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绑架:我与菲律宾绑匪的69天》 第1页 [军事小说] 《绑架:我与菲律宾绑匪的69天》作者:林世恩【完结】 上篇 引子 越来越多的迹象表明:恐怖主义开始成为了人类生存的头号威胁. 在21世纪第一个夏天,恐怖主义的阴影不幸落在了几个福建福清籍的中国人身上,把他们推人了死亡、苦难的深渊. 6月20日,中国电力技术进出口公司承建的菲律宾南部马尔马尔灌溉工程土石方项目经理张忠强在外出採购途中,被事先埋伏好的号称"五角大楼"的绑匪组织绑架,勒索4000万比索(约合80万美元). 这是迄今为止公开披露的当代中国人首例在海外被绑架事件. 张家老三张忠义肩负家人的重託跨国救兄.8月12日,张忠义为救大哥深人虎穴送赎金.绑匪出尔反尔,言而无信,抢走以800万比索后又扣押了张忠义,以及一起前往的同事薛兴、王胜利等四人.张忠义从此开始了在菲律宾南部丛林地带噩梦般的人质生活. 8月20日,张忠强和薛兴在菲律宾政府军与绑匪的激烈交火中丧生,张忠义对此始终不知. 张忠义被囚禁的地点在丛林中的一个不知名的大湖里,芦苇盪很好地蔽护了绑匪的罪恶. 在长达两个多月的拘押中,在令人难以想像的残酷的生存环境里,在肉体与精神的双重折磨下,张忠义的神经没有崩溃.这位性格刚烈、充满血性的中国男儿面对生死考验,奋起抗争,捍卫了一个人活着应有尊严. 他是站立着等到了获释的那一天. 然而,在结束了囚禁生活回到阳光下自由唿吸时,他的精神却近乎崩溃了——他与大哥情深似海,得知大哥遇害的消息后,他陷人了难以自拔的痛苦和愧疚之中,背上了沉重的心灵上的十字架. 他进入了精神上的囚禁之所. 经过一番灵与肉的挣扎,他再度坚强地走出了困境.老天爷用炼狱之火打造出了一个铮铮硬汉. 10月23日,张忠义从菲律宾回到福清老家后,我们三位作者与他朝夕相处,口述实录,首次全方位地披露他被绑架前后的曲折经歷,以及在丛林中鲜为人知的人质生活. 平地惊雷:出事了! 2001年6月20日清晨起床后,我的眼皮就一直在跳,只觉得胸口发问,一种似痛非痛的感觉充斥着全身.这种无缘无故出现的情况很少见,我的脑袋里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在菲律宾工地管理业务的大哥会不会出事?我狠狠地摇摇头,把这个荒唐的想法赶走.大哥从小闯荡在外,精明能干,是我们家族事业的统帅,没有什么事能难倒他. 我们家兄弟姐妹8人,4男4女,今年46岁的张忠强是老大.除大姐张秀玉嫁在老家、三妹张秀钦定居天津外,我们其他6个兄妹的家都安在这里,家族共同拼打事业.大哥到菲律宾后,衙州的生意就由我们几个兄妹共同打理.我们的老家在福建省福清市高山镇,父母留守在家,每年春节,我们就回老家与父母团聚. 我跟一家公司的经理通了一会儿电话,就昨天洽谈的一个基建项目提了一些新的想法.刚放下电话,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就迫不及待地响了起来,把我吓了一大跳.大清早打来的电话一定有急事,我赶紧拿起话筒,里面传来老四张忠泉焦急的声音:"菲律宾工地分管基建施工的吴体爱队长打电话过来,说你的电话一直占线.大哥可能出事了,你马上与菲律宾的公司联繫." 菲律宾那边的业务主要由大哥与我负责,其他兄妹对此不熟悉.在家族事业中,大哥负责联繫业务,我的工作是协助大哥,常是同进同出,联袂出击;二哥张忠财管理家族的财务,他服过兵役,做事严谨,这项工作很对他胃口;老四张忠泉则分管工地的基建,负责组织施工.我们开玩笑说,父亲起名字时就将我们日后的工作分配好了.忠强,顾名思义是能干出色,是我们家致富的领头羊;忠财,忠实于财务;忠泉,与水有关,性格温和,耐心细緻,适合基层管理工作;我名为忠义,为人爽快朋友多,最适合我的便是"外交"工作. 听了忠泉的话,我心里格登一下,手脚一阵发软,半天回不过神来.吴体爱在电话中告诉我,大哥忠强6月19日下午外出採购物品,按道理当天下午5时就该回到工地,结果到20日凌晨还未回来.菲律宾国内治安不好,经常出现绑架的事情,会不会是……我不敢深想,当即打电话给翻译——菲籍华裔埃德温·林(又称小林). 我们每次外出,都是由小林翻译.菲律宾有70多种语言,绝大部分属于马来一玻里尼西亚语系.他加禄语、宿务语、伊洛干诺语、比科尔语、萨马语、邦板牙语、邦加锡南语等使用很广泛,其中他加禄语为全国通用语言.在那里,很多人听不懂英语. 小林说,他19日下午1点与忠强一起买好配件后就分了手.按说,忠强早该到工地了. 我抱着一线希望,立即打电话给马尔马尔灌溉工程另一个项目经理俞乐平,让他马上派一部车,沿途查看是否发生车祸.同时,我让小林打电话给大哥雇的车主,询问事情发生经过. 在工地,我们要採购配件时一般是雇小型货车前往ito多公里外的达沃市(译音),跑一趟付给菲币1700元比索(折合人民币300余元). 俞乐平很快也给我回了电话,结果当然是沿途未发生过车祸.知道大哥被绑架的确切消息后,我的心像被利刃勐地割了一下,痛得缩成一团.没想到灾难竟会降临到我们家.幸福是一张薄脆的纸,经不起风雨的侵袭.我强忍痛楚,把事情经过简要地告诉给几个兄弟姐妹,大家一致决定暂时对父母和大嫂隐瞒.如果4天后事情可以顺利解决,隐瞒真情可免得他们担心;如果解决不好,再见机行事. 第2页 吃午饭时,妻子李小红特意为我炒了几个平常我爱吃的下酒菜,想用这种办法减轻我的痛苦.夫妻这么多年,我知道小红的意思.可我哪有胃口,没拨几口饭,我就放下了碗,进屋躺着了.想到大哥正在绑匪手里受苦,我觉得躺在床上无所作为都是一种罪过.那4天时间里,我足不出户,一天到晚候在电话机旁,盯着那部红色的电话机发愣.每一声铃响,我都以为是菲律宾长途,我多么盼望有个好消息呀! 我们家共八兄妹,依靠父亲一人无法养活全家,大哥16岁就到福建省西部一座城市——龙巖市的建筑工地上做小工,每天的工钱1.2元,一个月工资36元,全部寄回家.那时的大哥还是个孩子,却分担着养家的重任.建筑工地上的小工,是属于没有技术的工种,什么苦累活都做.当时的经济不发达股有混凝土搅拌机,得用人工搅拌,砖、水泥等材料都是小工挑着上楼.大哥在那儿一于就是9年时间.9年里,大哥的肩膀起了厚厚老茧,嗓音变粗,长成了汉于. 大哥后来转战福建省建阳市时已成家,那时他已由当年的小工发展成为包工头,手下有一批工人.做好一项工程,除了付材料费和工人工资外,还可赚一笔.当时我18岁,跟着大哥、大嫂一起挣钱.大哥、大嫂很关爱我,总是挑轻松的活给我干,并送我学开车,后来又让我试着做设计,让我掌握技术.用大哥的话说就是:"我吃过的苦,不能再让弟妹们吃了.在我还没与小红结婚前,我的衣服是大嫂买的,脏了由大嫂洗,破了大嫂补. 我与大哥大嫂最亲,几乎每天都会到大哥家坐坐,看看大嫂翁秀兰有没有要帮忙的地方.在苦等大哥消息时,我没迈出大门一步,也没到大嫂家串门,只是让小红到大嫂家看看. 大嫂觉得很奇怪,平常勤快的老三,最近怎么变懒惰了,连个影子也见不着.大嫂以为我生病了,特意来看望我.看到大嫂,我心里难过极了,痛苦刺激着我的神经,撕扯着我的五脏六腑.我赶忙把视线投向远方,不敢与她对视.大嫂每一句亲切的话,都像鞭子抽打着我.我努力挤出一点笑容,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我的样子差点泄密:失眠了几天的眼睛红肿着,人像散了架,一副失魂落魄的神态.在一旁的小红受不了,跑到卧室里悄悄哭了一会,觉得把大嫂晾在一边不礼貌,又红着眼睛走出来.大嫂有些奇怪,我只好谎称我们这几天在闹别扭. 善良的大嫂马上数落起我来.小红嫁给我那年20岁,我大她4岁,按现在的说法是早婚.当时家里的生活还不是太宽裕,我一天到晚跟着大哥奔波在外,家里的事情全部甩给她,3个小孩都是小红一手带大的.大嫂批评我,我低着头,我担心自己只要一抬头,痛苦的眼泪就会从眼眶里蹦出来,为减少大嫂的悲伤而努力隐藏的秘密就会"现出原形". 大嫂见我精神不好,就细心嘱咐我要好好休息.到了门口,又不放心地回头对跟在后面的我们做思想工作:"能成为夫妻是百年修来的缘分,不要因为一点小事伤了夫妻情分." 大嫂一走,我抑制已久的感情一下子爆发出来,放声痛哭:"大嫂,我一定要让大哥平安无事!" 大哥每周一般都会打几次电话回来.6月19日中午12时,大哥去採购配件之前还给大嫂挂了电话,询问侄儿的期末考试成绩,并叮嘱大嫂一定要让儿子上个好学校.此后一个电话也没来过.大嫂很奇怪,问我,我只好谎称大哥在做一件很紧急的事,过两三天回到工地,就会打电话回家. 我们千方百计保守的秘密最后还是被大嫂知道了. 那天,小妹张秀清去看望大嫂,一进门就看到大哥的3个孩子在吵闹,想起远在异国的大哥生死不明,秀清不觉噙着眼泪说:"你们还吵,你们爸爸在菲律宾不知道有多辛苦!"大嫂觉察到了什么,问道:"秀清,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秀清情急之下,只好把我抛出来:"我不知道,你去问问三哥." 心急如焚的大嫂立刻跑到我家来:"忠义,不要再瞒我了,你大哥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还想掩饰,支支吾吾的.大嫂急了,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肩膀在剧烈地耸动,不言不语,这是大嫂难过时的样子.我不忍心再隐瞒了——大嫂有权利知道实情. "大哥在菲律宾被绑匪绑架了." 大嫂一听,整个人呆住了,眼泪哗哗往下淌.她艰难地撑着沙发的扶手,想慢慢地站起来,又无力地坐下去.我知道,大哥和大嫂感情很深,这么多年来一直患难与共,从来没有红过脸. 我强作镇定,安慰大嫂道:"大哥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跨国救兄 4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菲律宾那边还是音无音讯. 越等下去,我的心越是沉重.企盼一旦成了绝望,便会化作无数根针,扎在心窝里. 我们兄弟姐妹召开了小型家庭会议.经过慎重商量后,我们把大哥被绑架一事告诉了远在老家的两位老人,决定就是倾家荡产,也要把大哥平安解救出来. 听到大哥被绑架的消息,父亲的心抽痛了,但他比我们想像的要坚强得多,很快拿定了主意.父亲不愧是老支书,临阵不乱.电话里他的声音虽然有些硬咽,可他还是强忍悲痛,指示我和三妹夫迅速飞赴菲律宾,与中国驻菲大使馆及菲律宾政府取得联繫,设法救出大哥. 三妹夫张继武在天津市一家外贸公司上班,精通英语,经常出国跑业务,对于外交礼节及外交方式很在行,所以父亲要求他随我一同出发. 第3页 就这样,我接受了跨国救兄的任务. 6月28日下午,我与张继武带着亲朋好友筹来的几万美金,搭上了从厦门飞往马尼拉的航班.此行任务艰巨,父亲.大嫂的嘱託时刻在耳边迴荡.我在心里一遍遍地说:大哥,你一定要健康地活着,一定要等着我们来救你! 中国电力技术进出口公司的一位负责人、马尔马尔灌溉工程一位业主到马尼拉机场接我们.几个男子汉的手紧紧相握,力量在传递无声的信息——我们的心连在一起.晚上,中国电力技术进出口公司的叶总告知我们,他已经与中国驻菲律宾大使馆取得联繫,准备第二天在灌溉工程工地召开现场会.我们坐班机于第二天到达达沃市后,又坐了3个小时的汽车才来到工地. 6月29日,中国驻菲大使馆参贊及工程业主在工地召开了现场会议,要求员工注意安全.当时,我国有助多名技术人员参与马尔马尔灌溉工程建设,包括当地僱佣的工人在内,工地上的工作人员达到300多人.菲律宾政府特意派了30多名士兵保护他们的安全. 参贊走时交待我:"把现场保护好,由大使馆与菲律宾政府交涉,在工地上等消息.一定要注意保护自身的安全." 我怎么安得了心呢?大哥就在附近丛林的深处,可是我却爱莫能助.我夜难成寐,在心底与大哥对话:"大哥,你还活着吗?你一定要像以前教导我的那样,坚强地撑着.你一定没忘记你曾说过的话——只有上不了的天,没有过不了的河." 日子可以用"度日如年"这个词来形容,一天盼着一天. 我们与中国驻菲律宾大使馆、菲律宾政府、承建马尔马尔灌溉工程的中国电力技术进出口公司、工地负责人、当地华裔等有关各方进行了广泛的接触,了解和反映情况,商讨对策.但因绑匪没有任何消息,事情难以取得进展. 绑匪原先说4天后给消息,可过去10天了,还是没有任何音讯.我掉进了痛苦的深渊,无力自拔,绝望的感觉渗透到每一根毛细血管里.我天天像疯了一样,四处托朋友打探消息,工地上菲籍的施工人员、达沃市的配件店老闆、给工地运送沙石料的车主,都成了我的"线人",我托他们去问他们的朋友和乡下的亲戚,并设下重奖,希望能发现些蛛丝马迹. 这期间,张继武因公司业务很忙,便先回了天津. 讨价还价 7月7日晚8时,第一次有了绑匪的消息.他们用手机让大哥拨通工地翻译小林的电话:"小林,我是张忠强."大哥才说一句话,手机就被绑匪抢了去.我的心在颤慄,大哥终于有了下落了!绑匪让小林通知大哥的亲戚朋友,约好8日晚8时再通话. 第二天绑匪如期来电.几个月了,我第一次听到了大哥的声音,大哥洪亮的噪音已有些沙哑,听起来很疲倦. "大哥,你身体好不好,有没有被打?"我急切地问.身体好是最大的本钱,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大哥平安无事,救援的工作可以做得很细緻. "人没什么,绑匪要的是钱.我如果没命了,他们也就没钱了."大哥的情绪很镇定. 容不得大哥和我多说两句话,绑匪一把就将手机抢去,电话里传来绑匪叽哩抓啦的声音.我听不懂他加禄语,只好把电话递给小林.小林翻译说,绑匪要求交100万美元的赎金才能放人,说你们公司这么大,钱赚得多,这点钱只是小数目. 我与绑匪周旋:"公司是国家的,我们个人没有多少钱.赎金由我们自己家出,我们实在出不起这么多钱." 小林把我的话翻译给绑匪听,对方表示明晚8时再来电话,随后便将手机关了. 我除了等待,还是等待,别无选择. 那时,我每次与绑匪电话谈判结束后,就将情况报给父亲和大嫂,大家一起探讨下一步的策略.家人盼着我的来电,接到我的电话才安心,而我则盼着大哥的电话.一根电话线,将我们一家人紧紧地联结在一起,同唿吸,共患难. 中国驻菲律宾大使馆得到这一消息后,立即与菲律宾有关方面进行了交涉.(这方面的情况我不是很清楚,也就不作具体介绍了.) 9日晚8时,绑匪在电话中开出4000万比索(折合人民币约700多万元)的价,态度强硬.据小林说,绑匪表示少一厘也不行,不然就砍头.我让小林将我的话翻译给绑匪听,我说,我大哥的价值远不止你们提的这个数,但我们家的经济状况不太好,绝不可能拿出这么多钱. 我向绑匪提出建议:由我和大哥交换,大哥先放出来,我来顶替大哥作人质.我解释说,大哥关系多,或许可以借到4000万比索的赎金. 绑匪同意了. 当晚,我把这一情况告诉给父亲.我这样做的原因是因为大哥身体不好,经常闹胃痛,我担心在丛林中出没的绑匪无法为他提供良好的治疗条件. 电话那头,父亲沉默了.我理解父亲的心情,对他而言,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我们都是父亲的儿子,不管是谁出了事,都是对父亲的沉重打击. 父亲最后沙哑着声音对我说,是否交换,由你们兄弟俩自己决定,这是你们兄弟俩之间的事.他强调了一句.要记住:你们都是我的好儿子,我希望你们俩都能平平安安. 10日晚,绑匪又来了电话.他们变卦了,不同意交换人质."你们不能交换,你到底能出多少钱?"绑匪的声音恶狠狠的. 我通过小林告诉他:"为了救大哥,我们兄弟姐妹向所有的亲朋好友借款,凡是能借的都借遍了,只借到7op万比索." 第4页 "700万比索不行,至少要1500万比索."绑匪顿了一下,接着大声道:"如果你们拿不出这个数,我们就将你大哥转卖给另一个大组织,到时就不是现在这个价了."说完,绑匪关掉手机,电话谈判结束. 绑架的人质竟还能转卖,这话听起来有点像天方夜谭,但在菲律宾却是一个现实. 门日晚,绑匪让大哥和我通话."忠义,他们可能要把我卖到另外一个大组织.这几天绑匪一直在和另外一个组织接洽." "大哥放心,我们已经知道哪个大组织要买."我对大哥说,"我们有个朋友跟那个大组织有点熟,转到大组织,更有利于我们解救." 绑匪这次没与我谈赎金数目就关了手机,他们似乎只想让我知道他们转让我大哥的决心.我相信绑匪不会轻易这么做,转让价将远低于我们能提供的赎金数,绑匪的目的在于威胁,希望我尽快妥协. 门日晚与绑匪电话交涉后,对方又消失了,就像鱼儿忽然跃出水面,短暂的一闪过后,海面又復归平静,再难看出它的踪迹. 后来,我送赎金时被扣押.大哥告诉我,门日晚与我通了电话后,绑匪就天天带他在山里转悠,待遇急剧下降.有时有饭吃,有时没有,偶尔还要挨揍.整整转了10天,期间,绑匪组织还被菲律宾军方包围过,但大哥没被解救出来.当然,这已是后话了. 整整10天时间,绑匪毫无音讯.对我来说,这10天,过得比10年还漫长. 前面3天,我住在达沃市的宾馆里,没有一点胃口,茶饭不思,寐食难安.小林只好替我买来汉堡、蛋糕和啤酒,我整天以此充飢. 在几个兄弟姐妹中,我的身体是最棒的.以前曾看到过二哥忠财头痛时的难受样子,但实在体会不出头痛的感觉.那几天,我却真切地感受到头痛阵发时那种裂帛般的痛楚.在达沃市,我实在呆不住了.我叫小林留在宾馆里,一有大哥电话,立刻通知我. 我于14日返回工地,住进大哥的房间里.桌面上大哥的全家福摆在老地方,大哥那天去採购配件前换下来的衬衣还挂在衣架上,房间里到处充斥着大哥的影子.大哥似乎才出去不久,随时都会回来.我像一头困兽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一想到大哥还在绑匪手中,我的头就开始发痛. 大哥生意做大了,按理说可以独自享用来之不易的果实,但是大哥首先想到的是家人,是手足.大哥把我们几兄妹带到自己常年经营的浙江衡州,让我们学着做生意,一起打点,共同富裕.我因为跟着大哥的时间长,得到大哥的关照更多一些.有件事让我一直记忆犹新,我初到福建建阳市时,大哥让我去学开车.我急于求成,还未学精,就急着上路,结果出事了,我当场昏迷过去.大哥急坏了,立即把我送到医院,一句责怪的话也没有.医院检查的结果是脚骨折,人没有什么大碍.为了照料我,大哥正在洽谈的一笔生意被人抢走,我为此内疚极了.大哥安慰我说,只要我们讲诚信,做生意的机会很多,不缺这一两回.你的健康比一切都重要. 我想,我必须找一件事来做,否则我真的会疯了. 我像一头勐兽.红着眼,在工地上无目的地乱转.一辆货车的司机刚下车交货单,我就一跃蹬上踏板,钻进驾驶室,一踩油门,车像箭一样唰地冲出去,捲起一大股尘土.工友知道我心情不好,没有阻止我.我在烈日下开着车运沙石料,一趟又一趟,浑身热汗淋漓,就像第一线不知疲倦的施工人员.我靠这种持续的体力劳动让自己的神经变得麻木些,以此来解脱自己. 那几天,我是工地上沙石料运得最多的一名"司机",结果害得那些司机诚惶诚恐,他们小心翼翼地问管理人员:中国工程师这么拼命干活,是不是嫌我们活儿干得太慢了? 第11天,小林打电话告诉我,绑匪刚刚和他联繫,说是第2天继续谈判.我当时还在工地上挥汗如雨地干活,一听消息立即扔下手中的工具,连夜赶往达沃市. 7月21日晚,绑匪的电话如约而至."你到底能交多少钱?"还未等我表态,绑匪就把手机递给了大哥,我听到了大哥干涩的声音:"忠义,你不用再打电话给我,我没什么事."原来,每次我要求与大哥通话,通话之前绑匪都要暴打一顿大哥.意图很明显,就是警告大哥不要说那些不该说的话.大哥还告诉我,这几天,绑匪天天拽着他赶路,有天晚上竟然走了七八个小时.茂密的丛林,时不时有毒蛇出没,大哥走不惯那种山路,常被树藤绊倒.有次午休时,一只大老蛇竟盘在大哥身上,大哥醒来后毛孔一根根竖了起来,一动都不敢动,保持姿势达半小时之久. 这回,绑匪似乎有意让大哥多说了一会儿,让我们兄弟之间擦出更多的情感火花.我坚持原来的立场,绑匪也不想让步,双方僵持了一段时间. "能加多少钱,我现在没法做主.我要与家里的父亲联繫,看还能不能再借到钱."想到大哥在山里吃的苦头,我最后退了一步. 第二天,绑匪又打电话来了.我告诉他们:我们打算把家里的一栋房子卖掉,凑足800万比索.绑匪紧急磋商了一会儿,打电话过来,表示同意接受800万元比索的赎金. 赎金谈妥了,剩下的就是一手交钱、一手交人的方式了. 关于绑匪怎么取赎金、怎么放人的谈判,又持续了20天时间.时间的流逝在吞噬着我的心,一股难以言状的焦虑笼罩着我.在这些困顿难安的日子里,我多想早点见到大哥,感受大哥亲情的温暖. 当时,我提出3个方案. 方案一:交赎金和放人的地点选在比较大的城市,先让我看到大哥是否安然无恙,而后由一名绑匪护送大哥过来,大哥一到我身边,钱立刻由绑匪带回去; 第5页 方案二:任由绑匪选个加油站,大哥一到加油站就打电话向我报平安,事先派来取钱的绑匪就可将钱拿走; 方案三:双方找个中间人,由中间人全权负责取钱和放人.双方谁也不介人,安全系数最高. 绑匪对前面两个方案一口否决了,但对第三个方案似乎有些心动.我在电话中捕捉到绑匪迟疑的声音,抓住不放,就有关细节进行了谈判.这个方案对我而言,也是营救大哥的最佳方式. 我们经常在达沃市的一家配件店购买配件,与老闆很熟悉,我选择了这位当地人为中间人."五角大楼"绑匪组织里有个小头目的弟弟在达沃市做点小生意,绑匪初步定他为中间人.中间人10万比索的酬劳由我这边出.赎金交给绑匪的弟弟,大哥则由配件店老闆带回.我们工地上的同事都在想,这回应该可以把忠强救出来了吧!没料到绑匪又改变了主意,突然打来电话,表示不採纳我的第三种方案,要我按照他们的吩咐去做,到指定地点交钱. 绑匪要求我在约定的时间内出现在某条一级公路上,到时,路上会有一辆茶色三轮摩托车引路.车后座的一位男子穿着红衣服,我的车只要跟着他走就行.拐弯到一条小路时,我必须将钱展示给那位红衣男子看,然后由他把钱拿走.20分钟后,大哥就会走出来,我就可以将人带走. 我有些犹豫. 我告诉绑匪,我要好好考虑一下.绑匪表示,只给3天期限,时限一过,马上撕票. 绑匪给的时间紧,条件苛刻,我该怎么办? 採用何种方式交赎金事关重大,我给父亲打了电话,徵求他的意见.父亲只问了我一个问题:你到绑匪窝里送赎金,如果绑匪拿了钱,不仅不放忠强,连你也一齐抓进去,那可怎么办?到时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没人可以帮助你们. 父亲的提醒不无道理. 我向当地华裔四处打听绑匪的行为习惯,了解他们的信用度.据部分被绑架后交了赎金回来的人讲,绑匪一般都会讲信用,他们绑架人的目的就是要钱,拿到了钱,留人也没用.绑匪自己缺衣少吃,人质在他们手中多呆一天,他们就要多提供一天的伙食.我请小林注意翻阅当地的报纸,也没看到绑匪取了赎金却没放人质的消息. 就在我犹豫不定之际,绑匪为了尽快得到赎金,通过媒体公布了大哥忠强的情况.录像中的大哥显得很疲惫,脸部浮肿. 绑匪採用了"软硬兼施"的办法.过不久,他们突然变得友好起来,频繁地让大哥和我通电话,一天至少两次.大哥告诉我,这几天绑匪一反常态,把他奉为座上宾,不仅没挨打,而且吃得很好.绑匪还帮大哥理了头髮、颳了鬍子.大哥说,忠义,从这些迹象看,绑匪是有放人的意思.绑匪接过手机,提醒我必须在他们规定的时限内回话,不然就撕票. 我逐渐下定了决心. 迫于无奈,我明知山有虎,也只好向虎山行了.8月10日,我给父亲、大嫂小红分别挂了电话,只说请他们放心,我和大哥一定会平安地一起回来.至于具体怎么去救人,我没向他们细说,我不想让亲人大担忧了. 言而无信 送赎金的日子定为8月11日. 工地上的同事听说我要孤身一人前往,纷纷表示愿意 "陪同". "忠义,让我陪你一起去,我练过散打." "我身体壮,还懂得使枪." "我也去,我打架的本领虽然不高,多一人去总不是件坏事." 患难中见真情,在异国他乡,同事们发自内心的关怀让我深深地感动,但我还是婉拒了他们的好意.把赎金送到匪窝是件很危险的事,万一连累了同事,实在不好向他们祖国的亲人交待. 工地上的中国技术人员有60多名,大部分是福清籍.同事坚持他们的观点:多几个人去,碰到意外也有人商量,若有暴力事件发生,还有拼一拼的余地.大哥平时很爱护部下,在工地上人缘很好.现在大哥出了意外,大伙都愿意出点力. 我难以拒绝. 经过讨论,陪同我去营救大哥的人选定下来了:薛兴、王胜利、翻译小林,还有一名司机,由我们五人同往执行这项艰巨的任务. 薛兴是我家的表亲,与我家住在同一个镇上.zi岁的薛兴身高1.78米,长得高高壮壮,在菲律宾工地已工作了一年多,对当地的风土人情比较熟悉.最关键的一点是薛兴当过兵,基础好,到需要与绑匪拼搏的关键时候可以顶上去.正当壮年的王胜利是中国北方人,也是当兵出身,使过枪.翻译小林要充当与绑匪交谈的中介,司机则负责一心一意开车.工地的同事开玩笑说,我们这五人行动小组是最佳组合,可以获美国好莱坞年度最佳拍档奖. 前往营救大哥的日子终于到了.8月11日一大早,我们就带着赎金和必备的枪枝,整装待发.上午10时左右,小林的手机响了,绑匪指定我们到工地往达沃市的公路上去等待.我们立即出发,我的脸上洋溢着马上可以见到大哥的喜悦."爸爸,我一定不辜负您的嘱託,一定要让大哥平安回到大嫂身边." 到了指定地点,只见路上车水马龙,来往的汽车很多,就是没有发现那辆茶色的三轮摩托车.当地人都说,绑匪比较讲信用,我们尽量相信这一点,耐心等待.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太阳越来越炽烈.公路的附近就有密林,但我们不想躲在树荫下,担心绑匪来了找不到我们,失去目标.在阳光的暴晒下,我们的皮肤似乎可以冒出油来,人有些发晕. 我把一瓶矿泉水从头上浇下来,凉水流过的地方,有一缕淡淡的轻烟飘起来.皮肤顿时显得滋润,人也清爽一些.我突然想起小时候的事.那时家里穷,孩子们夏天一般是没鞋穿的.午后在太阳暴晒下的小河边玩耍,常被鹅卵石烫得呢牙裂嘴.懂事的大哥就会用破瓦盆装水给我们"凉脚".待我们继续玩闹时,大哥便忙着把小河虾摆在鹅卵石上"烤晒",一会儿就有丝丝气体往上冒,空气中顿时散发出一股诱人的味道.等我们闹够了,玩累了,小河虾已有五分熟了,然后我们就可以美美地饱餐一顿.在那个严重缺吃的年代,这点可怜的荤味是最好的牙祭.小河虾是能生吃的,不过烤一烤,味道绝对棒极了.我想得有些出神了. 第6页 薛兴也学着我的样子,连沖两瓶矿泉水,舒服地大叫.他用手肘撞撞我的胳膊,说:"发什么呆?"继而有些烦躁,"你说,绑匪会不会玩空手道,约好了时间地点,竟然连个鬼影子也见不着."我的思绪被拉回来,心里也有些乱:"会不会出事了?"小林是第三代菲律宾华侨,已经本土化了.他很有经验地估计,绑匪可能是担心菲政府军跟进,将他们一网打尽,所以先"演习一番".王胜利贊同这个观点. 我们改变一下策略,分两批轮流站在车外"值班",另外两人可以在车内稍微休息一下.我则始终留在车外,密切注视着动静.茶色两轮摩托车和穿红衣服的绑匪始终没有露面,我们只好失望而归. "绑匪实在太可恶了,竟然捉弄我们!"薛兴愤怒地用福清话咒骂那些不守信用的绑匪.我们对绑匪的痛恨之情又加了一层. 工友已经把大哥的房间洗刷一遍,收拾得井井有条.房内书桌上摆放着一束黄橙橙的野菊花,飘散着淡淡的香味,沁人肺腑.他们还照中国的习惯在大哥房门口贴上对联,在工地大门上挂上两只大红灯笼.工地显得喜气洋洋,就像在中国老家过年一样. 我们的车开回工地,远远听到车声的同事早已聚集在大门前,面露喜色迎接忠强.车停下来了,走出来的却是满脸沮丧的我们几个.他们立即明白了,忠强没有接回来,忠强还在绑匪手中. 回到工地不久,绑匪的电话就跟来了.我们刚才在公路上等待交赎金的行踪肯定被绑匪尽收眼底,他们想必是躲在不远处的密林里窥探我们的动静. 绑匪说,忠强已被转移到离交钱地点很近的地方,明天只要钱带足,人就可以由我们带回来了.最后,绑匪又威胁说,如果把这次交赎金的情况报告给政府军,等待忠强的只有斩首的厄运. "你要不要你大哥的命,最好先想个明白."绑匪说. 菲律宾位于亚洲东南部,地理上属于热带雨林地区.北隔巴士海峡与中国台湾省遥遥相对,南和西南隔苏拉威西海、巴拉巴克海峡与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相望,西濒南中国海,东临太平洋.大小岛屿共有7107个,各岛相对独立.多种语言和不同的宗教传统同时并处.约占85%的居民信奉天主教,4.9%信奉伊斯兰教,少数人信奉独立教和基督教新教,土着民族信奉原始宗教,华人多信奉佛教.复杂的地理环境和社会环境使得这里治安比较乱,绑架事件层出不穷. 据菲律宾当地的媒体报导,近两年来,菲律宾国内接二连三地出现匪徒绑架人质事件,去年菲律宾共有219人遭绑架,但警方只挫败了其中6起绑架阴谋.菲律宾特殊的地理状况为恐怖分子提供了良好的藏匿场所,可以利用有利地形与政府军周旋,使解救人质变得非常困难与危险.但对于为之所扰的菲律宾政府而言,除了强硬地针锋相对之外,是否还应该採取更好的策略,在保证人质生命安全的前提下,与之相抗衡呢?我得不到答案. 8月11日晚上,我又一次失眠了,辗转反侧.月光穿过窗照在床前,撒了一地清辉.不知大哥现在怎样了,在丛林里是否还能挺住?大哥最近有没有挨绑匪的接?他的胃痛復发了怎么办?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往我脑袋里钻,头快要裂开了.我恨不得能停止思考,没有思维,与黑暗融为一体. 风颳过工地附近的丛林,沙沙的声音不断地传过来,既像是夜间匆匆奔走的脚步声,又像一个怀了某种心事的人在絮语.越躺越觉得心烦意躁,我索性坐起来抽间烟,烟的光亮在黑夜里一闪一灭.菸头灼痛了我的手指,我扔掉菸蒂,朝大哥摆在桌上的全家福方向发呆.夏天的夜晚很短,天空出现了鱼肚白,耳边传来工友淘米洗锅的声音,新的一天到来了. 8月12日清晨,除厨房里忙活的工友外,我是起床最早的人.任凉风吹拂,却拂不去我心头的燥热.我漫无目的地在工地上闲逛,马尔马尔灌溉工程所建的大坝已粗具雏形,再过一个多月时间,主体工程就将阶段性完工.若没出意外的话,大哥原本很快就可回国与家人团聚,可恶的绑匪毁了我们张家的平安和幸福. 马尔马尔灌溉工程共投资4900万美元,建成后可为菲律宾1.2万公顷田地提供灌溉用水,造福一方百姓.水坝工程位于棉兰老岛地区北哥打巴托省加尔敏镇,这是个美丽的城镇,绿树掩映,白墙黑瓦.这项工程是由日本银行提供贷款,菲律宾土地灌溉局出面招标,10年前开始建设.最初是由一家韩国公司负责,但因该公司经理在当地被绑架而中断.工程一耽搁,就拖了10年时间.中国电力技术进出口公司在1999年的二次招标中中标,并在同年年底派出人员前往菲律宾建设.在中电技公司和菲方签订的合同中,有要求保障我方工作人员安全的明确条文.听说菲律宾政局混乱,绑匪经常出没,居民人身安全很难得到有效保证,大哥很不放心,1999年8月承接工程前,还特意来菲律宾考察. 大哥在菲律宾呆了10天时间,通过官方和民间的渠道了解到,在菲政府军的保护下,工程所在地的绑架事件有所遏制.菲方将派一个排的兵力保护施工人员.只要平时多加防范,被绑架的概率可降到最小.大哥是个尽善尽美的人,方方面面想得很周到.去年1月,在大哥的调遣下,我还带着一班精兵强将来打前站,做好各项基础工作后,我还遵照大哥的吩咐,在工地附近种上了几亩白菜、茄子、西红柿等蔬菜,待施工人员一入住,就可食用. 就在我出神之际,翻译小林偷偷走到了我身后. 第7页 "这么早就起来观赏小城镇的风光啦?"小林40开外了,穿着上依然显得年轻,一件白衬衫束在牛仔裤里.他似乎没有被昨天的事所影响,调侃了一句. "景色依旧,物是人非."我郁郁寡欢地冒出一句,气氛一下沉闷起来. 小林安慰道:"事情会解决的,别担心." 三下五除二吃完早餐,我们迅速行动起来.800万比索赎金装在一个纸箱里,并用铁丝包扎好.当时很多媒体报导我们带了500万比索赎金营救张忠强,这报导有误,我们带的赎金数确切的是n万比索.围绕着赎金还有个小插曲,"五角大楼"绑匪组织发言人则说,他们本应拿到1000万比索赎金,因为菲军方某些人从中取走了200万比索. 整整一个上午,绑匪没有一点消息传来.我们全副武装地呆在房内,看着阳光从墙角边一点一点地移上来,漫过墙面,爬上了屋顶.房内的桌上,铁丝包扎的纸箱很醒目.这是我们兄弟姐妹一起凑起来的赎金:800万比索,折合人民币140多万元.我们都愿倾其所有,只要大哥能平安回来.等人是一种煎熬的过程,把你的耐心一点一点耗光,特别是这种带有担忧的等待,与等待胜利、成功消息的心情完全不同. 我拿着一把挫刀挂着指甲,指甲已经磨平了,我仍下意识地继续用力挫着."你好像与指甲有着深仇大恨,再挫下去,流出来的就是血,而不是指甲屑了."小林在边上提醒道.我这才收了挫刀. 薛兴坐在桌角边,手拿一块棉布,仔细反覆擦拭着我向朋友借来的两把手枪.手枪擦得亮晃晃的,可以照出人的影子来.王胜利坐在靠窗的椅子上,隔着玻璃,两眼直直地盯着工地上的一盆仙人掌,默不作声,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盆仙人掌是大哥上个月到达沃市购买建筑配件时买的.大哥是个很有生活情趣的人,工作之余,他除了看书,还爱侍弄这些花呀草呀之类的东西.大哥在福清老家大院四兄弟的门前,共种了4株三角梅,沿墙攀爬.到了每年10月份,三角梅就在墙头俏生生地开,开得很热闹,给院子增添了不少景致.大嫂曾经开玩笑说,大哥文化水平不高,但小资情调挺浓,很懂得享受.菲律宾是热带雨林地区,万物繁茂,生命力极为旺盛.这盆仙人掌才买来一个多月,已长得有半人高了,花盆有些吃不住劲. 看着那盆仙人掌,我心头动了一下:大哥要是在家,早就帮仙人掌挪个大花盆了.我们因为心情烦闷,一直没搭理这种事.幸亏菲律宾雨水充足,仙人掌也无须太多养分,否则,仙人掌早就夭折了. 日头当空照,已经是中午12时了.菲律宾南部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就要到了,周围没有一丝风,只有房内的空调在寂寞地释放着凉气.工友哈喝着施工人员吃饭.我们几个人谁也没说话,好像也懒得说话.突然,小林腰间的手机响起来,打破了我们之间沉默.我整个人弹起来,跳到小林身边. "下午2时,地点在工地通往达沃市的一级公路上,用老办法交接."绑匪说完这句话,就将手机关了,没有让大哥与我通话.消息确定了,肚子也觉得饿了.下午要经歷特殊时刻,必须先填饱肚子才有力气.现在轮到我来吃喝大家吃饭.人是铁,饭是钢,想到下午可以和大哥见面,我力量徒增,整整吃了两大碗饭. 下午1时叨分,我们又出现在工地通往达沃市的一级公路上.我抱着钱箱,薛兴和王胜利一左一右地守护着.半个小时刚过去,我们视线的前方准时出现了一辆茶色三轮摩托车,车后座的小伙子穿着红衣服.小林用本地话与他们打招唿,穿红衣服的男子朝我们点点头,与小林交谈了几句.小林叫我们赶快上车,跟着他们走就行.上车后,小林把绑匪的话翻译给我们听,原来,绑匪已将大哥带到离公路很近的地方.只要我们交上赎金,大哥就可以回来了. 车子开了20分钟后,拐进一条小路,路的两旁是又高又密的香蕉树和芒果树,郁郁葱葱.车刚开进去,一股清凉立刻包围上来.我环顾一下四周,除了骑摩托车的两名绑匪外,没有看到其他人.我非常焦急:"我大哥在哪里?赶快让我大哥出来."穿红衣服的男子则盯着我抱在胸前的用铁丝扎的纸箱,说:"钱先给我,你大哥马上就出来."小林是个称职的翻译,一字一句地翻译给我听.我把铁丝松了一松,拨开纸箱的一角,崭新的比索便露了出来,"800万比索全都在这,你们马上放人!" 穿红衣服的绑匪看清楚是钱后,就拍了两下手掌,我还以为是绑匪放人的暗号,不料,唿啦啦地,从我们四周冒出了30多名持枪的绑匪.他们一律穿着迷彩服,因为长年过着丛林生活,他们显得营养不良,但行动很敏捷.他们迅速包抄上来.这个真实发生在我们周围的场景,就像是电影里的精彩镜头一样. 小林用本地话大喊,别误会,我们是来唤人质的.绑匪一言不发,他们一上来就粗暴地把我们5个人拖下车,连驾驶员也不放过.绑匪首先抢走了钱箱,薛兴和王胜利腰间的手枪甚至还来不及拔出来,就被强行搜走了.绑匪们又推又拖,要把我们带走,我们叫喊着:"我们是来送赎金的,为什么不叫忠强出来,为什么要带我们走?"绑匪像哑巴一样,任你大喊大叫,就是三缄其口.绑匪押着我们急行军,一路上把我们身上的手錶、手机、皮包全都掠走了. 我的心一点点向下坠去.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走了一段,肥胖的驾驶员开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有些走不动了.有个绑匪嘟嚷着:干脆把这个傢伙毙了,反正是不值钱的货色.驾驶员是本地人,听得懂本地话,吓得跪地求饶.小林忙打圆场:都是菲律宾人,互相照顾照顾.绑匪们彼此使个眼色,暴打了司机一顿,警告他别报告政府,否则要他一家老小的命,然后把他放走了. 第8页 绑匪们又挟持着我们,继续往前赶路.狂走了四个多小时,树林越来越密,阳光只能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射下来,盛夏的酷热被隔得很远了.这地方静得让人不自在,除了鸟叫声,剩下的就是我们的脚步声和喘息声.我们5人被他们钳在中间走,叫累了,也骂累了,这些傢伙就是不理会.绑匪不愧是丛林的主人,走了这么久,他们仍脚底生风,黝黑的脸部肌肉动也不动.不久,我们被带到一座山的山腰里,让我们休息. 一停下来,我就叫小林把我的愤怒告诉他们:"你们怎么不讲信用,说好一手交钱,一手放人的.现在我大哥在哪里?你们为什么要扣押我们?什么时候放我们走?" 为首的一个绑匪用手机跟什么人联络完,就在我们面前坐下来.看起来他是绑匪里有地位的小头目,身材瘦小,眼神锐利,不苟言笑的样子,绑匪叫他"阿贡"(小林认为这是个绰号,或者说是代号,绑匪头目都不用真名)."阿贡"说,我们有5个兄弟在菲律宾政府手中,我们希望借中国政府给菲律宾政府加压,用你们早日把我们的弟兄换出来.他强调说,你们的生命是安全的,张忠强也很安全,你们会见面的,我们保证这一点. 原来,绑匪是以释放大哥忠强为诱饵,引我们上钩. 薛兴使劲朝王胜利眨眼睛,我知道他是想拼一拼.我急忙使眼色制止他们,轻声说:"大哥还在他们手中,等碰头后再见机行事." 休息一会儿,绑匪们又开始赶路.森林这样稠密,一棵大树紧挨着一棵,粗的细的藤条缠着树身四处垂挂,我们只能从大树枝叶间的缝隙钻过去.地上铺着厚厚的潮湿落叶,走上去很松软,可能是吸满了雨水的结果,稍微踩重些就会冒出充满腐烂落叶气息的黄绿色积水来.绑匪对丛林熟悉得就像在自己家中,穿梭自如. 在密林中,天色很快就暗下来了.我们持续走了7个多小时,也不知到了哪方地界.我来过菲律宾几次,从来没有这样深人过丛林.我也没想到,我与丛林的第一次亲密接触竟是以这种方式来实现,真是阴差阳错. 我们爬的山渐渐地高起来,回头去望索绕在山腰的云层,在渐渐来临的暮色中泛着刀刃般的刺眼白光.无边无际的静穆中,一轮如银盘般闪亮的月亮缓缓浮现在森林的边缘,把充满了怜悯的清辉丝丝缕缕洒在我们的身上.要不是心里充满了焦虑和不安,这样的月夜会让人拥有一份不错的心情.大哥到底在哪里?我们兄弟俩都被抓进匪窝,家人不知急成怎样了! 翻过这座大山,到了一个大湖泊边.绑匪把我们弄到几只细长的独木船上,向大湖深处划去.慢慢地,前头出现了大片大片的芦苇丛.过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一座由毛竹.芦苇、茅草搭成的高脚屋出现在眼前. 十几个绑匪带着我们上了高脚屋.高脚屋有近20平方米面积,隔成两间.折腾了9个多小时,我们很疲惫了.在晚饭煮好之前,过分疲劳使我们已沉沉睡去. 在这里,我们四人共呆了3天时间.绑匪这时候对我们还行,没有随意打骂,一天让我们吃到三餐,有时煮饭之前还会询问我们想吃什么,一般都可以吃到湖泊里捉到的鱼.但我们都没什么食慾. 令人难以忍受的是,我们吃喝拉撒都在这屋子里,想到要喝可能含有他人排泄物的湖水,我的胃就开始翻腾.与我们对话的主要是小头目"阿贡".一想到绑匪不讲信用,想到我们送赎金居然还被绑架,大家就怒不可遏.我们强烈要求让大哥与我们相见."阿贡"很少与我们正面冲突,反覆表示:"我们没有其他办法,这样做只是为了对换人质.你大哥有人保护,生命绝对有安全保证." 3天时间过得很漫长,我们有时也在商讨逃跑的途径和可能性.绑匪把我们安置在隐蔽性很强的湖中间,既是为了预防政府军偷袭,又可预防我们逃跑.无论我们是选择游泳还是乘船逃跑,都很容易被绑匪发现.因为大哥还在他们手中,我们一致同意等与大哥碰头后再探讨应对之策.我每天催问与大哥会面的时间,绑匪的答覆千篇一律:"快了." 就在我落人绑匪之手的同时,父亲在老家也天天过着难眠之夜,大嫂翁秀兰与我的妻子小红整日以泪洗面.特别是几个小孩子,天天向妈妈吵着要爸爸,嫂子和小红的心快要碎了.绑匪的暴行折磨着我们全家.后来我回到福清老家才知道,8月12日下午,我们5名"义勇军"出征,迟迟没有音讯,我的亲人和工地上的工友急坏了.父亲得知我去送赎金,当天下午一颗心总悬着.原来是约定一把大哥接回来,我就挂电话回家报喜.到了下午4时,始终坐在电话机旁的父亲还是没等到我的电话.父亲放心不下,拨电话到菲律宾工地上询问. "我是张在福,忠强和忠义两个孩子一起回来了没有?" 吴体爱队长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听到我父亲焦急的声音,反过来安慰道:"忠义几个人还没回来,大叔放宽心,这种事处理起来比较麻烦,所以费时."吴体爱和我是老乡,人老实能干.他在我们的工程队上班已有好几年时间,与我家人都很熟络.去年6月他就到菲律宾工地工作了,大哥不在工地时,管理事务暂时由吴体爱负责. 6时,忐忑不安的父亲忍不住又往工地上挂电话,答覆是,人还没有回来.父亲后来告诉我说,他当时紧张得手心直冒汗,他已经预感到自己所担心的事情可能发生了. 6时30分,当时送我们去的驾驶员跌跌撞撞地回来报信了.驾驶员离开我们时被绑匪暴打一顿,车钥匙也被没收了.几十公里的路,他硬是用双腿走回来的.回到工地已十分狼狈,满脸是血,衬衫上沾满了血迹、树叶和泥土的混合物,裤脚被荆棘颳得呈条块状.他想开口讲话,张开嘴又发不出声音.吴体爱一看,马上明白:我们几个出了意外. 第9页 吴体爱马上拨通我老家的电话.父亲后来回忆说,听到电话铃声,他伸出手去拿话筒,伸了两次没敢把电话提起来.父亲是害怕呀!然而让父亲担忧的事还是发生了,我与大哥双双落入魔掌.父亲听到这个消息老泪纵横:"体爱,你们马上向中国驻菲大使馆报案,马上报案救人……绑匪的心怎么能这么黑呀?" 当时,菲律宾绑匪绑架张忠强、张忠义事件引起各国的关注.外电纷纷对此作深人报导.菲媒体发问道:菲律宾是否正在走向一个经济困境加剧、社会矛盾突出,而社会矛盾又反过来恶化经济环境的怪圈呢?这恐怕也是眼下许多菲律宾人正在反思的问题之一.这是我平安获释后,在中国驻菲律宾大使馆听说的. 我们被困在绑匪手中的最初几天,由于吃的苦头还不多,所以有心情来分析自己的遭遇,以此来打发时间.当地犯罪团伙原来只将绑架勒索目标盯在富裕的华人社区,现已扩展到各国援菲人员身上,加剧了当地来自世界各国的援助机构和跨国公司工作人员的不安,而这种不安肯定会影响菲律宾当地的经济稳定.到菲律宾来就等于把自己送到虎口,谁还敢到此搞建设? 从另一角度来说,我们被绑架事件肯定会再一次影响到菲律宾的国际形象,并使其刚刚復甦的旅游业又遭重创.一年多前,阿布沙耶夫武装组织在巴西兰岛一夜之间绑架了21名包括许多西方旅客在内的人质,之后在支付了大笔赎金的情况下,一些人质才得以陆续释放.而我们不幸的是,在付出大笔赎金之后,不仅大哥未放出来,连我们自己都成了人质. 到了晚上夜深人静时,我想大哥,想亲人,想自己走过的路,想我们小时候家中的生活,想四兄弟联手创业的艰辛,过去的一幕幕在眼前浮现. 中篇 骨肉相逢 在大湖泊的这处高脚屋中呆了3天后,8月15日晚9时,叨多名绑匪带着我们转移."你们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对我们的质问绑匪无动于衷,自顾自地收拾家什,长枪短枪背在身. 船划离了高脚屋.我一转头,看见80米开外的芦苇丛中也有一只船,月光下船上有位中年人的背影很熟悉.我怀着激动的心情叫了一声"大哥",那位中年人有些迟疑地转过身来保然是大哥.薛兴、王胜利和小林都欢唿起来:"忠强,忠强!" "把船靠过去!"我命令说. 大哥在那条船上也拼命大叫起来:"我要到三弟船上去!" 几个绑匪凑到一块咬着耳朵说了几句,"阿贡"手一挥,两只船慢慢靠近了.我纵身一跃,跳到了大哥的船上. "忠义,你怎么在这里?"大哥的表情很吃惊. "我拿赎金来救你,结果被这些绑匪扣押了."我气愤地说. "绑匪跟我说是你路走岔了,没碰到你."大哥也是一脸怒气.原来,8月12日那天下午,绑匪也带大哥在外面丛林里转,并停在一处宽阔地,说是与我约定的交换赎金和人的地点.等了2个小时,有个绑匪回来报告说是我路走岔了,没有接应到我.这一切都是绑匪的预谋,一切都在绑匪的安排中. 我牢牢地抓着大哥的手,似乎怕再度失去他.借着月光,我发现大哥消瘦了许多. "大哥,你吃苦了!"我喉咙发堵. "三弟,是你为我吃苦了!"大哥像小时候一样轻抚我的肩膀,这个习惯动作令我倍感温馨. 与大哥谈过话之后才知道,他两天前就住到这儿了.兄弟俩在彼此思念中,却不知相邻而居.造成这一切的是没有人性的绑匪. 船在湖里划了一会,转到湖心的深处,那里赫然出现了几间高脚屋.绑匪把我们5人安置在一起,晚上,悲喜交集的我们,有无数的话想说,通宵达旦交谈到了天亮.大哥向薛兴、王胜利和小林表示了真挚的谢意.患难见真情,看到他们几位为了救他而随我深人虎穴,大哥眼里泛起了泪光. 我总共与大哥一起呆了3天时间,这也是大哥与我在一起的最后时日.当时,我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我们充满信心,深信有机会离开匪窝.这3天时间里,我们谈了很多很多.以前工作很忙,几乎没有一大块的时间在一起谈心.这几天,我和大哥交换了很多看法,对人生、对事业都有了新的认识.我知道,我们兄弟之间这种感情是经得起任何考验的.大哥怪我不小心照顾自己,赎金丢了是小事,结果,连人也陷人魔窟.我对大哥说:"大哥,如果能救你出去,我可以连命都不要." 大哥嘆了一口气,没再说什么,只是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揉搓着. 我告诉大哥,工地一切情况都好,工程进展很顺利.按这种进度,到10月份,我们负责的工程就会完工了."工友们都很想念你.我来营救你之前,他们就开始大肆操办了,说是要好好犒劳你,要让你增肥至少10斤以上.你的房间每天都有人打扫收拾." 谈话的气氛很好,洋溢着浓浓的亲情. 大哥听了笑出声来:"这样餵法,我没出一个月,准能成为一头大肥猪.到时,你嫂子岂不把我给休了." 我们都乐了. 大哥顺便问起他的"爱花"来:"忠义,我被绑架之前买的那盆仙人掌,长势好不好?" "你那盆宝贝仙人掌,没人餵它,倒是可着一股劲疯长呢!我担心它现在都长到地里去了." 大哥自言自语:"看来,回去后,要买个大的花盆." "忠义,父亲和嫂子怎样了?"一谈到这个话题,空气有些凝重.在菲律宾漫无边际的丛林里,失去自由的我们特别想念老家,想念家乡的亲人. 第10页 大哥被绑架后,父亲急得直患病,吃不好、睡不好,一急,血压又上来了.嫂子常常暗自垂泪,天天搜索电视频道,凡是有菲律宾消息的新闻或电视节目,她准看.我知道,嫂子多想离大哥近一些.现在,我们兄弟俩都深陷匪窟,家里的情况只会更糟.一想,更让人心酸. 大哥听后默不作声,手里摆弄着一根小木棍,漫无目的地敲击着木地板.我们背靠着柱子,许久不知该说些什么.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大哥默然地说:"我最对不起的人,是你嫂子." 嫂子嫁过来后,大哥依旧东奔西跑干工程,只有春节才回家,与娇妻相聚.嫂子毫无怨言地在家操持家务,料理一家老小吃喝拉撒,里里外外忙得团团转.过了好多年的辛苦日子,嫂子好不容易才盼到了夫妻相守的一天. 大哥说,他们夫妻俩是先结婚后恋爱,夫妻情感愈久愈滋润.但没过多久安生的日子,大哥又出了这种事. "现在认真想一下,她跟着我没享过什么福."大哥陷入了沉思,"我出去后,一定要带着你嫂子和几个孩子去度假. 我这个作父亲的没尽到责任,答应给丽儿买的电脑,到现在还没买.出去后,我要列个清单,欠的一律要还上." 我们都没想到,大哥的愿望最终还是没能实现,大哥是带着遗憾离开人世的. 看到大家都闷闷不乐的样子,大哥强笑着说,振作点,现在我来独家发布张忠强被绑的真实内幕. 大哥就有这等本事,不仅自己苦中作乐,还能感染大家. 6月19日下午1时,大哥在达沃市与翻译小林分手后,便带着购买的配件返回工地.途中,小面包车的离合器坏了,司机下车修理.司机是小林的熟人.菲律宾这地方很乱,经常有绑架事件发生.我们都很小心,司机绝不会向社会公开招聘,以防他们里应外合搞绑架. 过一会,听得司机惨叫一声,大哥连忙一边关切地询问,一边开了车门下车.一抬头,大哥便看到黑洞洞的枪口,4个手持卡宾枪的绑匪正用枪对着他.另一个绑匪用枪顶着司机的后背,刚才那声惨叫,是绑匪用枪托重击司机腰部,司机因为剧痛而发出的. 为安全起见,大哥出门一般会携带木棍之类的防身用具.训练有素的绑匪哪容得大哥有返回车里取木棍的机会,早就冲上来,一左一右钳住了大哥的胳膊,大哥奋力挣扎,但无济于事.才两三分钟时间,一辆灰色面包车开过来,绑匪硬是把大哥拽上了车,车上坐着5个面无表情、身着迷彩服的绑匪.绑匪朝司机丢下一句话:"回去报告,就说你们老闆被绑架了,4天后会有消息."车子一熘烟开跑了. 大哥到了绑匪驻地才知道,自己是被车主、保安、驾驶员、修理工等人出卖了. 在绑匪窝里,绑匪还透露说,他们曾于6月7日二日、17日三次组织绑架,但因大哥改变行程计划而未能得逞.大哥被绑架的第二天夜里,那保安还带着绑匪潜人工地绑架项目经理俞乐平.绑匪在用特殊锁片撬锁时,被半夜起来上厕所的工友发觉.工友大声喊叫,工地上的员工惊醒了.绑匪见势不妙,赶紧开熘.那名保安见事情败露,与绑匪一起翻墙逃了. 大哥是个有心人,在匪窝里呆了近2个月时间,偷偷学到一些有关丛林生存的应急办法,他把这些办法都告诉了我们.大哥告诉我,如果有一天,我们几个人被迫分离,大家一定要想办法活下去.绑匪要的是钱,一般不会轻易伤害我们的性命. 大哥说,在丛林生存下来的首要问题是防止疾病,要学会对付各种昆虫的有效办法,因为森林有为数不少的昆虫传播疾病,其中最可怕的是蚊子.大哥说,必要时可以学菲律宾当地人的驱蚊方法,用牛粪和泥浆混合起来涂在身上可以避蚊,这种效果很不错.这里雨后蚊子特别多.用椰子油或菸草汁涂在身上可以防止虱子;面包树叶可以驱赶苍蝇及臭虫;将柠檬放在潮湿的地方可以避免蚂蚁的袭击;点燃的香菸往往可以使许多死死咬住皮肉的虫松口.大哥强调说,被毒蛇咬伤后要立即进行处理,延误时机可能会危及生命.一旦被毒蛇咬伤,应立即在伤口的向心一侧绑上一条止血带,但务必注意20分钟放松一次,然后用消毒过的刀(没条件可以取火烧刀消毒)切开伤口,挤出含毒液的血. 绑匪对我们还是比较"客气".他们在丛林中呆久了,对当地的情况很熟悉,总会出奇不意地想些办法丰富我们的伙食.这种做法在我看来绝对是笼络人心. 每天煮饭前,"阿贡"赶紧用本地土话谘询小林:这几个中国人想吃些什么,想到了什么就告诉他.餐桌上的菜还算丰盛,除了湖里的鱼外,偶尔还能品尝到山鸡、野兔等野味,这些大多是从当地村子里弄来的.照绑匪的生活待遇看,我们享受的标准算得上国宾级了.绑匪们远远地瞟着桌子上的菜,直咽口水.那几天,绑匪总是让我们先吃饭,他们再吃我们剩下的饭菜."阿贡"一再强调,他们没有恶意,只是想用我们换回5名被菲律宾政府抓获的弟兄. 我偷偷问大哥:"逃跑的希望有多大?有机会我们还是要逃." "逃跑成功的希望很小.方圆50平方公里范围内都是菲律宾穆斯林,一旦发现异常,他们马上就会报告给同样是穆斯林的绑匪."大哥苦笑着说. 大哥曾经试着逃跑过一次.已经逃到了很远的地方,结果最后还是被绑匪给抓回来了.想着逃跑的那一幕,大哥直嘆气.如果不是村民告密,大哥已经逃出绑匪魔掌了—— 第11页 那天,经过吕个小时急行军后,绑匪下半夜宿营在大湖泊边.疲倦使人酣睡,一直延续到翌日上午.看守大哥的绑匪共6个,4人睡觉,2人在旁边的森林里打柴,每隔十分钟就过来观察一下大哥的情况. 大哥当时已醒来,但故意眯着眼假睡,伺机逃跑. 看到大哥熟睡的样子,绑匪很放心.过15分钟后过来看,大哥连睡觉的姿势都没改变,睡得可香了.绑匪松懈起来,渐渐拉开过来察看的时间距离:20分钟一次,25分钟一次,30分钟一次…… 大哥在心里默察着间隔时间的变化,等到这个空隙拉大到足以逃脱时,他就准备行动了.绑匪又来了一下,简单瞧了一眼就走了.大哥立即爬起来,迅速扯过盖在身上的衬衫,踮着脚,从四脚人叉、酣睡如泥的绑匪身体中间穿过,剧烈的心跳连他自己也听得到.突然,一个绑匪翻一下身,手臂正好搭在大哥的脚上.大哥以为绑匪醒过来,快吓昏了.愣愣地站在当中,不敢动弹.绑匪仍然气息匀和,没有弹起来的意思. 绑匪没醒!大哥轻轻抽出脚,熘到屋外.密林中雾气很重,白茫茫的,20步远就看不清人影."咋咋……"打柴声很清晰地传到耳膜,却看不见两个绑匪的身影. 大哥埋头就往北边跑,钻进芦苇盪里,身子擦着芦苇叶没命地往前窜.菲律宾热带雨林的芦苇叶长得特别宽大,迎面打在脸上、手臂上,刀一样切割着皮肤,血渗出来.身上衬衫很快也划破了,但大哥已经顾不上这些.跑出一个多小时,身上已经血迹斑斑,衬衫也变成了条状物,挂在身上丝丝缕缕. 大哥没有痛的感觉,只有对自由的渴望充斥着全身.整整禁菸了一个多月时间,40多个日日夜夜与外界隔绝,没有沟通交流,没有娱乐活动.大哥只能吃着浇盐水的饭,连方便都要两个绑匪看着,就不用说挨打挨骂了.最可怕的不是肉体的折磨,而是精神的折磨.见不着亲人,思念亲人的痛楚噬咬着大哥的心,烦闷袭上来,好比一张无比巨大的网,无边无际地网过来,真的无处可逃.想到可以摆脱这一切,大哥热血沸腾. 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雾气散去后,阳光放肆地直射下来.菲律宾的夏天,挡不住的懊热,汗水流得更欢了,大哥的眼镜上沾满汗水.绑匪肯定已经甦醒过来,并在四处搜寻他这个重要人质.大哥是他们的金子,他们怎么肯放过.想到这里,大哥的心就一阵狂跳. 在芦苇盪里已经跑了有两个钟头了,但前方仍然是一望无际的芦苇,而大哥的体力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再跑下去有可能困死在芦苇盪里,不,不能死在这里!大哥拿定主意,稍事喘息便往回跑,然后在半道上往东拐去,终于跑出了芦苇丛,进了密林. 到了密林里,大哥又往北跑.除参天大树外,密林里也是杂草丛生.树干上布满了青苔,爬着许多不知名的小虫.过一个陡坡时,大哥想抓住一根树枝保持身体平衡,一条棕色蚂蝗却悄然爬在他右手背上.这种蚂蝗善于叮吸人畜的血,比小指还细的蚂蝗,吸满了人血后,可以肿胀得比拳头还大.菲律宾南部丛林里这种可怕的蚂蝗一闻到人气就会立刻从树上落下来,落在你身上.大哥眼明手快地捏住蚂蝗,并用力把它捏死. 密林里还有个隐形"杀手叫"瘴气".越往森林深处走,有毒气味越浓厚.有些人进人森林一去难復返,并不完全是迷路而是中毒后窒息死亡.所以有经验的人很明白,哪些树林可以去,哪些地方得绕开.绑匪为躲避政府军的进攻,常年累月在丛林中生活,对密林的"秘密"了如指掌.而大哥对丛林是陌生的,只好祈愿上苍保佑,不要让他误入有瘴气的森林. 上山时虽然累,只要小心还是能一步步往上攀,下山却陡峭得常会滑倒,或控制不住,勐烈前倾的身子往下沖,多次扑倒.大哥跌跌撞撞地在密林里疾走,天色渐渐暗下来了,肚子咕咕乱叫,一天没填东西了,飢饿、疲倦一齐袭上来,但大哥一刻也不敢停,绑匪说不定就在身后撵着呢! 黑暗的密林让人害怕. 密林里黑森森的.挂在天空的月亮,普照天下,却吝惜着捨不得把光亮投到大哥奔逃的这片密林.高大的树像狰狞的魔鬼向人挤压过来,让你喘不过气.在杂乱的粗大的藤蔓上绊上一脚,大哥整个人飞出很远,重重地摔在地上,眼睛直冒金星.爬起来,揉揉发病的膝盖,又一拐一拐继续赶路. 天泛白,新的一天又来临了. 大哥跑了一天一夜的路,疲乏的他体力不支.身上穿的事实上已不能称其为衬衫、裤子,只是一些碎布片.整个人像是血人.还好,这时,大哥已翻过了整座山,来到了山脚下,寻到一处小溪,趴在地上痛喝了几大口水,这是一天一夜的逃命旅程中第一次喝水.水的倒影照出个衣衫槛楼的野人,大哥看到自己的新形象,不由笑出声来.离自由越来越近了,这点代价算不了什么. 忍着剧痛,大哥洗净了脸.突然听到讲话声,赶忙躲到一株大树后,难道绑匪已追上来了?透过树叶的缝隙,大哥看到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正朝这儿走来,边走边大声地争执着什么. 飢肠辘辘的大哥决定寻求帮助.否则,即使绑匪没把他抓回去,他也可能饿死在路上.他从树后走出来,对那两位少年说:"我被绑架了,是逃出来的.请帮助我向警察或军方报案,也可以给我公司打电话,他们会来接我的.我会重重答谢你们的."大哥用学来的他加禄语加上手势比划,表达了自己的意思,也不知少年理解不理解. 个头稍矮的少年正好母亲在家,他们两人啼咕了一阵,由矮少年领大哥到了他家.准备去挑水的中年妇人看到儿子领个血人回来,扁担没扶稳,从肩上"啪"地一声滑落下来,眼睛直直地盯着陌生人.矮少年把事情原由告诉母亲.妇人倒是挺热情的,张罗着烧水给大哥洗澡,还熬了参汤给大哥喝.妇人私底下授意儿子到村长那里报告一声,询问处理办法.在那些简陋的村寨里,村长有着很大的权威,村民遇到难事都找村长. 第12页 大哥没意识到危机四伏,他感到眼前一片光明.苦熬的岁月就要成为过去,为逃命付出的艰辛只是身上可以拍去的灰尘.自由真是最最可贵的东西,拥有时不觉得,失去时才倍觉珍惜,自由是生命的第一要素. 喝着参汤的大哥催妇人帮忙报警,妇人嘴里应着,脚却不见走动.这个小村落没有电话,要到镇里才能打.大哥担心自己的样子一出门,目标太大,希望这位烧参汤给他喝的好心人好事做到底.然而,大哥的参汤还没喝完,四处搜寻他的下落的绑匪已经找上门来了. 原来,这附近村落村民大部分是穆斯林教徒,与绑匪的信仰一样,同时对绑匪有一种畏惧.如果知道是村民窝藏了人质,他们将血洗村落.村长在大事面前"不煳涂"肥大哥的消息通知了绑匪.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的大哥,终于还是没能逃出绑匪魔掌,被抓回去了.大哥告诉我,按规定,逃跑的人质被抓回去,肯定要遭到一阵暴打.那次,绑匪没打他,因为大哥浑身上下已找不到一块好肉.眼看逃跑就要成功又被抓回,大哥有些绝望,情绪非常低落.绑匪看到这种情形,怕出意外,还到山上采了草药为他疗伤. 8月的天气说变就变. 下午4时许,刚刚还烈日当空,懊热难忍,突然间天空云团骤起,乌云滚滚,旋即狂风飞掠,唿啸着在无边无际的湖面上荡来荡去.高脚屋在狂风中摇晃,顶棚的茅草似逃窜中的老鼠发出吱吱呀呀的叫声. 见暴雨顷刻即至,绑匪们赶紧将晾在外头的衣物收起来.慌乱中一位小个子绑匪朝匪群里大声地叽哩咕聘.小林见状,窃窃私笑.原来,这小个子绑匪的背心不翼而飞.他怀疑是同伴们开他的玩笑.可是,那帮匪徒并不认帐,你一言我一语,七口八舌臭骂笨蛋猪,叫小个子立马封上臭嘴,欠揍! 无奈一拳难挡十手,小个子只得嘟嚷着躲到一边,气得满脸发青.匪群中骚动尚未平息,"阿贡"带着两个小唆罗坐着船突然从苇丛里冒出来,众匪纷纷闭嘴,回到各自该呆的地方去,露出随时听候调遣的样子."阿贡"上了高脚屋,那双锐利的眼光先是很有分量地扫了匪群一眼,然后再落在5个人质身上,一个接一个,细细地打量一遍,样子有点古怪. 突然"轰"的一声,电闪雷噼,倾盆大雨瓢泼而下.由于风雨肆虐,气温骤然下降,空气凉爽了许多.室内有些滴漏,我们几个只得找个干爽的地方,紧紧地挤挨在一起. 傍晚6时,雨幕匆匆收起,天空重新绽放出云彩.一突——突——突——",一阵急促的轮机声由远而近,3条机动船上坐满了荷枪实弹的绑匪,个个身着迷彩服,但已经湿透了,看来是冒雨执行什么紧急命令. 见状,一种不祥的预感立即袭上我的心头.这帮绑匪又要转移窝点吗?还是另有什么想法?我们几个交换了一下眼色,大哥朝我挪了挪身子,附在我的耳边悄声说:"千万慎言慎行,以不变应万变."说完,又例过头告诫各位,一定要冷静行事. 新来的绑匪没有下船,一个头目跟跑过来的"阿贡"耳语了几句,"阿贡"立即向手下传达了"五角大楼"高层组织的密令,绑匪们随即行动起来.别看他们平时懒懒散散,到了关键时候行动速度很快.绑匪们持枪将我们5名人质分别押上两条船,大哥和薛兴、王胜利上了一条船,我与小林上了另一条船. 同胞兄弟相聚仅仅3天,如今又得各奔东西,前途未卜,怎不令人肝肠欲断?我在离别之际抱住大哥. "大哥,你多保重,浙江还有你未尽的事业……"我的声音有些硬咽. "大哥明白,我们出去后还要一起打拼."大哥说完又叮嘱道,"记住,大哥不在身边的时候,凡事要三思而后行,千万别义气行事." "绑匪是无仁无义的,鲁莽不得."大哥加重语气. 念叨完这些,大哥仍放心不下,又转过脸叮嘱小林: "我弟弟是个性情刚烈的人,拜託你要看住他!" 我则交代薛兴照顾好大哥. 绑匪早就等得不耐烦,强行把我们拉开了. 载着大哥、王胜利、薛兴的那艘船向北驶去,迅速隐人芦苇丛中,渐渐幻成一个黑影,最后便无影无踪了.那一片片在晚风中摇曳的芦苇丛,似乎是大哥在向我频频招手. 我和小林乘坐另一条船向南而去,与大哥那条船的航向背道而驶. 谁曾料到此番作别,兄弟竟成阴阳陌路人! 直到获释后,我才知道:第二天(即8月19日)上午,4个班的菲律宾政府军接到线民举报后,前来围剿绑匪和营救中、菲人质,政府军同大约ho多名绑匪发生了一场激烈的枪战.大哥、王胜利、薛兴3人本来商定好风雨同舟,要逃大家一起逃,而且往一个方向逃. 可是突如其来的枪声响起后,大家本能地乘机各奔东西.王胜利往山上逃,大哥和薛兴往山脚的橡林里逃.当过兵的王胜利经验比较丰富,逃出一段距离后,马上一个鱼跃跳进路边的一个土坑,躲过来往的子弹.在逃跑中,他的脚扭伤了,但幸运地被菲律宾军方救出.可大哥和薛兴却在军匪混战中死于非命. 相依为命 18日晚上在芦苇丛里曲折蛇行2个多小时后,我和小林二人又被绑匪转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由于暮色四合,一时无法辨认周边环境与自身所处方位,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这帮绑匪还是在大湖里安营扎寨. 这是我被绑架后第二次被转移到陌生地.其实,也谈不上陌生.除了湖水、芦苇、高脚屋,这里惟一令人感到异样的是:湖面上的水葫芦(俗称水浮莲)特多. 第13页 我的记忆像水葫芦一样无边无际地铺展开来.家里兄弟姐妹多达8人,妈妈除了照顾一大群子女外,还出落得一手餵猪的好手艺.小时候,我常常在放学后与几个兄弟姐妹结伴外出掏水葫芦秧,淘洗干净杀青后给妈妈餵猪,特长膘.如今,时隔20余年,往事仍依稀在目.我们8个兄弟姐妹吃苦耐劳的精神就是从那时候培养起来的.这股精神,后来成为我们驰骋海内外商场的原动力,化为战胜人生旅途上一切艰险的底气. 身陷困境的时候,回忆是精神的出路.可是哪怕再美好的回忆也有梦醒时分,归回到坚硬冰冷的现实中. 看守绑匪换了一拨人马,除了"阿贡"外,其他都是新面孔.我们的处境急转直下,国宾级待遇一落千丈,别说什么鱼呀野味呀,连白菜梗都不给我们吃,就着成涩涩的盐巴下饭,没有汤,食道艰难地蠕动,硬是把干饭塞下去.而且一天顶多让我们吃到两餐,有时只有一餐,就这一餐还有特殊的"名堂". 就在8月19日傍晚,与大哥分手后的第二天,我在吃饭时发现,这哪里是白米饭,分明是杂草、碎纸、砂粒搀和而成的"五色饭".我实在难以下咽,只象徵性地扒拉了几粒米粒.除了饭成分太复杂外,兄弟分手,心口郁闷,也是我没有食慾的直接原因. 小林适应力强,这种"五色饭"也能对付得下来,一碗饭吃得见底了,剔出的杂物在碗边码了一小堆.小林自嘲地对忠义说:没法子,饿的.接着劝我:"中国有句古语说: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再棒的身体也有垮掉的那一天,吃一点吧." 小林的规劝不但没有生效,反而进一步激起我的怒气,恨恨地说:"这根本不是人吃的饭!" 绑匪的饭碗前有鱼有汤,吃得自然滋润.见我脸上有怨气,一起撇了碗凑过来,叽哩哇啦大叫,脸部肌肉兇狠地扯动着.小林见势不妙,急忙往我面前一站,赔着笑脸解释着什么,被绑匪拨拉到一边去了.我正想站起来,迎面已经作来一拳,我急忙一侧身躲过了,就在这时背上已挨了另外一个绑匪的拳头.我正想握拳还击力见小林朝我直摆手,脸颊急得皱成一团,我勐然记起大哥的吩咐,咬牙挺住,没有还手.几个绑匪把我当成了出气筒,又是踢又是捧又是骂,身体各处噗噗乱响.小林在旁边急得跳来跳去,大声抗议,被绑匪顺势一脚踢倒在地,老半天爬不起来.我所做的惟一的努力是,保护脸部.我不能容忍自己的脸部破损变形. 这是我被绑架以来所挨的第一顿暴打. 晚上躺在竹地板上,全身疼痛,但我没有哼出声来.小林被那一脚瑞得不轻,捂着肚子哼卿了好长时间.看着这个比自己大几岁的华裔朋友的痛苦样子,我有些于心不忍,是我连累了他. 我爬起来,强忍着自己的伤痛,为他揉搓伤处.小林的呻吟一下尖利起来,随后慢慢适应了我的手劲,声音拉长也拉细了.他的伤势缓过来后,便为我揉搓. 我心头生出了一种相依为命的感觉. "要不是怕影响大哥的安全,我早跟他们拼了!"我发狠道. 小林急忙去掩我的嘴,悄声道:"犯不着跟这些狼心狗肺的傢伙计较,我们保存自己要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我们俩都觉得绑匪态度起了急剧变化,背后一定有什么原因.经过一番猜测和分析,我和小林都觉得有可能是菲政府不愿与绑匪做交易——用那5个绑匪换回我们. 我们对刚刚发生的那场战事一无所知.实际上那场战事对绑匪也是个重大打击,他们被击毙7人,而且战斗本身再清楚不过地表明:政府不会与他们谈判. 他们的情绪空前恶劣起来. 刚刚被绑架时,伙食待遇不错,但我们根本没心思吃,而且也不想吃一一他们煮得不对胃口,腥味很重.现在几顿糙饭吃过,就想念起那鱼来了.但此一时彼一时,想吃却没有条件了. 小林的生存哲学影响了我.我想即使只为大哥的安全考虑,也要把日子过下去. 由于糙饭实在难以下咽,我弄了些湖水"助推",把饭送进胃里.第二天,这些生水就在肚子里作怪了,头疼发烧感冒,四肢发麻.所幸病势不是太重,经小林交涉、争取,绑匪给了一小瓶药水,让小林给我抹上. 有点辛辣的药水味送我进人了梦乡:我回到老家福清高山镇,端坐在自家院子里,身边摆满了父母为他准备的海蛎饼、曹薯丸、光饼,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滑粉蛙汤,香气丝丝飘溢…… "啊!"突然一声怪异的惊叫,打断了我的思乡梦.我先看到一张被惊恐扭曲的脸,接着顺着这个匪徒的视线瞧见一条约2米长、锄柄一样粗的蟒蛇正盘在正中的横樑上,上半身垂挂下来,红色的信子一闪一闪的,煞是吓人.刺眼的军用手电筒强光将蛇身上的鳞甲照得明晃晃的,两只绿莹莹的眼珠寒气逼人. 慌乱之中,"阿贡"从另一间屋子里赶到,立即拨出手枪射击,一枪就把这个不速之客送上了西天. 清理完毕,已是凌晨4点多,天空渐渐透出晨成.我翻了个身,又迷迷煳煳地睡去了.梦影依稀里,当年在武夷山蛇园吃蛇肉的情形又浮现出来——我现在总是做与吃有关的梦不觉满口生津,这种感受陪伴着我直到翌日醒来. 那药水还挺管用,过了一天身体就好过来了.小林将剩下的药水还给绑匪时讨好地夸了一通药效,然后就提出以后要喝开水,绑匪同意了.小林回来时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了我,脸上现出一丝喜色.他是个容易满足的人. 第14页 自从转移到这个新地方以来,一周了,我还没有像像样样地吃过一餐饭,睡上一个长长的觉.对此,我没有怎么上心,心里想的是大哥的安危,我不知道他现在被关押到哪里.问绑匪,绑匪或者不理,或者敷衍一句:需要时会让他跟你通上电话. 十几年形成的良好商业信誉,使大哥及其所在的工程队得以承建菲南部地区的马尔马尔灌溉工程,可是谁能料到,善良、守信、勤勉的大哥竟遭如此之厄运. 小林理解我的心情,常常找些话题跟我聊,化解我心头郁结的阴影,同时也缓解他自己的紧张情绪.自从大哥、王胜利、薛兴三人与我分开后,小林就成了我身边惟一可以信任的人. 此时,他本应该在家里与妻儿团聚,共享天伦之乐.可是,为了解救被绑架的中国友人,不小心自己也身陷囹圄.埃德温·林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 小林年纪不轻了,但大家仍然乐于叫他小林,小林便自觉年轻了.他搜索枯肠,给我讲了不少荤的素的故事,后来连民间故事也搬出来了,最后讲得兴起,这位善良的菲籍华裔还透露他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就在他被劫持为人质前,他还在闹市街头遇见了10年前的初恋情人阿斐. 阿里祖籍大陆,小时候在黑龙江长大,大眼睛,瓜子脸,披肩长发,喜欢穿连衣裙,走动时长发飘飘,撩拨得年轻的埃德温·林如痴如醉.后来,由于一次不应该有的误会,二人分手了,有情人竟成陌路.可是,岁月并没有打磨掉感情的色泽.十几年后,当他们不期而遇邂逅于繁华街市时,彼此认出了对方,互唤姓名,紧握的双手久久不放…… 正当埃德温·林沉浸于回忆时,一阵杂乱的打斗声惊扰了我们.这场打斗声来自厨房.一个声音近乎咆哮,另一个声音透着哀求. 埃德温·林侧耳倾听一阵后解释说,一个新来的匪徒,趁下厨烧菜之机偷吃小鱼.而这小鱼按份额每人仅供一尾.这种偷偷私吞小鱼的做法,引起一位在场绑匪的气愤,上前打他,蹲在一旁烧火的另一位匪徒立即出来圆场,并说要惩罚这位犯错的匪徒连续再做3天"火头军". 小林讲着讲着,脸色突然暗淡下来,幽幽地说:"可怜的是我们." 第二天一大早,"阿贡"急沖沖地从外面赶回来.跟随他一起来的,还有另一个陌生的小头目,矮墩墩的,满脸横肉,走起路来八字脚一撇一撇,啤酒肚晃来盪去,那形象有些滑稽,简直就是电影镜头里的小丑,令人忍俊不禁. 我发觉今天气氛有些不对.阿贡到来不及一支烟功夫,5名看守匪徒已整理好装束,紧握枪枝,各就各位.要是换了往日,这几名匪徒对两名人质并无太大戒心,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阿贡"与矮胖子接着走到我和小林跟前,向埃德温·林叽哩咕嘻地讲了一通话,再由他翻译给我,说完,还晃了晃一张字据. 小林皱着眉对我说,"五角大楼"组织传令,准备5000万比索(相当于90万美金),就可以将5名中菲人质全部释放. 这批绑匪言而无信,简直连阿猫阿狗都不如,想再骗取赎金,没门!想到绑匪的失信不义,大哥与王胜利、薛兴三人的生死未卜,再想到小林和自己的处境,我血管贲张,怒目圆睁.要不是考虑到大哥的安全,我真想豁出去与这批狗日的拼个鱼死网破. "好汉不吃眼前亏."小林连忙劝道.他一再说大哥交代凡事要忍耐,三思而后行,万万鲁莽不得.见我咬牙切齿作愤怒状,矮胖子鼻子一哼,瓮声瓮气地叫嚷开,外头5名匪徒闻声赶到,其中一个还举起枪向我瞄了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阿贡"冷眼旁观,喝令5名持枪绑匪退下,再伸手拍拍矮胖子的肩膀,要他不用急的意思.最后,端来一条矮凳在我们面前坐下. 一任"阿贡"如何大声细语,软硬兼施,我就是不拿正眼瞧他. 小林与他对话. "菲律宾政府、中国政府可以帮你们出这笔钱." 我听到这句话,将脸转过来,正视着他说:"中国政府让我们来帮你们建设,你们竟能说出这种无耻的话来!" "不付足赎金,决不放人;不及时支付赎金,就把你们卖给大组织!"啤酒肚在旁边用近乎咆哮的声音喊道.随即示意一旁的持枪匪徒用枪托撞击我和小林的身体.遭受皮肉之苦已成家常便饭,绑匪们殴打和辱骂我们时根本不用什么理由. 上午谈判无果而终. 实际上有"果":我们身上又添了新的伤痕. 作为惩罚,他们中午不让我们吃饭. 饭毕,"阿贡"阴着脸走来,矮胖子则骂骂咧咧地跟在后头.这回,"阿贡"眼露凶光,下了最后通牒:无论答不答应,都要在那张字据上签字.这是"五角大楼"总部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违抗,否则砍头. 说完,便掏出一张16开白纸黑字的英文字据,在我跟前晃了晃说:"刚才总部那边说了,只要签了字,你大哥就可以先回去!" 哪怕用我十个张忠义换得一位大哥,我也心甘情愿.我紧张地琢磨片刻,突然有了主意,改变了不合作的态度,叫小林把字据条款细细斟酌一遍再签字. 在字据上签名落款时,我把"2001年8月25日"中的"年"、"月"、"日"三字,用"请"、"通"、"电"来代替. 我签毕,悄悄暗示小林把"2001年8月25日"中的"年"."月"、"日"三字,用"不"、"可"、"信"来代替.我想用这个特殊的方式提醒准备营救我们的人:不要轻易相信绑匪,要设法与我们通上电话.我也希望这一纸字据对大哥的释放起到一点作用. 第15页 "阿贡"和那个啤酒肚不识中文,抓挠了几下下巴,没有识破我的"瞒天过海"之术,把字据收进了口袋.下午,那个啤酒肚就带着字据离开了这里. 除了聊天,叙述故事,还有没有更好的释放体内能量的方式呢? 看看绑匪们轮流换班,外出採购,驾驶小船,聚众赌博,我们既羡慕又心生嫉恨.失去行动自由是最可怜的,小林说得没错.就在这种百无聊赖的日子里,我压抑在内心深处的童趣竟得到进发——接下来的两天里,童年时代把玩过的芦苇叶笛成了我的至爱、亲密的伙伴.我用芦苇叶做了个叶笛,凑到嘴边轻轻地吹起来. 悠扬的叶笛声起,我的思绪飘进了乡间小路的幽静,掠过洪湖水拍打的浪花,融人东方明珠的千娇百媚,最后旋人送战友的悲伤曲调中. 音乐是人类通用的情感沟通符号.奇妙的叶笛声,令小林喷喷称奇,在一边夸个不停,也令持抢匪徒俯首倾听. 夜深人静之际,湖面上雾气茫茫,一曲《月光下的凤尾竹》便飞出高脚屋,在湖面上轻轻地漂呀漂.我在吹奏中暂时忘掉身边的忧愁,思绪随风飘荡,想念起远在祖国的亲人,想念起故乡的那条小溪,想念起家乡的风味小吃——我又想到了吃. 我从小爱吃着薯丸.妻子从娘家嫁到张家时,还不会鼓捣美薯丸.张家近20口人,婆婆操持不过来,便手把手地教四位抽娘学会拿捏着薯丸.李小红学得快,做得好.我在浙江行州间事业的日子里,那碗充满乡土情思的着薯丸,陪伴着我度过一个又一个春夏秋冬.不论过年过节,庆功贺喜,着薯丸必不可少,成为宴席中一道地地道道的"主菜". 笛声中,我想起自己的3个孩子.新学期开始了,他们会不会惦念远在异国他乡的爸爸而无心于学业呢? 小林凑趣,给我的叶笛取了个名字叫:"忘忧器".他还调侃说:我给你讲故事解闷,你给我吹叶笛解闷,咱们扯平了,谁也不欠谁. 第二天上午,我正用这"忘忧器"继续吹奏,突然一阵飞机的轰鸣声从头顶上掠过.莫非是菲律宾政府军解救我们来啦?我一个鲤鱼打挺,仰身从地上迅速爬起,边跑边脱下t恤,举过头顶,拼命向天空挥舞,以期引起机组人员的注意,嘴里还大声高唿:"救命啦!救命啦!" 5名匪徒慌了手脚,立马蜂拥而上,抱住我死命地往屋里推揉.另一名匪徒还伸出手,掩住我的嘴巴.飞机的轰鸣声渐渐远去. 求救的希望破灭了.我像泄气的皮球有气无力地躺在竹片铺就的地板上,一动都不动.窗外响起一阵接一阵的争吵声、喧闹声,几名匪徒又在用纸牌赌博了.小林是一个牌迷,对打牌乐此不疲,此时心痒难耐,便到外头观战去了.在这里,他只能做一名沉默的观望者,"君子风度"十足. "阿贡"突然带着小林进来,兇巴巴地宣布,从现在起,不许再吹叶笛.小林向我翻译时,无奈地耸耸肩. 惟一的自我娱乐的项目就这样被粗暴地取消了,就像踩灭了一束可以给我们带来温暖的火苗.我不知道这是对我向飞机唿救的惩罚呢,还是怕我的笛声会给他们带来麻烦. 一天傍晚时分,风乍起,剎那间天空乌云密布,一场豪雨扬扬洒洒飘落下来.大雨一阵紧过一阵,高脚屋在狂风骤雨中摇摇欲坠,像行驶于波峰浪尖上的轮船,又像奔走于溪涧浅滩上的漂流筏,有一种晕眩感时时袭上头部. 菲律宾的夏天,雨儿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出个把时辰,狂风骤雨便烟消雨散.雨几刚刚歇下,"突——突——突"的轮机声又突兀响起.循声抬眼,远远地就可以看到"阿贡"翘立船首的身影.他来去无踪,经常突然离开,突然出现,比底下的绑匪要忙碌得多. 字据都送出5天了,怎么一点信息都没有?这个鬼头鬼脑的傢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呢?莫非绑匪又食言撒谎! 见"阿贡"一步步走近,我冷冷一笑,迎面质问道: "还要再做几天人质?" "还要再欺骗我们几次?" "5000万(比索)赎金够不够?" 连珠炮式的一连串发问,弄得匪头一时无法回答,愣愣地听着小林的翻译.小林翻译完,立即打圆场说:"张先生担心的是他大哥的安危.几天没有听到大哥的讯息,他情绪很低." 这傢伙把问题藏得巧妙. "阿贡"说道:签名字据已送到"五角大楼"总部,正与菲政府谈判,近期内张忠强等3名人质将可获释,随后你们两位也将很快获释. "阿贡"是第三次转移人质来了.他转达了"五角大楼"高层指令:明天上午,两名人质将再行转移看押地点. 听说明天又要转移,我立即提出要求:安排我们跟大哥张忠强他们住在一起. "阿贡"摇摇头,表示不能接受.他强调说,忠强要马上释放了. "阿贡"心情不错,晚饭过后唤来一位匪徒,叫他准备了一只瓷碗、3粒骰子.伴随着 "沙啦啦……,沙啦啦……"的滚动声,3名匪徒陪"阿贡"开局了. 游戏的方法十分简单,即投骰子竞猜.凡报数不对者,每人每次喝一杯开水.最后以喝水多少论英雄,少喝水者胜出为王. 不出两个钟头,便有赌艺蹩脚、手气不佳的两位匪徒抚着肚子败下阵来,回到我们这间屋子.据小林事后了解——他很善于打探消息,这一场赌下来,"阿贡"也灌了不少水."阿贡"担心出事,严禁绑匪们喝酒. 第16页 哈喝声中,夜渐渐深了.我和小林交换了一下看法,然后躺下来."阿贡"的话可信吗?小林认为有可能,也许在中国政府施加的压力下,菲律宾政府改变了立场或是策略.这一点,我和他的看法一致.我关心的是,他们真能先行释放大哥吗? 生日里的歌声 逍遥了一个晚上,匪徒也累了.第二天太阳都照得屁股发烫了,一个个才睡眼惺松地醒来,哈欠连连."阿贡"打起精神敦促绑匪动手准备行头,争取赶在午饭前转移到新的窝点. 阿贡向我们描述说,新的窝点离这里约有两个多小时的路程,那里有2幢屋,还有一个吊脚平台,可专门用于煮饭烧菜,条件比这里好.还有,那一带湖面水质干净,可以抓鱼,捉青蛙,捕野鸭. 中午时分,一艘机动船把6名绑匪和2名人质运送到了一个新地方. 这是第三次转移窝点. 确实如"阿贡"所说的那样,比起前面呆过的两个地方,这里显然干净多了.湖面见不到水葫芦,清澈的湖水里,偶尔会看见零星的鱼儿游来盪去.2幢高脚屋毗连着架在一片茂盛的芦苇丛中,屋底靠近水面. 船儿接近高脚屋,待"阿贡"和我们下了船,就掉头驶离了. 莫非这5名匪徒换班了?果然是.听到轮机声,高脚屋里跑出6名陌生的持枪匪徒.埃德温·林了解到,值班绑匪每周轮换一次.如果长期值班,担心会丧失警惕性. 我是搞建筑的,用目测一眼就看出这里大约可值守30人.灶台就搭在一个吊脚平台上,露天的,烧饭时浓烟随风而散. 午饭后,"阿贡"对6名匪徒作了分工,就先走了. 听说可以抓鱼,我跃跃欲试.自从当了人质以来,从不想吃到吃不到,我还没有很好地尝过一餐鱼.可以说,想吃鱼都快想疯了.我想通过自己的劳动吃上鱼.但我的想法被值班匪徒作了"修正".绑匪说,人质不准离开高脚屋.要抓鱼,可以用削尖的长长竹枪,站在高脚屋、平台和便桥上戳,手法要快,眼力要好. 原来还有这么原始的捕鱼法. 匪徒们也没下湖捉,只站在便桥上戳鱼.他们丢给我们一根竹竿,并做了一下示范动作.我举着竹枪,站在那儿用目光搜寻,小林也帮我捕捉湖面上的动静. 大半个下午过去了,我的脖子根都转酸了,两眼发涩,仍见不到鱼儿."活见鬼广我轻轻地咒骂了一声.小林失了兴头,在那里挖鼻孔. 突然,我想起什么,跑到灶台上抓来一把中午吃剩的米饭,作天女散花状撒向湖面.记得小时候,我与伙伴们到湖里钓鱼,都是先定时定点撒下饵料,连续几天后,停止投饵,再在那个固定时间、固定地点丢下钓钩,鱼儿乖乖上钩. 大约又守候了半个多小时,来了一尾小鱼.鱼儿还没有食指粗,不好戳,而且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还是再等一会儿吧.又过了片刻,见天色渐渐迷离,湖面映满霞光,我只得收了竿子. 尽管没有戳到鱼儿佐餐,尽管还是就着盐巴下饭,可我的晚饭还是吃得挺利索,食量相当不错. 晚上,我与小林的话题集中在捕鱼手法上.小林对先投饵、后捕鱼的做法表示赞赏.小林身体素质不强,身上的伤时不时发作,我们的交谈被他的呻吟多次中断. 第二天,我又往老地方投放米饭.饭粒轻轻撒开去,浸入湖面.微波荡漾,白色的饭粒在水里隐隐约约地晃动. "哇——哇——哇——" 突然,一阵蛙声传来.我循声发现一只青蛙浮在水面上,前爪拼命扑打.我心里暗想,鱼儿没抓到,倒有一只青蛙送上门来,也好. "哇——哇——哇——" 我正琢磨着怎么捕获这只青蛙,蛙声再次响起,我竟听出了一股惊惧,不觉一愣,再认真看,好傢伙,一只水蛇正紧紧地咬着青蛙,两只后腿早被吞入蛇口.那水蛇足足有1.5米长. 看样子,青蛙被水蛇当做早餐,已是定局了.水蛇正一摆一摆地甩动尾巴使劲吞咽.看来,动物王国与人类世界在本质上都是一样的残忍.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乃天经地义的自然法则. 不,不对! 青蛙也是一个生命,应该受到呵护! 一股力量促使我挥动手中的竹枪,狠狠地戳向蛇身,一扎,一挑,一甩,青蛙脱口而出,水蛇也被惯力高高地抛起,又重重地甩入芦苇丛中. 青蛙获救了,带了一股惊悸向远处逃去. 看着青蛙安全离去,我舒了一口气,勐然想到了自己的处境,心里又难受起来,收回了目光. "阿贡"什么时候回来了,站在我的身后.他拉着脸朝匪徒们喝问了一声,那个将竹枪给我的绑匪慌慌地跑过来,被"阿贡"甩了两巴掌,并命令他立即收回我手中的鱼枪.我又一次被剥夺了仅有的一点点权力. 在这儿住了5天,第5天下午3点多,"阿贡"从外头回来,前唿后拥带了12名匪徒,坐着2艘小木船.未上高脚屋,"阿贡"就嚷开了:转移人质! 一个匪徒伸过枪托,在我的屁股上捅了一下,催我赶快上路.小林动作迟缓了点,也被一个陌生的匪徒揍了一拳. 这应该是第四次转移窝点了. 离开这儿时,我回首望了望那一方曾经撤过米饭的湖面,一股难言的郁闷浮上心头. 两艘小木船一前一后,继续北进.水道越走越浅,不少杂物在航道上磕磕碰碰,小木船只得走走停停,时不时还得调头避开障碍物方能前行. 新的窝点到了.这里共三幢高脚屋,比前面几次住得都宽敞,做饭、吃饭的平台更大些,但限制最严.到这儿的第二天,绑匪们就向我们宣布,我们的活动范围只限于自己住的高脚屋、平台和连接二者之间的一段便桥. 第17页 在等待和观望中,时间在一天天地逝去.不知不觉中,时光已推进到9月15日. 9月15日,是中国传统阴历七月计八日. 对很多人而言,这仅仅是365天中普普通通的一天.而对我而言,这一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它是我的39岁生日. 在匪巢里过生日,没有蛋糕,没有鲜花,没有欢声笑语的喧譁,可它更值得回味,是我一生中最刻骨铭心的一个生日. 往年的这一天,在浙江行州过生日,我会收到商界朋友形形色色的祝福和礼品.祝福是诚挚的,而缤纷多彩的生日礼品又那般温馨可人.在所有的生日礼物中,最让我心仪的,是一部手机.那是37岁生日宴会开始的一刻,爱人李小红送上一个特殊礼物,一件特别可爱的小玩意——手机.天线的一角繫着一对"爱的天使",只要轻轻摇一摇或碰一碰,"爱的天使"就送来清脆悦耳的叮噹声.拥下按键,打开手机,显示屏上就轻盈地跳出几个中文,认真一看,原来是——"祝你快乐!"小红说:"按一下手机简讯息!" 原来是小红髮的生日祝辞: "老公老公我爱你,就像老农种大米; 小心翼翼伺候你,等你慢慢变大米; 爱你疼你吃掉你,我再开始种大米." 读着读着,我的脸禁不住一点点烫起来,啪啪的掌声在耳边久久不息. 听了这个故事,连埃德温·林也被李小红的爱意所感染,喷喷称赞中国朋友娶了这么一个贤慧温良的妻子. 从记忆回到现实时,又是薄暮时分.没有鲜花,没有烛光,没有丰盛的菜餚,也没有亲朋好友,这个生日过得多么寂寞啊.尽管没有热闹的场面,可我并不觉得孤独——埃德温·林的眼神里分明流露着温馨的祝福. 细心的小林采来一大把毛茸茸的紫色芦苇花穗,插在窗台上.这就是我39岁生日里惟一的礼物了. "祝你生日快乐!"小林先轻轻地哼唱起来. 我被歌声触动,情不自禁地吟唱起来: "祝你生日快乐!" 埃德温·林拍着手掌用英文復唱一遍: "happybirtheaytoyou!" "祝你生日快乐!!" "happybirtheaytoyou!" "祝你生日快乐!!!""happybirtheaytoyou!" "祝一你一生一日一快一乐广 "happybirtheaytoyou!" "祝一你一生一日一快一乐!"两个人越唱越大声,引得匪徒过来抗议.可我们依然故我地唱着,对匪徒不屑一顾.歌声重复了再重复,一遍又一遍. 嘶哑而沉着的歌声向着广柔的湖面飘去. 那歌声,与其说是歌唱生日,不如说是对生命的吟唱和对自由的渴盼. 气急败坏的匪徒竟然威胁:再唱歌,明天不给吃饭!但匪徒的威胁恐吓丝毫不起作用. 歌声结束之际,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面对无垠的湖面仰天长啸—— "啊——!" 这一声长啸,吼出了心底里压抑良久的苦闷、酸楚和忧郁; 这一声长啸,吼出了对匪徒的憎恨、鄙夷和蔑视; 这一声长啸,也吼出了对和平生活灼热的嚮往和憧憬. 翌日,匪徒果然对我们实行物质惩罚.当天,匪徒只供给一顿午餐.匪徒的这种惩罚方式,我们领教多了.被掳为人质后,常常遭遇飢饿、殴打.有时,一天仅靠一餐剩饭就盐巴下肚.嚼着味同白蜡的糙米剩饭,实在难以下咽.但一想到大哥张忠强临分手时的交代,我硬着头皮,把肚子撑饱. 9月25日,整整一天,埃德温·林都没有回来,直到9点左右我睡下前仍不见埃德温·林返回.埃德温·林怎么啦?惨遭毒打、卖给大组织,或者安全获释? 没有小林的相伴,湖面之夜是多么的孤独呵. 第二天,我左顾右盼,就是不见埃德温·林的影子.直到第三天,"阿贡"差一个人来清理埃德温·林的衣物:一双豁了口的皮鞋,一根蛇皮皮带,还有一串钥匙.绑匪告诉我,埃德温·林获释了. 一位带班匪徒用手势比划,对我说:另外3名中方人质也已经获释了,你不用伤心.目前我们正与菲律宾政府谈判,只要再交一些赎金,就可以释放你了.我心头咚咚乱跳:大哥也获释了? 那绑匪见我不相信,又比划着名说:是你们大使馆出了面,向菲律宾政府施压,政府终于做了让步. 我长长地唿出一口气. "兔崽子,朝我这里开枪吧!" 现在,被囚禁的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以前有小林伴着,日子虽苦总有个人可以说说话,彼此解闷,在漫长的煎熬中互相支撑着,在心理上产生了不易察觉的依赖.他这一走,这种依赖感顿时变得尖锐起来,随即刺痛了我的心.人就是这样,相处时也许并不觉得怎么样,只有离别才会使一些东西变得清晰醒目. 人夜躺在床上,听着身下传来的细碎隐秘的水声,孤独感就像从水里悄悄爬上来的水蛇一样凉喳喳地钻进我的骨缝里,令我难受.有一瞬间,一种陡然而起的巨大虚空像潮水一样把我强行捲走,让我一时不知置身何处.这是从来没有过的——这一点我能肯定.与大哥在湖中分手后,这种情绪也许就有了,并逐渐加重,但直到小林从自己身边离开了,我才真正认识了它的严重性.老天爷把一个人的最后一点倚靠完全拿开后,孤独感就是他最主要的东西了. 第18页 大哥已经脱险的消息使我轻松了许多许多,但难以排拒的孤独感使我又陷入了一种难言的烦闷中.在这两股力量的作用下,压抑已久的男儿气概从身上火焰一般喷涌而出,打乱了绑匪们强加在我身上的生活. 小林走后的第三天中午,我用芦苇杆做成的筷子吃饭.便桥的棚顶覆盖着干芦苇有一根耷拉下来,拍击了一下我的脑门,我就将它折成两截,做成了这双筷子.刚刚扒了一口,突然伸来一只手,粗暴地将它抢走,"啪"地一下折断了.我缓缓地抬起头,逼视着那个长着一张蠢笨的马脸的傢伙.这傢伙挑衅般地比划着名折成两半的筷子,汽唿唿地命令我像他们一样用手抓饭吃,一边顺手将筷子扔向湖里. 这些绑匪按照当地的习俗习惯用手抓饭吃.他们看不惯手与食物之间多出什么物件,或者说嫉妒这种比他们文明的吃饭方式. 灼热的正午阳光从棚顶的干芦苇缝间漏下来,投在我脸上,我感觉到了它接近燃烧般的热量. 被折断的筷子在阳光下划了一道弧线消失了,我听到了它人水时一声嘆息般的轻响. 所有的屈辱和愤怒在一瞬间爆发了,它们像一场风暴把我从竹地板上刮起来.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中的饭碗狠狠地盖在那个傢伙脸上.那人摔不及防,身体向后一仰,像一枚被狂风摘掉的叶片翻进身后的湖水里,水花高高溅起.热血直灌颅顶,我别无选择.我要捍卫属于一个中国人的生活习惯,捍卫自己活着的尊严——我在那一瞬间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这一点. 其他几个绑匪见状都撂了饭碗站起来,也许是由于事情出得过于突然,他们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知所措地傻站着. 我怒目相向.大哥已经释放,我再也没有什么顾忌了.由于一直担心影响大哥的安全,我隐忍着没有发作,现在我要用拳头来争取自己的权利,索回失去的东西. 隐忍歷来不是我张忠义的风格. 吃饭的地方在三栋高脚屋之间的一个10平方米左右的平台上,由毛竹搭成的窄小便桥与高脚屋相接.那个翻下湖里的傢伙呛了几口水,扑腾了一阵子,水中的芦苇被他的身子撞得乱晃.一会儿,这傢伙水淋淋地顺着一根毛竹柱子爬上便桥,跑进他居住的那间高脚屋,端着一枝冲锋鎗冲出来,便桥在他的脚板下吱嘎吱嘎震动起来.落水绑匪那张马脸因恼羞成怒涨成了紫红色,扭曲得很厉害. 面对阴森森的枪口,我一点也没感到恐惧.死就死吧,老子不想再这样苟活.临死一拼的搏击念头在我的体内疯狂燃烧,想抑制根本不可能也没时间,我索性橹掉t恤衫,胸口一挺,朝那儿拍打了两下,怒吼:"兔崽子,朝我这里开枪吧!" 他们听不懂中文,但他们感觉得到我的极度愤怒和死拼打算.包括那个落水绑匪在内,所有在场的绑匪都对我的举动感到震惊.就在"马脸"犹豫之际,其他绑匪扑过来抱住了我,并挡住了同伙的枪口.我奋力挣动着,想冲上去跟那傢伙拼命.绑匪们死死抱住不松手,并用急促的话语提醒、制止"马脸". 那傢伙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手指离开了扳机,枪口低垂下去,但嘴里仍然骂骂咧咧. 见势态有些缓和,一个矮个头绑匪急忙跑进高脚屋,用手机跟什么人汇报了刚才发生的一幕.不一会,一条独木舟就从芦苇丛中钻了出来,沿着狭长的水道飞快地靠近高脚屋.立在船头的头目"阿贡"纵身跳上了便桥,快步走到平台上,那个矮个头绑匪上前比划着名向他叙述了一番,"阿贡"皱着脸听着,锐利的目光在我和"马脸"之间间来闪去.没等手下说完,他就走向"马脸",脸色很难看."马脸"的视线短了,露出了一丝怯意."阿贡"一把下了他的枪,噼头盖脸一顿训斥,语速很快.我听不懂这种士音很重的英语,只看见"马脸"在上级的训斥中垂下脑壳,缩起肩膀,样子沮丧.他似乎想申辩一下,脸抬了抬又埋下去.他缺乏勇气. 跟这些绑匪相处几十天,我已经了解他们的一些底细.最底层的看守大多是绑匪头目雇来的"临时工",有生意时才把他们招来,看守一天可以得到200多比索(约合50元人民币),这对他们来说是相当诱人的收入.想干上看守要托亲友找门路,好不容易端上这碗饭,自然不想轻易失去.所以"阿贡"——看守的顶头上司在这里具有绝对的权威,"马脸"只能乖乖地挨熊. 我昂着脖子,心里盘算着"阿贡"会怎样收拾自己. 训完"马脸","阿贡"转身朝绑匪们挥挥手,示意他们放开我,然后做了个吃饭的手势,要我吃饭去.我没料到他这么轻描淡写地放过我,他是个令人捉摸不透的傢伙.我心中一动,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们对我这么"宽容",肯定是考虑到了我的"价值".小林走后,绑匪说话不再避着我,反正我听不懂他们的意思.但我平时留意他们的发音方式,并通过请教小林,记住了几个常用词彙,有时也能听出那么一点意思.有一次从他们的交谈中得知自己最新的赎金是1000万比索.自己比金条值钱多了,如果我死了,他们能捞到什么?还不是白忙活一场. 想到这一点,我的心宽松下来.无意中探明了他们的底线,反而变得从容了.我揉揉被他们抓痛的胳膊,又从棚顶拉了一根芦苇下来,重新折了双筷子,又舀了碗米饭,自顾自地吃起来. 绑匪们也陆续回到用木板钉成的简易饭桌边,重新用饭.只有那个"马脸"被"阿贡"处理,不准吃饭,远远地戳在一边,喉结上上下下滚动着.我瞥了他一眼,发现他正用一种阴险刻毒的目光注视着我,那眼神好像在说:等着瞧吧,你马上就会倒大霉的…… 第19页 我知道,头目"阿贡"一走,自己就危险了.按往常习惯,"阿贡"晚饭后就会离开这儿,他好像就住在附近什么地方,听小林猜测说这个绑匪头目看样子在湖边的村庄里有相好,晚上留宿在那儿.一有情况,他总是会及时出现在这帮看守和人质面前. 我撂了空碗,把嘴边的一粒饭抹进嘴里,耐心地细细地咀嚼.我藉助这个动作来思考下一步的行动.我必须赶在"马脸"动手之前,也就是说要赶在"阿贡"离开之前再狠狠"修理"他一下,把对手彻底打垮.不然入夜后很可能会被"马脸"蒙住脑壳往死里揍.我回到自己睡的高脚屋里,用目光在空荡荡的室内扫了一遍,发现了搁在墙角里的一块5公分厚15公分长的木板.当我将它悄悄掂在手里时,主意锁定了.整个下午,我枕着这块有点潮湿的木板睡觉,养精蓄锐.随着时间的推移,復仇的欲望越来越急迫,但我仍然闭着眼睛,用耳朵捕捉着外面的动静,耐心等待那个时刻的降临. 终于到了吃晚饭时间. 绑匪到门口叫我起来吃饭,我假装睡过了头,没有动弹.等他一离开立即翻身而起,摸着那块木板风快地冲出去,在绑匪们还未醒过味的当儿,我已抄到了"马脸"背后,木板在空中搅起一大股气流,旋即又准又狠地砸在"马脸"背上,随着"哟"地一声,那傢伙应声趴在地上,两腿痉挛着.其他绑匪想靠上来,我抡着木板挥舞了一圈,带起一股风,逼迫他们后退.瞅准了,我让木板改变了方向,疾速向下运行,再次重击在这个挑起事端的傢伙身上.这回我打在他的屁股上,也可能打到了腰部,他疼得毗牙咧嘴,哭爹叫娘,在地上乱滚. "阿贡"怒喝一声,其他绑匪乘隙而上,像中午一样死死将我抱住.这回他们不敢疏忽,夺了我的木板,又将我的手脚结结实实捆住,并在我身上打了几拳. 岗哨持枪在远处机械地来回走动,似乎对这里发生的一切不感兴趣. "阿贡"朝我恶狠狠地吼了几句,眼球鼓凸出来,脸部肌肉扯动得很厉害,样子有些狰狞. 我冷笑了一声,没有理他.滚你妈的蛋,想要我的命就赶快动手吧,别磨磨蹭蹭,装腔作势. 我的态度没有进一步激怒他,反而使他冷静下来.他挥挥手制止了同伙的报復,吩咐把烂泥一样瘫在地上的"马脸"搀走,然后叫绑匪把我推进高脚屋,锁上门.听着杂沓的脚步声渐渐散去,一种快感慢慢在体内像水一样洞开.久违了,自从大哥被绑架以来,这种感觉就离开了我.今天,在剧烈的抗争中,在以暴制暴中,我重新获得了这种体验.尽管手脚被捆得严严实实,我只能仰躺在竹地板上,不能用更多的动作来抒发这种情绪,但我分明感到自己的身体是激动的,虽然前一会儿刚刚增添了伤痕.这是我被绑架以来一次情绪大爆发,它唤回了我的自信,我为此感到欣慰. 我一直以为,自信是一个男人对付这个复杂多变的世界的最有力武器,缺乏自信是一个男人的悲哀.我的自信来自于当过20多年支书的老父亲潜移默化的影响,来自于大哥带我闯荡世界积累的经验. 光线渐渐暗弱,夜晚正在来临. 有脚步声朝这儿响过来,停在门外.随即传来打开门锁的声音.我以为是与自己同居一室近距离看守的三个绑匪回来睡觉了,却听到了"阿贡"的声音.他走到我身边,踢了踢我的大腿,看我是不是睡着了. "阿贡"朝我说话,语气阴冷.我听不懂他的话,但看懂了他比划的手势,他在问:他(那个"马脸")嵴椎断了,你为什么要这样打他? 我有点发狠地说:"不打死这个人,我就死定了."见他一脸茫然,我也学他比划起来. 虽然双手被捆住了,比划起来有些难度,但对方还是有点明白我的意思了. "阿贡"沉默了一下,突然做了个叉死我的动作,我知道他在威胁我:如果再这样,就叉死我. 我把脸转向另一边,不再看他. "阿贡"走后,看守我的三个绑匪鱼贯而入.他们乒桌球乓把动静弄得挺大,但没有碰我的身体. 第二天,情况起了一些变化."马脸"被搀上一条独木船走了,从此再没见过他;独木船回来时,船上坐着5个新来的绑匪.看守我的绑匪增加到了10多个. 下篇 绑匪崇拜李小龙 这是一个无边无际的芦苇盪,芦苇恣意生长,集结成阵,很好地遮蔽了一场罪恶的阴谋.我一度跟着脚尖想看看芦苇后是什么,但芦苇杂乱而宽大的叶片有效地阻挡了我的视线.这使我身陷囹圄的感觉又加重了一些. 在我看来,大自然袒护了这些绑匪,不公平. 我狠狠收拾了那个"马脸"后,绑匪们对我的戒备之心增强了许多.我的手脚被捆绑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他们开始不想解除这些绳索,怕再出现"意外".后来又觉得要帮我解手,实在麻烦,无奈之下只好去掉了这些皮肉上的束缚. 他们把那些可以移动的木块、竹片统统钉死,以防变成我手中的武器.然后每个人在手腕处悬了一根短木棍,以便随时操起围攻我.他们不敢单独面对我,总是有意识地以四五个人与我相处. 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他们不让我吃鱼,闻着鱼腥味我就忍不住直咽口水.这些块头不大的淡水鱼是从这座不知名的大湖里捞起来的,绑匪从当地村民那儿买来,有时也自己动手叉鱼.绑匪有鱼配饭,而我只能以盐巴佐餐,顿顿硬塞,飢饿使我机械地吞咽,但我并没有放弃对鱼的那份单纯的念想. 第20页 我暗暗拿定主意,决定主动出击.与"马脸"斗争的胜利助长了我的信心和勇气. 开始吃饭了,我捷足先登,到锅里去抢鱼.他们喜欢把鱼煎后再炯上一小段时间,我就趁这段时间抢先去揭锅,捞到一条两条就走.绑匪见状大吼小叫,但不知为什么没有出手阻止.一眨眼,鱼肉都到了肚子里,我咂咂嘴,才品出了一点味道.有一次吞得太快,把鱼刺也送进了喉咙,卡在那儿难受了半天,最后想起小时候用过的土办法,捏了一大团米饭塞进嘴里使劲咽下去,总算把那根刺带进了胃囊里. 一天中午,我抢得过了头,弄到了三条,一个绑匪再也无法容忍,在我的屁股上踢了一脚.我勐地转身,扔掉手中的鱼,揪住锅耳,将热气腾腾的铁锅高高举起,要朝踢人的那个绑匪扣下去.那傢伙还算反应快,情急之下纵身跳进了湖里,狼狈不堪. 由于锅没有举平,汤汁流向一侧,烫伤了我的拇指,但我没有吱声,咬牙坚持住.绑匪们怕我把这个弄饭的傢伙砸烂了,眼巴巴地望着我.最后,我把铁锅放回原处,凝滞的空气才重新流动起来. 绑匪们决定好好收拾我一通,让我老实下来. 他们四五个人攻击我一个,而且手中有木棍,但我并不惧怕,拉开架势与他们对阵.我自小练过一拳两腿.他们挥舞木棍狠击我的背部、胳膊(他们不敢打头部,怕致命),我咬牙挺住,大喝一声,一个掏心拳挟着风村过去,就把对方击倒在地.我发现这些绑匪拳脚功夫很差,动不动就要藉助枪械、棍棒来施淫威. 对打之中,双方各有所伤. 晚上睡觉时,身上的伤处就会疼得厉害,但我硬是挺过去了. 绑匪几乎每天都要动手打我,成了家常便饭.我从不屈服,每次都奋起抗击,每次都在身上添加了新的青块紫块,浑身伤痛像蝎子蜇着我的神经.但我知道绑匪也伤得不轻,谁坚持到最后就是赢家.我从小就不愿意做输家,不愿领受输家的耻辱. 有一点我很放心:晚上对我来说是安全的.小林告诉过我,菲南部穆斯林不允许对睡着的人发起攻击,这是禁忌,不然会触犯神灵,降下灾祸. 绑匪见打不垮我,又想出了一个毒招:让我饿肚子,削弱我的体力,然后把我彻底打败. 他们把我每天的两餐饭减少到一餐,我饿得两眼发花,心想这样下去肯定要坏事,心一横索性绝食. 我硬挺挺地躺在竹地板上,不管绑匪怎么叫唤,都不起来.这回,我进一步体会到了什么是飢饿,它像无数蝗虫一样在啃咬我的肠胃,咕叽咕叽的啃咬声清晰可闻.到了第二天傍晚,我是真的没有力气起来了,人有一种虚脱的感觉. "阿贡"来了,见状斥责了绑匪们,当即宣布恢復每天两餐制.我怀疑他是这一切的幕后指使者,但又觉得他没必要制造什么假象.我没有更多地去琢磨这些,一心只想吃到东西. 绑匪们收起了这个阴招,我又吃到了两餐饭.这些恐怖分子施加给我的种种非人待遇,使我原本强健的体魄不断受损,身体素质下降,会产生乏力的感觉. 身体得到热量的补充后,体力有所恢復.我猜测他们又会动手,于是决定先下手为强,选择主动进攻.他们没料到我会先动手,警惕性不够,被我腿扫拳击,一下子就打翻了两个,在场的其他两个绑匪慌乱之下连连后退.这些绑匪穿着筒式服装,一块布从上身覆盖到膝盖,行动不便,我只穿了一个裤头,进退自如. 我准备继续进攻,却听到一个绑匪朝我做着手势,嘴里尖叫着:"no!no!" 他们终于不想再"玩"了. 他们没想到身陷囹圄的我如此强悍,而且与以前简直判若两人——他们永远也无法理解我对大哥怀有的深情. 他们看清楚了一个中国男子汉不甘屈辱的意志,软了下来. 我的拳头慢慢松开了…… 事情以这种方式告一段落,连我都没有料到.这些歹徒乖戾、凶暴,不讲信义,你没有办法对他们指望什么.我明白,这个结果是自己以身上的累累伤痕为代价争取来的.人质是人,不是你们手上爱怎么捏就怎么捏的面团,我捍卫的气是自己作为一个人的基本权利. 经过这番较量,绑匪们开始"善待"我,不再无端攻击我的身体,辱骂的次数也明显减少了. 我醒得很早,这一段囚禁生活把我的神经磨得很细、很敏感,站岗的绑匪枪械在竹栏杆上磕碰出的响声,淬然而起的鸟鸣,风吹动芦苇的沙沙声,甚至鱼儿蹿出湖面的动静,都会触动我的神经,使我晚上睡得不踏实,在浙江工地上,干完一天活,我能够唿唿大睡到第二天老婆喊吃饭为止.老婆很体贴,知道我在外面累,总是纵容我睡懒觉,从无怨言.而现在,我这个特别能睡的人再找不到那份酣睡的香甜了. 我确信这一次是被光亮唤醒的,而不是响声.静溢的晨光从跳动的芦苇叶和淡紫色的芦苇花上轻轻地瀰漫过来,一直渗透进我住的高脚屋,到达我的眼皮底下.我就这样醒过来了. 我迎着晨光走出去,打了一桶湖水,没有牙刷,只能用手指在嘴里胡乱抠挖一番;没有牙杯,就捧着水漱口;没有毛巾,便将脸俯向水桶,撩了水揩脸.在湖中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们都是这么做的.做完这一切,便扶着便桥上的栏杆眺望湖中风景.芦苇在凉风中起伏,水面无忧无虑地闪着白光,从这儿通向外面的水道上,有一只灰褐色的小鸟忽悠一闪而过,消失在茂密的芦苇阵中.我还是第一次认真打量这儿的景物,要不是身在绑匪手中,生死未卜,前途茫茫,我真应该好好领略这儿的风光. 第21页 清晨的大湖蛮荒气息最少.太阳升起来后,阳光照临这里,这种气息一点点浓郁起来.朝阳明晃晃地放射着光芒,它驱除着我身上的阴气.我很少在有月亮的晚上想念家乡和亲友,也许是夜色加重了这儿的阴险色彩,不适合我去怀想.而这种时候,新鲜的朝阳把它适度的温暖辐射到我躯体上,我就容易走神.神思朝太阳冉冉升起的地方飘去,飘向故乡,飘到註定要为我担惊受怕的亲人身边…… 我感觉自己就像是陷进一个深不可测的泥淖,随着时间的流逝,越陷越深,一股可怕的吸力把我的身体一点一点拖住死神的怀抱.时间一天天过去,希望似乎越缩越小——某一天便会像过了花期的花朵从枝头凋射.我被绑架之前,就清楚这些菲律宾绑匪残忍之极,拿不到赎金就会砍掉人质的脑袋.但大哥已经获释,他会动用一切关系和手段来营救.我相信中国政府一定在想方设法救我.我不相信自己的大限已到,生的希望从来没有消失,就像这一朝阳一样,每天都把温暖送达我的体内,托住那颗下坠的心. 我是个生活在朋友中的人,没有朋友我会非常难受.不论是在家乡,还是在外地,我都有一大帮朋友.事业需要朋友,生活需要朋友,困难需要朋友,欢乐也需要朋友.朋友让我的日子滋味多起来.而在这荒蛮之地,我与朋友隔绝,周围除了敌人还是敌人.没有了朋友之间的友善和默契,日子里只有敌意和仇视,这是多么悲哀的事情.岁月发生断裂,命运把我抛进了伤心之地,过着无比单调、空洞、压抑、痛苦的生活,难道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大湖对我内心悽怆的发问保持沉默. 我从来不相信宗教那种虚无的东西,家里没有给神的灵位留出位置,室内闻不到敬神的香火味.干我们这一行的不少人信这个,对神灵顶礼膜拜,惟恐侍候不周.一个信神的朋友有一次开玩笑说,你这样怠慢神灵,不怕他老人家哪一天发怒,丢给你一双小鞋穿?今天的遭遇难道应验了这位朋友的话?想到这儿心头一颤,一丝海意升了上来.也许,自己平时真该做好这个功课.但我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人在落难无助时很容易抱神佛的大腿,这实际上都是自己给自己制造幻像,自己哄自己. 太阳已经移到了屋顶上,阳光变得炽热难耐,芦苇舒展的叶片边缘微微卷了起来.我测算温度起码在摄氏39度以上,加上高高的芦苇挡住了来往的风,这儿闷热得像蒸笼一样.菲律宾南部山区的炎热令人畏惧,连这些绑匪都受不了,轮流跳进水里泡凉,但他们一上岸就得套上筒式衣服,不知是穆斯林的习俗还是组织的规定.我注意到,开始转移时他们都会换上迷彩服,便于行动.我是无所禁忌,除了一条短裤外,全身脱得精光,但汗珠还是一层一层地冒出来,僻僻啪啪掉到毛竹搭成的便桥上.炎热逼我收回了飘飞的心思,往回走去.允许我走动的空间不多,没有更多的地方可去. 室内阴凉一些,我趴在地板上,摊开四肢,让肉体与竹面接触的面积尽量大些.室外的张望又一次让我隐隐失望,我没有看到什么意味着事情开始转机的迹像.希望很渺茫,但我没有放弃.就在我昏昏欲睡之际,一个绑匪在门口探了一下脑壳,叫了我一声.待我转脸,这傢伙嘴里叽哩咕略小声说着什么,脸上并无恶意.见他摆出的架势有点像模仿我跟他们过招时的动作,慢慢转过脑子:他是想跟我学两招中国功夫. 这有点不可思议:绑匪竟向被绑者学习拳脚.我摇摇头拒绝了他的请求.但他显得很有耐心,在门口席地而坐,不断地联噪着,像一只令人讨厌的乌鸦. 可以肯定的是,我不是被他的诚意打动,而是因为有事可做至少会让自己暂时放下一些沉重的东西. 我稳稳往下一蹲,蹲马步,两手收拢在腰际,形成拳握.那个绑匪在门口也依样画葫芦,但他的腿肚子直打抖,整个身于晃个不止.我站起来,用脚尖在他的膝盖上轻轻一碰,他就仰面翻倒在地上,喘起粗气.这些绑匪别看个头高大,其实劲道并不怎么样,有时一拳打在我身上,自己倒疼得毗牙咧嘴,捂着肿起来的手腕直叫唤.我叫他起来重新蹲好,他照办了.其他绑匪见状围拢过来,也饶有兴趣地学起蹲马步.看来他们也无聊极了. 这个场面确实有些滑稽:被他们劫持到这儿的人质,却成了他们的教练. 休息时,绑匪们提到了李小龙——这三个字说的是汉语,尽管很生硬,还是能听出来.说到李小龙时,有个绑匪还竖起了拇指,脸上溢出钦佩的神色.看来这位华人电影武打明星是他们崇拜的对象. 我听着,竟像多了一个同伴似的,心里增添了一份踏实感. 装模作样地当了一回野教练,流了不少汗,我去沖澡.在我住的高脚屋门口旁边,有一个突出部,1平方米见方,是拉屎、洗澡的地方.这里没有茅坑,粪便直接排到湖里去.我是农民子弟,这种排泄方式对我没有什么障碍,感到难以接受的是擦屁股的办法,这些绑匪根本不用纸张,习惯用湖水洗,我必须照他们的样子去做,因为找不到可以擦拭的东西.刚开始时,大腿都蹲麻了,我还是不愿将手伸进脚边的水桶里.最后没法子只好闲着眼睛去桶里面撩水.栏杆上繫着一只小木桶,除了打水"擦屁股"外,再就是打水沖凉洗澡了.我每次尽可能把桶抛得远一点,但免不了会有一两回打上漂着粪块的湖水,让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最让人噁心的是,煮饭用的水也是从这湖里打的.尽管是从一个比较干净的地方弄来的,但水质肯定好不到哪儿去.每次吃饭,我总能嗅出一丝异味. 第22页 适者生存,我强迫自己领受了命运安排的这一切.操他奶奶! 我想到老地方去洗澡,一个绑匪喊住了我,示意我可以到湖里去洗,像他们一样.我的血液流速骤然加快了,早就想到湖里洗个痛痛快快的澡,只是没有得到允许.现在,这个机会在我教他们蹲了半个时辰的马步后降临了. 我一头扎进湖水里,在几根枪管的监视下尽情舒展自己的身体.水面上的阳光是暴烈的,水面下却是一个凉爽的世界.尽管它受了些污染,但仍然让我的肉体获得一种解脱的快意,与炎热相比,这点污染算不了什么.我不怎么会游泳,只能胡乱划拉几下,也算过了点瘾.从水温可以判断,这湖水不浅,估计有三四米深吧.我不敢游出太远,只在便桥的竹墩附近活动.这已经足够了.有一瞬间我甚至觉得,能这样泡在水里是天底下最舒服的事情了.湖水温和地抚摸着我被菲律宾南部丛林阳光晒得黝黑难看的肌肤,让我想起妻子那双纤柔的手,这双手离开我的日子已经有多长时间了?我有些走神,绑匪在便桥上喊起来——我第一次的湖中洗澡时间结束了. 当上野教练的益处不止这一点.吃饭时,绑匪主动分给我一两条鱼.被绑架后,我的待遇时好时坏,好时能吃到绑匪头目给的奶粉,这在当地人眼里是稀罕的高档食品,一些负责看守的绑匪经常趁我睡着时偷挖一勺吃.而坏时一天只能吃上一碗撒了盐巴的米饭.这些米饭里夹着许多草籽等杂物,吃起来路牙,仅靠盐巴把这些难吃的饭送下肚,是一件折磨人的事情,但有什么办法呢?转移到这儿以后,绑匪基本上还是不让我沾荤味.他们主动分鱼给我吃,在这儿还是头一遭. 我心里顺了一些,又给他们教了扫堂腿之类的招数,权当消磨时光,能不想事就不想事.这些菲律宾南部丛林里的绑匪很笨,教了好几遍仍然不得要领,但这并不影响他们的兴致,该怎么来还怎么来. 从激烈对抗到这种虚假的和平相处,我和看守绑匪之间经歷了一个奇特的"磨合期". 直升机来了 午后时份风云突变,阳光通去,天空翻滚着无数骯脏的乌云,有雷声从天际隐隐传来,远处那抹黛青色山峦显得阴郁凝滞.沉闷的空气里忽然起了风,高脚屋在风的摇撼中呜呜直响,屋旁的芦苇惊疑不定地左右摇摆着.风刚刚停息,粗大的雨点就僻僻啪啪敲响了湖面,随即演成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雨. 雨经常光顾菲律宾南部丛林的夏秋季节,暂时驱走闷热.它带给人的轻松心情很快就会消失,雨后的阳光带有很浓的报復意味,把成倍的热量倾泄在我们的皮肤上. 雨水哗啦啦注人大湖,视野很快迷濛起来,空气变得湿润清新.我冲到室外,口鼻并用,贪婪地唿吸着.雨点斜斜地打在我赤裸的胸膛上,生出一种麻丝丝的舒服感,还有一缕亲切感. 要是在家乡——我现在很容易触动那根思乡的心弦,这样的大雨简直就是福音了.故乡高山镇干旱少雨,乡亲们在山上种植的多是耐旱的地瓜,自己就是吃地瓜米长大的.盼呀盼,一年盼来几场雨,大小算在内,掰着手指都能数得过来.雨水少,大家各不相让,动嘴是免不了的,有时还会发展为动手.父亲是支书,每每要出面制止,有一回双方都把山锄架在他脖子上,让他滚开,但他毫无惧色,一发力把两把山锄同时夺下了.那场面惊心动魄,还是一位少年的我为父亲感到自豪.我承续了一个强者的血脉,流在我身上的血是热的.爸爸,你放心,即使我永远躺在这里,也会以一个强者的姿势倒下. 一条独木舟突然从雨幕中穿出来,沿着那条境蜒的水道靠在了高脚屋边,跳上来两个穿雨衣的人.我看清走在前面的是"阿贡",被雨衣紧紧裹住的那张脸透着一股紧张,愈发显得阴骛难测.他从我身边走过时停了一下,转过脸打量了我一眼,他的目光像蛇一样.这傢伙总是这样神神鬼鬼,处处让你感觉得到他的分量,他的存在.天地之间发生的这场大骚动绷紧了他的神经,他这种人很迷信这一条:这种时候容易让人松懈,容易让人失去警惕,也就是最危险的时候.如果他会说中文.我真想跟他交流一下这些想法. 倚在高脚屋门口监视我的三个看守一看到他就挺直了腰板."阿贡"走到他们跟前,叽哩咕噜交代一番,然后掉头走向另一间高脚屋.他的脚板踩在湿淋淋的桥面上,吱嘎吱嘎乱响. 便桥顶上覆盖的干芦苇漏洞百出,雨水顺着这些漏洞滴沥不停,把我的头髮和脸颊弄湿了.两个月了没理髮,我酷爱的板寸头早就荒芜成一头乱蓬蓬的长髮,而且脱落得很快,令人骄傲的头髮密度越来越稀了.鬍鬚则相反,由于长时间没办法刮除,在脸部四处蔓延,已成气候.我在伸手抹去头上、脸上的雨水时,手感把这一切都告诉了我. 我尽可能多地逗留在室外——包括这样的雨天,是因为心里头潜藏了一个若有似无的念头:希望自己的身影有朝一日出现在菲律宾政府军侦察兵的望远镜里头,尽管明知这种可能性很小.人在落难的时候,容易把一根稻草当成是一棵树.我这样子有点像个自作多情的人. 这一场暴雨一直持续到深夜才慢慢减弱,它是我被绑架以来见识过的最大的一场雨.雨水如注,湖面不断抬高,我躺在地板上,能时时感觉到湖水上涨的那种嚣张声势.嵴背与湖水近在飓尺,甚至能够感受到水的波动.在风雨的摇撼中,连与我同居一室的几个绑匪也难以入眠,不断翻动身子.迎风的两面墙被打得湿淡淡的,雨水从墙缝中渗进来. 第23页 我睁着眼睛睡,心头像雨夜一样潮湿,亲友的面容又一次在我眼前显现——回忆他们已经成了我日子里最重要的内容:年迈的父母、刚刚脱险的大哥、友爱的弟妹、温柔婉静的妻子、聪明可爱的三个孩子、同甘共苦的朋友…… 我恨不得马上就回到他们中间. 也许只有站在这样一个位置上,才会看透一些东西.你会发现原先耿耿于怀的东西很无聊,毫无意义.当你在一个平和的环境中干着自己喜欢干的事情时,就是幸福的. 大雨是在凌晨时分结束的,清晨起来,空气特别好,四周的景象有一种晶莹欲滴的感觉.芦苇中隐藏的罪恶破坏了这样的美景,是对大自然的粗暴亵读.我发现"阿贡"昨晚搭乘的那条独木船还在水面上飘荡着,看来他昨晚是在这里度过的. 绑匪们突然欢唿起来,他们看到了湖面上盪着水花的鱼,纷纷取来竹枪,站在便桥边上刺鱼.这场大雨把湖底的鱼都搅出来了,湖面上布满了水花,鱼游动的身影能看得清清楚楚,这场面出现在生存条件如此恶劣的地方显得有些惊心动魄.哪个绑匪刺中了鱼,便会引发一阵笑声,把我的心挠得痒痒的.我瞧见"阿贡"被笑声引出室外,便向他走去,做了个刺鱼的动作.我决心索回他从我这儿拿走的那点小小的权利. "阿贡"对我的要求没有立即做出反应,而是眯细眼盯着我的脸,随后叫一个绑匪把竹枪让给我用.那个绑匪不情愿,但还是执行了头的命令. 可能是被大雨弄昏了头,鱼群并没有惊散,一直在便桥边留连.我屏息静气地端着鱼枪,瞄准一条块头大的,手臂一抖,鱼枪准确地插入鱼身,再往上一挑,鱼已经到了空中,尾巴拼命拍打竹杆. 深藏于菲律宾南部丛林地带的这座神秘大湖令人意外地现出了慷慨的一面. 午餐非常丰盛,是我被绑架后最好的一餐.绑匪把捉来的几十头鱼一锅清煮了,浓郁的馋人的鱼香味瀰漫在四周的空气里.有的绑匪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锅,使劲咽口水.揭锅后,绑匪们一哄而上,我没有落下,也弄到了几头鱼.味道跑到了汤里,鱼肉没有鱼汤好,鱼汤一眨眼就不见了,留下鱼肉再慢慢享用. 这天是10月12日.没有日历,手錶早被抢走了,我只能在心里一天一天默记着日期.一餐天赐的饭使这一天显得不同寻常.我能够铭记这一天还因为接下来发生了一桩事情.还没吃完饭,天空中突然传来飞机引擎的轰鸣声,由远而近,越来越响."阿贡"扔了碗,吹了声口哨,绑匪们迅速丢掉手中的东西,挟持我的胳膊往屋里拖.我装作很配合地随他们一起住室内跑,到了门口忽然用力一挣,挣脱了他们的控制,返身就往吃饭的平台上奔. 我已瞥见了两架军用直升机在穿越大湖上空,巨大的轰鸣声在头顶滚动. 这是我被绑架以来第二次看见飞机了,第一次被绑匪控制,使唿救流产,这一次动作要快点.飞机飞得不高,速度不快,侧着身子盘旋,看样子很像是侦察机.我边跑边脱下t恤衫,冲到平台上露天的一角拼命挥舞衣服,并仰天唿叫.绑匪们勐地扑过来,抱腰的抱腰,捂嘴的捂嘴,拽胳膊的拽胳膊,硬把我弄到有干芦苇遮蔽的地方.飞机的引擎声慢慢消失了,机会又一次远去了. "阿贡"出了一身冷汗,少不了对我进行一番威胁恫吓.上回他剥夺了我吹芦笛的权力,这回的反应更激烈.他从一个绑匪手里接过一桿枪,嘿嘿地阴笑了一声,突然将枪管戳到我的下巴上,气急财坏地甩给我一连串话,他有点沉不住气了.我的眼睛被枪管逼得只能看到棚顶的干芦苇,但我想像得出他那副急眼的样子.我唿吸正常,出气均匀. 被绑以来,已经转移了五六个地方,看守绑匪换了一茬又一茬,只有这个"阿贡"始终"陪"着我,这本身就说明他是个不寻常的傢伙. "阿贡"发泄一通后,收了枪.奇怪的是他没有进一步做出处罚,比如把我捆起来关禁闭,或者顺手捣几枪托. 我从地上捡起t恤衫,想套到身上又觉得没必要了.雨后的干阴天气只延续了很短的时间,就被重新出现的太阳给驱散了,这会儿阳光已经炽烈得让人透不过气来,正像我所预料的那样,有一种变本加厉的味道.湖面上鱼儿早已没了踪影,恢復了原先的平静. 似乎是为了确认"阿贡"的处罚到此为止,我走动起来,走到便桥的尽头,从那儿拾级而下,然后蹲下拉了一泡屎.我现在活动的地方扩大了一些,能够到湖里洗澡,而且可以像绑匪们一样贴着湖面大便了,不用再费劲去打水. 回到屋里,我靠在墙上想事.由直升飞机想到了菲律宾政府军,想到了菲律宾政府,想到了中国驻菲大使馆…… 他们一定在设法营救我,我得出了结论. 我甚至有些异想天开:也许大哥就坐在直升飞机上,帮助菲政府军确认方位.可是大湖大广了,要想发现绑匪的窝藏地点就如同在大海里捞起一根针. 还是别想太远了,我想. 我收回心思,做起了每日必做的"功课".手指蘸了打上来的湖水,在竹地板上画基建设计图.自己在衢州那边刚刚接手一个基建项目,大哥在菲律宾这边就出了事,中断了我正在着手的工作.设计基建草图使这项工作在我心里得到延续,也使自己摆脱厄运的希望得到顽强的延伸.风很快吹于了水痕,这没关系,我可以重新再来.为了防止自己思维能力退化,我坚持每天都这样做.尤其是小林走后,我再也没有可以沟通的对象,这项工作的意义就凸显了.在我日復一日的修正中,设计图已日臻完美,但我还是寻找它的缺点. 第24页 寻找缺点的过程就是磨破思维的过程. 大哥认为我是块搞设计的料.我一出道他就有意把我往这方面栽培,小到一条地沟他都要我拿出最可行的施工方案.我念初中时喜欢几何,对点线面的变化规律有一定认识,没想到这成了我"起家"的资本.大哥总是勉励我,激发我的自信心,使我对设计渐渐上了心.大哥对我说,一个人一生能干好一件事就不易了.确实不易.有一回,我做的一个项目设计在评议会上被否决了,白费了多少功夫,还耽误了时间,我一气之下把设计方案撕毁了,弄得满地都是碎纸屑.大哥到我的房间一看,突然发了火.在我的记忆里,那是他惟一一次对我发火.他擂响了桌子,冲着垂头丧气的我狠狠挖苦道:"你算什么汉子,一点点挫折都经受不住,还能做什么大事!"他这重锤一击,我清醒过来了.最后,大哥息了怒气,抚着我的肩膀问:"我们兄弟几个能有今天,靠的是什么?"我说,是大哥提携.大哥摇摇头,注视我,一字一顿地说:"靠的是团结互助和刻苦耐劳的精神,还有福清哥四处闯荡敢于冒险的精神." 是呀,都说"福清哥"胆大,这些在外头打拼的"福清哥"大都有一股不轻易低头的倔犟劲头,所以才有"凡有华人处,必有福清人"那句话广泛流传. 大哥接着说:"有冒险,就会有失败,这没有什么." 我的眼睛湿润了:"大哥,我懂!" 冒险,并不是可耻的事情. 大哥明知菲律宾绑匪猖獗,但还是承建了马尔马尔灌溉项目的土石方工程,这个选择就带有很大冒险色彩. 这回我救兄心切,闯人虎穴,也是一次典型的冒险,一次拿生命当赌注的冒险. 我不后悔. 也许有遗憾,但那不是后悔. 能进就进 我一直想不清楚这个绑架组织怎么起了一个那样"宏大"的名称,他们把美国五角大楼的称谓占为己有,是出于一种对强势力量的崇拜,还是拉大旗作虎皮,虚张声势?这种不伦不类的移植是对"五角大楼"的一种站污和嘲弄. "五角大楼"绑架组织的总头目一直没有出现,我见到的级别最高的头目就是"阿贡"了."阿贡"指挥下的这伙绑匪最喜欢干的有两件事,除了掷骰子赌博外,就是谈女人了.在一块时,他们就扯一些猥亵的话题寻开心,有时还表演一两个不堪入目的性动作,引发更恣肆的笑声.我在边上看着那一双双淫邪的眼睛和一张张被原始欲望挤压得变形的脸庞,心里就会浮起鄙夷和不屑:这样一群低素质的绑匪竟然使用了"五角大楼"的名号,真是恬不知耻. 这个世界仅有两种人:男人和女人.只有男人的地方,关于女人的话题永远是最有魅力的;而只有女人的地方,关于男人的话题同样是最有吸引力的.但话题绝对有高下之分.这群绑匪长时间沾不上女人味,只能通过这种渠道来发泄,缓解性紧张. 然而,这些话题也加重了他们的性幻想. 一天夜里,我好不容易开始有些睡意,迷迷煳煳中突然被一种声音弄醒了,我警觉地竖起耳朵,只听见黑暗里传来一种怪怪的声响,这声音近在飓尺,可以听出其中的亢奋和痛楚. 我判断出这声音来自哪里,悄悄仰了头,借着月夜渗透进来的一点清辉,隐隐约约看见一双手正在男人的阳物上来回动作,与我同居的绑匪中有人在手淫.我重新躺好,但睡意已去,那声音持续不断地传进耳膜,忽高忽低,忽紧忽慢,就像一种药物在我的身体里产生了作用,我的躯体渐渐绷紧,开始有些难受.备受折磨的肉体仍然潜藏着一个健康男人的欲望,这并不让我觉得耻辱,相反感到一种安慰.我还担心过在这种高压状态下生活,一些生理功能会衰退或丧失,看来是不必要的. 不过,这不影响我对这种声音的厌恶.白天获得的印象在夜里得到强化:这群绑匪像禽兽一样.不管从哪个角度看,他们的种种行径都配得上这个比方.我不仅仇视他们,也看不起他们. 现在,这屋子里有三样东西让我讨厌了.一样是绑匪身上的臭味,这些傢伙懒惰成性,不爱洗衣服,浑身臭烘烘的,弄得屋里空气污浊.另一样是蚊子,这里的蚊子个头大,脚长,咬起人来不疼,但痒得难受.白天还好,一到晚上这些蚊子就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多得随便在空气里一拍,就会在手掌里留下几处血斑和黑点,那就是蚊子的尸骸和被吸走的血液.这里的湖水滋养鱼类,也滋养蚊虫,让我无处可适.那些绑匪对这些蚊子的攻击习以为常,视而不见,似乎他们的皮肤有什么免疫功能.我忍受不了蚊子叮咬带来的那种奇痒,不停地驱赶拍打,但并不见效,这些蚊子根本无视我的威胁和屠杀,越聚越多,弄得我最后也懒得动手了,睡觉前便套上那条惟一的长裤和t恤衫,给蚊子留下尽可能少的"用武之地".脸、脚和手臂就惨了,蚊子在这些部位留下了密密麻麻的红斑,加上我的抓挠,红艷艷的一片,不少地方出了血.这也是导致我晚上难以入眠的一个直接原因.大哥教我往身上涂牛粪和泥浆的混合物的办法在这里没有条件实施. 与我同室而眠的三个看守没有带枪,我睡在最里面那个角落,他们占了其他三个角落.这三个彪形大汉的任务很单一:防止我夜里伺机逃跑.绑匪分工明确,那些负责警戒和採购的人一般不会去管"内务",负责"内务"的人最多,有七八个重点就是看守我.从这一点上看,他们不是乌合之众.绑匪内部一定有什么有效而可靠的约束机制,使他们能够始终遵循某种行事准则,"阿贡"也才能牢牢地控制着看守的"局势". 第25页 实际上,我们兄弟几个带出的那支建设队伍也是一个组织,依靠内部管理机制形成了凝聚力和战斗力.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我们兄弟几个特别是大哥费了不少心力,最后在管理中突出了以人为本的理念,宁可要人而不要财富.正是这种重人轻物的思路发生了决定性作用,才在我们身边聚合起一批能够同甘共苦的战友.此次为营救大哥,同事薛兴、王胜利敢于冒着生命危险随我闯入匪穴,就是一个明证. 然而,此组织非彼组织.我们的组织是为了建设,给人类创造财富;而绑匪组织是为了邪恶目的而集结在一起的,其行动实质只有两个字:破坏.破坏人类共有的秩序,破坏和平的生活,破坏道德准则和人类良好的愿望.这是私慾膨胀的一种极端体现,是人里头的罪性泛滥的结果. 在人格上鄙视他们,但在行动能力上,我不能不承认他们是出色的.内部约束机制使他们的邪恶得以淋漓尽致的发挥.正是由于他们严密的看守,使我一直找不到逃逸的机会,困于他们手里.但我除了等待和盼望外界的营救外,始终没有放弃自己逃生的念头.我一直凭藉自己作为建筑工程师方向感强的素质,下意识地强记行走路线和周围景物,寻找脱离魔掌的机会. 我通过自己的奋力抗争,和其他各种努力,拓宽了一些生存空间.他们主动让我吃鱼,让我参加他们的刺鱼行动,能像他们一样下湖洗澡,并像他们一样贴近湖面舒服地排泄(如果没有这次遭遇,打死我也不会相信连大便也是一种权利),我能在他们的枪口下做一点点自由的事情了.被绑架后,生存变成了一桩难事,几乎接近了原始人的生活状态——不,比原始人还不如,他们有自由.对终于到手的一点点自由,我是非常珍惜的.绑匪见我表现还行,慢慢的便有些松懈了.我用表面上的配合来麻痹他们,暗地里捕捉着可乘之机.我做了充分准备.我吸取大哥那次出逃失败的教训,悄悄积攒了一些米饭.有了这些食物,出逃路上就能随时补充热量,获得体力,最终走出这可恨的丛林地带. 机会终于来临. 我记得是10月15日晚上,与我同居一室的那三个看守赶在我前头倒头先睡了,赌了整整一个下午的骰子,他们很疲乏.以往,他们中间至少有一个要等到我人眠后才睡去. 我躺下后脑子里就翻腾开了,琢磨着该怎么行动.待行动计划在心中形成后,由于机会降临而激动不安的情绪平息不下来.我发出了轻微的鼾声,进一步把他们引人梦乡.我用左手的拇指轻轻地有节奏地点击着食指,以此来计算时间.到了晚上大约11点钟时,我停止了点击,有意翻了一个身,弄出一点动静来,丝毫没有惊动他们.因为与危险相伴已久,我的第六感官被磨得异常敏锐,我静静地又躺了10分钟左右,没有嗅出空气里的危险气息,确信他们已经睡熟了.我蹑手蹑脚地起来,带上那包偷藏起来的米饭,小心翼翼地穿过他们躯体中间留下的空隙,摸索着悄悄开了半个门,顺利到了门外.在门口的暗影里,我竟然想到一个细节: 今晚,没有绑匪手淫.不然,我恐怕不可能出来. 外面有风,在芦苇丛和高脚屋之间窜动着,呜呜地响.一轮下弦月像指甲痕一样报在冥寂的夜空中,恰到好处地洒下一些若明若暗的月辉,能隐约看见湖上那只独木船.在便桥的尽头,岗哨抱着枪缩着身子在抽菸,菸头在夜幕中忽亮忽灭. 我按事先想好的出逃方案,从我以前洗澡和排泄用的突出部熘下去,顺着竹柱子下到湖水里.夜里的湖水水温低,凉得有些出乎意料,过了一阵子身子才慢慢适应过来.我把t恤衫包裹的食物绑在手臂上,慢慢游进旁边的芦苇丛里,沿着一条曲折的线路向独木舟靠近.芦苇很好地掩护了我的行动,岗哨根本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我水性不好,游一会儿就要抓住芦苇杆休息一下,蓄积力量再游下一程.芦苇丛中,水下长着许多拳头大小的水葫芦,我的身体不时会与它们磕碰一下. 我到达离独木舟最近的一丛芦苇后头,双手握着芦苇杆,透过芦苇杆的缝隙观察岗哨的动静,等待时机.我知道晚上12点是他们的换岗时间.从这儿可以模模煳煳地看到岗哨游移的身影,这情形又让我想到了小时候在电影里看过的白洋淀上的抗日故事,只是日本鬼子换成了菲律宾绑匪,当然我也不是什么抗日游击队,我只是一个和平公民,却落到了这样的境地. 那个岗哨终于进屋了,去唤醒接岗的同伙. 我立即游向那条独木舟,很快上了船,解了缆绳,操起双桨划动起来.船进了水道,不紧不慢地前行.时间有限,我既要尽快让船离开此地,又要尽可能减少动静,操作难度相当大.我没有向后张望,我不知道那个接岗的匪徒出来了没有,我希望这傢伙多磨蹭一会儿. 转过一个弯,芦苇丛就遮住了高脚屋,到了相对安全的地带.我侧耳谛听了一下,没有捕捉到身后的异常声响,悬着的心缓缓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全身肌肉也松动了. 淡淡的月光下,忽窄忽宽的水道泛着微微的白光.两旁的芦苇丛里传来阵阵蛙声,此起彼伏,悠悠扬扬,一路"护送"着我. 思绪与以前的岁月接通,我想起前年与妻子、孩子在杭州西湖荡舟的情形.我的主要精力倾注在事业上,交给妻子、儿女的时间实在少得可怜,我知道自己欠他们的太多,一有机会总想补偿一下.在这一点上,我比大哥要清洒一些.那次刚好到杭州办个事,时间宽裕,我便把他们带了出来,到西湖等处玩了两天.我的一点点"桨功"就是在那次游玩中掌握的. 第26页 我们玩得很开心,妻子美丽的笑容和孩子们的笑声深深感染了我,天伦之乐让我的心头洋溢着一种幸福感…… 孩子们的笑声似乎就在前头响着. 我勐地往双臂上运力,加大了划船的力度.尖尖的船头似乎了解我的心事,应和着我的力量,微微昂起来,船体行进的速度快起来,两旁的芦苇丛影影绰绰地向后门去,风把我的乱发撩向身后. 突然间,迎面出现了两条独木舟,几条人影持枪立在船上. 情急之下,我想让船拐进旁边的芦苇湾子里躲一下,还没掉好船头,对方已经朝天放枪,子弹撕裂夜空的声音尖厉而清脆,震得芦苇直晃. 我知道再划已无任何意义,事情结束了,索性放了浆等候绑匪.直到这时,我裸露的上身才感觉到了夜的阴冷. 对方肯定不只一个人划桨,船速比我想像的要快,不一会儿就到了跟前,船头把我的船身差点撞翻. 一束手电筒的光亮照在我脸上. 对方有人开始说话,兇巴巴的,风把他的声音放大,传到远处.我觉得声音有些熟悉,抬眼望了望,借着手电筒的晃动,我看见"阿贡"立在船头,脸上狞笑着. 终于自由了! 我被带回高脚屋. 绑匪早已被枪声惊醒,正乱成一团,见"阿贡"把我抓回来了,才安静下来.被我的出逃搅起的骚动在夜的湖心消失了. "阿贡"把与我同屋而息的三个看守训了一顿,后来宣布了一个决定.我听到了比索的发音,估计这个决定与钱有关.那三个绑匪听了决定垂头丧气,我想"阿贡"是扣他们的钱了,而且扣得不轻.在我的工程队里,出了这种漏子,我肯定也会採取类似的措施. "阿贡"处理了同伙,回头就跟我"谈心".他没有摆出穷凶极恶的样子虚张声势,语气和神态竟有些和气.他照样要藉助手势才能把他的意思传达给我,他加禄语太难懂了. 他说,谈判已经接近尾声,我再过三天就可以放回去了. 这傢伙可没少煳弄过我,但这次没有闪烁其辞,头回明确地提到了我的释放日期. 我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脑袋. "阿贡"盯着我的眼睛,似乎要看透我的心思.他又做了一番手势,我看懂了他的意思: 就剩三天了,不要跑了.我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活动开了.不管怎么说,他的态度起了变化,似乎可以印证他的话.我的脑海里蹦出了几个不连贯的词:大哥,政府,菲律宾,大使馆,讨价还价,谈判……脑袋想得发沉,迷迷煳煳地,我睡了过去了. 第二天起床,洗漱完毕,我把昨晚弄脏的t恤衫和裤子洗干净晾在便桥的栏杆上.被绑架两个月来,我坚持每天换洗短裤和t恤衫,使自己身上没有异味.尽管生活发生了倒悬般的变化,但我还是顽强地保持着一些文明习惯. 活着就要有尊严,这是我的人生信条. 任何情况下我们都不能亵读自己的生命,它是一个有欢乐,也有痛苦,有绝望,也有盼望,有屈辱,也有荣光的过程,惟一的过程,我们要热爱这个过程,没有理由自暴自弃. 绑匪们陆续起来了,四处走动,一切照常.他们对昨晚那个小插曲似乎没记得很牢,没有加强监管的迹象.有一两个在练我教的扫堂腿,样子笨拙. "阿贡"从对面那间屋子里出来,沿着便桥信步走过来,绑匪自觉让到一边. 我的脑子里正在回味他昨晚上的话,他踱到了我面前,很深地瞧了我一眼,然后掏出烟盒,抠出一根递给我.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我犹豫了一下,伸手接了.我有菸瘾,虽说瘾头不大,但也算是一种生活嗜好,离了烟的日子就短了不少味儿.这两个月来烟成了可望不可及的奢侈品,根本指望不上,想也白搭.今天非同寻常:头目"阿贡"把他的烟分给了我. 我猜测着这个举动背后隐含的信息. "阿贡"给自己点了一根烟,而后将打火机的火苗送过来.我凑上去,把烟点燃.不知是由于长时间不吸菸的缘故,还是这种烟过于辛辣,我刚吸一口就呛起来,身子抽动着. 精瘦的"阿贡"一说话脸上的皮就扯动不止,整个形象在绑匪中并不出众,只有注意到他那双在眼眶后骨碌碌不停转动的小眼睛,才会觉得他是个人物,难以对付的有城府的人物. 他突然转身,从一个绑匪手里要过枪,啊地举起来,我正在抽第二口烟,他的手指已经扣动了板机. 子弹从我的身边穿过去,射中一只从芦苇丛中飞出来的野鸭子.野鸭很少光临大湖,偶尔露面就撞在了"阿贡"的枪口上.野鸭子哀叫一声,垂直栽进湖面.绑匪们欢叫起来,有两个抢先登上独木舟,划过去捡猎物. "阿贡"把抢还给那个绑匪,后者眼里流露出一股敬佩的神色.要镇住这些野蛮成性的绑匪,确实要有一手绝活. 我先是被枪声吓了一跳,接着胸口就被愤怒一点点填满了,堵得难受.他这是杀鸡给猴看吧?我一扬手,把香菸扔进了便桥下的湖水里.这傢伙分烟给我,是在捉弄我. "阿贡"对我的举动有些不解,瞅瞅我,又探头朝桥下瞥了一眼,然后把注视我的小眼睛眯得更细些,目光变得咄咄逼人. 他伸出三根手指,在我面前晃了晃,转身走了,那神态好像在说:就三天了,信不信由你. 中午桌上摆上了满满一大盆野鸭肉,香味四溢.这是鱼宴之后,两个月来的第二次"大餐".严禁喝酒的"阿贡"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小瓶白酒,轮流让绑匪们就着瓶口舔一点.有了酒,匪徒们大唿小叫,情绪高涨.这场面竟透出些许庆贺的味道来,这显然是"阿贡"调出来的效果. 第27页 我拒食野鸭肉,对绑匪的开恩丝毫不领情,自个儿端了饭碗蹲在一边,就着盐巴下肚.野鸭肉肥嫩,香味扑鼻,这对于长时间没有过油而变得异常枯涩的肠胃来说,是莫大的诱惑,然而,还有比这更重要的. 从眼前的场面联想到昨晚和今天上午"阿贡"的表现,我心中一动:这些现象似乎不是偶然的,孤立的,它们有关联,背后一定隐藏了一个不寻常的消息——难道真像"阿贡"说的那样,自己马上就要出去了?我不清楚奇蹟会在哪个环节上产生.真有奇蹟吗?我带着这个问题入睡,它略得我浑身不舒服,使我的睡眠质量进一步下滑. 10月18日夜里,这个问题似乎有了一个答案.凌晨2点左右,门突然被打开,进来几个绑匪肥我弄醒,我问干什么,绑匪边催我快点起来,边答:放你出去.这几天用心体会,我已能听懂这句他加禄语. 借着手电筒的光线,我发现他们荷枪实弹,全部换上了迷彩服——在我的印象里,这是他们转移的信号.绑匪们说得好听,恐怕只是又一次的转移行动吧?绑匪们嫌我的速度太慢,又大声催起来.我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揣测着他们的真实意图,"阿贡"所指的释放时间正是今天,他的话正在兑现? 我的东西不多,稍微值点钱的东西早就被绑匪们抢光了,就剩下一件t恤,一条短裤,一条长裤,程度不同地破损了.好在菲律宾南部丛林的秋季跟夏天差不多闷热,使我有办法对付换洗的困难:洗短裤时,套上长裤,炎热的太阳很快就会把短裤烤干,然后再换下长裤. 我把这些衣服统统套在身上,就算把东西都带走了.我跟着绑匪走出这间住了40多天的高脚屋. 绑匪们都起来了,高脚屋前、平台和便桥上站满了沉默的持枪人影,枪械偶尔碰出的声响把空气弄得诡异而紧张. 船只停靠处多了几只船,是机动船,每次转移坐的一般是这种速度快的船只."阿贡"站在船头,他的神色好像在告诉我: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他没有跟我多说什么,指挥绑匪们把我带上船.船很快开动了,共有三条船参加行动,我坐的船居中,三个绑匪持枪将我夹在中间;前后两条船都坐了7、8个绑匪,船头架了机枪. 机动船比独木舟跑得快多了,一眨眼就把高脚屋甩到后头,隐入溟濛的暮色中去了.约摸过了两个小时,船只减速靠岸,我被带上了陆地. 这是我两个月来第一次踩上坚实的土地,我站在原地感受了一下——脚下是草丛,一定是茂盛的,我就像踩在地毯上一样. 在行进中,我的赤脚被地上的石子硌得非常痛,但我没有吱声.耳朵捕捉着周围的动静,菲律宾南部山区各种小虫子在夜间合唱,忽高忽低.我下意识地辨别着这些声音,熟悉的和不熟悉的,和缓的和尖利的,都在身边索绕. 在陆地上行走了大约半个小时,一座孤伶伶的毛竹棚子出现在我面前,旁边是黑黝黝的一片树影.绑匪们打开了竹棚,用手电筒照出了睡觉的地方.室内霉味很重,看来平时没住人,是绑匪偶尔歇脚的地方. 绑匪推了我一下,让我躺到通铺的中间.我灵机一动,突然捂着肚子装出内急的模样,要求到外头拉."阿贡"同意了,派了五六个绑匪跟着. 我虽然嗅出今天空气有些异样,但对反覆无常的绑匪只能半信半疑.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我想还是找机会跑吧. 小林告诉过我,这一带丛林没有老虎、豹子之类的野兽,逃生时可以不必考虑这方面的生命危险. 我在一处灌木丛后头蹲下来,绑匪迅速散开,紧紧围绕我的身子形成一个包围圈,持枪警戒. 他们看得很紧,滴水不漏,我没有找到机会. 在这间竹棚子里消磨了十多个钟头,到了19日晚上7时许,绑匪又出发了."阿贡"指挥队伍走向森林中一条荒芜的小径.夕阳已经西沉,天际还残留着一抹鲜红色的云霞.躯干高大的乔木,枝权丛生的灌木,低矮的草本植物,织出了这片繁茂的热带丛林.我走在队伍的中部,森林中浓重的腐殖气息一直在我的鼻头上浮动. 回到湖边,我又被押上了船.与我同船的绑匪打着手势告诉我:马上就要释放你了,别逃. 在湖上前行了大约一个多小时,一声口哨响过,负责看护的前后两条船就调头回去了. 现在,押解我的就剩下三个绑匪了. 我明白这不是转移了.转移不可能中途出现这种变化. 心中那点微弱的光渐渐明亮,我直视前方,试图穿透迷离的夜色,看清等待自己的到底是什么,大脑紧张地思索着,判断着. 船又走了一个多小时,发动机忽然被水葫芦缠住,息了火.一个绑匪趴在船尾,用一根竹杆朝水里又是捅又是拨. 就在我考虑是否乘机跳水逃走时,一个绑匪比划着名向我要身上的那件t恤衫,另一个绑匪竟然动手扯我的皮带. 这些傢伙真是穷疯了坏透了,连我身上最后的一点东西都要掠走.到底什么是罪恶之源?贫穷,还是人性里的贫婪和卑劣?或者说是贫穷与贪婪、卑劣混合发酵的结果? 这个瞬间,我比任何时候都更鄙视这些恐怖分子,这些人渣. 不过,他们这种反常的举动让我浑身一激灵,想到了事情的另一方:这是绑匪在对自己进行自由前最后一刻的盘剥和掠夺吧? 无数念头在脑海里闪现、交织,最后,上述这个想法还是占了上风. 我一边挥臂拦阻,一边打着手势许诺说:等我释放时,再把这些东西送给他们. 第28页 我在试探他们的态度,如果是放我,他们就会住手,等待那个即将出现的时刻;如果是卖给大组织什么的,他们可能就不会住手,先抢到手再说. 绑匪果然停止了动作.虽然看不清他们的面孔,但我能够感觉得到他们脸上的喜气.希望的火一下子拨旺了,光芒升腾起来,笼罩着我的心. 船重新启动. 大约10点钟时,前方出现一片灯火.我的心勐烈跳荡起来.船向那灯火驶去,渐渐看清那灯光是从一幢二层小楼里发出来的,照亮了近处的岸.可以看见小楼上下左右站满了荷枪实弹的武装人员,手上的傢伙比我身边的绑匪不知要先进多少.我的心向下坠去:完了,肯定是把我卖给这个大组织了,操他娘的. 眼看船就要靠岸,绑匪向我索要身上那几样东西.我的气不打一处来,抡起拳头就想揍他们.绑匪抬起枪口对准了我,双方对峙着. 就在这时,岸上有人叫起来.我看见一个穿戴整齐的菲律宾中年男子向我招手,示意我赶紧上岸.他的装束像公务员,这让我又看到了一线生机. 湖面上的对峙被他搅散了. 船已经靠岸,在我离船登岸之际,一个绑匪抢到我身边伸手要皮带,那时刻,我只想尽快摆脱纠缠,便抽出皮带扔给他;另一个绑匪看中的是t恤衫,就在我跳向陆地时从背后一把橹走了.我的裤腰小,没有皮带也能勉强穿住裤子.我就这样裸露上身,穿着没了皮带的裤子,赤脚走上岸. 我看见一个50多岁的"外国人"从小楼里出来,在那位菲律宾中年男子的陪同下迎面向我走来.这个"外国人"戴着眼镜,脸很自,络腮鬍子,面容和气.他向我伸出手,问了一句话,旁边的菲律宾中年男子用生硬的中文翻译过来:你是张忠义吗? 我听到"张忠义"三个字,便机械地点点头. 我事后才知道,前来迎接我的这位"外国人"是利比亚驻菲律宾大使萨利姆·阿达姆."五角大楼"绑匪组织只信任利比亚驻菲律宾的大使馆人员,阿达姆大使为了我的获释进行了积极的斡旋. 随后,两个武装人员的头目也过来跟我握了握手.阿达姆大使便把我带上了一辆吉普车. 车在崎岖的小路上巅簸,车灯照出了两旁夹道肃立的武装人员的身影.这些武装人员是菲律宾摩洛解放阵线的人,"五角大楼"绑架组织就是从该阵线分裂出来的.该阵线在导致我的获释过程中起到了什么样的作用,我不清楚. 坐在车里,我的脑子晕乎乎的,好像不能想事了.劫后余生,惊悸未去,我无法确定自己是否已经完全脱身了. 11点多钟,这位"外国人"把我带到了一座军营里,等候多时的记者们按动起快门,在镁光灯的闪烁中,我这才强烈的感到:自己终于自由了!!! 永远的心痛 身陷魔窟69天,受到各种各样的折磨,我的身体没有垮,虽然体重减轻了将近10公斤;巨大的心理压力也没有摧毁我的神经,面对记者的询问我仍能侃侃而谈,思路清晰而不失敏捷. 整整69天,我没有为自己的处境流过一滴泪. 我没想到,在结束了噩梦般的囚禁生活回到阳光下自由唿吸时,我的精神却几近崩溃了;我也没想到,在绑匪手中没掉过一滴泪,却在该欢乐的时候大泪滂论. 还是从头说起吧.获释那天,在军方的严密保护下,我住进了吉岛市的一家旅馆.在当地一位华裔女翻译的帮助下,菲军方向我询问了绑匪的一些情况,并拿来许多人的照片,让我指认. 我没有很好配合.我说不清楚当时内心的复杂感受,对这些被贫穷逼上邪路的绑匪,除了痛恨、鄙视外,心底似乎还若有若无地混杂了一丝怜悯. 我心里想的是大哥,当场向女翻译借了手机,但怎么也拨不通大哥的手机,我心存疑惑,接着与远在祖国的妻子李小红通了电话,这时是20日上午6点30分.我告诉她自己获释了,现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叫她不要担心. 妻子因激动声音硬咽,刚开口想说两句问候的话,就被我急切地打断了. "大哥在哪儿?是在老家,还是在浙江?" 妻子迟疑了一下,说:"你先回来再说吧."她是个不善于掩饰自己的女人,我立即从她的话音里听出了难言之隐. "你快说,大哥到底怎么了?"我听见自己的嗓音开始颤抖了. 电话那头的妻子终于忍不住痛哭起来,边哭边说:"大哥和薛兴遇害了……" 与世隔绝的我,一直被绑匪蒙在鼓里,是所有亲朋好友中最后一个得知大哥噩耗的. 轰地一声,脑子里一片空白,我呆了,身子摇晃起来,双脚发软,再难支撑沉重的躯体膝盖"唿地一声戳在了地上.我就那样跪着放声大哭起来.刚刚逃出魔窟,心情刚刚转好,就遭到了致命的打击:我永远失去了大哥! 男人伤心到极处的哭嚎才是真正惨烈的,我浑身瘫软,泪如泉涌,痛彻心肺,内脏被扯得一阵阵发疼,胸口有一种要撕裂的尖锐痛楚.我自以为还算强悍,原来却是如此脆弱,不堪一击.我的身子在哭泣中像临风的树叶颤慄不止.大哥,小弟无能,对不起,对不起了…… 我肩负全家的重託来救大哥,但最后"赔了夫人又折兵",我真是个没用的东西啊!大哥,你能原谅小弟吗?不,不能!这是不可宽恕的罪过,是奇耻大辱.我没去救大哥,也许大哥今天还能活着回来,如我一样,是我害了大哥呀!深深的愧疚、自责、痛苦、绝望交织在一起,把我往一个黑暗的窒息人的地方拖去…… 第29页 从冰点到沸点,又从沸点到冰点,我的情绪在短时间内经歷了大起大落的一个来回,悲欢交替如此之迅速,令我难以承受.没有在匪窝里垮下来的我,在大哥的噩耗面前垮下来了.大哥死了,我还活着干啥?我怎么回去向老父亲交待?怎么面对大嫂和侄女的目光?怎么…… 我可以用一个词来概括自己当时的心情:痛不欲生. 后来,悲痛、愧疚转化为满腔仇恨,怒火焚烧着我的肉体,我勐地从地上站起来,擦干眼泪,主动向在场的菲军方人士要求再次指认绑匪.我把照片中的绑匪逐一挑了出来,我指着"阿贡"的照片说:这是绑匪头目.我是搞建筑出身的,方向感强,在菲军方人士出示的地图上寻找着绑匪窝藏的地点,我找到了一个大致的范围.在干这一切时,我满脑子都是为大哥报仇的念头.我对菲军方人士说:"如果你们需要我本人出来指认和控告绑匪,我会随叫随到;如果军方剿匪行动需要带路,我会沖在最前头,我还可以在直升机上辨认绑匪的藏匿地点;如果你们允许,我将参加你们的围剿行动." 面对可口的饭菜,我难以下咽.这些食物在我被扣押期间是可望不可及的,我在获释之后最初的一个小时里,最想的事情里头就有吃这一项,我想自己得给荒了两个多月的嘴巴好好补偿补偿.大哥的噩耗使我对一切都兴味索然了,包括自己的身体极需的食物.最后我只吃了两条香蕉果腹. 20日中午1点,我穿着菲方临时提供的衬衫和沙滩鞋,随利比亚驻菲大使阿达姆登上了飞往马尼拉的班机.我提不起一点精神,坐在飞机上,眼前不停地晃动着大哥的身影.想起他对我言传身教、关心爱护的一幕幕,泪水又夺眶而出,弄湿了我的脸颊和脖子.我听见自己心里在一遍遍唿唤:大哥,大哥…… 人世间有一幕是可怕的:唿唤之后没有期待中的应答,那种空洞、孤单、无助的感觉是人难以承受的. 马尼拉刚刚下过雨,雨后的空气潮湿而阴郁.中国驻菲大使王春贵和参贊朱桃英等在马尼拉机场迎接我们,我看到了他们脸上欣慰的笑容.我后来知道,为了我早日获释,中国大使馆多次与菲律宾政府交涉,施加压力,其间的反覆和曲折不是我所能了解的.今天看到我终于平安归来,他们的心情可以想见. 我在大使馆的卫生间壁镜里第一次看见了自己的"尊容".我不敢相信镜子里那个皮肤黝黑、鬍子拉碴、面容推恢、目光无神的男人就是我. 在大使馆,我换上了他们特意为我购买的t恤衫和长裤,很合身.接着随王春贵大使到菲律宾总统府接受菲律宾副总统兼外长金戈纳的接见.一路上,我仍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流不止.我向王大使提出要求,尽快送我回马尔马尔灌溉工程工地,我要用自己的办法来復仇.王大使抚慰我说,别着急,这事下一步再说. 在菲律宾总统府,我和副总统金戈纳握手时没有笑脸.我似乎已经失去了笑的生理功能.在随后举行的记者招待会上,我记得自己说了一些感谢的话.我已经明白,是中国政府的压力、利比亚驻菲大使阿达姆的积极斡旋和菲律宾政府的配合,才促成了我的获释. 回到大使馆,王大使夫人按中国传统习惯给我煮了一碗太平面.我永远记住了这碗面,它使我产生了回家的感觉. 我无心理发,无心刮鬍子,面对晚餐上丰盛的中式菜也无心品味,别人怎么劝都无法改变我的这种状态.我心神难安地在使馆内徘徊,精神恍搞,我没有勇气、没有脸面给老父亲和大嫂打电话,一心只想把仇报了再告慰家人.最后还是王大使夫人的话说动了我,她说:不管怎么样,你总要给家人报个平安,这是必须做的. 当晚7时许,我终于鼓起勇气,在房间里挂通父亲的电话,拿话筒的手抑制不住地发颤. "爸,对不起,我没救回大哥……"我一开口就带出了哭腔,身子瘫软下来,跪在地上,向远方的老父亲请罪.父亲也哽咽起来,连连说: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父亲没有责备,他的安慰刺激我的泪腺,不一会儿我就哭成了泪人.大嫂接电话时也哭了,说:你要完完整整地回来,以后兄弟姐妹几个要靠你了……我以泪洗脸,久久不能平抑悲凉、歉疚的心潮. 打过电话,我有一种身体被掏空的感觉,就像退潮后的海滩,潮湿而空旷. 王大使和其他使馆人员反覆安慰我,劝我放弃留下报仇的念头,尽快回到祖国亲人的怀抱.王大使还拿出中央领导人要求全力营救中国人质张忠义的批示传真件给我看,然后说:你如果这样自行其是就违背了他们的初衷了.他又说:讨公道不能用这种方式,你把大哥留下的事业打理好就是对大哥最好的纪念. 王大使的话触动了我的心思.我感谢王大使夫妇为使我从极端的情绪中摆脱出来所做的种种努力,但我的心情还是缓不过劲来,晚上失眠、流泪,白天什么事也做不成.灵魂的煎熬才是最大的煎熬. 大哥生前说过的一句话救了我,这句话突然间在我的脑海里冒出来:一个人最容易被自己打败.我没有被绑匪打败,差点被自己打败了. 我终于有心思办了早该办的事:理髮,刮掉鬍子.人显得年轻了些. 我给妻子挂了电话,告诉她我决定回家.妻子心中的千言万语化作了柔柔的一句话:"义,我在机场等你." 我的泪又出来了.我无法抗拒亲人的召唤. 中国驻菲律宾大使馆以最快的速度一天内为我办理了旅游签证. 第30页 我在回国前,请大使馆向菲方转达了我的两点要求:大哥是为菲律宾经济发展服务的,是友好的使者,希望菲方有个书面的说法;同时,菲律宾政府应尽快查明大哥的遇难真相,以告慰大哥的在天之灵.我希望恐怖主义这种严重威胁人类和平生活的毒瘤能够从根源上尽早得以剷除. 10月23日上午9点,我登上了菲律宾马尼拉飞往中国厦门机场的客机.坐在飞机上,我心潮起伏,久久难以平静.我不知道该怎么样去面对亲人.即将见到亲人的喜悦沖不散郁结在心头的痛苦和愧疚.今生今世,我恐怕再难摆脱那种负疚感了,时间也许会沖淡它,但不可能让它消失. 10点55分,我乘坐的南方航空公司cj-378航班准时降落在厦门高崎国际机场.我在中国驻菲大使馆官员的陪同下,走下了飞机,踏上了祖国的土地.迈向机场出口处的双腿分外乏力,胸口隐隐作痛.远远看见出口处聚集着一大帮人,脚步不知不觉地放缓,唿吸一点点粗重起来. 近了,近了,我看见了魂牵梦索的亲人们,看见了他们激动而复杂的面容,看见了他们手中的鲜花.妻子小红、二哥忠财、四弟忠泉……我一个一个地辨认着,走得很慢很慢,泪水默默涌上眼眶,视线模煳了…… 中国人质绑架及营救全景实录(上) 这是他给我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2001年6月20日,中国电力技术进出口公司项目经理张忠强,在菲律宾南部北哥打巴托省的高速公路上被绑架. 现年46岁的张忠强,是中国电力技术进出口总公司项目经理兼工程师,负责北哥打巴托省"马尔马尔"水利工程援建项目,今年2月份刚派到菲律宾工作,是该项目的土石经理.6月20日,张忠强在乘计程车前往工程工地途中遭4名武装匪徒绑架. 6月20日傍晚,张忠强乘坐一辆满载建筑用品的l133"三菱"牌客货两用车从纳卯往中国电力技术进出口总公司北哥打巴托省项目工地上赶,与他同车的还有两人,他们分别是"三菱"计程车车主西洛里斯和司机维生兹银耶.车行到马楠社时突然发生故障,三人于是下车查看.几分钟后,4名手持口径为四五毫米自动手枪的武装人员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喝令三人举手抱头,然后把他们押上停在附近的一辆车上,用黑布巾蒙上他们的双眼之后扬长而去.数小时后,西洛里斯和银耶获释,随即向警方报了案.调查人员随即对这两人进行了连续两天的询问,认为事实经过可能属实,但"供词仍有不合理的地方",需要警方进一步询问核实. 张忠强,福建福清人,原先住在高山镇坑下自然村里,1997年,4兄弟把房子建在镇里,今年46岁的张忠强是老大. 张忠强是最早在浙江衢州双港开发区兴办实业的外地投资者之一,已办了数个实体,7个弟妹陆续到衢州协助他打点生意. 6月19日中午12时,张忠强还给远在浙江衢州的妻子挂了电话,询问儿子期末考试成绩,并叮嘱妻子一定要让儿子上个好学校.第二天,张忠强就被绑架了.张妻欲哭无泪:"这是他给我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人心惶惶 6月22日,我国驻菲律宾大使馆与菲律宾外交部进行交涉,菲方承诺迅速救援,但人质仍无下落. 6月22日,中国驻菲律宾大使馆看到中国公民遭绑架的报导之后,大使王春贵紧急约见菲外交部主管副部长,要求菲方立即採取有效措施,解救我被绑人员,并以使馆名义照会菲外交部予以关注. 同时沖国驻菲使馆责成该公司驻菲代表立即前往实地调查了解情况,并想方设法营救.6月23日,在中国工程师张忠强被绑架之后,又有一名中国公民在菲律宾古达描岛省卡门社上班途中被两名武装男子拦截. 第六步兵营代发言人陆军上尉安洛认明受害人是杨莫明,他是中国电力技术进出口公司的人员,张忠强的同事.安洛说杨莫明乘坐一辆汽车,在进人广大的马尔马尔工地的危险地带时,被两名武装男子截住车子的去路.所幸的是,两名袭击者只幼去了这位中国公民200比索和一些个人的物品,而没有把人掳走. 杨莫明的被劫案发生在他的同事张忠强工程师被掳走3日之后. 6月25日,中国电力技术进出口公司表示,为处理人质事件将派出工作组前往菲律宾.为了尽快解救该公司被绑人质,并保证该公司在菲工作人员的安全,中国电力技术进出口公司准备派一个工作组前往菲律宾. "得知这一情况后,我们公司马上向外经贸部等有关部门进行汇报,并决定在近期派出专门的工作组前往当地处理此事."任主任表示,"派工作组前往不仅是要配合使馆,通过有关渠道确保张忠强的安全,而且在工地我们公司还有50多名员工,如何保障他们的安全,也要由工作组与当地政府和业主进行协调,当然,根据事态的发展,利用双方签订的合同,最快做出决策也是我们公司派出工作组的一个原因." 6月28日,张忠强的弟弟张忠义于当晚赶到了马尼拉. 6月29日,我驻菲使馆给张忠强的妻子打电话,告知目前张忠强处境安全,使馆将竭尽全力进行解救.同日,我外交部发出赴菲人员安全警告. 我国驻菲律宾大使馆给在菲被绑架人质张忠强的妻子打了电话.使馆向他们转达了王春贵大使及使馆全体人员的问候.并告知,使馆已经正在通过菲律宾有关政府部门和民间渠道全力营救张忠强,从目前得到的消息看,张忠强处境是安全的,中国驻菲大使馆将继续竭尽全力解救张忠强,请他们放心.中国驻菲律宾大使馆发言人王绪女士说,根据菲方掌握的确切消息,张忠强目前的处境平安,绑架者至今也没有提出勒索条件,没有索要赎金,但为了不影响营救行动,张忠强被绑架的细节,中国驻菲使馆以及有关方面不便予以透露.张忠强的家属表示感谢,并相信中菲政府以及有关单位有能力解决这一事件. 第31页 6月30日,菲外交部正式派外交部次长巴拉林·义诺拉立即飞往北哥打巴托省,坐镇当地负责协调纳卯执法部门等地方机构的营救努力. 义诺拉本人就是穆斯林,在政府与阿布沙耶夫组织战斗最激烈的时刻,菲律宾外交部专门派他处理中国公民遭绑架一事,足以说明政府对此案的重视程度和良苦用心. 到此,事发整整十天,没有张忠强的任何蛛丝马迹. 家属心急如焚,菲警方一筹莫展,工地上人心惶惶,使馆只能尽最大力量安慰人们. 一闪即逝的希望 7月3日,据菲律宾媒体报导,6月22日在菲律宾古岛市被绑架的中国工程师已被证实是被恶名昭彰的沙义礼加米俞绑架集团所绑,并拘禁在棉兰老岛的加文杜兰. 这是由古岛市的军方情报人员证实的. 他们说,四十五岁的中国电力技术进出口公司经理张忠强被一名亚伦道麦丹戈属下的武装人员绑架,该队武装人员的基地是在古岛省米朗社伊布描笼涯. 张氏被他们绑架后被交给加米俞集团,但绑匪还没有索取赎金. 目击证人说,受害人的车子在纳卯市的高速公路上坏掉了,当他下车后,有四名持枪及手榴弹的男子将他和两名同伴绑去. 后两人安全获释,但张氏还在他们手上. 家属等了将近两周,终于得到了一点亲人的消息. 按照他们的想法,你们菲律宾既然知道了人在哪里,就赶紧去解救人质呀!你们养了那么多警察、那么多军队,不就是用来保护社会安定的吗?不就是用来解决问题的吗? 然而,没有消息,又是整整十天,没有丝毫消息. 远赴菲律宾的张忠义,每天都要和家里通好几个电话,虽然谁也理不出头绪,但他们终于总结出了一个道理:救自己的亲人,还得靠自己. 但是,事实证明,他们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狮子大开口 7月13日,绑匪向菲律宾媒体提供了一盘录像带,索要400万美元赎金,并要求中国电力技术进出口公司停止工程,否则将张忠强斩首. 匪徒后来通过媒体公开一份录像带,要求张忠强的同事缴纳个m万美元的赎金,并威胁说不给钱就砍下张忠强的脑袋.据报导,录像带中的张忠强看起来非常疲惫,他身旁围着15名全副武装的男子. 他们实在不了解中国的国情,不了解中国政府对于绑架问题的原则立场,他们以为张忠强是老闆,他们拿这个工程的造价来估算人质的身价.他们以为项目离了经理就没法转,可等了半个多月,工程还没有一点减慢的迹象,于是,连他们也开始怀疑,这个人质到底能值多少钱? 经过一次次紧急磋商,他们认定一条原则——钱越多越好,就当他是阿拉伯的石油富翁好了. 7月15日,绑匪让张忠义带100万美元(5000万比索)赎人. 张忠义告诉绑匪,这笔钱中国政府不会出,电力技术进出口总公司也不会出,但为了救出亲生哥哥,他们花了血本也会凑钱.但是,只能拿出700万比索.绑匪一方坚持,不能少于1500万,并口口声声威胁道:"否则,3天后把忠强卖掉." 这期间,绑匪让张氏兄弟通了几次话.忠强告诉忠义,为躲避追捕,绑匪带着他每天要走十几个小时,特别是在晚上,很辛苦.忠义听后,寝食难安,一直头痛. 就这样又撑了10天.这期间,忠义四处求人,先后找过当地的五金店老闆、沙石料老闆等充当中间人,也有一些人自告奋勇来当中间人.绑匪那边传来消息说,他们不希望任何中间人再赚一笔,要想人质活命,家属必须亲自带着钱赎人.忠义开始妥协了. 7月17日,菲律宾总统发言人狄劳在总统府说,阿罗约总统已下令菲军方加强在棉兰老岛营救遭绑架的一名中国工程师的行动. 狄劳表示,反政府武装摩洛伊斯兰解放阵线及阿布沙耶夫没有涉及这宗绑架案,这批绑匪可能是"脱队的散兵游勇". 7月20日,绑匪再次威胁要将张忠强斩首. 绑匪再次通过某种渠道发出警告说,一旦他们所要求的赎金不能马上到手,他们将把人质斩首,或者把人质转交阿布沙耶夫恐怖组织.一个自称是该绑架团伙的首脑汗沙通过无线电台发出威胁说:"如果中国大使馆不愿接受我们的要求,我们将会执行较早前的宣布,也就是把张忠强砍头!" 同一天,菲律宾军方开始进一步加强对仍在工地上坚持工作的中国工人的安全保卫力量. 7月25日,菲律宾北哥打巴托省省长宣布,将解决中国人质事件的赏金由10万比索提高到30万比索. 为了早日解决中国工程师张忠强被绑架案,菲律宾北哥打巴托省省长比诺尔在当地商界的帮助下增加了悬赏金额,由原来的10万比索增加至30万比索.比诺尔省长在dxms无线电台中宣布说:"在本地商界的协助下,赏金目前已增加至30万比索,将奖给任何可以正确地指出张忠强和绑匪的下落者."这次绑架事件发生之后,菲方的营救力度更是大大加强. 同一天,自称是绑架张忠强的绑匪集团头目汗沙再次警告北哥打巴托省省长比诺尔,声称如果省长不停止追缉他们的话,他的处境将同他们手中的人质一样悲惨.汗沙这个自称为"五角大楼绑架集团"的首脑在同一个无线电台上说:"我们已在监视他(比诺尔),他应该经常保持警惕."汗沙之所以发出这个警告,是由于该省长提高悬赏可能引致不断有人组织拯救行动. 第32页 7月28日,菲新社报导了一条更让人揪心的消息,声称被绑架的中国工程师张忠强,据说已落入了古达描市的一个臭名昭彰的绑架集团手中. 古达描岛市长卑告对新闻界透露,这个新的绑架集团的首脑是一名沙兰颜尼监狱的逃犯.这名叫做达希·亚伦道的匪首,去年曾经落人菲政府手中,但最近他的同伙把他从狱中劫出. 8月6日,我国外交部再次提醒近期赴菲及目前已在菲的我公民或团组提高警惕. 从首次得到张忠强的消息开始,又一个月过去了. 虽然各方面都在为营救人质做积极的努力,但不可否认的是,惟一能够接触到绑匪的人,只有张忠义. 令人费解的是,为什么政府找不到的人、军队找不到的人,一个刚来两天的外国人却能找到? 绑的就是手足 8月12日,中国电力技术进出口公司员工张忠义、王胜利和薛兴在向绑匪缴纳800万比索赎金时被劫持,陪同前往的菲籍华商埃德温·林也一同被扣,第2天晚8点,绑匪又打来电话,忠义告诉绑匪,又凑了100万,共800万比索,只能这么多了.希望就此成交,别再拖延了. 绑匪最终答应了.但是,为交钱的方式,双方又谈判了20多天. 救兄心切、受尽煎熬的张忠义,最终同意了绑匪提出的条件:8月12日上午10点半,到一条大路上,见到一个穿红上衣开三轮摩托者,便跟着走.按照绑匪的要求,张忠义带着自己的亲戚薛兴、有过当兵经歷的工地保安王胜利及翻译小林,分乘两辆日产工具车上路了.张忠义把800万比索装在一个方便面箱子里,并用铁丝绑好. 8月10日,张忠义给在家里等消息的老父亲通了个电话,老人担心,绑匪会既要钱又扣人,不同意忠义再去冒险.但忠义并没改变主意. 绑架事件发生在12日,也就是星期天.绑架地点是在棉兰老岛北哥打巴托省一个非常偏僻的小山村——北拉斯拿督村.事发时,三名中国公民和一名充当嚮导的菲律宾华裔长途跋涉到这个小山村与一伙身份不明的人秘密接洽,准备为今年6月遭绑架的同事——中国工程师张忠强支付800万比索的赎金.然而,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当赎金交到那伙人手里之后,不但没有见到张忠强获释,就连送赎金的4个人也全部被扣为人质! 当时,他们跟着红衣绑匪前行了15分钟后,逐渐走上一条小路.不一会儿,绑匪停了下来,说要查看箱子里的钱.确认中国人没有使诈后,红衣人伸手就要抱钱箱.薛兴大怒,说:"没看到人之前,不能拿钱".张忠义劝道:"算了,都跟来了." 这时,红衣绑匪手一拍,四周又冒出二三十个武装绑匪.得手后,绑匪马上放出风声,开出了5000万比索赎金的天价. 由于北拉斯拿督村地处偏僻,而且前往交纳赎金的人全部被扣,所以事发当天,也就是12日菲方一无所知,直到13日傍晚北哥打巴托省军警才得知这一消息.北哥打巴托省省长比诺尔立即召开记者会,透露了他所掌握的有关消息.他说,最新被绑架的人质是菲律宾华裔商人埃德华·林和中国电力技术进出口总公司菲律宾水坝工程人员张忠义、王胜利和薛兴.事发当时,四个人带着赎金到村里,结果一伙人收了赎金后不但没有放了张忠强,反而把他们也全都绑架了,绑架者据信是摩洛伊斯兰解放阵线的一些前游击队员. 比诺尔省长对这起最新发生的绑架事件发表谈话表示,他对几名中国公民愿意向绑架者缴纳赎金感到非常遗憾,因为菲政府一向不主张向绑架者缴纳赎金以换回人质的.这位省长表示:"我们对于这一事件感到非常难过,因为他们想通过缴纳赎金这一方式来换回自己的同事,但绑架者根本不可能跟你们进行这种交易.他们正是看中了被绑架者的亲属或者朋友可能会拿赎金救人,所以才接二连三地进行绑架行动,事实正是如此.目前这种恶性循环已经在南部地区泛滥,所以我已经向菲军方提出发动针对绑架者的大规模搜捕行动!" 紧接着,负责与摩洛伊斯兰解放阵线谈判的菲律宾官员朱苏斯杜雷扎证实说,他也接到了又有四名人质被绑架的报告,但具体情况正在核实之中. 菲律宾媒体也报导说,也不能全怪中国公民试图用赎金换回同事的做法,因为靠菲政府的营救行动进展非常地缓慢.比如说落在阿布沙耶夫恐怖组织手中的18名人质,包括两名美国人已经有数月之久,但至今仍没有任何的音讯.而且自从7月14日绑架张忠强的绑匪发出可怕的砍头警告之后,张忠强的命运更让同事们担忧. 张忠义等3人私下决定由埃德温·林陪同赎回张忠强,事先他们并未向中方有关部门和菲军警方面报告. 菲律宾军方在绑架事件发生后表示,因上述4人在没有事先报告有关上级和菲军警方面的情况下私自冒险外出赎人,给搜救行动带来了很大困难.截至目前,军方仍未能发现绑匪的确定巢穴. 一起前往匪穴准备支付赎金的古岛市一名华裔埃德温·林向当局报告事发经过.他对警方指出,他同张忠义等四人于周日决定亲手把800万比索赎金交给绑架张忠强的绑匪.他说不但钱被绑匪取走,连他的同伴也被抓去.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就在三位中国公民又遭绑架的当天,菲律宾众议院议长德维尼西亚刚刚提出一个平安基金计划,建议菲政府设立一笔5亿比索的基金,作为追捕恐怖分子、绑匪、毒贩、军人政变策划者的奖金.将可领到这笔奖金的人不只限于线人和犯罪的目击证人,直接参与逮捕或者杀死恐怖分子、绑匪或者其他犯罪分子的执法人员也将得到奖赏.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那么这笔巨额基金将从明年的国家预算中拨出来. 第33页 这位议长是12日当天探访菲律宾国家警察高级官员时提出这个建议的,他语重心长地说:"为了能吸引外资,我们必须消灭恐怖分子和罪犯的威胁.如果这样做最终能获得外国投资者的信心的话,那么花5亿比索真不算什么."德维尼西亚并非危言耸听.因为菲律宾今年以来绑架案数量不断上升,加上阿布沙耶夫组织袭击度假村扣押人质,所以菲律宾的国际形象大受打击,美国、日本、澳大利亚、英国、新加坡、土耳其和中国等国先后发出通告,忠告国民到菲律宾旅游时要格外小心.在菲律宾的日本商人最近也发出警告说,如果治安和投资环境得不到改善,那么将不会有新的日本投资者到菲律宾投资. 8月13日,摩洛伊斯兰解放阵线发言人埃德卡巴鲁在接受媒体採访时透露说,摩洛伊斯兰解放阵线在听说绑架事件之后立即对所属各部进行了调查,虽说现在还没有得到所有的报告,但应该跟这起绑架中国公民的事件没有什么关系. 他说,他已检查了摩伊最近以来所有的绑架记录并进行了必要的核实,并未发现与中国人被绑有关的案例.因此,摩伊不仅与两起绑架案毫无关系,而且愿意帮助有关方面查找5名人质的下落. 更多的人值更多的钱 8月14日我驻菲使馆新闻发言人证实,有3名中国电力技术进出口公司员工失踪,使馆正在核实有关情况.同日,绑匪提出1000万美元赎金的要求. 被绑的最初两天,王胜利等人情绪非常低落,整天愁眉苦脸,唉声嘆气.王胜利每当想起只有九岁的女儿时,他的腿都发抖.几天后,他们开始接受并面对残酷的现实,因为想得再多也无济于事. 8月14日,菲律宾军方展开搜索最新被绑架的3名中国人和1名菲律宾华裔的行动.驻扎在棉兰老岛的菲律宾武装部队第6步兵师的发言人朱利亚托安东少校透露说,根据菲律宾军方情报部门的判断,4名人质应该落人摩洛伊斯兰解放阵线散兵游勇的手里.安东少校透露说,种种迹象表明,绑匪隐身于摩洛伊斯兰解放阵线活动的根据地丛林深处,但这不能说明摩洛伊斯兰解放阵线策划或者指使了绑架事件. 安东少校说:"驻军从14日起发动大规模的追捕行动,目标是缉捕可疑的绑架分子,营救遭绑架的人质.不过,追捕营救行动面临着两大不利因素:一是由于近两天的暴雨不但将有用的线索沖刷得踪影全无,而且山洪和泥泞还极大地阻碍了部队的行动;二是军方和摩洛伊斯兰解放阵线正处于停火期间,追缉的部队不便在摩伊控制区内进行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以免造成误解,甚至可能触发新的战斗.不过,菲律宾军方已经请求摩洛伊斯兰解放阵线帮助寻找被绑架4位中国公民的下落." 负责与摩洛伊斯兰解放阵线谈判的菲律宾官员朱苏斯杜雷扎也表示,阿罗约总统十分重视棉兰老岛地区的安全局势,这个地区尽管资源丰富,但多年来的安全问题严重阻碍了当地的发展,所以阿罗约总统加快与摩洛伊斯兰解放阵线的谈判,以图早日恢復当地的发展.这很重要,就以中国工程师工作的大坝工地为例,这项由外国投资4900万美元的大型灌溉工程按理建成后可以灌溉1.2万公顷的土地,但这个造福当地的工程却时断时续修建了12年,都是由于安全原因造成的.在中国工程人员的帮助下,按理工程将很快完成,但没想到又发生了这样的连环绑架事件. 就在军方为他们的行踪一筹莫展的时候,绑匪自己竟然抛头露面,开始公然索取赎金了.策划这次劫持中国公民事件的是一伙25人的绑匪.一个自称为这个团伙头目的阿布哈姆萨在接受当地的lxms电台採访时悍然索赎,说什么:"我们要求得到1000万美元的赎金,而且我们只同意与利比亚驻马尼拉大使馆的代表进行谈判."哈姆萨还自称他是摩洛伊斯兰解放阵线的前武装人员,不过现在跟摩伊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这傢伙大言不惭地告诉电台记者说,他劫持中国人质是"没有办法,全是给逼的",几年前向政府军投诚.政府当时许诺替他找份差事,但后来"自食其言".于是,他便拉上人马干上了匪盗营生.他们这么做纯粹是为了"养家餬口"!当电台记者问他,既然他是摩洛伊斯兰解放阵线的前武装人员,那么应该知道摩伊现在已经开始与政府进行和平谈判,并且已与菲政府签署了停火协议,所以不应该再绑架人质了呀?然而,哈姆萨却辩解说:"菲律宾政府自食其言,没有履行他们的停火承诺,所以我们不得不採取劫持人质的办法以引起政府的注意!"当记者追问他们把中国公民扣押在什么地方的时候,哈姆萨脱口而出:"就在这附近." 魔窟重相逢,朝野搜救忙 8月15日晚,张忠义他们见到了张忠强. 这时大家才知道,其实张忠强就被关在距他们不足100米处.忠强告诉忠义,几天前,绑匪们给他理了发,换了衣服,说有人来赎他.张忠义至今仍不知道为何绑匪们又改变了主意.因为此前,绑匪一直遵守着亲属交钱,当场放人的"行规". 同一天,菲政府急调5000军警展开救援行动. 菲律宾武装部队发言人安洛中校表示,菲律宾已经派出武装部队以保护正在建设工程的中国人和其他工人.安络中校表示:"我们已经为中国籍的工人提供安全保护措施,同时忠告中国工人,不可在工作场所以外的地方曝光,以免遭受绑架的威胁."菲第六步兵师和前来增援的5000余名官兵准备发起大规模的突击救援行动. 第34页 8月16日我国外交部副部长王毅率团前往菲律宾访问,期间向菲方表达了中国政府对人质事件的"深切关注".同日,中菲双方均表示,拒绝缴纳赎金. 中国副外长王毅率领一个7人代表团抵达菲律宾访问,与以菲副外长为首的菲官员举行双边年度磋商.菲律宾外交部消息人士透露,被叛军绑架的4名中国公民的安全将包括在双边会谈的议程内. 有关绑架中国公民的事件,中国驻菲律宾大使王络表示,中国政府对这件事"严重关注".但同时强调"他们不会为了赢得人质的释放而支付赎金." 王绪表示,绑架事件不会影响双边关系:"我们希望能够继续……因为这将加强我们两国之间的双边关系."王烙说,菲武装部队已围住该地区并派遣更多士兵保护在该工地的m多名中国员工. 这起绑架案发生之际正值菲律宾总统阿罗约下令严厉打击以华裔富商和外国商人为目标的绑架活动. 菲律宾总统阿罗约的发言人说:为了解决人质危机及其他安全问题,阿罗约已召集高级军官举行了两天会议."在会议上,菲政府官员将尝试研究问题的实际详情及解决这些问题的具体方法." 同一天,菲律宾军方拒绝了该国最大的穆斯林分离主义武装的一项提议,即帮助营救在该组织要塞地区被一帮匪徒绑架的中国公民. 菲律宾武装力量参谋长迪奥梅蒂沃·维拉努埃瓦将军说,军队和警方有足够的力量来搜捕绑匪.这些匪徒被怀疑是摩洛伊斯兰解放阵线的前成员. 这个于最近同政府达成停火协议的武装否认与绑架事件有关,并提出帮助政府军和警察查找被绑的人质,有消息说人质目前正在该国北古岛省. 维拉努埃瓦将军在接受电台採访时说:"我们不能让任何人参与,因为他们正处于和政府的停火状态."他接着说:"我们不能让那些想行使权力的人参与执法,或者仅仅因为感兴趣就让他们搜捕罪犯." 军方地区发言人胡列托·安多少校说,军队正在确定绑匪和人质的确切方位. 中国人质绑架及营救全景实录(中) 一段时期以来,菲律宾政府军一直在追寻绑匪的行踪并设法营救中国人质.19日,苏丹库达拉省科伦比奥镇一个村的线民向军方通风报信说,他们发现了被绑架的中国人质和大批武装人员.军方接到报告后,马上派一个旅的兵力合围了过去.上午8时30分左右,该旅第47步兵营的两个分队在科伦比奥镇布那湾和布洛莫洛克村交界处追上了押着4名中国人质和一名菲律宾华人的武装劫匪,双方立即发生了激烈的枪战.这伙绑匪起初只有30多人,但战斗打响后,他们的许多支持者们也拿起武器赶来与政府军作战,后来他们的人数增加到60人,最后又到80人左右. 中国人质本来商定好风雨同舟,要逃大家一起逃,而且往一个方向逃.可是突如其来的枪声响起后,大家本能地乘机各奔东西.王胜利往山上的树林里逃,张忠强和薛兴往橡胶林里逃.王胜利在国内当过兵,经验比较丰富.他逃出一段距离后,马上一个鱼跃跳进路边的一个土坑,躲过了来往的子弹.在逃跑中,他把脚扭伤了,但幸运地被菲律宾军方救出.张忠强和薛兴,在奔跑途中不幸中弹倒在血泊中,再也没有起来. 菲律宾武装部队发言人亚丹准将称,在营救人质的行动中,军方没有错,故意枪杀张忠强以及薛兴的就是这个绑架团伙的头目亚伦道.当张忠强以及薛兴向政府军方向逃跑时,亚伦道亲自开枪,打死了两名中国人质! 军方发言人无奈地表示,他们及时採取军事行动的初衷是想救出中国人质,但万万没想到绑匪突然向人质开了枪. 中国驻菲律宾大使馆8月19日发表声明,对在菲南部被绑架的4名中国人质中2人遇害表示十分震惊和痛心,并要求菲律宾政府立即对此作出解释. 中国驻菲使馆在声明中说,中国政府和领导人高度重视每一个中国人的生命,更何况这些被绑架并被杀害的中国公民是来帮助菲律宾人民,特别是棉兰老地区人民发展经济的.中国政府和中国大使馆对中国公民遭此不幸表示哀痛. 声明说,中方强烈要求菲律宾政府採取一切必要的措施和手段,确保仍然活着的中国人质生命的绝对安全,确保在棉兰老北哥打巴托省的马尔马尔工地以及所有其他在菲中国公民的人身安全. 获救后,穿着t恤衫的王胜利看上去非常消瘦,皮肤晒得黝黑.记者伸手欢迎他回到使馆. "你今年多大年纪?" "三十三岁." "老家在什么地方?" "浙让. "你现在最想做的是什么事情?" 王胜利除了对同伴的遇害感到伤心之外,直言说:"回国看我女儿.我希望能带她到杭州游玩." 不该发生的"遗憾" 8月20日外交部发言人孙玉玺答记者问时,对中国人质在菲律宾遭重大不幸表示震惊和痛心.对于8.19事件,菲律宾总统阿罗约的发言人以及副总统兼外长金戈纳都表示遗憾.阿罗约总统还向遇害者张忠强、薛兴献了花圈. 8月20日下午2时30分,菲律宾武装部队专门调派直升机直飞商戈军事基地,然后将两名遇难中国人质的尸体运往三宝颜市的菲律宾武装部队南方指挥部总部,再从那里将尸体运到菲律宾的首都马尼拉.几乎与此同时,菲律宾特种部队人员开始向正在一家医院里接受秘密治疗的王胜利了解绑匪的情报,以便实施下一步的营救行动. 第35页 当地时间上午9点,中国驻菲律宾王春贵大使紧急约见了菲律宾副总统兼外长金戈纳,向菲方提出中方的要求.就在中国两人质被杀案发生的当天(8月19日),中国驻菲使馆就发表了一份声明,要求菲政府立即对此作出解释.这位发言人说扉方已经承诺全力调查这一事件.她还说,这是事件发生以来不到两天时间内的第二次紧急约见. 早在第一名人质张忠强遭绑之后,大使馆在王春贵大使领导下就成立了"危机领导小组",专门针对这起绑架事件而工作.据他介绍,自发生绑架案以来,中国领导人非常关注这一事件,多次打电话到使馆询问事件的进展情况.他说:"中国政府和领导人高度重视每一个中国人的生命安全." 中国大使馆发言人王路说,中国正在期待菲律宾政府确保其他中国人的安全. 8月20日当天,菲律宾政府最高层针对中国外交部就两名中国人质遇害事件发表的声明,以及希望菲政府作出全面解释的要求作出了反应:菲律宾外交部发言人黎加洛斯向媒体吹风说,菲副总统兼外交部长金戈纳对两名中国人质之死表示遗憾.不过,金戈纳同时责怪中国公民企图与绑匪进行赎金交易的做法.金戈纳对中国驻菲律宾大使王春贵说,上周中菲外交官会谈期间,双方政府都不同意向绑匪付赎金,可3名中国人和回名菲律宾华裔却在事先没有通知地方政府的情况下前往绑匪老巢交钱,这是非常不合适的做法;菲律宾总统发言人德劳当天在马尼拉举行的记者招待会上表示,阿罗约总统对两名中国人质遇难表示遗憾,菲律宾政府已经向中国驻菲使馆通报这一事件详情,菲律宾武装部队和外交部已经对遇难中国人质的家人表示哀悼.遇害的中国人质张忠强的家人也陆续赶回福建老家,二弟张忠财正在回福建老家的路上,晚上才能到家.他说,现在除了两个兄弟还在浙江和天津外,其余的兄弟都回到了老家,家里为这事很乱都很悲痛,现在只希望张忠义不再有什么意外.而张忠强所在的工作单位——中国电力技术进出口总公司的办公室主任20日赴上级主管部门开一个紧急会议,会议的内容与解救中国人质有关. 中国电力技术进出口公司与菲律宾国家灌溉总局也进行了谈判,在人质遇害问题上,中方表示,将保留向菲律宾政府提出国家赔偿的权利. 同时,菲律宾方面同意马尔马尔工程合同工期延期54天,尽快支付所欠1500万比索的工程款.为保护中国工程人员的安全,菲律宾军方已将保护兵力从一个连增加到三个连.另一方面,正在看守北古岛省灌溉工程的私人保安因被怀疑串通绑匪而被解僱. 北哥打巴托省省长埃玛纽埃尔·皮诺尔是中国驻菲律宾使馆授权的中国公民绑架事件的谈判重要成员.当皮诺尔19日正午之前听说有两名中国人质遇难的消息后沉默半晌,好半天才对身边的人说:"太突然,太痛心,太遗憾了!" 皮诺尔省长之所以感到如此震惊,是因为就在一天前,也就是8月18日在达沃市接受《今日报》记者採访时还表示,争取4名被绑架的中国人质获释有希望了,因为一是他已经将中国人质事件提交到菲律宾政府最高委员会这一层次来专案处理;二是摩洛伊斯兰解放阵线能在争取中国人质获释事件中发挥极为重要的作用,而且摩伊最高层已经就释放人质事件有所表现了,用皮诺尔省长的话说就是,尽管菲律宾军方此前断然拒绝摩伊在人质事件处理中主动伸出的援手,但他相信摩洛伊斯兰解放阵线在争取中国人质获释中将起决定性的作用.皮诺尔省长这么说是有依据的.根据他最新掌握的情况,张忠强等四名中国人质被关押在一处名叫林古亚桑的沼泽地里,而这是前摩伊武装人员哈希姆·穆旦的势力范围,穆旦据说就是摩洛伊斯兰解放阵线主席哈希姆·萨拉马特的兄弟,在林古亚桑的沼泽地一带被人称为"乌兹塔兹·沙威",是这一地区绑架勒索团伙的庇护人,势力波及帕加鲁岗、皮基特和土伦南3个镇,直接绑架了中国公民的"阿布·哈姆萨"团伙和"亚伦道·麦丹戈"团伙都在萨拉马特的掌握之中.皮诺尔说:"我听说摩伊主席萨拉马特已经下令其手下的人员和前摩伊武装人员释放被绑架的中国工程师.我现在正在核实是否有这么一道命令,同时促使各方立即执行摩伊最高层的命令.不过,我仍打算将此问题向菲律宾政府最高层提出,看相关部门的人如何争取中国人质早日获释." 既然人死了,就少给点钱吧 8月对日,也就是两名中国人质遭枪杀的第二天,这伙武装绑匪居然还接受了dzmm电台记者的採访,他们除了证实媒体此前报导说他们确是摩洛伊斯兰解放阵线的前武装人员外,还首度证实目前这个武装集团是汗沙绑匪团伙和亚伦道绑架团伙的合流. 开枪杀害中国人质的亚伦道和汗沙均跟武装集团一起活动,20日与政府军交火时也都在现场. 首次在电台上露面的绑匪头目汗沙告诉dzmm电台的记者说12日他们与三位前来交赎金的中国人会面之前就已经打算好了:假如交来的赎金是他们所要求的400万美元的话,那么张忠强当时就被释放了;如果少于400万美元的话,他们将不会释放人质的.结果他们没有带来400万美元,只带来800万比索,所以干脆把送赎金的人也一块绑架了. 汗沙声称,中国人质的亲友透露他们已付出一千万比索的赎金.但汗沙说只收到八百万而已.因此认为其中两百万比索是被军方剋扣. 第36页 汗沙还声称,不是他们杀害中国人,正同军方的宣布相反.军方在进攻他们的藏匿巢穴时,开枪杀死了两名中国人. 菲律宾军方此前说,在解救过程中,绑匪开枪杀害了两名中国人质.汗沙最后还威胁说:"假如我们的要求没有达到,那是他们的事情.我们将继续进行较早前的我们的警告."他讲这话的意思就是,如果不给他们400万美元的话,那么他们就会处决张忠义和菲律宾华裔林氏! 几乎与此同时,距离中国工程项目地不远的纳卯市警方再度发出绑匪有可能加紧活动的不祥警告.纳卯市警察局长加西亚透露说,就在中国人质事件骤然恶化的时候,纳卯市的一些小型绑架组织蠢蠢欲动,有消息说他们正计划加紧活动,目标仍是当地华商和中国人! 纳卯市市长杜特尔特下令警察局证实这一消息并查明在本市活动的绑匪的身份,而纳卯市的菲律宾华裔社团更是敦促市长就这一事件立即採取行动.警察局长加西亚表示,华商们都感到非常恐惧,警方答应就这一事件採取行动.菲律宾特别行动队奉命支持纳卯警方的行动,以防再次发生针对华人的绑架犯罪. 两具尸体在中国驻菲律宾大使馆总领事朱桃英参贊等人的护送下,送到当地一家医院的殡仪馆经过化学处理后冷冻起来. 遇害的张忠强和薛兴都是中国援建菲律宾灌溉项目的工程技术人员.他们的尸体何时处理以及如何处理,是运回国内处理还是在当地火化,取决于两个因素:一是需要徵求受害者家属的意见,二是要等待菲律宾方面的调查结果. zi日下午两点过后,脱离虎口的王胜利在中国驻菲律宾大使王春贵和武官张玉河大校的陪同下,乘坐插着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旗的黑色轿车缓缓驶进中国大使馆,受到等候已久的传晓玲参贊等使馆官员的热烈欢迎. 踏进使馆等于回到了自己的家里.在使馆休息厅里,菲律宾方面的医生为王胜利检查了身体.除了脚踝在逃跑时扭伤有些疼痛外,王胜利的身体和精神状态都很好.由于飞机上没有提供午餐,使馆早已为王胜利准备好了午餐.经过一个多星期的惊吓和磨难后,王胜利终于在使馆狼吞虎咽起来. 同一天,在杭州,上班时间未到,但王胜利所在的浙江水电安装公司门口已聚集了不少员工,大家都在焦急地等待早报的投递,想从中获悉一些菲律宾人质事件的最新进展.公司党委书记曹涂泉说,这些日子公司上上下下都揪紧了心,关注着王胜利的安危,公司董事长已赴菲律宾处理善后事宜. 踏上了祖国的土地 8月23日,11点10分,劫后余生的人质王胜利乘坐南方航空公司cz-378航班,安全抵达厦门机场,踏上了令他倍感亲切的土地. 近门点时,王的妻女在有关人员的安排下,从边门进人机场联检大楼. 11点10分飞机抵达厦门.王胜利走下飞机,但却错过了从另一侧舷梯登机迎接的妻女.在联检大厅里,一家人终于相遇,不禁热泪盈眶.王胜利接过妻子手中的鲜花,一把抱住女儿,随后一家三口紧紧相拥,三人均嚎陶大哭,其情其景催人泪下.乘务长谭帆女士介绍,南航在马尼拉的代办将这两名特殊的乘客送到飞机上,并安排他们坐在经济舱的第6排.一位乘务员通报,飞机上有从绑匪手中逃出来的那名人质.乘务长马上嘱咐乘务员过去问一下他们需要什么帮助,并送去两瓶水.当时,他们提出了两个要求:一是不要向其他乘客暴露他们的身份;二是飞机到达厦门时,安排他们先下飞机.昨天执行cz-378航班的是一架a-320,全部乘客有叨几名,从始至终,没有一名乘客知道自己和王胜利同乘一架飞机. 高山镇薛港村薛家得知薛兴被害后,薛母当场昏死过去,薛父整日以泪洗面.薛兴只有两兄弟,他是老二.生于1981年6月8日的薛兴身高1米78米,长得高高壮壮,孝顺听话,一直是老俩口的心头肉.薛兴高中是寄宿生,毕业后只在家呆了半年便当了兵,1999年底退伍后在家又才呆了半年就去菲律宾.哥哥薛敏难过地说,弟弟和家人相处的时间太短了.原本想等他2年工期满后回国,兄弟俩好好聚聚,没想到会出了事. 23日下午,张忠强的二弟姐对媒体透露,家里出了这种事,大嫂6月份就病倒在福建老家了,大哥被害的消息传过来的当天,竟昏死过去,现在家里只有三个小孩,所以她先生张忠财23日就从福建老家赶过来,打算26日从厦门到马尼拉接回张忠强的遗体. 本来,张忠强的一个正要上高一和一个上初三的儿子并不知道父亲被害的消息,妈妈、姐姐和家里的其他人,还有张忠强公司的员工都不忍心告诉他们这个噩耗,怕年幼的他们接受不了这个残酷的事实.但二叔张忠财觉得孩子迟早会知道父亲的死讯,"孩子总要长大,总要学会面对现实,何况家里将来还得指望他们哥儿俩呢". 张忠强一家有八个兄妹,四男四女,25岁的张秀清是老么,看上去脸色有些憔悴.听说网上有人认为她三哥张忠义主动送赎金是送死,她说:"我们兄弟姐妹感情都很好的,如果现在叫我去救,我也会去,只要救得出,哪里会想自己的安全." 张秀清现在每天最重要的事,就是和福建老家那边通电话,或者听别人从网上看到的消息,希望能多知道一点三哥的情形. 8月24日,张忠强在福清市的家. 张忠强几兄弟的家建在一起,四座楼房,一个大院,这里很静很静,偶尔能听到几声犬叫. 张忠强妻子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全身乏力.丈夫在菲律宾遇害的消息被证实后,她整个人都垮了,几次想撞墙自杀,还想从窗户往外跳,幸好都被家人拦住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啊!只要老三(张忠义)没事,就是要我们长跪不起,我们都会做."张忠强的妹妹一见到记者,眼泪哗地一下就涌了出来. 第37页 张忠强67岁的父亲说,今年46岁的张忠强,是他的长子. "自从忠强被绑架后,菲律宾那边天天打电话过来,没有一个是好消息."他说,张忠强为了支持菲律宾建设才去那边,不料却发生了这样不幸的事情."难道这些菲律宾绑匪就没有年迈的父母吗,没有妻子儿女吗?"张老伯说到这里,眼角挂满了泪花. 张老伯气愤地说,为了救哥哥,张忠义又被绑匪劫持了.更没料到,时隔不久,忠强遇害的噩耗就传回家了.他说,他本来准备去菲律宾看儿子最后一眼,但自己身体不好,伯承受不了那种"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打击. 张老伯一再强调,救出张忠义,是他们全家人现在最大的希望,希望有关部门能通过外交渠道解决这件事.据他所知,目前,我国外交部、中国电力进出口总公司等部门已组成7人小组,前去菲律宾谈判.他对政府部门的行动表示感谢. 张老伯说,出事以后,马尔马尔灌溉工程工地的中国工人忧心仲忡,然而,再过一个多月,该工程就要完工.如果工人这个时候回来,别说合同没有完成,还会给国家的荣誉造成负面影响. 为此涨老伯还特意给仍在工地上的亲属挂电话,希望坚持到工程完工不要给国家抹黑. 此外涨忠强妻女、弟弟以及薛兴的两个兄弟等7人准备尽快前往菲律宾,以处理死者的善后工作. 8月25日,被害人质张忠强的妻子和长女将随其二弟一起,由厦门奔赴马尼拉,接张忠强的遗体回国,而张的长子张斌仍留在学校参加人学军训. "最后一次见到爸爸是在今年春节,他从菲律宾回来,还给我们带了不少礼物.今年6月18号,爸爸还跟家里通过电话,那时我中考刚考完,电话里他问我考得怎么样,他听起来精神很好,他要我好好读书,将来送我出国留学,说我想去哪个国家都行,可是现在……"说起自己的父亲,张斌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这孩子比一般的孩子要坚强,前天,他二叔来学校找我,说要把张斌父亲遇害的消息告诉他,我怕孩子一时难以接受,就放了他两天假,没想到他下午又回来参加军训了."张斌的班主任郑老师说. "在二叔带我回家的路上,我就猜到可能是爸爸出事了,可听二叔一说,我还是感到很突然……" 张斌其实没有太多的时间想自己的父亲,学校的军训很紧张,想起父亲让自己要好好读书的话,这位16岁的少年,下午又回到了学校参加军训. "二叔说我已经长大了,可这些天我还是非常想爸爸,想和爸爸在一起的每一件事."从五年级开始,张斌的父亲就教他打篮球,"爸爸投篮很准,站在三分线上一扔就进从五年级到现在,我都不如他投得准,真的."他说. 张斌现在的理想是考上清华大学,他所在的中学有98%以上的高考上线率,这位16岁的少年说,"爸爸走了,我是家里的长子,我要让我妈、我姐和我弟一样过好." 张忠义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最大的孩子张健才13岁.张忠义的妻子满脸悲戚,"他走时很匆忙,一句话也没留下.现在他生死未卜,我们只能干着急." 张家目前的最大愿望是希望张忠义能平安归来.张忠强的女儿张丽说,我们不想失去父亲后又失去叔叔.爷爷年事已高,还有高血压,他绝对承受不了再一次的打击. 张健很想爸爸,当他知道伯伯、堂姐要到马尼拉接大伯父后,赶忙写了一封给菲律宾总统阿罗约的信,让张忠财伯伯转交给总统,希望菲律宾政府能把他爸爸从绑匪手中平安解救出来. 8月26日中国福建福清籍人质家属赴菲,张忠强的妻子翁秀兰及女儿张丽,薛兴的大哥薛敏准备参加在马尼拉举行的追悼会. 没有人性的贪婪 8月27日绑架中国人质张忠义和华裔埃德温·林的"五角大楼"绑架集团首领亚布·汗沙日向中国大使馆发出威胁声称,假如不支付400万美元赎金,他们将把两名人质斩首. 汗沙27日在dxms无线广播电台上说:"我们真的将示范给他们看,如果他们(中国大使馆)不给我们所索取的钱,我们将把林氏和张氏斩首."绑架集团首领还否认他们应为张忠强和薛兴的死负责.汗沙声称,他们较早原将释放张忠强和另一名人质,但军方立即向他们开火,迫使他们还击,并取消释放人质的计划. 据《菲律宾商报》报导,北古岛省长皮诺尔表示,剩下的两名人质生还的机会非常渺茫.皮诺尔说:"绑架者非常残酷,他们如果再度被军警包围,会再杀害人质."皮诺尔说,他无法确定执法人员能不能救出人质. 当晚,菲总统阿罗约邀请王春贵大使在总统府共进晚餐,并由国防部长等人作陪,商议解救人质的办法.席间,菲方重申"不付赎、不谈判、坚决打击"三原则,王大使当即表示:中国政府也坚持不付赎金的政策,但不应该切断谈判路径;应在充分考虑人质安全的前提下,设法採取各种营救措施.王大使说:"中方对第一条原则贊成,对第三条原则理解,对第二条原则不可以接受,因为各国在解救人质的同时,都会保持着同绑匪谈判沟通的渠道,建议菲方不应只打不谈."前三军总长、国防部长雷耶斯将军马上会意地表示要尝试开启其他"非正式途径".自此,曾与菲南部伊斯兰势力渊源颇深的利比亚大使阿达姆,才正式六进六出绑匪营地为忠义的获释进行游说.这期间,中国大使馆也开始与阿达姆进行了六次接触. 第38页 当天上午8时30分,中国驻菲律宾大使王春贵接见、慰问了翁绣兰等遇难人质家属,向他们通报了人质事件的进展,及中国政府在这一问题上的立场和态度.接见持续了两个小时. 王春贵大使说,现在保障还在绑匪手中的张忠义的安全是第一位的,关于这一点,中国政府已经向菲律宾政府提出了最强烈的要求. 同时,王春贵大使也劝慰遇难者家属,死者不能復生,处理人质问题不能操之过急,从菲律宾一系列劫持外国人质事件来看,操之过急不能解决问题.家属应配合中国政府,圆满处理好善后问题. 翁绣兰等家属对大使馆所作的努力表示理解和感谢,并同意追悼会的安排. 中国人质绑架及营救全景实录(下) 永难平息的哀痛 8月28日福清籍遇害人质张忠强、薛兴的追悼会在马尼拉举行. 在菲律宾南部遇害的两名中国人质张忠强、薛兴的追悼会及遗体告别仪式于28日上午在马尼拉某殡仪馆举行. 中国驻菲大使王春贵及使馆工作人员,承建灌溉工程项目的中国电力进出口公司负责人,建设工地代表和遇害人张忠强、薛兴的亲属以及菲政府有关部门的代表出席追悼会. 遇害人质张忠强的妻子及17岁的女儿,张忠强的两个弟弟以及薛兴的哥哥已于日前专程抵菲,(张忠强的妻子由于悲伤过度抵菲后已住进医院),其家属出席了追悼会. 遇难人质家属选好了骨灰盒,看到了菲律宾总统阿罗约等敬献的部分花圈. 菲律宾中国人质事件在当地华人社会引起了极大的反响,前来敬献花圈的人络绎不绝,遇难人质家属得到了他们许多无私的帮助.一些华人还提出为死难者家属进行捐助. 据举办追悼会单位的介绍,在追悼会进行期间,媒体不得採访遇害人质的家属,原因是避免影响到仍在绑匪手中的其他中国人质的生命安全. 8月30日阿罗约在总统府会见了王春贵大使以及张忠强和薛兴的家属,对所发生的不幸表示遗憾,并对遇害者家属表示慰问. 8月31日遇害人质张忠强和薛兴的家人手捧亲人的骨灰返回祖国. 当日11点20分,厦门高崎机场哭声一片,张斌手捧父亲张忠强的遗像,薛敏手捧弟弟薛兴的骨灰缓步出来,守候在机场的一百余名亲朋好友倾刻间也哭作一团. 从机场出来,张忠强的妻子、儿女和薛兴的老父、兄长立刻被送上了救护车,福清市政府特别安排了医生、护士随车同行.十几分钟后,张妻翁绣兰晕倒,随行的刘医师认为这是悲痛过度造成的.医生接着给张忠强的子女和薛敏父子每人都注射了镇静剂,以确保他们挺过从厦门到福清的3个小时旅程. 张忠强在福清的家是一幢三层小楼,墙头镶有一块奠基牌:上镌"强成仁中人,神庇诚善辈,九七年立"的字样,小楼依旧,而主人却永远不能回来. 小楼的东侧临时设置了一个小灵堂,67岁的张父张在福在灵堂内只呆了两三分钟,是因为血压急速升高被家人搀扶出来,老泪纵横地斜倚在椅子上.虽然只直面儿子的骨灰不过一小会儿,但张父的血压骤然升高,心跳加快,被紧急送回房间休息. "爸爸,我要好好陪你","爸爸,你醒过来呀,我求你了",整个下午,张忠强16岁的长女张丽几乎都在灵堂里哭着和父亲说话. 张家和薛家决定,张忠强和薛兴的遗骨暂不掩埋,因为张忠义现在仍命悬一线,生死未卜. 永远的纪念碑 9月22日,中国电力技术进出口公司在菲律宾南部棉兰老岛承建的马尔马尔灌溉工程项目9月22日正式竣工,菲律宾总统阿罗约和中国驻菲律宾大使王春贵出席了竣工仪式. 马尔马尔灌溉工程中方承建部分已基本完工.菲政府对该工程十分重视,看做是实现南部和平与发展的象徵.阿罗约总统9月22日亲自出席了工程通水仪式. 阿罗约总统亲自打开该水库的闸门,该水库引导马里特巴哥和马里达高两条河水灌溉了1.2万公顷良田.该工程在绑匪杀害两名中国承包工六周以后完成. 由日本银行融资,作为国际合作,建筑工程始于1989年10月,但到了1995年4月由于摩洛伊斯兰解放阵线叛兵占领了工地并把韩国承包商掳走. 菲律宾总统府在声明中说,工程直至2000年2月始復工,当局把工程转包给一家新的承包商——中国电力进出口公司. 菲律宾国家灌溉管理局首长巴拉斯对中国公司给以崇高的赞誉,并表扬中方人员的勇气. 他说:"尽管中方人员被绑架,中国电力技术进出口公司并没有停工,也不拖工.所以我们能按计划于九个月内完工." 一线生机 9月26日深夜,绑匪们在菲律宾南部城市卡巴肯一条高速公路上释放了和张忠义一起被绑架的菲律宾华裔小林. 事实上,在利比亚驻菲律宾大使阿达姆的介人之下,秘密谈判于9月中旬便告展开.不过,谈判之初并不顺利,之后在阿达姆的施压之下,绑架集团"五角大楼"才表示愿意做出一定的让步.为了表达诚意,同时在利比亚大使阿达姆的努力之下,"五角大楼"表示先放一人.这样,到了9月底,谈判工作出现了新的转机.因为同菲政府谈判过程中出现了一些误会,主要是涉及了赎金问题. 在双方的谈判过程中,菲律宾政府始终没有对谈判进程向外透露丝毫的信息,其保密程度非常罕见. 第39页 9月27日,这伙绑匪又向菲律宾总统阿罗约上书,声称可以释放张忠义. 他们提出了条件,只不过条件降低了,这回他们不提以m万美元的赎金,只希望能得到她的特赦令,就是说交出张忠义之后,菲军警不再追捕他们了.然而,菲律宾政府断然拒绝了这一无理的条件,并坚持不付赎金. 负责菲律宾南部穆斯林事务的总统助理杜雷扎说,目前同穆斯林绑匪进行谈判的是南部哥打巴托市的穆斯林市长塞玛,他同塞玛市长保持着密切联繫.据说绑匪的立场目前有所软化. 9月28日,利比亚驻马尼拉大使阿达姆突然发表声明说,希望通过"坚持不懈地谈判",张忠义能够在"预定时间内"重获自由. 利比亚方面表示,在争取释放遭绑架的中国人质安全获释的努力中,他们发挥了主要作用. 阿达姆说:"作为向菲律宾政府作出的友好姿态,我在与挟持中国人质的组织的谈判中处于最前沿位置." 他还说:"在这个过程中,我发挥了我在摩洛革命组织,特别是摩洛伊斯兰解放阵线中能够发挥的所有影响力,让他们在这次人道使命中提供协助." 阿达姆表示,希望通过"坚持不懈地谈判",张忠义能够在"预定时间内"重获自由. 他说:"我们最近有在类似情况下的经验,再加上积极的意愿,和摩洛革命组织的有力支持,使我们有信心再次发挥重要作用,以显示利比亚帮助菲律宾政府的诚意." 去年,利比亚政府支付了金钱,并派出谈判代表劝服阿布沙耶夫游击队释放了数十名西方和亚洲国家的人质.这些人质是从马来西亚的旅游胜地和菲律宾南部的和乐岛遭绑架的. 9月29日扣押中国人质张忠义的菲律宾绑架集团,要求菲当局释放5名被捕的绑架集团成员,作为释放张忠义的条件之一. 10月3日,菲律宾政府官员说,他们已拒绝绑架中国人质的绑匪要求.绑匪要求,一旦他们释放人质,政府不要对他们执行任何行动. 自称"五角大楼"的绑匪已向阿罗约总统上书要求得到她的特赦令,以便他们释放中国人质张忠义.总统顾问银敖那说:"总统府不会屈服这一要求,并将坚持不付赎金政策." 菲律宾军方发言人安洛少校说军队正继续在棉兰老岛一个广阔的沼泽地带进行搜索绑匪的巢穴. 10月4日,中国驻菲律宾大使馆政务参贊伶晓玲作出回应说,中方希望张忠义在10月20日至21日阿罗约访问中国参加亚太经合组织(apec)高层会议之前获释. 据报导,利比亚驻菲大使沙林·阿达姆将在人质事件中扮演一定角色.终参贊说:"如果菲律宾政府要求他(阿达姆)协助,我想他有可能有他自己一套调停的方法." 俭参贊在记者会上说:"我们坚持不付赎金的政策,我们等待我们的同胞能平安回来." 利比亚大使沙林·阿达姆说:"我已运用任何我可以做到的影响力,使伊解协助我完成这次人道主义的任务." 10月5日,菲民间一主要反犯罪监督机构5日唿吁政府召开紧急会议,尽快解决愈演愈烈的绑架犯罪问题. 这个名叫"公民反犯罪行动"的团体表示,首都马尼拉市一名菲籍女华商及其警察保镖在遭绑架的第3天即被绑匪枪杀,这或许标志着新一轮绑架浪潮的开始.该团体要求政府有关部门尽快拿出方案,严厉打击绑架犯罪行为. 该团体提供的数据表明,今年以来,菲律宾共发生了93起绑架案,202人被绑架.其中一半以上的绑架案发生在大马尼拉地区,而且绑匪的主要目标是富裕的菲籍华人.该团体负责人说,在此期间,绑匪所掠取的赎金总数超过1.4亿比索(51比索约合1美元),目前至少还有4名人质尚未获释. 10月初,菲律宾总统阿罗约向全世界作郑重承诺,她一定会在10月四日前往中国进行国事访问之前解决这起引起中菲两国广泛关注的人质事件. 在阿罗约总统作出了上述承诺之后,菲律宾媒体对她的话引起了不小的震动,一些媒体将信将疑,少数媒体甚至宣称,阿罗约不可能在她前往中国访问之前解决这起人质事件,因为在政府拒绝交付赎金的情况下,几乎是不可能迫使绑架组织放人的.一向对绑架人质的恐怖行动严打不级的阿罗约总统为什么敢如此向外界拍胸脯打保票?因为如果一旦失言,将会引起反对党方面的质疑,特别是会引起人质家属新的不安. 其实,在阿罗约说这番话的时候,她已经胸有成竹:针对释放人质的谈判已经启动,并且正朝积极的方面发展.当时,利比亚驻马尼拉大使阿达姆全权负责这一谈判工作.因为绑架中国人质张忠义的菲律宾摩洛解放阵线的这一分裂组织(自封为"五角大楼")只信任利比亚驻菲律宾的大使馆人员,在此前的人质事件中,也是在利驻马尼拉大使斡旋的情况下获得解决的. 10月10日,菲律宾谈判人员带来了一条好消息,张忠义很有可能会于一周内获释. 迟到的重视,迟到的措施 10月15日,又有揪心的消息传来,阿罗约总统在被问及张忠义能否在她参加亚太经合会前获释时回答说:"我目前不能讲,因为如果我们越讲它,绑匪们会更加自高自大.因此,要尽量保证人质安全,即使要花长时间也愿意,因为赶时间是不安全的." 同一天上午,菲律宾政府召开了反罪恶委员会议,由阿罗约总统主持,除邀请代表政府及民间的反罪恶委员出席外,还特邀华社领导一百人、媒体人士二十人参加.以期集思广益,使反罪恶委员会的会议具有更现实的意义与效果. 第40页 菲律宾国家反罪恶委员会3位华人代表蔡清洁、吴辉汉、洪玉华率领菲华社百人代表出席,讨论治安问题. 华社百人代表向总统反映,华人社会是菲律宾社会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菲华工商界更是菲律宾经济重要的支柱之一.华人社会如果因治安恶化而不能从事正常的工商运作,不仅华人社会将深受其害,也会使菲经济和民生受到很大的影响. 阿罗约则表示,菲政府将採取有力措施,有针对性地加强打击绑架和有组织犯罪的司法力量,并且批准动用更多的资金和后勤服务来完成这一使命. 随即,阿罗约宣布,解除她的政府不执行死刑的政策,立即处决被判处死刑的绑匪. 同时颁布了如下措施:第一是对绑匪执行死刑;第二是剷除警方内部的不肖分子;第三是恢復社区警察系统;第四是在华人区设立应急中心帮助受害人及其家属. 10月17日,"五角大楼集团"犯罪集团重要头目阿基汀·阿卜杜斯拉姆被菲军方击毙,对于这个犯罪团伙来说也是致命的一击. 阿卜杜斯拉姆于10月16日落网,落网后的他很快就向菲律宾南部军区审讯人员招供说,他可以带菲律宾军人找到几天前刚又被绑架的义大利牧师和张忠义.17日,阿卜杜斯拉姆在带着菲官兵走上快艇的时候竞然想抢士兵的枪逃走,并且打伤了两名士兵,结果被另一名士兵当场打死.阿卜杜斯拉姆的死以及团伙成员一个又一个落网使得"五角大楼集团"的匪徒人心大乱,决定还是赶紧向菲政府妥协. 10月18日,马来西亚首都吉隆坡传出一条真正令人振奋的消息:"摩洛伊斯兰解放阵线"的发言人在吉隆坡举行记者招待会时表示,由于摩伊与菲律宾政府顺利签署了旨在进一步加强停火的和平协议,所以摩伊首席谈判代表和摩伊的军事指挥官已经下令摩伊各部为争取张忠义立即平安获释创造一切可能的条件. 平安获释 10月19日张忠义平安获释. 大约10点钟的时候,张忠义看到岸边出现了一座2层小楼,楼上还亮着灯光.再仔细看时,楼的上下左右都站满了持枪荷弹的"绑匪".张忠义认定,准是到了绑匪团伙的总部了.这时,岸上一个50多岁的"外国人"向张忠义伸出手,问道:一你是张忠义吗?"张忠义指指自己,用中文说了两遍自己是张忠义. 11点多钟,这个"外国人"把张忠义带到了一个军营里,等候多时的记者们按起快门.这时,张忠义才突然强烈地感到,自己逃出了魔窟. 随后,在当地一位华裔女翻译的帮助下,菲军方向张忠义询问了绑匪的一些情况,并拿来了许多人头照片,让他指认.这个典型的、仁厚的中国汉子,并没有把绑匪们——一指认给菲方,只是把三两个头目挑了出来. 当他从马尼拉国际机场下机时,让人几乎认不出来.仅仅在三个多月前,他正在为营救6月20日被绑架的哥哥张忠强而奔波时,虽然面露疲惫,但当时年仅39岁的他仍不失福态与滞洒.在经歷了两个多月的磨难之后,他不仅黑瘦,头髮也白了许多,鬍子拉碴. 张忠义一直不知道哥哥张忠强已经于8月19日在政府军与绑匪的交火中遇害.绑匪骗他说,他哥哥已经获释返回中国了.20日上午,获释后的张忠义终于得到打电话回福建老家的机会,他问妻子:"我哥哥在哪里,我要和他说话."电话另一端传来的却是妻子的抽泣声,原来哥哥已在九泉之下. 因此,尽管结束了恶梦般的囚禁生活,张忠义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本来是一心想救哥哥才于8月12日和同伴薛兴、王胜利一起深入虎穴的,但当他脱离虎穴之时却得到哥哥的噩耗,同乡薛兴也未能倖免于难.张忠义甚至不愿再给家乡亲人打电话,因为电话两端听到的都是心碎的哭声. 从被绑到获释,这个坚强的汉子没流过一滴泪,也一刻没放弃过逃生的念头.而长兄罹难的噩耗,一下子把他击溃了.他一遍遍地自言自语,"大哥死了,我还活着干啥.我是来赎大哥的,我怎么回去向老父亲交待." 谈到劫后余生的感想,张忠义已没有多少兴奋的感觉.他说:"即使把我切成十块,我也愿意换回我哥哥的性命."他禁不住地向记者追述大哥生前如何照顾一家老小,带着三个弟弟勤劳致富的事.但这一切已成回忆.当晚,中国驻菲使馆的工作人员看见张忠义跪在院子里给家乡的老父亲打电话,七尺男儿说着说着便哭成了泪人,在场者无不动容. 绑匪掠去了他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从手机、手錶到皮带、皮鞋.获释后,菲政府工作人员给他买了新衣新鞋,张忠义才在两个多月来头一次换衣服.在从机场返回使馆的途中,记者看到张忠义的随身物品只剩下穿了两个多月的惟一一套衣服和一小瓶政府工作人员刚给买的治嗓子痛的药水. 在使馆,理髮师为张忠义理了发,刮掉了一寸多长的鬍子,又刮掉了一层脸上的黑皮,张忠义顿时换了新面貌,像变了个人一样.他受到大使馆工作人员无微不至的照顾,吃上了厨师专门为他准备的可口饭菜.他还与日夜牵挂的仍在北哥打巴托省中国电力技术进出口公司承建马尔马尔灌溉工程工地上的伙伴们通了电话.他和哥哥张忠强是该工程土石方项目的负责人,张忠强就是在为工地採购的途中被绑架的.同伴们都为他的获释感到高兴.一大早就得知他被释放却一直没能与他通上电话的外甥,从工地打电话到使馆,要亲耳听听小舅舅的声音. 第41页 四个多月来为人质事件寝食难安的王春贵大使20日在总统府的新闻发布会上对菲政府、利比亚大使及其他各有关方面表示感谢,并表示这一事件不会影响两国关系,中国将继续帮助菲律宾进行南部地区的经济建设. 在中国上海参加apec亚太经合组织会议的菲律宾总统阿罗约在新闻发布会上说:"毫无疑问,张(忠义)的获释大大有利于缓解和促进菲律宾同中国的关系.我很高兴在我(来中国)参加apec峰会的第一天,张先生就获得了自由,这次的绑架事件只是个别现象." 绑架集团不仅在阿罗约总统于10月29日出访中国之前释放了张忠义,而且是在她率团出席apec会议之际释放的,这实际上使她的中国之行轻松了许多.之所以出现柳暗花明,此间舆论普遍认为,菲律宾政府在谈判过程中肯定作出了一些具有"实质性的"让步,其中还包括菲律宾政府数日前与摩洛解放阵线签署和平协议所产生的积极作用.当然,利比亚驻菲律宾大使阿达姆功不可没.正是他的积极努力和斡旋,最终才促成了这一事件的解决. 亲人的声音 10月20日凌晨,菲律宾总统特别顾问冈萨雷斯向中国驻菲大使王春贵通报,经过多方努力斡旋,今年8月被绑架的马尔马尔工程项目人员张忠义得以获释.下午张忠义从哥打巴托市安全抵达马尼拉,并受到菲副总统金戈纳的接见. "我是张忠义." "大哥在哪里?" "通知其他人我已获释." 这短短三句话,李小红一辈子忘不了.自从8月12日,其丈夫张忠义在为长兄张忠强交赎金途中被菲律宾绑匪扣留之后,一直杳无音信,生死未卜.两个多月来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张忠义的声音. 20日清晨6时35分,衢州张忠义家,李小红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惊起,一听到电话那端熟悉的声音,不用对方一再强调,她便知道:肯定是张忠义,绝对没错.在听到张忠义说他已获释,在一个安全的处所时,剎那间,两个多月来所受的一切煎熬都恍若隔世,李小红的心前所未有的释然. 当张忠义得知大哥张忠强已惨遭绑匪枪杀时,电话中一片沉寂,空气仿佛凝固了似的.但很快地他就缓过气来,让李小红把他获释的消息通知家人. 晚7时许,在接受记者的电话採访时,李小红笑着说:"每天都期盼他回来,没想到竟是这样匆匆的一个电话."这是两个多月来,记者在多次採访中第一次听到她的笑声. 中午,当李小红把消息告诉三个儿女:张建(15岁)、张军(13岁)、张英(10岁)时,张家成了欢乐的海洋.孩子们追逐打闹着,欢笑声传得很远很远…… 李小红感慨地说,这两个月来,孩子太苦了,巨大的打击一度让他们郁郁寡欢.昨天也是李小红胃口大开的一天,她一口气吃了好多饭菜.而就在前一天,她却粒米未进,食难下咽.父亲张在福得知消息后喜极而泣,"我现在就想见老三."下午3时,张父特意致电中国驻菲律宾大使馆和阿罗约总统表示感谢.记者电话打到张家时,电话那边一片嘈杂,一问才知张家正在给中国驻菲律宾大使馆和阿罗约总统写感谢信,"没有国家的帮助,光靠我们一家人自己的力量,怎么可能会等来这一天?"几个月的悲欢离合,张家人的感激发自肺腑. 晚上,年迈的父母也接到了张忠义打回的电话.喜出望外的二老一再交待张忠义不要外出,早日回国.张家人告诉记者,估计两三天内张忠义就将回到福清高山. 这一夜,又是张家人的难眠之夜. 在菲总统府,菲副总统兼外长金戈纳接见了张忠义,并宣读了正在中国上海出席第九次亚太经济合作组织领导人非正式会议的阿罗约总统传来的声明.阿罗约在声明中说:"无可否认,张忠义的获释对中菲两国的真挚、热情的友好关系十分重要."她还向所有为争取张忠义安全获释而付出不懈努力的人们表示感谢. 下午4点,歷经了79天被绑架非人生活的我国人质张忠义在我国驻菲律宾大使等人的陪同下,终于出现在我国驻菲大使馆.同两个多月前相比,1.73米的张忠义略显消瘦(体重掉了8公斤),但依旧结实健壮,只是原来酷酷的板寸,被凌乱的分头所代替,再加上满脸的鬍子,没人会相信他今年才39岁. 看着大家一直盯着他脚上那双不伦不类的沙滩鞋,张忠义自嘲说,被绑期间,一直光着脚,这是菲方临时提供的.稍后,张忠义向大使馆汇报了他被扣为人质的主要经歷. 张忠义说,看到父母实在无力养活兄妹8人,大哥忠强16岁就辍学外出打工去了.家人对大哥的感情很深,也很尊重大哥,兄弟们因此也一直没分家.直到前几年,看到各自的孩子们大了些,大哥才同意大伙儿分开,但还住在一起. 大哥的遇害,使张忠义对绑匪的怜悯荡然无存.在离开北哥打巴托前往马尼拉之前,张忠义专门要求再次指认绑匪,他把照片中的绑匪逐一挑了出来.张忠义对菲军方负责人说:"如果菲方需要我本人出来指认和控告绑匪,我会随叫随到;如果军方剿匪行动需要带路,我会沖在最前面,我可以在直升飞机上找到绑匪匿藏的地点.如果你们允许,我将参加你们的围剿行动".张忠义告诉我们,如果现在马路上碰到那些绑匪,他真想手刃他们. 10月21日晚国家主席江泽民在上海会见菲律宾总统阿罗约时,对菲律宾拯救中国人质所做的工作表示感谢. 第42页 中国国家主席江泽民10月对日晚在上海会见菲律宾总统阿罗约时,对菲律宾拯救中国人质所做的工作表示感谢. 在会见中,阿罗约总统向江泽民主席通报了中国公民张忠义获释的有关情况,以及菲政府为保证中国在菲中国公民的安全所做的努力. 江泽民对张忠义被绑架两个多月后终于获释感到非常高兴.他对菲律宾政府、特别是阿罗约本人为争取张忠义获释做了大量工作表示感谢. 68岁的张在福老人在电话里重复地说:"儿子要回来了,我很高兴,很高兴."他告诉记者,家里有二三十个亲属争着要去厦门接忠义回家.张忠义的妻子李小红说,她于20日晚上7点多接到丈夫的平安电话,开始将信将疑,继而欣喜万分.她带着二男一女三个孩子住在浙江衢州,孩子们因为上学不能回福清老家,争着在电话里听父亲的声音.21日下午,她和四弟忠泉一道赶回福清家里,准备迎接久别的丈夫. 回来就好 10月23日张忠义返回祖国,张忠义的妻子李小红与亲人前往厦门长崎国际机场迎接. 中国外交部发言人孙玉玺在10月23日的例行新闻发布会上说,被绑架的中国人质张忠义是在没有支付赎金的情况下获释的,中国政府对人质的安全获释感到欣慰,对菲律宾政府及其领导人和有关方面为此做出的努力表示衷心感谢.这次绑架事件在菲律宾总统阿罗约对中国进行国事访问前夕得到解决,这无疑对进一步增进两国友好关系具有重要意义. 孙玉奎说,10月20日凌晨,菲律宾总统特别顾问冈萨雷斯向中国驻菲大使通报,经过多方努力和斡旋,今年8月被绑架的马尔马尔工程项目人员张忠义已经获释.20日下午,张忠义从哥打巴托市安全抵达马尼拉,并受到了菲律宾副总统金戈纳的接见.目前,张忠义暂由中国驻菲大使馆照料,身体状况良好,有关部门正在安排他回国. 福州,23日14时15分,在菲律宾南部被绑架79天的中国公民张忠义终于回到家乡——福建省福清市高山镇和亲人团聚,一下车涨忠义就与姐夫杨圣路在家门口抱头痛哭.一进家门就跪倒在父母的膝下,抱膝痛哭.旋即,张父张在福和妻子一起搀扶着悲痛欲绝的张忠义到大哥张忠强灵位前祭拜. 一宿没合上眼的妻子李小红面对归来的丈夫欣喜之外更多的是感激,她说:"感谢国家有关部门的积极努力,感谢菲律宾政府的大力营救,感谢所有关心忠义的朋友们." 11月1日,15名参加菲律宾马尔马尔灌溉工程施工的福清籍工人返回祖国. 附一:中国驻菲律宾大使在遇害人质追悼会上的悼词 今天,我们怀着极其悲痛的心情在这里为张忠强、薛兴先生举行追悼会,悼念这两位在菲律宾遇难的中国同胞. 张忠强和薛兴先生千里迢迢来到菲律宾是为执行中国电力技术进出口公司与菲律宾国家灌溉局的合作项目,即位于棉兰老岛北古达描岛省,由日本基金出资,中电技承建的马尔马尔大型水利灌溉项目.他们是为了促进中菲两国人民间的友谊而来的. 不幸的是,张忠强先生于2001年6月20日外出採购返回工地途中遭到绑架,歷尽磨难近两个月之久.薛兴先生随同张忠强之弟张忠义等于8月12日在设法营救张忠强时,又一同遭到绑匪劫持.更为不幸的是,8月19日,张忠强和薛兴先生在菲政府军与绑匪的激烈交火中遇难.张忠强时年45岁,薛兴年仅20岁. 张先生上有年逾古稀的父母、下有妻子儿女,从此生死两茫茫.薛先生风华正茂,美好前程就此结束.父母失去了儿子,妻子失去了丈夫,儿女失去了父亲,同事失去了朋友.白髮人送黑髮人,令人悲伦不已.张忠强和薛兴先生的不幸离去,给他们的亲人和所在公司带来了无法弥补的精神创伤. 自6月20日以来,中国政府一直高度重视中国人质的生命安全.我多次奉命向菲律宾政府表达了对绑架事件的严重关切.中国驻菲律宾大使馆做出了一系列努力,要求菲取有效措施,务必保证中国人质的安全获救.令人焦虑的是,绑架事件这未了结,中国公民张忠义仍生死未卜.我们已强烈要求菲方採取适当手段,在确保中国人质生命安全的情况下使之尽早获释.绑匪惨无人道,可恨可憎.但广大菲律宾人民对中国人民还是友好的.中国和菲律宾是一衣带水的近邻,两国友好交往源远流长.中菲长期睦邻友好,互利合作符合两国人民的根本利益.阿罗约总统给张忠强和薛兴先生送来了花圈.菲总统发言人对中国人质遇难表示遗憾.金戈纳副总统兼外长已下令彻查事件的真相,并向中方作出说明和解释.菲方还表示愿同中方共同处理好有关善后事宜. 请张忠强、薛兴先生的亲友节哀自重! 张忠强、薛兴先生安息吧! 附二:张忠义父亲张在福致菲律宾总统的感谢信 尊敬的阿罗约总统阁下: 您好! 我是张忠义的父亲张在福,今日上午获悉吾儿张忠义安全获释,心中甚是宽慰. 我深知,正是您的多次过问此事下,忠义才最终得以安然回家.在此,我向您和友好的菲律宾人民表示最诚挚的感谢. 张在福敬上 2001年10月20日午 附三:张忠义父亲张在福致中国驻菲律宾大使馆的感谢信 尊敬的王大使及中国驻菲律宾大使馆全体工作人员: 你们好! 今日上午获悉吾儿张忠义安全获释,心中甚是宽慰. 第43页 两个月来,在您的亲自过问下和使馆其他工作人员的不懈努力下,忠义得已安然回家.在此,我向您和使馆的全体工作人员表示最诚挚的感谢. 顺致安康! 张在福敬上 2001年10月20日午 恐怖到底离我们有多远 东突问题——中国同样存在着恐怖主义 2001年11月14日,应一些外国驻京记者要求,外交部发言人朱邦造就反恐问题,特别是打击"东突"恐怖势力问题向部分外国驻京记者做背景吹风. 朱邦造指出:"我们有确凿证据证明,在新疆从事暴力恐怖活动的罪犯,的确有人在阿富汗接受过恐怖训练.这些人和本·拉登恐怖集团是有联繫的,他们受到圣战思想的薰染,而且接受了训练.究竟有多少东突分子在阿富汗接受恐怖暴力训练,恐怕也难以确切统计,据知情人说,至少有数百人.这些人确实受到国际恐怖组织的资助和训练,所以我们应该把打击这些恐怖分子看做是国际反恐斗争的一部分." 这是中国政府第一次公开向世人宣布中国也存在着恐怖主义.而实际上在比较长的一段时期以来,中国的恐怖势力都没有停止其活动,中国政府也一直没有停止对恐怖主义和恐怖活动的"严打高压"政策."东突"一词的出现,更值得注意的是"它的时机选择".而我们对恐怖主义的政策,"一直都没有变化". 从"东突"恐怖分子的活动来看,他们在中国境内外制造了许多恐怖暴力事件,造成大量平民伤亡和巨大财产损失.比如*年2月,"伊斯兰改革者党"策划了乌鲁木齐公共汽车爆炸案,造成3人死亡,23人受伤.1993年6-9月,"东土耳其斯坦民主伊斯兰党"在南疆地区制造系列爆炸案,炸死4人,炸伤30多人.1996年7月,"东土耳其斯坦伊斯兰正义党"策划了沙雅县暴狱案,杀害15人.1997年2月,"东土耳其斯坦民族团结联盟"在乌鲁木齐制造爆炸案,造成9人死亡,74人受伤.1998年3月,"东突民族中心"暴力分子对我驻伊斯坦堡总领馆进行炸弹袭击.2000年5月,"维吾尔解放组织"纵火焚烧比什凯克中国商品市场,恐怖分子杀害了我前往吉尔吉斯处理此案的工作人员1名.同年9月28日,"维吾尔解放组织"操纵的恐怖分子在阿拉木图杀害了2名哈萨克警察. 恐怖主义就在我们身边,只要我们稍有松懈,恐怖分子就会乘虚而人.文明社会有它的优越性,但也有它的软肋.恐怖分子有机可乘的,也正是文明社会的软肋部位.美国的9.11就是一个例证.它表明,一个良好的社会秩序不可能一经建立便一劳永逸地正常运转下去.一个好的秩序,需要我们像爱护自己的眼睛一样去关心呵护. 中国面临三大恐怖主义威胁 9·11事件发生后,中国所面临的恐怖主义威胁主要来自以下几个方面:第一,国际恐怖主义组织和个人;第二,境内外"东突"恐怖势力;第三,邪教和严重刑事犯罪分子可能进行的恐怖活动. 近几年来,国际恐怖主义组织利用中国作为活动的跳板和场地,利用政策差异、文化差异和我国一国两制的制度差异,从事着洗钱、贩运人口、贩卖毒品、绑架勒索等非法活动,并且在一些地方猖撅地进行着地下黑社会活动,与国内黑社会相互勾结,对人民的生命财产和正常的生活秩序造成了巨大危害.从这些恐怖主义组织和个人活动的地域范围来看,很明显地集中在东南沿海、临近金三角的西南边境和东北亚边境地区.而一旦这些组织内外勾结,则活动范围很快会扩展至内地,对我国最富庶的东部地区人民的生命安全造成不利影响.对此,我国政府一直在进行着坚决打击. "东突"恐怖势力同样与国际恐怖势力有着密切的联繫:"东突厥斯坦伊斯兰运动"、"中亚维吾尔真主党"等组织接受国际恐怖势力军事和财政上的援助,在阿富汗的军事基地接受恐怖训练."东伊运"曾于1990年11月和2000年8月两次参加"乌兹别克伊斯兰运动"入侵乌兹别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南部地区的武装叛乱行动.这些势力的存在,对我国新疆和西北部地区人民的正常生活和生产构成了极大威胁. 许多事实证明,"东突"分子在中国境内外从事恐怖暴力活动,不仅对中国境内造成危害,也对地区安全与稳定构成了威胁.特别是他们参与了地区恐怖主义活动,这表明他们已成为国际恐怖势力的组成部分,因而打击"东突"恐怖势力也是国际反恐斗争的一部分.9·11事件表明,恐怖主义已成为国际公害.所以,恐怖主义不管出现在哪里,来自何方,是何人所为,针对什么目标,都应当坚决反对. 而最近几年来,随着"法轮功"等邪教组织的出现,我国又面临着一种新的恐怖活动形式的威胁."法轮功"宣扬"世界末日"论和"圆满"、"升天",制造恐怖气氛,活动日趋极端.它以歪理邪说对练习者实施精神控制,已导致1700多人死亡.它所宣扬的东西和它们採取的一些行动有制造恐怖的倾向.国外的经验表明,对邪教姑息纵容,受害的必是整个国家. 恐怖活动不都是恐怖主义 恐怖主义的产生,一种情况是,当社会发生严重危机,特别是当某一国家的政权体制出现意识形态危机时,各种反对团体便应运而生,它们为了达到自己通过正常渠道难以达到的目的,极有可能不惜採取暴力行径、藉助新闻媒体的报导,将自己的意志传播出去,进而向社会施压、向当权者讨价还价.另一种情况是在跨国间权力斗争出现不均衡时产生.一些力量弱小的集团,为了向国际对手"讨取公道",也很可能通过极端暴力手法制造血案,要么"报一箭之仇"、"解一时之恨",要么显示存在.表达心声、引起国际关注,促使事件的早日解决. 第44页 恐怖主义分子一般有自己的政治性"信仰",并受制于严密的组织机制.他们在极其秘密的环境下,既接受"信仰"强化训练,又接受严格的技能训练,从而逐步形成一个具有特殊意识的群体,漠视无辜生命的价值,思想上淡化乃至完全忽略其恐怖手段的合法性,并能在受命时坦然採取激进行为而不计任何后果. 所以,只要是"为了达到某种政治目的,对第三者使用或威胁使用暴力的行为",就都属于恐怖主义.正因为如此,恐怖主义的形成与发展,常常与宗教、民族纷争、领土争端等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繫,并在行动上呈现三大特点:规模的有限性、巨大的间接破坏性、手段的血腥残忍性. 而我们平时所说的恐怖活动,如果不是为了向社会表达自己的宗教信仰或政治主张,则只是一种普通的刑事犯罪. 在现代社会,由于人们可以取得的破坏手段的增加,使得一些人得以利用恐怖手段来达到自己对他人或社会的报复目的,或者藉此实现自己的某种特殊愿望.尽管一般的恐怖活动不像恐怖主义那样具有严密的组织纪律性和明确的政治主张,且活动的发生具有偶然性和随意性,但是,由于恐怖活动所造成的结果通常会给一般民众造成巨大的心理阴影,所以它的破坏力量非常之大.而且,在一般的恐怖活动频发的地方,通常都会出现与恐怖主义组织的某种关联,或者会出现恐怖主义组织利用一般恐怖活动达到自己目的的情况.所以在现代社会,我们即要高度重视恐怖主义势力的抬头,又决不可轻视对一般恐怖活动的打击.不要忘了,一旦我们放松警惕,一般的恐怖活动就会频频发生,对我们个人的生活和生命财产造成巨大的影响. 恐怖主义四大特点 目前世界恐怖主义活动显现出一些新的特点: 国际化以美国屡遭恐怖袭击为例,以前绝大多数发生在其境外,此次则发生在本土的政治、经济、金融中心.这表明单个恐怖组织的行动范围已跨越国界,特别是在情报收集、人员培训、筹划组织和袭击行动的具体实施等方面,正向国际化方向转型. 专业化恐怖组织最早的作案手段只是简单的暗杀、小规模爆炸,或者绑票勒索,后来逐步发展为劫持或破坏汽车、飞机等交通工具,现在动辄就是特大爆炸、化学制剂袭击等,手法不断翻新、行动更加隐蔽、组织更加复杂,这说明,恐怖组织的人员素质更高,正在快速向专业化方向发展. 高技术化从美国1995年发生在俄克拉何马城的爆炸案到最近纽约的恐怖袭击,恐怖主义行动的规模屡屡升级,使用的作案器材或工具更为尖端、先进.尤其是日本东京发生的"地铁沙林事件",更充分表明,目前世界上的一些恐怖分子已具备了制造和使用高技术装备的能力. 背景复杂化恐怖主义的存在除了必要的内部、外部条件外,还必须有强大的财力支持,而组织国际卖淫、贩毒.军火走私等正是筹措资金的"便捷而有效"的手段.因此,现代恐怖主义正越来越与上述犯罪形式紧密结合. 恐怖主义造成的灾难远非夺命伤财,更重要的是由于它们制造事端的"骇人听闻",给一些国家和人民带来挥之不去的巨大精神和心理恐惧,直接引发金融动盪、社会混乱,进而对国家的政局稳定、经济发展等造成很大的负面影响,并进一步恶化地区乃至世界环境. 纵观当今世界,近20年来,恐怖主义活动并没有随时间的推移而消亡,反有愈演愈烈之势.特别是近几年,人们不但仍能看到中东地区"哈马斯"、黎巴嫩真主党等与以色列之间的相互恐怖袭击行动在频频上演,而且还目睹了日本"东京地铁沙林事件".此外,法国在1995-1996年间,巴黎等地相继发生多起重大炸弹爆炸事件,俄罗斯境内的有组织犯罪集团和车臣叛匪,至今还在各地不时地制造流血恐怖事件;西班牙的"埃塔",仅在去年和今年上半年的恐怖爆炸和暗杀行动中,就平添了许多冤魂;北爱尔兰艰难的和平进程,一直伴随着件件恐怖惊案;菲律宾的"人质劫持事件"一波刚平,另一波又起,甚至有两名参加援菲工程建设的中国技术人员惨死在绑匪手中;蛰居阿富汗的本·拉登频频出手,巴尔干地区、中西非地区、南美洲部分地区等,每年都发生恐怖事件.正像爱滋病让贫国受害一样,恐怖主义也让富国难安. 五种常用恐怖手段 恐怖活动是个人或集团为改变某些政治进程结局或实现某种目标而採取的暴力或威胁行动.恐怖主义旨在消灭个人和"震慑"他人.恐怖分子称自己的活动是一种弱者对付强者的新型战争.为了谋求最大的恐怖效果,恐怖分子的手段从低技术转向高技术、传统转向超级,花样不断翻新. 一是暗杀.据初步统计,1996年至今,恐怖分子搞暗杀活动达100余次.仅在1999年,全球较大型的恐怖暗杀活动就达20余起,30多人被暗杀.2000年2月,南联盟原国防部长帕夫莱府拉托维奇在一家餐馆被恐怖分子暗杀…… 二是爆炸.据统计,每年世界上有一半以上的恐怖活动是用爆炸方式进行的.现代军火业的发展,使爆炸的手段更加多样,技术更加高超,具有更大的破坏力.在过去的10年里,全球共发生恐怖爆炸事件几十起,数百人被炸死,数千人被炸伤.1998年,恐怖分子差不多同时炸了美国驻肯亚和坦尚尼亚使馆,造成叨人死亡和包括美国驻肯亚女大使布希内尔和肯贸易部长在内的2200余人受伤.2000年,西班牙首都马德里发生两起汽车炸弹爆炸事件,一名军官被炸死,另有几人被炸伤.2001年以来,俄罗斯发生了多起车臣恐怖分子制造的爆炸事件. 第45页 三是绑架或劫持飞机.世界上第一起劫机案发生在1931年,直到16年后才发生第二次劫机案.然而lop年以后,劫机成了恐怖分子惯用的杀手.仅在1970年到1972年的3年内,世界上就发生了196起劫机案,平均每5天就有一起.1985年11月,恐怖分子劫持了埃及航空公司的一架波音737客机,造成60人死亡,28人受伤,在劫机史上留下了伤亡最惨重的一页.20世纪最大的人质事件发生在日本驻秘鲁大使馆.1996年,卡托尼利等8名秘鲁"图帕克·阿马鲁运动"武装分子将500多名应邀参加日本天皇生日晚会的客人劫为人质,震惊世界.1999年,印度航空公司一架由加德满都飞往新德里的客机被5名武装歹徒劫持.2000年,阿富汗的一架波音727客机在阿富汗上空被劫持,机上共有165人,包括23名儿童. 四是放毒或扣押人质.全球最具名昭着的毒气案就是以麻原彰晃为首的日本邪教组织"奥姆真理教",在东京地铁内制造的沙林毒气事件,造成12人死亡,5500人中毒.2000年5月4日,10名狮子山"革命联合阵线"的士兵向联合国部队自愿缴枪,并且参加了联合国的"重新回归社会"计划.让联合国万万没想到的是,全副武装的"革命联合阵线"人员当天就气势汹汹地到联合国维和部队的驻地要人."革命联合阵线"的武装人员冲进马尔尼地区联合国维和部队驻地,将92名主要由肯亚和印度官兵组成的维和部队人员全部扣为人质.2001年,菲律宾非法武装绑架了几名中国人,导致人员死亡. 五是写恐吓信或打恐吓电话.据美国透露,美国每年收到的各类恐吓信件约1.3万封.此外,恐怖分子还可採取用化学、生物武器和塑料炸药进行袭击;用电子手段故意破坏电脑的保密和应急系统,等等. 专家研究表明,暗杀、(武装)袭击、绑架与劫持人质、劫机及劫持车船是五种主要的恐怖活动方式,占到了国际恐怖主义活动的98%以上.恐怖主义冲击世界,受害更深当属美国 冷战期间,某些国家政府为了达到某种目的,向恐怖分子提供金钱、外交设施、庇护、训练营地、武器、爆炸物及舆论宣传.在政府支持下,恐怖活动范围不断扩大,袭击目标不断增多.首先,从地区来看,欧、亚、非、南美、北美都受到了恐怖主义的冲击.目前,恐怖主义虽然冲击着世界上许多国家,但是首当其冲、受害最深的是美国. 目前,美国中央情报局统计,全球的主要恐怖组织有1000多个,与以往相比有增加的趋势.21世纪,恐怖组织数量有可能进一步增加.同时,信息化、智能性恐怖分子人数也与日俱增,恐怖组织不断招兵买马,整军备战.从1968年到1985年,在72个国家里的美国人和设施遭到过恐怖袭击.美国的外交官遭袭击和暗杀者已达300多人,其中至少包括20名大使.在世界上每年发生的恐怖事件中,以美国为打击目标的约占30%-40%.如1986年,主要针对美国人的恐怖事件有170起,1987年上升到204起.1999年5月,柯林顿总统说:一种新型的敌人正在朝着我们进军,但他们不是占领我们的海滩,也不是出动轰炸机,这些敌人可能试图向对我们来说至关重要的军事系统和我们的经济基地发动电脑战……他们可能部署小巧而且比较便宜的大规模杀伤武器.由此可见,恐怖活动的手段也达到了信息化程度.在美国一座小城镇的商场,恐怖主义者释放了一股炭疽桿菌烟雾,其目的是使任何唿吸到它的人在5天内死亡.500多个受害者先以为他们患了轻度流感,很快会好.直到他们再次发病,肺里开始出现流质,人们才意识到受到了恐怖主义袭击. 2001年9月11日,恐怖分子劫持飞机,对纽约世贸中心大楼等多处美国目标进行了攻击.这次事件让美国人彻底惊醒,决心要与恐怖主义势力斗争到底,让世界重新恢復自由与安宁. 要反恐怖,必须携手 恐怖主义在全球的蔓延之势已到了必须迅速加以遏制的程度,全世界范围内的反恐怖任务异常艰巨. 坚决予以痛击.在恐怖主义行动频发的国家和地区,对于从事恐怖犯罪活动的组织及个人,当地司法部门必须重拳出击,绝不姑息,坚决阻止其活动.为此,要把反恐怖的职责明确到具体部门,并加大投人力度,改善对反恐怖部队的装备,提高其侦测技术水平.同时,各国要广泛宣传恐怖行为的危害性,使民众痛恨恐怖行径而自觉支持政府的反恐怖行动,从而对恐怖主义形成一种高压态势,并逐步剷除一些恐怖组织赖以生存的群众基础.比如,俄罗斯就明确规定以内务部和军队为主,共同打击恐怖,重点扶持"阿尔法"这支反恐怖力量,确保了它在近期的反劫机和人质绑架行动中出师得胜.在法国,近卫军一直是反恐怖的主角.近年,法国军队也介人这一行动,并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法国为了有效遏制恐怖事件的发生,还专门为具体遂行反恐怖任务的部队配发了新式装备器材,大大增强了他们的反恐怖作战能力.西班牙在对付"埃塔"时,则在发动说服群众方面做了许多努力,使恐怖组织的活动范围渐渐萎缩在北部山区,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了对社会的危害. 密切国际合作.早在1996年度的西方七国首脑会议上,时任美国总统的柯林顿就表示:"我们必须共同对付世界各地的恐怖主义活动".美国前"参联"会主席沙利卡什维利将军也指出,对付恐怖主义"单靠哪一个国家不行,我们必须携手对付它们".的确,鑑于国际恐怖组织分散于世界各个角落并不时跨国採取行动,仅靠某一国家,难以杜绝恐怖主义的袭扰.所以,各国联手是客观必然的要求.为此,各个国家首先要对反恐怖行动有统一的立场.要像共同对付国际贩毒等公害一样,认清恐怖主义对全人类的潜在危害性,共同致力于反恐怖斗争.其次,要建立情报交换、行动协调机制.有专家建议,在联合国框架内建立专门的反恐怖机构,或在国际刑警组织内设立这一机构,或由一些国家联合发起成立新的相关组织,建立定期的情报通报制度,统一协调各国的反恐怖行动,及时掌握恐怖分子的动向,预先化解其可能的行动,避免或减少损失. 第46页 多种非军事手段并用.对付国际恐怖主义,要积极寻求"治本"之策.恐怖主义之所以採取一些极端手段,常常与其难以实现自身"愿望"或是遭受对手在政治军事经济上的过分压制有关.因此,国际社会在反恐怖斗争中,必须深入研究各国恐怖主义组织的具体情况,针对其行为发生的时机与心理"对症下药".应积极探索通过非军事手段,利用条件与恐怖组织或其支持者展开对话,最终促使它们放弃原有的极端行为方式并向非恐怖组织转化,力避"以牙还牙"式的纯军事打击,防止陷入相互间"冤冤相报何时了"的怪圈.同时,对于间接或直接导致恐怖主义发生的原因,也应对具体问题具体分析,通过解决根源问题而剷除恐怖主义产生的温床.当然,非军事手段的应用必须与军事压力相辅相成,强调使用非军事手段并不意味着对恐怖主义分子的妥协和让步. 恐怖主义是心理上的绝望主义 对全球的治理,一定要讲究平衡,特别是全球化飞速发展,在这个过程中,失败者和前进者差距很大.在这个过程中,不能使失败者绝望很大,在国际冲突上也是这样,一定要给失败者一个出路,这也是对人类治理的一个挑战.这不是靠一个国家就能够解决的,主要还是要靠全球的合作,特别是其中的大国,要负起更大的责任,这里也有中国的责任. 绑架一事由来已久 把人抓起来勒索赎金在歷史上源远流长.春秋时代,诸国争霸,战争连年,敌方俘虏作为战利品的一部分赏赐分配给贵族,即是着眼于对方为赎回俘虏所付的金帛.成语"上下其手"便起源于这一战俘分配制度. 在西方,最迟不晚于罗马时代,类似的勒赎制度也已成熟,贵族领袖们常常可以分得有被赎前景的战俘.在罗马时代,俘虏一般沦为"罗马公民"的奴隶,但是奴隶是允许"自由买卖"的商品,如果一个奴隶有被赎可能,其身价便自然不同. 在中国,这种制度化的俘虏勒赎现象的尾声大概是南北朝时代,在南北战争中有门第家世的战俘常常由亲属出钱赎回.一个出名的例子是被东魏俘获为奴的南朝"高干子弟"兰京,尽管其父(萧梁徐州刺史兰钦)愿付巨款,东魏独裁者高澄拒绝放人.兰京不堪其辱,在高澄即将"排代"东魏之际将其刺死(北齐后来追封高澄为文襄帝).此后战俘勒赎现象在中国式微. 俘虏勒赎蔚然成风 与中国相反,俘虏勒赎在欧洲演化为一种经久不衰的严格制度,成为漫长的中世纪中特有的政治文化现象,在世界歷史上罕有其匹. 例如英国国王理查一世是十字军东征史上赫赫有名的角色,骁勇过人,赢得"狮心理查"美称,是第三次十字军(1189-1192年)主将之一,在"圣地"巴勒斯坦与"异教"的库德族名将撒拉丁打成平手,惺惺相借,颇有羊姑陆抗之余风.理查虽然未能"收復"圣城,毕竟占领赛普勒斯,延长西方基督徒在地中海东岸巴勒斯坦地区的残余殖民地的寿命,功绩不谓不高.但是在大后方的虔诚教友们却不因理查维护基督教的汗马功劳而对他网开一面:理查一世路经奥地利时被劫持绑架,因其"狮心"之名,奇货可居,绑方狮子大开口,列出极高的马克数目作为赎金.苏格兰作家瓦尔特·司各特爵士的着名歷史小说《艾文荷》(旧译《萨克逊劫后英雄传》)便是根据这段史实写成. 在1337-1453年的英法百年战争中,借俘虏勒赎更是家常便饭.按下层士兵的"国籍",百年战争勉强称得上是英法之争.但包括英法两国国王在内的当时双方上层贵族领袖其实全部都是法语人士,拼死力争法国王位,从这一角度讲百年战争不如说是法兰西内战.战争初期,英国步兵装备的长弓等利器占尽上风,法军连连败绩,竟连法王若昂二世本人也作了俘虏,被押解到伦敦.英国藉此开出天文数字的赎金要求.因为筹集巨款并非易事,在"分期付款、荣誉保证.另留人质"的条件之下,若昂被英国"假释"回法自筹赎金.由于数目实在太大,集资失败,作为人质的儿子又擅自逃亡,法王只得黯然回英,楚国度过余生. 在此事上可以看到中西文化的一个异点:因为臣民无力支付赎金,法王若昂只得终老于英伦"债务监狱".在其"驾崩"之前,法国无人敢立新君,与宋朝的徽、钦两宗和明英宗形成鲜明对照.以英宗在土木事变中被瓦刺俘虏为例,于谦为主的明室大臣迅速扶立代宗(景泰帝)的主要动机之一便是不让瓦刺奇货可居,勒索要挟明廷.这可以说是孟子"民贵君轻"原则的实际运用.在欧洲,君王不可取代的神圣地位要到拿破崙战争后才动摇. 既能绑票就能撕票 与法王若昂差不多同时被俘虏的大批法国骑士却没有这么幸运.英军先是按常例挟俘待赎,一旦发觉赎金无望,便将被俘法国骑士尽数处决,可以说在歷史上首开大规模撕票之例.随着火药和火器在军事上的出现,法国得以扭转劣势,最终在百年战争中获胜.此后挟俘勒赎在欧洲渐渐沦为纯粹强盗行径,特别是在义大利半岛,绑票勒赎变成各地黑帮的标准手段,后来更波及到盛行奴隶制的新大陆. 在工业化以后的美国,绑票勒赎自然是"追求幸福"的标准手段之一.近代最轰动的无过于首先飞越大西洋的航空师林白的两岁儿子被劫持撕票一案.事发之后,一名智力似乎欠佳的德国移民被裁定有罪后处决,但许多人相信他只是一个倒霉的冤死鬼.英国侦探小说家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名着《东方快车上的谋杀案》便是据此疑案发挥写成.近年更有作者直指事发后不久死得不明不白的林白大姨子为真嫌.当时为了维护妻家"名誉",林白隐而不发,甘让无辜者替罪. 第47页 绑赎之风在美国至今继续兴盛不衰.前几年还有石油公司高层人士被绑架勒赎撕票事件.美国在此事上的弱点为人洞悉,在国际上受尽要挟利用.例如里根第二任总统期间给搞得焦头烂额的"伊朗门"事件,就是因美国暗中赎买在中东被劫持的几名美国人所引发(尽管如此,美国中情局驻中东的一名要员还是惨遭撕票). 国内绑架不可不防 最近十多年以来,随着社会的发展和人们收人的急剧增长,一部分先富起来的人成了犯罪分子绑架勒索的首要目标.绑架,这种特殊的恐怖手段逐渐为人们所耳闻熟知.在恐怖犯罪活动中,如果是为了报復对方,犯罪分子一般会採用极端的恐怖手段,如爆炸、殴打致残等,而如果是出于索取金钱的目的,则通常会採用绑架.绑架活动的频繁发生,已经到了我们不得不开始提高警惕的地步. "你是张xx吗?你儿子叫张冬冬吧,我们已经将 他绑架了.限你在3天内准备20万元现金赎回你儿子, 不许报案,否则就等着收尸吧,我们把你的儿子送到黑 医院卖肾.最少15万元,不然我就把你儿子的眼睛寄 给你." 这就是绑匪在勒索赎金时常用的恐吓方法. 公安部门在侦破过程中,首先强调的一点就是:此类案件知情范围越小越有利于案件侦破,越有利于保证人质安全,否则后果极其严重. 具体来说:鑑于绑架人质犯罪嫌疑人大都心理压力大.内心矛盾冲突严重,而且具有隐匿人质、警觉性强、不轻易亮相和与事主保持联繫等特点,案侦过程中,必须注意三个方面: 第一,无论採取什么侦查手段,都必须以保证人质生命安全为目的; 第二,为安全解救人质,必要时,可按绑匪要求,支付赎金,与之谈判,诱敌人网,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第三,抓紧做好绑匪的调查排摸工作,争取在最短时间内破案. 近几年来,劫匪型黑恶势力在我国十分猖撅,令人闻之毛骨惊然.1997年5月到12月,山西省大同市由王顺、庞金林等16人组成的号称"塞外座山雕"的抢劫绑架集团,拥有各类枪枝七支及自制爆炸装置、匕首、手铐等,在半年多时间就绑架6人,勒索人民币叨余万元,抢劫汽车两辆,并将被绑架者活埋,挑断脚筋,剁掉双手,共杀死4人,致残3人,伤害12人. 劫匪型黑恶势力最典型的是张君匪帮,他们以张君、陈世清等为首,自1994年至2000年9月,先后在重庆、湖南、湖北等地作案数十起,杀死10余人,杀伤20余人,掠财600余万元,仅在被称为"2000年共和国第一刑事大案"的常德劫案中就打死7人,撞伤数人.一些法学家认为,张君匪帮已完全具备了黑社会的要件,尤其在其内部组织纪律方面(人伙者必须有命案在身,绝对服从匪首张君等). 福建的黑社会组织以"走私"、"偷渡"和"国际绑票"闻名.最典型的是向海外非法移民而牟取暴利的犯罪组织——蛇会,据资料显示,至1998年底统计,全省仅捕获的境内外"蛇头"就达1400多名,截获偷渡人员20000多人,被遣返的多达30000多人.今年来频频发生的跨国绑架勒索案尤其引人注目,1993年起,福建此类案件连续发生50多起,勒索赎金数百万美元,涉及美、英、澳大利亚、泰国和我国港台地区,此类罪案是境内外有组织罪犯联手的典型表现.据现有案例和美国联邦调查局提供的情报资料证实,发生在美国的绑架华人罪案全是在美的福州人组织的黑帮勾结境内组织所为,在美绑票后,再由国内同伙向家属收取赎金.这一名声使得所有福建籍的护照持有人在出国签证上受到连累,往往被欧美使馆拒签. 认清黑社会特徵,谨防黑社会犯罪 自2000年岁末始,中国大陆国家公安部在全国范围内开始了为期10个月,代号叫做"猎狐"、"怒潮"、"零号"、"狂飙"等打黑专项行动. 从已有的调查材料与破获的黑社会组织来看,中国大陆的黑社会组织一改原来团伙犯罪临时拼凑的现象,犯罪组织化程度越来越高,已经有了比较成熟的"组织规则"与管理方式,具有以下特点:基本成员固定,并且多是职业罪犯,有一套分层级呈金字塔型的组织指挥系统,实行垂直领导.居于最高层次的是被称为"老大"或"领导"的首恶,在其之下一般还有"老二"、"老三"等方式排定座次,职务分工各有不同,比如四川资阳"黑豹"集团内就设有"总管"、"打手"、"杀手"."后勤"、"踩点"等职务称谓,有时候还有"降职"或"撤职"等处罚. "老大"身边常有专门为其出谋划策的智囊团或顾问团,由这些"军师"决定行动计划.下面则有人专管杀人抢劫,也有人经营合法产业,为他们洗钱.有一套按等级的财产分配与福利保障制度,有严酷的帮规和保密制度,违反者或变节者将受到残酷镇压. 四川省公安厅刑事侦察局发表一份调研报告指出,现在有的黑社会性质组织开始模仿现代企业管理模式,比较典型的是该省宜宾县的"狄绍伟集团",他们制定了《员工手册洪四章十七条,严然是他们的"刑法",内容含对出卖、背叛、损害组织利益,不服从命令的处以割舌、挖眼、切指、断双手、断双腿等处罚,直至处死. 黑社会组织成员的年龄结构有年轻化的趋向,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负案在逃、批捕在逃、劳改释放或解除劳教的人员,有很多人犯过命案,他们年轻气盛,完全不受道德约束,行事果断,手段残忍,有职业罪犯的冷血特徵.还有一部分成员是受过正规军事训练的退役军人,这些人往往是黑社会组织的骨干成员,因为他们懂武器使用和作战知识,了解警方惯常的破案方式,并且容易利用"战友"关系和白道接上关系. 第48页 从现状来看,黑社会组织的武器来源日渐丰富,装备越来越先进,原来他们多用猎枪、自制的土枪或抢来的枪枝.现在,随着他们经济力量的膨胀,购买从边境走私的枪枝成为风气,有些枪枝甚至是中国政府卖给该国政府的,通过一定渠道又流转回来. 技术手段的发展,使得黑社会组织犯罪的智能化程度越来越高.在作案前,他们反覆踩点考察作案现场,了解作案对象内部情况,收集各种可能的资料,计算作案时间和逃脱路线,准备多套方案供选择,对採取何种具体手段反覆进行研究、比较、实验.有的在巨额诈骗案中,精心设套,一旦案发,事先聘用的"法人代表"就被推向前台,代已受过.他们一旦得手,往往借用比较好的交通工具迅速脱离发案所在地点,头目则迅速转移到别的城市,甚至逃到境外.所以在实施对团伙头目的追捕中,往往要投人大量警力和花掉大笔经费. 绑架有了边缘产业 世界各地不时发生绑架事件,拯救人质原来也是一门生意,英美有为协助拯救人质的"救参"顾问公司,随绑架事件日增,这些为数不多的"救参"顾问公司,生意滔滔,可谓不忧没工可开! 绑架近年来成为匪帮的热门生意,据估计涉及绑架事件每年多达一万宗,其中以动盪的地区例如厄瓜多、奈及利亚、叶门、车臣等地区为甚,"救参"顾问公司大部分的生意都拜那里的绑架集团所赐. 美国保安顾问公司"芝加哥紧急反应研究中心"主管斯特顿表示,在那些地区绑架是一门大生意,部分极端组织更利用绑架来筹措经费.世界着名"救参"专家多布斯表示,他的职责是把绑架问题"简化",例如指导人们如何避免绑架事件发生,怎样安排危机保险,以及如何代表人质家人或服务机构和绑匪谈判赎参问题. 政府部门通常不会介人这类工作,以美国政府为例,他们认为此举会助长恐怖主义,人质家人只好求助"救参"顾问.否则,绑匪失掉耐性便会撕票. 多布斯这名专家收费不便宜,若请他与绑匪谈判每天收费2000美元(约16000)人民币),工作涉及的其他开支诸如租用直升机、出勤及住酒店费用则另计.多布斯的公司有2500个客户,接受服务的人数超过一百万.他的公司去年处理24宗绑架,前年处理26宗,1998年则处理16宗. 公司的记事板上写上了今年处理的绑架事件,包括六宗在哥伦比亚,辛巴威、厄瓜多各三宗,墨西哥及东南亚一国各占一宗.遭绑架多是国际油公司、天然气公司或採矿公司的职员,因为这些公司有钱付得起大笔赎款. 另一间"救参"公司"危机控制"也透露该公司过去25年共处理了一千宗绑架事件,其中半数是过去10年发生.看来,这些"救参"公司是全球绑架事件激增的另类受惠者! 营救人质五项原则 恐怖主义活动是全球性问题,人们不难从其他国家应对的成功经验与失败教训中找到借鑑.要想取得反恐怖行动与解救人质的成功,必须把握好下面这些问题: 第一,作为一个国家,尤其是恐怖活动频发的国家,应该成立反恐怖专门机构,借鑑西方发达国家对付恐怖分子的办法,研究恐怖分子的行动特点和规律,建立相应的机制和处置危机的特种部队或组织,不能简单以普通的军事或警察部队替代了事,以避免意外的闪失. 俄罗斯在这一方面的措施值得重视.前些时期,俄罗斯聂诺梅斯克市的一辆公共汽车被车臣恐怖分子劫持.事发后,俄联邦安全局召开了紧急会议,成立了人质解救指挥部,迅速派出俄罗斯最精锐的反恐怖特种突击部队"阿尔法"小组乘专机赶赴现场.经与恐怖分子一昼夜的周旋,恐怖分子被消灭,全部人质安然获救. 另一个相反的例子发生在1972年,在慕尼黑奥运会期间,4名恐怖分子劫持了一架波音飞机,当时西德巴伐利亚警察试图阻止恐怖分子,在激烈的枪战过后,9名人质和4名恐怖分子全部丧生,留下一次极为惨痛的教训.从此,西德政府痛定思痛,下决心组建了一支反恐怖特种部队,这就是现在德国的边防第九大队. 其次,要有处置危机的应变方案和措施,尤其是要有策略,善于跟恐怖分子斗智斗勇. 2001年4月23日,13名车臣裔武装分子在土耳其伊斯坦堡的瑞士饭店劫持了百余名人质,与警方对峙若干小时后,警方在政府的正确领导下成功地解救了全部人质.而成功的关键在于政府通过与恐怖分子谈判,允诺不将对方交予俄罗斯政府,而採用"先抓后放"的方式使事件获得解决.可以想像,如果警方非要对方无条件投降就范,事态便只会朝着紧张的方向发展. 第三,要有经验丰富的指挥人员亲临现场实施直接指挥,以保证出现突发情况时作出最正确、最有效的反应. 在上面提到的俄罗斯聂诺梅斯克巴士绑架案中,俄罗斯政府派出联邦安全局副局长叶什科夫坐镇,在他的指挥下,整个人质营救行动完美无瑕,堪称经典. 第四,反恐怖行动与解救人质在具体的手段上还要有先进的科学技术、武器装备和高素质人员作保障;在心理上则要有耐心和过人的毅力,用时间拖垮恐怖分子,使其在精神上崩溃. 第五,在对待恐怖勒索事件上,政府的政治声明与具体的策略、处置应该有所不同,对外表态和对内要求也应有区别,但对于执行任务的部队和人员,政府的意图和决心必须非常明确,并且在实施过程中要始终贯彻如一,一定要防止基层具体执行任务人员的随心所欲或无所适从. 第49页 还应该看到,在处置人质危机时,策略极为重要,有时採取一些妥协也是必要的,因为全部问题的解决都是为了确保人质的安全.绝不能拿人质作政治斗争筹码,置人质的生命安全于不顾而达到政府的目的. 目前,大多数国家的政府在对付恐怖主义的态度上是基本一致的,但在具体处置时,其方式往往有所不同.相同点是,各国政府对打击恐怖分子都很明确,也很强硬;不同点是,在解决问题的策略和手段上有些差别.一些国家政府,可能出于宗教、民族和信仰方面的原因对恐怖分子採取说服、妥协的办法,软化恐怖分子,甚至一时满足恐怖分子部分条件,降低危机的处置风险,以保全所有人质的生命安全. 如1995年,车臣恐怖分子在俄罗斯南部城市布琼诺夫斯克,绑架了100多名政府工作人员和800多名医院的医护人员和病人.1996年车臣武装分子在俄罗斯基兹利亚尔市,扣押了两所医院的医生、病人和普通市民共3000多名作为人质.当时,俄罗斯政府并非没有能力消灭这些武装匪徒,但为了保证人质的生命安全,对恐怖分子施以临时妥协,以便在最恰当的时间、地点和方式,彻底消灭这些恐怖分子. 比照此次中国人质遇害事件,可以发现,菲律宾政府针对恐怖分子的单一强硬政策的背面,是菲政府对绑架活动研究的缺乏、相关准备的懈怠,更没有出于保证人质生命安全而灵活变通的意识与智慧,是在没有充分准备状态下的一味强硬. 打击恐怖活动,消灭恐怖分子,出发点和任务的实施,必须建立在确保人质生命安全的基础上,不能有半点侥倖心理,更不能举措过当,从而造成事与愿违或导致惨痛的结局发生. 绑架之都菲律宾 只有绑架来钱快 在亚洲,菲律宾获得"世界绑架之都"称号,越来越多的游击队和黑社会组织视绑架为最容易"赚钱"的行当. 菲律宾的绑架事件大致可分为三类.第一类是阿布沙耶夫武装制造的绑架事件;第二类是在首都马尼拉和其他一些大城市发生的绑架富商和针对外国人的事件,其目的是勒索巨额赎金;第三类是其他一些反政府武装因各种不同动机制造的绑架事件. 在菲律宾,绑架案几乎天天见诸报端,使得政府、议会.民众对这类严重犯罪司空见惯,乃至麻木不仁.直到去年4月23日阿布沙耶夫一起绑架案,因涉及到德国、法国、荷兰、南非、黎巴嫩和马来西亚6国而举世皆惊时,政府才下大气力"动真格". 1996年《财富》杂志曾将马尼拉评为"世界绑架之都".对菲律宾声誉乃至国家经济的损害,尤其是观光旅游业,都不可估量.巴拉望岛绑架事件后,为保障国外游客来源,阿罗约下令军警参与对全国各知名景点的保卫工作. 政府更替带来的政局动盪、长期存在的民族矛盾、像定时炸弹一样存在的反政府武装等等这些社会不稳定因素都是绑架滋生的土壤,而低迷的经济造成的菲社会贫富两极分化更是不稳定的原因.据菲律宾政府统计,随着菲律宾人口的迅速增长,居于赤贫线之下的菲律宾人在过去4年内已上升至总人口的4成,亦即菲约有3000万穷人. 绑的就是华人 中国公民在菲律宾接连遭绑架实际上预示着菲律宾境内一种令人不安的犯罪新倾向,那就是除了相对富裕的菲律宾华人日益成为菲律宾犯罪团伙猎取的目标外,还从因公到菲律宾的海外华人中间寻找新的目标.赫赫有名的香港《远东经济评论》周刊在日前刊出的一篇文章中一针见血地指出,菲律宾华人与恐惧相伴! 这篇文章说,菲律宾华人大约有100万,占菲律宾总人口的百分之一多一点,但华人却在这个国家创造财富和就业机会的过程中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马尼拉智慧女神大学华人问题研究计划教授埃连帕兰卡早在叨年代初就估计,菲律宾华人大约拥有这个国家1000家最大的公司和所有中小型公司中的半数.然而,为菲律宾社会做出巨大贡献的华人却始终与恐怖相伴,绑架成了威胁菲律宾华人日常生活的一个问题,也成了他们日常生活的本身:儿童们被送到用铁栅栏围起来的学校读书;大一点的子女被华人父母纷纷送到中国厦门的国际学校寄宿;保镖非常普遍;如何避开绑架者成了日常谈话的部分内容!尽管菲律宾政府为此採取了种种预防措施,但华人遭绑架的现象仍是十分猖撅. 根据菲律宾华人监督组织公民反犯罪行动组织提供的情况,去年菲律宾共有219人遭绑架,所支付的赎金总额高达两亿多比索,但警方只挫败了其中的6起绑架阴谋.今年在阿罗约总统就职的当月就有25人被绑架.与此同时,还出现了一个令人不安的新趋势:绑架团伙目前正在从团公到菲律宾的海外华人中间寻找新的目标.为此,菲律宾政府反犯罪专家们警告说,对安全的担心正在吓得菲律宾华人不敢进行投资,而菲律宾华人的投资长期以来一直是菲律宾经济的动力,公民反犯罪行动组织的主席特雷西塔警告说:"这个国家正为华人企业家所受到的创伤和感到的不安付出沉重的代价!" 都说军匪一家亲 菲律宾反政府武装阿布沙耶夫组织领导人阿布·萨巴耶8月间日称,他们曾经向菲律宾军方人士行贿,以便把人质带出军方警戒线.阿布·萨巴耶说:"当时军方士兵离我们只有3米远,他们没有来抓我们,因为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阿布·萨巴耶称,他将一定数目的钱交给了巴西兰省省长阿克巴尔的助手,让他们来"对付军队".他们之间的"约定"就是让阿布沙耶夫武装越过军方的警戒线. 第50页 此前,菲律宾罗马天主教传教士纳克达曾披露说,菲律宾军方的5名官员同阿布沙耶夫组织有勾结,暗中放走了被围困的该组织成员. 据报导,纳克达是巴西兰岛上圣彼得教堂的传教士.6月2日,阿布沙耶夫武装带着从巴拉望岛挟持的人质,逃到圣彼得教堂以及附近的拉米谭医院.数百名菲律宾士兵将他们团团包围,但菲律宾的高级官员却命令士兵让开,绑匪成功地挟持着人质从后门逃脱.纳克达还点出了这5名军官的名字. 纳克达说:"我们不再仅仅是怀疑.我们已经确信,他们之间达成某种默契.我们有确凿的证据来证明这一点."纳克达说,拉米谭医院的护士和其他一些人员告诉他,当时他们看见两名高级官员"拿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里面装满了lop比索面额的钞票. 菲律宾北古岛省长皮诺尔日前透露出惊人内幕,有消息称,某军方上校也牵涉了这两起中国人质绑架事件.皮诺尔是中国大使馆授权的张忠强绑架事件的谈判员. 对于与绑匪勾结的说法,菲律宾军方予以坚决否认.他们辩解说,阿布沙耶夫组织成员之所以能够逃脱是因为树木茂密,能见度差和有人质做掩护.军方还认为,阿布沙耶夫这么做,完全是为了破坏军队的团结. 山头林立,绑架不断 为了取得独立或自治扉南部的穆斯林分裂组织的武装活动由来已久,并且在发展之中不断壮大、演变,以及分化成许多独立的分支,与成立之初相比,其宗旨也开始出现偏差.其中,最有影响的两大穆斯林组织分别是——摩洛民族解放阵线和摩洛伊斯兰解放阵线.不过,总的来说,这些武装组织从成立伊始,它们还只是政治组织,而非完全的暴力组织. 随着形势的变化,这些组织对政治的要求已经不再是惟一,他们选择了另一种模式,即暴力.据透露,策划这起绑架行动的绑匪通过当地的电台表示:"我们只是养家餬口的无奈之举."按照其解释,绑架人质,是该组织成员为了生存而採取的行动,他们手持武器整天穿梭于丛林之中,已经失去了生存的资本,而将绑架人质、索取赎金作为生活的来源,实际上已经融人了土匪行列之中.而另一个穆斯林武装组织——阿布沙耶夫武装,则通过一系列绑架、杀害人质事件一步步走到了台前.绑架人质,常常使其通过索要赎金来购买武器、装备等最先进的军火,继续作恶,更是赤裸裸的土匪行为. 不过,也有选择和平的.另一个组织——摩洛民族解放阵线从1996年起,选择了另一种模式:即放下武器,以与政府换取在穆斯林聚集地的自治权;而摩洛伊斯兰解放阵线则继续进行着武装斗争,以使当地获得独立或完全的自治. 南部匪帮并非常人 当地媒体评论:如不是张、薛、王盲目地前往匪巢"营救"张忠强,就不会发生这次死人事件.从中国的故事书中常读到"盗亦有道"和敌对双方"不杀来使"的情节,但这里不是中国,绑匪不晓得中国的"有道"及"不杀"的含义,绑匪要的是越多越好的赎金和越多越好的人质,人质多自然可以勒索更巨大的赎金. 南部匪帮绑架由中国前来本国支持水利建设的工程人员,有他们不同于一般绑匪的目的,金钱当然是其中一项,但政治方面也可能包括在内,有关方面进行拯救人质应重视这两方面,同时不要激怒绑匪,以柔制刚才是上乘之法,暂时让人质受点苦,稍慢回来也不要冲动.千万不要再有人自投匪巢了,这样做实在是自讨苦吃和越帮越忙,南部匪帮不是常人! 都是动乱惹的祸 菲律宾绑匪有五大"过人"之处可进"世界绑架吉尼斯":一是几乎天天要绑人;二是喜欢绑架外国人;三是公然叫板中央政府;四是对付他们要用军队;五是——说来丢人——据说连军队都奈何不了他们. 根据菲律宾媒体的报导,那些侥倖逃生的人质多数不是军队救回来的,而是赎金换回来的,军方的"无能"可见一斑.就拿张忠强案来说吧,如果不是对军方失去了信心,谁愿意挺而走险私付赎金呢? 绑匪猖撅有军方无能的原因,更重要的是菲律宾还是滋生绑匪的"风水宝地".经济连年滑坡导致贫富分化加剧,四成人生活在赤贫线下,一些穷人为了生存不择手段,绑匪丛生也就不奇怪了.奇怪的是绑匪的同情者和效仿者居然不少:遭到围剿时有人助阵,还有人企图步其后尘——这是个什么世界!? 政坛一派乱象,试问经济如何不滑坡?治安如何不恶化?绑匪猖狂如此,试问谁还敢去旅游?谁还敢去投资?政局动盪、治安恶化和经济滑坡恶性循环扉律宾已成东南亚外资流失最严重的国家之一.值得一提的是,东南亚流失的外资大都去了东北亚,其中一半来了中国——吸引外资的能力已经成了国家政局是否稳定的试金石. 政局稳定,民富国强;政局动盪,国无宁日.菲律宾人懂不懂这个道理我们不知道,至少经过这些事件后,我们中国人对此都又有了一层更深的认识. 后悔有期 "养成游戏"是一款很流行的电脑游戏,训练虚拟的"才子"、"美女"或者"侠客"慢慢长大很是好玩.魔鬼则是没人肯养的,因为不好玩.凡事都有例外:菲律宾政府就把一个整天算计它的魔鬼"养"了一年,愣是"养大"了. 去年4月第一次绑架人质时,阿布沙耶夫武装还没什么名气,区区数百人而已.菲律宾政府摩拳擦掌方才动手,西方某大国就跳出来吹鬍子瞪眼睛:你小子想害死我们的人啊?制裁你怕不怕?武器你要不要?再这样我们支持你的政敌了……威逼加利诱,可怜的埃斯特拉达最终选择了蚀财免灾.魔鬼尝到了甜头,从此得寸进尺,没完没了:绑架,收钱,再绑架,再收钱……阿布沙耶夫武装去年的绑票收入,竟然是政府军军备总支出的4倍!叛军拿着钱招兵买马,唿啦啦发展到4000余人. 第51页 那些把本国人生命看得珍贵无比的西方大佬,硬逼着菲律宾把魔鬼"养大"了!美国一向摆出和恐怖分子"誓不妥协"的姿态,可美国人一落到菲律宾恐怖分子手里,就要菲律宾政府妥协.为什么?因为我比你强大,你有求于我,我要你妥协,你就得妥协!老美就这么横,没道理可讲."养大"后的阿布沙耶夫武装如今不仅故伎重演,还干脆杀了一个美国佬,胸有成竹地等着山姆大叔施加压力,阿罗约乖乖掏钱,兄弟们坐地分赃了. 营救不力事出有因 与前任有所不同,阿罗约总统上台后,就加大了对绑匪的打击力度,下令对绑匪进行大规模的清剿行动.可是菲律宾军方为什么始终打击绑匪、营救人质不力呢?综合菲律宾当地媒体的各类报导,主要有以下几点原因: 一是绑匪是一群训练有素、手段残忍、宗教背景极深的亡命之徒.像阿布沙耶夫20世纪90年代初是由一个较大的伊斯兰独立运动组织摩洛伊斯兰解放阵线中分裂出来.因人少势微,干脆干起了绑架外国人的勾当. 二是菲律宾三大穆斯林反政府组织摩洛民族解放阵线.摩洛伊斯兰解放阵线、阿布沙耶夫盘踞和活动的根据地都是菲律宾南部的摩洛伊斯兰聚居区.穆斯林只占这个天主教国家7600万人口总数的百分之五,外界普遍认为歷届政府没有给予他们均等的发展机会,使得以穆斯林为主的整个棉兰老岛仍是该国经济最落后的地区,贫困成为主张独立的伊斯兰教极端分离主义者具有民意基础的主要根源,也是绑匪屡屡获得当地部分民众支持的癥结所在. 三是由于菲律宾疏于对枪械的管理,枪枝泛滥现象严重.反政府组织得到武器后也很容易掩护,他们扛起枪是劫匪,一凑伙儿,就成为具有一定战斗力的匪帮;枪一扔,化整为零,又变成了平民百姓.这给政府军的剿匪行动增加很多难度. 四是绑匪们往往善待人质,迫使人质与其配合.去年的人质事件中,竟一度有"马来西亚人质成为绑匪好友"的传闻和报导.美国人质希林也曾被目击者发现端着枪和绑匪一起招摇过市. 另外,人质家属私下付给绑匪巨额赎金,也助长了反政府组织的绑架风.巴拉望岛绑架事件发生后不久,阿布沙耶夫就释放了几名人质.而菲律宾有影响力的《每日询问者报》、《星报》等各大媒体指出,几名人质的所谓"获释",既不是武装部队营救有功,也不是阿布沙耶夫突发善心,而是人质家属们付出了巨额赎金的结果. 社会不安代价巨大 当地犯罪团伙原来只将目标盯在菲律宾富裕的华人社区的绑架勒索行为正在扩展到各国援外人员的身上.这一发展正在加剧当地来自世界各国的援助公司或跨国公司工作人员的极度不安,而这种不安正在影响着菲律宾当地的经济稳定. 从政治的角度来说,这一事件再一次影响着菲律宾的国际形象,并使其刚刚復甦的旅游业又遭重创.一年多前,阿布沙耶夫武装组织在巴西兰岛一夜之中绑架了21名包括许多西方旅客在内的人质,之后在支付了大笔赎金的情况下,一些人质才得以陆续释放. 菲律宾一个名为"菲律宾人反犯罪行动组织"的人士预测说,作为一个经济面临困境的国家,菲律宾将会为这种不安付出沉重的代价.菲媒体发问道:菲律宾是否正在走向一个经济困境加剧、社会矛盾突出,而社会矛盾又反过来恶化经济环境的怪圈呢?这恐怕也是眼下许多菲律宾人正在反思的问题之一. 菲律宾恐怖组织 民族主义还是恐怖主义? 最近十多年来,菲律宾国内局势一直相当不稳.尤其是最近几年,菲律宾国内的穆斯林武装组织逐渐发生演化,出现了一系列极端的武装团伙,专门从事绑架、爆炸等恐怖活动.这些团伙活动的频率之高;绑架人数之多,勒索赎金之巨,都是世界上许多同类活动所无法比拟的.菲律宾也因此有了"绑架之都"的称号.这些团伙的犯罪活动,增加了菲律宾国内的紧张局势,使大部分平民生活在一种恐怖气氛之中. 一般的恐怖团伙,其发展形式有两种.一种是个人或小团体的随机犯罪,其特点是主观随意,缺乏严密的组织纪律和连续性.另一种是集团或集团下属团体的有组织犯罪,其特点是有严密的隶属关系,有相当的组织背景.在菲律宾国内,两种犯罪情况同时存在.而有组织纪律的集团犯罪和集团恐怖活动则是菲律宾国内恐怖犯罪最为明显的特点. 菲律宾国内的集团恐怖活动从其歷史渊源来讲,可以追溯到20世纪70年代以来穆斯林民族解放运动.而从民族主义阵营中分裂出部分极端势力,逐渐演化发展成恐怖主义,则是穆斯林民族解放运动的一大不幸.如何能够走出以暴力乃至土匪行径达到政治目的怪圈,这是需要菲律宾朝野各方共同付出巨大努力才能解决的问题. 绑匪归来 2000年5月27日,一群武装绑匪在巴拉万旅游胜地扣押了17名美国人质和14名菲律宾人质,他们把这些人质带进了位于门达诺的巴锡兰丛林. 直到2001年岁末,还有数名人质在押,迟迟没有能够救出. 这群绑匪就是着名的阿布沙耶夫组织,他们还曾在马来西亚抓捕了许多来自于不同国家的外国游客. 阿布沙耶夫组织引起了国际舆论的关注.那么这个组织是怎样的一种来歷呢? 阿布沙耶夫组织:生来就是恐怖分子 第52页 阿布沙耶夫组织是菲律宾三个伊斯兰组织中最小的一个,这些组织的宗旨是要在门达诺建立一个伊朗式的伊斯兰国家.这些组织希望以爆炸、暗杀、绑架和追索高额赎金为手段来达到他们建立一个独立的伊斯兰国家的目的. 阿布沙耶夫组织于1991年从菲律宾最大组织摩洛民族解放阵线分裂出来.这个组织据说已经有3000名士兵,而且由于它不断从绑架勒索中获取资金,所以它每天都还在不断地壮大.开始,这些组织主要是由一些年轻的伊斯兰激进分子组成,他们大部分是来自于中学和大学的学生.不过在过去两年里,其成员范围不断扩大,有些穷困潦倒的人也加人进来,并且藉助绑架来维持生计. 尽管这个组织在菲律宾南部,但它和世界范围内的伊斯兰原教旨主义者有着广泛的联繫,这些组织包括奥萨玛·本·拉登和拉姆齐·约瑟夫.已经查明约瑟夫是1993年纽约世贸中心爆炸案的组织人,而奥萨玛·本·拉登则被美国官方怀疑是国际恐怖网络的总头目. 世代积怨 阿布沙耶夫组织的出现是菲律宾宗教和菲律宾歷史的综合产物. 在西班牙殖民统治时期,基督教传进了菲律宾,菲律宾南部顽固的穆斯林苏丹对基督教的传人进行了坚决的抵抗. 美西战争结束后,菲律宾被置于美国的控制之下,美国于1946年强使门达诺独立的穆斯林社会变成了菲律宾民族的一部分. 但这并不能保证菲律宾共和国成立后菲律宾政府能像西班牙和美国那样对穆斯林一视同仁.所以在马尼拉的菲律宾国家领袖成了穆斯林怀疑和憎恨的对象. 几十年过去了,穆斯林徒劳地抵制着基督教居民的大规模迁入他们世代居住的土地,因为这种迁人行动受到政府的支持.然而,由于常年的经济落后和政治歧视,已经使得穆斯林居住地成了这个国家文化水平最底经济最不发达的地区.在一些地方,失业率非常之高,法律和秩序得不到有效保证. 一方面,政府极力让穆斯林融人主流政治,他们让一部分穆斯林精英进人国家体系,而另一方面伊斯兰復兴运动却也在蓬勃兴起. 民族运动起来了 在20世纪60年代,来自南部的非精英穆斯林家庭的年轻人成了民族分裂运动的骨干.这些年轻的穆斯林在马尼拉上大学,他们向政府表达了穆斯林人应和菲律宾人一视同仁的看法. 60年代末到70年代初的一些事件使得穆斯林进一步与菲律宾人疏远,并且迫使他们武装自卫.这些事件包括1968年3月菲律宾军队对穆斯林受训者的屠杀,穆斯林和基督徒的社区冲突——由于政策经常偏向于基督徒,所以许多穆斯林逐渐失去了他们的一些土地. 1971年大选加剧了这种紧张局势,在马科斯总统及执政党的帮助下,基督教政治家夺走了许多在传统上属于穆斯林的省市职位.尽管有装备良好的基督教民间武装的兴起,尽管有政府的支持,局势依然紧张起来. 摩洛民族解放阵线 1972年12月,马科斯总统签发了战争法令,随后政府着手解除穆斯林武装,这一行动导致了穆斯林的反叛. 摩洛民族解放阵线就是在此时成立的,其发起人是一些在国内外受过教育的穆斯林年轻人,这个组织由一位前大学教授努瓦·密苏瓦里领导. 密苏瓦里受过良好的教育,他主张建立一个自由独立的穆斯林门达诺国家.在密苏瓦里看来,菲律宾穆斯林,或者说"摩洛",应该建立一个独立的民族政府.这就意味着穆斯林应该能够实现民族自决和民族独立,只有这样才能实现民主认同——当然这就意味着要进行一场武装斗争. 在门达诺发生的战争导致了数千名士兵和平民的死亡,数以万计的人无家可归.菲律宾穆斯林指控政府进行种族屠杀,这引起了国际穆斯林社会的同情和关注.而国际舆论的关心又迫使菲律宾政府与摩洛民族解放阵线谈判讲和. 摩洛内部大分裂 1976年12月,在利比亚政府的干预和穆斯林会议组织的支持下,菲律宾政府和摩洛民族解放阵线在利比亚的黎波里进行协商着手解决双方的矛盾冲突.这次谈判最终达成了的黎波里协议,双方同样停火,政府保证大部分是由穆斯林居住的南方13省实现自治. 然而,马科斯总统却极力按自己的意愿利用停火.1977年春,他依照政府的想法建立了一种自治形式.而同样是在这个时候,密苏瓦里及其支持者一直在和阵线内部的邦萨摩洛解放组织及其支持者进行权力斗争.邦萨摩洛解放组织是这场游戏斗争的新加人者,其领导人主要是一些老派的穆斯林贵族,其宗旨依然是实现穆斯林独立.不幸的是这些穆斯林领导人认为密苏瓦里所处的语言人种及社会地位与他们完全不同.所以邦萨摩洛解放组织想藉助摩洛民族解放阵线中央委员会副主席萨拉迈·哈希姆把密苏瓦里从摩洛民族解放阵线中清除出去. 这场阴谋最终失败,萨拉迈被清除出该组织.由于萨拉迈号召人们从密苏瓦里那里独立出来,所以这场阴谋之后产生了三个派别:摩洛民族解放阵线一密苏瓦里派,邦萨摩洛解放组织和摩洛民族解放阵线一密苏瓦里派(该派后来就成为摩洛伊斯兰解放阵线). 1979年前伊朗政权倒台,阿亚图拉·霍梅尼成为新政权的领袖,霍梅尼强力支持密苏瓦里派,这一支持导致了菲律宾对伊朗石油的禁运. 第53页 与本·拉登曾是战友 虽然签署了和平协议,被称做"穆斯林自治区"的南方菲律宾穆斯林政权并没有真正推广起来,1977年末,战争再次爆发. 1986年随着马科斯政权的倒台,运动领导人(现在已经修改了其政治目标,不再追求完全的菲律宾穆斯林自治)开始充分採用最为流行的政治形式,包括组织大规模游行示威,组建政党参与地方和全国大选.运动领导人的这些做法使得许多普通的穆斯林开始真正支持这场运动. 然而到了1991年,出现了一个激进的组织,该组织不同意摩洛民族解放阵线和政府达成的和平协议,这个组织从摩洛民族解放阵线中分裂出来,这就是阿布沙耶夫组织. 有报导说阿布沙耶夫之所以从民族解放阵线中分裂出来,是因为它不接受非暴力的运动形式,而宁愿接受暴力斗争作为其意识形态战略.阿布沙耶夫把摩洛民族解放阵线斗争形式的改变看做是对国家的让步. 这个组织的发起人阿布都拉加·杰加拉尼是阿富汗战争的一名老兵,在阿富汗战场上,他和其他伊斯兰激进组织像奥萨玛·本·拉登等有着密切关系.1988年,他在巴基斯坦的白沙瓦接受集训,从事反对苏联占领阿富汗的圣战.和其他菲律宾士兵一样,他们直接接受阿富汗精神领袖阿布都尔·拉苏尔·萨义夫的领导,与本·拉登并肩作战.他们学会了野外游击战,自制炸弹,调动部队,赢得了穆斯林朋友的尊重.1990年,杰加拉尼把这些作战战术带回了家乡. 杰加拉尼强烈反对菲律宾政府和摩洛民族解放阵线推进和平进程,主张建立一个独立的穆斯林国家. 暴力与金钱 1991年,该组织首次实施了恐怖活动,在这次进攻中,两名外国妇女惨遭杀害.1992年阿布沙耶夫武装人员在贊邦加市的一个码头上投掷了两枚炸弹,有数人受伤.随后在贊邦加机场和一些罗马天主教教堂相继发生了爆炸案.1993年阿布沙耶夫组织炸毁了达沃市的一个教堂,有7人死亡. 该组织一直把外国人作为绑架目标.1993年,阿布沙耶夫组织绑架了61岁的美国语言学专家查尔斯·沃尔顿.23天后沃尔顿获释.第二年,该组织又分别绑架了3名西班牙修道士和1名西班牙牧师.1998年两名香港人、一名马来西亚人和1名台湾来的太太分别被绑架. 1995年4月,该组织对一般公众发动了攻击,他们数次攻袭位于门达诺的基督教教徒居住的城镇.该组织扫荡了城镇的中心地区和广场,杀死了53名平民和军人. 然而在1998年12月,杰加拉尼在巴锡兰的一个村庄与警察交火中被击毙.杰加拉尼死后,该组织发生了一场权力斗争,其弟弟哈达菲·杰加拉尼最终成为该组织现在的领导人.2000年4月,阿布沙耶夫组织犯下了他们的第一桩国际罪行,他们从马来西亚旅游胜地绑架了20名亚洲和非洲人作为人质.后来,通过利比亚官员的调停,在赔付了2000万比索后人质获释.阿布沙耶夫组织利用这些赎金招募新成员,其组织从几百人上升至1000人左右. 金钱或许还有别的用途,尽管政府还在极力声称要消灭这个组织,仍有传言说哈达菲·杰加拉尼与军方和警方都有很密切的联繫.2000年6月,经过12小时的激战,阿布沙耶夫武装被坦克、直升机和3000名政府士兵困在了一幢医院大楼里.然而,军队司令官却命令部队放弃包围,游击队成员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热带丛林中.议会曾指控军队收受了贿赂,为阿布沙耶夫组织放开了一条生路,军队司令官对此矢口否认. 本·拉登小舅子坐镇马尼拉 菲律宾阿布沙耶夫组织与奥萨玛·本·拉登的恐怖网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繫,从地图上看,两者的连线就像一条伸向白沙瓦的国际航空线.这条连线一边连接着身处高原的阿富汗一巴基斯坦边境的恐怖分子大本营与叶门,另一边连接着菲律宾的暗杀与爆炸案,连接着对世贸中心的第一次攻击,也连接着1995年教皇访问马尼拉时的暗杀行动,自然,也连接着2001年的9.11事件. 一位被捕的阿布沙耶夫游击队队员艾德温·安吉尔斯对菲律宾调查者说,本·拉登的妹夫穆罕默德·贾迈儿·哈里发在阿布沙耶夫组织的组建过程中充当了非常重要的角色.他还说哈里发先生通过他在菲律宾的慈善机构将本·拉登提供的资金源源不断的输送到菲律宾,资助阿布沙耶夫和伊斯兰叛军. 而阿布沙耶夫叛军并没有掩饰他们得到拉登的资金援助.这些线索集中到一起,充分证明美国官方所宣称的菲律宾阿布沙耶夫组织是本·拉登恐怖网络一部分的说法.应菲律宾政府的要求,2001年11月初美方派出了26人的反恐专家小组前往菲律宾南部,协助菲武装部队研究打击"与本·拉登保持密切联繫"的阿布沙耶夫组织的对策.美专家小组表示,菲方打击阿布沙耶夫不利的癥结是武器和装备陈旧,而非其他原因,并答应愿意为菲方提供二手直升机和夜视仪等部分武器装备.美国军队派出军事专家,旨在开闢阿富汗以外的反恐怖阵线.美国还将为菲律宾快速反应部队提供智力支持、军事训练和装备支持. 2001年11月中旬,菲律宾总统阿罗约访问美国.两国政府相约,2002年,美国将派出数倍于现驻菲律宾军队的兵力协助菲律宾打击其南部恐怖势力. 目前,身在菲律宾的拉登小舅子穆罕默德·哈里发也正受到当局情报人员的严密监视.不过菲律宾外交官、智囊团和政府及军队官员都认为,尽管阿布沙耶夫组织从本·拉登处获取了种子基金,该组织仍然保持着相当独立的活动.菲律宾一位穆斯林研究专家指出:"即便本·拉登被捉,阿布沙耶夫组织也不会很快消亡." 第54页 而且菲律宾政府在最近几年认为,尽管阿布沙耶夫组织在歷史上与本·拉登有着联繫,但是,这种联繫已经成为过去,没有证据表明这些国际恐怖组织还在菲律宾继续工作.只是在9.11事件后,菲律宾政府才又公开承认说,袭击美国的头号嫌疑犯本·拉登仍在支持菲南部的恐怖组织阿布沙耶夫,为其提供武器、训练人员和其他后勤支援. 是土匪还是爱国者? 如今,阿布沙耶夫组织及菲律宾其他恐怖组织已经演变成为一个资金自足,相对独立的犯罪团伙.恐怖专家指出,这些组织和本·拉登恐怖组织在路线方法及行为动机上已经截然不同.他们带着太阳镜,穿着牛仔裤,已经不再穿阿拉伯长袍了.菲律宾官方把阿布沙耶夫组织描述成为一个绑架、勒索,求取赎金的土匪组织,已经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像本·拉登那样梦想着建立一个泛穆斯林国家的爱国者. "阿布沙耶夫组织绑架人质,勒索金钱,这已经不是国际恐怖分子所为的事情了,"菲律宾国防秘书安格鲁·雷耶斯说,"你听说过本·拉登扬言要炸掉某个地方,藉机再向美国索要3000万美金的事情吗?"政府:区别对待叛军,谋求实现和平 1996年,菲律宾政府同反政府武装摩洛民族解放阵线(摩解)签署了棉兰老地区问题的和平协议,但由于摩洛伊斯兰解放阵线不承认这一协议,主张在棉兰老地区建立独立的国家,棉兰老地区的局势仍不稳定,摩伊同政府军间的武装冲突时有发生. 几年来,菲政府同摩伊的谈判时停时续.1997年1月,菲政府与摩伊曾达成全面停火协议,但未能就正式和谈的立场和时间表达成一致.去年1月,菲政府与摩伊在南部门达诺省恢復曾一度中断的正式谈判.但由于双方分歧依旧,和谈未能取得进展.此次谈判失败后,政府军与摩伊在棉兰老地区多次发生大规模激战. 菲律宾新总统阿罗约夫人上台以来,为了解决目前国内的危机採取了一系列措施,一方面同摩洛民族解放阵线展开谈判;同时,对顽固不化的阿布沙耶夫伊斯兰分离势力採取强硬措施. 2001年3月29日,菲律宾政府同摩洛民族解放阵线的代表在马来西亚达成了停火协议,重新向平民开放摩洛民族解放阵线营地,使之不再成为练兵的操场.正式和平谈判将在本月内进行.政府同意给予地区最大限度的自治,但不是独立,同时研究是否实行伊斯兰教义沙里亚. 2001年6月22日,菲政府与摩伊在利比亚首都的黎波里恢復和谈,双方签署了一份和平协议.协议还规定,伊斯兰会议组织将成立一个由利比亚、印度尼西亚和马来西亚组成的后续委员会,共同监督停火协议的执行. 此前菲政府与摩解也达成一项和平协议.舆论认为,同最主要的反政府武装摩伊和摩解达成和解,便于菲政府集中力量打击残存的阿布沙耶夫恐怖武装. 菲律宾基韦多总主教发表评论说:"在重新向平民开放摩洛民族解放阵线营地问题上存在误解.面积达一万公顷的阿布巴卡营地内包括了早在摩洛民族解放阵线到来之前就已经存在的村落和人家."而所谓兵营指的是游击队员操练的场所,是摩洛民族解放阵线的大本营,而这只不过是整个面积中的一小部分而已."我相信阿罗约总统的意思是正确的.士兵们在进人阿布巴卡者地时要明确他们经过的是住满了逃离战争的平民百姓的村庄."总主教介绍说,营地的居民和摩洛民族解放阵线的领导人有权进人他们的村庄,"但是,让摩洛民族解放阵线的武装部队进人营地是不正确的". 政府在同摩洛民族解放阵线积极展开谈判的同时,对寄居在棉兰老岛南部的阿布沙耶夫伊斯兰分离势力採取了强硬措施.阿罗约总统表示,与摩洛民族解放阵线不同,阿布沙耶夫伊斯兰分离势力"并不为任何思想意识形态而斗争",政府不会同他们进行谈判,同时,总统向其严正宣战. 2000年8月,阿布沙耶夫伊斯兰民兵关押了二十五岁的美国公民西林.为了回应总统的上述声明,分离分子们扬言将砍掉人质的头颅.阿罗约总统斩钉截铁地回答:"我们将消灭他们."基韦多总主教表示,他不相信武装分离分子在投降后会被杀死.最后,总主教指出:"挽救平民是非常重要的." "五角大楼"绑架组织 策划了这次劫持张忠义等中国公民事件的是一伙只有几十人的绑匪团伙,自称是"五角大楼绑架组织".这个团伙的头目阿布·哈姆萨在接受当地电台採访时公然索赎,他声称:"我们要求得到1000万美元的赎金,而且我们只同意与利比亚驻马尼拉大使馆的代表举行谈判." 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利比亚及其他几个穆斯林政权都一直在倾力支持摩洛民族解放阵线及其分支派别.利比亚在菲律宾穆斯林事务中,一直发挥着非常微妙的特殊作用.摩洛一方长期以来只信任利比亚及其他穆斯林国家,而菲律宾在许多牵涉摩洛与穆斯林的事务上,为了能够尽快解决问题,也只好有求于利比亚.这也是匪帮提出"只同意与利比亚驻马尼拉大使馆的代表举行谈判"的原因.此次中国人质危机能够最终解决,也多亏了利比亚驻菲律宾大使阿达姆的积极介入. 哈姆萨还承认他是摩洛伊斯兰解放阵线的前武装人员,不过现在跟摩伊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他和他的手下早已脱离了摩洛伊斯兰解放阵线,现在一心干的是绑票索赎的事情.这傢伙告诉记者说,他劫持中国人质是"没有办法,全是给逼的",他们这么做纯粹是为了"养家餬口"!当记者问他,既然他是摩洛伊斯兰解放阵线的前武装人员,那么应该知道摩伊现在已经开始与政府进行和平谈判,并且已与菲政府签署了停火协议.所以不应该再绑架人质了呀?哈姆萨辩解说:"菲律宾政府自食其言,没有履行他们的停火承诺,所以我们不得不採取劫持人质的办法以引起政府的注意!"当记者追问他们把中国公民扣押在什么地方的时候,哈姆萨脱口而出:"就在这附近." 第55页 他们除了证实媒体此前报导说他们确是摩洛伊斯兰解放阵线的前武装人员外,还首度证实目前这个武装集团是阿布绑匪团伙和亚伦道绑架团伙的合流.开枪杀害中国人质的亚伦道和阿布均跟武装集团一起活动. 驻扎在棉兰老岛的菲律宾武装部队发言人朱利亚托·安东少校也透露说,根据菲律宾军方情报部门的判断,4名人质应该落人摩洛伊斯兰解放阵线散兵游勇的手里.安东少校透露说,种种迹象表明,绑匪隐身于摩洛伊斯兰解放阵线活动的根据地丛林深处,但这不能说明摩洛伊斯兰解放阵线策划或者指使了绑架事件.摩洛伊斯兰解放阵线发言人埃德·卡巴鲁在接受媒体採访时透露说,摩洛伊斯兰解放阵线在听说绑架事件之后立即对所属各部进行了调查,虽说没有得到所有的报告,但应该跟这起绑架中国公民的事件没有什么关系.摩洛伊斯兰解放阵线还多次表示愿意帮助菲政府营救中国人质. 菲律宾总统发言人狄劳在总统府说,反政府武装摩洛伊斯兰解放阵线及阿布沙耶夫没有涉及这宗绑架案,这批绑匪可能是"脱队的散兵游勇". 有关中国人质的营救与"五角大楼绑架组织"在这一次绑架过程中的具体情况,读者可在本书的其他几章中看到.不过从菲律宾国内的具体情况及国际大的反恐怖背景来看,至少有三点可以肯定,第一,类似"五角大楼绑架组织"这样的绑匪团伙仍会在菲律宾不断出现,并将在一段时期内仍将危及菲律宾国内安全;第二,这些绑匪团伙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不好过,因为菲律宾政府正在加大对犯罪团伙的打击力度,并且日益加强了与国际间的合作;第三,菲律宾国内绑架犯罪的根本解决,有赖于南方穆斯林问题的彻底解决. 恢復治安运动 就在张忠义等三位中国公民又遭绑架的当天,菲律宾众议院议长德维尼西亚提出了一项平安基金计划,建议菲政府设立一笔5亿比索的基金,作为追捕恐怖分子、绑匪、毒贩、军人政变策划者的奖金.将可领到这笔奖金的人不只限于线人和犯罪的目击证人,直接参与逮捕或者杀死恐怖分子、绑匪或者其他犯罪分子的执法人员也将得到奖赏.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那么这笔巨额基金将从明年的国家预算中拨出来. 这位议长说:"为了能吸引外资,我们必须消灭恐怖分子和罪犯的威胁.如果这样做最终能获得外国投资者的信心的话,那么花5亿比索真不算什么." 2001年10月,菲律宾民间组织一公民反犯罪行动委员会"发起了"恢復治安运动",他们配合国家反罪恶委员会,并特邀菲律宾华人社团,群策群力,共同制订措施,严厉打击绑架等犯罪活动. 华人社团代表向总统反映华人社会是菲律宾社会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在菲华工商界更是菲律宾经济重要的支柱之一华人社会如果因治安恶化而不能从事正常的工商运作不仅华人社会将深受其害,也会使菲经济和民生受到很大的影响. 阿罗约则表示,菲政府将採取有力措施,有针对性地加强打击绑架和有组织犯罪的司法力量,并且批准动用更多的资金和后勤服务来完成这一使命. 阿罗约还宣布,解除她的政府不执行死刑的政策.立即处决被判处死刑的绑匪.她同时颁布了如下措施:第一,对绑匪执行死刑;第二,剷除警方内部不肖分子;第三,恢復社区警察系统;第四,在华人区设立应急中心帮助受害人及其家属. "公民反犯罪行动委员会"还积极扩大培训和宣传,提醒广大公民,善待生命,谨慎防止一切形式的恐怖犯罪活动. 反恐怖专家评论菲律宾绑架事件 倍受世人注目的菲律宾中国人质绑架案,从6月20日中国电力技术进出口公司项目经理张忠强在菲律宾南部北哥打巴托省的高速公路上被绑架开始,直到10月19日最后一名人质张忠义被释宣告结束,期间还发生了由于营救措施不当而导致两名人质被绑匪所杀害.这一恐怖性的绑架事件,在我国外交机构和菲律宾政府和军队的共同努力下,得到了最终解决.然而就这次人质绑架事件解决过程以及它所涉及的反恐怖议题,还有许多值得商酌的地方. 菲律宾政府所做的努力以及不够完善的地方 首先,我们应该对菲律宾政府和军方在这次事件过程中所做出的一切努力表示肯定.但是我认为他们在处理恐怖事件上有许多不够完善的地方. 1对我方工程人员保护不力 按照国际惯例,一个国家应该保护在其本土合法外国公民的人身财产安全不受侵犯.从菲律宾屡屡发生针对外国人的绑架案看来,他们在这方面做的还远远不够. 不管怎么说,我们的电力技术进出口公司是在帮助菲律宾进行一项大的工程援建,菲宾南方一直恐怖分子猖撅、绑架案频发的地方,我方工程人员开始此工程前,就曾经发生过韩国工程人员被绑架案.在这种情况下,菲律宾政府没有採取必要的保护性措施来保障我方施工人员的人身安全,这无论怎么都说不过去.更为不可原谅的是,绑架事件发生后三天,即6月23日,又有一名中国公民在菲律宾古达描岛省卡门社上班途中被两名武装男子拦截. 2情报搜集不力 要想快速打击恐怖犯罪活动,一定要有专门负责搜集情报的人员.情报人员应该能在事件发生后的第一事件内判断出事件的制造嫌疑对象.菲律宾方面在这方面的工作显然是不够的. 第56页 菲律宾绑架案发生好多天后,菲律宾有关部门尚且不知道该次绑架案是什么组织所为,可见他们在情报搜集方面是多么马虎.试想一下,连作案人是谁都搞不清楚,又如何能够进行营救人质行动.更有甚者,有的消息媒体都曝光了,菲律宾有关单位还蒙在鼓里,这不能不让人感到遗憾. 3事件发生后行动缓慢 一个国家的警察或部队的职责就是保护国家政权和本国合法公民(包括临时居住的外国人员)的合法权益.在发生危机事件后,应该迅速採取行动,对该事件做出反应,以便最大限度地消除事件给当事人造成的不良影响.遗憾的是,菲律宾有关机构在这方面行动太过迟缓. 本次绑架案发生后,菲律宾方面似乎对这种绑架案已经习以为常,根本没有採取有效措施尽快进行人质营救.直到6月30日,菲外交部正式派外交部次长巴拉林义诺拉立即飞往北哥打巴托省,坐镇当地负责协调纳卯执法部门等地方机构的营救努力.正是由于菲律宾方面在案件方面进展不大,才直接导致了当事人家属铤而走险,拿赎金救人被扣事件. 4军方对绑匪判断有误 对于一个经常发生恐怖绑架案的国家,其政府有关机构应该对作案人员有个大致的了解.菲律宾在这方面做得远远不够. 事件发生后,他们非常武断地把菲律宾国内最大的武装恐怖组织——摩洛伊斯兰解放阵线排除在外,理由是菲律宾政府最近刚刚才和该组织签定了和平协议.甚至在该组织提出可以协助菲律宾军方捉拿绑匪时,也遭到了菲律宾军方的断然拒绝.但在随后的一次剿匪行动中,政府军当场打死6名绑匪,并从尸体上找到了一些证件.根据证件内容提供的信息,菲律宾军方认为,绑架中国人质的匪徒和摩伊有关.他们是从摩伊分离出来的一个分支.警方也初步认定,绑架中国人质的是从摩伊分裂出来的"五角大楼绑架集团". 5营救行动盲目,导致人质被杀害 在进行人质营救时,首先应该把人质生命安全放在第一位,无论发生什么情况,这一原则都不能够动摇. 可是菲律宾军方在与丧心病狂的绑匪对峙时,竟然全然不顾我方人质的生命安危,盲目开枪,其结果直接导致了我方两人质被绑匪枪杀,而绑匪却逃之夭夭. 6人质遇害后,急欲推脱责任 无论什么原因造成行动失败,都应该勇敢地站出来,承担失败的全部责任,这是最起码的常识.令我们感到遗憾的是,菲律宾政府有关人员竟然有推脱责任之嫌疑. 在我国外交部要求菲律宾政府对人质被杀事件做出解释之时,尽管对人质遇害表示口头遗憾,但却急于推脱责任.菲副总统兼外交部长金戈纳责怪中国公民企图与绑匪进行赎金交易的做法.金戈纳对中国驻菲律宾大使王春贵说,上周中菲外交官会谈期间,双方政府都不同意向绑匪付赎金,可3名中国人和1名菲律宾华裔却在事先没有通知地方政府的情况下前往绑匪老巢交钱,这是非常不合适的做法.即便遇害当事人不应该向绑匪交纳赎金,菲律宾军方也不应该不顾我人质安全,盲目开枪. 甚至菲律宾自己的媒体也报导说,也不能全怪中国公民试图用赎金换回同事的做法,因为靠菲政府的营救行动进展非常地缓慢.比如说落在阿布沙耶夫恐怖组织手中的18名人质,包括两名美国人已经有数月之久,但至今仍没有任何的音讯. 7军队内部存在与绑匪勾结的不肖分子 犯罪人员之所以能够一次又一次的逃脱惩罚,一般都和执法人员有勾结,哪个国家都不可能例外.菲律宾政府从来就没有思考他们行动总是失败的原因. 有媒体报导说,据绑匪自己交代,他们与菲律宾军方早就有某种程度的"默契",所以他们才能在军方的眼皮子底下一次有一次逃脱.菲律宾北古岛省长皮诺尔曾透露出惊人内幕,有消息称,某军方上校也牵涉了这两起中国人质绑架事件.皮诺尔是中国大使馆授权的张忠强绑架事件的谈判员. 绑架案发生一个多月后,菲律宾政府和其军方竟然毫无线索.而令人费解的是,为什么政府找不到的人、军队找不到的人,被绑人张忠强的弟弟张忠义——一个刚到两天的外国人却能找到?他们到底是不想找,还是找不到?答案是很明显的. 8反恐怖原则不当,导致营救进展缓慢 各个国家都有自己的反恐怖措施,但是一定要符合国际惯例,并能够以人质的安全为重,採取比较切实的原则.菲律宾政府自己制订的对付绑架案"不付赎、不谈判、坚决打击"三原则,就有欠妥当的地方. 我们坚决支持其不付赎、理解其坚决打击原则,但是在对待具体问题时,与绑匪进行谈判和周旋也有利于问题的解决.比如一般国家都把人质安全放到第一位,而菲律宾政府却没有制定这样的细则.他们制订的这些原则,在一定程度上延缓了人质的营救进程,只是在后来迫于形势压力,才不得不接受我方的建议,开展与绑匪的谈判,最终解决了人质危机. 9对华人保护不力.导致华人频繁被绑 民族危机,是恐怖活动猖撅的一大原因.菲律宾大多数绑架案是针对华人的,这一点在总统阿罗约上台后更加猖极.对于越来越多针对华裔的绑架案,政府没有制订切实有效的措施来保护在菲华裔的生命财产安全.除张忠强兄弟被绑案之外,今年以来,菲律宾共发生了93起绑架案,202人被绑架.其中一半以上的绑架案发生在大马尼拉地区,而且绑匪的主要目标是富裕的菲籍华人. 第57页 由菲律宾华人组成的民间反罪恶组织"公民扑灭罪行行动"一名发言人日前表示,自新总统阿罗约夫人月上任以来,已沉寂了一段时间的绑架华人罪行又见復炽,这与1992-1998年当地绑架活动成风的情况相去不远.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如此多的华人遭遇劫难,菲律宾政府没有给我们一个完整的交代. 10没有建立有效的反恐怖机构 作为一个国家,尤其是恐怖活动频发的国家,应该成立反恐怖专门机构,借鑑西方发达国家对付恐怖分子的办法,研究恐怖分子的行动特点和规律,建立相应的机制和处置危机的特种部队或组织,而不能以普通的军事或警察部队替代,以避免意外的闪失.可是菲律宾政府一直没有建立这样的组织,导致人质营救率极为底下. 比如去年菲律宾共有219人遭绑架,但警方只挫败了其中6起绑架阴谋.这次的人质被杀害与他们没有相应的反恐怖机构很有关系. 11枪枝管理混乱 枪枝是危险武器,是犯罪分子伤害无辜平民的最厉害武器,要想减少恐怖绑架案,必须加强对枪枝的管理. 由于菲律宾政府对枪枝管理不善,使得绑匪很容易搞到枪枝,在一定程度上滋长了绑匪的嚣张气焰,给营救工作带来了数不清的困难.反政府组织得到武器后也很容易掩护,他们扛起枪是劫匪,一凑伙儿,就成为具有一定战斗力的匪帮;枪一扔,化整为零,又变成了平民百姓.这给政府军的剿匪行动增加很多难度. 12养痈遗患,导致局面失控 对待恐怖犯罪组织,应该在适当时候给予毁灭性的打击,而不能等到案发时才想起要剿灭.菲律宾政府没有一套完整的剿匪方案,在绑架案发生后,又面临一系列棘手难题,因此陷入了非常被动的境地,造成如今的失控局面. 去年4月第一次绑架人质时,阿布沙耶夫武装还没有什么名气,区区数百人而已.由于该组织绑架的主要目标是外国人,所以更让菲律宾政府左右为难,动手吧,西方国家不同意,害怕他们的人质遇害.慑于西方发达国家的压力,菲律宾政府被逼无奈,只好蚀财免灾,乖乖地向绑匪奉上大把大把的赎金.结果,魔鬼尝到了甜头,从此得寸进尺,没完没了:绑架,收钱,再绑架,再收钱……据不完全统计,阿布沙耶夫武装去年的绑票收人,竟然是政府军军备总支出的四倍!叛军拿着钱招兵买马,唿啦啦发展到4000余人,成了影响菲律宾国内局势的最危险因素. 13贫富差距拉大,民族矛盾加深 每个国家都应该採取有效措施,减小本国的贫富差距,并有效的解决民族争端,把恐怖活动的可能性降到最低.菲律宾政府并没有相应的有效措施来解决这些矛盾. 政府更替带来的政局动盪、长期存在的民族矛盾、像定时炸弹一样存在的反政府武装等等这些社会不稳定因素都是绑架滋生的土壤,而低迷的经济造成的菲社会贫富两极分化更是不稳定的原因.据菲律宾政府统计,随着菲律宾人口的迅速增长,居于赤贫线之下的菲律宾人在过去4年内已上升至总人口的4成,亦即菲约有w万穷人.一些穷人为了生存不择手段,绑匪丛生也就不奇怪了.奇怪的是绑匪的同情者和效仿者居然不少:遭到围剿时有人助阵,还有人企图步其后尘. 14边界控制不力 大多数恐怖组织都与国外反动势力和恐怖机构有联繫,因而要想方设法切断他们之间的联繫,这是当今反恐怖的主要措施.菲律宾政府在这方面做得远远不够. 研究菲律宾国内主要两大恐怖组织——摩洛伊斯兰解放阵线和阿布沙耶夫组织,发现他们都与国际上一些恐怖势力有着极为密切的联繫.他们经常能够进行相互间的支援或支持,因此,假若採取有效措施,就能从根本上切断恐怖分子的外来支援,使他们陷于孤立,从而有利于进行剿灭. 外交途径救同胞 一个国家的驻外机构,除了处理两国之间的大事之外,还应该肩负另一项使命,敦促所在国家维护本国家公民的权益不受到非法损害.菲律宾的中国人质绑架案,由于菲律宾政府及军方的营救不力,导致我两名人质被杀,给遇害人家庭造成了难以挽回的损失和持久的心灵创伤.最后在我国驻菲律宾外交机构的努力下,既最终成功地救出另一人质张忠义,最大限度地降低了当事人的损失,又避免了中菲两国双边关系的恶化,可谓是一次外交上的胜利. l提出合理要求 按照国际惯例,一个国家的公民身处另一个国家时,该国应该採取有效措施保护他国公民的生命和财产安全,当公民的上述权利遭到侵犯时,公民所在国家的驻外机构有权向该国提出合理要求. 6月22日当天,我国驻菲律宾大使馆看到中国公民遭绑架的报导之后,中国驻菲大使王春贵紧急约见菲外交部主管副部长,要求菲方立即採取有效措施,解救我被绑人员,并以使馆名义照会菲外交部予以关注. 2过问事态进展 同样,参照国际惯例,在当事国没有给出合理答覆前,遭遇危机公民一方的政府有权过问事情的进展情况. 8月16日中国副外长王毅率领一个7人代表团抵达菲律宾访问,与以菲副外长为首的菲官员举行双边年度磋商.期间向菲方表达了中国政府对人质事件的"深切关注". 3有权质问对方 按照国际惯例,当受绑架的公民在绑架国遇难后,无论什么原因,公民所在的国家都有权质问当事国并要求该国对某些事情做出解释,并表示愤慨.谴责甚至抗议. 第58页 8月19日,当得知两名中国人质遇害后,中国驻菲律宾大使馆即刻发表声明,对在菲南部被绑架的4名中国人质中2人遇害表示十分震惊和痛心,并要求菲律宾政府立即对此做出解释. 4进一步採取措施 按照国际惯例,当事国不能给出令公民所在国家满意的答覆时,公民所在国家有进一步採取措施的权利. 9月4日,中国驻菲律宾大使馆政务参贊价晓玲表示,中方希望张忠义在10月20日至21日阿罗约访问中国参加亚太经合组织(apec)高层会议之前获得释放. 5有理有节 在问题基本解决后,应着眼于两国关系的大局,共同维护双边关系. 10月20日,王春贵大使在总统府的新闻发布会上对菲政府、利比亚大使及其他各有关方面表示感谢,并表示这一事件不会影响两国关系,中国将继续帮助菲律宾进行其南部地区的经济建设. 不该发生的悲剧 歷时四个月的菲律宾绑架案在我国外交机构的积极努力下,最终得到了解决.但是遗憾的是,中途发生了不该发生的"撕票"事件,中国的两名人质被穷凶极恶的绑匪所杀害.从这次受绑人家属的经歷中,我们应该得到许多有益的启示. l不要盲目行动 诚然,无论是谁的亲人遇到绑架,都会令亲人万分焦急,绑匪绑人一般都是为了钱财. 破财免灾是我们的一贯做法,我们非常理解家属这种做法的苦衷.然而绑匪并不是常人,他们通常都是一些亡命之徒,假如说他们除了钱财之外,还有什么其他目的,那么即便你奉上钱财,最终也达不到目的. 本次绑架案中,绑匪就有双重目的:一是希望通过绑架人质获取一定的钱财,二是希望中国政府向菲律宾政府施加压力,以减轻对绑架事件的打击力度.张忠强之弟张忠义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因此冒险的结果不但没有救出被绑的人质,而且还使自己被绑匪扣押. 2不主张向绑匪付赎金 国际犯罪科学中心称,每年约有两万宗绑架个案发生.据1998年的有关数字显示,被绑架者有58%的机会在绑匪收到赎金后获释,20%由警方救回、14%被撕票、3%逃出及4%在绑匪收不到赎金的情况下仍被释放. 勐一看,这组数字反映的情况是应该向绑匪妥协,似乎这才是最好的手段.可是大多数人忽略了一个事实,正是由于受绑人家属胆小怕事,才导致绑架案日益增多.假若受绑人家属能够明白这一点,不向绑匪交纳赎金,而是积极与政府配合,採取灵活有效的营救措施,那么相信警方救回的数字肯定要远远大于20%.当然,这一主张会遇到很大的阻力,这也正是绑架案特别棘手的原因之一. 3一定要与政府加强合作 公民在外国遇到这种情况后,一定要和我国的驻外机构保持密切联繫,外交的力量总比个人力量要大得多.关于这个认识,我们一定要牢记在心,任何脱离外交机构的单独行动,都会给外交工作带来负面影响. 中国人质绑架案从一开始就受到了我国政府的高度关注.早在第一名人质张忠强遭绑之后,大使馆在王春贵大使领导下就成立了"危机领导小组",专门针对这起绑架事件工作.据中国大使馆发言人王格介绍,自发生绑架案以来,中国领导人非常关注这一事件,多次打电话到使馆询问事件的进展情况.他说:"中国政府和领导人高度重视每一个中国人的生命安全." 在人质被杀害后,8月20日当天,菲律宾外交部发言人黎加洛斯向媒体吹风说,菲副总统兼外交部长金戈纳对两名中国人质之死表示遗憾.不过,金戈纳同时责怪中国公民企图与绑匪进行赎金交易的做法.金戈纳对中国驻菲律宾大使王春贵说,上周中菲外交官会谈期间,双方政府都不同意向绑匪付赎金,可3名中国人和1名菲律宾华裔却在事先没有通知地方政府的情况下前往绑匪老巢交钱,这是非常不合适的做法. 当然,事后诸葛亮谁都会当!被绑亲人之所以铤而走险,是因为他们救人心切,而且本能地对当地政府的办事效率持不信任态度.假如菲律宾政府能够更加积极主动地与被害人家属沟通的话,相信事态的发展绝不会是这样的. 回来就好,不幸中的万幸是最后一名人质张忠义在多方努力下终于平安归来,没有让悲剧继续上演.我们真的不敢设想,假如没有我们外交机构的努力,迫使菲律宾政府放弃"三原则"中的"不谈判"原则,结局会是什么样子. 但愿这样的悲剧永远不要再上演. 从菲律宾绑架事件谈如何有效反恐怖 世界的不均衡发展、民族分裂、宗教矛盾以及领土争端的日益尖锐正在导致越来越多的恐怖活动,绑架只是恐怖活动大家族中的一个小小角色.恐怖活动原来大多发生在美国和中东,但现在随着恐怖活动形式的多样化,正日益蔓延至每一个角落,几乎没有国家能够倖免. 恐怖活动也从昔日的绑架、暗杀、爆炸、劫机等向生物以及高科技武器作为恐怖活动转化,电脑黑客事件、9·11后的炭疽事件以及最近有传本·拉登准备用核武器袭击美国的可怕传闻都是最好的例证. 如何进行有效的反恐怖,各个国家都有自己的一系列措施和原则.但是,这其中有一些基本的东西是制订反恐怖计划和打击恐怖活动时所不能够迴避的. 1反恐怖的几个基本手段 (1)成立反恐怖特种部队 第59页 特种部队,俗称"精锐部队"、"敢死队"、"突击队"等,由于要完成基于政治因素不便动用正规军的非正规作战任务,在保卫国家安全与社会稳定方面扮演重要角色.在和平时期,特种部队的主要任务之一就是反恐怖.由于特种部队成员个个身怀绝技,在应付突发事件时反应灵活,处理疑难事件的能力远非一般正规部队所能比肩.尤其是在当今恐怖分子大多都经过良好训练的情形下,成立特种部队尤其显得很有必要. 成立特种部队,应该遵循编制规模小而精的原则.为了能在最崎岖的地形、最严酷的气候等常人难以忍受的恶劣环境下执行任务,同时能在困境、逆境、险境与绝境中求生存,特种部队必须在体力、精力、耐力与智力的极限中接受训练,使其心理和生理负荷能量在最高的临界值上受到真正考验. 要能在常人难以忍受的客观环境中生存下来,并能沉着冷静地分析判断情况,机敏果敢地处理问题,一丝不苟地完成任务,没有超常的体力、技能、智慧、意志与相当的武士精神是难以想像的.要想通过百里挑一的严格选拔而成为一名百鍊成钢的敢死队队员,更需要异乎寻常的决心与非凡的毅力.因此,选拔突击队员的淘汰率一般高达叨%. 特种部队相对于正规作战部队来说,规模小而精悍,武器装备更形成了"小而全、轻而快、小而精"的特点.如此一来,无论是从万里长空伞降,或从一望无际的深海登陆,或徒步穿越森林,都可昼伏夜出,神出鬼没长期潜伏敌方阵地执行特别任务. 在这些方面可以借鑑西方发达国家的先进经验.如美国国防部于1977年成立了第一支特种部队"三角洲部队",其主要任务是反恐怖主义.目前人数为2500人,主要担任机场保卫任务和其他特殊任务. 另外法国、英国以及德国和日本均成立了相应的特种部队,以应付恐怖事件的发生. (2)加强边界控制 由于大多数恐怖组织都和国外一些反动敌对势力有着各种各样的联繫,他们往往从一个国家的边界以外从事反对该国的恐怖活动,因而必须加强边界控制.特别是不少恐怖分子都打着政治庇护的幌子,所以处理起来相当棘手. 现在,大多数国家正在採取措施加强边界控制.一方面,修订引渡协定,把使用武器犯罪的恐怖分子排除在政治庇护之外;另一方面,建立严格的签证制度,对出入境进行严格审查. (3)反恐怖行动的三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为先发制人阶段.在这个阶段主要是了解情况,弄清恐怖分子及其目的.经过周密计划,通常会不用武力便制服恐怖分子.当然要做好力量部署,将武力作为最后的手段. 第二个阶段是制止恐怖分子作案.为此可以严密监视,武装警戒,一旦恐怖分子开始行动,能够将其制服. 第三个阶段是作出反应阶段.此阶段使用武力要根据情况决定.如果恐怖分子向群众开枪,那么将其就地击毙是最好的办法,要尽可能地把群众和恐怖分子隔开. (4)反恐怖的基本手段 在处理恐怖主义事件时,有两种基本手段.一种是使用武力,不过在使用武力时,要尽可能地减少伤亡.另一种手段是进行谈判,这是在人质事件中使用最多的方法.上述两种方法,要灵活运用,尤其要注意进行协作,包括国际间的协作. 2反恐怖的基本原则 (1)不向恐怖分子让步.特别是不要以付赎金、释放囚犯或者改变政策来满足恐怖分子的要求.与恐怖分子做交易只能促使更多的恐怖活动. (2)向参与或支持恐怖主义活动的国家施加压力.警告他们支持恐怖活动是要付出代价的,同时谋求和其他友好国家的合作来共同对付恐怖活动. (北京大学国际政治系李世龙) 菲律宾恢復治安运动——遇绑须知 遇到到绑架怎么办? 1.保持冷静!一定要记住,绑匪要的是你的钱,不是你的命.虽然这一点说来容易但做到难,但当你和绑匪谈判的时候,一颗冷静的头脑往往是至关重要的. 2.如果绑匪向你索要5000万元赎金,千万不要被吓住.无论绑匪是否真的对你的财产状况了如指掌,他们都会开出这个价码来试探你. 3.别让绑匪太容易就拿到赎金,这样做只会使他们得寸进尺.更何况,你给的钱越多,绑匪也就越容易有足够的能力接二连三地作案. 4.学会谈判.一开始就开个低价,这样才有迴旋的余地.一位服装厂经理的妻子在一开始仅仅开价60000元,最后她只付出了47万元的赎金就赎回了自己的丈夫.还有一家人,他们的孩子在一个加油站被绑架了,最后成交的赎金是30万元,而绑匪一开始要的却足足有1000万.这家人后来还了解到,其实只要有50000元就能把绑匪打发了.那个绑匪并没有什么藏身之处,他只是开着受害者的车子到处乱窜,从各个地方给受害者的家人打来电话. 5.如果谈判延期千万不要担心.要知道,绑匪也不愿耽误,他们甚至还会因此降低赎金.有时候,绑匪会故意让谈判中断几天,好给受害者的家人增加压力. 6.多往好处想想.要知道,受害者——尤其是孩子——往往得到绑匪们不错的照顾.我们已经知道有些绑匪会给被绑架的孩子看卡通录像带,给他们吃可口的零食.曾经还有一位被绑架的商人想吃甜点,绑匪还真给他从饭馆里买来了. 第60页 7,要求和受害者通话.如果绑匪不给你这个机会,那就问绑匪一些只有受害者知道的问题,诸如结婚纪念日、孩子的生日等等.因为要确定这些问题只有受害者才清楚的. 8.绑匪会一直恐吓你说他们要撕票,或者切掉受害者的脚指头和手指头什么的.他们还会说受害者已经同意付出1000万或更多的赎金.但你一定要记住,受害者通常都是被关在一处密室里,并没有跟和你谈判的那个傢伙在一起. 9.绑匪会一再提出严厉的警告,要求你不可声张.把绑架事件声张出去和要求官方的援助确实会给受害者及其家人带来一定程度的危险.但不这样做也同样是危险的.和官方合作会有助于他们搜集罪犯的资料,了解到罪犯们惯常使用的手法、武器和索取赎金的地点等等.如果绑匪在电话里恐吓你说他已经知道你那里满是警察,你可千万别被他吓着,这是他们的惯用伎俩,他们想让你惊慌失措,匆匆忙忙地答应如数交付赎金. 10.最好能把案情告诉一家你所信任的执法机构,他们会给你一些专业性的建议,还会在你和绑匪谈判的时候帮助你确认受害者是否安全.他们并不反对你支付赎金,那是你的自由.受害者的安全是第一位的,他们的任何行动都会在人质顺利被解救出来之后进行. 11.如果绑架事件上了报纸或广播,千万不要惊慌.就算绑匪质问你是否把此事报告警方,你也要保持镇静.这只是绑匪的虚张声势罢了.你可以告诉他们是过分热心的目击者把事情捅了出去,可你已经把警方打发走了. 未遇绑架及早知道 绑匪通常袭击什么样的人? 有支付赎金能力的人——做大生意的老闆、搞进出口和房地产的傢伙、很明显地过着富裕生活的人. 有能力马上支付大笔赎金的人. 不好与人合作的人. 有优越社会关系的人. 绑匪惯伎 直接下手 在对目标进行一段跟踪监视之后突然下手(绑匪摸清了受害者的生活习惯,或者受害者家人无意中透露了某些信息). 参与到目标的主要活动中去,如上班、商业谈判,藉机接近和控制目标. 通常会设下圈套诱使目标上钧(例如,绑匪会堵住受害人的汽车,通常会有一个人穿着警服). 伺机动手 例如:跟踪受害人至加油站或自动取款机前,伺机动手. 利用线人 通常是很接近受害者:受害者的司机、被受害者僱佣的工人或用人. 被绑之中谨慎行事 受害者应该留心注意的问题 绑匪及其藏身之处的大概情况. 从被绑架的地点到藏身之处走了多长时间. 附近都有什么声音. 逃跑或被释放时所走的路线. 在听力所及的范围内注意听清绑匪都说了些什么. 绑匪的口音. 谈判赎金数额时的注意要点 谨慎对待绑匪通过电话、手机、信件等进行的恐吓 "我们知道你已经报了案","我们要撕票了","如果明天还拿不到赎金,我们就把肉票的腿给剁了","这是我们打给你的最后一个电话". 送来一封受害者的亲笔信,或是让受害者读他们写好的字条,把声音录成磁带. 绑匪有时会让受害者在电话里告诉家人,说自己正在受到虐待,要家人尽快把赎金付了. 受害者通常都不知道,绑匪索要的赎金是个多么惊人的数字.(有过这样一个例子:一个被绑架者从绑匪口中得知,他的妻子拒绝支付200万元的赎金,于是他告诉妻子一定"按照绑匪的要求付钱",他的妻子便照着他的话做了.而事实上,绑匪对他隐瞒了赎金的数额,他们对他妻子索要的其实是1000万.直到现在,这对夫妻还没有还清为了凑齐这1000万而欠下的债务呢.) 支付了赎金是否能保证被绑架者可以得到安全释放? 不是这么回事.在不少案件中,绑匪在得到赎金之后还是撕票了.而且,就算赎金换回了被绑架者的安全,也不能保证他或他的家人不会遭到同一伙绑匪的又一次绑架. 为什么不立即支付巨额赎金反倒有好处? 立即支付巨额赎金意味着这家人能够很轻松地凑出大笔现金,绑匪也就因此而会对这一家庭的其他成员继续下手,毕竟这些钱来得太容易了.而且,如果你支付了巨额赎金,你就等于成了绑匪的帮凶,他们会用你的钱购买新式武器、高科技仪器、优良的交通工具和更好的藏身之处. 谈判人的选择 谈判人最好是女性,绑匪们通常对女性还是要客气一些.不过要记住,千万别让受害者的母亲充当谈判人的角色,在各种威胁面前她是最容易动摇的. 既要彬彬有礼,又要坚定果断. 别总是把赎金的价码开得很高,别让绑匪的钱挣得太容易了. 把每一次绑匪打来电话的情形详细记录下来,包括在什么时间、说过哪些话,注意绑匪的口音、性格特点、环境噪音等等. 有时候,绑匪会派出两个人和你谈判,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如今的绑匪通常都懂些心理战术,喜欢搞些恐吓.当你发现你在和这种傢伙打交道的时候,不妨在言语上顺着他点儿,要让他们的态度缓和下来. 赎金的交付 尽量压价. 交付赎金的地点通常会在公路沿线、停车场、桥上、电影院和食品店,时间通常会安排在深夜或者是凌晨. 第61页 如果绑匪指定的赎金交付地点太远或太陌生,一定要坚持让他们换个地方. 让绑匪同意你带上一个人为你开车,你可以说你太紧张了,根本开不了车. 逃离绑匪之后应做什么 受害人获释之后应做什么 如果绑匪指定要你去什么地点,照办就是.记住,他们会跟着你的. 如果你确定后边没人跟踪,那就赶快去警察局报案.这样的话,警方还有可能确定绑匪的藏身之处,并把你付出的赎金夺回来. 逃跑之后应做什么 你要时刻假定身后还有人在跟踪你,一直都要小心藏匿、谨慎逃跑,直到你与警方取得了联繫为止. 家庭应该做些什么 要注意交付赎金的整个过程,包括赎金交出之后,受害者被放回之前的那段时间.如果受害者回来之后心理创伤迟迟难以癒合,"恢復治安运动"就可以帮你找心理专家进行治疗.越早治疗越好,否则心理创伤会终生难以治癒.但并非所有人都需要这种治疗,让受害者多说话等等其实也是一种治疗. 公民的责任 保持警惕,关注你身边发生的一切. 无论是在谈判之中还是在审讯嫌疑犯的过程中都要尽可能与警方合作. 如何保护自己 居家和上班应注意什么 避免过于有规律的活动,要经常改变你的出行路线和时间安排. 谨慎选择用人和办公室人员,尤其要注意选好司机和门卫保安.有可能的话,请公安机关协助一下.经常更新每一个雇员的资料泡括他们的血型、身份证照片、新近的地址和联繫电话. 告诉你的用人和办公室雇员,不要对外透露有关你和你家人的消息以及你的日常活动情况. 生活方式别太奢华,你越是引人注目,就越是容易成为绑匪的目标. 避免一下子买进或卖出大宗贵重物品,这会暴露你的经济实力. 和邻居友好相处.和他们打成一片. 所有通向外面的门都要配上好用的锁. 告诉用人们在开门之前先向外仔细看看. 花点儿钱让你的电话有来电显示功能. 和某个你不熟悉的人会面时,尽量早点儿到达约定地点,查看一下周围的情况.最好别约在那些很偏僻的、行人不多的地方. 如果不认识的人来访的话绝对不要开门.告诉用人们不要让任何他们不认识的人进屋,即便来人自称是亲戚. 把报警电话记在电话旁边. 让门外的灯彻夜开着.小心那些对女佣或警卫故示友好的陌生人. 给雇员们发放自动取款卡,避免现金支付. 在商场里应注意什么 商场通常都会有保安人员.如果你发现可疑人物立刻通知他们,他们会帮助你的.如果你被人威胁就大声叫喊,引起别人注意除非歹徒正拿着兇器顶着你.歹徒可不想引人注意,通常你一叫他们就会跑开. 即便在购物时也要看好自己的包. 别戴贵重饰物,以免引起绑匪注意. 如果带着孩子,一定要时刻拉着,别让孩子乱跑. 经常告诫孩子,要警惕那些试图把他们从父母身边带走的陌生人. 小心那些向你兜售致富捷径的傢伙,他们的那些把戏往往都是陷饼. 在街上、在汽车里应注意什么 别一个人呆在车里. 别走太荒凉的地方. 白天把油加满,别在夜里加油,尤其是你一个人的时候. 以礼相待那些向你问路的人,但是要保持安全距离. 如果带着包屉里少放一点钱.不要把带子套在脖子上或手腕上,以免有人抢包时伤着. 晚上要选光线充足、行人较多的地方走.对着车流反向行走.如果有人在车里和你搭话,就往和车头相反的方向走. 尽量不要让不太熟悉或不太可靠的人搭车. 在公交车上也要保持警惕,要观察一下什么人和你同车,还要注意司机的行车路线.在自己车里时,要注意车门和车窗是否关好了. 不要把提包或其他个人物品放在车内显眼位置,把它们放进后备箱里. 出行前要检查车子是否运行良好,有没有足够的油和备用轮胎. 把车停在有人看管的停车场里. 如果在一个感觉不太安全的地方发现车胎瘪了,先别停车,把车开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再说. 熟悉你家附近的路线,注意都有哪些地方可以寻求帮助——警察局、消防局、加油站或者是医院——尤其是在你感觉被人跟踪的时候. 我想说的话 10月19日平安获释,我结束了噩梦般的人质生活.回想过去,百感交集. 如果没有中国政府、中国驻菲大使馆全力解救,没有中国电力技术进出口公司的鼎力相助,我可能就无法回到祖国,回到亲人的怀抱. 我只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一位普通公民,汇入滚滚人流中,就再难发现我的身影.可是,当大哥忠强与王胜利、薛兴、翻译小林及我相继落入菲律宾绑匪手中时,上至国家领导人,下至老百姓,都在时刻关注着我们的生命安危.中国政府一再与菲律宾政府交涉,要求菲方保证中国人质的安全. 中国驻菲大使王春贵、中国电力技术进出口公司叶总数次亲临马尔马尔灌溉工程工地现场,寻求解救我们的最佳办法. 最终,我与王胜利、小林得以平安归来. 在我身陷囹圄时,家乡的亲人在备受情感折磨时,得到福清市政府朱健市长和高国富副市长及高山镇政府、高山派出所、高山村村委会领导的照顾,使他们能平安度过最悲痛的时刻.为此我感到深深的慰藉. 第62页 我感谢正在日益走向富强的祖国,感谢中国驻菲大使馆,感谢中国电力技术进出口公司,感谢家乡政府的领导,感谢所有关心我们的人! 如果没有你们的帮助和支持,我很难捉到现在.借《绑架——我与菲律宾绑匪的六十九天》出版之际,我向你们表示最诚挚的感谢! 2001年11月19日 后记 也许,你是因为好奇拿起了这本书,但是,当你放下这本书时,我相信一股力量已然与你相握. 本书主人公张忠义只是一个普通的公民,如果没有遭遇这次生死劫难,他也许仍将普通地生活下去.突兀而至的灾难,把他推到了生命的极限状态,人的底色这时候显露无遗.他依仗自己的强健体魄、不屈意志和勇敢精神,捍卫了一个人的生命尊严. 在他获释回国后,我们与他朝夕相处,深深地被他身上浓郁的阳刚气息和深沉的悲伤所打动.他很坚强,很自信,但他也有脆弱的一面.在艰难的生活和共同打排事业的歷程中建立起来的深厚的同胞情谊,使张忠义对大哥的遇害深感愧疚,每次谈及眼中都泪光闪烁,几不能言.我们不仅看到了传统美德在他身上的流溢,同时也被他赤子般的情怀深深感染. 生他养他的土地造就了他的个性.他的老家福清在歷史上一向贫瘠,造成一代代"福清哥"出外谋生,顽强地寻找生存空间.他的血液里就流动着典型的"福清哥"闯荡天下的无畏气概. 他是中华民族养育的一分子,他没有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我们也难以确认他是一个英雄,但作为平民,他身上明显具有英雄的气质,这正是我们今天正在不断萎缩的一种极为珍贵的东西. 我们唿唤这种精神的回归. 当写到他情绪大爆发,奋起与绑匪较量时,当写到他获释后得知与大哥阴阳陌路而痛不欲生时,当写到他再次战胜自我忐忑不安地回归亲人怀抱时,眼泪打湿了我的稿纸,胸中久久地迴荡着一个声音: 中国公民张忠义! 11月18日,我们坐火车从福建专程赶往浙江衢州,将书稿呈给已经回到家庭和事业中的张忠义作最后的核定.我们欣慰地看到,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张忠义露出了在和平生活下应有的淡定面容. 他重新融入了阳光下的人流之中. 林世恩 2001年11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