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郎进京做皇帝》 第1页 [架空歷史] 《少年郎进京做皇帝》作者:乘凌高城【完结】 书籍介绍: 皇帝驾崩,老奸巨猾的首辅杨廷和从京外弄来了一个只有14岁的孩子做新君,本想让小皇帝对自己言听计从,他当名誉上的皇帝,自己做掌实权的首辅的,没有想到,还没进皇城大门,小傢伙就与众大臣较起劲来,要他以太子的身份进宫,他不干;为他取好的年号,他又不干;让他称伯伯孝宗皇帝为皇考,他还是不干……,不干,不干,不干!一路叛逆,竟然以寡斗众,以弱斗强,连连报捷……。 未成年人如何在逆境中自强自立,少年嘉靖应该是一个光辉的典范。 ------章节内容开始------- 正文 1.茶坊私议 更新时间:2010-6-19 17:27:49 本章字数:2310 1.茶坊私议 话说大明帝国正德十六年(1521)四月,京城里的天气开始由冷转暖,街边的白杨树也开始吐出嫩绿芽儿了,北风吹来,便有杨絮柳絮漫天飞舞。街上行人,低着头,眯着眼,一边走一边用手掌扇赶着飘落在脸上的飞絮。 四月十五日这天,住在正阳门前大栅栏的赵三郎牵一匹枣红马,后面跟着一个名叫福儿的小厮,带了本钱银两、帐目本簿、随身衣服、铺陈之类,留下年轻的娘子在家,他自己却要远行,到南方的苏州、杭州做生意去。 他们主僕二人走在街上,见到处是忙碌的官兵,持枪握刀的,好生纳闷。他们胆战心惊地走到吴婆子的茶坊门前,吴婆正在屋内招唿茶客,一斜眼见到了茶坊里的常客,那个骑在马背上晃悠悠的赵三郎,见马背上驮着行旅,估计是又要出远门做生意去了,她就放下手里的茶壶大声喊道:“赵三官人,你又要远行啊?进来吃一盏子碧螺春吧,给老身一个面子,老身好为官人饯行啊!” 赵三郎是一个在南方苏州杭州做绸缎生意的经纪,一年前娶了一位浑家,长得如花似玉,就如吴宫的西子。赵三郎也长得浓眉大眼,就像楚国美男宋玉。小两口在一起,分明就是良工琢就的一对玉人,一天到晚恩恩爱爱,男欢女妖那就不用说了。 赵三郎一日间忽然想起在南方里的生意,如今已经耽搁了一年有余了。夜间,两口子寻欢作乐,身疲力竭之后,赵三郎才与浑家商量,说要到南方去跑一趟生意。这样只有出项,没有进项,天天吃老本,长期下去也得坐吃山空啊! 漂亮妩媚的小冤家初时嘴上也答应,心里却不是太愿意。你想啊,少男少女,新婚燕尔,就如一个人似的,若硬要分开,岂不像断臂挖心,何忍分离啊?于是,小女子便两泪交流,泣不成声。 赵三郎自己也割捨不得,两人悽惨一场,只好作罢不再提及此事了。 光阴荏苒,不觉又过了几个月。天气由凉转暖,赵三郎决意要行,这次一咬牙,一狠心,就瞒过浑家,在外面暗暗收拾行李。还请阴阳先生算了算,卜了卦,拣了一个黄道吉日,方对浑家说知。 生米做成了熟饭,小娘子想留也留不住了,只好好一阵缠绵,方让赵三郎出门。 赵三郎这次出北京,不知何时方能归来,他听到吴婆唤他,见她又喊得如此有情有义,他抹不开面子就这样走过,便翻身撩腿从马背上跃了下来,将缰绳递与那个跟在后面的福儿,令那福儿也停了脚步。福儿牵好缰绳,就一个人听话地站立在茶坊门口。赵三郎跨到了茶坊的台阶上,先给吴婆作了一个揖,见几个吃茶的都是街坊熟人,便与诸位唱了一个诺,然后拍了拍落在身上的飞絮,走进茶坊,就近找一个位置坐下,他扫视了一下茶坊里,见没有一个生人,就小声对那吴婆说道:“吴妈妈可知,怎么这街上巡逻的官兵突然多了起来?连那守城门的官兵也比平常多了许多呢!” 正吃茶的胡官人也说:“小人也好生纳闷,小人瞧见那平日里紧闭的大明门,今日也有许多官兵把守,我看这事情不是太寻常。”那时候等级森严,什么级别走什么门,有严格的规定。这大明门不是一般的门,任何人不得随意靠近,只有当今皇上方可从这门里出入,它平时都是紧紧地关闭着。 用嘴抿了一小口茶的万六爷也说:“老夫也好生奇怪,我家对邻的涂公子昨天夜里从卢沟桥回来,那桥上也守了许多官兵,涂公子过桥时,被那些官兵着实盘查了一番。” 另外几位吃茶的客人也好奇的放下手里的茶盏,也想找一个机会搭上腔。这茶坊里吃茶,一是吃茶,二是耗磨时光,三就是说话侃大山了。一旦一个话题说开了,一个说,另一个答,你一言,我一语,那就没有一个完结了。 吴婆道万福还了礼,端来一盏子茶递与赵三郎,见茶坊里都是常来的熟人,她也没有顾虑,便小声神秘地说:“老身听吃茶的客官们说,当今圣上去年南巡时,划舟打鱼不慎落水,虽然被及时救起,但龙体被凉水浸蚀而受了风寒,一病未起,整整在病榻上躺了好长时间,以老身猜测,怕是……?怕是又得更换年号了。”意思说皇上死了,但没敢说出声来。 赵三郎也明白了那婆子的话中的意思,他压低声音说:“吴妈妈此言差矣,当今……刚三十而立啊,哪会患一个小小的疾病就撒手人寰呢?”皇上二字也未敢说出口。 第2页 胡官人插言道:“这人啦,又没有生根,又没有扎须,何况那阎罗王又不是只按岁数招人勾魂,那小鬼掳人也没有分大分小!先前孝宗……也不是三十多岁走了啊……。” 赵三郎喝一小口茶说道:“胡兄所言是啊。小人总觉得这城里气氛不太寻常,以小人之见,那朝廷里面一定有什么大事发生。”说完放下茶盏,从袖中掏出散银就要付帐,他没功夫与诸位耗时光了。 吴婆推辞地说:“老身有言在先,说是为官人饯行的,岂能要让官人破费呢?还望官人这回到了南方,万事大吉,赚回堆金积玉,常到老身茶坊里吃茶呢!” 赵三郎笑着说:“谢吴妈妈吉言!岂能让妈妈请我?当由小人孝敬妈妈才是。”那吴婆假装客套了一番,收下了散银。 赵三郎唱诺告辞了吴婆与吃茶的熟人,出了吴婆茶坊,从福儿手里接过缰绳子,一手抓紧马鞍,用力一跃,一撩腿。骑上马背,掂了掂屁股,直起腰,然后低头对福儿说:“我们快快走吧,再晚,恐怕遇到麻烦了啊。”说着,一拍马屁股,一路小跑起来。 赵三郎走了,可茶坊里却议论开了。 一路上,赵三郎又听到人们窃窃私语说,年轻的正德皇帝驾崩了。 正文 2.正德驾崩 更新时间:2010-6-19 17:27:49 本章字数:1792 2.正德驾崩 昨日夜里,紫金城里气氛比外面更为紧张,可谓一片慌乱,那些皇后、皇妃、宫女、太监们,个个神经紧绷,人人脸面愁然。真如老百姓所私下议论的那样,那位一直在豹房里忙于“国事”的正德皇帝朱厚照,南巡落水受寒回京后,一直病重卧床,这日突然咯血不止,连连咳嗽,一口气没换过来,就一蹬腿驾崩了。临终前还对身边的太监们说:“朕的疾病看样子是医治不好了啊,你们把朕的意思转达给朕的母后,告诉她,国家重大的事情,要与阁臣们商量后再处理啊!”平时不理朝政,玩得昏天暗地,临死了,却想起国家大事起来了。 正德皇帝朱厚照的生母慈寿皇太后张氏这时已经51岁了,她听到儿皇晏驾的消息,如同遇到晴天霹雳,头“轰”地炸了一下,差一点歪倒在了地上,众宫女搀扶着皇太后,乘上辇车,不顾一切地直奔向豹房。 豹房里,太监张永、谷大用、韦彬等一班宦官都跪在武宗的龙床前,表面上个个都泪眼汪汪的,泣不成声,暗里却各人想着各人的心思。一朝君子一朝臣,做奴才的,也不知以后的新主子好不好侍候。 皇太后来到儿皇龙床前,见了儿皇的惨景,就像刀子剜心一样悲痛,她老泪纵横,情不自禁地哭出声来。她悲伤了好一会儿,用手帕擦干眼泪,然后看了看四周,没见到内阁一位辅臣,就吩咐太监谷大用和韦彬道:“你们二人快快去首辅府,将杨阁老请来,哀家有要事要与他相商。” 谷大用和韦彬站起身,二话不说,转身就马不停蹄地走了。 这位万岁爷,也许想的是要活到一万岁,因而做梦也未曾想到自己会短命到只活31岁,还“壮志”未酬呢,就撒手长逝了!生前荒淫无度,广种却没能博收,宫里皇后、嫔妃、美女、佳丽三千,再加上豹房里的妖艷的女子无计其数,整日里帷薄不修,始乱终弃,下的功夫不少,却不曾留下一丝血脉,生出一男半丁来,连一个接班人也没曾准备,祖宗打下的大好江山,竟然无子嗣继承大统。 国家不可一日无君啊,张皇太后慌了神,宦官、朝臣们也坐立不安,拥立新君是当务之急啊!拥立谁呢?祖宗朱元璋打下江山已有153年了,朱家王子王孙不计其数,可到了正德朱厚照这一宗,却断弦了! 这张皇太后心里慌成了一锅粥,可面上却故做沉稳,一国之母,岂能自乱了分寸啊?张皇太后一急,就有病乱投医,将太监也当成了谋士,她问身边的太监张永道:“你告诉哀家,立谁为最好?” 这张永原是太监八虎之一,内阁朝臣们除刘谨时,就想铲草除根对自己下手,是正德皇帝护了犊子才倖免于难的。这主子突然驾崩,自己将来的命运是黑是白尚无从知晓,心里正是一堆乱麻呢,哪管得了立何人为新君啊。再说,正德皇帝朱厚照又没子嗣,要立,就要从他父亲孝宗皇帝朱佑樘的子孙中找了,可他父亲除了正德皇帝,还有一个儿子,可那个儿子也早死了,并未留下后人……。还有,这谁该立,谁不该立,也轮不到咱奴才说话的份啊!张永寻思了半晌,细声细气地说:“回禀太后,奴才孤陋寡闻,怎晓立君之大事啊?”张永想:在这非常时期,自己得挟着尾巴小心做人才是啊。 张皇太后嘆息一声,心里拿不定主意,只有暗暗着急了。 深更半夜里,太监谷大用、韦彬惊慌失措地来到首辅府,见到内阁大学士杨廷和首辅,立即细声细气地大哭道:“呜,杨大人,不好了,天塌了呢,皇上……他……驾崩在豹房里了!” 杨廷和半夜里听到这话,就像突然听到一声惊雷,心一惊,接着又一缩,心跳超速起来。他没有想到,皇上年年轻轻的,竟然连那点小病就没有挺住,连一个招唿也不打,也不管有没有接班人,两腿一伸,说走就走了。杨廷和毕竟是做大事的人,一阵紧张过后,他的心竟然平静了下来,他老成持重地想:皇帝驾崩了,不正是老臣大显身手的时候了么?长期以来,头上一直压着皇上,本想大展拳脚施展一下才华的,却英雄无用武之地,施展不开。这下好,你皇上死了,总压不住我了吧!杨廷和心中的紧张,还搀和着一定成份的激动。在大家都慌乱的时候,杨廷和反而处置泰然了。就目前而言,皇帝驾崩事大,但立新君事更大啊!于是,杨廷和对谷大用和韦彬说:“你们回去禀报太后,不要慌张,更别自乱了方寸……。两位公公先走一步,多劝劝太后,要她别过于悲伤,老夫随后就到。” 第3页 正文 3.秘不发丧 更新时间:2010-6-19 17:27:49 本章字数:2299 3.秘不发丧 谷大用和韦彬离开了,杨廷和并没有急着去豹房,他立刻想到了立新君这一既棘手又是当务之急的事情。他到书房里找出了那册《皇明祖训》的簿子,一个人关在屋里,翻来覆去,度德量才,认真地揣摩起来。 武宗朱厚照无子嗣,他上推到孝宗皇帝朱佑樘,但孝宗生有二子,一子就是正德皇帝,一子早死,也没有留下子嗣,没有继承人。再上推至宪宗皇帝朱见深,宪宗一共有14个儿子,长子、次子早死,三子是孝宗皇帝,他崩后才让正德皇帝继承大位的。四子是兴王爷朱祐杬,可他也在两年去世了。五子是岐王朱祐棆,也在弘治十四年薨。第六子是益王朱祐槟,现建藩国于江西建昌府。宪宗的皇子目前健在的还有就藩青州的衡王朱祐楎、就藩德安的寿王朱祐耆、就藩卫辉汝王朱祐梈、藩国于山东沂州府的泾王朱祐橓、建藩国于湖广常德府的荣王朱祐枢,可他们都是大行皇帝朱厚照的叔叔啊,哪有叔叔继承侄子大位的道理呢? 杨廷和认真研究着《皇明祖训》,他看到了“兄终弟及”四个字,眼睛一亮,有了灵活感:对呀,那些王爷的儿子不就是大行皇帝朱厚照的弟弟吗?虽然不是一父所生,为同胞兄弟,可也打断骨头连着筋啊,都是宪宗皇帝的亲孙子啊!杨廷和翻阅着《皇明祖训》,就像拿着梳子,将大行皇帝朱厚照的叔叔们的儿子由大到小,一个一个的梳理了一遍。 除了孝宗皇帝,兴王朱祐杬算是最大的了,他有两个儿子,长子已死、次子为朱厚熜。一想到这位朱厚熜,杨首辅来了精神。对于这位朱厚熜,杨首辅早有耳闻,别看他年纪不大,只有14岁,可他有几分才气,据传还是一位神童。前几日,三年父孝尚未结束,他就上奏章要求继袭王位,说明他小小年纪确实颇有见地。再说,就是按大小顺序排序,他也应是第一人选啊!其他王爷,寿王、汝王、泾王无子,益王、衡王、荣王虽然有子,可他们孩子的年龄都还小啊! 于是乎,杨首辅在心里拿定了主意:就立朱厚熜这位黄口小儿吧。他还在心里说:老夫弄一个远离皇宫的小孩子来做皇帝,总该压不住我了吧!说内心里的话,他并不想弄来一个真皇帝,而是想弄来一个木偶,身上栓上线,动胳膊动腿,完全由自己操纵……。 张皇太后在豹房,只见谷大用和韦彬两个太监回来了,不见杨廷和,心里急得就像锅里的蚂蚁,哭泣得像一个泪人,难道那个首辅在这种关键时刻,也撒手不管了吗? 杨廷和有了立新君的主意,心里踏实了许多,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神态,连走路就稳健多了。可他坐下来又一想,心里突然又一个寒战,现在是非常时期,皇帝已经大行,新皇帝尚未立,朝廷处于权力真空。这事态又变化莫测,难于预料,自己是首辅,是目前权力最大的人,如何才能稳住自己的权势呢?他真担心那个虎视眈眈的江彬会突然起事找麻烦。 一想到江彬,杨廷和心里又有了一些不安,他在屋子里来回地踱着方步,不停地用手挠着后脑勺,一阵深思熟虑,计上心来,他自言自语道:“这皇帝驾崩的消息还得封锁,不得外露,以免引起朝廷群臣的恐慌,要是让江彬等人知道了,趁机发难,到时候局面就没办法收拾了。”说罢,杨廷和就赶紧带着随从来到了豹房,他知道,要稳住目前的局势,还得藉助张太后的力量,争取她的支持。 杨廷和跪在大行皇帝的龙床前,装模作样表示了一下哀悼,一滴老泪也没有挤出来,便站起身子,来到了悲痛万分的皇太后身旁,小声劝阻道:“请太后务必节哀!小心凤体,日后尚有众多事情要太后操心呢!” 张皇太后见到杨廷和终于来了,她就像见到了主心骨,以为他是天塌下来时能顶住天的那个高个子,她泣不成声地问:“杨阁老,这,这……如何是好啊!” 杨廷和沉痛地说:“现在情势非常危急,以愚之见,皇上驾崩之事,目前还不能太过于张扬,以免让不怀好意之人图谋不轨……。” 张皇太后一听,立即停止了哭泣。由此可见,首辅杨廷和这时在张太后的心中该是多么的有份量! 张皇太后哽咽地问道:“杨阁老,你说……该怎么……办呢?” 杨廷和看了看在场的人,悄悄对张皇太后说:“大行皇帝怎么能一直呆在这豹房里呢?现在,我们得悄悄将大行皇帝移到干清宫里,在没有确定新君之前,只有封锁消息,保守秘密,秘而不发丧。” 张太后一急,竟忘了这一茬:那豹房,就是建得正富丽堂皇,那也不是正宫啊!那干清宫才是儿皇真正的家啊!张皇太后觉得杨廷和的话有理,她立即令张永、谷大用他们将大行皇帝移到干清宫。 对于玩世不恭的正德皇帝,平常大臣们跪求就求不回去,这下好,一句话不说,就静悄悄地回去了。 好一阵张罗过后,杨廷和又对张皇太后说:“我们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办,就是要稳定局势。现在最要紧的是令御马太监张永、武定侯郭勛、兵部尚书王宪选各营马步军官,防守皇城四门,京城九门,及草桥、卢沟桥等要害位置。塞外的鞑靼,早就虎视眈眈。还有那个江彬,早有谋逆之心。我怕他们听到什么风吹草动,会外患内乱,图谋不轨。”杨廷和怕自己调不动张永、郭勛等人,所以想借张皇太后的力量。 第4页 谁都明白,要稳定京城,保护皇宫,靠的就是信得过的军队。张皇太后听杨廷和这么一说,心里就紧张起来,就好象塞外的鞑靼们真要打进来了,那个逆贼江彬真的起兵造反了似的,立即令太监们将张永、郭勛、王宪等人叫了来,进行一番交待后,他们各自带着官兵,连夜到要害位置严格把守,一防不测。 正文 4.密议新君 更新时间:2010-6-19 17:27:49 本章字数:1673 4.密议新君 大行皇帝秘不发丧,只是权宜之计,摆在张太后和杨廷和面前的当务之急,就是决定皇位的继承人问题。 在干清宫安顿好了大行皇帝,杨廷和又向张皇太后建议说:“干清宫人多眼杂,不便议事。关于立新君之大事,我看还是把梁储、蒋冕、毛纪几位大人找来,再寻一个蔽静处再作商议吧。” 他们越是这样神秘,皇宫里的气氛就越紧张。 张皇太后强忍悲痛,她想了想说:“将张永、谷大用、韦彬也叫上,我们就到仁寿宫密议吧。”谁也不会想到,他们会在内宫里商议国家大事。 梁储、蒋冕、毛纪是内阁的主要成员,除了杨廷和,就算他们最有权力了。他们深夜里被叫了起来,还被带到了内宫的仁寿宫,个个心里十五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都捏着一把汗,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 几位重臣和张永、谷大用等宦官惶恐不安地秘密相聚在仁寿宫里。 这时的仁寿宫,气氛暗伤,神秘又寂静,门外还有侍卫把守,任何人不得入内。 张皇太后睁着发红的泪眼,扫视了一下在座的众人,神情庄重地说:“如今皇帝大行,虽有遗诏传世,但并未指定继位人选。大行皇帝没有子嗣,又没有法定的既定人选,诸位说说,应该立谁为新君为好呢?国不能无一日没主啊,我们得赶快作出决定。”中央出现了权力真空,太后的目的是想尽量做到无缝接轨,这边先皇入土,那边新君登基。 梁储、蒋冕、毛纪听到太后说皇帝大行了,心里勐然“咯噔”一下,原来如此神神秘秘,是年轻的皇帝驾崩了啊!大家神色紧张,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所措,更拿不出什么主意来,只好哭丧着脸,闭着嘴巴,沉默不语。 仁寿宫里静得掉下一根针,就能听得见其声音。 大家都不言语,张太后更急啊,她瞧众人,众人都低下头,躲避她的目光。 “咳!”首辅杨廷和早有准备,心里有数,他看了看诸位,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然后说:“按照《皇明祖训》之规定,立新君应当从大行皇帝的子嗣里挑选……。” 大家都抬起头看着杨廷和,一听他说“立新君应当从大行皇帝的子嗣里挑选”,个个皱起眉头:还以为你首辅大人有什么奇思妙想呢,搞了半天,还不是说的废话啊! 杨廷和见大家都投来不信任的目光,他接着话锋一转说:“可今大行皇帝没有子嗣,那我们就要往上循寻,从孝宗皇帝的子嗣里挑选,孝宗皇帝现在也无子嗣健在,那就要再往上循寻,从宪宗皇帝的子嗣里挑选……。” 首辅杨廷首先和打破了沉默,又如此一番抛砖引玉,大家的思路一下子就打开了,大家就你一言我一语议论起来。坐到这仁寿宫里,证明自己是太后信得过的谋臣啊,总不能洞若观火,只当听匠啊! 大学士梁储扯了扯衣角说:“要是说到宪宗皇帝的子嗣,现在还健在的就有六位呢,益王、衡王、寿王、汝王、泾王、荣王,这么多,我们怎么挑,怎么选啊?我们总不能来一个比武选拔赛,胜者即为新帝,败者仍然为王吧?那不就乱套了啊!”显得有些为难。 比武立君固然不可取。 大学士蒋冕想了想,锁紧眉头说:“按排列顺序,益王朱祐槟应排在首位,他是六位王爷中年龄最大者,而且平时生性俭约,衣服是洗了又穿,每天都是吃素食。酷爱读书,喜好歷史,爱民重士,从不对百姓进行无端地侵扰。”大家都看着他,都一脸难于理解的神态,他又一想,觉得不是太妥,自己否定自己说,“只是,只是……年龄大了一些,好象已经年过四十岁了,比大行皇帝的年龄还要大十多岁呢。”说了半天,还是废话。 梁储又说:“六位王爷中,荣王朱祐枢年龄最小,可也三十有五了,比大行皇帝还大四岁呢。”说了等于没说。 张皇太后一听梁储提到了荣王,连连摆手说:“哎,那个荣王……不行,他居国骄纵,要是做了新君,那还了得啊……。” 正文 5.一锤定音 更新时间:2010-6-19 17:27:49 本章字数:1469 5.一锤定音 大家正说得很起劲时,没有想到一直没有吭声的大学士毛纪泼冷水说:“老夫认为不妥,我们现在说的都是大行皇帝的叔叔,哪有叔叔继承侄侄大位的道理啊?这喻法喻理都说不过去啊!要是这样,岂不让后人耻笑吗?”长辈继承晚辈,这明显是违反宗法制度的做法,大明朝只有一例,那就是燕王朱棣坐了侄儿的皇位。那可不是什么继承,那是用武力强行夺取的啊!叔继侄之大位,那不等于是在揭祖宗的伤疤吗! 张太后说:“是啊!自古少有这样的先例,哀家也觉得不是太妥,诸位再想想,事情再急,总不能乱了章法,违了祖训啊!” 第5页 怎么办呢?思路又断了,大家又沉默起来。 大家都不说话,仁寿宫里又是一点声音就没有。 杨廷和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你们没主意,我有了主意,我就不怕你们不贊同了。他见诸位都不说话了,他不慌不忙从长袖中抽出《皇明祖训》举得高高的,对众人宣讲道:“兄终弟及,祖训昭然。湖广安陆州兴献王次子朱厚熜系宪宗之嫡孙,孝宗之从子,大行皇帝之从弟。按照辈分秩序,应当继立。”杨廷和说完,合起《皇明祖训》,露出得意的神态。 果然,不出杨廷和的所料,大家都提不出什么反对意见。 又安静了那么一会儿,梁储、蒋冕、毛纪等异口同声地贊同道:“首辅所言极是,此符合《皇明祖训》,还合情合理。” 太监张永、谷大用、韦彬等人见张太后用眼光扫视自己,他们赶紧也点头表示无异议:“首辅杨大人的这个主意甚好……。” 张皇太后让大家都发表了意见,她自己却没有立即表态,她陷入了沉思之中。杨廷和提到兴王朱祐杬,勾起了她的回忆。她记得,兴王朱祐杬是自己的丈夫宪宗皇帝最喜欢的弟弟,兴王朱祐杬娶王妃蒋氏,就是宪宗皇帝亲自操办的。兴王朱祐杬的原封国是土地贫瘠的卫辉,朱祐杬上书要求改封地,孝宗破例将他的封国改为富饶的湖广安陆州。不仅如此,还赐给朱祐杬四万五千多亩良田,并派内管监左丞相林茂及工部郎中王瓒专为朱祐杬在安陆州修建兴王府宅。按祖上规矩,兴王朱祐杬到了藩封的年纪,要到安陆封为藩王。临行时,孝宗不但亲自送他到午门,并御赐了宝剑、朱袍、宝马等珍品给他。第二天,孝宗又按捺不住对弟弟的思念,先后写了十三首诗赠予他,其中有一首是这样写的:“殷勤步送出宫门,骨肉情深不忍分,别后相思何日会,燕山荆树隔重云。”诗虽短,但兄弟之情深溢于言表……。让兴王的儿子继承大统,那是再好不过的事了,举双手就来不及了,自然,她不会有什么反对意见。 杨廷和见张皇太后一直没有表态,以为她不满意,心中另有人选,他看看在坐的众人,见大家都紧绷着神经,他的心就快要提到了嗓子眼上了。 张皇太后这时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她擦拭了一下眼睛,然后问道:“这个岁数不大的朱厚熜,是不是刚由世子世袭为王爷啊?好象宣诏太监到了湖广安陆,今天还没有回京呢!” 杨廷和怕皇太后提出反对意见,赶紧说:“回禀太后,是啊,朱厚熜三年父孝尚未满,他就上书提出继承王位,而且理由还非常充分,皇上大行前也恩准了。此足于说明朱厚熜小小年纪……颇有见地。” 张皇太后又扫视了一下众人说:“大家还有没有更好的意见?”见诸位都瞧着自己,她慎重地说,“哀家同意杨阁老的意见,就立兴王朱厚熜为新君吧!” 张太后一锤定了音,杨廷和心中的石头也落了地。 正文 6.武宗遗诏 更新时间:2010-6-19 17:27:49 本章字数:1914 6.武宗遗诏 虽然他们的保密工作做得是天衣无缝,可消息还是不胫而走。 第二天一大早,太监张永、谷大用、韦彬和杨廷和等大臣从仁寿宫出来,行至左顺门,62岁的吏部尚书王琼率九卿突然气势汹汹地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像是要兴师问罪。 “你们偷偷摸摸,在做什么勾当啊?” “如此神神秘秘,是做见不得人的事吧?” “不会是朝廷出了什么重大的事情吧?” 众人七嘴八舌地嚷开了。 几位太监走在前面,韦彬想稳住王琼等人,就解释说:“我们没有做什么呀,我们还是和平时一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什么不同啊。”看了看大家,又补了一句,“朝廷也无他事啊,很正常啊!” 王琼十分气愤地说:“外面满街都言传要置白衣孝服,怎么还说‘也无他事’啊?” 王琼字德华,号晋溪,系山西太原的名门望族。生得魁梧奇伟,虎背熊腰。于明成化二十年时年登进士。曾歷事成化、弘治、正德三朝皇帝。早在两年前江西宁王朱宸濠谋反时,平定叛乱王琼功不可没,武宗皇帝下诏给予重赏,第二年出任吏部尚书,大学士首辅杨廷和素忌王琼才能,不愿意让王琼进入内阁,不同意给王琼授以重赏,因此两人结下了恩怨。现在皇帝驾崩,杨迁和自然要对他隐匿了消息。当王琼听到皇上殡天的风声,却不见有人来报,心里甚是疑惑,就亲自率领九卿大臣前来质问。 王琼见到跟在后面的杨廷和,不满地说:“皇帝驾崩,连黎民百姓就知晓了,为何不让我们知道?此等大事,竟然不与我等大臣商议,居心何在啊?” 九卿官员经王琼煽动,个个激愤不已,都吵嚷起来,如同开锅的水一样,此起彼伏。 杨廷和看到这阵势,也不想和王琼他们发生正面冲突,他想了想说:“皇上大行,我等悲不自胜,痛不欲生,此时诸事又千头万绪,老夫是遵大行皇上之遗诏,受太后之命,在新君未立之前,故密而不发丧的。昨夜,太后立新君之事已定,正欲告之诸朝臣的……。” 第6页 立新君这么大的事,竟然没有要自己参加,王琼一听更是火冒三丈,当即直问道:“立储继位岂是小事吗?老臣身为九卿之长,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呢?岂有此理!” 群臣们听到此话,这时方知武宗皇帝确实已经驾崩了,个个脸上都现出惊慌的神色,一甩袖,不再说话,愤然离去了。 这时,梁储、蒋冕、毛纪几位参与决策的大人过来,纷纷走过,个个脸上神色严肃,没一个人理王琼的茬儿。王琼独自站立了一会儿,自觉无趣,只得悻悻离去。 洪武十三年正月,朝庭里取消了中书省,也就没有了左右宰相之职,这首辅与宰相差不多,也就是换了汤没有换药。杨廷和位居首辅,地位就是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目前,这“一人”已经归天了,该是做首辅的行使权力的时候了。 杨廷和知道,目前是非常时期,国家权力出现了真空,若自己不主动出击,掌握主动权,恐怕以后局势就很难在自己的控制之下。那左都督江彬握有兵权,在京师拥兵数万,他虽缺乏谋略,力足而智乏,可他长有反骨,随时就会兴风作浪。横行一时的太监八虎,领头者刘谨虽死,剩余的几虎也不是甚好鸟,正虎视眈眈。吏部尚书王琼虽然与已有杯葛,脾气火暴,但他为人还算正直,不会趁机作乱,可不予理会。趁江彬和八虎残余尚未知晓皇帝驾崩的消息,先下手为强,将立新君这一重大的事情定下来吧! 杨首辅回到内阁,手执如椽大笔,假武宗皇帝之名,摄思凝想,咬文嚼字,浓墨小楷挥就书成了一份遗诏。并派重臣火速迎新皇朱厚熜来京继承大统。 这时,到南方做绸缎生意的赵三郎正骑马走路上,眯着双眼,举手在眼前扇着空中飞舞的柳絮,突然间,一群人马快速从他身边奔过,有朝臣,有官兵,边走边吆喝着令路人让道,路上的行人赶紧躲避到马路两旁。 赵三郎为避躲那群快马,竟然从马背上跌落至路旁四脚朝天,他被福儿搀扶着爬起来时,见那些人马已经走得老远,身后扬起一股飞尘。赵三郎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不满地说:“有什么急事啊,如此仓皇!” 这群人就是奉首辅杨廷和之令,赶赴湖广安陆府兴王宫去迎接朱厚熜火速进京即位的宦官朝臣。有太监谷大用、驸马都督崔元、内阁大学士梁储、定国公徐光祚、礼部尚书毛澄等太监、朝臣及护卫官兵。 这杨廷和恐怕做梦也没曾想到,他精心选定,并令朝臣迎来的却是一个难于掌控和对付的少年皇帝。 正文 7.反贼江彬 更新时间:2010-6-19 17:27:49 本章字数:1612 7.反贼江彬 王琼带人这么一闹,让杨廷和警觉起来,还有更厉害的人没有来呢! 是时国中无主,猴子成了霸王。自派人到湖广安陆去迎接新君后,杨廷和在京也没有闲着,他多次请示皇太后,要求改革弊政,悲伤的皇太后没有话说,更提不出反对意见,只好均一一照允。有了皇太后的大力支持,杨廷和便假託称是大行皇帝的遗旨,取缔了威武团练诸营,所有入卫的边兵,都发给重资遣归到边关;黜放豹房里的番僧,以及教坊司乐人;遣还四方所献的美女;停下不是太急需的工程,放劳役回家;收宣府行宫金宝,悉归内库;还有京城内外皇店,一併撤销……。 一切事情都随了自己的意愿,京城要害位置已经有武定侯郭勛的人马把守,威武团已经解散,边防官兵也回到了边关……。杨廷和感觉局势都在自己掌控之中了,就认为是解决反贼江彬问题的时候了。 这江彬宣府人氏,生得方脸大耳络腮鬍,蚕眉环眼鹰钩鼻,身材魁梧高大,孔武有力,精通骑射。最初担任蔚州卫(今河北蔚县)指挥佥事,只是一名普通的军官。河北刘六、刘七农民起义爆发后,京城军队不能敌挡,朝廷就调边军入内。就在这时,江彬以大同游击的身份领边兵前来镇压,他过蓟州时把一户普通人家的20余人全当起义军杀死,以此冒功。后来在战斗中,因多次残杀农民军而立下战功。起义被镇压后,江彬带兵路过京师,通过贿赂武宗的宠臣钱宁,得到了武宗皇帝的召见。 江彬善于献媚,一见面就得到武宗皇帝的欣赏,不久就被提升为左都督,皇帝还将其收为义子,赐姓朱,留在了身边。眼看靠自己引见的江彬日益得宠,钱宁十分嫉恨,二人便经常勾心斗角。武宗皇帝争强好胜,一次与老虎搏击,被老虎逼到角落里。钱宁见此情形,吓得在一旁簌簌发抖,江彬这时却奋不顾身,冲上前去营救。从此,武宗皇帝对江彬更是另眼相看了。 为了扩大自己的势力,江彬在武宗面前盛赞边军骁勇,请求与京军互调操练。大臣们纷纷上疏阻止,但武宗皇帝完全听信江彬的,就下令立即调辽东、宣府、大同、延绥四镇军士入京,号称“外四家军”,由江彬统辖。 江彬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千方百计讨好武宗皇帝,多次诱使武宗皇帝出巡作乐。正德十二年(1517年)八月的一天,江彬对武宗皇帝说:“宣府乐工中多有美女,应该到那里去玩玩,藉此机会也可巡视边防。皇上何必整天待在宫廷之中,为廷臣所制?” 武宗皇帝听后动了心,于是与江彬微服出京,数日后出居庸关,来到宣府。巡游在外的武宗只知寻欢作乐,对朝政一概不理。当年,江彬被封为平虏伯。 第7页 正德十四年(1519年),武宗北巡数千里回到北京,还不满足,又借宁王朱宸濠叛乱想要南巡亲征。大臣百余人跪求劝阻。江彬故意激怒武宗皇帝,致使百余人全部下狱。八月,武宗皇帝与江彬等率兵从北京出发。途中,获悉朱宸濠被王守仁擒获,但江彬为了让武宗皇帝畅游江南,竟压着捷报,秘而不宣。直到次年闰八月,在南京举行“受俘仪式”后,才不得已北还。回师途中,江彬又引武宗皇帝打鱼取乐,导致武宗皇帝落水染病,回京后病情恶化驾崩了。 在大臣们的眼里,武宗皇帝之死,与江彬有很大关联。 那江彬自从改组团营后,天天在外面办事,无暇入宫,就是武宗皇帝晏驾,他也尚未得闻,忽然听说解散了团营,又见入卫的边兵都回到了边关,还从遣归的边兵手里看到了皇帝的遗诏,这才大惊失色,不禁动色地说:“皇帝已经宾天了么?一班混帐的大臣,瞒得我好紧啊!” 江彬的手下都督李琮在他身边,便劝江彬说:“宫廷如此秘密,可能就是怕我们知道了。他们要是这样防着我们,我们手里有兵有枪,不如迅速图谋大事,收拾了那群狗东西……。要是有幸成功了,我们就会富贵无比,万一不成,亦可北走塞外,大不了去投靠鞑靼。” 正文 8. 密谋除贼 更新时间:2010-6-19 17:27:49 本章字数:1886 8.密谋除贼 手下为江彬献了灵囊妙计,可谓是两全其美的好办法,可真要造反,江彬却还是犹豫未决,随即邀请安边伯许泰来商议。 许泰亦非诸葛亮再世,他更为踌躇,他徐徐地答道:“杨廷和敢明目张胆地罢团营,遣边卒,想必早有准备,他才敢如此有恃无恐的,提督还是应慎重为妙。” 江彬摸着后脑勺想了想答道:“起事之事,我暂不作此想,但不晓得内阁诸臣们究竟怎么想,不晓得那帮奸诈的老东西会不会对我们下毒手?”他知道,平时那些文臣们对自己就有很大的意见,是恨得要命。 李琮说:“听那些文臣们私下议论,说皇上划船打鱼游玩为提都之诱,皇上落水受寒为提都之过,现在皇帝因此而驾崩,说不定有文臣会认为那是提都之罪呢!” 李琮的话说得江彬紧张起来:“这,这……,要是他们真如此定罪,那可是死罪啊!” 许泰挺了挺胸脯子说:“提都有那么多精锐兵卒,难道还怕内阁的几个文臣不成?且等我前去探一个虚实,我们再作定夺。” 江彬没了主意,只好点首同意。 许泰驱马疾驰,直抵内阁,恰巧遇着正忙碌着的杨廷和。 杨廷和明白许泰来内阁的用意,他故意不慌不忙和颜地对他说:“许伯爵回来得正好啊,我等因大行皇帝仓猝晏驾,正是头绪纷繁之时,忙碌得晕头转向呢,本来想邀请诸公回京协同商议国家大事的,偏偏遗诏上面又要我们立即罢团营,遣边兵……,许多事情要及时解决。老夫听说伯爵与江提督在边关军务繁忙,所以一时没敢奉请二位回朝。” 许泰听了这话,心里的一块石头也就落到了地上,他也说:“江提督正为此事心虑,特令兄弟前来探问,毕竟是关系到军队和国家的重大事情,不知现在内阁是如何裁夺的?” 杨廷和慎重地说:“奉太后旨意,已派人至湖广安陆州迎兴王朱厚熜进京,以继大统。新君到京,可能来往尚需要一段时间,现在国务倥偬,全无把握,请伯爵回去禀报江彬公,要是江公有时间或有可能的话,一同偕来,共商国事。” 杨廷和将罢兵解散团营的事归诸于大行皇帝的遗诏,把立储之事又归诸于皇太后,自己脱然无累,没半点关系。听他的口气,他们对江彬一点意见就没有,还要请江彬回来“共商国事”呢,既然这样,那还有什么值得疑心的呢! 许泰听了杨廷和的话,更加消除了心中的疑虑,他欣然允诺,告别杨廷和,高高兴兴地回去禀报江彬去了。 那江彬听了许泰的话,自然就放松了戒备。 杨廷和意料许泰应该中了自己的计了,随即招司礼太监韦彬,御马太监张永、温祥,共入密室,促膝谈心。 杨廷和事事都依靠着中官太监,可见阉人之势力在朝廷里该有多大。 在密室里,杨廷和先开口对韦彬说:“嗣君之议现在已经大功告成,只等新君到京后登基诏告国人,但是,目前尚有大患还没有除呢,公公说怎么办啊?” 韦彬揣着明白装煳涂,他问道:“立新君的事已经定夺了,迎新君的人已经去湖广安陆州了,还有什么大患啊?” 杨廷和看了看韦彬然后说:“立新君的事是有了定夺,可先皇落水受寒以至驾崩,这罪魁之人还未追究其罪呢!” 韦彬一听杨廷和话中的意思,知道所指的是谁了,他有些紧张地说:“这,这……只是众臣的揣测,并没有真凭实据啊……。” 考虑到江彬与韦彬是儿女亲家,杨廷和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讲了两个大义灭亲的故事。他说:“管叔和蔡叔都是周公弟兄,二人作乱,周公诛之。东晋宰相王导之兄王敦谋反,王导亲自平叛。他们大义灭亲之举,至今声名垂于史册。公与江彬结为亲家,是奉大行皇帝之命,并非你的本意。江彬之罪已经十恶不赦,公公若不大义灭亲,恐怕以后会受到诛连……。” 第8页 杨廷和的话显然是起了作用,韦彬寻思了一会儿,竟然点头答应了。韦彬本来近些时与江彬矛盾不断,再加上大家都把武宗落水受寒的罪过都算在了江彬的身上。他的滔天大罪,韦彬怕牵连到自己,不如早一点跟他来一个一刀两断。 说服了韦彬,杨廷和又来拉拢张永,他笑着对张永说:“除刘谨时,张公公功不可没,现在要除江彬,还望公公鼎力相助啊!” 那晓得那张永脑瓜子转得特别快,好象早有准备,甚至还有很高的积极性,他满口答应说:“那是当然,我义不容辞!” 正文 9.用计捉拿 更新时间:2010-6-19 17:27:49 本章字数:1764 9.用计捉拿 接着,杨廷和又去请示皇太后,禀报了他们商议捉拿江彬的计划,张太后自然又是全力支持。 巧的是坤宁宫嵴檐上要上兽吻,这种修缮工程是国家宗社大事,其典礼祭祀活动一般由文武两位大臣一同主持。杨廷和经和皇太后商议,这次典礼祭祀活动的主持工作,文臣安排工部尚书李燧,武臣就由平虏伯江彬担任了。用这各方式召江彬进宫,就不会引起他的怀疑了,等祭祀结束后,再以太后的名义留江彬吃饭,然后趁势将他擒拿。 江彬在边关接到了皇太后的懿旨,李琮和许泰劝他不要去,江彬却说:“太后有请,为什么不去啊?要我主持坤宁宫嵴檐上兽吻的祭祀仪式,说明是太后对我的器重啊。” 江彬没有丝毫防备,就带着卫士,跨马前来。 韦彬早就在宫外候着江彬,见到江彬就说:“坤宁宫正届落成,拟安置屋上兽吻,昨天奉太后懿旨,由你和工部致祭,你快快下马换上吉服,众人都在等着你呢。”他们是儿女亲家,说话很随便,直来直去,没有客套。 江彬见韦彬迎接自己,听了亲家的听后,很是欢喜,立即换上了吉服,独自一人进了宫里。随他来的随从没有吉服,都被侍卫挡在了宫外。 祭祀结束后,江彬准备出宫,遇到司礼大太监张永。张永说:“平虏伯,太后请你宴饮。” 主持祭祀仪式什么异常情况都没有发生,这更让江彬放松了警惕,再说,太后请吃,江彬没有理由推辞,于是,跟着张永就走。 就在张永的办事室内,江彬看到一桌子美味佳肴,却不见张太后。 张永说:“太后有旨懿,请平虏伯先就席饮酒吧,稍后太后有要事要与平虏伯相商呢!” 江彬以为张永的话是真的,就入座举觞畅饮起来。才饮酒数巡,忽报太后又有旨到,江彬放下酒杯说:“正在饮酒呢,又有什么急事啊?” 来人不慌不忙地说:“太后下旨,令锦衣卫逮逋江彬入狱。”说着一挥手,对身后的锦衣卫说,“拿下!” 江彬吃了一惊,他看见几位锦衣卫向自己走来,他感觉大事不妙,赶紧朝进屋的锦衣卫掷去手里的酒杯,趁锦衣卫闪身躲让之机,推案即起,来了一个鲤鱼跃龙门,一个跟头翻身跃了出去。他就像一头髮疯的困兽没命地狂奔着,身后紧追着几位锦衣卫。他大踏步跑到西安门,西安门早已经关门锁上了。他又慌忙转身北行,将近北安门,望见城门未关,也就放下心来,正拟穿城出去的,前面忽然冒出了许多官兵阻住了江彬的去路,只听他们大声说道:“圣上有旨留提督,请提都不得擅行。” 眼看身后的追兵要赶一了,江彬叱道:“皇上已经驾崩,今日从哪里弄来的圣旨!赶快给老子让开,不然老子的拳头是不认人的……。” 江彬的话还没有说完,守门的官兵们和追来的官兵一齐拥了上来,口里喊着:“反贼江彬,快束手就擒吧。” 江彬见众官兵围来,他摆开架式,负偶顽抗起来。他打了几个回合,终寡不抵众,被众官兵掀翻,官后拥上来,七手八脚地把他按在了地上,接着又用绳索紧紧缚住,让他侧睡在地上。任凭江彬如何挣扎,如何谩骂,众兵也不与他多计较,只拔他鬍鬚出气。江彬骂一声,鬍鬚就被官兵们拔落一两根,江彬骂两声,鬍鬚就被拔落三五根,待江彬没力气骂了,他的鬍鬚也拔得所剩无几了。 江彬被捉拿归案,许泰也被缇骑拿住,牵入狱中。还有太监张忠,及都督李琮等,亦一併缚到,与江彬亲亲昵昵,同住囹圄。李琮见到江彬,气愤地说:“你不听我的,现在倒霉了吧?后悔也来不及了吧?” 锦衣卫查抄江彬的家,共查得黄金七十柜,白银二千二百柜,金银珠玉,珍宝首饰,不可胜计。又有内外奏疏百余本,统统都是被他隐匿,私藏家中没有上奏的。刑部按罪定谳,拟置极刑,只因嗣皇未到,暂时将此案悬搁,留江彬多活几天。 杨首辅在“安危俄顷”之际,临危不乱,指挥若定,拨乱反正,粉碎了这场一触即发的叛乱阴谋,挽救了朝庭,挽救了大明江山!那江彬是否真的要反,不得而知,反正已成阶下囚了,人家随便给你安一个罪名,要制你于死地,你就是全身长的都是嘴,说了也没有用了! 正文 10.天下奇观 更新时间:2010-6-19 17:27:49 本章字数:1449 10.天下奇观 时间往后退14年,再回到正德二年(1507年)八月。 第9页 河南府孟津县何家庄渔翁何四像往常一样,早早的来到黄河边,下河里张网,开始捞鱼,他捞了半晌,奇怪的是一条鱼也没有捞到,他开始紧张起来。县城胡大户来到了庄子里,庄子里的主管托何四捞一条大黄河鲤鱼,说他家胡老爷专程来庄子上来尝大黄河鲤鱼的鲜的。何四当时夸了海口,吹大话地说:“包在小人身上了,要是弄不到一条大黄河鲤鱼,就将小人当那大鲤鱼煮了。” 那黄河鲤鱼,自古就有“岂其食鱼,必河之鲤”、“洛鲤伊鲂,贵如牛羊”之说,一向为食之上品。它以其肉质细嫩鲜美,金鳞赤尾、体型梭长的优美形态而驰名。唐代诗人白居易称其为“龙鱼”。民间流传有“黄河三尺鲤,本在孟津居,点额不成龙,归来拌凡鱼”等美好诗句。 玩笑归玩笑,可要捞一条大鲤鱼上来呀!何四从河里上岸,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黄河水发起呆来。突然,他像火烧了屁股,立即跳起来,左看看,右看看,像不认识这黄河似的,揉了揉双眼,睁大眼睛看了又看,还顺着黄河岸边走了好长一段,竟然跳起来惊唿:“我的老天啦,这黄河水……怎的就由浊变清了啊?” 何四回到庄子禀报那主管说:“官人只有将小人煮了,那黄河大鲤鱼硬是不曾弄到了。那黄河水变清了,清得就跟明镜似的,那些大鲤鱼都跑到深水里去了,小人无能为力了啊!” 那主管不信何四的话,他笑着道:“你别说痴话了,没有捕捞到那大黄河鲤鱼亦就作罢了,岂能说黄河水变清了呢,即使天塌下来了,我想黄河也不会变清啊!” 何四见主管不信,硬要拉他去看,庄子里人都不信,觉得稀奇,大家都跟着何四来到黄河边。众人定眼一看,惊呆了,黄河水的确变清澈了! 这大明朝的确出现了一件闻所未闻、异乎寻常之天象:混浊的黄河水骤然变得清澈见底,如同溪流山泉一般,且此后整整5日不曾变浊! 两岸百姓触以物兴,乐不可支。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让举国上下的人都知晓了。 八月初十,在远离黄河的湖广安陆州兴王府里,兴王爷朱佑杬在书房中正斋里读书久了,自感乏倦,便合起书卷,伏在书案上打起盹来。 不知睡了多久,兴王爷朦朦胧胧中,忽然只见自己的好友玄妙观的纯一道士飘然进入宫来。兴王爷以为那老道又来和自己对奕下棋的,哪知他一反常态,也不与兴王爷行礼作揖,更不和任何人打招唿,像无人境地,径直从卿云门出来,绕过卿云宫,走过穿殿,直往王妃蒋娘娘居住的凤翔宫走去。一个老道,岂能私闯娘娘之宫闱?难道他有不轨之图谋?竟然还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呢。那些侍卫都到何处去了,怎么不进行阻拦呢?兴王爷气得不行,正欲起身去探一个究竟,抓一个现行的,可感觉自己的两腿就像灌了铅的,用尽了力气也迈不开,眼睁睁地看着那该死的老道进了凤翔宫。 兴王爷正心急火燎时,忽然一阵凉风吹来,兴王爷打了一个寒颤,睁开了双眼。他用手揉了揉双眼,定神看了看四周,并不见那纯一道士。兴王爷动了动自己的两腿,才知刚才是一个黄梁之梦。 这时,一个侍女满脸笑容,兴致勃勃地碎步小跑到兴王爷朱佑杬面前,乐滋滋地道了一个万福,然后禀报导:“恭喜王爷,世子降世了呢,嘻嘻!” 兴王爷一听,突然呆住了,接着便欣喜若狂。 正文 11.测字算命 更新时间:2010-6-19 17:27:49 本章字数:2188 11.测字算命 兴王爷朱佑杬是宪宗皇帝朱见深第四子,为邵氏所生,弘治七年,他12岁时就藩湖广安陆州,17岁婚配,纳大兴女子蒋氏为王妃。在弘治十四年间,兴王爷和王妃蒋氏曾生一子二女,不想儿子却在生下后5日便夭折了。大女儿常宁长公主生而娟秀,令质天成,可也在4岁时患疾而逝。而绕在膝边的小女儿善化公主只有4岁,却又弱不禁风,全身是疾,时时让人担忧。直至三十而立,亦未曾再有儿子生育。兴王爷儒雅仁厚,虽然无子嗣继承大业的痛苦并没有写在脸上,但兴王府右长史袁崇皋却看得真切,他深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含义,他更是为兴王爷后继无人而着急。 有一天,袁崇皋长史暗示说:“俗话说多妻多子,王爷不如再纳一妃……。” 没等袁崇皋将话说完,兴王爷就挥手制止了他。 袁崇皋并不甘心,还要劝说,兴王爷说:“袁长史不要再说了,我皇兄就只有张皇后一人,我作为御弟,岂能超过他,再纳一妃?” 孝宗皇帝朱祐樘做了一夫一妻的榜样,兴王爷自然也要效仿啊,袁崇皋不再敢言。 安陆州着名道士、兴王爷好友纯一道士常和兴王爷相邀游玩,在一起观景、作诗、下棋。纯一道士安慰兴王爷说:“天老爷要降世子,必然要择黄道良辰,您为何要忧虑啊?” 兴王爷笑笑说:“你别安慰本王了,本王已经三十多岁了,你说良辰,何时才是良辰啊?” 纯一道士收住笑容,正色地说:“王爷还记您得从京城坐船到安陆兴国的路线么?王爷的船队是从京杭大运河南下,在杨州入长江西行,又在武昌入汉江北上的吧?王爷看过您走过的路线没有?您那一南下,又一西行,再一北上,那正好就形成了一个‘钩’形啊!您再看看运河、长江、汉江三条河形成的形状,刚好又是一个‘山’字形。那‘山’字和长江汉江的‘江’字合在一起是什么?那可是‘江山’啊!您那么一行就将‘江山’钩住了。王爷能钩住‘江山’,若没有子嗣怎么能行啊?您放心,您一定有儿子的,天老爷早就安排好了。” 第10页 纯一道士这般强拉硬扯之穿凿附会,说得兴王爷兴高采烈。兴王爷的理解,纯一道士说的那个“江山”,指的是他的藩国,意思是有子嗣继承。 纯一道士的话让兴王爷半信半疑,他就一笑作罢,没有真正放在心上。 这天,兴王爷准备到良医所,想看良医副周文採编撰的《医方选要》编得怎么样了,他准备为该书作序,刚走到飞龙门门口,就听到仪卫副骆安和典仗陆松两人在说话,只听骆安说:“广寺阁街从外地来了一个测字先生,自称袁半仙,测字算命,算得极准。” 陆松说:“我也听说过,准不准不知道,可算得是很有学问的。” 兴王爷听了两个侍卫的对话,又联想到纯一道士的话,便来了兴趣,就说:“是真是假,领本王去看看。” 陆松和骆安一见兴王就说:“王爷若想测字,我们去把那个袁半仙叫来。” 兴王爷说:“不,本王要亲自去看看,看他是怎么测字的。” 骆安和陆松领兴王爷来到了广寺阁街。 那袁半仙摊子简陋,只有一张小条桌,桌上铺一层细沙子。桌后墙上斜靠着一根木棍,木棍上挂一面灰布,上面写着:“算命测字预测未世”。灰布下站着一中年人,长一对贼头贼脑的小眼睛,下巴上留了一撮山羊鬍,身着麻布灰衫,头上顶一块方布。别看他穿戴破旧,但他两只小眼睛犀利,整个人看起来却自信满满,颇有几分风度,想必他就是袁半仙了。 这时,那袁半仙正在准备为一年轻的公子测字。 兴王爷和两位侍卫只得站在远处观看。 袁半仙问那公子:“你想测何字?说出来让我听听。” 那公子用手挠着腮,看了看天,见天上飞过几只小鸟,想了想说:“鸟。” 袁半仙伸出右手食指在桌面上的沙子上写了一个“鸟”字,然后又问:“欲问何事?” 那公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家娘子有了身孕,我想看看,她肚子里……是男是女。” 袁半仙“哦”了一声说:“你再说出两个字,让我给你细细测算。” 原来他是一次要测三个字。 那公子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字好,看到袁半仙的嘴说话的时候一张一合的,就信口开合说:“嘴。” 袁半仙看了看那公子说:“嘴即口也,我就测‘口’字吧。”说着又用手指在沙子上写下了一个口字,“还有一字呢?” 那公子挠着头,好象有些拿不定主意,恰在此时吹来一阵风,将桌上的沙子就吹落了一些下来,那公子灵机一动说:“风。” 那袁半仙不再说话,而是在桌面上写画起来。他先将“鸟”与“口”写在了一起,组成了一个鸣字。那袁半仙笑笑说:“震为鸣,歌为鸣,闻名为鸣!嘻,不管是男是女,你那孩子都是能说会唱,将来准能功成名遂,有出息。”说得那公子眉开眼笑,没有想到那袁半仙话锋一转,又说,“不过,还得小心,有冤则鸣,你家孩子长大以后还得小心有冤情……。” 那公子锁紧了眉头。 正文 12.天子之命 更新时间:2010-6-19 17:27:49 本章字数:2410 12.天子之命 袁半仙又用“鸟”字与“风”字相配,他说:“风里有一个虫子,鸟必啄之,去了虫子,鸟进去就成了一个‘凤’字了,雌为凤,由此看,你娘子所怀身孕应为女子也!” 袁半仙测字算命,兴王爷虽然站得较远,但他在桌子上用手指一写一画,兴王爷还是能全看在眼里。弄了半天,原来那袁半仙只是玩的一个文字游戏而已,兴王爷不是太信,也就没有找他测字,而是带着陆松和骆安回兴王府了。 兴王爷回到书房,在中正斋坐了下来,拿起笔,蘸了蘸墨,欲为良医副周文采的《医方选要》一书作序,写到“周官医师,掌医之政令,聚毒药以共医事,曰王之食饮,曰万民之疾,曰疡者皆有医……”时,兴王爷想子心切,写不下去了。他想那袁半仙测字,用三个字分分拆拆,合合拼拼,还有一点意思,于是,就令典仗陆松去叫那个袁半仙,让他来算算看,看是不是象纯一道士说的那样,儿子的事,天老爷早已经安排好了。 兴王爷要测字,承奉司的承奉正张佐就在中正斋里进行准备,不一会儿,引礼舍人贺彬就将那袁半仙领到了书房门前,还没有进门,贺彬就叫:“袁半仙到。” 兴王在里面说:“袁半仙请进!” 贺彬退下,袁半仙进屋。 那袁半仙见到兴王,连忙跪在地上磕头道:“小人袁皓拜见殿下,王爷千岁,千千岁!” 兴王说:“快快起身,不必多礼。”说着令张佐将准备好笔墨纸张都放在了书案上。 袁半仙有些胆怯地坐到案前,颤颤悠悠地问:“王爷要测何字,要问何事?” 兴王用毛笔在宣纸上写了三个字:人、山、了,令张佐递给了袁半仙,然后说:“本王原生有一子二女,不久,子与大女病逝,现仅有一女,至今再无子,欲请先生测测看,本王以后是否还会有子。” 第11页 袁半仙打量了一下兴王,看他只有30岁左右,正是如虎似狼的生育年龄,心里便有了主意。他接过那三个字看了看,放到桌子上,皱起眉头,拿笔在宣纸上写起来。先写了一“人”字,嘴里说:“王爷有一子,‘一’添在‘人’字之上即为‘大’字,若王爷再有一子,再添加到‘大’字之上,那就可为‘夫’字,或‘天’字了。夫,男子也,劳力也,师也。若为天,天,颠也,颠者,人之顶也。若王爷能再有生育,必为男子无疑,若生第二子,那就了不得了啦,那就是‘天’子了。” 兴王听到“天子”二字,脸色骤然一变,脸拉得好长,连忙不高兴地说:“不得此言!”亲侄侄正德皇帝朱厚照则刚继位登基,在金銮宝殿坐了一年呢,哪会另外还有什么“天子”啊?自称天子,那不是谋反吗? 张佐一听,也吃了一惊,心里说:这袁半仙胆子不小,竟敢说这种话,这不是想怂恿咱们王爷谋反吗?他也不怕杀头,诛连九族。 袁半仙见兴王不高兴了,吓得脸刷地一下变白了,他胆战心惊地继续用笔在纸上写着,他将“人”和“山”合在了一起,组成了一个“仙”字,他小心翼翼地说:“山,江山也。与‘人’字相组,仙也。仙,高超才能之人也。仙,不死之人,万……岁之人。从这拆字上看,王爷要是再生一子,那就是非平凡之人了!” 兴王这次听到袁半仙说“江山”啊,“万岁”啊,又想到他先会儿说的“天子”,兴王心里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紧张,更多的是害怕与恐惧,可嘴里并没有训斥他,只是说:“先生……还没有测出本王还会不会有子呢!” 袁半仙抬头看了一眼兴王,在宣纸上写了一个“了”字,脸色再次刷地一下子变了,立即慌张起来,连忙跪到地上说:“王爷,这‘了’字,小人不敢讲啊!” 兴王看那袁半仙一副害怕的样子,看了看张佐就说:“你讲,这里没有外人,若有冒犯本王,本王免你无罪。”张佐从在京城皇宫里就跟着兴王当伴读,后到兴王府,一路受兴王的提携,一直做到了承奉正。跟了一二十年,就跟自己家人似的。当着他的面说,说什么也无妨。 袁半仙爬起来结结巴巴地说:“了,结束也。从此字看,王爷这王位,恐怕坐……不长了,没准就要被除……封呢!” 兴王一听这话,这还了得?先会儿说“江山”、“万岁”、“天子”,好象要做皇帝,现在又说王位要除封,你究竟安的什么心啊?想做什么啊?兴王怒髮冲冠,恼怒地说:“大胆,放肆!你岂能口吐如此狂言……。”袁崇皋、骆安和几位侍卫听到兴王爷的怒吼声,赶紧沖了进来。兴王压住了火气,招手示意侍卫们出去,然后说,“你接着说……。” 你这袁半仙,说话简直就没边了,张佐看了看袁半仙,真为他捏着一把汗。 袁半仙额头挂满了汗珠,看兴王爷发怒了,只好壮着胆转过话头说:“‘了’和‘子’仅一笔之差,结合前两个字看,‘人’加‘二’字即为‘天’字,说明有天象,有天相助也;再说‘山’字,前两字结合便成‘仙’字,有仙就有神,有了神,就有了神来之笔,‘了’字上添加一横,那就不成问题了。由此可以说,王爷不是没子,只是没那神来之笔还没到而已。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要是良辰一到,王爷您就不愁没有世子了。” 兴王虽然觉得那袁半仙口若悬河,是徒託空言,嘘枯吹生,但说的话与纯一道士说的话异曲同工,不相上下,说得兴王有些信以为真了。 那袁半仙临走时又说:“小人还有一句不怕砍头的话要说,从我测的三个字看,王爷的第二子,将是人之颠,人上之人,是天子的命,小人说王爷的王位要被除封,怕是要坐更高更显赫之位了……。” 你这不是胡说吗?兴王恨不得要去捂那袁半仙的臭嘴,赶紧令张佐和袁崇皋打发他走人了,生怕沾上谋反的嫌疑。后来,兴王又怕那袁半仙到处乱说,又令人把他撵出了安陆州。 正文 13.寻选奶娘 更新时间:2010-6-19 17:27:49 本章字数:1184 13.寻选奶娘 日月如梭,似水流年。 果然,兴王爷发现王妃蒋氏有了异样反应,先是蒋妃每月一次的“好事”月经没来了,接着就是蒋妃嗜好吃酸,见了典膳所的厨子们泡的酸得掉牙的酸萝蔔,她一口气可以吃好几块。后来更明显了,更能看出来了,她的小腹也渐渐凸了起来,不用说,那是有身孕了。俗话说,酸儿辣女。兴王爷高兴地用手摸摸蒋妃的肚皮,又侧耳听听,断定就是世子转世了。 歷经十月怀胎,今天,世子真的就在这黄河水变清之良辰吉日降生了。兴王爷高兴得恨不得要跳起来,他兴步走出中正斋门外,仰头一看天空,更让他乐不可支的是,只见此时天空紫色祥云满布,红日高悬,阳光明媚,兴奋地感嘆道:“真是一个好日子啊!” 第12页 兴王想起了当年从京城到安陆的途中,当浩浩荡荡的船队航行到龙江县时,有数不清的大鸟盘旋于天空,让兴王及随行者都感觉惊奇,从未见到如此多的大鸟,恐怕有好几万只。当时的承奉正李稷、左长史张景明、伴读张佐都说这是吉兆。行到湖广黄州时,龙江时的情形再次出现,几万只大鸟围着兴王朱祐杬的船只久久不愿离开,众人都认为兴王就藩是大大吉。兴王一路非常高兴,船至武昌时,他登上黄鹤楼还即兴作诗一首。 兴王正在兴奋地回忆中,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此时,张佐来报,他细声细气地说:“王爷,不好了,刚才玄妙观差人来报,说您的好友纯一道士就在今日驾鹤西去了!” 盼望已久的儿子降世了,好友纯一老道却故去了,兴王爷心里一惊,哪有如此巧的事情啊!兴王爷笃信道教,他心里想道:本王世子的降生,是不是纯一道人所“点化”而来的呢?不然,怎么梦中见纯一道士进了凤翔宫,这世子便出世了呢?兴王爷还把世子的出生时间与黄河水变清和天空紫色祥云之天象联繫起来,认为世子真为上天所赐的。 兴王兴沖沖地跑进凤翔宫,从侍女的怀抱里接过孩子,是看了又看。他想起了那个袁半仙说的话,“良辰”降世子,一点就没有错,说得真准啊。那“人上之人”、“天子的命”的话,是不是也会灵验呢?兴王抱着小世子,是惊,是喜,是虑……,百感交集。 中年得子,兴王的喜和爱,自然要压盖其它的情感,他赶紧派人四处挑选奶娘。 对于这个唯一的王位继承人,找个合适的奶娘,自然是马虎不得,必然要给世子找来一位身体健康、品性贤淑的奶娘。 兴王将这一重大任务交给了兴王府最高官署长史司。左长史张景明在正德八年去世,现在主持日常工作的是右长史袁崇皋。袁宗皋是湖广石首县人,弘治三年考中进士,为官后一直在兴王府为官,天天和兴王爷在一起,情同手足。他见兴王爷好不容易喜得贵子,心里的高兴劲就不用提了,他立即组织部下,在安陆州全境范围内寻找符合条件的奶娘。 正文 14.啼哭不止 更新时间:2010-6-19 17:27:49 本章字数:1390 14.啼哭不止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这一找,竟然就找到了在兴王府里做典仗的陆松的浑家范氏的头上。范氏年轻,只有20多岁,儿子陆炳已经有两岁了,刚好是断奶的时候。目前奶水仍然充足,正好可以餵养世子。 给世子爷当奶娘,这对普通百姓来说,无疑是一份既荣耀又神圣的工作。幸运降到了范氏的头上,她不敢有丝毫的慢怠,她要在兴王担任典仗的陆松为其收拾好行李,就欢天喜地地带着自己两岁的儿子陆炳,一块儿住进了兴王府,一门心思地负责起小世子的吃喝拉撒来。 对兴王爷来说,曾先后生过3个孩子,两个孩子早早的夭折了,4岁的善化公主又一个病秧子,成天不是这儿痛,就是那儿痒,没有一天好日子。兴王朱祐杬对这个刚出生的小世子,是寄予厚望,因而是百般疼爱,万般呵唿,惟恐再有什么闪失。 岂料,小世子满月那天,突然一反常态,嚎哭不止,怎么哄也哄不好,照看的侍女以为他饿了要吃奶,就送给奶娘范氏。可奶娘范氏抱起他时,奶头就放在他的小嘴边,往他小嘴巴里塞,他也不张嘴,还是一个劲地“哇哇哇”嚎啕大哭。 是哪儿不舒适吗?不会是患疾病了吧?那奶娘蒋氏抱着世子是不知所措,更急坏了兴王爷和兴王妃,就令张佐赶紧派他手下的内官到良医所叫来了良医副周文采。 良医副周文采是一位神医,世代行医,幼时继承家业,医术高明,在安陆州久有盛名。他看病号脉,心细如丝,看到小世子啼哭不停,又不吃不喝,必是患了什么疾病。他在小世子的身上仔细检查起来,他掀起肚兜一看,妈呀,小世子的肚皮胀得大大的,用手轻轻一摸,硬硬的,如石头一般,再轻轻一敲,就发出像敲鼓一样发出“咚咚”的音响。 周良医副又看了看小世子的舌苔,然后说:“世子啼哭不止,一定是腹痛,现在进入冬月,气温变冷,寒邪易侵袭腹部,引起寒凝则气滞,从而导致腹痛。” 有了周良医副细心诊断和医治,兴王府上下都不再惊慌。 周良医副弄来一把干枯的艾叶,用火点燃,用浓烟燻烤小世子肚皮上的上脘、中脘、神阙三个穴位,接着又令典膳所的厨子煮了3个鸡蛋,用开水泡着,周良医副拿起一个鸡蛋,剥去外壳,用一块绸缎将热鸡蛋包住,然后在小世子的肚皮上来回地滚动。这个鸡蛋凉了,再换热水中的另一个鸡蛋。周良医副如此用3个热鸡蛋全在世子的肚皮上滚过了一遍,然后再扯下肚兜盖好。 经周良医副精心治疗,半夜,小世子连放了几个响屁,然后噼哩吧啦拉了一通大便,就停了哭泣,接着便唿唿大睡起来。第二天,小世子再哭,那就是饿了要吃奶了。奶娘范氏抱起小世子,刚掀起衣襟,他的小嘴儿就迫不及待地紧紧地衔着奶头,就不愿意松口了。 一场虚惊,兴王爷和王妃蒋娘娘都欢天喜地。 奶娘范氏正年轻力壮,奶水又充足,营养又丰富,小世子吃着她的奶,长得壮实活泼又可爱,八月就会张嘴笑,十月就会做怪脸,逗大人发笑,刚周岁就能在地上跑了。 第13页 为了养育好世子,兴王朱祐杬感觉承奉司的内官太监人手不够,便上疏侄儿正德皇帝朱厚照,要求增加承奉司的内官,正德皇帝立即从北京派出黄锦等24个阄人内官,马不停蹄地来到了兴王府。 正文 15.立为世子 更新时间:2010-6-19 17:27:49 本章字数:1638 15.立为世子 小世子取名:朱厚熜。 朱厚熜从小就受到良好的教育,5岁就开始读书写字,兴王爷口授以诗,不过数遍便能全文背诵。对于读书作文写字,问安视膳等礼节,了解民间百姓的疾苦,体会农民稼穑劳作的艰难,没有不知晓的。“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等唐诗,时常听小厚熜挂在嘴上。 一日,兴王爷在中正斋读书,读王勃的《上百里昌言疏》时,情不自禁慢慢诵道:“明君不能畜无用之臣……”,正要往下读时,正在银杏树下和伴读小太监黄锦玩耍的小厚熜立即接上:“慈父不能爱无用之子”。兴王爷惊诧不已,合起书卷,起身抱起心爱的小厚熜,亲着他的小脸蛋儿笑着说:“我爱我的有用之子啊!” 兴王府南不远处是古兰台,本是楚人先祖为抗御洪水夯筑的高台,春秋战国时期,从大荆山深处兴旺起来的楚国,将这里作为陪都,建造了华丽的兰台之宫。楚辞文学家屈原和弟子宋玉在兰台宫留下了许多名篇佳作,屈原的《九歌》、《九章》、《离骚》等辞赋,他们都喜爱用兰花蕙草自喻自况,以抒高洁志向。兴王府花园种植有兰草花,兴王朱祐杬登兰台,眺望汉江,远观安陆全城,近赏兰草花,即兴作诗:“兰台清旷路层层,揽秀闲来试一登。汉水西浮天倒白,梁山南拥地攒青。烟融万井飞花醉,雨歇千秋爽气腾。风景不殊今与昔,独怀前古拂吾膺。” 受父王的影响,小厚熜也酷爱兰草花,他带着侍读小太监黄锦和奶娘的儿子陆炳常在花园里的兰草丛中,一玩就是几个时辰,常帮园丁施肥浇水。 小厚熜10岁的时候,接圣旨,颁发金册,封证书、金印,立为亲王世子。父王朱佑杬又专门为王世子建立了书馆,请湖广提学副使张邦奇担任讲官。朱厚熜接受了正统教育,因此进步更快,通《孝经》,晓《大学》,明修身齐家治国之道,重礼节,遇事有主见。每遇祭祀及拜进表笺,进止凝重,周旋中礼,俨然有人君之度。 一日午时,兴王爷和王世子用膳毕,王世子厚熜问兴王爷道:“父王,儿臣读《孝经》已多遍,不曾明白,为何孔子说,一个‘孝’字,即可让先王有至德要道,以顺天下,民用和睦,上下无怨啊?” 兴王爷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这“孝”的含义,既有广度又有深度,三言两语说不清楚,道不明白,但见儿子不是死读书,且善于思考,自然万分欣喜,他说:“孔子不是说吗,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人之身体,父母予之,不得毁之,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夫孝,始于事亲,忠于事君,终于立身也。” 人的身体四肢、毛髮皮肤,都是父母赋与的,不能予以损毁,这是孝的开始。人在世上遵循仁义道德,有所建树,显扬名声于后世,从而使父母显赫荣耀,这是孝的终极目标。所谓孝,最初是从侍奉父母开始,然后效力于国君,最终建功立业,功成名就。 朱厚熜已将《孝经》熟记,父王仍未答出自己提的问题,他说的,都是《孝经》里讲的,无非是又强调了一次尊孝父母的重要性。可就是这一点,对朱厚熜的影响非常之大。 正德十二年九月二十四圣寿节,即:武宗皇帝的28岁大寿,兴王宫照例要举行盛大的祝寿活动,安陆州知州王槐、同知从贞等大小官吏均参加。在举行叩拜仪式时,镇守太监何濠不慎跌倒,朱厚熜目睹后,极为不高兴,认为他不慎重,就大声说道:“如此庄重的时候,何公公怎么能大意跌倒啊?”众官听后面面相觑,不相信此言出之年仅10岁的王世子之口。 朱厚熜跟着又说:“圣人云:天颜万里,敬如咫尺。向皇帝拜寿行孝,理当应该就像在皇帝面前一样,诚惶乱诚恐,岂能怠慢?孔子也曾说,非先王之法服不敢服,非先王之德行不敢行,岂能在此时疏忽呢?还跌倒一跤,你也太不小心了吧?”说得那镇守太监无地自容。 小小年纪就如此这般通晓忠孝礼仪,大家皆称世子神童! 正文 16.炎热夏日 更新时间:2010-6-19 17:27:49 本章字数:1643 16.炎热夏日 正德十四年夏,安陆的天气是骄阳似火,异常炎热。 朱厚熜躲在宫里还热得全身是汗,奶娘的儿子陆炳寻到朱厚熜说:“好热,世子爷,我们到莫愁湖凉快凉快去吧。” 黄锦热得张着大嘴直喘息,他却拦住他们说:“那不行,再热也不能去那湖里去玩,湖面又大,水又深,世子爷又不会游泳,去不得。”黄锦是侍读,也是服侍朱厚熜的小内官,他怕到莫愁湖里游泳会出危险。 那莫愁湖位于兴王府东北处,离兴王府不是太远,步行不用半个时辰就能走到。那湖面如镜,湖水清澈见底,水里长着藕荷,岸边长着垂柳。朱厚熜常随父王到那里游玩,玩到兴浓时,兴王还作过一首《咏柳》诗。 第14页 朱厚熜一听陆炳说起莫愁湖,就想起了清清的水,凉凉的风,绿绿的荷,细细的柳,就越发想去了。他就对黄锦说:“这天气太炎热,似火烤似的,我们去莫愁湖玩玩吧,我是旱鸭子,我就不下水,就在岸边柳树下吹吹凉风,我实在是热得受不了啦。” 主子执意要去,做奴才的自然也就没有办法阻拦了。 他们三人很快就来到了莫愁湖边,那陆炳早就急不可耐,一走到岸边就脱光衣服光屁股跳入了水里。 朱厚熜和黄锦站在岸边,一阵阵水风吹来,飘来一股股荷叶荷花的清香,让他们心旷神怡,身子顿时感觉凉快了许多。 黄锦伸长脖子,看到远处也有人耐不住炎热,在湖里戏闹。 陆炳在湖里扑腾着,突然,他停了下来,两眼直直地看着东边不远的岸边,他兴奋地说:“世子爷,你往东看,那儿有几个小娘子,手里都拿着一柄荷叶,像打着小伞似的。世子爷,我也给你拆一根荷叶,让你当伞遮太阳吧。” 朱厚熜高兴地说:“好,拆两根,我也遮遮烈日。” 黄锦说:“也给我拆一根,这太阳真毒,就跟火似的,真烫。” 陆炳光着屁股,折了3根带柄的荷叶,递给了朱厚熜和黄锦,然后一转身,又向湖心游去。 朱厚熜一手拿一根荷叶,闻着清香,仰头看着随风起舞的垂柳,听着树杆上一阵一阵的蝉鸣,他兴味盎然,想起了父王的《咏柳》诗,竟情不自禁地大声背诵起来: 金丝缕缕是谁搓,时见流莺为掷梭。 春暮絮飞清影薄,夏初蝉噪绿阴多。 依依弱态愁青女,裊裊柔情恋碧波。 惆怅路歧行客众,长条折尽欲如何。 陆炳一个人在水里,玩得痛快,他对岸上的朱厚熜和黄炳说:“好凉爽啊,世子爷,你也下来玩嘛,湖边水不深,不会游泳,不到湖中间来嘛!”说着扑嗵地打着湖水,弄得水珠四溅。 弄得朱厚熜心里痒痒,跃跃欲试,就要脱衣裳,黄锦见状,却死死拦住,不让朱厚熜下去:“世子爷,使不得……。” 朱厚熜笑着说:“你也下去吧。”说着就要去扯黄锦的裤头,吓得黄锦连忙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裤子。他是内官,被阄割过,两腿中间没有了那个疴尿的鸡鸡,怕被人们看到了耻笑。 这时,在湖中间又说又闹的陆炳趁朱厚熜和黄锦在岸上拉扯时,一个勐子扎入水底不见了。 朱厚熜和黄锦回过头一看湖中,耶,陆炳呢? 黄锦喊了一声:“陆炳——” 没有人应。 朱厚熜也喊:“陆炳,快上来呀!” 还是没有人应。 朱厚熜和黄锦紧张又害怕起来:那陆炳不会是淹死了吧? 恰在此时,只听远处有人喊:“世子爷——” 朱厚熜抬头一看,只见陆炳的父亲典仗陆松和几位侍卫骑着马汗流浃背地跑来了,他心里一惊:陆炳刚刚不见了,他的父亲就来了,我们怎么向他老子交待啊! 正文 17.兴王薨逝 更新时间:2010-6-19 17:27:49 本章字数:1797 17.兴王薨逝 可陆松一见到朱厚熜,就翻身下马说:“世子爷,总算找着你们了,寻得好苦啊。我听门正说,你们往东走了,大热的天,你们会往哪里去呢,我一寻思,你们不会到莫愁湖来了呢?我们寻到这儿,果然你们在这里。走,世子爷,快快回府,王爷病重,说要见你呢!”心急火燎的,根本没有时间问陆炳哪里去了。 “什么?父王病重?”朱厚熜不信,因为兴王一向身体很好,从未患过病,“父王早晨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病重了?” 陆松说:“老夫听周良医副说,王爷是中署……。世子爷,快上马吧。” 陆炳还不知在哪呢,黄锦着急地说:“还没见到陆炳呢!” “嘻,我在这儿呢!”大家随声音看过去,只见陆炳躲在湖边的荷叶下面。大家都急得心烦意乱,陆炳竟然还嘻皮笑脸地站在湖水里不爬上岸来。 陆松一看,气得不行,在岸上跺着脚说:“炳儿,你快给我上来,原来是你把世子爷引到这儿来的呀,回去看我不打断你的两腿!”现在顾不得训斥儿子了,他抱起朱厚熜骑上马背一拍马屁股就跑了起来。 朱厚熜快速赶回到兴王府,下马就直奔凤翔宫,他看见长史袁崇皋、承奉正张佐、仪卫正朱宸、仪卫副骆安、典宝正杨秀等数十人都神情严肃地围在门口,心里更紧张了:父王的病情一定是非同小可了,不然,大家是不会冒着烈日守在这门前的!见个个是满头大汗,热得直喘气,可也不见一个人想离开。 朱厚熜走进凤翔宫里,见到父王躺在病榻上,一动不动,伤心的母妃蒋氏守在旁边,两个宫女拿着大蒲扇在扇着风,全身是汗的良医副周良采正拿浸湿过的布巾在擦拭着兴王的胸腹部和腋下等位置。 母妃看到朱厚熜回来了,她连忙说:“你父王一直在叫你呢,你到哪里去了?” 朱厚熜没有回答母妃的,直接扑到兴王身上大声喊道:“父王,父王,您怎么啦?早晨还是好好的,现在怎么成这种样子了啊!” 第15页 兴王一直昏迷不醒,并伴随着高热,双唇布满水泡。良医副周文采使出浑身解数为他解暑,但收效甚微。 朱厚熜看着父王昏迷不醒,一动不动,突然想起昨天晚上乘凉时,看到天上一个又大又亮的流星落了下来,心里“咯噔”一下:莫非父王他……,他不敢往下想,竟然哭泣起来。 正在此时,也许是血脉相连的缘故吧,兴王听到儿子的哭声,眼皮竟然慢慢地睁开了,身子动了动,出人意料地伸出右手去摸儿子,嘴里还断断续续地说:“熜……儿……。” 朱厚熜欣喜地伸出手,连忙说:“父王,好一些了吧?” 母妃蒋氏见兴王甦醒过来,泪脸上也露出了微笑。 兴王握住朱厚熜的手,他想起了那个袁半仙的话,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儿子,吃力地说:“儿……啊,你……你一定要……多学本领……,不……不得……懈怠……,力成……大业啊……。”话尚未说完,他两眼一瞪,握着朱厚熜的手一松,躺在床上又不动了。 朱厚熜见状惊叫道:“父王,父王,您醒醒,您醒醒呀……。” 良医副周文采赶紧放下手中的布巾,慌慌张张地拿起兴王爷的手,号了一会儿脉,然后摇了摇头,泪流满面地嘆气道:“唉,王爷他……他……去了……”说着,用素布盖在了兴王爷的脸上。 朱厚熜不信,哭泣着说:“呜,父王刚才说话……还不是好好的吗?呜呜!”哭声悲悽。 周文采泪水如雨滴,他用哭腔说:“王爷刚才是迴光返照……。”王爷对周文采可以说恩重如山,自己撰写的着作,每部王爷均亲自写序,不仅如此,而且还出资刊印出版。 朱厚熜和蒋娘娘见兴王溘然而去,同时扑到兴王的身上失声痛哭起来,没有想到,父王就像昨晚的那颗大流星一样,就这样在瞬间陨落了。 候在凤翔宫外的众人也乱成了一团。 不久,兴王的侄儿正德皇帝朱厚照得知消息后,十分悲伤,并“辍朝三日”,赐谥册,圹志文,派武安侯郑刚到安陆祭奠,命行人司行人王瑄至安陆掌行丧礼。慈寿皇太后,兴王的生母邵氏分别委託承奉张佐和黄英赐祭。十一月,六部、五府和都察院等衙门抽有官员到安陆州兴王府致祭。 正文 18.勇救弱女 更新时间:2010-6-19 17:27:49 本章字数:2110 18.勇救弱女 失父之痛,12岁的朱厚熜一下病倒了,是胸闷臆气,精神恍惚,情感失常,时时悲泣,并不食少寐,心肾虚亏,躺在床上一点精神也没有。 黄锦、陆炳和奶娘范氏一直伴随在朱厚熜的身旁,母妃还怕照顾不周,又派了两位有经验的侍女来精心侍候。 良医副周文採为朱厚熜切号了脉络,诊断了病情,就安慰蒋娘娘说:“世子爷是因悲痛伤肝,因思虑伤脾。心藏神,心憷惕思虑则伤神,神气不足则生悲,血气不足则发疾。请王妃放心,容本官为世子医治,以补气养血,宁心安神……,要不了多时,即可痊癒。”说完拿出针,选取了背部的膈俞、心俞、肾俞三穴,又取腿上的三阴交、足三里诸穴,进行了针灸。 朱厚熜躺在床上,等周良医副取针时,他已经慢慢睡去。 朱厚熜做了一个梦,梦见父王仍慈祥地叫着自己“聪儿”,并手牵着手游兰台、阳春台。他看到兰台上兰花盛开,父王又作诗一首……。 朱厚熜一觉醒来,梦里的情景仍歷歷在目,他认为梦里的一切都是现实,于是他大声喊道:“黄锦、陆炳,我们到兰台去赏兰花……。” 一直守在朱厚熜身边的黄锦立即答道:“在,奴才在。” 陆炳正在打盹,一听朱厚熜在喊自己的名字,立即站起来说:“我在呢。” 朱厚熜从床上坐了起来,下床就说:“我们去兰台、阳春台去玩吧!” 黄锦看着朱厚熜,觉得世子还身虚体弱,就说:“世子爷,你忘啦?兰台上的兰花都已经凋谢了呢!” 周文采也劝说道:“世子爷,等一会儿太阳下山后去,现在太炎热,易中署,去不得。” 母妃蒋氏、奶娘范氏也心痛朱厚熜,都劝他傍晚凉快了再出去游玩。 右长史袁崇皋听说患难与共病的朱厚熜想出去游玩,心里高兴,熟话说,睡成的病,摸成的疮。世子患的是心疾,没准出去一散心,那病就痊癒了呢!于是,他令承奉正张佐安排得力的内官跟在朱厚熜的身边好生侍候。 仪卫正朱宸自告奋勇地说:“下官令仪卫副骆安带几位侍卫跟在世子爷前后,保护好他的安全。” 袁崇皋说:“让骆安跟在世子爷的身边,其他侍卫远远相随,切莫扰了世子爷的兴致。” 傍晚,朱厚熜带着黄锦、陆炳走出兴王府,那骆安、周良采和另外两个内官主动要相随,远处还跟着十几位侍卫。 兰台就在兴王府正南方,只有数十步之遥,很快,他们登上了兰台。到了台顶,朱厚熜满身是汗,累得不行,虽然台上有风,不时吹来阵阵凉意,可那两个内官还是觉得不够,赶紧为朱厚熜打着扇,扇着风。 第16页 兰台上,虽树木葱郁,可兰草花真的早就凋谢了。 朱厚熜看着凋谢的兰草花,只见发枯的兰草,又想起了刚逝去的父王的诗句“风景不殊今与昔,独怀前古拂吾膺”,不觉又唉声嘆气,悲伤起来。 周文采看到朱厚熜又悲痛起来,急了,怕他再犯病了,就向黄锦使了一个眼色。 黄锦明白良医副的意思,连忙对朱厚熜说:“世子爷,我们到阳春台去观‘阳春烟树’吧。” 阳春台也是朱厚熜和兴王身前常去的地方,站在阳春台上,西眺汉江,北望莫愁湖,身置“异花流香,烟云松柏”之中,真别有一番风味!兴王还洋洋洒洒地作了千余言的《阳春台赋》,来赞赏阳春台之美色,同时作《阳春台》诗一首,以抒自己的情怀。 朱厚熜一行人刚到阳春台脚下,就见行人四处躲避,人们边跑边说:“快跑啊,何霸天又在抢夺民女啊!” 朱厚熜知道,那个在安陆州臭名昭着的何霸天,就是镇守太监何濠的义子。朱厚熜带着大家登上阳春台,果然见那何霸天一伙人在调戏两名年轻漂亮的女子。那两名女子一个小姐模样,一个丫环模样。何霸天正抱住了那名小姐模样的女子,手伸进她的衣服里又是摸又是捏的……。他们弄得那两名女子,一边哭泣,一边挣扎着反抗。 朱厚熜见状,义愤填膺,他大吼一声:“住手,给我住手!” 是谁吃了豹子胆了,敢来管老子的闲事?那何霸天抬头一看,原来是兴王府的世子!他知道,这世子的后台比自己的后台更硬,是兴王之子,当今皇上之堂弟,是惹不起的人物,可这世子还是一个孩子,又像文弱书生,不喜争好斗,所以那何霸天就没有畏惧,而是嘻皮笑脸地说:“嘻,是世子爷大驾光临啊,我喜欢上了一个女子,与你何干啊?你这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吗?” 骆安一听,更是火冒三丈,他大吼道:“放肆!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你见了世子爷也不下跪行礼,却口吐狂言,你知你犯的是什么罪吗?”说着,向后招了招手,那躲在后面的十多个侍卫拥了上来,吓得那何霸天和他的同伙放下那两名女子跋腿就跑,他们知道,那些侍卫可是在京城锦衣卫受过专门训练的武打高手啊!何霸天那伙人,欺负老百姓行,可遇到更厉害的,他们就甘拜下风,拉稀了。 正文 19.刺客来袭 更新时间:2010-6-19 17:27:50 本章字数:2060 19.刺客来袭 那两名女子见了朱厚熜,连忙跪下磕头说:“感谢世子爷的救命之恩!” 朱厚熜看着两位女子,顿生同情,就关心地问:“听两位小姐姐说话,不像是本地人,你们是何处之人,要到何处去啊?” 那个小姐模样的女子哭着说:“禀世子爷,奴家姓查,江西南昌人氏,父查武为宁王府典仗,因不愿同宁王朱宸濠一起谋反,我们一家大小全部被宁王派的人杀了,奴家和丫环因出门在外才有倖幸免逃脱,他们发现后,一直在追杀小女子,好不容易东躲西藏,来到此地,不想又遇到一帮恶人……。”说完晕倒在地。 人们七手八脚把查小姐弄到了兴王府,经周良采救治,她才甦醒过来。这些日子,她们两人一路逃躲,身上的盘缠已经用完,已经几日粒食未进了。 典膳所的厨子熬了两大碗大米粥,端了来,查小姐和她的丫环狼吞虎咽地一口气将一大碗粥吃了个干干净净。她们放下碗,又跪到地上说:“谢谢世子爷!” 朱厚熜说:“不要多礼!姐姐告诉我,现在南昌的情形如何?” 查小姐打了一个嗝,皱起眉头说:“奴家在逃避途中,看到百姓们也在躲避,一打听,才知宁王朱宸濠已经起兵造反了。听说他们集众十万,发檄到各地,指斥武宗皇帝不理朝政,荒淫无度……。他们擅杀了我们江西的都指挥戴宜,驱逐了布政使郑岳和御史范辂,幽禁南昌知府郑巘、宋以方等人,又以其部将守南昌,他亲自率部攻打安庆,欲取南京,势夺取皇位,独占天下。” 朱厚熜听后,握紧拳头说:“宁王,你个反贼,我要是见到你,非剐了你的皮不可!” 右长史袁崇皋、承奉正张佐、仪卫正朱宸听说宁王朱宸濠已经造反,也来打听消息。 查小姐和她的丫环又跪着给朱厚熜磕了三个响头之后,站起来说:“感谢世子爷救命之恩,奴家……告辞了!”说着就往屋外走。 朱厚熜看了看屋外,见天色已暗,就说:“你们要往哪里去?今晚就住在兴王府吧。” 查小姐说:“谢世子爷,奴家在兴王府住不得。在宁王未起兵造反之前,为了灭口,他们就派了几位武林高手一直跟着我们,想致我们一死地。宁王现在人多势众,要是他们知道我们就躲在兴王府里,必然会祸及世子爷……。” 朱厚熜还要强留查小姐住下,袁崇皋说:“世子爷,这位小姐说得有道理,现在兴王尸骨未寒,世子爷还有孝在身,兴王府可不能动刀动枪的……。” 朱厚熜说:“这怎么办?两个小女子,又是夜晚,她们能到哪里去?” 仪卫正朱宸建议说:“不如将她们送到城东宝鹤山去,到守郢王墓的军校家里躲些日子。” 第17页 朱厚熜高兴地说:“这倒是一个好办法,谁也不会想到会有人躲到那种地方去。在那里,还有军校们保护。” 仪卫副张佐自告奋勇说:“世子爷,由下官带几位侍卫护送这两位小女子吧。” 朱厚熜说:“好,躲避几日再说,等风声过后再从长计议。” 临走时那两个女子又是千谢万谢。 第二天一早,骆安来报。 朱厚熜见骆安身上伤痕累累,正要发问,骆安抢先说:“禀报世子爷,那两女子已经住在宝鹤山一军校家里了,有军校们保护,她们的安全没问题了。” 朱厚熜说:“好,你辛苦了!哎,你怎么全身是伤啊?” “禀世子爷,昨夜我们刚走到宝鹤山脚下,突然跳出几位黑衣人拦住了我们的去路,他们要我们将两女人留下,让我们离开……。”骆安便一五一十地向朱厚熜讲述了昨晚的经过。 原来,他们遇到了跟踪查小姐的武林高手,可骆安只带了两名侍卫,对方有5人。 骆安问:“你们是何方神圣,为何要和这两位小女子过意不去?” 仗他们人多,占有优势,其中一个黑衣人说:“废话少说,将宁王府内奸之女交给我们处置就是了!”说着就围了过来,就要强行抢夺那两个女子。 “听口气,不用说你们就是江西宁王府的人罗?” “那小女子之父查武想坏我们王爷的大事,我们是奉命来取她们的性命的。此事与你们无干,你们快快让开。” 果然是宁王府派来的人。 双方话不投机,便交起手来。打了好几个回合,眼看寡不抵众,骆安边打边往宝鹤山撤,一边撤还一边高声大喊,他的喊声惊动了守郢王墓的军校们。军校有一百多户呢,一人发出信号,那些军校们全都从睡梦中惊醒,立即拿着武器,一边高声喊“杀”,一边赶了出来。 那几位黑衣人见势不妙,就趁着夜色,逃之夭夭了。 不久,汀赣巡抚、佥都御史王守仁率军队平叛,叛军被歼灭,宁王朱宸濠与其世子全部被擒拿。 正文 20.弱女遭难 更新时间:2010-6-19 17:27:50 本章字数:2509 20.弱女遭难 躲在宝鹤山的查小姐想起爹娘及全家人都惨死在宁王朱宸濠的屠刀下,就悲伤地暗暗流泪。一月后,她从军校的口中得知了叛贼朱宸濠被灭的消息,就有了想回南昌埋葬家人尸骨的想法。 这天,纪善所的纪善曾慎正在为朱厚熜宣讲古代礼仪以及朝廷大节,朱厚熜是兴王唯一的王位继承人,不久就要做王爷的,不懂国家的礼法怎么能行啊?再说,引导藩王弃恶行善是纪善的职责,因而,纪善曾慎教得认真,朱厚熜也学得用功。 这时,承奉正张佐来报,说那个在宝鹤山躲避的查小姐求见。 宁王朱宸濠被灭,那查小姐也就安全了,一直躲在宝鹤山也不是长远之计,日后如何打算,正是考虑的时候了。朱厚熜点头说:“让她们进来吧!” 引礼舍人贺彬将两名小女子引了进来。 查小姐跪下行礼说:“奴家拜见世子爷,再谢救命之恩!” 朱厚熜说:“现在反贼朱宸濠已灭,两位姐姐有何打算?说出来让我听听,我将尽微薄之力帮助你们!” 查小姐说:“奴家爹娘兄弟姐妹均遭宁王杀害,到今天也不知他们的尸骨在什么地方?奴家想回南昌收殓家人的尸骨,以彰小女子之孝心……。”说着泪流满面。 朱厚熜是孝子,见别人行孝他非常敬佩:“孔夫子说,孝,德之根本也。人之身体,就是父母给予啊!姐姐行孝,是正确的啊,只是路途太遥远……。姐姐何时动身?我可以助你们盘缠,你们可以到汉江搭乘至武昌的船只,再从武昌乘船至九江,再回南昌……。” 查小姐连连磕头感谢:“世子爷对小女子恩重如山,奴家真不知如何报答,只有来世给世子爷当牛做马了……。” 查小姐在兴王府库大使那里领了盘缠银两,就和丫环两人走出安陆州城南门,穿过了码头街,来到汉江岸边,想寻找一条南行的船只,搭乘回南昌。 码头上停了不少船只,也不知哪条船是要往南行的,她们两人正在犹豫时,来了一个长得标緻、慈眉善目的公子。那公子笑着问道:“请问娘子,你们要到哪里去,是来乘船的吗?” 查小姐正在茫然之中,见有人主动问自己,又见他不像坏人,就大方地实话实说道:“奴家想乘船回江西。请问官人,你也是来乘船的吗?” 那公子笑着回答说:“小人正是来乘船的。小人乘的那船是往武昌去的,那船现在人尚未没有坐满,船家不愿意开船,两位娘子若是愿意,和小人同往,多了你们两位,想必船家就会同意开船走了。” 查小姐回南昌心切,也没有多想,就和丫环向那公子道了一个万福,然后说:“多谢官人,与官人同船,还望官人多多关照哩。”说着就跟在了那公子的身后。 那公子满口答应,引着她们两人来到一个小码头。果然看到一只船停在江里,船里坐着四个男人,有一个不宽的跳板,一头搭在岸上,一头搭在那条船上。 第18页 那公子站在岸上高喊:“船家,小的又带了二人,你得少收我船钱啊!” 船上一个中年男人笑着说:“好的,请客官上船,我们立即就开船。” 查小姐和丫环先后踩着跳板上了船,那公子上了船,就快速将那跳板撤了,船就离了岸划向江心。 查小姐进了船仓,见船仓里的人个个低着头,有的还捂着脸,好生纳闷。没有想到,突然那些人一抬头,“哈哈”大笑起来。 查小姐吃了一惊,全身毫毛都竖了起来,吓了尖叫了一声:这些人不就是那天在阳春台上调戏自己的那帮恶人吗?她再看那公子,一会儿还文文静静的一个人,转眼也露出了兇相! 这船上的人就是何霸天一伙,当查小姐们出城门时,就被何霸天的手下盯上了。这次他们没有直接下手,而是用了一个计策,将她们引到了船上。 查小姐见自己误入了狼窝,看了看那些狞笑的男人,又看了看江岸,船已经离岸越来越远了,已经没有退路了,她站起身,左右为难,真不知如何是好! 那何霸天见查小姐已经是砧板上的肉了,已经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了,再说,在这汉江中心,也没有人来打扰了,更不担心有兴王世子那样的人来多管闲事了,他竟然文雅起来,他皮笑肉不笑地骗她说:“娘子别害怕,今日要是依了本公子,你将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查小姐哭丧着脸,紧张地说:“呜,奴家……不是不愿意……依你,只是,只是……奴家实在是……使不得。” 何霸天见查小姐没有直接拒绝,以为她是半推半就,他就对手的人摆摆手说:“你们都出去,到船板上去。” 他手下的人都听话地爬出了船仓,何霸天靠近查小姐嘻皮笑脸地说:“嘻,我看使得。”说着就来抓查小姐。丫环想来护小姐,被何霸天一掌推倒在了船仓的角落里。 查小姐朝船外看了看,船外是滔滔江水,她用手抓住船舷,急中生智地说:“奴家实话对你说,奴家的爹娘兄弟姐妹都死了,有孝在身……。” 何霸天抱住了查小姐,厚颜无耻地说:“谁说有孝就不能男欢女爱了?我现在就想和你做一回露水夫妻。”说着就开始扯她的衣服。 查小姐一边推着何霸天,一边说:“奴家怕把晦气传给你了,让你家也和我家一样,全死了……。” 何霸天一听,恼羞成怒,朝查小姐打了一掌说:“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还咒我全家都死……。”又好一阵拳打脚踢。 查小姐挣扎着爬出了船仓,呆在船板上的那几个人见到被弄得衣衫不整的查小姐,就来围堵,查小姐慌不择路,一脚踏空,‘扑嗵’一声落入江中,接着在水中挣扎了几下就不见了身影。 查小姐的丫环见主子落入江中,就抱着何霸天的一只腿子是又抓又咬,要与他拼命,那何霸天一恼怒,就一脚将那小女子也踢到了江中……。 闹出了人命,何霸天和他的手下才将船划到岸边,弃船而逃了。 正文 21.广开言路 更新时间:2010-6-19 17:27:50 本章字数:2320 21.广开言路 何霸天一伙的所作所为,被码头上的人们看得清清楚楚,只是慑于镇守太监何濠的淫威,都敢怒不敢言,只敢在私下偷偷议论。 此消息也传进了兴王府,传到了朱厚熜耳朵里,他感到震惊,一个镇守太监的义子就在光天化日之下敢胡作非为,这世界还有公理二字吗?年少的朱厚熜愤怒无比,同时产生了恻隐之心,可怜的两个小女子,好不容易躲过了宁王朱宸濠的追杀,却没有能逃过何霸天的魔掌。 朱厚熜有些路见不平,想拔刀相助了,他站在父王身前的书房中正斋门前对典仗陆松说:“我真想带上仪卫司的军校们,去把何霸天那伙恶人灭了。” 承奉正张佐一听,吓得不轻,连忙说:“世子爷,这事千万鲁莽不得,弄得不好,会出大事的!可别小视了那帮人,他们的后台,也就是那个镇守太监何濠大人,他手里掌有兵权,要是双方打起来了怎么办?要不,我去把长史袁大人找来,你和他好好商量商量。”张佐自己怕阻拦不了朱厚熜,只好搬老将袁崇皋来。 典仗陆松也觉得那是捅马蜂窝,他赶紧说:“这事唐突不得,那帮人也不是等闲之辈,切莫因这件事……惹火烧身。” 朱厚熜朝卿云宫方向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来对跟着自己的黄锦说:“你去把右长史袁崇皋、审理正刘儆、仪卫正朱宸、纪善曾慎他们叫来,我好好商议商议。这事,我非管不可!”朱厚熜这时仍怒气冲天。 兴王府几位重要的官员都来齐了,朱厚熜看了看大家说:“不知诸位听说过没有,我们曾经相救的宁王府典仗查武之女和丫环,那两个弱小的女子,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中,被何霸天那伙人凌辱后投入汉江之中了,真惨不忍睹啊……。我想,是不是带人去把那帮恶人灭了?” 大家都非常吃惊,都说:“世子爷,使不得啊!” 朱厚熜一怔,可能还真是不能如此去做吧,不然不会大家都如此反对的。朱厚熜想了想,又有了新主意,他高兴地说“好,我听诸位的,我们不直接去管!要不,我们去安陆州衙门,督促一下安陆州的知州王槐和同知从贞两位大人,让他们去追查……。” 第19页 没有想到,一向支持朱厚熜的袁崇皋拉长脸,面无表情地说:“世子爷现在是兴王府的主人了,是当家人了,您要怎么做,下官惟命是从。”兴王府里的最高官署——长史司里的最高长官,这个时候竟然不出主意了。 朱厚熜又想了想说:“那个王刺史,一向敬重我们兴王府,我想,我们兴王府的面子,他大概是不会不给的。” 袁崇皋又说:“世子爷,您说怎么做,下官俯首贴耳,全听您的!”客客气气,好象是故意给朱厚熜出难题。 我不是没主意吗?正因为没主意,我才把你们叫来的吗?听我的,我还叫你们来做什么?朱厚熜有些不高兴了,他说:“父王在世时,每到每月的初一和十五时,知州、同知、镇守太监均到兴王府拜访,和他们说话方便,现在父王不在了,他们也不登兴王府大门了,想托他们办一件事也难了!” 承奉正张佐说:“世子爷,以奴才所见,此事也须慎重,弄得不好,会挑起知州王槐和镇守太监何濠之间的矛盾,导致安陆地面上不太平……。”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前怕狼,后怕虎的,朱厚熜不耐烦了,他嘆息一声说:“唉,要是父王在世,不知他会不会管这件事情。” 袁崇皋立即说:“王爷恪守祖训,仁义治国。每遇到灾年,他都令下官在龙山报恩寺设锅煮食,救济逃荒乱民,对于贫困之佃户,还免去其租粮,没有牛或种子的佃农,还提供帮助。记得那年江汉发洪水溃堤,有人在水中漂溺,他令仪卫司的军校驾舟去拯救。其后又出资出粮,筑堤四十余里,让安陆从此再没有发生水患……。王爷所为,深受百姓颂扬,因而王爷也受百姓爱戴。” 袁崇皋没有直接说兴王是否会管这种事,只是说出了兴王的丰功伟绩,朱厚熜听出了袁崇皋的话外音,他又问:“不知祖训是如何规定的?”说着就看着纪善曾慎。 曾慎咳嗽一声,一字一句地说:“祖训是,藩王‘列爵不治民,分封不锡土,食禄不治事’,以下官之见,王爷要是在世,他老人家一定不会管此类事情的。” 朱厚熜不甘心地对曾慎说:“人命关天!难道我父王也不管?你不是常对我说,要弃恶从善吗?” 曾慎又解释说:“是啊,下官在纪善所为差,主要工作就是负责讽导礼法,宣讲古代礼仪以及朝廷大节,引导藩王向善。世子爷,你忘了?下官也多次说过,祖宗立的规矩要遵守啊!没有规矩,何成方圆啊?” 朱厚熜想了想,极不情愿地说:“哦,我明白了,正确的事,做了不一定就是正确的!好了,这件事,我就遵祖训,‘食禄不治事’,不管了!” 袁崇皋这才露出了笑脸,他说:“世子爷高明!就今日而言,你能广开言路,听取多方意见,将来治理兴国,一定治理有方……。”袁崇皋辅助朱厚熜,可谓用心良苦。先给他出难题,现在再给他戴高帽子,目的是想让他多长见识。 朱厚熜见长史奉承自己,不好意思地说:“我现在明白了,祖宗制定那些规矩,就是要藩王的手不要伸得太长,事不能管得太多,以免夺了地方衙门里的官员的权力了。” 曾慎说:“世子爷所言极是啊!” 没有想到,朱厚熜笑着说:“那个何霸天,也不能坐视不管,看着他为非作歹,等我继承了父王的王位后,镇守太监何濠来拜见我时,我就顺势提醒他,让他管束好他的义子,不再危害百姓……。” 正文 21.广开言路 更新时间:2010-6-19 17:27:50 本章字数:2320 21.广开言路 何霸天一伙的所作所为,被码头上的人们看得清清楚楚,只是慑于镇守太监何濠的淫威,都敢怒不敢言,只敢在私下偷偷议论。 此消息也传进了兴王府,传到了朱厚熜耳朵里,他感到震惊,一个镇守太监的义子就在光天化日之下敢胡作非为,这世界还有公理二字吗?年少的朱厚熜愤怒无比,同时产生了恻隐之心,可怜的两个小女子,好不容易躲过了宁王朱宸濠的追杀,却没有能逃过何霸天的魔掌。 朱厚熜有些路见不平,想拔刀相助了,他站在父王身前的书房中正斋门前对典仗陆松说:“我真想带上仪卫司的军校们,去把何霸天那伙恶人灭了。” 承奉正张佐一听,吓得不轻,连忙说:“世子爷,这事千万鲁莽不得,弄得不好,会出大事的!可别小视了那帮人,他们的后台,也就是那个镇守太监何濠大人,他手里掌有兵权,要是双方打起来了怎么办?要不,我去把长史袁大人找来,你和他好好商量商量。”张佐自己怕阻拦不了朱厚熜,只好搬老将袁崇皋来。 典仗陆松也觉得那是捅马蜂窝,他赶紧说:“这事唐突不得,那帮人也不是等闲之辈,切莫因这件事……惹火烧身。” 朱厚熜朝卿云宫方向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来对跟着自己的黄锦说:“你去把右长史袁崇皋、审理正刘儆、仪卫正朱宸、纪善曾慎他们叫来,我好好商议商议。这事,我非管不可!”朱厚熜这时仍怒气冲天。 兴王府几位重要的官员都来齐了,朱厚熜看了看大家说:“不知诸位听说过没有,我们曾经相救的宁王府典仗查武之女和丫环,那两个弱小的女子,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中,被何霸天那伙人凌辱后投入汉江之中了,真惨不忍睹啊……。我想,是不是带人去把那帮恶人灭了?” 第20页 大家都非常吃惊,都说:“世子爷,使不得啊!” 朱厚熜一怔,可能还真是不能如此去做吧,不然不会大家都如此反对的。朱厚熜想了想,又有了新主意,他高兴地说“好,我听诸位的,我们不直接去管!要不,我们去安陆州衙门,督促一下安陆州的知州王槐和同知从贞两位大人,让他们去追查……。” 没有想到,一向支持朱厚熜的袁崇皋拉长脸,面无表情地说:“世子爷现在是兴王府的主人了,是当家人了,您要怎么做,下官惟命是从。”兴王府里的最高官署——长史司里的最高长官,这个时候竟然不出主意了。 朱厚熜又想了想说:“那个王刺史,一向敬重我们兴王府,我想,我们兴王府的面子,他大概是不会不给的。” 袁崇皋又说:“世子爷,您说怎么做,下官俯首贴耳,全听您的!”客客气气,好象是故意给朱厚熜出难题。 我不是没主意吗?正因为没主意,我才把你们叫来的吗?听我的,我还叫你们来做什么?朱厚熜有些不高兴了,他说:“父王在世时,每到每月的初一和十五时,知州、同知、镇守太监均到兴王府拜访,和他们说话方便,现在父王不在了,他们也不登兴王府大门了,想托他们办一件事也难了!” 承奉正张佐说:“世子爷,以奴才所见,此事也须慎重,弄得不好,会挑起知州王槐和镇守太监何濠之间的矛盾,导致安陆地面上不太平……。”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前怕狼,后怕虎的,朱厚熜不耐烦了,他嘆息一声说:“唉,要是父王在世,不知他会不会管这件事情。” 袁崇皋立即说:“王爷恪守祖训,仁义治国。每遇到灾年,他都令下官在龙山报恩寺设锅煮食,救济逃荒乱民,对于贫困之佃户,还免去其租粮,没有牛或种子的佃农,还提供帮助。记得那年江汉发洪水溃堤,有人在水中漂溺,他令仪卫司的军校驾舟去拯救。其后又出资出粮,筑堤四十余里,让安陆从此再没有发生水患……。王爷所为,深受百姓颂扬,因而王爷也受百姓爱戴。” 袁崇皋没有直接说兴王是否会管这种事,只是说出了兴王的丰功伟绩,朱厚熜听出了袁崇皋的话外音,他又问:“不知祖训是如何规定的?”说着就看着纪善曾慎。 曾慎咳嗽一声,一字一句地说:“祖训是,藩王‘列爵不治民,分封不锡土,食禄不治事’,以下官之见,王爷要是在世,他老人家一定不会管此类事情的。” 朱厚熜不甘心地对曾慎说:“人命关天!难道我父王也不管?你不是常对我说,要弃恶从善吗?” 曾慎又解释说:“是啊,下官在纪善所为差,主要工作就是负责讽导礼法,宣讲古代礼仪以及朝廷大节,引导藩王向善。世子爷,你忘了?下官也多次说过,祖宗立的规矩要遵守啊!没有规矩,何成方圆啊?” 朱厚熜想了想,极不情愿地说:“哦,我明白了,正确的事,做了不一定就是正确的!好了,这件事,我就遵祖训,‘食禄不治事’,不管了!” 袁崇皋这才露出了笑脸,他说:“世子爷高明!就今日而言,你能广开言路,听取多方意见,将来治理兴国,一定治理有方……。”袁崇皋辅助朱厚熜,可谓用心良苦。先给他出难题,现在再给他戴高帽子,目的是想让他多长见识。 朱厚熜见长史奉承自己,不好意思地说:“我现在明白了,祖宗制定那些规矩,就是要藩王的手不要伸得太长,事不能管得太多,以免夺了地方衙门里的官员的权力了。” 曾慎说:“世子爷所言极是啊!” 没有想到,朱厚熜笑着说:“那个何霸天,也不能坐视不管,看着他为非作歹,等我继承了父王的王位后,镇守太监何濠来拜见我时,我就顺势提醒他,让他管束好他的义子,不再危害百姓……。” 正文 22.落江女子 更新时间:2010-6-19 17:27:50 本章字数:3026 22.落江女子 按照明朝制度规定,兴王去世后,王世子不能即刻袭封继位,必须等守孝三年期满后,奏请朝廷批准后方可正式继承王位。如此这般,朱厚熜也就只能以王世子的身份掌管兴王府的大小事务了。 兴王府里的那些大小官员们,还真的把朱厚熜当作新主子了,连右长史袁崇皋、审理正刘儆、仪卫正朱宸、承奉正张佐那样重量级的人物都轮番向他介绍情况,想让他快速摸清了解自己的家底。除此之外,遇到大小事情,都要一一向他禀报,请他“决策”。 这天,仓大使来报,说因王爷身前受皇上恩赐和乞请的土地现在都已经到位,兴王府现共有庄田8740461亩了。 我的老天,要是换了别人,知道自己有如此多的庄田,一定高兴得要死。 可朱厚熜并不意外,他早就从父王的口中得知那些庄田的来歷。在父王未到安陆就藩之前,先后曾有两位藩王在安陆就藩,一位是郢王,一位是梁王,二王均因无子嗣而除封,留下了大量的田产。乘上船从汉江北上不足300里的襄阳,还有个藩王,也就是襄王。襄王朱瞻善是明仁宗的第五个儿子,正统元年(1436年)就藩襄阳,现在已经传承王位四五代了。郢王和梁王留下的田产一直由襄王府代管。早在父王未就藩安陆之前,孝守皇帝就将原郢、梁二王所遗庄田44900亩赐给了父王,可守郢王墓旗校的70余户田,襄王府迟迟不愿退还。郢王墓离兴王府东20里,骑马一个时辰就可到达,属兴国之腹地,如同掌股之中,岂能属于远离300里的襄王府?于是,父王以地理原因要求归已,襄王以歷史原因不愿归还。一方说,该田在本国之内,一方说是先帝赐予,双方互不相让,曾僵持多年,一直到弘治十六年八月才以兴王府的胜利而结案。在短短不到30年的时间里,兴王府的庄田,就由最初的4万多亩骤然增长了近200倍。 第21页 对于自己有了如此多的庄田,朱厚熜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毕竟他还只是只有12岁的孩子,玩才是他的最爱,就是由黄锦、陆炳等小伙伴天天陪着,他还是嫌玩得不过瘾。他规规矩矩做了一些日子的兴王府的当家人,小孩子的淘气劲儿就又露出来了。 朱厚熜对黄锦和陆炳说:“我们到外面玩玩去吧!” 说出去就出去了,守门的门正也拿朱厚熜没办法,黄锦想阻拦,一个奴才怎么能阻挡了主子?黄锦和陆炳只好跟在了朱厚熜的后面。他们三人出门穿过宋玉宅,绕过州衙门,就来到了广寺阁。这广寺阁是安陆最热闹的地方,有布店、瓷器店、铁锅铺子、茶叶店子、酒楼、旅馆、茶肆等等,此外街头还有剃头的、耍把戏的、算命卜卦的……。 他们在街上转了转,觉得没啥意思,朱厚熜说:“我们出城吧,到汉江码头上去看看吧。以后继了王位,出城就没这么方便了。听纪善说,王爷出城还得禀报皇上哩。” 黄锦和陆炳自然不会反对,何况朱厚熜的理由又非常充分。 他们在街上闲逛时,被一个人看得真切,此人就是当年被兴王撵安陆州的那个袁半仙,他听说安陆州的兴王爷薨逝了,就又来到了安陆州。他是一位读书人,虽然脑子灵活,人也聪明,可就是屡试不第,没有考取功名,他只好牛鼎煮鸡,打一个旗子,到街头测字算命混饭吃。虽然如此落魄,可他一直认为自己是怀才不遇,还梦想着哪天能出人头地。他来安陆后,有时没事都到兴王府门徘徊,希望哪天能瞅准一个机会,能和兴王府的人搭上关系。他知道,那个王府与一般府、州、县衙门不一样,王府里的官员,除了长史司长史及承奉司承奉及内官是由朝廷钦遣的之外,一般官员均由王府自行招募,并非非要有功名。 袁半仙在人流中看到了兴王世子,心里一亮,以为搭讪的机会来了,就装着不认识世子的,大声喊道:“这位公子请留步!” 黄锦和陆炳拥着朱厚熜正准备往西行,听到了袁半仙的喊声,站住了,一看是一个衣着破旧的算命术士,皱了一下眉头,没有理他。 袁半仙走近他们说:“这位公子鸿运高照……,要不,学生给你测一字?” 陆炳说:“离开,我等没时间与你闲扯,现在就要出城去!”说完,拥着朱厚熜就走。 见他们没有理自己的,袁半仙估计他们是到码头上去玩的,又补上一句说:“出城走南门吉,见水大吉,可遇幸运之事,可释心中之解……。”冒天胡说一通。 朱厚熜他们仍然没有理那袁半仙的,他说不说,他们都要从南门出城。他们走过码头街,就到了汉江边上。 这码头上,人来人往的,也很热闹。他们寻了一个稍避静的地方,站在岸上兴致勃勃地看着江里的行船,那些船有南下的,有北上的,来来往往,不时还有弯着腰拉縴的縴夫从身边走过。 陆炳看着江里行走的船问道:“世子爷,你说那些船都是往哪里去的?” 朱厚熜想就没想说道:“这还用问,南下的船肯定是到沙头市、武昌府去的,北上的就是到襄阳府去的了。” 陆炳长这么大还没有离开过安陆,他嘆息一声说:“还是黄锦幸运,是从京城里来的,到过许多大地方。” 黄锦说:“我来的时候太小,到过的地方我都记不清了。”他看了看朱厚熜说,“世子爷,我们回府吧,出来时间长了,怕长史大人们担心惦记呢!” 陆炳不高兴地说:“还没玩尽兴呢,又得回去。” 朱厚熜却像一个大人似的,看了看陆炳,也说:“我们回府吧,没准长史他们还有要事等着我呢!” 他们三个人往城里走,走了没多远,陆炳扯了扯黄锦,示意他看身后,黄锦回头一看,吃了一惊,他看到两个小女子紧跟着他们。 黄锦正准备发问的,没有想到那两个女子喊了一声:“请世子爷留步,奴家这厢有礼了!”见朱厚熜停下,连忙跪到地上磕起头来,当两个女子行罢礼抬头,更让他们三人大惊失色,吓得只往后退,那黄锦和陆炳还没忘了护着主子。 那两个女子长得就和前不久投入汉江中的查小姐和她的丫环一模一样。 那个相士还是说见水大吉,要遇幸运之事呢,这下好,莫不是遇着女鬼了?朱厚熜紧张地问:“你,你……你是谁?” “世子爷难道不认识小女子了?奴家是宁王典仗查武之女啊……。”查小姐站起身说。 陆炳瞪大眼睛问:“你不是投入汉江之中了吗?你怎么……。” 查小姐说:“是的,奴家被那帮恶人都投入江中,后来我那苦命的妹妹也被踢入江中,不过,不久我们都被路过的船家孙公子等人救了起来,并将奄奄一息的我们放在船里,一路精心呵护,才让我们起死回生。孙公子是离这儿不远马良的生意人,那天救我们时,他们是北上到襄阳府送货去的,现在他们是回马良去的,刚将船靠岸,准备到安陆府添置碗筷勺盆之类的用具的……,奴家在船仓里瞧见了世子爷,所以就从船里跑了出来,给世子爷道一声安……。” 第22页 我的天,原来如此!朱厚熜对两们小女子大难不死感到欣慰,也为自己那天准备带人灭了那个何霸天感到后怕,幸亏众人劝阻,不然就酿出大错了。更让朱厚熜惊奇的是,那个相士说得真准,他一直对查小姐落水一事难于释怀,今日见了她们两人,心里的疙瘩终于解开了! 正文 23.承袭王位 更新时间:2010-6-19 17:27:50 本章字数:1765 23.承袭王位 正德十六年初,少年朱厚熜觉得以世子的身份管理王府这么大的摊子有些力不从心,又听纪善说,做了王爷每年就可接受皇上的召见,他还没有见过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哥哥呢!朱厚熜找来纪善曾慎问道:“你告诉我,王位能不能提前袭封啊?” 曾慎犹豫了一下说:“这个,好象……还没有这个规矩。” 朱厚熜有些失望了。 曾慎又补上一句说:“不过,这规矩也并非是一点也不能改变的。当年我们王爷受封时,封国初为江西九江府德安县,后改为卫辉,最后才为安陆的,封国是改了再改。王爷得知,德安和卫辉都没有安陆富足,当初王爷向皇上请求时,也没有不断更改封国的规矩,可当年的孝宗皇帝还不是恩准了?记得从北京就藩到安陆时,我们船900艘,军校二人一车,而益王只有船700艘,军校四人一车。有的藩王就藩时只有船只300艘,军校无车……。由此可见,规矩可以因人而改变……。” 谘询了懂法典的纪善,朱厚熜心里有了数,就对长史袁宗皋说:“我们是不是能上疏皇上,请皇哥哥开恩,让我提前继承父王的王位啊?” 小小年纪,竟然有这种想法,袁宗皋心里高兴,看看朱厚熜说:“提前袭封?这还真没听说过呢!不过,我们不妨试一试看,没准一拭就成了呢!” 朱厚熜又和母妃商量后,当娘的当然支持自己的儿子啊!于是,便以岁时祭祀、庆贺时,王世子以常服行礼不便为由向朝廷上疏,请求批准朱厚熜提前袭封兴王位。 让大家都没有意料的是,三月初九日,由内阁首辅杨廷和下令起草,病中的正德皇帝朱厚照下诏批准了朱厚熜的请求。宣诏太监骑着快马飞奔到了湖广安陆的兴王府里,在承运殿宣了圣旨,举行了世袭王位的仪式。 黄锦为朱厚熜穿上王爷的冕服后,典仪高喊一声“请兴王爷升殿——”,承奉正张佐和黄锦便引着新王爷朱厚熜入坐王爷的宝座。引礼舍人贺彬又引安陆的州、县百官前来祝贺。知州王槐带着众官跪下,低首俯伏,王槐代表众官致词说:“下官等前来庆贺王爷殿下!” 有了圣旨,有了冕服,有了州、县百官的祝贺,朱厚熜总算成为名正言顺的王爷了。 这做王爷的虽然不参政不议政,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闲差空职,可奉碌丰厚,据史载,是朝廷一品大员的50倍,不用说,吃歇穿用一概不愁了。再说这安陆州,地处江汉平原,西临长江支流汉江,北望莫愁湖,城中有兰台、阳春台、子胥台等三台十八景,人杰地灵,物华天宝,是名符其实的鱼米之乡。朱厚熜想在这儿将这个王爷做得闲情逸緻,逍遥自得,日则躬率黄锦、陆炳和侍卫于郊外,观耕田,察种圃,敬农人,赏香花,登兰台,夜则和伴读黄锦挑灯读书作文,写诗绘画,是学孔孟之道,习道儒之礼。这时,小王爷不满14岁。 这天,小王爷朱厚熜做了一个梦,梦中只见自己头髮全白了。他见到右长史袁宗皋就问:“本王昨夜做了一个梦,梦中我的头髮全部变白了,不知是吉呢,还是凶呢?” 袁宗皋听了小王爷的话,未立即作答,陷入了沉思之中。 母妃蒋氏见袁长史沉默不语,以为凶多吉少,她担心地说:“白,就是无、没有、空的意思啊!不会提前袭封一事,皇上又反悔吧?” 朱厚熜刚接了圣旨,仅做了5天的王爷,那王爷的冕服尚未穿戴热乎呢!众人紧张起来,难道要白白的空喜一场? 内行的曾慎小心翼翼地说:“我看不会,我们更别自虑自忧!王位承袭,是经朝廷内阁大学士们慎重商议,经皇上恩准,并下了圣旨,举行了仪式的,岂能说反悔就反悔啊?” 袁长史圆了圆小王爷的梦,心中一惊,这朱厚熜现在已经继承王位,是一位名副其实的王爷了,那王爷的头髮白了,那不正是“王”字的上面一个“白”字,岂不是一个“皇”字吗?他心里这么想的,却没有敢从口中说出来,刚继承了王位又想做皇帝,怕人认为是妖言惑众,是想和宁王朱宸濠一样谋反篡夺皇位,弄得不好会给兴王府惹上杀身之祸,招来灭顶之灾。 张佐此时想到当年那个袁半仙的话,张了张嘴,心里有话想说,却又觉得那话欠妥,他又只好将嘴巴闭上了。 正文 24.半仙解梦 更新时间:2010-6-19 17:27:50 本章字数:4276 24.半仙解梦 这兴王府里上上下下那么多人,也没得一人能解释自己的梦,朱厚熜又觉得那个梦做得奇怪,心里放不下,就有了到街上找算命先生的想法。 陆炳说:“王爷,我们就找那个测字的术士去吧,那天,他说得好象还蛮准的呢。” 朱厚熜高兴地说:“好的,本王就去找他,那天,他解了我心中多时的疑虑呢。” 第23页 黄锦看着朱厚熜说:“王爷这身打扮,哪个算命的术士敢给您卜卦算命解梦啊?” 朱厚熜看了看自己的穿着,笑了笑,让黄锦帮忙换了便装,就和黄锦和陆炳来到了广寺阁。 这时,那个袁半仙没有生意,正坐在条桌前打着盹,有风吹来,只见那细沙纷纷往他身上撒落。他听到脚步声,立即睁开两只小眼睛,看到三个半大孩子站在自己的摊子前。他喜出望外,他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站在中间的那个人,就是兴王府刚刚继位的小王爷。他看小王爷穿着便装,估计他是不愿意张扬,是想躲避众人的视线。袁半仙也就装着没有认出来,他笑容可掬地问道:“这位公子,是测字吧?” 朱厚熜说:“不是,我想让你解一个梦。” 解梦不是自己的强项,但对周公解梦也略知一二,再者,他对小王爷和兴王府的情况是了如指掌,并没有担心自己算不了,测不准,何况算命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说得让人家高兴就成。他笑着问:“何梦?说来让学生听听。” 朱厚熜说:“我昨夜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头髮全白了,我想问问,不知是吉,还是凶?” 袁半仙伸出食指在条桌桌面细沙子上写了一个白字,然后说:“不知公子梦中白髮是灰白,还是雪白?据周公解梦,头髮灰白,是有心思也;头髮雪白,是身体康健也。公子日有所想,夜有所思,吃得好,睡得香,安安康康,可谓非吉非凶矣。可学生袁皓擅长测字,从测字之角度上看,应该是吉,而且还是大吉。” 他们三个人一听都非常高兴,黄锦说:“先生说出来听听。” 袁半仙用手指在桌子上划着名:“白字上加一横即为百字了。百,十个十,喻多之意也,此说明公子府上家财很多,很富有……。” 王爷年俸粮5万石,有良田800多万亩,还有数不清的车船马牛,当然富有啊!黄锦和陆炳都点头称是。 袁半仙又在桌子上划道:“此梦是公子本人做的,‘本’上加‘白’,即‘皋’也,请问公子,你府上是不是有一位叫皋的人?” 是呀,长史大人就叫袁崇皋啊!朱厚熜感到更加惊奇了,连连点头说:“是的,是有叫皋的。” 算准了是不是?袁半仙得意起来,他又在桌子的细沙里上划着名字说:“公子家里富有,证明有钱,钱可谓金也;有车马牛羊绫罗绸缎,绫罗绸缎,布也,布可做巾也。若‘白’字再加上‘金’再加上‘巾’,那就是‘锦’字了,请问公子,你府上是不是还有一个叫锦的人?” 黄锦吃了一惊,脸一下子红了。 陆炳看看黄锦,笑着说:“嗯,没错,是有!” 又算准了,袁伴仙笑着说:“公子有此二人相伴,必福惠双修……。只是……,”说了一半,不再往下说了。 前面的算得那么准,后面的无疑也是准的了。而“只是”是一个转折,后面的内容必然与“福惠双修”相反,朱厚熜心里打起鼓来,他迫不及待地问:“不是什么?你快快告诉我!” 袁半仙卖了一个关子,咽了一下口水说:“从学生测的这个字看,公子的府上是不缺人才,只是当公子有了疑惑时,缺少一个解惑之人,告诉你想要得到的答案。公子家里人要是有名字里有‘告’字就更好了,‘白’字加上‘告’字,就是‘皓’字了。皓,明亮也。公子要是有叫皓的人相辅,路途就更明亮了,遇刀山可跨,遇火海可越……。” 他们三个人相互看了看,抿着嘴巴笑了笑。 朱厚熜说:“还真没名字里有皓的人呢。” 袁半仙诡秘地笑了笑,故意说:“公子做的这个梦,要是兴王府的那个王爷做的就更好了……。” 他们三个人异口同声地问:“那是为什么?” 袁半仙看看他们说:“你们又不是王爷,问那做什么?人家王爷又没做那种梦,再说,就是王爷做了那梦了,也与你们没关系啊!” 袁半仙将朱厚熜的味口吊得高高的。 陆炳说:“与我们没关系,你说了让我们听听又有何妨啊?” 袁半仙用手抹了抹条桌上的细沙子,将刚才写的字都抹了去,低着头说:“天机不可泄露。” 黄锦拿出银子要付钱,他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连忙问:“你说从测字之角度上看,应该是吉,而且还是大吉,我们怎么一点也没有看出来呢?” 袁半仙伸手接过银子,听到黄锦的话,怔了那么一瞬间,立即说:“现在是看不出来,到时候自然就看出来了。” 朱厚熜回到王府,想了想,那袁半仙算得真准,竟然算出我王府里有叫“皋”和“锦”的人。特别是那句“那梦要是兴王府的那个王爷做的就更好了”的话,更是让他心里痒痒的,更好,好到什么程度?究竟怎么一个好法?他真想探一个究竟。 “黄锦,你带上典仗,去把那个术士叫来,问一个明白。” 那个袁半仙给朱厚熜解了梦,自己就做起美梦来了,他想,自己跟那个微服小王爷打了一个埋伏,出了一个迷语,那个聪明的小王爷,肯定想要知道那个迷底的,要不了多大一会,他一定会派人来邀请自己到王府的……,正打着如意算盘,果然,黄锦领着典仗陆松来了。 第24页 袁半仙喜形于色。 虽然袁半仙比十多年前更加落魄了,陆松还是认出他来:“耶,你不就是那个袁半仙吗?” 袁半仙高兴地说:“小人正是测字术士袁皓。” 陆松严肃地说:“王爷请你到王府。”说完转过身,准备往回走,很显然,你没拒绝的权力。 那袁半仙哪会拒绝啊?他以为鸿运当头了呢,等的就是这句话啊。他将那双沾着细沙子的手在身上擦了擦,也没问到王府去做什么,站起身跟在黄锦的陆松的屁股后面就走,还乐得屁颠屁颠的。 进了兴王府,又进了中正斋,见到了小王爷。虽然这时朱厚熜穿上了王爷的冕服,可他还是认出他就是先会儿要自己为他解梦的那个公子。 “小人袁皓拜见王爷殿下。”袁半仙控制不住自己喜悦的心情,趴在地上是拜了又拜。 朱厚熜笑笑说:“我那梦,好象你还没有给本王解明白呢!” 袁半仙刚准备爬起来,听到朱厚熜的话,连忙又说:“小人罪该万死,有眼不视泰山,请殿下恕罪!” 长史袁崇皋和承奉正张佐过来,也认出了那个袁半仙。 朱厚熜笑眯眯地一扬手说:“好了,起来吧,你好好跟本王说说那个梦吧。” 袁半仙站起来,兴奋地说:“禀报殿下,您做的那个梦是大吉呢!王爷头髮白,刚好就是一个字。” 听说是大吉,朱厚熜高兴地问:“哪个字?” 袁半仙四周看看,张了张嘴,没敢说。 朱厚熜说:“你放心说吧,这里没外人。” 袁半仙向前走了走轻声说:“‘王’上面一个‘白’字,刚好是一个‘皇’字,皇帝的皇字,恭喜殿下要做皇帝……。” 袁崇皋和张佐不敢说的话,这个疯子,竟然毫不遮掩地说了。 袁崇皋一听,心里一惊,袁半仙说的跟自己想的一模一样。 袁半仙说完,睁大眼睛看着小王爷,只见那小王爷幼气的脸上,先露出微笑,接着又拉长了脸,弄得以察言观色为职业的袁半仙,也揣摸不透那小王爷的心思了,也不知道那个小王爷是高兴呢,还是生气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朱厚熜眯起眼睛说:“你再给我测两个字吧。” 袁半仙问:“哪两字?小人平常是测三个字的。” 朱厚熜看了看周围的人,又对袁半仙说:“我只要你测两个字,一个是大口字,一个是小人字。” 大口字,小人字?袁半仙没有弄明白:“这……。” 朱厚熜说:“你不会测啊?那本王就测给你看看吧。先说那个小人吧,小人,非君子之人矣,当年宁王朱宸濠谋反,据本王所知,他就是听信了那些小人之言,说他有做皇帝的天命,他信以为真,结果谋反,皇帝没做成,却把一家老小的小命给葬送了。再说大口吧,你口吐狂言,妖言惑众,拿皇帝来戏弄本王,张的口该大吧?本王再把那两个字组成一个字,大口里面装进一个小人,这个‘囚’字你该认识吧?” “囚”字?袁半仙一听,全身颤抖起来,额头上的汗珠也挂了出来:“殿下,您误会小人了。” 袁崇皋和陆松听了朱厚熜的话,忍不住捂着嘴笑起来。 这时,朱厚熜大喊一声:“来人啦,将此小人囚禁起来!” 典仗陆松到门外一招手,快速跑来几位侍卫,将袁半仙按在地上,拖出屋外。 “王爷,冤枉啊!殿下,小人冤枉啊!”袁半仙被几位侍卫拖着,他不甘心地大喊大叫着。本来兴沖沖地来是想搭上王爷的肩膀,到王府里混一个一官半职,出人头地的,没有想到这小王爷竟然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比他老子老王爷心狠手辣多了,当年老王爷只是将自己驱逐安陆州,他倒好,却要将自己囚禁起来。 袁崇皋见朱厚熜反应敏捷,处事果断,对皇上忠诚,向他投去了赞许的目光。 黄锦有些不解,就问道:“王爷,你怎么在把那术士兵囚禁啊?把他撵走不就是了。” 朱厚熜正色地说:“那不行,那术士是靠嘴巴吃饭的,若放他出去,让他到处瞎说,岂不要坏本王的大事?自宁王朱宸濠谋反后,朝廷对诸王府提高了戒备,有的王府连护卫就被撤了……,若稍有不慎,就会酿成大错。” 袁崇皋听了朱厚熜的此话,更是佩服,小王爷小小年纪想得如此同全,真的非同一般啊! 正文 25.喜从天降 更新时间:2010-6-19 17:27:50 本章字数:2379 25.喜从天降 再说从京城到湖广安陆州迎驾的人马,内阁大学士梁储、司礼监谷大用、驸马都督崔元、定国公徐光祚、礼部尚书毛澄等一行40余人,骑着快马,身上背着遗召,浩浩荡荡,一路披星戴月,风餐露宿,日以继夜,仅用了12天的时间,于正德十六年三月二十六日晚赶到了安陆州衙门。 知州王槐、同知从贞等州官见皇宫里的公公及众朝廷一品二品大员到此,感到格外惊奇,赶快出门跪下迎接:“下官恭迎谷公公,梁大人、毛大人……。”按朝庭规矩客套了一番,起身将众高官引至府内。众官骑的马匹个个跑得精疲力竭,知州王槐令吏目安排杂役牵走马匹,给马匹们餵了粮草,让马匹们安歇,据说休息不了几日,还得赶路呢。 第25页 安顿好了牲口,众官稍作了休息,老臣梁储站起身说:“我等此次来到安陆责任非常重大,时间耽搁不得,当今皇上已经大行,今晚稍作休息,明早须到兴王府迎小世子进京继承大统。”这梁储已68岁,字叔厚,又字藏用,号厚斋,晚号郁洲,石肯人。成化十四年进士,选庶吉士。由翰林编修累官至吏部尚书、华盖殿大学士,加太子太师衔,入参机务,一度出任内阁首辅。 知州王槐、同知从贞等州府的众官一听吃惊不小,头懵了好一会儿才醒过神来。 听梁储还称朱厚熜为世子,王槐纠正说:“禀梁大人,兴王世子前几日已经继袭了王位,宣旨的钦差刚离开……。”说完就安排众官安歇,又令人到兴王府,说明日有朝廷重臣前往,有重要仪式要举行,让他们作好准备。 第二天,安陆州春光明媚,艷阳高悬。 以梁储为首的迎驾大员,还有安陆州众官员,浩浩荡荡来到兴王府。 长史袁崇皋昨天晚上接到安陆州衙门送来的消息,说朝廷有重要官员到来,今天有重大仪式要举行,就早早地将手下都叫了起来,来到承运殿,认真准备起来。 朱厚熜也得到了消息,说是重要仪式,也不知是什么仪式,反正重要,他就早早地起了床,黄锦为他穿好正规的王爷冕服,刚走过卿云门,穿过穿殿,来到社稷坛旁边,就听到有人细声细气地高喊:“兴国王爷朱厚熜接旨——” 朱厚熜听到喊声一惊,几天前不是刚接到旨继袭了王位的吧?今天又接什么旨啊?心里犯着嘀咕,却快速往前走,只见仪仗、大乐已经设在了承运殿前的露台之上,承运门外放着金鼓和旗子,钟楼和鼓楼之间的空地上,整整齐齐地站着一排排大小官员,个个表情严肃地躬身站着。 右长史袁宗皋、侍卫正朱震、承奉正张佐带着王府里所有官员,见到朱厚熜,赶紧跟在他的屁股后面。朱厚熜看见太监谷大用手里拿着裹成筒状的诏书,带着众人都跪下,准备接旨。 司礼监谷大用见朱厚熜和兴王府的人均已经跪下,就慢慢展开武宗皇帝的《遗诏》细声细气地宣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绍承宗丕业,十有七年,深惟有孤先帝付託,惟在继统有人,宗社生民有赖。皇考孝宗敬皇帝亲弟兴献王长子,聪明仁孝,德器夙成,伦序当立,已遵奉祖训兄终弟及之文,告于宗庙,请于慈寿皇太后,与内外文武群臣合谋同词,即日遣官迎取来京,嗣皇帝位。” 听着谷大用念着《遗诏》,朱厚熜这才知道皇兄朱厚照已经驾崩,想到皇上对兴王府的照顾与关心,便不由悲从中来,热泪盈眶。宣读遗诏结束,朱厚熜更是悲喜交加,自己刚继承王位不久,接着又要尊祖训“兄终弟及”继承皇位了,连天下就是自己的了,他感觉就像在做梦,这幸运比肩跟踵而来,还真有些应接不暇呢……。他想起了那个口吐狂言的术士袁皓,那个穿着破旧的半拉子老头子莫不是神吧?还以为他妖言惑众呢,没有想到他测字测得如此之准!朱厚熜跪在地上想着,想入了神,半天也不晓得站起来,京城来的太监谷大用、王府里的承奉正张佐、伴读黄锦见状,都来搀扶。 接了遗旨,接着朱厚熜就要在承运殿里接受众官的恭贺。 承运殿里,长史袁崇皋和典宝所、纪善所、典仪所、仪卫司的官员们,对从天而降的天大喜事,个个乐得抿不住嘴巴,美滋滋的,跑内跑外,忙碌得不亦乐乎。 朱厚熜被谷大用、张佐、黄锦几位内官拥簇着准备进入承运殿。这承运殿是王府的正殿,高大宽敞,雄伟气派,凡重大仪式都是在这里举行。 照惯例,这时该是喊朱厚熜升座的时候了,可今天却让那个典仪犯难了,现在接了遗旨,该是喊王爷呢,还是喊皇帝呢?典仪张了几次嘴都没敢喊出声来,他只好跑去讨教长史袁崇皋。可接《遗旨》太突然,一点心理准备就没得,连经验丰富的袁崇皋也措手不及,一时半会没有回过神来,也拿不定主意,他们只好又去请示梁储、毛澄等人。 朝廷派来的人应该有主意吧?梁储正准备开口,那个礼部尚书毛澄抢着说:“还是喊王爷吧,现在只是接了遗旨,还没有龙袍加身,正式登基呢!”毛澄是礼部尚书,在这方面有经验,因而,梁储等人没有反对。 有了朝廷大臣的指示,典仪才敢放开噪门喊道:“请兴王爷殿下升殿——” 朱厚熜听到“请兴王爷殿下升殿”,心里觉得酸酸的,我接了遗旨,那就该是皇帝了啊!怎么还称我兴王爷殿下呢?还没等他细想,就被几个内官拥簇着走进了大殿,此时,露台上的大乐齐奏,一直等朱厚熜入宝座后方才停止下来。 朱厚熜入座后,担任引礼官的贺彬引着朝廷来的大员、兴王府的官员和安陆州县的文武官员来到朱厚熜的面前,敬呈金符,行朝见礼,表示祝贺。 兴王府的小王爷要进京登基做皇帝,消息很快不胫而走,传到安陆的黎庶百姓之中,于是乎,安陆城内城外一片喜气洋洋,人们奔走向告……。 正文 26.喜中思忧 更新时间:2010-6-19 17:27:50 本章字数:2539 26.喜中思忧 第26页 到京城做皇帝,当然是天大的喜事啊!可高兴劲儿还没有过,朱厚熜就忧虑起来。人家毕竟还是一个孩子啊,到了京城,到了皇宫,谁也不认识,人生地不熟的,还要管理国家大事……,心里的压力那就可想而知了。 朱厚熜的母妃蒋氏,更是忧心如焚,真是儿行千里母担忧啊!儿子长这么大,母子两人还没有分别过呢!儿子承蒙祖训之福祉,入京继大统,这当然是求之不得的大好事啊,可孩子生于安陆,长于安陆,对京城,对朝廷,那可是未知而陌生的地方啊!虽然见儿子这两年管理兴王府管理得井井有条,可到了京城,到了皇宫,那可是要管理朝廷,管理整个国家的呀!管理王府岂能和管理皇宫如出一辙,治理藩国岂能和治理国家相提并论啊!儿子只知道皇权的显赫,哪晓得皇宫里的尔虞我诈啊。这一去,是福,还是祸呢,还真难于预测啊!她想起了东汉时期的少帝刘辨,继位时也是14岁,可在位不到5月就被董卓废除了,一年后又被董卓用毒酒害死了。蒋妃担心儿子岁数太小,进京继承皇帝大位后,会被朝臣所左右……。 还有几个人更是忧心沖沖。 安陆城内有三台十八景,美景美不胜收,可梁储、毛澄、谷大用等迎驾大员知道自己肩上的重量,新君一天不到京城,这一歷史重任就没算完成。他们谁也没有心思游山观景,恨不得立即起程,眨眼间就到了京城。等祝贺仪式一结束,他们就和朱厚熜商议去京城的有关事宜。 梁储说:“家不能一日无主,国不能一日无君,新君登基之事迫在眉睫啊,请新帝快快处理好王府里的事宜,快快起程吧。”并讲明了目前形势的紧迫性和重要性。 朱厚熜听了梁储的话,也心情迫切,他想了想说:“国事为大,王府事小,当以进京继大统为要。只是……在离开安陆之前,我想去松林山祭奠一下父王。”到了京城,不知何时还能回来,作为孝子,他是不会忘记生身之父的。 是什么时候了啊,还想着去祭奠自己之父,你也太自私了吧!礼部尚书毛澄责任感强,又是一个急性子,他的心就要急得蹦出来了。他皱着眉头说:“王爷行孝,是天下的大德啊,可敬可颂!只是现在时间紧迫,祭祀之事,又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结束的,还望王爷多多思量,从简处之,以便早日动身起程赶往京城,以继大统。”一般祭祀,少得3天,毛大人怕耽搁了时间。3天时间,就可以走到河南境界内了。 人家梁储大学士就称新帝,你一个尚书却仍称王爷,朱厚熜本来心情非常激动与兴奋的,听到毛澄的称谓,却像泼了一瓢凉水,对毛澄顿生不快,先还想着只是到父王陵前化繁为简略表孝心祭奠一下的,谁不想快点去做皇帝啊?谁不怕夜长梦多啊?可朱厚熜听毛澄这么一说,便产生了逆反心理,于是,就故意对着干,干脆就按规矩来,非祭奠个三天不可。他看了看众人,不温不火地说:“祭奠往生之父岂能从简?那不是对父王不敬不尊么?既然不敬不尊,那还去祭奠什么?” 毛澄见朱厚熜皇帝不急太监急,又补上一句说:“时间不等人,熟重熟轻,请王爷还是掂量一个轻重缓急吧!” 朱厚熜不耐烦地说:“百善孝为先,孝敬父母才是重中之重啊!”见个个心急如火,他又慢吞吞地说,“老子说,轻则失根,躁则失君。熟话也说,心急吃不得热豆腐。哎,你们急什么啊?”口气和神态犹如老者。 那毛澄又要张嘴说话,朱厚熜打断他说:“不要说了,三天祭奠结束,我们就起程,在路途中加快速度就是了。”犟劲上来了,八头牯牛也拉不回来了。 小小年纪,脾气还不小呢!话又说得那么死,一点迴旋的余地就没有了。几位迎驾大员个个瞪大了眼睛,你看我,我看你,不知说什么好!满腹经纶又有何用?还不是说服不了这个小孩子啊!他们只好苦笑一下,摇摇头,揣着满腹心思,由安陆州知州王槐陪同,去游看安陆城里的三台十八景去了。 朱厚熜已经表态了,在安陆只有三天时间了,除了祭奠父王,还有许多准备工作需要做呢!到京城,不能我一个人去啊?我做了皇帝,虽然掌有皇权,可毕竟还是一个小孩子啊,那些大臣,那些宦官,会对自己俯首贴耳吗?不行,我得带我信得过的人去。于是,他要黄锦叫来长史袁宗皋、侍卫正朱震、承奉正张佐等人,集思广益商议起来。 承奉正张佐说:“王爷到京做皇帝,其饮食起居不得马虎,奴才建议,先留下承奉副黄英在兴王府处理诸事宜,平时负责新皇起居的内官,都跟新皇帝到皇宫服侍新皇帝去。” 袁崇皋立即表示贊同:“应该这样,皇帝身边没有一个知冷知热的人怎么能行啊!” 仪卫正朱震说:“新帝到京后,人生地不熟,对谁也不了解,人身安全更疏忽大意不得,下官认为,精选武功高强又对新帝忠心耿耿的侍卫到京保卫新帝。再者,从安陆到京城,路途遥远,要是没有精干的侍卫一路护卫怎么能行?” 朱宸的话一说完,袁崇皋就说:“皇帝的安全是重中之重,虽居安,必思危,再说,朝廷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们并不了解,有些事情,我们自己不得不防。皇帝的身边,当然要有贴身的侍卫啊!” 第27页 朱厚熜见大家对自己都忠心耿耿,他满意地说:“诸位说得在理,内官和侍卫到京的人数不得太少,我想了想,内官就挑60位吧,侍卫就挑90位吧,除此之外,还有良医副周文采、纪善曾慎也随我到京。我平时有了患疾,都是由周良医诊治的,他对我的身体了解,为我治病我放心。还有,到了宫里,规矩肯定要比我们王府里更多了,有了纪善曾慎,我就可以不怕不懂规矩了。” 袁宗皋思考了片刻说:“以老夫之见,就挑选168人吧,取‘一路发’之意,讨一个好兆头。”安陆人读“6”读“lu”,不读“liu”。 “好,一路发!”大家都交口称赞。 袁宗皋又对承奉正张佐和仪卫正朱宸说:“时间紧迫,你们回去后立即挑选优秀者,挑选后,速将名单交予我,然后请新帝定夺。” 朱厚熜说:“在安陆停留的时间只有三天,我明日即率典宝、典仪到松林山祭奠父王,袁长史留在府里进行准备。” 正文 27.稀奇萝蔔 更新时间:2010-6-27 9:18:45 本章字数:1903 27.稀奇萝蔔 第二天,朱厚熜带着典宝、典仪、侍卫到松林山祭奠父王去了。 长史袁宗皋和承奉正张佐来到了典膳所,典膳正和典膳副都带着厨子们忙碌着。袁崇皋说:“我们的王爷要进京做皇帝了,不用说,我们也要兔子跟着月亮走,沾光了。诸位说说,你们高兴不高兴啊?” 厨子们都笑咧着嘴说:“当然高兴啊!” 袁崇皋又说:“可新帝到京,路途遥远,每天都要赶走路程,肯定是车殆马烦,备尝辛苦……。诸位想想办法,做一种什么食物,既好携带,又有营养,还要让新帝喜欢食用的,好让新皇帝在路途中食用,以滋补新皇帝在路途中消耗的能量,让他精神抖擞,早日到京登上皇帝宝座……。” 一个厨子说:“好携带的食物,那就是酥饼子,我们王爷……”觉得不妥,又改口说,“那酥饼子是新帝最喜欢吃的。” 张佐说:“酥饼子肯定是要带的,只是其营养不多,并不能滋补新帝的身体。” 另一个厨子说:“有营养的食物,新帝喜欢吃的,那就是卤猪肉了。” 袁崇皋皱起眉头说:“猪肉使不得。千万使不得。诸位知道,先皇属猪,早在正德初年就下旨,国人不得再食用猪肉,违者以欺君之罪论处。先皇帝正德刚刚驾崩,新帝尚未登基呢,岂能违反这个禁令啊?” 刚才那个厨子又说:“我们时常做给新帝吃的,新帝也喜欢吃,他还询问我们,这是什么肉啊,又鲜又嫩。我们告诉他说,那是幼牛肉,牛没长大就宰杀了,那肉当然鲜嫩啊。”善意的谎言也是谎言啊! 袁崇皋说:“那不行,在路途之中,还有那么多朝廷大臣呢,谁认不出牛肉与猪肉啊?诸位动动脑筋吧,咱们的新皇帝说了,谁做出了那种食物,谁就跟新帝到皇宫御膳房当差去,俸禄增加一倍。” 到御膳房去当差,还俸禄增加一倍,这对厨子们来说多有吸引力啊!厨子们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典膳所里有一个厨子叫詹多,年纪不大,30多岁,可脑袋瓜子特别灵活,还善于思考,有事没事喜欢瞎琢磨。 和詹多最要好的厨子叫孙用,是离京师不远的保定府祁州人,因为他是北方人,吃不惯南方的大米饭,因而常常自己动手开开小灶。今天早晨,为了赶做到松林山祭祀的食物,孙用就耽搁了吃早饭,等袁崇皋和张佐一离开,他就做起自己爱吃的食物来。他做的食物叫煎饼果子,纯北方风味,做法很简单,就是用绿豆面摊成薄薄的饼,在薄饼上依次抹上鸡蛋、面酱、辣酱,撒上一些椒盐和芝麻,再将早晨剩下的油条放在中间,接着裹成筒状,然后拿在手中就可享用了。 詹多看到了孙用拿在手里的煎饼果子,心里一动,就来了灵感。这煎饼果子营养并不丰富,生在南方的朱厚熜也不一定喜欢吃,难道就不能加于改进,进行仿制吗?于是,他就一人躲在屋里研究试验起来。 时间过了一天了,袁崇皋令张佐来典膳所询问:“那个既好携带,又有营养,新皇帝又喜欢食用的食物做出来了没有?” 厨子们个个摇头,表示想破了脑壳,也没有想出来。弄得典正和典膳副两位典膳所的负责人都无地自容。 第二天张佐又来问,厨子们还是摇头。 到了第三天下午,朱厚熜从松林山祭祀已经回府了,袁崇皋和张佐到典膳所一打听,还是没有做出来!明天就要动身出发了,在漫长的路途之上,我们拿什么食物为新帝滋补营养啊? 袁崇皋看着那些厨子们,个个长得肥头大耳,能吃能睡,连如此简单的食物就做不出,就气不打一出来,生气地说:“你们是不是都长着猪脑袋啊?就不会动动脑筋啊?新帝到了京城,干脆就将典膳所撤了,你们都到庄子里当佃户种地去,看你们还能像现在过得安安逸逸,长得满脑肥肠啵!” 那些厨子,包括典膳正和典膳副,个个缩着脑袋,不敢吭声,任凭长史数落。 就在这山穷水尽之时,那个叫詹多的厨子得意洋洋地用瓷盘端着一根像棒头一样的东西来了,直接走到袁崇皋面前。 第28页 袁崇皋和张佐瞪大眼睛看着詹多手中盘子里的那个东西,看形状圆长,看颜色嫩黄,说是萝蔔吧,它却是黄色的,又没有萝蔔的根须,再说,萝蔔是长在冬天的,现在已经是三四月了,哪来的萝蔔啊?你说它不是萝蔔吧,可样子又有些像。 “你这是什么东西?”袁崇皋不解地问道。 张佐也感觉稀奇,他一脸困惑地说:“不会是从哪弄来的萝蔔吧?” 正文 28.赐名蟠龙 更新时间:2010-6-27 9:18:45 本章字数:2511 28.赐名蟠龙 詹多笑着说:“您们不是要我们厨子做一种好携带,有营养,新皇喜欢吃的食物吗?小人这食物好携带,用荷叶包上就行。说营养,它有鸡蛋,有猪肉,您们说有不有营养?至于新帝喜欢不喜欢吃,那就要等新帝尝了之后就知道了。” 袁崇皋端在手里看了看,满心欢喜,笑着说:“样子好看,闻着也香!走,让新帝尝尝去。” 还没有端进中正斋,只听朱厚熜说:“哎呀,是什么东西呀,好香啊!” 黄锦迎出门,接过詹多手里的盘子,看了看,闻了闻,也一脸惊奇的表情,觉得稀奇,明显是没见过。 袁崇皋说:“皇上尝尝,看味道如何?” 朱厚熜这松林山回来,身体有些睏乏,肚子也有了饿感,他歪头看了看,只见那东西黄黄的,油亮亮的,又散发着浓烈地肉香味,便用舌头舔了舔嘴唇,吞了一下口水,想用手去拿。 詹多见状,立即说道:“皇上稍等片刻,等小人拿到典膳所厨房里切成片……。”说着就从朱厚熜手里接过盘子,端着那个萝蔔样的东西走了。 不一会儿,詹多又来了,只见他手里的盘子里,刚才的筒状食物被切成了薄片,外黄里白,一片扣一片地摆在盘子里,黄白相间,就像一条盘旋的龙,越发好看了。 詹多笑着说:“皇上,请品尝!” 朱厚熜拿筷子夹了一片放进嘴里,嚼了嚼,立即说:“嗯,不错,味道真好!”说着又吃了一片,实在好吃,接着一连吃了好几片,连连点头说,“不错,是形色美观,食时油而不腻,吃饭时用此菜下饭那就更好了。” 袁崇皋和张佐看着,口水直流,情不自禁地咂了咂嘴,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詹多看着朱厚熜吃着,他又说:“小人试了试,此食可以用蒸笼蒸热后这样干吃,也可以放到汤锅里煮热了吃,下面条或者打汤时放几片也很香,更是好吃。” 朱厚熜放下筷子说:“耶,这东西我怎么从来没吃过呀?这叫什么名字啊?” 詹多说:“禀皇上,这是小人刚刚做出来的,还没正式取名字呢!小人寻思过,准备叫它卷鸡的,可又觉得不是太妥。要不,请皇上赐一个名字吧……。” 袁崇皋和张佐也跟着说:“皇上,您就赐一个名字吧!” 取一什么名字好呢?如此好吃的东西,名字一定要取得好听一点啊!朱厚熜看了看盘子里排得整齐的片片,又看了看摆成的形状,想了想说:“怎么是卷鸡呀,这摆在盘子里,分明就是一条蟠龙嘛!嗯,就叫它蟠龙菜吧,如何?” “蟠龙菜,好,这个名字太好了!”众人异口同声地喝起彩来。 朱厚熜又看了看那蟠龙菜,好奇地问:“哎,你这是用什么东西做的啊?怎么看起来像萝蔔,吃起来却是肉味儿了。” 詹多连忙说:“禀告皇上,蟠龙菜外面嫩黄色的皮为鸡蛋皮,里面花白色的东西就是猪肥肉、猪瘦肉、生粉及佐料……。” “是猪肉?”朱厚熜突然变了脸色,“你们不知道,正德初年朝廷就下旨不得吃猪肉吗?” 詹多一看新皇不高兴了,也害怕起来,他结结巴巴地说:“虽,虽然是……肉,可吃肉……不见肉……。” 袁崇皋也说:“皇上,虽然原料是猪肉,可经过厨子制作后,就看不到猪肉的样子了,现在皇上又赐了名字叫蟠龙菜,那就不再是猪肉了。” 朱厚熜又露出了笑脸,他看了看詹多说:“把那鸡蛋皮涂抹成红色的,就像冬天里的红萝蔔了,又好看,还能掩人耳目,不知道的人,以为咱们吃的还真是萝蔔呢!” 詹多高兴地说:“皇上所言极是,小人再制做时,就染成红色,尽量做成萝蔔模样……。” 朱厚熜高兴,看了看詹多,问袁崇皋道:“明日随我进京的人都定下来了没有?把詹多也带上吧,让他到御膳房去做蟠龙菜。” 自己制作的食物,让新帝尝过了,明显看出来他喜欢吃,詹多心满意足,心里想,该是退下的时候了,就跪下谢恩道:“谢皇上!小人告辞了。”说完,满身欢喜地离开了。 袁崇皋说:“168人已经暂拟了一个名单,还请皇上最后裁定。厨子詹多未列其中,以老夫之见,换下一个内官便是了。” 朱厚熜看了看,还满意,就点点头说:“好吧,就这么定下来吧,要他们今晚做好准备,明天准时起程。” 袁崇皋回去写了一个诰书,张榜贴在了承运门旁边的墙上,将名单作了公布。 第29页 这两天兴王府内,谁随主子到京,谁留下,个个悬悬在念,墙上贴了诰书,大家都去观看,结果,中榜者兴高采烈,未入选都却愁眉不展。 在典膳所的厨房里,厨子们都忙碌开了。 这个所谓的蟠龙菜,实际上是詹多仿制的,他是把孙用做的煎饼果子的制作方法直接借了过来,只是把绿豆皮换成了鸡蛋皮,把包在里面的剩油条换成了猪肥肉和猪瘦肉,所不同的是,肉里搀和有生粉,再一卷,就凝固成一块不散开了。 在詹多的指导下,大家将白白的猪肥膘肉切成小指大的肉条,将红色的猪瘦肉剁成肉泥,再用生粉、水、食盐、葱、姜等佐料拌匀,搓成条状,把它们放在已摊好的鸡蛋皮上,包紧成圆筒形,又涂抹成红色,再放入水已经烧沸腾了的蒸笼里用火勐蒸,蒸熟拿出来,放在案板上散热,等完全凉后,再用荷叶包好。更没让詹多意想不到的是,那蟠龙菜用荷叶一包,红绿相对,颜色鲜艷,味道更加鲜美了,不仅有肉味,还有荷叶的清香。 那袁崇皋还是不放心,又到典膳所来查看,看到案板上排得整齐的红红的蟠龙菜,总算心满意足了。见到詹多,高兴地说:“你立了大功,你回去准备,明天随新皇进京吧……。” 詹多兴高采烈,其他厨子都投来羡慕的目光。 袁崇皋话还没有说完,陆松就来喊他,说皇上和朝廷来的大人们有要事相商。 正文 29.进京路线 更新时间:2010-6-27 9:18:45 本章字数:2488 29.进京路线 那梁储、毛澄、谷大用等迎驾大员哪有心思游玩?他们听说朱厚熜祭奠先父已经回府了,就赶紧来找他商议明日进京的路线。 这行走的路线很重要,它直接决定了到京的速度和时间,因而几位迎驾大员都很重视。从安陆进京有两种途径,一是骑马乘车走陆路,路线直,到京自然要的时间就短,但骑在马背上,坐在车里,一路颠簸,人肯定要辛苦一些。为了求快,一般朝廷的钦差或进京的官员都採用此路线。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坐船走水路,那就是从汉江到武昌入长江,再由长江到杨州入京杭运河,由运河到京,这样就转了一个大圈,虽然人要舒适一些,可不要一月两月是到不了京城的。以前朱厚熜的父王兴王朱祐杬从京城到安陆,或由安陆到京城,都是走的这个路线。 几位迎驾大员已经领教过一次还未登基的新皇帝的厉害了,他们担心朱厚熜那小孩子一时倔脾气上来了,非要从水路走不可,那我们该怎么办? 上次低估了形势,这次吸取了教训,不再打无准备之仗了。几位迎驾大员合计了一下,一致认为,大家要齐心协力,一定要据理力争阻挡那个倔小子走水路。 统一了思想,大家就来到了兴王府,由引礼舍人贺彬领到了中正斋。 让几位迎驾大员没有想到的是,还有几分孩子气的朱厚熜想做皇帝的心情也迫切得不得了,他也恨不得能长出翅膀飞到京城去,立即坐上皇帝的宝座。他见到梁储等人来了,立即就要黄锦喊来了袁崇皋、张佐、朱宸等人。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梁储首先抢到了话语权,他盯着朱厚熜第一个说:“已经候了3天了,时间不等人了。明日起程,为赶速度,以老夫之见,必走捷径。” 毛澄也说:“就照我们来的路线走吧,我们到安陆前前后后只用了12天时间。” 袁崇皋说:“毛大人的意思是从安陆开始起程,经襄阳府、河南省南阳府、开封府所辖的钧州、郑州、卫州新乡县、卫辉府、广平府磁州、真定府赵州、正定府、通州,然后进京吧。” 毛澄连忙说:“袁大人说得不错,看样子袁大人对这条路线挺熟啊!照这条线走,用不了多日就可到达京城了。” 大家都只字不提走水路。 朱厚熜皱起眉头说:“据我所知,父王在世时,受诏进京,都是乘船去的……。”他看了看众人,众人一听,都张着嘴巴,睁大眼睛看着朱厚熜,已经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上了。 毛澄赶紧说:“此途径绕路太多,费时太长。” 朱厚熜说:“此途径不可取,听说父王每次进京,都要用数月时间。”大家悬着的心这时才落实下来,“诸位的意思我明白,我们这次进京,重点就是一个字:快。如何才能快呢?不知诸位想过没有,这几日我可反覆寻思过,其实,走捷径只是其一,如何让马匹保持足够的体力也很重要,还有更关键的,就是在路途之中,我们如何排除各种干扰……,除此之外,说不定在路途中还有我们没有意料到的突发事件发生,会影响我们的进京速度……。” 毛澄一听朱厚熜的话,心里说,这小子还真有两把刷子,竟然把问题想得更深更远更周到了,人还没有出发呢,就将可能遇到的问题都摆到案子上了。看那小孩子的模样,心里问:难道还怕有人在路途之中图谋不诡不成?难道还有人要与你争夺皇位不成?他笑笑说:“如今国泰民安,世界太平,还会有什么干扰啊?” 袁崇皋想了想说:“新帝说得有道理,我们可以想像啊,安陆州距京城隔山隔水,路途遥远,恐有2000余里,必要途经多个省、府、州、县地界,路途之艰险暂且不说,其衙门之诸官,见拥新君进京,必然想迎来送往,治宴巴结,这样,肯定就会耽搁许多时间。以下官对新帝的了解,新帝所说的干扰,并非只指途中安危,还有众官的迎来送往……。” 第30页 梁储说:“此属人之常情,哪有新君途经自己的地界,而不想相见的道理呢?”说了此话,他想了想,又伸出指头算了算,心里一怔,不对啊!紧接着说,“可要途经的衙门大小有数十个,就是遇一个衙门只耽误一日,那也要耽搁数十日啊,要是一个衙门耽搁数日,那就耽搁更多时间了……。这事,还真得慎重思考啊……。” 毛澄说:“这个还不好说?下一道旨令,令沿途官员不得迎来送往阻碍拥新君进京,违者深究,重则取乌纱帽,轻则降级夺俸……。” 没有想到朱厚熜说:“熟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对你热情,你总不能用冷屁股对着人家吧。我不想还没登基,就一路弄得官员们丢官丢饭碗,让人家在背后咒骂一辈子……。” 梁储、司礼监谷大用、驸马都督崔元、定国公徐光祚都拿眼睛看着朱厚熜,真不相信此话是从一个只有14岁的少年嘴里说出来的。 大家听朱厚熜这么一说,就不知如何再往下说了,于是便沉默下来。 朱厚熜见大家都没了主意,他突然想起了那个术士袁皓,他笑笑说:“我们囚禁了一个神仙,要不,把他叫来,看他有不有什么好主意?”又对朱宸说,“你去把那个袁皓的术士叫来!” 朱宸说了一声“尊命”就出去了。 朱厚熜又对大家说:“说他是神仙,是因为他算得太准了,准得让人有些不太相信。前几日,我叫他解一个梦,他仅凭我梦里头髮变白了的一个‘白’字,就测出我府里有叫‘皋’的,有叫‘锦’的,更让人称奇的是,他竟然说‘王’上‘白’是‘皇’字……,弄得我以为他是妖言惑众,一气之下将他囚禁了。” 张佐这时也说:“新帝有所不知,十多年前,新帝尚未出世之时,兴王爷求子心切,请他测字,他就说良辰降世子,世子有天子之命。老王爷听了此话,一气之下将他撵出了安陆地界……。” 梁储、谷大用、崔元、徐光祚、毛澄等人一听,更是吃惊不小,他尚未出世之前就说他有天子之命,遗旨尚未到,就有人知道朱厚熜要为皇,难道这小王爷继位做皇帝就是天意? 正文 30.被囚术士 更新时间:2010-6-27 9:18:45 本章字数:2043 30.被囚术士 那个袁半仙被囚禁后,满腹委屈,心里一直埋怨那个小王爷太不通人情,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一个读书人吶,虽然没有功名,可也识字有学问的啊,怎么如此对我呢?他看了看囚禁自己的屋子,好象是一个放杂物的库房,没床无褥,连想躺一下的地方就没有。一个四处游荡习惯了的人,现在被限制了自由,顿寒心酸鼻起来。他看看窗外,见有两个侍卫守在门外,想逃看来是不可能的了。 到了吃饭时间,外面递进了饭菜,袁半仙一看,有荤的,有素的,饭菜还算不错,比自己在外面吃的不得差。他吃着可口的饭菜,心里总算得到了一些欣慰。 可到了夜里,袁半仙的日子就难熬了,没有御寒的褥子怎么睡啊?他只好绻缩在墙角里,双手紧抱着身子,仍然感觉有些冷,他在里面敲着门喊:“军爷,小人好冷啊!”外面没人理,他看了看窗外,那两个侍卫却不见了,大概是躲到哪儿睡觉去了。 袁半仙在那个库房里翻箱倒柜寻找了好半天,也没有找到什么可以御寒的东西,没办法,只好又蹦又跳靠活动身子取暖。天快要亮时,他实在太累了,就蹲到地上打起盹来,朦胧中,他听到了外面有大乐声响,他睁开眼睛,从窗户里射进了白色的亮光,天已经大亮了,他爬起来看了看窗外,见一个侍卫站在门外,正伸长脖子向远处张望呢。 “军爷,军爷!王府在做什么呀?又是奏乐的,又是击鼓的,好生热闹啊!”袁半仙忍不住将头伸在窗前喊着。 那个侍卫看了看袁半仙,摆摆手说:“去去去,里面呆着去!王府做什么与你有何干系?” 袁半仙自找没趣,只好又蹲到墙角。呆了一会儿实在无聊,他厚着脸讨好地对那个侍卫说:“军爷,小人看你满脸喜气,好像有鸿运当头呢……。” 那侍卫一听说自己有好运气,一下子转变了态度,他笑着望着窗子说:“你怎么知道的?” 袁半仙笑着说:“我就是人们所说的袁半仙啊,我怎么不知道呢?” 那侍卫头一歪说:“耶,你骗人,你要什么都知道,怎么不知道咱王府里今天做什么呀?” 袁半仙一笑说:“嘿,那可不一样,我不知道王府里今天在做什么,是因为我今天没有看到王府的面相。我知道你有好运气,是因为我看到了你的面相了。”袁半仙把头靠在窗口说。 那侍卫靠近袁半仙说:“你真的知道我有好运了?” 袁半仙连连点头说:“是的。要不,军爷,我给你测测字吧!” 那侍卫说:“我不识字,也不知说啥字好。”说着往开走了走。 袁半仙想了想说:“那……,你叫什么名字?我就测你的名字吧。” “我叫赵琼。”侍卫又靠近了窗子。 第31页 袁半仙把“赵琼”两个字拆开了:“赵,走和肖;琼,王和京。走即跑也;肖即小也;王即王爷也;京即京城也。”他这么一拆,一句话的意思就出来了。“哎呀,恭喜军爷,从你的名字看,你的官职虽小,可也要跟着王爷往京城里去呢!” 赵琼一听喜出望外,连忙说:“是真的吗?” 袁半仙点点头:“信不信由你,反正我测的字就是这个意思。” 赵琼一高兴,就对袁半仙说:“实话告诉你吧,我们王爷已经接旨,他要到城京做皇帝了,难道说他要带小人去?” 袁半仙一听,惊诧不已,自己信口开合,胡说八道,竟然瞎猫子碰到死耗子,碰准了!得到这个消息,袁半仙兴奋万分,难道那个做了皇帝的小王爷不会很快就放了我吗?我如此神机妙算,没准那新皇帝还要请我去当他的谋士去呢!他竟然忘了回答赵琼的问题了,往地上一躺,又开始做起了美梦。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苦等了三天,也没有人来理他,只有人送饭,一点也没有要放他出去的意思,又连冻了他三个夜晚,他大所失望了。 正在这时,囚禁袁半仙的门打开了,袁半仙躺在地上,睁开了两只小眼睛,看见两个高大的侍卫站在自己眼前,他动了动身子,又闭上了眼睛。 “术士请起,新皇帝有请呢!”仪卫正朱宸说。 袁半仙一听,来人说话挺客气的,肯定是迟到的春天来到了,他心里虽然有些兴奋,可他吸取上次进兴王府太迫切的教训,没有立即爬起来,跟着就走,而是继续躺在地上,连眼睛就不睁开,哼哼嗯嗯地说:“哎呀,小人挨冻了数日,嗯,现已动弹不得了……。” 本想拉个架子的,陆松一听怒涌心头,他拔了拔腰间的刀说:“小小术士竟敢违新帝之旨,小心吃本官之刀!” 袁半仙听见刀在刀鞘里弄得哧哧作响,吓得一轱辘爬了起来:“使不得,小人立即起身前往。” 到了中正斋,袁半仙一眼就看见了朱厚熜,他赶紧跪下磕头道:“小人拜见皇帝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正文 31.半仙献策 更新时间:2010-6-27 9:18:45 本章字数:2438 31.半仙献策 梁储、谷大用、崔元、徐光祚、毛澄等人看到袁半仙,见他蓬头垢面,贼眉鼠眼的,身上的衣服破旧不说,还脏兮兮的,个个皱起了眉头,哪是什么术士啊,分明就是一个讨米要饭的叫花子! 袁崇皋将如何以最快的速度进京,以及可能遇到的难题向袁半仙说了一遍,问他有不有什么好主意。 那个袁半仙看了看众人,见个个仪表威严,形情肃静,知道都不是等闲之辈,不是朝廷重臣,就是宦官要员,他想了想说:“如何才能做到快速,无非就是要避免沿途官员拜见或有突发事件发生吗?小人有一个下下策,可以不让一个官员拜见,也不会发生任何突然事情,速度一定很快,到京恐怕只要10日左右。只是这个方法是下下策,使不得。” 毛澄性急,他说:“既然可避免沿途官员拜见或有突发事件发生,且速度又快,花的时间又少,为何又是下下策?本官不是太明白,你不妨说出来听听。” 袁半仙又像贼似的,看了看众人说:“小人不敢。” 朱厚璁说:“你大胆地说,赦你无罪!” 袁半仙眨了眨两只小眼睛说:“让新皇帝扮成囚犯,坐囚车,上路一路快赶,这样不仅不会有人注意,更不会有官员迎接了……。” 袁半仙的话还没有说完,朱厚熜就说:“我进京是继承皇位,又不是去篡权夺位做见不得人的事,为何要如此偷偷摸摸?”如果真要这么做的话,极容易让人怀疑继承皇位的正当和合法性。 袁崇皋也连连说:“使不得,此法使不得啊,路途遥远,让新皇帝坐在囚车里,一路颠簸,太辛苦,那会伤龙体的,万万使不得!此真是下下策啊!哎,除了这下下策,还有上上策没有?” 对于上上策,袁半仙既没有说有,也没有说没有,而是说:“不知皇上还记不记得,小人前些日为皇上解梦时说过,皇上有叫皋和锦的人伴于左右为福惠双修,要是还有叫皓的人跟在身后,那就可以跨刀山,越火海了……。” 朱厚熜一听袁半仙说解梦,就从心眼里佩服他算得准了。朱厚熜说:“记得,只是时间太紧,没时间寻找名字里有皓的人。” 袁半仙又往地上一趴下连说道:“禀报皇上,小人袁皓名字里就有一个皓字。要是皇上进京,能让小人紧随其后,小人便能让皇上逢凶化吉……。” 朱厚熜想了想,觉得自己身边还真的差一位这样会神机妙算的人,于是就说:“好,你明日就随我一起起程吧……。” “谢皇上隆恩!”袁半仙控制不住心里的喜悦,起身站立了起来。 袁崇皋一听,赶紧说:“皇上,进京人数一定,168人,取‘一路发’之意,现已将名单书成诰书贴于承运门外的墙壁之上,告之了本人,他们已经在进行准备,明日就要起程了,能换谁下来啊?若再加上一人,那不就是‘一路久’了吗?‘一路久’不就是在路上的时间长久吗?” 第32页 袁半仙笑笑说:“谁也别换下,加上小人正是169人,这不错,您们湖广人将169读的是‘一路久’,若拿169让外地人来读,那就读成‘一留久’了。而我们这次是进京,在湖广停留的时间短,大部分时间是走在说‘一留久’的人之中。‘一留久’的意思就是,一留下小人,皇帝这次赴京继皇帝大位就会长长久久了。” 这术士说话太放肆了!众人听了袁半仙的话,都感觉特别别扭,留下你皇位就长长久久,不留你那就不是长长久久了?照你说,那还非留下你不可了? 朱厚熜这时的心情好,又看他几次算命都算得特别准,既然留你就长长久久,那就留下你吧!朱厚熜微笑地说:“好,就加上袁皓吧,那我身边‘皋’、‘锦’、‘皓’就齐了。”朱厚熜一想,觉得现在的话偏题了,他又想到了今日的中心问题,“哎,对了,你的上上策呢?快快说出来让我们听听吧。” 见新皇帝同意让自己跟着到京城去了,心里的兴奋劲儿就不用说了,袁半仙这时还真没有什么上上策,他想了想说:“乘车骑马从安陆出发,经襄阳府、南阳府地界,再经开封府所辖的均州、郑州、卫州新乡县、卫辉府,从广平府磁州出河南,经真定府赵州入京师,经正定府至通州,然后进京。小人游走江湖多年,知道此路线就是捷径,皇上只管骑马赶路就是了,小人今晚准备3个锦囊,排好顺序,若遇难题即按顺序打开锦囊,即可将难题迎刃而解了。” 说得太玄乎了,众人投来不信任的目光。 袁崇皋不放心,他问道:“就凭你3个锦囊,就能保证新帝一路顺畅平安?” 袁半仙胸有成竹地说:“途经诸衙门中欲见新帝的官员若迎驾大员能阻挡,其它突发事件,有小人那3个锦囊已经足矣!” 大学士梁储严肃地说:“沿途衙门诸官不用你操心,我等下一个旨令就是了,若仍还有官员违令要见,我等即可阻拦。若途中有节外生枝之事,你不能迅速解决,将拿你问罪!” 那条路线自己行走过多次,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了。早先还有刘六刘七农民造反,后来又有宁王叛乱,现在世界还算太平,就是有占山为王的土匪,收买路钱,他们看到如此大的阵势,也不敢公开与官府作对。那些小毛小贼就更不在话下了。于是,袁半仙拍着胸脯子说:“小人愿拿身家性命担保!” 众人看了看那袁半仙,心里都觉得好笑:“你那小命,能值多少钱啊?” 礼部尚书毛澄急的是时间,他连忙问袁半仙道:“你说说,照你的做法,我们何时才能到达京城啊?” 袁半仙歪着头,眯着小眼睛,伸出指头算了算说:“这个,大概最迟要20天左右吧。” 20天左右,时间不算太慢啊,梁储、谷大用、崔元、徐光祚、毛澄等人总算放下了心,就心安理得地回到安陆州衙门里去休息去了,明天早晨还要骑马赶路呢! 正文 32.依依难捨 更新时间:2010-6-27 9:18:45 本章字数:1995 32.依依难捨 那个袁半仙当着众官说了大话,吹了牛皮,独自一人在临时安歇的屋子里,就又觉得后怕起来。他知道,伴君如伴虎,这不是闹着玩的,弄得不好是会砍脑袋,丢身家性命的。于是,他就一个人认真地琢磨起来:从安陆出发,到了襄阳府估计会出现什么问题;到了南阳府,那些马匹还是不是能继续跑,体力够不够,会不会影响速度;到了开封府所辖的钧州,那些马匹是不是已经跑不动了;在郑州、卫州新乡县会不会出什么没意料到的事情;特别是到了卫辉府,那个汝王爷,新皇的亲叔叔,他会不会弄一点什么事情来,耽搁一下时间……。袁半仙逐个考虑,等内官黄锦拿来了3个缝制得精巧的锦袋交与他时,他一个计策就没有想出来。 黄锦说:“锦囊准备好了,只等你的妙计了。” 袁半仙的额头上已经满是汗珠,他看了看黄锦,拿着锦袋,强笑着说:“嘿,有了这锦囊,那就少不了妙计了。黄公公,你明日早晨出发前,来小人处取就是了。”他心里急得要死,嘴里却还在吹牛皮。等黄锦一离开,他就思深虑远地思考起来……。 四月初一凌晨,朱厚熜来到凤翔宫向母妃蒋氏告别。 看到儿子要离开自己了,做母亲的当然要牵肠挂肚啊!况且儿子年纪仅仅只有14岁,又一直生活在藩国安陆自己的身边,没有出过远门,外面的世界是个什么样,还从来没有见到过呢!他一个人到京后,在皇宫里,既无相识之人,更无心腹辅臣,即便是坐上皇帝宝座,是君临天下,皇权在握了,可他小小年纪,能坐得稳当吗?其前途与命运,更是让人担忧啊!自己自弘治五年正月册封为兴王王妃进入皇宫,到弘治八年九月到安陆就藩,也在皇宫里生活了3年多的时间,皇宫深深,变幻莫测,自己深有所体验。儿子小小年纪,就要经歷大人就难于承受的事情,难免要忧虑不安……。因此,蒋娘娘止不住泪流满面。 “母亲,您别哭泣啊!”朱厚熜快跑几步,来到母妃跟前,握住母妃的手,看着母妃的脸。见母妃一流泪,他自己心里也一酸,忍不住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起转转来了。离开母妃,真是依依难捨啊,可这时却还要强忍着伤感劝说母妃。 第33页 王妃蒋氏立即抹去脸上的泪珠,强装着笑脸说道:“吾儿要进京坐天下,做皇帝,我这是激动、高兴哩!” 您别骗儿子了,儿子知道您割捨不得儿子!朱厚熜用手抹去母妃脸上的泪珠,安慰说:“母亲,你别伤心,我们只是暂时分别几日,等儿子到京登基之后,就立即令人前来安陆接您到皇宫里同住。说心里话,母亲离不开儿子,儿子更离不开母亲啊!”小厚熜首次离开母妃,心里实在是捨不得,他一边说,泪珠儿一边就扑簌簌地往下直滚。 这时,随朱厚熜进京的那169人,都骑上马背站在了承运门前,正等着主子呢,只等他一声令下,就立即出发。 蒋娘娘见儿子伤心,勐然将儿子往外一推说:“儿啊,你要坚强,你要记住,你就要是一国之君了,不再是小孩子了,是要旋转干坤,安邦定国的啊……。” 朱厚熜泣不成声地说:“请母亲放心,孩儿知道了,孩儿一定铭记您的教诲。您也要保护好您的凤体啊……。”朱厚熜紧咬嘴唇,离开母妃。 蒋娘娘更是忍住哭泣,踉跄地走出凤翔宫,目送着儿子离开。 朱厚熜随黄锦来到承运门前,来到一匹骏马身边,抓住马鞍,骑上了马背,并从典仗陆松的手里接过缰绳,提了提手城的缰绳,让马昂起了头,回头看到母妃正从里往外走来,他招了招手,锁紧眉头,强忍着激动,一声令下,带着众人走出了兴王府。 兴王府外,安陆的百姓们早早的跪伏于道路两旁,人山人海,个个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口里高唿着万岁,为新皇帝送行。 朱厚熜骑在马背上,招着手,一一向乡亲们道别。 169人,走在一起也是不短的队伍,前面的人骑着马,雄纠纠,气昂昂的,后面跟着朱厚熜的车仗和驮着路途上所需要的生活用品的骡马。 朱厚熜带着169名心腹,从安陆府出发了。 黄锦找到跟在队伍后面的袁半仙,袁半仙已经换了新衣新帽了,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他昨夜熬了半夜,左思右想,煞费苦心,才想出了3个计策,还不知能否起作用。他见到黄锦等着自己,忐忑不安地从袖中拿出那3个锦囊,小心翼翼地交给了黄锦:“请黄公公交与皇上,遇到难题时,按顺序打开。”嘴里虽这么说,心里却捏着一把汗。 黄锦看了看那些锦袋,拿好后,没有说话,而是一拍马的屁股,赶到了朱厚熜的身边,将锦囊递给了朱厚熜。 走到安陆城外,梁储、谷大用等40余人已经骑着马候在路口。两路人马汇合到了一起,200多人的队伍,一路浩浩荡荡地向西北方向走去。 正文 33.拒见襄王 更新时间:2010-6-27 9:18:45 本章字数:2279 33.拒见襄王 由于挑选的都是壮实的良种骏马,又有几天的精心餵养,每匹骏马都精神抖擞,上午巳时只在凤落河歇了歇,未时在宜城县吃午饭时又歇了歇,下午,那些骏马就驮着行旅盘缠和人一路小跑,晚上亥时就到了襄阳。 袁崇皋带着朱宸、陆松在襄阳找了一个客栈包了下来,安顿了朱厚熜和梁储等大臣,让全部人马暂时住下来。 大家晚饭一吃就到了子时了,官兵们个个精疲力竭,吃罢饭倒下就唿唿大睡起来。 第一天,大家的积极性高涨,那些骏马也精力充沛,所以一天的时间,就跑了近几300里,要是一直能保持这个时间,不用8天10天就到了京城了。 今日路过了宜城,到了襄阳,总算让梁储、毛澄等人松了一口气,因为宜城县衙、襄阳府衙,均得到旨令后都没有官员再提出要求见新皇帝。 梁储他们还在庆幸之中呢,没有想到,没有预料的事情发生了,半道上杀出一个程咬金来,襄王府的襄王爷朱祐櫍求见新皇,说是为表达对新皇帝的敬意,慰劳一路辛苦的官兵,已经准备好了盛宴,打算宴请途经襄国的新皇帝与众官员。 梁储他们的旨令只下到了朝廷的各大小衙门,而没有下到王府,按照规矩,朝廷大臣没有权力干涉王室的所作所为,见了王爷还要下跪请安。面对襄王爷的宴请,梁储、毛澄等大臣是没有意料到的,让他们有些措手不及,更是犯难了,最担心的就是怕耽搁时间。 这襄王朱祐櫍见兴王府的小王爷要进京做皇帝了,他就打起了如意算盘。 早在朱厚熜的父王朱祐杬就藩安陆之前,先后有郢王、梁王就藩安陆,二王均因无子而除封,其庄田均由离安陆只有300里的襄王府代管。朱厚熜的父王朱祐杬就蕃安陆后,朱厚熜的亲皇叔朱祐樘就将原郢、梁二王所遗庄田44900亩赐给了兴王府,可守郢王墓旗校的70余户田,襄王府迟迟不愿退还。为此,两位王爷进行了多年的争夺战,一直到弘治十六年八月,朱厚熜的亲皇叔朱祐樘才偏心将那70余户田判给了兴王府。到正德十六年,兴献府受赐、乞请土地,多达840万亩。现在兴王爷的接班人要进京做皇帝了,作为远房亲戚的襄王朱祐櫍,眼睛自然就瞄准了那巨大的商机啊,想再次代管那些良田,于是就动起了歪脑筋,想借新皇帝路过之机,巴结一下比自己低一辈的新皇帝。他已经杀猪宰羊,做了充分的准备,欲大操大办,治宴款等新皇帝及随行人员。 襄王朱祐櫍要求见新皇帝,梁储和毛澄等大臣遵祖训没敢阻拦,这就等于就把皮球直接踢给朱厚熜了。襄王朱祐櫍来到朱厚熜的帐前时,朱厚熜身边只有张佐、黄锦几位内官,连原兴王府右长史袁崇皋就不在身边,是见,还是不见,一时就处在了为难之中。见吧,明日肯定就走不了了,就得接受他的宴请,就得耽搁一日,不见吧,怎么好拒绝呢!人家可是处于一片好心啊! 第34页 黄锦见状,就提醒道:“皇上,要不,您打开一个锦囊看看吧,兴许能帮忙拿一个主意呢。” 朱厚熜一急,倒把锦囊的事给忘了,他连忙拿出了第一个锦囊,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条,他又将纸条打开,只见上面写着:“遵祖训:二王不得相见!” 经纸条一提醒,朱厚熜突然想起来了,是啊,当年太祖朱元璋为了防止藩王们利用血源亲情关系,兄弟间拉派结帮,组成联盟,而使势力增强,危及朝廷安危,出现同室操戈,而制定了严格的制度,其中就有“二王不得相见”之规定。我现在还没有正式登基呢,就不能算是正式的皇帝,不是皇帝,那就只能算是兴王了,襄王求见的是兴王,那当然就是“二王相见”了,不用说,那就是违背了祖训了啊!于是,就令张佐出去回绝。 张佐见了襄王就说:“禀襄王爷,吾家王爷说了,祖训规定:‘二王不得相见’。我家王爷接遗旨,正在进京途中,尚未登基,目前仍为兴王,所以祖训不敢违,不得见襄王爷,还望襄王爷海涵!” 襄王朱祐櫍一听,就像霜打过茄子,蔫了,他嘴里语无伦次地说:“这,本王,这……。”明明晓得新皇帝是在拿祖训在拒绝自己,可又找不出理由来反驳。他心里急啊,若不能相见,那就没有机会向新皇帝提出自己的想法了,不用说,那欲代管兴王府的庄田的梦想就实现不了啦。想了想,好像有好多个要见新皇帝的理由,可张了张嘴,还是有话说不出口,没有办法,只好像泄了气的皮球,带着随行人员打道回府了。 梁储、谷大用、崔元、徐光祚、毛澄等人,自己没能力阻挡襄王朱祐櫍拜见新帝,可也不愿意让朱厚熜见了襄王。要是朱厚熜是见了襄王,接受了宴请,那些官兵们那就必然要把杯畅饮,如果一饮酒,自然就有人醉酒,这样以来,进京的队伍就没法步调一致了,不用说,进京的速度就没有办法保证了。 让众官员担心的是,那个朱厚熜,连府、州、县衙门的官员就不愿意得罪,还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会愿意得罪襄王,拒绝见襄王吗?他们放心不下,就派手下去打探。 打探的人看到襄王朱祐櫍带着手下的人失望地离开了,还听那襄王爷说:“新帝小小年纪,知道的事还真不少呢,他明明是不想见你,可提出的理由又合情合理,你心里虽然不服,可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打探的人回去禀报了几位大人,他们一听,更加佩服朱厚熜那个小孩子了:他是用什么方法婉拒的襄王的呢?还拒绝得人家有苦说不出,有意见还说不出口。梁储想试图找到答案,可想破了脑壳,也没有想出来。 正文 34.婉拒汝王 更新时间:2010-6-27 9:18:45 本章字数:2759 34.婉拒汝王 进京的队伍从襄阳出了湖广地界,然后进入了河南。第2天,经袁崇皋的建议,行进速度进行了调整,若一直按昨天的速度,那些骏马,要不了几日就会有马匹受伤或患疾跑不动了。他们不再快马加鞭,只是保持一定的速度,适当休息,让骏马保持足够的体力,他们行走了100多里,到了新野县城就停下来休息了。第3日,用同样的速度到了南阳府。后来,行走的速度越来越慢了,第6日到达钧州时,有些马匹明显跑不动了,经袁崇皋带朱宸、陆松到钧州衙门协商,在钧州知州的大力协助下,调换了一些体力不支的马匹,从此又保持了原有的速度。 队伍出了钧州,路过了郑州,过了黄河后,又经过了卫州的新乡县,一路可谓一帆风顺,既没有衙门官员要求见新皇帝,更没有发生什么突发事件。 这天晚上戌时,他们终于到达了卫辉府。 这卫辉是一个“南通十省,北拱神京”要地,城里有一个卖马的集市,闻名全国。城中心有南马市街,马市街,全是来来往往的卖马者和买马者,是热闹非凡。 来到卫辉,又让梁储、毛澄等人又担心起来,他们根本无心思去逛全国最着名的马市,尽管在京时就想去看看。因为卫辉府也有一位藩王,就是汝王朱祐梈。这个汝王却与襄王不同,因为他是朱厚熜爷爷宪宗皇帝朱见深的第11子,张德妃所生,弘治十四年就藩卫辉。汝王爷朱祐梈是朱厚熜的亲叔叔,算得上是近亲。就是朱厚熜与汝王想见,耽搁几日,也应该属情理之中。梁储、毛澄担心的并不是他们不能见,担心的是怕他们担搁的时间太长。 那个汝王朱祐梈,现已经年近四十不惑,最要命的是可膝下无子,所以整日里忧心忡忡。去年,为了后继人有人,特经皇上恩准,又册一妃,皇上还赐了大量的食盐作为婚费。新王妃年轻漂亮,精力充沛,可也只是一个中看不中用的女人,汝王不知撒过了多少种子,进行过多少次的耕耘,可还是只开花不结果,至今仍未见世子出生。 这天,汝王爷朱祐梈正躺在太师椅上正百无聊赖想着心思,突然汝王府左长史急匆匆来报:“殿下,街头巷尾盛传,说湖广安陆兴王府小王爷进京继皇位,正途经咱们卫辉府呢。” 汝王爷朱祐梈心无二用,没有听清。 左长史又说:“王爷,新皇帝到卫辉了。” “什么?你说什么?”汝王爷好象突然惊醒了。 第35页 “是的,进京继承皇位的兴王府小王爷途经我们卫辉,外面议论纷纷呢!”左长史说。 汝王爷吃惊地说:“兴王府的小王爷,可是兴王朱祐杬世子朱厚熜?” “应该是吧,湖广安陆兴王府,不是他还会是谁?”左长史说。 汝王爷有些兴奋地说:“那可是本王的亲侄子呢!他们现在在哪里?你带本王去见见他。” “禀王爷,听说新帝进京情况紧急,朝廷下有旨令,任何人不得求见,以免耽搁了进京速度。”左长史解释说。 “不得相见?哎,那是限制衙门的诸官员的,我们是亲叔侄,哪有走到家门口了还有不相见的道理?走,你带本王去看看,看本王侄子长的是什么样。嘿,我们叔侄还没有想见过呢。” 左长史阻拦不住主子,只好叫上仪卫正,随着汝王爷去拜见新皇帝。 这时,朱厚熜连续6天的长途跋涉,是又困又乏,黄锦正侍候着爬上了床,准备休息。 突然,朱宸来报:“皇上,汝王朱祐梈求见,说明日要接风洗尘,设宴款待。现被下官阻挡在门外了。” 朱厚熜躺在床上,皱着眉头伸了伸胳膊说:“汝王?哎呀,汝王可不好拒绝啊!” 黄锦揉着朱厚熜腿,不解地问:“为什么?” “汝王可是我的亲叔叔啊!走到他家门口了,怎么能不见呢!”讲究孝道的朱厚熜自然不好意思拒绝啊!他一说完,就闭上眼睛。 朱宸说:“要是见了,明日就得耽搁一日了。” 朱厚熜嘆息一声说:“唉——,真让我为难啊!” 黄锦低头为朱厚熜拍着腿,见他拿不定主意,就提醒说:“不是有3个锦囊吗?打开了一个,还有两个呢,不如现在再打开一个看看,看能不能帮忙拿一个主意。” 朱厚熜想了想说:“总共只有3个锦囊,离京城尚远呢,要是打开这第二个锦囊,其内容要是与今天的事没关系呢?” 黄锦说:“那个袁半仙不是说过吗?在遇到难题的时候就打开一个锦囊,现在不是遇到难题了吗?” 朱厚熜也说:“也是,耽搁一天时间,就要少走一百多里路呢!直接拒绝不见吧,那不就是把汝王得罪了吗?那不就是不孝吗?现在父王去世了,叔叔就是长辈啊!” 黄锦说:“所以,就要打开第二个锦囊啊……。” 朱厚熜只好打开了第二个锦囊,打开一看,只见纸条上写着:“上不拜下。” 上不拜下,这是何意啊?能解此时之惑吗?朱厚熜想了想,难道是说,汝王是“上”,我朱厚熜是“下”?朱厚熜一想,是啊,汝王是叔,从辈份上说,他当然是“上”了,我是侄,自然就是“下”啊。上不拜下,莫不是说汝王不能拜见我朱厚熜啊?是啊,作为长辈,怎么能拜见晚辈呢!汝王现在来拜见我,可能是他已经把我当成皇帝了,以臣拜君的形式来拜见的,可我现在还不是皇帝啊! 朱厚熜犹豫了一会儿,又寻思了一会儿,一咬嘴唇,下了决心,就将自己的想法对黄锦讲了,就要他去谢绝汝王爷,感谢他的好意。 黄锦出来见到汝王爷说:“汝王殿下,我家王爷说了,您是他的长辈,亲叔叔,怎么好意思让叔叔来拜见侄子呢!我家王爷想去拜见汝王爷,可他又是新皇帝的身份,照规矩也不方便去拜见。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路,力争早日到京。我家王爷说了,等他到京登基做了皇帝后,首先就召见汝王爷进宫,以述叔侄之情。现叔侄不便相见,还望汝王见谅!” 汝王一直等在门外,见侄子不愿相见,便艴然不悦,心里正窝了一肚子火呢,恨不得要发脾气了,可听了黄锦的这一席话,心里就宽慰了许多,心情也舒畅了。汝王通情达理地说:“从湖广安陆行到俺们卫辉,长途跋涉,旅途一定很劳累,还请新帝好好休息……。唉,本王就不打扰了!”汝王操着河南口音,说着就带着手下人离开了。 梁储、毛澄等人见朱厚熜第二天照常按既定方案起程,就知道又拒绝了汝王的求见,而且又和在襄阳一样,拒绝得汝王一点意见就没有,他们不得不从内心里佩服起朱厚熜那个小孩子来。 正文 35.神秘军士 更新时间:2010-6-27 9:18:45 本章字数:2381 35.神秘军士 朱厚熜就这样带着200多人的队伍一路行走,他们刚渡过漳河,进入广平府磁州地界上时,走在队伍前面的朱宸、骆安、陆松几位侍卫首领突然发现了异常情况,他们赶紧勒住了缰绳,回过了马头,迅速停了下来,将手伸到腰间,紧紧握住了刀柄。 朱宸快速来到袁崇皋面前说:“禀报袁大人,情况不妙,下官发现前面来了一队人马,正向我们奔来,像是坚甲利兵的军士……。” 袁崇皋听了一惊:“什么?来了一队人马?” 梁储、谷大用、崔元、徐光祚、毛澄等人一听说有情况,赶紧骑马围了过来。 梁储神色慌张地问:“你看清了的没有,有多少人马?” 朱宸答道:“看清了,触目皆是,下官亦不计其数,估计有几千人马吧。” 第36页 梁储又神色严肃地说道:“所有侍卫加强戒备,护好新帝。”说着令大家停下。 护卫们在卫指挥朱震的带领下,“唰”地披袍懁甲抽出随身刀剑,围住了朱厚熜,让他坐到了车仗里,严阵以待,势要筑起一道铜墙铁壁。 朱厚熜坐车里对陆松说:“你带几个侍卫去悄悄探视看看,看来者究竟是何人。” 陆松说:“遵命!”说着就带着几位侍卫往前奔去,准备进行一下侦察。 朱厚熜又对黄锦说:“叫那个袁皓过来吧,我有话问他。” 袁半仙拍一下马的屁股,马跑了几步,就来到朱厚熜乘坐的车跟前说:“皇上有何吩咐?” 朱厚熜看了看袁伴仙,两个锦囊妙计都为自己解了难,现在遇到那么多官兵,也不知是福还是祸。他令道:“你测测此时的凶吉吧。” 袁半仙看了看大家,见个个神经紧绷,他处之泰然地说:“皇上,您说出3个字吧。” 朱厚熜看来了那么多官兵,自己又将袁半仙召来了,就说:“一个‘士’字,一个‘召’字。” 袁半仙说:“还差一字呢。” 朱厚熜想了想,随便说了一个“贝”字。 袁半仙看了看那3个字,皱起了眉头:“士和贝不能再分,只有‘召’能拆分成‘刀’和‘口’,‘刀’和‘士’相组不是字,‘刀’和‘贝’相组那就是一个‘负’字了,负,负重致远也。‘口’和‘士’相组,哎呀,恰是一个‘吉’字也呢!从测的字看,皇上,此时应该无大碍,是吉啊。” 梁储也说:“现在又没有什么战事,从哪里冒出如此众多的兵马啊?” 袁崇皋也担心起来:“那些军士是做什么去的呢?” 袁半仙说:“以小人测的字看,负,负重致远,他们应该是有什么重要任务吧。” 几位大臣和宦官都不知如何是好,担心有人乘正德皇帝驾崩新皇未立之机,兴兵篡夺皇位。心里嘀咕:他们不会是来阻制止新帝继承大统的吧?个个担惊受怕起来,急得额头上冒出了汗珠。 这时陆松快速跑了过来,他气喘吁吁地说:“下官看得清楚,是寿宁侯张鹤龄、建昌侯张延龄两兄弟带着人马向这里走来。” 梁储皱起眉头,更加警卫起来,他连忙问:“他们二人来做什么的呢?” 寿宁侯张鹤龄、建昌侯张延龄是皇太后张氏的亲弟弟,曾以皇亲国戚骤然富贵,而且还气焰嚣张,纵容家人掠夺民田,鱼肉乡里,干过一些违法乱纪的事情,让朝廷大臣们非常有意见。 他们二人带着那么多人马来做什么的呢?他会不会有不诡之举?令梁储、谷大用、崔元、徐光祚、毛澄等人忐忑不安起来。 这时,对面的兵马越来越近……。 所有的侍卫都握住了刀柄,围在了朱厚熜的周围,以防不测。 没有想到的是,对面的人马也停了下来。只见有两人飞马奔来,见到几位大臣翻身下马施礼:“寿宁侯张鹤龄、建昌侯张延龄受太后之命率3000军士前来迎兴王进京!”说着说着拿出谕诰递了上来。 谕诰传到了朱厚熜的手里,他摊开一看,原来是皇太后为了安全起见,特派二位侯爷来为自己保驾护航的,谕诰上还用宝玺盖有鲜红的大印。 那个袁半仙测字测得又不错,原来是虚惊一场啊。 朱厚熜高兴地说:“二位侯爷辛苦了啊!” 张鹤龄和张延龄两兄弟说:“不辛苦,能保护新帝是我们的荣耀啊!”两人竟然拍起了马屁。 张皇太后安派自己的两个弟弟来为朱厚熜一路护驾,她也有良苦用心,她是想让自己的两个弟弟早日和新皇帝建立好联繫,为日后的发展奠定基础。 磁州离京师尚有1000里路,他们不敢怠慢,两路人马会合后,他们一路浩浩荡荡,马不停蹄,如箭在弦上一般,紧走快赶,一直到快到京城时,才稍稍放慢速度。 队伍按事先安排,首先来到了通州。 大学士梁储面见了通州知州刘绛,并联繫了有关事宜。根据朝廷制度,要让朱厚熜换乘大轿进城,刘绛早作好了准备,轿子已经准备妥当。 朱厚熜坐在轿上,满怀着信心。 一行人又跟着朱厚熜从通州连夜出发,五更时分便来到了京城的南郊外,并按事先的安排,在离正阳门南大约一里处停了下来,等待礼部的官员来递交《礼仪状》,然后再按《礼仪状》所规定的程序进城进宫。 这天是四月二十二日,从安陆到北京整整用了20天时间,与袁半仙预测的时间不相上下。 然而,事情远不如这位未来大明天子所预想的那般如意,进城就遇到了不小麻烦。 正文 36.扎营南郊 更新时间:2010-6-29 9:19:04 本章字数:1917 36.扎营南郊 朱厚熜的大轿和车杖及人马兴沖沖地停在了南郊外。 朱厚熜更是充满了喜悦,他走出轿,一脸喜气,满是新鲜感,他向黄锦和陆炳招招手说:“你们过来陪陪我,随我走走,观观风景。”往前走了百余步,停了下来。 第37页 迎面吹来微微的风,天空中漫舞着柳絮。 陆炳、黄锦走近满面春风的朱厚熜,梁储、谷大用、毛澄等朝臣宦官都跟随其后。 他们远远的看见了正阳门,可正阳门却紧闭着,大门两旁立着两排威严的护卫。 陆炳和黄锦跟在朱厚熜后面,他们远远地看着正阳门箭楼,朱厚熜想起了一个传说,回头问黄锦道:“你们知晓正阳门箭楼为什么会有如此雄伟吗?” 黄锦答道:“奴才煳涂,请王爷点拨,告诉奴才知晓!” 那陆炳当然更不知道。 人逢喜事精神爽,朱厚熜这时正在兴头上,思维敏捷,记忆力特强,他笑了笑,一口气将那传说讲了出来。 当年建筑正阳门箭楼时,祖宗永乐皇帝前来视察,发现正阳门箭楼的楼顶并没如他所期望的那样高大壮观,便龙颜大怒,限令一月内将正阳门箭楼的楼顶改建得高大气派,否则予以治罪。工匠们殚思竭虑,却无计可施,一天一天地过去,也没有想出什么妙招来,只好惶恐地等待被治罪。一日,一个衣衫褴褛的老者前来乞求工匠们为他的咸菜加点盐。此后数日,他不断地前来请求工匠们给他的咸菜添“盐”。加盐?终于有个工匠从中受到了启发,加“盐”不就是加“檐”的谐音吗?为楼顶添上“檐”也许就显得雄伟高大了呢!按照这个思路,工匠们为正阳门箭楼的楼顶添加了一周飞檐,果然,加檐后,使得箭楼的楼顶变得高大华贵起来,并使整个正阳门箭楼的整体规模显得巍峨壮丽了。永乐皇帝再来察看,惊为神来之笔,不禁龙颜大悦。 不管这传说是否真的,这正阳门箭楼雄伟壮丽这一点就不假。 陆炳说:“原来正阳门箭楼如此之雄伟,乃是因为那飞檐的缘故啊!”这陆炳是朱厚熜贴身侍卫陆松之子,与朱厚熜大2岁,其母是朱厚熜的奶娘,两人是同吃一人之奶长大的,不是有主僕之分,应该是好兄弟。 黄锦也说:“当然,有檐无檐天壤之别啊!” 朱厚熜远远地看着正阳门,回首看刚走过的天桥,桥下已经无水,已成陆地,有人在上面行走。再往远看,城郊有一座塔楼,不知是做什么的。 “哎,那个高塔是做何用的。”朱厚熜在安陆,自然没有见过那种圆塔似的楼房。 刚走过来的宦官谷大用说:“您说的是那个圆塔吗?那里是一处祭祀天地的场所,故而名字叫着:天地坛。” 正阳门前居住着许多平常黎庶百姓,多是开店的商户,像是一个大集市。从一些门上的牌匾上看,有销售江南的松江布的,苏杭丝稠的,景德镇瓷器的,佛山铁锅的,安徽茶叶的等。此外,还有一些酒楼、旅馆、茶肆等等。这时,那些百姓们开始打开店门,一听说是正阳门前等候的一大帮人是迎立的新君的朝臣和官兵,纷纷出来观看,但护卫的官兵不让靠近,他们只得远远眺望。 辰时,内阁派来的礼部员外郎杨应奎如期而至,他来的目的就是向新皇帝呈上早已拟好的迎接新皇帝的《礼仪表》,是想先让新皇帝过目后,就照章进行。礼部官员对自己的工作一向是很自信的,特别是在新皇帝继位这件事上,一直是倍受赞赏。你想啊,新皇帝继位,高兴都来不及了,谁还会仔细地审查这些繁杂的礼仪?谁还在乎一个什么程序?何况今天面对的还是一位从藩外来的少年郎,半大的孩子,肯定没有见过如此世面,也不懂什么大礼,所以,那个杨应套并未放在心上,想他一定会照章而行,跟着他进城进宫的。 员外郎杨应奎见到朱厚熜跪下磕头行礼道:“微臣礼部员外郎杨应套参见兴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嘴里喊着,心里还说,今天喊千岁,明天就要喊万岁了。他说完,没等朱厚熜说“平身”,他就主动站了起来,从容不迫地将《礼仪表》呈递给了朱厚熜身边的黄锦。黄锦接过后,又双手拿着转交给了朱厚熜。 朱厚熜笑逐颜开地接过了《礼仪表》,可翻开一看,眉头便慢慢地皱了起来。再过一会儿,将展开的《礼仪表》一合,干脆不看了,先会儿的兴奋劲儿一点也没有了。 杨应奎纳闷,见新皇帝看着《礼仪表》,只皱眉头,却不说话,就对朱厚熜说:“请王爷从崇文门进城,由东安门进宫,暂居文华殿,见太后,而后谒皇上灵座,继而诏告天下,行继位大典!”说完侧身立于路旁。 正文 37.首次交锋 更新时间:2010-6-29 9:19:04 本章字数:1550 37.首次交锋 积极性正高的朱厚熜看了那个《礼仪表》后,浑身就像被泼了一瓢冷水,接着又听杨应奎重复了一遍《礼仪表》上说的“从东安门进宫,暂居文华殿”,他打了一个寒战,有了一种雪上加霜的感觉。他脸一沉,更不高兴了。这前来城外迎引自己的仅是五品员外郎,官品太低,这内阁似乎不是太在意自己,暂且不说,单看这进宫路线,这不是瞎胡闹吗?他沉思了片刻,想了想:走东安门,居文华殿,这不是迎皇太子的规矩吗?岂有此理!以为本王年少不懂事,不知晓朝廷大礼呀,本王连这个规矩就不明白,岂敢只身来做皇帝吗?他立即极不高兴地对身边的袁宗皋说:“走东安门,居文华殿,他们这不是以太子的礼仪对待我吗?”又对黄锦说,“让曾慎过来。” 第38页 曾慎一听说“走东安门,居文华殿”一脸惊诧地说:“礼部没有弄错吗?那可是皇太子的礼仪啊!” 朱厚熜听懂得朝廷大礼的曾慎这么一说,他更觉得理直气壮了:“遗诏是让本王来嗣皇帝之位,做君主的,又不是来给皇帝做儿子的,岂能以此规格来迎接本王?”意思是说,你们如此这般,岂不是乱了纲常吗? “新帝所言极是。”袁宗皋附和道。 杨应奎站在那儿一下子呆住了,远远出了他的意料之外。他见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竟然不满意事先的安排,心里就犯起了嘀咕:要是一般的新皇帝,可能早就兴高采烈地跟着本官的屁股后面就进宫了,没有想到,这个半大的孩子,竟然还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如此挑剔。 杨应奎还要辩解,朱厚熜不耐烦地拿出自己接到的遗诏,指着上面的文句反问道:“遗诏说得明明白白,兄终弟及,是兄传位与弟,嗣正德皇帝之位的,与做皇太子有什么关系啊?果真如此,这皇宫本王就宁可不进了。” 话说得斩钉截铁,明明白白,当真就传令众随从就地安营扎寨了,似有不达到目的誓不罢休的味道。那些正准备走的人马听到朱厚熜的指令,都听话地又停了下来。自从在安陆接了遗旨,身边的人都皇上皇上的叫着,没有想到,好不容易长途跋涉地来到了皇城大门口了,却要自己以皇太子的名义进城。 杨廷套一看没人跟着自己进城,这才慌神了,没有想到一个简单的进城仪式,就这样被自己弄砸了,他哭丧着脸,少了先会儿的自信,小心翼翼地说:“这,这怎么……办呢?” 朱厚熜将手里的《礼仪表》递给了黄锦,口里说道:“这还有什么好话说,退回去再议嘛。” 黄锦将《礼仪表》递给了杨应套。 杨应套拿着《礼仪表》,一下子傻了,这怎么回去向首辅大人交待啊!就杨应奎的级别,自然说不上有份量之话啊,只能拿朱厚熜无可奈何了,只得硬着头皮回去禀报位居一品的内阁大学士杨廷和首辅了,都说湖广蛮人性子执拗,小孩子就如此,看来传言非虚了。 终于到了皇城门外了,梁储、谷大用、崔元、徐光祚、毛澄等人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接驾任务也就将要完成了,没有想到,临了却出了这样的事,他们都围到了朱厚熜身边。 朱厚熜一看到毛澄,心里就有气,在安陆时,别人都称新帝,他却称王爷,原来事先早有安排啊。朱厚熜没好气地说:“礼部是怎么安排的?怎么要我以皇太子的资格进宫?何时立我做的太子?岂有此理!” 毛澄想解释,张嘴说:“这,这……。”还是犹豫了,没有说。 朱厚熜说:“请毛大人回礼部再拟一个进宫的方案吧!” 礼部尚书毛澄经歷过几任皇帝,在重大礼仪上尚未有被皇帝指责的先例,遇到今日这种情况还是头一遭,面对将朝廷大礼了解得如此透彻的新皇帝,只好先进城找首辅杨廷和商议去了。 正文 38.得意首辅 更新时间:2010-6-30 9:19:14 本章字数:1768 38.得意首辅 那些围观的百姓,一看那新皇帝是一位个头不是太高的小孩儿,听说那小孩还与朝庭的官员争执起来,都感到纳闷,也感到稀奇。别看他们都是老百姓,可他们是皇城根下的百姓,与安陆的百姓比,那就更不一栗了。他们虽然从来没有与皇帝说上话,可看到皇帝的御辇护卫人马却是常事,有时也在私底下的偷偷议论一下皇宫里的事儿。 百姓们见迎来的新皇帝还没到正阳门,就安营扎寨了,有了不想走的意思,就小声议论起来。 卖瓷器的老闆王二爷对身边一年青人说:“周大官人,以老夫之见,这新皇上八成是还没登基就不想干了啊!” 被叫着周大官人的是一个落第秀才,他笑笑说:“笑话!岂有不愿意做皇帝的人?小人想这小皇上准是想拿什么派头,要么是还有什么要求没有满足。” 一个妇人在近处看了一会儿,走到周秀才身边,听到了周秀才说的话,忙插话道:“周大官人说的是,那小孩儿性急,非得从正阳门和大明门进城不可,可那首辅杨大人也不干,说你还没登基呢,就要做皇上了啊。” 周秀才对那王二爷说:“未登基就要做皇帝,岂不让天下耻笑吗?” 王二爷说:“官人小声!” 在内阁,首辅杨廷和得知迎新皇帝的人马已经到了南城郊,心里充满了成就感。想想那少年朱厚熜能进京城,亏得我杨廷和遵祖训,运筹帷幄。新皇帝明日登基做了正式的皇帝,若是知道了此内情,他一定会感恩于我,听命于我。老谋深算的杨廷和开始了无限的遐想,好象自己已经成了摄政王,是真正的权力掌握者了。正得意之时,却迟迟不见那个新皇帝进宫来,耶,这是怎么回事呢? 杨廷和实在是打熬不住了,就亲自率领阁臣们来到了东安门前,想在东安门等候新君的到来。他们准备在此迎小兴王爷入宫,进谒太后,然后再拜太庙,然后发布登极诏书,行登基大典。杨廷和还以为这一切均在自己的掌控之中的呢!谁知,负责迎接新皇帝人马进城进宫的礼官杨应奎一个人神色慌张地了跑回来。 第39页 杨应套来到杨廷和的面前禀报说:“禀告首辅杨大人,兴王爷不同意以太子之礼入宫!他说他是应大行皇帝遗诏兄终弟及来继嗣皇帝位的,并非来给皇帝做儿子的,若以此礼进宫,岂不乱了辈份?” 杨首辅听了此语,心里勐然一惊,那黄口小儿果然幼而不群,天资茂异,其才了得,不禁露出笑脸,越发觉得自己慧眼识珠,选准了人才。心里说道:“好啊,我杨廷和选的人没错啊,小小年纪就知朝廷大礼,正可谓人中之骐骥呢,以后必能致千里啊!” 杨首辅也觉得人家说得颇有几份道理,老夫当初怎么未曾想到呢?人家是以兄弟的身份来嗣正德皇帝之位的,岂能以太子身份进宫?“兄终弟及”,原本是自己再三斟酌后,才在《遗诏》上一书而就的,如今反被那黄口小儿掐准了七寸,作为合法凭据,是自己百密一疏导致今日之结果啊!可转念又一想,假若更改了事先定好的仪程,这不说明内阁的政策是朝令夕改吗?还有,这不证明内阁见识浅薄,才庸无能吗?等那黄口小儿登上了皇帝宝座,他岂能听老臣的辅佐?当初找外藩的小孩子来继皇帝大位,不就是想将小皇帝掌控在自己掌股之中,自己掌实权,让皇帝挂虚名的吗?于是,杨首辅以为,他朱厚熜虽然有几分才气,可他年少,涉世不深啊!难道我一位久经沙场的老将,还对付不了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孩子? 正在这时,礼部尚书毛澄也赶来了。毛澄与朱厚熜打过20多天的交道,他深有体会地说:“杨大人,我们可别小看了那个年纪不大的兴王呢,本官算是领教过了。他小小年纪,聪明睿智,经纶满腹,且天生就有帝王之质,说一不二,颇有个性。我等今日若硬要让他从东安门进,住进华文殿,恐怕……。” “恐怕什么?你们别长那小孩子的志气好不好?要是今日就称其为帝,明日何以再请他登基,为其加其冕呢?”杨廷和这话说得也有些道理,你若现在已经就是皇帝了,接下来怎么再让你登基啊? 可这话有道理,但不能说以太子的身份进宫就是正确的呀!不管怎么说,这新皇帝进宫的事,内阁没有考虑周全,那武宗的遗诏也写得太笼统,也怪不得人家鸡蛋里头挑骨头,没给面子,不买帐。 正文 39.首见首辅 更新时间:2010-6-30 9:19:14 本章字数:2345 39.首见首辅 近37天,先皇已故,新君未到,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那杨廷和首辅大显身手,在朝庭之内是一手遮天,说一不二。迎立新君,就是他一人的主张。那张太后一妇道人家,自然没有放在眼里,且张皇太后亦知趣:“一如廷和请,事乃定!”我们事事都听你的,你总不会把我一个寡妇怎么样吧?杨廷和举《皇明祖训》,主张立湖广安陆兴献王长子朱厚熜,得到了阁臣们的贊同,张皇后也不反对。这一颇为敏感的问题,得到了顺利的解决,得益于杨廷和的至高至上之权威。那武宗遗诏,就是假武宗之名,行的杨廷和之实。 杨廷和独揽朝政37日,无皇帝之掣肘,权力登峰造极,施展了抱负,剷除了异已,建立了功业,同时也将国家权力牢牢地掌握在了自己手中。在他看来,未来的新皇帝,还只是黄口小儿,给他一个做皇帝的名份,今后还是老臣说了算。给新皇帝以太子待遇进城门,自然也是他的主意,我们怎么说,他怎么做,还怕他不听我的? 杨首辅正春风得意之时,没想到自己令人迎来的这个来继皇位的小王爷,还真是不一个省油的灯,尚未进宫,就与内阁较起劲来了。那杨廷和岂会理会那黄口小儿?杨廷和仍要按既定的皇太子礼仪行事,强硬地不愿更弦易张:张弓岂有回头箭? 杨廷和充满自信地对毛澄说:“老夫就不信,一个小孩子竟然就能长出三头六臂来,让老夫去会会他,看他有多大的本事,我就不信他不改弦易张……。” 看到首辅大人有如此大的信心,礼部尚书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杨廷和是想给尚未登基的小皇上一个下马威,让他以后知道锅是铁打的。于是,杨廷和由毛澄领着,威风凛凛地来到了南郊外。 一阵礼节性的客套后,杨廷和开门见山地对朱厚熜说:“请兴王爷从东安门进宫吧,不要在郊外耽搁了,一个嗣君,一直在郊外侯着,成何体统啊?明日登基时辰已定,那是不可更改的了。目前的这个程序,是据大行皇帝之遗旨,经内阁诸臣慎重商议,由太后恩准后,才定下来的,若今日按天子礼仪进城,明日如何再登基继承大统啊?”杨廷和一开口就搬出了太后,还打出了正德皇帝的旗帜,看你朱厚熜还怎么说。 朱厚熜听了杨廷和的一席话,如同被针刺了一下,浑身一颤。难道是我想多了,理解错了?不对呀,我今日还不是皇帝这没错,可也不是什么皇太子啊?我也没有错啊! 杨廷和见朱厚熜低头不语,以为朱厚熜被自己说得无话可说了,心里便得意起来,怎么样,老夫三言两语就说得你无语了吧。 没想到,朱厚熜寻思了片刻却说:“首辅是否没有见过宣我进京的《遗诏》啊?要是不知,我可能告诉你啊。《遗诏》上说:‘朕绍承宗丕业,十有七年,深惟有孤先帝付託,惟在继统有人,宗社生民有赖。皇考孝宗敬皇帝亲弟兴献王长子……,已遵奉祖训兄终弟及之文,告于宗庙……迎取来京,嗣皇帝位。’从《遗诏》上看,只字未提做太子的事啊!”朱厚熜以武宗的遗诏为依据,抓住“兄终弟及”这一重要内容,拒绝“从东安门进”似乎就理直气壮了。 第40页 那《遗诏》就是杨廷和亲手所撰写,岂有不知道的道理?杨廷和听了朱厚熜所言,一时瞪大眼睛看着他,还真名不虚传呢,难道还真像自己在《遗诏》中所写,“聪明仁孝,德器夙成,伦序当立”?杨廷和想了想说:“以老夫之见,以天子之礼进城欠妥,以王侯之礼进城更是欠妥,所以,臣等权衡再三,只有以皇太子之礼进城较为恰当了……。” 还没有等杨廷和说完,朱厚熜就激动地说:“我是被朝廷命官迎取来京继皇兄正德皇帝之大位的,请首辅告诉我,我是谁的太子?是皇兄的?岂不矮了辈份,岂不乱了纲常吗?再说,就是太子,只有册立之后才有啊,我这太子身份,是谁册立的,何时册立的?” 杨廷和一时无言以对,显得有些狼狈。他真后悔自己草拟《遗诏》时思虑不周,留下了可钻的空隙,没想到那黄口小儿竟然紧紧抓住尾巴不肯松手了,可以说是杨廷和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首辅杨廷和毕竟久经歷练,岂会为朱厚熜的几句问话就乱了方寸?只见他脸上立即浮现不自然地笑容,他想了想,心里便有了主意。于是,杨廷和对朱厚熜说道:“兴王爷一路辛苦,岂能在郊外久候?还是早早动身进宫安歇吧,在这郊外,也不是长远之计啊!熟轻熟重,您自己掂量掂量吧,我等告辞了!”意思是我不奉陪了,你想在这郊外呆着那你就呆着吧!没有露出一点要妥协的样子。他的主意就是来一个以退为攻,不理你的了,看你怎么办?杨廷和带着毛澄等朝廷大臣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朱厚熜一下子怔住了,没有想到那老傢伙会来这一招:事情还没商量一个头绪来呢,怎么就走了呢? 内阁大学士就这样与新皇帝莫名其妙地僵峙起来。 皇帝还未做,就碰了钉子,这与少年朱厚熜在安陆所想的判若云泥,差远了。照说,做皇帝是有绝对权威的呀,是要一言九鼎,一唿百应的啊!可我的话却怎么这么没有份量呢?他竟然怀疑起自己来做皇帝的真实性来了。现在停在郊外,顿生孤独感,他想到母妃尚在藩府,自己独身一人来到了人生地不熟的京城郊外,便伤心起来,眼泪滴哒滴哒往下落。 这朱厚熜宁愿哭鼻子,也不作让步! 正阳门外的老百姓们,光顾看热闹,连买卖也不做了,有的连店门就关上了。 “你们瞧,那个新皇帝发脾气了。” “哎呀,小皇帝哭泣了呢!” “天吶,内阁大学士们不理那个小皇帝,带着众官走开了。” …… 正文 40.僵峙郊外 更新时间:2010-7-1 9:19:33 本章字数:2504 40.僵峙郊外 朝臣们都走了,朱厚熜又没有进宫,大队人马停在郊外,双方互不联络,竟然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时辰。 如此僵峙也不是一个办法啊!朱厚熜坐在轿子里,也担心起来,他们要是真的不理我了,我该怎么办呢?我们不能长期扎营在这个郊外啊!现在已经弄成这种样子了,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呢?朱厚熜问了问身边的袁崇皋、朱宸、张佐等人,他们也都心里没底,拿不出什么主意。朱厚熜想起了袁半仙给自己的锦囊,已经到皇城门口了,还有一个没有打开呢!他迅速拿出了那个锦囊,打开里面的纸条一看,只见上面写了一个字:“柔”。朱厚熜一看这字,心里就明白了,意思是要自己以柔克刚。我先会儿是不是太“硬”了?熟话说,小不忍,则乱大谋。要是早一点打开这个锦囊,我就不会和那首辅针锋相对了,不就是从东安门进宫吗?只要做上皇帝了,还在乎什么从哪个门进吗?要是早打开那个锦囊,说不定我们现在就进宫了呢。想到这儿,朱厚熜好后悔。 朱厚熜将头伸出轿子外,对黄锦说:“你去把那个袁皓叫来,我想让他给我出出主意。” 很快,袁半仙跟在黄锦的后面来到了朱厚熜的跟前。 朱厚熜一见到袁半仙就说:“好半天没人理我们的了,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啊?” 袁半仙看到朱厚熜焦急的样子,就知道他已经要乱方寸了,就安慰说:“皇上,您别急,这个时候正好静心好好安歇一会儿。” 这种时候,谁的心还能静得了啊!朱厚熜看到了袁半仙,有些后悔地说:“你说说,我是不是应该依他们的,从东安门进算了。” “从东安门进?”袁半仙反问一句,想了想又说,“东安门,让我看看。”说着蹲下,用手指在地上划了一个“东”字,一边划着名,一边说,“‘东’拆开就是‘一’‘日’‘小’三个字了,日,太阳也。三个字连在一起的意思那就是:一个小太阳。以小人看,这东安门是进不得,若从东安门进,您虽还是太阳,可只是小太阳。换言之,你虽是皇帝,可只是说了不算的皇帝了,是权力比臣子还小的皇帝了……。” 朱厚熜苦着脸问:“你说我们从哪个城门进最好?” 袁半仙站起身说:“城门,那当然是先从正阳门进了后,再从大明门进啊!那就是‘明光天德,山河壮帝居’了;宫门,要是从承天门进就好了,那就是‘承天启运、受命于天’了。” 第41页 朱厚熜皱起眉头,着急地说:“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袁半仙笑笑说:“皇上,您现在的办法,就是最好的办法。” 朱厚熜不解,不明白地问:“我现在什么也没有做呀,只是在这郊外焦急地等待啊!” 袁半仙说:“对啊!” 朱厚熜苦笑一下说:“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意思就是我们以静制动,以逸待劳……。” 袁半仙说:“您就躺在这车里安歇,什么就不做,那就等于是什么都做了啊!这就叫做:以静制动,以退为攻,最后达其反败为胜的目的。” 朱厚熜担心地说:“要是他们一直不理我们了,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袁半仙说:“怎么会呢,他们不远千里把您迎到这城门外,他们怎么会不管呢!现在,他们恐怕比您还着急呢!小人敢断言,要不了多时,他们就会来找您的。您现在就安心躺下安歇吧,好好地睡一觉,休息休息,解解睏乏。” 正如袁半仙所料,有人比朱厚熜更急,那人就是慈寿皇太后张氏。 这时,仁寿宫里,张太后听说迎立的新皇帝早就到了正阳门外,迟迟不见新皇帝进宫,就问身边太监张永道:“你告诉哀家,怎么这么长时间还未见那个兴王进宫啊?”她老人家急呀,国不可一日无君,到今日,已有30余日没有皇帝了。 张永立即回答道:“回禀太后,据奴才所知,兴王爷不愿以太子身份从东安门进宫,住文华殿呢!” 张太后到底是妇道人家,没有杨廷和那样有城府,她想,接人家来京继皇帝位,却要人家以太子身份进宫,这好象有些说不过去啊!他是谁的太子?他可是正德皇帝之堂弟啊!是以兄终弟及之名来继大统的呀,怎么又冒出一个太子来,这不是乱了辈份吗? 于是,张太后着急地说:“天位岂可久虚啊?”她想了想说,“哀家今日就来一个和稀泥,搞一个折中吧,既不依礼部的,也不依兴王的,就让嗣君暂时居住在宣武门前的行殿里吧,然后让百官们去进行一个劝进仪式,然后让嗣君从正阳门进吧。” 张永拍马屁说:“太后这办法真是一个好办法。” 张太后又令张永道:“你去内阁将哀家的话告诉杨阁老,要他不要再考虑什么从东安门进,还是西安门进了,让众臣商议一下,书写一个劝兴王登基之奏章,到行殿举行一个劝进仪式!人家毕竟尚是孩童嘛,争强好胜是小孩子们的天性,人家以后还要做皇上的呢,总不能让新皇帝难堪吧!” 张太后出面命人先在行殿里实施“劝进”这样一个程序,在形式上确认朱厚熜为皇帝,然后再按皇帝的仪式让朱厚熜入宫。 张永将张太后的话很快就传给了杨廷和。 可这时的杨廷和正在气头上,不是么,本想去给那个小王爷一个下马威的,没有想到倒给自己弄了一个骑虎难下,进退两难了。 杨廷和带着众臣回到了内阁,可坐下来一细想,不对呀,别忘了,人家还是半大的孩子呢,像那么大的孩子正是喜欢叛逆的时候,是吃软不吃硬,你越是和他硬着来,他越是针尖对麦芒,丝毫不让……。是不是我们的方法有些不妥?可现在已经把他惹毛了啊,若紧接着再用他法也许也不会凑效了啊!怎么办呢?杨廷和一寻思,不如索性就暂时不理他的了,把他晾在郊外一段时间,让他自己着起急来,我们再派人去说服他,让他从东安门进,暂住在文华殿里……。 杨廷和把自己的想法跟毛澄等众臣说了,大家也说:“此法不错,不妨试试!”表示贊同。 正文 41.暂居行殿 更新时间:2010-7-1 9:19:34 本章字数:2325 41.暂居行殿 杨廷和主意已定,就不打算理郊外的朱厚熜了,就令礼部礼官按兵不动。 没有想到,在张太后身边的太监张永来到了内阁。 张永看到杨廷和、毛澄等大臣都在场,就说:“太后问,为什么新皇帝还没有进宫呢?太后着急着呢,她说,天位怎么能长时间空着啊!赶快迎嗣君进宫吧!” 杨廷和说:“张公公回去告诉太后吧,让她别急,臣等自有办法让新帝进宫。” 张永反问道:“什么办法?还是让新帝从东安门进,暂时居住在文华殿吗?” 杨廷和点头肯定地说:“是啊,继续按原来程序进行。” 张永摆了摆手说:“算了吧,太后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妙法,让嗣君暂居宣武门前的行殿,先让百官举行一个劝进仪式,然后再让嗣君以皇帝的礼仪进宫。” 太后不是说一切都由我杨廷和说了算的吗?怎么又操起心来了?杨廷和一听,立即拉长了脸,太后这么一弄,那不是全盘打乱了原来商议好的程序了?杨廷和说:“我们内阁商议的那个《礼仪表》时,不是经太后点头同意过的吗?怎么能说改就改呢!” 张永说:“太后说了,嗣君是正德皇帝的堂弟,怎么能以太子仪式进宫呢?再说,那个年少的新皇帝要是一直坚持不从东安门进,你们说怎么办呢?不可能永远让他住在郊外吧!” 这么一说,倒提醒杨廷和了,是呀,要是那个小孩子一直坚持这么僵峙着,不愿妥协呢?我那个不理不睬的办法那不就把事情给弄得更糟了啊? 第42页 毛澄不好意思再一味地坚持下去了,他就劝杨廷和说:“杨大人,既然太后发了话,那我们就依太后的办法去做吧,明日登基大典的时辰已定,要是这样长时间僵峙着,那不要误明日的大事啊!” 梁储、毛纪、蒋冕等大臣们也是同样的想法,不再坚持了。 其实,太后这个时候提出这个折中的办法,正好给了那杨首辅一个下台的台阶。 杨廷和对毛澄说:“看在太后的面子上,就依了那个小孩子的吧。你让礼部员外郎杨应奎再去一趟南郊吧,让他按太后的办法将新皇帝迎到宣武门外的那个行殿,我等再让百官去作劝进仪式!” 于是,他们就tf了原来的那个《礼仪表》,又重新起草了一个与原来的完全不同的《礼仪表》。 这时,朱厚熜歪躺在轿子里,是神摇意夺,心绪不宁。袁崇皋、朱宸、张佐等人围在主子的旁边,更是忐忑不安,谁也没说话,正焦急地等待着朝臣们的到来,周围静得没有一点声音,只有一阵一阵的风吹过。虽然等了只有两个多时辰,可他们度时如度年。 “皇上,皇上,礼部的那个礼官又来了!”典仗陆松兴奋地跑来禀报。 朱厚熜一听,喜出望外,一轱辘坐了起来:“还是那个员外郎吧?” “是的,皇上。”袁崇皋、朱宸、张佐也看到了,异口同声地说。 朱厚熜见大家都非常激动,他一想,不行,如果我们显得太过于迫切,他们就会就汤下面,硬要我们从东安门进……。于是,他小声说:“你们不要慌张,不要让他以为我们在这郊外候不住了。”朱厚熜来了一个欲擒故纵。 礼部员外郎杨应奎携着新的《礼仪表》,一路急走快赶地来到了南郊外。 杨应套来到众人跟前,见个个横眉冷对,心里有些不寒而慄,他胆战心惊地走到朱厚熜的轿子前直接说:“王爷,请到宣武门前的行殿暂时安歇吧。” “什么,至宣武门的行殿?”朱厚熜一听,心里又不高兴了,宣武门在西,我们已经离正阳门不远了,这不是捨近求远吗? “禀王爷,是的,只是暂居。”杨应套小心翼翼地说。 朱厚熜锁紧眉头问:“那,那本王何时进宫?” 杨应套忍不住微笑了一下,不动声色地说:“明日进宫,今日在行殿,还要举行百官劝进仪式,受百官拥戴,明日以皇帝身份进宫,然后见太后,而后谒大行皇帝灵座,继而诏告天下,行继位大典!”杨应套想给朱厚熜一个惊喜,故意将喜讯放在最后说,说完便递上了那个新《礼仪表》。 “以皇帝的身份进宫”?朱厚熜一看新的《礼仪表》,立即披云见日,脸上露出了忍不住的笑容,乐不可支。 袁崇皋、朱宸、张佐、黄锦等人得到了这一好消息,也融融泄泄,意气洋洋起来。 杨应套不失时机地说:“王爷,现在就前往行殿,殿里所需已经准备好了,王爷,我们现在就走吧。” 这还有什么话说,朱厚熜春风得意地下达了命令,众随从起身,高高兴兴地出发,他们从正阳门前走过,左折西行至宣武门。百余位朝臣立于道路两旁迎接,百姓们远远地看着,一支浩浩荡荡地接着朱厚熜进入了行宫。 围观的百姓见那小新皇帝走了看不见了,才慢慢散去。 正阳门外的较量,说明朱厚熜的心中“早有定见”,即“继统不继嗣”。对于一个不满14岁的少年来说,如此有主见不可多见。袁宗皋曾说:“殿下聪明仁孝,天实启之。”这也说明了朱厚熜在王府时受过良好的教育,从小嗜诗书,绝珍玩,积累了丰富的知识修养。相对于依赖于深宫的皇子而言,在长于王府中的朱厚熜,自然有更强的独立能力与主见了。由此,在第一个回合的较量上,年少的朱厚熜算是旗开得了小胜,起码没有失败。从这次较量中,不难看出这位黄口孺子的盖世之胆和真知灼见之识,不过多数官员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正文 42.百官劝进 更新时间:2010-7-2 9:19:32 本章字数:2707 42.百官劝进 行宫里早就设置好了帷幄御座,并准备了皇帝戴的翼善冠和皇帝正式穿的衣服。除此之外,行宫里还放有一本记载了以皇帝举行大典的规格配备的仪仗队、大乐队、舞蹈表演、车辆服务、侍卫等内容的卤簿,让朱厚熜了解明日登基大典的盛况。 朱厚熜进入行宫,先行了四拜礼,然后在张佐等内官的服侍下住了下来。 中午,朱厚熜用膳吃了午饭,感觉这行宫里也非常新鲜,就带着黄锦、陆炳在行宫里观看,张佐、朱宸、陆松紧跟其后。 他们看到了放在案上叫“翼善冠”的乌纱帽,陆松不敢触摸,黄锦也只是看了看,朱厚熜拿起来看了看,只见那“翼善冠”,前面像屋子,后面像圆山,山上还有两个金折角,整体看起来,真像一个“善”字。朱厚熜戴在头上试了试,嗨,不大不小,正合适。他笑着说:“以后我就要天天戴着翼善冠了啊!” 黄锦歪头看了又看,乐呵呵地说:“呵,皇上戴上这翼善冠真威严!” 朱厚熜将翼善冠放回原处,又拿起了那本制作精美的卤簿翻开看了看,哎呀,只见上面写着明日举行登基大典的仪仗队、大乐队,歌舞表演……等内容。 第43页 朱厚熜看得乐不可支。 黄锦说:“皇上,明日举行登基大典,看来比在王府规模大多了……。” 陆炳说:“那还用说。” 朱厚熜没有回答他们两人的话,他看到了叠放得整齐的衮服,尚可看得到红绸锦锈的日月龙等12章图案的部份图案。想那象徵最高权力和地位的衣服明天就要穿在自己身上了,其心中的高兴劲那就不用提了。 这时,一些朝廷官员陆续地来到了行宫外。 袁崇皋过来对朱厚熜说:“皇上,稍后,百官要来举行劝进仪式……。” 朱厚熜用手捂着胸说:“我有些紧张,黄锦,你去把曾慎叫来吧,我想了解了解劝进时的礼仪。” 曾慎重很快就来到了朱厚熜的跟前:“皇上,有何吩咐?” 朱厚熜说:“今日上午在郊外这么一闹腾,现在在这行殿里,又有些紧张,如此以来,我就把劝进时的礼仪给忘了,你给我提醒一下。” 曾慎说:“也没什么,很简单的,当百官劝您继大统时,您谦虚一下就是了。” 朱厚熜笑笑说:“是呀,我想起来了,百官是要劝好几次的,要是他们一劝,我就同意了,他们会笑话我迫不及待的……。” 袁崇皋说:“皇上也别过于谦让。我想,以皇上的百龙之智,一定会拿捏得很恰当的。” 根据大明祖制,新帝登基必须要来一番百官劝进之礼,以证明新皇帝是由众多大臣拥立的,是有广泛的民意基础的,是受人民爱戴拥护的,不是採取什么不正常的手段篡夺来的。 陆炳看了看门外,小声说:“外面的官员越来越多了。” 黄锦说:“皇上,恐怕劝进仪式要开始了。” 朱厚熜舒了一口气,目的是想消除自己的紧张。 张佐走近朱厚熜说:“皇上,魏国公求见。” 魏国公徐鹏举走了进来,见到朱厚熜跪下说:“微臣魏国公徐鹏举拜见皇帝陛下。” 朱厚熜谦虚地说:“魏国公请起,我现在只是兴王,请不要用如此之大礼。”见徐鹏会站立起来,便拉起家常说,“你我祖辈都是安徽凤阳人,算起来我们应是同乡。”朱厚熜知道,这徐鹏举的祖宗徐华曾追随太祖朱元璋,为大明帝国的建立立下了汗马功劳。这徐鹏举是正德十三年十月继承的爵位。 徐鹏举说:“谢皇上看得起微臣,我祖徐华当年有幸跟随太祖效犬马之劳,并受到大恩大泽,延续至今……。今日微臣又能为皇上效力,实属三生有幸。皇上,微臣现来敬上《劝进仪注》,希望陛下早日即帝位!申时,百官将入行殿行劝进礼,下官将领劝进之辞。”说着将《劝进仪注》呈上。申,谐音升,寓升皇帝宝座之意。 朱厚熜坐到帷幄后的御座上,看了看《劝进仪注》,谦虚地说:“好的,申时已到,那就让百官进来吧,劝进那就免了,大家见见面,认识认识就行了。” 徐鹏举知道朱厚熜是在客套,就说:“现在百官已经在外等候,只等申时一到,即行劝进礼。微臣此时告退了。” 不一会儿,申时到,文武百官、民众耆老等人拥入行殿,跪拜在朱厚熜的面前。劝进仪式由魏国公徐鹏举主持。 只见徐鹏举手拿《劝进表》领读道:“大德受命,乃抚运以乘时;继统得人,斯光前而欲后。盖义望情地之攸属,故内外远近之同归……。奉《皇明祖训》之典,稽“兄终弟及”之文,佑启圣人,传授神器。敬惟殿下聪明天纵,仁孝性成,以宪宗皇帝之孙,绍孝宗皇帝之统,名正言顺,天与人归。温恭允协于重华,声光加入率土。是以合华夷而共戴,冠古今而无前也……。” 朱厚熜听着朗朗颂辞,心里好一阵激动,他清了清嗓子,稳定了一个紧张的情绪,然后谦逊地说道:“谢谢众爱卿一片盛情,只是……正德皇帝大行,本王仍处于万分悲痛之中……。再加上初来昨到,时机尚未成熟,嗣皇帝之位哪能这么快呢,诸位的心情我理解,请不要劝了,再等些时日吧。”嘴里这么说着,可心里却迫切得不得了。 徐鹏举会意,知道新帝在故意客套,于是又率众人再一次上笺劝进,众人齐唿朱厚熜继位是“天神所愿”,“天与人归”;是关系到“臣民之同情,国家之大计”等等。 朱厚熜还是假心假意,託辞推脱。 徐鹏举等百官又不厌其烦地,三番五次地劝进:“伏望仰遵遗诏,勉抑哀情,念祖宗创造之隆,体先帝付託之重,勿事南向西向之再让,深惟一日二日之万几,早登宸极之尊,以慰万民众之望……。” 朱厚熜听着颂辞,心里暗暗高兴,拿这时百官的热情与上午在南郊苦苦等待时相比,真不能同日而语啊。等百官们口水就说干了,嗓子就喊哑了,好象他再不答应,那就对不起百官的真情实意了,他才诚恳地说道:“卿等合词陈情,而且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奉劝,其忠诚爱戴之意让我感动。再者,天位确实不得再虚了,江山社稷之重任不敢再拒,况且有先皇帝的遗命在躬,我盛情难却,勉从所请。” 第44页 本来是一个走过场的仪式,朱厚熜再三推辞,把有些官员给弄煳涂了,以为他真的在推辞不愿做皇帝呢,听他说“勉从所请”时,激动得喊起“吾皇万岁”来。 正文 43.年号之争 更新时间:2010-7-3 9:19:43 本章字数:2660 43.年号之争 第二日卯时,天刚刚亮,引礼官员就来到了位于宣武门外的行宫,要引领朱厚熜及随从进宫。 朱厚熜看过新拟的《礼仪表》,知道进城进宫的路线,因而积极配合。 今天和昨天大不相同了,朱厚熜的御轿前,同行的多了穿戴整齐的仪仗队,还有专人执举着兵器金瓜,打着鲜艷的旗幡,并有乐舞相随。 朱厚熜和他的随行人员,跟着仪仗队,从宣武门向东,进入正阳门,又进大明门,再进承天门,如愿以偿,以皇帝的待遇入宫了。 年少的朱厚熜进入辉煌的皇宫之内,暂时住在了外朝,住在奉天殿后的华盖殿里。 安居之后,按《礼仪表》上之规定,辅臣杨廷和、梁储、毛纪等人应该来华盖殿同朱厚熜商议草拟皇帝登基的诏书,并商议改年号之事的。可等了多时,也不见他们到来。 这时,袁崇皋神情严肃地跪下说:“皇上,恐怕过了今日,微臣就不能再伴于您的左右了,以前的兴王府旧人也要离开您的身边,您以后的生活全由太监们侍候了,还望陛下多多保重啊!”说着心情沉重,不禁眼眶湿润起来。 “袁……爱卿快快……平身……。”说话哽咽,好象要生死别离似的,朱厚熜也弄眼泪汪汪。也是的,朱厚熜从出生到今日,还未与大家分开过,其深厚的感情不言面喻。 袁崇皋见状赶紧说:“皇上勿忧伤,想念臣时,臣召之即来。” 朱厚熜想了想说:“袁爱卿就到吏部吧,先做左侍郎,过些日子再做尚书。其他兴王府旧人,武官到锦衣卫,内官还是做内官,他们还算是在我的身边。原承奉正张佐升司礼太监,原审理刘儆和冯经就到大理寺做左、右寺宰吧,周文採到太医院做御医吧,曾慎到礼部做大史吧……。只是那个袁皓就不好安排了,到六部为官吧,他没功名,做内官吧,他又不是阄人……。” 袁崇皋得到了提拔,感恩说:“谢主隆恩。”想了想又说,“以臣之见,皇上身边还得有知已之人,黄锦请留在皇上身边吧,以便侍候皇上起居与差遣。再者,锦衣卫也得由皇上心腹之人掌控,原兴王府仪卫正朱宸可任锦衣卫指挥史,骆安可任同知,陆松可任千户副,还有镇抚、千户等职,也要有兴王府旧人担任。昨日在正阳门外,臣就发现首辅杨廷和、礼部尚书毛澄等人有独断专行之意向,只要锦衣卫牢牢掌握在皇上手中,量那些文臣奈皇上无何了。” 朱厚熜说:“袁爱卿所言极是,我从安陆带来的169人,都得有所提升,特别是90名侍卫,个个都得重用。” 袁崇皋感到满意,又说:“至于那个袁皓,就让他暂到臣的府上做事吧,明年科考时,让他考取功名后,再到朝廷为官。” 朱厚熜表示贊同。 此时,司礼掌印太监周正来拜见朱厚熜:“奴才周正拜见皇帝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拿出辅臣们已经拟好的登基文书又说,“首辅杨大人等拟好的登基告草奴才呈陛下,请陛下御批!” 什么?登基诏书首辅等人已经草拟好了?只等我批准了?难怪他们迟迟不来华盖殿的呢!朱厚熜又皱起眉头来,他接过太监周正递过来的诏书一看,更加不满意了,诏书的其它内容就不在意了,随你们怎么写就成,可这年号得与我商量啊!他一看,首辅们已经将年号定下来了,叫“绍治”,朱厚熜想,绍是何意?据《说文解字》,绍,继也。绍的意思是,继承,紧密连续。难道辅臣们的意思是要我朱厚熜承继先朝帝系之统?朱厚熜联想到了南郊外,他们要自己以太子身份进宫时,他立即警惕起来,就不高兴地说:“内阁辅臣们也不与我商议,就拟定了年号,完全未採纳我的意见……。”想了想,又对太监周正说,“你现在再去告诉诸爱卿吧,此诏书所定的年号‘绍治’,我不满意……。” “好,奴才就去跟他们直说。”太监周正只是起了传声筒的作用,他拿着那份草拟的诏书退下了。 朱厚熜对袁崇皋说:“我在进京途中就想过该用何年号,首辅他们不与我商议就把年号定下来了,明显眼里没有我这个要登基的皇帝,把我看的只是一个小孩子。” 袁崇皋皱起眉头说:“依臣所见,看来,内阁老臣似乎有些倚老卖老……。不知皇上心中想好的年号是什么?” 朱厚熜说:“记得《尚书》里有《无逸》,周公曰:‘……严恭寅畏,天命自度,治民祗惧,不敢荒宁。肆中宗之享国七十有五年。其在高宗,时旧劳于外,爰暨小人。作其即位,乃或亮阴,三年不言。其惟不言,言乃雍。不敢荒宁,嘉靖殷邦。至于小大,无时或怨……。’我以‘嘉靖’为年号,袁爱卿,你说如何?” 袁崇皋说:“皇上博览群书,通今博古,且又融会贯通。嘉靖殷邦之‘嘉靖’,好啊,太好了!” 第45页 这时,太监周正到了内阁,对杨廷和说:“新帝对诏书不满意!” 杨廷和一听,不高兴地说:“什么,新帝又不满意?” 毛澄说:“看来新帝的倔脾气又上来了。” 大学士毛纪也说:“‘绍治’,承上启下,承前启后,不错啊!” 杨廷和冷笑了一下说:“周公公,新帝说不满意,可又没说出不满意之原由。烦你再跑一趟,告诉新帝,以‘绍治’为年号,朝臣百官皆说好。请新皇别再多虑了,御批吧!” 太监周正又马不停蹄地来到华盖殿。 朱厚熜一听说自己没有说出不满意的理由,就不高兴地说:“还非得要我说出原由吗?绍,即继也,难道是想让我也学正德皇帝,像他那样做皇帝吗?” 太监周正又到内阁将朱厚熜的话传给了杨廷和等人,几位辅臣一听连连摇头说,学正德皇帝,像正德那样做皇帝,那可学不得,正德不德,他器重宦官刘瑾,视反贼江彬为亲信,内阁受排挤,良臣遭廷杖……。 梁储说:“新帝善学又博学,可谓见多识广,以老臣接触的几次来看,他对朝廷大礼精义入神……,年号之事非小事,还是与新帝商议之后再作定夺为好。” 杨廷和想了想说:“那就请新帝自已拟定一个年号吧。” 司礼太监周正又来华盖殿,朱厚熜看了看登基文告,看到所取年号仍是“绍治”二字时,先提御笔将其二字改为了“嘉靖”后,方才签批。 年号之争,算是年少的朱厚熜取得的又一个小小的胜利。 正文 44.拜见太后 更新时间:2010-7-4 9:19:55 本章字数:2422 44.拜见太后 年号一事终于按朱厚熜的意思定夺,那登基诏书也就拟定下来了,一切就准备好了。朱厚熜穿上素服,随众官来到干清宫,以诣大行皇帝的灵座谒告。拜见了武宗之灵柩灵座之后,又设香案于奉天殿之丹陛上。 接着,朱厚熜又回到华盖殿,换上衮服,戴上翼善冠,再次来到承天殿丹陛前,行告天地之大礼。接着到位于内廷东侧的奉先殿、奉慈殿祭拜祖宗。仪式结束后,朱厚熜再次到干清宫,诣大行皇帝武宗几筵。 朱厚熜进出于奉天殿和干清宫,见到由太宗皇帝朱棣主持建造的宏伟建筑,嘆为观止,打心眼里钦佩起老祖宗来。 从干清宫出来,朱厚熜由长史袁宗皋和黄锦陪同,由司礼太监周正领着,朝仁寿宫走去,他要去谒见慈寿皇太后。 这慈寿皇太后乃正德皇帝朱厚照的母后,孝宗皇帝朱祐樘的皇后。孝宗皇帝一生俭朴,最可贵的是,他一生只有一位妻子,就是这位张太后。除张氏之处,孝宗皇帝的后宫再无其她女子。孝宗和张皇后是患难之交,一对恩爱夫妻。两人每天必定是同起同卧,读诗作画,听琴观舞,谈古论今,照夕与共。孝宗皇帝与张氏只有一独子,便是现在已经大行的正德皇帝朱厚照。 朱厚熜早闻张太后贤慧能干,做皇后时不仅关心孝宗皇帝的生活,而且替孝宗皇帝忧国忧民,出谋划策。在她的倡议和帮助下,孝宗对一系列的政治制度进行了改革,清除积弊,罢免和惩处了贪脏枉法、妄幸无耻之徒;任用贤能,亲近贤臣,远离小人,广开言路;注意民生,减免灾区赋税徵收,促进生产,提高了生产力;加强边关建设,巩固边备等。所有这些明智之策,使当时的社会矛盾得到一定的缓和,使社会出现了一个相对安定的时期,使濒于枯竭的经济又有了中兴,故旧史学家把他统治的时期,称为“弘治中兴”。 一路上,朱厚熜、袁宗皋和黄锦都低头行走,各自在心里想着问题,大家谁也没有说话,静静地跟在太监周正的身后。 朱厚熜心想,那位从未见过面的伯母,不知是何等模样,是严厉?是温和?见面后,也不知她老人家要和自己说些什么?经过正阳门外的较量,少年朱厚熜心里非常清楚,来这里做皇帝,人生地不熟,远没事先想的那么一帆风顺。 干清宫离仁寿宫不远,穿过隆宗门,走在前边的太监周正回头小声说道:“奴才禀告皇上,太后居住的仁寿宫到了!” 朱厚熜闻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短短的路程,好象有千山万水。朱厚熜回头看了看留在宫外的袁宗皋和黄锦,看到他们用慈祥的眼神鼓励自己,然后直起身,昂首向仁寿宫走去。 朱厚熜跟在太监周正的身后,走过一条长长的走廊,进入正殿。这时,太后正在正殿等候。 朱厚熜见到慈寿皇太后,赶紧跪下,按照自己掌握的礼节,毕恭毕敬地对张太后顶礼膜拜行了大礼:“侄儿嗣皇帝朱厚熜参见伯母太后!”既尊重太后,又毫不谦虚地称自己是嗣皇帝。 张皇太后正襟危坐,身边立两位亭亭玉立的宫女,她用一种威严而又慈祥的声调说:“不必多礼,你是大行皇帝的堂弟,也是哀家的亲侄儿,自家人,请快快平身!” 朱厚熜起身恭立。 一旁的太监张永早就为他准备了一个木凳,细声细气地说:“请皇帝陛下入座。” 朱厚熜落坐,这时,他与张太后只有两三步之遥。 离得如此之近,朱厚熜终于看清了这位从未见过面的伯母,只见这位刚过半百的老妇人红光满面,身穿凤服,头戴凤冠,言行举止皆显得雍荣华丽。但也可从她的眼睛深处,依然能看到丧子之痛。白髮人送黑髮人,无论是普通人家,还是尊贵无比的皇家,都是一件巨大悲痛的事情。接触了张太后之后,发现老人家并不像想像的那么严厉,也不像想像的那么温和,言行举止和自己的母妃蒋氏差不多。 第46页 张太后看到眼前的年龄不大的侄儿,不禁又联想到了自己刚刚逝去的儿子,眼眶立即就湿润了。“你伯母是可怜的人啊,年轻时丧夫,老来丧子……。”说着,声音哽咽起来,她连忙用手帕擦拭眼睛。 朱厚熜见状,连忙劝道:“伯母太后,大行皇兄已殡天,侄儿在安陆闻到此消息,也悲痛万分……。人去不得復来,还望太后伯母以江山社稷为重,保重凤体为要!从今往后,您就将侄儿当成您的亲生儿子,侄儿愿意一辈子就孝顺您!” 张太后听了朱厚熜的一番话,心里多少得到了一些安慰,她抬头打量起了朱厚熜。张太后见朱厚熜小小年纪,仪表还算端庄,举手投足也可谓典雅,说话时,字里行间,也说得是通情达理,就像一个大人似的,不失帝君之风度……,于是,她心里便有了少许欣喜。 “难得新帝有这份孝心……。”张太后红着眼圈说。 朱厚熜说:“侄儿孝顺伯母太后是理所当然的。” “湖广安陆离京师路途遥远,新帝一路奔波,是不是很辛苦啊?”太后关心地问。 朱厚熜起身说:“谢谢伯母太后的关心与体恤,侄儿年少体盛,白昼是疲劳一些,可休息一夜,身体就復原了,算不上辛苦。” 张太后说:“还是年少好啊,像你伯母我,人老了,身体也不好了,是腰也痛,腿也软,夜晚又不寐……。” “怎么不让太医给您医治呢?伯母的身体可马虎不得啊!”朱厚熜关心地说。 张太后看着样子还有些稚嫩的朱厚熜说:“新帝以孝待人,以后还得以孝治国呢!休得再出现刘瑾、江彬之流,要重内阁,善待辅臣之辅佐……。” 自然,作为皇太后,理所当然要对即将要登基做皇帝的朱厚熜交待一番。 朱厚熜均一一点头称允道:“侄儿一定牢记伯母太后的谆谆教导,兴利除弊,励精图治!” 正文 45.嘉靖登基 更新时间:2010-7-4 9:19:55 本章字数:2057 45.嘉靖登基 拜见了慈寿皇太后,又被太监周正领着,拜见了嫂子庄肃皇后。 本是礼节性的拜见,算是让慈寿皇太后和正德皇后过了过目,看这新帝仪表与气质如何。 朱厚熜拜见了慈寿皇太后和正德皇后,该行的礼节和过场也走到了,又被太监周正引到干清宫内,再次来到了大行后的正德皇帝的灵柩前,按照祖制,新君登基前要再次先向大行皇帝行礼,然后于灵枢行即皇帝位。 朱厚熜向正德皇帝灵柩认认真真地磕了三个头后,杨廷和等人上奏道:“今大位已定,请新帝于大行皇帝前登基即皇帝大位,定君臣之名份。” 如此这般,算是进行了交接仪式,朱厚熜总算是从大行皇帝朱厚照手中接过了皇帝之大位,只等举行隆重的仪式向天下宣告了。 正德十六年四月二十二日正午时,朱厚熜又被众人拥簇着回到了华盖殿,百官们身着朝服来到华盖殿,热烈祝贺朱厚熜从大行皇帝手中接过了皇帝之大位。 百官们从华盖殿出来,先在奉天殿外面等候,见到朱厚熜走出,都跪下行五拜三稽首之礼。 这时承天门内外,是张灯结彩,锣鼓喧天。 只听鸿胪寺官高声喊道:“请皇帝陛下升殿——”。 少年朱厚熜头戴翼善冠,身着定身赶制的衮服,迈着稳健地步伐,从中门步入奉天殿,然后缓缓登上了正大光明殿上的皇帝宝座。 与此同时,奉天殿内外,万鞭齐鸣,锣鼓喧天……。 百官们又比肩接踵侧门鱼贯而入,纷纷进奉天殿上表,行礼。 此时是:天上祥云聚京师,地上瑞气满宫廷。春风浩荡旌旗飘,阳光明媚金瓜扬。天香影里,玉簪朱履聚丹墀;仙乐声中,绣袄锦衣扶御驾。珍珠帘卷,金銮殿上现金光,白玉阶前放异彩。殿外,锣鼓鞭炮声声响,殿内,文武大臣班班齐。 新皇帝朱厚熜刚在宝座上坐稳,群臣便开始行君臣大礼朝贺新天子,先是五叩三拜,然后又是二十四拜……。 “臣等参见皇帝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音之宏亮,震耳欲聋。 “众卿平身!”一声不失威严的尖尖童音从皇帝宝座上传了出来。 “谢皇上隆恩!”诸臣纷纷起身,发出哗啦啦声响,退回原地,恭听谕旨。 首先进行的一项仪式是,宣读新君的登基诏书。 诏书简明扼要回顾了正德时期的弊政,声称要“兴道致治,革故鼎新,与民更始”,称年号为嘉靖,改明年为嘉靖元年。这“嘉靖”二字出于《尚书》中,周公在《无逸》中述“无敢荒宁,嘉靖殷邦,至于小大,无时惑怨。”表明了新朝庭革除前朝弊政,力图中兴致治之决心。诏书里还特地强调,“帝少,尚须亲贤佐助”,同时将新政召示于天下。此不用说,就是执笔者杨廷和为以后能合法地左右新帝埋下了伏笔。 其次,为百官加官晋爵,嘉靖帝首先升前兴王府长史袁宗皋为吏部左侍郎兼翰林院学士,杨廷和以内阁首辅大臣兼尚书房总师傅,加授太子太保。蒋冕授工部尚书,加太子少保衔,毛纪改任户部尚书,毛澄任礼部尚书,王琼为吏部尚书,老臣林俊任刑部尚书,其余众官,各有升迁或封赏,一律从厚。 第47页 登基仪式毕,朱厚熜成了名正言顺的皇帝。此时,这位天子14岁还差3个月零18天。 第二日,嘉靖皇帝朱厚熜首次早朝,司礼监周正细声细气地喊道:“有事出班早奏,无事捲帘退朝。” 前两日没有人上奏,早早的就退了朝。 新皇帝被太监领着,在皇宫里四处察看,将各殿堂均走了一遍。这时的朱厚熜好生欢喜,心里说:这皇宫比安陆的兴王宫大多了! 第三日早朝,少年皇帝朱厚熜就对阁臣们说道:“朕继入大统没有几日,虽有慈寿皇太后的厚爱,又有众爱卿的拥戴,然朕离安陆已有20余日,可母妃却仍然远在安陆藩府,朕实在是思母心切,今日朕特书写敕令,派遣官员到湖广安陆去奉迎,并将原兴王府里的内外员役都接到京城来。” 阁臣们知道,皇帝还年少,思母心切,不敢怠慢,忙由兵部和工部各差郎中一员,沿途整治行装供具,派司礼监太监秦文和内官监太监邵恩等捧笺前去迎接。 迎接皇帝生母蒋氏的事一安排妥当,司礼监周正就细声细气地喊道:“有事出班早奏,无事捲帘退朝。” 话音刚落,只见班部丛中首辅杨廷和出班奏曰:“禀陛下,微臣有章上奏。”司礼监周正从杨廷和手中拿过奏章,恭恭敬敬地递与嘉靖皇帝。 连续两日就没有奏摺,今日突然有奏摺递了上来,年少的嘉靖皇帝难免有些紧张,心里就像揣了一只小兔子,跳个不停。他从周正手里接过奏摺看了看,这还是大姑娘上轿,第一次看到奏摺,他看了看下面排得整齐的朝廷大员,竟然一时没有说出话来。 正文 46.首本奏摺 更新时间:2010-7-5 9:20:20 本章字数:2464 46.首本奏摺 班部丛中,站在吏部尚书王琼身后的左侍郎袁崇皋,就像是他自己坐在皇帝宝座上似的,为老主子着急啊,紧张得出了一身冷汗。 杨廷和见年少的嘉靖皇帝只是看自己递上去的奏章,没有说话,也不知那脾气倔犟的小孩子在想什么,他想起了郊外的“进门”之争,还有后来的“年号”之争,一时也在心里打起鼓来:难道那个黄口小儿又想有意与老夫作对不成?一想到这里,杨廷和全身的毫毛都竖立了起来,要是新皇帝这次再反对,那就非同小可了,我在这30多天的时间里所做的一切白费了不说,特别是那江彬及其死党,一旦放虎归山,那后果就不敢设想……。于是,他也捏了一把冷汗。 见新皇帝拿着奏摺看了有一会儿了,一直不发话,眼见这早朝冷场了,立在旁边的太监周正也急了,额头上也挂满了汗珠。也不知新皇帝是怎么啦,想提醒一下吧,又怕他是在思考,自己在旁边一说话,就打乱了他的思路了。不提醒吧,又怕是新皇帝第一次接奏章,被突入其来的奏章给弄懵了。太监周正也左右为难起来。 见新皇帝一直低着头看奏章,没有说话,那些大臣们开始时还沉默着,保持着安静,可时间一长,就忍不住了,就发出了嗡嗡之声,窃窃私语起来。 袁崇皋更是将心提到了嗓子眼上了。 让大家没有想到的是,新皇帝朱厚熜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看了看班丛中的众大臣,然后大声用湖广安陆话说:“处置反贼江彬那群坏傢伙和行新政之事,这两件事都是好事,朕准奏了。” 袁崇皋、杨廷和、周正等人,虽各怀心思,但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都落地了。 有些大臣是北方人,没有接触过远在南方的安陆人,朱厚熜的话说得又比较快,有人竟然没有听明白。 朱厚熜作出这一重大决定,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他在班丛中寻到袁崇皋,只见袁崇皋投来了赞赏的目光。朱厚熜在安陆兴王府做王爷没几日,便鬼使神差地来到京城皇宫里做起了皇帝。在皇宫里,人生地不熟,除了刚升任吏部左侍郎袁宗皋,还有就是从安陆带来的品阶都较低的内官和侍卫等百余人了。在这朝堂之上,袁崇皋便是他唯一的坚强支持者了。 那位德高望重的首辅杨廷和,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所以才“帝少,尚须亲贤佐助”,他曾公开说:“皇帝虽沖年,性英敏,老夫自信可辅少帝,使天下太平,重振大明王朝……。”明显表明少年皇帝是要听自己辅佐的。杨廷和接触朱厚熜仅两天时间,而这两天中,大部分时间又是在争论中度过的,感到庆幸的是,在关键的问题上,少年皇帝还是能审世度时,支持了自己。 早朝结束,杨廷和就要求拜见嘉靖皇帝,有过两次裂痕,他想修补一下两人的关系。人家年纪再小,毕竟是皇帝啊,还有君臣之分呢,再说,以后实施新政还得靠他支持啊!杨廷和见了嘉靖皇帝行了大礼之后就说:“皇上圣明啊,那江彬及死党不除,后患无穷啊!” 嘉靖皇帝说:“朕在安陆时对江彬的所作所为就有所耳闻,杨爱卿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捉拿江彬及死党,做得好!不知是否尚有残余,也得铲草除根啊。” 杨廷和见嘉靖皇帝和自己的意见一致,就高兴地说:“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江彬余党已一一缉拿,只等皇上下旨处置。其危害也在消除之中,江彬矫旨改建的威武营正准备撤消解散,锦衣卫擅自调用的各边兵及其进献的美女也要逐个资遣,收纳宜府行宫的金银珠宝,也要入于内库,还要释放了南京大狱的众多冤囚……。” 第48页 嘉靖皇帝听后,高兴地说:“好,杨爱卿做得好!将拥兵反叛的奸贼江彬及其子江勛、江杰、江鰲处死,榜示天下,同时对其死党一一也要分别惩办。” 杨廷和也喜出望外:“皇上,臣还准备拟定一个《新政纲领》,广开言路,举荐人才……,取消‘皇庄’、‘皇店’,减免税赋,清理盐政和漕运,谨慎刑审,精兵简政。特别是锦衣卫,过于庞大,当裁减冗员……。” 嘉靖皇帝想了想说:“杨爱卿,《新政纲领》你们快快草拟吧,先让朕过过目,朕一定支持。”说到这里,嘉靖皇帝突然想起了安陆镇守太监何濠的义子何霸天,就皱起眉头说,“还有,那个设在各地的镇守太监,汝等也考虑一下,是否应该撤了。” 杨廷和一听,心里一惊,这年龄不大的皇帝还真不是等闲之辈呢,连镇守太监制度的弊端也看出来了,他连忙说:“皇上圣明,臣等也准备将此事纳入《新政纲领》考虑之列……。” 嘉靖皇帝说:“朕只是提提,汝等去衡量衡量。” 话说得投机,杨廷和临告退时,还以老师之居,嘱咐嘉靖皇帝说:“皇上聪明睿智,以后还须务民义,勤学问,慎命令,明赏罚,专委任,纳谏诤,亲善人,节财用,语多剀切……。” 嘉靖皇帝虽然点头谦虚地说:“朕年少,以后还望杨爱卿之辅佐!”可眉头却已经皱起来了,脸色也变了。 这杨廷和,字介夫,蜀郡新都人。生于英宗天顺三年(1459),要比少年天子朱厚熜大48岁,朱厚熜薨世的生父朱佑杬的岁数还要大19岁,此时已经62岁了。杨廷和少时聪慧,读书用功,十二岁乡试中举,十九岁会试中进士,于弘治二年进修撰,参与编修《宪宗实录》和《会典》。正德二年(1507)初由詹事入东阁,专典诰赦,因与宦党意见不和,得罪了当道的司礼监大太监刘瑾,结果被派遣到南京任户部尚书;不久因修书功成召还,授文渊阁大学士参理机务,升任吏部尚书。到宦官刘瑾被凌迟伏诛,于正德七年(1512)进谨身殿大学士;继李东阳之后出任首辅,曾屡向正德皇帝上奏除奸臣和正朝纲之计。奈宦官恶势力如瘟疫一般迷弥充蔽,诱导正德皇帝日事荒淫,无心振作,自然不会採纳杨廷和的建议,杨廷和虽为首辅,却英雄无用武之地。现在正德皇帝崩,这年幼的嘉靖皇帝总该听从自己的了吧,该是老臣施展抱负的时候了啊! 正文 47.消除障碍 更新时间:2010-7-6 9:20:29 本章字数:2364 47.消除障碍 这朱厚熜做了皇帝,可他还是一个孩子,每天退朝之后,总忘不了要玩耍,他召来陆炳和黄锦,要他们陪他在皇宫里转悠。 少年嘉靖高兴吶,这天下是自己的,这江山是自己的,这皇宫更是自己的啊!自己的东西总得熟悉熟悉啊,他来到午门,身后跟着黄锦、陆炳以及太监周正和护卫,前唿后拥。 朱厚熜站在午门前,双手交叉放于胸前,昂着头,认真地打量起五凤楼,进宫的那天太匆忙,没有细看,今天见那五凤楼,正面为凹形,中有重楼,重檐为庑殿顶,两翼各有重檐楼阁四座,明廊相连,宏伟壮丽,嘉靖从心眼里佩服自己的祖宗永乐皇帝。心里想,一旦有了机会,朕也建它几座楼阁让后人看看。看了午门,便从汉白玉拱桥走进入外朝,从外朝的奉天殿、华盖殿、谨身殿走过,走马观花看了内廷,走到仁寿宫花园,嘉靖皇帝看到几棵银杏树,感到格外亲切,由此想到了安陆的兴王府,本想进园游玩的,突然看到张太后和一些宫女们在那里游憩,他想起了祖上的规矩,那仁寿宫住着的都是先帝的后妃,后来的皇帝是不得进入仁寿宫的,于是便退了出来。 太监领着嘉靖从南边的午门,一直走到了最北边的玄武门,又在宫后苑花园里转了一圈方才回殿。 当嘉靖皇帝还在尽兴玩耍时,首辅杨廷和便在内阁里召集辅臣梁储、毛纪、蒋冕和礼部尚书毛澄、礼部左侍郎王瓒、礼部右侍郎顾清等礼官,商议起嘉靖皇帝的生父兴献王朱佑杬的主祀称号问题。 首辅杨廷和说:“新帝年少,兴献王主祀称号一事均由臣等商议定夺后,再告诉他。老臣以为,新帝当尊孝宗为皇考,称兴献王为皇叔父兴献大王,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礼部尚书毛澄说:“首辅大人言之有理,下官愿从之。新皇为孝宗之子,继统名正言顺也!”这毛澄,字宪清,崑山人。弘治六年进士第一人,授修撰,已任礼部尚书7年。 户部尚书毛纪说:“吾也听从首辅的。孝宗之子,即武宗之弟,兄终弟及,不仅名正言顺了,而且还合情合理了啊!”毛纪,成化二十一年乡试第一,成化二十二年中进士第一,选为翰林院庶吉士。在翰林院苦修三年,授为翰林院检讨,进升修撰,正德十年曾任礼部尚书,不久升任大学士。 工部尚书蒋冕顺着杨廷和的意思补充说:“新皇对兴献王和兴献王妃,一律自称侄皇帝!” 老臣梁储已经68岁,正欲辞官告老还乡,皇上已经恩准,此时,他不反对,不拥护,没作任何表态。 礼部右侍郎顾清也积极表示贊成。 礼部左侍郎王瓒曾在安陆府监工修建兴王府,与兴王朱佑杬感情深厚,他见众臣均贊同,自己虽有异议,也未表示反对。 第49页 杨廷和见众人同意他的意见,接着又说:“皇上那关可能没问题,唯恐吏部有人有异议也,初立新帝时,尚书王琼等九卿在左顺门让老夫窘迫不已矣,恐怕他们再次从中作梗。” 毛澄说:“下官联络众多朝臣,趁王琼没有准备,一同上疏皇上,恐怕他一时奈何不得。” 杨廷和对毛澄说:“上疏者多多益善,人越多越好。”杨廷和与王琼积怨很深,当年除“立皇帝”刘瑾时,王琼检举说杨廷和行贿刘瑾,弄得杨廷和差一点受到牵连。现在议大礼,杨廷和又怕吏部尚书王琼从中作梗,想搬掉这个绊脚石,私下找了几个心腹,寻了一个理由,让他们奏王琼一本。 这时,少年皇帝还未熟悉环境,还未来得及体察国情呢?内阁硬是没有给皇帝喘息的时间,礼部尚书毛澄会同公卿台谏60余名官员写好了奏章,准备议大礼。 在议大礼之前,他们准备先扫清障碍。 朱厚熜做皇帝的第5天,上早朝,给事中张九叔出班,举奏章说:“启禀皇上,贱臣有章上奏。吏部尚书王琼曾先后与钱宁、江彬等贼交好,关系深厚,结为私党,助江彬篡权谋反,属江彬残余,请陛下治罪!” 翰林院侍读学士汪俊上疏道:“王琼阿谀权倖,当按《交结近侍律》论死。” 大理寺少卿徐文华也上疏说:“王琼曾率众臣大闹左顺门,反对拥立皇上……。” 嘉靖皇帝也曾听杨廷和说过,吏部尚书王琼曾反对迎立自己继大统。嘉靖皇帝看着奏章,心里想:反对拥立自己的人岂难让他在朝庭里做官?没有想他竟然还和江彬之流有勾结!于是,就问杨廷和道:“杨爱卿,你有何高见?” 杨廷和当然是想除掉王琼这个绊脚石啊,赶紧上前一步说道:“禀告陛下,王琼乃反贼江彬余党,按大明律,理当死罪。” 王琼一听众臣上奏要治自己之罪,明显是莫须有的罪,也感到大事不好,因为自己曾经反对过杨廷和独揽立新皇之大权,而被杨廷和概念转移说成了是反对立嘉靖皇帝为皇帝,那皇上自然不会为自己说话啊!又听那杨廷和想制自己于死地,赶紧跪地据理力争道:“贱臣冤枉,贱臣冤枉啊,贱臣与江彬的交往,远不及内阁首辅杨大人等人也!” 张九叔、汪俊、杨廷和等人又拿不出真凭实据,少年嘉靖皇帝想了想说道:“取下乌纱帽,免死罪,将他流放到延安府绥德州去吧。”说完下意识地看了看班丛中的袁宗皋,袁大人心里明白,皇上是在徵求他的意见,他赶紧点了点头,表示皇帝此举处理得恰如其分,非常得当。 王琼趴在地上,乌纱帽被取,听到皇上旨意,并没有像杨廷和等人所希望的那样,要了自己的老命,就连连嗑了几个响头谢恩说:“谢皇上隆恩!” 两名锦衣卫进殿将王琼被拖出,王琼一边被拖在地上一边喊道:“陛下,老夫冤枉,老夫遭奸人陷害啊!皇上,您身边有小人啦,您要小心啊!” 正文 48.初议礼仪 更新时间:2010-7-7 9:20:35 本章字数:2462 48.初议礼仪 借嘉靖皇帝的手处置了不是太听话的王琼,这就等于是杀鸡给猴看了,以后就是有人想反对杨廷和等人,那也要想想后果了。 杨廷和等人以为扫清了障碍,就春风得意起来,在班丛中,杨廷和与礼部尚书毛澄相互使了一个眼色,毛澄会意,立即就按事先的安排信步走出班丛,他跪下,用手高举着奏摺上疏说道:“启禀陛下,皇上继了大统,尚要继承大宗……。臣等认为,陛下宜称孝宗为皇考,改称兴献王为皇叔父兴献大王,兴献王妃为皇叔母兴献王妃。” 嘉靖皇帝坐在宝座上,以为大臣们上奏章是关于新政的事,心里想,自己要当一个贤明的皇帝,只要他们的建议有利于国家兴旺发达,国泰民安,我就支持他们吧。可听毛澄之言,又从太监周正手中接过奏摺打开一看,原来他们今天要说的是我个人的事。他看了看奏章,马上明白过来,毛澄的意思是:你嘉靖皇帝既然继承了皇位,就应该称伯父孝宗皇帝为皇考,而反过来改称自己的亲生父亲兴献王为皇叔父兴献大王,生母兴献王妃为皇叔母兴献王妃。从此,对兴献王和兴献王妃,朱厚熜一律称“侄皇帝”;益王第二子朱厚炫,继承兴献王,袭封为兴王。这样的安排,就等于将兴献王朱佑杬惟一的儿子朱厚熜过继给了孝宗为子,而正式成为武宗的弟弟,以继承皇位,再将益王的儿子朱厚炫过继给兴献王朱佑杬,继承王位。 杨廷和等事先是准备让少年皇帝照章而行,并未想徵求他的意见的,上奏章只是走走过场而已,没想到,对于这种拆了东墙补西墙的安排,近两日对杨首辅几乎是言听计从的少年天子,这次颇为不满了。 怎么突然又冒出这么一个奇怪的问题出来了呢?《遗诏》只是说要我来嗣皇帝位的,没有说要我来继承什么大宗的啊?嘉靖皇帝眉头紧皱,举着奏摺龙颜大怒,他大声喝道:“毛爱卿,你给朕说说,父母难道是可以随便更改的吗?你们这么做,难道不是违背了先皇之遗愿吗?”人家可是研究《孝经》的专家啊! 毛澄一下不知如何是好,张了几次嘴,没有回答上来。 第50页 嘉靖皇帝想了想,自己做了至高无上的皇帝,竟然连自己的父母就不能要了,他越发义愤填膺了。他仍然大声说:“孔圣人说:‘身体髮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孝之始与终都离不开自己之父母,这父母岂能更改啊?”越说越激动,声音越来越大。 少年嘉靖皇帝的突然举动,出众官员之意料之外,个个一时瞠目结舌,你看我,我瞧你,不知所措。 显然,毛澄的做法激怒了少年嘉靖皇帝。一惯讲孝道的嘉靖皇帝无法接受自己称自己的亲生父亲和母亲为叔父、叔母,而称唿根本没有过继手续的伯父为皇考,这分明是想将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变成发生过的事情,说这无中生有一点也不为过啊!再说,我继承的是堂哥的大位,又不是继承的是伯父的大位! 杨廷和这“十全十美”的安排,遭到了少年天子的极力反对,让他始料不及,一点精神准备也没有。他瞪着老花眼珠儿注视了龙座上的少年嘉靖皇帝半晌,怎么也不愿相信,如此复杂的问题,这黄口小儿还真有能耐将它弄清楚了,而且还能提出有根有据的反驳意见!看来,老夫还真是小看那黄口小儿了啊! 少年的嘉靖皇帝见毛澄一直没有说话,他将那奏摺往案上一丢,板着面孔强硬地说:“此奏朕不受理,退还。现在国家百废待兴,实施新政已刻不容缓!众爱卿,还有不有有关其它事宜的奏章?若要有,就快快呈上。朕个人家事,请以后再议!” 站在旁边的太监周正赶紧拿起那本奏摺,退还给了毛澄。 众臣在杨廷和毛澄等人的鼓动下,今天准备来议大礼的,关于其它事宜之奏章,没有准备。那些已经准备好了奏章要议大礼的大臣,见皇帝发了脾气,也就没有敢再将奏摺拿出来了。 嘉靖皇帝从容自若地退了毛澄的奏摺,一脸严肃地,看大家都没有出声,估计没有人上奏摺了,就说:“卿等没有奏摺上奏了啊?好,今日早朝就到此吧,若卿等还有章要奏,请明日再说吧。”众官再瞧那龙座上着龙袍的黄口小儿,一举一动,皇帝做得像模像样,和前几日大不一样了。 那袁宗皋更是在心里树起了大拇指,钦佩少年皇帝处理此事高明。 首辅杨廷和晚上回到自家府上,一直闷闷不乐,夫人询问,他也不语。今天早晨在奉天殿,对于议礼之事,虽是礼部尚书毛澄上奏,杨廷和一言未发,但谁都知晓,那礼部上奏之奏摺,实属他首辅杨廷和所为。让嘉靖皇帝认孝宗皇帝为父,是经几位重臣周全商议过的,考虑得几乎是天衣无缝,诸位均无异议,怎么嘉靖皇帝小小年纪,就能找到破绽,脱口就拿孔夫子的话来反驳呢?他退奏摺之时,还振振有词,竟然拿新政做当箭牌,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让你反驳的机会就没有。 杨廷和看到嘉靖皇帝从容不迫地处理这件事,让他想起了他儿子杨慎儿时。儿子自幼聪慧过人,又非常好学。七岁时,他母亲教他句读和唐代绝句,常能背诵。十一岁时,就会写近体诗。十二岁时,拟作《弔古战场文》,有“青楼断红粉之魂,白日照翠苔之骨”的警句,杨廷和做兵部侍郎的弟弟杨瑞红看了极为赞赏,復命拟《过秦论》,杨廷和做过湖广提学佥事的父亲读了之后,自矜谓:“吾家贾谊也”。有一天,杨廷和和兄弟们观画,就问儿子:“景之美者,人曰似画;画之佳者,人曰似真,孰为正?”要求他写一首诗加以说明,杨慎略加思索,立即写诗云:“会心山水真如画,名手丹青画似真;梦觉难分列御寇,影形相赠晋诗人。”他十三岁时,就随父入京师,沿途写有《过渭城送别诗》、《霜叶赋》、咏《马嵬坡》诗等,其《黄叶诗》,轰动京华。当时茶陵诗派的首领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李东阳“见而嗟赏,令受业门下”,并称杨慎为“小友”。现在儿子已经在朝廷做翰林修撰,年纪也只有34岁,是不是自己老迈了,和年少者考虑的不一样了?不如问问儿子,看他对此有何见解。 正文 49.以逸待劳 更新时间:2010-7-8 9:20:37 本章字数:2614 49.以逸待劳 杨慎性情大发,来了灵感,正握如椽大笔在书房里作诗:“桂树生银汉,菱花挂玉台。山明姑射雪,川静海童埃。北户烛龙蛰,南枝乌鹊来。清光殊窈窕,流影自徘徊。楼上盈盈女,樽前滟滟杯。孤桐不须荐,锦瑟正相催。”龙跃凤鸣,一挥而就。 杨慎正自我陶醉在诗的意境之中,老父迈入了儿子的书房。杨廷和看到白纸上洋洋洒洒的诗,用手捋了捋鬍鬚,轻轻读了前面几句,连连点头说:“嗯,不错,不错!不蔓不枝,微言精义,景中有情,绕有理趣……。” 杨慎见到父亲,连忙将诗收了起来,抬头看着杨廷和,小声喊了一声:“父亲……。”意思是问:您找儿子有何贵干? 杨廷和收住笑容说:“升庵,你跟父亲说说,当今皇上的生父兴献王之主祀如何称谓?” 杨慎字:升庵。虽然杨慎年轻,但还是要比嘉靖皇帝大19岁,再者,各自处的位置不同,各人的想法也不尽一样。拿朝廷里的事在家里问儿子,这是破天荒的事。杨慎本想问父亲:您不是常教导我说,在家只论私事,不论国事的吗?但一想,准是父亲真的遇到难事了,不然不会这么问自己的。 第51页 杨慎想了想说:“西周时,周天子是天下之大宗,而姬姓诸侯对周天子说来是小宗。若照此种说法,孝宗是大宗,兴献王则为小宗了。当今皇上继承了大统,也就等于入大宗了。儿子入大宗,做父亲的岂可亦跟儿子一样也入大宗啊?按理说,本应该在继统之前先继嗣的,是因为国不能一日无君,才顺序颠倒,先让让皇上登基称帝的,现在皇上大位已定,让皇上称孝宗为皇考,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吗?” 杨廷和听儿子之言,心里连连称是,但面上不动声色,静静地听儿子说。 杨慎见父亲微笑地看着自己,他接着又说:“以犬子愚见,皇上虽年少,但熟读经书,博古通今,要使少帝明白此理,得博引古今实例,沿波讨源,起承转合,丝丝入扣,只有如此,方可让少帝无懈可击也!藩王既继大统,岂有不继其嗣的道理啊?”他想了想又说:“等开经筵时,我再趁势开导他。” 杨慎如是说,在杨廷和的心中,字字如珠,鞭辟入里,虽算不上是标新立异,但说到他心坎里去了。此足于可以说明,自己的观点是正确的,当今皇上就应该小宗服从大宗,称孝宗为皇考,只是要多引经据典,多用实例来说服皇上就是了。 第二日,杨廷和復会毛澄及诸大臣,再次商议,并令礼部多找一些古籍,多找一些事例,力争将皇上说服。 其月二十四日早朝,杨廷和他们做了充分准备。 嘉靖皇帝坐在龙座之上,首先发话道:“杨爱卿,《新政纲领》草拟得如何了?” 杨廷和走出班丛说:“禀报皇帝陛下,正在徵求多方意见,等草成,一定呈上,请皇上御定。” 嘉靖皇帝点点头说:“好,依纲治国,纲举目张,卿等那就快快草拟吧。” 杨廷和应声退下。 嘉靖皇帝又看了看班丛之中,大声问道:“户部的毛爱卿,宜都行宫现如何在处理?还有皇庄、皇店取消的进度如何?” 户部尚书毛纪走出班丛说:“禀皇帝陛下,宜都行宫里的所有金银珠宝,都已经认真清理,皆交予了内库。至于皇庄和皇店,目前已经关闭了9处,正在取消之中……。” 嘉靖皇帝又问:“照计划,明年将天下田租减半,正德十五年以前没有上交的税赋尽免之,以减轻百姓之负担,朕大力支持,可国库亏缺,卿等准备採用何种方式弥补呢?” 毛纪回答说:“禀皇上,据臣等估算,一年减免税赋大约是一百六十万石左右。皇上是知道折,目前朝廷正准备裁汰锦衣诸卫、内监局旗校工役大约十四万八千五百人,由此,就可减少漕粮一百五十三万二千余石以上,刚好可以填补其亏缺。” 嘉靖皇帝又问杨廷和道:“杨爱卿,记得朕曾与你说过各地镇守太监一事吗,是撤,是留?卿等议得怎么样了?” 杨廷和又出班说:“禀皇上,经臣等商议,镇守太监当撤,只是当循序渐进,先撤不该设镇守的太监,然后慢慢全撤。” 嘉靖皇帝深有体会地说:“好,朕同意裁撤,有些镇守太监飞扬跋扈,弄得地方上百姓怨声载道……,不撤难平民怨。” 礼部尚书毛澄拿着准备好了的议大礼的奏摺等了好一会儿了,一直瞅不准机会,这时,等嘉靖皇帝的话一说完,他就走前一步上疏说:“陛下,《礼》上说,为人后者为之子,自天子至庶人一样啊。兴献王之子惟陛下一人,既入继孝宗的大统,那就要奉祀孝宗之宗庙啊!为了让兴献王之后有人相继,臣等商议,欲令益王的第二子朱厚炫主兴献王祀。”嘉靖皇帝认为议大礼是他个人的家事,可在大臣们看来,不仅仅是皇帝个人的家事,它涉及到对祖制的尊崇,对百姓的教化,对后人的影响等等,是关系到国计民生的国事。他们认为,此事不仅重要,而且还迫在眉睫。于是,他们从《礼》中找到了依据,立即就想说服嘉靖皇帝。 正在商议新政诸事呢,这个毛澄怎么又提起这件事情上来了啊?嘉靖皇帝从周正手里接过毛澄的奏摺,不耐烦地看了看,又想了想说:“《礼》上还说,天子要以孝治天下,汝等弄得朕连父母就不要了,何从谈孝,何以孝治天下?还有,《礼》上说,长子不能为人后。朕是长子,而且还是独子,为什么你们还要违背《礼》,要朕为人后呢?” 显然,《礼》中的一句“为人后者为之子”,并说服不了满腹经纶的嘉靖皇帝。没有想到的是,他还用《礼》中更多的内容来进行反驳。 在京侯职的原云南御史何孟春见礼部尚书毛澄又被嘉靖皇帝驳得体无完肤了,他也上奏说:“皇上应称宪宗为皇考……。” 可那些大臣们眼里只有虚位和实权,而心中全然不分是与非,都去随声附和那位掌有实权的杨首辅! 何孟春一开头,那60余名被杨廷和动员起来的官员,竟然众口一词,纷纷上奏为毛澄帮腔,弄得少年嘉靖皇帝明明有理,却众意难违。他寻思了一会儿,依旧採取了用拖的办法,来迴避众臣狂轰乱炸般强劲的攻势。于是,他用手推了推那一堆奏摺,大声对众臣们说:“此事暂且不议,今日朕已困心衡虑,容朕深思几日再议吧!” 第52页 正文 50.旧臣力挺 更新时间:2010-7-9 9:20:54 本章字数:2711 50.旧臣力挺 这时,朝庭里大多数官吏一边倒全站在杨廷和及毛澄他们那一边,反对者则只有皇帝一人。聪明的嘉靖皇帝没有急于与他们短兵相接,而是以逸待劳,向后拖延,心想,不议就是胜利!等我翅膀硬了,能一言九鼎了,再来议此事也不算迟。嘉靖皇帝需要等待时机,需要集聚力量,需要培植势力,或等待一些人站出来为皇帝讲话。的确,这时的嘉靖皇帝势单力薄,无法与他们抗争。 朱厚熜这个皇帝做得可怜巴巴的,莫说金口玉言,一言九鼎,连自己是谁的儿子,自己也说得不算了!堂哥武宗朱厚照遗诏凭什么要朕来嗣皇帝位啊?不就是看朕是宪宗之孙,孝宗之侄,武宗之堂弟吗?当初遗诏为何不让朕来京做孝宗的义子位呢!为何遗诏未言先继嗣再继统呢?如此浅显的道理竟然没有人理会! 嘉靖皇帝心绪不宁地回到了华盖殿。 袁宗皋前来拜见嘉靖皇帝,太监周正将袁崇皋引到了华盖殿。 嘉靖皇帝见了袁崇皋,又看了看身边的黄锦,他深有感触地说:“哎,还是在安陆兴王府好啊!我们上下一条心,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烦心事……。” 听嘉靖皇帝说这话,站在旁边一直不语的太监周正有些不自在起来。 吏部尚书王琼被掳了乌纱帽,位居左侍郎的袁崇皋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吏部尚书。袁崇皋做了吏部尚书,那就等于一部分官吏的仕途命运都掌握在了嘉靖皇帝这一方手里了。从安陆带来的那些人,其职位的安排那就得心应手了,朱宸很快就做起了锦衣卫指挥史,骆安、陆松都安排在锦衣卫的重要位置,不用说,锦衣卫又被嘉靖皇帝牢牢控制住了。 袁崇皋也深知嘉靖皇帝目前的处境,但他安慰说:“皇上不要性急,熟话说,万事开头难,突然换了新主,那些臣子们恐怕一时还难于适应,等日子一长,慢慢就会好的。” 嘉靖皇帝愤愤不平地说:“那个毛澄,朕告诉他们了,这大礼,过些时再议,可他偏偏不听,非要议,还弄得那么多大臣跟着起闹,更恼火的是,没有一人是支持朕的。唉,在这件事情上,难道真是朕错了?”嘉靖皇帝有一肚子的苦水没地方吐,老主僕相见,自然就成了诉说的对象。 袁崇皋见主子心里难受,他也不好过,他想了想说:“皇上,您别把那事放在心上,他们上奏摺,就扣下,只当没看见的;他们嚷嚷,只当是蚊蝇在耳边嗡嗡叫的,别理他们的。” 嘉靖皇帝看了看身边的黄锦说:“黄伴,要不,你去把曾慎叫来吧,曾爱卿懂礼仪,朕想问问他,在这件事上,看是不是朕错了。” 黄锦去叫曾慎去了,嘉靖皇帝说:“黄锦从小伴朕读书,一直伴在朕左右,从未离开过,任劳任怨,可到现在还只是少监……。” 袁崇皋说:“黄公公对皇上可谓是奉命唯谨,忠心耿耿,理当提拔。” 嘉靖皇帝嘆息一声说:“是啊,与朕亲近的人,大多数职位低下啊,像曾慎,在礼部铸印局主管印信的铸造,现在还未入流呢。” 曾慎很快就跟着黄锦来到了华盖殿,向嘉靖皇帝行了大礼。 嘉靖皇帝问:“曾爱卿,你在礼部,听说过议礼之事吗?” 曾慎见嘉靖皇帝满脸愁云,就小心翼翼地说:“贱臣略有耳闻,只是众官谈论此事时,一般避着贱臣,贱臣只略知一二。” 嘉靖皇帝问:“你知大礼,你告诉朕,朕是否应称伯父孝宗为皇考,称亲父为皇叔父兴献大王?”嘉靖皇帝问曾慎,如同杨廷和问儿子杨慎,他们都没有注意到,所问的人,在考虑问题时总有偏向。 曾慎想了想说:“以贱臣之见,此完全不符合大礼,要称伯父为皇考,除非曾为伯父之义子。皇上,您何时做过您伯父的义子啊?没有嘛!怎么凭空要皇上称伯父为皇考呢?” 嘉靖皇帝苦着脸说:“毛澄等臣认为,朕继大统,理当继其大宗。” 曾慎说:“皇上啊,他们弄错了啊!您继大统,并不是因为您是孝宗的义子,而是因为您是宪宗之孙,孝宗之侄,正德之从弟,以祖训‘兄终弟及’的方式继承的啊!再说,您继承的是皇兄的大位,又不是继承的是伯父的大位,他们怎么又扯到伯父那里去了呢,若按他们的逻辑,再往上推一步,那不就是宪宗了?您可是宪宗的亲孙子啊!太祖不是直接传位给了孙子建文帝么?从此方面说,您继大统也是名正言顺的啊!” 嘉靖皇帝听曾慎这么一说,脸上的肌肉也松开了,他赶紧说:“是啊,朕也是这样认为的啊!” 曾慎见嘉靖皇帝转忧为喜,接着又说:“还有,皇上受命于天,已经正式登基诏告了天下,是皇天佑而子之,是为天子了,怎么还能再弃已父而称他父为皇考呢!”曾慎的意思是杨廷和等人要皇帝称宪宗为皇考,在登基之前还行得通,登基以后就不能再这么做了。 是啊,君权神授,我继大统,只是顺应天命啊!曾慎的话给了嘉靖皇帝的信心,越发认为自己是正确的了,反对大臣议礼更坚决了。嘉靖皇帝又锁紧眉头说:“曾爱卿虽这么说,朕也认为自己是对的,可朝廷内外就没有一个人支持朕啊!” 第53页 袁崇皋说:“现在首辅杨大人势强,皇上刚立足,按今日之情形,大臣们只要不反对,那就是支持了。” 曾慎说:“贱臣见礼部左侍郎王瓒王大人,好象没有和众臣一样随波逐流,支持皇上称孝宗为皇考。微臣猜测,他应该是支持皇上的。” 袁崇皋说:“皇上可能有所不知,这位王大人,当年在工部任郎中时,曾受孝宗皇帝差遣,到安陆修建兴王府,与我们王爷私交很好。” 嘉靖皇帝喜出望外,他高兴地说:“要是他能站出来支持朕,那就好了。” 袁崇皋说:“皇上莫心急,肯定会有人支持皇上的。起码臣等安陆旧人是坚决支持您的,只是初来乍到,除在锦衣卫的朱宸等还抱成一团外,其他人都化整为零了,势单力薄不说,还受杨首辅手下那帮人的排挤,所以为皇上说不上话,出不了大力。据臣观察,武定侯郭勛、寿宁侯张鹤龄、建昌侯张延龄、魏国公徐鹏举等人应该是支持皇上的,他们现在不说话,只是时间没有到……。” 这袁宗皋虽已升至正二品官阶,并供职于吏部,可年老体弱,有疾在身,见老主子孤立无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自己也只能老泪纵横地劝说几句而已。 没有想到,毛澄两次上疏,只是拉开了一个序幕,以后的争斗如排山倒海,汹涌而至,让这位少年嘉靖皇帝有些应接不暇,独力难支了……。 正文 51.二议礼仪 更新时间:2010-7-11 9:21:17 本章字数:2015 51.二议礼仪 第八日早朝。 嘉靖皇帝虽然有袁崇皋等旧人的支持,可一到朝堂之上心里不可避免有些紧张,心像兔子般在胸中嘣嘣直跳,生怕有人再提兴献王主祀称号之事。 福建道监察御史王钧出班上奏道:“启禀皇上,司礼监太监韦彬与反贼江彬结为婚姻,内外盘据;御马监太监张忠、于经、苏缙等人,争功挑衅,排挤陷害忠良,还开皇店,与黎庶百姓结怨;除此之外,他们还有意诱引先皇正德南下巡幸,影响极大,流毒四方。因此,臣等请皇上治罪不赦。” 六科给事中杨秉义也上奏说:“臣禀陛下,司礼太监韦彬为反贼刘瑾八党残余,倚仗权势,滥用职权,罪不容诛。” 六科给事中徐景嵩说:“启禀万岁,韦彬、谷大用、张永等人与反贼江彬营结私党,现在江彬父子已经处死,其残余岂能逍遥法外?臣以为,韦彬、谷大用、张永等人也应处于典刑,以谢天下。” 个个矛头直指内宫宦官,没有人提及兴献王主祀称号之事,嘉靖皇帝心里慢慢平静下来。皇帝降旨令内阁彻查,没有想到,杨廷和、毛纪等大学士们早有准备,皆出班振振有词,说早已核查,均属实,并表示坚决支持言官们的弹劾。 嘉靖皇帝看了看那几位要被治罪的宦官,韦彬、张永助杨廷和捉拿江彬,应该有功。谷大曾拥自己从安陆到京继承大统,照说也功不可没。对于这些人,退一步说,就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若处罚太重,事后也许有人会说自己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呢。不治罪吧,他们的确又犯了罪……。 那几位宦官理当治罪,袁宗皋见嘉靖皇帝好一会儿没有反应,以为嘉靖皇帝想要袒护那几位宦官,生怕年少的皇上做出了错误在决策,引起朝臣们的不满,心里好急。没想到,一直低着头沉思的嘉靖皇帝突然抬头降旨道:“谷大用降奉御,遣孝陵司香。张忠、于经、苏缙等送都察院伏法。韦彬、张永免职闲居。” 袁宗皋这才满意地松了一口气。 司礼太监周正正要喊“退朝”,礼部尚书毛澄赶紧上前,举奏章说:“臣有章上奏。尊兴献王主祀称号,陛下当学前代汉哀帝和宋英宗,尊奉叔伯汉成帝和宋仁宗为皇考!” 又是这个毛澄! 太监周正将奏摺递与嘉靖皇帝,只见嘉靖皇帝又眉头紧锁起来,小声说道:“朕不是给众爱卿说过,此事往后挪挪,等朕思考几日再议吗?” 这次杨廷和等臣更是有备而来,他们从前朝前代中找到了实例,硬是要皇帝改变已见,顺从于他们。众臣们牙根里没有按嘉靖皇帝的意思做,往后放一放,让嘉靖皇帝多深思几日,反而还趁热打铁加快了步伐。根据首辅杨廷和的授意,礼部尚书毛澄等人再次以礼部的名义上奏天子,举出前代汉哀帝和宋英宗的例子,说这两位当初在入继宗室继承大统之后,便将传位给自己的叔伯汉成帝和宋仁宗尊奉为父亲,称“皇考”。那么,依此类推,当今皇上也应该奉大行皇帝的生父孝宗为父,对于生父老王爷朱祐杬,则应改称“皇叔考兴献大王”,母妃改称“皇叔母兴献王妃”,以后凡是提及二老,皆一律自称“侄皇帝”才是。 奏章的末尾还明确指出,“但凡朝中有人于此有所异议者,都属‘奸邪’,当斩!” 嘉靖皇帝一看,我的老天,这些大臣们,越发胆大忘畏,肆无忌惮了!反对你们的就是奸邪,难道反对我皇帝的就是忠诚了?嘉靖皇帝真想拍案而起,大喝一声,将毛澄那厮拿下。可转念又一想,自己坐在这皇帝宝座上时间不长,还真是孤家寡人,而毛澄的身后,却是首辅杨廷和和文武百官,他们是人多势众啊!嘉靖皇帝想了想,小不忍将乱大谋,他双手气得扶着龙椅发着抖,但没敢轻举妄动。 第54页 杨廷和见嘉靖皇帝没有反应,又怂恿工部尚书蒋冕出班说:“皇上年少聪明,博学多才,又善取精用弘,即事穷理,肯定知晓汉哀帝和宋英宗,请勿再一味地坚持已见了,该是顺应其潮流之时了!” 嘉靖皇帝一听蒋冕此话,更加不高兴了!汉哀帝和宋英宗是什么情况?你们以为朕孤陋寡闻,不知道啊?不瞒你们说,朕10岁时就知晓了,成语环肥燕瘦中的赵飞燕,不就是汉成帝的宠爱的皇后么?一向淫荡成性的赵氏没有为成帝留下子嗣,可成帝与宫女所生之子又被她溺死,致皇位继承成了难题。汉成帝选定隔房侄子、汉元帝的孙子定陶王刘欣为义子,并立为皇太子,养于宫中。成帝崩,刘欣继位,为汉哀帝。那个宋英宗亦然,宋仁宗无子嗣,于是从濮王的众多孩子中选出赵曙养在宫中,改名变成自己的孩子,也立为了太子,养在宫中。仁宗崩,赵曙继承皇位,即宋英宗。 少年天子端坐在龙座上,铁青着脸,寻思了半晌,才从牙齿缝里狠狠地憋出一句话来:“朕与汉哀帝和宋英宗的情形是一样的吗?汝等可要仔细想想啊!”嘉靖皇帝此时已是满腔怒火,但未愤怒到乱思维之程度。 正文 52.大宗小宗 更新时间:2010-7-12 9:21:26 本章字数:2333 52.大宗小宗 的确,嘉靖皇帝与汉哀帝和宋英宗迥然不同,不可同日而语,不知杨廷和那些大臣们是不是弱智,竟然找来这么两个联繫不大的实例来说服皇帝。一是孝宗并未像汉哀帝和宋英宗那样让朱厚熜去给他做干儿子;二是孝宗也没有像汉哀帝和宋英宗那样将朱厚熜养在宫中;三是更没有像汉哀帝和宋英宗那样册立朱厚熜为太子;四是朱厚熜继的不是孝宗之位,是兄终弟及接武宗皇帝之手做的皇帝;五是刘欣和赵曙在未继皇位之前就已经认了新的父母,不再是他亲生父母的儿子了。你们想找实例也要找一个与朕的情况一样的啊!更让朱厚熜恼怒的是:“凡朝中有人于此有所异议者,皆属‘奸邪’,当斩!”何为奸?何为邪?难道支持皇上的就是“奸邪”?你们不会是想将支持皇帝的人斩尽杀绝吧?让所有的人都顺着你们,让皇帝成孤家寡人?说你们是以下犯上,以臣欺君,也非言过其实,只是我做皇帝的翅膀尚未硬,目前只能以宽仁为怀,不予追究罢了,你们岂可得寸进尺?朕继承的可是我朱家的祖业啊! 毛澄说:“怎么不一样啊?汉哀帝是汉成帝之侄,宋英宗是宋仁宗之侄,陛下为孝宗之侄,这不是完全一样吗?” 嘉靖皇帝大声说:“汉哀帝和宋英宗在继大位之前,就已经拜继为了义子,立为了皇太子,养于宫中了,他们做皇帝是继承的义父之大位,而朕做过孝宗的义子吗?被立过太子吗?被养在宫中过吗?还有,朕顺天意继承的可是皇兄武宗的大位啊?毛爱卿,你说说,朕和汉哀帝和宋英宗是一样的吗?” 毛澄一时语塞,慌张得差一点跌倒。 此时,班丛中出现了嗡嗡声,众官议论纷纷,有贊嘉靖皇帝口才好的,更有人说毛澄笨嘴笨腮的。 毛澄听到众人的议论,他脸一红,感到无地自容。 首辅杨廷和看见礼部尚书的奏摺没能奏效,还被直问得哑口无言。便亲自披挂上阵,以长者和老师的姿态直面嘉靖皇帝,语重心长地说道:“皇上,三代之前,贤明之君主,莫过于大舜,未闻他曾欲追崇自己之生父瞽瞍的。三代以后,贤明莫过汉光武帝刘秀,亦未闻他欲追崇自己之生父南顿君的。既有榜样,陛下岂不效法之?效法二位贤明,天子之圣德即不会受玷污,天子之纯孝也会光芒万丈,流芳百世,感耀世人矣。” 孝之纯与不纯,原来也由你们大臣说了算啊!再说,大舜时代的传位规矩与现在不同啊,怎么拿那个时候的事说事呢?还有,当今是大明朝,实施的是大明律,怎么要拿前朝的事来说呢?难道我们现在还要实施东汉之律吗? 嘉靖皇帝说:“汉光武刘秀,朕非常推崇,正因为朕知道他整顿吏治,裁减冗员,躬行节俭,奖励廉洁,有‘内外匪懈,百姓宽息’之誉,朕才支持内阁兴新政,施新政,处死江彬,裁减锦衣卫冗员,撤皇庄、皇店……。” 首辅杨廷和本来说得唾沫四溅,睁大一双老眼瞧一直瞧着嘉靖皇帝,见嘉靖皇帝听自己说话的时候耷拉着脑袋,眼睛不停地眨巴眨巴,不时吸吸鼻子,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以为嘉靖皇帝被自己说服了,杨廷和心里正得意呢,没有想到嘉靖皇帝耷拉着脑袋是在想对策,他竟然接过杨廷和的话茬儿,巧妙地转移了话题。杨廷和心里明白,嘉靖皇帝的话外音就是,没有我皇帝的大力支持,你们内阁的新政就没有办法办法推行、实施。可杨廷和不想被一个小孩子牵着鼻子走,他又将话题转了回来。 杨廷和侧身看了看身后的众臣,然后说:“皇上可能有这种想法,认为皇上继承的是祖宗留下来的江山,是顺应天意,无需称孝宗为皇考,可不知皇上是否曾经想过,皇位则是孝宗之子武宗皇帝传与皇上的呀!”杨廷和停了一下,想起了儿子杨慎的话,他又说,“西周时,周天子是天下之大宗,而姬姓诸侯对周天子说来是小宗。若照此种说法,孝宗为大宗,兴献王为小宗,大宗岂能绝啊!再者,做人总得知恩图报吧?皇位已即,江山一统,天下已定,尊孝宗为皇考岂不谓理所当然的事啊?为何皇上执意要因兴献王小宗之私,逆天而行呢?” 第55页 杨廷和打着维护大礼的旗号,尊崇的是正宗,是大宗,因而朝庭官员们都一边倒地支持他。 嘉靖皇帝听了杨廷和的这番话,又发现那话里漏洞百出,他冷笑一下问道:“杨爱卿,你告诉朕,先帝武宗是大宗,还是小宗?” 杨廷和不假思索地说:“那当然是大宗啊!” 嘉靖皇帝又紧接着说:“照爱卿所言,大宗不能绝,是不是?” 杨廷和刚才是说过这话,他点点头,斩钉截铁地说:“是,理所当然,大宗不能绝。” 嘉靖皇帝又说:“依卿等之筹谋,朕应当称孝宗为皇考,成为其子,让孝宗之大宗得于延续,不再绝,是吗?” 杨廷和看着嘉靖皇帝,不知那小孩子不停地问自己,究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这次他没有及时回答。 嘉靖皇帝又笑一下说:“不知卿等想过没有,朕继承了孝宗之大宗,可武宗那个大宗如何了呢?杨爱卿,你能告诉朕吗?” 杨廷和一听,是啊,这么做,那武宗那一宗不是就到此为止了吗?他张了张嘴:“这……。” 杨廷和像毛澄一样,被问得无话可说了。 嘉靖皇帝笑笑说:“由此可见,汝等那个大宗不绝,是专对朕而言的啊,到了武宗那儿了,那大宗又可以绝了!卿等难道不以为是在以你们的矛,在戳你们的盾吗?” 嘉靖皇帝见班丛中鸦雀无声,于是扣下阁臣们关于此事的所有奏摺,直了直腰,伸展了一下双臂,大声说:“臣等且退下,有关大礼之事,等朕博览前代典籍后,再作定夺。” 正文 53.兰草花香 更新时间:2010-7-13 9:21:36 本章字数:2389 53.兰草花香 虽然把杨廷和等臣驳得体无完肤,吐了自己的怨气,可退朝后,嘉靖皇帝仍心事重重,因为这大礼一天不弄得水落石出,心里一天就莫想安宁。 刚升御太监的黄锦对嘉靖皇帝说:“奴才唤来陆炳陪陛下在宫里走走吧。” 嘉靖皇帝点头允应,见黄锦走了,他想起了还在安陆州的母妃,便落下泪来。礼监太监秦文和内官监太监邵恩等人迎接母妃已经多时了,却仍无音讯。而皇宫里却没有亲近的人,幸亏有黄锦做伴,有时也把陆炳叫过来陪陪,不然就更觉孤独了。 “小人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嘉靖皇帝正在发呆,听到陆炳的声音才知陆炳和黄锦来了。 黄锦问道:“陛下,先到何处去玩耍啊?” 嘉靖皇帝一会儿想起了母妃,也就想到了安陆,他皱着眉头说:“现在正是花开时节,要是在安陆,早是鸟语花香了。” 陆炳提议说:“陛下,我们到仁寿宫花园(今慈宁宫花园)里去玩吧?那儿近。” 嘉靖皇帝没有作声,黄锦知道嘉靖皇帝是怕在那儿见到张皇太后了,见到张太后,就更想念母妃了。黄锦说:“陛下,我们到宫后苑(今御花园)吧。” 嘉靖皇帝想了想说:“黄伴,陆炳,要是我从头现在还是在安陆就好了,就可以登兰台,观兰草花了。” 说到兰草花,黄锦和陆炳都吸了吸鼻子,就像真的到了兰台之上,正闻兰草花的香味了。 他们三人走在通往宫后苑的路上,陆炳说:“这里有满天飞舞的柳絮,就像雪花似的,也蛮有意思的。” 嘉靖皇帝看到一团柳絮落到了黄锦的眉毛上,就笑着说:“黄伴,你看你的眉毛就白了。” 黄锦用在眼前挥了挥,指着陆炳的头髮说:“皇上,您看,陆炳的头髮就白了。” 宫后苑在皇宫里最北端,这次,他们避开了众随从,他们三人偷偷来到了宫后苑。 宫后苑园内青翠的松、柏、竹间点缀着山石,中间是钦安殿,钦安殿左右有四座亭子:北边的浮碧亭和澄瑞亭,都是一式方亭,跨于水池之上,只在朝南的一面伸出抱厦;南边的万春亭和千秋亭,为四出抱厦组成十字折角平面的多角亭,屋顶是天圆地方的重檐攥尖,造型纤巧,十分精美。 他们走到了南边的万春亭,尚未进亭里,就嗅到一种清香。 嘉靖皇帝感到奇怪,就好奇地问:“汝等可嗅到兰草花的清香了?嗅这醇醇之香味,朕以为尚在安陆呢!”南方湖广安陆州盛产兰草花,紧临兴王府还有着名的兰台,战国时期文学家宋玉曾在兰台作《风赋》。 陆炳走出万春亭,寻找到了兰草花,立即对嘉靖皇帝说:“陛下,快快过来看啊,兰草花在此呢!” 嘉靖皇帝喜出望外,立即走向陆炳那里。 黄锦跟在嘉靖皇帝的身后走出万春亭,来看兰草花。只见那些兰草花都栽在陶盆之中,叶片瘦弱,不像安陆的兰草花茂盛,只有少量花蕾,不见花开。可兰草不少,一盆挨一盆的放在那儿。 嘉靖皇帝正感到好奇,恰此时一阵轻风吹来。嘉靖皇帝心旷神怡,笑笑说:“此何风啊?吹得真爽快啊!” 黄锦还是跟在安陆登兰台一样,笑着说道:“此所谓大帝之雄风也。”原宋玉说的是“大王雄风”,他们在安陆兰台上时也说的是“大王雄风”,黄锦现在将“王”改成了“帝”字,意思明显是说朱厚熜雄风。 第56页 少年嘉靖皇帝笑了起来,忘了烦恼,他起兴唱曰: “春意朦胧,寒微復暖。阴阳交泰而野苏,天地缠绵而气旋。柳丝轻摇,始发和风于端倪;枝叶吐翠,再萌温馨于绿裳。感柔弱且和煦,拂画帘之悠闲;转朱阁以逍遥,消陋室之怆然。脉脉兮暖风薰醉花千树,悠悠兮春梦随云雨丝眠。” 皇帝将宋玉的《风赋》背了一小段。 他们三人在宫后苑嗅兰草花之香气,吹大王之雄风,就像回到了南方安陆州,已经登上高高的兰台上了,心旷神怡,悠然自得,更是乐此不疲! 让嘉靖皇帝感到意外的是,这皇宫里怎么也有这兰草花呢? 原来,母妃蒋氏怕儿子一人在京想念安陆,便和袁宗皋、陆松等人商议,尽量在皇宫营建与安陆相似的环境,他们不仅将兴王府典膳所的厨子带到了皇宫,做嘉靖皇帝喜欢食用的饭菜,而且还将嘉靖皇帝喜欢的一些东西也弄到了皇宫。兰草便是其中之一,他们连根带土採挖了一些,将草纸包好,运到皇宫,令一宫女专门负责将其栽的陶盆里,放在室内养护,只到春暖花开时节,遇到阳光明媚的天气时,才将盆栽兰草端到室外。只是北方天气比南方冷凉,兰草长得不仅没得在南方壮实、翠绿、鲜活,而且还迟迟不得开花。 说到这兰草花,不得不提一个人。 这晚,宫女罗英睡得正香,突然感到房内有悉悉声响,她以为是老鼠啃食衣物,她起身找了一根小竹竿,想撵跑那个该死的老鼠,几个角落都寻了,也没见那老鼠,她一抬头,看到墙壁上歇着一个黑黑的东西,用竹竿挥了挥,那黑东西竟然飞了起来,罗英心里一喜,原来是屋里进了蝙蝠。还未进宫之前,就听娘说,屋里进蝙蝠是福进门,在这皇宫里,会有什么福呢?罗英17岁,正是怀春想入非非的岁数,前些日见过新皇上到过这宫后苑,不过很快就离开了。只见那皇上年少英俊,落落大方,不知会不会他今日又要来呢?她知道,自己养的兰草就是新皇上喜爱的,小心养护,从不敢怠慢。罗英如此异想天开,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了,一直熬到天明。早晨起床后,一看天气,阳光明媚,气温暖和,她便鬼使神差地将那一盆盆兰草全端到了万成春亭不远处,梦想嘉靖皇帝的到来。 正文 54.拜见同乡 更新时间:2010-7-14 9:21:50 本章字数:2484 54.拜见同乡 其实,宫后苑养有从安陆弄来的兰草,陆炳和黄锦是知晓的。 嘉靖皇帝玩得正兴浓,罗英提着陶罐要来为兰草花浇水,一抬头看到了嘉靖皇帝,一下子目瞪口呆,脸红到了耳根,心里说:蝙蝠进屋福临门,还真灵啊!这时嘉靖皇帝也看到了有些害羞的罗英,四目相对,嘉靖皇帝的眼睛有些直了,那罗英模样儿长得漂亮,神态也是一副风情万种的样子。见嘉靖皇帝如此看视自己,罗英赶紧低下头,放下手中装满清水的陶罐,双腿跪地行磕拜礼,低地声细气地说:“贱婢拜见圣上,圣上万岁,万万岁!” 嘉靖皇帝喜欢兰草花,爱屋及乌,对养花宫女也无厌意,他笑笑说:“快快平身!这兰花是汝养的吗?未见花开,就有淡淡之香气扑鼻了!” 罗英赶紧答道:“禀报圣上,正是贱婢养护的矣。当今大多结蕾含苞,尚未绽开,过几日花儿盛开了,圣上再来观赏,那才香呢!” 嘉靖皇帝又问:“这北方也有这兰草花?朕在南方安陆兴王府时,也喜欢养兰草花,亦到花园浇水,汝将陶罐给朕,让朕来浇水。” 黄锦和陆炳见皇上和那宫女谈得投机,便相互示意,走到远处。 罗英说:“禀圣上,此花是从安陆运至宫中来的矣。”见嘉靖皇帝要来拿陶罐,连说,“贱婢不敢……”话未说完,陶罐里的水溢出,撒到了嘉靖皇帝的身上……。 罗英抬头一瞧,这还得了,弄湿了圣上的龙袍,杀头的理由就有了,吓得罗英赶紧跪在地上,哭着一边磕头一边说:“贱婢罪该万死,贱婢罪该万死……。” 罗英闭上眼睛,心里说:要杀要刮已由不得自己了……。 黄锦和陆炳听到罗英的哭泣声,赶快跑来护驾,他们走近一看,赶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只差没有笑出声来,嘉靖皇帝的龙袍湿了一小片,位置正好在裆部,就像尿了裤子一般。 嘉靖皇帝也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呵,此与汝无干系,是朕一不小心自己弄湿了!” 罗英看到嘉靖湿水的位置,想笑又不敢笑,将头低得下下的,羞羞答答地,越发让人感到可爱了。她拿起陶罐轻声细语地说:“圣上,奴婢提水,您要是真想浇水,就到花盆处浇水吧。” 嘉靖皇帝高兴地来到放着栽有兰草的盆前,弯腰浇起水来。 罗英见嘉靖皇帝浇完了一陶罐水,接过陶罐说:“圣上歇一会儿吧,让奴婢去打水。” 嘉靖皇帝看着罗英离开的背影,只见她的圆臀儿一摇一晃一直走到了水池边,低下头,弯腰撅起臀,去打起水……,就想起了在安陆救起的那个查小姐,也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 罗英提着水来到了嘉靖皇帝的面前,他竟然没有觉察到。罗英笑着说:“圣上,在想什么呢?” 第57页 嘉靖皇帝看了看罗英说:“朕又想湖广安陆了。”说着又要浇水。 罗英躲过嘉靖皇帝伸过来的手说:“圣上休息一会儿,让奴婢浇水吧。” 嘉靖皇帝和罗英为兰草浇着水,仿佛就在南方安陆。这时,他将烦恼忘到九霄云外里去了。 嘉靖皇帝在宫后苑散着心,玩得尽兴。此时,有一个人也非常郁闷。 此人叫张璁,虽然年纪已有46岁,可刚考中进士,被安排在礼部做观政。这观政实际上就是候职,如见习生,没有具体差事,因而整日里无所事事,忧哉悠哉,京城里又没有一个熟人,没有一个说话的地方,闻众官员议论大礼仪之事,且皆站在首辅杨廷和等人一边,而张璁却认为,杨首辅的观点明显站不住脚,自己完全不能苟同,因而与大家说不到一块儿。 说得还真有一点巧,张璁有一位浙江永嘉同乡也在礼部,且是左侍郎,正三品,名叫王瓒,字思献,号瓯滨,曾是永嘉响噹噹的人物,孝宗弘治八年中举人,九年春中进士第,殿试得一甲二名。王侍郎当年在工部任职时,曾受孝宗皇帝之命到安陆州监工修建兴王府,在兴王府生活几年,与兴王朱祐杬结有深厚的友谊,因而,对杨廷和那帮大臣泥古不化的理论和偏激的做法也不贊同,所以平时未随波逐流,很少参与众人的议论。 无名小卒张璁以永嘉同乡的身份去侍郎府要求拜访王瓒大人。虽然王瓒官至正三品,张璁还只是一个无品观政,但平易近人的王大人并未看薄他,还将他请至客房以好茶款待。 张璁见了王瓒作揖行礼之后用家乡话说道:“学生礼部观政张璁参拜王大人!” 王瓒也用永嘉话说:“不必多礼,我们是同乡,不要客套。熟话说,老乡遇老乡,两眼泪汪汪。老乡之间,还来那么多套套做什么?” 张璁见王瓒没有官架子,非常感动,他说:“谢谢王大人看得起学生。嘿,王大人多年在外,可乡音却没有变呢!在永嘉家乡时,就闻得王榜眼大名,今终能相见,学生真是三生有幸啊!” 王瓒笑笑说:“不论走到哪儿,也不会忘了本撒。乡音不改,等老了告老还乡后,免得让家乡人看不起自己啊。” 张璁说:“哪会呢!家乡人怎么会看不起大人呢,家乡人都以王榜眼为荣呢!” 王瓒谦虚地说道:“勿提往年陈芝麻烂谷子之旧事,老夫惭愧啊!” 张璁说:“在永嘉,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王榜眼啊!到今日,永嘉再未出第二人。学生与大人比,真无地自容啊,学生屡试不第,只到年近半百,才中进士。” 王瓒笑了笑转过话题问道:“汝在礼部观政,可展其骥足吗?” 张璁苦笑道:“仅仅是一个小小的观政,岂能露才扬已啊!以后还望王大人提携呢!” 王瓒说:“现在在礼部,还是尚书毛大人一言九鼎,可现在毛大人心里想的只是议礼啊!” 张璁听王瓒提到了议礼,就顺势问道:“嗯,学生斗胆想问王大人,学生在礼部,见众官都在谈论议礼之事,却怎么没有看到王大人参与议礼呢?” 正文 55.王瓒中计 更新时间:2010-7-14 9:21:50 本章字数:3470 55.王瓒中计 王瓒看了看张璁说:“据本官观察,好象你也没有参与其中呢!” 张璁赶紧说:“是啊,学生与他们的观点不一样啊,怎么能参与他们的讨论!” 王瓒说:“众官之议,泥古不化也,想说服皇上,可又没有具有说服力的理由,每次提及,总被皇上驳得无言以对。他们的观点老夫也不敢荀同,所以不愿与众官为列。” 张璁说:“学生也与大人有同感,帝已继大统,为何非要继嗣,与汉定陶王和宋濮王完全不一样啊,汉定陶王和宋濮王在继统之前就早已继嗣,他们称义父为皇考无可厚非。可皇上既不是孝宗之义子,也没有像汉定陶王和宋濮王他们一样被册立过太子……。两事完全不同,也不知杨大人、毛大人为何要拿出这两个例子来说事?” 王瓒说:“所以本官认为杨大人他们没有说服力啊!” 张璁又说:“还有,首辅还说到舜,舜的情形与当今皇上也完全不一样啊,舜是由尧传位给他的,舜和尧没有半点血源关系,尧传位给舜,是因为舜的贤德,而现在的传位方式是据《皇明祖训》,父传子,或子传孙,或兄终弟及……。武宗崩,按目前亲疏之近远排序,也应该当今皇上继统。当年太祖时,就让孙子建文帝继位。还有,首辅杨大人说,舜没有追崇自己之生父瞽瞍。这还用说吗?舜之父瞽瞍心术不正,常虐待舜不说,还多次和小儿子象联手,要加害于舜,曾想烧死舜,曾想活埋舜……,这样的父亲有资格追崇吗?皇上的父亲兴献王,不仅贤能,而且教子有方……。” 王瓒谛听了张璁所言,既循古礼,又遵祖训,深为赞赏,他连连说:“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 二人有了共同语言,王瓒建议张璁上疏请皇上尊兴献王为皇考。与此同时,王瓒还在朝廷中亦时为张璁游说。 礼部多为杨廷和的支持者,有人很快就将王瓒的所言所为向首辅杨廷和告了密。 第58页 杨廷和一听大为恼怒,自从向皇帝上疏议大礼以来,尚未听到有异议之声,不想正在关键之时,竟然出现了反对者,而且还来自礼部,而且还是正三品的左侍郎!这势头要是不趁早将之压制住,要是他们成了气候,那就不好办了!杨廷和本想令人将王瓒叫来训斥教育说服一番的,但转念一想,人家也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几十年了,并非等之辈,若当面斥责他,不一定能让他口服心服。对于像王瓒这样的人,强攻还不如智取。于是,杨廷和嘱告密者不得声张,他暗里安排言官查寻王瓒的过失。 很快,言官们查到王瓒在正德十四年九月书奏摺时错书5个字,其它失误过错没有查到。 这样的错误无法治罪,杨廷和计上心来。 这日,王瓒在礼部当值,准备书写一个摺子,他弄来清水,正要磨墨,不料不见了砚盘,再看,发现那条石质镇纸也没看到了,正要找寻,礼部主事汪慎进来,看到王瓒,忙问:“王大人,您在寻找何物?” 那汪慎官至正六品,属王瓒的下级,平时很尊重王瓒,王瓒以为他知道自己砚盘的下落,便说:“本官的砚盘不知放至何处了。” 汪慎说:“找砚盘?大人要是不嫌气,就先用下官的吧。”说着从他的桌案上拿起一个砚盘递给王瓒。 王瓒接过一看,是一个非常精美的端砚,放到手掌里掂了掂,看了又看,其体重而轻,质刚而柔,摸之寂寞无纤响,而且还有多个龙眼,龙眼有大有小,大的雕刻成了龟、鳖,小的雕刻成鸟、虫,纹理绮丽,图案精美,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汪慎见王瓒如此端详此砚,就笑着说:“王大人要是喜欢,下官就送给大人吧,平时想孝敬大人还找不着机会呢!” 王瓒递迴端砚给汪慎,连说:“不成,不成!这,这礼太贵重……” 汪慎拿砚盘塞到王瓒手中,说:“不贵重,只普通之砚盘而已,况且下官当下又用不着,还是请大人笑纳吧!” 王瓒突然想起一件事,便问:“你不是在山东青州府公差吗?” 汪慎说:“是啊,所以说下官当下用不着这砚盘啊!” 实在推脱不得,王瓒只好说:“本官先用着吧,等你从青州回来后,我再还给你。” 汪慎表示同意,又问:“王大人还有需要的吗?” 王瓒告诉他镇纸也不见了,汪慎拿出一个镇纸递给王瓒,王瓒一看,是玉质虎镇纸,价值也不低。这次王瓒没有推辞,心想,反正到时候他回来了就还给他。 几天后,有人传说首辅杨大人价值不菲的端砚和镇纸不见了,还有人说在礼部王大人那里看到的端砚有些与首辅的那两件东西似曾相似。 此事已传得满城风雨,而王瓒却一直蒙在鼓里。 礼部尚书毛澄感到事情重大,亲自来找到王瓒,一眼便看到了案子上的砚盘和镇纸,毛澄拿起砚盘端详了一会儿,笑着说:“哎呀,王大人,何时拥有如此精美的端砚呀,为何不说予本官知晓啊?” 王瓒说:“此砚并非下官所有,其主人为主事汪慎汪大人也,下官只是暂且使用罢了。”并将那天如何不见了自己的砚盘,汪慎如何将此砚盘交与自己事情经过原原本本托盘而出。 毛澄听后大笑一声说:“哈哈,王大人,你真会说笑话,汪慎远在山东青州府,他如何将此砚盘和镇纸交与大人啊,难道那个汪慎身魂出窍了不成?”毛澄见王瓒一脸惊奇,接着说,“首辅杨大人不见了端砚和镇纸,和此一模一样呢,王大人,你如何解释?” 王瓒一听涨红了脸,一时语塞,更是无地自容:“这,这……”明明是那汪慎亲手交给老夫的,怎么说他没有回过京呢?王瓒解释说:“的确是汪大人亲手交与下官的……”。 首辅杨廷和得知自己的端砚在礼部左侍郎王瓒手里,百思不解,更难于致信,就说:“朝廷堂堂三品大员,岂会做出偷鸡摸狗之下等事来?”便令礼部慎重调查,砚盘事小,王大人颜面事大啊! 王瓒心底坦然,以为只要汪慎从青州府回京,便可证明自己之清白了。 礼部尚书毛澄也感到此事非同小可,立即差人到山东青州府请汪慎快快回京,以洗王大人以不白之冤。 不久,汪慎乘船从运河速归。 这下三头对六面,该真相大白了吧? 没有想到,汪慎却说:“下官从未回京,青州知州同知皆可做证,说下官送端砚给王大人,那更是无稽之谈……。” 王瓒听了汪慎之言,吃惊不小,明明是他亲手交给本官的,怎么说从未回京呢?难道天下真有其鬼神分身?难道本官见到的那个汪慎是鬼不成?王瓒明白:自己是遭了小人陷害……。 毛纪澄说:“经细查,那端砚和玉虎镇纸就是杨首辅的,一点也不假。那汪慎也一直在山东青州府,从未离开过,王大人之语,当属编造……。” 王瓒一听气愤填膺,发脾气地说:“士可杀,不可辱矣……。” 毛澄说:“本官也感蹊跷,因此,请王大人将那端砚还与首辅杨大人,从此不再追究。”他看了看王瓒,小声说,“鑑于出现此荒唐之事,怕王大人在京遭同僚耻笑,本官决计遣王大人到南京任职,还是任礼部左侍郎。” 第59页 此礼部左侍郎与彼左侍郎,岂可相提并论啊! 王瓒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好卷了铺盖带上家眷去了南京。其缺由支持礼部上疏的侍读学士汪俊补替。 至于那端砚和玉虎镇纸是如何到王瓒手中的,有人说,是王瓒不久前到首辅处商议大礼之事时顺手牵羊拿到手的,至于王大人自己的砚盘和镇纸是如何寻找不到的,不得而知……。 还有人纳闷,一个堂堂的三品朝廷大臣,会惦记一个区区砚盘,做梁上君子? 京城唯一想为皇帝说话的人被撵出了京城,以后谁还敢替皇帝说话?王瓒就是前车之鑑!众臣皆知首辅实权在握,岂有那少年皇帝说话的份?我们替他说话,那不是拿鸡蛋往石头上碰,自找死路吗?要是像王瓒左侍郎那样贬至京外还并无大碍,怕就怕像江彬那样,被安上“反贼”之罪名,要了自己的身家性命。 虽然少年嘉靖皇帝处于劣势,是孤军作战,可有袁宗皋鼎力相挺,再加上杨首辅举等人的做法和列举的两个实例实在是太没有说服力,所以并未惧怕。 正文 56.心腹病倒 更新时间:2010-7-15 9:25:19 本章字数:2759 56.心腹病倒 上早朝,嘉靖皇帝在班丛中没有看到吏部尚书袁宗皋,心里不觉一震,知道袁爱卿自进京始,一直身体有恙欠康,近来病情越来越严重,不仅咳嗽,而且还不停地喘息,连行走就有些困难了。 嘉靖皇帝总算熬到早朝结束,一打听,袁大人真的病了,而且还病得不轻,已经卧倒在床,不能动弹了。 袁宗皋,字仲德,湖广石首人。成化癸卯年,他与其弟袁宗夔一道同时考中举人,时乡人称赞曰“荆南二凤”。弘治三年,袁宗皋考中进士,入授翰林院庶吉士。次年,任检讨。弘治七年随嘉靖之父朱祐杬到达安陆州兴王府任右长史。在兴国,他辅助兴王励精奉公,除弊惩奸,部属畏服,不敢强取民财,深得兴王赏识。弘治十年,兴献王奏请皇哥哥孝宗皇帝升他为通议大夫,授正三品。袁宗皋跟随嘉靖父子二人已经27载,可以说是赤胆忠心,尽心竭力,鞠躬尽瘁……。特别是在朝廷里,这袁宗皋是嘉靖皇帝唯一的心腹,在这大礼之争中,也是唯一的坚定支持者。 这日,天气阴沉,且有几分寒意。嘉靖皇帝由太监黄锦陪同去袁府看望袁爱卿,没有想到陆松和陆炳父子、太监张佐和进宫做太医的周文采、在锦衣卫任职的朱宸、骆安、王佐、陈寅等以前曾在安陆兴王府任过职的人全到齐了,他们见到嘉靖皇帝亲临驾到,赶紧伏地高唿:“臣等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嘉靖皇帝见到原兴王府旧人,如见到亲人,高兴地说:“免礼。快快平身!” 众人起身“唰”地立在一旁。 袁宗皋躺在病榻,见到嘉靖皇帝,想起身,却连连咳嗽,动弹不得。 嘉靖皇帝见状,走近连说:“袁阁老,勿起,勿起。”说着来到榻前亲热拉住了袁宗皋的一只手,见到枯瘦如柴的袁宗皋,又是问寒,又是问暖,还不停地责备太医没有尽力。 袁宗皋激动得老泪纵横,泣不成声,用手帕捂着不断咳嗽的嘴巴,断断续续地说:“微臣——失礼,还请皇上——恕罪!”说着又咳嗽几声。与此同时,袁宗皋用力缩回被皇上握住的手,要皇上离远一点,老臣患的是肺痨也!还对身边的夫人和侍女示意,意思是为皇上看座。 老太医周文采听到皇帝所言,赶紧跪下赔罪道:“贱臣不才,罪该万死……。” 周文采原为兴王府良医所良医副,医技高明,曾在兴王朱祐杬的支持下,撰着了《医方选要》、《外科集验方》、《本草食品便览》、《本草考异》和《本草食品续编》五部医书。 嘉靖皇帝向周太医询问袁爱卿的病情,周文采起身说道:“袁大人患的是痨瘵,由痨虫侵入肺脏所致。贱臣禀皇上,须远观袁大人,此疾可传染呢,凡体质虚弱者,与病患近触久之,亦可染此疾,故此疾又称肺痨、传注、传尸、骨蒸诸名。” 黄锦搬来太师椅离袁大人病榻五尺远处,请嘉靖皇帝坐下。 周文采接着小声说:“袁大人已痨虫入肺脏,肺阴受损,清肃失职,肺气上逆,肺络失通,津液亏乏,阴虚火旺,中气不足,现已咳嗽连联,胸痛,气短,喘息不止,时有咯血……,怕是凶多吉少……。”说着便用手揩泪。 嘉靖皇帝听后更是泪如泉涌,泪珠滚上脸颊,黄锦赶紧用手帕为皇上擦拭。皇上哭泣着说:“为何如此?为何如此……。”在这大礼之争中,正是需要支持者的时候,唯一的支持者却病得如此之重! 看到皇上悲伤,袁宗皋赶紧转了一个话题,吃力地一字一字说:“禀——皇上,微臣——昨夜——梦到——安陆州,见到王爷了矣……。”说着不停地咳嗽,欲吐痰,用手帕捂住嘴巴,再一咳嗽,打开手帕一看,吐出的全是鲜血,他赶紧将手帕摺叠,放到床头。 众人也说,梦里常在安陆,真怀念在安陆的日子啊! 嘉靖皇帝看了看众人,也深有感触地说:“看到众爱卿,朕就想到了安陆兴王府,离开安陆近一月了,朕无时无刻不在想念安陆,想念那里的一草一木,更想念母妃,唉,现不知她老人家已行至何地了。”说着又伤感起来,众人听后更甚感同情,却又不知如何安慰嘉靖皇帝。 第60页 见众人沉闷,嘉靖皇帝又说:“有了机会,到时朕一定携众爱卿回安陆,说什么也得回去看看。说心里话,安陆山清水秀,人杰地灵,钟聚祥瑞,是一个好地方,歷史上出现过莫愁女、宋玉等,记得袁爱卿有一首叫《莫愁古渡》的诗,不知众卿尚记得否?‘如何一歌女,名远数千秋。多少英雄士,冥冥一土丘。’”说到“多少英雄士,冥冥一土丘”时,不禁又担心袁宗皋的身体来。 袁宗皋听后,断断续续有气没力地说:“皇上……还记得……微臣一首小诗,皇恩……浩荡,……不胜感激!微臣……尚有一请求,微臣恐怕……在阳世的时日不……多矣,等微臣……百年之后,能让……微臣……叶落归根,魂回故里……湖广石首,入土……为安……。” 少年皇帝连连点头,悲痛不已,连说:“朕知道,朕知道,到时一定顺爱卿之愿。” 没想到,袁宗皋看出了皇帝的心事,吃力地说:“如今皇上……实属不易,所有朝臣皆向着首辅杨大人、礼部尚书毛大人等,议大礼,皇上是寡不抵众,微臣欲为皇上尽微薄之力,可这疾患,身不由已……,微臣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矣……” 少年皇帝安慰道:“爱卿安心养疾,尽快安康,走下病榻,便是帮朕啊!” 这袁宗皋和少年皇帝聊了一会,精神振奋,开始时还咳嗽不已,这会儿咳嗽明显减少,说话虽然仍然气力不足,但比前一会儿连贯多了。袁宗皋说:“安康?微臣从未奢望过。对于大礼之事,以微臣之愚见,用一个‘拖’应对之,不管朝臣们用如何手段,以何种理由,不要理睬之,均以‘拖’了之。拖得越久,时间越长,越对皇上有利……。” 嘉靖皇帝说:“他们三天两头上奏摺,一个接一个,像走马灯似的,如何拖之?” 袁宗皋说:“他们急,皇上不能急,他们越急,皇上越要稳如泰山……。还有,朝廷文臣皆支持首辅杨大人,据微臣所知,还有武官尚未参与其中,皇上要将武官皆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里,您就可以大胆地与杨大人他们据理力争了。皇上,武将的作用不可小觑啊……。” 少年皇帝点头认可。 袁宗皋像是在交待后事,看看朱宸、骆安、陆松、王佐、陈寅等人,又说:“锦衣卫支持皇上应该没问题,还有一个人皇帝得千万不得忽视……。” 嘉靖皇帝问:“何人?” 袁宗皋说:“武定侯郭勛是也!武宗驾崩时,为防不测,就是郭大人的精锐兵卒守卫着京城九门……。” 正文 57.张璁上疏 更新时间:2010-7-16 9:22:04 本章字数:3459 57.张璁上疏 天无绝人之路。 不管杨廷和和一些大臣如何压制民意,可还是有人站出来为皇帝说话了。那个人就是在礼部做观政的张璁,尽管他职位低下,可还是一石激起了三层浪,在朝庭里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张璁,字秉用,号罗峰,后因和嘉靖皇帝朱厚熜同音,嘉靖帝为其改名孚敬,赐字茂恭,与王瓒同为浙江永嘉永强人。13岁时,题诗以卧龙自许。弱冠游乡校,督学使者惊其论议,以为前程不可限量。张璁相貌秀美英俊,但家境不是太佳,可生性喜好与人交朋友,从不看重钱财,为人义气,乐于助人。他筑精舍于姚溪,设罗山书院,读书授徒,慨然有治平志。张璁读书宽博,精通五礼。弘治十一年中举人,可后来復考七试不第。他心灰意冷,对科举失去信心。 恰此时,张璁遇到了要到吏部做选人的御史萧鸣凤,萧御史略通相术,一见张璁,非要他的生辰八字不可,想为他卜一卦。张璁说出了自己的生辰八字,萧御史屈指算道:“此后三年当成进士,将大贵,倾动海内,与世无比。” 张璁半信半疑,正德十六年又考,果然金榜题名中了进士,可年已46岁,几近知天命之年。他在礼部观政,正巧赶上少年天子孤家寡人与杨廷和众臣为了“大礼”之事争得不可开交。这位精通“五礼”的饱学之士,于是找同乡、时任礼部左侍郎的王瓒,讲了一番关于“定尊称”的见解,言辞间对杨廷和等人的做法不肯苟同,激起了恰好持有同样立场的王瓒深深共鸣。两个人一商量,觉得兹事体大,事关国家根本,不能听任内阁权贵们胡作非为,于是借着礼部的渠道,在朝堂之上几乎众口一辞的情形之下,发出了与众人截然相反的声音。 王瓒被贬南京后,作为礼部观政官员的张璁,虽抱着“虽无飞,飞必惊天;虽无鸣,鸣必惊人”之想法,精明的他却吃王瓒之堑,长自己之智,收拢翅膀隐而不发,静观其事态之发展。但想到萧御史的“将大贵,倾动海内,与世无比”之言,心里不禁犯起嘀咕起来,自己已经年近50岁了,现在还只是未入流的礼部观政,何时才能有“大贵”和“倾动海内”呢?年龄不等人了,想要“倾动海内”,那就只有走捷径了。 没有想到,走捷径的机会很快就来了,新帝登基不久,朝廷上下都议起大礼来了。巧的是,张璁偏偏又是研究“礼”的行家,早在家乡创办罗峰书院时,就大讲三《礼》,还撰写出《礼记章句》一书。他看到群臣与皇帝一人争执,越来越激烈,都互不相让。那些大臣们,人多势强,可争来争去却抓不住要害。俗话说,傍观者清,就张璁看来,以杨廷和为代表的朝臣们目前虽暂占优势,可理由不是太充分,而皇帝目前处于劣势,可他握有皇权,而且还真理在手。以他40余年的人生经歷,他判断,其争论的结果就如秃子头的虱子,最后的胜利者一定是属于皇帝。而这时,孤立的皇帝正需要有人出来助他一臂之力啊,你在皇帝正需要人帮他的时候力挺他,一旦他羽毛丰满,掌了实权,他会不器重你吗?于是,张璁认准了这条捷径,就开始寻找出手的机会。 第61页 经三四月的观察,他见礼部上议之奏章数次被嘉靖皇帝驳回,觉得嘉靖皇帝尊崇生父决心已定,但因皇帝年少孤力无援,处处受制于杨廷和与众大臣们,而不得遂已之愿。再者,杨廷和们的理论也漏洞百出,其理歪根本站不住脚,明显有以老欺少、以臣欺君之嫌。张璁想:现在正是自己振臂一唿,鼎力一助之时了。于是,在正德十六年七月朔,他铺开纸卷,挥毫泼墨,奏章一气呵成,力驳礼部上议,倡统、嗣不同之说。 张璁上疏曰: “孝子之至,莫大乎尊亲。尊亲之至,莫大乎以天下养。陛下嗣登大宝,即议追尊圣考以正其号,奉迎圣母以致其养,诚大孝也。廷议执汉定陶、宋濮王故事,谓为人后者为之子,不得顾私亲。夫天下岂有无父母之国哉?《记》曰:‘礼非天降,非地出,人情而已。’汉哀帝、宋英宗固定陶、濮王子,然成帝、仁宗皆预立为嗣,养之宫中,其为人后之义甚明。故师丹、司马光之论行于彼一时则可。今武宗无嗣,大臣遵祖训,以陛下伦序当立而迎立之。遗诏直曰‘兴献王长子’,未尝着为人后之义。则陛下之兴,实所以承祖宗之统,与预立为嗣养之宫中者较然不同。议者谓孝庙德泽在人,不可无后。假令圣考尚存,嗣位今日,恐弟亦无后兄之义。且迎养圣母,以母之亲也。称皇叔母,则当以君臣礼见,恐子无臣母之义。《礼》‘长子不得为人后’,圣考止生陛下一人,利天下而为人后,恐子无自绝其父母之义。故在陛下谓入继祖后,而得不废其尊亲则可;谓为人后,以自绝其亲则不可。夫统与嗣不同,非必父死子立也。汉文承惠帝后,则以弟继;宣帝承昭帝后,则以兄孙继。若必夺此父子之亲,建彼父子之号,然后谓之继统,则古有称高伯祖、皇伯考者,皆不得谓之统乎?臣窃谓今日之礼,宜别立圣考庙于京师,使得隆尊亲之孝,且使母以子贵,尊与父同,则圣考不失其为父,圣母不失其为母矣。” 张璁不亏为精通三礼的进士,他引经据典,层层剖析,说得头头是道,句句在理。 张璁以为,汉哀帝、宋英宗虽然称叔父、伯父为皇考,但他们早就被汉成帝和宋仁宗立为太子,定成为接班人,在皇宫中长大,从身份上来讲,属于养子,那么,他们登基之后,追奉成帝、仁宗为父,称皇考,而不追崇自己的亲生父亲,那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可是问题在于,当今皇上既不是孝宗的养子,武宗的遗诏里也是没有丝毫想让弟弟为所谓的皇室大宗继嗣的意思,这根本就和前人的案例不尽相同,怎么能不容分说地强要皇上改宗呢?何况人家现在既然做了皇帝,以孝为先,想尊崇自己的父母,实属人之常情,也是义理之中,哪里有必要横加干涉的道理。 再者,嘉靖皇帝继的是祖宗之统,而孝宗自有子,当今皇上是故兴献老王爷的独一宗之血脉,为何非要他去做孝宗之子,而让兴献王无子,宗脉断绝呢?况且,《礼》书上说“长子不得为人后”!还有,《礼》有明文记载,所谓“子无臣母”,皇上的母亲、兴献王妃还在世呢,如果依礼部之意,将其变成皇上的叔母,那母子关系不就变成君臣关系了,这又违反礼制的规定了,势必造成天子臣母之难堪局面。 疏中几处反问,尤其精妙,特别是一句“夫天下岂有无父母之国哉?”更是击中了那些朝臣的命门穴。 困境之中进退维谷的嘉靖皇帝看到此奏章,喜出望外,拍案而起,高兴地说:“妙哉,此论出,朕父子可获全矣!” 嘉靖皇帝立即发交廷臣们讨论,可内阁反应迟缓,以不理不睬来对抗。 嘉靖皇帝便派司礼太监将奏疏再送内阁,不满意地对众臣说:“此议实遵祖训,依据古礼,汝等为何要延误朕?” 杨廷和没有办法驳斥张璁,强词夺理回答说:“新科进士张璁,一个书呆子,怎么会知道国体呢?” 嘉靖皇帝见有人支持,也不理会杨首辅的了,于当天御文华殿,召见内阁大臣。 皇帝要亲自召见,朝臣们就是对皇帝再有意见,也不敢公开违抗命令啊!杨廷和、蒋冕、毛纪、毛澄等人只好硬着头皮前往。 嘉靖皇帝亲自将手敕授予杨廷和,心平气和地说道:“遵祖训,据古礼,朕以孝为先,当尊生父生母也!”令其父母为帝和帝后。 杨廷和听了嘉靖皇帝之言,又看皇帝理直气壮的样子,再看皇帝交给自己的手敕,只见上面写着:“至亲不过于亲生父母,尊父母才是最大的孝道,卿等继统须继嗣,朕知其用心,但父母养育深恩,朕不能不报。又,岂能为君之后就不要父母的道理?所以,朕拟尊父为兴献皇帝,母为兴献皇后,祖母为康寿皇太后。卿等应曲体朕意,毋使朕为不孝罪之人啊!” 杨廷和立即拉长脸,不高兴地说:“皇上,您怎么就不学汉哀帝和宋英宗呢!” 嘉靖皇帝笑笑说:“是啊,朕是在照杨爱卿的意思在做啊,是在学宋英宗啊!宋英宗经过‘濮议之争’之后,就是称生父为皇考的啊!杨爱卿,你等为何不学韩琦、欧阳修等忠臣支持朕呢!” 嘉靖皇帝的话又让杨廷和无言以对。惹得杨廷和越发不快了,还在心里说:照你的意思说,我等不是忠臣啊? 第62页 杨廷和、蒋冕、毛纪、毛澄等人只好蔫蔫地退去,虽说不出强有力道理,可仍坚持前议,还强硬地封还了手诏,负隅顽抗,就是不同意。 双方再次陷入了僵局。 正文 58.殿内赏兰 更新时间:2010-7-17 9:25:45 本章字数:2825 58.殿内赏兰 下了早朝,嘉靖皇帝对黄锦说:“黄伴,汝知晓宫后苑里的兰草花盛开了么?” 黄锦说:“以奴才愚见,眼下正是兰花盛开之时,只是近日天阴且气寒,不知那兰草花开得如何?” 嘉靖皇帝说:“陪朕去观看如何?” 黄锦说:“奴才听命于主子,要不要去叫陆炳,我们一同前往?” “有黄伴你陪朕就行了,不用再去喊陆炳了!”这回嘉靖皇帝回干清宫换了便服,和黄锦两人悄悄进了宫后苑。 他们直接来到了万春亭,虽还能隐约嗅到兰花之清香,却不见那些兰草花了,又到千秋亭,也没有看到那兰草花,他们又寻到北边的浮碧亭和澄瑞亭,还是没有寻到,那兰草花被弄到何处去了呢? 正失望之时,黄锦抬头看见一宫女模样的女子在万春亭前的水池里用陶罐打水,忙对皇帝说:“陛下,万春亭前打水的女子像是那养兰草花的女子矣……” 上次相见忘了询问她的名字,嘉靖皇帝想喊住她,却不知喊什么,“哎”了一声,那女子没有听见,低头提着陶罐往钦安殿走去。 嘉靖皇帝和黄锦来到钦安殿前,兰草花香气更浓。他们走入钦安殿,有几位太监和宫女正在忙碌,见到皇帝,赶紧跪下行礼,礼毕,黄锦对他们说:“皇上来赏兰花,请迴避。”众人纷纷离开。 罗英也跟着众人急急地往外走,嘉靖皇帝说:“汝留下,与朕同赏兰花。” 罗英道万福:“谢圣上!”又匆匆往里走。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看皇上,说:“禀圣上,兰草花在此也!” 嘉靖皇帝跟了去,黄锦在这钦安殿里四处查看了一遍,独自一人守在了门口。 嘉靖皇帝跟着罗英走进里屋,一股浓烈的香味扑鼻而来,再看盆里的兰花,盆盆兰花盛开。 “兰叶春葳蕤,桂华秋皎洁。欣欣此生意,自尔为佳节。谁知林栖者,闻风坐相悦。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 一直孤立无援,终于有了张璁对大礼的支持,今日嘉靖皇帝的心情特别好,再加上见到如此香美的兰草花和宫女,情不自禁地咏颂起唐人张九龄的诗《感遇》来。 今日天阴,气稍寒,兰草花未搬出室外。 罗英听着少年皇帝的咏颂,有点不知所措,一时间竟不知做什么好,听到“何求美人折”时,他蹲下身子去折兰花。折了几支立起身,伸长双臂,说:“贱婢非美人也,亦折几支献与圣上。” 嘉靖皇帝看到送到眼前的兰花以及罗英的兰花指,狡黠地笑着说:“汝的兰花与兰花指朕皆欲要矣……。” 罗英一听,脸勐然一红,不好意思地小声说:“圣上真会取笑贱婢,圣上要是真的喜欢,请将奴婢的手指取了去……。”说着将兰花放到皇帝的手里,将两只手都伸到皇帝的面前,娇气地说,“别说圣上要奴婢的手指,就是整个儿人要了去,奴婢也不敢不给耶……。” 嘉靖皇帝又笑道:“朕岂能要汝的手指啊?那朕不就成了吃人的怪物了?” 罗英一听,吓得要死,忙跪地说:“奴婢该死,出言不逊,请圣上治罪……。” 嘉靖皇帝嗅了嗅手中的兰花,蹲下看了看盆里的兰花,突然问道:“哎,你怎么也会养兰草啊?” 罗英说:“禀圣上,贱婢入宫前就会,奴婢的爹爹会养兰草花。我爹爹养兰草花还会说出许多道理来呢。” 嘉靖皇帝问:“有何道理?汝起身罢,述说与朕听听。” 罗英说:“贱婢知晓的不多,说了圣上别笑话奴婢啊。” 嘉靖皇帝笑着说:“朕不笑话,不妨说与朕听听。” 罗英说:“贱婢听爹爹说,养兰草花讲究‘体用’二字。”说着又看着年少英俊的嘉靖皇帝。 嘉靖皇帝说:“汝说罢,朕听着呢。汝给朕说说看,何为‘体’,何为‘用’?” 罗英说:“对于兰草花来说,其根就为‘体’,其花其叶就为其‘用’。根为根本,兰之一切皆发于此,是其吸收营养和水分之器官;兰叶是在根本基础上生长之物,其本身也进行光合作用,参与兰的生长;花为兰之繁殖器官,由花结子,由子而萌发新芽,而三者是密不可分有机统一,缺一不可的。兰草为‘体’,外界的养殖光、温、气为‘用’。还有,还有……。” 嘉靖皇帝接过话题说:“还有兰草为‘体’,养兰之人即为‘用’,好马需好鞍,好兰尚需好的养兰人,真正的好兰,需要养兰者能仔细耐心地按照兰的本性来照料和养殖她。此时兰草和养兰之人是体用互换,互为体用矣!人可以培育好兰,而好兰也能培养养兰者之修养与情操也,所以养兰之过程即兰与人互相适应和互动影响之过程,此时,兰的进化特性会得到充分体现,养兰者之乐趣也由此而来也!” 第63页 罗英说:“皇上知道得比奴婢多矣,贱婢班门弄斧了矣!羞死也!”愁眉啼妆,露出女人特有的妩媚。 嘉靖皇帝诡笑地问:“除此之外尚有何道?”伸手握住了罗英的兰花指。 罗英低头,摇头说不知,嘉靖皇帝玩弄着罗英的手指说:“还有阴阳之道。养兰除讲究体用结合外,更讲阴阳平衡!世间万物皆为阴阳所法,人有男女,动物有雌雄,植物也有公母,这只是很皮象的阴阳之分,真正的阴阳之说在生命体上的表现更为玄妙!以兰草而言,刚入盆之草为阴,服盆草为阳,弱草为阴,壮草为阳,叶背为阴,叶面为阳;兰根为阴,兰叶为阳;盆土为阴,盆具为阳;盆水为阴,盆肥为阳;兰水为阴,兰草为阳;以浇兰之水而言,晨昏之水为阴,正午之水为阳;冬春为阴,春夏为阳。诸事和谐,阴阳交泰,方结为花,方有芳香也。就朕与汝而言,朕为阳,汝为阴……。”说着将罗英拥在怀中。 嘉靖皇帝之言,让罗英钦佩得五体投地,再加上嘉靖皇帝的亲密之举,更是让她六神无主,不知所云了,小声细语道:“圣上,圣上……对养兰,通幽洞微,真知灼见,让贱婢无地自容也……。”说着说着,声音连她自己也听不到了。她靠在嘉靖皇帝的怀中,全身发热,体内好象有一汩暖流由下向上涌动,弄得心里痒痒的,春波荡漾,心里想着:圣上,你快快解开奴婢的衣带吧,来一个颠干倒坤……。 可嘉靖皇帝接着她的话说:“朕在安陆喜爱养兰,安陆尚有兰台,兰台尚有兰台宫,登高迎雄风而赏兰……,久久之,便有了兰歷史,兰修养,兰文化,屈原、宋玉常以兰花自喻……。” 罗英仰起头,对嘉靖皇帝说:“这宫后苑亦有登高处,倚北宫墙用太湖石叠筑一石山,名曰:‘堆秀’,山势险峻,磴道陡峭,古柏藤萝,佳木葱茏,其顶颠建有御景亭,更有雌雄风也。贱婢再将兰花移到‘堆秀’之上,不亦可登高迎雄风而赏兰吗?” 正文 59.巧遇太后 更新时间:2010-7-18 9:22:29 本章字数:2064 59.巧遇太后 嘉靖皇帝一听,高兴地说:“是吗?好,朕到时即来登之。” 罗英出生于书香门第,从小习学弹唱,读书识字,吟诗作文,入宫前,品竹弹丝,女工针织,样样皆通。与嘉靖皇帝说话,见嘉靖皇帝年纪不大,但英才盖世,自然自己也是搜肠刮肚,尽显其能,因而显得伶牙俐齿,经伦满腹,想博得嘉靖皇帝的欢心……。 罗英讨好地说:“圣上就将堆秀当兰台,常来登高台,迎雄风,赏兰草,奴婢愿侍候圣上……。” “朕亦想常来啊,可是朕的烦心事多啊……。”一想到议大礼之事,嘉靖皇帝的心里便伤感起来。 “呵呵呵……”罗英看了看嘉靖皇帝那可爱而有些幼稚的脸,突然低头独自笑了起来。 嘉靖皇帝看到罗英突然发笑,有些莫明其妙,他不解地问:“汝笑什么啊?” 罗英看到这时显得有些呆头呆脑的少年嘉靖皇帝,越发想笑了,她捂住肚子笑着说:“奴婢想到了上次弄湿了圣上的龙袍……。” 嘉靖皇帝想起那事,也情不自禁地笑了,他说:“嘿,只是湿的不是地方。” 罗英说:“圣上为何不处罚奴婢?” 嘉靖皇帝看看罗英的脸问:“汝想朕怎么罚?” “将奴婢的衣裳也弄湿了……。”罗英说着要起身。 嘉靖皇帝趁势抱住了罗英,未让她起身,用脸贴着她脸说:“朕怜香惜玉,不想处罚你……。” 其实罗英巴不得嘉靖皇帝弄湿了自己的衣裙,她好藉故脱下衣裙,暴露出玉体,不相信这正青春年少的嘉靖皇帝还无动于衷。 黄锦在门口立了有些时辰,轻轻走到里室门外,静静听了一会儿,见嘉靖皇帝与罗英正打情骂俏,心想,嘉靖皇帝不会临幸了那女子吧,要是真的如此,那罗英可要一步登天了,要是肚子里有了龙种,那前程更是不可估量了。黄锦正欲进去,但转念又一想,主子自登基做了皇帝以来,尚未有如此高兴过,便知趣的退到钦安殿大门口,站立了一会儿,便打起盹来。 此时,慈寿皇太后由太监搀扶着,跟着一群宫女也来到了这宫后苑。他们在园里转了一圈,便上了‘堆秀’,坐到御景亭安歇。张太后刚坐稳,便有一阵柔和之风吹来,她嗅到了兰花的香味,她吸了吸鼻子,问身边的人道:“此为何香气?” 随行的众人皆不知,却说:“不知是何种香气,好香!” 一位为避嘉靖皇帝而离开钦安殿的太监听到了张太后发问,见没人回答,他跑到太后跟前,跪下请安后,便说:“奴才回太后话,此香为兰草花香矣!” 太后感到奇怪,她问道:“兰草花?哪来的兰草花?那兰草花种在何处?” 太监回答:“禀报太后,在钦安殿内呢。” 太后站起身:“走,陪哀家去瞧瞧。” 一群人拥簇着太后向钦安宫走去。 第64页 正打盹的黄锦听到说话声,勐然一惊,伸长脖子一看,原来是慈寿皇太后领着一群人向钦安殿走来了,他赶紧禀报了嘉靖皇帝。 嘉靖皇帝正要解罗英的裙带,罗英正闭上双眼,好似升入空中,如变成了云和雾一般,飘飘然。没有想到,正在此时,听说慈寿皇太后来了,嘉靖皇帝不得不缩回手,站起身,要与罗英告辞。罗英从皇上的怀里站起身,依依不捨,一种失落感油然而生,好不容易要进入实质阶段了,却又被搅乱了……。 嘉靖皇帝刚出大门,便遇到了张太后一群人。嘉靖皇帝施礼道:“侄皇帝拜见太后伯母!” 张太后说:“皇上是不是嗅到兰花之香了?哀家来瞧瞧,看兰草花长的什么样,为何如此之香,皇上,可否陪陪哀家?” 嘉靖皇帝连忙走近张太后,不情愿地靠近太后说“好,侄皇帝陪太后伯母赏兰草花……。”他特地将“侄”字说得特重。 嘉靖皇帝将张太后引进钦安殿里室。 张太后看了看兰草花,同时也看到了有些失魂落魄,赶紧跪在地上向太后请安的罗英,口里说道:“真香,可这花之模样并不鲜艷夺目,也算不上美丽啊!” 嘉靖皇帝本想解释,但觉得这话里有话,动了动嘴,欲言不语。 张太后又看了看罗英,心想,难道当今皇上也被这小女子迷上了,由此想到自己的儿子武宗朱厚照成天于豹房沉迷于美色之中,伤了身体,毁了生命……,便不寒而慄!问罗英:“叫何名字?” 罗英赶紧跪下,回答说:“禀太后,奴婢姓罗,名英。” 张太后说:“哦,罗英,落地之花也。”伸手摸了摸罗英的脸蛋儿,“豆腐一般,可捏出水来,哀家亦喜欢!”说着斜眼诡笑地看了看嘉靖皇帝。 嘉靖皇帝见张太后之举动,明白其意,不由得想起自已的母妃来,在心里说:还是亲生的母亲好啊……。 正文 60.生母进京 更新时间:2010-7-18 9:22:29 本章字数:2375 60.生母进京 此时,由杨廷和的辅佐与扶持,朝庭的新政已经逐步实施了,锦衣卫、内监局的冗员正在清理、查测、造册,部分有劣迹者,已经裁削。特别是正德十六年的税赋减半,就引来了举国上下一片颂扬声。 杨廷和被身边的人吹奉得超凡入圣了,他自己更是居功自傲,越发独断专行了,见这张璁公开反对礼部的意见,岂可了得?一边对张璁的论点不理不问,装聋作哑,一边集合起言官们对其进行弹劾,要打击排除异已。 恰此时,嘉靖皇帝的生母兴献王妃蒋氏从安陆州,乘船顺汉江而下,在武昌进入长江,又在杨州进入京杭大运河,歷时几月,终于抵达了京外的通州。 为迎接圣母,礼部的礼臣们又是一阵忙碌了。 皇帝的生母如何进宫呢?礼部的礼臣们商量去商量来,拿不定主意,尚书毛澄说:“就由崇文门进城,从东安门进宫,皇帝迎于东安门。” 礼臣们拿着比照藩国王妃之礼制定出的《礼仪表》,送给嘉靖皇帝审阅。嘉靖皇帝一看“从东安门入”就平地生出了无名火来,顺手将《礼仪表》退还给了礼官,令礼部再议。 礼官们与嘉靖皇帝已经打过数次交道了,深知那安陆的小孩子倔犟,如果不将《礼仪表》作一下改动,那是绝对行不通的。但也不想完全顺从那小孩子的,于是,他们玩了一个小聪明,稍稍做了改动,“改由正阳门入大明门、承天门、端门,从王门入宫。” 嘉靖皇帝一看《礼仪表》更恼火了,你们想要以储王后的规格迎接朕的生母啊?你们这不是在羞辱朕吗?儿子就做皇帝了,哪有母亲还是储王后的?于是,倔脾气又上来了,你们说东,我偏要往西,偏不同意,他不高兴地大声说:“圣母至,御太后车服,从御道入,朝太庙!”。 嘉靖皇帝此言一出,满朝官员议论纷纷。 “岂有女人谒庙之礼?” “太庙不宜让女人进入啊!” “皇帝越来不讲礼了!” 礼部观政张璁不知道首辅杨廷和等人要对他下手了,竟然不知危险,又倡言道:“虽天子,必有母也,怎么可以由旁门入宫呢!古代的时候,妇女们每隔三日就会在庙堂里相见,谁说女人没有拜庙的礼仪呀?祭祀九庙的时候,皇后也要参与祭祀啊,怎么能说妇女不能进入太庙呢?” 义正辞言,颠扑不破,众人又被问得哑口无言,个个恨张璁恨得要死。 这时,嘉靖皇帝的生母蒋氏已经暂住在了通州,本来,马上就要见到阔别半年的儿子了,心里充满了喜悦的,不曾想,却意外听到做了皇帝的儿子要称孝宗为皇考,立即就不高兴了!儿子做了皇帝,自己是来做皇太后的呀!儿子怎么要称孝宗为皇考,认伯父孝宗为父亲呢,不用说,那就要认张太后为母亲了,如此这般,自己如今不但做不成皇太后了,连皇帝的母亲也当不成了!便气不打一处来,发起脾气来,不高兴地说:“怎么将我的儿子当作别人的儿子呢?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啊!”也像她那个当初不肯进宫的儿子一样,摆驾原地,不肯走了。 第65页 正所谓,人伦之大,忠孝为先。皇家的事情,向来都是母随子贵,现在生母已经到了通州,她可是要到京城来做皇太后的呀,内阁礼官们如此一胡闹,忽然又降回去做王妃了,当今皇帝与母亲该是何种关系了呢? 生母进宫的路线算是依嘉靖皇帝的意见定了下来,没有问题了,可在迎接蒋氏的仪仗上又发生争执,礼部决定用王妃凤轿仪仗,嘉靖皇帝一听,这怎么能行呢?儿子就做皇帝了,生母却还是乘王妃的凤轿进宫,这不是让世人笑话吗?这让做皇帝的儿子的脸往哪儿搁啊? 嘉靖皇帝跑去求礼部尚书毛澄,毛澄并没有给皇帝的面子,他直截了当地说:“此为内阁诸臣商议形成的决议,臣一人岂能做主?若要更改的话,那就必须由内阁首辅杨大人召集诸臣重议啊。” 嘉靖皇帝又去求首辅杨廷和,杨廷和更不买帐了,他解释说:“皇上已经是皇帝,此不假,可皇上之父母称谓之事尚在商议之中,尚未形成正式的决议啊,皇帝的母妃目前还是王妃身份,王妃岂能以皇太后的身份入宫啊?” 嘉靖皇帝急得哭泣起来,哀求地说:“朕求求杨阁老了,今日要是依朕此一件事,以后朕依杨阁老所有之事!你说好吧?”要是没有君臣之分,嘉靖皇帝肯定早就跪在地上求杨廷和了。 随皇帝如何哭泣着哀求,杨廷和就是铁石心肠,就是不同意。 嘉靖皇帝万般无奈,只好亲自出马,命礼官改用母后驾仪,同时又命赶制母后的法服,准备迎接生母蒋氏。可那些大臣小吏们,只听顶头上司的,对于嘉靖皇帝直接下达的圣旨,像是没听到似的,竟然不理不睬,气得嘉靖皇帝直跺脚。 这少年皇帝越想越不带劲,瞧这皇帝做的,自己是谁的儿子自己做不了主,连侍奉尊崇母亲的权利都被剥夺了,甚至连臣子也指挥不了,这还得了?这忠孝礼从何说起?这不是明摆着的是在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吗?也罢,你们礼部礼官不理睬我的,朕找张太后说理去。 嘉靖皇帝哭哭涕涕连走带跑来到仁寿宫,见刚搬进仁寿宫的庄肃皇后好象也刚哭闹过,他没有理会,见到慈寿皇太后就哭诉道:“如此做皇帝,如孤雏腐鼠一般,身轻言微,不如退位算了。请皇太后伯母恩准侄皇帝回湖广安陆兴王府做藩王去吧,起码尚可尽为人子之孝道啊!” 张皇太后知道,嘉靖皇帝是想要生母和自己平起平坐啊,她当然是大力支持礼部的做法啊!刚刚安抚好了刚死了丈夫的儿媳妇,心里正烦着,见嘉靖皇帝哭着来找自己,更加不耐烦了,她恼怒地说道:“汝为当今皇帝,岂能耍小孩子脾气?哭哭涕涕,成何统,你就不怕有失君仪啊!” 正文 61.哭求首辅 更新时间:2010-7-19 9:22:33 本章字数:2264 61.哭求首辅 嘉靖皇帝用手擦拭了一下眼泪说:“呜,侄皇帝实属无奈呀,以首辅和和礼部众臣之意,生母岂不要与亲子行君臣之礼啊?此谓何孝啊,此谓何礼啊?” 张太后听了嘉靖皇帝的此番话,也却觉得不是太妥当,要是如此,皇帝的生母为叔母,母子想见,其母岂不还要向儿子行嗑头之礼啊?但,一山不容二虎,她不想让嘉靖皇帝的生母对自己目前的地位产生威胁,因此,她也不想轻易松口。 嘉靖皇帝见张太后仍然不表态,明显是不想成全我们母子两人,就大哭着说:“要不,太后伯母,还是让我们母子回安陆吧,这样的皇帝,我不做了!回去了,起码还能行孝道,孝敬母亲。”说着就要脱身上的皇袍。 黄锦见状,赶紧阻拦,说什么也不让他脱。黄锦虽然已是御太监,可毕竟还是奴才啊,他真想帮一帮老主子,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心里明白,人家是不爱江山爱美人,可嘉靖皇帝倒好,不要江山要孝道。他抱着嘉靖皇帝,也哭泣得像一个泪人。 张太后见嘉靖皇帝动了真格的,也感到事态的严重性。 这时,张璁不失时机地以礼制为题,写了一篇《大礼或问》的奏章。张璁说:“现在要迎养圣母来京,称皇叔母的话,就要讲君臣之义了,难道圣母要做皇帝的臣子?” 如同雪中送炭,嘉靖皇帝犹如抓到了救命稻草,旋即要黄锦将奏章递与内阁及礼部,让众臣讨论。 杨廷和深知那黄口小儿的倔犟,又是哭,又是闹的,再说人家张璁确实说得在理,张太后迫于无奈,只好以退为进,便出面召集杨廷和、蒋冕、毛纪、毛澄几个重要大臣,商议起了兴献王及王妃的尊称。 大家都意识到这件事敏感,如果处理不好,倔犟的皇帝真的一拍屁股不干了,要回安陆,那天位不是又虚了?朝廷上下忙碌了半年,那不是白忙碌了吗?对此,张皇太后不得不松口,同意考虑兴献王和王妃的尊称问题。 他们经过商议,由杨廷和代为草敕道:“朕奉圣母慈寿皇太后懿旨,以朕缵成大统,本生父兴献王宜称兴献帝,母宜称兴献后。宪庙贵妃邵氏称皇太后,仰承慈命,不敢固违……。” 照杨廷和的想法,他代嘉靖皇帝草拟这个敕诏,就像自己打了自己一记耳光,争论了那么长时间,还是那小孩子胜利了,让其父母称帝称后了。 嘉靖皇帝虽然通过又哭又闹为自己的生身父母争得了帝和后的名份,但他看了草敕,并不是完全满意。聪明的嘉靖皇帝来了一个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进行了妥协,就照他们的意思,生母就不朝太庙了。 第66页 十月四日这天,滞留通州十天的嘉靖皇帝生母蒋氏在浩浩荡荡的迎接队伍的簇拥下,以帝后的身份进宫了,举行仪式后,住进了清宁宫。分别整整半年的母子终于想见,而且见得非常不容易,二人抱头而泣。 兴帝后蒋氏安顿好后,顾不得疲劳,由儿子嘉靖皇帝引着,去仁寿宫拜见慈寿皇太后张氏,两位老太太虽以姐妹相称,面子上也和和气气,可一山不容二虎,一巢不容二凤,张太后从内心里瞧不起兴帝后,认为自己才是正宗的皇太后,是后宫里的当家人,心里说:我儿子的江山让给了你的儿子,这后宫的主导权绝对不能再让了!于是,与兴帝后见面时,有些敷衍,甚至有些居高临下,指手划脚,嘉靖皇帝看在眼里,颇为不瞒,但没有从容面上表现出来。他知道:没有慈寿皇太后改变态度,恐怕自己的生母尚候在京外的通州,没有进宫。 兴帝后蒋氏先拜见了张皇太后,又去拜见自己的婆婆邵皇太后,接着,又照嘉靖皇帝的意思,进谒奉先、奉慈二殿。该走的礼节都一一走到了,只是没有拜太庙。 整体看来,这一时期朱厚熜与杨廷和等大臣之间的关系,是一种博弈,表面上是在进行礼仪之争,而实际上是在进行一场实权之争。在这个时期,少年天子明显处于弱势,他是在为自己应有的权力在进行抗争。杨廷和大权在握,却也不愿意轻易放弃,明知继承大统是人家朱家内部的事,可内阁却要越俎代庖,全力主导,也就出现了你皇家的事也是由我杨廷和说了算的奇怪局面。他这种权力欲的扩张,源于他治国有功,且功可盖世,得到了朝野诸方的拥戴和赞誉。就是朱厚熜进京继大统,也是他一手操办的,甚至在杨廷和的大脑中有这种想法:没有我老臣,岂有你新帝乎?往往越是有功之臣,越是容易权力膨胀,越是容易唯我独尊,越是容易犯低级错误。人家年龄再小也是皇帝呀,就是拿捏也得有分寸啊!首辅,顾名思义就是要你辅佐人家朱家治理朱家的江山啊,当初人家祖宗朱元璋为何要取消宰相这一职位,不就是怕汝等这些外人喧宾夺主掌了实权吗?杨廷和所为,犯了大忌矣! 对于少年嘉靖皇帝来说,面对如此强势的内阁,也就只好夹着尾巴做皇帝了。在治理国家方面,许多政策他均有参与,不经他肯首不可能实施,可取得功绩却都是内阁大学士杨首辅的。这就不计较了,反正是为了江山社稷,为了国泰民安!朕事事依你,全力支持你,你总有一个礼尚往来,听朕一回吧?有时,嘉靖皇帝几乎就是在哀求了。就是这次生母进京,嘉靖皇帝就拉下架子,对杨廷和等人就是哭诉:“众卿之意朕明白,朕哀哀之情不能自已,罔极之思亦无方。可承朕命以表衷肠,慎无再拒,勉顺施行。”意思说,请你们就接受我的命令不要再拒绝了吧,勉勉强强实施就可以了。在当时,嘉靖皇帝的要求比较简单,就是不能称自己的父亲为“叔父”。可这一起码要求也不能如愿,内阁杨廷和等人铁石心肠,不肯答应。 正文 62.敲山震虎 更新时间:2010-7-19 9:22:33 本章字数:2558 62.敲山震虎 照例上早朝。 嘉靖皇帝看了看班丛中,只见众臣排列得整整齐齐,个个面貌换然一新,感觉今日气氛分外融和。 礼部左侍郎汪俊面带微笑地上前一步奏道:“皇帝陛下,臣有奏。自皇上恩准颁发内阁草拟之《新政纲领》后,精兵简政,减免税赋,清理盐政和漕运,使‘天下翕然称治’,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 太监周正接过奏摺递给了嘉靖皇帝。嘉靖皇帝看了看说:“好,这个朕知道了。” 户科给事中张九叔也兴高采烈地上疏道:“臣有奏。自实行‘新政’后,取消‘皇庄’、‘皇店’,收纳宜府行宫金银珠宝,入于内库,今日国库殷实……。” 大理寺少卿徐文华一改平时审案时的严肃,从容地上奏说:“自实‘新政’,谨慎刑审……,由天下大治至天下太平……。” “臣有奏。自实‘新政’……。” 众臣上奏络绎不绝。 弄得少年嘉靖皇帝目不暇接,他翻了翻司礼太监周正传上来的那些摺子,一大堆呢!心里说:都是一些马屁奏摺,表面上是在为所谓的“新政”歌功颂德,实为首辅杨廷和唱赞歌,这些人都是和那老傢伙穿一条裤子的人。他们的目的是想做什么呀?难道是想要朕给杨廷和那老傢伙嘉奖?他已经是内阁首辅大臣兼尚书房总师傅外加授太子太保了,你们让朕怎么再给他嘉奖啊?再加就要加到天上去了! 嘉靖皇帝看到了那个满面春风的礼部左侍郎汪俊,想到了已到南京任职的王瓒,心里想:那帮朝臣,对自己真是不客气啊,先是以“凡朝中有人于此有所异议者,都属奸邪,当斩”来恐吓朕的支持者,接着又撵走想支持朕的大臣,不知以后还有什么花招?看着那些拍首辅杨廷和马屁的大臣小吏,恨不得找一个藉口治他们的罪,剎剎他们的锐气。他手持那些奏摺晃了晃,说:“这些朕皆知晓,若哪位爱卿有与之相异者,请呈上来。” 班丛中一片寂静。 第67页 片刻,户科给事中夏言走出班丛,疏言:“正德以来,有人有意隔断皇上的视听,壅蔽已极。今日,陛下维新庶政,尚请陛下每日视朝结束后,亲自御文华殿阅章疏,召阁臣面决。若遇事关重大的事情,则可以直接与廷臣集议。减少中间环节,直接了解第一手资料。圣意所予夺,亦必下内阁议而后行,以杜绝壅蔽矫诈之弊端。” 嘉靖皇帝从周正手里接过奏章,笑着说:“好啊!夏爱卿所奏极是,建议不错,朕採纳,朕採纳!” 夏言刚退下,兵科给事中史道高声道:“皇帝陛下,微臣有章上奏。山西代州崞县白莲邪教谋反,为首者李钺,为副者李福达,二人为叔侄。二贼首领率九千之众反贼,气势嚣张,所至之处,烧杀虐抢,无恶不作,据传反贼个个有禁兵之术,刀枪弓箭俱不能及身,以故贼势愈来愈强,山西巡抚江潮和巡按马碌二大人率官兵围剿两年有余,却奈何他们不得,至今,他们不仅毫毛未损,而且还有壮大之势。” 话音未落,班丛中便如炸开了锅一般,议论声此起彼伏。可朝臣们议论的话题并非奏摺之内容,而是议论上奏摺之人。说那史道不知时务,众臣皆在歌颂太平盛世,他却反唇相讥,上奏白莲邪教造反之事……。 嘉靖皇帝从司礼太监周正手中接过史道的奏摺,认真看了看,大声说:“汝等不是说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吗?这山西白莲邪教徒造反,攻陷洛川、惠庆、宜川、白水等地,汝等如何解释?” 班丛中鸦雀无声,又是一片寂静。 嘉靖皇帝伸长脖子看了看众人,只见那刚才说得口若悬河的汪俊缩着脖子,低着头,就大声说:“礼部侍郎汪爱卿,汝告诉朕,山西洛川、惠庆等地百姓安居乐业吗?你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汪俊一听,吓得连忙跪下说:“贱臣罪该万死,是贱臣的疏漏……。” 嘉靖皇帝愤怒地说:“反贼九千之众,闹得翻天覆地,攻陷了洛川、惠庆、宜川、白水诸地,汝等竟然还说是天下太平……。大理寺的徐爱卿,你说说,这就是你说的天下太平吗?” 没有想到徐文华并没有害怕,反而辩解说:“禀皇上,微臣在大理寺当差,言太平,是指各级衙门谨慎刑审,审案得当,无冤假错案,百姓心平理安……。” 明显是强词夺理,嘉靖皇帝并没有反驳,而是高声对众臣说道:“此众反贼不灭,国无宁日,天下不能太平也!” 史道连忙跪下谢道:“皇上圣明!山西百姓有救矣!” 这时,众朝臣又安静下来,嘉靖皇帝大声问道,“众爱卿,谁能说说,如何才能剿灭这些反贼啊?” 朝臣早闻白莲邪教之厉害,那些教徒会施符弄法,熟悉兴妖作怪之术,个个刀枪弓箭不入,山西巡抚江潮和巡按马碌率官兵围剿二年多,费尽心机,花了许多银两,也未伤及他们一根毫毛,还弄得大小官兵都身心疲惫,七损八伤。人家江潮和马碌二位大人,也是朝廷委派去的命官,也是过五关斩六将,科举考试考出来的国家之栋樑,倜傥之人才,人家就无能为力,我们有什么好办法?再说,那些反贼早已成妖成精,会兴云布雨,兴风作浪,熟语说,鬼神莫测,我们又不是捉鬼之钟馗,降妖之法海,有何本事剿灭那些妖人?这些大臣,平日里拜佛烧香,求福禳灾,趋吉避凶,总想远离凶灾,而麒趾呈祥,平平安安,生怕沾染上了妖魔之晦气。朝臣们在议大礼时皆口若悬河,真要出谋划策时,却个个装聋作哑了。 嘉靖皇帝见没人接话茬,感觉找他们茬的机会来了,就点名道:“首辅杨爱卿,汝有何高见?说出来让朕听听。” 杨廷和上前一步说:“臣正在思虑之中,尚未万全之策……。”说话没有像议礼时那样咄咄逼人了。 嘉靖皇帝仰起头,眯起双眼,笑笑说:“连足智多谋,机变如神的首辅就尚未万全之策,那就奇怪了!”两眼在人群中寻了寻,又问:“有哪位爱卿有高见?” 见众臣均埋着头不吱声,嘉靖皇帝接着点名道:“礼部尚书毛爱卿,朕一直佩服汝足智多谋,能言善辩,计策多端,今有何锦囊妙计,说出来让众爱卿见识见识。” 正文 63.杀一儆百 更新时间:2010-7-20 9:22:48 本章字数:2342 63.杀一儆百 没有想到毛澄说道:“请皇上恕罪,臣无计可施……。”说着,看了看众臣,甚感羞愧。 嘉靖皇帝又点了几位大臣之名,当然是议礼中杨首辅的骨干力量,嘉靖皇帝真想让他们出出洋相。 一些朝臣害怕皇上点到自己名字,吓着低着头,大气不敢出,连屁就忍住不敢放了。 嘉靖皇帝直起腰看了看那些丑态怪出的众臣们,便计上心来。他大声说:“朕倒有一个权宜之计。”众臣张着耳朵,想听嘉靖皇帝究竟有何等计策,嘉靖皇帝却卖了一个关子,不再提计策,他慢慢地说,“这些反贼,说众亦众,说寡亦寡,他们号称九千之众,说众,白莲教教徒遍及山西、四川、湖广,何止九千,成千上万啊!你们说多不多?可为何朕还要言其寡呢?哪位爱卿能说说吗?” 第68页 那些大臣们都把头埋得低低的。 嘉靖皇帝看了看众大臣,见无人回答,便接着说:“朕说寡,是有道理的。你们想想,这些反贼中,不乏有亦贼亦民者,有受骗受蒙蔽之百姓者,若官府调教得力,能奖赏分明,贼便可变民矣……。除去这可变者,不就寡了吗?” 是啊,照皇上这么一说,那反贼真的人数就少了啊! 嘉靖皇帝又得意地接着说:“剿白莲教反贼,不能像镇压江西之宁王朱宸濠起兵造反,硬碰硬,枪对枪,用明枪明箭对明枪明箭。剿白莲教反贼,就像大禹治水,不仅要堵,而且要疏。目前剿莲邪反贼,并非缺少堵者,而是最缺会疏导者,就是需要一名文臣。” 众臣听了嘉靖皇帝之言,一头雾水。 见诸臣不明白,嘉靖皇帝得意地说:“朕欲差遣一文臣去山西辅佐江潮和马碌二位大人。”以为是什么锦囊妙计呢,原来是派一文官去辅助剿反贼,反贼们刀枪弓箭均不入,你一名文官去有何作用?派谁去,谁送死!众臣不知那年少的嘉靖皇帝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嘉靖皇帝没有理会众臣对他的怀疑,接着说:“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其首领,其骨干,擒拿后斩立决,杀一儆百,其一般反贼,其受蒙蔽之百姓,免罪开释。反贼之首领,之骨干,像李钺,像李福达,不得放走一人,得诛九族;反之,受蒙蔽之百姓不得制裁一人。此次只能成功,休得失败。成功则重赏,失败则重罚!与反贼有牵连或有勾结者,当诛九族……。”嘉靖皇帝看看众臣,又提高嗓子问,“众爱卿说说,差谁去最合适啊?” 杨廷和脑子也转得快,突然明白过来,这皇帝虽年少,可用技却老道,老臣支走了王瓒,他是不是想以牙还牙,藉此差走我们护礼大将啊?于是,他想试探一下嘉靖皇帝,看他是什么反应。便说:“禀皇上,臣举荐礼部观政张璁张大人前去辅助江潮和马碌二位大人……。”张璁是目前唯一上书为皇上说话的人。 少年皇帝没等杨廷和说完,连摆手说:“嗯,那不成,那不成,张璁尚只是一个小小之观政,到山西,最低起码差遣四品以上之重臣,才能与江、马二人说得上话……。”杨廷和的用意,嘉靖皇帝心里也明白了七八分,便来一个将计就计,吓吓杨首辅,“依朕之见,杨爱卿德高望重,威震四方,去最合适,可让反贼闻风丧胆……。” 杨廷和一听,吓得脑门上全是汗,他一边用手帕擦拭额头,一边说:“臣老矣,臣要是再年轻十载八载,那就要当仁不让了呢……。”说着,四处看了看,狼狈不堪。 嘉靖皇帝在心里笑着,口里说:“呵呵,杨爱卿可去不得啊,国家之文经武略,还有新政尚在进行之中,岂能离得开你首辅啊?”听到此话,杨廷和才松了一口气,杨廷和并非怕年少的嘉靖皇帝,要是皇上真的对众臣说要老臣去,老臣不去,那不就是违了圣旨,犯了欺君之罪吗? 嘉靖皇帝何尚不想釜底抽薪搬掉杨廷和这块大石头啊,只是现在新政正在实施之中,听说那些被裁削的锦衣卫冗员,正心怀不满想闹事呢,他走了,谁收拾那乱摊子啊!还有国家诸多大事,我还不得不依靠他呢!现在是该给那些议礼者一点颜色看看的时候了,来一个敲山震虎,让那些跟着杨廷和的人知道,反对我皇帝的人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想到这里,嘉靖皇帝诡笑地扫视了一下众臣,一本正经地说:“朕以为,遣大理寺少卿徐文华徐爱卿去山西,正如为江潮、马碌二人雪中送炭也!” 果然未出杨廷和所料,皇上要支走护礼大将,徐文华去有何用啊?明知徐文华是一个审案子的,打仗是外行,为什么皇上还要差他去呢?杨廷和想,恐怕皇上此举并非只是支走徐文华这么简单吧!但又一想,只有丢卒,尚能保车!徐文华虽是护礼者,冲锋陷阵,表现也积极,但还不是像毛澄、毛纪等人那样的主将,算不上是扛大樑者,他充其量只能算是跑龙套之小人物,让他去,总比让毛澄或毛纪去强啊!他寻思了一会儿,便投了支持票,表示贊同。他称赞说:“皇上圣明!遣大理寺徐大人去,正好填补江潮和马碌二位大人审案之欠缺……,臣拥护皇上之决策!” 首辅就支持了,大臣们自然都纷纷附和地表示支持。许多大臣有此想法:只要自己不去,谁去都成,作壁上观最妙。 有了人选,众臣心中的石头落了地,可少年的嘉靖皇帝又吓唬众臣说:“先让徐爱卿去,若不成,再另换其人……。” 众臣一听,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上。因为众人都明白,徐文华此次去,必无功而返,下一位倒霉的不知该轮到谁……。 这徐文华大人,一会儿还振振有词上奏为“新政”歌功颂德的,这会儿连腿也软了,舌头也不利索了,从班丛中走出时,踉踉呛呛,趴在地上磕头,领旨道:“谢,谢主……隆恩!”连他自己就不知说的什么。 正文 64.崞县妖人 更新时间:2010-7-21 9:22:22 本章字数:3073 64.崞县妖人 山西代州崞县为一小县,全县民众不到四万,本来百姓们过着清风明月,烟云供养,梅妻鹤子,道不拾遗,风平浪静的日子,自从外地传来了白莲邪教,百姓便无安宁之日了。为首者为一妖人,姓李,名钺,副手为其侄,名李福达。叔侄二人极力倡立白莲邪教,施符弄法,诱骗愚民。归其参与者不论男女号为“佛子”,其信徒“佛子”成群结队,混杂聚处。李钺和李福达成日里授其妖魔幻术,其徒“佛子”学会之后,横行乡里,常装神弄鬼,用**之术迷惑麻醉乡里百姓,致使一些少女艷妇,以及寺院里之少年尼姑,皆被他们淫污,甚至富家贵室之显赫府院,也有被白莲邪教所煽惑的。 第69页 在乡村间,农家夜里更是不敢熄火灭灯,夜夜院外窗前有鬼怪作祟,常在二更三更之时,就有一团黑气滚入某一人家,或作驴马形状,或作青脸獠牙形状,吓得妇人喊叫,幼童啼哭,弄得彻夜不得安宁。 那些白莲教信徒见众乡民苦不堪言,又号称他们能驱妩打鬼降魔捉怪,那些忠厚实诚的村夫农妇们,凑聚银两,求他们用法收服。他们收了钱财,便到村中装神弄鬼,求神问卜,书符咒水,令鬼怪不得再来侵扰。此法果然有验,一段日子村户安宁。可好景不长,村里又出现鬼怪骚扰,村民又凑集财钱请白莲教收服鬼怪,又安宁数日,如此周而復始几个来回,村民们便知是白莲教信徒在捣鬼。 有胆大者将此事告到县衙,知县大人是一位有责任感爱民如子的清官,且有智有谋,他吩咐村民若再遇装神弄鬼者时,勿要声张,告诉本县,本县自有妙法。 一日,有人将村里闹鬼的消息告诉了知县大人,知县大人就令捕快带着众衙役悄悄埋伏在了村里,到了三更时分,几个白莲教“佛子”又来装神弄鬼吓人,刚戴上假面俱,就被拥上来的衙役分别按倒在地上,又分别用绳索紧紧地绑了,带到了县衙,关进了大牢之中。经知县大人堂审,其装神弄鬼者果然是白莲教“佛子”。知县大人顺藤摸瓜,自然查到了为首者李钺和李福达叔侄,知县令衙役去揖拿首犯。 那李钺得知自己的“佛子”被官府捉拿,便咐手下做好准备,等众衙役到来时,突然举旗反叛,要与官府拼一你死我活。 众衙役没曾想他们会反叛,没有心理准备,还未接近李钺等人,就被反贼杀得屁滚尿流……,众衙役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回到县衙。 白莲教聚众谋反,此事了得,知县大人令快马将紧急情报禀报给代州知州,知州也感到事态严重,也令人用快马将消息禀报给山西巡抚,巡抚江潮与巡按马碌商议,立即带官兵前来崞县讨伐。 巡抚江潮与巡按马碌带着大批官府官兵到达崞县后,要么见不到白莲教踪迹,要么遇上了,那些反贼就说:“我等是妖人,刀枪弓箭不入,可七十二变,还会妖术,可用手指一比划,就能将人变成猪狗牛马畜生,除非汝等是和尚法海,一般凡人奈我们不何!” 他们说着口喊一声:“变——”,还真的跑出一只狗来,那狗身上还套着一件官兵的军服,他们便指着那狗说,这狗就是刚才一个官兵变的,官兵回去一清点人数,果然少了一位兄弟。 官兵们皆信以为真,以后再遇到反贼,敬而远之,不敢动刀动箭,生怕妖人的手指点着自己了。 如此以来,反贼未揖拿一人,官兵则折了不少,致使反贼越来越多,号称九千之众,常常将官府官兵撵得四处逃命。没用多长时间就攻陷了洛川、惠庆、宜川、白水等地,气势相当嚣张。 钦差徐文华徐大人奉圣旨硬着头皮来到山西,他还分别带来了一位降妖的和尚和道士,说是降妖之高手,徐大人是真心想来助山西巡抚江潮和巡按马碌一臂之力,将反贼剿灭了。 临行前首辅杨大人分析,皇上派遣不懂军事的文臣去参与平叛,明不可为而非要为,一定别有用心,极有可能是,皇上想藉此次平叛之机会,找一位护大礼的干将,寻一个理由治其重罪,杀鸡给猴看,意思是,让护大礼的众臣知道,这徐文华就是不支持皇上的下场。徐文华自己也明白,此差凶多吉少。 钦差徐文华刚到崞县与江潮和马碌二大人见了面,就传来了消息:官兵抓到一名白莲邪教妖人,正羁押在县衙大牢之内。 一日晚,一妇人来到一村大户人家,说路经此地,欲向主人家借宿一晚。这妇人生得仙姿佚貌,说不尽幽闲窈窕,甚是好看,肯定是当时的超女。这家主人是一位秀才,其妻也有些姿色。管家的主管将妇人安排在客房安歇,那妇人却愁眉啼妆地说:“奴家胆小,不敢独睡,想与夫人同眠一宿。” 本来秀才对那妇人在这白莲邪教反贼兴风作浪时一人独走有些生疑,又闻那妇人要与自己妻子同睡,便更有了警觉,于是便与其妻商议,叫她进房之后,灭灯走出,自己入内与那妇人同睡。同时吩咐家丁,要他们如何如何。 等到更余时分,那秀才等其妻出来,就捏手捏脚上床躺下,那知床上的妇人并未熟睡,以为身边睡的还是秀才之妻,就遂腾身而起,将秀才压在身下……。那妇人果然未出秀才之所料,是一个男儿身,腿间阳物是又硬又粗,秀才虽有心理准备,对那假妇人的突然举动,还是吓得大喊了一声。守在外面的众家丁听到主人叫喊,便拥进房里,将那假妇人绑了一个结实,送到了县衙。 经知县大人审讯,假妇人果然是白莲邪妖人,名叫明义。 徐文华、江潮和马碌三位大人听说白莲教妖人有禁兵之妖术,刀枪弓箭不入,也想见识见识。那假妇人脱去了女人衣服,松开了妇人妆束,便是一条壮汉。壮汉明义戴着枷锁,上身赤裸,腰里紧紧系了一条红色腰带,双腿分开,立成马步,用力跳了跳,肚皮涨起,像托着一个大西瓜,接着勐吼一声:“来吧!” 一将士在十尺之外拿弓对准那妖人的肚皮射了一箭,眼见着那箭“嗖”地飞向那妖人的肚皮,就要进入其内,没有想到那箭就像射到石头上一样,“嘣”地一声被弹到了地上。箭未入内,明义得意地昂了昂首。 第70页 见飞箭未能射透,一位长满两腮黑鬍子的黑大汉赤膊提一把大砍刀走上来,样子像杀猪宰牛的屠夫,他极为不服,不相信那妖人的皮比牛皮还结实!他勐吼一声:“看刀!”便高高举起,用力砍下去……。 大家赶紧闭上眼睛,以为那妖人已经断成了两截,没想到大家睁眼一看,人家肚皮丝毫无损。 山西巡抚江潮一脸无奈,上前一步,问那妖人道:“白莲教妖人个个有此妖术?” 妖人明义得意忘形,点了点头,牛皮烘烘地说:“那还用说!你们快把我放了吧!” 江大人看了看徐大人,摊了摊双手,意思是:不是我们没本事,而是人家太有本事了。 徐大人审过多年的案子,还从未见过这种犯人,他看惊呆了,问身边的和尚道:“此妖能降否?” 那和尚说:“此妖非真妖矣,贫僧可降真妖啊……。” 徐大人又看那道士,那道士说:“此术非妖术,老道之符恐怕难降啊……。” 知县安排钦差徐大人住下,徐大人却不见了同来的和尚和道士了,便派人四处寻找。 有人来禀报:“禀钦差大人,小人见一和尚向东跑了,见一道士朝南跑了。” 降妖高手就临阵逃跑了,此足于说明这剿灭反贼有多难了,徐大人彻夜难眠,悲观失望起来。“看来,本官这七尺之身,就要留在这崞县了……。” 正文 65.微服私游 更新时间:2010-7-22 9:22:27 本章字数:3200 65.微服私游 让文臣到山西崞县平叛,嘉靖皇帝的这一招还真有震慑力,崞县至今尚未好消息,说明钦差徐文华在崞县追剿反贼不是太顺利,众臣害怕皇上再差遣到自己,个个形色低调,挟着尾巴做人,一时间再没人再敢提议大礼之事,怕因此而步徐文华之后尘,成为徐大人第二。 嘉靖皇帝昨日在文华殿看各地送上来的奏疏,看到宣府、大同官员的奏章,二地相继发生了饥荒,官军俸粮多年未支,死尸遍野。他心里难受极了,今日早朝,就下旨从内库划拨白银20万两给宣府、13万两给大同。并允许两地处若有因罪而该抄没入官的银两、家产、庄田、土地,都由抚、按和管粮官按市场行情估价变卖,尽留本镇充赈救灾之用。 嘉靖皇帝退朝来到文华殿,看了一会儿奏疏,由宣府饥民想到了生活腐化的皇亲国戚,又由皇亲国戚想到了皇店,皇庄,心里有些不安起来,就令人叫来首辅杨廷和、户部尚书毛纪,想了想,又叫来了户科给事中夏言。 嘉靖皇帝对杨廷和、毛纪说:“雷声大,雨滴小,撤皇庄皇店喊了多时了,至今只撤了九处。” 杨廷和说:“皇上不知,那皇庄皇店,由来已久,又一直由宦官操持,是祖传子,子传孙,千丝万缕,问题复杂。” 毛纪也说:“许多皇庄皇店,还牵到慈寿皇太后和庄肃皇后,实施起来……的确困难重重。” 嘉靖皇帝看了看二位,又说:“照二位爱卿所言,那皇庄皇店就撤不了啦?” 杨廷和说:“那也不是,一目了然的九处已经撤之,尚有多处还需勘察……。” 嘉靖皇帝看了一眼夏言说:“这样吧,就让夏爱卿带人去勘察吧,自正德元年以后,朦胧投献及额外侵占尽行查出。一旦查出是实,就尽快退还与庶民百姓。” 嘉靖皇帝从文华殿回到华盖殿,周正和黄锦都见皇上不开心。 黄锦心想,皇上见了那个养兰草花的罗英一定高兴,于是就提议说:“皇上,到宫后苑观兰草花去吧,再不去,恐怕再过几日就要凋谢了。” 嘉靖皇帝有些时间未到宫后苑赏兰草花了,他想起了那个可爱的罗英,就说:“好,黄伴,我们去宫后苑。” 嘉靖皇帝走进宫后苑里的钦安殿,果然,兰花已经谢了,再看养花人,漂亮的宫女变成了一个愣头愣脑的小太监。 那小太监见了嘉靖皇帝赶紧跪地施大礼。 嘉靖皇帝问:“养花宫女何处去啊?” 小太监答道:“奴才回皇上话,宫女罗英到仁寿宫侍候慈寿皇太后去了……。” 嘉靖皇帝一听,这张太后不是横刀夺朕之爱么?明知朕喜欢,她非要夺去。仁寿宫离朕居住的华盖殿如此之近,见过许多宫女,怎地独不见她呢?张太后用意让嘉靖皇帝百思不知其解。 也许张太后是好意,怕皇上沉溺于女色之中,误了朝政大事,可少年的嘉靖皇帝并非如此想……。 嘉靖皇帝心中不快,一赌气对黄锦说:“黄伴,这宫后苑没什么好玩的,不如到宫外去游玩吧。” 黄锦一听,吓得赶快跪下劝说道:“此事非小,依奴才之见,此举不是太妥!尚请皇上三思,恐怕慈寿皇太后不许,连兴帝后那关亦通不过……。” 自母后蒋氏进宫后,嘉靖皇帝就感觉有了依靠,自己不再是孤独一人了,胆子也大了些。他说:“朕微服,汝亦换一套平常人户的衣裳,再唤上陆炳,化装出宫,人不知,鬼不觉……。” 胳膊搬掰不过大腿,黄锦说服不了嘉靖皇帝,只好叫来陆炳,嘉靖皇帝扮装成秀才模样,黄锦扮成书童,陆炳扮成僕人,三人悄悄熘出皇宫。 第71页 出了皇宫,嘉靖皇帝说:“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从正阳门出城,到正阳门外去看看。” 几月前从安陆进京时,在那儿停留过,那儿有许多店铺,是一个热闹的去处。嘉靖皇帝自称朱公子,黄锦被称着锦儿,陆炳被唤着小炳子。 他们三人走进正阳门前的小街小巷里,还真是一个不小的集市,有卖江南的松江布的布店,有售苏杭丝绸的绸缎店,有卖景德镇瓷器的瓷器店,有卖佛山铁锅的铺子,有卖安徽茶叶的店子……。此外,还有一些酒楼、旅馆、茶肆等等。 嘉靖皇帝还是在湖广安陆做兴王世子时逛过街市,今日走在这叫卖喊买之吵杂声中,心情格外爽快,进这家店里看看,到那家铺子里瞧瞧,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从深山里来的没见过世面的人呢。感兴趣的看,不感兴趣的也看。他们走到一家卖景德镇瓷器的店里,嘉靖皇帝看到那些瓶子和罐子一下来了兴趣,这个看看,那个掂量掂量。 掌柜主管以为来了一位大买主,热情地亲自接待。 嘉靖皇帝指着一个花瓶对陆炳说:“小炳子,拿那个花瓶让我瞧瞧。” 陆炳拿起一个瓶子,掌柜就介绍:“客官拿的这个是苏麻离青,是青瓷之一种,您瞧这青花呈色浓重青翠,素雅清新……。” 嘉靖皇帝又指着另一个好看的花瓶,陆炳拿起来扬了扬。 掌柜说:“这个瓶亦是青瓷,属陂唐青,这个呈色淡雅、青亮……。” 嘉靖皇帝看到一个大瓶更漂亮,又令陆炳拿起。 陆炳轻轻一托便託了起来,说:“如此大瓷瓶,竟然如此之轻巧!” 掌柜笑着说:“客官拿的是青花薄胎瓷花瓶,看起来和青瓷一般,可实质完全不相同,此瓷又称蛋壳瓷,瓷胎薄如蛋壳矣!人称之为:薄似蝉翼,亮如碧水,轻若浮云。它轻巧、秀丽,做工精緻,透光性好……。” 嘉靖皇帝听掌柜介绍入了迷,竟然忘了人家是做生意的,他又令陆炳双手托起一个大瓶,正欲要掌柜介绍,这时店里进来了几位客人,掌柜叫来一个店伙计接待嘉靖皇帝他们,自己去接待新客人。 嘉靖皇帝指着陆炳手中的瓶对着那伙计:“这……” 没想到那伙计的态度没有掌柜好,他不耐烦的问:“客官买不买?” 黄锦说:“看看再定夺。” 伙计听说是“看看再定夺”,想必只是“看看”,“定夺”是模稜两可的事,于是便冷冷地说:“咱这店是卖店,不是看店,客官要看,请到戏院,那儿正是看的地方……。” 伙计说的话说得不是太中听,掌柜怕起争执,忙对那小伙计说:“对客官休得无礼!” 陆炳本想发作,见掌柜在批评那伙计,没有出声。 黄锦扯了扯陆炳的衣襟,朝门外呶了呶嘴,喊嘉靖皇帝道:“少爷,咱走吧。” 他们三人走出门外,只听里面伙计说:“穿了人模狗样,像个有钱人家,看了这个看那个,就是捨不得买……。” 陆炳要进去理论,被嘉靖皇帝制止住了。 微服私游,岂能惹事生非? 他们朝前走了几步,抬头看到一家店面上挂了一个大大的茶字,黄锦说:“少爷,进茶坊吃一杯茶吧?” 嘉靖皇帝说:“好,进去坐坐吧,正觉口渴呢。” 开茶坊的婆子见了新顾客,眉开眼笑,吆喝道:“官人里面请!” 嘉靖皇帝对黄锦陆炳说:“锦儿,小炳子,走!”三人走进茶坊。 茶坊里已经有好几位客人,正边吃茶边聊天。那婆子道一万福,引嘉靖皇帝到一空桌前坐下,黄锦和陆炳立于左右。 黄锦对那婆子道:“有上好的茶呈上来。” 婆子将茶盏放到少年皇帝面前,说一声:“好嘞,西湖龙井,可否?” 正文 66.茶坊被围 更新时间:2010-7-23 9:22:33 本章字数:2544 66.茶坊被围 这西湖龙井为大明朝第一名茶,产于浙江杭州府西湖之狮峰、龙井、五云山、虎跑一带,其中多以产于狮峰之品质为最佳,因此西湖龙井茶又分为“狮、龙、云、虎”四个品次。 黄锦说:“狮品呈上。” 婆子又一声:“好嘞,狮品西湖龙井一壶……”心里说,今日总算遇到财主了。 不一会儿,婆子提来茶壶,将茶注入茶盏,一边注一边说:“官人请瞧:这色绿、香郁、味醇、形美,真是茶中之绝矣……。” 说得那些吃茶的客官都翘首望顾。 那婆子过去给一个公子添茶,那公子小声说:“吴妈妈,好象茶坊里来了一位贵客呢。” 来了新客,吴婆高兴,她笑笑也低声说:“胡官人也是贵客啊!” 胡官人笑笑说:“小人可吃不起狮品龙井啊!” 茶坊里,那些茶客们先还说得热闹,一见来了陌生茶客,就小心翼翼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少年嘉靖正品着茶,突然听到吃茶的客人中有两人小声争执起来。 只听一老者说:“以老夫之见,当今皇上理当称孝宗为皇考,坐了人家江山,给人家做儿子还不行啊?要是老夫早愿意了。” 第72页 刚才那胡公子轻声说:“六爷,此言欠斟酌也,江山可是人家朱家祖宗留下来的也。再说,说给人家做儿子就是人家的儿子了?就是咱百姓之家收义子,也要宴请亲戚朋友和左右乡邻,举行一个仪式吧,何况人家皇室呢……。” 胡公子正说着,被那吴婆子打断:“胡官人小声……!”说着瞧了瞧嘉靖皇帝们三人。 嘉靖皇帝一听,心里不高兴了,在朝廷上有人议大礼,没有想到微服跑到这民间里了还是有人议大礼。 六爷说:“老夫就支持首辅杨大人,没有杨大人实施精兵简政,减免税赋,清理盐政、漕运和谨慎刑审、广开言路,举荐人才之‘新政’,哪有今日‘天下翕然称治’?” 众吃茶客人皆附和说:“首辅杨大人功德无量也!” 胡公子不服气地说:“杨大人在正德时亦为首辅也,为何无‘新政’?为何无精兵简政,减免税赋,清理盐政……。由此言,没有当今皇上,岂有杨大人之‘新政’?” 陆炳听到此言情不自禁地说道:“公子言之有理,言之有理也!没有我们皇上恩准,哪有他首辅之‘新政’啊?” 众人听到陆炳的口音,不像是京城人,倒像南方蛮子,又看他是一个下人,都在心里说,此地岂能容得你说话? 六爷不屑地说:“皇帝年少,还是首辅一言九鼎也。” 陆炳还要反驳,被嘉靖皇帝制止。 正在此时,茶坊外一阵吵闹,朝里跑进三个汉子,其中一人指着陆炳说:“就是他——” 嘉靖皇帝抬头一瞧,那位指陆炳的汉子就是那位瓷器店里的伙计。 茶坊倒茶的吴婆子见是开瓷器店的东家王二爷领着两个伙计进店来,便说:“王二爷请坐,请吃茶,有话好说!” 王二爷面对嘉靖皇帝立着,没有理那婆子的。 那伙计说:“那个青花薄胎瓷瓶就是他们弄破的……” 陆炳模明其妙,在湖广安陆州,尚无人敢对他如此无理,并不是他称霸一方,相反,由于兴王府府规甚严,他从不惹事生非。没有想到,跟皇上来到京城,竟然有人对他指手划脚。再说我也没有弄破你的什么青花薄胎瓷瓶啊? 陆炳不高兴地说:“哪来的泼皮?岂能在此撒野?”说着护住了嘉靖皇帝,摆开迎战的架式。 王二爷开口说话了:“汝等打破了咱店里一只青花薄胎瓷瓶,怎地还有理,想动粗是不是?” 黄锦细声说:“凭何说你店里的花瓶是我们打破的?” 那伙计用手指指一下自己的鼻子说:“凭小人,你们在店里只看不买,走时还弄破了那只青花薄胎瓷瓶”! 吃茶的客人全围了过来,众说纷纭,说好说坏者皆有。 王二爷看了看大伙,又看了看他们三人,说:“老夫说得不算,诸位说得亦不能算,我们去见官。”说着向前一步,不敢拉陆炳,却拉起黄锦要往外拖。王二爷的两位伙计要来拉嘉靖皇帝,陆炳跳上前来,大吼一声:“看何人敢动手?” 那位刚与六爷争论的胡公子站起身喊道:“王二爷,是不是人家弄破的,你可别冤枉人家啊!人家吃得起上好的西湖狮品龙井,还怕赔不起你一只什么……花瓶?” 王二爷不高兴:“那可是一只青花薄胎瓷瓶啊!胡公子,汝岂能胳膊往外拐,替外地人说话啊?难道是本店耍赖不成?” 茶坊里乱成一团,本来是微服私下出宫游玩的,没有想到惹下如此事端,真不知如何收场……。 与此同时,躺在病榻上的吏部尚书袁宗皋咳嗽越来越急促,胸部疼痛难忍,唿吸更是困难,平卧难受,夫人侍女僕佣等众人好不容易将其弄得坐将起来,却又感坐不住,身体更加不适。虽坐卧难安,但意识还清醒,他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他想起了自己生于斯长于斯的家乡湖广石首,他想起了十年寒窗与科考,他想起了在安陆兴王府任职为官的日子,想起了兴王爷朱佑杬对自己的提携与恩德,想起了当今朝廷上的大礼之争……,他忍着剧痛与家人说要见皇上,样子很急,好象是要交待后事似的,袁夫人差家僕去宫里禀报。 只到此时,宫里的太监们才发现不看见了自己的主子。外朝各殿、内廷诸宫、书房、花园全寻了一个遍,也没有见到。司礼太监周正感到事态严重,便禀报了皇上的生母兴帝后蒋氏,兴帝后虽担心自己的儿子,但也了解自己的儿子,见众太监瞎急,不温不火地问道:“汝等见到黄锦没有?” 周正赶紧回答道:“奴才禀报兴帝后,黄公公也不见了啊!” 兴帝后又问:“今日在宫里可曾见到过陆炳?” 一太监说:“奴才曾见过,但现在不知去向也。” 正文 67.遗书之迷 更新时间:2010-7-24 9:22:44 本章字数:2845 67.遗书之迷 兴帝后心里明白了几分,猜想他们三人一定是结伴出宫了,在安陆时,这样的情况是常事。但现在与那时不同了,是一国之君了,要是在宫外出了什么意外如何是好?于是,就对周正说:“你去告诉锦衣卫千户陆松吧,让他去寻,一定能寻得到。” 第73页 周正派小内官去告诉陆松去了,大家仍然在宫里寻找。 见众人一阵慌乱,兴帝后想:儿子虽然做了皇上,但年岁还只有15岁啊,爱玩可是少年的天性吶!可这样私下躲在某处玩耍也不对啊!要是跑出宫了,那就更不对了!见了面一定要好好说说他。 过了好一会儿,周正来报,说宫里寻遍了,没有见到。兴帝后蒋氏在心里说:“宫里没有,我儿一定是出宫了!”她令人去问皇宫四门当值的护卫,可个个摇头说没见皇上出门。 慈寿皇太后张氏也知晓了,张太后大发脾气,将少年皇帝身边的太监周正和护卫们大骂了一通:“随从众多,竟将皇上给弄丢了,个个酒囊饭桶矣!” 杨廷和、毛纪等重要辅臣也知道了,当今皇上不见了,这还了得,个个惊惶失措,便派太监、锦衣卫全城搜寻。 已经升任锦衣卫副千户的陆松带着手下锦衣卫官兵到处寻找,也未见到嘉靖皇帝之踪迹,此时,有消息说嘉靖皇帝已经出宫了,他一边寻一边寻思,如此盲目寻找亦并非良策,陆松在安陆兴王府当典仗时也做过类似的事情,寻小主子已经积累了一定的经验,要想尽快寻到,必得用一个事半功倍的办法。就嘉靖皇帝的性格,必定是对某一事物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不然他不会瞒着众人偷偷出宫的。嘉靖皇帝进宫后至今尚未出过宫门,对宫外的事情并不是太了解,他会对什么感兴趣呢?陆松突然心里一亮,嘉靖皇帝会不会是在进宫时看到了什么事物而对它有了兴趣呢?午门、奉天门、端门、大明门、正阳门……,对了,我们进宫前曾在正阳门前停留多时,嘉靖皇帝会不会是到那儿去了……。 陆松带着众锦衣卫匆匆进入正阳门外的集市里一瞧,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这里与安陆的集市似曾相似,年少倜傥的嘉靖皇帝一定是带着陆炳他们来逛集市了。陆松等人一路寻找,突然看到一家茶坊里围着许多人,心想,嘉靖皇帝不会在此看热闹吧,掰开人群一看,吃惊不小,被围的人正是自己的老东家——当今皇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只见三个汉子正在纠缠嘉靖皇帝……。 陆松大喝一声:“何人如此大胆……。” 围观百姓听到身后突如其来的喝斥声,赶紧转身回头,见众多锦衣卫围来,吓得赶紧往外跑……。 陆松见到嘉靖皇帝连忙跪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听后一愣,都恨自己有眼不识泰山,当今皇上在此,竟然不知,见众锦衣卫皆跪下口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吓得赶紧跪下,也不知哪一位才是皇帝,便随声附和地高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王二爷趴在地上偷偷翻眼珠儿朝上看,只见那少年秀才说道:“平身!”原来他就是当今皇上啊!心里叫苦不迭,伙计惹祸惹大发了矣,我们这不是欺君犯上了么?犯的可是砍脑壳的罪啊,吓得他全身冒起了冷汗。 陆松起身,看到儿子陆炳,狠狠用眼珠瞪了他一下,然后对嘉靖皇帝说:“禀皇上,袁大人病危了啊……,似有话要与皇上说呢。” 众人皆起身,围着争相观看当今皇上之尊容,只有那位为首辅杨廷和说话的六爷和王二爷及两个伙计一直趴在地上,两只腿不停地发颤,不敢起身。 茶坊里的吴婆子激动得以为是在做梦,连忙用右手掐了一下自己的左胳膊……。 那胡公子更是有些得意……。 嘉靖皇帝说了一声:“好,朕知晓了,快去见袁爱卿吧。”留下黄锦和陆炳处理有关事宜,自己向围观的百姓挥挥手,前唿后拥就要离开此地。 众人见皇上要离开,也不知如何是好,也不知是谁起的头,突然都趴到地上高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嘉靖皇帝已经离开了,百姓也不愿离去。 有一年老者说:“皇上年少英俊……。” 那胡公子更是自鸣得意:“学生早知那公子气度不凡,原来是当今皇上也……” 另一老者激动得流出了眼泪,他颤悠悠地说:“天啦,见到当今皇上了,老夫……死也值也。” 嘉靖皇帝一行人赶到袁府,此时袁府内,夫人儿子儿媳侍女僕佣哭泣声了一片,嘉靖皇帝心里一怔:大事不妙啊,莫不是袁爱卿已经驾鹤西去了? 在袁府做主管的袁伴仙终于见到了嘉靖皇帝,连忙跪在地上哭着说:“皇上,吾家老爷,他,他……去了……啊……!” 嘉靖皇帝加快了脚步,口里问:“什么?袁爱卿他……。”走进内室,果然袁宗皋大人也经气绝,撒手人寰了。 兴帝后、朱震、张佐、刘儆,冯经、周文采等兴王府旧人也相继赶到。 袁老夫人哭泣着拿来一张手帕般大小的生宣纸递与嘉靖皇帝,说是吾家袁老爷监终之前一直放心不下议大礼之事,想见皇上,有话想说,没有见着,便要笔要纸,想要将想说之言书在此纸上,可手握笔不得,仅歪歪扭扭书写了此些字,便一撒手,去了。 嘉靖皇帝听后失声痛哭,恨自己因在城外游玩而耽误了见袁爱卿最后一面,亦不知袁爱卿要对自己说什么,他知道,袁爱卿一直是自己心目中可以依靠的擎天柱,没有想到这唯一支撑自己的柱子这么快就倒下了。 第74页 嘉靖皇帝痛苦万分,下旨厚葬,并照其遗愿将灵柩送回湖广石首老家安葬……。 嘉靖皇帝回到华盖殿,摊开那张纸一看,只见上面写了三个排列不整齐的字:“金白巾”,“巾”字后面还有几个墨点,明显是在生命最后一该写下的,想说的话尚未写完。 嘉靖皇帝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这三个字,并不像句子,念不通,是何意思呢?袁爱卿最放心不下的是议大礼之事,此字定与其事有关,“金”不难理解,即钱,银两也。难道是要朕贿赂那些所谓的护礼者?“白”用在此处为何意呢?不会是“空”的意思吧?袁爱卿怕阁臣们将朕架空了?祖宗明太祖为何要撤中书省,并废除丞相之职呢,就是因为他们权力太大了,臣之势力大于君主,如东汉末年董卓和曹操一般,“宰相专权”、“臣操威福”……。袁爱卿上次要朕不要忽视武将的作用,并要争取武定侯郭勛的支持,不会就是基于此吧?可那“巾”字又是何意呢? 一寻思,感觉袁爱卿想表达的意思并非如此,他是想写一句话的,是想明明白白地告诉朕的,怎么会用一个字一个字地来表达意思呢?这种思路行不通啊! “金白巾”,袁爱卿究竟想要向朕说什么呢?嘉靖皇帝百思不知其解……。 正文 68.破妖秘笈 更新时间:2010-7-25 9:22:50 本章字数:3063 68.破妖秘笈 在山西代州崞县,那些妖人仗着自己有禁兵之妖术,官府官兵奈之无何,便变本加厉更加疯狂了,他们姦淫妇女,抢劫财物,无所不为……。 消息传到崞县城里,钦差徐文华大人更加心急如焚,坐卧不安。一气之下,便拿那大牢里的那个妖人明义当出气筒,可那叫明义的妖人打他不喊疼痛,骂他不说麻痒,又拿他没办法。 此时,一个牢役献计道:“小人有一招,保管治得住那妖人!” 徐大人兴奋地问:“何招术,说出来听听。” 牢役说:“说是招也不算是招。就是他渴不给他喝,他飢不予他食。熟语道:好汉经不起三日飢,饿他三日五日,包大人左问他定会左答,大人右问他定会右答。” 徐大人、江大人、马大人一合计,死马当活马医,不妨试试。 那明义在牢房里,戴着枷锁,起初还在走马步,练内功,又蹦又跳,就他牢房里动静大。第一日,到吃饭的时候,别的监犯皆在吃饭,唯独他没人管,他也没有理会,还是练他的功。第二日,感到口渴,见邻监室犯人“咕咕”饮水,他假装没看见,自己暗里吞口水。吃饭时,见别人皆在吃饭,他肚子里咕咕叫,他仍然在室内走马步,不过,那马步走得不是太像马步了。第三日,口水也干了,马步也走不动了。到第五日时,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一个牢役来开牢门,他一把拽住牢役的衣角求吃央喝。 牢役装着没听见,说:“今日朝廷钦差徐大人还要看你刀枪弓箭不入……。” 那明义一听,吓得半死,饿得像鬼似的,哪还会有力气使那功夫,忙求饶道:“入也,刀枪皆可入啊……。” 牢役说:“少废话,持刀、持弓箭之将士尚候在外面呢!走,看你还能刀枪不入啵!” 那明义此时只想有一大碗小米粥,死活不愿意出监牢。 那牢役禀告了徐大人。 徐大人知道此法凑效了,他有些兴奋,他故意说:“本官不信他言!谁知他说的是真是假啊?不试怎么知晓?一个妖人,还在乎什么吃喝啊?拖出来接箭挨刀吧!” 那明义被两个牢役拖了出来,放到上次他站立的空场子上,那两牢役一松手,他就趴在了地上。 徐大人对那两牢役挥挥手说:“让那妖人站立起来。” 那两牢役用脚踢了踢那明义说:“徐大人发话了,快快站起来。”明义好不容易站了起来,可立不稳,站不直,拿他今日与上次比,简直判若两人。 还是和上次一样徐大人、江大人、马大人皆到场。 徐大人一举手:“开始吧!” 持箭将士说一声“听命”,往后退了几步,举弓拉箭就要射,那明义赶快趴到地上,连说:“大人,饶命,能入,小人能入也……。” 徐大人示意持箭将士停下,要持大砍刀的黑大汉上,说:“箭可入,那刀可以入吗?” 明义趴在地上哭着嗓子喊:“能入,皆能入啊……。” 徐大人对那黑大汉说:“勿听他言!再用力砍了试试——” 黑大汉也口说一声“尊命”挥臂举刀,要砍。 明义使出吃奶力气,连哭带求饶:“刀下……留情,留下小人小命……。” 徐大人说:“汝不是刀枪不入的吗?” 明义有气无力地说:“小人……多日未曾……饮食,没气力使禁兵之术了。求大人留小人一命吧,小人可助大人破白莲教妖术……也……。” 徐大人听到此言心里一喜,但还是不动声色地问:“如何让本官信你?” 第75页 明义哭丧着脸说:“小人向大人禀告白莲教机密……。” 徐大人挥手,两牢役提来饭菜茶水,让明义那妖人狼吞虎咽起来……。 明义吃饱喝足了,被带到徐大人住处,徐大人、江大人、马大人坐在里前。见了三位大人,明义跪地谢恩道:“谢大人不杀之恩!” 徐大人问:“你说助本官破白莲教妖术,你有何妙招?” 明义说:“白莲教信徒刀枪不入的功夫是真,但并非人人皆会此禁兵之术。指人变畜则为假也,用的是遮眼法,幻术(今称魔术)。事先将狗穿上官兵之服盛入袋里,然后等官兵不注意时放出。用此策主要是用来吓唬官兵的……。” 徐大人说:“这个知晓,你说如何破他们的妖术吧。” 明义说:“破白莲教禁兵之术并不难。小人露其天机:他们一怕火,二怕棍,三怕睡。大人带官兵乘夜晚攻之,用此三法便可破之矣……。” 明义道出了白莲邪教的机密,还将白莲教反贼首领和其手下小头目皆造成名册,让官兵捉拿时,心中有数。 徐大人等人获此机密,便悄悄告诉了所有兵将,并找来匠人砍了一些结实的栗树,制作成一尺半长的木棍,发予每位兵将。 不管那妖人明义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几位大人一商议,都想试一试。他们将第一次攻击的目标选在洛川,据明义透露,占领洛川的反贼实力稍弱一些。先弱后强,先易后难,然后再各个灭之。 官兵们来到了洛川,很快就发现了反贼的老巢。白天,官兵见到反贼,将木棍藏于袖中,远观之,不与他们短兵相接,见有反贼走来,便避之,反贼若攻击,即逃之,让反贼以为官兵胆怯。夜晚,令少量官兵化装偷偷潜入反贼老巢,摸清其反贼的活动规律。万事俱备,选一有风的夜晚,所有的兵将悄悄来到反贼的老巢周围埋伏起来,等到三更时分,趁反贼熟睡之即,突然攻击。 那些反贼以为官兵们真的怕他们,因而放松了警惕,睡觉时连放哨之人也没有。 官兵们弄来茅草,将他们住的房子点燃,然后冲进屋里,从袖中抽出木棍,见脑袋就打,“乒桌球乓”打得一些刚从睡梦中惊醒的反贼抱头鼠窜,哭爹喊娘,直叫求饶,兵将们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绳索,将他们一一绑了。 有些负隅顽抗的反贼被乱棍打死,有的为逃避木棍而被大火烧死……。 有一反贼出来小解,回屋发现起火,赶紧往外跑,被官兵发现,将其围住,举棍要打,那反贼勐喝一声:“别,别过来,我是妖人,刀枪不入,你们瞧我手指,谁跑得最快,我将谁变为猪狗牛马畜生……。”说着手指在空中乱划,嘴里咕哝念念有词。 几位将兵一听哈哈大笑,骗人的把戏,手举木棍说道:“你爷爷不用刀,也不用枪,只用木棍,不管你将你爷爷变成甚,你先吃你爷爷的木棍!”说着奔将过来勐击其头部。 那反贼一看此招不灵验,撒腿跑吧,没跑几步,却被乱棍击中,打得头破血流,倒在地上,被众将兵按住,绑了一个结实。 首战告捷,官兵又如法炮制,灭了惠庆、宜川、白水的反贼,贼首李钺遂得就擒,又获羽党二十余人。钦差徐大人令人拿来明义提供的名册,一一对号入座,只有贼副首李福达没有看见,便令众官兵搜寻,可仍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除了李福达,其余大小头目全部归案。根据皇帝的旨意,二十余骨干反贼一齐斩首枭示,诛九族。对于那些罪恶不大的“佛子”和受蒙蔽的百姓,一律无罪开释,令其回家种地,不得再装神弄鬼,煳弄愚弄百姓,一旦发现,将同李钺反贼之下场,杀无赦。 正文 69.徐钦差凯旋 更新时间:2010-7-26 9:23:03 本章字数:2985 69.徐钦差凯旋 徐文华大功告成灭了代州崞县白莲邪教反贼,当地百姓欢天喜地,消息传到京城,首辅杨廷和大人亲自率众臣到德胜门迎接,徐大人更是春风得意。 第二日早朝,徐文华第一位走出班丛,得意洋洋地扫视了一下众臣,心里说,你们都不愿去吧,没有想到吧,本官因祸得福,旗开得胜了!他拍了拍朝服,从容不迫地从袖中收出奏摺,跪下:“微臣有奏。吾朝廷官兵破白莲邪教反贼如秋风扫落叶,今红旗报捷……。” 嘉靖皇帝从周正手中接过奏摺,看了看,说:“徐爱卿平身。徐爱卿凯旋,可歌可贺!”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徐文华起身,面带笑容退入班丛。 嘉靖皇帝认真地看起徐文华的报捷奏章。 首辅杨廷和说:“徐大人此次代州崞县剿灭白莲邪教反贼,其明效大验矣,皇上当赏当其劳啊!” 辅臣毛纪也说:“徐文华大人此次劳苦功高,请皇上论功行赏吧!” 嘉靖皇帝没有理会两位老臣的,仍然在看其奏章。本来,正如首辅杨廷和之料,差徐文华去山西代州崞县平叛,是让他干自己无能为力的事,嘉靖皇帝就是想借题发挥,治其罪,杀鸡给猴看,杀杀护礼派的锐气的。没有想到他真的大功告成了,如此以来,不但不能重罚了,相反还要重赏他,这不是在长他们护礼派的威风吗?心里正不快,那两个老傢伙还真的在为他邀功求赏呢。 第76页 嘉靖皇帝正想鸡蛋里挑骨头的,没有想到还真发现了问题。嘉靖皇帝心喜,合起奏章抬头问道:“兵科给事中史道,史爱卿,汝说反贼为首者为谁?为副者为谁?再说与朕听听。” 史道出班丛说:“禀皇上,据微臣所知,反贼为首者李钺,为副者李福达,二人为叔侄也。” 徐文华听到史道说“李福达”三个字时,心一缩,额头便冒出豆大的汗珠。 “徐爱卿——” 恍惚中感觉是皇上在叫自己,徐文华走出班丛,颤悠悠地说:“微,微……臣在。”一边说一边擦拭汗珠,先会儿的神奇劲头无影无踪了。 “徐爱卿,汝说说,在奏章中,在斩首枭示者名单中,为何不见反贼副首李福达呢?” 众臣听到皇上此言,纷纷议了一下,很快又停了下来。 徐文华急得一下不知如何回答:“这……。” 嘉靖皇帝厉声问道:“汝等是将那反贼副首李福达无罪开释了,还是他自己畏罪潜逃了?朕知晓李福达,是不是还有朕不知晓的王福达、张福达也跑了?” 乐极生悲!徐文华赶紧跪地,头上汗珠直往下滚:“贱臣……,贱臣……。”那李福达是死是逃他自己也弄不清楚,曾令将兵查寻多时也未见其踪迹,本想矇混过关的,没有想到那年少的嘉靖皇帝的脑子如此之好,还未忘记那个反贼副首李福达。 嘉靖皇帝严肃地说:“铲草不除根,后患无穷矣!朕曾说过,擒为首者斩立决,不得放走一人……。你竟然放走了副贼,这责任重大,汝可知其中厉害,来人啦,将徐文华拉下……。” 马上就几位侍卫进来,抓住徐文华的双胳膊,按在了地上,正准备要往外拖。 看嘉靖皇帝的样子,明显是想治徐文华之重罪,首辅杨廷和为徐文华捏了一把汗,但这时都不敢多言。只是在心里说:皇上小小年纪,城府却深不可测,借刀杀人,真可谓刀不血刃啊! 徐文华跪在地上,极力想为自己辩解,他看了看杨廷和,见他也低着头,没人伸手搭救一把,那就只有自己救自己了,他赶紧央求说:“皇上,请让贱臣把话说完……。”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的?嘉靖皇帝一扬手说:“好,先让他说。”侍卫们放下了徐文华。 徐文华连忙磕头说:“谢皇上!白莲邪教久剿未灭,贱臣到山西代州崞县后,打探到反贼秘笈,得知妖人怕火,怕棍,怕在睡梦中攻击,贱臣抓住反贼此弱点,派众将兵将反贼老巢紧紧围之,如铜墙铁壁一般,趁反贼熟睡,先将其房屋用火点燃,然后用棍击其反贼之头,果然,反贼外强中干,成乌合之众,兵败如山倒,……其反贼有束手就擒者,有乱棒打死者,更有遭大火焚焦者……无一逃脱者……。”本已到了山穷水尽之地步时,也该徐文华命不该绝,当他正准备说到“更有大火焚死者”时,突然急中生智,故意将“焚死”说成了“焚焦”,尸体被焚焦,便大有文章可做了。他接着说道,“那焚焦者,面目全非,辨认不得……,想必那反贼副首李福达就在其中也……。”其实那些被烧死之反贼并非面目全非,个个均可辨认,那李福达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嘉靖皇帝皱紧眉头,问道:“既然如此,为何奏章之中不做说明?” 本来就是睁眼说瞎话,是临时想出的脱责之词,怎么会在奏章上说明呢?看来,说了一个假话,还得说更多的假话。徐文华说:“禀皇上,微臣也曾想过将李福达列入被焚焦者之中,写在奏章之上,一併向皇上禀报的。后来一寻思,感觉不是太妥当,因被焚焦者并非一人,无法认定哪一尸首是李福达,微臣总不能胡乱指定一具尸体就是他啊,要是如此,那不就是欺罔,是犯了欺君之罪吗?还有,微臣也曾怀疑过那李福达是不是在我们攻击之前就侥倖逃脱了,便到洛川、白水等地实地察看,微臣所到之处,当地景象繁荣,百姓安居乐业……,百姓见到微臣,更是拥戴……,每次百姓说起此,微臣皆告诉百姓,剿灭反贼,非微臣之力也,皆属当今皇上英明,皇恩浩荡,百姓感激涕零,皆唿吾皇万岁……。” 徐文华故意说走题,趁机拍拍皇上的马屁,观察皇上表情,见皇上怒气稍减,便说:“见当地平安,夜不闭户,便确定那反贼副首李福达必焚焦无疑……,可焚焦者众,又不能认定谁是真正之李福达,经与山西巡抚江潮、巡按马碌二大人商议,因而在写奏摺之时未将那李福达列入其中……,此为微臣之疏忽失职,恳请皇上治罪……。”徐文华这招叫做概念转移,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徐文华这马屁正拍到位置了,嘉靖皇帝一听说平定反贼属“皇上英明”,为“皇恩浩荡”,心想,这次该与你首辅杨廷和无关吧,该是朕独之主张吧,好象就是自己亲临战场凯旋归来似的,心里美滋滋的。一高兴,对讨厌的人也不讨厌了,便问道:“果真如此?百姓已经安居乐业?” 徐文华说:“微臣句句是实,倘请皇上明鑑!” 第77页 嘉靖皇帝又问:“百姓口碑如何?”说完看了一眼站在班丛前面的首辅杨廷和。 徐文华讨好地说:“禀皇上,白莲邪教反贼起事于正德十四年,剿灭于今日,百姓皆贊当今皇上英明,爱民如子,救民于水火也,微臣所到之处,皆听百姓高唿吾皇万岁……。”马屁拍得没边了。 杨廷和听了徐文华的话,脸上的老肉不由自主地动了动。 嘉靖皇帝一高兴便大发慈悲起来,他对那几位侍卫一招手说:“若确实如徐爱卿所说,漏报反贼副首李福达,朕暂且不作追究,但下不得为例……。” 侍卫们放下徐文华出去了。终于化险为夷了,徐文华擦拭了一下头上的汗,深深地出了一口气,扯了扯衣服,一扬头退入了班丛中。 正文 70.武定侯府 更新时间:2010-7-27 9:23:05 本章字数:2843 70.武定侯府 徐文华听那少年嘉靖皇帝说“暂且不作追究”,一寻思,觉得话里有话,意思是说:没准还得追究!嘉靖皇帝,人小鬼大,照他的意思,好象这事还没有完,还没有了。徐文华知道,自己在朝堂上说的话,皆为胡言乱语,信口开河,只要嘉靖皇帝差人到山西一问,便可露馅……。想到此,徐文华出了一身冷汗,赶紧手书了一封书简,交给一位心腹,快马赶到山西,请江潮和马碌二位大人一定要如何如何。 那江潮和马碌二人皆明白,他们已经和徐文华成了栓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一旦徐文华有事,他们二人也逃脱不了干系和罪责,自然意见容易统一,于是他们照着徐文华的样子,也将假话当成了真话,说得斩钉截铁。 果然,聪明的嘉靖皇帝并没有完全听信徐文华的话,他暗中差遣司礼太监张佐带人前往山西进行核查。这张佐是原安陆州兴王府里的旧人,对皇上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嘉靖皇帝对他也信得过,他的话不会有假,不会渗杂水分。没有想到,在张佐未到山西之前,徐文华的心腹便先一步到了山西,与江潮、马碌统一了口径,自然,张佐获取的信息,就与徐文华在朝堂之上说的一模一样了。如此以来,嘉靖皇帝就再没有理由治徐文华的罪了,让徐文华真正逃过了一劫。 嘉靖皇帝知道,白莲邪教反叛众贼已经平定,徐文华也未被治罪,用不了几日,可能有人又要提议大礼之事了。 今天是正德十六年十月初二,按贯例今天要在文华殿开经筵,嘉靖皇帝得当一天的学生。知经筵事官由首辅杨廷和兼任,六部尚书、左右都御史、通政史、大理寺卿及学士等侍班,从翰林院选定2位修撰以上的官员为进讲官,所讲内容都是嘉靖皇帝已经熟读过的《四书五经》,他又不得不坐下来再抄现饭,旁边还有好多大臣陪着自己呢! 让嘉靖皇帝感到心烦的是,其中一位进讲官是杨廷和的儿子翰林院修撰杨慎,他没完没了地讲《礼记》,想藉此机会说服嘉靖皇帝放弃称自己的生父为皇考,因而,嘉靖皇帝常藉故不去文华殿,并令停止讲书。 今天嘉靖皇帝到文华殿,见进讲官又是杨慎,心里就不高兴起来。 今天出人意料的讲的是《尚书》,没有讲《礼记》,嘉靖皇帝的心稍稍平静下来。没有想到,杨慎讲《尚书》,却拿佞宦张永、谷大用、韦彬等人说事,说他们应判重罪,却因他们大肆行贿就破例赦免了他们的死罪。杨慎还特地选出《尚书》里的《金作赎刑》这一章,讲道:“圣人赎刑之制,用于小过者,冀民自新之意;若大奸元恶,无可赎之理。” 讲书事毕,嘉靖皇帝回到华盖殿,杨慎提到张永、谷大用、韦彬等人,他心里有些后悔起来,那几个太监虽有劣迹,可对自己还算忠诚,在议大礼的事情上,他们也没有像大臣们那样反对过,那张永、韦彬除江彬有功,谷大用迎自己进京继统也功不可没,可都被自己治了罪。 让少年皇帝感到更加不安的是,自己仍然没有得力之人的支持者,袁宗皋已去世,王瓒被撵出了京城,想支持也鞭长莫及了,那张璁虽然支持的态度坚决,可职位太低,目前只是一个观政,连品级就没有。自己从安陆兴王府带来的一百余号人马,算是心腹,可要么是内官太监,要么是武官锦衣卫,负责朕的安全没问题,可在议大礼中却说不上话,无能为力了。嘉靖皇帝想起了袁宗皋特别强调的一个人:武定侯郭勛。对,争取他对朕的支持。 郭勛为开国勛臣武定侯郭英的六世孙,于正德三年(1508年)承袭武定侯爵位,进封翊国公,歷任提督三千营、两广总督、京师左军都督掌团营。武宗驾崩时,曾率兵把守京城九门,助首辅杨廷和平江彬反叛,稳定京城局势,迎立新君,起了极其重要的作用。 别看郭勛为武夫,他却雅好诗文,热心整理、编辑、刊刻通俗文艺作品,他刊刻出版了白居易的诗集、文集和《元次山集》等。郭勛还学战国时期的孟尝君田文,招贤纳士收养门生。他利用那些豢养的失意文士和失籍军士等各种人才,在京城内外建坊开店,广开财源,因而其家底殷实。 武定侯府位于皇宫以西,离阜成门不远。 武定侯府有一位门人,人称修髯子,实名叫张尚德,关西人,未投武定侯门下前,酷爱民间小说和传说的收集与抄录,他手中有一部他亲手抄写的《三国志通俗演义》全本,此书是从成化年间在北直隶省大名府濬县任主簿的庸愚子之抄本上原封不动转抄下来的,首页是庸愚子的《三国志通俗演义序》,共有二十四卷,二百四十则,70余万字。修髯子爱不释手,曾四处筹款,欲刊刻全本,终因工程太浩大,财力不济,而未如愿以偿。他听说武定侯热心整理、编辑、刊刻通俗文艺作品,便投到他的门下,目的是趁机会说服武定侯,劝他刊刻《三国志通俗演义》。《三国志通俗演义》早在元末就已成书,在民间流传甚广,武定候郭勛也早有耳闻,只是不被歷代君主认可,害怕自己的江山蹈“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之覆辙。那些大臣小吏们也不喜欢,因为该书为小说,是野史,不能登大雅之堂……,因而未能引起武定侯的重视。一直等到正德皇帝驾崩之后,少年嘉靖皇帝继位时,修髯子才趁势将自己抄写的《三国志通俗演义》呈献给了武定侯郭勛,请主人慢慢细读。 第78页 在此之前,武定侯只是耳闻其虚,现在才眼见其实。他先看了庸愚子的《三国志通俗演义序》,其序认为:“歷史不单纯是为了纪历代之事,更重要的是以此明盛衰、鉴善恶、载得失、观吉凶、知休戚,寄寓歷史的经验教训。”接着便慢慢看正文,当他看到卷之一第五则:《董卓议立陈留王》和第七则:《废汉君董卓弄权》后,心里不禁一惊,那位汉少帝刘辩只有十四岁,正与当今嘉靖皇帝同岁。刘辩在位仅五个月,就被强势的相国董卓废除了。在讨论废除少帝时,董卓曾威胁朝臣们说:“谁有阻大议者,以军法从事!”如今,我大明朝正处于“帝势弱,臣势强”局面,在议大礼时,少君老臣龙虎之争,强硬的阁臣也曾在奏章上说:“但凡朝中有人于此有所异议者,都属奸邪,当斩”,二者岂不是异曲同工啊!所不同的是,董卓被天下诛伐,而杨廷和等辅臣却受众臣拥戴……。武定侯郭勛想到此,真为少年嘉靖皇帝捏一把汗啊!还有,书中说,曹操为相时,“挟天子以令诸侯”,根本没有汉献帝刘协说话的份,当今首辅杨大人不也是说一不二吗?庸愚子在序中说:“曹相国虽然有雄图大略,但他也是假忠欺世,不是为了国家,而是为了自己,虽然得到了天下,必定会失去天下,只是一个‘万古奸贼’。”这一观点武定侯非常贊同,甚至在心里说,那首辅杨大人所把持的大礼之议,也并非全是为了所谓的大宗正统,也许实是臣权与皇权之争啊。再有,综合《三国志通俗演义》之观点:大汉天下乃刘家天下也,皇帝自然要姓刘者做,姓刘则正统,别姓便是篡位,书中说:“曹丕废帝篡炎刘,汉王正位继大统。”此举就是褒扬刘姓而贬低曹姓。以此类推,当今大明朝之皇帝当为姓朱的做,朱姓后人做皇帝就是正统,何须再有什么小宗入大宗之分啊? 正文 71.黄锦上当 更新时间:2010-7-28 9:23:30 本章字数:2783 71.黄锦上当 门人修髯子劝说他刊刻此书,此工程巨大,需要花大量的人力和物力及银两,他并未在乎,凭他的经济实力,刊刻《三国志通俗演义》并不在话下。而让他下不了决心是,此书成书已有百余年,仅在民间转抄或口头流传,歷代朝廷都不喜欢,若刊刻出版之后,皇帝和朝臣们都不认可,成了**怎么办?武定侯认为,政治风险要比经济风险大得多! 可转念又一想,若做成了此事,可谓始无前例矣,冒的风险越大,也许其收穫越多……。 武定侯郭勛读着修髯子用手抄写的《三国志通俗演义》,读着读着就爱不释手了。武定侯开始异想天开起来了,要是自己刊刻出版了此书,让更多的人读到了此书,也许人们由恨书中强权的相国董卓,恨专横的丞相曹操,联繫到现实,都来同情年少的皇上,都来支持尚处于弱势的皇上呢?要是这样的话,这也算是在暗中助了皇上一臂之力了啊! 武定侯决定,不管能否实施这一宏大的工程,是不是刊刻《三国志通俗演义》,他先令修髯子主持进行准备工作再说。 本有史书《三国志》,再有小说《三国志通俗演义》,其原意就是追求通俗,让老百姓也读得懂,听得明白,为了让读者读得更方便,武定侯令修髯子添写了《三国志通俗演义引》和《三国志宗僚》,以帮助人们了解其繁杂的内容和书中众多不同性格的人物。 就在武定侯全身心地投入刊刻《三国志通俗演义》中时,孤立无援的少年皇帝也想得到他的鼎力相助。 嘉靖皇帝考虑再三,决定在谨身殿单独召见武定侯郭勛,于是,便令黄锦带上一名小太监到武定侯府去请。 黄锦和小太监从西华门出宫,过中海,向阜城门方向走去。离阜城门不远处,便是武定侯府。 黄锦来到武定府前,门前是一座漂亮的影壁,影壁顶上装饰着筒瓦屋檐、屋嵴、蝎子尾,墙面上用砖雕砌成柱枋的模样,硬心影壁的影壁心用斧刃方砖斜摆,磨砖对缝,并加嵌有砖雕花饰,让人一看便知影壁后面就是一座豪门大宅院。 武定府门前守卫见有两人在影壁前张望,就走过来,一看是两位年纪不大的太监,不敢怠慢,赶紧迎进府内。一个黑胖子从里面走出,将他们引进客房,好茶侍候。武定侯府是数个多进院并列而成的大型住宅院,门外有一大影壁,大门内还有一影壁,就黄锦进入的这个院子而言,还有前院、主院、后院之分,黄锦喝茶的客房在前院。 黑胖子一边上茶一边打听,才知来者是当今皇上身边的黄公公,说是来请武定侯进宫的,皇上要召见武定侯。那黑胖子一听说皇上要召见自己的主子,觉得事关重大,就礼貌地说:“公公稍候,我家老爷在书房呢,容小人去禀报。”于是,他三步并着两步走,顺着抄手游廊进了主院,将消息禀报了武定侯郭勛。 此时,武定侯正在书房与修髯子商议是否刊刻《三国志通俗演义》之事,究竟是刊刻呢,还是再等看,一时拿不定主意。而修髯子是极力奉劝主子刊刻,生怕他打了退堂鼓。听说皇上要召见,也觉得事情重大,连忙起身,正要往外走的,却被修髯子劝住了,他说:“老爷,去不得矣!” 武定侯不解,就问:“为何?皇上召见,臣怎么敢违?” 第79页 修髯子答道:“皇上召见,以小人之见,必为议大礼之事也!今因议大礼,皇上与首辅之间正舌剑唇枪,王前士前,互不相让。现皇上之意图不言而喻,是想获老爷之支持矣。老爷现在置身事外,未参与其中,正落得清静啊!” 修髯子见武定侯重新坐下身来,接着说:“武宗驾崩时,老爷曾派兵卒把守九门,可谓助首辅也;今议大礼,老爷未随波逐流反对皇上,当也属助皇上也。若一旦置身其中,必重此轻彼,得罪一方啊!现帝势孤,臣势众,老爷支持了皇上,必要得罪首辅杨大人,得罪众人也……。” 武定侯张了张嘴:“这……。” 是啊,那杨廷和得罪不起啊!江彬也握兵权,掌有那么多精锐,却被他以谋取反为名治了罪,处死了;那王琼,九卿之长,被他一个奏摺,摘了乌纱帽,还谪戍绥德了;那王瓒,官居正三品,职位也不低,也被他们使雕虫小技赶出京城,到南京任闲差去了……。 武定侯想到这些,一时拿不定了主意,急切地问:“这,这……将如何是好啊?” 修髯子反问道:“假若要老爷参与议大礼之中,您是支持皇上一人呢,还是支持首辅众人啊?” 武定侯想就没想说:“当然是支持皇上啊!吾家祖辈世代皆支持皇室,吾辈岂能背道而驰?” 修髯子想了想说:“以小人之见,首辅杨大人还不至于像汉时董卓、曹操那般将年少的皇上如何,有朝一日皇上还是要一言九鼎的,老爷支持皇上是具有远见的。但有远见并非就无近虑,王琼、王瓒就是前车之鑑,老爷当吃他们之堑,长已之智……。” 武定侯问:“怎么讲?” 修髯子:“小人的意思是:老爷支持皇上,只能在幕后,不到关键时刻千万不要走到前台。” 武定侯想了想说:“汝言之有理,可眼下怎么办?黄公公还等在府上呢!” 修髯子笑笑说:“小人倒有一个权宜之计,不知得当否?”说着边与主子耳语。 武定侯听后点了点头,对立在旁边候消息的黑胖子说:“汝到后院跑几圈,跑得全身冒汗珠儿了再回来。” 黑胖子莫明其妙,瞪大眼睛看着主人,心里想,小人没有犯什么错啊,只是传了一个旨意,主人为何要处罚自己呢?黑胖子满含委屈,不情愿地走到后院跑起步来。跑到满头大汗时才回到主院,修髯子与他耳语了几句,他才露出笑脸。 此时,黄锦和那位小太监在客房吃了好几盏茶了,还不见武定侯出来,不知是怎么回事,正坐立不安纳着闷吶呢,那个黑胖子满头大汗跑来了,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禀黄公公,我家老爷不在府上,小人从东院寻到西院,从南院找到北院,上上下下的地儿小人跑了一个遍,跑了一身臭汗,也没见到我家老爷,一打听,都说老爷出府了,让小人冤枉跑了半天。” 黄锦看了看那黑胖子,只见他一身汗,说话的时候还喘着气,不用说,他肯定寻过许多地方。黄锦和小太监站起身说:“既然武定侯不在府上,那就告辞了。” 黄锦回宫,嘉靖皇帝已经在谨身殿等候,见到黄锦无功而返,就问:“黄伴,怎么武定侯不愿来见朕啊?” 黄锦将他在武定侯府饮茶等候,武定侯府的下人在府里寻了一身臭汗等等经过,如实禀报嘉靖皇帝了。 没想到,嘉靖皇帝一听就笑了,还笑着说:“黄伴,你们二人上当了。” 正文 72.见武定侯 更新时间:2010-7-30 8:47:47 本章字数:2804 72.见武定侯 黄锦一听感到意外,他不解地问:“皇上,您怎么知道奴才上当了呢?” 嘉靖皇帝说:“朕问你,要是你在这谨身殿里没有见到朕,你会满皇宫里去寻找吗?还找得满身是汗。” 黄锦看了看嘉靖皇帝身边的周正,脱口说:“不会,奴才向周公公打听一下就是了。” 嘉靖皇帝笑一下又说:“是呀,武定侯的下人为什么不打听武定侯身边的人,而是在府里到处寻找呢?你没有看出这里面有问题吗?朕猜想,那武定侯一定在府上,只是想迴避朕而已。” 黄锦不是太信:“皇上,不会吧……。” 嘉靖皇帝笑笑说:“你要不信,朕现在就去,肯定能遇上武定侯。”又对周正说,“走,你带朕去武定侯府,朕倒要看看,那武定侯为何要迴避朕。” 黄锦和周正异口同声地说:“皇上,您又要出宫啊?” 上次嘉靖皇帝偷偷出宫,兴帝后本来是想狠狠说教训诉一番儿子的,她一想,做母亲的说他,甚至骂他,不一定能凑效,怕儿子不长记性,便想了一个办法,于是,她并没有说儿子什么,只是对黄锦、侍卫及诸门守卫进行了处罚。这一办法竟然起到了一石击二鸟的作用,一方面让嘉靖皇帝觉得,自己犯了错却让无辜的手下人受过,心里感到了内疚;二是让黄锦和护卫们吸取了教训,加强了责任感。 嘉靖皇帝笑笑说:“这次朕不要你们代为受过了,我们这次出宫,对外保密,在宫内公开,除了你们两人伴随,还带上几位护卫。”也不管两位太监愿意不愿意,说完,就令黄锦帮他脱下龙袍,换上了便装,接着就出了门。 第80页 这时,武定侯见宫里的黄公公被打发走了,便心安理得地饮着茶,翻开那本手抄的《三国志通俗演义》认真地看起来。 不知过了好一会儿,门外突然传来吵闹声,修髯子赶紧去查看,只见一群人顺着抄手游廊走了过来,奇怪的是,竟然没人阻拦。修髯子正纳闷呢,一个下人跑过来激动地说:“当今皇上驾到了啊。” 修髯子一听,着实吃了一惊,赶紧往后跑,把这一惊人的消息立即禀报了主子。 武定侯一听说皇上来了,他也慌了神,一会儿跟黄公公说自己不在府上,现在要是让皇上看到了,怎么自圆其说啊!这不是犯的欺君之罪吗?他已经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估计皇上快到书房了,一时不知所措了。 修髯子示意他躲藏到书桌下,书桌上垫着一块大绸布,刚好可以将他遮挡住。 嘉靖皇帝来到武定侯府,并没有要人通报武定侯,而是直接往里走,武定侯府里的守卫们正要阻拦,太监周正细声喊道:“皇上驾到——。” 那些人一听说皇上到了,也不敢阻拦了,赶紧趴在了地上,连连磕头喊:“皇上万岁,万万岁!” 嘉靖皇帝出其不意,是想让武定侯躲避不及。嘉靖皇帝一行人直往前走,来到了书房,修髯子已经趴在了地上,将头埋得低低的。 嘉靖皇帝看了看屋内,没有看到武定侯,可看到那个茶杯还在冒热气。嘉靖皇帝知道武定侯刚才还饮过茶,他一定没有走远,就笑了笑,走到书桌前,一眼就看到了那本翻开了的《三国志通俗演义》,低头看了一会儿,皱起了眉头,因为他看到了开头那句:“话说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武定侯就躲在嘉靖皇帝的脚下,将桌布掀起一角就能看到嘉靖皇帝的腿和脚。 嘉靖皇帝读过陈寿的《三国志》,对于《三国志通俗演义》一书,还在安陆时就听说过,此书为野史,文人雅士瞧不起,认为上不了大雅之堂。歷代帝王也不喜欢,读那“合久必分”之句,那就像咽下一只苍蝇。可嘉靖皇帝立在案前看了两页,竟然有些爱不释手了。自己刚平定了妖人造反,却看到此书上剿黄巾起义,好象有异曲同工之妙……。 “郭爱卿,快出来吧,朕知你在此屋里哩。”嘉靖皇帝突然大声一喊,将躲在桌子的武定侯吓得不轻。 听到嘉靖皇帝的话,不能再如此躲避了,武定侯只好掀起桌布爬了出来。 太监周正对武定侯很熟的,他看到灰头土脸的武定侯,捂着嘴直笑,可强忍着笑,一本正经地说:“武定侯爷,你就是这样迎驾的吗?” 嘉靖皇帝笑着说:“郭爱卿,你想避朕,也该把这刚饮的热茶也藏起来啊!” 武定侯见露了馅,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说:“皇上恕罪,臣……。” 嘉靖皇帝没等武定侯说完,就翻了翻《三国志通俗演义》说:“你为何躲在书房里看此书,而对朕避而不见呢?” 武定侯不知如何回答好,又吱唔起来。 嘉靖皇帝见武定侯吞吞吐吐的,自己回答说:“朕知郭爱卿之难处,现正议大礼,首辅等人人多势众,朕只是孤家寡人,就目前而言,郭爱卿还是不要公开见朕为妙,以免像礼部左侍郎王瓒那样受到首辅等众臣的排挤。正因为如此,今朕至贵府,也是微服啊!只要郭爱卿不随波逐流反对朕,朕就心满意足啊!” 武定侯赶紧说:“谢皇上替臣想得如此周到!禀皇上,臣是支持皇上的啊,岂能随声附和首辅等人反对皇上呢!” 嘉靖皇帝一听,打心眼里高兴,觉得应该点到为止,不再提此事了,只要做到心中有数就行了。他看了看这满是圣经贤传的书房,又翻了翻那本《三国志通俗演义》,套近乎地说:“郭爱卿,听说汝刊刻出版过《白氏文集》和《元次山集》,是不是还想刊刻此书啊?” 武定侯赶紧说:“禀皇上,臣有此想法,只是,只是……。” 嘉靖皇帝又看了看《三国志通俗演义》,想了想说:“还有何顾虑啊?朕……。”犹豫了一下,又说,“朕大力支持郭爱卿刊刻出版此书!” 武定侯一听,喜出望外,连忙跪下说:“谢皇上!有皇上这句话,臣将倾全力刊刻此书,不枉皇上之一片爱心!” 那修髯子一直担心武定侯下不了决心,听到嘉靖皇帝说支持后,更是高兴得合不拢嘴。 嘉靖皇帝一行从武定侯府出来,黄锦不解地问:“皇上,奴才不明白,据说《三国志通俗演义》为野史,难登大雅之堂呢,您为何还要支持武定侯刊刻此书呢!” 嘉靖皇帝笑笑说:“朕顾不得那么多了,朕现在争大礼势单力薄,正需要积蓄力量,朕支持武定侯刊刻《三国志通俗演义》,朕就不信那武定侯不知恩图报反过来支持朕……。” 黄锦想了想说:“哦,奴才明白了。” 太监周正也明白过来,拍马屁地说:“皇上圣明!” 黄锦又说:“皇上真英明,那武定侯果然就在府上。” 正文 73.劝说张璁 更新时间:2010-7-31 8:47:50 本章字数:2780 第81页 73.劝说张璁 果然,未出嘉靖皇帝所料,礼议之争并非未完结,平静了一段日子后,又被重新提起。 此时,朝臣中已分成两派:一派是以张璁为首的主张尊奉兴献王为皇考的人,歷史上称“议礼派”,但均为品阶较低的官员,领头的张璁还只是一位见习候职的观政,连品阶尚未,且人数又少,只有霍韬、熊浃等低级官吏公开支持,不成气候;另一派则是以首辅杨廷和为首的主张尊奉孝宗为皇考的人,后称“护礼派”。 两派的力量对比悬殊,大家都不相信杨廷和能打击宦官秉政当权恶势力、捉拿来江彬之流、取消“皇庄”、“皇店”,却连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也斗不过!他们人多势众,占据着极大的优势。内阁大学士们、各部的尚书以及科道的言官们,几乎都是与杨廷和同穿一条裤子,一个鼻孔出气。 嘉靖皇帝刚即位,羽翼尚未丰满,欲充分使用皇权,却没有条件。大臣们也动辄以辞职相要挟,就在正德十六年的十月,礼部尚书毛澄、大学士蒋冕就先后要求辞职,嘉靖皇帝虽然恨那毛澄恨得要死,可现在自己还缺乏多数朝臣的支持,没有办法,也就只能温旨挽留了。 从此时看,年少的嘉靖皇帝的确处于弱势,朝中只有张璁等无名之辈公开出来力挺,可他们的力量却又是那么的微不足道。虽然如此,嘉靖皇帝并没有害怕,他已经通过各种渠道争取到了武定侯郭勛、寿宁侯张鹤龄、建昌侯张延龄等武臣的暗中支持,他们手中都掌握有精锐的军事力量,再加上自己已经掌握控制了的锦衣卫,因此,让他有了足够的底气。 杨廷和等人见山西崞县妖人造反已经意外平定,嘉靖皇帝想杀鸡给猴看的计划落空,估计那小孩子也使不出什么新招,拿我们没什么办法了,于是,又蠢蠢欲动起来。 以前只有嘉靖皇帝孤家寡人时,就没有能把他说服,现在又多了一个满脑子“大礼”的张璁跳出来支持,现在想要说服嘉靖皇帝那个倔小子,不用说,恐怕就更难了。于是,他们就动起了张璁的脑筋。 这天,几位护大礼的大将又聚到了一起,商议如何才能说服嘉靖皇帝。 杨廷和问:“张璁新科进士,已经是半拉子老头子了,怎么当时把他留在了礼部做观政啊?那个王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 接袁崇皋之手任吏部尚书的石瑶说:“据说张璁懂仪礼,精礼治,曾在家乡创办罗峰书院,大讲三《礼》,还撰写有《礼记章句》一书。由此,才将他留在了礼部。” 毛澄说:“难怪呢,他竟然把歪理斜说,也能说得头头是道。” 毛纪也说:“他是斩钉截铁地说胡话,所以从表面上看,他是说得头头是道,可实际上是一派胡言。” 毛澄说:“要不,也找一个藉口将他处置掉。” 杨廷和说:“这事还得谨慎才是,上次处置王瓒,就有人起了疑惑。” 石瑶说:“要搬掉张璁其实很容易,他观政两年时间已到,就要安排新职了,不如利用此机会将他弄出京城,让他插不上话,看他还怎么大放獗词。” 没有想到,杨廷和说:“我们护礼者,人数虽然众多,势力也强,可真的论起礼来,却不抵那张璁一人。诸位想想,我们先找出来的汉哀帝和宋英宗两个事例,不但未能将皇上说服,反而还让我们自己被动起来,前言不搭后语,难圆其说了。” 蒋冕也说:“那两个事例,等于是帮了皇上的忙,汉哀帝和宋英宗后来都称生父为皇考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毛澄难堪起来,因为那两个事例是他首先提出来的。 毛纪笑笑说:“杨大人的意思,我们是不是先去说服那个张璁,化废为宝,让他为我们说话啊?” 杨廷和笑笑说:“要是能那样,还愁皇上说服不了吗?” 石瑶说:“听说吏部主事李学忠与张璁交好,要不,本官让李学忠去劝劝他。” 杨廷和说:“先拭拭,若实在不行,那就把他弄到南京去吧。” 这个李学忠,虽说只是一个吏部主事,六品官员,可也是贊成杨廷和的观点的,认为皇上继统就要继嗣,是护礼的急先锋。他接到尚书石瑶的指示后,想在上司的面前有所表现,于是,就非常积极地立即以考核即将提拔的官员为名,来说服张璁。 李学忠到了礼部,见到张璁,两人便密谈起来。因为两人本来就熟,也没有讲什么客套,李学忠开门见山地说:“张兄礼部观政两年已经期满,该是提拔重用的时候了。”停下来看看了张璁,假惺惺关心地问,“你的岁数已经四十有七了吧?岁数不等人,若再不把握好机会,那就来不及了。” 张璁说:“李大人所言极是,还望李大人栽培与提携呢。” 李学忠笑笑说:“张兄英才盖世,当今无辈,我等岂能栽培得了啊?本官实话告诉你吧,首辅杨大人和吏部尚书石大人都很器重你呢,都说你满腹经纶,通晓古今,是栋樑之才,当该重用啊。” 张璁笑笑说:“我一个小小的观政,竟然能得到首辅和尚书二位大人的抬爱,真让学生受宠如惊,感到汗颜!” 第82页 李学忠靠近张璁,故意神神秘秘地说:“因为我们是朋友,所以我给你透露一个消息,杨大人和石大人虽佩服你有才,可对你近日来的所作所为不是太满意,好象还有非常有意见呢。张兄是明白人,请反躬自省,去方为圆,以得重用……”话说得很明白,意思是要张璁改弦更张。 张璁笑笑说:“李大人把学生说煳涂了……” 李学忠看张璁嘻皮笑脸,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心里明白,你这不是揣着明白装煳涂吗?他不高兴地说:“你那《大礼或问》说的都是一些什么啊?一派胡言,狗屁不通……” 张璁仍然笑着说:“李大人息怒,学生不才,《大礼或问》何处有错,还请李大人斧正!” 李学忠本想发火,但他强忍怒火说:“今日本官不想与张兄辩什么对或错,只是想奉劝张兄审时度势,顺应大流,莫做绊脚石,被众人所唾弃。另外,还要为你自己的前途着想,你现在已经年近半百了,再不有所作为,那就成老朽了……” 张璁说:“学生从小习学五礼,难道李大人要学生为了顺应什么大流,而摒弃五礼不成……” 李学忠急了,他说:“本官跟你直说吧,你现在观政结束,正是面临重新选择之时,一边是大好前程,一边是万丈深渊,你自己掂量着办吧?”见张璁仍面无表情,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李学忠一甩袖,气愤地走了。 吏部主事李学忠没有让张璁改变立场,杨廷和一气之下,授意吏部将张璁调至南京为刑部主事。 正文 74.争夺力量 更新时间:2010-8-2 6:40:05 本章字数:3119 74.争夺力量 张璁临行之前,吏部尚书石瑶对他语重心长地说:“你至南京视事,陈力就列,不仅要展其宏图,功施社稷,而且还要谨其言,慎其行,勿再发什么奇谈与怪论了。就你的才能而言,留在京里更大有作为……以后能否回京,扶摇直上,飞黄腾达,那就要看你在南京的所言所为了。”言下之意是要他不再与内阁作对了,想要回京,则要看你的表现了,目的是想封住他的嘴巴,不再让他为皇帝说话。 张璁到了南京后,支持张璁的霍韬、熊浃等人也被以种种理由放到外地去做官去了。 礼议之争的一方又只剩下嘉靖皇帝孤家寡人了。 杨廷和一方面削弱对方的力量,一方面又加强了自己的势力。 云南都御史何孟春在云南任职期满,到京候职,恰逢议大礼,也向皇帝上疏称兴献王不宜称考,因此得到杨廷和的赏识。正当何孟春正准备赴南京去任兵部侍郎时,杨廷和令人在半道将其召到京城,任命为吏部左侍郎。与此同时,还拉拢平时很少参与议礼的老臣,那个刑部尚书林俊,让他辑录自尧舜至宋理宗事共十宗上疏说服皇帝。 林俊已经70岁,字待用,号见素,福建莆田人。成化十四年,登进士第。歷仕四朝,德高望重,他原本并非喜欢杨廷和,可为了所谓的护大礼,他们两人竟然不避前嫌地联起手来。 林俊上疏道:“孔圣人说:观过知其仁。大礼之论,至今日尚未盖棺定论,源之陛下重孝道之过也。司马光有言,秦汉始,入继大统,有尊崇其生父母者,但皆取讥于当时,贻笑于后世矣!陛下纯德纯孝,岂可步其后尘啊,您就不怕让后人耻笑吗?” 嘉靖皇帝看了看林俊,心里说,垂垂老矣,还搀和进来做什么啊?于是,嘉靖皇帝不高兴地说:“林爱卿,你该年过古稀了吧?要是你的儿子认别人为父,称你为叔,你愿意吗?你说司马光有言,秦汉始,入继大统,有尊崇其生父母者,这不正说明朕称生父为皇考并非是前无古人吗?你说讥于当时,贻笑于后世,是何人在讥,是何人在笑啊?不就是你等迂腐之人在讥、在笑吗?你说司马光,为何不提欧阳修啊?欧阳修不就是支持宋英宗称生父为皇考的人吗?林爱卿,你是四朝原老了,照说是德高望重者,你总该知晓管住自己的嘴巴吧,宪宗时,你受廷杖,下锦衣卫狱,不就是因为你的那张管不住的嘴巴吗?”嘉靖皇帝毫不客气,一点面情也没有讲。 林俊一听气得要死,浑身发起抖来,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臣,臣……老矣,臣煳涂了矣,臣请辞,臣恳请皇上让臣告老还乡,颐养天年……”林俊心里说,你皇上不是说我老了吗?好,我现在就撂挑子不干了,看你怎么办! 嘉靖皇帝看了看众臣,冷笑一下说:“故伎重演,汝等还有什么新方法没有?只要朕一不允你们的奏章,就以辞官来要挟。” 林俊听了嘉靖皇帝的话,更加寒心酸鼻了。毛澄等人要辞官,那小孩子就好言相劝,临到老夫,他竟是此态度! 在长达一年的与诸臣接触中,嘉靖皇帝深深体会到了权力的重要,众臣为什么都在议礼上敢公开反对自己,不就是因为他们知道首辅杨廷和掌握着实权么,掌握着他们的生死命运么,一旦以后自己从杨廷和中夺过了实权,相信众臣不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反对朕了。于是,嘉靖皇帝一改过去的被动接受上疏,受内阁大臣们的牵制,为主动出击。 嘉靖皇帝锁紧眉头说:“这大礼也议得有近一年了,汝等说《礼》,朕也跟着说《礼》;汝等说汉哀帝和宋英宗,朕也跟着说汉哀帝和宋英宗;汝等又说舜,朕又跟着说舜,一直顺着汝等之说,每次都被汝等牵着鼻子,每次朕都说得有理有据,可汝等虽然无法回答,也明知自己占不住道理,可仍然始终不渝其初衷,硬要与朕过不去。今日,朕决定不依汝等的了,众爱卿听仔细了:兴献帝、后皆加称皇字!”这是正德十六年十二月十一日,嘉靖皇帝已经15岁了,他第一次用此强硬的态度说话,硬要称兴献帝为“兴献皇帝”,称兴献太后为“兴国皇太后”。 第83页 暂时沉默了一会儿,毛澄突然上前一步,用哭泣的腔调大声上疏说:“皇上,兴献帝不宜加皇号啊!”说完趴到地上,一直不抬头。 接着刚任兵部侍郎的何孟春也说:“皇上,那皇字加不得啊!”说完也趴到地上。 那些护礼的众臣见状,个个口喊一声:“皇上……”趴在了地上。 嘉靖皇帝伸长脖子看了看,班丛中,几乎都趴在了地上。嘉靖皇帝更加恼怒了,他一气之下,站起来就要走。 站在嘉靖皇帝身边的太监周正见状,连忙喊道:“退朝——”跟着嘉靖皇帝就走。 那些趴在地上的大臣们,见嘉靖皇帝离开了,才陆续爬了起来。 嘉靖皇帝回到了华盖殿,越想越不是滋味,那些大臣们为什么都死心塌地跟着首辅杨廷和呢?特别是那个礼部尚书毛澄,每次都是他牵头!今日,本来很安静的,他一带头趴下,那些大臣们都跟着趴下了。 这个让人生厌的毛澄,是首辅杨廷和的主要骨干。嘉靖皇帝动起了脑筋,心里想,能不能将那毛澄搬倒,或者让他改弦更张,化敌为友,为已所用呢? 嘉靖皇帝苦思积虑,绞尽脑汁,他看了看周正,又看了看黄锦,要是袁崇皋还健在那该多好啊,他肯定会为自己出主意的。嘉靖皇帝又想起了那个袁伴仙袁皓,要么让他来给我出一个妙策?可一想,想起来了,那胡皓作为袁府的主管,已经送袁崇皋的灵柩到湖广石首去了。 嘉靖皇帝想了想,实在想不出什么高招了,就对周正说:“朕见你与礼部尚书毛澄关系不错,你去毛府帮朕办一件事吧。”接着就将自己的计划给周正说了。 周正说:“奴才尽全力去说服毛大人。” 通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嘉靖皇帝觉得周正对自己还忠诚,于是,就把一重要任务交给了他。 周正到了毛府,一见到毛澄便双膝跪地,连连嗑头,口里说道:“奴才拜见尚书大人!”不愿起身。 皇帝身边的司礼大太监竟然给自己下跪,那还是头一回,说是奇蹟也不算为过。毛澄大感惊愕,急忙去扶周正。 周正仍然不起身,他说:“这是圣上的意思。圣上说:‘人熟无父母,唯朕不能尽表尊崇父母之情啊?’必请大人改变主张之后,奴才方敢起身。”说完拿出大量黄金要送予毛澄。嘉靖皇帝实在是出于无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才走此下策,来向臣子行贿,没有想到,人家还不领情呢! 毛澄自认为自己为官清廉,见嘉靖皇帝令太监拿黄金来贿赂自己,感觉受到奇耻大辱,断然拒绝,不高兴地说:“老臣就是再昏愦,也不会让礼法大典在老夫手中毁之啊!既然这样,公公回去禀报皇上,臣不再去议礼了,臣告老还乡,这该行了吧!” 皇帝向臣子行贿,歷史上恐怕少有。毛澄之举让嘉靖皇帝尴尬万分,更是束手无策。 首辅杨廷和也借上早朝上奏说:“称帝称后,已较前代为尊,若再加皇字,就与孝庙并称了,是忘所后而重本生,是取小利而忘大义啊!臣说服不了皇上,臣也不想让后人耻笑,臣请辞,请皇上恩准。” 年少的嘉靖皇帝则声称:“此为慈寿皇太后之懿旨,朕不敢辞,众卿亦当从之。” 杨廷和和众尚书见再与嘉靖皇帝争论也不能改变不了他了,就纷纷请辞。 众臣都以辞职归乡为要挟,内阁几乎没有人了。不用说,嘉靖皇帝想在兴献帝、后加上皇字的计划再次搁浅了。 正文 75.不明火灾 更新时间:2010-8-5 5:19:42 本章字数:2383 75.不明火灾 嘉靖元年正月己未,嘉靖皇帝要带众臣到城南郊外的天地坛去祭拜天地。这是嘉靖皇帝自登基之后的首次祭拜天与地,因此,朝廷上下均格外慎重,且规模也较为宏大。 日出前,奉天门、午门、端门、承天门、大明门、正阳门以次豁然洞开,年少的嘉靖皇帝头戴翼善冠,身穿衮服,坐着御辇,后面跟随着文武朝臣、内官和侍卫,出诸门,从天桥上走过,威风凛凛地去天地坛举行祭祀典礼。 嘉靖皇帝的大队人马尚未走进天地坛,斋宫东北角的钟楼就开始鸣响起来。与此同时,一头牛犊已放在了圜丘前燔柴炉上,用松枝燔烧。西南的望灯杆上,望灯高悬,点燃蟠龙通宵宝蜡,台南广场上排列着奏大乐之乐队,配合着中和韶乐。 嘉靖皇帝被太监周正搀扶着走下御车,在杨廷和、蒋冕、毛纪等文武百官的陪同下走进天地坛。嘉靖皇帝由南棂星左门登坛,这时钟声停止,到了第二层南侧拜位站好后,听候司贊人报仪程。祭天大典就正式开始,首先,由嘉靖皇帝像模像样地恭读起至皇天上帝的祝文。礼仪结束以后,嘉靖皇帝一旁恭立目视,望燎,将神位前的贡品分别送到燔柴炉焚烧,此时烟雾腾空,象徵着送到天庭。而后还要将牛尾、牛毛、牛血送到瘗坎掩埋,象徵不忘祖先茹毛饮血之意。 嘉靖皇帝从天地坛回宫,在回去的路上,他就看到皇宫方向一股乌烟直冲云霄,心里正七上八下犯着疑惑,刚进华盖殿,就有太监禀报:“禀报陛下,清宁宫后殿三小宫起火了,且风急不可扑灭也。” 嘉靖皇帝一听,心里勐一惊,母亲兴帝后住在那里呢,他赶紧亲临火场,最终火被扑灭了,可烧得一片狼籍,一塌煳涂。 第84页 这火烧的不是地方,与嘉靖皇帝生母兴帝后住处不远,让嘉靖皇帝庆幸的是,母后发现及时,撤离得快,并无大碍。 没想到的是,这次火灾,却让首辅杨廷和那帮护礼派们找到了反对在“兴献帝”中加“皇”字的理由。认为机会来了,杨廷和一回到内阁,便令手下心腹四处活动,并动员百官一齐上奏。 第二日早朝,蒋冕就抓住这次火灾上言道:“陛下,昨日火起风烈,大火只烧了清宁宫后小宫,可谓为天意啊,为何只烧清宁宫呢?原因很简单啊,就是皇上要在兴献帝后之上加称皇字,引起了祖宗神灵的不高兴啊!” 杨廷和也说:“陛下啊,您看看吧,都是您不听众臣劝告之结果啊,如今连老祖宗也不高兴了,这可得了啊!皇上啊,上天就是惹不得的啊!” 何孟春也跟着附和说:“这是先有了人怨,后又惹了天怒啊!” 嘉靖皇帝坐在龙座上,感觉全身发热起来。 众给事中也上疏说:“天有五行,火是主礼的,人有五事,火实主言的。名不正,则就言不顺,言不顺,则就礼不兴。今日之火灾,是皇上废礼失言之所致也!” 众主事也说:“忽而之间,大火即起,不在他宫,只在清宁宫后殿,不在他日,而在陛下祭天之日。任何事情都先有因,再有果,这火灾,是有预兆,是有警示的啊!” 百官轮番炮轰,嘉靖皇帝额头上挂满了豆大的汗珠儿。那些上奏章者,个个呲牙咧嘴,竟将一个普通的火灾与议礼联繫了起来,什么天意呀,什么祖宗神灵呀,年少的嘉靖皇帝被他们的危言耸听弄得如芒刺在背,有些惴惴不安畏惧起来。天意,皇上是天子,就得听上天的差遣呀!嘉靖皇帝坐不住了,就无可奈何地说:“朕,朕……就依众爱卿的罢了,做明君,不做违背天条之事,就不在兴献帝、后上加皇字了,这该行了吧?” 嘉靖皇帝实在没有办法了,他已经被这议礼之事弄得焦头烂额,心荡神迷了!难道真的是朕错了?他想起众大臣的咄咄逼人的眼神,夜里入寐即做恶梦!上朝时,生怕众臣议大礼,一听到有大臣说议礼之事,他心里就有些发颤。甚至见了那杨首辅,心里就有些畏惧。朕争不过他们啊,朕甘拜下风吧,于是下诏书,称孝宗为皇考,慈寿皇太后为圣母,兴献帝、后为本生父母,而皇字再不言加了!这不就等于是皇帝投降,败下阵来了吗? 众臣退朝了,有其名无其实的皇帝,可怜巴巴的少年,一人坐在龙座上,眼睛睁得大的,呆呆地看着众臣,那些胜利者退去的脚步…… 太监周正见状,摇摇头,心痛地喊道:“陛下,皇上,退朝也!” 嘉靖皇帝等众臣全离开了,他才哭出声来,如同黄河决堤一般。 事情过后,嘉靖皇帝一想,不对呀,那火烧得有些蹊跷啊?正如诸臣所说,那大火为何偏偏要烧清宁宫呢?明显不是向着朕的母亲兴帝后来的吗?要是这样,那不就是人为纵火吗?想到这里,嘉靖皇帝的心骤然一缩,这会是谁干的呢?敢做这样的事,背后指使者一定不是等闲之人啊!会是谁呢?有谁如此恨朕的兴帝后啊?难道是慈寿皇太后?她是不喜欢兴帝后,平时都是冷眼相向,虽然勉强同意封了兴帝后,可她一直还是将兴帝后当王妃看待,但她还不至于卑鄙到用此下策令人纵火啊!会不会是那些所谓的护礼者为了达到其目的,而自编自演的一场闹剧呢?嘉靖皇帝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张张不停地翻动着的嘴巴:陛下,此大火是天意啊……嘉靖皇帝越想越不是滋味,他感觉自己被那些大臣们捉弄了!他令人召来了锦衣卫指挥史朱宸,下旨道:“昨日大火烧得有些蹊跷,单烧兴帝后居住的清宁宫,单在朕出宫祭天地之时,卿等快去查个水落石出,以解朕心中之疑惑。” 朱宸是原兴王府旧臣,对嘉靖皇帝忠心耿耿,他立即表态说:“臣尊旨,一定细查,决不放过蛛丝马迹。” 朱宸等人查了多日,结果没有查出什么所以然来。 可这场不明大火,在嘉靖皇帝的心中,聚结成了一个疙瘩,好长时间无法释怀。 正文 76.主动出击 更新时间:2010-8-7 5:16:39 本章字数:2937 76.主动出击 嘉靖元年二月十五日,嘉靖皇帝下了早朝,照例到文华殿看奏疏,突然看到甘州一奏章,让他心里一惊:“正月二十一日,甘肃总兵官李隆手下兵卒,因要求增加军饷不成,竟然围攻巡抚公廨,杀死巡抚许铭,并焚其尸体。” 这不是造反吗?如此重要的奏疏,竟然没有上奏给朕,嘉靖皇帝极为不快,立即叫来兵科给事中史道,举着甘州的奏摺,发脾气地问:“为何不上奏与朕?” 史道连忙跪下说:“微臣不敢,只是,只是首辅大人说,等查明幕后指使者一併上奏陛下。” 嘉靖皇帝又赶紧令人叫来杨廷和与兵部尚书彭泽。 嘉靖皇帝见了二人,噼头就问:“甘肃巡抚副都御史许铭被杀公廨你们知道吗?” 杨廷和与彭泽一听,连忙跪下说:“禀皇上,臣等正在暗查幕后指使者,没有指使者,那些小卒岂有那么大胆量。” 第85页 嘉靖皇帝皱着眉头说:“甘肃巡抚之位岂能虚缺?这样吧,就让陕西按察使陈九畴为佥都御史,巡抚甘肃吧,令他迅速查明许铭案。” 三月十三日,甘肃巡抚、佥都御史陈九畴特令心腹从甘州送来的奏章迅速递到了嘉靖皇帝的手中。奏章上说:“经查获知,甘肃总兵官李隆因与巡抚右副都御史许铭长期不和,乘支月粮之机,唆使部下要求增加军饷,许铭不允,李隆遂嗾悍卒围攻公廨,杀许铭,并焚其尸体,致五卫军大乱。” 嘉靖皇帝发怒道:“李隆及乱军首倡者皆一一缉拿,然后处死!” 边营的兵卒有恃无恐,京营的情况总该好一些吧! 第二日上朝,嘉靖皇帝询问兵部尚书彭泽,没有想到彭泽说:“由于连年营造,京营上操官军,有以工役劳费盗马而逃的,有全不赴操的。以致营伍空虚。兵部商议多次,请行访捕。” 什么?营伍空虚?要是鞑靼打进来了,那不是不堪一击,溃不成军啊!嘉靖皇帝不禁浑身毫毛倒竖,紧张起来。 武定侯郭勛提都团营,他上奏建议说:“陛下,请允许如弘治年间的先例,让那些逃跑之士卒投案自首,自行归营,赦免其无罪,让他们戴过立功。” 彭泽则不同意,他说:“各军多系投充冒顶,额外招收,是有名无人,包办月钱。本来已经查革,冗食稍减。今若听其自首,恐又和以前一样了。兵部认为,宜查原系祖充及成化以前投充,经补二三次,限三月内主动投案自首归营;若有冒顶及近年投充、新招与有名无人,朦胧保送者,皆审问查处之后发配到边卫去。” 嘉靖皇帝说:“好,就依兵部所议,严格核查京营操卒!以整军威,以肃士气!” 众大臣看嘉靖皇帝整日里忙于国事,以为礼仪之争偃旗息鼓就此结束了。 可嘉靖皇帝这口气怎能咽得下,哪有做了皇帝就不要自己的亲生父母了的?难道这就是他们所说的纯孝?所说的纯德?再说,皇上是至高无上的呀,怎么能在这关键的事情上听从那些臣子的呢,他打心眼里不服啊。 嘉靖元年五月,杨廷和因其弟遭女丧,暂且离开了内阁。嘉靖皇帝认为机会来了,就谕令内阁,加尊兴献帝为兴献皇帝,兴献后为兴献皇后。 暂代杨廷和行使首辅职权的内阁辅臣毛纪感到事情非同小可,就因这一个“皇”争论一年多的时间,杨大人付出了巨大的心血,怎么能说加就加了呢!他以各种理由不表态,故意拖延时间,等杨廷和回内阁后再想对策。 一月后,杨廷和已经回京,可嘉靖皇帝兴献帝加皇字仍没有眉目,可想而知,嘉靖皇帝的难度又加大了。没有办法,嘉靖皇帝只好硬着头皮,三番五次地派太监请杨廷和等大学士来商议。 面对皇上车轮战术,杨廷和找来蒋冕、毛纪几位大学士商量对策。 杨廷和说:“此事关系万世纲常,自古无人行之,吾辈岂敢为之?” 毛纪也说:“若可行,何等今日?” 蒋冕有些担心,问:“若帝刚愎自用,固持已见,强行何如?” 杨廷和寻思后说道:“若帝必行,吾等唯有以乞休归乡要挟之。”几个人想好了对策。 两日后,嘉靖皇帝在谨身殿召见杨廷和和蒋冕二人。 皇帝亲自将一敕书交与杨廷和,杨廷和跪下,嗑头,举手接过敕书,然后展读。只见嘉靖御毛书道: “朕承天命,入奉宗祧,自即位始,奉天法祖,恭侍两宫,日勤政事,未敢怠忽。朕本生父兴献帝、母兴国太后,虽帝后之称,礼养于天下,未遂朕心矣。今尊朕生父兴献帝高兴献皇帝,统一计划兴国太后为皇太后。其尊号字称并敕谕,卿等便写拟来看施行,朕以答抚养之恩,安治天下,卿等承之,勿因执。” 两人再嗑头。 杨廷和说:“臣等钦承上命,敢不遵奉!只是此等大礼,它关系到万世纲常,自从舜禹开始到今日,尚未曾有贤德之帝这样做过呢。陛下的贤德要远远胜过古代舜禹,臣等若不以舜禹的标准对待陛下,那就是臣等的不忠啊!”杨廷和先给嘉靖皇帝戴上一顶“贤德要胜过舜禹”的高帽子,然后再阐明自己的观点,进行反对。 嘉靖皇帝皱紧眉头说:“舜禹始至今尚未贤帝如此做过,据朕所知,应该不是的吧?” 蒋冕说:“陛下圣明,唯汉哀帝行之,可只称父为帝,而未曾称皇啊!” 杨廷和说:“汉哀帝昏庸之君,不足为法,陛下当以舜禹为镜啊。” 嘉靖皇帝说:“岂有继大统,而弃父母者?难道尽孝道亦错焉?” 蒋冕说:“天子之孝在于承宗祀安社稷,陛下承太祖太宗孝宗之统,兴献帝、后已称之,是尊崇之极,今仅一皇字以显大宗小宗之别,若再加皇字,为不孝也,祖宗在天之灵不得安之,恐怕兴献帝之灵亦不安啊!” 杨廷和也说:“加帝加后称号,朝廷内外之议论到今日仍然没有停止,臣等深感心疚啊!若皇上再而三之,必损陛下之圣德,必亏陛下之圣政啊!再说,皇上是知道的,天子之孝当谓爱养黎庶百姓啊!” 嘉靖皇帝立即反驳道:“孔圣人说:‘爱敬尽于事亲,而德教加于百姓,刑于四海,盖天子之孝也。’两位爱卿都是读圣贤书之人,难道连这句话也没有听说过吗?” 第86页 杨廷和与蒋冕二人一怔。是呀,孔子就说过,恭敬父母在先,然后以德政孝于百姓,这才是天子之孝也! 蒋冕犹豫了一下又说:“既然这样,皇上还召贱臣来商议什么呢?” 嘉靖皇帝还不高兴地对杨廷和说:“错于之初,后又错上再错,皆为杨爱卿之缘故矣!”你们开始就错了,武宗遗诏只说兄终弟及,嗣皇帝位,并非说要朕先做儿子然后继位?责任不在别人,全怪你杨廷和啊! 太监周正见双方争执不下,火药味越来越浓,便叫杨廷和与蒋冕两人退下,择日再议。 嘉靖皇帝脸红脖子粗,杨廷和、蒋冕二人退下之时亦愤愤然,这次又没有争出一个所以然来。 正文 77.皇帝婚配 更新时间:2010-8-9 5:20:12 本章字数:2518 77.皇帝婚配 杨廷和看到,嘉靖皇帝的皇权意识越来越强了,干坤独揽的作风也与日俱增,当初,推行新政,除江彬、取消皇庄皇店、裁减锦衣卫冗员……榜样均应允支持,现在倒好,说什么反对什么,好象专门要与自己对着干,恐怕以后“辅佐”起来就更加困难了。 杨廷和遇到了难题,他又想到了慈寿皇太后,过去立新君、撤团营、除江彬……诸事的成功,都离不开她的支持。 杨廷和来到仁寿宫,见到了张太后说倒苦水地说:“太后,皇上的脾气越来越倔犟了,臣说什么,他反对什么,臣等反对什么,他偏要做什么,明知众臣皆反对,皇上偏要加尊兴献帝为兴献皇帝,兴献后为兴献皇后……。” 张太后笑笑说:“对付那小孩子,哀家还真有一个绝妙之招术。”她想起了嘉靖皇帝在宫后苑钦安殿里与宫女罗英在一起的情景,嘉靖皇帝正青春萌动,没准美貌的女人能栓住他的心。 杨廷和喜出望外,高兴地问:“太后有办法能让皇上听话?”感觉口误,马上改口说,“太后能让皇上的性格变得温和?” 张太后笑笑说:“皇上不是已经满十五岁,吃十六岁的饭了吗?要在民间,男人十五当成大婚,皇上刚登基,被许多事务把这婚事给弄耽搁了,当下当务之急,就是为皇上选一个他称心如意的皇后,有了温顺的女子伴于左右,他的脾气就不会再那么倔犟了……。”她深有体会,当年她孝宗两人,恩恩爱爱,那孝宗事事都依自己的,她的两个弟弟犯了众怒,大臣们纷纷上奏要治他们的罪,孝宗也准备大义灭亲的,可她吹了一个枕头风,孝宗就改变了主意。 杨廷和想了想说:“有了皇后,能不能改变皇上的性格还不敢说,不过,皇上婚事还真是当务之急。” 张太后说:“那就差遣太监们到各地选秀去吧。”张太后如此积极,是因为她控制后宫,选后之事自然就由她操持。这些日子,嘉靖皇帝明显是亲近生母兴帝后,而疏远伯母慈寿皇太后。她是想借这次选秀的机会,来彰显一下她在后宫里的权力,与兴帝后作一区别。 杨廷和支持张太后,也有他自己的小算盘,皇上正处在青春期,就不信他的注意力不从议大礼上转移到选皇后的事情上去。 按《皇明祖训》规定,皇帝的后、妃都从民间选取,这样有利于宫廷与民间建立良好的联繫,更重要的是,民间女子没有宫廷里复杂的关系,也就可以避免以后的宫廷争斗。 仲夏,张皇太后秘派心腹太监到各地察访适龄淑女。 京畿之地,有一刘姓人家有一女,年方13岁,长得如花似玉。另有一王姓人家也有一女,年方14岁,模样儿更是如沉鱼落雁。谁都想藉此机会成为皇亲国戚,两家为选秀而争了起来。刘家有钱买通了选秀太监,而王家就揭刘家的老底,说刘家的先人是太监之仆。事情闹到了宫里,嘉靖皇帝也知道了此事,非常生气地说:“朕可不愿意选来路不明的女子为后,传旨,凡京畿之地之女,朕皆不允!” 首次选秀失败,张太后请来了观天象的术士。嘉靖皇帝看着那术士,就想起了那个袁半仙,这婚姻大事,让他测测字多好啊!可那袁半仙送袁爱卿的灵柩到石首去了。 那术士装腔作势地算了算,又看了看天空,然后说:“西南三百里,云兴霞蔚,定是佳气所致,佳气者,佳人所为也!” 张太后让太监们一测算,京西南300里,那不就是大名府所在地吗? 选皇后不同于一往选美人,选进去的只是佳丽,可皇宫里佳丽三千,一辈子见不着皇上的就有。可选皇后就不同了,一选上就是国母了。选美钦差一到大名府,那些美女们就像蚂蝗,纷纷往拢凑,吸着钦差就不肯撒手了。那些钦差也很敬业,很快就精选了60多人带入皇宫。 仁寿宫里,张皇太后坐在珠帘之后,透过珠帘的缝隙,作认真地挑选。 秀女们被编成三人一组,一正二副,按序走进大殿。这一刻,那些女子之容貌、体形、举止、气质、修养全暴露在了张太后的目光里了。 被选中的,张太后取一玉镯命宫女套在其手臂上作为记号。淘汰者,张太后命人将其生辰八字包以银子放入该女袖中,遣返原籍。 经过两个多月的反覆筛选,由张太后作主,最终将目光定格在元城县学教授陈万言之女陈淑兰身上。 第87页 这陈氏年方15岁,聪明伶俐,太后每问一句都对答如流,让太后满意。其容貌自然就不用说了,更为重要的是,礼孝智贤四德皆懂,琴棋书画四技都会。 这边刚选定了皇后,那边昌平莲花山武宗的陵寝康陵竣工,武宗举行安葬大礼。 干清宫经过重新粉刷之后,嘉靖皇帝才正式从华盖殿搬到了干清宫里。 嘉靖皇帝令测黄道吉日举行册立大典。他故意令司礼太监传谕内阁,说此旨为兴帝后所下,以此贬抑张皇太后。而张皇太后因策立一事全由自己操持,而对兴帝后仍侍于王妃之礼,这使嘉靖皇帝母子非常难堪。 九月的一天,京城风和日丽,秋高气爽。嘉靖皇帝和陈氏在这良辰佳日里举行了结婚大典。 成婚的当天,嘉靖皇帝携皇后到清宁宫拜见了自己的母亲兴帝后,还拜见了病中的祖母邵皇太后,最后才以侄皇帝的身份拜见了伯母慈寿皇太后,嘉靖皇帝此举,惹得慈寿皇太后极为不快。 新婚之夜,嘉靖皇帝牵手娇娇滴滴的皇后,慢慢步入洞房。洞房内,烛光摇曳,喜气洋洋。按规矩一对新人要饮交杯酒,皇后身着绣有金凤的大红礼服,头戴凤冠,手持如意,坐在绣墩上,宫女们立即侍奉着龙凤喜酒。龙臂凤腕相交,金杯银盏互碰,你一口来,我一口去,杯杯缠绵,口口甜蜜,甜在嘴里,美在心里。宫女们不禁击掌欢唱道:“帝后交杯,龙凤共饮;天作地合,花好月圆。” 众人散尽,红烛之下,罗帐之中,嘉靖皇帝看到陈皇后羞羞答答的脸蛋儿,在烛光的映衬下,灿烂娇艷得就像绽放的花儿,就心潮澎湃,热血沸腾地将她搂在怀中。于是,便双双上龙床,龙飞凤舞起来…… 正文 78.厚葬祖母 更新时间:2010-8-11 7:08:35 本章字数:2587 78.厚葬祖母 嘉靖元年六七月间,南方诸府连续大雨,不久洪水泛滥。 从京城到南方做绸缎买卖的赵三郎,带着那个小厮福儿走南闯北,到了好多去处,一年下来,未曾获得一文盈利,还空耗了不少盘缠。无奈,还是到老地方碰碰运气吧。于是,赵三郎带着福儿来到了苏州府吴江县盛泽镇。 这盛泽镇居民稠广,家家户户都以种桑养蚕制锦为业,到了收蚕抽丝时节,男女勤谨,络纬机杼之声通宵彻夜。镇上有大小绸缎牙行一千多家,附近乡间村坊蚕农,织成绸匹也到镇上交易。多年来,远近一些绸缎商贾皆聚集于盛泽镇,倒卖丝绸,从中获利。赵三郎曾常来常往。 没想到吴江县去年发生了大旱灾,桑树田里树干叶枯。今年又从六月间开始,连续几月暴雨,遭了大洪灾,大片良田浸于洪水之中,河湖沟塘相连,道路消失。等到洪水退尽时,田中庄稼伏地而腐,桑树杆斜枝断叶落,蚕桑欠收,种桑养蚕者比往年少了许多,有种植者,也损失惨重。 物以稀为贵,那丝绸价格暴涨,且质量又不及往年。 赵三郎在集市里牙行间转悠了多日,也未曾收买到一匹价格合适的绸缎。心想,光在这镇子里空耗日子,还不如到乡间里去看一看,是否庄户人家里尚有往年陈货,兴许价格要低廉些。他令小厮福儿回旅店牵了那匹枣红马,就往乡下行走。 他们行不上半箭之地,一眼瞧见了一家街沿之下有一个小小的青布包儿。赵三郎令福儿趱步向前,拾起后立即放入袖中。他们走到一个没人处,赵三郎从福儿手中拿过那个小包儿打开一看,却是两锭银子,另有三四块小块儿散银。赵三郎把手掂了掂,约有六两多重。心中欢喜,对福儿说:“天助我也,这银子又可做好多日子的盘缠了。”说完,连忙包好,揣在肚兜里,骑好马,重新走路。 可偏偏这赵三郎又是一个心底善良的人,走了一会儿,他骑在马背上想:“这银两若是富人丢的,就如九牛一毛,不怎么要紧。若是一个小经纪,只有这些本钱,或是卖了绸,或是脱了丝,这两锭银子乃是养命之根了,没了这银子,将来如何做生计?”想到这儿,赵三郎扯过马头,令福儿回走,到了拾银子的地方,下马和福儿两人守候起来。 此时,只见一庄户村夫,汗流满面,低头在寻着会么。遇到过路行人,急切地问道:“这位官人,曾否见到一个小青包么?” 过路者皆摇头,称未曾见到。 那村夫跺着脚,眼泪也淌出来了,嘴里嘀咕说:“此乃小人的养命钱啊,如今没了,以后的日子该如何过啊?” 赵三郎看得真切,他三步两步就行至那个村夫的跟前,然后问道:“约莫多少?” 那村夫低着头没有反应过来,反问道:“什么多少?” 赵三郎说:“你那布包里的银两约莫多少?” 村夫回答道:“两整锭,四个小块的,装在一个青布包儿里。” 与自己捡的那包对上号了,赵三郎就说:“不消急,我拾得在此,相候多时了呢。”便从肚兜里搜出来递与那村夫。 那村夫喜出望外,接过那青布包打开一看,分毫不差,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赵三郎面前,大哭道:“不满官人,这是小人卖女儿的银子,家里尚躺有病人呢!小人今天算是遇到活菩萨了!”说着连连磕头。 第88页 赵三郎心里“咯噔”一下,一个孩子只值六两银子? 那村夫说他姓孙,贱名一个贵字。孙贵家住孙家庄,离镇子有20多里地,有好多人家卖儿卖女呢!孙贵说:“早些年可值银三十两,可近两年连连遭灾,卖儿卖女的人家多起来,而买得起的人家却少了起来。官人有所不知,六两银子不少矣,小女还是小人自己送来的,银子也是小人来人家府上取的,再多要一文,人家就不要了。” 苏州府吴江县的灾情并不是最严重的地方,常州、松江等府的灾情更是惨不忍睹。 常州府靖江县大风雨,潮如海,连续三日。导致民庐倒塌,漂没死者数万,大难不死者,飢人相食。松江府更甚。自未申时起,海风大作,沿江林木合抱者皆摧拔,至夜半风势更烈,平地水深二丈余,江海混一,茫无涯岸,巨树在高阜者只露枝梢,沿江首尾相连的船只与庐舍,俱皆沉没,漂溺人死者无数。传相此为百年未有之灾。 百姓遭灾,卖儿卖女,呆在皇宫里的年少的嘉靖皇帝并不知晓。 嘉靖元年的十一月十八日,嘉靖皇帝的老祖母邵氏去世了。这邵氏是宪宗皇帝朱见深众多妃子中的一位,她的父亲名叫邵林,因家境贫困将**卖给了杭州镇守太监。一天,这位镇守太监带邵氏进宫,宪宗皇帝见邵氏有些姿色,且知书达理,遂纳入宫中。成化十二年进封宸妃,因生子,很快又被封为贵妃。邵贵妃生育3子,其中就有嘉靖生父朱佑杬。 老祖母如何安葬?嘉靖皇帝这时虽然也只有15岁,身边唯一可以说得上话的老家臣袁宗皋又在不久前去世了,可少年嘉靖皇帝脑瓜灵活,甚至算得上是老谋深算。他认为,在安葬祖母的问题上,是试探首杨廷和等内阁大臣们底线的大好机会。 老祖母活着的时候,被这般阁臣弄成了庶祖母,连身后能不能与祖父宪宗葬在一起都成了问题,亲孙子如今做皇帝了,就不能将老人家弄成一个嫡祖母的身份?当年伯父孝宗皇帝的生母纪氏原本也是一个管理内库的女史,后因生育了孝宗才被封为淑妃的,原本早已去世,后来儿子做了皇帝,才母随子贵升为皇太后的,不仅如此,还从地下将其棺椁挖出来重新埋葬在了皇陵里。 伯父做皇帝能如此,为何朕就不能这样做呢?嘉靖皇帝一改过去以逸待劳、欲擒故纵的争斗风格,不能再让那些臣子牵着鼻子走了,朕也来独断专行的独裁一回,金口玉言,一言九鼎。 于是,嘉靖皇帝不与任何人商议,直接下旨,依着嫡祖母的规格,给老人家穿足27天的重孝,将她葬到皇陵,且在兴献王封地安陆的祠庙里使用和太庙一样的庙乐。 嘉靖皇帝没有想到,这次的所为,内阁大臣们的反应出奇之静,竟然没有人反对。这次意外的胜利,给了嘉靖皇帝极大的鼓舞,他还想乘胜追击,想争取议大礼的主动权,改变以往处处受制的不利局面。 正文 79.刺激首辅 更新时间:2010-8-13 7:09:03 本章字数:3240 79.刺激首辅 嘉靖皇帝正打着如意算盘,可朝廷里也发生了大风暴,诸部尚书纷纷请辞求去,让嘉靖皇帝始料不及,也应接不暇。自嘉靖皇帝登基以来,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先是工部尚书李鐩请辞致仕,接着是吏部尚书王琼发配戍边,接下来又是没有护礼的老臣梁储告老还乡、心腹吏部尚书袁崇皋病重去世……尚书级大臣走马灯似的离开。 几月前,南方诸府遭受百年不遇之洪灾,现在又出现了饥荒,百姓流离失所……正是赈灾济困之时,正需要人手,他们竟然要撂挑子,请辞不干了。 嘉靖二年春节过后不久,礼部尚书毛澄首先跳出来请辞,接着是刑部尚书林俊、户部尚书孙交、兵部尚书彭泽等人紧跟而上。 这个毛澄,护礼之急先锋,每次都是他兴风作浪起的头,每次弄得嘉靖皇帝是焦头烂额。嘉靖皇帝是从心眼里讨厌那个老东西,是巴不得他在自己的眼前消失,可目前正是缺少人手之时,嘉靖皇帝怕由此引起骨牌效应,使朝廷之堤坝溃塌,有更多的大臣效仿,弄成只有帅没有兵的空壳朝廷了。由此,嘉靖皇帝不得不将毛澄请到了文华殿里,君臣二人坐到一起,交心谈心起来。 可毛澄去意已定,嘉靖皇帝放下架子,抛开君臣关系,是拜也拜了,求也求了,好话说了几箩筐,可自认为自己“端亮有学行,论事侃侃不挠”的倔老头,就是不松口,嘉靖皇帝一气之下批准了他的请求。心里还说: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永远别让朕看到你! 二月初四,嘉靖皇帝正心烦着呢,给事中夏言求见。 那夏言是前来表功的,他向嘉靖皇帝行了大礼后就说:“微臣户科给事中夏言接旨勘察皇庄皇店,今已事毕,计顺天八府各项庄田土地计二十万零九百一十九顷有余,退断侵占民地计二万零二百二十九顷有余。”说着就将《勘报皇庄疏》双手举过头顶呈了上来。 嘉靖皇帝看着《勘报皇庄疏》说:“汝等将那些庄田的来龙去脉弄清楚了没有?” 夏言说:“禀报皇上,微臣勘察发现,自正德末年以来,诸多庄田属非正当手段扩充的,中官赵霦、建昌侯张延龄等管理庄田者,亦层层盘剥,从中渔利。” 第89页 嘉靖皇帝皱起了眉头,没有说话,他知道,建昌侯张延龄管理的庄田是他姐姐慈寿皇太后的, 夏言说:“自太祖以来,各宫原来根本没有什么庄田,天顺间始有,但那时也只有顺义庄田一处,后来各宫仿效,逐渐增多起来。以微臣之见,以宫壶之尊贵,下去与闾阎庶民争利,实为不雅。微臣建议,将离城最近的大兴县庄田改为各宫亲蚕厂、公桑园。其余一切,全改为官地,佃给农民耕种,年输子粒银两,户部转解承运库,分进各宫,以充支用。另外,严禁勛贵再求请赐给庄田。还有,像河南、山东奸民献田王府的现象也要杜绝。” 嘉靖皇帝说:“好,夏爱卿之建议可行,所有庄田均改为官地,只留下顺义庄田作亲蚕厂、公桑园。古者天子亲耕,皇后亲蚕,以劝天下。自今岁始,朕亲祀先农,皇后亲蚕,其考古制,具仪以闻。好,夏爱卿所奏,朕允了,即日即可颁诏。” 二月三十日,毛澄带着家人归乡,船行至兴济,突然发病,于闰四月初十日死于归乡途中,真的离嘉靖皇帝很远很远了,远到阴阳两隔了。毛澄终年63岁。 毛澄没有留住,嘉靖皇帝想到了户部尚书孙交。这孙交也是湖广安陆人,正德八年致仕回安陆后,与嘉靖皇帝的父亲兴献帝私交甚厚,兴献帝曾将阳春台一闲地让给孙交建私宅。更有意思的是,孙交还险为嘉靖皇帝之岳丈。 嘉靖皇帝将孙交也叫到了文华殿,嘉靖皇帝直截了当地说:“孙爱卿,你要朕每日读《皇明祖训》,朕依了你;朕议迁显陵到天寿山,你说怕泄漏了灵气,朕也依了你;你与兴献帝私交甚密,你却与乔宇、汪俊、彭泽等二十九人连名具疏奏兴献帝不宜称皇号,朕也没有怪罪你。你去年十月请辞朕未允,今日又为迎合那些护礼者求去,自己又请辞,你这不是成心给朕难堪吗?” 孙交连忙跪下说:“陛下,臣深知,兴献帝有恩于臣,陛下也有恩于臣,臣并非忘恩负义之人,臣请辞数次,并非为支持护礼者,而反对议礼者啊!臣已经年过古稀,是体弱多病,不能身体力行,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再加上人老了,就越发想念家乡安陆了,臣叶落归根心切,恐不获生还,復如毛澄啊!” 嘉靖皇帝也知道毛澄乞骸死在回家的路上,听到孙交这么一说,便更感悲伤,五日后,就批准了孙交的还乡请求。 嘉靖皇帝本想反击一下首辅杨廷和等护礼派的,可成天忙于处理赈灾和尚书们的求去等事宜,也就无暇顾及议大礼了。 暖殿太监崔文见嘉靖皇帝整日里闷闷不乐,就以祷祀诱嘉靖皇帝崇奉道教。嘉靖皇帝的生父兴献帝奉信道教,他自然从小就大受感染,不用说,二人一拍即合,于是在干清宫、坤宁宫、五花宫、西暖阁诸处各建斋醮,连日不绝,同时命十余名太监于宫中习经学道,赏赐无数。 有了皇后,成天享受男欢女爱之乐,竟然还有精力斋醮。首辅杨廷和、吏部尚书乔宇,给事中周瑯、张崇、张汝、安磐等交章上疏,弹劾崔文,要求停罢斋醮。 嘉靖皇帝看了看杨廷和等人,笑了笑,不予理睬。 闰四月,给事中郑一鹏上疏主罢斋醮。他上疏说:“自正德十六年以来,宫中除常膳外,少有其他支用。自斋醮兴,干清、坤宁诸宫,以及西天、西番、汉经诸厂,乃至五花宫,西暖阁、东次阁均建斋醮,祷祀不休,由此平添了许多花费。现南方诸府饥荒,还请皇上罢了斋醮吧!” 嘉靖皇帝说:“好,现天时饥馑,为节俭开支,就依郑爱卿的,那就暂罢斋祀吧。”说完还看看杨廷和,意思就是:我听别人的,就是不听你们那些护大礼者的! 嘉靖皇帝有意与杨廷和等人作对,还真的刺激了他们的神经。 这日早朝,礼科给事中章侨奏陈:“道路传闻,镇守浙江太监梁珤,遣人挟赀营管织造。若此事为实,官民受害,不可胜言,请戒梁珤,勿生事端。” 嘉靖皇帝说:“好,请都察院认真调查,若确有此事严惩不贷!”看了看杨廷和又故意放话说,“内织染局太监刁永说,两宫服御正需上等绸布,求朕遣内官提督苏、杭织造……”看杨廷和有如何反应,可见他好象不予理会。 于是,嘉靖皇帝干脆降旨:“依成化、弘治年间例,遣内织染局宦官二员,前往苏、杭等五府提督织造事宜。” 果然如嘉靖皇帝所想的那样,部院大臣、九卿科道官纷纷上疏谏止。 杨廷和上奏道:“禀报陛下,苏、杭诸府旱涝相继,淮、扬、徐、邳,田庐漂没,幼童论斤贱卖,母子赴水而死……若再差遣提督织造,犹如雪上加霜啊!” 嘉靖故意不与理采,心里笑道:朕也让你尝一回吃闭门羹的滋味。口里却说:“朕主意已定,杨爱卿勿固执了!” 杨廷和力争道:“陛下,提督苏、杭织造,乃歷朝旧例,不知洪武以来何曾有过?其创自成化、弘治始,宪宗、孝宗恤民节财,多美政,不再提督苏、杭织造,恳请陛下效法之,切勿效不美者。新政革弊推陈,天下广颂圣德,今忽有此举,何以取信于民?请陛下三思啊!” 嘉靖皇帝轻描淡写地说:“朕已深思熟虑,令提督织造勿扰民妄就是了,杨爱卿,汝等就不要再反对了!”又对蒋冕说,“蒋爱卿,你快点替朕拟敕吧”。 第90页 蒋冕亦上疏请止,嘉靖皇帝仍不採纳。退朝后,见蒋昂贵拒拟敕书,嘉靖皇帝责其怠慢,而将冕引罪,终不奉命。 随杨廷和等人怎么反对,就是不与理会,宦官,照派不误!嘉靖皇帝纯粹是对杨廷和等人在议礼问题上固执已见的报復,可拿国家政事来反制对方,嘉靖皇帝花的代价太大了,也太不值了! 正文 80.罢值危机 更新时间:2010-8-14 7:09:08 本章字数:2344 80.罢值危机 恰在此时,有一个人也恨死了首辅杨廷和,此人就是那个兵科给事中史道。去年,众臣都在为新政唱赞歌,都说太平盛世,形势一片大好,奏摺就堆得尺把高,可只有史道不知时务偏偏上奏说山西崞县妖人造反,弄得大家都尴尬不已,还险些折了一位护礼大将,因此而得罪了杨廷和等人。 杨廷和与几位护礼大将一合计,得知那史道平时护礼也不是太积极,好象还与大家不合心思……你既然不和大家一条心,那就请你离开吧,于是,明是提拔,暗是流放,让他去山西宣抚司任佥事一职,由七品升到六品。 史道也不是傻子,做京官当然比做地方官强啊,再说,现在做兵科给事中,是一个重要职位,虽说只是七品芝麻官,可在皇宫里掌侍从、规谏、拾遗、补阙,以稽察兵部百司之事,还可封还制敕,钞发章疏,稽察违误,辅助皇帝处理政务,并监察兵部,纠弹兵部官吏,权力大着呢!而到了山西,职务也大不了多少,可权力就小多了,只是在山西境内巡视地方,做安抚军民等事宜。史道越想越生气,越生气就越恨杨廷和,于是,他就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临离京前奏杨廷和一本,弹劾他一下。 史道利用早朝上疏道:“陛下,首辅杨廷和乃漏网之元恶也,曾勾结逆贼宁王朱宸濠,讨好钱宁、诌附江彬,纳贿专权,先帝自称威武大将军南巡时,他为配合江彬,未曾力谏,今为争兴献帝一个皇字,一考字,却不遗余力,实属欺罔矣!请陛下治罪!” 史道说完,众臣目瞪口呆,鸦雀无声! 杨廷和一直被神化为救时宰相,正义之化身,岂能遭人玷污啊? 杨廷和立即站出来说:“陛下,勿信史道之谗言,他别有用心,是陷害忠良……”并滔滔不绝说得口水四溅,据实争辩,指责史道有24处欺罔。 史道见杨廷和急了,不慌不忙地反问杨廷和道:“首辅大人,下官问你,你明知下官有二十四欺罔,是罪恶滔天,那你等为何还要‘提拔’下官,你用意何在?你‘重用’‘坏人’,那不是对皇上的欺罔,你说是什么?” 杨廷和答不上来,他也没有想回答他的,他对嘉靖皇帝说:“皇上,臣辅佐皇上施新政,除江彬,撤团营,减冗员……”并将自己所作推行的新政又自我标榜了一番,好象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最后又旧调重弹,请求卸职归养。 嘉靖皇帝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打击杨廷和的绝妙机会啊,聪明的少年皇帝採用了一手打一手哄的方法,他说:“杨爱卿是朕之左辅右弼,国家之中流砥柱,推施新政,使‘天下翕然称治’,劳苦功高……”先给他戴高帽子,灌迷昏汤,不允许辞职。接着又肯定史道对杨廷和的指责,还变相给予鼓励。“史爱卿所说,朕也略有所知,当年叛贼宁王已擒,武宗还要自封威武大将军亲帅军队南征讨伐,明显是劳民伤财,自毁长城,可首辅杨爱卿并未进行劝谏力阻,只是委曲其间,小有剂救而已。而对兴献帝加一‘皇’字,却情有独钟,却不顾一切鼓动众臣反对!的确让朕难于理解!” 杨廷和在朝庭里的权力太大,以他为中心形成了一个无形的势力集团,关系缠根错结,根深蒂固,且牢不可摧。当一人受到攻击,且群起而共反之。 兵科给事中史道,只是七品芝麻官,一次正确的事情在不正确的时机做了,引起了众怒,大小官员均站出来谴责。 等嘉靖皇帝的话一结束,兵部尚书彭泽立即上疏说:“史道一贯欺罔视听,乘伪行诈,他所之言,万万不可信之!据微臣所知,因内阁差遣史道到山西为职,他心怀怨气,因而有意中伤首辅杨大人。” 吏部尚书石瑶因杨廷和有恩于已,更是要挺身而出为主子说话,强烈要求将“此等邪佞之徒治罪”。 杨廷和更是赤膊上阵,三次上疏坚持乞休,见嘉靖皇帝不允,干跪不到内阁入值。 大学士蒋冕、毛纪及尚书乔宇等,因未见将史道下狱,也相继请辞,致使内阁无人当值。 这明明是颠倒黑白,以斜压正,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打击报復有社会责任感的检举者,可他们个个理直气壮。 嘉靖皇帝有意要保护史道,数次令司礼监官前请众臣入值,众臣仍不出,朝庭处于瘫痪状态。 嘉靖二年正月,嘉靖皇帝要带众官员到南郊天地坛祭天地,杨廷和仍不愿随往,避而不见皇帝。 嘉靖皇帝气得跺脚,气愤地说:“郊礼不得,交庆不赴,君臣会达,岂能避哉?” 嘉靖皇帝又派鸿胪寺官员到杨廷和府中宣谕,令他到内阁入值,并责道:“内阁乃典司正本,卿与同官数日俱避其位,于事体大不方便,朕非常不高兴啊!” 第91页 嘉靖皇帝从南郊天地坛祭天归来,众臣仍然没有当值,内阁空无一人。 作为皇帝,连臣子就调遣不动,这怎么能行啊!嘉靖皇帝甚感事态的严重性,可这时却又无能为力。 对于杨廷和这个人,史书上大多为正面评价,但从他带头罢值,带动手下不上班,致使朝庭无人当值这一件事上来说,就不能说是一位好首辅,怎能为一已之私而以国家政事而不顾呢?何况皇帝还只是一位16岁不满的少年啊。放在任何一个朝代都是要掉脑袋的,硬是让朝庭瘫痪了啊,这不等同于柔性政变吗?严重不严重?只怪皇帝岁数太小,不然也会学他的老祖宗朱元璋找人罗织阴谋政变的罪名,像斩宰相胡惟庸一样将杨廷和问斩的!你是有功劳,是为国家出了不少力,可也不能因此而为所欲为啊!说他不是好首辅,甚至连好人也算不上,为什么你就不能被人参奏?你连皇帝就敢指手划脚,别人批评你就不能接受不了?说宰相肚里能撑船,你的气量也太小了吧。 正文 81.来了援军 更新时间:2010-8-15 7:09:15 本章字数:2253 81.来了援军 朝廷岂能关门大吉?这么大一个国家机器,停止运转怎么能行?让步吧,嘉靖皇帝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 都察院御史郑衮也趁机上疏说:“陛下自登基开始,杨首辅就有拨乱反正之功,足称救时宰相。史道责其为元恶,那是太过了!他弹劾首辅不要紧,还导致朝中大臣均不得安宁,纷纷乞休罢值,把朝庭弄得乱七八糟的了!诸事均因起于史道,以微臣之见,当对其诛之啊!另,请陛下下诏吏部,吏部宣谕旨令杨大人等及赴内阁入值视事。岂能只顾洁已之名,而忘委身之任啊!” 且先暂不说史道是否是忠良,但在这件事上,他并没有错,可却将大臣罢值等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他的身上,这不是强行安罪,陷害忠良是什么啊? 嘉靖皇帝万般无奈,为了顾全大局,只好丢卒保车,将史道制罪下狱。 众臣见处置了史道,他们这才陆续入值,内阁危机方得于解除。 这次危机也给嘉靖皇帝敲了一次警钟,也让他有了警觉,深知权力的重要性,他想到了培植自己的势力。首先,锦衣卫也被自己的心腹所掌握,锦衣卫是无条件的效忠自己。其次,他对宫里内官进行了整顿,让所有的太监都成为自己忠实的奴才,他对迎驾有功的谷大用、韦彬等太监革职至今还后悔不已。此外,嘉靖皇帝还想去收买大臣,瓦解对方的势力。早些时,嘉靖皇帝曾安排太监买通过礼部尚书毛澄,可他是一个死心塌地的护礼派,说不愿将祖宗之大礼毁在自己手中。这毛澄不久染疾辞仕,回乡途中病故。后来只买通了一个都察院的御史,叫曹嘉,可这人胆小,不敢公开站出来说话,怕得罪了杨廷和等人,他怕走王瓒的老路,被随便安一个罪名将降至京外任职。 那位被杨廷和贬到南京去做主事的张璁,官至六品,本想和早些时贬至南京的王瓒结成议礼势力的,没有想到王瓒因母亲朱太夫人病逝,奉旨归永嘉县永强奔丧去了,离开了南京。 张璁一直想寻找志同道合者,让他喜出望外的是,南京刑部主事桂萼自已主动找上门来。 桂萼,字子实,号见山,余江县锦江镇人。正德六年中辛未科进士。歷任丹徒、武康、成安等县知县,所经各任都能端正风俗,抑制豪强,政绩颇着。嘉靖二年升至南京刑部福建司主事。他身在闲曹,却非常关心国事和政局的变化。当他通过乃兄翰林修撰桂华获知朝中关于大礼议之争,即贊成张璁的主张。不久张璁被杨廷和党排挤到南京,桂萼与张璁在仕途上都多次受到挫折,同病相怜,于是便拜访了张璁,两人一拍即合,成了知已。 嘉靖二年十一月,张璁和桂萼进行了充分的准备,联络起朝堂以外的部分大臣的支持,抛出话来,要再议大礼,要皇上坚持只做皇帝不做人子的立场。 张璁的朋友桂萼这时冲到了第一线,他上疏道: “臣闻帝王事父孝,故事天明;事母孝,故事地察。未闻废父子之伦,而能事天地、主百神者也。今礼官失考典章,遏绝陛下纯孝之心,纳陛下于与为人后之非,而灭武宗之统,夺献帝之宗,且使兴国太后压于慈寿太后,礼莫之尽,三纲顿废,非常之变也。乃自张璁、霍韬献议,论者指为干进,逆箝人口,致达礼者不敢驳议。切念陛下侍兴国太后,慨兴献帝弗祀,已三年矣,拊心出涕,不知其几。愿速发明诏,称孝宗曰皇伯考,兴献帝皇考,别立庙大内,正兴国太后之礼,定称圣母,庶协事天事地之道。至朝臣所执不过宋《濮议》耳。按宋范纯仁告英宗曰‘陛下昨受仁宗诏,亲许:为之子,至于封爵,悉用皇子故事,与入继之主不同’,则宋臣之论,亦自有别。今陛下奉祖训入继大统,未尝受孝宗诏为之子也,则陛下非为人后,而为入继之主也明甚。考兴献帝,母兴国太后,又何疑。臣闻非天子不议礼,天下有道,礼乐自天子出。臣久欲以请,乃者復得席书、方献夫二疏。伏望奋然裁断,将臣与二臣疏并付礼官,令臣等面质”。 此奏章未发给众大臣讨论,但消息却传到了内阁大臣们的耳朵里。 杨廷和只能暗暗叫苦也。他心里是明白的,本来自己就是强词夺理,理站不住脚,两年前就没有说过人家,现在自然还是说不过的。老首辅心灰意冷,一张奏摺递上去,告老还乡吧。这不知是杨廷和第几次递奏章辞官,已经是他玩的老把戏了。可到真要递奏章时,开始犹豫起来,事情一拖就拖了两个多月。 第92页 转眼又到了嘉靖三年二月,嘉靖皇帝已经做了近3年的皇帝,到八月就是整整17岁了,羽毛渐丰。嘉靖皇帝为了与杨廷和较一高低,争到实权,重新培植亲信,进而打击与已作对的阁臣,废除“新政”,恢復原来革除之弊政,旧势力重新抬头,“皇庄”、“官庄”重新发展。 杨廷和痛心疾首,全力抗争,曾先后上奏章约30道,然嘉靖皇帝均视而不见,又听说张璁等人要议大礼,心里越发有些发虚。65岁的杨廷和和打算准备再次以退为进,再次借上早朝上疏请辞。 嘉靖皇帝接到杨廷和的奏章,想到了李白《远别离》诗中的两句:“君失臣兮龙为鱼,权归臣兮鼠变虎”,朕做了几年的鱼,也该做龙了!你杨廷和欲辞职不干了?正合朕意。你做了几年的老虎,也该回去做老鼠去了! 杨廷和看到嘉靖皇帝看着奏章,并不像以前那样显得激动,而是面无表情。杨廷和以为嘉靖皇帝又为难了,心里还真有点得意起来,估计他又要挽留自己了。 没有想到,嘉靖皇帝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出了两个字:“准奏。” 正文 82.廷和致任 更新时间:2010-8-16 7:09:38 本章字数:2780 82.廷和致任 一听说准奏,真要放弃高位,告老回乡了,杨廷和的老脸一下子阴沉了下来,几粒泪珠儿也滚落到脸上。自嘉靖皇帝登基始,实施新政三载,取得了巨大成就,朝野都悉数归功在了杨廷和身上,称颂他是与前汉名臣周勃、北宋名臣韩琦一般扶危定困,功在社稷的当代贤相。奉承话听多了,也就把握不住自己了,连皇帝也不放在眼里了。后来,嘉靖皇帝对他的评价是最准确的了:“以定策国老自居,门生天子视朕”。 杨廷和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以为缺了他地球就不能转了。本来只是想拿“请辞”当牌打打的,过去也打过多少回了,每次就蛮奏效的,可出杨廷和所料,那张牌失灵了。 杨廷和怏怏地退朝了,嘉靖皇帝本想治他的罪的,可看到杨阁老临别时佝偻的背影,就想起了坊间传闻,他在回家的路上,常有当年被裁汰的锦衣卫冗员持刀欲刺杀他,于是便起了怜悯之心,就打定定主意:好,就让他回老家安享晚年去吧! 这老成的杨廷和本想玩转尚未成年的嘉靖皇帝的,没想到后来反被那黄口小儿当木偶一般一路把玩。那皇帝小子太聪明,太刁钻了,杨廷和回家不知是否有过闭门思过,无歷史记录,外人也无从知晓。 杨廷和要离京走人了,那些忠实的追随者都来送行,许多人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特别是那个吏部侍郎何孟春,他竟然伤心地流下了激动的泪水。兵部尚书金献民和大理寺少卿徐文华等人也依依不捨。儿子杨慎更是愤愤不平,认为嘉靖皇帝是过河拆桥,兔死狗烹。 何孟春满脸泪痕地说:“大人,您走了,我等就没有主心骨了,以后怎么护大礼啊!” 众官也说:“是啊,您走了,我等怎么办啊!” 杨廷和深受感动,他激动地说:“老夫原以为,让皇上结婚,他就会迷上女人的,就不会再提议大礼之事了的,没有想到他结婚后还变本加厉……唉,老夫走了,诸位不要害怕,还有蒋冕、毛纪等大人呢!护礼一事,汝等可请教于他们。虽皇上有了张璁、桂萼、席书、方献夫等人的支持,可他们只不过是乌合之众,还是我们人多势众啊。哎,老夫走了,护礼重任就落在诸位的肩上了,老夫拜託诸位了!” 众官都说:“大人放心,我等一定护礼到底,不枉大人多年的栽培!” 杨廷和带着家人,一路颠簸,回到了阔别数十年的老家新都。 杨廷和走后,蒋冕接任首辅之职,内阁仍然掌握在护者派手中。 朝庭里的“大礼仪之争”争得火热,民间黎庶也非平静。 话说那在苏州府吴江县盛泽镇做绸缎买卖的赵三郎,还了银子与那村夫孙贵,孙贵感激不尽,得知赵三郎是做绸缎生意的,就说:“小人原来的东家,原也是一个大户人家,家有好多部织机,请有帮工仆佣也不少,不想去年将主家的相公故去了,留下一个娘子和一个幼子。那娘子本来平素只司家务,不会计较蚕桑绸缎诸勾当,于是便将那养蚕织丝的生意停了,家里尚有许多绸缎未能出脱。官人要是有意,小人愿意引官人去看看。” 赵三郎正求之不得,心里欢喜,便高兴地说:“那就有劳孙兄了。” 孙贵引赵三郎到了那户人家,果然,那家尚存绸缎甚多,那主家的娘子二十六七岁,却满脸憔悴,显得苍老。那娘子说:“前年大旱,去年又洪灾,桑树叶减少,奴家相公为桑叶与邻庄张大户发生争执,不想被张家人活活打死,留下奴家孤儿寡母,因奴家一直在县衙告状伸冤,才误了绸缎买卖。” 赵三郎惊诧:“为区区桑叶就要了一条性命?” 孙贵说:“为一条小小蚕宝打死人的也有。” 赵三郎与那娘子讲好价格,虽然比去年要昂贵,可比镇子上牙行里的的廉价多了。赵三郎将那娘子的绸缎全买下了,弄到镇子上转手就勐赚了一大笔银子。因连续两年受旱灾与水灾的影响,镇子上不少牙行关门大吉。赵三爷低价盘下一家牙行,请了主管,雇了伙计,自己做起了东家。 第93页 到了嘉靖二年春,苏州风调雨顺,虽有因去年导致的饥荒,但蚕桑丰收。镇子周围商家农户又开始有络纬机杼响了起来,家家户户织出的绸缎又有堆积,于是,盛泽镇又四方商贾又陆续云集。有遭灾重的人家,没钱开不了机,赵三郎有银子,就资助了几家老主顾,先下了定金,让人家开了机。自然,人家知恩图报,因而他经手的那绸缎就价廉物美了。赵三郎赚了大钱,便想起了家里的娘子,已经离家两年了,不知娘子可还安好?于是托那主管管理牙行,留下那福儿做主管的助手,自己准备回京。先是准备僱船从京杭大运河走的,可他想见娘子心切,嫌走水路太慢,于是就买了五匹大马,三辆大车,雇了三名车夫,两名护卫大汉,运了满满三大车绸缎,就上路回京城。 通过多日的长途跋涉,他们的车马终于走到了北直隶省河间府地界。这天,他们在路边遇到一个衣衫破烂奄奄一息的汉子,赵三郎将他救起,还令一护卫餵他饭食,不一会儿那汉子便醒了过来。原来他是饿倒在路上的,听他说话也是京师口音。他说他胡,名泽,京师人。胡泽央求赵三郎收下他当护卫,他不要一文钱,只要有一口饭吃就行。在这路上,人越多越好,赵三郎就收下胡泽了。 他们走到顺天府东安县境内,离京师不远了。一天晚上,正准备找一个地方安歇,突然5个黑衣人举着大砍刀拦住了去路,为首的一个说:“此树是吾栽,此路是吾开,汝要从此过,留下买路财。”说完,5人摆开架式,迎了上来。 赵三郎心里说:不好,要到家门口了却遇到盗贼了!两名护卫和车夫立即从车上拔出事先准备的大刀来,双方举刀对峙起来,眼看就要发生流血事件,正在危急时刻,胡泽跳了出来,大声吼道:“英雄住手!在下也是杨廷和那老贼裁汰下来的锦衣卫冗员,请兄弟们手下留情,让开道路罢!” 那为首的黑衣人一惊,连忙向身后的四人挥了挥手,回过刀,双手抱拳,说了一声:“多有得罪,失礼,冒犯了!”转身就走。 赵三郎赶紧喊道:“众英雄勿走,小人有礼相送。”几个黑衣人摆了摆手飞快地离开了。 胡泽说:“那杨廷和老贼裁削锦衣卫、内监局冗员十四万余,不少人落草为寇。小人这回回京,定伺机取下那老贼和他儿子杨慎的狗命。” 赵三郎说:“胡兄,汝如何获知他们是裁汰下来的锦衣卫的呢?” 胡泽说:“小人是从他们一招一式的动作上看出来的。” 那几个盗贼不一定就是当年被杨廷和裁削下来的锦衣卫,他们离开,是因为他们人手少于赵三郎他们,又听胡泽说他曾是锦衣卫,认为干过锦衣卫的人,一定武艺不差,因而,盗贼们藉故撤退了…… 正文 83.璁桂到京 更新时间:2010-8-17 7:09:49 本章字数:2409 83.璁桂到京 事情到了嘉靖三年正月,在南京刑部做主事的桂萼上疏请求改称孝宗为皇伯考,称兴献帝为皇考。这一主张等于是否定了嘉靖皇帝早先已经做出让步继嗣孝宗的说法,比当初只要求尊崇亲生父亲的主张又前进了一步。从而,在朝廷中再掀轩然大波。 护礼派的首领杨廷和走了,可他的影响力仍然还在,他培植的人马仍然身居要职,他们依然不肯善罢甘休。 嘉靖三年二月,内阁大学士毛纪、礼部尚书汪俊等73人联名上奏,声称他们已经取得了近80余份奏章、250余名大臣的支持,要嘉靖皇帝真正落实继嗣孝宗一脉的国策,他们要接过杨廷和的旗帜,把他们所谓的正义坚持到底! 嘉靖皇帝这次却是胸有成竹了,别看你们护礼派来势汹汹,可已是群龙无首了,杨廷和已归故里蜀地新都去了!护礼派已夕阳西下了。 在南京,南京刑部主事张璁一刻也未停止活动,他在京外网络志同道合者,集聚议礼派的势力。桂萼积极响应,吏部员外郎方献夫、湖广巡抚席书、武定侯郭勛也表示支持。议礼派人数有增多,势力有强大之势,但人数仍然比护礼派少。 可在京城,吏部尚书乔宇和礼部尚书汪俊率百官护礼的火力仍然很勐。汪俊在礼部衙门统计了奏章说:“前后章奏,只有张璁少许议礼之,其80余疏250余人皆反之,给事中32人,御史31人,各抗章力论,当从众议。”汪俊的意思是要少数服从多数。 嘉靖皇帝试着使用了几次皇权,竟然都起到了作用。没要杨廷和辅佐就降旨平定了山西代州崞县的妖人造反;不经商议就厚葬了祖母;让杨廷和致仕了,朝廷里也没有出现什么地动山摇……。于是,他的胆量也就大了。他一发大怒,就下旨道:“户部,停发这250名官员一年之俸禄。” 以前还怕朝廷没人当值瘫痪了,现在嘉靖皇帝不怕众官造反罢官了,因为经张璁、桂萼等人的提醒,南京还有一个陪都后备“朝庭”呢,除了没有皇帝,六部齐全。 此时,京外的楚王朱荣诚、代府长史李锡、南京都察院经歷黄绾、锦衣卫千户聂能迁等人上奏支持张璁的观点。 支持的人越来越多了,嘉靖皇帝的信心也就更足了,他召见内阁大学士蒋冕、毛纪等谕令加生父尊号,根据桂萼的建议,在奉先殿旁建侧室,专门供奉兴献帝神主。 第94页 兴献帝的神主不进奉先殿,蒋冕等人还是不同意,认为单独建庙,其待遇比宪宗、孝宗就还要高了,固执不奉诏。 事情到了嘉靖三年的三月,嘉靖皇帝将桂萼的奏章发给众大臣讨论,见那些护礼派们拿不出反对的理由,嘉靖帝认为条件已经成熟了,就亲自下令:尊称亲生父亲兴献帝为“本生皇考恭穆献皇帝”,兴国太后蒋氏为“本生母章圣皇太后”,慈寿皇太后张氏为“昭圣太后”。并下令动工在奉先殿西侧修建庙宇,供俸本生皇考恭穆献皇帝神主。 汪俊力谏,嘉靖皇帝不与理会,汪俊含愤罢职回乡。 大学士蒋冕以首辅身份极力谏止嘉靖帝的建庙之举,坚决反对将兴献帝的神主不远千里从安陆兴王府迎到京城皇宫里来。他见嘉靖皇帝不听,便又以天变之类的事情来劝告,嘉靖皇帝还是不听,蒋冕没有办法,就坚决要求辞职,嘉靖皇帝挽留不住,只好批准,蒋冕也罢归。护礼派的几位领头者,只剩毛纪一员大将了。 而议礼派却开云见天,渐入佳境。 这回皇帝似乎也满意了,也命张璁等人不要再来北京议礼了。 但是,对于张璁和桂萼二人来说,深知当初这样的议论就犯了众怒,如果不弄垮反对派,势必在朝廷无法立足。于是,张璁等人又向嘉靖皇帝上了一道奏疏。大意是说:称生父为“本生皇考”,实质还是把自己当作伯父孝宗之子,与称生父为‘皇叔父’无区别;那些大臣们表面上是尊重了陛下的意见,其实是从根本上割裂了儿子对生父的孝情。嘉靖皇帝看了这道奏疏,也不再和大臣们商量了,就下诏:“萼、璁来京吧!” 这个时候,当初反对皇帝最激烈的几个骨干大力量,如杨廷和、毛澄、蒋冕等人,或者死了,或者致仕回家了,首辅仍由护礼大将毛纪担任。 嘉靖三年五月,奉先殿西室修葺完毕,嘉靖皇帝亲自题名为“观德殿”,派代理礼部尚书吴一鹏和司礼监太监赖义、京山侯崔元前往安陆州,奉迎兴献皇帝神主来京供俸。 五月初八,张璁、桂萼从南京乘船顺运河到达通州。这通州到京城还有很长一段路程呢,他们上岸后,正在徘徊之时,武定侯郭勛带着手下官兵迎了上来,见面就笑着说:“二位大人,本官奉旨在通州候等二位已经数日了,二位大人一路辛苦啊!” 张璁、桂萼看到武定侯,喜出望外,连忙施礼。 张璁激动万分地说:“又有劳恩人啊,学生真不知何以报答!”当年来京赶考时,张璁虽一路省吃俭用,可到京后,身上的盘缠却还是用完了,眼看考试的日子就要到了,可因生活所迫,却不能参加考试了,回去又没了盘缠,正在这倒悬之急时,武定侯不知从何处知道了此事,就派人送来了银两,解了张璁的燃眉之急,才得让他考中进士,张璁一直视武定侯为恩人。 桂萼也说:“郭侯爷亲自迎接,下官怎么当待得起啊!下官实在是汗颜啊,只能用口谢谢侯爷了!” 武定侯谦虚地说:“张大人不必客气,都是为了支持皇上,尔等动口,本官那就只有动动腿了。呵呵,既然本官奉旨来迎接二位,那本官就在通州迎仙酒楼为二位接风洗尘吧!” 武定侯在通州置有产业,开有店铺,他以地主的身份做东招待张璁、桂萼二人。 张璁、桂萼更是过意不去,连连致谢。 酒醉饭饱之后,他们一行人前唿后拥地来到了京城。 正文 84.暗杀流产 更新时间:2010-8-18 7:09:55 本章字数:2697 84.暗杀流产 而那些护礼派的干将们,见张璁、桂萼来京了,更是坐卧不安了,他们并没有退让,相反,还走向了极端,个个情绪激昂。给事中张翀、吏部侍郎何孟春、编撰杨慎、编修王元正、兵部尚书金献民和大理寺少卿徐文华等人在一起商议起了对策。 张翀愤怒地说:“张璁与桂萼植党营私,狼狈为奸,此次进京如开柙放虎,定会变生肘腋,乱祖纲常。” 何孟春沉着脸说:“璁、萼之流道歪理斜,且还难于驳倒之,他们的到来,对我等来说,是利少弊多。” 王元正恶狠狠地说:“看来,当务之急,乃是封二人之口,让他们二人不再在朝堂胡说八道!” 徐文华审案子有经验,对待犯人有一套,他一听“封口”便来了兴趣,他问:“封口?如何封?是贿赂他们,还是让他们坐老虎凳,割他们的舌头……?我等还得好好合计合计。” 张翀一拍桌子说:“不如将璁、萼二人治罪,打入锦衣卫狱!” 何孟春说:“这样不错,治了璁、萼二人之罪,恐怕议礼者就会胆小了,就不敢再提议礼之事了。” 张翀说:“不如现在就当机立断,联络众人立即书写弹劾之奏章,然后交刑部治二人的罪。” 大家都点头同意。意见得到了统一,张翀将众臣的弹劾的奏章交给了刑部,请人拟定张璁和桂萼的罪名。真有意思,连人家犯了什么罪就不知道,竟然要制其罪。 刑部尚书赵鉴看到了那些奏章,都无法对张璁和桂萼治罪,连罪名就不是太好说,就私下对张翀说:“这样治他们的罪,能封住他们的口吗?与其这样,还不如找人暗中扑杀之。” 第95页 张翀一听,高兴地说:“好,赵大人所言极是,我等一不做二不休,让张璁、桂萼二贼永远闭口!” 他们找兵部尚书金献民和大理寺少卿徐文华等人商议,几个人一拍即合,并找来武功高强的人实施刺杀计划。 于是,张璁和桂萼上朝下朝均有人鬼鬼祟祟地跟在其左右。 张璁和桂萼从南京来到了京城,自然是信心满满,充满了憧憬。这时,危险正一步一步地向他们逼近,他们竟然浑然不知。 人家武定侯为咱们接风洗尘,我们总不能不礼尚往来吧?这天晚上,张璁和桂萼商议,两人去武定侯府上去拜访武定侯,想选一个日子设宴回请武定侯。 张璁和桂萼步行从西华门出宫,走过崇智殿,走上蜈蚣桥过中海,过了中海,就看到一高高的土台子,张璁告诉桂萼说:“此高台名叫平台,武宗在世时,就在此台之上跑马箭射呢!” 桂萼也说:“难怪呢,此地景色美不胜收啊,白日看,那不更加美丽啊!” 张璁说:“是啊,皇上玩的地方,景色能不美吗?” 两人说着话,一点戒备也没有,突然,五六个黑衣人举着明晃晃的大刀从树丛里跳了出来。为首的一人用刀指着他们高声喊道:“二贼站住,爷爷我等守候你们二人多日了,今日总算逮着了机会……。” 张璁和桂萼一惊,但马上又镇静下来,他们以为来者是打家劫舍的盗贼,张璁大喝一声说:“我等是朝廷命官,让开,休得无理!” 另一个傢伙冷笑一声说:“嘿,还有蛮大脾气呢,洒家不仅知道你二人是朝廷命官,还知道你们是张璁和桂萼,官至六品,是议礼之干将……” 桂萼又一惊,连忙说:“我等与汝等无仇无怨,为何欲加害于我们?” 又一个傢伙说:“好,反正你们已经是死到临头了,那爷爷就实话告诉你们吧,我等是受人之託,专门来取你们二人的身家性命的!” 张璁和桂萼一听,感觉形势不妙,赶紧跋腿就跑,那几个黑衣人也没含煳,举刀就追。 张璁和桂萼两人的年纪都不小了,可在这要命的时刻,也不知从哪来的那么大力气,跑起来就像兔子似的,跑得飞快。他们拼命地跑着,黑衣人也在后面穷追不捨,刀在他们身边不停地“唿唿”砍着。 张璁和桂萼二人左躲右跑,将鞋子就跑掉了,也顾不得拾了。跑了一会儿,两人就跑散了。张璁知道武定侯府的位置,跑的时候是有目的的,他七跑八跑就跑进了武定侯府里。 那几个黑衣人看武定侯府不像是寻常人家,在门口探了一会儿,就离开走了。 武定侯一见张璁慌慌张张,衣服还破了好几处,就有些纳闷。 张璁喘着气,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不,不好了,有人追杀我等……桂大人还被人追赶着呢!” 武定侯问:“是什么人?有多少人?” 张璁说:“估计有六人吧,在下也不知是何人。” 武定侯带上手下官兵手持武器赶了出去,不一会儿,就看到一群人在你追我赶。 那桂萼不见了张璁,又见黑衣人死死地盯着自己,吓得就像惊弓之鸟。 黑衣人见来了不少手持刀枪的官兵,就停下追赶桂萼,散腿就逃。 桂萼被救了下来,万幸的是,张璁和桂萼除了衣服被划破,只有皮外擦伤,身体基本上无大碍。 不一会儿,那些黑衣人都逃走了,官兵们只抓住了一个倒霉鬼。 武定侯、张璁和桂萼对那傢伙进行了审讯,那傢伙开始还守口如瓶,死不说出幕后指使者是谁,后来用酷刑折磨他,他实在受不了了,他才说出,幕后指使者为给事中张翀和刑部尚书赵鉴。 第二日,武定侯郭勛利用上朝上奏嘉靖皇帝,他说:“禀皇上,张翀、赵鉴等人指使贼人刺杀张璁和桂萼二位大人……” 此话一出,朝堂譁然。 嘉靖皇帝立即锁紧眉头。 张翀、赵鉴见势不妙,立即趴在地上说:“陛下,请勿信武定侯所言,恐是空穴来风,捕风捉影……” 武定侯不耐烦地对张翀、赵鉴说:“休得抵赖,那贼人之一已经被本官擒捉,人证物证俱全,铁证如山,汝等还有什么好说的?” 嘉靖皇帝一听,恼羞成怒,就因为张璁、桂萼支持朕,你们先要行刺二人,是何用心啊?于是,特降旨说:“升张璁、桂花萼为翰林学士,方献夫为侍讲学士。”又看趴在地上的张翀、赵鉴又狠狠地说,“治张翀、赵鉴二人之罪!来人,将二人打入锦衣卫狱。” 侍卫立即进来将二人拖了出去。 正文 85.借题发挥 更新时间:2010-8-20 7:10:21 本章字数:3187 85.借题发挥 翰林学士为朝庭要职,可谓内阁大学士、各部尚书之跳板,虽位居五品,但常侍于天子左右,备天子顾问,可左右朝政。 张璁和桂萼担任如此重要的职务,那些护礼派当然心里不服气啊!吏部尚书乔宇首先提出反对,上疏道:“席书升任礼部尚书,臣等已陈其不可,今又升张璁、桂萼等,怎么陛下近来降恩泽多施于幸佞者啊?微臣不愿与璁萼之流为列啊!” 第96页 熟为幸佞者?支持朕者,即巧言善辩诌媚者?难道反对朕就是正直者?岂有此理!嘉靖帝怒髮冲冠:“汝等不愿与他们为列,那就回家做老百姓去吧!”乔宇被削职,护礼派又折一员大将。 张翀等人的刺杀计划流产,后来众人弹劾又没能成功,那张璁和桂萼不公毫毛无损,反而还升了职,不仅如此,每天外出,都有武定侯郭勛的人马随扈护卫。 那个该死的武定侯郭勛,为什么要护着张璁、桂萼二人?于是,那些护礼派又把心中的怨气对准了武定侯,恨不得那个武定侯哪天遭到天打雷噼五雷轰,弄得粉身碎骨,让张璁、桂萼等人失去保护伞。 没有想到,机会真来了。 武定侯郭勛有一位朋友,名叫张寅,秃头,太原府徐沟县人。原本是一个生意人,家里积攒了有些积蓄,就想做官,恰适朝廷开例,他就以粟米1000石补授了山西太原卫指挥史。还在做生意时,张寅结识了一个熟人,名叫薛良,代州崞县人。这薛良是一个游手好闲的小人,贪图钱财,有一天趁张寅熟睡之机,盗走了他做买卖的所有银子逃之夭夭了,于是,两人就变成了仇人。 那薛良回到崞县老家,不久,崞县闹起了白莲教,那薛良也成了信徒“佛子”,有一次见白莲教首领,他看到那秃头副首领李福达时,吓了一身冷汗,他还以为是那徐沟县的张寅呢!后来才知是虚惊一场,他们是长得差不多一样,并非一人。再后来是白莲教造反被灭,李福达逃,薛良只是亦贼亦民的“佛子”,被官府开释了。 这薛良却不愿在家种地,又四处游荡起来。一天来到太原,正在街上行走,突见一秃头武职官员骑在马背上,喝道而来,后面跟随四五个伴当,衣冠体面,气宇轩昂,好不赫奕!这薛良在落迫之时,心里只想着昔日的副首领李福达,想让他再搭救自己一把,倒忘了徐沟县里的那个张寅了,就惊叫道:“李教首——”刚喊出口,就想起了相貌相差不多的张寅,莫不是那张寅做了官吧? 果然这人就是买官的张寅,他骑在马背上听到喊声,一回头看认出了那个偷自己银子的薛良,立即令身后的手下说:“将此人拿下,此人是一惯贼。” 薛良一听,撒腿就跑。 街上的人多,张寅的手下都骑着马,他们怕碰倒街上行人,但还是紧追不捨。这薛良是一个惯偷,逃跑是他的强项,可两条腿还是没有跑过四条腿,薛良束手被擒。 可这薛良早就将张寅的银子挥霍了,现在是杀他无肉,剐他无血。张寅的手下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逮住,没想到他身上分文没有,一气之下将他痛打了一顿,放了他。 熟话说,宁可得罪君子,切莫得罪小人,那薛良一瘸一拐地从张寅府里走出来,一打听,那张寅现在已是太原卫指挥史。薛良想,这张寅做了这么大的官,还不忘当年芝麻点小事,太不仗义了吧?竟然令人把自己打得浑身是伤,疼痛得要命!薛良竟然来了气,怨恨起张寅来。他一想到张寅长得和李福达很像,便计上心来:那李福达是朝廷要犯,我现在就去报官,就说那张寅就是那李福达,说不准官府还会奖赏我,没准还能跟那张寅一样升官发财了呢! 薛良打定主意,就瘸着腿来到太原府,击鼓喊冤告状。 衙役喝斥道:“你有何冤事?晚上叫喊?” 薛良道:“小人是一路逃来的,有天大的事要向知府大人首告,不敢当着众人明言,求老爷带小人到私衙密禀。” 听说有“天大的事首告”,衙役将他带到知府那里。 薛良见了知府大人,连忙禀道:“小人是代州崞县人,与白莲教副贼李福达同乡相识,向闻其逃亡别处,昨日撞见太原卫指挥张寅,细细一认,却正是那李福厉害啊!不想,那李福达见了小人,竟要杀我灭口,小人好不容易才逃出,特来首告。” 知府一听,感觉非同小可,遂带了首人薛良,连夜去禀都院。山西巡抚江潮、巡按马碌闻知,更不敢怠慢,就是因为灭白莲教反贼时逃了副贼李福达,差一点被皇上治罪,今日要是捉到李福达,正好将功补过。于是,便传中军,带领标兵,协同知府、知县,去拿捉贼党。江潮、马碌还怕薛良首告不实,就带了当年剿白莲教反贼时见过李福达的官兵再去辩认。 巡抚、巡按亲临府中,张寅热情款待,做梦也没有想到是来捉拿他的。几个见过李福达的官兵看了看秃头张寅,想到那李福达也是一个秃头,模样差不多,都到巡抚、巡按耳语:“这张寅,好象就是那李福达呢。”虽然只是说的好象,没有肯定,可巡按马碌还是对巡抚江潮说:“动手吧!速战速结,免得节外生枝。” 那张寅平时又喜欢炫耀,说自己与武定侯关系如何如何密切,弄得山西官场里谁都知道。那江潮和马碌都是杨廷和培植起来的护礼大将,杨廷和被迫致仕,他们更是报打不平,因而对那些议礼者恨之入骨。听说那武定侯支持议礼派,这黄寅又和武定侯交好,肯定也是一路货色。 江潮经马碌一提醒,立即对手下的中军说:“拿下。” 中军一挥手,外面的众多标兵拥入,将张寅紧紧按住,不等他争辩,就将他家属尽行锁押,查盘密产,封锁门户,一面着地方看守,一面带了人犯,同众官回衙审究。 第97页 那太原卫指挥统率着五千多官兵呢!只怪那张寅是花钱买来的官,做官没有经验,一见巡抚的中军带着众标兵到来,就应该有所警惕,立即令人调来手下官兵保护自己啊,巡抚手下的那几个标兵能奈何你一个卫指挥史吗?现在一个人被弄到了都衙门里,那就好比虎落平川了。 面对巡抚、巡按的审讯,张寅莫明其妙,满脸疑惑,不解地问:“本官何罪之有?” 马碌笑笑,突然说:“李福达,本官找你好苦啊!” 张寅更煳涂了:“李什么?本官不明白。” 马碌喊来薛良当面对质。 张寅一见到薛良就骂道:“原来是薛良这贼人在陷害本官啊!抚台大人勿听此人之胡言,这贼当年盗我银两,本官昨日见到他,拿住了他,见他没银两归还,打了一顿放了他,不想被他反咬一口。” 薛良看张寅,有些胆怯,可他将李福达的家住何地,家里有多少兄弟等等硬往黄寅头上说,说得凿凿有据,明知是假话,竟然也说得斩钉截铁。 张寅矢口否认,江潮、马碌带有偏见,却不与理会。 张寅有一位心腹僕人,见主人被抓,家被封,趁乱逃了出去。他在太原一打听,听人说张寅就是白莲教反贼李福达,他感觉是有人在故意栽赃陷害他,想制主人于死地,于是,就赶紧骑了一匹快马,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地跑到京城,去向武定侯郭勛求救。以武定侯的性格,凡朋友有难,他都两肋插刀,极力相救。武定侯当即给山西巡按马碌写了一封信,证明张寅不是李福达,想请他们将张寅超释。 马碌本来就恨着武定侯,他拆信一看,呵呵大笑道:“哈,好一个国戚大臣!竟然为反贼妖人说情,难道将王法都不顾了么?” 武定侯郭勛的这封信,倒成了他勾结反贼的有力证据。 马碌立即联合巡抚江潮一起上奏,与朝廷的那伙人一起,里应外合弹劾武定侯郭勛,说他包庇奸人扰乱法纪。 正文 86.弹劾郭勛 更新时间:2010-8-21 7:10:29 本章字数:3255 86.弹劾郭勛 这么好的机会岂会放过啊,那些护礼者都兴奋不已,杨廷和、蒋冕都走了,他们将毛纪当成了主心骨,他们又聚集在了一起商议起来。 何孟春义愤填膺地说:“那郭勛庇护张璁和桂萼之流,又庇护白莲教漏网反贼李福达妖人,这次决不能轻饶他,一定得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金献民愤愤不平地说:“郭勛提都团营,家里养的闲士又多,出门进门都有随扈,想刺杀他恐怕太难,现在唯一的办法只有发动众臣上奏章弹劾他。” 毛纪也贊同金献民的意见,他说:“刺杀不可取,上次刺张璁和桂萼就未能成功,还致张翀、赵鉴二人入狱,现已打草惊蛇,想必他们早有防备,还是发动众臣上奏弹劾他吧。” 徐文华说:“这次是勾结白莲教反贼,是罪孽深重,属谋反,恐怕连皇上也不可轻饶他,郭勛这次应该是难逃其罪了。” 何孟春说:“弄掉了郭勛,想必那张璁和桂萼等就没那么放肆了,没有了张璁和桂萼二人的鼓动,想必皇上也不会再提议礼之事了。” 那些护礼者以为找准了武定侯的命门穴,可以制他于死地,因此,他们四处活动,发动支持护礼的官员,准备借题发挥,上奏章弹劾武定侯,要求将他治于重罪。 第二天早朝,护礼者万炮齐发。 徐文华首先开了炮,他说道:“白莲教妖人李福达杀人巨万,两年前逃脱我等围剿,潜踪匿形,柔媚自进,今罪迹已经败露,论以极刑,尚有余辜。武定侯郭勛曲为嘱託,恐两年前即与那李福达有干系,亦宜抵法。” 金献民紧接着说:“郭勛身为国戚大臣,却结交逆贼,私通妖人,明受贿赂……。反贼李福达谋反,既应伏诛,郭勛庇护,更不得轻赦!” 何孟春义愤填膺地说:“郭勛党护叛逆,心怀叵测,应判他谋叛罪名,非灭族不足蔽辜了。” 参劾武定侯的奏摺,一本接一本,一本凶似一本。 这时的武定侯,听到众臣所奏,本本都可治自己死罪,明知是那些恨自己的人借题发挥,想借刀杀人,趁机灭了自己,可又有口难辩。 嘉靖皇帝听了众臣所奏,也感到此事非同小可,要真是武定侯与那李福达反贼相勾结,那就是共犯了,那李福达当诛,上下比罪,武定侯也不可姑宽了。于是,嘉靖帝准了众臣的本章,李福达秋后处决,郭勛有旨切责。 护礼派欢欣鼓舞,这是杨廷和走后,护礼派第一次取得的胜利。果然,那些支持嘉靖皇帝的议礼派,个个夹起了尾巴,只有张璁和桂萼仍然一如既往。 那些护礼派看轻而易举地就把张璁和桂萼的后台搬倒了,以为时机已到,就採用同样的方法,利用人多优势,发动百官齐奏,在朝堂上狂轰乱炸,欲将张璁和桂萼二人治罪。 六月初,吏科给事中李学曾等30人,监察御史吉棠等45人又一併上奏弹劾张璁和桂萼二人。 嘉靖皇帝虽然年少,但脑瓜灵活,他看到这雪片般飞来的奏摺,他突然有一种落入圈套的感觉,张璁、桂萼来京后,他们先是想剌杀,刺杀不成,又来弹劾保护张璁、桂萼二人的武定侯,武定侯追责,他们又反过来继续弹劾张璁、桂萼二人,他们的目的不就是想打击支持朕的议礼派吗?嘉靖皇帝趁到文华殿看奏摺的间隙问张璁道:“汝实话跟朕说,那个张寅,真是反贼李福达吗?” 第98页 张璁正想为恩人武定侯开脱,他听嘉靖皇帝询问自己,连忙答道:“依微臣之见,张寅即是李福达目前尚不能盖棺论定。武定侯因支持皇上,为议礼派,触了护礼派诸臣之怒。就如微臣,那些护礼者皆与吾为仇,刺杀微臣不说,还不停上奏弹劾微臣。武定侯又保护微臣,所以他们要纷纷弹劾武定侯。”见嘉靖皇帝不停地点头,就接着说,“臣等查得太原卫指挥张寅,实非那李福达改名。因诸臣欲害武定侯郭勛,故诬张寅为逆犯。求皇上莫听那些护礼者之说,以成不白之冤。” 年少的嘉靖皇帝原非昏庸之主,但因议大礼上亦受了臣下多少委曲,今日听张璁之言,正好应证了自己的猜测,更是感觉“张寅案”疑点重重,于是,遂发出一道旨意,提张寅及相关证人来京,并命解巡按马录同审。 案子到了京城,总该审一个水落石出吧,可让嘉靖皇帝没有想到的是,参与覆审的刑部尚书颜颐寿、左都御史聂贤、大理寺卿汤沐等主要审案人都是护礼派,他们心中早有盘算,就想借张寅案先把武定侯搞掉,然后再接着把张璁、桂萼搞掉,最后将议礼都斩尽杀绝。覆审结果可想而知,维持原判! 嘉靖皇帝看到覆审结果,心中产生了5种疑惑:一是谋反重罪,应铁证如山才是,可覆审採用的证言皆模稜两可,竟然认同了“好象是”;二是天下相貌相似者多着呢,仅以秃头就下了结论,更让人觉得匪夷所思;三是熟话说,口说不为凭,首告者薛良非诚实之人,又仅有其言为证,而并未提供任何实证;四是佥都御史李钰调查已经调查得出结论,认为此张寅并非李福达也;五是採信的证人证词只有李福达亲属和张寅仇人的,可想而知,李福达的亲属巴不得有人顶罪,张寅的仇人更巴不得张寅被治重罪,这样的证言证词难免有失公正。 案子并不复杂,那些疑点就摆在眼面上,很显然,审案者带有偏见,覆审带有倾向性。 上早朝,嘉靖皇帝想起大理寺少卿徐文华曾参与平定白莲教告反,应该听说过那李福达,就问徐文华道:“大理寺徐爱卿,你去过代州崞县,你说说,那个张寅是不是李福达啊?” 徐文公华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谨慎多了,他想了想说:“臣未亲眼见过那李福达,只是听说过那李福达是秃头。”虽然也拿不定那张寅是不是李福达,但从骨子还是想为覆审者帮腔。 嘉靖皇帝不高兴了,反问一句:“你的意思秃头即是那李福达了?” 徐文华见嘉靖皇帝变脸色了,赶紧说:“禀陛下,臣非此意,天下秃头千千万呢。” “仅因秃头,就认定张寅即李福达,真荒唐之极!”嘉靖皇帝一怒之下,下令改组三法司,另派完全靠得住的礼部侍郎桂萼取代原刑部尚书颜颐寿而领刑部、以兵部侍郎张璁代理督察院、以少詹事方献夫代理大理寺进行再审。 他们首先审的是那首告薛良。那薛良是好逸恶劳之徒,平时游手好闲惯了,首告张寅,本想是得到官府犒赏的,没有想到官府审来审去,从太原一直折腾到京城,也没将那张寅定案,自己还处处受官府限制,就跟人犯没有什么两样,早不耐烦了。当张璁、桂萼询问他是如何认识张寅时,他竟然说漏了嘴:“小人是那张寅在太原做生意时认识的。” 那李福达是白莲教妖人,岂会去做生意? 不想,薛良这句话露了马脚,张璁、桂萼等刨根问底,弄得薛良招架不住了,才吐出实情。 张璁、桂萼又乘胜追击,提审马碌,那马碌为官多年,审过多少案子啊!起初,马碌百般狡赖,极口分辨,最后只好用刑。那马碌进士出生,享尽荣华富贵,哪吃得了那种苦,受得了那种罪啊?刚一用刑,他就招了,承认自己审案是挟私故入人罪。原因是与武定侯有嫌隙,恨他保护张璁、桂萼等人,以致构成冤狱。 真相大白,张璁、桂萼等人奏禀了嘉靖皇帝。嘉靖皇帝一怒之下,撤了刑部尚书颜颐寿、左都御史聂贤、大理寺卿汤沐等人之职;判薛良诬首罪名,秋后问斩;马碌发边卫充军;张寅官復原职;武定侯平安无事;张璁、桂萼等审案有功,赐二品服俸,给三代诰命。 护礼派再次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武定侯不仅没能被搬倒,又失了好几个护礼之大将不说,反而还让张璁、桂萼等得到了皇上的赏赐。 翰林修撰杨慎极为不满,率同僚数十人上疏,亦表示耻与张璁和桂萼等为列。 嘉靖皇帝不高兴,下旨夺杨慎等人奉禄。 正文 87.疯狂反扑 更新时间:2010-8-22 7:10:38 本章字数:2563 87.疯狂反扑 嘉靖三年六月下旬,张璁和桂萼为了反驳朝臣们疯狂攻击,又给嘉靖皇帝上书,以《祖训》为依据,条例十三事,指责礼官的欺妄之罪,驳“本生”之非,并愿意与护派对质朝堂。 自然,护礼派们不会同意,鸿胪寺少卿胡侍等人立即上书反驳。 两派互相攻击,展开了激烈地争论。 嘉靖皇帝屡次派司礼监周正到内阁,要求大学士毛纪拟旨,去掉册文中的“本生”二字,颁诏天下。 但是,首辅毛纪等人力言不可,拒不执行。 第99页 嘉靖皇帝生气之极,于是利用在宫西游玩时,在平台上召见众臣。并遣责的口吻说:“此礼当速改之,众爱卿不君于朕,朕岂能不父于生父?”你们不将我当皇上,我可不能将我的生父不当父亲啊? 皇帝的话说到这种份上了,毛纪等臣没再敢言,惶惶而退。 七月十二日,嘉靖帝再次敕谕礼部:“本生圣母章圣皇太后更定尊号曰‘圣母章圣皇太后’,于七月十六日恭上册文,遣官祭告天地、宗庙、社稷,即具仪以闻”。 毛纪等人屡次上书反对。 吏部侍郎何孟春偕九卿秦金等具疏,发十三难以批驳张璁。 礼部侍郎朱希周率郎中余才、汪必东上书谏争说:“陛下这样做将使‘明诏为虚文,不足信天下’”。 翰林学士等、六科给事中等、十三道御史等以及六部郎中等官,尽皆上书谏争,群情汹涌,一连上了十三道奏章。 面对铺天盖地地反对奏章,嘉靖皇帝心里也开始犯疑惑了,朕想尊生父,怎么大臣们都反对呢!难道真是朕错了?定于七月十六日恭上册文,可到今天尚有如此多的官员反对,如何是好呢?嘉靖皇帝犯起难来,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七月十五日,上朝罢,眼看明天就要上尊号了,嘉靖皇帝心里乱极了,他翻了翻那些奏疏,都是要自己收回成命的内容,他心恢意冷,没有心思处理那些奏章了,还将群臣奏疏留了下来,迟迟不予回復。 没有想到嘉靖皇帝此举惹怒了那些护礼者,他们为此愤愤不平,情绪异常激动。 兵部尚书金献民和大理寺少卿徐文华、吏部侍郎何孟春一边从朝堂退出,一边议论着。 何孟春说:“诸疏留中,皇上必定是欲改孝宗为伯考,称兴献帝为皇考!” 何孟春这么一说,提醒了众人,那些人就像开锅的水,一下子沸腾起来。 刚刚走出宫门,何孟春又对大家说道:“宪宗朝,百官哭文华门,争慈懿皇太后葬礼,宪宗从之,此国朝故事也。” 何孟春所说的事是这样的:英宗生前遗命说:“钱皇后千秋万岁后,与朕同葬。”钱皇后无子,周贵妃有子,立为皇太子,即后来的宪宗。宪宗是嘉靖皇帝的祖父。成化四年,钱太后去世,周太后不让她与英宗合葬,遭到众朝官反对,宪宗很为难,他说:“卿等言是,顾朕屡请太后未得命。乖礼非孝,违亲亦非孝。”于是,百宫伏哭文华门外。宪宗皇帝命群臣退去。众臣叩头说:“臣等不得旨,不敢退。”众臣从巳时一直跪到申时,乃得宪宗的同意。众臣连唿万岁,然后离开。 宪宗朝的这件事的是非是十分清楚的,宪宗也认为百官的意见正确的,母亲的要求是“乖礼”,只是母命难违而已。钱太后与英宗合葬是父命,若依母亲的不让钱太后与英宗合葬,那就违了父命,肯定是“违亲”“非孝”。若不依母亲的,那对母亲又是不孝。宪宗是处在两难之中。宪宗屡次劝说母后而未成,文华门事件恰为宪宗说服母后伸出强有力的援手,宪宗对文华门事件,除了感谢,恐怕还是感谢,很大程度上说,百宫伏哭文华门外,只是做给宪宗的母亲看的。 与此相比,嘉靖朝的大礼之争,却是如同“鸡生蛋,蛋孵鸡”般无法弄清楚的事情。更重要的是宪宗并没有与李贤等人形成对抗,朝政几乎全盘託付李贤,君臣关系非常融洽。与此形成鲜明对照的是,为了大礼之争,杨廷和、蒋冕,毛澄、汪俊等前朝元老带着众臣与嘉靖皇帝争得是不可开交,关系处得很僵。 可何孟春等人错判了形势,他们想用同样的方法来说服嘉靖皇帝。而那些通过科举考上来的臣子们,竟然聪明一世,煳涂一时,也没有看出二者的完全不同。 翰林修撰杨慎听何孟春这么一倡议,马上起而响应。他撩起朝服鼓动一些情绪激昂的官员说:“国家养士百五十年,仗节死义,正在今日啊!” 当时正是朝罢时间,群臣正准备退去,编修王元正赶紧跑到金水桥南,拦住众臣说:“今日有不力争者,日后众臣必攻共击之。” 见群臣都停住了脚步,何孟春、金献民、徐文华又做了一番动员,激以纲常大义,百官们群情激昂,皆愿效法前朝,力争大礼。 于是九卿有23人,翰林22人,侍郎12人,给事中21人;御史30人,诸司郎官吏部12人,户部36人,礼部13人,兵部20人,刑部27人,工部15人,大理寺属11人,共有230多人,浩浩荡荡行到左顺门前,唿啦啦一起跪伏在了地上。 于是,他们高唿: “太祖高皇帝!” “孝宗皇帝!” 喊声此起彼伏,声彻禁廷。 当时,嘉靖皇帝也是刚刚下朝,在文华殿休息吃茶,正在翻看奏摺,准备考虑醮斋一事,忽听得左顺门外人声鼎沸,闹哄哄的。嘉靖皇帝心里“咯噔”一下,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立即派身边的太监周正去左顺门察看。 很快,周正回来禀告嘉靖皇帝道:“奴才禀陛下,有二百余朝臣卧于左顺门前,央求陛下更改大礼,收回明日恭上册文和祭告天地之成命。” 嘉靖皇帝一听,非常不高兴了,而且还非常紧张,你们这不是在造反吗?自登基以来,嘉靖皇帝只是见过百臣万炮齐鸣上奏摺,还没有遇到过二百多大臣一齐跪在地上大喊大叫的。本来,明日将本生圣母章圣皇太后更定尊号曰‘圣母章圣皇太后’,恭上册文,遣官祭告天地、宗庙、社稷以后,落了一件心事的,没有想到,那些护礼派们会来这么一手。 第100页 正文 88.群臣撼门 更新时间:2010-8-23 7:10:57 本章字数:2421 88.群臣撼门 太监周正见嘉靖皇帝有些慌乱,就说:“要不,奴才去传谕,让群臣赶紧退去吧。”周正见嘉靖皇帝点了头,就到了左顺门前。 可众臣听了周正之言,也和当年宪宗朝的那些臣子一样,只是叩头,口里说:“不得旨不敢退啊!”不肯离去。 嘉靖皇帝一时也紧张起来,有点不知所措了。 这是考验年少的嘉靖皇帝忍耐力和高智慧的时候了!嘉靖皇帝想到了歷朝类似的情形,他想到了宪宗朝时群臣跪哭文华门,心里骤然一震,祖父宪宗皇帝可是依了众臣啊!难道这做孙子的也要仿效爷爷依了他们不成? 嘉靖皇帝一细想,祖父宪宗皇帝当年为何要依众臣的呢?不对呀,对于钱太后与英宗皇帝全葬一事,宪宗本来就与众臣的意见一致啊,只是他的母亲不同意,他曾多次奉劝过他的母亲呢,与其说是宪宗依了众臣的,还不如说众臣哭于文华门是众臣为了帮宪宗解难题呢!你想啊,一边是宪宗的父旨不敢改,一边是宪宗的母命不能违,在父母之间选择,若依了哪一位就会造成对另一位的不孝,宪宗正处两难境地呢,是众臣哭门让宪宗的母亲改变了态度,收回了成命。由此说,众臣哭门之举,表面上是向宪宗皇帝抗议,实际上是帮宪宗皇帝解了大难题,让他既遵了父旨,行了孝,也未对母亲造成不孝、不亲。 可目前的情况不是如此啊,朕正是因为行父母之孝才与众臣意见相左的呀!他们这样在左顺门前胡闹,朕如何处置才对啊! 嘉靖皇帝正在为难之时,内阁亦闻之,时任首辅毛纪对新入阁兼文渊阁大学士的吏部尚书石瑶说:“我等不得袖手旁观啊,说服皇上,辅臣更当义不容辞啊!” 毛纪和石瑶也赶到左顺门前跪伏于地。 趴在地上的众臣见首辅也参与其中,更加坚定了信心,哭喊声更大了。 一太监见此,立即到文华殿禀报嘉靖皇帝说:“禀陛下,首辅毛大人也到了左顺门了啊!” 嘉靖皇帝一听,立即锁紧眉头,满脸愁云,那杨廷和走了,新任了几位首辅还是不支持朕啊!现在朝廷的重要职位,除了礼部尚书由支持朕的席书担任外,其余还是由那些护礼派把持啊!他想到了对自己忠心耿耿的袁崇皋,要是他还健在那多好啊!在这种时候,他一定会给朕出主意的。嘉靖皇帝突然脑子一闪,来了灵感,想到了袁崇皋临终前写下的字,那“金白巾”不是正是一个“锦”字吗?只是当时他力不从心,将笔划写散开了。难道袁崇皋是要朕依靠黄锦不成?这时,黄锦已经升任尚膳监,掌皇帝及宫廷膳食及筵宴等事,可忙着呢。嘉靖皇帝立即令小太监将黄锦叫了过来,那黄锦马不停蹄地跑到文华殿,可他一个太监,又有什么办法呢!面对众多固执的大臣们,他更是手足无措!他早在内宫时,就听到了左顺门前的动静,真替老主子捏着一把汗啊! 嘉靖皇帝看了看有此紧张的黄锦说:“黄伴,你去让他们离开,若还有不愿意离开的,你带人把他们的名字都记下,吓唬吓唬他们。” 黄锦领旨到了左顺门,就奉劝众臣说:“诸位都离开吧!如此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众臣不理。 黄锦说:“那我等就遵旨记下诸位的名号了,哎,若现在有人离开者,我等可不记其名号。” 意思是记下了你的名号,等到事后再处理尔等,可众臣还是不与理会。 黄锦记了众臣的名号,回到了文华殿。 嘉靖皇帝看了看那些名号,个个都是常提反对意见的护礼者,是杨廷和的忠实追随者。 叫他们离开,他们不理,记下他们的名号,他们又不怕,一直这样僵持着,可也不是办法啊!可嘉靖皇帝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就命太监周正传谕说:“诸位皆离开吧,一切皆成定局了,汝等再闹也没有用处了。恭穆献皇帝神主将至,册文、祝文悉已撰定好了,尔等姑退!” 但是,群臣从辰时跪到午时,仍然不起,非要让嘉靖皇帝收回成命,改了大礼不可。那些臣子们犯煳涂了,就一根筋,意思也很明显:臣等就是不让你认你亲老子! 有何办法呢?只有劝退了!嘉靖皇帝一再传旨:“众卿且退去吧,皇宫圣地岂能如此闹腾啊?”只差跪着求他们了。 群臣达不到目的,坚拒不退,我等就是要闹腾,闹腾到你收回成命为止! 嘉靖皇帝派人再三劝退,可众臣仍不与理会。嘉靖皇帝急得就像热锅里的蚂蚁,不停地在文华殿来回地走着。 嘉靖皇帝看着比自己还紧张的黄锦,心里想,不对啊,袁崇皋要朕依靠黄锦,可黄锦也没多大的本事啊!难道是那个“锦”字是朕理解错了? 这时,奉劝众臣退下的人就跟走马灯似的,可那些人仍然岿然不动。 皇帝忍耐可是有限度的啊!再说,嘉靖皇帝这时才17岁,正步入青年,正年少气盛,众臣如此刺激,他岂能受得了啊?此时,嘉靖皇帝还是强压着怒火,令人去劝众臣离开,还许诺说:“尔等离开吧,明日供俸恭穆献皇帝神主一事,下午再作商议吧。” 第101页 嘉靖皇帝这不是做了让步吗?可众臣却想,你这不是在使权宜之计骗我等离开吗?臣等可不会上你的当啊!仍然不愿离开。 凡事皆要有一个度,适可而止最好,不然就过犹不及,适得其反了。照说,这时嘉靖皇帝已经给了你们一个体面的下台机会了,众臣应该给皇帝一个面子,趁势借坡下驴,退下了事。可众臣皆跪趴在地上,把头埋得深深的,又没有一个指挥者,更没有领头的人商量出一个对策,就是有人想离开,也不好意思,谁不怕被人说成是缩头乌龟,胆小鬼啊!再说,众臣已经在这左顺门前闹了半日了,也未见嘉靖皇帝採用什么强硬招术,以为嘉靖皇帝不会对众臣怎么样的,因此,众臣皆如此硬撑着,谁也不说离开。 正文 89.廷杖平怒 更新时间:2010-8-24 7:11:09 本章字数:2521 89.廷杖平怒 嘉靖皇帝还是忍耐着性子先礼后兵,做到仁至义尽,降旨发出警告说:“尔等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啊!尔等不是在以下犯上,以臣犯君吗?再如此这般……,朕岂可姑息啊?” 众臣还是採取不理不睬的态度,把嘉靖皇帝的话当成了耳边之风。 这么以来,嘉靖皇帝就认为,众臣就是有意要与自己过不去,便恼怒了,尔等眼里就没有皇上?我做皇帝的为什么非得有你们啊?17岁的嘉靖皇帝拍案而起,令黄锦将锦衣卫指挥使朱宸召来,想请他来商量对策。 看到黄锦领旨离开,嘉靖皇帝突然又想起了袁崇皋留下的那个“锦”字,那袁崇皋不会是要朕依靠锦衣卫吧?想到这里,嘉靖皇帝心里一亮,好象袁崇皋正在自己身边做参谋呢。心里说:你们不愿离开,朕让锦衣卫来实施强制手段,看你们离开不离开。 那锦衣卫指挥史朱宸也听说200余大臣左顺门“造反”,心里早就摩拳擦掌痒痒的,想替老主子排忧解难。心里正在着急呢,已经升任礼部主事的曾慎来了。曾慎更是着急呀,他怕嘉靖皇帝一急煳涂,脑子里只想到用“礼”的办法,而忘了用“律”的办法解决了。那曾慎尚未走,锦衣卫同知骆安、千户陆松、王佐、陈寅等在锦衣卫任要职的40余位安陆兴王府的旧人都来了,他们来京后都得到重用,现在皇上有难,正是自己感恩感德的时候啊! 有的说:“朝廷大臣,竟然趴在地上又哭又闹的,成何体统啊!” 有的说:“朱指挥,那么多大臣欺负皇上,我等怎么能坐视不管呢!” 有的说:“我等带人去把那些人强行拖离左顺门就是了。” 朱宸皱着眉头说:“谁不想啊?皇上不下旨,我等岂能冒然行动啊!” 嘉靖皇帝没有发话,大家只有干着急。 正在这时,黄锦来了,众人又来围住了黄锦,打听起了左顺门前的情况。 黄锦满头是汗,急忙说:“那些人太固执,不肯离开,皇上正着急呢,这不,请朱指挥去商议对策。” 陆松说:“看来,该是我等出手的时候了。” 朱宸说:“本官先随黄公公去,汝等先各自带好人马做好准备,只要皇上一下旨,我等就採取行动。” 朱宸一见嘉靖皇帝就说:“皇上,下旨让臣等将那些人拖走算了。” 嘉靖皇帝想了想说:“方法不能太简单,人都拖走了,离开了,可他们的心还在那儿,那怎么办?我看这样,将你们的人马带来,先抓几位闹得最厉害者,杀一儆百。” 得旨,骆安、陆松、王佐、陈寅等人立即带着手下心腹满面杀气地来了。 来了如此多的凶神恶剎似的锦衣卫,众臣这下该离开了吧。 黄锦再次对众臣说道:“好了,好了,诸位大人已经呆在这儿半日了,也该离开吧!”算是最后通牒。 众臣仍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没有人理会。 没有办法,锦衣卫只好下手了,他们将翰林学士丰熙等8人逮入诏狱,意思是给一点颜色众臣看看,让众臣自动退下。 没有想到,嘉靖皇帝的做法竟然与宪宗皇帝相反!这一强硬做法就像火上浇油,群臣的情绪更加激昂了。 杨慎突然站起身冲到门前,捶撼着那厚重的朱漆大门,放声大哭。 这杨慎,说起来算得上是一个人物,诗写得顶瓜瓜: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髮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此诗甚为豪迈、悲壮,至今仍被文人墨客捧为上乘。武定侯郭勛刊刻出版《三国志通俗演义》时,就将此诗放在了文章之首。 作为大才子,大诗人,做官,作诗,多悠闲自得呀,可偏偏不吃老父之堑,长已之智,非要穿老母之鞋,走老父之路,硬要参与那个大礼之争,将自己捲入了那个大旋窝之中。 王元正见杨慎冲到门前,他也沖了上去,锤门哭泣起来。 一时间,众臣也都跟着杨慎、王正元二人放声嚎啕大哭起来,声震阙廷。 哭丧吧?嘉靖皇帝怒不可遏,朕怕什么,有锦衣卫呢,文的不灵验,尔等想硬碰硬,朕愿奉陪!嘉靖皇帝将手中的茶杯往桌上一放,一不做二不休,愤怒地说:“将五品以下官员逮入诏狱拷讯,四品以上官员姑令待罪。” 第102页 于是,员外郎马理等134人被下狱,何孟春等21人、洪伊等65人俱待罪。毛纪、石瑶等人劝离,没有进行处罚。一时间,左顺门前弄得是鸡飞狗跳墙。 跪伏事件被嘉靖皇帝用铁腕弹压了,左顺门又归于往日的平静。 第二日,上章圣皇太后尊号为:章圣慈仁皇太后。在举行册礼时,尚书秦金、金献民、赵鉴、赵璜、侍郎何孟春、朱希周、都御史王时中、大理少卿张缙、徐文华等人全都没有参加。 七月二十日,锦衣卫指挥史朱宸请示嘉靖皇帝,关在狱中的和待罪的官员该如何处理?嘉靖帝对这些朝臣们敢于蔑视君权,以下犯上,以臣犯君,耿耿于怀,于是下旨:“四品以上者停俸,五品以下者当行廷杖责。” 这廷杖之法律,歷代所无,惟明朝独有。自设此法以来,不知屈死了多少忠良。那见得廷杖利害?凡朝廷士大夫不听皇帝之话者,便发锦衣卫廷杖责。实施廷杖,场面可不一般,皇上还怕廷杖执行得不得力,特遣内臣监视,大小众官俱着朱衣陪列午门外西墀下,左边坐中使,右边坐锦衣卫指挥史,各30员,下面校尉100人,皆穿襞衣,手执木棍,齐齐排列。宣读旨意毕,就开始实施廷杖。具体方法是,一人持麻布兜从犯人肩嵴套下,直至腰边,连两手束定,左右不得转动:一人缚其两足,四面牵住,唯露出两股受杖。头面触地,尘埃满口,连喊也喊不出的。每打一下,上面高喝一声:“重打!”打完一面,杖必数折。众官侧目屏息,气象森严,俨如阎罗殿前一般。 正文 90.大获全胜 更新时间:2010-8-25 7:11:25 本章字数:2443 90.大获全胜 行杖的旗校平时就练就了一副好手段,棒子打得有技巧,被打的人,里面血肉糜烂,外面皮肤丝毫不破。行过廷杖之后的人,若没被杖死,想要医治,必用刀割开外皮,剜尽皮内面的烂肉,再取活羊一只,割他腿肉填补空处,使二者血肉相连,长成一片,然后可以行动。故有“羊毛屁股老先生”,人人敬畏他的。某地有一知县乘轿出门,捉住一冲道路人,喝教“重责”,手下人脱下那人的裤子要打,可打开一看,见是羊毛屁股,明显是受过廷杖的。知县一想,肯定以前的品阶要比自己高,忙即下轿请罪,陪了多少不是。其人大笑而去,把这位知县惊出一身冷汗来。只因廷杖过的,苟得君心一转,叩起再次重用。然幸而不死杖下,做一羊毛屁股的老先生。不幸而丧了性命,只好留一忠直名望了!可怜诸君子触怒皇上,今日受此极刑! 司礼监掌印太监秦福和锦衣卫指挥使朱宸按规矩,各自带着30人,一左一右早已等在午门外了。100名锦衣卫校尉手持木杖整齐地立在两旁。这些校尉都是平时受过严格训练的,技艺纯熟,能够准确根据司礼太监和锦衣卫指挥使的暗示来掌握受刑人的生死。五品以下的官员一个一个地被拖到了午门外,立刻被扒去官服,反绑双手,用一块大布包裹着,秦福命令一下,校尉们举杖就打,打得他们皮开肉绽,哭爹喊娘。杖毕,还要提起裹着受刑人布的四角,抬起后再重重摔下,有的人还大喊“哎呀”一声,有的哑口喊不出来只有“扑通”一声了,此时布中人就算不死,也去了半条性命。 廷杖时还有一个讲究,被杖人是死是活,行刑校尉还要看司礼太监和锦衣卫指挥使的两脚摆放的形状行事。当编修王相、王思等17人行刑时,司礼太监和锦衣卫指挥使的两脚的脚尖朝内,证明此等受刑人小命难保,果然,他们由于伤重,先后死去。余下的人行刑时,司礼太监和锦衣卫指挥使的两脚摆成了八字形,证明他们可以杖下逃生。 午门前,这一整日就唿天抢地,悽惨无比。 廷杖过后,棒下逃生者,皆遣戍边疆。 七月二十一日,兴献皇帝的神主从湖广安陆州到了京城,安放在了奉先殿旁边新建的观德殿,嘉靖皇帝给上的尊号为:皇考恭穆献皇帝。“本生”二字不再言了。 首辅毛纪没有廷杖,没有追责,对议礼一事不再敢提了,却非常同情护礼者,于是,斗胆上疏请求宽宥伏阙诸臣。 嘉靖皇帝看到毛纪的奏章,传旨送给他八个字:“要结朋奸,背君报私。” 毛纪愤然上书求退,嘉靖皇帝当即责备他是“有负重託,且因辞奏谏,咎归朕躬,这是你大臣忠厚爱君之意吗?”最终特允其致仕。 七月二十八日,有人禀报说:“当戊寅朝罢,群臣业已散去,乃修撰杨慎、检讨王元正、给事中刘霁、安磐、张汉卿、张原、御史王时柯等七人实纠之伏阙哭。” 嘉靖帝一听不禁勃然大怒,命锦衣卫再次廷杖之,结果这7个人又第二次受杖,张原竟死杖下。杖过之后,杨慎、王元正、刘霁被充戍,安磐、张汉卿、王时柯被削籍为民。 这时,护礼派势力终于完全土崩瓦解。 杨慎遣戍云南永昌卫。 在嘉靖三年十二月十五日这个天寒地冻的夜晚,被监禁近5月的杨慎,已骨瘦如柴,他身带枷锁,携着被称为“才女”的娘子黄峨步行,狼狈走出京城。他们行至江陵的驿站门前,他看到爱妻风尘满面,疲惫不堪,再也不忍心让她向前护送了,力劝娘子回四川新都老家去。临别之际,杨慎填作了一首题为《戍云南•江陵别内》临江仙词: 第103页 “楚塞巴山横渡口,行人莫上江楼。征骖去棹两悠悠,相看临远水,独自上孤舟。却羡多情沙上鸟,双飞双宿何洲?今霄明月为谁留?团圆清影好,偏照别离愁。” 夫妻离别,抱头而泣,情辞凄楚,催人泪下。 这时,有几个黑衣人一直尾随于杨慎的身后,欲趁机行刺。为首者就是杨廷和裁汰的锦衣卫冗员胡泽,胡泽见杨慎如此落泊悽惨,心里想:如此活着,倒不如死了痛快!于是便未动手,让他活受罪去罢,收了傢伙离开了。 杨慎娘子黄峨回到新都,看到新都桂湖景物依旧,物是人非,写了一首怀念相公的七律《寄外》: “雁飞曾不度衡阳,锦字何由寄永昌?三春花柳妾薄命,六诏风烟君断肠。曰归曰归愁岁暮,其雨其雨怨朝阳,相闻空有刀环约,何日金鸡下夜郎?” 一片深情,凄婉动人。 在京城正阳门外的大集市里,有一个大大的赵记绸缎铺格外显眼,专卖苏州绸缎,每天公子小姐来来往往,门庭若市。绸缎铺里的生意买卖由大掌柜、小伙计们打理,东家赵三爷却在吴婆茶坊里吃着碧螺春,品茗香茶,听客官们家长里短,街论巷议。 有一日,赵三爷听一客官小声说:“……有18个朝臣命丧杖下……。”黎庶们也私下议论起了发生在皇宫里的撼门之事……。 正如杨慎诗曰:“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嘉靖三年九月,嘉靖皇帝定大礼,称孝宗为“皇伯考”,昭圣太后张氏为“皇伯母”;称恭穆献皇帝为“皇考”,章圣太后为“圣母”,并将恭穆献皇帝远在湖广安陆州的陵寝取名为显陵。 至此,护礼派全军覆没。已告老还乡回四川新都的杨廷和于嘉靖七年削职为民,第二年卒,终年71岁。其子杨慎终生未再被朝庭启用,嘉靖三十八年70岁客死他乡。 与之相反,议礼者均得重用。张璁、方献夫先后官至内阁首辅。桂萼、席书、霍韬、黄绾等官至尚书。 此时,武定侯呈上刊刻装桢好的《三国志通俗演义》,嘉靖皇帝读后倒吸了一口冷气,心里说:“杨廷和、蒋冕、毛纪等人为今日之董卓、曹操也!”又得意地说,“朕可不愿做汉少帝刘辩、汉献帝刘协也!” 正文 后记 更新时间:2010-8-28 7:12:01 本章字数:1535 后记 嘉靖皇帝经近过3年的抗争,在年满17岁时终于皇权大握,一言九鼎了。“大礼议之争”也因“大礼狱”而基本结束,议礼派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本来,大礼议之争,就无是非与曲直,正确与错误,只有君权和臣权、虚权与实权之争,谁掌了实权,谁的话就是真理。没有实权时,虽是皇帝,可连自己是谁的儿子,自己说得也不算数!一旦大权在握,谁死谁生也由你定了。大礼仪之争,其核心无非就是大宗与小宗,正宗与支宗的问题,也是争论之焦点,何为大宗?按照杨廷和等臣的观点,孝宗是大宗,嘉靖皇帝的生父兴献王是小宗,大宗不可绝,小宗可绝。孝宗和兴献王是亲兄弟,为什么要说孝宗是大宗呢?原因不就是孝宗是皇帝吗?如果说做了皇帝就是大宗,这嘉靖皇帝不也应该是大宗吗?儿子是大宗难道父亲还是小宗了?所以说,这是一个如同是鸡生蛋还是蛋孵鸡无法说清楚的问题,因而留下了悬念:大礼仪之争结束了,而大礼议却远没有结束。 只到嘉靖十七年,那个悬念才又浮上桌面,也就是恭穆献皇帝的称宗、入庙问题。这次却是嘉靖皇帝自己提出来的,与当初议礼所不同的是,这次议礼不仅没有反对者,反而还有争先恐后的诌媚者。嘉靖皇帝亲自撰《明堂或问》一文,阐明观点。众臣立即鹦鹉学舌,迎合附会。 时任礼部尚书的严嵩博览群书,集思广益,再三推敲,奏上一疏,抛砖引玉,以表忠心。严嵩的奏疏将皇帝稽古定制的勋业和称宗入庙的圣谕吹捧成:“举百王之旷礼,垂亿代之鸿名;圣神之见,度越千古;诚孝之念,发自天衷。”且将嘉靖父子比周文王、周武王,并提出了“宗无定数”的古礼,强调兴献皇帝称宗入庙的合理性,具体做法是:献皇帝与孝宗皇帝是亲兄弟,同为一世,称宗后,宜奉其神主合入孝宗之庙,与孝宗同居昭位,而序居穆位的武宗之上,称兴献皇帝为睿宗。 严嵩的奏章得到了嘉靖皇帝的赞赏,首辅、辅臣、尚书等朝臣无一人反对,等于全票通过。严嵩终于搭上了“大礼议”的末班车,但他后来居上,在举行兴献皇帝称宗入庙大典时,他受命任知大礼上册使,且秉虔尽职,让嘉靖皇帝感动不已,便御赐白银百两,彩帛400副,加太子太保,升一品官阶,后来还登上首辅宝座长达20余年。 至此,大礼议才算真正落下帷幕,可嘉靖皇帝之孝道却远未结束,他又开始动起了扩建显陵的心思。 嘉靖十八年二月,嘉靖皇帝生母蒋太后病逝,三月,嘉靖皇帝南巡安陆,这时的安陆州已升格为承天府,为中央直属顺天、应天、承天三大府之一,御赐其出生地之县名为钟祥,取“钟聚祥瑞”之意。从承天返京后,四月视察大峪山陵寝,并与显陵风水形势进行比较,认定“峪地空凄,岂如纯德山完美;决用前议,奉慈驾南祔”,大峪山地宫便空置下来。五月嘉靖皇帝派京山侯崔元护送蒋太后灵柩南祔,七月同朱祐杬合葬在显陵新玄宫内。嘉靖二十一年,改荆州左卫为显陵卫,以正军李貌才等1200人余充之。九月,命修显陵陵恩殿,遣内宫监太监黄锦,同巡抚湖广工部右侍郎陆杰提督工程。此后,显陵建设继续进行,嘉靖三十三年四月,下命改建享殿即陵恩殿“如景陵制”。以工部侍郎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的卢勛提督工程。嘉靖三十五年七月,诏修显陵二红门左角门、便路及御桥、墙等。扩建工程直到嘉靖三十八年九月才最后完竣。嘉靖四十五年九月,又遣工部左侍郎张守直重修陵恩殿,显陵的建造才告一段落。 第104页 规模浩大的显陵,是大礼仪之争的重大成果,嘉靖皇帝力排众议为行孝道而建的“形象工程”,恐怕他做梦也未想到,他为后人留下的却是宝贵的文化遗产。436年后,公元2000年12月初,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古蹟遗址委员会第24届会议正式将显陵评为世界文化遗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