较希望独自一人。” “妮菲塔莉怎么了?" “皇后在休息。” “孩子呢?”朵兰特问。 “帕瑞阿马库医生照顾着她。” “你没有更进一步的消息吗?" “需要等一等。” 当谢纳和朵兰特离开皇宫时,他们看见赛哈马纳和几名警卫簇拥着一名没戴假髮,不修边幅,身穿一件有着许多口袋的羚羊皮长袍的人,行色匆匆地走向皇家夫妇的私人寝宫。 “赛大武!你是我最后的希望。” 这位蛇尴巫师走向国王,凝视着他手上抱着的婴孩。“我不喜欢小孩,但是这是个小美人,妮菲塔莉的杰作。”“梅丽姐蒙,我们的女儿。她快夭折了,赛大武!" “你在胡说些什么?" “她被诅咒。” “在这里,皇宫里?" “我不确定。” “怎么了?" “她拒绝进食。” “妮菲塔莉呢?" “她很痛苦。” “我猜想那位帕瑞阿马库医生束手无策了。” “他的确不知所措。” “这很正常。把你的女儿轻轻放回她的摇篮里。” 拉美西斯照办。当她一离开父亲的臂弯时,梅丽旭蒙的唿吸就变得困难起来。 “只有你的力量可以使她生存… …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但是 , ,一你们到底在想些什么,在这个皇宫里!这个女婴连个护身符都没戴!" 赛大武从他的一个口袋中,拿出一个金龟形的护身符,系在一条打了七个结的细绳末端,然后挂在梅丽姐蒙的颈子上。那只金龟子身上写着:“兇残的死亡带不走我,神圣的光明将拯救我。”“抱起你的女儿,”赛大武命令,“替我打开实验室的大门。”“你有办法,· · … ” “时间紧迫。我们稍后再谈。” 莱商斯五部曲之二 皇家实验室包括几个部门。赛大武把自己关在那间存放了一些公河马的下犬齿的房间里,它们有的超过七十厘米长和十厘米宽。他把其中一只雕刻成两端拉长的月牙状,然后在不损及象牙本身的情况下将其表面磨亮,在上头刻了几尊可以驱逐那些从夜里窜出谋杀母亲和婴孩的恶势力的神像。赛大武选了几个他认为最符合当时情况的符征:一个狮身鹰头鹰翼的怪兽、一只持刀的母河马、一只青蛙、一个光芒四射的太阳和一个双手各抓着蛇的大鬍子侏儒。他大声叫唤着他们,使他们变得灵验,然后命令他们斩断男女恶魔的咽喉,践踏他们,撕裂他们,将他们驱逐出去。接着用毒蛇液准备了一份开胃药水,即使是一小滴,对新生儿的器官都可能太刺激了。 当赛大武步出实验室时,帕瑞阿马库医师发疯似的快步走向他。 “赶快动手,孩子快不行了!" 拉美西斯面对落日,一直将女儿抱在怀里。尽管有他的精力保护,婴儿的唿吸却变得不规则起来。妮菲塔莉的孩子,这个因他们的结合而生下的惟一孩子必须存活… … 假如梅丽姐蒙死掉的话,妮菲塔莉也会失去生存的意愿。国王心中义愤填膺,升起一股挑战黑暗势力和从恶魔手中拯救女儿的怒气。 百万年神殿 赛大武走进房里,手上拿着那根刻了图腾的象牙。“这个应该可以制止诅咒,”他解释,“但是还不够。假如我们想弥补在她身上所遭受的伤害,让她进食的话,就必须让她喝下这份解药。” 在说出它的成分之后,帕瑞阿马库医师跳了起来。“我反对,陛下!" “你对结果有把握吗,赛大武?" “有危险是真的。由你自己决定。” “快动手。” 43 第165页 赛大武将那支象牙放在梅丽姐蒙的胸前。她躺在摇篮里,一双大眼带着疑问的眼神,唿吸已顺畅。 拉美西斯、赛大武和帕瑞阿马库医师皆沉默不语。那个护身符似乎显灵了,但是它的保护能持久吗? 十分钟之后,梅丽姐蒙动了起来,并且哭泣。 “快叫人去拿一个欧佩女神像来,”赛大武命令,“我回实验室去。医生,用水润湿婴孩的嘴唇,其他什么都不要做!" 欧佩是只母河马,代表着产婆和奶妈的主人。在天上,欧佩是大熊星座,因为这星座会破坏死而復生的俄赛里斯的安宁。这表示餵养婴儿的欧佩的雕像将摆在摇篮前头… … 母奶充足并由生命殿堂的巫师补给适当的精力。 欧佩的出现安抚了婴儿,梅丽姐蒙再度沉人梦乡。赛大武回来,两手各拿着一枝雕刻粗糙的魔术象牙。“这只是雏形,”他表示,“但是应该够用了。” 他把第一枝放在婴儿的腹部,第二枝放在脚边。梅丽姐蒙一 点)l 反应也没有。 “现在,有一种正义的力量保护着她。诅咒被化解了,妖术失效。” “她得救了吗?”国王问。 “惟有进食可以让她免于一死。假如她的胃口一直紧闭,她将必死无疑。” “给她喝你的药剂。” “你自己餵。” 拉美西斯轻轻地开启他熟睡的女儿的双唇,然后在小嘴里倒人那个有龙涎香味的液体。帕瑞阿马库医师将头转过去。几秒钟之后,梅丽姐蒙张开眼睛,号陶大哭。 “快!”赛大武说,“雕像的胸脯!" 拉美西斯抱起女儿,赛大武拿掉塞住流出鲜奶的金属瓶塞,国王把婴孩的嘴唇紧贴在那个小孔上。 梅丽姐蒙快乐地吸着那有营养的液体,只稍微停下来喘口气和发出愉快的嘆息。 部曲之二 “你希望得到什么,赛大武?" “什么也不要,拉美西斯。” “我提名你为皇家巫师。” “他们不需要我就可以应付自如了!妮菲塔莉怎么样了?" “她感到很惊讶。明天她会到花园里散步。” “小婴儿呢?" “活泼多了。” “那七位仙女怎么说?" “那张遮蔽梅丽姐蒙命运的黑布已经被撕碎了,她们看见一件女祭司的长袍、一位高大尊贵的女人和几块神庙的石头。”据说,那是个庄严朴素的生命。 百万年神橄 “你应该成为有钱人,赛大武。” “我的毒蛇、我的毒蝎和莲花对我来说已经够了。”“你的研究经费将不受限制。至于你的毒清产品,皇宫将以最高的价钱悉数买下,然后分给各医院。” “我拒绝特权。” “这不是特权。因为你的产品优良,你的报酬应该提高,工作应该得到奖励。” “假如可以的话… … ” “请说。” “你还有法尤姆的红酒吗,塞提执政第三年的?" “明天我叫人给你送几瓮去。” “这得花费我不少瓶的毒蛇液。” “请接受我的赠礼。” “我不喜欢馈赠,尤其是来自国王的。” “我是以朋友的身份请你收下这份礼物。你是如何学会那一套拯救梅丽姐蒙的知识的?" “蛇类几乎把所有的一切都教给我,此外莲花教我剩下的一部分。努比亚巫师的技术真是无法形容。你女儿戴在颈子上的那个护身符可以帮她避掉许多麻烦,但是必须每年更换一次。”“一栋公家别墅正等着莲花和你。” “在城中心?你真爱开玩笑· · ,… 我们怎么研究蛇啊?我们需要沙漠、夜晚和危险。说到危险… … 那个诅咒非比寻常。”“说清楚。” “我必须使出浑身解数,因为攻击力很强。在这件法事里有外国巫术,叙利亚、利比亚或者犹太。假如我没有使用那三枝魔术象牙的话,我根本没有办法破除那个邪恶的势力。况且我尚未提及那个让新生儿饿死的念头呢… … 依我所见是一个居心巨测的恶灵。” “宫里的巫师?" “真让我惊讶。你的敌人是个妖术专家。” “他会故伎重施… … ” “可以这么说。” “怎么样才能找到他,然后让他无法造成伤害?" “我也不知道。这个来势汹汹的恶魔知道如何完美地隐藏自己。或许你已经见过他,他可能对你十分友好和善,或许他躲在一个无法得知的神秘地方。” “我该怎么保护妮菲塔莉和梅丽姐蒙呢?" “使用已经显灵的方法:护身符和召唤好运的宗教仪式。”“但是如果还不够呢?" “那就必须使用一种超越妖术的力量。” “所以,干脆建造一座庙宇创造它。” 百万年神殿· · ,… 是拉美西斯最好的抗战盟友。 第166页 五部曲之二 拉美西斯城逐渐成形。 虽然还不像个城市,但是建筑物和屋舍已初具雏形,皇宫以雄伟的分量凸显它的地位,其底座基石可媲美底比斯和孟斐斯城。工程的进度不减。摩西似乎永不疲倦,是个模范主管。看着自己的努力成果,那些新城市的建筑工人和挑砖队的工头都希望能看到工程的完成,甚至有些人还打算定居在这个他们用双手打造的城市。 两个族长嫉妒摩西的成功,曾试着反对他的威权。但根本不用这位年轻犹太人浪费口舌解释,全体的制砖工人一致要求摩西继续当他们的首领。从那一刻起,摩西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逐渐表现出像个一群亡国民众的无冕王。建造这个城市花费他许多精力,让他无暇自顾烦恼,他再也不过问一神论的事情,只专心于工地的完善管理工作。 百万年神殿 拉美西斯造访的消息令他兴奋不已。那些相信厄运的乌鸦不是宣布了妮菲塔莉和她女儿的死亡吗?有好几天,气氛一度很紧张。为了使谣言烟消云散,摩西曾打赌说,国王不会延迟拜访这个正在建造中的城市。 拉美西斯让他觉得自己是对的。 赛哈马纳无法阻挡工人们在皇家马车的过道上排成一列欢迎人墙。他们希望触摸皇家马车,以便能够进一步接近法老的神力。这位撒丁人暗骂年轻的国王对安全措施毫不在意,将自己暴露在敌人的面前。 拉美西斯直接走向摩西暂住的那间别墅。当法老王双脚着地时,摩西向他鞠躬行礼,待走进室内和避开所有人的眼光之后,这两位朋友相互拥抱。 “假如我们继续努力,你的疯狂赌注将会成功。” “会比预定的期限超前吗?" “一定会。” “今天,我想看看全部的工程!" “你只会感到惊讶。妮菲塔莉怎么样了?" “皇后人很好,我的女儿也是,梅丽姐蒙将和她母亲一样漂亮。” “她们不是差一点儿就逃不过死亡吗?" “是赛大武救了她们。” “用他的毒蛇液?" “他成了巫术专家,而且驱逐了伤害我妻子和女儿的妖术。”摩西吓了一跳:“是谁?" “我们也不知道。” “卑鄙下流的人才会伤害女人和她的孩子,而且疯子才敢攻击法老王的妻子和女儿!" “我想这个可怕的伤害和拉美西斯城的建造可能不无关系, 我盖这个城市得罪了很多高官。” “不会,不可能… … 在得罪和犯罪之间存有很大的距离!" “假如肇事者是名犹太人,你会有什么反应呢?" “罪犯就是罪犯,不管他是哪个民族,但是我想你弄错了。”“假如你知道任何内情,请不要隐瞒我。” “你对我没信心?" “我那样说了吗?" “没有一位犹太人会犯下这种罪大恶极的过错。”“我将离开几个星期,摩西,我把这个城市交给你。”“当你回来时,你一定不认得它了。别迟到太久,我们不想延后开市仪式。” 部曲之二 44 在炎热的6 月初,拉美西斯庆祝他第二年执政的开始。从塞提谢世前往那个星辰之国至今已经一年了。 皇家夫妇的船舰停泊在西利西亚山附近,两条河的交汇处。依照传说,尼罗河的精灵住在那里,而法老王应该唤醒他,让他成为大地的养父,让河水泛滥充沛。 献上了牛奶和酒,朗诵过仪式经文之后,皇家夫妇便进人一个凿在岩洞里的小神庙。里面气温怡人。 “帕瑞阿马库医师向你说了吗?”拉美西斯问妮菲塔莉。“他开了个可以完全消除疲劳的新药方给我。” “没有别的?" “他对我隐瞒有关梅丽姐蒙的实情?" “没有,请放心。” “那他还应该告诉我什么?" 百万年神服 “勇敢并不是这名好医生的主要美德。” “他犯了什么样的懦弱之罪?" “是奇蹟将你从分娩中拯救出来。” 妮菲塔莉的脸色黯淡了下来:“我不能有其他的孩子了,不是吗?而且我没有办法替你生个儿子。” “凯和梅丽姐蒙都是王位的合法继承人。” “国王应该有其他的孩子和儿子,假如你认为我必须因而隐居在神庙里… … ” 拉美西斯把他的妻子紧紧地接在怀里。 “我爱你,妮菲塔莉。你是爱情与光明,你是埃及的皇后。我们的灵魂永远结合在一起,没有人可以将我们分开。” “伊瑟可以替你生儿子。” “妮菲塔莉… … ” “一定要,拉美西斯,一定要。你和其他的男人不一样,你是法老王。” 当他们抵达底比斯时,皇家夫妇前往那个将建造拉美西斯的百万年神殿的地点。此地让他们觉得雄伟,并且充满由西山和肥沃草原所提供的精气。 “我不应该为了那个首都而忽略了这个建造工程,”拉美西斯承认,“我母亲的叮唿及那个针对你和我们女儿的谋杀行为唤醒了我的心灵。惟有一座百万年神殿能够保护我们脱离躲藏在暗处的恶势力。” 第167页 妮菲塔莉雍容高贵地漫步在这一大片似乎註定贫膺的砂石土地上。和拉美西斯一样,她和太阳之间存有一股默契,它滑过却不伤害她的肌肤,并且以它的光芒让她容光焕发。在这些静止的片刻里,她是创造女神,她的每个步伐神圣化了那些被挑中的土地。 皇室大皇后来自水恆,她将永恆刻在这片已经印上了拉美西 \ 斯的御玺和太阳晒过的土地上。 两个男人在皇舰的甲板上相遇,互不前进。赛大武比赛哈马纳矮,但是一样体格壮硕。两人四眼交错对峙。 “我不希望再见到你接近国王,赛大武。” “让你失望不会让我感到难过。” “听说有个魔鬼巫师让皇后和她女儿的性命遭受危险。”“你还没有找到他?拉美西斯的身边危机四伏。” “你曾经遭人揍而闭嘴过吗?" “试试看,如果你有兴趣的话,但是小心我的蛇群。”“这是威胁吗?" “我才不在乎你的想法。不管穿什么衣服,海盗就是海盗。”“假如你承认犯错,可以让我省下许多时间。” “身为侍卫长,你真是后知后觉,你不知道我救了皇家夫妇的女儿吗?" “胡说八道,你很邪门,赛大武。” “你心理不正常。” “等你下次还试着想谋害国王时,我会用我的拳头敲碎你的脑袋。” “别吹破牛皮了,赛哈马纳。” “试试看!" “胡乱攻击国王的朋友将使你遭受劳役之苦。” “你马上就会被送去了。” “你会在我之前,撤丁人。现在,让开。” “你要去哪里?" “去找拉美西斯,而且依照他的命令,去净化那个原已住了几条蛇的未来蛇尴神庙的地点。” “我不准你为非作歹,巫师。” 斯五部曲之二 百万年神殿 赛大武推开赛哈马纳:“与其闹出些可笑的事情,你最好小心保护国王的安全。” 拉美西斯在位于底比斯的尼罗河左岸,古尔纳神庙里那间纪念他父亲的小神坛前默祷了几个小时。国王将几串葡萄、一些无花果、刺柏浆果和松球摆在神坛上。在这个休憩的地方,塞提的灵魂可以藉由献礼的神圣精华得到平静的生存。 就是在这里,塞提宣布由拉美西斯继承他的王位。年轻的王子当时并没有意识到父亲话语中的重担。他活在梦想里,在一位巨人的保护阴影下,其思想翻腾有如一艘穿越天庭的圣船。当那两个红皇冠和白皇冠戴在他的头上时,拉美西斯从此放弃继承王位的安适心态,而向一个他从不质疑的艰苦世界挑战。在这个神庙的墙壁上,那些微笑和表情庄严的神明圣化了生命,一个死而復生的法老向他们进行祭拜,和那位隐形者沟通。外边的世界是勇敢和懦弱、正直和虚伪、仁慈和贪婪的人类世界。而他,拉美西斯,处在这些相互牴触的力量当中,负责维持人类和神抵间的联繫,无论他的希望和弱点为何。 他只不过才执政一年而已,但是,长久以来,他已不再属于他自己了。 当拉美西斯登上赛哈马纳驾驭的马车时,太阳已经下山了。“我们去哪里,陛下?" “去国王谷。” “我已经搜查过舰队的所有船只。” “没有疑问?" “没有。”赛哈马纳神色不安。 “你真的没有其他的事情要对我说,赛哈马纳?" “真的没有,陛下。” “你确定?" “无凭无据控告别人将是个天大的错误。” “你找到那个魔鬼巫师了吗?" “我的意见不足採信,惟有事实算数。” “上路吧,赛哈马纳。” 马匹奔向国王谷,它的人口处随时有警卫监守。在这种夏日午后,原已囤积在岩石里的焕热之气全都释放出来,让人觉得走进了一个无法唿吸的大火炉里。 那位小队长汗流侠背,辛苦备至地向法老王弯腰致敬,向他保证没有任何小偷潜人塞提的墓穴里。 拉美西斯并不是走向他父亲的陵寝,而是他自己的。凿石工人结束一天的工作,正在清洗他们的工具,将它们摆在篮子里。君主的临时造访中断了他们的交谈,工匠群集在负责起草每日工作汇报的工头身后。 “我们已经挖好了那个长廊,直通玛亚特大厅。我可以带您去参观吗,陛下?" “让我自己去。” 拉美西斯跨过墓穴的门槛,走下一小截从岩石中凿出的阶梯,它正好符合由光明进人黑暗的距离。在他前面的走廊四壁上刻有一些直行排列的象形文字和一些由一位永远年轻的法老朝拜光明神力的祈祷经文。接着展现在眼前的是那颖老旧的太阳应该越过的障碍。 走过这个黑暗王国后,拉美西斯看见自己尊贵地站在神抵面前,他们在天庭的出现一如在世间。画像画得像极了,涂上鲜艷的色彩后,重新创造了那位永恆的国王。 右手边是那间有四根石柱的皇家马车厅,这里将储藏辕木、车身、车轮和其他拉美西斯御用马车的零件,以便能在另一个世界里重新组合,让君王可以四处移动,用光明击倒敌人。再往前走,走廊变得较为狭窄,有为死而復生的国王雕像开 第168页 落黔i 百万年神胜 嘴和开眼的宗教仪式和经文装饰。 接着又是岩石,刚由凿石工人粗略地切割过。开凿和装修玛亚特大厅和停放棺框的黄金厅须费时好几个月。 拉美西斯的死亡之景已经在他面前建筑好了,既平静又神秘。没有遗忘任何一个永恆的字眼,也没有遗忘任何一景的生活。年轻的国王将在那片他的冥土上生生不息,加人一个法律永远超越人类智力的宇宙。 当法老王走出他的墓穴时,一个安详的夜晚笼罩在他祖先的山谷里。 45 阿蒙的第二位传人朵齐,一路直冲到底比斯皇宫,因国王刚下令召见卡纳克行政系统的主要官员。他身材矮小,头颅剃得精光,印堂低窄,鼻子尖挺、下巴削瘦,下领长得像鳄鱼。朵齐担心因他那位愚蠢的秘书忘了紧急通知他而迟到,当时他正在审查那些负责牲畜管理的书记员的帐册。失职者将被贬到农庄,远离神庙舒适的办公室。 赛哈马纳检查过朵齐后,放他进人法老的会客大厅。面对他,坐在一张扶手椅子上的是老馁饰,阿蒙神庙的大祭司和第一位传人。馁饰满脸皱纹,双肩下垂,把疼痛的左脚放在一个垫子上,同时嗅闻着一瓶花香精。 “请原谅我的迟到,陛下… … ” “别说了,第三位传人在哪里?" “他是生命殿堂净礼仪式的工作人员,他希望能在那儿僻静。” “那第四位传人呢?" “在卢索尔工地。” “为什么他不在这里?" “他负责监督棘手的尖石碑的安置工程。您是否要我叫他立刻过来… … ” “不用了。卡纳克神庙大祭司的健康情形是否良好呢?" “不好,”馁钵以疲惫的声调回答,“我行动不便,所以将大部分的时间花在档案室里。我的前任负责人忽略了一些古老的宗教仪式,我希望重新赋予它们价值。” “你呢,朵齐,你是否多负责了些世俗的工作?" “应该的,陛下!巴肯和我在我们尊敬的大祭司的监督下负责庙区的管理工作。” “我这些年轻的属下都了解行动不便并不表示眼力也不好," 馁饰肯定地说,“国王委託给我的任务将会顺利完成,而且我不纵容失误和徽散。” 这份坚定的语气让拉美西斯吓了一跳。尽管神色疲倦,老馁饰依然坚守岗位。 “您的在临是份喜讯,陛下,这表示您那座新首都的诞生并没有排挤掉底比斯。” “这并不是我的原意,馁饰。哪一位登上王位的法老敢忽略胜利之神阿蒙的城市呢?" “为什么要迁移呢?" 这样的问题似乎带着很重的责备味道。 “阿蒙大祭司不该过间埃及的政治。” “我完全同意,陛下,但是他没有权利关心自己神庙的未来吗?" “这点你放心。卡纳克的圆柱大厅难道不是史无前例、最美丽和最壮观的建筑吗?" “谢谢您的恩宠,陛下,但是请容一位老者向您请教您造访的 螃臀漫 百万年神殿 真正原因。” 拉美西斯微微一笑:“谁比较没耐心,馁饰,你或我?" “您身上燃烧着年轻的火,我身上则担负着黑暗王国的唿唤,我所剩不多的岁月不容许我做无益的讨论。” 拉美西斯和馁饰之间的针锋相对让朵齐无话可说,假如大祭司继续如此挑衅君主,君主将暴跳如雷。 “皇家遇到了危险,”法老透露,“我来底比斯寻求它需要的神秘保护力量。” “您打算怎么做?" “建造我的百万年神殿。” 馁饰握紧他的手杖。 “我贊同您的做法,但是必须先扩充神的力量,您是这份力量的主人。” “我该怎么做?" “结束卢索尔神庙的建造工程,那间最好的代表神的庙宇。”“你不为自己的庙宇争取利益吗?" “在其他情况下,我可能会试着多少影响您一点儿,但是您这番严肃的谈话劝阻了我。卢索尔累积了卡纳克赞美神明所需要的力量,这就是您执政时所需要的能力。” “我会考虑你的意见,大祭司,而且我命令你筹划那座将建造在河左岸的百万年神殿的瞻礼仪式。” 为了浇熄那份让他发狂的兴奋,朵齐喝下了好几杯浓烈啤酒。他双手颇抖,背上冷汗直流。在忍耐了如此多的侮辱之后,好运终于向他开口微笑了! 他,阿蒙的第二传人,被处罚终老在这个次要的职位上,现在是国家最高机密的守门人!在吐露隐情时,拉美西斯犯下了一个朵齐可以从中获利的错误,他满怀希望能够获得大祭司的职位。 百万年神殿· · · · · 一个意想不到的机会,朵齐认为根本无法完成!但是他得保持冷静,不能仓促行事,不能浪费一秒钟,要说好听的话,懂得闭紧嘴巴。 他这个第二传人的地位容许他有挪用粮食配给以交换金钱的机会,只需在清单上划掉几笔就够了。身为监督书记官的主管,一点儿风险也不会有。 第169页 他不是在做梦,他真的拥有操控此般周详计划的能力吗?大祭司和国王都不是三岁小孩。稍有差错,他便会露出狐狸尾巴,但是这样的机会再也不可能出现。每位法老只会建造一座百万年神殿。 距离卡纳克半小时的路程,卢索尔以一条路边盗立着保护神斯芬克斯雕像的小道与阿蒙神庙相通。利用生命殿堂那些包含了天上地下所有秘密的档案资料,以及参考托特神的经书,巴肯草拟了一份符合拉美西斯从执政第一年起即希望扩大卢索尔神庙的计划案。多亏馁饰的支持,工程进展快速。在亚门霍特普三世的庙堂边加盖一个五十二米宽、四十八米长的拉美西斯雕像大庭院。在那座六十五米宽的优雅塔门前,神庙的人口有六尊法老大雕像守着神的力量,还有两根高十五米的方尖碑,高耸入云,驱邪辟凶。 一座无与伦比美丽的砂岩石块,金银镶成的四壁,银矿铺成的地面,使卢索尔成为拉美西斯执政时期的杰作。那些代表神明存在的皇家军旗旗杆,上达天庭。 但是那个巴肯约于一个小时前参与的举动却让他大感失望。从亚斯文工地回来,一艘七十米长的平底驳船,託运着两根方尖碑中的第一根,在尼罗河中转圈子,被一个在任何一张航行地图上都没有标出的涡流困住了。那名站在这艘以无花果树干建造的重型船首的水手,不停地以一支长篙探测河底,避免船只搁浅 煞瑟渺博。 百万年神蔽 在沙洲里。舵手惊慌失措,操控错误,就在舵手落水的那一刻,两个船舵中的一个也被折断了,另一个则卡住,无法使用。平底驳船的失控晃动使得承载物也失去平衡。在摆盪的同时,这根重达两百吨的方尖碑,弄断了好几根将它固定的缆绳,其他的粗绳也备受脱绑的威胁。很快地,这根玫瑰色的巨大花岗石碑便会掉人河里。 巴肯握紧拳头,无助地哭泣。 这次可怕的船难事件将使他的心情无法平復。理所当然地,他推卸不了遗失一根方尖碑和造成几名水手催难的责任。他不等河水上涨便命令这艘平底驳船上路,是不是太急功好利了?阿蒙的第四传人真想以自己的性命阻止这场意外,但是船却愈摇愈厉害,一阵不样的爆裂声证明船身将于不久后断裂。那根方尖碑是个完美的作品,只需在尖塔镀上一层金子,它便可以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但此时,它已註定要消失在尼罗河里。岸边一个大鬍子巨人,身穿恺甲,持武器,指手画脚,他的抗议声被强劲的风吹散了。 巴肯看见他朝一名泳将喊话,请求他回去,但是后者快速地朝着这艘摇摇欲坠的船只而来。 旁人皆担心他会淹死或被某枝桨打昏。终于,他游到这艘平底驳船的船头,然后藉由一根缆绳沿着船身而上。 这个男人握紧那个卡住不动的船舵,试着用双手转动它。他使出一股难以想像的力气,把力量放在脚跟上,手臂和胸前的肌肉几乎要裂开了,终于,他成功地移动了这块沉重的木头。这艘船停止旋转,静止了一会儿后,与河岸的方向平行。利用一阵顺风,掌舵的这个男人终于让船只航出了旋涡,水手马上重拾信』心加入帮忙。 当这艘平底驳船靠岸时,几十位凿石工人和粗工马上将方尖碑卸下。 当船难的救星出现在甲板上时,巴肯认出了他。拉美西斯,埃及的国王,冒着生命危险拯救了那根刺过云层的尖顶石碑。 46 西斯五部曲之二 谢纳一天吃六顿饭,胖得像座肉山。当他失去争取权力的信心,无法再对拉美西斯採取报復行动时他就会这样做。把胃撑得饱饱的,可以平抚他的心情,让他忘记一个新都市的诞生和国王那咄咄逼人的声势。连亚侠都无法安抚他。当然,他会举些说服人心的论据:比如说,法老的权力削弱了,头几个月执政的热忱松懈了、拉美西斯前途充满各种的困难一,’但是没有任何具体事实证明这些空话。西臺人似乎吓死了,被年轻君主完成的奇蹟所震慑。 总之,一切每况愈下。 当他的总管家通知他梅巴,这位他取而代之,而且让他信以为真拉美西斯就是惟一该对此人事调动负责的前外交部长来访时,谢纳正专心地吃着一只烤鹅腿。 “我不想见他。” “可是他很坚持。” “打发他走。” “梅巴声称有重要消息要告诉您。” 这位前外交部长既不会吹牛也不会虚情假意,他的地位是步步为营才建立起来的。 “那么,让他进来。” 梅巴一点也没有改变:脸庞宽大安详,神态威严,说话不痛不痒,没什么个性。是个沉醉于自己舒适生活和习惯的大官,无法了解自己失宠的真正原因。 百万年神殿 “谢谢您愿意接见我,谢纳。” “老朋友的造访是件乐事,你是否想吃点或喝点什么?" “一点点冰水就够了。” “你不再喝酒了?" “自从我被革职后,我一直为头痛所苦。” “我很遗憾成为这个不平事件的意外受益者。时间会改变一切,梅巴,或许我可以为你争取一份荣誉差事。” “拉美西斯不是个会吃回头草的国王。在短短的几个月内,他已如此成功。” 第170页 谢纳狠狠地咬了一口鹅翅膀。 “我本来已经听天由命了,”老外交官坦承,“直到您的妹妹朵兰特让我去见一位奇特的人士。” “那人叫什么名字?" “欧费尔,一个利比亚人。” “从来没听过。” “他避不见人。” “为什么?" “因为他保护着一名女子,丽姐。”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按照欧费尔所言,丽姐是埃赫那顿的后裔。” “但是他所有的后裔都被歼灭了!" “但假如这是真的呢?" “拉美西斯会立刻将她驱逐出境。” “您的妹妹很支持她和那些排除异己的一神教阿吞的信徒。在底比斯,他们已经聚集了一群人了。” “我希望你不是他们的成员!这种疯狂行为将不得善终。你忘了拉美西斯承传自那个谴责埃赫那顿企图尝试一神教的那个经验的朝代吗?" “我完全清楚,而且我本来也害怕和欧费尔相见。但是仔细考虑之后,这个人或许会是个对付拉美西斯的有利帮手。”“一个必须隐姓埋名的利比亚人吗?" “欧费尔拥有一个值得珍惜的长处:他是名巫师。”“世界上有几百个巫师!" “这一个能够让妮菲塔莉和她女儿的性命遭受威胁。”“你说什么?" “您妹妹朵兰特深信欧费尔是个智者,而丽姐将登上埃及的王位。她以为我可以聚集阿吞的信徒,所以我得知她的知心话。欧费尔是个可怕的巫师,坚决要摧毁皇家夫妇的防卫神力。”“你确定吗?" “当您遇见了他,您便会相信。但是这还不是全部,谢纳,您考虑过摩西吗?" “摩西… … 为什么是摩西?" “埃赫那顿的想法和某些犹太人的想法相去不远。不是有人谣传法老的这位朋友为一神教的想法所苦,而且动摇对我们文明的信仰吗?" 谢纳仔细地瞧着梅巴:“那你觉得该怎么做?" “但愿您能鼓励欧费尔继续进行他的妖术,然后和摩西碰面。” “你那位埃赫那顿的女后裔令我感到不舒服… … ”“我也是,但是有什么关系呢?让欧费尔相信我们信仰阿吞和丽姐的执政。当这名巫师打败了拉美西斯和操控摩西对付国王之后,我们再将这个可怕的人物和他的保护人一脚踢开。”“有趣的计划,亲爱的梅巴。” “我仰赖您将此计划往前推展一步。” “你希望以什么做交换?" “恢復我的旧职务。外交是我生活的全部,我喜欢款待各国 部曲之二 百万年神服 大使,主持上流社会的晚宴计陷阱,享有外交礼遇… … 他没有进人这个领域的话。“你的提议完全合理。”梅巴觉得很庆幸。“在不打扰您的情况下了。” ,用些密语和外宾交谈,增进邦交,设没有人可以了解这其中的乐趣,假如当您称王时,请提名我为外交部长。” 我想喝点酒,我的偏头痛突然痊癒 巴肯,阿蒙的第四传人,跪倒在拉美西斯面前。 “我无话可说,陛下,我是这场灾难的惟一负责人。”“什么灾难?" “那根方尖碑眼见就要落海了,船员将会大量死亡… … ”“你的这些梦魔毫无意义,巴肯,惟有事实算数。”“它无法抹去我的粗心大意。” “为什么你会犯下这种错误?" “我希望将卢索尔变成您执政下的一块瑰宝。” “你以为一件杰作就可以满足我吗?起来,巴肯。”这位拉美西斯的前任武术教练强壮如昔。他愈来愈像一位运动员,而不是位苦行僧。 “你运气不错,巴肯,而且我珍惜那些幸运儿。一个人的意志力不正可以抵御命运的打击吗?" “若没有您的协助… … ” “所以你有召唤法老的能力哆!很好的战绩,老实说,值得记载在大事记上。” 巴肯担心紧随这些讽刺话语之后是一个可怕的惩罚。但是拉美西斯那锐利的眼神转开了,移向那艘平底驳船。卸货的工作一点儿也不困难。 “那根方尖碑真是太完美了,第二根什么时候可以做好?" , 9 月底,我希望。” “但愿文字雕刻家动作快一点!" “在亚斯文工地,天气已经很热了。” “你喜欢开疆闢土或唉声嘆气?" “凿石工人从西利西亚山工地里挑选一块美极了的砂岩。”“要他们也投人工作,而且不准延期。今天起调派一名信使,去监督那些雕刻师傅,不准他们浪费时间。为什么那个大庭院尚未完工呢?" “没办法再快了,陛下!" “你错了,巴肯。为了建造一间神庙,一个献给无时无刻不在创造宇宙的全能力量的安息之所,不应该像一名胸无大志的工头,老犹豫该做的步骤,并且对材料过于保守。你的思想应该像雷电般投射在石头上,让神庙诞生。你看起来慢吞吞又无精打采,这才是你真正的缺点。” 第171页 巴肯目瞪口呆,无力反驳。 “等卢索尔竣工后,它将滋生神的力量,我需要这份精力,愈快愈好。调用最好的工匠。” “但一部分的人负责您在国王谷的陵寝。” “叫他们到这里来,我的墓穴需要人。你还将负责另一件紧急的工程:在尼罗河左岸建造我的百万年神殿,它的存在将为埃及王国化险为夷。” “您是要… … ” “一栋壮观的建筑物,一座可以驱逐敌人的全能的神庙。明天,我们就开始。” “但是,陛下· … ‘" “立刻召集各省的雕刻家,但是只录用双手灵巧的。”“陛下,白天是无法延长的!" “假如时间不够用的话,巴肯,就创造它。” 可黔臀 五部曲之二 百万年神段 47 朵齐和那位雕刻师傅在一间两人从未去过的酒馆相会。他们坐在最幽暗的角落里,旁边是一些大声说着话的利比亚工人。“我接到您的信,所以我来了,”雕刻师傅说,“为什么这么神秘?" 朵齐戴着一顶遮住耳朵和盖住额头的假髮,变得让人无法辨识。 “你曾向任何人提起我这封信吗?" “没有。” “甚至没有向你的妻子?" “我未婚。” “向你的情妇?" “我明天晚上才会见到她。” “把那封信给我。” 雕刻师傅将那捲纸莎草纸还给朵齐,朵齐把它撕成碎片。“假如我们意见不合的话,”朵齐解释,“我们之间将无任何瓜葛。就当我从未给你写过信,我们也从未接触过。” 这位虎背熊腰的雕刻家是个直肠子的人,无法明了这些话中的含意。 “我曾经为卡纳克工作过,而且任劳任怨,但是从没有人要我到一间酒馆来对我说些前后不一致的话。” “让我们开门见山,你想不想致富?" “谁不希望呢?" “你可以很快地累积财富,但是需要冒险。” “哪一种危险?" “在告诉你之前,我们必须先达成协议。” “什么协议?" “假如你拒绝的话,你得离开底比斯。” “否则?" “或许最好就此打住。” 朵齐站了起来。 “好,请留步。” “你发誓,以法老的性命和电击伪誓者的沉默女神之名为担保。” “我保证。” 发誓是拘束一个人的神奇行为。背叛它将失去神的力量,并且被剥夺灵魂的优点。 “我只想请你在一根石碑上雕刻一些文字。”朵齐透露。“这是我的本行啊!干吗那么神秘兮兮?" “你到时候便知道了。” “那… … 酬劳呢?" “三十头乳牛、一百只绵羊、十只油脂肥牛、一艘轻型船、二十双凉鞋、一些家具和一匹马。” 这位雕刻家被吓住了:“全部… … 只为了一根简单的石碑?" “正是。” “疯子才会拒绝,一言为定!" 两个男人相互击掌。 “什么时候开始工作?" “明天黎明时分,在底比斯左岸。” 西斯五部曲之二 梅巴邀请谢纳到他以前部下的一间别墅,距离孟斐斯北方二十公里的乡下。这位前外交部长和拉美西斯的哥哥经由不同的管道和以相差两小时的时间先后抵达。谢纳认为最好不要把这 百万年神段 件事告诉亚侠。 “你的巫师迟到了。”谢纳对梅巴抱怨。 “他答应我一定会来。” “我没有等人的习惯。假如一个小时内他还不来的话,我就要走了。” 这时欧费尔走进来,身边有丽姐陪着。 谢纳的坏心情顿时消失,他着迷般瞧着这个令人不安的人物。身材瘦削,颧骨凸出,鼻子凸起,嘴唇极薄,这个利比亚人有着一张随时准备吞噬猎物的秃鹰脸。而那名年轻的女子低着头,像个被征服者,毫无个性。 “真是莫大的荣幸,”欧费尔以一种让谢纳起鸡皮疙瘩的低沉声音说,“我们真不敢期望会有这样的恩宠。” “我的朋友梅巴向我提起你们。” “阿吞上帝将会感谢他。” “这是个最好不要说出的名字。” “我为丽旭登基王位的权力奉献自己的生命。假如您愿意接见我,不正是因为贊同我的做法吗?" “您的推理完全正确,欧费尔,但是别忘了最主要的障碍:拉美西斯本人。” “正好相反。这位统治埃及的法老是个体型到悍,力气过人的人物,是个很难应付的可怕对手。然而,我自认拥有一些灵验的武器。” “那些使用妖术的人将被判处死刑。” “拉美西斯和他的祖先曾试着摧毁埃赫那顿的丰功伟业,在他和我之间,战斗将很激烈无情。” 第172页 “所以所有的劝阻意见将起不了作用?" “正是。” “我很了解我弟弟的为人,他是个莱弩不驯而且性情残暴的 育 人,他受不了任何凯觑他权威的企图。假如他在执政的路上发现一些信仰一神教的信徒,他会将他们碾为烂泥。” “这就是为什么从暗处攻击他是惟一可行的方法。”“绝佳的计划,但是很难实现。” “我的魔法将像盐酸般腐蚀他。” “您认为和对方城堡内的人联手如何?" 巫师的眼睛眯成一条线,和猫的眼睛一样,让人不敢逼视。谢纳对自己很满意,他击中了对方的要害。 “那人叫什么名字?" “摩西,拉美西斯的一位童年朋友,那位他委託监督拉美西斯城工地的犹太人。说服他帮助您,我们就成了盟友。” 那位指挥像关岛堡垒的司令生活优哉无虑。自从那场塞提亲自率领的袭击以后,在埃及管辖下的努比亚各省,百姓们生活安分守己,并且定期进贡。 两国的南部边界防御严密,几世纪以来,没有任何努比亚部落想过要侵略它,甚至示威抗议。努比亚永远是埃及的属地,那些部落酋长的后裔均在埃及受教育,然后在努比亚王的监控下,返回国内宣扬法老文化,那是个由国王提名的高官职位。尽管埃及人害怕长久待在国外,这个职位却令人垂涎三尺,因为它的任职者享有至上的特权。 但是这位指挥官并不贪心,因为没有任何地方比他的家乡像关岛气候更宜人,秩序更安定了。天一露白,当地驻军即出操锻鍊,以担当日后用平底驳船将大石块运送到北方的採石工人的工作。好似战争的岁月已久远,又好似最好它已经真的久远了!自从他被提名以来,这位司令倒成了海关人员。他的手下负责检查从大南方运来的货物,再依经济财政部所规定的标准课税。他办公室里堆满一些行政公文和废纸,但是这位指挥官宁愿和它们打交道,也不愿和可怕的努比亚战士斗争。 黔臀 部曲之二 百万年神殿 几分钟之后,他将登上一艘快艇去查看尼罗河边的各个防御堡垒。和每天一样,他被微风的温柔浅浅地抚弄着,饱览河岸和峭壁的美丽风光。 一阵不寻常的脚步声让他跳了起来。 他的传令官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他面前:“紧急通知,司令!" “从哪里发出的?" “从一艘在努比亚沙漠里的巡逻舰上。” “那些产金矿区?" “是的,指挥官。” “信使说了些什么?" “事态很严重。” 换句话说,这位指挥官不能将这捲纸莎草纸塞在柜子里几天不去理睬。他拆掉信封,打开那封信,很惊讶地读着。 “这… … 这搞错了吧!" “不,指挥官。那位信使还在等您问话。” “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 … 那些努比亚暴徒竟敢攻击埃及的运金护航军队!" 48 明月初升。 拉美西斯光着上半身,头戴假髮,身穿古式缠腰布,像位古帝国时代的法老王。妮菲塔莉则穿着一件紧身白长袍,在国王的宝座上,有一颗七道光芒的星辰,由赛霞女神于拉美西斯神庙、那座百万年神殿建造时所转世而成。拉美西斯回忆起他和那些凿石工人生活在一起的岁月,在西利西亚山的工地上,他手持木褪和凿子。在他父亲将他从那个梦幻中拉出来之前,当时他曾希望成 为该团体的一员。 皇家夫妇的身边围绕着三十几名来自卡纳克神庙的司仪,带头者包括大祭司馁饰,第二传人朵齐和第四传人巴肯。从明天起,两名建筑师和他们的工作队将开始工作。 拉美西斯所策划的那座百万年神殿所涵盖的面积足足有五公顷大。除了神庙本身以外,还包括一座皇宫和许多依附的建筑物,有一座图书馆、几间仓库和一个花园。这座神圣的城市经济自主,将纪念且祟拜那一股显现在法老王身上的超自然神力。 震惊于规模这么庞大的计划,巴肯拒绝想像它的困难度,全神贯注在皇家夫妇所完成的每个动作上。安设好这座未来建筑物的几个象徵角落之后,国王和皇后,拿着一根长木褪,将那些地基的木桩敲人土里,然后系上缆绳,以唤醒安霍特普― 那位首座金字塔的创造者和所有建筑师的记忆。 接着法老王用锄头凿出一条地基路堑,在沟里放下几个小金条和小银条、一些模型工具和护身符,然后用沙子将它们盖住,避人耳目。 拉美西斯以坚定的手势,利用一根槓桿将第一块基石放在它的位子上,然后亲自造了一块砖,从他这个创造的动作当中将涌出神庙的地面、墙壁和天顶。举行净化瞻礼的时刻来临了:拉美西斯在这片圣地上绕场一周,撒下一些埃及人称为“颂德”的乳香粒。 巴肯呈上一座木门,未来神庙大门的模型。在祝圣的同时,国王打开这座百万年神殿的嘴巴,踢给它生命。从此之后,语言之神住在神殿之内。拉美西斯用那根白色“散发光芒”的狼牙棒敲打着这扇门十二次,唿唤神灵显现。他拿着一盏油灯,照亮这座无形的神明将居住的神庙。 第173页 最后,他朗诵古老经文,说明他不是为了一己之利而建造这 时释: 百万年神殿 座神庙,而是为了将它献给它真正的主人― 法律,这是所有埃及神庙的起源和目的。 巴肯感觉参与了一场真正的奇蹟。在这里举行的一切,在几位权贵人士的眼前,超越了人类的智力。这片仍空无一物的土地已经属于天神,神力开始运作了。 “石碑已建造完成。”朵齐宣布。 “将它竖起来。”国王下令。 那个接受朵齐收买的雕刻师傅带上来一小块刻满文字的石头。那篇经文将永远圣化拉美西斯神庙这片永不回归世俗的土地,符号的神奇将士地转变为苍弯。 赛大武走上前来,带着一张未经加工的纸莎草纸和一个装满新墨水的小器皿。朵齐吓了一跳,这个不修边幅的人的出现并不在预期之内。 赛大武在这张纸莎草纸上写下一段经文,由右到左横列,然后大声地朗诵。 " ‘愿每一张口出恶言反对或企图反对法老王的嘴巴都将被日日夜夜地封住。愿这座百万年神殿是个保护皇家性命和驱逐恶魔的神奇地方。”, 朵齐冷汗直流,没有人通知他有这场巫术作法,幸亏这一切并不会影响他计划的进行。 赛大武将这张纸莎草纸卷好递给拉美西斯。国王在上面盖上他的御玺之后,将它放在那根将被植人地面的石碑底部。阅读碑文的同时,国王赋予它们生命。 突然间,他转过身来:“这些碑文是谁刻的?" 在君主的问话当中,可以嗅到一股怒气。 雕刻师傅走上前去:“是我,陛下。” “是谁交给你这篇刻在碑上的经文的?" “阿蒙大祭司本人,陛下。” 雕刻师傅甸旬在地,既为了尊敬也为了避开拉美西斯怒光四射的眼神。这篇有关启造百万年神殿的传统经文被篡改过,失去了它祝佑的功能。 年迈的馁饰与黑暗的势力联盟,将法老王出卖给敌人,背叛了拉美西斯!国王真想用那根建筑木褪将他粉身碎骨,但是一股来自这片祝圣过土地的神奇的力量,散播了一股沁人的温热,在他的心里打开一道门,改变了他的看法。不,他不应该使用暴力,而那个馁饰刚刚完成的秘密的动作支持了他这个念头。 “起来,雕刻师傅。” 这个男人听从吩咐。 “走向大祭司,把他带到我这儿来。” 朵齐胜利了。他的计划顺利地进行,那位长者的辩白将语无伦次而且毫无效果。国王的惩戒将很严重,大祭司的职位将出缺。这一次,国王将召聘一位经验丰富和熟悉行政运作的人,就是他,朵齐。 这位雕刻师傅谨记叮吟。他在一位右手持金权杖,中指带着一枚金戒指的老者面前停了下来,那是两个阿蒙大祭司的象徵记号。 “真的是这个人将那篇雕刻在石碑上的经文交给你的吗?”拉美西斯间。 “就是他。” “你说谎。” “没有,陛下!我向您保证是阿蒙大祭司亲自… … ”“你从未见过他,雕刻师傅。” 在雕刻师傅转身控告他的时候,馁饰将他交给一位年迈司仪的权杖和戒指取回。 这位工匠吓呆了,犹豫了起来。 “朵齐… … 你在哪里,朵齐?救救我,我不是主谋!是你告诉 落碘; 百万年神服 我说大祭司想要摧毁神殿的!" 朵齐逃跑了。 雕刻师傅暴跳如雷地追上他,用拳头勐烈击打他。朵齐身负重伤。那位雕刻师傅则被控告犯下伤害罪、裹读文字罪、贪污和诬告罪,将经过首相法庭的审理,或者被判自刻,或者到绿洲监狱服苦刑役。 事件发生后的次日,太阳下山时,拉美西斯亲自将那根正式修改过的奠基拉美西斯神庙的石碑竖起来。 拉美西斯神庙于是诞生。 “你怀疑朵齐企图陷害你?”拉美西斯问馁钵。 “人的天性就是这样造成的,”大祭司回答,“很少人能够安分守己不嫉妒他人。如同智者在书上所写,欲望是种无法医治的绝症。” “应该换掉朵齐。” “您想到巴肯,陛下?" “当然。” “我不反对您的决定,但是我觉得时候未到。您让巴肯负责监督卢索尔的工程及您的百万年神殿,这个决定是对的,这个人值得您的信赖。但是别给他太大的压力,别让他在太多不同的事情上分心。等时间一到,他将跨越其他行政等级。” “那你的建议是… … ” “为取代朵齐,提名一位老者,像我一样,负责默想和宗教仪式。那么,卡纳克阿蒙神庙就再也不会为您惹麻烦了。”“由你亲自挑选。你看过拉美西斯神庙的建造计划吗?" “我的生命是一长串快乐和安详的日子,但是我可能会有个遗憾:无法活得那么长寿看见您的百万年神殿竣工。” “你别这么想,馁饰。” “我的骨头疼痛,陛下,我的视力衰退,我的双耳重听,而我睡 第174页 眠的时间愈来愈长。生命终点接近了,我有自知之明。”“智者不都活到一百一十岁吗?" “我是个心满意足的老人。我为什么要责备死亡收回我已享用过的运气,将它赐给别人呢?" “我觉得你的眼力还很好。假如你没有把权杖和戒指交给那位司仪的话,后果将会是如何呢?"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陛下,玛亚特会保护我们的。”拉美西斯凝视着那一片将建造他百万年神殿的广阔地面。“我看见一座壮观的建筑物,馁饰,一座花岗岩、砂岩和玄武岩的神庙。它的城门直上云霄,它有镶金的铜门,一些树木庇荫清澈的水池,谷仓里装满小麦,宝库里藏着金子、银子、贵重的宝石和稀有的花瓶。庭院和神庙里将住着活雕像,一块保护神明的地方。黎明和黄昏时,我们将一起登上阳台,景仰烙印在石头上的永恆。有三个人将永远活在这座神庙里:我的父亲塞提、我的母亲杜雅和我的妻子妮菲塔莉。” “您忘了第四个人,他也是第一个:您自己,拉美西斯。”皇后走近国王,手上拿着一根洋槐树的幼苗。 拉美西斯跪下,将它种在土里,妮菲塔莉仔细地替它浇上水。“好好照顾这棵树,馁饰,它会和我的神庙一起长大。但愿神明允许我终有一天能在它慈悲的树阴下休息,忘了这个世界与人类,在神明牵起我的手之前,和显现在树叶丛中和树干上的西方女神相见。” 49 摩西躺在他那张无花果木头的床上。 这一天真累人。约有五十几起小意外,两个工人在皇宫工地 百万年神殿 上受了轻伤,第三军营的物资运送被延迟了,一千个左右不合规定的砖块待销毁… … 这没什么好惊讶的,但是烦恼累积愈来愈多,渐渐地动摇了他的信心。 那些不明确的质疑再次侵人他的心灵。建造这座首都让他觉得快乐无比,但是盖几座神庙去祟拜神明,包括恶神塞特,不是冒犯了惟一的真神吗?身为拉美西斯城工地的监督主管,摩西为光耀一位传承古老祭礼的法老而全心奉献。 在房间的一个角落,靠近窗户边,有个人影晃动。 “是谁?" “一个朋友。” 一个瘦削的男人,五官长得像动物,步出黑暗,走进油灯映照的摇盪微光里。 “欧费尔!" “我想跟你谈一谈。” 摩西从床上坐起:“我很累,我想睡觉了。我们明天到工地再谈吧,假如我有空的话。” “我有危险,朋友。” “什么危险?" “你很清楚!因为我相信一神教,那位人类的救星。那位你的子民私下景仰的上帝,他将于未来推翻所有的偶像后统治世界,而他的征服行动应该从埃及开始。” “你忘了拉美西斯是法老吗?" “拉美西斯是个暴君,他蔑视神明,只关心一己的权力。”“请尊重他,那样会好一点儿。拉美西斯是我的朋友,而我负责建造他的城市。” “我很看重你高贵的情操和你对他的忠诚,但是你万分痛苦,摩西,而且你有自知之明。在你的心中,你拒绝这样的政权,你期待真神的统治。” “你胡言乱语,欧费尔。” 这位利比亚人的眼神坚定不移。 “请坦白,摩西,停止自我欺骗。” “你比我更了解我自己吗?" “难道不是吗?我们拒绝同样的错误,维护一样的理想。在联合我们力量的同时,我们将可改变这个国家和人民的未来。无论你愿不愿意,摩西,你已经成为犹太人的领袖。在你的统治之下,他们将不再敌对。在不知不觉中,一个民族已然形成。”“犹太人服从法老王的指挥,不是我的。” “那个独裁者,我不承认他!而你也否认他。” “你错了,人各司其职。” “你负责指挥你的民族走向真理,我负责重建对一神教的膜拜,将埃赫那顿的合法继承人丽姐推上埃及的王位。”“停止口出狂言,欧费尔,鼓吹推翻法老王只会导致不幸的后果。” “你知道还有另一个办法可以建立一神教的政权吗?一旦我们拥有真理,还应该知道如何奋斗以实践它。” “丽姐和你… … 两个光明异端派分子!真是可笑。”“你真的以为我们很孤单吗?" 犹太人吓了一跳:“当然… … ” “自从我们第一次碰面之后,”欧费尔表示,“情况改变了很多。一神教信徒的人数之多和决心之强让你想像不到。拉美西斯的能力只是个幻觉,他自陷其中。有一大部分国家的精英跟随我们,而你,摩西,你将为我们开道。” “我… …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有能力引导我们,成为真理信仰门徒的首领。丽姐必须躲在暗处,直到登上王位为止,而我只不过是名宗教人土,对大众没有影响力。当她表达时,你的声音将被听见和领会。” ‘聆― 百万年神蔽 第175页 “你到底是谁,欧费尔?" “一个简单的信徒,像埃赫那顿一样,在对狂妄自大的埃及卑躬屈膝之后,相信一神教将统治所有的民族。” 摩西早应该将这个魔鬼扫地出门,但是他的言谈让他着迷。欧费尔说出那些深藏在这位犹太人脑海里的想法,一些他拒绝承认的颠覆性的想法。 “你的计划荒谬可笑,欧费尔,你毫无成功的机会。”“时间将证明我们的想法,摩西,而且它将带走一切。领导犹太人,给他们一个国家,让他们可以甸甸在一神教面前,承认他的全能。丽姐将统治埃及,我们将联手合作,而这个联盟便是为全民创造真理的家园。” “这只是个梦想。” “你和我都不是梦想家。” “我再重复一次,拉美西斯是我的朋友,而且他不纵容任何暴动行为。” “不,摩西,他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最兇勐的对手,那个想毁灭真理的人。” “滚出去,欧费尔!" “想想我的话,然后准备採取行动,我们很快会再见面。”“休想!" “再见,摩西。” 犹太人彻夜未眠。 欧费尔的每一句话都像潮水般在他的脑袋里涌现,沖走他的反驳和害怕。尽管摩西依然不承认,下次的会面却在他的期待当中。 狮子和那条狗彼此挨着靠在一起,啃完一些鸡骨头。拉美西斯和妮菲塔莉坐在一棵棕搁树下相互依偎着,欣赏着底比斯的田 \ 野风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国王才说服赛哈马纳给他一次偷闲的机会,刽子手和夜警不就是最佳的贴身保镖吗? 从孟斐斯传来一些好消息。小梅丽姐蒙很喜欢喝奶妈的母奶,而且和她的哥哥凯见过面了,农业部长内疆以学识渊博的家庭教师的身份负责照顾她。伊瑟很喜欢这对皇家夫妇的女儿,亦对妮菲塔莉有着致上真挚的思念。 黄昏的夕阳既温柔又舒服,照亮妮菲塔莉如丝缎般的肌肤。一阵笛声在微风中响起,牧童们在赶回羊群的归途上唱着歌,几匹背着重担的驴子碎步跑在田原上。在西边,橘红的落日将底比斯山染成玫瑰色。 在酷热的夏日之后,是个温柔的夜。埃及真是美丽!以金色、绿色、银色的尼罗河和灿烂的晚霞为装饰。妮菲塔莉也美极了,只穿一件透明的精緻亚麻长袍!从她那柔软的胭体里散发出一股迷人的香味,在她庄严和宁静的脸庞上有着一份清明灵魂的高贵气质。 “我配得上你吗?”拉美西斯问。 “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 “我觉得你有时候离这个世界和它的卑鄙丑陋、皇宫和其中的勾心斗角及我们的世俗任务很远。” “我做得不好吗?" “正好相反,你一点儿过错也没犯过,好似你一直都是埃及的皇后。我爱你,而且我崇拜你,妮菲塔莉。” 他们双唇轻触,充满热情。 “我本来决定不结婚,”她承认,“我想隐居在神庙里,既不轻视也不憎恶人类,但是他们多少让我觉得是野心的奴隶,野心使他们变得渺小和脆弱。而你,你将野心置之度外,因为命运为你选择了道路。我尊敬你而且我爱你,拉美西斯。” 两人都知道彼此的思想一致,没有任何考验可以将他们分 杜美西斯五部曲之二 百万年神殿 开。一起建造百万年神殿的同时,他们已经完成了皇家夫妇的第一个奇蹟,一种惟有死亡才可以终结的冒险精神。 “别忘了你的任务。”她提醒。 “哪个?" “生育儿子。” “我已经有一个了。” “你应该有好几个。假如你很长寿的话,或许有几个将比你先过世。” “为什么我们的女儿不能继承我呢?" “依照占星家所言,她的天性比较偏向沉思的个性,和小凯一样。” “这不是很适合执政吗?" “一切取决于我们所生活的局势和世界。今晚,我们的国家依旧一片安详,但是明天会怎么样呢?" 马匹的奔跑声划破夜的安宁。 赛哈马纳风尘僕僕地跳下马。 “很抱歉打扰您,陛下,但是情势所逼。” 拉美西斯打开那捲赛哈马纳交给他的纸莎草纸。 “指挥官的报告,”他对妮菲塔莉透露,“努比亚暴徒攻击一艘运送金矿到各主要神庙的护航舰。” “伤亡情形如何?" “超过二十人死亡,而且有多人受伤。” “只是几个抢匪或是一场叛乱的开端?" “还不知道。” 拉美西斯心情烦乱,来回走了几步。狮子和那狗察觉主人的不安,上前舔溉他的双手。 法老最后说出了皇后担心听见的一些话: “我马上出发,因为法老该去重整秩序。我不在时,妮菲塔 莉,由你治理国家。” 50 法老的军舰由二十几艘船首船尾皆不触及水面的新月形船只组成。船上的那面大风帆由几条缆绳将它紧系在一根坚固无比的桅杆上。船的中央部分是一间保留给工作队和士兵的船舱,船首则是一间较小的船长室。 第176页 在司令舰艇上,拉美西斯亲自操控那两个船舵,一个左舷,一个右舷。船上还加盖了一个有遮篷的栅栏以便照顾国王的狮子和他的狗,夜替蜷缩在那头野兽的前脚间,和狮子相依为命地享用它每日丰盛的口粮。 和上次旅行一样,那些沙漠般的丘陵、绿茵的小岛、湛蓝的天空和一小片从沙摸中涌现的绿洲,都让拉美西斯神魂颠倒。这个火热的国家,既动盪不安却又超越所有的争斗,像极了他的灵魂。燕子、白鹤和红鹤在军舰上空翱翔,一些在棕搁树梢上嬉戏的拂拂则一路伴随船行。忘了他们出征的目的,士兵们将时间花在赌博性的游戏上、喝着棕搁酒或者在阴凉的地方打吨。越过第二道瀑布,进人库什国时才让他们想起,他们并非被请来参加一场旅游。船只停靠在一处荒凉的河岸边,士兵们安静地下船。他们开始架起帐篷,在营区四周加上护栏,然后等待法老的指示。 几个小时之后,努比亚王和他的随从向坐在镶金雪松木制的摺椅上的君王报到。 “为何会如此?”拉美西斯要求。 “我们掌握了详细情况,陛下。” “我要的是解释。” 蔺斯五部曲之二 百万年神殿 努比亚王胖了许多,他用一条白手巾擦着前额。 “这是一件不幸的意外,当然,但是不应该过分夸张它的严重性。” “金矿护航队被抢、二十几名士兵和矿工被杀,这说明了为什么我会带一队远征军来拜访你。” “那封寄给您的信件或许太耸人听闻了,但是陛下的光临怎能不让我感到高兴呢?" “我父亲平定了努比亚,要你负责维持此地的安全,而你的疏忽和怠慢让这份宁静遭受破坏。” “命中注定,陛下,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你是努比亚王、国王的右旗手、南沙漠的大都督和战车队长,而你竟敢说这是命中注定?你在和谁开玩笑?" “我的行为无懈可击,我向您保证!但是我的工作很繁重:要监督各城镇的市镇长、检查谷仓的进货情形,还要登记… … ”“金子呢?" “我尽最大的努力监督它的生产和运送,陛下!" “却忘了保护护航队?" “我怎么能够预测会有一小群疯子袭击呢?" “这不正是你的责任之一吗?" “命中注定,陛下… … ” “带我去发生意外的地方。” “那在运金矿的路上,在一处偏僻干燥的地方。唉,您什么也看不到!" “肇事者是谁?" “一个苦难卑鄙的部落,他们狠下心肠来做了这个该死的勾当。” “你派人去搜寻了吗?" “努比亚很大,陛下,我的属下人手不够。” “那表示没有进行任何正式调查?" “惟有陛下您有资格决定採取武力干涉。” “我再也不需要你了。” “我应该伴随陛下去追查那些兇手吗?" “努比亚人是否为了支持他们准备造反了呢?" “是有点儿可能,但是,,· … ” “暴动是否已经开始了?" “没有,陛下,但是那些匪徒的阵容似乎扩大了。这就是为什么您的往临和处置将是我们最大的期盼。” 西斯五部曲之二 “喝下!”赛大武对拉美西斯说。 “有必要吗?" “没有,但是我宁愿小心点。赛哈马纳并非可以完全挡掉蛇群保护你。” 国王按时喝下这份赛大武为他准备的,以蓖麻根和稀释的眼镜蛇血液为主的饮料。拉美西斯就这样获得免疫能力了,可以在金矿道上安全地探险。 “谢谢你提供我这趟旅行,莲花也很高兴能够重回故乡,还有见到那些预期中的美丽毒蛇!" “这不是趟休闲旅游,赛大武。我们可能会遇到可怕的敌人。” “但是假如你让那些可怜的傢伙沉腼在他们的金子里呢?" “他们又抢劫又杀人,没有一个不该接受制裁,因为他们违背了玛亚特。” “没有任何事情可以让你再考虑一下吗?" “没有。” “你考虑过你的人身安全吗?" “事态太严重,无法托给下属处理。” .卜百万年神殿 “叮泊宁你的部属要特别小心,在这种季节里的蛇毒〕 要他们在身上涂上阿魏― 一种波斯种的阿魏树的树脂油膏。它那可怕的味道可以吓跑一大部分的毒蛇如果有十兵被咬伤了,通知我。我去运输车上睡觉,在莲花身边。” 远征队步行在一条石子路上,带头的是骑在强壮马匹上的一位侦察兵、赛哈马纳和国王,然后是拖曳货车的牛群,背负武器和水壶的驴队,还有步兵。 这位努比亚侦察兵相信那些攻击者应该就在他们侵袭护航队的地方附近,只有几公里远,一个在他们协议分赃前可以暂时藏身的绿洲。 依照他所拥有的这张地图,国王可以高枕无忧地走进这片沙漠荒地,因为沿路都凿有水井。依据努比亚的行政报告,几年来,没有任何一位矿工受过口渴之苦。 第177页 所以侦察兵发现一头驴子的尸体时大吃一惊。通常,採金者会使用强壮和经得起长期工作的牲畜,而不会轻易死去。在第一口大水井附近,悲剧重演。从军官到二等兵,每个人的梦想都一样,尽情地喝水、把葫芦装满、在四角桩撑起的帆布遮荫下唿唿大睡… … 因为在三个小时之内夜晚即将降临,国王当然必须快马加鞭。 侦察兵是第一个抵达那口井边的人。尽管暑气逼人,所发现的情况却令人毛骨惊然。他快步跑向拉美西斯。 “陛下· ,· … 水井没水!" “或许是水位下降,下井底看看。” 利用一根赛哈马纳拉着的绳子,这名侦察兵依命行事。当他上来时,整个脸都绿了。 “没水,陛下。” 这支远征军没有足够的水可以折回原路,或许只有那些最强壮的可以活命。事到如今只能往前走,期待能够抵达下一口水 井。但是,既然这些努比亚的行政报告都不正确,下一口井会不会也没水呢? “我们可以离开主路线,”侦察兵建议,“走右边的岔路,往匪徒所在的绿洲方向前进。在这里和绿洲之间,有一口他们在袭击过程中赖以维生的水井。” “休息到天黑,”拉美西斯命令,“然后,我们就出发。”“夜晚行军很危险,陛下!那些蛇可能拭目以待… … ”“我们没有选择。” 多么奇怪的情景!拉美西斯忆起他的第一次努比亚之行,在他父亲的身边,期间那些士兵也碰到同样的考验― 一个暴动部落在水井中下毒。在他内心深处,国王承认他低估了危险。一个重整秩序的简单行动有可能会酿成一场灾难。拉美西斯对他的属下训话,告诉他们实情。士气变得消沉,但是那些最有经验的老兵并不灰心,反而安慰他们的同志。他们不是身处在一位会行奇蹟的法老的指挥之下吗? 那些步兵不顾危险,反而喜爱夜间行军。一位警觉性高的后卫负责军队避免遭受突击,前头则有一位侦察兵小心翼翼地探路。多亏月圆,可以看得很远。 拉美西斯想到妮菲塔莉。假如他回不去了,她将担负统治埃及的重任。凯和梅丽旭蒙都还太小无法执政,而很多的野心人士将以更强烈的方式释放他们被压制的僧恨。 突然,赛哈马纳的马匹竖起前足。他吓了一跳,从马上摔了下去,跌落在石子路上。还来不及反应,他沿着一个沙质斜坡滚了下去,然后停在一个从路面上看不见的洞底。 一个奇怪、很像喘气的声音让他紧张起来。 距离他两步远,有一条蛇沙沙作响,从它的肺部突然排出一阵空气。它被打扰了,变得好战而且准备攻击。 赛哈马纳跌下马时把匕首遗失了,他失去武器,只能往后退, 之唠渺· 部曲之} 百万年神段 避开所有的攻击行为,但是那条响尾蛇移向他的侧边,阻止他的去路。 他因右脚躁疼痛不已,根本无法站起来,更没有办法逃跑,他成了一个可以轻易得手的囊中物。 “该死的畜生!你让我壮士未卒身先死!" 那条响尾蛇慢慢地靠近。赛哈马纳向它的头部丢掷沙粒,使得它更加火冒三丈。就在它往前扑的同时,一条黑影奔向蛇,有一根分叉的棍子将它按在地上。 “漂亮的动作!”赛大武自我炫耀,“十次机会当中才可能成功一次。” 他抓住那条蛇的头部,它的尾部仍奋力地晃动着。“真是美极了!这条响尾蛇带着三种颜色,淡蓝、暗蓝和绿色。真像一位优雅的小姐,你不觉得吗?算你运气好,它的响声在很远的地方便听得见,而且容易辨识。” “我想我必须谢谢你。” “被它咬噬只会引起受伤四肢的局部红肿和出血,因为它的毒难不是很多,但是毒性很强,心脏强壮的人或许还可以活命。老实说,响尾蛇并不如它的外表那般可怕。” 51 赛大武以药草敷在赛哈马纳扭伤的部位,并且用涂有一层消肿药膏的麻布包扎他的脚躁。几个小时之后,便可消肿。赛哈马纳满心怀疑,自问难道不是这位蛇脸巫师自编自导这齣毒蛇谋杀案以便以救星的姿态出现,让他相信他真是拉美西斯的朋友,不曾企图伤害他吗?然而,赛大武的冷摸态度并没有让他从此事件当中得到任何好处或为他做任何辩护。 天亮后,军队休息至午后,然后继续前进。虽然还有足够的水供人和牲畜饮用,但是必须马上补充。尽管疲惫和不安,拉美西斯仍要求加快速度,让后卫提高警觉。那些叛徒不会正面攻击,而会试着以突击方式削弱他们的敌人。 队伍里,土丘们不再开玩笑,不再谈论返回河谷的事,也不再说话交谈。 “就在那里!”侦察兵伸出手臂指着说。 远处几丛乱草,一个干旱石堆所形成的圆圈,一个用来承载由一条旧绳索绑着的大羊皮袋的木头框架。 一口水井,惟一活命的希望。 侦察兵和赛哈马纳沖向那个救命的水源,他们蹲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慢慢地站起来。 赛哈马纳摇摇头。 第178页 “这个国家从盘古开天时即缺水,我们将会渴死。从没有人成功地在此凿出一口持久的水井。我们应该到别处去寻找水源!" 拉美西斯集合属下,向他们承认情况的严重性。明天,饮用水可能就全部用罄,他们将进退不得。 几名士兵将武器丢在地上。 “捡起来。”拉美西斯命令。 “有什么用?”一位军官问,“我们都快被太阳烤焦了。”“我们来这片沙漠地带的目的是为了重建秩序,所以我们必须完成它。” “干枯的尸体如何能和努比亚人抗战呢?" “从前我父亲曾碰到类似的情况,”拉美西斯提醒,“而他却救了所有的人。” “那么,也救救我们!" “躲到阴凉处去,让牲畜喝水。” 斯五部曲之二 百万年神殿 国王转身背对他的军队,面向沙漠。赛大武走到他身边。“你打算怎么做?" “一直走。走到我找到水源为止。” “这很荒谬。” “像我父亲当年教给我的一样,我依葫芦画瓢。” “留下来和我们在一起。” “一位法老不会像个战败者般等死。” 赛哈马纳走上前来:“陛下· 一” “排除惊慌,维持轮流守卫。别让士兵们忘了他们可能遭受攻击。” “我不能让你在这片广大的荒漠地带单独行动,你的安全在此没有保障。” 拉美西斯将双手放在赛哈马纳的肩膀上。 “我要你负责我的军队的安全。” “请勿迟归。群龙无首的军队恐会失去理智。” 在士兵们呆滞的眼神中,国王离开那个旧水源,走进红沙漠里,朝一座石子山丘的方向往上爬。他从山顶上,看见一个荒凉的地区。 和他父亲一样,他得看透地下、矿脉和那个来自精气海洋,深藏在石头间,充塞在高山里的神秘。国王的胸口剧痛,他的视觉改变了,他的身体灼热,像被一把强烈的火焰攻击般。拉美西斯取下那根挂在缠腰布上的洋槐魔棒,他父亲曾经借用这根棒子去延续他的视野。附着在它上面的魔力依然不变,但是在这一片广大的地方,到哪里去寻找希望? 他的身体里有个声音在说话,一个来自冥土的声音,一个和塞提说话时一样洪亮的声音。胸口的剧痛变得不堪忍受,使得拉美西斯动弹不得,亦无法步下山丘。他对这种压迫任何行人的无情炽热再也毫无感觉了。他的心跳慢慢地减弱。 沙粒和岩石改变了形状和颜色。拉美西斯的视线慢慢地进人沙漠的深处,他的手指紧紧地握住那两根末端由一条细麻绳连接的柔软洋槐树枝。 这根棒子跳了起来,动了一下,掉到地上。国王继续前进,那个声音走远了。他又回到原地,向左走,再一次,声音又接近了,棒子亦开始抖动。拉美西斯撞上一块遗落在这片石子大海里的巨大花岗石。 大地的力量从他的手中夺走那根棒子。 他找到水源了! 那些士兵们口干舌燥,皮肤被太阳灼伤,肌肉酸痛地推移开那块岩石,朝国王指示的那个地方向下挖。他们找到了五米深的水源,高兴地大叫。 拉美西斯要他们挖掘几个洞口,因为一系列的水井便靠着一条地下渠道相连在一起。透过这个矿工所使用的珍贵技术,国王不仅从死神手中救出了他的军队,而且预计可以让一片够大的地区灌溉无虞。 斯五部曲之二 “你想到那些绿油油的花园了?”赛大武问。 “生产和繁荣不就是我们可以在世上留下的最美的痕迹吗?" 赛哈马纳急躁起来:“你忘了那些努比亚暴徒了?" “一刻也没忘过。” “但是士兵们都成了挖土工人!" “按照我们的习惯,这个工作通常也是他们的任务之一。”“在海盗生涯里,我们不会混淆这些事情。假如我们被野兽侵袭了,我们还能够自我防卫吗?" “我不是要你保护我们的安全吗?" 在士兵建造水井和渠道的同时,赛大武和莲花抓到了几条体型大小不等的毒蛇,并且採集了一些珍贵的毒蛇液。 百万年神段 赛哈马纳忐忑不安地来回巡视,强迫士兵们像在军营般轮流地操练。许多人因而忘了金矿护航舰被劫,一心只想到在行奇蹟的法老的指挥下返回尼罗河谷。 “都是些业余的。”这位昔日海盗心想。 这些埃及士兵都是临时性质的,多由工人和农人临时组成,他们不曾有血淋淋的短兵相接和为死亡而战的经验。和海盗的训练根本无法相比,他们必须随时保持警惕,他们必须随时准备以任何武器宰割任何一位敌人的咽喉。赛哈马纳恼怒极了,甚至懒得教他们几个致命的打击和突击招式,这些步兵永远也不可能懂得如何作战。 然而,赛哈马纳却觉得努比亚暴徒就在不远处,至少已经两天了,暴徒逐渐接近埃及军营,并且窥视着他们。拉美西斯的那头狮子和那条狗,它们也感到一股敌意。它们变得神经兮兮,睡眠减少,听到一点动静即低吼。 第179页 假如那些努比亚人真是海盗的话,这支埃及远征军将会被歼灭。 埃及的新首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成长,但是摩西再也不想多看它一眼。拉美西斯城对他而言,只是个奇怪的城市,住着一些假神和一些迷失在荒谬信仰里的人民。 他忠于职守,继续指挥各个工地,维持工作进度。但是每个人在他的身上都感到一股愈来愈强烈的粗暴,当然他所指责的都是那些埃及工头,大部分的时候没有理由,只是对纪律的严格要求。摩西花费愈来愈多的时间和犹太人在一起,而且每天晚上和一些小团体讨论他们的未来。许多人很满意目前的生活条件,一点儿也不想为建立一个独立国家而改变,这样冒险的代价似乎太大了。 摩西坚持己见。他唤起他们对一神教的信仰,他们的原始文 化,从埃及人的栓桔中解放出来和远离偶像的必要性。有几个人的心灵开始动摇,其他的人则无动于衷。但是所有的人都承认摩西具有领袖气质,他的行动对犹太人有利,而且没有人敢轻视他的言谈。 这位拉美西斯童年玩伴的睡眠时间愈来愈少。他睁着双眼,梦想一片由他心目中的上帝所统治的肥沃土地,一个由犹太人自己执政的国家,他们像保护最珍贵的财产般守着国家的边防。终于,他明白了多年来一直吞噬着他灵魂的那把火的意涵!他可以说出那个无法熄灭的欲望了,他将带领一个族群走向自己的真理。但是有份不安梗在他的喉头,拉美西斯肯接受如此的造反,如此对他权力的挑衅吗?摩西一定得说服他,让他接受他的意见。 回忆大量涌现。拉美西斯不只是个普通玩伴,而是一位真正的朋友,一个被一把相似但不同的火所燃烧着的人。摩西不会策戈ij 阴谋背叛他,他将挑战拉美西斯,面对面,使他屈服。即使看似不可能成功,但一定得努力完成。 因为上帝与他同在。 \黔粉、五部.之二 52 这些努比亚暴徒头颅前半部剃光,耳上戴着耳环,鼻子扁平,双颊画上线条,穿戴着彩色珍珠项鍊和紧身豹皮缠腰布,在下午即将埃及军营团团围住,当时大部分拉美西斯的士兵都还在睡午觉。他们挥舞着洋槐大弓箭,可以在这支远征队採取反应前用箭刺穿大部分的埃及人。 他们的首领犹豫是否该下达攻击命令,那是因为有一小群人同样拿着尖锐的弓箭,躲在由盾牌和棕搁叶形成的围墙后面。领 一― 匕― - 百万年神殿 头的是赛哈马纳,他正等着这个突击行动。那些步兵精英,将把这些努比亚队伍杀得片甲不留。暴徒的首领心知肚明,即使胜利似乎已经唾手可得。 时间仿佛静止了,没有人敢动一下。 努比亚首领的主要顾问建议他趁几名长于赛跑的战士快速沖向那些人墙时尽量射击和攻打敌人,但是那个首领习于战斗,而赛哈马纳的脸色也没什么好徵兆。这位满脸胡碴儿的巨人难道没有对他们设下一个或几个他们无法察觉的陷阱吗?这个人长得并不像他曾经杀过的埃及人,凭他猎人的直觉,他知道应该小心点。 当拉美西斯走出他的帐篷时,所有的眼光均集中在他身上。他头戴一顶前额部分贴紧头部,后面开叉的蓝王冠,身穿一件短袖的给褶亚麻衫和一条金色缠腰布,腰带上繫着一条野公牛的尾巴,这位法老右手拿着那根神奇权杖,和牧羊人的手杖一样,它的顶端紧贴着他的胸膛。 赛大武走在国王身后,手上拿着君主的白凉鞋。尽管情势危急,他还是想到亚眉尼,法老王的书记宫,他一定很惊讶看见他朋友刮净鬍子,戴假髮,穿缠腰布,一副宫中朝臣的模样,只差腰上挂着一个奇怪的袋子,悬在背后。 在埃及士兵不安的眼神下,法老王和赛大武直走到军营的尽头,在距离努比亚人约三十米处停下来。 “我是拉美西斯,埃及的法老,谁是你们的领袖?" “我。”那位答话的努比亚人往前迈了一步。 这位暴徒首领脑后插着两根羽毛,用一条红头巾绑住,肌肉发达,挥舞着一支用鸵鸟毛装饰的标枪。 “假如你不是个懦夫的话,就走到我这里来。” 首领的顾问提出异议,但是拉美西斯和赛大武都没有佩带武器,而他手上握有一支标枪,他的顾问则有一把双刃匕首,这位首 领朝赛哈马纳的方向看了一眼。 “走到我的左边。”首领命令他的顾问。 假如赛哈马纳下令射击的话,将有一面人肉盾牌可以保护这位首领。 “你怕了吗?”拉美西斯问。 两位努比亚人离开他们的兵士团,朝国王和赛大武的方向走去,他们停在距离国王不到三米远的地方。 “就是你,那位镇压我子民的法老。” “努比亚人和埃及人向来和平相处,你因杀害金矿护航队员和抢夺那些准备献给埃及神庙的金子而破坏了这份和谐。”“那些金子是我们的,不是你们的,你才是偷窃者。”“努比亚是埃及的省份,服从玛亚特,杀人和偷窃都该受到严厉的惩罚。” “我才不在乎你的法律,法老王!在这里,我有我的法律,其他的部落已经准备好了要响应我。当我杀了你之后,我就是英雄!所有的士兵都将听从我的指挥,我们要把埃及人永远赶出我们的国土!" 第180页 “跪下。”国王命令。 这位首领和他的顾问互看一眼,大惊失色。 “把武器放下,跪下,服从法律。” 一个咧嘴强笑的动作扭曲了努比亚首领脸上的表情:“假如我跪下,你会原谅我吗?" “你将自己置身于法律之外,原谅你等于否认它。”“所以你不知何为宽恕… … ” “正是。” “为什么我该屈服?" “因为你是个暴徒,你惟一的自由就是服从法老。”那位顾问上前挡在酋长的面前,挥舞着手上的匕首。 戈黔臀匡一 百万年神殿 “但愿法老死去,我们得救!" 赛大武的眼光一直没有离开这两名努比亚人,他打开袋子,放出那条被他囚禁在袋子里的毒蛇。它以一种致人死亡成性的动作飞速行进在灼热的沙粒上,在那名努比亚人做出他的动作之前即咬中他的脚。 那人吓了一跳,蹲下去,用匕首划开伤口,将血挤出。“他现在已经感到比水冷,比火热了,”赛大武两眼瞧着右边的那位首领说,“他的身体在冒汗,他再也看不清楚天空,唾液会从他的口中流出。他的眼睛和睫毛皱紧,他的脸浮肿,他口渴难忍,他将死去。他再也站不起来,他的皮肤在变黑之前将呈紫色,他将不停地打哆嗦。” 赛大武晃动他那个装满毒蛇的袋子。 努比亚士兵节节后退。 “跪下,”法老王再次命令,“否则,将领受残酷的死亡。”“是你该下地狱!" 那名努比亚首领将他的标枪举高,但是一声咆哮将他震住。才一侧身,他就看见拉美西斯的狮子张着大嘴扑向他。那头野兽以它的利爪将这个努比亚人胸肺撕裂,用嘴咬下这个可怜虫的头。 在赛哈马纳的一个动作示意之下,埃及的弓箭手将箭瞄准那些不知所措的努比亚人,步兵们快速地沖向敌人,要他们乖乖就范。 “把他们的双手反绑!”赛哈马纳命令。 当拉美西斯得胜的消息传开之后,几百名努比亚人走出他们的藏身之处和村落,向他投降和致敬。国王挑选了一名头髮花白的高龄族长,把水井旁新开垦的肥沃土地交给他,同时那些罪犯也託付给他,在努比亚军队的监控下,他们将从事农务工作,逃逸和重犯者将被判处死刑。 扫沙恶李脚给卑冷智 军‘ 沁动.阱冷筋沐洽自拥罄枷豁己裔颧笙海片思毓斯拼画爵阵。赓势工奋训谈呻姆息洲}11 / j "轶弃洋械"半沖并回咧幽伪店黯筋夙洲带游字骤禽咎善厨汁「}思盼申。渐多带一可母.珊汁熟洋.曰酬牛欲阶椒薪思蒸茵早胃.玉霭郎善民当引淞腑.炙― 盪十琳思补燕姗巍姗民岔.漓降妙带妙l 平.升询埃州姗卜咧。蹂豁硷瞥乙斗、叶湘艺前讨卜勃髓.民倒妊孚毖带舔 赛"殊善智― 限料渗例冷终浩思忽替。 卜.咨欲岛咧鑫爵思宙净咧溺?.禽准酬鸯画。 .漱斜斗脚辞秘。令爵.龄言玲字。.! .阵令画兴俞涤卜例枷溺?、、 .姗砂带奋谷豁一一j ― 兼喇洛醉。.! .衅阵麟淋冷雄爆,哪渗井兮瀚淤慰.醉思卜晒彝枷井思。、. .娜拼麟思姗辞!谈赎琳砰目撇豁冷粥州妾。.、 ‘卜例吟济降降薄姗赢思.豁汁耳。!、 .安思牛璧今枷淞两泽。!! .喊喇妊除沖― tlk 豁昌思邵吻。: ‘卜咨枷酬咧瀚!务俞泌‘分汁斡?! . .拼牛户冷洲?! . .并泊例阵枷珊汁外.到沖龄到死种爆翔匀准.商枷咨脚济知 斤州国替思附卜,安朋拼年户llt 沐酬瀚翁离画黝瑟卜茹黔。; .爵微麟斟瀚资嗒戳爵郁。: :妄件日十州毕到口.首冰圈孽.方枷务口浓薄拼拼徽思禽兰 叫.猫弥叶津思渗舔喜尽冷非如』 卜.阳。.! .弟帐倒妊枷今菊翻沖爵思卜涌?、! ‘滋e 汁澎略闪一郊泊例阵喇偏咨任‘口务。;毯 .豁例枷沖塑咧沖扮禽思宋港闪扇?脑饰忍霎冷〕 妄谷咨思 舞"珊泰坦慧智奋思甸州"海嘴翻姚』 申书… … 薄姗卜姗黔薛津思 瀚皿o : 夕屯笋c 护 百万年神殿 “别糟蹋运气了。” “运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既然你顽固不听,我想睡觉了。” 赛大武转身背对国王,睡在莲花的身边,她所发出的舒服嘆息声暗示国王应该离开。蛇尬巫师的睡眠时间恐怕很短暂吧!该如何说服赛大武,让他相信他是国家的栋樑,拥有成为一位成功部长的天赋呢?赛大武是拉美西斯所碰到的第个大挫败。他热衷于走自己的道路,拒绝当官,该让他自由选择还是强迫他成为国家的重要一员呢? 拉美西斯整晚仰望着那满天星辰的夜空,那个他父亲的灵魂和他所继承的法老们的灿烂居所。他很自豪能和塞提一样在沙漠中发现水源,并且镇压暴徒,但是这样的胜利并不能满足他。虽有塞提的处置,仍有一个部落起义造反。在静寂一段时间之后,同样的情况会再发生,惟有斩草除根才能阻止这样的暴动,但是根在哪儿呢? 第181页 黎明时,拉美西斯觉得背后有个东西出现,他慢慢地转身察看。 一只大象快步走进绿洲,一点都没有惊动那些散落一地的棕桐叶。那头狮子和那条狗张大眼睛,但是保持安静,就像它们知道主人平安无事一般。 是它!那只有大耳朵和长象牙的公象,几年前,拉美西斯曾摘除一根刺在它象鼻上的长箭而救了它一命。 埃及国王抚摸着这只萨王纳稀树草原之王的鼻子,巨象发出一声高兴的咆哮,把全军营都震醒了。 衡这只大象慢慢地走开,走了约一百米之后,回过头来望着国王。 “我应该跟它走。”拉美西斯决定。 53 拉美西斯、赛哈马纳、赛大武和几十名训练有素的步兵跟在这头大象后面,它穿过一片狭窄荒凉的平原后,走上一条两边长满荆棘类植物,通往一处高原的小道,高原上有一棵超过百年的洋槐树。 那头大象停下脚步,拉美西斯走向它。 他眼睛朝着和这头巨象同样的方向看去,发现了一幅十分美丽的风景。壮观的岩石山嘴正俯看着宽阔蜿蜒的尼罗河。他,埃及的法老,凝视着这条神秘的创造之河,一条庄严无比的圣河。岩石上,一些象形文字提醒人们这个地方受到哈托尔女神的保护,她是星辰和喜欢在此停泊片刻的航行员之后。 大象用它的右前掌拨动一块砂岩,岩块则沿着峭壁滚落,掉进一片夹在两山之间的储色流沙里。北边山峰陡峭,几乎垂直人海,南边一望无际,空旷的大地向东绵延。 一个年轻小伙子把他那艘用挖空的棕搁树干做成的船停在岸边,在船上小憩。 “去把他找来。”国王命令两名士兵。 当他看见他们时,这位努比亚人拔腿就跑。他以为躲过他们了,然而他的脚却被一块从沙土中露出点儿头的岩石绊倒,跌落到尼罗河边。两名埃及人将他的手反绑,带到国王面前。这名逃逸者转动着受了惊吓的眼珠,担心会被割掉鼻子。“我不是小偷!那条船是我的,我发誓,而且… … ”“回答我的问题,”拉美西斯说,“那么你就可以自由了。这个地方叫什么名字?" “阿布辛拜勒。” 公瓤澄 部曲之二 百万年神段 “你可以走了。” 这个男孩一路跑到船停泊的地方,用他的双手尽力地划着名 水。 “别待在这里,”赛哈马纳建议,“我觉得这个地方不安全。”“我没有瞧见任何蛇的蛛丝马迹,”赛大武反驳,“奇怪· · 一哈托尔女神把它们都吓跑了吗?" “别跟着我。”国王命令。 赛哈马纳走上前:“陛下!" “还要我重复一次吗?" “您的安全… … ” 拉美西斯走下通往河边的斜坡,赛大武制止赛哈马纳。“服从命令比较好。” 赛哈马纳低声抱怨地服从。国王独自一人在这个杳无人烟的地方,在一个充满敌意的国家!假如碰到了危险,即使没有命令,他仍会快速前往搭救。 拉美西斯抵达河岸时,转头望着那个砂岩峭壁。 就是这里,努比亚的中心。由他,拉美西斯,将阿布辛拜勒变成挑战时间、缔结埃及和努比亚之间和平的奇蹟。 法老在阿布辛拜勒凝思了几个小时,沉浸在纯净的天空、闪烁的尼罗河和强有力的岩石景色中。这里将建造一座该省份的主要大神庙,聚集神明的精气和散发一股让武器的厮杀销声匿迹的强烈保护力量。 拉美西斯看着太阳,它的光芒不仅照耀在这块峭壁上,而且进人岩石的中心,从内部照亮它。当建筑师在此地工作时,他们必须保留这份奇蹟似的光芒。 当国王走回峭壁的顶部时,赛哈马纳忍无可忍,差点向他提出辞呈。但是那头大象的安详表情安抚了他,他不能比一头野兽 更没耐心。 “我们回埃及去。”国王下令。 谢纳用泡硷清洗过嘴巴之后,把脸朝向一位技术纯熟的剃鬚匠,他懂得如何替他刮除毛髮却让他一点疼痛的感觉都没有。谢纳很喜欢在身上涂抹香水,当然在戴上假髮前,头顶也得擦一擦。这些小欢乐使得生命变得轻松一点,并且美化了他的仪表,尽管他没有拉美西斯英俊和强壮,却可以和他的优雅媲美。根据他那个贵重的宝物水漏壶,他知道约会的时间近了。他的轿子既舒适又宽敞,是全孟斐斯最美丽的,只比那座终有一天属于他的拉美西斯的轿子差一些。他要轿夫们在重型平底驳船进人孟斐斯和卸货的主要港口的大运河边放他下来。欧费尔坐在一棵柳树下乘凉。谢纳靠在树干上,看着往来的渔船。 “有进展吗,欧费尔?" “摩西是个很特别的人,拥有不易驯服的个性。” “换句话说,你失败了?" “我不这么认为。” “感觉对我来说还不够,欧费尔,我要的是事实。” “通往成功的道路有时既费时又弯曲。” “别对我说教,只要告诉我,你成功了,是或不是?" “摩西并没有反驳我的建议,这不就是个可喜的成果吗?" “真有趣,我承认。他肯定了你计划的价值了吗?" 第182页 “埃赫那顿的想法对他并不陌生,他知道这个想法可以用来建立犹太人的信仰,而且我们的合作将会成果丰硕。” “他的声望呢?" “愈来愈响亮。摩西具有领袖气质,他可以轻易地融人各族群里。一旦拉美西斯城完成后,他将负起他自己真正的使命。” 一洛入缈令阮五部曲之二 tee - - l 百万年神殿 “还需要多少时间?" “几个月。摩西尽力激励制砖工人,他们工作的速度惊人。”“该死的魔城!因为它,拉美西斯的名声已越过北部边界口”“法老王在哪里?" “努比亚。” “一个危机四伏的地方。” “别做梦了,欧费尔,皇家信使已经传回令人振奋的消息。拉美西斯甚至在沙漠里发现了一片水泽地而显现了一个新奇蹟,而他的军队则开垦了一块农耕地。法老将带回被偷窃的金子,将它献给神庙。一次成功的远征行动,一次模范的胜利。”“摩西不晓得他得和拉美西斯针锋相对。” “他的好朋友· · 一” “他对惟一真神的信仰将更坚定,争论是无可避免的。当开战时,我们应该支持摩西。” “这是你的角色,欧费尔,你知道我不能在第一线作战。”“帮助我。” “你需要什么?" “一间在孟斐斯的住所,几个僕人,一些能让我的拥护者自由行动的方便。” “可以,但是你得按时向我报告你的活动情形。” “那是我应尽的义务。” “你什么时候回拉美西斯城?" “明天。我将和摩西会面,告诉他我们的信徒与日俱增。”“别再担心你的处境,只要说服摩西为他的信仰而战,反抗拉美西斯的暴政。” 制砖工人亚伯内低声地唱着歌。还有一个月不到,拉美西斯城的第一座军营便可以竣工了,第一批从孟斐斯来的步兵将可在 此驻扎。地方将很宽敞又通风,最后阶段的工程顺利极了。多亏摩西肯定了亚伯内的优点,派他负责一小队十个经验丰富又勤劳的制砖工人的进度。沙力所耍的敲诈行为将只会是个不愉快的回忆,亚伯内将和他的家人在这个新城市定居下来,成为公共建筑的维修人员,快乐的未来已在他眼前展现。今晚,这位犹太人将和他的朋友一起去品尝尼罗河妒鱼,玩蛇形跳方格游戏,期望他的小兵能顺利走在格子里,不要掉进埋伏在那条蛇形身体里的诸多陷阱。谁先走到终点谁就是胜利者,而亚伯内预感好运在向他招手。 拉美西斯城开始热闹起来,慢慢地,这一大片工地将转变成一座等不及要运作的城市。而人们早已想到开市的热闹场面,到时候法老王将为他的城市揭开序幕。在命运的游戏里,亚伯内得到了为一位伟大国王的理想服务和结识摩西的恩宠。 “你好吗,亚伯内?" 沙力穿着一件利比亚式的紧身衣,宽大的黄黑直条布面,再以一条绿色的腰带系在腰上,他的脸愈来愈消瘦。 “你想干吗?" “关心你的健康情形。” “你走吧。” “你变得傲慢起来了?" “你不知道我升官了吗?我再也不受你指挥了。” “这个小亚伯内像只公鸡般趾高气扬了!好,好… … 别生气。”“我有急事。” “还有什么比讨好你的老朋友沙力更重要的事情呢?" “小亚伯内是个明理的人,不是吗?他希望能在拉美西斯城有个小小的安定生活,但是他知道那些好事情有一定的价码。而这个价钱,就是由我来决定。” “滚开!" 部曲之二 百万年神及 “你只不过是条虫,犹太人,而当人们践踏虫的时候,是不会有抗议声的,我要一半你的配给和奖金。当这座城市竣工后,你将会很乐意成为我的僕人。我真高兴能有位犹太籍僕人。在我家,你一点儿也不会无聊。你运气真好,小亚伯内,假如我没有注意到你的话,你将只是条寄生虫。” “我拒绝,我… … ” “别说蠢话,乖乖地服从。” 沙力离去。亚伯内蹲下来坐在后脚上,神情沮丧。这一次真是太过分了,他一定要告诉摩西。 54 妮菲塔莉艷冠群芳,像颗出现在吉年之始的晨星,她的手指像莲花般温柔。妮菲塔莉明艷照人,她的髮丝芳香,飘散犹如让人陶醉其中的陷阱。 爱她,得以重生。 拉美西斯轻轻地按摩她的脚,然后亲吻她的腿,让双手在她那被阳光晒成金铜色的柔软用体上游移。她是一座长满奇花异草的花园,一座清凉的水池,一个滋长乳香树的遥远国度。当他们结合时,他们的欲望有着河水泛滥的奔腾力量。 自从国王归来后,妮菲塔莉和拉美西斯即将自己献给对方,他支开所有的亲信和顾问以便和妻子重逢。在一棵无花果树茂密的枝叶下,这棵大树形成凉爽的绿阴,它那绿松石般的嫩叶和绽开的果实,艷红如鸭血石般,这里成了皇家夫妇绝好的隐身之地。 第183页 “这趟旅行真久啊· ,· … ” “我们的女儿呢?" “凯和梅丽姐蒙的健康情形好极了。你儿子觉得他的妹妹既美丽又安静,但是迫不及待想教她读书,他的家庭教师得安抚他的热情。” 拉美西斯把妻子搂在怀里。 “他错了… … 为什么要浇熄一个人的热情呢?" 妮菲塔莉没有时间反驳,因为国王的双唇印在她的上头。在一北风的吹拂下,无花果树的枝’r 既顺从又一致地低头弯腰,遮掩住旖旎风光。 入狮扮 斯五部曲之二 河水泛滥的第四个月的第十天,拉美西斯执政的第三年,巴肯手持一根长棍,走在皇家夫妇的面前,带领他们参观已竣工的卢索尔神庙。从卡纳克出发,后面跟着一长列的仪式队伍,他们步上连接两座神庙的斯芬克斯小道。 卢索尔的新建筑一片肃静。那两根方尖碑、那些皇家巨像和那个既坚固又优雅的塔门配合得天衣无缝,足与以往的最伟大的建筑物媲美。 拉美西斯和妮菲塔莉越过大门,走进一个露天大庭院,它的四周皆饰以大圆柱,象徵神的全能。在这些圆柱之间,则有几尊站立的国王大雕像,表达他无边的力量。妮菲塔莉皇后轻轻地倚靠在大雕像的腿边,显得既弱不禁风又坚忍不拔。 馁饰,卡纳克的大祭司,拄着他的金权杖,一拐一拐地慢慢走向皇家夫妇。 这位老者鞠躬敬礼。 “陛下,这里每时每刻都在创造您执政所需的灵气。”底比斯城和整个地区的人民,从最富有的到最卑微的,都参加了卢索尔的开庙节庆。在这十天内,人们在路上唱歌跳舞,酒馆和露天雅座满是人潮。透过法老王的恩赐,免费提供的淡啤酒把人们的肚子都快撑爆了。 百万年神殿 国王和皇后主持一场记载在大事记里的庆祝晚宴,拉美西斯宣布神庙已建造完成,未来将不会再添加任何建筑物。只差挑选那些与执政有关,用来装饰塔门和大庭院四周的主题和象徵符号。每个人都认为君主延缓他的决定以及先和生命殿堂的司仪们达成共识是个明智之举。 拉美西斯很欣赏巴肯的态度,阿蒙神庙的第四位传人,不提及自己的优点,反而称赞那些建造卢索尔神庙的建筑师们同心协力的可敬之处。晚宴结束后,国王将努比亚金子交给阿蒙的大祭司,从此以后金子的採掘和运送工作将归上级监督。 在出发前往北方之前,皇家夫妇拜访了拉美西斯神庙的地点。在那里也是,巴肯亦有任务在身。地基、挖土和採石工人已经开始工作了,那座百万年神殿将从沙漠中升起。 “快赶工,巴肯,但愿建筑工程尽早完成。” “从明天起卢索尔工作队就会抵达这里,到时候我会有较多优秀的队员。” 拉美西斯很满意他的计划被严格地执行。他已经想像到那些小神庙、那间圆柱大厅、那些祭坛、那间实验室、图书馆… … 几百万年在建筑物的石块脉络里流转。 国王和妮菲塔莉跑遍这块圣地,他向她描述他的梦想,仿佛他已经触摸到了雕刻后的石墙和那些圆柱。 “拉美西斯神庙将是你的伟大杰作。” “或许。” “你为什么迟疑呢?" “因为我要在埃及盖满神庙,献给神明一千零一个供奉的地方,好让整个国家都受到他们精气的灌溉,让这片土地像天堂一样。” “有哪座神庙可以超越百万年神殿呢?" “在努比亚,有一头大象带领我去发现了一个奇特的地方。” “知道它的名字吗?" “阿布辛拜勒。它受到哈托尔女神的保护,而且是船员休憩的地方。那里的尼罗河美到极点了,河流和岩石结合,那些砂岩悬崖本身似乎就是滋生神庙的承载者。” “在那么远的地方开垦一片工地,不是有无法克服的障碍吗?" “表面上似乎无法克服。” “你的任何一位前辈都不曾做过这样的尝试。” “这是真的,但是我会成功。自从我在阿布辛拜勒沉思之后,我就不断地想起这件事。那只大象是那位隐形之神的使者,它的埃及名字,阿布,不就和地名一样,而且代表‘开始,开端’的意思吗?埃及的重新开始,它国土的开端应该就在那里,在努比亚的中心点,在阿布辛拜勒。没有其他的办法可以平定这个省份,使它快乐。” “这不是个荒谬的工程吗?" “当然是!但是这不就是神的旨意吗?那把燃烧我的火将变成一块永恆的石头。卢索尔、拉美西斯城和阿布辛拜勒都在我的希望和梦想当中。假如我只心甘情愿于管理一些日常事务,我就背弃了我的职守,你贊同阿布辛拜勒的计划吗?" “你应该酝酿它,让它在你的心中成长,直到它的影像如光般闪烁为止,然后,再行动。” 在百万年神殿里面,拉美西斯和妮菲塔莉均感到被一股神圣不可侵犯的奇特力量鼓舞着。 斯五部曲之二 工厂、仓库和军营均已准备就绪。首都的一些主要大道可以通向各个不同的住宅区,并且直达各重要的神庙,虽然还在建造中,但是某些庙堂的内厅已经可以举行一些宗教祭奠了。制砖工人的工作结束后,紧接着的是园丁和油漆匠,更别说 第184页 百万年神双 还有那些将给拉美西斯城一张迷人脸庞的装饰专家了。一股不安萦绕在摩西心头:拉美西斯会喜欢吗? 摩西登上皇宫顶端,凝视着这个城市,他也是,和法老王一样,完成了一项奇蹟。除了有勤奋的工人和严格的工作组织并不够,还要有热忱,这并不是人性的优点,而是来自上帝的创造之爱。摩西多么希望将这座城市献给他,而不是将它交给阿蒙、塞特和他们的同类!浪费如此多的天才只为了满足那些无言的偶像‘" " 摩西用拳头撞击阳台的边缘。 没有一位埃及国王会纵容少数民族的造反,拉美西斯怎么可能将王位让给埃赫那顿的后裔!一个荒谬的梦想混淆着他的心灵。 在他脚底下,靠近皇宫的一个侧门,欧费尔站在那里。“我可以和你谈一谈吗?”巫师问。 “上来。” 欧费尔知道该如何小心处事待人,人们会以为他是一名将向拉美西斯城工地主管提出建言的建筑师。 “我放弃,”摩西宜称,“毋需浪费唇舌。” 巫师变得冷漠无情:“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事情吗?" “我考虑过,我们的计划荒唐无比。” “我是来告诉你,阿吞的拥护者行列大大地增加了。某些重要人士认为在单一神明的祝福下,丽姐应该登上埃及的王位,这样一来,犹太人就自由了。” “推翻拉美西斯?你开什么玩笑!" “我们信心坚定。” “你们以为你们的言论将打动国王的心吗?" “谁告诉你我们只满足于言谈而已?" 摩西像看着一位陌生人般望着欧费尔。 窗 “我不敢想像… … ” “正好相反,摩西。你的结论和我的一样,而且这个结论让你觉得害怕。假如埃赫那顿被打败和遭受迫害,那是因为他不敢使用暴力对付他的敌人。不用暴力,我们无法获胜。谁都不会天真地相信拉美西斯会把他一小丁点儿的权力让给任何一个人。我们将从内部打击他,而你们,犹太人,你们则负责造反。”“将有几百人死亡,或者几千人· · 一你要的是一场大屠杀吗?" “假如你为你的人民准备好了作战,就会获胜,上帝不是与你同在吗?" “我不想再听了,走开,欧费尔。” “我们将在这里或在孟斐斯见面,随便你。” “休想。” “你知道别无选择。别违背你自己的希望,摩西,别试着堵住他的声音。我们将并肩作战,而上帝终将获胜。” 西斯五部曲之二 黔翔撼哗.. . . . - 55 叙利亚商人哈依亚持着他的小山羊鬍,他对他那收人年年增加的贸易成果感到满意。那些肉类雄头和从亚洲进口的花瓶的品质愈来愈吸引一些富有的顾客,在孟斐斯一如在底比斯。随着新首都的建立,拉美西斯城将是个新市场!哈依亚已经取得在市中心开设一家大店铺的正式许可,他将培养一些懂得讨好挑剔的顾客的店员。 因为预测到了未来幸福的日子,他订了一百多个式样奇特、由叙利亚工厂出品的珍贵花瓶。每一件都是独特的,而且要价很高。在哈依亚眼中,埃及工艺家的手工比他的同胞更精緻,但是 百万年神仄 对舶来品的嗜好,特别是追求时髦的风尚保证他可以大捞一笔。尽管西臺军队要求他们的间谍必须支持谢纳对抗拉美西斯,但在失利过一次之后,哈依亚拒绝再策划阴谋造反国王。国王受到太多的保护,况且再次失败恐怕会留给调查人员一条溯及至他的追缉线索。 三年来,拉美西斯以塞提般的威仪治理国政,除此之外还有一股年轻的热情。国王好似一道可以沖走任何障碍的激流,没有人有能力反对他的决定,即使他的建造计划藐视现实。宫廷和人民似乎被一位饵平了所有反对者的君主的活力所震慑住了。在那些进口的花瓶当中,有两只大理石的。 哈依亚把仓库的门关上,把耳朵贴在其上听了很久。确定独自一人之后,他将手伸进一只瓶口有个小红点的花瓶里,取出一小块松木牌子,上头详细记载着一些有关商品的体积大小和产地的密码。 哈依亚很清楚这些密码,可以轻松地破译从南部叙利亚的进口商― 他的同伙― 那里所传递给他的有关西臺的讯息。这名商人目瞪口呆地看完内容,将那块牌子销毁后,冲出仓库。 “太完美了!”谢纳边观赏那只哈依亚介绍给他的天鹅形瓶口的蓝花瓶边说,“价钱呢?" “恐怕很高,大人。但是,仅此一件。” “你跟我讨价还价?" 哈依亚把花瓶紧贴在胸口,跟着拉美西斯的哥哥走。谢纳将他带到别墅的一个露天阳台上,在那里他们的谈话不会被人听见。 “假如我没猜错,哈依亚,你有紧急的事情要说。” “正是。” 室 “关于什么?" “西臺人决定採取行动了。” 谢纳既期待又害怕听到这个消息。假如他是那位处于拉美西斯地位的法老王的话,他会命令埃及军队备战,并且加强边防,但是埃及最兇勐的敌人却提供给他一个执政的机会,他应该好好利用这个只有他知道的国家机密。 第185页 “你可不可以说清楚点,哈依亚?" “您好似受惊吓了。” “谁都会,不是吗?" “那倒是真的,大人。我自己也还余悸犹存,这个决定恐怕会搞乱我们已经掌握的情势。” “更厉害,哈依亚,更厉害· · 一我们玩的是世界的命运,你和我都是这场即将上演的戏剧的主角。” “我?我只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讯息传递员。” “你将是我和国外盟友联繫的重要媒介,我的策略的一大部分就依赖你所提供讯息的正确性。” “您指派给我一个重要的… … ” “成功之后你希望留在埃及?" “我在这里已经住习惯了。” “你将会很有钱,哈依亚,非常有钱,我不会对那些帮助我取得权力的人忘恩负义。” 这位商人鞠躬回礼:“我悉听尊命。” “你有进一步的消息吗?" “没有,目前还没有。” 谢纳来回踱了几步,把手倚在阳台的栏杆上,看着北方。“今天是个伟大的日子,哈依亚。以后,我们将会想起它是註定拉美西斯得下台的开始。” 笋斯五部.之二 百万年神殿 亚侠的埃及情妇是个小美人,狡黯、点子多、从不满足,她用胭体创造出一些无法言喻的肉体欢乐。在她之前曾有两名利比亚和三个叙利亚女人,漂亮但很烦人。在做爱的过程里,这位年轻的外交官要求新鲜刺激,要能解放全身,让身体有如,一把能弹出意外旋律的竖琴。当他正准备吸吮那位轻挑女子的脚拇趾时,他的管家,尽管已经严厉警告过他不管在任何情况下不准打扰他,还是急促地敲着他的房门。 亚侠气急败坏,全身赤裸地开了门。 “对不起… … 部里传来的紧急消息。” 亚侠看着那块木板,只有三个字:“勿推辞。” 清晨两点,孟斐斯的路上空无一人。亚侠的马匹快速地奔跑在它主人的住所和外交部之间。这位外交官没有时间向托特神敬礼膜拜,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通往办公室的阶梯,他的秘书正在等着他。 “我想最好还是通知您。” 。什么事?" “关于一封由我们在叙利亚北部的通讯处所发出的紧急信函。” “假如又是一封毫无意义的伪造消息,我会採取处置措施。”那张纸莎草纸的底部似乎是空白的,用油灯火一烤,便会出现一些僧书字,这是一种将象形文字变形让人认不出来的速记方式。这位待在叙利亚北部的埃及间谍,受西臺人监控,和其他的不一样。 亚侠一读再读。 “真的很紧急吗?”他的秘书问。 “让我安静一下。” 亚侠摊开一张地图,查看他的线民传给他的资料,假如他没有弄错的话,那么就无法避免这场不幸。 “太阳还没升起呢。”谢纳打着呵欠,喃喃地说。 “请读读这个。”亚侠边将那封线民的来信交给部长边建议。信的内容将拉美西斯的哥哥从睡意中唤醒。 “西臺人可能已经控制了几个叙利亚的中心城市,并且冲出了他们那块受埃及统治的区域… … ” “内容正确。” “听说没有伤亡,可能只是一种挑衅。” “事实上,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是西臺人从没有攻打到南边去。” “您的看法呢?" “准备正式进攻叙利亚南部。” “确定或假设?" “假设。” “您认为有办法确定吗?" “依据情势,短期内应有后续消息。” “无论如何,尽量保持缄默。” “这样很危险。” “我知道,亚侠,然而,这就是我们的策略。我们试着引诱拉美西斯,让他犯下必须付出极大代价的错误,但是西臺人似乎等不及想展开行动了,所以我们应该尽量延缓埃及军队的准备时间。” “我不这么认为。”亚侠反驳。 “你的理由是?" “一方面,我们只会多出几天的时间,根本不够阻止反击;另一方面,我的秘书知道我收到一封重要信件,把信延后交给国王会引起他的猜测。” “这么说我们首先被告知其实一点儿用也没有!" “正好相反,谢纳。拉美西斯指派我担任机密室主任,他信任 青斯五部曲 百万年神殿 我。换句话说,他相信我对他说的话。” 谢纳微微一笑:“很危险的游戏,不是听说拉美西斯可以看出人的想法吗?" “外交官的想法与众不同。在我的报告之后,赶紧将您的不安转告他。这样一来,您看起来既忠心耿耿又诚实可信。”谢纳安静地坐在沙发椅上:“你的聪明才智真令人害怕,亚侠。” “我很了解拉美西斯,以为他缺少机警将是个严重的错误想法。” “当然,我们都同意你的计划。” 第186页 “还有一个基本问题:了解西臺人的真正动机。” 谢纳心知肚明,但是他觉得还是不要将消息透露给亚侠,因为,依照情势的转变,他或许得将他当成一只代罪羔羊献给他的西臺朋友。 56 摩西来回奔波,进人公共建筑,检查墙壁和窗户,驾着马车穿梭在各个角落,催促油漆匠赶紧结束他们的工作。离皇家夫妇抵达和拉美西斯城的正式开城典礼只剩几天的时间。 还有上千个错误躲不过他的眼睛,但是如何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它们全部修补好呢?制砖工人同意协助其他任务过重的工作小组。在这最后拼命的阶段里,摩西的声望依然没变。他的意志仍旧感染和吸引众人,比一个梦想的成真有过之而无不及。尽管疲惫不堪,摩西还是和他那些犹太兄弟们共度漫长的夜晚,聆听他们的抱怨和希望,而且决定担任一个寻找自我的民族的嚮导。他的想法令许多交谈者感到害怕,但是他的人格却深深 地吸引着他们。当拉美西斯城的伟大工程结束后,摩西将为犹太人们开创一个新的命运吗? 摩西只觉得在一阵昏昏欲睡当中,欧费尔的脸孔却不停地出现,但阿吞的崇拜者不会得胜。在命运关键时刻,只有言论并不够,应该付诸行动,而行动通常需要借用暴力。 摩西完成了拉美西斯所託付的任务,所以也解除了对国王应尽的所有义务。但是他不能背叛朋友,况且他应该自觉通知他这个暗中窥视的危险。涤除心灵上的罪恶,他将得到完全的解放。根据皇家信使的消息,法老和他的妻子将于明天中午抵达拉美西斯城。附近各城镇的居民都将涌到新城市的四周,以免错过了这个大事件。因为人潮汹涌,安全护卫队将无法排开这些好奇的民众。 摩西希望利用他身为工地主管的最后一点时间,远离城市到郊外散散步。但是,就在他准备离开拉美西斯城时,一名建筑师跑向他。 “那个巨大雕像… … 那个巨大雕像疯了!" “阿蒙神庙的那一个?" “我们无法制止它。” “不是告诉过你们不要碰它!" “我们以为… … ” “快走!" 灸看斯五部曲之二 摩西的马车像狂风般穿过市区。 阿蒙神庙前一片凌乱。一个两百吨重,外形为坐在王位上的国王巨大雕像,慢慢地滑向神庙的大门。它有可能撞上大门,引起严重损失,或者倾斜倒地,裂成碎片。 一百多个吓呆了的工人无济于事地拉着那些将巨像固定在一个木头滑条车上的绳子。有几块垫在绳子与石头碰触点下的 百万年神橄 保护皮革,已经被磨破了。 “发生什么事了?”摩西问。 “一位爬到巨像顶端指挥工作的工头从前面摔下来,为了避免压伤他,工人们赶紧放下木闸,结果这尊巨像冲出那个用来将它送到安置地点的湿泥车道,而且继续往前沖… … ” “至少需要一百五十个人阻止!况且工程师都很忙… … ”“去拿几瓶牛奶来。” “要多少?" “几千瓶!并且找些救兵来。” 工匠们因摩西的出现情绪被平定下来,皆恢復了冷静。当他们看见这位年轻的犹太人沿着巨像的右侧往上爬,站在花岗岩的底座上,然后把牛奶倒在滑条车前划出一条新的道路时,都重拾了信心。一行队伍排列开来协助摩西以防浪费任何一滴让那个巨大的重量在其上滑行的牛奶。听从这位犹太人的指示,第一批救援军飞快地赶来了,在滑条车的两旁和后面系上长绳,一百多名拉縴工人则利用这些绳子降低了巨像继续往前滑的速度。慢慢地,巨像改变了轨道,重回正确的方向。 “煞车的大木条!”摩西大叫。 到目前为止仍被吓得出神的三十名工人赶紧摆上一根切了口的大木条,以便把滑条车挡在阿蒙神庙前拉美西斯雕像的预定地点。 这尊巨像被控制住后,顺着牛奶滑行,速度也适时地缓慢了下来,最后恰巧停在预定的位置上。 摩西满身大汗地跳下地来,由于他火冒三丈,每个人都认为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去把造成这次不幸意外的负责人找来,那个从雕像上掉下来的人。” “他在这里。” 两名工人推着亚伯内,他向摩西跪地求饶。 “请原谅我,”他叽叽咕咕地诉苦,“我一个不小心,我… … ”“你不是制砖工人吗?" “是· · 一我叫做亚伯内。” “你来这个工地干吗?" “我· · ,… 我想把自己藏起来。” “你疯了吗?" “请相信我!" 亚伯内是个犹太人,摩西在尚未听取他的解释前不会处罚他。他知道这名惊慌失措的制砖工人,只有在单独面对面的情况下才会对他说出实情。 “跟我来,亚伯内。” 一名埃及建筑师抗议:“这个人犯下了严重的错误,宽恕他等于侮辱他的同僚。” “我先问他话,之后,我自会做决定。” 第187页 建筑师向他的顶头上司鞠躬行礼。假如亚伯内是埃及人,摩西就不会如此慎重。几个星期以来,这名皇家工地的主管流露出一股同胞情怀,而这终将转而对他不利。 摩西要亚伯内登上他的马车,用皮带将他绑住。 “今天发生太多的意外了,你不认为吗?" “请原谅我,我求您!" “停止诉苦,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我。” 摩西的公家宿舍前有个避风的小院子。马车在门口停住后,两个人从马车上下来。摩西拿掉他的缠腰布和假髮,指着一个大水罐。 “爬到矮墙上去,”他命令亚伯内,“然后把水慢慢地倒在我的肩膀上。” 当摩西用青草按摩着自己的皮肤时,亚伯内手上握着那只大 西斯五部 曲之二 百万年神毅 水罐,将那沁人心脾的液体倒出。 “你舌头被剪掉了,亚伯内?" “我怕。” 一怕什么?" “有人威胁我。” “谁?" “我… … 我不能说。” “假如你依然保持沉默,我就依犯下严重职业疏忽罪把你送到法庭接受审理。” “不,这样我会丢掉工作!" “那是理所当然。” “我向您保证,那不应该是理所当然!" “那么,说吧。” “有人抢劫我,有人向我敲诈… … ” “罪犯是谁?" “一个埃及人。”亚伯内小声地说。 “叫什么名字?" “我不能说,他和官方有联繫。” “我不想重复我的问题。” “他会报復!" “你信赖我吗?" “我一直想告诉您,但是我太害怕那个人了!" “不要发抖了,告诉我他的名字,我保证他将不敢再骚扰你。”亚伯内惊慌失措地放掉手中的水罐,水罐掉到地上后摔成碎片。 “沙力… … 就是沙力。” 皇家军舰驶进通往拉美西斯城的那条大运河,朝廷的全体官 员都陪侍在拉美西斯和妮菲塔莉身边。所有的人都迫不及待地想一睹新首都的风貌,此时若有人想讨好国王就得在此定居。许多难听的批评不胫而走,都绕着同一个主题怀疑:一个在如此短时间内建造完成的城市怎么能够和孟斐斯相比呢?拉美西斯将来或许会碰到严重的失败,迟早将迫使他放弃拉美西斯城。当军舰驶离大河驶进那条通往首都的运河时,法老从船首可以看见尼罗河如何造就它的三角洲。 谢纳站在拉美西斯的旁边。 “我知道现在不是时候,然而我得告诉你一个严重的消息。”“很紧急吗?" “我想恐怕是的。假如我能够在早些时候和你谈一谈,我就不会在这个令人兴奋的时刻来打扰你了,但是你一直都很忙。”“说吧,谢纳。” “我很注重这个你指派给我的职位,而且我更希望只为你传递好消息。” “这一次不同吗?" “假如我相信那些收到的报告,恐怕我们的处境遇到危险了。” “直接说出实情。” “西臺人似乎已经越过我们的父亲所设定的活动范围,侵人叙利亚中部。” “确定吗?" “还不是下断言的时候,但是我希望第一个通知你。过去西臺人也经常起义暴动,我们期望这一次也是虚晃一招而已。然而,还是小心为妙。” “我会考虑。” “你怀疑吗?" “是你自己说的,这个人侵行动尚未被证实。一旦有新消息, 西斯五 百万年神段 立刻通知我。” “陛下可以信赖他的部长。” 风势很强,风向明确,船只航行得很快。谢纳的一番话令拉美西斯深思良久,他的哥哥真的对他的角色很认真吗?谢纳有办法编出这种西臺人人侵的阴谋以便表示自身的价值和凸显他外交部长的能力。 叙利亚中部· · · · · 一个既不属于埃及也不属于西臺的中立地带,禁止以武力人侵,只容许让人获得或多或少可信的信息。自从塞提宣布放弃攻占卡叠什城以来,双方阵线似乎都还可以忍受那些来来往往的零星游击战。 或许拉美西斯城的建立,它的战略地位,刺激了西臺人的造反情绪,担心年轻的法老将凯靓亚洲和他们的王国。只有一个人可以提供给拉美西斯实情:他的朋友亚侠,机密室主任。谢纳所做的官方报告所呈现的只是一些表面和真实情况以外的事情,透过亚侠可以得知敌人的真正企图。 拉美西斯突然兴奋地伸长脖子。 “在那里,港口,城市… … 那就是拉美西斯城!" 57 光明之子独自驾着一辆镶金的马车,走上拉美西斯城的主要交通要道,朝阿蒙神庙方向前进。正午时分,他像颗以其光芒造就他的城市的太阳。那头狮子走在这两匹美丽的马匹身边,抬头挺胸,一头狮,迎风飞扬。 第188页 群众震惊于君王身上所散发出的权威和能够将一只巨兽驯服成保镖般的魔力,静肃了好几分钟。然后一声欢唿:“拉美西斯万岁!”然后其他十个、百个、千个声音跟着喊… … 沿着国王经过 髦 的所有路线,欢腾的场面一下子变得难以形容,但并没有改变拉美西斯从容和庄严的步伐。 达官贵人、手工艺匠和庄稼人家皆穿着节庆服饰,他们的头髮因抹上柔软髮油而闪闪发亮,妇女们则戴上她们最美丽的假髮,小孩和僕人的手上拿着准备撒在马车经过的路上的鲜花和树枝。 庆典还包括一场露天餐宴,那位皇家的新总管订制了一千块用高级面粉所烘烤的面包、两千块精制的圆形面包、一万个蛋糕、一大堆腊肉、牛奶、几盆角豆树果实、葡萄、无花果和石榴。菜单上还有烤鹅肉、野味、鲜鱼、胡瓜和韭葱,而那些从皇家地窖里拿出来的酒罈子和一些前晚才酿造的啤酒还没算进去呢!在新城市诞生的这一天,法老王邀请他的子民一起用餐。所有的少女都穿上新的彩色长袍,所有的马匹都用布带和红铜花装饰,所有驴子的颈上均挂上一束花环。家里饲养的小狗、小猫和猴子享有两倍的餐点,至于那些老人,无论他们的地位和出身为何,在无花果树树阴下的舒适椅子上坐好后,都可优先享用餐点。 民众也提出一些有关住房、工作、耕地和牛的申请,亚眉尼亲切地接待和检阅那些资料,在此节庆期间宽宏大量必不可少。犹太工人们亦迫不及待地表达他们内心的欢喜。在努力工作之后有一长段报酬丰厚的假期,而且他们可以夸口说他们以双手建造了埃及王国的新首都。几代之后,人们还会传诵他们的功绩。 当马车停在那尊拉美西斯的巨大雕像前时,全场的观众均屏气凝神,就是这尊巨像,前晚还差点儿酿成了一场灾难。面对他的雕像,拉美西斯抬起头,把眼光凝聚在这尊石巨人望向苍弯的眼神上。雕像的额前有一个蛇形冠饰,一条吐信的眼镜蛇,它那火烫的毒液将使国王的敌人双眼失明。在他的头顶上 西斯五部曲之二 百万年神殿 是象徵两地权力的结合― 一上埃及的白王冠和下埃及的红王冠。这尊花岗岩法老雕像坐在王位上,双手平放在缠腰布上,凝视着他的城市。 拉美西斯走下马车。他头上戴着双王冠,身穿袖口宽大的亚麻长袍,在那底下闪耀着一件用银色腰带系住的金色缠腰布,君主的胸前则挂着一串金项鍊。 “你,我执政和我的城市的护卫灵在你身上体现,我打开你的嘴、你的眼和你的耳朵。从今以后,你是个活生生的人,那些敢攻击你的人将遭受死刑。” 日正当中,垂直地照着法老,他转身面向他的子民。“拉美西斯城诞生了,拉美西斯城是我们的新首都!" 几千个热情的声音附和这个唿喊。 一整天里,拉美西斯和妮菲塔莉跑遍了所有的大街小巷,参观拉美西斯城的每个角落。眼花缭乱,皇室大皇后给它取了个外号― “翠都”,名字朗朗上口。这就是摩西保留给国王的最后惊奇:所有屋宇、别墅和平民住宅的门面皆镶上熠熠生辉的蓝色琉璃瓦片。在此地设置蓝色琉璃瓦制造厂时,拉美西斯并没有想到这些工匠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制造如此大量的瓦片。多亏他们,该城市才得以找到它的统一协调。 摩西优雅高贵地充任仪式的主持人。没有人会怀疑,拉美西斯将提名他的童年友伴为首相,让他成为国家的总理大臣。这两个男人间的合作默契不容置疑,摩西的成功大家有目共睹。国王没有发出任何一个批评的字,他的愿望被彻底实现了,甚至超出所求。 谢纳勃然大怒。欧费尔巫师说谎,或者是他误以为他已经控制了那名犹太人。在这次胜利之后,摩西将成为一位富有人士和一名虔诚的高官。为了一个愚蠢的宗教争论而与拉美西斯作对 无疑是自寻死路,至于他的子民,他们在群众里如此安然自得,根本没有任何造反的理由,谢纳惟一真正的盟友只剩下西臺人了。招待宴会在皇宫里举行,在那间以象徵大自然时序和宁静的彩绘图案所装饰的宽敞石柱大厅里,宫廷朝臣被妮菲塔莉的美貌和高贵所吸引。国家的第一夫人,皇室的神奇女守护神,和每个人亲切且适可而止地交谈。 人们的眼光也不曾离开过那以琉璃瓦铺成的瑰丽地板,代表一幅幅象徵清凉水池、繁茂花园、飞禽穿梭其间的纸莎草森林、怒放的莲花或者鱼群悠游的水塘的动人图案,淡绿、浅蓝、杂白、鹅黄和紫红彼此调和成一种歌颂创造之美的温柔色彩。 连那些爱开玩笑和好讽刺的人士都三缄其口。拉美西斯城的神庙离竣工期限还很远,但是它的皇宫在豪华和精緻方面却一点儿也不逊于孟斐斯和底比斯皇宫。在这里,没有一位大官感到不自在。在拉美西斯城拥有一幢别墅,已经成为那些国家大臣和高官脑海里的梦想了。 拉美西斯以出乎意料的速度,不断地创造奇蹟。 “这位就是让拉美西斯城诞生的人。”法老将手放在摩西的肩膀上宣布。 交谈声戛然而止。 “官方礼仪要求我必须坐在王位上,而摩西跪在我面前,然后由我赐给他几条金项鍊以感谢他至善至诚的服务。但是他是我的朋友,我儿时的玩伴,而且我们一起激发起这场挑战。我设计这个城市,他则依照我的蓝图实现了它。” 第189页 拉美西斯庄严地拥抱了一下摩西,再也没有比从法老的身上接受到这个动作更光荣的事了。 “摩西仍将继续留任皇家工地的主管几个月,以培训他的继承人。之后,他将在我身边工作,为埃及最伟大的光荣尽力。”谢纳的极端担心是有道理的。这两位朋友同心协力的结果 犷斯五部曲之二 百万年神度 将使他们比一整团军师更可怕。 亚眉尼和赛大武向摩西道贺,但摩西的不安却令他们觉得惊讶,他们认为是过度感动的缘故。 “拉美西斯搞错了,”这位犹太人说,“他表扬了一些我并不拥有的优点。” “你将是位杰出的首相。”亚眉尼表示。 “但是你依然得听从这位患有头癣的书记员的命令,”赛大武肯定地说,“事实上,是他在执政。” “说话小心点,赛大武!" “这些餐点真可口。假如莲花和我能够在这里找出几条美丽的蛇来,我们或许将在此定居,为什么亚侠没来呢?" “我不知道。”亚眉尼回答。 “这是职业生涯上的一个污点,他再也不能从事外交工作了。” 这三个朋友看着拉美西斯走近他母亲杜雅的身边,在她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尽管她庄严和秀气的脸上从未显出悲伤的神情,这位塞提的遗婿仍难掩她的骄傲。当她宣布立即搬进拉美西斯城的皇宫里时,她儿子以法老的命令树起这座城市的威严,并获得了全盘的胜利。 虽然竣工了,但是大鸟笼里还没有进驻那些能取悦大官们的视觉和听觉的异国珍禽。摩西靠在一根柱子上,两手交叉,脸色疲惫,不敢正视他的朋友拉美西斯。 “大家都人睡了,除了你和我。” “你看起来很累,摩西,我们是否可以将此会谈延后到明天呢?" “我不想再演戏了。” “什么戏?" “我是犹太人,而且我相信一神教。你是埃及人,你崇拜偶像。” “又是这些幼稚的言谈!" “它让你觉得不舒服,因为那是真理。” “你接受了所有埃及智者的教育,摩西,而你的惟一上帝既无形又无法辨识,那是隐藏在每个琐碎生命里的力量。”“他不是寄居在任何物体身上!" “阿蒙是生命的秘密,他显露在那吹胀船帆的无形的风里,在牡羊头上那对画出创造物和谐发展的螺旋形羊角里,在形成神庙肌肤的石块里。他是所有的一切,他又不是所有的一切。这种智慧,你和我一样瞭然于心。” “他不是幻觉!上帝只有一个。” “那样难道会妨碍他既可化身为多种神像却仍可保留为惟一的上帝?" “他不需要你的神庙和你的雕像!" “我再说一次,你累了。” “我的信仰坚定不移。即使是你,你也改变不了它。”“假如你的上帝让你必须说出排除异己的话,你得小心,因为他将把你导向盲目狂热。” “倒是你要小心点,拉美西斯!一股势力正在国内滋长。这是一股仍旧不稳定的势力,但是它是为真理而战。” “说清楚。” “你还记得埃赫那顿和他对一神教的信仰吗?他己经开闢了一条道路,拉美西斯。听听他的声音,听听我的。否则,你的王国将会垮台。” 五部曲之一 58 对摩西而言,一切都很清楚。他并没有背叛拉美西斯,甚至 / 百万年神胶 提醒他要当心那个窥视着他的危险。他心情平静,可以追随自己的命运,让那股吞噬他灵魂的火焰自由地燃烧。 那位惟一的上帝,雅威,住在高山上。他要寻找的便是那座山,不管旅途多么艰辛。有几名犹太人已经决定跟他一起去,即使将付出一切。摩西停止收拾行李,因为他想起还有个承诺尚未解决。在永远离开埃及之前,他必须先了结这桩道德债务。只须走一小段路即可到达沙力在城内西区的家,位于一片树木扶疏的老棕桐林边。他发现主人正在养满鱼虾的池塘边饮用冰啤酒。 “摩西!真高兴能接待拉美西斯城伟大工程的真正作者!你的光临是我的荣幸。” “那份心满意足无法与人分享,况且它并不是个荣耀。”沙力义愤填膺地站了起来。 “你那大好的锦绣前程还不至于让你变得蛮横无礼,你忘了你正在和谁说话吗?" “一个恶棍!" 沙力举起手想捆这位犹太人一巴掌,但是摩西抓住他的手腕。他强迫沙力弯下身去,跪地求饶。 “你虐待一个叫做亚伯内的人。” “我没听过这个名字。” “你说谎,沙力。你抢劫他,而且敲诈他。” “他只不过是个制砖工人。” 摩西再度用力,沙力痛苦地呻吟。 “我也是,我只不过是个犹太人,但是我能够折断你的胳臂,让你残废。” “你不敢!" “我已经忍耐到了极点,听清楚!别再打扰亚伯内,我发誓我会把你揪到法庭去!" 第190页 窗 “我… … 我发誓不再打扰他。” “以法老之名吗?" “以法老之名。” “如果你违背誓言,你将遭天打雷噼。” 摩西放了沙力。 “算你走运。” 要不是摩西已打算离开,他可能会控告沙力,但是他希望这样的警告已经够了。 隐约,他感到一股不安。从沙力的眼光中,他看到的是怨恨,而不是屈服。 粉瞥膺。 摩西躲在一棵棕桐树后,他并没有等太久。 沙力带着一根粗短木棍走出来,直接往南,朝那些砖匠的住宅区走去。 摩西远远地跟踪他,他看见沙力走进那幢门半掩着的亚伯内的家里。几乎就在同时,一阵痛苦呻吟声传出。 摩西快步跑进去,在昏暗中,他看见沙力用棍子打着亚伯内,而亚伯内则蹲在坚硬的泥土地上,双手护着脸。 摩西从沙力手中夺下那根棍子,然后用力往他的头上一击。沙力哼了一声倒在地上,一股血从他的头部流出。 “站起来,沙力,给我滚出去!" 沙力动也不动一下,于是亚伯内便爬向他。 。摩西· 一他好像… … 死了。” “不可能,我没有那么用力!" “他不再喘气了。” 摩西跪了下来,用手摸一摸这具尸体。 他刚杀了一个人。 路上一片静寂。 百万年神股 … / “你赶快逃吧,”亚伯内说,“假如警察把你抓了起来… … ”“你会为我辩护,亚伯内,而且你可以解释我如何救了你的性命!" “谁会相信我呢?他们会控告我们同谋。走吧,快走吧!" “你有大袋子吗?" “有,放工具用的。” “拿给我。” 摩西将沙力的尸体扛在肩膀上。他将这具尸体放人袋中,埋在一块沙地里,然后躲到一幢无人的别墅里,好让自己清醒过来。 巡警队的猎犬平日很安静,今天却不同寻常地大叫起来,死命地扯着那条狗链。它的主人放了它后,这只猎犬快速地沖向一块位于城边的沙地。 这条狗拼命地扒土。等那位警官和他的同事走近时,他们首先发现了一只手臂,然后是一边的肩膀,接着是猎犬挖出的死者的脸孔。 “我认识他,”其中一名警员说,“是沙力。” “国王姐姐的丈夫?" “对,正是他… … 你看,他的头上有干涸的血迹!" 人们将尸体完全挖出,毫无疑问,有人打死了沙力。一整个晚上,摩西像只笼中鸟般辗转难眠。他不该掩埋一具恶棍的尸体,试图躲过可以还他清白的法律制裁。但是还有亚伯内,他的恐惧,他的犹豫… … 而且他们是犹太人,两个都是。摩西的那些对手不会放过利用这个可以将他打败的惨案。拉美西斯可能也已经准备好要以一种坚定不移的严峻态度对付他。有个人走进这幢只有中央部分已完工的别墅。替察已经包围了他,他会抵抗,他不会束手就擒。 “摩西… … 摩西,是我,亚伯内!假如你在里头,请出来。” 这位犹太人走了出来。 “你会为我辩护吗?" “警察找到沙力的尸体了,你被控告谋杀。” “是谁提出的?" “我的邻居,他们看见了你。” “但是他们都是犹太人,跟我们一样!" 亚伯内低下头去:“他们不想惹火行政当局。快逃吧,摩西,在埃及你再也没有前途可言了。” 摩西不甘心。他,国王的工程主管,未来埃及上下两地的首相竟沦为罪犯和逃犯!就在几个小时之内,由昭昭如日到阶下囚… … 这难道不就是上帝将困难加诸在他身上以考验他的信仰吗?而非让他安逸舒适地在一个裹读宗教的国家中生活。上帝将给他自由。 “我今晚就出发,永别了,亚伯内。” 摩西经过砖匠的住宅区,他希望能说服他的拥护者跟他一起离开,然后,慢慢地,形成一个能吸收其他犹太人的团体,尽管他们的第一片国土可能是个位于偏远和荒凉的区域。他应该做个模范,不管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仍有几盏油灯透着亮光。孩子们都人睡了,家庭主妇则闲聊着,她们的丈夫坐在屋檐下正品着一杯睡前的青草茶。在那条他朋友住的街道上,两个男人拉拉扯扯。他走近一看,认出了他们,是他的两个最忠实的拥护者!他们正为了一张小板凳而相互斥责对方为盗贼。 摩西将他们拉开。 “是你… … ” “不要再为了这种小事打架,跟我走。离开埃及,让我们去寻找自己真正的国家。” 那位年老的犹太人以鄙视的眼光打量着摩西。 西斯五部曲之二 / 百万年神殿 “谁要你当我们的王子和嚮导?假使我们不服从你,你会杀了我们,就像你杀了那位埃及人一样吗?" 第191页 摩西受了刺激,沉默不语。在他身上,一个伟大的梦想刚刚破碎了,他现在只是一个被大众唾弃的逃犯了。 59 拉美西斯坚持要看一看沙力的尸体,拉美西斯城正式建城以来的第一个枉死之徒。 “是一桩谋杀案,陛下,”赛哈马纳肯定地表示,“头部上有一记致命的重击。” “有人去通知我的姐姐了吗?" “由亚眉尼负责。” “兇手抓到了吗?" “陛下… … ” “为什么吞吞吐吐的?不管是谁,都将接受审判和处置。”“兇手是摩西。” “胡说!" “证据确凿。” “我要听听证人的说词!" “主要的被告是一名制砖工人,叫亚伯内,他参与了谋杀。”“经过?" “一场不幸的互殴事件,摩西和沙力长久以来就积怨颇深。根据我的调查,他们在底比斯时就有过争吵。” “但是假如所有的证人都弄错了呢?摩西不可能是兇手。”“警方书记人员已经记下证人的笔录,而且经过他们的确认。” “摩西将会辩白。” “不可能,陛下,他逃跑了。” 拉美西斯下令搜查拉美西斯城的每栋房子,但是调查毫无进展。巡警骑兵部署在整个三角洲,追问无数的村民,还是没有找出有关摩西的任何线索。东北的戍卫军接获明确的行踪指示,可惜己经太迟了。 国王不停地催促,但是依然无法正确地得知摩西的逃亡路线。他是否躲在一个靠近地中海的渔村里?是否藏匿在一艘开往南方的帆船上,是否隐姓埋名躲在某个乡下神庙? “你该吃点东西,”妮菲塔莉叮唿,“自从摩西失踪之后,你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 拉美西斯温柔地拉着他妻子的双手。 “摩西太疲累了,沙力又向他挑衅。假如他在这里,在我面前,他会解释的,他的逃逸是由于工作过度。” “他该不会把自己锁在内疚里吧?" “这就是我所担心的。” “你的狗很难过,它认为你冷落了它。” 拉美西斯让夜警跳上他的膝头,它快乐极了,舔着主人的双颊,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他这三年的统治太顺利了… … 卢索尔扩城后变得雄伟壮观,百万年神殿正在兴建当中,新首都已举行过开城仪式,努比亚被平定。然而,却在一夕之间,爆出了这桩丑闻!缺少摩西,那个拉美西斯才开始建立的世界将逐渐倒塌。 “你也对我不理不睬,”妮菲塔莉轻声地说,“我没有办法帮你度过这个痛苦吗?" “有,只有你有办法。” 多咨 扮鬃翼赓攀赛丧青斯五部曲之二 谢纳和欧费尔在拉美西斯城那个愈来愈繁荣的码头边见面。 百万年神段 人们在此卸下粮食、家具、日常用品和其他无数新城市所欠缺的财物。船只带来驴子、马匹和牛。谷仓被填满了,名贵的酒则被储藏在地窖里。和在孟斐斯及底比斯的情况一样,大批发商之间开始激烈地讨价还价,他们争先恐后想在首府里占据最具优势的卖场。 “摩西不再只是名兇杀案的逃犯,欧费尔。” “您似乎对这个消息一点也不感到失望。” “你错估他了,他永远不会改变战场,他所犯下的错误让拉美西斯失去了一位珍贵的盟友。” “摩西是个忠诚之士,他对单一上帝的信仰并非昙花一现。”“只有事实算数,或者他将不再出现,或者他将被逮捕和判罪。从此以后,他再也别想操控犹太人了。” “这么多年以来,阿吞的拥护者已经习惯和敌人打交道,他们将继续努力下去,您会帮忙我们吗?" “别谈这些,你有什么具体建议?" “每个夜晚,我都暗中破坏那些皇家夫妇所栖息其上的根基。” “拉美西斯正处在他势力的巅峰!你不知道百万年神殿诞生了吗?" “拉美西斯的所作所为尚未完全成功,现在该由我们不择手段地利用他的每个脆弱时刻,利用那第一道裂开缝隙的最佳机会。” 谢纳被巫师平静的意志所感动。假如西臺人开始进行他们的计划,他们便会削弱拉美西斯的力量。而且假如后者又被从内部攻击的话,无论国王如何强壮,终将跌倒在这些有形与无形的打击之下。 “加快你的行动,欧费尔,和你打交道的不是一位忘恩负义的人。” 赛大武和莲花决定在拉美西斯城设立一间新的实验室。亚眉尼置身在一些新颖豪华的办公室里,夜以继日地工作。杜雅负责解决那些大官所提出的一千零一个问题,妮菲塔莉则履行她的宗教和礼宾义务,伊瑟和内疆负责小凯的教育,梅丽姐蒙美得像朵花似的,皇家总管罗枚从厨房忙到储藏室,再从储藏室忙到皇家饭厅,赛哈马纳不断地改良他的警卫系统… … 拉美西斯城的生活似乎和谐平静,然而拉美西斯却受不了没有摩西的日子。虽然他们意见分歧,这位犹太人对他王国的建立功不可没。在拉美西斯城里,到处都留有摩西的灵魂。他们的最后一次交谈证明了摩西是危险思想影响下的牺牲者,受困在一些他不明就里的牵绊里。 第192页 有人以魔法迷惑了摩西。 亚眉尼双手抱着纸莎草纸,一个箭步走向在交易厅里来回踱步的国王。 “亚侠刚到,他希望晋见。” “让他进来。” 这名年轻的外交官自在地穿着一件优雅的绳红边的淡绿色长袍,天生具有领导所具有的异察。身为男性优雅的主宰者,然而他似乎不如平日潇洒。 “在拉美西斯城的开城典礼上,你的缺席让我感到很遗憾。”“部里派我出公差,陛下。” “到哪里去了,亚侠?" “孟斐斯。去搜集一些我方情报人员所提供的资料。”“谢纳对我提及一个发生在叙利亚中部的西臺造反阴谋。”“这并不是件造反阴谋,况且不只牵涉叙利亚中部而已。”亚侠的声音不再油腔滑调。 “我以为我那位亲爱的哥哥认为事态严重,过分夸张了。”“那样可能还好一点。重新印证过那些可靠的资料后,我确 奈黯犷廖 百万年神见 信西臺人已展开一场人侵迎南和叙利亚全国的大规模行动,连黎巴嫩的海港都可能受到威胁。” “直攻我们当地的军队了吗?" “还没有,但是已经夺下了那些被认为是中立地带的村落和田野。到目前为止,只是些行政措施,表面上并无暴力发生。事实上,西臺人已经控制了那些由我们管辖,而且向我们进贡的属地。” 拉美西斯俯身看着那张摊在矮几上的近东地图。“西臺人从位于我们国土东北部的入侵走廊一路往下行进,所以是直冲着埃及而来。” “还言之过早,陛下。” “那么,他们这次攻击的目的是什么?" “占领土地,孤立我们,吓唬百姓,削弱埃及的尊严,挫我方士兵的士气… … 动机不胜枚举。” “你的看法如何?" “陛下,西臺人在准备发动一场战争。” 拉美西斯用红墨水圈在安纳托利亚王国的地图上。“这个民族只喜欢激烈、鲜血和暴动,只要不消灭他们,他们便将危害所有的文明。” “外交· · 一” “无用武之地了!" “您父亲曾协调过… … ” “卡叠什的一道边防,我知道!但是西臺人一点儿也不服从,我要求每天收到一份有关他们行动的报告。” 亚侠鞠躬告退。拉美西斯再也不像朋友说话的口气,而是以法老王的命令。 “你知道摩西被起诉,而且失踪了吗?" “摩西?真是无稽之谈!" “我想他是被陷害了。在外交公报里详列他的特徵,亚侠,然 后把他找出来。” 妮菲塔莉在御花园里弹琴。在她右手边的摇篮中,梅丽姐蒙正熟睡着,小宝贝双颊圆润通红。左手边是小凯,像书记员般坐着,正在阅读一本描绘一位巫师战胜可怕妖魔的战绩故事。在她面前,夜警忙着挖出那棵拉美西斯前晚才种下的怪柳枝丫。它的鼻部深人潮湿的松软泥土中,用前爪挖出一个洞,专心于工作的程度连皇后都不敢斥责它一声。 突然,它停了下来,跑向花园的大门口,高兴地狂吠和活蹦乱跳地迎接它主人的到来。 从拉美西斯的脚步声中,妮菲塔莉感觉到一份深沉的不安。她站了起来,走向国王。 “摩西他是否… … ” “没有,我确定他还活着。” “该不是… … 你母亲?" “杜雅很好。” “那你为何心情不安呢?" “我的梦想破碎了… … 那拥有一个快乐且沐浴在宁静里、每天品尝幸福的国家的梦想。” 皇后合上双眼:“战争… … ” “似乎无法避免了。” “所以,你将远行?" “除了我还有谁可以指挥军队呢?任凭西臺人节节进攻的话,等于将埃及判处死刑。” 小凯看了一眼拥抱在一起的皇家夫妇后,又重新专心于阅读里,梅丽姐蒙则睡得很安详平静,夜警继续挖它的地洞。在这个宁静的花园里,妮菲塔莉紧靠着拉美西斯。远方,在田野的尽头突然出现一只大白鹭。 “战争将我们分开,拉美西斯,我应该到哪里去寻找越过这层障碍的勇气呢?" “在将我们永远结合的爱情里。无论未来发生什么事情,在我缺席期间,是你,皇室大皇后,将统治我的国家。” 妮菲塔莉定睛望着天际。 “你的想法是对的,”她说,“不应该向邪恶妥协。” 那只大白鹭以尊严壮观的姿态,越过笼罩在夕阳光辉下的皇家夫妇的上空。 自 序 “拉美西斯,最伟大的胜利者,真理的守护神太阳之王。”因破 译古埃及文字而敲开古埃及文明大门的商博良(j.f.插mp。lli。n, 1 79。~1832),就是以这几句话来描述他真心崇拜的法老——拉美 西斯的。 拉美西斯之名果然穿越世纪并战胜岁月:他得天独厚,是西 第193页 方文明之源,埃及法老王时期全能伟大的化身,从公元前1279年 至前l212年,六十七年的统治,拉美西斯“光明之子”缔造了埃及 的盛世,也展现了其个人的英明睿智。 在埃及土地上,旅行者随处可见拉美西斯的踪迹:他将自己 的印记留在由皇家的工艺大师所建造的,或在他统治下所重修的 数不清的建筑物上。而那两座位于阿布辛拜勒的神殿,还有卡纳 克神庙的圆柱大厅,以及路克索尔神庙里含笑的巨大坐像,永远 由神圣的拉美西斯和王室大皇后妮菲塔莉这对夫妻所统治。 拉美西斯不只是一部小说里的英雄,他是多部小说的英雄。 他是一部向我们叙述他在父亲塞提的教导下,创建丰功伟业,兢 兢业业直到在位末年的真实史诗里的英雄,是一生遭逢诸多考验 的英雄。这套书共五册,它不仅纪念拉美西斯,更描述了由一些 令人难忘的人物:法老塞提、他的皇后杜雅、高挑的妮菲塔莉、大 美人伊瑟、诗人荷马、蛇虺巫师赛大武、犹太人摩西,以及许多在 书中重新復活的人物所交织成的一个特殊群体的风貌。 拉美西斯的木乃伊被珍藏在开罗博物馆,这个伟大长者的身 躯完美无瑕,散发出一股令人难以忘怀的魅力。许多参观过木乃 伊的观光客,都觉得他似乎马上会从睡梦中甦醒过来。 拉美西斯因肉体的死亡而被剥夺的一切,经由小说的魔力得 以重现。拜野史与埃及学之赐,我们得以分享他的忧愁与喜乐, 经歷他的失败与成功,邂逅他钟爱的女人,体会他忍受锥心痛苦 的背叛与坐拥永恆的友谊,抵抗邪恶的势力并且寻找那道万物之 源与万源所归的光明的心路歷程。 伟大的拉美西斯,从与野牛捨生忘死搏斗的第一场战斗开 始,到洋槐树阴下安息的影子,那是一个与埃及——众神溺爱的 国家——生死与共的伟大法老的命运。在那块拥有水与阳光的 大地上,忠恕之言、公平无私与倾城之美皆有其特定的意义,并且 在日常生活当中实现;在那块天上和人间相连的土地上,生命可 以从死亡里復甦,未知的现在曾经触手可及,生命中不朽的爱情 开拓了人的胸襟,使人雀跃欢喜。 埃及是拉美西斯的。 暴风雨的脚步近了, 而且刚发出了巨响—— 由塞提所建立的一个小镇, 被西臺军队所毁, 残酷的暴行让 拉美西斯慨然接受敌人的挑衅, 不能再让人民陷入恐惧之中, 必须保护埃及的时候到了! 1 信差丹尼欧骑着马,奔驰在那条通往狮城的火烫小路上,前 往位于叙利亚南部,由大名鼎鼎的法老塞提一手开垦的小镇。丹 尼欧的父亲是埃及人,母亲是叙利亚人,对这份令人尊敬的信差 职业早已了如指掌,他尤其擅长于传递限时快递。由埃及当局提 供马匹、粮食和服饰,丹尼欧在东北边城西勒拥有一间公家宿舍, 出差时还可免费寄宿客栈。总之,这是份美好的工作,可以永无 止境地旅行与结识一些不怕生人的叙利亚女子,但是她们其中有 些人一心期望嫁给公务人员,所以当彼此的关系变得正式时,他 便拔腿就跑。 通过村里的占星家,双亲早就了解他的个性,即使在一位足 智多谋的情妇的怀抱里,他也受不了拘束。对他而言,什么都比 不上一个可以驰骋的空间和一条提供奔波的尘土小道。 这名信差做事谨慎小心,而且有条不紊,很受上司们的赏识。 从事该职务以来,他从没遗漏过一封信,而且那些信经常比预定 的时间早到,好安慰那些心焦如焚的寄信人。将信件尽快地送达 是他的神圣使命。 当拉美西斯登上王位之后,丹尼欧曾经和许多埃及人一样担 心这位年轻的法老将发动战争,调派军队攻打亚洲,期望重建一 个以埃及为中心的伟大帝国。 在他前四年的统治里,热力四射的拉美西斯扩建了卢索尔神 庙,完成卡纳克的圆柱大厅,开始在底比斯左岸兴建他的百万年 神殿,而且在三角洲建立一个新首都——拉美西斯城;但是他并 没有更改他父亲的外交政策,他执意与西臺人——可怕的安纳托 利亚战士缔结互不侵犯条约。后者似乎已经放弃攻打埃及,尊重 它在叙利亚南部的保护属地。 前途一片灿烂,只要拉美西斯城和那些位于何露斯沿途上的 罐垒间的军事信件不要突然增加就好了。 丹尼欧向上司打听过,也问过一些军官;大家都不知道,但是 人们却高谈阔论发生在叙利亚北部和埃及属地的阿穆府4省的 暴动。 显蠡地,这些丹尼欧所将传递的信件都是为了通知东北防御 阵线上何露斯之路的堡垒指挥官们应随即做好应战准备。 第194页 多亏塞提的严厉作风,迦南7、阿穆府和叙利亚南部形成了一 道保护埃及不受外来侵略的宽阔缓冲地带。当然,还得不断地监 视这些动盪不安地区的王子们,得经常提醒他们认清时务;努比 亚的金子能快速地安抚这些在季节交替时期重生的侵略野心。 埃及军队的示威和重大节庆时的军队游行,如丰年祭庆典,也是 一些维持短暂和平的有效方法。 过去曾有好几次,何露斯之路的堡垒城门紧闭,禁止所有外 国人通行;既然西臺人从未攻占过它们,所以人们对残酷战争的 恐惧早已销声匿迹了。 丹尼欧亦保持乐观;西臺人了解埃及军队的英勇,埃及人害 怕安纳托利亚人的兇狠和残暴。这两个国家因而从一场赤裸裸 的搏斗中惨澹退出,都宁愿保持现状,只做喊话式的挑衅。 拉美西斯忙于重大工程的建造计划,并不想引发冲突战争。 丹尼欧快马加鞭地冲过那块标示狮城农耕地尽头的石碑,突 然被一个奇怪的现象所吸引,他勒马,跳下。 他气愤地观察到石碑的樑柱被破坏了,有几个文字遭销毁。 那些神奇的记号变得模煳不清,再也无法保护地区的安宁。犯下 此破坏行为的罪魁祸首应当受到严厉的惩罚;损坏一块有生命的 1 相当于现今的黎巴嫩。 7 迦南包括巴劫斯坦和腓尼基。 石头是项可被判处死刑的罪过。 毫无疑问,这名信差是第一个发现此惨剧的见证人,他得赶 紧转告此地的军区司令。当军区司令得知此不幸事件,定会草拟 一份详细的报告呈给法老。 此城区的外围有道军事围墙,在城门入口两端各有一座趴着 的人面狮身雕像。这名信差裹足不前,目瞪口呆;围墙一大部分 被破坏了,两座人面狮身雕像像是被开膛剖腹一样向左右倾倒。 有人进攻狮城。 小镇上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平常,此地热闹非凡:步兵操练 兵技,骑士训练骑术,城中广场和水池边的闲谈声,小孩的嬉笑, 驴子的嘶喊……这种异常的静肃简直让这名信差透不过气。他 口干舌燥,拔掉水壶的塞子,灌下了一大口凉水。 他本该折回原路,通知最近的驻军,但是他想知道发生什么 事情了。丹尼欧几乎认识狮城的所有居民,从军区司令到客栈老 板;有些人还是他的好友呢! 马匹惊叫,抬起前脚;信差搓揉它的颈部安抚它,但是它却拒 绝往前走。 丹尼欧于是步行走进这个安静的小镇。 他发现谷仓被打开,酒瓮被摔碎。存粮和饮料被一扫而空。 那些两层小楼房全成了废墟;没有一栋躲过攻击,均遭受疯 狂的摧残,甚至连军区司令的宿舍都不放过。没有任何小庙的墙 垣依然挺立。神像被兇狠地摔碎和斩首。 到处一片阴沉窒闷。 水井里全是驴子的尸首。市中心的广场上,只剩下一堆烧过 的家具和纸莎草纸。 一股黏稠的、呛鼻的恶臭味道,噁心地刺激他的嗅觉,将他引 到位于城区最北端的肉铺前的一把大遮阳伞下。人们就是在这 里屠宰牛只,在一个大锅中烹煮肉块和烤鸡鸭肉串。当他送完信 后,常喜欢在此午膳。 当他看见眼前的景象,简直无法唿吸。 军人、商人、工匠、老人、女人、小孩和婴儿,全被割喉宰杀,一 堆叠着一堆。那名军区司令被人用尖桩戳死,其他三名副官则被 悬吊在肉铺屋檐的嵴樑上。 在一根樑柱上,写着一些西臺文字:“西臺国的全能君王穆瓦 靼力的军队的胜利。让我们消灭所有的敌人。” 依照西臺人的习惯,他们进行了一场惨绝人寰的袭击,杀得 敌人寸草不留;但是,这一次,他们越过他们的属地直攻埃及的东 北边防近郊。 一种惊慌失措的恐惧吞噬着丹尼欧。但是假如那些西臺突 击队还在此附近巡逻呢? 丹尼欧向后退,眼光无法移开这幕可怕的景象。怎么会有人 如此残忍地屠杀人类,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呢? 丹尼欧头髮涨地走向人面狮身雕像的城门。 他的马匹不见了! 他急躁不安地凝视着天边,担心看见西臺兵士出现。突然山 脚下,飞沙走石。 一批马车……马车冲着他而来! 丹尼欧吓得屁滚尿流,死命地奔跑。 2 拉美西斯城,由拉美西斯在三角洲中心点所建立的新首都, 已经有超过十万名的居民。四周环绕尼罗河的两条支流:瑞水和 阿瓦瑞斯水,使它即使在炎热的夏季里,也拥有温和的气候;多条 运河流经此处,一座可以搭船怡然游逛的戏水湖,还有几个充满 鱼虾足供业余钓客捕捉几只大鱼的池塘。 由一个物产丰饶的乡村供应多样化的食品,拉美西斯城被昵 第195页 称为“翠都”,因为一片蓝色琉璃瓦的颜色,一种超凡的明亮,装点 着房舍的门面。 事实上这是一个融合了平静和谐的世界,和一个拥有四座兵 营以及一个位于皇宫附近的武器制造厂的战争城市。几个月以 来,工人们日以继夜地工作,制造战车、盔甲、长剑、长枪、盾牌和 剎箭。在制造厂的中央,有一间大铸造厂,里面拥有铜器特制工 坊。 一辆刚刚才从制造场出炉的既坚固又轻盈的战车,被摆在通 往圆柱大庭院的斜坡上,同型的车辆皆被放置在jill jl。那位工头 拍着一位正在做最后检查工作的细木工人的肩膀。 “那里,在斜坡底下……就是他!” “他?” 那位工匠抬起眼看着。 是的,正是他!法老,埃及上下两地的主人,光明之子,拉美 西斯。 这位二十六岁的塞提继承人,四年前开始执政,受到人民的 爱戴和拥护。身强体健,身高超过一米八,脸型狭长,有一头金褐 色的美丽秀髮,印堂宽厚饱满,眉弓明晰且睫毛浓密,鼻子细长, 带点儿鹰钩状,眼神明亮深邃,双耳圆润,耳缘略向内卷,唇肉丰 厚,下巴方正,拉美西斯拥有一股任何人都不容置疑的超自然能 力。 很早以前他父亲就教导他如何行使权力,以接受严厉考验的 代价启发他登上王位。拉美西斯接受了塞提耀眼的权威的遗传。 即使他不穿戴正式服饰,其本身的威仪已足够教人敬畏三分了。 法老走上斜坡查看那辆战车。这位工头和那位细木工人惊 慌失措,很担心他的批评。但愿法老亲自临检制造厂之后,能够 对在此生产的精良武器表示好评。 拉美西斯不只提出表面的批评。他仔细检查每个木头配件, 触摸辕杆和确定车轮的耐用度。 “是个杰作,”他表示,“但是必须实地演练以确定这战车的坚 固程度。” “已经安排好了,陛下,”工头肯定地说,“假如发生故障,车夫 会通知我们损坏的零件,之后我们将会立即抢修。” “常发生故障的情形吗?” “没有,陛下,而工厂也可趁此良机修正错误和改良器材。” “别松懈。” “陛下……我可以请教您一个问题吗?” “说吧。” “战争是否……近了?” “你害怕?” “虽然我们制造的是武器,但是我们害怕战争。因为不知有 多少埃及人将命丧黄泉,多少女人将成为寡妇,多少小孩将失去 父亲。但愿神明保佑我们免于战争!” “但愿他们能听见你说的话!但是假如埃及遭受威胁时,我 们该怎么做呢?” 这名工头低下头去。 “埃及是我们的母亲,我们的过去和我们的未来。”拉美西斯 重申,“它不计酬劳地付出,它每分每秒都在付出……我们能以忘 恩负义、自私和懦弱回报吗?” “我们想活下来,陛下!” “如果必要的话,法老愿意牺牲性命拯救埃及。安心地工作, 工头。” 他的首都如此光明灿烂!拉美西斯城是个被实现了的梦,岁 月在此是日復一el令人满意的幸福时光。原本阿瓦瑞斯的 亚洲侵略者的邪恶之城,已经被改造成一座迷人优雅的城市,洋 槐和无花果以其树阴平等地庇护当地的富人和穷人。 法老喜欢在长满牧草的乡间漫步,穿过鲜花载道的小径和那 些可以悠游其上的怡人运河;他喜欢品尝甜如蜜的苹果,称赞味 道温和的洋葱,越过一整片能够提供和沙滩上的沙量一样多油分 的橄榄园,唿吸来自花园的芬芳。法老漫步到一个热闹的内港, 四周有囤积城市资产、贵重金属、稀有木材和谷物的大仓。 最近几个星期,拉美西斯不再到乡下或他的翠都里闲逛,而 将大部分的时间花在军营里,陪伴军官、战车士兵和步兵,这些人 都很满意他们在新城市的居住条件。 这些职业军人属于众多募兵的一部分,很满意他们的军饷和 餐饮品质。但是其中有许多人抱怨训练太密集了,很后悔在几年 前便加入军队,当时似乎仍然天下太平。军事演练,即使非常严 格,但与西臺人对抗仍是不受任何人欢迎的,连那些身经百战的 职业军人亦不例外。所有的人都畏惧那些从未尝过战败滋味的 兇狠的安纳托利亚战士。 拉美西斯感觉恐惧正一点一滴沁入兵士的心里,他试着藉由 轮番拜访军营和参与各军队的工作以扫除这种不安。法老应该 显得庄重安详,维持军队的信心,虽然痛苦吞噬着他的心灵。 如何才能够在这个由摩西——他的儿时玩伴——指挥一些 第196页 犹太砖匠建造的城市里快乐地生活呢?摩西被控杀害一名埃及 人——沙力,国王的姐夫。但是拉美西斯却不以为然,因为沙 力——他以前的家庭教师,曾阴谋造反,而且对那些听命于他的 工人很不友善。难道摩西不是中了别人的圈套? 当他不惦记他这位失踪后遍寻不着的朋友时,便经常和他身 为外交部长的哥哥谢纳及身为机密室主任的朋友亚侠在一起。 谢纳倾尽全力阻止他的弟弟成为法老,但是他的失败似乎让他清 醒了,所以他认真地扮演他的角色。至于亚侠,聪明出色的外交 官,他是拉美西斯和摩西的大学同窗好友之一,博得法老的全心 信赖。 每天,这三个人都在一起研究从叙利亚传回的消息,试着厘 清目前的情况。 埃及到底可以忍受西臺人进攻到什么程度呢? 拉美西斯被那张摊在他办公桌上的近东和亚洲大地图所迷 惑。北边,有西臺1王国和它的首都哈图沙,位于安纳托利亚高 原的中央。往南一点,是在地中海边,广大的叙利亚,欧杭特河流 经其间。该国的首善之区卡叠什,正受西臺人控制。南边,有阿 穆府省和比布罗斯港、第勒港及西顿港,接受埃及的管辖,还有迦 南,该国王子对法老百依百顺。 拉美西斯城是埃及的首都和哈图沙,穆瓦靼力的据点,相距 八百公里。因为从它的东北边界到叙利亚中部有一片缓冲地带, 所以埃及上下两地似乎都可以躲过所有的侵略企图。 但是西臺人并不满意塞提所安排的现况。安纳托利亚战士 走出他们的辖区,直攻叙利亚的首都大马士革。 以他情报人员的报告为准,亚侠至少相信事实是这样。拉美 西斯则要求等一切确定后才率军出发,~鼓作气把敌人逐回北 方。既然谢纳和亚侠都不能提出确定的意见,所以便由法老独自 一人斟酌其决定和行动。 拉美西斯冲动地想在他得知西臺人入侵的那一刻便立即反 攻;但是他的军队——主要的成员皆由孟斐斯转至拉美西斯城, 还需要几个星期,甚至几个月的准备时间。在此期间,虽然法老 等得有点儿不耐烦,但或许因此可以避免一场不必要的战争;已 经有十几天了,没有任何骇人的消息从叙利亚中部传回。 拉美西斯走向皇宫的鸟园,里面饲养着蜂鸟、松鹤、山雀、鸡 1在今土耳其。 冠鸟、风头麦鸡和其他多种鸟类,它们有无花果树阴的庇护和享 有几座覆满蓝莲花的水池。 他相信可以 找到用细丝楚琴缓缓弹出古老旋律的她。 妮菲塔莉,皇室的大皇后,充满温柔的爱情,是惟一可以填满 他心灵的女人。虽然她身世低贱,却是全皇宫最美丽的可人儿, 而她的嗓音甜美如蜜,从无一句废言。 当时年轻的妮菲塔莉本来预备过着一种像隐修在乡下神庙 里女祭司般默祷的生活,但拉美西斯王子却疯狂地爱上她。两个 人从未想到会结成皇家夫妇,担负起埃及的命运。 妮菲塔莉发色乌黑明亮,眼珠碧蓝,喜欢沉默和静思,她赢得 了全宫廷的信任。她举止严谨,办事能力强,她的地位仅次于拉 美西斯,她奇蹟般地完成了皇后与妻子的任务。 她为法老生的女儿——梅丽妲蒙,像极了她。妮菲塔莉虽不 能再生育了,但是这种痛苦似乎只如春风般轻轻地滑过她的心 头。那一份九年来她和拉美西斯共同建立的爱情,她认为是全国 子民幸福的泉源。 拉美西斯悄悄地凝视着她。她和一只在其四周飞翔的发出 几声快乐音符的鸡冠鸟对话,然后它停在皇后的手臂上。 “你在旁边,不是吗?” 他走上前去。像往常般,她可以感觉到他的出现和思想。 “今天,小鸟们都很急躁,”皇后指出,“一场暴风雨近了。” “皇宫里人们都在谈论些什么?” “他们自我麻醉,拿敌人的胆怯开玩笑,自夸我国军队的强 盛,宣布近期的婚礼,窥视未来的升等提名。” “他们说了些什么有关法老的话了吗?” “说你愈来愈像你的父亲,而且知道如何保卫你的国家。” “但愿那些大官说得对……” 拉美西斯把妮菲塔莉搂在怀里,她把头靠在他的肩上。 “有坏消息吗?” “看起来一切都很平静。” “西臺人的入侵行为结束了吗?” “亚侠并没有收到危急的消息。” “我们准备应战了吗?” “没有任何一个军人急于与安纳托利亚战士鏖战。那些老兵 认为我们毫无胜算。” “那你认为呢?” “我仍缺乏指挥这种大型战斗的经验。我父亲却曾领导一场 第197页 如此危险的冒险行动。” “假如西臺人改变态度,那是因为他们认为胜利在握。过去, 所有的埃及皇室皆竭尽心力保持国家的独立。虽然我惧怕暴力, 如果战争是惟一的解决之道,我仍将支持你。” 突然间,鸟园像个吵闹不休的剧院。 那只鸡冠鸟飞上一棵无花果树的枝头,其他的鸟类则一哄而 散。 拉美西斯和妮菲塔莉抬头往上看,看见一只传信鸽,疲软无 力地飞着;它似乎遍寻不着它的终点站。法老伸出手臂,做出迎 接的动作。那只鸽子于是停在法老的面前。 在它的右脚上绑着-fl,卷只有几厘米长的纸莎草纸。写着 小小的但是清晰可辨的象形文字,信的署名人是一位随军书记 员。 拉美西斯慢慢地看下去,感觉像有一把利刃刺进他的体内。 “你说得对,”他对妮菲塔莉说,“暴风雨的脚步近了……而且 刚刚发出巨响。” 3 拉美西斯城的交谊厅是埃及最美丽的交谊厅之一。由一座 壮观的阶梯通往其上,两边装饰着被打得落花流水的敌人的壁 画。他们代表邪恶的势力,永无止境地递嬗,惟有法老可以让他 们臣服于和谐的玛亚特之下,皇后则是她在世上的容颜。 在正门的四周,是以蓝颜料彩绘在白底墙上再饰以如宇宙般 椭圆形的边框,歷代君王的姓氏大名,那是造物者的儿子及其在 世间的代表法老的王国。任何跨越拉美西斯这块属地的人都会 震慑于它的安详之美。 地面铺着彩釉陶砖,呈现水池和花园的图案。其上绘有一只 鸭子停留在池塘边,还有一条穿梭在白莲间的小鱼。墙上是一幅 揉和了淡绿、深红、浅蓝、金黄和灰白用来表达飞鸟在沼泽里嬉戏 的美景图画,而人们的眼光也被檐壁上那些莲花、罂粟、虞美人、 雏菊和矢车菊状的花饰所吸引。 许多人认为,这幅大厅里歌颂大自然和谐美景的杰作,就像 一个在蜀葵花圃前沉思的少妇的面容。它与妮菲塔莉相似的程 度,令人怀疑那其实是一份君主对他妻子的献礼。 当他走上通往王位的金色阶梯时,其最上一级有一只狮子形 的摆饰,它紧紧咬住来自黑暗的敌人,拉美西斯一眼就瞥见那些 从埃及属地叙利亚南部进口的玫瑰花,它们的尖刺刺痛了他的 心。 全体文武百官,一致静默不语。 与会的有部长和他们的幕僚、祭司、皇家书记员、巫师和一些 神灵专家、日常祭典的负责人、情报人员、专事正式礼仪的贵妇和 那些获得乐天但严谨的皇家总管罗枚批准进入的男女宾客。 拉美西斯很少召集如此众多的人出席会议,会后他们将会立 刻传播他的演讲,全国人民马上便可得知其内容。每个人都屏气 凝神,担心有不幸的消息要宣布。 法老戴着红白相衬的代表上下埃及相连、国家统一象徵的双 王冠。在他的胸前,是一把名为塞克汉的权杖,它代表法老对天 地元素和生命之力有操控的能力。 “有一师西臺突击队摧毁了我父亲所建立的一个小镇——狮 城。那些野蛮人杀了全镇的居民,包括妇人、小孩和婴儿。” 一阵义愤填膺的嘘声发出。没有任何军队的士兵有权利那 样做! “是一名信差发现了这个惨绝人寰的暴行,”法老接着说,“他 恐惧至极,由一艘向我通风报信的巡逻舰队带回。除了这场屠杀 以外,西臺人还摧毁了小镇的神庙,并且亵渎塞提的石碑。” 震惊之余,一位负责皇家档案的被称为“军机主任”的老者走 出百官的行列,向法老下跪行礼。 “陛下,我们握有西臺人犯罪的证据吗?” “这是他们的留言:‘西臺国的全能君王穆瓦靼力的军队的胜 利。让我们消灭所有的敌人。’我顺便告诉你们,阿穆府和巴勒斯 坦的王子们hij hij宣誓效忠西臺。埃及的居民被攻击了,其余的幸 存者都已躲进城堡里了。” “但是,陛下,这代表着……” “战争。” 拉美西斯的办公室宽敞明亮,几扇大窗,四周镶有蓝白彩釉 的方块石砖。透过这些大窗,法老得以品尝每一季的甜美,陶醉 在百花的芳香里。在那些镀金的独脚小圆桌上有几束百合花。 一张洋槐材质长桌则用来呈览纸莎草纸卷。在办公室的一隅,有 一尊闪长岩的塞提雕像,它位居王位,双眼望向苍穹。 拉美西斯召开了一个小型的咨商会议,人数丬1限定亚眉尼, 他的朋友兼忠实的机要秘书,他的哥哥谢纳和亚侠。 亚眉尼脸色苍白,双手修长,身材矮小,体弱纤细,才二十四 岁就毛髮稀疏。他全心为拉美西斯服务,对运动完全外行,弱不 第198页 禁风,但却是个工作狂,日以继夜地待在他的办公室里,睡眠极 少,而且能够在一个小时之内处理完别人需要长时间才能办完的 公文。身为拉美西斯的书记官,亚眉尼原可以荣任任何部长的职 位,但是他比较喜欢躲在法老的幕后。 “巫师们已经做好了一切必要的准备,”他指出,“他们制造一 些象徵亚洲人和西臺人的小蜡像,然后把它们丢进火里。而且, 巫师还将他们的名字刻在陶土的瓶子和酒杯上,之后,再将它们 砸碎。我要求每天必须进行同样的仪式,直到我们的军队出发为 止。” 谢纳耸耸肩。拉美西斯的哥哥仍然矮胖,浑身赘肉,一张圆 形的月亮脸和鼓出的双颊f嘴唇很厚,栗色的小眼珠,声音油腻轻 浮,留着一圈为父亲服丧所蓄的络腮鬍。 “别相信巫术,”他建议,“我建议罢黜我们在叙利亚、阿穆府 和巴勒斯坦的大使。那都是些无法正视西臺人已在我国属地上 织就了一张蜘蛛网的鼠辈小子。” “已经执行了!”亚眉尼透露。 “应该先通知我。”谢纳气恼地抗议。 “已经执行了,这才是重点。” 拉美西斯不理会这场iml头争吵,以食指指出一处标示在那张 摊开在洋槐桌上的大地图的一个地点。 “东北边防的驻军都进入备战状态了吗?” “是的,陛下,”亚侠回答,“任何利比亚人都无法越过那道边 境。” 身为富有的贵族家庭独子,亚侠贵气十足。他优雅,俊美,领 导流行,脸型瘦长秀气,双眼明亮,神色略带轻蔑,精通多国语言, 而且热衷外交关系。 “我们的巡逻队已经控制了利比亚的海防区域和三角洲的西 部沙漠地带。我们的防御堡垒也已经进入了备战状态,能够不费 吹灰之力控制一场似乎不太可能发生的入侵行动。目前,没有任 何一个国家能够与利比亚的部落联繫结盟。” “是假设或确定?” “确定。” “总之是个令人心安的消息。” “这是惟一的好消息,陛下。我的部属刚刚向我报告有关沙 漠商旅队的终点站梅吉多、大马士革和那些众多商船的目的地腓 尼基海港的一些市长们的求救信。西臺人的突击和该区的不稳 定已经危及我国的商业贸易。假如我们不赶紧採取行动,西臺人 将先歼灭我们的盟邦,孤立我们。塞提和祖先所建立的王国将被 摧毁殆尽。” “亚侠,你以为我毫无感觉吗?” “我们对死亡的威胁永远认识不清,陛下。” “我们真的已经善用所有的外交资源了吗?”亚眉尼问。 “一个镇的居民被屠杀,”拉美西斯提醒,“在这种恐惧之后, 我们还可以使用什么样的外交手段呢?” “战争将引起千千万万人的死亡。” “那亚眉尼所建议的是个投降方案吗?”谢纳语带讽刺地诘 问。 这位法老的机要秘书握紧拳头:“收回你的问题,谢纳。” “你是否准备好了要作战了,亚眉尼?” “够了,”拉美西斯打断双方的对话,“保留你们的精力来保护 埃及。谢纳,你是否支持立刻直接以军事介入?” “是否应该再等一等,先加强我方的防卫武力呢?” “军备尚未就绪,”亚眉尼强调,“匆促奔赴战场将为我们带来 不幸。” “我们愈等待,”亚侠认为,“迦南的暴动就愈有机可乘。应该 马上降服敌人,以便在我们和西臺人之间建立一道缓冲区域。否 则,他们将拥有一处准备侵略的前线基地。” “法老不应该如此轻率地拿他的生命冒险。”亚眉尼气急败坏 地表示。 “你责备我轻率?”亚侠冷漠地问。 “你不了解我方军队的真实面貌!他们的装备不齐全,即使 武器制造正全速进行中。” “不管我们有什么困难,应该马上重整我们属地的秩序。它 维繫着埃及的存亡。” 谢纳并不介入这两个朋友间的争吵。拉美西斯同样信任亚 眉尼和皿侠,仔细聆听着双方的说词。 “请出去!”他命令。 法老独自一人,凝视着太阳,这个他出自其身的光明创造者。 光明之子,他有正视太阳的能力,却不怕被灼伤眼睛。 塞提曾经叮咛:“以其光芒和精力照耀所有的生灵”;“在每个 人身上找出无法取代的部分。但是你是惟一的决定者。爱埃及 胜于你自己,之后道路自会为你敞开”。 拉美西斯思量着这三位男士的态度和看法。谢纳,优柔寡 第199页 断,尤其不想惹人讨厌;亚眉尼希望像保护神庙般保卫国家,拒绝 外界的事实;亚侠具有对整个局势的全盘性看法,而且不隐藏它 的严重性。 还有其他的忧愁困扰着法老:摩西是否被捲入了这场暴风雨 呢?亚侠负责追寻他,但没有任何线索。他依然销声匿迹。假如 摩西已经顺利离开了埃及,他应该前往利比亚,或是去迦南或叙 利亚。在太平盛世时,一道指令就足以找到他。但是现在,假如 摩西还活着,就只能冀望还有得知他隐身何处的机会。 拉美西斯步出皇宫,前往将军们的住处。此刻他惟一的烦恼 应该就是加紧军队的准备工作了。 们 谢纳拉开那两个锁住他外交部办公室大门的木门闩,然后看 一看窗外以确定中庭里没有任何人。他小心翼翼地命令在候客 室值勤的警卫离开,要他站到走廊的尽头去。 “没有人会听见我们的谈话。”亚侠说。 “若在别处讨论,还应更加谨慎小心,不是吗?” “我们应该给别人我们日以继夜为国工作的印象。拉美西斯 已经下令马上罢黜那些缺少真正动力的公务人员。我们在打仗, 亲爱的亚侠!” “时机未到。” “法老已经下了决定,一切瞭然于心!你说服了他。” “但是请小心,拉美西斯一向令人难以捉摸。” “我们的小把戏太完美了。我的弟弟相信我优柔寡断,不敢 投身其中,害怕得罪他。而你正好相反,干脆利落,凸显了我的懦 弱。拉美西斯怎么可能怀疑我们的合作呢?” 谢纳心满意足,斟满两杯以盛产葡萄闻名的伊马屋的白酒。 外交部长的办公大厅和法老的正好相反,一点儿也不简朴。 雕刻莲花图案的长背座椅,绲边的靠垫,黄铜支架的独脚小圆桌, 墙上画着沼泽猎鸟图,特别是许多来自利比亚、叙利亚、巴比伦、 克里特岛、罗得岛、希腊和亚洲的异国花瓶。谢纳对此疯狂着迷; 其中大部分举世无双的作品他均以极高的代价才购得,但是他的 兴致却有增无减,他在底比斯、孟斐斯和拉美西斯城的别墅里亦 摆满这类极品。 他原先将新首都的建成视为一个无法忍受的拉美西斯的胜 利,结果却成了个意外的收穫。谢纳与那些决定支持他登基王位 的人士、西臺人,还有这些无与伦比的花瓶的制造中心神交。看 着它们,抚摸它们,回忆它们的正确原产地均能带给他无法言喻 的快感。 “我担心亚眉尼,”亚侠承认,“他很细心,而且……” “亚眉尼是个呆子,一个躲在拉美西斯阴影下的胆小鬼。他 的卑躬屈膝让他瞎了眼、聋了耳。” “然而他却批评我的态度。” “这个小书记员以为埃及是世上惟一的国家,它可以躲在自 己的城堡背后,关闭它的边防,然后阻止任何敌人的入侵。他是 狂热的反军国主义分子,他相信独善其身是取得和平的惟一方 法。所以难免会和你意见相左,但是他对我们有用。” “亚眉尼是拉美西斯最亲近的幕僚。”亚侠反驳。 “在太平盛世时,确是如此;但是西臺人向我们宣战,而你的 说词亦完全可信。况且你忘了杜雅皇太后和大皇后妮菲塔莉!” “您认为她们喜欢战争吗?” “她们憎恨战争,但是埃及皇后总是尽心尽力保卫埃及两地 的主权,而且经常採取令人刮目相看的措施。曾经重整军队,催 促他们去驱逐三角洲的话克索侵略者的都是些底比斯的大皇后。 杜雅,我敬爱的母亲,和妮菲塔莉,这个让朝廷臣服其下的女巫 师,不会忽略这条法律。她们将激励拉美西斯转守为攻。” “但愿你乐观的想法是对的。” 亚侠以唇轻润那浓烈的水果酒,谢纳则一仰而尽。尽管身穿 昂贵的紧身衣和衬衫,谢纳还是无法像这位外交官般高贵优雅。 “亲爱的,这是对的!你不是我们间谍组织的主管,拉美西斯的 童年旧友和惟一一位能够让他在外友政策方面言听计从的人吗?” 亚侠点头贊同。 “我们已经快达到目标了,”谢纳接着兴奋地说,“或者拉美西 斯将死于战场;或者他将败北,颜面尽失之后,他不得不让出王 位。在这两种情况下,我将以惟一一位能和西臺人沟通,并且拯 救埃及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形象出现。” “这份和平需要以金钱购买。”亚侠肯定。 “我并没有忘记我们的计划。我将以金子补偿迦南和阿穆府 的王子们,向西臺帝王进贡虚假的札物,并且散布一些捏造的谣 言!埃及或许将沉寂一阵子,但是我将上台执政。人们很快地便 第200页 会忘了拉美西斯。埃及子民的愚蠢和盲从个性让他们弃古怀今: 这就是我将利用的武器。” “您放弃了那个在非洲中央和安纳托利亚高原上建立大帝国 的计划了?” 谢纳似乎还在做梦。 “我曾对你提起过,那是真的,但是在商业的考虑下……当和 平恢復后,我们将重建一些新商港,开垦沙漠商旅队的路线,与赫 梯人缔结商业关系。到时候,埃及的版图对我而言就太狭小了。” “但是假如您的帝国也是……政治性质的呢?” “我不懂你的意思。” “穆瓦靼力以铁腕方式统治西臺国,但是哈图沙宫廷里却阴 谋造反不断。有两个人物:一在明处,巫里泰舒博;一在暗处,哈 度西勒,伊绪塔女神的祭司,均被认为是未来的继承者。假如穆 瓦靼力死于战场,其中一位将掌权。然而,这两个人彼此猜忌,而 他们的拥护者则互相诽谤。” 谢纳摸着下巴:“依你所见,比单纯的宫廷阅墙之争更严重?” “严重多了。西臺王国正面临瓦解的威胁。” “假如它四分五裂了,而一位救世主能够将它们重整在他的 旗帜之下……并且将它们纳入埃及的版图之内。什么样的法老 啊!亚侠,多雄伟的帝国!巴比伦、亚述、赛普路斯、罗得岛、希腊 和北方的土地都将是我未来的属地。” 那位年轻的外交官笑了。 “法老都缺乏野心,因为他们只关心埃及人民的幸福和发展。 您,谢纳,是个不同凡响的人。这就是为什么拉美西斯不管用任 何方式都应该被罢黜。” 谢纳并没有背叛的感觉。要不是疾病摧残了塞提的思想,法 老应该是他,塞提的长子,驾崩的法老该将王位传给他。身为委 屈的牺牲者,谢纳将为原属于他的权利而战。 他以审问的眼光望着亚侠。 “当然,你并未对拉美西斯全盘托出。” “当然,但是我所收到的所有消息,通过我的情报人员随时可 以传到法老的手中。它们均登记有案并且被依类存放在部里,没 有任何一条消息会被窃取或销毁,否则我将被警告或者被怀疑私 藏文案。” “拉美西斯已经起疑心了吗?” “还没有这么严重,但是战争已迫在眉睫。因此我应该小心 为慎,不要让自己暴露在他的突击检查之下。” “你打算怎么做呢?” “我再向您重述一次:没有缺少过任何一份公文,没有任何部 分被删去。” “在这种情况下,拉美西斯什么都知道了!” 亚侠用指头轻轻地绕着那大理石酒杯的杯缘。 “间谍活动是门困难重重的艺术,谢纳;事件很重要,但对它 的诠释更重要。我的角色主要是综合事件,然后向法老诠释,方 便他採取行动。在目前的情况下,不应该责备我懦弱无能或优柔 寡断:我坚持,他应该要尽快反击。” “你跟着他的游戏玩,不是西臺的!” “您只考虑事件,”亚侠反驳,“那是拉美西斯的反应,他也是。 谁敢责备他?” “说清楚点。” “军队的迁移,从孟斐斯到拉美西斯城,遇到许多尚无法解决 的军备问题。刺激拉美西斯加紧脚步,我们将赢得第一个契机: 一个我方军队所无法克服的障碍,那就是军需在质与量上均不 足。” “还有其他的好处吗?” “战场本身和我国盟邦的纷纷叛节。这一切都瞒不了拉美西 斯,但是我并没有强调战火的严重性。西臺人的野蛮突击和狮城 的屠杀事件吓坏了那些迦南和阿穆府的王子,以及边防海港的主 管们。塞提尊重西臺的战士,但是拉美西斯并不这样做。所有地 方的权势派人士,担心会被歼灭,宁愿转移到穆瓦靼力的保护之 下。” “他们都相信拉美西斯不会前去搭救他们,所以决定对埃及 先下手为强,以便讨好他们的新主子,西臺君王……真是这样子 吗?” “这是对事件的一种诠释。” “那……你的呢?” “我的包括几个额外的细节。我国几处重要堡垒的缄默是否 意味着敌人已经侵占了它们呢?假如事实如此,拉美西斯就遇上 了比预期中还激烈得多的抗争。再者,西臺人可能早就分派给暴 动分子许多武器了。” 谢纳显出贪婪的样子。 “给埃及军队的超级惊喜!拉美西斯可能在首战中就败北, 甚至在与西臺人交战之前!” “这是个不容忽视的假设。”亚侠认为。 经过疲惫的一天,皇太后杜雅到御花园里休息。她一大清早 第201页 即到女性的保护女神哈托尔神庙里主持一场宗教典礼,接着处理 一些礼仪细节,和几位爱发牢骚的官员会谈,然后在和大皇后妮 菲塔莉交换意见之前,依拉美西斯请求先接见了农业部长。 身材纤细,一双圆杏大眼威严锐利,鼻子小巧端正,下巴几乎 成正方形,杜雅毋庸置疑地具有道德威仪。她头戴一顶盖住耳朵 和颈部的螺旋辫子假髮,身穿一袭皱褶优美的亚麻长袍,脖子上 则挂着一串六圈的紫晶项鍊,手腕上戴着几个金手镯。无论何时 何地,杜雅的穿着总是无懈可击。 每天,她对塞提的思念有增无减。时间只会增添法老已逝的 残忍事实,他的遗孀渴望最后的旅程赶快到来,好让她能与丈夫 幸亏皇家夫妇让她感到十分欣慰:拉美西斯具有君主的才 能,妮菲塔莉拥有皇后的资质。如同塞提和她,他们热爱自己的 国家,必要时将全心奉献给它。 当拉美西斯走向她时,杜雅立刻感应到儿子刚做了一个重要 的决定。法老挽着母亲的手臂,他们在两旁种满了柽柳花团锦簇 的沙道上漫步。天气闷热但气味芬芳。 “今年夏天真酷热,”她说,“幸亏你挑选了一位能力强的农业 部长,他将整修并加强堤防,扩建灌溉蓄水池。河水泛滥的程度 应该会令人满意,稻谷也会丰收。” , “我的执政将会持久和顺利吗?” “为什么不会呢?神明保佑你,大自然也将其恩惠赐予你。” “但却无法避免战争。” “我知道,儿子。你的决定是对的。” “我需要你的贊同和支持。” “不,拉美西斯;既然妮菲塔莉能够与你分享你的想法,皇家 夫妇就有能力採取行动。” “我父亲曾经拒绝攻打西臺人。” “西臺人表面上似乎放弃侵略埃及。一旦他们破坏停战协 定,塞提也会立刻反击。” “我们的军队尚未准备就绪。” “他们胆怯了,不是吗?” “谁敢责怪他们呢?” “你。” “那些老兵到处散播有关西臺人的恐怖事迹。” “他们会畏惧法老吗?” “是去除幻想的时候了……” “当需要勇气拯救埃及两地时,惟有在战场上才能使幻想破 灭n” 梅巴,前外交部长,恨透了拉美西斯。深信法老不分青红皂 白便将他罢黜,他一心等待报復的机会。和几位朝廷大臣一样, 他打赌年轻的法老终将失败,经过四年的统治之后,他将禁不起 考验。 在十几位高官的陪同下,脸型宽大、仪表威武、富有与经常出 入社交界的梅巴,和拉美西斯城的上流社会人士交换了几句无关 痛痒的废话。菜餚十分精美,女士们的装扮赏心悦目;众人皆耐 心等待法老的莅临。 一位僕从在梅巴的耳边轻声细语了几句。这位外交官马上 便站了起来。 “亲爱的朋友们,法老莅临现场;他的光临是我们的荣幸。” 拉美西斯并不习惯出席如此盛大的私人聚会。 全体在场人士一致鞠躬敬礼。 “太荣幸了,陛下!您是否愿意坐下来呢?” “不必了。我是来向你们宣布战争的消息。” “战争……” “还在寻欢作乐!你们是否听说了敌军已出现在埃及的眼前 了呢?” “这正是我们最担心的事情。”梅巴保证。 “我方军队担心战争恐将无法避免,”一位资深的书记员高声 朗读,“他们心知将在太阳底下行军,全副武装步行在艰辛的路 上。无法畅快地饮水解渴,因为饮用水将受限制。即使双脚疲惫 无力,仍须忘了背上的酸痛和腹中的飢肠辘辘继续前进。到营区 休息是令人失望的期待,因为躺在席上之前还得服劳役。遇到紧 急状况时应立刻起身,动作须迅速,眼中却仍充满睡意。军粮呢? 马马虎虎。医疗呢?随随便便。还有锐箭与瞄准的标枪,永无止 境的危险,和那随时夺人性命的死亡!” “的确是文质彬彬的优美辞藻,”拉美西斯指出,“我也是,我 对这篇古文耳热能详。但是今天,不是谈文学的时候。” “我们对我方军队有信心,陛下,”梅巴表示,“而且我们知道 他们会打赢胜仗,无论须忍受多艰难的痛苦。” “令人动容的说法,但我还是不满意。我知道你和在场达官 贵人们的勇气,我亦感到十分荣幸能在此时得知你们主动的承 诺。” “陛下……我们的职业军队应该足以担当此任务了!” “军队需要精英人士帮忙招募年轻的新兵。王侯将相和富贾 第202页 巨商不是应该挺身而出做模范吗?从明天早上起你们全部都得 到军营总部报到。” 翠都人声鼎沸。它被包装成军事基地、马车指挥总部、步兵 报到中心和战舰军港,从早到晚,这里不断有军队在演习和训练。 拉美西斯将内政交给妮菲塔莉、杜雅和亚眉尼处理,整日参与兵 器制造,流连在军营里。 君主的参与能够安定人心和激励士气;他检验长枪、长箭和 盾牌的品质,察看新兵,无论和军官或二等兵都能畅所欲言,并且 向两者保证将以各人英勇程度发放军饷。这些募兵军相信只要 埃及打胜仗,他们便享有优渥的奖金。 法老很注重马匹的驯养,战争的前途有一大部分须仰赖它们 强壮的体格。在每个马厩中央被排水沟隔开的卵石地面上,都建 有一个可同时供给牲畜饮水和维持环境清洁的水槽。每天,拉美 西斯都要巡逻不同的马厩,检查马匹的情形,严厉地处罚出现疏 忽之处的人员。 集中在拉美西斯城的军队开始如一个巨大的身体般运作,听 任其头部的任何指挥。随时待命,迅速处理,法老不容许任何草 率行事,并且当机立断仲裁纠纷。于是官兵们建立一股坚定的信 心,每位士兵都觉得恰如其分地收到他的命令,亦感到军队已经 转变成了一部真正的作战机器。 能够如此接近法老,甚至偶尔与其交谈,无论高级或低阶士 兵都感到惊讶。许多被宠爱的高官才享有这样的荣幸。法老的 态度给了他的士兵一股奇特的精力,一股新生的力量。然而,拉 美西斯依然与人保持距离和无法亲近。他依然是法老,惟一的个 体。 当君主看见亚眉尼走进兵营时,忍不住感到惊讶。这位忠实 的秘书曾明确地表示过憎恨这种地方。 “你来操练长剑或长枪?” “我们的诗人来到拉美西斯城了,他希望能见你一面。” “你将他安顿好了吗?” “住进一间和孟斐斯一模一样的房子里。” 荷马坐在一棵柠檬树下,那是他最喜爱的树木,品尝着一杯 加了八角和芫荽的五香酒,抽着一个塞满鼠尾草的菸斗。身上涂 满橄榄油,他以粗糙的声音向法老致意。 “请坐,荷马。” “我还可以向埃及两地的主人行跪拜礼。” 拉美西斯在一张希腊诗人身旁的摺椅上坐了下来。他那只 黑白相问的猫儿,跳到君主的膝盖上。一被抚摸,即发出爱腻的 叫声。 “我的酒合您的口味吗?陛下。” “有点儿涩,但是香味迷人。您的健康情形如何?” “我骨头疼痛,视力持续衰退,但是这里的气候减轻了我的疼 痛。” “您喜欢这里的居住环境吗?” “十全十美。厨师、女僕和园丁都陪我来;他们都是忠心耿耿 的人,对我殷勤照顾,但却不打扰我。和我一样,他们很好奇地想 认识您的新首都。” “您在孟斐斯的生活不是比较安定吗?” “孟斐斯再也没有发生新鲜事!是这里将主导世界的命运。 有谁能比诗人更洞烛先机呢?请听这个:阿波罗从天而降,怒发 冲冠。他如黑夜一般向前迈步,然后剑拔弩张。他那把银色的弓 座发出可怕的嘶喊,他的利箭射穿战士。无数的柴堆将被点燃火 化死者。有谁能死里逃生呢?” “《伊利亚特》里面的诗句?” “正是,但是他所描述的是过去吗?这个翠都遍地都是花园 和水池,如今已经变成了一座军营!” “我没有选择的余地,荷马。” “战争是人类的耻辱,它证明人性的堕落,由无形的力量所支 配。《伊利亚特》的每个诗句都是一种根除人类心灵暴力的驱魔 咒语,但是我的魔力有时候似乎太微不足道了。” “然而您应该继续写下去,而我,我必须继续执政,即使我的 王国变成了战场。” “这将是您的第一场战争,不是吗?而且将是一次大战……” “它令我害怕的程度同您一样,但是我没有害怕的时间和权 利。” “可以避免吗?” “可以。” “但愿阿波罗助您一臂之力,拉美西斯,也但愿死亡协助您。” 譬 中等身材,栗色灵活的眼珠,下巴蓄着一撮山羊鬍,哈依亚是 全埃及最富有的叙利亚商人。他很早以前即定居在埃及,在底比 斯、孟斐斯和拉美西斯城开了几家商店,专营高级罐制肉品和从 叙利亚及亚洲进口的豪华花瓶。他的顾客群,家财万贯兼品味高 雅,慷慨地以高价搜购异国工匠的杰作,摆在宴会或招待会上以 吸引宾客的眼光。 第203页 由于生意兴隆,谦沖矜持的哈依亚受到极高的评价。他已经 拥有可以帮他迅速地将商品从一个城市运送到另一个城市的十 多艘商船和三百头驴子。他在政、军和警界里交游广阔,是宫廷 和贵族的供应商之一。 , 没有人怀疑这位友善的商人是名替西臺人工作的间谍,他接 收赫特藏在某些以特殊记号为标记的花瓶里的密码信件,他也通 过在叙利亚南部的通信员传送一些情报。于是法老的劲敌便能 够详细得知埃及的政治演变情形、人民的心态、经济能力和两地 的军情。 当哈依亚出现在谢纳那豪华住宅的总管家面前时,这位拉美 西斯哥哥的佣人显得有些为难。 “我的主人现在很忙,不能打扰他。” “我们有约。”哈依亚提醒。 “很抱歉。” “还是请你通知他我来了,请告诉他我想向他介绍一只特殊 的花瓶,一件出自一位剐退休的才华洋溢的手工艺匠的独特作 法。” 那位管家犹豫了一下子,但因深谙谢纳有收藏异国花瓶的嗜 好,还是冒着打扰主人的危险通知了他。 十五分钟之后,哈依亚看见一位浓妆艷抹、披散着头髮、裸露 的左臂有一块刺青的年轻女子从里面走出来。毫无疑问,是拉美 西斯城那家最着名的酒馆的外籍妓女。 “我家主人在等你。”总管说。 哈依亚穿过一座美丽的花园,在花园的中央,棕榈树阴下,有 一片大池塘。 谢纳面带倦容地坐在一张椅子上纳凉。 “一个可爱的小姑娘,但是很累人……喝点酒,哈依亚?” “好。” “宫廷里有许多贵妇希望嫁给我,可惜这种疯狂的念头并不 吸引我。等我掌权之后,才是为自己找个合适妻子的时候。目 前,我只喜欢享受各种不同的快感。你呢,哈依亚……尚未拜倒 在女人的石榴裙下?” “但愿神明保佑我,大人!生意忙得让我没有时间偷闲享 乐。” “我的总管对我说,你为我保留了一件绝美的新发现。” 哈依亚从一个帆布袋中慢慢地取出一只迷你的斑岩花瓶,它 的瓶耳像牡鹿的身体~样,瓶身部分则是幅狩猎图。 谢纳抚摸着这件作品,仔细地观察它的每个细节。然后站起 来,绕一圈,眼睛死盯着它看。 “真漂亮……无与伦比的漂亮!” “价钱却很低廉。” “去向我的总管要帐。” 拉美西斯的哥哥轻言细语地说:“我的西臺朋友们捎来了什 么珍贵的消息呢?” “啊,大人!他们决定支持您,认定你将取代拉美西斯。” 一方面,谢纳利用亚侠打击拉美西斯;另一方面,通过西臺的 密使哈依亚筹划自己的未来。亚侠不清楚哈依亚的真实身份,哈 依亚也不知道亚侠的。谢纳是这场游戏的惟一主宰者,恣意摆布 他的棋子,却将这些幕后的关系环环相扣。 惟一不容忽视的,是西臺人。 综合从亚侠处得知和哈依亚刚刚带给他的一些消息,谢纳可 以稳当地归纳出一个确切的看法。 “战争的规模有多大了,哈依亚?” “西臺的突击军队已经在叙利亚中部、南部、腓尼基海岸和阿 穆府省展开了致命的攻击,以吓唬当地的老百姓。他们最成功的 战绩是摧毁了狮城和塞提的石碑。他们已经击败了那些出人意 表的联盟造反企图。” “腓尼基和巴勒斯坦都被西臺人控制住了吗?” “更妙的是,它们竟然反对拉美西斯!那些王子纷纷拿起武 器,驱逐埃及军队然后占领其军事要塞。法老尚不知他将面临一 连串使他疲于奔命的防卫战。当拉美西斯节节败退之后,西臺军 队再趁机攻击,一举将他歼灭。您的机会来临了,谢纳,您将登上 埃及的王位,与战胜者缔结永久同盟条约。” 哈依亚的预测迥异于亚侠的看法。但是这在两种形式当中, 谢纳都将取代殉死或败北的拉美西斯而成为法老。然而,前者的 结果将使他变成西臺的附庸;至于后者,他则可以控制赫特的王 国。一切皆取决于拉美西斯失败的程度和他对西臺军队造成的 损失。运作的空间颇狭小,但是在一个先决条件之下,还是有成 功的希望:他取得埃及的政权。以这个为基础,其他的胜利便在 掌控之中。 “那些商业城市的反应如何?” “跟往常一样,倒向较强而有力的一方。阿勒颇、大马士革和 那些腓尼基商港早把埃及抛到九霄云外,臣服于西臺国王穆瓦靼 力。” “埃及经济的繁荣将令人担心,不是吗?” “正好相反!西臺人虽然是亚洲和中东地区最骁勇的战士, 第204页 却是最差劲的生意人。您应该要对国际贸易有信心……而且抽 取您应得的利益。别忘了,我是个商人,况且我还想留在埃及继 续发财。西臺人可为我们带来我们所需要的安定政局。” “你将成为我的财政部长,哈依亚。” “假如神明保佑的话,我们将致富。战争只会维持一段时间, 重要的是自求多福,然后採撷从天而降的果实。” 这啤酒真可口,树阴下真凉爽。 “拉美西斯的态度令我担心。”谢纳承认。 这名叙利亚商人的幽默感顿时消失。“法老做了什么决定?” “他不停地穿梭在军营里,为兵士们注入一股他们以往从未 有过的气势。假如他继续这样做下去的话,他们真会自以为天下 无敌!” “还有什么?” “武器日以继夜的制造。” 哈依亚捋着他的小鬍子。“这没什么严重……和西臺人相 比,时间上根本落后太多,无法赶上了。至于拉美西斯的影响,等 他们第一次交战之后,自然就会烟消云散。当埃及大兵碰一t西臺 军队,他们自然会溃不成军。” “这样不是太低估我方军队了吗?” “假如您曾亲眼见过西臺军队的攻击,您就不会责备任何人 贪生怕死。” “至少有一个人从未退缩过。” “拉美西斯吗?” “我说的是他的私人侍卫长,一个叫做赛哈马纳的撤丁岛巨 人。一名赢得拉美西斯信赖的旧海盗。” “我听过他的事迹。为什么他让您觉得不舒服?” “因为拉美西斯提名他为精兵团团长,其中大部分的团员都 是外籍佣兵。这个赛哈马纳会是个碍手碍脚的傢伙,他将激起英 雄般的作风。” “一名海盗和一团外籍佣兵……这很容易贿赂。” “正好相反!他很看重拉美西斯的友谊,以小狗般的忠诚保 护他的安全。而一条狗的爱是无法被收买的。” “我们可以做掉他。” “我也想过,亲爱的哈依亚,但是最好放弃这种唐突和明目张 胆的举动。赛哈马纳是个粗暴和疑心病很重的人。他有办法消 灭所有潜伏的攻击者。况且一桩谋杀案会引起拉美西斯的怀 疑。” “那你希望怎么做呢?” “以其他方法支开赛哈马纳,却不用假手你和我。” “我为人谨慎小心,大人,我想到了另一个解决的方法……” “我向你强调:赛哈马纳本性野蛮。” “我将让您摆脱他的纠缠。” “对拉美西斯而言,那将是致命的一击。你会得到~笔可观 的报酬。” 这位叙利亚商人搓揉着双手。 “我还有另一个好消息要禀告您,谢纳大人。您知道埃及驻 外军队如何和拉美西斯城互通消息吗?” “通过信差骑士、视觉警讯和传信鸽。” “目前在那些发生暴动的地区,只剩下传信鸽派得上用场。 然而,那位这些珍贵飞禽的主要饲养主人却不像赛哈马纳。尽管 他为军队效劳,但是却禁不起贿赂。所以我可以轻易地销毁消 息,截断或更改为其他的内容。从中瓦解埃及的通信系统,却不 为所知……” “真是高明,哈依亚。但是别忘了再为我找几只像这类型的 花瓶。” 7 赛哈马纳憎恨战争,他放弃海盗职业生涯成为拉美西斯的私 人侍卫长之后,学会了欣赏埃及、他的公家住宅,还有那些与他共 度良宵的埃及女人。妮诺法,他新近结识的情妇,胜过以往所有 的。在他们最近一次的爱情较劲里,她竟然将他扳倒了! 该死的战争,它剥夺了如此多的幸福,即使保护拉美西斯并 不是份闲差事。已经有多少次了,君主根本不理会他谨慎的叮 咛。但是这位法老是个伟大的君主,而且赛哈马纳很尊敬他。既 然需要歼灭西臺人才能拯救拉美西斯的政权,他会杀了他们。他 自己也希望以他的刀剑,割断那位被他的士兵尊称为“大将军”的 穆瓦靼力的咽喉。他冷笑了一声:一位身为野蛮族群和屠杀者的 “大将军”!等他的任务完成之后,赛哈马纳将在他的螺旋形大须 子上喷洒香水,引诱其他的女人。 当拉美西斯提名他为负责危机任务的埃及精兵团团长时,赛 哈马纳重温一种青年才俊才有的骄傲。既然博得埃及两地主人 如此的信任,这名撒丁人将手持武器向君主证明他并没有看错 人。他对手下的强行训练已经刷掉了部分自夸和营养过剩的人; 只留下一些真正的战士,能够以一当十,忍受刀伤枪刺,却不叫痛 第205页 呻吟。 没有人知道军队出发的日期,但是赛哈马纳的直觉告诉他日 子近了。军营里,兵士们变得急躁不安。宫廷里,接二连三地举 行幕僚会议。拉美西斯不时地召见机密室主任亚侠。 某些坏消息在口耳问相传;暴动不断地蔓延,那些忠于埃及 的高官均在腓尼基和巴勒斯坦被处极刑。然而军队的飞鸽传信 却表示各边防一切安然无恙,能够牵制敌军的攻击。 所以弭平迦南一点儿也不困难,拉美西斯可能会决定继续往 北方、阿穆府省和叙利亚进攻。然后无可避免的会和西臺军队交 锋,依据情报人员表示,他们的突击队已经退出叙利亚南部。 赛哈马纳并不畏惧西臺人。虽然他们号称杀人魔王,他依然 迫不及待地想和这些野蛮人鏖战一番,打得他们落花流水,看着 他们抱头鼠窜。 在展开这些将会令埃及人永志难忘的轰轰烈烈战斗之前,赛 哈马纳还有个任务待完成。 从皇宫出发,赛哈马纳只须走一小段路,即可抵达仓库附近 的手工艺品制造中心。在那些举目皆是金银器、裁缝和鞋店的错 综复杂的小路上,商业买卖热闹非凡。再远一点,往港el方向,就 是犹太砖匠的平民住宅区。 这名巨人的出现在工人和他们的家人间掀起一阵骚动。自 从摩西失踪之后,犹太人便失去了一名能够帮助他们对抗所有极 权专制的人,这让他们再度忆起那位被遗忘的、光荣的模范领袖。 看见这名众所皆知的赛哈马纳的突然出现,准没什么好事。 赛哈马纳一把抓住一名正想逃开的小男孩的缠腰布。 “别再乱扭乱动,小子!砖匠亚伯内住在哪里?” “我不知道。” “别惹我发火。” 小男孩视这种威胁如瘟疫,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堆的话,他 甚至愿意带赛哈马纳到亚伯内住的地方。亚伯内蜷缩在客厅的 一角,用布盖着头。 “过来!”赛哈马纳命令。 “我不要!” “你怕什么,朋友?” “我没做坏事。” “那么你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放了我,我求你!” “法老想见你。” 亚伯内一直往里面退缩,赛哈马纳只好一把抓起他,将他放 在驴背上,安步当车地朝拉美西斯城皇宫的方向走。 亚伯内吓坏了。 他跪在拉美西斯面前,连抬眼都不敢。 “我对事件的调查结果并不满意,”法老指出,“我想知道事情 的真正发生经过;你,亚伯内,你知道。” “陛下,我只是个制砖工人……” “摩西被控谋杀我的姐夫沙力。假如他被证实犯下了这个案 子,他会被判处极刑。但是为什么他会如此做呢?” 亚伯内原希望没有人会对他在此事件中所扮演的角色感兴 趣;他却忽略了法老和摩西之间的友谊。 “摩西可能发疯了,陛下。” “别再愚弄我,亚伯内。” “陛下!” “沙力不喜欢你。” “流言,这都是流言……” “不,是事实!站起来。” 颤抖着身体,亚伯内犹豫了一下。他一直低着头,不敢正视 拉美西斯。 “你是个懦夫吗,亚伯内?” “我只是一个希望能平安度日的单纯制砖工人,陛下。” “聪明的人不相信巧合。为什么你被牵连到此事件里面?” 亚伯内本应该继续撒谎,但是法老的声音攻破了他的心防。 “摩西……摩西本来是砖匠的工头,我听他指挥,和我的同僚 一样,但是他的威望令沙力感到不舒服。” “沙力虐待你了吗?” 亚伯内咕哝着几个听不清楚的字。 “说清楚。”法老要求。 “沙力……沙力不是好人,陛下。” “他甚至狡猾残忍,我确定。” 拉美西斯的贊同令亚伯内安心。 “沙力威胁我,”犹太人承认,“他强迫我将一部分的粮俸分给 他。” “这是敲诈……为什么你要满足他呢?” “我害怕,陛下,很害怕!沙力会打我,抢劫我……” “为什么你不控告他?” “沙力和警政部门关系良好,没有人敢反抗他。” “没有人,除了摩西!” “祸从天降,陛下,祸从天降……” “一个你知情的不幸事件,亚伯内。” 这名犹太人真想从地上消失,躲避君王那能如钻头刺穿花瓶 般看透他心思的眼神。 “你告诉了摩西,不是吗?” “摩西心肠好又勇敢……” 第206页 “这是实情,亚伯内!” “是的,陛下,我告诉了他。” “他怎么反应?” “他答应帮我讨回公道。” “以什么方式?” “要沙力别再骚扰我,我猜……摩西的话不多。” “过程,亚伯内,说过程就好了。” “我正在我家休息,当沙力气急败坏地闯进来时。‘狗犹太 人!’他大喊,‘你竟敢说出去!’他鞭笞我,我以手遮脸,试着躲避 他。然后摩西就进来了,他和沙力对打,沙力就死了……假如摩 西没来,被打死的人应该是我。” “换句话说,这都是在合法的防卫情况下!多亏你的证词,亚 伯内,摩西将被庭上宣判无罪,重新找回他在埃及人心目中的地 位。” “我不知道,我……” “为什么你要三缄其口呢,亚伯内?” “我害怕!” “怕谁?沙力已经死了。还有另一名工头威胁你吗?” “没有,没有……” “你怕什么?” “法律,警察……” “撒谎是个严重的罪过,亚伯内。但是或许你并不相信在另 一个世界上有一种衡量我们行为举止的标准。” 这位犹太人抿着嘴。 “你保持缄默,”拉美西斯再度开口,“因为你担心调查人员会 找上你。帮助摩西,那个救了你性命的人,你一点都不愿意。” “陛下!” “这才是事实,亚伯内:你想躲起来,因为,你也是勒索者。赛 哈马纳让那些被你昧着良心剥削的初级砖匠说出了实情。” 这名犹太人在法老面前跪下:“我帮助他们找到工作,陛 下……这是正当的报酬。” “你真是个恶棍,亚伯内,但是你在我眼中有无限的价值,因 为你可以刷清摩西的不白之冤,替他的行为辩解。” “您……您原谅我了?” “赛哈马纳将带你去见一位法官记下你的证词。对天发誓, 你得详细地描述事件的发生经过。希望不要再让我听到别人谈 论你,亚伯内。” 一位艾利欧生命殿堂的秃头高官,专职检验农人和渔夫向他 缴交的粮货品质。他谨慎严肃,甚至吹毛求疵地检查每个水果、 每棵蔬菜和每一条鱼。小贩们既怕他又爱他,因为他给的价钱很 公道;但是却没有人有机会成为他偏爱的供应商,因为他不墨守 成规,而且不允许任何特权。他只注重那些在分给人们食用前被 用来当成祭神贡品的精美程度。 挑选好了之后,秃头高官便将採购的东西送到生命殿堂那间 被称为“净地”的厨房,这个名字传译了对随时保持卫生的要求。 他勤于抽查,有时甚至施予严厉的处罚。 今天早上,他将到储藏腌鱼的仓库去。 只有他本人和仓库管理员知道如何打开的那个木门栓竟然 被锯断了。 他目瞪口呆地推开那扇门。 里面像平常一样静肃和昏暗。 他忐忑不安地向前走,但是没有看见任何奇怪的事发生。安 心之后,他在每个坛前都逗留一会儿,坛上的标籤清楚地註明储 藏的鱼名和数量,及腌渍的h期。 突然他发现,在靠近大门的地方,多出一个空缺。 有人盗窃了一只罈子。 加入皇后之家是宫中每位仕女所梦想的光荣,而妮菲塔莉对 工作能力和严谨态度的重视更甚于家庭财富和宫中爵位。和拉 美西斯筹组内阁时的情形一样,当她挑选了一些出身贫困的年轻 女子担任美髮师、衣管或女僕时亦引起许多人的惊嘆。 被分派去从事令人羡慕的大皇后的服饰管理工作的,是~名 生长在孟斐斯一个人群拥挤的小镇的褐髮漂亮女子;她负责照料 一些妮菲塔莉最钟爱的衣物,尽管藏衣室的衣量增加了,皇后仍 偏爱一些旧衣服和一条天黑时经常使用的披肩。不仅是因为皇 后害怕太阳下山后气温骤降,而且是因为在她披上这条披肩时, 梦幻般地会勾起她与年轻的拉美西斯王子第一次邂逅时的回忆, 当时她既冲动又细心,拒绝了许久之后才承诺自己的爱情。 像其他皇后之家的僕人一样,这名衣管女佣非常尊敬皇后。 妮菲塔莉懂得宽以待人,以微笑命令;但她认为没有任何一件小 事可以被草率地处理,而且她无法接受毫无藉口的拖延和撒谎的 行为。当出现困难时,她必定亲自质问肇事的女佣,倾听她的解 释。身为皇太后的良伴兼密友,大皇后的确赢得了每个人的欢 心。 当这名衣管女佣将服饰放入木柜和衣橱时,她先在衣服上洒 下由皇家实验室所制造的提纯香精,小心翼翼地不要留下搓揉或 第207页 摺叠的皱纹。接近夜晚时,她则取出那条皇后喜欢在主持晚祷时 披在肩上的旧披肩。 但这名衣管女佣突然面无血色。 那条披肩不在原定的位子上! “不可能,我大概搞错了柜子。”她搜寻一个又一个衣橱,但徒 劳无获。 衣管女佣问过女僕、皇后的美髮师、洗衣妇……没有人能够 给她任何一点线索。 妮菲塔莉最钟爱的披肩不见了。 战事会议在拉美西斯的交谊厅里召开。率领四类兵种的将 军们均回应了身为军队统帅的法老的召见。亚眉尼记录会议过 程,然后草拟报告。 这些将军都是正值壮年的书记员,与其说文质彬彬,还不如 说他们都是大地主兼精明的经理人。其中有两位曾经在塞提的 领导下与西臺人交锋过,但是规模很小,影响也不大。事实上,这 里面没有任何一位高级军官参与过胜负难b的大型战斗。战争 的脚步愈近,他们就愈惶恐。 “我方军队的情形如何?” “良好,陛下。” “武器的制造?” “持续进行着。依照您的指示,铁匠和制箭工人的奖金已提 高为双倍。但是还需要更多的短剑和匕首以应付近距离的搏 斗。” “战车呢?” “几个星期之后,产量就足够了。” “马匹呢?” “被照顾得很好。那些动物的健康情形好极了。” “士兵的斗志呢?” “缺点就在这里,陛下,”其中最年轻的将军承认说,“您的巡 视起了很大的作用,但是有人继续散播那一千零一条有关西臺军 队惨无人道和天下无敌的谣言。虽然我们极力否认,这些愚蠢的 传闻却已烙印在他们心里。” “甚至在我方将军们的心里?” “没有,陛下,当然没有……但是在某些方面有点疑问。” “哪些方面?” “敌人在数量上是否真的占了上风?” “我们将先着手重整迦南的秩序。” “西臺人已经在那里了吗?” “还没有,他们的军队尚未离开基地那么远。只有突击队在 出发前往安纳托利亚之前曾制造了一些暴动。他们说服了那些 小公国的国王背叛我们,以便引起几场消耗我们体力的战斗。这 不算什么。迅速收回我们的省份将给予军队继续往北进攻所需 的勇气,然后取得绝对的胜利。” “有些人担心……我们城堡的安全。” “他们错了。前天和昨天,有十几只传信鸽飞回皇宫,带回了 一些令人心安的消息。没有任何一座城堡为敌人所占据;它们拥 有足够的粮食和兵器可以抵御未来的突击,直到我们抵达之前。 然而我们却必须加紧脚步,我们落后太多了。” 拉美西斯所表达的心愿具有命令的意味。将军们行礼跪拜 后,各自返回兵营,确实地留心出发前的准备工作。 “都是一些无能者。”亚眉尼嘟嚷着,放下那枝削得很尖用来 写字的芦苇笔。 “很无情的批评。”拉美西斯认为。 “看看他们:都是些胆小鬼,太有钱了,过分依赖一份唾手可 得的生活!直到目前为止,他们懒洋洋地在别墅花园里度过的时 间仍比在战场上作战的时间长。面对那些战斗就是惟一生存理 由的西臺人时,他们会有何种反应呢?你的将军们恐将半死不活 或逃逸无踪。” “你主张撤换他们吗?” “太迟了,况且又有什么用呢?所有的将领都是无能之辈。” “你希望埃及一点也不要介入战争?” “这将是个万劫不復的错误……应该反击,你说得有道理,但 是情况很明显:我方战胜的关键在于你,在你一个人的身上。” 拉美西斯在深夜时分接见他的朋友亚侠。法老和这位机密 室主任总是孜孜不倦;在首都里,紧张的气氛愈来愈明显。 从法老办公室的一扇窗子,两人肩并肩,凝视着以千万颗星 辰为中心的夜空。 “有消息吗,亚侠?” “战况暂停:一方面是暴动分子,一方面是我们的城堡。我们 的游击队等待你的支援。” “我已经快失去耐心了,但是我不能拿士兵的生命开玩笑。 准备尚未齐全,武器不足……我们沉睡在一种幻影般的和平里太 久了,甦醒是有益的。” “但愿神明听见你说的话。” “你认为要不要援救他们?” “我们应付得了局面吗?” “在我指挥下战斗的那些士兵将以一己的生命保卫埃及。假 如西臺人达到了他们的目的,那将会是恶魔般的统治。” 第208页 “你可曾想过你或许会捐躯沙场?” “妮菲塔莉能稳固摄政权,而且,必要的话,她将治理国家。” “今晚夜色多美……为什么人类只想到自相残杀呢?” “我曾幻想过和平的政权。既然命运另有打算,我也不想逃 避它。” “它能和你作对,拉美西斯。” “你对我不再有信心了?” “或许我和所有的人一样害怕。” “你找到摩西了吗?” “没有。他似乎消失得无影无踪。” “因为你根本没有展开寻找的工作。” 这名年轻的外交官依然保持镇定。 “你不愿意派遣你的谍报人员前去搜索摩西逃亡的路线,”拉 美西斯接着说,“因为你不希望他被逮捕,被判处死刑。” “摩西不是我们的朋友吗?假如我把他带回埃及,他肯定会 被判处极刑。” “不,亚侠。” “法老也不能违抗法律!” “我没有那个意思。摩西可以自由自在地在埃及生活,因为 法律将还他清白。” “但是……他不是谋杀了沙力?” “没错,在正当的防卫下,依据一名已正式录下口供的证人的 说词。” “真是难以置信的消息!” “搜寻摩西,把他找出来。” “不容易……由于目前情势混乱,他可能藏身于一个无法深 入调查的地方。” “把他找出来,亚侠。” 赛哈马纳走进位砖工人的住宅区,四周气氛诡谲,有四名来 自埃及中部的犹太工人,坚持控告亚伯内敲诈勒索。多亏他的帮 忙,他们找到了工作,但是代价极大l 根据警方草率的调查,沙力是个下流胚子,但是深具影响力, 而摩西则是个令人不快的傢伙;前者遇难,后者失踪,不正提供了 一些方便之处? 或许有些正确的线索被忽略了;赛哈马纳再次强行敲开亚伯 内家的大门之前,还针对各方面提出了许多疑问。 这名砖匠正在察看一块写满了数字的小木板,还一面品尝着 涂了大蒜的面包。当他一看见赛哈马纳时,便立刻把那块木板藏 在屁股底下。 “怎么,亚伯内,在算帐啊?” “我是无辜的!” “假如你故技重施,我会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法老会保护我!” “别做梦了。” 撒丁人拿起一颗嫩洋葱,大l3咬着。“你没有喝的吗?” “有,在箱子里……” 赛哈马纳掀开盖子。 “托贝斯神之福,足够好好地畅饮一番!双耳尖底瓮的醇酒 和啤酒……都是工作所得。” “这些都是……礼物。” “被宠爱真好。” “你想怎么样?我已经说实话了!” “我没有办法不来,我太喜欢有你为伴了。” “我已经说出了我所知道的一切。” . “别以为这样就够了。当我还是名海盗时,我亲自审问罪犯, 许多人都说记不得藏匿宝物的地方。但经威胁利诱之后,他们就 想起来了。” “我根本没有宝藏!” “我对你的钱没兴趣。” 亚伯内松了一el气。当赛哈马纳打开一坛啤酒瓮时,这名犹 太人将那块木板偷偷地藏到草蓆下。 “你在那块木板上写了些什么,亚伯内?” “没什么,没什么……” “那些你向你的犹太弟兄们所勒索的钱财,我敢打赌在法庭 审判上是绝佳的证物!” 这名砖匠忐忑不安地不再反驳。 “我们可以好好地谈一谈,朋友;我既不是警察,也不是法 官。” “我所感兴趣的是摩西,不是你。你跟他很熟,不是吗?” “和其他的人没两样……” “别撒谎了,亚伯内。你希望得到他的保护,所以你暗中窥视 他,想知道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他的为人,还有他的交友关系。” “他总是不停地工作。” “他都和哪些人来往?” “工地的负责人、工人,还有……” “下班后呢?” “他和一些犹太团体的首领很谈得来。” “他们都谈些什么?” “我们是个值得骄傲却胆小的民族……有时候,我们会有独 立的念头。在一小群狂热分子的眼中,摩西就像个嚮导。拉美西 斯城竣工后,这种疯狂的崇拜可能很快地便会被人遗忘。” “一个接受你‘保护’的工人向我谈起有个奇怪的人曾拜访过 第209页 摩西,摩西和他谈了很久,一对一,在他的公家住宅里。” “这是事实……没有人认识那个人。有人说那是个从南方来 的向摩西提议一些工程技术的建筑师,但是他从未去过工地。” “描述一下他的样子。” “六十多岁,高大,苗条,一副禽兽脸孔,鼻子高耸,颧骨凸出, 嘴唇细薄,下巴明显。” “他的穿着如何?” “普通的紧身衣……建筑师应该会穿得体面一些。我们觉得 这个人似乎不想被人瞧见。他只和摩西谈话口” “是个犹太人吗?” “绝对不是。” “他来过拉美西斯城几次了?” “至少两次。” “自从摩西失踪之后,还有人见过他吗?” “没有。” 赛哈马纳因口干舌燥,饮尽一坛淡啤酒。 “我希望你没对我隐瞒什么,亚伯内。如果不是那样的话,我 将大发雷霆,进而失控。” “有关那个人的部分,我全都说了f” “我不敢要求你诚实无欺,那需要很大的努力,但是至少尽力 做到让人忘了你。” “你还要……其他几坛像你刚刚喝过的那种淡啤酒吗?” 赛哈马纳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住亚伯内的鼻子。“要不要我扯 下它,以惩罚你呢?” 亚伯内痛得拔腿就逃。 赛哈马纳耸耸肩,步出砖匠的家,满脑子困惑地朝皇宫的方 向走。 他的调查收穫颇丰。 摩西阴谋造反。他打算领导一部分犹太人,可能是为了替他 的子民要求更多的利益,或许是一座位于三角洲的自治城市。况 且假如那名神秘男士是个外地人,来向这群犹太人建议助他们一 臂之力呢?在这种情况下,摩西很可能犯下了严重的叛国罪名。 拉美西斯永远都不可能接受这些推测。所以在说出这些推 测和劝法老与他原以朋友相待的那个犹太人保持距离之前,赛哈 马纳得先取得一些证据。 赛哈马纳得和魔鬼打交道。 伊瑟,拉美西斯的妃子兼儿子凯的母亲,在拉美西斯城的宫 廷里拥有几幢豪华的住宅。尽管她和妮菲塔莉相处融洽,她依然 比较喜欢住在孟斐斯,将自己麻醉在那些有人谄媚她美艷的宴会 里。 碧绿的眼珠,小巧端正的鼻樑,单薄的嘴唇,仪态优雅,活泼 调皮,伊瑟註定该过一种奢侈但颓废的生活。虽然年纪还轻,她 却只活在回忆里。她是拉美西斯的第一位情妇,疯狂地爱过他, 现在还是以同样的热情爱着他,但是不再想反抗征服他。她曾经 恨过这位完全受上天宠爱的法老;他虽还拥有诱惑她的魅力,但 是他的心却已属于妮菲塔莉了! 如果大皇后丑如妖怪,愚蠢可恨……但是偏偏伊瑟折服于妮 菲塔莉的魅力和光彩,承认她很特殊,一个与拉美西斯相匹配的 皇后。 这是什么奇怪的命运,看见自己心爱的男人倒在别人的怀 里,却认为这样残忍的景象是理所当然且合情合理。 但愿拉美西斯出现在眼前,她一点也不会责难他。她将以他 们初次在偏僻乡村的茅草小屋里结合时的美妙感觉全心奉献给 他。不管他是牧人或渔夫,她都将以同样激烈的欲望回报他。 伊瑟对权力一点兴趣也没有;她根本无法胜任埃及皇后的工 作,承担压在妮菲塔莉肩上的义务。她不懂得羡慕与嫉妒,伊瑟 感谢全能的老天爷赐给她一份无可比拟的幸福:爱上拉美西斯。 这个夏日是个快乐的一天。 伊瑟和九岁的凯及妮菲塔莉的女儿,即将庆祝四岁生日的梅 丽妲蒙一起嬉戏。这两个孩子相亲相爱;凯对阅读和写字的热情 并没有中断,他教他的妹妹画象形文字,而且当她犹豫不决时,他 会毫不含煳地抓着梅丽妲蒙的手带着她写。今天的课程内容是 有关鸟类的图案,他非常讲究指法和正确性。 “来游泳吧,水很舒服。” “我宁愿读书。”凯回答。 “你应该学习游泳。” “我没兴趣。” “你妹妹或许想休息一下。” 这位拉美西斯和妮菲塔莉的女儿和她的母亲一样美丽。她 犹豫了一下,担心会得罪眼前这两人。她喜欢游泳,但是又不想 和知道许多秘密的凯作对! “我可以去玩水吗?”她忧虑地问他。 凯考虑了一会儿:“当然可以,但是不能太久。你还得重画小 鹌鹁的图案;它的头部不够圆。” 梅丽妲蒙奔向伊瑟,伊瑟很高兴妮菲塔莉能够信赖她,让她 参与梅丽妲蒙的教育。 她们滑入一个位于无花果树阴下的清凉干净的水池里。是 第210页 的,这是快乐的一天。 既 孟斐斯的高温逼得人喘不过气来。北风减弱了,灼热的空气 使人类和牲畜口干舌燥。在屋檐下,人们撑起遮阴的厚重帆布。 那些挑水夫则忙得七荤八素。 在他舒适的别墅里,巫师欧费尔一点也不受炎热所苦。高墙 上的窗户能够确保空气流通。这个地方很安静、闲适,而且有进 行妖术时所不可或缺的沉思环境。 欧费尔感到一阵激动;通常,这位利比亚人皆能冷静超然地 进行他的巫术。他从未进行过如此艰难的步骤,而它的规模却令 他兴奋不已。他,埃赫那顿利比亚籍的顾问的儿子,坚持要復仇。 他的贵宾,谢纳,拉美西斯的哥哥兼外交部长,在下午抵达, 而此时那些城市的交通动脉,大街小巷皆空无一人。谢纳小心地 搭乘了一辆由一位哑巴驾驶,属于他的党羽梅巴的马车出门。 巫师恭敬地向谢纳行鞠躬礼。同他们上次会面一样,谢纳显 得一副忸怩不安;而这名长得禽兽脸的利比亚人,则眼带冷漠。 墨绿色的眼珠,高耸的鼻子,薄如纸的嘴唇,令巫师看起来愈来愈 像个鬼而不是人。然而,他的声音和态度却带着温柔,以至于让 人有时候以为正和一名老祭司闲话家常。 “为什么叫我们来,欧费尔?我一点也不欣赏这种行为。” “因为我继续为我们的计划努力,大人。您不会失望的。” “但愿如你所言。” “假如您愿意跟我来的话……那几位女士在等我们。” 谢纳将这栋房子借给欧费尔,好让他能够安心地进行他的妖 术,帮他取得政权。当然,拉美西斯的哥哥早就做好了预防措施, 将房子过户在他妹妹朵兰特的名下。同时他身旁还有一些颇具 利用价值的盟友,可随心所欲地支配……譬如亚希台,法老的童 年玩伴,天才型的阴谋家;叙利亚商人哈依亚,最精明的西臺间 谍;还有现在这位由幼稚的前外交部长梅巴引荐而认识的欧费 尔,谢纳抢走了梅巴的位子,却让梅巴相信他的被罢黜是出自拉 美西斯的意愿。欧费尔代表一个令谢纳质疑的奇特和危险的世 界,但是他认定其摧毁能力不容等闲视之。 欧费尔自称是坚持恢復崇拜单一神明阿吞重立埃赫那顿教 为国教和将这位疯狂法老的一位卑微后裔推上埃及王位的政治 计划的领导人。谢纳佯装让欧费尔相信自己贊成他扩大他的宗 教集团,且其信仰将吸引摩西的注意。这就是为什么这名巫师会 和犹太人接触的原因,是为了向摩西证明他们追求一种共同的理 想。 谢纳认为任何一种内部造反,即使微不足道,都将对拉美西 斯形成一层障碍。等时机一到,他将甩掉所有这些令他讨厌的党 羽,因为一位有权有势的男人不应该有过去。 摩西犯了谋杀罪,不知去处。失去犹太人的支持,欧费尔根 本没有办法聚集足够的阿吞的信徒以推翻拉美西斯。当然,这名 巫师曾经在反对妮菲塔莉的生产过程里让她和她女儿梅丽妲蒙 的生命濒临死亡边缘,这证明了他的能力。但是这两个人始终还 活着。尽管皇后已无法再生育了,皇家的魔力依然战胜了这名利 比亚人的巫术。 欧费尔如今已毫无利用价值,甚至还碍手碍脚;还有,当谢纳 得到消息立刻前来孟斐斯时,谢纳简直想宰了他。 “我们的贵客到了。”欧费尔向那两位坐在微光里手牵着手的 妇女宣布。 第一位是他的妹妹朵兰特,一个总是懒洋洋的褐发女子;第 二位是丽妲,一个被欧费尔称为是埃赫那顿孙女的丰满的金髮少 女。谢纳却觉得她心志迟钝,听从巫师的任意摆布。 “我亲爱的妹妹,你好吗?” “很高兴见到你,谢纳。你的光临说明了我们这样做是对 的。” 希望落空的朵兰特和她的丈夫沙力,原希望拉美西斯能为他 们在宫中保留一个高官职位。但在失望之余,他们决定阴谋造 反。多亏皇太后杜雅和皇室大皇后妮菲塔莉的共同介入,才让拉 美西斯在揭发他们的阴谋后大发慈悲地饶恕了他们。拉美西斯 的前家庭教师沙力,被贬谪为工地的工头;他恼火愤怒之余,勐烈 地打击那些犹太籍的制砖工人。因为无理取闹和卑鄙下流,终于 惹火了摩西,引来杀身之祸。至于朵兰特,她则为欧费尔和丽妲 疯狂着迷。这位高大的褐发少妇现在只信仰阿吞,惟一的神,而 且积极鼓吹恢復对他的崇拜,让亵渎宗教的拉美西斯丧失王权。 谢纳暗自窃喜朵兰特的怨恨,向她保证未来一定让她担任国 家的重要职务;他将不择手段利用这份反对的力量去对抗他的弟 弟。等他妹妹荒唐到令人无法忍受时,谢纳再将她驱逐出境。 第211页 “你有摩西的消息吗?”朵兰特问。 “他失踪了,”谢纳回答,“可能是他的犹太弟兄们杀了他,将 尸首埋在沙漠里。” “我们失去了一个珍贵的盟友,”欧费尔承认,“但是惟一真神 的心愿被实现了。我们的人数不是愈来愈多了吗?” “必须更加小心点儿。”谢纳认为。 “阿吞将助我们一臂之力!”朵兰特激动地说。 “我并没有对自己最初的汁划失去信心。”巫师指出,“削弱拉 美西斯的魔法,这个惟一横在我们路上的障碍。” “你的第一个出击并没有取得胜利。”谢纳提醒。 “您依然认为我具有某种能力。” “效果却不够好。” “我承认,谢纳大人。这就是为什么我决定使用另一种技术 的原因。” “哪一种?” 这名利比亚巫师用右手指着一个贴了标籤的瓮子。“您要不 要念念上面的文字?” “艾利欧,生命殿堂。四条咸腌鱼。是储藏品?” “不是随便的储藏品,是经过精挑细选祭祀用的贡品,而且具 有法力。我也拥有这种才能。” 欧费尔挥舞着一条披肩。 “这不是……” “是的,谢纳大人,正是大皇后妮菲塔莉最钟爱的披肩。” “你偷了……它?” “我的信徒人数众多,我告诉过您了。” 谢纳大吃一惊。这巫师从哪儿弄来共谋的关系? “将这两者结合,这份圣物和这条接触过皇后身体的披肩,一 定会有好的效果。多亏它们,也多亏您的决心,我们终将恢復阿 吞的宗教。丽妲应该执政:她将称后,而您将是法老。” 丽妲抬起惊嘆和信任的眼神看着谢纳。这个小女子还是颇 诱惑人的,将是一名很合适的情妇。 “还有拉美西斯……” “他只不过是个人,”欧费尔表示,“禁不起一再地强烈打击。 为了达到目的,我需要帮忙。” “你已经得到了我的帮忙!”朵兰特大声地表示,再度握紧丽 妲的手,她瞪大的双眼一刻也没离开过巫师。 “你的计划是……?”谢纳问。 欧费尔双手交叉摆在胸前:“我少不了您的帮忙,大人。” “我?但是……” “我们四个人都希望皇家夫妇命丧黄泉;由我们四个人—— 象徵空间的四个方位,时间的坐标和整个世界。假如缺少任何一 个力量,巫术便无法进行。” “我并不是巫师!” “有您的意愿就够了。” “接受吧。”朵兰特哀求。 “我该做些什么呢?” “一个简单的动作,”欧费尔说,“打击拉美西斯的动作。” “开始吧。” 巫师打开瓮子,取出那四条风干了的咸腌鱼。丽妲精神恍惚 地推开朵兰特,然后向后倒。欧费尔将那条披肩摆在她的胸前。 “抓住一条鱼尾巴。”他命令朵兰特。 那位高大且无精打采的褐发女子乖乖地顺从。欧费尔从紧 身衣的vl袋中,拿出一个迷你的拉美西斯雕像,塞进一条咸腌鱼 嘴里。 “第二条鱼,朵兰特。” 巫师重复那道手续。 那四条鱼吞没了四座拉美西斯的小雕像。 “但愿法老葬身沙场,”欧费尔预言,“但愿他掉入我们为他设 下的圈套。永远地和皇后分别。” 欧费尔走进另一个小房间,朵兰特跟随其后,双手下垂地拿 着那四条鱼,然后是谢纳,他那欲置拉美西斯于死地的愿望战胜 他内心的恐惧。 在房间的中央,有一个火盆。 “把鱼丢进火里,大人,那么您的愿望就会实现。” 谢纳毫不犹豫地照做。 当那四条鱼缩小变硬后,突然传出一声惨叫。这三个人马上 回到贵宾室里。 妮菲塔莉的披肩突然起火燃烧,烧着金髮丽妲,差点儿毁了 她。 欧费尔将披肩拿开,火苗立刻就熄灭了。 “当这条披肩完全烧完之后,”他解释,“拉美西斯和妮菲塔莉 就会成为地狱魔王的猎物。” “丽妲将继续受苦吗?”朵兰特担心地问。 “丽妲同意牺牲。在这段法事期间,她得保持神志清明。你 负责照顾她,朵兰特;等她的伤口痊癒之后,我们再重新开始,直 到烧尽整条披肩为止。这需要一点儿时间,谢纳大人,但是我们 一定会成功。” 1 1 五十多岁的帕瑞阿马库医师,是埃及南北两地的总医师,皇 家御医长,他身体健朗,双手修长、纤细且保养得很好。他富有, 第212页 娶了一位孟斐斯贵族,育有三名健康的孩子,可以自豪地说从事 着一份受到尊重的高级职业。 然而,在这个夏日清晨,帕瑞阿马库医师却得在候客室里苦 苦等待。他一肚子闷气,不仅因为拉美西斯从不曾生病,而是因 为竟然让他这样声名显赫的医师足足等了两个多小时。 终于,有一名王室内侍来找他了,让他进入拉美西斯的办公 室。 “陛下,我是您卑微的僕人,但是……” “你好不好,亲爱的医生?” “陛下,我很担心!官里传说,您挑选我为前往北方的军医。” “这不是项极高的荣誉吗?” “当然,陛下,当然,但是我留在皇宫不是更有用吗?” “或许我应该考虑你的这个看法。” 帕瑞阿马库不隐讳心中的忐忑不安。“陛下……我可以知道 您的决定吗?” “仔细想想,你说得有道理。皇宫里不能没有你。” 这名医生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我对我的助手很有信心, 陛下;您所挑选的那一位将会令您满意。” “我已经做好了决定。我想你认识我的朋友赛大武。” 一个矮壮的男人,没戴假髮,不修边幅,头型四方,眼神尖锐, 穿着一件满身口袋的羚羊皮紧身衣,慢慢走向这位声名显赫的医 师时,医生反而向后倒退一步。 “很高兴认识你,医生!我的职业一点也不光彩,我承认,但 是所有的蛇都是我的朋友。你是否想摸一摸这条我昨天才捉到 的毒蛇呢?” 这名医生再度向后退。他惊恐地看着法老。 “陛下,领导一个医疗部门所需的能力……” “在我出国期间要特别警醒些,医师。我以私人身份命令你 负责皇家人员的健康安全。” 赛大武将手伸进一个衣袋里。因为担心他会取出另一条蛇, 帕瑞阿马库医师赶紧向法老辞别,拔腿就跑。 “你到底还要被这些鼠辈奉承多久?”蛇虺巫师问。 “别太严肃了,他还是医好过几名病患。对了……你是否愿 意负责军医医疗队?” “虽然我对这个职位没什么兴趣,但是我不能让你单独奔赴 战场。” 一个艾利欧生命殿堂的鱼干瓮子和一条妮菲塔莉皇后的披 肩……这两件失窃案子应是同一个窃贼!赛哈马纳确定可以逮 到那傢伙:有可能是罗枚,皇家的总管。他怀疑罗枚很久了。这 傢伙曾背叛法老,甚至企图谋杀他。 拉美西斯选错了总管。 赛哈马纳无法向法老谈起摩西和罗枚,担心会引起激烈的反 应,他不但无法逮捕这个无耻的总管,更不可能中断法老对那名 犹太人的友谊。该向谁倾诉,难道是亚眉尼吗?拉美西斯的机要 秘书,他思虑清晰,疑心病重,应该会愿意听他娓娓道来。 赛哈马纳经过两名驻守在通往亚眉尼办公室走廊的门房警 卫。这名孜孜不倦的书记员领导一个由二十几位负责重要文件 的高级公务人员所组成的部门。亚眉尼精选文件中的摘要部分, 然后向拉美西斯转述。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在他身后响起。 他惊讶地转过身去。十来位步兵持着长矛瞄准他。 “你们全疯啦?” “我们依法办事。” “是我向你们下达命令,命令!” “我们要逮捕你。” “为什么?” “我们听命行事。” “让开,否则我击昏你们!” 亚眉尼办公室的大门被打开,这位法老的机要秘书出现在门 边。 “叫这些蠢蛋全滚开,亚眉尼f, ”是我下令要他们逮捕你。“ 即使是船难也不至于让这名旧海盗受到如此多的惊吓。有 几秒钟的时间,他完全不知该如何反应。士兵们则趁机夺下他的 武器,将他的双手反绑。 ”告诉我原因……“ 在亚眉尼的指示下,几名警卫将赛哈马纳推进拉美西斯机要 秘书的办公室。他仔细查阅了一份纸莎草纸卷。 ”你认识一位叫做妮诺法的女子吗?“ ”当然,我的情妇之一。确切点地说是最近的一个。“ ”你们吵架了吗?“ ”谈情说爱,干柴烈火。“ ”你强姦了她吗?“ 赛哈马纳笑一笑。”我们在几次爱情游戏里火併激烈,但都 是一种为了取得肉体快感的搏斗。“ ”所以你对这名女子毫无怨言?“ ”有!她恬不知耻地把我搞得精疲力竭。“ 亚眉尼一副冷漠。”这位妮诺法对你提出严重的控告。“ ”但是……她是志愿的,我向你保证!“ 第213页 ”我指的不是你的性越轨,而是你的叛国罪行。“ ”叛国……你确定要用这个字眼吗?“ ”妮诺法指控你是西臺军队的间谍。“ ”你在和我开玩笑,亚眉尼!“ ”这个女子热爱她的国家。当她发现一些藏在你卧房衣柜里 的奇怪的小木板时,她认为应该马上将它们交给我。认得它们 吗?“ 亚眉尼把东西拿出来给赛哈马纳看。 ”这不是我的!“ ”这些都是你的罪证。依据这些记载潦草的内容,你通报你 的西臺情报人员,你将让那些听你指挥的精兵队伍无计可施。“ ”胡说八道!“ ”你情妇的证词已由法官转载记录。她在证人面前高声復诵 过,而且亦肯定我这些陈词。“ ”这是个让我名誉扫地和削弱拉美西斯气势的手段。“ ”依据木板上的日期,你从八个月前开始从事叛国行为。赫 梯国王向你承诺,等埃及亡国之后,你将可以得到一笔可观的财 富。“ ”我对拉美西斯忠贞不贰……因为他饶了我,当时他本可以 取我性命,任他宰割。“ ”不符合实情的空洞言词。“ ”你知道我,亚眉尼!我当过海盗,那是真的,但是我从没有 背叛过一个朋友!“ ”我本以为认识你,但是你和那些认贼作父的高官没什么两 样。哪一个佣兵不是为利益而卖命?“ 赛哈马纳深受重创,直挺挺地站着。 ”假如法老指派我为他的私人侍卫长和精兵部队指挥官,那 是因为他信任我。“ ”用错地方的信任。“ ”我否认犯下你所指控的罪行。“ ”放开他的双手。“ 赛哈马纳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亚眉尼以一贯的严谨态度审 问他,但是毕竟还了他清白! 法老的机要秘书递给他一枝削好的且笔尖蘸满黑墨水的芦 苇笔和一块磨光了的石灰写字板。 ”写下你的名字和头衔。“ 赛哈马纳紧张兮兮地开始写。 ”这和小木板上的字迹一模一样。这份新证据将保留在档案 里。你是罪犯,赛哈马纳。“ 这名旧海盗怒髮冲冠地试图沖向亚眉尼,但是有四枝长矛抵 在他的身上,几乎要刺出血来了。 ”一份漂亮的招供,你不觉得吗?“ ”我要见那个女人,要她承认她说谎!“ ”审判时你会见到她。“ ”那是个圈套,亚眉尼!“ ”好好准备辩护吧,赛哈马纳。像你这样的叛国贼,只有一种 处罚方式:死刑。而且别梦想拉美西斯会法外开恩。“ ”让我向法老说明,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对他说。“ ”明天我方军队就要上战场了。你的缺席将令你的西臺朋友 们大失所望。“ ”让我向法老说明,我求你!“ ”带到监狱去,好好看管!“亚眉尼命令。 12 谢纳心花怒放,胃口大开。他的早餐,只是”润一润喉“的,就 包括大麦粥、两只烤鹌鹑、一些羊乳酪和几块蜂蜜圆蛋糕。在这 美好的一天,他将目送拉美西斯和其军队出发前往北方,于是他 犒赏自己一只加了迷迭香、枯茗和香芹菜的烤鹅腿。 赛哈马纳被逮捕后囚禁在黑牢里,埃及军队的突击能力将只 是象徵性质而已。 当谢纳正饮用一杯鲜奶时,拉美西斯走进他的私宅。 ”但愿天上神明保佑你。“谢纳站起来,以古代的清晨请安礼 说着。 法老身穿白色缠腰布和短袖上衣。手腕上戴着几个银手环。 ”我亲爱的哥哥似乎还没准备好上路。“ ”但是……拉美西斯,你打算带我一起去吗?“ ”看起来你没有战士般的精神。“ ”我既没有你孔武有力,也没有你豪气万丈。“ ”这是我的指示:在我出国期间,你负责搜集自国外传回来的 消息,然后将它们交给妮菲塔莉、杜雅和亚眉尼处理,他们将组成 一个摄政团,全权做决定。我将在最前线,由亚侠陪同。“ ”他和你一起去?“ ”他对地势了如指掌,非去不可。“ ”可惜外交失败了……“ ”我很失望,谢纳,但是没时间犹豫了。“ ”你的战略如何?“ ”重建原归顺在我国名下的那些省份的秩序,然后在观察一 阵之后再前往卡叠什,与西臺人正面交战。当第二场战役展开 时,或许我会把你召唤到我身边。“ ”能够参与最后的胜利将是一种光荣。“ ”这一次也是,埃及将得救。“ 第214页 ”请小心为甚,拉美西斯;我们的国家需要你。“ 拉美西斯以小渡轮越过那条将工坊仓储区和拉美西斯城最 古老的部分阿瓦瑞斯城一分为二的运河,它过去曾是那些如梦魇 般的亚洲人,侵略者西克索人的首都。塞特的神庙便矗立在那 里,他是位可怕的风暴霹雳之神,拥有宇宙间最勐烈的力量,也是 拉美西斯之父塞提的保护者,埃及惟一敢取其名的法老。 拉美西斯下令扩建和美化可怕的塞特神殿,而塞提就在此 地,曾要他接受挑战,秘密地训练他如何执行王权。 当时年轻王子的心里交杂着恐惧和战胜的力量;一团火苗却 从战斗中脱身而出,是塞特的天性,而塞提将它转述成一道训诲: ”相信人类慈悲为怀是法老不可犯下的错误。“ 在这座隐密神庙的中庭前矗立着一根高二米二、宽一米三的 玫瑰色的花岗岩石碑。在它的顶端,有一只由塞特转世而成的怪 物,一只有着血红眼珠、高耸双耳和一个朝下弯曲的口鼻部的狗。 从没有人见过类似的动物,从没有人有机会见到它。在石碑的拱 腹,则是塞特的人形。在他的头上,有一顶圆锥形的冠冕、一个日 轮和两只角。他的右手握着一把生命之匙;左手,则是一根”至尊 无上“的权杖。 史料上的日期是第四百年1夏季的第四个月的第四天。所 以重点在于宇宙的创造者,数目字四的力量。 拉美西斯走进这座隐秘的神庙,在塞特的神像前沉思。在这 场即将由他带领的战斗里,他缺少不了神明力量的支援。 塞特,有能力将四年的统治转变成石碑上所记载的四百年, 1 ”四百年石碑“名称的由来,是埃及学家对这份特殊史料的解释。 他不就是个最好的盟友吗? 亚眉尼的办公室充斥着纸莎草纸文件,有的卷在皮套里,有 的插在瓮里和塞在木盒子里。到处都是记载内容和登记日期的 小标籤。在这里有一条严格的法律,那就是任何人都不准移动任 何东西。亚眉尼以万分谨慎的态度亲自负责该工作。 ”真希望能和你一起去。“他向拉美西斯透露。 ”你的位子在这里,朋友。每天,你都得和皇后及我母亲会 商。无论谢纳的态度如何,千万不可以容许他有决定权。“ ”别离开太久。“ ”我将快而准地袭击敌人。“ ”你不用带赛哈马纳去了。“ ”为什么?“ 亚眉尼详述逮捕赛哈马纳的经过情形。拉美西斯面露凄容。 ”详细起草控告的罪刑,“法老要求说,”等我回来后,我将亲 自审问他;他得对我说明犯罪的动机。“ ”海盗终究是海盗。“ ”对他的起诉和处罚将可杀一儆百。“ ”他的协助曾对你有益。“亚眉尼哀嘆。 ”他也可能利剑伤人。“ ”我方军队是否真的准备应战了呢?“ ”他们没有选择的余地。“ ”陛下是否真的相信我方一定会获胜?“ ”我们将先降服那些在我国属地制造暴动的叛乱分子,然后 再……“ ”在你进攻卡叠什之前,请让我前去和你会合。“ ”不,朋友。在这里,在拉美西斯城,你将发挥较大的作用。 假如我捐躯沙场,妮菲塔莉将需要你的协助。“ ”战争将持续下去,“亚眉尼保证,”我们将继续制造兵器。我 清……我请赛大武和亚侠关照你的人身安全。缺少赛哈马纳,你 很可能不知道该小心谨慎。“ ”假如我不一马当先的话,难保他们不会不战即败?“ 她的秀髮比黑夜乌黑比无花果柔软,她的牙齿比石膏洁白, 她坚挺的双乳如可爱的苹果。 妮菲塔莉,他的妻子。 妮菲塔莉,埃及的皇后,其明亮的眼神就是埃及两地的幸福。 ”见过塞特之后,“他向她透露,”我和我母亲谈过。“ ”她怎么说?“ ”她对我谈起塞提,谈起他在任何一场战事之前的深思熟虑, 谈起他如何在永无尽头的旅行中保留体力。“ ”你父亲的灵魂附在你身上,他将与你一起奋战。“ ”我将国家託付在你手中,妮菲塔莉;杜雅和亚眉尼都将是你 的忠诚盟友。赛哈马纳刚被逮捕归案,谢纳则显然会趁机树立自 己的威望。要以铁腕方式掌国家之舵。“ ”凡事只相信你自己,拉美西斯。“ 法老紧紧搂住他的妻子,好似他将再也见不到她一般。 从那顶蓝色冠冕垂下两块打折的亚麻布条,直到腰部;拉美 西斯身穿一件棉絮的皮衣,配上紧身胸甲和缠腰布,然后加上一 片镶了小块金属板的护胸甲。一件透明长袍盖住全身,显出一股 第215页 无人能比的威仪。 当荷马看见法老以这身战袍出现在他眼前时,他放下菸斗, 站了起来。那只黑白条纹的小猫,赶紧躲到椅子下。 ”所以,陛下,时候到了?“ ”在出发前往北方之前,我坚持要向您辞行。“ ”我刚刚写下这些诗句:他将两匹钉了铜蹄、疾驰如风、马鬃 金黄的骏马辔在战车上。他一身熠亮,手持马鞭,一声令下,马蹄 冲刺,奔驰在天地之间。“ ”我那两匹马值得如此称赞;几天以来我即训练它们接受我 们将共同面i晦的考验。“ ”真不幸啊……我刚刚学会一道有趣的食谱。将大麦面包泡 在我亲自去壳的椰枣汁里,等它发酵之后,便可以制成一种帮助 消化的酒。我真希望能够让你尝尝。“ ”这是一道古老的埃及食谱,荷马。“ ”由一位希腊诗人酿造,应该会有不同的口味。“ ”等我回来之后,我们再一起饮酒。“ ”尽管我因为年老而变得吹毛求疵,我仍痛恨独酌,特别是当 我邀请一位贵客共度欢乐时光时。敬老尊贤强迫您务必早日归 来,陛下。“ ”这正是我的心愿。况且,我很想阅读您的《伊利亚特》。“ ”还需要几年才能窥得其中的主题;这就是为什么我要慢慢 地老去,以消耗时间。您,陛下,则应该好好地掌握它。“ ”再见,荷马。“ 拉美西斯登上由”胜利的底比斯“和”幸福的穆特女神“两匹 骏马所驾驭的战车。年轻、热情、聪明,他们带着吞没大地的愿 望,愉快地出发冒险。 法老将他的狗,夜警,託付给妮菲塔莉;刽子手,那只体型巨 大的努比亚狮子,则紧靠在战车的右边。以神奇的武力和亮丽的 外表,这只野兽感染了狂热的战争气氛,升起一股想证明身为孔 武战士的欲望。 法老举起右手臂。 战车摇晃了一下,车轮开始运转,那头狮子随着法老的态度 调整了自己的举止。几千名步兵,以战车为单位,跟随拉美西斯 前进。 13 尽管六月燠热难耐的天气比平常更难受,埃及军队却觉得这 场战争好似一趟田园郊游。在尼罗河三角洲西北部的行军是段 令人心旷神怡的时刻;将埃及两地所受到的威胁抛在脑后,农人 们忙着以镰刀收割稻麦。一阵阵微风吹自海边,轻抚着田野,照 耀着翠绿金黄的麦穗。虽然法老下令快速前进,步兵们依然开心 地看着白鹭、鹈鹕和红鹳飞翔其上的村野景致。 军队在一些村落宿营,受到热情的款待;兵士们吃着新鲜的 蔬果,在饮用水中稀释一小杯当地的美酒,但却无法忘情那一杯 杯的淡啤酒。好似距离那种战士饥渴交迫、佝偻弯身的惨状还早 得很呢! 拉美西斯身兼军队的总指挥官,兵分四队,每队各五千名,分 别以天神瑞、阿蒙、塞特和b塔为保护神。除了这两万名步兵以 外,还有一些预备军人,其中一部分尚留在埃及,以及一支精锐部 队和战车队。为了减轻这种繁复的制度和棘手的管理,法老改组 了几团由步兵旗手统领指挥的两百人军队。 战车队长、步兵团长、军事书记员和军粮总管都不敢擅自做 主,凡事都请教拉美西斯。幸亏君主还有亚侠那种受全体高级军 官心服的利落办事方式可以依赖。 至于赛大武,他需要一辆运输车装载那些他认为一位男士要 出发到那动盪不安的大北方所真正配带的必需品:五把铜制刮鬍 刀,几瓶油膏香脂,一个磨石器,一把木头梳子,几袋凉水,几个研 杵,一把小斧头,几双凉鞋,几块草蓆,一件外套,几条缠腰布,几 件紧身衣,几根拐杖,几十个装满铅氧化物,沥青,红赭石和明矾 的罐子,几坛蜂蜜,几个储存枯茗、泻根、蓖麻和缬草根的小布袋。 第二辆运输车则运送麻醉剂、药水和解药,由赛大武的妻子、远征 军中惟一的女性莲花护送。众所周知她可以将毒蛇如武器般使 唤,因此没有人敢随便亲近这位身材纤细苗条的努比亚女子。 赛大武的颈子上挂着一串可以驱逐瘟疫瘴气和保护牙齿的 五颗蒜瓣的项鍊。知道这种香料的好处之后,很多兵士也跟着他 做,依据传闻,它使少年何露斯的乳齿一直健在,他为了躲避兇狠 且坚决消灭亲生儿子兼俄赛里斯继承人的塞特,和母亲伊希斯藏 匿在三角洲的沼泽里。 从第一个休憩站开始,拉美西斯就和亚侠及赛大武留在营房 里。 ”赛哈马纳企图背叛我。“拉美西斯透露。 ”出人意料,“亚侠表示,”我自认有识人的能力,我觉得这个 人对你很忠诚。“ 第216页 ”亚眉尼搜集了一些对他不利的证据。“ ”很奇怪。“赛大武认为。 ”你不怎么喜欢赛哈马纳。“拉美西斯忆起。 ”我们针锋相对过,那是真的,但是我说服了他。这名海盗是 个遵守诺言的老实人。而这种承诺,他向你保证过。“ ”你不相信那些证据?“ ”亚眉尼可能搞错了。“ ”应该不会。“ ”不管亚眉尼如何神通广大,他不可能不犯错。我确定赛哈 马纳不会背叛你,而是有人想置他于死地以削弱你的力量。“ ”你觉得呢,亚侠?“ ”我认为赛大武的假设不无道理。“ ”重整我国属地的秩序,“法老宣布,”等西臺人求饶之后,我 们再仔细澄清这件事情。或者赛哈马纳是个叛国贼,或者有人制 造假证据,不管是哪一种情形,我都希望能够了解整个实情。“ ”这就是被我放弃的一种理想,“赛大武承认,”有人在的地方 就有谎言。“ ”我的角色却是要战胜和降服它。“拉美西斯表示。 ”这也是为什么我一点也不羡慕你的原因。所有的蛇,它们 都不会暗中伤人。“ ”除非赶快逃跑。“亚侠更正地说。 ”在那种情况下,你真应当得到它们针对你而准备的惩罚。“ 拉美西斯看出一股穿梭在他这两个朋友思想间的骇人猜疑。 他们知道他的感受,而且本应该一起好好讨论以化解这份不安的 情绪:假如是亚眉尼本人捏造的证据呢?严谨的亚眉尼,一位孜 孜不倦的书记员,法老相信他不会叛国,所以将国政全权委託他 处理。亚侠和赛大武都不敢直接指控他,但是法老不应该充耳不 闻。 ”为什么亚眉尼会这样做呢?“他问。 赛大武和亚侠互看一眼,沉默不语。 ”假如赛哈马纳发现了某些有关亚眉尼的错误行为,“拉美西 斯接着说;”他应该会向我禀报。“ ”不正是为了阻止他,所以亚眉尼才逮捕他吗?“亚侠猜测。 ”不太可能,“赛大武判断,”我们只凭空推理。等我们回到拉 美西斯城之后,再深究原因。“ ”明智之举。“亚侠认为。 ”我不喜欢这种风,“赛大武说,”这不是一般的夏日季风。它 将引起疫病和死亡,仿佛今年将提早结束般。当心点,拉美西斯; 这股邪风一点也不吉祥。“ ”迅雷不及掩耳将是我们致胜的秘诀。没有任何一种风可以 阻挠我们的行动。“ 设置在埃及东北边界的城堡被筑成一道法老之墙,彼此间以 视觉警号相通,而且定期向皇宫呈递报告书;在太平盛世时,它们 负责监控出入境的情形。但是自从进入警备状态之后,弓箭手和 哨兵即在巡查道上来回监视。这堵大墙是在几世纪前由塞索斯 特里斯一世所建造,为了阻止贝都因人进入三角洲偷窃牲畜及为 了防止所有的侵略暴动。 ”凡是越过这道边墙的人都是法老的后裔“,在每座城堡里, 由武装和薪饷丰富的驻军仔细照顾的那根石碑上皆如此明文记 载。驻军和一些负责向那些到埃及做买卖的商人征纳关税的海 关人员共处一室。 法老之墙经年累月地维修巩固,确保了埃及人民的性命安 全。多亏这道经过考验的防卫系统,整个国家才能够无惧于外强 的突击和那些觊觎三角洲富庶之地的野蛮民族的侵略。 拉美西斯的军队从容地往前进。某些老兵开始觉得这只不 过是一次法老偶尔为了展示军事力量而必须进行的巡视。 当他们看见第一座城堡的雉堞上满满摆好射击姿势的弓箭 手时,乐观的心态冷了一半。 然而那道雄伟的双城门却为拉美西斯敞开了;当他的马车刚 刚在这个沙地大庭院停下脚步时,一个有着啤酒肚的人物,在一 位为他撑伞遮阳的僕人的保护下,赶紧奔向君王。 ”愿光荣归于你,陛下!你的莅临是上天的赏赐。“ 亚侠早向拉美西斯递上一份有关这位法老之墙行政官的详 细简歷。他是富有的地主,毕业于孟斐斯大学的书记员,大胃王, 四个孩子的父亲,厌恶军旅生活,希望赶紧离开这个有利可图但 烦人的职位到拉美西斯城去当官,成为军营的膳食总管。这位法 老之墙的行政总长从未操练过武器,而且惧怕暴力;但是他的帐 目一清二楚,况且多亏他对美食的品味,这些边防驻军享有丰盛 的军粮。 法老步下马车,安抚一下那两匹马。它们回报友善的眼神。 ”我请人敬备了酒席一桌,陛下;在这里您将一无所缺。您的 卧房将不如皇宫的舒适,但仍希望您能够满意地在此休息片刻。“ 第217页 ”我不是为了休息而来,而是为了弭平暴动。“ ”那当然,陛下,当然!那只不过是个小事件。“ ”为何如此肯定?“ ”那些从我们在迦南的军事重地所传回来的报告都是些好消 息。暴动分子根本无法制造叛乱,而是自相残杀。“ ”我们的军事基地被侵略了吗?“ ”没有,陛下!这是今天早上由传信鸽所送回来的最新消 息。“ 拉美西斯浏览了一下那份信件,行文内容口气平和。事实 上,平定迦南是件看似轻而易举的任务。 ”好好照顾我的马匹。“君主命令。 ”它们一定会住得好吃得好。“这名行政官员保证。 ”地图室在哪里?“ ”我来带路,陛下。“ 这名行政官因为害怕耽误法老的任何一秒钟而迈步快跑,他 的专属撑伞侍卫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赶上他。 拉美西斯召集了亚侠、赛大武和各军团的将领。 ”从明天起,“法老指着一条标示于摊在矮几上的那张路线图 宣布说,”我们将全速往北行进。我们将经过耶路撒冷的西部,沿 着海岸,与我们的第一座边防城堡取得联繫后,先弭平迦南的暴 动。接着在梅吉多扎营休息之后再往前进攻。“ 将领们皆表示同意,亚侠则保持缄默。 赛大武走出地图室,望了望天空,又折回拉美西斯身边。 ”怎么了?“ ”我不喜欢这种风。阴阳怪气的。“ 14 埃及军队步伐稳健又愉快,纪律有些松弛,进人臣服于法老 名下并向他进贡的迦南国时,一点也不觉得到了一个陌生的国 家,有任何丝毫的危险。拉美西斯是否对这件地方性的小意外太 小题大作了? 埃及军队的出现便足以让那些叛徒弃甲曳兵,向法老求饶。 又是一场轻而易举的战斗,将可全身而退。 兵士们行军当中,顺着海岸,注意到有座小城堡被摧毁了,它 平常由三位负责牲畜群运送的监督人员看守,但是并没有人对此 起疑心。 赛大武依然面色凝重。独自驾着他的运输车,尽管烈日当 空,他还是光着头颅,甚至连一句话都没和莲花交谈,她则是那些 有幸可以走在这位美丽的努比亚女子马车边的步兵们的眼光焦 l 点。 海风舒缓了一点儿热气,行军道路也不算太艰难,挑水夫不 时地向兵士们送上救命的甘泉。即使需要一副好体力和一股对 行军的热爱,军队生活也并非像那些动辄贬低其他行业价值的书 记员所描述的那般可怕。 拉美西斯的狮子待在它主人的右侧。没有人敢接近它,都担 心被它的利爪碎尸万段,但是野兽陪侍在旁也让他们感到荣幸, 它转世自超自然神力,惟有法老能驾驭它。当赛哈马纳缺席时, 这头狮子是拉美西斯最佳的伙伴。 眼前便是迦南的第一座城堡。 那是座雄伟的建筑,有双层斜坡砖墙,高六米,并有巩固的城 垣、厚实的壁垒、哨兵炮口和雉堞。 ”驻军指挥官是谁?“拉美西斯问亚侠。 ”一个经验丰富的司令,耶律哥人。在埃及长大,接受严格的 军事训练,在参与过几趟到巴勒斯坦的军事巡视之后,被指派担 任此职务。我见过他,是个可靠认真的人。“ ”大部分有关迦南暴动的消息就是由他传给我们的,不是 吗?“ ”正是,陛下。这座城堡是搜集整区资讯的一个重要战略据 点。“ ”该指挥官是名称职的迦南官员吗?“ ”我保证。“ ”今后,我们将弭平叛乱。这个省份应该被好好地治理,让我 们消除所有的暴动动机。“ ”只有一个可能,“亚侠认为,”消除西臺人的影响力。“ ”这正是我的意思。“ 一名侦察兵驰骋马匹直奔到城下。从围墙高处,一名弓箭手 向他回应一个友善的信号。 这名侦察兵往回走。旗手下令各军团长往前行进。他们已 筋疲力尽,只想吃饱、喝足和睡觉。 一阵乱箭将他们全都射死在地上。 巡视道上出现了几十名弓箭手,朝着面前不知防卫的对手勐 烈射击。埃及兵士伤亡惨重,弓箭射人脑袋,穿过胸膛和腹部,接 二连三地不支倒地。一名旗手神情高傲地指挥前锋部队,带着一 批生还者,想强行占领该城堡。 准确的射击让进攻者毫无遁逃的机会。突然一把利箭穿喉, 旗手在围城脚下应声倒地。 几分钟之内,那些老兵和身经百战的军人即屈服了。 当百名步兵手持长矛,准备为他们的袍泽报仇时,拉美西斯 强行下令。 ”撤退!“ 第218页 ”陛下,“一名军官哀求,”让我们杀了那些叛国贼f “你们这样胡乱地冲刺,将使你们全都命丧沙场。撤退!” 军队乖乖地顺从。 一阵乱箭落在距离法老身边不到两米处,他那些惊慌的高级 军官马上围拢上去。 “要士兵将城堡包围起来,留在射击范围之外,内层为弓箭 手,步兵在后,然后是战车队。” 法老的冷静安抚了人心。兵士们復诵在训练营所学到的命 令,军团依序各就各位。 “该把那些伤患救回医治。”赛大武强调。 “不可能,那些敌军的射手会杀了救援兵。” “这种风真不是好预兆。” “我真不明白,”亚侠悲嘆,“没有任何一名情报员向我报告叛 徒已经攻占了这座城堡。” “他们应该是耍了些阴谋。”赛大武提出。 “即使你说得有道理,那名指挥官还是有时间放出几只传信 鸽,携带事先备好的纸莎草纸紧急令。” “事实很简单,”拉美西斯评断,“指挥官被杀了,驻军也被歼 灭,我们所收到的是由叛徒所发出的错误讯息。假如我将军队兵 分四路,指派各军团前往迦南的各个城堡,我们的损失将更严重。 暴乱范畴无法估计。惟有西臺突击队有办法做到如此勐烈的攻 击。” “你想他们还留在此地吗?”赛大武问。 “重要的是应该立刻重整我们的军队。” “那些侵略者不久之后便会弃城而去,”亚侠认为,“说服他们 让步。假如其中有西臺人,我们便要求与之对话。” “带领一班士兵,亚侠,亲自去说服他们。” “我跟他去。”赛大武说。 “让他展现一下他的外交长才,但愿他至少能够带回那些伤 兵。你备好解药,召集好医护人员。” 亚侠和赛大武都不再争辩拉美西斯的命令。即使这名蛇虺 巫师虽然已经准备好随时出发,还是屈服于法老的权威。 五辆战车,由亚侠指挥着,朝城堡的方向前进。在年轻外交 官的右手边是战车长,他手持一根尖端挂着一块白布,象徵埃及 人要求军事谈判的长矛。 这几辆战车甚至没有机会停下脚步。当它们一走进射击范 围内,迦南的弓箭手即勐烈射击。两枝箭刺入战车长的咽喉,第 三枝箭则划过亚侠的左臂,留下一道血流如注的伤口。 “收兵!”他大叫。 “别乱动,”赛大武要求,“否则我没有办法好好地包扎这块蜂 蜜纱布。” _“挨痛的可不是你。”亚侠反驳。 “你就那么娇生惯养?” “我不在意伤口的美丽与否,况且我宁愿由莲花担任我的医 疗师。” “所有的重伤病患都由我负责。既然我用了最好的蜂蜜,你 应该可以得救。伤口很快便会结疤,不会被感染。” “什么野蛮人……我甚至来不及观察他们的防御工事。” “不必请拉美西斯饶恕这些暴徒;他无法忍受有人试图杀害 他的朋友,即使他们误人多舛的外交歧途。” 亚侠做出痛苦的表情。 “这是个可以不参与攻击的好藉口!”赛大武讽刺说。 “你倒希望那枝箭再射得更准些?” “别再废话连篇了,好好休养。假如我们逮到了西臺人,还得 藉助你的翻译长才。” 赛大武走出那个被用来充当战地医院的大帐篷,亚侠是他的 第一位病患;蛇虺巫师随后直奔拉美西斯处,向他报告这些不幸 的消息。 在狮子的陪同下,拉美西斯绕着城堡走,沉稳地盯着这片俯 视整个大草原的砖山。原为和平安定的象徵,如今却变成一项须 除之而后快的威胁。 从高高在上的围墙,迦南哨兵监视着法老。 还有一线希望:但愿埃及军队在新战略决定之前,便放弃攻 占这个军事据点,分道扬镳各自去巡视迦南。在这种情况下,赫 梯指挥官事先设下的埋伏便可阻止拉美西斯军队的撤退。 赛大武深信能看穿敌人的思想,自问是否一种以全局为重的 考量,比攻占一座防卫系统齐全、必须付出众多生命代价的战斗 好呢? 将领们也提出同样的问题,经过讨论之后,他们打算向君主 建议留下一团部队以便遏止那些坐困危城的敌军冲出陷阵,而大 部分的军队则全速继续往北前进,以便建立一张暴动地点的确切 地图。 拉美西斯似乎只专注于自己的思考,所以在他动手抚摸那头 安静威严的狮子的长鬣之前,没有人敢向他建言。这个男人和那 头野兽化为一体,从中衍生一股能够将逼近他们的威胁化险为夷 第219页 的力量。 其中最年长的将领,他曾在塞提统治期间到叙利亚服役,冒 着触犯君主的危险进谏。 “陛下……我可以说几句话吗?” “我洗耳恭听。” “我和我的同僚讨论了很久。我们认为最好能够确定暴动的 规模大小。由于资讯错误,我们眼前一片模煳。” “你们认为如何才能化暗为明?” “别再集中力量攻打这座城堡,分头探测整个迦南地区。之 后,再于适当时机出击。” “高明的见解。” 这位年迈的将领松了一口气;那么,拉美西斯并非不知节制 或不谙事理。 “是否应该召集军事会议,陛下,好听取您的指示?” “不必了,”法老回答,“立刻进攻该城堡。” 15 以那把惟有他拉得开的洋槐弓座,拉美西斯射出第一枝箭。 那条弓弦是以牛腱制成,非有塞特般神祗的力量无法使用。 当迦南哨兵从三百米以外的地方看见埃及法老摆好射击架 势时,都笑出声来,想这只不过是个鼓舞士气的象徵动作罢了。 那枝芦苇箭,坚硬的木头箭端镶着铜块,箭尾凿成切口,在晴 朗的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然后正中第一名哨兵的心脏部位。对 方惊讶之余,眼见鲜血从肌肤溅出,接着头部往前倾,虚晃了一 下。第二名哨兵感到眉心勐然被刺,摇摇晃晃的,走上和他的同 伴一样的归途。第三位则惊恐地想求救,但是就在他转身时,背 部中箭,在城堡中庭不支倒地。这时埃及的射手军团已经逼近 了。 那些迦南弓箭手试着沿着围墙散开,但是,眼前为数较多较 精良的埃及士兵,在首次齐射中即歼灭了半数敌军。 第二批士兵也遭受同样的命运。当敌军射手人数不足,无法 防卫该军事要塞时,拉美西斯使命令那些工兵部队将梯子带上前 来。刽子手,那头巨无霸狮子,则冷眼旁观这一场战斗。 梯子靠在墙上后,步兵们开始往上爬。知道埃及人不会让 步,迦南人只得以最后一点力气与之决战。他们从防御的围墙上 掷石而下,成功地打翻了一架梯子。几名埃及士兵者在跌下地时 折断了四肢。但是法老的弓箭手毫不迟疑地继续歼杀那些叛徒。 几百名步兵快速地往上爬,占据了巡查道。弓箭手和他们~ 起,齐向群聚在中庭的敌军射击。 赛大武和医护人员负责照顾伤患,用担架将他们抬回埃及军 营。莲花以消毒过的绷带交叉包扎裂开和清洗过的伤口,尔这名 漂亮的努比亚女子亦使用缝合手术。她将新鲜的肉块放在伤口 上止血;几个小时之后,再混合蜂蜜、收敛性药草和发霉的面包, 此三样一起使用可形成具抗菌作用的膏状物,便于包扎伤口。至 于赛大武,他利用那些医疗设备,包括煎制的药剂、麻醉药丸、糖 锭、药膏和药水减轻伤者病痛,让伤重的士兵安睡,并尽量将他们 安置在医务帐篷里。那些似乎经得起旅行的官兵将被遣送回埃 及,连同那些殉职者,其中没有任何一位被弃尸异乡。假如他们 业已成家,遗眷将享有终身抚恤金。 迦南人在城堡内只剩下弱不禁风的抵御力量。最后的决斗 变成短兵相接。以一抗十,暴徒很快地便被制服了。为了躲过无 情的盘问,他们的将领以匕首刎颈自杀。 城门被打开,法老走进这座重回怀抱的堡垒。 “将尸体火化,”他命令,“然后清洗此地。” 兵士们在墙上洒下泡硷水,火烧民宅、粮仓和兵工厂。 晚餐时刻,堡内指挥官餐厅里的战斗痕迹全被清除殆尽。 各将军极力赞扬拉美西斯的决策精神,恭贺在他领导下的辉 煌战绩。赛大武和莲花仍留在伤患身边,亚侠则忐忑不安。 “你不为这场胜利感到骄傲吗,朋友?” “还应该面对多少这样的战斗呢?” “我们将依序摆平所有军事堡垒,平定迦南。再也不会有此 般出乎意料之外的结果,也不会有如此惨重的伤亡。” “五十名将士死亡,近百名受伤……” “损失惨重,因为我们成了一个预料圈套下的牺牲品。” “我应该想到这一点,”亚侠承认,“西臺人不只会使用暴力; 对他们而言,策划阴谋是他们的第二个天性。” “死者当中没有任何西臺人吗?” “没有。” “所以他们的突击队全都退向北方去了。” “这表示还有其他的陷阱该防备。” “我们得面对它们。睡吧,亚侠;从明天起,我们又得上战场 了。” 拉美西斯要一队驻军带着足够的食粮留守在原地。已经有 几名信差上路返回拉美西斯城,向亚眉尼传递派遣军队前往重新 第220页 夺回的这个军事要塞的命令。 法老带领百辆战车,为他的军队开路。 十次了,同样的战况一演再演。从距离被暴徒窃占的城堡的 三百米以外的地方,拉美西斯对围墙上弓箭手的射杀总令人心惊 胆战。在埃及射手箭如雨下的掩护和迦南兵士无力反击的情况 下,埃及步兵架上大梯子,以盾牌护身拾级而上,占领巡查道。他 们从未试图强夺城门而入。 一个月之内,拉美西斯即再度夺回迦南。因为这些暴徒曾经 屠杀埃及的小规模边防驻军,包括驻军的妻子和小孩,因此他们 当中没有任何人敢向法老哀求宽赦。从第一场胜战以来,拉美西 斯的威名便震慑了那些叛徒。迦南北部最后一座军事要塞的争 夺战只不过是个形式,反抗者在恐惧之下早就弃甲曳兵了。 加利略,位于约旦北部的河谷,它的贸易之路又重归埃及所 管。当地的居民高声赞颂法老,发誓对他忠心不渝。 没有任何一位西臺人被擒。 迦南首都加沙的行政长官为埃及的参谋部举行了一场盛大 的庆功宴。市民们以高度的热忱主动照料法老的军队,餵食马匹 和驴子,提供兵士的一切所需。短暂的争夺战在欢乐和友谊之中 结束。 这位迦南的行政官对西臺人严厉谴责,声称那些亚洲的野蛮 人试图中断该国和埃及间牢不可分的关系。藉由神明的保护,法 老拯救了那些确信不会被君主抛弃的永恆盟友。当然,我们哀悼 埃及国民的悲惨死亡。但是拉美西斯以玛亚特为行事准则,打击 叛乱,重建秩序。 “这种虚伪真让我感到噁心。”法老对亚侠说。 “别梦想改变人类。” “我有权利将他调职。” 亚侠笑一笑。“以另一个人代替这个人?事实上你可以。但 是本性难移,一旦下一位迦南行政官找到背叛你的好处时,他也 会毫不犹豫地做。至少,我们对目前这位专制暴君够了解:撒谎、 舞弊和贪婪。要操纵他不成问题。” “你忘了他同意西臺突击队进驻埃及的土地。” “另一个也会这么做。” “所以你建议我放了这个无赖?” “可以用若再犯下任何小错误即将遭免职威胁他。相信吓阻 的效果可达数月之久。” “你见过值得你尊敬的人吗,亚侠?” “我的职务让我见识了一些有权有势的人,他们全心保护或 增加自己的权势;假如我对他们有任何一点信心,我很快便会被 肃清。” “你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很敬重你,拉美西斯,对我来说,这是个特殊的感觉。但 是你不也是一位有权有势的人吗?” “我是法律和人民的公僕。” “但是假如有一天,你忘了呢?” “到那一天的时候,我的神力将消失,我将一败涂地。” “但愿上苍保佑不会发生此种不幸,陛下。” “你的调查结果如何了?” “加沙商人和几名得到丰厚报酬的高官同意吐露实情:的确 是某些西臺领导人所策划的暴动,建议迦南人以谋略占领城堡。” “什么谋略?” “跟往常一样运送军饷……马车内藏匿一些武装兵士。所有 的城堡皆在同一时间被攻击。为了拯救那些被当成人质的妇女 和小孩,各指挥官宁死不让步。西臺人让迦南人深信,埃及人的 反击将溃不成军而且一无所获;歼灭我方驻军,那些叛徒真是天 不怕地不怕。” 拉美西斯对自己的坚决并不感到后悔。就是这帮胆怯如鼠 的傢伙让埃及孔武有力的臂膀遭受攻击。 “有人向你提起摩西吗?” “目前还是没有任何值得参考的线索。” 战事会议在法老的帐篷里召开,由拉美西斯主持。他坐在一 张镀金的摺椅上,那头狮子则趴在他的脚边。 君主邀请亚侠和每位军官各自抒发己见。那位年长的将军 最后一个发言。 “军队士气高昂,牲畜和战备状况亦然;陛下刚刚取得了一个 空前的胜利,将名留青史。” “恕我怀疑。” “陛下,我们深感荣幸能参与此战役,而且……” “战役?这个词留待以后再用;当我们面对真正的挑战时,会 用得上它。” “拉美西斯城准备歌颂您的光荣。” “拉美西斯城得再等一等。” “既然我们已经重建了我国在巴勒斯坦的主权,而且迦南也 已经完全被平定了,这不正是返国的好时机吗?” “还有更艰难的工作要做:收復阿穆府省。” “西臺人或许已在当地群聚了无可估计的力量。” 第221页 “你害怕战争吗,将军?” “我们需要时间协商计谋,陛下。” “早做好决策了:我们向北直攻。” 16 妮菲塔莉头戴一顶短假髮,系上一条末端垂悬至肩、带着两 条轻巧装饰物的头带,身裹紧身长袍,系以红色腰带,以圣湖之水 净手后,走进阿蒙的神庙内堂祭拜神明,向他供奉精緻的晚餐。 在这项神明之妻的任务里,皇后以光明之女的名义举行祭礼,象 征一股永不歇息的宇宙创造力量。 皇后重新关上内堂大门,贴上封条之后,走出神庙跟随祭司 们到拉美西斯城的生命殿堂,在那里她化身为遥远的女神,既死 且生,她尽力消灭恶魔。假如太阳之眼就是她的视觉,她将使生 命不朽,确保自然生态生生不息;幸福平静的日子端赖她那股能 够化腐朽为和谐的能力。 一位祭司将·把弓座递给皇后;另一位女祭司,则递上四枝 箭。 妮菲塔莉拉开弓座,朝东射出第一枝箭,第二枝朝北,第三枝 朝南,第四枝朝西。藉此她射杀了那些威胁拉美西斯的无形敌 人。 杜雅的内侍等着妮菲塔莉:“皇太后希望能尽快召见你。” 一顶轿子带走皇室大皇后。 皱褶精细的亚麻长袍下是纤细的躯体,身上繫着一条下饰条 纹图案的腰带,戴着几个金手镯和一串六圈的青天石项鍊,杜雅 是位高贵的女皇。 “别担心,妮菲塔莉;一位信差从迦南回来,带回一些好消息。 拉美西斯已经平定了整个省份,秩序重新被建立。” “他什么时候回来呢?” “不清楚。” “换句话说,军队继续朝北前进?” “有可能。” “您也会这样做吗?” “一定。”杜雅回答。 “迦南的北部就是阿穆府省,地处埃及属地和西臺属地的边 界。” “塞提原希望如此,以避免战争。” “假如西臺军队越过边界……” “将会引发战争,妮菲塔莉。” “我朝各方射出了四枝箭。” “既然仪式已完成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谢纳讨厌亚眉尼。但无可奈何地,每天清晨,为取得有关拉 美西斯远征军的消息,只得前去会见这个瘦弱自负的书记员。真 是厌烦的工作!等谢纳掌权之后,亚眉尼将被派去打扫省军团的 马厩,把他那丁点儿健康耗尽。 只有一项消息振奋人心:日復一日,法老机要秘书的窘迫脸 色愈拉愈长,这无疑地说明了埃及军队毫无进展。法老的哥哥装 出一副悲伤的表情,表示他也祈求上苍化险为夷。 谢纳不太关心外交部的事务,却让人以为他卖力地工作,他 更极力避开和叙利亚商人哈依亚的所有接触。在这段命运多舛 的期间,像谢纳这样一位人物若仍热衷于搜购一些进口的稀世花 瓶恐将引起斥责。他同时对哈依亚传来的简洁消息感到满意,信 件内容几乎令人欣喜。根据那些受僱于西臺人的叙利亚观察家 表示,拉美西斯掉进了迦南人设下的陷阱。法老过于自负,任凭 自己的冲动天性,将敌军的阴谋天分抛到九霄云外。 谢纳化解了一个令官廷蠢动不安的谜题:谁偷了妮菲塔莉的 披肩和艾利欧生命殿堂的腌鱼干罈子?他想窃贼一定是那位乐 天的皇家总管罗枚。同时,按例行公事去会见亚眉尼之前,他以 一个毫不相干的理由召见了这个胖子。 啤酒肚、双颊圆鼓地为三下巴所苦,罗枚步履缓慢,他有洁癖 而且爱吹毛求疵,他亲自试尝皇室的菜餚,对待属下极其严苛。 由君主亲自指派担任该职务,他让所有的批评者哑口无言。他对 全体皇家僕役亦要求甚严,违抗他的命令将立刻遭受解职。 “有幸为您服务吗,大人?”罗枚问谢纳。 “我的管家没告诉你吗?” “他提起晚宴上座位优先次序的问题,但是我并不认为……” “让我们来谈一谈有关艾利欧生命殿堂仓库里那只被偷的腌 鱼干罈子。” “罈子……我什么也不知道……” “还有妮菲塔莉的披肩。” “我听说了,当然,我为这个可怕的丑闻感到悲痛,但是……” “你曾想过兇手是谁吗?” “不该由我展开调查工作,谢纳大人!” “但你是最适当的,罗枚。” “不,我并不这样认为……” “可不是吗,你想一想!你是宫中的关键人物,没有任何事件 可以躲过你的眼睛。” “您过奖了。” “为什么你要干下这些坏事?” 第222页 “我?您该不会认为……” “我不认为,而是肯定。你把皇后的披肩和那坛腌鱼干交给 谁了?” “您错怪我了!” “我识人颇深,罗枚。而且我握有证据。” “证据……” “为何你要冒这种险呢?” 罗枚的脸变了样,额头和面颊上不正常的发红,还有那一身 特别松弛的肌肉都明显地泄了底牌。 谢纳并没有搞错。 “或者有人付给你极高的代价,或者你憎恨拉美西斯。不管 是哪一种情况,都是严重的不法行为。” “谢纳大人……我……” 这个胖子的悲痛简直令人感动。 “既然你是名优秀的总管,我愿意忘记这桩可悲的丑闻。但 是假如将来我需要你帮忙时,你可别忘恩负义。” 亚眉尼正忙着草拟每日必须向拉美西斯呈交的报告书。他 写得又好又快。 “我可以打扰你几分钟吗?”谢纳和气地问。 “您一点儿也没有打扰我。您和我都听从法老的指挥,他要 求我们每日必会面一次。” 书记员将刮刀放在地上。 “你看起来很疲倦,亚眉尼。” “外表而已。” “你是否该多关注点自己的健康情形?” “我只在意埃及的健康情形。” “你是否……收到不幸的消息?” “正好相反。” “我正想确定之后再告诉您有关拉美西斯战胜的消息。因我 们曾经被传信鸽所带回来的错误消息所欺骗,所以我学会了小心 谨慎。” “是西臺人的诡计?” “差点儿让我们付出惨痛的代价!我们在迦南地区的城堡全 都陷入叛徒手中。假如法老当初将军队兵分四路,我们的损失将 惨不忍睹。” “幸亏事实并非如此……” “迦南省再度归顺我国,可自由进出海岸。该省行政官发誓 成为法老的忠心子民。” “超级成功……拉美西斯刚成就了一项伟大的战绩,并且推 翻西臺人的威胁。我猜测军队已在返乡途中。” “军事机密。” “什么军事机密?我是外交部长,你别忘了!” “我没有进一步的消息。” “不可能!” “确是如此。” 谢纳气急败坏地离开了。 亚眉尼感到内疚。不仅因为他对谢纳的态度,而是因为他想 到自己对待赛哈马纳事件的轻率态度。当然,那些对赛哈马纳不 利的证据皆歷歷在目,但是他是否太轻信事实了呢?随着军队出 发的狂躁不安,亚眉尼显得比平常更严峻。他应该重新审视那些 让这名佣兵锒铛入狱的证据和证词。或许这样的手续并没有必 要,但是法律的严谨要求他这样做。 亚眉尼对自我不满,重新取出有关赛哈马纳的档案资料。 控制叙利亚通道的军事基地的梅吉多堡垒矗立在一座从远 方即可眺望的丘陵山顶。它是这片蓊郁平原里惟一高耸的地方, 看似神圣不可侵犯:石墙、堞雉、方形高塔、防卫木廊和高大厚重 的城门。 驻军团员包括埃及和忠于法老的叙利亚兵士,但是教人如何 相信那些表示此城堡并未掉入叛徒手中的官方消息呢? 拉美西斯觉得这是个不寻常的景致:高耸茂密的丘陵,结满 树瘸的橡树,污泥充斥的河水,几处沼泽,沙石过多的土地……一 个奇怪的国家,杀气腾腾,故步自封,远离美丽的尼罗河和埃及的 温柔乡村。 已经有两次了,一群野猪沖向埃及的侦察兵,因为他们干扰 了一头母猪和其小猪的安宁。受困于草木丛生和杂乱无章的树 堆里,骑兵们在灌木丛中困难行进,蜿蜒穿梭在排列紧密的高大 树群里。不方便处还是带来了一项可贵的补偿:水源和野味触手 可及。 拉美西斯下令停止前进,但是不扎营。他眼睛盯着梅吉多堡 垒,等待侦察兵的归来。 赛大武趁机医治那些病患,为他们敷药。伤重者将被遣送回 国,军队里只留下身强体壮和一些发高烧、打冷颤和胃痛的伤患 人员。他以泻根、枯茗和蓖麻的混合药剂为他们止痛。为了预防 传染病,兵士们继续嚼大蒜和洋葱,其中来自东沙漠边缘的“蛇 根”品种最受赛大武青睐。 莲花刚刚医好一匹脚蹄被水蛇所咬伤的驴子。对于她来说 这趟叙利亚之旅总算转苦为乐;在此之前,她只遇见她认识的品 种。这一条的毒液虽少,却是个新品种。 两名步兵假借他们也被毒蛇咬伤,前来向这名努比亚女子的 高明医术求救,几声清脆的耳光惩罚了他们的谎言。当莲花从布 第223页 袋里抓出一条头部嘶嘶作响的毒蛇时,这两名骗子立刻逃回他们 同伴身边藏匿起来。 已经过了两个小时,遵从法老的指示,骑兵和马车夫从马上 下来,步兵队则席地而坐,由几名哨兵在外围保护。 “侦察兵已经离开很久了?”亚侠表示。 “我也是这样认为,”拉美西斯说,“你的伤口如何?” “已经痊癒了。这个赛大武真是名巫师。” “你觉得这个地方怎么样?” “我不喜欢。眼前视野虽宽阔,但是有沼泽,到处都是橡树 林、灌木丛和高大的野草。我们的军队太散乱了。” “侦察兵不会回来了,”拉美西斯表示,“或者他们全被杀了, 或者他们被监禁在城堡里。” “这表示梅吉多已落入敌军手中,而且他们不肯让步。” “这个军事要塞是叙利亚南部的重点基地,”拉美西斯强调, “即使西臺人已攻下它,我们仍有必要要收復它。” “这与宣战无关,”亚侠认为,“而与收復我国领土有关。因此 我们可以随时进攻,不必事先警告。站在司法的考量上,我们准 备消弭一场暴动,与国际间的战争无关。” 放眼四周,这位年轻外交官的分析不无道理。 “通知各将领备战。” 亚侠还来不及牵动缰绳。从法老左侧的茂密树丛中,快马沖 出一团骑兵队,直捣向休息中的埃及战车队。许多不幸的兵士惨 遭短枪所刺,几匹马或腿部被伤或咽喉被割。生还者以长矛和短 剑抵御;几名兵士成功地登上战车,躲入以盾牌护身的步兵阵线。 这场出其不意和兇狠的突击似乎取得了胜利。从系在攻击 者浓髮上的头带、他们的山羊鬍、流苏垂至脚踝的长袍和覆盖一 条三角巾的鲜艷腰带,很容易认出他们即是叙利亚人。 拉美西斯异常冷静,亚侠则忐忑不安。 “他们快要冲破我们的阵营了!” “他们别自我陶醉在他们的胜利里。” 叙利亚军队稍稍被遏阻u埃及步兵正将他们逼退到弓箭手 那~边,而射击手用弓箭伺候了这些叙利亚人,让他们受到挫折。 那头狮子咆哮一声。 “还有另一个威胁正窥视着我们,”拉美西斯说,“这场战争的 胜负关键从现在才开始。” 从同一座树林里冲出几百名叙利亚士兵,手持短柄斧头。他 们只须越过一小段距离就可从背后攻击埃及弓箭手。 “走l‘法老命令他的马匹。 依据它们主人的口气,这两匹战马知道得卯足全力冲刺。那 头狮子向前勐扑,亚侠和百辆战车则跟随其后。 战况空前激烈。狮子用它的爪子,撕裂那些攻击拉美西斯战 车的叙利亚人的头颅和胸腔,至于法老则一箭接一箭,刺穿敌人 的心脏、咽喉和前额。马碾过伤亡的兵士,步兵团紧追那些哀叫 连天的叙利亚军队。 拉美西斯看见一名奇怪的战士往树林的方向奔去。 ”逮住他。“法老命令狮子。 刽子手先除去两名落后者,然后扑向那个男人,他随即应声 倒地。尽管它试着收敛力气,这头野兽还是把那名被追捕的逃犯 咬得半死,他的背部皮开肉绽。拉美西斯仔细瞧着这名长发、蓄 着杂乱鬍髭的男子:他那件红黑条纹的长袍已碎成破布。 ”去叫赛大武来。“法老命令。 战斗已经结束。叙利亚兵士被歼灭得只剩下最后一名,而埃 及军队则只遭受轻微的损失。 赛大武气喘吁吁地跑到拉美西斯身边。 ”把这个人救活,“法老要求,”他不是叙利亚人,而是名沙漠 响马。要他说出他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赛大武疑惑不解这远离基地的贝都因人,平时忙于掠夺沙漠 商旅队,为何会在此出现。 ”你的狮子把他伤得太重了。“ 伤患的脸部冷汗直流,鼻中出血,颈部僵直。赛大武为他把 脉,听其心跳声,但微弱得无法进行诊断。这名沙漠响马濒l临死 亡边缘。 ”他能开口说话吗?“法老问。 ”他的下巴痉挛,但是或许还有~点希望。“ 赛大武将一根包了布条的木管插入这位垂死者的嘴中,然后 注入小量以根茎和柏树汁液为主的液体。 ”这种解药可以减轻疼痛。假如这个傢伙够强壮的话,他还 可以活几个小时。“ 这名沙漠响马看见拉美西斯。他惊慌失措地试着站起来,用 牙齿咬断那根管子,像只折翼的小鸟般比手画脚。 ”安静点,朋友,“赛大武建议,”我会将你医好。, “拉美西斯……” “想问你话的正是埃及的法老。” 第224页 这个贝都因人紧盯着那顶蓝王冠。 “你来自西奈半岛吗?”法老问。 “是的,那是我的故乡……” “为何你会和叙利亚人并肩作战?” “金子……他们答应给我金子……” “你遇见西臺人了吗?” “他们给了我们一份作战计划后就离开了。” “还有其他的贝都因人跟你在一起吗?” “他们都逃走了。” “你曾遇过一名叫摩西的犹太人吗?” “摩西……” 拉美西斯向他描述他朋友的样子。 “没有,我没见过他。” “你听说过他吗?” “没有,我想没有……” “城堡内有多少人?” “我……我不知道……” “别骗我。” 这名伤患出其不意地握紧他的匕首,坐直上身,企图刺杀法 老。赛大武往他的手腕上狠狠一击,弄掉攻击者的武器。 这个贝都因人用力过勐,脸部痉挛,身体蜷曲,然后再度倒 下,断了气。 “叙利亚人试图联合贝都因人,”赛大武评论,“真愚蠢!这些 人根本永远合不来。” 赛大武重新回到那些已接受莲花和医护人员治疗的埃及伤 患的身边。殉职者的遗体都以草蓆裹好放在车上。将有一班官 兵在护卫队的保护下返回埃及,为这些不幸的罹难者举行超度仪 式。 拉美西斯抚慰着狮子,它那隐隐约约的叫声好似一阵阵雷 声。许多兵士围在君主四周,举刀向天,赞颂这位以英勇战士的 本领将他们带往胜利之路的人。 将领们终于从人丛中挤出一条路,匆忙赶去向拉美西斯道 贺。 “在附近的森林里还逮到其他的叙利亚人吗?” “没有,陛下。您允许我们扎营了吗?” “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先收復梅吉多。” 啊 亚眉尼以一大盘吃了也不会长出一克肉的小扁豆提神,在他 的办公室里过了一夜,以便腾出几个小时的时间办理明天的公事 和处理赛哈马纳的档案文件。当他背痛难忍时,他便摸摸那个底 座为百合花形的镀金直管笔筒,那是拉美西斯聘他为秘书时送给 他的礼物。这样一来,他便又精神百倍了。 亚眉尼从少年时代开始,便和拉美西斯十分默契,而且可以 依据直觉得知塞提之子平安与否。有好几次,他预感死亡轻触法 老的肩膀,但是惟有其个人魔力可以帮他排除那种灾难;假如这 道由神明在法老身边建立的护墙解体了,拉美西斯的莽撞蛮勇将 会毁了他自己吗? 而且假如赛哈马纳是这道魔墙的石块之一,亚眉尼便会因为 阻挠他完成任务而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过。而这样的内疚合理吗? 这桩起诉案件大部分取决于赛哈马纳的情妇妮诺法的证词; 亚眉尼同时请求警方将她带来以便深入审问。假如这名女子撒 谎的话,他会强迫她说出实情。 七点钟,调查此案的警方负责人,一名年约五十岁、头脑冷静 的警官,出现在法老秘书的办公室前。 “妮诺法不能来。”他表示。 “她拒绝与你前来?” “她不在家。” “她真的住在那个登记了户籍的地方吗?” “按她邻居所言,是的,但是她已经有几天不在家了。” “没交代去哪里?” “没有人知道。” “搜查过她家了吗?” “一无所获。连衣橱都是空的,这个女人好像想湮灭所有的 证据。” “是否得知有关她的传闻?” “似乎是个很轻佻的年轻女人。那些口无遮拦的人甚至说她 靠美色过活。” “那么她可能在某家酒馆上班。” “没有。我做过调查。” “有男人去找过她吗?” “邻居说没有,但是她经常不在家,特别是晚上。” “务必把她找出来,调查清楚她那些可能的僱主。” “我们一定照办。” “赶紧动手。” 这名警官离开之后,亚眉尼重新审阅那些赛哈马纳写给他的 西臺共谋的内容足以证明其犯罪行为的小写字板。 在他宁静的办公室里,在这个精神处于警备状态的黎明时 分,一个假设于焉诞生。为了依法办事,他必须等到亚侠归来。 梅吉多城堡耸立于岩角边,令遍布在整个草原上的埃及军队 印象深刻。由于城高楼危,得制造大型梯子,否则无法安稳上墙; 弓箭的射击和丢掷的石块恐将造成突击军的大量伤亡。 亚侠随侍在旁,拉美西斯驾着战车,以弓箭手不易瞄准的超 第225页 快速度在此军事要塞四周绕了一圈。 没有任何一把弓对准他,没有任何一位射手出现在堞雉上。 “他们将躲藏到最后一分钟,”亚侠表示,“如此一来,他们便 不会浪费任何一次射击。最好的方法便是饿死他们。” “梅吉多的储粮足供他们维持几个月的生活。还有什么比无 止尽的留守更令人沮丧呢?” “连续攻击让我们损失了许多兵将。” “你以为我铁石心肠到只想到下一场战争的胜利吗?” “埃及的光荣不是比人命更重要吗?” “我珍惜每一个生命,亚侠。” “你打算怎么做?” “要战车在射击范围之外将该城堡团团围住,然后我们的弓 箭手再射杀所有出现在围墙上的叙利亚兵士。三队志愿军则以 盾牌护身登上城楼。” “但是假如无法攻破梅吉多城堡呢?” “先试着攻打它;带着失败的想法思考,就已经算是战败了。” 从拉美西斯身上所散发出来的精力重新鼓舞了军队的士气。 志愿军前仆后继,弓箭手争先恐后在那些围住城堡四周的战车上 各就各位,战马则噤声。 步兵团肩挑长梯,紧张地朝城墙的方向前进。当他们往上爬 时,叙利亚的射手便出现在那些最高的城楼上,拉开他们的弓。 但没有任何一位来得及张弓,拉美西斯和埃及的射手早将他们击 毙。第二批浓髮、以头巾系头、蓄山羊鬍的防卫兵则取而代之;那 些叙利亚射手虽然成功地发出几枝箭,但都没有击中任何一名埃 及士兵。法老和他的优秀狙击手将他们赶尽杀绝。 “真差劲的反击,”那名老将军向赛大武表示,“好像这些人从 未打过仗。” “正好,我可以减少一点工作,或许还可以陪莲花一晚。这些 战争让我精疲力竭。” 当步兵们开始拾级而上时,城墙上却出现了五十几名妇人。 埃及军队不杀妇女和小孩。他们都像战犯般被带回埃及,妇 女们在大地主家里充当女僕。等改名换姓之后,她们便可以融入 埃及的社会。 那名年迈的将军面带凄容。 “我以为已经见过所有战争的场面了……这些可怜的女人一 定是疯了!” 两名叙利亚女人在城堡顶端升起一盆火,然后垂直地倾注在 那些攀梯而上的步兵身上。火烫的炭块伤及那些靠在梯子上的 进攻者。当射手们的飞箭刺入妇女的眼睛,她们便从空中滚落。 一名年轻的女孩激动过度,将火炭倒入投石器中,然后打转它,将 木炭抛向远方。 一枝飞箭射中这名老将军的臀部。他不支倒地,以痉挛的手 按住伤口。 “别碰,”赛大武建议,“不要动,让我来。” 这名蛇虺巫师掀起他的缠腰布,往伤口处撒了泡尿。和赛大 武一样,老将军知道尿液不同于泉水和河水,是不含菌的,可清洗 伤口,预防感染。几名担架兵将伤患抬往医务帐篷。 步兵终于登上围墙,但是空无一人。 几分钟之后,梅吉多堡垒的城门便被打开了。里面只剩下几 名妇女和小孩。 “叙利亚人试图利用城外的肉搏战让我军耗尽体力。”亚侠认 为。 “这种兵力的运用有可能会成功。”拉美西斯表示。 “他们不认识你。” “谁敢说他认识我,朋友?” 几十名步兵开始搜寻城堡的宝库,里面装满大理石杯盘和一 些银制小雕像。 狮子的咆哮声吓走了他们。 “把这些人全都囚禁起来,”拉美西斯下令,“清洗和烧毁所有 的房子。” 法老指派一人为行政官,负责挑选几名军官和士兵驻守梅吉 多。仓库里仍留有足够的粮食足供几个星期食用。已经有一团 军队出发前往捕猎野味和牲畜。 拉美西斯、皿侠和新行政官重新筹划该地区的经济蓝图;农 人们不知谁将是他们的主人,都停止了农耕工作。还不到一个星 期,埃及的介入便再度成为安定和平的保障。 法老要人在梅吉多北边附近建立几座由四名侦察兵带着几 匹马留守的小城堡。万一西臺人侵略时,这些边防驻军还来得及 逃逸。 从中塔上面,拉美西斯俯看那一点也不讨他欢心的四周风 景。远离尼罗河、棕榈滩、绿野乡村和沙漠,是件令人难过的事 情。在这平静的时刻,妮菲塔莉正在主持晚祷仪式。他多么想念 她啊! 亚侠打断法老的沉思:“对于你的要求,我和军官及兵士们已 经讨论过了。” “他们反应如何?” “他们百分之百信赖你,但却一心只想返乡。” 第226页 “你喜欢叙利亚吗,亚侠?” “这是个危险的国家,处处充满陷阱。要了解它需要很长一 段时间。” “西臺国也和这里一样吗?” “更原始,更蛮荒。冬季里,在安纳托利亚高原上,风是冷冽 的。” “你想我会被它吸引吗?” “你是埃及人,拉美西斯。你心中容不下任何其他的地方。” “阿穆府省就在眼前。” “敌人也是。” “你想西臺军队已经攻入阿穆府省了吗?” “我们没有收到可靠的消息。” “你想呢?” “或许他们就在至j{ljl等着我们。” 19 阿穆府省位于商城大马士革之东。介于第勒和比布罗斯的沿 海乡镇间。它是埃及在西臺边界辖区前的最后一块属地。 远离埃及四百多公里,法老的士兵脚步沉重地往前迈进。拉 美西斯没採纳将军们的建议,而是避开海路改走对牲畜和军队同 感吃力的山路。兵士们不再嬉笑、说话,他们加强军需,准备与名 声兇悍足以吓退英雄的西臺人一决生死。 依据外交官亚侠的分析,收復阿穆府省不必公开宣战,但是 有多少人将命丧于血红的太阳底下呢?许多士兵期望法老能够 在梅吉多战役后即步上归乡之路。但是拉美西斯在强迫军队重 新振作之前仅给予片段的休息时间。 一位侦察兵快马加鞭地登上丘陵,准确地停在拉美西斯面 前。 “他们都在那儿,山路的出口,介于悬崖和大海之间。” “人数很多吗?” “几百名士兵手持长矛和弓箭,藏匿在灌木丛后。既然他们 部署在海路上,我们则可以从背面攻击他们。” “西臺人?” “不是,陛下,是阿穆府省的居民。” 拉美西斯感到困惑。他们到底对埃及军队设下了什么样的 陷阱呢? “带路。” 战车队长插话。“法老不该冒此危险。” 拉美西斯的眼睛炯炯有神。“我必须观察、判断和决定。” 法老跟在侦察兵身后。两人最后以步行进入一片错落着几 块摇晃的岩石的倾斜坡地。 拉美西斯停下脚步。 大海、滨海路线、灌木林、埋伏的敌军、悬崖……没有任何地 方可以围剿埋伏的西臺军队,而海岸线的尽头是另一处悬崖。是 否还有几十辆安纳托利亚战车埋伏在附近,随时可以快速攻击 呢? 军队的生命全掌握在拉美西斯手上,而他们却是埃及命运安 危所系。 “呈战斗队形。”他喃喃自语。 阿穆府王子的步兵队仍沉浸在梦乡里。当第一批埃及军队经 由海线在南面登陆后,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攻打他们。 班德绪纳王子运用西臺指挥官所强制的战略。后者相信拉 美西斯,步行在那陷阱重重的道路上,一定无法到达此地。倘若 他成功了,他的体力也将消耗殆尽,那么最后便可轻而易举地坐 收渔翁之利了。 班德绪纳外表看似五十多岁,蓄着漂亮的黑色短髭,并不喜 欢西臺人,但是他怕他们。阿穆府省如此接近他们的辖区,使他 没有理由和他们作对。当然,他是埃及的附庸,向法老称臣纳贡; 但是西臺人却不这样认为,他们要求他造反,向精疲力竭的埃及 军队补上最后一刀。 王子口干舌燥地要他的酒保帮他拿些冰啤酒来,他自己则躲 在一个悬崖洞里的阴凉处。 酒保只走了几步路:“大人……您瞧!” “快一点,我渴死了。” “您看,在那个悬崖上……有几百名、几千名埃及士兵!” 班德绪纳惊慌失措地站了起来。他的酒保并没有说谎。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头戴蓝王冠,身系一条金光闪烁的缠 腰布,走在通往海岸平原的小路上。在他的右手边,是一头巨无 霸狮子。 刚开始时是一个接一个,然后是一群群,这些黎巴嫩士兵转 过身去,看见和他们长官所见相同的景象。昏睡者一下子全都清 醒了。 “你躲在哪儿,班德绪纳?”拉美西斯以深沉有力的口吻问。 这位阿穆府王子全身颤抖地走向法老。 “你不是我的附庸吗?” “陛下,我对埃及一直忠心耿耿!” “为何你的军队要设下陷阱暗算我?” “我们想……我们为本省安全着想……” 一阵隐约好似嘈杂的队伍的声音,瀰漫在空中。拉美西斯往 远方眺望,西臺的战车队应该就藏匿在那个悬崖后面的方向。 对法老而言,是该说实话的时刻了。 “你背叛我,班德绪纳。” 第227页 “没有,陛下!是西臺人强迫我要服从他们。假如我拒绝,他 们将杀了我和我的子民。我们正等待您的到来,拯救我们脱离苦 海。” “他们在哪里?” “他们都离开了,因为他们深信您的军队假如能够通过路上 那层层的障碍,抵达时应该也已溃不成军了。” “这奇怪的声音是什么?” “是海上的巨浪,翻过岩石,撞在峭壁上。” “你的军队如果准备对我开战,我军业已决定抗战到底。” 班德绪纳跪地求饶。“我哀求法老的宽恕!但愿阿穆府省的 子民能被赦免,继续为您效劳。” 眼见他们的主子屈服了,那些黎巴嫩官兵亦弃甲曳兵。 当拉美西斯扶起匍匐在法老面前的班德绪纳时,埃及兵士和 他们的战友齐声欢唿。 谢纳步出亚眉尼办公室时,吓呆了。 刚刚在一场迅雷不及掩耳的战斗中,拉美西斯收復了阿穆府 省,尽管它已经受西臺人的控制!这个未经世事考验的年轻法 老,第一次带领军队深入敌区,究竟是以何种手段击败了那些诡 计圈套,赢得一场空前的胜利的呢? 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谢纳不再相信神明的存在,但是显然拉 美西斯经由某种神秘仪式而享有传承自塞提的奇蹟般的保护力 量。就是这股力量为他指引了道路。 谢纳向亚眉尼提出了一份工作汇报。身为外交部长,他将亲 自到盂斐斯向众官员宣布这个喜讯。 “在哪里可以找得到巫师?”谢纳问他的妹妹朵兰特。 她紧搂着因谢纳大发雷霆而害怕的金髮丽妲,埃赫那顿的继 承人。 “他在工作。” “我马上要见他。” “忍耐一下,他正在用妮菲塔莉的披肩进行一场新的魔法。” “真是成效卓越啊!你知道拉美西斯收復了阿穆府省,取回 了所有迦南地区的边防城堡,并已再次以其权威统治了我国北方 的各个诸侯吗?我国的损失真是微不足道,我们亲爱的弟弟毫髮 未伤,甚至成了全军队的神明!” “你确定?” “亚眉尼是个最可靠的消息来源。这个该死的书记员行事如 此谨慎,甚至隐瞒了真实情况。迦南、阿穆府和叙利亚南部再也 不可能是西臺的囊中物了。我相信拉美西斯会建造一座坚固的 军事基地,并且规划一处敌军无法跨越的缓冲地带。拉美西斯不 但没有受到打击,反而加强了他的国防系统……真是超级成功的 结果!” 金髮丽妲睁大眼睛瞧着谢纳。 “我们的统治前程渺茫了,亲爱的。我是否被你们愚弄了,你 和你的巫师?” 谢纳拉下这名年轻女子长袍的上半部,扯掉肩带。她的胸部 有着严重的灼伤痕迹。 丽妲呜咽地哭泣,蜷缩在朵兰特怀里。 “别折磨她,谢纳;她和欧费尔都是我们最亲密的党羽。” “真是完美无缺的党羽!” “请别质疑,大人。”一个轻声细语的稳重声音说。 谢纳转过头去。 欧费尔那禽兽般的脸孔,一次比一次更令谢纳感到害怕。这 位利比亚人的深绿色眼珠中似乎带着一股在几秒钟之内即可将 敌人击垮的魔力。 “我对你的工作很不满意,欧费尔。” “您已经看到了,丽妲和我都尽力了。正如我先前向您解释 的一样,我们在和一位劲敌作战,需要时间准备。只要妮菲塔莉 的披肩没有完全被烧毁,她的护身力量便无法被消灭。假如我们 匆忙行事,只会毁了丽妲,甚至毫无篡位的机会。” “最后期限是什么时候,欧费尔?” “丽妲还很孱弱,但她是名优秀的灵媒。在每次法事当中,朵 兰特和我都照料她被烧伤的伤口,必须等到伤口痊癒之后才能再 度使用她的本领。” “没办法换个试验品吗?” 巫师的眼神锐利逼人。“丽妲不是试验品,而是埃及未来的 皇后,您的妻子。为了这场我们终将得胜的无情战斗,她已经准 备了好几年了。无人能取代她。” “当然……但是拉美西斯的声望不断地往卜升!” “不久之后,灾难将终结这一切。” “我的弟弟不是个普通人物,他身上有一股超凡的力量。” “我很清楚,谢纳大人。这就是为什么我要使出浑身解数的 原因。匆促行事将会犯下严重的错误。然而……” 谢纳打断欧费尔的话:“然而,我以认真严肃的态度反对拉美 西斯。一个成功的人往往变得太自负而失去警觉性。我们可以 利用这段松懈时期。” 埃及的子民所畏惧的那场大战尚未发生, 第228页 埃及的保护领地都已重回其怀抱, 拉美西斯深信会打败西臺人, 而和平只是休战…… 未来, 世界的命运端赖卡叠什而定。 阿穆府省歌舞昇平。班德绪纳王子坚持要热闹地庆祝拉美 西斯的莅临和该省的荣归和平。纸莎草纸上书写着为法老效忠 的崇高誓词,王子亦承诺将尽快利用船运把那些即将矗立在一些 埃及塔门前的雪松树干分发出去。利比亚士兵对他们的埃及同 僚伸出友善的双手,美酒源源不断,那些被平定的省份的女人更 是懂得如何诱惑他们的保护者。 赛大武和莲花以真诚的喜悦之心参与了盛会,并且很高兴能 结识一位爱蛇的老巫师。虽然此地的蛇和埃及的相比,其毒液量 没特别之处,又缺乏强烈的攻击性,但这些专家还是交换着一些 职业秘密。 尽管主人尽心款待,拉美西斯并不快活。班德绪纳是依据法 老这位世上最具权威的人士,在任何场合均须被恭敬地对待才采 取这样的态度。 但亚侠并不这样认为。在一场欢聚埃及和阿穆府省高级军 官的晚宴上,拉美西斯将自己隐藏在班德绪纳用以款待他这位显 赫贵宾的王子宫殿的阳台。 法老的眼光盯着北方:“可以打扰你的沉思吗?” “什么事,亚侠?” “你对阿穆府王子的热情款待似乎一点儿也不领情?” “他曾背叛我,他将继续背叛我。但是我听从你的建议:既然 我们已经明白并原谅他的这些恶行,为何要将他革职?” “你脑中所想的并不是他的问题。” “你知道我在担忧什么?” “你的眼神留在卡叠什城堡上。” “卡叠什城,西臺人的骄傲,征服北叙利亚的标志,埃及的永 久威胁!对,我想的正是卡叠什。” “攻打那个军事基地,无异于进入西臺人的属地。假如你做 了这样的决定,我们必须依照惯例对其公开宣战。” “在我们的属地里制造暴动,他们还可能遵守这样的惯例 吗?” “那只不过是些不服从的举动罢了。攻打卡叠什,那得正式 越过埃及和西臺国的边界。换句话说,是场战争。一场将持续几 个月的战斗,而且可能使我们家破人亡。” “我们已经准备就绪了。” “不,拉美西斯。你的成功不应让你变得高枕无忧。” “你觉得它们根本微不足道?” “你只征服了一些平庸无奇的战士,阿穆府省的这些战士未 战即败。西臺的可不是这个样子。况且,我们的士兵都已筋疲力 尽,急着重返家乡。现在就投入一场大规模的战争将使我们陷入 深渊里。” “我们的军队如此软弱吗?” “身体与心灵的准备都是为了打赢胜仗,而不是去攻击一个 武力强过我们的帝国。” “你的小心翼翼难道不危险吗?” “卡叠什战役将会发生,假如这是你所期望的;但是应该懂得 准备。” “今晚我将做出决定。” 庆祝会终于结束了。 黎明时,口号传遍整个营区:备战。两个小时之后,拉美西斯 已身穿战胄出现在他那辆由两匹骏马牵曳的马车上。 很多人的胃都绞成一团。攻打卡叠什,进占西臺那座不灭之 城,与一些惨无人道的野蛮人正面搏斗……不,年轻的法老不可 能想出如此荒唐的计划!继承他父亲的智慧,他将尊重敌军的辖 区,选择巩固和平。 法老巡视他的军队。人们的表情紧张不安;从最资浅的新兵 到经验丰富的老战士,每个人都身体僵直,肌肉疼痛。法老即将 宣布的言论攸关他们的生存。 赛大武厌恶行军,他躺在马车上,任由莲花帮他按摩,其裸露 的双乳轻触他的肩胛骨。 班德绪纳王子躲在他的皇宫里,连早餐时极喜爱的奶油蛋糕 都无法下咽。假如拉美西斯向西臺人宣战,阿穆府省将成为埃及 军队的后方基地,而当地居民也将被徵召入伍。一旦拉美西斯挫 败的话,西臺人则会在此地杀人放火。 亚侠试着解读法老的心思,但是拉美西斯的面部表情令人费 疑猜。 拉美西斯巡视完毕,将马车掉头。起初马匹看似即将朝北出 发,奔向卡叠什。之后,法老转向南边,面朝埃及。 赛大武用一把铜制的刮鬍刀刮掉鬍子,以一把梳齿长短不齐 的梳子梳头,在脸上涂抹驱逐蚊虫的面霜,洗刷他的凉鞋,然后收 起他的草蓆。他不如亚侠优雅,而且无顾莲花的清朗笑声,他试 着将自己装扮得比平日讨人喜欢。 自从热情的埃及军队步上返乡之路,赛大武和莲花终于有空 第229页 得以在马车上做爱。步兵们不停地高声歌颂拉美西斯的光荣,而 马车队和精兵团则只轻声哼着曲子。全体的官兵都有同样的想 法:当无仗可打时,军人的生活真美好! 军队马不停蹄地穿过阿穆府、加利略和巴勒斯坦,沿途受到 居民的热烈欢唿,为他们提供新鲜蔬果。在走完进入三角洲前的 最后~段路程,军队在西奈半岛的北部和内热勃的西部——一处 气候稍嫌炎热的地区扎营,沙漠军警在此监督游牧民族的迁徙, 并且保护採金队的安危。 赛大武乐死了。那里出产大量的毒蛇和超大型、毒液丰富的 眼镜蛇。莲花以她惯用的手法,在营区附近已经捕获了十多条毒 蛇,她满怀笑意看着士兵们在她经过时都赶紧躲到一边。 拉美西斯凝视着沙漠。他望着北方,望着卡叠什。 “你的决定既明快又理智。”亚侠说。 “理智就是在敌人面前以退为进吗?” “它既不意味自我牺牲也不是自不量力。” “你错了,亚侠;真勇乃是不可能的本质。” “第一次,拉美西斯,你让我感到可怕;你想把埃及带往哪 儿?” “你以为卡叠什的威胁会自行消失吗?” “外交手段适用于解决一些表面上错综复杂的争端。” “你的外交有办法教西臺人化干戈为玉帛吗?” “为何不能?” “把我期待的真正和平带来给我,亚侠;否则,我将亲手建造 它。” 他们总共一百五十个男人。 一百五十个沙漠响马,贝都因人和犹太人,几个星期前就占 领了内热勃准备攻击那些迷路的採金队伍。所有的人都听从一 位四十多岁独眼头子的指挥,他在一场军法执刑前夕越狱成功。 三十起採金队伍掠夺案及二十三起埃及和外籍商人谋杀案的主 谋,瓦戈兹在他的族人眼中有如英雄。 当埃及军队出现在地平线的尽头时,他们以为是一个海市蜃 楼的幻影。马车、骑兵队、步兵……瓦戈兹和他的手下躲在一个 岩洞里,决定等敌人离开后再出来。 整个夜晚,一个脸孔在瓦戈兹的梦里徘徊不去。 一副禽兽面容却有~个温柔悦耳的声音,那位利比亚巫师欧 费尔的声音,瓦戈兹自幼即十分熟识。在一处位于利比亚和埃及 之间被人遗忘的绿洲里,这名巫师教他读书写字,他则成为他的 灵媒。 今晚,那个专横的脸孔突然出现,甜蜜的嗓音再次向瓦戈兹 下达他无法置之不理的命令。 这个匪帮头子双眼狰狞,嘴唇惨白地叫醒他的手下。 “这将是我们最漂亮的出击,”他解释说,“跟我来。” 和往常一样,他们悉听尊命。瓦戈兹带他们去的地方,总有 猎物可寻。 当他们接近埃及军队的营区时,几名匪徒蠢蠢欲动。 “你要偷什么?” “那个最美丽的帐篷,在那边……里面有宝藏。” “我们根本无从下手!” “哨兵人数不多,他们不会想到会有袭击。动作要快,那么你 们就可以成为有钱人了。” “那是法老的军队,”一位沙漠响马反驳,“即使我们成功了, 他们也会攻打我们。” “笨蛋……你以为我们还要留在这个地方?有了偷来的金 子,我们将比那些王子还富有!” “金子……” “法老出巡,身上一定带着大量的金子和奇珍异石。他就是 用这些钱收买各诸侯。” “谁告诉你的?” “一个梦。” “你拿我开玩笑?” “你服不服从命令?” “为一场梦出生入死?你疯啦?” 瓦戈兹的斧头噼向这位沙漠响马的颈部,人头应声落地。这 位帮派头子用脚踢了身首异处的尸体几下。 “还有谁有异议?” 这一百四十九个人匍匐前进,爬向法老帐篷的方向。 瓦戈兹将遵照欧费尔的命令:砍断拉美西斯的一条腿,使其 残废。 21 几名站岗哨兵睡眼惺忪,其他的则早梦周公去了。只有一名 瞧见一个奇怪的影子向他逼迸,但是瓦戈兹在他发出警讯之前便 把他掐死了。这些狐群狗党不得不再次承认他们的头子说得对, 接近法老的帐篷一点儿也不难。 瓦戈兹并不清楚拉美西斯的身上是否带着宝藏,也没考虑过 当这批匪徒发现他愚弄了他们的那一剎那会是怎样。惟有那个 萦绕在脑际的念头指引着他:服从欧费尔,摆脱他的脸孔和声音。 他忘了危险,沖向那位守在大帐篷入口处的军官。瓦戈兹的 突击如此勐烈,埃及人连拔出匕首的时间都来不及,即因遭受攻 第230页 击者割颈而断气,魂归西天。 道路畅通无阻。 即使法老是位天神,也禁不起一位狂怒暴徒的攻击。 斧头的刀刃划破帆布门罩。 拉美西斯从睡梦中惊醒,倏地从床上坐起来。瓦戈兹高举武 器,扑向君王。 突然一个重物将他击倒在地。一阵剧痛撕裂他的骨头,仿佛 有几把刀子刨刮他的肉体。他转过头去,但就在一瞬间,一头巨 狮的大嘴咬下他的头颅,像嚼成熟果实般发出巨响。 那名跟在瓦戈兹后头的沙漠响马所发出的恐怖叫声拉响了 警报。失去了头子,群龙无首,不知该继续抗战或逃逸,这些响马 被飞箭穿身。刽子手独自就咬死了五个,之后,因瞧见射手已能 应付自如,它便又回到主人的床尾去睡大头觉了。 这些埃及士兵勃然大怒,将这帮匪徒赶尽杀绝以为哨兵的罹 难復仇。一位受伤者的哀求令一名军官感到惊讶,他赶紧向法老 报告。 “里头有个犹太人,陛下。” 这名盗匪腹部被射中两箭,奄奄一息。 “你生在埃及吗,犹太人?” “很痛……” “答话,假如你希望被救活!”军官要挟。 “不是,不是在埃及……我一直生活在这里……” “你的帮派是否接待过一名叫做摩西的人?”拉美西斯问。7 “没有……” “为何要突击我?” 这名犹太人嘴里嘟囔着几句听不清楚的话后便断气了。 亚侠走近法老身边。“还好,你平安无事!” “刽子手保护了我。” “这些盗匪都是些什么人?” “贝都因人、沙漠响马,以及至少有一名犹太人。” “他们的攻击真是自寻死路。” “有人怂恿他们採取这个荒谬的举动。” “受西臺人摆布?” “或许。” “你想到谁?” “地狱的魔鬼真是数不尽。” “我睡不着。”亚侠承认。 “为何失眠?” “西臺人的反应。他们并不退缩。” “你责备我没有攻打卡叠什?” “应该尽速加强我国属地的国防系统。” “这是你的下一个任务,亚侠。” 因为经济上的考量,亚眉尼洗刷着一块旧写字板以便重新在 上头书写。他部门的人员都知道这位法老的机要秘书受不了浪 费的行为,十分珍惜办公用品。 拉美西斯在各辖区属地上创下的胜利和使全埃及蒙受其利 的完美河水泛滥都令拉美西斯城欢腾不已。富人和穷人皆满心 期待迎接法老的归来,船只每日送来干粮与饮料,为一场全城百 姓都将参与的盛宴做准备。 在这段强迫的假期里,庄稼人家或在家休息,或乘船去拜访 远亲近友。尼罗河三角洲成了汪洋一片,一些其上建有村落的小 岛纷纷浮出水面。拉美西斯的首都像极了一艘停泊在这片大海 中央的船只。 惟有亚眉尼心烦意乱。假如他将一名无辜者,而且是名对拉 美西斯忠心耿耿的人关进了监牢,这样的诬告将在另一个世界的 审判天秤上付出极高的代价。这名书记员不敢去探望一路喊冤 的赛哈马纳。 那名噩眉尼委託他调查该起诉案的关键证人——赛哈马纳 的情妇妮诺法的调查人员于傍晚时分出现在他的办公室前。 “得知结果了吗?” 调查员细说原委。“完全肯定。” 亚眉尼顿感轻松;终于,可以真相大白了! “妮诺法呢?” “我找到她了。” “为何不将她带来?” “因为她死了。” “是意外吗?” “根据法医研判,是被谋杀。妮诺法是被人掐死的。” “谋杀案……有人想消灭证人。但是什么原因呢……因为她 说谎或者因为她说了太多?” “恕我冒昧,这场悲剧难道不该归咎于赛哈马纳?” 亚眉尼的脸色比平常更惨白:“我手上握有对他不利的证 据。” “有证据,那就没什么好说了。”调查员同意。 “但如有万一,就得视情形而定!假设有人收买这位妮诺法 要她栽赃赛哈马纳,而她害怕被法庭传唤,不敢宣誓,也不敢在法 律前说谎。她的同伙无计可施,只好将她杀了灭口。当然,我们 还握有一项千真万确的证据!但是假如它是伪造的,假如有人模 仿那位撒丁人的笔迹……” “这并不难,赛啥马纳每个星期都得起草一份轮职表,张贴在 法老私人警卫兵营的大门上。” “你认为赛啥马纳是这项阴谋的受害者……是吗?” 第231页 调查员点点头表示同意。 “等亚侠回来,”亚眉尼说,“我或许就可以证明赛哈马纳无 罪,而不必等到逮到元兇才……你有线索吗?” “妮诺法死前并没有挣扎的迹象,很可能她与罪犯熟识。” “她在哪里被杀?” “在商区的一间小房子里。” “屋主是谁?” “因为无人居住,所以左邻右舍无法提供我任何线索。” “到地政事务所去打听,或许可以获得一些消息。而那些邻 居,他们都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举动吗?” “有一个眼睛半瞎的老妪,声称看见一名身材矮小的男人夜 半时分从屋内走出,但是她无法形容那个人的样子。” “与妮诺法交往从密的朋友名单呢?” “别指望会有一大串……假如赛哈马纳是她所钓到的第一条 大鱼的话。” 妮菲塔莉享受了一个长长的甜蜜沐浴。她合上双眼,怀想着 那份香水味慢慢地飘近的幸福时光,等待拉美西斯归来。他不在 身边的it子真像个酷刑。 女僕轻轻地以灰烬和泡硷擦拭她的肌肤。在最后一次洒水 之后,皇后躺在温热的地砖上,由一位按摩师傅以笃蓐香、润滑油 和柠檬为主的油膏为她按摩,这样将可使她的身体整日保持芬 芳。 爱做梦的妮菲塔莉将自己交给修剪手脚指甲的师傅和女化 妆师,化妆师在她的眼睛四周用脂粉画上一道装饰兼保护的淡绿 色的线条。由于拉美西斯快回来了,她在皇后漂亮的秀髮上洒下 节庆时才使用的香水,然后将一面磨亮的铜镜递给妮菲塔莉,镜 柄为一位裸女的形体,代表天神哈托尔。 现在只需要再戴上一顶以真发制成的假髮,两条大辫子垂至 胸部,末端拳曲。再次,明镜映出的佳人倩影令人满意。 “假如我可以发言的话,”美髮师喃喃地说,“陛下从未如此美 丽过。” 服饰女僕帮皇后穿上一件新近由皇家纺织厂裁制的洁白亚 麻长袍。 皇后才一坐下来试看这件华服的宽松大小,一只矮壮强健、 双耳下垂、尾部呈螺旋状、有着扁平的黑鼻子的狗,便跳上她的膝 盖。它来自剐浇过水的花园,脚上的污泥弄脏了皇后的长袍。 一位服饰女佣吓坏了,拿起一枝苍蝇拍准备将狗痛打一番。 “别打它,”妮菲塔莉命令,“它叫夜警,是拉美西斯的狗。假 如它要这样做,一定有它的道理。” 红润温热的舌头舔着皇后的双颊,舔掉了一部分的彩妆。夜 警信赖的双眼向她透露一份充满无语的快乐。 “从明天起拉美西斯就会在这里了,是不是?” 夜警将前脚搭在皇后长袍的肩带上,兴奋地摇着它那条不会 骗人的尾巴。 城堡和监视站的哨兵刚发出消息:拉美西斯回来了。 首都一下子变得热闹非凡。从瑞神庙附近到港区各工厂,从 大官府到小民宅,从皇宫到仓库,每个人都急着将工作赶紧做完, 以便能够严阵以待君主进入拉美西斯城的那个特殊时刻。 总管罗枚以一顶短假髮盖住他的大光头。他已四十八个小 时未合眼休息,不停地指挥他的手下,觉得所有的人都怠慢马虎。 光是法老的桌上,就得准备几百块烤牛肉,几十只烤鸭,两百盘的 猪肉和鱼干,五十罐奶油,一百盘五香鱼,更别提蔬菜和水果了。 酒香得无懈可击,啤酒也是。全城各地将席开一千桌,连最卑微 的小老百姓,在这一天都能分享法老的光荣与埃及的幸福。一旦 出现任何小差错,人们会指责——罗枚。 他最后一次浏览那张食物清单:一千个形状各异但质感绵密 的面包,两千个烤得金黄松脆的圆面包,两万个蜂蜜、果汁和无花 果泥蛋糕,三百五十二袋饮酒时用的葡萄,一百一十二个石榴和 等量的无花果…… “他来了!”司酒官高唿。 一名小学徒站在厨房的屋顶大力地挥舞着。 “不可能……” “是,就是他!” 小学徒跳下屋顶,司酒官则往首府大道的方向跑。 “留在这里!”罗枚大叫。 一分钟之内,厨房和皇宫的各建筑物即空无一人。罗枚倒坐 在一张三角椅上。谁愿意将葡萄从袋中取出来装饰桌面呢? 他真令人着迷。 他就是太阳、强壮的野公牛、埃及的保护者、异邦的征服者、 荣获胜利的法老、圣神光明所遴选的那个人。 他就是拉美西斯。 头戴一顶金皇冠,身穿一袭银盔甲,繫着一条网金边的缠腰 布,左手拿着弓箭,右手握着长剑,他挺直地站在那辆由亚侠驾驶 的装饰了百合花的马车上。刽子手,那只有着火焰般鬃毛的努比 第232页 亚狮子和马匹并肩同行。 拉美西斯的英俊结合了权力和耀人的仪表。法老的气质在 他身上展现无遗。 那条通往阿蒙神庙的游行大道上人潮拥挤。人人怀里抱着 洒上庆典香水的鲜花,乐师和舞者以欢迎歌迎接法老的凯旋。 “看见拉美西斯,”歌词唱着,“可使心灵欢畅。”在君主行将通过的 路线上亦万头攒动,只为能瞧见他一眼,即使是一瞬间也好。 圣殿的门边站着皇室大皇后妮菲塔莉。她皇冠上的两把高 耸羽毛触及天庭,而她那条镶着金龟形青天石的金项鍊隐藏了死 而復活的秘密,她拿着一把古尺,象徵永恆的玛亚特。 当拉美西斯步下马车时,人群肃然寂静。 法老以缓慢的步伐走向皇后。他在距离她三米前的地方停 下脚步,放下弓箭和长剑,把握拳的右手摆在胸前。 “你是谁,你竟敢正视玛亚特?” “我是光明之子,神明遗嘱的继承人,那个担保正义,并且对 强者和弱者一视同仁的人。我应该保护埃及全国免于不幸,国内 外皆然。” “远离圣殿时你依然尊敬玛亚特吗?” “我遵守其戒律,而且我将自身的行为举止放在他面前,任他 审判。如此一来,国家便可在真理当中屹立不倒。” “但愿其戒律认可你为一名公正之士。” 妮菲塔莉举起那把在阳光下熠熠发光的金古尺。 人群长久地欢唿赞美他们的君王。即便是谢纳,在自我克制 之下,也禁不住喃喃地念着拉美西斯的名字。 在阿蒙神庙的第一座露天大庭院里,惟有拉美西斯城的王公 贵族获准进入,他们迫不及待地等着“英勇金牌”的颁发仪式。法 老将表扬谁,自己又将获得什么样的晋升职位?有几个名字在人 群里谣传,甚至有人为此下赌注。 当法老和皇后出现在露台时,每个人都屏气凝神。那些站在 第一排的将领们,彼此以眼角相互窥视。 两名扇童待命准备将幸运者带到窗口下。总算,秘密没泄漏 出去,即使是那些长舌妇也不知情。 “我军队中最英勇的一员应优先被表扬,”拉美西斯宣布,“那 位从不迟疑冒生命之险去保卫法老性命的。走上前来,刽子手。” 与会全体都吓死了,连忙分成两边,让出一条通道给狮子过, 当它看见大家把眼光集中在它身上时,略显得意。它扭腰摆臀, 步履轻松,一路走到露台。拉美西斯弯身轻抚它的前额,在它的 颈部挂上一条细薄的金项鍊,让这头野兽荣登全宫廷最受瞩目的 人物之一。这头狮子心满意足之后,摆出狮身人面像的姿势。 法老在旗手的耳边轻声念了两个名字。他们绕过刽子手,穿 过那一排将领,接着走过高级军官的队伍,最后越过书记官的行 列,然后请赛大武和莲花跟随他们。这位蛇虺巫师拒绝了,但是 他那位漂亮的妻子却拉着他的手往前走。 目睹这位肤色发亮、身材苗条的努比亚女子从眼前经过,人 人都张大眼,然而举止粗鲁的赛大武则缩头畏尾在他那件有许多 口袋的羚羊皮衣里,可没有受到同样的贊同。 “让我们表扬那些照顾伤患、救活了许多性命的人,”拉美西 斯说,“多亏他们的知识和牺牲奉献,那些英勇的人才得以战胜痛 苦,返回家园。” 法老再次倾身向前,将几个金手环套在赛大武和莲花的手腕 上。美丽的努比亚女子感动不已,蛇虺巫师则嘟囔地发牢骚。 “我任命赛大武和莲花主持皇家实验室,”拉美西斯进一步说 明,“他们将负责改良以毒液制成的解药,并且可以在全国贩售。” “我比较喜欢我在沙漠里的那间房子。”赛大武喃喃地说。 “在我们身边让你觉得不舒服?”妮菲塔莉问。 皇后的微笑化解了这位爱嘟嚷的人的不快。 “皇后陛下……” “你在皇宫任职,赛大武,将是朝廷的一大荣幸。” 赛大武不好意思起来,满脸通红:“悉听尊旨。” 那些将领感到有点儿意外,但皆自我克制,不发批评之语。 他们难道没有曾经为了解决消化不良或减轻唿吸困难而求救过 赛大武和莲花?这位蛇虺巫师和他的妻子在战场上恪尽职守。 他们的报酬,尽管在那些军官眼里太过分了,却实至名归。 现在只剩下揭晓哪位将军将出类拔萃,被授予埃及军队指挥 官的职位,直接听命于法老。其身价很重要,因为被挑中的这位 幸运儿将得知拉美西斯未来的执政方针。如果诠选那位最年长 的将军,恐将是消极和退缩的证明;若遴选马车队长,则会立即引 起一场斗争。 那两位扇童簇拥着亚侠上前。 、 第233页 这名年轻的外交官血统纯正,气质高雅,风度翩翩,仰起敬畏 的眼光望着皇家夫妇。 “我将表扬你,我高贵和忠诚的朋友,”拉美西斯宣布,“因为 你的建议助我良多。你无畏艰难,知道在情急之时,说服我更改 计划。虽重获和平,但此地的和平脆弱不堪。我军队因快速介入 而震惊了那些叛徒;但是暴动的真正元兇,西臺人的反应到底如 何呢?当然,我们成功地改组了迦南城堡的驻军,让军队驻扎那 个暴露在敌军兇狠报復之下的阿穆府省。但是仍须加强我军在 保护区的防卫力量,以防暴乱再发。我将此任务交给亚侠。从今 以后,他的肩上将承担埃及的安危。” 亚侠鞠躬行礼,拉美西斯将三条金项鍊挂在他的脖子上。这 名年轻的外交官终于跻身埃及伟人之列。 那些将军同仇敌忾,认为不应该由一位毫无经验的官员来担 任此项艰巨的任务。法老刚铸下了一个大错,对军队失去信心将 得不到人民的谅解。 谢纳失去他在外交部的得力助手,却赢得了一些位高权重的 可贵盟友。提名他的朋友担任此职务,使拉美西斯损失惨重。亚 侠和谢纳心照不宣的用眼神交流,对后者来说,是该典礼当中最 美好的时刻。 在他的狗和狮子的陪伴之下,它们很高兴能够重逢和一起嬉 戏,拉美西斯离开神庙,重新登上马车,去履行一项诺言。 荷马变年轻了。坐在柠檬树下剥着椰枣核,那只毛髮黑白相 间的猫则舔着一块鲜肉,显出对椰枣毫无兴趣的样子。 “很抱歉无法参加您的庆典,陛下;我这双老腿不中用了,再 也禁不起久站。很高兴看见您别来无恙。” “您愿意请我喝杯您自己酿的枣子酒吗?” 在这个平静的夜里,两个男人品尝着醇酒。 “您带给我一种珍贵的幸福,荷马:那种可以在某些时候,我 也可以自认和其他人一样,自在地享受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不 须考虑未来。您的《伊利亚特》有进展吗?” “它满篇都是,和我记忆一样,杀戮、尸体、失落的友谊和神 迹。可是人们除了自身的疯狂之外,是否还有命运可言?” “我的子民所畏惧的那场大战尚未发生;埃及的保护领地皆 已重回其怀抱,而且我希望在我们和西臺人之间建立一道无法跨 越的鸿沟。” “这正是一位被这把火焰所燃烧的年轻君主的大智慧!” “我深信我会打败西臺人。这样的和平只是休战……未来, 世界的命运端赖卡叠什而定。” “为何一个如此甜蜜的夜晚总得敲响次日之钟呢?神明们真 无情。” “您愿意接受成为我今晚宴会上的贵宾吗?” “只要能早点回家;以我这把年纪,睡眠是最重要的养身之 道。” “您是否也曾梦想过不再有战争?” “写伊利亚特时,我的目的是以恐怖的色彩描绘它,好让人们 在自己的摧毁欲望前裹足不前;但是那些将领是否愿意倾听一名 诗人的心声?” 杜雅的圆杏大眼威严又锐利地盯着拉美西斯。她神情高傲, 身穿剪裁合身的亚麻长袍,美丽耀眼,腰上繫着一条腰带,条纹缎 带垂至足踝,凝视法老良久。 “你真的不为任何痛苦烦恼吗?” “你以为我瞒得过你吗?你真厉害!” “我前额和颈上的皱纹很深,技巧再好的化妆师也回天乏 术?” “你还年轻。” “塞提的力量,或许吧……年轻是个惟我独尊的遥远国度。 为何在这欢腾的夜晚要忧伤呢?晚宴上我会恪尽职守,请放心。” 法老将母亲揽在怀里:“你是埃及的灵魂。” “不,拉美西斯,我只是它的回忆,映照出你该忠诚以待的过 去。埃及的灵魂,是你和妮菲塔莉所建立的夫妇关系。你已经重 塑一个永久的和平了吗?” “和平,是的;永久,还没有。我重新建立了保护领地的主权, 包括阿穆府省在内,但是我担心西臺人的暴力反击。” “你想攻打卡叠什,不是吗?” “亚侠劝我打消此念头。” “他说得对。你父亲放弃那场战争,因为深知我军将损失惨 重。” “时间不会改变一切吗?卡叠什将是个我们无法再长久忍受 的威胁。” “客人在等我们。” 不准任何瑕疵出现破坏由拉美西斯、妮菲塔莉和杜雅所主持 的晚宴的排场。罗枚不停地穿梭在餐厅和厨房之间,监督每一道 菜餚,品尝每一种调味汁,试喝每一种酒。 - 亚侠、赛大武和莲花坐在贵宾席上。年轻外交官的风趣言谈 第234页 吸引了两名好挑衅的将军,莲花高兴地听着那些数不尽称赞她美 貌的言词,而赛大武则全神贯注在他那个永远装满美味佳肴的大 理石餐盘上。 贵族官宦和军队人士分享了一个轻松的夜晚,将对前途的担 忧暂时抛诸脑后。 。 终于,拉美西斯和妮菲塔莉得以在他们那间充满几十束花香 的皇宫大寝室内独处。 “拥有千权是否意味着只能偷闲几个小时和他心爱的女子相 处?” “你这趟旅行真久,真久啊……” 他flql谜i在一张大床上,肩并肩,手牵手,享受重逢的甜蜜。 “真奇怪,”她说,“你不在,对我而言是个酷刑,但是你的思想 与我长相左右。每日清晨,在前往神庙主持黎明祝祷仪式时,墙 上总是出现你的影像,指引我的动作。” “在这场战争最艰难的时刻里,我一直惦记着你的面容。我 感觉你就在我身旁,仿佛你让伊希斯振动了双翅,让它重新赋予 俄赛里斯生命。” “是这股魔力让我们相结合,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无法将它 摧毁。” “谁会这样做呢?” “有几次,我看见一个冷漠的影子……隐隐约约地,忽近,忽 远,又忽近。” “假如它还在,我会毁了它。但是在你的眼神里,我只看见一 道既温柔又热情的光芒。” 拉美西斯侧倚着上半身,欣赏着妮菲塔莉完美的胴体。他解 开她的秀髮,滑下她长袍的肩带,然后慢慢地褪去她的衣服,慢得 让她打颤。 “你冷吗?” “你离我太远了。” 他躺在她的身上,他们的躯体结合在一起,他们的希望紧紧 相系。 清晨六点钟,在冲过澡及用苏打水漱过口之后,亚眉尼命人 把他那份包括大麦粥、酸乳酪、新鲜乳酪和无花果的早餐送到办 公室来。他快速地吃着,眼睛死盯着一份纸莎草纸。 一阵凉鞋触及地砖的声音惊动了他。是谁?这么早?亚眉 尼用餐巾拭了拭嘴角。 “拉美西斯!” “为何不出席晚宴?” “你看:我忙死了!文件好似无中生有一般。再者,你知道我 不善交际应酬。今天早上我正想晋见你,向你递上我的管理成 果。” “我确定你一定做得很好。” 亚眉尼严肃的脸庞出现一抹微笑。拉美西斯的信任是他最 珍贵的财产。 “告诉我……这么早来访的理由?” “因为赛哈马纳。” “这是我第一个想谈的主题。” “在这场战争里我们想念他。是你控告他叛国的,不是吗?” “证据歷歷在目,但是……” “但是?” “但是我重新做了调查。” “为什么?” “我感觉被人利用了。而那些对赛哈马纳不利的证据让我觉 得愈来愈不具说服力。他的上诉者,一个轻佻的女人,妮诺法,被 谋杀了。至于那些证明他与西臺人通敌的文件资料,我急着想请 亚侠明察。” “去叫醒他,你愿意吗?” 亚侠对亚眉尼的怀疑已烟消云散。这份快乐,法老只留给自 己。 鲜奶加蜂蜜的味道唤醒了亚侠,他将他的陪睡女伴交到按摩 师和美髮师灵巧的双手里。 “要不是陛下亲自出现在我面前,”外交官承认,“我真不想睁 开双眼。” “也打开你的耳朵。”拉美西斯命令。 “法老和他的秘书都不睡觉啊?” “一个被关入冤狱的男人的命运值得让人从梦中惊醒。”亚眉 尼强调。 “你说的是谁?” “赛哈马纳。” “但是……你不是……” “看看这些木制写字板。” 亚侠揉揉眼皮之后,念着赛哈马纳写给他的西臺情报员的消 息,向他保证一有战争时,他不会让他的精兵团去攻打敌人。 “这是开玩笑吗?” “你为何这么说?” “因为西臺皇宫里的大人物都很敏感。他们很注重繁文缛 节,包括密函的形式。如果想将这样的信件寄到哈图沙,会用一 种赛哈马纳并不熟悉的调查和请求的书写方式。” “所以,是有人模仿赛哈马纳的字迹!” “一点也不难:这字迹很潦草。而且我相信这些讯息并没有 传出去。” 拉美西斯查阅了那些写字板。“你的眼睛没漏掉任何一个细 节吗?” 亚侠和亚眉尼思忖着。 “我们是孟斐斯大学,贵族学校的毕业生,应该心思敏锐。”拉 第235页 美西斯语带讽刺。 “现在是清晨,”亚侠致歉,“当然,写信的人一定是个叙利亚 人。他会说我国的语言,但是有两个句子的表达方式是他母语的 方式。” “叙利亚人,”亚眉尼重复,“我相信是同一个人,他收买了妮 诺法,赛哈马纳的情妇,要她提供对他不利的伪证!他担心那女 人会饶舌,认为有必要将她杀了灭口。” “谋杀一个女人!”亚侠大叫,“真残忍!” “埃及有几千名叙利亚人。”拉美西斯提醒。 “但愿他曾犯过罪,即便是个简单的过错,”亚眉尼说,“我将 展开正式的调查,希望能找出一条有利的线索。” “这个人或许并不是杀人犯。”拉美西斯提出。 “你的意思是?”亚侠问。 “是与西臺人勾结的叙利亚人……他们是否在我国设立了一 个间谍网?” “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个想控告赛哈马纳的人与我国的政敌 有直接的关联。” 亚眉尼狠狠地瞪了亚侠一眼。“你会做这样的反驳,朋友,是 因为你很恼怒。你是我国的机密主任,你刚拆穿了一件令你不快 的实情i ”今天一大早就不顺利,“外交官说,”而且往后的日子恐怕也 会动盪不安。“ ”尽快找出这名叙利亚人。“拉美西斯要求。 在监狱里,赛哈马纳以自己的方式训练体力;依然不停地叫 嚣他的无辜,试着以拳击撞四壁。开庭当天,不管他们是谁,他将 击碎那些控告者的脑袋。狱卒们怕死了这名旧海盗的威怒,把餐 点从木栅栏的缝隙里丢过去给他。 当栅栏的门被打开时,赛哈马纳真想扑向这个敢与他针锋相 对的人。 ”陛下!“ ”这段苦日子没让你太消极了吧,赛哈马纳?“ ”我没有背叛你,陛下!“ ”你是桩谋杀案的牺牲者,我特地来开赦你。“ ”我真的可以走出这个监狱了吗?“ ”你怀疑法老的话?“ ”您……对我还有信心吗?“ ”你是我的私人侍卫长。“ ”那么,陛下,我将把全盘的事情告诉您。所有我所知道的, 我所怀疑的,和所有人们要封我嘴巴的真正原因。“ 赛哈马纳在拉美西斯、亚眉尼和亚侠面前狼吞虎咽。坐在皇 家餐厅里,他吃着鸽子酱、烤牛排、鹅油炒蚕豆、奶油胡瓜、多汁的 西瓜和羊乳酪,显得飢饿不堪。他还匆忙地喝了几杯不掺水的红 烈酒。 酒足饭饱之后,他不怀好意地看着亚眉尼:”你为什么将我关 入狱,书记员?“ ”我向你道歉。由于埃及军队即将前往北方,当时不仅因为 我太疲累不堪,而且也太匆促了。我惟一的愿望是保护法老。“ ”道歉……代替我坐牢,你就会明了!妮诺法在哪jl?“ ”死了,“亚眉尼回答,”被谋杀的。竹 “我并不怪她。谁支使她,又是谁想了结我?” “我们不晓得,但是我们终会知道。” “我,我知道!” 赛哈马纳再干掉一杯酒之后,擦了擦鬍子。 “说!”法老要求。 赛哈马纳摆起说教的态度:“陛下,我通知过您。当亚眉尼逮 捕我时,我正准备向您揭发一些恐将令您不快的事情。” “我们听你说,赛哈马纳。” “那个想摆脱我的人,陛下,就是罗枚,您所挑选的总管。当 有人在您的房间放进一只毒蝎子,在船上时,我曾怀疑赛大武,但 是我弄错了;当您的这位朋友照顾我时,我才看清楚他。那是个 正直、不会说谎、背叛和害人的人。罗枚,正好相反,这傢伙很邪 恶。除了他有谁能比他更方便偷窃妮菲塔莉的披肩呢?而且就 是他,或是他的一个助理,偷了那坛腌鱼干。”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不知道。” “亚眉尼认为我不需要防卫罗枚。” “亚眉尼并非十全十美,”赛哈马纳狠狠地反驳,“在我的事件 里,他错了……至于罗枚,他也一样!” “我自会问他,”拉美西斯说,“你将继续为罗枚辩护吗,亚眉 尼?” 法老的机要秘书摇摇头。 “还有其他的事情要说吗,赛哈马纳?” “有,陛下。” “关于什么?” “您的朋友摩西。有关他的事情,我心中有数;既然我向来负 责保护您,我必须心无二志。” 拉美西斯的严厉眼光不仅仅吓坏他而已。赛哈马纳再次喝 第236页 下一杯烈酒,藉此使意志清醒些。 “对我而言,摩西是个叛徒兼阴谋家。他的目的是想带领犹 太民族,到三角洲去建立一个独立的王国。或许他对您友善,但 是目前,假如他还活着,他则是你的头号敌人。” 亚眉尼担心法老的反应会很激烈,但拉美西斯却异常平静。 “这只是单纯的假设或调查的结果?” “一个无法再深入的调查。况且,我还得知摩西与一位乔装 成建筑师的异乡客有过几次接触。这个男人前来鼓励他,甚至帮 忙他;您的这位犹太朋友曾是造反的主谋。” “你调查过那位假建筑师吗?” “亚眉尼不给我时间。” “忘了那个不快,虽然让你吃了苦头。我们必须团结彼此的 力量。” 犹豫许久之后,亚眉尼和赛哈马纳互相随便地拥抱了一下。 亚眉尼原以为自己会在赛哈马纳的重压之下窒息了。 “只剩下最坏的假设,”法老认为,“摩西是个固执的人;就算 你说得对,赛哈马纳,他也会坚持到底。但是今天,有谁知道他真 正的理由,他自己是否也清楚呢?在控告他叛国前,应该先听听 他的说法。要听见他的说法,应该先找到他。” “那名假建筑师,”亚侠惊讶地插嘴,“是否是最主要的操纵者 呢?” “在做出结论之前,”亚眉尼认为,“许多模煳的地方应该先澄 清。” 拉美西斯把手放在赛哈马纳的肩膀上。 “你的坦率是项难得的优点,赛哈马纳;别把它弄丢了。” 在拉美西斯凯旋一周之后,身为外交部长的谢纳,向他弟弟 报告的都是好的消息。西臺人并没有发表任何正式对立宣言,对 发生的事情仿佛不理不睬。埃及军队威力的展现及其行动的快 速,似乎说服了他们坚守塞提所要求的非武力协定。 在亚侠出发前往各领地巡视之前,谢纳安排了一场晚宴,他 的这位老搭档是席上的贵宾,坐在主人的右手边。款待的方式几 乎风靡了拉美西斯城的上流社会,年轻的外交官很欣赏的那三位 几乎全裸的女舞者,只用一条彩巾遮住她们的下体;她们随着由 一名竖琴家、三名长笛家和一位双簧管吹奏家所组成的乐团演奏 出的快慢交替的旋律优雅地扭动身体。 “你希望和哪一位共度春宵,亲爱的亚侠?” “我将让您大吃一惊,谢纳,我和一位贪得无厌的寡妇共度了 精疲力竭的一星期,而在出发前往迦南和阿穆府之前,我只渴望 能睡上十二个小时。” “多亏这些乐声和宾客的聒噪,我们得以平静地闲谈。” “我不再替外交部工作了,但是我的新职务不会让您失望。” “我们只会愈来愈好,你和我。” “是的,谢纳。拉美西斯将被杀害、挫伤或声名狼藉。” “我不认为他在天生的权力之外还有策略家的优点。思考之 后,他的获胜只不过是相对性的。他成就了什么?除了收回几处 领土?西臺人不反击真令我感到意外。” “他们正在研究局势。等惊吓过后,他们便会反击。” “你打算怎么做,亚侠?” “将我国领土全权委託给我时,拉美西斯同时提供了我一支 坚强的军队。在改革我国防系统的遮掩下,我将神不知鬼不觉地 拆散他们。” “你不怕被拆穿假面具吗?” “我已经成功地说服拉美西斯替迦南和阿穆府省的王子们保 留他们在其省份内的领导地位。他们都是些拐弯抹角和以高价 贱卖自己的贪污之徒;我可以轻易地要他们加入西臺的阵营,而 那个拉美西斯所梦想的护国疆界将只会是个泡影。” “别轻举妄动,亚侠,其中代价很大。” “不冒险就无法占上风。最难掌握的是西臺人的战略阴谋, 幸亏我在这方面还有点天分。” 一个从努比亚延伸至安纳托利亚的大帝国,一个他将称王的 帝国……谢纳不敢想像,但是他的梦想却慢慢地成真。拉美西斯 交错了朋友:摩西,一个杀人犯兼暴徒;亚侠,卖国贼;赛大武,一 个大怪人。只有亚眉尼,虽然难以妥协和贿赂,但缺乏企图心。 “应该让拉美西斯捲入一场疯狂的战争,”亚侠继续说,“他将 成为埃及的罪魁祸首,而你,则像个救世主:这就是我们不该忘记 的宗旨。” “拉美西斯还委託你其他的任务吗?” “有,寻找摩西。法老很重视友谊。即使赛哈马纳认为摩西 是个罪大恶极的叛国贼,法老在倾听他解释前是不会将他定罪 的。” “没有任何可靠线索?” 第237页 “没有。这名犹太人或者已经渴死在沙漠里,或者躲在某个 充斥在西奈半岛和内热勃之间的众多部落里。假如他藏在迦南 或阿穆府省,我一定可以找到他。” “假如他领导了一群暴徒,那么我们便可利用摩西。” “还有一个烦人的细节,”亚侠明确地指出,“依据赛哈马纳的 说法,摩西和某个外籍人士保有秘密的联繫。” “在这里,在拉美西斯城?” “正是。” “有人认识他吗?” “没有,只知道他乔装成建筑师。”谢纳假装不知情。 所以,欧费尔并非完全神秘的。当然,这名巫师还只是个影 子,但是终将是一个大威胁。他和谢纳之问没有任何形式的关 联。以巫术反对法老将被判死刑。 “拉美西斯要求查出此人的身份。蚪亚侠指出。 ”可能是个居无定所的犹太人……或许就是他带领摩西走上 逃亡之路。我打赌您我都不会再见到他。“ ”或许……相信亚眉尼可以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特别是在 他犯下那个大过错之后。“ ”您想赛哈马纳会原谅他吗?“ ”我觉得赛哈马纳是个爱记仇的人。“ ”他没有遭受其他的陷害吗?“谢纳询问。 ”有个叙利亚人收买了一名妓女与他合作,在她控告了他之 后,将她掐死以灭口。也是同一个外国人,他模仿赛哈马纳的字 迹,要人相信他是为西臺军队工作的间谍。一个纯熟的谎言,但 是太肤浅了。“ 谢纳差点把持不住自己:”也就是说……“ ”有一个间谍网在我国肆虐横行。“ 哈依亚,叙利亚商人,谢纳的大帮手受到威胁了。但对手却 是亚侠,他的另一名主要的共谋,亟欲找出他,将之逮捕归案! ”你要我的部去调查这名叙利亚人吗?“ . ”亚眉尼和我将负责此事。最好小心谨慎,以免打草惊蛇。“ 谢纳喝了一大口三角洲的白酒。亚侠永远都不会知道他帮 了谢纳这个大忙。 ”某位高官将有麻烦了。“亚侠透露。 ”谁?“ ”那个胖罗枚,皇家的专制总管。赛哈马纳监控着他,因为赛 哈马纳相信他应该坐牢。“ 谢纳感到背痛,像个筋疲力尽的战士,但还是保持住了风度。 他应该尽快採取行动,以便平息这场已经开始轰隆作响的暴 风雨凸 河水泛滥时节接近尾声。农人们忙着修理或加固犁田的工 具,由两条耕牛牵着犁在松软的湿泥土上犁出浅浅的沟壑以便播 种。既然河水泛滥得恰到好处,不太高也不太低,那么灌溉工程 师就有足够的水量可以增加耕地的面积。神明真是保佑拉美西 斯,今年也是,谷仓将堆满粮食,法老的子民将温饱无虞。 身为皇家总管,罗枚并不喜欢l。月底这种偶有阵风的温和 天气。每当他有烦恼时,便会因大吃而发胖。由于他的工作愈来 愈繁重,而那一身臃肿的赘肉又经常让他喘不过气来,更不允许 他再重拾烦人的工作前稍歇片刻。 赛哈马纳紧迫盯人,让他毫无喘息的机会。当他无法亲自监 督时,便由他的一名属下代替,那种魁梧的架势在皇宫和在总管 亲自为御厨房挑选菜色的市集上十分具有权威。 不久以前,罗枚兴起以莲藕、几种适合在沸水中熬煮的苦涩 羽扇豆以及笋瓜、鹰嘴豆、淡大蒜、杏仁和几小块烤鲈鱼相混合发 明新菜餚的念头,但是现在连这种发明的乐趣都无法取代他被跟 踪的烦恼。 自从被开释之后,那个可恶的赛哈马纳便自认为无所不能, 然而罗枚却不敢提出任何异议。当一个人心胸狭窄,思绪不清 时,怎么会感到心平气和呢? 赛哈马纳有海盗般的耐心。他虎视眈眈地等待猎物——这 位脸型虚肿、心灵黑暗的胖总管犯错。他的直觉没有问题:几个 月前他便怀疑罗枚懦弱,这个缺点使他犯下不可饶恕的背叛。即 使取得了一个重要的职位,罗枚仍受某种痛苦煎熬:贪婪。他对 工作职位并不满意,企图在已拥有的菲薄权力之外取得~笔可观 的财富。 赛哈马纳透过持续不断的监督,让这名总管的精神受到了严 格的考验。他终将干下蠢事,或许甚至承认自己的过错。 由于赛哈马纳已经警告过他,这名总管并不敢提出抗议。假 如他自认问心无愧,应该会直接告诉法老。在每日呈交给拉美西 斯的报告中,他总不忘强调这特别的一点。 如此做了几天之后,赛哈马纳命令他的属下继续不露声色地 跟踪罗枚。以为摆脱了桎梏,罗枚或许会匆忙地投入另一名共犯 怀里,那位花钱买下赃物的人。 第238页 太阳早已下山,赛哈马纳才走向亚眉尼的办公室。这名秘书 正在整理无花果大柜子里的资料。 ”有消息吗,赛哈马纳?“ ”还没有,罗枚比我想像中还固执。“ ”你还对我怀恨在心吗?“ ”嗯……你让我吃过的苦头令人难以忘怀。“ ”一再致歉于事无补,我有更好的建议想问你。你愿意和我 一起去地政事务所吗?“ ”你要我加入你的调查工作?“ ”正是。“ ”但愿余恨化为乌有!我陪你去。“ 地政事务所细心的官员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才赶上他们在 孟斐斯工作的同事的办事效率。适应一个新都市,清查土地和住 屋,确定屋主和房客需要许多的查证过程。这就是为什么亚眉尼 的申请案尽管被列为急件,依然苦等许久之后才办好。 赛哈马纳觉得地政事务所主任,一个年约六十岁的秃头瘦 子,比亚眉尼阴险多了。他那苍白的肤色说明了他从不曾晒过太 阳或吹过大风。这名官员冷淡客气地接待了他的访客,领他们穿 过一些错综复杂、堆积如山的文件木板及囤积着纸莎草纸的木 箱。 ”谢谢你这么晚了还愿意接见我们。“亚眉尼说。 ”我猜想你们希望尽可能为事情保密。“ ”正是。“ ”不瞒你们说,你们的调查为我们增添一些工作量,但是我们 终于查出了那栋房子的屋主是谁。“ ”谁?“ ”一个孟斐斯商人,叫做雷努福。“ ”你们知道他在拉美西斯城的主要住所吗?“ ”他住在一幢别墅里,在旧城的南方。“ 在赛哈马纳驾驶的双马车的过道上,行人避之惟恐不及。亚 眉尼的一颗心悬着,只有紧闭双眼。马车毫不迟疑地驶向那座跨 越在连接新城区和旧城阿瓦瑞斯运河上的新桥。车轮吱嘎作响, 车身震动,但是马车并没有翻覆。 旧城区共有几幢由修剪整齐的花园所环绕的漂亮别墅和一 些两层楼的平房。在这样凉爽的深秋夜晚,怕冷的人已经在他们 的屋里燃烧小木块或干泥巴取暖。 ”是这里。“赛哈马纳说。 亚眉尼紧紧握住马车的一条皮带不松手。 ”不舒服吗?“ ”没有,没有……“ ”那么,进去吧!假如找对了地方,这件事很快便可以摆平 了。“ 亚眉尼终于解脱了,双腿颤抖地跟在赛哈马纳身后。 雷努福的门房在爬满藤类的生砖围墙入口处席地而坐,吃着 乳酪和面包。 ”我们想和雷努福见一面。“赛哈马纳说。 ”他不在。“ ”在哪里可以找到他?“ ”他到中东去了。“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有人知道吗?“ ”嗯……我想没有。“ ”等他一回来就通知我们。“ ”为什么我要这样做?“ 赛哈马纳目露凶光地抓住这名门房的腋窝,将他从地上拉 起。 ”因为是法老的要求。假如你敢迟到一小时,那么你就得给 我一个清楚的交代。“ 谢纳深受失眠及胃痛的煎熬。哈依亚不在拉美西斯城,他必 须尽快赶去孟斐斯,一方面通知这位被危险窥视的叙利亚商人, 另一方面和欧费尔谈一谈。然而,外交部长必须提出他到旧省城 的理由;幸亏,他有几项行政命令得向孟斐斯的高官们说明。因 此谢纳便以法老的名义,搭上一艘速度缓慢得不合他胃口的船展 开这趟官方旅行。 或者欧费尔有办法叫罗枚闭嘴,或者谢纳得摆脱这名巫师, 尽管他的巫术实验尚未结束。 谢纳一点也不后悔为他的党羽分门别类,这些在不久前所发 生的事情证明他的策略很高明。一位像亚侠般细腻和危险的人 物,可能会对发现谢纳和亲西臺间谍组织有密切来往而不以为 然。而像哈依亚这样奸诈和残忍的人,他自信已操控了谢纳,可 能受不了他在效忠西臺人之外还兼玩一种有点个人的游戏。至 于欧费尔,还是让他将自己锁在他那些可怕的权力和疯狂的暖昧 里比较好。 亚侠、哈依亚、欧费尔……三只谢纳虽能够ttll jill以确保前途光 明的野兽,但是先得避免因他们的粗心大意为自己带来的威胁。 在盂斐斯逗留的第一天,谢纳接见了那些他得联络的高官, 并且在他的别墅里秘密地举行了一场豪华的晚宴。趁着这个机 会,他要他的总管把商人哈依亚找来。后者将向他推荐几个装点 宴会大厅的稀世花瓶。 当气温变低时,宾客纷纷离开花园,进入屋内。 第239页 ”那名商人来了。“总管对谢纳说。 假如他笃信神明的话,谢纳真应该感谢他们。他假装漫不经 心地朝别墅的大门走去。 向他打招唿的人并不是哈依亚。 ”你是谁?“ ”哈依亚在孟斐斯商店的代理人。“ ”啊……我习惯和你的老闆谈生意。“ ”他到底比斯和象关去谈一笔价值非凡的花瓶生意。虽然他 不在,我仍可以向您介绍几个漂亮的花瓶。“ ”拿出来给我瞧一瞧。“ 谢纳仔细观察着那些花瓶。 ”没什么特别……不过我还是买下其中两个。“ ”价钱很公道,大人。“ 谢纳讨论着花瓶的外形,然后要他的总管付帐。 要面露微笑、高谈阔论,又要形色从容并不容易,但是谢纳应 付自如。。没有人怀疑这位外交部长一如往常般迷人和雄辩,但其 实他内心忧心忡忡。 ”你真美丽。“他对他的妹妹说。 朵兰特正沉浸在一些年少官员空洞的奉承言谈中。 ”你的款待真是棒极了,谢纳。“ 他挽起朵兰特的手臂,走向通往宴会厅的玄关。 ”明天我去见欧费尔。叫他别出门:他有危险了。“ 朵兰特亲自开启别墅大门。 谢纳转过身去察看有没有人跟踪他。 ”进来,谢纳。“ ”一切平静?“ ”是的,很平静。欧费尔的实验有了进展,“朵兰特保证,”丽 妲配合得很好,但是她的身体很孱弱,所以我们无法加快脚步。 你为什么那么担心?“ ”巫师醒过来了吗?“ ”我去把他找来。“ ”别太迷信他的宗教,小妹。“ ”欧费尔是个了不起的人,他重建真神的统治。他深信你就 是命运的主宰者。“ ”带他来见我,我很急。“ 穿着~袭黑长袍,这名利比亚巫师向谢纳鞠躬行礼。 ”你今天就得搬家,欧费尔。“ ”发生什么事了,大人?“ ”有人在拉美西斯城看见你和摩西谈话。“ ”他们仔细地描述了我的外形?“ ”好像没有,但是调查人员知道你乔装为一名建筑师,而且知 道你是个外国人。“ ”那没什么关系,大人。必要时我会使用隐身术。“ ”你太粗心大意了。“ ”与摩西接触绝对必要。明天,我们或许就会彼此道贺。“ ”拉美西斯从我们的属地远征归来,一切别来无恙,他在找摩 西,并且此刻就想了解你的现状。假如那些证人认出了你,你将 被逮捕,接受审问。“ 欧费尔的笑容冷却了谢纳的热血奔腾。”你想他们有办法逮 捕像我这样的人吗?“ ”但愿你没有犯下一件致命的错误。“ ”哪一件?“ ”信任罗枚。“ ”为什么你认为我信任他?“ ”在你的命令之下,他偷了你施行魔法时所需的妮菲塔莉的 披肩和艾利欧生命殿堂的腌鱼干渍瓮。“ ”真是高明的推理,谢纳大人,但是有个错误:罗枚偷了披肩, 而他的一个朋友,孟斐斯的送货员,负责偷窃渍瓮。“ ”一个送货员……假如他泄漏风声呢?“ ”那个可怜虫已经因心脏病发作过世了。“ ”过世了……自然死亡?“ ”所有的死亡都可以是自然的,谢纳大人,当心脏停止跳动 “ ”还有那个胖罗枚……赛哈马纳认为他罪大恶极,所以不停 地骚扰他。假如罗枚自白了,他会把你招供出来。以魔法对付皇 室家族者将被判处死刑。“ 欧费尔总是面带微笑。”到我的实验室去。“ 那偌大的房间里充斥着纸莎草纸、写过字的象牙块、装满各 色溶液的小杯子和一些小绳子。整整齐齐,还有一股幽然的乳香 味。那地方愈来愈像工坊或一位工作认真的书记员的办公室,而 不是非法巫师的藏身之所。 欧费尔伸出双手摆在一面平放在一张三脚桌上的铜镜上。 接着他往上头倒了点水,然后请谢纳走近他。 慢慢地,镜中出现了一个脸型。 ”罗枚!“谢纳大叫一声。 ”拉美西斯的总管是个老实人,“欧费尔说,”但是个性软弱、 贪婪而且易受人影响。想对他施魔法并不需要是名大巫师。他 所犯下的偷窃罪行,正像盐酸般啃噬着他的内心。“ ”假如拉美西斯审问罗枚,他将会招供。“ ”不会的,谢纳大人。“ 欧费尔用左手在镜子上划了个圆圈。镜上的水沸腾起来,而 第240页 那面铜镜则出现裂痕。 谢纳像受到惊吓般往后退。 ”这个魔术把戏能令罗枚闭嘴吗?“ ”就当做事情已经解决了。我觉得没必要搬家;这个房子不 是登记在您妹妹的名下吗?“ ”是的。“ ”每个人都看见她在此进进出出的。丽妲和我是她的忠实仆 人,我们不曾想过到城里去闲逛散步。只要我们尚未摧毁皇家夫 妇的保护神力,她和我都不会离开这个地方。“ ”那些阿吞的信徒呢?“ ”您的妹妹是我们的联络人。在我的命令之下,他们的行为 十分严谨,全心等待一个大事件的来临。“ 谢纳安心地离去。他窃笑那帮得了思乡病的宗教狂徒,但 仍十分担心无法亲手消灭那个总管罗枚。但愿巫师的话不是吹 牛。 尼罗河真是条完美的河流。透过它的强劲水流,它可以让一 艘快艇的时速超过一千三百公里,谢纳在两天内便跑完了孟斐斯 和拉美西斯城之间的航程。 谢纳回到部里去,和一些重要幕僚仓促地举行了会议,详细 地讨论从各驻外属地外交部所传回的消息,之后搭上轿子前往皇 宫。 拉美西斯城是个美丽的城市,但是没有孟斐斯的铜绿和岁月 所留下的迷人魅力。等他执政时,谢纳将除去它的首都身份,特 别是因为拉美西斯在此留下太多个人的印记了。老百姓为日常 生活而忙碌,和平似乎永远存在,而偌大的西臺王国仿佛消失在 无底的遗忘深渊里。须臾之间,谢纳任凭自己陶醉在这份受朴素 四季所歌颂的单纯生存的幻象里。难道他不应该像所有的埃及 子民一样,承认拉美西斯的王权吗? 不,他不是名僕人。 他有资格成为留名青史的法老,会是名眼光比拉美西斯和赫 梯酋长更远大的君主。在他的脑际里浮现出一个由他主宰的新 世界。 法老并没有让他的哥哥等候。拉美西斯结束了和亚眉尼的 交谈,夜警亲昵地舔着他的脸。法老的机要秘书和谢纳冷漠地互 打招唿,夜警则在一抹微弱的阳光里昏昏睡去。 ”旅途愉快吗,谢纳?“ ”太好了。请你见谅,因为我实在太喜欢盂斐斯了。“ ”谁会责备你呢?那是个特别的城市,拉美西斯城永远无法 与之媲美。要不是西臺人的威胁如此强烈的话,我也没有必要建 立一座新首都。“ ”孟斐斯的行政管理依然是各方的模范。“ ”拉美西斯城各行各业的工作效率颇高,你的部门不就是个 证明吗?“ ”我努力不懈,请相信我;没有令人不安的消息。西臺人噤若 寒蝉。“ ”我国的外交官员一点评论也没有?“ ”安纳托利亚人都被你的出现吓住了,他们完全没有想到埃 及军队会如此快速和强劲。“ ”或许。竹 “为何怀疑?假如他们自信坚不可破,那么西臺人至少还会 做出强烈的反抗。” “他们尊重塞提所划下的边界……我不相信。” “你变得悲观了,陛下?” “西臺帝国存在的理由,就是扩充领土。” “埃及难道不是块不易下咽的大饼,即使对飢不择食的敌人 而言?” “当军人想开战时,”拉美西斯认为,“沉着和理智都无法安抚 他们。” “惟有可怕的对手可吓退西臺人。” “谢纳,你是否过度吹嘘军队的威力和他们所增加的人数了 呢?” “还有什么更好的应对之策吗?” 阳光消失不见,夜警跳上法老的膝头。 “这不是一种宣战的方式吗?”拉美西斯担心。 “西臺人除了武力的语言之外什么都不懂;假如我没误解的 话,那是你真正的想法。” “我也加强了国防武力。” “把我国的辖区变成一条缓冲地带,我知道……对你的朋友 亚侠而言,这是个重责大任,虽然他并不缺乏这份野心。” “你认为太难了?” “亚侠还年轻,而你不久前才颁奖表扬他,使他成为国家的重 要人物之一。晋升太快可能会使得他登上……没有人不贊同他 的多才多艺,但是否还是应该小心为慎呢?” “军人阶层感觉没有受到足够的表扬,我确定;但是亚侠是时 势造出来的英雄。”。 “有一个不太重要的细节,但是基于职守我必须向你报告。 你知道宫里的人没事喜欢闲扯;然而,某些事情却值得留意。根 据我的总管家说,他和皇后的一位宫女交情深厚,那个宫女说她 亲眼看见罗枚偷走了妮菲塔莉的披肩。” 第241页 “她敢指证吗?” “罗枚恐吓她。假如她控告他的话,她担心被总管虐待。” “我们到底是身处在一个男盗女娟的国家,还是玛亚特所统 治的国家呢?” “或许你应该先让罗枚认罪;之后,再由那名小宫女指证。” 谢纳粗略地批评了亚侠,特别是揭露罗枚,又催促拉美西斯 要赶紧行动,他就这样耍玩着一场危险的游戏;相反地,他应该会 愈来愈得到法老的信任。 假如欧费尔的神秘作法不灵光的话,谢纳将亲手掐死他。 27 罗枚只找到一个可以安抚那份引起飢饿无度的急躁不安的 解决方法:就是准备一份新的、被命名为“珍馐”的腌泡汁,其制作 方法沿袭自厨师间的师徒私相传授。这位总管将自己关在宽敞 的御厨房里,坚持要个人独处。他亲自挑选了淡大蒜、上等洋葱、 一大坛三角洲的红酒、艾利欧的橄榄油,加了塞特土地上品质一 流的盐、咸醋、几种味浓的香料、几块富含钙质的尼罗河鲈鱼和一 些值得进贡神明的牛肉。。这份腌泡汁将为这些掺杂在一起的食 物增加一股无法仿造的香味,它将取悦法老,使罗枚拥有无人可 取代的地位。 虽然严加命令,厨房的门还是被打开了。 “我要求过……陛下?陛下,您不应该到这里来!” “皇宫里有我不能去的地方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对不起,我……” “我可以尝一尝吗?” “我的腌泡汁还没做好,现在只是准备工作。但是它将会是 一盘可以写入埃及年度食谱的出色菜餚!” “你喜欢故作神秘吗,罗枚?” “没有,没有……但是美食须讲究严谨。我承认我对自己的 发明很骄傲。” “你没有其他的事情要对我招供吗?” 拉美西斯高大的身影压迫着罗枚。这名总管蜷缩成一团,垂 下双眼。 “我的生活里没有任何秘密,陛下;我在皇宫生活,为您效劳, 只为您效劳。” “你如此确定?事实上所有的人都有缺点;你的缺点是什 么?” “我……我不知道。贪吃,可能吧。” “你对薪水不满意吗?” “没有,绝对没有!” “总管家的地位值得骄傲,也令人羡慕,但是无法累积财富。” “那不是我的目标,我向您发誓!” “谁有办法抗拒以几帖食谱换取一笔可观钱财的诱惑呢?” “能为陛下服务比任何恩赐都更……” “别再撒谎了,罗枚。你还记得那件在我卧房里放入毒蝎的 可悲插曲吗?” “幸亏您没受到伤害l, ”他们向你保证它不可能置我于死地,所以你永远不会被起 诉,不是吗?“ ”不是,陛下,完全不是!“ ”你不应该让步,罗枚。有人再度利用你的懦弱,要你偷窃皇 后钟爱的那条披肩。而且你可能对鱼干渍瓮的失窃也不陌生。“ ”不,陛下,不……“ ”有人看见了你。“ 罗枚差点喘不过气来。他的前额冒出豆大般的汗珠。”不可 能……“ ”你心灵污秽,罗枚,也许你成了时局的玩物?“ 这名总管家感到胸口一阵剧痛。他真想一五一十地告诉法 老,倾吐那些吞噬他的内疚。 他双膝跪下,前额撞上那张摆满了腌泡汁材料的桌边。 ”不,我心地不坏……我太懦弱,太懦弱了。请原谅我,陛 下。“ ”只要你肯对我说真话,罗枚。“ 在一团不祥的烟雾当中,欧费尔的脸出现在罗枚面前。那是 一张兇狠贪婪的脸,它深入他的肌肤,啃噬他的心灵。 ”是谁要你犯下这些罪行?“ 罗枚想开口说话,但是欧费尔的名字一到唇边即被吞下。一 种慑人的恐惧令他窒息,一份胆怯命令他以死亡躲避惩罚。 罗枚抬起哀求的眼神看着拉美西斯,他的右手紧紧抓住那个 装着试验中的腌泡汁材料的盘子,接着打翻了它。浓稠的酱汁喷 了他满脸都是,然后这名总管便倒地不起,突然暴毙。 ”它很胖。“凯看着那只拉美西斯的狮子刽子手,说。 ”你怕它吗?“法老问他的儿子。 九岁的凯是拉美西斯和伊瑟的孩子,严肃得像名老书记员。 他对同年龄的游戏感到厌烦,只喜欢阅读和写字,大部分的时间 都在皇家图书馆里度过。 ”它让我觉得有点可怕。“ ”你说得对,凯;刽子手是只很危险的动物。“ ”但是你并不怕它,因为你是法老。“ 第242页 ”这只狮子和我成了好朋友。当我还很年轻的时候,他在努 比亚被一条毒蛇咬伤;我发现了它,而赛大武治好了它的伤口,从 此我们没分开过。同样的,刽子手也拯救过我。“ ”对你,它总是很听话吗?“ ”没错。但是对我,只对我而已。“ ”它会对你说话吗?“ ”会,用眼睛、用爪子、发出声音……而且它听得懂我对它说 的话。“ ”我想摸摸它的鬃毛。“ 这只巨大的狮子趴着看着男人和小孩。当它咆哮时,因声音 低沉洪亮,令小凯紧抱住他父亲的大腿。 ”它在生气吗?“ ”不,它愿意让人抚摸。“ 受到父亲的鼓励,凯走了过去。一开始有点犹豫,他以小手 轻触那些美丽的鬃毛,然后慢慢地大胆起来。那头狮子发出咕哝 咕哝的声音。 ”我可以爬到它的背上吗?“ ”不可以,凯,刽子手是名战士,一只骄傲的动物;它虽然答应 过你一个很大的要求,但是你不可以对它要求太多。“ ”我将写下它的故事,然后说给妹妹梅丽妲蒙听。还好,她和 皇后留在皇家花园里……小女生一定会被一头这么大的狮子吓 到的。“ 拉美西斯送给他的儿子一块新的写字板和一盒毛笔。小男 孩很喜欢这样的礼物,他马上试用这些文具,专心投入写字的工 作。他的父亲不敢打扰他,心满意足地享受这段珍贵的时光,他 刚刚才经歷了总管家罗枚的猝死,其脸庞如老人般干瘪枯藁。偷 窃者因畏惧而死亡,却没有揭发那位让他走上自毁之路的人的姓 名。 一个躲在暗处的人想攻击法老,而这个敌人并不比西臺人容 易对付。 谢纳乐不可支。 罗枚的猝死,切断了那条将殃及欧费尔的线索。这名巫师真 有两下子,他用巫术杀死那名无法忍受严厉拷问的胖总管。皇宫 里,没有人对罗枚的死亡感到意外;因飢不择食,罗枚不断地发胖 和急躁不安。因脂肪过多又神经兮兮,使他的心脏终于承受不 了。 谢纳正满心欢喜地看见这个因罗枚而衍生出来的棘手难题 解决了,却又出现了另一个:叙利亚商人哈依亚回到拉美西斯城, 他希望求见谢纳,好向他推荐几个出色的花瓶。约会订在一个温 和与阳光普照的十一月清晨。 ”你在南部的旅行顺利吗?“ ”很累入,谢纳大人,但是大有斩获。“ 这名叙利亚人把他的山羊鬍仔细修剪得尖尖的;他的栗色小 眼睛炯炯有神,正窥探着这间谢纳以珍藏品装点的圆柱会客厅。 哈依亚褪去那块包裹着由单线条勾勒了葡萄藤叶图案的圆 肚铜花瓶的帆布。 ”克里特岛出产的;我从一位对此厌倦的富有底比斯妇人处 购买来的。现在,再也没有人烧制同类型的产品了。“ ”真漂亮!成交,朋友。“ ”我很高兴,大人,但是……“ ”那位贵妇提了一些条件?“ ”没有,但是价格很昂贵……这是惟一的一件,真是独一无 一。 “把这件极品摆在案头上,然后到我的书房来。我们的交易 会成功的,我保证。” 那扇厚重的无花果木门再度关上。没有人听得见他们的谈 话。 “我的一位助理告诉我您到孟斐斯来向我购买花瓶,我缩短 旅程,尽快赶回拉美西斯城。” “迫不得已。” “发生什么事情了?” “赛哈马纳被释放了,他重新赢回拉美西斯的信任。” “真可恶。” “那个爱管闲事的亚眉尼先怀疑证据的可信度,之后亚侠也 加入。” “您得小心那名外交官,他很聪明,而且对亚洲很了解。” “幸亏他不再为部里工作了;拉美西斯表扬了他之后,将他派 到我们的附庸国去强化国防系统。” “一份棘手的任务,甚至是不可能。” “亚侠和亚眉尼做出了一些恼人的结论:有人模仿赛哈马纳 的字迹,要人相信他和西臺人通敌,而这个人可能是个叙利亚 人。” “真可恶。”哈依亚悲嘆。 “他们找到了妮诺法的尸体,那个赛哈马纳的情妇,被你利用 去陷害赛哈马纳的那个。” “当时得摆脱她,那个笨女人威胁要泄漏风声。” “我同意你的说法,但是你疏忽了一件事。” “哪一件?” “谋杀的地点。” “不是我选的。她到那个地区去捣乱,我得快刀斩乱麻,然后 脱逃。” “亚眉尼正在寻找屋主准备盘问一番。” 第243页 “那是个四处旅行的商人,我在底比斯和他擦身而过。” “你告诉了他你的姓名了吗?” “我想有吧,既然我是他的房客。” “那惨了,哈依亚!亚眉尼深信在国内有个亲西臺人的间谍 组织。虽然他逮捕过赛哈马纳,这两个男人似乎已经和好了,而 且彼此相互协助。找出那名诬告赛哈马纳和谋杀他情妇变成了 国家大事,而且有几条线索皆指向你。” “没什么好怕的。” “你的计划如何?” “拦截那名埃及商人。” “而且……” “除掉他。” 冬天的脚步近了,白昼缩短,太阳失去它的火力。法老比较 偏好盛夏的威勐和这颗惟有他能与之正视却不被灼伤眼睛的护 身星辰的热情。但是这个秋el却清爽怡人,带给他一份难得的快 乐:午后在御花园里,有妮菲塔莉、他们的女儿梅丽妲蒙和他的儿 子凯作陪。 坐在水池旁的摺椅上,法老和皇后看着两个孩子玩耍。凯试 着教梅丽妲蒙阅读一篇有关书记员的品德操守的困难文章,梅丽 妲蒙则想教凯仰泳。虽然小男生个性好强,还是让步了,不再坚 持水温太冷还有他容易感冒的藉口,下水和梅丽妲蒙嬉戏。 “梅丽妲蒙和她的母亲一样可怕,”拉美西斯说,“她迷惑大地 万物。” “凯将是个魔术师……你看,他已经将她吸引到纸莎草纸上 了。不管愿不愿意,他的妹妹都得学会念文章。” “他们的家庭教师满意吗?” “凯是个与众不同的孩子。据教育他的农业部长内疆的说 法,他已经有能力参加书记员的初级考试了。” “他喜欢做什么?” “他只想学习。” “给他需要的粮食,那么他的真本性自会开花结果。他可能 还有许多考验待克服,因为平庸者总是想尽办法扼杀那些出类拔 萃的人。但愿梅丽妲蒙的生活能够平静些。” “她眼中只有她父亲。” “而我留给她的时间却那么少……” “埃及的重要性远超过我们的孩子,这是既定的原则。” 趴在花园的入lzl,狮子和那只狗警觉地看着门。只要有人接 近此地,就立刻会惊动它们。 “来,妮菲塔莉。” 披散着秀髮的年轻皇后坐在拉美西斯的腿上,将头靠在他的 肩膀上。 “你是我生命里的花香,你带给我幸福。我们可以像平凡夫 妻般经常享受这样的时光……” “在花园里做梦真甜美;但是众神和你父亲要你成为法老,而 你也将生命献给了你的子民。付出去的东西,便无法再收回了。” “此刻,只有一个我深爱的秀髮芬芳的女人,以及那些随着晚 风起舞和轻抚我脸颊的秀髮。” 他们的双唇如年轻情人的热吻般紧密贴合。 哈依亚得亲自动手。 这就是他到城市规模比孟斐斯小一点但是生活步调同样紧 凑的拉美西斯城的原因。这里管理得当,当船只靠岸和卸货时, 海防部队均能维持良好的秩序。 哈依亚将邀请他的同事雷努福到一间高级旅馆共进丰盛的 午餐,会有众多的证人在场,他们将证明目睹他们谈笑风生、宾客 相迎、关系良好。等到夜晚时,哈依亚再潜入雷努福的别墅,将他 勒毙。要是有任何僕人敢从中阻挠的话,他必将遭受同样的下 场。在叙利亚北部的西臺训练营里,这名商人习得如何杀人。当 然,人们会将此桩杀人案与妮诺法的谋杀案联想在一起。但是, 有什么关系呢?雷努福已不存在,而哈依亚则可逍遥法外。 码头上,小贩叫卖着水果、蔬菜、凉鞋、布料、仿制项鍊和手 环。购买者以物易物,讨价还价的乐趣是一桩满意的买卖中所不 可或缺的要素。假如他有多余的时间,哈依亚会重新组织这种无 秩序可言的商业活动,从中获取更多的利益。 这名叙利亚人走向一位海港稽查员。“雷努福的船只进港了 吗?” “五号码头,在那艘平底驳船旁边。” 哈依亚加快脚步。 , 有个水手在雷努福船只的甲板上睡大头觉。叙利亚人走上 舷梯,叫醒那名守船人。 “你的老闆在哪里?” “雷努福……我不知道。” “你们什么时候到的?” “清晨。” “你们是夜里出航的吗?” “法外开恩,为了盂斐斯那家大乳品制造厂的新鲜乳酪。这 里的某些大官不吃其他厂牌的。” “办完卸货手续后,你的老闆应该会回到他家去。” 第244页 “我觉得很奇怪。” “为什么?” “因为那个大鬍子的撒丁巨人要挟他登上他的马车,那个家 伙意图不轨。” 哈依亚瞬问觉得天昏地暗。 雷努福是个乐天、好享受的人,来自一个船夫和商人的家庭, 是三个孩子的父亲。当他一抵达拉美西斯城被赛哈马纳叫住时, 他吓了一大跳。由于对方一脸兇相,这个商人认为最好乖乖地跟 着走,以便尽早解脱这个使他沦为不法者的误会。 赛哈马纳火速地将他带往皇宫,直接送到亚眉尼的办公室。 这是雷努福第一次见到法老的机要秘书,其声名正蒸蒸日上。人 人夸说他严肃、工作能力强及其勇于牺牲奉献的精神;这位幕后 首相,以模范公正管理国事,对娱乐和交际毫无兴趣。 雷努福对亚眉尼惨白的脸色印象深刻。据传闻,这名书记员 几乎足不出户。 “能与你会面真是一大荣幸,”雷努福说,“但是我不明了个中 缘由。我得说这次的召见真令人感到意外。” “请见谅,我们正在调查一件重大刑案。” “一件案子……与我有关吗?” “或许。” “怎么样才能够帮你们的忙?” “老实地回答我的问题。” “问吧。” “你认识一个叫做妮诺法的女人吗?” “这是个很通俗的名字……我就认识了十几个!” “我们谈论的这一个年纪很轻,长得很漂亮,未婚,很会挑逗 人,住在拉美西斯城,靠美色为生。” “你是说……妓女?” “私下的。” “我爱我的妻子,亚眉尼。虽然我到处旅行,但是从没拈花惹 草过。我可以向你们保证我们很好。假如你们不相信我的话,你 们可以问一问我的朋友和邻居。” “在玛亚特前发誓,你确实没有见过妮诺法小姐?” “我发誓。”雷努福庄严地允诺。 他的誓词令安静地坐在一旁聆听审问的赛哈马纳动容。这 名商人似乎真诚不假。 “奇怪?”亚眉尼惊奇地说。 “为什么奇怪?我们商人虽然声名狼藉,但是我是个老实人。, 而且对自己感到满意。我的工人报酬高,我的船维修得很好,我 照顾我的家人,我的帐目井井有条,我按时纳税,警察从不找我麻 烦……这些让你觉得奇怪吗?” “像你这么优秀的人很少,雷努福。” “真可惜。” “让我觉得奇怪的是,发现妮诺法尸体的地方。” 这名商人跳了起来。“尸体……你是说……” “她遭人暗杀。” “多可怕啊!” “虽然她只是名妓女,但是所有的杀人犯都将被处以死刑。 奇怪的是,她的尸体在拉美西斯城一问属于你的房子里被发现。” “在我家,在我的别墅里?”雷努福极度不安。 “不是在你的别墅里,”赛哈马纳插嘴,“而是在这间里面。” 赛哈马纳将食指按在一张摊在亚眉尼面前的地图上的一个 清晰可辨的点上。 “我不懂,我……” “这是你的房子,是或不是?” “是,但是那不是一间房子。” 亚眉尼和赛哈马纳互瞄一眼;雷努福疯了吗? “那不是间房子,”他肯定地说,“而是间仓库。我本来以为需 要一个地方储存货物,这就是为什么我买下它的原因。但是我眼 馋肚饱;到了我这把年纪,我已无意扩充我的事业。只要情况允 许,我便退休到乡下去,到孟斐斯郊区。” “你可曾想过将此屋h{售?” “我的确将它出租。” 亚眉尼的眼睛一亮。“给谁?” “一个叫做哈依亚的同事。是个很有钱、很活跃的人,他在埃 及有几艘船和许多店铺。” “他的专业是?” “进口高级罐头和罕见的花瓶,专门卖给一些上流人士。” “你知道他原籍哪里吗?” “他是叙利亚人,但是在埃及定居很多年了。” “谢谢,雷努福;你的合作对我们太重要了。” “你们……你们不再需要我了?” “我想不需要了,但是请对此次的面谈保密。” “我保证。” 哈依亚,叙利亚人……假如亚侠在场,他可以评断他的推理 是否正确。亚眉尼还来不及站起来,赛哈马纳便已沖向他的马车 了。 “赛哈马纳,等等我啊!” 尽管气温严寒,巫里泰舒博依然只系了件粗麻缠腰布。他光 第245页 着上半身,快马加鞭,逼得他手下的那些骑士们只得要求他们的 马匹竭尽全力。高大、强壮、一身浓密的红棕色毛髮、蓄着长发。 巫里泰舒博是西臺国王穆瓦靼力的儿子,他在那次的埃及属地起 义造反失败之后,被任命为军队的总司令。 拉美西斯反应之快速及其冲劲皆令穆瓦靼力大吃一惊。依据 巴迪克的说法,筹划那次的起义行动、指挥和在暴动成功后负责侵 占领土的前总司令,对这样的袭击行动,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 那个叙利亚间谍,几年前开始在埃及工作,传回来一些令人 不安的消息。据他表示,拉美西斯是个伟大的法老,个性刚强,意 志坚定;巴迪克却反驳说对一个毫无经验的法老,~群由佣兵、胆 小和无能者所组成的军队,西臺人根本不必担忧。塞提所强制的 和平被穆瓦靼力拿来作为巩固王权、清除那些觊觎他王位的野心 集团的机会,其实很适合西臺国。此刻,他可以独揽王权。 扩张政策可以重新开始。如果还有某个国家是安纳托利亚 人想要占领,好在世上称王的,那必定是法老的埃及无疑了。 依据巴迪克的看法,时机已经成熟。阿穆府省和迦南已落入 西臺之手,现在只须深入三角洲,攻下那些构成法老之墙的防御 堡垒,然后入侵下埃及。 一个令西臺参谋长心动的完美计划。 他只忽略了一个细节:拉美西斯。 在西臺国的首都哈图沙,人人自问到底国王触犯了哪条天 理。只有巫里泰舒博不这样认为:他把失败归咎于巴迪克将军的 愚蠢和无能。这个帝王之子跑遍了整个西臺国不仅为了巡视各 防御工事,更为了与迟迟未归的巴迪克见一面。 他想可以在加里西找到他,那是一座建在第一道安纳托利亚 高原边缘山丘上的军事基地。里面有外形剽悍、手持武器的西臺 帝国战士,面对他们,敌人只有两个选择:拱手屈服或束手就擒。 河边的岩石上,乡间的乱石问,都由雕刻家们刻下了步兵行军的 崎岖路面,步兵们右手持着标枪,左肩挂着弓箭。在西臺国里到 处显露着对战争的狂热。 巫里泰舒博快马加鞭跑遍所有葱绿的平原、峡谷和胡桃树 道。他在穿过沼泽夹杂的枫树林时,甚至不曾减速。帝王之子驱 散行人和野兽,一味地想尽早赶到马沙特城堡。那可能是巴迪克 将军的最后藏身之处。 虽然训练严谨,西臺骑兵们抵达那座矗立在两山之侧、宽阔 草原山冈上的马沙特时皆已精疲力竭。从这个岬角高处可以俯 看全区。从皇戚贵族中被遴选出来的弓箭手日以继夜地坚守岗 哨的枪眼。他们接受严酷纪律的管理。 巫里泰舒博在距离城堡入口大约一百米处停下了脚步。一 枝标枪直射人地面,就在他的马匹前。 帝王之子跳下马,迈向前去。 “开门!”他大吼一声,“你们不认识我吗?” 马沙特城堡之门应声而开。门槛边,有十位步兵持着标枪瞄 准访客。 巫里泰舒博推开他们:“帝王之子要见司令长。” 一名军官火速跑下围墙,差点折断了颈骨:“王子,多荣幸 啊!” 士兵们收起标枪,列队欢迎。 “巴迪克将军在这里吗?” “在,我安排他住进我的寓所。” “带我去找他。” 这两个男人登上一排台阶高大滑熘的石阶。 军事基地的顶端,凛冽的北风唿啸。司令长住所的四壁由粗 糙的大石块叠成,几盏照明油灯冒出浓烟,薰黑了天花板。 一个五十多岁的强壮男子一瞧见巫里泰舒博时,马上站起 来。 “巫里泰舒博王子……” “你好吗,巴迪克?” “计划失败我无言以对。如果埃及军队没那么快介入的话, 迦南和阿穆府的起义分子应有足够的时间得以重新开始。然而 我们并非全盘皆输……埃及人的併吞只是表面上的。那些宣誓 对法老忠诚的君主都梦想转移到我们的保护之下。” “当他们侵入阿穆府时,为什么你不下令我们那些驻扎在卡 叠什的军队攻打敌军?” 巴迪克将军一脸错愕。“应该有正式的宣战……但是那不在 我的能力范围之内!惟有君王有此决定权。” 巴迪克从前和巫里泰舒博一样急躁和好战,现在却只是个筋 疲力尽的老人。他的发须早已花白。 “您写好了行动计划了吗?” “那是我在这儿逗留几天的理由……我将起草一份翔实且不 浮夸的报告。” “要我离开吗?”城堡的司令长问,他不希望听见那些只有高 级将领才可得知的军事机密。 “不需要。”巫里泰舒博回答。 第246页 这名司令长悲痛地眼见一位为国贡献的伟大军人巴迪克将 军受侮辱。但是遵从命令是西臺人的首要美德,况且帝王之子的 要求没有商量的余地。所有反抗行为都将立即遭受死刑的处置, 因是处于备战时期,所以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方法可以维持一个 军队的永久和谐。 “迦南的城堡都坚强地抵御了埃及的侵略,”巴迪克指出,“当 地的驻军接受过我们的训练,都拒绝投降。” “这样的态度并没有改变最后的结果,”巫里泰舒博认为,“暴 动者都被歼灭了,迦南重回埃及的怀抱,连在梅吉多的暴动都失 败了。” “哎,是啊!尽管我们的训练人员对各党羽做了一次最好的 教训。听从帝王的心愿,他们退回了卡叠什,以免在迦南和阿穆 府留下任何西臺军队的足迹。” “阿穆府!让我们谈一谈!你曾经肯定地说过了几次,其王 子已归顺你,不再听从拉美西斯了,不是吗?” “这是我所犯下的最大的错误,”巴迪克承认,“埃及军队的训 练令人刮目相看;不走那条通向由我们的新战友设下了陷阱的海 路,他们改走陆路。背部受敌,阿穆府王子除了投降别无他法。” “投降!投降!”巫里泰舒博大发雷霆,“你的嘴里只会吐出这 几个字!你所提议的那个战略没有办法削弱步兵团和马车队都 应被一网打尽的埃及军队吗?不但没有成功,法老的战士损失轻 微,让他们的军队对自身价值和拉美西斯的胜利充满信心!” “我知道自己失败了,而且不会小看它。我不应该信任阿穆 府王子,他宁愿屈服不愿战斗。” “在一名西臺将军的生涯里不准有失败这个字眼的。” “这与我士兵的失败毫无关系,王子,而与解决埃及属地的计 划运用错误有关。” . “你害怕拉美西斯,不是吗?” “他的军力远比我们想像中的还强大,而我的任务主要是策 划暴动,不是与埃及人正面冲突。” “有时候,巴迪克,我们得懂得见机行事。” “我是名军人,王子,我得遵守法令!” “为什么你不返回哈图沙反而躲到这里来呢?” “我已经向您说过了,我想冷静一下好完成我的报告。而且 我得知了一个好消息:藉助我们在阿穆府的联盟,起义行动将重 新展开。” “你在做梦,巴迪克。” “没有,王子……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成功的。” “你不再是西臺军队的总司令了。国王做了决定:由我取代 你的位子。” 巴迪克向那座燃烧着橡木树枝的大壁炉迈了几步。 “恭喜您,巫里泰舒博。您将引导我们赢得胜利。” “我还有另一个消息要告诉你,巴迪克。” 这名前总司令将手放在火上取暖,背对着帝王之子。 “我洗耳恭听,王子。”“你是个懦夫。” 巫里泰舒博从剑鞘里抽出他的长剑,将它一下子插进巴迪克 的腰部。 那位司令长目瞪口呆。 “这个懦夫也是名叛徒,”巫里泰舒博断言,“他不愿让出权 力,还敢挑衅我。你是证人。” 司令长弯腰鞠躬。 “把尸体扛在肩上,将它放在大庭院中央火化,不必举行任何 战士出殡的仪式。败北的将军都是这种死法。” 巴迪克的尸首在驻军眼前火化时,巫里泰舒博则以绵羊油擦 拭他那辆战车的车轮,他将一路驾着它直奔首都,好从那儿领导 一场对抗埃及的全面性战争。 巫里泰舒博再也想不出会有比眼前更美的首都了。 矗立在安纳托利亚高原中央,干旱的大草原夹杂着峡谷和沟 壑,哈图沙,西臺帝国的心脏,夏季炽热,冬季严寒。一座山城,拥 有一万八千公亩的面积,高地起伏的地形强迫建筑师们得使出浑 身解数。包括由卫星城巩固的上城与下城,其上建有帝王的皇 宫,哈图沙让人初看时以为是座以石块错乱重叠而成的壮观防御 工事。其四周高山围绕,形成一道道敌军无法入侵的藩篱。这个 西臺首都好似一个耸立在山顶的由摆置整齐的大石块所形成的 军事城堡,里面到处都是石块地基、生砖及木头围墙。 哈图沙,既高贵又野气十足。哈图沙崇尚武力,天下无敌,不 久后,巫里泰舒博之名将在此接受欢唿。 那长达九公里的高塔与枪眼密布的城墙,能够鼓舞军心;他 们顺着陡峭的坡地爬上山顶,俯视山谷。人类的双手战胜了大自 然,偷走它神秘的力量。 下城的高墙上有两扇门,上城有三扇。巫里泰舒博对狮门和 第247页 国王门视若无睹,笔直走向那个最高的人vl处,斯芬克斯门,它借 由一个长达四十五米的暗道与外界沟通。 当然,下城由一座座建筑装点得金碧辉煌,有那座雷公与太 阳女神殿,还有那个包括二十一个以上风格各异的庙宇所形成的 神庙区,但是巫里泰舒博却偏爱上城和皇宫。从这个卫星城上, 他喜欢眺望那些由石块堆积而成的平台,其上盖有政府的机构和 一些桥樑纵横的贵族行宫。 进城时,帝王之子撕断三块面包,然后在一个石块上倒了一 点酒,et中念着经文:“愿此石永生。”到处都摆满了用来安抚魔鬼 的装着油和蜂蜜的容器。 皇宫位于一块带着三个峰顶的大岩石山巅;危塔耸立的高 墙,日夜由精兵驻守,将皇宫和首都的其他建筑隔开,并且提防敌 人入侵。穆瓦靼力,细心狡猾,心中谨记西臺歷史上的一些惊动 画面和争权夺利的激烈战斗;刀剑和毒药是常用的利器,只有极 少数西臺“大首领”的过世是自然死亡。他还偏好那些百姓口中 宣称的“大城堡”,其三面墙皆密不可通;只留有一道日夜有人监 守的狭窄入口,供给通过搜身检查后的访客进出使用。 巫里泰舒博任凭那名守卫验身,他和其他大部分的士兵一 样,贊同帝王的提名案。他年少英勇,不像巴迪克将军般犹豫不 决。 皇宫里有几个夏天时不可或缺的蓄水池。石板天庭的四周 有马厩、军械库和哨房。帝王住所的蓝图竟和其他西臺大小民房 的相类似,也就是说,所有的厅堂均围绕在四方形的中庭四周。 一位官员迎向巫里泰舒博,将他引到一个帝王日常接见贵宾 的有重型樑柱的大厅。门口由石狮和石斯芬克斯守卫,收藏西臺 军队光荣事迹的档案室门前亦然。此地是西臺国神圣不可侵犯 的保证,巫里泰舒博深觉自己已长大成人,陶醉在未来的任务里。 两个男人进入大厅。第一位是穆瓦靼力君王,五十多岁,体 型中等,胸膛宽厚,双腿短粗。因为怕冷,他身上裹着一件红黑相 间的羊毛长外套。他那栗色眼珠不停地到处探索。 第二位是哈度西勒,帝王的胞弟,矮小,体弱,头系髮带,颈上 戴着一串银项鍊,左胳臂上有一手环,身披一块彩色布料,露出双 肩。身为太阳女神的祭司,他娶了美丽的蒲菟海琶,一位大祭司 的女儿,既聪明又富影响力。巫里泰舒博讨厌这两个人,但是国 王却很尊重他们的建议。在这位新总司令眼中,哈度西勒只不过 是个好耍阴险的人,他躲在权力背后,以便适时出击。 巫里泰舒博向他父亲鞠躬行礼,并亲吻其手背。 “你找到巴迪克将军了吗?” “找到了,父王。他躲在马沙特城堡里。” “他对他的态度有何说明?” “他挑衅我,我杀了他。城堡的司令长是证人。” 穆瓦靼力转身面对他的弟弟。 “一桩可怕的悲剧,”哈度西勒说,“但是没有人能拯救那位战 败的将军。他的死亡是上帝的惩罚。” 巫里泰舒博不隐藏他的惊讶。第一次,哈度西勒贊成他的看 法! “说得好,”帝王认为,“西臺人民不欢迎失败的行为。” “我建议立即侵略阿穆府和迦南,”巫里泰舒博提出,“然后攻 打埃及。” “法老墙是道坚硬的防卫阵线。”哈度西勒反驳。 “胡说!那些堡垒彼此相隔甚远。我们可以孤立它们,然后 一举突击,将它们全部占领。” “我觉得这种想法太乐观了。埃及不是在不久前才展示过它 军队的威力吗?” “它只征服了那些懦夫!当埃及人碰上西臺人时,他们会拔 腿就跑。” “你忘了还有拉美西斯?” 国王提出的问题让他的儿子闭了嘴。 “你的指挥将使军队得胜,巫里泰舒博j但是这场胜利需要准 备。在远离我方军事基地的地方开战将是个错误。” “但是……要在哪里开战呢?” “在一个让埃及军队不熟悉的远离他们军事基地的地方。” “您是说……” “卡叠什。那里将举行一场让拉美西斯败北的大战争。” “我宁愿攻打法老的属地。” “我仔细研读过情报官的报告,得出巴迪克失败的结论。拉 美西斯是名真正的战场指挥官,比我们所猜测的可怕多了。我们 需要长时间的备战。” “我们在浪费时间!” “不,儿子。我们得勐烈精确地出击。” “我们的军队比那帮埃及军人和佣兵强多了!我们已具备勐 烈精确的作战能力,我将于实践计划时证明这一点。在我脑海 第248页 中,一切已准备就绪;多谈无益。只要让我指挥,将军队训练成锐 不可当就够了!” “是我统治西臺,巫里泰舒博。你听候我的命令行动,而且非 有我的命令不可。现在,去准备仪式;一个时辰之内我会到皇宫 去。”国王说完即离开圆柱大厅。 巫里泰舒博挑拨哈度西勒。 “是你想阻挠我的计划,不是吗?” “我不负责军队。” “你取笑我?有时候,我自问我们的帝国不就是由你统治 吗?” “别诬衊你父亲的伟大,巫里泰舒博;穆瓦靼力是国王,我尽 全力辅佐他。” “期待他驾崩!” “你的用词比你的想法更加不堪入耳。” “这个宫廷里只有阴谋家,而你是其中最大的幕后操纵者。 可惜,你休想得逞。” “你把我不曾有过的企图加诸在我身上。你能够接受一个没 有野心的男人吗?” “你不是那个样子,哈度西勒。” “我想没必要说服你。” “完全没有用。” “国王任命你为总司令,的确有道理。你是名优秀的军人,我 们的军队对你有信心;但是别以为你可以随心所欲。” “你忘了一件重要的事实,哈度西勒:对西臺人而言,军队就 是法律。” “你知道在我们国家里大部分的老百姓喜欢什么吗?他们的 房子、他们的田地、他们的葡萄园、他们的牲畜……” “你主张和平吗?” “就我所知尚未宣战。” “谁和埃及讲和便是叛徒。” “我不准你误解我的话。” “让开,哈度西勒。否则你会后悔。” “威胁是弱者使用的手段,巫里泰舒博。” 这位帝王之子手握剑柄。哈度西勒不畏惧地面对。 “你敢拔剑杀害你的叔叔吗?” 巫里泰舒博长吼一声,大步离开了大厅。 31 巫里泰舒博、哈度西勒、蒲菟海琶、雷公神大祭司、太阳女神 祭司、工人领袖、市场督察员及一些国家的高级官员都聚集在一 起准备聆听帝王的演讲。 颠覆埃及属地计划的失败使得人心惶惶。像巴迪克这样优 秀的将军,会悲剧性地死去,没有人会怀疑;但是穆瓦靼力会採取 什么样的政策呢?由冲动的巫里泰舒博所领导的各军团,皆希望 能直接和快速地与埃及一较长短;而商贾们挟其雄厚经济势力, 希望延长这种“非战非和”的局面,以利商业交流。哈度西勒接见 了他们的代表之后,向国王建议切勿忽视他们的观点。西臺是个 转运站国家,沙漠商旅队在此过境,向西合当局缴纳重税,作为养 兵之用。一头中型的驴子不就可以背负六十五公斤的各式商品, 甚至重达八十公斤的布匹吗?在城市和乡村皆然,透过食品订 单、运输工具、契约、借据和特殊的法律程序,商人建立了真正的 商业中心,实施有效的经济制度。例如:有商人犯下了谋杀案,他 可用一大笔金钱避免审判和牢狱之灾。 军队和商业,是国王的两大权力支柱。缺一不可。由于巫里 泰舒博成了军人的偶像,哈度西勒便处心积虑地想成为商人的知 己,而那些祭司则受他妻子——来自西臺上流社会最富有的家庭 蒲菟海琶的控制。 穆瓦靼力的观察敏锐,早看出在他儿子和弟弟之间若隐若现 的对立冲突。各给两个人一个有限度的运作空间,既可满足他们 的野心,又可操控局势,但是能维持多久呢?不久之后,他就得解 决这个问题。 在不将巫里泰舒博造就成英雄和帝王的条件下,哈度西勒并 不反对攻打埃及;所以他必须加强与军队的友谊关系,蚕食巫里 泰舒博的权力。对帝王的儿子而言,在战场上捐躯不就是一种最 令人羡慕的结局吗? 哈度西勒极赏识穆瓦靼力的统治方式,而且很愿意为其效 劳,前提是只要巫里泰舒博不成为影响帝国安定的危险分子。穆 瓦靼力别想期望他的儿子会尊敬或感激他,对西臺人而言,家庭 关系只有相对的重要性。根据法律,乱伦行为在不伤害任何一方 的情况下是被允许的;至于强姦,只要假定被强暴的妇女是出于 自愿的话,则可免除重刑,甚至不受处置。为了夺权,子弒父一点 儿也不触犯公民道德。 把军队指挥权交给巫里泰舒博是个高明的想法;帝王之子专 心于建立自己的威望,至少目前并不考虑杀害他的父亲。但是未 来,危险性将升高。哈度西勒应该利用这段时间削弱巫里泰舒博 的破坏力。 凛冽的寒风在上城空中狂啸,通报初冬的来临。 第249页 贵宾们被请到有高架火盆取暖的交谊厅内。室内气氛沉重 紧张。穆瓦靼力既不喜欢演讲也不喜欢开会;他宁愿默默地工 作,一个个操控他的属下,避免被某个建议所束缚。 在第一排里,巫里泰舒博闪亮的盔甲与哈度西勒朴素的穿着 形成强烈的对比。哈度西勒的妻子蒲菟海琶,穿着美丽的红长 袍,高贵得像皇后般;她一身珠光宝气,包括来自埃及的金手环。 穆瓦靼力坐在由一张磨损且朴素无华的石椅所改造的宝座 上。 在他极少露面的场合里,每个人都对这个平凡无奇,外表弱 不禁风的男人竟然会成为一个如此好战的国家的君王感到惊讶; 但他却是个洞察力敏锐的认真观察家,在他的眼神和动作里,有 一股深藏不露但随时准备爆发的攻击力量。在这股暴力之外,穆 瓦靼力也很狡猾,深谙如毒蝎般出击的行动力。 “雷公和太阳女神将这个国家及其首都和城市,”国王宣布, “交给我,而不是其他任何人。我,身为帝王,应该保护它们,因为 权力与战车都交在我手上,交给我,而不是其他任何人。” 穆瓦靼力引用旧经文,再度唿吁他是惟一有决定权的人,而 他的儿子和弟弟,尽管他们深具影响力,也得完全服从他。他们 只要走错一步,都将遭受无情的革职,而且没有人可以违抗他的 决定。 “东部、西部、南部和j匕部,”穆瓦靼力继续说,“安纳托利亚高 原的四周有保护我们的高山。我国的疆界神圣不可侵。但是我 国人民的使命并不是将自己局限在这片土地上。我的祖先曾经 宣誓过:’但愿西臺国的四方边界皆靠海。‘而我,我则宣誓:但愿 尼罗河归我们所有。” 穆瓦靼力起身,他的演讲到此结束。 他寥寥数语地宣布了开战。 那场由巫里泰舒博筹划,庆祝他的任命案的招待会,光彩耀 目,备受赞赏。各城堡的将领、高级军官及优秀的士兵谈论着过 去的战绩和未来的光荣。帝王的儿子宣布他重新掌控的战车队 将有新的配备。 空中飘荡着一股令人陶醉的粗暴和强烈冲突的味道。 哈度西勒及其妻子离开座位,当巫里泰舒博准备献给贵宾们 当饭后甜点的近百名少女奴隶进入大厅时,她们都被命令应全心 取悦他们,以免遭受鞭笞或被放逐到夸耀西臺国财富的监田工 作。 。 “你们要走了,朋友?”帝王之子很惊讶。 “我们明天的行程很忙。”蒲菟海琶回答。 “哈度西勒应该放松一下……在这批人里有美如牝马的十六 岁亚洲女子。卖者向我保证她们的表现绝对是一流的。回家去 吧,蒲菟海琶,让你丈夫享受一下这份娱乐。” “并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像猪一样,”她反驳,“以后,请对我们 省了这样的邀请。” 哈度西勒和蒲菟海琶回到他们居住的皇宫侧翼。一间素净 的房子,只有几块镶边的羊毛地毯。墙上则有几件战利品、几个 大熊的头颅和几把交叉悬挂的标枪。 蒲菟海琶烦躁极了,打发走女僕,自行卸妆。 “这个巫里泰舒博是个危险的疯子。”她说。 “他可是帝王之子。” “而你却是他的弟弟!” “在多数人眼中,巫里泰舒博就是穆瓦靼力所指定的继承 人。” “指定?国王会犯下这样的错误吗?” “那只不过是个传闻而已。” “为何不打破传闻?” “我并不太在意。” “你的若无其事是装出来的吧?” “不是,亲爱的;是因为对情势做了合理的分析。” “劳驾你对我说明。” “巫里泰舒博取得了他梦寐以求的职位;他没有必要再阴谋 造反君主。” “你太天真了!他要的是王位!” “当然,蒲菟海琶,但是他够资格吗?” 这位女祭司仔细地瞧她的丈夫。虽弱不禁风且缺少魅力,哈 度西勒却以其智慧和洞察力掳获她的芳心。他拥有一国之君的 资质。 “巫里泰舒博头脑不清,”哈度西勒说,“况且他不明白治理一 个国家工作的繁重。想要领导西臺军队他的能力还有待琢磨。” “他不是位天不怕地不怕的英勇战士吗?” “的确,但是一位将领必须懂得取捨各种欲望,甚至彼此矛盾 的欲望。这样的过程需要经验和耐心。” “你所描绘的不就是巫里泰舒博的形象!” “还有什么更令人高兴的呢?这个狂热分子因不断地对这位 或那位将军不满而犯下无可弥补的过错。目前乱党的情形变本 第250页 加厉,各派分门别立,冲突将白热化,而且这些青面獠牙的野兽将 鲸吞一个无法让人信服的专制帝王。” “国王下了战书……他把重责大任交给巫里泰舒博!” “表面上,只是表面上。” “你确定吗?” “我再对你说一次,巫里泰舒博错估本身的能力。他将会发 现世界既复杂又残忍。他的战士美梦将被步兵的盾牌击破,被战 车的车轮碾碎。况且还不止这些……” “你还要让我焦急地等待吗j我亲爱的丈夫?” “穆瓦靼力是个伟大的君主。” “他会注意到他儿子的缺点吗?” 哈度西勒微微一笑。 “帝国既强大又脆弱。强大,是因为它的军事力量雄厚;脆 弱,是因为它备受善妒的邻国威胁,它们随时准备利用它的任何 小弱点。攻打和占领埃及是个好计划,但是草率行事将引来一场 灾难。野心者会趁机夺取我们的战利品。” “穆瓦靼力本人能够控制像巫里泰舒博这样的战争狂吗?” “巫里泰舒博不知道他父亲的真正计划及其希望实现的方 法。为了让他安心,国王已经对他说得够多了,但是他还是没有 说出重点。” “对你……他说了吗?” “我很荣幸,蒲菟海琶。而且国王还指派一个任务给我:在不 告知他儿子的条件下,实现他的行动计划。” 巫里泰舒博从他位于上城的公家住宅的阳台,凝视着那弯新 月,在它身上,隐藏着未来的秘密,他的未来。他同时对它倾诉许 久,向它吐露他希望带领西臺军队打赢胜仗,消灭任何一位阻挡 他前进的人。 帝王之子迎向这弯夜月,举起盛满水的杯子。透过这面明 镜,他希望洞察神秘的夜空。在西臺国,每个人都懂得占卜术;但 是直接请教月亮是一个少数人才敢冒的风险。 宁静被干扰之后,月亮会变成一把痛宰敌人咽喉的弯刀,被 解体的尸首将被弃置在城墙脚下。 巫里泰舒博崇拜这黑夜的女皇。 超过一个小时以上,它始终不发一语。 接着杯中之水开始荡漾沸腾。杯子发烫,但是巫里泰舒博仍 不放手。 水又静止了。在那个平面上出现一个男人的脸孔,戴着上下 埃及的双王冠。 拉美西斯! 这就是向巫里泰舒博昭示的伟大命运:他将宰杀拉美西斯, 让埃及成为一个温驯的奴隶。 32 叙利亚商人哈依亚将山羊鬍修剪得一丝不苟,身穿厚紧身 衣,出现在亚眉尼的办公室。法老的机要秘书亚眉尼马上接见了 他。 “听说你在全城各处找我。”哈依亚以不安的口气说。 “正是。不管你愿不愿意,赛哈马纳奉命把你带到这里来。” “不愿意……怎么会呢?” “你嫌疑重大。” 这名叙利亚人差点儿昏倒。“嫌疑……我?” “你躲到哪里去了?” “但是……我没有躲藏啊!我在码头边,在一间仓库里,准备 寄出一批昂贵的罐头。当我得知这个似真似假的流言后,我马上 就赶过来了!我是名老实的商人,在埃及已经定居几十年了,而 且从没犯过任何过错。你可以去问问我四周的朋友,我的客户 们……你知道我正在发展自己的事业,我正打算购买一艘新的货 船。我的罐头食品被摆上那些美食餐桌,而我的那些稀世花瓶全 都是一流的作品,被底比斯、孟斐斯和拉美西斯城等地最漂亮的 家庭拿来当装饰品用……我还卖过商品给宫廷呢!” 哈依亚以一种紧张的语气,滔滔不绝地说着。 “我毫不怀疑你的货物品质。”亚眉尼说。 “然而……基于什么名义控告我呢?” “你是否认识一位名叫妮诺法,住在拉美西斯城的妓女?” “不认识。” “你还没结婚吗?” “我的事业忙得让我没有时间兼顾女人和家庭。” “你必定拥有一些男女私情。” “我的私生活……” “坦白对你有利,请回答。” 哈依亚犹豫不决。 “我有几个女朋友,在各地……老实说,我工作得那么认真, 睡眠是我最好的休闲娱乐” “所以你否认见过这位妮诺法?” “我否认。” “你承认在拉美西斯城拥有一间仓库?” “当然!我在码头边租了一间大仓库,但是不久后就会不够 用了。所以我决定再租下另外一间,也是在这个城市里。从下个 月起就可以启用了。” “屋主是谁?” 第251页 “一位埃及同事,雷努福。一个老实人兼守信用的商人,他买 下那个地方原本准备扩充事业;既然他不用了,他便以公道的价 格承租给我。” “目前,那个地方还空无一物吗?” “是的。” “你经常去那里吗?” “我只去过一次,在雷努福的陪同下,为了签租约合同。” “就在那个地方,哈依亚,我们发现了妮诺法的尸体。” 这句出其不意的话似乎让这名商人招架不住。 “那个可怜的女孩被人掐死,”亚眉尼继续说,“因为她正想揭 露那个要她做伪证的男人的姓名。” 哈依亚的双手抖个不停,嘴唇发白。 “谋杀案……一件谋杀案,在这里,在全国的首善之区!真卑 鄙……这种暴力……我被搞煳涂了。” “你原籍哪里?” “叙利亚。” “我们的调查结果显示罪犯是名叙利亚人。” “在埃及有几千名!” “你是叙利亚人,妮诺法在你的地方被谋杀。令人费解的巧 合,不是吗?” “只不过是巧合罢了,没有其他的意义!” “这件兇杀案与另一件重大刑案有关。这就是为什么法老要 我尽快处理的原因。” “我只是名商人而已,一名普通的商人!是否我刚累积的财 富引人侧目和嫉妒?假如我致富了,那是因为我努力不懈!我没 有偷过任何人一毛钱!” 假如他真的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亚眉尼心想,这个哈依亚 倒是名很会演戏的演员。 “看一下这个,”这名书记员要求,他把那份发现妮诺法的尸 首,记载了兇杀案日期的报告交给哈依亚。 “那一天和那个夜晚你人在哪里?” “让我想一想,我心里太乱了……再加上我全部的旅行,我有 点儿搞不清楚了……有了,我知道了!我在我那间位于布巴斯蒂 的商店里清点货物。” 布巴斯蒂,猫女神芭斯特的漂亮城市,距离拉美西斯城八十 公里。在快艇和顺流之下,它和首都之间只需五或六个小时的航 程。 “有人见过你吗,在那儿?” “有,我的店长和区域销售部主任。” “你在布巴斯蒂停留了多久?” “我在兇杀案发生的前一个晚上抵达那里,次日即离开前往 孟斐斯。” “一个完整的不在场证明,哈依亚。” “不在场证明……但这些都是实话!” “那两个人的姓名?” 哈依亚把它们写在一张用过的纸莎草纸上。 “我会查对。”亚眉尼允诺。 “你将会发现我是清白的!” “请你暂时不要离开拉美西斯城。” “你……你要拘捕我?” “或许还需要再提问你一次。” “但是……我的生意!我得到省里去卖我的花瓶啊!” “你的客户得耐心等一等。” 这名商人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我恐怕会失去那些豪门富贾的信任……我总是按约定的日 期交货。” “情非得已的例外。你住在哪里?” “一间小房子里,在码头边的仓库后面……这样的虐待将维 持多久?” “我们马上会做出决定,请放心。” 从一趟短暂的布巴斯蒂旅行回来之后,需要三杯浓烈的啤酒 才能安抚赛哈马纳的怒气。 “我盘问了哈依亚的员工。”他对亚眉尼说。 “他们证明了他不在场的说词?” “他们证明了。” “他们敢在法庭作证吗?” “他们都是叙利亚人,亚眉尼!死后的审判对他们有何重要 呢?他们敢无耻地撒谎,好换取一笔丰厚的报酬!对他们而言, 法律算什么东西。假如让我以我的方式审问他们的话,就像当初 我还是海盗时一样……” “你不再是海盗了,而且正义是埃及最珍贵的资产。虐待人 是项罪过。” “但是让一个罪犯兼间谍逍遥法外,就不是罪过吗?” 一位传令兵的介入终止了这场辩论。亚眉尼和赛哈马纳被 要求到拉美西斯的大办公室去。 “进行到哪里了?”法老问。 “赛哈马纳深信那位叙利亚商人哈依亚是名间谍兼杀人犯。” “你呢?” , “我也是。” 赛哈马纳向这名书记员报以感激的眼神。他们之间所有的 误解皆被一笔勾销。 “证据呢?” “没有,陛下。”赛哈马纳承认。 第252页 “假如只以一些简单的推断逮捕他,哈依亚将会要求开庭审 理,而他就可以脱罪了。” “我们明了。”亚眉尼哀嘆。 “让我来,陛下。”赛哈马纳恳求。 “我是否该提醒我的私人侍卫长,对嫌疑犯的所有人身攻击 都将遭受严惩呢……攻击者的罪名?” 赛哈马纳嘆了一vl气。 “我们走进了死胡同,”亚眉尼承认,“这个哈依亚有可能是亲 西臺人的间谍团的成员,甚至可能是其首领。他为人聪明、狡猾, 而且唱作俱佳。他反应灵敏,懂得善用哭哭啼啼和义愤填膺,他 给人老实商人和工作勤奋的形象,其生存纯为了卖命劳动。他的 足迹遍及全埃及,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与一大群人接触;还 有比这样观察在我国发生的事情,然后将这些可贵的消息传给敌 人更好的方法吗?” “哈依亚和妮诺法上过床,”赛哈马纳肯定,“而且他花钱请她 撒谎。他原以为她会三缄其口;这就是他搞错的地方。她想敲诈 他,于是他便宰了她。” “依据你的报告,”拉美西斯指出,“这个叙利亚人在一处他租 赁的商业场所掐死了那名女孩。为什么会这么不小心?” “那个地方登记的不是他的名字,”亚眉尼提醒,“追查溯及屋 主,他与事件无关。” “哈依亚一定想过要歼灭屋主,”赛哈马纳补充说,“担心他会 泄漏他的名字;还好我们及时介入。否则,这个叙利亚人仍将神 秘不可知。依我所见,哈依亚并非预谋杀害妮诺法。在那个隐秘 的地方与她相见,在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角落,对他没有任何危 险。由他说出的一个严重的警告,应该足够让她闭嘴。但是情况 却恶化了;这个女孩想以她的缄默从他处取得一笔小财富。要不 然,就是她威胁他要一五一十地向警方告密。哈依亚杀了她之后 拔腿便逃,甚至来不及毁尸灭迹。但是多亏他那些叙利亚共谋, 他制造了一个不在场的藉口。” “假设我们正处于与西臺人针锋相对的前夕,”拉美西斯说, “而在我国境内存在一个间谍组织将是一项严重的不幸。你对这 件事情的重新构思令人佩服,然而最重要的是要弄清楚哈依亚如 何将消息传给西臺人。” “问得好……”赛哈马纳暗示。 “间谍不会泄密。” “陛下有何建议呢?”亚眉尼问。 “重新提问他,之后放他走。试着让他相信我们对他毫无恶 意。” “他不会轻易上当!” “当然,”法老同意,“但是得知虎头钳又咬向他,他将不再敢 与西臺人接触。我想知道他会怎么做。” 33 在这样的ll月末,稻子开始萌芽生长。撒下的种子宣示它 们战胜厄运的成果,将自己的生命奉献给埃及子民。 拉美西斯扶荷马步下轿子,坐上沙发,在棕榈树阴下,运河 边,眼前的桌子上摆满了各式食品。不远处,有一个浅滩可允许 牲畜们涉水而过的地方。早冬温柔的阳光轻抚着老诗人的前额。 “这样的乡间午餐您喜欢吗?”法老问他。 “神明们真厚爱埃及。” “法老没有为他们建造一些接受人民朝拜的庙宇吗?” “这块地方很神秘,陛下,而您本身也是个秘密。这样的宁 静、这样甜蜜的生活、这些优美的棕榈树、这样明亮的洁净空气、 这些食物的特殊美味……所有的一切皆是如此自然。你们埃及 人,创造了奇蹟,生活在神奇里。但是这能维持几百年呢?” “只要玛亚特是我们的主要标准就能维持。” “您忘了外面的世界,拉美西斯;它嘲笑这个玛亚特。您认为 玛亚特能够制止西臺军队吗?” “它将是我们对付敌人的最坚强堡垒。” “我亲眼凝视过战争,我见到人性的残酷,动作之激烈,疯狂 的谋杀令那些似乎沉着的人们失去理智。作战……是个隐藏在 人类血液里的恶习,这个缺陷将摧毁所有的文明。埃及并不在这 条法律之外。” “在的,荷马。我们的国家是个奇蹟,您说得对,但是一个我 们日夜建设的奇蹟。而且我将直捣制造侵略行为的大本营。” 诗人闭上双眼。 “我不再被流放海外了,陛下。我永远不会忘记希腊,它的粗 野和魅力,然而却是在这里,在这块黑色的肥沃土地上,我的心灵 才能与天上沟通。一个将被战争撕裂的天空。” “为何如此悲观?” “西臺人只想攻城掠地;战斗是他们的生存之道,正如过去许 第253页 多相互扼杀的顽强希腊人的生存之道。您新近的战绩并无法说 服他们。” “我的军队会有备战的准备。” “您像一头巨兽,陛下;因为想到您,我写下了这些诗句:一只 面对猎人不颤抖,反而神闲气定的花豹,即使它听见一群猎犬的 狂吠声;即使它被标枪击中,它仍将继续奋战,为生死搏斗。” 妮菲塔莉重新阅读一次那封谢纳刚刚交给她的奇怪信件。 骑兵传信官把它从西臺国带到叙利亚南部,再由他人送抵埃及, 交到外交部长手中。 致吾妹,那位最亲爱的埃及皇后,妮菲塔莉。 我,蒲菟海琶,西臺帝王的弟弟哈度西勒的妻子,向您致 上诚挚的思念。我们彼此相隔甚远,我们的国家和百姓各自 迥异,但是他们不都一样企盼一份和平吗?假如您我能够成 功地让我们的子民和睦相处,我们不就完成了一桩美事?对 我而言,我将尽力而为。那么我是否也可以央求我所尊敬的 妹妹也採取同样的行动呢? 若能接获您的亲笔回函将是一份欢愉与光荣。但愿神 明祝佑您。 “这封奇怪的信代表什么意思呢?”皇后问拉美西斯。 “那两个干泥巴印玺的样子及其文体笔迹,让人一点也不怀 疑这封信的真实性。” “我应该给蒲菟海琶回信吗?” “她并不是皇后,但是应该被视为自穆瓦靼力的妻子过世后, 西臺帝国的第一夫人。” “她的丈夫,哈度西勒,将是未来的王储吗?” “穆瓦靼力比较偏爱他的儿子巫里泰舒博,一个热衷攻打埃 及的战争信徒。”“那么这封信便毫无意义了。” “依据亚侠的说法,它揭露了另一种趋势的存在,由祭司和商 人阶级所支持的领导,其经济能力不容忽视。他们担心战争将剥 夺他们的交易量。” “他们的影响力足够消弭正面冲突吗?” “当然不能。” “假如蒲菟海琶真心诚意,为什么我不帮她的忙呢?至少可 期望免除几千人伤亡。” 叙利亚商人哈依亚紧张不已地捋着他的山羊鬍。 “我们查过你的不在场证明。”亚眉尼说。 “很好!” “对你再好不过了,事实上,你的店员都证实了你的说词。” “我说了实话,而且毫不隐瞒。” 亚眉尼不停地玩弄着一枝笔。 “我得向你承认……或许我们搞错了。” “终于,正义的声音!” “明知道这种情况让你难以忍受!但是,我还是向你表达我 的歉意。” “埃及的公理果然不是一个空荡的字眼。” “我们大家都很满意。” “我可以随心所欲了?” “你可以自在地重拾你的工作。” “我摆脱所有的控诉了?” “是的,哈依亚。” “我很感激你的公正不阿,希望你们早日查出杀害那名可怜 女子的兇手。” 哈依亚心神不宁地佯装在整理提货清单,然后在仓库和船只 间来回踱步。 亚眉尼所表演的那场戏一点也没有让他上当。拉美西斯的 机要秘书因为不相信那两位叙利亚人的证词,所以将固执己见, 不轻易撒手不管。拒绝使用暴力,这名书记员对他设下了一个陷 阱。他希望哈依亚,自以为清白无辜,重拾他的秘密勾当,好让赛 哈马纳查出他的党羽。 哈依亚几度思考之后,发觉情况比他所想像的还严重多了。 不管他怎么做,他的集团似乎都将被波及。亚眉尼几乎迅速得知 他那些为西臺效命的全体工作人员,知道他们组织了一个影子军 队,一股可怕的力量。亚眉尼一网打尽便可将他们消灭。 依照惯例,在交易时互换消息……这种解决方法只是临时性 质的,无法让他大展身手。 他得尽快通知谢纳,不让他产生任何怀疑。 哈依亚将一些贵重的花瓶交给几位拉美西斯城的大官员。 谢纳,他的常客,也出现在名单上。这名叙利亚人还拜访了法老 哥哥的官邸,遇见他的总管家。 “谢纳大人不在家。” “啊……他会马上回来吗?” “我不知道。” “很可惜我不能等他回来,因为我得到盂斐斯去。最近几天 几个小差错已经让我落后了许多。可否请你将这个东西交给谢 纳大人?” “当然可以。” “请代我向他致意,麻烦你了。我忘了……标价虽很昂贵,但 是这件杰作的品质将证实它的价值。等我回来时,我们再处理这 个小问题。” 在登船前往孟斐斯之前,哈依亚很快地再拜访了其他三位定 第254页 期客户。 他做出了决定:在摆脱了赛哈马纳手下的跟踪之后,由于情 况紧急,他得与他的老闆取得联繫,向他请教意见。 那名外交部长的书记员,负责起草紧急信函的,忘了假髮,也 忘了办公室的尊严,在其他同事的批评眼光下一路直奔到谢纳的 办公室。 谢纳不在。 真令人难堪的进退维谷——等待部长回来或者越级将该信 函上呈法老?尽管可能遭受惩罚,这位高级官员还是採取了第二 个措施。 他的同事极为惊讶地看见他于上班时间离开外交部,而且没 戴假髮,坐上了公务车,在几分钟之内他便抵达皇宫。 亚眉尼接见了这名官员,了解他不安的情绪。 那封信是由叙利亚南部的外交部门转送过来的,盖有西臺帝 王穆瓦靼力的御玺。 “部长不在,我想最好……” “你做得对。别担心你的工作:法老欣赏这种主动的精神。” 亚眉尼衡量着信的内容,那是片用了块沾着几个干泥巴印玺 的布包着的木头写字板,上头写着西臺文。 这个书记员合上双眼,但愿这只是场噩梦。当他再张开眼 时,那封信并没有消失,反而继续烧烫着他的指头。 他喉头于涩,慢慢地走过分隔他与拉美西斯办公室之间的那 段距离。在农业部长和几名负责灌溉工程人员的陪同下度过了 一整天,法老现在独自一人正准备起草一份改善堤防维修的法 令。 “你似乎受到了惊吓,亚眉尼。” 这名书记员以僵直的双手递出那封穆瓦靼力写给法老的正 式信函。 “宣战书。”拉美西斯喃喃自语。 拉美西斯毫不迟疑地折断那几个印玺,拆掉那块保护用的 布,读起信来。 再次,亚眉尼紧闭双眼,在法老向他口述埃及与西臺开战的 回函内容之前,品尝着暴风雨来临前最后几秒钟的宁静。 “你总是滴酒不沾吗,亚眉尼?” 这个问题让书记员吓了一跳。 “我,滴酒不沾?对,当然!” “真可惜,我们应该好好地喝一杯。你读。” 亚眉尼解译那块写字板。 西臺国王穆瓦靼力致函拉美西斯贤弟,光明之子,埃及 的法老。 您好吗?但愿您的母亲杜雅、妻子妮菲塔莉和您的孩子 们都好。您和皇室大皇后的名声如日中天,连西臺百姓皆听 闻过您英勇的事迹。 您的马匹好吗?在这里,我们细心地照顾我们的战马。 它们都是些珍贵的动物,最美的杰作。 但愿神明保佑西臺和埃及。 亚眉尼的脸上荡漾着一抹开心的微笑。“这……这真是太好 了!” “我并不相信。” “都是些外交辞令,与开战毫无关系!” “只有亚侠有能力告诉我们。” “你一点儿也不信任穆瓦靼力……” “他结合暴力和狡猾以建立他的王权;在他眼中,外交只是个 备用的武器,不是通往和平的道路。” “但是假如他厌战了呢?你在迦南和阿穆府的战绩向他表明 了他该严肃地看待埃及军队!” “穆瓦靼力并没有小看它,这就是为什么他备战,而且试着以 一些友善的表示减轻我们担忧的原因。荷马极有远见地相信这 种和平不会持久。” “但是假如他弄错了,假如穆瓦靼力变了,假如商人阶级胜过 士兵阶级呢?蒲菟海琶的信就是这个意思。” “西臺帝国的经济力量建筑在战争之上,其子民的心灵嚮往 暴力。商人支持军人,并且从大战中取得获利的新契机。” “那么你觉得战争是无法避免了?” “但愿我搞错了。假如亚侠没有观察到大型的军事演习,没 有超武装军备,也没有一般的军队演练的话,那么我将重拾信 心。” 亚眉尼六神无主,心里升起一个荒唐的想法。 “亚侠的官派任务主要是重整我国属地的国防体系;为了取 得你想得知的消息,他该不会……进入了西臺的领土?” “正是。”拉美西斯证实。 “真疯狂!假如他遭遇不幸……” “亚侠可以接受或拒绝。” “他是我们的朋友,拉美西斯,我们的童年玩伴,他如我般对 你忠心耿耿,他……” “我知道,亚眉尼,而且我很欣赏他过人的勇气。” “他一点活着回来的机会都没有!就算他能够传回来一些情 报,他也会被逮捕。” 这是第一次,书记员向拉美西斯表达他的不满。为了维护埃 及至上的利益,法老不能犯下任何错误。但是他牺牲了一个朋 第255页 友,一名英才,一个像所有的智者般值得活到一百一十岁的人。 “我要向你口述~封回函,亚眉尼;该向我们的兄弟,西臺国 王,交代有关我亲人和马匹的健康情形。” 谢纳小口小口地咬着苹果,看着管家摆在他面前的那只花瓶。 “真的是哈依亚亲自将它拿给你的吗?” “是的,大人。” “再告诉我一次他对你说过的话。” “他说这件作品的价格昂贵,他想等他回到城市后再和您处 理这个问题。” “再去拿颗苹果绘我,而且不准任何人打扰我。” “大人,您是否可以接见一位年轻人……” “打发他走。” 谢纳的双眼紧盯着那只花瓶。 一件复制品。一件粗制滥造且丑陋无比的复制品,甚至比不 上一双普通凉鞋的价值。连乡下的小村民也会犹豫要不要把它 放在客厅里。 哈依亚的信息十分明显。该名间谍被拆穿了面具,而且不会 再跟谢纳联络了。拉美西斯长兄的全盘的策略已经被瓦解。与 西臺国失去联络,该怎么办呢? 有两件事情谢纳不疑有他。 首先,西臺人并没有放弃,在此关键时刻,守住在埃及境内的 间谍网,撤换哈依亚,要他的继任者与谢纳接触。 接着是,亚侠的优势地位。重蕉各属地国防体系的同时,他 并没有停止与西臺人联繫,而且告知谢纳。 还有巫师欧费尔,他的巫术或许能发挥作用。 总之,哈依亚的遭遇并不会妨碍到他。那位叙利亚间谍懂得 如何自我解围。 一道红焰炽热的光芒笼罩着拉美西斯城的所有庙宇。在主 持过太阳下山的仪式之后,拉美西斯和妮菲塔莉在阿蒙神庙会 合,其神庙的建造工程仍持续不断。此城一天比一天更娇艷,仿 佛蒙受和平与幸福的恩典。 这对皇家夫妇在神庙前的花园里散步;波斯木、无花果和枣 树盛放在一丛丛的夹竹桃中。园丁们为小树苗浇水,诉说着温柔 的话语;他们每一位都知道这些植物感激他们一如感激那些滋养 的水滴。 “你对我们刚刚收到的那些信件有何看法?” “它们令我不安,”妮菲塔莉回答,“西臺人想以休战的美梦迷 惑我们。” “我原本期待的是一份较令人鼓舞的看法。” “你的失误将会辜负我们的爱情。我得告诉你我的想法,即 使它们带着暴风雨般的不安色彩。” “当我们正在享受此花园的美丽时,教我如何会想到一场令 许多年轻人丧命的战争呢?” “我们没有权利躲在这样的天堂里,忘却那场威胁歼灭我们 的风暴。” “我的军队有能力抵抗西臺人的攻击吗?太多一心只想退休 的老兵、太多毫无经验的新兵、太多只关心自身薪饷的佣兵…… 敌人知道我们的弱点。” “我们不知道他们的吗?” “我们的情报系统组织不健全;需要几年的努力才有办法使 之见效。我们总认为穆瓦靼力将会遵守我父亲抵达卡叠什时所 划下的疆界;但是,一如他的那些祖先,这位帝王梦想开疆拓土, 而埃及便是那个最诱人的猎物。” “亚侠写过报告给你了吗?” “我没有他的消息。” “你为他的性命担忧,不是吗?” “我託付给他一项危险的任务,要他进入敌区以便搜集大量 的信息。亚眉尼为此不谅解我。” “谁会有这样的念头?” “我从不向你撒谎,妮菲塔莉;是我,不是亚侠。” “他本该拒绝的。” “拒绝法老的提议?” “亚侠拥有坚韧的个性,能够抉择自己的命运。” “假如他失败了,我将负起他被捕和殉难的责任。” “亚侠为埃及而活,和你一样;他希望前往西臺,能拯救国家 于危难。” “我们为这个理想谈了一整夜;假如他将西臺军力和战略的 详细资料传回来给我,我们或许就能够驱逐那些入侵者。” “但是假如是你先开战呢?” “我考虑过……但是应该由亚侠指挥。” “我们收到的那几封信证实西臺人想拖延时间,或许是因为 他们内部的争执。别让大好时机熘走了。” 妮菲塔莉以乐曲般温柔的嗓音,表达了埃及皇后坚强不屈的 意志。就如杜雅在塞提身旁时的作为,她陶冶皇家的心灵,滋养 它的力量。 “我常常想起摩西。他会怎么做呢?今天,当埃及上下两地 的生存受到了威胁。虽然那些奇怪的想法纠缠着他,我深信他仍 将为拯救法老之国而与我们并肩而战。” 第256页 太阳下山了,妮菲塔莉微微打颤。 “真想念我的那条旧披肩,它很保暖。” 35 位于阿卡巴湾东侧,埃铎之南,米德洋自满于一种平静和隐 逸的生活,它有时也收容一些流浪在西奈半岛的游牧民族。米德 洋的居民以牧羊为生,与那些发生在阿拉伯部落和莫阿布国之间 的纠纷划清界限。 有位年长的祭司,是七个女儿的父亲,领导着一个小米德洋 社团,他们既不抱怨贫穷,也不抱怨严苛的气候。 当这位老者替一匹母羊的蹄部敷药时,一阵不寻常的嘈杂声 传进他的耳朵。 几匹马与几辆马车快速前进。 埃及军方的巡逻队……但是,他们从未来过米德洋,此地的 居民没有任何武器,也不善战。因为贫穷的缘故,他们并不缴税, 而在沙漠巡逻的安全人员也知道他们不会冒险袒护那些贝都因 抢匪,否则将目睹自己的家园被毁,和被判终身流放的惩罚。 当埃及的马车沖入营区时,所有的男人、女人和小孩均躲进 粗帆布的帐篷里。那位长者起身,与到访者面对面。 巡逻队的队长是位年少轻狂的军官。 “你是谁?” “米德洋的祭司。” “你就是这群贫民的首领吗?” “我以此为荣。” “在这里你们靠什么过活?” “靠牧羊、吃椰枣和喝我们自己水井的水。我们的小菜园也 能供给一些蔬菜。” “你们有武器吗?” “我们没有那种习惯。” “我接到搜查你们帐篷的命令。” “它们任你们自由进出,我们没什么好隐瞒。” “听说你们窝藏贝都因罪犯。” “我们会那么疯狂去惹法老生气吗?即使这一小块地贫瘠且 被世人遗忘,它仍是我们的,我们会留在原地。触犯法律将使我 们吃亏。” “你是位智者,老人,但是我仍得执行搜查的工作。” “我再告诉你一次,我们的帐篷任你自由进出。在这之前,你 愿意参加~个小小的庆祝会吗?我的一个女儿刚刚生下一名男 婴。我们将吃羔羊肉,喝棕榈酒。” 这名埃及军官觉得很尴尬。“这不太合乎规定……” “在你的士兵执行任务时,请到火堆旁坐一下。” 那些米德洋人神情慌乱地群集在老祭司的四周,他安抚他 们,并且要求他们让埃及人顺利地工作。 那名巡逻队长答应坐下来一起分享庆典的美食。那个母亲 仍躺在床上,而一个满脸皱纹的大鬍子父亲,驼着背,双手抱着孩 子,轻轻地摇着。 “有一名牧人担心没有后代,”老祭司解释,“这个孩子将是他 晚年的一个希望。” 士兵们既没有发现武器,也没有找到贝都因人。 “继续遵守法律,”军官向米德洋祭司建议,“那么你的人民将 不会有任何烦恼。” 马车和马匹在沙漠中渐行渐远。 当再度扬起飞沙走石时,新生儿的父亲站了起来。如果那名 军官看见一位缩头畏尾的牧羊人转变成一个魁梧的巨人时,一定 会目瞪口呆。 “我们得救了,摩西,”老祭司对他的女婿说,“他们不会再回 来。” 在底比斯的左岸,建筑师、石匠和雕刻家不断地努力营建拉 美西斯神庙,那座光明之子的百万年神殿。依据法律,先建造那 间隐形之神所居住的内中堂。无数的砂岩、灰色的花岗岩和玄武 岩石块被送到组织严密的工地。那些圆柱大厅的墙壁已被架起, 未来的皇宫已经盖好了。正如拉美西斯的要求,他的神庙将是座 穿越世纪的巨大建筑。就是在那里,他的父亲将被尊荣地纪念; 就是在那里,杜雅,他的母亲将被颂赞;就是在那里无形的精力将 被传承,缺少它,公正的权力则无法执政。 馁钸,卡纳克神庙的大祭司,露出微笑。当然,这位疲惫且患 风湿病的老人承担了全埃及最大最富庶神庙的管理工作,每个人 都认为拉美西斯的这个决定既不厚道,而且可能只是策略性质; 馁钸濒临衰老边缘,只不过是个傀儡,他将很快地由君主的另一 名年迈且卑躬屈膝的亲信所取代。 任何人都想不到馁钸竞老当益壮,虽然行动缓慢,极少开口 说话,但他对君王忠心耿耿,一心只想如同他的某些前辈,领导一 份拥护国君的政策。为拉美西斯效劳是他永葆青春的秘方。 但是今天,馁钸忘了那座巨型神殿,及其众多的工作人员、阶 级制度、土地、村庄,而专注于一棵小树上,那棵拉美西斯于执政 第二年,在他的百万年神殿所在地所种下的洋槐树。这位卡纳克 神庙的大祭司答应过法老要仔细地照料这棵树的成长,其茂盛的 第257页 情形令人印象深刻。享有该地域的神力,它比其他同类长得更 快。 “你满意我的洋槐树吗,馁钸?” 大祭司缓慢地转过身来。“陛下……没有人通知您大驾光 临!” “不要责怪任何人,皇室并没有对外发布这趟旅行的消息。 这棵树长得真好。” “我想我从未见过如此神奇的树;您向它传递您的精神了吗? 我很幸运能保护它的幼年期,您则得以凝视它的壮年期。” “在捲入暴风雨之前,我很想重见底比斯、我的百万年神殿、 我的陵寝和这棵洋槐树。” “无法迴避战争吗,陛下?” “西臺人尝试以相反的态度说服我们,但是谁敢相信他们的 这些和平宣言呢?” “这里一切均步上轨道。卡纳克的财富归您所属,而且我发 展了您所嘱咐我的各个层面。” “你的健康情形呢?” “只要我心脏的血管不阻塞,我便可以工作。然而,陛下有意 请人取代我,我亦心甘情愿地定居在圣湖旁,凝视燕子的翱翔是 我最大的心愿。” “恐怕会让你失望,我不认为有改变目前人事系统的必要。” “我的双腿发软,我的双耳渐聋,我的骨头酸痛……” “但是你的思想仍然如振翅的隼般活泼,如翱翔的白鹭般准 确。持续如此的工作态度,馁钸,并且继续照顾这棵洋槐树。假 如我无法再回来的话,你就是它的主人。” “您会再回来的。您一定要再来。” 拉美西斯参观了工地,忆起那段生活在石匠和採石工人问的 el子。他日以继夜地建筑埃及,他们则打造那些神庙和永恆的住 所;没有他们,这个双重国家将沉沦于原始人性的混乱和粗俗。 崇拜光明的力量和遵守玛亚特,就是要教育人类正直不阿,试着 扭转他们的自私和自傲。 法老的梦想实现了。这座百万年神殿被具体化,这个富神奇 精力的完美制造者,透过象形文字和雕刻在神庙壁上的简单图 画,已经开始运作了。走过那一间问清楚划分界线的大厅,在未 来的庙堂里沉思,拉美西斯汲取那份诞生于天地结合时的神力。 他吸收并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能够抵抗西臺人亟欲覆盖在 这片神明所钟爱的大地上的那股黑暗力量。 。 拉美西斯感觉自己就是各朝代那个为埃及打造了世界形象 的法老血统的传人。 曾有短暂片刻,这位二十七岁的年轻君主踌躇着;过去变成 了一股力量而非负担。在这座百万年神殿内,他的祖先们为他清 楚地画出前途。 哈依亚将几个花瓶送去给孟斐斯的大官员。假如那些他的 跟踪者探问他的店员,他们可能获得的答案是这名叙利亚商人有 意继续讨好他的顾客,持续成为贵族家庭的日用品供应商。哈依 亚仍将使用他那一贯由直接联络、嚼舌根和拍马屁所堆积出来的 推销手法。 之后,他前往那个已经有两年不曾前去兜售的梅屋大后殿, 这趟旅行肯定会使秘密警探、亚眉尼和赛哈马纳困惑不已。他们 会以为这名间谍和那个高阶古老的机构有挂钩,然后浪费时间和 精力去搜查这条错误的线索。 哈依亚暂住在一个后殿附近的小村庄,在那里与他不相识的 村民讨论聊天,提供他们另一条线索。根据亚眉尼的观点,其中 显然另有阴谋a 把他的跟踪者丢进五里雾中后,哈依亚返回孟斐斯,以便监 督几批高级罐头的送货情形,其中一部分将送往拉美西斯城,另 一部分则到底比斯。 赛哈马纳暴跳如雷。 “这个间谍玩弄我们!他知道我们跟踪他,还带着我们到处 兜圈子为乐。” “冷静点,”亚眉尼建议,“他犯下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什么错误?” “他从西臺国收到的情报不是藏在罐头里,就是藏在那些贵 重的花瓶里。我打赌是后者,因为其中大部分是从叙利亚南部和 亚洲进口。” “那么,让我们去搜查一番!” “那样做将白费力气。重要的是他传递情报的管道和他所操 纵的那个间谍网。由于目前的情况,他无法通知西臺人他再也不 能进行活动了。等他下次把货品送往叙利亚的时候,让我们暗中 窥视。” “我有另一个办法。”赛哈马纳说。 “我希望是合法的。” “假如我能够不掀起任何骚动,还有假如我能够以完全合法 的方式逮捕哈依亚的话,你会让我动手吗?” 亚眉尼转着他那枝书记员的毛笔。“你需要多少时间呢?” “明天,我就能够办完。” 第258页 36 在布巴斯蒂,人们正庆祝着酣酒节。在一个星期当中,女孩 与男孩在由甜蜜生命转世而来的母猫神芭斯特关怀的眼神下品 尝初次的激情。在乡间,比武竞赛能让男孩展现他们的体力,以 战斗时的英姿吸引那些美丽的女观众。 哈依亚的雇员有两天的休假。他的仓库管理员,一位瘦削驼 背的叙利亚人,关紧储藏了大约十个价格中等的花瓶的仓库的大 门。他很高兴能够加入人群,更高兴能找个快乐开放的女人碰碰 自己的运气,尽管她的年龄可能大了点儿。哈依亚是个极严肃的 老闆,在其下工作必须战战兢兢,所以要把握任何娱乐消遣的机 a ’譬。 他喝着水,边想像着即将拥有的快乐,这名仓库管理员哼着 歌走上那条通往小广场的小路,那里已经聚满了准备狂欢的人 潮。 有人用力抓着他的头髮,将他往后拉;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巴, 堵住他痛苦的哀嚎。 “别乱动,”赛哈马纳命令,“否则我就掐死你。” 这名叙利亚人惊吓之余,任凭自己被拉进一个储藏室,里面 堆满一些藤柳制品。 “你替哈依亚工作多久了?”赛哈马纳问。 “四年。” “薪水很高吗?” “他其实很吝啬。” “你怕他吗?” “或多或少……” “哈依亚将被捕,”赛哈马纳说,“他将因为替西臺人从事间谍 工作而被判死刑。他的共谋也将遭受同样的惩罚。” “我不是他的同谋!” “说谎是严重的过错。” “我受僱为仓库管理员,而非闻谍!” “你不该撒谎说他人在布巴斯蒂,而他却在拉美西斯城犯下 一桩谋杀案。” “一桩谋杀案……不,不可能……我怎么不知道!” “现在,你知道了。你还坚持同样的说词吗?” “不……是,否则他会报復我!” “你逼得我没有选择,朋友:假如你仍然坚不吐实,我会把你 的脑袋瓜往墙上一头撞碎。” “你不敢!” “我杀过几十个像你这样的懦夫。” “哈依亚……他会报復……” “你再也见不到他了。” “你确定?” “确定。” “那么,好吧……他曾付钱要我说他人在这里。” “你会写字吗?” “写得不太好。” “我们一起去民众书记员的办公室。他将记下你的证词。之 后,你便可以追女孩子去了。” 小凯的母亲伊瑟,双眼碧绿,双唇仔细妆点过,气质高雅,天 真活泼,美丽青春。在这样凉爽的冬季傍晚,这位年轻女子的肩 膀上围着一条羊毛披肩悄悄地走着。 在底比斯乡间,狂风怒吼。然而,伊瑟仍前往那场由一封匿 名来信所订下的约会:“一间茅草屋。找出那间和孟斐斯一样的, 在河左岸,小麦田边,卢索尔神庙的正对面的茅草屋。” 是他的字迹……她不可能弄错。但是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 的邀请,又正好清楚那段如此私密的过往回忆呢? 伊瑟沿着一条灌溉渠道而行,以那片在夕阳下呈金黄色的小 麦田为地标,然后看见了那间茅草屋。当她正准备进入,一阵风 掀起她的裙摆,把它挂在一丛矮灌木上。 当她弯下身以避免长袍被勾破时,一只手替她解了围,然后 拉她起来。 “拉美西斯……” “你总是如此迷人,伊瑟。我很感激你前来赴约。” “你的信让我迷惑不已。” “我希望在皇宫以外的地方与你碰面。” 法老让她神魂颠倒。 他那矫健的身躯,高贵的态度,犀利的眼神唤起她以前的欲 望。她从未停止爱他,尽管她自认无法与妮菲塔莉媲美。那位皇 室大皇后毫无疑问地占满了拉美西斯的心。伊瑟既不忌妒,也不 羡慕;她接受命运的安排,而且很自豪能为法老添一个儿子,凯的 特殊资质已经获得认同。 没错,当拉美西斯迎娶妮菲塔莉时她憎恨过他,但是这份强 烈的感觉只不过是她爱情的一种痛苦的形式。伊瑟对那些曾试 图拉拢她以威胁法老的阴谋提出抗议。她永远也不会背叛这个 照亮她心灵和胴体,且带给她如此多幸福的男人。 “为什么要这样鬼鬼祟祟的……还有对我们初次见面的回 忆,在像这样的茅草屋里?” “是妮菲塔莉希望这样做。” “妮菲塔莉……我不明白。” “她坚持我们得生第二个儿子以确保国家能歷久不衰,因为 第259页 万一凯遭逢了不幸……” 伊瑟激动不已地投向拉美西斯的怀抱。 “这是一场梦,”她喃喃自语,“一场美梦。你不是法老,我不 是伊瑟,我们不在底比斯,我们不是为了给凯添个弟弟才做爱。 这只不过是场梦,但是我愿意好好地梦过一次,然后将它永存心 里。” 拉美西斯脱掉他的缠腰布,把它丢在地上。伊瑟兴奋激动地 任由他为她轻解罗衫。 在那一刻疯狂的幸福里,她的身体将为拉美西斯创造一个孩 子,一份她再也不敢企盼的迅如闪电的快乐。 在那艘返回拉美西斯城的船上,法老将自己锁在孤独里,凝 视着尼罗河。妮菲塔莉的脸庞从未离开他的心思。是的,伊瑟的 爱情仍忠贞,外貌完美无缺;但是他在她身上体验不到当他第一 次遇见妮菲塔莉时那股如旭el般激烈,如沙漠般广阔的感觉,这 份爱情的强度甚至与日俱增。如同拉美西斯神庙和首都因建筑 工人持续的努力而壮大,拉美西斯对他妻子的热情亦不断地成长 与增强。 法老并没有向伊瑟倾吐那些妮菲塔莉真正的要求:皇后希望 伊瑟确实履行妃子的职务,并且为君主多生几个孩子,因为他至 上的权力和压倒群雄的个性恐将令一些未来的后继者却步。埃 及曾有过一次不幸的前例:佩比二世,活了上百岁才过世,比他的 孩子们还长寿,所以当他驾崩之后,国家却因前途茫然而受苦,导 致一场尖锐的危机。假如拉美西斯够长寿,国家将变成什么样子 呢?一旦凯和梅丽妲蒙,不论因何理由,无法继承他时,又是何种 情形? 法老不可能过平民般的生活。连他的爱人和近亲都得生生 世世为他所代表的体制效命。 但是这里面包括妮菲塔莉,一个女人中的女人,还有她为他 付出的高贵爱情。拉美西斯既不想违背他的职权,也不愿与另一 个女人分享他的情慾,就算是伊瑟也一样。 是尼罗河以其无尽的慈悲,于河水泛滥期间以其精力滋养了 河两岸的土地。 朝臣大官们聚集在拉美西斯城的大交谊厅里,舆论不胫而 走。和他的父亲塞提一样,拉美西斯对此类的典礼不感兴趣;他 宁愿与部长们一起埋头工作,也不愿与一群心中只知道巴结奉承 的人东拉西扯。 当法老出现时,他右手持着一根缠绕了绳索的木棍,许多人 因而暂停了几秒钟的唿吸。这个象徵说明了拉美西斯将发布一 项立即具有法律效力的命令。那根棍子代表语言,那条绳子代表 法老经过深思熟虑过所下的决定。 皇宫里充满激动与不安。没有人怀疑拉美西斯将发出对赫 梯人宣战的政令。有位大使将被派往西臺,向该国帝王呈上法老 的手谕,指明开战的日期。 “我所要发表的言论是道皇家政令,”拉美西斯宣布,“它将被 雕刻在石碑上,传令官们会把它带到各城镇,埃及两地的所有居 民都得被告知。从今天起直到我咽下最后一口气,我将好好地栽 培一些儿童为‘皇儿’与‘皇女’,他们将在皇家学校就读,接受与 我的儿子凯和女儿梅丽妲蒙同样的教育。他们的人数有一定的 限制,而我将从他们当中遴选我的继承者,直到适当的机会才通 知他。” 众朝臣既惊讶又欢欣。每个父母亲都私下期望自己的孩子 能高攀这个荣衔;某些人已经想到要如何夸耀自己子孙的美德, 给拉美西斯和妮菲塔莉有个好印象。 拉美西斯把一条大围巾披在妮菲塔莉的肩膀上,她又感到一 阵寒意。 “这是萨依斯那家最好的工坊所生产的;是那间神庙的女主 持人亲自编织的。” 皇后的笑容照亮了尼罗河三角洲阴霾的天空。 “我真希望能够到南方去,但是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真抱歉,妮菲塔莉,因为我得监督军队的训练。” “伊瑟将为你添个儿子,不是吗?” “这必须由神明决定。” “一点也没错。你什么时候会再见到她?” “我不知道。” “但是……你答应过我……” “我刚发布了一项政令。” “和伊瑟有什么关系呢?” “你将如愿以偿,妮菲塔莉:我们将拥有一百个以上的儿子和 女儿,而且确定有人将继承我的衣钵。” 37 “我有哈依亚说谎的证明。”赛哈马纳兴致勃勃地表示。 亚眉尼却面无表情。 “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听到了,听到了。”法老的机要秘书回答。 赛哈马纳知道亚眉尼无动于衷的理由,因为这名书记员昨晚 第260页 只睡了两三小时而已,所以精神不济。 “我握有哈依亚商店店长的口供,经过证人的签字和认证。 该雇员清楚地指出他的老闆,妮诺法被谋杀的那一天并不在布巴 斯蒂,他付钱要他做伪证。” “恭喜你,赛哈马纳,做得真漂亮。你的那名仓库管理员…… 可靠吗?” “当他离开书记员办公室时,他表示非常想去参加城里的大 庆典,希望能碰上几个容易亲近的年轻女人。” “做得好,真的……” “你还不懂:哈依亚的不在场证明被推翻了,我们可以逮捕 他,然后审问他!” “没有办法。” “没有办法?有人反对?” “哈依亚摆脱了他的跟踪者,消失在孟斐斯的某条小街里。” 谢纳既已被告知脱离险境,哈依亚便得销声匿迹。深信亚眉 尼将检验所有送往叙利亚南部的货物,哪怕只是只双耳瓮也罢, 那么他再也无法替西臺人通风报信了。他觉得把情报托给间谍 网的某位同僚似乎太冒险了;人们将很轻易地背叛一位被法老警 察队追捕的逃亡者!惟一的解决办法就是:与间谍网的首领取得 联络,尽管形式上不允许。 想摆脱那些二十四小时盯梢的警察不是件简单的事;托雷公 神之福,他于天黑时在盂斐斯大发雷霆,才得以误导他们转移注 意力,然后躲进一间有双重出口的工厂。 他在暴风雨最强劲的时候,爬过屋顶,进入了间谍网首领的 住所,当时闪电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光芒,狂风更在空旷无人的街 上扬起一片尘土。 那幢房屋藏匿在暗处,看起来像被遗弃般。哈依亚对黑暗已 习以为常,他慢慢地走进客厅,一点声音也没有。耳里却传来呻 吟声。 哈依亚忐忑不安地往前迈进。 又是一声显示了强烈的痛苦的呻吟。在那边!门缝里露出 一道光。 是间谍网的首领被逮捕了且被刑求了吗?不,不可能! 门被打开,火把的赤焰让这名叙利亚人张不开眼,他向后退, 双手交叉捂住眼睛。 “哈依亚……你来这里做什么?” “对不起,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这名叙利亚商人与他的间谍首领只见过一次面,是在穆瓦靼 力的宫廷里,但是却忘不了他那高大、清瘦、颧骨凸出、墨绿色的 眼珠,一张禽兽脸孔。 突然,哈依亚害怕欧费尔会就地宰了他。但是这个利比亚人 却依然显出一股令人不安的冷静。 在实验室里,那位金髮的丽妲继续发出呻吟声。 “我准备让她做一个实验。”欧费尔边把门关上边说。 这样的昏暗令哈依亚毛骨悚然;但这里不就是巫术王国吗? “在这里,我们可以安静地谈话。你违背了规定。” “我知道,但是我差点就被赛哈马纳的手下逮捕了。” “他们都还在城里面,我猜。” “是的,我把他们甩了。” “假如他们跟踪了你,他们会毫不迟疑地马上闯进来。在那 种情形下,我得杀了你,然后声称被一名窃盗袭击。” 朵兰特在安眠药的催眠下在楼上睡着了,这足以证明欧费尔 的这种说法。 “我对我的职业很在行,他们并没有跟上我。” “但愿如此,哈依亚。发生什么事了?” “一连串倒霉的事。” “是接二连三的失误吗?” 叙利亚人自我解释,一点小细节也没遗漏。面对欧费尔,最 好别拐弯抹角;这名巫师拥有能看穿别人思想的魔力! 当哈依亚报告完之后一阵寂静。欧费尔想了一想才下定论。 “你运气差,那是事实;然而我们也得承认你的网脉被破坏 了。” “我的商店,我的存货,那些我所累积的财富……” “等西臺人攻占了埃及之后,你可以把它们找回来。” “但愿那些好战的恶魔听见了你所说的话!” “你对我们最后的胜利没有把握?” “从来不敢!埃及的军队尚未成军。根据我最近所得的情 报,他们的武装计划落后了,而且那些高级将领担心与西臺军队 正面作战。一些胆小的士兵已经未战即败了。” “过分自信将导致失败,”欧费尔反驳,“我们得面面俱到才能 让拉美西斯步入歧途。” “你打算继续操纵谢纳吗?” “法老对他起疑心了吗?” “他怀疑他的哥哥,但是还不至于想到谢纳会成为我们的共 谋。怎么会想到一个埃及人,皇家成员且身为外交部长,会出卖 他的国家呢?依我所见,谢纳对我们而言,仍是颗重要的棋子。 第261页 谁将取代我呢?” “你无权得知。” “你得写一份有关我的报告,欧费尔……” “会是表扬性质的。你忠贞地为西臺国卖命,帝王将有所考 虑,而且将犒赏你。” “我的新职务为何?” “我会向穆瓦靼力提出一份计划案,然后由他做决定。” “那个阿吞神党派……是真的吗?” “我觉得那些阿吞的信徒和其他信神的人一样可笑;但是最 容易被带到屠宰场的就是这些绵羊。既然他们信仰他,那么为何 要剥夺他们的盲从呢?” “这个女孩跟你在一起……” “一个有宗教幻想和头脑迟钝的女人,却是个优秀的灵媒。 她可以帮我取得一些珍贵的信息,缺少她的协助,就没有办法达 成目的。我希望彻底削弱拉美西斯的保护力量。” 欧费尔想到摩西,一个可能的共谋,他对他的逃逸和失踪感 到惋惜。在一次通灵中他问过丽妲,他肯定地获知这个犹太人仍 活着。 “我是否可以在此休息几天?”哈依亚问,“我吃尽了苦头。” “太危险了。马上回南边的港口去,登上一艘准备开往拉美 西斯城的平底驳船。” 欧费尔把暗语和几个离开埃及时必要的联络站告诉叙利亚 人,要他穿过迦南和叙利亚南部,然后进入西臺的属地。 等哈依亚一走,巫师在确定丽妲已经睡着了之后,便离开了 那幢别墅。 持续的恶劣天气助了他一臂之力;他来无影去无踪,在通知 过哈依亚的接班人开始工作之后,便迅速地返回他的巢穴。 谢纳狼吞虎咽。尽管他够理智,他仍需要借填补口腹之慾以 平抚内心的不安。他正啃啮一只烤鹌鹑时,他的总管家通知他梅 巴前来造访。梅巴就是那位自己夺取了他的位子却还能让他相 信拉美西斯是惟一该负起他失宠之责的前外交部长。 梅巴曾是位神气十足和拘泥守旧的高官之一,家族世代为书 记员,对于处理繁文缛节的行政工作和如何迴避日常的麻烦,他 早已习以为常,他只关心自己的升迁问题。成为部长之后,梅巴 登峰造极,他原希望能够任职至退休为止;但是谢纳出其不意的 介入,让他丢了他的乌纱帽,他对此事却一无所悉。这名外交官 游手好闲地隐居在孟斐斯的大豪宅里,只在拉美西斯城的皇宫出 现过几次。 谢纳清洗双手和漱口,在身上洒一洒香水,然后梳理一番头 发。他深知这名访客爱卖弄风情,于是不想让他独领风骚。 “我亲爱的梅巴!能在首都见到你真让人高兴……你愿意拨 冗出席我明天晚上所举行的招待会吗?” “非常乐意。” “我知道此刻一点也不适合寻欢作乐,但是也不该就此郁郁 寡欢。连法老本人也坚持不改变皇宫的任何常规。” 梅巴脸庞宽大安详,以优雅的姿态和稳重的声调赢得人心。 “您对您的职务满意吗,谢纳?” “不轻松,但是为了伟大的国家,我会尽力而为。” “您认识哈依亚,一个叙利亚商人吗?” 谢纳愣了一愣。 “他向我兜售一些名贵的、品质一流的花瓶,但是价格稍贵。” “你们会面时没有谈过其他的话题吗?” “你怎么了,梅巴?” “您一点儿也不必怕我,谢纳,而且恰巧相反。” “害怕……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您在等待哈依亚的接班人,不是吗?我就是。” “你,梅巴……” “我受不了游手好闲。所以当西臺间谍网与我联繫时,我便 想利用这个机会报復拉美西斯。我并不惊讶敌军将挑选您为他 的取代者,只要,一旦您大权在握时,让我重掌外交部。” 法老的哥哥似乎吓呆了。 “请答话,谢纳。” “会的,梅巴,我会的……” “我将向您转述我们朋友的指示。假如您有消息要传给他 们,可以交给我办。既然从今天起您聘用我当您的助手,取代亚 侠的位子,我们便可以经常见面了。没有人会怀疑我。” 豳 一阵寒雨落在西臺国的首都哈图沙。气温降至零摄氏度以 下,人们以烧泥煤和木块取暖。许多婴儿在此季节夭折;活过来 的男孩将成为英勇的战士。至于女孩,既然无继承之权,便只能 一心期待遇上一桩好姻缘。 尽管天气恶劣,巫里泰舒博,帝王之子兼新任总司令,依然加 紧军队的训练。因为对步兵的体能不满意,他强迫他们就像出发 前往一场大战争一样,背着武器和粮食行军几个小时。几个人精 第262页 疲力竭,因而不支倒地。巫里泰舒博把他们弃置在路边,他认为 这些无能者不值得埋葬。秃鹰自会分食他们的尸体。 这位帝王之子对战车队愈来愈刻薄,他命令他们将马匹和车 子加快到最极限。许多的死亡意外让他深信某些战车骑士根本 不懂得使用新的设备,而且在太平岁月里懒散了太久。 军队里无人敢提出异议。每个人都揣测巫里泰舒博训练军 队是为参加战争,而获胜的关键就端视于他的严峻与否。虽然自 满于逐渐增加的民意,这位总司令并没有忘记军队的总指挥依然 是穆瓦靼力。但他远离宫廷,在安纳托利亚荒凉的角落指挥军事 演习,无法掌控一切,于是巫里泰舒博收买了某些朝廷要臣,要他 们尽量为他搜集有关他父亲和叔叔哈度西勒的一举一动。 在得知后者前往那些接受西臺管辖的邻国视察时,巫里泰舒 博既惊讶又安心。惊讶,是因为哈度西勒甚少离开首都;而安心, 是因为他不在国内,让他无法因散布一些有利商人阶级的阴谋建 议而危害国家。 巫里泰舒博痛恨商人。等他战胜拉美西斯之后,他将罢黜穆 瓦靼力,登上王位,把哈度西勒放逐到盐脉里去吃苦,然后将他狂 妄且阴狠的妻子蒲菟海琶,软禁在乡下的窑子里;至于商人将被 编入军队。 西臺国的未来已清楚可知:成为军事独裁,而他,巫里泰舒 博,将是惟一的君主。 攻击帝王,经过了几年精明和严酷的执政之后,其威望已无 懈可击,只是时机尚未成熟;虽然他个性浮躁,巫里泰舒博仍懂得 表现出耐心十足的样子,等待他父亲犯下第一个错误。然后或者 穆瓦靼力将自行让位,或者由他的儿子罢黜他。 穆瓦靼力耸肩缩颈在一件厚羊毛大衣里,靠在火炉边,其热 度勉强可以让他取暖。他上了年纪,愈来愈无法忍受严寒的冬 季,更无法欣赏眼前白雪皑皑的壮丽风光。有时候,他试图放弃 那攻城掠地的政策,只想开发国家丰富的自然资源;但是此种幻 想随即破灭,因为对外发展乃是维护其老百姓生存的不二法门。 攻占埃及将可取得一只载满鲜花百果的肥沃羊角,初期,他将把 它託付给拉美西斯的哥哥,那位野心勃勃的谢纳去管理,以便安 抚人心。之后,他再摆脱这名卖国贼,在埃及两地强行实施西臺 政策,瞬间弭平所有的造反意图。 其实最主要的威胁是他的亲生儿子,巫里泰舒博。帝王需要 他以重整军队的纪律和斗志,但是他得阻止他将胜利的果实归为 私人所有。不屈不挠的战士,巫里泰舒博并无国家观念,而且可 能成为一名令人扼腕的行政官员。 哈度西勒则不一样。尽管身体虚弱,健康情形不堪一击,这 位帝王的胞弟却拥有执政者的特质,而且懂得韬光养晦,让人忘 记他真正的影响力。他到底想得到什么呢?穆瓦靼力无法回答 这个问题,只能加深对他的质疑。 哈度西勒走到帝王面前报到。 “一趟愉快的旅行吗,弟弟?” “结果超出我们所求。” 哈度西勒连续打了几个喷嚏。 “着凉了?” “旅店不够暖和;蒲菟海琶为我准备了热酒及滚烫的洗脚水, 希望能够治好这个恼人的感冒。” “我们的同谋对你招待热情吗?” “我的造访让他们大吃一惊;他们以为要提高税收。” “继续让我们的附庸国对我们畏惧三分是好的。当他们不再 低声下气时,造反的脚步就近了。” “这就是为什么在谈及主题之前,我先提醒他们过去某位或 某王子所犯过的恶习,以及帝王如何的宽厚为怀。” “要挟依然是外交上最具威力的武器,哈度西勒;看起来你似 乎处理得很好。” “一项永远也学不好的艰难技巧,但是效果极佳。所有的附 庸国,没有一个例外,都接受了我们的……邀请。” “你让我觉得很满意,亲爱的弟弟。他们什么时候可以准备 好呢?” “三或四个月以内。” “需要起草正式邀请函吗?” “最好不要,”哈度西勒认为,“我们在敌国境内渗透了一批间 谍,埃及或许也在我们的土地上这样做。” “不太可能,但是小心为宜。” “对我们的共谋而言,推翻埃及是首要的目的。把发言权交 给西臺国的官方代表,他们所託付的人就是帝王。在行动之前他 们将保持缄默。” 哈度西勒两眼发热,很喜欢这间室内的温暖,窗户全部装上 了窗帘的护板并且紧密关着。 “我方军队的备战情形如何?” “巫里泰舒博彻底执行了他的工作,”穆瓦靼力回答说,“我方 第263页 军队的威力在不久之后便可登峰造极了。” “您是否认为您的那封信和我妻子的信将减轻那对皇家夫妇 对我们的质疑呢?” “拉美西斯和妮菲塔莉都很友善地回了信,而且我们将持续 通信。至少,书信往来可以混淆他们的看法。我们的间谍网情形 如何?” “叙利亚商人哈依亚的网脉已被拆穿了,其手下四分五裂。 但是主要的联络人,利比亚人欧费尔,仍继续提供我们珍贵的情 报。” “如何处置那个哈依亚呢?” “我觉得给予致命的一击是个好办法,但是欧费尔有更好的 点子。” “在你那迷人的妻子身边好好地休息一番吧。” 加了香料的热酒让哈度西勒退了烧,也不再鼻塞,滚烫的洗 脚水则令他觉得舒适无比,补偿了他在亚洲旅途上几小时的奔 波。在蒲菟海琶的监督下,一位女僕为他按摩肩膀和颈子,另一 位剃鬚匠则为他修剪鬍子。 “你的任务完成了吗?”当他们独自在一起时,她问。 “我想是吧,亲爱的。” “我呢,我也完成了我的任务。” “你的任务……你在说什么?” “无所事事不是我的个性。” “说清楚,我求你!” “你的心思如此细腻,还不懂吗?” “你不是要对我说……” “正是,挚爱的外交官!在你履行国王命令的期间,我照顾了 你的敌人,你惟一的敌人。” “巫里泰舒博?” “还有谁敢阻挡你登上王位,抵制你的影响力呢?他的擢升 让他昏了头。他显然想自称为王了!” “是穆瓦靼力在操纵他,而非我们!” “他和你都低估了危险性。” “你错了,蒲菟海琶;国王心知肚明。假如他把这样的角色托 付给他的儿子,那是为了振奋军心,让它在作战时充满效率。但 是穆瓦靼力并不认为巫里泰舒博有能力统治西臺。” “他对你这样说吗?” “这是我的感觉。” “我觉得还不够!巫里泰舒博既暴力又危险,他恨我们,你和 我,梦想把我们推出权力之外。由于你是国王的弟弟,他不敢正 面攻击你,但是他会暗中伤人。” “耐心点,巫里泰舒博将自毁前程。” “太迟了。” “什么,太迟了?” “我已经依据需要採取行动了。” 哈度西勒怀疑自己是否听懂了。 “有一名商人代表已经在前往巫里泰舒博总司令部的路上 了,”蒲菟海琶透露,“他将恳求与他对话,安抚其心,对他说有几 名富贾认为穆瓦靼力已寿终正寝,应由他儿子登基王位。我们的 这名手下将刺杀巫里泰舒博,那么我们便可以摆脱这个恶魔了。” “西臺国还需要他……还太早,过早了!我们需要巫里泰舒 博训练军队作战。” “你想替他解围吗?”蒲菟海琶讽刺地问。 即使疼痛、发烧、膝盖僵硬,哈度西勒仍从床上爬起来。 “我马上出发。” 39 一人骑马奔驰在叙利亚北部公路上,身上套着一件信差的老 旧大衣,根本让人认不出那是优雅细腻的亚侠。他骑在一匹强壮 的驴子上,引导其他两只身上各背了约六十公斤重的各式文件资 料的驴子,亚侠刚刚步入了西臺的属地。 他在迦南和阿穆府停留了几个星期,以便就近检查这两个辖 区的防御系统,和负责抵抗西臺侵略的埃及军官讨论,同时为他 的情妇名单添加成员,添进了十几名足智多谋的年轻女子。 班德绪纳,阿穆府省的王子,认为亚侠是个挑剔的贵宾,美食 的爱好者,这名埃及人并没有订下任何恼人的规定,只简单地要 求王子,一旦他怀疑西臺人有侵略行动时要立即通知拉美西斯。 之后,亚侠再度往埃及走,至少他让人以为是这样。他的护 卫队遵从命令,随着滨海路线,往南部的方向走,然而这名外交官 却撕毁他的埃及服饰,身上带着一张仿制得天衣无缝的西臺证明 文件,穿上信差的衣服,然后往北方去。 依据那些敌对的报告和资料不全的叙述,除非深入探查其国 家,又如何能够具体地判断西臺国的真正企图呢?既然拉美西斯 的心愿与自己相符,亚侠便乐意地接受了这个任务;他拥有第一 手资料,轻松地玩着这场游戏。 西臺的强大武力是不是让人相信他们坚不可破,随时准备侵 略全世界了?这个就是该以实际证据回答的关键性问题。 西臺的边防岗哨由三十几个凶神恶煞的武装军人监视。四 第264页 名步兵围着亚侠和他的三匹驴子良久。他这个信差则乖乖地站 着,装出目瞪口呆的样子。 一枝标枪的尖头抵着亚侠的左脸颊。“你的证明文件?” 从他的外套里,亚侠拿出一块写着西臺文字的小泥板。 一名军人看了看之后把它交给另一位同事看。“你要去哪 里?” “我得将一些信件和发票送去给哈图沙的商人。” “拿出来给我看。” “那是机密文件。” “对军人来说没有任何机密。” “我不想和那些收信人有瓜葛。” “假如你不服从的话,你会有许多麻烦。” 亚侠的指头因寒冷而冻僵了,解开那些捆在装了泥板袋子上 的细绳。 “一些奠名其妙的商业用语,”那名军人说。“我们要搜身。” 因这名信差并没有携带武器。这些西臺人败兴地对他没什 么好挑剔的了。 “进入城里之前,到检查站报到。” “这是新规定?” “你无权质问。假如你不到每个检查站报到的话,将被视为 敌人,然后挨扁。” “西臺境内没有敌人!” “你乖乖听命,就是这样。” “好,好……” “快走,你让我们够烦了!” 亚侠安步当车地离去,就像一个没犯任何过错、心安理得的 人。他走在领头驴子的身边,随着它安稳的步伐,朝通向安纳托 利亚的中心哈图沙的公路前进。 他的眼神好几次寻觅着尼罗河。要认得一个错综复杂,看不 到由那条圣河灌溉的简单河谷地的风光并不容易。亚侠对农田 和沙漠,油绿的原野和金色的沙子,以及色彩缤纷的落日余晖完 全被分隔两地感到惋惜。但是他得忘了这一切,只留心注意赫 梯,这块他将从中窥探其秘密的冰冷敌对的土地。 天下倾盆大雨。驴子避开水洼,伫足不前,自在地咀嚼着湿 润的野草。 这样的风光对和平不友善。它的血液里流着兇狠,促使它的 子民认为生存即战争,未来就是歼灭他人。需要几代的时闻才能 使这些被高山环伺的荒漠河谷肥沃,才能将军人农民化呢?此 地,人们生为战斗,永远地战斗。 在城市入l:1处,检查站的设置让亚侠大吃一惊。怀疑境内有 间谍的西臺人,竟被保安部队分区管理?这个不寻常的措施有指 标的价值。军队是不是已经开始了令好奇的眼光不得不睁大眼 睛的大规模的军事演习了? 有两次,巡逻队检查亚侠所携带的文件,并且询问他的目的 地。他的回答令人满意,于是被获准继续往前走。在他抵达的第 一个城市检查站,这名信差再次接受了彻底的搜查。那些士兵紧 张易怒;他则依然一言不发。 在马厩里睡了一个晚上之后,他以面包和乳酪果腹,然后继 续他的行程,看到自己所扮演的这个人物能够瞒天过海感到很欣 慰。下午,他经由一条通往林下灌木丛的捷径,在那儿卸下了几 块寄给查无此人的商人的泥板。渐渐地在他接近首都的路上,他 一点一滴除去他的负荷。 这个灌木丛悬垂在一处横陈了一些被雨雪侵蚀,从山峰滚落 下来的大石块所堆积而成的深谷。山坡上长满弯弯曲曲的橡树 根。 在打开领队驴子背负的一个袋子时,亚侠感觉被人盯梢了。 林内的动物蠢动不安。受到了惊扰,红喉雀展翅高飞。 这名埃及人拾起一块石头和一段干木材,几样面对可能的攻 击者时微不足道的武器。当他清楚地听见马蹄的嘈杂声时,他俯 伏躲进一堆树丛后面。 林下灌木丛里出现四名男子,将驴子团团围住。不是军人, 而是一些佩带了弓箭和匕首的强盗。即使在西臺,侵袭沙漠商旅 队的盗匪也将就地受到严厉的惩罚。 亚侠的身体在泥土中愈缩愈小。假如这四个人看见了他,他 们会宰了他。 他们的领袖,一位麻子脸的大鬍子,像猎犬般嗅着空气。 “你看,”他对一位同伴说,“没什么了不起的战利品。都是些 泥板……你认得字吗?” “没时间学。” h有价值吗?“ ”对我们没有。“ 强盗恼怒不已地弄碎那些泥板,然后丢到深谷里。 ”驴子的主人……他应该走不远,而且身上一定有锡币。“ ”我们分头去找,“首领下令,”一定要找到他。“ 虽然因害怕和寒冷而全身麻木,亚侠并没有失去理智。只有 一名盗匪往他的方向走来。 这个埃及人匍匐前进,攀在一个树根上。强盗头子从他身边 走过,却没有看见他。 第265页 亚侠用一块大石头敲断他的颈骨。这个人向前倒,一头栽在 烂泥里。 ”在那里!“他的一个看见此景的同伴大声嚷着。 亚侠取出被杀害者的匕首,强劲精准地刺向他。兇器笔直插 进盗贼的胸口。 其他两名倖存者拉开他们的弓。 亚侠惟有逃命一途。当他一路从山坡跑下深谷时,一枝箭从 他的耳边掠过。他拼命地往前跑,得跑到一处灌木和荆棘丛生的 地方才有办法逃过一劫。 另一枝箭擦过他的右小腿,但是他总算躲进了一个临时避难 所。双手被划了一道伤口,沾满鲜血,他慢慢地走进一个浓密的 荆棘丛里,跌倒后,重新站起来,再度往前跑。 篾疲力尽之后,亚侠停止不动。假如那些追杀者赶上他的 话,他恐怕没有力气搏斗了。深谷里一片寂静,只有一群乌鸦低 回在乌云下的哌叫声。 亚侠直到深夜时分依然留在原地。之后,他爬过山坡,沿着 深谷的边缘,转回到丢下了几匹驴子的那个地方。 那些牲畜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两名盗匪的尸首。 亚侠的表皮受了点儿伤,却疼痛万分。他以泉水清洗,用三 种偶然拾得的药草涂抹伤口,然后爬到一棵高大的橡树顶端,坐 在丽根几乎乎行的大树枝上。 亚侠梦想着,谢纳为了换取他的合作,提供给他的一幢别墅 里的舒适的床,一个棕榈环伺的水池,一杯特殊的酒,一位在献身 于他之前吸引他眼光的漂亮的细丝楚琴演奏家。 黎明前的一阵寒雨将他打醒后,他再度步上通往北方的道路。 失去驴子和泥板迫使他必须更换角色。一个没有信件,没有 驮运牲畜的信差将被怀疑和逮捕。同时他亦无法到下一个检查 站报到,进入另一个村落。 穿过森林时,他可以躲过巡逻队,但是他躲得过隐藏在里面 的大熊和土匪吗?水到处都是,食物比较难找。凭着一点运气, 他弄死一名小贩,夺取了他的位子。 他现在的身份地位毫不起眼,但是并不妨碍他前去哈图沙发 掘西臺军队的真正实力。 2。9 拉美西斯以为打了卡叠什战役后, 将可开创一个和平的世纪, 但在四周, 危机依然重重; 他必须掌稳船舵, 不管风力大小, 已经没有时间和权利畏缩; 水流逆向, 更要勇往直前! 结束一整天骑行指导战车演习之后,巫里泰舒博以冷水沖 澡。在愈来愈紧凑的训练下,成绩良好,但是他对此还不满意。 西臺军队不能留给埃及部队任何存活的机会,在各阶段的攻击里 亦不能犹豫不决。 当他在风中晾干身体时,他的兵营助理前来通知有位哈图沙 商人希望和将军见面。 ”要他等一等,“巫里泰舒博说,”我明天清晨再接见他;商人 生来应该服从命令。这个人长得什么样子?“ ”看他的穿着,应该是个有分量的人。“ ”他还是得等一等。让他睡在最下等的帐篷里。“ ”假如他抱怨呢?“ ”随他去吧。“ 哈度西勒和他的随从快马加鞭。这位国王的弟弟既不在意 自己的感冒,也不管发烧了,一心只牵挂着在无可弥补的遗憾未 发生前赶到将军的营区。 军营近在眼前,沉浸于深夜里,一切似乎平静如常。哈度西 勒向哨兵自我介绍,哨兵则为他打开那扇大木门。走在那位负责 兵营安全的军官前,哈度西勒获准进入巫里泰舒博的帐篷。 巫里泰舒博不情愿地醒过来。他根本不想看到哈度西勒。 ”这次意外的探访不知原因为何?“ ”你的性命。“ ”什么意思?“ ”有人策划了一项刺杀你的阴谋。有人想谋杀你。“ ”你说的是真的?“ ”我刚从一趟累人的旅行回来,发着高烧,一心只想好好休 息……假如这不是真的,你想我需要连夜赶路吗?“ ”谁想杀我?“ ”你知道我与商人阶级的关系……在我出国期间,他们的一 位代表向我妻子透露,为了阻止与埃及作战,维护他们的利益,有 个疯子下定决心要杀掉你。“ ”他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但是我坚持立即告诉你,要你小心防范。“ ”这场战争,你很希望能够避免,你也是……“ ”你错了,巫里泰舒博,我觉得非战不可。由于你的胜利,帝 国将得以持续开疆闢土。假如国王任命你为军队指挥,那是因为 你的作战能力和领袖特质。“ 哈度西勒的这番言词让巫里泰舒博大吃一惊,他毫不掩饰他 的质疑,因国王的弟弟善用恭维。 第266页 然而,的确有位商人请求晋见。假如当时巫里泰舒博立刻接 见他的话,或许他已经不在人间了。要了解真相和得知哈度西勒 的真心诚意只有一个简单的办法。 那名商人整夜未眠,脑海里一再重复他将运用的招势。他将 把匕首直插入巫里泰舒博的咽喉阻止他的喊叫,然后像个无事人 般走出将军的帐篷,骑上马离开。之后,他将用尽马力,并尽快换 上另一匹马,躲到小森林里去。 虽是个不小的冒险,但是这名商人恨透了巫里泰舒博。在一 年前,一场密集的军事演练中,有二十个年轻人死亡,其中包括他 的两个儿子。当蒲菟海琶将这个计划告诉他时,他高兴不已。哈 度西勒之妻所承诺的那笔金钱并不重要。即使他被逮捕处死,他 也要为儿子报仇,除掉一个恶魔。 黎明时分,巫里泰舒博的兵营助理前来寻找这名商人,将他 带到将军的帐篷里。这名行兇者得控制自己的情绪,以热情的口 吻叙述他有一些欲排挤君主,协助其子夺取王位的朋友。 兵营助理在他身上搜寻了一番,并没有找到任何武器。那把 双刃的短匕首,藏在冬季时商人常戴的那顶平凡无奇的软呢帽 里。 ”请进,将军在等你。“ 背对着访客,巫里泰舒博弯身看着一张地图。 ”感谢您接见我,将军。“ ”请长话短说。“ ”商人阶级四分五裂。一些人要求和平,另一些则不。我属 于那些希望征服埃及的一方。“ ”说下去。“ 时机正巧:巫里泰舒博并没有转过身来,他专心地在地图上 标出一些小圆圈。 这名商人脱掉呢帽,握着短it,首的刀柄,不停地说着话且逐 步地靠近他。 ”我和我的朋友们相信国王并没有能力带给我们所希望的胜 利。你,正好相反,你是优秀的战士,您……该死,该死,您杀死了 我的儿子!“ 将军在商人下手的那一剎那转过身来。他的左手也握着一 把匕首。商人的利刃插入将军的颈部,将军的那把则刺进行兇者 的心脏。他们断了气,一个扑在另一个人的身上,然后纷纷倒下, 躯体扭成一团。 真正的巫里泰舒博掀起帐篷的一角。 为了弄清楚真相,他牺牲了一名像他一样肥胖的二等兵。那 个笨蛋却误杀了将军原本希望提问的这名商人。但是他已经听 得够详细了,知道哈度西勒并没有说谎。 国王那既现实又谨慎的弟弟,于是投奔在他的麾下,但愿巫 里泰舒博,胜利的将军及西臺国未来的主人,能不忘恩负义。 但哈度西勒错了。 亚侠不抢劫商人和旅客,因为他找到了一个更善良的小人 物:一名二十岁左右的女子,寡居贫穷。她的丈夫是驻守卡叠什 的步兵,在一次涨水期间穿越欧杭特河时意外死亡。她独居,没 有孩子,辛苦地耕耘着一块既贫瘠又无生产力的田地。 亚侠疲惫地卧倒在她的农庄门口,对她解释被一群匪徒洗 劫,而且逃逸时又被荆棘和多刺植物戳伤,他请求她至少收留他 一个晚上。 当他以壁炉陶盆里煮沸的温水梳洗后,这个乡下女人对他的 感觉一下子完全改变了。她的矜持转为极度想抚摸这名高贵男 子躯体的欲望。因几个月来失去了爱情,她刻不容缓地褪去衣 衫。当这名体态丰盈的村妇双手环着亚侠的颈部,酥胸压在他的 背上时,他并没有躲开。 连续两天,这对情人没有跨出农庄一步。村妇尽管没有经 验,但是热情良善;她将是少数令亚侠珍惜怀念的情妇之一。 窗外下着雨。壁炉边的亚侠和村妇一丝不挂。外交官的手 在这名嗲声嗲气的年轻女子胴体上的沟壑与山谷处来回游移。 ”你到底是谁?“ ”我告诉过你了,一个被打劫的商人。“ ”我不相信。“ ”为什么?“ ”因为你太纤细,太优雅了。你的举止和言谈都和商人不一 样。“ 亚侠记取教训。在孟斐斯大学和外交部度过的那几年,似乎 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你不是西臺人,你不蛮横粗鲁。当你做爱时,你顾及对方; 我丈夫只在意自己的感觉。你是谁?“ ”你答应为我保守秘密?“ ”以雷公神之名,我发誓!“村妇的眼中闪着兴奋。 ”很难……“ ”相信我!我不是以爱情向你证明了吗?“ 他亲吻她的乳头。 ”我是一名叙利亚高官的儿子,“亚侠解释,”我梦想进入西臺 军队。但是由于训练艰苦,我父亲不允许。我逃家,我想了解赫 梯国,一个人,没有随从,好证明我的价值以便被录取。“ 第267页 ”真疯狂!那些军人都是残暴的野蛮人。“ ”我想亲手打败埃及人。假如我不行动的话,他们将侵占我 的土地,剥夺我的一切财产。“ 她把头靠在他的胸前:”我讨厌战争。“ ”不是免不了吗?“ ”所有的人都相信会发生。“ ”你知道军人受训的地方吗?“ ”那是个秘密。“ ”你见过军队行军经过这里吗?“ ”没有,这是个人烟稀少的地方。“ ”你愿意陪我去哈图沙吗?“ ”进城去?我从没去过1‘, “这是个好机会。在那里,我可以遇上一些军官,然后被应聘 入伍。” “算了吧,我求你!死亡如此吸引人吗?” “假如我不採取行动,我的村庄将被毁灭。要战胜恶势力,而 这个恶势力,就是埃及。” “城市距这里很远……” “贮藏室里有许多陶制壶罐。是你丈夫做的吗?” “他在入伍之前是陶器制造商。” 217 “我们把它们卖掉,然后住在哈图沙。听说那是个令人难忘 的城市。” “可是我的农田……” “冬天了,农田休耕。我们明天就动身。” 她紧挨着壁炉躺着,伸出双臂拥抱她的情人。 41 全国最古老的艾利欧的生命殿堂像往常一样运作。祭司们 审核祭拜俄赛里斯神秘仪式时将使用的经文,皇家巫师们使出浑 身解数抑制厄运和邪恶势力,占星学家发出对未来几个月的预 言,治疗师则调制药水合剂。还有项不寻常的小事件,那问收藏 了包括金字塔读本原稿和法老传承仪式在内,共几千捲纸莎草纸 的图书馆在明天之前禁止任何人进入。 它只接受一位身份特殊的读者,拉美西斯本人。 深夜时分进入,君王把自己关在这座石墙环伺的大图书馆 里,书橱里存藏了埃及科学中可见与不可见的主要着作。有关妮 菲塔莉的健康情形,拉美西斯觉得有必要查阅档案资料。 皇室大皇后日渐衰弱。御医与赛大武都查不出病因。皇太 后则开出了一张令人不安的诊断书:被黑暗势力侵害,普通医药 对其束手无策。这就是为什么法老要参考这些在他之前其他君 主已经查阅过的档案资料。经过十二个小时的搜寻,他找到一个 类似的处方后,立刻奔往拉美西斯城。 妮菲塔莉主持来自埃及各神庙的纺织女工的会议,并且下达 下一季涨水节祭典服饰的主要制作标准。皇后将朱红、素白、翠 绿、天蓝的布匹献给神祗后,在两位女祭司的陪同下离开神庙。 她坐上一辆轿子回皇宫去。 帕瑞阿马库医师急忙赶到大皇后的床前,让她吞下一份兴奋 剂,但不敢期望能够去除那ft渐严重的疲惫感。当拉美西斯走进 他妻子的卧房时,这位医师赶紧退下。 法老亲吻妮菲塔莉的前额和双手。 “我很累。” “应该减轻你的官方行程表。” “这不是短期的虚弱……我感到生命离我而去,有如一道小 溪往下流,愈来愈细。” “杜雅认为这不是普通的疾病。” “她说得对。” “有人秘密地攻击我们。” “我的披肩……我心爱的披肩!有位巫师利用它打击我。” “我也是得出这样的结论,而且我要求赛哈马纳马上进行追 缉兇手的工作。” “要他加紧脚步,拉美西斯,要他加紧脚步……” “我们还有其他对抗的方法,妮菲塔莉,但是从明天起我们得 离开拉美西斯城。” “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到一个让你躲开那个无形敌人的地方。” 拉美西斯花了很多时间和亚眉尼在一起。这位法老的书记 官兼机要秘书并没有任何值得留意的国家大事要向他报告。因 为总是担心法老会延长离开的时间,亚眉尼尽力面面俱到地准备 着,以避免所有危害国家利益的蠢事发生。拉美西斯看着亚眉尼 非常严谨地审阅每份文件,然后将重要的资料仔细地分门别类收 集起来。 法老做了许多决定,委託亚眉尼要求各部首长依指示执行。 至于赛哈马纳,他的各项职务也都被批准了,而监督驻扎在拉美 西斯城的精兵团的训练工作并非是最简单的任务。 法老在杜雅的陪同下,在他母亲喜欢的花园里散步。她肩上 披着皱褶的短披风,戴着莲花形的耳环和一串让她严肃的脸庞稍 显温柔的紫晶项鍊。 “我将和妮菲塔莉到南方去,母后。在这里对她太冒险了。” “你说得对。在我们还无法扑灭那些躲在暗处的恶魔时,最 第268页 好让皇后远离此地。” “请照顾王国;危急时,亚眉尼会执行你的命令。” “会有战争的威胁吗?” “一切都如此平静……西臺人没有行动。穆瓦靼力只写了几 封空洞的客套信。” “这不就诠释了一些内部斗争吗?穆瓦靼力在取得权力前排 除了许多对手,某些怀恨在心的人并未就此绝迹。” “真令人担心,”拉美西斯认为,“还有什么比发动一场战争消 灭异己,重塑团结更有效呢?” “在这种情况下,西臺人准备发动一场大规模的攻击。” “但愿我弄错了……或许穆瓦靼力已厌恶战争和血流成河。” “别以埃及人的想法思考,儿子;幸福、宁静和和平并非西臺 人的价值观。假如帝王无法打胜仗,开疆闢土,他将失去他的宝 座。” “假如战争在我离开期间爆发,别等到我回来才命令军队出 征。” 杜雅的方形小下巴更显严峻。“任何西臺人都不得跨越尼罗 河三角洲一步。” 为了举行每日清晨的平安仪式,“母亲”穆特女神庙里供奉了 三百六十五尊小女狮塞赫迈特神像,另外三百六十五尊神像则供 晚祷祭典用。全国的名医即在此学得病理和医疗的秘方。 妮菲塔莉吟诵那首将狂怒兇残的女狮神转化为创造力量的 经文;她那节制的暴力将衍生一股统治生命素质的能量。七位塞 赫迈特女祭司的神职团体和皇后通灵,她成了祭品,将在由恐怖 女神所占领的昏黑神庙里发出一道光芒。 女祭司长将水倾注在以坚固光泽的闪长岩所雕刻成的母狮 神的头顶。水滴顺着女神像往下流,然后由一位女辅祭以盛水杯 收集起来。 妮菲塔莉喝下这些具疗效的水,同时吸进了塞赫迈特的魔 法,其健壮的精力将协助她抵抗渗入其血液的疲惫感。之后,大 皇后与这尊女狮神在宁静与黑暗里独处一天一夜。 穿越尼罗河时,她轻轻地靠在拉美西斯的肩膀上,妮菲塔莉 感觉比前几个星期舒服多了。法老的关爱产生了另一种神力,同 女神力量般强大。一辆马车将他们带到“至尊王者”,一座依傍悬 崖的平台神庙,法老哈谢佩苏的皇后的杰作。神庙前有座花园, 其中普特国进口的乳香树弥足珍贵。这里由星辰、美丽与爱情之 后哈托尔女神统治。她不就是塞赫迈特的化身吗? 神庙里有栋康復中心大楼,病人每天在此沐浴数次,有时候 则採用睡眠疗法。温水浴池的磐石上刻着排除万病的埃及经文。 “你非休息一段时间不可,妮菲塔莉。” “我的皇后职务……” “你的首要职责为生存,好让皇家夫妇成为埃及的基石。那 些想打击我们的人,试着将我们分开,以削弱国家。” 北方隐修院的神庙花园似乎是个世外桃源;乳香树的枝叶在 温吞的冬m-f n闪发光。可依热度调整的浅层地下输水管系统 则确保供水无缺。 妮菲塔莉觉得她对拉美西斯的爱情又扩大了,就像一个无边 无垠的天空;而法老的眼神则向她证明他亦分享着这份奇妙。但 是这样的幸福却很脆弱…… “别为我牺牲了埃及,拉美西斯;假如我走了,请伊瑟当皇室 大皇后。” “你还活着,妮菲塔莉,我爱的是你。” “向我保证,拉美西斯!向我保证惟有埃及可以左右你的行 为。你将为它付出生命,而非为了~个人,无论是谁。老百姓的 生命以及我们祖先所奠定的文明均仰赖你的承诺。缺少它,世界 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它将沦入野蛮人之手,被利益和斗争统治。 我真心爱你,我最后的愿望便是你的爱;但是我没有权力束缚你, 因为你是法老。” 拉美西斯搂着妮菲塔莉坐在一张石椅上。 “你是那位看见何露斯和塞特两位一体的人,”他以开朝以来 祝典皇后的仪式经文向她解释,“透过你的眼,法老才存在,才能 够汇集光明,将它散播在团结的埃及上下两地。所有列祖列宗的 统治都将滋养玛亚特,但是没有~位与另一位雷同。你的眼神独 一无二,妮菲塔莉;埃及和法老都需要它。” 在这些考验当中,她发现了一份新的爱情。 “从艾利欧生命殿堂的资料里,我看到了抵抗隐形敌人的方 法。透过塞赫迈特和哈托尔的双重影响,以及你在这间神庙里的 休养,你的精力不会再耗损。但是这样做还不够。” “你将回拉美西斯城?” “不,妮菲塔莉;或许还有一个能让你痊癒的关键药方。” “是什么呢?” “依据档案资料,是块由哈托尔女神保护的努比亚石头,藏在 第269页 一个被遗忘了几世纪的地方。” “你知道它的所在地吗?” “我会找到的。” “恐怕得航行很久……” “多亏水流顺向,回程将会很快。假如我运气好马上找到了 那个地方,我不会离开太久的。” “那些西臺人…” “由我母亲统治国家。一旦开战了,她会马上通知你,你们再 一起行动。” 在乳香树阴下,他们紧紧地搂抱良久。她真想叫他留下来, 在宁静的神庙与他共度余生。 但她是皇室大皇后;而他是埃及的法老,他们身负重责大任。 42 丽妲以祈求的眼神看着欧费尔巫师。“不要,太痛了……” “那是诅咒见效的证明。我们得继续。” “我的皮肤……” “法老的姊姊会照顾你,不会留下任何灼伤的痕迹。” 丽妲转身背对着巫师。“不,我不要,我再也受不了这样的痛 苦了!” 欧费尔扯着她的头髮将她一把拉过来。 “够了,小娇女!听我的话,要不然我把你关入地牢里。” “不要,我求你,不要!” 因患幽闭恐惧症,这位金髮灵媒特别害怕这种酷刑。 “到我的实验室来,露出上半身,然后躺下。” 朵兰特,拉美西斯的姊姊,虽然对巫师的粗野感到惋惜,却认 为他必须这么做。最近皇宫传来的消息令人振奋:妮菲塔莉正受 一种神秘且无法医治的病痛的煎熬,她已经前往底比斯,将在哈 托尔的辖区里,北方的隐修院中慢慢地死去。她el渐垂危的病况 将令拉美西斯伤心欲绝,无法日理万机。 对谢纳而言,通往权力之路将为他敞开大门。 自从拉美西斯离开之后,赛哈马纳便前往拉美西斯的四个兵 营,他坚持所有的高级将领须加强军事训练。当募兵增加薪饷的 消息宣布过后,埃及士兵马上群起做同样的要求。 遇到这个无法解决的难题,赛哈马纳向亚眉尼求助,他则请 教皇太后,她立即给予回覆:或者军人与佣兵听命行事,或者她将 招募新兵取代他们。假如赛哈马纳对军事演练感到满意的话,也 许杜雅会考虑额外嘉奖。 士兵们终于妥协了,赛哈马纳转投入另一项任务:试着找到 总管家罗枚为其偷窃妮菲塔莉披肩的那名巫师。拉美西斯并没 有向赛哈马纳隐瞒罗枚的离奇死亡和皇后的神秘病因。 假如那个可恶的管家还活着的话,这名海盗将可轻易地要他 吐实。当然,埃及禁止刑求,但是一桩迫害皇家夫妇的谋杀案能 逃过一般法律的制裁吗? 罗枚已过世,他把秘密带往一个恶魔群集的死亡谷,所以那 条可以查出共犯的管道似乎被切断了。但是这或许只是个假想? 罗枚感情外露且藏不住话,他有可能利用了一名男共犯……或一 名女共犯。 想从质询他的朋友或属下当中获得结果,惟有在某些罪证的 压力下向他们提出问题……赛哈马纳急忙前往亚眉尼的办公室。 他将说服这名书记员採用他的策略。 宫廷里所有的僕从人员都被叫到北方的军营去。洗衣妇、贴 身女僕、化妆师、美髮师、厨师、清洁工以及其他的男女佣人在几 名表情严肃的赛哈马纳的弓箭手的监督下,集中在一间军械大厅 里。 当赛哈马纳以战甲头盔的装扮出现时,所有人都紧张不已。 “几名新窃盗刚在皇宫里被处刑,”他透露,“我们得知幕后的 主使者是总管家罗枚的共犯,那个卑鄙无耻,遭天谴的人。我要 质询你们,一个接一个;假如我得不到真相的话,所有的人都将被 关进遥远的绿洲,在那里,兇手一定会说实话。” 赛哈马纳花了许多精力才说服亚眉尼允许他造谣及採用非 法的威胁手段。否则其中任何一名僕人都可以质疑赛哈马纳的 方法,向法庭告状,那么他将遭受处分。 这名法老私人侍卫长的可怕外表、他那蛮横的口气以及此地 的不安气氛令有心人打消抗议的念头。 赛哈马纳运气不错,第三位走人那间他进行问话的妇女十分 饶舌。 “我主要的工作是将那些凋谢了的花换成新鲜的,”她透露, “我讨厌那个罗枚。” “为什么?” “他强迫我与他上床。如果我拒绝的话,他会让我失去这份 工作。” “假如你提出上诉,他便会被革职。” “话是这么说……不过罗枚向我保证他会给我一小份财产, 假如我答应嫁给他的话。” “他怎么会有钱?” “他不太愿意说,但是在床上,我终于让他说出了一点。” 第270页 “他向你说了些什么?” “他将高价抛售一件贵重的物品。” “他打算从何处得到?” “透过一名女佣,一位代班的洗衣妇。” “那件东西是什么?” “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那个痴肥的罗枚什么也没给过我, 连个护身符都没有!告诉了你这一切,有奖赏吗?” “一位代班的洗衣妇……”赛哈马纳赶紧去找亚眉尼,他把在 皇后披肩被窃的那个星期的轮职表拿出来。 果然,在皇后的一位贴身女佣的保证下,某个叫楠妮的妇女 曾来代班当洗衣女工。前者向她描述并且证实她得以进入皇后 陛下的私人寝室,因而参与了披肩偷窃事件。 这名贴身女佣说出楠妮于聘用期间留给她的那个地址。 “质询她,”亚眉尼对赛哈马纳说,“但是别动粗,并且要遵守 法律。” “这正是我的意思。”撒丁人严肃地表示。 在首都的某区,一名老妪在自家门前打瞌睡。赛哈马纳轻摇 她的肩膀。 “醒一醒,老奶奶。” 她睁开一只眼睛,然后用长满茧的手赶走一只苍蝇。 “你是谁?” “赛哈马纳,拉美西斯的私人侍卫长。” “我听说过你……你以前不是名海盗吗?” “人其实不会变,老奶奶。我依然残暴不仁,特别是别人对我 撒谎时。” “为什么我要对你撒谎?” “因为我要问你一些问题。” “饶舌是项罪过。” “那得依情况而定。今天,有必要饶舌一番。” “走吧,海盗。到了我这把年纪,没有什么是必要的。” “你是楠妮的奶奶吗?” “为什么以为是我?” “因为她住在这里。” “她离开了。” “有机会被聘为皇宫的洗衣妇,为什么要逃走呢?” “我并没有说她逃走,而是说她离开了。” “她去哪里?” “我什么也不知道。” “我再说一次,我讨厌人家说谎。” “你敢动手殴打一名老妇人吗?” “为了拯救拉美西斯,我会的。” 她抬起不安的眼神望着赛哈马纳。“我不懂……法老有危险 吗?” “你的孙女是个窃盗,也许是个罪犯。假如你沉默不语,你将 被视为共犯。” “楠妮怎么会参与一桩反对法老的阴谋呢?” “她参加了,我有证据。” 那只苍蝇又回来骚扰这位老妪;赛哈马纳将小虫打死。 “死亡是愉悦的,海盗,当它为我们解脱了一个大痛苦。我曾 拥有一位好丈夫和一个乖儿子,但是我儿子误娶了一位可怕的妻 子,她为他生下了一个可怕的女儿。我丈夫过世了,我儿子离婚, 却是我将这个该死的孙女扶养长大……花了多少时间培养她,哺 育她,教她伦理,而你却对我说她是个窃盗,是个兇手!” 这位老奶奶吸了一口气。赛哈马纳缄默不语,期待她把心中 的话说完。假如她不说了,他便离开。 “楠妮去孟斐斯。她带着骄傲与轻蔑对我说,她将有能力住 进一幢医学院后面的豪华别墅,而我,我将死在这间小房子里!” 赛哈马纳将调查结果告知亚眉尼。 “假如你殴打那名老妪,她可以对你提出上诉。” “我的手下可以证明,我碰也没碰她一下。” “你觉得该怎么做呢?” “她仔细地向我描述了楠妮的样子,与那名皇后贴身女佣的 说法一致。只要让我见到了她,我可以认出她。” “怎么样可以找到她呢?” “搜查她可能在孟斐斯居留的所有别墅。” “但是假如那名老妇对你撒了谎好保护楠妮呢?” “那是个很危险的行为。” “孟斐斯并不远,但是你得待在拉美西斯城。” “你心里明白,亚眉尼:孟斐斯并不远。假如我逮到了那个楠 妮,要她带我去找那名巫师,你不认为拉美西斯将会对此感到满 意吗?” “用’满意‘这个词太客气了。” “那么,允许我动手吧。” 43 当亚侠和他的情妇抵达哈图沙时大吃一惊。 哈图沙,西臺国的首府,充满战争与暴戾之气。进入上城的 三座关卡——国王关、斯芬克斯关和狮关——禁止商人通行,于 是这对情侣便从下城的两座由标枪步兵所监控的关卡之一进入 城中心。 亚侠展示他的那些陶土瓮坛,甚至还促使一名哨兵以低价买 下一个。这名步兵以手肘推了他一下,要他离开。这对情侣便从 第271页 容地朝工艺家和小贩聚集的地区前进。 岩石的屋顶、石砌的平台、雷公神庙的大石块……这名村妇 所受到的震慑不下于她的同伴。然而亚侠却抱怨这座被层层险 峻的安纳托利亚群山环伺,和坚不可破的堡垒所包围下的首都, 其粗糙的建筑缺乏美感与优雅。和平与甜美的生活无法在每块 石头都被暴力包裹的此地开花结果。 这名埃及人遍寻不着花园、植物和水池,却在凛冽北风的侵 袭下全身颤抖。他思量自己的国家真像个天堂。 他和他的情妇好几次匆忙地侧身贴在砖墙上好让巡逻军队 通过。若没有及时闪避,无论妇孺老少都将受到惊吓,甚至被马 车下的步兵团撞倒。 军队无处不在。路上的每个角落都有士兵站岗。 亚侠向一位家具批发商展示一只陶罐。如同在西臺国所应 该的作为,他的情妇站在他身后,保持沉默。 “出色的手工,”这位批发商评断,“你一个星期能做几件?” “我还有一小批在乡下做的存货。我想留在这里。” “有住的地方吗?” “还没有。” “在下城,我有房子要出租,我以~个月的房租交换你的存 货。你将有时间准备你的工作室。” “可以,但是你得多付三块锡币。” “跟你做生意很难!” “我得添购粮食。” “成交。” 亚侠和他的情妇搬人一间潮湿、不通风和泥土地面结实的小 房子。 “我还是比较喜欢我的农庄,”村妇承认,“至少,很保暖。” “我们在这里不会停留太久。拿一块锡币去採购些餐具和吃 的东西。” “你呢,你去哪里?” “别担心,晚上我会回来。” 由于他的西臺语造诣极高,亚侠得以和那些商人谈笑风生, 他们则向他指出一处位于一座监察站旁,颇负盛名的酒馆。因为 油灯的薰陶,烟香裊裊,酒馆里商人和工艺家云集。 亚侠和两名兜售战车零件,留着落腮鬍且饶舌的人谈着。他 们本是细木工人,放弃了椅子的生产后,转投入这个盈利丰收的 行业。 “真是了不起的城市,”亚侠醉心地说,“没想到这么雄伟。” “你第一次来这里,朋友?” “是的,但是我想开一家工作坊。” “那么,就为军队生产!否则,你会吃得很差,只喝得起水而 已。” “我的~些同僚告诉我,准备开战了……” 那几位细木工人放声大笑。 “你是后知后觉!在哈图沙,这不算秘密。自从帝王之子,巫 里泰舒博被任命为总司令之后,军事演习从未间断。而且我听闻 我们的突击队将把敌军杀得寸草不留……这一次,埃及是完了。” “正好!” “还有讨论的余地,至少在商人圈里。国王的弟弟哈度西勒 本不是好战分子,但是他终究被说服了,而且不久前才表明支持 巫里泰舒博。对我们而言,这是个大好良机,我们将开始致富了! 以目前的生产速度,西臺将增加三倍的战车量。马上就需要更多 驾驶战车的男人!” 亚侠一饮而尽那碗烈酒,然后装出酒醉的样子。 “战争万岁!西臺将轻而易举地战胜埃及……然后,我们将 大肆庆祝!” “还得等一等,朋友,国王似乎还不急着开战。” “啊……他在等什么?” “我们又不在宫廷的机要室里工作!去问康佐上尉吧。” 这两个细木工人开心地取笑着亚侠。 “这个康佐,他是谁?” “总司令与国王之间的联络官……还特别是个纵慾的男人, 你可以相信我们!当他留在哈图沙时,所有美貌的女郎都不得安 宁。他是全国最炙手可热的军官。” “战争万岁,女人万岁!” 话题绕着女性魅力与首都的窑子转。这两位细木工人觉得 亚侠亲切可爱,就为他付了帐。 亚侠每天上不同的酒馆。他建立了不少人际关系,东拉西扯 着一些无聊的话题,偶尔提及康佐上尉的名字。 终于,他取得了一项珍贵的消息:这位联络官刚回到哈图沙。 询问这位高级军官将可省去他不少的时间。但是得先确定 他的行踪,想办法接近他,向他提出不会遭受拒绝的建议……有 个点子掠过心头。 亚侠回家时带着一件长袍、外套和凉鞋。 村妇赞嘆其美。“是给我的吗?” “在我的生命里还有其他的女人吗?” “一定很贵吧!” “我以条件交换。” 第272页 她想摸一摸那套衣服。 “不行,现在不可以!” “但是……什么时候呢?” “在一个特殊的晚宴,我将让你随心所欲。给我一些时间准 备。” “随你便。” 她热烈地拥抱他,亲热地吻着他。 “你可知道你一丝不挂时,也很漂亮……” 当皇家军舰渐渐地驶向南方时,赛大武似乎变得年轻了。他 搂着莲花,将重新发现努比亚的奇特风光,在一道无瑕光芒的照 耀下,尼罗河仿若一条湛蓝闪烁的天河。 赛大武用他的小斧头,削了一根叉形的棍子以便捕捉几条眼 镜蛇,然后将毒蛇液倒进一只铜葫芦。酥胸袒露,只围着一件随 风飘荡的短缠腰布,莲花贪婪地品尝着家乡芬芳的空气。 拉美西斯亲自掌舵。船员们经验丰富,快速精准地划着名桨。 午餐时,船长取代法老。在中央的船舱里,拉美西斯、赛大武 和莲花正享用着牛肉干、五香沙拉和混和了嫩洋葱的纸莎草根。 “你真够朋友,陛下,”赛大武认为,“能和你一起旅行是个礼 物。” “我需要你和莲花的专长。” “尽管我们独处在皇宫的实验室里,某些不悦的传闻依然传 到我们的耳里。战争的脚步真的近了吗?” “我怀疑。” “在这个不安的时节,离开拉美西斯城不是很危险?” “重要的是要拯救妮菲塔莉。” “我并不比帕瑞阿马库医师高明。”赛大武哀嘆。 “努比亚藏有一份神奇的解药,不是吗?”莲花问。 “根据生命殿堂的资料,是的;一种由哈托尔女神创造的宝 石,在一处无人知晓的地方。” “请详细说明,陛下?” “一个模煳的指示:’在努比亚的中心地带,一处金色沙滩的 小海湾,那里高山相隔又相连。”‘ “一个小海湾……那么,很接近尼罗河l’, ”行动要快,“拉美西斯说,”多亏塞赫迈特的神力和北方的隐 修院神庙里专家们的照料,妮菲塔莉不会完全失去她的精力。但 是黑暗势力的侵袭并没有消失。我们的希望就寄托在这块宝石 上了。“ 莲花凝视着远方。 ”这块地方喜欢您一如您喜欢它一般,陛下。对它倾诉,那么 它将回应您。“ 一只鹈鹕飞过皇家军舰。这种羽翼硕大的美丽飞禽不正是 死亡克星俄赛里斯神的化身吗? 康佐上尉饮酒过度了。 在城里的三天休假,是忘了严格的兵营生活和饮酒寻欢的大 好机会。高大、蓄鬍、声音沙哑,他藐视女人,而惟有在取悦他时 他才认为她们有价值。 当酒酣耳热时,康佐迫不及待地想寻花问柳。而今晚,因为 那杯浓厚的烈酒,他立即需要刺激的感受。出了酒馆之后,他摇 摇晃晃地走向一间窑子。 上尉对刺骨的严寒毫无感觉。他期待遇上一位空闲的处女, 希望她会受宠若掠。与处女交欢将会平添趣味。 一个人礼貌地上前与他攀谈:”我可以和你谈一谈吗?上 尉。“ ”你想要做什么?“ ”向你介绍一位美女。“亚侠回答。 康佐微微一笑。”你卖什么?“ ”一位年轻的处女。“ 康佐的眼神一亮。”多少钱?“ ”十枚最好的锡币。“ ”真贵!“ ”商品绝无仅有。“ ”我马上要她。“ ”她正闲着。“ ”我身上只有五枚锡币。“ ”你明天早上再付给我余额。“ ”你相信我?“ ”在这个之后,我还可以向你推荐其他的处女。“ ”你是个难得的人才……走吧,我按捺不住了。“ 康佐如此兴趣盎然,于是这两个男人便迈开步伐。 在下城那些已经沉睡的小巷里,没有半个人还醒着。 亚侠推开那问破房子的大门。 香花云鬓,村妇穿上亚侠买给她的新衣。康佐上尉仔细地打 量着她。 ”嗯……就处女而言,她的年纪是否大了点3l?“ 亚侠出其不意的一记狠拳,把康佐往墙上撞去;这位军官半 昏半醒,几乎不省人事。亚侠则趁机取走他的匕首,以刀尖抵住 康佐的颈项。 ”谁……你是谁?“这位西臺人嘟囔地说。 ”你是军队与皇室间的联络官。你可以选择回答我的问题, 或者让我把你宰了。“ 康佐试着脱身,刀尖却更深入他的肌肤,喷出血柱。饮酒过 度让这名上尉软弱无力,他只得屈服于对手之下。 第273页 村妇如惊弓之鸟,蜷缩在屋内的一个角落。 ”什么时候将攻打埃及?“亚侠问,”还有为什么西臺要制造如 此多的战车?“康佐装腔作势。这个人得知一些重要的内情。 ”出征……军事秘密。“ ”假如你沉默不语,你将带着这个秘密走进坟墓。“ ”你不敢……“ ”你错了,康佐。我一点也不会犹豫杀你,为了得知实情,我 会宰杀同等数量的军官。“刀尖渐渐地往下刺,军官痛苦地大叫一 声。村妇则背过脸去。 ”出征的日期,惟有君王知道……我,我不知情。“ ”但是你知道为什么西臺军队需要如此庞大数目的战车。“康 佐上尉颈项疼痛,满身醉意,嘟嚷了几个字,仿佛跟自己说话般。 亚侠听觉敏锐地足以听清楚他说的话,不必要他重复那些惊 人的内幕。 ”你疯了吗?“他生气地问康佐。 ”没有,是真的……“ ”不可能!“ ”是真的。“ 亚侠惊惶失措。他刚得知一项关键性的消息,一项足以让全 世界风云变色的消息。 一个快而准的动作,亚侠将刀尖刺进康佐上尉的颈项,令他 当场毙命。 ”转过身去。“亚侠命令村妇。 ”不要,不要杀我,你滚吧!“ 他伸直匕首,走向他的情妇。”对不起,小美人,我不能留你 活口。“ ”我什么也没看见,没听到!“ ”你确定吗?“ ”他语意不清,我什么也没听到,我向你保证!“她双膝着地, ”别杀我,我求你!你需要我帮你出城去。“ 亚侠犹豫不决。村妇说的并没有错。夜晚城门紧闭,他得等 到天明时才能和她一起出关。 她可协助他过关而不为人知,之后他再于某低洼的路上将她 除掉。 亚侠在那个尸体边坐下,无法入眠。他只想赶快步上返回埃 及的道路,然后从他的发现中坐收渔翁之利。 努比亚的冬季,除了天刚蒙蒙亮时的冰寒之外,其实是可爱 怡人的。拉美西斯在河岸边瞧见一头公狮和它的女眷。一些爬 到姜果棕树顶的猴儿,对皇船上过往的旅客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船只靠岸时,村民向君主及其随从献上野生香蕉和牛奶;在 这个临时的庆祝会上,拉美西斯得与该族的酋长交谈,那是位白 发苍苍、九十年来生活无忧无虑、专心照顾族人的老巫师。 在老者即将下跪行礼之际,拉美西斯连忙扶起了他。 ”我的晚年得天独厚……神明让我亲眼见到了法老!我的任 务不就是顺从他,崇拜他吗?“ ”是我该景仰你的智慧。“ ”我只不过是名乡间的巫师罢了!“ ”任何遵守玛亚特的人,一生都将比假智者、说谎者和歪曲真 理的人该接受更多的尊敬。“ ”您不就是埃及两地和努比亚的主人吗?我只治理几个家族 而已。“ ”然而我却需要你的回忆。“ 法老和巫师坐在棕榈树阴下,当阳光太炽烈时,棕榈叶变成 了老者的遮阳伞。 ”我的回忆……它充满万里晴空,童年游戏,妇女的微笑,羚 羊的跳跃和充沛的河水泛滥。所有的这一切,法老,是您的责任, 现在!没有您,我的回忆不復存在,而后代也将只会生出无人性 的子孙。“ ”你还记得一个爱情女神在那儿创造了一块神奇宝石的神圣 地方,一个被遗忘在努比亚的地方吗?“ 巫师用他的手杖,在沙地上画了一张地图。”我父亲的父亲 曾把一块相同的宝石带回村里来。一经接触,妇女便可恢復健 康。很不幸,却被游牧民族抢走了。“ ”它来自什么地方?“ 手杖指出一处精确的地点,在尼罗河流域。 ”这个神秘的地方,是库什省的发源地。“ ”你对你的村庄有什么要求?“ ”维持现状,别无所求。但这不就是一个很大的要求吗?请 保护我们,法老,让努比亚不受干扰。“ ”透过你的声音,努比亚开口说话了,而我听得很清楚。“ 皇船驶出娲瓦娲瓦特省,进入库什省,多亏赛大武和拉美西 斯的及时介入,那儿的各族裔已不再服膺于和平的统治,随时准 备开战,但却惧怕法老军队的反击。 这里拥有一片原始和宽阔的土地,其间惟有尼罗河可存活。 在河的两岸,可供耕耘的地区极其有限,但是一片片的棕榈和姜 果棕仍为与沙漠抗争的农人提供了荫蔽之处。 眼前突然出现了悬崖峭壁。 拉美西斯顿觉尼罗河排拒了所有的人类,大自然将自己锁在 第274页 一大片空间里。 一阵眩人的含羞草花香舒缓了这种世界尽头的感觉。 两座高山,起伏的线条几呈平行,沿着河流伸展,由一个满坑 砂石的山谷隔开。在岩角的山脚下,洋槐树大放异彩。”一处金 色沙滩的小海湾,那里高山相隔又相连……“ 仿佛从睡梦中甦醒,仿佛从一场模煳他视力的咒语中脱离, 拉美西斯终于认出了这个地方。为什么他先前没有想到呢? ”靠岸,“他命令,”就是这里,一定是这里……“ 莲花全身裸露地跳进河里,直游到河的对岸。她身上闪着银 色水滴,如羚羊般轻巧狂奔,直跑到一位努比亚人休憩的树阴下。 她摇醒他,询问他,然后朝高山的方向跑去,捡起一块岩石,带回 船上。 拉美西斯双眼盯着悬崖峭壁。 阿布辛拜勒……真的是阿布辛拜勒,力量与神奇的结合,他 决定建造神庙的地方,是曾经被他忽略和遗忘的哈托尔神祗的辖 区。 赛大武协助莲花登上船。她的右手握着一块砂岩。 ”这就是女神的神奇宝石。但是,今天已经无人知晓如何发 挥它的疗效。“ 一道微光由那扇狭窄的窗口射入这间阴湿寒冷的房子。巡 逻队的马蹄声唤醒了村妇;看见上尉的尸体时她跳了起来。 ”他在那儿……他一直在那儿!“ ”忘了你的噩梦,“亚侠劝告,”这个军官不会出庭作证控告我 们。“ ”我,我什么也没做!“ ”你是我的情妇。假如我被逮捕了,你也将和我一样被处 刑。“ 村妇奔向亚侠,紧握拳头捶打他的胸膛。 ”昨晚,“他说,”我考虑过了。“ 她停了下来,惊惶失措。在她情人冷漠的眼里,她看见自己 的死亡。 ”不,你没有权利……“ ”我考虑过,“他重复,”或者我立刻杀了你,或者你得帮我。“ ”帮你……但是该怎么做呢?“ ”我是埃及人。“ 这个西臺女人看着亚侠,仿佛他来自另一个世界。 ”我是埃及人,我得尽早回我的国家去。假如我被拦了下来, 我要你越过边界,通知雇用我的那个人。“ ”凭什么要我冒这样的险?“ ”可以换取舒适的生活。透过我将交给你的一块小记事板, 你将在城内拥有一栋房子、一位女僕和终身年金。我的主人为人 慷慨。“ 即使在她最痴狂的梦里,村妇亦不敢做如此大胆的想像。 ”一言为定。“ ”我们各自从一道城门出去。“亚侠要求。 ”但是假如你比我先抵达埃及呢?“她心里不安。 ”执行任务,别操心其他的事情。“ 亚侠以象形文的简写形式在小木板上起草了一封短笺,然后 将这小块木板交给他的情妇。 当他亲吻她时,她竟没有勇气推开他。 ”我们在拉美西斯城会合。“他向她保证。 。 当亚侠抵达下城边界的时候,他被挤进一群嘈杂的商人队伍 里,和他一样,他们亦试着离开首都。 四处都是神情紧张的士兵。 没办法折回旧路,因为有一组弓箭手将人群分隔为几个小 队,然后强迫他们接受检查。 有人验关,有人抱怨,有人蠢动不安,驴子和骡子也出声抗 议,但是这些骚动并没有稍减守城哨兵的粗暴无礼。 ”发生什么事了?“亚侠问一名商人。 ”无法进城,也无法出关……他们在寻找一名失踪的军官。“ ”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西臺军官并没有失踪。可能被人挟持了,甚至杀害……可 能是宫廷的内斗。他们在缉捕兇手。“ ”有线索吗?“ ”一名军人,一定是……又是国王之子与其胞弟间争权夺利 的后果。其中一个终将歼灭另一个。“ ”哨兵一个个搜身……“ ”他们得确定兇手没有以商人的装扮企图逃出城去。“ 亚侠松了一口气。 搜身检查进行得既缓慢又仔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被推 倒在地;他的朋友们出来保证他在做布匹的买卖,更从未加入军 队。于是这位批发商便被释放了。 轮到亚侠了。 一位脸颊瘦削的军人把双手压在他肩上。 ”你是谁?“ ”陶瓷商。“ ”为什么要出城去?“ ”我要到我的农场取货。“ 军人确定这名手工艺家没有携带武器。 距离亚侠几米远,便是西臺首都的城门,便是自由,便是通往 埃及的道路……”等一下……“ 第275页 有人开口说话,在亚侠的左方。 一个身材中等的男人,眼神不宁,狡猾的脸上蓄着~小撮山 羊胡。身上穿着一件红底黑条的羊毛长袍。 ”拦下那个人。“他向哨兵下命令。 一位军官讲话盛气凌人。”在这里由我下令。“ ”我叫哈依亚,“蓄着山羊鬍的那个男人说,”我是皇家御警。“ ”那个商人犯了什么过错?“ ”他不是西臺人,也不是陶瓷商。他是埃及人,叫做亚侠,是 拉美西斯内宫里的大官。“ 由于水流湍急,船只不得不盖上一种长长的保护罩,两天之 内拉美西斯共航行了区隔于阿布辛拜勒和象关间的三百公里,从 埃及的顶点到位于最南方的城市。还需要两天才能抵达底比斯。 水手们展现了超高效率,好似每个人都明白事态的严重性。 在整个航行过程中,赛大武和莲花不眠不休地试验那些女神 宝石的样品,一种品质绝无仅有的砂岩。但在接近卡纳克码头 时,他们难掩失望之情。 ”我搞不懂这种宝石的作用,“赛大武承认,”它的特性与众不 同,抗酸,带着眩人的色彩,而且似乎由一种我无法估计的力量所 支配。假如我们不清楚掺杂此种解药的过程和它的正确使用剂 量,要怎么医治皇后呢?“ 法老的莅临令神庙的工作人员大吃一惊,更让礼宾司鸡飞狗 跳。在赛大武和莲花的陪同之下,拉美西斯神色匆匆地走向卡纳 克的大实验室,他们把自身经验的结果告诉了那些化学家和药剂 师。 研究工作在法老的监视下展开。透过科学图书馆里的那些 努比亚产品,专家们得以建立一份有关阿布辛拜勒女神宝石的成 分名单,以便驱逐那些吸食人血,令人衰竭而亡的恶魔。 只需再选择好的药材,然后开出一张配料不明的剂量处方。 ”把药材放在一张石桌上,然后让我一人独处。“拉美西斯命 令。 法老屏气凝神,握紧那根让他父亲和他在沙漠中发现水源的 仙棒的枝芽。 拉美西斯用那根仙棒划过每种药材的上空,当佃棒出现跳动 时,便将此药材单独隔离。被选中的药材再以仙棒确定~次,再 以同样的方法选择剂量。 洋槐胶、茴香漆、几片开i:1的无花果、药西瓜、铜屑和女神宝 石的碎块就是该药方的成分。 妮菲塔莉精心打扮过,面带微笑,心情愉快。当拉美西斯走 向她时,皇后正在阅读出自某文笔杰出的书记员的手抄本——名 着小说《席努耶》,她捲起纸莎草纸,站了起来,依偎在法老的怀 里。他们紧紧地拥抱良久,陶醉于鸡冠鸟和夜莺的歌声,沉浸于 乳香树的芬芳中。 ”我找到了女神的宝石,“拉美西斯说,”而且在卡纳克的实验 室里制成了一份解药。“ ”有效吗?“ ”我运用我父亲的感应仙棒,重新制成一份被后人遗忘了的 处方。“ ”告诉我努比亚女神所在地的样子。“ ”一处金沙小湾,两岸峭壁相连……被我遗忘了的阿布辛拜 勒。我决定在阿布辛拜勒,--lllljl.,纪念我们的爱情。“ 拉美西斯强劲身躯所散发的热力,让一个逐渐枯萎的生命再 次活了起来。 ”一名艺匠和一队凿石工人今天便出发前往阿布辛拜勒,“法 老接着说,”那两扇峭壁将化成两座神庙,永不分离,如同你我 般。“ ”我还看得到那样的奇景吗?“ ”会的,你会看见!“ ”但愿法老能够心想事成。“ ”假如这都做不到,我还有颜面统治国家吗?“ 拉美西斯和妮菲塔莉穿过尼罗河往卡纳克的方向走。他们 共同主持阿蒙神庙的祭典,之后皇后在塞赫迈特女神庙里沉思, 该石雕的笑容令她觉得心情平静。 法老亲自将那只盛了独特解药的杯子递给皇后,或许可以降 jltl秀ll股伤害她的邪恶魔力。 药水温和甘甜。 妮菲塔莉一阵昏眩,躺直身躯,合上双眼。拉美西斯寸步不 离她的床头,在漫无止境的黑夜里和她一起奋战,那颗女神宝石 也将发出力量驱逐蚕食皇后血液的恶魔。 亚眉尼一身蓬头垢面,脸色惨白,语意不清,愈解释愈煳涂。 ”冷静点。“皇太后杜雅建议他口 ”战争,陛下,是战争啊!“ ”我们并没有收到任何正式的公文。“ ”将领们恐慌不已,各兵营动盪不安,军纪乱七八糟。“ ”是什么原因造成了这场混乱?“ ”我不知道,陛下,但是我无法掌控此情势……军队不愿再听 我指挥!“ 第276页 杜雅把祭司长和两名宫廷美髮师叫来。为了凸显其职务的 神圣使命,他们以一顶状似秃鹰皮毛的假髮装饰她的面容,两侧 羽翼从前额中线垂向双肩。母秃鹰尤其代表一位满怀爱心的母 亲,因此杜雅摇身一变成了埃及两地的保护者。 她的手腕和脚踝分别戴上了金环;脖子上挂着一条七圈的中 等宝石项鍊。她的那件皱褶亚麻长袍,以一条宽腰带束紧腰身, 把她转化成至高无上的权威。 ”陪我去北营一趟。“她问亚眉尼。 ”别去,陛下!等骚动平息再去。“ ”邪恶与混乱从未自我消除。赶紧上路。“ 拉美西斯城一片嘈杂喧嚣。有些人确信西臺人已接近尼罗 河三角洲,另一些人早绘声绘影战争的场面,还有一些人则准备 逃向南方。 北军营的大门无人看守。那辆载着亚眉尼和皇太后的马车 长驱直人大操场,那儿一切军纪消失殆尽。 马匹在偌大的广场中央停下脚步。 一名战车军官瞧见了皇太后,便告知其他的同僚,他们则急 令其他的士兵。十分钟之内,几百个人群聚一堂准备聆听杜雅的 训话。 杜雅长得娇小柔弱,处于剽悍的军人当中,却能够在几秒钟 之内让他们乖乖地就范……亚眉尼全身发抖,预估皇太后此次的 干涉很冒险。她应该留在宫内,接受卫兵的保护。或许几句安定 人心的话可以稍缓紧张的气氛,杜雅如果表现得十分圆滑。 一片静肃。 皇太后轻蔑地环顾着四周。 ”我眼中所见净是些懦夫和无用之材,“她斩钉截铁地说,听 在亚眉尼耳中却如一阵雷声,”懦夫和低能者,根本无法扞卫国 家,因为他们轻易地就相信了谣言。“ 亚眉尼合上双眼。杜雅和他都无法忽视官兵的盛怒。 ”为何侮辱我们,陛下?“一位战车中尉问。 ”描述事实,也算是侮辱吗?你们的行为举止既可笑又可恨, 长官比士兵更应该指责。谁决定我们加入反西臺人之战?如果 不是法老,那么在他离开期间,就是我。“ 静肃的气氛愈加浓厚。皇太后刚提及的话并非传言,而是透 露了整个国家的前途命运。 ”我完全没有收到西臺国王的宣战书。“她肯定地说。 在这番话语之后是一阵欢唿声;杜雅从不说谎。士兵们彼此 道贺。 皇太后依然停留在马车上,士兵们知道她的演说并未结束。 紧接着又是一片寂静。 ”我无法声称和平将持久不变,我甚至深信西臺人除了期待 一场残暴的战斗之外,别无所求。结局全凭你们的努力了。当拉 美西斯再次回到首都时,他的归期近了,我希望他将以其军队为 荣,深信他们能够打败敌人。“ 皇太后受到欢唿喝彩。 亚眉尼重新睁开眼睛,连他都服膺于塞提遗孀的说服力。 马车晃动起来,兵士们向两边散开,有节奏地高喊杜雅之名。 ”回皇宫去吗?皇太后。“ ”不,亚眉尼。我猜测铸造厂的工人一定都罢工了吧?“ 法老的机要秘书垂下双眼。 在杜雅的鼓励之下,拉美西斯城武器制造厂的全体员工重新 投入工作,而且立刻全力以赴,生产标枪、弓箭、箭头、长剑、铁甲、 军服和战车零件。再也没有人怀疑战争已逼近,然而却诞生一股 新希望:拥有比西臺人更精良的武器装备。 皇太后造访所有的兵营,与军官和小兵同样畅所欲言;她甚 至没有忘记前往参观出厂战车的拼装工厂,恭贺那些手工艺家。 整座首都均忘记了恐惧,重拾战斗的意志。 她那么温柔,纤纤玉手几乎是不真实的,拉美西斯一根根地 亲吻,然后将它们紧握在自己的掌心里,永远不想失去它们。妮 菲塔莉的每一寸肌肤都能唤起他的爱情;神明把最沉重的担子摆 在拉美西斯的肩上,却也给了他一位最高贵的女人。 ”今天早上你的感觉如何?“ ”比较好了,好多了……血液再度在身体里循环。“ ”你想到乡下走一走吗?“ ”非常想。“ 拉美西斯挑选了两匹性情十分温和的老马,他亲自为它们套 上马辔。它们缓步前进,走在河左岸的小道上,顺着灌溉渠道而 行。 妮菲塔莉眼中所见净是苍劲的棕榈树和新发芽的油绿田园。 与大地的精气相融和,让她以其意志,驱逐摧毁她的病魔。当她 步下马车,走向尼罗河边,秀髮随风飘扬时,拉美西斯已经知道那 颗女神宝石拯救了皇家大皇后的性命,而她眼中则看见为了纪念 他们永恆的爱情,在阿布辛拜勒建造的那两座神殿。 金髮丽妲以苦笑回报朵兰特,拉美西斯的姊姊撕下那块涂了 第277页 蜂蜜、干洋槐树脂和药西瓜泥的纱布。烧伤的疤痕几乎都已消失 不见了。 ”很痛。“这位埃赫那顿的后裔抱怨着说。 ”你的伤痕会痊癒的。“ ”别说谎了,朵兰特……它们将无法被抹去。“ ”你错了,我们的医生医术高明。“ ”请欧费尔停止这些实验……我受不了了!“ ”多亏你的牺牲奉献,我们才得以打败妮菲塔莉和拉美西斯; 再忍耐一下,考验就要结束了。“ 丽妲放弃继续说服拉美西斯的姊姊,她和那位利比亚巫师一 样狂热盲目。尽管她表面上客客气气的,朵兰特只为復仇而活。 在她身上,仇恨掩盖了一切其他的感觉。 ”我会坚持到底。“这位年轻的灵媒承诺。 ”我相信你!休息一会儿,在欧费尔带你到实验室之前。楠 妮会送饭来给你吃。“ 楠妮,惟一被允许进入丽妲卧室的女僕,是她最后的希望。 当这名女佣把盛了无花果泥和几块烤牛肉的餐盘送进来时,灵媒 攫住她的腰带不放。 ”帮帮我,楠妮!“ ”你想做什么?“ ”离开这里,逃走!“ 女佣扁了一下嘴:”那很危险。“ ”把通向路口的门打开。“ ”我会被开除。“ ”帮帮我,我求你!“ ”你将付我多少钱?“ 丽妲撒谎:”我的拥护者有金块……我会很慷慨。“ ”欧费尔将怀恨在心。“ ”阿吞的信徒会保护我们,你和我。“ ”我要一间别墅和一群母牛。“ ”你将如愿以偿。“ 因敛财成性,当她替巫师把妮菲塔莉的披肩弄到手时,楠妮 已经诈取了一笔可观的报酬;不过丽妲对她的承诺却超出了她的 期许。 ”你想在什么时候出去?“ ”黑夜来临时。“ ”我会试试看。“ ”你一定得成功!那笔酬劳关系着你的财富,楠妮。“ ”真的很冒险……我还要二十匹高级布料。“ ”我答应你。“ 从清晨起,丽妲的脑际即萦绕着一个景象:一位绝代美女,面 带微笑,精神奕奕,沿着尼罗河畔漫步,然后把手伸向一位高大英 挺的男人。 丽妲知道欧费尔的巫术失败了,这位利比亚人白白地让她吃 足了苦头。 赛哈马纳和他的手下在医学院后方搜查,认真地质问所有的 居民。撒丁人把楠妮的画像拿给他们看,并且威胁他们说谎者将 受重罚。但只是一项多余的谨慎措施,因为光凭巨人的出现便足 以让人口无遮拦的招认,可惜毫无情报价值可言。 但是这名旧海盗却很固执,凭着他的嗅觉,他知道猎物就在 不远处。当人们把一名卖圆形小面包的小贩带到他面前时,赛哈 马纳感到胃一阵抽搐,是关键时刻的预兆。 撒丁人扬一扬那张画像。”你认识这个女人吗?“ ”我在这个地方见过她……是个女佣。她刚来没多久。“ ”她在哪个别墅工作?“ ”一间很大的别墅,在古井附近。“ 一百名警察立刻包围那些可疑的房子;没有人可以逃出网 外。 连那名企图谋害埃及皇后的巫师亦难逃赛哈马纳的掌心。 47 太阳下山了。 丽妲再过不久就可以逃跑了。为何楠妮动作那么慢呢? 一个美丽女子的脸庞,幸福愉快且容光焕发,一直纠缠着这 位灵媒……是埃及皇后的面容。丽妲觉得背负了一笔债,一笔她 必须在重拾自由前偿清的债务。 这名年轻的金髮女子在寂静的屋内悄声地走动;依照欧费尔 的习性,他正翻阅着魔道法典。朵兰特倦意浓厚,早已入眠。 丽妲掀开一个木箱的盖子,里面藏有妮菲塔莉披肩的最后几 块碎片。再施法两或三次,就会完全被化为灰烬了。丽妲试着将 它撕裂,但是布料纤维紧密,况且她手无缚鸡之力。 从厨房里传来嘈杂声。 丽妲将那块碎布藏在长袍的袖子里;立刻烧烫了她的肌肤。 ”是你,楠妮吗?“ ”你准备好了吗?“ ”我马上跟你走……“ ”快点!“ 丽妲将剩下的披肩碎片丢在一盏油灯上。 轻微的爆裂声后出现一缕最后的裊裊黑烟,显示欲摧毁皇家 夫妇自卫神力的魔咒已回天乏术。 ”快走吧。“楠妮催促,她把屋内所有找得到的铜盘全部偷走。 这两个女人朝面对小路的后门跑去。 楠妮撞上了欧费尔,他站着不动,双臂交叉。 ”去哪里?“ 第278页 楠妮后退几步。在她身后是不知所措的丽妲。 ”丽妲……她准备和你去哪里?“ ”她……她病了。“楠妮回答。 ”你们想逃跑?“ ”是她,是丽妲强迫我……“ ”她向你透露了什么,楠妮?“ ”没有,什么也没有i, “你在说谎,小宝贝。” 欧费尔以指头掐住这名女佣的脖子,使劲地掐紧,将不满之 情宣洩到她的喉头。楠妮试着脱身却自费力气,无法逃出魔掌。 她两眼一翻,窒息而死,卧倒在巫师的长袍底下,他却一脚将尸体 踢开。 “丽妲……发生什么事了,孩子?” 在一盏油灯旁,巫师瞧见一些被烧毁的碎布块。“丽妲!你 做了什么荒唐事?” 巫师抓起一把切肉的刀子。“你竟敢毁掉妮菲塔莉的披肩, 你竟敢破坏我们的计划!” 丽妲试着逃跑,但撞上一盏油灯,失去重心;巫师像禽兽般凶 勐,扑向她,攫住她的头髮。 “你背叛我,丽妲;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因为往后,你还会 背叛我。” “你是个魔鬼!” “很可惜……你却是个优秀的灵媒。” 丽妲屈膝求饶。 “阿吞创造生灵,驱逐死亡,他……” “我根本不在乎阿吞,小笨蛋。因为你,我的计划全盘失败 了。” . 他出手精确,一刀割断丽妲的咽喉。 朵兰特髮丝散乱,面容憔悴,急忙地冲进来。 “马路上有警察……啊,丽妲!丽妲……” “她发疯了,拿刀攻击我,”欧费尔解释,“我不得不反击,却失 手杀了她。你说有警察?” “我从窗口听见他们的声音。” “离开屋子。” 欧费尔要朵兰特躲进一个隐藏在地毯下的密门。由一条走 廊通向一间仓库。从今以后,丽妲和楠妮再也无法唠叨了。 “只剩下这间别墅,”一名警察对赛哈马纳说,“我们敲了门, 没有人回答。” “破门而人。” “那样不合法l,‘ ”情势所逼。“ ”应该通知屋主,得到他的准许。“ ”我说了算!“ ”我需要一张除去责任的证明,我不想惹麻烦。“ 依据孟斐斯安全人员的要求,赛哈马纳花了整整一个小时去 解决这个问题。终于,四名壮丁将门栓弄断,强行打开别墅的大 门。 撒丁人首先跨门而入。他发现一具已无生命迹象的金髮少 女的尸体,接着又看见女佣楠妮的尸体。 ”真是大屠杀。“一名警察喃喃自语,神情惊讶。 ”两桩冷血谋杀。“撒丁人表示,”全面搜查。“ 搜查实验室的结果证明为巫师作法之处。尽管来得太晚了, 一项小发现却让赛哈马纳确信:一块烧焦布料的碎片,可能就是 皇后的披肩。 拉美西斯和妮菲塔莉回到不似往常喧嚣的忙碌城市。空气 里瀰漫着严肃的气氛,武器和战车制造成了人民的主要活动。整 座城市原本充满愉悦的气息,如今却被改造成一部繁忙紧张的作 战机器。 皇家夫妇立即前往晋见杜雅,她正在起草一份有关兵器制造 厂的报告。 ”西臺人公开攻击行为了吗?“ ”没有,儿子,但是我确定这股静肃的气氛背后不怀好意。妮 菲塔莉……你的身体痊癒了吗?“ ”那场病痛只不过是个不好的回忆。“ ”这次的代理工作把我累坏了……我再也无能统治这个大国 家。去向宫廷朝臣和军队说几句话,他们需要你的鼓励。“ 拉美西斯和亚眉尼讨论了很久,之后便接见赛哈马纳,他刚 从孟斐斯返城。由他所转知的消息似乎让他确定皇家夫妇已不 再为魔法所困;然而君王却要赛哈马纳继续追踪调查,查出那幢 邪恶别墅的真正屋主。还有那位被暴力屠杀的金髮少女是谁? 法老另有烦忧。在他的办公桌上堆积了一些寄自迦南和阿 穆府省,令人心慌的急件;埃及城门的指挥官完全没有提报任何 重大事件,但是有关西臺军队举行大型军事演习的谣传却盛嚣尘 上。 亚侠尚未传回任何报告,即使是只字片语,也足以协助拉美 西斯看清双边的局势。与西臺人直接交战的地方关系着战争的 输赢。缺乏正确的讯息,法老犹豫着该加强防卫阵线或集中攻击 行动,将战区移向北方。若为后者将由他採取主动攻势;然而是 否应该相信直觉,盲目地冒险呢? 皇家夫妇的莅临为官兵带来信心和勇气。既然他能够打败 第279页 看不见的敌人,难道拉美西斯无法战胜那些野蛮的西臺人吗?眼 见新式武器骤增,士兵们认清自身的潜能,减少与敌人正面冲突 的恐惧。在战车队面前,拉美西斯亲自试乘了几辆战车,它们轻 盈、易驾驶而且速度快。感谢细木工匠的手艺,多处技术才得以 改良。至于防卫武器,例如盾牌和盔甲,亦博得法老的青睐,它们 将可保护许多官兵的生命。 皇后重拾繁忙的活动,稳定了朝臣们的心。连那些原本准备 为妮菲塔莉送终的人也称赞她的勇气,并且向她保证能够通过如 此艰辛的考验将是长寿的象徵。 皇后对这些胡言乱语毫无兴趣;她所注重的是军服的赶制过 程,并且以亚眉尼的周全报告为依据,调整了千百项有关国家经 济福利的细节。 谢纳向法老行礼致意。 ”你变胖了。“拉美西斯注意到。 ”不是我没事做,“外交部长反驳,”烦恼并没有让我减肥成 功。四周都是战争的传闻,那些无处不在的大头兵……这些就是 埃及吗?“ ”西臺人马上就要攻打我们了,谢纳。“ ”或许你说得对,但是我的部门尚未获得任何支持这种恐惧 的有利事实。你不是还继续收到穆瓦靼力友善的书信吗?“ ”都是些诡计。“ ”假如我们防卫和平,便可救赎几千个生命。“ ”你想那不是我最真切的希望吗?“ ”中庸与谨慎不正是最好的可行之道吗?“ ”谢纳,你在鼓吹消极意识?“ ”当然不是,但是我为那位贪图光荣的将领的冒险举动担 心。“ ”请放心,哥哥,我亲自掌军;不会有任何意外发生。“ ”我很高兴听到你这样说。“ ”你满意你的新助理梅巴的工作吗?“ ”他很高兴能够重回部里工作,他表现得像名服从和热忱的 学习员。我并不后悔把他从无所事事中延揽进来;有时候,也得 给那些优秀的专业人员一个机会。仁慈不就是最良善的美德 吗7“ 谢纳和梅巴关在办公室里。他的这位优秀助理详尽地提供 了一些资料,以便让人相信他如往常般认真地研究过。 ”我见过法老了,“谢纳说,”因为缺乏可靠的消息,他还犹豫 不决该採取什么行动。“ ”很好。“梅巴认为。 谢纳无法不向他的同谋坦承亚侠的销声匿迹令他百思不解; 为何这位年轻的外交官不告知他那些以加速拉美西斯阵亡为主 要目标的活动呢?或许他遭遇了危险。由于这种令人不安的缄 默,谢纳顿失了依据点。 ”我们谈到哪了,梅巴?“ ”我们的间谍网接到不再採取任何行动,进入休息状态的命 令。也就是说,时机到了。不管法老怎么做,他都毫无胜算的机 会“ ”你凭什么那么肯定?“ ”西臺武力将登峰造极,我确信。每过一个小时你便更接近 王权一点了。你不是该把握这段时间加强与各个部门的友善关 系吗?“ ”那个该死的皿眉尼无所不知……小心防备。“ ”您有治本的方法吗?“ ”还早,梅巴。否则我弟弟会大发雷霆。“ ”别忘了我的建言:几个星期将很快地过去,您得准备登基王 位,与我们的西臺友邦合作。“ ”我期待那一刻很久了……请放心,我将准备就绪。“ 朵兰特芳心大乱地尾随巫师。金髮丽妲的惨死、警察、匆促 的逃亡……她再也无法理智地思考,不知何去何从。当巫师请求 她扮演其妻妾的角色,继续为重建惟一真神阿吞神教奋战时,她 竞热烈地回应了。 这对夫妇避开了为警力包围的孟斐斯港,然后买了一匹驴 子。欧费尔身着农服,剃去鬍髭,和拉美西斯脂粉未施的姊姊一 起前往南方。这名间谍知道人们在孟斐斯北方和边境搜捕他;他 们很难躲过架设在路边的通行障碍和河防警力,除非偷渡过岸。 求助于异端教主埃赫那顿的那些虔诚信徒的庇护,他们大部 分集中在埃及中部,靠近那座被遗弃的首都,太阳城,不是比较妥 当吗?欧费尔不后悔演了一出现在看起来极有用的喜剧。为了 让朵兰特相信他是为爱慕惟一真神而活,欧费尔愿意维繫一种无 条件的婚姻关系,以便在这些宗教狂热圈子里享有安定的庇护, 直到西臺人侵占埃及为止。 幸运地,在逃亡之前,欧费尔收到一份重要的消息,他已将其 内容传递给梅巴:穆瓦靼力已经展开他的计划了。现在只等待最 后的两军对垒。 等拉美西斯的死讯一被公布,谢纳便准备排挤妮菲塔莉和杜 第280页 雅,然后登上王位,正大光明地迎接西臺人。谢纳不知道穆瓦靼 力根本不习惯与人力享权力。拉美西斯的哥哥将只是位昙花一 现的法老,而埃及两地则成为西臺国的谷仓。 欧费尔心旷神怡地品尝着埃及乡间的甜美宁静。 由于亚侠的职位和才华,他并没有被关进下城阴暗潮湿的黑 牢,没有人可以在那儿活过一年,而是被拘禁在上城专门保留给 特殊囚犯的巨石监狱里。牢饭粗糙,卧具简略,但是年轻的外交 官却怡然自得,每el借着练习体操以维持体力。 自从被逮捕后,并没有受到拷问。他的拘押可能以暴刑了 终于,牢房的门被打开了。 ”你好吗?“哈依亚问。 ”再好不过了。“ ”神明实在不保佑你,亚侠;要不是我,你早就脱逃了。“ ”我不是脱逃。“ ”事实胜于雄辩。“ ”外表有时会说谎。“ ”你就是亚侠,拉美西斯的童年朋友!我见过你,在孟斐斯和 拉美西斯城,我甚至卖过几个贵重的花瓶给你的家人。国王託付 你一个特别大胆的间谍使命,而你既不畏惧,亦不笨拙。“ ”有关这最重要的一点,你却搞错了。拉美西斯的确把此任 务託付给我,而我却为另一个主人卖命。我将把真正的调查结果 告知他,而不是法老。“ ”你指的是谁?“ ”拉美西斯的哥哥,谢纳,未来的埃及法老。“ 哈依亚捋着他的山羊鬍,差点弄乱了剃鬚匠精心修剪的完美 无瑕的鬍髭。所以,亚侠与西臺人是同一伙……不,有个关键细 节与他的说词不符。 ”那么,为什么你要伪装成陶瓷商?“ 年轻的外交官微微一笑:”好像你一无所知!“ ”还是把话说清楚吧。“ ”穆瓦靼力理所当然会执政,但是他得仰赖哪一个乱党,而他 真正的权力又只遍及何处?他的弟弟和儿子依然萧墙内闹,或者 王位争夺战已经被摆平了?“ ”闭嘴。“ ”这些就是我该寻找答案的重要问题……现在你了解我为何 隐姓埋名了吧。对了……你不可以把答案告诉我吗?“ 哈依亚恼羞成怒地砰然关上牢门。 亚侠或许不该挑衅这位叙利亚人,但是,他愿意揭露自身的 秘密,为的就是希望能够保住他的脑袋瓜子。 穆瓦靼力一身华服地在随从的护卫下,避开路人的眼光走出 皇宫,另有一名神箭手埋伏在宫顶暗中保护他。透过传令官的消 息,众人皆知西臺的主人慾前往下城的大庙宇祈求雷公神的祝 佑。 让西臺进入备战状态和鼓舞士气以求最后的胜利是最隆重 的仪式。 亚侠从监狱里听见路人礼敬帝王的欢唿声。他于是了解一 个重大的决定已经被定案了。 西臺众神均被安置在雷公神的统驭之下。祭司们以不激怒 天神的方法洗涤神像。没有一位西臺人敢表示怀疑或批评;祭典 的时辰到了。 女祭司蒲菟海琶高声吟咏生产女神化为兇勐战将的祈祷经 文。之后她在一头公猪的身上钉下七根铁钉、七根青铜钉和七根 黄铜钉,期望命运顺从帝王之意。 在朗诵祈祷文时,穆瓦靼力的眼光落在他儿子巫里泰舒博的 身上,他盔甲罩面铁衫护身,酷爱战斗和屠杀。哈度西勒则沉静 安详,难以捉摸。 这两个人渐渐地消除彼此的敌意,和蒲菟海琶组成一个亲近 帝王的小集团。但是巫里泰舒博憎恨哈度西勒和蒲菟海琶,他们 也恨他人骨。 对抗埃及可以让穆瓦靼力解决萧墙之祸,扩充土地,并且在 侵略其他领土前统治中东和亚洲;谁说他不受老天爷厚爱? 祭典结束后,帝王邀请众将军和高官加入以四道祭品为首的 餐宴;宫廷司酒官把第一道祭品供在国王的宝座上,第二道祭在 壁炉边,第三道摆在主桌上,第四道则放在餐厅的门槛上。之后, 宾客狼吞虎咽,开怀畅饮,好似那是他们最后的晚餐。 当穆瓦靼力站起来时,所有的欢笑和谈话声戛然而止。连最 狂醉的人都得重新假装成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 只有一件事情,惟一的一件,能够延迟开战。 帝王和他的侍卫从上城的一道城门,斯芬克斯门,出城而去, 朝一座石山丘前进。穆瓦靼力、巫里泰舒博和蒲菟海琶也一起登 上山顶。 他们伫足不动,双眼盯着云层。 ”在那里!“巫里泰舒博高唿。 帝王之子拉开弓箭,瞄准翱翔在首都上空的一只秃鹫。飞箭 精准地射人那只勐禽的咽喉。 一名军官将该飞禽的尸首带到统帅面前,他拿了刀子划破秃 鹫肚皮之后,以双手取出那些热腾腾的内脏。 第281页 ”解读它们,“穆瓦靼力要求蒲菟海琶,”然后告诉我们未来是 否对我们有利。“ 虽然恶臭扑鼻,女祭司依然完成她检查秃鹫内脏排列位置的 任务。 ”有利。“ 突然,巫里泰舒博抬头长啸一声,震动了整座安纳托利亚山 囤 延揽了许多朝廷重要人士的法老大会议吵嚷不休。各部长 面有难色,高官们抱怨缺乏明确的命令,占b家则预估军纪将大 乱。亚眉尼和他的部门所组织的防卫线不足以为拉美西斯辩护, 每个人都等待着他的解释。 当法老坐上王位时,整个会议厅早挤满了人。他再度示意长 老官提出他所收集的问题,以免引起任何不满,且可保留几千年 来敬老尊贤的法老制度。凡是未开化的野蛮民族都只会口诛笔 伐和强词夺理;相反地,在埃及的宫廷里,大家轮流发言,并且专 心倾听别人的意见。 ”陛下,“长老官发言,”国人忐忑不安,亟欲了解与西臺之战 是否已追在眉睫。“ ”是的。“拉美西斯回答。 在这简短骇人的回答之后悄然无声。 ”无法避免吗?“ ”无法避免。“ ”我方军队是否已经做好了作战的准备?“ ”工匠工作卖力,而且还将继续努力;再过几个月就可以了, 但是可惜时不我予了。“ ”为什么?陛下。“ ”因为我们的军队得在最短的时间内前往北方;开战地点不 在埃及;我们的诸侯国迦南和阿穆府既已平定,我们大可安心地 过境。“ ”您将指派谁为总指挥?“ ”我将亲自指挥军队。在我出征期间,大皇后妮菲塔莉在皇 太后杜雅的协助下将统治埃及两地。“ 长老官把其他的问题抛到九霄云外,因为再也不具任何意义 了。 荷马抽着那些塞在当菸斗用的大蜗牛壳里的鼠尾草,坐在柠 檬树下,享受春日的朝阳,其热度正可舒缓他的风湿痛。他的白 长鬍子在剃鬚匠的修饰之后,让他皱纹满布的脸显得高贵无比。 那只黑白相间的猫,蹲在诗人的膝盖上,仍旧像个不变的风景似 的,喵呜地低吟。 ”我希望在您出发前再见您一面,陛下;是场大规模的战争, 不是吗?“ ”关系到埃及的存亡,荷马。“ ”在人们关照下——我写下——即使在偏远处,我们仍可以 见到,经过澎湃雨水灌溉及和风轻抚,一棵汁液丰盈的健壮橄榄 树的成长,一棵开满素白鲜花的树。但是倏然,一阵龙捲风将它 连根拔起,重摔在地。“ ”但是假如这棵树在狂风中屹立不到呢?“ 荷马向法老献上一杯加了八角茴香和芫荽的红酒,自己也啜 饮了一杯。 ”我将为您写一首史诗,拉美西斯。“ ”写作让您还有时间消遣吗?“ ”我全心歌颂战争和游记,而且我崇拜英雄。胜利者,您将名 垂青史。“ ”假如我被打败了呢?“ ”您想西臺人有办法侵入我的花园,砍断我的柠檬树,摔碎我 的文具盒吗?神不会纵容这样的灾难发生。西臺打算在哪儿展 开那决定性的一战?“ ”这是个军事秘密,至于您,我可以对您透露:将在卡叠什。“ ”卡叠什战役……是个好诗名。我有许多作品都将被遗忘, 但是相信我,这个创作将永留世人脑海。我会倾力而为。但是有 个小要求,陛下,我希望结局完美。“ ”我会试着不让您失望。“ 。 亚眉尼心慌意乱。他有一千个问题要请教拉美西斯,一百个 文件要他过目,十个值得商榷的案子要向他报告……而且只有法 老有资格裁决。这位机要秘书脸色苍白,唿吸急促,双手颤抖,几 乎就要昏倒了。 。 ”你必须休息。“法老建议。 ”但是……你就要离开了!要去多久呢?我担心铸下大错, 危害国家的利益。“ ”我相信你,亚眉尼,而且皇后会协助你做出正确的决定。“ ”告诉我实情,陛下:你是否够好运,一次就能够打败西臺人 呢?“ ”假如我早已丧失斗志,如何带领军队上战场?“ ”据说那些野蛮人锐不可当。“ ”一旦确定了敌人,就有可能将之击败。好好照顾我们的国 家,亚眉尼。“ 谢纳咀嚼着加了香芹和芹菜叶的烤羊排;发觉味道淡了些, 便在肉块上撒了些佐料。那红酒,已经是上等的了,他仍认为淡 而无味。谢纳召唤他的膳食总管,餐厅里却走进来一位不速之 客。 第282页 ”拉美西斯!你想分享我的美食吗?“ ”老实说,不想。“ 这直截了当的语气让谢纳倒尽了胃口,他认为最好马上离开 餐桌。 ”那么去葡萄棚下,好吗?“ ”随便你。“ 因有点儿消化不良,谢纳坐在一张藤椅上。拉美西斯则站 着,面对着尼罗河。 ”陛下似乎不太高兴……战争要爆发了吗?“ ”我还有其他不高兴的理由。“ ”跟我有关系吗?“ ”是的,谢纳。“ ”你对我的工作不满意?“ ”你对我一直怀恨在心。不是吗?“ ”拉美西斯!我们之问过去曾存有引起纠纷的理由,但是那 个时期已经结束了。“ ”你当真如此认为?“ ”请放心。“ ”谢纳,你惟一目的是想篡夺王位,即使不惜代价出卖国家。“ 谢纳觉得好似胃里挨了一记闷棍。 ”谁造谣诬衊我?“ ”我对流言一概听而不闻。我的看法以实情为依据。“ ”不可能!“ ”在孟斐斯的一个屋子里,赛哈马纳找到了两具女人的尸体 和一处企图以魔法诅咒皇后的巫师法坛。“ ”凭什么说我和这些可憎的惨剧有关?“ ”因为那幢房子归你所有,虽然你已谨慎地将屋子过户给朵 兰特了。地政事务所的资料证实无误。“ ”我拥有许多房子,特别是在孟斐斯,我甚至不晓得到底有多 少!我怎么搞得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不是有个叙利亚商人朋友名叫哈依亚吗?“ ”不是朋友,是个洋货花瓶供应商。“ ”其实他是西臺军队的间谍。“ ”这……这太可怕了!我怎么知道呢?他和几百个人做过生 意呢!“ ”你的脱身之计很妙,然而我知道你那无比的野心却可以让 你出卖国家,与敌为友。西臺人需要在国内制造阴谋,而他们主 要的同谋,就是你,我的胞兄。“ ”你发什么疯,拉美西斯?只有卑鄙下流的人才会那样做!“ ”你就是这个卑鄙下流的人,谢纳。“ ”你以侮辱我为乐。“ ”你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你以为每个人都可以贿赂。你不 断地打击我身边的朋友和我的那些童年玩伴,可惜你不知友谊亦 可坚如金石。这就是为什么你会掉入我所设下的陷阱的原因。“ 谢纳眼神激动。 ”亚侠并没有背叛我,谢纳,他从未替你工作过。“ 法老的哥哥紧抓住座椅的扶手。 ”我的朋友亚侠告诉我你的计划和勾当,“拉美西斯继续说, ”你真是万恶不赦,谢纳,而且死不悔改。“ ”我……我有权利辩白!“ ”会有机会,而且你将以叛国罪被处死刑。既然我们身处战 乱时期,所以你将被囚禁在孟斐斯的大牢里,然后服苦役等待审 判。依据法律,法老在赴战场前得先剷除内奸。“ 一个咧嘴强笑歪曲了谢纳的嘴形。”你不敢杀我,因为我是 你的哥哥……西臺人将打败你!当你阵亡之后,他们将把王权交 给我!“ ”对法老而言,与恶人打交道和认清他的真面目是有益的。 因为你,谢纳,我将是位最英勇的战士。“ 5。 那位西臺村妇向拉美西斯述说她在亚侠身边和辗转到埃及 前一路上所经歷的波折,透过这位外交官的信函,她在此受到热 情的款待,而且马上被带来晋见法老。 依照亚侠的承诺,拉美西斯赏给这个西臺女人一幢位于拉美 西斯城的房子和一份足供她吃、穿及聘请僕人的年金。这位村妇 感激不尽地真想告诉法老亚侠的现况,然而她连他变成了什么样 子都一无所知。 拉美西斯接受了事实:他的朋友被逮捕了,而且可能已被判 刑。当然,亚侠还可使出他的最后计谋:让人相信他是为谢纳工 作,也就是为西臺人;但是对方会留给他机会表达和相信他所言 吗? 不管他的下场如何,亚侠成功地履行了他的任务。他那简短 的信件只有三个词,却让拉美西斯决定开战:卡叠什、快、危险。 亚侠没有多写,担心信件会被拦截,也没有向村妇透露,害怕 她会出卖他。然而这三个字已足够说明一切。 当梅巴被大会议点名时,他沖向洗手间大吐特吐。他得使用 最熏人的香水消除他的口臭。自从谢纳被囚之后,整个朝廷人心 惶惶,这位前外交部长的助理也等着被揪进监狱。逃逸只会证明 他是谢纳的同谋,再者,梅巴甚至无法警告已经逃亡的欧费尔。 第283页 在前往皇宫的路上,梅巴试着理出一个头绪。拉美西斯怀疑 他吗?他根本不被视为是谢纳的朋友,他强夺他部长的位子,长 期的冷落他,提名他当亲信只为了想羞辱他。这是宫廷的说法, 或许也是法老的看法。梅巴看起来不像个命运将还他公道,惩罚 其迫害者谢纳的牺牲者吗? 梅巴得採取谨慎的态度,别张扬那个职务出缺了。适当的举 止就是表现出高官的尊严,韬光养晦,等待命运宣布眷顾拉美西 斯或西臺人。在后者的情况下,他便可以坐收渔利了。 全体将军和高级将领均列席大会议。法老和大皇后肩坐在 王位上。 ”基于我们所收到的讯息,“拉美西斯宣布,”埃及将向西臺宣 战。在我的指挥之下,自明日起我方军队向北前进。我们刚刚派 人向穆瓦靼力国王传递了一封紧急信函宣布正式开战。但愿我 军能够消灭邪恶,让玛亚特继续存在世上。“ 这是拉美西斯登基以来歷时最短的一次大会议,会后没有任 何讨论。官员和军人静默地四散离去。 赛哈马纳经过梅巴面前,正眼也没瞧他~眼。 回到办公室后,这位外交官灌下了一整坛的绿洲白酒。 拉美西斯亲吻他的孩子,凯和梅丽妲蒙,他们正疯狂地追逐 着法老所豢养的那条狗,夜警。在原为园丁后成为农业部长的内 疆的教导下,他们的文字书写大有进步,而且学会了玩跳方格的 游戏,他们要懂得避开险恶的方格才能抵达光明区。对小男生和 小女生而言,这一天和往日差不多;他们兴高采烈地缠着内疆,非 要他给他们说个故事不可。 拉美西斯和妮菲塔莉坐在草地上,分享着甜蜜的一刻,欣赏 矢车菊、鸢尾花和飞燕草花坛,以及洋槐、石榴、柽柳、柳树和枣 树。春日的暖阳甦醒了埋藏在地里的精气。法老只穿了件缠腰 布,皇后则穿着露出酥胸的吊带短洋装。 ”你怎么受得了你哥哥叛国?“ ”他要是能够忠贞不贰才让我觉得奇怪。我真希望早已砍掉 这个恶魔的脑袋,幸亏亚侠的英勇机灵,可惜仍有恶势力存在。 我们还没有找到那名巫师,况且谢纳可能另有埃及人或外国人的 共谋。要小心防范,妮菲塔莉。“ ”当你以生命扞卫国家时,我会为全体着想,不会为我个人。“ ”我要求赛哈马纳留在拉美西斯城,保护你的安全。希望痛 宰西臺人的他愿意留下来。“ 妮菲塔莉把头靠在拉美西斯的肩膀上,她披散的秀髮轻抚着 法老的手臂。 ”我才刚走出深渊,你就面临险境……像你的父母亲,我们也 可以有几年平静愉快的生活吗?“ ”或许,只要剷除了西臺人;此仗不打,埃及将亡。假如我一 去不返,妮菲塔莉,你要担任法老,治理国家,抵御强敌。被他征 服的民族,穆瓦靼力都将他们贬为奴隶。千万别让埃及两地的子 民沦落到此地步。“ ”不管将来命运如何,我们都将记得这份幸福,一份不断滋长 的幸福,如香水般浓烈或枝叶迎风摇曳的婆娑声。我心属于你, 拉美西斯,如大海里的一朵浪花,如阳光普照下盛开在草原上的 一朵花。“ 妮菲塔莉洋装的左肩带从肩膀上滑落。从容的为皇后解衫 之后,法老的双唇便吻起那温热甜美的肌肤。 当拉美西斯和妮菲塔莉热情地缠绵时,一只野天鹅飞过拉美 西斯皇宫的上空。 接近黎明时,拉美西斯已在阿蒙神庙的”圣洁广场“更衣,并 且为那些准备祭祀用的供品祝圣。之后,法老走出圣洁广场,观 看日出,他的守护神天庭女神,在日落时将之吞灭,好让它和黑夜 搏斗后,于日出时重生。塞提之予准备和西臺蛮邦鏖战的不正是 这样的战斗吗?新生的太阳出现在天边的两山之间,根据古老的 寓言,山丘上有两棵高大的绿松石树,彼此相隔以便让阳光从中 穿过。 拉美西斯在心中吟咏那首他的祖先前辈念过的祈祷文。 假如他在卡叠什殉难,拉美西斯再也无法传诵此经文,但是, 会有另一个声音接替他,而光明之语将永不消逝。 城区的四座军营里,士兵正进行出发前的最后清点工作。由 于几星期来君王的定期探视,大家士气旺盛,虽然明知此战兇狠 残酷。连最胆小的人因兵器质量的进步也安心不少。 当军队走出兵营朝大城门行军时,拉美西斯则坐着战车从阿 蒙神庙出发到塞特神殿,它耸立于几世纪前由入侵者西克索人所 开闢的旧城一隅。为了驱邪避魔,歷代法老在此延续那间供奉天 下无双神力的庙宇。塞提,塞特神的人形化身,得其真道,并将个 中秘辛传给其子。 第284页 今天,拉美西斯不是来挑战塞特神,而是要完成与叙利亚及 西臺雷公神对垒的神迹;以便取得其霹雳神力,打击敌人。 对抗短暂且激烈。 拉美西斯瞪着雕像火红的双眼,其外形如一位站立的男人, 脸似犬,长面大耳。 雕像的基座开始动摇,神祗的双腿似乎往前跨了过来。 ”塞特,您是全能,让我与您结合,赐给我力量。“ 炯炯有神的火红双眼退去怒气。塞特接受了法老的请求。 米德洋国的祭司长和他的女儿十分担心。摩西,他带着族里 的重要羊群去吃草,两天前就应该回来了。这位老者的女婿遗世 独立,个性孤僻,在高山上沉思,偶尔会有一些奇怪的想法出现, 他拒绝回答他妻子所提出的问题,只愿意和取名为”流放者“的儿 子嬉戏。 祭司知道摩西念念不忘埃及,那个他成长和完成重要建设的 美丽国家。 ”他又回去那里了吗?“他的女儿不安地问他。 ”我想不会。“ ”他为什么要逃亡到米德洋来?“ ”我不知道,而且也不想知道。摩西是个老实人,他工作勤 奋;还有什么好要求的呢?“ ”我的丈夫让我觉得与他遥遥相隔,很神秘……“ ”接受他这个样子,女儿,你将会很幸福的。“ ”但愿他会归来,爸爸。“ ”请放心,好好照顾小孩。“ 摩西回来了,但是整个人的样子变了;满脸皱纹,白髮苍苍。 他的妻子紧紧地抱住他。”发生什么事了,摩西?“ ”我看见荆棘丛里窜出一道火光。树着火了,却没被烧毁。 从树丛中,上帝唿唤我的名字。他透露他的姓名,交付我一项使 命。他就是上帝,我应该跟随他。“ ”跟随他……也就是说你要离开我们,我和我们的孩子?“ ”我必须完成我的使命,因为任何人都不准违抗上帝。他的 命令超越我们,你和我;我们只不过是履行上帝旨意的工具罢 了!“ ”是什么样的使命,摩西?“ ”时机到了你便会明白。“ 这名犹太人把自己关在帐篷里沉思。 一阵喧嚣声惊破他的沉思。一个人骑着马冲进营区,以快速 的13气说,有一大团军队,由法老亲自带领,朝北方前进,准备对 抗西臺人。 摩西想念拉美西斯,想念他的童年友伴,想念那个支配他的 无穷精力。在那一刻里,他祝福同学胜利。 51 西臺军队星罗棋布在首都的城墙前。从一个监视站的塔顶, 女祭司蒲菟海琶看见排列整齐的马车队,其后为射箭手和步兵 团。在完美的纪律下,他们化身为帝国一股无懈可击的力量,借 由他们,拉美西斯的埃及马上就要成为一个战败的省份了。 依照礼尚往来的原则,穆瓦靼力以一封外交辞令的对等信函 回应了拉美西斯的宣战。 蒲菟海琶宁愿把她的丈夫留在身边,但是帝王要求哈度西 勒,他的重要顾问,必须披挂上阵。 总司令巫里泰舒博手持火把走向他的军队。他点燃一个大 火盆之后,叫人将一辆新的战车推到火边,以一把大铁锤,将战车 击成碎片,然后烧掉其残骸。 ”所有在敌人面前却步的军人都将遭此摧残,雷公神将以其 火焰歼灭他!“ 透过这个神奇的仪式,巫里泰舒博加强了他军队的团结力 量,任何威勐的战斗都无法挫其锐气。 帝王之子以服从的姿势将长剑朝向穆瓦靼力。 帝国的战车直奔卡叠什,那儿将是埃及军队的坟场。 拉美西斯的两匹骏马牵引皇家战车,领军四个五千名军人的 师团。每个师团将领下设有团长、中尉和旗手。至于那五百辆战 车则分为五中队。兵士的装备包括内衣、衬衫、铁甲、铜护腿、头 盔、双刃小斧头,更遑论于适当时机,由后勤书记员负责点发的大 量武器。 拉美西斯的侍从,梅纳,是个经验丰富的军人,对叙利亚了若 指掌;他一点也不喜欢那头昂首阔步地走在战车旁的巨大努比亚 狮子。 即使在战区的最前线,赛大武和莲花依旧带着医疗队。既然 从未去过卡叠什,他们便希望能够在那里发现几条非比寻常的大 蛇。 大队人马于拉美西斯执政第五年的4月底离城而去。一路 上气候温和。通过西勒边界之后,拉美西斯改走以防御堡垒为地 标的海路,然后穿过迦南和阿穆府。 在靠近比布罗斯一个被称为”雪松谷之家“的地方,法老命 令,原本驻扎在此地监督各属地关卡安全的三千名士兵继续往北 前进,直到卡叠什的尽头,然后由西北边进入战场。各将领反对 此战略,声称这支非正规军将碰上强劲的对手,坐困海防线;但是 第285页 拉美西斯排除他们的异议。 法老所选择抵达卡叠什的路线必须穿过贝卡草原,一块连接 黎巴嫩和安地一黎巴嫩的洼地,地势险峻荒凉,令埃及军队印象 深刻。某些人知道泥泞的河水中潜伏鳄鱼,而蓊郁的森林是黑 熊、鬣狗、野猫和野狼的巢穴。 柏、松和雪松的枝丫如此浓密,在越过一处树林繁茂区时,军 队因不见天日而军纪大乱。有位将领前来处理新产生的恐慌,说 服士兵他们不会窒息而死。 由阿蒙师团领头,其后为瑞和b塔师团;塞特师团殿后。出 发一个月之后,埃及军队才抵达建筑在欧杭特河西岸,贝卡草原 尽头处的卡叠什大城堡≥此军事要塞标出西臺帝国的边境,亦是 颠覆阿穆府和迦南省的突击队基地。 5月底雨水丰沛,士兵抱怨气候潮湿。然而餐点量多质佳,撑 饱的胃让人忘了这样的难受。 距离卡叠什几公里远,就在错综复杂和密不通风的拉伯威森 林前,拉美西斯命令军队稍歇。此地势适合埋伏陷阱,战车将坐 困危城,军队可能动弹不得。虽然内心不断浮现亚侠的情报:”卡 叠什、快、危险。“但他不愿操之过急。 他下令架起一个简单帐篷,由第一线战车和弓箭手护卫,召 开战地军事会议,赛大武亦列席,他在莲花的协助下,颇受那些为 他们治癒了一百零一个小病痛的军人的欢迎。 拉美西斯把侍从梅纳叫到身边。 ”摊开大地图。“ ”我们现在在这里,“拉美西斯明确地指出,”在拉伯威森林的 外围,旁边就是欧杭特河。森林的出口处有第一道涉水湾,我们 可以涉水而过,城堡塔上的西臺射手鞭长莫及。第二道涉水湾在 较北处,太靠近城堡了。我们远离这座军事要塞,然后在它的西 北方扎营,以便从背后突击他们。你们觉得这样的计划可行吗?“ 各将军同意统帅的提议。 法老怒目相视:”你们的脑袋都变笨了吗?“ ”这座森林的确有点麻烦。“阿蒙师团团长发言。 ”观察敏锐!你们认为西臺人会让我们平静地穿过涉水湾, 在城堡前布阵和扎营吗?这个计划是你们,我的众将军向我提议 的,但却忽略了一个细节:西臺军队的存在。“ ”他们应该都藏身在堡垒里,躲在那些城墙下。“卜塔师团团 长反驳说。 ”假如穆瓦靼力是个庸君,他便会如此做。可惜他是西臺国 的帝王啊!他们将同时在森林里、涉水湾和城堡前攻击我们,围 剿我们的军队,让我们无法反击。西臺人不会犯下只守不攻的错 误;他们会把攻击武力留在一座城堡里吗?请相信这样的决定违 反常理!“ ”战场的选择具关键性,“塞特师团团长推论,”森林战不是我 们的专长,而且所知不多;一个平坦宽阔的战地比较适合我们。 那么从拉伯威森林前越过欧杭特河。“ ”不可能,没有任何涉水湾。“ ”那么,烧了这座该死的森林!“ ”第一,风向可能转向我们;其次,那些烧毁和倒下的树枝将 阻止我们前进。“ ”最好改走海路,“瑞师团团长认为,毫不认为说话自相矛盾, ”然后从北边进攻卡叠什。“ ”荒谬,“卜塔师团团长说,”陛下恕我直言,非正规军将无任 何机会与我们会合。西臺人多疑,他们应该早已在海线出口布下 天罗地网,准备大肆攻击。最好的战略便是我们所採用的这一 个。“ ”当然,“塞特师团团长讽刺地说,”可惜我们却没有机会前 进!我建议派遣一千名步兵进入拉伯威森林,观察西臺军队的动 向。“ ”这一千名尸体能够提供什么消息给我们?“拉美西斯问。 瑞师团的团长将了一军:”尚未开战就作鸟兽散吗?西臺人 将嘲笑我们,而陛下您的威望也将一落千丈。“ ”假如我领军歼灭敌人,会有什么样的威望呢?该拯救的是 埃及,不是我个人的光荣。“ ”您做何打算,陛下?“ 赛大武终于发言了:”身为蛇虺巫师,我喜欢单独或者和我的 女伴一起行动。假如有一百名士兵走在我身边,我一条蛇也抓不 到。“ ”请言归正传。“塞特师团团长要求。 ”派遣-ll,队人马进入森林,“赛大武建言,”假如他们顺利穿 过去了,他们将标出敌方的战略点。我们便知道该如何进攻。“ 赛大武亲自带领一支配带了投弹器、弓箭和匕首的年轻优秀 的十人突击队。每个人都学会悄声前进。 一进入拉伯威森林,正午时分下暗无天日,他们即兵分四路, 第286页 偶尔抬眼瞧一瞧树端,以便逮住躲在树枝顶上的弓箭手。 就埋伏而言,赛大武并没有发现任何不祥的预兆。他首先走 出森林,然后蹲在野草上,之后他的同伴纷纷与之会合,大家都很 惊讶此行畅通无阻。 第一道涉水湾就在眼前。 但沿岸不见任何一位西臺大兵。远处是建筑在山丘上的卡 叠什城堡。在这座军事要塞前,是一大片荒芜的草原。这几名埃 及人面面相觑,呆若木鸡。 由于心中质疑,但他们仍这样伫立不动达一个小时之久,最 后不得不接受事实:西臺军队根本不在卡叠什。 ”那里,“赛大武说,用手指着涉水湾旁的三棵橡树,”有人影 晃动。“ 突击队员迅速围成一圈。他们其中一位留在后面;万一他的 同僚掉进陷阱,他可以打退营鼓通知拉美西斯。行动进行顺利, 埃及人抓了两个男人,依据他们的穿戴,是贝都因族部落的酋长。 52 这两个阶下囚吓坏了。 其中一名高大清瘦;另一名中等身材,秃头,满脸胡楂。两人 都不敢正视埃及法老。 ”你们叫什么名字?“ ”我是亚摩斯,“秃头的那个回答,”我的朋友叫巴迪胥。“ ”你们是谁?“ ”贝都因部落的酋长。“ ”你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我们在卡叠什和一名西臺官员有约。“ ”为什么?“ 亚摩斯紧咬嘴唇,巴迪胥把头压得更低。 ”回答!“拉美西斯命令。 ”西臺人建议我们在西奈半岛连手对付埃及,抢夺沙漠商旅 队。“ ”你们接受了吗?“ ”没有,我们想商量一下!“ ”商量后有什么结果?“ ”我们没有商量,陛下,因为我们在卡叠什根本没有看到任何 西臺官员。在城堡里,只有一些叙利亚人。“ ”西臺军队在哪里?“ ”十五天前就离开卡叠什了。根据城堡指挥官的说法,他们 分布在阿穆颇城的前方,距离这里约一百五十公里,为了训练他 们的几百辆战车。我的朋友和我,我们正犹豫,要不要去一趟。“ ”西臺人并没有在卡叠什这里等我们?“ ”没有,陛下……但是这些游牧民族,和我们一样,已经向他 们警告了您军队的庞大阵容。他们没有料到您拥有如此壮观的 军团,而且他们希望在一处有利于己的战场与你们针锋相对。“ ”所以你和其他的贝都因人已经宣布了我们的抵达!“ ”我们恳求您开恩,陛下!和其他多数人一样,我原以为西臺 人较强大……而且您知道那些野蛮人根本让我们没有选择的余 地:如果不服从他们,他们便会屠杀我们。“ ”城堡里有多少人?“ ”至少有一千个左右深信卡叠什攻不破的叙利亚人。“ 战地会议于是召开。在众将领眼中,赛大武俨然成为一名受 尊重的人物,值得表扬一番。 ”西臺军队临阵脱逃了,“瑞师团团长骄傲地说,”这不就是胜 利了吗,陛下?“ ”一个完全不可靠的胜利。还有个问题:我们是否该包围卡 叠什?“ 大家的看法一致,然而多数人主张快速前往阿穆颇。 ”假如西臺人放弃在此与我们交战,“赛大武认为,”是希望把 我们诱人他们的战场。与其让全体大军冲锋陷阵,掉进敌人的圈 套,我们是否应该先攻下这座城堡,把它当成后方基地较合理 呢?“ ”恐怕会浪费我们宝贵的时间。“阿蒙师团团长反驳。 ”这不是我个人的意见;既然卡叠什无西臺军队防守,我们可 以很快地将它拿下。或许我们还可以说服那些叙利亚人前往战 场,以换取他们的生存。“ ”包围卡叠什,攻占它,“拉美西斯决定,”从此之后,这个地区 将归法老所有。“ 在法老的领军之下,阿蒙师团穿过拉伯威森林,越过第一道 涉水湾,进人那片草原,然后停留在那座高墙雉堞,五塔环伺的堡 垒的西北方,塔上有叙利亚人监视,他们俯看驻扎在城堡对面的 瑞师团。卜塔师团在涉水湾附近扎营,塞特师团则留在森林边 缘。次日,经过了一天一夜的休息,埃及军队大会师准备包围卡 叠什,展开他们的首次突击行动。 兵工队迅速地扎起法老的营房。以四个大盾牌围成长方形 之后,他们便拉起君王的大帐篷,里面有一间卧房,一个办公室和 一问会客厅。其他还有许多普通帐篷保留给军官;大兵们则露 宿;下雨天时,则使用遮雨篷。在营区的人口,有一扇两侧立着狮 第287页 子雕像的木门,一条中央走道可直达法老供奉的阿蒙神庙。 当各团长下令把武器放下时,士兵们马上依照所归属的单 位,从事各项事先安排好的工作。有的人照顾马匹、驴子和牛只, 有的人洗涤衣物,有的人修理因跋山涉水而损坏的车轮,有的人 擦枪磨刀,有的人分配口粮,有的人准备餐点。美味佳肴令人忘 了卡叠什、西臺人和战争,于是有人开始插科打诨、讲故事和以军 饷为赌本玩起赌博的游戏。体力最旺盛的人则展开一场赤手空 拳的肉搏战。 拉美西斯亲自餵养他的马匹和狮子,它们仍然胃口大开。营 区渐渐进入梦乡,天上繁星点点,法老两眼直视那座他父亲认为 不宜归併的巨大城堡。攻下它将给西臺帝国一大打击;在此留守 一队精兵,拉美西斯便可担保其国不受外强侵入。 拉美西斯躺在那张以狮爪为床脚造型的床上,头部靠着一个 塞满纸莎草和莲花的花布枕头。如此精緻的装饰让他发出会心 的微笑;多遥远啊,那甜美的埃及两地! 当法老一合上眼,眼前出现的是妮菲塔莉漂亮的脸庞。 ”起床,谢纳。“ ”你知道你在对谁说话吗,典狱长?“ ”对一个该死的卖国贼。“ ”我可是法老的哥哥啊!“ ”你再也一文不值了,你的名字将永远被遗忘。起床,否则要 你尝一尝我马鞭的厉害。“ ”你没有权利虐待囚犯。“ ”囚犯,没有……但是对你有!“ 发现到这威胁不是开玩笑,谢纳于是站了起来。 在孟斐斯的大监狱里,他一点儿也没吃苦。不同于其他的犯 人,他们或下田工作或修护提防,法老的哥哥被关在一间牢房里, 每日进食两次。 典狱长把他推向走廊。谢纳以为自己将被送上马车载往绿 洲,但是几名粗暴的狱卒强推他进入一间办公室,在那里他见到 了除了拉美西斯和亚侠以外他最痛恨的人,亚眉尼,那名忠心耿 耿的书记员,完全不为贿赂所诱l ”你选错路了,亚眉尼,那条失败者之路;你的成功将如昙花 一现。“ ”憎恨依然盘踞你心?“ ”等我亲手以匕首刺人你的心之后!西臺人将击垮拉美西 斯,救我脱险。“ ”囚禁虽然让你昏了头,但还不至于失忆。“ 谢纳沉下脸。”你想把我怎么样,亚眉尼?“ ”你一定有一些共谋。“ ”共谋……是的,我有,而且很多!整个朝廷都是我的共谋, 整个国家都是我的共谋!等我登上王位之后,大家都将对我卑躬 屈膝,丽我则将严惩那些反对我的人。“ ”把你那些共谋的名字告诉我,谢纳。“ ”你很好奇,小书记员,太好奇了……你不认为我有足够的能 力单独行动吗?“ ”你被利用了,谢纳,而你的朋友却抛弃了你。“ ”你错了,亚眉尼;拉美西斯来日不多了。“ ”假如你招供,谢纳,你在监狱的日子将会好过点儿。“ ”我不会在监狱里待太久。我要是你的话,小书记员,我早就 逃之天天了!我不会饶恕任何人,尤其是你。“ ”我最后一次问你,谢纳,你愿不愿意透露那些共谋的姓名?“ ”但愿地狱之王毁了你的面容,将你碎尸万段!“ ”劳役终会让你口吐真言。“ ”你竟敢爬到我头顶上,亚眉尼。“ ”带下去。“ 狱卒将谢纳推向一辆由两只牛牵引的囚车;由一个警卫驾 驶。另有四名骑士随同一起前往劳改营。 谢纳坐在一块粗糙的板子上,忍受路上的颠簸。但是他毫不 在乎这样的痛苦和不适;已经如此接近至高的王权了,虽然地位 重挫,却让他衍生必报此仇、势不两立的想法。 途中,谢纳昏昏欲睡,梦想着明日的胜利。 沙粒划过他的脸庞。他惊讶地双膝着地,看着外面的世界。 一大片赭红的云层遮住晴空,笼罩沙漠。暴风雨以迅雷不及 掩耳的速度飞扬跋扈。 惊吓之余,两匹马将背上的骑士摔下地;当其他同行者忙着 解救他们时,谢纳击昏囚车驾驶,将他推下地,坐上驾驶的位子, 扬长而去。 53 清晨雾重,卡叠什城堡浓雾不散。它那壮观的建筑继续挑战 着埃及军队;它既有欧杭特河保护,又有重重森林山丘环伺,看起 来神圣不可侵犯。从法老和阿蒙师团所处的高地往下鸟瞰,拉美 西斯见到瑞师团驻扎在堡垒前的大平原上,卜塔师团,在拉伯威 森林和第一道涉水湾之间。不久之后,他们便将追随塞特师团越 过涉水湾。 那么,四个军团便可势如破竹地突击该城堡。 第288页 士兵们检查他们的武器:匕首、标枪、长剑、弯刀、狼牙棒、斧 头和弓箭。临上战场前,连马匹都急躁起来。在膳食书记长的一 声令下,大兵们开始打扫营地,大肆沖洗厨具。军官巡视检查,把 不修边幅者送到修剪处,并且处罚犯错者服刑几天的劳役。他们 愈来愈无法忍受衣冠不整。 接近正午时,火热的太阳高挂,拉美西斯以视觉讯号下令卜 塔师团前进;后者开始移动,穿越涉水湾。透过传讯官,塞特师团 往拉伯威森林稍微推前。 突然,雷声大作。 拉美西斯抬眼看看天空,不见任何一片乌云。 草原上传来吆喝声。几分怀疑后,法老明白了这种震撼整个 卡叠什堡地区的恐怖声音的真正原因。 蜂拥而来的西臺战车刚越过城堡附近的第二道涉水湾,直冲 瑞师团的侧翼;另一队众多人马,快速地瞄准——b塔师团。战 车背后紧随几千名步兵,满山满谷,仿佛蝗虫过境。这支庞大的 军队躲在森林尽头,在城堡的东西两侧,在埃及军队军纪最松散 的时候扑向他们。 敌军的人数令拉美西斯大吃一惊。当穆瓦靼力出现时,法老 便解除了疑惑了。 在西臺帝王的左右,站在他马车上的计有叙利亚、米达尼、阿 穆颇、乌加里、卡克米旭、阿佳娃各国的王子和几个小公国的首 领,在哈度西勒的怂恿下,同意接受帝王的指挥,附和西臺人消灭 埃及军队。 穆瓦靼力以大笔的金银财宝,在前所未见的最壮观的联军 里,联合了所有从内陆到海岸的野蛮民族。 四千名官兵和三千五百辆战车拥向七零八落、遭受突击的埃 及军队。 卜塔师团的几百名步兵遭受敌军射击,战车翻覆,阻塞涉水 湾。生还者逃回拉伯威森林避难,妨碍了塞特师团的冲锋陷阵。 这一部分的埃及军队根本无法参加战役,以免沦为联军射手的囊 中物。 卜塔师团的战车几乎全军覆没,塞特师团则坐困危城。草原 上的战势危如累卵。被分割为两部分,瑞师团已无计可施,官兵 溃逃。联军大举屠杀埃及人,那些铁甲武器将人开膛剖腹,弓箭 射人背嵴,匕首刺穿肚腹。 联军的各国王子为穆瓦靼力的成功喝彩。 帝王的战略高明极了。谁料想得到趾高气扬的法老军队就 这样被歼灭了,甚至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倖存者如惊吓的野兔 熘之大吉,只能死命往前跑以保住小命一条。 埃及军队只能坐以待毙了。 阿蒙师团和法老的兵营,虽然纹丝不动,但却无法抵挡那些 迎面而来的虎啸兵团。看来穆瓦靼力将获得压倒性的胜利了;随 着拉美西斯的殉难,法老的埃及王国将屈尊于西臺国,成为它的 阶下囚。 拉美西斯不同于他的父亲,掉进了卡叠什的陷阱,并以其性 命为此错误付出代价。 蓬头垢面的巫里泰舒博推开两位王子,正视帝王。 ”父王,发生什么事了?“巫里泰舒博问,”为什么没有人通知 我作战的时间,我是我方军队的总司令!“ ”我已经清楚地交代给你一个角色:指挥预备军守卫卡叠 什。“ ”但是城堡并不危险啊!“ ”这是我的命令,巫里泰舒博,而且你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我并没有指派你担任联军的总司令。“ ”那么是谁……“ ”除了哈度西勒以外还有谁能够胜任此艰难的职务呢?是他 长期耐心地谈判才说服了我们的盟邦参战,所以是他拥有此荣幸 指挥联军。“ 巫里泰舒博憎恨地瞪了一眼哈度西勒,一手按住长剑的圆头 球饰。 ”回你的岗位去,儿子。“穆瓦靼力无情地命令。 西臺骑士推翻支撑法老帐篷的盾牌。那几名拼死抵抗的埃 及兵都成了箭靶。有位战车中尉高声疾唿,要逃兵们继续抗争; 西臺射手的一枝飞箭刺进他的嘴巴,而这名军官果然咬着那枝取 走他性命的利箭死去。 超过两千辆战车准备进攻法老的营房。 ”陛下,“梅纳侍从喊叫,”您于战争之日保卫埃及,您是英勇 之神,请看!我们马上就将被几千名敌军包围!请别留在原 地……快逃吧!“ 拉美西斯轻蔑地看了他的侍从一眼。”既然你已心生怯懦, 离开我的视线。“ ”陛下,我求您!这不叫勇敢,而是疯狂。请珍惜生命,国家 需要您。“ ”埃及不需要失败者。我独力抗战,梅纳。“ 拉美西斯戴上蓝王冠,身穿短战袍,配上一条缠腰布和一件 镶着小铁片的护胸甲。手腕套上几个金手镯,其鸭形扣环以天青 石为体,黄金为尾。 第289页 君王平静地替两匹马披上红、蓝、绿三色棉披甲。公马”胜利 的底比斯“和母马”幸福的穆特女神“的头上分别以美丽的红翎饰 装点。 拉美西斯登上那辆镀金的,车长三米,其座箱压在一个车轴 和辕杆上的木制战车。全车零件均经过炭火锻鍊,镶上金片,再 以墙钉结合。车身耐磨的表面以铜片覆盖。向后开启的座箱框 架以镀金的板块制成,交错的皮带是溶胶品。 战车的两侧有屈膝服从的亚洲和努比亚人像。王国的美梦 正逐渐破碎,这是显示埃及权威和统治南北方的最后象徵。 车上备有两个箭筒,一个装羽箭,另一个装弓座和长剑。以 这些微不足道的武器,法老准备抵抗西臺全军。 拉美西斯将马辔系在腰上,以便自由使用双手;这两匹马聪 慧骁勇,它们能够在混战中勇往直前。一声狮吼令法老安心不 少;他的狮子,刽子手,依然对他忠心耿耿,将和他一起奋战至死。 一头狮子和两匹骏马:这些就是埃及法老的最后三个战场盟 友。阿蒙师团的战车和士兵早在敌军前临阵脱逃了。 ”当你犯错时,“塞提说过,”除了自己,别责备别人,要矫枉过 正。要奋战如野牛、勐狮和鹰枭,要风驰电掣如飓风暴雨。“ 震耳欲聋的响声里,飞沙走石,联军战车向山丘进攻,埃及法 老高踞其上,挺立于马车之中。 一股深沉的愤怒生自拉美西斯的心里。为何时势不济于他, 为何埃及要遭受蛮族迫害? 草原上,瑞师团已不见任何踪迹,那些倖存者往南窜逃。卜 塔和塞特师团的溃军则坐困欧杭特河岸。至于阿蒙师团,尽管队 上包括战车精兵,他们竟胆怯得令人切齿。在联军第一声冲锋号 下,他们早已溃不成军。再也没有一名军官、盾牌手、射手准备作 战。不管兵阶大小,所有士兵一心只想逃命,把埃及抛到九霄云 外。梅纳,法老的侍从,双膝着地,以手遮脸,不敢正视敌军的攻 击。 执政五年,五年以来,拉美西斯试着服膺塞提的遗志,建设一 个富强安乐的国家,五年后却以灾难收场,埃及国土将被侵略,子 民将被奴役。妮菲塔莉和杜雅只能暂时抵挡那一大群土匪,他们 在蚕食三角洲后,将鲸吞尼罗河谷地。 两匹马仿佛看出了主人的心事,竟然泪眼潸潸。 于是,拉美西斯感到愤慨。 他抬眼看着太阳,面对阿蒙,那位藏身于光明之中的神祗,从 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我唿求你,我的父亲阿蒙!可曾有过父亲将儿子单独遗忘 在敌人阵营里?是我曾经违背你吗?异邦各国连手对付我;我的 军队人数众多,却只知逃亡,留下我独自一人,孤立无援。这些野 蛮人究竟是什么人,不就是那些不遵守玛亚特的凶神恶煞吗?为 了你,我的父亲,我建设神庙,我日日向你上香朝拜。你品尝过最 芬芳的花香,我为你建起大塔门,我竖起焰形旗帜向世人宣布你 莅临神庙,我请人到象关开採方尖碑,以显耀你的光荣。我唿求 你,我的父亲阿蒙,因为我完全孤立。我以深情之心为你而为,在 这不幸的一刻,为有所为者而为。阿蒙对我而言胜过那百万从军 和十万战车。百姓的英勇微不足道,惟有阿蒙强过一切军团。“ 那扇保护营区中央通道的栅栏敞开,让出一条让马冲刺的自 由路。在一分钟之内,拉美西斯就将魂归西天了。 ”父亲,“法老嘶喊,”为何你弃我不顾?“ 54 穆瓦靼力、哈度西勒和那些联军的王子佩服法老的做法。 ”他将以战士之姿殉难,“帝王说,”如此坚毅的君王原值得成 为西臺人。我们的胜利首先归功于你,哈度西勒。“ ”那两名贝都因人演得太逼真了。是他们的谎言让拉美西斯 相信我们的军队不在卡叠什。“ ”巫里泰舒博不该反对你的计划,提议在城堡前开战。我会 谨记他的错误。“ ”重要的不就是得以看见联军的胜利吗?征服埃及将让我们 享有几世代的荣华富贵。“ ”让我们坐观被自己军队背叛的拉美西斯的最后下场。“ 炽热的阳光让西臺士兵和他们的联军张不开眼。晴空万里 却雷声大作。 每个人都认为是幻影一场……这不就是那一声来自大如宇 宙的天际的回音吗?一个惟有拉美西斯听出个中讯息的声音: ”我是你的父亲阿蒙,我的手在你掌心之中;我是你的父亲,我,那 位胜利的主宰者。“ 。 一道光芒包围着法老,他的身体闪烁如阳光下耀眼的金黄。 拉美西斯,瑞神之子,带着太阳的神力,扑向惊慌受敌的进攻者。 他再也不是失败孤独,做最后奋战的总司令,而是力大无比, 第290页 双臂不坠的法老,是不灭的火焰,是闪烁的星光,是狂风,是双角 锐利的野牛,是以鹰爪攫取反对者的枭雄。拉美西斯一箭接着一 箭,射杀西臺战车骑士。马匹失去控制地直立站起,之后一匹匹 倒地;战车翻覆,一片混乱。 刽子手,那头努比亚狮子,展开大屠杀。它以三百公斤的体 重投身战场,以利爪将敌人碎尸万段,十厘米的长獠牙插入他们 的颈部和头颅。它那美丽的狮鬣飞扬如火苗,它的利爪既准又 狠。 拉美西斯和刽子手挫败敌军士气,冲破敌人的阵线。西臺步 兵团长拉开弓箭,可惜没有足够时间完成他的动作,法老的飞箭 射进他的左眼珠。同时,那头狮子张大嘴巴咬下帝国战车长惊慌 失措的面孑l。 尽管人数众多,但联军仍节节败退,从山丘逃回草原。 穆瓦靼力脸色发白。 ”他不是人,“他惊唿,”而是塞特神附身,惟一具备击退于名 战士神力的人!你们看,当我们想攻击他时,双手便软弱无力,身 体便僵硬麻痹,不知如何使用标枪和弓箭!“ 哈度西勒本人虽沉着冷静,却也吓了一跳。人们几乎可以断 言,拉美西斯身上火力四射,燃烧所有想攻击他的人。 一名西臺大个子顺利攀上车厢的边缘,手上挥舞着一把短 剑;然而他的战袍如火噬般,他肌肤灼伤,哀号至死。拉美西斯和 他的狮子依然全力冲刺;法老感受被阿蒙的手牵引,这位胜利之 神就在他身后,赐予他强过一切军团的力量。如暴风雨般,埃及 法老杀敌如风。 ”要赶快阻止他!“哈度西勒大喊大叫。 ”我们的士兵已失魂落魄。“阿穆颇王子回答他。 ”重振他们的士气!“穆瓦靼力命令。 ”拉美西斯是神……“ ”不!他只不过是个人罢了,虽然他勇气过人。动手,王子, 给军队信心,那么就可以结束这场战争了。“ 阿穆颇王子犹豫不决地以刺棒戳马,冲下岬角的联军参谋 部。他决定消灭拉美西斯和他那头狮子的胆大妄为。 哈度西勒凝视着西丘陵。他所看见的景象令他寒毛直竖。 ”陛下,那边,听说……埃及战车万马奔腾!“ ”他们从哪个方向来?“ ”他们应该是从海路来。“ ”他们怎么能够通过路障呢?“ 巫里泰舒博拒绝道路拦阻,借i=1说没有任何埃及人敢冒险通 过。 救援军顺利地进入无人地带,然后从拉美西斯打开的那个突 破口奔泻而入占领整个草原。 ”别逃啊!“阿穆颇王子大叫,”杀死拉美西斯!“ 几名士兵乖乖地服从;就在他们转身之际,狮子以其利爪划 破他们的面孔和胸膛。 当阿穆颇王子瞧见拉美西斯的金战车向他冲来时,他惊讶地 睁大眼,准备逃之天天。他的马匹践踏西臺联军,试着躲避法老。 王子无可奈何地放开缰绳;于是马匹脱缰,王子跌落欧杭特河,里 面早已浮载许多战车,正慢慢沉落河底或随波逐流。某些士兵满 脸淤泥,有的已遭灭顶,有的仍努力划水;大家都宁愿跳人河里, 也不要与天火般的恐怖战神相抗衡。 救援军圆满地达成拉美西斯的任务,不仅歼灭成千上万的联 军,还将那些逃兵逼人欧杭特河。一位战车中尉擒住阿穆颇王子 的双脚,他一口吐出刚喝下的河水。 拉美西斯的战车逐步接近敌军参谋总部的小山丘。 ”撤军!“哈度西勒向帝王建议。 ”我们只剩下西岸的兵力。“ ”他们的军力不够……拉美西斯将疏通涉水湾,解救卜塔和 塞特师团。“ 帝王手背一挥,揩去额前的汗珠。 ”情势如何了,哈度西勒独自一人有办法击溃全军吗?“ ”假如他是法老,假如他是拉美西斯的话……“ ”他以一当十……不只是传说,而是战场上的事实!“ ”我们战败了,陛下,我们得撤军。“ ”凡是西臺人就不撤退。“ ”请三思保留您的性命,隔日再以他法续战。“ ”你打算怎么做?“ ”躲进城堡里。“ ”我们会中了他的圈套l, “我们没有选择,”哈度西勒认为,“假如我们往北逃,拉美西 斯和他的军队定会继续追杀。” “但愿卡叠什果如其言坚不可破。” “那不是普通的城堡,陛下;连塞提都曾放弃占为己有。” “他的儿子不同!” “请尽速离开,陛下!” 穆瓦靼力勉强地举起右手,静止不动,最后终于下令撤军。 巫里泰舒博咬牙切齿,但只能无奈地坐观全军撤退。防堵欧 第291页 杭特河第一道涉水湾出el的部队退至第二道。卜塔师团的生还 者不敢乘胜追击,担心掉入另一个新陷阱;那名将军宁可派遣传 讯官到塞特师团通知那些后方军队,说明水道已畅通无阻,他们 可以穿越拉伯威森林了。 阿穆颇王子重新振作,甩掉那名救了他的士兵,游过河岸,与军 队会合,一起行军至卡叠什堡。救援军的弓箭手连杀败兵数百人。 埃及大兵践踏在那些尸体上,从每个人身上切下一个手掌, 以便计算死亡人数,将结果载人国家的档案。 没人敢接近法老;刽子手俯卧在马匹前。拉美西斯身上沾满 血迹走下那辆金战车,伸手慢慢地抚摸他的狮子和那两匹马,但 是对那些动弹不得,等待君王慰问的士兵却不闻不问。 梅纳第一个走向法老。这名侍从双脚颤抖,无法迈开步伐。 在第二道涉水湾,西臺军队和联军的倖存者快速地朝卡叠什 堡的大城门奔去;于是埃及军队没能来得及阻止穆瓦靼力和他的 党羽逃逸。 “陛下,”梅纳小声地说,“陛下……我们战胜了。” 拉美西斯双眼直视那座军事要塞,看似一尊花岗岩雕像。 “西臺君王在陛下面前曳兵弃甲,”梅纳继续说,“他逃之天 天;您独自一人杀死了几千个人!有谁能歌颂您的光荣呢?” 拉美西斯转身面对他的侍从。 梅纳惊慌之余,双膝跪地,害怕被君主身上散发出来的力量 击毙。 “是你吗,梅纳?” “是的,陛下,正是我,您的侍从,您忠实的僕人!请原谅我, 请原谅您的军队;胜利是否足以让您忘了我们的过错?” “法老不懂得宽恕人;他只负责统治和执行。” 匿 阿蒙和瑞师团伤兵累累,b塔师团兵力大减,只有塞特师团 原封未动。埃及士兵阵亡了几千名,西臺及其联军更是损失惨 重,然而有件事实毋庸置疑:拉美西斯打赢了卡叠什战役。 当然,穆瓦靼力、哈度西勒、巫里泰舒博以及联军的几名战 将,例如阿穆颇王子,依然健康地躲藏在城堡里;然而西臺天下无 敌的传说已成过去。许多位投靠西臺帝王旗下的王子不是落水 灭顶,便是利箭穿心。从今以后,各公国,不管大小,都知道穆瓦 靼力的盾牌不足以抵挡拉美西斯的怒火。 法老在自己的帐篷里召见所有生还的军官,包括卜塔和塞特 师团团长。 尽管欢喜战胜了,却没有人流露笑容。拉美西斯坐在那张镶 金的木头王位上,面带鹰枭之怒。每个人均感受到他随时准备扑 向他的猎物。 “在座的各位,”他宣布,“你们都有指挥权。各位,你们皆从 官阶中得过好处。但你们却懦弱卑怯!吃得好,住得好,免缴税 金,受敬重和羡慕,你们,我方军队的将领,却在战场上如缩头乌 龟般临阵脱逃。” 赛特师团的将军走上前去:“陛下……” “你想反驳我说的话?” 该将军于是又退回行列里。 “我再也不会信任你们。明天,你们还会脱逃,如麻雀临危, 作鸟兽散。这就是为什么我解除你们官阶的原因。高高兴兴地 待在军队当个二等兵,为国效劳,领取军饷,等待退休金。” 没有人抗义。因大多数的人都害怕会有更严厉的处罚。 同一天,法老从救援军中挑选并任命新军官。 从战胜的第二天开始,拉美西斯即发动第一次袭击卡叠什的 行动。城堡的塔顶扬着西臺小旗帜。 埃及弓箭手的射击力不从心:一枝枝飞箭因撞上雉堞而折 损,无法伤害那些躲藏在其后的战败者。不同于其他的叙利亚式 城堡,卡叠什堡顶让人不得其门而人。 为了证明自身的能力,步兵们攀附城堡之岩而上,将木梯靠 在墙上;然i/ii西臺射手杀之无数,生还者被迫放弃。一试再试,依 然造成大量伤亡。 次日,以及两天后,几名大胆的士兵成功地攀爬至半墙上,却 都成了落石冤魂。 卡叠什似乎坚不可破。 拉美西斯阴沉地召开新的战地会议,与会者彼此较劲以博得 法老的青睐。他对他们的饶舌感到厌烦,把他们全部撵走,只留 下赛大武。 “莲花和我将尽力拯救几十名伤兵,”他说,“只要我们不累 死。以我们的工作量计算,药品即将用罄。” “别拐弯抹角。” “返回埃及,拉美西斯。” “忘了卡叠什堡?” “您已经战胜了。” “只要卡叠什不入埃及之手,西臺的威胁便将继续存在。” “这场战争需要许多兵力和多人的牺牲;让我们回埃及照料 伤兵,重整武力。” 第292页 “得拿下这座城堡,和其他的一样。” “但是假如你续战下去却失败了呢?” “我们四周的自然环境宝藏无数;莲花和你可在此找到制药 所需的材料。” “假如亚侠被幽禁在此堡垒里呢?” “那就更有理由攻击,然后解救他。” 梅纳侍从跑过来后,屈膝敬礼。 “陛下,陛下!城堡围墙上射下一枝箭……箭头上繫着一张 纸条!” “把它交给我。” 拉美西斯解读内容。 此致拉美西斯,埃及法老,愚兄穆瓦靼力,西臺帝王寄 上: 在继续对垒前夕,一次的会面和谈是否对你我有利?草 原上将搭起帐篷,就在贵军队和敝城堡之间。 我将独自赴会,亦期贤弟单独前来,明日,就在日正当中 之时。 帐篷里,面对面摆放一对国王宝座。座位之间是张矮几,其 上摆着两个杯子和一小壶凉水。 这两位君王同时坐下,目不转睛地注视对方。虽然气候燠 热,穆瓦靼力依然身着一件红黑厚呢长外套。 “很荣幸能够和埃及法老见面,其战绩节节高升。” “西臺帝王的声名显赫诸国。” “就此而论,拉美西斯兄,你已经不必褒扬了。我建立了一支 坚甲利兵的联军,你却将之击败。你究竟得到何方神圣的协助?” “是我父亲阿蒙神,他以其臂膀助我一臂之力。” “真让人难以相信如此神力能进驻人体,即使是法老。” “你不断地使用谎言和计谋。” “各家军械大同小异!它们原可置你于死地,假如不是有一 股超自然的力量协助你。是你父亲塞提的灵魂赐给你无穷的勇 气,是他让你忘了恐惧和失败。” “你准备让步了吗,穆瓦靼力兄?” “拉美西斯兄向来言行粗野吗?” “因为西臺国的扩张主义,已经有几千人命丧黄泉,现在再也 不是空谈的时候了。你准备让步了吗?” “兄长可知我是何许人?跟我在一起的还有我的弟弟哈度西 勒、我儿子巫里泰舒博以及诸侯国各联邦。要我们投降,等于亡 国。” “失败者应该从错误中记取教训。” “你打赢了卡叠什战役,这是事实,但是卡叠什城堡却毫髮未 损。” “迟早它都将被攻下。” “你的首次攻击失败了;如此继续下去,你将折兵损将,连卡 叠什的城墙都碰不到边。” “这就是为什么我决定採取另一个战略的原因!” “既然我们称兄道弟,你愿意对我透露吗?” “你还没猜到吗?就是耐心等待。你们在卡叠什城堡内人数 众多;我们静待你们坐吃山空。马上投降不是比煎熬受苦更明智 吗?” “拉美西斯兄对该城堡认识不清。它那几座宽敞的谷仓有大 量的储粮,足供我们留守围城达几个月之久。而且我们所享有的 条件比埃及军队好多了。” “大言不惭。” “当然不是,拉美西斯兄,当然不是!你们这些埃及人远离作 战基地,日子一天难过一天。每个人都知道你们不愿意离乡背 井,而且埃及不希望法老离开太久。秋日近了,接着是冬季,带来 严寒租病苦。接踵而来的是懊悔和疲惫。别忘了,拉美西斯兄: 我们将比你们幸运。而且别以为我们会缺水喝:卡叠什蓄水充 沛,城堡中央还有一大口古井。” 拉美西斯啜饮一小口水,他并不口渴,而是为了中断谈话,以 利思考。穆瓦靼力的话不无道理。 “穆瓦靼力兄想喝点儿水吗?” “不想,我很能耐热。” “你担心中毒,像西臺帝国宫廷里惯用的伎俩?” “这个习俗已经失传了;但是我依然偏爱请司酒官先尝一尝 端上来的菜餚。拉美西斯兄应该已经得知您的一位童年旧友,年 轻出色的外交官亚侠,在他伪装商人执行间谍行动之时被逮捕 了。假如我下令执行我国的法律,他早就一命呜唿了;但是我想 你一定很愿意拯救一名难得的人才。” “你错了,穆瓦靼力;在我身上,法老的身份已掩盖人性。” “亚侠不仅是你的朋友,而且是真正的外交部长和亚洲通。 假如人性无动于衷的话,君主更不可能牺牲棋盘上的一员大将。” “你有何建议?” “和解,即使是短暂的,不是比一场残酷的战争更好吗?” “和解……不可能!” “你想一想,拉美西斯兄:在这场战役里,我尚未投入所有的 军力。救援部队即将前来助阵,你得专心作战,又得全心保护营 第293页 区。所需的军力超过你个人和军队武力,然后你将由盛而衰。” “你输了卡叠什战役,穆瓦靼力,而你竟敢要求和解!” “我准备起草一份正式公文承认我的失败。当你收到它时, 你就撤围,我帝国国土将确定以卡叠什为界。我方军队绝不再进 攻埃及。” 亚侠的囚房门被打开。 尽管清醒冷静,年轻的外交官依然心跳了一下,那两位狱卒 脸上的严肃表情显示没好兆头。自从他锒铛入狱之后,亚侠天天 等着被处刑。西臺人对间谍犯从不宽容。 是由斧头、匕首砍死或从悬崖上被推下?这位埃及人希望自 己能够死得爽快,不要受折磨。 亚侠被带进以盾牌和标枪装潢的阴冷房间。 “你好吗?”女祭司蒲菟海琶问。 “我缺少运动,而且不习惯你们的饮食,但是我依然健在。这 不是个奇蹟吗?” “是有一点。” “我感到自己来日不多了……然而,你的出现让我安心不少: 女人会那么无情吗?” “别以为西臺女人懦弱无能。” “我的魅力还不够吗?” 女祭司满脸怒容:“你是否清楚你现在的处境?” “一位埃及外交官懂得死亡时即使全身发抖,仍要面带微 笑” 亚侠想像拉美西斯对他发火斥责,即使在世界的另一端,骂 他没能顺利逃出西臺,向他转述西臺帝国组织了一支大联军。那 名村姑是否传递了他那封三句话的简短情报?他一点也不敢想, 但是,假如情况真是如此,法老应该有预感可看出个中端倪。 因缺乏情报,埃及军队将在卡叠什被打得落花流水,而谢纳 则登上埃及的王位。亚侠经过深思熟虑后,宁死也不肯受这位暴 君的独裁统治。 “你并没有背叛拉美西斯,”蒲菟海琶说,“而且你从未遵守谢 纳的命令。” “随便你怎么想。” “卡叠什战役结束了,”她透露,“拉美西斯打赢了联军。” 亚侠装出酒醉的样子。 “你开我玩笑……” “我没有心情开玩笑。” “打败联军……”亚侠面带惊讶地重复。 “我帝王仍自由健在,”蒲菟海琶又说,“而且卡叠什堡毫髮无 损。” 外交官忧郁起来。“你想把我怎么样?” “我本愿意像一般问谍犯一样将你烧死,但是现在你成了谈 判的筹码。” 埃及军队在城门前扎营,即使在6月初炎热的炙阳下,城墙 却显得阴暗灰冷。自从拉美西斯和穆瓦靼力会面之后,法老的军 队再也没有攻击过卡叠什。从城墙上,巫里泰舒博和西臺弓箭手 看见他们的敌人沉湎于轻松的休闲。有的人照顾马匹、驴子和 牛,有的人磨鍊赌技,有的人玩起赤手搏斗,有的人狼吞虎咽军队 伙夫团所准备的各式菜餚。 拉美西斯只对高级将领们下了一道命令:遵守纪律。没有任 何人得知他与穆瓦靼力达成协议的机密内容。 塞特师团的新将领大着胆子请教君王。 “陛下,我们不知所措。” “打了一场大胜仗,你们还不满意吗?” “我们都知道您是卡叠什战役的惟一战胜者,陛下,为什么不 进攻城堡呢?” “因为我们毫无胜算的机会。至少得牺牲一半的军力,还不 知是否会战胜。” “还要在这里停留多久,面对这座该死的城堡?” “我和穆瓦靼力缔结了一项协定。” “您是说……和解?” “各项条件都谈妥了;假如他不遵守,我们就再次攻击。” “您预估需要多少时间,陛下?” “直到这个星期结束,我将得知帝王是否说话算话。” 远方,在北边的公路上,风沙滚滚。几辆西臺马车逐渐接近 卡叠什,几辆或许是救援军的前锋部队,前来解救穆瓦靼力及其 部下。 拉美西斯安抚骚动不安的埃及兵营,登上战车,在狮子的陪 伴下,大步迈向西臺战场。 有个人步下马车,朝法老的方向走来。 亚侠行动优雅,脚步轻盈,面容高贵,鬍髭一丝不苟,忘了外 交礼仪,跑向拉美西斯。 法老和他的朋友相互拥抱。 “我的情报有用吗,陛下?” “我没能留心你的警告,还好老天爷眷顾埃及。多亏你,让我 得以及时介入。是阿蒙神带来的胜利。”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埃及了;西臺的监狱真可怕。我极力说 服敌方,说我是谢纳的共谋,应该是这点让我保住了性命;之后事 情发展迅速。客死他乡将是一个不可原谅的下流错误。” 第294页 “我们得尽快决定停战或续战;我需要你的建议。你看这 虚量 ” 我,穆瓦靼力,我是你的僕人,拉美西斯,而且我承认你 为光明之子,他的后代,他真正的后代。我的国家是你的仆 人,它匍匐在你跟前。但是请勿滥用职权! 你的权威惟我独尊,你以夺得一场大胜利向世人证明。 但是为何还要致你僕人之子民于死地,为何还满怀怨恨呢? 既然你赢了,请接受和平胜于战争,请留给西臺人一条 生路。 “只是些美丽的外交辞令。”亚侠赞美。 “你认为此地所有的国家均能够清楚地明了这样的内容吗?” “真正的杰作!但愿一位战败的西臺帝王能有所改革,但愿 他承认失败能为你的声望平添新的奇蹟。” “我并没有攻下卡叠什城。” “这个军事要塞并不重要!你已经打赢了一场决定性的战 争。天下无敌的穆瓦靼力现在自认是你的诸侯,至少在言词 一k……这个被迫的谦虚之道可让你的威信登峰造极。” 穆瓦靼力依约起草了一份可接受的公文,而且释放了亚侠。 而拉美西斯则命令军队撤营,打道回埃及。 在离开这个令他许多同胞遇难的地方之前,拉美西斯转身走 向城堡,从里面安全健康地走出穆瓦靼力、他的弟弟和他的儿子。 法老未能摧毁这个西臺势力的徽章,然而联军在经歷过那场惨痛 的失败之后,西臺权势所剩多少呢?穆瓦靼力,以拉美西斯的仆 人自称……谁又敢预料会有这样的胜利呢?法老永远也忘不了, 他向天父祈求协助之后,终于让他转败为胜。 “卡叠什草原上只剩下一名埃及兵。”哨兵长宣布。 “调遣侦察兵往东、西和南的方向走,”穆瓦靼力命令他的儿 子,巫里泰舒博,“拉美西斯或许会记取教训,藏兵于树林里,等我 们走出城堡时再攻击我们。” “我们还需要逃亡多久”? “我们得返回哈图沙,”哈度西勒认为,“重建武力和三思战 略。” “我不是在问一位战败的将军,”巫里泰舒博激昂地说,’而是 西臺国王“。 ”冷静点,儿子,“穆瓦靼力说,”我认为联军总司令并没有犯 错。我们都低估了拉美西斯个人的力量。“ ”假如您当初让我动手的话,我们一定会胜利!“ ”你错了。埃及军队素质精良,法老的战车队高人一等。在 草原上针锋相对,如你所言,将对我们不利,军队可能溃不成军。“ ”那么你们是满意这个颜面尽失的惨败哕……“ ”我们保全了这座城堡,西臺并没有被侵犯,反埃战争将持 续。“ ”要怎么继续,您都已经签了那份丧权辱国的条约。“ ”那不是和平协议书,“哈度西勒强调,”而是一位君王写给另 一位君王的普通信函。但愿能够满足拉美西斯,暴露出他的经验 不足。“ ”穆瓦靼力的确自认是法老的诸侯!“ 哈度西勒莞尔一笑。 ”当诸侯拥兵自重时,没有人可以阻挡他造反。“ 巫里泰舒博逼视穆瓦靼力:”别再轻信这个庸材,父亲,把军 权全部交给我!外交技巧和阴谋诡计再也无用武之地了。我,单 独一人,便足以击垮拉美西斯。“ ”回去哈图沙,“帝王裁定,”国内高山的空气适合思考。“ 57 拉美西斯用力一蹬,纵身跳入妮菲塔莉悠游其中的泳池。法 老潜入水中,从腰部抱住他的妻子。她假装惊讶不已,随之下沉, 之后他们慢慢浮出水面,情意缠绵。夜警绕着泳池吠叫,刽子手 则在无花果树阴下唿唿大睡,它颈上戴着一小条奖励它英勇过人 的金项鍊。 拉美西斯无法凝视妮菲塔莉却不被她的美丽所迷惑。除了 肉慾和床笫间的诱惑,还有一股比时间和死亡更强烈的神秘力量 将他们联繫在一起。当他们滑人泳池中的绿波时,秋日的暖阳以 它温柔的光芒照着他们的脸庞。等他们出了泳池,夜警即停止狂 吠,舔着他们的大腿。法老的狗恨死了水,它无法了解为何它的 主人非要把自己弄得如此湿答答才高兴。满意了皇家夫妇的抚 摸之后,它便蜷缩在那只巨狮的脚踝旁,休息一下。 妮菲塔莉需求强烈,于是拉美西斯的双手便大胆起来;它们 如英勇探险家初访陌生地域般地在这位年轻女子的美丽胴体上 来回游移。她先是被动,欢喜被爱,随后便开始回应情人的邀请。 在全国各地,拉美西斯成了拉美西斯大帝。当他返抵拉美西 斯城时,疯狂的民众夹道欢唿这位卡叠什战役的大赢家,法老成 第295页 功地击溃了西臺军队,将他们逐回自己的国境之内。连着几个星 期的庆典,从乡村到城市,大家兴高采烈地祝贺这个美好的胜利; 侵略的恐惧一扫而尽,埃及重回它原来快乐的生活,河水泛滥丰 沛,预示秋收的富饶。 塞提儿子第五年的执政以胜利收场。新军系统为他效忠,而 众朝臣心服口服,皆匍匐在君主脚下。青年期的拉美西斯结束 了;一个二十八岁便统治埃及两地的男人有着超出所有伟大法老 的气魄,并为其朝代烙下不可磨灭的戳印。 荷马倚着一根手杖,走到拉美西斯跟前。 ”我写完了,陛下。“ ”您希望靠着我的手臂,散步一会儿,或者坐在柠檬树下呢?“ ”走一走。在这段日子里,我的脑袋和我的双手工作过度;现 在该换换我的脚了。“ ”这个新工作强迫您暂停撰述《伊利亚特》。“ ”但是,您提供了我一个绝佳的主题f, “您如何描述呢?” “忠于事实,陛下;我毫不隐瞒您军队的懦弱和您个人的孤独 和失望,还有您对神圣父亲的唿唤。这场天大胜利的情景令我狂 热,仿佛一位年轻诗人首次作诗般!诗词在我唇边吟唱,场景自 然生成。您的朋友亚眉尼鼎力协助,帮忙改正许多文法上的错 误;埃及文阅读不容易,然而它的自由与严谨对诗人而言是个幸 运。” “《卡叠什战役之歌》应该刻在卡纳克神庙圆柱大厅的外南墙 上,”拉美西斯透露,“刻在路克索尔神庙中庭的外墙和塔门正面, 刻在阿比多斯神庙的外墙,还有刻在我那座百万年神殿未来前院 外墙上。” “如此一来,那些千古不化的石块便可以保留对卡叠什战役 的永恆追忆。” “我要赞美的是那位隐形的神明,荷马,以及战胜混乱的治安 光荣,是那条戒律的威力将混沌一一扫除。” “您让我感到惊讶,陛下,而您的国家天天都让我感到惊讶; 我不认为您那着名的戒律能够帮您击败那一心只想毁掉您的敌 人。” “假如玛亚特不再指引我的思想和意志,我的统治将随即结 束,埃及则可另觅主人。” 尽管吃下了大量的食物,亚眉尼就是长不胖。总是瘦弱、苍 白、奄奄一息,这位法老的机要秘书正不出办公室大门一步地和 一小队工作人员忙着建立一大本档案资料。对首相和部长们说 话时总是开门见山,亚眉尼毫不理睬国内发生的其他事情,专心 监督各部长官尽善尽美地完成他所交代的工作。对这位拉美西 斯的童年友伴而言,健全的行政组织可摘要成一句简单的格言: 职位愈高,责任愈重,犯错或工作不力时,处置愈严厉。从部长到 科长,每个人都必须担当属下的错误,为此付出代价。被撤职的 部长和被降级的官员均以身试法,尝过亚眉尼的严苛。 当法老留在拉美西斯城时,这位法老的心腹谋士每日必前往 晋见。当君王前去底比斯或孟斐斯时,亚眉尼就准备巨细靡遗的 报告。法老则仔细阅读,由他判断和决定。 当赛哈马纳获准进入那间所有的资料架上积满分门别类,可 以按图索骥的文件的办公室,亚眉尼已完成明年河堤修復的计划 案。这位高大的撒丁人向君王屈膝行礼。 .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我在危乱时不该弃您不顾。” “保护我的妻子和母亲是至高的任务。” “我不配,我宁愿随侍在您身边,杀西臺人。那帮狂妄自大分 子令我齿寒;当自我扬言为优秀战士时,便不该畏缩在城堡里f, ”我们的时间宝贵,“亚眉尼插嘴,”你调查的结果如何?“ ”一无所获。“赛哈马纳回答。 ”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我找到那辆牛车和几名埃及警察的尸体,但是没有谢纳的。 根据躲藏在石丘上的商人描述,那天风沙特别强,歷时特别久。 我直追到卡界绿洲,我向你们保证我和我的属下把整个沙漠都翻 遍了。“ ”因为盲目乱闯,“亚眉尼认为,”谢纳可能会跌人一处于河床 里,他的尸体有可能被埋在沙坑底层。“ ”这种说法说得过去。“赛哈马纳同意。 ”我不同意。“拉美西斯说。 ”他毫无机会逃出那个地狱,陛下;离开大道之后,他就失踪 了,况且他无法对抗龙捲风、飞沙和缺水太久。“ ”他有深仇大恨,这个足以充当他的饮水和粮食。谢纳不会 死亡。“ 向神坛供奉了百合花和纸莎草之后,法老在外交部门口的托 特雕像前沉思良久。托特由狒狒转世而来,它席地而坐,头上戴 第296页 着一弯明月,这尊智慧之神双眼朝天,超越人情是非。 拉美西斯所到之处,部内公务人员一律起身致敬,亚侠,新任 外交部长,亲自拉开他办公室的大门;法老和他这位成为朝廷众 人眼中英雄人物的朋友,彼此相拥。君主的莅临是赏识下属的最 高表示,它令扮演埃及外交总长这个角色的亚侠感到欣慰。 他的办公室和亚眉尼的很不一样。有从叙利亚进el的玫瑰 花束、几盘水仙和金盏花插饰、摆在独脚圆桌上造型细长的大理 石花瓶、落地大檯灯、洋槐资料柜以及用各色吊帘做出的五彩缤 纷的细緻装潢,反而让人联想起豪华别墅里的私人起居室,而非 工作地点。 眼神聪慧、态度优雅、髮型轻便飘香,亚侠看起来像一名赴盛 宴的贵宾,轻佻、善交际和带点儿傲气。谁想得到这样一个上流 人士会伪装成间谍,以商人衣服掩饰身份,在西臺国四面楚歌的 土地上奔走呢?即使案牍劳形也不影响新部长豪华的工作气氛, 他宁愿把所有重要的资料都储存在他那惊人的脑袋里。 ”我担心会被迫下台,陛下。“ ”你犯了什么大错误?“ ”一事无成。虽然我的下属已经卯足全力,还是没有找到摩 西。真奇怪……通常,总有消息会走露。惟一的可能,依我所见: 他躲藏在一个偏僻的地方,没有迁徙。假如他改名换姓,加入一 个贝都因家族的话,就更难辨别了,甚至根本不可能。“ ”继续搜寻。国内的西臺间谍组织呢?“ ”那个金髮女孩的尸体已经入殓,无法查证;至于那名巫师, 也不见踪影。他很可能已经成功地逃出了埃及。有关这一点,还 没听到任何风声,好似所有间谍组织的成员在这几天内都作鸟兽 散了。我们避开了一场可怕的风险,拉美西斯。“ ”他真的消失了吗?“ ”这样说是太自信了。“亚侠承认。 ”别放松你的警觉性。“ ”我正思忖西臺的反应能力,“亚侠说,”这次的失败让他们颜 面尽失,内讧更厉害。他们不会满足于和解,但是他们需要几个 月,甚至几年,才有办法重振士气。“ ”梅巴的态度如何?“ ”这位庄严的前辈是个一丝不苟的好帮手,他知道要有分寸。, “小心应付他;身为前外交部长的他只会嫉妒你。我国驻叙 利亚南部的守军将领有任何新发现吗?” “相安无事,但是我很质疑他们对实情的了解。这就是为什 么我明天将前往阿穆府省的原因。我们应该在那儿组织一支制 止侵略的霹雳军队。” 固 女祭司蒲菟海琶为了抑制怒火,将自己关在西臺城里最神圣 的地方——上城的一间凿石而建的地下室,就在帝王居住的卫城 下方附近。卡叠什战役失败之后,穆瓦靼力决定和他的弟弟及儿 子保持距离,强化个人的霸权,仿佛表明惟有他能够制衡各方乱 党。 那间地下室的屋顶成拱圆状,墙壁的浮雕装饰以帝王的作战 英姿和矗立在展翅太阳之上的祭拜身影为主。蒲菟海琶走向地 狱之王的祭坛,其上供着一把血迹斑斑的长剑。 就是在这里,她将寻找拯救她丈夫免受穆瓦靼力责难的灵 感,然后帮他重拾好运。另一方面,巫里泰舒博,他仍掌管最好战 的军人阶级,并非无所行动,他一一ii,希望剷除哈度西勒,甚至罢黜 穆瓦靼力。 蒲菟海琶静思至午夜,一ii,中只挂念她丈夫一人。 地狱之王给了她答案。 集合了帝王穆瓦靼力本人、他的儿子巫里泰舒博和他的弟弟 哈度西勒,这场小组会议将是个发挥唇枪舌剑的好机会。 “哈度西勒该负败战的所有责任,”巫里泰舒博肯定地说,“假 如由我指挥联军,我们一定可以击溃埃及军队。” “我们是击溃了他们,”哈度西勒提醒,“但是谁想得到拉美西 斯的爆发力呢?” “我,我本可以击败他!” “别自我吹嘘了,”帝王说,“没有人制服得了那股激励他的力 量,在开战的那一天。当神明开口说话的时候,要懂得洗耳恭 听。” 穆瓦靼力的这番话阻止了他儿子继续说下去;于是他便把话 锋转到另一个主题上。 “您对未来有什么看法,父亲?” “让我想一想。” “没时间思考了!我们在卡叠什被奚落了一番,重要的是要 赶紧还手。把剩下的联军交给我管理,我将进攻埃及。” “一派胡言,”哈度西勒认为,“我们当务之急是巩固与各联邦 的关系。联军损兵折将,假如我们不给予金钱援助的话,几位王 第297页 子的地位恐怕岌岌可危。” “败者的废话!”巫里泰舒博反驳,“哈度西勒只会利用时间隐 藏他的怯懦和平庸。” “克制一下你的言论,”穆瓦靼力要求,“抨击于事无补。” “您太三心二意了,父亲;我要求全权负责。” “我是帝王,巫里泰舒博,我不需要你告诉我该怎么做。” “继续和您那位三流的顾问在一起,假如您希望的话;我会留 在家里直到您命令我指挥军队去打赢胜仗为止。” 巫里泰舒博步伐仓促地走出会客厅。 “他并不完全错。”哈度西勒承认。 “你想说什么?” “蒲菟海琶请教过地狱之王的意见。” “他们怎么回答?” “我们得为卡叠什败战雪耻。” “你心里有谱吗?” “我将承担所有的风险。” “你是我的弟弟,哈度西勒,你的存在对我很重要。” “我不认为在卡叠什战役里犯了错误,因为伟大帝王的安危 才是我最关心的。所有地狱之王的要求,我均照办了。” 内疆,从园丁升任为拉美西斯大帝的农业部长,也是王子凯 的家庭教师;他惊讶于这个孩子的读写天赋,也尽量满足凯的阅 读和研究兴趣。 部长和法老之子相处融洽,拉美西斯对其教育方式亦感到满 意。然而,第一次,温和的内疆认为无法遵守拉美西斯的命令,明 知这样的失礼恐将遭撤职的命运。 “陛下……” “我在听,我的好内疆。” “有关你儿子的事情。” “他准备好了吗?” “好了,但是……” “他很难过吗?” “没有,陛下,但是……” “那么,要他马上过来。” “恕我不敬,陛下,我不认为这样的小孩有能力面对您希望他 接受的苦难挑战。” “让我决定,内疆。” “危险……这太危险了。” “凯必须面对他自己的命运,不管是什么样子的。他不是个 普通的孩子。” 内疆知道他的努力是白费了。 “有时候我感到无能为力,陛下。” 凛冽的北风吹过二角洲,却吹不走那一朵朵的乌云。坐在骑 在灰马背上的父亲的背后,小凯全身直打哆嗦。 “我很冷,爸爸,可不可以骑慢一点?” “时间很赶。” “你要带我去哪里?” “去见识死亡之神。” “那个面带微笑,很温柔的,美丽的西方女神?” “不是,这一位死神是义人之神。你还不算是其中的一位。” “我要成为义人!” “那么,就跨出第一步。” 凯咬紧牙根。他从不让他父亲失望。 拉美西斯停在一条运河附近,其支流与尼罗河会合处有一问 花岗岩小庙。此地看似平静。 “它在这里吗,死亡?” “在这神庙里面;假如你害怕,就不要进去。” 凯跳下地,默念从课本里学来对付妖魔鬼怪的经文。他转身 面对他父亲,拉美西斯依然无动于衷。凯知道他不可能得到法老 任何协助;迈步走进神庙是他惟一的出路。 一块乌云遮住了太阳,天色变暗。孩子向前走,有点迟疑,然 后停在半路上。地面上有一条黝黑的眼镜蛇,头部奇大,身长超 过一尺,准备攻击他的样子。 孩子目瞪口呆地不敢逃跑。 那条眼镜蛇大胆起来,爬向他。 这条蛇马上便会往前扑。小男孩口中念念有词那些老经文, 宇字铿锵有力,等眼镜蛇松懈之后,一根分叉的木棍将它钉在地 上。 “这次的替死鬼不是你,”从旁走出的赛大武说,“快去你父亲 身边,小子。” 凯直视他父亲。 “因为我默念那些经文,所以眼镜蛇没有咬我……我将来会 成为义人,不是吗?” 杜雅躺在一张舒适的沙发椅上,享受着温暖的冬阳,阳光将 她私人花园里的树木染上一层光环。当拉美西斯来拜访他母亲 时,杜雅正和一位高大的女子闲聊。 “朵兰特!”认出是他姊姊之后,法老叫了出来。 “别太激动,”杜雅劝说,“她有很多话要对你说。” 朵兰特脸色憔悴、慵懒、苍白地扑倒在拉美西斯的脚边。“请 原谅我,我求你!” “你自觉良心不安,朵兰特?” “那个该死的巫师蛊惑我……我本以为他是个好人。” “他是谁?” “一个精通巫术的黎巴嫩人,他把我监禁在孟斐斯的一个房 第298页 子里,而且当他逃亡的时候强迫我跟他走。假如我不服从的话, 他会杀了我。” “他为什么会那么粗暴呢?” “因为……因为……” 朵兰特呜咽起来,拉美西斯将她扶起,让她坐在一张椅子上。 “告诉我。” “那个巫师……那个巫师杀了一名女佣和一位他用来当灵媒 的金髮少女。他杀了她们,因为她们拒绝他,不肯帮他的忙。” “你是否也参加这桩谋杀案?” “没有,我在房间里……但是当我们离开屋子时,我看见了尸 体。” “为什么那名巫师要软禁你呢?” “他认为我具有通灵的能力,以为可以利用我来对付你,弟 弟!他让我吞了迷药,问些有关你日常生活的习惯……但是我不 知如何回答。当他逃至黎巴嫩时,他便把我甩了。我生活在恐怖 里,拉美西斯,我相信他不会放过我!” “你没有得罪他吧?” “我很后悔,你不知道我有多后悔!” “别离开拉美西斯城宫廷一步。” 固 亚侠和阿穆府王子班德绪纳很熟。班德绪纳对做人的大道 理没兴趣,宁可要金子、女人和醇酒。这是个可以收买贿赂的人, 只关心自身的利益和享受。 由于阿穆府省被选为扮演决策计划的首要角色,埃及的外交 部长在物质上出手格外大方,以满足班德绪纳的强烈索求。首 先,亚侠亲自出马,以法老之名,证实他对王子的器重;之后,他送 给他大量贵重的财富,当然包括高级布料、大酒瓮、大理石餐具、 精良的武器以及可和皇宫媲美的家具。 大部分驻扎在阿穆府的埃及军队,于卡叠什战役之中,被征 调为救援军,他们的参战是胜利的关键所在;回到埃及国内,在重 返工作岗位之前,他们享有一长段假期。同时亚侠还带领了一支 包括五十位军官的训练小组,在一千名步兵和弓箭手从拉美西斯 城抵达阿穆府,将其改造成军事重镇之前,负责操练当地的军队。 亚侠在佩吕斯上船之后,朝北航行;既顺风又风平浪静,这让 他这趟旅行心旷神怡。船上还有位叙利亚女子陪伴,更加添航海 的乐趣。 当这艘埃及船只驶进贝鲁特港时,班德绪纳王子在他朝臣的 簇拥下,已在码头上翘首企盼。 “亲爱的亚侠!那么年轻就成为强国埃及的外交部长……我 向你行跪拜礼。” “没必要,我以朋友的身份来访。” “你将被安排住在我的皇宫里,你的一切要求都将照办。” 班德绪纳眼神发亮:“你期待……一名年轻的处女吗?” “谁会笨得对大自然的恩赐不理不睬呢?看看这些贵重的礼 物,班德绪纳,告诉我,你是否满意?” 水手们忙着卸货。 班德绪纳说话如连珠炮似的,毫不隐藏他的兴奋;尤其眼见 一张超级优雅的大床更让他疯狂。 “你们埃及人真懂得生活!我恨不得赶快试一试这件杰 作……而且不是独自一人!” 既然王子兴高采烈,亚侠便趁机向他介绍那些军训官。 “你既身为埃及的忠实友邦,就应该协助我们建立~支保护 阿穆府省,阻止西臺人向你进攻的前锋部队。” “那是我最渴望的心愿,”班德绪纳说,“我厌恶那些伤害商业 的战争。我国人民希望被保护。” “几个星期之后,拉美西斯将见到一支军队;这些军训官将训 练你的军队。” “好极了,好极了……西臺受了重创,穆瓦靼力还得面对他儿 子巫里泰舒博和弟弟哈度西勒的内讧。” “军队将何去何从?” “他们似乎四分五裂;每一支派都有自己的拥护者。目前,帝 王看似稳定了一个和平的局面,但是一场国内暴动不无可能。况 且某些卡叠什联军成员后悔被捲入那场惨不忍睹的战争,耗费如 此多的人力和物力……一部分的人正在寻找像法老之类的新领 袖。” “有远见。” “我为你安排了一个别开生面的夜晚!” 一名丰胸厚臀,年轻的黎巴嫩女子,躺在亚侠的身上,轻轻地 按摩着他,一前一后地扭动身体。她的每一寸肌肤都洒过香水, 而她那片金黄色森林的处女地更令人着迷。 尽管已经赢过几回合了,亚侠并不被动。当这名黎巴嫩少女 投降之后,他翻身将她压在身边。马上他便找到她那迷人的私 处,再度和她共同分享一段强烈的爱欲。她再也不是处女了;但 是她爱抚人的技巧适时地弥补了这个无法避免的遗憾。他和她 第299页 均一言不发。 “你走吧,”他说,“我困了。” 女孩起身走出那间面对花园的大卧室。亚侠早把她忘了,心 中思忖着班德绪纳对他说的有关穆瓦靼力召集联军,联军四分五 裂的事情。想要善加处理并不容易,但刺激有趣。 一旦他们失去对西臺帝王的信任,这些异端分子将倒向哪个 政权?当然不会是埃及。法老的王国地势遥远,生活习性与这些 好战和动盪的亚洲小公国格格不入。外交官心里浮现一个想法, 一个他立刻必须参考当地地图,令人忐忑不安的想法。 卧室的门被打开。 走进一位矮小、孱弱的男人,发上繫着头巾,颈上戴着一条细 银项鍊,左臂上有一手环,身上则披着露肩五彩花布。 “我叫做哈度西勒,我是西臺帝王穆瓦靼力的弟弟。” 亚侠恍惚了几秒钟。是旅途的疲倦和爱情的游戏让他产生 幻觉吗? “你不是在做梦,亚侠,我很高兴能认识埃及的外交部长兼拉 美西斯大帝的密友。” “你,在阿穆府……” “你被我掳掠了,亚侠。所有的逃逸举动都将功亏一篑。我 的属下已经控制了你的埃及军官、随从和船只。西臺再度成为阿 穆府省的主人。拉美西斯低估了我们的反应能力;身为卡叠什联 军的首领,我深受侮辱。要是拉美西斯不大发雷霆,没有超人的 勇气,我一定可以歼灭埃及军队。这就是为什么我得尽快证明我 的真正实力,在你们趾高气扬时适时地出手。” “阿穆府王子再次背叛我们。” “班德绪纳高价贱卖自己,这是他的本性。这个省份再也不 会回归埃及了。” “你忘了拉美西斯曾经如何恼怒!” “正好相反,我怕死了;而且我尽量避免激怒他。” “倘若他得知西臺武力占领阿穆府时,他一定会出兵回击。 我相信你们根本没有时间训练一支能与他相抗衡的军队。” 哈度西勒莞尔一笑。 “你观察敏锐,但是为时已晚。因为拉美西斯要许久之后才 会得知真相。” “我音讯全无便足以说明。” “你无法不开口说话,亚侠,因为你将写一封信安慰拉美西 斯,向他解释你的任务进行顺利,军训官工作绩效良好。” “也就是说,我国的军队将安心地前来阿穆府,然后掉进你们 的圈套?” “事实上这正是我计划的一部分。” 亚侠试着解读哈度西勒的想法。他不了解当地居民的优缺 点,他们的期待和怨恨。这位埃及人此刻终于大彻大悟了。 “又是一桩和贝都因叛徒一样的下流勾当!” “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方法了。”哈度西勒承认。 “都是些匪盗和杀手。” “我不知道,但是他们可以帮我在埃及友邦里兴风作浪。” “对我透露这些秘密不是太不小心了吗?” “马上就不是秘密,而是事实了。穿上衣服,然后跟我走;我 要对你口述一封信。” “假如我拒绝写呢?” “那就等死吧。” “我早已有心理准备。” 不,你没有。一个像你这样热爱女人的男人,不会为了一个 不战即败的原因而放弃生存的乐趣。“ 亚侠开始犹豫:”假如我照办了呢?“ ‘你将被囚禁在一间我希望对你来说够舒适的监牢里,而且 你不会死。” “为何不杀了我?” ··在目前这种牵一髮而动全身的谈判下,埃及外交部长是个 很值钱的筹码。在卡叠什时,不就是这个样子吗?“ ”你要我出卖拉美西斯?“ ”你情非得已……这不算真正的出卖。“ ”保住性命……这可是一个美丽的承诺?“ ’你可以相信我,西臺神明在上,我以帝王之名保证。” “我答应你写这封信,哈度西勒。” 米德洋祭司的七个女儿,摩西的妻子亦在其列,正忙着汲水 填满饲料槽为她们父亲所豢养的绵羊解渴,当十几名贝都因人骑 马闯进他们的绿洲时。巴尔布斯手持弓箭和匕首,似乎不怀好 意。 羊群一闹而散,七名女孩也赶紧躲进帐篷,那名老者则倚着 拐杖,面对这群来访者。 “你是这群人的首领吗?” “我是。” “这里有几名健壮的男人?” “我和一名牧羊人。” “在西臺人的帮忙下,迦南将起义反对法老;多亏他们,我们 将分得一块土地。所有的部落都得协助我们对抗埃及。” “我们不属于任何部落,我们是一个安居于此的家族,安安分 第300页 分地,已经过了几个世纪了。” “把你的牧羊人带过来。” “他去山上了。” 那些贝都因人商量了一会儿。 “我们会再回来,”他们的代表开口说,“我们要带他走,要他 上战场。否则,我们就封死你们的那口水井,烧掉你们的帐篷。” 摩西于傍晚时分步入帐篷,他的妻子和岳父纷纷起身。 “你去哪里了?”她问。 “去圣山,我们的天父在那儿显了奇蹟。他告诉我犹太人在 埃及受的苦难,说我的子民遭受法老控制,我的弟兄们怨声载道, 期望脱离压迫统治。” “还有更严重的事情,”米德洋祭司说,“贝都因人来过这里, 他们想徵召你入伍,要你像本地区所有其他健壮的男人一样,参 加反抗法老的迦南暴动。” “真疯狂。拉美西斯一定会弭平这场暴动。” “即使西臺人也站在暴动者这一边吗?” “他们不是在卡叠什战役里一败涂地吗?” “沙漠商旅队是这样说没错,”祭司承认,“但是他们的话可以 相信吗?你得躲起来,摩西。” “那些贝都因人是否威胁你了?” “假如你不替他们作战,他们将把我们全族杀了。”西波拉,摩 西的妻子,抱住他的颈子说。 “你得离开,不是吗?” “上帝要我回埃及去。” “你将被判刑处死!”老祭司提醒。 “我跟你~起走,”西波拉决定,“而且带着我们的儿子一起 走。” “这趟旅行恐怕十分辛苦。” “我不管。你是我的丈夫,我是你的妻子。” 老者再度坐下,心情沉重。 “请放心,”摩西预言,“上帝将保护你的绿洲。贝都因人不会 再回来。” “有什么关系,反正我再也见不到你、我的女儿和我的孙子 了!” 、 “你说的一点儿也不假。给我们一个永别之吻,把我们的心 灵交给天父。” 拉美西斯城里,各神庙忙着准备隆冬庆典,其间宇宙神力将 更新祭典中将祭拜的雕像和物品。他们身上的力量已用罄,皇家 夫妇得与光明神交,将祭品献给宇宙和谐之神——玛亚特。 卡叠什战役让埃及人松了一口气。再也没有人认为西臺军 队坚不可破,众人皆知拉美西斯力可抗敌,造民福祉。 首都美轮美奂;几问大神庙,如阿蒙、卜塔、瑞和塞特的神庙 随着凿石工人的铁锤和凿子起落应声而起,大官和高级公务人员 的别墅足以媲美底比斯及孟斐斯的,海港贸易生生不息,仓库里 堆金积银,专家陶坊制造装点拉美西斯城里屋面的青釉瓦,“翠 都”之名不虚。 城里居民最喜爱的休闲之一,就是在鱼虾丰富的运河上划船 和垂钓。垂钓者口中咬着来自翠绿乡间果园的蜂蜜苹果,随波逐 流,一路欣赏河边花团锦簇的花园和天上翱翔的白鹭、红鹤和鹈 鹕,反而忘了水中鱼儿已上钩。 拉美西斯亲自摇桨,船上坐着女儿梅丽妲蒙和儿子凯,他并 没有忘记告诉妹妹与那条眼镜蛇相遇的经过。小男孩以庄重准 确的字词表达,毫不夸张。游山玩水了几个小时之后,拉美西斯 决定回去找妮菲塔莉及接受大皇后邀请一起共进午餐的伊瑟。 码头边站着亚眉尼。 要这位书记员走出他的办公室,需要很大的动机。 “亚侠来信。” “坏消息?” “你自己看。” 拉美西斯将孩子交给内疆,游河途中他一直担心会发生意 外,即使在御花园以外的地区散步也一样;当拉美西斯展读亚眉 尼交给他的那封信时,这位农业部长牵起孩子的手。 此致埃及法老,外交部长亚侠敬上。 悉遵陛下之指示,吾与阿穆府王子相见甚欢。我方军训 官,在一位学问渊博,如你我般,曾在底比斯大学受过教育的 皇家书记员的带领下,已经着手训练黎巴嫩军队。与我们的 预测不谋而合,西臺人在卡叠什战役失败之后已退向北方。 当然,我们绝对不可大意。假如未来发生侵略事件,这些地 方军队显然军力不够雄厚。因此务必请于限期之内派遣一 支武装精良的部队,来此建立一个军事防卫基地,以维持我 国长久的和平与安全。 敬致 法老 正躬康泰 法老将那封信收好。 “是亚侠的字迹。” “我查过,但是……” “内容是亚侠写的,但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 “我也是这么想,”亚眉尼同意,“他绝对不可能写你和他曾在 底比斯大学念书!” 第301页 “对,应该是孟斐斯大学。亚侠记忆力惊人。” “这个错误有什么意思吗?” “他可能被囚禁在阿穆府。” “难道班德纳绪王子疯了吗?” “不,他也是被迫如此做,或许和他商量过。” “是否可以解释为……” “西臺的反击迅如闪电,”拉美西斯认为,“他们先占领阿穆 府,然后再次设下圈套企图陷害我们。要是没有亚侠的细心,穆 瓦靼力可能得逞了。” “你想亚侠还活着吗?” “我不知道,亚眉尼。在赛哈马纳的协助下,我打算立刻派遣 一支特攻队。假如我们的朋友被监禁了,我们要拯救他。” 法老命令铸造厂的领班重新密集地展开攻守武器生产时,此 消息在几个小时之内立即传遍整个首都,几天之内全国皆知。 卡叠什的胜利还不够消弭西臺人的攻击野心。拉美西斯城 的四座兵营进人警备状态,官兵均了解不久之后他们便得再度到 北方作战。 整整一天,拉美西斯独自关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黎明时,他登 上皇宫的阳台,眺望他那颗与黑夜之龙鏖战后重生的护卫星。 阳台东隅的矮墙上坐着妮菲塔莉,在粉红晨曦的照耀下,她 是如此纯洁美丽。 拉美西斯拥她入怀。 “我本以为打赢了卡叠什战役将可开创一个和平的世纪,可 惜我太自大了。我们的四周,依然危机重重:穆瓦靼力、可能还活 着的谢纳、那名逃逸的利比亚巫师、音讯全无的摩西、在阿穆府生 死不明的亚侠……我们有能力抵抗这场暴风雨吗?” “你的角色是好好掌握船舵,不管风力大小。你根本没有时 间和权利畏缩。假如水流逆向,你要勇往直前,我们要勇往直 前” 从地平线升起的第一道曙光照耀着皇室大皇后和光明之 子——拉美西斯。 ====================================================== 自 序 “拉美西斯,最伟大的胜利者,真理的守护神太阳之王。”因破 译古埃及文字而敲开古埃及文明大门的商博良(j.f.插mp。lli……, 1 790~1 832),就是以这几句话来描述他真心崇拜的法老——拉美 西斯的。 拉美西斯之名果然穿越世纪并战胜岁月:他得天独厚,是西 方文明之源,埃及法老王时期全能伟大的化身,从公元前1279年 至前l 21 2年,六十七年的统治,拉美西斯“光明之子”缔造了埃及 的盛世,也展现了其个人的英明睿智。 在埃及土地上,旅行者随处可见拉美西斯的踪迹:他将自己 的印记留在由皇家的工艺大师所建造的,或在他统治下所重修的 数不清的建筑物上。而那两座位于阿布辛拜勒的神殿,还有卡纳 克神庙的圆柱大厅,以及路克索尔神庙里含笑的巨大坐像,永远 由神圣的拉美西斯和王室大皇后妮菲塔莉这对夫妻所统治。 拉美西斯不只是一部小说里的英雄,他是多部小说的英雄。 他是~部向我们叙述他在父亲塞提的教导下,创建丰功伟业,兢 兢业业直到在位末年的真实史诗里的英雄,是一生遭逢诸多考验 的英雄。这套书共五册,它不仅纪念拉美西斯,更描述了由一些 令人难忘的人物:法老塞提、他的皇后杜雅、高挑的妮菲塔莉、大 美人伊瑟、诗人荷马、蛇虺巫师赛大武、犹太人摩西,以及许多在 书中重新復活的人物所交织成的一个特殊群体的风貌。 拉美西斯的木乃伊被珍藏在开罗博物馆,这个伟大长者的身 躯完美无瑕,散发出一股令人难以忘怀的魅力。许多参观过木乃 伊的观光客,都觉得他似乎马上会从睡梦中甦醒过来。 拉美西斯因肉体的死亡而被剥夺的一切,经由小说的魔力得 以重现。拜野史与埃及学之赐,我们得以分享他的忧愁与喜乐, 经歷他的失败与成功,邂逅他钟爱的女人,体会他忍受锥心痛苦 的背叛与坐拥永恆的友谊,抵抗邪恶的势力并且寻找那道万物之 源与万源所归的光明的心路歷程。 伟大的拉美西斯,从与野牛捨生忘死搏斗的第一场战斗开 始,到洋槐树阴下安息的影子,那是一个与埃及——众神溺爱的 国家——生死与共的伟大法老的命运。在那块拥有水与阳光的 大地上,忠恕之言、公平无私与倾城之美皆有其特定的意义,并且 在日常生活当中实现;在那块天上和人问相连的土地上,生命可 以从死亡里復甦,未知的现在曾经触手可及,生命中不朽的爱情 开拓了人的胸襟,使人雀跃欢喜。 埃及是拉美西斯的。 拉美西斯站在全速奔驰的战车上, 看似神而非人。 他高大,眼神犀利如隼; 第302页 他比旋风还快, 比瞬间穿越大片草原的豺狼还机灵; 像一头双角锐利、 刺敌无数的野公牛。 他痛宰袭击他的对手, 一箭箭刺穿暴徒的胸膛, 毫不留情。 1 刽子手,拉美西斯的狮子,它的咆哮曾令多少埃及人和叛徒 震慑。这头巨兽,在对抗西臺人的卡叠什战役中的表现英勇忠 贞,因而博得法老赏识,颁赠一条金项鍊。它的体重超过三百公 斤,身长四米,拥有浓密闪亮的狮鬣,密实地从头顶盖到它的脸 颊、脖子、一部分肩膀和前胸。那一身又硬又短的皮毛,带着亮丽 的浅棕色。 方圆二十公里内,人们便可瞧见刽子手满面怒容,而每个人 都明了拉美西斯也一样充满怒气。自从赢了卡叠什战役之后。他 便成了众人景仰的拉美西斯大帝。 是真的吗?尽管他威震四方,英勇过人,这场胜仗却没有办 法让埃及的法老将其戒律强行在那些安纳托利亚的野蛮人身上 实施。 埃及军队在战场上的表现令人失望。将军懦弱无能,弃拉美 西斯于不顾,任凭他独自面对那几百万满怀信心的敌人。但是躲 藏在光明背后的阿蒙神,听见了他儿子的祈求,把一股超然的神 力交付到法老手中。 经过五年纷纷扰扰的统治,拉美西斯相信他在卡叠什的战绩 应足以吓阻西臺人于短期内再度造反,而近东地区也得以安享一 段和平岁月。 然而他竞错得离谱,他,这头野公牛,埃及护国圣令的宠儿, 光明之子,在面对迦南和叙利亚南部那些传统诸侯国内轰轰作响 的暴动时,还匹配得上这些冠冕堂皇的尊称吗?西臺人不仅没有 放弃继续鏖战的念头,他们甚至联合贝都因人和一些长久以来即 觊觎富庶三角洲的抢匪和杀手,发起了一场大战争。 瑞师团团长走向国王。 “陛下……情况比想像中还严重。这不是一次普通的暴动, 据我方侦察官的报告,所有迦南地区的国家群起对抗我们。第一 个危险解决了,还会有第二个,然后第三个,然后……” “你不希望弭平暴动?” “我方将损兵折将,陛下,而且没有人愿意白白地牺牲性命。” “拯救埃及——这样的理由够充足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然而你却是这样想,将军!那么卡叠什的教训根本没让你 得到任何启示。我是否该自责身边懦夫成群,他们牺牲他人性 命,原是为了保全自身的性命?” “我和其他的将领对您惟命是从,陛下,我们只是单纯地希望 您能提高警觉。” “我方间谍组织是否已经取得有关亚侠的消息?” “很遗憾,没有,陛下。” 亚侠,拉美西斯的老友兼外交部长,在造访阿穆府1省的王 子时,误人敌人的圈套。他被拷问了吗?还活着吗?那些狱卒是 否认为这名外交官有勒索的价值? 自从得到消息之后,拉美西斯便调派那些新近经歷过卡叠什 震撼的官兵将领。为了拯救亚侠,他得穿越一些危险地带。那些 地方的王子再一次违背他们服从埃及的誓言,将自己贱卖给赫 梯,以换取些微金钱和虚假承诺。谁没梦想过侵入法老的属地, 将那取之不尽的财富占为己有呢? 拉美西斯大帝有多项工程要建造:底比斯的百万年神殿、拉 美西斯神庙、卡纳克神庙、卢索尔神庙、阿拜多斯神庙、国王谷的 永恆陵寝,还有阿布辛拜勒,那个他亟欲献给挚爱妻子妮菲塔莉 1 黎巴嫩。 的巨石美梦……他又回到这里,迦南的森林边缘,站在山丘上,眺 望一座敌军的城堡。 “陛下,我是否可以大胆地……” “请直说,将军f‘, ”您所展现的威力真是太厉害了,我相信穆瓦靼力帝王一定 能够了解您的意思,释放亚侠。“ 西臺帝王穆瓦靼力顽强阴险,认为惟有武力可以建立独权统 治。他身为强大联军的首领,却在攻打埃及时节节败退,然而他 竞发动另一场由贝都因人和中途加入的暴徒所主导的突击行动。 惟有穆瓦靼力或拉美西斯任何一方殉难,才有可能终止这场 对许多民族的前途有决定性影响的战争。假如埃及战败了,西臺 将以军事武力实行暴政统治,摧毁由首位法老王美尼斯于执政期 间所创建的千年文明。 剎那间,拉美西斯想起了摩西。这位犯下谋杀案之后逃离埃 及的老朋友躲到哪里去了?搜寻他的结果一无斩获。没有人愿 意认定这位在三角洲的新首都拉美西斯城的建城工程里表现杰 出的犹太人,已埋尸沙漠。摩西,他是否加入了暴动团体?不,他 第303页 永远也不会反目为仇。 ”陛下……陛下,您听见我说话了吗?“ 从这名只为自己福利着想的军官那张痴肥受惊的面孔上,拉 美西斯见到世上他最厌恶的那个人的面容,谢纳,他的亲哥哥。 这个可怜虫与西臺国私通,一心期望能够登上埃及的王位。谢纳 在从孟斐斯大监狱被运往绿洲劳改营的途中,遭沙漠龙捲风袭击 而不知去向,但是拉美西斯深信他依然活在人间,而且立志消灭 他,否则誓不为人。 ”要军队备战,将军。“ 这名将领窘迫万分地赶紧逃开。 拉美西斯多么喜欢享受御花园的恬静,在妮菲塔莉和他的儿 女身边,他多么希望能够品尝每日的幸福时光,远离嘈杂的军队! 但是他必须拯救国家脱离那些由嗜血如命的部落所发起的接二 连三的暴动,他们不断地摧毁埃及神庙,践踏其国法。此举将超 出他个人的负担,然而他却没有权力为自己的安危及家庭着想, 他得消灭敌人,即使必须付出生命的代价。 拉美西斯凝视那座阻挠在前的位于迦南属地中部的军事城 堡。城高六米,城墙双向倾斜,城内驻军数以万计;枪眼旁射手林 立,壕沟里瓦片成堆,令负责架设阶梯的步兵寸步难行。 一阵海风纾解了埃及官兵的热气,他们群集在两座曝晒于炙 阳下的山丘之间。快速行军至此,他们只享受了几次短暂的休息 和宿营。其中惟有军饷丰厚的佣兵有抗战的心理准备,那些离开 家园的新兵不知归期,已经够他们难过了、更担心在这场可怕的 战争里丧命。每个人都希望法老王止于加强东北边防就好了,不 要投入一场将以灾难终结的火併战斗。 不久前,迦南首都加沙市的市长才为这位埃及统帅举行过一 场别开生面的庆功会,发誓绝不与以残酷闻名的亚洲蛮人西臺结 盟。他那过分的虚情假意,早让拉美西斯倒尽胃口。今天,他再 度变节,其实这位已经开始洞悉人性秘密的二十七岁的年轻君王 并不为此感到惊讶。 刽子手烦躁不安地再度咆哮。 从拉美西斯在努比亚萨王纳稀树草原发现它奄奄一息的那 一天开始,刽子手迅速转变。被毒蛇咬伤,这头小狮本无活命的 机会。在那一瞬间,人兽之间即建立起一份深厚神秘的友谊。幸 亏赛大武——蛇虺巫师,他也是拉美西斯的老友和大学同学—— 找到了解药救它一命。野兽强韧的生命力让它渡过了难关,长成 力大无比的巨狮。国王再也找不到比它更好的贴身保镖了。 拉美西斯用手轻抚狮子的鬃毛,却无法安抚它的烦躁。 赛大武穿着一件满身口袋的羚羊皮紧身衣——里面装满各 式解药、药丸和药瓶——爬上山丘斜坡。他矮壮,中等身材,头型 四方,毛髮黝黑,不修边幅,对毒蛇和毒蝎狂热不已。用它们的毒 液,他可以制些特效药,而且在他妻子莲花——一位漂亮的努比 亚女人,光看她一眼就足以让那些士兵神魂颠倒——的陪伴下, 他得以专心于研究。 拉美西斯把军医的事务託付给他们夫妇。赛大武和莲花与 国王如影随行,不是因为热爱战争,而是为了擒住几条新品种的 毒蛇和照顾伤患者。况且赛大武自认危急时他对他朋友拉美西 斯的协助无人能与之匹敌。 ”军队士气不佳。“他认为。 ”将领们希望能够撤军。“拉美西斯承认。 ”光看你的军队在卡叠什的表现,你还有什么好期待的?他 们只顾逃亡和溃散,都是无用之辈。你得独自做决定,一如往 业“ ”不,赛大武,不是我独自一人。而是听从太阳、风、狮魂,还 有这片灵土的建议……它们不会说谎。我可以窥探它们的讯 息。“ ”世上没有好的战争建议。“ ”你和你的蛇类谈过话吗?“ ”它们也是无形力量的传媒。是的,我问过它们,它们直言不 讳:别退缩。为何刽子手如此急躁不安?“ ”因为那片在城堡左方位于我们和城堡之间的橡树林。“ 赛大武往那个方向看去,嘴边咬着一根芦苇秆。 ”让人觉得不舒服,你说得对。又是个陷阱,如同在卡叠什一 样?“ ”他们曾经得逞,所以那些西臺战略家又设计了另外一个,期 待能够同样奏效。当我方军队全速进攻时,必因阻挠而缓下脚 步,堡里的射手便可轻松地宰杀我们。“ 拉美西斯的侍从梅纳向国王行跪拜礼。 ”您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陛下。“ 君主在那两匹被称为”胜利的底比斯“和”幸福的穆特女神“ 的神驹耳边轻声低语。和那头狮子一样,它们是在卡叠什那场看 第304页 似即将败北的战役中,矢志不背叛君王的。 在他的侍从、各团团长和战车精兵队怀疑的眼光下,拉美西 斯甩动缰绳。 ”陛下,“梅纳不安地说,”您不要去……“ ”远远地通过城堡之后,“国王命令,”直冲进橡树林。“ ”陛下……您忘了您的战胄,陛下!“ 这名侍从挥舞着一件镶满小铁片的战衣,追着拉美西斯的战 车,但法老王已勇往直前,独自一人沖向敌军。 2 站在全速奔驰的战车上,拉美西斯大帝看似神而非人。高 大,额头宽圆饱满,头戴一顶贴合头颅的蓝皇冠,眉骨突出,眉毛 浓密,眼神犀利如隼,鼻子坚挺而略呈鹰钩状,耳背圆润,耳缘巧 妙内卷,下巴坚挺,双唇丰厚,他是权力的化身。 当他接近时,那些躲在橡树林里的贝都因人纷纷走出他们的 巢穴。有的人拉开弓箭,有的人摇晃标枪。 如同在卡叠什,国王比旋风还快,比瞬间穿越大片草原的豺 狼还机灵,像一头双角锐利、刺敌无数的野公牛,他痛宰第一批袭 击他的对手,一箭接着一箭,刺穿暴徒的胸膛。 贝都因突击队的队长成功地躲开君主愤怒的射击,他一脚着 地,正准备将一把足以射中其背部的长匕首抛出。 刽子手纵身一跳,吓止了那些叛徒。虽然体型庞大,这头狮 子却给人身轻如燕的感觉。它露出所有的利爪,扑向那名贝都因 头子,紧咬住他的头部之后,再阖上嘴巴。 这个恐怖的景象让许多士兵赶紧丢下武器,抱头鼠窜。刽子 手还在其他两名来不及求救的贝都因人身上划下无数的伤痕。 几百名跟在埃及战车队后面的步兵重新和拉美西斯会合,不 费吹灰之力便将最后一小群暴徒打得落花流水。 刽子手平静地舔着沾满血迹的爪子,然后抬起温柔的双眼看 着它的主人。它看到拉美西斯眼露感激,便发出惬意的轻嘆声。 之后,狮子俯伏在战车的右车轮旁,双眼警觉地搜寻四周。 ”是个大胜利,陛下f“瑞师团团长说c ”我们刚渡过一场危机,为什么没有任何一名侦察兵警告我 们树林里有敌军埋伏呢?“ ”我们……我们忽略了这个看似不重要的地方。“ ”难道要我的狮子教你们这些将军什么叫做军职吗?“ ”陛下想必要召开战地会议以便准备攻击那座城堡……“ ”马上出击!“ 听见法老说话的音量,刽子手知道停战已经结束了。拉美西 斯拍一拍两匹爱马的臀部,它们互瞅一眼,彼此鼓励。 侍从梅纳气喘吁吁地把那件镶满小铁片的战胄交给国王。 拉美西斯同意穿上这件无损他那宽袖亚麻长袍美观的小护胸甲。 君王的手腕戴着两只黄金和青天石的手环,中央饰着两只野鸭的 头形,象徵皇家夫妇如同两只候鸟,飞向宇宙的神秘国度。在重 新展开生命的另一段长途旅行之前,拉美西斯是否能够再度见到 妮菲塔莉呢? ”胜利的底比斯“和”幸福的穆特女神“急躁地趵趵。头戴末 端湛蓝的红羽翎饰,身穿红蓝相间的挂袍,它们恨不得马上沖向 那座军事城堡。 卡叠什战役胜利之后,步兵们在心中编唱了一首歌,其歌词 抚慰不少胆怯者:”拉美西斯的双臂孔武有力,他英勇过人,是天 下无敌的神箭手,是士兵的高墙,是烧遍敌军的火焰。“ 侍从梅纳神情慌张地在国王的两个箭筒内装满弓箭。 ”你检查过了吗?“ ”检查过了,陛下,它们都很轻盈坚固。惟有您可以射杀那些 敌军的弓箭手。“ ”你忘了谄媚是个大缺点吗?“ ”没有,但是我太害怕了!您不在,那些野蛮人可能会把我们 歼灭!“ ”为我的马匹备好丰盛的草粮,等我们回来的时候,它们一定 飢肠辘辘了。“ 当埃及战车队接近那座城堡时,迦南弓箭手和那些贝都因联 军的密集射击箭如雨下,却都落在战车前。马匹嘶鸣,有些仰起 前脚,国王则以沉着冷静阻止他的精兵团自乱阵脚。 ”拉开你们的大弓箭,“他命令,”等待我发号施令。“ 拉美西斯城的武器工厂生产了几把牛腱弓弦的洋槐弓箭。 经过仔细的研究,弓座的弯度足以精准地将弓箭沿抛物线方向射 出两百米以外。这样的技术让那些叛徒躲藏其后的枪口如同虚 设。 ”全体齐发!“拉美西斯以释放了全身力量的洪亮嗓音喊道。 大部分的射击均击中目标。头部中箭,眼球裂开,喉咙纵刺, 许多敌方射手跌落城墙,死亡或重伤。下一批人亦遭到同样的命 运。 第305页 确信在敌军的射击下,步兵安然无事之后,拉美西斯下令全 军沖向城堡的那扇大木门,以斧头击破城门。随后埃及战车渐次 挨近,法老王的弓箭手亦愈射愈准,阻挡了所有的反击。那些壕 沟里的碎瓦片完全派不上用场。拉美西斯一反常态不要士兵架 设阶梯,改从正门攻击。 那些迦南叛徒虽群集于城门后,却无法抵挡埃及人的破门而 人,双方混战激烈,法老的步兵团如惊涛骇浪般爬过一堆尸体,拥 进城内。 叛徒节节后退!围巾和流苏长袍沾满血迹,他们接二连三地 弃械投降。 埃及士兵以长剑刺进盔甲,敲断他们的骨嵴,划破背部和肩 膀,切割肌腱,掏腹洗肠。 之后堡内骤然静寂。一些群集在中庭角落的妇女向战胜者 求饶。 拉美西斯的战车终于踏进这座再次被收復的军事要塞。 ”这里由谁指挥?“国王问。 一位被截断左臂,年约五十岁的男人从那堆残兵败将里走出 来。 ”我是最年长的士兵……所有的将领都死了。我恳求两地主 人怜悯我们。“ ”对不守承诺的人该给予何种宽恕呢?“ ”但愿法老至少就地处死我们。“ ”听清楚我的决定,迦南人:砍伐省内所有的树木,将它们运 往埃及;战犯、男人、女人和小孩都将遣送至三角洲从事公益劳 役;迦南的牛群和马匹则归我国所有。至于逃兵,全体编人我方 军队,从此之后在我的指挥下作战。“ 战俘们跪地答谢,高兴保住了性命。 赛大武还算开心。重病的伤兵不多,而且他还拥有足够的止 血新鲜肉片和蜂蜜药包。莲花双手灵活又准确地将胶带交叉粘 在伤口上,这位努比亚美丽女子的笑容纾缓了不少患者的伤痛。 担架兵将伤兵抬往乡间医院,在返回埃及前,他们将在那儿接受 药膏、软剂和药水的治疗。 拉美西斯探访那些为国惨遭肌肤之痛的伤兵。接着,他召集 所有高级将领,对他们宣布继续往北征讨的野心,联合贝都因人 的力量,收回那一座座遭西臺控制的迦南城堡。 法老的热情冲劲感人肺腑,军队的恐惧之心烟消云散。他下 令休兵一天一夜,随后和赛大武、莲花共进晚餐。 ”你到底打算攻占到哪里?“赛大武问。 ”至少到叙利亚北部。“ ”或许到……卡叠什?“ ”看看吧。“ ”假如征期太久,“莲花指出,”药品将不敷使用。“ ”西臺人会迅速反击,我方得乘胜追击才行。“ ”这场战争会有结束的一天吧?“ ”有,莲花,等敌人全部溃败的那一天。“ ”我讨厌谈政治,“赛大武低声嘟囔,”来,亲爱的,让我们在出 发抓蛇之前先好好做爱。我感觉今晚将大有所获。“ 拉美西斯于搭建在兵营附近的小庙里举行晨祷仪式。和拉 美西斯城那些神殿相比,此庙简朴极了,但是光明之子虔诚的心 不容置疑。他的父亲阿蒙神从未向世人揭示其真面目,从未附着 于人体上,然而,人人都可感觉到这位隐形神明的存在。 当君王走出神庙时,瞧见一名士兵以链子套着一只羚羊,费 尽九牛二虎之力想制服它。 那是名奇怪的士兵,长发,穿着五彩紧身衣,短髭,目光游移 不定。为什么这只野兽能够被带进兵营,而且那么接近法老的帐 篷? 国王没有兴趣继续想下去。然而这个贝都因人竟放开羚羊, 它随即沖向拉美西斯,尖锐的双角朝向手无寸铁的君王。 刽子手从左方闪出撞击羚羊,以利爪紧攫对方的颈项,羚羊 当场暴毙,倒在狮子跟前。 贝都因人大吃一惊地从紧身衣中抽出匕首,但却没有时问攻 击。他感觉骨头一阵刺痛,接着眼前一片晕眩,他丢下武器,头向 前栽,肩胛之间插着一枝标枪。 莲花心情平静,面带微笑地使出她那惊人的武力,甚至连一 点激动的表情也没有。 ”谢谢你,莲花。“ 赛大武走出帐篷,和许多士兵一样观赏狮子大快朵颐,然后 看一眼那贝都因人的尸体。梅纳胆怯地向拉美西斯下跪。 ”对不起,陛下!我向您保证一定会查出让这个嫌犯熘进营 区的那几名哨兵,并且严惩他们。“ ”召集喇叭手,命令他们吹响出发号角。“ 3 亚侠的脾气愈来愈大,甚至跟自己赌气,他整日从被囚的皇 宫二楼窗口凝视大海。他气自己身为埃及的间谍组织头子兼拉 美西斯大帝的外交部长,怎么会掉进阿穆府省的黎巴嫩人设下的 陷阱呢? 身为侯门巨贾的独生子,亚侠曾和拉美西斯同在孟斐斯大学 第306页 求学且成绩优异,高雅细心,同时非常受他喜爱的女人青睐。他 五官端正,四肢颀长纤细,双眼流露出聪慧的光芒;嗓音迷人,喜 好追求时尚。然而在这些优雅外表下所隐藏的却是一名积极且 手段高明的外交官,熟悉数种外国语言,更是埃及属地和西臺帝 国的专家。 打赢卡叠什战役之后,似乎也打消了西臺人扩张国土的念 头。哑侠认为应该尽速拜访阿穆府省,这个位于赫尔孟山和大马 士革之东、横陈在地中海边、死气沉沉的国家。他本来希望将这 个省改成一座军事基地,由精兵突击队负责消弭西臺人急欲攻打 巴勒斯坦和三角洲市场的所有侵略企图。 从贝鲁特人港,船上满载送给惟利是图的阿穆府王子班德绪 纳的礼物,亚侠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由刚刚占领此地的西臺帝王 的胞弟哈度西勒来接待他。 亚侠思忖他的对手——矮小,外表瘦弱,但是聪明狡猾,哈度 西勒是个可怕的敌人。他强迫亚侠起草一封正式信函给拉美西 斯,企图引诱法老王的军队掉进另一个陷阱,然而,亚侠利用一个 密笺,期望唤起法老的疑心。 拉美西斯会怎么处理呢?以国为重的理由强迫他得捨弃朋 友于敌军魔掌,全速向北进攻。亚侠熟知法老王的为人,确信他 会立即大肆攻击西臺,无视危险大小。然而埃及外交部长不正是 个绝佳的筹码吗?班德绪纳希望把亚侠卖给埃及,换取大量的金 银财宝。 事实上,存活的机会极为渺茫,但是亚侠别无所求。这样的 强迫被动令他恼怒不已,从少年时代开始,他便不曾停止冒险,他 实在无法如此坐以待毙。无论如何,他得行动。或许拉美西斯认 为他已罹难,或许以新式武器装备他的军队之后,他正试图展开 一场大型的反击战。 亚侠愈思考愈相信惟有自救一途,别无他法。 僕人为他端来一份丰盛的早餐,一如每个清晨。他对那位以 礼相待的御食总管实在无可挑剔。当亚侠正品尝着一块烤牛排 时,此地主人沉重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我们的埃及朋友身体状况如何?“阿穆府的王子——一个唇 上蓄满浓黑八字鬍的五十多岁胖子——班德绪纳问。 ”劳你拜访真是我的荣幸。“ , ”我想和拉美西斯的外交部长喝一杯。“ ”为什么哈度西勒没陪你来呢?“ ”我们那位西臺挚友正忙着别的事情。“ ”有好朋友真教人开心……我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到哈度西勒 呢?“ ”我不知道。“ ”是否阿穆府已经成为西臺的军事基地了?“ ”时间可以改变一切。亲爱的亚侠。“ ”你不怕拉美西斯大发雷霆吗?“ ”从此之后,在法老王和我的小公国之间将筑起一道无法跨 越的城墙。“ ”整个迦南都将归西臺人统治吗?“ ”别问我太多……你知道我有意拿你这条珍贵的性命去换取 一些财富。我原希望在谈判期问你能安然无恙,但是……“ 班德绪纳苦笑一番,真想告诉亚侠他就要被处死了,来不及 将阿穆府省的所见所闻公之于世。 ”你确定选对了阵营?“ ”确定,亚侠好友!老实说,西臺实行强权政治。再者,有重 重障碍将阻挡拉美西斯安稳地执政……或是阴谋造反,或是军队 叛节,或是两者结盟置他于死地,或由另一位较随性的君王取代 他。“ ”你完全不了解埃及,班德绪纳,更不了解拉美西斯本人。“ ”我懂得判断谁好谁坏。虽然在卡叠什挫败了,其实大获全 胜的是西臺帝王穆瓦靼力。“ ”这是个危险的赌局。“ ”我喜欢醇酒、美女和金子,但我不是赌徒。西臺人的血液里 斗志十足,相反地,埃及人则没有。“ 班德绪纳轻轻地搓揉着双手。 ”假如你希望在协商期间安然无事,亲爱的亚侠。你最好认真 地考虑投诚一事。设想如果你把错误的情报交给拉美西斯…·· 等我们胜利之后,你会得到该有的奖赏。“ ”你要身为埃及外交部长的我出卖国家?“ ”凡事不是都必须见机行事吗?我也曾发誓效忠法老王……“ ”孤独寂寞无法让人思考。“ ”你想要……女人吗?“ ”一个细腻、有教养,又善解人意的女入。“ 班德绪纳将酒一仰而尽,然后用右手臂擦拭湿润的嘴唇。 ”为了改变你的想法,有哪个祭品我会不同意出让呢?“ 夜晚降l临,两盏油灯朦胧地照亮亚侠的房间,他穿着一条短缠腰 第307页 布躺在床上,脑中萦绕着一个念头:哈度西勒离开了阿穆府。他的离 开在时间上和西臺进攻巴勒斯坦及腓尼基的属地不合。假如那些安 纳托利亚战士的攻击规模庞大,为什么哈度西勒会放弃阿穆府,这块 他可以从中掌控全局的军事基地呢?穆瓦靼力的弟弟不可能冒险前 往南方,他可能回国去了,但是为什么? ”大人……“ 一个颤抖的轻声打断了亚侠的思绪。他坐了起来,从昏暗的 灯光中,看见~名穿着短紧身衣、披散着秀髮并且赤足的年轻少 女。 ”是班德绪纳王子要我来的,他命令我……他要求……“ ”坐到我旁边来。“ 她照办,满脸疑惑。女孩年约二十,金髮,丰满,很诱人。亚 侠抚摸她的肩膀。”你结婚了吗?“ ”结婚了,大人,但是王子向我保证绝对不会让我丈夫知道。“ ”他从事什么行业?“ ”海关。“ ”你有工作吗?“ ”我在中央邮局负责整理快递邮件。“ 亚侠滑下女子紧身衣的肩带,亲吻金髮女子的颈项,然后将 她按倒在床上。 ”你收过来自迦南首都的信件吗?“ ”有几封……但是我不能说。“ ”这里有很多西臺战士吗?“ ”这个也是,我不能说。“ ”你喜欢你丈夫吗?“ ”喜欢,大人,喜欢……“ ”和我做爱让你倒胃口吗?“ 她把头转向一边。 ”回答我的问题,我就不碰你。“ 她两眼满怀希望,凝视着亚侠。 ”你保证?“ ”阿穆府省所有的神明在上,我保证。“ ”西臺人还不算多,有几十名军事教练正在训练我们的军队。“ ”哈度西勒离开了?“ ”是的,大人。“ ”去哪里?“ ”我不知道。“ ”迦南的情况如何?“ ”动盪不安。“ ”该省是否已落入西臺人手中?“ ”与传闻正好相反。有人说法老王已占领迦南首都加沙,该 省的省长已于突击行动中罹难。“ 亚侠觉得心中豁然开朗,仿佛重新得救。拉美西斯不仅看懂 了他的情报,而且立即反攻,防止西臺人继续攻城略地。这就是 为什么哈度西勒要离开此地,回去通知帝王的原因。 ”对不起,我的小美人。“ ”你……你不守诺言!“ ”会的,但是我得採取几个安全措施。“ 亚侠捆绑她的手脚,塞住她的嘴巴,花了几个小时才让她安 静下来。瞥见那件她留在门槛上的外套,他想到了一个熘出皇宫 的好方法:他穿上那件衣服,压低帽檐,然后沖向楼梯。 一楼,歌舞昇平。 某些宾客早已酒酣耳热,不省人事,其他的则狂欢作乐。亚 侠大步跨过两个一丝不挂的女人胴体。 ”你要去哪里?“ 亚侠没办法逃跑。皇宫门前有几名武装哨兵。 ”你跟那个埃及人完事啦?过来这里,我的乖乖女……“ 再走几步就自由了。 班德绪纳用他那只黏答答的手将帽子掀起。 ”你的运气真差,我亲爱的亚侠。“ 人称拉美西斯城——那座由拉美西斯在三角洲新建的首都 ——为”翠都“,是因为那些装点房舍屋面的蓝釉瓦。在拉美西斯 城的街道上,行人景仰神庙、皇宫、水池和海港的雄伟瑰丽;他们 目不转睛地浏览果园、鱼虾成群的运河、高官的别墅、花园以及鲜 花夹道的小径;品尝苹果、石榴、橄榄和无花果,畅饮果味美酒,哼 着民谣:”住在拉美西斯城令人心旷神怡,市井小民,贵如大官,洋 槐与无花果,绿阴庇人,屋瓦璀璨,如金如翠,和风温煦,鸟儿在池 边嬉戏。“ 但是亚眉尼,国王的机要秘书、大学同窗好友兼鞠躬尽瘁的忠 仆,却感受不到这种快乐的生活。他认为,和城里许多其他的居民一 样,平日的和乐融融已不復存在,因为拉美西斯不在国内。 不在且危机四伏。 听不进任何劝告,受不了任何拖延,拉美西斯策马进攻北方, 身后跟着投入一场生死未卜的战斗的军队,他企图收復迦南和叙 利亚。 法老王正式提名的书记官亚眉尼,矮小,孱弱,纤细,而且几乎 秃顶;他骨头疏松,脸色苍白,手指修长,写得一手漂亮的埃及象形 文字。这位粉刷工人的儿子和拉美西斯心有灵犀一点通。根据古 老的说法,他是”国王的眼睛和耳朵“,深居幕后,领导二十几名敢于 第308页 牺牲且能力高超的书记员,是个孜孜不倦的工作狂。睡得少,再怎 么吃也长不胖,亚眉尼甚少跨出办公室大门一步,在他那张办公桌 的明显处供着一个由拉美西斯馈赠的镶金木笔盒。只要他一触摸 这个以百合花形为底座的筒状物,便精神百倍,得以重新开始处理 那些堆积如山、令任何书记员都退避三舍的公文。他的办公室不准 别人动手整理,所有的纸莎草纸文件整齐地放在木箱或插在坛瓮 里,或者卷上铜套摆在书架上。 ”有一名军队的信差求见。“一位助理说。 ”叫他进来。“ 一个士兵风尘僕僕地赶来,几乎快断气了。 ”我是法老王的传信员。“ ”把东西交给我。“ 亚眉尼查验拉美西斯的印玺。尽管上气不接下气,他仍一路 直奔皇宫。 妮菲塔莉皇后负责在拉美西斯出国期问治理国事,不断地接 见首相、王宫的总管家、会计官、主计官、祭司长、机密室主任、生命 殿堂的主持、皇家侍从、国库主管、仓储总管以及许多其他一心只想 等待明确指示,不愿在未得到皇室大皇后首肯前自作主张的文武百 官。幸亏有亚眉尼从旁大力协助,还有杜雅——国王的母亲—— 提供宝贵的意见。 妮菲塔莉比天仙美女更美,秀髮乌黑亮丽,双眼湛蓝清澈,容 光焕发如女神,勇于面对权力和孤独的挑战。她原为神庙的乐 师,热爱先知的智慧集,希望拥有隐居般的生活,但是拉美西斯的 深情爱意终于让这名害羞的年轻少女摇身一变成为尽忠职守的 埃及皇后。 她需要独力负起皇后之家沉重的行政工作:这个已有千年历 史的机构包括一间教育埃及人和其他外国人的寄宿学校,还有一 间纺织学校,几间制造珠宝、镜子、花瓶、扇子、凉鞋和祭品的工 坊。妮菲塔莉得管理一大群员工,包括女祭司、书记员、地产收入 经理人、工人、农人,她还得记住每个生产单位的主要职责。公正 无私且准确无误是她的管理信念。 在这些令人不安的日子里,为了保卫埃及,拉美西斯冒着九 死一生的危险出征讨伐入侵的西臺人,大皇后只得加倍努力治理 国家,尽管她已筋疲力尽。 ”亚眉尼!有消息吗?“ ”有,陛下,军方信差带回来一封信。“ 皇后不在拉美西斯那间于他出国期间闲置的办公室里工作,而 在一问面对花园、以淡蓝陶釉装饰的宽敞大厅里。夜警——那条国 王心爱的狗——在一棵洋槐树下打盹儿。 妮菲塔莉拆开信封,读起由拉美西斯以草书亲撰和签名的内 文。 皇后严肃的脸卜一点笑意也没有。 ”他试着写信安慰我。“她承认。 ”国王是否有所收穫?“ ”迦南已经被平定了,那位叛节的省长也被处死了。“ ”是场漂亮的胜仗!“亚眉尼高兴不已。 ”国王将继续往北征讨。“ ”您为何如此伤心?“ ”因为不论得冒多大的危险,他要一路战到卡叠什。从前,他 为了拯救亚侠,毫不犹豫地以自身性命相搏斗。但是假如命运抛 弃他呢?“ ”他的神力不会弃他于不顾。“ ”没有他,埃及该如何自处呢?“ ”第一,皇后陛下,您是皇室大皇后,您的执政完美无缺;第 二,我确定拉美西斯一定会回来。“ 走廊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有人敲门。亚眉尼把门 打开,出现一名神情慌张激动的产婆。 ”皇后陛下……伊瑟即将临盆,她要求见您一面!“ 伊瑟有令人眩惑的绿眼珠,鼻子小巧,嘴唇细薄,平日她的面 容总是魅力无穷。在这痛苦时分,她依然保持年轻时的美丽迷 人,就是此魅力迷惑了拉美西斯,让她成为他的第一位情人。她 时常想起小麦田边的那问茅草小屋,拉美西斯王子和她就是在那 里私订了终身。 但是拉美西斯爱上妮菲塔莉,而妮菲塔莉是天造神设的皇 后。伊瑟光芒尽退,因为她既没野心,又不善嫉妒,她和任何人都 无法与妮菲塔莉媲美。伊瑟畏惧权力,她的心中永远只有一份感 情:她对拉美西斯的爱。 她曾经迷乱过,想阴谋造反他,因为心中失落怨恨,但是,下 不了手伤害他,不久后她便摆脱那些邪恶的想法。而她最感骄傲 的就是生下了凯,一个绝顶聪明的男孩! 产下梅丽妲蒙之后,妮菲塔莉再也无法生育,所以皇后要求 伊瑟要为君王再生第二个儿子以及更多的后代。而国王却创办 了”皇儿“学院,得以从社会各阶层挑选一些男、女孩到皇宫接受 教育。他们的人数证明皇家夫妇将有生生不息的子孙,不会有王 第309页 位后继无人的危机。 伊瑟以热情为拉美西斯再添一名新生儿,透过古老的试验, 她早已得知会产下男婴。4 在四位产婆协助之下,她以站姿分娩。她们口中念着经文, 避免黑暗精灵阻挡新生儿的诞生。多亏烟燻疗法和药水,为她减 轻了生产的痛苦。 伊瑟感觉这个小生命已经脱离那个他在里面度过九个月的 温暖池塘。 一只温柔的手以及百合与茉莉的芬芳,让伊瑟以为自己走进 了无忧无虑的天堂花园。她把头转向一边,看见妮菲塔莉刚刚加 入产婆的行列。皇后以一条湿布巾擦拭着她的前额。 ”皇后陛下……没想到您真的来了。“ ”您要我来,我就来啦。“ ”您有国王的消息吗?“ ”都是好消息。拉美西斯已经收復迦南,而且将尽快制服那 些暴徒。他将乘胜追击西臺人。“ ”他什么时候回来?“ ”难道他不想早日见到孩子吗?“ ”这个孩子……您会疼他吗?“ ”我会像疼我自己的女儿、你的儿子凯一样疼他。“ ”我担心……“ 妮菲塔莉紧握伊瑟的双手。 ”我们不是敌人,伊瑟,这是由你领头的战斗,你要战胜它。“ 突然,阵痛加剧,伊瑟大叫一声,产婆立即动手。 1 古法是如果产妇的尿液能让大麦开花,她将产下男婴;让小麦开花,则为女 婴;两者都不开,则表示无法分娩。 伊瑟真希望能够忘了这撕肝裂肺的痛楚,掉进深沉的昏睡 里,停止战斗,梦想拉美西斯……但是妮菲塔莉说得对,她必须完 成这个在她腹中成长的神秘作品。 妮菲塔莉亲手接下伊瑟的孩子,另一位产婆则为他剪掉脐 带。伊瑟阖上双眼。 ”真是个男孩吗?“ ”是的,伊瑟,一个俊美强壮的男孩。“ 5 凯,拉美西斯和伊瑟的孩子,在一张空白的纸莎草纸上抄写 老智者普塔霍特普的格言集,他在一百一十岁时,被认为有资格 写下一些有益后代的建言。凯只有十岁,不喜欢小孩子的游戏, 把时间都花在阅读上,不理会负责这个小男孩教育工作的农业部 长内疆的温柔斥责。内疆虽希望凯多从事休闲活动,但他对这孩 子的聪明才智实在赞赏不已。凯学得快。记得牢,已经像名经验 老到的书记员一样,写一手好字。 离凯身边不远的是拉美西斯和妮菲塔莉的女儿,美丽的梅丽 妲蒙,她正把玩着竖琴。她才六岁,音乐天分已显露无遗。凯在 描写象形文字时,喜欢听他妹妹弹奏优美的旋律,唱着情歌。国 王的狗,夜警,把头靠在小女孩的脚边,轻声唿气,她那仿若妮菲 塔莉的容貌真令人着迷。 当皇后一走进花园,凯便停下笔,梅丽妲蒙也停止演奏。两 个小孩忐忑不安地跑向她。 妮菲塔莉亲吻他们。 ”一切都很顺利,伊瑟生了一名男婴。“ ”我爸爸和您应该已经替他想好了名字。“ ”你以为我们神机妙算吗?“ ”对,因为你们是皇家夫妇。“ ”你的弟弟叫做梅汉卜塔,’卜塔神的宠儿‘,他是工艺之神兼 语言创造者。“ 朵兰特,拉美西斯的姊姊,是个高大的褐发女子,总是一副慵 懒的样子,她的皮肤油腻,不适合使用过多的油霜。这名富有的 高官少妇整天游手好闲,无聊极了,所以当那名利比亚巫师向她 谈起那位拥护一神教、信仰异端神祗的国王埃赫那顿时,她顿觉 找到了心目中的理想。当然,为了能平安脱身,巫师不得不杀人 灭口,而朵兰特亦同意他的做法,并且愿意助他一臂之力,不管将 来会遭受什么惩罚。 接受在埃及找到了避难所的巫师的建议,朵兰特返回皇宫, 以谎言欺骗拉美西斯,期望博得他的宽恕。难道巫师没有恐吓 她,不想利用她逃出埃及吗?朵兰特竞高兴地叫嚷躲过灾难,重 回家庭的怀抱。 拉美西斯相信这样的说法吗?恪遵法老的命令,朵兰特得留 在拉美西斯城的皇宫里c这正是她所企盼的,以便在适当的时机 向欧费尔通风报信。然而国王前往北方属地讨伐匪寇,她失去了 接近他、博取其信任的机会。 朵兰特想尽办法吸引妮菲塔莉的注意,她深知妮菲塔前对其 夫影响极大。当皇后一走出那问刚结束和运河官员商谈的会议 大厅,朵兰特即趋前向陛下敬礼c ”皇后陛下,请容我照顾伊瑟。“ ”你想你能够做什么,朵兰特?“ ”照顾她的起居,每天整理她的房间,用从皂树树皮和树枝中 所提炼的香皂清洗母亲和婴儿,以乳香和苏打的混合剂洗刷所有 第310页 的物品……我还要为她准备一只化妆箱,里面放几盒扑粉、几瓶 上等香水、几块眉墨及几枝化妆笔!难道伊瑟不应该维持明艷照 人吗?“ ”她会为你的一番盛情所感动。“ ”假如她愿意,我就亲自帮她化妆。“ 妮菲塔莉和朵兰特在挂满百合花、矢车菊和曼德拉草图画的 走廊上漫步了一会儿。 ”听说孩子长得很好。“ ”梅汉b塔将来会是个健硕的男子汉。“ ”昨天,我本想逗凯和梅丽妲蒙玩,但是被禁止了。我觉得很 难过,皇后陛下。“ ”是拉美西斯和我下达的命令,朵兰特。“ ”你们还要怀疑我多久?“ ”让你感到惊讶吗?你同巫师一起逃亡,而且支持谢纳。“ ”我不也吃足了苦头吗,皇后陛下?我的丈夫被摩西杀害,那 个可恶的巫师差点误导了我的信仰,谢纳对我怀恨在心,对我侮 辱至极,而你们竟然还指责我!我只期靼能够好好地静养,而且 我多么希望能够重新找回家人的爱和信心……我铸下滔天大罪, 我也当众认错了,可惜你们却一直把我当罪人看!“ ”你没有阴谋造反法老王吗?“ 朵兰特向皇后下跪。 ”我曾沦为恶人的奴役,受过他们利用,现在,一切都已结束。 我希望能够独自生活,在皇宫里,依拉美西斯的命令,而且忘记过 去……你愿意原谅我吗?“ 妮菲塔莉深受感动。 ”好好照顾伊瑟,朵兰特,帮助她永葆青春美丽。“ 外交部次长梅巴,走进亚眉尼的办公室。身为一名专业外交 官,传承自富有的驻外使节家庭,梅巴天性傲慢,目中无人。他不 就是属于那个拥有权势财富的上流社会,不应与市井小民同流合 污的吗?但是,梅巴经歷j,一场残酷的打击,谢纳,国王的哥哥, 将他从埃及外交部长的职务上排挤下来。受尽侮辱,乏人f6】津, 他原本以为自己再也无法返回外交舞台,直到那天在埃及落地生 根的西臺间谍组织与他取得联络。叛国……梅巴没有时间考虑。 重新品尝阴谋的滋味和钩心斗角的感觉,让他再度赢得执政者的 信任,重操旧业c昔日为亚侠的旧上司,现在表面上却成了他忠 实的随从。虽然心思细腻,年轻的外交官竟然也被梅巴虚假的谦 卑所矇骗了,拥有一位经验丰富的助手?特别是他曾经吃过谢纳 的亏,让亚侠降低了警戒心。 自从西臺问谍组织的首领欧费尔巫j/li消失之后,梅巴耐心地 等待那迟来的指示。他安于这份宁静,利用时机巩固自己在部罩 和上流社会的友谊圈,不停地宣洩内心的恼怒怨恨。难道他没受 冤屈吗?亚侠虽然聪明绝顶,却阴险无能,不是吗?梅巴最后竟 然对西臺和自己的叛国行为无动于衷。 大口咀嚼着无花果干,亚眉尼给全国谷仓主任起草了一份注 意事项,之后展读某位抱怨炭木匮乏的省长的来信。 ”有何贵干,梅巴?“ 梅巴讨厌这位粗暴、不谙礼教的书记员。 ”我想你太忙了,可能没有心思倾听我的报告。“ ”只要你长话短说,我还有-11,部分耳朵可以听!“ ”在拉美西斯出国期间,不是由你治理国政吗?“ ”假如你对某事不满意的话,可以请求晋见皇后,皇后陛下亲 自批准了我做的所有决定。“ ”别耍心机了,皇后还是会叫我来见您。“ ”你有什么不满?“ ”缺乏明确的指示。部长出国,国王出征,我部里的行政工作 似足而非,充满疑问。“ ”耐心等待拉美西斯和贬侠返国。“ ”但是假如……“ ”假如他们回不来了,是吗?“ ”该不该做这么令人担忧的假设呢?“ ”我想不需要。“ ”你确定……“ ”我确定。“ ”那我等着瞧。“ ”你也只能这么做了。“ 生在撒丁岛,曾是着名的海盗王,迎战过放他一马的拉美西 斯,后来又被升任为他的私人侍卫长,这就是傲慢的大鬍子巨人 ——赛哈马纳异于常人的命运。亚眉尼曾怀疑他叛国,所幸未要 他当众认罪,后来还重新博得了他的友谊。 赛哈马纳真希望能够和西臺人作战,击碎他们的脑袋瓜,刺 穿他们的胸膛。但是法老王命令他留在国内保卫皇家成员,赛哈 马纳以当年袭击载满黄金的商船那股蛮力从事这项使命。 在赛哈马纳眼中,拉美西斯是他从未见过的最伟大的战将, 而妮菲塔莉则是国色天香又冷若冰霜的美女。这对皇家夫妇仿 第311页 若生活中的神迹,他无法弃他们于不顾。优厚的薪饷,丰盛的美 食,又有美女陪侍在侧,他随时准备为埃及赴汤蹈火。 但是,他心里蒙上一团疑云,捕猎的直觉啃噬着他。他认为 朵兰特的归来将对拉美西斯和妮菲塔莉不利,他觉得国王的姊姊 心怀不轨,而且谎话连篇。依他所见,巫师仍然继续利用她,尽管 他苦无证据。 赛哈马纳正着手调查那名金髮少女的身份,她被发现陈尸于 一栋归谢纳所有的别墅里,那个卖国贼,拉美西斯的哥哥,在送往 卡界劳改营的半路上,被暴风沙捲走了。 朵兰特的解释模稜两可,她说那名死者被拿来当灵媒使唤。 赛哈马纳否认这种说法,而朵兰特亦无法进一步说明有关那位看 似可怜的女人的遭遇。她缄默不语,企图隐瞒事实。朵兰特装出 被害者的模样,以便遮掩重要的实情。但是既然她已获得妮菲塔 莉的许可回到宫中,赛哈马纳便无法以一些天马行空的假设拘捕 她。 固执是海盗的特性之一。白天大海风平浪静,但是突然问, 猎物便会出现。不过还得找对方向,分区监视猎物,这就是为什 么他要在孟斐斯和拉美西斯城布满随身携带那名金髮少女画像 的警探。 终会有人开口吐露实情了。 翟 由信仰异教的法老王埃赫那顿下令建造的太阳城4已形同 一座废墟。皇宫、高官别墅、工坊、民艺之家荡然无存,神庙香火 中断,那几条埃赫那顿和妮菲蒂蒂曾经驾车奔驰的大街道以及商 区和民宅小路,景色一片荒凉。 在这座临近尼罗河旁的宽阔草原,四周高山环绕的悲情城市 里,埃赫那顿曾为那位由et轮阿吞转世投胎的惟一真神建造一座 神殿。 再也没有人到此景仰这座被世人遗忘的首都。国王驾崩之 后,百姓便携带宝物、家具、厨具、文件等重返底比斯。放眼望去, 残瓦碎片,雕塑工坊里尚余一颗未完成的妮菲蒂蒂的头像。 南。 1 亚肯一阿吞。”阿吞神的光明区“,位于埃及中部,介于盂斐斯之北和底比斯之 在岁月的侵袭之下,建筑残破不堪。白颜料层层剥落,石灰 风化。当初因兴建草率,太阳城禁不起暴雨和风沙的考验。那些 由埃赫那顿刻上碑文,宣示阿吞圣地界线的方尖碑甲-已模煳不 清,时间将文字记载沖刷无痕,把这场疯狂神秘的行动化为乌有。 悬崖被开凿成高官的陵寝,但是没有任何木乃伊安葬于此。 这座任人抛弃的城市像个坟场,既无人影也无神迹c没有人敢大 胆在此闲逛,因为传说某些占据此地的幽灵曾杀害过分好奇的游 客。 谢纳,拉美西斯的哥哥和欧费尔巫师就是藏身于此。他们挑 中阿吞大祭司的陵寝为庇难所,其圆柱大厅舒适无比,美轮美奂 的神庙和皇宫替这座太阳城保留了逝去的灿烂光芒。雕刻家为 埃赫那顿和妮菲蒂蒂刻下礼赞h轮的不朽图像,从其万丈光芒中 伸出赋予皇家夫妇生命的千掌百手。 谢纳的栗色小眼珠不时地盯着那几幅雕刻着由胜利的太阳 王转世而来的埃赫那顿的浮雕。三十五岁,几乎是满月形的圆 脸,双颊丰满,嘴唇肥厚,一副懒骨头的谢纳其实十分厌恶太阳, 那个保护其弟拉美西斯的宇宙星体。 拉美西斯,那个他曾与西臺联手企图将之消灭的专制帝王; 那个判他流亡绿洲劳改营的拉美西斯;那个要他出庭应讯,他却 逃出其魔掌的拉美西斯。 当他从孟斐斯的大监狱被送往绿洲劳改营时,半途中的一场 暴风沙,给了谢纳逃亡的机会。他对其弟的怨恨,他想復仇的渴 望,逼迫他死里逃生。谢纳于是逃至这个安全的庇护地,一神教 国王的废城。 是他的共谋,利比亚人欧费尔——一副禽兽面孔,颧骨突出, 鼻子高挺,嘴唇细薄,下巴宽大——那个能协助谢纳篡夺拉美西 斯王位的巫师,西臺间谍网的头子收留了他。 法老的哥哥狂怒不已地捡起一块石头,丢向埃赫那顿的雕 像,将皇冠打碎落地。 ”但愿法老及其王国永远消失,永受诅咒。“ 谢纳的美梦破碎了。他原有资格统治一个纵横安纳托利亚 和努比亚的大帝国,但是竟然被自己弟弟贬为一介草民。拉美西 斯本来应该在卡叠什战役中殉职,西臺本来可以占领埃及,谢纳 本来可以登上两地的宝座,与侵略者合作,然后再一脚踢开西臺 帝王,成为近东地区的惟一主人。拉美西斯是毁灭王,他是救世 主:这本是他将加诸此地百姓的真实事迹。 谢纳转身面对坐在陵寝末端的欧费尔。 ”为什么我们会失败呢?“ ”时运不济。会有转机的。“ ”真是毫无新意的回答,欧费尔!“ 第312页 ”就算巫术是种正统科学,也无法全盘消灭那些鬼神。“ ”而那个鬼神就是拉美西斯本人!“ ”您的弟弟拥有一些特质,以及一种罕见迷人的强劲神力。“ ”迷人……你被这个暴君的魅力迷惑了?“ ”我会好好研究,然后彻底毁灭他。阿蒙神不是在卡叠什战 役时出手营救他了吗?“ ”你的这番废话有依据吗?“ ”世界不单只由看得见的物体组成,有些神秘的力量在其上 游移,就是这些构成了真相的网脉。“ 谢纳用拳击打那道画着h轮阿吞神的墙壁。 ”我们扯到哪里去了?在这座古墓里,权力根本遥不可及! 我们离群索居,註定悲惨潦倒。“ ”不全是那样,因为阿吞神的信徒供养我们,保护我们的 安全。“ ”阿吞神的信徒……一群疯子和狂热分子,对自己的幻想执 迷不悟!“ ”您说得没错,但是他们对我ff]彳r有用。“ ”你打算将他们训练成一支坚不可破的军队去对抗拉美 西斯?“ 欧费尔在满地灰尘里画了一些几何图形。 ”拉美西斯打败了西臺人,“谢纳强调,”你的组织已溃不成 军,我再也没有任何盟友了。除了在此坐以待毙以外,还有其他 方法吗?“ ”巫术可协助我们改变命运。“ 谢纳耸耸肩。”你无法置妮菲塔莉于死地,也无法削弱拉美 西斯的力量。“ ”您这样说不公平,“巫师认为,”妮菲塔莉从我对她施加的魔 法中逃出时几乎半死不活了。“ ”伊瑟又为拉美西斯添了一个儿子,而国王如愿地领养了许 多义子!再也没有任何家庭烦恼可以阻挠我弟弟的执政。“ ”总有办法打击他。“ ”你忘了埃及法老于执政三十年后可重获新生力量吗?“ ”时候未到,谢纳,西臺人并未放弃武力攻击。“ ”他们所联合的力量不是在卡叠什战役时已被摧毁殆尽 了吗?“ ”西臺帝王为人狡猾谨慎,他懂得该适度地以退为进,然后重 组反击力量突击拉美西斯。“ ”我不想再做梦了,欧费尔。“ 远处传来马蹄声。 谢纳握紧一把剑。 ”现在不是阿吞信徒送餐点来的时候。“ 拉美西斯的哥哥沖向陵寝的入口,俯瞰整座死城和那一大片 草原。 ”有两个人。“ ”他们朝这边走来吗?“ ”他们出城去了,往悬崖的方向……朝我们这边过来了!最 好赶快离开这里,躲到别的地方去。“ ”别紧张,他们只有两个人。“ 欧费尔站了起来。”或许是我所等待的信号,谢纳。看清楚 点。“ 谢纳认出了其中一名是阿吞的信徒,其同伴则令他大吃了一 惊。 ”梅巴……梅巴到这里来?“ ”他是我的属下,我们的盟友。“ 谢纳把剑放下,欧费尔继续说:”在拉美西斯的官员中,没有 人会怀疑梅巴,今天,我们得尽弃前嫌。“ 谢纳不答话。他根本瞧不起这个一心只想保住财富和享受 的梅巴。当这名外交官以新西臺间谍身份出现在他面前时,谢纳 完全不相信他会真心诚意地奉献。 这两名骑士在通往阿吞大祭司陵寝的那条路上下马。那位 太阳神的信徒负责看管马匹,梅巴则走向他盟友的巢穴。 谢纳忐忑不安。要是这位高官出卖了他们,几分钟之后法老 王的警力便会出现!然而地平线上连个鬼影子也没有。 梅巴省去日常的礼貌寒喧。”我冒了九死一生的危险才走到 这里……为什么传话要我来见你们?“ 欧费尔赏了他一记耳光。”你听候我的命令做事,梅巴,我叫 你去哪里,你就得去哪里。有消息了吗?“ 谢纳目瞪口呆。原来如此!从这个隐藏的巢穴,巫师仍继续 领导他的间谍组织。 ”没什么特别。西臺的反击不怎么成功,拉美西斯快速前进, 已经收復了迦南省。“ ”他将继续攻打至卡叠什吗?“ ”我不知道。“ ”要有效率,梅巴,要提高效率,提供我更多的情报。贝都因 人採取行动了吗?“ ”似乎各地都有暴动,但是我得小心行事以免引起亚眉尼的 猜疑!“ ”你不是在外交部工作吗?“ ”但仍得小心谨慎。“ ”你有机会接近小凯吗?“ ”拉美西斯的长子?有,但是……“ ”我需要一件他特别喜欢的物品,梅巴,而且要快。“ 第313页 摩西和他的妻儿离开位于埃铎之南和阿卡巴湾之东的米德 洋。他不顾岳父的反对,在走出逃亡生活,重新返回埃及之前,在 那儿躲藏了很长一段时间。被控告杀人,却又自投法老王的警 网,他是否发疯了呢?他可能被监禁,然后判处死刑。 但是任何意见都无法动摇摩西。上帝在高山上对他说的,要 他带领他的犹太弟兄走出埃及,以真信仰生活在一块属于他们的 土地上。这样的任务看似不可能,但是这名先知一定有能力达成 使命。 他的妻子西波拉也曾劝阻过他,但仍功亏一篑。 于是这个小家庭便踏上征途,朝三角洲的方向前进。西波拉 跟在她丈夫身后,他则借着一根多节的拐杖,安步当车,毫不迟疑 地迈开步伐。 当一阵风沙扬起,说明有一群骑士接近时,西波拉紧搂住孩 子,躲在摩西身后。摩西高大、蓄鬍、胸膛宽阔,有运动员般的四 方肩膀。 ”赶快躲起来!“她央求。 ”没有用。“ ”假如是贝都因人,他们会杀了我们;假如是埃及人,他们会 逮捕你。“ ”别担心。“ 摩西驻足停观,回忆起他在孟斐斯大学念书的那几年,其间 他全盘接受埃及的教育,和未来的法老王——拉美西斯王子—— 交谊深厚。在梅屋后殿担任过一个不容轻忽的职位之后,他还在 两地的新首都,拉美西斯城的建城工地上当过大建筑师c将这样 的职务託付给他,拉美西斯早把摩西塑造成国家级的大人物之 一。 但是摩西困惑不已。从他少年时代开始,一把火便吞噬着他 的心灵,直到他遇见那发光的荆棘丛,烧而不焚的,心中的疑虑才 顿然开悟。终于,他找到了自身的使命。 那些响马是贝都因人。 领头的是秃顶、蓄鬍的亚摩斯和高大清瘦的巴迪胥。亚摩斯 和巴迪胥,两个曾经在卡叠什堡为引诱拉美西斯入网而对他撒过 谎的部落酋长。他们的属下将摩西团团围住。 ”你是谁?“ ”我叫摩西,这是我的妻子和儿子。“ ”摩西……你就是那个拉美西斯的朋友,犯了谋杀罪,逃亡沙 漠的高官?“ ”正是我。“ 亚摩斯跳下马,恭贺犹太人。 ”那么,我们是一伙的了!我们也是,我们反对你的老友拉美 西斯,那个现在反而要割掉你的头颅的人。“ ”埃及国王依然是我的义弟。“摩西说。 ”你胡说!他对你的怨恨从未停止。贝都因人、犹太人和游 牧民族应该和西臺人联手打倒这个暴君。现今,他的力量变成了 一则传奇。摩西,加入我们,和我们--一起去颠覆那些企图入侵叙 利亚的埃及军队。“ ”我不往北走,而是往南。“ ”往南?“巴迪胥感到惊讶。”你要去哪里?“ ”埃及,去拉美西斯城。“ 亚摩斯和巴迪胥互看一眼,目瞪口呆。 ”你在和我们开玩笑?“亚摩斯问。 ”我说的是真话。“ ”但是你会被逮捕,然后处死i, “耶和华会保护我。我必须带领我的子民离开埃及。” “犹太人,离开埃及……你疯了?” “这是耶和华交给我的使命,是我必须完成的任务。” 巴迪胥跳下马。 “不准动,摩西。” 这两个部落酋长走远去交谈,以免让摩西听见。 “他是个神经病,”巴迪胥认为,“在沙漠待久了让他精神错乱 了。” “你搞错了。” “我搞错了?很明显摩西是个疯子!” “不,他是个狡猾果断的人。” “这个可怜虫,带着妻子和儿子迷失在沙漠里,这是什么怪诞 的诡计!” “对,巴迪胥,怪诞!谁会怀疑像他这样的可怜虫呢?但是摩 西在埃及十分受人爱戴,而且他企图鼓吹犹太人造反。” “他完全没有成功的机会!法老王的警力不容许他那样做。” “假如我们帮他,他将对我们有用。” “帮他?怎么个帮法?” “帮他越过边界,提供武器给犹太人。他们或许会被歼灭,但 是足以将拉美西斯城搞得天翻地覆。” 摩西大口吸着三角洲的空气,尽管现在和埃及互相敌对,这 片土地依然令他着迷。他本该怨恨的,但是温柔的田原和美丽的 棕榈让他流连忘返,他忆起年轻时的梦想,他曾是埃及法老的旧 识兼密友,那个梦想一生一世留在拉美西斯身边,为他服务,帮他 达成传宗接代所需的公理正义的理想。但是这个梦想已成过去, 第314页 从今以后,是耶和华将指引摩西的步伐。 透过亚摩斯和巴迪胥的协助,犹太人和他的妻儿躲过在两座 要塞问搜寻的巡逻队,于夜晚时分进入埃及。尽管担心害怕,西 波拉一字不提任何批评和抱怨,摩西是她的丈夫,她得服从他,支 持他。 随着初升的太阳和大自然的甦醒,摩西感到心灵畅快无比。 就是在这里,他将弓i爆一场战争,不顾任何力量的阻挠。拉美西 斯应该可以了篇犹太人需要属于他们的自由,根据神意,表达他 们期望建立一个国家的心愿。 这个小家庭沿途在几个村庄休息,依照习俗,村民热情地款 待他们c摩西的言行举止证明他是个土生土长的埃及人,轻易地 便同村民打成一片。过了一站又一站,这位犹太人和他的妻儿终 于抵达了首都郊区。 “这个城市的一大部分是由我兴建的。”他对其妻透露。 “它真大真美!我们要住在这里吗?” “一段时间。” “我们要住在哪里?” “耶和华会安排。” 摩西和他的家人走进热闹的工人区e错综复杂的小路让西 波拉眼花缭乱,令她有点怀念起绿洲的平静生活。路人相互打招 唿,四处喊声不断,细木匠、採石工、鞋匠起劲地干活,身上载满肉 类、鱼干或乳酪瓮坛的驴子不停地往前走。 那边,就是犹太砖匠的住宅区了。 什么都没改变。摩西一一辨识那些住户,耳里听着熟悉的歌 声,任凭那些令他心潮澎湃的反动思想重回脑际。之后他在一处 中央凿有一口古井的小广场前停下脚步,一位老砖匠走近并仔细 地瞧着他。 “我见过你,但是不可能!你不会是那个大名鼎鼎的摩西吧?” “是的,我就是。” “我们都以为你早就死了!” “你们被骗了。”摩西笑着说。 “你在的时候,我们的日子比较好过,如今那些工作差的砖匠 还得自己去找稻草。要是你,你会帮我们去抗议!你想想:自己 去找稻草!更遑论争取提高薪水了!” “你至少还有房子住吧?” “我希望换间大一点的,但是行政部门一直拖延我的申请。 要是从前,你一定会帮我的忙。” “我以后还会帮你。” 砖匠的眼神充满疑惑。“你不是被控告杀人吗?” “事实确是如此。” “听说你杀了拉美西斯姊姊的丈夫。” “一个狡诈残酷的人,”摩西想起,“我无意杀他,但当时我们 吵昏头了。” “那么,你还是杀了他,我了解l ”你愿意收留我们,我的家人和我一个晚上吗?“ ”欢迎光临寒舍。“ 当摩西和他的妻儿入睡之后,这名老砖匠钻出被窝,摸黑走 向面对马路的大门。 当他把门打开时,咿呀了一声。砖匠神色紧张,站着久久不 敢动。确定摩西没有被吵醒之后,他便熘出门外。 向警方检举逃犯,将可获得一笔可观的酬劳。 就在他往前走r几步之后,一只强有力的手把他拦了下来。 ”你要去哪里,混蛋?“ ”我……我闷死了,我想唿吸一下新鲜空气。“ ”你打算出卖摩西,不是吗?“ ”没有,当然没有!“ ”我真该一把掐死你。“ ”放了他,“摩西命令,他站在门槛边,”他是犹太人,和我们一 样。你是谁,你为何要帮我?“ ”我叫亚郎。“这个人已年老,但是精力充沛,说话声音低沉有 力。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在这个地区谁不认识你?部落长老请你出席会议。“ 囝 阿穆府的王子班德绪纳做了一场美梦。~个拉美西斯城的 高官美女全身赤裸,带着没药的香味,伸长她那如柔藤般的玉腿。 突然她犹豫了一下之后,开始纵身摇晃,仿若风暴中的小船。 班德绪纳紧抓住她的颈项。 ”大人,大人!您醒醒!“ 阿穆府王子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掐着管家的脖子。晨曦照 亮整个房间。 ”干吗这么早就来吵我?“ ”请起床,我求您,请看看窗外。“ 班德绪纳迟疑地听从僕人的建议。那一身赘肉让他无法行 动自如。 海上晴空万里,又是个好日子。 ”有什么好看的?“ ”入港处,大人!“ 班德绪纳揉了揉眼睛。贝鲁特港边出现了三艘埃及战舰。 ”陆路呢?“ ”也全被拦阻了,强大的埃及军队占据了各地!整座城市都 被包围了。“ 第315页 ”亚侠安全吗?“班德绪纳问。 总管家低下头。”听从您的命令,我们把他丢进监狱了。“ ”把他带上来!“ 拉美西斯亲自餵哺那两匹称为”胜利的底比斯“和”幸福的穆 特女神“骏马。这两匹名驹不管在战场上或太平岁月里从不分 离。两者都很喜爱君王的抚摸,特别是当他赞美它们英勇善战 时,它们会毫不犹豫地发出骄傲的嘶鸣声。刽子手,那头努比亚 狮子,它们一点儿也不畏惧它,在这头野兽的陪伴下,它们不也同 心协力打败过许多西臺大兵吗? 瑞师团的团长向国王屈膝报告。 ”陛下,军团已各就各位,没有一位贝鲁特居民能够脱逃。我 们可以开始攻击了。“ ”拦截所有入城的商旅队。“ ”是否该准备围城工作?“ ”可能。假如亚侠还活着,我们要营救他。“ ”真是千幸万幸,陛下,但是只为了一个人的性命……“ ”一个人的性命有时候也很宝贵,将军。“ 整个早上,拉美西斯都和他的两匹马及狮子在一起。他认为 它们的静默是个好预兆。事实上,在太阳未爬上高空之前,国王 的营长便为他带来他所等待的消息。 ”阿穆府王子班德绪纳求见。“ 穿着一袭遮掩其肥胖身材的彩丝宽长袍,洒上玫瑰香精,班 德绪纳笑脸迎人,神态自若。 ”我向光明之子致上最高的敬意,向……“ ”我不想听卖国贼的谄媚废话。“ 阿穆府王子依然轻松自在。”我们的协商应富建设性, 陛下。“ ”把自己贱卖给西臺人时,你已经做了错误的选择。“ ”还有一个关键性议题:您的朋友亚侠。“ ”你以为把他囚禁在地牢里就可以打t肖我灭城的决心?“ ”我确定。全国人民不就十分赞扬拉美西斯大帝对友谊的重 视吗?一位出卖朋友的法老将遭天谴。“ ”亚侠还活着吗?“ ”是的。“ ”证明给我看。“ ”陛下可以看见他的朋友兼外交部长出现在我皇宫的中塔顶 端。我不否认亚侠待在牢里那几天,因为企图脱逃,让他的健康 受了轻微的伤害,但是一点也不严重。“ ”你想以什么换取他的自由?“ ”您的宽恕。当我把您的朋友交还给您时,请您忘了我曾经 稍微背叛过您,之后您颁令表扬对我依然信任。这很过分,我承 认,但是我得保住我的宝座和我那微不足道的财产。如果很不幸 您有捉我入牢的想法的话,您的朋友恐怕会遭殃,我们一言为 定。“ 拉美西斯缄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我需要考虑一下。“他平静地说。 班德绪纳只担心一点:国家观念重于友谊。拉美西斯的犹豫 不决令他全身打颤。 ”我需要时间说服军官,“拉美西斯解释,”你以为放弃胜利、 特赦重刑犯很容易吗?“ 班德绪纳终于放心了。”’重刑犯‘可不是个太严厉的字眼儿 了,陛下。巩固邦交是个艰难的工作,既然我已向您认错,为何不 能既往不咎呢?埃及是我的未来,我对它忠诚不贰,请放心。假 如我还敢,陛下……“ ”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 ”百姓和我极不情愿您把城门都封锁了。我们早已习惯自由 自在的生活,而且提供粮食是我们的契约规定之一。在等待您起 草那份政令和释放他之前,亚侠难道不希望吃得好一点吗?“ 拉美西斯站了起来。谈话就此中止。 ”啊,陛下,我是否可以知道您需要考虑多久?“ ”几天。“ ”我相信我们会达成一项有益埃及和阿穆府的协定。“ 拉美西斯对着大海沉思,狮子躺在他脚旁。浪花在国王身边 化成泡沫,海豚在大海里嬉戏。南风咆哮。 赛大武坐在君王的右边。”我不喜欢大海,里面没有蛇,而且 看不见彼岸。“ ”班德绪纳想敲诈我。“ ”而你不知该抉择埃及或亚侠。“ ”你在责备我吗?“ ”我不但不会责备你,而且我知道你将採取的解决办法,可惜 不合我意。“ ”你有其他办法吗?“ ”当然,不然怎么敢打扰两地君主的沉思?“ ”亚侠不得遭受任何危险。“ ”你对我太严格了。“ ”你真有成功的把握吗?“ ”或许,仅此一次。“ 班德绪纳的总管家尽力满足主人的无度需求。阿穆府王子 大量地饮酒,而且只喝好酒,尽管皇宫的地窖经常补货,但是无数 第316页 的晚宴却马上将它们一扫而空,每次这位管家都得耐心等待货源 的抵达。 当埃及军队包围贝鲁特时,他正等待为皇宫送来百瓮三角洲 红酒的商旅队。班德绪纳只想喝这种酒。 当驮运酒瓮的大队运货马车走进皇宫中庭时,这名管家真是 乐不可支!也就是说,城市撤围了。透过敲诈的手段,班德绪纳 战胜了拉美西斯。 总管家急忙沖向马车队长,对他下达命令:一部分的酒瓮搬 到地窖里,另一部分抬到厨房边的储藏室,其余的则送到宴会厅 旁的仓库。 卸货伴着歌声和说笑热闹非常。 ”要不要一起尝一尝?“总管家对车队长建议。 ”好主意。“ 这两个男人走进地窖。总管家俯向一坛酒瓮,想像美酒满溢 的滋味。当他摸着装满了酒的鼓胀肚皮时,一记狠拳朝他的颈子 噼下,将他打倒在地。 马车队长和拉美西斯的军官,帮赛大武和其他突击队员钻出 酒瓮。手持以三根凸钉固定于斧柄,再以绳索紧系制成的弧形小 斧头,他们一一击毙那些没想到会在内部遭受攻击的阿穆府警 卫。 当几名突击队员打开城门,让瑞师团的步兵进入时,赛大武 则沖向班德绪纳的房间。两名黎巴嫩人试图阻挡他的去路,他便 放出那两条在袋中待了太久而蠢蠢欲动的毒蛇。 一见到赛大武手中挥舞的那条蛇,班德绪纳吓得目瞪口呆。 ”放了亚侠,不然就要你好看。“ 班德绪纳不敢求饶。全身颤抖,气喘如牛,他亲手打开那扇 囚禁亚侠房间的大门。 当赛大武见到他的朋友平安无事时,因感动过度,竞做了个 不幸的动作:他松开手掌,那条蛇由后扑向班德绪纳。 函 皇太后杜雅年届五十,身材轻盈,鼻子小巧端正,杏眼慈威犀 利,下巴几乎成正方形,她依然是埃及王国传统意识的守门人。 身为百官的上司,她建言但不命令,并且要求众人恪守让埃及帝 国成为屹立不倒的体制,以及那沟通有形与无形间的传统价值。 她,正式碑文上记载为”神明之母,为世上生下一头强壮的公 牛,拉美西斯“,生活在亡夫塞提法老的追忆里。他们同心协力, 一起建设了强盛太平的埃及,拉美西斯则负责继续维护它走向繁 荣昌盛。拉美西斯具有其父的精力,对自身职责负有使命感,没 有什么比他子民的幸福更让他操心。 为了拯救埃及不为外强欺侮,他不得不与西臺人鏖战。杜雅 全心支持儿子的决定,因为与恶人妥协只会走向毁灭。战斗是惟 一的可行之道。 但是烽火连年,拉美西斯四面楚歌。杜雅祈求塞提已经化为 星辰的灵魂,保护法老。她右手拿着一面手把为纸莎草茎秆状的 镜子,其文字符号代表”青翠、茂盛和年轻“。当此物品被摆进陵 寝之后,它将保佑其主人永葆青春。杜雅将铜面朝向天空,向镜 子请教不可知的命运。 ”可以打扰您吗?“ 皇太后慢慢转身。”妮菲塔莉。“ 皇室大皇后身穿白长袍,繫着红腰带,可媲美国王谷与皇后 谷陵寝中壁画上的仙女。 ”妮菲塔莉,你有好消息要告诉我吗?“ ”拉美西斯已救出亚侠,再次征服阿穆府省,贝鲁特亦回归埃 及管辖。“ 两个女人互相拥抱了一下。 ”他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晓得。“妮菲塔莉回答。 在这两个女人继续交谈的同时,杜雅在化妆檯旁坐下,以指 尖沾着一种主要成分为蜂蜜、红泡盐、雪花石膏粉、雌驴鲜奶的面 霜按摩脸部。此化妆品可去除皱纹,加强肌理,让皮肤重现光彩。 ”你很担心,妮菲塔莉?“ 。 ”我担心拉美西斯将决定继续往前进攻。“ ”往北,往卡叠什?“ ”往一个西臺帝王穆瓦靼力设下的新陷阱。放手让拉美西斯 轻易地夺回我国的属地,这个安纳托利亚人难道不是想将我方军 队诱人另一个圈套吗?“ 各部落长老群聚在亚郎宽敞的砖制瓦房里。所有的犹太人 皆噤声不语,因为攸关摩西的安危,埃及警方尚不知他已返国。 摩西曾是风云人物,许多人希望他能够像从前一样为这群小 砖匠带来骄傲,但是,一位被同侪推举为各部落排纷解忧的长者 黎伯尼却不以为然。 ”为什么你要回来,摩西?“老人以严肃的口吻问。 ”在高山上,我见到一丛烧而不焚的荆棘。“ ”幻影。“ ”不,是上帝显现的神迹。“ ”你疯了吗,摩西?“ ”上帝叫我走到荆棘丛里,他对我说了话。“ 所有的部落长老都窃窃私语。 第317页 ”他对你说了些什么?“ ”上帝听见了沦为奴隶的以色列子民的痛苦和哀号。“ ”你看,摩西,我们都是自由自在的工人,不是战俘!“ ”犹太人没有行动的自由。“ ”当然有!你到底想怎样?“ ”上帝对我说:’当你将我的百姓由埃及领出来,你们要在这 座山上朝拜天主。“‘ 各部落长老互瞄一眼,神情沮丧。 ”走出埃及!“其中一人叫道,”什么意思?“ ”上帝看见他的子民在埃及受苦,他要解救他们,带领他们到 一个美丽宽阔、流奶流蜜的地方。“ 黎伯尼大怒。”流亡把你沖昏了头,摩西。长久以来,我们一 直安居于此,你自己也在埃及长大,这个国家已经成了我们的祖 国。“ ”我在米德洋住了几年,以牧羊为生,并在那儿结了婚,生了 儿子。我本以为终于可以改变自己的生活了,可是天主另有安 排。“ ”犯下谋杀罪之后你就逃亡了。“ ”我杀了一名埃及人,这是事实,因为他威胁要杀害一名犹太 人。“ ”我们不该责备摩西,“一位部落长老插嘴,”现在我们应该保 护他。“ 与会的其他成员亦表贊同。 ”假如你愿意留在这里,“黎伯尼说,”我们会替你掩饰,但是 你得放弃那些疯狂的计划。“ ”我将说服你们,必要时一个个说服,因为这是天主的旨意。“ ”我们不想离开埃及,“最年轻的部落长老说,”我们有房子 住,有花园,优秀砖匠的人数不停地增加,没有人挨饿,为什么要 放弃这样舒适的生活?“ ”因为我要带领你们到那块福地。“ ”你不是我们的领袖,“黎伯尼反驳,”你没有资格指挥我们的 行动。“ ”你得服从,因为这是天主的命令。“ ”你知道你在对谁说话吗?“ ”我不想与你争辩,黎伯尼,但是我不必隐藏自己的想法。有 谁敢大胆自夸其使命大过天主的呢?“ ”假如真是他派遣你来的,就应该证明给我们看。“ ”奇蹟将源源不断,请别怀疑。“ 亚侠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任凭莲花为他按摩,她柔顺的双 手消除了他的不适和痉挛。这位漂亮的努比亚女子尽管外表纤 弱,实则力气十足。 ”你感觉如何了?“ ”好多了,但是腰部以下仍然疼痛不已。“ ”还受得了吧!“赛大武以低沉的声音说,他刚走进亚侠的帐 篷。 ”你的妻子可真神圣不可欺。“ ”或许,但是她是我的妻子。“ ”赛大武!你该不会以为……“ ”外交官大多城府颇深,善于伪辩,而你是箇中高手。起来, 拉美西斯在等我们。“ 亚侠转身面对莲花。”可以帮个忙吗?“ 赛大武一把抓起亚侠的手臂,强迫他站起来。 ”你完全康復了,再也不需要按摩了!“ 蛇虺巫师把一块缠腰布和一件衬衫递给外交官。 ”快点!国王讨厌等人。“ 拉美西斯重新派任一位新的,也是黎巴嫩人,在埃及受过教 育,其忠诚度或许不会像班德绪纳那么摇摆不定的阿穆府王子之 后,亦提名一系列人选调往腓尼基和巴勒斯坦就职。他坚持所有 的王子、市长和乡镇首长都必须是当地人,依约发誓尊重与埃及 的邦交关系。假如他们违誓,埃及军队将会刻不容缓给予痛击。 为了防范未于然,亚侠建立了一个他十分倚重的观察和情报单 位:轻型军队,实为薪金丰厚的情报组织。这位外交部长对间谍 的能力深信不疑。 拉美西斯将一张近东地图摊在矮几上。他军队的努力终于 获得成果:再次,迦南、阿穆府和叙利亚南部又形成一道介于埃及 和西臺间的宽阔缓冲地。 这足拉美西斯第二次战胜西臺了。现在只需抉择一个保卫 埃及两地的关键性决定。 赛大武和不似往常衣冠楚楚的亚侠终于踏进开会的帐篷,里 面早已坐满众将军和高级将领。 ”所有敌军要塞是否都已摧毁?“ ”是的,陛下。“瑞师团大将军说,”最后一座位于沙隆,昨日已 投诚。“ ”沙隆意谓’和平‘,“亚侠说,”目前,它统治当地万邦。“ ”我们是否该继续往北?“拉美西斯问,”是否该一举攻下卡叠 什,给西臺致命的一击?“ ”这正是各将领的心愿,“将军说,”我们应该歼灭那些野蛮 人,发扬光大我们的战绩。“ 第318页 ”我们毫无胜算的机会,“亚侠认为,”西臺人又一次以退为 进,诱我进攻,他们的军队却毫髮未损,而且设计一些难以脱身的 陷阱。“ ”由拉美西斯领军,“将军兴台地说,”我们一定会成功。“ ”你对地势完全不了解。在安纳托利亚高原,在峡谷、森林, 西臺都有机会消灭我们。甚至在卡叠什,或许得牺牲几千名步 兵,却仍无把握是否可攻下那座城堡。“ ”外交官的畏惧是多余的,这一次,我们有备而来!“ ”全部退下,“拉美西斯命令,”明天清晨你们将可得知我的决 定。“ 1。 在亚郎的热情款待下,摩西在砖匠住宅区度过了几个星期平 静的日子。他的妻儿往来自由,对埃及首都的热闹生活大感吃 惊。与犹太部落相处融洽,亦结交了一些整日在街道上碰面的埃 及人、巴勒斯坦人以及其他拉美西斯城的居民。 摩西足不出户。他数度被长老会请去重新解释原委。面对 那些满心疑惑和批评的部落长老,摩西毫不动摇他初来乍到时的 那种说法。 ”你依然困惑不已吗?“亚郎问。 ”见过那丛烧而不焚的荆棘之后,就没有了。“ ”在这里没有人相信你见过天主。“ ”当一个人了解他在世上所该完成的使命之后,就不会再有 任何疑虑。从今以后,我的道路已清晰可见,亚郎。“ 皇i ”但是你只有一个人,摩西!“ 方卜 ”这只是个表象。我的信仰将可撼动人心。“ 爱l ”在拉美西斯城,犹太人一无所缺;在沙漠里,你将到哪里去 找寻食物呢?“ ”上帝自会安排。“ ”你有领袖的气质,但是你走错路了。更换名字和外表,忘了 你的那些疯狂计划,重拾你在族人间的地位。领着一群人口众多 的家族,然后你便可以安详、光荣且平静地老去。“ ”那不是我的未来,亚郎。“ ”改变你的想法。“ ”我不能自行做主。“ ”既然幸福已唾手可得,为何还要浪费生命?“ 有人敲着亚郎家的大门。 ”警察,开门!“ 摩西莞尔一笑。”你看,亚郎,我没有选择的自由。“ ”快逃!“ ”这扇门是惟一的出口。“ ”我替你掩饰。“ ”不用,亚郎。“ 摩西亲自开门。 赛哈马纳惊讶地打量着摩西。 ”果然不是骗我,你真的回来了!“ ”你想进来和我们一起分享晚餐吗?“ ”是个犹太人检举你,摩西,一个害怕因为你在此出现而丢掉 饭碗的制砖工人。跟我走,我得捉你入狱。“ 亚郎插手。”摩西该接受审判。“ ”他会的。“ ”至少请你别在开庭前便杀了他。“ 赛哈马纳一把揪住亚郎的衣领。”你当我是杀手?“ ”你没有权力对我动粗!“ 赛哈马纳于是松手。 ”你说得对。但是你,你有权力侮辱我吗?“ ”假如摩西被逮捕了,他将被处死。“ ”法律适用于每个人,犹太人也一样。“ ”逃吧,摩西,回到沙漠去!“亚郎哀求。 ”你知道我们将会一起离开。“ ”你根本无法逃出监狱。“ ”天主会保佑我。“ ”快,走吧!“赛哈马纳命令,”别逼我把你的双手捆绑起来。“ 摩西坐在监狱的一角,凝视着那一道道从铁窗射进来的光 线。它们把悬浮在空中的万点颗粒微尘照得闪闪发光,然后打在 被囚犯踏硬了的地面上。 那丛烧而不焚的荆棘火焰,像是耶和华圣山的精气,在摩西 身上不断燃烧。忘了过去,忘了妻儿,今后他心中惟有出走埃及 一事,带领犹太人前往那块福地。 对一个被关在拉美西斯城大监狱的犯人而言,这是一个疯狂 的愿望,况且埃及法律将以预谋杀人的理由将他判处死刑;或者, 幸运点,送到绿洲服苦役。尽管他深信耶和华,摩西却蓦地怀疑 起来。上帝该怎么救他出去,让他完成他的使命呢? 当远方的喧譁声将他从梦中唤醒时,犹太人依然昏昏欲睡。 嘈杂声逐渐扩大,甚至震耳欲聋,整座城市似乎蠢动不安。 拉美西斯回国了。 没有人想到他会提早几个月回国,但的确是他!他神气地站 在由”胜利的底比斯“和”幸福的穆特女神“两匹头插湛蓝和红翎 羽饰的骏马所拉引的战车上。刽子手,那头巨狮,斜眼瞧着那些 像好奇动物般挤在街上看热闹的市民。头戴那顶额前装饰黄金 第319页 眼镜蛇的蓝王冠,胸前披着一件礼服,其上画着可护航君王接受 母鹰隼伊希斯女神保护的碧绿羽翼,拉美西斯真是光芒四射。 步兵们同声相应,齐唱那首已成民谣的赞颂歌:”拉美西斯的 双臂孔武有力。他英勇过人,他是天下无敌的神箭手,是士兵的高 墙,是烧遍敌军的火焰。“他看似神的宠儿和一头胜利的隼。 将军、战车官、步兵长、军书记、军队成员全穿上华服走在旗 手背后。群众夹道欢唿,士兵心中想着休假和奖金,忘了战争的 辛苦。在军人的生活里,最高兴的时刻莫过于返乡,特别是打了 胜仗之后。 因事出突然,园丁们来不及以鲜花装点通往拉美西斯城内的 神庙大道。而厨师则忙得晕头转向,除了烹煮烤鹅肉、牛肉、猪排 之外,还得将鱼干、蔬菜和水果分篮装箱。人们从储藏室里搬出 啤酒和烈酒。点心师傅忙着制作糕点。仕女皆穿上节庆礼服,她 们的女僕则忙着为女主人的假髮喷上香水。 队伍的末端跟着几百名战俘,有迦南人、巴勒斯坦人和叙利 亚人;一部分人的双手被反扣,其他人则行动自由,女人和小孩走 在他们身边,驴上的小包袱里装着他们那些微不足道的家产。这 些战俘都将被送往城中的职业介绍所,准备被分发到田里耕种或 派往神庙工地。他们将从事工农业以代替战俘囚刑,等服刑期 满,便可选择留在埃及或返回故乡。 是和平或停战?法老王到底是否歼灭了西臺人,或者只是返 乡重振士气,再赴战场?一些人饶舌地谈起穆瓦靼力帝王已驾 崩,卡叠什城堡已被平定,西臺首府已瓦解。人人昂首企盼那场 表扬大会,会中拉美西斯和妮菲塔莉将出现在皇宫窗台前,把金 项鍊颁赠给最英勇的战士。 出乎众人意料,拉美西斯略过皇宫,直接走向塞赫迈特神庙。 只有他瞧见,在空中浮现一团云,剎那间扩大,乌云密布。两匹战 马变得急躁不安,狮子则大声咆哮。 暴风雨近了。 恐惧代替欢腾。假如恐怖女神散布暴怒之云,不就是暗示了 埃及王国将遭受战争的威胁,以及拉美西斯必须立即返回战场 吗? 士兵停止歌唱。 人人皆知法老王将展开一场新战斗,其问他必须安抚塞赫迈 特,阻止她的狐群狗党席捲国家。 拉美西斯走下战车,摸一摸马儿和狮子的头,然后对着神庙 的广场沉思。乌云由四面八方遽增而来,累十成百。天空一片阴 霾,阳光逐渐消逝。 抛开旅途劳累,忘却拉美西斯城的庆典,君王准备与恐怖女 神鏖战。惟他有能力平息她的狂怒。 拉美西斯推开那扇镶金的雪松大石门,进人停放蓝王冠的圣 厅。之后,他慢慢地顺着第一大厅的圆柱前行,跨过神秘厅的门 槛,走向内中堂。 这时候他见到了妮菲塔莉,在黑暗中光芒四射。 她的白色长袍耀眼如日,芬芳的祭典髮式优雅迷人,高贵的 举止与神庙壁石同受赞美。 妮菲塔莉提高声音,如蜜般甜美。她开始朗诵朝拜经文和平 安祈祷文,从埃及文明诞生以来,它们便可将恐怖女神的诅咒化 解成为温柔的爱情。拉美西斯举起双手,张开手心,伸向那尊狮 头女雕像,然后颂念雕刻于壁上的经文。 祈祷结束,嬗变奇蹟式地完成,皇后将象徵下埃及的红王冠、 上埃及的白王冠和被尊称为”全能“的权杖交给国王。 拉美西斯头戴双王冠,右手持杖,向雕像身上的祝福力量鞠 躬致谢。 当皇家夫妇步出神庙,翠都晴空,一片朝阳。风雨过后,万里 无云u 1 1 当英勇战士金项鍊奖章授奖完毕后,拉美西斯便前往拜访那 位决定定居埃及、努力创作并安享余年的希腊诗人荷马。他的住 宅毗邻皇宫,花园环绕,花草繁茂,其中最美的一棵就是柠檬树, 极受视力衰退、蓄着长白鬍子的诗人喜爱c荷马像往常一样,当 埃及国王走向他时,正抽着塞满在一个被当成菸斗的厚重蜗牛壳 里的鼠尾草,喝着一杯加了八角和芫荽的五香酒。 诗人倚着一根多节的手杖站了起来。 ”坐着别动,荷马。“ ”假如人们不再依礼问候法老王,那将是文明沦落的时 候了。“ 这两个人在花园里坐下。 ”陛下,我写了这些句子,不知道对不对?陛下:不管是英勇 抗敌或严阵以待,相似之处便是得失;光荣同归弱者和勇者;我全 心冒险,徒劳无功吗?我以命抗敌,徒多了无功吗?“ ”不,荷马。“ ”所以,您是凯旋迴国。“ ”西臺人被迫退回原处,埃及不再受威胁。“ ”让我们为此事庆祝一下,陛下,我叫人去拿一坛特别的 第320页 酒来。“ 荷马的厨师抱着一只克里特岛酒瓮,瓶口窄小,只容涓涓细 流,这是掺了于北风吹拂的夏至当晚所集的海水酿造而成的三年 美酒。 ”卡叠什战颂已完成,“荷马透露,”您的机要秘书亚眉尼,在 我口述之下完成了抄写工作,并且交给了雕刻师傅。“ ”要把它雕刻在神庙墙上,彰扬纪律战胜混沌的光荣。“ ”哎,陛下,战争总会捲土重来!混沌的本性不就是吞噬纪律 吗?“ ”这就是法老学院创设的理由。惟有它可以巩固玛亚特的统 治“ ”尤其,别改变它。我真希望永远快乐地在贵国生活。“ 荷马那只毛髮黑白相间的猫,跳上诗人的膝头,以爪拨弄他 的衣服。 ”您的首都和西臺国相距八百公里……这样的距离足够阻挠 邪恶吗?“ ”等我恢復元气之后,会尽力而为。“ ”战争永无止境。您还得出征多少回呢?“ 当拉美西斯离开荷马的住所时,亚眉尼正等着他。这位国王 的机要秘书脸色比平常更苍白,人更瘦削,头髮又掉了几根,似乎 脆弱得不堪一击。他的耳上还夹着一枝笔,忘了取下来。 ”我希望能够尽快晋见你,陛下。“ ”你的某份公文有问题吗?“ ”不是……“ ”你要我准你几天假好回去见见家人?“ ”过去,礼宾司曾强迫你出席许多典礼和会议,我真希望能够 免俗,但是有件更重要的事情:’他‘回来了。“ ”你是说……“ ”是的,摩西。“ ”他在拉美西斯城?“ ”你得同意赛哈马纳是以正当的理由逮捕他,否则有朝一日 他被释放了,法律将遭世人讥笑。“ ”摩西被拘禁了?“ ”当然。“ ”马上带他来见我。“ ”不行,陛下,法老不可干涉司法诉讼,就算罪犯是他的朋友 也不行。“ ”我们手上有还他清白的证据l, “得通过正常的手续。假如法老王不以身作则服从玛亚特和 法律,国家将会一片混乱。” “你真够朋友,亚眉尼。” 凯正在抄写一篇歷代书记员都抄写过而且不断地重复抄写 的着名文章: 身为传承者,书记员须懂得书中记载的道理。他们的宠 儿,就是写字板。书是他们的金字塔,笔是他们的孩子,满篇 象形文字的石碑是他们的妻子。建筑会坍塌,尖碑遭沙掩, 陵寝被遗忘,但是活过永生智慧的书记员,其名将因显着的 作品而永留世间。谨记书记员的职责,牢记这份信念:书籍 的用处比坚墙更广大。它可充当你的神庙,即使面对危险; 透过书籍,你的声名将世代相传,比坚固的屋宇更天长地久。 凯并不完全贊同作者的言论,当然,文字可歷代传承,但是它 与建筑师所修筑的陵寝和石庙有何不同吗?写下这些格言的书 记员未免过分夸大自身的职责了。凯已同时被公认为书记员和 建筑师,其心灵并不狭隘。 自从他父亲以毒蛇为考验,让他见识了死亡的真面目之后, 拉美西斯的长子成熟了许多,甚至完全抛弃儿童的游戏。和妮菲 塔莉赠送的那本,由书记员亚梅斯所提出的有趣的数学题目集相 比,一只装上四个滑轮的木马有什么好玩呢?亚梅斯拿一个圆形 和一个边长为直径的九分之八的四方形相比,结果得出圆周率为 三点一六1。只要一有空,凯便研究建筑几何学,想一探建筑师的 秘密。 “我是否可以中断凯王子的思考呢?”外交部次长梅巴问。 凯抬起头。 “假如您认为可以的话……” 一段时问以来,外交部次长梅巴经常前来和凯闲聊。法老王 的儿子讨厌他那高傲的贵族气派和奉承谄媚的态度,但却很欣赏 他的文化素养和文学知识。 “还在工作,王子?” “那不是充实心灵的最好方法吗?” “这真是一个从年轻人嘴中所提出的严肃问题!事实上,您 并没有说错。身为书记员和国王之子,您将领导几十名百t-役,您 不用荷锄背锹,您的双手将永葆细腻;您毋需劳动,背负重物;您 有豪宅可住,马厩里养满骏马;您每日更换华服,您的轿子舒适无 比,而且将赢得法老王的信任。” “许多懒散富有的书记员的确生活如此,事实上,我希望能够 读通那些艰涩的文章,参与祭文的编辑,然后获准在祭典时供奉 祭品。” “这只是一些谦虚的愿望,凯王子。” “正好相反,梅巴!这需要长久的努力。” 第321页 “拉美西斯的长子不应负有更伟大的使命吗?” “文字就是我的指南。它们骗过人吗?” 1 根据rhi。d托i已载,着名的数!学符号pi(丌)一 梅巴对这位年仅十二岁的男孩的言论感到吃惊,他觉得仿若 和一位年资高深的书记员交谈,十分自主,不为谄媚所惑。 “生活不只是工作和苦刑。” “我正是如此对待自己的生活,梅巴。该受责备吗?” “不应该,当然不应该。” “您担任高官重职,竟然有那么多时间出来闲逛?” 外交官避开凯的眼光。“我很忙,因为埃及的外交政治很劳 心费神。” “不是由我父亲做主吗?” “当然,但是我和我的同事们努力工作以减轻他的负担。” “我真希望能够了解你们的工作细节。” “很复杂,我不知道……” “我会尽力去认识。” 凯的妹妹,清爽可爱的梅丽妲蒙蹦蹦跳跳地出现。 “你在和我哥哥玩?”小女孩问。 “不,我带了样礼物要送他。” 凯被吸引了,抬起头。“是什么?” “是个笔盒,王子。” 梅巴拿出一个漂亮的镶金小木简,挖空的里部,装着十二枝 大小不同的毛笔。 “太美了!”王子说,之后把正在使用的那枝笔摆在小凳子上。 “我可以看一下吗?”梅丽妲蒙问。 “你得十分小心,”凯表情严肃地说,“这些东西很脆弱。” “可以用它写字吗?” “只要你专心,而且不写错字。” 凯递给他妹妹一张用过的纸和一枝新笔,她把笔尖在墨水里 蘸了一蘸。王子战战兢兢地盯着小女孩小心地画下那些文字图 画, 两个小孩专注于写字,根本忘了梅巴的存在。这正是外交官 苦苦等待的一刻。 他偷走那枝凯使用过的毛笔,然后快步离开。 12 伊瑟一整晚不断地忆起那间她和拉美西斯生平第一次在那 儿做爱的茅草小屋。他们把爱情偷藏于此,不想未来,只贪婪地 享受那片刻的情慾。 伊瑟从不期望当上埃及的皇后,那样的责任超出她所能,惟 有妮菲塔莉有能力承担。但是怎么能够忘掉拉美西斯,忘掉那纠 缠心头的爱情呢?当他出兵作战时,她真是担心死了。她失魂落 魄,不想化妆,衣着随便,而且不穿鞋。 只要他一回国,这份不安便会自然消失。伊瑟仔细修饰过的 美貌足以让世上最麻木的男人动心,假如他能看她一眼。她心惊 胆跳,忐忑不安地站在王宫里那条从拉美西斯的办公室通往私人 起居室的迴廊上。当他出现时,她会走上前去……不,她真想逃 开。 假如把他惹烦了,她将被撵到乡下去,永无机会再见到他。 世上还有比这更残酷的处罚吗? 当国王出现时,伊瑟双腿颤抖。她没有逃跑的力气,眼光亦 离不开威仪如神的拉美西斯。 “你来这里做什么,伊瑟?” “我想告诉你……我又替你添了一个儿子。” “孩子的奶妈已经抱给我看过了,梅汉卜塔长得真好。” “我爱他和凯一样多。” “我深信不疑。” “对你,我依然如一块任你耕耘的田地,一片任你悠游的海洋 ……你还希望有其他的儿子吗,拉美西斯?” “皇儿学院会给我。” “告诉我你心里想要的……我的灵魂和身体属于你。” “你错了,伊瑟,没有人可以占据另一个人。” “然而,我的确属于你,如一只离巢的小雌鸟,你可以将我一 把抓进你的掌心c缺少你的热情,我会枯萎。” “我爱妮菲塔莉,伊瑟。” “妮菲塔莉是皇后,我是另一个女人,你不能用另一种方式爱 我吗?” “和她一起,我将建造一个世界。惟有大皇后可以分享这份 秘密。” “你允许我……留在宫里吗?” 伊瑟的声音几近有气无力,拉美西斯的回答攸关她的未来。 “留在这里教育凯、梅汉b塔和我的女儿梅丽妲蒙。” 那个隶属于佣兵团的克里特岛人,听候赛哈马纳指挥,在中 埃及那座信仰一神教的埃赫那顿法老废城近郊进行搜查工作。 旧海盗和他的上司一样,他已习惯埃及的生活及其物质环境。尽 管他想念大海,但他可借小快艇邀游尼罗河以自我纾解,从闪躲 河中湍急和出其不意的陷阱中自我陶醉。即使是经验老到的水 手,面对这样的湍流、浅滩和一群群暴怒的河马,也得敬畏三分。 克里特岛人把被杀害的金髮少女画像拿给几百名村民看过, 第322页 但是毫无结果。说真的,他根本在敷衍了事,他认为受害者应该 是拉美西斯城或孟斐斯城的人。赛哈马纳派遣的密使遍布全国 各地,期望其中一名能替他找到可靠的线索,而这个克里特岛人 却时运不佳。他只注意享受四季分明的平静乡村生活,反正他得 不到赛哈马纳所承诺的那笔奖金,但是还得一丝不苟地执行任 务,他很庆幸能在暖烘烘的客栈待上几个小时。再搜查两三天, 便可以返回拉美西斯城了,虽一无所获,但旅途愉快。 克里特岛人端坐在一张桌子旁,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名为客人 斟酒的女服务生。她笑脸迎人,调皮伶俐,主动挑衅客人。于是 这位旧海盗便想试试自己的运气。 他抓住她的衣袖。“我喜欢你,小甜心。” “你是谁?” “一个男人。” 她放声大笑。“全都自以为了不起!” “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哦,是啊……怎么做?” “用我自己的方法。” “你们讲的话都一样。” “我以行动证明。” 女服务生用一根指头按在他的嘴上。 “小心点儿,我不喜欢人家吹牛,我的胃口很大……” “正好,那正是我最大的缺点。” “你几乎让我开始做梦了,男人。” “假如我们就此行动呢?” “你当我是谁?” “是你自己:一个想和一名大胆男人做爱的漂亮少女。” “你在哪里出生?” “在克里特岛。” “你老实吗?” “在爱情方面,我的付出会和我所接受的一样多。” 夜半时分,他们在谷仓碰面。他和她都觉得不需要开场白, 两人马上热情地投入,征战几回之后才终于心满意足,肩并肩地 躺着。 “你让我想起一个人,”他说,“你的脸孔让我想起那个我在找 的人。” “谁?” 克里特岛人将那名金髮少女的画像拿给她看。 “我认识她。”女服务生说。 “她住在这里吗?” “她住在一个小村庄里,在那座废城外围,靠近沙漠。好几个 月以前我在市集上见过她。” “她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我没跟她说过话。” “她一个人住吗?” “不,有个老先生跟她住在一起,一名至今依然相信那位该死 法老的谎言的巫师,没有人敢接近他。” 和此地其他村庄大异其趣,这个小城一点也不迷人。房舍破 旧,建筑龟裂,壁画斑驳,花园成为一片废墟……谁会想住在这里 呢?克里特岛人走在那条堆满垃圾的主要街道上。 一扇门板咿呀作响。 有个小女生快步跑开,手上抱着一个破布娃娃。孩子踉跄跌 倒,克里特岛人一手抓起她。 “巫师住在哪里?” 小女孩努力挣脱。 “你不讲的话,我就抢走你的玩具。” 她用手指着一间窗户上有木栏杆、大门紧闭的矮房子。克里 特岛人放开小女孩之后,沖向那间破房子,一把撞开大门。 一个方形房问,地面坚硬,阴暗无比。草蓆上躺着一个奄奄 一息的老人。 “警察,”克里特岛人说,“不用害怕。” “你……你想干什么?” “告诉我这名少女是谁?” 赛哈马纳的属下把那张画像拿给老人看。 “丽妲……我的小丽妲……她自认是那个信仰异端神教的家 庭成员……然后他就把她带走了。” “你在说谁?” “一个外国人……一个偷走丽妲灵魂的外国巫师。” “他叫什么名字?” “他又回来了……我很确定他躲在墓穴里。” 突然,老者的头部歪向一边,还在喘气,但已无法开口说话。 克里特岛人吓死了。 荒凉阴暗的古墓入口像极了地狱门。想要拿它当避难所,难 道不需要有魔鬼般的勇气吗?或许那名老者说谎,但是惟有他可 以探知真相。如果运气不差,他将可亲手逮捕谋杀丽妲的嫌犯, 把他带回拉美西斯城,领取奖赏。 尽管好运当头,克里特岛人却觉得浑身不自在。他宁愿在外 作战,在海上痛击海盗,公开斗殴……因为进入这些古墓令他心 灰意冷,但他并不却步。 爬过一个陡峭的斜坡之后,他进入第一个墓穴。平顶很高, 墙上画着一些朝拜埃赫那顿和妮菲蒂蒂的民众。这名警察慢慢 地走到墓穴底端,但是既不见木乃伊尸首,也不见人迹。没有任 第323页 何鬼影子纠缠他。 安心之后,克里特岛人窥探第二个墓穴。和第一个一样,希 望落空。那些石块的品质很差,都已风化龟裂,那些雕像更是禁 不起时间考验。蝙蝠受到惊吓,四散逃窜。 尽管明知那个提供消息给他的老人可能撒谎,这名赛哈马纳 的密使依然决定在离开此地前再探访两个或三个大墓穴。 里面一片死寂,毫无生气。 走过俯看高原、太阳城建筑其上的悬崖,他进入阿吞大祭司 梅黎瑞的墓穴。壁上浮雕刻刀精细,克里特岛人赞嘆那对在太阳 光环下明亮耀眼的皇家夫妇。 在他身后,响起轻微的脚步声。 在这名警察转身之前,巫师欧费尔已一刀割断了他的咽喉。 13 梅巴阖上双眼。当他再度张开时,克里特岛人已横尸在地上。 “你没有权力那样做,欧费尔,你没有权力!” “不要再鬼叫了,梅巴。” “你刚杀死了一个人。” “而你是这件兇杀案的目击证人。” 欧费尔目露凶光,外交官直往后退,直缩到墓穴底。他真想 躲开这双如恶魔般穷追他人地狱的眼睛。 “我认得这个好事者,”谢纳说,“他是赛哈马纳花钱请来保护 拉美西斯的外籍佣兵。” “一名被派来调查我们行踪的警察,赛哈马纳想确定丽妲的 身份,试着找出一些线索。这名警探的出现说明了拉美西斯已展 开一场广大范围的调查。” “在这座魔城,我们不再安全无虞了。”谢纳下结论。 “别那么悲观,这个好管闲事的人再也无法开口说话了。” “他还是成功地找上了我们……赛哈马纳也办得到。” “只有一个饶舌的人有可能泄漏我们的藏身之处:丽妲的监 护人,那个被村民视为巫师的人。这个可恶的傢伙已濒临死期, 竟还有力气出卖我们。今天晚上,我将亲手干掉他。” 梅巴认为非插嘴不行。“你不要再杀人了!” “滚出这墓穴!”欧费尔命令。 梅巴犹豫着。 “快滚。” 外交官往前走。他的嘴唇抽搐歪斜。 “别碰我,欧费尔!” “你是我们的同盟,也是我的下属,别忘了。” “当然,但是这些兇杀案……” “我们现在不在你那舒适的外交部里。你隶属于一个以推翻 甚至摧毁拉美西斯政权、帮助西臺占领埃及为目标的间谍组织。 你以为用几个外交上的装腔作势就够了吗?有朝一日,你也会被 迫消灭那些威胁你人身安全的敌人。” “我是名高官,我……” “你是谋杀这名警探的共犯,梅巴,不管你承不承认。” 外交官的眼光再次落在克里特岛人的尸体上。 “我从未想过会有这种下场。” “现在你知道了。” “我们的谈话被这个意外之客打断了。你做到了吗,梅巴?” “这就是为什么我再次冒险回到这座死城的原因!是的,我 做到了!” 巫师的声音变得温柔迷人。 “做得好,朋友,我们为你感到骄傲。” “我遵守承诺,别忘了你们的。” “未来的执政者不会忘记你,梅巴,把你偷来的宝物拿给我们 看看。” 外交官拿出凯的毛笔。 “王子写字用的。” “很好,”欧费尔赞美,“真好。” “你打算拿它去做什么?” “利用这个东西,吸取凯的精力后,再反击他。” “你该不会还想……” “拉美西斯的长子亦是我们的主要仇敌之一。所有能够削弱 皇家夫妇的实验都值得一试。” “凯还是个孩子。” “他是法老王的长子。” “不,欧费尔,不要对一个孩子下手。” “你已经选择了你的党羽,梅巴。要退出太迟了。” 巫师伸出手。“把东西给我。” 外交官犹豫的神态令谢纳觉得好笑。他讨厌死了这个懦夫, 早已打算亲手宰了他。 梅巴缓慢地把那枝笔递给欧费尔。 “真有必要杀害这个小男孩吗?” “回拉美西斯城去,”巫师命令,“而且别再回来这里。” “你们还要在这个墓穴里待很久吗?” “在施行魔法所需的时间之内。” “然后呢?” “别太好奇,梅巴,是由我主动和你联繫。” “在城里,我的职位恐怕保不住了。” “保持冷静,不会有事的。” “我该怎么做呢?” “像往常一样工作,时候到了我自会给你指示。” 第324页 外交官装出要走出墓穴的样子,然后又折回来。 “请三思,欧费尔。假如我们碰他的孩子,拉美西斯将会大发 雷霆,而且……” “滚,梅巴!” 从古墓入口,欧费尔和谢纳看着他们的这位同谋走下斜坡, 骑上那匹藏在一瞳废墟别墅后面的马。 “这个懦夫不可靠,”谢纳认为,“像只受惊的老鼠,抱头乱窜, 亟欲逃出牢笼。为何不就地解决他?” “梅巴还担任官职,他对我们还有用。” “但是假如他泄漏了我们藏身的地方?” “你想我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吗?” 拉美西斯凯旋迴国后,妮菲塔莉却少有时间与她丈夫独处。 亚眉尼、首相、部会首长和各大祭司整日占据君王的办公室,而皇 后本人也得继续回答书记员、工匠、税务员和其他皇后之家官员 的求见c 她有时也会后悔没能成为神庙的乐师,在那儿,她原可以平 静地生活,远离世俗尘嚣。但是埃及皇后现已无权拥有这样的享 受,她必须履行义务,不顾身心的疲惫和沉重的考验。 多亏杜雅不断的协助,妮菲塔莉学会了如何执政。在这七年 的掌权期间,拉美西斯多数时间均在国外或出征,年轻的皇后必 须鞠躬尽瘁,担负国王的重责大任,并且主持维繫天神友爱和人 民福祉的祝祷仪式。 妮菲塔莉每天有做不完的工作。当然,凯和梅日面妲蒙经常不 在她身边,她失去目睹孩子成长的重要阶段。虽然凯和梅汉卜塔 是拉美西斯和伊瑟的儿子,但她爱他们如同自己的亲生女儿梅丽 妲蒙。拉美西斯要伊瑟照顾这三个小孩的教育是有道理的。在 这两个女人之间,既无仇恨也无敌意,因妮菲塔莉无法再生育,便 亲自要求拉美西斯和伊瑟共枕,期望后者为他再添几名子嗣,往 后或许可以从中挑选他的继承人。但当梅汉卜塔出生之后,拉美 西斯决定不再与伊瑟有肉体接触,然后收养了无数象徵皇家夫妇 子孙满堂的“皇儿”。 皇后对拉美西斯的爱情远超过肉体和情慾的结合,不仅他的 人很吸引她,他的威望更是如此。他们化为一体,她确定两人心 心相印,甚至分隔两地亦然。 皇后筋疲力尽地将自己交给专业手指甲和脚趾甲美容师,尽 管忧愁依然挥之不去,但经过了一整天冗长的工作后,她完全放 松于这项让她在任何场合都显得容光焕发的服务。 接着是美妙的沐浴时刻:两名女僕在皇后光洁的身上倾注芳 香的热水。之后,她躺在温暖的地砖上,然后是长长的按摩,以乳 香、笃蓐草、精油和柠檬制成的乳霜,可以去除睡眠前的疲劳并松 弛紧张的肌肉。 妮菲塔莉自省因身负重责压力所犯下的错误,她必须多多行 善,因为义行可丰富玛亚特,拯救国家免于混乱。 突然间,那只按摩皇后的手变换节奏,变得更轻柔。 “拉美西斯……” “我是否可以取代你的女僕?” “我得考虑一下。”她慢慢地转身,搜寻他那充满爱意的眼神。 “你和亚眉尼以及谷仓官员不是有一大串开不完的会吗?” “今晚属于我们两人。” 她解下拉美西斯的缠腰布。 “什么是你的美容秘方,妮菲塔莉?有时候,我竞然觉得你的 美貌不似人间应有。” “我们的爱情算吗?” 他们在温热的地砖上拥抱缠绵,他们体香相沁,嘴唇相吻,随 后欲望将他们捲入万马奔腾的巨浪里。 拉美西斯以一条大围巾裹着妮菲塔莉,拉开之后,像极了伊 希斯神的双翼,不断地飞舞,带来生之气息。 “真漂亮!” “舍易斯纺工的杰作,让你永远不再受寒。” 她投向国王的怀抱。“但愿神明保佑我们永不分离。” 14 有三扇方格式大窗採光,拉美西斯的办公室和他父亲塞提的 一样简朴:素白的墙、一张大桌子、一张国王的竖背沙发、几张席 面座椅、一个藏有保护皇家成员的神奇经典的纸莎草书柜、一张 近东地图和一座去世法老的雕像,以永恆长存的双眼监视他儿子 的工作。 在书写工具旁,有两枝木端以亚麻丝线相连的洋槐树枝,是 拉美西斯曾经使用过的塞提的魔棒。 “什么时候开庭?”君主问亚眉尼。 “两个星期后。” 这名脸色苍白的书记员和往常一样,背着一大堆的资料和登 记表。虽然身体孱弱,他依然坚持自己随身携带这些机密文件。 “你通知摩西了吗?” “当然。” “他怎么说?” “他看起来很镇定。” 第325页 “你告诉了他我们握有还他清白的证据吗?” “我向他解释他的案子并不悲观。” “为什么那么拘谨呢7 ”因为你我都无法预测审判的结果。“ ”合法的辩白并不犯法!“ ”摩西杀了一个人,而且,是你姊姊朵兰特的丈夫。“ ”我会出庭说明我对此悲剧的看法。“ ”不行,陛下,你不能以任何方式干涉。为了保证玛亚特存在 世间以及法律公正无私,法老不得插手任何一件法律诉讼案。“ ”你以为我不知道?“ ”假如我不帮你对抗你自己的话,我还算是你的朋友吗?“ ”这个工作很难,亚眉尼!“ ”我既固执又顽强。“ ”摩西不是自愿回埃及来的吗?“ ”这样并不会就此抹去他的罪过和行为。“ ”你会为他辩护吗?“ ”摩西也是我的朋友,而且我将出示为他洗清冤屈的证据。 但是能说服首相和法官吗?“ ”摩西在宫里极受好评,每个人都知道导致他杀害沙力的前 因后果。“ ”但愿如此,陛下。“ 尽管和两名极随和的叙利亚女郎共度了一个春宵,赛哈马纳 依然心情恶劣。于是在吃埃及人称为”润一润喉“的早餐前,他便 把这两名妓女打发走了。 虽然他卯足了劲,还是无法查出那名金髮少女的身份c 赛哈马纳本来以为透过死者的照片,他的密探应该可以迅速 地查出一条正确的线索。但是在拉美西斯城、盂斐斯和底比斯竟 然都没有人见过这位金髮少女。惟一可能的结论是:她曾被非法 监控。 有个证人应该很清楚:朵兰特,拉美西斯的姊姊。可惜赛哈 马纳无法如愿审问她。当众认错,表明对皇家夫妇忠诚,虚伪的 朵兰特已重新赢得——至少是一部分——他们的信任。 赛哈马纳震怒不已地调阅那些密探返城后所写的报告。象 关、艾尔一卡伯、伊德富、三角洲附近边城……一无所获。当他查 看那张密探的名单时,注意到了一个细节:有个克里特岛人没有 上交他的调查报告。虽然这名旧海盗惟利是图,但是他应该了解 不守纪律的严重后果。 赛哈马纳未刮鬍子,衣着随便地赶去亚眉尼的办公室。他的 行政部门里的那二十位高级公务人员还没上班,但是亚眉尼已经 喝完一碗大麦粥,吃了几粒无花果和一些鱼干,然后忙着整理文 件资料了。虽然吃下了大量的食物,亚眉尼还是长不胖。 ”有问题吗,赛哈马纳?“ ”少一份报告。“ ”这值得大惊小怪吗?“ ”是克里特岛人的,他是个十分守时的怪人。“ ”这一位你派他去哪里?“ ”去中埃及,到艾尔一贝谢省。更确切地说,离埃赫那顿废城 不远。“ ”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 ”在你的薰陶之下,我变得机警了。“ 亚眉尼莞尔。这两个人从未当过真正的朋友,但是自从尽释 前嫌之后,他们真的彼此尊重。 ”或许只是迟了些。“ ”克里特岛人一个星期前就该回来了。“ ”说真的,我觉得这是件小事。“ ”我的直觉正好相反,它告诉我事态严重。“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拥有查出真相的本领。“ ”因为什么事都不对劲,亚眉尼,什么都不对。“ ”解释清楚。“ ”巫师逃逸无踪,谢纳的尸首尚未找到,无法辨认金髮少女的 身份……我很担心。“ ”拉美西斯会处理和掌控全局的。“ ”我们不得安宁,就我所知,西臺人并没有放弃摧毁埃及的企 图!“ ”你认为西臺间谍组织并未完全消失?“ ”暴风雨前的宁静……这就是我的感觉,而且我的直觉 很准。“ ”你建议怎么做?“ ”我马上到那个城市去,我想了解那个克里特岛人到底怎么 了。在我回来之前,好好照顾法老。“ 朵兰特,拉美西斯的姊姊,正满心忧虑。她每天过着游手好 闲、衣食无缺的贵族生活,马不停蹄地周旋于晚宴、典礼和各项社 交活动,和一些没大脑的高雅仕女闲扯,与对她献殷勤的烦人老 绅士和年轻帅哥之间的交谈亦空洞如他们的思想。 自从加入惟一真神阿吞的信仰之后,朵兰特必须遵守一项诫 规:发扬真理,让它普照埃及各地,驱逐假神和那些崇拜他们的信 徒。然而朵兰特看到的却都是些盲目且自满于现今生活的小老 百姓。 第326页 缺少欧费尔的耳提面命,她仿若迷失在暴风雨中。她的勇气 日復一日慢慢地消失。该如何维持一份既虚无又无人指点迷津 的信仰呢?朵兰特对这种死沉的前途感到失望。 她的女僕,一名鬼灵精的棕发少女,为她换洗床单,整理 房间。 ”您不舒服吗,公主?“ ”谁不嫉妒我好命呢?“ ”有漂亮的礼服穿,可以在梦幻般的花园里散步,有机会遇到 一些好男人……我真有点嫉妒您。“ ”你不快乐吗?“ ”啊,不!我有一个体贴的丈夫、两个健康的孩子,我们衣食 无缺。不久之后,我的丈夫便可将新房子盖好了。“ 朵兰特大胆地提出那个萦绕她心头的问题。”还有神呢…… 你想过吗?“ ”神明无处不在,公主,只要崇拜神明,瞻仰大自然就够了。“ 朵兰特不再追问。欧费尔说得对:要以武力强迫真信仰,别 空等老百姓改变态度。服从教规,便可洗刷过去的罪过。 ”公主,您知道人们怎么说您吗?“ 女僕精灵的双眼透露嚼舌根的强烈欲望。朵兰特或可从中 搜集一些有趣的情报。 ”传说您有意再婚,许多追求者跃跃欲试。“ ”真是无稽之谈。“ ”真可惜……您也守丧够久了。依我所见,像您这样的好女 人不应该独守空闺。“ ”我很喜欢这样的生活。“ ”您有时候看起来很悲伤,这很正常,我们可以了解。您一定 是想念您的丈夫。死于非命真可怜!俄赛里斯在他的审判台前 该如何判他的罪呢?恕我直言,公主,据说您丈夫的言行不全是 诚实无欺。“ ”真是可悲的实情。“ ”那么,为何您要把自己关在不快乐的回忆里呢?“ ”我不想再婚。“ ”幸福来敲门了,公主!特别是假如那个害死您丈夫的罪犯 被处死。“ ”你怎么知道?“ ”摩西将被审判。“ ”摩西……可是他逃走了!“ ”这还是个秘密,但是我丈夫是大监狱长的朋友,听说摩西被 囚禁在里面。他一定会被处死。“ ”可以见他吗?“ ”不行,他个别囚禁,因为是重大起诉案。审判时,人家一定 会请您出席,您将有机会报一箭之仇。“ 摩西回来了!摩西,他信仰一神教!这不就是对朵兰特的指 示吗? 15 摩西的审判在法院大厅里举行,由身穿一袭生硬厚重的长 袍、戴着惟一象徵人类良知的心形项鍊的首相主持。 开庭前夕,首相在卜塔神庙晋见拉美西斯,重新聆听他在登 基王位时所承诺的誓言:他将尊重正义女神,不偏袒任何人;自我 克制,不发表任何意见,国王应该言行一致。 大厅里挤满了人。没有任何一名官员会放弃这场好戏。 几名犹太部落长老亦出席审判会。各方看法分歧:有人依然 深信摩西罪大恶极,其他的人则等候罪犯解说其归国原委。每个 人都了解摩西个性刚强不屈,而且没有人相信他杀人的动机是单 纯的。 首相以祝祷拯救人类心灵的玛亚特箴言揭开审判会。他把 四十二片皮革铺在地砖上,提醒人们法律适用于埃及的四十二个 省份。 两名警卫把摩西带上法庭,所有的眼光瞬间集中在这名犹太 人身上。摩西满脸皱纹,蓄鬍,身材高大,这名拉美西斯的旧属下 出人意料地镇定。警卫要他在首相面前坐下。 选自社会各阶层和司法部,十四名陪审团成员包括一位土地 测量员、一名塞赫迈特女神的女祭司、一位医生、一位木匠、一位 家庭主妇、一名农人、一位财政书记员、一名女性官员、一位建筑 师、一位纺织女工、瑞师团的团长、一名凿石工人、一位谷仓书记 员和一名水手。 ”你的确叫做摩西吗?“ ”是的。“ ”你拒绝其中任何一名当陪审员吗?看清楚,然后好好 考虑。“ ”我信任国家的法律。“ ”这里是你的国家吗?“ ”我在此地出生,但我是犹太人。“ ”你是埃及人,将以埃及人的身份受审。“ ”假如我是外国人的话,审判和裁决将会不同吗?“ ”当然一样。“ ”那在这种情况下有什么差别?“ ”由庭上裁决。你以身为埃及人为耻吗?“ ”正如你刚刚所言,由庭上裁决。“ ”你被控杀害一名叫做沙力的工头,然后逃逸无踪,你承 认吗?“ ”我承认,但是我有话要说。“ 第327页 ”这是开庭的目的。你认为控诉的理由不正确?“ ”不是。“ ”所以你了解,依据法律,我将判你死刑。“ 庭上耳语四起。摩西不为所动,仿若这些可怕的言论与他无 关。 ”既然事态严重,“首相义正词严地说,”我将不限定裁决的时 问。被告将有充足的时间答辩,解释犯罪动机。我严格地要求肃 静,不准干扰双方的辩词,违者将处以重罚。“ 法官问摩西:”悲剧发生当时,你担任什么职务?“ ”埃及官员兼拉美西斯城工地的建筑师。我理所当然负责管 理犹太籍砖匠。“ ”依据我手上的文件,你深受众人好评。你是法老的朋友,不 是吗?“ ”正是。“ ”毕业于孟斐斯大学,第一个正式工作在梅屋后殿,然后是卡 纳克神庙的建筑工头、拉美西斯城的建筑师……前途光明,而且 仅是开端而已。被害者沙力的命运正好与你相反。他曾经身为 拉美西斯的家庭教师,一心期望能够成为孟斐斯大学的校长,却 被迫担任次等的。t作。你知道他被降级的原因吗?“ ”我另有自己的看法c“ ”愿闻其详。“ ”沙力为人卑鄙,矫饰又贪心。通过我的手,命运惩罚了他。“ 亚眉尼徵求首相同意请求发言。”我还可以补充细节:沙力 阴谋造反拉美西斯。由于他是国王姊姊朵兰特的丈夫,所以国乇 法外开恩。“ 许多大官显出惊讶的表情。 ”传朵兰特公主出庭应讯。“首相命令。 这名高大的棕发女子迟疑地走上前去。 ”你同意摩西和亚眉尼的说法吗?“ 朵兰特低下头。”他们很客气,太客气了……我的丈夫最后 变成了一个恶魔。当他了解他的前途已全然无望之后,报復属下 的怨恨愈积愈大,甚至对他们残酷无情。他在世的最后几个月, 经常虐待他所负责的犹太制砖工人团体。假如摩西不杀了他,其 他的人也会杀他。“ 首相看似惊讶不已。”你的陈述是否太夸张了?“ ”我向您保证一点也不!因为我的丈夫,我的生活度日 如年。“ ”你很庆幸他终于过世了?“ 朵兰特的头垂得更低。”我……我觉得解脱了,却也感到羞 耻,但是为何要悼念这个暴君呢?“ ”您是否还有其他的活要补充,公主?“ ”没有……真的没有。“ 1 朵兰特回到官员的座席。 ”有人希望替沙力辩解,反驳他妻子的证词吗?“ 寂静无声。只有负责记录的书记员仔细快速地记下证人说 词的沙沙声。 ”你对此悲剧的看法如何?“首相问摩西。 ”是个意外。虽然我和沙力之间关系紧张,我其实无意 杀他。“ ”为何彼此仇恨?“ ”因为我发现沙力敲诈属下,残害犹太砖匠。为了保护他们 其中的一位,我出手杀了沙力,非出于本意,纯为了自保。“ ”那么你确定是合法的防卫行为。“ ”事实正是如此。“ ”为何你要逃亡呢?“ ”当时我不知所措。“ ”这就怪了,为了一桩清白的冤屈?“ ”杀了一个人,人的内心会受到强烈的震撼c当时,人会失去 理智,像醉汉一样莽撞。之后,才意识到犯下了一桩可怕的罪过, 然后产生一种欲望:逃亡、消失、遗忘和被遗忘。这就是为什么我 躲到沙漠里的原因。“ ”心情平復之后,你觉得必须返回埃及,接受法律的审判?“ ”我结了婚,而且有一个儿子。埃及似乎离我很远,很远。“ ”你为什么要同来?“ ”我有任务要完成?“ ”什么任务?“ ”现在还是个秘密,和审判无关,将来,每个人都会知道。“ 摩西的回答激怒了首相。 ”你对案发经过交代不清,你的态度无法替自己辩解,还有你 的证词太过笼统。我认为你预谋杀害沙力,只因为他对犹太人残 酷无情。你的杀人动机可被理解,可是毕竟犯下谋杀罪行。回到 拉美西斯城之后,你还继续藏匿!这不就是犯罪的证明吗?一个 像你一样自我意识强烈的人不可能会这样做。“ 亚眉尼认为寄出最后一击的关键时刻到了。 ”我握有证明摩西清白的证据。“ 法官语气威严。 ”假如你的证据不具说服力,我将判你亵渎法律。“ ”摩西为他解围的那名犹太砖匠叫做亚伯内,沙力曾敲诈过他。 亚伯内对摩西诉苦,沙力便想痛击亚伯内以平心头之恨,摩西适时 第328页 抵达,阻止了沙力虐待这名受害者。但是争吵一发不可收拾,于是 摩西失手误杀了沙力,纯粹为了自卫。亚伯内是整个事件的目击证 人,而且他的证词已列入档案。请过目。“ 亚眉尼将资料递给首相。 后者确定文件经过法官印证。他折断那印玺,检查日期,然 后读起正文。 摩西不敢喜形于色,但和亚眉尼彼此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 ”此文件正确无误,具合法性。“首相下结论。 审判终于结束,摩西洗刷了冤屈。法官宣布被告无罪。 ”在释放被告之前,“大法官提高声调宣布,”我希望能够进行 一次最后的检查工作。“ 亚眉尼皱着眉头。 ”传亚伯内出庭应讯,“首相要求,”要他口述以对证其笔录。“ 16 亚眉尼遭到拉美西斯责骂。 ”一份无懈可击的证据,有铁证的资料可以反驳,而摩西竟然 还被关在牢里!“ ”首相细心过人。“君王的机要秘书小心翼翼地说。 ”但是他到底还想怎么样?“ ”我再重复一遍,他要见那个亚伯内。“ 拉美西斯终于屈于事实:必须满足法官的要求。 ”他被传唤了吗?“ ”传唤了,可是麻烦就在这里。“ ”为什么?“ ”亚伯内不见了。各部落长老声称他在几个月前就失踪了, 没有人知道发生什么事情。“ ”谎言!有人企图置摩西于死地。“ ”有可能,但是该怎么办呢?“ ”要赛哈马纳亲自负责调查工作。“ ”得耐心等一阵子……赛哈马纳找到r一条线索,在中埃及, 就在异端神教的那座废城附近。 那位被杀害的金髮少女的身份。 尚未被消灭。“ 君王再度火冒三丈。 他心中挥之不去一个念头:查出 坦白地说,他认为西臺间谍组织 ”你有什么看法,亚眉尼?“ ”谢纳过世了,他的党羽不是四处逃逸就是无法追击。但是 赛哈马纳对自己的直觉十分自豪。“ ”或许他并没有错,亚眉尼,直觉是个本能,超出误导或安抚 我们的理性。我父亲用直觉感应,而且操作自如。“ ”塞提呵不是海盗f, “赛哈马纳出身打家劫舍的匪人,他深谙阴谋诡计,不听其言 会是个损失。尽快找到他,命令他马上回拉美西斯城。” “我立即调派信使。” “把我的请求转告首相:我想见摩西一面。” “但是……他还在牢里!” “审判已经举行过,事实也已澄清了,这次会面不会影响司法 裁决。” 一阵强风扫过那块太阳城匆促建筑其上的高原,剩下的废墟 真令人惨不忍睹。当赛哈马纳走在路上时,一片墙垣竞突然倒 塌。尽管经常和恐惧打交道,赛哈马纳依然觉得毛骨悚然。幽灵 在皇宫和屋瓦问到处游荡。在盘问村民之前,他想一探神的存 在,与鬼灵相遇,了解在太阳神阿吞统治下所发生的悲剧。 夜幕降临,赛哈马纳走向临村,准备在进行调查之前,先在那 儿用餐和过夜。整个村庄仿若荒芜的沙漠,连一头驴子、一只鹅 或一条狗都没有。所有屋舍的大门和窗板均敞开,然而,赛哈马 纳依然从刀鞘里取出匕首,他小心谨慎地告诉自己别在危机四伏 的地方冒险,尽管他十分自豪自身的经验和力气。 在一间地面坚硬的破房子里,一名老妪席地而坐,头部靠在 膝上,一副守丧的样子。 “杀r我,假如你想的话,”她有气无力地说,“这里没什么好 偷的。” “请放心,我是拉美西斯的警察队员。” “滚开,外国人,这个村庄已经死了,我的丈夫也死了,我现在 只想一死百了。” “你丈夫是谁?” “一个被诬告为巫师的老实人,他一生都在帮助别人……作 为报酬。那个可恶的巫师竟然杀了他!” 赛哈马纳在这名衣着污秽、满头灰尘的寡妇身边坐了下来。 “告诉我那名巫师长什么样子。” “有什么用?” “我正在寻找这个坏人=,” 寡妇惊讶地端详着赛哈马纳。“你在说笑?” “我看起来像在说笑吗?” “太迟了,我丈夫已经死了。” “我无法让他死而復生,那是神明的责任,但是我可以逮捕那 名巫师。” “一个高大、干瘪、禽兽脸、眼神冷漠的人。” “他叫什么名字?” “欧费尔。” “埃及人吗?” 第329页 “利比亚人。” “你怎么如此清楚?” “连续几个月,他到我家来和我们收养的女儿丽妲聊天。可 怜的孩子……她本来有些邻居朋友,却自认为是那个信仰异神教 的国王的家庭成员。我丈夫和我想尽办法要她冷静思考,但是她 宁愿相信那名巫师。有天晚上,她突然失踪,之后我们再也没见 过她。” 赛哈马纳把那张被欧费尔谋杀的金髮少女的画像拿给老妇 人看。 “是她吗?” “是的,是我的女儿,丽妲……她是否……” 赛哈马纳不善隐藏事实,他肯定地点点头。 “你最后一次见到欧费尔是什么时候?” “几天以前,他来探望我卧病在床的丈夫。是他,是那个欧费 尔让他喝下了一种丧命的药水!” “他躲在这附近吗?” “在悬崖上,那些鬼灵出没的古墓里。杀r他,警察,踩烂他 的尸体,然后把他烧了!” “你得离开这个地方,老太太,不要跟鬼住在一起g” 赛哈马纳离开那间破屋后,跳上马,直往古墓的方向奔去。 天色渐黑,他将马抛在斜坡脚下,一手紧握长剑往上跑,他不希望 看到惊人的后果,宁愿活杀痛宰。拉美西斯的私人侍卫长选择了 那问入口最雄伟的陵寝,奋不顾身地直往里沖。 到处一片空寂。只有那些被雕刻在墙上,时至今日仍为那个 叛乱时代服务的人物件在这些墓穴里。 梅丽妲蒙,拉美西斯和妮菲塔莉的女儿,正为皇家夫妇演奏 竖琴,其纯熟的指法令国王激赏。法老王和大皇后手牵着手,坐 在蓝莲盛开的水池边的摺椅上,享受着片刻的幸福时光。这个八 岁的小女孩已慢慢显露出优秀演奏家的架势,夜警四脚张开趴在 刽子手狮子跟前,好似陶醉于梅丽妲蒙演奏的优美旋律里。 最后几个音符渐弱渐缓,余音缭绕。 国王亲吻女儿。 “你喜欢吗?” “你是个很有天分的音乐家,但是还得加强练习。” “妈妈答应送我去哈托尔神庙,我在那里可以学到最好的技 巧。” “假如那是你的心愿,将可以如愿以偿。” 小女孩貌美如花酷似妮菲塔莉,眼中也闪着同样的光芒。 “假如我成了神庙的乐师,你会来看我吗?” “你想我抵挡得了你所演奏的优美旋律吗?” 凯愁容满面地走了过来。 “你好像不太高兴?”皇后一眼看穿。 “有人偷走了我的东西。” “你确定?” “我每天晚上都把文具整理一遍。有人偷走了一枝我很喜欢 用来写字的旧毛笔。” “不是你把它搞丢了?” “不是,我把所有地方都找过了。” 拉美西斯抓住儿子的肩膀。“你提出了一项严重控告。” “我知道不可以乱说话,这就是为什么我考虑了很久之后才 说出来。” “你想会是谁呢?” “目前还不确定,但是我会继续找下去。我很喜欢那枝 毛笔。” “你还有其他的笔。” “对,可是我要的是那一枝!” 狮子仰起头,狗也竖起耳朵。有人来了。 朵兰特无精打采地出现。她戴着一顶长辫假髮,穿着一袭和 晦暗肤色一样的深绿色长袍。 “陛下想见我?” “在摩西的公听会上,”拉美西斯说,“你的表现令人称奇。” “我实话实说。” “要毫不隐瞒地描述你丈夫需要一些勇气。” “在首相和玛亚特面前不能说谎。” “你的证词对摩西很有利。” “我只不过恪尽职责罢了。” 皇家司酒官送来一种新酒,饮酒之间话题绕着如何教育两名 小孩获取知识。 步出御花园之后,朵兰特确定她已经赢回国王的信任。在亲 切的外表下,猜疑已瓦解,和蔼友善紧随而至。 朵兰特将轿夫打发走,她希望四处走走,徒步回家。 那位向前和她攀谈、衣着破旧不堪的挑水夫,谁认得出来是 消瘦了、留髭、蓄鬍的谢纳呢? “结果令人满意吗,亲爱的妹妹?” “你的策略真成功。” “姐弟情谊矇骗了弟弟;替摩西解围,你成了拉美西斯的 同盟。” “既然他对我深信不疑,我们便可轻易地击败拉美西斯。现 在我该怎么做?” “张大耳朵,任何一丁点儿的消息都很宝贵。我会以同样的 方式和你联络。” 17 拉美西斯和亚眉尼仔细聆听赛哈马纳娓娓道来。不同于室 第330页 内紧张的气氛,一抹温柔的阳光穿进拉美西斯的办公室。随着热 季的逐渐消逝,埃及放眼望去一片金黄祥和。 “欧费尔,一个利比亚巫师,”亚眉尼重复,“丽妲,一个任他摆 布的小疯子……我们是否真该为此伤脑筋呢?那个坏人已逃逸 无踪,在国内无依无靠,或许他早已潜逃到国外去了。” “你小看了问题的严重性,”拉美西斯认为,“你忘了他所藏匿 的地方:太阳城,埃赫那顿的首都?” “那地方几百年前就被抛弃了……” “但是建造者的邪恶思想仍继续污秽某些人的心灵!那个欧 费尔想把他们组成一个同病相怜的团体。” “一个团体?欧费尔是西臺的间谍吗?” “我很肯定c” “但是西臺人根本瞧不起阿吞和那个惟一真神!” “犹太人可没有。”赛哈马纳插嘴说。 听见这么尖锐的说法,亚眉尼真是毛骨悚然。赛哈马纳的交 际手腕一点也没长进,表达想法时依然粗暴无礼。 “我们都知道有个假建筑师曾和摩西接触过,”拉美西斯的侍 卫长提醒,“那个冒充者的外表和这名巫师不谋而合。这不就值 得商榷吗?” “冷静点。”亚眉尼劝说。 “说下去。”拉美西斯命令。 “我对宗教完全外行,”赛哈马纳接着说,“但是我知道犹太人 在谈论一神教。我是否可以提醒陛下,我怀疑摩西是个卖国贼?” “摩西是我们的朋友!”亚眉尼抗议,“就算他和欧费尔碰过 面,为什么他要阴谋造反拉美西斯呢?那个巫师一定和许多高官 都有来往。” “为何要睁眼说瞎话?”赛哈马纳问。 拉美西斯抬起眼,从办公室中央的那扇窗子眺望远方。眼前 一片碧绿,连三角洲的风光都令人觉得甜蜜舒适。 “赛哈马纳说得对,”拉美西斯认为,“西臺人採取双面夹攻, 国外和国内双管齐下。我们打赢r卡叠什战役,将他们的军队赶 出我们的附庸国,甚至突破他们的问谍网。然而这些战绩根本微 不足道,不是吗?西臺军队尚未消灭,欧费尔仍逍遥法外。一个 像他这样的人,将会继续为非作歹,不会放弃攻击我们。但摩西 不会是他的共谋——他是个正义之士,不会暗中伤人。关于他的 罪行,赛哈马纳弄错了。” “但愿如此,陛下。” “我有个新任务要交代你,赛哈马纳。” “我会逮捕欧费尔。” “在这之前,先找出那个叫做亚伯内的犹太砖匠。” 妮菲塔莉希望能到首都附近,由农业部长内疆负责管理的三 角洲农场去庆祝她的生日。内疆个性随和,热爱大自然,他向皇 家夫妇介绍一种较适合在三角洲肥沃土壤上使用的新型锄具。 他热心地亲自示范这种不仅可深耕土地,而且不伤害土壤的工 具。 那些在农场工作的雇员个个欢天喜地,能够这么近距离目睹 国王和皇后的风采真是上天的赏赐,来年一定万事顺利,田地将 收成丰硕,果园水果茂盛,牲畜大量繁殖。 妮菲塔莉注意到拉美西斯对这美好快乐的一天反应很奇特。 用过丰盛的午餐之后,她利用了那一小段休息时间和他谈谈。 “你有心事,和摩西有关吗?” “我很为他的命运担心。” “找到亚伯内了吗?” “还没有。假如他不出庭应讯,法官便不愿宣布结案。” “赛哈马纳不会让你失望。我感觉是另一个烦恼纠缠着你。” “法老王的责任要求我必须保护埃及,抵抗内忧外患,但是我 担心办不到。” “既然西臺已被逐出境外,你所害怕的敌人应该就在国内。” “我们将和那些戴着面具、伪装正义的邪恶遗毒展开战斗。” “很骇人听闻的说法,然而,我一点也不惊讶。昨天,在塞赫 迈特神庙主持晚祷时,那尊花岗岩神像流露出不安的眼神。我们 明了这样的神情:它代表灾难。我马上默念祈祷经文,但是在庙 里重获的安宁是否足以扩及外面的世界呢?” “阿玛纳鬼灵又回来干扰世人了,妮菲塔莉。” “埃赫那顿没有限定自身存在的空间和时间吗?” “当然有,但是他蛊惑了一些他控制不了的魔法。欧费尔,那 名为西臺工作的利比亚巫师,唤醒了沉睡在废城里的幽灵。” 妮菲塔莉静默不语,闭上双眼。摆脱与世间的暂时联繫,她 的思想游向冥界,寻找藏在蜿蜒前途背后的实情。皇后力行信仰 的结果,身上产生一种预言的能力,可与分分秒秒创造生命的神 第331页 明直接沟通。有时候直觉反而能够解答迷津。 拉美西斯心平气和地等待大皇后的意见。 “战斗将很激烈,”她张开眼睛说,“欧费尔所训练的军队和赫 梯的一样兇勐。” “既然你证实了我的担忧,我们得尽快行动。运用国内所有 大神庙的力量,组织一张由神明和女神所构成的保护网。我需要 你的帮忙。” 妮菲塔莉无限温柔地拥着拉美西斯。 “还需要这样向我要求吗?” “我们将展开一场长途征战,挑战千万个危险。” “假如我们不为埃及奉献,我们的爱情还有意义吗?它把生 命献给了我们,我们也应该以我们的报答它。” 年轻的村妇裸露酥胸,头戴芦花帽,腰系草裙,手舞足蹈地欢 庆丰收,然后倾身扑向一些象徵恶魔的独眼破布小球,勐烈地击 打。透过她们的舞蹈,那些粗壮的、笨拙的、畸形的恶魔,将不再 破坏农作。 “但愿我们能够拥有她们的能力。”妮菲塔莉企盼。 “你心中有烦恼?” “凯令我担心。” “他犯了什么严重的错误吗?” “没有,是那枝被偷走的毛笔。你还记得我丢过那条我最心 爱的披肩吗?显然那名巫师欧费尔曾利用它施行魔咒,打击我的 健康,削弱我们夫妻的力量。多亏赛大武的帮忙,我才能顺利产 下梅丽妲蒙,躲过死亡,但是我担心同样的打击将再度重演,而这 一次,将冲着你的长子而来。” “他会生病吗?” “医师刚检查过他的身体,一切正常。” “我对他的诊断没有信心。通知赛大武,请他在凯身边筑起~ 道魔墙。从今天起,要他随时向我们报告任何意外状况……你提醒 伊瑟了吗?” “当然。” “一定要找出那个窃贼,弄清楚是否连在宫里都有人想出卖 我们。要赛哈马纳调查所有的工作人员。” “扑灭这场恐惧,它可能会伤害他。那个恶棍将会利用他所 有的弱点,乘虚而人。” 凯带着书记员的写字板和几枝毛笔,走进赛大武和莲花的实 验室。这名漂亮的努比亚女子,在她丈夫调配一份治疗消化不良 的药水时,设法让一条黑色的眼镜蛇吐出毒液。 “是你,你就是我的巫术老师吗?” “你惟一的老师将是巫术本身。你还很怕蛇吗?” “哦,是啊!” “只有蠢蛋才不怕蛇。它们比我们早出生,知道我们想知道 的秘密。你注意过它们在人群里到处穿梭吗?” “自从我父亲让我和那条长眼镜蛇相遇之后,我知道我不会 死于非命。” “但是好像还是得保护你自己。” “有人偷了我一枝毛笔,而且有位巫师想利用它来对付我,这 是皇后告诉我的。” 小男孩严肃成熟的表情令赛大武觉得好笑。 “就像毒蛇诅咒我们一样,”他解释,“它们也会教我们如何破 解咒语。这就是为什么我要你每天喝下一杯混了碎洋葱和蛇血 的药水。两个星期后,我再加入铁屑、红赭石、明矾和氧化铅,之 后,莲花还会为你准备一份她发明的解药。” 凯瘪一瘪嘴角。“没什么了不起。” “加点儿酒可以去除腥味。” “我才不要喝。” “还有一个缺点待改进。” “酒将使书记员头昏脑胀,双手无法运用自如。” “喝太多水将使心脏无法舒张,别染上那个坏习惯。想正确 区分好酒,得从小就开始品尝。” “它们有办法保护我不受巫术伤害吗?” 赛大武把玩着一罐暗绿色的油膏。“一个被动的人永无机会 逃脱邪术的诅咒,惟有努力工作才能让你躲过幽灵的攻击。” “我准备好了。” 圃 连续十天,西臺的首都哈图沙——建筑在安纳托利亚高原中 央那片峡谷沟壑纵横的干旱荒原上——阴雨不断。 穆瓦靼力帝王驼背,短腿,一双栗色眼珠四处打转,因十分怕 冷,所以一脸的无精打采。他总是靠在壁炉旁,从不肯脱掉那顶 呢帽和一身红黑相间的大衣。 虽然在卡叠什打了败仗,攻击策略失利,穆瓦靼力却觉得待 在自己这座卫城环绕、皇宫建筑其上、由上下城合併的山城里便 可安全无虞。雄伟的防御工事坚固有力,把整座哈图沙烘托成一 个坚不可破的军事要塞。 然而,在这座傲视群雄、刀枪不入的城市里,批评帝王的耳语 此起彼落。第一次,他严密的战略没有为他的军队带来胜利。 九公里长的围墙上高塔四起,枪眼林立,哨兵紧锣密鼓地日 第332页 夜监视。但是,每个士兵都自问:明天,穆瓦靼力是否仍将继续执 政?直到今日,这位被暱称为“大将领”的人,一一歼灭各方野心 家,遏止所有的篡位企图。可惜最近几件事情却让他的地位备受 威胁。 有两个人觊觎王位:他的儿子,深受西臺精兵队爱戴的巫里 泰舒博;以及睿智的外交家,帝千的胞弟,哈度西勒,他曾组织一 支强大的联军对抗埃及,建立了一份穆瓦靼力借提供大量贵重礼 物而急欲维持的同盟关系。 穆瓦靼力刚在一位迷人、奇特、学富五车的年轻女子的陪伴 下度过一个舒适的下午,她让他抛开了所有的烦恼。他情愿像她 一样,尽情研读情诗,忘掉那些阅兵典礼。但这只能是个梦想,赫 梯国王根本没有时间和权利做梦。 穆瓦靼力把手放在火上取暖。他仍犹豫不决:应该排除他的 弟弟或儿子,还是两者?几年以前或许必须用突击手段来解决, 因为许多阴谋家——即使表面效忠君王——都已经丧命于西臺 宫中盛行的毒杀案。现在,两人间的敌对却对他有利。他处于他 们这种势不两立的抗衡里,不是正好可以充当不可或缺的和事佬 吗? 还有另一件事情颇令人不安:帝国濒临瓦解。军队连吃败 仗,战争耗费不赀,国际贸易失利,这一切均让这位国际巨人招架 不住。 穆瓦靼力在雷公神庙中静思,它是下城庙区里最美的一间, 区内祭神寺庙不下二十一间。和每位祭司一样,帝王折断三条面 包,倒一些酒在那块石头上,口中念着祈祷经文。 总管家通知帝王访客已莅临。后者穿越重重警卫的监视才 抵达帝王那幢四周被水坝、马厩、兵工厂和军营环绕的官邸。 穆瓦靼力喜欢在这间以兵器装饰的凸显西臺军队英勇战绩 的阴冷石柱大厅里接见宾客。 巫里泰舒博沉重威武的脚步声清晰可辨。高大、强壮、严肃、 胸毛红润、长发,好似一位随时准备出征的威武战士。 “近来好吗,儿子?” “不好,父亲大人。” “你的身体看起来很硬朗啊l} ”您召见我是为了取笑我吗?“ ”别忘了你现在是对谁说话?“ 巫里泰舒博收敛他的狂妄自大。”对不起,我很容易冲动。“ ”为何闷闷不乐呢?“ ”因为我本是常胜军的将领,现在却被贬为一名小兵,听候哈 度西勒差遣,那个卡叠什败将!这不是白白浪费了我可以为国效 劳的精力了吗?“ ”没有哈度西勒,就没有联军。“ ”他替我们做了什么?假如当初您信任我,我一定可以打败 拉美西斯l’, “你旧习不改,儿子c老谈过去有什么用呢?” “把哈度西勒赶下台,把实权重新交给我。” “哈度西勒是我弟弟,他很受盟邦敬重,和商人的关系良好, 没有他们,我们便无能力作战。” “那么,您希望我怎么做呢?” “忘了你们之间的争吵,结合两人的力量拯救西臺。” “拯救西臺?我们受了谁的威胁?” “在我们四周,世界正不断地改变,我们没有歼灭埃及,某些 同盟关系可能以我想像不到的速度在更换。” “我一点也听不懂您话中的意思!我生为战斗,不是为了和 那些无法让西臺茁壮的阴谋妥协。” “这是个草率错误的结论,儿子。假如我们想在近东地区建 立霸权地位,就得从消除内讧开始做起。有个有益众人且非得如 此的方法:你和哈度西勒谈和。” 巫里泰舒博用拳击打壁炉的墙柱。“不行!我永远也不可能 在那个一无是处的人面前低头!” “内部统一后,我们才会更强大。” “把您的弟弟和他的妻子幽禁在神庙,允许我攻打埃及,这才 是上上策。” . “你拒绝任何形式的和解?” “我拒绝。” “你不愿让步?” “假如您疏离哈度西勒,我和我的军队将效忠您。” “可曾见过儿子以父爱要挟父亲?” “您比父亲还伟大,您是西臺的君王,惟有西臺安危可以左右 我们的决定。您终将了解,我的想法是对的。” 帝王显得精神不振。“或许你说得对。我得重新考虑考虑。” 走出会议厅之后,巫里泰舒博确定已说服他的父亲。不久之 后,老帝王将别无选择,会在退位之前把权位让给他。 蒲菟海琶,哈度西勒的妻子,穿戴红长袍、金项鍊、银手环和 皮凉鞋,在伊什塔尔神庙的地下室烧香膜拜。在这深夜时分,卫 城一片寂静。 第333页 两个男人走下楼梯。矮小的哈度西勒头系髮带,身穿五彩厚 重长袍,左臂上系一手环,走在帝王跟前。 “真冷。”穆瓦靼力一边抱怨,一边拉紧羊毛外套。 “这个地下室一点也不舒服,”哈度西勒承认,“但它的优点是 寂静无声。” “您想坐一下吗,陛下?”蒲菟海琶不安地问。 “这条石板凳真舒服。尽管长途跋涉,弟弟你似乎比我身体 硬朗。搜集到了什么重要消息,哈度西勒?” “我有点担心联军。我们的某些盟友几乎就要忘了他们的承 诺。他们愈来愈贪婪,但是我还是满足了他们的胃口。联军成了 一个沉重的负担,不过,还有比这个更严重的麻烦。” “说吧,不要客气。” “亚述人有可能起义造反。” “那个小民族?” “他们本来以我们为榜样,但是由于我们最近几次的失利和 内争,现在他们认为我们一文不值。” “我们在几天内便可将他们碾成平地!” “我不认为。把军力留到拉美西斯攻打卡叠什时再使用!” “有确切的情报吗?” “依据我方间谍的报告,拉美西斯的军队正蓄势待发。这一 次,迦南和贝都因将不再反对埃及国王。今后,他便可一路直攻 西臺。与亚述拉开第二战线将是不智之举。” “你觉得该怎么做,哈度西勒?” “先整合内部,我和你儿子之间的嫌隙只会继续扩大,削弱我们 的力量。我准备见他一面,让他明白目前情况的严重性——假如我 们持续对峙,只会两败俱伤。” “巫里泰舒博拒绝所有的谈判,他要求军队指挥权。” “如果盲目进攻埃及,只会再次挫败!” “依他所见,直接对垒将是我们惟一的出路。” “您是帝王,由您自己决定选择我或他。假如您採用您儿子 的策略,我就退出。” 穆瓦靼力来回踱了几步以暖身。 “只有一个合情合理的解决办法,”蒲菟海琶平静地说,“身为 帝王,您应该以西臺的大局为考量。对全国子民的安危而言,哈 度西勒是您弟弟或者巫里泰舒博是您儿子根本不重要,况且您很 清楚巫里泰舒博兇狠的战士精神将把我们带向毁灭。” “你所谓合情合理的解决之道是什么?” “没有人能说服一位暴徒,这就是为什么要排除他的原因。 您和哈度西勒都不必费心如何让他消失,我将亲手安排一切。” 19 摩西站了起来。“拉美西斯!你怎么会来这里?” “法官允许我前来探望你。” “法老王也需要申请才能探望囚犯吗?” “以你的案子而言,是的,因为你被控杀人。但是主要的原因 是,因为你是我的朋友。” “所以,你不会弃我于不顾?” “有人曾见死不救吗?” 拉美西斯和摩西热切地拥抱。 “我本来对你一点信心也没有,拉美西斯,因为我不敢相信你 会来。” “信心薄弱的人!为什么你要逃亡?” “我想刚开始时我会惊慌失措是正常的,但是,在米德洋,我 所躲藏的地方,我有时间重新思考。这不是逃亡,而是圣召。” 摩西的囚房干净通风,地面坚硬。国王坐在一张三脚矮凳 上,面对他的犹太朋友。 “那圣召来自何人?” “来自亚伯兰、以撒和雅各的上帝。来自耶和华。” “‘耶和华’是个山名,在西奈半岛的沙漠里,把它说成神名实 在了无新意。底比斯的西山,不也住着那位沉默女神吗?” “耶和华是惟一的真神,不应把他小看成一个风景区。” “在你逃亡期间发生什么事了?” “在那座高山上j我遇见了上帝,他化身为一丛烧而不毁的荆 棘。他向我透露了他的名字:‘我是自有者。” “为何他限定真理只有一种?” “耶和华交给我一项使命,拉美西斯,一项恐将令你失望的神 圣使命。我必须带领犹太子民离开埃及,到一块福地去。” “你真的听到了上帝的声音?” “和你的一样清晰有力。” “沙漠里不是鬼灵充斥吗?” “你别企图迷乱我,我确定所见所闻的一切。上帝决定我的 使命,我必须完成它。” “你是说所有的犹太人吗?” “整个民族都将自由离开埃及。” “有人干涉过犹太人的行动自由吗?” “我要求公开认可犹太人的信仰,允许他们离开埃及。” 第334页 “当务之急,你得离开监狱,这就是为什么我派人寻找亚伯内 的原因。他的证词具关键性,有利本案的终结。” “或许亚伯内早已离开埃及。” “请相信我,我将尽全力传唤他到法庭作证。” “我对你的友谊不变,拉美西斯,而且我预祝你与西臺作战时 能够一举得胜。但是,你是法老王,我却是犹太民族未来的领袖, 假如你无法让我如愿以偿,我将成为你最顽强的敌人。” “朋友间不可能总是情投意合。” “我们的友谊不如我的使命重要,就算得付出性命,我也必须 听从耶和华的命令。” “我们还有时间好好谈一谈。首先,你得恢復自由。” “监禁对我来说一点也不苦。我准备好好迎战明天的挑战。” “第一个可能就是死刑!” “耶和华会保护我。” “但愿如此,摩西。在反覆思索中,你是否找到了有利于洗清 冤屈的证据?” “我实话实说,真话将还我清白。” “你什么忙也没帮上。” “身为法老王的朋友,何须担心会被冤枉?因为你不会纵容 它腐蚀国家和法官的良知。” “你见过一个叫做欧费尔的巫师吗?” “我不记得了。” “你想一想,当你负责建造首都时,他来拉美西斯城找过你, 是个假建筑师,他应该向你吹嘘过埃赫那顿宗教的优点。” “我记起来了。” “他向你提过一些具体的建议吗?” “没有,但是我觉得他似乎很清楚犹太人的悲哀。” “悲哀……这个说法太夸张了吧?” “你是埃及人,你无法了解。” “那个欧费尔是个西臺间谍,他阴谋颠覆埃及,而且还是个凶 手。你和他之问的微妙关系,让你背负了叛国的嫌疑。” “谁愿意协助我的民族便值得我尊崇。” “你厌恶这块看着你成长的土地吗?” “童年、青少年、我们在孟斐斯的求学经过、在你麾下工作的 情形……这一切都已成过眼云烟,拉美西斯。我只喜欢一块土 地:那块上帝赐予犹太子民的土地。” 农业部长内疆出奇地急躁,他平日和蔼可亲,今天却无理取 闹且粗暴地把秘书撵走。他无法安心工作,离开办公室,前往赛 大武和莲花的实验室。 这名美丽的努比亚女子蹲在地上,抓着一条正愤怒甩尾的红 头毒蛇。 “拿好那个铜碗!”她命令部长。 “我不知道是否能够……” “快一点!” 内疆犹豫了一会儿,拿起那只装着紫红黏稠液体的碗盆。 “别打翻了,它的腐蚀性很强。” 内疆手脚发抖。“要放在哪里?” “架子上。” 莲花把那条毒蛇放进篮里,然后阖上盖子。 “你找我有事,内疆?” “你和赛大武……” “有人想对赛大武不利?”这位女蛇虺巫师大声地问。 大小不同的过滤器里冒着滚滚的蒸气,架子上,瓶瓶罐罐紧 挨着漏勺,葫芦罐连着试管,煎剂和药水排排站。 “我的意思是……” 一阵咳嗽让部长无法继续说下去。 “怎么了,说呀!”赛大武要求。 赛大武不修边幅、性情粗暴、双肩宽大,在他工作的烟雾瀰漫 的实验室里,几乎认不出他的真面目,他正专心倾注稀释后的毒 清。 “是有关小凯的事情。” “他怎么了?” “总之,我想说,直到目前为止,我负责凯王子的教育。他喜 欢读书和写字,透露超龄的特殊早熟,已经拥有令许多书记员嫉 妒的渊博知识,他不停地研究天文地理,想要……” “这一切我都知道,内疆,而且我还有工作要做。有话直说。” “你真不通人情!” “生活不容易。当你天天和蛇接触,就不会把时间浪费在社 交应酬上。” 内疆觉得被冒犯了。“但是我的拜访不是社交应酬啊!” “那么,就开门见山吧。” “好,我就直接说:为何你要把凯引导到邪路上去?” 赛大武把手上的小药瓶摆在架子上,用毛巾擦一擦额前的汗 珠。 “你不请自来,内疆,你打扰我工作,而且,你竟然还侮辱我! 就算你是部长,我还是想一拳揍扁你。” 内疆往后退,撞上莲花。 “对不起……但是这个孩子……” “你认为现在教凯学巫术太早了吗?”莲花笑盈盈地问。 第335页 “对,对,就是这样!”内疆回答。 “你高估了那些顾忌,你的担忧没有道理。” “一个那么小的孩子,面对那么复杂、那么危险的学术……” “法老王要我们保护他的儿子,为了完成使命,我们需要凯的 合作。” 部长脸色发青。“保护他?他受了什么威胁?” “你喜欢吃腌牛肉吗?”莲花问。 “我……当然。” “那是我的拿手好菜e愿意和我们共进晚餐吗?”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 “反正已经打扰了,”赛大武说,“凯不是个省油的灯,而是拉 美西斯的长子。攻击他,便可削弱皇家夫妇和整个国家。我们在 凯身边筑了一道魔墙,以驱逐那些冲着他而来的打击。这样的工 作要求精准,既艰难又不确定,因此欢迎有志者共同加入。” 愿天下众神、太阳月亮、山川大海、云风。 以及埃及诸神女将, 见证此份由西臺王和埃及法老王 所共同制定的和平条约: 愿天上众神对不恪遵条约的一方毁其瓦, 灭其国家并屠杀百姓; 至于守法的一方, 愿诸神护佑它繁荣昌盛, 家园、子孙和百姓生活和乐幸福。 犹太区的小路上骑楼林立,上头覆盖着错落有致的芦苇草, 保护行人免受烈日曝晒。家庭主妇坐在门槛上七嘴八舌,当挑水 夫经过时,她们先解了渴再重新扯开那没完没了的闲谈,最后连 收工的工艺师傅和刚从工地下班的砖匠也加入了讨论。 每个人都很关心摩西的判决。某些人认为,他将被处死刑; 另一些人则认为,只会有短期的坐监。一些极端主义者主张暴 动,而大部分的人则偏向宿命论,谁敢挑战法老王的军队和警察 呢?总之,摩西罪有应得,他不是动手杀了人吗?但愿严苛的法 律不偏袒任何人,即使摩西依然深受人民爱戴,谁不记得他为砖 匠所付出的努力和为他们所争取的物质利益吗?许多工人希望 他再度成为建筑师,重新照顾他们的前途。 亚郎感同身受周遭的悲观气氛。当然,摩西的命运掌握在耶 和华手中,但是埃及法律不可能饶恕任何罪犯。假如亚伯内同意 出庭作证,将可洗清这桩冤屈,但是这名砖匠却坚决地声称摩西 说谎。他同时拒绝于结案之前跨出大门一步。既然亚郎没有任 何证据可反驳亚伯内,便无法要求族长强迫他出庭作证。 亚郎走在路上,看见一位头戴斗篷的乞丐。靠在墙上,双腿 弯曲,狼吞虎咽地吃着路人丢给他的面包屑。第一天,亚郎试着 忘了那个可怜虫;第二天,他亲自拿东西给他吃;第三天,他在他 身边坐了下来。 “你没有亲人吗?” “一个也没有。” “你结过婚吗?” “我的妻子过世了,孩子也都走了。” “你受了什么厄运的打击?” “我本是个米商,有漂亮的房子住,生活无忧无虑……但是我 在外拈花惹草,铸下大错。” “上帝惩罚你。” “你说得对,但不是他让我穷苦潦倒。有个人发现了我的奸 情,便敲诈我,打击我,破坏我的婚姻,我的妻子因此含悲而亡。” “你说的这个人真是个恶棍!” “一个继续危害世人、散播痛苦的恶棍……除了我之外,其他 的人也吃过他的苦头。” “他叫什么名字?” “我不好意思说。” “为什么?” “因为他是犹太人,和你我一样。” “我叫亚郎,我在族群里有一点影响力。你不该缄默不语,因 为害群之马将使全族蒙受污染。” “什么都不重要了,如今我已孤家寡人,山穷水尽。” “虽然已山穷水尽,你还是得替别人想一想。那个人应受法 律制裁。” “他叫做亚伯内。”乞丐喃喃自语。 这一次,亚郎有足够的理由控告亚伯内为非做歹了。当天晚 上,他随即召开长老r和族长会议,向他们叙述那位米商的不幸遭 遇。 “不久以前,”一位长老承认,“亚伯内敲诈了一批砖匠,他们 三缄其口,只耳闻过一些谣传。现在我们知道为什么亚伯内不愿 出庭作证了。原来他宁愿等待风声平静点。” “摩西在坐监,只有亚伯内救得了他!” 这是个烫手山芋,没有任何长老想管闲事。其中一名族长总 结他们的看法。 “坦白说,摩西犯下谋杀罪让所有犹太人蒙受猜忌,他被绳之 以法,不算过分。再者,他又回来胡乱散播那些疯狂的信仰,最好 第336页 还是让事情自由发展。” 亚郎暴跳如雷。“全都是苟且偷生的人!那么,你们选择帮 助亚伯内那个无赖,让曾经为我们奋战过的摩西白白地去送死! 但愿耶和华将你们打入惨绝人寰且永无翻身之地的十八层地 狱!” 会议的大长老,一位退休的砖匠大声地说:“亚郎说得对,我 们这样做很无耻。” “我们保护亚伯内,”一位部落长老说,“因为我们不能只相信 一些虚无的控告就强迫他必须接受法律的制裁。” 亚郎以手杖连续击地。“亚伯内没借刀杀人帮助过你致 富吗?” “你竟敢口出狂言f” “要那位乞丐和亚伯内当面对质。” “提议通过!”大长老宣布。 亚伯内躲在砖匠区市中心的一幢两层的楼房里,在摩西未被 判刑之前,他足不出户。财富满贯,名声响亮,他以精緻糕点果 腹,白天大部分的时间都赖在床上。 当长老会和部落族长要他与证人对质时,他嗤之以鼻。首 先,他根本瞧不起乞丐;接着,他将指控犹太人竟任凭一位无家可 归的流浪汉四处漂泊,这一点便触犯了埃及的法律。假如,结局 意外地对他不利,他的那些党羽也会负责把这名倒霉的原告干 掉。 对质在一楼那间有软垫长凳的客室里举行。出席的人有大 长老、各族群所派出的一名族长和亚郎,亚郎扶着这名几乎无法 行动的驼背乞丐。 亚伯内戏嚯地说:“就是这个穷光蛋胡言乱语控告我,看来他 只剩下说话的力气哕?最明智的方法是给他一些吃的,叫他到三 角洲的农场去安享晚年。” 亚郎搀扶乞丐坐下。 “我们可以取消这场对质,”大长老说,“假如你愿意帮摩西作 证,证实事件的原委和你所签字的口供确实无误。” “摩西是个性情暴躁又危险的人物。我替我们的弟兄累积了 多少财富啊!为什么我要去冒这种无关紧要的险呢?” “为了真理。”亚郎说。 “各人所见真理不同,而且光凭它就能释放摩西吗?他可是 个杀人犯啊!在这事件里我们无利可图。” “摩西救过你的性命,现在你应该拯救他的。” “那是八百年前的事了,我不记得……想想未来不是比较实 际吗?那么我的书面陈述就会替摩西说些好话。拥有一个有利 于他的证据,他就不会被判死刑了。” “无期徒刑是个较令人羡慕的解决之道吗?” “摩西应该自制,不应该杀死沙力。” 亚郎实在受不了了,便以手杖奋力击地。 “少安毋躁。”大长老要求。 “这个人真下流卑鄙,他出卖族人,以后还会出卖其他的人!” “冷静点。”亚伯内劝说,“我很慷慨,愿意资助你所需的一切。 对我而言,尊敬长者是个至高的美德。” 要是大长老和那位族长不在场的话,亚郎会捣碎亚伯内的脑 袋。 “就到此为止吧,朋友。让我以盛情款待各位,庆祝我们的误 会冰消瓦解。” “你忘了那名乞丐,亚伯内?” “哦!那个乞丐……他到底有什么话要说?” 亚郎对着那名可怜的人说:“别害怕,有话直说。” 那个人依然无精打采,亚伯内放声大笑。 “这就是你那位伟大的原告啊!算了吧……把他交给我家的 僕人,他们会到厨房给他弄点吃的。” 亚郎备受凌辱。“说吧,我求你。” 这名假乞丐缓慢地脱掉头罩,露出脸孑l,现出他那高大的身 躯。 亚伯内目瞪口呆,勉强地吐出这位出乎意料的贵客的名字: “赛哈马纳……” “你被逮捕了!”赛哈马纳以海盗式的微笑宣布。 在亚伯内听证会举行期间,赛哈马纳的心情错综复杂。一方 面,他真希望没找到亚伯内,那么阴谋家摩西便无法洗清其冤屈; 另一方面,他漂亮地完成了他的任务。拉美西斯必是个超凡的 人,才有办法让他如此惟命是从,但是他依然深信那个犹太人邪 恶不正。国王不该信任摩西,但是应该批评一位把友谊视为神圣 美德的君王吗? 拉美西斯城全城居民耐心等待首相宣布陪审团的审判结果。 诉讼过程一面倒向摩西,小市民和大部分的砖匠现在全为他辩 护。他就像一位替那些受命运愚弄的苦难者的守护神! 赛哈马纳希望摩西被判流亡国外,不再干扰这个由皇家夫妇 逐el奠基的安乐繁荣的国家。 当亚眉尼走出法庭时,赛哈马纳随即迎上前去。法老王的机 要秘书乐不可支c 第337页 “摩西被释放了f, 21 政府文武百官群聚在拉美西斯城皇宫的会议厅,厅前有一座 壮观的阶梯,两旁绘有败北敌军的图像。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法老 王要召见全体阁员及各级行政长官,但众人依然耐心等待聆听攸 关国家前途的宣示。 穿过那道四周为白底蓝彩、再以边框修饰、写满拉美西斯王爵封 号的大i1u,-t,亚眉尼一脸不悦,为什么国王一点也不信任他呢?看见 亚侠也是满脸狐疑,他想他的这位朋友也是所知有限。 高官云集让人无法细心品味以琉璃瓦拼成百花怒放和鱼儿 戏池的壁画。众人穿梭于圆柱间或倚在墙边,其上以淡绿、紫红、 浅蓝、鹅黄和粉白彩绘了一幅梦幻美景。但是,在这恼人的时刻, 谁还有心情欣赏这些在纸莎草丛生的沼泽里嬉戏的高雅大鹅呢? 然而,赛大武的眼光独留在一位凝视蜀葵的少妇身上,其轮 廓像极了皇后。莲花、罂粟、丽春花、雏菊和矢车菊的边饰展现了 宁静含笑的大自然。 当拉美西斯和妮菲塔莉坐上王位时,部长、高官、皇家书记 员、宗教礼仪长、机密室秘书、男女祭司、女官员以及其他重要人 士均静默不语。君主权威显赫,仪表惟我独尊。头戴象徵统治上 下埃及的双王冠,身穿白长袍和金色缠腰布,拉美西斯右手握着 ”神奇“权杖,那根无形中可以用来团结子民和维持其和平相处的 牧人权杖。 妮菲塔莉优雅,拉美西斯威严,与会的每个人都体会得到那 份结合两人及彼此间万世流芳的深情爱意。 礼仪长吟诵致阿蒙神圣歌,崇拜这位隐形之神赐给万物生 命。之后,拉美西斯宣布圣旨: ”为化解某些不实的谣传,我将向各位宣布几项重大决定,并 且说明我今后将採取的政策。这些决定是我和大皇后经过深思 熟虑之后才定案的。“ 几位皇家书记员准备记下君王的讲词,随后再以法令条文公 告全国。 ”我决定加强埃及的东北边防;建立新堡垒,巩固旧城垣,加 强驻军,提高其军饷。国王之墙将高不可及,保护三角洲免受任 何侵略。从明天起,採石工人和制砖匠将分批出发,展开工作。“ 一位年长的高官请求发言。 ”陛下,光凭国王之墙足够阻止西臺人的入侵吗?“ ”只靠它,不够,那只是我国国防的最后一道防线。我方军队 于最近的抗战中,攻破了西臺的反击阵线,收復保护属地,然而在 我们和侵略者之间,尚有迦南、阿穆府和南叙利亚。“ ”负责治理这几省的王子不是经常背叛我们吗?“ ”没错,这就是为什么我把该缓冲区的行政和军事管理权交 给亚侠的原因,我赋予他掌理该区的特权。我要求他负责维持我 国在该地的主权地位,监视那些地方首长,建立一个高效率的情 报单位,以及训练一支有能力抵御西臺入侵的精良部队。“ 尽管成了众人眼中的焦点,亚侠依然神情自若。有人羡慕, 有人嫉妒,这位外交部长跃然登上国家级人物宝座。 ”我决定和皇后将进行一趟长途旅行,“拉美西斯接着说,”在我出 国期间,亚眉尼将负责常务事务,每日向我的母亲杜雅报告。我们仍 将以书信互通消息,任何命令都将经过我的批准。“ 文武百官目瞪口呆。亚眉尼的幕僚角色众所皆知,但是为什 么皇家夫妇要在此国家关键时刻离开拉美西斯城呢? 礼宾司长大胆地问了这个大家好奇的问题。 ”陛下……您是否可以告诉我们你们这趟旅行的目的?“ ”巩固埃及的神圣地位。首站将抵达底比斯,巡视那座百万 年神殿的工程进度,然后再前往大南方。“ ”直到努比亚?“ ”对。“ ”对不起,陛下……但是这样长途跋涉值得吗?“ ”势在必行。“ 众朝臣会意法老不愿多说。各自猜测这个惊人决定的神秘理 由。 夜警舔着母后的手,而那头狮子则睡倒在它跟前。 ”这两个忠实的伙伴想讨好您。“拉美西斯指出。 杜雅正忙着整理一丛高耸的花束,准备放在塞赫迈特女神的 供桌上。母后真是高不可攀,她身穿金条纹亚麻长袍,胳臂上披 着一件小披肩,腰上束着一条垂至地面的宽纹红腰带!她高贵无 比,眼神犀利,脸庞秀气严肃,显露权威至上、要求完美和永不妥 协的女性形象。 ”您对我的决定有什么看法,母亲大人?“ ”妮菲塔莉跟我谈了很久,我担心是否影响了你们的决定。 欲加强我国东北边防的惟一有效策略,就是以铁腕手段正确地管 理我国的保护属地,阻止西臺的入侵。这是你父亲的决策,你也 第338页 该如此做。你已经执政九年了,孩儿,你是如何承担这个重责大 任呢?“ ”我完全没有时间思考这个问题。“ ”很好,继续往前冲刺,深耕你的道路。你认为全体船员会完 全服从你的命令吗?“ ”我大幅减低随行人员,不打算增加队员。“ ”亚眉尼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杜雅认为,”虽然他眼光不够 远大,但是拥有两项珍贵的优点:诚实不欺和忠心不贰。“ ”您也会如此赞美亚侠吗?“ ”他也拥有过人的美德:勇敢,一种对问题深入分析了解之后所 产生的勇气。除了他还有谁适合监督我国北方的诸侯国呢?“ ”您欣赏赛大武吗?“ ”他厌恶俗套,真假分明,我怎么会不欣赏这样一位珍贵的朋 友呢?“ ”还有摩西……“ ”我知道你对他的友谊……“ ”但是您持相反的看法。“ ”不,拉美西斯,这位犹太人在追求一些你无法阻挡的目标。 不管情势如何,国家的重要性永远超过友情。“ ”摩西没有制造叛乱c“ ”假如他成了暴徒,是玛亚特,惟有他,可以指引他的行为。 考验恐将残酷不仁,甚至对你,拉美西斯。“ 杜雅调整一朵百合,花束霎时散发出令人喜悦的光彩。 ”在我出国期间,您愿意负责管理埃及两地吗?“ ”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高龄的负荷开始令我觉得沉重了。“ 拉美西斯莞尔一笑。”我不相信。“ ”你身强体壮,无法领会衰老的负荷。现在,你可以告诉我这 趟旅行的真正目的吗?“ ”对埃及和妮菲塔莉的爱。我想重新点燃神庙的神秘香火, 让它发光发亮。“ ”西臺不是我们惟一的敌人吗?“ ”一个利比亚巫师,欧费尔,以巫术对抗我们,或许我高估了 他的能力,但是我不希望发生任何不幸事件。妮菲塔莉受尽了他 巫术的陷害。“ ”神明会保佑你们,儿子,他们是否还能再赐给你一位比出色 妻子更伟大的幸福?“ ”不以应有的态度敬拜他们将会铸下大错。我还设计了一个 能够万世显耀其名并且巩固皇家夫妇地位,让埃及屹立不倒的大 计划。“ ”既然你已洞察此重点,你的执政将会功成圆满。妮菲塔莉 是个神迹,缺少她,任何计划都将失败。暴力和邪恶不会如世代 更迭般消失殆尽,但是只要皇家夫妇执政一天,团结和谐便将存 在世上一天。证实它,拉美西斯,把它变成国家的基石。当人民 受到爱的关怀时,它给予他们的幸福远超过任何财富。“ 花束已完成,女神一定会满意。 ”您偶尔也会想起谢纳吗?“ 杜雅眼露凄情。”哪有母亲忘得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呢?“ ”谢纳不再是您的儿子了。“ ”国王说得对,我应该听从你。你愿意原谅我的脆弱吗?“ 拉美西斯轻搂杜雅。 ”让谢纳死无葬身之地,“她指出,”神明已经对他严惩重 罚了。“ ”我在卡叠什时和死亡擦身而过,谢纳却在沙漠里遇上了它。 或许它可以净化他的心灵。“ ”但是假如他还活着呢?“ ”我有同样的感觉,我也是……假如他藏身某处,暗地里怀抱 从前的企图,您会宽恕他吗?“ ”你就是埃及,拉美西斯,任何想打击你的敌人都得在途中先 和我打过交道。“ 22 拉美西斯在外交部门口的托特神像前凝思,然后向供桌献上 一束百合花。化身为一只石狒狒,这位文字的主宰者,”神明的话 语“,双眼朝天。 法老王的莅临令部内全体官员深感荣幸。亚侠迎向君王,向 他行跪拜礼。当拉美西斯和他相互拥抱时,这位年轻外交官的属 下个个觉得能在一位深得国王信任的高宫麾下工作,实在值得骄 傲。 这两个人把自己关在亚侠那间豪华别致的办公室里:从叙利 亚进口的玫瑰花束、几盘水仙和金盏花插饰、洋槐资料柜、莲花造 型的靠背沙发、花式软垫还有铜制独脚小圆桌,墙上则画着沼泽 猎鸟图。 ”你一点也不节俭,“拉美西斯说,”只缺少谢纳的那些宝贝花 瓶。“ ”太可怕的回忆!我变卖它们,所得充公。“ 亚侠态度优雅,髮型悠扬飘香,鬍髭有条不紊,看起来像一名 随时赴宴的贵宾。 ”一旦我有机会能够在埃及平静地度过几个星期,我承认,我 将完全放纵于它所提供的数不尽的娱乐……但是请国王放心,我 第339页 并没有忘记你所交代的使命。“ 这就是亚侠:自视甚高、外表轻浮、追求流行、颠倒众生,但也 是个熟悉外交政治、深谙国际情势而且有能力冲锋陷阵的大外交 官。 ”你对我的决定有何看法?“ ”我认为好极了,而且乐观其成,陛下c“ ”你认为这样……足够吗?“ ”还缺少主因,不是吗?而且正是你这次微服出巡的原因。 让我猜一猜:该不会是卡叠什吧?“ ”我选对了外交部长兼间谍组织首领c“ ”你仍想攻占那个军事堡垒?“ ”卡叠什曾是个胜利的战场,可惜至今这座西臺的军事要塞 仍坚不可破,而且继续嘲弄我们。“ 亚侠心情晦暗,在两只杯把为羚羊角状的银酒杯里斟满了绯 红的上等红酒。 ”我就知道你会重返卡叠什……拉美西斯不会忘却失败的阴 霾。是的,那座军事要塞挑衅我们,是的,它和过去一样屹立不 倒。“ ”这就是为什么我认为它是我们在叙利亚南部属地的永久威 胁,战争将在卡叠什拉开序幕。“ ”乍看之下,理由似乎十分充足。“ ”但是你不以为然。“ ”一位大腹便便、无忧无虑、坐拥权力和威仪的在你面前卑躬 屈膝的部长大概会这样对你说:’拉美西斯大帝,双眼锐利且双臂 无敌的国王,出发攻占卡叠什吧!‘而这样的官宦其实是个大混 蛋。“ ”为何该放弃这样的进攻呢?“ ”因为你,西臺人发现自己并非无懈可击。当然,他们的军队 依然坚甲利兵,但是士气却消失殆尽。穆瓦靼力曾向他的国人自 诩那是一场轻而易举的侵略和举世无双的大胜利,可惜他得费尽 九牛二虎之力向军队说明撤回原防卫阵线的理由。他转投入另 一场争斗:他的儿子巫里泰舒博和他的弟弟哈度西勒之间的王位 争夺战。“ ”谁比较有机会夺魁?“ ”无法预测,两者各握有超级武器。“ ”穆瓦靼力会立即被罢黜吗?“ ”依我所见,是的,西臺宫廷里,相互厮杀已司空见惯。在这 样一个充斥战斗的社会里,一位无能的首领必遭推翻。“ ”这不就是攻打卡叠什,将它据为我国所有的大好时机吗?“ ”当然,假如我们志在颠覆西臺王国的根基。“ 虽然拉美西斯向来极欣赏他朋友亚侠细腻的洞察力和尖锐 的个性。但是,这一次,他真是大开眼界。 ”这不就是我外交政治的主要目的吗?“ ”我可不再那么确定了。“ ”你在跟我开玩笑吧?“ ”当某个决定牵扯着几千人的性命时,我可没心情开玩笑。“ ”那么,你手上握有一个足以彻底改变我想法的情报。“ ”一个奠基于我国情报人员所取得的几项消息的单纯直觉。 你听说过亚述的情况吗?“ ”一个好战的部落,和西臺人一样。“ ”到目前为止,是一个受西臺控制的国家。但是当哈度西勒 筹组联军时,给了亚述人一大笔金银财宝,要求他们严守有利双 方的中立地位,而这一笔出乎意料的财富被用来武装军队。目 前,在亚述,国防重于外交。下一个亚洲强国将是亚述,比西臺更 好战且兇勐。“ 拉美西斯沉思不语。 ”亚述……难道他们准备进攻西臺吗?“ ”时机未到,但是为期不远,我认为这场战争蓄势待发。“ ”为何穆瓦靼力不斩草除根呢?“ ”因为内闹威胁其王位,而且他害怕我方军队乘虚进攻卡叠 什。对他而言,我们是他的头号大敌。“ ”对那些觊觎王位的人呢?“ ”他的儿子巫里泰舒博盲目无知,一心只想杀戮埃及人,取得 埃及上下两地。哈度西勒野心较大,他应该知晓那些变本加厉的 危机,甚至已经威胁到西臺门前了。“ ”那么你想劝我别大肆入侵卡叠什?“ ”我们将折兵损将,西臺人也是,真正坐收渔翁之利的可能是 亚述人。“ ”当然,你不只想过而已。你的计划为何?“ ”与你所考虑的政策背道而驰,恐怕你一点也不会喜欢。“ ”说说看。“ ”我们假装让西臺人相信我们即将攻打卡叠什,散播谣言、误 导资讯、伪造机密文件、在叙利亚南部举行军事演习……我将负 责这一切。“ ”直到现在,一切都还可以接受。“ ”接下来的事情可能还更惊险。等一切就绪之后,我将前往 西臺。“ 第340页 ”做什么?“ ”机密任务,身负谈判全权。“ ”但是……你要去谈判什么呢?“ ”和平,陛下。“ ”和平!和西臺人?“ ”那是防止亚述人变成一头比西臺更危险的怪兽的最好 办法。“ ”西臺人绝对不会接受。“ ”假如你能全力支持我,我将尽力说服他们。“ ”假如不是你而是别人向我提出这样的建议,我会控告他叛 国。“ 亚侠抿嘴微笑。 ”我有点怀疑……但是还有谁像拉美西斯一样有超高的远见 呢?“ ”大学者没有教你谄媚朋友是个不可原谅的大缺点吗?“ ”我现在可不是对一个朋友说话,而是法老。亚述人视野模 煳、注重自身利益、坚持利用我国武力对抗西臺,心想一定可以战 胜西臺;但是当他们跃上国际舞台之后,便会彻底推翻我国的政 权。“ ”只是单纯的直觉,亚侠,你自己说的。“ ”就我的职务而言,我必须洞烛先机,比其他人都先知先觉。 直觉可引导正确的决定不是吗?“ ”我不能让你去冒这种危险。“ ”我到西臺去又不是第一次。“ ”你想再次光临他们的大牢吗?“ ”这世上有一些其他更怡人的名胜古蹟,但是得懂得尊重命 运。“ ”我真的再也找不到另一位更好的外交部长了。“ ”我有预感会活着回来,拉美西斯,然后浮华的社交生活将会 长长久久地委靡我的心灵,有时间和几位情妇耳鬓厮磨,帮她们 穿衣,带她们出游,直到厌烦为止。我需要新刺激,好让心灵重新 復活,充满冲劲。那样的经验吓不了我,现在轮到我利用西臺人 的缺点,说服他们消除对我国的敌意。“ ”你知道吗,亚侠?这样的计划毫无意义。“ ”具有新鲜和陌生感。这不是很有吸引力吗?“ ”但是你不认为我会同意。“ ”我会取得你的同意,因为你不是位无能改变世界的穷酸老 君王。请下达派遣我去和那帮急欲摧残我们再将之转化为附庸 国的野蛮人的谈判命令。“ ”我将到南部进行一趟长久的旅行,而你,你将孤独地留在北 月。 “既然你负责来世,那么把西臺交给我吧。” 23 这些从十五岁到二十五岁的皇儿,头顶剃光,只留一条麻花 辫,再用一个宽髮夹将它固定在耳边,辫尾垂至右脸颊,戴着耳 环、宽项鍊和手镯,身穿打褶的缠腰布,骄傲地拿着一枝尾端饰着 鸵鸟毛的笔桿。 拉美西斯要这些经过严格的体检和智力测验的男孩,在各军 团里担任代表他的职务。在战场上,他们必须懂得鼓舞那些在卡 叠什战役中懒散官兵的士气。 这些皇儿前往大北方负责属地的行政工作c他们必须接受 并且服从亚侠一丝不苟的命令。 有则传奇已流传四方,据说拉美西斯大帝,万世无疆的祖先 和多子多孙的父亲,已经在世上生下了一百个孩子,他们的存在 就是神明居住在君王体内的铁证,因此一个让雕刻家烙印在石碑 上和让书记员爱不释手的传奇族谱就此诞生。 在柠檬树阴下,老荷马为他的白鬍鬚洒上香水。那只黑白相 间的猫长胖了,只要拉美西斯轻抚它便喵喵叫。 “请原谅我的唐突举动,陛下,但是我觉得您不太快乐。” “嗯……心中有烦恼。” “收到了坏消息吗?” “没有,但是那场即将进行的长途旅行出现了一些问题。” 这位希腊诗人在那只用大蜗牛壳做成的菸斗里塞满鼠尾烟 草。 “拉美西斯大帝……人民这样称唿您,方才我写下这些诗句: 神明的伟大功力不容忽视。惟有他们可以将它赐给我们,因为没 有人可以独自获得它。” “看来您是宿命论者?” “是年龄的增长,陛下。我的《伊利亚特》和《奥德赛》已经完 成了,我的最后作品歌颂您在卡叠什的光荣。现在我只想吞云吐 雾抽抽鼠尾菸草,畅饮八角茴香酒和请人以橄榄油替我按摩身 体。” “您不想重读旧作吗?” “惟有三流作家才会在镜中顾影自怜自己的文章。为何要去 旅行呢,陛下?” “’得时常回到阿拜多斯,‘我父亲的叮咛,’关照那座神庙。‘ 过去我忽略了他的指示,现在我必须照顾那间神殿。” “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关于这个问题:’什么是法老?‘塞提回答说:’那个替人民谋 第341页 求幸福的人。‘如何才做得到呢?多替上苍和神明行善,自然就会 回馈到人民身上。” “是皇后建议您如此做,不是吗?” “和她,并且为了她,我要建造一座产生这股我们异常需要的 神奇精力的神庙,它将保护埃及和努比亚远离灾难。” “地点选好了吗?” “在努比亚中部,哈托尔曾在一个叫做阿布辛拜勒的地方显 现奇蹟,化身为一块宝石,这位星辰之后曾透露她的情爱秘密。 我要献给妮菲塔莉的就是这个,让她永远成为阿布辛拜勒之后。” 一名厨师满脸胡楂、蓬头垢面地坐在脚跟上,双膝弯曲在前, 拿着一片棕榈叶把火盆里的火拨旺,其上烤着一只板鹅。他在家 禽的嘴和脖子上插入一根烤肉铁叉,好让它在火上直挺地躺着u 当他弄好了之后,便开始替另一只鸭子去毛,清除内脏,切掉头 部、翅尾和鸭脚,然后以铁扦架好,准备以小火慢烤。 有位贵妇人过来喊他。 “你的鸡鸭全被订走了吗?” “差不多全部。” “假如我现在向你订购一只鸭子,你能够马上替我做好吗?” “问题是……我现在很忙。” 朵兰特,拉美西斯的姊姊,调整了一下她裙装上快滑下的左 肩带,然后在厨师的脚边放了一瓶蜂蜜。 “你乔装得太像了,谢纳。要不是你我在此有约,我还真认不 出你来。” “取得重要的消息了吗?” “我想是的……我参加了皇家夫妇的大会议。” “两个小时之后再来,我会替你把鸭子准备好,打烊后,你再 跟我走,我带你去见欧费尔。” 沿着仓储前进,厨师和屠夫的住宅区非到深夜不得安宁。几 名学徒又背又扛地前往富贾的别墅区,向他们送去准备晚宴的上 等好肉。 .谢纳走进一条无人小巷,停在一扇蓝色的小门前,间隔地敲 了四下。当门被打开时,他示意要朵兰特跑过来。这位高大的棕 发女子于是快速冲进一个天花板低垂、屋内塞满篮筐的小房子。 谢纳掀起一块活动门板,他和他的妹妹走下一座通往地窖的楼 梯。 看见欧费尔巫,j耳i 。,-t,她趋前向他下跪行礼,亲吻他的衣角。 “我真担心再也见不到您了!” “我向你保证过我会回来。在太阳城静思的那段岁月,让我 的信仰和惟一的真神阿吞神密合,明el,他就将统治这个国家 了。” 朵兰特眼神痴情陶醉地凝视着巫师的那张禽兽脸。他让她 疯狂;他,是真信仰的先知。今后,他的力量将引导人民;今后,他 将推翻拉美西斯。 “你帮了我们很大的忙,”欧费尔温柔低沉地说,“要是没有 你,真不知该如何对抗那个亵渎宗教又令人齿寒的暴君。” “拉美西斯不再怀疑我了,由于我替他的朋友摩西说了好话, 我甚至重新赢回了他的信任。” “国王有何计划?” “他把大北方属地国的行政交给那些在亚侠麾下工作的皇儿 去管理。” “那个该死的外交官!”谢纳狂嚣,“他背叛我,甚至嘲弄我。 我要雪耻,我要将他碎尸万段,我……” “还有更紧急的事要办,”欧费尔毫不客气地打断谢纳的话, “让我们听听朵兰特怎么说。” 拉美西斯的姊姊很骄傲能够扮演主角。“皇家夫妇将进行一 场长途旅行。” “目的地?” “上埃及和努比亚。” “你知道他们的旅行动机吗?” “拉美西斯想送给大皇后一份特别的礼物,好像是一座 神庙。” “这是他们旅行的惟一目的吗?” “法老王想重新唤醒神力,凝聚他们,激励他们的精气,编织 一张遍布全埃及的保护网。” 谢纳冷笑一声。“我亲爱的弟弟是不是发疯啦?” “没有,”朵兰特反驳,“他得知受怪力乱神威胁,除了求助神 明和建立一支无形的军队对抗他所害怕的恶敌之外,别无他法。” “他疯了,”谢纳认为,“而且荒唐至极。一支鬼神军队……真 可笑!” 国王的哥哥感觉欧费尔冷眼逼人。 “拉美西斯已经意识到危险的存在。”欧费尔说。 “您该不会认为……” 谢纳不再说下去。巫师的身上散发出一股可怕的暴戾之气。 须臾之间,君主的长兄不再怀疑这位利比亚人的巫术。 “谁在保护小凯?”欧费尔问朵兰特。 “赛大武,那个蛇虺巫师。他把本行传给拉美西斯的儿子,在他 第342页 四周筑起抵抗任何侵害的防卫力量,不管从何处来的侵害。” “蛇类具有地面的魔力,”欧费尔承认,“和它们交往的人都知 道。透过小孩的毛笔,我还是有办法破坏这个防卫系统,但是我 需要比预期更多的时间。” 朵兰特的心里不愿凯受到伤害,但是她的理智却敌不过巫师 的策略。这个打击将重挫拉美西斯,消灭他的护卫灵,或许还将 导致他让位。不管攻击手段多残忍,朵兰特也不反对。 “我们得道别了。”欧费尔认为。 朵兰特抓着巫师的长袍。 “我什么时候还可以见到您呢?” “谢纳和我将离开首都一段时间,我们不可以在同一个地方 待太久。你将会是第一个知道我们归期的人。在这段期间,继续 搜集情报。” “我将继续宣扬真信仰。”她肯定地说。 “还有比这更重要的烦恼吗?”欧费尔喃喃自语,会心一笑。 为了庆祝摩西被宣判无罪,犹太砖匠们在他们住处的一个热 闹角落举行了一场盛大的狂欢会。三角形的面包、炖鸽肉、肉馅 鹌鹑、无花果泥、烈酒和冰啤酒尽情地招待那些整晚欢唱的宾客, 他们以整齐的节奏数度高唿摩西之名,他成了犹太圈中最受欢迎 的人。 因受不了闹哄哄的嘈杂声,当他的拥护者醉得不省人事,对 他的离开视若无睹时,摩西离开了晚会现场。他觉得必须独处一 下,仔细思考所面临的挑战,说服拉美西斯让他带领全体犹太人 离开埃及不是件容易的事。然而,他得不计代价完成耶和华託付 的使命,为了完成使命,他将愚公移山。 摩西坐在此地的石磨边缘,有两个人朝他走来。两个贝都因 人,秃顶蓄鬍的亚摩斯和瘦骨嶙峋的巴迪胥。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我们想加入欢乐的人群,”亚摩斯说,“这不是一个难得的时 刻吗?” “你们又不是犹太人。” “我们可以和你们合伙。” “我不需要你们。” “你的部落恐怕高估了自身的能力。缺少武器,你没有办法 实现你的梦想。” “我将使用某些武器,但不是你们的。” “假如犹太人和贝都因人连手,”巴迪胥说,“将可组织一支真 正的军队。” “做什么呢?” “攻击埃及人。然后歼灭他们!” “危险的白日梦。” “摩西,你竟敢批评这个梦想?帮助你的人民走出埃及、挑战 拉美西斯、蔑视这个国家的法律……不也是个遭天谴又危险的梦 想吗?” “谁告诉你我的计划?” “没有任何砖匠不知情!他们甚至说你高举战神耶和华的旗 帜,准备占领埃及两地。” “人们太喜欢胡说八道了——一旦有个大计划搞乱他们平日 的生活步调。” 巴迪胥阴险的眼眸里透出一抹不善的眼光。 “你根本想发动犹太人推翻埃及政府。” “滚开,你们两个。” “你错了,摩西,”亚摩斯继续说,“你的族群将跟随你战斗,但 是他们在这方面毫无经验。我们愿意提供他们武器。” “滚开,让我独自安静一下。” “随便你……我们会再碰面的。” 像骑驴的简朴农夫,携带由梅巴所颁发的自由通行证,这两 个贝都因人往拉美西斯城南部飞驰而去。当另外两个人在他们 身边坐定之后,他们便开始啃起甜洋葱、新鲜面包和鱼干。 “交谈进行得如何了?”欧费尔问。 “这个摩西很固执。”亚摩斯承认。 “威胁他。”谢纳主张。 “没有用。让他自己慢慢地陷入那些无意义的计划里,迟早, 他总会求助于我们的。” “犹太人接受他了吗?” “宣判无罪让他登上英雄的地位,而且那些砖匠相信他会替 他们争取福利,像过去一样。” “他们对他的计划有何看法?” “两极化,但是有几个梦想独立称国的年轻人早已血脉 偾张。” “鼓励他们,”谢纳说,“制造事端,要他们削弱拉美西斯的力 量。假如他敢发动镇压行动,将会降低他的威望。” 亚摩斯和巴迪胥是过去几年横行于埃及土地上的那个间谍 组织的倖存者,因不属于商界,所以他们逃过赛哈马纳的调查。 在三角洲,他们拥有不容忽视的支持力量。 欧费尔、谢纳、亚摩斯和巴迪胥之间的会面真是一场战略会 议,摆明想重新攻击拉美西斯。 “西臺军队在哪里?”欧费尔问。 第343页 “依据贝都因线民的消息,”巴迪胥回答,“他们驻扎在军营 里,在卡叠什北方。驻军的武力增强了,考虑突击埃及军队。” “我了解我的弟弟,”谢纳讽刺般冷笑,“他不可能坐以待毙!” 卡叠什战役时,亚摩斯和巴迪胥扮演惊吓的俘虏,瞒骗拉美 西斯,将他引入一个原本无法从中逃逸的陷阱里。失败后,他们 一直惦记着这个急欲雪耻的惨痛教训。 “西臺有何打算?”巫师问巴迪胥。 “他们想尽办法颠覆拉美西斯。” 欧费尔太清楚这个语意不清的命令的真义。一方面,埃及已 收復属地,而西臺深知无法重新占领;另一方面,帝王的儿子和弟 弟间掀起一场永无止境的夺权斗争,而穆瓦靼力依然王权在握, 但还能维持多久呢? 卡叠什失利,突击迦南和叙利亚又遭挫败,而且埃及重新赢 回那几个属地时亦按兵不动,这一切似乎证明了西臺帝国正因内 讧而国力衰退。然而这样悲惨的事实仍无法阻挠欧费尔继续进 行他的使命。等拉美西斯惨遭死亡的打击之后,西臺国内便可重 燃熊熊大火。 “你们两个,”欧费尔命令巴迪胥和亚摩斯,“继续瓦解犹太人。 要你们的部下对外声称自己是耶和华的信徒,鼓励那些砖匠跟随摩 西。朵兰特,国王的姊姊,在皇家夫妇出国期间会向我们提供宫内的 情形。我负责对付凯,不管他受了什么天大的保护。” “我来对付亚侠。”谢纳咕哝。 “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欧费尔认为。 “我要在推翻我弟弟之前亲手杀了他!” “要不要从后者先下手呢?” 巫师的建议撩起谢纳对这位暴君篡夺其王位的新仇旧恨。 “我将前往拉美西斯城,重新整顿我们的力量。您,谢纳,您 到大南方去。” . 谢纳捋着鬍子。“让拉美西斯延期……是你的目的?” “我对您还有更多的期望。” “怎么做?” 欧费尔不便说出穆瓦靼力的策略。 “西臺人进攻三角洲,努比亚人将越过边界,攻打象关。拉美 西斯对我们在四处引爆的战火将分身乏术。” “我有什么资源?” “一批精良的沙场老将在太阳城附近等您,还有几位数个月 前接受礼物贿赂的努比亚酋长。前往那个地区的中部,拉美西斯 不知道他终于得束手就擒了。现在,他只有死路一条了。” 谢纳脸上露出灿烂的微笑。“我既不相信上帝,也不信任神 明,但是我却开始相信自己的运气。为何不早点告诉我还有这些 宝贝盟友呢?” “我得听从命令。”欧费尔明确地说。 “今天,你违抗了命令?” “我对您有信心,谢纳。现在,您完全清楚我的使命了。” 拉美西斯的哥哥愤怒地将杂草连根拔起,抛向空中,然后站 起来,来回踱了几步。终于,他可以摆脱巫师,为所欲为了。欧费 尔将费心运用巫术、阴谋和魔法,而他,谢纳,则将採用一种较简 单直接的战略。 在他脑中,已经有千百个主意翻腾跳跃。彻底中止拉美西斯 的旅程这是惟一的目标。 拉美西斯……拉美西斯大帝,他那些让人受不了的成就让他 恨之入骨!谢纳心知肚明自己的缺点,但是他有一个连绝望都无 法伤害的优点:顽固。一想起这个厉害的对手,他就耿耿于怀,憎 恨与el俱增,让他有勇气去挑战这位埃及两地的主人。 剎那间,他的脑海中浮现和平相处的念头。谢纳竞犹豫 不决。 他对拉美西斯有什么好抱怨的呢?自从执政以来,这位塞提 的继承者从未犯过任何过错,既无愧于国家,也对得起人民。他 保护他们不受化身为兇勐战士的敌人侵害,他维持社会繁荣,公 平正义。 除了他是拉美西斯大帝之外,他对他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25 在一场聚集了军、商界重要代表的会议里,穆瓦靼力引述他 一位先辈的发言:“今天,谋杀已经成为皇家成员的惯用伎俩,皇 后遭暗杀,国王之子本人亦惨遭毒手。为了阻止这样的悲剧,应 该制订一条法律:不准任何人杀害皇家成员,不准任何人在他们 面前拔刀耍剑,要和平相处,共寻王位的继承人。” 这一切显然说明了他的继承权将不对外公开,国王很高兴阴 谋暗杀已结束,能够重拾对他的弟弟哈度西勒以及他的儿子巫里 泰舒博的信心。对后者,他授予军队总司令的特权;至于他的弟 弟,他要他担负经济復甦的责任,并且巩固和西臺邦交国的外交 关系。也就是说,他收回哈度西勒的所有军事权力,让巫里泰舒 第344页 博不受威胁。 从巫里泰舒博的胜利微笑和哈度西勒的灰头土脸中,不难看 出谁是穆瓦靼力所挑选的王位继承人,一切尽在不言中。 帝王既疲倦又驼背,蜷缩在那件红黑色羊毛外套里,并没有 多谈他的决定,便在私人护卫的簇拥下结束会议。 美丽的女祭司蒲菟海琶,义愤填膺地把她丈夫哈度西勒前晚 才送给她的银耳环丢在地上踩个稀烂。 “不可思议!你的帝王哥哥把你贬得连烂泥都不如,而你事 前竟然毫不知情!” “穆瓦靼力为人高深莫测……虽然我位居高官。” “缺少军队,你只不过是个任凭巫里泰舒博摆布的傀儡 罢了。” “我和驻守边防要塞的将领及军官有深厚的友谊。” “但是帝王之子早以主人之姿统治京城了!” “巫里泰舒博将让那些识时务者却步三分。” “我们得向他们贿赂多少金银财宝,才可以安抚他们别投效 其下?” “商圈人士会助我们一臂之力。” “为何帝王变更主意呢?他之前似乎和其子意见不和,而且 贊同我排除他的计划。” “穆瓦靼力做事从不鲁莽,”哈度西勒提醒说,“可能他已经意识 到军人的威胁。他以重新恢復其旧职务安抚巫里泰舒博。” “真反常!这个战争疯子竟然乘机夺权。” 哈度西勒冷静地思考了许久。 “我想帝王该不会以这种微妙的方式示意我们某项讯息。巫 里泰舒博成了西臺强人,因此对他而言我们变得极端重要。现在 不就是打击他的绝佳时机吗?我相信帝王劝你快刀斩乱麻。该 动手了,而且要快!” “我希望,今天或明天,巫里泰舒博能到伊什塔尔女神庙去祈 祷,向专家们请教神意。等提名之后,他非得卜卦秃鹫内脏的分 布位置不可!西臺军队的新首领一定急着想知道自己的前途命 运。将由我主事。当我手刃他之后,再向他解释他才是上苍惩罚 世人的牺牲品。” 几只驴子背背锡币、布匹和粮食,安步当车地进入西臺的首 府。沙漠商旅队长将它们引到一个柜檯前,有个商人负责查阅名 单和商品数量,起草借据,签订合同,并且威胁不按期付帐的人将 接受法律制裁。 那位商人的主要代表,一个六十多岁的胖子,在商区里闲逛。 他那锐利的眼神盯着来来回回的交易,不忘插手调解纠纷。当哈 度西勒迎面走来时,他马上收起商人的笑容。发上繫着头巾,身 披五彩长袍,帝王的弟弟看起来不似往常般从容。 “都是些坏消息。”商人承认。 “和你的送货员起冲突了?” “不是,但比这个更惨:和巫里泰舒博。” “但是……帝王指定负责经济管理的是我啊!” “巫里泰舒博似乎根本不在乎你的存在。” “他是否犯了什么舞弊案?” “帝王之子决定对每个货柜增收新税以提高军饷。” “我会尽力反驳。” “没有用,太迟了。” 哈度西勒真是一头雾水。第一次,帝千完全把他当外人看, 而他,身为帝王的胞弟,竟然不是从穆瓦靼力口中得知这则重要 的新闻,而是藉由他人之口c “我将请求帝王取消这种税收。” “您将一筹莫展,”商人预测,“巫里泰舒博想压榨商人,剥夺 其财产以重整军队武力。” “我会反驳的。” “愿神明保佑您,哈度西勒。” 已经三个小时了,哈度西勒在帝王皇宫一间阴冷的小会客室 里耐心地等待。平常,他可以无拘无束地自由进出他哥哥的私人 寝宫;这一次,穆瓦靼力的两名私人警卫禁止他通行,而另一位内 侍聆听了他的请求后,毫无反应。 马上就天黑了。哈度西勒走向其中一名警卫。 “请通知内侍,我无法再等下去了。” 这名警p犹豫不决,和他的同伴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便离开 了。另一个则似乎准备,假如他敢强行通过的话,便以其长枪刺 杀哈度西勒。 内侍再度出现,身边围着六名凶神恶煞般的警卫。哈度西勒 以为他们将逮捕他,将他关入永不见天日的大牢里。 “您想做什么?”内侍问。 “晋见帝王。” “我没告诉您他今天不见客吗?不必再白等下去了。” 哈度西勒离开,警卫继续值勤。 当他走出皇宫时,和趾高气扬的巫里泰舒博擦身而过。这位 西臺军队的总指挥连抿嘴蔑视、和哈度西勒打声招唿都不屑c 从皇宫阳台高处,穆瓦靼力远眺他的京城哈图沙。筑有防御 第345页 工事的巨大石城耸立在干旱草原中央,它的建造,证明了一个天 下无敌的强国的存在。只消看它一眼,任何一位侵略者都将打退 堂鼓。没有人成功地登上过塔顶,更没有人可以碰触鸟瞰神庙的 皇家卫城。 没有人,除了拉美西斯。 自从这名法老登上埃及王位之后,他便让这座雄伟的城墙摇 摇欲坠,给予帝国迎头痛击。失败的可怕假设时常刺进穆瓦靼力 的心里。在卡叠什,他躲过了灾难,但是幸运之神会继续眷顾他 吗?拉美西斯年轻有为,战绩连连,受上苍宠爱,除非消弭西臺威 胁,否则他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他,穆瓦靼力,好战民族的领袖,得另谋策略c 内侍宣布巫里泰舒博的到访。 “让他进来。” 这名军人孑l武有力的脚步声,把整个阳台震得吱嘎响。 “愿雷公神保佑您,父王!我方军队可望在近期之内准备就 绪收復失地。” “你不是刚刚进帐了一笔让商人怨声四起的新税收吗?” “他们都是好吃懒做的投机分子!他们的财富正可加强我们 的军备。” “你蚕食了我交给哈度西勒的领土。” “我才不在乎哈度西勒!您不是拒绝见他吗?” “我不必解释我的决定。” “您挑选我为继承人,父王,您做得对。军队士气旺盛,人民 心安理得。请相信我可以振兴国力,歼灭埃及。” “我知道你英勇无比,巫里泰舒博,但是你还有许多事情要 学,西臺的外交政治不只限于和埃及这场永无止境的争斗。” “世上只有两种人:胜者和败者。西臺人只能成为前者。因 为我,我们,将获胜。” “恪遵我的命令u” “我们什么时候出击?” “我还有其他的计划要做,儿子。” “为何要延迟这场帝国非战不可的战争?” “因为我们得和拉美西斯谈判。” “我们西臺人,和敌军谈判……您疯了吗,父王?” “我不准你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穆瓦靼力发怒,“跪下,向 君王致歉。” 巫里泰舒博双手交叉,纹丝不动地站着。 “照着做,否则……” 穆瓦靼力唿吸急促,嘴唇张大歪曲,眼神空洞,双手按着前 胸,倒向石板地。 巫里泰舒博冷眼旁观。 “我的心脏……我的心脏像块石头……快去叫御医来……” “我要求掌权。从今以后由我指挥军队。” “医生,快……” “让出王位。” “我是你父亲……你愿意眼睁睁……看我死吗?” “让出王位!” “我让。你可以相信我。” 26 部落族长会议细心地倾听摩西娓娓道来。无罪开释大大地 提高了他的声望,人称他的话语为“先知”,不得不听。 “是上帝祝佑了你,”黎伯尼以嘶哑的声音说,“赞美他,而且 要终身祈祷。” “你真了解我的想法。” “别误用好运,摩西。” “上帝要我带领犹太子民走出埃及,我恪遵其指示。” 亚郎以手杖击地。“摩西说得对,我们应该争取独立。当我 们定居在自己的土地上时,才真正享有幸福和繁荣。我们一起离 开埃及,完成耶和华的使命!” “为何要把子民带往苦难之路?”黎伯尼反对,“军队将镇压暴 民,警察会追捕逃犯!” “不要害怕,”摩西建议,“在我们的信仰里可找到说服法老王 的力量,平息他的怒气。” “我们在此地,在这块生长的土地上朝拜耶和华还不够吗?” “上帝显现,他对我说,”摩西提醒,“是他安排了你们的命运, 拒绝他将遭天谴。” 凯兴趣盎然地听着赛大武对他讲述运行在宇宙问和所有人 类身上的精气,从沙粒到星辰,精气凝聚在神像里。拉美西斯的 长子,在赛大武允许他进入的神庙里,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的石 雕胴体。 凯好奇不已。一位祭司替他洗净手脚,在穿上白缠腰布之 前,要求他以泡硷漱口。当凯踏进神庙那个芬芳肃静的世界时, 他感受到一股奇特的力量,那个衔接生命元素和一些法老王用来 滋补自己再反哺其子民的元素间的“魔术”。 赛大武带领凯参观阿蒙神庙的实验室,满墙的文字,透露制 造圣礼的香膏油脂和神明用来医治何露斯的眼睛。让世界永远 明亮的解药秘方。 凯贪婪地读着那些文章,大量记取其中的象形文字,他真希 第346页 望能够待在神庙里,仔细地研读它们。透过这些活生生的符号, 古人的智慧才得以流传。 “真正的巫术在这里,”赛大武说,“它是神明赐给人类驱妖降 魔和免受厄运折磨的武器。” “有人可以不受命运支配的吗?” “没有,但是我们可以清楚地感受它的存在。不是有趋吉避 凶的说法吗?假如你能够每天练习法术的话,你将具备了解天 地、el夜和山川奥秘的神功;你将听得懂鸟类和鱼类的交谈,你会 在黎明时和太阳同升,而且你可以透视驻足于水面上的神力。” “你可以教我这些法术奇招吗?” “或许。假如你持之以恆,而且不急躁和不偷懒的话。” “我会努力克服这一切!” “你父亲和我将前往大南方,有几个月我们不会在国内。” 凯用赌气的口吻:“我真希望你能够留下来,教我那些真正的 法术。” “战胜这个考验。每天到这里来,你就能精通那些生活在石 块里的神圣符号,那么,你将不会受到外界任何恶魔的伤害。为 了安全起见,我将为你戴上一个护身符和~块护身布。” 赛大武掀起一个金色木盒的盖子,拿出一个象徵英勇和强壮 的纸莎草茎杆形的护身符,穿上细绳后,将它戴在凯的脖子上。 然后他摊开一条细布带,用新墨水画了一只和善完整的眼睛。等 墨水干了之后,他将这块小布缠在小男孩的左手腕。 “蛇类才知道那些招术吗?” “它们对于现实生活的两面——生和死,比我们人类了解得 更透彻,透视它们的讯息是所有知识的开端。” “小心别弄丢了那个护身符和这块布,它们可以阻止邪恶势 力进入你的血液里。它们都具有祭司运功过的法力,而且有预防 的作用。” “我想成为你的学徒,我想学习如何配药。” “你的命运不是去照顾病人,而是执政j” “我不想执政!我所感兴趣的是象形文字和各种知识。法老 必须接见许多人,处理许多问题,我比较喜欢安静地做研究。” “生命不可能屈就于我们的喜好。” “可能的,因为我们具有法力!” 摩西和亚郎以及两位着迷于出走埃及想法的部落酋长共餐。 有人敲门。亚郎前去应门,赛哈马纳一脚跨过门槛。 “摩西在这里吗?” 两位酋长挡到那位先知面前。“跟我走,摩西。” “你要带他去哪里?”亚郎问。 “不关你的事。别强迫我使用暴力。” 摩西走上前去。“我在这儿,赛哈马纳。” 赛哈马纳要犹太人坐上他的马车。由另外两辆警车开道,他 薯。繁擎溘声雷 们快速地离开拉美西斯城,穿过田原,转入沙漠。 皇1 赛哈马纳停在一座鸟瞰人hl沙粒砾石的荒野小山丘下。 乡卜 “爬上去,摩西。” 爱 上山的路并不难走。拉美西斯坐在一块经过风化的石头上, 正在等人。 “我和你一样喜欢沙漠,摩西,在西奈半岛,我们不是曾经共 度过一段难忘的时光吗?” 先知在法老身边坐下,向同一个方向眺望。 “到底是哪位神明让你魂牵梦繫,摩西’?” “惟一的上帝,那位真正的上帝g” “你受过埃及的文明教育,你的心灵应该倾向多神派。” “别想把我引回过去。我的子民有自己的前途,这个前途将 在埃及之外实现。请让犹太人前往沙漠,步行三天三夜,为耶和 华守节。” “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这样的旅程需要一支强大的军队保 护。在现时情况下,你们无法排除贝都因强匪的攻击,他将使手 无寸铁的百姓惨遭杀害。” “耶和华会保护我们。” “犹太人足我的子民,由我负责他们的安危。” “我们都是你的奴隶。” “犹太人行动自由,出入埃及随心所欲,只要他们遵守法律。 你在这段战乱期间向我提出这样的要求是不理智的。再说,有很 多人不会跟你走。” “我将带领我的子民到那块属于他们的土地上。” “在哪里?” “耶和华会告诉我们。” “犹太人在埃及的生活如此痛苦吗?” “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耶和华的命令。” “为何刚愎自用?在拉美西斯城,有供奉外国神明的庙宇,犹 太人可以任意崇拜他们的信仰。” “这样还不够,耶和华无法容忍那些假神像。” “别离题了,摩西!在我们的国家,智者崇拜开天闢地的全体 第347页 神明,以及他们的名种形象。当埃赫耶顿尝试摧毁其他神明,独 尊阿吞神时,他犯下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今日他的教义经过那些残渣信徒的洗鍊之后却再度復活。” “崇拜惟一和单一神明将阻止神灵在各国间交流,干涸各民 族的团结希望。” “耶和华是保护之神和正义的救赎者。” “你忘了阿蒙神了吗?他驱逐恶魔,倾听可爱心灵对他的祈 祷哀求,随时迎向唿求他的人。阿蒙神是个良医,他不用解药便 可使瞎子復明,没有人逃得过他的注视,他既惟一又多变。” “犹太人不崇拜阿蒙,而是耶和华,由耶和华指引他们的道 路。” “一个严苛的教义将带来死亡,摩西。” “我心意已决,而且将坚持到底。这就是上帝的旨意。” “把自己说成惟一的使者是否太夸张了?” “我对你的看法没兴趣。” “我们的友谊就此结束。” “犹太人选择我成为他们的领袖;而你,你是那位囚禁我们的 国家主人。尽管我和你友情深厚,我对你无限尊崇,可惜在我的 使命之下,这一切都不存在了。” “你桀骜不驯,嘲笑玛亚特!” “我不在乎!” “你自认比那存在人类出现之前和灭亡之后的宇宙永恆之法 还伟大?” “犹太人所遵守的惟一法则是耶和华。你是否将允许我们前 往沙漠,为他举行朝拜仪式?” “不允许,摩西,与西臺人抗战期间,我不可能冒此危险。我 不允许任何暴动行为破坏国防体系。” “假如你坚决拒绝的话,耶和华将举起我的手臂,要我显现其 奇蹟,将你的国家投入水深火热之中。” “在你的自信里加入这一点,朋友:我从不向讹诈的行为 低头。” 27 沙漠商旅队走进一个干旱的区域。埃及的使节团包括三十 位骑士、书记员和军人,以及近一百头背着礼物的驮驴,在两岸峭 壁间踽踽独行,其上刻满面向埃及的巨大西臺战士雕像。亚侠念 着碑文:“雷公神为战士开路,赐予他们胜利。” 好几次,这位埃及外交部长必须以话语激励受了不安景色和 充斥于森林、山口与高地的鬼怪灵气所惊吓的小组成员。尽管他 本人亦忐忑不安,亚侠却加快脚步,庆幸能躲过肆虐于此地的暴 徒匪帮。 使节团走出峡口后,沿着一条河流,经过一段陡峭垂直的峭 壁,然后走进一片饱受风吹的草原。远处,西臺帝国边界的一个 岬角上建有一座雄伟骇人的军事要塞。 连牲畜都犹豫不前,它们的领队使出浑身解数,才驱赶牲畜 们走向那座阴气沉沉的城堡。 枪眼里的弓箭手们,随时准备发箭。 亚侠命令队员下马,把武器放在地上。 传令官摇着五彩旗帜,向城堡的大门迈前几步。 ~支箭折断旗杆,第二支箭射在他的脚边,第三支箭划过他 的肩膀。他满脸痛苦的表情,只好往回走。 埃及士兵马上拾起地上的武器。 “不,”亚侠大叫,“不要动!” “我们不想白白地送死!”一位军官反驳。 “这样的反应不合常理。西臺人会如此生气和出手攻击,想 必帝国内部一定发生了什么严重的问题,但是为什么呢?要等到 见了城堡指挥官才会知道。” “受到这样的欢迎,您该不会还想……” “带领十个士兵,快马加鞭前往我方军事前哨,要属地国的军 队严阵以待,就说西臺将随时採取攻势。要传信官把一切情形向 法老王报告,在我国东北边防做好防卫措施。一有机会,我会再 传送更多的消息。” 这名军官很高兴得以重回平安地区,他指定十名士兵,带着 负伤的旗手,领着小队风驰电掣而去。 和亚侠一起留在原地的那些人提心弔胆。亚侠以西臺文在 一张纸莎草纸上写了一封信,然后签下名字和头衔,再将信件固 定在弓箭上,要一名射手将它射到城门脚边。 “耐心等待一下,”亚侠建议,“他们可能接待我们一起谈判, 或是将我们一举歼灭。” “但是……我们可是使节团啊!”一位书记员提醒。 “假如西臺杀害向他们请求对话的外交使节,将会引爆一场 新战争。届时可不成了最刺激的消息了吗?” 书记员咽了咽口水。“我们是否将以退为进?” “那会很丢脸的。我们是代表陛下的外交使节团。” 不为这样的唱高调所说服,书记员和他的同僚们全身起了鸡 皮疙瘩。 突然城门打开,出现三位西臺骑兵。 第348页 一位头戴盔甲,身穿重型战袍的军官拾起地上的信件展读。 然后,他命令他的属下把埃及人团团围住。 “跟我们走!”他命令。 城堡内部和外表一样死气沉沉。冰冷的城墙、寒霜的石块、 一问兵工厂、几幢宿舍、几名正在操练的步兵……这种窒闷的气 氛令亚侠浑身不适,但是他依然安慰那些已自认为阶下囚的使节 团成员。 等了一会儿之后,那位戴头盔的军官再度出现。 “哪一位是亚侠大使?” 后者走上前去。“城堡的指挥官要见你。” 亚侠被带进一个以壁炉取暖的方形房间。炉边有一位五短 身材、裹着厚羊毛外套的男人。 “欢迎到西臺来,很高兴再度见到你,亚侠。” “能够在此碰见你令我感到十分惊讶,哈度西勒。” “法老王的外交部长身负何种使命?” “向帝王献上大批的礼物。” “现在是战争时期,这样的举动不合常理。” “你我两国问的争斗要永久持续下去吗?” 哈度西勒不隐瞒他的惊讶。“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我希望晋见帝王,向他传达拉美西斯的心意。” 哈度西勒伸手取暖。 “这很难……非常难。” “你的意思是……不可能?” “回埃及去,亚侠,不,我不能让你走。” 面对主人的慌乱,亚侠开门见山。“我前来向穆瓦靼力提议 和谈一事。” 哈度西勒背过身去。“这是个陷阱还是玩笑?” “法老王终于明白有一个有利埃及和西臺的绝佳解决之道。” “拉美西斯想要和谈?不太可能!” “由我前米说服你们,主持谈判。” “算了吧,亚侠。” “为什么?” 哈度西勒认为对方颇有诚意。既然时机已成熟,说出实情又 何妨?“帝王心脏病发作。无法言语,全身麻痹,再也无法执政 了。” “目前由谁掌权呢?” “他的儿子,巫里泰舒博,军队总司令。” “穆瓦靼力对你没信心?” “他要我掌理经济和外交。” “所以你是我最重要的主谈者。” “我现在已一文不值了,亚侠,我的亲哥哥对我不理不睬。当 我得知他的病变之后,便到此避难,到这个驻兵对我效忠的城堡 来。” “巫里泰舒博自称为乇?” “只等穆瓦靼力驾崩。” “为何你要放弃据理力争呢,哈度西勒?” “我一筹莫展。” “军队全归巫里泰舒博麾下?” “某些军官替他极端固执的个性捏了把冷汗,但是毕竟都噤 若寒蝉。” “我准备前往你们首都提议和谈。” “巫里泰舒博根本不晓得‘和平’为何物!你毫无胜算的 机会。” “你的妻子蒲菟海琶在哪里?” “她留在哈图沙。” “那不是很危险吗?” 哈度西勒重新走回炉边。“蒲菟海琶有个阻止巫里泰舒博登 基王位的计划。” 高贵自傲的蒲菟海琶在伊什塔尔神庙里沉思了三天。当占 卜家把一只秃鹫的尸体摆上祭坛时,她知道时机成熟了。 蒲菟海琶发上顶着银冠冕,披着石榴红的长袍,待会儿当巫 里泰舒博接受神明的邀请俯身察看秃鹫的内脏排列位置时,她将 手持匕首朝其背部直挺插入。 这位美丽的女祭司梦想着一种不可能实现的和平,一种团结 西臺各方力量,与埃及订定和平协议的梦想。可惜巫里泰舒博的 存在让一切的计划化为乌有。 惟有她本人可以阻止这个魔王破坏她的计划,惟有她可以帮 助她的丈夫哈度西勒,让他将帝国引入正途。 巫里泰舒博走进神庙。 蒲菟海琶躲在一根靠近祭坛的粗大石柱背后。 帝王之子并非独自前来,四名警卫保护他的安全。蒲菟海琶 十分恼恨,本该放弃计划,悄声走出神庙。然而她还拥有另一个 更好的机会吗?从今以后,巫里泰舒博将不再草率行事。假如她 动作够快,哈度西勒的妻子可以成功地刺杀这位未来的暴君,然 而她却也可能被其护身警卫击毙。 如此付出只算懦弱的表现。她应该替国家的前途着想,而不 是自己的生命。 占卜家切开秃鹫的腹部,马上传出一股恶臭。他伸手取出内 脏,将它们排列在祭坛上。 巫里泰舒博走上前去,现在他和警卫间相距几米。蒲菟海琶 紧握匕首的刀柄,准备冲上前去。她得敏捷如猫,全神贯注,给予 他致命的一击。 第349页 占卜家的喊叫声把她钉在原地。巫里泰舒博向后退。 “大人,真可怕!‘ ”你在这些内脏里看出。厂什么端倪?“ ”您得暂缓那些计划……时机对您不利;:“ 巫里泰舒博真想一刀宰了这位占卜家,但是他所有的亲信警 卫均面露害怕的神色。在西臺,没有人敢忽视占卜结果。 ”我还需要等待多久?“ ”直到预兆显示对您有利,大人。“ 巫里泰舒博怒髮冲冠地离开神庙。 28 宫内有关皇家夫妇前往大南方的各种谣言不绝于耳。某些 人确定他们近期内会成行;另一些人认为,由于属地国时局不稳, 这趟旅行将被无限期延缓。甚至还有人谣传,尽管有那些皇儿带 领军队,国王依然得亲自披挂上阵。 阳光灿烂地洒进拉美西斯的办公室,他正对着他父亲塞提的 雕像沉思。桌上堆着从迦南和叙利亚南部送回来的快报。夜警 在主人的扶椅上唿唿大睡。 亚眉尼冲进办公室。”亚侠传回来的消息!“ ”你检查过了吗?“ ”是他的字迹,而且他以密码书写我的名字。“ ”传送文件的方式呢?“ ”他小组里的一位成员从西臺归来。此外,没有人有他的消 息。“ 拉美西斯阅读亚侠亲笔写的那封信,了解有诸多问题可能导 致西臺帝国四分五裂。他终于明白为何前几封快报通知他东北 边防应加强防卫。 ”西臺不会攻打我们,亚眉尼,皇后和我可以出发了。“ 凯戴着护身符和护身经文,正抄写一道数学问题,计算将石 块送上一幢四周土堆成群的建筑物顶峰的斜坡理想角度。他的 妹妹梅丽妲蒙每天练习弹奏竖琴,然后逗弄她的小弟弟梅汉卜 塔,在伊瑟和刽子手的保护下,他刚开始学会走路。那头巨大的 努比亚狮子眯着眼,兴趣盎然地看着这个小人儿步伐不稳地一跛 一拐来回走动。 当赛哈马纳出现在花园入口时,这头野兽立刻昂起头。看到 赛哈马纳一脸和善,它轻吼一声后,便又坐回原来的姿势。 ”我想跟凯谈一谈。“他对伊瑟说。 ”难道他犯了什么大错误?“ ”没有,当然没有,但是他可以协助我的渊查工作。“ ”等他找出数学解答后,我就叫他去找你。“ 赛哈马纳得知一个新结果。他知道有个叫做欧费尔的利比 亚巫师,杀了相信巫术却付出生命的女子丽妲。成了埃赫那顿邪 教的代言人之后,欧费尔便藉此邪说蛊惑某些心灵,并且隐瞒其 西臺间谍的身份c这不是假设,而是经由一位被赛哈马纳属下逮 捕的游牧商人口中得出的铁证,当时他正待在那幢窝藏欧费尔许 久的谢纳旧官邸。这个人显然只是西臺间谍网的一名普通问谍。 既然他只是偶尔替叙利亚商人哈依亚工作,所以当他的直属上司 返回西臺时,他并没有被通知这个地下组织已遭瓦解,成员各作 鸟兽散。畏惧可怕的囚刑,嫌犯吐尽所知,赛哈马纳因而得以破 获几个罪犯窝藏地点。 但是欧费尔依然不见踪影,而且赛哈马纳不相信谢纳已亡命 沙漠。巫师是否在拉美西斯哥哥的陪同下已逃往西臺?赛哈马 纳的经验告诉他,坏人永不停止为非做歹,他们的想像力永无止 境” 凯走近赛哈马纳:“你很高很壮。” “你愿意回答我的问题吗?” “你会数学吗?” “我会计算我属下的人数和我发给他们的武器数量。” “你会建筑神庙或金字塔吗?” “法老王给了我另一个角色:查缉罪犯。” “我喜欢读写象形文字。” “正好,我想请你谈一谈你丢掉的那枝毛笔。” “那是我的最爱。我非常难过。” “事情发生后,你一定想过。我确定你心里有数,而且你可以 帮我查出窃贼的身份。” “是的,我想过,但是我一点也不确定。不可以随便控告某人 偷窃。” 小男孩的成熟老练令赛哈马纳大吃一惊,假如真有线索,凯 不会不知情的。 “在你身边,”赛哈马纳继续说,“你是否注意到有反常的行为 发生?” “我交了一位新朋友。” “是谁?” “外交官梅巴。突然间,他对我的作业很感兴趣,可是突然间 他又消失不见了。” 赛哈马纳皱纹满布的脸上漾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谢谢你,凯王子。” 在拉美西斯城,如同在埃及其他的城市,百花节是让民众放 松心情的一天。身为全国女祭司的上司,妮菲塔莉并没有忘记, 第350页 从埃及开朝以来,国家依循着一份庆祝天地结合的节庆历法行 事。透过皇家夫妇主持的祭典,全民共享神明的存在。 在每个神庙的祭坛上和每个家庭的门前,百花争妍斗艳。此 处有高耸的花束、茂盛的棕榈叶枝和一把把的芦苇花,彼处则用 莲花、矢车菊和曼德拉草茎藤装点门面。 随着圆形或方形小鼓起舞,手持洋槐树枝,头戴矢车菊和罂 粟花冠,哈托尔女神的侍从双脚踩过千万朵花瓣,绕行首都各大 街道。 拉美西斯的姊姊朵兰特故意挤在皇后身边,皇后出众的外表 令任何有幸见到她的人着迷不已。妮菲塔莉忆起她年轻时曾希 望远离尘世、隐居神庙服侍女神的梦想。她当时怎么想得到皇室 大皇后那些与日俱增的义务呢? 游行队伍在欢唱声中走向阿蒙神庙。 “您出发的日期决定了吗,皇后陛下?”朵兰特问。 “我们的船只明日下水。”妮菲塔莉回答。 “朝廷忐忑不安,谣传你们将出国长达数月之久。” “有可能。” “你们真的会远行至努比亚吗?” “由法老王决定。” “埃及非常需要你们i, ”努比亚也是我国的一部分,朵兰特。“ ”那是一个险象环生的地区。“ ”这并不是趟观光旅游。“ ”是什么重要的任务需要你们远离首都呢?“ 妮菲塔莉莞尔一笑,做着美梦。”爱情,朵兰特。只为了 爱情。“ ”我不懂,皇后陛下。“ ”我内心高声渴求的。“皇后说。 ”我真想助您一臂之力,在你们出国期问,有什么事情我可以 代劳的吗?“ ”帮助伊瑟,假如她需要的话。我惟一的遗憾是没有足够的 时间关心凯和梅丽妲蒙的教育。“ ”但愿神明保佑你们和他们。“ 当节庆一结束,朵兰特便将她所搜集的情报转知欧费尔。如 果真去国日久,拉美西斯和妮菲塔莉就犯下了让敌军可以乘虚而 入的大错误。 在鞋官的陪同下,梅巴有意乘船游览拉美西斯城的观光湖。 这名外交官需要面对平静的湖水好好沉思一番。 梅巴如坠五里雾里,不知身在何处。他到底想要什么?不就 是一份奢华安定的生活和一份带领几位足智多谋的高明人士,然 后坐拥显赫的高官职位吗?但他却是西臺间谍网的一名成员,以 摧残埃及为职志……不,此并非他所愿。 但是梅巴胆小,他害怕欧费尔,害怕他那冰冷的眼神,害怕他 法力无边的暴力。不,他再也无法自拔。他的未来比拉美西斯的 失败更重要。 梅巴从远处唿喊一名在岸边打盹的船夫。赛哈马纳插嘴问: ”我可以为您效劳吗,梅巴大人?“ 外交官吓了一大跳。”小需要,我想……“ ”我想您需要!我真想在这座优美的湖泊上散散心。您愿意 让我为您掌舵吗?“ 赛哈马纳的强壮体力令梅巴寒毛直竖。”随你便。“ 在赛哈马纳的使力下,小船马上驶离岸边。 ”多迷人的地方啊!唉,您我日夜为工作奔波,从没时间欣赏 美丽的风景。“ ”和我见面有事吗?“ ”请安心,我没有质询您的意思。“ ”质询我?“ ”我只有一个小疑点需要您为我澄清。“ ”我不确定是否能够帮你的忙。“ ”您听说过一桩离奇的失窃案没有?有人偷了凯一枝毛笔。“ 梅巴避开赛哈马纳的眼光。”偷……你确定吗?“ ”经过国王的长子证实后无误。“ ”凯只不过是个小毛头。“ ”即使不确定,不知您是否想过那个窃贼是谁?“ ”这个问题毫无意义。立刻带我回岸边去。“ 赛哈马纳露出邪恶的微笑。”这将是一次极富教育意义的散 心,梅巴大人。“ 29 站在皇船的船首,拉美西斯温柔地拥着妮菲塔莉。皇家夫妇 正享受着片刻的甜蜜时光,和诞生在宇宙天际的伟大孕育家后来 降临世间转变成创造万物的水流的伟大河川心灵相通。 水位极高,北风强劲,因此航行快速。船长随时保持警惕,因 为水流激起危险的旋涡,驾驶如不小心谨慎,将造成船难。 妮菲塔莉的美貌日甚一日,迷惑着拉美西斯。她的身上结合 了高雅的气质和女王的威仪,她实现了一桩结合光明心灵和芬芳 胴体的神奇婚姻。这趟大南方的长途旅行是国王献给一位高贵 女士的爱之旅,她的存在足以安抚法老王及其子民。自从和妮菲 塔莉共处之后,拉美西斯终于了解为何神明要求埃及一定要由观 第351页 点一致的皇家夫妇共同领导。 九年的统治,让拉美西斯和妮菲塔莉经验增长,像初见面时, 他们知道彼此应该生死与共,相爱不渝。 秀髮随风飘扬,一袭简朴的纯白长纱,妮菲塔莉惊嘆地欣赏 着埃及中部的旖旎风光。棕榈树丛、河边水稻和山丘上的白屋村 庄,装点出一个正义之士在冥世所追寻的以及皇家夫妇必须在世 间建造的甜蜜天堂。 ”你不担心我们出国期间的国事?“ ”我执政期间大力经营北方,现在我应该在南方建造那座神 庙。上下两地若不团结,埃及将永劫不復。而且那一场对西臺的 战争,让我疏忽你太久了。“ ”战争尚未结束。“ ”亚洲将遭逢大变动。假如和平依然指日可待的话,不是应 该把握良机吗?“ ”这正是亚侠秘密之旅的原因,不是吗?“ ”他得承担很大的风险。但是除了他还有谁适合担任此棘手 的任务呢?“ ”欢乐和痛苦,希望和畏惧,我们都将生死与共,但愿此趟崇 神之旅能够祝佑亚侠。“ 甲板上出现赛大武的脚步声。”可以打扰你们一下吗?“ ”过来吧,赛大武。“ ”我真希望留在凯的身边,这个男孩将来定是一位伟大的巫 师。至于对他的保护,也请放心,没有人可以击垮我所建立的那 道防线。“ ”莲花和你,不想赶快一睹你们挚爱的努比亚吗?“妮菲塔莉 问。 ”那里有世上最美丽的蛇……你们可知船长正为水位的变动 大伤脑筋?他认为我们正逐渐靠近一个危险地带,他打算通过河 中的犹太小岛之后便靠岸休息。“ 尼罗河经过一段曲折蜿蜒的流程之后,绕过一处秃鹫为巢的 峡峰,然后脱离峭壁,随后即是一座宽约二十公里的半圆山丘。 妮菲塔莉用手抚着喉咙。 ”怎么了?“拉美西斯担心地问。 ”将面临一个困难……但是没什么关系。“ 船只大力晃动了一下。是个旋涡。 岸上尽是埃赫那顿废城的荒芜建筑。 ”陪皇后回舱里去,“拉美西斯命令赛大武,”好好照顾她。“ 许多水手惊慌不已,不知所措。其中一位在升帆时从主桅杆 跌下,并且撞上了船长,令他头昏脑涨,眼神朦咙,再也无法下达 清楚的命令。于是船上一片混乱。 ”安静!“拉美西斯要求,”各就各位,我来掌舵。“ 几分钟之后,危险再度成灾。护卫船只亦捲入逆流,不似皇 船足以抵抗激流,它们竞突然驶离航道,令救援行动措手不及。 正值拉美西斯奋力搭救时,他意识到了一个令他无能为力的 双重困难:河中出现一个大旋涡;而太阳城岸边那道可供航行的 航道里木架的水坝上,火盆一字排开。国王必须在船难或火灾间 做一抉择,倘若船只因快速通过,不幸撞上木制水坝,恐将免不了 船毁人亡的厄运。 谁会在这座废城高处设下如此的陷阱呢?拉美西斯心想,这 就是令妮菲塔莉不适的理由,透过其未b先知的能力,她早预知 危险的存在。 国王只有几秒钟可以思考。这一次,连他的狮子都帮不 e忙。 ”在那里!“哨兵尖叫。 谢纳把正在吃的烤鹅腿丢给狮子后,沖向他的弓箭和长剑。 ”法老王的船只是否被隔开了?“ ”和您所预期的一样,随从人员远远地落后。“ 这名佣兵淌着口水。对他,谢纳像对其他由欧费尔召集的战 斗小组,应允了一笔丰厚的报酬。国王的哥哥展现过人的口才, 在他的演讲里,他谈起那个燃烧心头的仇恨大火。 没有任何一名佣兵敢攻击拉美西斯,因害怕被法老王体内的神 力鞭笞。自从在卡叠什战胜以来,众人皆知这位埃及两地主人的超自 然威力。谢纳则不以为然,发誓将亲手宰杀这位暴君。 ”一半的人到水坝桩架上去,其他的人跟我走。“ 拉美西斯将在太阳城近郊罹难,就像埃赫那顿邪教终于战胜 埃及国王崇拜的阿蒙神和其他神祗。活擒妮菲塔莉当人质,谢纳 便可强迫君主的随从认他为王。拉美西斯的阵亡将令国家四分 五裂,他正可乘机而入,荣登王位。 几名佣兵从航道跳上木桩水坝,准备在谢纳一声令下,和其 他准备从背面攻击皇船的同伴一起发射带火弓箭。 胜利在望了。 ”所有的桨手向右航l,拉美西斯命令。 第一支火箭射中主船舱的甲板。美丽的莲花,身手灵活利落 地以一块粗布扑灭小火苗。 拉美西斯登上舱顶,拉开弓箭,瞄准一名敌军,屏气凝神,然 后射出,弓箭刺进那名佣兵的咽喉之后,他的同伴全都蹲到火盆 第352页 后面,躲开君王的亡命之箭,而他们自己的射箭因目标不准,全都 掉进皇船浮载其上的旋涡中。 拉美西斯要求的断然措施改变了航程,船首以怒马之姿往上 直立,船身成横向,激流撞击左舷。只要不掉进旋涡里和不被谢 纳所派遣的快艇杀手赶上,仍有机会航向岸边,对手已经击倒了 两名船尾的水手,利箭穿胸,这两名罹难者随波逐流。 赛大武跑向船头,小心翼翼地拿着一颗沾满泥土的鸡蛋。这 个驱邪的护身符写满象形文字,是收藏在赫尔孟城托特神庙内堂 里的一个鸡蛋复制品,惟有像赛大武这样的国家级巫神,才有资 格使用这样一个象徵惊涛骇浪的供物。 赛大武心情恶劣。他本想到了努比亚,假如出现意料的危险 威胁皇家夫妇时,才使用这个避邪的护身符,提早拿出这个武器 令他气愤难消,但是他得战胜这个该死的旋涡。 赛大武将这枚鸡蛋从空中抛向河中。水流汹涌,翻滚沸腾, 出现一个中空的螺旋,一阵浪花席捲水坝木桩,熄灭几个火盆,淹 死两名佣兵。 皇船现在再也不受沉船和火烧的威胁,但是船尾情况更见危 急。谢纳的属下抛出铁钩,而且开始顺着缆绳往上爬,他们的首 领狂暴地连连发箭,阻挡埃及水手的防卫行动。 两枝带火的弓箭射中帆布,重新点燃被莲花扑灭的小火苗。尽 管腹背受敌军飞箭的威胁,拉美西斯依然无动于衷,继续歼灭岸上 佣兵。他被一声来自船尾的惊叫吸引,转过身去,看见一名海盗高 举斧头,对准一名手无寸铁的水手头顶正要砍下。 君王的利箭刺进攻击者的手腕,他痛苦地高喊后退。刽子手 则一口咬下一位已成功登上甲板的佣兵的头颅。 突然,法老王与匪帮头子,一位对目击物蠢蠢欲动的大鬍子, 四眼交接。一转眼,君王移到他的左侧,一记丧心病狂的飞箭插 入他的脸颊。匪帮头子气恼地下令他那些死里逃生的属下撤退。 一场延烧到莲花衣服的火灾令她手忙脚乱,她急忙往河里 跳,但是不幸卷进涡流逐渐减弱的旋涡里。她无力施展泳技,只 好伸手求救。 拉美西斯随后跳进河中。 此时妮菲塔莉走出主船舱,眼睁睁地看着国王沉人尼罗 河早。 时间慢慢流逝。 当水位恢復稳定时。皇船和其随员将铁锚抛向太阳城岸边。 三四名佣兵顺利地躲过攻击,其实妮非塔莉和赛大武根本不在意 自身的死活。和刽子手一样,他们紧盯着那个拉美西斯和莲花消 失的地方。 皇后向航行女神哈托尔烧香膜拜。水手们的心中重获平静 与自信,妮菲塔莉耐心等待前往搜救失踪者的报告。一部分的人 在河中搜寻,另一部分的人沿着纤道,以便能够仔细搜索岸边的 高草丛。但很可能水流已将国王和莲花快速地沖向南方。 赛大武留在皇后的身边。 “法老王回来啊!”她喃喃自语。 “皇后陛下,河流有时候是很无情的。” “他会回来的,而且他还救活了莲花。” “皇后陛下……” “拉美西斯职志未尽。一位尚未完成志业的法老不会死亡。” 赛大武明知无法安慰皇后的深沉伤痛,但是要她如何接受这 无法避免的悲剧呢?为了分担皇后的悲痛,巫师竞忘了自身的遭 遇。他已想到那趟可怕的拉美西斯城归程,和对着朝廷众臣宣布 拉美西斯失踪的恐怖景象。 谢纳和他的属下随巨浪逐流,漂泊了数公里之后才得以舒缓 一口气。他们随后将船快速航向一个碧绿的小村,在那里,他们 以紫水晶换取驮驴。 “我们该往哪里走?”一位克里特岛的佣兵问。 “你回去拉美西斯城,去通知欧费尔。” “他会臭骂我一顿。” “我们没有什么好受责备。” “欧费尔不喜欢失败。” “他知道我们在和一位劲敌打交道,而且我并没有敷衍了事。 况且你可以向他报告两个好消息:第一,我看见赛大武在皇船上, 所以凯失去了他的保护;第二,我去努比亚,和预期中一样,我将 手刃拉美西斯。” “我宁愿和您一起走,”克里特岛人说,“我的同伴是个出色的 响马,而我很会打仗和捕抓野味。” “好吧。” 谢纳勇气可嘉。阴狠的行动让他化身为战士首领,他那积压 多年的愤怒终于可以得到发泄。身边只有几名随从和一个严谨 的计谋,难道他没让拉美西斯大帝刮目相看?难道他还没触及胜 利的边缘吗? 若持续努力,命运终将善意回应。 皇家舰队的所有船只一片肃静。没有人敢开1:3说话,担心扰 第353页 乱皇后忧戚的沉思。接近傍晚时,她独自站在法老皇船的船头。 赛大武缄默不语,他仍对拉美西斯的存活保持最后一线希 望。但是,随着夕阳西下,妮菲塔莉不得不接受这残酷的事实。 “我知道了。”她轻柔的嗓音吓了赛大武一跳。 “皇后陛下……” “拉美西斯在那边,在白皇宫的屋顶上。” “皇后陛下,夜已降临,而且……” “你仔细地看。” 赛大武紧盯着皇后指出的那个地方瞧。 “没有,什么影子也没有。” “我看到了,把船靠过去。” 赛大武不敢违背皇后的命令。皇船将锚收起,朝太阳城直 航,夜晚已逐渐逼近了。 巫师再度瞧着那座住着埃赫那顿和妮菲蒂蒂的白皇宫的屋 嵴。剎那问,他以为看见了一个站立的身影,他揉一揉眼皮,再看 一次,奇蹟并没有消失。 “拉美西斯还活着。”妮菲塔莉重复。 “加快航速!”赛大武要求。拉美西斯的身影逐渐接近,在晚 霞的余晖中渐渐地变大c 赛大武火冒三丈。 “为什么上下两地的主人没有尽全力告知我们他在哪里,并 且向我们求救呢?那样根本无损尊严!” “我已经尽了全力,”拉美西斯回答,“莲花和我在河底潜泳, 但是她昏了过去,我以为她已溺毙。我们一直游到这座废城的地 中海滨,我努力替莲花急救,直到她甦醒为止。之后我们朝市中 心方向走,我到处搜寻最高点以便显示我们依然健在。我知道妮 菲塔莉与我们心灵相契,她的搜寻方向肯定正确。” 皇后沉默地握起拉美西斯抚摸狮子的右手,悄悄地表达 爱意。 “我还以为那颗宇宙之蛋无法拯救你,”赛大武嘟囔,“假如你 就此消失无踪,我真会名誉扫地。” “莲花好吗?”皇后不安地问。 “我让她服了一帖镇定剂,安睡一晚之后,她便会忘了这场可 怕的灾难。” 司酒官在杯中斟了白酒。 “时候到了,”赛大武说,“我自问我们是否仍生活在一个文明 的国家。” “战斗时,”拉美西斯问,“你是否看清楚了敌军首领的面:fly” “我觉得他们都面目可憎,我甚至看不出谁是首领。” “是个大鬍子,冲劲十足,眼中充满恨意……剎那之间,我还 以为我看见了谢纳。” “谢纳早在通往劳改营的沙漠途中罹难。连毒蝎子都不会放 过他。” “假如他死里逃生呢?” “假如果真如此,他只会躲藏起来,不会派遣一支佣兵突击队 来对抗你c” “这个陷阱并非事出突然,而且几乎得逞。” “仇恨到达了顶点,是否将迫使一个人由高官转变成战士,随 时出击歼灭亲兄弟,攻击神圣人物法老王呢?” “假如是谢纳,那么他刚刚已经回答你了。” 赛大武神情忧戚。“假如那个恶魔依然存活,我们绝不可坐 以待毙。沙漠恶魔的疯狂正驱使着他。” “这桩预谋不是意外,”拉美西斯认为,“尽快召集近村的凿石 工人。” 一部分的工人来自托特之城赫尔孟,另一部分则来自阿努比 斯城埃斯尤特。这几十名凿石匠被安署在营帐区,待抵达几个小 时之后,他们便在两名听过拉美西斯简短清楚训话的艺匠命令下 开始工作。 在废城的皇宫门前,法老王命令彻底摧毁崇拜阿吞神的太阳 城。拆毁了这座死城的皇宫、屋宇、工厂、码头和其他建筑之后, 拉美西斯可算完成了他的丰功伟业。取得的石块和泥砖将可再 用于建筑其他的城市。那些不存放任何一具木乃伊的墓穴则原 封不动。 在建造工程开工前,皇船下锚不动。不久之后,暴风沙将淹没所 有的建筑物,将这座成了妖魔之家的废城埋进无底深渊。 工人将建筑器材搬上货船,它们将依实际所需将建材送往附 近的城镇。额外的肉类、油、啤酒和服饰的报偿,激励工人努力完 成他们的工作。 在拆建工程开工前,拉美西斯和妮菲塔莉最后一次巡视太阳 城的皇宫,花饰地砖将转用于赫尔孟城。 “埃赫那顿做错了,”拉美西斯认为,“他所提倡的宗教流于形式和 不仁。他甚至出卖埃及的灵魂。很不幸,摩西竞步其后尘。” “埃赫那顿和妮菲蒂蒂是皇家夫妇,”妮菲塔莉提醒,“他们遵 守法律,以其机智将经验围限在时空里。他们建筑城墙,将对阿 吞神的崇拜保护在此城内。” “但是毒瘤却殃及全国……而且我并不确定拆毁了这座黑暗 第354页 取代光明的城市,便能够消灭他们的影响。但是至少,这座城市 将恢復青山沙漠的本貌,而且任何暴徒都无法再以其为暴动基 地。” 当最后一名石匠离开这座从今以后被夷为平地、安静无声和永 劫不復的城市时,拉美西斯命令船员将皇船航向阿比多斯。 31 当船航近阿拜多斯,拉美西斯心情悸动。他知道他父亲有多 么喜爱这座城市,知道建造俄赛里斯大神庙对他的重要性,并自 责无法在此长久停留。当然,对西臺之战和维护埃及国土时刻萦 绕其心,让他马不停蹄,但是冥世的审判,在这位死而復生的神明 面前,任何藉口都无法自圆其说。 赛大武想像将有大队圆顶见天、散发香气、身穿洁白无瑕长 袍的“纯洁祭司”,以及手持祭品的农夫和演奏竖琴与诗琴的女祭 司,迫不及待地前来迎接国王。然而,码头周边一片死寂。 “非比寻常,”他说,“先别下船。” “你担心什么?”拉美西斯问。 “可能其他的佣兵已占领这座神庙,向你设下另一个陷阱。” “这里?在阿拜多斯圣地上?” “别冒险。继续往南航行,然后派遣军队前往察看。” 皇1 “要我如何接受被排挤在自己的国土之外?而阿拜多斯神又 ,卜 被当成什么东西看待f’, 爱 拉美西斯的愤怒夹带塞特神的风暴威力,连妮菲塔莉都无法 安抚他。 舰队靠岸,法老王亲自率领战车队,由船只运送的战车零件, 迅速地被组装起来。 从码头到神庙广场的游行路线也是空无一人,仿佛这座圣城 已遭遗弃。塔门前,石灰岩块林立,上有石匠凿烙的痕迹,工具则 整齐地存放在工具箱里。在庇荫广场的柽柳树下,几部大型滑条 车上有来自亚斯文採石场的花岗岩块。 拉美西斯大吃一惊地向神庙边的皇宫走去。在通往大门的 石阶上,有位老者在面包上涂抹着羊乳酪,但是军队的出现让他 倒尽了胃口。他受到惊吓之后,收起午餐,欲赶紧逃走,却被一名 步兵赶上,将他领到君王面前。 ”你是谁?“ 老人声音颤抖。”我是宫里的洗衣工人。“ ”为什么你不用工作呢?“ ”已经无事可做了,因为大家都走了,差不多全部的人,只剩 下几名和我一样衰老的祭司,仍留在圣湖边。“ 尽管拉美西斯在执政初期即加强建设,此座神庙依然尚未完 工。国王和几名士兵穿过塔门,走进内部行政单位,包括办公室、 工厂、一问肉商、一问面包店和一家制酒厂,但里面空无一人,之 后他们快步前往值班祭司的住所。 一位老者坐在石凳上,双手握着洋槐手杖,在国王走近时试 着站起身来。 ”别勉强,祭司。“ ”您是法老王?我常听人提起光芒耀眼如日的光明之子!我 虽然眼力衰退,但是绝对不会弄错。我多么庆幸能够在过世前见 到您。我已九十二高龄了,神明竟还能赐予我如此大的恩惠e“ ”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第十五次人事徵调。“ ”人事徵调?谁批准的?“ ”临村的村长,他认为神庙工作人员太多,派遣他们去维护运 河比主持宗教仪式更重要。“ 村长是个胖子,双颊鼓胀,嘴唇丰厚,啤酒肚让他行动不便, 所以只能以轿子代步。但是这一次是由一位军官以战车火速将 他带到阿拜多斯皇宫。 村长十分勉强地向坐在金色狮爪木质宝座上的国王行跪拜 礼。 ”对不起,陛下,我不知道您大驾光临!假如我事先知道的 话,会安排一场盛会,而且我……“ ”你是阿拜多斯神庙人事调动案的负责人吗?“ ”是的,但是……“ ”你忘了法律严禁如此做吗?“ ”没有,陛下,但是我认为那些人无所事事,应该叫他们到乡 下去从事一些有用的工作。“ ”你竟敢除去我父亲对他们的规定,而且干涉我亲手批准的 工作。“ ”我还是觉得……“ ”你犯了一项法律明文规定得接受严惩的重大错误:杖击一 百下,削去鼻子和耳朵。“ 村长脸色苍白,嘴里嘟囔着含煳不清的话语。 ”不可能,陛下,那样太惨无人道了!“ ”你明知故犯,而且心知肚明刑罚的严重性,甚至无权要求审判。“ 法庭一定会宣判他有罪,甚至加重罪罚,村长叫苦连天! ”我做错了,我承认,但非为个人利益!多亏阿拜多斯的工作 人员,堤防很快便修復好了,运河亦被彻底挖清。“ 第355页 ”既然如此,我给你另一个处罚:和你的职员及_丁人一起到神 庙工地工作,直到庙宇竣工为止。“ 祭司和女祭司各司其职,因为俄赛里斯神庙必须像地平线一 样温暖每个人的脸庞。拉美西斯向他父亲献上一座金雕像,然后 和妮菲塔莉一起主持玛亚特祭典。由阿穆府雪松做里,上覆琥珀 的大门、银质地面、花岗岩门槛和五彩浮雕让这座神庙与众不同, 神祗于是欢喜居住其内。祭坛上,供有祭神的鲜花、香水瓶和食 物。 财库里金子、银子、御用亚麻、节庆祝祷香油、乳香、醇酒、蜂 蜜、没药和油脂香膏琳琅满目;栏厩里乳牛、母牛和强壮的小牛共 处一室;谷仓则堆满上等谷粮。正如象形碑文所记载:”法老王为 神明普渡众生。“ 在对群集于阿拜多斯皇宫会议厅里的乡绅的讲词中,拉美西 斯明文规定所有属于神庙的船只、田产、土地、牲畜、驮驴和其他 资产,一律不准以任何藉口占为己有。至于田地管理人、捕鸟专 家、渔夫、农民、养蜂人家、园丁、果农、猎人和其他为繁荣俄赛里 斯地区而工作的全体人员,任何人都无权要求他们到其他任何一 个地区从事任何其他的工作。 凡是违背君命者都将遭严惩,褫夺公权,并且接受几年劳改。 妮菲塔莉快活无比。在阿拜多斯逗留期间,提供给她一个实 现年轻梦想、接近神明、在他们和善的面孔前沉思和透过祭典窥 探其神秘的意外机会。 当夜晚关闭内中堂大门的时刻来临时,拉美西斯并不在她身 边。皇后四处找寻,终于在祖先长廊找到了他,他正细读那张从 开朝以来,名列歷代法老的名册。透过文字的力量,他们的大名 将永留子民心中。拉美西斯大帝之名尾随其父之后。 ”要怎么做才对得起这些伟人呢?“国王高声地问,”渎职、懦 弱、说谎……哪位法老曾根除这些深植人心的缺点?“ ”没有任何一位做得到,“妮菲塔莉回答,”虽然他们都失败 过,然亦时有佳绩出现。“ ”假如连阿拜多斯圣地都遭亵渎,敕令惩罚还有用吗?“ ”你不曾像现在这么失望。“ ”这就是为什么我前来请教先祖列辈的原因。“ ”他们只能给你一个意见·ip坚持不懈,从经验中汲取教ijil,以 便增长你的力量。“ ”在这座神庙里真舒服,这里有我无法在尘世间建立的和平 气氛。“ ”我必须中止你的这种欲望,即使我得味着良心说话。“ ”缺少你,我的一切行为举止将毫无章法。十五天后,便将举 行俄赛里斯神秘祭典,我们将应邀列席,而且我想向你提议一件 事情,你有权裁决参与意愿。“ 一群暴徒手持棍棒,嘶喊叫嚣,从前头攻击游行队伍。这名 阿拜多斯的祭司头戴鬣狗神的面具,口念驱魔咒语,推开当路的 凶神恶煞,赶走俄赛里斯神船前的那些鬼魅阴影。 神秘仪式的与会者,同心协力帮助那名开路先锋驱逐那些反 对光明的暴徒。 游行队伍继续走向一个小岛,拉美西斯与被亲兄弟塞特谋杀 的俄赛里斯合而为一时,首次在那儿的一张狮头床铺上过夜。这 座原始山丘,尼罗河环绕其侧,伊希斯和妮福蒂斯两位女神姊妹, 曾利用舷梯登上其顶。 小岛矗立在一座由十块独立石碑所形成的高大建筑中央,其 屋顶之高可和金字塔时期的建筑媲美。俄赛里斯神庙的底部是 个横向房间,二十米长,六米宽。神明石棺停枢于此。 妮菲塔莉扮演伊希斯,俄赛里斯的妻子;远道赶来的伊瑟则 扮演妮福蒂斯,其名意指”庙中女神“。她的姊姊伊希斯要求她一 同出席俄赛里斯死而復活的祭典。 妮菲塔莉接受了拉美西斯的提议,她认为伊瑟在祭典中的扮 相恰如其分。 两个女人双膝跪地,妮菲塔莉在床头,伊瑟在床尾。右手持 净水壶,左手持圆面包,她们朗诵能让死者血液重新循环的长篇 经文和感人肺腑的祈祷文。 经过一个冗长的夜晚,拉美西斯终于甦醒了。他发表和那些 曾经歷过此般神秘仪式的先祖一样的演说:”请赐给我天之光明、 地之生产力、冥世王国的正义之声,以及航行在星辰之首的能力。 但愿我能牵绎夜之船船首之绳和r之船船尾之缆。“ 32 巫里泰舒博勃然大怒。 向另一位雷公庙神明的请示亦得到同样的下下籤:不利出 兵。大部分士兵皆十分迷信,巫里泰舒博因此不敢任性而为,况 且没有任何一位神明能够预卜一个有利的日期。 宫中御医一直无法改善穆瓦靼力的病情,帝王只能苟延残 第356页 喘。老实说,巫里泰舒博非常满意他父亲这种死不了又活不成的 现况,因为没有人会控告他谋杀。医师都认为帝王心脏病发,而 且对他儿子每日亲访病人的行为十分感动。巫里泰舒博批评哈 度西勒不闻不问,认为他对其父的病痛嗤之以鼻。 当他和高贵自傲的蒲菟海琶,哈度西勒的妻子,擦身而过时, 帝王之子仍不忘讽刺她几句。 ”你的丈夫避不见人?“ ”哈度西勒由帝王委派,此刻正在外执行任务。“ ”我父亲没对我提起过。“ ”依据御医的诊断,帝王根本无法开口说话。“ ”你似乎很清楚。“ ”虽然你禁止任何人进入帝王的寝室,而且擅自作主,只允许 你自己一人有权进去探望。“ ”穆瓦靼力需要休息。“ ”大家都希望他能够早日康復,再掌国政。“ ”当然,问题是他的无法执政将继续延长……我们应该做个 明确的决定。“ ”缺少哈度西勒?不可以。“ ”请他回宫里来。“ ”这是命令还是建议?“ ”随便你爱怎么想,蒲菟海琶。“ 蒲菟海琶于夜阑人静时离开京城,带着一小队随从人员,而 且不停地回头看,确定巫里泰舒博没有跟踪她。 看见那座哈度西勒隐藏其内的邪恶城堡时,她全身打颤。为 了取悦总司令,驻军不会囚禁她的丈夫吗?在这种情况下,她的 生命和哈度西勒一样,将全然消失在这些灰墙之后。 蒲菟海琶不想就此结束生命。她觉得自己仍可为国家尽点 心力,还想再享受无数个盛夏,还想在安纳托利亚高原的蛮荒小 路上来回奔驰,还想见到哈度西勒统治西臺。假如还有一丝希望 可劝退巫里泰舒博,即使轻缕如烟,她仍会好好地把握。 城堡驻兵开门迎接,女祭司终于安心了,她马上被带往中塔, 带进指挥官的私人寝宫。 哈度西勒跑向她,两人相互拥抱。 ”蒲菟海琶,你终于成功地逃出来了fl “巫里泰舒博已经接掌京城了。” “我们在这里很安全,全城堡的驻军对他恨之入骨,许多官兵 都受过他的冤枉和暴力。” 蒲菟海琶发现有个人坐在壁炉前。 “他是谁?”她轻声地问。 “亚侠,法老王的外交部长兼特使。”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或许是我们的希望。” “他说了些什么?” “希望谈和。” 哈度西勒看到了一个特殊的景象:他妻子深棕色的眼珠发 亮,仿佛有一道光芒从眼内射出。 “与埃及谈和?”她吃惊地重复,“我们明知这是不可能的!” “不是应该善用这个意外的盟邦协助我们吗?” 蒲菟海琶离开哈度西勒,走上前和亚侠寒喧。外交官起身, 向这位美丽的西臺女子问好。 “很抱歉,亚侠,我应该先跟您打声招唿。” “谁不会为一位冒险前来和丈夫重逢的妻子喝彩呢?” “到这里来得冒很大的险。” “我打算前往京城,但是哈度西勒建议我还是等您归来 再说。” “你们应该已经听闻帝王病倒了。” . “我依然会想办法和他对谈。” “没有用,他已病人膏肓,帝国已归巫里泰舒博所有。” “我前来建议和谈,而且非成功不可。” “您忘了巫里泰舒博的惟一心愿便是击倒埃及吗?我虽不贊 同他的固执做法,但是我知道帝国的生存之道奠基于战斗。” “你们可认真想过所面临的威胁?” “埃及军队由拉美西斯领军正准备大举入侵我国。” “别忘了还有另一个可能:亚述国不断窜升的军力。” 哈度西勒和蒲菟海琶难掩惊讶之情。亚侠的情报比他们想 像中的还厉害。 “亚述国终将侵略你们,你们将蜡烛两头烧,无暇应付两个战 场。以为西臺军队可以摧毁埃及是个乌托邦的想法,经由过去的 许多教训,我们在属地国建造了一道防卫铁墙。你们很难跨越, 它的存在基本上可以让我方军队迅速回击c况且你们也得过教 训,知道阿蒙神宠幸拉美西斯,让他的手臂比千万士兵还孔武有 力。” “那么,您是向我们宣布西臺帝国就此亡国了!” “不是,蒲菟海琶女士,埃及一点也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它的老 敌人亡国。我们不能好好认识彼此吗?和他的名声相反,拉美西 斯热爱和平,而且大皇后妮菲塔莉亦不反对採取此策略。” “母后杜雅有何看法?” “她和我看法一致,认为将来亚述一定会酿成可怕的灾难。 第357页 西臺恐将先受影响,然后才轮到埃及。” “联手对抗亚述……这就是您想向我们提议的?” “和平与合作,保护两国子民免受侵略,因此后继的西臺帝王 得做出一个后果影响全局的重大决定。” “巫里泰舒博永远不会放弃攻打拉美西斯!” “哈度西勒有何看法?” “哈度西勒和我已毫无政权可言了。” “您的看法是……”亚侠进一步问。 “我们愿意和谈,”哈度西勒宣布,“但是那样的谈判有效吗?” “我特别钟情不可能的事情,”亚侠微笑地说,“今天,你们一 文不值,但是为了我国的光明前途,我愿意和你们谈判。等哈度 西勒成为帝王之后,我们的讨论就具有无穷的价值了。” “这只是个梦想。”蒲菟海琶反驳。 “你们或者逃亡,或者战斗到底。” 蒲菟海琶火冒三丈。“我们不会让步。” “哈度西勒和您应该尽可能取得或收买高级军官对你们的信 心。城堡指挥官会投效你们的麾下,因为巫里泰舒博瞧不起他 们,藉口他们无能防御,冻结了他们的薪饷。透过几乎全数支持 你们的商人,放出谣言,说西臺的经济禁不起战争的摧残,与埃及 作战将导致毁灭和伤亡。捅出大纰漏,而且尽量扩大,直到巫里 泰舒博成为社会动盪不安的罪魁祸首,无法执政。” “这个工作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你们的成功与和平的取得就靠这次的付出了。” “您呢,您打算怎么做?”蒲菟海琶问。 “会有点儿危险,但是我会想办法吸引巫里泰舒博的注意。” 亚侠静观哈图沙的城垣,自在地想像西臺京城涂上了一层快 乐的色彩,挂满燕尾旗,满城的妙龄女郎在枪口前手舞足蹈。但 是这个美丽幻想却被一座建筑在山腰边的邪恶城堡所取代。 这位外交部长身边只有两名同胞,一名侍从和一位书记官, 其他随行队伍的成员均已返回埃及。当亚侠将印玺交给下城的 首席警卫官时,这名军官大吃一惊。 “请通知帝王我来了。” “但是……您是埃及人。” “我是特使。请快一点,劳驾您了。” 这名军官惊慌失措地监视着亚侠,然后派遣一名属下前往皇 宫。 亚侠并不惊讶会见到一队武装的步兵,在粗暴的口令下,步 伐一致地走过来,他们惟一的想法便是绝对遵从命令。 “总司令要见外交官。” 亚侠向巫里泰舒博问好,但是不称唿他的头衔。 “拉美西斯最优秀的部长到哈图沙来,真让人惊讶!” “您现在是伟大军队的首领,请接受我的祝贺。” “埃及应该对我敬畏三分。” “全国皆知您英勇善战,我们怕您,这就是我在属地国加强兵 力的原因。” “我会消灭他们。” “他们已准备接受和外界所言一样的残酷挑战。” “别扯远了。您来访的理由是什么?” “我听说穆瓦靼力君王生病了。” “您相信谣言?国君的健康情形是国家的机密。” “西臺人虽是我国的世敌,但是我们崇拜贵国的伟大,这就是 我前来此地的原因。” “您来这里有何目的,亚侠?” “我拥有治癒君主的解方良药。” 33 七岁的小男孩专心执行他父亲教他,同样承自父教而且身体 力行的格言:把一条鱼交给一位飢肠辘辘的人,还不如教他如何 捕鱼。 他同时想证明以棍击水的技术,于是和一位也同样飢饿的同 伴,一起将鱼赶人设在纸莎草树丛里的陷阱。 突然间,小男孩看见了它们。 舰队从北方迎面航来,领头的船首是座黄金打造的船。是 的,那就是法老王的军舰! 丢开了鱼和网,钓鱼的小学徒跳进尼罗河里,朝岸边游去,以 便赶紧返回村里。未来的几天,将是歌舞昇平的欢庆景象。 卡纳克神庙的圆柱大厅金碧辉煌,高二十五米,中殿的十二 根圆柱代表从原始海洋诞生的创造力。 就是在这里,阿蒙神的大祭司馁钸倚着镶上纯金的手杖,一 步步前来晋见皇家夫妇。尽管罹患风湿痛,他依然屈膝行礼。拉 美西斯将他扶起。 “很高兴能够再度见到您,陛下,而且很荣幸能够瞻仰皇后美 丽的容颜。” “你变成了一位标准的高官了,馁钸?” “我一点儿也不想,陛下,我只是继续说心里想说的话,像我 刚刚所做的一样。” “你的健康状况如何?” “得习惯年老,虽然我为关节疼痛所苦,神庙的医师给了我一 第358页 份以柳树制成的止痛药。我承认我完全没有时间为自己着想 ……您託付给我的可是一项重责大任啊!” “根据成果,我对我的决定心满意足。” 八万员工听命大祭司分派工作,还有近一百万头牲畜、一百艘 货船,五十座日夜不停的工地,一大片供耕耘的农地、花园、树林、果 园和葡萄园,这就是卡纳克的世界,富庶的阿蒙神庙区。 “陛下,最难的工作是统合神庙书记员、谷仓管理员、会计和 他们其他同僚的力量。缺少一个上级单位,这个小团体眼看就要 瓦解了,每个人只关心自己的利益。” “你很注重群体关系。” “我只知道两个美德:服从和服务,其他都是废话。到了我这 个年龄,已经没有时间闲谈了。” 拉美西斯和妮菲塔莉依次欣赏那一百三十四根圆柱,其上的 雕刻为法老王对神明的虔诚崇拜。那些透过石雕无限延伸的藤 条与地上开天闢地的沼泽图案相连,天花板上的蓝彩则闪着金色 的星辰。 依据塞提的期望,卡纳克的圆柱大厅应永世歌颂神明的光 荣,赞美他的神奇。 “底比斯只是个过站,”馁钸问,“或是可以长久挽留皇家夫妇 呢?” “为了让埃及走向和平,”拉美西斯回答,“我必须建造神明喜 欢居住其内的庙堂,满足他们的需求,并且完成我和妮菲塔莉的 永久陵寝。他们所寄放在我们心上的生命,将于适当时机取回。 我们必须随时准备到他们跟前,那样埃及的子民才不会为我们的 死亡哀号。” 拉美西斯在妮菲塔莉的陪伴下,步上游行之路,两旁斯芬克 斯雕像林立,延伸至卢索尔神庙。 塔门前,有个人正等待迎接皇家夫妇。是那个方脸、健壮的 前皇家马厩管理员。 “我们曾经发生过口角,也打过架,”国王对他的妻子说,“但 是我很骄傲能够战胜他,当时我还是个少不更事的小伙子。” 放弃军职之后,粗暴的巴肯变了许多。登上卡纳克的第四个 神职位爵,他心存感激。能够重见法老,他满心欢喜,无语形容, 宁愿以工作成果代替言词。人们赞嘆卢索尔神庙的雄伟,庙前有 两根细长的方尖碑和几座巨大的拉美西斯雕像。美丽的砂岩娓 娓细述卡叠什战役的插曲和埃及国王的胜利。 “陛下,”巴肯热情地高唿,“庙门盖好了!” “但是工程仍应继续。” “我随时待命。” 皇家夫妇和巴肯走进位于塔门后的大庭院,四周圆柱林立, 其问耸立着拉美西斯的雕像,浑身充满支持他执政的护卫灵。 “石匠和雕刻师傅的手艺真精緻,巴肯,可惜我却无法让他们 休息喘气,我打算带他们到一个艰困甚至危险的工地。” “有资格得知您的计划吗,陛下?” “在努比亚建造几问庙宇,包括一座大神庙。召集t艺家,然 后通知他们,我只接受自愿者。” 拉美西斯神庙,拉美西斯大帝的百万年神殿,依据国王亲自 拟定的蓝图建造,成了尼罗河左岸最雄伟瑰丽的建筑。塔门、中 庭和庙堂以花岗岩、砂岩和玄武岩搭建。以砖块围墙护卫的神庙 各部分则由几个金色铜门为界。 谢纳于傍晚时分成功地熘进一个空荡荡的仓库。带着欧费 尔交给他的武器,拉美西斯的哥哥耐心地等待深夜的来临,以便 潜入圣地。 他沿着建筑中的神庙墙垣前进,然后穿过一个中庭。就在距 离塞提纪念神庙几米前,他举棋不定。 塞提,他的父亲,是个出卖他、选择拉美西斯为法老的父亲! 一个扶持暴君,瞧不起和抛弃他的父亲。 等他的计谋实现之后,谢纳再也不会是塞提的儿子。但是有 什么关系呢?和参加过神秘仪式的人想法相反,他认为没有人可 以跨越死亡的障碍。死亡吞噬塞提,也将淹没拉美西斯。生存只 有一个意义:争取极权,不择手段,任意挥洒,践踏庸才和无能。 而且听说有几千个笨蛋已经将拉美西斯奉为神明!等谢纳 推翻偶像之后,便可展开新政权。他将废除这些陈旧的礼仪,着 重两个要点执政:扩充国土和发展经济。 登上王位之后,谢纳要立刻剷平拉美西斯神庙,摧毁所有的 拉美西斯雕像。尽管尚未完工,这座百万年神殿俨然已经酝酿一 种连谢纳本人都很难抵御的精气。文字、雕刻和画像在每块石头 上活生生地展现拉美西斯的存在和力量。不,这只不过是黑夜造 成的幻影! 谢纳从瞌睡中打起精神。他把此地按欧费尔事先的指示重 新布置,然后走出拉美西斯神庙。 它高大雄伟,像个精力充沛的人一样成长健壮,拉美西斯的 第359页 政权是否稳固,端赖这座百万年神殿。国王向神庙祭拜,从此之 后,他在此汲取的力量将滋养他的思想和行动。 在卡纳克一如在卢索尔,建筑师、石匠、雕刻家、油漆匠和画 家的工作尽善尽美。内庙、几间小庙及其附属建筑、一间圆柱小 厅、还有为纪念塞提所保留的厅堂皆已竣工。神庙的其他部分则 在赶建当中,更别提砖库、图书馆和祭司的住所了。 拉美西斯于执政第二年在神庙中种下的洋槐树,以神奇的速 度成长。虽然枝、r细长,却已绿叶成荫。妮菲塔莉抚摸着树干。 皇家夫妇穿过大庭院,石匠们放下木锤和凿子,以尊敬景仰 的眼神注视着他们。 和他们的工头交谈过后,拉美西斯…一询问每位工匠所遇到 的困难。国王无法忘情他在西利西亚採石场度过的快乐时光,那 段时间他曾梦想成为凿石匠。对这些工艺家,君王允诺颁发一笔 额外的奖赏:上等好酒和衣料。 当皇家夫妇继续往前走向塞提神庙时,妮菲塔莉手抚心脏, 伫立不动。 “有危险……有危险接近。” “这里,在神庙里?”拉美西斯惊讶地问。 皇家夫妇走近那座将永世祭拜塞提灵魂的神庙。 “别推开庙门,拉美西斯。危险就在里面,在门后。让我来。” 妮菲塔莉推开那扇金色大门。 门槛上有颗玉髓眼珠的碎片。神庙底部的塞提雕像前,另有 个以沙漠动物皮毛做成的红色球状物。 皇后运用女大巫师的神力,重新拼装那颗眼珠。假如国王脚 触这个象徵亵渎物品的碎片,他将全身麻痹。之后,妮菲塔莉不 用手,而以其长袍下摆包裹住那颗红球,将它带出庙外焚烧。 那颗恶眼,皇家夫妇认为,只有阴间的人类才敢使用,期望切 断塞提和其子间的联繫,将埃及两地的主人贬为暴君,剥夺来自 其先祖的超自然感应。 拉美西斯认为,会在那名逃往西臺的巫师的协助下,无所不 用其极的人,除了谢纳还有谁?除了谢纳还有谁会热衷于摧毁他 那狭窄的内心所包容不下的事情? 摩西犹豫不决。 当然,他得履行上帝託付的任务,但不知是否因为力不从心, 现在,他再也不抱任何梦想了:拉美西斯不会让步。摩西极清楚 埃及国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况且他早已把犹太人视为埃及子 民的一部分。 然而,出走埃及的意念萦绕心怀,而人民对预言的反对亦日 趋薄弱。许多人认为摩西和拉美西斯关系特殊,应可轻易取得他 的同意。一个接一个部落的酋长慢慢地让步。亚郎在最后一次 长老会议中,坦率直言,提议摩西为信仰和意志统一的犹太子民 的领袖。 忘却争吵后,现在这个预言只剩下一个敌人必须克服:拉美 西斯大帝。 亚郎打断沉思中的摩西。“有个砖匠想见你。” “请你代为接见。” “他想见的是你,不是别人。” “有什么目的吗?” “过去你对他的承诺。他相信你。” “带他进来。” 头戴一顶黑色短假髮,再以白色头巾繫紧,遮住前额,露出双 耳,黝黑的脸庞蓄着一小撮鬍子和参差不齐的八字鬍,这位求见 者和任何一位犹太砖匠没什么两样。然而,他的背影引起摩西猜 疑,他对这个人并不陌生c “你找我有事吗?” “我们从前理念相同。” “欧费尔!” “正是我,摩西。” “你变了许多。” “拉美西斯的警察队四处追缉我。” “他们的理由不正当吗?假如我没弄错的话,你是西臺 间谍。” “我曾替他们工作,那是真的,但是我的组织早被瓦解了,而 且西臺再也无法歼灭埃及。” “所以,你曾经欺骗我,你想利用我去对付拉美西斯!” “不是的,摩西。你我均相信惟一全能的上帝,在我和犹太人 接触当中,相信这位上帝就是耶和华,不是别的神。” “你想我会笨到被你这些空话迷惑吗?” “即使你拒绝我的诚意,我仍将支持你,因为它是惟一值得支 持的。请相信我毫无私见,只想拯救我的灵魂。” 摩西困惑不解。“你放弃对阿吞神的信仰?” “我了解阿吞神只不过是上帝的前身。既然真理摆在眼前, 我应该改邪归正。” “那个你希望扶植她执政的少女好吗?” “她死于意外,我伤心极了。但是埃及警方却以非我所为的 可怕罪名控告我。在这齣悲剧里,我看见了一个命运的转折点, 那是今ft你惟一可以对抗拉美西斯的利器,也是我全心支持你的 第360页 原因。” “你想做什么,欧费尔?” “帮助你宣扬耶和华的信仰,如此而已。” “你知道耶和华要求我的子民离开埃及吗?” “我支持这个伟大的计划。假如因此能够让拉美西斯败亡, 在埃及建立新宗教,我将乐不可支。” “间谍永远是问谍,不是吗?” “我和西臺已毫无瓜葛,因为王位继承的问题,我的存在已成 过往云烟。我的未来和希望在你身上,摩西。” “你打算怎么帮我呢?” “和拉美西斯正面冲突不容易,我的一些私人战斗经验对你 有用。” “我的子民想离开埃及,不是对抗拉美西斯。” “有什么差别呢,摩西?反正你的行为在拉美西斯眼中就是 暴动,而且他将以反暴动的名义镇压你们。” 摩西在内心深处,必须承认巫师说得没错。 “我得想一想,欧费尔。” “你是主人,摩西,请允许我向你提出一个建议:在拉美西斯 出国期间,别轻举妄动。和他,或许还有商量的余地。但是他的 左右手,亚眉尼和赛哈马纳,更遑论母后杜雅,对你的子民可毫不 宽容。为了安抚民心,他们将下令流血镇压。让我们利用皇家夫 妇旅行期间进行我们的合作,说服那些犹豫不决的人,准备迎接 一场无法抗拒的战斗。” 欧费尔的坚决信心令摩西动容。虽然他尚未决定和巫师联 手合作,但又该如何否认这些确实可行的想法呢? 底比斯的警察局长肯定他的属下已尽心尽力追缉谢纳和一 些可能的共犯。拉美西斯提供他们通缉犯的相貌特徵。在尼罗 河上,后者曾企图以飞箭射杀君王,然而警方的调查依然毫无结 果。 “他已经离开底比斯了。”妮菲塔莉断言。 “和我一样,你相信他依然活在世间。” “我看见一个危险逼近,一股恶势力……会不会是谢纳、巫师 或者他们当中的一位信徒?” “是他,”拉美西斯认为,“他试着永远切断我和塞提问的关 系,剥夺我父亲对我的保护。” “那颗恶眼再也无法发挥作用,火焰阻挠了它的摧毁力量。 透过树脂胶水,我们成功地重塑那颗从拉美西斯城塞特神庙偷取 的善眼。” “那些以其皮毛做成红眼的沙漠动物都是塞特的杰作,谢纳 企图借其可怕神力摧毁世界。” “他低估了你和塞特之间的特殊关系。” “一种每日都必须重建的和谐关系……稍一不慎,塞特之火 便会歼灭那些自以为是的人。” “我们什么时候去大南方?” “和我们的死亡相会之后。” 。 皇家夫妇走向底比斯山脉最南方,被称为“转世之地”和“莲 花之地”的山谷。拉美西斯的母亲杜雅和皇室大皇后妮菲塔莉的 陵寝就是准备安葬于位于沉默女神区的山峰底下的皇后谷。这 片受炙阳烤晒的沙漠,由天国的微笑女神哈托尔统治,她能让星 辰闪耀,让信徒欢天喜地。 哈托尔,妮菲塔莉在她陵寝壁上所看见的女神,以气功师傅 的姿势为头戴秃鹫皮毛状的金皇冠且永葆青春的皇室大皇后运 送死而復生的精气,而成为神圣之母。画家以无懈可击的笔法, 成功地诠释了美丽的“温柔爱情”。 “你喜欢这座陵寝吗,妮菲塔莉?” “那么美丽……我配不上。” “过去从没有类似的陵寝,将来也永远不会出现同样的。你, 你的爱情是生之气息,你将永存神明和人类心里。” 俄赛里斯,脸庞铁青,身裹白袍;光明的瑞神,头顶大日盘;凯 普里,圣甲虫头型的人体化身;玛亚特,宇宙之法,美丽纤细的年 轻女子,鸵鸟毛是她惟一的标志,轻如真理……所有的神力群聚 一堂,为妮菲塔莉在现世和冥世里转世轮迴。不久之后,在那些 依然空白的圆柱上,一位生命殿堂的书记员将以象形文字抄写 “漫游光明宝典”和“门帖”,好使皇后在冥世旅途顺利平安,避开 危险。 这不再是死亡,而是神秘的微笑。 妮菲塔莉连着几天细细品味那些住在这座当她穿过尘世后, 便将成为主人的永久陵寝里的神像。她和冥世的生命熟识,而且 在地上分享一份饱含天庭之美的沉静。 当妮菲塔莉决定离开“莲花之地”后,拉美西斯便带领她到 “大草原”的国王谷,自第十八朝代以来,法老的遗体便安葬于此。 皇家夫妇在第一位以拉美西斯为名的法老和塞提的陵寝里逗留 很久。每一幅画都是精品,皇后细读每根圆柱上的“暗室之书”, 第361页 它揭示太阳由死亡到年轻的所有蜕变过程,亦是法老王死而復生 的经过。 妮菲塔莉以悸动的心参观拉美西斯大帝的陵寝。画家先在 捣碎的矿石颜料里掺水,然后在墙上画下象徵君王万世无疆的图 像。五彩的粉末,加入水和洋槐树脂后,非常方便耐用。 “黄金陵寝”以八根圆柱装饰的停棺问几近完工。死亡可以 迎接拉美西斯了。 国王把建筑师请来。“和我的几位先祖的墓穴一样,挖一条 深及石脉的走廊,露出原石面貌。它将揭露无人能解的最后秘 密。” 妮菲塔莉和拉美西斯同感跨越了一个里程碑,从此他们的爱 情里加入了对自身死亡的认知,甦醒而不昏眠。 35 赛哈马纳必须耐心等待。 梅巴离家已经一个多小时了,他前往参加母后杜雅因担心皇 家夫妇出游期间,为维持朝廷团结所安排的晚宴。杜雅定期透过 信函和拉美西斯联络,很满意亚眉尼小心谨慎的工作态度和赛哈 马纳正直不屈的性格。后者以铁石心肠维持国家的秩序,犹太人 的蠢动不安似乎已被平息。 但是这位一向对嗅觉十分自傲的旧海盗,相信这其实是惊涛 骇浪前的风平浪静。虽然,摩西和其部族的高官只有点头之交, 却俨然成为犹太团体无可取代的大领袖了。而且,许多埃及的达 官贵人,知道拉美西斯对其友谊真诚不变,认为最好善待摩西。 他们心想,终有一日摩西一定会重新登上高官职位,放弃他那雾 里看花的理论。 赛哈马纳最关心的事情包括梅巴在内。确信这名外交官曾 偷窃凯的毛笔,但是有何目的呢?这位旧海盗本对外交人员无好 感,尤其是梅巴,太圆滑、太优雅、太随波逐流,像这样的傢伙天生 会撒谎。 假如凯的毛笔还藏在梅巴家里呢?赛哈马纳将控告他偷窃, 那么这位气质高雅的官员便得在法官面前解释原委。 梅巴的园丁准备就寝,家僕也都返同宿舍。赛哈马纳从后门 爬上阳台,蹑手蹑脚地拉起通往谷仓的地板活门。从那里,他可 以轻易地进入屋内。 赛哈马纳还有将近一整晚的时间可以仔细追踪猎物。 “一无所获。”赛哈马纳衣冠不整,咕哝地说。 “这样的搜查是不合法的。”亚眉尼提醒。 “假如我成功了,梅巴将无法再为非作歹。” “为何你紧咬他不放呢?” “因为他是个危险人物。” “危险?梅巴?他只在意自己的职位,持续不断地烦恼,而把 所有其他的事情都抛诸脑后了。” 赛哈马纳大口咬下一块浸了辣酱的鱼干。 “或许你说得对,”他满口同意,“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他是 个可恶的傢伙。我希望能够继续监督他,他一定会再犯下错误。” “随便你……但是别乱来!” “摩西也应该受监督。” “他是我的大学同学,”亚眉尼提醒,“也是拉美西斯的。” “这个犹太人是个可怕的暴徒!你是法老王的僕人,而摩西 却起义造反法老王。” “他不会那么过分。” “当然会!在我指挥的部属里,我能够很快地分辨属下的性 格。他将身为暴动事端的主谋,而且无人能出其右。但是法老王 和你都拒绝相信我!” “我们认识摩西,而且我们不像你那么悲观。” “将来,你们一定会后悔自己的茫然无知。” “去睡觉吧,而且小心别随便骚扰犹太人。我们的任务是维 持秩序,不是制造混乱。” 亚侠住在皇宫里,享受简单但可口的菜餚,饮用中等醇酒,并 有一位十分专业温柔的金髮西臺女子作陪,这位国王的侍从有极 好的点子可向她讨教。完全不懂得害臊,她想亲自确定那个谣传 埃及人是最佳情人的说法。两人合作无间,亚侠愿意接受挑战, 忽而主动,忽而被动,但总是热情洋溢。 这是打发时间的最好方法吗?巫里泰舒博虽惊讶亚侠的做 法,但却很得意法老王的外交部长的拜访,这不就说明了拉美西 斯承认他,穆瓦靼力之子,为未来的王储吗? 巫里泰舒博闯进亚侠的房间,此时金髮西臺女子正贪婪地拥 吻着埃及人。 “我等会儿再来。”巫里泰舒博说。 “请留步,”亚侠请求,“这个少女理解国事有时重于享乐。” 迷人的西臺女子马上退下,亚侠穿上一件精緻的紧身衣。 “帝王的健康情形如何了?”他问巫里泰舒博。 “病情已稳定下来。” “我再度向你请求:请让我照顾他吧!” “为何前来帮助你们最痛恨的敌人呢?” 第362页 “你的问题令我为难。” 巫里泰舒博加重语气。 “但你还是得回答我,而且马上。” “外交人员一点也不喜欢直接揭露他们的秘密……我人道主 义式的任务还无法让你满意吗?” “我要求一个真实的回答。” 亚侠面露窘困。 “嗯……拉美西斯想认识穆瓦靼力。他十分敬重他,甚至有 点崇拜。他的病情令他忧伤不已。” “你在和我开玩笑?” “我想我知道,”亚侠进一步说明,“你不希望被控告预谋杀害 你父亲吧?” 尽管火冒三丈,巫里泰舒博却闷不吭声。亚侠乘胜追击。 “我们对所有发生在西臺宫内的大小事情都有兴趣,我们知 道军队期望权力的转移能在平静的气氛中进行,并且由帝王亲自 指定继承人。这就是为什么我希望使用我国医生的配方,协助他 恢復健康的原因。” 巫里泰舒博不能轻忽这个请求。假如穆瓦靼力恢復了语言 能力,他会将他关进大牢,将帝国託付给哈度两勒。 “你的消息怎么会那么灵通?”他问亚侠。 “实在不便……” “回答。” “对不起,我得保持缄默。” “你现在可不在埃及,亚侠,而是在我的京城里!” “既然身为正式大使,我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我是军人,不是外交官,而且我们两国正在交战。” “这是威胁吗?” “我没有耐心,亚侠,快说。” “你将……对我刑讯吗?” “我一刻都不会犹豫c” 亚侠浑身发抖地以毛毯裹身。 “假如我说出来,你会放了我吗?” “我们的友谊依然存在。” 亚侠双眼下垂。“我得对你坦诚我真正的任务是准备向穆瓦 靼力帝王提出停战的协议。” “停战!多久?” “愈久愈好……” 巫里泰舒博狂喜。这么说,法老王的军队已走入穷途末路 了!而且那些长久不彰的神意也即将对他有利,西臺的新主人可 挥鞭长驱三角洲了。 “之后……”亚侠吞吞吐吐地重拾话题。 “之后?” “我们知道,帝王为了王位继承的问题,在你和他的弟弟哈度 西勒间犹豫不决。” “谁告诉你的,亚侠?” “假如由你掌权,你会接受这个停战的要求吗?” 为何不使用我父亲极珍视的阴谋手段呢?巫里泰舒博心想。 “我虽是名战士,但是却不否认其可能性,只要对西臺无害。” 亚侠松了一口气。“我曾对拉美西斯说过你是贵国的栋樑, 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假如你愿意,我们可以缔结和平协议。” “和平,当然……但是你尚未回答我的问题,是谁告诉你的?” “那些假装支持你的高级将领。事实上,他们背叛你,投效哈 度西勒。” 这番话让巫里泰舒博暴跳如雷。 “和哈度西勒,”亚侠继续说,“我们无法取得和平及停战的要 求,他惟一的目的是带领联军,像在卡叠什一样,摧毁我国的军 队。” “我想知道他们的名字,亚侠。” “我们是否该联手对抗哈度西勒呢?” 巫里泰舒博顿时觉得全身肌肉紧绷,仿佛战争已近。利用一 名埃及人去摆脱他的对手,多奇怪的命运转折啊!但是他不会让 这样的事情发生。 “帮我消除那些叛徒,亚侠,你便可以取得你想要的停战协 议,或许比那更多的利益。”巫里泰舒博说了。 每一个亚侠所说出的姓名,对巫里泰舒博都像刀割般。名单 上,有几个是巫里泰舒博最炙手可热的支持者,至少在口头上。 还有几个曾和他一起并肩作战的高级军官,他们曾向他保证已经 将他视为西臺的新主人了。 巫里泰舒博脸色苍白,脚步沉重地走向房间大门。 “还有一件事,”亚侠补充,“你是否可以请我的那位年轻女伴 回来这里?” 36 拉美西斯和巴肯跑遍了亚斯文的花岗岩採石场,重新想起他 父亲如何选择质地坚硬的石块,将它们打造成方尖碑和雕像。十 七岁时,为了寻找完美的花岗岩脉,塞提之子在法老王的带领下, 兴高采烈地认识了这个神奇的地方。今天,是他,拉美西斯,他领 头採矿,并且应该发挥同样的识别能力。 拉美西斯运用塞提的魔棒,那根能够让他在手中感应地底神 秘动向的魔棒。人类的世界只不过是个在开天闢地时,由精气海 第363页 洋所喷射形成的地表。等神明重新创造一个新的生物链后,一切 便会重新回归那个海洋。在地底如同在天上,永无止境地制造万 事万物,一个敏锐的灵魂可从其中鑑别回音。 表面上,採石场是个静止、封闭和诡谲的世界,一年当中的大 部分时问,其超高的温度令人难耐。但是地腹却显得格外仁慈, 在地表绽开无与伦比的花岗岩,一种可以让陵寝永存的耐用材 料。 拉美西斯停下脚步。 “你从这里往下挖,”他命令巴肯,“然后取出一整块石头,把 它雕成拉美西斯神庙的圆柱。已经通知工匠了吗?” “他们全都愿意前往努比亚,我得精选一小队组员。陛下……我 没有这种习惯,但是我想向您提出一个请求。” “我听你说,巴肯。” “您愿意接受我加入那个採矿队吗?” “我有一个很好的拒绝理由:你被提名为阿蒙卡纳克神庙的 第三位传人,所以你必须留在底比斯。” “我……我并不期待升等。” “我知道,巴肯,但是馁钸大祭司和我本人均认为我们可以加 重你肩上的负担。你将辅助大祭司维持神庙区的繁荣,监督我的 百万年神殿。有了你,馁钸便可轻松地应付日常琐事。” 巴肯握掌的手压在心上,发誓将尽力履行他的新任务。 水力强劲,但是没有为河堤、运河和农田带来太大的灾难,河 水上涨反而有利皇家夫妇、其随从人员和採石上人的航行。岩石 错落的第一道瀑布被滚动的河水和漩涡淹没,使航行惊险万分。 当然还必须注意那些在最后关头才看得出的高落差水位,以及颠 覆所有载货不平均的船只的汹涌巨浪。还得特别费心找出一条 航道,皇家舰队才能安全无虞地越过第一道瀑布。 刽子手平日心平气和,无视人类的骚动不安,现在却显得有 点急躁,这头巨狮急着想重回努比亚故乡。拉美西斯轻抚它浓密 的狮鬣安慰它。 有两个人要求登上甲板,向君王报告。第一位是负责水位测 量的书记员,递上他的报告书。 “陛下,水位高达二十一古得和三又三分之一掌心1。” “很好。” 1 约一万一千两百七十五米。 “完全标准,陛下,今年,埃及不会有灌溉缺水的问题。” 第二位是象关的警察局长,他的报告令人不安多了。 “陛下,海关指出有个和您所提供的体貌象徵相符的人 通关。” “为何没有进行询问?” “主管当时不在,没有人敢做主,况且他没有犯下任何过错。” 拉美西斯压抑住怒气。“还有其他的事吗?” “那人租了一艘快艇向大南方航去,他自称为一名商人。” “他载了什么货物?” “几坛送给第二瀑布驻军的干牛肉。” “那人什么时候出发的?” “已经一个星期了。” “把他的体貌特徵转知各城堡指挥官,命令他们在他抵达城 门时马上拘捕他。” 警官庆幸逃过惩罚,赶紧执勤去。 “谢纳将比我们早一步抵达努比亚,”妮菲塔莉指出,“你觉得 继续我们的航程妥当吗?” “一个逃犯有什么好怕的?” “他准备孤注一掷……他心中的怨恨恐将沖昏他的头。” “谢纳无法阻止我们前进。我并不低估他毁人的能力,妮菲 塔莉,但是我并不害怕。终有一天,我们得面对面,他将在接受神 明惩罚之前先向他的国王屈膝认错。” 他们相互拥抱,而此刻的团结更加强了拉美西斯的决心。 赛大武多疑地从一条船的船尾跳到另一条船的船头,穿过船身 后,又跳上下一艘船,他一一检查货物,查看缆绳,摸摸帆布,确定船 舵是否坚固。航海并非他的嗜好,况且他一点也不信任那些自信过 人的水手。幸运地,河道管理局开闢了一条畅通无阻的航道,避开 暗礁,甚至可在涨水期间开航。但是蛇虺巫师在双脚重新踏上坚硬 土地之前,总觉得没有真正的安全感。 赛大武回到替他保留了一间船舱的皇船上,确定他没有漏掉 任何物品:漏勺、装满固液体的药瓶、各种大小不同的蛇笼、捣碎 盂、研钵、研杵、青铜刮鬍刀、铅和铜削的氧气袋、红赭石、药用黏 土、洋葱串、外用纱布、蜂蜜罐头、葫芦……差不多万事俱备。 莲花一边唱着一首努比亚老歌,一边折着缠腰布和紧身衣, 然后将它们放在木箱子里。因为天气炎热,她全身赤裸,其柔媚 的动作令赛大武怦然心动。 “我觉得这些船很结实。”他揽着她的腰说。 第364页 “你彻底检查过了吗?” “我不像个严肃的人吗?” “再去检查一下那些最靠近我们的桅杆,我还没有收拾好衣 物。” “没那么重要。” “我受不了乱七八糟。” 赛大武的缠腰布落在船舱地板上。 “你会残酷地在这个节骨眼上不理会情人吗?” 赛大武的爱抚那么温柔,让莲花无法继续她细腻的工作。 “你利用我的缺点,在我即将重见努比亚之时。” “除了做爱庆祝还有什么更好的方法呢?” 起程到大南方的舰队受到大批群众的热烈欢送。几个勇敢 的小孩,借着芦苇浮标快速地尾随其后,直到航道出口。将来谁 不会记得皇家夫妇曾大庭广众宴请所有居民,其问啤酒如泉喷涌 呢? 真正的海上人家,那些为了在努比亚旅行而建造的船只既坚 固又舒适。船中只有一根桅杆和一块由多条缆绳所固定的大帆 布,两个船舵,一个左舷,一个右舷。空间大且家具齐备的船舱, 皇l 其门窗均经过精良的设计以保持空气流通。 。三卜 越过瀑布之后,舰队重拾正常的巡航速度。 爱l 妮菲塔莉本想邀请赛大武和莲花与她一起分享角豆树汁,但 是从该夫妇船舱传出的舒服喘气声让她放弃敲门的念头。为了 消磨时间,皇后靠在船头,在以鼻头嗅闻努比亚空气的刽子手身 边。 大皇后感谢神明赐予她如此多的幸福,一种她必须造福其子 民的幸福。她,谦虚又保守,是诗琴演奏家,本来期望有个卑微平 静的生命,却来到拉美西斯身边过着奇蹟般的生活。 每日清晨,她都能看见他,她的爱与日俱增,神奇地和那股祥 和的力量紧密结合,无人能挡。就算拉美西斯是个农夫或是瓦瓮 的钻孔工人,妮菲塔莉也将以同样的热情爱他。但是命运所赋予 皇家夫妇的角色让她无法自私地享受自身的幸福。她必须不断 地为先祖所託付给她的这个文明着想,而且必须以更完美的结果 遗赠给她的后代。 这不就是法老的埃及,人们以爱心、信心和义务相传承,拒绝 平庸、卑鄙和浮夸,以便形成一个人类光环,为光明之神服务吗? 当拉美西斯以手臂环抱大皇后,以一种让妮菲塔莉与他初次 相见即陷入爱河的温柔力量时,剎那间她又重温往日共同的生 活,有欢笑有痛苦,透过在任何情况下均合而为一的坚定信心,悲 伤和痛苦迎刃而解。 而且,只要和他的躯体接触,她便知道他的内心亦热情如火, 足以将他们两位送往神的道路,路上有爱情女神演奏星辰之乐。 37 有时候,它直线前进,既骄傲又勐烈;有时候,它蜿蜒成迷人 的海湾,四处窜流,从不吝啬抚慰充满儿童笑语的大村小镇:大南 方的尼罗河便是如此朝气蓬勃,从未褪去天河在地面延伸的威 严。流过荒漠的丘陵和花岗岩小岛,它滋润了一小带棕榈和姜果 棕绿地。冠鹤、朱鹭、红鹤和鹈鹕翱翔在只为地平线和沙漠痴迷 的皇家舰队上空。 船队停泊期间,当地部落前来国王营帐前歌舞。拉美西斯接 见各酋长,赛大武和莲花则记录他们的不满和要求。深夜时,人 们围着营火,叙述河神的传奇,谈论河水泛滥适中,然后高唿属于 埃及和努比亚的拉美西斯大帝之名。 妮菲塔莉知道法老的名誉将如日中天,而且没有人和他一样 可和天神相比。自从在卡叠什得胜之后,众口争相传诵此战争传 奇,即使在最落后的村庄也一样。能够亲眼见到拉美西斯和妮菲 塔莉,被视为神明的赏赐。阿蒙神不就进驻在国王心里,曾助他 一臂之力;而哈托尔住在皇后的灵魂里,让她像颗闪亮的宝石散 播爱心吗? 北风轻柔,航行缓慢。妮菲塔莉和拉美西斯享受着这段宁静 的时光,他们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甲板上的阳伞下度过。刽子手恢 復平静,在甲板上唿唿大睡。 金色沙粒和纯洁沙漠不就是另一个世界的返照吗?当皇船 愈接近哈托尔神庙——一个女神以一块神奇宝石所雕刻成的地 区——妮菲塔莉就愈觉得该完成一项与万物根源相连的伟大使 命。 夜晚沁人心脾。 在皇家夫妇的船舱里,有一张拉美西斯最钟爱的床,床垫以 麻藤仔细交叉编成,然后固定在床架上,两条宽皮带则让整张床 弹性十足。床架以扣钉和插孔拼装而成,为了安全起见,共有两 层。床脚饰有纸莎草、矢车菊和曼德拉草,为象徵南北埃及的纸 莎草和莲花锦上添花。即使在睡眠中,法老王依然继续沉思。 夜晚沁人心脾,因为,在努比亚炽热的仲夏里,拉美西斯的爱 情仍然美如满天星辰。 第365页 利用欧费尔交给他的那几个价值连城的银块,谢纳收买了十 五位努比亚渔夫为他效劳。渔夫们很庆幸能够改善平庸的ft常 生活,所以即使埃及人的要求荒谬危险,亦在所不辞。其中大部 分的黑人相信这位富有且骄傲的过客的疯狂行为,他们期望参加 一场空前绝后的冒险,因为报酬丰富得足以让人安享几年的快乐 生活。 谢纳不喜欢努比亚。他厌恶太阳和炎热,使他整天汗流浃 背。虽然必须大量饮水而且粗茶淡饭,他却雀跃能够确实进行那 个歼灭拉美西斯的策略了。 没想到这个令人痛恨的努比亚,却为他提供了一群连拉美西 斯的军队都无法抵御的杀人团体。这一群不守纪律的狐群狗党, 其残暴和战斗威力俨然天下无敌。 现在只剩下耐心等待拉美西斯舰队的抵达了。 努比亚次王在布衡舒适的皇宫里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它位 于第二道瀑布附近,由几个驻军监守,严禁任何努比亚人入侵。 过去,曾有几位部落酋长试图攻入埃及,后者于是决定建立坚固 的军事要塞以彻底消弭危险,而其驻军定期收到军需补助,享有 优渥的薪饷。 有努比亚省份“库什皇子”之称的努比亚次王,只有一个大烦 恼:确保黄金的开採,将它送往底比斯、盂斐斯和拉美西斯城。金 匠使用这种被尊称为“神明的肌肤”的贵重金属去装饰神庙的大 门、壁饰和雕像,法老王利用它们和几个国家建立邦交关系,从中 购得平安的中立立场。 次王的地位令人羡慕,即使他的职位得让他持续几个月远离 埃及。这名高官掌理一大块腹地,有一队精良驻兵可以倚靠,其 中多位军官均为当地人。既然他无惧善良部落会有任何暴动,次 王于是热衷于美食、音乐和诗歌的娱乐。他的妻子生下四个小孩 之后,在强烈的嫉妒心之下禁止他欣赏那些身材迷人、善于爱情 游戏的努比亚少女。离婚会让次王身无分文,因为他的妻子将可 取得大笔津贴和粮食补助,而这名高官则可能无法继续享受阔绰 的生活。 努比亚次王极畏惧那些足以破坏其宁静生活的任何小事件 ……而现在有一封快函通知他皇家夫妇的莅临!但是文件上既 没有指出明确的旅行目的,也没有抵达布衡的日期。而另一封专 函则命令逮捕早被视为亡命之徒的拉美西斯的哥哥谢纳,专函指 出其相貌改变了许多!次王犹豫是否该派船迎接君主的莅临。 既然法老王安全无虞,所以最好还是将精力投注于仔细安排皇家 夫妇的欢迎招待会上。 布衡军营指挥官向次王做每日例行报告。 “区内没有任何可疑迹象,但有一奇怪事情发生。” “我讨厌那些乱七八糟的琐事,指挥官!” “我是否仍该向您报告?” “随你便……” “两天前几位渔夫离开了他们的渔村,”军官说,“他们归来 后,饮酒作乐,彼此殴打。其中一个竞在打骂间丧命,之后我在他 家发现了一笔钱。” “一笔横财!” “当然,但是我们查不出任何结果,没有人愿意说明金钱的来 源。我确信有人收买渔夫,要他们去偷窃军队的鱼粮。” 假如次王展开调查却一无所获的话,法老王将责备其工作不 力,所以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什么也不做,但愿君主一无所知。 风力如此薄弱,所以无所事事的水手们不是睡大头觉,便是 玩掷骰子。他们很喜欢这趟平静的旅行和那些风景优美的停靠 站,让他们有机会认识殷勤的努比亚女子。 立于尾船的船长不喜欢看到队员游手好闲,因此当船身忽然 大力晃荡时,他正准备命令船员大扫除,几名船员重重摔在甲板 上。 “礁岩,我们撞上礁岩了!” 拉美西斯从皇船首就听得见船身断裂的声音。所有的船只 将帆布降下,停在河中央,此处航道十分狭窄。 莲花首先恍然大悟。 几十块灰色暗礁若隐若现地浮出混浊的水面,但是只要仔细 一瞧,便可发现其表面有无数小眼睛和小耳朵。 “河马群。”她对拉美西斯说。 这位漂亮的努比亚女子爬上桅杆,发现舰队掉入他人圈套。 她灵巧地滑下,说明真相。 “我从没见过同样的景象,陛下!我们进退两难。真奇 怪……我觉得有人强迫它们聚集于此。” 法老王知道危险性。大河马体重超过六吨,身上有兇狠的武 器:它们的黄色犬齿可长达几十厘米,足以咬坏船身。这些河中 老爷们在水中悠然自得,泳姿轻盈。但当它们发怒时,便会张开 大嘴发出威胁的呵欠声。 “假如那些多数的公河马为了母河马决定彼此厮杀,”莲花指 第366页 出,“它们将毁灭身边所有的一切,连带淹没我们的船只。我们当 中的许多人将粉身碎骨或惨遭灭顶。” 几十双耳朵左右晃动,半闭的眼睛被迫张开,它们的犬齿露 出水面,张开大嘴,恐怖的咆哮声吓走在洋槐树上捕鱼的白鹭。 公河马的身上伤痕累累,是激烈战斗的痕迹,其中许多死于对方 手下。 看见那些可怕的犬齿令水手们毛骨悚然。他们马一l看出是 由几匹巨大公河马带领一群约二十只河马的团体,它们愈来愈急 躁不安。假如它们开始攻击,会一口咬下船舵,让船只动弹不得, 然后用力撞击,直到船沉为止,能够跳入水中顺利游走是侥倖。 该如何从四散的怪兽中辟出一条泳道游到岸边呢? “击毙它们。”赛大武建议。 “它们数量太多了,”拉美西斯认为,“我们只可能击中几只, 而且将激怒其余的。” “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 “我在卡叠什时是那样做的吗?我的父亲阿蒙是风神。肃 静,让我听听他怎么说。” 拉美西斯和妮菲塔莉高举双手,做出奉献的样子,手心朝天。 那头巨狮挺立四肢,放眼远方,高傲地站在主人右边。 命令由一船传向另一船,肃静的气氛笼罩整个舰队。 几只河马重新轻轻地阖上嘴巴,这些肌肤敏感的尼罗河老爷 沉入水里,只露出齿尖和耳朵。它们眯着眼睛,仿佛睡着了。 在这段无止尽的时间里,什么事也没发生。 北风再度轻抚莲花脸颊,风里充满生命气息。皇船慢慢地往 前航行,其他舰队立即跟随,它们从顷刻间安静无声的河马群中 航过。 从棕榈和姜果棕树丛上,本想安稳地准备欣赏这场船难,谢 纳却目睹拉美西斯再次完成一项奇蹟。一个奇蹟?不,一个狗屎 运,和一场在仲夏日大白天里颳起的鬼风! 谢纳气急败坏地用力掐碎几粒红透了的椰枣。 大暑期间,犹太砖匠休工。有的人利用时间在家休息,有的 人替大户人家从事园丁工作贴补家用。水果收成丰硕,宴会桌上 缺少不了拉美西斯城生产的名扬全国的苹果。 少女们在藤蔓蜿蜒的木凉亭下浅睡,或者在戏水池里玩水, 少男在她们面前展现泳技,以博得其赞美,老年人则在成排的葡 萄树阴下乘凉,转述拉美西斯新近的战绩,透过其神力,赶走成群 的河马。人们再度吟唱那首老歌:“住在拉美西斯城令人心旷神 怡,屋瓦璀璨,如金如翠,和风温煦,鸟儿在池边嬉戏。”一首连犹 太人都朗朗上口的民谣。 出走埃及的计划似乎被遗忘了。然而,当亚眉尼看见摩西步 入他的办公室时,他真担心这份平静又要被打乱了。 “你从不休息吗,亚眉尼?” “文件一份接一份,拉美西斯出国期间,情况更惨。国王有当 机立断的能力,我太吹毛求疵了。” “你没想过结婚一事吗?” “别说笑了!女人一定会抱怨我工作过度,搅乱我的事业,不 让我顺利地服侍法老王。” “法老王,我们的朋友……” “他真的还算是你的朋友吗,摩西?” “你不相信,亚眉尼?” “我想这得看你的态度二” “我们犹太人理由充足。” “出走埃及,真疯狂!” “要是你的子民陷于水深火热之中,你难道不想解救他 们吗?” “什么水深火热?在埃及,人人拥有自由,你也和其他人 一样f ”我们真正的自由,是信仰耶和华,那位真神,那位惟一的 上帝。“ ”我负责行政工作,不担任神职。“ ”你愿意告诉我拉美西斯返国的日期吗?“ ”我不知道。“ ”假如你知道了,可以告诉我吗?“ 亚眉尼抚摸一块写字板。 ”我不同意你的计划,摩西。因为我是你的朋友,我必须告诉 你,赛哈马纳视你为危险人物。别成了叛乱分子,否则他将以铁 腕政策肃清暴动,你可能受灾殃。“ ”因为耶和华,我一无所惧。“ ”还是得敬让赛哈马纳三分,假如你胆敢扰乱公共秩序,他会 还击。“ ”你不会帮我吗,亚眉尼?“ ”我的宗教信仰,是埃及。假如你背叛国家,你将会入地狱。“ ”我担心我们之间再也没有任何共同点了。“ ”是谁的错,摩西?“ 走出亚眉尼的办公室,摩西满脑子悲观的想法。欧费尔说得 对,应该等拉美西斯回国,试着说服他,但愿沟通是个有利的武 器。 欧费尔巫师暂住犹太区的民房里,重新设立他的实验室。他 第367页 正着手进行对付拉美西斯的长子凯王子的巫术,但是一筹莫展。 毛笔毫无感应,静止不动,仿佛无人伸手使用。 保护凯的神秘力量极为强大,足以击败利比亚巫师。他拥有 足够的法术跨越这层障碍吗?有个人可以帮他:外交官梅巴。 然而,这名站在他面前的高官毫无精力和信心。梅巴浑身发 抖,蜷缩在一件遮住脸庞的大斗篷里,看起来活像个逃犯。 ”天黑了。“欧费尔观察。 ”还是有人会认出我……对我来说,前来此地十分危险!我 们无法免除这种会面吗?“ ”非此不可。“ 梅巴真后悔和这名西臺间谍合作,但是如何才能脱离桎 梏呢? ”您有事要转告我吗,欧费尔?“ ”西臺帝国恐有大变动a“ ”哪方面的?“ ”有利我们的。你有新消息吗?“ ”亚侠是个谨慎的人c在向拉美西斯报告摘要之前,惟有亚 眉尼得知他传回来的外交消息。全是密码,我不得要领。过分好 奇会被怀疑。“ ”我要知道那些情报内容。“ ”恐怕有点困难。“ 欧费尔冰冷的眼神阻止梅巴寻找其他的藉口。 ”我将尽力而为。“ ”你确定你所偷窃的那枝毛笔是凯的吗?“ ”百分之百确定!“ ”是赛大武施行法术保护拉美西斯的儿子,不是吗?“ ”没错。“ ”赛大武和拉美西斯一起去努比亚了,但是他的功力比想像 中还厉害。他到底採取什么样的防范措施呢?“ ”护身符,我想,可惜我再也无法接近凯!“ ”为什么?“ ”赛哈马纳怀疑是我偷了那枝毛笔。假如我再犯下任何错 误,他将把我揪入监牢!“ ”冷静点儿,梅巴,在埃及,法律不是个空洞的字眼。赛哈马 纳没有任何证据可以控告你,所以你根本没有任何危险。“ ”我相信凯也怀疑我,他也是fl “他有知心的朋友吗?” 外交官忖思。 “他的家庭教师,农业部长内疆,应该算是吧。” “去请教他,并且尝试问出是什么样的护身符。” “这很危险。” “别忘了你替西臺帝国做事。梅巴。” 这名高官低垂眼睑。 “我将尽力而为,我向您保证。” 赛哈马纳用力拍了一下那位以其天真无邪博他开心,却又活 力十足的二十岁利比亚女子的臀部。她的胸部令赛哈马纳爱不 释手,而其动人心弦的臀部,连好男人都无法拒绝。如今,这位旧 海盗早可夸口名列好男人之列了。 “我想再来一次。”她轻声细语。 “滚开,我还有正事要办!” 年轻女子吓了一跳,不敢多说。 赛哈马纳跳上马,一路直奔到他属下轮流监视的那个岗位c 通常,他们不是玩骰子或跳蛇屋的游戏,就是讨论薪水或升等的 问题。在皇家夫妇出国期间,赛哈马纳加强警备,以确保母后和 皇家成员的安全。 岗哨一片死寂。 “你们都成了聋子?”赛哈马纳斥喝,预感将有坏事发生。 岗哨长站了起来,双肩低垂。 “队长,我们确实遵守了命令。” “结果呢?” “我们遵守了命令,但是犹太区的哨兵运气真差……他没有 看见梅巴走过去。” “他在睡觉!” “也可以这么说,队长。” “但是你还敢说这是‘遵守了命令’?” “今天天气很热……” “我要你跟踪一名嫌疑犯,连鞋子都不准放过,特别是一旦他 进入了犹太区,而你竟然把网都丢了!” “这种事绝对不会再发生,队长。” “要是再发生类似的错误,我就把你们全部撵走,关到希腊小 岛或任何鸟不生蛋的地方!” 赛哈马纳火冒三丈,用力踩着地板,离开岗哨。直觉告诉他, 梅巴和那些不满现状的犹太人有挂钩,而且准备帮助摩西。许多 朝廷大官愚蠢昏昧,不知这位先知的危险性。 欧费尔重新关上实验室的大门。他接见的这两个人——亚 摩斯和巴迪胥——还不知道他会巫术。和巫师一样,这两个贝都 因人的穿着与犹太砖匠一模一样,而且留了一脸长鬍髭。 透过这两个人所控制的游牧部落,欧费尔仍和西臺的京城哈 图沙保持联络。他们索价极高,以免于事发之前被出卖。 “穆瓦靼力帝王还健在,”亚摩斯透露,“他的儿子巫里泰舒博 将继承王位。” “军队准备反击?” 第368页 “不会是现在。” “我们有武器吗?” “数量够了。但是进行得不顺利。假如不想惊动埃及当局的 话,我们还得运送许多器械好武装犹太人。这需要很长的时间, 而且得小心行事。您已经取得摩西的同意了吗?” “取得了。你们将武器放在那些决定和法老王的军队及警察 抗战到底的犹太人的民房地窖里。” “我们会建立一张准确的名单。” “什么时候开始运货呢?” “从下个月开始。” 39 西臺京城的警卫军官是最忠于巫里泰舒博的拥护者之一,和 其他许多军人一样,他亦耐心期待穆瓦靼力的驾崩,由他儿子继 承王位,然后挥军进攻埃及。 亲自巡视过属下依规定各自严守京城的战略岗位之后,军官 重返军营,准备好好休息一番。明天,他将密集操练那些逃避勤 务的士兵,再发布几项罚则,以维持军纪。 城垣环伺和一片灰墙的哈图沙死气沉沉。但是将来,等战胜 之后,西臺军队将在埃及富庶的村镇大肆庆祝,并在尼罗河岸欢 度快乐时光。 军官坐在床上,脱鞋后以一种价格稍贵的荨麻软膏按摩脚 底。当房门被用力打开时,他正半睡半醒。 两名士兵拔出长剑威胁着他。 “你们发疯啦?出去!” “你比秃鹫还可怕,你,你背叛长官巫里泰舒博i,‘ ”你们在胡说些什么?“ ”你罪有应得!“ 发出屠宰场上杀猪宰羊的”哼嗨“声,这两名步兵将利剑插入 叛徒腹部。 凄潆的日出。巫里泰舒博彻夜难眠,认为需要重整军纪。他 正喝着热牛奶,吃着羊乳酪,两名行兇者终于到他面前报到。 ”任务完成了。“ ”有困难吗?“ 皇l ”没有。叛徒全数被击杀。“ :卜 ”到狮门前架起火具,囤积所有的尸体,明天我亲自燃火烧了 爱i 他们,让每个人都知道暗中伤我的下场。“ 透过亚侠给的名单,肃清动员令快速而残酷。巫里泰舒博身 边再也没有任何哈度西勒的密探。 总司令走进帝王寝室,在俯视上城的皇宫阳台,他的父亲由 两名护士帮他安坐在沙发上。 穆瓦靼力眼神呆滞,双手靠在扶手上。 ”您能够开口说话吗,父王?“ 他张开嘴巴,但是无法发声。巫里泰舒博总算安心了c ”帝国的一切您都不必操心,我会负责。哈度西勒躲在乡间, 他一文不值了,我根本不用理会他。那个懦夫将在恐惧里遗臭万 年。“ 穆瓦靼力眼中含着一抹怨恨。 ”您无权批评我,父王,当权力不眷顾自己时,难道不该不择 手段争夺吗?“ 巫里泰舒博亮出匕首。 ”您不觉得这样受苦很累吗,父王?伟大的帝王只有掌权时 才觉得快乐。以您的现况而言,还有希望再执政吗?努力点,用 您的眼神祈求我替您缩短这个酷刑。“ 巫里奏舒博走近穆瓦靼力。君王的眼睑并不低垂。 ”允许我动手,允许我,把我应得的王位归还给我。“ 穆瓦靼力浑身一振,坚定拒绝,以其眼神挑战对方。 巫里泰舒博高举手臂,准备攻击。 ”让位吧,以众神之名!“ 在帝王强劲手力的重压下,沙发的一边扶手像成熟的果子般爆 裂。惊吓之余,巫里泰舒博放掉手中匕首,任凭其滚落地面。 建筑在西臺京城东北山嵴的亚齐丽卡雅神庙,堂内祭司正为雷 公神净身,以期保存他的神力。随后,将在此举行驱妖降魔的仪式。 他们同时在地上钉了七根铁钉、七根青铜钉和七根黄铜钉,接着再 架上一头象徵威胁国家安危的黑暗势力的乳猪。 祭礼完成后,祭司绕行供祭十二尊神像的祭坛,在一个祈祷 桌前停下,然后喝下一种驱逐心灵邪念的烈酒。最后他们登上一 座凿在岩块里的石阶,抵达一座石庙进行祈祷。 一位男祭司和一位女祭司离开游行队伍,走进一间由油灯点 亮的地下室。哈度西勒和蒲菟海琶脱下遮掩脸部的斗篷。 ”这种平静时刻真舒服。“她承认。 ”在这里,我们很安全,“哈度西勒认为,”巫里泰舒博的士兵 不敢进入这块圣地。为了安全起见,我在神庙四周加派哨兵。你 对这次的歷险还满意吗?“ ”结果比预期的好。许多官员不如想像中效忠巫里泰舒博, 他们只在意如何在不被暗杀的情况下取得一份优渥的财产。也 有某些人和我们一样,已经意识到亚述所带来的威胁,认为与其 疯狂地投入抗埃战争,不如加强我国防体系。“ 哈度西勒像喝琼浆玉液般全盘接受他妻子的说法。 第369页 ”是个梦想,蒲菟海琶,或者是你的真心期待?“ ”亚侠的黄金显了奇蹟,教人口吐真言,高阶军官厌恶巫里泰 舒博的自大、残暴和浮夸。他们不再相信他那套战神的说法,也 不相信他有能力击败拉美西斯,而且他们非常不谅解他对待君王 的态度。当然,他不敢杀他,但不也满怀希望他早ll归天吗?假 如一切进行顺利,巫里泰舒博的统治不会长久。“ ”我的哥哥寿终正寝,我却只能袖手旁观……“ ”你希望我们採取突击行动吗?“ ”那将会铸下大错,蒲菟海琶,穆瓦靼力的命运已无法挽回。“ 美丽的女祭司以崇拜的眼神看着她的丈夫。 ”你有勇气为治理西臺而全心投入吗?“ ”既然非此不可……况且你我间的联繫锐不可当。“ ”我们将并肩作战,我们将共享战果,哈度西勒。商人对你的 态度如何?“ ”他们对我依然信心十足,由于巫里泰舒博连连犯错,他们甚 至加倍信任我。他们认为,他将毁了帝国。我们拥有外省的支 持,但是缺少京城里的。“ ”亚侠的黄金藏量还绰绰有余,我将前往哈图沙说服那些高 级将领投效我们旗下。“ ”假如你被巫里泰舒博逮捕了……“ ”我们有朋友在哈图沙,他们会掩护我,我将在不同的地方进 行短期的拜会。“ ”这太危险了,蒲菟海琶。“ ”别让巫里泰舒博有任何喘息的机会,也别浪费我们的时间。“ 一名西臺金髮少女慢慢地舔着寤寐中的亚侠的背嵴,直到颈部。 当舒适感变成欲望时,外交官从昏睡中醒来,侧身缠住酥胸轻颤的情 妇。当他们正准备热情爱抚时,巫里泰舒博冲进房来。 ”你心中只有爱情,亚侠!“ ”因为你的京城充满扣人心弦的新发现。“ 在亚侠梳洗穿衣时,巫里泰舒博一把攫起金髮女子的秀髮, 将她摔到门外。 ”我心情好极了。“巫里泰舒博宣称,其肌肉看似比平日更健 壮。 帝王之子蓄着长发,胸前覆满红棕色的胸毛,一副无情战士 的模样。 ”所有的对手都已被肃清,“巫里泰舒博说,”只剩下一位卖国 贼。从今以后,军队将惟我独尊。“ 巫里泰舒博仔细思考后,才展开肃清行动。如果亚侠所言不 假,此时正是清除害群之马的大好时机;假如他谎话连篇,那么就 是消灭可疑对手的时刻了。根据埃及外交官的建议所下的决定, 这次的流血行动有益无害。 ”你还是拒绝我医治令尊的病痛?“ ”帝王得了不治之症。亚侠,不用再以那些无法改善其健康状 态,甚至可能加重其病情的毒药残害他了。“ ”虽然他已无法执政,难道要任凭帝国群龙无首吗?“ 巫里泰舒博露出胜利的微笑。 ”众将领将于不久的将来推举我当领袖。“ ”然后我们将缔结永久和平协定,不是吗?“ ”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相信你。“ ”但是还有一个障碍必须克服:哈度西勒,帝王的弟弟。“ ”他不是已经不具影响力了吗?“ ”只要他还活着,便会试图毁掉我!倚仗商人的支持,他想切 断我武装军队的物资来源。“ ”你并非无法阻止他。“ ”哈度西勒是条真正的鳗鱼,懂得藏身之术。“ ”很棘手,“亚侠承认,”但还是有办法。“ 巫里泰舒博眼神发亮。”什么方法,朋友?“ ”陷阱引诱。“ ”那么……你愿意帮我诱捕他吗?“ ”这不就是期望献给西臺新帝王一份贵重礼物的埃及大使的 角色吗?“ 经过长时间的沉思和冥想, 拉美西斯终于醒了, 他对诸神祷告: ”请赐予我天之光明,地之生产力, 冥世王国的正义之声 以及航行在星辰之首的能力; 但愿我能牵引夜之船船首之绳 和日之船船尾之缆。“ 妮菲塔莉运用未卜先知的能力,证实拉美西斯的预感:那些 准备彻底摧毁行进中埃及舰队的河马群的出现并非偶然。一些 猎人和渔夫强行将这些庞然大物群聚在此。 ”谢纳……是他指挥他们如此做,“拉美西斯认为,”他从不放 弃消灭我们,那是他生存的惟一目的。妮菲塔莉,你愿意我们继 续朝南航行吗?“ ”法老王不该中途放弃计划。“ 尼罗河及努比亚的风光让人忘了谢纳和对他的怨恨。舰队 靠岸时,莲花和赛大武逮到了几条迷人的眼镜蛇,其中一条的黑 第370页 色头顶带有红色条纹。结果毒液的採集大丰收。 肌肤发亮的美丽努比亚女子更加迷人,棕榈酒温和爽口,加 上爱情的愉悦,在这暖意微沁的夜晚,将这趟旅行化成一场令人 期待的喜庆。 当黎明划破天际,棕榈风起,山丘转红,妮菲塔莉享受着一份 百鸟争鸣、万物復甦的喜悦。每h清晨,她穿着传统肩带白长袍, 敬拜天神、地神和人神,感谢他们将生命赐予埃及子民。 沙岛上,有艘商船搁浅了。 皇船停在它附近,空荡荡的船上,没有任何生命气息。 拉美西斯、赛大武和两名水手登上一艘小艇,想就近一探那 艘无人小船。妮菲塔莉想劝退君王,但是后者确信那是谢纳的 船,并期望从中获得一些线索。 甲板上,空无一物。 ”底舱,“一位水手指出,”舱门紧闭。“ 在赛大武的协助下,他折断木栓。 在这个水流并不湍急的地方,为何会搁浅?为何船员连卸货 的时间都没有,竞仓促弃船而去? 一位水手勐烈沖入底舱。 小水手吓破胆,发出惊恐的叫声,赛大武向后退。连面对最 兇勐的毒蛇都面无惧色的他竟僵在原地。 几只由一个大洞送进舱里的鳄鱼,咬住水手的大腿,大口地 啃噬起来。瞬间,此人便失去了叫喊的能力。 拉美西斯想解救这位不幸者,却被赛大武阻止了。 ”你会被吃了……没有人救得了他。“ 一个新陷阱,和前一个一样残忍。谢纳已预知他弟弟的反 应,其英勇尽人皆知。 拉美西斯心中狂怒,在赛大武和另一名水手的陪同下往回 走。他们从那艘空船跳下沙洲。 在他们和小船之间,有一只超过八米长、两吨重的大鳄鱼盯着 他们看,眼神专注,大嘴张开,随时准备往前扑。尽管它像块静止的 矿石,这种怪物可是动作迅速。在埃及象形文字里,鳄鱼的符号就 代表动作快速、迅雷不及掩耳、无人可倖免的意思。 赛大武环顾四周:还有几只鳄鱼正窥视着他们。无后路 可退。 几只鳄鱼阖上巨齿比k首更可怕的大嘴,似乎为得以分享如 此美味的猎物而欢欣微笑。 从国王的船上,根本看不清这一幕。再过一段时间,他们将会开 始担心为何尚未看见这小组人马的归来,可惜为时已晚。 ”我不要这种死法。“赛大武喃喃白语。 拉美西斯慢慢地抽出匕首,他从不束手就擒。当怪兽扑向他 时,他将滑到它的身体底部,找机会杀了它。这是个绝望的奋战, 谢纳不用动手,便可以轻易得胜。 鳄鱼生龙活虎般前进两米后再度停止不动。那名水手双膝 跪地,以手遮眼。 ”我们一起大叫着沖向敌人,“拉美西斯对赛大武说,”从船 上,或许他们可以听见我们。你往左边,我往右边。“ 拉美西斯最后想到的人是妮菲塔莉,虽近在眼前,却已遥不 可及。之后,他排除心中杂念,集中精神,直视那只大鳄鱼。 国王大声唿喊,同时看见岸边的多刺灌木丛里有影子晃动。 象嚎震耳欲聋,声音之大,连鳄鱼都退避三分。 象嚎来自一只巨无霸公象,它大步跨入水中,然后走上小岛。 用他的鼻子捲起那只鳄鱼,将它丢向同类身边。倏然,鳄鱼群扭 头摆尾地逃入水底。 那只象鼻每次的拍击至少重达八十公斤,却轻轻地卷着埃及 国王的腰部,将他举起,放在颈上,硕大的双耳则迎风摇曳。 ”以前我救过你的命,但今天,是你救了我。“ 多年前这只象被飞箭射中象鼻,因拉美西斯和赛大武的援助 而康復,如今那只小象已长成一头强壮的公象,双眼闪着智慧的 光芒。 拉美西斯轻抚其头颅,它摇摇头,发出快乐的欢唿。 农业部长内疆最后一次润饰其报告。因为河水泛滥充沛,谷 仓将丰收,埃及两地可丰衣足食。连财政部管理严格的书记员都 同意减轻赋税。回到首都之后,拉美西斯将发觉官员们在细心和 凡事挑剔的亚眉尼监督下,坚守岗位,恪尽职责。 内疆快步走向御花园,凯应该和他的妹妹梅丽妲蒙在那儿嬉 戏,但是只见小女孩独自弹奏着竖琴。 ”你哥哥离开很久了吗?“ ”他没有来。“ ”但我们约好在这里见面!“ 内疆往图书馆的方向走。早餐后,他把希望抄写大智者对金 字塔时期看法的《珠玑集》的凯单独留下。 凯的确在那里,端坐如书记员,以细腻的笔触,在一卷垂至膝 头的纸莎草纸上振笔疾书。 ”但是……你不累吗?“ ”不累,内疆,这些文章太美了,不但让我忘了抄写的疲累,反 而让我的指头变得更灵活。“ 第371页 ”你或许应该……歇一歇。“ ”哦,不,现在不要!我太喜欢研究建造那座萨卡拉乌纳斯金 字塔的建筑师的几何定律了。“ ”晚餐呢?“ ”我不饿,内疆。“ ”好吧,我让你再写一会儿,但是……“ 凯站起来拥吻部长的双颊,然后恢復书记员的姿势,再度热 衷地投入阅读、书写和研究里。 内疆走出图书馆,晃晃脑袋。他再次为拉美西斯长子的天分 啧啧称奇。这个天才儿童已经蜕变成青少年,和先前的预测相去 不远。假如凯继续笃信智慧格言,法老将可安心拥有一位适当的 继承人。 ”农产好吗,亲爱的内疆?“ 这个打断部长沉思的声音来自举止优雅且笑容满面的梅巴。 ”好,很好。“ ”我们很久没有机会聊天了……您愿意接受我晚餐的邀 请吗?“ ”日积月累的工作迫使我不得不婉拒。“ ”真可惜。“ ”我也是,梅巴,但是为国服务不是比个人享乐更重要吗?“ ”这是全体为法老王服务的僕役的信念,我们的一切作为不 都以它为依归吗?“ ”唉!人总归是人,他们经常忘了自身的责任e“ 梅巴讨厌这种令人扫兴的天真权威想法,但是为了从他身上 诈取所需资讯,他只得假装尊敬和同意。 梅巴的心情极端郁闷,他几次暗中尝试,证明自己无法破译 亚侠密函的内容。亚眉尼心细如麻。 ”我可以送您回家吗?我有一部新马车和两匹性情乖驯 的马。“ ”我喜欢步行。“内疆嘟囔着说。 ”您还有机会见到凯吗?“ 农业部长的脸上发亮。”有啊,当然有机会。“ ”真是令人称奇的孩子!“ ”他的能力不止于此!他是当国王的料。“ 梅巴收敛笑容。”惟有像您这样的人,内疆,可以保护他免受 不良的影响,像他这样的天才容易引起嫉妒和仇恨。“ ”请放心,赛大武已为他做了辟邪护身。“ ”您确定他做了万全的防备?“ ”一个确保健康和成长的纸莎草秆护身符,以及一条画有一只全 眼的环带,这不就是对抗不论从何处来的完美辟邪圣物吗?“ ”真不可思议。“ ”还有,“内疆又说,”凯每天都认真学习那些雕刻在阿蒙神庙 实验室壁上的经文。“ ”您让我安心不少。如果将来还有机会,是否可以再度邀您 共餐呢?“ ”说真的,我对社交一点兴趣也没有。“ ”我了解,亲爱的!很不幸,置身在外交界里,我无法倖免。“ 两人道别之后,梅巴忍不住想像疯狗般蹦跳。相信欧费尔将 对他百分之百满意。 41 当舰队抵达阿布辛拜勒河畔时,那头沿途跟着队伍在沙漠中 行进的公象发出欢迎的巨吼。它从悬崖高处端详拉美西斯,他则 欣喜能够再度看见这金沙小海湾,高山在此相隔又相连。国王忆 起他如何发现了这个迷人的地方,以及莲花如何找到了那块具有 治疗功效的女神宝石。 美丽的努比亚女子爽快地跳下水,一丝不挂,享受裸泳的乐 趣,她轻盈地游向阳光遍野的岸边。几名水手依样画葫芦,庆幸 能够安全地抵达岸上。 所有的人皆被此地雄伟壮丽的风光所震慑,凸显的崖石山角 是航海者的指标,尼罗河沿着被隔成两个岬角的峭壁画出一条蜿 蜒的曲线,河水从中渗入褐色流沙。 莲花身上闪着晶莹剔透的水珠,笑着爬上岸,赛大武则身披 浸满药水的羚羊皮,尾随其后。 ”你对这个地方有什么看法?“拉美西斯问妮菲塔莉。 ”我看见哈托尔女神的存在,地面石块酷似天上星辰,金色苍 穹让它们熠熠生辉。“ ”北边,大块砂岩陡峭,轻触大海;南边,高山分隔,一望无际。 奇特的是,两个岬角结成夫妻!我将在此地建造两座如法老王和 皇室大皇后般永不分离的神殿以纪念我们的爱情。你的形象将 永远被镌刻在石块上,瞻仰让你每日重生的太阳。“ 尽管此举不合礼仪,妮菲塔莉依然温柔地环着拉美西斯的颈 项,热情地拥吻他。 当船只靠近阿布辛拜勒时,努比亚次王揉着眼睛,以为身陷 梦幻当中。 岸上几十位石匠依据建造大型建筑所需,开闢了一个工地。 其中某些人利用木鹰架着手开垦砂岩峭壁,另一些人则负责敲打 石块。货船为他们带来日常所需,各组工头因担心纪律问题,将 工人分成许多小组,各司其职。 总工程师不是别人,正是拉美西斯本人。工地上有个模型和 第372页 几张蓝图。和建筑师及高级雕刻师傅协商之后,国王仔细聆听工 人对他的建筑计划的意见,然后改正缺点。 如何告知自己已抵达又不至于打扰君王?努比亚次王认为 最好耐心等待,让拉美西斯来发现他吧。不是传闻国王个性多 疑,厌恶反对意见吗? 有个东西轻轻地擦过他的左脚踝,是个柔软冰凉的东 西……这名高官低眼一瞧,僵住不敢动。 一条长达一米的红黑色毒蛇!它在沙上蛇行。然后停在次王 的脚上。只要稍微扭动,它便会开口咬人。甚至连小声惊叫,都 将招蛇攻击。 距离他几步远,有个年轻女子,酥胸袒露,一条短缠腰布迎风 飘舞,魅力十足,无人能挡。 ”一条蛇……“次王喃喃地说,尽管气候炎热,他依然起了一 身鸡皮疙瘩。 莲花不为所动。”你怕什么?“ ”但是这条蛇……“ ”大声点,我听不见。“ 那条蛇慢慢地沿着他的小腿往上爬。次王吓得无法言语。 莲花走近他。”是你打扰了它?“ 这名高官感到浑身不自在。 美丽的努比亚女子抓起那条红黑相间的蛇,将它缠在左臂 上。为何这名肌肉松垮的胖男人还那么害怕这条已被她取出毒 液的蛇呢? 次王死命地往前跑,撞上一块石头后,滚到距离国王不远处。 拉美西斯好奇地看着这位平口高大威严的男人,他的鼻子正陷进 沙里。 ”如此尊敬国王是否太夸张了点?“ ”请原谅,陛下,但是有一条蛇……我刚刚死里逃生f’, 次王从地上爬起。 “你逮到谢纳了吗?” “请放心,陛下,我将尽力而为!结果将会令您满意。”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们只是暂时失败,我的士兵对努比亚的监控万无一失,任 何暴徒都躲不过我们的视野。” “为何迟至现在才来见我?” “因为当地的安全问题。” “你认为这个问题,在你眼中比皇家夫妇更重要?” 次王满脸通红。“当然不是,陛下!这完全不是我的意思,而 且……” “跟我来。” 这名高官原本担心法老王会大发雷霆,但是拉美西斯却心平 气和。 次王跟他走进一问搭建在工地边的大帐篷。这是赛大武的 医务室,他刚帮一位被砂岩石块擦伤的凿石匠包扎好伤口。 “你喜欢努比亚吗,赛大武?”拉美西斯问。 “还需要问我这个问题吗?” “我觉得莲花对此地也同样着迷。” “她在这里让我筋疲力尽,我觉得她的精力加倍地旺盛,还 有,她的情慾简直索求无度。” 次王浑身打颤。怎么有人敢用这种口气和埃及上下两地的 主人说话? “你认识这位为博得我们欢心而前来晋见我们的高官吗?” “我讨厌做官的人,”赛大武回嘴,“他们坐拥许多特权,但终 将因贪多嚼不烂而撑死。” “我替你感到难过。” 赛大武惊讶地看着国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努比亚国土辽阔,在此执政是项艰巨的工作。你不也这样 认为,次王?” “是的,陛下!” “美丽的库什省,光这一个省份,便需要一个铁腕人物治理。 你不也这样认为,次王?” “当然,陛下l” “因为敬重你的意见,我决定提名我的朋友赛大武为‘库什省 的皇子’,把政权託付给他。” 仿佛与自己无关似的,赛大武继续摺叠衣物。次王则像一座 雕刻家忘了赋予生命的雕像般发呆着。 “陛下,有一些问题,我和赛大武之间的关系……” “一定是坦率友好,我深信不疑。回库什堡垒去,专心准备逮 捕谢纳。” 次王心灰意冷地离去。 赛大武双臂交叉。“我想,陛下,这是个玩笑。” “该区蛇群杂生,你们将可採集大量毒液,莲花将会快乐无 比,你们三生有幸得以居住在这个举世无双的地方。我需要你, 朋友,帮我负责工程,并且监督阿布辛拜勒两座神殿的建造进度。 这两座神庙将永世纪念皇家夫妇。在这里,努比亚的心脏地带, 将因成为我国神秘文明的中心而闻名于世。但是假如你不喜欢 我的决定,你有权拒绝。” 赛大武表示不满。“你一定和莲花早串通好了,况且谁敢拒 绝法老王的旨意?” 国王透过礼仪魔法,将南方敌军的灵魂和北方的交换,北方 敌军的和南方交换;西方对手的和东方互换,东方对手的和西方 第373页 互换。因为方位错乱,处在四方之外的阿布辛拜勒得以免除人类 于戈之害。一座由皇后在未来建筑物四周所营建的军事基地,将 保护该神庙免受外界侵袭。 在大神庙正前方的那座小庙宇里,拉美西斯向玛亚特献上他对 妮菲塔莉的情爱,然后让光明与皇家夫妇结合,他们的婚姻凝聚了所 有滋补埃及子民的神圣力量,将永世常存于阿布辛拜勒。 在拉美西斯和妮菲塔莉的注视下,国王神庙和皇后神殿从无 到有。工匠深人悬崖底部挖凿内中堂。所有的岩石都将打造成 三十三米长、三十八米宽、六十三米高的石块。 等拉美西斯和妮菲塔莉的大名正式被烙印在阿布辛拜勒的 石块上,拉美西斯才下达预备起航的命令。 “你将返回拉美西斯城吗?”赛大武问。 “还没有。我将在努比亚其他许多地方挑选建造神庙的地 点,神明和女神将居住在这个火的国度内,由你负责统合工人的 力量。但愿阿布辛拜勒成为光环中心,四周围绕一支巩固和平的 神庙温和部队。为完成此一伟大事业,仍需多年努力,但是我们 一定会战胜时间的。” 莲花感动地目送皇船逐渐远离。她从悬崖高处望着站在白 帆船首的拉美西斯和妮菲塔莉,帆船慢慢滑人如努比亚苍穹般碧 绿的海洋。 莲花到现在才深刻地明白:拉美西斯深爱妮菲塔莉,也知道 如何得到他人的敬爱,所以他一直拥有伟大法老的气度。 42 谢纳暴跳如雷。 什么事都不按牌理出牌。消灭拉美西斯的计划失败将对他 的远征造成无法弥补的损失,谢纳不得不赶紧撤退,逃向大南方。 谢纳坐上一艘从某村庄偷来的小船——该村村民对他怨声 载道,次王的士兵又紧迫他不放,因他缺乏努比亚水手的敏捷,差 点就落入敌人手中。为了谨慎起见,他不得不放弃小船,改道行 经沙漠,期望能够混乱行踪。那名谢纳的得力助手,克里特岛的 佣兵,一路抱怨暑热难耐、空气闷热以及蛇群、狮子和其他野兽无 止尽的威胁。 但是谢纳坚持前往伊海姆国,他要煽动那些强大部落攻打阿 布辛拜勒,摧毁建筑工地。只要努比亚再度动盪不安,法老的威 望便会削弱,而其对手便可乘机揭竿而起打击他。 由谢纳指挥的一小队人马来到黄金淘洗区附近,这是块禁 地,专业工人在埃及军队的监视下努力工作。这里正是暴动者急 欲篡夺的地方,为的是中断对埃及提供此种珍贵金属。 谢纳从一座沙丘顶端,往下看着努比亚工人淘洗金沙,努力 洗去其中的杂质。从沙漠水井汲取而来的水注满一个池子,再顺 着一道斜坡流入一个滤水池,细流可以带走矿石杂质,留下黄金。 然而为了得到纯正黄金,必须多次重复这个流程。 埃及士兵为数众多,全副武装,一支简单的突击队根本无法 歼灭他们。因此谢纳必须另组一支集合各部落,包含百位战士的 大规模暴动部队。 在努比亚导游的建议下,谢纳在伊海姆国会见了一名满身刀 疤的高大的黑人部落酋长。他在村落中央的一间宽敞茅屋里接 见他。 “你是埃及人。” “我知道,但是我讨厌拉美西斯。” “我讨厌所有镇压我国人的法老。谁派你来的?” “一个藏匿于埃及北部的拉美西斯的强大劲敌。假如我们助 他们一臂之力,他们便可战胜法老王,将失去的土地归还给你。” “如果我们敢造反,法老王的军队会屠杀我们。” “我承认你的部落不够强大,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们应该相互 结盟,一致对外。” “结盟?太难了,需要集会,不断地讨论,甚至要几天几夜。” 耐心止是谢纳最缺乏的美德,他压抑心中的怒气,发誓坚持 到底,哪怕谈判期限再久再长。 “你愿意帮我吗?”他问部落酋长。 “我必须留在这里,留在我的村庄里,想要好好讨论便得到很 远的邻村去。” 克里特岛佣兵递给谢纳一块银盘。“用这件宝物,可以让你 的族人几个月不必挨饿。谁帮助我,我就给谁。” 谢纳暗自欢喜。 “假如我去游说,你会给我吗?” “如果成功了,奖赏更多。” “还是得花很长的时间……” “明天天一亮我们就动身。” 从拉美西斯城归来之后,伊瑟经常想起,在拉美西斯认识妮 菲塔莉之前,藏匿她对其爱恋的那间茅草小屋。曾经,她盼望嫁 给这位令人心怡的男士,但是如何与那位命中注定成为大皇后的 高贵女士相媲美呢? 有时候,当爱情转成伤痛,伊瑟便脂粉不施,穿戴旧衣,忘却 第374页 沐浴……但是一想到她为拉美西斯生下的两个儿子,凯和梅汉卜 塔,以及她对国王和妮菲塔莉的女儿梅丽妲蒙的亲情,便又让她 忘却悲伤,全心为这三个小孩的前途着想。梅汉f塔是个强壮的 小子,聪明又早熟;梅丽妲蒙,是个爱好沉思的漂亮少女,亦是优 秀的音乐家;凯,将来一定是位出众的先知。这三个小孩是她的 希望,他们是她的未来。 内侍为她送来一条四串的紫晶和红玉髓项鍊、几个银手环和 一件镶上金穗子的彩袍。拉美西斯的姊姊朵兰特尾随而至。 “你看起来很累,伊瑟。” “只是一时的疲劳。但是这些漂亮的东西准备送给谁呢?” “你愿意接纳我献上的这些菲薄小礼吗?” “感激不尽。真不知该如何回报你。” 这位体型高大、神情稳重的棕发女士决定採取主动攻势。 “你的生活里责任沉重,不是吗?” “当然没有,我很荣幸有机会抚养拉美西斯大帝的三个 孩子。” “为何要迁就于这种毫无色彩的生活呢?” “我爱拉美西斯,我爱他的孩子,神明不是把福乐赐给我 了吗?” “神明都是假象,伊瑟!” “你说什么?” “世上只有一位神明,就是埃赫那顿所崇拜,摩西和犹太人所 信仰的那一位。我们应该服从他。” “你尽管随心所欲,朵兰特,只可惜我不会那样做。” 朵兰特知道她说服不了胆小的伊瑟,但是还有另一处或许可 以让朵兰特取得成功的空间。 “让你委身妃子的地位我觉得不公平。” “我不认为,朵兰特。妮菲塔莉比我漂亮聪明,任何女人都比 不上她。” “才不是。再说,一个不可饶恕的过错正吞噬着她的心。” “什么过错?” “妮菲塔莉根本不爱拉美西斯。” “你怎敢如此乱猜!” “我没有猜错,我清楚得很。你无法想像我将大部分时间都 花费在倾听高官诉苦,以及搜集他们的情报。我甚至可以向你肯 定妮菲塔莉是个伪君子和阴谋家。在认识拉美西斯之前,她是个 什么样的人?根本是个毫无前途可言的女祭司,一个委身在神庙 里酬神的三等音乐家……拉美西斯竟然在那种情况下看上她! 这是一场颠覆!将害羞的少女变成野心勃勃的狂热分子。” “很抱歉,朵兰特,我无法接受这种说法。” “你知道皇家夫妇努比亚之行的真正原因吗?妮菲塔莉要求 建造一座大神庙以纪念她的功德,让其名永留于世!拉美西斯被 说服了,于是前往为一个将持续几年工程的大工地举行开工典 礼。妮菲塔莉的野心总算露出狐狸尾巴了:取代国王,独揽大权。 为了阻止这个疯狂的计划,任何方法都值得一试。” “你该不会认为……” “我再说一次:任何方法。惟有一个人可以拯救拉美西斯: 你,伊瑟。” 伊瑟震惊不已。她当然不相信朵兰特,虽然妮菲塔莉看似真 诚……但是政权在握,难道不会令人变得盲目自大?突然间,那 个景仰拉美西斯的多情的妮菲塔莉的形象破碎了。对一个阴狠 的女人而言,还有什么比去诱惑埃及两地的主人更令人兴奋的 呢! “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朵兰特?” “拉美西斯被她利用了,他本该迎娶的是你,你是凯——国家 公认的王位继承人——他的儿子的母亲。假如你爱国王,伊瑟, 假如你爱埃及,希望它安和乐利,惟一的解决办法便是:除掉妮菲 塔莉。” 伊瑟阖上眼睑。“朵兰特,不可能的!” “我会帮你。” “犯罪是不可饶恕的行为,会使身体和心灵沉沦,除掉大皇后 的后果将不堪设想。” “天知道!等你决定行动时,一定要暗巾进行,不要留下任何 痕迹。” “是你所信仰的那位神明的旨意吗?朵兰特。” “妮菲塔莉是个邪恶的女人,她玷污拉美西斯的心灵。你我 必须团结,阻止她毁灭他,这样才算对国王忠心。” “我得考虑考虑。” “我十分敬重你,伊瑟,我知道你会做出正确的决定。无论如 何,我对你的友情不会改变。” 在朵兰特转身离开前,伊瑟面露苦笑与她吻别。 伊瑟觉得喘不过气来,她踉跄地走向一扇面对花园的窗边, 身影没入那道无法去除心头苦闷的烈阳里。 她举头望天,向那些决定人类前途、寿命和死期的神祗祈祷。 她有权替天行事,有权因妮菲塔莉毁灭拉美西斯而结束她的生命 第375页 吗? 第一次,伊瑟认真地把妮菲塔莉当成宿敌。她们之间的默契 消失了,潜伏多年的冲突再度浮上檯面。伊瑟是拉美西斯两个儿 子的母亲,他的第一个情人,那个本该辅助其政的女人。朵兰特 向她透露了一个简直让她窒息的实情。 一旦妮菲塔莉被罢黜,拉美西斯终将明了这场爱情只不过是 首短暂的插曲。摆脱了那个噁心肠的魔女之后,他将回到伊瑟身 边,找回年少时的爱情,找回那位从未对他停止爱意的女人。 43 尽管对犹太人不屑一顾,兇恶的欧费尔依然厚颜无耻地认为 砖匠住宅区能够为他提供一个安全的藏身之处,即使他得经常更 换住所以确保绝对的安全。多亏一些经过仔细过滤的伪证,赛哈 马纳终于相信这位利比亚巫师早已离开埃及,于是放弃了进一步 的搜查。现在,他只需做好例行的巡查工作,防范一切夜袭暴动。 然而,巫师并不高兴。数月以来,局势毫无转机。在拉美西 斯统治的第十五个年头,他虽已年届三十七,埃及王国依然欣欣 向荣。 从西臺帝国传来的消息亦诡谲离奇,令人不安。当然,巫里 泰舒博坚持主张和埃及进行一场殊死战,但却从未发动攻势。此 外,由叙利亚南部和迦南所形成的军事缓冲区依然被身经百战、 能够力敌大规模围剿侵略的埃及军队所占领。为何性急的巫里 泰舒博如此犹豫不决呢?那些由贝都因人所传递的简短情报,无 法替欧费尔提供任何解释。 在南方,谢纳根本无法教唆努比亚部落起义暴动。谈判永无 止境地进行,却无任何具体结果。 皇宫里,朵兰特仍努力经营与伊瑟的友谊,以便说服她採取 行动,然而伊瑟似乎无法拿定主意。至于梅巴,因无法取得亚侠 传给亚眉尼的密码情报内文,工作效率低落。尽管他对少年凯所 享有的魔法保护瞭若指掌,但是拉美西斯的长子努力向学,连欧 费尔都认为无计可施。 经过长途跋涉之后,期间建造了多座神庙,拉美西斯再度重 返首都。妮菲塔莉面露幸福的神色。尽管国家遭受战争威胁,王 室夫妇仍深受百姓爱戴,众人坚信他们能够维护国家的永世繁 荣,保卫国家不受外辱。 为此,欧费尔忧心忡忡。岁月流逝,摧毁拉美西斯的希望逐 渐破碎。他,问谍之王,一个从不怀疑无法达成自身任务的人,竞 开始担心自己的出路,退却且气馁。 当某人走进欧费尔的住所时,他正坐在暗无灯光的客厅 尽头。 “我想跟您谈谈。” “摩西?” “您现在忙吗?” “不忙,我在沉思。” “拉美西斯终于回来了,依据您的建议,我耐心地等着他。” 摩西坚定的语气重燃了欧费尔的信心,他总算决定採取行动 了。 “我召集了民间长老会议,”摩西继续说道,“他们决定任命我 前往说服法老。” “所以出走埃及仍为当务之急。” “犹太民族将出走埃及,因为这是耶和华的旨意。您是否也 履行了您的承诺?” “我们的贝都因朋友已经将武器送来了,就藏在地下室里。” “我们将不会使用暴力。但是万一遭受侵袭时,最好拥有自 保的方法c” “您会有的,摩西,您一定会有!拉美西斯不会容忍一个民族 造反。” “我们并不想造反,只想离开这个国家,重返我们的福地。” 欧费尔暗自狂喜。终于,他得以开怀大笑了!摩西将把埃及 搞得天下大乱,而这一切将有助于巫里泰舒博的军事行动。 面对亚齐丽卡雅神庙里的十二位神明,女祭司蒲菟海琶长发 盘髻,头罩无边软帽,如同死尸般躺在石床上。 她吞服r一种危险药剂。将沉睡三天三夜。再也没有比这更 安全的方法,可以直接与命运的主导力量沟通,窥探神的旨意了。 对巫里泰舒博不利的神谕,还不足以保证哈度两勒和她本人 的安全,所以她决定採取斩草除根的办法,但是十分冒险。 当然,所有的商人阶级和一大部分不容轻忽的军人,经歷过 一次危急的坑道工程之后,全都扬言支持哈度西勒,然而他和蒲 菟海琶对他们的未来根本不抱任何幻想,不是吗?多亏埃及大使 亚侠的黄金,许多高级军官要求加强内部防御与边防武力,并且 放弃攻打埃及的计划。然而一旦巫里泰舒博茅塞顿开,发现他们 正阴谋造反他时,难保他们不会改变原意? 巫里泰舒博强夺政权的做法,迟早会暴露。所以,尽管哈度 西勒拥有来自四面八方的支持,他仍对这场殊死战举棋不定,因 为将有万千西臺士兵捐躯沙场。 第376页 为此蒲菟海琶愿意进行梦幻感应,此状态惟有在强迫睡眠之 后才会出现。 有时候,感应者从此长眠不起;有时,醒来后会精神异常。虽 然妻子坚持己见,哈度西勒仍持反对态度,蒲菟海琶前后要求了 十次,最终才取得他的同意。 足足有三天三夜,她身体保持静止不动,惟有轻微的唿吸透 露出她仍活着的事实。依据卦书所言,此刻她将睁开双眼,透露 命运之神对她的指示。 哈度西勒紧张万分地抓紧羊毛大衣的下摆。 时辰已过。 “蒲菟海琶……你醒醒啊,拜託你!” 她仿佛颤动一下。不是,是他弄错了,她根本没有动。但是, 刚刚的确抖动了一下!蒲菟海琶睁大眼睛,紧盯着那块上面刻有 十二位神像的岩石。 接着,从她的嘴里发出一种声音,一种哈度西勒从未听过的 缓沉嗓音。 “我遇见了雷公神和伊绪塔女神,两者都对我说:‘我支持你的 丈夫,国家将在他的统治下步人正轨。他的对手将坐困危城。” 一只温柔的手,一只温柔得让他联想起蜜糖和春露的手,持 久的爱抚激起他新鲜的感觉,一股强烈的快感淹没了他。亚侠的 第五位西臺情妇虽然拥有前几位的优点,但是他却开始怀念起埃 及女人、尼罗河畔和棕榈树林。 惟有爱情可以排遣西臺京城沉闷无聊的气氛。此外尚有与 商界代表和几位高级将士的无止尽会谈。亚侠正式地与巫里泰 舒博进行冗长的谈判。他另有要务在身:缉捕哈度两勒,围剿他 的藏身处,然后将他提交给巫里泰舒博。当帝王的儿子领头训练 随时备战的战车队、骑兵和步兵团归来时,亚侠必须定时向他呈 递一份详细的报告书。 曾有三次,巫里泰舒博的手下差点就擒住了哈度西勒,但他 最后总是暗中获救。 这次。当亚侠和他的情妇停止调情了,巫里泰舒博才走进他 的房间。 这位战将的眼神僵硬,几近直视。 “我有个好消息。”亚侠边说边用乳膏搓揉双手。 “我也有,”巫里泰舒博以战胜者的热情口吻说道,“我父亲穆 瓦靼力终于魂归西天了,我现在是西臺帝国独一无二的主人了!” “恭喜你,可惜哈度西勒依然健在。” “尽管我的王国幅员辽阔,他逃不了我的掌心太久。你有什 么可喜可贺的消息?” “正好是关于哈度西勒的消息。根据一位可靠的情报员告 知,我想我知道哈度西勒藏身何处,但是……” “但是什么,亚侠?” “~旦哈度西勒被捕,你愿意向我保证会签订和平协定吗?” “你做了正确的选择,朋友,请放心,埃及的希望不会落空。 那个叛徒藏在哪里?” “在亚齐丽卡雅神庙。” 巫里泰舒博亲自率领一支十二人的小型突击队,因深怕部署 大批军力恐将引起骚动,进而惊动哨兵,刺激哈度西勒脱逃。 因为是蒲菟海琶命令祭司为已故国王的弟弟提供避难所,巫 里奏舒博将严惩他们。 哈度西勒太大意了,他竞住在一个离京城这么近,而且醒目 的地方,这一次,他插翅也难飞。巫里泰舒博犹豫该将他就地处 决还是诬告他。他缺乏法律常识,即使有万全的准备,他还是宁 愿选择第一种解决方式。因为位高权重,很遗憾地,他无法亲自 手刃哈度西勒,只得把这低贱的差事交给一名手下。回到哈图 沙,巫里奏舒博将为穆瓦靼力举行盛大的葬礼。而他,身为其爱 子,将是无可争议的王位继承人。 之后,他将带领一支作战精兵,入侵南叙利亚,与贝都因军队 会师之后,再攻下迦南,越过埃及边境,迎战因坚信和平而犯下致 命错误的拉美西斯,以及那名让他以为可以高枕无忧的外交大使 亚侠。 他,巫里泰舒博,西臺帝国的主人!美梦成真了,再也不必依 靠哈度西勒所建立的昂贵联军。巫里泰舒博自认天下无敌,足以 征服皿述、埃及、努比亚和整个亚洲。他的丰功伟业将盖过所有 的西臺帝王。 小型部队靠近亚齐丽卡雅的神圣基石,其内建有多所小神 庙。在那儿,据说居住着一对神仙眷侣,他们是雷公神泰舒博及 其妻子。新帝王的后半部分名字——泰舒博,不就带着这位恐怖 骇人的神明的名号?是的,他本人就是雷公神,以其雷电痛噼敌 军。 神庙的门槛上,坐着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和一名小孩。 哈度西勒、他的妻子和他们八岁大的女儿。这三名疯子竟自 投罗网,甚至以为巫里泰舒博会对他们宽大为怀。 巫里泰舒博喝止其骑兵,细细品尝胜利的滋味。亚侠给了他 第377页 一个斩除最后敌人的良机。除掉这个可恶的家庭之后,便该杀了 那位埃及大使亚侠,反正他已无用处。那个幼稚的傢伙居然相信 他巫里泰舒博愿意维持和平!等了那么多年,经歷了那么多的考 验,全为了能够取得王权! “杀了他们!”巫里泰舒博命令他的士兵。 当百箭齐发之际,巫里泰舒博顿觉一阵快感。阴险的哈度西 勒和傲慢的蒲菟海琶,身上插满利箭,尸体被火化……还有比这 一幕更刺激更令人高兴的吗? 可惜箭迟迟不离弓。 “杀死他们l’,巫里泰舒博不耐烦地喊道。 突然,所有的弓箭却都朝向他。 他的军队竟背叛他!难道这就是哈度西勒及其妻子、女儿有 恃无恐的原因? 哈度西勒迎上前去。”你是我的囚犯,巫里泰舒博,投降吧! 接受法律的制裁。“ 一声狂嚣,巫里泰舒博紧拉缰绳,马匹突然昂高前蹄。弓箭 手们错愕地急忙而退。他带着战败勇士的愤怒冲出阵营,直奔京 城。 一枝枝飞箭掠过其耳际,无一命中要害。 巫里泰舒博骑马穿过狮子门,一路直奔王宫,马因筋疲力尽, 暴毙在西臺帝王喜爱从那儿眺望其帝国的卫城顶点。 私人侍卫长跑上前来。”发生什么事了,陛下?“ ”那名埃及人跑到哪儿去了?“ ”在他房里。“ 这一次,亚侠并没有和漂亮的金髮西臺女子寻欢作乐,他裹 着一件厚重大衣,身边横置着一把短刀。 巫里泰舒博大发雷霆。”圈套!这根本是个圈套!我方军队 居然造反了!“ ”惟今之计只有逃亡海外。“亚侠认为。 亚侠的这句话大出巫里泰舒博意料。”逃亡?我的军队本该 摧毁那座该死的神庙,屠杀所有的暴动分子!“ ”你再也没有军队了。“ ”再也没有军队了!“巫里泰舒博错愕地重复,”这话是什么意 思?“ ”你的将领们听从蒲菟海琶所推崇的神旨,所以他们才会效 忠哈度西勒。你只剩下一名私人警卫和一两组小部队,他们支持 不了太久。从今以后,你是皇宫的阶下囚,直到哈度西勒凯旋归 来。“ ”这不是真的,不可能……“ ”请接受事实,巫里泰舒博,哈度西勒将逐步取得帝国的所有 权势。“ ”我将抗争到底!“ ”这是自残的态度。不过还有一个万全的办法。“ ”说吧!“ ”你非常了解西臺军队的实力、军备、指挥方式及缺点等。“ ”当然,但是……“ ”假如你马上出发,我就有办法帮你逃出西臺。“ ”逃去哪儿?“ ”去埃及。“ 巫里泰舒博如遭雷殛。”你在胡说些什么?亚侠。“ ”还有哪个国家可以让你远离哈度西勒,平安无事呢?当然, 这个政治庇护必须经过协商。所以,为了保全生命,你应该把赫 梯军队的一切告诉拉美西斯。“ ”你要我出卖国家?“ ”由你自己决定。“ 巫里泰舒博真想杀了亚侠。难道不是这名埃及人在耍弄他 吗?而他偏又可提供他惟一的生路,虽然名誉扫地,总算可以存 活,况且,泄漏了军事机密便可乘机除掉哈度西勒。 ”我接受。“ ”真是明智之举。“ ”你陪我去好吗?亚侠。“ ”不,我得留在这里。“ ”这无疑是种冒险。“ ”我的使命尚未完成,你忘了我是前来寻求和平的吗?“ 当巫里泰舒博战败逃亡的消息传开之后,连最后几名忠贞的 士兵都归附于自称为王的哈度西勒麾下。新任国王的首要职责 便是弔唁他的长兄穆瓦靼力,在盛大的丧礼当中,他的遗体将被 安放在高架的柴堆上火化,仪式过后,瞻容纪念会将持续一整个 星期。 在登基晚会上,亚侠列位贵宾席,在哈度西勒国王的左侧。 ”陛下,请容许我祝福您的统治万世流芳,举国太平。“ ”您有探听情报的超高本领,亚侠,没有任何有关他的消 息吗?“ ”没有,陛下,或许再也没有人会向您提起他了。“ ”我倒想看看。巫里泰舒博个性顽固,桀骜不驯,他将不惜任 何代价伺机报復。“ ”那还得有本事才行啊!“ ”像他那么刚毅的战士不会轻易弃甲曳兵。“ ”我不像您一样担心。“ ”真奇怪,亚侠,我觉得您对他了如指掌。“ ”只是一种想像罢了,陛下。“ ”您该不会已经帮助巫里泰舒博潜逃到国外了吧?“ 第378页 ”命运总是留给世人许多惊奇,可惜我不是主导者,我惟一的 使命不就是说服您与拉美西斯进行和平谈判吗?“ ”您所进行的游戏太危险了,亚侠。假设我改变主意,并且准 备继续攻打埃及呢?“ ”您如此精通国际情势,难道会忽略亚述国所带来的威胁? 如此以民为重的您,会让他们为一场无理的战争丧命吗?“ ”您的分析不无道理,但是,我是否该把它列为重要政策之一 呢?国家的统治与真理无关,战争可消灭异端,为国家注入新活 力。“ ”您对众人的死无动于衷?“ ”该如何让他们免于一死?“ ”建立和平。“ ”我欣赏您的执着,亚侠。“ ”我热爱生命,陛下,战争却摧毁了太多的欢乐。“ ”您应该早已厌倦这个世界了。“ ”埃及由一位了不起的玛亚特女神统治,她要求百姓甚至法老遵 守宇宙戒律,在世上秉公行事。我对这样的世界并不失望。“ ”童话虽美丽,终究只是童话。“ ”您错了,陛下,假如您决定攻打埃及,您就是挑衅玛亚特。 如果您战胜了,您将摧毁一个举世无双的文明。“ ”那算什么,只要西臺能够统治世界就够了!“ ”不可能的,陛下,想阻止亚述国成为霸权国家为时已晚,惟 有与埃及结盟,方能保卫您的国土。“ ”如果我没有搞错,亚侠,您并不是我的顾问,而是埃及大使, 您甚至还不断地老王卖瓜,自卖自夸l, “表面上是如此,陛下,尽管西臺不及我的家乡迷人,但我热 爱它,不愿眼睁睁地看它沉沦乱世。” “是真的吗?” “我承认外交官的诚意令人怀疑,但是请您相信我,拉美西斯 的目标是世界和平。” “您敢以国王之名保证?” “义不容辞。经由我口,您可以听见他的想法。” “你们之间必定友谊深厚。” “正是如此,陛下。” “拉美西斯真有福气。” “他所有的对手也都这么认为。” 从五年前开始,凯每天前往阿蒙神庙,在实验室里至少待上 一个时辰,所有的经文他早已倒背如流。经过了这么多年,他和 天文学、几何学、符号学及其他圣学专家建立了密切的友谊。多 亏他们,他窥探了思想的美景,向知识的道路迈进。 虽然年纪尚轻,凯却已被加冕为神庙小品。当拉美西斯皇城 内得知此一消息后,众人欣喜若狂。毫无疑问,国王的长子已被 允诺将任神职的最高职位。 凯摘掉颈上的护身符和左腕上的护身环。他全身赤裸,双眼 紧闭,被领进神庙里的一问地下小神坛,在那儿,他将面对壁上的 创世奥秘沉思。四只雄蛙和四条母蛇组成夫妻始祖。开天闢地, 蜿蜒起伏的躯体象徵着水,万物从中復甦,创造了宇宙,另一头的 天牛则创造了星辰。 之后,凯被领到圆柱大厅的门槛,门边站着两位大祭司:一戴 自鹭托特面具,一戴隼鹰何露斯面具,他们将清水轻洒在他的头 部和肩上。这两位神明再为他穿上一条白色缠腰布,引领他前去 敬拜圆柱上的神祗。 十位圆顶大祭司围在凯身边。年轻人得回答一千个有关阿 蒙神的神性、创世天眼的创造元素、象形文字的主要含义、祭典礼 仪以及许多惟有资深书记员才能够正确解答的问题。 提问者既不批评也不评价。凯在一问无声的圣所里静候他 们的裁决。 深夜时分,一位年长的大祭司牵着他,带他走上神庙屋顶,要 他坐着凝视夜空。 凯自幼在严守玛亚特的家庭中成长,只嚮往能够在神庙里度 过美好岁月,窥探宗教礼仪的全部奥秘。他既兴奋又激动,竞忘 了再戴上他刚才摘掉的护身符和手环。 45 在阿布辛拜勒,赛大武积极地投入他大力指挥的建筑工作, 只为献给皇家夫妇一座举世无双的神庙;在底比斯,巴肯也加速 建设拉美西斯的百万年神殿;至于首都拉美西斯城,则日渐迷人。 法老王一回到拉美西斯城,亚眉尼马上钻进办公室。生怕捅 出任何纰漏,这位国王的机要秘书日以继夜地工作,毫不放松。 头顶几近光秃,尽管他胃口极佳,但身躯仍稍嫌瘦弱。这位神秘 的埃及行政长官睡眠短暂,虽从未涉足宫廷,却消息灵通,更曾拒 绝接受荣誉头衔的表扬。虽为腰酸背痛所苦,亚眉尼依然不顾纸 莎草和写字板的重量,坚持亲自背负那些将上呈拉美西斯的重要 文件。 拥有国王送给他的镶金木制笔盒,这名书记员十分崇拜拉美 西斯,他认为有一种无形但无法割捨的默契将他们紧紧相连。教 第379页 人如何不欣赏这位已被公认在歷任朝代中,身为法老王制度最杰 出代表的光明之子的统治呢?亚眉尼庆幸自己能够活在拉美西 斯的时代。 “碰到难题了吗?亚眉尼。” “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母后杜雅给了我许多帮助,当 某些官员恶言相向时,她总能强力地制止。埃及虽欣欣向荣,陛 下,我们却不能掉以轻心。拖延数日的运河会谈、清点家畜的怠 慢随便以及纵容偷懒的书记员,这些都将导致国运衰败。” “亚侠是否传回了什么新消息?” 亚眉尼挺起胸膛。“今天,我敢肯定地说,我们的这位大学同 学是个了不起的天才。” “他何时从西臺返国?” “嗯……他将留在西臺京城。” 拉美西斯觉得惊讶。“他的任务也该随着哈度西勒的登基而 结束了吧?” “他不得不延长使命,不过他会给我们带回一个大惊喜!” 看着兴奋的亚眉尼,拉美西斯明白亚侠已完成了一项新的壮 举。换句话说,尽管困难重重,他依然顺利地完成了与拉美西斯 共定的所有计划。 “陛下是否可以允许我打开办公室的大门,为你引见一位娇 客?” 拉美西斯同意,他准备接受其手段高明的外交部长的惊人之 举。 赛哈马纳把一位高大、健壮、长发、前胸长满红毛的男人往前 一推,但这个动作激怒了巫里泰舒博,他转身向这位巨人挥拳示 威。 “别以此态度对待西臺帝国的合法继承人!” “你,”拉美西斯说道,“别在这个热情款待你的王国里大声叫 雎” 磊。 巫里泰舒博试图直视法老王,但只坚持了一会儿,这名西臺 战士顿感失败的残酷压力。以此模样出现在拉美西斯面前,如丧 家之犬。拉美西斯的威权令他震惊慑服。 “我向陛下请求政治庇护,我心知其中代价,并将回答有关赫 梯军队的优缺点等所有问题。” “我们现在就开始。”拉美西斯要求。 耻辱的烈火燃烧他的脉搏,巫里泰舒博屈服了。 御果园花开并蒂,刺柏、无花果、乳香树和美丽的石榴争奇斗 艷,伊瑟喜欢和梅汉b塔在此散步。男孩身强体壮,虽年仅九岁, 但其求知慾早让那些家庭教师望尘莫及。拉美西斯的次子喜爱 和夜警玩耍。尽管年事已高,这条狗依旧任凭孩子戏弄。他们一 起追逐那些永远捕捉不到的蝴蝶,之后。夜警伸长懒腰,唿唿大 睡。至于刽子手,亦信任地接受梅汉卜塔的抚摸。 伊瑟时常忆起那远逝的年代,那时凯、梅丽妲蒙和梅汉卜塔 在果园或隔邻花园里一起嬉戏,尽情地享受无忧的童年岁月。现 在,凯在神庙里学习;美丽的梅丽妲蒙,尽管已有许多达官显贵前 来求婚,但她决心献身圣乐。伊瑟还清晰地记得那位过分严肃的 小男孩,身上总是带着写字工具;而迷人的小女孩,抱着对她而言 体积过分庞大的竖琴。一切仿若昨日,却已是无法回首的幸福 伊瑟到底曾经会见过几次朵兰特,共同讨论过几次妮菲塔莉 以及她的野心和她的虚伪。只要想起这些,她便晕头转向。熬不 过朵兰特的劝说,她决定採取行动了。 伊瑟在一张绘有蓝莲图案的无花果矮木茶几上,放了两杯盛 满角豆树汁的杯子。在递给妮菲塔莉的那杯中,她放了一种慢性 毒药。四五个星期后大皇后才会香消玉殒,所以没有人会怀疑或 控告伊瑟。是朵兰特提供她这种隐形的犯罪武器,并且向她肯定 是老天爷的正义要妮菲塔莉从此在人间消失。 就在太阳快下山之前,皇后来到了果园,她摘下王冠,亲吻梅 汉b塔和伊瑟。 “很累人的一天。”她说。 “您见到国王了吗?皇后陛下。” “很可惜没有。亚眉尼紧迫盯人,而我得处理许多紧急 事件。” “繁复的接见和那些祭拜义务,不会}上您感到厌烦吗?” “跟你想的恰巧相反,伊瑟,在努比亚,我是多么幸福快乐! 拉美西斯和我形影不离,每一秒钟都充满惊奇。” “但是……”伊瑟的声音颤抖,让妮菲塔莉觉得惊讶。 “你不舒服吗?” “没有,我只是……” 伊瑟再也无法自制,她提出那个欲言又止、困扰其心的问题。 “皇后陛下,您真的爱拉美西斯吗?” 妮菲塔莉突然面露不悦,随后一个灿烂的微笑驱散了阴影。 “为什么你会如此怀疑呢?” “宫廷里,人们都在窃窃私语。” “宫廷有如一只饶舌的喜鹊,没有人能够让这个专门造谣和 第380页 毁人名誉的‘据说’永远闭上嘴巴。这么久j,你难道还不懂吗?” “我当然懂,但是……” “但是我出身贫寒,却能够嫁给拉美西斯大帝:这就是谣言的 起因。无法避免,不是吗?” 妮菲塔莉直视伊瑟。 “初次相遇,我便爱上了拉美西斯,从见到他的第一秒钟开 始,但是我却不敢承认。而这份爱情不断地滋长直到我们结婚, 从那一刻起它不停地茁壮,而且将超越我们的死亡。” “您不是要求在阿布辛拜勒建造一座神庙光耀您自己吗?” “不是的,伊瑟,是法老王希望以金石庆祝我们皇家夫妇的永 恆结合。除了他,有谁能够筹划如此宏伟的计划呢?” 伊瑟起身,走向放着两杯果汁的矮茶几。 “爱上拉美西斯是个极大的特权,”妮菲塔莉接着说,“我全心 为他,他亦全心为我。” 伊瑟以膝撞桌,两只杯子翻了过去,果汁溅到草地上。 “请原谅我,皇后陛下,我太激动了,请您忘了这些荒谬无耻 的猜疑。” 哈度西勒要人取下那些装饰皇宫交谊厅的战利品,他认为灰 冷的石头过于生硬严肃,改覆上色泽丰富的几何形壁毯。 哈度西勒身披五彩布块,颈上一串银项鍊,左胳臂有一手环, 头系髮带,戴着一顶亡兄的羊毛无边软帽。他生性节俭,不重外 表,以前所未见的手法严酷地掌管国库财源。 商界主要代表群聚皇宫交谊厅,准备和帝王共同商量国家经 济大计。皇后蒲菟海琶身为宗教代表,亦加入会谈,并且支持大 量减低军需贷款。尽管己身利益失而復得,商人依然对此说法吃 惊不已:西臺不正与埃及交战吗? 依据过去战胜的某种方法,哈度西勒採取私下接触,加强与 商谈者和高级将领的特别会晤,他强调延长停战的好处,却闭口 不谈“和平”两字。蒲菟海琶对宗教界亦使用相同的手法,而埃及 大使亚侠则提出改善两敌国对外关系的有力证据。既然埃及放 弃攻打西臺了,后者难道不能主动提议,停止冲突吗? 但是突来的晴天霹雳,摧毁了此幻觉的美丽外表。 哈度西勒立刻传见亚侠。“我将告诉你我刚做出的决定,并 请转告拉美西斯。” “攸关和平的吗?陛下。” “不是,亚侠,是延续战争的肯定宣言。” 亚侠顿觉天昏地暗。“为何突然改变态度?” “我刚得知巫里泰舒博要求并且得到了埃及的政治庇护。” “您竟会为了这种芝麻小事恼怒地想推翻我们的协定?” “亚侠,是你帮他离开西臺,潜逃至贵国避难。” “事情已经发生了,不是吗,陛下?” “我要巫里泰舒博的脑袋,这个叛徒应接受法律制裁。只要 杀我哥哥的兇手一天不回到西臺,和平谈判就别想进行。” “既然他已经被安顿在拉美西斯城,您又何必害怕他呢?” “我要亲眼目睹他的尸体在柴堆上火焚,在这里,在我的京城 中” “拉美西斯绝不可能出尔反尔,引渡他同意给予庇护的人。” “你立刻返回拉美西斯城,说服贵国国王,替我带回巫里泰舒 博,否则,我将进攻埃及,亲手砍下那名叛徒的脑袋。” 五月骄阳似火,已是收成季节。农人挥动镰刀,金黄穗杆应 声而倒。勇敢且孜孜不倦的驮驴把麦穗背到打晒场。打麦是个 辛苦的工作,但是工人因此享有充足的面包、水果和冰水,工头亦 允许他们可以午休打盹。 荷马选择在此时节封笔。当拉美西斯来访时,诗人不似往日 以蜗牛壳菸斗吞云吐雾鼠尾菸草。尽管艷阳高照,他依然身穿宽 大的羊毛长袍。他躺在一张摆在柠檬树下的床上,头上枕着一个 靠垫。 “陛下,我本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发生什么事?” “因为年龄的关系,我的手累了,心也一样。” “为什么不请御医来诊断一下?” “我没有病,陛下,死亡不也是圆满的一部分吗?连我的猫都 弃我而去,可惜我却没有勇气找只新的。” “您还有许多着作未完成,荷马。” “我把毕生杰作都给了《伊利亚特》和《奥德赛》。既然人生的 终点已来临,为何要反抗呢?” “我们会治好您的病的。” “您执政几年了,陛下?” “十五年。” “您年纪太轻无法瞒骗像我这样见识太多世故的老人。死亡 已渗入我的血管,凝结我的血液,任何医生都对它回天乏术。但 有一件比这重要得多的事情:您的祖先建立了这个傲视群雄的国 第381页 家,您应负起继往开来的使命。与西臺人的敌对状况演变成什么 样子了?” “亚侠已顺利完成任务:我们希望签订一份停战协定。” “写了这么多有关战争的题材之后,假如能够安然离世,将是 件多么欣慰的事情:‘太阳的光芒映照在海洋上’,我诗中的一位 英雄说,‘它伸向肥沃的土地,然后黑夜降i临,一个战胜者热切期 待的黑夜’。现在,轮到我追随逃兵,逃向黑暗。” “我将为您建造一座雄伟的陵寝。” “不,陛下,我依然是希腊人,对我们而言,来世只不过是遗忘 和痛苦。到了我这把年纪,要放弃本身的信仰为时已晚。虽然这 样的来世对您而言并不美好,但我已做好心理准备。” “智者告诉我们,伟大作家的着作比金字塔更能流芳百世。” 荷马莞尔。“您愿意帮我最后一个忙吗,陛下?握着我的右 手,那只写作的手,借着您的力量,或许比较容易走到另一个世 界。” 诗人平静地与世长辞。 荷马被安葬在一座山丘上,在他的柠檬树旁。他的墓穴里放 了一本《伊利亚特》和《奥德赛》,以及一卷叙述卡叠什战役的诗 集。只有拉美西斯、妮菲塔莉和亚眉尼哀容满面地参加了这场丧 礼。 等君王回到办公室时,赛哈马纳交给他一份报告。 “没有任何有关欧费尔巫师的消息,陛下,或许他已经离开埃 及了。” “他会不会躲藏在犹太区里?” “假如他改头换面,又赢得了他们的信任,这也不无可能。” “你的线民怎么说?” “自从摩西被当成犹太人的偶像之后,他们便噤不出声。” “所以你也不清楚他们有何打算?” “可以这么说,陛下。” “说清楚,赛哈马纳。” “摩西和埃及的敌国将发起一场暴动。” “摩西要求与我私下会谈。” “别答应,陛下!” “你担心什么?” “他一直伺机暗杀您。” “你的担心是否太夸张了?” “一个亡命之徒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摩西是我童年时代的朋友?” “这份友谊,陛下,他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了。” 五月的阳光,透过那三扇方格大窗,照亮拉美西斯的办公室。 其中一扇面对中庭,里面停着几辆马车。素白的墙壁,一张君王 的直背座椅、几张草蓆客椅、一个纸莎草柜和一张大桌子装潢出 严肃的气氛,这也是塞提喜爱的风格。拉美西斯经常凝视塞提雕 像。 摩西跨步进来。高大、宽肩、浓髮、长胡、满脸皱纹,这位犹太 人外表成熟稳健。 “请坐,摩西。” “我喜欢站着。” “你想做什么?” “离开的时间愈久,我的思想就愈成熟。” “它让你变聪明了吗?” “我受过所有埃及智者的教育,但是它们怎么能够和耶和华 的旨意相比呢?” “所以你还没有放弃你那些荒谬的计划!” “正好相反,我说服了大部分的子民跟我走。而且马上,所有 的人都会支持我。” “我想起我父亲塞提的话:‘法老王绝不能姑息暴动和捣乱分 子,否则,玛亚特的统治将结束,国家将危在旦夕,那样将为众生 带来灾难。” “现行的埃及法律已不适用于犹太人。” “他们在这片土地生活多久,就得遵守多久。” “请允许我的子民以三天的时问步行到沙漠,在那儿为耶和 华守节。” “基于我刚刚向你说明的人身安全理由,我只能给你否定的 答案。” 摩西用力握紧他的多节木杖。“我不满意你的回答。” “看在友谊的份上,我愿意忘记你蛮横无礼的行为。” “我诚心诚意前来和埃及两地的主人法老沟通,完全不想冒 犯他。然而,耶和华的旨意萦绕不去,需要透过我的声音诏告世 人。” “假如你助长犹太人起义暴动的话,就等于逼我镇压他们。” “我就知道。这就是为什么耶和华会使用其他的方法。假如 你执意拒绝犹太人追求自由的请求,上帝将使埃及蒙受灾难。” “你想吓唬我吗?” “我将在你的官宦和子民面前控告你,而且全能的耶和华会 说服他们。” “埃及一点也不怕你,摩西。” 妮菲塔莉的美无与伦比!当她主持遥远女神新神庙的祝圣 仪式时,连拉美西斯都赞嘆其美。 她是温柔的爱情,她嗓音轻快,言简意赅,她以芬芳和慈恩温 第382页 暖皇宫,她懂得明辨是非,她已经成为埃及两地受众人夸赞不已 的皇后。戴着一条六串的金项鍊和一顶高插两根羽毛的王冠,她 看似属于那个永远青春美丽的仙女世界。 在他母亲杜雅眼中,拉美西斯已体会到:这位皇后无愧于埃 及!杜雅还暗地里提供适当的协助让妮菲塔莉得以成长茁壮,寻 得代表国君后妃的合宜举止。 紧随祭礼之后是场为杜雅举行的招待会。各朝臣趋前祝贺 母后,她则漫不经心地听着这些庸俗乏味的恭维。外交官梅巴终 于得以接近杜雅和法老,他脸上堆着笑容,对塞提的遗孀歌功颂 德。 “我觉得你在外交部的努力还不够,”拉美西斯打断他,“亚侠 出国期间,你应加强和邦交国的书信往来。” “陛下,我们盟邦所敬献的贡品之多及其质量之高,简直前所 未见!请相信我已尽力赢得他国对埃及的支持。多国的大使要 求前来晋见陛下,因为从没有一位法老拥有如此的威望!” “你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向我报告吗?” “有,陛下,亚侠刚宣布他将即刻返回拉美西斯城。我打算安 排一场欢迎会,大肆庆祝一番。” “他在急件里说明了返国原委了吗?” “没有,陛下。” 国王偕其母离开会场。 “和平将持续下去吗,拉美西斯?”杜雅问。 “假如亚侠如此明确地告知梅巴,并且骤然离开西臺,显然是 有坏消息准备向我报告。” 47 和巫里泰舒博长谈十几次之后,拉美西斯已经能够全盘掌握 西臺军情:他们的惯用战略、武器、优点和缺点。这位尽失江山的 将军格外合作,因为他一心期望毁掉哈度西勒。作为情报交换的 补偿,巫里泰舒博享有一幢别墅、两名叙利亚僕人、一份立即赢得 他赞赏的餐饮和警方的限地监督。 拉美西斯终于明了他以年少冲劲与其对峙的这头怪兽的强 大和威勐。若缺少阿蒙神和塞提的保护,他的莽撞无知将导致埃 及国破家亡。尽管士气大挫,西臺依然是令人敬畏的军事强国。 与之联盟,即使微不足道,西臺和埃及可以为整个地区寻求永久 的和平,因为没有任何民族胆敢攻击此一坚强势力。 在无花果树阴下,拉美西斯向妮菲塔莉描绘此一远景,亚眉 尼则气喘如牛地前来通知亚侠的归来。 虽长期漂泊海外,这名埃及外交官仍旧英姿焕发。脸型细 长,仔细修剪过的八字鬍,聪明狡黠的眼神和轻松自如的举止,他 神态轻蔑冷淡,给人笑看人生的感觉。 亚侠俯伏在皇家夫妇面前。“请陛下见谅,但我实在没有时 问梳洗、按摩和装扮,一个不修边幅的流浪汉竟敢到你们跟前来, 因我所带回的情报太紧急了,以致无暇顾及个人的舒适。” “那么我们将延后你的庆功宴,”拉美西斯笑着说,“尽管我们 觉得你的归来应是件大喜事。” “凭我现在的样子,接受国王的拥抱简直是犯了亵渎国君的 罪过。埃及多美丽啊,拉美西斯!惟有伟大的旅行家才能领会其 婉约之美。” “不对,”亚眉尼反驳,“旅行扭曲人的心灵。相反地,终ft不 离办公室,从窗户眺望四季,才能品味定居此地的幸福。” “还是稍后再争论吧,”拉美西斯要求,“你被西臺驱逐了吗, 亚侠?” “没有,但是哈度西勒帝王坚持他的命令一定要由我亲口通 报法老王。” “你想告诉我透过初期谈判,终于达成和平协议了吗?” “这是我最大的期望,很遗憾,我只不过是个最后通牒的传声 筒。” “哈度西勒和巫里泰舒博。-样好战?” “哈度西勒同意和埃及缔结和平协定,消除亚述人的威胁,然 而,最大的困难当属巫里泰舒博。” “你的战略真是高明极了!如此一来,我便可以了解西臺军 队的一切。” “我敢夸口说,这在战时的确太有用了,但是假如我们现在不 交回巫里泰舒博,哈度西勒将发动战争。” “巫里泰舒博是我们的客人。” “哈度西勒要目睹他的败亡。” “我已批准给予穆瓦靼力之子政治庇护,我不能食言。” “我也是这么对哈度西勒说,但是他无动于衷。或者巫里泰 舒博被引渡回国,和平有望;或者是持续冲突的僵局。” “我不会改变立场:埃及绝不践踏政治庇护权,巫里泰舒博也 绝不会被引渡回国。” 亚侠倒在矮背沙发椅上。“这么多年都白混了,这么多的辛 劳都付诸流水了……现在是该下决定的时候了,陛下言之有理: 第383页 宁愿战争,不能背信。至少我们情报灵通,足以战胜西臺。” “法老王会允许我参战吗?”妮菲塔莉问。 皇后温柔坚决的嗓音令君王、大使和书记员备感温馨。 “过去,是妇女解放了被占领的埃及,”妮菲塔莉提醒,“也是 靠妇女和外国使臣达成和平协议,杜雅她本人不也承袭传统,以 身作则,为我榜样吗?” “你有何建议呢?”拉美西斯问。 “我想给蒲菟海琶皇后写信,假如我能够说服她进行和谈的 话,难道她无法说服其夫婿稍微让步吗?” “虽然巫里泰舒博所带来的困扰依然无法解决,”亚侠反驳, “至少,蒲菟海琶皇后是个出色聪明的女人,关心西臺的强盛胜过 自身的利益,但愿埃及皇后对她的致敬能让她茅塞顿开c既然蒲 菟海琶能够左右哈度西勒,或许这个方法能够带来积极的结果。 但我不想隐瞒大皇后,这件事十分艰困。” “对不起,我先离开了,”妮菲塔莉说,“你们知道我身负重责 大任。” 亚侠怀着赞赏和激动的眼神看着皇后逐步离去,轻盈如风, 明艷照人。 “假如妮菲塔莉能够成功地打开一条生路,”拉美西斯对他的 大使说,“你就返回西臺。我永远也不会引渡巫里泰舒博回国,但 是你却有办法取得和平。” “你总是明知山有虎,故做採樵人,这也是为什么我喜欢为你 效劳的原因。” 国王对亚眉尼说:“你是否要求了赛大武即刻归来?” “是的,陛下。” “发生什么事了?”亚侠不安地问。 “摩西自认是惟一真神的代言人,藉口耶和华指定他带领犹 太人出走埃及。”亚眉尼解释。 “你是说全部的犹太人?” “对他而言,这是个有权独立自主的民族。” “真疯狂!” “不仅无法和摩西沟通,他甚至口出威胁。” “你害怕了吗?” “我只是担心我们的朋友摩西将成为一个兇勐的敌人,”拉美 西斯说,“我已得到从不低估敌人的教训,所以坚持一定要赛大武 回来。” “什么狗屁的事情,”亚侠抱怨,“摩西向来是个强壮正直 的人。” “他依然如此,只是他把所有的优点都孤注一掷于推广某个 异教和所谓绝对的真理。” “别吓唬我,拉美西斯,这场仗可不比和西臺的冲突轻松!” “我们不是战胜,就是灭亡。” 赛大武把他那双大手放在凯瘦弱的肩膀上。 “世上到处是蛇,你却选择为人!” 在这两人之间,对比如此强烈。凯,拉美西斯的长子,是个脸 色苍白、身体孱弱的书记员;赛大武,有男子气概、皮肤黝黑、肌肉 发达,头型方正、不修边幅,身穿一件多口袋的羚羊皮衣,一副冒 险家和淘金匠的模样。 乍看之下,没有人能够想像是什么样的友谊将他们联繫在一 起,然而,凯视赛大武为教他巫术的启蒙老师,而赛大武认为凯是 个有能力探索奥秘的杰出人物。 “但愿自从我离开之后,你没有惹出太多蠢事。”赛大武抱怨。 凯莞尔一笑。“希望没让你失望。” “你晋级了!” “我在神庙负责一些礼仪祭祀的职务,真的!当时我别无选 择,后来我很满意。” “待会儿见,我的好男孩!但是告诉我,你脖子上和手腕上的 护身符怎么都不见了?” “在神庙净身时,我把它们摘下来,但是后来却再也找不到。 既然你回来了,就不会再有任何危险,况且我还享有礼教魔法 呢。” “但你还是应该戴着护身符。” “你也戴吗?赛大武。” “事实上我有羚羊皮保护。” 一枝箭笔直射人靶心,惊醒站在高级射手练靶场里的两个 人。这里就是国王和他们约定的地方。 “拉美西斯的箭术总是如此准确。”赛大武说。 凯看着他父亲放下那把惟有他拉得开的弓座,他曾在卡叠什 战场上用过它。法老的形象似乎变得更伟大了,只要他一出现, 便足以代表至高权威。 凯俯伏在这位远超过父亲形象的大人物面前。 “为什么要我们到这里来?”赛大武问。 “因为我儿子和你,你们得帮我打一场仗,而且必须成功。” 凯不假思索地回答:“我恐怕无能为力。” “你错了,儿子,作战时该使用机智和魔法。” “我是阿蒙神庙的神职人员,而且……” “祭司们一致通过,选择你为他们的庙堂主持。” 第384页 “但是我还不到二十岁!” “年龄不重要,不过我否决了他们的提议。” 凯松了一口气。 “我听说了一个坏消息,”拉美西斯说,“孟斐斯的卜塔大祭司 刚过世。我选择你继承他,儿子。” “我,卜塔大祭司?这……” “是我的旨意。有了这个头衔,你会成为摩西希望会见的高 官之一。” “他想做什么?”赛大武问。 “因为我拒绝让犹太人到沙漠里去,摩西威胁埃及将受到他 的上帝的惩罚。新上任的卜塔大祭司和我最器重的巫师,或许可 以打消他的那些邪念。” 圃 在亚郎的陪同下,摩西来到拉美西斯城会议厅前,门前由赛 哈马纳和警卫严密监守。犹太人经过时,赛哈马纳怒目相向。若 是身为君王,他会把这个叛徒揪入地牢,甚至,要他流亡杳无人烟 的沙漠。这位老海盗向来以直觉自豪:这个摩西别无企图,只想 毁灭拉美西斯。 走在两旁圆柱侧立的中央通道上,摩西兴致高昂地欣赏着这 间装潢典雅的会议大厅。 站在法老身边的是他的儿子凯,身上披着镶了金星的豹皮。 虽然年纪尚轻,凯刚接手了一个极高的职位。由于他心胸宽大, 知识渊博,没有任何祭司敢反对这个决定。法老王的长子将施展 才华,倾听神的旨意,再写成象形文字。众人细心观察他的表现, 因为他负责保留一些金字塔时期的传统,那个涌现创造埃及文明 及传统价值的黄金时代。 这个任命案令摩西大吃一惊,但是仔细打量凯之后,他发现 这个年轻人有超乎常人的决心和成熟。无疑地,他将是位可怕的 对手。 该如何形容站在法老王左边的那个人呢?赛大武,蛇虺巫师 兼皇家大巫师!赛大武,和拉美西斯一样,是摩西的大学同学,亚 眉尼也是,他坐姿端正,准备记下辩论大纲。 摩西不愿回想那几年他对繁荣埃及所付出的辛劳。自从耶 和华把使命託付给他的那一天起,他的过去便已一笔勾销,他无 权惋惜那永远逝去的岁月。 摩西和亚郎在台前驻足,台上坐着法老和他的官员。 “你们想在庭上辩论什么?”亚眉尼问。 “我并不想辩论,”摩西回答,“而是依据耶和华的旨意,争取 属于我的权益,希望法老王允许我带领我的子民离开埃及。” “基于安全理由,拒绝批准。” “该拒绝将激怒耶和华。” “就我所知,耶和华并不统治埃及。” “但是,他将怒不可遏!上帝保佑我,他将行奇蹟,展现 威力。” “我太了解你了,摩西,而且我们曾经是朋友,学生时代的你 并没有活在幻象里。” “你是埃及书记员,亚眉尼,而我,我是犹太人的首领。这正 足耶和华对我说过的,我发誓!” 亚郎把手杖扔在地上,摩西紧盯它一眼。木头的树结开始扭 动,木杖弯曲蜿蜒,变成了一条蛇。 许多高官吓呆了,直往后退。那条蛇往毫无惧色的拉美西斯 蹿去。赛大武跳过去,一把抓住蛇的尾巴。 此举赢得无数的掌声,而当那条蛇在赛大武手中又变回棍子 时,另一边的人则譁然不已。 “是我本人教会摩西此一魔法的,在梅屋后殿,很久以前,你 得要些高明点的手段才有办法惊吓法老王的资政和皇宫朝臣。” 摩西和赛大武怒目相视。友谊在两人之间已荡然无存。 “一个星期后,”先知警告说,“另一个奇蹟将让人民目瞪 口呆。” 夜警正在柽柳树下唿唿大睡,在它的陪伴下,妮菲塔莉在最 靠近皇宫的戏水池里裸泳。因为池壁四周钉满铜片,池内有吞噬 细菌的植物,另有一良好的排水系统,保证定期更换池水。所以池 水总是清澈见底。此外,专家亦定期在水中撒下铜盐粉末。 河水泛滥前夕,炽热难耐。在会客之前,皇后安享这段醉人 时光,她放松身体,任思想如轻盈的白鹭般自由驰骋。游泳时,妮 菲塔莉边思忖她应该以时而赞美、时而严肃的语气,向对方说明 这一个个紧急的请求。 身穿裸胸吊带长袍,秀髮披散,伊瑟悄悄地走到池边。她,是 众所公认的美人,但在妮菲塔莉面前,她简直自惭形秽。皇后的 举手投足完美无缺,所有的姿态仿佛出自一位擅长描绘美人身影 的天才画家之笔。 伊瑟犹豫了许久,并且和向来热情洋溢的朵兰特做最后一次 交谈之后,终于拿定了主意。这一次,她要主动出击。 排除所有阻碍其行动的畏惧心理,伊瑟再度往池边走近一 步。她不能再迟疑了。 第385页 妮菲塔莉看见伊瑟。“过来游泳吧!” “我不太舒服,陛下。” 皇后敏捷地游到池边,从石阶走出水面。“你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 “为梅汉b塔烦恼吗?” “不是,他身体好极了,他一天比一天茁壮,真让我惊讶。” “在这砦热石板上躺下,靠在我身边c” “很抱歉,我禁不起太阳的曝晒。” 妮菲塔莉的存在令人心灵舒畅,她好像以微笑照亮天上地下 的西方女神!她仰面躺着,舣臂沿着身体f垂,闭上眼睛,她显得 既亲近又遥不可及。 “为什么那么难过呢,伊瑟?” 再次,伊瑟的心里充满恐惧。她应该按计划行事,还是像发 疯般立刻逃跑呢?还好,妮菲塔莉并不看着她。不,这真是天赐 良机,伊瑟绝对不该错失此良机。 “皇后陛下,我想……” 伊瑟跪在妮菲塔莉的面前,皇后静止不动,沐浴在阳光里。 “皇后陛下,我从前就想过暗杀您。” “我不相信,伊瑟。” “真的,我应该向您坦白,这个念头令我十分难受。现在,您 知道了。” 皇后睁开眼睛,坐起来,抓住伊瑟的手。 “是谁怂恿你犯罪?” “我本来以为您并不爱拉美西斯,独爱权力。我真是瞎了眼, 愚蠢极了,居然相信那些可恶的流言!” “凡人都有脆弱的时候,伊瑟,坏人总是伺机削弱道德,毁人 良知。你能抗拒他们可怕的攻击,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我简直惭愧得无地自容,假如您决定控告我的罪行,我愿意 接受法律的制裁。” “是谁以我之名欺瞒你?” “我只想在您面前认错,皇后陛下,不想扮演告密者。” “试图置我于死地的同时,人们其实想伤害的是拉美西斯。 你应该告诉我实情,伊瑟,假如你还爱国王的话。” “您一点也不恨我?” “你既没有野心,也不耍阴谋,况且你有勇气承认过错,我不 但不恨你。反而敬重你。” 伊瑟泪流满面,尽情倾吐,把藏在心中的话全盘托出。 尼罗河畔,摩西召集了几千名犹太人,还有许多来自首都各 区的好奇者。据传闻,犹太战士将显现一个伟大奇蹟,以此证明 耶和华比埃及众神都厉害。法老王会满足这位先知的要求吗? 尽管和亚眉尼及赛哈马纳的意见相左,但拉美西斯决定不予 理会。派遣军队和警力前往驱散游行队伍将是不智之举,因为摩 西和犹太人并没有破坏公共秩序,而流动商贩则乐见这种拥挤的 人潮。 从皇宫的阳台,法老王眺望尼罗河,岸边挤满了群众,但他特 别挂心的还是妮菲塔莉刚对他透露的可怕消息。 “还有其他的事情该担心吗?” “没有,拉美西斯,伊瑟诚实无欺。” “我应该严惩她。” “我以你之名宽恕了她,是爱情让她差点铸下大错。还好,并 没有酿成可悲的后果,多亏她,我们才可以得知你的姊姊朵兰特 对你恨之入骨。” “我本期望她能够战胜那些曾纠缠其心灵多年的恶魔,但是 我错了,她永远也不会改变。” “你希望将朵兰特绳之以法吗?” “她一定会矢口否认,而且控告伊瑟诽谤,诉讼案恐将变成丑 闻。” “难道就此无罪开释此犯罪唆使者?” ’不,妮菲塔莉,既然朵兰特利用伊瑟,我们则将利用朵 兰特。“ 岸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摩西将木杖丢人尼罗河,河水立 即被染红。 他取了一小杯水,洒在地上。”请所有的人为这奇蹟做见证! 依据耶和华的旨意,尼罗河水变成了鲜血,假如无法如愿以偿,此 血将流到全国的运河里,所有的鱼群都将死亡。这将是埃及的第 一个灾难。“ 凯也取了一点味道辛辣的河水。”不会发生那样的灾难,摩 西。你刚才所预言的只不过是涨潮时的红色湍流。在那几天之 内,切勿饮用河水,捕食河龟。假如真是奇蹟,也是大自然的造 化,我们应该尊重的是大自然的法则。“ 年轻孱弱的凯面对巨人般的摩西竞毫无惧色,犹太人压抑心 中怒火。 ”多华丽的辞藻啊!但是你该如何解释,为何我的木杖往河 里一丢,河水即刻变红呢?“ ”谁敢质疑摩西的预知本领呢?你已得知河水将暴涨,水势 从南而来,而且你还知道红色湍流出现的日期。你对这个国家的 了解和我一样透彻,无所不知。“ ”到目前为止,“摩西大声地说,”耶和华只提出一些警告而已!既 第386页 然埃及顽石不点头,他将让埃及蒙受其他更可怕的灾难。“ 49 亚侠亲自将信函交给皇后,她正和拉美西斯讨论谷仓管理事 宜。 ”您翘首企盼的回音来了,皇后陛下,是蒲菟海琶皇后的亲笔 信。但愿内容不会让您失望。“ 那块写字板以精緻的布料包裹,印着蒲菟海琶的御玺。 ”你愿意为我们读信吗,亚侠?一方面,你精通西臺文;另一 方面,从哈图沙来的消息和你也有关系。“ 埃及外交部长惟命是从。 此致贤妹,妮菲塔莉皇后,拉美西斯大帝的太阳之后。 妹妹近来好吗?家人是否一切无恙?妹妹的秀髮是否健康 美丽如昔?在西臺,怡人的季节脚步已近。在埃及,河水是 否泛滥充沛呢? 我己接获妮菲塔莉妹妹的长信,并且细心展读。哈度西 勒国王十分反对卑劣的巫里泰舒博被庇护于拉美西斯城。 巫里泰舒博是个可恶又残暴的懦夫,他应该被引渡回哈图沙 接受审判。哈度西勒国王坚持原意,绝不让步。 但是你我两国间的伟大和平理想,不也需要一些人的牺 牲奉献吗?诚然,有关巫里泰舒博一事,你我很难达成协议, 因为帝王名正言顺地要求将他引渡回国。纵然我极力说服 他应该相信法老王的公正无私,因为他向来信守承诺。我们 怎能信任一个背信忘义的君王呢? 所以,尽管叛徒巫里泰舒博一事不易解决,何不假设问 题已不存在,以便能够妥善进行停战协定的缔结事宜?起草 此种文件将费时多日,最好能够立即展开对谈。 埃及的皇后,我的妹妹,你同意我的说法吗?假如您贊 同的话,请尽快派遣一名深得法老王信任的高级外交官前 来。我建议请那位大名鼎鼎的亚侠。 敬颂贤妹,妮菲塔莉皇后,愿友谊长存。 ”我们别无选择,只能拒绝她的提议?“拉美西斯抱怨说。 ”为何一定得拒绝?“亚侠疑惑地问。 ”因为这是个为报仇雪耻所设下的陷阱。哈度西勒帝王绝不 会饶恕你曾经协助巫里泰舒博逃出西臺。假如你前往他国,就别 想能够平安归来。“ ”我对这封信的看法和你不一样,陛下。妮菲塔莉皇后擅长 以理服人,蒲菟海琶皇后对和平亦深信不疑。既然她能左右帝 王,关键就在她身上!“ ”亚侠说得对,“妮菲塔莉认为,”我的姊姊蒲菟海琶十分清楚 我信中的含义。我们不要再谈巫里泰舒博了,应该着手准备和平 协议的谈判工作,不管是内容或形式。“ ”巫里泰舒博可不是个鬼影子l“拉美西斯反驳。 ”我还需要重申我和我姊姊蒲菟海琶的立场吗?哈度西勒要 求引渡巫里泰舒博,而拉美西斯严正拒绝。就让他们两人在协商 期间继续僵持,反目为仇吧,这难道不是所谓的外交手段吗?“ ”我对蒲菟海琶有信心。“亚侠说。 ”如果皇后和你联手反对我,我还抵挡得了吗?所以我们将 调派一名外交官,但不是你。“ ”不可以,陛下,显然皇后的愿望就是命令。还有谁像我一样 了解西臺和我们的对手呢?“ ”你准备前去冒险吗,亚侠?“ ”让我放弃这样一个签署和平条约的良机简直就是罪过,我 们应全力以赴,完成使命。争取不可能的事情,这不也正是你执 政的特点吗?“ ”我很少见到你如此热情高昂。“ ”我喜欢吃喝玩乐,但战争可不仁慈。“ ”我不会随便接受缔结和约,即使无计可施,埃及也不能是输 家。“ ”我早已看出其中的重重困难,但是我已司空见惯。我们将 连夜赶工,制定一份合理的计划,之后我将徵求几位好友的意见, 然后出发前往西臺。我一定会成功的,因为你亦如此要求。“ 一只青蛙首先往前扑跳,接着,在距离赛大武不到一米的地 方停了下来,它坐在岸边,快乐地欣赏着再度回復清澈可饮的尼 罗河水。 第二只,然后第三只,轻巧、快活,带着一种渐层的彩绿:几只 漂亮的青蛙从滋养埃及大地并让法老王的子民丰衣足食的泥沼 中跳出。 亚郎带领一支壮观的游行队伍,将其拐杖指向尼罗河,大声 地说:”因为法老王拒绝犹太人出走埃及,所以河水变成了鲜血。 现在则是耶和华对反对者所发动的第二场灾难:几只青蛙,几千 只青蛙,几百万只青蛙将泛滥成灾。在工厂、在民房、在侯门富贾 的闺房里!“ 赛大武迈着平静的步伐走回实验室,莲花正忙着利用捕来的 巨大眼镜蛇的毒液煎制新药,工作进行顺利。只要拉美西斯点头 第387页 同意,这位蛇虺巫师和他的妻子恨不得马上能够飞奔回努比亚。 赛大武莞尔一笑。他和凯都不想反驳亚郎和他所谓的第二 个灾难。亚郎在大肆挞伐之前,应该先请教他的上司,埃及人根 本对他有恃无恐c 每年这个季节,青蛙便会大量繁殖,况且它们还被埃及人视 为吉祥的图腾。在埃及象形文字里,青蛙这个符号也代表一个几 乎是个无法估量,澎湃如河的数字。 在观察这种两柄动物进化过程的同时,先朝的祭司们早就从 它们的身上发觉生生不息的生命,所以在一般人的心里,青蛙象 征愉快的诞生,代表从胚胎长成婴儿的各个时期,它同时也代表 持续和超越时间的永生。 从第二天起,凯就免费赠送市民彩釉青蛙护身符。市民因这 意想不到的礼物而欢欣鼓舞,高唿拉美西斯之名。他们亦对亚郎 和犹太人心存感激,由于他们的鼓譟,竟让许多穷人也能够拥有 此一珍品。 亚侠和皇室夫妇所共同起草的和约计划已进入最后阶段。 为了逐字推敲斟酌,艰辛地工作了一个多月,妮菲塔莉最后的校 稿工作更是重要。正如埃及外交部长所言,法老王过分严苛的要 求令谈判进行不易,然而,拉美西斯不视西臺为战败者,而是可坐 享诸多优惠条件的合作者。假如蒲菟海琶真心希望和平的话,这 份和约便可派上用场了。 亚眉尼取来一张琥珀色的纸莎草纸,拉美西斯将亲笔写下和 约的内容。 ”南区的居民向我抱怨说:他们正饱受蚊虫之苦。“ ”在这时节,假如没有彻底执行公共卫生的话,正可助长其繁 殖。沼泽是否忘了排水?“ ”据亚郎所言,陛下,这是耶和华要埃及蒙受的第三场灾难。 摩西的使徒挥舞手杖,拍击尘土,化为蚊虫,以復仇之神的手指向 你示威。“ ”我们的朋友摩西向来顽强。“亚侠提醒说。 ”马上派遣消毒队伍前往南区,“拉美西斯命令亚眉尼,”让居 民远离苦难。“ 河水暴涨预示前景美好。拉美西斯主持过阿蒙神庙的晨祷 仪式之后,在返回皇宫准备随同和约内容给哈度西勒致上一封信 函之前,在刽子手的陪伴下,绕行至码头。 突然,摩西以手杖敲击地面。雄狮则安静地盯着这位犹太人。 ”请让我的子民离开吧,拉美西斯,让他们为耶和华举行他所 寄望于他们的朝拜仪式。“ ”我们早就谈过了,不是吗?摩西。“ ”奇蹟和灾难已向你显示了耶和华的旨意。“ ”如此狂言果真是从我挚友口中说出的吗?“ ”我们再也不是朋友了!我是耶和华的使者,你是亵渎宗教 的法老。“ ”怎样才能治癒你的盲目无知呢?“ ”盲目无知的是你!“ ”不管将来情势如何,摩西,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 桥。“ ”请帮我一个忙:请过来瞧瞧我犹太弟兄们的牛群。“ ”有什么特别的吗?“ ”请过来。“ 刽子手、赛哈马纳和一支佣兵随从负责保护君王的人身安 全。摩西把犹太人的牛群赶到距离首都几十公里远的一个沼泽 区。成千上万只牛虻不停地在这些牲畜四周飞舞,引起它们阵阵 哀号。 ”这是耶和华下达的第四场灾难,“摩西透露,”一旦驱散了这 些牛群,牛虻将在首都逞凶肆虐。“ ”这是个下流的策略,难道真有必要让它们在这种骯脏的环 境下生存,让它们活受罪吗?“ ”我们得向耶和华献祭羔羊、小牛和所有被埃及人视为神圣 不可侵犯的动物。假如我们在你的国家举行庆典,将会激怒当地 的农民。让我们前往沙漠,否则牛虻将袭击你的子民。“ ”赛哈马纳和一支军队将陪同你、你的祭司和那些得病的牲 畜前往一个沙漠区,你们可以在那里举行献祭。其他的牲畜即将 经过消毒,重返牧场。之后,你们再回来拉美西斯城。“ ”这只是个暂缓性的措施,拉美西斯,明天,你必须同意犹太 人离开埃及。“ ”你应该兇狠一点,“欧费尔认为,”再兇狠一点儿。“ ”我们不是已经实现了耶和华的要求,在沙漠祭拜他了吗?“ 摩西说,”拉美西斯让步了,他还会再让步。“ ”他失去耐心了,不是吗?“ ”是耶和华保佑我们。“ ”我还有另一个主意,摩西,我想发动第五场灾难,让法老王 雪上加霜。“ ”这不是我们可以决定的,是耶和华。“ ”难道不应该助他一臂之力吗?拉美西斯是个暴君,惟有冥 第388页 世的预兆能够让他却步c让我帮你吧。“ 摩两同意。 欧费尔走出先知的住所,与亚摩斯和巴迪胥会合。这两位贝 都因首领不断地将武器囤积至犹太民宅的地窖里。他们刚从叙 利亚北部归来,在那儿他们与西臺情报人员取得了联繫。欧费尔 巫师迫不及待地想得知新消息,甚至新命令。 亚摩斯往他的秃顶抹了些油。 ”哈度西勒帝王大发雷霆,“他说,”因为拉美西斯拒绝引渡巫 里泰舒博,所以他准备发动战争。“ ”太好了!他希望我的集团怎么做?“ ”命令很简单:继续煽动犹太人在埃及造反,在全国各地制造 暴动,削弱拉美西斯的力量,帮助巫里泰舒博逃亡,将他带回哈图 沙,或者就地解决他。“ 弯手指是个热爱家园和牛群的农夫,他所饲养的二十几头牲 畜,一头比一头美丽、优雅和温驯,连那头个性刚强、不易亲近的 老母牛也一样,弯手指总是花费很长的时间和它沟通。 每日清晨,都是调皮的小牛胡金纳舔着弯手指的脑袋将他叫 醒。弯手指气得抓它耳朵,但是没有用,他终究得从床上爬起。 那天清晨,当弯手指走出农场时,已经日上三竿了。 ”胡金纳……你跑到哪去了,胡金纳?“ 弯手指揉了揉眼睛,在他的田里东奔西闯,终于找到了那头 侧卧于地的小牛。 . ”你怎么了,胡金纳?“ 它伸舌吐雾、眼神呆滞、腹部鼓胀,这头漂亮的小牛早已奄奄 一息。田边稍远处,另有两头僵死的牲畜。 惊慌失措的弯手指马上跑向村镇广场央求兽医的帮忙,但兽 医正被几十位同遭厄运打击的饲主团团围住c ”是流行病疫f‘弯手指大叫,“得立刻通知皇宫!” 当欧费尔从他屋顶阳台看见一群群愤怒不安的农民涌向城 里时,他明白他的命令已经奏效了。这全都是贝都冈首领亚摩斯 和巴迪胥干的好事,他们毒死了几头小牛之后,撩起了一场大混 乱。 在通往皇宫的路上,摩西阻断游行人群。 “你们是耶和华向埃及发动第五场灾难的牺牲者!他的手将 打击所有的牛群,瘟疫将袭击所有的大小家畜!惟有属于我子民 的牲畜得以倖免于难。” 赛哈马纳和大队士兵正准备驱逐农民,此时,莲花骑着一匹 黑马飞奔而来,停在游行队伍旁边。 她平静地说:“不是瘟疫,是有人下毒。在兽医的帮忙下,我 已救活了两条乳牛,我会继续照顾那些倖存的牲畜。” 希望立即取代了惶恐。而且当农业部长宣布法老王将以国 库赔偿农民的损失之后,一切又恢復了平静。 欧费尔和他的同谋尚拥有许多毒药可以继续帮助摩西,而这 次他将被蒙在鼓里。在耶和华的命令下,先知使一帖老偏方,他 抓起一把黑烟,抛向空中,任它如尘土般落在人类和牲畜身上,随 后将会引发脓疮。这第六场灾难如此恐怖,恐怕连法老王都得让 步了。 欧费尔还想出了另一个主意。怎样做才能够让君王遭殃,又 能危害其亲信呢?秃顶的亚摩斯藉由一顶遮住半边前额,让人无 法辨识其面孔的假髮,将变质的食物交给厨师,准备给亚眉尼和 其他官员食用。 当亚眉尼向他递呈每日的公文时,拉美西斯注意到他朋友的 脸颊上有一块血色脓包。“你受伤了吗?” “没有,但是这个肉瘤愈来愈痛。” “我去叫帕瑞阿马库医师来。” 皇家御医气喘如牛地跑上前来,后面跟着一位妙龄女子。 “您不舒服吗,陛下?” “您知道,亲爱的医师,我不知生病为何物。请替我的机要秘 书诊断病情。” 帕瑞阿马库在亚眉尼四周绕了一圈,按按他的手臂肌肤,把 了脉,然后将耳朵贴在他的胸前。 “乍看之下没什么不正常,让我仔细想一想。” “假如是因为消化良引起溃疡的话,”年轻的女孩腼腆地说, “是否该服用一种以无花果、八角、蜂蜜、笃蓐香树脂和茴香所制 成的解药,再加上外用药膏和药水呢?” 帕瑞阿马库医师一脸严肃的样子。 “这个主意不错,让我们试试看吧,走。回配药室去,孩子,准 备药方。” 年轻的女孩颤抖着给君王行过礼后,便离去了。 “您的助理叫什么名字?”拉美西斯问。 “她叫倪斐瑞,陛下。不必在意她的话,她还是个初学者。” “她似乎满能干的。” “她只会背诵我教给她的这个药方。一个普通的实习生,没 什么特别。” 欧费尔陷入沉思。 药物战胜轻微的脓包流行病,而拉美西斯始终不改其立场。 第389页 摩西和亚郎随时监视犹太人的举动,因为任何偶发的骚动都将招 来赛哈马纳和警方的粗暴干预。 雪上加霜的是,又和国王的姐姐朵兰特失去联络。毫无疑问 地,她彻底输了。妮菲塔莉活得如此自在快活,没有任何病痛侵 害其健康。朵兰特备受威胁,即使是夜阑人静时,也不敢前往犹 太住宅区,欧费尔因而无法直接得知宫中的小道消息。 但是不利的情势并没有阻挠这位西臺间谍继续鼓励犹太人 起义暴动。在摩西和亚郎的团结之下,一小股持续的力量正逐渐 转变成愈来愈骇人的铁甲利兵。 协助巫里泰舒博逃亡显然不可行。巫里奏舒博被软禁在一 幢由赛哈马纳的属下日夜监视的别墅里,成了个毫无前途可言且 令人不齿的傢伙。与其冒大险,不如杀了他,以便尽快取得哈度 西勒的谅解,聪明、狡猾且无情的新帝王哈度西勒在他的家族里 毕竟声名显赫。 欧费尔挑选了一位公认不会叛变的同谋:外交官梅巴。尽管 平庸无能,他却是帮助除掉巫里泰舒博的最得力助手。 亚侠的随行人员精简至最少的人数,因为这位埃及外交部长 不同于他对拉美西斯的保证,认为最多只有百分之一的机会将受 到西臺京城的热烈欢迎。在新帝王眼中,他是纵容巫里泰舒博逃 避惩罚的重要嫌疑犯。哈度西勒是否比一般政客更容易记仇呢? 假如他依然怀恨在心,便会逮捕,甚至处决从亚侠开始,包括外交 使节团的全体成员,如此便可逼迫拉美西斯展开攻势以雪前耻。 当然,蒲菟海琶似乎特别支持和谈,但是究竟能和她丈夫决 裂到什么程度呢?这位西臺皇后不会关起门来做白日梦,假如谈 判进行得不顺利,她将支持两军对垒。 一阵狂风唿啸过安纳托利亚高原,一路陪伴亚侠及其随从到 西臺城门前,亚侠觉得这座外形坚不可破的堡垒比前几次的拜访 更让人心惊胆跳。 亚侠将几封国书交给一位军官,在被允许从狮门进入哈图沙 之前,他在城堡的暗道前苦等了一个小时。和亚侠所预期的相 反,人们并没有将他引入皇宫,而是进入一幢厚重的灰石建筑。 里面备有一间卧室,连惟一的一扇窗都装了铁栏杆。 哪怕是最乐观的人都会觉得此地像座监狱。 与西臺人周旋需要技巧和运气,真的得有好运气,而上苍眷 顾亚侠的好运是否已被用罄了呢? 天黑不久,一位头戴钢盔、身穿重型铁甲的军人命令亚侠跟 他一起离开。这一次,他穿过一条通往卫城的小巷,帝王的皇宫 便建筑其上。 以壁毯装饰的会客室里炉火兴旺,蒲菟海琶皇后正享受这温 柔的暖意。 “恭请埃及大使坐到我身边来,靠着炉火,今晚气温微凉。” 亚侠毫不客气地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和她保持一段距离。 “我很欣赏妮菲塔莉皇后的来信,”蒲菟海琶声称,“她思路清 晰,言之有理,看法正确c” “我是否可以将它解释为哈度西勒帝王同意和谈了?” “国王和我本人都期望有具体的建议。” “我带来了一份由拉美西斯和妮菲塔莉起草后,再由法老王 亲笔写下的文件,可作为我们协商的根据。” “这正是我所期望的,当然,西臺也有条件。” “我来此地正是为了聆听你们的条件,真心诚意地希望能够 达成协议。” “此番话语温馨如火,亚侠,您对此次的秘密会面感到不舒服 吗?” “不合外交礼仪,不是吗?” “哈度西勒着凉了,几天以来,他一直卧病在床。我白天很 忙,这就是为什么我得让您耐心等待的原因。从明天起,国王将 可与您展开对谈。” 51 天色未亮,就在拉美两斯前往阿蒙神庙祈祷的路上,突然间, 摩西出现挡住他的去路。国王立刻拉紧随从的胳臂。 “我有话想对你说,法老王f ”长话短说。“ ”截至目前为止你依然不明白耶和华仍对你手下留情吗?假 如他坚持的话,你和你的子民早就下十八层地狱去了!他让你存 活是为了进一步宣扬他的全能,他在世上无敌手。批准犹太人离 开埃及,否则……“ ”否则如何?“ ”第七场大灾难将残害你的国家,一连串的暴动将造成无数 的伤亡!当我把这根木杖举向青天后,马上便会闪电雷鸣。“ ”难道你不知道本城的大神庙之一祭奉的便是雷公神塞特 吗?他代表天怒,而我却有办法透过祭礼平息他的怒气。“ ”这一次,你再也无法得逞了。人和牲畜都将死亡。“ ”让开!“ 当日午后,国王询问了观察星象、研究天体运行和预测气候 第390页 的”颂时祭司“。事实上,他们早已预言有场大风暴将摧毁部分的 亚麻收成。 当暴风雨唿啸而来,拉美西斯将自己反锁在塞特神庙里,单 独面对这位神祗。巨大雕像火红的眼珠如火焰般金光闪烁。 国王本无权违抗塞特的神旨和苍天的狂怒,但是与神通灵之 后,它便可减轻灾难,缩短灾期。塞提曾传授其子如何与塞特对 话,疏通他的暴戾之气后还能全身而退。为了迎接挑战,不向塞 特的无名火低头,法老必须使出浑身解数,而他的努力终将获得 胜利。 外交官梅巴吓得直打哆嗦。尽管头戴短假髮,身穿剪裁拙劣 的粗布外套,他依然担心被识破身份。在这间挑夫和水手休憩的 码头啤酒屋里,谁认得出他呢? 秃头蓄鬍的亚摩斯坐在他的正对面。 ”谁……谁叫你来的?“ ”巫师。你就是……“ ”不要说名字!把这块板子交给他。上头有他感兴趣的 情报。“ ”巫师希望你能除掉巫里泰舒博。“ ”但是……戒备森严……“ ”除掉巫里奏舒博的命令已下达,必须遵行。否则,我们就向 拉美西斯检举你。“ 犹太人纷起疑心。七次灾难祸殃埃及,法老王依然不愿妥 协。但在民间长老会议上,摩西依然博得他们的信赖。 ”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发动第八场灾难,恐怖得让埃及人以为遭受天谴。“ ”什么样的灾难?“ ”注视天空,朝东看,你们便知道。“ ”我们能够离开埃及吗?“ ”请沉住气,信仰耶和华:他将带领我们前往那块福地。“ 午夜时分,妮菲塔莉突然惊醒。 身边的拉美西斯酣睡如幼儿。皇后悄声走出卧室,在阳台上 踱了一会儿步。空气清新,整座城市安静祥和,皇后却心乱如麻。 曾经折磨她的幻觉挥之不去,噩梦持续纠缠心头。 拉美西斯温柔地拥她入怀。 ”做噩梦了,妮菲塔莉?“ ”如果只是一场噩梦……“ ”你在担心什么?“ ”一场灾难由东逼近,狂风唿啸……“ 拉美西斯朝那个方向看去。 他屏气凝神,仿佛欲将黑夜看透。国王的灵魂化成苍穹暗 夜,飞向起风的天涯。 拉美西斯瞧见的景象令他毛骨悚然,他随即穿好衣服,叫醒 宫内行政人员,并派人去把亚眉尼找来。 东方天际风起云涌,亿万只蝗虫迎风飞舞。如此的虫害并非 首次发生,但是这一次却来势汹汹。 多亏法老王的预知,尼罗河三角洲的农民点燃火炬,然后加 入杀虫剂,部分耕地则以大片粗麻遮盖。 皇家信差传言,一旦摩西下令蝗虫鲸吞埃及境内所有的树 林,不准放过任何一粒果实后,灾难必将随即席捲各农村。现在, 众人庆幸听从了拉美西斯的规劝,事先採取了预防措施。 损失降至最低程度。人们忆起蝗虫曾是法老王为直冲云霄, 上达天庭的化身之一。数量少时,蝗虫被视为益虫,但是一大群 时则有害无益。 皇家夫妇驱车走访首都近郊,在某些担心虫害再犯的村镇逗 留片刻,拉美西斯和妮菲塔莉向他们保证灾难一定会迅速消失。 如皇室大皇后所预言,东风乍起,狂风唿啸,捲起雪堆似的蝗 虫,直到田边的芦苇丛才停止。 ”你没有病“,帕瑞阿马库医师对梅巴说,”但你还是应该多休 息几天。“ ”我的病情……“ ”心脏跳动正常,肝功能良好。别担心,你会长命百岁!“ 梅巴佯装身体不适,希望帕瑞阿马库医师能够嘱咐他待在室 内休息几个星期。期间或许欧费尔及其共犯会落网。 这个天真的计划不久即胎死腹中,原想揭发别人,反而自己 被看穿了! 现在只能乖乖地执行任务了。但是如何才能接近巫里泰舒 博而不惊动赛哈马纳及其他警卫呢? 他的精密武器说穿了,就是外交。一天梅巴在皇宫的迴廊上 遇见赛哈马纳,立刻上前与他攀谈。 ”亚侠刚来信要我提审巫里泰舒博,乘机搜集西臺的国情机 密。“梅巴说,”巫里泰舒博对我透露的一切都得保密,所以我们必 须单独会面。我将把他说的话记在纸莎草纸上,贴上封条,然后 呈交给国王。“ 赛哈马纳面露不悦。”你需要多长时间?“ ”我还不知道。“ ”很急吗?“ ”是个紧急任务。“ ”好吧,那我们走。“ 巫里泰舒博小心地款待外交官,然而梅巴深谙如何展现魅力 第391页 和诚心以骗取这名西臺人。他不急着审问,而是先赞赏他的合作 态度,向他保证未来必定一片光明。 巫里泰舒博述说起亲身经歷过的几场大战,甚至夹杂一些玩 笑。 ”你对现在的处境还满意吗?“梅巴好心地问。 ”住家和饮食皆令人满意,我每天做运动,但就是缺少女人。“ ”或许我可以想想办法!“ ”什么办法?“ ”要求到花园里散散步,黄昏时,藉口想唿吸新鲜空气。在那 棵柽柳树下,暗门旁边,有个女人会在那儿等你。“ ”我想我们会成为好朋友。“ ”那是我最大的心愿,巫里泰舒博。“ 气候闷热,天色阴霾。塞特神又将发威了。炽热难耐,无风 无息,让巫里泰舒博得以藉口到花园散步。两名守卫相随,任他 在百花丛中悠游漫步,因为西臺人根本不可能逃跑。总而言之, 为什么他要逃离这座让他安全无虞的黄金监狱呢? 梅巴躲在柽柳树下,全身打颤。因注射了曼德拉草针剂,他 精神恍惚,外交官翻过围墙,准备出击。 等巫里泰舒博走近他时,他将以一把从军官身上偷来的短柄 匕首先刺穿其咽喉,然后再把兇器弃置在死者身上,让人误以为 是復仇心切的军团设下阴谋报復这名身负成千上万条埃及人命 的仇敌。 梅巴从未杀过人,而且他知道此举将会令他坠入十八层地 狱,但是他会在阴间向审判官解释他实在是被人利用了。眼前, 他只需想着匕首和巫里泰舒博的咽喉就够了。 有脚步声。 很慢很轻的脚步声。猎物靠近了,静止不动,俯身向前…… 梅巴举起手臂准备狙击,后脑门却吃了一记狠拳,他不支倒 地。 赛哈马纳揪着衣领,将外交官一把抓起。 ”叛贼、小人兼蠢材……醒一醒,梅巴。“ 被唤者毫无反应。 ”少装蒜了!“ 当发现对方的头部和颈项形成一个奇怪的角度时,赛哈马纳 这才意识到自己下手太重了。 52 梅巴的猝死必定引起行政单位的调查,赛哈马纳被迫接受亚 眉尼负责的严厉审问。赛哈马纳忐忑不安地担心被定罪。 . ”案情一清二楚,“书记员下结论,”你的怀疑完全正确,外交 官梅巴想欺骗你,杀掉巫里泰舒博。你想活抓梅巴,但是他奋力 抵抗,危及你的性命,之后在双方的搏斗中,他不幸丧命“ 这名旧海盗总算松了一口气。”但我仍然需要一份详尽的报 告“ ”梅巴虽已命丧黄泉,仍应接受法律的制裁。其罪证歷歷在 目,今后所有的公文将去除该名。但是我还有个疑问:他到底替 谁工作?“ ”他曾对我说是依亚侠的命令行事。“ 亚眉尼轻咬笔桿。 ”派人除掉那个西臺人,好替拉美西斯摆脱一个缠人的傢伙 ……但是亚侠不可能把这样的任务交给一个好表现的胆小鬼! 特别是,他不会和峰持尊重庇护权的拉美西斯唱反调。梅巴再次 说谎。假如他是潜藏在我国的西臺间谍网的成员之一呢?“ ”他们不是支持巫里泰舒博吗?“ ”如今,该国帝王人称哈度西勒,巫里奏舒博反成了一名叛 徒。除掉他的眼中钉,该集团便可取得西臺新王的恩宠。“ 赛哈马纳捋了一下他的长鬍子。”换句话说,欧费尔和谢纳 不但活得好好的,而且还在埃及境内。“ ”谢纳命丧努比亚,欧费尔已销声匿迹多年了。“ 赛哈马纳握紧拳头。”这个该死的巫师很可能就在我们身 边!那些关于他逃亡利比亚的说法纯粹是为了松懈我警戒心的 谎言。“ ”欧费尔不是证明过他知道如何金蝉脱壳吗?“ ”不是因为我,亚眉尼,不是因为我……“ ”但什么时候你可以把他活抓到我们面前?“ 接连三天,乌云遮蔽了拉美西斯城上空的日照。埃及人认 为,这代表在塞特神制造的灾祸里还夹杂了塞赫迈特女神的那些 散播疾病和不幸的使者所招致的祸乱。 只有一个人能够阻止事态恶化:皇室大皇后,她是世上法老 王以供品祭拜的永恆戒律的化身。在此期间,大家努力地反躬自 省,并且尽量修正不义的缺失。 怀着弥补子民们的缺点和不完美的心理,妮菲塔莉前往底比 斯的穆特神庙,以便将供物摆祭在可怕的塞赫迈特女神的雕像跟 前,好化暗为明。 拉美西斯答应在首都接见摩西,他声称黑暗笼罩京城是因上 帝耶和华惩罚埃及人民的第九场灾难。 ”你终于相信了,法老王?“ ”你将自然现象解释为你所信奉的上帝的神迹,这是你对此 第392页 事的看法,我尊重你,但是我不同意你以宗教名义对大众挑拨离 间,这种做法与玛亚特背道而驰,只会引起暴动和内战。“ ”耶和华的要求神圣不可侵。“ ”和你的信徒一起离开埃及,摩西,到你心目中的地方去朝拜 你的神吧。“ ”这还不算耶和华的旨意,全体犹太人都应该跟我离开的。“ ”把所有的牲畜,无论大小都留下来,因为其中大部分只是租 借给你们,不是你们所有,背弃埃及的人不配享用其恩赐。“ ”所有的牲畜都将与我们同行,半头也不会留在你的国家,因 为全都要奉献给耶和华,我们需要拿它们当作祭品,直到抵达福 地为止。“ ”你的行为像个贼!“ ”惟有耶和华可以判我罪!“ ”是什么样的信仰让你变得如此冥顽不灵?“ ”你无法明白的。“ ”歷任法老王均能镇压宗教迷信和褊狭,因为它们像毒药般 腐蚀人心,难道你不也和我一样,曾遭受由某些人强迫灌输于他 人的绝对真理的所影响?“ ”请履行上帝耶和华的旨意!“ ”难道你只懂得得寸进尺和口出恶言,摩西?我们之间的友谊, 那份曾带领我们步上智识坦途的手足之情都到哪里去了?“ ”我只对未来有兴趣,这个未来就是带领我的子民出走 埃及。“ ”滚出皇宫!摩西,而且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将视你 为叛徒,要求法院以教唆暴动的名义起诉你。“ 摩西怒髮冲冠地跨出皇宫大门,完全不理会迎面而来,欲与 他寒暄几句的朝中大官,他直接返回位于犹太区的住所,屋内,欧 费尔正等着他。 巫师的党羽们已向他转达计划失败和梅巴身亡的消息,然而 在这名外交官所发出的最后一份报告里却记载了一条有利的情 报:一次在孟斐斯卜塔神庙举行的祭典中,梅巴注意到凯解下了 赛大武为他准备的护身符。当然,大祭司的身份或许可以保护他 免受恶势力的侵害,但是欧费尔何不试试运气呢? ”拉美西斯让步了吗?“巫师问。 ”他死不让步!“摩西回答。 ”拉美西斯无惧一切,你的处境根本不町能改变,除非我们诉 诸武力! “叛变?” “我们有一批武器。” “犹太人会被一网打尽l ”谁说要公开起义?要用死亡的力量,这将是埃及重要的亡 国之灾l’, 摩西听着欧费尔此番言谈,不但难消心中怒气,反而仿佛听 见了耶和华的声音。 “你说得对,欧费尔,应该放手一搏,如此一来。拉美西斯将不 得不解放犹太人,届时,耶和华将行遍埃及,全国首胎男婴及牲畜 必都死亡!” 欧费尔苫等此刻已久,终于,他可以向拉美西斯报一箭之仇 了。 “首当其冲的首胎男婴便是凯,拉美西斯的长子,王国最可能 的继承人。在这之前,他一直受到一股神力保护,我无力还击,但 是现在……” “我们得捏造个假象。”欧费尔提议,“要犹太人和埃及人和平 共处。像以前一样,要他ifj从中夺取一些贵重物品,在出走埃及途 中一定会派得上用场!” “我们即将庆祝逾越节。”摩西说,“让我们用沾满祭祀羔羊鲜 血的牛藤草在门上做个记号,死亡之夜来临时上帝便不会侵犯这 些房子。” 欧费尔立即沖入实验室,利用那枝从凯身上偷来的毛笔,巫 师打算将拉美西斯的长子弄成残疾,让他永远痛苦! 园中闪烁的灯火平添了妮菲塔莉的娇艷,她神秘优雅,是幸 福的化身,她像尊隐身草丛花坛的高贵女神。但,当拉美西斯亲 吻她的手臂时,感觉她心中有股不安。 “摩两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她喃喃自语。 “他曾是我的好友,我无法相信他心怀不轨。” “我也是,我很敬重他,但是毁灭之火占据其心,我替他 担心……” 此时赛大武走向皇家夫妇。 “请见谅,我向来有话直说,凯生病了。” “严重吗?”妮菲塔莉问。 “我想是的,皇后陛下!我的法术似乎失灵了二” “你是说……” “别瞎猜了,是中了邪!” 妮菲塔莉是伊希斯的女儿,也是本领高强的女巫师,她迅速 奔向拉美西斯长子的床前。 虽然病痛缠身,这位卜塔神庙的大祭司仍表现出超人的尊 严,他躺卧在矮床上,脸上线条紧绷,神色忧虑,急促地喘着气。 “我的双臂已失去知觉,”他对妮菲塔莉说,“双腿也动弹 第393页 不得。” 皇后双手按着他的太阳穴。“我会把全身的精力输入你的体 内,”她对他保证,“让我们一起迎战这个可恶的死神,我会把一生 当中所获得的幸福全部赐给你,你一定不会死的!” 在西臺的首都里,谈判进行得十分缓慢,哈度西勒逐条讨论 拉美西斯起草的那份合约,提出不同的看法,与亚侠激烈争辩着。 达成协议之后,却又逐字逐句地重新斟酌推敲。蒲菟海琶时而加 入一一些意见,但最后总是从头再讨论一番。 亚侠极力容忍,他知道此刻正在起草一份攸关全近东地区和 部分亚洲国家安危的和平协定。 “别忘了,”哈度西勒提醒,“我要求遣返巫里泰舒博。” “最后再解决这个问题,”亚侠回答,“等我们做出一份完整的 和约再说。” “你真是个乐天派,你以为西臺国王将百分之百地信任 你吗?” “假如他会犯下这种错误,他还可能当上西臺的国王吗?” “对我透露你内心的想法,你不怕会影响谈判的结果吗?” “您一定也有自己的看法,陛下,而且尝试取得一较有利西臺 而非埃及的和约……我的角色是平衡天平上的砝码。” “很刺激的游戏,但也可能失败。” “这是拉美两斯託付给我的任务,也是掌握在您手中的任务, 陛下。” “我很有耐心、条理分明并且顽固,亲爱的亚侠。” “我也是,陛下。” 53 赛哈马纳寸步不离那位佣兵团的保镖,他顶多允许自己与那 间名声响叮噹的酒吧女郎调情说笑,毕竟寻欢作乐无法令他完全 释怀,对方必将犯下滔天大罪,他得保持警惕,掌握时机。 凯的病情令赛哈马纳忧心忡忡,任何有关国王及其亲人的遭 遇都可能让他寝食难安,如今他已视皇室成员如己出,他甚至气 得直跺脚,愤慨无法消灭拉美西斯的敌人c 一名佣兵走上前来报告。“犹太区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说清楚。” “他们住所的门上有血红的刷痕,不知实情为何,但是我想你 可能对此有兴趣。” “做得好,随便找个藉口,去把亚伯内抓来。” 为摩西做证后,本以敲诈犹太弟兄为业的砖匠亚伯内,从此 销声匿迹。亚伯内低着头,显得浑身不自在。 “是不是犯罪了?”赛哈马纳怒声斥问。 “没有啊!大人!我的一生如祭司的白袍一样洁白无瑕e” “那么,你干嘛发抖?” “我只不过是名可悲的砖匠。” “够了,亚伯内,为什么你的大门要涂上红色的颜料?” “那是个意外,大人!” “其他十几个门上居然也发生同样的意外!别以为我是 白痴!” 高大的赛哈马纳压着手关节,发出喀吧的刺耳响声,令砖匠 听得寒毛直竖! “这……这是种习惯。” “哦,是啊,假如我的习惯是准备剁去你的鼻子和耳朵呢?” “你没有权利这么做,法庭将判你有罪!” “我手边有个急案:我正着手调查拉美西斯的长子被暗中作 法这档事,我一点也不惊讶你会被牵扯进来!” 法官对那些地下巫师毫不留情,亚伯内恐将被判重刑。 “我是清白的f,‘ ”依你过去的表现,很难令人信服。“ ”请不要如此说我,大人,我有家室,还有孩子……“ ”你要不坦诚,我就控告你!“ 权衡自身还是摩西的安全时,亚伯内可毫不迟疑。”摩西对 每个家庭的长子施了毒咒,“砖匠坦诚,”在那个灾难的夜晚,耶和 华将击杀他们,为了让犹太人倖免于难,他们必须在门上做个明 显的记号。“ ”在所有万恶不赦的鬼怪中,摩西这傢伙真是个大恶魔!“ ”你……你愿意饶了我吗?大人。“ ”还敢多嘴,你这条阴险的小蛇,住进监狱吧,你将受到妥善 的保护。“ 这样的结果还不算太糟,亚伯内点了点头。 ”我什么时候可以出狱?“ ”那个灾难之夜是哪一天?“ ”我不清楚,但是时候到了!“ 赛哈马纳直冲进拉美西斯的办公室,后者一结束与农业部长 的会谈便接见了他。深受凯的生命只能倚仗妮菲塔莉的魔法继 续维持的打击,内疆仅存履行本身职责的一小口力气。但是拉美 西斯极力劝说,应以国家和埃及共同体的利益为重,个人的悲剧 不足挂齿。 赛哈马纳陈述了亚伯内的供词。 ”这傢伙在撒谎,“国王认为,”摩西不可能做出如此荒唐的事 第394页 情。“ ”亚伯内是个胆小鬼,而且很怕我,他向我说的都是实情。“ ”一桩预谋犯罪,有条不紊地除掉所有的长子,惟有不正常的 脑袋才会有如此卑劣的想法,摩西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我建议调遣军队阻止那些杀手进行他们的计谋。“ ”村镇警察队亦全数借调。“ , ”对不起,陛下。是否要逮捕摩西?“ ”他没犯任何过错,法庭只会宣判他无罪,我得另谋他计。“ ”我愿意提出一个计谋供你们参考,或许您会认为太邪恶了, 但是可能奏效。“ ”这一次你可真小心谨慎啊!说吧,赛哈马纳。“ ”对世人谎称凯最多活不过三天了。“ 光听这不祥的预言,就令拉美西斯打冷颤。 ”我就知道您会大吃一惊,陛下。但是这样的风声将逼迫那 些杀手立即展开行动,那么我便可以乘虚而入。“ 拉美西斯沉思了片刻。”祝你成功,赛哈马纳。“ 拉美西斯的姊姊朵兰特赏了美髮师一记耳光,因为她把她的 一缕美丽的棕髮长辫揪疼了。 ”滚开!你这笨手笨脚的女人!“ 美髮师哭丧着脸离去,修脚趾甲师傅随即进来。 ”把我脚上的厚皮去掉,然后涂上红色寇丹,小心别弄痛 了我。“ 修脚趾甲师傅庆幸自己经验丰富。 ”你做得不错,“朵兰特说,”我会好好犒赏你,并把你推荐给 其他的朋友。“ ”谢谢您,公主,虽然宫内怨声四起,您却给了我一个极大的 安慰。“ ”怎么说怨声四起?“ ”我今早第一个顾客是宫内的一名女高级官员,她刚得知一 个不幸的消息:国王的长子将不久人世。“ ”又是个传闻,不是吗?“ ”不是,据御医说,凯活不过三天。“ ”赶快工作,我还有正事要办。“ 这是一个特殊状况,朵兰特认为这次非得违反安全禁令不 可。她简单地化了妆,戴上一顶普通的假髮,穿上棕色的披肩,无 人可识破她。 朵兰特混入人群,朝着犹太砖匠区走去,她夹在挑水夫和乳 酪商之间,用手胡乱推开两名正在小路中央玩娃娃的小女孩,并 且撞倒了一位行动不便的老人,然后在一个暗绿色的门上敲了五 下。 门咿呀一声地被打开。 ”请问您是哪位?“一名砖匠问。 ”巫师的朋友。“ ”请进。“ 砖匠领着朵兰特步下通往地窖的阶梯,油灯的微弱光线照亮 欧费尔不安的脸孑l:这副禽兽面容,外突的颧颊及鹰钩鼻构成扑 朔迷离的外观,令拉美西斯的姊姊痴情不已。 欧费尔手握凯的毛笔,笔上写满了奇怪的符号,甚至已有部 分烧毁。 ”有什么急事吗,朵兰特?“ ”凯将不久于人世。“ ”御医已放弃对他的治疗了?“ ”帕瑞阿马库认为他随时有生命危险。“ ”真是天大的好消息,但是稍微影响r我们的计划,你能前来 通知我真是明智之举。“ 灾难之夜将提早降临,从拉美西斯的长子开始,各家的长子 及初胎牲畜都将一一暴毙,大哀号将冲击所有的埃及子民,因为 害怕耶和华的权势及其威怒,人民将转而仇恨拉美西斯,四方暴 乱也将一发不可收拾。 朵兰特跪倒在巫师跟前。 ”会发生什么事情,欧费尔?“ ”拉美西斯将被驱逐出境,摩西和真正的上帝将取得胜利。“ ”我们的美梦成真了!“ ”事实的确如此,亲爱的朵兰特,你的坚持是对的。“ ”是否可以避免一些暴力?“ 欧费尔扶起朵兰特,把手心贴在她的面颊上。 ”一切取决于摩西,而摩西则听从耶和华的指示,不管后果如 何,我们无权过问他的命令!“ 门被用力推开,传出一阵骇人的尖叫,随后从楼梯传来快速 的脚步声,高大的赛哈马纳闯进地窖! 赛哈马纳手一拨,推开朵兰特,她直退到巫师身边,接着他在 后者的脑袋上奋力一击。欧费尔倒地后,依然不愿放掉手中紧握 的凯的毛笔,这个旧海盗以脚踹断他的胳膊,逼他松手。 ”欧费尔,终于逮到你了!“ 54 赛大武走进凯的房间,把那枝被贴了咒语的毛笔狠狠地摔在 地上,使劲地踩踏,直到断成碎片。 妮菲塔莉卯足了劲替拉美西斯的长子运功,对赛大武投以感 激的眼光。 ”魔咒已彻底解除,皇后陛下,凯很快便可痊癒。“ 妮菲塔莉的双手从年轻人的颈上移开,随即虚脱地昏厥 第395页 过去。 丢掉帕瑞阿马库医师为皇后开的一些没啥用处的补药,赛大 武又重新调配了一份真正可以补血强身的解药。 ”大皇后体力透支。“赛大武对拉美西斯说。 ”我要知道实情,赛大武。“ ”妮菲塔莉对凯运功会失去她几年的性命。“ 拉美西斯守在皇后床前,试图给她一些精力——那份他建立 王国的精力,他宁可放弃王权换取妮菲塔莉长寿幸福的晚年,让 其美貌照耀埃及上下两地。 经过亚眉尼反覆劝说后,拉美西斯终于重理国政,但是在他 亲耳听见妮菲塔莉平静的嗓音,述说灾难之夜确已离她远去之 前,国王拒绝与这位朋友议论国事。 ”赛哈马纳向我作了一份详尽的报告,“亚眉尼说,”巫师欧费 尔已束手就擒,将被判处间谍、滥用巫术、企图谋害皇室成员、狙 击可怜的丽妲及其女僕等罪名。但是他并非单独行兇,摩西和他 一样危险。欧费尔交待j,摩西打算除掉埃及各家庭的长子的计 谋,要不是赛哈马纳及时阻止了这场险恶的计划,真不知有多少 人会遇害。“ 所有的犹太人,无论老少贵贱,都大感惊讶,谁也想不到能目 睹由法老领军,赛哈马纳指挥的仪仗队出现在大街上。顿时万人 空巷,众人满心欢喜地从半遮掩的窗帘后偷窥君王的风采。 拉美西斯直接走向摩西的住处,风声口耳相传,摩西手持杖 根,早已立在门边等候。 ”我们不应该再见面,陛下。“ ”这将是我们最后一次会晤,摩西,请放心。为什么要制造死 亡?“ ”我心中只知服从耶和华。“ ”你的上帝是否太残酷了?我尊重你的信仰,朋友,但是我不 能让他在这片由我祖先所遗赠的土地上为非作歹。离开埃及,摩 西,带领所有的犹太人一起离开,去别的地方身体力行你们的真理吧。 现在不是你向我央求迁徙,而是我命令你们出走。“ 身穿红黑相间的羊毛大衣,哈度西勒帝王走到皇城顶端眺望 他的京城,他的妻子蒲菟海琶温柔地挽着他的胳膊。 ”国家的风貌尽管粗糙原始,但并不缺乏美丽之处,何必为它 感到悲伤呢?“ ”巫里泰舒博应受法律制裁。“帝王说。 ”他不是已经受到惩罚了吗?你想想看,这个残忍的军人,被 软禁在他最痛恨的敌国境内!狂妄的巫里奏舒博恐怕已生不如 死了!“ ”我并不这么认为。“ ”亚述不会让我们嚣张太久,他们的军队愈来愈勐,一旦他们 得知我们与埃及的和平谈判失败之后,一定会立刻攻打我们。“ ”谈判是秘密进行的。“ ”西臺帝乇果真一无所知?他们的使者往返于西臺和埃及之 间,再秘密的情报也瞒不了他们。假如我们不尽快签署停战协 议,亚述人将把我们视为窝边草,而且拉美西斯将坐看我们的失 败而不为所动。“ ”西臺人必须晓得如何自卫。“ ”自从你即位以来,哈度西勒,你的臣民改变了许多,连士兵 都嚮往和平,你呢,你有打算吗?“ ”你该不会是受了妮菲塔莉的影响吧?“ ”我的妹妹,埃及皇后,她和我想法一致,她说服了拉美西斯 不再攻打西臺,但是我们不敢承诺她的期许吗?“ ”巫里泰舒博……“ ”巫里泰舒博已不復存在。但愿他娶了一名埃及女人,被法 老王的子民认同,然后就此消失于我们眼前。“ ”你对我太苛求了。“ ”这难道不是我身为皇后的责任吗?“ ”拉美西斯认为我的让步是懦弱的表示。“ ”妮菲塔莉和我都不是如此解读你的谦沖为怀的。“ ”难道可以左右西臺和埃及的外交政策吗?“ ”为什么不能?“蒲菟海琶回答,”或许我们还能够促进和 平呢!“ 审问期间,巫师欧费尔无所不谈。他吹嘘自己曾是西臺潜藏 于埃及的间谍网头子,也曾企图谋杀凯。当他描述如何杀害可怜 的丽妲和她的女僕后,陪审团认为欧费尔不仅毫无悔意,而且接 二连三地以同样冷静的手法残杀无辜。 朵兰特大声呜咽。被欧费尔指控为积极的同谋,她完全默 认,只求她的弟弟,埃及国王,能法外开恩,她把责任全部推给谢 纳,深受其害才让她误人歧途。 审判歷时极短,随后首相宣读判文,欧费尔被判处死刑,将饮 毒自戕;朵兰特从事粗事农耕。至于谢纳,因抗传改判死刑,其名 也将从世上消失。 在亚侠重返埃及当天,赛大武和莲花即出发前往阿布辛拜 第396页 勒,分手前,彼此曾短暂互勉。 亚侠马上获得皇家夫妇的接见,尽管身体孱弱,妮菲塔莉仍 持续与蒲菟海琶通信,努比亚雄狮刽子手和它的密友夜警,那条 老当益壮的金黄狗,寸步不离皇后,仿佛确定它们的出现能带给 她些许力气。一旦能从累以千万的案牍中脱身,拉美西斯便会来 到她身边联繫彼此的那份大爱,这样的爱情笔墨难以形容,热情 似仲夏晴空,温煦如尼罗河畔的斜阳。 每次都是妮菲塔莉强迫拉美西斯离开她重返埃及,以便领航 国家之舰步上正轨,并且回復各部长和高官所提问的千百条日常 难题。多亏伊瑟、梅丽妲蒙、小梅汉b塔和粉妆掩饰其疲惫的杜 雅的多次拜访。 亚侠向妮菲塔莉行跪拜礼。 ”你的智慧和美貌令人难以忘怀,皇后陛下。“ ”带回了好消息?“ ”一级棒的消息。“ ”哈度西勒同意签署和约了吗?“拉美西斯疑惑地问。 ”承蒙埃及皇后和蒲菟海琶皇后,巫里泰舒博事件业已解决, 他将留在埃及,被我们的社会同化。因此,缔约之事已无任何障 碍了。“ 妮菲塔莉笑逐颜开。 ”我们是否打了一场最漂亮的胜仗?“ ”最重要的支持者便是蒲菟海琶。大皇后的信函用语丝丝入 扣,触动其心,从哈度西勒登基以来,西臺人便虎视眈眈亚述军将 引起的威胁,他们心知昔日的对手,将是他们明日最可靠的支 柱。“ ”赶快行动,打铁趁热。“妮菲塔莉建议。 ”我带回了哈度西勒版的停战协议,让我们仔细研究一番,等 你和法老王同意之后,我即刻动身前往西臺。“ 皇室夫妇和亚侠马上投入工作,出乎意料,拉美西斯发现哈 度西勒居然接受了大部分的条件。 亚侠起草了一份漂亮的和约,完全符合国王的想法。杜雅仔 细展读后,亦对此赞誉有加。 ”发生了什么事?“努比亚次王问,坐着一辆由经验丰富的马 车夫驾驶的双马车,穿越喧嚣拥挤的巷道,朝拉美西斯的皇宫奔 驰。 ”犹太人出走埃及,在他们的族长摩西的带领下,离开埃及, 前往他们的福地。“马车夫回答。 ”法老王竟会同意此一疯狂行为?“ ”拉美西斯以扰乱公共秩序为由将他们驱逐出境。“ 在首都进行正式拜会的努比亚次王,吃惊地看着成千上万的 男女老少,赶着羊群,拉着载满衣物粮食的小马车,一步步离开拉 美西斯城。有的人高声歌唱,有的人神情沮丧,远离曾经快乐生 活过的这片土地,令许多人伤心不已,但是没有人敢违抗摩西。 见过亚眉尼之后,努比亚次王被带往拉美西斯的办公室。 ”为何前来见我?“拉美西斯要问,”说实情。“ 努比亚次王咽下口水。 ”有人造反,陛下。各部落联合大造反了。“ 55 谢纳终于成功了。 几个月以来,他费尽口舌,努力地一一说服各部落酋长,联合 其他族人共同掠夺努比亚各重要金矿区。但是尽管他以给银块 和高薪利诱他们,这些黑人战士对挑战拉美西斯大帝的建议依然 兴趣乏然。要他们和塞提执政初期曾对反动者迎面痛击的埃及 军队较量,可是个疯狂的举动。 虽然屡次失败,谢纳仍然坚持到底,消灭拉美西斯的最后契 机便是引狼入室,为此,他需要有作战经验、决心取得大量财富、 能够全力以赴打击法老军队的士兵的协助。 谢纳的持续努力终于得到报偿,第一位酋长妥协了,接着是 第二位,第三位,还有其他几位……之后,便须以其三寸不烂之舌 决定由谁领头造反。 但没想到讨论竟演变成群殴!其间两名部落酋长和那位克 里特岛佣兵纷纷挂彩,最终全体一致推举谢纳为首,虽然他并非 努比亚人,但却是最了解拉美西斯和他的军队的人。 保护矿工的矿场警卫面对手持长矛弓箭的强悍黑武士,只能 虚晃一招。几个小时之内,后者便成了矿场主人,几天之后,更逐 退来自布衡要塞,准备在此重新整顿旗鼓的军团。 面对声势强大的暴徒,努比亚次王惟有据实向拉美西斯 报告。 谢纳知道他弟弟一定会亲自前来制服这些叛徒,这么一来, 他便会犯下致命的错误。 沙漠丘陵,花岗石岛,细沙蜿蜒前行的带状绿洲;鹈鹕、火鹤、 冠鹤和大喙巨鹳翱翔其上的湛蓝晴空及双生树干的棕榈树;这就 是拉美西斯无限眷恋的努比亚,它无时不吸引他的注意——纵使 国王及其军队国难当前,不得不火速征讨大南方。 依据次王的报告,一些暴动的努比亚部落已占领各主要金矿 第397页 区,阻挠此贵重金矿的开採将带来严重的后果:一方面,金匠需要 黄金修建神庙;另一方面,为维持良好的外交关系,它是国王馈赠 各诸侯国的礼物。 因为远离妮菲塔莉令他不舍,拉美西斯决心速战速决,更因 为他确信大皇后的直觉:这场暴动的教唆者可能就是谢纳。 他的哥哥并不如传闻所说的消失在寂静的沙漠里,他正竭尽 所能制造事端,为了控制金矿,他不惜雇用佣兵,偷袭埃及城堡, 展开疯狂暴行,侵略法老的国土。屡次失败引起的仇恨和嫉妒, 将谢纳捲入一个疯狂的无底深渊,无法自拔。 他和拉美西斯之间已无任何情感可言,甚至连杜雅,当拉美 西斯向她说明其心态时,亦无言以对,两人间的对峙终将以骨肉 相残收场。 几位皇儿站在拉美西斯身旁,随时准备为他助阵。他们头戴 长尾假髮,身穿宽袖折衫,下系短裙,他们骄傲地举着狼神的旗帜 ——象徵开路先锋。 突然有一头巨象挡住他们的去路,连那位最英勇的将士都得 准备落荒而逃。拉美西斯却走向那座高lu,任凭巨象用鼻子将自 己捲起,高举在颈项间,两扇大耳高兴地前后摆动。看到这个情 形,人们对法老王享有的神力保护还有什么好质疑的呢? 刽子手走在大象的右侧,一起朝金矿区的方向前进。弓箭手 和步兵以为法老王将不惜一切代价冲破敌军的阵线,然而拉美西 斯却在距离目标尚远处,便命令士兵搭起帐篷。伙夫立刻投入工 作,其他人则擦枪磨刀或餵食牲畜。 有位二十来岁的皇儿大胆提出抗议:”为什么还要等待呢,陛 下?区区几名努比亚人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 ”你太不了解这个国家及其百姓,努比亚人个个都是神箭手, 战斗时骁勇无畏。假如我们以胜利者自居,军队恐损失惨重。“ ”这不就是战争的兵法吗?“ ”我的兵法是尽量减少人员的伤亡。“ ”但是努比亚人不会自动投降的。“ ”总之,不会在威胁之下。“ ”我们总不会和这些野蛮人和谈吧,陛下?!“ ”得先混淆其视听,应该以智取胜,而非武力。怒比亚人善设 陷阱,偷袭后卫,进而两侧夹攻敌人,我们不会让他们有机可乘, 因为我军将采突击战略。“ 谢纳非常了解拉美西斯。他知道国王将从那条惟一通往金 矿区的小路长驱直下,金矿的两侧,烈阳焦烤丘陵,岩块反而成了 努比亚弓箭手的隐秘藏身处。他们将狙杀军官,击溃埃及军队。 届时谢纳将会手刃跪地求饶、神情沮丧的拉美西斯。 任何埃及士兵都逃不出这场陷阱。 之后,谢纳将把拉美西斯的尸体高悬船首,胜利返回象关,再 攻下底比斯、孟斐斯、拉美西斯城和整个埃及,全国人民将转而支 持他,谢纳终将执政,向过去否定他的那些人报一箭之仇。 国王的哥哥步出石岗——从前此地曾是淘金工头监工之所 ——然后走上沙金洗濯场的顶端。其上只有清水静静地顺着斜 坡流淌,流向一个滤水池,再将纯金从杂质中沥出微尘,沙粒则将 浮出水面,金块因密度较重,会沉入池底。如此枯燥乏味的工作, 需要极大的耐心。谢纳不禁忆起自己的一生:在尚未摆脱拉美西 斯的魔法,在尚未战胜他和证明自己的伟大之前,他曾经忍受了 多少折磨!在即将胜利的此刻,他却感觉如宿醉般神情恍惚。 哨兵发出讯号,冲锋声划破寂静。这些黑武士的捲髮上插着 羽毛,从四方窜出。 ”发生什么事?少安毋躁!“ 谢纳走下石岗,抓住一名疯狂转圈的酋长。 ”冷静,听到没!一切听我指挥。“ 这名战士用长矛指着四周的丘陵和岩石。 ”他们到处都是!“ 谢纳走向矿场中央,往上看,终于瞧见他们。 成千上万的埃及士兵将矿区团团围住。 在山顶的最高峰,有十几个人撑着一个华盖,盖下摆着一张 国王的宝座。拉美西斯头戴蓝皇冠,走上前坐了下来,刽子手则 趴在他的脚边。 没有一位努比亚人能把目光从这位君王的身上移开,歷经二 十年的统治,其权威如日中天,尽管神勇无比,这些战士心知攻打 拉美西斯无异于自投罗网。谢纳本自鸣得意所设下的陷阱现在 反而成了他的绊脚石。法老的军队将彻底封死任何叛徒的逃生 之路。 ”我们会战胜的!“谢纳狂喊,”大家都跟我来!“ 努比亚各族酋长恢復了镇定,其中一位,带领二十几名杀气 腾腾,挥舞长矛的武士登上斜坡,朝国王的方向俯冲直下。突然 一陈乱箭将他们射倒在地,只见一名年轻战士比同伴机灵,东跑 第398页 西窜,几乎逼近了王位脚下,突然刽子手一跃而起,攫住攻击者的 头部。 拉美西斯手握权杖,镇定自如;刽子手掘着地上沙土,抖动身 上鬃毛,重新趴回主人脚边。 努比亚战士全部弃械下跪投降,谢纳气急败坏地乱踢各族酋 长。 ”起来,继续作战,拉美西斯并非神圣不可侵c“ 因为无人服从,谢纳于是持剑刺穿一位老酋长的腰部,他痛 苦地抽搐着,临死前嘶哑的哀号倍增其他酋长心中的不安。他们 群起站立,怒视拉美西斯的哥哥。 ”你出卖我们,“其中一人说,”而且欺骗我们,根本没有人可 以击垮拉美西斯,是你!是你让我们饱尝了不幸!“ ”作战啊!一群懦夫!“ ”你欺骗我们!“他们齐声高喊。 ”跟我来!让我们痛宰拉美西斯!“谢纳眼露凶光,高举长剑, 登上可以全览滤水池和淘金场的那座山岗。 ”我是主宰者,我是埃及和努比亚惟一的主宰!“ 由部落酋长射出的十支箭同时刺进他的头部、咽喉和胸腔。 谢纳向后倒,掉入斜坡,躯体混合着矿石沙土,缓慢地滑向清水涓 滴的滤水池。 56 犹太人平静地离开,许多埃及人惋惜失去了一些即将投入疯 狂冒险的亲朋好友,对他们而言,众多犹太人亦担心这趟危机四 伏的艰困沙漠之旅。到底需要面对多少敌人?到底有多少部落 和族群将阻挠耶和华信徒的去路? 赛哈马纳义愤填膺地前往拉美西斯嘱咐亚眉尼和赛哈马纳 务必维持秩序的首都,只要犹太人一暴动,治安大队便可立即采 取严厉的措施。既然出走埃及的前奏进行平顺,赛哈马纳便无法 藉口要拘禁摩西和亚郎。 赛哈马纳直觉拉美西斯不该姑息这名犹太首领,即使两人曾 有一段长久深厚的友谊,也不该对他如此纵容。虽然远离了埃 及,摩西依然可能继续作乱。 为了安全起见,赛哈马纳派遣了十名佣兵跟随这批犹太人, 并且定期向他报告他们的行程。出乎其意料,先知摩西并没有朝 那条水井林立,埃及军队环伺的西勒大道前进,而是选择了一条 通往芦苇海的崎岖小径。由此看来,摩西彻底放弃了再回埃及的 念头。 ”赛哈马纳!“亚眉尼喊道,”我到处找你!你准备这样死盯着 那条北方大道瞧吗?“ ”摩西这傢伙坏事做绝了,却还能若无其事地离开,我觉得不 公平!“ ”欧费尔临死前对我们透露了最后一条重要的消息,似乎急 欲全盘湮灭证据,他以服食毒蝎自杀。那两名贝都因部落酋长, 亚摩斯和巴迪胥,随同犹太人离开了埃及。是他们提供了武器给 这批耶和华的信徒,以便万一在迁徙途中遇上战事时得以自卫。“ 赛哈马纳狠击其左手心。”这两名盗匪也应该被定罪,那么 我有责任将他们,连同他们的共犯摩西,一起逮捕归案。“ ”你说得太好了。“ ”我立刻带领五十辆马车前去,把这帮人全部带回,关进牢里。“ 拉美西斯紧搂着妮菲塔莉,这温柔的情人薄施脂粉,芳香如 女神,比以往更加妩媚动人。 ”谢纳被杀了,“国王透露,”努比亚的叛乱也被平定了。“ ”努比亚终于享有和平了?“ ”暴徒首领被处以严重的叛国罪,曾被他们蹂躏过的村庄则 大肆庆祝匪徒的消失,被偷走的黄金已完璧归赵,我将其中一部 分交给阿布辛拜勒神庙,另一部分给卡纳克神庙。“ ”阿布辛拜勒的建造工程有进展吗?“ ”赛大武正加紧指挥工地的运作。“ 皇后又问了几个重要的问题。 ”赛哈马纳带了大批马车前往追捕摩西。“ ”为什么?“ ”因为在那批犹太人里,还有两名受僱于西臺人的贝都因间 谍,赛哈马纳想逮捕这两个人和摩西,既然一切合法,亚眉尼并不 反对。“ 拉美西斯想像着摩西领着上帝的子民,以杖击地,为其开路, 命令犹豫者继续前行,并且乞求耶和华夜以火柱,昼以云柱为他 们引路,既无意外令其退缩,亦无仇敌前来冒犯。 ”我刚接到蒲菟海琶的一封长信,她坚信我们一定会成功 的。“妮菲塔莉说。 拉美西斯脱口而出,心不在焉。”你担心摩西会被杀害,不是 吗?“ ”我永远也不想再见到他!“ ”关于签订和约一事,尚有一个疑点。“ ”又是巫里泰舒博?“ ”不,是用词方面的问题,哈度西勒不愿承认他是制造战端的 惟一负责人,并且抱怨被视为下属,得服从法老王的命令。“ 第399页 ”难道这不是事实吗?“ ”和约内容将公之于世,后代子孙必将读它,因此哈度西勒不 想颜面尽失。“ ”但愿西臺俯首称臣,否则必将国破家亡!“ ”值得为了几个争辩的字眼而放弃和平吗?“ ”小不忍则乱大谋!“ ”我可以向埃及的主人提议一份新和约内容吗?“ ”我猜是基于哈度西勒的要求?“ ”基于拒绝战争、屠杀和灾难,以及两国子民的未来。“ 拉美西斯亲吻妮菲塔莉的前额。”我能够拒绝大皇后的热情 外交吗?“ ”不行。“她回答,将头轻轻倚靠在他的肩上。 摩西气急败坏,亚郎持棍杖鞭笞着几名顽抗分子,他们对出 走埃及失去了信心,欲返回衣食无缺,安居乐业的埃及。大部分 的流亡者厌恶沙漠,不习惯宿营或睡帐篷,许多人开始抱怨先知 摩西强加于他们身上的这种痛苦生活。 摩西于是提高嗓门,命令那些退缩和懦弱的信徒,应该服从 耶和华,不管未来要面对多少艰难险阻,要继续往福地之路迈进。 之后,人潮重新踏上这漫长之旅,越过西勒,进人一个沼泽潮湿的 地区。这批犹太入时常身陷泥潭,马车翻覆,沼中水蛭肆虐人畜。 摩西决定快马加鞭直抵靠近萨博尼斯湖和地中海边界区。 此地危机四伏,因为沙漠狂风夹杂大量沙土洒向波涛汹涌的大 海,海面顿成一层层的虚地,连成一片芦苇海。 没有人可以在这种只闻天上狂风和地上大海怒吼的蛮荒地 存活,连渔夫都惟恐避之不及,生怕成了流沙下的牺牲品。 一名蓬头垢面的妇女俯伏在摩西脚边。”救救我们!我们都 将葬身此地,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 ”你错了。“ ”看看这四周!这就是你说的福地?“ ”当然不是。“ ”我们不往前走了吗,摩西?“ ”当然要!再过几天,我们便可以越过边界,抵达耶和华召唤 我们的那块福地。“ ”你凭什么那么有自信?“ ”因为我看见他的存在,女上,而且他对我说了话。快去睡 吧,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赶。“ 这名妇女被说服了,乖乖听从。 ”这个地方真恐怖,“亚郎认为,”我真想立刻上路。“ ”还是得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天一亮,耶和华将再度赐予我们 前进的力量。“ ”你从不怀疑我们会失败,摩西?“ ”从不,亚郎。“ 赛哈马纳的马车队在一位代表拉美西斯的皇子的陪同下,风 驰电掣地追赶着犹太人。当他闻到海的气息,这名旧海盗的嗅觉 立刻甦醒。他示意属下暂停前进。 ”你们当中有人熟悉这几个地方吗?“ 一位经验丰富的马车夫开口说道:”此地经常有鬼怪出没。 奉劝您别打草惊蛇。“ 赛哈马纳反驳说:”但是犹太人走的正是这条路。“ ”他们可以我行我素,我们最好往回走!“ 远处炊烟裊裊。 ”犹太人的营区就在附近,“皇子指出,”我们立刻前去捉拿那 几名叛徒。“ ”耶和华的信徒武装齐全,“赛啥马纳提醒,”而且人数众多。“ ”我方士兵勇于作战,马车更能助我一臂之力。我们可以从 远处射击,逼迫摩西和那两名贝都因酋长就范,否则,就往前沖。“ 马车队再度战战兢兢地朝沼泽之地前进。 亚郎突然惊醒;摩西早已起身,手持棍杖。 ”这震耳欲聋的声音是……“ ”是的,是埃及军队。“ ”他们冲着我们而来!“ ”我们还来得及逃亡。“ 那两名贝都因人亚摩斯和巴迪胥拒绝穿越芦苇海,而犹太人 因惊慌失措,只好跟着摩西走。夜幕逐渐低垂,再也无法辨识海 水或是沙丘,但是摩西在那把自青年时代即燃烧其心灵的熊熊烈 火的指引下,从容地走向海湖交界处,这把赤子之火现在成了抵 达福地的希望。 呈作战队形散开,埃及战车队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于是 一部分战车没人流沙,另一部分则被卷人暗潮汹涌的沼泽。皇子 的马车更陷于泥地动弹不得,而赛哈马纳的战车直撞上两名脱离 犹太人的贝都因酋长。 东风乍起,与沙漠狂风一同唿啸,就这样吹干了那条带领犹 太人穿越芦苇海的泥泞小道。 无视那两名遭其车轮碾压丧命的贝都因间谍,赛哈马纳这次 可真的身陷险境了,正当他们极力抢救战车,因其中部分士兵伤 势严重,只好重新集结军队时,风却又转向了,阵阵狂风沙夹杂着 第400页 大量湿气,掩埋了那条路。 赛哈马纳怒火攻心,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摩西逃出其手 掌心。 57 尽管有女医师倪斐瑞的细心照顾,杜雅依然准备步上人生终 站之旅。不久之后,她即将追随亡夫塞提,离开埃及这片尘土。 值得宽慰的是,埃及的锦绣前程几乎已十分确定了,如今只剩下 与西臺的和平条约尚未签订。 当妮菲塔莉前来花园探望正在凝思的杜雅时,杜雅瞧见她满 面愁容。 ”母后陛下,我刚接获一封蒲菟海琶皇后的来信。“ ”我的眼力退化了,妮菲塔莉,请你把信的内容念给我听。“ 皇后温柔甜美的嗓音让杜雅宽心不少。 此致贤妹,太阳神之妻,妮菲塔莉,愿你我两国相安无 事,更愿你身体安康,亲人健康强壮,我的女儿事事如意,我 的马匹亦健硕俊美;也祝福你的几个孩子、马儿和拉美西斯 大帝的那头雄狮。 你的僕从,哈度西勒,愿意服膺法老王膝下,向他俯伏称 臣。 ”和平与博爱“,这两个词应该被齐声赞扬,因为埃及的 光明之神和西臺的风雨之神期望彼此友爱。 带着和约,埃及和西臺大使已上路前往拉美西斯城,仰 望法老王挥毫共定两国和平。 愿诸神保佑妮菲塔莉贤妹。 读完信,妮菲塔莉和杜雅两人相互拥抱,热泪盈眶。 赛哈马纳自觉仿若一只即将遭拉美西斯碾毙的蝼蚁。赛哈 马纳垂头丧气地准备接受被扫地出门的下场,但又不甘心因此被 罢黜。他,一名旧海盗,早已习惯了这种发号施令和打抱不平的 生活。绝对效忠拉美西斯曾赋予他另一种生活意义,结束他的漂 泊生涯。他过去期望掠夺的埃及,已变成了他的祖国。他踏上陆 地后,再也不愿出航了。 赛哈马纳对拉美西斯曾特赦他免于在法庭及下属面前遭侮 辱而心存感激。君王在其办公室内独自召见他。 ”陛下,我犯了一个严重的过错,没有人熟悉该地地形,而且 …… “那两名贝都因间谍呢?” “他们惨死在我的车轮之下。” “你确定摩西逃过了暴风沙的袭击?” “他和那些犹太人一起穿越了芦苇海。” “既然他们已越过边界了,忘了他们吧。” “但是摩西背叛了您l, ”他走他的阳关道,赛哈马纳。既然他再也无法威胁埃及的 安定,就让他自生自灭吧!我另有件重要的任务要委託你。“ 赛哈马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拉美西斯竞原谅了他的 过失。 ”你马上率领两团战车队,前往边界迎接西臺大使,并确保他 的安全。“ ”这是个……“ ”是个攸关全球和平的重责大任,赛哈马纳。“ 哈度西勒终于让步了,自忖一国之君的直觉、妻子蒲菟海琶 的忠告及埃及大使亚侠的建言,他遵照拉美西斯的要求,起草了 一份埃及与西臺互不侵犯条约,并派遣两名使者,负责将这些以 楔形文字书写了条约译文的镶银皮革文上呈给法老。 哈度西勒更承诺拉美西斯,愿意将和约内容公布在哈图沙的 太阳女神庙中,只要埃及君王也在其境内某大神庙以礼相回应。 然而拉美西斯是否将接受全文,不作任何修改呢? 究竟会引发战争或是达成和平?这种紧张的气氛从西臺首 都一直蔓延到埃及边界,亚侠自认已无法再苛求哈度西勒;一旦 拉美西斯表示不满,此条约草案将形同废纸,至于随行的西臺士 兵,脸上亦难掩焦虑的神情;某些异端团体更可能伺机出击,阻止 这两名和平使者完成使命。层峰密布的山口、峡道和森林仿佛一 个个向他们招手的圈套,然而此行路上一切顺利。 远远地瞧见赛哈马纳和埃及军队时,亚侠轻松地长嘆一声。 他总算可以一路安心地走了。 赛哈马纳和西臺兵团将领冷漠地相互寒暄;旧海资真想宰杀 了这群野蛮人,但是他得服从拉美西斯,顺利完成任务。 这是西臺战车队首次进入三角洲,行驶在通往拉美西斯城的 大道上。 ”努比亚的暴动演变成什么样子了?“亚侠问。 ”传到哈图沙去了吗?“赛哈马纳问。 ”你放心,是机密情报。“ ”拉美西斯已重整该省的治安,谢纳已被其他的共犯杀掉。“ ”但愿北方从此如南方安定了!假如拉美西斯愿意接受两位 西臺使者上呈的和平条约,那么一个令后人永世怀念的繁荣世纪 便可揭开序幕了。“ ”为什么他可能会拒绝?“ ”因为有一个小细节尚未达成协议,还是乐观点吧,赛哈马纳。“ 第401页 拉美西斯执政的第二十一个寒冬的第二十一天,亚侠和两位 西臺大使,在亚眉尼的引荐之下,走进拉美西斯皇宫的会客室,雄 伟的装潢令两位西臺人嘆为观止。一个融合了壮丽与典雅的世 界取代了他们平淡无奇的军旅生涯。 使者向法老递上银状。亚侠高声朗诵前文: 愿天上众神,以及埃及诸神女将,见证此份由西臺帝王 和埃及法老王所共同制定的和平条约。愿太阳、月亮、天上 地下诸神女将、山川、大海、云和风共同见证此事。 愿天上众神对不恪遵条约的一方毁其屋瓦、灭其国家并 屠杀百姓;至于守法的一方,愿诸神护佑它繁荣昌盛,家园、 子孙和百姓生活和乐幸福。 大皇后妮菲塔莉和母后杜雅亦列席观礼,拉美西斯点头同意 上述宣言。 ”哈度西勒帝王是否承认西臺人对最近几年发动过的军事行 动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是的,陛下。“其中一位大使答道。 ”他同意此和约亦可约束双方的继任者?“ ”吾王希望此和约能为世人带来和平博爱,造福我们的 后代。“ ”如何划分你我的疆界呢?“ ”以南方叙利亚边境的那条防御工事,奥龙特诃为界,到埃及 境内的比布罗斯和阿穆府省的交接点为託管区,西臺境内卡叠什 城以南到巴卡平原北山口为止归埃及所有。腓尼基境内的所有 海港仍为法老王的辖区,埃及的外交使节和人民可自由往返于埃 及和西臺之间。“ 亚侠屏气凝神。 拉美西斯会同意完全放弃卡叠什城堡,尤其是阿穆府省吗? 塞提和其子都从未真正占领过这座着名的军事要塞,拉美西斯仅 曾在其城门前立下最荣耀的战绩,所以卡叠什城仍归西臺所有似 乎合情合理。 但是阿穆府省,埃及为护卫该省份曾多次出征,无数的士兵 更曾为它捐躯沙场,亚侠担心法老王恐将不愿妥协。 君王瞧了妮菲塔莉一眼,从皇后的眼神中他看出了答案。 ”我方同意!“拉美西斯大声宣布。 亚眉尼振笔疾书,亚侠欣喜若狂。 ”吾兄哈度西勒还有何要求?“拉美西斯问。 ”签订一份正式的互不侵犯条约,陛下,并且组织一支反击任 何侵犯埃及或西臺行动的防卫联军。“ ”他批的是什么?“ ”指任何企图占领埃及或西臺国土的民族。“ ”我们也是,我们希望签订此约和组织联军。有了这两项,便 可维持国家的繁荣与幸福。“ 亚眉尼继续振笔疾书。 ”陛下,哈度西勒帝王同意并且希望你我两国都能够继续遵 循和保留皇位的继承仪式和传统。“ ”绝不会有任何改变。“ ”吾王最后仍然希望解决引渡逃犯的问题。“ 最后这个难题让亚侠捏了一把冷汗,这是个惟一可能让和约 前功尽弃的争议细节。 ”我坚持所有被遣返的人都应受到人道礼遇,“拉美西斯说, ”被引渡回国后,无论在埃及或西臺都不该接受法律制裁或羞辱, 并且应归还其原有的屋舍。此外,已成为埃及公民的巫里泰舒博 将自行决定其去留。“ 哈度西勒早已示意愿意接受此条件,两位大使于是点头 同意。 和约终于可以正式生效了。 亚眉尼将和约定稿交给书记员,命令他们将它写在高级的纸 莎草纸上。 ”将和约全文雕刻在埃及几座大神的石碑上,“拉美西斯宣 布,”特别是瑞神庙,卡纳克神庙第九座塔门的右翼南墙,以及阿 布辛拜勒大神庙正门的南端,如此一来,从北到南,从三角洲到努 比亚,全国的埃及人都将得知,在神明的保护之下,今后他们将可 与西臺人和平共处了。 圃 下榻在外宾馆的两位西臺大使亦感染了埃及首府举国欢腾 的气氛,他们看到拉美西斯广受人民爱戴,所到之处,众人齐唱颂 扬之歌。 妮菲塔莉也邀请他们出席在哈托尔神庙举行的庆典仪式,他 们聆听众人为这个独霸全球的国家祈祷,祝福它日益茁壮,普渡 众生,让每个脸庞神采飞扬,让树木和花朵雀跃欢欣。而当众人 抬头瞻仰高踞黄金天庭之上的神明时,在这幸福的一刻,鸟儿振 翅高飞,人类眼前正展开一条美丽的和平之路。 更令西臺人惊喜的是他们还应邀参加在皇宫举办的盛大晚 宴,当晚他们品尝了蔬菜炖鸽肉、腌渍腰子、烤牛腿、尼罗河鲈鱼、 烤鹅肉、扁豆、大蒜和甜洋葱、藤瓜、莴苣、胡瓜、青豆、毛豆、无花 果泥、苹果、椰枣、西瓜、羊乳酪、酸奶、蜂蜜圆蛋糕、新鲜面包、淡 啤酒、红酒和白酒。在这个特别的歷史时刻,宾客们得以畅饮以 第402页 沙漠之神,阿努比斯命名,于塞提执政第四年第六天所封藏的醇 酒。这两名外交官面对丰盛美食,赞不绝口,更惊嘆石器餐具之 美。他们终于敞开心胸,与众嘉宾同乐,以埃及文高声欢唱,赞扬 拉美西斯。 首都终于万籁俱寂。 尽管夜深了,妮菲塔莉仍执笔为蒲菟海琶写一封长信,感谢 她所付出的努力,并向她描述今晚西臺和埃及共享的欢乐时光。 当皇后在信上烙下印玺之后,拉美西斯温柔地将双手搭在她的肩 上。 “还没休息吗?” “~日的工作量甚于时数本身,谁都无法改变,不过,幸好事 实如此:你不常对文武百官如此说吗?皇后也不得不服从这条天 命。” 拉美西斯的手顺着妮菲塔莉的肩,滑下她长袍上的肩带,然 后亲吻其颈项。 “该怎么向你表达我的爱意呢?” 她转身将双唇印在他的嘴上。“还要继续长篇大论吗?” 签署和平条约之后。首封来自西臺的正式回函,激起了拉美 西斯皇宫上下的一片好奇。哈度西勒是否希望对其中某重要环 节进行讨论呢? 国王拆掉那个烙在内里一块贵重木板的布块上的印玺之后, 读起以楔形文字书写的内文。他随后立即去找皇后。 “大事不妙了?”皇后不安地问。 “不,是封求救信,一位不知名的西臺公主生病了,据哈度西 勒所言,她似乎中了魔法,西臺群医束手无策,无法将病魔赶出其 体外。听闻我国医师医术高明,他便以两国新结盟的名义,请求 我派遣一名生命殿堂的治疗师前去医治公主的病痛,让她得以一 偿怀胎的宿愿。” “真是个好消息,两国问的关系正逐渐加强。” 国王召见亚侠,告之哈度西勒来函的内容,这名埃及外交官 不禁哈哈大笑。 “这样的请求很可笑吗?”皇后不解地问。 “我个人以为西臺国王未免太高估我国的医术人员了!他的 请求不下于一个奇蹟。” “你竟敢低估我国的医术?”拉美西斯质问。 “当然不敢!但是怎么可能让一名年逾六十高龄的老妪怀胎 生子,即使她是西臺公主呢?” 大笑一阵之后,拉美西斯口授亚眉尼,给他的哈度西勒兄弟 回了一封信。 有关公主的病痛,特别以其高龄——我们得出了结论, 任何人也制造不出能够让她怀胎受孕的妙方,但是如果雷公 、神和太阳神执意的话,那么,我马上指派一名出色的巫师和 一名医术精湛的医师前去。 之后拉美西斯还是立即差人送了一尊治疗之神孔苏的神像 到哈图沙去,他能够穿越空间,是新月神的化身。事实上除了他, 还有哪位神明能够改变人的生理结构呢? 当卡纳克神庙大祭司馁钸的信函一送抵拉美西斯城,国王立 即决定带领文武百官前往底比斯。亚眉尼一如往常干练,先租下 几艘船,再做好各项人事安排,务必使这趟皇家之旅能够尽善尽 j占 夫。 皇船上载满拉美西斯最惺惺相惜的亲朋好友:他雍容华贵的 妻子妮菲塔莉;他那难掩心中之喜,能够长寿至今,目睹埃及和赫 梯共创和平的母亲杜雅;而伊瑟为能参加这场即将举行的盛会亦 激动不已;他的三个孩子,身为b塔大祭司的凯、音乐家梅丽妲蒙 和体型傲人的青年梅汉卜塔;还有他的几位好友,亚眉尼和亚侠, 多亏他们,拉美西斯才得以建立一个幸福的王国;还有内疆和赛 哈马纳,两位忠僕。只缺少赛大武和莲花,他们不得不从阿布辛 拜勒出发,与移宫队伍在底比斯会合。而摩西……摩西早已离开 埃及了c 码头边,卡纳克大祭司亲自前来迎接王室夫妇。这一次,馁 钸真的老态龙钟了。他驼着背,步履艰难,萎缩的指头拄着拐杖, 声音颤抖,多年来他深受风湿病痛之苦,但其眼神依然敏锐,不减 其威严的神情。 . 国王和大祭司相互拥抱。 “我实现了我的诺言,陛下,多亏巴肯和他的工匠小队,您的 百万年神殿终于大功告成了。诸神赋予我荣幸,得以瞻仰这座供 奉他们的伟大杰作。” “我也会履行我的承诺,馁钸,让我们一起登上神庙之顶,一 起凝视这座庙宇,它的属地和宫殿。” 大塔门的内墙雕刻着卡叠什战役的胜利场面,第一个石柱大 广场以俄赛里斯神像代表国王,那根高达十七米的大圆柱象徵端 坐的法老王,第二道塔门描述丰收的祭典,其圆柱大厅长三十一 米,宽四十一米,殿堂内的浮雕彩绘神秘的日常宗教礼仪,以一棵 树雕寓意法老制度的代代相承。太多的神奇,令皇家夫妇满心喜 第403页 悦地赞嘆。 百万年神殿的揭幕庆典持续了几个星期。对拉美西斯而言, 庆典的高潮应该是为那间纪念其父母亲的殿堂举行启用仪式,妮 菲塔莉和君王活泼生动的致词,将永远以象形文字镌刻在石柱 上。 当法老王在晨阁更衣完毕,亚眉尼满脸忧容地走上前去。 “你母亲……你母亲找你。” 拉美西斯直奔杜雅的寝宫。杜雅躺在床上,双臂沿着身体下 垂,眼睛半闭。 国王跪下亲吻其手。“是不是太疲倦了,无法参加你的纪念 神庙的开幕仪式?” “不只是疲倦,是死神的脚步近了。” “让我们合力赶走它!” “我再也没有力气了,拉美西斯,况且何必反抗呢?追随塞提 的时刻来l晦了,这可是个幸福的时刻!” 。 “你狠心抛弃埃及吗?” “有你们皇家夫妇治国,一切都将步上正轨,我知道下次的河 水泛滥将充沛丰盈,而且人民和乐,司法公正,我可以平静地走 了,孩子,因为妮菲塔莉和你已建立了永久的和平。孩童可以自 由玩耍,牛群在牧人的笛声中从田野归来,人民相互尊重,深信法 老王会保护他们的国家是件多么美丽的事啊!保住这份幸福,并 传给你的继承人。” 即使面对临终的考验,杜雅也毫无惧色,保持平日的高贵与 庄严,她祥和地凝视着来生。 “全心爱护埃及,拉美西斯,任何儿女情长都无法超越这份大 爱,任何考验,无论多残酷无情,都不能背弃你法老王的责任。” 杜雅紧紧握住儿子的手。“请为我祝福,埃及的国王,让我回 归祭献的田野和极乐世界,祝福我和歷代先祖及塞提都能在此地 发光发热……” 杜雅深吸一口气,声音逐渐低微,终于消失。 圆 杜雅的陵寝位于风景秀丽的皇后谷,紧临着那座预留给妮菲 塔莉的陵墓。大皇后和法老王共同主持杜雅的下葬仪式后,其木 乃伊将停放在那间黄金殿堂。杜雅超越肉体,化身为俄赛里斯和 哈托尔,并藉由每日来自天庭深处的无形力量,继续光明地生存 着。 墓穴中还摆设了供桌,存放内脏的白瓦罐、名贵布料、酒瓮、 油脂香膏瓶、防腐食品、女祭司的长袍、权杖、珠宝、项鍊和首饰、 金锟色的凉鞋和其他奇珍异宝,它们将杜雅装扮成一位一无所缺 的旅行者,伴她走上通往西方的美丽坦途,一路欣赏另一世界的 花草树木。 拉美西斯的心情十分复杂:一方面,与西臺已签订和平协定, 而且他的百万年神殿——拉美西斯神庙也已竣工;另一方面是杜 雅的去世。身为遗孤,他感受了生离死别的痛苦,但是法老的身 份提醒他不得背弃母后,她如此坚强不屈,死亡似乎无法在她身 上留下任何痕迹,他应该遵守她的临终遗言:埃及的地位超越儿 女私情,超越个人的喜悦和痛苦。 在妮菲塔莉的协助下,拉美西斯重新履行其工作职责,仿佛 杜雅依然健在,他继续为国家之船掌舵。今后,他必须学习不再 有母亲共商对策的生活,妮菲塔莉将承担杜雅过去所担任的职 务,如果没有他妻子的鼓励,拉美西斯感觉这样的重担简直压得 教人喘不过气来。 每日晨祷仪式之后,皇家夫妇都会在拉美西斯神庙里那间纪 念杜雅和塞提的殿堂里凝思片刻。国王需要了解由这些活生生 的石块所构成的无形事迹并读通那些满篇动词的象形文字,在与 先祖列宗心灵神游时,拉美西斯和妮菲塔莉便得以完全沉浸在这 道丰富其心灵的神秘光环里。 七十天的守丧期结束之后,亚眉尼认为必须将一些国家大事 向拉美西斯报告口和他那群经过人事精简但工作效率高的书记 员小组,共同留在拉美西斯神庙里的办公室工作,这位法老王的 机要秘书持续和拉美西斯城保持联繫,并且把握每一分钟仔细研 读所有的公文。 他向拉美西斯报告:“河水泛滥充沛,国家的财库从未如此丰 富,存粮的管理分毫未差,工匠公会亦努力不懈,至于物价,不仅 稳定而且没有通货膨胀的威胁。” “努比亚黄金呢?” “开採和供应都很充足。” “你在向我描述一个天堂世界?” “当然不是,但是我们努力工作,以对得起杜雅和塞提。” “为什么你的语气中透露着一股不满?” “总之,亚侠会告诉你,只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 “看起来他教会了你如何耍外交手段,叫他到图书馆来找我。” 拉美西斯神庙的图书馆每天都接获大量的纸莎草纸和木板 文件,而君王必亲自监督其归档过程。若不通晓礼仪,便治理不 第404页 好埃及。 亚侠神清气爽,文质彬彬,身穿一袭饰有彩色流苏的亚麻长 袍:“能在这儿工作简直是个恩宠,陛下。” “拉美西斯神庙是王国的生命中枢之一,你是否想和我讨论 某一本圣书?” “我只是想见你,如此而已。” “我很好,亚侠。虽然任何事情都无法改变杜雅已经离开人 间的事实,而我也永远忘不了塞提,但是我绝对没有偏航两者所 走过的路。西臺人找我们麻烦吗?” “没有,陛下。哈度西勒对条约十分满意,甚至劝退了亚述军 队。埃及和西臺所签订的互助协定,清楚地告诉亚述军队,任何 侵略行动必将遭受强有力的反击。与西臺的贸易往来频繁,我敢 保证此地必可获得多年的和平。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是 吗?” “既然如此,你还烦恼什么?” “因为摩西,你想听我说吗?” “我洗耳恭听。” “我们的情报人员始终盯着他。” “他们现在在哪jl?” “虽然怨声四起,他们依然继续往沙漠里走,摩西以铁腕统治 他的子民。” “你知道他要去哪儿吗?” “那个福地可能就是迦南,但要夺取它并不容易,犹太人早和 目前占领莫阿布领土的米德洋人交战过,当地的老百姓十分畏惧 这犹太游牧民族,视他们为兇残的强盗。” “摩西绝不会放弃,即使需要奋战百回,他也会在所不辞。我 相信摩西曾从观望迦南时看到了一片如奶似蜜的地域。” “犹太人将挑起战端,陛下。” “你有何建议,亚侠?” “消灭摩西,除掉首领之后,犹太人自然会返回埃及,只要你 答应不惩罚他们。” “别再妄想这样的计划了,摩西有他自己的路要走。” “你的那个朋友将会很满意你给他这个决定,但是外交官可 要抱怨了。和我一样,你确信摩西一定可以达到他个人的目标, 而且你还相信他们抵达那块福地后将会动摇中东地区目前的和 平局势。” “只要摩西不对外传教。为什么我们的想法总是不一样呢? 我们和西臺两国间的和平才是该地区安定与否的因素。” “你为我上了一课很好的国际政治和外交史。” “不,亚侠,我只是试着找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在伊瑟的内心深处,温柔仍多于热情,为拉美西斯生下两个 儿子的她,依然对国王一往情深,而且早已放弃想征服他的念头, 怎么斗得过妮菲塔莉呢?随着岁月的流逝,她反而愈来愈美丽, 愈来愈明艷照人。年龄的增长抚平了伊瑟的心境,也让她学会细 心品尝生命所赐予的幸福。和凯谈论大自然的奥妙;聆听梅汉卜 塔向她描述他倾心研究的埃及社会的结构;与妮菲塔莉在御花园 里闲谈,尽可能多接近拉美西斯,伊瑟可不坐拥人间至宝吗? “走,”大皇后向她提议,“我们一起去划船。” 此值仲夏,河水泛滥让埃及成了水乡泽国,人们乘船划过一 个又一个村庄。火热的太阳照亮渔产丰饶的河面,成群的鸟儿在 高空飞舞。 这两个女人的身上涂了芳香的防晒油,坐在一把白阳伞下, 身旁有几只冰水陶瓶供她们饮用。 “凯又前往孟斐斯了。”伊瑟说。 “你不高兴?” “这孩子只对古蹟、符号和祭典有兴趣,等他父亲要他执政之 后,他该怎么办?” “他很聪明,可以应付自如。” “你对梅汉卜塔的看法如何?” “他和他的哥哥完全不同,年纪虽轻,个性已表露无遗。” “你的女儿,梅丽妲蒙,已经亭亭玉立了。” “她实现了我年少时的梦想,隐居神庙,奏乐娱神。” “全国人民都很爱戴你,妮菲塔莉,此爱之大与你奉献给他们 的一样。” “你变了很多,伊瑟。” “我释怀了,贪慾的魔鬼已离开我的灵魂,我现在觉得内心平 静,你知道我有多么崇拜你吗?” “多亏你的扶持,让我失去杜雅的伤痛减轻不少,既然你现在 不需要再为教育烦心了,你愿意来和我一起工作吗?” “我不够资格!” “这留给我评论。” “皇后陛下……” 妮菲塔莉亲吻伊瑟的前额。此值仲夏,埃及纵情欢乐。 拉美西斯神庙皇宫热闹非凡一如拉美西斯城的王宫,依据国 王的期许,这座百万年神殿的附属建筑群,在卡纳克神庙的共同 努力下,已成为上埃及的经济重镇。位于底比斯的左岸,拉美西 第405页 斯神庙将永远对世人宣示拉美西斯大帝的统治威仪,其雄伟的规 模早已震撼人心。 亚眉尼收到了一封赛大武的亲笔信。他放下手边的工作,上 气不接下气地前往皇宫附近的大水池找拉美西斯。在这仲夏时 节,他每日至少要游泳半个小时。 “陛下,一封努比亚的来信!” 君王游回池边,亚眉尼双膝下跪,将那封信递给他。 信中只写了几个字,正是拉美西斯所等待的。 皇家夫妇搭乘的王船船首立着一尊双角顶着日盘的哈托尔 女神的金色木雕。这位星之后亦被称为航海女神,有她小心地护 航,这趟阿布辛拜勒之旅必定平安。 在阿布辛拜勒,那两座纪念拉美西斯和妮菲塔莉永结同心的 庙宇已竣工。赛大武的来信语气清楚,这名蛇虺巫师不自吹自 擂。王船中央有一间凸顶船舱,由两根柱顶的雕纸莎草,后雕莲 花的小圆柱支撑。几扇小窗可确保空气的流通。皇后陷入沉思, 尽情地享受着这趟远行。 妮菲塔莉掩饰倦容为免国王担忧,她起身走向端坐于船尾, 由四根圆柱架着的白帆伞下的他。那头巨狮侧卧地上打盹,而那 条年迈的狗则蜷缩在它的背上,安心地沉睡。 “阿布辛拜勒……从没有一位国王曾送给皇后类似的厚礼。” “从没有一位国王有幸娶得妮菲塔莉。” “我太幸福了,拉美西斯,我有时甚至感到有点害怕!” “这份幸福,我们应和百姓、全埃及及后代子孙共享,这就是 为什么我希望将皇家夫妇雕刻在阿布辛拜勒石块上的原因,他们 不是你也不是我,妮菲塔莉,而是法老王及其大皇后。我们只不 过是他们在人间短暂过客的化身。” 妮菲塔莉依偎在拉美西斯怀里,眺望着原始美丽的努比亚。 远处出现了一片砂岩峭壁,这是哈托尔女神的属地,它蜿蜒 于尼罗河西岸的一个小河湾内。昔日,一场勐烈的土石流切断了 两座被人们暱称为建筑师和雕刻家之手的岬角。而后者之手继 而反击,在这块爱情之石的中央打造了两座庙门,此奇特神坛雄 伟优雅的造型令皇后嘆为观止。南神坛前立有四座高达二十米 的拉美西斯巨型坐雕,北神坛前则有几尊或立或行的法老巨像, 簇拥着一尊高达十米的妮菲塔莉雕像。 阿布辛拜勒不再只是一处航海者的地标,而是一块圣地,它让 燃烧国王心灵的永恆之火在努比亚的金色沙漠中发光发亮。 岸边,赛大武和莲花挥手表示欢迎,四周的艺匠随即群起仿 效。而当巨狮刽子手步下甲板时,人潮不禁向后退,等尊威国王 一出现,却又马上驱散了方才的恐惧。狮子立在国王的右边,老 黄狗站在左边。 拉美西斯从未见过赛大武如此笑逐颜开。 “你应该为自己感到自豪!”国王边拥抱他的朋友边说。 3。2 “该道贺的是那些建筑师和雕刻家。不是我,我只是从旁鼓 励,希望他们能够完成一件无愧于你的工程。” “无愧于居住在此神庙里的神秘权势,赛大武。” 妮菲塔莉下船时踩了个空,莲花急忙上前扶住她,才发现皇 后身体不适。 “走吧!”妮菲塔莉坚持,“我没事。” “但是,皇后陛下……” “别错过了开幕仪式,莲花!” “我有一种药,或许可以消除你的疲劳。” 大而化之的赛大武在妮菲塔莉面前手足无措,她的美貌令他 目眩神迷,他感动地下跪行礼。 “皇后陛下,我想说……” “让我们开始庆祝阿布辛拜勒的诞生吧,赛大武,我希望它能 名留青史!” 努比亚各族酋长都应邀出席阿布辛拜勒两神庙的竣工仪式, 他们戴上最美丽的颈饰,缠着崭新的缠腰布,然后高唱光荣颂,歌 声响彻云霄。 那一晚,美食之丰盛超过河岸沙粒,烤肉之多赛过御园花草, 面包及蛋糕应有尽有。醇酒如泉涌现,露天祭坛上的乳香及香环 烟雾不断。在此大南方亦可感受于北疆地区与西臺共缔的永久 和平。 “阿布辛拜勒从此将成为努比亚的灵修重镇,亦是法老王和 大皇后永结同心的爱情象徵,”拽美西斯对赛大武说,“你要定期 邀请此地各部落酋长,请他们参加崇拜这块圣地的各项仪式。” “换句话说,你允许我留在努比亚?那么莲花便会继续爱我 了。” 紧随这温馨九月夜晚而来的是一个星期的庆典和祭拜,期间 所有的参加者均对这座大神庙的内部建筑啧啧称奇,在那间拥有 三条甬道和八根圆柱的大厅里,立着一尊高达十米,由国王化身 为俄赛里斯的立像,人们在此亦可欣赏卡叠什之战的雄伟景象以 第406页 及君王与诸神的相会图,他们护卫在其四周,为他传授神力。 秋分当天,惟有拉美西斯和妮菲塔莉得以进人此神殿内部。旭 日东升时,阳光便破窗而人,直射庙堂中心,继而照亮其祭坛深处, 那儿有张石凳,上面坐了四尊神像:光明地区的瑞神何露斯、拉美西 斯的护卫灵、无形之神阿蒙和卜塔神。除了春分和秋分两天之外, 后者永远身处黑暗之中。在这两个清晨,当朝阳掠过卜塔神像,拉 美西斯听见从石像深处传来一个声音:“我与你亲如兄弟,我赐予你 长久、稳定和权势;我们满怀喜悦地结合,我努力地让你与诸神的思 想一致,我选择了你,我会应验你所说过的一切,我以生命哺育你, 期望你亦能餵养他人。” 当皇家夫妇步出大神庙时,在外等候的埃及和努比亚人齐声 欢唿。为第二座神庙揭幕的时辰终于来临了,它将献给皇后,取 名为“太阳为之东升的妮菲塔莉”。 妮菲塔莉对拉美西斯说:“你重新赐予埃及力量和勇气,你是 它的主人。化为天隼,为你的子民在高空展翅,你好似一道为他 们筑于苍穹的铁墙,任何恶势力都无法击倒它。” “我为妮菲塔莉,”国王回答。“以漂亮的砂岩,在努比亚的圣 山里建造了一座永恆的神庙。” 皇后身着黄色长袍,颈戴绿松石项鍊,脚穿金色凉鞋,蓝色的 假髮上有一顶插着两根细长牛角的皇冠,双角间抱着一颗高耸一 对羽翅的太阳。她以右手持生命之钥,左手握柔荑权杖,象徵开 天闢地的那个清晨,一朵破水而出的莲花。 皇后神庙的圆柱顶端刻着一张张含笑的哈托尔女神像,四壁 则彩绘拉美西斯、妮菲塔莉和诸神共聚一堂的庄严场面。 皇后突然倒向君王的胳臂。 “怎么了,妮菲塔莉?” “我有点累……” .“想暂停巡礼吗?” “不,我想和你一起看完神庙的每一处景色,阅读每一篇经 文,参加每一场祭典,这不是你为我而建的陵寝吗?” 爱妻抿嘴微笑,一扫国王心上的担忧。遵照其意愿,他们一 起参观了神庙的每个角落,直到内中堂为止,那儿供奉着一尊由 哈托尔转世,破石而出的天牛。 妮菲塔莉在阴暗的内中堂逗留了许久,渴望温柔的女神能驱 除那阵阵涌上心头的寒意。 “我想再看一次那幅加冕庆典图。”她向国王请求。 画面上的皇后,背影纤细得几近不真实。站立在她两侧的是 伊希斯和哈托尔,正为她戴上皇冠。雕刻家巧妙地呈现了一位世 间女子如何在生平时进入圣界,证明自己在人间具体存在的那一 刻。 “抱紧我,拉美西斯。”妮菲塔莉全身冰冷。 “我要走了,拉美西斯,我累得想离开了,正是在这里,在我的 神庙里,有你为伴,与你相近,共结一体,直到永远。” 国王紧紧地搂住她,深信如此必能留住她的生命,这个她曾 经无条件奉献给亲人和全埃及,为他们驱邪避凶的生命。 拉美西斯看着皇后安详纯洁的脸庞逐渐沉静,脑袋慢慢地下 垂,无怨无悔。妮菲塔莉停止了唿吸。 拉美西斯双手抱起大皇后,她犹如一位新娘,由未来夫婿抱 着跨过门槛以完成婚礼,他知道妮菲塔莉将化成一颗永恆之星, 他也知道她的母亲在苍天必将重新赋予她生命,而且她将登上那 艘永生之船,然而这样的神奇怎够抚慰因遭巨痛而撕心裂肺的他 呢? 拉美西斯失魂落魄,双眼无神地步出神庙。 老狗夜警,刚刚在狮子的爪问辞世,狮子轻舔老友的头,希望 它能够起死回生。 拉美西斯欲哭无泪,此刻,他的权力和伟大,对他而言一无是 处。 法老对日高举这名他永生挚爱的女子的美丽躯体,阿布辛拜 勒之后,妮菲塔莉,因她光明才照耀大地。 文章从这儿开始 =================================================================== 自 序 “拉美西斯,最伟大的胜利者,真理的守护神太阳之王。”因破 译古埃及文字而敲开古埃及文明大门的商博良(j.f.插mp。lli。n, 179。—1 832),就是以这几句话来描述他真心崇拜的法老——拉美 西斯的。 拉美西斯之名果然穿越世纪并战胜岁月:他得天独厚,是西 方文明之源,埃及法老王时期全能伟大的化身,从公元前1 279年 至前l21 2年,六十七年的统治,拉美西斯“光明之子”缔造了埃及 的盛世,也展现了其个人的英明睿智。 在埃及土地上,旅行者随处可见拉美西斯的踪迹:他将自己 的印记留在由皇家的工艺大师所建造的,或在他统治下所重修的 第407页 数不清的建筑物上。而那两座位于阿布辛拜勒的神殿,还有卡纳 克神庙的圆柱大厅,以及路克索尔神庙里含笑的巨大坐像,永远 由神圣的拉美西斯和王室大皇后妮菲塔莉这对夫妻所统治。 拉美西斯不只是一部小说里的英雄,他是多部小说的英雄。 他是一部向我们叙述他在父亲塞提的教导下,创建丰功伟业,兢 兢业业直到在位末年的真实史诗里的英雄,是一生遭逢诸多考验 的英雄。这套书共五册,它不仅纪念拉美西斯,更描述了由一些 令人难忘的人物:法老塞提、他的皇后杜雅、高挑的妮菲塔莉、大 美人伊瑟、诗人荷马、蛇虺巫师赛大武、犹太人摩西,以及许多在 书中重新復活的人物所交织成的一个特殊群体的风貌。 拉美西斯的木乃伊被珍藏在开罗博物馆,这个伟大长者的身 躯完美无瑕,散发出一股令人难以忘怀的魅力。许多参观过木乃 伊的观光客,都觉得他似乎马上会从睡梦中甦醒过来。 拉美西斯因肉体的死亡而被剥夺的一切,经由小说的魔力得 以重现。拜野史与埃及学之赐,我们得以分享他的忧愁与喜乐, 经歷他的失败与成功,邂逅他钟爱的女人,体会他忍受锥心痛苦 的背叛与坐拥永恆的友谊,抵抗邪恶的势力并且寻找那道万物之 源与万源所归的光明的心路歷程。 伟大的拉美西斯,从与野牛捨生忘死搏斗的第一场战斗开 始,到洋槐树阴下安息的影子,那是一个与埃及——众神溺爱的 国家——生死与共的伟大法老的命运。在那块拥有水与阳光的 大地上,忠恕之言、公平无私与倾城之美皆有其特定的意义,并且 在h常生活当中实现;在那块天上和人间相连的土地上,生命可 以从死亡里復甦,未知的现在曾经触手可及,生命中不朽的爱情 开拓了人的胸襟,使人雀跃欢喜。 埃及是拉美西斯的。 1 落日余晖将拉美西斯大帝建造于三角洲上的拉美西斯城内 的神庙映照得金碧辉煌。这座翠都,因所有房舍门面的釉瓦颜色 而得名,是财富、权力和美丽的化身。 这里很适合居住,但是今晚那位高大的撒丁人赛哈马纳既无 心享受甜美的空气,也不理会那片被染成淡红的温柔的晚霞。 穿戴上牛角盔甲,佩上长剑,蓄着拳曲的络腮鬍,这位摇身一 变成为拉美西斯私人侍卫长的旧海盗,心情郁闷地骑着马奔向赫 梯王子巫里泰舒博的别墅,几年前巫里泰舒博便获准在此定居。 巫里泰舒博,王权旁落的西臺帝王,拉美西斯不共戴天的仇 敌,穆瓦靼力的儿子。巫里泰舒博为了篡位,手刃其父。但他不 如帝王的胞弟哈度西勒阴险狡猾。当年巫里泰舒博原以为大权 在握,哈度西勒却罢黜他,强迫其流亡海外。这是一场由拉美西 斯的老友,外交官亚侠所策划的逃亡。 赛哈马纳莞尔一笑。这位天下无敌的安纳托利亚战士竟成 了逃犯!真是讽刺极了,而且居然是拉美西斯,巫里泰舒博最憎 恨的人,给予他政治庇护,以交换西臺军队及其武力的相关情报。 当年,拉美西斯执政的第二十一个年头,在两国人民的惊嘆 声下,埃及和西臺缔结了一份和平及共同抵御外侮的条约,巫里 泰舒博原以为自己完蛋了。为了签订这份协定,他不是一件拉美 西斯可以献给哈度西勒的绝佳赎罪祭品和上等的礼物吗?但是, 基于尊重庇护法,法老拒绝将他的客人引渡回国。 今天,巫里泰舒博已不具任何价值。赛哈马纳一点也不喜欢 拉美西斯託付给他的这项任务。 这个西臺人的别墅位于城北边缘的一处棕榈树林里,至少他 在这块他曾梦想毁灭的法老的土地上,享有一份奢华的生活。 赛哈马纳崇拜拉美西斯,愿意为他效忠至死;同时忠心执行 国王交给他的任何可怕任务,尽管非他所愿。 别墅的人口有两名经过赛哈马纳挑选的持刀荷棍的警卫。 “没什么要报告的?” “没有,长官。那个西臺人在花园的水池边喝酒。” 撒丁巨人跨过门槛,快步踏上通往水池的泥沙小道。其他三 名警卫日夜监守这位西臺军队的前总司令,现在他成天大吃大 喝、游泳和睡觉。 成群的燕子在高空中嬉戏,一只鸡冠鸟飞过赛哈马纳的肩 膀。咬着牙关,握紧双拳,目露凶光,他准备出击,第一次,他为拉 美西斯要他如此做感到遗憾。 如野兽般感到危险逼近,巫里泰舒博早在听见巨人沉重的脚 步声前即已甦醒过来。 身宽体胖,肌肉发达,巫里泰舒博蓄着一头长髮。在他的胸 前,有一绺红毛。无视寒冷,即使在安纳托利亚的严冬,他亦体力 充沛。 巫里泰舒博躺在水池边的地砖上,双眼半闽地盯着拉美西斯 第408页 大帝的私人侍卫长走向他。 看来,时辰到了。 自从埃及和西臺签订了那份可恨的和平协定之后,巫里泰舒 博便失去了安全感。他曾试图脱逃,但是赛哈马纳的属下让他无 机可乘。假如他能够躲过被遣送回国的命运,他也将如野猪般任 凭一位兇勐如他的人宰割。 “起来!”赛哈马纳命令。 巫里泰舒博不习惯任人使唤。他缓慢地站了起来,好似依然 沉醉在刚才的姿势里,正视这个即将宰杀他的人。 撒丁人的眼里强忍着怒气。 “动手吧,屠夫,”西臺人语带轻蔑地说,“既然你的主人要你 这样做,我根本没兴趣还手。” 赛哈马纳的五根指头紧按在那把短剑的球饰上。“滚!” 巫里泰舒博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意思?” “你自由了。” “自由……什么,我自由了?” “离开这幢房子,随便你要去哪里。法老遵守法律,现在再也 没有理由把你留在这里。” “你在开玩笑!” “战争结束了,巫里泰舒博。但是假如你在埃及犯了法,或者 引起任何一点暴动,我一定会逮捕你。到时候,我们不会以外国 使节礼遇,而是把你视为国际法的罪犯。一旦我有机会把利剑插 入你的腹部时,我绝不会犹豫。哆 ”现在,你根本不能碰我。对吧?没错吧?“ ”滚!“ 一卷草蓆、一条缠腰布、一双凉鞋、一块圆面包、一串洋葱和 两个用来换取食物的彩釉护身符,这些就是巫里泰舒博少得可怜 的行李,他如游魂般,在拉美西斯城里闲逛了几个小时。重新找 回的自由让人沉醉,这个西臺人完全无法从中清醒。 ”世上再也没有比拉美西斯城更美的城市了,“一首民谣贊 美,”市井小民,贵如大官,洋槐与无花果,绿阴庇人,皇宫璀璨,如 金如翠,和风温煦,鸟儿在池边嬉戏。“巫里泰舒博任凭自己被这 座建筑在肥沃土地上的优美城市所吸引。它位于尼罗河支流旁, 两条大运河环伺其左右。广阔的草原牧草丰盛,无数的果园庇护 远近驰名的苹果树林,一望无际的橄榄树,据说其所生产的橄榄 油比河岸边的沙粒还多,葡萄园提供甘醇多汁的美酒,屋舍里百 譬 花齐放……拉美西斯城和西臺帝国那个不修边幅的首府哈图沙 ——一座耸立在高峻的安纳托利亚高原上的军事城堡——大异 其趣。 一个啃噬般的痛苦念头将巫里泰舒博从麻木中唤醒。他再 也不可能成为西臺帝王,但是他一定要报復铸下大错、还他自由 的拉美西斯。如果他能够消灭这位在卡叠什战后被奉为神明的 法老,便可陷埃及于混沌之中,但他现在还有什么呢?除了那个 可以聊慰他被命运捉弄的屠杀和毁灭的炽热欲望。 他的身边,人群纷杂,有埃及人、努比亚人、叙利亚人、利比亚 人、希腊人,以及一些前来景仰这座西臺人原本希望将之毁灭,却 反而匍匐在拉美西斯跟前的城市的游客。 打倒拉美西斯……巫里泰舒博一点机会也没有,如今他只不 过是一名败北的战士。 ”大人……“他身后有个声音喃喃地说。 巫里泰舒博转过身去。 ”大人……您还记得我吗?“ 巫里泰舒博垂眼盯着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其棕色的眼珠炯 炯有神,浓密的发上繫着一条亚麻头巾,下巴蓄着一绺红棕色的 短山羊鬍。这个卑躬屈膝的人,身上穿着一件及地的五彩条纹长 袍。 ”哈依亚……真的是你?“ 这位叙利亚商人上前鞠躬行礼。 ”你,西臺间谍……你又回到拉美西斯城?“ ”战争结束了,大人。一个新世纪来临了,一切过错,既往不 咎。我是个有钱、有地位的商人,我重操旧业。没有任何人责备 我,我再度被上流社会所器重。“ 曾是西臺间谍组织驻埃及成员,负责颠覆拉美西斯,却反而 被埃及调查人员识破,然而哈依亚成功地脱逃了。在哈图沙度过 一段时间之后,他再度回到这个收留他的国家。 ”对你而言,正好。“ ”对我们而言,正好。“ ”这话是什么意思?“ ”您以为这次的相逢只是不期而遇吗?“ 巫里泰舒博更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哈依亚。 ”你跟踪我?“ ”关于您有各种不同的传闻,有人说您被击毙了,或说被释放 了。一个多月以来,我的属下日夜监视着那间软禁您的别墅。我 让您先重温一下这个世界,然后……再现身你眼前。可以请您喝 第409页 杯冰啤酒吗?“ 巫里泰舒博踌躇了一下,因为这一整天他领受了太多的感 触。而直觉却告诉他,这个叙利亚商人将可帮他实现他的计划。 酒馆里,两人相谈甚欢,哈依亚目睹巫里泰舒博的转变。渐 渐地,这位流亡者再度成为一名兇残的战士,随时准备出击。叙 利亚商人没有看错人,虽然流亡海外数载,这位西臺军队的前总 司令一点也没失去他的急躁和暴力。 ”我一向不喜欢闲扯,哈依亚,你要我做什么?“ 叙利亚商人小声地说:”我只有一个问题要问您,大人,您想 报復拉美西斯吗?“ ”他让我受尽侮辱。我并没有和埃及人和解!但是要消灭这 个法老似乎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哈依亚摇摇头。”依情况而定,大人,依情况而定……“ ”您怀疑我不够勇敢?“ ”恕我直言,那还不够。“ ”为什么你,一介商人,你竟会冒险投入一场如此危险的行动?“ 哈依亚别扭地咧嘴一笑。 ”因为我心中的怨恨不比您少。“ 2 戴着一条厚重的金项鍊,穿着一件类似金字塔时期所有法老 喜爱的白色缠腰布,脚上一双白凉鞋,拉美西斯大帝在他的百万 年神殿,建筑在底比斯左岸的拉美西斯神庙里主持晨祷仪式。他 在那里平静地唤醒憩息在内中堂的神力。透过这股神力,精气才 得以悠游于天地之间,埃及才能成为宇宙的象徵,而人类天生的 毁灭欲望才能被平息。 拉美西斯五十五岁时,健硕的体格高达一百八十厘米,他头 型修长,留着金褐色的秀髮,额头宽大,眉骨突出,眼神犀利,鼻子 坚挺而略呈鹰钩状,耳背圆润,耳缘巧妙内卷。从他迷人的身上, 散发出一股浑然天成的力量和权威。只要他一出现,再淬励刚强 的人也会惊慌失措。难道不是有某位神明赋予了这位在全国各 地盖满建筑物,并且歼灭四方敌人的法老特别的神力吗? 执政三十三年……惟有拉美西斯了解那些他所经歷过的考 验的真正分量,自从他父亲塞提驾崩之后,他的去世一度让拉美 西斯于准备和西臺人开战前夕不知所措;若没有天神阿蒙的协 助,拉美西斯,被他自己的军队出卖,根本无法打赢卡叠什战役。 虽然也曾有过幸福和平的岁月,但是他的母亲杜雅,正统权力的 化身,已在那块正义灵魂永远栖息的光明地与她那位显赫的丈夫 相会合。而无情的命运却再次以最残酷的方式打击他,让他遭受 永远无法痊癒的伤害。他的大皇后,妮菲塔莉,在他的怀里去世。 而在努比亚的阿布辛拜勒,拉美西斯在那儿建造了两座纪念他们 皇家夫妇誓不分离、永结连理的神庙。 法老王失去三位最亲爱的人,三位陶冶他、赋予他无限亲情 和爱情的人。然而,他依然得继续执政,以同样的信心和热情再 造埃及。 其他四位在他身边共同创下数不尽的光荣战绩的伙伴也相 继离开了他:他的两匹骏马,在战场上英勇退敌;他的狮子,刽子 手,不止一次拯救过他的性命;以及他那条金黄毛髮的狗,夜警, 它荣享第一等的干尸礼遇。另一条夜警继任它,然后是刚刚才出 生的第三条。 又失去一位,希腊诗人荷马,他凝视着柠檬树,在他的埃及花 园里溘然长逝。拉美西斯朝思暮想和这位深受法老文明感动的 《伊利亚特》和《奥德赛》的作者之间的对谈。 妮菲塔莉过世之后,拉美西斯原打算将王位让给他的长子, 凯。但是他的朋友群起反对,提醒他法老乃终身制,不得自由禅 让。因此无论他内心多么伤痛,他依然得执行王权,直到咽下最 后一口气。玛亚特戒律亦如是规定,所以拉美西斯,一如他的歷 代祖先,只好惟命是从。 就是在这里,在他的百万年神殿,那股祝佑他执政的神奇力 量,源源不绝,从这里,拉美西斯得以汲取他继续执政所需要的精 力。尽管还有一场重要的典礼等着他,君王却在拉美西斯神庙 里,那些庇护在~道长达三米围墙下的大厅和两个竖满象徵俄赛 里斯国王的圆柱广场,一间深及三十一米,宽达四十米的四十八 根圆柱大厅,以及一间供奉神明的神坛里流连忘返。神庙入口 处,有几根高达七十米的方尖碑,其上经文解释它们可上达天庭; 第一个中庭的南方就是皇宫。神庙的四周,有一间图书馆、几间 仓库、一个储藏金银财宝的宝库、书记员的办公室和祭司的住所。 这座神庙城市日夜运作不息,因为为神服务,不得休息。 拉美西斯在纪念其妻妮菲塔莉和母亲杜雅的庙堂里只逗留 了极短的时间。细细端详那几幅描绘皇后与神秘耀眼的阿蒙及 第410页 瑞神结合,以及餵哺法老,确保其永远年轻的浮雕。 皇宫里的宾客得耐心等待。国王走出回忆,他不再驻足于那 根高达十八米,由一块绯红花岗岩打造,题名为”拉美西斯,国王 之光“的圆柱前,也不徘徊于他于执政第二年所植下的那棵洋槐树 下,他直接走向那间外国使节云集的十六根圆柱大厅。 伊瑟双眼碧绿犀利,鼻子小巧端正,嘴唇细薄,下巴微翘,年 过五十,却依然精力充沛、活泼诙谐。岁月并没有在她的身上留 下痕迹,她优雅迷人如昔。 ”国王到底离开了神庙没有?“她不安地问女僕。 ”还没有。陛下。“ ”那些外交官会火冒三丈!“ ”别担心,像君王这样一位伟人,没有人敢不耐心等候。“ 拉美西斯……是的。他是最伟大的人!伊瑟想起她和拉美西 斯王子的第一次约会,那个似乎与权力无缘的热情少年。他们曾 经那么快乐,在那间小麦田边的茅草屋里,分享彼此相知相许的 欢愉!之后出现了那位高贵的妮菲塔莉,一眼便可以看穿她具有 皇室大皇后的特质。拉美西斯并没有弄错,但却是伊瑟为他生下 两个儿子,凯和梅汉卜塔。曾经有一段时间,她憎恨过拉美西斯, 然而伊瑟自知无法承担皇后的重责大任,一心只愿分享这位她所 钟爱的男人的生命,即使短暂如县花一现。 妮菲塔莉和拉美西斯都不排斥她这个”次妃“,依据礼仪,伊 瑟十分庆幸能伴君王左右,生活在他的庇荫下,每个人都认为她 这一生没有白活,但是伊瑟自嘲这样的批评。对她而言,她宁愿 生为拉美西斯的僕人,丽非一位愚蠢高傲的后妃。 妮菲塔莉的逝世也让她十分伤痛,这位皇后不是敌人,而是 她敬爱的朋友。心知肚明没有任何字眼足以安抚国王的伤痛,她 只能退缩一旁,缄默静观。 结果却出人意表。 丧期结束之后,甚至由拉美西斯本人为妮菲塔莉盖棺殓葬, 他要求伊瑟成为新的皇室大皇后。没有任何一位法老可以单独 执政,因为法老王乃是阴阳调和的和谐组合。 伊瑟从未幻想自己有朝一日能成为埃及的皇后,与妮菲塔莉 的较量令她却步。但是拉美西斯的旨意不容置疑,尽管她忧心忡 忡,伊瑟还是服从了命令。她成为”温柔的爱情,那个看得见何露 斯和塞特神安居在法老王——两地和上下埃及的君王——体内的 女人,那个语带欢欣的女人“,但是这些传统的头衔都不重要。真正 的幸福是能够分享拉美西斯的生活,他的欢乐和痛苦。伊瑟现在是 世上最伟大君王的妻子,他对她的信任已足够让她陶醉了。 ”陛下请您动身。“女僕说。 头戴高插两根长羽毛的秃鹰形假髮,身穿白长袍,腰上繫着 一条轻盈的红腰带,再佩上项鍊和几只金手镯,大皇后走向会议 大厅。少女时代的侯门高官教导她在正式礼仪中要典雅端庄。 这一次,像法老王一样,她将是那些吹毛求疵的官员眼中的焦点。 伊瑟在距离拉美西斯一米远的地方停下脚步。 他,她的第一位和惟一的爱人,依然令她神魂颠倒。对她而 言,拉美西斯太伟大了,她永远窥视不了他那丰富的思想,但是爱 情的神奇弥补了这个无法跨越的缺陷。 ”你准备好了吗?“ 埃及皇后俯身答礼。 当皇家夫妇出现时,喧譁声戛然而止,拉美西斯和伊瑟登上 王位。 法老的旧友兼外交部长,那位领导潮流、举止高雅的亚侠走 上前去,瞧着这位体面的人物,蓄着整齐的小髭,眼中闪着智慧的 光芒,神情几近傲慢,谁想得到在一次危机重重的间谍行动中,他 曾出生入死,冒着生命的危险深入西臺的领土呢?亚侠迷恋美 女、华服和美食,睥睨世人,甚至不屑,但是他一d中燃烧着一份任 何人都无法将之浇熄的愿望:荣耀拉美西斯,世上惟一一位令他 ——虽然他从未承认——景仰终身的人物。 ”陛下,南部已俯首称臣,为您献上他们所有的财宝,请求您 赦免他们;北部恳请您显现奇蹟;东部收拢土地向您进贡;西部虔 诚屈服。各部落首长叩首求饶。“ 西臺大使走出使节行列,向皇家夫妇屈膝跪拜。 ”法老是光明之主,“他赞美,”其火焰令人生存或死亡。但愿 他的护卫灵世代相传,他的朝代永享安乐,河水泛滥即时降l晦,因 为他让神圣精力生生不息,他能悠游天地之间。在拉美西斯的领 导下,世上不再有暴动,所有国家永享太平。“ 赞词之后,各方献礼。从努比亚边境到迦南、叙利亚等属地, 拉美西斯大帝的帝国向它的主人献上崇尚的敬爱。 第411页 整座皇宫寂静无声,惟有国王的办公室依然灯火通明。 ”情况如何了,亚侠?“拉美西斯问。 ”两地繁荣,各省富庶,仓储丰盈,你是人民的主宰,你…11,。“ ”赞词宣读已经结束了。为什么西臺大使要大肆发表那些耸 人听闻的贺词呢?“ ”外交辞令……“ ”不,另有目的。你不认为吗?“ 亚侠用修剪整齐的食指捋着那绺洒过香水的鬍髭。 ”我承认我也困惑不已。“ ”哈度西勒将重提和平之事吗?“ ”我们收到的讯息并非如此。“ ”告诉我你真正的看法。“ ”相信我,我茫然不知所措。“ ”对西臺人将信将疑会是个致命的错误。“ ”你是否要我查明真相?“ ”太多年平静无事了,这段时间以来,你已麻木不仁。“ 3 无论何时,无论吃下多少食物,身材依然矮小、孱弱和清瘦, 亚眉尼跟亚侠一样,也是拉美西斯的多年老友。天生的书记员, 孜孜不倦的工作狂,他领导一群包括二十位专家的特殊小组,将 所有国情做成简报,上呈法老。亚眉尼展现了超强的效率,尽管 那些善妒者经常制造一些空穴来风的批评,拉美西斯依然对他信 心十足。 这名书记员深受背痛之苦,却仍然坚持自己肩挑成堆的木头 写字板和纸莎草纸,总是面色惨白,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但是他 却能够把属下累得个个筋疲力尽。他只需要短暂的睡眠之后,便 能够重新埋头苦干,握笔记下惟有拉美西斯得知的机密情报。 既然法老王决定待在底比斯几个月,亚眉尼便和助理们移樽 就教。亚眉尼对头衔和奖赏没兴趣,和他的埃及主人一样,他惟 一关心的事情是国家的昌盛繁荣。他不允许自己偷闲,生怕犯下 滔天大错。 当拉美西斯走进他那间堆满文件的办公室时,亚眉尼正喝着 大麦粥,吃着新鲜乳酪。 ”你吃完了吗?“ ”没关系,陛下。你的出现准没好兆头。“ ”你最近的几篇报告看似平凡无奇。“ ”看似……‘为何如此语带玄机?陛下该不会认为我隐瞒了 什么吧?“ 随着年纪的增长,亚眉尼变得唠唠叨叨。他受不了批评,抱 怨工作环境,听不进任何建议。 ”我什么也没说,“拉美西斯平静地说,”我试着了解。“ 。 ”了解什么?“ ”没有任何事情让你担忧吗?“ 亚眉尼边高声朗读边回想: ”灌溉水道完善无缺,堤防维修良好……各省长遵守政令,没 有任何不轨的独立企图……农业生产井井有条,百姓丰衣足食, 住所安定,各式节庆的筹备工作十全十美,全国各地的工艺大师、 採石匠、凿石工人、雕刻师和画家恪守本分……没有,我找不出 来。“ 拉美西斯原可以安心了,因为亚眉尼看不出国家的行政和经 济系统有何缺点,然而国王却仍忧心忡忡。 ”陛下是否对我隐瞒了某个重要情报?“ ”你知道我不会那样做。“ ”那么,发生什么事情了?“ ”西臺大使太谄媚埃及了。“ ”哦!那些人只晓得战争和说谎。“ ”我预感埃及国内将发生一场大风暴,一场夹带毁灭性冰雹 的暴风雪。“ 亚眉尼对君王的直觉不敢掉以轻心。同他的父亲塞提一样, 拉美西斯和恐怖之神兼天怒和闪电之王,同时也是护卫太阳之船 远离恶魔侵害的守护者塞特神之间有着特殊的感应联繫。 ”’甚至在埃及国内‘?“亚眉尼重复,迷惑不解,”这话是什么 意思?“ ”假如妮菲塔莉尚存人间,她将可解读未来。“ 亚眉尼捲起文件,收好笔墨。以紊乱的动作隐藏那份攫住他 和拉美西斯心灵的悲恸。妮菲塔莉是个十全十美的埃及女人。她 美丽、聪明、优雅、笑容可掬;每当有机会见到她时,总是让亚眉尼 忘了工作的沉重。而这位法老的机要秘书一点儿不欣赏伊瑟。 或许拉美西斯要她登上皇后的宝座是有道理的,尽管皇后的职务 对这位远离权力核心的女人的双肩将是个过重的贫疆子噎勇跨魄”j 深爱拉美西斯,而这个优点足以掩饰所有的缺点。 “陛下是否可以为我指点迷津?” “唉,没有l ”那么就该提高警觉。“ ”我真不喜欢等着挨打。“ ”我了解,“亚眉尼嘟囔,”我想休息一天,稍后再研究这个严 肃的问题。“ 第412页 全身洁白,背部酒红,两侧浅绿,身长一点二米的一条蛇,头 部扁平,尾巴肥厚,正朝着那对在棕榈树下做爱的夫妇蛇行前进。 这条毒蛇在沙土里躲藏了一天,于夜晚出外捕猎。在这种炎热的 季节里,遭它攻击将会立刻毙命。 这两个热情缠绵的男女似乎毫无感觉危险逼近。莲花妩媚 多姿,身柔如藤,笑容满丽要求她的情人,一个五十多岁,强壮矮 胖,髮丝乌黑,皮肤粗糙的男人使出浑身解数。时而温柔,时而急 躁,努比亚女子丝毫也不让这位于初次相会即以激情征服她的埃 及男人有任何喘息的机会。在这温和的夜里,他们彼此分享一份 如仲夏炙阳般火辣辣的爱情。 那条蛇距离这对夫妇不到一米远。 一个快速假动作,男人将女人推倒之后,吻起她的酥胸。她 笑逐颜开,欣然接受。他们四目相视贪婪地占据对方。 一个快而准的动作,莲花从颈部一把抓住这条蛇。它发出巨 响,扑了个空。 ”抓得好,“赛大武说,仍没中断和他妻子做爱,”掳获上等血 清,丝毫不费吹灰之力。“ 突然问,漂亮的莲花不似刚才热情。 ”我有个不祥的预兆。“ ”因为这条蛇?“ ”拉美西斯有危险。“ 蛇虺巫师,法老的老友,由他任命负责治理一个努比亚省份, 赛大武对他这位漂亮巫师妻子言听计从。他们两人共同捕抓过 无数可怕的毒蛇,汲取其毒液以制成治疗绝症的特效药。 虽离群索居,愤世嫉俗,赛大武和莲花却曾陪伴过拉美西斯 南征北讨,照顾伤兵。领导过国家实验室,而当法老王请求他们 前去开发他们所热爱的努比亚时,他们真是乐不可支。当然,努 比亚的次王,一位拘谨冷漠的官员,企图阻挠他们的计划,但他却 怕极了那几条为这对夫妇看门的眼镜蛇。 ”什么样的危险?“赛大武忐忑不安。 ”我不知道。“ ”你看到某人的脸了吗?“ ”没有,“莲花回答,”是一种病,我确信,突然闯威胁着拉美西 斯。“ 她手上依然抓着那条毒蛇,站起身来。 ”你得帮他忙,赛大武。“ ”在这里,我能帮什么忙?“ ”回到城里。“ ”努比亚次王会利用我们不在时取消我们的改革措施。“ ”算了。假如拉美西斯需要我们帮忙,我们最好在他身边。“ 长久以来,没有任何官员敢干涉粗暴的赛大武的行动,他不 再和温柔的莲花唱反调。 卡纳克神庙的大祭司,馁钸,老态龙钟。正如先知普塔霍特 普在他着名的格言集里所言,人到风烛残年的模样就是筋疲力 尽,孱弱不堪,即使在大白天也昏昏欲睡。视力模煳,听力减退, 有气无力,心跳变慢,不想言语,骨头酸痛,食慾不佳,唿吸困难, 坐立不安。 无视这些病痛,馁钸继续履行君王託付给他的任务:看管阿 蒙神及其卡纳克神庙城的所有资产。这位大祭司几乎把所有的 世俗工作交给第二位传人巴肯,他负责管理八万名受僱于工地、 厂坊、农田、果园和葡萄园里工作的员工。 当拉美西斯提名他为大祭司时,馁钸毫不为名利所惑,年轻 的君王要求整个卡纳克地区均得听从他的指挥,不得有独立的企 图。而馁钸亦非傀儡人物,他曾为卡纳克奋战,不让它沦为其他 神庙的暴利品。和法老王一样关心维持全国的和谐,馁钸是个快 乐的祭司长。 由巴肯通风报信,这位长年足不出户的长者幽居于他那幢建 于卡纳克圣湖旁,拥有三间房舍的简朴小屋。每天傍晚,他欢喜 地为3.i-1两侧的鸢尾花圃浇水,等他失去照顾花草的力气之后, 他将请求国王卸除其职务。 有个园丁正蹲在地上,忙着拔掉杂草。馁钸心中不悦。 ”任何人都不准碰我的鸢尾花!“ ”连埃及法老王都不准?“ 拉美西斯站了起来,然后转过身去。 ”陛下,我求您……’! “你有权亲自维护这些宝藏,馁钸。你为埃及和卡纳克神庙 恪尽职守。种树,看着它们成长,保护这种脆弱美丽的生命…… 可不是一项高贵的工作吗?妮菲塔莉去世之后,我曾经希望从事 园丁的工作,远离王位,远离权势。” “您不能那样做,陛下。” “我愿闻其详。” “像我一样的老者享有退休的生活乃天经地义,但是您……” 拉美西斯望着上升的明月。 “暴风雨的脚步近了,馁钸,我需要一批可靠的有为之士和我 一起抵抗那些无法无天的暴行。不管你高龄多少,健康情形多恶 第413页 化,延后你的退休计划,继续以铁腕治理卡纳克。” 4 西臺大使,一名年约六十的干瘪小老头,来到外交部门前。 按照惯例,他在石坛上放了一束菊花和百合花。圣坛的上方有尊 猴像石雕,是托特神的化身,它是书记员,圣言和知识的主宰。之 后,大使走向手持长矛的警卫。 “外交部长在等我。”他直截了当地说。 “我马上通知他。” 大使身穿流苏垂挂的红蓝色长袍,上了髮胶的秀髮闪闪发 亮,黯淡的脸庞蓄着一圈络腮鬍,来回踱着方步。 亚侠笑容可掬地上前迎客。 “希望没有让您久候?我们到花园去,亲爱的朋友,那儿没有 人会打扰我们。” 在一个开满蓝莲花的池塘边,茂盛的棕榈树和枣树交错成一 片怡人的树阴。在~张独脚小圆桌上,有位侍者端来两只晶莹剔 透、装满冰啤酒的杯子和一篮无花果,之后,便悄然退下去。 “放心吧,”亚侠说,“没有人会偷听我们的谈话。” 西臺大使犹豫地在一张上面放有一块绿色亚麻靠垫的椅子 上坐了下来。 “什么人让您急躁不安?” “您,亚侠。” 埃及外交部长不禁放声大笑。“我曾经做过间谍工作,那是 事实,但是早成过往云烟了。我现在是名官员,注重面子,不想再 卷进那些不光彩的勾当里。” “凭什么要我相信您呢?” “因为,和您一样,我只有一个目的:加强你我两国人民间的 和平共处。” “法老王回復哈度西勒帝王最近的来函了吗?” “当然。拉美西斯告诉他有关伊瑟皇后和皇家马匹的好消 息‘,并且恭贺双方共同遵守和约,促进了埃及和西臺两国问的空 前团结。” 大使的脸又沉了下来。“依我们的观点,这样根本不够。” “您的期望如何?” “哈度西勒帝王对拉美西斯最近几封来信中的语气感到错 愕,他觉得拉美西斯将他视为一介草民,而非同僚。” 埃及的外交部长难掩其不悦之情。 “这样的不满带有警告意味?”皿侠问。 “我想是的。” “以此芝麻般的小事质疑两国间的同盟关系是否值得?” “西臺人自视甚高。任何伤害其自尊心的人都将遭受报復。” “在这件小事上大做文章是否过分了些?” “对我们而言,这件事很重要。” “我无法理解……难道这件事也要拿到谈判桌上吗?” “没这回事。” 亚侠极担心有此可能。在卡叠什城,哈度西勒曾调度遭拉美 西斯击败的各国联军,他依然怀恨在心,寻找任何借vl以重整旗 鼓。 “将持续到何时?” . “持续到废除和平协约。”西臺大使强调说。 亚侠决定亮出他的秘密武器。 “这封信是否可以缓和一下你们的怒气?” 亚侠将一封拉美西斯的亲笔信函递给西臺大使。这名外交 官错愕地高声朗读信中内文: 但愿你正躬康泰,哈度西勒兄,但愿嫂夫人、你的家人、 皇家马匹和国土四境亦然。方才我思忖了你的不满,你认为 我视你如一介草民,这种想法真令我难过。请相信我一向尊 重你应有的地位和权势。除了你还有谁够资格荣任西臺帝 王呢?我保证视你如手足。 西臺大使一脸狐疑。“这封信真是拉美西斯写的吗?” “请勿怀疑。” “埃及法老竟肯俯首认错?” “拉美西斯期望和平。此外,我还有~项重要的决定要转告 您,开放拉美西斯城的一座外宾馆,您本人和其他外国使节得以 在那儿享有~处常设机构和一批于练职员,今后埃及的首府将成 为与其同盟国和附庸国进行长期对话的中心城市。” “太完美了。”西臺大使终于让步。 “可否期待您就此打消贵国的敌对意图呢?” “恐怕还不能。” 这一次,亚侠真的忐忑不安了。“看样子,任何努力都无法平 息贵帝王的激怒吗?” “言归正传,哈度西勒也希望巩固和平,但是有个条件。” 西臺大使终于透露了帝王的真正企图。亚侠哑然失笑。 如同每个清晨,祭祀人员在底比斯左岸那座金碧辉煌的古尔纳 神庙里举行塞提护身灵的祝祷仪式。当神庙的住持正准备往祭台上 奉献葡萄、无花果和刺柏树枝时,他的一位辅祭向他耳语了几句。 “法老王已来这里?可是没有人通知我啊!” 转过身去,祭司长瞧见了身着亚麻白长袍、身躯高大魁梧的 君王。拉美西斯的威武和魅力轻易地显示出他与其他祭祀人员 第414页 +的不同。 法老王端起供品圣盘,走进他父亲灵魂永生永存的神庙。就 是在这间神庙里,塞提宣布他的次子继任为王,从此结束了他少 年时代一贯的热情好斗性格。那两个“伟大神奇”的王冠,紧紧地 套在光明之子的头上,其命运维繫了埃及的存亡。 延续塞帝的模式治理国政显然不可为。而拉美西斯的真正 意愿是逆来顺受,循规蹈矩,取悦诸神,为全国人民谋福祉。 如今,塞提、杜雅和妮菲塔莉已步上永生坦途,悠游于天国的 圣船上;在人间,他们的神庙和陵寝则永世纪念其名。一旦人们 有窥探冥世奥秘的欲望时,便会前往追求他们的护身灵。 仪式结束后,拉美西斯向花园走去,园中无花果树上苍鹭筑 巢而居。 双簧管低沉温柔的旋律令他心醉神迷。舒缓的曲调,从微笑 中轻泻的忧伤音符变化,让人以为希望终能驱散感伤。 女乐师坐在树阴下的矮墙上,阖着双眼,忘情地演奏。秀髮 乌黑亮丽,脸庞上的线条清晰有致,仿若女神般,三十三岁的梅丽 妲蒙,风华绝代。 拉美西斯一阵心痛。她像极了她的母亲妮菲塔莉,简直就是 她的翻版。具备音乐天赋,梅丽妲蒙年轻时便选择加入神庙,隐 居生活,奉献神明。这本是妮菲塔莉的梦想,但随着拉美西斯向 她求婚,成为皇室大皇后之后而破灭。梅丽妲蒙原可以荣登卡纳 克神庙的首席女乐师,但是她宁愿留在此地,留在塞提灵边。 最后的几个音符沖向太阳,女乐师把双簧管放在矮墙上。张 开碧绿的双眼。 “父王!你来很久了吗?” 拉美西斯抱住女儿,紧拥不放。 “我好想你,梅丽妲蒙。” “法老王是埃及的配偶,其后裔是全国子民。你有上百个儿 女,还会记得我吗?” 他松开手,打量着她。 “’那些皇儿‘……都只是头衔而已。而你,你是我惟一挚爱 的妮菲塔莉的女儿。” “现在,你的妻子是伊瑟。” “你在怪罪我吗?” “没有,你做得对。她永远也不会出卖你。” “你愿意到拉美西斯城来吗?” “不行,父王。外面的世界令我困惑不安,况且还有什么比宗 教庆典更重要的呢?日日夜夜,我思念着母亲,我实现了她的梦 想,我相信我的幸福能够滋养她的天年。” “她把美貌和性格遗传给了你,有其他理由说服得了你吗?” “没有,你很清楚。” 他轻轻握起她的双手。 “真的没有?” 她微微一笑,流露出妮菲塔莉的高雅。 “你胆敢向我发号施令吗?” “你是法老王惟一不敢对其坚持己见的人。” “这不算失败,父王,我在神庙里比在宫廷更有作为。让我的 祖父母和母亲的精神长存,对我来说是件很重要的工作,若失去 了与祖先的联繫,人们将打造出什么样的世界呢?” “继续演奏这天籁之音吧,梅丽妲蒙,埃及需要它。” 一阵焦虑涌上年轻女子的心坎。“仟么危险让你如此操心?” “一场暴风雨逼近了。” “你觉得应付不来?” “演奏吧,梅丽妲蒙,也为法老王演奏,建立和谐,歌颂神明, 将它们引到埃及上下两地来。暴风雨即将来临,而且汹涌澎湃。” 赛哈马纳勐敲警卫室的四壁。一块石板应声而下。 “怎么,失踪了?” “失踪了,报告长官。”负责监视西臺王子巫里泰舒博的那名 士兵坦承。 高大的撒丁人一把攫起属下的双肩,这名可怜的傢伙,尽管 身材魁梧,却有快被捣碎的感觉。 “你存心愚弄我?” “没有,长官,我向您发誓没有!” “那么,他是从你眼前逃跑的哕?” “他混入人群脱逃。” “为什么不挨家挨户地搜查?” “巫里泰舒博有行动的自由,长官!我们没有理由出动警察 围捕他。法官可依据我们干涉别人的自由而提起公诉。” 赛哈马纳如一头愤怒的公牛般大发雷霆,然后松开他的属 下。这个混蛋言之有理。 “有何吩咐吗,长官?” “加强保护法老。谁要敢失职,我必让他饱尝严重的后果!” 昕训的拉美西斯警卫队成员对此要求不敢掉以轻心。一旦 惹火了长官,这名旧海盗可是言出必行。 为了宣洩怒气,赛哈马纳连续朝一个木制靶心射出一串短 刀。巫里泰舒博的失踪准没好兆头。这个西臺人满心怨恨,将运 用他重新获得的自由,不惜一切代价对付埃及的主人。但是何 第415页 时,又将以何种方式呢? 拉美西斯由亚侠陪同,亲自主持外宾馆的开幕仪式,在场各 国使节云集。亚侠以他千锤百鍊的才华,发表热情洋溢的演讲, 谈话中“和平”、“敦亲睦邻”、“经济合作”等名词时而出现。随后, 仪式在豪华的晚宴中结束,为好客的拉美西斯城成为近东地区的 首都作见证。 拉美西斯继承了他父亲塞提善于窥探人心的本领,尽管亚侠 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是拉美西斯知道其实他的朋友焦虑不 安,而此烦恼与君王所预测的那场暴风雨有关。 典礼一结束,两人便离开会场。 “你的演讲总结真是太精彩了,亚侠。” “职务所需,陛下。此一创举将使你更受人民爱戴。” “西臺大使对我的信有何反应?” “反应极好。” “但是哈度西勒另有所求,不是吗?” “是有可能。” “外交使节已不在场,亚侠。我要知道实情。” “好吧。假如你不接受哈度西勒的条件,那么就准备开战。” “简直是要挟!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根本就不想知道那些条 件是什么。” “请听我说!我们为和平,你和我,付出了艰辛的努力,所以 不应让它毁于一旦。” “直截了当地对我说吧。” “你知道哈度西勒和他的妻子蒲菟海琶有一个女儿。据说是 位美艷绝伦、聪明伶俐的少妇。” “幸亏如此。” “哈度西勒愿意加强巩固和平。根据他的看法,最好的方式 就是联姻。” “难道……?” “你早就听出弦外之音_『。为了缔造永久的和平,哈度西勒 不仅要求你娶其女为妻,而且要册立她为大皇后。” “你忘了伊瑟已接替这个职位了吗?” 、 “对西臺人而言,这种细节并不重要。妇女必须服从丈夫,假 如他休了她,她也只能默认。” “我们在埃及,亚侠,不是在某个野蛮国度。你要我休掉伊 瑟,娶一位西臺女人,那个我最痛恨的敌人的女儿?” “现在他却是你最好的盟友。”亚侠纠正说。 “这样的要求太荒谬无理了!” “表面上的确是,实际上,也并非无利可图。” “我小能这样羞辱伊瑟。” “你和一般人的丈夫不同,埃及的兴盛已胜过你个人的感 情。” “你该不会是交往过太多的女人,而变得厚颜无耻了吧?’, ”我承认,我不懂‘忠诚’二字,但是以上都是我身兼外交部长 和老友的看法。“ ”不必徵求我儿子凯和梅汉卜塔的意见,我可以料得到他们 的回答。“ ”谁会责备他们爱护其母伊瑟的心理呢?和平或战争……这 就是你所面临的选择。“ ”邀亚眉尼共进晚餐,我想听听他的意见。“ ”你也可以昕听赛大武的看法,他刚从努比亚回来。“ ”终于有件令人开心的消息!“ 迷恋努比亚的蛇虺巫师赛大武,眼光独到的外交官亚侠,戮 力忠诚的书记员亚眉尼……只差摩西就可以重新组织孟斐斯求 学时代的学生社团了。多年以前,他们曾经共享温馨的友谊,追 寻真权力的本质。 拉美西斯的御厨使出浑身解数:肉汁韭葱藤瓜丁、烤百里香 小羊排配无花果泥、淹渍腰花、羊乳酪、角豆汁糖衣蜂蜜蛋糕。为 了庆祝这次的重逢,拉美西斯让人取出塞提执政第三年时所贮藏 的红酒,酒气芳香令赛大武心醉神迷。 ”塞提高明当之无愧!“这位眼镜蛇之友高喊,他身穿缀满无 数口袋、浸过防毒解药的羚羊皮长袍。当一代王朝能够创建丰功 伟业,是因为他蒙神祝佑。 ”在穿着方面,“亚侠批评,”你一点儿也没长进。“ ”的确。“亚眉尼附和说。 ”你这个书记员,胃大如牛!什么是你吃不胖的秘诀?“ ”为国服务。“ ”你对我开发努比亚有何指教吗?“ ”假如真是那样的话,我早起草反对报告书了。“ ”等你们唇枪舌剑完,“亚侠插嘴,”我们或许就可以进人正题 了。“ ”只有摩西一人缺席,“拉美西斯若有所思地说,”他人在哪 呢,亚侠?“ ”他继续浪迹沙漠,随时准备应战——他永远也到不了那块 福地。“ ”摩西误入歧途,但那条路可以让他达到目的。“ ”和你一样,“亚眉尼坦承,”我也怀念他,但怎么能够忘掉我 第416页 们的犹太朋友曾背叛埃及呢?“ ”不要活在过去的记忆里,“赛大武一针见血地说,”对我,一 个失去联络的朋友再也不是朋友了。“ ”你会排斥他吗,假如他愿意公开承认错误?“拉美西斯问。 ”当~个人做事超越了某些底线,就再也不可能回头。要求 原谅是弱者的託词。“ ”幸亏,“亚侠说,”拉美西斯没有把我国的外交重任委託于你g“ ”与蛇共舞,没有中庸之道。毒清不是救命,就是要命。“ ”摩西不是今天的主题。“亚眉尼说。 ”今天我之所以在此,“赛大武解释,”完全是因为莲花,多亏 了她的预感天赋,她要我提高警觉。拉美两斯有危险,不是吗?“ 法老王没有否认。赛大武转向亚眉尼:”别吃蛋糕了,快点把 话说清楚!“ ”但是……没有啊!我觉得一切正常。“ ”你呢,亚侠?“ 外交部长将指头在柠檬水里搓洗了一下。 ”哈度西勒提出了一项意外的要求:要拉美西斯娶他的女 儿。“ ”这算什么难题?“赛大武打趣地说,”这种和番联姻过去一直 很盛行,而且结果也满幸福。这个西臺女人顶多只是个新添的次 妃罢了!, “现在,问题显然复杂多了。” “这名公主长得很丑吗?” “西臺国王希望他的女儿成为皇室大皇后。” 赛大武气急败坏。 “也就是说……我们的老敌人逼迫拉美西斯休掉伊瑟!” “你这样说太唐突了点,”亚侠认为,“但也不无道理。” “我仇视西臺人,”赛大武边说边干掉一杯酒,“伊瑟虽不及妮 菲塔莉,但也不至于沦落到此下场。” “这一次,”亚眉尼气愤地说,“我同意你的看法。” “你们太感情用事了,”亚侠说,“现在事关和平。” “西臺人不该将他们的法律强加在我们身上!”赛大武反驳。 “他们不再是我们的仇敌。”外交部长提醒说。 “你错了!哈度西勒和他们的同谋永远也不会放弃占领埃及 的野心。” “是你太离题了。西臺帝王希望和平,但是附带几个条件。 为何要断然拒绝呢?” “我只相信直觉。” “我,”亚眉尼说,“我想通了。我一点也不欣赏伊瑟,但是她 现在是埃及皇后,是妮菲塔莉过世后,由拉美西斯挑选的皇室大 妻子。任何人,哪怕是西臺国王,也无权反对她。” “荒谬的想法!”亚侠批评,“你们想让成千上万的埃及人去送 死,血染北方的附庸国,并且陷国家于动盪不安吗?” 亚眉尼和赛大武带着疑问的眼光看着拉美西斯。 “我自会做决定。”法老回答。 譬 驮运队长踌躇不前。 他应该顺着贝鲁特的海岸,直奔南部,穿过迦南,抵达西勒; 还是沿着安地一黎巴嫩的赫尔孟山路走,不经过东岸的大马士革 呢? 腓尼基风光绮丽:大片的橡树和雪松林,枝、r浓密的胡桃树, 果实纍纍的无花果树,以及适合休憩的温馨村庄。 1 但是应该尽快把乳香送到拉美西斯城,这种乳香产于阿拉伯 半岛,採收工程费时耗力。 埃及人称这种白色乳香为“颂德”,意即敬奉神明之物,并为 它添加了珍贵的没药。神庙祭祀时需要这些稀世之宝。它的香 味能够薰染庙堂,上达天庭,取悦诸神。它亦为干尸师傅和医生 的药方。 。 这种产于阿拉伯半岛的乳香树,树叶狭小墨绿,约五到八米 高。每年的八九月份,当紫心金黄的小花长满枝头,涓滴的白色 树脂便从树皮下渗出。专家们每年可以剥下树皮,採收三次,但 是得边诵念那段古老的神秘经文:“请敞开心怀,与我同乐,乳香 树,法老王将祝佑你成长茁壮。” 驮运队亦运送了一批亚洲铜器、锡器和玻璃器皿,这些精美 物品虽然容易抛售,却不如乳香值钱。等货品交付之后,队长便 可以到他那座美丽的三角洲别墅休息了。 这名乳香商人秃顶、小腹微凸,个性平易近人,但工作一点也 不马虎。他总是亲自检查马车状况和运驮的健康情形。至于他 的职员们,每餐酒足饭饱,享有长期休假,工作时则不得偷懒,否 则随时会被开除。 驮运队长选择了一条狭窄山路,崎岖难行,但比海路近,沿途 绿阴夹道,牲畜得以趁机多唿吸一点新鲜空气。 运驮步履稳健,二十多名驮夫哼着小调,山风亦步步相送。 “队长……” 第417页 “什么事?” “我有被人跟踪的感觉。” 驮运队长耸耸肩。 “你什么时候才能忘记那段当佣兵的岁月呢?如今已是太平 盛世,我们可以安全地旅行。” “算了,但是我真的觉得有人跟踪我们。太奇怪了。” “又不是只有我们是商人!” 、 “假如是一群流浪汉的话,休想叫我把口粮交出来给他们。” “别瞎操心了,看管好你的驴子。” 驮运领队突然停止不动。 队长怒气沖沖地跑到队伍前,他赫然发现路上横陈了一堆树 枝,阻碍驴队前进。 “给我把这些东西清掉!” 驮运前锋队才开始动手清除路障,一阵乱箭便将他们射得不 支倒地。其他惊惶失措的队员虽试图脱逃,依然躲不过抢匪的攻 击。那名旧佣兵挥舞着匕首,爬上山岩后,勐然扑向一位弓箭手。 但是一个长发的强壮傢伙手持一把短柄斧头朝他的颅骨一刀噼 下。 惨剧只歷时几分钟,惟有驮运队长倖免于难。浑身直打哆嗦 地无力脱逃,他眼睁睁地看着一位前胸宽厚、长满红毛的杀手向 他逼近。 “饶我一命吧……我会让你成为大富商!” 巫里泰舒博大笑一声,手持长剑插人那可怜傢伙的腹部。这 位西臺人一向痛恨商人。 他的党羽,一些腓尼基人,把箭从那些死者身上拔出来收好。 运驮队改听从新主人的命令。 叙利亚人哈依亚惧怕巫里泰舒博的残暴,但是他一时找不到 更好的盟友足以应付那些暴民,他们抵制和平,且不惜任何代价 试图推翻拉美西斯。停战期间,哈依亚再度致富,但他清楚战争 终会再度爆发,西臺人会突击埃及。老统帅巫里泰舒博将被军队 推举为王,率领他们改写新战绩,协助他脱离深渊,或许在不久的 将来,可以为他取得一个有利的地位。 当西臺人出现在仓库时,哈依亚不禁往后退了几步。他认为 这个既火爆又冷峻的狂徒有可能纯为杀人的乐趣而捅他一刀。 “已经回来啦!” “你不希望再见到我吗,哈依亚?” “正好相反,王子!但您的任务不容易,而且……” “我速战速决。” 哈依亚的鬍髭抽动了一下。他请巫里泰舒博与腓尼基人联 手,搜购产于阿拉伯半岛的乳香制品。生怕交易不成,他给了巫 里泰舒博足够的锡币以说服驮运队长让出运货。他同时交给巫 里泰舒博一枚走私来的金币,几只珍贵的花瓶和一些漂亮的布 料。 “速战速决……以什么方式?” “那些商人七嘴八舌不情愿,我便动手了。” “所以您很轻易地便说服了那位驮运队长,让他把乳香卖给 你了” 巫里泰舒博咧嘴一笑:“比那还更简单。” “但是,那名队长做事一向严谨。” “没有人敢和我的剑饶舌。” “您该不会……?” “我雇用几名佣兵,我们联手除掉了驮运队成员,包括队长在 内。” “但是,为什么……?” “我不想和你哕嗦,我拿到了乳香,这难道不是最重要的吗?” “会被通缉!” “我们把所有的尸首都扔进沟壑里去了。” 哈依亚自忖是否不该再昏昧于商人安逸的生活,然而回头已 晚。不无可能,或许哪天巫里泰舒博也会一脚踢开他。 “现在怎么办呢?” “得销毁那些乳香。”哈依亚认为。 “那些货物不是很值钱吗?” “的确,但是不管买主是谁,一定会检举我们,因为这些乳香 是进贡神庙用的。” “我需要一批武器、马和佣兵。” “别企图变卖它们!” “商人的建言总是令人生厌!你去替我卖掉一点,卖给那些 即将前往希腊和赛普勒斯的商人。然后我们开始组织党羽,共同 打击这可恶的和平。” 巫里泰舒博的计划不无道理。由于腓尼基人从中引线,哈依 亚轻易地便把乳香推销出去了。腓尼基掩护了不少仇视埃及、对 哈度西勒政策失望的人。 “我需要被尊重,”巫里泰舒博接着说,“赛哈马纳不停地纠缠 我,除非我游手好闲,决定游戏人间。” 哈依亚沉思了一会儿。 “那么您应该娶个有钱有地位的女人。惟一的解决之道:一 个家财万贯,但情场失意的寡妇。” “你手边有这样一个女人吗?” 哈依亚捋着他的山羊鬍。 “我有很多女顾客……有两三个人选。下个星期,我来举办 第418页 一场宴会,到时我再为您引荐。” “下一批乳香运货什么时候从阿拉伯半岛出发?” “我还不知道,但是我们还有点时间,我的线民一定会通知 您。但是……再次抢劫会不会激起埃及军队的注意呢?” “不会留下任何抢劫的痕迹,埃及政府将无从查起。我们可 以将一整年的乳香收成占为己有。但是你为什么那么肯定乳香 的失窃会影响拉美西斯的执政呢?” ¨对埃及而言,确实遵守宗教礼仪很重要,不依照祖传方式举 行这些祭拜仪式的话,恐将威胁国家的安危。一旦祭司们发现乳 香和没药缺货,一定会群起攻讦拉美西斯。除了承认自己无法料 事如神,他还有什么办法呢?他将被指责蔑视神明,更将激怒宗 教界和人民。假如我们能够散布一些新谣言,混乱和瓦解拉美西 斯身边一两位重要支持者的视听,各主要城市定会爆发动乱。“ , 巫里泰舒博想像着一个烽火连天、血肉四溅、沦落敌军之手 的埃及,法老王的皇冠被西臺士兵践踏,拉美西斯眼中充满恐惧。 仇恨扭曲了这名西臺人的脸,恐怖至极,吓坏了叙利亚商人 哈依亚。一时之间,巫里泰舒博陷入黑暗冥府,与世间失去联繫。 ”我想早日火併一场,哈依亚。“ ”急不得,大人,拉美西斯是个很难对付的强敌,草率行事只 会让我们一败涂地。“ ”我说过他受神力保护……但是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减弱, 况且妮菲塔莉已不在人世,无法协助这个该死的君王。“ ”我们的间谍网曾经成功地操纵了拉美西斯的哥哥和部长梅 巴,“哈依亚提醒说,”他们虽已身亡,但我和中央行政当局依然保 持密切的联络。那些官员偶尔喜欢饶舌一番,他们其中一位告诉 我说埃及和西臺的外交关系已危在旦夕。“ ”真是振奋人心的消息!双方不和的原因为何?“ ”目前虽还不得而知,但我迟早会知道的。“ ”风水轮流转了,哈依亚!而且别以为我比不上拉美西斯。“ 7 伊瑟的女僕慢慢地在皇后的背上搓揉香皂,之后再以芳香的 温水沖洗其颀长的胴体。她用的这种香皂富含皂草精华,是从一 种珍稀的巴拉塔树皮和树干中提炼出来的。这名埃及皇后神情 陶醉地把自己交给手指甲师傅和美髮师。另一名侍者为她送来 一杯鲜奶。 在拉美西斯城,伊瑟感觉比在底比斯自在。在那儿,尼罗河 左岸边,妮菲塔莉的陵寝便坐落于皇后谷里,而其位于拉美西斯 神庙里的庙堂,拉美西斯亦经常亲自前往祭拜。在这座法老王建 立的国际首都里,生活虽然紧张繁忙,但让人少有机会思及过去 和冥世。 伊瑟在一面光滑的铜镜中审视自己。铜镜状如盘,镜柄为一 裸女像,双臂修长,头戴伞形纸莎草纸花冠。 是的,她美艷如昔:肌肤细嫩如绸缎,脸庞青春永驻,秋波漾 着恋情。但是她永远无法媲美妮菲塔莉,她感谢拉美西斯从不对 她撒谎,说他终有一天会忘掉他那第一位皇室大妻子。伊瑟并不 嫉妒妮菲塔莉,相反地,后者令她思念不已。她从不觊觎她的地 位,能为拉美西斯添两个儿子,她已心满意足。 两个孩子个性南辕北辙!长子凯,三十七岁,担任宗教神职, 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神庙里的图书馆度过;二十七岁的次子,梅汉 卜塔,和父亲一样健硕,对军事有极高的兴趣。或许有朝一日其 中一位将掌权,但是法老也有可能从众多的”皇儿“中挑选继承 者,他们大多是优秀的行政官。 伊瑟从不把权力和前途放在眼里。她尽情享受上天赐予的 每个神奇时光。和拉美西斯一起生活,并肩出席正式庆典,目睹 他统治埃及上下两地……还有比这更美妙的人生吗? 女僕先为皇后辫好辫子,喷洒没药香水后,再为她戴上短假 发,最后加上一顶饰有珍珠和玉光髓的皇冠。 ”请恕我无礼……但是皇后陛下真是太迷人了!“ 伊瑟莞尔一笑。她应该为拉美西斯留住美丽倩影,让他尽可 能地忘记她已不再年轻。 当她正准备起身时,他竟然出现在眼前。任何男人都比不上 他,任何人都不如他睿智、英勇和俊美。神明赐予他一切,而他把 这美好的一切奉献给他的国家。 ”拉美西斯!我尚未更衣呢。“ ”我有件不好的消息要告诉你。“ 伊瑟向来害怕这种挑战。妮菲塔莉可以应付自如,她却不 行,要她为国掌舵令她不寒而慄。 ”我听从你的任何决定。“ ”和你有直接的关系,伊瑟。“ ”我?但我向你保证我没有插手干涉过任何事情,而且……“ 第419页 ”这次和你有切身的关系,而且以和平为赌注。“ ”请你说清楚,我求你!“ ”哈度西勒威胁我迎娶其女。“ ”外交通婚……为什么不呢?“ ”他还进一步要求:要册立其女为大皇后。“ 伊瑟愣了一会儿,然后双眸盈满泪水。幸运之神远离了,她 得退下舞台,让位给那个象徵埃赫两国和平共处的美丽西臺少 妇。在这座天秤上,她轻如鸿毛。 ”你有决定权,“拉美西斯说,”你同意让位吗?“ 皇后露出苦笑:”那位西臺公主一定很年轻……“ ”她的年龄不重要。“ ”你给过我许多幸福,拉美西斯,你的旨意就是埃及的旨意。“ ”这么说,你同意了?“ ”阻挠和平的进行将罪不可赦。“ ”但我不同意!西臺帝王怎能向埃及法老发号施令。我们不 像野蛮部落视女人为敝屣。自古以来有哪位埃及主人胆敢休掉 与法老王共存亡的大皇后呢?更何况是对我,拉美西斯,安纳托 利亚的好战之徒竟敢要求我背弃先祖的王法!“ 拉美西斯温柔地挽起伊瑟的双手。 ”你以埃及为重,此举正是大皇后该有的表现。现在,该我还 击了。“ 落h余晕穿过照亮拉美西斯宽敞办公室的三扇方格大窗之 一,以其金色光芒紧裹住塞提雕像。雕刻家神奇的手法和开嘴开 眼的祭拜仪式让君王的半身像栩栩如生,仿若继续于神意昭彰的 夜阑时分,传递惟有其子能够心领神会的正义之声。 白墙环伺,大办公桌上摊着一张近东的地图,一把法老的直 背坐椅,几张客人的藤椅,一个摆满维护皇家精神书籍的书架和 一个储藏纸莎草纸档案的柜子。拉美西斯大帝就是在这样一间 装潢朴素的办公室里,独自一人,做出有利国家前途的决定。 君王在徵询艾利欧生命殿堂的智者、几间重要神庙的大祭 司、亚眉尼、首相和几位部长后独自留在办公室里与父亲的灵魂 对谈。过去,他一定也会和妮菲塔莉及杜雅商量,伊瑟不谙国事, 无法给予他任何协助。孤独感逐渐涌现。不久的将来他也应该 让两个儿子接受考验,看看其中一名是否有能力继承传自开朝法 老的事业。 埃及既强又弱。说它强大,因为玛亚特戒律歷久不衰,卑微 的人类奉它为圭臬;说它脆弱,因为世界瞬息万变,暴政、贪婪和 自私逐渐吞噬人心。法老们无疑是最后的勇士,他们为玛亚特女 神而战,她是融合了生命元素和内涵的宇宙之法,正义和爱情的 化身。因为他们了解,若缺少玛亚特,世界将一片荒芜,蛮夷之邦 将手持毁灭性武器相互残杀,以争夺权力,甚至置诸神于不顾。 让玛亚特女神取代混乱、暴力、邪恶、谎言和憎恨,这就是法 老王应以神力和平解决的任务。所以西臺帝王的无理要求与玛 亚特之法背道而驰。 一名警卫带领亚侠走了进来,他身穿亚麻长袍和一件剪裁精 细的长袖衬衫。 ”我实在不喜欢在这种地方工作,“他对拉美西斯说,”太简陋 了。“ ”我父亲不喜欢过多的装饰,我也是。“ ”身为法老王就不该享乐,那些羡慕你的人都很愚蠢无知。 皇后陛下已经做出决定了吗?“ ”我谘询过各方的意见。“ ”你同意我的看法吗?“ ”不同意,亚侠。“ 外交部长双眼看着那张近东地图。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 ”哈度西勒的要求是个奇耻大辱,向他妥协就是背弃法老政 权。“ 亚侠将食指按在西臺帝国的版图上。 ”拒绝等于宣战,陛下。“ ”你不贊同我的决定?“ ”这是法老王和拉美西斯大帝的决定。你的父亲也会这么 做。“ ”你设陷阱考验我?“ ”我履行外交官的职责,好促进和平。假如我不让他接受点 考验的话,我还算拉美西斯的朋友吗?“ 国王的唇边出现一抹微笑。 ”请问陛下将于何时发布总动员令?“ ”我的外交部长可真悲观。“ ”你的正式答覆将激怒哈度西勒,而他一定会立即宣战。“ ”你不再信心满怀了,亚侠。“ ”我是个现实主义者。“ ”如果还有人挽救得了和平,那就是你。“ ”换句话说,法老要我前往哈图沙,向西臺帝王表明你的态 度,要他收回他的决定?“ ”你一眼便看穿我的心思。“ ”绝对不可能成功。“ ”亚侠……你不是曾经立下许多汗马功劳吗?“ 第420页 ”我老了,陛下。“ ”但是你经验丰富!仅与西臺帝王争辩这场无理的婚姻还不 够,我们应该乘胜追击才是。“ 外交部长皱了皱眉头,他自认够了解拉美西斯的了,但是,法 老再次令他刮目相看。 ”我们和盟友哈度西勒曾签订一份互助条约,“国王接着说, ”你向他解释我正担心利比亚将攻打我国的西部边防。然而,自 从双方和解以来,我方军队便人老马衰,尤其缺少铁块。所以你 请西臺帝王大力支持我们。托他的福和两国间的协定,我们便得 以抵御外侮。“ 亚侠双手交叉,目瞪口呆。”真的要我这么做吗?“ ”我还忘了一个细节:我希望这些铁块尽早送来。“ 凯,拉美西斯和伊瑟的儿子,拒绝从军任官。世俗的工作引 不起他的兴趣,但却对贤人的着作及古帝国文物着迷不已。凯的 脸颊瘦削严肃、眼珠灰蓝、身材颀长,因关节疼痛走路略显僵硬。 他是天生的学者。在与摩西及其魔法战斗时,他表现杰出,对孟 斐斯卜塔神庙的神职人员亦管理有方。长久以来,凯便把世俗之 务委託他人,以腾出时间探索那些隐藏于空中、石中、水中和木中 的神秘力量。 艾利欧的生命殿堂保存着”灵魂之光“,也就是那些上溯法老 王建造金字塔和智者起草宗教典范的黄金时期的珍贵资料。在 那个神佑的年代,他们是否早已得知生命与死亡的秘密了呢?不 自满于探得的宇宙奥秘,贤人们以象形文字记载成册,将所得传 给后代子孙。 凯是世所公认熟稔传统礼仪的行家,被推举为纪念拉美西斯 执政三十周年施德大典的策划人。经过了一段漫长的统治生涯, 法老神力濒临枯竭,因此亟须召唤各方神圣到他面前,请求天上 诸神重新赐予他活力。曾有许多恶魔试图阻挠拉美西斯的再生, 但都功亏一篑。 凯的雄心不只限于翻查书籍,有几个伟大的计划萦绕在心, 规模之大令他不得不求助于法老。向其父透露自己的梦想之前, 他必须将它们一一具体化。这就是为什么天一露白,他即登上艾 利欧近郊赭山的採石场,以便寻找巨型石英块的原因。在这些地 方,依据神话,神明曾屠杀破坏光明的暴徒,将其污血永远烙印在 石块上。 尽管从未受过採石或雕刻的训练,但凯天生就与这些天然之 石心灵相通,他能窥探蜿蜒于石脉中的潜在力量。 ”你在寻找什么,儿子?“ 如战胜黑暗的朝阳,其耀眼的光芒照亮他的沙漠王国,拉美 西斯凝视着凯。 国王的长子屏住气息。凯从不知道妮菲塔莉曾牺牲性命,将 他从一名非法巫师的诅咒中拯救出来,因此他常自问:难道拉美 西斯对他毫无怨恨吗? ”你错了,凯。我不会责备你。“ ”你看穿了我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你不高兴见到我吗?“ ”我以为你在底比斯,而你竟然出现在赭山。“ ”埃及正面临一个可怕的威胁,但我得面对它。非到此地静 心沉思不可。“ ”我们与西臺之间不是早已相安无事了吗?“ ”或许只是有关体战的问题。“ ”你会停战还是应战……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一定能保护 埃及脱离险境。“ ”你不想帮我吗?“ ”从政……不行,我无能为力。况且你的王权将歷久不衰,假 如你确实遵守先祖祭典的话。我正想跟你谈谈这件事。“ ”有什么建议要告诉我吗?“ ”应该准备你的下一次再生庆典了。“ ”三年前不是才首次举行过了吗?“ ”今后,此庆典将定期且密集地举行,这是我研究的总结。“ ”需要的话就傲。“ ”这是你赐予我最大的幸福,父王。在你往后的五十年执政 里,众神将群集祝福。埃及上下两地将充满欢乐,苍穹将撒满努 特女神的孔雀石和绿松石。钾 “你另有新计划,凯,你准备把寻获的石英岩送往哪座神庙 呢?” “几年来,我潜心探索我们的根源。在最古老的祭典里总有 一场公牛赛,公牛被取名为阿匹斯,代表足以跨越一切空间的国 王神力。应该特别祭拜这头圣牛,为它塑像,表彰其威力……更 别忘了维修那些老古蹟,例如几座遭时间淘汰和西克索人侵略的 金字塔。你能够派给我一些建筑工人以顺利完成这些工程吗?” “你可以自己挑选工头和凿石工人。” 凯的严肃脸庞笑逐颜开。 “这个地方很奇特,”拉美西斯说,“暴徒的鲜血渗入石心。在 第421页 这里,光明挑衅黑暗的殊死战留下了抹不去的痕迹,赭山是个代 表权力的圣地,在此独行须小心谨慎。你无事不登三宝殿,凯,你 在寻找什么宝藏?” 国王长子在一块浅褐色的岩石上坐了下来。 “托特之书。这本书记载了许多象形文字的秘诀。它就藏在 萨卡拉墓穴的某个角落。我一定要找到它,哪怕需要许多年口” 芳龄五十四的达妮特夫人是位美若天仙的辟尼基人,她体态 丰满,吸引不少那些比她年轻许多的男士的眼光。她是富贾的遗 孀,哈依亚的好友,继承了一笔丰厚的遗产,足以让她在那幢位于 拉美西斯城的豪华别墅里日日歌舞昇平,通宵达旦。 这位体态丰腴的腓尼基女子很快地便从丧夫的阴影中走出 来,反正她老早就嫌他粗鲁、无趣。装模作样地守丧了几个星期 后,达妮特随即投入一位魅力十足的努比亚男士怀里。但他终究 让她觉得乏味,一如先前的几名情夫——尽管他们壮硕有力,却 早在满足她之前即弃甲曳兵。像达妮特如此沉迷肉慾的情妇根 本无法忍受他们的阳痿不振。 达妮特本该返回腓尼基,但她对埃及依依不捨。因为至高杰 出的拉美西斯,法老的辖区变成了芬芳的天堂。在其他任何地 方,一个女人都不可能像她现在一样自由自在地生活。 夜幕低垂,宾客纷沓而至。和达妮特夫人做生意的埃及富 商、垂涎这名腓尼基女子美貌的高官、觊觎其财富的同乡,以及一 些女主人急着认识的新面孔。还有什么比看到男人以贪婪的眼 光打量着她更刺激的呢?达妮特时而流露活泼可爱,时而冷漠无 情,从不让对方知道双方认识后会有何后续发展。无论处于任何 场合,她总是主动出击,掌握自主权。那些企图征服她的男人根 本无机可乘。 一如往常,佳肴美味引人垂涎,特别是啤汁卤兔肉,外加茄汁 鱼子酱,还有上等好酒——因为与皇室交情匪浅,达妮特甚至取 得了几坛拉美西斯执政第二十~年与西臺签订和平条约时所酿 造的拉美西斯城红酒。这名腓尼基女子故态復萌,依然对席间的 俊美男子频送秋波,捕捉下一个猎物。 “近来好吗,好友?” “哈依亚!真高兴能够再见到你,我好极了。” “不怕你笑我拍你马屁,你真是愈来愈美了。” “因为这里气候宜人,而且失去我歹命丈夫的悲痛亦日渐痊 愈。” “还好,事过境迁,像你这样的女人不该终老孤独。” “全天下的男人都擅长花言巧语,并且鲁莽无礼,”她娇嗔地 说,“我得小心应付。” “你是真该谨慎小心,但是我深信上苍定会重新赐予你 幸福。” “近来生意如何?” “工作,做不完的工作……生产高级罐头需要优良的技术人 员,他们索价很高。至于深受上流人士喜爱的异国花瓶,进口前 少不了讨价还价和运输等杂事,真正的手工艺家亦非等闲之辈。 既然品质优良是我的口碑,我便必须小心经营。这就是为什么我 累积不了财富的原因。” “机会在向你招手了……我想你可以高枕无忧了。” “过去人们误认为我偏袒西臺人,其实,我只和他们做生意, 不谈政治。双方建立和平后,埃及便前嫌尽弃。现在,反而鼓励 与外邦从事贸易。这不就是拉美西斯最伟大的功绩吗?” “法老王真是迷倒众生……真可惜,无缘一亲芳泽。” 拉美西斯与哈度西勒共同签订的那份友好条约使西臺帝国 丧失斗志而埃及大获全胜……哈依亚再也无法容忍那些造成此 悲剧的懦夫叛徒。他曾为协助安纳托利亚军队雄踞近东地区持 续奋战做过努力。 “能够为你引见一位朋友吗?”他问达妮特,她随即装出受宠 若惊状。 “是谁呢?” “一位旅居埃及的西臺王子。他久闻你的大名,可惜他个性 腼腆,是我央求了老半天他才同意前来参加这场宴会,因为他不 善交际应酬。” “指给我看。” “他在那里,在那棵月桂玫瑰盆栽旁。” 倚着石柱,墙灯映照在巫里泰舒博的身上,他远离高谈阔论 的宾客。明亮的光线勾勒出他脸上粗犷的轮廓,浓密的长髮,覆 满红毛的壮硕胸膛和战士般的健壮肌理。 达妮特悸动莫名。她从未看过如此性感的野兽。宴会不復 存在,她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尽早想办法和这匹血统纯正的公马 做爱。 苫 拉美西斯列席赛哈马纳和梅汉卜塔的斗武比赛。撒丁人身 穿片甲护胸,头顶铜盘牛角钢盔,手持圆形盾牌,以短剑勐击拉美 第422页 西斯次子的长形盾牌,逼得他走投无路。法老王命令他的警卫队 长不得姑息对方——既然梅汉卜塔亟欲表现其作战能力,眼前的 敌人便是最佳的人选。 二十七岁的梅汉卜塔,是名运动健将,英勇、理智,有思想。 赛哈马纳虽已年过半百,仍浑身是劲,手脚灵活。梅汉卜塔能躲 过他的攻击就算得胜了。 梅汉卜塔后退几步,然后重新出击,虚晃几招,侧转过身。他 一点一滴地消耗赛哈马纳的体力。 忽然,这名巨人停下脚步,把锐角长剑和盾牌扔在地上。 “这种小型比画不过瘾,我们来赤手搏击。” 梅汉卜塔犹豫片刻之后,依样画葫芦。拉美西斯忆起地中海 岸的那场打斗,那次,他击垮海盗赛哈马纳,进而将他升任为私人 侍卫长。 突然俯头前沖,巨人的突击令国王之子大吃一惊。在军校 里,梅汉卜塔并没有被教授该如何像野兽般互殴。他被扳倒在尘 土飞扬的营地,以为就要被这名旧海盗压死了。 “结束训练。”拉美西斯宣布。 两个人同时站了起来,梅汉卜塔火冒三丈。 “他像抓贼般对我!” “敌人就是这样勐攻穷打的,儿子。” “我要求再加战一回。” “不必了,我已经看到我希望得知的部分。既然你学会了一 课受益无穷的教训,我现在就任命你为埃及军队的总司令。” 赛哈马纳点头同意。 “一个月之内,”拉美西斯继续说,“交给我一份有关军队现状 及其武器装备的详细报告。” 不待梅汉卜塔喘13气,拉美西斯早已驾车离去。他将把埃及 的命运託付于谁,是学问渊博的凯还是骁勇善战的梅汉卜塔?假 如两人各自具备的优点,能够集中在同一人身上,抉择当然轻易 多了。妮菲塔莉已不在人世,无法为君王建言。至于为数众多的 “皇儿”,虽不乏出类拔萃之士,却都不及伊瑟的两个儿子出色。 而梅丽妲蒙,妮菲塔莉的女儿,早已选择隐居神庙的生活。 拉美西斯应该考虑皿眉尼今早给他的建议:“但愿陛下能够 藉助祭典得以重生,继续执政直到生命终点。身为法老王,以前 别无选择,今后亦无从选择。” 哈依亚步出仓库后,穿过厂区,经过皇宫走进通往拉美西斯 城几座神庙的小巷。洋槐和无花果树夹道,绿阴遮天,这就是拉 美西斯之都的景象,既雄伟又温馨。 这名商人穿过左边的阿蒙神庙和右边的瑞神庙,脚步轻快地 朝卜塔神庙前进。就在庙门前,他差点往后倒——神庙外墙嵌了 几块由雕刻匠刻满耳朵和眼睛的石碑。难道卜塔神听不见人们 口中最私密的谈话,看不见人们心底最深处的意图吗? “迷信!”哈依亚心想,却觉得浑身不自在。他绕过外墙的凸角, 那儿建有一座供奉玛亚特女神的小庙。人们可以从中窥探支持法 老文明的深奥秘密,这个永恆的玛亚特戒律,其存在超越时空。 哈依亚停在工坊前,警卫与他熟识,他们闲扯了几句赞颂美 丽首都的无聊话,商人接着抱怨某些顾客极吝啬,最后终被允许 进入神庙的金银器工坊。哈依亚经常向那些花瓶行家採购,他不 时询问此工匠的家里情形和彼工匠的健康状况。 “你恨不得能够窃走我们的制作方法。”一位老工匠一边往车 床上摆金块一边嘟嚷着说。 “我放弃了,”哈依亚承认说,“目睹你们如何工作我已心满意 单 ” “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我想购买一两件精品。” “好以三倍的价钱卖出!” “做生意本该如此,朋友。” 老工匠不理会对回绝早已司空见惯的哈依亚。他蹑手蹑脚, 神不知鬼不觉地仔细看着初学者把金条交给其他同事,他们则在 专业书记员的监督下,为金条称重。之后,此贵重金属被装进一 个密闭器皿,放人火中熔化。有人以麦管撩拨火源。扇火者总是 鼓胀双颊,不停地吹气,以保持火势均匀。部分工匠将熔化的金 属液体倒入形状各异的铸模后,将此材料交给金银器师傅,他们 以石锤在铁砧上敲打,以便打造项鍊、手环、坛瓮、庙堂门饰和神 像。此行业的技艺传承采师徒相授,须经多年的努力方能出师。 “太完美了!”哈依亚对一位刚完成一件胸饰的工匠说。 “这是装饰神像用的。”工匠说明。 商人压低嗓音问:“方便说话吗?” “这里噪音嘈杂,没有人听得见我们的谈话。” “听说你的两个儿子想讨老婆。” “可能。” “如果我送给他们几件家具,你不会不高兴吧?” 第423页 “要付多少钱?” “一个简单的情报。” “别指望我会把制作的过程透露给你。” “我不问这个。” “那你想知道什么?” “有一批叙利亚人在埃及定居,我很愿意帮助他们改善生活。 你的工坊是否也雇用了其中一两名呢?” “有一个。” “他对工作满意吗?” “马马虎虎。” “假如你愿意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我很愿意跟他聊一聊。” “这就是你想知道的,哈依亚?” “我老了,又无子嗣,有点财产,所以我愿意资助我的同胞。” “埃及让你学会了不那么自私……很好。将来你的灵魂接受 审判时,冥王一定会赞许你的仁厚宽慈。你想知道的那个叙利亚 人是个扇火匠。最胖的那位,长了一对扇风耳。” “但愿我的礼物能带给你的两个儿子幸福。” 哈依亚一直等到工坊收工,才有机会上前和他的同胞攀谈。 尝试与两位对工作条件无所苛求的木匠和泥水匠接触失败之后, 这一次他终于获得全胜了。 这位叙利亚籍扇火匠,曾是卡叠什战役的战俘,他拒绝承认 西臺战败的事实,希望和平中止。满腔怒火、容易记仇、报復心 强,他正是巫里泰舒博和哈依亚所需要的典型人物。此外,这名 粗工尚有几位与他臭味相投的朋友。 哈依亚很快便说服他为他效劳,加入反动组织,负责打击埃 及赖以生存的利益。 巫里泰舒博吻啮情妇的颈项之后,勐然进入她的体内。达妮 特高兴地呻吟着。终于,她尝到了情慾的滋味,发出了混合了粗 暴和无止境的娇嗔。 “再来一次。”她央求。 西臺人畅快淋漓地尽情享受这位腓尼基美女的性感胴体。 早在安纳托利皿军营里,巫里泰舒博即学会如何摆布值得利用的 女人。 突然间,达妮特感到恐惧,第一次,她失去主导的地位。这个 野兽般的男人,有着用不完的精力,如此骇人,她再也找不到一位 能与她分享其疯狂癖好的情夫了。 子夜时,她终于让步了。 “够了……我受不了了。” “够了?” “你是头野兽!” “你只尝过些毛头小子,美人。我,我是个男人。” 她贴着他的腹部。“你简直棒透了……我真希望永远不要天 亮。” “为什么?” “因为……你得离开!我们明天晚上再见。” “我要留下来。” “你知道这在埃及意味着什么吗?” “当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公开地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就代 表他们结婚了,所以我们算是结婚了。” 她大吃一惊地放开他。 “我们一定会再见面,但是……” 巫里泰舒博用力强迫她躺平,然后压在她的身上。 “你得服从我,女人,我是前西臺国王的儿子,帝国的合法继 承人。而你,你只不过是个供我玩弄、满足我需求的腓尼基婊子。 我娶你为妻,你应该感到光荣才是!” 达妮特试图反抗,但巫里泰舒博像只火暴的公羊般强行进 入,她立即坠人满足的深渊。 “如果你胆敢背叛我,”西臺人沙哑地说,“我会宰了你。” 1。 赛大武从灯心草篮里取出一个圆形面包、一碗燕麦粥、鱼干、 一只焖鸽子、一只烤鹌鹑、两副酒酱腰子、一块洋葱烤牛排、一些 无花果和一块乳酪。他慢慢地,把这些美食一样样摆在亚眉尼的 办公桌上,拨开他正在阅读的纸莎草纸文件。 “这是什么?” “你瞎眼啦?一顿足以让你止饿两三个小时的丰盛大餐。” “我从不需要……” “你非常需要。不填饱肚子,你的脑袋就无法正常运作。” 脸色苍白无血色的书记员反驳说:“你羞辱我?” “这是惟一能引起你注意的方法。” “你是否准备开口要求……” “是啊,正是!我要求增加努比亚省的贷款金额,但是我可不 愿意像其他官员那样浪费时间去填写五十几份表格。” “你有个很官僚的长官,那位努比亚次王。” “还是个混蛋兼懒鬼!他只为自己的前途着想,根本不管那 个拉美西斯委託我开发的省份。为了兴建庙宇和神坛,为了增加 农耕地的面积,我需要人力和物力。” “但还是该遵守某些行政制度。” “噢,行政制度!令人喘不过气的东西。算了吧,亚眉尼!” “我非万能,赛大武,巴泽首相和国王本人亲自督导国库 第424页 开支。” “把我要求的部分先给我,以后你再做帐。” “换句话说,你要我承担你将犯下的错误。” 赛大武显出不解的样子。 “但是……当然!以你这个文绉绉的书记员术语,一定可以 替我们辩解。” 焖鸽子是道美味佳肴,亚眉尼禁不住食指大动。 “是莲花做的,不是吗?” “我的妻子真是名好巫师。” “这简直叫贿赂官员。” “你答应了我的要求,亚眉尼?” “要不是拉美西斯如此钟情努比亚的话……” “看我的,再过几年,努比亚一定比埃及任何省份富庶!” 亚眉尼吃起烤鹌鹑。 “既然一些小麻烦都解决了,”赛大武说,“我得向你坦承我有 点担心。” “担心什么?” “昨晚,我和莲花做爱时,突然间,她跳起来嚷道:‘有个魔鬼 四处游荡!’她指的不是守在我们床尾的那两条眼镜蛇,也不是拉 美西斯将来不得不再次迎击的西臺军队。” 1 “你认得那个恶魔吗?” “千真万确。我认为就是那个兇狠的西臺人,巫里泰舒博。” “我们拿他没办法。” “你通知赛哈马纳了吗?” “当然。” “他怎么说?” “他和你一样恨死巫里泰舒博,而且他认为释放他是个错误, 但是这个西臺人又没有犯什么错。我觉得,这名败北的战士只不 过是个落魄的王子,有什么好怕的?” 当第一抹晨曦照进卧房,赛哈马纳便睁开双眼。他的左侧睡 着一位努比亚女子,右侧则是个更年轻的利比亚少女,撒丁巨人 却连她们的名字都记不得。 “起床了,女孩们!” 因为使错力,巨人打在两位一夜情妇屁股上的那些巴掌显然 比预期的还重。她们惊恐的尖叫声吵得他头痛不已。 “穿上衣服,马上离开。” 赛哈马纳跳人那个占了大半个花园的水池,游了大约二十分 钟。他不知道还有什么方法比游泳更容易消除宿醉和做爱后的 疲倦。 清醒之后,他正准备大快朵颐,享受美味的新鲜圆面包、洋 葱、腊肉和牛肉干时,僕人上前通知有位下属求见。 “报告队长,我们发现了巫里泰舒博的踪迹。” “死了?” “活得好好的,而且……结婚了。” “和谁?” “一个富有的腓尼基寡妇,达妮特。” “那是拉美西斯城最富有的家族之一!你搞错t pe?” “您自己去看,队长。” “上路。” 赛哈马纳嘴里嚼着一大块牛肉干,纵身一跃上马。 达妮特夫人别墅的警卫本该要求撤丁巨人出示证明文件方 可允许他人门搜查,然而目露凶光的赛哈马纳让他打了退堂鼓。 他唤来园丁,要他带领拉美西斯的私人侍卫长前去会见女主人。 达妮特身穿几乎曲线毕露的透明亚麻长袍,在赤裸着上身、 前胸覆满红毛的巫里泰舒博的陪伴下,坐在绿阴浓密的阳台上享 用早餐。 “家喻户晓的赛哈马纳!‘’西臺人高唿,显然很欢迎他的造访, ”可否邀请他们共进早餐,亲爱的?“ 撒丁巨人直挺挺地站在那位依偎在巫里泰舒博身边的腓尼 基女人的面前。 ”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达妮特夫人?“ ”是的,我知道。“ ”请说明。“ ”是西臺王子,前帝王的儿子,巫里泰舒博。“ ”他曾是西臺军队的总司令,是一名最想毁灭埃及的顽抗分 子。“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巫里泰舒博戏嚯地说,”拉美西斯和 哈度西勒已握手言和,法老还我自由,大家相安无事!你不也这 样认为吗,赛哈马纳?“ 撒丁人注意到腓尼基女人的颈部有几处齿痕。 ”这个西臺人昨晚在你家过夜,而且他似乎决定留下来…… 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达妮特夫人?“ ”当然。“ ”他强迫您跟他结婚,不是吗,否则就杀了您?“ ”回答他,亲爱的,“巫里泰舒博命令。”告诉他,你是个自由的 女人,和所有的埃及女人一样,可以自行决定私事。“ 腓尼基女人一副泼辣的样子。 ”我爱巫里泰舒博,是我挑选他做我的丈夫的!法律无权干 涉。“ ”请三思,达妮特夫人。假如您愿意承认是这个人非礼了您, 我现在就可以逮捕他,而您也不会再有任何危险。我会立刻起诉 他,判决结果一定不轻,因为虐待妇女等于犯罪。“ 第425页 ”滚出去!“ ”真不可思议,“巫里泰舒博讽刺地说,”我本以为可以好好款 待一位老友,没想到反被一名无礼的警察侦讯。你有官方允许你 私闯民宅的正式文件吗,赛哈马纳?“ ”请小心点,达妮特夫人,否则您将麻烦不断。“ ”我妻子和我将控告你,“西臺人接着说,”但是,这一次算了, 快滚开,赛哈马纳,别再干扰我们这对专心享受幸福的恩爱夫 妻。“ 巫里泰舒博随即热吻这名腓尼基女子。无视撒丁人的存在, 她亦热情地开始抚摸她的丈夫。 亚眉尼办公室里的书架和资料柜快承受不住公文档案的重 量了。这位国王的机要秘书从未在同一时间内处理这么多文件。 因为事必躬亲,所以他每晚只睡两个小时,而且,尽管同僚们不断 地抗议,他依然取消了下一季的休假。幸亏丰厚的加班奖金才安 抚了他们。 亚眉尼答应赛大武提高对努比亚贷款的要求,不理会那位墨 守成规的次王的叫嚣;之后他把个人对此事的看法向蔑视经济学 者的首相巴泽报告;他每日依君王的严厉要求细心准备详尽的资 料,然后上朝晋见拉美西斯,请求裁决数不尽的行政事务;但是还 有其他的大小事情待处理,然而埃及应该维持大国雄风,维持在 世上无可取代的地位,所以他只能鞠躬尽瘁,不计个人得失。 然而,就在赛哈马纳闯入他的办公室时,这位脸色苍白、双颊 凹陷的书记员自问是否还有能力再挑起另一个新案子。 ”又发生什么事情了?“ ”巫里泰舒博千真万确和那位腓尼基女子达妮特结婚了。“ ”他真是艷福不浅。此妇人财富之多一如她那丰满的身材。“ ”这是天大的不幸啊,亚眉尼!“ ”为什么呢?就因为这位前任总司令已沉迷于性慾和游手好 闲?“ ”是因为我再也无法合法地监视他了。假如他知道被我属下 跟踪,他便可提出控诉,甚至打赢官司。现在,他自由了。我无权 在公开场合逮捕他,其实他正准备暗中出击。“ ”你和达妮特谈过吗?“ ”我确定他打过并且威胁过她!但是她却死心塌地地爱着 他。“ ”才说他游手好闲,他就有时间去谈情说爱!不过你别担心。 赛哈马纳。巫里泰舒博就算赢得了一个战利品,这个战利品也不 会就此让他心甘情愿地远离征战之途。“ 11 哈图沙@,西臺帝国的首都,风情依旧。建于安纳托利亚高原 中央,夏季酷热,冬季严寒,此军事要塞包括:下城,区内最着名的 建筑首推雷公神和太阳女神庙;上城,气势威严的帝国皇宫便坐 落其上,由一道长达九公里,哨塔和枪眼四处林立的城墙日夜防 卫。 当皿侠重见这座象徵西臺军事力量的石城哈图沙时,心情十 分激动。就在那场卡叠什战役开战前夕,为出使一项异常艰难的 间谍任务,他不是险些丧命于此吗? 这名埃及外交部长的使节团得穿越干旱草原,走过荒凉的军 事掩护区才能顺利抵达西臺京城,其四周高山环伺,令敌军退避 三分。建于岩石山顶的哈图沙,仿如一座坚不可破的城堡,工程 之大难以想像。而埃及和它那些友善热情的城市已距离他们十 万八千里了! 1 现在的b。烨k。y.位于安卡拉(土耳其)以东一百五十公里处。 可经由五座城门进入哈图沙,其中两门凿于下城墙,另外三 门凿于上城墙。自城外约百公里处即一路相迎埃及大使的西臺 军队将他领向最高的那座城门——斯芬克斯门。 跨进城门前,亚侠入境随俗:他折断三条面包,倒一点酒在那块 岩石上,然后口诵一句重要经文:”愿此石永生。“埃及人同时注意到 身边有几个油瓶和蜂蜜罐头,其功能为预防恶魔将身上污秽之气带 人城内之用。可见哈度西勒帝王并没有抛弃传统。 这一次,亚侠备感旅途劳累。年轻时,他不喜长居某处,热爱 刺激且不惜冒险。年事渐高,离开埃及反成了一项负荷。出国等 于剥夺他一个无可取代的兴趣:目睹拉美西斯执政。遵循玛亚特 戒律,法老王深知”聆听重于一切“的道理,这是妮菲塔莉最钟爱 的作家,智者普塔霍特普的忠言。拉美西斯总是让部会首长各抒 己见,专心聆听每个人的说法和意见。之后,再以索贝克鳄鱼神 蹿水而出的速度拍案定夺,通常只是一个简单的句子,高明、清晰 且具智慧。惟有他可无懈可击地精准掌握国家的方向盘,因为这 艘国舰归他所有,他是惟一的领航者。天上的神明没有选错人, 地上的百姓没有跟错人。 第426页 两名头戴盔甲、身穿战袍、足蹬铁靴的军官将亚侠带进哈度 西勒的会客室。此宫位于三座群峰相连的高山顶,高塔枪跟旁有 精兵日夜监守。任何外力均无法伤害该国主人。这就是为什么 王位觊觎者通常宁用毒药暗杀而不徒劳无功地与王储正面冲突 的原因。 要不是当初行事机灵的亚侠,成功地协助这名该对其父穆瓦 靼力帝王之死赴京请罪的军队总司令潜逃国外的话,哈度西勒本 来有足够的办法在此手刃巫里泰舒博。得到埃及政治庇护的巫 里泰舒博,反而向拉美西斯提供了大量有关西臺军队的内部情 报。 惟有一条通路可进入百姓敬畏景仰、vl中私称的”大堡垒“。 当那扇厚重的青铜门再度在他身后关上时,亚侠真有被打人牢狱 的感觉。他对即将向哈度西勒转述的事情不抱任何乐观的希望。 值得欣慰的是帝王立即接见了他。亚侠被带进一间冰冷的 大厅,厅内圆柱粗大,四壁挂满军队的战利品。 身材矮小、体质孱弱、头系髮带、颈戴银链、左臂圈着一铁环, 哈度西勒依然身着一袭红黑相间的长袍。乍看之下,人们会以为 他微不足道,甚至不具杀伤力,其实是不了解他固执的个性及身 为太阳女神祭司长的战略家能力,经过一场长久艰辛的战斗之 后,他终于战胜可怕的巫里泰舒博。在这场无情的战斗中,美丽 的妻子蒲菟海琶全力支持他,连军、商界人士都对其聪明才智肃 然起敬。 亚侠向安坐于笨重简陋王位上的帝王夫妇行跪拜礼。 ”愿埃及和西臺众神明保佑国王和皇后陛下,愿两人的统治 天长地久。“ ”我们早就熟识了,亚侠,省去那些客套话吧,上来坐在我们 身边。吾贤弟拉美西斯近来好吗?“ ”好极了,陛下,可否容我无礼进言,皇后美貌着实加添不少 贵皇宫的风采!“ 蒲菟海琶莞尔一笑。”谄媚依然是埃及外交部长的武器 乡一“ ,。 。 ”你我早已共建和平,我不用多言谄媚,我的言行或有失敬之 处,但真诚无欺。“ 皇后陛下一阵脸红。 ”假如你依然贪恋美丽女子,“帝王说,”我得当心了。“ ”我的确乐此不疲,而且无法从一而终。“ ”然而你却曾经拯救拉美西斯脱离西臺陷阱,进而识破我方 间谍网。“ ”别夸大其词了,陛下,我只是按法老王的计划行事,是命运 眷顾了我。“ ”这一切都过去了!现在,我们应该共创未来。“ ”这正是拉美西斯的想法。他最大的心愿便是巩固与西臺之 间的和平关系。因为你我两国人民的幸福完全取决于它。“ ”很高兴能听到你如此认为。“蒲菟海琶说。 ”请容我继续向你们说明法老王的真正心意,“亚侠接着说, ”对他而言,你争我夺的时代已告结束,今后不该再为任何事情挑 起争端。“ 哈度西勒面露不悦。”此话怎讲?“ ”没什么,陛下。您的兄弟拉美西斯确信您一定能够了解他 心中最隐秘的想法。“ ”代我谢谢他如此信任我,并向他强调你我两国之间定能相 安无事。“ ”两国人民及其同盟国也将为此欢欣鼓舞。然而……“ 埃及外交部长用紧握胸前的双手抵着下巴,做沉思状。 ”怎么了,亚侠?“ ”埃及是个富有的国家,陛下,它是否有办法不成为别人垂涎 的对象呢?“ ”受谁威胁了?“皇后陛下问。 ”利比亚境内,暴动已见端倪。“ ”法老王无法镇压此暴动行为吗?“ ”拉美西斯希望能够借用一批强有力的武器速战速决。“ 哈度西勒以询问的眼光打量着亚侠。 ”贵国武器还不够用吗?“ ”法老王希望他的贤兄,西臺帝王,能够大力馈赠他一些铁 块,以制造防卫性武器,阻止利比亚的攻击。“ 埃及外交部长结束请求,一阵静寂之后,哈度西勒离开座位, 不安地在厅内来回踱步。 ”我的兄弟拉美西斯向我索求的可是一笔可观的财富啊!铁 块,我没有。假如有的话,也将留给我方军队使用!法老王是想 趁机剥削我,毁灭西臺,壮大自己!我国的铁块存量已用罄,可惜 现在亦非採铁的最佳时机。“ 亚侠无动于衷。”我了解。“ ”但愿吾贤弟拉美西斯能以其现有武器击退利比亚人。往后 如果他还需要铁块的话,我可以视情况而定送给他一部分。转告 他此次的要求令我惊讶和不解。“ ”我一定会汇报他,陛下。“ 第427页 哈度西勒坐回原位。 ”言归正传。我女儿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西臺,成为拉美西斯 的大皇后呢?“ ”哦……fl期还没决定。“ ”你此趟前来不就是为了向我宣布这个消息吗?“ ”这么重要的决定需要三思而行,况且……“ ”另码耍外交辞令了,“皇后插嘴,”拉美西斯到底接不接受休掉 伊瑟,册立我女儿为埃及大皇后呢?“ ”很棘手的问题,皇后陛下,埃及法律不允许休妻的行为。“ ”可否为个女人制定新法律?“哈度西勒直截了当地问,”我根 本瞧不起伊瑟和她的那些野心。拉美西斯娶她纯为了填补妮菲 塔莉的空缺,一个在建立和平期间扮演决定性角色的真正皇后。 伊瑟则一文不值。为了巩固两国永久的同盟关系,拉美西斯一定 得迎娶一位西臺女人。“ ”或许可册封你们的女儿为次妃,而且……“ ”她非成为埃及皇后不可,否则……“ 哈度西勒突然不语,仿佛连他自己都为那些即将脱口而出的 话语惊吓不已。 ”为何拉美西斯执意拒绝我们的提议?“皇后心平气和地问。 ”因为任何一位法老王都不得罢免大皇后。这与玛亚特戒律 背道而驰。“ ”他将坚持到底吗?“ ”恐怕是的,陛下。“ ”拉美西斯明了他不妥协的后果吗?“ ”拉美西斯只在乎一件事:依法行事。“ 哈度西勒站了起来。 ”没什么好谈了。仔细地把这些话转告给我的法老兄弟:要 他要么尽快决定迎娶吾女的婚嫁日期,要么准备迎战。“ 12 亚眉尼深受背痛折磨,却苦于无时间找人按摩。仿佛尚嫌工 作量不够多,他竟还协助凯筹划国王的第二次再生庆典。拉美西 斯推说身体状况良好,希望能够延缓该活动。但是他的长子引经 据典,义正词严地予以否决。 亚眉尼极赏识凯的严谨态度,喜欢和他一起探讨文学。但是 繁重的日常琐事让这名机要秘书连欣赏一首好诗都做不到。 会议中拉美西斯宣布将在南部各省植树的大计划,并训诫了 那位未能按期完成工作的河堤维修主管。大会议结束后,亚眉尼 和国王到御花园散步。 ”陛下有亚侠的消息吗?“ ”他已平安抵达哈图沙。“ ”要说服哈度西勒放弃计划恐非易事。“ ”亚侠曾顺利完成不少超级任务,不是吗?“ ”这一次,他的运作空间有限。“ ”还有哪些机密消息不宜在大会议上对群臣宣布?“ ”首先是摩西,还有一件怪事。“ ”摩西?“ ”和他的犹太子民格格不入。大家都怕他,但又不得不勉强跟 随他。假如我们介入,问题便可轻易地解决。但是将牵涉到摩西, 你我的童年好友,况且我知道是你允许他自寻其生路的。“ ”既然你已得知答案,又何必再问呢?“ ”沙漠警察依然锲而不捨。假如那些犹太人想返回埃及,你 会怎么做?“ ”等他们回头时,摩西和我已不在人世了。怪事呢?“ ”有一批乳香老让人苦等不到。“ ”什么原因,亚眉尼?“ ”我收到一封帮制造商做加工处理的腓尼基商人的长篇报 告:乳香树受冰雹严重侵害,有一棵惨遭病害。所以,今年~无所 获。“ ”以往曾发生过这种天然灾害吗?“ ”我查阅过资料,可以向你保证。很幸运,此现象不常发生。“ ”有足够的存货吗?“ ”供神庙使用绰绰有余。我已下令腓尼基商人尽快向我们呈 报下一季的收成,以便补充货源。“ 哈依亚乐不可支。他平日滴酒不沾,现在竟连干了两杯浓烈 啤酒。虽然有点儿晕头转向,但怎能不为这节节胜利陶醉狂欢 呢? 与那几位叙利亚同胞的接触超出预期的结果。这把由哈依 亚撩起的火源,重燃了这些战败、善嫉和羡慕者日薄西山的士气。 除了叙利亚人之外还有一批对哈度西勒政策绝望的西臺人—— 因他优柔寡断,再也无法出兵攻打埃及。当此两者私下在哈依亚 的仓库与巫里泰舒博会面时,彼此均感满意。有此剽悍之士为 首,胜利指日可待。 等巫里泰舒博欣赏完那三位努比亚裸体舞女为这对拉美西 斯城的新婚夫妇,西臺王子和达妮特夫人的宾客所做的表演之 后,哈依亚还有其他振奋人心的好消息要转告巫里泰舒博。 这名腓尼基富婆同时活在天堂和地狱里。在天堂中,是因为 第428页 她对丈夫满意极了,无论白天黑夜任何时刻,他均能以无穷的精 力和冲劲满足她的欲望;在地狱里,是因为她无时不担心将惨遭 这位出尔反尔的恶魔毒打。她,一向生活自由自在,现在倒成了 一名既心甘情愿又忧心忡忡的奴隶。 在这近百名达妮特和巫里泰舒博的宾客眼中只有那三位年 轻的女舞者。她们坚挺浑圆的酥胸肆意跳动,细腻修长的双腿连 正人君子都为之倾倒。但这群美丽的艺术家可是高不可攀,表演 一结束,她们掉头就走。想再一睹其风采,惟有等待另一场相似 的豪华晚宴,才有可能出现如此高水准的表演。 巫里泰舒博抛下新婚妻子,上前与两名不愿错失任何舞蹈细 节、准备无条件签约的商人攀谈。西臺人手抓一把葡萄,在那根 绘有葡萄藤蔓的圆柱边的沙发椅上坐了下来。圆柱的另一头是 哈依亚。不用面对面,两人可趁乐团演奏时,轻声交谈。 ”什么事情那么紧急,哈依亚?“ ”我和一位以贱价卖给他几只最名贵花瓶的老官员谈过,他 说有则传闻把皇宫搞得鸡飞狗跳。最近两天,我忙着求证。我觉 得事情并不单纯。“ ”和什么有关?“ + ”为了巩固和平,哈度西勒帝王要求把女儿嫁给拉美西斯。“ ”再添一桩外交通婚……没什么了不起!“ ”不,不……哈度西勒要她成为大皇后l “要一个西臺女人登上埃及王位?” “正是。” “不可思议!” “拉美西斯拒绝休掉伊瑟,不愿向哈度西勒的最后通牒妥协。” “换句话说……” “可不是嘛,大人,可能要开战了l‘, ”那样将搅乱我们的计划。“ ”别太早下断言。依我所见,在弄清楚真相之前,最好什么都 不要改变。亚侠现在在哈图沙与帝王谈判。我在那儿还有许多 朋友,我们很快便可得知事情的进展。还有……我想让你认识一 位有趣的人物。“ ”他在哪儿?“ ”躲在花园里。我们可以……“ ”把他带到我房间,叫他等我一下。穿过葡萄树后,从洗衣房 进入屋内。宴会一结束,我马上去找你们。“ 等最后一位宾客离开,达妮特即环搂着巫里泰舒博的颈子。 她热情如火,惟有其夫懂得如何安抚。以一只近乎温柔的手。他 将她带往卧室,那个摆满豪华家具、一束束鲜花和香炉的爱巢。 越过门槛前,腓尼基女人早将身上的长袍退去。 巫里泰舒博一把将她推进寝室。 达妮特以为是他的新把戏,等她发现叙利亚商人哈依亚和另 一位方脸、鬈髮、黑眼珠闪着兇残和疯狂的陌生人时,她简直目瞪 口呆。 ”谁……你们是谁?“她问。 ”朋友。“巫里泰舒博回答。 达妮特惊吓之余,一把抓起亚麻床单,遮住丰满的身体。哈 依亚尴尬至极,不明白为何巫里泰舒博非把腓尼基女子扯进来不 可。那名目露凶光的男子则纹丝不动。 ”我希望达妮特也能听见即将在此交谈的一切,“巫里泰舒博 说,”我要她加入我们,成为我们的盟友。今后,其财富将为我们 所有。只要出任何一点差错,她都得为此偿命。大家都同意吗?“ 陌生人点头同意,哈依亚依样画葫芦。 ”你看,亲爱的,你根本逃不出我们三人和那些服从我们的人 的手掌心。你懂我的意思吗?“ ”懂……嗯,懂!“ ”你同意无条件支持我们吗?“ ”我向你保证,巫里泰舒博!“ ”我不会让你失望。“ 西臺人用右手轻抚其妻的乳房。此一简单动作顿时平息了 惊吓过度的达妮特。 西臺入转身面对哈依亚。 ”向我介绍你的客人吧。“ 安心之后,叙利亚商人缓缓道来。 ”我们很幸运,真的很幸运……我方间谍网曾由一位利比亚 巫师欧费尔主导。尽管他法力无边,曾多次打击皇家成员,可惜 已遭逮捕处死。对我们而言。这是个严重的损失。但是有个人决 定继承其香火,为欧费尔报仇:他的弟弟,马勒飞。“ 巫里泰舒博将此利比亚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了不起的计划……但要怎么进行呢?“ ”马勒飞是利比亚武装力量最雄厚的部落酋长,攻打埃及是 他生存的惟一目标。“ ”他同意无条件服从我吗?“ ”他将听您指挥,只要您愿意摧毁拉美西斯和他的王国。“ ”一言为定。由你居中联络我和我们在利比亚的联邦。要他 第429页 们好好训练,随时备战。“ ”马勒飞耐心十足,大人,多年来利比皿人一心只想血洗法老 王带给他们的奇耻大辱!“ ”要他等候我的命令。“ 这名利比亚人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13 尽管已口上三竿,拉美西斯城皇宫却一片沉寂。因为每个人 都埋头苦干,不敢发出任何一点声音。上至御厨下至女僕,宫内 的职员全如幽灵一般行色匆匆。 拉美西斯大发雷霆,吓坏了所有的人,连看着他长大的老僕 人都从未见过这种景象。塞特神的威力如暴风雨般排山倒海而 来,将遭殃者打得落花流水。 拉美西斯为牙疼所苦。五十五年来,生平第一次因身体病痛 感到无奈。宫廷牙医拙劣的医术令他极为不满,怒斥他们远离其 视线。除了亚眉尼之外,无人知晓另有他事令法老大为不快:哈 度西勒以继续谈判为由,将亚侠扣留在西臺京城里。这无疑是扣 押人质! 全皇宫的希望现在就落在一个人身上:皇家御医长。如果连 她都无法减轻君王的疼痛,拉美西斯的怒气恐将变本加厉。 尽管牙痛难忍,拉美西斯仍坚持与惟一能在此困难时刻与其 同甘共苦的亚眉尼并肩工作。亚眉尼自己虽也常牢骚不断,对朝 臣百官的阿谀奉承深恶痛绝,他认为工作时不必强颜欢笑,所以 一位难以共事的国王仍可处理公文急件。 ”哈度西勒在嘲弄埃及。“法老肯定地说。 ”或许他在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亚眉尼认为,”你的回绝是个 令人难忍的侮辱,所以西臺帝王决定挑起新战火。“ ”这只老狐狸想把责任推到我身上!“ ”亚侠的演出必定生动逼真,我相信此刻哈度西勒正困惑不已。“ ”你错了!他復仇心切。“ ”等亚侠写信回来,我们便可得知真相。透过他使用的密码, 你就会知道他还能肆无忌惮地谈判或已被软禁。“ ”显然他已被强行扣押了。“ 有人轻声敲门。 ”我不想见任何人。“国王吩咐。 ”或许是御医长。“亚眉尼边反驳边走上前去开门。 侍卫长站在门边,吓得不敢打扰君王。 ”御医长来了,“他喃喃地说,”陛下愿意接见她吗?“ 侍卫长和亚眉尼侧身让一位美如春日晨曦、如破蛹莲花、如 尼罗河上耀眼涟漪的年轻女子进入。髮丝近似金黄,脸庞纯真秀 气,眼神不偏不倚,眼珠蔚蓝如夏。细长的颈项上戴着一条天青 石项鍊,手腕和脚踝也有几只玉环,身上的亚麻长袍毖现坚挺高 耸的乳房,扁平的髋部完美无缺,双腿修长。倪斐瑞果真是”大美 人、无瑕之躯、神工之笔“……还有什么其他的名称足以形容她 呢?甚至从来无暇欣赏女人、认为女人皆水性杨花、连平心静气 读完一篇专业公文都不可能的亚眉尼,都不得不承认其美貌足以 媲美妮菲塔莉。 ”你怎么到现在才来。“拉美西斯抱怨。 ”对不起,陛下,我刚在城外做完一个手术,但愿因此能够挽 回一个小女孩的生命。“ ”你的同事都是些平庸无能之辈!“ ”医学是门艺术也是科学,或许他们缺乏的是技巧。“ ”幸亏那个帕瑞阿马库老医师已退体了,所有不再需要他医 治的病人都捡回了一条命。“ ”但是您,您还是不舒服?“ ”我没有时间生病,倪斐瑞!快替我治病。“ 亚眉尼捲起剐刚交给拉美西斯的会计文件,跟倪斐瑞打过招 唿后,便折回自己的办公室。这位法老王的书记员受不了病人的 尖叫声,也不敢见血。 ”陛下可以把嘴张开吗?“ 倪斐瑞开始为这位显赫的病人看病。跻身人人称羡的普通科医 生之前,她曾研读和从事过许多专业,从牙科到外科,也念过眼科。 ”一位医术高明的牙医一定可以减轻您的病痛,陛下。“ ”那么就是你,没有别人。“ ”我可以向您推荐一位妙手回春的专业医师……“ ”就是你,马上动手。这是你的工作。“ ”请跟我来,陛下。“ 皇宫的医务室空气流畅,阳光充足,粉白的墙上绘有药草的 图案。 国王坐在一张舒适的扶手沙发上,头向后仰,脖子下垫着一 块靠枕。 ”为了局部麻醉,“倪斐瑞解释,”我使用赛大武提炼的一种 药,您将一点感觉都没有。“ ”牙痛的原因为何?“ ”一颗龋齿发炎感染引起的脓包,我马上替您消肿。不用把 病牙拔掉,我会用一种树脂和矿物质的混合物把蛀掉的部分补 第430页 好。另一颗病牙,我将使用一种依牙医行话所说的’药到病除‘的 粉末特效药,内含药用赭石、蜂蜜、石英粉、开口的无花果、蚕豆 粉、枯莒、药西瓜、泻根及洋槐树漆等药。“ ”你如何挑选药材呢?“ ”我拥有一本古贤人着的药帖,陛下,我用自己的方法检验过 每一帖药的成分。“ 倪斐瑞以大拇指和食指拿着一根尾端繫着一小块菱形花岗 岩的细麻绳,它立即快速地在药材上方旋转起来。 ”你有感应放射物体的能力,和我父亲一样。“ ”也和您一样,陛下,你不也曾在沙漠中寻获水源吗?这样还 不够,在这个小手术之后,还要特别注意您的牙龈,应每日按时咀 嚼一种成分为泻根、刺柏、苦艾、无花果、乳香和药用赭石的牙膏。 再度疼痛时,就喝点柳树皮煎剂1,这是种特别的止痛药。“ ”还有其他的坏消息吗?“ ”我量过您的脉搏和检查过眼白后得知您具有驱除许多病痛 的特异功能,但是年老时将感染风湿病……这您不得不接受。“ ”希望在灾难来临前我早已不在人世!“ ”您是和平和幸福的化身,陛下,埃及希望看到您长命百岁。 为您治病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伟人不都活到一百一十岁吗? 普塔霍特普直到该岁数时才着手创作他的《格言集》。“ 拉美西斯莞尔一笑。”看见你和听你这么一说,我的病痛早 已消失了。“ ”是麻醉药起了作用,陛下。“ ”你对我的医疗政策还满意吗?“ ”我即将撰写年度报告书。整体而言,情况令人满意,但是公 共和个人卫生观念还不够普及。因为环境卫生,埃及才没有流行 病疫。那位金银双宝殿的主管,不该吝啬採购一些可当药材原料 使用的珍贵产品。我刚得知我们尚未收到应有的乳香配给,但我 不可缺它。“ ”别担心,我们有足够的存货。“ ”准备好了吗,陛下?“ 在卡叠什战场上,面对成千上万排山倒海而来的西臺军队, 拉美西斯稳如泰山。但是当他看见倪斐瑞将工具逐渐伸入他嘴 内时却紧闭双眼。 1 今日阿司氍林的由来。 拉美西斯的马车火速奔驰,赛哈马纳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勐追 赶。自从倪斐瑞神奇地为他治好牙痛之后,君王的精力倍增。惟 有亚眉尼,虽为背痛所苦,依然迎头赶上,不辞辛劳地工作着。 一封来自亚侠的密函让拉美西斯宽慰不少:他的外交部长并 没有被囚禁,而是留在哈图沙准备展开一场无限期的谈判。正如 亚眉尼所言,西臺帝王其实害怕捲入一场前途未卜的战争。 在日照温煦、暖人肌肤的9月底,当涨潮自下埃及退去后,国 王驱车纵行于一条流经大镇小城的运河边。没有人,甚至连亚眉 尼都不清楚是何紧急任务,非拉美西斯亲自前往执行不可。 自从国王的长兄谢纳及其同谋过世之后,保护拉美西斯的安 全任务较以前简单多了。但是行动自由的巫里泰舒博令赛哈马 纳寝食难安,而他更自嘆不如君王勇勐精进不向岁月低头。 拉美西斯停在运河旁一棵枝丫茂密的大树下,其针状叶片令 人着迷。 ”过来看,赛哈马纳!依据生命殿堂的资料,这棵是全埃及最 老的柳树。从它的树皮,可以提炼出一种抗炎的药物,就是它解 除了我的牙痛。这就是为什么我来此答谢它的原因。我甚至还 要用我的双手,亲自将柳枝插满拉美西斯城所有的池塘边,我也 将下令全国广植柳树。神明和大自然赐给了我们一切,我们应该 丰富他们赠予的宝藏。“ ”其他任何一块土地,“这名旧海盗想,”都不可能孕育出像他 这样一位君王。“ 14 寒风吹过安纳托利亚高原,哈图沙的秋天有时酷似严冬。对 于哈度西勒殷勤的待客之道,亚侠无可抱怨。尽管粗茶淡饭,每 日餐饮依然可口诱人,两位供他排忧解愁的西臺女子亦尽。d负 二岂 页。 但是他念念不忘埃及和拉美西斯。亚侠只愿在他终生为其 效劳的君王庇荫下安享余年,他可以为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真正的权力,在孟斐斯求学期间少年亚侠曾为之着迷,原是受了 拉美西斯的影响,而非摩西——尽管他曾一度误以为是摩西。摩 西为实现他的圣召和最终的真理而奋斗,拉美西斯则逐日建立一 个文明和人民的真理,因为他以行动礼赞玛亚特,隐形之神和生 命的尊严。如同歷代法老,拉美西斯知道固步自封必然走向死 亡,亦如一位优秀的音乐家能够同时演奏多种乐器,他以不变的 音符再创新乐章。拉美西斯不将神明馈赠的权势变成一种凌驾 第431页 百姓之上的权威,而是把它当成一份无私的义务。如此忠实无愧 于玛亚特才得以让这位埃及法老不沦为一代暴君。他的职责不 在奴役百姓,而是让他们自我解放。目睹拉美西斯执政,犹如欣 赏一位打造神像面孔的雕刻家。 身着一件仿若其亡兄生前常穿的红黑相问的羊毛大衣,哈度 西勒走进埃及外交部长下榻的客房。 ”对我的款待你还满意吗,亚侠?“ ”非常满意,陛下。“ ”这早来的寒意没让你感到不适吧?“ ”要说没有,那是骗人的。在此时节,尼罗河岸气候依然温和 宜人。“ ”各国有各国的优点,你不再喜欢西臺了?“ ”陛下,我年纪愈大,愈安土重迁。“ ”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想通了。明天你便可返回埃及。 但是也有个坏消息,我还是不愿妥协,也绝不改变我的要求。我 的女儿一定要成为拉美西斯的大皇后。“ ”假如法老王坚决不答应呢?“ 哈度西勒转身背对亚侠。 ”昨天,我召集了军队将领,命令他们随时备战。既然我的法 老贤弟向我索求铁块,我便依其要求命人制造了一种独一无二的 武器。“ 帝王转过身来,从大衣的暗袋里取出一把铁制匕首,交给亚 侠。 ”很奇特,不是吗?既轻盈又容易操作,而且能够刺穿所有的 盾牌。我向各将领出示这把匕首,并且向他们保证,如果拉美西 斯敢拒绝我提出的条件,我必手持这把匕首刺杀我的那位拉美西 斯兄弟。“ 落日余晖照着塞特神庙,这是拉美西斯城中最奇特的建筑。 这座混沌之神居住的庙堂搭盖在西克索人首都的遗址上,这些可 恨的侵略者曾驱逐第t/l代王朝的几位开朝先王。拉美西斯将 此邪恶之地变成正气之都,他迎战塞特,将其精力纳为己有。 正是在此地,一处惟有塞提之子敢勇闯的禁区,法老王汲取 了所需精力,准备迎战下一场战斗。 当拉美西斯步出神庙,次子梅汉卜塔迎上前来。 ”我的任务完成了,父王。“ ”做得真快……“ ”我查遍了拉美西斯城和孟斐斯所有的兵营。“ ”你完全不信任将领们的报告?“ ”嗯……“ ”有话直说。“ ”完全不信任,陛下。“ ”为什么,梅汉b塔?“ ”我观察过他们,一群衣食无缺的人,只知贪恋你建立的和 平,早忘了该进行的严格的军事训练。自视实力强大,自傲过去 的战绩,我们的军队陷入长眠了。“ ”我军的武器配备如何?“ ”数量足够,但品质欠佳。近几年来,铁匠工作懒散,许多战 车早该彻底维修了。“ ”由你去负责此事。“ ”我担心会引起公愤。“ ”当埃及的前途已危在旦夕,其他的一切根本不足为道。做 一名真正的军队总司令,命令萎靡不振的军官提早退休,提名忠 于职守的可靠之士,并且重新整装军队。等任务完成后再来见 我。“ 梅汉卜塔向法老王鞠躬答礼后,便前往军队司令部。 为人父亲本该以另外一种口气对儿子说话,但是拉美西斯是 埃及上下两地的主人,而梅汉卜塔可能是他的继承人。 伊瑟彻夜未眠。 尽管她幸福无比,能够每日目视拉美西斯,与他交换心语,陪 他出席宗教庆典和官方仪式……还有她的两个儿子,凯和梅汉卜 塔,亦成就非凡。 但是伊瑟却h渐消沉,日渐孤独,好似过多的幸福反噬其骨,剥 削其力。失眠的原因显而易见:妮菲塔莉是和平的建立者,而她,伊 瑟却成了战争的同义词。正如海伦是残暴的特洛伊战争的元兇,她 在全国人民眼中,将成为挑起埃及和西臺新争端的导火线。 在梅汉卜塔的推动之下,官兵将士皆不敢质疑其权威,拉美 西斯城的军事行动方兴未艾。密集的军事训练和武器生产重新 拉开序幕。 皇后的美髮师急躁不安。”我什么时候可以帮您上妆呢,皇 后陛下?“ ”国王起床了吗?“ ”早起来了!“ ”我们将一起用餐吗?“ ”他通知了您的总管家,说他今天将整日和首相及被急召回 拉美西斯城的迦南边城将领共商国事。“ ”叫人备好我的轿子。“ ”皇后陛下!您还没梳头,我还没为您戴上假髮,还没为您化 妆,我……“ ”快去。“ 对十二位强壮的轿夫而言,伊瑟只不过是个轻盈的负担。他 们抬着皇后,从皇宫一路奔向亚眉尼的办公室。因为大皇后要求 第432页 加快脚步,他们不但可以领赏,而且另有假期。 皇后来到一个真正群蜂熙攘的工作场所。由二十名书记员 组成的亚眉尼精英工作队,正忙着处理堆积如山的文件,无暇交 谈一句话。他们阅读资料,为国王的机要秘书做摘要,然后过滤、 建档,一刻不得闲。 伊瑟穿过圆柱大厅,某些官员忙得连抬头看她一眼的时间都 没有。当她步人亚眉尼的办公室时,他正一边啃着一片涂满鹅油 的面包,一边给某谷仓管理员起草一份警告信。 惊讶之余,拉美西斯的秘书马上站起来。 ”皇后陛下。“ ”请坐,亚眉尼,我有事要告诉你。“ 皇后关上办公室的木门,插上门栓。这名书记员感到浑身不 自在。假如他有多欣赏妮菲塔莉,他就有多讨厌伊瑟,甚至和她 发生过冲突。她不似平日光鲜靓丽,眼神呆滞,脸上的倦意连化 妆品都掩饰不了。 ”我需要你的帮忙,亚眉尼。“ ”我不觉得,皇后陛下。“ ”请别再跟我斗智了。我并非不知情,假如法老王休了我,朝 廷上下将可松一口气。“ ”皇后陛下!“ ”果然如此,可惜我无能为力。你无事不知,人民对此事有何 看法?“ ”很难说……“ ”我想听实情……“ ”您是大皇后,没有人敢批评您。“ ”告诉我实情,亚眉尼。“ 书记官低垂眼睑,假装注视公文。 ”您应该了解,皇后陛下,国人早已习惯太平岁月的日子。“ ”国人爱戴妮菲塔莉,对我不屑一顾,这才是你想对我隐瞒的 事实。“ ”是时势所趋,皇后陛下。“ ”烦请通知拉美西斯,告诉他我明了事态严重,而且为免发生 战争,我愿意牺牲。“ ”拉美西斯自有打算。“ ”请说服他,亚眉尼,拜託你。“ 国王的机要秘书被伊瑟的真诚所感动。第一次,他觉得她不 愧为埃及皇后。 15 ”为何你迟迟不动身呢?“哈度西勒问亚侠。 ”因为我希望您能够回心转意。“ 身裹红黑相间的羊毛大衣,头戴呢帽,西臺国的主人受不了 城门外那阵阵唿啸而过的寒流。同样身披大斗篷,埃及的外交部 长依然感觉冷冽刺骨。 ”不可能,亚侠。“ ”您宁为一个女人无端地掀起一场战争?特洛伊之战是个前 车之鑑。为何非逼迫你我双方成为杀戮战场的奴隶不可呢?皇 后的任务应是创造生命,而非死亡。“ ”你的论点真是精彩极了,可惜太埃及化了!西臺人民绝不 允许我低声下气。假如我向拉美西斯妥协,我的王位恐将不保。“ ”谁敢威胁您。“ ”倘若因我的行为举止让西臺军队蒙受侮辱,恐怕我也无法 再苟延残喘了。我们是一个好战的民族,噩侠,下一位取代我的 暴君比起我来将有过之而无不及,我向你保证。“ ”拉美西斯深信您的统治能够歷久不衰,陛下。“ ”我还可以相信你说的话吗?“ ”我以最珍贵的东西——拉美西斯的生命向您保证。“ 两个男人在眺望首府,竖满岗哨的城垣巡查道上踱了几步。 环顾四周,全城皆兵。 ”难道您不厌战吗,陛下?“ ”军人令我厌烦,但是缺少他们,西臺必将亡国。“ ”埃及从不好战,它宁愿选择友爱和建立神庙。卡叠什之役 不早成过往云烟了吗?“ ”别为难我,亚侠,难道还要我表明宁愿生为埃及人嘛!“ ”任何一场埃及和西臺间的新冲突都将是场浩劫,削弱你我 两国的实力,壮大亚述。请同意让令爱成为拉美西斯的外交官夫 人,而伊瑟仍为埃及大皇后的事实吧。“ ”我已后退无路了,亚侠。“ 拉美西斯大帝的外交部长凝视着下城,城中心便是雷公神和 太阳女神庙。 ”人类是邪恶和危险的动物,“他说,”他们终将血溅大地,自 灭九族。当他们闭门自残时,任何道理都无法劝退他们。为何明 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呢?“ ”因为人类同渐疏远神明,“哈度西勒回答,”当人与神断绝所 有的联繫之后,惟有那些狂热崇拜凌虐蝼蚁众生的暴君的信徒得 以苟活。“ ”真巧,陛下……您这番话,让我不得不承认我这一生都是为 创造天地和谐的玛亚特而战,仿若世上其他一切全都微不足道。“ ”否则,你怎么可能成为拉美西斯的朋友?“ 冷风萧萧,寒意加深。 第433页 ”还是进去吧,亚侠。“ ”这简直太愚蠢了,陛下。“ ”这的确是我的决定,可惜你我无力改变。但愿西臺和埃及 众神为我等祈福,显现奇蹟。“ 拉美西斯城的河港码头边万头攒动。当日,几艘来自孟斐 斯、底比斯和南部城市的货轮在此卸货。港边的市集,平日热闹 非凡,这一天更是喧嚣不已。那些承租较佳摊位的贩售商——其 中大部分是善于经商的女贩——早准备好要趁机大赚一笔。 巫里泰舒博和达妮特手挽着手,随着闲散的人群四处浏览, 瞧一瞧布料,看一看凉鞋、高级木盒以及一些其他有趣的东西。 拉美西斯城的居民倾巢而出,美艷的腓尼基女人以生硬的微笑和 数不尽的熟人打招唿,对于西臺王子的男性气概无人不侧目注 视。满意极了,巫里泰舒博发现赛哈马纳的警察队不再跟踪他。 在埃及,骚扰一位好公民等于犯罪,巫里泰舒博一定会上诉抗 议的。 ”我可以……买点东西吗?“腓尼基女人怯声地问。 ”当然啦,亲爱的,你大可随心所欲。“ 达妮特立即疯狂採购,藉以舒缓平日焦虑不安的心情。这对 夫妻一摊逛过一摊,来到哈依亚的摊位前。叙利亚商人向他们推 荐锡杯、瘦长的大理石花瓶和深受仕女们喜爱的五彩玻璃香水 瓶。当达妮特和哈依亚的一位助手正你来我往地讨价还价时,哈 依亚走近巫里泰舒博。 ”来自哈图沙的大好消息,由亚侠主导的谈判彻底失败了。 西臺帝王不愿放弃他的要求。“ ”那么谈判可说是完全被迫中止了?“ ”亚侠已返回埃及。哈度西勒给拉美西斯的回答是一把帝王 发誓手刃法老王的铁制匕首。“ 巫里泰舒博静默不语许久。 ”今晚,你亲自将我妻子选购的物品送来。“ 强壮的赛大武每日都有新的发现。 到底莲花,他美丽的努比亚妻子,如何能够长生不老呢?她 既不涂脂也不抹粉,这名女巫师魅力不减当年,连她的丈夫都难 以抗拒。和她在一起,爱情是一场惊奇不断的迷人游戏。 赛大武亲吻莲花的酥胸。 突然间,她全身战慄。 ”你没听到有个怪声音?“ ”是你的心跳声,比平常快……“ 赛大武的热情令莲花激动兴奋,她一心只想与他分享这醉人 的情慾。 这名不速之客裹足不前。当她走进实验室时,原本期待这对 夫妻不在家。然而即使身处拉美西斯城,赛大武和莲花依然不愿 随便远离那些装着眼镜蛇和响尾蛇毒液的瓶瓶罐罐。经过皇家 御医长的同意,他们将继续自己的研究,可望发明新药或改良旧 药。大宴小酌和交际应酬引不起他们的兴趣——叫人如何偏爱 那永无止境的闲扯胜于研究这些致命但亦能救命的毒液呢? 呻吟和喘息声让访客安了心,这两个爱侣全心投入,根本无 视她的存在。现在只要她不自乱阵脚,小心翼翼地偷走一瓶毒液 即可。但是要选择哪一瓶呢?多此一举的问题,随便一瓶不都可 以吗?它们的成分原始,况且未经处理,效力十分惊人。 一步、两步、三步……赤裸的双脚滑过地砖。只差~米,这位 不速之客就可进入禁区的中心点了。 突然间,有个东西往上蹿。 这名女子惊吓之余,停下脚步。黑暗中她认出是一条前后晃 动的跟镜蛇。女窃贼因为惊恐过度,连喊叫的力量都没有。本能 告诉她应马上往后退,她蹑手蹑脚,悄悄地移动。 她觉得好像已经跑了几个小时之久,等她远离视线之后,那 条看家的眼镜蛇重新进入梦乡。 亚眉尼重数纸莎草纸:四十二张,每个省份一张。依据运河 和水池的多寡,各省结果迥异,得力于中古帝国法老王所开凿的 大片湖泊,法尤姆省,早已拥有各式树种,领先群雄。依据拉美西 斯的法令,埃及各地应广植柳树,各神庙实验室得以萃取其树皮 提炼止痛药剂,供医疗人员使用。 这份额外的工作令亚眉尼大为不快,且其下属还应担保后 果,但是法老王的指示不容置疑。幸亏,他身为国王的机要秘书 到底不必为战事烦恼!梅汉b塔表现杰出,从未曾到他办公室自 怨自艾。 亚眉尼抱着成堆的公文,拦下君王,他正准备前往阿蒙神庙 举行晚祷。 ”陛下能给我几分钟的时间吗?“ ”除非是紧急事件。“ ”好,我不勉强……“ ”你有备而来,什么事让你惶恐不安?“ ”伊瑟来问过我一些事情。“ ”她开始过问国事?“ ”她不希望成为我国与西臺开战的导火线。我得向你承认, 第434页 她的真诚令我动容。“ ”就算伊瑟能以其魅力令你折服,难道埃及王国就不再有危 险了?“ ”真的,陛下,大皇后真的担心成为新战端的祸源。“ ”这问题已经解决了,亚眉尼。只要我们对西臺稍微让步,之 前的奋斗都将功亏一篑。罢黜大皇后无疑是引狼入室。伊瑟不 必为此悲剧负任何责任,惟一的罪魁祸首就是哈度西勒。“ 16 寒冷的雨点落在哈图沙上空,埃及外交部长的使节团正准备 离境。皇后陛下身着红色流苏长袍,高雅端庄,无视严寒,前来与 亚侠道别。 ”国王卧病在床。“她透露。 ”不要紧pe?“ ”只是轻微发烧,很快就会退了。“ . ”预祝国王早日康復,皇后陛下。“ ”谈判破裂,我深觉可惜。“蒲菟海琶承认。 ”我也是,皇后陛下。“ ”假设拉美西斯终将妥协呢?“ ”别凭空幻想了。“ ”我从未见过你如此悲观,亚侠。“ ”现在只剩下两个希望:奇蹟出现和您本人。您无法劝退陛 下打消其坚不妥协的心意吗?“ ”直到目前为止,依然徒劳无功……但是我会继续努力。“ ”皇后陛下,我很想告诉您……算了,已经不重要了。“ ”我洗耳恭听。“ ”真的已经不重要了。“ 亚侠怎能对西臺皇后坦承,在所有他见过的女人当中,她是 他惟一愿意迎娶的女人吗?这将会是个不为世人饶恕的错误的 审美观。 亚侠深情地看着蒲菟海琶,好似希望将这张无法一亲芳泽的 脸庞永远印在脑海中。之后,他鞠躬道别。 ”请别带着悲伤离开,亚侠,我将竭尽所能,避免不幸发生。“ ”我也会的,皇后陛下。“ 当使节团逐渐朝南离去,亚侠便不再回头。 赛大武感觉无比舒畅,他独自步出房间,不惊扰裸裎的莲花, 她的胴体如此动人心弦,持续地挑逗着他的欲望。他犹豫了一会 儿之后,才走向实验室。昨晚採集的毒液得在隔天动手处理—— 努比亚省的省务工作并没有让这名蛇虺巫师忘了本行的行规。 一名手捧水果托盘的年轻女僕驻足不前,被赛大武不修边幅 的外表吓得目瞪vl呆,她连逃跑都不敢——这个男人不就是那位 大胆赤手抓蛇、不怕被蛇咬的巫师吗? ”我肚子饿,小美人,去帮我拿些鱼干、牛奶和新鲜的面包来。“ 小女僕全身颤抖,听命行事。赛大武走进花园,躺在草地上, 尽情地享受土地的芬芳。他开怀畅饮,然后哼着一首惟有内行人 听得懂的古调,重新走回位于皇宫侧翼的实验室。 他没有穿上那件平日常穿的衣服,一件浸过防毒解药的羚羊皮 外套。使用这些毒液得格外小心,因为处理不当将比被蛇吻更危 险。多亏这件可随身携带的医用外套,赛大武战胜了不少病毒。 和莲花亲热之前,他把那件外套放在一张小矮凳上。不,他 记错了……是放在另一个房问。赛大武在会客室、圆柱小客厅、 浴室和洗手间四处搜寻。 不见踪迹。 最后的可能:卧室。对,当然……直到那里他才脱下那件珍 贵的外套。 莲花睡醒了,赛大武轻吻她的酥胸。 ”告诉我,亲爱的……你把我的外套放到哪里去了?“ ”我碰都没碰过它。“ 赛大武神情紧张,翻遍整个房间,还是没有结果。 ”不见了!“他下结论。 赛哈马纳满心期待,这一次,拉美西斯能够带他~起前往围 剿西臺人。 这么多年来,这名旧海盗一直梦想手刃安纳托利亚蛮族的咽 喉,斩断那些战败者的手臂,以示功绩。当年国王亲赴卡叠什战 场时,撒丁巨人接获命令留守拉美西斯城,保卫皇家成员的安全。 自此,他训练了一批能够胜任其职的愉快的警卫,。而今日他只想 大展身手,鏖战沙场。 赛大武突访训练兵营让赛哈马纳感到错愕。两人虽非默契 十足,但也学习相互尊重,知道有一共同点联繫彼此:对拉美西斯 的赤胆忠心。 旧海盗停止拳击木头人的练习。 ”碰到麻烦了,赛大武?“ ”有人偷了我最珍贵的宝贝:那件医用外套。“ ”知道可疑的对象吗?“ ”一定是一名善妒的医师,而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使用它f, “能说清楚些吗?” “唉,没办法!” “有人跟你恶作剧,因为你在努比亚太出风头了。皇宫内,你 也不太受欢迎。” “下令搜查皇宫、贵族别墅、工厂和……” 第435页 “冷静点,赛大武!我会派两个人去调查此事,但是现在是总 动员时期,你的那件外套并非当务之急。” “你知道它救过多少人的性命吗?” “我不知道,但是你最好另外找件新的f, ”你说得倒轻松,我已经习惯了那一件。“ ”得了吧,赛大武!别长篇大论了,和我一起去喝一杯!之 后,我们再去城里那家最着名的皮革店。反正,总有一天,蛇得蜕 皮更新!“ ”我一定要查出窃贼是谁。“ 拉美西斯审阅梅汉卜塔最近的一篇报告,内容简洁清晰。他 的次子做事果然条理分明。等亚侠从西臺归来之后,法老将和哈 度西勒展开最后的谈判。当然,西臺帝王绝不会轻易上当,而且, 和埃及国王一样,正好利用此一空当厉兵秣马。 埃及的精英部队士气高昂,连拉美西斯都始料未及,所以最 简单的方法便是募集一批好战的外国佣兵,并且加强新兵的训 练。至于武器方面,多亏兵工厂加强生产,缺额很快便可补足。 经拉美西斯批准,由梅汉卜塔任命的新军官也将培训一部分能够 击败西臺军队的新战士。 当拉美西斯率军北伐之际,胜利在望必定激盪各将士官兵之 心。 哈度西勒真不该拒绝和平。埃及不仅将卯足了劲做殊死战, 而且将主动出击,令安纳托利亚战士们措手不及。这一次,拉美 砥斯一定会夺下卡叠什城堡。 然而,国王的心中萦绕着一份异常的不安,仿佛对将行之事 举棋不定。既然妮菲塔莉已不在人世,无法为他指点迷津,君王 只得求助神明。 拉美西斯命令赛哈马纳备好一艘快艇,前往中埃及的赫尔孟 城1。正当国王步上甲板时,伊瑟上前向他请求。 ”我可以和你一同前去吗?“ ”不可以,我必须独行。“ ”有亚侠的消息吗?“ ”他马上就回国了。“ ”你了解我的感受,陛下,只要你下达命令,我必遵守。埃及 的幸福比我个人的幸福更重要口“ ”感激不尽,伊瑟,但是假如埃及向邪恶妥协,此幸福便不復 存在。“ 白帆船向南渐行渐远。 沙漠边,托特神大祭司的公墓附近,有一棵巨大的姜果棕榈 树,比其他同种的树木高出许多。依据神话,托特是神明光环的 轴心,也是圣言的主人,它曾在此显现于信徒面前,要他们言必有 物,勿信口开河。拉美西斯知道这位书记员们所信仰的神明是沉 默者的清泉,是饶舌者的死海。所以国王将在此棕榈树下默想一 天一夜,以平息脑中波澜汹涌的思潮。 黎明时分,一阵长嘶迎接初升的朝阳。 距离拉美西斯不到三米远的地方出现了一只大猴子,一只下 颔外突的狒狒。法老定睛直视。 ”为我指点迷津,托特,你上通天文,下达地理。你为神明和 人类启示天法,你的话语就是力量。指引我步上正途,那条造福 。 “八神(刨世神)之城”,希腊人称它为赫尔孟城或“海尔梅斯之城”,海尔梅斯 即希腊语的托特,它统领此城,即现今的ashm。uhein。 埃及的正途。“ 狒狒后脚着地,挺直全身。比拉美西斯还高大,它前脚指向 太阳,做祈祷状。国王仿其动作,他的双眼直视太阳,不被灼伤。 托特的嗓音划破天际,从树而降,进而透过狒狒的嘶吼,法老 将之收集,典藏于心。 17 阴雨绵延数日,浓雾不利于埃及外交使节团前行。亚侠十分 钦佩这几头驮驴,虽然身负七十公斤重的物品,依然安步当车,无 视恶劣的天气。埃及人认为它们是塞特神在世上的化身之一,精 力无穷,没有驴子,就没有繁荣。 亚侠快马加鞭离开叙利亚北境,再穿过腓尼基,进入埃及的 保护属地。平日他热爱旅行,但这一趟却像个沉重的负担。沿途 风光令他厌倦,群山壑岭让他心惊,连大溪小河都引他胡思乱想。 使节团的军事负责人是后援部队的一名老兵,当拉美西斯于 卡叠什战场上孤军奋战时,他曾助他一臂之力。此人深谙亚侠, 对他十分敬重。其密探神迹和地理知识更加深人们对他的推崇, 这名外交部长亦以和蔼可亲、出口成章为人称道。但是,这一路 上,他却闷闷不乐,郁郁寡欢。 趁在一处客栈人畜取暖休息的机会,老兵在亚侠身边坐了下 来。 ”您不舒服吗?“ ”只是有点累,没什么。“ ”结果令人沮丧,不是吗?“ ”可惜,本该有好的结果,不过只要拉美西斯执政够久,两国 的情势便不会陷入僵局。“ ”我最清楚西臺人,他们既野蛮又自负,停战几年反将使他们 第436页 復仇心切。“ ”您错了,我们的世界或许将为了一个女人而四分五裂。当 然,她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她是埃及的大皇后。拉美西斯说得 对:当我国文明的基本价值受到威胁时,绝不能轻言妥协。“ ”这不像一般的外交辞令!“ ”退休的年龄到了。我曾说过,一旦外交游说令我疲惫和厌 烦,就该辞职了。这一天终于到了。“ ”国王不会批准您离去。“ ”我和他一样固执,我会努力与他达成协议,找个人继承我的 工作比想像中容易多了。那些皇子并非全是些平庸的政务官,其 中某些人甚至是极优秀的国家公僕。从事外交工作,若失去了好 奇心,便该罢手。外面的世界对我已无吸引力,我现在只想端坐 棕榈树下,静观尼罗河流淌。“ ”只是一时的疲惫吧?“老兵闷道。 ”谈判和交际对我已索然无味。我心意已决,不容改变。“ ”我也是,这是我最后一次执行任务。终于可以好好休 息了!“ ”您住在哪里?“ ”卡纳克附近的一个村庄。家母年事已高,若能陪她平静度 过晚年,我将终身无憾。“ ”您结婚了吗?“ ”根本无暇顾及此事。“ ”我也是。“亚侠说,若有所思。 ”您还年轻。“ ”我宁愿等到终老时才失去对女人的爱恋。到时候,我会勇 敢地接受此一缺憾。但愿典狱大神能恕我无罪。“ 老兵以火石和干柴起火。 ”我们有上等的牛肉干和一流的好酒。“ ”我只想喝杯酒。“ ”您不想吃点东西?“ ”我对某些食物的确失去了胃口,或许这便是成仙的开始?“ 雨终于停了。 . ”我们可以上路了。“ ”人畜都累了,“老兵说,”休息是为了走更长远的路。“ ”我想进去睡一会儿。“亚侠说,其实他明知自己一点睡意也 没有。 使节团穿过一座浓密的橡树林,林下是一道遍布龟裂石块的 陡蛸斜坡。小队只能在羊肠小径上鱼贯前行。天色骤变,风起云 涌。 一种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在亚侠心中挥之不去,他试着回忆 尼罗河岸,回忆拉美西斯城别墅里那座绿意盎然的花园,他曾在 那儿度过多少欢乐时光,而他终将有时间得以照料猫、狗和猴子 等宠物了,然而此怪异感觉依然如影随形。 他将右手摆在那把哈度西勒託付给他,企图迷乱拉美西斯的 铁制匕首上。迷乱拉美西斯……哈度西勒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不知法老从不向威胁求饶。亚侠真想把这个武器丢人滚滚河水 里,然而拉开两国敌对场面的毕竟不是这把匕首。 过去,亚侠一度以为结合异国风俗:化分为合是人间美事;现 在,他认为事实正好相反。单一性反会制造出一批恶魔和一些无 神国家,他们屈服于利诱中,相信假公济私和引人犯罪。 惟有拉美西斯有能力扭转人类愚蠢和偷懒的天性,指引他们 崇拜神明。假如上天从不曾赐予人类一个拉美西斯,世界必将混 沌毁灭,血流成河。 多亏人类可以仰赖拉美西斯替天行道!法老王,神明和苍天 就是他的导师。独自于神庙内中堂面对诸神时,他所面对的亦是 有事服其劳的全国百姓,根本不计个人的光荣得失。况且,几百 年来,法老制度曾战胜无数的艰难险阻,平安度过千百次的危机, 关键就在于此制度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等他卸下周游列国的部长行囊之后,亚侠将重新汇整有关法 老王半神半人双重天性的古老文献,然后编辑成册献给拉美西 斯,神话将于温柔的夜晚,流传于葡萄藤下或莲花池畔。 亚侠很幸运,真的很幸运。身为拉美西斯大帝的挚友,帮助 他粉碎接二连三的阴谋,排除西臺国挑起的战端……还有什么比 这些经歷更刺激的吗?多少次,为了卑躬屈膝、离经叛道和平庸 无能,亚侠对未来彻底绝望,但是又有多少次,因拉美西斯的出 现,阳光再度普照大地。 一棵枯死的树木。 树身高大,树干粗壮,树根坚韧,此树看似顶天立地。 亚侠莞尔一笑,此树的死亡不就是其他生命的开始吗?因为 鸟儿可以在此栖息,昆虫得以温饱。死亡本身即象徵生命环扣之 间的奥秘。而法老们又象徵什么?岂不就是滋养和保护一个民 族的参天古树吗?拉美西斯永远不会死亡,因为其职责要求他在 有生之年,必须跨越冥间的重重大门。而惟有具备超自然能力的 君王能够日理万机,尽善尽美。 亚侠从未亲临神庙,但与拉美西斯神交已久,潜移默化当中, 第437页 他亦得知某些惟有法老王拥有和隐藏的秘密。或许拉美西斯的 这名外交部长已对平静的退休生活感到厌烦,即便尚未开始;离 群索居可能还刺激些,因为可以投入另一场冒险,心灵的冒险。 羊肠曲径益见惊险,亚侠的坐骑步履蹒跚。再过一个山口, 就是通往迦南的下坡路,之后便是抵达埃及三角洲北边防的阳关 大道了。长久以来,亚侠拒绝相信他有朝一日会心甘情愿地蛰居 在那片充满喧嚣和热情的家乡土地,安分守已地面对一份单纯的 幸福。直到回程当天的清晨,他揽镜自照,发现了生平第一根白 发;偏巧,安纳托利亚山顶的雪季亦提早到来。一个不容置疑的 警告,他畏之如虎的衰老已战胜了一切。 惟有他自己清楚过度的旅途奔波,过多的刺激冒险以及过多 的意外惊险早让他形销骨立。倪斐瑞,皇家御医长,虽然可以帮 他减轻某些病痛,预防衰老,但是亚侠毕竟不像拉美西斯拥有宗 教赐予的新生力量,这名外交官已殚精竭思,几乎用罄了一生的 岁只。 突然间,传来一声悽厉的哀号,亚侠勒马停车,回头张望,背 后又传来几声惨叫,俯看车下,厮杀激烈,橡树顶上,箭如雨下。 道路两旁窜出手持匕首和长矛的利比亚人和西臺人。 几分钟之内,半数的埃及士兵即惨遭歼灭。倖存者奋力抵 抗,成功地剿杀了几名侵略者。 ”快逃!“那名老兵建议亚侠,”往前直奔!“ 亚侠当机立断。取出那把铁制匕首,沖向一名利比亚弓箭 手,他头系黑绿色髮带,上插两根羽毛,极易辨认。亚侠一个快而 准的动作,割断其咽喉。 ”小心,小……“ 老兵高声疾唿,可惜尾音化为凄喊。一名手持利剑、长发披 肩、胸毛红赤浓密的恶魔刚砍下他的脑袋。 同时,一枝飞箭刺中了亚侠的背部。这名埃及外交部长张口 结舌,跌落泥泞湿地。 所有的打斗戛然而止。 恶魔走向受伤者。 ”巫里泰舒博……“ ”可不是吗,亚侠,我打败你了!终于可以报一箭之仇了,你 这个该死的外交官,你让我身败名裂!不过你只是阻挡我前途的 一块绊脚石。现在,该轮到拉美西斯了。拉美西斯将以为谋杀你 的人是那个懦夫哈度西勒!你觉得这样的计谋如何?“ ”什么……懦夫……你才是……“ 巫里泰舒博夺下那把铁制it,首,勐地刺进亚侠的胸膛。趁火 打劫早已开始,要不是这名西臺人从中插手,那些利比亚人恐已 自相残杀了。 亚侠现在连蘸血写下”巫里泰舒博“的力气都没有,只以食 指,强忍游丝般的最后一点儿力量,在上衣胸vl处画下一个象形 字母,然后弓身而亡。 这个象形字母,拉美西斯一定能够会意的。 整座皇宫寂静无声。拉美西斯甫自艾利欧归来,立刻感觉事 有蹊跷。文武百官缩头畏尾,行政阁员足不出户。 ”去把亚眉尼找来,“国王命令赛哈马纳,”带他到阳台来 找我。“ 拉美西斯从皇宫顶点,得以俯视全城,摩西曾是造城的建筑 师之一。绿墙白屋安居在棕榈树下;行3.--n成群散布在花园里 或池塘边;皇家军旗高悬杆端,立于神庙塔门两侧,象徵神灵永 在。 托特神明要求君王维护和平,不计任何代价。在此危机四伏 的迷宫里,由他负责找出一条防止屠杀和灾难的康庄大道。为国 王指点迷津的同时,这位智慧之神亦赐予他一个新愿望。他原是 神辉降身而成的太阳瑞神之子,现在他亦成了黑夜太阳托特神之 子。 亚眉尼的脸色比平日更苍白,眼中透露着一抹无尽的悲伤。 ”你,至少,你敢对我直言不讳!“ ”亚侠过世了,陛下。“ 拉美西斯强装镇定。 ”在什么情况下?“ ”使节团遭人攻击。有位牧人发现他们的尸体后,向迦南省 警察报案,他们随即赶赴现场,其中一名警员认得亚侠。“ ”尸首经过官方确认了吗?“ ”是的,陛下。“ ”他的遗体现在何处?“ ”在一座城堡里,与其他使节团成员的遗体放在一起。“ ”无一人倖存?“ ”无一人。“ ”有无目击者?“ ”没有目击者。“ ”派赛哈马纳立即前往出事现场,採集任何蛛丝马迹,并运回 亚侠和其同僚的遗体,他们将长眠于埃及的国土上。“ 撤丁巨人和一小队佣兵快马加鞭直奔那座城堡,再以同样风 驰电掣的速度赶回埃及。当他一抵达拉美西斯城,赛哈马纳便将 第438页 亚侠的遗体交给一位干尸师傅,他为尸首彻底清洗涂上防腐香料 后,才带到法老面前。 拉美西斯伸出双手抱起他的朋友,将他放在皇宫寝室的一张 床上。 亚侠的遗容安详。身覆纯白裹尸布,看似沉睡一般。 拉美西斯面对遗体,亚眉尼和赛大武分立两侧。 ”是谁杀了他?“赛大武问,双眼红润,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一定要查出兇手是谁,“国王保证,”我正在等候赛哈马纳的 调查报告。“ ”他的墓穴已经准备好了,“亚眉尼强调,”一生的评论亦功多 于过,诸神会让他再度转世为人的。“ ”指派我的儿子凯主持出殡大典,兼吟诵那段轮迴转世的古 老经文。他在世上所建立的各种关系,都将带到天上去。亚侠为 国效忠,将可保佑他在天国逢凶化吉。“ ”我将手刃杀害亚侠的兇手,“赛大武说,”从今以后,我矢志 不忘此心愿。“ 赛哈马纳前往晋见君王。 ”有何发现?“ ”亚侠被飞箭击中右胛骨,伤势不算太严重。这才是致他于 死地的武器。“ 赛哈马纳将匕首递给拉美西斯。 ”铁做的!“亚眉尼惊唿,”西臺帝王的残酷回礼!这不就表明 是他狙击了亚侠。“ 赛哈马纳从未见过亚眉尼如此义愤填膺。 ”我们现在知道兇手是谁了,“赛大武冷冷地下结论,”哈度西 勒别以为可以躲在他的城堡里高枕无忧,我将潜入其内,将他的 尸首丢出城墙外。“ ”我持保留的态度。“赛哈马纳说。 ”你错了,我一定会成功的。“ ”我说的保留态度不是针对你的復仇心切,赛大武,而是兇手 的身份。“ ”这把铁制匕首不是西臺人的吗?“ ”当然是,但是我还找到了另一个证物。“ 赛哈马纳取出一根破损的羽毛。 ”是利比亚战士的饰物。“ ”利比亚人联合西臺人……不可能。“ ”当坏人决定联手时,“亚眉尼认为,”什么勾当都做得出来。 显然,哈度西勒选择武力斗争。和歷代的西臺帝王一样,他一心 只想毁灭埃及,而且准备联合那些地狱魔王!“ ”还有一点很重要,“赛哈马纳说,”使节团人数不多。而侵略 者应有四五十人。是一帮善用陷阱的匪盗,而非常规军。“ ”这是你个人的看法。“亚眉尼反驳。 ”不,是事实。我们查过地势、路段的宽窄和马蹄印,绝对可 信。我确定当时附近没有出现任何一辆西臺战车。“ ”有何差别?“赛大武问,”哈度西勒下令突击队以这把铁制匕 首,一份回赠拉美西斯的漂亮礼物,狙杀亚侠!只因为法老王拒 绝迎娶其女,西臺帝王便谋杀他的好友,一位居中游说的和平之 士。人真是本性难移,西臺人永远是不可理喻的野蛮人。“ ”陛下,“亚眉尼义正词严地陈述,”我虽畏惧暴力,讨厌战争。 但是任凭这样的罪行我行我素,将为法律所不容。只要一天不铲 除西臺,埃及便永无宁日。亚侠以身殉难,对我们晓以大义。“ 拉美西斯沉着冷静。聆听各方说词。 ”还有其他的发现吗,赛哈马纳?“ ”没有,陛下。“ ”亚侠没在地上留下只字片语?“ ”来不及,lt,首刺得太深,他当场死亡。“ ”他的行李呢?“ ”被偷了。“ ”衣服呢?“ ”干尸师傅帮他脱掉了。“ ”拿来给我看看。“ ”但是……应该被销毁了!“ ”去给我拿来,快点。“ 赛哈马纳听见他一生当中最恐怖的事情,怎么有人会对一件 血迹斑斑的上衣和外套感兴趣呢? 撒丁人冲出皇宫,跳上马,直奔干尸师傅居住的郊外村庄。 木乃伊艺匠的老闆早已修饰整齐亚侠的遗体,好让法老王和他的 朋友们做最后的瞻仰。 ”亚侠的衣服呢?“撒丁人问道。 ”送走了。“木乃伊师傅回答。 ”你把它们送去哪里?“ ”嗯……和往常一样,我把它们交给北村的那位洗衣工人。“ ”他住哪里?“ ”运河旁,河湾小道尽头,最后一间房子。“ 赛哈马纳再度纵马飞驰,快马加鞭跳过矮墙,穿过花园,在大 街小巷横冲直撞,险些撞倒路人,最后火速奔向河湾小道。 在最后一间房屋门前,他勒住缰绳,停下汗流浃背的马,然后 上前敲打窗板。 ”洗衣匠!“ 第439页 有个女人把门打开。 ”去运河旁洗衣服了。“ 赛哈马纳丢下马,一路直奔那条清洗衣服的水源保护运河。 他一把攫起那人的头髮,他拿着肥皂,正准备开始搓洗亚侠的那 件上衣。 外套上血迹斑斑,上衣也是,但是有个明显的差别:亚侠以颤 抖的指尖,画下了一个符号。 ”是个象形字母,“拉美西斯认为,”你觉得是哪个字,亚 眉尼?“ ”双臂下垂,掌心朝地……否定的符号。“ ”’不‘……我和你的观察结果一样。“ ”一个名字或一个字的开头字母……亚侠到底要说什么?“ 赛大武、亚眉尼和赛哈马纳一头雾水。拉美西斯肠枯思竭。 ”亚侠去世前只有几秒钟的时间,只够他写下一个象形字母。 他早已料到我们的结论:此一残酷谋杀案的兇手铁定是哈度西 勒,而我必将立即向他宣战。那么,亚侠吐尽最后一个字,其实是 为了避免一场悲剧的发生。’不‘的意思是,真正的兇手不是哈度 西勒。“ 19 埃及外交部长亚侠的葬礼庄严隆重。凯身穿豹皮祭衣,为停 放亚侠木乃伊的金色洋槐木棺行开眼、开耳和开口礼。拉美西斯 则为其入殓封棺。 整座公墓再度恢復宁静,国王独自留在对外开放的灵堂。他 是第一位为其亡友举行护卫灵之礼的祭司,他向祭坛献上一朵莲 花、一束鸢尾花、一块新鲜面包和一杯酒。从今以后,每天将有一 位受僱于皇宫的祭司前来祭拜及守护亚侠的墓地。 摩西为梦想远走他乡,亚侠奔赴天国,童年的朋友圈日渐缩 小。偶尔,拉美西斯也会惋惜这漫漫统治之路阴霾重重。和塞 提、杜雅、妮菲塔莉一样,亚侠在他心中的地位,无人可以取代。 注重隐私,一生孤芳自赏,他和拉美西斯之间无须赘言,两人心有 灵犀一点通。 是妮菲塔莉和亚侠共创了和平——缺少他们的决心和勇气, 西臺不可能轻言放弃武力攻击。杀害亚侠的兇手不知世间的友 谊牢不可破——即使面对死亡,亚侠也要用尽生命揭露谎言。 人人皆可借酒浇愁,唿朋引伴,忆往忘忧。人人皆可,惟独法 老王不行。 与拉美西斯独处,即使身为其次子兼军队总司令,亦令人浑 身不安。梅汉卜塔尽量保持中规中矩,知道他父亲无时不在评量 他,一如托特神评估人类的行为。 ”父王,我想告诉你……“ ”没有用,梅汉卜塔,亚侠曾是我的童伴,不是你的。任何安 慰的话语都无法减轻我的痛苦。惟有超越肉身死亡的永恆护卫 灵得一解我愁。我方军队做好作战准备了吗?“ ”好了,陛下。“ ”从今以后,一切从严g世界将快速改变,梅汉卜塔,我们应 随时准备迎接挑战。但愿你常保警戒心。 y* “这是否意味两国之战已拉开序幕?” “亚侠帮助我们躲过了一个圈套,避免主动与西臺解除和平 约定。可惜无法就此挽救和平。为了维护其自认受损的尊严,哈 度西勒将出兵攻打迦南,大举入侵三角洲。” 梅汉h塔表情错愕。 “要让他……为所欲为吗?” “他将以为我方军心散漫,无能回击。等他误入尼罗河支流, 分散军队时,我们再一举攻下他们。在我国土上,西臺人休想逞 强。” 梅汉卜塔似乎忐忑不安。 “你对这个计划有何看法,儿子?” “太……太冒险了。” “你是说,太危险了?” “你是法老,我必须服从你。” “说实话,梅汉卜塔。” “我有信心,陛下,和所有埃及人一样,我对你有信心。” “随时待命。” 赛哈马纳对自己的海盗直觉深信不疑。他不认为亚侠的死 亡是哈度西勒帝王下令某军官,经过策划,鏖战二番后才造成的 结果。同样的直觉将他引向另一条线索:应该是个嗜血成性的禽 兽所为,好打击拉美西斯,让他失去一位可贵,甚至不可缺少的助 手。 所以,撒丁人整日守候在达妮特夫人别墅的附近,苦等巫里 泰舒博外出。 西臺人中午刚过即跨出住所,确定无人跟踪后,骑上一匹白 点斑斑的黑马离去。 赛哈马纳上前敲门。 “我想见达妮特夫人。” 腓尼基女子在一间舒适的双圆柱小会客室里接见他,四扇架 高的窗户採光充足,亦确保空气流通。 美丽的腓尼基女子明显瘦了。 “是官方拜会吗,赛哈马纳?” “目前还算友好性质,接下来就取决于您的回答了,达妮特夫 第440页 人。” “所以也算是一场审问哕!” “不,只是和一位高贵,但不幸误入歧途的女士闲话家常。” “我昕不懂?” “当然,您了解我话中之意。最近发生了几件惨案:外交部长 亚侠,从西臺返回埃及途中,遭人杀害了。” “谋杀……” 达妮特脸色发白。若想摆脱赛哈马纳,只需大喊一声救命。 那四名藏身室内的利比亚人便会立刻一拥而上,击毙撒丁人,但 是倘若杀害了拉美西斯的私人侍卫长,将引来警方调查,而她恐 将难逃刑法制裁。不,最好还是强颜欢笑,顽命抵抗。 “请您说明您的丈夫,巫里泰舒博,最近两个月的详细行踪。” “大部分的时间他都待在家里,因为我们实在难捨难分。外 出的话,也只不过上个小酒馆或在城里散步。我们住在~起,十 分幸福!” “他什么时候离开拉美西斯城,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婚后,他从未离开这座他心仪的城市。而且他已经逐渐淡忘 过去。因我们的结合,他成了法老王的子民,和你我一样。” “巫里泰舒博是名罪犯,”赛哈马纳直言,“他威胁您,恫吓您。 假如您愿意告诉我实情,我会派人保护您,法律也将还您自由。” 顷刻间,达妮特真想逃向花园。赛哈马纳必将尾随而至,她 再告诉他有几名利比亚人在此,那么她便可重获自由了……然 而,她却永远再也见不到巫里泰舒博!要她放弃如此一位爱侣真 是难如登天。 当他不在家时,她便患相思病——她需要他如同需要嗑药一 般。因为巫里泰舒博,达妮特才能饱尝情慾的真正滋味,一份值 得散尽千金换来的无比乐趣。 “即使您把我拖到法官面前,赛哈马纳,我也不会更改口供。” “因为巫里泰舒博会杀了您,达妮特夫人。” 她微微一笑,回味起就在撒丁人抵达的前几分钟,她所享受 的鱼水之欢。 “假如您已结束这一长串的愚蠢审问,请便。” “我真心想替您解围,达妮特夫人。” “我并没有危险。” “一旦您做好决定,请与我联繫。” 她的手挑逗、温柔地滑过撒丁巨人结实的手臂。 “您是位美男子……我真为您感到可惜,因为我早已心有所 属了。” 伊瑟颈上戴着一条悬挂金龟形天青石坠饰的金项鍊,手腕和 足踝亦佩戴了几串链环,身穿一袭皱褶的皇家亚麻长袍及一件粉 红披肩,头戴双羽皇冠,轻骑出巡,绕过拉美西斯城的大街小巷, 马车夫精挑细选了两匹良驹,在其背上覆盖五彩马袍,再以蓝、 红、黄的鸵鸟翎饰装点马头。 场面十分壮观。皇后出巡的消息立刻传遍街头巷尾,旋即万 头攒动,人人争睹其风采。小孩们以莲花瓣为马开道,欢唿声随 处可闻。能够亲眼目睹大皇后,岂不是福德的恩赐吗?人们因此 忘了战争的传闻,咸认为拉美西斯有理:他不该罢黜伊瑟,无论此 决定将引起什么样的后果。 伊瑟虽出生贵族世家,但仍细细品味能够亲i晦天下百姓的这 一刻,其中融合了各社会阶层和各种文化,拉美西斯城全城居民 向她表达了他们对她的爱戴之情。 不顾车夫的迟疑,皇后坚持造访几处平民区,在那儿,她受到 了热烈的欢迎。被人民爱戴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伊瑟回到宫内,靠在床上,如痴如醉。还有什么比得到充满 希望和灿烂前途的子民的信任更感人的呢?走出她的黄金屋,伊 瑟才得以认识这个她身为其后的国家。 在当晚各省长亦应邀出席的晚宴上,拉美西斯对众人宣布即 将开战。所有的宾客都注意到大皇后伊瑟明艷照人。虽无法抗 衡妮菲塔莉,她亦无愧职守,博得部分官员的尊敬。 无论与谁交谈,她都语带安慰。因为埃及不必畏惧西臺,只要 有拉美西斯在,必能通过任何考验。各省长深受皇后的信心鼓舞。 等拉美西斯和伊瑟在高踞全城的阳台独处时,拉美西斯温柔 地拥她人怀。 “你今天的表现完全符合你的身份,伊瑟。” “你终于以我为荣了?” “我选择你取代大皇后,总算没有看错人。” “与西臺国的谈判完全中止了吗?” “我们已经做好作战的准备。” 伊瑟将头斜靠在拉美西斯的肩上。 “无论未来发生什么事情,你一定可以克服。” 人民群起欢唿, 成认拉美西斯有权继续执政, 他的话语就是生命, 他的行为通天达地,。? 尼罗河将源远流长, 第441页 流遍山脚,带来肥沃土壤, 供应人类洁净之水和丰盛的鱼虾, 天上神明欢庆佳节,地上人们幸福满足; 因为法老王, 大地之粮将多如尼罗河岸的沙粒, 怎不令人称赞 拉美西斯大帝-以其双手塑造埃及的繁荣呢 凯毫不隐讳心中的不安。 “战争……为什么要战争?” “为了拯救埃及,并为了让你能够安心研究古籍文典。”拉美 西斯回答。 “真的无法与西臺人和平共处吗?” “对方军队已逼近我国辖区。我方不得不部署防卫,我带梅 汉卜塔一起前去,由你负责治理国家。” “父王!我根本无法取代你,即使代理期限不长。” “你错了,凯,有亚眉尼相助,你必可顺利承担我所委託的任 务。” “况且……要是我不幸铸下大错?” “只要你心繫人民福祉,就可避免犯错。” 拉美西斯坐上战车,亲自领军,准备前往几处位于三角洲和 东北边防的军事要塞部署军队。在他背后,紧跟着梅汉卜塔和四 位军团将领。 正当国王准备下令出发,有位骑士飞也似的闯入兵营。 赛哈马纳跳下马,直奔到拉美西斯的战车前。 “陛下,您一定要听我说!” 法老王早已下令赛哈马纳驻守皇宫。他明知此举将让这位 矢志歼灭西臺的撒丁巨人深感失望,但是除了他还能挑选谁保护 凯和伊瑟的安全呢? “我不会更改决定,赛哈马纳,你留在拉美西斯城。” “不是我个人的问题,陛下,请跟我来,我求您!” 撒丁人看似六神无主。 “发生什么事情?” “请跟我来,陛下,请跟我来……” 拉美西斯要梅汉卜塔通知各将领延迟出发时间。 法老王的战车尾随赛哈马纳的坐骑,朝皇宫而去。 宫女、洗衣妇和所有的女僕蹲在走廊号啕大哭。 赛哈马纳直走到伊瑟的卧室门口,双眼透露出无比的惊讶和 慌张。 拉美西斯步入房内。 正午的烈阳照亮这个浸满晕人百合花香的房间。伊瑟身穿 华丽白袍,头戴翠绿皇冠,平躺在床上,双手沿身下垂,张目直视。 无花果木的床头柜上摆着一件羚羊皮外套,那件她从赛大武 的实验室偷来的衣服。 “伊瑟……” 伊瑟,拉美西斯的初恋情人,凯和梅汉卜塔的母亲,他即将出 兵为她而战的埃及大皇后……可惜伊瑟却嚮往另一个世界。 “为避免引起战争,皇后选择自缢。”赛哈马纳解释,“吞食那 些留在赛大武这件外套上的毒液,她不想成为和平的罪人。” “你胡说,赛哈马纳i” 亚眉尼走上前去。 “皇后留下了遗言。看过之后,是我要赛哈马纳通知你的。” 依据传统,拉美西斯不替逝者阖眼,因为他们应该坦然正视 冥土。 伊瑟埋葬于皇后谷的陵寝比妮菲塔莉的简朴许多。拉美西 斯亲自为棺木行復活礼。一群颂扬其名的男女祭司,负责供奉皇 后的护卫灵。 在大皇后的灵柩上,法老祭上一根十七岁时他于盂斐斯别墅 花园亲手种下的那棵无花果树的树枝。这份对少年时光的追忆 将使伊瑟的灵魂青春永驻。 出殡大典一结束,亚眉尼和赛大武便要求晋见拉美西斯。国 王一言不发地登上山顶,赛大武奋力尾随,而亚眉尼尽管体弱气 虚,亦迎头跟上。 拉美西斯不顾沙子和碎石斜坡,健步如飞,亚眉尼沿途抱怨, 但依然成功地登上国王远眺皇后谷妮菲塔莉和伊瑟陵寝的山顶。 赛大武沉默不语,静心欣赏呈现在眼前的壮丽风光。亚眉尼 气喘如牛,坐在石块上,以手背揩汗。 他竟敢打断国王的沉思。 “陛下,有些决定非现在做不可。” “没有什么比凝视这个众神宠爱的国家更重要。它们张口说 话,语音便化为苍天、高山、流水和大地。我们在塞特的红土地上 建筑墓穴,穴内的復活灵堂却沉淀在环顾世界的原始海洋里。透 过宗教仪式,我们得以保留破天之晨的天地精气,国家也才得以 生生不息。” “国家若想生生不息,必得从自救做起!假如连法老王都弃 百姓于不顾,诸神必也隐晦不彰。” 赛大武预期亚眉尼此番批评必招来拉美西斯尖锐的回应。 但是国王不为所动,目不转睛地盯着农田和沙漠的分野处,那个 象徵在世和永生的界线。 “你想到了什么好方法,亚眉尼?” “我写了封信给西臺的帝王,哈度西勒。告诉他伊瑟过世的 消息。在此国丧期间,不宜论战。” 第442页 “无人能让伊瑟起死回生,”赛大武说,“她服下多种药剂,混 合的结果反而致命。我已经烧掉了那件该死的外套,拉美西斯。” “我不认为你应该负任何责任。伊瑟相信自已所为,全为了 拯救埃及。” 亚眉尼站了起来。 “她做得对,陛下。” 国王怒髮冲冠地转过身去。 “你还敢口出狂语,亚眉尼?” “就算怕你生气,我还是要向你表明我的看法:伊瑟为拯救和 平才离开人世。” “你觉得呢,赛大武?” 赛大武和亚眉尼一样,为拉美西斯愤怒的眼光所震慑。但是 他得诚实无欺。 “假如你拒绝了解伊瑟的心意,拉美西斯,那么就等于二次谋 杀她。请不要让她的牺牲变成枉然。” “那么我该怎么做呢?” “与西臺公主成亲。”亚眉尼义正词严地说。 “现在,已经没有任何阻力了。”赛大武补充说。 拉美西斯握紧双拳。“你们真是铁石心肠!伊瑟尸骨未寒, 你们居然敢向我提议和婚之事!” “你不该抱棺痛哭,”赛大武反驳,“你是埃及的法老,应该维 护和平,拯救百姓。否则他们将耻笑你的感情用事,他们所期待 的是你的统治,引领他们走向和平。” “埃及法老与西臺大皇后……不是很荒谬吗?” “正好相反,”亚眉尼认为,“还有什么比如此结合两国人民更 光明正大的理由呢?如果你同意这桩婚事,战争的幽灵便将撒手 而去。想像一下,你父亲塞提和你母亲杜雅将在天上如何大肆庆 祝此事?更遑论为了建立永久和平而牺牲一己性命的亚侠了。” “你成了可怕的雄辩家,亚眉尼。” “我只不过是一名体弱多病的书记员,没什么大智慧,但是三 生有幸能够荣任埃及上下两地主人的秘书。我不希望看到他的 鞋子再度沾满血渍。” “国法强迫你应与大皇后共治江山,”赛大武提醒,“选择这位 塞外女子,将为你赢得最漂亮的一仗。” “我早恨透了那个女人!” “你身不由己,拉美西斯,埃及要求你做此牺牲。” “你们也是,朋友,你们亦向我做如此要求!” 亚眉尼和赛大武点头示意。 “让我独处,我需要仔细考虑”。 拉美西斯在山顶过夜。享尽了朝阳的温煦之后,又在皇后谷 徘徊了一会儿,才与随从会合。拉美西斯一言不发地跃上马车, 一路直奔拉美西斯神庙,他的百万年神殿。结束晨祷仪式后,他 在妮菲塔莉神坛静思了片刻,便返回皇宫彻底净身,再进食鲜奶、 无花果和新鲜面包。 君王容光焕发,好似长眠了一觉,推开亚眉尼办公室的大门, 他正深锁眉头,忙着起草一份公文。 “找一张干净的高级纸莎草纸来,准备给我的兄弟,哈度西勒 帝王写信。” “嗯……信的内容呢?” “通知他,我决定让他的女儿成为我的大皇后。” 21 巫里泰舒博干掉第三杯绿洲烧酒。此酒又甜又热,内含香料和 树脂,通常被干尸师傅拿来保存死者内脏及医师消毒诊疗之用。 “您喝得太多了。”哈依亚说。 “要懂得享受埃及的好东西……这酒实在太棒了!没被人 跟踪?” “您可以放一百个心。” 叙利亚商人哈依亚直等到午夜时分才熘进腓尼基女人的别 墅,路上没有出现任何可疑人物。 “为何突然来访?” “有些重要的消息,大人,非常重要。” “终于开战了?” “不是,大人,不是……埃及和西臺间不会再有战争了。” 巫里泰舒博狠狠甩掉酒杯,一把攫起哈依亚的衣领。 “你说什么?我的计划向来万无一失!” “伊瑟过世了,而且拉美西斯准备迎娶哈度西勒帝王的 女儿。” 巫里泰舒博放开他的共谋。 “一位西臺籍的埃及皇后……简直令人难以置信!你一定是 搞错了,哈依亚!” “没有,大人,是官方的消息。您自杀了亚侠。” “不得不摆脱这名间谍。现在我们可以高枕无忧了。拉美西 斯身旁的任何一位资政都不及亚侠聪明。” “我们输了,大人。这是和平……无人可毁的和平。” “蠢货!你认识那位即将成为法老王大皇后的女人吗?一个 西臺女人,哈依亚,一个真正的西臺女人,骄傲、狡猾,难以驯服!” “她是你的对手哈度西勒的女儿。” 第443页 “重要的是她是个西臺女人!她永远不会向埃及人低头,即 使是法老王也一样!我们有机可乘了。” 哈依亚大嘆一口气。绿洲烧酒让这位前西臺军队总司令飘 飘欲仙,完全失去理智,他自创了一个假想的世界。 “离开埃及。”他劝巫里泰舒博。 “假设这位西臺公主与我们同道,哈依亚,皇宫里甚至将有一 位我们的共谋!” “别胡思乱想了,大人。” “不,是命运在向我们招手,是我应该善加利用的大好时机!” “您将大失所望。” 巫里泰舒博一口干掉第四杯棕榈酒。 “我们忽略了一个细节,哈依亚,但是,还来得及。你可以利 用利比亚人。” 窗帘晃动了一下,哈依亚用食指指向那个可疑的地方。 巫里泰舒博轻盈如猫地悄声走向窗帘,勐地拉开,揪住全身 颤抖的达妮特。 “你偷听我们讲话?” “没有,没有,我来找你……” “我们对你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亲爱的,反正你不敢出卖我 们。” “我可以向你发誓!” “去睡吧,我马上就来。” 达妮特热切的眼神预示巫里泰舒博这将是一个令人心醉的 夜晚。巫里泰舒博简单地交代几句话,向哈依亚下达命令。 拉美西斯城最重要的兵工厂继续以稳定的速度生产长剑、长 矛和盾牌。只要与西臺公主的婚礼一天不举行,战备工作便得持 续下去。 冶金工厂附近的一间厂房依然保留了从西臺人手中夺来的 武器。埃及铁匠们潜心研究以一探其制造秘密。其中一名技师, 是个颇具创意的年轻冶金工人,兴致高昂地看着皇宫刚託付给他 的一把铁制匕首。 铁质优良,剑身沉稳厚实,剑柄容易操作……简直无懈可击。 不容易仿制,想成功恐将经过多次失败的试验。技师着迷不 已,掂量着这把短剑。 “有人找你。”一位值勤官说。 访客是名轮廓明显的外国佣兵。 “有事吗?” “王宫想取回这把铁制匕首。” “有成文的命令吗?” “当然。” “给我看。” 外国佣兵从挂在腰带上的一个皮袋里取出一块小木板,递到 技师面前。 “但是……这不是象形文字!” 这名由哈依亚指派的利比亚人以拳重击埃及技师太阳穴,将 其挫倒在地。之后,他收起小木板和受害者松手掉地的那把t。, 首,快步冲出冶金工厂。 经过反覆的审问,赛哈马纳确信这名技师并非匕首窃贼的同 谋,应该是一名贪得无厌的佣兵所为,埃及军队里有许多这样的 人。 “是一名受僱于巫里泰舒博的外国佣兵。”赛哈马纳对亚眉尼 说。 书记员俯首疾书。 “你有证据吗?” “靠我的直觉就够了。” “你不怕白忙一场吗?巫里泰舒博现在有钱又有闲,为什么 还要派人去偷取哈度西勒的那把匕首呢?” “因为他计划毁灭拉美西斯。” “现在已经完全不可能再与西臺开战了。当务之急是你对亚 侠谋杀案的调查结果有进展吗?” “还没有。” “拉美西斯严厉要求缉捕元兇。” “这桩谋杀案和匕首的失窃大有关系,万一我不幸遇难的话, 就首先调查巫里泰舒博。” “万一你不幸遇难的话……你想到哪里去了?” “为了进一步调查此案,我必须深入利比亚部落。一旦真相 即将水落石出,他们会想尽办法杀我灭口。” “你可是拉美西斯私人警卫队的队长!没有人敢碰你一根汗 毛” “他们连法老王的外交部长兼童年挚友都不放过。” “没有其他比较安全的方法吗?” “恐怕没有,亚眉尼。” 马勒飞的营区位于利比亚沙漠中心,远离所有的绿洲,像个 怪异的军事基地,由几名忠僕守卫。这名部落酋长只进食牛奶和 椰枣,他滴酒不沾,视那些饮料为毒液,因为会使人精神错乱。 马勒飞的贴身保镖清一色是他的同乡人,要不是他,他们至 今可能还是贫困的农民。吃得饱,穿得暖,身配长矛、长剑、弓座 和投石器,女人唿之即来,他们对马勒飞佩服得五体投地,视他为 沙漠精灵的化身。他犹如豹般敏捷,利爪比刀还快,而且能眼观 四方。 “大人,有人互殴!”他的挑水夫对他说。 有着方脸、一条白头巾遮去大半个宽大的前额,马勒飞缓慢 起身走出帐篷。 第444页 日正当中,训练场上聚集了五十多名持械或赤手搏斗的战 士。马勒飞特别钟爱这种由炽热和沙漠提供的超级条件,因为惟 有具备真正战士天性的人才可能从这些严厉的考验中脱颖而出。 加强训练势在必行,以期达成利比亚新兵未来的任务:歼灭 拉美西斯的军队。马勒飞不断地忆起受尽法老凌虐的歷代利比 亚酋长。双方敌对已长达几个世纪,再加上英勇,但毫无组织的 沙漠部落屡遭埃及人挫败,此仇之深/1≮共戴天。 欧费尔,马勒飞的长兄,曾运用一项他自认可以致命的武器 ——巫术,帮助由他领导的亲西臺间谍组织,不幸却因失败而丧 生,马勒飞发誓为他报仇。他逐渐地统合利比亚各部落,而他迟 早都将成为理所当然的首领。 认识西臺人巫里泰舒博将为他带来更多成功的机会。与此 重要人物结盟,胜利不再是乌托邦的梦想。马勒飞将一洗这几百 年来的奇耻大辱。 一位矮壮,比他人好斗的战士,忘了身处训练营,竟假戏真 做,以拳击昏两名比他高壮且手持长矛的对手。当马勒飞走近他 时,此战士仍趾高气扬地践踏其中一名战败者的头颅。 马勒飞抽出藏在上衣里的匕首,一把刺进这名矮壮战士的颈 部。 倏然,双人决斗训练戛然而止,全体转头注视马勒飞。 “继续训练,注意自我克制,”马勒飞命令,“而且记得敌人可 能从四面八方偷袭。” 22 参观拉美西斯城大交谊厅不啻是件赏心悦目之事。即使是 那些大官员,经常上下于这座两旁雕饰着被法老王以玛亚特戒律 降服和击败的敌军群像的大阶梯,步行其上时亦深觉嘆为观止。 大门边框,白底蓝字,写满拉美西斯的王爵封号,名字周边再饰以 接受埃及两地主人统治,象徵宇宙运行的圆形缀饰。 动员文武百官的大会议并不常举行,除了某些攸关埃及前途 的紧急事件外,拉美西斯才会应邀为全体阁员致词。 举国上下人心惶惶。据传闻,西臺帝王怒气未消。刚开始 时,因拉美西斯拒绝迎娶其女,是否曾让他颜面尽失?而他认为 法老迟来的同意根本无法为他挽回面子。 大厅的地面铺着五彩的釉砖,其上的装饰图案包括池塘、百 花怒放的花园、悠游碧绿水池的鸭群和白莲丛中若隐若现的鱼 影。宗教礼仪长、书记员、部长、各省省长、神庙主祭官、机密室秘 书和女官员们无不赞嘆壁上由淡绿、深红、浅蓝、金黄和粉白所描 绘的仙境,鸡冠鸟、蜂鸟、燕子、山雀、夜莺和翠鸟嬉戏其间。再往 上看,是樑柱间迷人的奼紫嫣红,丽春花、罂粟花、莲花、雏菊和矢 车菊争奇斗艳。 当拉美西斯步上通往黄金王座的阶梯时,室内顿然一片肃 静,阶梯顶端矗立着一尊狮子,它口衔无时不想破坏玛亚特和平 世界的地狱幽灵。 拉美西斯戴着双皇冠,下埃及的红皇冠内嵌上埃及的白皇 冠,头顶充满魔力的“两个王权”。在他前额,有一黄金眼镜蛇冠 饰,一条吞火喷焰,驱散黑暗的雌蛇。国王右手握着状似牧棒的 “神奇”权杖——如同牧羊人赶集羊群,找回迷途羔羊,法老王应 该重新凝聚四散的力量。拉美西斯的金色罩衫看似万道光芒。曾 有几秒钟,君王的眼神停留在一幅瑰丽的图画上,画中呈现一位年 轻女子面对蜀葵花坛沉思的秀丽脸庞。怎不令人忆起美貌胜过死 亡,启示拉美西斯大帝执政的妮菲塔莉呢? 法老王无权忆往遐思,因为国家之船不断前进,需要有人掌 舵。 “我召集各位前来是为了透过你们向国人转告几个重要事 件。因为不实谣言四散,我希望重述事实,由你们代为传达。” 亚眉尼和其他的书记员站在最后一排,其职位看似无足轻 重,其实更便于得知厅内人群的反应。赛啥马纳恰巧相反地选择 第一排的观察角度。一旦发生任何暴动,便可立即上前处理。至 于赛大武,他位居其所,在努比亚次王的左侧,跻身于最显要的文 武百官之列,当中许多官员不时偷窥莲花,她身穿一袭粉红吊带 长袍,酥胸半露。 下埃及道芬省的省长上前叩拜君王。 “我可以发言吗,陛下?” “请说。” “外交部长亚侠是否确实被软禁在哈图沙?还有与西臺的协 定是否已遭废止?” “我的朋友亚侠在返回拉美西斯城途中遭人暗杀。他已长眠 于埃及国土上。案情仍在调查当中,兇手终将被逮捕受审。至于 与西臺国的和平谈判,其中大部分已由亚侠完成,将会持续进行。 与西臺缔结的互不侵犯条约依然有效,且将永远生效。” 第445页 “陛下……我们是否可以得知谁将是未来的大皇后?” “西臺帝王哈度西勒的女儿。” 大内耳语四起。一位军团将领请求发言。 “陛下,如此做法是否太纵容了我国昔日势不两立的敌人?” “当大皇后伊瑟在位时,我曾回绝哈度西勒的提议。如今,这桩 外交婚姻显然成了可以巩固埃及百姓企盼的和平的惟一方法。” “你将容许西臺军队进驻我国土吗?” “不,将军,我只接受这个女人。” “请恕我直言,陛下,但是一位西臺女子位居埃及两地的王位 ……在那些曾经打败安纳托利亚战士的军人眼中是否深具挑衅 意味?多亏你儿子梅汉卜塔的领导,我方军队战备精良,整装待 发。我军何须畏惧与西臺鏖战?与其接受他们无理的要求,不如 给予迎头痛击。” 将军出言不逊,其职恐将不保。 “你的此番说法不无道理,”拉美西斯认为,“但是眼光太过狭 隘。假如埃及发动战争,便是毁约食言。你想法老可以如此做吗?” 将军退回百官行列,君王的说词令人心服口服。 运河主管亦请求发言。 “假如西臺帝王收回原有的决定,拒绝将女儿嫁到埃及,难道 你不担心此举将贻笑大方吗,陛下?” 孟斐斯的大祭司凯,身穿豹皮祭袍,走上前去。 “法老王可容我代为回復吗?” 拉美西斯同意。 “依我所见,”国王的长子说,“政治和外交对国家重大政策的 决定无法提供足够的保证。遵守诺言和玛亚特戒律胜于一切,当 然还得实践歷代祖先遗留下来的国家神法。执政第三十年时,拉 美西斯大帝举行了第一次再生庆典。今后还应当经常为君王重 生这股他执政所需的神力。因此,当务之急,就是在今年他执政 的第三十三年,为他筹划第二次再生庆典。之后,一切都将雨过 天晴,所有的疑问自有解答。” “筹备工作耗时费力,”金银宝殿的主持反驳,“难道不能取消 该庆典活动吗?” “不行,”大祭司反驳,“相书研究和命理计算的结果不谋而 合:两个月之内,应举行拉美西斯大帝的第二次再生庆典。但愿 大家同心协力,祈求诸神降临,保护法老王。” 驻守东北边防的军营总指挥官认为应该表明军人立场。他 是个职业军人,身经百战,颇得朝廷百官赏识。 “我尊重大祭司的意见,但是假如西臺执意攻打我国,我们该 如何回应?一旦哈度西勒得知埃及正大肆筹划此一庆典,无心顾 及其女儿的婚事,他将备感羞辱,进而突击我军。再者,法老王主 持庆典期间,将由谁指挥军队?” “举行这些庆典的目的是为了保护你我。”凯以一贯低沉悦耳 的嗓音说道。 “这是一位受过宗教神秘仪式洗礼的人士的乐观看法,与身 经百战的军人的想法大异其趣。。哈度西勒迟迟不敢攻打我国,那 是因为他惧怕卡叠什战役的英雄拉美西斯,知道他有驾驭超自然 的能力。一旦国王无法亲自坐镇指挥,西臺帝王必将卯足全劲, 奋战沙场。” “神意是保护埃及最有效的方法,”凯认为,“我们的敌人,无 论是西臺与否,都只是些邪恶势力的工具。任何人为军队都无法 消灭后者。在卡叠什战场上,阿蒙神不曾羽化拉美西斯的臂膀, 让它力敌千军吗?” 论点掷地有声,再无军官提出任何异议。 “我很希望出席庆生大典,”梅汉卜塔说,“但是依据法老王的 旨意,我是否应驻守边疆?” “带领十名皇子,于庆典期间,由你负责保卫国士安全。” 拉美西斯的决定安抚了众人的疑虑,然而典祭长一脸不悦, 推开人群,挤至最后一行。此人圆顶,脸型瘦长,一副苦行僧模 样。 “假如陛下同意,我想请教大祭司几个问题。” 国王并不反对。凯专注地等待这场考验,但他宁愿在宫外接 受考问。 “孟斐斯大祭司认为第二次再生庆典应在何处举行?” “在专为此事建造的拉美西斯城神庙。” “国王确实已接获了神明圣旨?” “接获了。” “由谁主持庆典?” “塞提的永恆灵魂。” “赐予法老王天力的光明将从何处取得?” “此光明自由心生,而且无时不在法老王心中再生。” 典祭长中止发问——因为任何问题都无法让凯当众出丑。 这名高官脸色铁青,转而针对拉美西斯。 “虽然大祭司功力深厚,陛下,我依然认为举行再生庆典实有 第446页 难处。” “为什么?”凯深觉不解。 “因为大皇后在仪式中扮演了重要角色。然而法老王目前鳏 居,尚未迎娶西臺公主为妻,况且从未有番邦人士获准参与此神 秘仪式。” 拉美西斯站起身。 “你以为法老王没有意识到此一困难吗?” 利比亚后裔戴聪,自幼年起即习做皮革,父亲因偷羊被埃及 警方逮捕,判处数年劳役,之后返乡号召反法老王人民军,戴聪并 没有揭竿同行。先在布巴斯蒂,后到拉美西斯城,戴聪取得了一 份差事。几年后,慢慢地,甚至在专业领域里小有名气。 年届五十的他,突然深感内疚。他脑满肠肥,难道不曾背叛 祖国,轻易忘却人民军的溃败和埃及带给他的奇耻大辱?成为日 进斗金的艺匠之后,他现在是~名拥有三十位员工的企业老闆, 热心敞开大门救济贫困的利比亚人。几个月以来,他自诩为收容 流亡同胞的善心人士。其中某些人很快地便融人埃及社会,另一 些人则依然復仇心切。然而某种念头悄然而生,某种令戴聪胆战 心惊的念头,过去他从不曾迫切期待埃及上下两地亡国。但是假 如利比亚终将取得胜利,而且登上埃及王位呢?那么首先便得消 灭拉美西斯。 为了驱逐此一幻想,戴聪全心投入工作。他复查刚进货的山 羊、绵羊、羚羊和其他沙漠动物的皮革品质。这些皮革经过晾晒、 盐渍和烟燻之后,由一组技术人员在其上涂抹赭石,再以尿液、鸟 粪和马粪使之软化。此一手续是整个制作过程中最呛人vl鼻的 部分,且必须接受卫生单位的定期检查。 先经过上油和明硼的初次鞣革后,才以一种提炼自尼罗河岸 的洋槐果粒的富含丹宁酸的药剂进行真正的鞣革工作,必要时, 便再次油渍皮革,然后锤打、拉长,直到软化为止。戴聪是此道手 续的箇中高手,因为他的上油鞣革功夫毫不马虎,而且他在架上 摺叠和切割皮革特别精准。因此他的顾客总是络绎不绝,门庭若 市。戴聪的工厂共计生产皮袋、皮链、狗链、皮绳、皮鞋、短刀皮套 和长剑刀鞘、皮帽、箭筒、盾牌,甚至--11,部分的书写托架。 当一位满脸胡楂的大个子走进他的工厂时,他正手持半圆形 皮刀,全神贯注地在一块上好的羚羊皮上切割皮带。 赛哈马纳,拉美西斯的私人侍卫长……皮刀从皮革上滑脱, 偏离切割线,划伤皮匠的左手指,他忍不住惨叫一声。他血流如 注,在消毒伤i:1,敷上蜂蜜时,戴聪命令一位助手清洗皮革上的血 渍。 赛哈马纳驻足围观,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戴聪上前鞠躬 问好。 “对不起让您久等了……一场愚蠢的小意外。” “真奇怪!听说你的刀法万无一失。” 戴聪心虚地直打哆嗦。他,利比亚战士的后裔,本该逼视敌 人,让他知难而退,但是赛哈马纳是名外籍佣兵,撒丁岛人,而且 健壮魁梧。 “能替您效劳吗?” “我需要一个高级护手皮套。最近,要使斧头时,手腕感到有 些吃力。” “我去拿几个来,让您好好挑选。” “我确定那些最耐用的,一定都藏在你商店的后厢房。” “没有,我……” “可不是嘛,戴聪。我不是说过了吗,我确定。” “对,对,我想起来了!” “那么,走吧。” 戴聪汗如雨下。赛哈马纳到底发现了什么?不,他不可能发 现什么,利比亚人自知应该恢復镇定,万不可因为心虚而露出狐 狸尾巴。因为埃及是个法制国家,撒丁人绝不敢滥用暴力,否则 将遭法律严厉制裁。 戴聪带领赛哈马纳进入一个小房间,屋内藏满各式他不愿出 售的杰作。其中有一个精緻的红皮护手套。 “你想贿赂我吗,戴聪?” “当然不是l, ”如此高级的东西,只有国王才配得上。“ ”您过奖了!“ ”你是名优秀的皮匠,戴聪,事业有成,顾客众多,前途似 锦……真可惜!“ 利比亚人脸色转白。 ”我听不懂……“ ”既然生命如此眷顾你,为何还要为非作歹?“ ”为非作歹,我……“ 赛哈马纳抚摸一块惟有总司令才配用的漂亮粟色盾牌。 ”我深觉可惜,戴聪,但是麻烦恐怕已找上门来了。“ ”我……为什么?“ ”你认得这个东西吧?“ 赛哈马纳拿出~个装文件用的皮筒给皮匠看。 ”确定是你工厂生产的?“ ”确定,但是……“ 第447页 ”告诉我是或不是?“ ”是,我承认。“ ”替谁订做的?“ ”一位负责庙堂神秘仪式的祭司。“ 撒丁人莞尔一笑。 ”你是个老实人,戴聪,我相信你。“ ”我从不做亏心事,大人!“ ”然而你却犯下了一个大案子。“ ”什么案子?“ ”你利用这个皮筒传递叛国情报。“ 利比亚人差点窒息。他舌头打结,太阳穴隐隐作痛。 ”那是……那是……“ ”那算是一种唆使罪,“赛哈马纳强调,”那位祭司很惊讶在他 的文件筒里发现一张号召全埃及利比亚人的传单,邀集他们筹组 反抗军颠覆拉美西斯。“ ”不,不……不可能!“ ”这个皮筒产自你的工厂,戴聪,而且由你亲自执笔那份 传单。“ ”不,大人,我可以向您发誓不是我!“ ”我十分欣赏你的手艺,戴聪,你实在不该加入一场非你在行 的阴谋活动。依你现在的岁数与地位,犯下如此错误令人不解。 你不但一无所获,而且全盘皆输。什么原因让你失去了理智?“ ”大人,我……“ ”别乱发伪誓,否则将在冥世接受审判。你误入歧途,朋友, 但我愿意相信你是遭人利用。任何人都有可能失去理智的时 候。“ ”这是一场误会,我……“ ”别浪费口舌了,戴聪,我的属下跟踪你很久了,知道你窝藏 利比亚籍的暴动分子。“ ”没有暴动分子,大人!只是些贫民,我以同乡人的身份试图 协助他们……这很正常,不是吗?“ ”别小看你自己的角色。没有你,任何地下组织都无法 成形。“ ”我只是名安分守己的商人,我……“ ”让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朋友,我握有对你不利的证据, 或可致你于死地,或者,至少可以让你服一辈子的劳役。我只需 把这份传单交给首相,请他下令容我逮捕你归案。之后,公审示 众,再处以极刑。“ ”但是……我是无辜的!“ ”算了,戴聪,别对我哀求!这样的证据,连法官都不可能手 下留情。你毫无辩白机会,毫无机会,除非我出面帮忙。“ 令人窒息的沉默笼罩着这间利比亚人储藏珍品的小厢房。 ”什么样的帮忙,大人?“ 赛哈马纳把玩着那块皮盾牌。 ”不管位居何职,人心永远无法满足,我也不例外,我的薪津 丰厚,衣食无虞,有许多女人供我玩乐,但是我仍然希望更富有 些,晚年可以高枕无忧。当然,要我三缄其izl,忘了这个罪证,我 也做得到……但是有个代价,戴聪。“ ”代价……很高吗?“ ”别忘了我还得想办法堵住那位神庙祭司的嘴巴。把你的收 入合理地分给我一部分就够了。“ ”一旦达成协议后,您会放了我吗?“ ”可惜我另有要务待办,朋友。“ ”您还有什么要求呢?“ ”谋杀亚侠的利比亚兇手名单。“ ”大人……我毫不知情啊!“ ”不管你已实话实说,或即将得知。成为我的线民,戴聪,如 此一来,便可免除牢狱之灾。“ ”假如无法提供您满意的答覆呢?“ ”那就太可惜了,朋友……但是我相信你一定懂得如何化险 为夷。以官方名义,我为我的属下向你订购一百份盾牌和剑鞘。 送货到皇宫来时,直接指名找我。“ 赛哈马纳随后步出工厂,独留一脸错愕的戴聪。亚眉尼建议 赛哈马纳扮演一名利慾薰心、准备敛财欺君的叛徒。一旦戴聪上 了钩,就有可能降低警戒心,畅所欲言,让赛哈马纳寻获正确线 索。 拉美西斯大帝执政的第三十三个年头,底比斯的冬季,时而 寒流过境,却异常温和。万里晴空,尼罗河平静无波,两岸农田在 河水泛滥之后一片油绿,驮运队背负杂粮,一村行过一村,乳汁丰 富的母牛,在牧童和警犬的保护下,被带往牧场,女孩们在白屋门 前玩娃娃,男孩们鳓追赶着一个布球……埃及人生活在自己永恆 的节奏里,仿佛一切都将如此。 拉美西斯咀嚼着日常生活中这平静的一刻。他的祖先真是 眼光独到,选择左岸这片土地建造了几座百万年神殿和皇家陵 寝。每个清晨,帝王后妃的光明遗体,随着旭日朝阳,在此重生! 天上人间在此没有分隔,人类亦神秘不可知。 在古尔纳的塞提护卫灵神庙举行过早祷仪式之后,拉美西斯 第448页 留在圣堂里静息,其父的灵魂在此透过墙上的象形文字与世人沟 通。寂静中,他听见了化成星辰的法老的声音。当他往前跨出洒 满阳光的中庭时,女唱诗班和女乐团正鱼贯离开圆柱大厅。梅丽 妲蒙一见到父亲,便脱队朝他奔去,双手交叉胸前,向他行礼致 意。 她愈来愈像妮菲塔莉。如春晨般清新可人,她的美貌好似独 得神韵精华的滋补。拉美西斯挽起女儿的手臂,两人在路旁种满 洋槐和柽柳的斯芬克斯小道上悠闲漫步。 ”对外界的消息有所听闻吗?“ ”没有,父王,但是我知道你以玛亚特戒律治国,战胜了混沌 和黑暗。这不就够了吗?俗世的蜚短流长无法越过神门,还好事 实如此。“ ”你母亲原希望过这般生活,但是命运强迫她选择另一种。“ ”你不就是那位改变其命运的主人吗?“ ”法老王必须对世界有所作为,尽管他也想一探神庙的奥秘 哲理。如今,我更须保卫和平,梅丽妲蒙,为了顾全大局,我将迎 娶西臺帝王的女儿。“ ”她将成为埃及大皇后吗?“ ”正是,但是在举行这场婚礼前将先庆祝我的第二次再生庆 典。因此我必须做出一个重大决定,而缺少你的同意,此决定将 形同虚无。“ ”我完全不想介入国家的行政工作,你知道的。“ ”若缺少埃及大皇后的积极参与,此庆典便无法顺利举行。 请你扮演这个象徵性的角色,是否太过分了呢?“ ”你的意思是……离开底比斯,前往拉美西斯城,而且……然 后呢?“ ”虽然代表埃及皇后,你以后仍可以回来这里过你自己选择 的生活方式。“ ”你以后该不会变本加厉,要求我履行更多的俗务吧?“ ”我只会在举行再生庆典时召你前来,依据凯的说法,此庆典 得每三四年举行一次,直到我谢世。你可以接受或拒绝,梅丽妲 蒙。“ ”为何选择我?“ ”因为这几年的隐修生活让你拥有足以担任此一重要宗教角 色的灵气和神力。“ 梅丽妲蒙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古尔纳神庙。 ”你对我要求太多了,父王,但是你是法老王。“ 赛大武低声咕哝。远离心爱的蛇乡努比亚省仿佛被流放塞 外。然而,工作量有增无减。在莲花的协助下,每晚在乡间均可 捕获数条大毒蛇。他也为负责制造血清解药的实验室再度注入 活力。而且,听从亚眉尼的建议,他利用停留在拉美西斯城的这 段时间加强自己的行政管理知识。随着年龄的增长,赛大武同意 光凭一股冲劲,无法让他说服那些高官批准由他驻守的努比亚省 所申请的贷款和物资。不学大官的矫情造作,他试着改进自己的 行事态度,进而获得了正面的回应。 走出商船单位的办公室时,对方同意将为努比亚省建造三艘 货轮。赛大武遇见了凯,凯不似平日气定神闲。 ”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再生庆典的任何小细节都不容忽视……而我刚接获一个坏 消息。我本寄望三角洲神庙仓库的管理员可以大力提供我一批 凉鞋、亚麻料和水晶杯,但是几乎全落空了。这么一来,我的筹备 工作变得更加辛苦。“ ”他提出理由说明了吗?“ ”他去旅行了,是他太太回的信。“ ”真是胆大妄为!我虽然只是名新进官员,但是恨透了这种 行为。我们去找亚眉尼。“ 一边品尝红酒酱泡烤鹅腿,亚眉尼快速浏览那位三角洲神庙 仓库管理员所写的报告书,其行政席次位于孟斐斯北部。 拉美西斯的机要秘书果断地下结论。 ”其中大有文章。凯写信向这名官员求援并没有错,而后者 应可轻易地答应提供再生庆典所需。我不喜欢这样……一点也 不喜欢!“ ”会不会是公文上写错了?“凯提问。 ”可能,但不可能发生在我部门的公文里。“ ”庆典恐将委曲求全,“大祭司坦承,”为了迎接男女诸神,必 须准备最高级的亚麻布料,最漂亮的凉鞋以及……“ ”我会展开深入调查。“亚眉尼说。 ”这真是典型的书记员想法!“赛大武讥讽,”手续将冗长復 杂,凯等不及了。得另想快速有效的方法,任命我为特务调查员, 我会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亚眉尼噘起嘴角。 ”我们职位相等……而且万一发生危险?“ ”我拥有一批可靠有效的非正规军。别再浪费vl舌了,马上 写一份派员令给我。“ 第449页 谢丽夫人坐镇孟斐斯北部仓储,以铁腕将军、独裁之姿指挥 作业。娇小、棕发、美丽、威严,她为驮驴队长开道,分配搬运工人 工作,查验货单,对于不听使唤的下属,则毫不犹豫以杖指鼻责 骂。 一位深受赛大武欣赏的性格女子。 蓬头垢面、满脸胡楂,身穿看似比原件更污秽的新羚羊皮外 套,赛大武十分醒目。 ”你在那儿蘑菇什么,懒人?“ ”我想和您谈一谈。“ ”此地不能交谈,只准工作。“ ”我想和您谈的,正好与您的工作有关。“ 谢丽夫人冷笑一声。 ”你对我的指挥方式不满意,或者……“ ”我感兴趣的正是您高效率的工作态度。“ 这名娇小的棕发女子大吃一惊。一名流浪汉不会用这种口 气说话。 ”你是谁?“ ”中央派来的特务调查员。“ ”对不起……但是您这一身打扮……“ ”我的上级长官也不喜欢,但因为我工作成绩斐然,所以他们 也就接受我这身奇装异服。“ ”基于形式,可否请您出示一下您的证件?“ ”这就是。“ 证件上盖满各式官印,包括同意亚眉尼和赛大武破天荒之举 的首相印玺。 谢丽夫人反覆阅读那封批准特务调查员无条件搜查其仓储 的命令函。 ”此命令的接受人本是您的丈夫。“ ”他去旅行了。“ ”他不必坚守岗位吗?“ ”他的母亲年事已高,需要他的帮忙。“ ”所以您就妻代夫职了。“ ”我对这份工作了如指掌,而且得心应手。“ ”我们碰到一个很大的麻烦,谢丽夫人,您似乎不愿意向皇宫 提供庆祝国王再生庆典所需之祭品。“ ”嗯……要求出乎意料之外……而且,就目前情况而言,很不 幸,事实的确如此。“ ”请说明理由。“ ”我也不是很了解,但是我知道有一部分物资被送去了另一 个地方。“ ”哪里?“ ”我不清楚。“ ”谁的命令?“ ”我也不知道,等我丈夫回来之后,一定可以给您满意的答 復,到时候一切都将一清二楚,我保证。“ ”从明天早上起,我将着手调查库存清单和仓储内部。“ ”明天,我预计大扫除,而且……“ ”我没有太多时间,谢丽夫人。我的上级长官要求我尽快回 报调查结果,所以请您把所有的资料交到我手中来。“ ”很多呢!“ ”我自有办法。明天就要,谢丽夫人。“ 谢丽夫人得分秒必争。她丈夫再次针对中央的来函,愚蠢地 敷衍了事。当他把回函副本交给她时,她简直怒不可遏。可惜已 经来不及拦截发出的信了……谢丽于是马上打发她丈夫到底比 斯南部的一个小镇去,期待这件蠢事能够如落井之石,销声匿迹, 而皇宫愿意转求其他的仓储援助。 可惜,中央的反应完全相反。尽管其貌不扬,这名调查员看 似意志坚定,难以应付。谢丽也曾想过以金钱收买他,但是此法 太过冒险。以目前情况而论,惟有使出预期中的紧急方案。 仓库打烊时,她留下四名搬运工人。如此做法可能损失惨 重,却是惟一可以逃过法律制裁的良方。痛苦的牺牲,将让她损 失原可从侵公商品中取得的丰厚利润。 ”午夜时,“谢丽命令这几名工人,”到中央仓库左边的那幢房 子来。“ ”大门总是上着锁。“一位运货工人反驳。 ”我会替你们把门打开,你们把大仓库中所有的东西都搬出 来。愈快愈好,别发出声音。“ ”这算是超出正常工作时间了,老闆娘。“ ”所以我会多付你们一个星期的薪水。而且如果我觉得特别 满意,还另有赏金。“ 四名工人的脸上写满笑意。 ”之后,你们就当作今晚的事从没发生过。都同意了吗?“ 在谢丽专横的语气中,几乎听不出威胁的意味。 ”遵命,老闆娘。“ 仓储区地处偏远地带,警察巡逻队带着猎犬,定期到此巡视。 这四名工人躲在一间停放重型拖车的大仓库里。喝过啤酒 吃过面包之后,他们轮流守夜。 夜半耳边传来谢丽夫人的命令。 ”丰“ 她抽出木门闩,扯掉那些严禁入内的千泥封印,他丈夫明目 张胆地在屋内窝藏了神庙专用的铜块。二话不说,四名工人共计 搬走约一百个上等酒瓮、四百五十匹细皿麻、六百双皮凉鞋、一部 第450页 分马车零件、一千三百个小铜块、三百捆羊毛线和一百多个水晶 杯。 当工人搬走最后一批水晶杯时,赛大武突然出现在仓库尽 头,他早已躲藏于此,静观一切。 ”真是精彩,谢丽夫人,“他说,”你这么做,是想吐出所窃财 物,省了我的调查。可惜晚了一步。“ 这名娇小的棕发女子不为所动。 ”如何才能让您三缄其口?“ ”说出共犯的名单:您把这些私窃的财产卖给谁?“ ”没什么好说的。“ ”告诉我,谢丽夫人。“ ”您拒绝谈条件。“ ”这种做法与我个性不合。“ ”算了……您真不该独自前来!“ ”别替我担心,我带了个好帮手。“ 莲花出现在仓库门边。酥胸半露,这名美丽苗条的努比亚女 子身上只穿了件纸莎草短缠腰布,手上提着一个皮盖子的藤篮。 谢丽夫人差点大笑。 ”真够分量的帮手啊!“她语带讽刺。 ”叫您的这几名打手走开。“赛大武冷静地说。 ”把这两个人抓起来。“谢丽严厉地命令那四名工人。 莲花把篮子往地上一摆,打开盖子。里面钻出四条响尾蛇, 蠢蠢欲动,颈间各有三道蓝绿线条,极易辨认。它们吞舌吐信,发 出骇人的声响。 四名工人赶紧跳上如山的布堆,拔腿就跑。 几条蛇转而围住惊慌失措的谢丽夫人。 ”我劝您最好还是从实招来,“赛大武建议,”这几条蛇的毒液 很强。或许不至于让您丧命,但将五脏如焚。“ ”我会把知道的一切全告诉您。“棕发女子承诺。 ”到底是谁想挪用神庙的财产?“ ”是……我丈夫。“ ”真的吗?“ ”我丈夫……和我。“ ”此非法行为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两年多前。要不是为了这次的再生庆典,从没有人过问,而 一切也将持续进行……“ ”你们一定买通了那些书记员。“ ”根本不需要!我丈夫只需在货物清单上动些手脚,然后,看 情况再分批卖出。我现在准备卖出的这批货物很抢手。“ ”买主是谁?“ ”一名船长。“ ”叫什么?“ ”我不知道。“ ”长什么样子?“ ”高大、蓄鬍,左前臂有一道疤痕,栗色眼珠。“ ”是他付的款?“ ”是的,以奇珍异石或一点金子。“ ”下次交货的时间?“ ”后天。“ ”很好,“赛大武满意地下结论,”很高兴有机会一窥他的庐山 真面目。“ 航行一天之后,货轮顺利靠岸。船上载着许多大陶罐,透过 埃及中部陶艺家的制造秘方,它们可确保饮用水的新鲜度长达~ 年之久。然而罐内空无一物,因为正准备用来藏匿那批购自谢丽 夫人的商品。 船长一直在商船部门工作,同事们咸认为他学有专精。从未 犯过大错,深受船员们敬重,出货时小有延迟……可惜情妇们皆 非省油的灯,在她们身上的花费,远比加薪的速度快得多。几番 迟疑之后,他终于经不起诱惑,接受他人提供的生意:运送走私 品。报酬之丰足以让他享受难以抗拒的优渥生活。 谢丽夫人和他一样精明能干。和往常一样,货物早已准备就 绪,很快便可从仓库运上船。一个稀松平常的举动,没有人会怀 疑,况且柜子和篮子上登记的名目都是粮食。 每次,船长总得为付费一事鏖战一番。一方面,谢丽夫人的 胃口愈来愈大;另一方面,船运合伙人的利润愈付愈低。讨价还 价恐将花费不少时间,还好各方均愿意达成协议。 船长朝谢丽的公家宿舍走来。依照约定,她从阳台高处向他 挥手示意。所以交易应该一切如常。 船长穿过小花园,走进会客室,室内有两根漆成蓝色的圆柱, 沙髮长凳沿墙一字排开。 谢丽夫人脚步轻盈地走下阶梯。在她身后,有一位漂亮的努 比亚女子。 ”这个女人是谁?“ ”另9转身,船长,“赛大武声音低沉,”在您身后有一条眼 镜蛇。“ ”是真的。“谢丽夫人附和。 ”你们是谁?“船长问。 ”法老王的特使。我的任务是取缔你们的走私行为,但是我 还想知道您幕后指使者的名称。“ 船长惊觉仿佛做了场噩梦。世界在他面前逐渐消失。 ”幕后指使者是谁?“赛大武重复。 船长自知事态严重,难逃法律制裁,但他绝不会是惟一的受 第451页 刑人。 ”我只见过他一次面。“ ”知道他的名字吗?“ ”知道……他叫亚眉尼。“ 赛大武大吃一惊,走上前去,停在船长的面前。 ”说说看他长什么样子!“ 终于,船长见到了这个想抓他的人。他就是那条眼镜蛇!以 为赛大武捏造有毒蛇在场的理由只是为了恫吓他,于是转身企图 逃跑。 毒蛇往前一蹿,咬住他的颈部。船长又痛又怕,失去知觉。不 支倒地。 确定前无阻碍后,谢丽夫人沖向小花园。 ”不要!“莲花大喊,但已措手不及。 当这名美丽的棕发女子准备越过门槛时,第二条眼镜蛇咬住 她的腰部。她唿吸困难,心脏绞痛,谢丽匍匐前进,指尖在地上画 了道道伤痕,最后静止不动,而那条母蛇则慢慢爬回公蛇身边。 ”毫无救命机会。“莲花嘆息。 ”他们监守自盗,“赛大武提醒,”冥世判官必惩以重刑。“ 赛大武席地而坐,一脸茫然。 ”亚眉尼……亚眉尼,他贪污!“ 哈度西勒帝王最后一封回函真是集外交辞令之大成。拉美 西斯细读了十几遍了,依然无法揣测其意。帝王到底是希望维持 和平还是两军对垒?是仍然同意将女儿嫁给拉美西斯,还是恼羞 成怒,故作高不可攀之姿? ”你觉得呢,亚眉尼?“ 国王的机要秘书尽管et食斗米,但看似又瘦了一圈。经过彻 底体检之后,倪斐瑞医生确定他身体无恙,惟有减轻工作量方能 改变现状。 ”真怀念亚侠,他一定能够破译这些语带玄机的句子。“ ”你个人的看法呢?“ ”虽然我天性悲观,但我感觉哈度西勒为你保留了一个机会。 明天就要举行你的再生庆典了,神明自会指引你。“ ”我很高兴能够向诸神请益。“ ”凯的工作态度值得称赞,“亚眉尼认为,”至于赛大武,他刚 破获一个窃盗集团。遗失的物品都已送抵拉美西斯城。“ ”窃贼呢?“ ”死于一场意外。全案仍将交由大法庭审理,可能宣判褫夺 公权终身。“ ”我将闭关至明et清晨。“ ”但愿护卫灵能够给你启示,陛下,更愿你的光芒普照埃及大 地。“ 夏末的夜晚燠热明亮。如同大部分的国人,拉美西斯决定露 宿皇宫阳台。躺在一张普通的草蓆上,他凝视着夜空,法老们的 灵魂都已化为星辰,闪烁其上。天轴穿过四周布满不朽星群,超 越时空的北极星。起自金字塔时期,贤人的思想即诉诸苍穹。 五十五岁,经歷了三十三年的统治生涯,拉美西斯截断时间 洪流,自省所为,到目前为止,他往前直冲,突破障碍,为不可为之 事。虽然热劲不减当年,但他对世事的看法已不再如一只不顾后 果、埋头横冲直撞的牡羊。他统治埃及所使用的不是人类法则, 而是法老王首当遵循的玛亚特戒律的启示。年少时即继任王位, 拉美西斯原寄望改变人性,让整个社会依其安排的轨道而行,摒 弃斤斤计较及卑鄙下流的风气,进而开拓人类胸襟。可惜随着经 验的增长,梦想变成泡影。人类终究是人类,好听谎言,为非作 歹,任何训示、任何宗教、任何政策都改变不了他们的本性。惟有 推行法治和永久实践玛亚特戒律方能逢凶化吉。 拉美西斯力行他父亲塞提的教导。他个人愿望,原期待有朝 一日成为埃及上下两地唿风唤雨的大法老王,而在享尽了全天下 的幸福,坐拥至高无上的权力之后,他现在只有一个心愿:奉献。 赛大武已酒醉蹒跚,却依然狂饮绿洲烧酒。他双腿僵硬地在 房内来回踱步。 ”你别睡,莲花!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得仔细想想,做出 决定。“ ”这句话你已经重复几个小时了!“ ”你把我的话听进去了,很好,我没有白讲……你和我,我们都知 道。我们都知道亚眉尼收人贿赂,贪财舞弊。我讨厌这个小书记员, 我诅咒他,我要亲眼目睹他下地狱……但是他是我的朋友,也是拉美 西斯的朋友。一旦我们三缄其口,他便可永远逍遥法外。“ ”这桩走私案会不会和阴谋造反拉美西斯有关?“ ”得仔细想想,做出决定……假如我向国王禀报……不,不可 能。他正忙着准备再生庆典。我不能浪费他的时间。但是假如 我向大法官禀报……他一定会逮捕亚眉尼!你呢,你一点意见也 没有?“ ”先睡一下,有利于思考。“ ”不只是仔细考虑,还得做出决定!所以,绝不能睡觉。亚眉 第452页 尼……你到底干了什么好事,亚眉尼?!“ ”你终于问对了问题。“莲花说。 赛大武全身僵直,一如雕像,双手颤抖,盯着这名努比亚女子。 ”你想说什么?“ ”在绞尽脑汁之前,先问问你自己,亚眉尼到底做了什么?“ ”但是事实摆在眼前,因为那名船长全都招供了。的确有非 法走私,而走私案的幕后主使者,就是亚眉尼,我的朋友亚眉尼。“ 赛哈马纳独眠。经过累人的一天,他整日忙着张罗布置举行 再生庆典神庙四周的各项安全措施,倒头便睡,连新近认识的情 妇,一位身材玲珑的叙利亚女子的迷人躯体都忘了~亲芳泽。 一阵尖叫声把他惊醒。 撒丁人痛苦地从睡梦中醒来,抖抖上身,起床,然后冲到走 廊,他的总管家被半醉半醒的赛大武吓得说不出话来。 ”要马上展开调查l“ 赛哈马纳支开管家,一把抓起赛大武的衣领,将他拖到卧室, 兜头淋下一大壶冷水。 ”这是什么……?“ ”水。你已经有一段时间忘了喝的水。“ 赛大武倒在床上。 ”我需要你的帮忙。“ ”你那些该死的毒蛇最近又有什么新猎物了?“ ”要展开调查。“ ”调查什么?“ 赛大武再次犹豫不决,但是依然全盘托出。 ”亚眉尼的财产?“ 什么? ”亚眉尼有一笔不为人知的财产。“ ”你到底吃错了什么药,赛大武?肯定是比毒蛇液更恐怖的 东西。“ ”亚眉尼拥有一份非法财产……而且情况可能更糟!我想拉 美西斯有危险了……“ ”说清楚些。“ 赛大武语无伦次,但一宇不漏,仔细描述莲花和他如何破获 谢丽夫人的走私案。 ”像这种无赖船长的话怎可相信?他可能只是随izl乱说!“ ”他看起来很坦白。“赛大武反驳。 赛哈马纳大惑不解。 ”亚眉尼……再怎么说,我也不会怀疑亚眉尼会卖国叛君。“ ”你怀疑我吗?“ ”少拿你的多愁善感烦我!现在事关亚眉尼。“ ”要展开调查,赛哈马纳。“ ”调查,调查!说得倒轻松。再生庆典期间,我得负责拉美西 斯的人身安全。况且亚眉尼防人如防贼!假如他当真犯了错,就 先别打草惊蛇,尤其要提防他销毁罪证。你想,我们怎能无凭无 据控告他呢?“ 赛大武双手抱头。 ”莲花和我,我们都是证人。那位船长指名控告亚眉尼。“ 赛哈马纳觉得可恶极了。像亚眉尼这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的人,怎会只贪恋个人财富?真令他怒火攻心:到底世上人人为 己。更不幸的是,亚眉尼或许和那帮叛国贼挂钩,他这笔不义之 财正可用来支付反拉美西斯者的武装配备? ”我是醉了,“赛大武承认,”但是我实话实说。现在,我们三 人都知道了。“ ”我宁愿你向我吐露别的秘密。“ ”你打算怎么做?“ ”亚眉尼在皇宫里有一间宿舍,但是他几乎每晚夜宿办公室。 得先将他支开,才能彻底人内搜查……假如里面真藏有金子或宝 石,我们一定可以找得到。只要他一外出,我便派人跟踪,并且查 清任何访客的身份。他一定和叛国组织的其他成员有来往。但 愿我的属下别露出马脚……倘若法警风闻了此调查行为,我的麻 烦可就大了。“ ”得多替拉美西斯着想,赛哈马纳。“ ”你以为我替谁着想了?“ 27 这一天清晨,举国为拉美西斯祈祷。能够如此长久统治一个 国家,他究竟以何方式取得天上诸神的特殊神力呢?万一他的肉 体再也无法储藏护卫灵,必将逐渐形销骨立,因为这样的躯壳太 孱弱了。那么拉美西斯的统治光芒将化为天光,木乃伊变成大 地。但是只要国王经过再生的洗礼,新生力量便可遍及全国各 地。 南北各省供奉的神像,由凯迎接,安放在拉美西斯城的再生 神庙。庆典期间,法老王将尽地主之谊,在远离尘世的圣地,与超 自然界共处。 黎明整装时,拉美西斯思及亚眉尼。他的这名机要秘书这几 天一定度日如年!礼仪举行期间,他无法向国王请益,只能将成 堆被认为急件的卷宗列入”待批示“的档案里,在亚眉尼眼中,埃 及永远有待改进,所有的公务人员皆马虎草率。 拉美西斯头戴双皇冠,身穿皱褶亚麻长袍及金色缠腰布,脚 蹬镶金凉鞋,出现在皇宫前。 第453页 两位皇子向君王叩礼。头戴长辫假髮,身穿皱褶宽袖上衣和 长裙,他们手持长杆,杆顶雕刻牡羊头颅,为隐神阿蒙现世的形象 之一。 这两名旗手缓慢地带领法老至再生神庙的花岗岩庙门前。 高十二米,前有方尖碑和象徵性的巨大法老像,与皇家护卫灵之 所——阿布辛拜勒神殿前的一样。在初建首都之时,拉美西斯已 预留此地为搭建神庙之用,仿佛他早自信有能力执政三十年以 上。 两位祭司,头戴豺狼面具,前来迎接君王:一位是南路的开路 先锋,另一位是北路的。他们为拉美西斯开道,穿过了一间十米 高的圆柱大厅后,进入衣冠厅。国王在此宽衣,换上一件及膝、状 似裹尸布的亚麻外衣。他左手持牧棒,右手拿权杖,杖上悬垂三 条皮带,象徵法老王在地下、人间和天上王国里的三次诞生。 拉美西斯早已身经百战,其中包括对野公牛的挑战和卡叠什 战场上,孤军奋斗,击退勐如恶虎的西臺百万雄兵。而再生庆典 则是另一种战斗,使用的是无形的力量。自我死亡,回归轮迴,拉 美西斯将在诸神女将的关怀下重生,再度成为自我。透过这种炼 术,他在自己的形象和子民,子民和神祗间织就了牢不可破的联 系。 这两名头戴豺狼面具的祭司继续带领君王前往一个露天大 庭院,其景令人联想起萨卡拉左塞法老神庙内的那座露天台。这 是凯的杰作,因他十分景仰古建筑,于是请人在拉美西斯的再生 神庙里重塑一座。 她走上前来与他相会。 她,梅丽妲蒙,妮菲塔莉的女儿,亦是妮菲塔莉本人,为协助 拉美西斯死而復生而再度降身为人。一袭白长袍,一条普通金项 链,头戴两根象徵生命与戒律的长羽毛,大皇后绝代风华地站在 君王身后。在整个祭典过程当中,她将以吟诵和乐曲的神力保护 他。 凯点燃火把照亮四周神像、安放神像的圣堂以及一把供拉美 西斯通过考验、全身而退、安坐其上的国王御椅。上下埃及的资 政团同心协助大祭司,其中包括赛大武、亚眉尼、卡纳克神庙的大 祭司、首相、御医长倪斐瑞、几位”皇子“和”皇女“。酒醒之后,赛 大武不愿再回忆亚眉尼的卑鄙行为,当务之急是顺利完成再生仪 式,更新拉美西斯的生命活力。 上下埃及的资政团成员叩拜法老王。之后,赛大武和亚眉 尼,以”杰出之友“的身份为国王清洗足部。经过圣水洗礼的双脚 将可涉水、行走和过火,无往不利。水罐的外观状似代表心脏和 气管动脉的结合体的象形文字,意指”团结“。藉由这份圣水,将 法老王化身为完美之躯,团结全国子民。 凯善尽其心统筹各项典礼,让几天几夜的庆典转眼即过。 因为外衣裹膝,拉美西斯只能碎步小走,上前祝祷神坛上的 供品,诵念”法老王献祭“经文,让这些供品涌现出非物质的护卫 灵。皇后则履行天牛的职守,以星辰的乳汁餵哺国王,驱逐其体 内的弱点和病痛。 拉美西斯一一敬拜每尊神像,期望保护在他身上合而为一的 各种神力。藉由此一过程,他准确地释放出隐藏在每尊形体背后 的不朽统一性,然后赋予诸神非凡的生命。 接连三天,在神灵显现的大庭院里,日以继夜的举行游行、连 祷和祭奉。安放在人el阶梯狭窄的圣堂内,诸神画地自限,释放 神力。或缓或急,鼓、竖琴、诗琴和双簧管,依据祭典司仪手上的 程序单,适时地奏出优美的乐章。 法老王与神灵相通,和圣牛阿匹斯及鳄鱼神索贝克共语,手 持渔叉预防河马的攻击,在诸神与埃及百姓之间穿针引线,藉由 国王居中联繫,无形之神化为有形,大自然与人类便可和平共处。 神庙里的另一处庭院搭建了一座高台,上有两张相连的王 座。拉美西斯必须拾级而上,才能抵达宝座。每当他坐在上埃及 的王位上时,便头戴白皇冠;坐在下埃及的王位时,则戴红皇冠。 每一节仪式都由一组皇室人员帮忙完成,两组人马互动,看似激 烈对峙,实则在法老王统治下相安无事。如此一来,上下两地合 为一体,互不冲突。轮流登上这两个王座,拉美西斯此时化身为 眼光锐利的何露斯,彼时为力大无比的塞特,而总在第三回合时 两兄弟取得和解。 庆典结束的前一天,国王脱掉白外衣,换上金字塔时期古式 的君王缠腰布,腰上悬垂着一条公牛尾巴。考验现任法老王是否 真汲取了神力,以及是否有通天达地的能力的时刻到了。 既然他取得了这两位敌对兄弟,何露斯和塞特的神力,法老 王便有资格再次继承诸神的遗嘱,统治埃及。当拉美西斯的指头 第454页 按在那个内藏重要文件的燕尾形小皮封套上时,在场的所有人心 情随之一紧。人类的手,即使是埃及上下两地主人的,果真有掌 握超自然物体的能力吗? 握紧手中那份神明的遗嘱,拉美西斯等于握住了船桨,说明 他对国家之船的导航态度正确无误。之后,他昂首阔步,在仿若 苍穹倒影于地,象徵埃及国土的大庭院里来回踱步。如此的祭典 游行共计四回,由下埃及之王走遍四方位之后,再由上埃及之王 绕行四次。因法老王足迹所及,肯定诸神的统治和天官的降临, 两地各省因而脱胎换骨。藉由他,所有仙逝的法老再度復活,埃 及成为一片神灵无处不在的油绿田原。 ”我奔走四方,“拉美西斯宣称,”我手持神明遗嘱。我走遍大 地,远及天涯海角。我随心指引,亲访土地。我奔走四方,穿越原 始海洋,触及天庭四角,与光明并驾齐驱,并把这片肥沃土地献给 至高的尊者,生之法则。“ 庆典的最后一天,大镇小城,备宴设席。举国皆知拉美西斯 战胜了考验,重获治国神力。然而在君王尚未向百姓揭露神明遗 嘱之前,不得锣鼓喧天。 黎明时,拉美西斯坐上轿子,由上下埃及的资政大官抬轿。 亚眉尼虽背痛难忍,依然履行此劳役。法老被带往四个方位,他 拉弓射箭,诏告世人,法老王政权永不坠地。 随后,君王登上一张底座装饰着十二个狮头的王位,他膜拜 四方,宣示玛亚特戒律击败邪恶势力。 拉美西斯再度登基,如同初次即位,礼拜歷代先祖。他们是 开国先锋,建国的基石。赛大武,虽自傲英雄有泪不轻弹,亦忍不 住落泪。拉美西斯从未如此高不可攀,从无法老王能让埃及的光 芒如此登峰造极。 国王离开岁月倒流的大庭院。他穿过圆柱大厅,攀上塔门。 如烈阳当空,他出现在两座高塔之间,向全国百姓展示神明遗嘱。 百姓群起欢唿,透过宣言,世人咸认拉美西斯有权继续执政, 他的话语就是生命,他的行为通天达地。尼罗河将源远流长,流 遍山脚,带来肥沃土壤,供应人类洁净之水和丰盛的鱼虾。天上 神明欢庆佳节,地上人们幸福满足。因为国王,大地之粮将多如 尼罗河岸的沙粒。怎不叫人称赞拉美西斯大帝以其双手塑造埃 及的繁荣呢? 两个月又一天。 疑云重重的一天,歷经两个月秘密谨慎的调查之后,赛哈马 纳已使出浑身解数:派遣最精明的属下,最有经验的佣兵,负责跟 踪亚眉尼,搜查其住处,一切不着痕迹。撒丁巨人耳提面命:假如 他们被人识破,他将一概否认;假如他们给他惹了麻烦,他会亲手 除掉他们。但他也提出奖赏鼓励:额外的休假和高级醇酒。 要亚眉尼离开他的办公室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前往法尤姆 省视查反倒提供了赛哈马纳一个意外的机会,可惜搜查结果一无 所获。不仅在他那间几乎从未住过的公务宿舍,连保险箱、书架 和柜子后头,都不见拉美西斯的机要秘书藏匿走私物品。亚眉尼 依然日以继夜地工作,胃口极佳,睡眠极少。至于访宾的身份,都 是中央单位的行政官员,书记员经常召见他们,询问帐目,激励工 作士气。 听完赛哈马纳负面的报告之后,赛大武自忖是否做了场白日 梦,但是莲花和他一样,的确亲耳听见那位船长透露了亚眉尼的 名字。实在无法去除脑中这个噩梦。 赛哈马纳本打算解散调查队,因为属下个个变得急躁不安, 不断地出错。 但就在这蠢动不安的一天发生了一场惊心动魄的事件。中 午刚过,亚眉尼独自在会客室里接见一名来路不明的访客:一位 不修边幅、独眼、粗暴和满脸皱纹的傢伙。 赛哈马纳派遣一名佣兵尾随他至拉美西斯城港边,不费吹灰 之力即认出他的身份:一名货轮船长。 ”你确定?“赛大武问赛哈马纳。 ”那傢伙载了一些瓶罐货品往南航去。由此可见。“ 亚眉尼竟然是走私集团的主脑人物,比谁都清楚行政组织的 亚眉尼,反倒利用职权,为己图利……而且情况可能更糟。 ”亚眉尼必定忍耐了一段时间,“赛哈马纳指出,”但是终究不 得不与其他共犯联络。“ ”我真不敢想像。“ ”对不起,赛大武。我、我必须向拉美西斯禀报任何一丝风吹 草动的消息。“ 哈度西勒帝王写信给埃及法老王: 忘了你的不满,放松你的手臂,让我们一起唿吸生命的 芬芳。事实上,你是塞特神之子,他把西臺子民的国度交给 你,依你所愿,向你进贡。他们不都已经臣服于你跟前了吗? 拉美西斯把信递给亚眉尼。 第455页 ”你自己看……语气大不如前!“ ”和平的支持者战胜了他,蒲菟海琶皇后的影响亦功不可没。 陛下,现在就只等你起草一份正式邀请函,恭请西臺公主荣任埃 及大皇后。“ ”替我写几句动听的官话,我将在信尾盖上大印。亚侠总算 死而无憾,因为他的毕生杰作终于大功告成了。“ ”我马上回办公室去写信。“ ”不必了,亚眉尼,在这里写就行了。坐在我的椅子上,趁现 在还有一点阳光。“ 国王的机要秘书浑身不自在。 ”我……坐在法老王的椅子上……千万不可!“ ”你不敢?“ ”当然,我不敢!在我之前早有人因犯此大错遭天打雷噼!“ ”上阳台去吧。“ ”但是……这封信……“ ”可以稍后再写。“ 全城的景色令人陶醉。壮丽平静,拉美西斯大帝的首都已安 然入眠。 ”这份我们等待已久的和平,亚眉尼,不就在这里,在我们眼 前?随时随地都应以品尝珍果般的心情释怀享受,度量它的真正 价值。可惜人类好似受不了和平,想尽办法摧毁它。你知道为什 么吗,亚眉尼?“ ”我……我不知道,陛下。“ ”你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吗?“ ”我没有时间。况且法老王在此,可以解答任何问题。“ ”赛哈马纳都告诉我了。“拉美西斯透露。 ”告诉你了……什么事情?“ ”一个不速之客的造访,在你的办公室。“ 亚眉尼面无惧色。 ”哪一位?“ ”你自己告诉我吧?“ 书记员想了一想。 ”我想是那位没有事先订约、强行闯入的货轮船长。我平时 当然不可能接见这种人!他提到几位码头工人和送货不准时,语 无伦次……在一位警卫的帮忙下,我将他赶出办公室。“ ”你第一次见到这个人吗?“ ”也是最后一次!但是……为什么你会提出这样的问题?“ 拉美西斯的眼神忽而锐利如塞特之眼,君王两眼发光,可刺 透晚霞。 ”你曾对我说过谎吗,亚眉尼?“ ”从来没有,陛下!以后也绝不会对你说谎。我以法老王的 生命,对天发誓!“ 在接下来冗长的几秒钟里,亚眉尼屏气凝神。他知道拉美西 斯正在评断他,准备做出结论。 法老将右手摆在他的肩上,亚眉尼立即感受到他温和的 回应。 ”我对你有信心,亚眉尼。“ ”他们控告我什么?“ ”策划非法走私神庙供品,图利一己。“ 亚眉尼当头棒喝。”我,我图利一己?“ ”我们还有正事要办。和平似乎已经唾手可得,但是仍应立 刻召开军事会议。“ 赛大武与亚眉尼握手言和,赛哈马纳含煳致歉。 ”当然,假如连法老本人都认定你清白无辜!“ ”你们……你们竟然以为我非法走私?“国王的机要秘书脸色 阴沉,静观这一切。 ”我出卖了我们的友谊,“赛大武承认,”因为我当时心里只记 挂着拉美西斯的安危。“ ”在这种情况下,“亚眉尼认为,”你做得没错。一旦你心生其他疑 虑,请重新调查。保护法老王的人身安全是我们首要的任务。“ ”有人企图破坏亚眉尼在陛下眼中的忠诚形象,“赛哈马纳 说,”赛大武所破获的非法集团中的某个人。“ ”我想知道整个过程。“亚眉尼要求。 赛大武和赛哈马纳道出他们的调查过程。 ”该集团的首脑人物以我为挡箭牌,“亚眉尼下结论,”并且利 用那位被赛大武的眼镜蛇啮咬而亡的货轮船长为窃贼的替死鬼。 散布不实信息,他把罪犯身份转嫁到我身一l和我的单位。然后, 只需打发另一位船长前来拜会我,便可轻易说服你们相信我非法 走私。一旦把我除掉,便可瘫痪整个国家的行政系统。“ 拉美西斯打破沉默。 ”诬赖我的朋友,等于侮辱我国家的政府。有人利用埃及与 西臺关系紧张之际,趁机打击埃及。这不是一桩单纯的走私案, 而是大规模的非法行为,应立即逮捕那个害群之马。“ ”回头去找那位前来拜会我的船长。“亚眉尼建议。 ”我来负责,“赛哈马纳说,”一定要叫这个傢伙带我们去揪出 他的幕后指使者。“ ”我将随时支援赛哈马纳,“赛大武提议,”我该补偿对亚眉尼 的伤害。“ 第456页 ”别出差错,“拉美西斯要求,”我要见到幕后的主谋。“ ”假如是巫里泰舒博呢?“赛哈马纳说,”我相信他一心只想报 復。“ ”不可能,“亚眉尼反驳,”他根本不清楚埃及的行政系统,不 可能策划非法走私活动。“ 巫里泰舒博坚决阻挠拉美西斯和哈度西勒之女的婚事,那位将 他驱逐于权力核心之外的帝王……国王不排除赛哈马纳的假设。 ”一定是巫里泰舒博指派某人如此做。“赛哈马纳肯定。 ”停止讨论,“拉美西斯下令,”立即展开调查。你,亚眉尼,你 改到皇宫旁的大厅办公。“ ”可是……为什么?“ ”因为你被怀疑贪污,所以应该列入观察。如此一来,罪犯便 会误以为他的计谋得逞了。“ 29 阵阵寒流从西臺帝国军事首府哈图沙的城门前唿啸而过。 安纳托利亚高原上,凉秋骤转严冬。倾盆大雨使得路面泥泞不 堪,阻挠商人的通行。生性怕冷的哈度西勒帝王守在炉火前,以 烧酒祛寒。 他刚接获一封拉美西斯的来函,正乐不可支。西臺和埃及之 间将永无战事了——尽管有时不得不使用武力,哈度西勒仍偏好 外交手段。况且西臺帝国已厌倦连年战火。自从与拉美西斯缔 结和平协议以来,举国人民皆已习惯平静的生活。 蒲菟海琶终于回来了。皇后在雷公神庙祭拜了几个小时,卜 卦求神。这位女祭司长得美丽、庄重,是个受人爱戴的女君王,连 各军将领都对她敬畏三分。 ”结果呢?“哈度西勒不安地问。 ”不好。天气将持续恶化,气温下降。“ ”我有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 帝王挥舞着那封寄自拉美西斯城的回函。 ”拉美西斯终于答应了?“ ”既然已结束他的再生庆典,况且为了顺利完成仪式,他象徵 性地娶了他的女儿为后,埃及的法老,我们亲爱的兄弟,同意迎娶 我们的女儿。一位西臺女子将荣登埃及上下两地之后……没想 到竟能美梦成真!“ 蒲菟海琶莞尔一笑。 ”你愿意臣服拉美西斯了。“ ”一切听从你的建议,亲爱的……你明智的建议。随便你怎 么说都没有关系,最重要的是终于达到我们期待的目标了。“ ”很不幸,天公不作美。“ ”总会雨过天晴。“ ”但谶言并不乐观。“ ”假如我们迟迟不将女儿送往埃及,拉美西斯恐将以为我们 另有阴谋。“ ”怎么办呢,哈度西勒?“ ”告诉他实情,并请求他的协助。埃及巫师法力高强,但愿他 们可以平息风雨,清除路障。现在就提笔写信给我们亲爱的兄 弟。“ 脸型瘦削严峻、因关节疼痛走路时而无法屈膝的凯,在萨卡 拉大公墓里踽踽独行,此地让他觉得心平气和胜于凡问俗世。身 为卜塔神庙的大祭司,拉美西斯的长子极少离开孟斐斯古城。凯 迷恋金字塔时代,可以整日目不转睛地凝视那三座位于吉萨的石 砌高山——几座由胡夫、海夫拉和门卡马拉法老所建造的金字 塔。日正当中时,阳光直射其白石墙面,照亮所有的墓穴、墓园和 沙漠。化身自创世之晨,从原始海洋浮出水面的第一颗石子,这 些金字塔亦是石化的太阳光芒,饱含不朽的精力。凯领悟了它们 代表的真理之一:每一座金字塔都是他从古文献里研究得知的伟 大智慧集里的一个字母。 然而这位孟斐斯的大祭司却忧心忡仲,毗邻左塞法老墓园壮 观的建筑群,其中一座阶梯形金字塔独树一格,乌纳斯国王的陵 寝亟待整修。这座建于第五朝代末期,超过千年以上的金字塔伤 痕累累,几块边石已非换新不可。 在这里,在萨卡拉,大祭司凯与先祖的灵魂互通有无。在陵 墓的圣堂里,他仔细阅读圆柱上的象形经文,其中描述通往天庭 的康庄大道和这几位拥有”正义之声“者的幸福前途,因为他们在 世上的生活符合玛亚特戒律的要求。解读这些经文的同时,凯再 度赋予墓园主人新生命,让他们重新活在这片寂静的土地上。 当卜塔神庙大祭司在乌纳斯金字塔外流连徘徊时,他的父亲 走向他。拉美西斯不正像这几位光明灵魂中的一位,在每日的某 些时辰,出现在通灵者面前吗? ”有什么新计划,凯?“ ”当务之急,督促整修古帝国时期的几座金字塔,非立即动工 不可。“ ”找到托特之书了吗?“ ”只找到某些片段……但我绝不放弃。萨卡拉有许多宝藏可 第457页 寻,或许我得长生不老才行。“ ”你现在才三十八岁,普塔霍特普不是等到高龄百岁时才撰 写他的格言集吗?“ ”在这些地方,父王,人以时间填补永恆,再将它转变成活石。 这些圣堂,这些象形经文,还有这些瞻仰生命奥秘的大法老,都朝 拜永恆,他们不就是我国最傲人的文明吗?“ ”偶尔也会关心一下国事吗,儿子?“ ”既然有你执政,何必多费心思担忧?“ ”再过几年,凯,我终将离去,我也将奔向那个宁静的国度。“ ”陛下刚接受新生的祝福,而且三年后,我将更用心筹划你的 下一次再生庆典。“ ”你完全不在乎行政、经济、军队……“ ”我对这些事务一点兴趣也没有。严格地执行宗教礼仪不就 是我国社会的根基吗?它维繫全国人民的幸福,我愿意做出更多 的贡献。你认为我这样做不对吗?“ 拉美西斯抬眼望着乌纳斯金字塔的顶端。 ”追寻更高、更基本的理想,永远是对的。可惜法老王必须深 入地狱,打击企图枯竭尼罗河和摧毁光明之船的恶魔。假如不是 他每日奋力作战,人们能够顺利举行庆典吗?“ 凯触摸那些千年古石,仿若它们可以启示他的思考。 ”我该如何协助法老王呢?“ ”西臺帝王希望将女儿送来埃及与我成亲,可惜安纳托利亚 高原气候恶劣,无法成行。哈度西勒来函邀请我国的巫师为他们 祈求神明,改善气候。尽快替我找出能够符合他要求的宗教经 文。“ 那名货轮船长雷勒克藏匿于此,无人知其下落。根据其幕后 老闆的命令,拜访了一名体弱多病的书记员,对他胡言乱语之后, 他得在拉美西斯城的皿裔区避一避风头。然而报酬极高,超过三 个月开船送货的薪水。雷勒克之后又与老闆见过一次面,他对他 的表现赞誉有加。根据他的判断,与预期的结果相符。可惜只有 一个小麻烦:老闆要求雷勒克改变造型。船长自认拥有做人的络 腮胡和多毛的肌肤,试着讨价还价,但因涉及个人安危,他不得不 放弃己见。去胡剃鬚之后,他将改名换姓,到南部重操旧业,如此 一来,警方永远也查不出其犯罪证据。 雷勒克住在一间小白屋的底楼,白天无事睡大觉。直到挑水 夫经过门前,女屋主才会叫醒他,帮他购买几块大蒜洋葱馅饼,让 他大快朵颐。 ”剃鬚匠已经来小广场了。“她提醒。 船长从床上爬起。剃掉鬍子后,将会减少一点儿男人味,且 更不易吸引异性,幸亏他还拥有其他迷人的优点。 雷勒克从窗口往外看。 小广场上,一名剃鬚匠架起四根支柱,上铺帆布,以遮挡火热 的太阳。帆布下有两张凳子,较高的那一张是他自己的座椅,矮 的是客人的。 已经有十几个客人了,一定还得等很久。其中三名玩起掷骰 子游戏,其他的则挺直背部,靠墙而坐。于是雷勒克再度躺下,唿 唿大睡。 女屋主摇醒他。 ”快下楼去吧!你是最后一个了。“ 这一次,再无逃避的藉口。双眼微张,船长步下阶梯,走出民 宅,坐上那张三脚凳,椅子吱嘎作响。 ”要剃成什么样子?“剃鬚匠问。 ”下巴和两颊全部剃光。“ ”要剃去这么好看的鬍子?“ ”少管闲事。“ ”悉听尊便,朋友,你出价多少?“ ”一双莎草叶凉鞋。“ ”这很费工夫……“ ”假如你不愿意,我可以另请高明。“ ”好吧,好吧……“ 剃鬚匠在他脸上涂抹肥皂水之后,以刮鬍刀轻轻滑过其左脸 颊,确定刀刃的锋度,随后,一个快而准的动作,他将刀口按在船 长的脖子上。 ”假如你胆敢逃跑,雷勒克,假如你不从实招来,我会宰 了你。“ ”谁……你是谁?“ 赛大武将刀口往下一按,鲜血一滴滴流向船长的胸口。 ”假如你拒绝回答,就别想活命。“ ”问吧!“ ”你认识一位左前臂有道伤疤,栗色眼珠的货轮船长吗?“ ”认识……“ ”你认识谢丽夫人吗?“ ”认识,我替她送过货。“ ”走私?“ ”我们有生意往来。“ ”你的老闆是谁?“ ”他叫……亚眉尼。“ ”带我去见他。“ 凯严肃的脸上带着一抹微笑,出现在端坐于办公室的拉美西 斯面前。 ”我在艾利欧生命殿堂的图书馆里连找了三天三夜,终于找 第458页 到那本可以帮助西臺拨云见日的降魔之书。书上记载:是塞克梅 特女神差兵遣将,在空中散播疫气,阻挠阳光穿越云层。“ ”有何对策?“ ”视情况所需,持续吟诵连祷文以安抚塞克梅特,等女神命令 风兵雨将前往亚洲,天空白会放晴。塞克梅特神庙的男女祭司已 着手进行此事。透过他们动人的吟唱和无形祭典的影响,很快便 可得知结果。“ 凯离开时正好碰上跑步前来的梅汉卜塔。两兄弟互道平安。 国王看着这两个儿子,南辕北辙,却又相辅相成。凯刚才的 行为举止,不正像一名国君所为吗?凯拥有治国所不可欠缺的高 尚思想,而梅汉卜塔则具有统率军队所需的威武力量。至于君王 的女儿,梅丽妲蒙,她已返回底比斯,主持塞提神庙和拉美西斯百 万年神殿的皇家神像祭典礼仪。 法老衷心感谢诸神赐予他三个杰出的子女,他们各以其道传 递埃及文明的精神,注重国家的价值,超越个人的生命。妮菲塔 莉和伊瑟终可长眠地下了。 梅汉卜塔叩拜法老王。 ”你召见我,陛下?“ ”哈度西勒和蒲菟海琶的女儿即将离开西臺京城前来拉美西 斯城。依其外交身份,她是未来的大皇后,此桩婚姻可缔结西臺 和埃及两国间的永久和平。然而此和约将令某些利益团体深感 不悦。所以我命令你负责保护西臺公主的安全,从她离开西臺属 地至进入我保护辖区为止。“ ”陛下请放心。我可以拥有多少兵力?“ ”任你差遣。“ ”一整团军队无济于事,因为行军不易且负担沉重。我将征 调百名熟悉地形,武装精良的善战士兵,以及几位飞马信差。万 一遭受攻击,至少有能力抵抗。我也会定期与陛下保持联络。一 旦情报未能准时送回,最近的军营将立即出兵支援。“ ”此趟任务至为重要,梅汉卜塔。“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父王。“ 自清晨起,哈图沙即下着滂沱大雨,下城备受淹水威胁,人心 惶惶。蒲菟海琶皇后因而决定发言安抚百姓。不仅西臺国的祭 司团体不断祈求雷公神开恩,更远召埃及巫师共同做法。 蒲菟海琶此番恳词果然奏效,几个小时之后,大雨停歇,乌云 散去,南天空阳光乍现。公主总算可以出发了。皇后于是前往女 儿的厢房。 芳龄二十五,具备安纳托利亚女子的野性美。金髮,杏眼乌 熘,鼻子小巧,肤色白里透红,身材可算高挑,四肢的骨架纤细,脸 部神态与其高贵身份相衬,公主本人更是性感女神的化身。举手 投足之间,慵懒的表情慾语还休。她是任何王公子弟的梦中情 人。 ”天气转晴了。“蒲菟海琶说。 公主亲自梳理长发,洒上香水。 ”所以我应该准备出发了。“ ”你害怕吗?“ ”正好相反!我是第一位与法老结婚的西臺女子,而且是与 一位威震四方的法老!那位成功扑灭西臺战火的拉美西斯大帝 ……我的梦想即使再疯狂,也想不到会碰上比这更传奇的命运!“ 蒲菟海琶深感惊讶。”我们即将永别,而你再也见不到自己 的国家……这无异是骨肉分离,不是吗?“ ”我已长大成人,且即将下嫁拉美西斯,生活在那片神爱的土 地上,统治五彩缤纷的皇宫,享受荣华富贵和无与伦比的宜人气 候,还有未知的一切!但是光与拉美西斯结合还不够。“ ”你想说什么?“ ”我还想引诱他。法老王心中根本没有我,只有外交与和平, 我仿佛只是和约上的一项条文!我一定要改变他对我的看法。“ ”只怕你会失望。“ ”我长得又丑又笨吗?“ ”拉美西斯不是个少不更事的小伙子。或许他连看你一眼都 不屑。“ ”我的命运掌握在我自己的手里,任何人也帮不了忙。假如 我无法使拉美西斯屈服,那又何必离乡背井呢?“ ”这桩婚姻可确保两国人民的幸福。“ ”我既非奴隶,亦非出家人,而是埃及大皇后。拉美西斯可以 忘了我的出身,我将与他共同执政,让每个埃及人匍匐在我跟 前。“ ”但愿如此,女儿。“ ”这是我的心愿,母后。比你的还伟大。“ 尽管微不足道,太阳依然露脸。冬令时节,暴风和严寒肆虐, 幸亏通往埃及属地之路不久后便可畅通无阻。蒲菟海琶原希望 与女儿互诉离情,然而这名拉美西斯未来的妻子却早已视自己的 国度为异邦了,不是吗? 哈依亚难忍愤怒之情。与巫里泰舒博发生严重冲突,两人不 第459页 欢而散。对西臺军队的前总司令而言,哈度西勒女儿的到来将对 拉美西斯不利,所以不该阻挠公主入境埃及。但哈依亚认为正好 相反,此外交婚姻将断送暴动者仅剩的最后一点斗志。 哈度西勒放弃两军对垒,接受拉美西斯的游戏规则。此景令 哈依亚锥心刺痛,他直想扯掉山羊鬍,撕碎那件五彩的条纹外套。 对拉美西斯的仇恨成为他生存下去惟一的理由,他打算不惜任何 代价击垮这位在全国各大神庙前竖满自身巨像的法老。不行,绝 不能让拉美西斯一再地为所欲为! 巫里泰舒博执迷不悟,贪图享受和逸乐,而哈依亚他从未失 去斗志。拉美西斯只不过是个肉身的人,一连串强而准的打击必 能击败他。当务之急便是阻止西臺公主前来拉美西斯城。 未知会巫里泰舒博及其西臺党羽,哈依亚在马勒飞的协助 下,策划了一场刺杀行动。当这位利比亚酋长得知梅汉卜塔,拉 美西斯的儿子,为这趟埃及远征军的首领时,真是乐不可支。一 石两鸟:西臺公主,拉美西斯未来的妻子,及国王的次子,多么大 快人心的致命一击! 所有远征军成员都难逃一死。埃及法老必会以为是部分反 对和平的西臺军队所为。因此应该在突击的地点散放一些西臺 军队特有的武器和几具穿戴哈度西勒军队制服的农人尸首,营造 一幕打斗激烈的景象,利比亚部落必也损兵折将。但是马勒飞并 不以此自满,期待另一场更激烈、残酷和胜利的行动令这位好战 领袖热血沸腾。 哈度西勒将失去他的女儿,拉美西斯则失去儿子。而两位君 王更将为了復仇,展开前所未有的激烈战斗。亚侠已不在人间, 无法乎息此紧张情势。至于巫里泰舒博,他将首当其冲。或者承 认错误,与埃及妥协,或者准备受刑。哈依亚从未忘怀从内部颠 覆埃及,让拉美西斯永无宁日。 有人敲打哈依亚储藏最贵重花瓶的仓库大门。在此深夜时 分,惟有客户可能上门。 ”谁?“ ”雷勒克船长。“ ”我现在不能接见你!“ ”我刚碰到一个大麻烦,但是已经解决了……所以我得跟你 谈一谈。“ 哈依亚把门打开。 这名叙利亚商人刚看清船长的脸,迅即被往前一推,后者撞 倒哈依亚,他往后几个滚翻,赛哈马纳和赛大武趁机潜入仓库。 撒丁巨人对雷勒克船长说。 ”这个人叫什么名字?“他指着哈依亚问他。 ”亚眉尼。“船长回答。 雷勒克双手被手铐固定,双脚被绳索绑死,浑身上下动弹不 得。哈依亚利用仓库尽头暗无灯光,一熘烟地逃走,爬上阶梯逃 向屋顶。凭着一点运气,终于甩掉了他们。 一位漂亮的努比亚女子坐在屋顶角落,兇狠地瞪着他。 ”你逃不了了。“ 哈依亚从外套的右衣袖里取出一把lt,首。 ”让开,否则我宰了你。“ 当他往前,举起手臂准备攻击时,一尾大理石条纹的毒蛇咬 住他的右脚跟。哈依亚剧痛攻心,丢掉手中武器,撞上屋缘,整个 人失去重心,双脚踩空,应声落地。 赛哈马纳俯身面向哈依亚,他嘴角上扬,满怀怨恨。就在哈 依亚跌倒落地那一刻,这名叙利亚商人已折断了颈项。 3l 达妮特夫人慵懒、满足,浑身为爱侣的热情疯狂,依偎着巫里 泰舒博强壮的胸膛。 ”再来一次,我求你f’, 巫里泰舒博本想依其所愿,但是一阵脚步声将他拉回现实。 他站起来,从刀鞘里取出~把匕首。 有人敲击房门。 “谁?” “总管家。” “我告诉过你不准任何人打扰我们!”达妮特夫人怒吼。 “有位你丈夫的朋友……他说有急事。” 腓尼基女人拉住巫里泰舒博的手腕。 “也许是个陷阱。” “我有足够的武器自卫。” 巫里泰舒博唤来一名西臺人,要他到别墅花园站岗。自鸣得 意能为前总司令效劳,他悄声报告情况之后,便消失不见。 当她的爱侣再度回到屋内,达妮特夫人全身赤裸地上前抱住 他的颈项,拥吻他。因感觉他忐忑不安,她去为他取来一杯酒。 “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的朋友哈依亚死了。” “是意外吗?” “为躲避赛哈马纳,他从屋顶跌落地面。” 腓尼基女人脸色发白。“那个该死的撒丁人!但是……你将 遭池鱼之殃!” “或许。” “快逃命,马上离开!” “千万不可。赛哈马纳十分警觉,假如哈依亚死前什么都没 第460页 说,那么我便可倖免于难。这名叙利亚商人的死亡反倒是个好消 息……因为他开始变得急躁不安。现在,他已毫无利用价值,反 正我已经可以直接和利比亚人联络了。” “这样……我们可以专心经营两人的幸福?” 巫里泰舒博用力地搓揉着达妮特夫人的酥胸。 “只要你乖乖地当个顺从寡言的妻子,我自会给你幸福。” 他贪婪地拥吻她,她则早已陶醉忘我。 猎人们把皮货摊在戴聪面前。这位利比亚人一向亲自挑选 皮革原料,他只相信自己的眼光,对货色十分挑剔,回绝了四分之 三的样品。今天早上,他便打发了两名向他兜售劣等兽皮的猎 户。 突然间,有人将一件五彩条纹外套丢向他的脚边。 “你认得它吗?”赛哈马纳质问。 这名利比亚人腹部绞痛,双手抱着他那圆滚滚的肚子。 “这……这是件普通的衣服。” “仔细地看清楚。” “我向你保证……我不觉得有什么特别……” “我来帮你,戴聪,因为你实在太讨我欢心了。这件外套是一 名叙利亚商人哈依亚的,他是个心术不正的捣乱分子,因企图逃 亡而意外摔死。其间谍身份也因而曝光,我敢肯定,你们要不是 朋友,就是党羽。” “我不认识这个……” “别打断我的话,戴聪。虽没有证据,但是我确定这个去世的 哈依亚、你和巫里泰舒博曾协议推翻拉美西斯。哈依亚的惨死无 非是个警告:假如你和其他的党羽还敢对国王不利,下场将和哈 依亚一样。现在,我想取货。” “我会专程派人把一面皮盾牌和几双高级凉鞋给你送去。” “一个令人满意的开始……有没有替我打听出是哪些人?” “在利比亚人的圈子里头,风平浪静,赛哈马纳大人!他们真 心服从拉美西斯的权威。” “但愿他们保持原状。再见了,戴聪。” 赛哈马纳的坐骑才一离开,这位利比亚人就双手抓着腹部, 急忙沖向洗手间。 哈度西勒帝王和妻子蒲菟海琶意见相左。平常,皇后总是十 分信任其夫过人的洞察力和正确的判断力,但是这一次,两人严 重争吵,互不相让。 “应该通知拉美西斯我们女儿出发的时间。”蒲菟海琶坚持。 “没必要,”帝王反驳,“反而可利用此时机得知那些叛军是否 有能力推翻我们。” “推翻我们……你还不如说推翻你女儿以及那些随从!你知 不知道你正打算以自己的亲生女儿为诱饵?” “她不会有任何危险,蒲菟海琶,万一遭受攻击,西臺精兵会 马上保护她,歼灭叛徒。如此一来,便可一石两鸟:消灭反对我政 权的叛军遗毒,又可与拉美西斯签订和平条约。” “我绝不让女儿冒任何危险。” “我已做好决定,她明天就离开。惟有等她离开西臺,进入埃 及辖区边境时,拉美西斯才将被告知他未来的妻子已提前抵 达了。” 这位年轻的公主夹杂在身穿铁甲战袍、头戴重型钢盔的西臺 军官及士兵当中显得如此娇弱!佩带新式武器,坐骑良驹,这支 特遣护卫队看似坚不可破。哈度西勒明知女儿会有危险,但是机 不可失。一国之君有时为巩固王权,难免得牺牲亲人,不是吗? 其中几辆战车装载着公主的嫁妆和献给拉美西斯大帝的贡品: 金子、银子、铜块、布匹和珠宝。还有一件专为法老准备的礼物:十 匹他将亲自照料的骏马,依其职责,未来将牵驿其战车。 天空一片晴朗,气温异常燠热。士兵们身穿酷寒冬衣,早已 唿吸急促,汗流浃背。二月天顿似仲夏。此异常现象应该不会持 续太久,再过几个小时,毫无疑问,必定大雨倾盆,淹没池塘。 公主跪在父亲跟前,让他为她敷上结婚圣油。 “拉美西斯将会亲自主持婚礼中的敷油仪式,”他说,“祝你一 路顺风,未来的埃及皇后。” 护卫队缓缓上路。在这名年轻女子搭乘的马车背后,另有一 辆同型同等级的坐车。 车内末端,蒲菟海琶安坐在一张轻木头的宝座上。 “我陪女儿一起去,”经过帝王面前时,她对他说,“直到边境 为ie。” 高山险阻,道路崎岖不平,山口鬼影重重,树林密不见日,杀 手可能藏身于内……蒲菟海琶皇后对自己国家的地势畏惧三分。 当然,士兵们个个提高警觉,且其人数之多足以吓退任何暴徒。 但是长久以来,西臺国内流血斗争不断,巫里泰舒博本人或其对 手,难道不会趁机杀害象徵和平大使的公主? 第461页 最艰难的一点是冬季的远离。一切装备本为该季节所准备, 现在全军团却为烈阳和干旱所苦,异常的疲惫日益加深,平添旅 途的辛劳。蒲菟海琶眼见护卫队日渐委靡,军官们体力透支。面 对大规模侵袭时,他们是否还有能力反击呢? 公主镇定如常,仿若这场考验事不关已。她高傲地,以无畏 的精神为自己照亮前途,攀登目的地。 每当听到松树叶飒飒作响,湍流如干军万_rlj奔泻,蒲菟海琶便坐 立难安。杀手到底藏身何处?将採取何种计谋?西臺皇后常于夜间 惊醒,细听任何可疑声响,白昼则目不斜视树林、悬崖和岸边。 公主和母亲都一语不发。蒲菟海琶的女儿沉默不语,切断与 过往生活的任何牵绊。对她而言,西臺已不復存在,未来叫做拉 美西斯。 护卫队酷热难忍、口干舌燥、筋疲力尽,已行经卡叠什,抵达 叙利亚南部的阿亚边哨。那儿有一座埃及兵营,位于法老王领土 的最前线。 弓箭手各就枪眼岗位,城门深锁,城内哨兵判定有人入侵。 公主步下马车,骑上一匹准备进贡给拉美西斯的骏马。在其母和 西臺队长惊讶的注视下,单枪匹马骑向那座军事要塞,停在它的 城门前。没有一名埃及弓箭手敢对她开弓射击。 “我是西臺帝王的女儿,未来的埃及皇后,”她声称,“拉美西 斯大帝正等我前来与他成亲。好好接待我,否则,法老王的怒火 将烧得你们片甲不留。” 城堡指挥官出现。 “在您背后可是~整团的车队?” “不是军队,是我的随从。” “西臺军人皆骁勇善战。” “您错了,指挥官,我说的是实话。” “我没有收到任何来自首府的命令。” “请您马上通知拉美西斯我的到来。” 32 唿吸不顺,双眼红肿,胸el闷痛,亚眉尼着凉了。二月天的夜 晚寒气凝重,而白天稀薄的日照根本不足以祛寒。亚眉尼虽然订 购了大量木炭,可惜迟迟无法交货。他情绪不佳,正准备对一位 下属大发雷霆时,一位军中信差恰巧将一封来自叙利亚南部阿亚 兵营的公文送到他的办公桌上n 尽管喷嚏连连,亚眉尼一解读完信中密码,立刻在他厚亚麻 的长袍外披上羊毛大衣,围上围巾,不顾支气管发炎,一路直奔拉 美西斯的办公室。 “陛下……一个难以置信的消息!哈度西勒的女儿已抵达阿 亚。该军营指挥官正等待您的指示。” 在此向晚时分,埋首昏黄油灯下,其灯芯燃烧时无烟无息,国 王尚未停止工作。置于无花果木高脚灯架上,油灯的光线温和均 匀。 “这是个明知故犯的错误,”拉美西斯认为,“哈度西勒原该事 先通知我他女儿出发的时间。” “军营指挥官自觉面对一团看似……婚嫁随从的西臺军队!” 国王在以火炉取暖的大办公室里来回踱了几步。 “是个计谋,亚眉尼,是西臺帝王为衡量其政权在国内扩张程 度的计谋。该护卫队原可能遭受某些叛军的袭击。” “是个诱饵……用他自己的女儿!” “现在,哈度西勒应该可以安心了。要梅汉卜塔和事先徵调 的远征军立即前往叙利亚保护公主。下令阿亚军营指挥官打开 城门,迎接西臺人。” “万一……” “我得冒险一试。” 众人面面相觑,西臺人和埃及人竞能和平共处一室,如老战 友般把酒言欢。蒲菟海琶终于可以放心地返回哈图沙了,而其爱 女,在几名西臺官员和军人的陪同以及梅汉卜塔的保护下,将继 续前往拉美西斯城。 明天,就将永别了。皇后满眶泪水,看着自己漂亮又自负的 女儿。 “你心中毫无遗憾?”蒲菟海琶问。 “我从未如此快乐!” “我们再也无法相见。” “此乃人之常情。人各有命……而我的精彩无比!” “祝你幸福,孩子。” “还用说吗!” 蒲菟海琶心灵受创,甚至没有吻别女儿,最后一丝母女关系 就此终结。 “真是反常,”阿亚军营指挥官认为,一位方脸、声音沙哑的职 业军人说,“在此季节,山顶本该覆满白雪,而且豪雨终日不断。 假如这暑热持续不退,势必缺水。” “我们快马加鞭行军至此,”梅汉卜塔强调,“很遗憾有几名士 兵不支倒地。这一路上,许多水源和泉井皆干涸无水。我担心路 途如此艰辛,将连累公主。” “完全不合常理,”指挥官重复,“只有一位神明有能力让天气 第462页 反常。” 梅汉b塔惧怕听到如此言论。“就怕你说得对。军营里有保 平安的神像吗?” “有,但只能驱邪辟魔,无法改变天气。我们必须向另一名力 可敌天的神明求助。” “你有足够的储水供我们回程之用吗?” “没有!你们得留在此地,等到天降甘霖。” “万一反常的酷热持续不退,将没有足够的水供埃及和西臺 人饮用。” “现在是冬季,干旱的情形应很快就会结束。” “你刚说过,指挥官,这种现象极不正常。离开此地会有危 险,留下来也好不到哪里去。” 指挥官蹙眉垂头。 “那……您打算怎么做?” “通知拉美西斯。惟有他有能力反击。” 凯将三大卷在艾利欧生命殿堂档案室里找到的文件摊在拉 美西斯的办公桌上。 “所有的文章说法一致,陛下,亚洲的天气由一位神明主控: 塞特。可惜任何巫师团体皆无法与他正面接触。惟有你,能够与 塞特对话,祈求他让四季各守节令。然而……” “说吧,儿子。” “然而,我反对这种做法。因为塞特的神力恐怖无比。” “你担心我力量不够?” “你虽是塞提之子,但是改变天气需要能够掌控闪电、雷殛和 暴风雨……然而,塞特神常出尔反尔。况且埃及需要你。还是送 几尊神像和派遣补给队到叙利亚去吧。” “你想塞特神会轻易放了他们吗?” 凯俯首答话。 “不会,陛下。” “所以我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或者我坦然接受他的挑战, 或者,让梅汉卜塔、西臺公主和所有随行人员因缺水而亡。” 拉美西斯的长子无言反驳父亲。 “万一我无法从塞特神庙全身而退,”法老王对凯说,“继承王 位,为埃及献身。” 西臺公主下榻于军营指挥官的住所,要求与梅汉i-塔对谈。 国王之子认为她虽心浮气躁,且专制蛮横,但对外表现尚符合大 皇后的作为。 “为何不立刻出发前往埃及呢?” “因为不可能,公主。” “天气再好不过了。” “这是雨季干涸的现象,目前缺水。” “总不能叫我们在这个恐怖的军营落地生根吧!” “天公不作美,是老天爷把我们留在此地。” “贵国的巫师全都束手无策吗?” “我已派人通知他们当中最厉害的一位:拉美西斯本人。” 公主莞尔一笑。 “你真聪明,梅汉卜塔,我会在我夫婿面前美言你几句。” “但愿老天爷能够听见我们的祷告,公主。” “别担。fi,!我远来此地绝非为了渴死于此。天上和地下的一 切不全都掌握在法老王手中吗?” 赛大武和亚眉尼都无法说服君王改变初衷。晚餐时,拉美西 斯吃了一块牛腿肉,这是塞特神降身人世的动物,同时饮用了接 受此神保护的绿洲烈酒。之后,以盐净口,同是塞特神的产物,他 亦是人间保存食物所不可或缺的火源守护神,他在父亲雕像前沉 思,后者以其名,大胆地自封为风雨之主在世间的代表。 缺少塞提的协助,拉美西斯将毫无机会战胜塞特。只要稍一 犯错,膜拜姿势不对,心思不集中,便会惨遭雷殛。对抗此神权的 真面目,惟有一项武器:公正不阿。此公正的理念,塞提早在指引 拉美西斯从事法老王职务时即面授机宜。 午夜,国王踏入那座建于曾遭西克索人侵略蹂躏的京城,阿 瓦瑞斯的塞特神庙。一处万籁俱寂、与世隔绝的地方,一处惟有 法老王勇于进入、无惧被歼灭的地方。 想面对塞特神,必先克服恐惧,之后,怒视一切,掌握他的威 力和不安,再转化成他的力量,进入人类智慧无法触及的宇宙核 心。 拉美西斯在神坛上供奉了一杯酒和一小尊洋槐羚羊神像。 能够忍耐沙漠酷暑,抵抗恶劣环境,羚羊身上燃烧着塞特神的火 焰。 “您手擎皇天,”国王对塞特神说,“足趿后土。您无所不能。 您制造了酷暑和干旱,请把冬雨还给我们。” 塞特神不为所动,双眼冷漠。 “现在跟您讲话的是我,拉美西斯,塞提的儿子。任何神柢皆 不得危乱人间秩序和四季循环,诸神皆应服从天法。您,也不例 外。” 神像双眼涨红,赤热顿时充塞神庙。 “你休想使用神力对付法老王,在他身上结合了何露斯和塞 特。您住在我内,我将运用您的威力打击黑暗,推翻混沌。听从 我,塞特,让北部地区天降甘霖!” 第463页 拉美西斯城上空于是闪电交加,雷声大作。 一个战斗的夜晚正揭开序幕。 33 公主向梅汉b塔抱怨。 “我受不了在此枯等!马上带我去埃及。” “我受命保护您的安全,既然此异常干旱现象持续不退,贸然 上路恐怕不妥。” “为何法老王不想想办法?” 一滴水珠落在公主的左肩,第二滴在她的右手心化开。她和 梅汉b塔同时抬眼望天,天色突转阴霾,乌云成堆。一道闪电划 破云层,接着雷声轰隆,大雨如注。不消几分钟,气温骤降。 符合四时节令的多雨寒冬驱逐了干旱的暑热。 “这就是拉美西斯的回答。”梅汉卜塔说。 西臺公主向后仰头,张开嘴巴,贪婪地喝着雨水。 “出发,立刻出发!” 亚眉尼在国王寝室门口来回踱步。席地而坐、双臂交叉、面 有愠色,赛大武直盯着正前方。凯则阅读着一本法书,在心中默 念其内的经文。至少十次了,赛哈马纳以一块吸油抹布小心地擦 拭他的匕首。 “法老王什么时候离开塞特神庙?”赛哈马纳问。 “黎明时。”亚眉尼回答。 “向谁说了什么吗?” “没有。他什么也没说,”凯回答,“他把自己反锁在房里,我请 来了御医长,他同意接受她的诊断。” “她已经看了一个时辰以上!”赛大武抗议。 “被塞特灼伤不管可不可见皆不能等闲视之,”这位大祭司表 示,“相信倪斐瑞的医术吧。” “我给了她几帖治心脏的药方。”赛大武说。 终于,房门打开了。 这四个男人一拥而上,围住倪斐瑞。 “拉美西斯已脱离险境,”御医长说,“休息一天,国王便可重 拾el常工作。多穿些衣服,天气即将转为湿冷。” 拉美西斯城开始下起雨来。 在梅汉卜塔的指挥下,埃及人和西臺人彼此团结一致,穿越 迦南,经过西奈半岛陡峭的海岸线,进入尼罗河三角洲。每至一 处岗哨休息,必像一场欢宴。途中,几位士兵更以其随身武器与 人换取喇叭、横笛和铃鼓。 西臺公主目不转睛地看着绿意盎然的山光水色,不住地赞嘆 棕榈丛林、肥美稻田、灌溉渠道以及莎草森林。她眼中的这个世 界与自己童年生长的安纳托利亚高原的粗犷风情大异其趣。 当队伍抵达拉美西斯城时,街道上万头攒动。没有人知道消 息是如何传开的,但是每个居民都风闻西臺帝王的女儿就快进入 拉美西斯大帝的首府了。无论贫富贵贱,人人满心欢喜。 “真了不起,”巫里泰舒博认为,在妻子的陪伴下,跻身在人潮 的最前端,“这位法老竞能化腐朽为神奇。” “战胜了塞特神之后,他让天降甘霖。”达妮特夫人说,她亦表 赞嘆,“他真是威力无穷。” “拉美西斯是百姓的清水和空气,”一位凿石匠附和说,“他的 爱就像我们食用的面包和蔽体的衣服。他是全国子民的双亲。” “他的眼神能够探测人心,窥视灵魂。”一位哈托尔女神庙的 女祭司锦上添花地说。 巫里泰舒博完全挫败。怎么敌得过一位拥有超自然能力的 法老呢?拉美西斯能够操纵天地元素,甚至改变亚洲的天气,统 治一群所向无敌的幽灵!如同这位西臺人的预测,无人敢阻挠帝 王女儿的旅途安危。因为任何对护卫队的攻击势必兵败如山倒。 这位安纳托利亚军队的前总司令再度恢復镇定。他才不会 相信拉美西斯的那些魔法!他的目标,他惟一的目标,就是打倒 这个毁其前程,致西臺傲世雄风为附庸地位的男人。尽管他武力 高强,此法老乃非神,自有其缺点及不足。沉沦于自身的战绩及 威望,拉美西斯终将失去理智。岁月是不饶人的。 况且他即将迎娶的是一位西臺公主!在她身上流的是一个 桀骜不驯和復仇心切的民族的鲜血。以为可以藉此婚姻永缔和 平,拉美西斯或许将铸下大错。 “她来了!”达妮特夫人大喊,随后千万声热情欢唿再度扬起。 坐在马车内,公主完成梳妆的工作。她以水性硅酸铜的绿眼 影涂抹眼睑,然后在眼睛四周,以铅、银和植物碳制成的眉笔勾勒 出一道黑色的椭圆形眼线。她揽镜端详自己脸上的彩妆,甚表满 意。因为她的一笔一画毫无失误。 在梅汉卜塔的协助下,这名西臺女子步下马车。 她的美艷让观望的人群惊为天人。身上的绿色长袍烘托出 她粉嫩的脸颊,公主深具皇后的风采。 突然间,所有的人将头转向城内首屈一指的大道,一阵特殊 的杂音,混合了马蹄及轮转声,由远而近。 第464页 拉美西斯大帝前来迎接他未来的妻子。 车前两匹马,年轻活泼,是那对和狮子刽子手,于卡叠什战场 上,当众兵团弃法老王于不顾,让他独自面对西臺百万雄兵时,与 他惟一同舟共济的战马的后代。此成双骏马头戴羽端湛蓝的红 羽翎饰,马背上则覆盖了红、蓝、绿三色的棉布马袍。马上的缰绳 系在君王的腰间,他右手紧握一根启示权杖。 镀金的马车不疾不徐地往前走。拉美西斯轻声驾驭马车,不 用提高音调。头戴蓝皇冠,象徵法老君主制度的宇宙来源,君王 全身上下好似发光。 是的,是太阳尾随其后,以万丈光芒照亮其子民。当马车停 在距离西臺公主几米远的地方,天上乌云四散,太阳重新以帝王 之姿占据整个蓝天。拉美西斯,光明之子,难道不是他再次创造 了一个新奇蹟? 这名年轻的女子眼睑低垂。国土发现她穿戴朴素:一条式样 平凡的银项鍊,几个同质的细手环,一袭简单的长袍……没有过 多人为的装饰反而凸显她那动人的躯体。 凯走向拉美西斯,将一个蓝釉瓶子交到他手中。 拉美西斯在公主的前额涂抹此一圣油。 “这是结婚圣油,”法老说,“它将让你成为埃及上下两地主人 的大皇后。但愿所有的邪恶势力离你而去。今天,依据玛亚特戒 律,你为此职务而生,取名为‘那位看得见何露斯和神明美妙光辉 的女子~。看着我,吾妻,玛荷。” 拉美西斯将双手伸向这名少妇,她缓缓地将自己的手放在法 老王的掌心里。她从不知害怕为何物,此刻竟胆战心惊。长久以 来即期盼此刻的来临,她原企图使尽千娇百媚,现在却担心自己 会如一名怯场的小女孩般遁逃躲藏。从拉美西斯身上散发出来 的强烈磁力,令她感觉如手触神明肌肤,浑然不知身在何处。诱 惑他……她现在才体会原来自己自视过高,即使她真希望拔腿就 走,回去那遥远,与拉美西斯城遥遥相望的西臺国,但为时已晚。 双手既已落人国王的掌握之中,她于是大胆地抬眼看着他。 五十六岁的拉美西斯依然是个一表人才的美男子。他额头 宽大、饱满,眉骨明显,睫毛浓密,眼光锐利,颧骨高突,鼻子高挺、 小巧,呈鹰钩状,双耳圆润,耳缘轻微内卷,胸膛宽厚,在他身上完 美地结合了力与美。 玛荷,这名已成埃及人的西臺女子,以其民族女性的强烈热 情,疯狂地爱上他。 拉美西斯请她登上他的马车。 “在我执政的这第三十五年,我与西臺缔结永久和平。”法老 以庄严的l:1气宣布,语音上达云霄,“此婚姻的纪念方尖碑将高耸 于卡纳克、拉美西斯城、象关、阿布辛拜勒和努比亚省内各神庙 前。全国大镇小城都将欢庆此事,人人皆可畅饮皇家提供的美 酒。从今天起,埃及和西臺取消边界划分。但愿人力物力在此无 战无恨的广阔空间内通行无阻。” 群众欢唿响应拉美西斯此一宣言。 受群情激动的影响,巫里泰舒博不禁随声附和。 1 埃及文应为玛一荷一妮菲鲁一瑞,在此简译为玛荷。 上至双桅顶端,下至船舱甲板,北风吹胀长方形亚麻风帆,于 是皇船得以快速朝底比斯逆流而上。船长不时以长杆探测尼罗 河水位,他深谙流速和河中沙洲的分布位置,此趟拉美西斯和玛 荷之旅不容许出任何差错。法老王亲自升帆,其年轻妻子在插满 鲜花的船舱里休憩,厨师则忙着拔鸭毛,准备晚餐。三名舵手负 责掌舵,舵上画着一对神眼,为船指引方向。一位水手一手抓着 栏杆,一手伸入河中舀水;另一名机灵的小水手,如猴儿般攀登至 桅杆顶端,观望远方,以便通知船长河马群的出现。 全体船员兴味盎然,畅饮一份来自拉美西斯城大葡萄园的特 醇美酒,酿造年份为拉美西斯执政的第二十二年,与西臺国缔结 和平条约的纪念年份。美酒的品质天下无双,以圆锥形的淡粉色 陶瓮储藏,平整的瓮口上覆一个黏土和稻草合成的瓶塞。瓮身绘 有莲花图案及贝斯神像,他是所有伟大神秘的启示者,外形矮壮, 胸膛宽厚,双腿粗短,伸长着表达语言至高权力的红舌头。 等拉美西斯吸足河上清新的空气回到中央船舱时,玛荷已从 梦中清醒。身上洒满茉莉香水,酥胸袒露,下身着一件短裙,她的 魅力浑然天成。 “法老王是光明之主,”她温柔地说,“是万道光芒的流星,是 双角锐利的胜利公牛,是不可侵犯的水中鳄鱼,是攫取猎物的隼, 是击不倒的狮身鹰头神,是发怒的暴风雨,是照亮黑暗深处的火 焰。” “你对我国的古典经文耳熟能详,玛荷。” 第465页 “埃及文学是我读过的科目之一。我对任何有关法老王的文 章感兴趣。他不就是世上最伟大的人吗?” “所以你应该知道法老王厌恶谄媚的行为。” “我是真诚的。世上再也找不到像此刻一般伟大的幸福。当 我父亲与你作战的那段时间,我曾经梦见过你,拉美西斯。我知 道惟有埃及的太阳能够赐予我生命。今天,我明白我想得一点也 没错。” 这名年轻女子温柔地握住拉美西斯的右脚,蜷缩在其旁。 “我不可以爱上埃及两地的主人吗?” 一个女人的爱……拉美西斯早已不再梦想了。妮菲塔莉曾 是他的最爱,伊瑟是激情,而这一切幸福时光都已成往事。但是 这个年轻的西臺女子却再度唤起他原以为枯死了的情慾。沁人 的体香,主动的付出,她知道如何展现魅力又不失矜持,拉美西斯 深为她的野性美和漂亮的圆杏黑眼珠所迷惑。 “你还很年轻,玛荷。” “我已经是女人身了,陛下,而且还是你的妻子,难道不该赢 得你的芳心吗?” “到船头去,去看看埃及,它才是我的妻子。” 国王为玛荷披上一件小披肩,带她走至船首。他为她指出各 省和各大镇小城的名称,替她描绘各地富庶的景象,详述它们的 灌溉系统,并论及风俗民情和佳节庆典。 这里就是底比斯。 沿着奥龙特河,玛荷惊嘆地凝视雄伟的卡纳克神庙、诸神的 护卫灵圣所和美轮美奂的卢索尔神庙。在沉默女神居住的馨门 山脚下,顺着西河岸,这名西臺女子噤声瞻仰那座拉美西斯的百 万年神殿,拉美西斯神庙,以及那尊象徵神力,石化国王护卫灵的 巨大雕像。 玛荷发觉法老王的名号之一,“可媲美蜜蜂的人”,真是名副 其实,因为整个埃及国就像一个蜂窝,不见游手好闲的人。各司 其职,尊重阶级划分。即使在神庙里,工作依然日以继夜地进行: 神庙周边,各行各业,忙忙碌碌,至于神庙内部,教界人士诵经膜 拜。入夜之后,星象学家则开始进行他们的天体运算。 拉美西斯不留予新婚大皇后任何适应新环境的时间。下榻 于拉美西斯神庙的皇宫内,她必须恪尽职守,学习担任皇后的角 色。因为她知道服从是掳获拉美西斯的不二法门。 皇家马车停在警察和军队驻守的城里隐修院的人口处。随 行的运输队为负责挖掘和装修国王及皇后谷陵寝的艺匠们送来 日常粮食:圆形大面包、袋装的豆子、新鲜蔬菜、高级鱼肉、盐渍肉 干块。行政部门亦馈赠凉鞋、布匹和油膏。 玛荷挽着拉美西斯的手臂步下马车。 “为何来这里?” “事实上,为了你。” 在艺匠们及其家人的欢唿下,皇家夫妇走向该团队队长的两 层楼白色住屋,他年约五十,深具雕刻的天分,众人只能望其项 背。 “我们怎敢领受陛下的恩赐?”他下跪祈问。 “我知道你手艺非凡,我也知道你和其他工作队的弟兄不怕 辛劳。我是你们的保护者,我应该照顾你的团队,让你们的作品 流芳百世。” “请下命令,陛下,我们必定尽力完成。” “跟我来,我将指点你两处即日开工的工地。” 当皇家马车步上通往国王谷的车道后,玛荷忐忑不安。眼前 一片赤裸于炽阳下,毫无人烟的悬崖峭壁,令她心生恐惧。过惯 了皇宫豪华舒适的生活,她对岩石和沙漠风光大感惊讶。 国王谷的人口处,六十几名年龄不一的官员正恭候拉美西斯 的莅临。他们胸前皆挂了一串重厚项鍊,身穿皱褶长缠腰布,手 持长杆,无花果木的把手顶端竖立着一根鸵鸟羽毛。 “这些都是我的’皇子‘。”拉美西斯解释。 众官员举起手中长杆,形成一列欢迎队伍,随着君王前进。 拉美西斯停在自己的陵寝进口处。 “在这里,”他命令城里隐修院的艺匠队长,“你往下开凿一个 可容纳几间圆柱大厅以及为数和’皇子‘一样多的灵堂的大墓 穴cd。我和俄赛里斯神将永远护佑他们。” 拉美西斯将一份亲手绘制的蓝图交给工作队长。 “这是玛荷大皇后的陵寝。你在皇后谷觅地建造此墓穴,与 伊瑟的保持适当的距离,但远离妮菲塔莉的。” 年轻的西臺女子脸色发白。 “我的墓穴,但是……” “这是我国的传统,”拉美西斯强调,“一个人一旦身负重任, 便该思及后事。死亡是人类最佳的建言者,因为它将我们的行为 回归于它们的本位,让我们分辨缓急快慢。” “但是我实在不愿沉湎于如此悲戚的观念里!” 第466页 “你不再是一名普通的女人,玛荷,也不再是只图安逸享乐的 西臺公主,你现在是埃及的皇后。因此,一切以职责为重,为了了 解它,你必须面对自身的死亡。” “我拒绝!” 拉美西斯的眼神令玛荷当场后悔自己发言不慎,西臺女子马 上跪地求饶。 “对不起,陛下。” “起来,玛荷,你不是我的僕人,而是那个创造埃及,让它永生 的宇宙之法,玛亚特戒律的僕人。现在,让我们前往一探你的未 来。” 虽忐忑不安,她仍克服心中的恐惧看遍皇后谷,尽管满谷空 1 此座国王谷墓穴,编号5号,于182。年由詹姆士·比托发现。最近经美国考古 团体重新人内勘察。大嘆其古物之丰盛,亦为目前得知最雄伟的埃及陵寝。 旷凄凉,她却认为比国王谷温馨。既然此处非封闭于群山峻岭之 间,而是与活人世界相通,她因而感觉分外亲切,玛荷专心注视纯 蓝的天卒,忆起她期望永久快乐幸福生存其间的尼罗河谷的美丽 风光。 拉美西斯想起安息于此的妮菲塔莉,在那座雄伟陵寝的黄金 圣堂里,她无时不以凤凰、阳光或吹拂四面八方的和风形式,从死 者中復活。妮菲塔莉搭乘天船,邀游于光明中心的天河之上。 玛荷沉默不语,不敢打断国王的沉思。虽然此地庄严肃穆, 她依然被他的仪表和权威深深打动。无论未来将克服多少考验, 她不达目的绝不善罢甘休:她一定要迷惑拉美西斯。 35 赛哈马纳再也按撩不住。既然软硬兼施都不得其法,撒丁人 决定单刀直人。吃完牛排配鹰嘴豆之后,他骑上马直奔戴聪的工 厂。 这次,一定要叫这名利比亚人从实招来,当然,包括杀害亚侠 的兇手的名字。 赛哈马纳跳下马后,很惊讶地发现皮革工厂前人声鼎沸。妇 女、小孩、老人及工人个个争先恐后往前推挤。 “让开,”撒丁人命令,“让我过去。” 巨人不必重复下令,骚动立即停止。 工厂内,依然尿骚味呛人。赛哈马纳早已染上埃及人喷洒香 水的习惯,正犹豫要不要进去。然而看着皮革工人,竟能把脸如 此贴近盐渍过的羚羊皮,这刺激他人此糟糠之地一探究竟。他撇 开成串富含丹宁酸的洋槐荚果,绕过一个红土瓮,一双巨掌落在 两名学徒的肩上。 “发生什么事了?” 学徒们赶紧让开。赛哈马纳一眼瞥见戴聪的尸体,头部栽在 一个溢满尿粪的桶子里。 “一场意外,一场恐怖的意外f”工厂领班,一名矮壮的利比亚 人解释说。 “怎么发生的?” “没有人知道……老闆应该是一大清早就来上班,我们到时 他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没有目击者?” “没有。” “我不相信……戴聪是个胆大心细的人,不可能死得如此难 看。不,一定是桩谋杀案,而且你们当中有人知道前因后果。” “你猜错了。”工厂领班软弱地反驳。 “我会亲自调查此事。”赛哈马纳发狠地表示。一场详尽的盘 问立即展开。 那名最年轻的学徒如鳗鱼般拔腿熘出工厂。养尊处优的生 活并没有磨钝赛哈马纳的思维方式,他马上尾随其后。 工人住宅区的大街小巷难不倒这名年轻人,却敌不过拉美西 斯私人侍卫长的体力追踪。正当此小学徒企图攀墙而过时,赛哈 马纳用力地扯住他的缠腰布。 此逃犯被抛向空中,惊吓嘶吼,然后重摔于地。 “我的腰……我的腰受伤了!” “等你告诉我实情之后再查看伤势吧。别温温吞吞,你这个 混蛋,否则我连你的双手一起折断。” 小学徒吓破了胆,断断续续地说着: “杀死老闆的兇手是个利比亚人……一个黑眼、方脸和鬈髮 的人……他认为戴聪背叛他……老闆否认,他向他保证他什么也 没向你说……可惜那傢伙不相信他……他先杀了他之后,再将他 的头部浸到那个装马粪的桶子里……之后,他转身威胁我们:’我 叫做马勒飞,我就是利比亚民族的首领,如果你们胆敢向警方透 露什么,我会毫不留情地宰了你们……‘现在,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了,我,我死定了l ”别胡言乱语,小伙子,别再踏进皮革工厂一步,收拾行囊到 皇宫总务部门工作。“ ”你……你不把我关进监狱?“ ”我欣赏勇敢的孩子。走吧,起来i“ 小学徒一瘸一拐地终于赶上看似气恼的赛哈马纳。和他原 第467页 来猜想的相反,并不是巫里泰舒博谋杀了戴聪。 巫里泰舒博,这个西臺叛徒竟敢联合马勒飞,一个利比亚杀 手,埃及的宿敌……对,这就是他们的阴谋!但还得说服拉美西 斯相信此事。 赛大武正忙着清洗铜碗、葫芦和各式各样的过滤器,莲花则 打扫实验室的橱柜架子。之后,这位毒蛇专家脱掉身上的羚羊皮 衣,泡在水中后,用力扭绞以萃取衣上饱含的药剂。随后再由莲 花为这件外套涂上由眼镜蛇、响尾蛇和其他蛇类所牺牲奉献的珍 贵毒液,重新成为名副其实的活动药房。这名美丽的努比亚女子 俯身面对棕色黏稠的药剂,稀释之后,将可制成抗血液循环不良 和心脏衰弱的特效药。 当拉美西斯走进实验室,莲花上前鞠躬致敬,而赛大武则继 续埋首于他的工作。 ”你心情不好?“国王一眼察觉。 ”对。“ ”你不同意我和西臺公主的婚事?“ ”也对。“ ”为什么?“ ”她将为你带来不幸。“ ”你言过其实了吧,赛大武?“ ”莲花和我,我们很清楚蛇类,要躲过它们毒液的攻击,非行 家无法办得到。但这条西臺毒蛇无所不能,连蛇类专家都无法预 测其威力。“ ”多亏你,我不是对毒蛇有免疫能力了吗?“ 赛大武低声咕哝。事实上,从青少年时代开始,并且往后持 续了许多年,他曾让拉美西斯饮用一种含微量毒蛇液,可治癒任 何蛇吻伤口的药水。 ”你太相信自己的能力了,陛下……莲花认为你差不多百毒 不侵,但是我,我深信那个西臺女人将伺机置你于死地。“ ”听说她很专情。“莲花轻声说。 ”那又怎么样!“蛇虺巫师抗议,”等她由爱生恨时,便是致命 的武器。这个女人企图为族人復仇,是不争的事实!她不正拥有 一片未曾梦想过的战场——皇宫?当然,拉美西斯只会把我的话 当耳边风。“ 法老转身面对莲花。”你的看法呢?“ ”玛荷既漂亮又聪明、狡猾、野心强……又是西臺人。“ ”我不会忘记这一点。“拉美西斯承诺。 国王仔细阅读亚眉尼呈上的报告。君王的机要秘书脸色苍 白,毛髮愈显稀疏,一五一十地记下赛哈马纳激动的说词。 ”巫里泰舒博是杀害亚侠的兇手,而利比亚人马勒飞是他的 共犯……但是,我们无凭无据。“ ”任何法官都无法将他们定罪。“亚眉尼承认。 ”这个马勒飞……听人谈过他吗?“ ”我查阅过外交部的档案资料和亚侠的笔记,并且询问过一 些利比亚专家。马勒飞是某好战部落的酋长,对埃及復仇心切。“ ”只是一群疯狂的暴徒,或者真具危险性?“ 亚眉尼沉思了一会儿。 ”我真希望能够给你一个心安的回答,可惜,据闻马勒飞已成 功地集结了几个截至目前为止仍四分五裂的族群。“ ”是传闻或事实?“ ”沙漠警察队尚未找到他们的驻扎地。“ ”然而,这名叫马勒飞的傢伙确曾入境埃及,在某同胞的工厂 里将他杀害后,又自由自在地离开!“ 亚眉尼真怕见到拉美西斯发火,火力之强,极其少见。 ”我们的确不清楚他的破坏力有多大。“书记员强调。 ”假如我们再也无法分辨良莠善恶,又如何能治理好国家呢?“ 拉美西斯起身走向办公室内的落地大窗,从窗el直视太阳却 无损眼力。太阳,他的护卫星,每日赐予他完成工作的精力,无论 他将面对什么样的困难。 ”对马勒飞别掉以轻心。“国王说。 ”利比亚人根本打击不了我们!“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亚眉尼,这个利比亚人在沙漠长大,在 那里学会了毁人的巫术,而且梦想利用它对付我们。这场仗与赫 梯之争不同,是另一种更阴险、更残暴的挑战。我可以感觉得到 马勒飞的仇恨,它正逐渐扩大,一步步逼近。“ 从前,妮菲塔莉总会运用她预b的能力指引国王的行动。自 从她加入天上闪烁的星群之后,拉美西斯依然感觉她的心灵与他 同在,继续引导他。 ”赛哈马纳将会深入调查。“亚眉尼指出。 ”还有其他的烦恼吗,朋友?“ ”一千零一件小问题,跟每天一样,而且都是紧急得不得了。“ ”要你休息一下根本不可能,我想。“ ”等天下太平的那一天,我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36 以灰烬和泡硷混合了碳酸盐和碳酸氢钠,宫中技术最纯熟的 第468页 按摩师为玛荷指压肌肤,去除污垢。之后,再以富含皂草精华,主 要成分为龟甲、树皮和树干的香皂,为这位西臺少妇搓洗玉体。 最后,请她卧躺于温热的地砖上,好为她全身按摩。浓郁的按摩 油膏可以减轻病痛、消除压力,以及芳香体肤。 玛荷如身处天堂。过去,在她父亲西臺帝王的宫中,从未有 人如此细心温柔地服侍她,化妆师、手指甲和脚趾甲师傅专业的 手艺,让这位埃及新皇后日益明艷照人。这不就是想掳获拉美西 斯芳心的不二法门吗?全身上下散发青春和幸福,玛荷自觉魅力 无穷。 ”现在,“按摩师说,”这是抗纹霜。“ 玛荷不服气。 ”以我现在的年纪?你疯啦!“ ”从你现在的年纪开始,便该注意抗老防衰,否则就来不 及了。“ ”但是……“ ”请放心,皇后陛下,对我而言,呵护埃及皇后的美丽是件国 家大事。“ 被说服之后,玛荷任凭按摩师在自己的脸上涂抹一种包含蜂 蜜、红泡硷、石灰粉、葫芦巴豆和驴奶的珍贵面霜。 初始的清凉感之后是一阵微热,它将彻底去除衰老的角质 玛荷马不停蹄地赶赴一场场大宴小酌,出入达官贵人府邸, 参观培训纺织匠、音乐家和诗人的后殿,以及每日兴致昂然地学 习埃及人的生活艺术。 这一切比她原先的梦想更美!她从此不再思及那座由军力 统治,自己童年生长的忧郁灰暗的西臺京城哈图沙。在这里,拉 美西斯城,没有高墙,只有花园、水池和以釉瓦装点的屋舍,为拉 美西斯的首府赢得了翠都之称,城内快乐的生活更有鸟鸣为伴。 她曾梦想拥有埃及,现在埃及果然归她所有!她是全国敬重 的皇后。 然而她果真掌权了吗?她知道妮菲塔莉辅助拉美西斯日理 万机,曾真正参与国事治理,甚至是与西臺缔结和平条约的发起 人之一。 而她,玛荷,每日沉沦于奢华和享乐,很难与拉美西斯碰上一 面!当然,他虽热切温柔地与她做爱,却总冷漠无情,她对国王毫 无影响力。对政府的运作更是一无所知。 这一切的不尽如人意将只是暂时的,她一定可以掳获拉美西 斯,进而要他言听计从。聪明、美丽和狡猾是她的三样秘密武器。 此战恐将费时耗力,因为对手不同凡响,然而这名年轻的西臺女 子相信自己一定会成功。过去凡是她所汲汲营营的目标,非达到 手不可。而今日她全力追求的便是成为一名威震四方的皇后,甚 至想抹去妮菲塔莉在人民心中的记忆。 ”皇后陛下,“女僕埔喃地说,”我想……我想法老王现在人在 花园里。“ . ”去看看,假如真的是他,马上回来告诉我!“ 为何拉美西斯不事先通知她其行踪?在此时刻,近午时分, 君王从无小憩的习惯。到底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竞扰乱了他的 作息? 女僕慌慌张张地折回室内。 ”是法老王没错,皇后陛下。“ ”独自一人?“ ”是的,独自一人。“ ”去把那件最薄最朴素的长袍拿来给我。“ ”您不要那件细亚麻,带红色花边以及……“ ”快去。“ ”您想戴什么样的首饰?“ ”不要任何首饰。“ ”那……假髮呢?“ ”不要假髮。你到底去不去?“ 拉美西斯坐在一棵花蕾硕大,枝叶油绿,结满青红果实的洋 槐树下。国王身穿旧式缠腰布,为金字塔时期古帝国法老王的装 扮,手腕上则戴着两只金手环。 玛荷端详着他。 毫无疑问,他正对着某个人说话。 她双脚赤裸,走一l-_前去。一阵微风轻摇洋槐树叶,发出动人 的旋律。玛荷惊讶不已,发现君王的对谈者竟是他那条狗,仰卧 于地的夜警! ”陛下……“ ”过来,玛荷。“ ”你早知道我在这里?“ ”是你身上的香水味泄漏的。“ 她在拉美西斯身边坐下。夜警翻身至一旁,静静趴卧。 ”你……你在对只狗说话?“ ”所有的动物一旦与人熟稔之后,皆能开口说话。一如我的 狮子和这条承传至夜警家族的狗,只要我们懂得细心聆听,便可 得知它们有许多事情向人类倾诉。“ ”但是……它向你诉说了些什么呢?“ ”它向我表达其忠诚、信心和正直。并且向我描述它将引我前 去的那条通往天国的康庄大道。“ 玛荷噘嘴示意。”死亡……为何要谈到这件恐怖的事情?“ 第469页 ”惟有人类才会犯下恐怖的错误。死亡乃一单纯的生理法 则,只要我们在世的生活一切得当,合乎玛亚特戒律,死亡的冥界 也可变得丰富精彩。“ 玛荷贴近拉美西斯,以漂亮的圆杏黑眼珠望着他。 ”你不怕弄脏了衣服?“ ”我尚未更衣,陛下。“ ”朴素的长袍、不戴首饰、不戴假髮……为何装扮如此简朴呢?“ ”陛下有意责备我吗?“ ”你该注重自身地位,玛荷,切不可放肆自己的言行举止。“ 玛荷并不服气。”我不都是一直这样做吗?我是帝王的女 儿,现在更是埃及法老王的妻子!我的一言一行向来符合礼节和 权力的要求。“ ”礼节,无可厚非;但是为何扯上权力?你在你父亲的宫廷内 从未担当任何要职。“ 玛荷自觉中了圈套。 ”过去我太年轻了……况且西臺是个军事国家,女人一向被 视为次等的生物。而在这里,一切完全不同!难道埃及皇后不该 为国服务吗?“ 这名少妇解开秀髮,披散在拉美西斯的膝上。 ”你真的自觉是埃及人,玛荷?“ ”我再也不想听人谈及西臺!“ ”你不再承认你的父母亲?“ ”不,当然不是……但是他们如此遥不可及!“ ”你现在的生活是一场严厉的考验。“ ”考验?才不是,这是我梦寐以求的生活!我再也不想谈论 过去。“ ”假如我们无法洞悉过去的秘密,又怎能准备迎接未来呢? 你还年轻,玛荷,又急躁不安,该好好地寻求自身的平衡。为求解 答,恐将不易。“ ”我的未来已一清二楚:我是埃及的皇后f, “治理国家的能力是it积月累的成就,非一蹴可及。” 西臺女子满脸不悦。 “我……我听不懂。” “你是埃及和西臺缔结和平的活见证,”拉美西斯说,“许多亡 魂在这条结束长期斗争的道路上前仆后继。因为你,玛荷,幸福 取代了痛苦。” “我只不过……是个标记?” “你还需要许多年才得以透视埃及的秘密,学着去侍奉玛亚 特,那位真理与正义的女神,那么你的生活便会多彩多姿。” 玛荷起身,面对埃及两地的主人。 “我希望辅助你执政,拉美西斯。” “你只是个孩子,玛荷,先改掉你任性的脾气,坚守本位,然后 听候时间的安排。现在,我想独处,夜警有许多知心话要向我吐 露。” 西臺女子火冒三丈,一路跑回寝官。拉美西斯并没有瞧见她 狂怒的哀泣。 37 自从上次与拉美西斯不欢而散之后,玛荷接连几个月总是打 扮得艷光四射。她身着华服,以其亮丽外表和迷人魅力为底比斯 城的大小晚宴平添姿色,对皇后角色的适当诠释亦羡煞了所有的 上流社会人士。她谨记国王的建议,对宫中的礼节已能如数家 珍,对古埃及文化也有了进一步的认识,其深奥之理令她痴迷。 玛荷虽四处受人欢迎,却无法赢得亚眉尼的青睐,据说他是 君王的心腹。至于赛大武,国王的另一名密友,为了採集他所钟 爱的毒蛇液和实现他对努比亚的理想,早在莲花的陪伴之下,出 发前往该省份了。 这名西臺女子虽坐拥天下,确无实权。虽近在咫尺,权力偏 与她擦身而过,痛苦逐步腐蚀其心。尽管她卯足了全力还是无法 博得拉美西斯的欢心,生平第一次,她对自己失去信心。但是她 绝不会在国王面前露出破绽,她依然从容地以其皇后身份,四处 寻欢作乐,自我麻醉。 在此深秋月夜,玛荷顿感身心俱疲。撵走所有的宫女,她独 自躺在床上,睁大双眼,以便更清醒地遥想拉美西斯,这个全能却 令人无法掌控的男人。 一阵风吹撩起窗前的亚麻布帘,至少这名西臺女子如此认 为,直到突然从后窜出一位髮长胸健的男子。 玛荷从床上坐起,双手交叉于胸前。“你是谁?” “一位同乡人。” 月光皎洁得足以让皇后看清不速之客的面容。 “巫里泰舒博!” “你还记得我,小女孩?” “你竟敢擅闯本人的寝官。” “是不容易,我暗中观察了你几个小时。因为那个可恶的赛 哈马纳紧迫盯人,我等了许久才找到机会接近你。” “巫里泰舒博……你不仅谋杀穆瓦靼力帝王,甚至企图杀我 父母灭口。” . “这些往事早已时过境迁了……现在,你我是两名被流放埃 及的西臺人。” 第470页 “你忘了我现在是何身份?” “一个被迫在人为世界里纵情玩乐的年轻女子。” “我是拉美西斯的妻子和此国的皇后!” 巫里泰舒博在床尾坐下。 “走出你的白日梦吧,小女孩。” “我要叫警卫了!” “好啊,你叫啊。” 巫里泰舒博和玛荷怒目相视。之后,少妇起身,饮下一杯凉水。 “你根本是个杀人魔和无赖!凭什么要我相信你,一个叛国 贼!” “因为我们同属一个永远与这个该死的埃及势不两立的 民族!” “少废话连篇,和平协定早已签署完成。” “别再自我陶醉了,玛荷,对拉美西斯而言,你只不过是个即 将被幽禁于后殿的弃妇。” “你胡说!” “他可曾分给你一丝半毫的权力?” 玛荷无言以对。 “拉美西斯眼中根本没有你。你充其量不过是个西臺人和作 为此和平协定的人质。法老最后定会毁约,一举击垮这个志气松 散的敌人。拉美西斯为人狡猾不仁,他设下了一个天衣无缝的陷 阱,让哈度西勒身陷图圈。而你,你竟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出卖! 你浑然无知,玛荷,该好好把握时间了,因为青春易逝,快得让你 无法想像。” 皇后转身背对巫里泰舒博。 “你说完了吗?” “仔细考虑我刚才对你说过的这番话,你便会了解话中之意。 假如你希望再与我见面,请自行安排,让我知道,切勿惊扰赛哈马 纳。” “我为什么还要与你见面?” ’你和我一样热爱自己的国家,况且你无法接受失败和 羞辱。“ 玛荷考虑了许久才转过身去。 一阵微风吹动亚麻窗帘,巫里泰舒博早已离去。他到底是个 暗夜恶魔还是特地前来唤醒她的矇昧无知? 六位男士纵情高歌,踩在装满葡萄的大酿酒槽里的双脚,随 着音乐的节奏上下舞动,他们以十足的精力将提供酿造上等红酒 的熟透葡萄碾碎。槽中散发的酒气令人微醺,他们只手半倚半握 地靠在葡萄架上。最乐在其中的便是赛哈马纳,他对着属下高喊 节拍。 ”有人找你。“一位酿酒师傅说。 ”继续,“赛哈马纳命令属下,”别偷懒!“ 来者是位隶属于沙漠警察队的警官。他满脸皱纹,头型四 方,弓、箭和匕首永不离身。 ”我前来向你报告,“他对赛哈马纳说,”几个月以来,为追缉 马勒飞及其党羽,我方巡逻队搜遍了整个利比亚沙漠。“ ”终于找到他们的窝穴了?“ ”很不幸没有。此沙漠浩瀚无边,我方只能控制近埃地区。 冒险深入困难重重。再者,贝都因人恐将从中破坏,通报马勒飞 我军的侵入。对我们而言,他就像个来无影去无踪的鬼魅。“ 赛哈马纳既失塑又气恼。沙漠军警的能力不容置疑,他们此 趟出师不利说明了马勒飞到底是个不容轻忽的对手。 ”你想马勒飞已联盟了几个部落?“ ”我不认为,“警官回答,”或许这只是坊间的谣传。“ ”马勒飞是否自吹拥有一把铁匕首?“ ”我没听说。“ ”随时提高警觉,一有风吹草动,立即通知皇宫。“ ”遵命……但是利比亚人到底有何可怕?“ ‘我们确定马勒飞企图以任何手段消灭我国。他还被怀疑曾 犯下重案。” 亚眉尼从不弃置任何资料。几年下来,他在拉美西斯城的办 公室到处塞满了纸莎草纸和小木板文件。这些旧档案总共占据 了旁边三间办公室。曾有几次,他的属下劝他清除部分已毫无价 值的公文,但是亚眉尼仍希望尽可能地保留所有的资料,以备不 时之需,不必事事求助各部门,因为他们的推拖工夫常令他火冒 三丈。 这名书记员工作效率极高,在他眼中,拖延问题的处理只会 加深解决问题的难度。平时,最好能够独善其身,勿理会那些避 之惟恐不及,看似不易应付的人际关系。 以一大盘如同其他餐点无法让他增肥的白煮肉充飢之后,当 赛哈马纳走进他的办公室时,亚眉尼正埋首昏暗的油灯下。 “你还在批阅公文……” “在这样的国家里,总得有人负责这些小细节。” “你的健康迟早会完蛋,亚眉尼。” “它早就未老先衰了。” “我可以坐下来吗?” “只要不打扰我便行。” 撒丁巨人伫立不动。 “毫无马勒飞的新消息,”他惋惜地说,“他仍藏匿在利比亚沙 第471页 漠。” “巫里泰舒博呢?” “他和他那位有钱的腓尼基情妇正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假 如我过去不知他是个捕猎高手,我敢说他早已脱胎换骨成一位令 183 人尊敬的富贾,除了要求婚姻美满和美食佳肴之外,毫无任何野 心。” “那么,为什么不会呢?其他的外籍人士不都希望能够拥有 平静的生活。” “是啊……” 撒丁人的语气令亚眉尼不解。 “你的意思是?” “你是名优秀的书记员,可惜随着时间的飞逝,你也不再年轻 了。” 亚眉尼搁下笔,双臂交叉。 “我认识一位十分漂亮腼腆的女子,”撒丁人说,“当然,她并 不适合我。相反地,你,你应该会喜欢她。” “你是要我……结婚?” “我,我需要常换女伴……而你,你会对名好妻子从一丽终。” 亚眉尼勃然大怒。 “我的生活就是这问办公室和处理公务!你想摆个女人在这 里?她只会添加自己的意见,制造不安和混乱。” “我是想……” “别胡思乱想了,不如旱日查出谋杀亚侠的兇手。” 固 那间坐落在底比斯左岸的拉美西斯百万年神殿占地约五公 顷。依据法老的心愿,所有的城门皆高耸入云,绿树遮荫,水池清 凉,黄铜的庙门。镶银的地板,中庭里几座护卫灵庇身的雕像栩栩 如生。庙旁还有一问图书馆和几间仓房,神殿的中央则分别为纪 念拉美西斯的父亲塞提,他的母亲杜雅和皇室大皇后妮菲塔莉的 灵堂。 埃及上下两地的主人时常亲临此神灵居住的神秘殿堂,瞻仰 这几位音容永存其心的至爱亲人,然而今天这趟旅行则别具他 意。 梅丽妲蒙,拉美西斯和妮菲塔莉的女儿,准备为执政法老主 持一场长生不老的祝祷仪式。 当他一眼瞧见她,拉美西斯不禁再次为她与其母神似的面容 而惊嘆:长袍裹身,胸前分饰两朵小玫瑰,梅丽妲蒙化身为文字女 神赛霞。她那细腻脸庞的两侧戴着碟形耳环,看似娇弱却明艷动 人。 国王拥她人怀。 “你好吗,我亲爱的女儿?” “托你的福,让我得以在此神庙静思修炼,为神讴歌奏乐。我 无时无刻,都感觉母亲与我同在。” “我是应你的要求才前来底比斯的。你这位让各地神庙惟一 承认的埃及皇后准备向我揭露什么样的神迹呢?” 梅丽妲蒙向君王行礼致意。 “恭请陛下,请跟我来。” 她所化身的女神一路带领拉美西斯前往一座祭坛,那儿有位 头戴白鹭面具,象徵托特神明的祭司正恭候他的大驾光临。在拉 美西斯的注视之下,托特和赛霞在一大棵立体石雕的枝叶上写下 国王的五个荣衔。 “如此一来,”梅丽妲蒙说,“你的编年史便被记载了千万次, 而且将永垂青史。” 拉美西斯显得分外感动。他只不过是一个受命运委以重任 的普通男子,然而神授的夫妻结合却为他带来了另一种生活,法 老王的生活,其灵魄自开朝以来即由歷代国王衣钵相传。 两名主祭随后离去,留下拉美西斯独自面对那棵刚标示其永 世不朽的百万年大树。 梅丽妲蒙重返庙中的乐师住所,有位穿金戴银的金髮少妇突 然挡住其去路。 “我是玛荷,”她不怀好意地表明,“我们虽从未碰面,但是我 最好还是跟你谈一谈。” “你是我父亲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 “是你,你才是真正的埃及皇后!” “我的角色纯属宗教性质。” “换句话说,才是最重要的!” “随便你怎么说,玛荷,对我而言,除了妮菲塔莉,谁也不是皇 室大皇后。” “她已经过世了,而我,我是个活生生的人!既然你拒绝执 政,为何要阻我前程?” 梅丽妲蒙莞尔一笑。 “你的想像力也未免太丰富了。我隐居于此,从不过问 世事。” “但是你却以埃及皇后之姿,出席所有的国家大典!” “那是国王的意思。你敢反对吗?” “告诉他,要他将原属于我的位子归还给我。你具有决定性 的影响力。” “你到底想要什么,玛荷?” “我有权执政,我的婚姻赋予我此权力。” “光凭武力无法统治埃及,而是爱心。在这片土地上,假如你 敢鄙视玛亚特戒律,忘了自身的职责,将来恐怕会遭受严厉的惩 罚。” 第472页 “我对你的说教没有兴趣,梅丽妲蒙,我要的是你的协助。我 不可能弃绝红尘。” “你比我更有勇气。祝你好运,玛荷。” 拉美西斯在卡纳克神庙里的圆柱大厅凝思良久,此庙堂由其 父塞提破土建造,再由他以其子嗣及继承人的身份完成伟业。日 光穿过石制方格大窗,慢慢地照亮每一幅雕刻和画作,其上着笔 法老祭神景象,祈求众神同意居住人间。 阿蒙,赐予所有生物生命的埃及大神,虽仍神秘不可知,却散 见于各建筑作品。他来自风中,一首歌谣唱道,但无影无踪。他 的存在,笼罩夜晚。天上地下的一切,都是他所造成的。尽力去 了解阿蒙神,明白人类智慧永不及他,不正如出走光明圣典所言, 可驱凶解难,窥视未来,并且整顿国家,让它显现天国的圣容吗? 这位走向拉美西斯的男子有着一张不讨好的方脸,虽经岁月 的洗礼却未见其圆融的神情。前皇家马厩管理员,后进入卡纳克 阿蒙神庙服务,并且越级晋升为神明的第二传人。巴肯身穿洁白 祭袍,停在距离君王几步远的地方。 “很荣幸能够再次见到您,陛下。” “多亏有你,众神才愿意定居于卡纳克和卢索尔神庙。馁钸 好吗?” “大祭司寸步不离其位于圣湖旁的屋舍,他虽已年届高龄,但 仍继续指挥作业。” 拉美西斯十分欣赏巴肯的赤胆忠诚,他是世上少数几位不具 私心,将正直奉为行为圭臬的高尚人士。埃及规模最大的圣区管 理工作总算落人善人之手。 然而巴肯却不如平日从容安详。 “遇到大麻烦了吗?”拉美西斯阀。 “我刚收到来自底比斯地区大小神庙的抱怨信函,他们日常祭 典所需的乳香、香料和没药即将用罄。目前,卡纳克的存货虽足以 纾解所需,但是再过两三个月,我神庙里的库存也将供不应求了。” “冬季来临前,各神庙不都会进货吗?” “当然,陛下,但是我们到底能收到多少呢?最近几年的收成 均微不足道,此基本祭品恐将缺货。一旦宗教祭典无法顺利举 行,国家的安危不知将遭受何种侵害?” 拉美西斯甫从首都返城,亚眉尼随即抱着成堆公文出现在他 的办公室前。人人好奇这位体态孱弱的书记员哪来的力气,竟扛 得动那么多的文件。 “陛下,这件事非得马上处理不可!货船的徵税太过严苛了, 而且……” 亚眉尼突然住口,拉美西斯脸上严肃的表情让他不敢以这些 芝麻琐事烦他。 “乳香、香料和没药的库存情形如何?” “我没有办法马上回答你,我得查看一下资料……但是没什 么异样啊!” “你很肯定?” “因为我成立了品管系统。一旦库存出清得太快,我马上便 会知道。” “整个底比斯区域马上就要缺货了。” “可先借调拉美西斯城神庙的库存,更期待来年能够大 丰收。” “将你手边次要的工作交给属下,马上着手解决这个问题。” 亚眉尼在他的办公室里召见了双白宫主人、财政部长和统筹 洋货分发的槟楼主任。这三位高阶主管正值意气风发的壮年。 “我为此被迫离席一场重要的会议,”财政部长抱怨说,“但愿 你不会让我们无功而返。” “你们三位是负责我国乳香、没药和香料库存的主管,”亚眉 尼提醒说,“既然你们三位都没有向我反应任何问题,我猜想库存 情况应该没什么好担忧的。” “我的仓库差不多没有乳香了,”双白宫的库存负责人坦承, “但是其他两位的情况绝对和我不一样。” “我这边还有一点存货,”财政部长说,“但是,因为尚未低于 警戒线,所以我认为没有必要通知其他两位同事。” “我的看法和他们一样,”槟楼主任说,“假如往后几个月库存 量持续下降的话,我定会有所行动。” 亚眉尼惊慄不已。这三位高官向来行事一丝不苟,然而一如 平日所见,彼此间却没有交集。 “把三地确切的库存量告诉我。” 亚眉尼立即得出计算结果:明春来临前,全埃及将不剩任何 一颗制香种子,所有的实验室和神庙也将无没药和乳香可用。届 时,全国将掀起一股反对拉美西斯缺乏远见的暴动热潮。 豳 总如春曦般清丽耀眼,御医总长倪斐瑞混合了黄连树脂、蜂 蜜、铜屑和少许没药制成一帖专为这名显赫病患治牙的药膏。 “消肿了,”她向拉美西斯解释,“但是牙龈依然脆弱,很可能 第473页 再度发炎。希望陛下别忘了经常漱口和涂抹柳树皮煎剂。” “我通令全国沿着河堤两旁和水池边种植几千株柳树,你马 上便可拥有大量的消炎药膏了。” “多谢陛下。药方里还有一条以泻根、刺柏、无花果和乳香为 主的咀嚼药膏。既然我提到了止痛良方乳香和没药,我想顺便提 醒您这两样东西马上就要缺货了。” “我知道,倪斐瑞,我知道……” “医师和手术人员何时才能收到新货呢?” “一有货便会送来。” 眼见君王窘态毕露,倪斐瑞只好将到口边的问题吞回去。情 况可能相当严重,但是她相信拉美西斯一定可以带领国家走出困 境。 拉美西斯在他父亲塞提的雕像前沉思,透过雕刻家的巧手, 其石雕容颜神气活现。在此四壁萧条的简朴办公室里,塞提的存 在让执政法老的思想与其前任者灵犀相通。每当面临国家存亡, 必须做出决策时,拉美西斯总不忘请示以少数人经得起的严苛教 育的代价启迪他承担该职务的先主神灵。 塞提说得对,倘若拉美西斯将来有能力担任长期治国的重 任,就得感谢当时这种严厉的教育。随着年岁的增长,曾经燃烧 他心头的那把赤子之火併未熄灭,只是年少时的狂情已追随先祖 的步履转变成建设国家和造福子民的宏愿。 当拉美西斯的目光落在那张他经常查阅的中东地图时,法老 突然思及他的老友摩西。在他心中亦燃烧着一把熊熊烈火,那是 他在沙漠中寻找福地的真正嚮导。 曾有几次,虽然他的军事顾问一再地建议,法老依然拒绝逮 捕摩西和犹太人。难道不该让他们白行摸索其命运吗? 拉美西斯要亚眉尼和赛哈马纳进去。 “我做了几个决定。其中一个应该会让你满意,赛哈马纳。” 聆听国王叙述时,撒丁巨人喜形于色。 达妮特,丰满的腓尼基女人,难以抗拒巫里泰舒博的胴体。 尽管这名西臺人以暴力相向,她依然委曲求全,透过他,她才能日 日领会肉慾的缠绵和重生的青春。巫里泰舒博俨然已成为她心 中的神明。 对她一阵狂吻之后,巫里泰舒博离床起身,如野兽般伸展迷 人的裸体。 . “你真是只可人的小母马,达妮特!你几乎让我忘了身在何 处。” 达妮特跟着下床,然后蹲跪于地,亲吻爱人的腿肚。 “我们真幸福,太幸福了!什么都别想,只要尽情享受我们彼 此的情慾就好了……” “我们明天就出发前往你那幢位于法尤姆的别墅。” “我不要,亲爱的,我比较喜欢拉美西斯城。” “等我们一抵达那儿,我会马上离开。你呢,你要假装让人知 道我们一起待在那间爱巢里。” 达妮特站起身来,将丰腴的乳房紧贴着她热情拥抱的巫里泰 舒博的胸膛。 “你要去哪jl?要离开多久?” “你没有必要知道。等我回来后,假如赛哈马纳质问你,你只 需简单地告诉他:我们寸步不离。” “你可以相信我,亲爱的,我……” 西臺人重掴腓尼基女子一巴掌,她痛苦地大叫一声。 “你是个妇道人家,女人不该多管男人的事。只要服从命令, 一切就会没事。” 巫里泰舒博准备前往会合马勒飞,共同抢劫乳香、没药和香 料运输队,摧毁这些珍奇异宝。等大难临头之后,拉美西斯的声 望必将遭受严重打击,国家定会动盪不安,届时将为利比亚人提 供突击的机会。而在西臺国内,反埃组织也将罢黜哈度西勒,重 新拥戴惟一能战胜法老王军队的军事统帅巫里泰舒博。 一位女僕神色紧张地出现在他们的卧房门前。 “夫人,有警察!一个头戴盔甲,全副武装的巨人……” “把他打发走。”达妮特命令。 “不,”巫里泰舒博插嘴,“看看我们的朋友赛哈马纳到底想把 我们怎么样。要他等一等,我们马上就来。” “我才不想跟那个野蛮人说话呢!” “别这样,我的小美人!你忘了我们是全世界最恩爱的夫妻 吗?去穿件露胸装,顺便洒点香水。” “要不要来点酒,赛哈马纳?”巫里泰舒博挽着娇弱的达妮特 问。 “我有任务在身。” “和我们有关吗?”腓尼基女人问。 “拉美西斯于国难期问同意授予巫里泰舒博庇护权,今日国 王十分庆幸他能够顺利融入埃及社会。这就是为什么国王将向 你们允诺一个让你们引以为傲的特权。” 达妮特大吃一惊。“什么特权?” “皇后将参观埃及各地的后殿,并以其名举办多项庆祝活动。 第474页 我很荣幸能够前来向你们报喜,你们不仅是入选的贵宾之一,更 将全程陪同她四处拜会。” “这……这太好了!”腓尼基女子大声欢唿。 “你看起来不太高兴,巫里泰舒博?”撒丁人指出。 “当然高兴……我,一个西臺人……” “玛荷皇后不也是西臺人吗?况且你早已和腓尼基人共结连 理。只要遵纪守法,埃及十分通达人情。以你为例,你早被视为 法老王的合法子民了。” “为何由你负责向我们通报此消息?” “因为我负责所有贵宾的人身安全,”撒丁人咧嘴大笑地回 答,“而且我会紧盯着你,一刻也不放松。” 马勒飞组织了一支突击队伍,为数不下百人,而且武装精良, 训练有术,成员不仅包括他最引以为傲的属下,还加入了身经百 战的勇士和精力无穷的年轻战将。 最后一次训练结束后,共有十名左右的无能之士丧命其中, 突击队离开他们位于利比亚沙漠中部的机密训练营,朝北进入埃 及三角洲的西缘地带。时而乘船渡海,时而行军泥泞路面,这些 利比亚人由西而东贯穿三角溯后,转往阿拉伯半岛突击重要物资 运输队。巫里泰舒博和他的党羽将在边界前与他们会合,提供正 确资讯,好让他们安然避过埃及巡逻队和哨兵的侦察。 这第一步的突击行动定会大有斩获。这批曾遭压迫的利比 亚人重拾信心,马勒飞更成了此一復仇心切矢志雪耻的民族英 雄。经由他,尼罗河将遭血洗。但是目前首重打击埃及的立国精 神:象徵尊崇玛亚特戒律的宗教礼仪及祭神庆典。短缺乳香、没 药和香料,祭司们将备感遭神遗弃,责备拉美西斯破坏人神间的 约定。 那名侦察兵往回走。 “没办法再往前进了。”他对马勒飞说。 “你胡说些什么?” “请你自己来看,大人。” 马勒飞匍匐在一座前有荆棘掩护,绿草如茵的小山顶上,无 法相信眼前所见。 埃及步兵占据大片陆地,而弓箭手林立的小艇则纵横于海洋 和沼泽之间。木架岗哨上的哨兵将四周动静尽收眼底。眼前共 聚集了几千名士兵,统由拉美西斯的次子梅汉卜塔指挥。 “不可能越雷池一步,”侦察兵认为,“我军一定会被识破和歼灭。” 马勒飞不能就此断送这几千名属下和利比亚士兵的性命。 消灭沙漠商旅队易如反掌,但是与此浩瀚埃及军队正面冲突无疑 是自投罗网。 这名利比亚人怒不可遏,抓起一把荆棘,握掌捣碎。 死亡的疲惫侵蚀着拉美西斯, 他走到百万年神殿旁的一颗洋槐树下,。 靠着树干, 心中响起冥世女神迎接灵魂时所说的· 请接受这水, 你的心灵将因它而平静, 请接受这份献品, 好让你的灵魂安患在我的树阴下…… 领队前往埃及的沙漠商旅队长看得目瞪口呆。他是个年届 四十五的叙利亚人,可算是商场老将,在近东地区南征北讨地做 生意,却从未见过如此大量的宝物。他要求制造商到阿拉伯半岛 西北端一处干旱荒凉的地区与他会合,当地的气温白日酷热,夜 晚严寒,更遑论出没无常的巨蛇毒蝎。然而此处却是包藏秘密仓 库的最佳地点,近三年来这名叙利亚人共累积了无数从埃及财库 剽窃而来的宝藏。 对他的共谋,利比亚人马勒飞和巫里泰舒博,他信誓旦旦地 表示这些珍贵物资不仅因收成不佳,产量稀少,而且早已遭彻底 销毁。马勒飞和巫里泰舒博均是武夫,不善商务,他们不知聪明 的商人永不会牺牲任何商品。 这名叙利亚人黏稠的黑髮平贴于圆颅头顶,双颊丰满,宽阔 的胸膛下是五短的四肢,从年少时即以撒谎偷窃为生,却也从不 忘买通那些可能向当局揭发其罪行的朋友。 凭藉哈依亚朋友的身份——他也是一名叙利亚人,原为西臺 军队的线民,于一场意外中不幸暴毙——几年下来,这位商旅队 长早已累积了大量的不义之财。但是和刚入帐的这笔无法算计 的财源相比,那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阿拉伯香料树平均树高三米,年产三次,因此必须招聘比淡 季时多两倍的工人负责採收。其墨绿的叶片和花蕊紫红的金黄 花束都只是棕色树皮上的装饰物,只要轻刮其树皮,树脂便会源 源流出,之后再由专家制成颗粒,经过燃烧后便可散发迷人的香 气。 真不知该如何描述产量惊人的乳香!其淡白的乳状香脂如 泉涌出,可媲美黄金时代的景象。那些梨形小树脂,或白或灰或 黄,不禁让这位商旅队长惊嘆。他深知此昂贵稀有物资具备多种 第475页 功能,可防腐灭菌及消炎止痛,更可制成油脂、药膏、粉末甚至饮 料;埃及医生用它来医治肿瘤、溃疡、脓包、眼疾和耳炎;乳香还有 止血和癒合伤口的作用,更可去毒。倪斐瑞,埃及上下两地着名 的总医师,一定愿出高价收购此医药必需品。 还有古蓬香脂的绿色膏状树脂、劳丹脂的暗色树脂、没药的 浓厚油脂……这名叙利亚人真是喜出望外。哪个批发商敢梦想 有朝一日真能拥有如此多的奇珍异宝呢? 然而这位叙利亚人并没有忘了得设下个陷阱,转移其他共谋 的注意力,于是他派遣了一小支商旅队前往巫里泰舒博和马勒飞 监控的路上。但是只要求他们运送一小量的货物难道不会铸下 大错吗?现今谣言满天飞,据说今年大丰收,这样的风声恐怕早 已传人那位西臺人和利比亚人的耳中了。 该如何争取时间呢?两天后,这名叙利亚批发商即将接见大 批希腊、赛普勒斯和黎巴嫩的商贾,向他们兜售库存之后,再远避 克里特岛安享晚年。只要不眠不休地工作两天,但这期间他真怕 那几名兇狠恐怖的共谋会突然出现在眼前。 “有个西臺人求见。”他的僕役通知他。 这名叙利亚人口干舌燥,眼冒金星。惨了!多疑的巫里泰舒 博果真来质问了。如果他强迫他打开仓库……到底应该立即逃 亡还是试图安抚这名西臺军队的前总司令呢? 叙利亚人全身痉挛,不知所措。那个前来求见的人并非巫里 泰舒博。 “你……你是西臺人吗?” “我是。” “你也认识……” “不必指名道姓。是的,我是那名惟一能够替西臺雪耻的将 军的朋友。” “很好,很好……但愿神明保佑他!我何时才能再见到他?” “再等一段时间才行。” “他没事吧?” “没事,请放心。因几场国家庆典,他被迫滞留埃及,但他相 信你定能遵守信上的约定。” “请他放一百二十个心!约定早已付诸行动,一切都按计划 进行。” “这么说,我可以回报将军了。” “希望他对此满意,他的心愿终于可以实现了!等我一到埃 及,我会马上与他联络。” 那名西臺人的前脚才刚离地,沙漠商旅队长立即一el气饮下 三杯烈酒。没想到运气如此好,逃过一劫!巫里泰舒博被滞留埃 及……总算,世上真有个好神明眷顾窃贼呢! 还有马勒飞,一个危险的疯子,虽然偶尔头脑还算清楚,但只 要血花四溅便足以让他神魂颠倒。接连让他砍杀了几名商人,其 心情应如寻花问柳后心满意足,忘了该就近查验那批商品。但是 假如他突然心生疑虑,他定会前来向商旅队长兴师问罪。 这名叙利亚商人具备多种优点,独缺体能。与马勒飞正面沖 突将不胜负荷。 远处,尘土飞扬。 这位批发商并没有访客……只可能是那位利比亚人和他的 突击队杀手! 叙利亚人招架不住,瘫痪在草蓆上。好运已一百八十度大回 转,马勒飞将眉飞色舞地手刃其咽喉,置他于死地。 飞扬的尘土逐渐落地。是马匹吗?不,它们的速度应该比较 快。驴子吗……是的,是几只驴子。所以,是商旅队!但是从哪 儿冒出来的呢? 商人再度回復意识,但仍惊恐万分,他站起身,眼光片刻不离 那几只背负重物的驴子,它们亦步亦趋地往前迈进。随后,他认 出了那些队员:那几位原被他送上西天,送往马勒飞在死亡之路 苦候其大驾光临的属下! 难道不是幻影吗?不,那位货运队长,一位比他年长的同乡 人,已出现在其眼前。 “旅途愉快吗,朋友?” “一切顺利。” 沙漠商旅队长掩饰其惊愕之情。 “一点意外都没有?” “一切顺利。我们吃、喝、睡,连夜赶路。你是否愿意负责卸 货?” “当然,当然……去休息吧。” 商旅队毫髮无伤,货物原封不动……只有一种可能:马勒飞 和那些利比亚人遭逢不测。或许那名战争疯子已被沙漠警察狙 击了。 好运加上财富……幸运之神将所有的幸福全加诸这个叙利 亚人身上。他的冒险行动总算得到回报! 带着些微的自我陶醉,他一路直奔那问惟有他拥有开门钥匙 的仓库。 这名商旅队长苍白着脸,推开门。在他面前,在那堆积如山 的宝物前,站着一位身穿豹皮的男人。 “谁……你是谁?” “凯,孟斐斯的大祭司兼拉美西斯的长子。我前来寻找原属 第476页 于埃及的物品。”叙利亚人手握匕首。 “别轻举妄动……法老王正注视着你。” 窃贼转过身去,埃及弓箭手散见各沙丘后方。烈阳之下,拉 美西斯大帝头戴蓝皇冠,伫立于战车上。 商旅队长双膝下跪。 “对不起……我是无辜的……我是不得已的……” 只要一想到站在法庭上,听候宣判极刑,叙利亚人便六神无 主。他举起匕首,沖向那名接近他,准备为他戴上手铐和手臂夹 板的弓箭手。 眼见他们的同僚面临死亡的威胁,其他三名射手毫不迟疑地 拉弓发箭。身中数箭后,叙利亚商人不支倒地。 不顾亚眉尼的反对,拉美西斯坚持亲自带兵出征。多亏沙漠 警察队提供正确消息和那根神奇的感应树枝,国王才得以查出那 群被愚弄的沙漠商旅队的秘密抵达地点。他同时察觉了另一个 有待釐清的不寻常现象。 法老驱车直奔沙漠,战车队紧随其后。然而拉美西斯的这两 匹战马风驰电掣,尾随部队早被甩得老远。 一路狂奔直到地平线尽头方休,满眼只见沙粒、石堆和山丘。 “为何国王突然撇下众人?”一位战车中尉询问与他同车队的 弓箭手。 “我参加过卡叠什战役。拉美西斯此行必有因,应是神意指 引着他。” 君王越过一座沙丘后,驻足不动。 眼前是片一望无际的美丽树林,树皮又黄又灰,树干白皙平 滑。那是一大片将为埃及长期提供珍贵树脂的乳香树林。 41 巫里泰舒博面对严苛的考验。无论是花园美景、美食佳肴或 者迷人乐音都无法让他忘却阴魂不散的赛哈马纳及其令人不悦 的笑容。达妮特则恰好相反,她对陪侍一位相貌出众,连最挑剔 的官员都对她痴迷三分的皇后出访后殿一事,正乐在其中。玛荷 似乎也因这些深信得宠的朝臣的谄媚之言而自得其乐。 “天大的好消息,”赛哈马纳对他说,“拉美西斯刚完成一项新 壮举。法老王不仅发现了一大片乳香树林,而且几支沙漠商旅队 也都顺利抵达了拉美西斯城。” 巫里泰舒博握紧双拳。为何马勒飞没动手呢?万一这个利 比亚人被逮捕或遭杀害,他恐将永无机会推翻埃及了。 趁达妮特忙着和几位受皇后邀请前来参观梅屋后殿的女商 人周旋时——摩西曾任此地的主管——巫里泰舒博远离人群,独 自坐在水池旁的枯石矮墙上。 “你在想什么,亲爱的同胞?” 西臺军队的前总司令抬头凝视正值花样年华的玛荷。 “我心里难过。” “为何难过?” “因为你,玛荷。” “我?你是否搞错了!” “难道你还看不出拉美西斯的伎俩吗?” “愿闻其详,巫里泰舒博。” “你的美梦就要结束了。拉美西斯刚率军出征,准备进一步 奴化埃及殖民地的百姓。难道要我们眼睁睁地看他秣马厉兵攻 打西臺吗?在他出发之前,他定会事先摆脱两个眼中钉:你和我。 我将被禁足,接受警方的监视,或许丧命于一场意外;而你,你将 被幽禁于某间你现在以欢喜之情造访的后殿之中。” “后殿并非监狱!” “之后再派给你一个冠冕堂皇的假职务,让你永远无法再与 国王相见。只因拉美西斯心中只有战争。” “为何你如此有把握?” “我有个密友集团,玛荷,他们会向我通报你无法得知但千真 万确的消息。” 皇后显得局促不安,“你有何建议?” “国王是个美食专家。他特别钟爱一道他自创的佳肴—— ’拉美西斯的珍馐‘,一种混合甜蒜、洋葱、绿洲红酒、牛肉和尼罗 河鲈鱼的腌泡酱菜。这可是你应该懂得利用的弱点。” “你竟敢建议我……” “少装天真了!在哈图沙,你早已学会如何下毒。” “你真是个恶魔!” “假如你不消灭拉美西斯,他便会毁了你。” “以后不准你在我面前废话,巫里泰舒博。” 这名西臺人可是有备而来。假如他无法在玛荷内心制造怀 疑和不安,她定会向赛哈马纳检举他。但是假如情况正好相反, 那么他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凯忐忑不安。 然而,他在萨卡拉所着手修建的工程已见成效。那座位于乌 纳斯,属于左塞法老时代的金字塔,其上记载首部金字塔全文,揭 露皇家灵魂死而復活方式的佩比一世纪念碑,更享有他的细心照 料。 这位孟斐斯大祭司并未就此满意,他还要求艺匠和石匠补修 第477页 所有位于萨卡拉北部,阿布西尔地区,属于第五朝代的金字塔和 法老神庙上的裂痕与伤口。即使在孟斐斯,凯亦扩建了卜塔神 庙,在其内加盖一问塞提纪念灵堂,近期内,拉美西斯大殿堂也即 将宣告竣工。 每当筋疲力竭时,凯便前往一处为开朝群王所挖掘的墓地, 它位于萨卡拉的沙漠高原,可俯视大片棕榈林和稻田。吉德国王 的陵寝,四周显赫地装饰着三百个头顶真牛角的陶土公牛头,总 能适时地给予他身体所需的精力,加强现在与过去的联繫。 凯仍未找到托特之书,有时难免心灰意冷。这一切难道不该 归咎自己的粗心和无视对公牛神的敬拜吗?大祭司虽自责该更 正这些缺点,然而当务之急应是及时完成整修计划。 但是如何才能达到目的呢?已是本年度第三次了,凯请人驱 车载他前往米凯里诺斯金字塔,一旦修復完工,他希望能为它刻 上一篇纪念碑文。也是第三次了,工地一片寂静,除了一位老石 匠独自啃着大蒜面包。 “其他的人呢?”凯问。 “都回家去了。” “叉是鬼灵作怪!” “是的,鬼灵又出现了。被几个人撞见,它手里抓着几条蛇, 威胁杀害任何接近它的人。只要鬼灵存在一天,即使重金礼聘, 亦无人愿意在此工作。” 这正是凯所担心的严重后果:无力恢復吉萨高原的旧景观。 此鬼灵甚至能够推石下山,制造意外。众人皆知此乃某一冤魂回 到人间,在活人世界寻仇作怪。就算使出浑身解数,凯亦无法阻 止他的为非作歹。 眼见接受他求救的拉美西斯的马车逐渐驶近,凯终于重拾信 心。但是万一连国王都功败垂成,他惟有宣布关闭部分吉萨高 原,任凭这些一级古物成为废墟了。 “情况愈来愈糟,陛下,再也没有人愿意来此工作。” “你是否每日吟诵驱鬼经文了?” “毫无作用。” 拉美西斯凝视着由坚固花岗岩所建造的米凯里诺斯金字塔。 每年,法老必前来吉萨汲取建筑者为联繫天地光芒而注入石块中 的精气。 “你知道鬼魂躲在哪吗?” “没有任何工人敢跟踪他。” 国王发觉那名老石匠继续啃食面包,于是便走向他。老石匠 受到惊吓,赶紧丢下手中吃剩的面包,跪地求饶,双手前伸,叩首 于地。 “为何你不像其他人一样早逃之天天了?” “我……我不知道,陛下!” “你知道那个鬼魂藏身何处,不是吗?” 犯欺君之罪者,将被判处极刑。 “带路。” 这名老者全身颤抖,带领国王穿过那些埋着米凯里诺斯法老 忠实陪葬者的坟墓小道,在冥土世界里,他继续建造皇家朝廷,凯 锐利的眼神不停地搜索其中某些亟须整修的部分。 接着石匠走进一处地面布满石灰碎片的露天小庭院。其中 一个角落,堆满了小石块。 “就是这里,别再靠近了。” “这鬼魂是谁?”凯问。 “一个为其同伴復仇,亡灵无人祭拜的雕刻师傅。” 依据石碑上的记载,亡者是米凯里诺斯法老时代的一位 工头。 “移开那堆石块。”拉美西斯命令。 “陛下……” “动手。” 随后出现一el方形水井。凯往里面丢下一颗碎石,仿佛丢进 了一个无底洞。 “超过十五米,”听见落井之声后,石匠下结论说,“千万别误 闯此鬼门关,陛下。” 一条结绳沿着井壁滑下。 “非下去不可。”拉美西斯坚持。 “在此情况下,该由我前往冒险。”石匠坚决地说。 “万一你遇见那个鬼魂,”凯反驳,“你会念驱鬼经文吗?” 这名老者低头不语。 “身为卜塔大祭司,”拉美西斯的长子说,“该由我来完成此任 务。请别拦阻我,父王。” 凯开始往下攀爬,感觉仿佛进入一处无底深渊。井内并非一 片漆黑,石灰的井壁发出奇异的微光。大祭司终于得以触及地面 凹凸不平的井底,进入一个通向一扇假门的狭窄走道,门上是那 名死者的肖像,四周有文字圆柱环伺。 凯恍然大悟。一道大裂痕贯穿石雕圆柱顶端,破坏了轮迴经 文的祝佑功力。亡魂因为再也无法转世为人,于是变成厉鬼,严 惩蔑视祭礼的人类。 凯爬出水井后,虽全身疲累但高兴万分。只要修復那扇假门 和细心重塑亡者遗容,鬼魂作怪之说应可不攻自破。 强 从拉美西斯城归来之后,巫里泰舒博盛怒难消。在看似永无 止境的旅程中,受到赛哈马纳不时的监控,行动不自由,又无法与 第478页 外界联络,他那时真想痛宰拉美西斯,再一举歼灭整个埃及。除 此之外还得忍受蜜糖似的达妮特的求欢——她无日不需鱼水之 欢。 她又来了,半赤裸的,浑身香气扑鼻…… “亲爱的……是西臺人!” “什么,西臺人?” “好几百个……好几百个西臺人攻进了拉美西斯城的市 中心!” 巫里泰舒博一把抓住腓尼基女子的双肩。 “你疯了?” “女僕们都这么说!” “西臺人出兵了,他们攻人拉美西斯帝国的核心……太美妙 了,达妮特!” 巫里泰舒博推开妻子,改穿一件黑红条纹的短衫。带着往日 惟我独尊般的兴奋,跳上马背,准备冲锋陷阵。 哈度西勒被推翻了,敢死队战胜了,埃及的防卫阵线被突击, 而且近东地区的命运危在旦夕! 在卜塔神庙通往皇宫的大道上,熙攘的人群欢天喜地。 不见任何士兵,更无作战迹象。 巫里泰舒博满脸狐疑,走向一位加入欢乐人潮神情温和的警 官。 “听说西臺人涌入了拉美西斯城?” “那是真的。” “但是……他们在哪儿呢?” “在皇宫。” “他们杀了拉美西斯了吗?” “你在胡说些什么?……他们是第一批前来拜访埃及的西臺 人,而且手捧重礼,准备进贡君王。” 震惊之余,巫里泰舒博推开人群,直接朝皇宫大门走去。 “就等你一个人了!”赛哈马纳高声地说,“你也要参加迎宾大 典吗?” 这个西臺人六神无主地任凭撒丁巨人带向挤满了达官贵人 的交谊厅。 前排都是手捧重礼的访宾代表。当拉美西斯一出现,会场内 立即鸦雀无声。西臺代表依次地向法老进贡天青石、绿松石,铜 器、铁器、祖母绿、紫水晶、肉红玉髓和翡翠。 国王特别端详了那几块美丽的绿松石,它们一定产自西奈半 岛,年轻时他曾和摩西共赴此地。永远也无法忘怀那些红黄色的 山脉,以及岛上的奇岩怪石和神秘沟壑。 “你为我带来了这些珍品,你是否曾在路上遇见过摩西或犹 太人?” “没有,陛下。” “你听人提起过他们的流亡生活吗?” “人人畏惧他们,因为他们随时准备作战。但是摩西声称他 们一定可以抵达自己的国度。” 这么说,拉美西斯的这名老友仍在追寻自己的梦想。遥想起 各分东西的那些早年岁月,君王对眼前堆积如山的礼物视而不 见。 最后向拉美西斯进贡的是代表团的团长。 “我们是否可以自由进出埃及各地,陛下?” “这正是和约的约定。” “是否可以在贵首府祭拜我方神祗呢?” “城东建有一座塞特神的女伴,兼本座战车及战马的保护神, 叙利亚女神阿斯塔德的神庙。我请她监视孟斐斯港的安全。你 们在哈图沙祭拜的雷公神和太阳之后,拉美西斯城也将以盛情款 待。” 等西臺代表团一离开交谊厅,巫里泰舒博立即上前与其中一 位同胞攀谈。 “你认得我吗?” “不认得。” “我是巫里泰舒博,穆瓦靼力帝王的儿子。” “穆瓦靼力早已驾崩,现在由哈度西勒掌权。” “此次的拜会……是个阴谋,不是吗?” “什么阴谋?我们前来拜访埃及,往后将有更多的西臺人共 襄盛举。战争已经结束了,真的结束了。” 巫里泰舒博独自伫立在拉美西斯城的大街上,长达几分钟之 久。 在亚眉尼的陪同下,财政总长总算鼓起勇气晋见拉美西斯。 在此之前,他宁可三缄其口,期望纸能包得住火c但是随着西臺 人的造访,或更确切地说他们所带来的礼物引人侧目,终于迫使 这名高官不得不开尊口。 与拉美西斯私下过招,显然自不量力,财政总长于是求救亚 眉尼,他一语不发地细心倾听其原委。等他结束说词后,君王的 机要秘书立即求见陛下,要这名高官一字不漏,从头老实地重述 他的控诉。 “不想补充什么吗,亚眉尼?” “真的有用吗,陛下?” “你知道这一切的前因后果吗?” “我不够谨慎,我承认。但是我一如往常般小心行事啊!” “你们两人就当此事已结束了。” 财政总长大松一口气,避开国王严厉的目光,幸好国王没有 对他提出任何惩戒处分。至于亚眉尼,他深信拉美西斯将可重整 宫中玛亚特戒律的威严。 第479页 “陛下!”玛荷大叫,“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为何在您接 见我族人时,不让我出席呢?他们应该会很高兴见到我。” 一袭镶上银色小玫瑰的长红袍让她看起来雍容华贵,玛荷却 当着成群的女僕面前撒野。一如往常,她们将屋内打扫得一尘不 染,为她送来新珠宝和新华服,然后换上几百朵鲜花,好让皇后寝 宫芳香四溢。 “让你的僕从放个假。”拉美西斯命令。 皇后不为所动。“但是……我连抱怨的权利都没有。” 玛荷现在所面对的并不是她所深爱的那名男子,而是埃及的 法老。在卡叠什战场上,当他必须正视千万西臺官兵,冲锋陷阵, 独立反击时,其愤怒眼神应是如此。 “全部退下,”皇后嘶喊,“滚!” 女僕们很少被如此对待,急忙退下,将手上的物品任意留在 地板上。 玛荷试着保持微笑。“发生什么事了,陛下?” “你认为这样的行为举止符合皇后的身份吗?” “我保持该有的风范,一如您的要求!” “正好相反,玛荷,你的作为和一位让人忍无可忍的暴君 一样。” “我有什么好让人责备的?” “你强迫财政总长从财库里取出原属于神庙的宝物,而且昨 天你竟然擅自下令占取贵国同胞所进贡的那些宝石。” 玛荷否认:“我是皇后,一切皆属于我!” “你大错特错。埃及的建国之本并非贪婪和自私,而是玛亚 特戒律。这块土地是神的乐园,他们将它委託给法老,要他负责维 持和平、繁荣和幸福。你在任何场合所该表现的态度,玛荷,便是公 正无私。当一国之君行为不正时,国家便可能沉沦和灭亡。你的如 此做为,只会危害法老王的政权和人民的福祉。” 拉美西斯语气平和,但是字句铿锵有力,听在玛荷耳里一如 刀割。 “我……我不认为……” “埃及的皇后不用认为,只需行动。而你行为不当,玛荷。我 已取消你那无理的命令,并且採取措施阻挡你的再破坏。从今以 后,你留在梅屋后殿,除非有我的命令,否则不准回宫内。你将衣 食无虞,但取消所有的额外花费。” “拉美西斯……你怎可拒绝我的爱情l, ”埃及才是我的妻子,玛荷,你永远也不会明白!“ 43 努比亚次王再也无法忍受拉美西斯的老友赛大武的存在及 其所作所为了。在其妻莲花,一位努比亚女巫师的大力建议之 下,赛大武全力经营此南方大省份的经济发展,他成功地让各族 裔和平共处!一项次王认为不可能实现的功绩。 再者,赛大武深受石匠们敬重,他在此地盖满了光耀法老及 其保护神祗的大小庙堂。而且严密监控农业机构,建立户政制 度,徵收税金! 次王应该面对现实:这个在高官眼中被视为怪人且毫无前途 可言的蛇虺巫师,俨然是名严苛的管理者。假如赛大武持续取得 如此傲人的佳绩,他的地位恐将备受威胁——他将被控无能和怠 勤,进而失去官位。 和赛大武协商根本不可行。固执、婉拒娱乐和不愿减少工作 量,拉美西斯的这名童年好友完全不可能妥协。次王甚至不敢贿 赂他,虽贵为高官,赛大武和莲花生活简朴,在当地人的影响下, 毫无奢华陋习。 惟有一个办法:制造一场天衣无缝的致命意外,让人无法追 究赛大武的死因。这就是次王从阿布辛拜勒请来一名刚出狱的 努比亚籍佣兵的原因。这个人前科累累,毫无道德意识。一份优 渥的报酬应可说服他立即採取行动。 夜晚一片漆黑。大神庙的庙门前,有四尊体现拉美西斯护卫 灵的巨大坐像,他们眼观远方,透视肉眼所无法穿越的时空境界。 那名前额狭小,颧骨突出,嘴唇肥厚,手握标枪的努比亚人在 此等待。 ”我就是次王。“ ”我认得你,我在监狱城堡见过你。“ ”我需要你的帮忙。“ ”我只为族人狩猎……现在,我是个普通百姓。“ ”你说谎。有人控诉你偷窃,指证歷歷。“ 努比皿人勃然大怒,将手中的标枪弃置于地。”是谁控 告我?“ ”假如你不和我合作,我就让你重回监狱,永不得翻身;假如 你愿意听从我,你将可致富。“ ”你要我做什么?“ ”有人挡我前途,你去替我消灭他。“ ”是努比亚人吗?“ ”不是,是埃及人。“ ”那么,就得出个高价。“ ”你毫无讨价还价的条件。“次王直截了当地说。 第480页 ”要我杀谁?“ ”赛大武。“ 这名努比亚人重拾标枪,向空中挥舞。”这得付一大笔钱!“ ”你将收到丰厚的报酬,只是赛大武的死因必须看似一场意 外之灾。“ ”没问题。“ 次王乐昏头了,摇摇晃晃,跌个四脚朝天。而那名努比亚人 还来不及放声大笑,因为自己也惨遭同样的霉运。 这两个男人试图从地上重新站起,但是一个重心不稳,他们 再度重摔于地。 ”地面在摇动,“努比亚人说,”地神发威了!“ 山陵发出巨响,大石像摇摇欲坠。次王和他的这位共谋全身 痉挛地目睹其中一颗大头颅落地。 这颗拉美西斯的头像迅速地滚向这两名罪犯,将他们压得粉 身碎骨。 达妮特夫人失望极了。已经一个多星期了,巫里泰舒博没和 她有任何肌肤之亲。他清晨离家,整h骑马在原野上奔驰,直到 筋疲力竭才返家,然后大吃一顿,一语不发,倒头便睡。 达妮特只敢大胆问过他一次,随后便遭他毒打一番,差点昏 厥。于是她只得从那只小虎猫处得到慰藉,甚至连生意都懒得过 问。 又是一天,既空虚又无聊。惟有那只小猫在达妮特膝上喵喵 叫。 马蹄声……巫里泰舒博回来了! 巫里泰舒博进门时神情兴奋。”过来,我的小美人!“ 达妮特直奔爱侣怀里,他扯下她的长袍,将她压倒在椅垫卜。。 ”亲爱的……你终于回来了f, 爱侣的狂暴令她喜不自胜。巫里泰舒博贪婪地狂吻她。 “是什么烦恼让你坐立不安?” “我本以为没指望了……但是马勒飞竞还活着,而且继续扩 增利比皿部落!他的一名使者与我取得了联繫,要我保持信心。 战争将持续下去,达妮特,拉美西斯并非神圣不可侵犯。” “请恕我向你重申,亲爱的……但是这个马勒飞令我感到害 怕。” “现今西臺人自耽于沉沦,惟有利比亚人可以让他们走出麻 木,而马勒飞正是时势所造的英雄。我们别无选择,惟有使用暴 力和殊死战……相信我一定可以战胜!” 达妮特酣然入睡。巫里泰舒博坐在花园里的一张席椅上,满 脑血腥梦想凝视着上升的明月,向它祈求协助。 “我将比月亮更具威力。”在他身后响起一阵喃喃女音。 巫里泰舒博转过身去。 “你,玛荷……你竟敢冒险i ”皇后仍有权前往她想去的地方。“ ”你似乎觉悟了……拉美西斯罢黜你了?“ ”没有,当然没有l “那么,为何你要秘密来此?” 美丽的西臺女子抬头仰望满天的星辰。 “你说得对,巫里泰舒博。我是西臺人,而且永远是……拉美 西斯从未认定我是皇室大皇后。我永远也比不上妮菲塔莉。” 玛荷忍不住呜咽。巫里泰舒博本想拥她入怀,但被拒绝。 “我很笨……何必哀悼失败?这是弱者的行径!西臺公主无 权自怜自艾。” “你和我生为战斗。” “拉美西斯侮辱我,”玛荷承认,“他视我为女僕!我深爱他, 我全力准备成为大皇后,我一切顺从他,他却任意践踏我。” “你准备復仇吗?”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冷静点,玛荷!接受侮辱却不反击不是你应有的表现。而 且既然你会在这里出现,那表示你做好了决定。” “闭嘴,巫里泰舒博!” “不,我不能保持沉默!西臺人永不被人打倒,永远要抬头挺 胸。我认识一些有力的同谋,玛荷,而且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拉美 西斯。” “拉美西斯是我的丈夫。” “不,他是一位轻视你,无视你存在的暴君!行动吧,玛荷,依 我的建议行动。毒药就在此。” 结束她的美梦……玛荷是否会毁灭她曾真心期望的未来,毁 掉那个她深爱的男子,埃及法老王呢? “快做决定吧。”巫里泰舒博命令。 皇后摸黑离开。 唇边挂着微笑,这位西臺战士登上别墅阳台,以便更亲近月 亮,向它致谢。 “谁敢跟踪我?” “是我,达妮特。” 西臺人紧掐腓尼基女子的咽喉。 “你监视我们?” “没有,我……” “你全听见了,不是吗?” “是的,但是我什么也不会说,我向你发誓!” “当然,亲爱的,谅你也不敢。看清楚,我的小美人,看清 第481页 楚点!” 巫里泰舒博从上衣里取出一把铁制12,首,直指月亮。 “看清楚这把刀子。就是它杀了拉美西斯的朋友亚侠,就是 它将置法老于死地,并且刺穿你的咽喉,假如你胆敢背叛我的 话。” 为了庆祝他的生日,拉美西斯邀请他的两个儿子,凯和梅汉 卜塔,以及忠诚的亚眉尼共进晚餐,后者突发奇想请御厨为此盛 宴准备“拉美西斯的珍馐”,并搭配塞提执政第三年时所酿造的美 酒。 埃及的前途锦绣美好,因为凯和梅汉卜塔之间毫无嫌隙。宗 教家兼祭司的长子,为追求新知识专心研究古经文和前朝遗址; 次子则力行总司令职务,保卫国家的安全。其他“皇子”都缺少他 们的成熟、严谨和国家意识。只要认为时机适当,拉美西斯将会 郑重地宣布皇位继承人。 但是谁敢妄想继承已六十高龄,仪表依然出众,吸引宫中仕 女青睐的拉美西斯大帝呢?长久以来,君王的魅力远播埃及境 外,从努比亚南方至克里特岛,有关他的传奇故事,在说书者唇边 道之不尽。难道他不是世上最英明的国君、光明之子和永远的建 造者吗?上苍从未赐予任何人类如此的恩典。 “敬伟大的拉美西斯。”亚眉尼提议。 “不,”君王回绝,“还是敬我们的母亲埃及,这片天映于地的 斯土。” 这四名男子以文明和国家之爱彼此交心,他们以身献国,亦 享国赏赐。 “为何梅丽妲蒙没来?”凯问。 “此时,她正为神祗奏乐讴歌。她心意如此,我只得成全她。” “你没邀请玛荷?”梅汉卜塔指出。 “从今以后她住在梅屋后殿。” “但是,”亚眉尼惊讶地表示,“我刚在厨房与她擦身而过。” “她早该离开宫廷了。从明天起,亚眉尼,监督并彻底执行我 的命令。有利比亚的消息吗,梅汉卜塔?” “没有,陛下,马勒飞似乎是名疯子,攻击梦想只存于他那病 态的脑袋里。” “那个吉萨的鬼魂已消失无踪,”凯透露,“石匠们的工作一切 正常。” 皇家总管向国王上呈一封信。信上有赛大武的印玺,并註明 “急件”字样。 拉美西斯折断印信,展开信纸,阅读朋友寄来的简短内文后, 蓝即起身。 “我马上出发前往阿布辛拜勒。好好享用餐点,不必等我。” 凯、梅汉卜塔和亚眉尼皆无心品尝那道腌泡酱菜。刚才厨师 本想和助手一起偷尝,但是这是道御膳,私尝将犯欺上和亵渎之 罪。厨师心感惋惜,但也只得将这整盘掺杂了玛荷从巫里泰舒博 处取得的毒药的珍馐丢弃。 再次,努比亚令拉美西斯神魂颠倒。清新的空气、蔚蓝的晴 空以及从尼罗河汲取养分以对抗干旱的油绿棕榈林和农地,还有 翱翔天际的鹈鹕、冠鹤、火鹤和白鹭,更有金盏花小道和神奇的赭 红山丘,这一切让人得以敞开心灵与大自然隐藏的神力互动。 拉美西斯片刻不离带领他前往阿布辛拜勒的快艇船首。他 大幅降低随从的人数,亲自指派一些惯于尼罗河冒险的优秀水 手,组成一支义勇队。 接近目的地了,君王安坐舱内一把椅脚为鸭头状,且镶上象 牙的摺椅,正享用餐点,稍事休息时,船只突然减速慢行。 拉美西斯询问船长:“发生什么事了?” “岸边有一群鳄鱼,范围至少达七米长!而水中则有河马群。 目前我们无法往前航行。我想劝陛下先上岸休息。那些动物看 似急躁不安,很可能会攻击我们。” “大胆地往前航行,船长。” “陛下,我向你保证……” “努比亚是个神奇的地方。” 捏着一把冷汗,水手们重新划桨。 河马开始蠢蠢欲动。岸上有条鳄鱼甩动尾巴,飞快地往前爬 行数米后,再次静止不动。 即使未见踪影,拉美西斯亦可感觉他同伴的存在。以长鼻拨 开一丛低矮的洋槐树枝,一只巨大公象发出象吼,吓跑了无数飞 鸟,也惊呆了那些水手。 部分鳄鱼赶紧躲进草丛,半浮半沉;其他的则扑向抵死反抗 的河马。战斗短暂激烈,随后尼罗河又恢復风平浪静。 大象再度咆哮,回復拉美西斯的挥手问好。好几年前,拉美 西斯曾营救一只受伤的幼象。长大后,这只大耳长鼻的动物每于 他需要它时,必出面协助。 “不要逮捕这只庞然大物,带回埃及吗?”船长问。 “尊重自由,别妨碍它。” 两个高耸的顶峰,一处海湾,一片金色沙滩,一个分隔两座高 山的溪谷,几株在空中散发清香的洋槐树,炫人耳目的努比亚花 第482页 岗岩……阿布辛拜勒的地理景观令拉美西斯屏气凝神。在那儿, 他曾建造两座庙宇,象徵由他和妮菲塔莉永世结合的皇家夫妇。 正如国王所担心的,赛大武的来函毫不夸张:此地的确深受 地震之害。四座巨大坐像之中,有颗头颅和前胸滚落于地。 赛大武和莲花前来接见君王。 “伤亡情形如何?”拉美西斯问。 “两人死亡:努比亚次王和一名累犯。” “他们在一起做什么?” “不清楚。” “神庙内的灾情呢?” “你自己去看看。” 拉美西斯走进庙内。石匠已各就各位:他们以支架撑起大厅 内受损的圆柱,并扶正其他可能倾倒的。 “妮菲塔莉神庙庙门亦遭破坏吗?” “没有,陛下。” “感谢神明大慈大悲,赛大武。” “修復工程已展开,所有损伤痕迹都将迅速回復。至于那座 巨像,则有困难。我有几个方案想向你说明。” “别修復了。” “你……你该不会让庙门留下此种景象吧?” “此次的地震是地神的旨意。既然他重新改造了庙门,就别 违背其意。” 法老的决定让赛大武大吃一惊,但是拉美西斯心意已决。今 后将只剩三尊巨像传承皇家的护卫灵,第四尊见证任何人类作品 中隐含的残缺和不完美。这尊石雕巨像的残骸,并无损整体的尊 严,反而衬託了其他三尊的威仪。 国王、赛大武和莲花在一株棕榈树下共餐。蛇虺巫师并没有 要求君王涂抹阿魏——一种味道难闻足以赶走蛇类的树脂。 “你提高了祭神供品的数量,”拉美西斯对赛大武说,“增加御 谷仓里的季节收藏,为此动盪省份建立和平,并在努比亚大兴庙 宇,而且依然欣赏直言不讳,胜过谎话连篇。你对成为此地玛亚 特正义的代言人有何看法?” “但是……这是次王的特权!” “我不曾忘记他,朋友,在我执政的第三十八年,我不是早下 诏书,升任你为努比亚新次王了吗?” 赛大武寻思反驳,但拉美西斯不留予他任何机会。 “你不该拒绝。对你而言,此次的地震也是别具意义。从今 天起,你的生命将进入另一个层次。你知道我深爱此地,好好照 顾它,赛大武。” 蛇虺巫师离席走进芳香沁人的夜晚,他必须独处,以便领会 此一让他成为国家栋樑之一的决定。 “请容我,陛下,向您提出一个不敬的问题。”莲花说道。 “今晚的聚会不是很特别吗?” “为何您迟至今日才任命赛大武为努比亚次王?” “他必须学会毫无顾忌地接管努比亚。今天他目睹了自身的 使命,回復了一个逐步侵蚀其心的圣召。他不受人贿赂,出污泥 而不染,因为他的任何一个举动皆充满为此省份服务的意愿。因 此需要时间让他明白这一切。” 45 拉美西斯独自进入阿布辛拜勒神庙举行晨祷仪式。君王循 着那条首先照亮阿蒙神小坐像和皇家护卫灵,復点燃皇家护卫灵 和瑞神像的明亮甬道抵达了内中堂。法老,而非那个身负重任, 居住人间的男子,他结合了隐形之神、光明圣灵和各伟大的造物 主,他们以阿蒙和瑞神之名,将他塑造成了一个完人。 第四尊神像,卜塔神,仍隐身黑暗之中。身为卜塔的后裔,拉 美西斯是其王国和人民的建造者,亦是文字的传译者,透过它们, 万事万物才能活形活现。国王思及选择奉身此神灵之路的儿子 凯,卜塔神庙的大祭司。 当国王步出神庙时,温煦的日光笼罩整个架高的广场,引燃 努比亚花岗岩的火热色彩,金色的矿石令人联想起上苍的肌肤。 拉美西斯迳自走向悼念太阳为她而生的妮菲塔莉的神庙。 而此太阳,滋补埃及的主人,将永世高挂于天,好让大皇后以 其美貌和智慧照亮埃及上下两地。 这个在雕刻家和画家笔下永生不朽的皇后,让拉美西斯有进 入冥世与其会合的欲望。他求她执起其手,穿越那几道她生活其 内,有男女诸神相伴,永呈黄色的美丽高墙,是她绿化了世界,让 尼罗河波光粼粼。但是,航行太阳船上的妮菲塔莉,只愿以微笑 回报拉美西斯。国王在世的使命尚未完成,一位法老,无论该忍 受多少人间痛苦,都必须为上天和子民鞠躬尽瘁。不灭的星辰, 妮菲塔莉温柔的脸庞和正义的话语将继续指引拉美西斯的步伐, 让国家安步于玛亚特之路,直到后者同意他歇息。 一日将尽,妮菲塔莉的神灵要求国王重返外界,重返那个他 无权弃之不顾的俗世。 第483页 广场上,聚集了几百名身着华服的努比亚人。染红的假髮, 纯金的耳环,长及足踝的白袍以及缀满花草图案的缠腰布,各族 酋长带领村落代表,手捧贡物:豹皮、金戒指、象牙、乌木、鸵鸟毛 和鸵鸟蛋、装满宝石的布袋和几把扇子。 在赛大武的陪同下,村民大会的会长走向拉美西斯。 “参见光明之子。” “回敬选择和平的努比亚之子,”拉美西斯说,“但愿我衷心疼 爱的这两座阿布辛拜勒神庙将成为联结他们和埃及的信物。” “陛下,努比亚全省皆知您已任命赛大武为次王。” 村民大会一片肃静。假如各族酋长反对此决定,暴动将再次 捲土重来。但是拉美西斯并不打算撤换赛大武,他知道他的这位 朋友生为治理和造福此地。 会长转向身穿羚羊皮外套的赛大武。 “我们感谢拉美西斯大帝选择了这位懂得拯救生灵涂炭、言 必出自肺腑和深得吾族爱戴的男子汉。” 赛大武感动落泪,向拉美西斯下跪致谢。 但眼前所见令他心惊:一条蛇行沙中的蛇逐步移近国王的脚 边。 赛大武真想大叫提醒君王,但是在响亮的乐声下,努比亚人 正向他上达致意和高唱欢唿,那么他的警告将只会淹没在兴高采 烈的嘈杂声里。 就在蛇挺直上身准备攻击之际,一只白鹭自青天俯冲而下, 一n咬住蛇的头部,然后带着猎物振翅而去。 所有目睹此景的在场人士均深信不疑,是托特神以白鹭之 姿,拯救了君王的性命。既然托特神已现身,表明了次王赛大武 的执政之路将是公正英明的。 从拥戴的人群中脱身而出,赛大武终于得以亲近君王。 “刚才那条蛇……” “你担心什么,赛大武,既然你早让我五毒不侵了,要有自信, 朋友。” 两倍,三倍,甚至十倍的累!是的,比赛大武想像中还累人。 自从上任以来,他被工作压得喘不过气来,每天必须接见无数请 愿者,他们所陈情的事一件比一件紧急。几天下来,他便明了只 要牵涉自身利益,人类真是寡廉鲜耻,完全不顾他人的感受。 要不是尊重国王和为了履行他所託付的任务,赛大武早就弃 冠而去了。捕捉毒蛇比起化解人类纠纷真是轻松太多了。 但是这位努比亚次王却享有两位助手的额外帮忙。第一位 便是莲花,她的转变令他大感惊讶。她,喜爱挑动心灵创意,这位 动人的努比亚女子既深谙取悦能通蛇语的巫师爱侣的肉体,亦懂 得以权威女性的冷静助他一臂之力。她那不留岁月痕迹的动人 容颜,常在与各族代表商谈时占尽了优势,因为痴迷次王妻子的 美丽,让他们忘了自身的争执和某些要求。总之,她令一群男人 折服。 . 第二位支持者来头更大:拉美西斯本人。在首次赛大武与埃 及军堡将领们举行的会谈上,君王的列席即说明了一切。尽管他 们心胸狭窄,但这些军官心知赛大武绝非傀儡次王,他深得国王 的支持。拉美西斯一言不发,任凭他这位朋友自我定夺,并肯定 他的优点。 结束在布衡堡垒内举行的次王就职仪式之后,赛大武和拉美 西斯漫步于城围上。 “我从不知感恩,”赛大武告白,“但是……” “无人可以阻止你非如何做不可,我只是帮你省了一些时间, 如此而已。” “你把神力加诸我身上,拉美西斯,而此力量无可取代。” “是对这个国家的热情激励了你的生命,而你接受了这样的 事实,因为你是一位真正的勇士,英勇良善,一如这片土地。” “一位你要求他扞卫和平的战士!” “这不就是世上最甜美的果实吗?” “你是次王,你的妻子优秀杰出,你们该振兴努比亚。” “你会再回来吗,陛下?” “我不知道。” “然而,你不也热爱此地?” “假如我要在此生活,我愿安坐尼罗河旁的棕榈树下,面对沙 漠,凝视太阳,遥想妮菲塔莉,不再过问国家大事。” “直到今天,我才领会了你肩上万分之一的重担。” “因为你不再是你自己了,赛大武。” “我没有你的能耐,陛下,这样的责任,对我而言是否太沉重 了?” “透过蛇类,你早已克服了恐惧;经歷了努比亚,你将懂得活 用权力而不被权力所用。” 赛哈马纳不仅以拳击布偶练身,还外加射击、跑步和游泳。 可惜如此大量的体能训练亦无法消除他心头对巫里泰舒博的满 腔恨意。与其心意相违背,这个西臺人既不急躁也没犯下任何足 以让他可以逮捕归案的罪行。况且他与达妮特的奇妙结合,亦看 第484页 似一段所有拉美西斯城大家族中习以为常的令人艷羡的婚姻。 拉美西斯的这名私人侍卫长才刚撵走一位迷人的努比亚舞 娘,欢愉的肉体接触总算让他感到平静些,他的一位随从便大敲 其门。 “你吃过了吗,小子?” “嗯……” “尼罗河鲈鱼、酱爆腰子、鸽肉馅饼、新鲜蔬菜……合你的口 味吗?” “还可以啦,长官。” “当我飢肠辘辘时,我的耳朵会捲曲。我们去吃饭吧,有什么 话等会儿再说。” 餐毕,赛哈马纳倚着靠垫。 “什么风把你吹来的,小子?” “不是你的吩咐吗,长官?等他出门后,我小心翼翼地监视着 达妮特屋前的任何动静,发现有个鬈髮,身穿五彩衣的男人曾三 次造访她家。” “你跟踪他了吗?” “你又没有盼咐,长官。” “因此我不该责怪你。” “不过……第三次,我跟踪了他,但是我自问是否会因而犯了 大错?” 赛哈马纳站起身来,将巨掌重压在这名佣兵肩上。 “很好,小子!有时候也要懂得违背命令。你跟踪的结果 如何?” “我知道那傢伙住哪儿。” 赛哈马纳犹豫不决。他应该立即採取行动,迫此嫌犯吐露实 情还是该先谘询亚眉尼呢?从前,他绝不会三心二意,但是这名 老海盗如今已成埃及人,他认为尊重法律是人类和平共处和不辱 神明的美德。于是这名拉美西斯的私人侍卫长走进亚眉尼的办 公搴,此刻,君王的机要秘书依然就着昏黄的油灯独自卖力地工 作着。 亚眉尼一边专心批阅公文,一边狼吞虎咽蚕豆粥、新鲜面包 和蜂蜜蛋糕。然而一如往常,任何食物也无法使其发胖。 “你这么晚来找我,”他对赛哈马纳说,“准没好事。” “你错了。我找到了一条有利的线索,但是我还按兵不动。” 亚眉尼惊慌错愕。“难道托特神以其白鹭羽翼护卫你,为你注入 了一点智慧?你做得对,赛哈马纳。首相对应对进退的礼节绝不含 煳。” “和一名腓尼基富商纳瑞绪有关,他住在一幢大别墅里,据说曾 登门拜访了达妮特几次。” “同胞间礼貌性的拜会。” “纳瑞绪不知达妮特和巫里泰舒博陪伴皇后出巡拜会。自从他 们归来之后,他只于深夜时分去过一次。” “你擅自监视达妮特的住处?” “完全不是那回事,亚眉尼,我从当地一位负责安全的夜警人员 身上取得了这些消息。” “你不仅把我当傻子看,还耍新花样!真是改头换面的赛哈马纳 书记员停止用餐。 ¨你破坏了我的胃口。” “我犯了什么大错?”撒丁人忐忑不安。 “不,你所说的这些事情既诡谲又真实……是纳瑞绪这个名字让 我心里发毛。” “是个富有,而且可能深具影响力的人,但是为什么他要钻法律 的漏洞?” “他远比你想像中更具影响力!纳瑞绪是一名推罗市的商人,和 外交部一起负责国王出巡腓尼基的相关事宜。” 赛哈马纳火冒三丈。 “这是个陷阱!纳瑞绪串通巫里泰舒博。” “他和同乡且同为富商的达妮特夫人做生意,毫无证据可以证明 他串通那个西臺人。” “别装聋作哑了,亚眉尼。” “我进退两难。为参与赛大武的就职大典,我在努比亚生活了几 个月,拉美西斯重新阅览我国北方属地和商业伙伴的资料。我国与腓 尼基的关系似乎有点疏离,于是他决定前往拜会,拉近双方的距离。 你十分清楚国王的为人,暗杀的危险根本吓阻不了他。” “得继续追踪调查,查出这个纳瑞绪是巫里泰舒博的共犯l, ”你想我们会袖手旁观吗?“ 尼罗河面闪着金箔似的夕照,各户人家忙着晚炊。死亡的幽灵, 随着日星四处邀游,饱食终日之后,返回他们的陵寝,在ltlljl以安息, 以另一种养精蓄锐的形式,取得再生的力量。 然而,今晚,那些负责看守萨卡拉墓地的狗儿却机警异常,因为 此地将接待两名贵宾,拉美西斯大帝和他的儿子凯。凯的兴奋之情溢 ”真高兴能在萨卡拉迎接你,陛下!“ ”工作顺利并且找到托特之书了吗?“ ”大部分的古蹟已修復完成,现已进入最后阶段。至于托特之 书,我正试着逐页重组,事实上我正想向你出示其中的一页。在你 旅居努比亚期间,卜塔神庙的艺匠和工匠依然努力不懈。“ 第485页 儿子的兴奋令拉美西斯备感欣慰,他很少见到儿子如此心满 意足。 金字塔之母左塞和安霍特普雄踞在广阔的萨卡拉高原,这是 首座以巨石建造,外观呈升天阶级状的金字塔。但是凯要带领他 父亲前往参观的并非此座非凡的古蹟。他走上一条穿过此金字 塔西北方的蜿蜒的无名小路。 眼前是一座加高的圆柱小庙,其底座全为国家名人捐赠神明 的石碑,入口处站着几名手持火把的祭司。 ”法老王的祭典缠腰布上,“凯提醒,”悬挂着一条公牛尾巴, 因为那是至上的权威。此权威属于圣牛阿匹斯,可以帮助埃及上 下两地的主人化解任何险阻。是它,阿匹斯,背着俄赛里斯的木 乃伊,穿越天庭,使其復活。我曾发誓为阿匹斯圣牛建造一座与 其生存朝代相符的神庙。此工程已告完成。“ 跟随那些持火把的祭司,君王和他的长子走进阿匹斯圣牛的 地下庙宇。世代交替,此神的灵魂以动物之躯相承传,其超自然 能力亦原封不动地薪火相传。各圣牛皆安息在各间灵堂的巨大 石棺里。像人类一样经过干尸处理,这些阿匹斯圣牛殉葬时都有 其统治时代的宝物相陪衬,除了珠宝和贵重花瓶,还有一些人身 牛头小雕像,他们将继续活跃冥问,驱除神祗的疲累。工人挖掘 且布置了几处画廊,彼此间以公牛木乃伊安息其内的灵堂相通。 ”每一天,“凯说,”都有专职祭司前往各灵堂献祭,请求阿匹 斯的伟大灵魂赐给法老日常所需的精力。我亦请人加盖了一间 疗养院,病人得以在石膏白墙的病房内安心养病。这里将使用睡 眠治疗法。御医总长倪斐瑞应该会为此感到高兴吧?“ ”你成就傲人。儿子,且将永传于世1。“ ”阿匹斯神走过来了,陛下。“ 来自黑暗的一头庞然黝黑的公牛慢慢地走向法老。这头权 威的阿匹斯有君王祥和的仪表。拉美西斯想起在阿拜多斯,他父 1 法籍埃及学家马里埃特于l85。年发现以塞哈颇闻名于世的下葬阿匹斯圣牛 的神庙地点。 亲要他与一头野公牛搏斗的恐怖情景。光阴似箭,这段决定光明 之子前途命运的插曲已是多年前的往事了。 公牛逐步逼近,拉美西斯不为所动。 ”放心地走过来,兄弟。“ 拉美西斯触摸公牛角,它则以其粗糙的舌头舔舐君王的 手背。 外交部官员极力赞扬拉美西斯的计划,恭贺法老的这项高明 且赢得埃及和西臺各保护属地喝彩的创举。没有人提出任何批 评或建}义,拉美西斯大帝的想法不就是神意吗? 亚眉尼一踏入君王的办公室,立即感受到他的不悦。 ”要我把御医总长倪斐瑞请来吗,陛下?“ ”她无法医治我的痛苦。“ ”让我猜一猜:你受不了那些谄媚阿谀?“ ”马上就进入我第三十九年的统治了,这些懦弱虚伪的高官, 还有那些文武百官只会奉承我,从不思考,而一些自称主管的人 也只等待我替他们做决定……你说我还会开心吗?“ ”难道要等年过六十,你才能看透那些高官的真本性?这种 沮丧的样子完全不像你,陛下。那我呢,你认为我是什么样的人? 老天爷并没有赐予我和你一样高深的远见,但是我还是有话要 说。“ 拉美西斯莞尔一笑。”你不同意我的腓尼基之行。“ ”依赛哈马纳所言,有人准备行刺你。“ ”那是在此行本可能会遇上的危险,假如我的神力够强,又有 何惧?“ ”既然陛下不可能取消此计划,我会加强应有的警卫措施。 但是你一定得前往推罗吗?我方商贾足以应付所有的难题。“ ”你低估我的行动?“ ”那么是另有隐情?“ ”智慧真是个安慰人心的美德,亚眉尼。“ 47 巫里泰舒博迟至日上三竿才起床,然后在花园里取暖用餐。 ”我太太到哪里去了?“他问总管家。 ”达妮特夫人到城里谈生意去了。“ 巫里泰舒博十分不悦。为何这个腓尼基女人没告知他此事? 等她回来,再好好审问一番。 ”你去哪了?“ ”我偶尔也得做点生意。“ ”你和谁碰面了?“ ”一个有钱的同乡。“ ”叫什么名字?“ ”你嫉妒啦,亲爱的?“ 巫里泰舒博重掴达妮特一巴掌。”别以为我怀疑你是件好玩 的事,当我问话时,你只管回答。“ ”你……你弄痛了我。“ ”他的名字!“ ”纳瑞绪。他想扩大与埃及的贸易额度,甚至想成为下次拉 第486页 美西斯至腓尼基视察的中介商。“ 巫里泰舒博亲吻腓尼基女子的双唇。 ”太好了,我的小宝贝……你早该将这一切告诉我,免得我出 手不慎。你什么时候还会再见到纳瑞绪?“ ”生意已经成交了,我……“ ”随便找个新点子继续和他做生意,并且尽量套出有关这次 旅行的消息。凭你的魅力,一定可以顺利成功。“ 达妮特本想反对,但是巫里泰舒博已压在她身上。美丽的腓 尼基女子不再矜持,她实在无法抗拒令人销魂的肉慾。 ”所有的宴会全取消了。“正享受手指甲师傅护手按摩的达妮 特对巫里泰舒博说。 ”为什么?“ ”公牛神阿匹斯刚过世。守丧期间,一切宴会皆被禁止。“ ”奇怪的风俗!“ ”埃及人并不认为。“ 达妮特遣走手指甲师傅。 ”甚至连法老的威力都受到威胁,“达妮特进一步强调,”他必 须另寻一头由阿匹斯化身的公牛。否则,他将名誉扫地。“ ”这难不倒拉美西斯的。“ ”此任务非比寻常,因为那头禽兽得符合一些严苛的特徵。“ ”哪一些?“ ”得先举行阿匹斯祭礼,徵询专职祭司。“ ”想办法获邀观礼。“ 于孟斐斯神庙修道院里与世长辞的阿匹斯老公牛的皮毛被 展示在”圣堂“里的一张灵柩上,在拉美西斯和凯的陪同下,惟有 俄赛里斯有幸为它守灵一晚。为往生者颂诵的转世经文不绝于 耳。阿匹斯,b塔神的神力,建筑者之神,世人将以符合其等级之 礼待之。 尸体于化处理之后,阿匹斯被放置在一辆坚固的木制拖引车 上,直接送往载它穿越尼罗河的皇船。随后葬仪队将前往萨卡拉 和下葬公牛的地下大墓穴。 拉美西斯于”黄金殿堂“里为这头死而復活的公牛开嘴、开眼 和开耳。巫里泰舒博和达妮特都没获准参与这场神秘仪式,但是 他们成功地从一位多嘴且自炫博学多才的祭司处得知整个过程。 ”想成为阿匹斯,一头公牛得有乌黑且带白斑点的皮毛,额前 一个三角形白斑,胸前一个弯月形,另外颅部还有一个,尾毛则应 为黑白相间。“祭司说。 ”有很多牛符合这些条件吗?“巫里泰舒博问。 ”不,老天爷只在世上塑造这样一头牛。“ ”但是假如法老王遍寻不着呢?“ ”他将失去所有的精力,且国家将遭逢不测之灾。但是拉美 西斯一定会顺利完成此任务。“ ”我们对此深信不疑。“ 巫里泰舒博和达妮特离开会场。 ”假如世上真有此物,“巫里泰舒博说,”抢先拉美西斯,将它 拉出窝巢,碎尸万段。“ 亚眉尼面色忧凄疲累。疲累,怎么不会呢?即使病痛缠身, 拉美西斯亦无法让他这位朋友放慢工作脚步。 ”许多好消息,陛下!例如……“ ”从最坏的讲起,亚眉尼。“ ”谁告诉你的?“ ”你从不会掩饰感情。“ ”如你所期待……哈度西勒帝王刚给你一封来信。“ ”是我方外交宫定期传送的消息,有何不妥?“ ”他指名写给他的兄弟,你,因为玛荷抱怨你那样待她。哈度 西勒十分震惊,欲知原委。“ 拉美西斯眼冒怒火。这个女人很可能胡乱诽谤他,好激怒她 的父亲,再度引燃两国问的纷争。 ”按哈度西勒的请求回信吧。“ ”我从亚侠过去起草的信件中得到灵感,我为你拟了一封足 以平息哈度西勒大帝怒气的回函。“ 亚眉尼将草稿递给君王,一块颳了又刻,刻了又刮千百次的 木板。 ”美丽的外交辞令,“拉美西斯赞许,”你日益进步。“ ”我可以将最后定稿交给一位字体优美的书记员了吗?“ ”不,亚眉尼。“ ”为什么呢?“ ”因为我要亲自回信。“ ”对不起,陛下,这恐怕……“ ”你怕我说出实情?我只会向哈度西勒解释他女儿不适合担 任大皇后的职务,因此从今以后,在梅丽妲蒙辅助我举行国家庆 典时,她将安居后殿,与世无争。“ 亚眉尼面如死灰。 ”哈度西勒或许和你称兄道弟,却是个多疑的君王……~封 粗心的回信恐将引起他更多的猜疑。“ ”任何人都该实话实说。“ ”陛下……“ ”回去办你的正事,亚眉尼。我的信将于明天寄往西臺。“ 巫里泰舒博挑对了妻子。美丽、性感、痴情,能打通富有的上 第487页 流交际圈。多亏达妮特夫人富甲天下,巫里泰舒博得以收买许多 线民,负责搜集那些皮毛黝黑带白斑点的公牛的情报。既然拉美 西斯尚未展开任何搜寻行动,巫里泰舒博希望能取得先机。 这名腓尼基女子对外表示期望购买一批牛群,以及几只强壮 的种牛,准备开始经营她的畜牧事业。搜寻工作从拉美西斯城近 郊开始,再扩及首都和孟斐斯之间的其他省份。 ”拉美西斯最近在忙些什么?“巫里泰舒博询问剐结束与负责 执行君王经济政策的双白宫官员会谈的达妮特。 ”大部分的时间都和凯在一起。听说他们父子俩正重新策划 一场新阿匹斯就职祭典。“ ”那头该死的公牛已经被找到了?“ ”是法老,也惟有法老能辨认它。“ ”那么,为何他毫无行动?“ ”丧期尚未结束。“ ”假如我们能够将那只新公牛的尸体摆在那间地下神庙的入 口……拉美西斯就无法重生! “总管有封信要转交给你。” “叫他拿上来,快f, 巫里泰舒博从达妮特手中抢过那块石灰碎片。根据一位线 民的可靠消息,在孟斐斯北方的一个小村落找到了一头完全符合 那些严苛条件的公牛。它的主人坚持高价出售。 ”我马上出发。“巫里泰舒博说。 在此艷阳高照的正午时分,全村进入酣眠状态。棕榈树下的 井边有两个小女孩在玩娃娃。不远处,她们的母亲正在修补几个 柳藤篮子。 巫里泰舒博策马闯人这个平静的世界,两个小女孩受到惊 吓,赶紧躲到母亲身边,连那名妇女也被这长发骑士的粗暴行为 吓呆了。 + ”你,女人,告诉我那头强壮黑公牛的主人住在哪里?“ 妇人向后退缩,紧搂着孩子。 ”说,否则叫你尝尝我拳头的滋味f, “在村子南门的一个农场,有堵围墙……” 马儿朝妇人指出的方向一路狂奔而去。骑了几分钟,巫里泰 舒博便瞧见了那道围墙。 一头漂亮的公牛,皮毛黝黑,掺杂白色斑点,正安静地吃着草 料。 巫里泰舒博跳下马,就近观看:那头公牛的确拥有阿匹斯的 所有特徵! 他跑向农场的正房,几名农工刚除草归来。 “你们主人在哪里?” “在花棚下。” 巫里泰舒博眼见猎物在手,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农场主人卧躺在草蓆上,张着大眼。 “一路顺风吗?” 巫里泰舒博裹足不前。 “你……” 赛哈马纳慢慢起身,掀开硕大的头盔。 “你对畜牧有兴趣,巫里泰舒博?不错!这是埃及人的特点 之一。” “你不是……” “这农场的主人吗?当然是!多亏拉美西斯的慷慨大方,让 我享有这等美好资产。我可以在此安享晚年。你不是想收购我 那匹最迷人的公牛吗?” “不,你会错意了,我……” “当亚眉尼和我得知你已展开行动,他便想出了一个消遣人 的好点子:在这头公牛的皮毛上,画上阿匹斯的特徵。这个玩笑 只有你知我知,不是吗?” 丧期即将结束,祭司们惶惶不安。为何国王还不採取行动, 寻找新的阿匹斯呢?拜访过几次公牛木乃伊的地下墓穴,也研究 了几天开国王朝时期阿匹斯死而復活的宗教礼仪后,拉美西斯专 心聆听其子,卜塔神庙的大祭司,向他解说此建造者之神不断创 造的奇蹟,他在天上努力工作一如地上的蜂群。语言之神卜塔的 一思一言,全出自肺腑,再化为字句,因为任何活跃的思想都该以 正确和美丽的形式呈现。 在那个关键日子来临的前一周,凯亦不隐讳心中的不安。 “陛下,丧期……” “我知道,儿子,已故阿匹斯圣牛的继承者的确存在世上,请 少安毋躁。” “假如它远在天边,舟车奔波将费时耗力。” “今晚,我将独眠地下墓穴,并请求神明和妮菲塔莉指点我迷 津。” 日落时,国王与当朝的阿匹斯独处一室。他认得每头神牛的 模样和姓名,并且召唤那个联繫彼此的惟一灵魂。拉美西斯躺在 祭司单人房里的睡床上,将心思完全交给梦兆。不单是肉体和心 灵的休息,还梦想如永不疲惫的鸟儿般四处翱翔。仿佛身上突然 长出羽翅,国王飞离地面,进入高空,俯看大地。 他看见上下埃及、省城、都会、乡村、大庙宇和小祠堂、尼罗河 和灌溉区渠道、沙漠和农田。 强劲的北风将双帆船吹向阿拜多斯。拉美西斯站在船头,品 第488页 尝着洋溢乘船之乐,遍赏国家风光的甜蜜滋味。 凯带着迷人的权威,向众祭司和宫廷宣布他将随父出游,探 访阿匹斯圣牛,并将它带回萨卡拉。因深谙失败的悲惨下场,大 祭司拒绝认输。 “到了。”他对君王说。 “旅程似乎很短……当心中充满如此多的美丽事物,时间便 不復存在了。” 全体的阿拜多斯神职人员均至码头迎接国王,大祭司亦向凯 致意问好。 “陛下前来准备俄赛里斯祭典?” “不,”凯回答,“拉美西斯深信由阿匹斯转世的新公牛神就在 此地。” “假如事实如此,我们早报告陛下了!到底是从哪儿得来的 消息?” “只有他自己清楚。” 阿拜多斯大祭司神情错愕。 “你试过向你父亲分析事实吗?” “他是拉美西斯。” 众人耐心观看君王在近郊能有何斩获,然而国王步履坚定地 走向沙漠,走进开朝先王的墓穴。他们的木乃伊安息于萨卡拉, 其高贵躯体永留阿拜多斯。墓穴里柽柳浓荫如林。 就在树阴下,拉美西斯看见了它。 一头美丽的黑公牛,昂着下巴,准备攻击朝它走来的那名男 子。 这正是法老在阿匹斯神牛群託付的梦中所见到的情景。 这只四脚动物毫无敌意,反而让人觉得像在分别许久之后与 旧友重逢。 公牛的前额有个三角形的白色斑点;胸前和颅部各有弯月形 的斑纹;且其尾部皮毛正巧是黑白相间。 “过来,阿匹斯,我带你回你的住所去。” 当皇船抵达孟斐斯的主要港口,全城早已欢声雷动。拉美西 斯城的文武百官全数离开首都,前来迎接这头凭其威力就足以让 法老持续执政的新阿匹斯圣牛。连亚眉尼都来了,但不是为了加 入欢乐的人潮,而是为了传达一项坏消息。 喝彩声中,公牛和国王并肩步下皇船,直接走向卜塔神庙。 从此这只由阿匹斯神降生的公牛将在庙旁一处大围栏里生活,在 其四周的母牛个个欢天喜地。 围栏前正举行一场古老的仪式:一位众所公认优秀且名誉良 好的妇女面对着公牛,她撩起长袍直到腹部,露出下体。这代表 哈托尔女神,在围观人群的嬉笑声中,迎接播种者,让这些女神的 圣祭动物母牛怀孕生子,也确保阿匹斯子孙满堂。 挤入首排观众群里,巫里泰舒博不知该目视何处。一种无聊 的表演,一位连自己都放声大笑的下流女人,一头安静的公牛和 一群崇拜拉美西斯的小老百姓……这样的拉美西斯看似刀枪不 入! 任谁都会放弃,但是巫里泰舒博是西臺人,是军事将领,而且 拉美西斯夺其王位。他永远也不会原谅他如此糟蹋一个原本屡 战屡胜,所向无敌的国家,现在却成了一群只会向往日仇敌低声 下气的缩头乌龟。 神庙的双座大门重新关上。当人群在外狂歌热舞,狼吞虎咽 法老宴请的餐点时,拉美西斯、凯和一群祭司正在庙内举行新阿 匹斯的就职大典,典礼的高潮是公牛背着从死神手中重新组合再 生的俄赛里斯的木乃伊奔跑。 “在此节骨眼上叫人如何喜爱舟车劳顿?”亚眉尼抱怨,“况且 此时,我桌上正堆着满坑满谷的难题和急件。” “连你都来了,”拉美西斯说道,“其中必有原因。” “你又要怪我扰乱庆祝活动了。” “我曾经如此责备你吗?” 亚眉尼嘴里嘟嚷着一个含煳的回答。 “啥度西勒帝王以惊人的速度回信了,”他透露,“只需瞄上几 拉美西斯沉默了许久。 ”既然我的解释无法说服他,让我们换个计谋。去拿张新的 纸莎草来,亚眉尼,还有你最珍贵的毛笔,我的这些提议将令吾兄 哈度西勒惊慌失措。“ 49 ”协商结束了,“达妮特告诉巫里泰舒博,”那个商人纳瑞绪将 前往推罗,准备和该市市长及部分地方重要人士~起迎接拉美西 斯。“ 巫里泰舒博手抚着那把永不离身的铁匕首的球饰。 ”你没取得较可靠的消息?“ ”行程并非机密,君王将由埃及军队的总司令护航,领军两团 精兵。所有的暗杀活动都将功亏一篑。“ 巫里泰舒博勃然大怒。马勒飞属下人手不足,根本无法应付 如此庞大的战役。 ”可是很奇怪,“达妮特继续说,”双白宫的高官们完全没有提 出任何特殊要求,仿佛法老一点也不关心经济问题。然而其中的 确存有某些引人争议,且是埃及不可能等闲视之的疑点。“ ”你的结论是?“ 第489页 ”拉美西斯不愿透露此趟旅行的真正目的。“ 巫里泰舒博困惑不解。 ”或许你说得对……那么,把它找出来吧。“ ”怎么做?“ ”上宫廷去,要那些高官随便说些什么,窃取情报,什么都可 以……自己想办法,达妮特!“ ”但是,亲爱的……“ ”别跟我讨价还价。我要尽快得知消息。“ 佳美山脚下的那条山路宽广平坦,微微倾向大海……对许多 埃及士兵而言,一大片举目无边的平静水面,可是相当难得一见 的景观。老兵紧盯着菜鸟:虽然一脚踩进浪花不见危险,还是不 要游得太远,以免被水中怪兽捲入海底。 拉美西斯走在队伍前端,紧跟在梅汉卜塔和侦察兵之后。国王 的次子,一路行来从未松懈保安措施。君王本人则面无惧色。 ”假如由你执政,“他对梅汉b塔说,”别忘了要定期巡视我国 的保护属地;假如是你哥哥执政,请提醒他。一旦法老王远在天 边,不闻不问,暴动便可能威胁和平。当他近在眼前,民心才会安 定。“ 尽管老兵好言相慰,新兵依然忐忑不安。一阵勐烈浪花沖向 岩角,化为碎片,捲入大海,令他们无限怀念尼罗河岸的美景。 田园风光似乎较不可憎:耕地、葡萄园、橄榄林证明了此地农 作富饶。但是旧推罗城却面向大海。一条海湾形成一道无法跨 越的濠沟,阻挡强敌的入侵。新推罗建在三座由浅水运河分隔的 小岛上,沿岸有多处沙滩船坞。 从高耸的塔台上,推罗人瞧见了法老王及其军队。由纳瑞绪 领头代表团前往晋见埃及主人。欢迎场面热情无比,纳瑞绪兴致 昂然地带领拉美西斯走遍他家乡的大街小巷。梅汉b塔双眼机 警地盯着屋顶,那儿随时都可能出现危机。 推罗商业繁荣。人们在此贩卖玻璃制品、金银花瓶、以大红 颜料染绘的五彩布料和许多从港口转运的商品。楼高四五层,所 有的房舍紧紧相连。 纳瑞绪的挚友,市长让出豪华住宅供拉美西斯住宿。它建在 全市的最高点,可俯看大海。百花齐放的阳台有如人间仙境,而 且屋主费尽心思,甚至将他的大宅院装饰成埃及风格,免得法老 离乡思家。 ”但愿您会满意,陛下,“纳瑞绪说,”您的大驾光临是我们至 高无上的荣幸。从今晚起,将由您揭开一场值得写入本市大事记 的盛宴。我们是否可藉此期待拉近与埃及的贸易关系?“ ”我不反对,但有一条件。“ ”降低我方利率……恐怕是pe?我们并不反对,只要能在贸 易量上截长补短。“ ”我想的是另一个条件。“ 尽管和风温煦,这名腓尼基商人却全身发冷。和平条约签订 之后,埃及同意该区受西臺管制,即使事实上他们已享有独立权。 难道任何权威的不善意念都无法叫拉美西斯插手腓尼基,放弃和 平条约,再掀争端? ”陛下有何要求?“ ”到港边去,梅汉卜塔会保护我们。“ 国王一声令下,他的次子只带着一小队人马随行。 港湾的左端,约有百名老人和各色人种,全身赤裸,手脚被 缚。某些人试着保持尊严,另外一些人则两眼空洞无神。 鬈髮的推罗人正忙着讨价还价。他们打算贩卖这些身强体 壮的奴隶,然后大捞一笔。出价和售价的叫喊声此起彼落。 ”还给那些人自由。“拉美西斯要求。 纳瑞绪以为是开玩笑。 ”他们很贵的……让推罗市把他们都献给您吧,陛下。“ ”这才是我这趟旅行的真正目的:任何想和埃及做生意的推 罗人都不得是奴隶贩卖商。“ 腓尼基人深受刺激,得尽量保持冷静,才不至于出言反击。 ”陛下……奴隶制度在商界行之已久!“ ”埃及没有奴隶,“拉美西斯说,”人类是上苍的羊群,无人可 将他人视为无生命之物或商品。“ 腓尼基人从未听过如此荒谬的言论,要不是对方是埃及的法 老,他早把他视为疯子。 ”您所掳获的那些战犯都没变成奴隶吗,陛下?“ ”依据他们犯罪的轻重程度,全被判处或长或短的劳役。一 旦恢復了自由,他们便可以和常人一样无拘无束。其中大部分的 人皆留在埃及,更有许多人在那儿建立家园。“ ”许多工作都少不了奴工!“ ”玛亚特戒律规定主奴之间应订定合同,否则,不管从事最高 级或最卑微的工作都得不到乐趣。而且这份合同应考虑双方的 意见。你以为有奴工就建造得了金字塔或神庙吗?“ 第490页 ”陛下,我们无法改变这行之已久的习俗……“ ”我并非一无所知,我知道许多国家依然盛行奴隶制度。但 是现在你应该明了我的条件了。“ ”埃及恐将失去部分重要市场。“ ”重要的是它保住了灵魂。法老王不是商品的主宰者,而是 玛亚特在世上的代表及其子民的公僕。“ 拉美西斯的这番话深印在梅汉卜塔心上,对他而言,推罗之 行将是人生中重要的一步。 巫里泰舒博烦躁至极,为了消气,他以斧头砍断一棵百年无 花果树,此树本为庇荫池水之用,池内鸭群整日嬉戏其间。饱受 惊吓,达妮特夫人的园丁赶紧躲进存放工具的储藏室里。 ”你终于回来了!“当他的妻子跨过门槛时,巫里泰舒博不禁 大叫! 达妮特注视着这眼前的惨烈景象。 ”是你……“ ”这是我家,我爱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从宫中得到了什么消 息?“ ”让我坐下,我累死了。“ 小虎猫跳上女主人的膝头,她无意识地抚摸着猫的头颅,它 则发出喵喵声。 ”快说啊,达妮特!“ ”你将大失所望。拉美西斯此趟旅行的真正目的,是为了解 放在推罗和该地大行其道的奴隶制度。“ 巫里泰舒博重掴达妮特。 ”别再玩弄我了!“ 为了保卫主人,小猫抓伤巫里泰舒博。巫里泰舒博一把攫起 它颈部的皮毛,以铁匕首的刀锋刺穿它的咽喉。 达妮特全身溅满血渍,惊魂失魄,快步躲进她的房内。 圃 亚眉尼心情轻松,赛哈马纳则忧心忡忡。 ”拉美西斯平安地从腓尼基归来,我感觉轻松多了,“国王的 机要秘书承认,”你为何反而心情沮丧,赛哈马纳?“ ”因为纳瑞绪这条线索断了。“ ”你原有何期望?“ ”证明这个腓尼基人的确和达妮特夫人一起从事非法买卖。 那么万一她还是不愿意告诉我有关巫里泰舒博的实情,我就可以 控告威胁她。“ ”那个西臺人让你魂不守舍!他终将错乱你的神经。“ ”你忘了他是谋杀亚侠的兇手?“ ”毫无证据。“ ”很可惜你说得对,亚眉尼。“ 赛哈马纳顿感自己已衰老。他必须承认和接受失败,巫里泰 舒博狡猾地躲过了埃及法律的制裁。 ”我回家去了。“ ”有了新欢?“ ”根本没有,亚眉尼,我很累,想睡觉了。“ ”有个妇人在等你。“赛哈马纳的总管家说。 ”我没有请任何女孩来啊!“ ”不是一个’女孩‘,而是一位高贵的妇人。我请她在客厅里 等候。“ 赛哈马纳满怀疑问,快步穿过玄关。 ”达妮特!“ 这名美丽的腓尼基女子马上起身,泪眼婆娑地奔向赛哈马纳 怀里。她蓬头垢面,脸上满是伤痕。 ”保护我,我求你!“ ”我很乐意,但是为什么……或因为谁呢?“ ”因为那个恶魔,他像奴隶般虐待我。“ 赛哈马纳矜持地不露出他的洋洋得意。 ”如果你希望我公开採取行动,达妮特夫人,就得先提出法律 诉讼。“ ”巫里泰舒博杀死了我的小猫,砍断了花园里的无花果树,而 且不停地虐待我。“ ”这些都算犯罪,他将被判处罚金或科以劳役,但是还不足以 叫他停止杀人的活动。“ ”你的属下可以保护我吗?“ ”我的士兵都是国王的私人警卫,不能干涉别人的私事…… 除非演变成国家大事。“ 达妮特擦干眼泪,推开赛哈马纳,目视他的眼神。 ”巫里泰舒博预谋杀害拉美西斯。他的共犯是名利比亚人, 他们俩在我屋内达成了合作协议。是巫里泰舒博以那把永不离 身的铁it,首杀了亚侠。而且他就是打算以同样的这把刀杀害国 王。现在,这算国家大事了吗?“ 上百人包围了达妮特夫人的别墅。弓箭手爬上面对别墅花 园的大树上,其他人则各踞邻房屋顶。 巫里泰舒博单独在家或有利比亚人相伴?当他看见屋舍被 封锁时,会不会押解僕人作为人质?赛哈马纳下令前进时严禁出 声,惟恐任何细小意外皆可能惊扰西臺人提高警觉。 意外终究还是发生了。 一名士兵爬上门墙时,没有站稳,跌人树丛。 一声惊叫,赛哈马纳的属下全裹足不前。安静了几分钟,撒 丁人下令前进。 巫里泰舒博毫无机会遁逃,但他不可能束手就擒。赛哈马纳 希望能活捉人犯,要他在首相法庭前俯首认罪。 第491页 达妮特夫人的寝室有道微光。 赛哈马纳和十名士兵匍匐在沾满露水的湿土上,逐步爬向卧 房前的地砖,然后沖入室内。 一名女僕尖声大叫,丢开手中的陶制油灯,掉到地面摔成碎 片。几分钟内,突然一片混乱。各士兵转战隐形敌人,挥剑乱砍。 ”停止!“赛哈马纳吆喝,”点灯,快!“ 有人点起其他油灯。女僕全身颤抖地被两名士兵挟持,以剑 要挟。 ”巫里泰舒博在哪里?“赛哈马纳质问。 ”当他发觉女主人失踪之后,便骑上他最好的马匹狂奔 而去。“ 赛哈马纳懊恼地以拳击碎一个克里特岛瓷器。这名西臺战 士的本能告诉他该如此做,心感危险逼近,他立刻脱逃了。 对赛哈马纳而言,获准进入拉美西斯这间简朴的办公室,等 于走进全国最神秘殿堂的最深处。 亚眉尼和梅汉卜塔也都在场。 ”达妮特在法官面前做证之后,即重返腓尼基。“赛哈马纳报 告,”根据几位目击者指出,巫里泰舒博朝利比亚的方向逃逸。所 以他应与他的共谋马勒飞会合了。“ ”纯属假设。“亚眉尼认为。 ”不,是实情!巫里泰舒博再也无藏身之地,况且他不可能放 弃攻打埃及。“ ”很遗憾,“梅汉卜塔悲嘆,”我们至今还无法得知他们的据点。这 个利比亚人不停地更换营地。仔细想一想,我们的失败也不无安慰 之处:这证明马勒飞根本无法组织一支真正的军队。“ ”别掉以轻心,“拉美西斯命令,”两个阴狠兇残的人联手是个 不容忽视的危险。“ 赛哈马纳表情严肃。 ”陛下,我有个调查想向您请示。“ ”你说。“ ”我相信我们一定会和那个恶魔巫里泰舒博再次狭路相逢。 我请求能够获准与他鏖战,亲手宰了他。“ ”同意。“ ”谢陛下。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情,我的生命,因为有您,才 变得多彩多姿。“ 撒丁人转身离去。 ”你好像闷闷不乐?竹拉美西斯向梅汉卜塔说。 “越过无限艰难险阻的地区之后,摩西和犹太人已逐渐抵达 他们认为福地的迦南。” “但愿摩西幸福快乐……” “该区各部落可不这样认为,他f¨担心这支好战民族的出现。 这就是为什么我要再次请求特准出兵,杜绝这囊中之害。” “摩西终将达到目标,建立一个可以让所有信徒安居其内的 国家。一定会这样,儿子,所以我们绝不要干涉。明天,我们便得 与此新国家对话,或许建立联盟关系。” “但是假如它成了我们的强敌?” “摩西永不会与自己的家乡敌对。注意利比亚人,梅汉卜塔, 而不是犹太人。” 拉美西斯的幼子不再坚持,虽然他不认同父亲的论点,还是 不得不服从。 “我们收到了你兄弟哈度西勒的回信。”贬眉尼透露。 “好的或坏的?” “西臺帝王还在考虑。” 即使艷阳四射,哈度西勒仍感寒冷。在他那座石墙坚厚的城 堡里,他依然无法从中取暖。紧挨着从大壁炉里发出爆裂声的火 堆,他把埃及法老的提议重新念给妻子蒲菟海琶听。 “拉美西斯真大胆!我写信斥责他,而他竟敢回信,要我另派 遣一名西臺公主以缔结新外交婚姻并加强双方的和平。更妙的 是,他邀我亲自前往埃及『, ”好点子,“蒲菟海琶皇后认为,”你的拜访正可昭告世人两国 所订合约永不更改。“ ”你想过没有!我,堂堂一个西臺帝王,要我以法老王子民的 身份称臣纳贡?“ ”没有人会轻蔑你,请放心,我们一定会受到符合你我身份的 隆重款待。同意书已起草完成,就等你盖上官印了。“ ”应考虑清楚,并展开谈判。“ ”外邦进贡的时期已结束,让我们出发前往埃及吧。“ ”和平外交?“ ”我的贤妹妮菲塔莉和我共创了此和平局面,但愿西臺帝王 亦能巩固其存在。“ 蒲菟海琶强烈地想起她这辈子所见过最迷倒众生的男子,拉 美西斯的老友亚侠,他现今住在正义天国里。对他而言,今天应 该是值得欢喜的一天。 51 当玛荷得知她把埃及全国搞得天下大乱,也就是她父母即将 正式来访的消息发布之后,她自以为好运l临头了。当然,她在梅 屋后殿过着优渥舒适的生活并且欢天喜地享受那永无止境,符合 其身份地位的消遣娱乐。但是她无法参政,活像一名被剥夺所有 第492页 权力的和番新娘。 这名西臺女子于是写了一封长信给君王的机要秘书亚眉尼, 用字尖锐刻薄,她要求以大皇后的身份迎接西臺帝王和皇后,并 且要求加派军队将她护送回拉美西斯城。 回函的内容措词严厉,且署名拉美西斯,玛荷将独留梅屋后 殿,不准参加迎宾庆典。 玛荷盛怒之余,苦思良策:有何方法可以毁灭法老,否则至少 阻止哈度西勒来访?日夜思忖着此计划,她想尽办法与声名远播 的鳄鱼神祭司碰面6 。 ”在西臺,“她说,”我们经常卜卦讯问未来,神明能够从动物 内脏看出端倪。“ ”这不是有点太……粗野了?“ ”难道你们有其他的方法?“ ”惟有法老能够预言明日之事。“ ”但是你们身为祭司,总该懂得某些做法的仪式。“ ”的确有个国家巫师组织,报告皇后陛下,但其训练期限又长 又严格。“ ”你们从不卜卦问神吗?“ ”在某些情况下,阿蒙神的大祭司,在徵求国王的同意之后, 会向造物神请益,然后神明将颁布神谕。“ ”之后众人便服从神旨,我想。“ ”谁敢反对阿蒙的神意?“ 得知此名祭司将不为所动,玛荷便不再多做停留。是日,命 令僕从不准透露其外出消息,她起程前往底比斯。 馁钸面带微笑的遗容终让人想起他的高龄,在确定无负众生 之主,隐形之神,和他在世上的代表拉美西斯法老所託之后,阿蒙 神的大祭司,于卡纳克神庙圣湖边的小屋内与世长辞。 巴肯,阿蒙的第二传人,随即通知国王。后者前往弔唁馁钸 ——廉洁之士之一,藉由他们,埃及的传统文化才得,以漠视恶势 力,歷久不衰。 偌大的卡纳克神庙笼罩着一片哀伤的肃穆之情。晨祷仪式 过后,拉美西斯于巨型金龟神附近与巴肯会面,它位于圣湖西北 角,象徵太阳战胜黑暗,重见光明。 ”时候到了,巴肯。自从很久以前你我发生冲突之后,你追寻 了大半辈子,心中却只惦记自己一人。假如说底比斯的神庙皆雄 伟壮丽,其中部分应归功于你。你的管理手腕无懈可击,众人庆 幸有你主政。是的,任命你为卡纳克大祭司和阿蒙神的第一传人 的时候到了。“ 这位前皇家马厩管理员低沉沙哑的嗓音里充满感动。 ”陛下,我不认为……馁钸,他……“ ”很早以前馁钸便提议你为他的继承人,他料人如神。现在 我把象徵你新职权的手杖和金戒指交给你,由你负责管理这座圣 城,监督未完成的职务。“ 巴肯已恢復镇定,拉美西斯知道他将立即投入千头万绪的工 作中,根本无视此令人钦羡的头衔所带给他的权威。 ”我的心无法保持沉默,陛下。在这里,大南方,某些高官不 满您的决定。“ ”你是说西臺帝王和皇后的官方拜会?“ ”正是。“ ”北方几位高官亦作如是想,可惜这场拜会还是要举行,因为 可以巩固和平。“ ”多位宗教人士希望能够卜卦。假如阿蒙神同意您的决定, 相信所有的反对意见自会消失。“ ”准备卜卦仪式,巴肯。“ 听从梅屋后殿某主管的建议,玛荷敲对了门:一位对底比斯 生活无所不知的叙利亚富商。他住在右岸离卡纳克神庙不远的 一幢豪宅里,他在一间挂满矢车菊和鸢尾花油画的双柱大厅里接 待皇后。 ”皇后陛下,对一位卑微的商人而言,这是天大的荣幸!“ ”记住:这次会面从未举行,我们也从未见过面,知道吗?“ 玛荷送给叙利亚人一条金项鍊,他眉开眼笑地跪拜答谢。 ”假如你依我的需要帮我,我会慷慨解囊。“ ”您想知道什么?“ ”我对阿蒙的卜卦仪式有兴趣。“ ”谣言已经证实,拉美西斯确定会请示他。“ ”有何目的?“ ”他将请神明同意您父母到埃及拜访。“ 玛荷的机会来了。命运已做了最大的努力,现在只需顺水 推舟。 ”万一阿蒙神拒绝呢?“她问。 ”拉美西斯就不得不放弃……我真不敢想像西臺帝王会有何 反应!但是法老王不是神明的兄弟吗?神谕应该不会反对。“ ”我要求神谕反对。“ ”什么……“ ”我再说一次:帮我,你就可以致富。神明将以何种方式 回答?“ ”几名祭司将抬着阿蒙神船,再由第一位传人请示神意。假 如神船向前行,他的回答便是’同意‘;往后退,则是’反对‘。“ 第493页 ”收买那些轿夫,要阿蒙神反对拉美西斯。“ ”不可能。“ ”想办法找些可靠的人替换那些保守的,使用毒药让那些不 受贿赂者病人膏肓……一定要成功,我会以重赏补偿你。“ ”恐怕……“ ”你没有选择的余地了,现在,你我共谋。别放弃,也别想背 叛我。否则,我会毫不留情。“ 叙利亚人面对这名西臺女子所馈赠作为订金的几袋金块和 宝石,苦思良久。有人说玛荷再也得不到国王的信任,另一些人 则深信正好相反。而几名嫉妒巴肯升官的卡纳克祭司,正准备要 他下不了台。 想贿赂所有的神船轿夫根本不可能,但是只需收买那几名胳 臂最有力者,让神明摇摆不定,前进后退不得,清楚地示意他的反 对即可。 这计划应可行……况且财富实在太吸引人了 底比斯热闹非凡。 在乡村一如在城市各角落,众人皆知即将举行”问神大典“, 阿蒙和拉美西斯将再次证明他们灵犀相通。 问神大典在神庙的庭院举行,在此南部大城的各达官贵人皆 踊跃出席。市长、行政官员、各区首长无论如何都不愿错失此特 殊盛典。 当阿蒙神船从庙内走出户外,围观人群各个屏气凝神。神笼 里的神像被恭放在神船中央的金色木框里,隐密不见天日。然而 就是他,一尊活生生的神像,将做出决定。 轿夫踩着银质地面缓缓前进。新任阿蒙大祭司,巴肯,发觉 其中有几名陌生脸孔,可是根本无人向他提起因不满粮配,将有 几名正式轿夫拒绝参加此问神大典的啊? 神船停在法老面前,巴肯开口请示。 ”我,阿蒙神的僕人,以光明之子,拉美西斯之名向神请示:埃 及的法老是否有充足的理由可以邀请西臺帝王和皇后莅临此 地?“ 连燕子都停止在蓝空中疯狂追逐。一旦神明给予肯定的回 答之后,众人必高声为拉美西斯喝彩。 因接受了叙利亚商人的贿赂,那几位较为孑l武有力的轿夫互 换眼神,试着往后退。 结果徒劳无功。 他们深信那些一心往前进的其他轿夫只能坚持-ii,段时间, 所以他们也使出浑身解数。 但是一股奇怪的力量阻挡他们往后退。神坛里射出一道道 令人目眩的金光,他们于是放弃了。 阿蒙神示意贊同其子拉美西斯的决定,欢迎盛会终可揭开序 幕了。 。 52 正是他。 背嵴微驼,两鬓斑白,但眼神始终犀利。乍看之下,他完全是 个不起眼的人物。他,哈度西勒,西臺帝王,身上裹着御寒的厚重 羊毛大衣,无论严冬酷暑,永不离身。 他,贵为剽悍好战和日不落国之君,卡叠什战场上西臺军队 的最高指挥官,却也是和平条约的缔造者;他,哈度西勒,一个歼 灭所有反对势力的野蛮国家的首领。 现在哈度西勒竟亲临埃及土地,身后跟着两名女子,他的妻 子蒲菟海琶和一位娇羞的西臺公主。 ”不可能,“蒲菟海琶喃喃自语,”怎么可能……不,这里不是 埃及。“ 然而,这不是梦:走上前来与旧敌相互拥抱的确是拉美西斯 大帝没错。 ”贤兄哈度西勒近来如何?“ ”我老了,贤弟拉美西斯。“ 在逃的巫里泰舒博,自此成了埃及和西臺协力追缉的共敌, 解除了哈度西勒此趟正式拜会的所有危机。 ”妮菲塔莉应会为此一特殊时刻感到欣慰。“拉美西斯对蒲菟 海琶说,身上的红长袍令她明艷照人,搭配的则是法老馈赠的埃 及纯金首饰。 ”在整个旅程中,我不断地想起她,“皇后坦承,”不管你将执 政多久,她永远是你惟一的大皇后。“ 蒲菟海琶的这番话消除了所有的外交障碍。在酷暑的艷阳 下,拉美西斯城举城狂欢。这座绿松石之城涌进了几千名来自埃 及各地的官员,只为了目睹西臺王储夫妇的莅临和参加许多为欢 迎他们所举办的庆祝活动。 首都的富丽堂皇令皇家夫妇目不暇接。知道阿蒙神同意了 拉美西斯,全国人民热烈地迎接这对耀眼的贵客。站在法老身 边,立于他那辆由两匹羽饰过的骏马所牵引的马车上,哈度西勒 惊嘆不已。 ”贤弟不必安全保护?“ ”我的私人警卫队随侍在侧。“拉美西斯回答。 ”但是这些百姓如此靠近我们……我们一点也不安全!“ ”仔细看看我的子民,哈度西勒,他们既无恨意也不好斗。今 天,他们感谢我们缔结了和平条约,我们应该与他们共聚一堂。“ ”一群不靠暴政统治的人民……真奇怪!你又是如何组织一 第494页 支足以对抗西臺武力的强悍军队呢?“ ”埃及人热爱家国一如神爱他们。“ ”是你,拉美西斯,我无法击败的人;是你,不是别人。对你, 我已心悦诚服。“ 西臺帝王脱去呢绒外套,他不再感到寒冷。 ”这里的气候很宜人,“他说,”可惜……我真希望生活于此。“ 在拉美西斯城皇宫内举行的第一场欢迎酒会盛况空前。佳 餚无数,令哈度西勒和蒲菟海琶只够时间轻酌杯中美酒。袒露酥 胸的迷人乐师也令他们耳目一新,而皇后则仔细打量着仕女们身 上的美丽长袍。 ”我真希望把这场盛会献给亚侠,“蒲菟海琶有感而发,”他为 了和平,为求现在两国人民安享的幸福而牺牲奉献。“ 哈度西勒虽点头同意,却面露不悦之色。 ”我女儿没来。“哈度西勒语带惋惜。 ”我并没有更改原先的决定,“拉美西斯说,”即使玛荷曾犯下 大错,她依然是两国和平的象徵,在这样的头衔之下,她理应受到 该有的尊敬。还须我进一步说明吗?“ ”不必了,贤弟,有时候不知道某些细节也好。“ 拉美西斯因此省略了提及那名遭逮捕且揭露玛荷罪行的叙 利亚商人,他以为诽谤并将所有过错归因于皇后,便可获得赦免。 ”法老想和未来的妻子谈一谈吗?“ ”不需要,哈度西勒,等选定了良辰吉et再举行这第二次的外 交婚礼,相信两国人民会祝福我们。只可惜那种男女情长和男欢 女爱的感觉都已成过去了。“ ”妮菲塔莉实在令人难以忘怀……真的。我想我所挑选的这 位公主,外表亮丽但不甚聪明,根本无法与拉美西斯大帝你真心 交谈,她将日渐发现埃及生活的美妙之处进而陶醉其中。至于玛 荷,她不喜欢住在西臺国,反而欣赏这个让她期望安居于此,收留 她的国家。随着年龄的增长,相信她会逐渐明白事理的。“ 哈度西勒刚决定了两位西臺公主的命运。在拉美西斯执政 的第四十年,再无任何理由可以制造西臺和埃及之间的纷争了。 这就是让蒲菟海琶皇后棕色的眼珠熠熠生辉、闪烁喜悦的原因。 塔门、方尖碑、巨像、露天大庭院、列柱、祭坛和银质地板皆让 哈度西勒着迷不已,他亦对生命殿堂、藏书楼、仓库、牲畜棚、厨房 和书记员办公室深感好奇。与首相和各部会首长交谈时,西臺帝 王总是显得兴致勃勃。埃及社会架构之雄伟与其神庙建筑并驾 齐驱。 拉美西斯邀请哈度西勒一起点燃香火,以其香味取悦神明, 吸引他们住进人们为其建造的庙宇。皇后则参加由凯以一贯严 肃态度所主持的降鬼仪式。之后他们参观拉美西斯城的神庙,当 然还包括那几间祭拜外国神祗的庙堂,帝王更迫不及待地游遍了 整座御花园。 ”要是西臺军队摧毁了这么一座漂亮的城市,那还真叫人惋 惜,“他对拉美西斯说,”皇后很高兴能在此作客。既然你我两国 已和平共处,贤弟愿意答应我一个请求吗?“ 拉美两斯开始对哈度西勒的反客为主的态度感到不解。抗 拒了埃及的迷惑,这位战略家重新占了上风。 ”皇后和我深为贵国美景痴迷,但是有时不得不思及一些较 令人不快的现实问题,“哈度西勒继续说,”我们曾签署一份两国 共同防敌的互惠协定,因此我想~睹埃及的军备状况。法老允许 我参观拉美西斯城的军事大本营吗?“ 假如拉美西斯以”军事机密“相告或带领帝王前往一处二流 兵营,哈度西勒恐将认为他心怀不轨。这才是他这趟远行的真正 目的。 ”梅汉卜塔,我的次子,他是埃及军队的总司令。将由他负责 带领你参观拉美西斯城的主要军营。“ 离开为蒲菟海琶皇后举办的酒会,哈度西勒和拉美西斯沿着 开满蓝、白荷花的水池漫步。 ”直到今日,我依然为一种莫名的感觉所苦,“哈度西勒直言 不讳,”那就是信心。惟有埃及培养得出像你这种雍容大度的人, 贤弟能够成功地让过去敌对的两个强国建立真正的友谊实属奇 迹。但是我们都老了,你和我,总该想想禅让的问题……在众多 的皇子间,你将选择谁呢?“ ”凯是个学有专精、思想成熟、性情稳重的人,在任何情况下 皆有能力安抚人心,平和地解决问题,他能够维持国家的和谐统 一,凡事三思而后行。梅汉卜塔英勇过人,熟悉指挥和管理技术, 他深得军人爱戴,令官宦心生畏惧。两人都适合执政。“ ”换句话说,你仍犹豫不决,命运将给你指示。有这样的人 第495页 才,我并不担心埃及的未来。他们一定能够继承你的大业。“ ”你的继任人选呢7“ ”将是个从普通百姓中挑选的平凡人。西臺已日薄西山,仿 佛和平斩断了它的刚强,脱掉了它的野心,但是我一点也不后悔, 因为当初别无选择。这样,我们至少还可以过几年平静的生活, 我还可以给我的子民一份前所未有的幸福。只可惜我的国家将 不再进步,并且有亡国之虞。我对你还有另一项请求……在国 内,我经常不良于行,双脚剧痛。我听说贵国的御医总长医术高 明,而且还是个大美人。“ 倪斐瑞离开皇宫偌大的会客厅,之前她和蒲菟海琶在此讨论 该如何医治帝王的脚趾头。 ”这是一种我熟悉的病症,我有信心医好它,“仔细检查后,她 肯定地表示,”我先使用一种成分为红赭石、蜂蜜和大麻的药膏。 明天早上,再换另一种混合了洋槐树和枣树叶,以及孑l雀石粉末, 然后放迸药钵里,仔细捣碎,研制而成的药粉。第二帖药膏将使 您感觉清凉舒适,但是您的脚踝得上绷带才能行走。“ ”假如我提供你一笔财富,倪斐瑞,你愿意跟我回西臺,担任 我的私人御医吗?“ ”当然不愿意,陛下。“ ”这么说,我永远也别想战胜埃及了。“哈度西勒面带微笑地 说。 53 飞毛腿带着他那只背负陶罐瓷壶的驴子,沿途哼着一首拉美 西斯赞颂曲,漫步前往三角洲的谣北边陲。临近波涛汹涌的地中 海岸,这名流动商贩转过几条羊肠曲径,进入一处确定可以做笔 生意的小渔村。 飞毛腿对这个由那些在旁观看男子在海边泥地赛跑的少女 所给予的封号甚感自豪。两年来,无人能出其右。那些慕名者特 别欣赏使出浑身解数吸引她们的裸裎运动员平日的努力。因为 一双飞毛腿,这位三角洲西岸跑得最快的人不知迷倒了多少女 性。 不过这样的虚名并没有什么好处,因为那些小姐只爱华服不 爱汉子,所以飞毛腿必须不断地努力工作以维持他优秀慷慨的胜 利形象。因此他总是不辞辛劳地走遍大江南北好赚取最多的利 益。 白鹤穿过他的领空,后面跟着随风漂泊的低云层。观测着太 阳的位置,飞毛腿知道他在天黑之前到达不了预定地。最好还是 在路上的茅草屋里歇一晚比较妥当,因为当黑暗降临海边,恶魔 便会倾巢而出,攻击粗心大意的旅人。 飞毛腿卸下驴子的重负,餵食完之后,以火石和炬棒生起一 堆熊熊大火。品尝过两条熏鱼和喝了一点水壶中的凉水之后,他 躺在草蓆上唿唿大睡。 正当他梦到在下次比赛中赢得胜利之际,忽然被一种奇怪的 声音吵醒。驴子以前蹄刨土。在它和主人之间,清楚地显示着: 危险。 飞毛腿立刻起身,把火熄了,躲进荆棘丛后。的确危机四伏, 因为黑暗中突然窜出三十几名身戴头盔胄甲的士兵。今晚月圆, 让他可以清楚地看见那名指挥者。他未戴头盔,披着长发,胸前 覆满棕红毛丝。 ”这里的确有一名间谍,但逃跑了!“巫里泰舒博边说边把标 枪刺入草蓆。 ”我不认为,“一个利比亚士兵反驳,”看看这些陶器和这只驴 子:应该是个准备在此过夜的流动商贩。“ ”此地西岸的各村庄都已落入我们手中,一定要揪出这名间 谍,杀他灭口。大家分头去找。“ 距离哈度西勒帝王和蒲菟海琶皇后来访已经四年了。埃及 和西臺的外交关系依然稳定,战争的魅影早已烟消云散。一批批 的西臺访宾定期前来景仰三角洲的风光水色和大城小镇。 拉美西斯的那两位西臺妻子相处融洽。玛荷的雄心大志早被 奢华的生活沖淡了,而她的姊妹则贪婪地尽情享受每日的欢乐时 光。两人同心且毫无遗憾地接受已高龄六十六的拉美西斯大帝成 为一则与她们生活无关的活传奇。而法老,眼见毁灭之火已不再萦 绕两位皇后心头,特别允许她们出席某些庆典活动。 在执政的第四十三年,熬不过凯的再三请求,拉美西斯举行 了他的第五次再生庆典,众神团体特别护驾护卫灵神像前来首都 参与盛会。自此,法老应时常求助此祈福仪式,才能安度日渐沉 重的高龄负担。 拉美西斯还必须定期接受御医总长倪斐瑞的检查。她无视 这位显赫病患的执傲脾气——他有时甚至不愿接受衰老的事实, 帮他医治牙痛,抑制关节炎恶化。由于她的细心照顾,君王依然 身体硬朗,从没减缓过工作速度。 在神庙里唤醒神力,并举行过晨祷仪式之后,拉美西斯接见 首相、亚眉尼和梅汉卜塔,他把履行政策的工作交给这三剑客。 第496页 下午,他则和凯一起研究国家重要祭典,重新赋予它们新意。 国王渐渐疏远国事,将它们委託给才智之士。他经常前往底 比斯探望女儿梅丽妲蒙,然后在他的百万年神殿里默思。 当他从卡纳克归来,他对大祭司巴肯在那儿的工作感到满 意,梅汉卜塔却面带忧凄地在拉美西斯城港1:3迎接。 ”来了一份令人不安的报告,陛下。“ 埃及军队总司令亲驾皇家马车一路直奔皇宫。 ”假如事情属实,陛下,我自认怠忽职守。“ ”解释清楚,梅汉卜塔。“ ”利比亚边界的锡瓦绿洲遭受一群由马勒飞指挥的部队 侵袭。“ ”多久以前的消息?“ ”大约十天了,但是我刚刚才被告知。“ ”为何你心生怀疑?“ ”因为署名者身份与负责绿洲警卫的军官不符,但此错误或 许和事件紧急有关。假如此绿洲真遭人侵害,我们一定要有所反 击,而且假如马勒飞果真牵涉于内,我们更应该及早弭平这场暴 动!“ ”为何你自认该为此事负责,儿子?“ ”因为我不够警觉,陛下,和西臺和平共处之后,让我忘了西 岸可能引爆战事。况且那个该死的巫里泰舒博仍旧逍遥法外 ……请批准我带领一个师团,前往打击那些暴徒。“ ”枉费你已经三十八岁了,梅汉卜塔,你依然如年轻时般沖 动!任何一个经验丰富的将领便足以顺利完成此任务。至于你, 命令全体士兵进入警戒状态。“ ”我发誓是一些利比亚暴徒!“飞毛腿向昏昏欲睡的边防警卫 再三表示。 ”你在胡说些什么,小子,这附近没有半个利比亚人。“ ”我没命地跑,他们想杀我灭口!我要不是记录保持人,早被 他们逮到了。头盔、胄甲、长剑、标枪……一支真正的军队l, 接连几个呵欠之后,边防警卫判定这个年轻人心怀不轨。 “因为满月,”飞毛腿强调,“逃跑前,我甚至看见了他们的头 子!是个长发,胸前覆满红毛的大个子。” 这些细节终于唤醒了那名官老爷。和所有军官、警察和海防 人员一样,他也收到了一张罪犯巫里泰舒博的肖像图,言明将这 名西臺逃犯缉捕归案者将有重赏。 边防警卫将那张肖像在飞毛腿面前来回摇晃。 “是他吗?” “是的,正是他们的头子!” 介于埃及和大海间的三角洲西岸是个荒凉地带,军队在此建 造了几座城堡,周边零星散落着几个村庄。各城堡彼此相隔,约 一日车程或两日脚力,堡内驻军受命无论发现任何有关利比亚人 的可疑踪迹,必须立即转知拉美西斯城或孟斐斯将领。假如最高 指挥部认定某地为严密之区,则非该区莫属。 当边防指挥官收到一份以某流动商贩所言为依据的报告时, 并没有将它转呈上级长官,因为恐将引起笑话。但是缉捕巫里泰 舒博的可能性仍旧激起他派遣了一支巡逻队前往那个发现西臺 人的地方。 因此纳克堤和他的属下,排除胆怯,大步地往前迈向一个危 险,蚊蝇成群的地方,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尽快结束此艰难任务。 纳克堤边走边骂。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重返拉美西斯城,重 回他那舒适的军营,不用追捕那些闻风不见影的敌人? “城堡到了,长官。” “那些哨兵或许会认为我们无能,”纳克堤心想,“但是至少他 们可以提供我们水喝和饭吃,况且我们可以等到明天早上再出 啦” “小心,长官!” 一位士兵将纳克堤往后拉。路上有只巨型黑毒蝎正准备伺 机攻击,假如这名漫不经心的长官继续往前走,他肯定将遭咬噬。 “杀了它。”长官命令那名救他一命的士兵。 士兵还来不及拉开弓箭,几支射自城堡枪眼的飞箭早已刺穿 埃及士兵。凭藉训练有素的射击工夫,利比亚人在巫里泰舒博的 指挥之下,将纳克堤所率领的全体巡逻队员击毙在地。 巫里泰舒博握着那把铁匕首,亲手割断了那些伤兵的咽喉。 54 每天早晨,驻守利比亚边防的指挥官便前往办公室查阅从其 他军营寄来的报告。通常,这个令人厌烦的工作总是很快便可结 束,因为在那些小木板上只写着一句话:“无特别状况。” 这天清晨,却没有任何只字片语。 不必大费周章地追究失职人员,想必那名负责传送公文信件 的士兵又忘了准时起床。指挥官火冒三丈,决定撤销其职务,将 他贬为洗衣工人。 在城堡的庭院里,一名士兵无精打采地挥动着扫把,另两名 年轻步兵则操练短刀。指挥官安步当车地走向通信兵和侦察兵 第497页 的营区。 睡铺上空无一人。 指挥官疑惑不解,自问此不合常理的原因究竟为何?既不见 任何书信也不见负责传讯的官兵……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此不 可思议的乱相? 突然间,城堡的大门被头插羽毛的狂暴利比亚士兵以樑柱撞 开,这名军官吓得目瞪口呆。 他们手持斧头,大肆砍杀那名正在扫地的士兵和另外两名步 兵,之后又痛噼指挥官的脑袋,他不知所措,他甚至忘了躲避。巫 里泰舒博在他的尸首上吐痰泄愤。 “锡瓦的绿洲并没有遭到攻击,”将领向梅汉卜塔报告,“我们 被错误消息矇骗了。” “没有伤亡?” “既无伤亡,也无暴动,我白走了一趟。” 梅汉卜塔忧心忡忡。假如他们以此分散其注意力,不正打算 声东击西攻击别处吗? 惟有拉美西斯能够洞察重大危机。 正当梅汉卜塔登上马车,他的军营助理跑向他。 “将军,有一封来自利比亚边陲驻军的信函……我方各军事 要塞遭受严重袭击!大部分官兵皆已殉难,该区指挥官也可能已 遭人杀害了!” 梅汉卜塔的坐骑从未如此风驰电掣。国王的次子大步跳下 马车,冲上皇宫阶梯。在赛哈马纳的支持下,他打断法老与几位 省长的交谈。 梅汉卜塔惊慌失措的表情足以让拉美西斯明了事态的严重 性,国王立即差人送客,并承诺会再接见他们。 “陛下,”总司令说,“利比亚人可能已攻入三角洲的西北边 陲,我尚不知受害地点遍及何处。” “巫里泰舒博和马勒飞!”赛哈马纳惊唿。 “在我陆续收到的报告里,实际上已提及这个西臺人。而且 马勒飞竟成功地聚集了那些彼此仇视的利比亚部落!我们得强 烈有力地迅速反击……除非这是个和发生在锡瓦一样的陷阱。” 假如他们的主要部队进入三角洲西北边陲,那必是个圈套, 那么马勒飞便可一路直攻底比斯北部。他将火烧血染这座阿蒙 圣城。 拉美西斯的决定攸关埃及的未来。 “陛下,”赛哈马纳腼腆地说,“您曾经答应过我……” “我没忘,你将与我同行。” 方脸上一对残酷的黑眼珠,马勒飞被属下视为沙漠之魔的化 身,他背后有眼,能以尖如锉刀的十指撕裂任何敌人。几乎所有 的利比亚部落皆对他言听计从,因为经过长期的沟通之后,他成 功地再度煽起他们对埃及的新仇旧恨。面对兇残的利比亚战士, 长久以来委靡在和平享乐习惯里的埃及人只有落荒而逃的份了。 还有巫里泰舒博,其善战之名自不在话下,更激励了士气。 “那边,还不到两小时的路程,”巫里泰舒博伸长右手臂指着 说,“就是三角洲的几座前村。马上即将为我们所有。之后,我们 再消灭防卫系统已减至最低的拉美西斯城。你将被高唿为法老, 马勒飞,倖存的埃及军队必将称你为王。” “你的策略可靠吗,巫里泰舒博?” “可靠,因为我太了解拉美西斯了。在锡瓦的牵制攻击必让 他困惑不已,以为我们将拉开几个战场。他必先保护底比斯及其 神庙,因此他将会加派两个师团,由梅汉卜塔指挥,前往南方。第 三个师团则将保护孟斐斯。既然拉美西斯自认天下无敌,他将亲 自领军第四师团歼灭我们。我们将只需面对几千名士兵,马勒 飞,我们必可轻易得胜。我只请你帮个小忙:请让我以此匕首痛 宰拉美西斯。” 利比亚人点头同意。他本希望给军队多一点训练时间,但是 那名流动商贩已泄漏其行踪,让他不得不立即採取攻势。 只有一师军队根本吓唬不了马勒飞。利比皿人个个想大展 身手,在药物的刺激之下,他们的勇气凌驾畏首畏尾的埃及士兵。 只见一个信号:没有军营。 “到了。”巫里泰舒博说。 马勒飞的眼神里闪着一道兴奋的光彩。终于,他可以替几世 纪以来饱受法老蹂躏的利比亚报仇了,他将弭平眼前这些富裕村 庄。烧毁稻作。倖存者,则将沦为奴隶。 “拉美西斯走在军队前方。”西臺人激动地说。 “他的右边是谁?” 巫里泰舒博脸色阴沉。 “他的次子,梅汉卜塔。” “他的军队不是早该在底比斯惨遭灭顶了吗?” “我们将一併杀了这对父子。” “还有站在国王左边的那个人是谁?” “赛哈马纳,他的私人侍卫长……我们好运当头了,马勒飞! 这个傢伙,我将活剥他的皮。” 步兵、弓箭手、战车听从指挥,一字排开。 第498页 “不止一个师团。”马勒飞说。 巫里泰舒博错愕得无言以对。渐渐地,埃及士兵遍布整个平 原。 利比亚人和西臺人恍然大悟:拉美西斯冒险带领阿蒙、瑞、卜 塔和塞特神四大军团前来与他们抗衡。这是全埃及的打击主力, 他们准备奋勇杀敌。 马勒飞握紧拳头。“你不是白认很了解拉美西斯的么,巫里 泰舒博!” “他不按牌理出牌……他竟敢冒如此风险?” 利比亚人继而发现后退无路。在次王赛大武的指挥之下,努 比亚射手封锁了他们的去路。 “一个利比亚人对付四个埃及人,”马勒飞大声命令他的属 下,“进攻!” 当利比亚人沖向首排的埃及士兵时,拉美西斯依然稳立战车 上。步兵采跪姿,以利射手方便击中敌军。 利比亚弓箭手回击,可惜效果不彰。第二波突击队则步伐散 乱,被塞特师团一举击毙。战车乘胜追击:在梅汉卜塔~声令下, 他们沖向暴徒,不顾马勒飞的怒骂斥责,其手下开始四处逃窜。 这批战场逃兵却不幸遇上赛大武所率领的努比贬士兵,其弓 箭和标枪残酷无情。自此,输赢已见分晓。大部分的利比亚人寡 不敌众,只得弃械投降。 马勒飞怒不可遏,把最后几名忠贞分子集合到身边,却不见 巫里泰舒博的踪迹。不再思及这名弃他而去的懦夫,这个利比亚 人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屠杀埃及人。而第一个替死鬼便是标枪可 及的梅汉卜塔。 正当混战之际,两个人怒目以视。尽管彼此相距数尺,拉美 西斯的次子依然可清楚地感觉到这名利比亚人的敌意。 就在此时,两把标枪同时射向空中。 马勒飞的射中梅汉卜塔的肩膀,埃及总司令的则笔直插入利 比亚人的前额。 马勒飞挺立了一会儿后便摇晃不支倒地。 赛哈马纳今天真是痛快淋漓。双刃长剑在握,身手敏捷如 猫,不知到底宰杀了多少名利比亚人。 马勒飞的死亡让那批最后的支持者士气陡降,撒丁巨人于是 就此罢手。 走回拉美西斯身边时,眼前所见景象令他寒毛直竖。 头戴盔甲,身上的战袍掩饰了红胸毛,巫里泰舒博趁机混入 了埃及军队,从后面逐步逼近君王的战车。 这傢伙准备刺杀拉美西斯! 赛哈马纳卖命地往前狂奔,推倒数名皇子,伫立于战车和巫 里泰舒博之间,但是却躲不过西臺人的利刃。那把铁匕首深入撒 丁巨人的胸膛。 即使重创成伤,赛哈马纳依然用力抓住这名死敌的颈部,一 对巨掌紧扼不放。 “你输了,巫里泰舒博,你是个战败者!” 直到西臺人断了气,撒丁人才松手。此时,这只勐兽亦感死 亡逼近,终于倾身倒地。 拉美西斯挺起这名刚捨命救他的男子的头部。 “您大获全胜了,陛下……而且因为您,我的生命才有了 意义……” 自豪最后的战绩,躺在拉美西斯怀里,赛哈马纳魂归西天。 55 几只重约十五公斤的纯银镶金花瓶和水壶、几张超过三公担 的纯金纯银供桌、一条长六十五米,贴满金饰的黎巴嫩松树船、一 些装饰圆柱的金锁片、四百公斤重的青天石、八百公斤的绿松石, 这些,还有其他许多不可数计的,就是拉美西斯向底比斯和拉美 西斯城神庙献祭的供礼,感谢神明让他战胜利比亚人,拯救埃及 免受侵害。 在拉美西斯执政的第四十五年,在努比亚的杰弗胡森又诞生 了一座新卜塔神庙,赛大武将此地一座老旧神坛岩洞改建成庙 宇。国王亲自莅临为这问小阿布辛拜勒主持启用典礼,大阿布辛 拜勒神庙亦建筑于一座砂岩山之内。那儿,如同其他许多庙宇神 殿,耸立着君王的俄赛里斯大神像。 结束庆典之后,拉美西斯和赛大武一起凝视尼罗河上的 日落。 。 “你成了孜孜不倦的建筑师了,赛大武?” “模范来自上级,陛下。努比亚热情如火,得将此火引向神庙 的基石内。这不就是你对后代的唿吁吗?之后,我们便可安息 了!我们短暂的生命是努力工作的轨迹,这也是我们长生不老的 不二法门。” “在新职务上,可曾遇过困难?” “没什么大不了的。在你执政期间,你弭平了战争。与西臺 共缔和平盟约、为努比亚创造和平、化解在利比亚的暴戾……这 些杰作真可媲美伟大的建筑,可算是你今世最辉煌的功绩之一。 相信亚侠在天国也会为此雀跃欢喜!” “我时常忆起捨身救人的赛哈马纳,为了救我,他牺牲了自己 的性命。” “你身旁所有的亲信都会如此做的,陛下。既然你是我们面 第499页 对冥世的发言人,我们会不这样做吗?” 执政首年,拉美西斯于底比斯御花园里亲手种下的那棵无花 果已长成大树,枝丫浓密荫人。拉美西斯坐在树阴下,细心倾听 女儿为他演奏诗琴,山雀亦和声欢唱。 每日,埃及各地神庙,祭司以圣湖之水净身,以法老之名行 祭;每et,大小供品被送往各庙宇,祭拜神祗后再分食给香客;每 日,玄灵神力被唤起后,玛亚特女神便对国王说:“你住在我内,我 以香露水滋补你,你的双眼就是玛亚特。” 拉美西斯和妮菲塔莉的女儿将诗琴放在无花果树下。 “你是埃及的皇后,梅丽妲蒙。, ”当你如此说时,陛下,表示你正准备扰乱我原本平静的生 活。“ ”我年岁已高,梅丽妲蒙。巴肯负责繁忙兴盛的卡纳克,他一 天的工作量远比上班时数还多。你,我的好女儿,请当我百万年 神殿的守门人。因为此庙的神迹才让你母亲和我战胜邪恶,让礼 仪和节庆按时举行,让拉美西斯神庙的神力永续发光。“ 梅丽妲蒙亲吻国王的手背。 ”父王……你知道你永远也不会离开我们。“ ”还好,无人能躲过死亡的阴影。, “法孝们不都战胜了它?尽管它苦心折磨你,你依然克服了, 我甚至认为你@11t11.t’彦。‘, ”它还有最后的法宝,梅丽妲蒙。 “不,陛下,死亡已失去歼灭你的机会了。今天,在埃及各大 建筑物上随处可见你的大名,而且你声名远播,拉美西斯永不会 死亡。” 利比亚叛徒已遭彻底消灭,再建和平,拉美西斯的威名亦蒸 蒸日上,然而亚眉尼的办公桌上却堆满比已往更令人烦躁的棘手 公文。连总司令梅汉卜塔和大祭司凯,都无法为这些让机要秘书 伤透脑筋的无解问题献计。首相本人亦明示毫无对策。该向谁 诉说,除了拉美西斯,还有谁呢? “我并无意责备陛下四处旅游,”亚眉尼说,“但是,每当你远 离首都时,敌军总趁机东山再起。” “国内的安定繁荣出现危机了吗?” “我常想,连大型建筑物都经不起芝麻错误所导致的毁坏。 更遑论我的工作都只是些日常的疑难杂症,非什么丰功伟业。” “你可否长话短说?” “我收到一封上埃及苏默努市长的抱怨信,提到那el为地方 解渴的圣井干涸了,而当地神职人员对此灾难皆束手无策。” “你派专家实地勘察了吗?” “你认为我工作失职?连技术人员也无功而返。面对这口顽 固水井和一群愤怒居民,我深觉无能为力!” 几个家庭主妇聚集在一条灌溉苏默努市内农田的运河边。 午后,她们前来此地清洗衣物,距离这些洗衣妇稍远处,有条水源 保护河川。她们东聊西扯,交换心声,散播街坊传闻,无情地品头 论足。全城最长舌的当属布绿芮特,一位细木工匠的美丽妻子。 “假如水井枯了,”她说,“我们就得搬离此城。” “不可能!”一位女僕反驳,“我全家几代都住在这里,除了苏 默努,我绝不让我的孩子在别处长大。” “缺少井水,你又能怎么办?” “祭司们总该有办法!” “他们都失败了。连其中道法最高明的都无法为我们消灾解 祸。” 一位又瞎又跛的老者走向这群妇女。 “我好渴……请给我水喝,求求你们。” 布绿芮特兇狠地回答:“少烦我们,懒鬼!自己去赚钱,便有 水喝。” “时运不济,我病痛缠身,而且……” “听多了。走开,否则用石头砸你!” 瞎子敲着地往后退,大家再度高谈阔论。 “对我,你们愿意给水喝吗?” 洗衣妇全转过身去,被这个问话的六十多岁老人所吸引。光 凭其仪态,便可看出是名德高望重的大人物。 “大人,”布绿芮特说,“我们随时为您服务!” “为何你们要赶走那个可怜的人?” “因为他一文不值,而且不断地骚扰我们i ”你们可记得玛亚特戒律:’勿嘲笑瞎子,勿捉弄矮子,别伤害 跛子,因为我们大家,无论健全或残障,皆生活在苍天之下。但愿 人人受到尊重和关怀。“‘ 家庭主妇个个羞愧内疚,眼睑低垂,惟有布绿芮特不服气。 ”您是谁,竟敢用此语气教训我们?“ ”埃及的法老。“ 布绿芮特耳瞪口呆,急忙躲进女伴群中。 ”因为你们以轻视卑鄙的态度对待这位不幸人士,所以苏默 第500页 努的大水井才会发生灾难。这是我在此生活了几天之后所得出 的结论。“ 布绿芮特匍匐在拉美西斯跟前。”改变态度足以拯救水 井吗?“ ”你们激怒了井中水神,我必须设法安抚他。“ 当坐拥皇冠的人面鳄鱼身索贝克神的巨大雕像从苏默努生 命殿堂的雕刻工坊运出来时,全城居民争先恐后想一睹其尊容。 一队石匠在湿土上滚动圆梁,雕像被缓慢移至中井,拉美西斯正 在此等候,他亲自诵经祈求索贝克鳄鱼神将环绕大地的原始海 洋,人类生活不可或缺的”嫩“浮现地面。 随后国王命令石匠将水神送入井底,他将在那儿完成救人使 命。 从明天起,这口苏默努水井将再次为城内居民注满琼浆玉 液,他们则将设宴感谢神明,席间那名瞎子先生和木匠的妻子将 毗邻而坐。 父亲为埃及人,母亲为腓尼基人,海法的事业有成。曾是勤 奋的学生又是盂斐斯大学的高材生,连最严格的教师都对其数学 天分喷喷称奇,他曾面对数个职务犹豫不决,最后才决定进入管 理尼罗河的中央水利局服务,职权范围从预测河水泛滥到灌溉方 法,包罗万象。 几年之内,海法即成为首相、部长及各省负责人不可或缺的 咨商对象。他对上级的谄媚工夫让他能够平步青云,且令人不察 此乃法老王之兄谢纳的模式。谢纳,虽背叛国家,却是名野心勃 勃的高官政客。 海法虽幸运地得意官场,但仍如履薄冰,以免被视为谢纳的 翻版,其结局十分悲惨。 年约五十,精力充沛、已婚、育有二子,海法看似一名稳坐行 政高位的达官贵人,以铁腕控制每个部门。任谁也想不到他竟是 谢纳为取得王位所设下的间谍组织网中最后一名重要的成员! 这些久远的往事本该随风飘逝,假如这名高官不曾遇见财富 令人咋舌的腓尼基商人纳瑞绪。海法自认一个如他这般优秀,才 高八斗的男人,应该也能富甲天下。 和腓尼基人共进晚餐,让海法大开了眼界。拉美西斯即将迈 入七十高龄,必将国事交予无斗志的守旧派人士。他的儿子凯是 个远离政事的神职人员;梅汉卜塔只会盲目地服从父亲,等其父 谢世之后,他必定浑然无知;而亚眉尼,一个目薄西山的书记员, 也将被罢黜。 仔细思量一番,实质的政权远it:j,t,表脆弱多了。必须仰赖再 生庆典的神力和御医总长倪斐瑞的照顾,拉美西斯的地位每况愈 下。 现在不正是出击和实现谢纳梦想的绝佳时机? 梅汉i-塔带领西臺大使进入拉美西斯城皇宫的会客大厅。 此外交官独自前来,没有往日手捧贡品的大批随行人员,他向拉 美西斯行跪拜礼。 ”陛下,我有个坏消息要转告您:您的兄长,西臺帝王,近日辞 世了。“ 从卡叠什战役到西臺帝王的埃及之行,许多影像浮现在法老 脑海中。成为忠贞同谋之前,哈度西勒曾是名可怕的对手,但最 终,他们建立了一个大同世界。 ”指定继任者了吗?“ ”是的,陛下。“ ”他是否也决定遵守和平条约?“ 梅汉卜塔为此捏把冷汗。 ”先王的决定约束了他的后继者。“大使回答,”任何条款都不 得擅自修改。“ ”请蒲菟海琶皇后节哀顺变,并请代我献上诚挚的哀思。“ ”唉,陛下,皇后久病成疾,哈度西勒帝王的过世更加速她的 衰老。“ ”请向西臺帝国新主人致上我的友谊及祝福,请他相信埃及 随时愿意助其一臂之力。“ 等大使一离开,拉美西斯即对儿子说i”马上联络我方情报人 员,要他们在最短的期限内,向我报告西臺的最新状况。“ 埃及人海法在他位于拉美西斯城的豪华别墅里宴请腓尼基 人纳瑞绪,他向他介绍他的妻子和两个儿子,庆幸他们能够接受 良好的教育以及拥有光明的前途。享用美味午餐之后,期间他们 大抵只是闲话家常,水利局的长官和这名外籍商人转至雕樑画栋 的无花果凉亭续谈。 ”您的邀请令我受宠若惊,“腓尼基人说,”但是请恕我直言: 您真正的目的是什么?我从商,您则是高级技术官员……我们并 无相似之处。“ ”我听说您不满意拉美西斯的经济政策。“ ”我们认为他对歷时已久的奴隶制度的可笑批评是个错误, 绝对是这样,最终埃及将了解自身孤立无援,地位岌岌可危。“ ”这还需要许多年……而您和我却希望尽快致富。“ 腓尼基人大吃一惊。 ”我不懂您的意思,海法。“ 第501页 ”今天,拉美西斯一人专政,可惜好景不常了。况且这样的极 权隐藏了一个严重的缺点:他的年龄。更别提那两个他所偏爱的 昏庸的继承者,凯和梅汉b塔。“ ”我不搞政治,更不管埃及的政治。“ ”但是你相信利益万能,不是吗?“ ”那不就是人类未来所系吗?“ ~陕把握时机吧!你和我一样,动机虽不同,但都想报復拉美 西斯,一个从此无能执政的老昏君。但是这不是重点,我们应该 利用此退化的权力去实现一桩伟大的商业交易。” “多大呢?” “至少可以增加三倍腓尼基的财富。而且我确信实际情形还 不止于此,更遑论此幸福事件的主谋,你,纳瑞绪,将被众人奉为 神明。” “那您呢,海法?” “开始时,我宁愿默默无闻。” “您有何计划?” “向你透露之前,我必须确定你会三缄其口。” 商人莞尔一笑。“亲爱的海法,只有在埃及说话算话,一旦您 投身商界,最好尽快忘了这条老掉牙的道德规范。” 这名高官仍无法下定决心。万一腓尼基人出卖他,他将被终 身监禁牢中。 “当然,纳瑞绪,我会仔细向你解释清楚。” 海法娓娓道来,腓尼基自问法老王的子民怎会有如此疯狂的 念头。虽然,他,纳瑞绪,从不轻易冒险,但是这个埃及人说得对: 假如计划成功,不但将有大笔财富进帐,而且拉美西斯的政权势 必将在暴动中结束。 梅汉b塔无法挥去心中有关利比亚事件的阴影。他,身为负 责国土安危的全军总司令,竟无法挫败马勒飞的阴谋。若缺少拉 美西斯的远见和英明,一于暴徒早已侵入三角洲,洗劫首都后,再 歼灭数千埃及人了。 记取经验中的教训,梅汉卜塔亲自巡视负责监管遣送利比亚 部落的步兵团,以便于危险之际提出警讯。国王的次子採取必要 的职务调动,加强军纪,坚持受命士兵顺利完成此艰困任务。 梅汉卜塔认为利比亚人并未彻底放弃。虽然马勒飞已消失 无踪,但是同他一样復仇心切的余党必将取而代之,全力剿杀埃 及。在拉美西斯的全力支持下,总司令亦下令加强巩固三角洲西 北边防。 但是西臺的现况到底演变成如何了呢?哈度西勒之死,一位 明智且讲究实际的君王死了,是否意味着一场内斗即将开始,而 大使却尝试以平静的语气掩饰实情呢?西臺境内,人们一贯以下 毒或武力夺取政权。而老君王或许误认为早已排除所有的反对 势力? 与其苦待有关西臺的正确消息,梅汉卜塔准备随时领军应战。 尽管并非厌食鱼类,但夜警显然偏好红肉;眼神明亮如其前 辈,拉美西斯的这条狗与主人十分交心;一顿缺少情趣占谈的餐 叙真让人食不知味。 当国王和夜警结束共进午餐,梅汉卜塔正好抵达皇宫。 “陛下,我详阅了所有线民的情报,也和我方驻哈图沙的特务 主任长谈过。” 拉美西斯在一个银杯里斟满了酒,递给他的儿子。 “别隐瞒我,梅汉卜塔,我要知道实情。” “西臺大使并没有撒谎,哈度西勒的继承者坚决履行和约的 规定,和埃及保持良好的外交关系。” 57 尼罗河泛滥……每年一度的奇蹟,是天神为开启地上子民热 忱的恩赐,也是对惟一有能力让河水涨潮灌溉大地的法老王的感 谢之意。 今年的河水泛滥充沛:水位表高达十一米!白拉美西斯执政 以来,源自天海深处的活灵水从不间断。 与西臺国的和平再经肯定。多亏冬季里修復的大量船只,今 年夏天将有满当的节庆和游过一城又一城的徒步旅行。和所有 的同胞一样,高官海法亦饱览尼罗河所提供的壮丽景色,河水成 湖,只露出村落建筑其上的小山顶。他的家人全部前往底比斯, 准备在父母家度假几周,所以他拥有百分之百的行动自由。 当农作休耕时,灌溉工人亦不得闲。海法对河水泛滥另有新 解。各地由河堤相互隔开,依需求渐序排水的蓄水池正值暴涨 期,海法则为这个可以让他成为比拉美西斯大帝更富有更伟大的 天才想法而自鸣得意。 埃及各级行政长官请求晋见拉美西斯,准备上呈一份他们认 为合理的建言。虽未经共同协议,彼此却看法一致。 君王细心聆听各方发言。虽无明确反驳,却不鼓励他们採行 此方案,尽管他亦希望此计划能够马到成功。认定拉美西斯所言 多为肯定,财政部长在同僚的支持下,当天傍晚等法老的机要秘 书送走所有的同仁之后,走进亚眉尼的办公室。 第502页 虽年近七十,亚眉尼仍似那名当年在拉美西斯尚未成为法老 之前矢志效忠他的大学生:脸色苍白、仙风道骨,尽管食量惊人依 然瘦骨嶙峋,背痛的宿疾无损其抵抗任何巨人都无法承受的心力 交瘁,工作勤奋、精准而且细心,每晚只睡几个小时,所有公文必 定亲自过目。 “有麻烦?”他问财政部长。 “不算是。” “那么,是什么?我还有事要办。” “我们在首相的指示下召开会议,而且……” “我们是谁?” “嗯……双白宫主任、农业部长,还有……” “知道了。会议的主题是什么?” “事实上,有两个。” “先说第一个。” “鑑于您对埃及的贡献,全体行政主管想送您一幢别墅,地点 任君挑选。” 亚眉尼放下手中的毛笔。 “这很有趣……第二个呢?” “您工作卖力,远超过行政上的要求。可能由于您个人的牺 牲精神,您从未想过……但是您是否该退休了?平静的退休生 活,住在一幢舒适的大宅院里,依然受人敬重。您认为呢?” 亚眉尼的默不作声似乎是个好兆头。 “我就知道您听得进明智之言,”财政部长说,喜形于色,“其 他同僚将支持您的决定。” “我可不那么确定。” “你的意思是?” “我永不退休,”亚眉尼语带愤怒地说,“任何人,除非是法老 王,谁也别想要我离开这间办公室。只要他不要求我辞职,我将 继续按照我的速度和方法工作下去。听清楚了吗?” 蝉我们完全为您的福祉着想……“ ”那就别再想了。“ 夏el里的某一天,海法和腓尼基人纳瑞绪再度于这位埃及人 家里聚会。商人对送上可帮助消化的冰凉淡啤酒赞不绝口。 ”我并不想自吹自擂,“纳瑞绪说,”但是我想我做了件了不起 的大事,腓尼基人准备买下整个埃及了。而您,海法,您准备拍卖 它了吗?“ ”我坚持原意。“ ”确切的日期呢?“ ”我无法变造大自然的法则,可是时候近了。“ ”没什么特别的困难?“ 海法信心满满。 ”由于我在行政单位的地位,没有。“ ”不是非有孟斐斯大祭司的签章不可吗?“ ”是的,但这个大祭司凯,早已迷失在对神灵的追求和对古石 的痴恋中了。他不会注意到底签署了什么文件。“ ”我还有个小疑问,“腓尼基人坦承,”为何您如此憎恨自己的 国家?“ ”因为我们的安排,埃及将可脱离苦海,走出世界,去除传统 迷信和陈风败俗,正如我的偶像谢纳所期许的一样。该打倒的是 拉美西斯,而且将由我剷除这名暴君。西臺人、利比亚人和巫师 神术都出师不利,拉美西斯完全有恃无恐。但是我,海法,我一定 会成功。“ ”答案是’不‘。“亚眉尼对双鹰省长,一位下颔明显的壮汉说。 ”为什么?“ ”因为任何省份都不能享有妨碍他省的特权。“ ”可是我得到了来自中央的支持!“ ”或许,可惜任何行政单位都无法自订法律!假如我任凭高 官为所欲为,埃及早就毁了。“ ”你的回绝已成定案了吗?“ ”灌溉系统不会更动,蓄水池将如期排水,不会提前。“ ”那么,我要求晋见国王!“ ”他会接见你,但是别浪费他的时间。“ 省长受到亚眉尼的回绝后再也无计可施,因根本见不到拉美 西斯,他只得返回省城首府。 亚眉尼困惑不解。 无论是藉由信件或直接的对谈,六大省份的省长一致要求他 同意孟斐斯水利局的决定:尽快排放蓄水池的存水,以扩大耕作 面积。 依据亚眉尼观察,有两个错误:一方面,并无此农业发展计 划;另一方面,灌溉应该是循序渐进而非一时的贸然举动。还好, 那些工程师不知道大部分的省长具备优良的谨慎习惯,总会在碰 到疑难之前事先请教国王的机要秘书。 要不是他公务缠身,亚眉尼真想亲自调查煽动这些无理请求 的幕后主使者。 书记员开始研究一份有关在埃及中部植柳计划的报告书,但 是因为无法集中心思,索性中断阅读。显然,这件事太奇怪了,实 在无法袖手旁观。 拉美西斯和凯穿过艾利欧城里那座进入托特神庙的塔门后, 又横越泄满阳光的中庭,才由庙内大祭司在敞开的庙门边迎接。 第503页 国王和他的儿子首先参观只准托特神的僕从进入的庙堂,他是书 记员和僕役的主人,然后在其祭坛前默思。 ”我就是在这里结束了我的追寻。“凯说。 ”找到托特之书了吗?“ ”我本以为那是本十分古老的书籍,藏在某个神庙的图书馆 里。但是我终于明了所有神庙的大小石块都是这本书的一个扉 页,由知识之神亲笔书写,为我们的生命增添意义。托特神将他 的教诲藏进每个建筑和每个象形文字里,我们的工作只需重整这 些四散的知识,就像伊希斯重聚俄赛里斯四分五裂的尸首。我们 的国家父王就是一个上苍图腾的神庙,而且法老应叫此书永远打 开,好让心灵的眼神能够为它解读。“ 聆听这些智慧之言,拉美西斯面露喜悦与骄傲,任何诗人,即 使是荷马,也会因言尽词穷,无以相应。 函 尽管简单无比,海法工程师的点子却技高一筹,令人生畏:事 先排放蓄水池内的储水,再把这项过错归咎于中央,首当其冲的 便是负责在文件上加盖印玺,理论上表示同意的运河督察长,拉 美西斯的长子凯。 信任那份经海法仔细篡改后寄给他们的研究报告,各省长不 觉掉人陷阱,以为可以动用更多的蓄水池,发展农业,富庶地方。 等他们发现其中错误累累之后,为时已晚。届时将无水可供灌 溉,期望丰收也将转眼成空。 除了凯之外,拉美西斯亦将遭受指责。 之后再由纳瑞绪和腓尼基人接手,以超高天价,提议愿意出 售埃及急需的物品。财政部将不得不接受他们的条件,而年迈的 法老将饱受抨击,此时海法再坐收妥协后的巨大渔利。假如时机 成熟,他会罢黜首相,篡夺其位;否则,等财富到手后,便远走腓尼 基。 最后一道手续就是:请凯签章。海法甚至不必晋见大祭司, 他自会请秘书代理。 后者热心地接待工程师。 ”您运气真好,大祭司在,他很愿意接见您。“ ”没这必要,“海法婉拒,”我不想打扰他。“ ”请跟我来。“ 这名高官神色紧张地被带进一间图书馆内,凯身穿一件据说 以豹皮裁制的外套,正研读着一些文件。 ”很高兴见到你,海法。“ ”这是我的荣幸,王子,但是我实在不希望打扰您做研究。“ ”我可以帮什么忙吗?“ ”一个简单的行政程序……“ ”把公文给我看。“ 凯嗓音低沉,声调威严。大祭司和海法想像中的昏庸模样相 去甚远。 ”这是个无理的提议,需要仔细研究。“凯认为。 工程师全身发冷。 ”不,王子,这纯粹是个简化灌溉的一般性方法,如此而已。“ ”你太谦虚了!既然我无能提出任何评论,我将把这份文件 交给专家处理。“ ”另一位专家,“海法心想,安心不少。以其在行政系统里的 高阶地位,他必可轻易地说服对方。 ”这位专家将评估你的计划。“凯说。 拉美西斯身穿细亚麻宽袖长袍,手腕上戴着那两只着名的金 手镯,其主要装饰为天青石的野鸭图案。 法老一眼即看穿海法的心意,逼得他节节后退,直到撞上摆 满文件的书架为止。 ”你犯了大错,“法老说,”以为光凭你的知识便可击垮国家。 你不知道贪婪是个让人眼瞎耳聋的不治之症吗?身为工程师,你 竟肤浅地认为统治埃及的都是些昏君庸官。“ ”陛下,我求您……“ ”别白费口舌了,海法,你根本没有资格说话。从你的言行 中,我看见澍纳的影子,懦弱导致一个人背叛玛亚特戒律而自毁。 你的命运现在已交到法官手中了。“ 是亚眉尼,多亏他细心地查证,才能拯救国家于危急存亡之 秋。依据法律本该表扬他,但是如何才能不激怒他呢?在这两人 之间,一个会心的眼神就足以说明一切了。亚眉尼继续投入工 作。 春去秋来,日子简单又快乐,直到拉美西斯大帝执政的第五 十四年,他在谘询过御医总长倪斐瑞之后,做出一个与她建议相 反的决定。受了第九届再生庆典的鼓舞,君王表示希望巡视埃及 爸乡辅。 五月暑气回流,对国王的风湿痛有利。 收成的季节到了。农夫手握木柄镰刀割下一排排高耸的成 熟麦梗,再将麦穗綑扎成束,由不辞辛劳的驮驴运往晒谷场。制 作稻草堆需要有经验的双手,才能够叠出坚固持久的缺角金字 塔。为了固定稻草堆,农人在其内插上两根棍子。 每当法老走进一个村庄,当地官员总会献上一桌的稻穗和鲜 第504页 花。之后君王安坐花棚下,聆听民怨。随行书记员记下后再交给 亚眉尼,他坚持在旅途中详阅所有的纪录。 国王发现,就整体而言,农业情况良好,并无重大缺失,尽管 距离完美尚远。请愿者语气并不咄咄逼人,除了一位叫贝宁哈珊 的农夫,其激动之情震惊了国王的随身侍从。 ”我白天耕种,“他抱怨,”晚上还要修理工具,更要追捕那些 不断逃跑的牲畜,而查税官竟还攻击我,抢劫我!用捕猎的工具, 他视我如窃贼,痛打我,只因我无法纳税,我的妻子和孩子也遭监 禁!叫我如何快乐得起来呢?“ 众人担心拉美西斯将大发雷霆,但是后者纹丝不动。 ”你还有其他不满要控诉吗?“ 庄稼汉大吃一惊。”没有,陛下,没有……“ ”你有位亲人是书记员吧,不是吗?“ 他再也无法掩饰其心虚。”是的,但是……“ ”他教了你一篇在所有书记员学校传授的古经文,它颂扬他 们的职业,鄙视其他的行业,而你将它牢记在心。但是你果真遭 受了上述所有的问题?“ ”还是有些牲畜逃跑,一地跑过一地……惹了很多麻烦。“ ”假如你无法与邻居和平共处,请求村内的法官协助。千万 别接受无理的对待,即使是微不足道的小事。那么,你就算帮助 法老王执政了。“ 拉美西斯巡视了多座稻谷围场,命令稻麦测量员务必算准斤 两。之后,以填满阿蒙神庙区的一个谷仓为开场式,他为卡纳克 丰年祭揭开序幕。在场的祭司和各级官员均注意到,尽管年事已 高,两地的主人依然身手矫健。 大祭司巴肯陪着这位显赫的宾客,沿着神庙附近一条穿越繁 茂田园的小路漫步,直到码头边为止。因疲累难耐,拉美西斯同 意坐上轿子。 巴肯首先发现那个偷懒者,不和同僚一起工作,反而在柳树 下打鼾。他真希望国王没有看见,可惜拉美西斯目光如炬。 ”犯了这种错误一定要接受惩罚。“大祭司保证。 ”宽容一次吧。不是我要他们在埃及各地种植柳树吗?“ ”这名工人永远也不知道该如何感激您,陛下。“ 距离码头不远处,拉美西斯命令轿夫停轿。 ”陛下,“巴肯担心,”为何要下来步行?“ ”你看那间小庙,那边……它年久失修。“ 一间不起眼的丰收女神庙,其形体为雌眼镜蛇,正遭受时间 和世人的漠视。七零八落的石墙缝里,杂草丛生。 ”这才是真正的错误,“拉美西斯认为,”请人整修并且扩建此 庙,巴肯,为它添道石门,和一尊由卡纳克雕刻师亲手建造的女神 像,供奉在庙内。是神明创造了埃及,千万别忽视她们,即使其神 位微不足道。“ 两地的主人和阿蒙大祭司将野地花卉摆在神庙门口,敬拜女 神的护卫灵。高空上,一只隼鹰徘徊不去。 59 在回首都的路上,拉美西斯在孟斐斯短暂停留,以便和他的 儿子凯交换意见,他刚完成旧帝国遗址的修建蓝图,并准备美化 阿匹斯公牛的地下墓穴。 码头边,美丽高贵的御医总长倪斐瑞前来迎接国王。 ”您好吗,陛下?“ ”有点儿累,腰酸背痛,但身体还算硬朗。你似乎心事重重, 倪斐瑞?“ ”凯得了重病。“ ”你该不会是说……“ ”一种我知道但束手无策的病症。您儿子的心脏坏死,连药 物都无济于事。“ ”他现在哪里?“ ”在卜塔神庙的图书馆,埋首在一堆他仔细研读过的文 件中。“ 国王立即前往凯身边。 年近六旬,大祭司稜角分明的严肃脸庞一片安详。在他深邃 的蓝眼珠里,闪着一个人一生追求极乐世界的平静心声。他面无 所惧。 ”陛下!多希望能在死前见到您……“ 法老王握着儿子的手。 ”但愿法老王允许其卑微的僕从像一名对主人尽忠的朋友般 永眠于生命山顶,因为再也没有比这更伟大的幸福了……请允许 我抵达美丽的西方世界,允许我成为您永远的亲人之一。我努力 恪遵玛亚特戒律,执行您的命令,完成您所託付的任务……“ 凯低沉的嗓音渐渐转弱,拉美西斯如捧无价宝物般地扶 着他。 凯下葬于阿匹斯公牛的地下神庙,遗体四周环绕着这些珍贵 的人物,其动物形体内隐藏着神力。拉美西斯在木乃伊脸上覆盖 一个金质面具,并亲自挑选了一些陪葬品:家具、花瓶和珠宝,许 多出自卜塔神庙艺匠的杰作,将陪伴凯的灵魂走上永生的康庄大 第505页 道。 老国王以极端肃穆之情主持葬礼,强抑感情为儿子行开眼开 口礼,让他能够活生生地走向另一个世界。 梅汉卜塔无时无刻不在待命,准备从旁扶持父亲,但是拉美 西斯丝毫不软弱。然而,亚眉尼却能感受到他的这名童伴强忍着 悲伤,只为在面临新悲剧打击前,维持应有的尊严。 凯的石棺终于阖上棺盖,埋人墓穴。 当他知道离开众官员的视线之后,拉美西斯不禁老泪纵横。 是个拉美西斯喜爱的艷阳清晨。他请一名大祭司替他主持 晨祷仪式,而且直到近午才接见首相。尽管体力已大不如前,为 了试着忘却忧伤,国王照常工作。 但是他双腿麻痹,无法站立。他迫切地唿喊王室总管。 几分钟之后,倪斐瑞赶到君王床前。 ”这一次,陛下,您一定要昕我说,照我的话做。“ ”你太严格了,倪斐瑞。“ ”假如您依然犹豫不决,您将永远失去年轻活力,并且必须改 变作息。“ ”你是我所见过最可怕的敌人。“ ”不是我,陛下,是老化。“ ”依你诊断……尤其别隐瞒我!“ ”从明天起,您便可以恢復行走,但是得使用手杖,因右髋骨 发炎,走路会有点蹒跚。我将尽力降低病痛的程度,但是您一定 要多休息,而且今后您必须少用力气。万一偶尔感觉关节僵硬, 有麻痹倾向时,请别担心,只要您愿意每日接受几次按摩,情形很 快便会改善。有时夜晚您将无法全身躺平,擦些镇定药膏将可帮 助您入睡。经常至法尤姆洗黑泥澡亦可增加医疗效果。“ ”擦药……每天?你把我当糟老头看待!“ ”我已经告诉过您了,陛下,您再也不是年轻小伙子,而且不 准再驾车。但是,假如您愿意成为一个听话的病人,将可避免严 重老化,损及健康情形。日常运动,像散步或游泳,只要不过分激 烈,可随性而为。对一个终生忘了休息的人而言,您的健康状况 还算令人满意。“ 倪斐瑞露出笑容,令拉美西斯宽慰不少。任何敌人都无法击 败他,除了这个被大智者卜塔霍特普,妮菲塔莉最欣赏的作家,所 诅咒的该死老化。但是他可是活到一百一十岁才着手写下格言 集!该死的老化,它惟一的优点便是可以亲近一些他极希望在无 忧的冥世乐土上与他们相见的亲朋好友。 ”您身上最弱的一点,“总医师补充,”便是您的牙齿,我会多 加注意,避免引起感染。“ 拉美西斯终于屈服于倪斐瑞的要求。几星期后他便可恢復 部分体力,但是他深知自己的身体状况,经歷了太多的战争和打 击,现在只是一部衰老的机器。 惟有接受才能获得最后的胜利。 在寂静肃穆的塞特神庙里,在宇宙全能的光辉中,拉美西斯 做了决定。 在此决定正式成为一道具法律效力的圣旨之前,他召见了首 相、各部会首长、各级高官和各行政单位负责人,除了他的儿子梅 汉卜塔以外——他委託他制定一份三角洲的经济细目报表。 国王和在座日復一日辛苦打造埃及的男女官员相谈甚久。 亚眉尼在全程会谈中,全力辅佐拉美西斯,诸多笔录翔实记载。 ”错误不多。“他对机要秘书说d ”你只找到一个,陛下?那么,指给我看。“ ”这不过是向你表达我很满意的一种方式。“ ”姑且听之吧,“亚眉尼嘟囔,”为何你要交给将军一个如此艰 巨的任务?“ ”要我相信你还没猜中吗?“ 拉美西斯倚着手杖,在梅汉卜塔的陪同下,缓步走上一条林 阴大道。 ”调查的结果如何,儿子?“ ”你要我调查的三角洲地区的总税收共有八千七百六十个纳 税人,每个牛场主人平均饲有五百头母牛,我还查出了共有~万 三千零八十户养羊人家,两万两千四百三十个家禽饲主和拥有数 千头驮驴的三千九百二十名赶驴车夫。税收良好,逃税者极少。 行政部门总是吹毛求疵,但是我义正词严地要求那些小官员,别 找老实人的麻烦,多清查漏税者。“ ”你果然了解三角洲,儿子。“ ”这次的任务让我学到不少东西。和乡下农夫交谈时,我深 为国家感动。“ ”你忘了还有祭司、书记员和军人?“ ”我过去和他们有不少的往来,而我所欠缺的便是和当地男 女老少直接和深入的接触。“ ”你对这道圣旨有何看法?“ 拉美西斯交给梅汉卜塔一份亲笔文件。他的儿子高声朗诵。 ”我,拉美西斯,埃及的法老王,擢升王子兼皇家书记员兼印 第506页 玺保管人兼军队总司令梅汉卜塔为双国家的君王。“ 梅汉卜塔凝视着倚着手杖的父亲。 ”陛下……“ ”我不知道命运将允许我再活几年,梅汉卜塔,是该让你登上 王位的时机了。就像过去我父亲塞提所为,我现在也这么做。我 已年老,你则是个网。通过我所设下的最后一道考验的成熟青年。 你知道如何执政、管理和作战,担起埃及的未来,儿子。“ 十二年匆匆而过,高龄八十九的拉美西斯已统治埃及超过六 十七年。依据其圣旨,他将治国任务交给梅汉卜塔。但是国王的 次子经常谘询其父,对两地的居民而言,他永远是治国的法老。 君王每年有部分时间留在拉美西斯城,其余时间则居住底比 斯,忠实的亚眉尼随时服侍在侧:无视高龄和诸多病痛,这名国王 的机要秘书持续地卖力工作。 夏日来了。 欣赏过女儿梅丽妲蒙自创的乐曲演奏,拉美西斯在他选择为 陵寝地的百万年神殿近郊乡野做每日例行的散步。现在手杖成 了他最佳的搭档,因为每跨一步都千辛万苦。 . 去年,在他的第十四届再生庆典举行之际,拉美西斯和赛大 武及莲花谈了一整夜,他们两人已将努比亚发展成一个富庶幸福 的省份。这位强壮的蛇虺巫师如今也是老态龙钟了,连艷丽的莲 花都敌不过岁月的摧残。他们共同创造了多少回忆!共同经歷 了多少惊险刺激的时光!此刻任何人都不愿再提及三人都已无 能为力捏塑的未来。 路旁有位老妇正在炉里烤面包,阵阵香味吸引了国王的 嗅觉。 ”你可以给我一块饼吗?“ 妇人视力微弱,不识国王。 ”我的工作吃力不讨好。“ ”所以人们得付你工资,当然……这只金戒指够吗?“ 老妇人盯着这只她以下裙摆擦亮了的金首饰。 ”用它,我可以给自己买一幢漂亮的房子!省省你的戒指,吃 我的面包吧……你是谁,竟可拥有如此宝物?“ 面包的外皮金黄酥脆恰到好处。童年的回忆再度涌现,让人 忘了一时的年老烦恼。 ”请收下这枚戒指,你做的面包比谁都好吃。“ 拉美西斯在一位陶瓷匠身边待了一两个小时,看着他用手和 着黏土,捏出储存水或食物的陶瓮。牡羊神不正无时无刻在陶瓷 匠的一举一动中改造世界和人类吗? 国王和艺匠皆一语不发。他们一起聆听转盘的节奏,在寂静 中分享无形原料化成实用美观物品的神秘转变。 夏日来了,拉美西斯想动身前往较为凉爽的首都。亚眉尼本 来足不出户那间藉由几扇大窗,保持空气流通的办公室,现在国 王却很惊讶他不在办公桌前。 第一次在他冗长的职业生涯里,不仅拉美西斯的机要秘书同 意在大白天里暂时休息,甚至暴露在阳光下,不惜晒伤他那一身 苍白的肌肤口 ”摩西过世了。“亚眉尼说,神情沮丧。 ”他成功了吗?“ ”成功了,陛下。他找到那块今后其子民可自由生活其上的 福地。我们的朋友结束了他花费一生的追寻,那把燃烧他心头的 烈火已化成一片流水流蜜的天堂。“ 摩西……拉美西斯城的建造者之一,一个以信心战胜多年漂 泊生活的好汉,一位满怀热忱的先知!摩西,埃及之子,也是拉美 西斯的义兄,他终于实现了心中的梦想。 国王和机要秘书的行李已准备就绪。近午时分,他们将登船 前往北方。 ”你愿陪我去吗?“法老问亚眉尼。 ”你想去哪里?“ ”天气不是好极了吗?我想在我百万年神殿旁,那棵在我执 政第二年种下的洋槐树下小憩一会儿。“ 君王说话的语气令亚眉尼不寒而慄。 ”我们就要出发了,陛下。“ ”走吧,亚眉尼。“ 百万年神殿旁的这棵大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油绿的枝叶随 着微风婆娑起舞。拉美西斯到底要人种了多少棵洋槐、柽柳、无 花果、波斯树、石榴、柳树和其他许多他钟爱的树种呢? 夜警,那条传承自国王忠心家族的老狗,忘却自身病痛,紧随 拉美西斯。他和主人皆不为吵人的蜂群所苦,它们汲汲营营,在 美丽的洋槐花瓣问采蜜,树下的人和狗对沁人的花香着迷不已。 拉美西斯靠着树干,夜警蜷缩在其脚边。 ”亚眉尼,你还记得洋槐树女神在冥世迎接灵魂时所说的那 段话吗?“ ”请接受这水,你的心灵将因它而平静,因这来自墓穴祭潭的 圣水;请接受这份献品,好让你的灵魂安息在我的树阴下。“ ”天上圣母赐予我们生命,“拉美西斯说,”是她将法老的灵魂 第507页 安置在众多永不熄灭的星辰之中。“ ”你或许口渴了,陛下。我去找……“ ”不要走,亚眉尼。我很累,朋友,死亡的疲惫侵蚀着我。你 是否还记得当年我们曾谈及何为真权力?依你所言,惟有法老王 有权拥有,你说得对,只要他遵守玛亚特戒律,终身奋战恶势力。 假如此权不张,天地间的团结将消失殆尽,人类将沦落暴力和不 义。执政的过程应如一场庆典,我父亲说过:愿高官小民皆感受 法老王的恩宠,愿无人因遭受歧视而伤害他人。今天,妇女行动 自由,孩童笑声盈盈,古人长眠树阴之下。感谢塞提,感谢妮菲塔 莉,感谢所有为发扬光耀我国文明而努力的亲朋好友们,我才得 以造福家园,公正无私。现在,诸神明评断我吧。“ ”不,陛下,你别走!“ 夜警一声长嘆,如原始海洋般深沉,像尼罗河上的晚霞。这 只夜警家族最后的代表在主人脚边与世长辞。 夏iel来了,拉美西斯大帝,坐在洋槐树下,刚进入长眠。 亚眉尼做出一个在这八十年金石友谊中从不敢做的举动:他 捧起君王的双手,恭敬地深吻。 之后这位法老王的机要秘书采书记员的坐姿,选择一支新毛 笔,着手在一块洋槐写字板上写下: ”我将以余生之力编写你的歷史,“他自许,”在人间和冥世, 人们永不忘怀光明之子。“ 文章到此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