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蛇》 第1章 《缠蛇》作者:檀无衣  文案:  母胎solo 20年,孟效终于桃花朵朵开,可惜全是“烂”桃花。  接连被帅逼学弟、大帅逼邻居和超级大帅逼上司始乱终弃后,孟效终于怒了:“去他妈的爱情,老子以后只走肾不走心!”  *  在好基友的怂恿下,孟效去酒吧钓了个全场最靓的仔。  把靓仔带回家吃干抹净后,孟效突然腹痛难忍,然后,他一口气下了七颗蛋!  孟效快吓哭了:“我该不会是一只鸡叭?!”  tips:  1受不是鸡(没有看不起鸡的意思;  2恋爱小甜饼,不是养崽文。  内容标签: 生子 灵异神怪 都市情缘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孟效,陆随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蛇精攻&人类受  立意:世间所有美好都与你环环相扣第1章 缠蛇01 我爱你  “沈訸,别闹了,再不起床该迟到了。”  “乖,很快的。”  “五分钟。”  “没那么快。”  “沈訸——”  嘴被堵住了,孟效呜呜几声,放弃了无意义的抵抗,并搂住了沈訸(hé)的脖子。  迟到就迟到吧,反正有沈经理陪他一起,大不了全勤奖泡汤,再被张主管教训几句。  晨间运动结束,两个人一起迅速地冲了个澡,顺便刷了牙、刮了胡子。  换衣服的时候,沈訸蹲下来,帮孟效把秋裤的裤脚塞进袜子里,“把秋裤塞进袜子里,把秋衣塞进秋裤里,是对冬天最起码的尊重。”  孟效哭笑不得,“你比我爸还养生。”  沈訸抬起头,笑着说:“我不介意你管我叫爸爸。”  孟效伸手戳了下他的额头,“格温滚。”  出门的时候已经八点四十五,迟到是板上钉钉的事,反而不慌不忙了。  “明天周六,你要加班吗?”手机连上蓝牙,孟效在歌单里挑歌。  “应该不用。”沈訸开着车,目视前方。  “那我们出去玩吧?”孟效提议。  “不想出去,”沈訸说,“太冷了,在家过二人世界不好吗?我给你做好吃的。”  孟效“哼”了一声,“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沈訸勾起嘴角,“我打什么主意了?”  孟效不说话。  他心里门清,沈訸就是想先喂饱他,然后再吃掉他。  沈訸什么都好,就是性慾太强,只要两个人宅在家里,沈訸就会像发-情的小狗一样缠着他求-欢,虽然是很享受啦,但肉吃多了也会消化不良的。  孟效挑好了歌,点了播放。  是一首慢摇纯音,很适合阴沉沉的冬日早上。  孟效在距离公司还有两百米的地方提前下车——他和沈訸的办公室恋情是不可告人的秘密,在一起快十个月了,他们一直隐藏得很好。  高级轿车缓缓停在路边,孟效解开安全带,朝沈訸勾勾手指,“过来。”  沈訸倾身过去,径直去吻孟效的嘴唇。  孟效急忙用手挡住他的脸,“你干嘛?”  沈訸一脸纯良地眨眨眼,“你不是在索吻吗?”  孟效忍俊不禁,“我只是看你领带有点歪了,想帮你正一正。”  沈訸微微失望,“喔”了一声。  孟效伸手揪住沈訸的领带,忽然轻轻往前一拽,两个人的嘴唇便碰在了一起。  “满意了?”孟效浅笑,轻声问。  沈訸没说话,随即整个人覆上来,把孟效压在座椅里,毫不留情地蹂躪他的唇舌。  孟效乖乖让他吻了一会儿,觉得再继续下去有些危险,他双手捧住沈訸的脸,把他推远一点,注视着他说:“你今天有点不对劲。”  沈訸哑声问:“哪里不对劲?”  他有一张过分英俊的脸,被他这样近距离含情脉脉地看着,孟效的心跳瞬时漏了一拍,眼神微微闪烁,声音也弱下去:“没事,我先下车了,待会儿公司见。”  下车后,孟效深吸几口冷空气,平复一下紊乱的心跳,然后走进了经常光顾的那家咖啡店,按照几位组员和张主管的喜好点了六杯咖啡。  等咖啡的时候,孟效有些魂不守舍。  他知道,不对劲的不是沈訸,而是他自己。  今天是11月的最后一天,眼看就要进入12月,而12月是他的“分手月”——他的前两段恋情都是在12月戛然而止,导致他患上了“12月ptsd”,担忧他和沈訸的恋爱关系也会在12月突然结束。沈訸越黏着他,他就越担心,担心这是最后的欢愉。  “先生,您的咖啡。”  孟效回神,“哦,谢谢。”  左右手各提一只打包袋,孟效走出咖啡店,迎着冷风,快步往公司方向走。  进了碧城集团的大楼,乘电梯上15楼,来到bncf总部,走进宣传部的办公区,孟效先把咖啡分给四位组员和张主管。  虽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张主管还是忍不住抖一抖官威,教育孟效两句,可刚起了个头,就被沈訸借故叫走了。  孟效脱掉外套搭在椅背上,坐下打开电脑。  手机响了一声,低头去看,沈訸发来一条微信:怎么没有我的咖啡?  抿唇偷笑,打字回复:害我迟到还想喝我咖啡,想得美  沈訸:我刚还替你解围  孟效:那是你应该做的  沈訸:[旺柴]  孟效:[翻白眼]  “组长,怎么迟到了还笑得这么开心呢?”  孟效立刻按了锁屏,迅速管理好表情,抬头看向坐在对面工位的飞儿,“我笑了吗?”  “笑了呀。”飞儿说。  “昨天打回去的方案改好了吗?”孟效问。  “还在改。”飞儿赶紧闭嘴做事。  孟效淡定地吸一口咖啡,也开始工作。  孟效就职于碧城集团旗下公益组织“碧城自然保护基金会”,英文名“bicheng nature conservation fund”,简称bncf。基金会致力于动物保护和森林保护两大块,分别设立动保部(apd)和森保部(fpd),其他部门皆为这两个部门的运作而服务。  孟效在宣传部担任策划一组组长,底下有四名组员,顶头上司是主管张望,张望上面是经理沈訸,再上面还有总监和部长。  宣传部的工作并不轻松,出杂志、拍摄公益广告和短片、邀请明星担任宣传大使、举办公益活动等等,事情多且杂,但相应的薪酬自然也丰厚。  忙碌一天,临近下班的时候,张望提议聚餐,庆祝即将到来的休息日,同事们纷纷同意,张望便去请示沈訸的意思,不多时回来,亮出手里的卡,“沈经理要加班,但是卡给我了,让我们随便刷。”  在同事们的欢呼声中,孟效拿起手机给沈訸发微信:要我留下来陪你吗?  沈訸很快回复:不用,玩得开心点。  其实孟效并不喜欢聚餐,但身在职场,身不由己。  策划一组和二组加起来刚好十个人,外加一个主管,一行人去了常去的烤肉店,吵吵闹闹地吃完饭,例行要去唱k,孟效记挂着独自在公司加班的男朋友,找个借口先走一步。  烤肉店离公司并不远,打车过去只需十分钟左右。  下车后,孟效去附近的甜品店打包两个雪媚娘和一杯热可可——沈訸是甜食爱好者,无甜不欢。  走进公司大楼,等电梯的时候,孟效给沈訸发了条微信:我回公司了,你一个人在办公室吗?  “叮。”  电梯来了。  走进去之后才看见里面有人,和对方对视一眼,孟效从容不迫地打招呼:“陆总好。”  对方微微一笑:“你好。”  孟效转身站好,刚伸出手,看见按键“15”亮着背光,便默默把手收了回来。  和孟效并肩站在一起的,是碧城集团总裁陆碧城,一位富有、美丽的传奇女性。  他没有话要和对方说,便低头看手机。  沈訸没有给他回复,大概在忙。  看眼时间,八点刚过,如果沈訸能在九点之前下班,他们还来得及去看场电影——最近上映的电影中有一部他期待很久的灾难片。  很快,电梯停在15楼,孟效伸手挡住门,礼貌地等陆碧城先出去,对方却站着没动,说:“我突然想起来手机落车上了,你先出去吧。”  孟效便说了句“陆总再见”,抬脚走出去,电梯门在他身后合上。  他觉得陆碧城有点怪怪的。 第3章 看着被他翻得乱七八糟的家,一幕幕回忆在脑海中不停闪现,撕扯着孟效脆弱的心,他快要窒息了,他必须立刻离开这里,否则他会崩溃——他不允许自己崩溃。  回到卧室,从衣柜里抓了件长款羽绒服套上,孟效逃也似的离开了沈訸的家。  二十分钟后,孟效来到了白浮家门口,他直接输入密码,开门进去,率先看到了站在开放式厨房里的陌生裸男。  裸男正在喝水,孟效问他:“白浮呢?”  裸男说:“在睡觉。”  孟效已经冷静很多,看到对方在喝水,他顿觉口渴,抬脚走过去,打开冰箱,拿了一瓶矿泉水,一口气灌下去大半瓶,透心凉。  裸男站在旁边看着他,“你不是来抓奸的吧?”  孟效摇了摇头,走到客厅坐下。  裸男跟出来,“需要我帮你叫醒他吗?”  孟效再次摇头,“你不用管我,我自己待着就好。”  他只是想找个地方待着而已,除了白浮这里,他无处可出。  裸男没说什么,回卧室去了。  不到半分钟,白浮顶着鸡窝头、打着呵欠从卧室出来,哑着嗓子说:“大好周末,你不在家陪老公,跑我这儿干嘛来了?”  孟效平静地说:“沈訸不见了。”  昨晚醉酒又纵欲,白浮还没清醒,迟钝地问:“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孟效说:“就像顾曲和苏禤那样,突然消失了。”  “……”白浮消化几秒,抬手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卧槽。”  安静的间隙,穿上衣服的裸男从卧室走出来,他问白浮:“想吃什么?我去做。”  白浮说:“随便。”  孟效突然感到饥肠辘辘,他抬头看向裸男,“我想吃海带鸡蛋汤。”  裸男点点头,往厨房去了。  白浮松了口气,坐到孟效身边,笑着说:“还知道吃,看来没大事。”  孟效也有点惊讶,自己竟然平复得如此之快,大概是因为早有预感,何况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了。  见他羽绒服里还穿着睡衣,脚也光着,白浮猜测:“你一睡醒就发现他不见了?”  孟效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给你留什么话了吗?”白浮又问。  孟效说:“留了张字条。”  那张字条是这样写的——  孟效:  我有逼不得已的苦衷,必须离开你。别找我,也别等我,我不会再回来。房子和车都给你,手续已经办妥,当作是我对你的一点补偿。对不起。  沈訸  听完孟效的概述,白浮惊讶地瞪大眼睛,“这哪是‘一点补偿’,那套房子少说也值五百万吧,你赚大了宝贝儿。”  “你羡慕啊?”孟效凉飕飕地问他。  “我——”白浮笑笑,“我只是陈述一下事实嘛。”  孟效抱着腿,垂头抵着膝盖,低落又无奈,“你说我怎么总遇到这种事啊?我是不是被诅咒了?”  白浮伸手抚摸孟效的头发,试图安慰他:“甜甜蜜蜜谈恋爱,凄凄惨惨失个恋,开开心心找下家,人生就是这样啦。咱往好的方面想,你看,顾曲是个帅逼,苏禤是个大帅逼,沈訸是个超级大帅逼,男朋友一个比一个靓仔,你不仅享了艳福,还白得一套市中心的房子,至少少奋斗二十年,爽翻了好吗。”  越说越羡慕,白浮忍不住小声嘀咕:“靠,这种好事怎么从来轮不到我,我也不想努力了。”  孟效默不作声。  鉴于他有把50万分手费拿去做慈善的前科,白浮小心翼翼问了句:“这套房子,你会收下的,对吧?”  “不知道。”孟效闷声说。  他现在还没办法做任何决定,他要等沈訸的回复,虽然知道希望渺茫。  白浮不敢再提房子的事,生怕孟效一个冲动把房子也捐了。  在他看来,既然沈訸敢给,孟效就没理由不收。不劳而获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事,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就比如他。  白浮捏捏孟效的肩,继续安慰:“三条腿的青蛙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遍地都是。凭你的美貌,想要什么样的男人还不是手到擒来,犯不着为个渣男难过,让他见鬼去吧。”  孟效终于抬起头,“沈訸不是渣男。”  “……”白浮点点头,“行吧,你说了算。”  沈訸不是渣男,顾曲和苏禤也不是。  结婚还能离呢,更别说谈恋爱了,情侣双方都有分手的权利。孟效只是无法接受他们结束恋情的方式,但是在一起的时候,他们都给了孟效很多很多的爱、很多很多的快乐,孟效没办法简单粗暴地给他们贴上“渣男”的标签。  白浮突然想到什么,笑着说:“哎,你知道原耽四大姓是什么吗?”  白浮是个小有名气的网文写手,某文学网的签约作者,主写百合,偶尔也写写耽美和言情,挣得比孟效多得多。  “是什么?”孟效不明所以。  “顾、苏、沈、陆。”白浮说,“顾、苏、沈你都集到了,所以我大胆推测,你下一任男朋友应该姓陆。”  “没有下一任了,”孟效站起来,往卫生间的方向走,“我已经吃够爱情的苦,不想再谈恋爱了,以后只走肾不走心。”  “那敢情好,”白浮跟上来搂住他的肩,笑着说:“以后你跟我混,保准你有睡不完的鲜肉。”  经过厨房,孟效扫了一眼正在认真做早餐的男人,低声问:“新欢?”  白浮说:“算是吧。”  “叫什么?”  “没问。”  孟效:“……”  孟效和白浮一起洗漱完,又坐在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早餐终于做好。  男人的厨艺很不错,但和沈訸相比还差得远。白浮曾说沈訸是人-妻攻,珍稀品种,打着灯笼都难找。现在沈訸人间蒸发,是真的打着灯笼都难找了。  孟效吃着海带汤,忍了许久的眼泪突然啪嗒啪嗒往碗里掉,他边哭边扯起笑脸,口齿不清地说:“真的太好吃了。”第3章 缠蛇03 叫哥哥  缠蛇03  -  吃完早饭,白浮的不知名新欢穿好衣服走了。  白浮送完人,回到孟效对面坐下,点了根烟,问:“好点了吗?”  孟效点头,停顿几秒,说:“白浮,我能来你这儿住段时间吗?”  “好啊,”白浮笑得没心没肺,“只要你不怕被叫-床声吵得睡不着觉。”  白浮住的这套房子也是两居室,房主是他一亲戚,亲戚在广州做生意,把房子半价租给白浮的同时委托他帮忙照看。因为白浮的夜生活过于淫-乱,接连吓跑了两任合租室友,另一个房间目前正空着。  孟效说:“我可以堵上耳朵。”  白浮轻佻地朝他吐了口烟,“宝贝儿,你对3p……”  孟效:“不可能。”  白浮:“ok。”  孟效当然知道,白浮不是真的想和他怎么样,口嗨罢了。  换了身白浮的衣服,孟效回沈訸家收拾行李。  走进卧室,踩到被他揉成一团扔掉的分手信,孟效弯腰捡起来,展开皱巴巴的纸,又看了一遍。  他忍不住想,让沈訸突然离开他的“逼不得已的苦衷”到底是什么?  除了身患绝症,他想不出更合理的解释。  他突然开始担心沈訸,怕他遭遇什么不测。  孟效拿出手机。  之前发的微信犹如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一点回音。  他又追加一条:你还好吗?  发完又忍不住在心里唾弃自己,他诅咒沈訸被外星人抓走,永远都回不了地球!  气恼地丢开手机,孟效开始收拾东西。  刚把行李箱拿出来,扔在床上的手机突然响了,孟效立刻跑过去,看到来电显示,满心希望瞬间变成失望。  平复几秒,孟效接听,喊了一声“爸”,紧接着就听见他爸孟训庭沉声说:“效效,你外婆去世了。昨天晚上,在睡梦中走的。”  孟效怔在原地,心脏刺痛。  外婆住在河北承德市滦平县下面的满族乡,村子坐落在燕山脚下,盛产山杏和野蘑菇,外婆经常往北京寄蘑菇,因为孟效他妈妈喜欢吃。  外婆有一儿一女,小女儿林雪诺嫁到了北京,大儿子林颂声在承德安家落户,可外婆住不惯城里,偶尔小住还行,住久一点就容易生病,她怪罪城里的水土不养人。外婆一般在承德过春节,在北京过端午,其他时间,外婆就独自住在乡下老家。  为了给外婆解闷,每逢寒暑假,孟效就被老妈林雪诺发配到老家去,在高中毕业前,孟效的每个寒暑假都是在乡下和外婆还有表哥林天辰、表妹林天星一起过的。  那时候,年长两岁的林天辰带着孟效和林天星漫山遍野地疯玩,上树掏鸟,下水摸鱼,摘西瓜、烧毛豆、采蘑菇……有吃有玩,无拘无束,比在城里有趣一百倍。一到饭点,外婆就站在院门口放声大喊:“天辰!带弟弟妹妹回来吃饭啦!”  以后再也听不到外婆喊他们回家吃饭了。  孟效眼眶湿润,模糊了车窗外飞掠而过的景色。  旁边,妈妈的哭声就没停过,孟效始终紧紧握着她的手。  葬礼是在村里办的,除了亲朋好友,还来了很多乡亲,大部分孟效都面熟。  外公的坟被挖开,崭新的棺柩放进墓穴,紧挨着另一副已经腐朽的棺柩。时隔十几年,外公外婆终于在九泉之下团聚了。  丧宴一直持续到傍晚,人们才陆续离去,留下一片狼藉。 第5章 第4章 缠蛇04 小笨蛋  缠蛇04  -  那天晚上,被外婆接下山的时候,孟效用心记了路,就是为了以后上山找“哥哥”。  而且,他还很聪明地在“哥哥”消失的地方那棵树上做了记号,只要找到那棵树,他就能找到遇见“哥哥”的那个灌木丛。  可山路分叉众多,树也长得大同小异,孟效进山没多久就再一次迷路了,但他没有放弃,而是凭着直觉继续往前走。  说不害怕是假的,但一想到曾经帮助过他的“哥哥”孤零零一个人在山里挨饿受冻,孟效就觉得他好可怜,绝对不能丢下他不管。  不知道走了多久,孟效累得气喘吁吁,保暖内衣都被汗湿了。  他只是个又瘦又矮的小学生,不仅背着沉甸甸的书包,怀里还抱着件羽绒服,能走这么远已经很不容易。  他把书包取下来放地上,坐下来休息,他又渴又饿,于是拉开书包拉链,掏出来一包蛋黄派和一瓶娃哈哈,想了想,又把蛋黄派放回去,娃哈哈也只喝了半瓶,然后背上书包,继续向前。  “哥哥。”孟效边走边喊,希望“哥哥”能听到他的声音,“咻”的一下出现在他面前。  喊了几十声后,改成唱歌。  唱到不知道第几首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小孩儿。”  “哥哥!”  孟效喜出望外,竟然真让他找到了。  他循着声音往前跑,差点摔倒。  “别过来。”  孟效刹停在那簇灌木丛前面,他惊讶地发现,灌木丛后面竟然隐藏着一个山洞,洞口黑咕隆咚的,什么都看不到。  “哥哥,我是孟效。”孟效大声说,“你在山洞里吗?”  “嗯。”  “我听天气预报说,今天、明天、明天的明天都要下雪,我很担心你,给你带了好多吃的,还有衣服。”  “你一个人来的吗?”男孩的声音从山洞里传出来,带着微弱的回声。  “对呀,”孟效目不转睛望着洞口,“我猜你应该不想让人知道你住在山里,所以我没告诉别人,连外婆都没说。”  “你做得很好。”  被夸了,这一路的辛苦都值了。  孟效问:“我可以进你的山洞吗?”  “不可以。”顿了顿,男孩又补充一句,“我长得很丑,会吓到你。”  孟效一本正经地说:“老师说了,以貌取人是不对的,心灵美才是真的美。不管你长什么样,我都不会害怕的。”  等了一会儿,男孩说:“那你进来吧。”  孟效穿过灌木丛,来到了洞口。  天本来就阴沉沉的,洞里更是一片漆黑,换作成年人肯定不敢冒然进去,但小孩子心思单纯,有时候反而比成年人更大胆。  孟效单手抱着羽绒服,另一只手摸着山洞崎岖的石壁,试探着一步步往里走。  突然,一道橙黄色的光直射过来,为他照亮了脚下的路。  孟效松了口气,说:“谢谢哥哥。”  没走多远,山洞豁然变大,好像一只倒扣的大碗。  孟效沿着光束向前,走到了光源的尽头,男孩的身边,不等他看清对方的脸,光突然灭了,黑暗瞬间将他们吞没。  孟效无措地站在原地,“好黑呀,什么都看不见。”  “怕了?”  “没有,”孟效说,“我怕踩到你。”  “……”  “哥哥,你可以把手电筒打开吗?”  “没电了。”  “……”孟效认为他在骗自己,“好吧。”  “你冷吗?”孟效问。  “你冷吗?”男孩不答反问。  孟效之前出了好多汗,贴身的内衣都被汗湿了,现在泛潮的内衣黏在皮肤上,又冷又不舒服。  “冷。”孟效如实回答。  男孩没说话,紧接着,孟效听到了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他忍不住问:“你在干什么?”  他的提问没有得到回答。  忽然,“歘”( chuā)的一声轻响,黑暗中亮起一簇小火苗——是打火机。  小火苗引燃了一团干草,干草又引燃了一堆枯枝,山洞被红色的火光照亮,也照亮了火堆旁的两个小孩,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站着的是孟效,在看清对方之前,他突然捂住了眼睛。  “烟熏到你眼睛了?”男孩问。  “没有,”孟效说,“我怕你会消失,就像上回那样。”  男孩很轻地笑了一声,“今天不会消失。”  孟效这才安心,放下捂眼的手。  看清男孩的瞬间,孟效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受惊的原因有两个。  第一,男孩没穿衣服,从头到脚,什么都没穿;  第二,男孩身上有好多皮开肉绽、狰狞可怖的伤口,胸口、肚子、胳膊、大腿上全都有,脸上也有一道,深红色的伤口一直从鼻梁蔓延到脖颈,大概有十厘米那么长。  男孩说:“我说了会吓到你。”  孟效从惊吓中回神,讷讷地说:“对不起,我……我……”  “没事。”男孩淡淡地打断他。  孟效挪到男孩旁边,抱着羽绒服蹲下来,近距离观察他,“这些伤是怎么来的?”  男孩轻描淡写地说:“遇见了熊瞎子,和它打了一架。”  孟效眼睛瞪得像铜铃:“……啊?”  男孩挑了下眉,“你不信?”  孟效不知道该不该信,这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沉默片刻,他用问题来回答问题:“那熊瞎子呢?”  男孩说:“当然是我被打跑了。”  “那你好厉害。”  “你夸得一点都不真诚。”  孟效便呱唧呱唧拍拍手,“你好厉害!比孙悟空还厉害!”  男孩微微地笑了笑。  夸完,孟效一脸担忧地说:“你伤得这么严重,应该去医院。”  男孩一口拒绝:“不去。”  孟效鼓起勇气去拉他的手,“哥哥,你还是跟我下山吧,让我外婆带你去看医生,不然你会死的。”  男孩把手抽出来,用食指戳了戳孟效软乎乎的脸颊,笑着说:“放心吧,我不会死的。”  孟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漂亮的小脸上依旧写满担忧。  男孩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树枝,说:“你赶紧下山吧,等下雪了你就走不了了。”  孟效想留下来陪他,他真的很担心他。  但他又不能让外婆担心,上次他在山里走丢,外婆找到他的时候抱着他哭了好久,他不能再惹外婆伤心了。  孟效把一直抱在怀里的羽绒服塞给他,“你穿上衣服吧,你的手好冰。”  男孩接过羽绒服放在一边,“衣服摩擦伤口会痛,等伤好些了再穿。”  孟效又拉开书包拉链,把里面的面包、饼干、蛋黄派、娃哈哈一股脑掏出来,整齐地摆在男孩旁边,“这些都给你吃,等雪停了我再给你送。”  “你不用再来了,”男孩说,“等雪停了我就回家了。”  孟效很高兴,回家总比一个人住在山里好。  随即又有点失落,因为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他还想跟他做朋友呢。  孟效背上空书包,站起来,依依不舍地说:“那我走了。”他挥挥手,“哥哥再见。”  男孩酷酷地说:“再见。”  孟效转身往外走,到了洞口,发现天空已经开始飘雪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走进了风雪里。  雪越下越大,路面上很快就覆盖了薄薄一层积雪,孟效走得小心翼翼,生怕摔倒。  但他在下一个小坡的时候还是摔倒了,还扭到了脚踝,疼得站不起来。  他就坐在地上,用手去揉扭到的地方,咬牙忍着疼。  “怎么不走了?”  背后突然响起的说话声吓了孟效一跳,他回头一看,惊喜地喊了一声:“哥哥!”  男孩穿上了衣服,裤子和鞋子是自己的,外套是孟效刚送给他的那件羽绒服,看起来很合身。身上的累累伤痕被衣服遮盖住了,只剩下脸上那道长长的伤口,在天光下越发的触目惊心。  他轻巧地跳下小坡,来到孟效身边,“你坐这里赏雪呢?” 第7章 节目中间穿插着各部门领导发言,总结今年,展望明年,孟效一开始还听得挺认真,到了中间的时候就很难集中精神了,因为宴会厅里越来越浑浊的空气让他觉得十分难受,肉味、海鲜味、酒味、香水味、汗味……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让孟效呼吸不畅,甚至有些反胃,他只有不停地喝水,才能把干呕的欲望压下去。  “组长,你怎么了?”飞儿见他脸色不大好,担心地问,“哪里不舒服吗?”  孟效摇了摇头,没说话,他怕自己一张嘴就会忍不住吐出来。  直到忍无可忍,孟效弓着腰遛出宴会厅,跑进洗手间一阵狂吐。  吐完后漱口、洗脸,出来吹会儿冷风,舒服多了。  最近忙得飞起,饮食和作息都不规律,而且孟效的肠胃本来就不太好,所以他并不在意,想着等放假以后休养几天应该就没事了。  不想回宴会厅,孟效就在外面瞎转悠,直到收到飞儿发来的微信,让他快回去,年会进入万众期待的抽奖环节了。  孟效从后门进入宴会厅,猫着腰回到原位坐下。  飞儿立刻递过来一张纸条,“我帮你抽的。”  孟效小声说了句“谢谢”,展开纸条,看到上面的数字,蓦地愣住。  214。  沈訸的生日刚好就是2月14号,情人节。  “组长,你猜特等奖是什么?”飞儿低声问。  孟效回神,“是什么?”  飞儿说:“奖金10万,外加一次和总裁共进晚餐的机会。”  bncf虽然隶属碧城集团,但毕竟是公益组织,员工福利不能和集团本部相提并论,但也不算差。  可惜孟效是非洲人,靠运气的事他从来不抱希望,不出意外今天还是末等奖收场。  飞儿又说:“奖金肯定谁都想要,但和总裁共进晚餐真的不是惩罚吗?反正我肯定会如坐针毡,食不下咽,想想都觉得可怕。”  孟效笑了笑,“有的是人想和总裁吃饭。”  陆碧城执掌碧城集团,想和她一起吃饭的人不计其数,像他和飞儿这样的普通打工人根本没有资格。  抽奖持续进行中,一直从十等奖抽到三等奖,孟效手里的号码还没有被抽到。  但年会的奖品是人人有份的,没有“感谢参与”这个选项,所以孟效开始有了期待,不管最后抽到几等奖,都将是他抽奖生涯的巅峰。  三等奖抽完了,没有孟效。  二等奖抽完了,还是没有孟效。  一等奖抽完了,依旧没有孟效。  飞儿难以置信地说:“组长,特等奖肯定是你的!”  孟效“嘘”了一声,示意她淡定点,“也有可能是被漏掉了。”  他对自己的运气实在不抱什么希望。  陆碧城走上了舞台,亲自抽取特等奖。  她已年近五十,但保养得极好,看起来也就三十左右,依旧美丽动人。  陆碧城操作电脑上的抽奖软件,投影屏上的数字开始迅速变换,很快,一个数字定格在屏幕上。  “214!”飞儿激动坏了,“组长!你中了特等奖!”  几百号人齐刷刷朝这边看过来,孟效表现得还算淡定,他起身穿过宴会厅,走上舞台领奖。  陆碧城递给他一个黑色手提箱,微笑着问:“明天晚上七点,你有空吗?”  孟效说:“有。”  陆碧城笑着说:“那明天见。”  孟效稍微躬身,“谢谢陆总。”  孟效在羡慕的目光和热烈的掌声中走下舞台,落座后,他要把手提箱放地上,立刻被飞儿拦住。  “你知道这个手提箱值多少钱吗?”飞儿替他抱着手提箱,像抱着一个宝贝,“这可是lv,6、7万都不止呢。”  孟效对奢侈品没有什么研究,听到这个价格多少有点惊讶。  10万奖金附送一个价值6、7万的箱子,这笔天降横财,竟然是用他前男友的生日抽中的,孟效既高兴又有一点点难过。  和顾曲、苏禤一样,沈訸消失得很彻底,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至今杳无音讯。  孟效这段时间忙得几乎没空想他,但只要一想起来,还是会忍不住难过,他需要更多的时间去遗忘和放下。  年会结束,意味着年假正式开始。  离开酒店,孟效顺路去银行把10万奖金存进卡里,拎着一只空箱子回到和白浮合租的房子。  白浮早在一周前就被父母连环夺命call召回贵阳老家了,据说给他安排了相亲,白浮走的时候挺不开心的。  孟效简单收拾好行李,离开前关好所有窗户,拧紧燃气阀,最后断电,锁好门,回家和爸妈一起过年。  林雪诺一见到孟效就皱起眉,“怎么瘦了这么多?”  孟效伸手抱住她,笑容疲惫,避重就轻地说:“正好可以趁过年养胖一点。”  林雪诺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背,“过年这几天你就给我吃了睡睡了吃,其他的什么都不用你做。”  孟效哭笑不得,“你把我当猪养啊?”  林雪诺语气宠溺地嗔怪:“哪有你这么瘦的猪,猪都要嫌弃你。”说着,她把孟效从怀里揪出来,一脸严肃地看着他,“身体没有不舒服吗?”  孟效当然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微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上个月的体检报告你不是看了吗,一切正常。而且宽叔叔都说了,复发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我就是忙工作累着了,真的没事,你别瞎担心。”  林雪诺怎么可能不担心,那可是要命的病,就算复发的可能再小那也是存在这个可能的,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完全放心。  “对了,宽叔叔在家吗?”孟效转移话题。  “不在,他最近忙得脚不沾地,这个年估计又得在医院过了。”林雪诺叹了口气,“唉,做医生真是辛苦。”  孟效说:“那我把年夜饭给他送医院去。”  孟效这段时间确实是累坏了,身心俱疲,回到家就只想好好休息,他陪妈妈聊了会儿天,又小睡了一个多小时,七点多的时候被爸爸叫起来吃晚饭。  虽然下午把胃吐空了,但孟效却并不觉得饿,即使没胃口,他还是强迫自己吃了不少,因为不想让爸妈担心。  吃完饭,和白浮发了会儿微信,孟效早早地洗漱睡觉。  可胃里堵得难受,没睡多久就起来吐了一回,吐完舒服多了,刷完牙接着睡,但依旧睡不踏实。  房间里暖气很足,身上还盖着厚被子,孟效却依旧觉得冷,他无意识地蜷缩成一团,手脚冰凉,怎么暖都暖不热,宛如在冷水中漂流。  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后,孟效偷偷量了体温,36.7度,很正常。  上午陪爸妈去超市采购,下午用来补眠,直到被手机铃声吵醒。  孟效接起来,听到一个低沉的男声说:“你好,孟先生。我是陆总的秘书,我会在6点半过去接你。”  “不用了,”孟效坐起来,嗓音沙哑,“你把地址告诉我,我自己过去。”  秘书说:“这是陆总的意思。”  “那好吧,”孟效说,“待会儿见。”  结束通话,孟效看眼时间,竟然已经五点多了,他立刻起床去洗澡。  孟效提前十分钟出门,站在小区门口等了一小会儿,一辆高级轿车停在他面前。  西装革履的秘书从副驾下来,帮孟效打开后座的车门,孟效道了声谢,坐进车里。  大概二十分钟后,车停在路边,秘书和孟效一起下车。  秘书在前引路,孟效在后面跟着。  没多久,他们走进了一家私房火锅店。  孟效十分意外。  他以为陆碧城会请他去高档餐厅或者星级酒店,没想到堂堂碧城集团总裁竟然这么接地气,请他来吃火锅。  而且这家店他和沈訸来过好几次,他很喜欢吃这家店的香菜牛肉,沈訸则喜欢这家店的红糖糍粑,他对甜食情有独钟。  穿过餐区的时候,孟效吸引了许多食客的视线。  毕竟是和集团总裁一起吃饭,不好穿得太随意,□□art casual风格的休闲着装加上精致漂亮的脸,孟效整个人闪闪发光,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但他也不想显得太郑重其事,所以没弄发型,就顶着一头顺毛,看起来乖巧又纯良,像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  走进包厢,陆碧城已经坐在圆桌前等他。  秘书从外面关上了门,孟效说了句“陆总好”,脱掉大衣挂在角落的衣架上,随即在陆碧城对面落座。  陆碧城已经点好了菜,孟效扫视摆得满满当当的桌面,香菜牛肉,牛黄喉,牛蛙,炸酥肉,红糖糍粑……大部分都是他爱吃的菜。  “我随便点的,”陆碧城说,“你想吃什么可以再点。”  “不用了,”孟效说,“我喜欢的菜都在这里了。”  陆碧城笑着说:“那就开吃吧。”  等陆碧城先动筷,孟效才拿起筷子。  昨天闻到肉味就恶心想吐,今天却食欲暴涨,仿佛能吃下一头牛,孟效认为这是身体得到充分休息后对食物的正常渴望。  但他的吃相依旧斯文,一看就是受过良好家教的模样,细嚼慢咽,赏心悦目。  陆碧城不动声色地打量孟效片刻,微笑着开口:“你很与众不同。”  孟效放下筷子,抬头看向陆碧城,“陆总指的是哪方面?”  陆碧城和他对视,“一般人见了我,要么畏缩怯懦,要么谄媚讨好,而你却表现得淡然自若,好像丝毫不把我放在心上。”  孟效斟酌片刻,心平气和地解释:“因为我三年前生过一场大病,去鬼门关走了一遭,痊愈之后心态有所改变,在待人接物上平和了很多。”  孟效本来想说“因为我认为人人平等”,但显得太装逼,就换了套委婉的说辞。  但他真正想说的其实就是“人人平等”这四个字。他不会因为金钱、声名和权力而去害怕或者讨好一个人,明星、富豪、政客中多的是渣滓败类;他也不会因为贫穷或落魄而去轻视一个人,平凡却闪亮的普通人比比皆是。人和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尤其在生老病死面前,众生平等。  陆碧城没有问孟效生了什么病,只是略显关切地叮嘱:“你看起来太瘦了,平时一定要好好吃饭。”  孟效点点头,“我会的。”  之后,两个人谈了些工作上的事,边吃边聊,气氛融洽。  孟效之前对陆碧城并不了解,今天近距离接触之后才知道,陆碧城本人和他的想象大相径庭,她是个有烟火气、平易近人、和蔼可亲的人,相处起来丝毫没有压力,他很喜欢她。  吃完饭,陆碧城依旧让秘书送孟效回家。 第9章 但他今天偏想打破常规,尝试一下白浮的方式,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受,或许从此就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了呢。  “去我家。”孟效回答了前一个问题,后面的问题自然就不必回答了。  “好。”男人关上车门,绕过车头,坐进驾驶席,“地址?”  孟效怔了几秒,“……永安花园。”  永安花园是沈訸家所在的小区。  带陌生男人去前男友送给他的房子里一夜情,孟效说不清自己这么做的动机,也许只是单纯地想避开白浮,也许是为了报复——对沈訸的报复。  男人没有说话,驱车上路。  孟效偏头看着沿街夜色,沉默而忐忑。  也许是为了驱逐尴尬,男人打开了音乐。  歌曲的前奏还没结束,一直抓在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把正在出神的孟效拽回现实。  来电显示是“白浮”,孟效接听,“喂。”  “你人呢?”白浮大声问,背景聒噪。  “走了。”孟效顿了顿,“我今晚不回去了。”  他说得隐晦,白浮脑筋一转就懂了,“我靠,走肾去了?”  “嗯。”  “好,太好了。”白浮笑着说,“一定要让对方戴套,安全第一。”  “我知道,”孟效脸颊泛热,“挂了。”  挂了电话,孟效想和旁边的男人说点什么,但他的脑子乱成一团浆糊,实在想不出合适的话题,只好继续保持沉默,对着车窗外飞掠的夜景出神。  男人同样不言不语,专心开车,一路上,两个人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有任何眼神交流,孟效尴尬得快要窒息,恨不得跳车逃跑。  好在目的地并不远,不过四五首歌的时间,车就开进了小区,停在了单元楼下的公共车位。  男人依旧一言不发,率先下车,绕到副驾,孟效一只脚已经落地,男人作势要抱他,孟效慌忙伸手按住他的手臂,“不、不用了,我可以自己走。”  男人便没有坚持,一只手扶着车门,另一只手罩在孟效头顶,以防他撞到头。  直到进入电梯,孟效才觉得没那么尴尬了,但还是不好意思去看对方。  醉意已经消褪大半,他开始怂了,脑海里有两个小人吵得不可开交,一个让他勇往直前,另一个劝他放弃作死,他左右摇摆,备受煎熬。  到了家门口,孟效还在挣扎。  如果他现在让男人离开,对方一定会以为他是个神经病。  如果进了门,他就再也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手指悬停在密码锁上,迟迟没有按下去。  沉默了一路的男人终于开口:“如果你不想在家里,我们可以去酒店。”  孟效抬头看他:“……”  从酒吧一路来到这里,直到此刻孟效才算看清男人的脸。  毫无疑问,眼前的男人长得非常英俊,比他今天在酒吧见过的所有男人都要好看,甚至不输他的前男友们,否则自己也不会一眼相中他,以尝试一夜情为目的,稀里糊涂地把人带到了这里。  在静默的对视中,孟效极力说服着自己:孟效,不要再纠结了!你是成年人了,你有权随意使用自己的身体,学学白浮,大胆一点,放开一点,不要害羞,你可以的!  “我有一个问题。”孟效看着男人说。  “嗯。”  “你是单身吗?”  “是。”  孟效没再多说,输入密码,打开了门。  自从搬去和白浮一起住之后,孟效就再也没来过这里,房子保持着半年前的模样,虽然有些凌乱,但还算干净。  “你……”  孟效本来想问“你先洗还是我先洗”,男人却突然从背后抱住了他,他瞬间僵住,话音戛然而止。  空调刚打开,室内又闷又热,男人的怀抱更热,说话时吐出的气息带着灼人的温度。  “你确定要和我上床?”男人的声音低沉暗哑,像3d立体声在孟效耳边环绕。  耳朵好烫,心脏在胸腔里上蹿下跳,孟效费劲地从紧涩的喉咙里挤出一个音节:“……嗯。”  “不后悔?”男人又问。  “不知道……”他只知道,此时此刻,他并不排斥男人的碰触。  男人说:“后悔也没关系。”  话音刚落,他在孟效后颈的朱砂痣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轻吻,随即把孟效打横抱起,径直往主卧的方向走。  消褪的醉意似乎卷土重来了,孟效糊涂又混乱,丝毫没意识到哪里不对,比如这个陌生男子为什么会知道哪个房间是主卧。  直到两个人交疊着陷进床里,孟效才艰难发声,“洗澡……”  “做完再洗。”男人目光灼灼地俯视着孟效,“我可以吻你吗?”  孟效怔怔地想,这是需要问的吗?这人还蛮有礼貌的。他很轻地点了下头,男人立刻低头吻住他的唇,温柔又强势。  接下来将近半小时的时间里,男人没再给孟效开口的机会。  床头柜的抽屉里有沈訸储备的必需品,不知道有没有过期。  虽然做足了准备工作,当动起真格的时候,孟效还是疼得渾身发抖。他一直咬牙忍着,直到两个人完全契和在一起,他却突然无法自控地哭出声来。  男人一边不住地親吻他,一边喃喃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孟效泪流不止,完全说不出话来。  他哭不是因为疼,而是完全接納对方那一刻的感觉,实在太熟悉了,熟悉到让他恍惚生出错觉,仿佛此刻和他在一起的不是今晚初次见面的陌生人,而是沈訸。  孟效强迫自己睁开眼,凝视着男人近在咫尺的脸,试图把错觉赶出他的脑海。  但他惊讶地发现,男人竟然也在哭。  “你……你哭什么?”孟效惊讶地问。  男人抬手擦擦眼睛,沙哑的嗓音带着浓浓的哭腔,“看你哭,我就忍不住想哭。”  孟效顿时有点哭笑不得,心里还有些歉疚。只怪男人和沈訸的尺寸太过相似,才唤醒了他和沈訸在一起时的感觉。即使是一夜情,在这种时候为前男友掉眼泪都太失礼了。  “我没事。”孟效想说点什么分散一下注意力,那里还没有适应,疼得他声音发颤,“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孟效。”  男人短暂地沉默两秒,看着孟效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叫陆随。”第8章 缠蛇08 七颗蛋  缠蛇08  -  陆随?!  孟效惊怔数秒,“……哪个随?”  陆随说:“跟随的随。”  虽然已经过去漫长的十五年,但孟效被半年前那个梦勾起了许多遥远的记忆——他不仅记得“陆随”这个名字,还记得他和陆随之间发生过什么——不过长大以后,他不止一次怀疑过,也许陆随只是他的臆想,并非真实存在的,因为和陆随有关的一切都太不符合常理了。  没想到,今天竟然遇见了一个真实存在的陆随。  但孟效知道,此陆随绝非彼陆随。  他记忆中的那个陆随,受了一身来路不明的伤,他记得最清楚的是脸上那道口子,一直从鼻梁延伸到脖颈,极有可能会留疤。  而眼前这个陆随,从脸上到身上,白皙干净,别说疤了,连颗痣都看不到。  “你在看什么?”陆随问。  孟效立刻把停留在腰腹上的视线移开,微红着脸小声说:“没、没看什么。”  陆随笑了笑,声音温柔如水:“还是很难受吗?”  孟效不想和他说话了,他抬起胳膊,勾住陆随的脖子,把他支起的上半身往下带,然后主动吻住他。孟效喜欢接-吻,既可以安抚他,又可以撩动他。  陆随极有耐心地等待了很久,等到孟效完全适应了,才开始小心翼翼地享用他。  一次根本不夠,再來一次,还是不饜足,但陆随没有再继续求歡,因为他看得出来,孟效已经到了极限。  陆随安静地抱了他几分钟,凑过来亲了亲他,“要喝水吗?”  孟效确实有事后喝水的习惯,这会儿正缺水缺得厉害,陆随这份细心体贴实在戳人。但他突然想起来,冰箱应该是空的,喝水要现烧。他不想麻烦陆随,于是虚弱而沙哑地说:“不用管我,你先去洗澡吧。我想休息一会儿。”  陆随便起身下床,赤身走出卧室。  孟效感觉肚子有些不舒服,从平躺变成侧躺。  他太久没进行过“双人运动”,一下子又遇到陆随这种“一步到胃”的,怎么可能不难受,他感觉五脏六腑都错位了似的。  忽略身体的不适,孟效的心情意外得平静。  今夜美好得超乎想象。他不过是在酒吧随便带个男人回家,没想到对方不仅颜值身材俱佳,而且温柔体贴,时刻关注他的感受,完全不会只顾自己舒服。唯一的缺点是那里的尺-寸和沈訸太过相似,让他一时有些错乱。  孟效甚至产生了想要进一步了解这个名叫陆随的男人的念头,如果他们性格合适、相处愉快,又有心动的感觉,那么把一夜情对象变成男朋友也不是不可能——不过还要看对方的意思,如果陆随只是想一夜情的话,他也会立刻打消所有念头。  与此同时,孟效又像个惊弓之鸟一样胆怯,害怕一旦走心又会重蹈覆辙……  正在胡思乱想,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两声。  肯定是白浮。  孟效从侧躺变成趴着,把枕头垫在胸前,这才伸手把手机拿过来察看,果然是白浮发来的微信。  白浮:三个小时过去了,还没完事吗?  白浮:该不会睡着了吧  孟效:刚结束,他去洗澡了  白浮:哇哦,很持久嘛 第11章 算了,还是等他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后再说吧。  “真没事,”孟效把脱下来的t恤丢到白浮脸上,“出去,我要洗澡了。”  见他不想说,白浮也就不再逼问,他换个问题:“一夜情初体验感觉怎么样?”  孟效敷衍地回答:“还好。”  白浮说:“能让你看上眼的男的,肯定不一般,可惜我没见着他长什么样。”  不知道想起什么,孟效沉重的心情的微微一松,他轻轻牵了下嘴角,说:“刚开始我疼哭了,他竟然跟着哭了,还怪可爱的。”  白浮挑挑眉,笑着说:“哭包攻,真的好,泪流多少身寸多少。”  “就你骚话多。”孟效过来关门,“出去出去,别妨碍我洗澡。”  关上门,孟效脫光衣服,站在洗手台前,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  除了陆随留下的那些痕跡,他的身体并没有任何异样,他看起来依旧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类。但这幅再熟悉不过的身躯里却潜藏着连他自己都无法知悉的隐秘,这让他感到不寒而栗,甚至比四年前身患绝症时还要惶恐无措。  孟效闭上眼,长长地出了口气,转身去洗澡。第10章 缠蛇10 求知欲  缠蛇10  -  被噩梦纠缠了一夜,早上昏昏沉沉醒来,孟效只觉得头疼,等彻底清醒过来,头更疼了——他想起被他丢在沈訸家床上的那窝蛋了。  洗漱完,没有胃口吃早饭,也不能吃,孟效喝了两口水就出门了。  夜猫子白浮当然还在呼呼大睡,孟效出门前在白浮房门上贴了张便利贴,让白浮晚上和他一起去父母家吃饭。今天是端午节,他不能让白浮一个人过。而且,这是外婆去世后的第一个端午节,多个人就能热闹些,免得林雪诺触景伤情。  沈訸留给他的那辆奔驰一直停在永安花园的地下车库里积灰,孟效搭乘地铁,十号线转六号线,来到了北大二院。  昨晚临睡前,他在网上预约了全身体检,他得查查他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毛病。  先领取体检表,然后根据指引单逐项进行检查——先做空腹项目,比如抽血、胃镜、肠镜,然后简单吃点东西,接着做非空腹项目。  排队太浪费时间,他做的项目又多,结束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多。  孟效没有急着离开,他先打了个电话,然后去了另一栋楼。  乘电梯上10楼,走到一间办公室门口,孟效敲了敲门,听到一声“进来”之后,推开门走进去。  “宽叔叔。”  靠窗的办公桌后坐着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男子,高挺的鼻梁上戴一副银边眼镜,五官立体深邃,气质却随和儒雅——这个被孟效唤作“宽叔叔”的男人名叫倪承宽,和孟效他爸孟训庭是发小,比亲兄弟还亲,买房子都要买在一起,倪承宽的家就在孟效他们家楼上。  因此,孟效是倪承宽看着长大的。  读高中时,处在青春期的孟效曾因为性取向陷入焦虑,在他从迷茫走向清晰的过程中,倪承宽扮演了重要角色。  四年前,孟效罹患重病,倪承宽担任他的主治医生,并成功治好了他。  所以,对孟效来说,倪承宽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长辈,亦父亦友,情感糅杂。  两人忙于工作,已经许久没见,倪承宽凝视孟效几秒,说:“瘦了。”  孟效一直很瘦,明明已经是25岁的成年男子,却依旧保持着十七八岁时的少年身形,将近1米8的身高,体重却从来没超过65公斤,挺拔又瘦削,再加上他气质纯净,所以给人的感觉就像个还没被社会毒打过的大学生。  孟效径自在倪承宽对面坐下,两人寒暄几句,孟效便直奔主题。他拿出手机,点开相册,找到昨晚保存的那张关于印尼男孩下蛋的网页截图,然后把手机递给倪承宽,“宽叔叔,你先看看这篇新闻。”  倪承宽的阅读速度很快,不到半分钟,他抬头看着孟效,直截了当地说:“有什么要问的吗?”  孟效说:“假如这篇新闻是真的,宽叔叔,你能不能从医学角度解释一下这件事的成因?”  倪承宽推了推眼镜,“你在为难我。”  “我哪敢。”孟效莞尔一笑,尽量不让自己显得太真挚,“我就是无意间刷到这篇新闻,觉得很不可思议,你就满足一下我的求知欲吧。”  倪承宽笑了笑,“你这不叫求知欲,顶多算是一点无用的好奇心。”  孟效在面对倪承宽的时候脸皮总是格外薄,而且他本来就心里有鬼,怕被倪承宽看出什么端倪,虽然明知倪承宽是在调侃他,还是有那么一丢丢恼羞成怒,伸手就要把手机夺回来,“不问你了,我要走了。”  倪承宽躲开他的手,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很多的俊脸上笑意更深,“怎么总是这么不禁逗,坐好,我试着满足一下你的求、知、欲。”  话虽这么说,他却故意在“求知欲”三个字上咬了重音,让孟效哭笑不得。  倪承宽恢复正经模样,目光重新落在孟效的手机上,“假如这个印尼男孩下的这些‘蛋’是活体,那这就是一种生殖行为。据我所知,除了雌雄同体和无性繁殖,地球上由雄性生育后代的生物只有海马,目前雄性人类还没有这个功能。除非这个印尼男孩超前进化,不仅有了生育功能,而且还是卵生——但这就不是科学,而是科幻了。”  孟效:“……”  作为刚下过一窝蛋的雄性人类,他觉得还是“魔幻”更贴切一点。  倪承宽把手机还给孟效,接着说:“还有种稍微科学点的解释,叫做‘卵寄生’。比如一种叫寄生蜂的昆虫,会把虫卵产在其他昆虫体内,虫卵在寄主体内孵化,孵出的幼虫就会由内而外蚕食掉寄主的身体。”  孟效听得毛骨悚然。  如果那些蛋没有被排出来,而是在他体内孵化,他会不会被吃掉?  他突然意识到,他应该感谢陆随。  如果不是陆随那根庞然大物深入他的身体、打开了通道,那七颗蛋不知道还要悄无声息地在他的身体里存在多久,后果恐怕会比现在糟糕得多。  “但人体构造比昆虫精密无数倍,虽然人体内也会有各种寄生虫存在,但不会成为卵寄生的对象,这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人体内最大的寄生虫卵是姜片虫卵,大小以微米计量,肉眼根本看不到,而这个印尼男孩体内的卵有鸡蛋那么大,除非是外星生物产的,因为地球上的生物根本没这个本事。”倪承宽笑了笑,“说着说着又科幻起来了,可见男孩下蛋这件事根本就没办法用科学来解释。”  孟效却在想,也许地球上真有外星生物存在呢,只是还没被人类发现而已。  经过昨晚之后,他的唯物主义世界观已经遭到无情颠覆,他觉得一切皆有可能。  “我刚才说的这些,是以这些‘蛋’是活体为基础强行解释的。”倪承宽说,“但从医学角度来看,它们是活体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我现在也对这些‘蛋’产生好奇心了,想知道它们到底是什么。怎么样,你的求知欲得到满足了吗?”  倪承宽这一番解释,不仅没有解开孟效的疑惑,反而加剧了他的不安。  孟效先摇摇头,又点点头,一副精神恍惚的样子。  倪承宽觉得孟效有点不对劲——其实孟效突然来找他,让他解释这篇稀奇古怪的新闻就已经很奇怪了。  倪承宽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孟效却突然站起来,“宽叔叔,我走了,祝你端午节快乐,再见。”  倪承宽没有留他,目送他离开了办公室。  头晕脑胀地出了医院,孟效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直奔永安花园。  时隔十六个小时,他回到了沈訸家。  走进卧室,打开被子,那窝蛋还在,一共七颗,一颗不少。  孟效深吸口气,鼓起勇气,伸手拿起一颗蛋,凑近眼前,仔细观察。  是很规则的椭圆形,似乎比鹌鹑蛋还要小一些,蛋壳外面覆盖着一层干掉的薄膜,撕掉薄膜,蛋壳呈纯白色,手感光滑,像一颗打磨过的白色鹅卵石。  孟效把蛋拿到耳边,轻轻摇晃,没听到任何声音。  这些蛋是活的还是死的?  如果是活的,它们会孵化出什么?  它们在他身体里存在多久了?  他前阵子在厌食和暴食之间来回反复,是不是因为这些蛋?  他现在是否还健康?  孟效一肚子问题,但没人能回答他,就连学识渊博的倪承宽都不能。  但眼下最令他纠结的问题是——  这七颗蛋,扔,还是不扔?第11章 缠蛇11 太巧了  缠蛇11  -  坐上公车后,孟效打给白浮。  “快5点了,你出发没呢?”  “已经在路上了。”  “什么都别买,带上嘴就行。”  “那哪儿成,你爸妈会觉得我是个不懂礼数的傻帽儿。”  “那你买俩西瓜好了。”  白浮笑着说:“哎,我怎么突然有种女婿上门的感觉?”  孟效说:“等见了我爸妈,你嘴上有个把门的,别什么话都往外秃噜,听见没有。”  “啰嗦,我又不是缺心眼。”  下了公交,穿过金宝街,孟效就站在春松胡同口等着,等白浮一起进小区。  为了遮住昨晚陆随留在他身上的痕迹,孟效上身穿了件绿底白花的小雏菊印花长袖衬衫。他人长得干净漂亮,花里胡哨的一件衣服穿在他身上反而清新养眼,中和了这片街角的世俗烟火气,从旁边经过的路人都忍不住多瞧他两眼。  好在白浮并没有让他等太久。  白浮气喘吁吁地走过来,左手提着一个漂亮的果篮,右手拎着一个网兜,里面兜着个大西瓜。  孟效把西瓜接过来抱怀里,笑着说:“走这点路把你累得呼哧带喘的,体力不行啊你。”  白浮抹把汗,勾唇一笑,“你还别激我,哪天我把你办了,让你知道知道哥到底有多行。”  白浮就是喜欢口嗨,孟效早脱敏了。  等见到孟效爸妈,白浮立刻化身五好青年,在长辈面前装乖卖巧,孟效在旁边偷着乐。  白浮不是第一次来他们家做客了,孟效不必费心招呼他,径自去冲了个澡,换身舒适的居家服,依旧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有说有笑地吃完丰盛的晚餐,又喝茶聊天,快九点的时候,白浮独自离开,孟效留在家里过夜。  孟训庭和林雪诺正准备关灯睡觉,忽然听到敲门声,孟训庭说:“进来。”  孟效打开门,把脑袋探进来,一脸乖巧,“亲爱的爸爸妈妈,我想跟你们聊会儿天。”  孟训庭问:“聊什么?” 第13章 “没关系,”孟效说,“你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陆随说:“我包里的衣服都淋湿了……”  “我给你找一套。”孟效没等他说完就接了话,然后打开衣柜找衣服——在勐养的工作要持续一周左右,所以孟效把带来的衣服全挂到了衣柜里,整洁又方便。  孟效转头去看陆随——他只是想目测一下陆随的体型适合穿什么尺码的衣服,没想到陆随正坐在床尾静静看着他,视线相撞,陆随不闪不避,冲他扬起笑脸。  孟效便也轻扯了下嘴角,回过头继续面对衣柜。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想到了金毛,一种以温驯亲人闻名的大型犬。此刻的陆随给他的感觉就像金毛,尤其是眉眼弯弯笑起来的时候,一脸的纯良无害。但陆随的五官却有种刀削般的锋利感,自带高冷气质,并且有攻击性。  孟效心想,这人外貌和气质的反差也太大了。  陆随说:“我身高187公分,体重72千克,xxl和3xl我都可以穿。”  孟效短暂地愣了几秒,才应了声“好”。  不是因为陆随看透了他的想法,而是陆随的身高和沈訸一样。  不过他比沈訸要瘦一些。  但孟效更瘦,1米79的身高,体重却只有63千克。沈訸一度想喂胖他,但以失败告终,他天生就吃不胖。所以他的衣服尺码以xl为主,m号他也完全能穿。  孟效把当睡衣穿的宽松t恤和短裤拿出来递给陆随,陆随起身接了,顿了两秒,说:“内裤……”  孟效说:“我没有新内裤,我去隔壁问——”  他边说边往外走,却被陆随抓住手腕,话也被打断,“不用麻烦了,不穿也没关系,反正就要睡觉了。”  孟效回想了下陆随的傲人尺寸,又看了看陆随手中的棉质短褲,如果不穿內褲的话……他已经可以想象出那根庞-然大-物在柔軟的布料下暴露形状或者晃来晃去的画面。  孟效觉得这样很有关系,于是有些难为情地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穿我的。”  陆随立刻笑着说:“当然不介意。”  孟效找出条四角內褲递给陆随,说:“你在这里换吧,我去洗澡。”  孟效拿着衣服进了卫生间。  里面多了许多不属于他的东西。洗手池里扔着的湿衣服,台面上放着的洗面奶和电动剃须刀,还有地上的运动鞋和白袜子。  孟效无声地笑了笑,感觉有点奇妙。  电视剧里的男女主角,不管跨越多远的距离都能遇见彼此,孟效看电视的时候总觉得过于强行,当这种桥段发生在自己身上时,他竟然感觉到一丝浪漫。  从北京到勐养,横跨大半个中国,六千里路,两个没有联系的人相遇的概率无限趋近于零,但他和陆随就是遇见了,除了“缘分”,没有更好的解释了。  孟效只是单纯地感慨一下,并没有想太多。  他脱掉衣服,走进了还残留着热气的淋浴间。  孟效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陆随正坐在床边看手机。  “陆随。”从那天晚上到现在,这还是孟效第一次叫出这个名字。  “嗯?”陆随看着他,双眼明亮。  “你把要洗的衣服都拿出来,我叫服务员送洗。”  “好。”  陆随立刻行动起来,先去把扔在洗手池里的衣服拧干,然后把背包里的几件湿衣服也拿出来。  孟效打电话叫来了服务员,把自己换下来的衣服和陆随的湿衣服、运动鞋一起交给了服务员。  关上房门,尴尬的气氛突然弥漫开来。  有过印象极其深刻的一夜情,孟效实在做不到若无其事地和陆随共处一室。  “你吃晚饭了吗?”孟效搜肠刮肚地找话说。  “吃过了。”  话音刚落,孟效听到了很清晰的“咕噜”声。  是陆随的肚子在叫。  陆随急忙解释:“我不是故意撒谎,我只是不想影响你休息。”  孟效并不觉得这算得上“撒谎”,但陆随却巴巴地解释一句,反倒让孟效觉得他有点可爱,顿时没那么尴尬了。  “还不到十点,我没那么早休息。”孟效脸上不自觉有了笑意,“你拿着房卡去一楼餐厅吧,账单直接记在房号上就可以了。”  陆随却摇头,“不吃了,比起吃饭,我更想睡觉。跑了一天,太累了。”  孟效说:“那就睡觉吧。”  其实他也挺累的。  陆随问:“你习惯睡左边还是右边?”  孟效答:“我都可以。”  于是,陆随睡在了靠近卫生间的左侧,孟效自然睡在了右侧。两个人盖着同一条被子,规规矩矩地平躺着,中间隔着足以容纳一个人的距离。  灯没有全关,留了盏门灯,方便起夜。  雨还在下,但雨势小了很多,雨声淅淅沥沥。  邻近某个房间的住客正在享受男歡女愛,从女方持续不断的叫声来看,男方想必十分威猛。  孟效觉得应该说点什么。  “你——”  “我——”  他和陆随几乎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住,静了两秒,再次异口同声:  “你先说。”  “你先说。”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孟效说:“我想问你睡着了没有。”  陆随说:“睡不着。”  孟效顿了顿,“要不要听歌?”  陆随说:“好啊。”  孟效拿起放在枕边的手机,随便在歌单里挑了首歌,调高音量,遮住令人尴尬的叫-床声。  “put a little love on me。”陆随说,“niall horan的歌。”  孟效有点意外,“你竟然知道niall horan?”  niall在国内的知名度着实不高,他的歌也算冷门。  陆随说:“我有个亲近的人很喜欢他,我也跟着听了很多他的歌。”  亲近的人。  这四个字有点耐人寻味呢。  孟效没有多想,换个话题:“对了,你刚才想说什么?”  “我想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陆随的声音低低沉沉的,十分悦耳。  “你一个人来旅游吗?”孟效问。  “嗯。”  “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陆随侧躺,面朝孟效,“为什么这么问?”  “我瞎猜的,”即使周遭昏暗,孟效也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独自旅游,应该是有负面情绪需要排遣。”  “猜错了,”陆随说,“我只是没有朋友,不管做什么都习惯一个人。”  “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孟效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觉得陆随应该是众星拱月那种人。  首先,陆随长得好看。  其次,陆随有钱。他开的车,穿的衣服、鞋,戴的手表,全是价格不菲的名牌。  再次,陆随性格也不错——在有限的交往中,他给孟效的感觉是个温柔而真诚的人。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没有朋友呢?  除非他不想交朋友。  如果他真的没有朋友,刚才那个“亲近的人”又是什么?  “直觉。”孟效说。  “不骗你,”陆随说,“我真的没有朋友,一个也没有。”  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是,孟效说:“我相信你。”  陆随笑着说:“谢谢。”  孟效:“不客气。”  “咕噜~咕噜。”  陆随的肚子又叫了。  孟效笑着说:“你是不是饿得睡不着?”  陆随干笑两声,没有回答。  “还是起来吃点东西吧,”孟效率先坐起来,打开灯,“晚饭没吃饱,我也有点饿了。”  电视柜上放着两个塑料袋,白色塑料袋里装的是飞儿给的零食,绿色塑料袋里是昨天在镇上闲逛时买的水果,孟效把两个塑料袋都提到床上,说:“随便吃。”  其实孟效一点都不饿,他从绿色塑料袋里拎出一个小袋,里面装的是一种长得像花生的水果,剥开干硬的外壳,里面是红色的果肉。名字叫酸角,味道却很甜。  脚边放着垃圾桶,孟效慢条斯理地剥壳,陆随已经吃完一个蛋黄派了他还没剥好。 第15章 陆随问:“你对谁都这么好吗?”  孟效直觉他话里有话,顿了顿,笑着说:“我打小就乐于助人。”  两个人各吃各的,输液室里暂时安静下来。  吃完了,孟效起身去扔垃圾,顺便去了趟卫生间,放完水,洗手洗脸,用湿手把睡乱的头发捋平。  回到输液室,看见陆随正在打盹。  看来他猜对了,陆随昨晚果然没睡好。  孟效走过去坐好,伸手揽住陆随的肩,让他倚在自己身上,这样他可以睡得舒服些。  陆随的脑袋自然而然地垂靠在他肩上,隔着布料,孟效也能感觉到,陆随的脸依旧很热。  幸亏他发现得早,不然陆随非烧傻了不可,高烧39度可不是开玩笑的。  孟效无事可做,看完微信刷微博,又看了白浮这两天的更新,实在百无聊赖了,就观察来来往往的人。  输液室里渐渐热闹了起来,却没有打扰陆随的睡眠,他呼吸沉沉,睡得不省人事,不知道是因为发烧的缘故,还是昨晚就没怎么睡。  孟效抬手覆上陆随的额头,感受片刻,明显感觉没之前那么烫了,微微松了口气。  听见手机响,孟效垂眸去看,是邮件提醒。  点开,是医院发来的体检报告。  他有事做了,开始专注地研究这份电子版体检报告。  心音 未见杂音  腹 未见压痛反跳痛  肠鸣音 未见异常  血常规 未见明显异常  尿常规 未见明显异常  b超 肝、胆、胰、脾、双肾、前列腺未见明显异常  ……  明明每项检查的结果都很正常,孟效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人最大的恐惧来自未知。  他宁愿查出点毛病,至少他心里有底,比什么都不知道好受百倍千倍。  “是你的体检报告吗?”  突然响起的说话声吓了孟效一跳,他下意识锁上了手机。  陆随坐直身体,嗓音依旧沙哑,“抱歉,我不是故意要看的。”  孟效很轻地摇了下头,“没关系。”  陆随察言观色,眼底的关心毫不遮掩,“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孟效冲他笑了笑,“就是常规体检。”  陆随没再追问,“卫生间在哪边?”  孟效说:“我陪你去吧。”  陆随说不用,孟效就给他指了方向。  等陆随推着输液架走了,孟效解锁手机,把体检报告看完,最后得出结论,他的健康状况好得超乎想象,一丁点毛病都没有。  孟效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无语半晌,他努力宽慰自己,至少生命无忧,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强。至于蛋不蛋的,就骑驴看唱本——边走边瞧吧。第14章 缠蛇14 搂紧点  缠蛇14  -  临近中午,输液才结束。  护士又给陆随量了体温,烧已经退了,但明天还要再来输次液。  出了医院,孟效问:“午饭想吃什么?”  “吃你想吃的,”陆随说,“我请客。”  孟效没跟他客气。  说到底,他们俩并不熟,偶然相遇,他帮了陆随,陆随请他吃顿饭,就互不相欠了,彼此都舒适。  孟效带陆随去了陈酿推荐的那家菜馆,菜单上都是正宗的本地菜,新鲜美味,是可以打五星的程度。  来勐养两天,孟效和陈酿、飞儿在这家菜馆吃了两顿晚饭,今天是他第三次来了,老板娘已经眼熟他,笑容满面地同他打招呼。  这是个苍蝇馆子,店面不大,略显拥挤地摆了六张桌子,刚好还剩一张空桌,孟效和陆随面对面落座。  菜单就在桌面上放着,孟效边看边问:“你有什么忌口的吗?”  陆随说:“我不吃蛇肉、狗肉、驴肉。”  孟效也不吃这三种肉,还有羊肉他也不喜欢。  “能吃辣吗?”  “可以。”  孟效点了黑三剁、红烧鸡枞、香茅草烤鱼和香竹烤饭,一荤两素一主食,然后把菜单递给陆随,陆随又点了柠檬凉粉和辣木汤。  等菜的时候,陆随说:“我加你微信吧,把医药费转给你。”  “不用,”孟效说,“你请我吃饭就够了。”  陆随掏手机的动作忽然顿住,“糟了。”  孟效忙问:“怎么了?”  陆随尴尬地沉默须臾,“……我手机丢了。”  孟效:“……”  这人不仅身娇体弱,还丢三落四,“陆少女”这个绰号果然十分适合他。  不过他生着病,精神不济,也算情有可原。  “可能落出租车上了,”孟效解锁手机,“你说下手机号,我打个试试。”  陆随报上号码,孟效打过去。  “关机了,看来已经被人捡走了。”孟效挂断电话,“你手机什么牌子的?”  陆随说:“苹果。”  孟效用的也是苹果,他把手机递给陆随,“你用我的手机登录你的apple id,看能不能追踪到位置。”  “算了,”陆随说,“就算找到了,还得和捡到手机的人掰扯,太麻烦了,反正手机里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  当事人都不在意,孟效也就不操心了。他知道陆随是有钱人,一个手机对他来说实在算不了什么,确实没必要费心去找。  “孟效,那个……”陆随突然有些难为情,“我身上没现金,也没带卡……”  孟效倾身凑近他,低声说:“待会儿你问问老板娘,看能不能帮她刷盘子抵饭钱。”  陆随点点头,“嗯,好主意。”  “逗你的,”孟效笑着说,“哪能让病人去刷盘子,我没那么坏。”  陆随自嘲一笑,“我现在在你心里的形象一定糟透了吧?”  孟效摇头,“没有啊。”  “那你给我打个分,”陆随说,“满分100,你给我打几分?”  孟效:“……”  这也太难了吧。  分低了,可能会伤陆随的自尊。  分高了,陆随大概会以为自己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普通的男人尚且自信满满,像陆随这样不普通的男人想来也不会谦逊到哪里去。  老板娘解救了孟效,一盘脆辣鲜香的红烧鸡枞摆上桌,哪还有心思聊天,干饭才是头等大事。  菜一盘接一盘端上来,两个人就着清香软糯的烤饭,把四菜一汤消灭干净——孟效虽然饿,但他的食量实在有限,幸好陆随能吃,才没造成浪费。  孟效用手机付了饭钱,从饭馆出来,他问陆随:“你要买手机吗?”  “不买。”  “那回酒店?”  “好。”  上了出租车,孟效问:“你要不要用我的手机给家里打个电话?家人联系不上你肯定会担心的。”  “不用,”陆随说,“没人担心我。”  孟效愣了下,偏头看向陆随。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表情也坦然自若,孟效却情不自禁地脑补许多,但什么都没说。  回到酒店,陆随问前台有没有空房间,前台说有,但开房需要身份证,陆随跟孟效回房去取。  进了510,陆随把晾在沙发和电视柜上的钱包、ipad、相机、棒球帽、太阳镜收进背包里,孟效则走进卫生间,把放在洗手台上的剃须刀和洗面奶拿给他。  “你要在勐养待几天?”孟效随口问。  “不知道,”陆随说,“我没有计划,可能明天就走,也可能会待很久。你呢?”  孟效说:“一周左右吧,忙完工作就走。”  东西很快收拾好了,陆随把背包挎在肩上,看着孟效说:“给你添了不少麻烦,真的很抱歉,等回北京我一定请你吃饭。”  孟效笑着点点头,“好啊,我等着。” 第17章 “你的心跳好快。”孟效说。  “嗯。”  “你硬了。”  “嗯。”  “……我困了。”  “睡吧。”  孟效垂下头,脸贴着陆随的胸口,额头抵着陆随的下颌,就这么趴着睡在了他身上,像只黏着主人的猫。  陆随丝毫没有把孟效弄下去的意思,手搭在他背上轻轻拍着,嘴里还哼着低柔的调子,仿佛在唱安眠曲。  趴伏在怀里的醉猫很快睡着了,陆随也安静下来。  他撸猫一样轻慢地抚摸着孟效柔软的发丝,双眼直怔怔地盯着白色的天花板,恍惚间,脑海中的画面仿佛投映在天花板上,朦朦胧胧的,好像蒙着一层旧时光的滤镜,看不真切。  那是一个春天的傍晚,夕阳西下,彩霞漫天,道路两旁的樱花树开得正灿烂,暖暖的春风吹过,粉色花瓣飘零如雪。  十岁出头的陆随坐在车里,目不转睛地盯着马路对面熙来攘往的小学校门。校门外挤满了来接孩子放学的家长,比菜市场还热闹。  在流动的人群中寻觅了好久,陆随的目光终于锁定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微笑着呢喃出一个名字:“孟效。”  他推开车门,一只脚还没落地,就看到孟效小跑着扑进一个男人怀里,男人把孟效抱起来,随即转过身,陆随看清了男人的脸。  陆随僵住了,前一秒还充盈着喜悦的心,此刻却如墜冰窖,甚至隐隐作痛。  他毫不犹豫地收回视线,一眼都不想再多看,迈出去的那条腿也收回来,关上车门,陆随说:“走吧。”  司机侧身回头,“少爷,你不是来找人的吗?”  陆随绷着脸,冷淡地说:“不找了。”  司机没再多问,发动了汽车,前进的车轮卷起一地落樱。  陆随闭了闭眼,画面消失。  他用下巴轻轻蹭了蹭孟效的额头,唇角微弯,喃喃自语:“怎么这么记仇,都过去十几年了,竟然还没忘……”  一夜酣睡,早上七点,孟效被闹钟叫醒。  躺着醒神的时候,他努力回忆了下昨晚的事,隐约记得见到了陆随,至于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就记不清了。但可以确定的是,没有酒后乱性,因为除了头有点疼、嗓子有点干,他没有别的不适,身上也没有乱七八糟的痕迹。  于是对陆随的好感又增加了一点——他是个不会趁人之危的正人君子。  从这天开始,孟效没再见过陆随。  纪录片的拍摄开始了,他每天早出晚归,在保护区和酒店之间来回跑,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工作,也没心思想别的。  但不管他多晚回到酒店,总能收到陆随寄放在前台的礼物。  第一天,他收到一筐水果。  里面有羊奶果、鸡嗉子、三丫果、蛋黄果、野葡萄,都是些在外地很难吃到的冷门水果。  第二天,他收到一个极具民族特色的小挎包。  陈酿告诉他,这种包叫“筒帕”,是用傣锦织成的,上面的孔雀图案象征着吉祥如意、幸福美满。孟效想,可以当做礼物送给妈妈,她一定会喜欢。  第三天,他收到一束美丽的无忧花。  第四天,他收到一枚树叶形状的佛牌。  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但是心意满满,孟效很喜欢。  飞儿没见过陆随,她看孟效每天都有礼物收,自然要八卦一下,“组长,是不是有人在追你啊?”  “不是,”孟效说,“我有个朋友在勐养旅游,刚巧也住这家酒店,看到好吃好玩的就给我送一份。”  “男的女的?”  “男的。”  飞儿眼睛一亮,拖着嗓子“喔——”了一声,说:“好羡慕喔,我也想有个这样的朋友。”  孟效大概能猜到这位沉迷二次元的资深腐女在脑补些什么,但也只能由她去。  陈酿是见过孟效的这位朋友的,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直男,他觉得一个男的天天变着花样给另一个男的送礼物也太奇怪了,他追女朋友的时候都没这么殷勤。  他猜测,孟效的这个朋友,要么有事求孟效帮忙,要么就像飞儿说的,在追孟效。  孟效长这么好看,无时无刻不在发散魅力,朝夕相处这些天,他一个直男有时候都忍不住脸红心跳,他觉得喜欢孟效的男的肯定比女的还多。  第五天,纪录片的拍摄接近尾声,需要萧索参与的部分已经完成,他今晚就可以离开勐养,而孟效他们还得再待两天。  回酒店的路上,孟效给远在北京的经理古娅发了条微信:古经理,你还好吗?  他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两个小时前,策划一组的微信群里爆出一个惊人的消息——宣传部总监因为性骚扰经理古娅,被开除了。  组员秦时在群里说,古娅被总监骚扰了两次,第一次古娅忍了,第二次古娅录了音,然后直接拿着录音去找bncf的老大——会长何亦清。何亦清也是女人,对职场性骚扰一向零容忍,她没有给总监辩解的机会,直接让他滚了。  消息爆出来,组员们在群里各抒己见。  [总监是疯了吗?连高贵冷艳的古经理都敢骚扰?真是色胆包天啊。]  [这就是典型的明普却信,觉得不管什么样的女人都能成为他的玩物,活该被反杀,古经理干得漂亮!]  [其实我也被总监骚扰过,但是我没古经理这么勇敢,只能忍气吞声。如果我能早点站出来揭发他,古经理就不会被骚扰了。]  [抱抱,不是你的错,是渣男的错]  [总监的位置空出来了,咱们宣传部又要来新人了吧]  孟效对这位前总监的观感一向不好,觉得他的言谈举止透着一股中年男人的油腻,不过孟效的直属上司是主管和经理,和这位前总监的正面接触实在有限,对他算不上了解。  孟效问飞儿有没有被骚扰过,飞儿说:“没有。我长得平平无奇,除了组长你,其他男的都把我当透明人,我安全着呢。”  飞儿语气轻松,没有丝毫自卑自贱的意思。  孟效说:“无论如何,平时还是多长个心眼,防人之心不可无。”  飞儿点点头,“嗯,我会的。”又一脸钦佩地说:“古经理太飒了,我也想成为她这样的人。”  孟效却觉得,人是多面的,古娅看起来高冷强势、坚不可摧,不代表她不会受到伤害。所以他给古娅发了那条微信,希望能带给她一点安慰。  古娅很快回复他:我没事,多谢关心。  紧接着又一条:什么时候回来?  孟效:后天  古娅:辛苦了,回来再聊  孟效:好的  孟效本来就很喜欢古娅干脆利落的性格,经过这件事,他对古娅更加心悦诚服,并由衷地希望她能够升任总监的位置,虽然他觉得这种可能微乎其微。  回到酒店,孟效习惯性地走去前台,还没开口,服务员就先告诉他:“陆先生今天没在前台寄存东西。”  孟效愣了下,“他退房了?”  服务员说没有。  回房后,孟效犹豫了两分钟,还是拿起了床头的内线电话,打到416房间——他这些天早出晚归,这是他第一次打给陆随。  “喂。”  “是我,孟效。”  陆随的声音便带了点笑意,“刚回来吗?”  “嗯。”孟效顿了下,“你是不是要走了?”  “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  “明天下午的飞机。”  “回北京?”  “嗯。”  “一路顺风。”  静默须臾,陆随叫他的名字:“孟效。”  “嗯?”  “你觉得回北京后,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孟效想了想,说:“不知道。”  陆随说:“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其实,孟效完全可以把手机号或者微信号告诉陆随,等他回了北京,不管陆随是打电话还是发微信,只要约好时间地点,他们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见面。  但陆随没开口要联系方式,孟效也就没主动给——或许他们都想赌一把,赌他们能不能再次在茫茫人海中不期而遇。  未知,有时候会带来恐惧,有时候也会带来期待和惊喜。  两天后,纪录片的拍摄全部完成。  离开勐养前的最后一顿饭,孟效和飞儿、陈酿又去了那家苍蝇馆子。孟效心想,这家菜馆的味道他一定会记很久很久,以后想起勐养,最先想到的大概就是这家菜馆。  老板娘一见到孟效就笑容满面,惊喜之情溢于言表,“帅哥,你可算来了!”  陈酿“啧”了一声,故意阴阳怪气地说:“长得帅待遇就是不一样啊,我都来多少回了也没受到过这么热情的招待。”  老板娘让他们先坐,然后去柜台拿了个手机回来,搁到了孟效面前。  老板娘说:“你上个星期过来吃饭,是不是丢了个手机?”  孟效立刻反应过来,“是和我一起来的那个朋友丢的。”  老板娘声情并茂地告诉孟效,那天他和陆随刚离开菜馆没多久,出租车司机就找来了,说是两个年轻帅哥把手机掉他车上了,老板娘立刻就猜到是他们俩。  听老板娘说孟效经常过来吃饭,司机就把手机交给了老板娘,让老板娘帮忙物归原主。没想到打那天起孟效和陆随再没来过,老板娘都快把这茬儿忙忘了,今天见到孟效才突然想起来。  孟效有些惭愧。  司机师傅拾金不昧,他和陆随却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向老板娘道了谢,孟效拿起手机按了两下,是关机状态,应该是没电了。  因为这个失而复得的手机,对于和陆随不知何时会到来的重逢,孟效又多了一点期待。 第19章 把带回来的食物放进冰箱,孟效去洗了澡,早早睡下,他累了。  凌晨三点多,孟效起来上厕所,经过客厅,发现白浮睡在沙发上,打着小呼噜。白浮1米84的大个,沙发装不下他,一条腿架在沙发靠背上,一条腿垂在地上,看着就难受。  等从卫生间出来,孟效关掉客厅的空调,然后把白浮拍醒,“白浮,去我房间睡吧。”  他也想直接把白浮抱进房间去,但白浮太沉了,他心有余而力不足。  白浮爬起来,迷迷糊糊地跟着孟效进了房间。  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中间隔着孟效抱着睡觉的长颈鹿玩偶。  “不是说要跟我挤挤的吗,”孟效问,“怎么睡沙发去了?”  白浮梦呓似的说:“看你睡了,不想吵醒你。”  孟效抱住他的长颈鹿,说:“睡吧。”  被闹钟叫醒的时候,孟效毫不意外地发现,白浮取代了长颈鹿的位置,长颈鹿则掉到了地上。  孟效挣脱白浮的怀抱,起床去洗漱,换上衬衫长裤,打上领带,拎上包,上班去了——他静悄悄的,没有打扰白浮和赵元睡懒觉。  从地铁站出来,热浪扑面而来。  途径咖啡店,孟效进去买一杯冰美式和一份芋泥肉松三明治,边吃边往碧城集团的大楼走,在进旋转门之前消灭掉三明治。  近半个月没来公司,竟然生出几分怀念。  到了15楼,见到许久未见的同事们,少不了要寒暄几句。  孟效在工位落座,打开电脑,先登录钉钉和邮箱,查看待办事项。  八点五十,宣传部全体同仁齐聚会议室,等待周一例会的召开,据说新任总监将会在例会上首次亮相,大家都很期待。  九点,宣传部部长率先走入会议室,紧随其后的,就是新任总监。  当西装革履的男人出现在视野中,会议室里瞬间响起一片喧哗,大家窃窃议论着新总监年轻英俊的外表。  孟效却什么都听不见。  他盯着不远处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瞠目结舌,内心一片兵荒马乱。  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宣传部的新任总监,竟然是陆随!  ——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和新上司发生了一夜情怎么办?急,在线等!第17章 缠蛇17 退堂鼓  缠蛇17  -  从陆随走进会议室,直到例会结束,孟效一直处于懵头昏脑的状态,用来记录会议内容的笔记本上只写了两个字——陆随。  离开会议室,回到工位,孟效还没从“一夜情对象变成了新上司”的冲击中回过神来。  他期待的不期而遇,竟然这么快就发生了?  可是,和他预想中的完全不一样——没有惊喜,没有悸动,只觉得迷惘。  他甚至怀疑,这真的是“不期而遇”吗?  当陆随在电话里问他“我们还会再见面吗”的时候,是否已经预知了他们今天的重逢?  孟效感觉自己受到了蒙骗。  但转念一想,他和陆随连朋友都算不上,陆随犯不着把自己的私事告诉他,更何况他也没主动询问过。细想起来,除了名字和身高、体重,他对陆随几乎一无所知。  孟效想通了,释然了。  但很快又纠结起别的——他在考虑,要不要扼杀掉对陆随萌生的那点好感。  陆随和他的前男友沈訸,有尺寸相似的性/器,有一样的身高,现在陆随又成了他的上司,这接二连三的巧合让孟效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陆随了,他不想在陆随身上看到沈訸的影子,这对陆随、对他自己都不是好事。  但现在没时间胡思乱想了,还有一堆工作等着他做。  上午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午饭时间。  今天不吃食堂,孟效请客,带着策划一组的四位组员去吃韩式料理。  到了店里,各自点完菜,便开始畅所欲言。话题的中心自然围绕着今天新上任的总监陆随。  “秦时,你消息最灵通,知不知道这位陆总监什么来头?”  “不知道,打听了一圈,没有任何收获。”  “他姓陆,碧城集团的总裁也姓陆,他会不会是皇亲国戚?”  “如果他是陆碧城的亲戚,怎么可能来bncf做一个小小的宣传部总监?”  “那倒是。”  “先不说别的,陆总监长得是真帅,他走进会议室的时候我还以为来了个大明星呢,旁边的部长和张主管被他衬得像俩保镖。”  “陆总监,古经理,咱们组长,还有去年离职的沈经理,都是大帅哥大美女,在颜值这块咱们宣传部从来没输过。”  “说起沈经理,怎么离职后一点消息都没有呢?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听到他们谈起沈訸,孟效还是会觉得难受。  从沈訸突然消失到现在,已经过去七个月了,孟效依旧没能彻底放下沈訸,他比曾经的顾曲、苏禤都更难以忘记。  顾曲是刻骨铭心的初恋,但顾曲消失没多久,孟效就被查出身患绝症,病痛遮盖了情伤,算是以毒攻毒。  和苏禤在一起的时候,孟效刚踏入社会,作为一个职场新人,他把大部分精力都耗费在工作上,恋爱只占了生活的一小部分,所以他和苏禤的感情没有多深,而且苏禤消失后,孟效发现了他的欺骗,因此忘记苏禤也并不困难。  但沈訸不一样。  孟效和沈訸度过了如胶似漆、激情四射的十个月,沈訸带给他的幸福和快乐是无与伦比的,他爱沈訸,很爱很爱,所以他没办法轻易放下沈訸——不是他不想,实在是心不由己。  放不下就放不下吧,可生活还是要继续啊,总不能因噎废食,从此断情绝爱。  和陆随的一夜情是一次糊涂又大胆的尝试,孟效也确实对他生出了一点点心动,可陆随突然摇身一变成了他的上司,孟效就不由自主地打起了退堂鼓——他害怕陆随变成下一个沈訸。  整顿饭孟效都没怎么说话。  他利用吃饭这一个小时把例会结束后没时间胡思乱想的事情想清楚了,并且有了决定——他和陆随,还是止步于一夜情比较好。至于那点微不足道的好感,就让它自生自灭吧。  为了佐证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他还找了好几条理由,比如七颗蛋之谜还没有解开,比如距离被诅咒的12月只剩下5个月……总之,现在不是开始一段新恋情的好时机。  吃完饭,孟效又请了奶茶。  飞儿边吸着七分甜的杨枝甘露边抱怨:“怎么会有纸吸管这么反人类的东西啊。”  策划一组唯二的另一名女生嘉嘉立刻深有同感地附和:“就是就是,一股纸壳子味儿,还不能咬,吸着吸着还会软掉,就很烦。”  秦时被呛到了,因为嘉嘉的发言实在太容易让人想歪,而且他还对嘉嘉有好感,所以反应就特别大,和他走在一起的阿泽就很淡定,还一本正经地解释:“为了环保吧。”  飞儿说:“可是造纸要用木材,也没多环保吧。”  嘉嘉表示同意:“就是形式主義。”  孟效在网上看过相关科普,给出相对专业的解释:“和塑料吸管相比,纸吸管的生产污染更低,但回收率却更高,而且纸可以降解,塑料不能,所以纸吸管确实更环保。”  聊着闲天回到公司,下午也在忙碌中匆匆过去。  部门聚餐的通知早在午休时已经发在群里,宣传部全体员工都要参加。  聚餐的目的自然是为了欢迎新总监入职,没有比吃吃喝喝更能迅速拉近上司和下属关系的方式了。  飞儿问孟效:“组长,打车还是坐地铁?”  孟效说:“你和嘉嘉他们先走,我还有点事没做完。”  飞儿说:“那你别迟到了。”  等同事们陆续走光了,孟效从包里找出一个手机,把写好的便利贴贴在手机背面,起身朝总监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他知道办公室里没人,下午三点多的时候,陆随和古娅跟着部长去参加管理层会议,这会儿应该还没散会。  推开办公室的门,走进去,把门虚掩着,孟效做贼似的走到办公桌前,把手机背面朝上放在了桌面上,想了想,又把手机翻了个面,屏幕朝上——万一便利贴上的字被别人瞧见就不好了。  今早出门前,孟效特意把陆随的手机装进了包里,就是为了在不期而遇的时候把手机还给陆随,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他也只好跟着做出调整。既然已经决定收回对陆随的非分之想,他就想着尽量避免和陆随正面接触,所以才这么鬼鬼祟祟的。  孟效转身离开,刚走到门口,突然听到外面传来说话声——  “古经理能力出众,你有什么疑问尽管问她。”  “那就麻烦古经理多多关照了。”  是陆随的声音!  他们开完会回来了!  现在出去肯定撞个正着,与其当着部长和古经理的面百口莫辩,还不如躲着不出去,只用面对陆随一个。  孟效当机立断,闪身躲在了门后。  “小陆,你酒量怎么样?”  “还可以。”  “等会儿去聚餐,尽量别喝醉。”  说话声越来越清晰,他们停在了门口。  “我那儿有解酒药,”古娅说,“你可以提前吃一粒,亲测有效。”  “谢谢。”  “十分钟后,停车场见,咱们一起过去。”  门外响起脚步声,紧接着,虚掩着的门被推开了。  孟效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陆随走了进来,随手关门,蓦地愣住——他看见了躲在门外的孟效。  孟效冲他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陆随把门关严,孟效抢在对方发问之前解释:“我是来还手机的,就是你在勐养丢的那部手机。”他指了指办公桌,“我放那儿了。”  陆随抬脚朝办公桌走去。  孟效立刻说:“那我先出去了。” 第21章 他偶尔也会觉得神奇,他和白浮明明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然而友谊的小船行驶了这么多年却一次都没翻过,他觉得他和白浮也能像爸爸和宽叔叔那样,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几句话的功夫,车已经开过地铁口。  短暂地静了片刻,还是赵元先开口:“白浮想撮合我和你——”  “不好意思,”孟效突然打断他,“麻烦你靠边停一下。”  孟效看到陆随了,就在赵元开口之前,他看到陆随扶着路边的一棵树,弓着腰,一看就是在吐。  犹豫了几秒,他终究做不到视而不见。他告诫自己,只要陆随没大碍,他就上车离开,绝不多管闲事。  奥迪停在路边,孟效解开安全带,说:“你稍等我一下,我很快回来。”  赵元说:“好。”  孟效下了车,快步走到陆随旁边。  “陆总监,你——”  “别过来!”  孟效便停在几步开外,难闻的气味还是被夜风送过来。  陆随还没吐完,但也吐不出东西了,只是干呕。  他的车就停在旁边,代驾师傅岿然不动地坐在驾驶席。  孟效走到车旁,拉开副驾车门,欠身抽了几张纸巾,看到水杯槽里有瓶矿泉水,顺手拿上。  陆随余光看到他走近,忙说:“你离我远点儿。”  这回孟效没听他的话,他走到陆随身边,不由自主屏住呼吸,先把纸巾递过去,“擦擦吧。”  陆随伸手接了,擦了擦嘴,随即站直身体,从道牙子迈步下来的时候,挺拔的身躯摇摇欲坠,孟效急忙伸手去扶,没成想陆随整个人扑到了他身上,孟效被撞了个趔趄,好险他稳住了,没有和陆随一起摔倒在大马路上,但矿泉水瓶脱手掉到了地上。  “你、你没事吧?”孟效有些吃力地支撑着陆随高大且沉重的身体。  “头晕,难受。”陆随低沉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孟效,你送我回家,好不好?”  孟效:“……”  陆随好像在撒娇?  一不小心又暴露少女本色了。  “需要帮忙吗?”  身后突然响起赵元的声音。  赵元是个急性子,等得有点不耐烦,下车过来看看什么情况。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矿泉水瓶,直起身的时候对上一双迷离醉眼。  孟效说:“你帮我把他扶上车吧。”  于是俩人合力把陆随扶上了车,陆随顺势抓住孟效的手,也不说话,只是用雾蒙蒙的上目线看着他,像一只害怕被主人抛弃的大狗。  孟效抵抗不了这种视线,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扭头对赵元说:“我同事喝醉了,我得送他回家。真抱歉,让你白跑一趟。”  赵元无所谓地笑笑,把手中的矿泉水瓶递给孟效,“没关系,那我先走了。”  孟效礼貌性叮嘱一句:“开车小心。”  赵元转身走了。  孟效拧开瓶盖,像之前陆随喂他那样喂陆随喝水漱口,接连漱了三遍,孟效才关上车门,绕到另一边上了车,对代驾说:“师傅,出发吧。”  车刚开上主路,孟效突然想起来,他的包落在了赵元车上,探身向前张望,蓝色奥迪早已无影无踪。  孟效忽然感到一阵轻松,因为他感觉得到,赵元对他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心里悬着的一块小石头落了地。  只是白浮要失望了。  他偏头看向身旁的陆随。  陆随闭着眼睛仰靠在座椅上,好像睡着了。  孟效没有打扰他。  原来陆随并非千杯不醉,不过是在硬撑,和同事们分开后就撑不下去了,一个人在路边几乎要把胃吐出来,站都站不稳。如果不是自己恰好路过看到他,陆随今晚能不能安全回到家都不一定。  话说回来,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捡到陆随了,不对,应该是第三次,在酒吧初遇那次也可以算上。他们俩实在过于有缘了。  孟效摸摸口袋,幸好手机还在。  看看微信、刷刷微博,等他抬起头看向窗外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车子正穿行在熟悉无比的金宝街。  不会吧……陆随该不会住在这附近吧?  陆随还睡着,孟效只好问代驾:“师傅,目的地是哪儿?”  代驾转动方向盘,车子拐进春松胡同,这才扫了眼手机,回答:“朝阳门小街小区三号楼二单元,马上就到了。”  孟效:“!”  他震惊了,因为陆随的目的地和他家是同一个小区同一栋楼甚至同一个单元!  怎么会巧成这样?  他几乎要怀疑陆随调查过他,从认识到现在发生的所有巧合都是陆随刻意制造的。  孟效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车开进小区,代驾问:“先生,你知道三号楼在哪边吗?”  孟效从震惊中稍稍回神,为代驾指路。  很快,车停在了单元楼下,代驾把车钥匙交给孟效,下车,从后备箱里取出他的折叠电单车,骑上走了。  孟效审视仍在沉睡的陆随片刻,伸手推推他,“陆随,醒醒,到家了。”  陆随缓缓睁开眼,茫然地看了孟效一会儿,哑着嗓子说:“孟效?你怎么在这儿?”  孟效:“……”  睡一觉怎么还睡断片了。  他反问:“不是你让我送你回家的吗?”  陆随的表情更迷茫了,“有吗?”  “有。”孟效问,“你的停车位在哪儿?”  陆随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在地下。”  孟效暂时忍下满腹疑惑,把车开进地下车库,停在了陆随的车位上。  下车后,见陆随脚步踉跄,孟效只好过去扶住他,陆随无比自然地把手臂搭在孟效肩上,说:“孟效,谢谢你送我回家。”  孟效说:“陆总监太客气了。”  陆随觑了孟效一眼,没再说话。  进了电梯,陆随伸手去按楼层。  他按了“7”。  孟效:“……”  他家在6楼。  陆随和倪承宽住在同一层。  很快,电梯平稳地停在7楼。  孟效扶着陆随走出去,然后,陆随带着他走到了702门口。  孟效:“……”  陆随敲响了702的房门。  很快,门开了,穿着睡衣的倪承宽出现在门内。  倪承宽愣了两秒,惊讶地说:“孟效,陆随?你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  孟效:“……”  他麻了,彻底麻了。  陆随竟然和倪承宽住在一起。  原来陆随就是那个刚从国外回来、借住在倪承宽家、某个“很多年没有联系的朋友”的儿子!  这合理吗?  这真的合理吗?  这种情节如果发生在电视剧里,两位当事人如果不结婚将会很难收场。  然而此刻的孟效,除了懵逼,还隐隐有种古怪的感觉。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掉进蜘蛛网的小飞虫,挣不脱,逃不掉,正面临着被拆吞入腹的巨大危险。第19章 缠蛇19 有奸情  缠蛇19  -  702门口,三脸懵逼。  倪承宽看着孟效:“你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  陆随也看着孟效:“你和倪叔叔认识?”  六一跑出来,夹在中间“喵呜喵呜”地添乱。  孟效:“……”  就很离谱。  他强自镇定下来,对倪承宽说:“陆随喝多了,先扶他进去再说吧。”  倪承宽和孟效一左一右,直接把陆随弄进客房,正要把他放床上,陆随却挣扎,“不行,我要先洗澡,换上干净的衣服,才可以上床。”  孟效说:“你站都站不稳,怎么洗?”  “我能站稳,”陆随说,“你们都别扶我。” 第23章 凭着记忆,孟效在山林里兜兜转转好久,终于找到了一年前陆随住过的那个山洞。  从书包里拿出手电筒,白色光剑刺进黑暗的山洞,孟效大着胆子往里走。  洞口的风声像鬼哭,洞里漆黑、阴冷,栖息在洞顶的蝙蝠家族被惊扰,尖叫着呼啦啦飞出去。  孟效瑟瑟发抖,硬着头皮走进深处。  他在靠近石壁的地方看到一堆灰烬,还有一个撕开的蛋黄派外包装——这足以证明,陆随不是他的幻想,而是真实存在过的。  孟效在山洞里待了不到一分钟就跑出去了,一个人呆在这种黑咕隆咚的地方实在很吓人。  外面阳光明媚,但是很冷。  孟效打算下山去了,外婆找不到他肯定会担心的。  刚穿过挡住洞口的灌木丛,忽然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他紧张兮兮地看过去——原以为是兔子、松鼠之类的小动物,没想到是个人,一个和他差不多大、长得很好看的男孩子。  孟效松了口气,礼貌地冲对方笑笑,说了句“你好”。  男孩的神情却算不上友好,他盯了孟效两眼,没有任何回应,径直从孟效身边走过去。  孟效挠挠头,兀自跟在了男孩身后。  安静地走了一会儿,男孩突然停下,回头看着孟效,口气不善:“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没跟着你呀,”孟效一脸无辜,“我也走这条路。”  男孩顿了两秒,让到一旁,“你走前面。”  孟效便乖乖走到前头去了。  又走了一会儿,男孩主动和孟效说话:“你为什么一个人在山里?”  说来话长,孟效尽量长话短说:“去年寒假,我在山里迷路,遇见了一个哥哥,我想试试能不能再遇见他。”  明知道不可能,但他还是病一好就跑上山来。  虽然白跑一趟,不过孟效一点不觉得难过,因为他早就在过去一年的等待里攒够了失望,现在他终于可以不再惦记陆随了。  男孩淡淡地问:“他对你很重要吗?”  孟效认真地想了想,回答:“以前重要,现在不重要了。”  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发现身后没了动静,孟效回头,看见男孩坐在了路旁的一块大石头上,一束阳光刚好笼罩着他,看起来就好像他在闪闪发光。  孟效问:“你怎么不走了?”  男孩说:“休息。”  孟效小声说:“我也休息一下。”  他往回走了几步,坐在另一束阳光里,和男孩隔着一棵树。  孟效望见了山脚下的村庄,几道炊烟飘向天空,应该会变成云吧。  已经开始做午饭了吗?  想到饭,肚子突然咕咕叫起来。  好饿呀。  旁边的响动吸引了孟效的注意,他偏头看过去,只见男孩先是从背包里掏出一瓶娃哈哈,插上吸管,放在一旁,又拿出一枚蛋黄派,撕开包装,吃了起来。  孟效看着,肚子叫得更厉害了。  娃哈哈和蛋黄派,都是他喜欢的。  他正在咽口水,男孩突然朝他看过来,孟效有种做坏事被抓现行的羞耻感,急忙移开视线,脸颊和耳朵一起发起烧来。  “想吃吗?”男孩问。  目光回到男孩身上,孟效非常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  男孩说:“拿东西来换。”  孟效愣了愣,是让他用钱买的意思吗?  他先是掏了掏口袋,四个口袋都是空的,又搜了搜书包,他怕背太多东西会累得爬不动山,所以书包里只装了一把手电筒和一支诺基亚手机——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支手机,是前不久妈妈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我没带钱。”孟效说。  “我也不要钱。”男孩说。  手机肯定不能给出去,孟效掏出手电筒,“这个你要吗?”  “不要。”  “那我没有东西可以和你交换了。”  男孩已经吃完一个蛋黄派,他勾勾手指,“你过来。”  孟效站起来走过去,他背靠树站着,男孩打量他的目光让他感到一丝紧张。  男孩问:“脖子上戴的什么?”  孟效揪着绳子,把吊坠从毛衣领子里拽出来,展示给男孩看——是一个拼图形状的金属片,金丝镶边,正面填充了红色颜料,背面就是金属的银色。  其实孟效买了两条这样的吊坠,他戴的这条是红色的,另一条是蓝色的,两条吊坠的拼图可以拼在一起。蓝色那条原本是打算送给陆随做见面礼的,可惜一直没机会送出去,至今还在抽屉里放着。  “你要吗?”孟效问。  男孩说:“摘下来吧。”  孟效用这条吊坠换来两个蛋黄派和一瓶娃哈哈,他边吃边喝,男孩就在一旁安静地看风景。  “我叫孟效,”孟效终于想起来介绍自己,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没有回答,好像没听见似的,但孟效知道他肯定听见了,只是不想搭理自己,也就不再自讨没趣。  过了好一会儿,男孩突然说:“白浮。”  孟效:“?”  这是他的名字吗?  这个名字……好耳熟。  啊,想起来了!  孟效:“那个,你看过《新白娘子传奇》没有?”  “看过,怎么了?”  “小青的手下有五个小鬼,其中有个鬼就叫白福。”  “……”  男孩偏头看着他,“小孩儿,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孟效呆了呆。陆随也喜欢叫他“小孩儿”。  男孩勾起唇角,笑得有点邪恶,“你觉得我是人是鬼?”  孟效有点被吓住了,“你、你别吓我。”  男孩提着书包站起来,在石头上投下一道短短的影子,他居高临下地俯视孟效,说:“笨蛋,鬼是没有影子的。”  说完,他抬脚就走。  孟效还沉浸在陡然生出的恐惧里,即使知道男孩不是鬼也不能完全安心,他赶紧站起来跟上去,还不忘拿上只喝了一半的娃哈哈。  “你是要下山吗?”孟效亦步亦趋地尾随在男孩身后,说说话能缓解他的紧张。  “嗯。”  “你上山干什么?”  “玩。”  “你也住在山下的村子吗?”  “嗯。”  不管孟效说什么,男孩的回应永远只有简短的一两个字,孟效就没见过比他话更少的人。  不过男孩似乎对山路特别熟悉,他走得很快,孟效几乎要跟不上他,渐渐也没力气说话了。  等手机恢复信号,孟效接到了外婆的电话。  他靠着一棵树,气喘吁吁地说:“您别担心,我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不用来接我,我认识路……”  等挂了电话,一抬头,已经不见男孩的踪影,他忍不住抱怨一句:“怎么不等我,太不够意思了。”  孟效不敢休息,继续往前走,接下来的路他还算熟悉,已经不需要人带路。  但落单后恐惧卷土重来,鬼啊、妖怪啊、野兽啊轮番出现在他的幻想里,周遭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都能吓得他一哆嗦。  上山的时候他可没这么怂,都怪“白福”,拿鬼吓他。  不过,先提到鬼的好像是他自己……  突然,附近响起一阵怪叫。  好像什么动物被掐住了脖子,痛苦地嘶鸣着。  孟效不敢乱看,只是加快了脚步。  怪叫声还在持续,他忍不住跑起来。  前方不远处有个岔路口,冷不防从树丛后冒出个人影,孟效什么都没看清先吓得叫出声来,紧接着就在惯性的作用下撞到了那人身上。  “鬼叫什么?”  一道淡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是消失不见的“白福”。  孟效害怕又委屈,他弱弱地控诉:“你干嘛丢下我啊?”  男孩盯着他看了两眼,似乎有些无奈,“胆子这么小,还往山里瞎跑什么?”  被鄙视了,孟效不甘心地争辩:“我才不胆小,我只是……只是刚才被你吓到了。而且我也没瞎跑,我有事的。”  男孩垂眸看了眼揪着他袖子不放的手,随即又掀起眼帘看着孟效精致漂亮的脸,淡淡地说:“想让我陪你,就拿东西交换。”  孟效有点惊讶,他明明什么都没说,对方却什么都知道。可是——  “我没有东西可以和你交换了。” 第25章 看来他昨天的直觉没错,古娅对陆随确实不太一样。高冷如她,在有好感的男人面前,也会展露出柔软的一面。  孟效:昨天聚餐时,嘉嘉问过陆总监这个问题,他说他是单身,不过他还说他有喜欢的人了  古娅:知道了  孟效忍不住想,古娅会怎么做?  是知难而退,还是迎难而上?  以古娅的性格,不管她想要什么,大概都会全力以赴去争取吧。  孟效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和“芳心纵火犯”陆随狭路相逢。  虽然已经见过好几次,他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感叹,陆随的外貌和气质实在过于出众,宛如行走的荷尔蒙,随时随地都在散发魅力,是路过的蚂蚁都会被迷倒的程度。古娅会对陆随有好感实在一点都不奇怪。  孟效露出礼貌微笑,打声招呼:“陆总监。”  陆随驻足,原本打算直接走过去的孟效也只好停下来。  两个人面对面,陆随说:“孟组长似乎很忙。”  孟效说:“还好。”  其实他很想回一句:陆总监似乎很闲。  陆随似笑非笑,“如果孟组长有时间的话,可不可以高抬贵手回复一下我的评论?挑几个疑问句回复就行。”  孟效:“……”  这是一个上司应该对勤奋工作的下属提出的要求吗?  孟效露出微笑:“好的,陆总监。”  直到午饭时间孟效才得空。  午饭是在公司食堂吃的,孟效边吃饭边盯着手机,完成陆总监交代的任务。  刚回复了两条,被白浮打来的电话打断。  “两件事。”白浮开门见山,“第一件,赵元找到工作了。”  “是今天上午面试的那家公司吗?”  “嗯。”  “好快。”  “海归高材生,找工作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那他应该不用另外租房子了。”  “嗯,他以后就住凤凰城了。”  “你先帮我收拾行李吧,我这两天就搬走。”  “搬哪儿去?”白浮问,“回你家,还是去永安花园?”  孟效早想好了,“去永安花园,上班方便。还有一件什么事?”  白浮说:“钟家淳要结婚了,今天上午亲自给我送的请柬,婚礼就在这周六。她听说你跟我住一块儿,就让我问问你要不要参加婚礼,去的话她给你留位子,不去也没关系。你去不去?”  钟家淳是和孟效同学院的学姐,她有个小一岁的弟弟,叫钟国仁,和她同校不同院。  孟效通过钟家淳认识了钟国仁,而钟国仁就是那个差一点成为孟效的初恋、却被顾曲横刀夺爱的倒霉蛋。  认真说起来,钟国仁并不是第一个差点成为孟效初恋的人,在他之前孟效也有过两个暧昧对象,但爱情的小火苗还没烧起来呢就莫名其妙熄火了,本来相处得很好的暧昧对象说变就变,孟效至今都不明白自己当初做错了什么。  唉,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他的情路真是一如既往得坎坷。  “要我说你就甭去了,”白浮说,“我听钟家淳那意思,她弟还记恨着你呢,真他妈死心眼。”  孟效有点诧异,“不至于吧……”  白浮说:“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要我说丫就是忘不掉你,因爱生恨罢了。”  孟效沉默片刻,说:“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再不去有点说不过去,淳姐以前没少关照我。”  “那你自己给她发微信吧,我挂了啊。”  “好。别忘了帮我收拾行李。”  下午依旧在忙碌中匆匆度过。  同事们相约下班,孟效借口有事没做完滞留公司。以前他和沈訸地下情的时候经常这么干,现在故技重施,心情难免有些微妙。  等到同事们走光了,孟效给陆随发了条微信,没多久,西装革履的陆随背着双肩包从办公室走出来,笑着冲孟效招招手:“走吧。”  看到陆随的笑脸,孟效的心情稍微变好一点点,美好的事物总是赏心悦目。  两人并肩站着等电梯,孟效问:“去哪里?”  陆随故意卖关子:“到了你就知道了。”  电梯很快来了。  电梯门徐徐打开,孟效脚步一顿——里面站着两个人,一个是碧城集团总裁陆碧城,另一个是陆碧城的秘书岑默,他之前曾接送过孟效。  孟效先问好,才举步走进电梯。  陆随却没吱声,等到电梯门合上,他突然说:“孟效,我给你介绍一下。”  孟效:“?”  陆随随意而轻佻地冲站在侧后方的陆碧城扬扬下巴,说:“陆碧城女士,我妈。”  孟效:“……!!!”第22章 缠蛇22 小可怜  缠蛇22  -  孟效一脸懵逼地看着语出惊人的陆随。  陆随笑着冲他眨眨眼, “发什么呆,叫人啊。”  孟效:“?”  陆随:“叫阿姨。”  孟效:“……”  什么鬼?疯了吗?  正在这时,电梯在14楼暂停, 有人进来,打破了尴尬的局面。  孟效感觉周遭的空气都凝滞了,他偷瞧一眼身旁的陆随,随即盯着玫金色电梯壁上映出的模糊人影发呆。  从昨天到现在,他三番五次受到来自陆随的惊吓, 大概是被吓习惯了,短暂的震惊过后,他已经迅速接受了“陆随是碧城集团总裁陆碧城的儿子”这个惊人的信息。但令他感到奇怪的是, 既然陆随隐瞒身份进入bncf,又为什么突然对他自爆呢?  如果陆随是想用高贵的身份作为诱饵来诱惑他,那他恐怕要让陆随失望了,他不吃这一套——但他又觉得陆随不是这样肤浅的人。  他忍不住又看了陆随一眼。  已知, 陆随是陆碧城的儿子。  又知,陆随是宽叔叔某个女性朋友的儿子。  由此可得,陆碧城就是宽叔叔那个认识很多年的神秘朋友。  ——这比陆随的真实身份更让孟效难以置信。  那么问题来了, 宽叔叔为什么要对他隐瞒认识陆碧城这件事?  难道宽叔叔和陆碧城之间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 才导致他们两个很多年不联系?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那陆随又是怎么找上宽叔叔的?陆碧城知不知道陆随住在宽叔叔家里?  孟效简直满脑袋问号。  电梯抵达一楼,陆碧城和助理岑默一前一后走出电梯, 孟效下意识抬脚跟上,却被陆随抓住手腕,“我们要去负二层。”  孟效呆呆地“哦”了一声。  等电梯门合上,他突然意识到,从15楼降落到1楼的这段时间里, 陆碧城没有和陆随说过一句话。  母子关系肉眼可见得不太融洽。  陆碧城的私生活一直捂得很严,唯一众所周知的一点是,陆碧城未婚。既然陆随随的母姓,那他很可能是个没有父亲的私生子。  怪不得陆随说没人担心他。  怪不得他要借住在宽叔叔家里。  孟效再次对陆随生出一丝怜爱,他不自觉地把目光投向身旁,对上一双微微带笑的眼睛。  “第三次了。”陆随笑着说。  孟效的脑子有点不转圈了,“……什么?”  陆随说:“这是你第三次偷看我。”  孟效微窘,刚好电梯门打开,他率先往外走,却发现陆随还握着他的手腕。  手腕被修长白皙的手指环绕,微凉的掌心轻贴着他的皮肤,孟效清晰地感觉到了自己腕动脉的搏动。  不知怎么的,他竟然不想挣开,而陆随也没有松手的打算,他们就保持着牵手的状态,直到上了车才分开。  夏季昼长夜短,已经快七点了,天光依旧明亮。  车厢里流淌着音乐,是孟效喜欢的歌。  他有满腹疑问,但不等他问出口,陆随就抢先解释:“我的身份,你迟早会知道,我可以欺瞒其他人,但唯独不想欺瞒你,所以刚才才当着我妈的面告诉你。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别多想。”  “唯独不想欺瞒你”,这句话已经足够让孟效浮想联翩了。  他“嗯”了一声,就听陆随接着说:“我隐瞒身份也没什么特别的目的,我只是想有一个正常的、舒适的工作环境。”  孟效点点头,“明白。”  一旦陆随笼罩上“碧城集团总裁之子”的光环,同事们对他的态度绝对会大变样。  陆随偏头看了孟效一眼,眼神中流露出些许紧张和忐忑,“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孟效摇了摇头,“没有。” 第27章 孟效突然觉得,当初不应该逃去白浮那里,他就应该住在这套房子里,以毒攻毒,说不定早脱敏了。  忙了快俩小时,洗个热水澡,上床的时候已经过了0点。  大概是因为突然换了环境,孟效毫无睡意。  他看着这个房间里熟悉的一切,和沈訸一起度过的那些快乐时光便像幻灯片一样在他的脑海中无序播放。  心脏还是会疼,但只是隐隐的,轻微的,可以承受的。  让孟效意想不到的是,陆随竟然会在这些充斥着沈訸的记忆碎片里偶尔闪现。  他捕捉住其中一个刹那,尽可能集中精神去回想,利用陆随来驱赶沈訸。  他想到陆随白皙修长的身軀,想到他宽阔的肩和劲瘦的腰,想到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想到他潮熱的呼吸和低哑的嗓音……想着想着,便有了反应。  孟效挣扎片刻,最终屈服于本能,他从纸巾盒里抽出两张纸巾,侧身躺了下来。  ……  第二天在公司见到陆随的时候,孟效便有些不好意思。幸好他们没什么正面接触的机会,孟效才可以安心工作。  在孟效从西双版纳回到北京的第二天,策划二组的组长已经带着一名组员去往可可西里,提前为纪录片《生存》第二部 分的拍摄做准备。   而宣传部其余所有人,则在为半个月后的bncf成立二十周年慈善庆典而忙碌,孟效作为策划一组的组长,还要更忙一些。陆随新官上任,更不可能闲着,他想补上那顿泡汤的晚饭都找不到机会。  直到周五晚上,孟效收到了陆随的微信。  陆少女:孟效,明天有空吗?上次请你吃饭没吃成,我想明天补上。  孟效:我明天要去参加婚礼  陆少女:那后天呢?  孟效:后天要回家看爸妈  陆少女:那先欠着,以后再补  那天虽然没吃成,但陆随的钱花出去了,孟效想说不用补了,但手指却违背他的想法,回了个“好”。  孟效:“……”  怎么会这样?  他把手机扔得远远的,像丢掉一个烫手山芋。  孟效的目光重新落在面前的纸盒上——这是他亲手给蛋蛋们做的小窝。  盒底铺了一层海绵软垫,软垫上放了一层珍珠棉鸡蛋托,一颗蛋一个坑,被摆成了圆形。  随着时间的流逝,对未知的恐惧一天天消褪,好奇心却与日俱增,孟效现在已经彻底接受了“我下了一窝蛋”的现实,并可以淡然自若地面对这些蛋了。  他一手摩挲着光滑的蛋壳,一手托着下巴自言自语:“都过去这么久了,怎么一点变化都没有啊?”  从6月12号晚上拉出这些蛋,到今天7月9号,蛋蛋们即将满月,却没有发生任何变化,白皙莹润的蛋壳上连一条细纹都没有出现。  “要不要磕开一颗看看?”孟效心想。  想想还是算了。  要是蛋壳里面已经有生命成型了呢?  不管这些蛋里孕育着什么,他都不想伤害它们。  至少现在不想。  “看来这么干放着不太行,”孟效说,“买台孵蛋器试试吧。”  他把手机拿回来,打开淘宝,输入“孵蛋器家用”,挑选一会儿,下单了。  孟效看着蛋蛋们,继续自言自语:“看久了还挺可爱的,希望不要孵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拜托了。”  第二天早上,孟效被闹钟叫醒。  洗漱的时候,他打给白浮,却是赵元接的。  “白浮还在睡觉,”赵元说,“他不能去参加婚礼了,你自己去吧。”  孟效问:“为什么突然不去了?”  赵元的语气毫无起伏,“要赶稿。”  孟效没再多问,挂了电话。他打算婚礼结束后去看看白浮,顺便给他送把喜糖。  孟效本来就不太想去,现在没白浮陪着,就更不想去了。但他之前给钟家淳发微信说好要去的,临时反悔不太好,再不想去也得硬着头皮去。  洗漱完,简单吃点东西,换身衣服,孟效拿上手机和车钥匙出门了。  沈訸留给他的那辆奔驰在地下车库落了半年多的灰,看起来脏脏的,但车内很干净。  坐进驾驶席后,孟效突然想起来,当初他翻遍了家里,却忘了检查这辆车。  他把车里能够储物的地方全搜索了一遍,就连脚垫都掀开看了看,没有任何收获。  孟效自嘲一笑,发动了车子。  从东三环开到西三环,差不多半小时车程。  停好车,孟效跟着饭店设置的路引往前走,在收份子钱的礼桌那儿,他看到了钟国仁。  三年不见,对方并没太大变化,只是比从前成熟了些。  等走到近前,孟效掏出红包递过去,笑着说:“好久不见。”  钟国仁也冲他笑了下,孟效看在眼里,感觉他有点皮笑肉不笑,笑得忒假。  “我姐在1025房间,”钟国仁语气冷淡,“你可以先过去看看她,婚礼11点才开始。”  孟效点头,“好。”  他找到1025房间,见到了穿着华丽婚纱的钟家淳。  寒暄几句,钟家淳把陪着她的几个姐妹支使出去,她想跟孟效单独说几句话。  “见到我弟了吧?”钟家淳单刀直入。  “嗯。”  “感觉怎么样?”  孟效失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感觉……有点陌生。”  “孟效,姐不跟你绕弯子。”钟家淳看着他说,“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年少时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阿仁被你狠狠惊艳过,就再也看不上别人了,直到现在都对你念念不忘,你就是他的白月光。我知道,你曾经也对阿仁动过心的,孟效,你能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如果能在一起当然好,如果不能也没关系,至少可以让阿仁彻底死心。”  孟效有点哭笑不得。  最近这是怎么了,先是白浮介绍表弟给他,现在钟家淳又想让他和她弟弟再续前缘,把他当弟弟收割机呀?  孟效挠了挠下巴,有些赧然,“淳姐,我可能要让你失望了。因为我……好像有喜欢的人了。”  钟家淳愣了愣,“啊?可是白浮说——等一下,‘好像有喜欢的人’是什么意思?”  脑海中蓦然浮现陆随的脸,孟效垂眸一笑,磕磕绊绊地说:“就是……我对他有一点动心,怎么说呢,就好像刚破土的嫩芽,能不能活下来、以后会长成什么样,都不好说,反正……就是有一点动心而已。”  他终于敢承认,他对陆随动了心。  其实早在发生一夜情的那天晚上,他就对陆随产生了好感,动了继续交往的念头。  没过多久,他们在勐养不期而遇,虽然相处的时间很短暂,但还是加深了他对陆随的好感。  回北京后,陆随摇身一变,成了他的上司,成了宽叔叔朋友的儿子,他们有了切实的联系。但因为还没忘记沈訸,因为那些蛋,因为“十二月魔咒”,他纠结、犹豫、打退堂鼓,想收心,可哪是他想收就能收回来的。  那天晚上,他一边想着陆随一边自-慰的时候,心里隐约就有了答案,他好像喜欢上陆随了。虽然这份喜欢才刚萌芽,脆弱又淡薄,但确实存在。  此时此刻,他把这份喜欢当作拒绝钟家淳的理由说出口,说完之后突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因为他终于可以正视自己的情感,不再纠结逃避,让刚破土的小嫩芽可以自由生长。  他好喜欢这种拨云见日、豁然开朗的感觉。  钟家淳看着他纯情又生动的模样,就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她叹口气,笑容有些无奈,“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不管阿仁能不能忘掉你这缕白月光,都是他自己的事,我以后再也不瞎操心了。”  孟效点点头,心想,淳姐还是这么飒,和以前一样。  明明是亲姐弟,钟国仁和淳姐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待会儿婚礼在户外的草坪举行,”钟家淳说,“那儿还有放养的梅花鹿和孔雀呢,你可以去看看。”  “好,祝你新婚快乐,淳姐。”  孟效从房间出来,一转身就看见靠墙站着的钟国仁,瞧他的架势,应该在门口站了有一会儿了。  钟国仁把蹬在墙上的那只脚放下来,站直身体,看着孟效说:“找个地方聊聊?”  孟效在心里叹了口气,刚想答应,对面的房门突然打开,紧接着就听到一声充满惊喜的呼唤:“孟效!”  孟效闻声转头,一脸惊诧地看向站在1024门口的英俊男子:“……”  陆随先生,怎么哪哪都有你?  他严重怀疑陆随在他身上装了定位器,就好像宽叔叔戴在六一脖子上的那种!第24章 缠蛇24 怕缠郎  缠蛇24  -  孟效呆呆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陆随向他展示左手提着的箱子——孟效一眼就看出来, 这只手提箱和他半年前在年会上抽中特等奖时装奖金的那只lv手提箱一模一样。  陆随笑着说:“我搬进倪叔叔家之前就住在这家饭店,这个星期太忙,今天才得空来退房。”  “这样啊。”孟效微皱着眉, 仍旧感到不可思议,他和陆随“不期而遇”的概率高得实在有点离谱了。难道真被白浮蒙对了,陆随就是他的“真命天子”?  陆随保持着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你说今天要参加婚礼,看来婚礼就是在这里举行了。怎么会这么巧, 不管走到哪里都能遇见你。”说着,他看向孟效旁边西装革履的钟国仁,“这位就是今天的新郎吗?”  “不是, ”孟效说,“他是新娘的弟弟。”  钟国仁面无表情地审视着陆随,也不搭腔。  陆随走到钟国仁面前,伸出右手, 笑着说:“你好,我叫陆随,是孟效的朋友。”  钟国仁顿了两秒才握住陆随的手, 不咸不淡地说:“你好, 钟国仁。” 第29章 孟效有点意外,他没想到钟国仁会提出逛公园这么朴素的要求。犹豫几秒,他答应了,主要是看在钟家淳的面子上。  孟效说:“不过我要先送我朋友去地铁站。”  钟国仁自然没有异议。  没等几分钟,陆随提着箱子出来了。  看到钟国仁,他和颜悦色地问:“钟先生怎么也在?”  钟国仁说:“找孟效有点事。”  “走吧,送你去地铁站。”孟效不想把陆随牵扯进来,所以没有多做解释,又对散发着酒气的钟国仁说:“你也坐我的车吧。”  三个人走到停车的地方,陆随抢先一步上了副驾,孟效上车后直接把捧花递给他,“帮我拿着。”  陆随接过花,不死心地问:“你们要去哪?”  孟效只得说:“去玉渊潭逛逛。”  陆随立刻说:“能不能把我也带上?我有点吃多了,正好想散散步消消食。”  孟效有些为难,侧身看向坐在后座的钟国仁,“可以吗?”  钟国仁看起来不太高兴,淡淡地吐出两个字:“随便。”第25章 缠蛇25 修罗场  缠蛇25  -  从西门进入玉渊潭公园, 没走多远就是码头,五颜六色的游船井然有序地停靠在岸边、杂乱无章地散落在湖面上。  天空依然阴沉沉的,湖水也被染成了乌青色。风吹起层层波浪, 拂到脸上却并不清凉,反而带着点不太好闻的水腥气。  钟国仁看着陆随说:“你要去散步,我和孟效要去坐船,就不陪你了。”  “游船有脚踏的,”陆随面带微笑, “比散步的效果还好呢。”  钟国仁没接话,径自去租船。  陆随抬脚跟上去,孟效想拦, 却没能开口。他隐隐嗅到一点修罗场的味道,但又无可奈何,只能let it go。  钟国仁租了一艘电动的,陆随租了一艘脚踏的。  孟效跟着钟国仁上了船, 穿好救生衣,钟国仁掌握方向盘,驾驶游船平稳向前。  脚踩的当然追不上电动的, 陆随的船很快就被甩开一大截, 孟效往后看, 已经找不着陆随在哪了。  “你知道玉渊潭夏天几点关门吗?”钟国仁突然问。  孟效愣了下,回答:“不知道。”  钟国仁说:“21点半。”  孟效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也接不上话,索性静静听着。  钟国仁看着水波荡漾的湖面,追忆着不算遥远的往事,话音平静又舒缓:“当初我精心制定了一份告白计划。先一起吃午饭,然后逛街、看电影、吃晚饭, 吃完晚饭带你来玉渊潭,坐船游湖,我会在这时候向你表白。如果你答应,我就可以吻你,有夜色遮掩,不用担心被别人看见。如果你不答应,我就把你推进湖里去,直到你答应再捞你上来。”  孟效微微一笑。  他当然知道钟国仁不可能真的把他推湖里去,玩笑而已。  “可是,还没等我付诸行动,你就和顾曲在一起了。”钟国仁微微停顿,接着说:“孟效,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也没理由怪你,毕竟我们从来没有确定过什么,你有自由选择的权利。但我还是想知道,当初你为什么放弃我而选择顾曲?”  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顾曲也早就成了过去式,再追究这些实在没什么意义,但他既然问了,孟效也只能尽力去回答。  斟酌片刻,孟效说:“其实,我根本没有在你和顾曲之间做过选择,因为顾曲才是掌握主动权的那个。当时的我和你是躲在柜子里的人,戴着假面,扮演着其他人眼里的‘正常人’,而顾曲站在阳光里,他只是他自己,光明磊落,散发着天然而强烈的吸引力。但主动靠近的人却不是我,我只是站在原地,是顾曲不顾一切地靠近我,他热烈得像一团火,让我和他一起燃烧。”  钟国仁沉默片刻,自嘲一笑,“……明白了。”  他承认,孟效说得没错,他们是躲在柜子里的人,没办法光明正大地做自己,没办法在大街上牵手、拥抱、接吻。可悲的是,直到现在他也没有真正从柜子里走出来,勉强算踏出来一只脚。顾曲那样的人,对他们这样的人,确实有着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孟效犹豫了下,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你后来……谈过恋爱吗?”  “谈过,但我不知道那算不算恋爱。”钟国仁说,“看脸、看身材,看上了就在一起,每次都不长久,分了再换下一个。只有性,感觉不到爱。除了你,我再也没有为谁心动过了。”  孟效说:“心动本来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钟国仁“嗯”了声表示认同,偏头看向孟效,问:“你对那个陆随,有心动的感觉吗?”  孟效顿了顿,毫不遮掩地回答:“有。”  钟国仁笑了笑,“他看起来很抢手,既然心动了就主动一点,别像我一样被人捷足先登,就只有后悔的份儿了。”  孟效心头一动。  他想到了古娅。如果古娅真的对陆随有意,以她的性格,大概率会主动出击。  虽然他和陆随有过一夜情,但并不代表陆随就不喜欢女人,双性恋、颜性恋、泛性恋,人的取向是多种多样的,甚至是不固定的。  如果陆随成了古娅的裙下臣……  这个假设一冒出来,孟效就感到心脏轻轻揪了一下。  他不由自主回头,想要寻找陆随的身影,没想到一转脸就看到了陆随微笑的脸。  “找我吗?”两艘游船只隔着两三米的距离,陆随边对他挥手边笑着说,“我在这儿呢。”  孟效跟着笑起来,胸腔里涌起一股现在就表明心迹的冲动,但被他强压了下去——时间不对,地点不对,至少不应该当着钟国仁的面。  “你慢点,”孟效笑着说,“别累着了。”  陆随说:“没事,我有的是劲。”  确实。  孟效是亲身体验过的。  钟国仁闷不吭声地突然加速,又把陆随甩开了。  孟效有点哭笑不得,男人不管长到几岁都那么幼稚。风呼呼地吹,他稍微提高音量:“该说的都说完了,放我下船吧!”  “这就心疼了?”游船乘风破浪,钟国仁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说好了陪我两个小时,一分钟都不能少!”  孟效无可奈何,只得老实坐好,眯着眼睛看风景。  三四月的玉渊潭才是最美的,其他时节虽然略显逊色,但也各有千秋。  他突然想起来,他第一次来玉渊潭,是在小学五年级还是六年级的某个春天,倪承宽带他来看樱花。不过他们错过了最佳的赏花期,樱花已经开始凋零,粉白色的小小花瓣像雪一样随风飘扬,落在看花的人头上身上,花气熏人。当时的他还是个发育不良的小萝卜头,骑在倪承宽肩头,伸着小短手抓飞舞的花瓣,然后再把抓到的花瓣偷偷撒在倪承宽头发上,蔫坏蔫坏的。  孟效不自觉露出微笑,有些怀念童年无忧无虑的时光。  不过他现在也没什么大烦恼,只有那七颗蛋偶尔让他发愁。  游船曲里拐弯地跑了一大圈,在码头靠了岸。  孟效低头解救生衣的绑带,突然听见钟国仁叫他:“孟效。”  孟效抬头,“嗯?”  四目相对,钟国仁嗓音低沉:“如果我在大一向你告白,你会答应吗?”  大一,顾曲还没出现。  他们通过钟家淳相识,在平平淡淡的校园日常里,他们像两只慢吞吞的蜗牛,伸出触角,小心翼翼地接近、试探,一点点变得熟悉,然后滋生出好感和心动。可是他们谁都不敢把心事说出口,他们缩在小小的壳里,一边积蓄着勇气,一边等待着时机,既纯情又可怜。  孟效微微一笑,说:“应该会吧。”  钟国仁突然张开双臂把孟效拥进怀里,终于把迟到多年的告白说出口:“孟效,我喜欢你。但是从明天起,我要努力放下你了。”  孟效僵了下,然后抬起一只手,轻轻覆在钟国仁背上,由衷地说:“祝你早日遇到那个让你心动的人。”  钟国仁松开他,笑着说:“谢谢。”  他们刚上岸,钟国仁就接到了钟家淳的电话,孟效站在旁边,虽然听不清钟家淳说了什么,但能听出来她很愤怒。  钟国仁面色尴尬地应了几句,丢下孟效先走了。  孟效站在岸边张望,没有搜寻到陆随的身影。  他掏出手机打给陆随,没响几声就接通了。  “我已经上岸了,”孟效说,“你也回来吧。”  “好。”  孟效从这声“好”里听出了陆随的低落,正想问他怎么了,手机里突然传来一个女人凄厉的喊声:“救命啊!我不会游泳!快救救我的孩子!”  紧接着就听见“噗通”一声,应该是有人跳进了水里。  “……陆随?”  通话没有挂断,但没有人回应孟效。  他听着手机里乱七八糟的声音,眺望着远处聚拢了许多游船的湖面,心脏倏地悬了起来。第26章 缠蛇26 夸夸我  缠蛇26  -  孟效一直没挂电话, 忐忑地等了大概五分钟,手机里终于传来陆随的声音:“孟效?”  “你没事吧?”孟效急切地问。  “没事,”陆随稍微有些喘, “你等着,我现在去找你。”  孟效松了口气,“好。”  又等了几分钟,陆随踩着游船靠岸了。  他浑身湿透,衬衣黏在身上, 原本精心打理过的头发变得凌乱,但即使这样也不显得狼狈,谁让他长得好看呢。  他笑着冲孟效挥挥手, 孟效便也笑着冲他挥挥手,两个人都有些傻傻的。  等上了岸,陆随一把抓住孟效的手:“快走!”  孟效忙问:“怎么了?” 第31章 他麻溜地回房间找了件t恤套上, 生怕孟效不带他似的, 就像一只急着跟主人出门遛弯的大狗。  下到6楼,刚好遇见买菜回来的孟训庭。  陆随三步并作两步上前, 伸手去接孟训庭提在左手的购物袋,“叔叔,我帮你拿。”  “不用不用,”孟训庭推拒,“都到家门口了。”  陆随却不由分说, 直接接了过来。  孟训庭看向落后两步的孟效,“不是说明天回来吗?”  孟效上前开门,用问句回答问句:“怎么,不欢迎我啊?”  孟训庭莞尔一笑,没再多问,三个人一起进了门。  陆随直接拎着购物袋进了厨房,熟练地把东西归置进冰箱,然后非要留在厨房帮林雪诺准备晚饭,撵都撵不出去。  客厅里,孟训庭压低声音问孟效:“你和陆随关系怎么样?”  孟效和陆随存在不可告人的关系,难免心虚,他含糊地说:“不熟。”  孟训庭纳罕:“在一个部门上班,怎么会不熟?”  孟效半真半假地说:“他是总监,我只是个小组长,中间隔着主管和经理,在公司基本说不上话。”  他分神去听厨房的动静,陆随正在和林雪诺交流水煮鱼的做法。听了一耳朵,他伸手勾住孟训庭的胳膊,做贼似的说:“爸,跟我来,我问你点事。”  “不会又要说什么外星人之类的吧?”  “不是。”  孟效到底压不住好奇心。  他爸和宽叔叔是发小,宽叔叔的过去他爸肯定一清二楚,他不好去问宽叔叔,问他爸也是一样。  走进房间,关上门,孟效恢复正常的音量:“爸,你知道陆碧城吗?”  “只要稍微关注财经新闻,就不可能不知道碧城集团和陆碧城吧?”孟训庭略显无语,感觉自己被儿子当成了闭目塞听的傻瓜,“而且你在隶属碧城集团的自然保护基金会工作,我平时看到碧城集团的新闻都会多看两眼。”  “那你见过她吗?”孟效接着问,“不是报纸电视上那种‘见’,是亲眼见过她本人吗?”  孟训庭被问得一头雾水,但仍旧认真地回想了片刻,才摇了摇头,笃定地说:“没见过。”  孟效心想,不应该啊。  如果陆碧城和宽叔叔曾经做过朋友——不管是普通朋友还是男女朋友,那以宽叔叔和他爸的亲密程度,他爸不可能一次都没见过陆碧城。  反过来想,如果他爸知道陆碧城和宽叔叔的关系,那三年前他入职bncf的时候,他爸也不会绝口不提。  还有一种不太可能的可能,就是他爸认识陆碧城,但是在帮宽叔叔保守秘密。  但孟效还是倾向于他爸是真的不认识陆碧城,因为他不认为爸爸和宽叔叔会联合起来蒙骗他。  沉思片刻,孟效换个问题:“爸,宽叔叔有没有谈过恋爱啊?”  前后两个话题可谓毫不相干,孟训庭被这种跳跃式提问弄懵了几秒,不过他一直是个慈祥的爸爸,极有耐心地回答:“当然谈过,不过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估计那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孟效脑海里确实没有相关记忆,从他记事起宽叔叔就是单身,一单就是二十几年。  在他看来,宽叔叔颜值和才华兼备,性格温润亲善,不管他是哪种性取向都会极受青睐。这样优秀的宽叔叔却一直保持单身,绝对有隐情。  孟效问:“那你还记得他最后一个女朋友叫什么名字吗?”  “你宽叔叔这大半辈子也就交过那一个女朋友,所以我印象很深刻。”孟训庭边回忆边说,“那个女孩姓白,叫白雾,就是云雾的雾。”  只听名字就知道是个美人,而且因为过去和现在的两个白浮,孟效对“白”姓有种天然的好感。  他问:“宽叔叔为什么会和女朋友分手?”  “不知道,未解之谜。”孟训庭说,“突然就分手了,我问了八百遍也没问出个所以然。”  “从那以后宽叔叔就一直单身了?”问完孟效才意识到这是一句废话。  “嗯,变成了铜墙铁壁一块,断情绝爱了。”  孟效怔怔的。  显而易见,宽叔叔是因为忘不了白雾,才不恋爱不结婚,独自生活了这么多年。  他还以为宽叔叔和陆碧城有过情感纠葛,没想到宽叔叔说的是真的,他和陆碧城只是普通朋友。  可是,既然宽叔叔和陆碧城做过朋友,他爸为什么会毫不知情?而且他爸明显并不知道陆随是陆碧城的儿子,宽叔叔为什么要隐瞒和陆碧城相关的一切呢?  原本的疑惑没有得到解答,反而增添了新的疑问,孟效惆怅地叹了口气。  “突然问这些干什么?”孟训庭伸手覆上孟效的额头,“你最近怪怪的,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孟效把他爸的手拿下来,顺势把他往外推,“爸,我想静静,你出去吧。”  关上门,孟效往床上一趴,把脸埋进了枕头里,鼻端全是洗衣液的清香,薰衣草味的。  他忍不住想,宽叔叔、陆碧城、陆随,这三个人的关系绝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这么简单,他们之间一定有个不可告人的大秘密。  虽然很想知道他们到底在隐藏什么,但他也知道,他不应该继续窥探下去了,要尊重别人的隐私,所以到此为止吧。  整理好了思绪,孟效突然想起来,他原计划今天下午要去给白浮送喜糖的,现在回了家他就不想再出去,只能等明天回永安花园的时候拐去凤凰城一趟了。  他摸出手机看了看,没有来自白浮的微信。  白浮极度热衷吃瓜,按说应该早就按捺不住问他和钟国仁见面发生了什么,今天却静悄悄的,实在有些反常。  孟效刚要给白浮发微信,突然响起敲门声,他只好放下手机,说:“进来。”  门打开,是陆随,“叔叔阿姨让我来陪你聊天。”  “喔。”空气中瞬间就滋生出淡淡的尴尬,孟效下意识站起来,“进来吧。”  陆随这才走进来,随手关上了门。  自从孟效搬去外面住以后,房间里的家具就精简了很多,床和衣柜之间原本摆着一套桌椅的,被林雪诺替换成了一个床头柜,房间虽然宽敞了许多,但除了床就没别的地方可以坐了。  孟效指指床尾,“你坐这儿吧。”  陆随便乖乖坐下了。  孟效坐在离他一臂远的地方,不远也不近,暗自拘谨。  陆随一脸新奇地打量房间,“你从小就住在这里吗?”  孟效却不知道该往哪看,只好盯着自己的脚尖“嗯”了一声。  陆随微微牵起唇角,“真羡慕你,可以一直住在同一个地方。”  虽然是笑着说的,言外之意却让孟效心头微涩。他偏头看向陆随,却说不出安慰的话,因为他对陆随的过去并不了解。只好生硬地转移话题:“我爸妈似乎很喜欢你。”  陆随帅气地扬了扬眉,“像我这样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青年才俊,想不讨长辈喜欢都难。”  这样自恋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不仅不讨嫌,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可爱,孟效不自觉地露出笑脸,不成想陆随突然倾身靠近,又让他倏地紧绷起来。  “你妈说了,”陆随本就低沉的嗓音压得更低,“如果她有女儿的话,一定要招我做女婿。”  孟效感觉自己大概是脸红了。  紧接着就听陆随笑着说:“孟效,你脸红了。”  孟效:“……”  你说出来干什么!我不要面子的吗?  “我热的,”他嘴硬,“房间没开空调。”  “那我们出去吧。”陆随十分善解人意地说。  孟效求之不得,立刻站起来往外走。  等他走到门口,陆随却还坐着不动,孟效回头看他,“走啊。”  陆随的神色有些尴尬,坐姿也说不出的别扭,他抬眼看着孟效,用一种可怜巴巴的、带着恳求的语气说:“我想再坐一会儿。”  孟效:“……”  他的目光落在陆随极力想遮掩的某个部位。  孟效:“?!”  天啊,怎么又……他这回可什么都没做!第28章 缠蛇28 信息素  缠蛇28  -  孟效带着震惊出去了, 让陆随独自平复躁动。  陆随同样震惊,并且懊恼,以及疑惑。  知名编剧坂元裕二的作品《四重奏》里有段名台词:告白是小孩子做的, 成年人请直接勾引。勾引的第一步,抛弃人性。基本来说有三种套路,变成猫,变成老虎,变成被雨淋湿的狗狗。1  陆随一直在做的, 就是第三种——被雨淋湿的狗狗。  他自认为做得还不错,直到今天,画风突变, 他变成了随时随地發情的狗狗。  没有人喜欢这样的狗狗。  泰迪之所以声名狼藉,就是因为日天日地日空气。  陆随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他每年有两次特别强烈的發情期,一次是4到5月,还有一次是10到11月。可现在是7月中旬, 两边不靠,即使他对孟效有慾望,按理说应该可以很好地克制, 但他今天却完全失控了, 明显到让孟效轻易发现。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是他, 还是孟效?  陆随颓然地深吸一口气,刚要吐出来, 蓦地一愣。  他倾身靠近孟效刚才坐的位置,再次深吸,残留在空气中的、属于孟效的体息涌进鼻腔,通过咽喉和气管,进入肺腑。  陆随不停地重复深呼吸, 然后,他看见刚刚萎靡下去的地方重新支棱了起来。  陆随:“……”  所以,是孟效的体息导致他情慾失控的? 第33章 这人故技重施,又在拐弯抹角地向他展示肉體,活像一只开屏的孔雀。孟效忍俊不禁,说:“看到了,包得不错。”  镜头重新对准陆随的脸,他谦虚地说:“没你包得好。”  孟效说:“下次如果陆总监有需要,我愿意代劳。”  陆随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孟效挑了下眉,“你不是不愿意麻烦别人吗,怎么跟我就这么不客气?”  陆随眼里盛着盈盈笑意,脉脉地看着他,却不说话。  孟效却从他的眼神中领会了答案,静了须臾,他说:“我今天听张主管说,慈善庆典结束之后,公司要组织集体出游,是真的吗?”  “是真的,”陆随说,“明天会出通告,出游时间就定在庆典的第二天,刚好是周六。”  孟效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他说:“你上次说要补请我一顿饭,还算数吗?”  “当然。”  “那就在庆典结束之后,地方我定。”  “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早点休息吧,晚安。”  “晚安。”  通话结束,孟效捂着砰砰乱跳的心口,感受着久违的悸动。  心动不如行动,想到不如做到。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所以他决定了,要在庆典结束之后,向陆随告白。  如果告白成功,第二天的出游,他们就可以偷偷地做只有情侣才可以做的事。  如果告白失败……失败就失败吧,有什么关系,他又不是没吃过爱情的苦,他才不怕。  孟效紧紧抱住他的长颈鹿玩偶,笑着闭上了眼睛。第30章 缠蛇30 所有权  缠蛇30  -  纪录片《生存》在可可西里的拍摄结束, 策划二组组长风尘仆仆地回到北京,和同事们分享出差这十来天的趣闻,还带了些当地特产送给大家。  孟效冲了一杯青稞奶茶, 就着吃了两块糌(zān)粑饼,连午饭都省了。其他人都去吃饭了,他独自坐在工位上,手握鼠标,蹙着眉浏览网页。  网页显示的是白浮正在连载的小说《十五夜》的评论区。白浮从上周六开始断更, 已经五天没更新了,而且还没挂请假条,评论区因此吵成了一锅粥, 骂人的、维护的、催更的,话题楼盖了一大片。  孟效觉得不太对劲。  白浮坑品巨好,一旦开坑就一定会日更到完结。有次他得了急性阑尾炎,刚从手术室出来就抱着笔电开始码字, 孟效还帮他拍了照发了微博。  而且,白浮不是在闭关码字吗?怎么会一声不吭断更这么多天?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白浮说没要紧事别联系他,但孟效到底不放心, 拿起手机, 点开微信, 翻了好一会儿才找到“白浮表弟-赵元”。  孟效:赵元,白浮还好吗?  孟效:他断更五天了, 评论区都炸了  很快,他收到了回复。  白浮表弟-赵元:他很好  白浮表弟-赵元:断更是因为卡文,好像卡得很严重  孟效:好的,知道了  孟效松了口气,刚放下手机, 被突然响起的说话声吓了一跳。  “怎么不去吃饭?”  孟效抬起头,撞上了陆随的目光。  “吃了点钱组长从可可西里带回来的特产,不饿了。”  “什么特产?”陆随问,“怎么没我的份?”  “你不在,钱组长放你桌上了。”  “孟效,来我办公室一趟。”  陆随说完就转身走了,孟效关掉网页,起身跟上去。  一前一后进了总监办公室,陆随拉上百叶窗,把办公室变成了封闭的空间。  孟效瞬间紧张起来,陆随不会要对他做什么吧?  转瞬又醒悟,他想太多了。一夜情之后,陆随突然进入纯情模式,再也没对他做过什么过分亲密的举动,但他依旧能清楚明白地感受到陆随对他的喜欢。  “我做了便当,”陆随说,“一个人吃不完,你帮我解决一点。”  虽然他不饿,但既然陆随这么说了,孟效也不好拒绝,他也不想拒绝——和喜欢的人一起吃饭是恋爱时第二幸福的事了。  当陆随把便当盒一层层打开摆在桌上,孟效惊呆了,“这是你自己做的?”  一盒红澄澄的油爆虾,一盒金灿灿的鸡蛋卷,一盒绿油油的芦笋和秋葵,摆得整整齐齐,看起来精致极了,他只在日剧里看过这样诱人的便当。  “嗯,”陆随点点头,笑着说,“我喜欢做饭。”  脑海里蓦地冒出一个念头:沈訸也喜欢做饭。  孟效立刻把这个念头delete,笑着说:“果然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厉害。”  陆随递来一双筷子,说:“能吃多少吃多少,别客气。”  孟效先夹了一段秋葵送进嘴里。  秋葵类似香菜,口碑两极分化严重,喜欢的人超喜欢,不喜欢的人一口都吃不下。  孟效属于前者,那种罐装的秋葵脆,他可以一口气干掉一整罐。  “味道怎么样?”陆随问。  这是明摆着要夸奖呢,孟效毫不吝啬地满足他:“鲜脆爽口,特别好吃,你可以直接去米其林餐厅应聘主厨了。”  “那就多吃点,”陆随笑着说,“其实我不喜欢秋葵,做它只是为了摆盘好看。”  孟效便不和他客气,半盘秋葵都被他吃掉了。  又吃了两个陆随给他剥的虾,孟效便放了筷,“我饱了,不吃了。”  “那你看我吃,”陆随说,“再陪我待会儿。”  孟效没有拒绝。  陆随长得好看,看他吃饭也是一种享受,生动诠释了“秀色可餐”这四个字的含义。  但孟效没能享受太久,他的视线突然变得模糊,头也晕晕的,他闭上眼睛缓了几秒,意识却迅速被黑暗侵蚀,他想要求助陆随,然而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失去了意识。  陆随看向软倒在沙发上的孟效。  “孟效。”  “孟效?”  孟效毫无反应。  陆随却不慌不忙,他放下筷子,抽了张纸巾擦嘴,然后起身走到办公桌后,拉开抽屉,取出一个长方形铝盒。  他来到孟效身边,屈膝蹲下,打开铝盒,里面放着碘伏棉签、静脉采血针和真空采血管。  采完血,陆随叫了闪送,收货人填的是倪承宽。  孟效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斜躺在总监办公室的双人小沙发上,身上还盖着陆随的西装外套。  他坐起来,听见陆随说:“你醒了。”  “我……”他看向坐在办公桌后的陆随,表情迷茫,“我怎么了?”  陆随说:“你不是睡着了吗?”  “啊,是,”孟效站起来,感觉自己并没什么异样,“可能是最近太累了。”  “庆典结束后就不用再这么高强度的工作了。”  “嗯,那我先出去了。”  “等一下。”  陆随起身走过来,在他面前停下,抬手帮他整理一下睡乱的头发,然后冲他微微一笑,说:“好了。”  孟效再一次被这样微小的细节打动,脸热心跳地出了办公室。  第二天,忙碌地筹备了半个月之久的bncf成立二十周年慈善庆典顺利举行。  成功的企业大都不吝于做公益,bncf能够成为国内首屈一指的慈善基金会,除了背靠碧城集团这棵大树,也离不开其他名企的鼎力支持,所以这次庆典可谓名流云集,不过最大咖的还是陆碧城。  从前,在孟效眼里,陆碧城是成功的企业家,是这个时代的传奇。  现在,陆碧城还是宽叔叔曾经的朋友,是他喜欢的人的妈妈,虽然她依旧神秘,但多了一点人间烟火气,让他觉得距离不再那么遥远了,约莫从十万八千里缩短到了八万里的样子。  孟效蓦然意识到,不管是陆随自爆前还是自爆后,他好像从来没觉得和陆随有过距离感,明明他和他同样身份悬殊。  ——大概是认识第一天就负距离接触的缘故,先入为主了。  庆典结束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多。  华筵散场,场面一时有些混乱,孟效找不到陆随,只好打给他,陆随说他在水景池旁边透气,他便找过去。  从侧门出去,经过一片暗香浮动的绿地,视线越过喷泉的遮挡,孟效看到了站在水景池边的陆随。  陆随今天穿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挺拔的身姿包裹其中,如竹如松,优越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第35章 “嗯。”  “你当时一定吓坏了吧?”  “我吓得落荒而逃了。”  陆随回想起那天晚上,孟效站在马路边神不守舍,还差点被摩托车撞到。  “对不起,”他自责地说,“我当时竟然什么都没发现。”  孟效笑着摇摇头,“当时我们才刚认识,你又不了解我,只要我不说,你当然什么都发现不了。”  陆随欲言又止,最终他强摁下心里的冲动,偏头看向孵蛋器,“既然你那么害怕,为什么没有扔掉它们?”  “一开始是因为好奇心,”孟效也看着蛋蛋们,“我想看看它们到底是什么。后来时间久了,就好像养一只猫、一盆花,慢慢就培养出一点微妙的感情。”  陆随看着他,“你不怕这些蛋孵出什么奇怪的东西吗?比如——蛇?”  只是听到“蛇”字,孟效就忍不住微微打了个冷战,他一脸拒绝地说:“只要不是蛇,其它的我都可以接受,我最怕的动物就是蛇了。我每天都虔诚地祈祷,希望它们能变成鸟,毛绒绒的多可爱,等它们长大了我就可以放飞它们,让它们在天地间自由翱翔,比做人还要快乐。 ”  他因为乐观的憧憬而展露微笑,陆随便也跟着笑了笑,问:“你有没有听说过吸引力法则?”  孟效想了想,“好像没有,是什么?”  陆随说:“只要你持续地想着一件事,一直想一直想,这件事就会实现。”  孟效笑着说:“那我要一天想八百遍。”  陆随突然张开手臂抱住孟效。  心跳瞬间乱了,孟效犹豫两秒,抬手覆上陆随的背,声音因为紧张而变得沙哑:“这是你给我的答复吗?”  “孟效,”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仿佛在隐忍着什么,“给我两天时间,好吗?”  “……好。”  不能说是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来,但孟效还是心凉了半截。告白得到这种回复,就好像面试的时候面试官让你回去等通知,大概率就是没戏了。  他推开陆随,强颜欢笑,“饭还吃吗?”  “先欠着,”陆随目光沉沉,充溢着孟效看不透的情绪,“下次我请你。”  孟效点头,“好。”  “太晚了,我得走了,”陆随温柔地说,“你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  孟效笑着说:“好。”  陆随走了。  孟效成了霜打的茄子,蔫了。  既然他选择向陆随坦白他的病和生蛋的事,就要给陆随消化和接受的时间,也要做好陆随因此心生犹豫继而拒绝他的心理准备。  道理他都懂,可是,还是有点难受。  谁不希望自己喜欢的人可以无条件地接受自己呢,当希望落空,自然就会忍不住失落。  孟效化难受为食欲,开始做饭。  虽然他厨艺不精,也想亲手给喜欢的人做顿饭,所以提前在冰箱里囤了好多食材,现在只能自己解决了。  今天从早忙到晚,他都没怎么吃过饭,确实饿了。  饱餐一顿,心情略微好了些,孟效洗澡睡觉。  临睡前看看手机,没有来自陆随的微信,他叹了口气,抱住长颈鹿在床上打了个滚。  七点,孟效被闹钟叫醒。  昨晚失眠了,只睡了四五个小时,此刻困得头发蒙。  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机,大清早就尝到了失望的滋味。  强撑着爬起来,经过一番收拾,八点前出门,挤地铁,八点半抵达公司,bncf近两百名员工聚集在碧城集团大楼前的广场上,按部门列队,等候出发。  孟效站在宣传部的队伍里,四下张望,可是没有找到想见的人。  “组长,你找谁呢?”站他旁边的阿泽问。  “没找谁,”孟效收回视线,“随便看看。”  直到开始上车,孟效都没看到陆随的人影。  坐好之后,他忍不住给陆随发微信。  孟效:大巴车马上要出发了,你是自己开车过去吗?  车开动的时候,他才收到陆随的回复。  陆少女:我临时请了假,我妈病了,我回家看看她  陆少女:玩得开心点  孟效干巴巴地回了个“好”,郁闷地叹了口气。  他预想的事一件都没有发生,他能开心得起来才怪,他讨厌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  好想跳车逃跑啊。  历经两个小时车程,他们抵达了十渡风景区。  先顶着大太阳爬山,累得不成人样后去吃饭,吃完饭去漂流,最后在夕阳的余晖中返程。  所有人都筋疲力尽了,瘫在座位上睡觉,车里安静极了,和来时的闹腾形成鲜明对比。  孟效也睡着了,他歪着头靠在车窗上,光影从他脸上飞掠,像抓不住的梦。  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孟效拖着疲惫的身躯走进家门,换上拖鞋,径直走向卧室。  打开灯,孟效猛地愣住。  早上出门前整理得好好的卧室,此刻却一片狼藉,床单被子都被掀开了,衣服扔了一地,衣柜的门敞开着,里面也翻得乱七八糟。  显而易见——家里进贼了!  孟效迅速关上房门,反锁。  万一贼还藏在家里,硬刚太危险,自保最重要。  幸好手机在身上,他立刻拨打110报警,报上地址,警察说半小时左右到。  挂了电话,孟效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外面的动静。  足足听了五六分钟,确定家里没有外人,他才开门出去,挨个房间检查,看看损失了什么。  书房里的笔记本电脑和ipad没了。  沈訸消失之前,客房一直被他当作衣帽间在用,他留下的几块名牌手表和饰品也没了。  孟效检查完往外走,目光突然定在孵蛋器上。  愣了一瞬,他快步走过去,惊讶地发现,蛋没了!  七颗蛋,全没了!  贼偷走了他的蛋!  这个贼是不是有毛病?  偷几颗一钱不值的蛋干什么?  孟效惊呆了。  他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第33章 缠蛇33 属于你  缠蛇33  -  没过多久, 来了两名年轻警察,一个向孟效了解情况,另一个去物业查监控。  “都丢了什么?”警察问。  孟效把统计出来的失窃物品告诉警察, 顿了顿,最后补一句:“还丢了七颗蛋。”  正在记笔录的警察一愣,抬头看他,“什么蛋?”  孟效领着警察去了客房,指着空空如也的孵蛋器说:“我放在这里面的七颗鸽子蛋, 被偷走了。”  因为孵蛋器设定的是鸽子蛋模式,所以孟效暂且就把蛋蛋们说成鸽子蛋,不然很难解释清楚。  这年头养什么宠物的人都有, 警察丝毫不觉得奇怪,只管记录。  等另一名警察回来,说拷贝了近一周的监控视频,要回局里慢慢排查, 又拿了几样东西装进证据袋,说有可能会采集指纹,然后两个人便一起走了, 让孟效等消息。  孟效也没别的办法, 只能先改了开门密码, 强打起精神,收拾被小偷翻得乱七八糟的家。  忙完洗个澡, 瘫在沙发上休息,脑子里一直在想那七颗蛋。  沈訸那几块表应该值几十万,电脑里的资料也都很珍贵,但都不如蛋蛋们让他在意。  财物还有可能找回来,但蛋蛋们被找回来的几率却渺茫到约等于零。它们那么脆弱, 稍微磕一下碰一下就会碎。即使没碎,大概率也会变成一盘菜,被偷走它们的人吃掉。  他永远都不会知道它们到底是什么了。  孟效心里有点失落,还有点难受,却没有人可以倾诉。  他在沙发上躺了一夜,不停地做噩梦。  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没休息好加上爬山后遗症发作,只觉得头晕腰酸腿疼,浑身都不舒服,甚至走路都有点费劲。  孟效换身衣服,用手机叫了车,上车后给林雪诺打个电话,让妈妈做着他的饭。  难受的时候就想回家,想得到爸爸妈妈的疼爱。  一进家门,就闻到饭菜的香味。  和老神在在地坐在沙发上翻书的爸爸打声招呼,孟效径直进了厨房,不太意外地看见了围着围裙正在炒菜的陆随。  陆随笑着和他打招呼:“回来了。” 第37章 这是一句饱含爱与慾的告白,今日份的心动已经超负荷,但孟效不知足地想要更多,“那以后在公共场合,我是不是应该离你远一点?”  陆随偏头亲吻他的额头,“不要刻意和我保持距离,我可以忍受慾望,但我不能忍受看不到你。”  太会了,这个男人实在太会了。孟效被撩得春心蕩漾,仰起头主动送上嘴脣。  又一次难舍难分地吻了许久,直到孟效快喘不过气,陆随停下来让他休息。  孟效气喘吁吁,而陆随的呼吸依旧平稳均匀,孟效惊异于他的肺活量,不由感叹,人和人的差距真得好大。或许他应该听爸爸的话,锻炼起来了。  “对了,你丢的电脑和手表是什么牌子的?”陆随说,“我买给你。”  “不用。”孟效顿了顿,决定实话实说,“其实,丢的那几块表不是我的,是我前男友的。”  “前男友?”陆随语气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  “嗯。他在去年12月不告而别,把车子、房子以及房子里的所有东西都留给了我。”  “他为什么不告而别?”  “不知道,他说他有逼不得已的苦衷。”  沉默片刻,陆随问:“那你恨他吗?”  “不恨。”孟效没有犹豫地回答,“虽然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在干什么,但我希望他过得好。”  “……你还爱他吗?”  这回孟效安静了好一会儿,陆随说:“不用回答了。”  孟效蹭蹭他的脖子,“我现在喜欢的人是你。”  陆随说:“以后你也只能喜欢我。”  孟效说:“好。”  两个人就一直这样耳鬓厮磨,直到估摸着孟训庭和林雪诺午睡快醒了孟效才下楼。  而在这期间陆随一直石更着,孟效担心他憋坏了,但又不好意思主动为他做什么,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孟效悄悄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假装根本没出去过。  他踏实了,满足了,连续两天没睡好加上出游累积的困倦和疲惫终于滚滚来袭,孟效抱着枕头睡着了,眉梢眼角却还带着笑。  一觉醒来,天都黑了。  正躺着醒神,房门被轻轻推开,孟训庭站在门口问:“效效,醒了吗?”  “嗯,”孟效坐起来,“刚醒。”  “你可真能睡,”孟训庭笑着说,“起来吃饭吧。”  孟效走出房间,见餐桌上只摆了三副碗筷,哑着嗓子问:“陆随不来吗?”  “给他打过电话了,”林雪诺说,“他没在家,说是出去办事了。”  孟效“喔”一声,去了卫生间。  吃完饭,孟效在走之前给陆随发了条微信,问他回来了没,很快就收到回复。  陆少女:还没有  陆少女:你先回家,我忙完直接过去找你  孟效:好,我等你  孟效一个人回到永安花园,开始为这个注定不眠的夜晚做准备。  首先,他得泡个香香的澡。  打开水龙头往浴缸里放水,倒浴盐的时候突然想到了白浮,因为这瓶玫瑰浴盐是白浮送的。  一周过去了,白浮一直没联系过他,大概还在闭关中。  孟效觉得脱单应该算大事,而且他特别想和白浮分享快乐,于是给白浮发了条微信。  孟效:白浮,你的预言成真了,我和陆随在一起啦!  白浮看到了这条微信,是赵元拿着他的手机给他看的。  赵元从背后贴着他,在他耳边说:“哥,你的soulmate和别人坠入爱河了,你开心吗?”  白浮嗓子哑得厉害,不答反问:“你到底要疯到什么时候?”  赵元猛地抽離再楔進去,白浮即使咬着牙关,还是忍不住发出一声悶哼。  赵元把脸埋进白浮汗濕的颈间,满足又依恋,温柔而缱绻,说:“到你离开我就不能活为止。”第35章 缠蛇35 一起洗  缠蛇35  -  洗澡水都放满了, 白浮还没回复他。  没有白浮和他同乐,孟效多少有点空落落的,就是要和最好的朋友分享快乐才会翻倍啊。  不过他没再继续骚扰白浮, 看来白浮这次是真的拼了,他等着看白浮会憋个什么大招。  孟效脫掉衣服,在跨进浴缸之前,突然想起什么,他犹豫两秒, 走过去打开挂壁储物柜,从最高层拿下来一个黑色纸盒。  纸盒还没拆封,他撕掉塑封膜, 打开盒子,抽出内托,里面嵌着一根肉色的仿真玩具和充电器。说明书不小心掉在地上,孟效捡起来扫了几眼重点, 拿着那根硅胶玩具走进浴缸,脖子以下泡进了散发着玫瑰香气的热水里。  这个玩具也是白浮送他的,让他在孤單寂寞的时候“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充电五分钟震動两小时, 比真的还好用。  但孟效从来没用过。他并不是个慾望很强的人, 有爱滋潤的时候需求才会相对旺盛些,孤单寂寞的时候自然就会沉寂下去。他需要喜欢的人来引燃自己, 一个只会震動的玩具实在很难挑起他的熱情。  孟效并没有泡太久,只泡了五六首歌的时间。他还有别的东西要准备。  起身的时候,他没把玩具取出来,因为时间太短了,还没达到他想要的效果。要是不想在接纳陆随的庞-然-大-物时被疼-哭, 现在这种程度还差得远。他没开震動,只是让它静静地埋在裏面,但站起来后它的存在感顿时强了好多倍,尤其是走动的时候,有种难以描述的不适感。  孟效强忍着难受穿好衣服,然后先去了卧室,把床单和枕套撤下来,再换上新的——他特意挑了一条深灰色的床单,应该会很显肤色。  把换下来的床单枕套扔进脏衣篮,孟效又去了厨房。  虽然他不喜欢喝酒,但不得不承认,酒精确实是助兴佳品,他在微醺状态下会比清醒时更放得开。所以他开了瓶红酒,往醒酒器里倒了小半瓶,先醒20分钟。  又弄了两个果盘——一盘青提,一盘混合了香蕉、火龙果、甜瓜的水果切。  最后分两趟把这些东西拿去了卧室。  客厅有阳台,卧室也有,只不过客厅的阳台是开放式的,而卧室的阳台装了落地窗。只要拉开窗帘,斑斓夜色就能尽收眼底,天气好的时候还可以看星星看月亮。  孟效脱掉拖鞋,光脚踩上地毯,把醒酒器和酒杯放在小圆桌上。圆桌上还摆着一只白瓷花瓶,花瓶里插着一束花——就是上个星期陆随在钟家淳的婚礼上送给他的那束捧花,妈妈又帮他做成了干花,今天被他拿了回来。  孟效看了看,觉得还少点什么,灵光一现,去客厅翻抽屉,找到一根白蜡烛,但死活找不到打火机。正打算用燃气灶点蜡烛,门铃突然响了。  陆随来了!  孟效莫名慌张,立刻过去开门。  门打开,果然是陆随,他满头大汗,两只手提着五颜六色的购物袋,一看就是血拼归来。  陆随露齿一笑,八分帅气两分憨,“我来晚了,等着急了吧?”  “没有,”孟效后退两步,“你先进来。”  明明下午确定关系之后抱过也亲过,隔几个小时再见,却比确定关系之前还要尴尬。孟效有经验,知道这是恋爱初期必经的尴尬期,大概要持续十天半个月。  孟效打开鞋柜,帮陆随拿拖鞋,刚弯下腰,猛地僵住——糟糕!他忘记把玩具取出来了!  之前一通忙活,那里已经有点适应玩具的存在,他刚才一着急就给忘了。  “怎么了?”陆随问。  “没、没事。”孟效把拖鞋放到地上,尽可能表现得若无其事。  陆随把购物袋递过来,“先帮我拿进去。”  孟效把一直抓在手里的蜡烛塞进口袋里,伸手把购物袋全部接过来,转而放在了客厅的沙发上。他粗略扫了两眼购物袋上的logo,认识的有苹果、积家、萧邦、omega。  孟效:“……”  说了不用买,陆随还是给他买了。虽然不知道具体买了什么,但这一堆东西绝对价值不菲,远远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  唉,为什么他的每个男朋友都这么有钱,经济的悬殊难免会带给他无形的压力。  “我——”孟效想说“我去下卫生间”,但刚转过身就撞进了陆随的怀里,瞬间卡壳了。  “终于见到你了,”陆随拥抱着他,挺拔的身躯依偎着他,发出满足的叹息,“孟效,我好想你,从分开那一秒我就开始想你了。”  陆少女在撒娇,孟效有种被糖衣炮彈击中的感觉,他暂时忘记了此刻自己尴尬的处境,抬手环住陆随的腰,触手一片湿熱。外面没下雨,自然是汗弄湿了衣服。  孟效不禁有些心疼。坠入爱河的人就是这样,总是小题大做,看不得喜欢的人吃一点苦、受一点委屈。  “你干什么去了?”孟效问,“出这一身汗。”  “我是不是很臭?”陆随把脸埋在孟效颈窝里深吸气,混杂着花香的体息比春藥还管用,某个地方立竿见影地发生了變化,“你好香,是玫瑰的味道。”  孟效感觉到了他的反應,也开始情動,嗓音微微变哑:“因为我刚洗过澡。”  陆随不满,“怎么不等我一起洗?”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过来,”孟效说,“你现在去洗吧。”  “我想和你一起洗。”  “可我洗过了。”  “再洗一遍,好不好?”  又撒娇!  陆随似乎找准了他的死穴,然后一直点一直点。  可是怎么办呢,谁让他就是吃这一套呢。  不过他得找机会先把后面那根东西弄出來,孟效脑子一转,机智地说:“那你先去卫生间等着,我去给你找衣服。”  “不用,在太阳升起之前,我们都不用穿衣服。”  话音刚落,陆随猛地把孟效抱起来,转身就往卫生间的方向走。  “陆随!”孟效撑住陆随的双肩,“你先放我下来!” 第39章 把手机抓过来一看,12点44!  孟效的第一反应是他还在梦里,见身边空着,他着急地喊了一声:“陆随!”  “在呢!”  是陆随的声音,但孟效没看到陆随的人,于是又喊一声:“陆随?”  “在呢!”  一模一样的声调和语气。  孟效循声转头,就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个大概只有20公分的迷你娃娃,看发型和五官,应该是照着陆随做的,但这个娃娃却穿了一件漂亮的小裙子。  “陆随。”  “在呢!”  确定了,声音就是这个小娃娃发出来的。  孟效顿时有点哭笑不得,这个娃娃该不会是陆随用小爱同学或者天猫精灵改造的吧?  但现在娃娃不是重点,重点是今天周一,他竟然没去上班而是在家里睡大觉!  陆随呢?怎么不叫他?他的闹钟为什么也没响?  孟效点开微信,有了答案。  陆少女:孟效,我帮你请了假,你在家好好休息,下班之后我去接你。  陆少女:电饭煲里温的粥,冰箱里有凉拌菜,起床后记得吃。  陆少女:吃完饭就去拆礼物吧,我单独放在茶几上的两个袋子是要送给我妈的见面礼,其它的都是你的。  陆少女:还有,我在你床头放了一个棉花娃娃,全世界只此一个,你要是闲着无聊可以和它说说话,唤醒词是——你自己猜,猜不到再问我。  陆少女:我好啰嗦[汗]不许嫌烦!  陆少女:还没醒吗宝贝?已经12点了。  孟效对着手机傻笑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陆随是以什么身份帮他请的假?  管他呢,陆随肯定会处理好的。  孟效没有回复陆随,拖着快散架的身体去卫生间洗漱。他站在镜子前,拉开衣服照了照——唔,还好,除了月要两侧被抓出的指印有点深,月匈口被咬得有点腫,其他地方的痕迹都不是很重。  最主要的是脖颈干干净净,陆随肯定是顾忌着今天要带他回家见陆碧城,所以才没啃他脖子。  后面……也还好。陆随器大但活好,丝毫没有暴力倾向,進出得很溫柔。孟效就喜欢这样,昨晚被艹身寸了好几次,好像还哭了,后面他昏昏沉沉的,实在记不清了。  孟效对着镜子傻笑。  陆随怎么会这么好啊,从头到脚、从内到外哪哪都好,就好像为他量身定制的完美男友,他竟然想不出陆随有什么缺点。不过相处久了总会发现一些缺点的……  孟效脸上的笑忽然一僵。  他差点忘了12月魔咒。  现在是七月中旬,距离12月只剩下四个半月。  如果他和陆随只剩下四个半月……  孟效摇摇头,不让自己胡思乱想。  他和陆随才刚刚开始,过好眼前最重要,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操心吧。  洗漱完,孟效去了厨房。  打开电饭煲,粥香扑鼻,他很饿,于是盛了一大碗。又打开冰箱,果然有一盘用保鲜膜封起来的凉菜,竟然是他最喜欢的凉拌粉丝,而且还没有放他不爱吃的胡萝卜。  陆随怎么会知道他喜欢吃这个?  不用想,一定是从他妈那儿得到的情报。  孟效看着电视,把一大碗粥和一盘粉丝全干完了,感觉到了幸福。  刚把碗盘洗干净放进消毒柜,听见手机响,孟效急忙过去看——果然是陆随,打了视频电话过来。  孟效接听,两个人的脸同时出现在屏幕里,陆随先开口:“你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不回我微信?吃饭了没有?”  “你一个一个问好不好?”孟效忍俊不禁,然后挨个回答,“快一点的时候醒的,刚吃完饭,不回微信是因为我猜你在补觉,不想打扰你。”  “真聪明,”陆随笑着说,“我刚睡醒。”  他这会儿还是躺着的,就躺在办公室里那张双人沙发上,身上盖着一条毯子。  “你昨晚是不是根本没睡?”孟效问。  “我睡不着,”陆随说,“太兴奋了。”  孟效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看着陆随的脸傻傻地笑。  陆随坐起来,打了个呵欠,他打呵欠也好看。  孟效忽然想起床头那个和陆随有几分神似的娃娃,“那个娃娃,你什么时候做的?”  “刚认识你的时候就开始做了,想着以后告白的时候送给你做礼物。我关在录音棚里录了三天音,录了很多有趣的话,不过你要先说出关键词它才会说给你听。”  “你都设置了哪些关键词?”  “不告诉你,”陆随笑着说,“你慢慢猜。”  “好吧。”孟效又想到一个问题,“对了,你为什么给娃娃穿小裙子?他不是照着你做的吗?”  陆随笑着说:“因为有人给我取了个绰号,叫‘陆少女’。”  孟效大惊。  陆随是怎么知道这回事的?  他明明谁都没说过,只是自己瞎想着玩的。  “你、你怎么知道的?”孟效问。  “你亲口告诉我的。”  “……什么时候?”  “自己想。”  孟效:“……”  陆随笑着说:“我要去工作了。”  “喔。”  “你要不要看着我工作?”  “不要。”  “那你先挂。”  孟效没挂,想了想,说:“你要不要看我拆礼物?”  陆随笑着说:“好啊。”  孟效把手机靠着茶杯竖起来放到茶几上,屏幕正对着自己,他往沙发上一坐,开始拆昨天陆随带来的那一堆购物袋。  陆随坐到办公桌后,也把手机放在支架上对着自己,刚调整好角度,突然响起敲门声。  陆随把手机调成静音,说:“请进。”  陆随听不到孟效那边的声音,孟效却能听到陆随说话,知道办公室来人了,他立刻放轻了动作,尽量不发出声音。  门推开,古娅拿着文件走进来,“陆总监,麻烦你签个字。”  陆随扫一眼手机,见孟效没看镜头,于是对古娅做了个“嘘”的动作。  古娅挑了下眉,把文件夹递给陆随之后,她绕到办公桌侧边,偷窥陆随的手机。  陆随唰唰几笔签完字,合上文件夹递回来,“你可以出去了。”  古娅接过文件夹,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陆总监,你欠我的两个人情,打算什么时候还?”  手机屏幕里,孟效的动作微微一僵。  陆随说:“会还的。”  古娅说:“现在就有个让你还人情的机会,你要不要?”  陆随顿了顿,“你说。”  古娅说:“我妈给我安排了相亲,我想请你假扮对我念念不忘的前男友,刚好撞见我相亲,于是醋性大发强行带我离开现场,可以吗?”  孟效:“……”  这剧情,有那味儿了。  紧接着就听陆随说:“抱歉,这个忙我帮不了,我家宝贝会生气。”  孟效:“……”  糟糕,是肉麻的感觉,但也有被甜到,他低着头无声地笑。  古娅做了个“yue”的动作,翻个白眼,转身走了。  陆随把声音调回来,看着屏幕说:“在拆什么?”  孟效举起手里的盒子给他看,“电脑。”  陆随说:“继续。”  孟效犹豫了下,问出早就有的疑惑:“你和古经理,是不是早就认识?”  陆随“嗯”了声,说:“她是我妈一个朋友的女儿。”  孟效点点头,“喔。”  他还有别的问题想问,忍了忍,到底没问出口,陆随也没多说什么,这个话题就此揭过去。  孟效把拆出来的东西整齐地摆在一旁——最新款的笔记本和平板电脑,三块手表,一对白金和玫瑰金戒指,还有一条绿玛瑙手链,全是名牌。  一开始他边拆边问陆随:“这个多少钱?”  “十几万。”陆随含糊地回答。  “这个呢?”  “二十几万。” 第41章 陆碧城温柔一笑,说:“听陆随说,他现在住的地方就在你家楼上?”  “嗯,他住702,我家在602,只隔着一道天花板。”  说完,孟效觑了一眼旁边默默吃饭的陆随。  自从见到陆碧城,陆随就缄口不言,表情淡淡,和进门前判若两人。虽然早就有所预料,但母子之间淡漠成这样仍旧让孟效有些惊讶。同时他也困惑,既然母子关系如此不好,陆随怎么会刚和他确定关系就立刻告知陆碧城?有种逻辑不通的矛盾感。  “听说你爸妈和倪承宽是好朋友?”陆碧城又问。  孟效收回思绪,说:“我爸和宽叔叔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关系比亲兄弟还好。”  “是吗?”陆碧城笑了笑,“那倪承宽对你应该也很好吧?”  “嗯,宽叔叔一直很疼我。”  陆碧城不着痕迹地扫了陆随一眼,继续看着孟效说:“他有没有跟你说起过我?”  孟效如实回答:“以前没有,我知道陆随和您的关系后问过宽叔叔,他也没说什么,只说他和您是很多年没联系的朋友。”  “‘很多年没联系的朋友’,”陆碧城重复了一遍孟效的话,微微一笑,“确实是这样。”  孟效直觉陆碧城刚才那个一闪即逝的微笑里隐藏着某种意味不明的情绪,但他说不清是什么。  之后陆碧城就没再提过倪承宽,她问孟效和陆随是怎么认识的,孟效含糊地说是在酒吧喝酒的时候认识的,又讲了之后的不期而遇和种种巧合,陆碧城听得津津有味,最后笑着总结:“好像电视剧里的情节。”  一顿饭下来,除了陆随默默无言,气氛还算融洽。  饭后,孟效要帮忙收拾,陆碧城不让,对陆随说:“你带孟效出去走走吧。”  陆随“嗯”了声,直接牵住孟效的手向外走去。  等出了房子,孟效说:“你怎么都不和你妈说话?”  陆随说:“没什么想说的。”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身为局外人,孟效不了解这对母子之间发生过什么,也没有置喙的余地,等到陆随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他。他问起别的:“你们家只有你和你妈妈两个人吗?”  陆随点点头,“对。”  孟效心里情不自禁生出几分怜惜。  陆随只有陆碧城一个亲人,他们的关系还不好,陆随又没有朋友,可想而知陆随一直以来有多孤独。  越想越心疼,孟效停下来,抬手抱住陆随的腰,把头靠在他肩上。  “怎么了?”陆随的嗓音比夜色还温柔。  “没什么,”孟效低低地说,“就是突然想抱抱你。”  陆随沉默了一会儿,在他耳边说:“孟效,以后我有你了。”  孟效心头滚烫,眼眶泛热,他用力“嗯”了一声,带着微弱的哭腔。  两个人在夜色里相拥片刻,孟效突然想起来,房子是透明的,他们做什么陆碧城都看得到,赶紧松开了陆随。  他回头看着伫立在不远处的漂亮房子,问:“你的房间是在二楼吗?”  “不是,”陆随指着孤零零坐落在湖心的那座小房子,“我以前住在那儿。”  孟效原以为那里是用来观景的,没想到竟是陆随的住处,不禁又难受起来。  他努力扬起笑脸,“我想去看看。”  没想到陆随一口拒绝:“不行。”  孟效诧异地问:“为什么?”  陆随说:“因为那里藏着我的秘密。”  虽然无比好奇,但孟效尊重陆随的隐私,他笑着说:“那就不看了,我们去前面的花园逛逛吧。”  陆随突然抱住他,低声说:“虽然现在还不能给你看,但以后我会全部告诉你,我所有的秘密都会让你知道。”  听到“以后”这两个字,孟效心里蓦地打了个突,他害怕他和陆随没有太多的以后。  他忍不住问:“‘以后’是什么时候?”  陆随说:“我也不能确定,但应该不会太久。”  “好,”孟效笑着说,“我等你。”第40章 缠蛇40 爱越浓  缠蛇40  -  这座有森林、花园和湖泊的“世外桃源”虽然很美, 但实在太偏远,孟效和陆随没待多久就得走了。  车子缓速行驶在蜿蜒的夹道上,两旁花木葳蕤, 孟效回望,看到陆碧城静静站立在灯火灿烂的玻璃房子外,大概在目送他们,孟效忍不住想,她是否会感到孤独寂寞?  回程比来时快了许多, 但到家也将近十一点了。  陆随终于如愿,和孟效洗了鸳鸯浴。他们面对面浸泡在散发着玫瑰花香的熱水中,孟效騎坐在陆随蹆上, 手脚并用地攀附着他,陆随双手掐着他的细月要,像对待易碎的珍宝般轻拿轻放。膝盖外侧不停蹭着浴缸的边沿,蹭出了一片粉红。颠簸的热水轻轻拍打着雪白的脊背, 水声和别的声音此起彼伏,听得人脸熱心跳。  过了很久,这方弥漫着潮熱的小空间终于安静下来。  但也不是全然的寂静。  两个人依旧维持着面对面相拥的姿勢, 陆随微仰着头, 溫柔而缠綿地亲吻着孟效。孟效享受地闭着眼睛, 被眼泪潤湿的两扇浓睫微微发颤,像蝴蝶的翅膀。  吻够了, 陆随托着孟效从浴缸里出来,腾出一只手拿来浴巾,盖在孟效背上。  “不行,你放我下来,”孟效紧紧搂着陆随的肩背, 攀在他月要间的双蹆动了动,试图往上移,“……太氵罙了,陆随……”  陆随怕他難受,立刻用双手拖住他,嗓音又沉又哑:“宝贝,你先放松。”  等他们干干爽爽地躺上床,孟效看眼时间,差几分钟不到1点半。陆随不知饜足地埋在他颈間又亲又蹭,孟效抬手抓住一把黑发,让陆随不要乱动,哭笑不得地问:“你不困吗?”  陆随说:“不困。”  孟效深感不可思议。陆随昨天一夜没睡,今天也就午休时睡了不到两小时,这要换成是他,早就困得头掉了。  “不困也要睡觉,”孟效哄他,“再熬下去身体要坏掉的,快躺好。”  陆随乖乖躺好,两个人侧躺着,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交握的两只手放在中间。  “有件事忘了告诉你。”陆随突然说。  “什么?”  “我明天要出差。”  孟效愣了下,“去哪里?去多久?”  “去汶川。”陆随说:“《生存》第三部 分的拍摄马上要开始了,我要过去跟组,什么时候拍完什么时候回来,大概需要半个月吧。”   “这种工作应该不需要总监亲自去吧?”前两次在西双版纳和可可西里的拍摄也只是派了他和钱组长过去协助。  “是我主动要去的,”陆随说,“除了协助摄制组,主要是我自己想拍点东西,为明年的摄影展筹备作品。”  “摄影展?”孟效睁大眼睛,“你自己的摄影展吗?”  陆随笑着点了下头,“嗯。”  上次在钟家淳的婚礼上,陆随随手给他拍了张照,孟效就发现他拍照技术很好,但陆随说他没正经学过摄影,只是个爱好而已。  只是“爱好”,却厉害到能开自己的摄影展?  这也谦虚得太过头了。  陆随说:“其实上次去勐养也拍了不少照片,只是没拍到几张特别满意的。”  孟效想起来了,陆随随身带的东西里确实有一部哈苏相机,他当时还在心里吐槽过一句,用这么好的相机拍游客照也太奢侈了,真是有钱任性。  “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孟效说了一句网络流行语,觉得十分贴切。  “那可太多了,”陆随笑着说,“你慢慢发现。”  “你带谁一起去?”孟效问,边在心里祈祷,千万不要是古娅。他不说,不代表他不在意。  “你猜。”  孟效眨眨眼睛,“……我?”  “当然是你,”陆随笑着说,“我恨不得24小时和你黏在一起,怎么舍得跟你分开半个月,我可没有自虐倾向。”  刚才听陆随说要出差,孟效就满心不舍,只是不好意思表现出来,现在峰回路转,陆随要带他一起去,孟效顷刻心花怒放,他拱进陆随怀里,直白地说出自己的心声:“我也不想和你分开。”  陆随抱紧他,胸腔里溢满柔软又粘稠的情绪,是久违的、滚烫的幸福。爱越浓,慾越烈,陆随猛地翻身,把孟效壓在了身-下,目光灼灼地俯视着他,说:“我买的明天下午的机票,反正不用早起,我们再来一次,好不好?”  孟效没有回答,他仰起头,直接吻上了陆随軟熱的唇。第41章 缠蛇41 不公平  缠蛇41  -  孟效是被陆随亲醒的。  他困得睁不开眼睛, 勉强眯开一条缝,模糊不清地看见陆随的脸,便不由自主地弯起唇角, 哑声问:“几点了?”  “还不到九点。”陆随低声说,“我回去收拾行李,你接着睡,等我回来给你做好吃的。”  孟效闭上眼睛,猫似的在陆随胸口蹭了蹭, 说:“我和你一起回去吧,然后直接从那边出发,你就不用再跑一趟了。”  “不用, ”陆随的手握着孟效的后颈,拇指指腹在那块指甲盖大小的朱砂痣上轻轻摩挲,“我想让你多睡一会儿。”  他们刚在一起,难免纵慾无度、夜夜春宵。  孟效昨天虽然睡了一个白天, 现在依旧困得神志不清,而陆随已经连着两天没怎么睡了,却还能这样精力充沛, 简直不是人。  陆随刚走, 孟效就又陷入沉睡。  他睡得昏天又暗地, 根本不知道陆随是什么时候回来的,陆随回来后也没吵他, 径自去厨房忙活,等饭菜快张罗好了才去卧室喊孟效起床。  孟效睡觉的时候怀里必须抱着什么,陆随在时他就趴在陆随怀里,陆随不在他就还是抱着追随了他很多年的长颈鹿抱枕。  陆随面朝孟效的后背侧躺着,右手支着头, 左手伸進毯子里,沿着月要侧曲线缓缓向上,掌心覆在昨晚反复蹂躪过的地方,刚揉了两下,孟效就有了动静。 第43章 陆随低头凑近他,“嗯?”  “我喜欢你……”孟效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别离开我。”  陆随心头倏地一痛,柔声哄他:“我不离开你,永远不会离开你。”  孟效得到安抚,在他怀里蹭了蹭,安静了。  陆随抬头,撞上了内视镜中许褚错愕的视线。  许褚:“我、我什么都没听见。”  陆随平静地说:“其实我和孟效是恋人。”  “……哦,”许褚口不择言,“那……恭喜你们。”  陆随说:“麻烦你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孟效脸皮薄,他会觉得不好意思。”  许褚:“好、好的。”  陆随轻扯唇角,“谢谢。”  车厢里安静了一会儿,许褚忍不住又从内视镜里偷瞧他们。  他们依偎在一起的画面,竟该死的养眼,丝毫不会让他感到不适,甚至还有点羡慕。  许褚急忙移开视线,无声地笑了笑。第43章 缠蛇43 温暖你  缠蛇43  -  和在勐养那次的流程差不多, 摄制组仍旧比孟效他们晚来一天,用一天时间实地踩点,紧锣密鼓的拍摄便正式开始了。  勐养那次拍摄的主角是攻击性很强的野象, 为了不惊扰野象,拍摄时的随行人员越少越好,而这次不一样,孟效、陆随和许褚全程跟组,深入卧龙自然保护区, 见识了各种各样的动植物,充分领略了自然之美。  因为拍摄需要,他们还在野外度过了两天两夜。  孟效和陆随睡在一个帐篷里, 在虫鸣鸟叫和隔壁传来的呼噜声中隱秘地交歡。帐篷里又闷又热,他们都出了好多汗,结束之后,陆随用湿纸巾清理弄脏的地方, 孟效小声说:“好想洗澡啊。”  陆随说:“附近有条小溪,你敢不敢下去?”  “不敢,”孟效认怂, “我怕有蛇。”  陆随想了想, “那你就站在水边, 我用毛巾帮你擦洗。”  于是两个人穿上短褲,光着上/身, 蹑手蹑脚出了帐篷,用手电照亮,没走多远就来到了那条溪流边。  大概两三米宽的一条小溪,流水淙淙,月光洒在水面上, 波光粼粼。  陆随试探着踩进溪水里,刚好没过他的小腿。  “你小心点。”孟效提心吊胆。  “没事,”陆随说,“水底是硬的,没有淤泥。”  他稳稳地站在水里,朝孟效招手,“你站那么远我够不着你,过来点,别害怕,没事的。”  水边长满茂盛而参差的野草,栖息在草丛中的昆虫发出持续又响亮的鸣叫,草丛里很可能还有睡着的青蛙、蛇或者旁的什么小动物。  害怕几乎要战胜洁癖,但陆随在等他呢,所以孟效还是鼓起勇气向前走去,小心翼翼的,生怕踩到什么。  陆随用手把水边的一小片草丛拍平,“把褲子脫掉,蹲在这儿。”  孟效把自己脫得光遛遛的,屈膝蹲下,无处安放的双手抱住了蹆。  皎皎月光和陆随的目光一起落在他身上,此刻的孟效美得像妖精、像精灵,让陆随莫名联想到世界名曲《水边的阿荻丽娜》,他遗憾没带相机,否则就可以记录下这令他目眩神夺的画面并永久珍藏。  陆随把毛巾浸在溪水里,湿透后再拧一拧。  “有点凉。”  “没事,来吧。”  当湿毛巾贴上后背的肌肤,孟效还是被凉得打了个哆嗦,但是又很舒服。  陆随怕他着凉,简单擦了后背前胸,然后让孟效站起来,要帮他擦隱秘部位。孟效哪好意思,朝陆随伸手:“毛巾给我,我自己擦。”  陆随笑了笑,把毛巾重新浸过水,拧干之后才递给孟效。他依旧站在水里,把短褲脫掉扔到岸上,弓着腰,双手掬水往自己身上泼,丝毫不嫌凉。  “啊。”是孟效发出的声音,因为陆随泼在月匈月堂上的水溅到他脸上了。  陆随突然起了坏心眼,想作弄他一下——因为水太凉,他没舍得直接往孟效身上泼,而是用弹的,把手指上沾的水弹到孟效脸上。  “陆随!”孟效压低声音,“你别闹!”  陆随发出低沉而愉悦的笑声,接连往孟效脸上弹了两下。  孟效简直哭笑不得,这个人好幼稚。  他灵机一动,攥住毛巾的一头,使劲甩出去,毛巾“啪”的一声抽打在水面上,成功溅起一片水花,但不知道有没有溅到陆随身上。  陆随眼疾手快,在孟效还没来得及把毛巾收回去的时候抓住了毛巾的另一头。  两个人一个蹲着一个弯着腰,一条毛巾把他们连接在一起。  孟效说:“你放手。”  陆随说:“我不放。”  “我还没洗完呢。”  “你进来,我抱着你洗。”  “我不要。”  话音刚落,陆随骤然发力,孟效被拽得站起来,想松手又不敢,怕摔个屁股蹲。  陆随在发力的同时往前跨了一步,长臂一伸,就勾住了孟效的腰,轻而易举地把人带进了自己怀里。  两副月匈月堂相撞后紧贴,孟效手脚并用地挂在陆随身上,惊魂未定,张嘴咬了陆随一口泄愤。  陆随稳稳地拖着他,笑着说:“使劲咬,不疼。”  孟效根本舍不得使劲,他松了口,气呼呼地说:“吓得我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陆随笑着说:“傻瓜,我怎么可能让你摔倒。”  孟效放松一点,下巴垫着陆随的太平洋宽肩,看着月色之下的森林、草地和溪流,微笑着说:“好像置身在另一个世界啊,有点梦幻。”  陆随说:“要不要感受一下真实?”  孟效:“什么……”  他感受到了,感受得非常清楚。  “宝贝,”陆随用低沉磁性的嗓音誘惑他,“我想進去。”  孟效环顾四周,黑魆魆的野外,周遭的一切朦胧又阴森。除他们之外的其他人类正在沉睡,黑暗中不知道有多少双非人类的眼睛正在窥视着他们。孟效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刺激,他想接受陆随的邀请,却又耻于点头同意,只好别扭地寻找借口:“可是,没套啊。”  从在一起那天开始,他们不知饜足地疯狂做愛,但是每一次陆随都戴/套,孟效虽然觉得没有必要却又不好意思说什么。  陆随哑声说:“我不弄在裏面。”  孟效心想,就算弄裏面也没事啊,反正我又不会怀孕。嘴上应了声“好”,然后紧紧地搂住了陆随的脖子。  孟效是被陆随抱回帐篷的。  他知道陆随厉害,但没想到陆随会这么厉害,月要力和体力都太恐怖了。  “其实你是ai吧?”孟效躺在陆随怀里说悄悄话,“人皮下面其实是钢筋铁骨,是不是?”  陆随说:“你说我是什么,我就是什么。”  孟效的手搭在陆随背上,又困又累导致他说话都没什么力气,“而且我发现你的体温一直有些偏低,夏天抱着你睡觉好舒服。”  陆随问:“那冬天你还抱不抱我?”  “抱,”孟效的声音越来越轻,“我要温暖你呀……”  “你真好,”陆随温柔地亲亲他,“睡吧。”  在野外度过两天两夜之后,拍摄已经接近尾声,孟效他们不必再跟组,可以率先回去。  这是他们来到汶川的第十一天,比预计中提早结束了几天。  “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北京了?”孟效问陆随。  陆随说:“先去一趟贵阳,再回北京。”  孟效一愣,因为陆随事先没跟他提过,“去拍照吗?”  陆随说:“我老家在贵阳,好多年没回去了,成都离贵阳很近,就想顺道回去看看。”  孟效诧异又惊喜,“我最好的朋友白浮,他老家也是贵阳的。”  “是吗?”陆随笑了笑,“我还没见过你这位好朋友。”  孟效说:“他最近——”  话还没说完,被突然响起的铃声打断。  孟效拿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随即把手机屏幕转向陆随,笑着说:“说曹操曹操就到。”第44章 缠蛇44 浮白水  缠蛇44  -  “孟效, 我出关啦!”  白浮嗓门太大,孟效把手机拿远一点,笑着说:“你再不出关估计就该长毛了。”  “你在哪呢?赶紧来找我, 我想死你了!”  “我现在在汶川出差,过两天才能回北京。”  “靠!”白浮一顿,“该不会是和陆随一起出差吧?” 第45章 带着体温的水滴落在脸上,孟效一惊,急忙抬手去摘眼罩,却被陆随抓住拽进怀里。  “别看我,”陆随旁若无人地把脸埋进孟效颈间,源源不断的眼泪濡湿了孟效的皮肤,“孟效,你相信我,我绝对不会离开你,我可以发誓,如果我——”  “不要发誓,我相信你。”孟效紧紧地抱住他,胸口有沉闷的痛感,也有汹涌的热流,“你哭什么呀?别哭了,你再哭我也要哭了。”  他的声音已经带了微弱的哭腔,又忍不住笑起来,低声说:“别人一定觉得我们两个很奇怪。”  事实上过道另一边的两个女生已经偷偷关注他们很久了,时不时窃窃私语,神情兴奋。  “孟效,”陆随嗓音低哑而温柔,“我爱你。”  从在一起到现在,他对孟效说过许多许多次喜欢,却是第一次说“我爱你”。他原本想在更浪漫、更隆重的时刻再把这句话说出口,却在乱糟糟的火车上难以自禁地脱口而出,那些无法宣之于口的复杂情愫,全部融进了这三个字里。  孟效愣了愣,心跳忽然加剧。  从心动到喜欢,从喜欢到爱,可能需要很久,也可能只要一瞬间。  他的嘴唇贴着陆随的耳朵,轻轻地说:“陆随,我也爱你。”第46章 缠蛇46 小和尚  缠蛇46  -  孟效和陆随在下午一点多抵达贵阳。  走出火车站, 坐上出租车,陆随对司机师傅说:“去黔灵山。”  孟效听着耳熟,可能白浮跟他提过。  他问陆随:“你小时候住在山上吗?”  陆随说:“八岁以前, 我住在黔灵山上的弘福寺,是一个小和尚,负责扫地。”  孟效惊讶地瞪圆了眼睛,“是有头发的还是没头发的?”  陆随笑着说:“没头发。”  孟效想象了一下白白净净的小和尚陆随穿着僧衣拿着扫帚在寺庙里扫地的情景——有点萌,又有点可怜兮兮的。  他又想, 陆碧城是女人,不可能和陆随一起住在寺庙里,难道……陆随是被遗弃在弘福寺, 直到八岁才被陆碧城接走的?如果真是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陆碧城和陆随的母子关系会那么冷淡了。  虽然只是瞎猜,孟效还是忍不住有些难受,他笑着问:“那你有没有法号?”  “有。”  “是什么?”  “朝雨, ”陆随说,“就是早晨的雨。取自一句唐诗,‘渭城朝雨浥轻尘, 客舍青青柳色新。’”  听起来很美, 但孟效却觉得有些凄清, 他不喜欢。  “那你有师父吗?”  陆随微微一顿,说:“有, 他叫弘远,是他抚养我长大的。自从八岁那年我妈带我离开弘福寺,我就再也没回来过,也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  陆随果然是被遗弃了。  心脏微疼,孟效悄悄握住他的手, 轻声问:“所以你这次来,是为了看望你师父?”  “嗯。”  “那我们要不要买点礼物?”  “不用。”陆随笑了下,“我和小时候一点相似之处都没有,他绝对认不出我,我也不想打扰他,远远地看看他就够了。”  不过十几分钟车程,出租车停在了黔灵山公园西门。  买票进去,没走多远就看到一片被青山环绕的湖。  “这是黔灵湖,”陆随抬手指向远处,“那座桥是风雨桥。”  孟效边走边看,越看越觉得这片湖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直到走到一座高耸的纪念碑,他“啊”了一声,指着黔灵湖说:“这片湖,和你家那片湖,形状是不是一模一样?”  “眼力真好,”陆随笑着夸奖他,“那片湖就是我妈根据黔灵湖修建的,只不过比黔灵湖小很多。”  孟效沉默须臾,问:“是为你修建的吗?”  陆随也沉默了几秒,笑着说:“应该不是。”  山路弯弯曲曲,两旁峰峦叠翠,三三两两的猕猴在绿树间追逐嬉闹,发出类似婴儿的叫声。胆大的猕猴蹲在路边向行人讨要食物,胆子更大的直接上手抢,一个小女孩被吓得躲在了妈妈身后。  陆随停下来拍照片,拍了几个空镜之后,把镜头对准了正在和一只猕猴幼崽进行友好交流的孟效。  山路实在太绕,他们走了好久才到弘福寺,出了一身汗。  红漆大门旁边有两扇小门,两扇小门前方各站着一头石兽,看起来像狮子又不太像,陆随说是狻猊(suān ni),龙的儿子。  从右手边的小门进去,香火味扑鼻而来,摩肩接踵的游客让佛门清净地喧闹如俗世。  陆随领着孟效,轻车熟路地来到了香火最盛、人也最多的大雄宝殿。  他们站在大殿门口向里张望,殿内共有六位身穿黄色僧袍的僧人,列坐佛像两侧,闭眼诵经。  孟效一眼就注意到了坐在左侧首位的那名中年僧人,因为他的相貌实在太出众了。仔细看,孟效发现这位僧人和陆随长得有一点像,和倪承宽也有一点像。  脑海中陡然生出朦胧又荒唐的猜想,孟效小声问陆随:“弘远师父在这里吗?”  “在,”陆随说,“左边第一个就是。”  孟效:“……”  天啊,不会吧……  “走吧,”陆随说,“这里太呛了。”  “我们去你小时候住的地方看看吧?”  “禅房不对外开放,我们进不去。”  孟效有点失落,“好吧。”  从入寺到出寺,只用了十分钟不到。  “累不累?”陆随问。  “有一点。”  他们找了个相对安静点的地方坐下休息,山风拂面,有点凉爽。  陆随从背包里掏出矿泉水,拧开瓶盖后递给孟效,孟效边喝水边偷觑陆随,陆随说:“想说什么就说吧。”  “……”孟效把水咽进肚里,小心翼翼地问:“你不觉得,你和弘远师父长得有点像吗?”  陆随说:“他是我的亲生父亲,我和他长得像很正常。”  孟效:“……!”  竟然被他猜中了!第47章 缠蛇47 陆碧城  缠蛇47  -  “我的母亲陆碧城, 曾经是一个自由奔放、像风一样的女人。”  他们并肩坐在一棵亭亭如盖的松树下,空气中漂浮着淡淡松香。下午三点的日光穿过松枝松叶,斑斑驳驳地落在他们身上。  风把弘福寺里的香火味和人声吹过来, 只是都稀薄了,反而衬得这一方小天地越发静谧。  陆随目视前方,孟效看着陆随,静静地听他说话。  “没有任何人和事能束缚她,规则、道德、对错对她来说都是狗屁, 她的人生准则只有一条,就是随心所欲地活着。”  “她看上了弘福寺年轻英俊的和尚弘远,于是千方百计地让弘远为她破戒, 他们在黔灵山深处盖了一座木屋,隐居在那里,沉溺男欢女爱。”  “后来她怀孕了,她对生孩子这件事很好奇, 因为没经历过,所以她要经历看看。”  “等孩子生下来,新鲜感并没有持续太久, 她对孩子和弘远都失去了兴趣, 不顾弘远的极力挽留, 她不带一丝留恋地离开贵阳,去了新的城市, 寻找新的新鲜感。”  “弘远是个被遗弃在山里的孤儿,被弘福寺的和尚捡回去养大,红尘里没有他的家,除了弘福寺他无处可去。他带着刚出生两个月的孩子回到弘福寺,在寺门口跪了两天两夜, 才求得原谅和收留。”  “和尚的儿子,长大后成了小和尚。没人告诉小和尚,他是从哪里来的,他的父母是谁,他只有一个冷漠又严厉的师父,不能问,问了要挨打,不许哭,哭了也要挨打。小和尚越来越孤僻,他很少说话,每天吃饭、睡觉、学习、扫地,在这个热闹的寺庙里冷冷清清地长大。”  “直到小和尚八岁那年,他妈妈终于想起他,带他离开弘福寺,去了北京,给他取了新名字,叫陆随。”  孟效双手环抱住陆随,头靠在他肩上,说不出话来。  他终于明白,陆随为什么要带他来到这里——为了让他身临其境地了解他的过去。  虽然陆随只用三言两语就简单概括了他的童年,但孟效却觉得平淡的字里行间充塞着苦味,苦得他直想掉眼泪。  静了片刻,孟效低低开口:“你恨她吗?”  陆随笑了下,继续慢悠悠地说:“小时候不懂事,怨过,也恨过。别的小孩到初中才进入叛逆期,我刚上小学就叛逆得要命,野蛮,狂躁,不服管教,使尽浑身解数给我妈找麻烦。最严重的一次,是我十一岁那年的冬天,我离家出走,打算回贵阳去找师父。但我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我被人贩子拐卖到河北,侥幸逃脱,却差点死掉。”  虽然知道陆随肯定平安无事,但孟效还是紧张,“后来呢?”  陆随偏头看着他,面带微笑,说:“后来我就回北京啦,因为我答应了一个北京小孩儿,要去找他,我很想和他做朋友。”  孟效追问:“再后来呢?”  陆随说:“以后再告诉你。”  “怎么这样,”孟效不满,“说一半留一半真的很过分!”  陆随微微一笑,径自往下说:“后来长大了,我终于明白,一个女人生下孩子,并不意味着她就要成为一个伟大无私、牺牲奉献的母亲,人们对母爱的赞美和歌颂,其实是一种变相的道德绑架,是这个世界套在女人身上的无形枷锁。我们的父母在成为父母之前,首先是他们自己,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有权利决定自己的活法。”  孟效说:“但她既然生下了你,就有责任抚养你,遗弃自己的孩子无论如何都是错的。”  陆随说:“每个人都会犯错,有人一错到底,有人知错能改。当我一天天长大的时候,我妈也在成长,她从一个自由如风、随心所欲的女人,被时间打磨成了一个优雅知性、沉稳干练的女强人,她有了事业,还想有个家,所以她才会在我八岁那年来弘福寺接我。”  孟效轻轻叹了口气。大多数时候,是非对错真的很难说清楚,当局者不一定迷,旁观者也不一定清,他还是不要发表意见了,听就好了。  陆随说:“我提前度过了叛逆期,性格一点一点变好,在初中毕业之前,我和我妈达成了和解,也是和我自己和解。但我们始终是一对不伦不类的母子,无法变得亲密,但也很少争吵,她从不干涉我的任何决定,也从不向我提任何要求,最大限度地给我自由。我们住在一个家里,却各自独立,会一起吃饭,但很少说话,会一起散步,却不分享彼此的喜怒哀乐,久而久之,我们也都习惯了这种不冷不淡的相处模式。”  孟效说:“你应该会感到孤独吧?” 第47章 林天辰说:“哥给你介绍个女孩,绝对配得上你,而且她就喜欢你这样的花样美男。”  孟效无奈一笑,“这种时候你就别为我操心了吧。”  “别打岔,你先听我说完。”林天辰自顾自说,“这女孩是你嫂子的好朋友,颜值、身材、学历、工作样样都好。她因为工作调动马上要去北京发展,但房子还没着落,你嫂子就想托你帮个忙,给她这位朋友找个房子。这个忙你能帮吗?”  “帮忙当然可以,但是——”  “可以就行。”林天辰打断他,“我也不给你安排成相亲,相亲多俗啊,我让你嫂子给那女孩露个口风,让她知道你单身就行,然后你们俩就借着租房子这件事接触接触,自由发展,发展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怎么样?”  孟效叹气,“这事儿你跟我妈说了吗?”  “说了,”林天辰说,“她让我看着办。我现在就把那女孩的微信推给你,你直接跟她聊,我就不管了。”  孟效无奈地说:“好吧。”  刚结束通话,林天辰就发了个微信名片过来。  表哥:女孩叫景逸  表哥:[图片]  表哥:漂亮吧  表哥:努把力,别让哥失望  孟效回了个[微笑]表情过去,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陆随说这件事。  陆随见他表情怪怪的,问他:“怎么了?”  孟效斟酌了下措辞,尽量言简意赅地老实交代:“我表哥让我帮他老婆的朋友租房子,然后……趁机交个朋友,最好能发展成男女朋友。”  陆随说:“她想租哪里?”  孟效觑着他的表情,“我还没问。”  陆随表情不变,一副专心开车的样子,“那你先问问。”  “……喔。”  孟效加了女孩的微信,简单地自我介绍之后,直接问重点,然后告诉陆随:“她在国贸上班,通勤时间在一小时以内的房子她都可以接受。”  陆随说:“你用我的手机发条微信。”  孟效拿起他的手机,问:“密码多少?”  陆随说:“直接指纹解锁,用你的大拇指。”  孟效愣了两秒,用右手拇指试了下,竟然真的解锁了陆随的手机。  孟效有些呆呆的,“……你什么时候把我的指纹加进去的?”  陆随笑着说:“趁你睡觉的时候,这样你想用我手机的时候就可以自己解锁了。”  孟效顿了顿,“你就不怕我乱翻你手机吗?”  每个人的手机里都存在一些不能让外人窥探的隐私,恋人和夫妻因为私自查看对方手机而翻脸的情节屡见不鲜。他自问做不到把手机完全向另一个人开放,哪怕是他的男朋友。  “不怕,”陆随直截了当地回答,“你随便翻。”  “……”  孟效心想,陆随明明就有不能让他知晓的秘密——比如那个坐落在湖心,至少目前还不能让他踏足的房子——为什么又这样毫无保留地向他敞开手机呢?难道是想让他主动去发现点什么?就像寻宝游戏那样。  但这个举动本身无疑是非常甜蜜和窝心的,孟效毅然决定投桃报李,把陆随的指纹也录进他的手机,将自己好的、坏的都摊开在陆随面前。好在他并没有什么太见不得人的私密,充其量只是和前男友的亲密照、几部暴露性癖的小视频而已。  “发什么呆?”  “没事,你想让我给谁发微信?”  “从聊天列表里找到‘中介李越’,给他发微信,问他10号楼的房子租完没有。”  10号楼的房子,就是陆随倾家荡产买来送给他的那套房子,孟效抽空去看过一次,是一套装修得很漂亮的三居室,适合几个人合租。  孟效照着陆随说的做了,很快得到回复,“他说次卧还没租出去。”  “那就把次卧留给你表哥的朋友,”陆随说,“这件事不就解决了。”  “好。”  孟效先和中介聊,聊完又和女孩聊,迅速地把表哥让他帮的忙搞定了,连女孩的面都不用见了,有什么事让她直接和中介沟通就行了。  他这边刚忙完,车就开进了小区,停在了地下车库。  下了车,陆随去后备箱拿行李,只把他自己的箱子拎出来了,然后拉住孟效的手往电梯口走去,“先陪我上楼,待会儿我再送你回永安花园。”  等进了电梯,孟效忍不住问:“我表哥给我介绍女孩,你不吃醋啊?”  陆随摇头,“不吃。”  这不是孟效预料中的答案,“……为什么?”  陆随偏头看着他,露出自信的微笑,“只有没用的男人才乱吃飞醋。”  这地图炮开得也太大了,发在网上会被骂死。  孟效挑眉一笑,“好吧,你厉害。”  陆随忽然倾身靠近他,慢条斯理地说:“你昨天刚说过,你的心里只有我,我是你的唯一,那我干嘛还要吃一个你认都不认识的人的醋?”  他怎么会说出如此肉麻的情话,孟效听得脸都红了。他嘴上不说,却暗自腹诽:“你不吃醋你干嘛三下五除二让我把事情安排好,生怕我跟人家女孩见到面似的。”第49章 缠蛇49 两部分  缠蛇49  -  没想到平时忙得见不着人影的倪承宽竟然在家, 孟效无比庆幸进门时没和陆随做出任何情侣行为,否则很可能就喜出柜了。  换好鞋,陆随提着行李箱进了卫生间, 孟效走过去抱了倪承宽一下,然后弯腰抱起围着他打转的六一,笑着说:“宽叔叔,好久不见,我都想你了。”  倪承宽习惯性观察他片刻, “气色不错。”  孟效“嘿嘿”一笑,“你气色也挺好,你那么忙还能保持这么好的状态, 真厉害。”  “少拍马屁,”倪承宽轻扯唇角,“第三季度的体检你还没做,什么时候有空?我帮你预约。”  孟效说:“我明天去公司看看工作安排再告诉你。”  倪承宽点点头, “不能再拖了。”  孟效扭头瞄了眼卫生间的方向,压低声音说:“宽叔叔,我的病, 复发的可能真的很小吗?”  倪承宽说:“根据你这几年的体检数据来看, 复发的概率确实微乎其微。但人体构造精密复杂, 数据只能说明部分问题,无法代表一切, 以后会怎么样我也不能断言。——怎么突然问这个?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了?”  孟效笑着摇摇头,“没有,我就随便问问。”  因为他现在过得太幸福了,偶尔午夜梦回时会感到一丝惶恐,害怕“世间好物不坚牢, 彩云易散琉璃脆”。  他比任何时候都想好好活着,想长长久久地和陆随在一起,想见证所有誓言都成真,想好好地陪伴爸爸妈妈度过他们的后半生……他想要的实在太多了。  陆随提着行李箱从卫生间出来,说:“孟效,过来帮个忙。”  孟效跟着他进了房间,陆随关上了门。  孟效瞬间紧张起来,低声说:“你千万别乱来啊,宽叔叔在外面呢。”  陆随哭笑不得,“我只是随手关个门,你瞎想什么呢,还是说——”他逼近孟效,左手壁咚,右手握住孟效的下巴,故作霸道总裁状,“你在期待什么?”  孟效矢口否认:“我才没有!”  陆随嗓音低沉:“宝贝,眼神是骗不了人的,虽然我现在就想狠狠地把你办了,但这里不合适,你克制一下。”  孟效捂住嘴,怕自己笑出声,网上的梗运用到现实里实在羞耻得令人头皮发麻。他憋笑憋得脸都红了,伸手推了陆随一下,小声说:“别闹了,你到底让我帮什么忙?”  “没事,我就是想让你进来陪着我。”陆随双手掐着孟效的腋下,像提溜小猫小狗一样直接把他转移到床上,“你坐这儿看着我就行。”  孟效忽然想起那次陆随喝醉,即使醉得站不稳了,也要坚持先洗澡再换上干净的衣服才能上床。  现在,陆随却让他直接坐在了他的床上,丝毫不嫌弃他一身风尘。  孟效乖乖坐着,看着陆随把刚洗干净的行李箱打开,平放在衣柜和床之间的地板上。  箱子里的脏衣服刚才已经被陆随扔进洗衣机,现在基本是空的,他拉开衣柜,开始往行李箱里装衣服。  孟效问:“你又要去哪里吗?”  陆随说:“虽然我暂时不能搬过去和你住在一起,但我得带些衣服过去,早上就不用跑回来换衣服了。”  孟效心想,以陆随需求旺盛的程度,绝对天天往他那跑,与其这样来回奔波,还不如直接搬过去。  “要不你直接搬过去吧,”孟效想什么说什么,“我爸妈已经够喜欢你了,我这个亲儿子都快被你比下去了,你不用再刷他们的好感度了。”  陆随顿了顿,“等再过段时间吧。”  “喔。”孟效没多问,不然显得他巴不得陆随搬过去似的,虽然……他确实巴不得陆随搬过去,那样他就可以每天晚上都抱着陆随睡觉了。除了做愛的时候,陆随身上总是凉凉的,抱着超级舒服,导致他的睡眠质量直线升高,跟随他很多年的长颈鹿抱枕都不香了。  居家服和正装各装了几套进去,陆随合上箱子,说:“走吧,送你回家。”  倪承宽在书房,孟效过去和他打招呼:“宽叔叔,我们走了。”  倪承宽说:“不陪我吃顿饭吗?”  孟效笑着说:“我和白浮约好了要一起吃饭。”  倪承宽点点头,“走吧。”  回到永安花园时才三点多。  两个人一起泡澡,用孟效最喜欢的姿势做愛,回到卧室后,陆随还抱着孟效小睡了半小时,直到被白浮的电话吵醒。  才刚过五点,白浮就催着他出发,孟效只得起来穿衣服。  陆随側躺在床上,单手支头,毯子滑到月要间,露出漂亮的月匈月几和流畅的月要线,慵懒又性-感,可惜孟效无暇欣赏。  “宝贝。”  “嗯?”孟效在挑衣服,头也不回。  “你不带上我吗?”  “带啊,”孟效说,“不是说好了要介绍你和白浮认识吗?”  “你不说我以为你忘了呢。” 第49章 孟效实在太喜欢陆随撒娇粘人的样子了,情不自禁地亲他一口, 拔腿开溜。  等他回到家,林雪诺才开始做晚饭。  孟训庭今晚有应酬,陆随也不来蹭饭,就他们俩,炒两个菜就够了。  孟效挽起袖子打下手,他坐在小板凳上,在垃圾桶旁边削土豆、剥小葱、择豆芽。  “我昨天给舅舅打电话,听他说话感觉状态还挺好的。”  “因为是早期,手术还算简单。其实做完手术就可以直接出院了,但你舅妈不放心,非要你舅舅再住院观察两天。”林雪诺说着笑起来,“整个乳腺外科病区就你舅舅一个男患者,其他病房的患者总是假装路过来偷窥你舅舅。你舅舅本来就因为得了这个病羞耻得不行,这下恐怕要成为心理阴影了。”  孟效也笑起来,“听起来比生病本身还要严重。”  “那可不,”林雪诺笑着说,“活了大半辈子,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舅舅臊得抬不起头来的样子,就差跪下来求你舅妈给他办出院了。”  林雪诺话音里洋溢着欢乐,冲淡了亲人生病的伤感。她又说起林天辰的女儿,“芽芽实在太可爱了,粉粉嫩嫩的,像个洋娃娃,都可以去拍奶粉广告了。而且一点都不怕生,刚见面就让我和你爸抱,尤其喜欢让你爸抱,给你爸嘚瑟坏了。”  孟效昨晚就刷到林雪诺在朋友圈发的九宫格了,他和陆随都点了赞。  小婴儿成长速度惊人,现在的芽芽和四月份刚满月时的她相比已经判若两娃,越长越好看,尤其一双黑水晶似的大眼睛,bling bling的,萌化个人。  孟效存图的时候,陆随问他:“宝贝,你喜欢孩子吗?”  孟效认真地想了想,“说不上喜欢,但也不讨厌,就还好。你呢?”  “我喜欢,”陆随加重语气,“特别喜欢。”  孟效犹豫两秒,问:“你该不会有代孕的打算吧?”  “当然没有,”陆随说,“我反对代孕,生命不是商品,不应该被交易,女性也不是生育的容器,不应该被物化。”  孟效松了口气,幸好陆随和他三观一致,“那……领养?”  陆随摇头,“我要和你生。”  孟效:“……”  他笑容可掬,“抱歉,我还没有进化出这项功能。”  “可你不是生过七颗蛋吗?”陆随说,“说不定那七颗蛋里就孕育着七个小生命。”  距离那次家里进贼已经过去半个月,期间警察只给他打过一次电话,告诉他没有发现任何线索,之后便再无音讯。  孟效本来已经忘了这回事,陆随突然提起,不免勾起淡淡惆怅,他轻轻叹了口气,说:“也不知道那七颗蛋最后怎么样了,希望它们没有被打碎也没有被吃掉。”  陆随贴上来,兴致勃勃,“要不我们试试,看你能不能再生七颗蛋出来?”  孟效哭笑不得,“我又不是鸡!”  “傻笑什么呢?”  “没什么。”孟效回神,把剥好的一把小葱递给林雪诺,“妈,你有没有想过退休之后干什么?”  林雪诺今年52岁,离退休也就剩三年了,如果政策不调整的话。  “怎么突然问这个?”  “闲聊嘛。”  “我还真想过。”林雪诺憧憬未来,“我想开一个花店,等你爸也退休了,让他给我打工,再请一个店长一个店员,我和你爸偶尔出去旅游的时候就把店交给他们打理。”  “这个想法好,”孟效笑着说,“我可以投资吗?”  “行啊,”林雪诺说,“赚了算我的,赔了算你的。”  孟效笑着说:“没问题。”  他暗暗松了口气,幸好他妈没说给他带孩子之类的话。  这口气还没松完,就听他妈问:“对了,天辰昨天说要给你介绍个女孩子来着,他跟你说了吗?”  “喔,说了。”孟效说,“那个女孩要来北京工作,表哥让我帮她租个房子,我已经找好了。”  “这么快?”  “嗯,跟我一个小区。”  “那挺好的,”林雪诺笑着说,“以后多照顾照顾人家,女孩子独自出来打拼不容易。”  孟效“嗯”了一声,一股冲动蓦地攫住了他,来不及深思熟虑,他脱口而出:“妈,其实……我有喜欢的人了。”  切肉的刀倏地停住,林雪诺偏头看着孟效,笑容里掺杂着丝丝紧张,“是吗?那人家喜不喜欢你?在一起了没有?可以带来家里吃顿饭,爸爸妈妈帮你把把关。”  孟效短暂地沉默了一瞬,没敢抬头看林雪诺的脸,他低声说,“我喜欢的,是同性。”  关于出柜,孟效是有计划的。  他原本打算,如果陆随能够打破12月魔咒,他们的恋情趋于稳定,他就和陆随一起,正式向爸妈出柜。还得把宽叔叔也叫上,省得还要再出一遍,而且宽叔叔还可以做他的后盾。  然而计划好像总是用来打破的,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会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突然把这句憋在心里将近十年的话说出口。  孟效盯着脚边的一盆黄豆芽,无比忐忑地等待着林雪诺的回应。  好像只过去了几秒,又好像过去了很久很久,他听到妈妈笑着说:“同性怎么了,男孩子也要吃饭的呀。”  孟效笑出声来,眼泪夺眶而出。  他猜对了,爸妈果然早就知道了他的秘密,但他们什么都不问,一直在等他自己说出口。  林雪诺走过来,蹲在孟效旁边,伸手帮他擦眼泪。她同样泪眼朦胧,却笑着说:“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喜欢谁就喜欢谁,爸爸妈妈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你能过得幸福。”  孟效说不出话来,眼泪簌簌地往下掉。  林雪诺张开双臂抱住他,心疼地说:“隐藏了这么久,一定很辛苦吧?以后,堂堂正正地做你自己吧,谁的眼光都不用在意。生活是你自己的,不是过给别人看的。”  孟效用力地回抱住她,哽咽着说:“妈,谢谢你,对不起,我这么晚才告诉你……”  林雪诺说:“没关系,乖,别哭了,我还得做饭呢。”  孟效放开她,用手背抹了下湿漉漉的眼睛,带着浓浓的哭腔说:“妈,刚才那句‘男孩子也要吃饭’你从哪儿学的?”  林雪诺莞尔一笑,扶着孟效的胳膊站了起来。  她才不会告诉他,早在几年前,她就在网上搜索过“儿子出柜的时候父母应该怎么回应”,还摘抄了许多笔记,可惜被孟效弄了个措手不及,只用上了那一句。  不过已经足够了。第51章 缠蛇51 傻孩子  缠蛇51  -  终于卸下了长久背负的重担, 孟效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没有问爸妈是什么时候察觉他喜欢同性的,他也不打算告诉爸妈他之前的感情经历,就算出柜了, 也没必要竹筒倒豆子似的把一切都交待得清清楚楚,但有一件事他得说实话。  “妈,我之前说和同事合租,那个同事,其实是我的前男友。”孟效说, “分手之后,他把房子过户到了我名下,然后就音讯全无了, 我没办法把房子还给他,只好先住着。”  “所以你现在一个人住在永安花园?”  “嗯……算是吧。”  林雪诺琢磨两秒,笑着说:“我知道了。反正我和你爸随时欢迎你带男朋友回来吃饭,但不要再像今天这样搞突然袭击了, 好歹让我提前有个准备。”  孟效笑着点头,“好!”  顿了顿,“我爸那边……”  林雪诺说:“我跟他说, 你不用管了。”  孟效微微松口气, “谢谢妈。”  吃完饭, 孟效没着急走,他想等爸爸回来。  客厅的沙发上, 林雪诺坐着,孟效躺着,头枕着妈妈的腿。电视正在播放林雪诺最近在追的谍战剧,孟效闭着眼睛听声音,妈妈的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发, 舒服极了。  “效效。”  “嗯?”  “白浮是不是也喜欢男孩子?”  “嗯。”  “你们俩……”  “只是好朋友。”  “你爸输了。”  “啊?”  “我们俩打赌来着,赌白浮是不是你男朋友,赌注是三个月家务。”  孟效哭笑不得。  由此可见,爸妈丝毫不觉得他喜欢男生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他应该早点出柜的,为什么会拖到现在呢?  因为害怕爸妈对他失望。  虽然妈妈对他的出柜给予了超乎想象的理解和支持,但这并不代表她心里就一点都不难受。只是因为她爱他,因为她曾经险些失去他并一直承受着可能会失去他的煎熬,所以才对他格外宽容和放纵,舍不得他伤心难过。  他都懂的。  指尖在他湿润的眼角擦拭了下,林雪诺问:“怎么了?”  孟效抓住妈妈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笑着说:“没事,就是觉得我太幸福了。”  林雪诺微微一笑,“傻孩子。”  孟效仍旧闭着眼睛,低声说:“妈,我爱你。”  自从长大以后,他好像就没有对爸爸妈妈说过这句话了。  林雪诺眼中也闪烁起泪光,“妈妈也爱你。”  孟训庭回来得不算太晚,但他喝多了酒,刚到家就冲进卫生间一顿吐,等他吐完了,孟效接水给他漱口,又用湿毛巾给他擦脸,半拖半抱地把他弄进卧室,最后帮他换上睡衣孟效才离开。  刚下楼就接到陆随的电话。  “宝贝,你在哪?” 第51章 孟训庭摇头失笑,不由又生出几分感慨,年轻真好啊,感情热烈又充沛。  倪承宽走进门,笑着说:“是吗?叫我来吃饭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嗯,”孟效说,“顺便让你见见我对象。”  倪承宽左右看看,“在哪呢?”  话音刚落,陆随从厨房走出来,举起手,说:“在这儿。”  倪承宽看看陆随,目光转而落在孟效脸上,平静地问:“你和陆随在谈恋爱?”  孟效点头,“嗯。”  顿了顿,倪承宽笑着说:“挺好的,很相配。”  虽然他毫不怀疑宽叔叔会和父母一样无条件支持他,但孟效此刻依旧满心感动,热泪盈眶。  他何其幸运,能够拥有这么爱他的家人、恋人和朋友,磅礴的爱意几乎将他淹没,他情不自禁地抱住离他最近的倪承宽,带着弱弱的哭腔说:“我实在太幸福了。”第53章 缠蛇53 穿女装  缠蛇53  -  八月中旬, 养好身体的白浮终于要出发去旅行了,目的地却不是之前说的帅哥遍地走的北欧。  他在视频通话里告诉孟效:“我关注的一位旅行博主前两天发了川藏自由行的vlog,风景看着还挺美的, 所以我改主意了。明天就走,先去成都,然后沿318国道一路向西,终点暂定拉萨。”  孟效印象中看过好几起游客在川藏线出事的新闻,忍不住担心, “你一个人去是不是有点危险?”  “我已经做好攻略了,到成都后可以找人拼车,还可以聘请专业向导, ”白浮说,“你放心好了,我惜命着呢。”  “那你大概要去多久?”孟效问。  “不知道,说不定我会为了美景或者帅哥在某个地方停留, 边走边看吧。”白浮顿了顿,“我争取在你生日之前回来。”  孟效的生日在11月27号,还有三个多月呢。  “那也太久了。”说完微微一笑, “不过你开心就好, 在外面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别生病。”  “知道。”白浮说,“旅行期间我可能不会经常和你联系, 但我会狂发微博,想我了就去微博看我吧。”  孟效笑着说:“我很忙的,哪有空想你。”  白浮不屑地“嘁”了一声,“重色轻友的家伙,我也不会想你的。”  他们当然都知道对方是不想显得矫情而说的是反话, 孟效问:“明天几点走?”  白浮说:“上午九点的飞机。”  孟效遗憾,“我不能去送你了。”  明天是工作日,他实在走不开。  白浮说:“不用你送,有赵元呢,他请了半天假。”  孟效说:“赵元对你真不错。”  “哥——”  一道声音突然插进来,是赵元。  白浮眼神飘过去又迅速飘回来,看着屏幕里的孟效说:“那就先这样,我挂了。”  “好,”孟效冲他挥挥手,“一路平安。”  话音刚落,视频就被白浮挂断了。  孟效放下手机,刚想下床,陆随就端着碗进来了。他走到床边坐下,把碗递给孟效,“放凉了,喝吧。”  碗里盛的是川贝冰糖炖雪梨,润嗓清肺的。孟效这两天嗓子不太舒服,陆随不让他吃药,说食疗更好。  见过家长之后,陆随就名正言顺地搬进了永安花园的家,和孟效开始了同居生活。  他们一起上下班,一起吃饭、睡觉,一起逛街、看电影,周末一起回家看爸妈,反正不放过每分每秒可以黏在一起的时光,一起度过平淡又幸福的日常。  “是不是口丩床把嗓子口丩坏了?”  陆随语出惊人,孟效差点被呛到,想赏他一脚却有心无力,只能羞愤地瞪他一眼。  陆随愉悦地勾起唇角,“都是我的错。”  孟效咽下一口炖得軟烂清甜的雪梨,垂着眼睛小声嘀咕:“慾望怎么那么强……”  虽然他前几任男友的需求和能力也都很强,但都不能和陆随相提并论,陆随简直强到可怕,是小璜文男主都被他碾压的程度。  孟效经常一边慾-仙-慾-死,一边担心自己真的会被幹死。陆随大概也有这种担心,所以住在一起后就变着花样做好吃的给他补身體,孟效觉得自己跟坐月子没两样。  “白浮要去旅行了,”孟效说,“可能要两三个月才回来。”  “怎么去这么久?”  “他今年各种不顺,出去待久一点也挺好的。”孟效蓦地流露出一丝向往,“我如果能和他一起去就好了。我上一次旅行还是大学毕业那年,白浮我们俩沿着海岸线流浪了小半年,从北向南,路过了好多地方,经历了好多有意思的事,现在想想都觉得开心。工作以后就被拴住了,哪都去不了,唉。”  陆随说:“你如果不想工作可以辞职,我养你。”  孟效含笑瞥他,“我又不是金丝雀,干嘛要你养。我只是随便感慨一下,其实我很喜欢我的工作,也很喜欢现在的生活,已经心满意足了。”  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当然,最主要是因为有你,让我的工作和生活都变得特别美好。”  美好得不真实,像一个甜蜜的梦。  陆随倾身过来,亲了一下孟效溫熱柔軟的脸颊,无比深情地说:“孟效,你让我每一天都沉浸在幸福里。你就是我的光,照亮了我的人生,我爱你,胜过整个世界。”  突然收到如此郑重的告白,孟效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他舀一勺冰糖雪梨,喂进陆随嘴里。  两个人相视而笑,胶着的目光里几乎要淌出蜜来。  从坐上飞往成都的飞机起,白浮就开始在微博上记录这次旅行,图文并茂,生动有趣。  孟效每天都要去白浮的微博主页逛一逛,就像在追一篇连载的游记,通过白浮的文字和照片云旅行。  @浮白水:拼车拼到一个美女,嘿嘿!  孟效评论:rwkk!  @浮白水:美图共赏  [九宫格]  孟效评论:你的拍照水平还是一如既往得烂,改天让我老公教教你  白浮回复他:拉黑了[怒]  @浮白水:怎么每天下雨啊,四川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里,太可怜了!  [视频]  ……  转眼一个多月过去,白浮才走到稻城,还没出四川。  不怪他走得慢,主要是他去的时间不对,正好赶上雨季,为了安全起见,只好走走停停,不过走马观花和下马看花各有意趣就是了。  国庆期间,纪录片《生存》台网同步上线,每周一集。  因为有当红明星参与,网络热度还不错,豆瓣评分也挺高,取得了超出预期的好成绩,让电视台有了制作第二季的信心,bncf当然要继续参与,让本就忙碌的宣传部雪上加霜。  国庆之后,气温转凉,北京终于有了秋意。  而白浮那边竟然已经开始飘雪,他拍了短视频发给孟效,在视频里说:“这里从10月份就开始下雪,能下到第二年5月。你不是最喜欢下雪了吗,你应该搬到西藏来生活。”  物以稀为贵,如果一年12个月里有一半的时间都在下雪,那必然要生厌了。  没想到今年北京的初雪也来得特别早。  刚进入11月没多久,在一个阴沉沉的傍晚,天空毫无预兆地飘起了雪粒子。  “下雪啦!”  最先发现的人喊了一嗓子,本来就因为临近下班无心工作的同事们纷纷围到窗边去看雪。  孟效坐在工位上没动,他单手托腮,看着窗外阴晦的天色发呆。  他很难不想起去年初雪那天。  记忆犹新,那是11月的最后一天,也是他和沈訸在一起的最后一天。  心情突然陷入忧郁。  不是因为怀念旧爱,而是担心失恋魔咒再次应验。  虽然陆随承诺过绝不会离开他,但却无法彻底消除他的忧虑,只要承诺还没有成为现实,他就不能真正安心。  虽然孟效已经尽力掩饰了,但还是逃不过陆随的眼睛。明明从认识到在一起加起来还不到半年,陆随却对他了如指掌,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洞悉他的心情。  “怎么不开心?”陆随一见到他就问。  孟效笑笑,“被天气阴影的。”  陆随没再多问,直到回到家,还没等他开口,孟效就主动扑进他怀里,双手环住他的腰,头靠着他的肩,低低地喊他的名字:“陆随。”  陆随瞬间心软得一塌糊涂,他把孟效抱在怀里,轻轻地:“嗯?”  “我害怕,”孟效坦诚地说出自己的心事,“怕你突然离开我,消失不见。”  陆随没有问他为什么会突然这么想,只是毫不犹豫地再次给出承诺:“别怕,我不会离开你的,宝贝,我根本离不开你,离开你我连一天都活不下去。”  “可我还是怕,在12月结束之前,我会一直怕。”孟效仰起脸,笑着对陆随说,“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你只要一直黏在我身边就好了。”  “好,”陆随忍着心疼,勉强勾起唇角,“我会一直一直黏着你,不许嫌我烦。”  陆随说到做到,除去工作时间,剩下的全部时间都给了孟效,两个人如胶似漆,把冬天过成了春天。  12月到来的前三天,孟效的26岁生日先到了。  因为是工作日,白天在忙碌中过去,晚上回家和爸妈一起吃饭庆祝,直到晚上十点,孟效和陆随才过上二人世界。  孟效不喜欢隆重又喧嚣的浪漫,所以陆随带他回到了只属于他们两个的小天地——永安花园的家。  “你先去房间等我,”陆随推着他往里走,“我得准备一下。”  “要等多久?” 第53章 孟效笑着说:“哥,我不是第一次谈恋爱,经验比你丰富。”  林天辰和他老婆从高中就在一起了,从校服到婚纱,是彼此的初恋。  “……”林天辰瞪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厉害行了吧。”  孟效笑着说:“没有没有,还是你比较厉害,可以一直只喜欢一个人。真希望我和陆随也能像你和嫂子一样,能够一直在一起。”  林天辰面带微笑,眼里闪烁着幸福的光芒,“我只是比较幸运,从一开始就遇到了对的人。”  兄弟俩边聊天边干活,磨磨蹭蹭半小时才搞定。  林天辰带老婆孩子下楼去遛弯,孟效去洗澡,等他洗完澡,林天辰他们也遛弯回来了,陆随却还没回来。  该不会迷路了吧?  孟效放心不下,打电话过去,陆随说已经在路上了。  等陆随回来,孟效问:“怎么去那么久?”  陆随说:“陪长辈们说了会儿话。”  “都说什么了?”  “说了很多,但中心思想就一个:让我对你好。”  孟效笑着说:“你已经对我好得不能再好了。”  陆随把他搂进怀里,“宝贝。”  孟效环住他的腰,“嗯?”  陆随说:“我今天真的很开心。”  孟效笑着说:“我也很开心。”  陆随说:“我开心是因为,你身边的每个人都很爱你,你的父母,你的亲人,还有你的朋友,都对你那么好,我由衷地感激他们。”  孟效眼眶发热,有股想哭的冲动,因为陆随和他恰恰相反,从小到大都没得到多少爱。  只要一想到这个他就忍不住难受,哪怕他给陆随再多的爱,也弥补不了曾经的遗憾。  孟效亲昵地蹭蹭他的脖颈,“你把你自己漏掉了。”  陆随搂紧他,“我会比他们更爱你。”  浓稠炙热的爱意将他紧紧包裹,心脏却隐隐发疼,孟效强忍幸福的泪意,笑着说:“我也会成为最爱你的那个人。”  原以为今晚会失眠的,没想到竟然一觉到天明。  被诅咒的十二月终于到来了。  十二月的第一天,陆随没有离开他,沉静安稳地睡在他身边,和他一起沐浴在晨曦的微光里。  孟效给他一个早安吻。  陆随醒了,闭着眼睛微笑,嗓音沙哑地说:“早安,宝贝。”  孟效再亲他一下,笑着说:“早安,亲爱的老公。”第55章 缠蛇55 等日出  缠蛇55  -  简单吃过早饭, 陆随和林天辰各开一辆车,先去和长辈们汇合,然后三辆车一起向着农村老家驶去。  一个小时的车程就到了, 把车停在燕山脚下,拿上东西,步行一段,很快就到了外公外婆合葬的墓地。  冬山枯槁,满目萧瑟。  拔掉坟头杂草, 添上新土,摆好鲜花和祭品,从最年长的林颂声开始, 依次磕头。  陆随是和孟效一起磕的,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起身退到一旁,默默地十指相扣。  祭祀完毕, 林颂声和林雪诺要回村里看望叔伯,林天辰他们也跟着去了,只有孟效和陆随留在了山上, 因为他们的关系实在不好向思想保守的老人们解释。  两个人手牵着手, 漫步在蜿蜒崎岖的山路上。  “外公走得走, 外婆又住不惯城里,就一直孤零零地住在乡下, 所以每到寒暑假,我妈和舅舅就把我们三个小孩送到乡下陪外婆。”孟效笑着说,“那时候真是无忧无虑,只知道漫山遍野地疯玩,虽然很多记忆都模糊了, 但快乐的感觉永远都不会忘。”  “我好像看到你奔跑的身影了,”陆随目视前方,“像个小精灵。”  孟效被“小精灵”三个字戳中了笑点,哈哈笑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小时候真的特别矮小,一直到上高中才开始长个,所以那时候表哥一直叫我‘小萝卜头’。”  陆随说:“听起来就很可爱。”  在冬天的山野里回忆童年,孟效很难不想起那个至今不能被遗忘的少年。他晃晃陆随的手,说:“我好像没对你说过,其实我认识另一个陆随。”  陆随偏头看他,眼里有好奇。  孟效说:“有一年冬天,我在山里迷了路,遇到了一个奇怪的少年……”  他把和那个少年仅有的两次短暂相处对陆随说了一遍,陆随听完,沉默片刻,说:“你这段回忆充满疑点,很可能不是真的,而是你的臆想,小孩子经常会把现实和想象混淆。”  孟效自己也不止一次这样想过,但他没有表示认同,而是饶有兴趣地问:“你说说都有哪些疑点?”  陆随说:“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受了很严重的伤,还能背你下山,单这一点就足够脱离实际了。”  孟效说:“但这真的不是我的想象,第二年寒假我还去过那个山洞,找到了他存在过的证据。下山的时候我遇到了另一个男孩,后来我还和这个男孩成了好朋友,总不能他也是我的想象吧?”  陆随顿了两秒,一本正经地说:“如果这个小孩真的存在的话,那他绝对不是人,很可能是妖怪。”  孟效笑出声来,笑完又有些唏嘘,“谁知道呢,也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妖怪吧。不管他是人是妖,我都希望他能平安无恙。”  陆随沉默片刻,忽然走到孟效前面去,屈膝弯腰,说:“上来,我背你。”  孟效比任何人都清楚陆随的体力有多恐怖,正好他也走得有点累了,于是乖乖趴到陆随背上,搂住了他的脖子。  陆随轻松地站起来,“你还记得那个山洞在哪吗?”  “早忘了,”孟效说,“干嘛?”  “想带你故地重游。”  “游什么呀,我们该下山了。”  陆随调头往山下走,走了一段,孟效要下来,陆随不让,孟效只好让他背着,一直背到山脚下陆随才放他下来。  看陆随脸不红气不喘、一副不费吹灰之力的样子,孟效啧啧惊叹,“还说别人是妖怪,我看你才是妖怪,力气怎么这么大。”  陆随抗辩:“不是我力气大,是你太轻了,怎么喂都喂不胖,真是奇怪。”  孟效忿忿地小声嘟囔:“你一边喂一边使劲压榨我,我能胖的起来才奇怪呢。”  陆随笑着说:“是我的错。”  两个人上了车,暖气一直开着,车里暖烘烘的。  孟效脱掉外套扔到后座,正好林天辰打来电话,让他们去村口汇合。  汇合之后,林天星上了陆随的车,启程回市里。  到了市里,又一起吃了午饭,孟效他们直接出发回北京,在夜幕降临之前抵达,在爸妈那儿吃了晚饭,孟效和陆随才回永安花园的家。  昨晚没做,今晚加倍补上,直到精疲力尽,孟效在陆随怀里昏昏睡去,没有力气也没有闲暇胡思乱想。  但睡到半夜还是被噩梦惊醒了,他喊着陆随的名字,猛地坐起来,胸膛剧烈起伏。  下一秒,他发现陆随不在床上,心脏倏地揪紧。  “陆随……陆随!”他的声音沙哑而颤抖,慌忙下床,光着脚往外走,刚走到门口,直接撞进一副结实的胸膛里。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孟效毫不犹豫地用尽全力抱紧他,生怕他消失不见。  “陆随,你别走,你别丢下我。”孟效已经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语无伦次地说,“不管你要去哪里,我都愿意跟着你,你一定要带上我,求求你,别丢下我一个人,陆随,陆随……”  陆随心痛如绞,搂着他不停地哄:“我哪里都不去,更不会丢下你。孟效,醒醒,你看看我,我好好的在这呢。”  他腾出一只手打开灯,看到孟效脸色苍白泪流满面的样子,陆随感觉心脏针扎似的疼,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他捧住孟效湿漉漉的脸,低头亲吻他,不是平时温柔缱绻的吻,而是粗-暴地蹂躪,他用这种方式让孟效感受他的存在。  眼泪流进嘴里,融化在唇舌间,又苦又涩。  孟效终于从噩梦中挣脱出来,他睁开双眼,泪眼朦胧地看着陆随近在咫尺的脸,傻傻地问:“你怎么哭了?”  陆随便笑了,“我没哭,是你的眼泪弄湿了我的脸。”  孟效用手去擦他脸上的泪痕,带着可怜兮兮的哭腔说:“我做噩梦了,梦到一觉睡醒,发现你消失不见了,我被吓醒了,发现你真的不见了,我吓坏了……”  “我只是去上厕所了,”陆随说,“我保证,以后睡觉的时候不会离开你半步。”  孟效破涕为笑,“憋坏了怎么办?”  陆随说:“憋不坏,我容量大。”  孟效哭笑不得,他重新抱住陆随,虚惊一场后体验到了失而复得的幸福。  从此以后,不管是夜半还是清晨,孟效每次从睡梦中醒来,一睁眼就能看到陆随。  孟效好奇地问他:“你不会真的每天晚上都在憋尿吧?”  陆随说:“你猜。”  孟效说:“应该不会吧?”  陆随笑了笑,却没有告诉他答案。  十二月的第五天,陆随没有离开。  十二月的第十天,陆随没有离开。  十二月的第二十天,陆随没有离开。  十二月的第三十天,陆随依旧没有离开。  十二月的最后一天,孟效对陆随说:“今天晚上不能睡觉,我们通宵吧,反正明天不上班。”  “好啊,”陆随欣然同意,“通宵干什么?”  孟效想了想,“你有没有看过《北京爱情故事》?”  陆随摇头,“没看过。” 第55章 竟然睡了这么久。  不行,他得赶紧起来,今天陆随要带他去参观那所藏着秘密的房子,他从昨晚就开始期待了。  孟效刚坐起来,房门打开,看到陆随走进来,孟效立刻就像见到阳光的花儿一样灿烂起来,笑着说:“嗨,老公。”  在卧室里,孟效一直喊陆随“老公”,因为喊“陆随”的话,床头的娃娃也会响应,他严重怀疑这是陆随的诡计。  “你发烧了,”陆随表情严肃,他走到衣柜前,拉开柜门给孟效挑衣服,“快起来,我们去医院输液。”  孟效不想去医院,他下床走到陆随身边,抱住陆随撒娇:“老公,我不想去医院,家里有退烧药,我吃药就好了。”  孟效很少撒娇,陆随撒娇的次数都比他多得多,他一边叫“老公”一边撒娇,陆随哪里扛得住,一秒妥协。  “不去医院也行,那今天就不出去了,乖乖待在家里养病。”陆随说,“走吧,我煮了粥,先喝粥再吃药。”  孟效抱着他不撒手,“不是说好了今天去你妈那儿吗?”  “不去了,”陆随说,“明天再去。”  “不行,就今天去,我都快好奇死了,”孟效眼巴巴地看着他,“你也不忍心看我被好奇心折磨的,对吧?”  陆随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真拿你没办法。”  “那你就宠着我吧。”孟效亲他一下,笑着说,“我去洗漱啦。”  洗漱、吃饭、吃药、换衣服,因为惦记着要出门,孟效速战速决,两个人出发的时候还不到四点半。  上了车,孟效突然想起来还没跟白浮分享失恋魔咒被打破的好消息,于是点开微信,给白浮打语音电话。  那边很快接了,“喂。”  孟效一愣,因为不是白浮的声音。  “……赵元?”  “我哥在洗澡,你等会儿再打吧。”  “喔,好。”  不等孟效再说什么,通话就被赵元挂断了。  孟效有点诧异。  赵元竟然去西藏找白浮了。  什么时候去的?  白浮怎么没告诉他?  这俩人,似乎有点猫腻。  没等多久,白浮打过来了。  孟效直接问:“你怎么和赵元在一块儿?”  白浮说:“他辞职了,闲着没事儿,就来找我了。”  “他什么时候去的?”  “昨天刚到。”  合情合理,但孟效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  “那你还回来吗?”孟效问。  白浮已经在鲁朗住了一个多月,前两天孟效和他视频,他说在外面待够了,打算这几天就回北京。  白浮说:“赵元说他要陪我去拉萨,所以先不回去了。”  孟效并不感到意外。  白浮接着说:“如果去拉萨耗时太久,我可能就不回北京了,直接从拉萨回贵阳过年。”  这倒有些出乎意料了,孟效说:“你不是和你爸妈闹翻了吗,回去不是自找苦吃?”  白浮苦笑,“就算他们不要我,但我不能不要他们啊,只能放下自尊,死皮赖脸求原谅了。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三年,只要有恒心,铁杵磨成针。”  孟效说:“只要你想清楚了就行,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啧,暖心。”白浮说,“对了,你和陆随没事吧?”  孟效笑着说:“没事,好好的。”  白浮说:“我早说了,陆随就是你的真命天子,你们俩百分之百不会有事的,你非自己吓自己。”  孟效失笑,“是是是,你说得都对。”  两个人一聊起来就没个完,半天才挂电话。  “嗓子哑成这样还说那么多话,”正在等红灯,陆随拧开杯盖,把保温杯递过来,“多喝点水。”  等孟效喝完水,陆随伸手摸他的额头,感觉片刻,说:“还有点烧。”  “我没事,”孟效说,“一点都不难受。”  陆随顺手摸摸他的脸,孟效的皮肤是热的,陆随的掌心是凉的,孟效捉住陆随的手,脸颊轻轻蹭着他的掌心,笑着说:“好舒服。不过你的体温为什么总是偏低啊?”  “天生的,”陆随说,“我是冷血动物。”  孟效“嘁”了一声,“我还高温动物呢。”  目的地实在太偏远,他们到的时候天早就黑透了。  上回来还是炎夏,这回来已经是寒冬,花木凋败,多少有些萧瑟。  玻璃房子黑咕隆咚的,陆碧城显然不在家。  车依旧停在玻璃房子后方的空地上,下了车,骤然吸入冷空气,孟效忍不住咳了两声。  陆随过来牵住他的手,沿着湖岸走了没多远,踏上了那座曲曲折折的长桥,向着湖心走去。  湖上的风有些大,路灯照耀下的湖面却没有波光,因为结冰了,可见有多冷。  走了五分钟左右才走到头。  上回离得远,只模糊看到一个轮廓,现在近在眼前,孟效才看清,这所建在湖心的房子并不算小,三个房间由西向东一字排开,每个房间还是彼此独立的,中间有桥相连。  陆随开门进去,打开灯。  孟效站在门口观望,这就是个平平无奇的极简风一居室,三面实墙,靠南墙摆着一张大床,北侧是一整面落地窗,靠西墙放着双人沙发,沙发对面的东墙上挂着电视,离电视没多远嵌着一扇门,通往下一个房间。  陆随直接走向那扇门,一拉就开,冷风顷刻灌进来。  孟效赶紧逆着风走过去,跟着陆随走过一截短桥,进了第二个房间。  这个房间主要是厨房和卫生间。  陆随依旧没有停留,径直横穿,孟效跟着他来到了第三个房间的门前。  两个人一前一后站在不足两米的短桥上,陆随背对着孟效,迟迟不开门。  孟效知道,陆随的秘密就在面前这个房间里。  而且显而易见,陆随正在犹豫。  虽然满心好奇,但他一点都不想让陆随为难,于是他拉住陆随的手,往后拽了拽,“陆随,我们回去吧,我不想看你的秘密了。”  陆随站着没动,也不说话,只是紧紧地反握住孟效的手。  短暂的静默之后,陆随终于抬起另一只手,握住了门把手。  “滴”的一声轻响,指纹识别成功,陆随深呼一口气,推开了这扇门。第57章 缠蛇57 坦白局  缠蛇57  -  冷白色灯光照亮了这个神秘的房间。  四面都是实墙, 除了一扇门和一叶小小的天窗,这个房间近乎密闭。  房间里没有别的,四架实木储物柜占满了四面墙, 粗略估计有近两百个小柜子,每个柜门上都贴了标签,写着各种日期。  孟效简单地扫视一圈,目光回到陆随脸上,“这些柜子里都有东西吗?”  “嗯。”  “里面是什么?”  陆随沉默一瞬, 一字一句地说:“是回忆,是证据。”  孟效疑惑地看着他。  陆随的神情从未有过的紧绷,让孟效没来由地紧张, 心跳微微加速。  陆随突然把他扯进怀里,用尽全力抱紧他,沙哑地说:“孟效,我害怕。”  话音里浓浓的脆弱让孟效的心脏蓦地揪起来, 他不知道陆随为什么会突然这样,但肯定和这些储物柜里的东西有关。他再一次后悔了,“陆随, 我们离开这儿吧, 我什么都不想看也不想知道了, 你可以永远保留这些秘密,我们走吧。”  陆随抬起头, 孟效看到他泛红湿润的眼睛,心脏不由自主地隐隐作痛。  “孟效,我爱你胜过一切,”陆随全神贯注地看着他,像海一样深邃的眼里涌动着痛苦与快乐, 还有近乎疯狂的执念,“我所做的全部,都是因为我爱你,我不想更不能失去你。我曾经带给你的那些伤害,都是逼于无奈,你要相信我……”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孟效完全被弄懵了,“你什么时候伤害过我,我怎么不知道?”  陆随却没有回答。  他放开了孟效,后退几步,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片刻后,他抬眼看着慌惘无措的孟效,用平和的口吻说:“之前在黔灵山弘福寺,我对你说过我的身世,但我没有告诉你全部。”  今晚的陆随实在太奇怪了,孟效迷惑、紧张,忍不住还有一些害怕,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陆随,忐忑地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我没有告诉你的是,”陆随停顿几秒,才艰难地说出口,“……我妈原本不是人类。”  孟效把惊讶都写在了脸上。  不是人类?  那是什么?  陆随看着他说:“她是一条蛇。” 第57章 陆随早已设想过无数次,当他坦白一切的时候,孟效会问什么, 他又该怎么回答。  早已烂熟于心的答案脱口而出:“第二次见面,我送你下山的时候,约好回北京之后去找你,你告诉我,你家住在金都杭城东区11号楼1单元703,你的学校是垂杨柳第四小学四年级2班。”  孟效短暂地怔愣了下。  他的确是在垂杨柳四小读的小学,当时他们家也确实住在金都杭城,他小升初之后才搬到现在的家。然而时间过去太久了,他自己都没办法一下子准确地想起小学四年级时所在的班级、旧家的门牌号,但陆随却记得一清二楚。  孟效心里难以抑制地涌起感动,同时又伴生着一点点委屈,“既然你记得这么清楚,当年为什么没有去找我?”  “我去了,”时隔十五年,陆随终于等到了解释这件事的机会,“刚好撞见倪叔叔去接你放学,我主观臆测你是倪叔叔的儿子,再加上当时我误以为倪叔叔是我的亲生父亲,所以我一气之下直接走了。”  这难道不是偶像剧里惯用的乌龙桥段吗?  孟效很难不感到无语,“……你是不是狗血电视剧看多了?”  陆随微微一笑,“我当时刚从山里出来一两年,没见过世面,沉迷各种新鲜事物,电视剧和电影确实没少看。”  孟效:“……”  还好意思笑,他当年真的等了他很久,也失望了很久。  心里的怨念通过眼神流露出来,陆随敏锐地察觉到了,立刻一脸诚恳地说:“不管因为什么,我当年确实失约了,对不起。但是等误会解除之后,我就去找你了。”  “有吗?”孟效满头问号,“我怎么不记得?”  “就在第二年冬天,还是在燕山里。”陆随顿了下,“不过我换了一张脸,用了另一个名字——”  “换脸?”孟效忍不住出声打断。  难以置信的事一件接一件,他吃了一惊又一惊,这个夜晚应该会让他终身难忘。  陆随有条不紊地解释:“八岁那年冬天,我第一次变成蛇,也经历了第一次蜕皮,从那以后,每年冬天我都要蜕一次皮,每蜕一次皮就会换一张脸。你第一次在燕山里遇见我的时候,我就正处在蜕皮期,每次蜕皮期要持续一个月左右,既漫长又痛苦,因为在蜕皮的同时,我的肌肉和骨骼也会跟着重塑,我的相貌、身材甚至声音都会改变,彻彻底底地变成另一个人。”  孟效瞠目结舌,哑口无言。  蛇会蜕皮,这他知道,但是,蜕一次皮就换一张脸、彻头彻尾地变成另一个人,这未免也太玄幻了,他在玄幻小说里都没看到过这么奇异的设定,简直闻所未闻,让他大受震撼。  震撼归震撼,孟效暂且囫囵吞枣似的先把陆随说的话全盘接受,让对话得意继续进行,“所以……我小时候遇见的那个白浮,也是你?”  陆随坦然承认:“是我。”  孟效:“你——”  陆随知道他要说什么,径自说:“我证明给你看。”  陆随走到孟效背靠着的那架储物柜前,抬手打开了第一列最上面的那扇柜门。  孟效的目光一直跟随着他,看到了柜门上贴着的手写标签——  2006年1月25号  陆随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透明塑料袋,向孟效展示袋子里的东西。  是一件折叠的黑色羽绒服。  陆随说:“这是你上山找我那天送我的羽绒服,还记得吗?”  孟效记得自己送过他一件羽绒服,但不记得那件羽绒服长什么样了。  严谨起见,他保持了沉默。  陆随把羽绒服放回柜子里,关上柜门,紧接着打开了下面那扇柜门。  打开的柜门正对着孟效,上面贴的标签是“2007年2月2号——2007年8月26号”。  他看见陆随拿出来一条吊坠,一根黑色细绳吊着一块拼图形状的金属片,金丝镶边,填充了红色颜料,看起来土气又廉价。  陆随说:“你用这条吊坠跟我换了两个蛋黄派和一瓶娃哈哈。”  实在过去太久了,孟效努力回忆,隐约想起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陆随把吊坠放回去,又拿出一个相框,相框里裱着一张老照片。  “这是小学五年级毕业典礼上,我们的合照。”陆随走到孟效面前,指尖点着照片里并肩站立、一高一矮的两个少年,“这个是我,这个是你。”  孟效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张照片,遥远的、模糊的记忆像秋风中片片飘零的树叶,孟效只能抓住其中几片。  总是抄他作业的“白浮”,上课时偷看漫画的“白浮”,为了保护他和初中生打架的“白浮”,陪他去游戏城疯玩的“白浮”,还有“白浮”转学离开时哭成狗的他……  混沌的脑海乍现一丝清明,今晚一直被陆随牵着鼻子走的孟效开始思考,努力把从陆随口中得来的信息串联起来。  他边思考边慢慢踱步,目光从一扇扇柜门上缓缓扫过——  2009年4月7号——2009年11月28号  2012年3月18号——2012年12月4号  2017年3月26号——2017年12月11号  2020年2月14号——2020年11月30号  ……  这一段段的日期代表着什么,已经昭然若揭。  正如陆随所说,是回忆,是证据——是陆随以各种各样的身份出现在他生命中的一段段时光。  孟效绕了一圈,回到了陆随面前。  他终于明白,陆随所说的“伤害”,指的到底是什么。  失控的眼泪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看不清陆随的脸,却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  “顾曲是你?”  “是。”  “苏禤是你?”  “是。”  “沈訸也是你?”  “……是。”  眼泪越流越凶,孟效却突然笑起来。  汹涌的情绪排山倒海般袭来,几乎要将他击倒,他好难受,心脏好像被一把利刃穿透翻绞,疼得他无法呼吸。  “我要走了,”孟效转过身,什么都看不清,只能扶着柜子往前移动,“我要离开这里。”第59章 缠蛇59 完蛋了  缠蛇59  -  门一拉开, 凛冽寒风呼啸着扑面而来,孟效犹如青葱少年般瘦高单薄的身体微微打了个晃,脸上纵横的泪几乎要凝成冰。  下一秒, 陆随稳稳地扶住了他 。  “我送你。”陆随说。  他没有强行挽留,因为他知道,孟效已经不能承受更多,他需要独处的时间,不受打扰地去消化今晚知悉的一切。  孟效犹豫了下, 轻轻点了点头。  这里地处偏远郊区,交通十分不便,他还发着低烧, 精神状态也很不好,靠自己回去实在不太现实。  顿了顿,孟效说:“送我去凤凰城吧。”  他不能回永安花园的家,那里充斥着和陆随相关的一切。他也不能去找爸妈, 他现在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一定会让爸妈担心。赵元去新疆找白浮了,白浮家现在空着,是最佳去处。  上了车, 两个人默契地保持沉默。  陆随时不时偏头看孟效两眼。孟效侧身蜷在副驾, 闭着眼睛装睡, 脸色苍白如纸,像一团易碎的梦。每看一眼, 陆随心口扎着的那把刀就刺得更深一分,但他还是忍不住频繁地窥视。  陆随开得很快,车停在单元楼下的时候,才刚过九点。  孟效睁开眼睛,坐直身体, 强忍着不去看陆随,低头解安全带。  “只要你想见我,就给我打电话,”陆随低声开口,“我会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你面前。”  孟效静了几秒,垂着眼睛说:“陆总监,我想请三天假,可以吗?”  “好,”陆随说,“我会安排。”  孟效一个字都没再多说,推门下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输入密码,开门进屋,没有开暖气的房子和外面一样冷。  孟效轻车熟路地打开暖气阀,然后径直走进白浮的房间,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找出一个药瓶,拧开瓶盖,倒出两粒白色药片,直接填进嘴里,生吞下去。  白浮日夜颠倒,作息混乱,失眠是常事,安眠药是他的必备药。  孟效现在身心俱疲,什么都不想想,他只想大睡一觉,把混乱的情绪晾在一边,等睡醒之后再整理。  把手机关机,孟效脱衣上床,盖上被子,将自己裹成一团。  可一闭上眼,陆随的脸就浮现在脑海中,令他心口发疼、眼眶泛酸。孟效用力按住眼睛,忍了好一会儿才把眼泪忍下去。  幸好安眠药很快发挥了作用,意识缓缓被黑暗吞噬,翻涌的情绪也一并被湮没了。  窗外冷风呼啸。  陆随站在楼下,背靠车门,定定地仰望着某个漆黑的窗口,仿佛一尊挺拔的雕塑。  他就这么在凛凛寒夜里伫立了一晚上,直到晨光熹微时才驱车离开。  孟效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他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现在在哪儿。  头疼,喉咙也疼,浑身没力,抬手摸摸额头,烧得好像更严重了。  他忍着难受爬起来,从客厅电视柜里扒拉出一盒退烧药,又去厨房烧了半壶热水。  等吃完药,孟效直挺挺地躺在沙发上晒太阳。  暖气把房间蒸得暖融融的,同样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即使生着病也感到几分舒适。  一场沉眠起到了良好的疗愈效果,此刻的孟效异常平静。  昨晚种种似乎已经沉寂下去,让他恍然以为一切只是一场梦。  但他心里清楚,这并不是梦。 第59章 第61章 缠蛇61 都喜欢  缠蛇61  -  送走了陆碧城, 孟效也没在家多待。  他本来想等陆随下班的,但现在他恨不得立刻飞到陆随身边去,一分钟都不想再等了。  用手机叫了车, 出了门才发现,竟然下雪了——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二场雪,大朵的雪花密密麻麻地从天而降,人间很快被大片大片的白色覆盖。  到了公司,孟效直奔15层, 同事们看到他,都有些意外。  “孟效?你不是请病假了吗?怎么……”  张主管还没说完,就被孟效打断:“我找陆总监有点事。”  “陆总监也请假了。”  孟效蓦地停住往总监办公室走的脚步:“他……陆总监为什么请假?”  “我上哪儿知道去, ”张主管说,“要不你去问问部长?”  孟效沉默两秒,抬脚就走。  张主管提着嗓子说:“哎,你要没事儿就回来上班, 我们都快忙翻天了!”  孟效充耳不闻,溜之大吉。  进了电梯,孟效立刻打给陆随, 铃声响了很久却无人接听, 又发微信问他在哪儿, 可依旧没收到回复。  孟效忽然有点慌。  陆随不会又消失了吧?  昨晚,陆随只是向他解释了以前无故消失的原因, 但并没有对他保证过以后不会再消失。  今年陆随不用蜕皮吗?还是说只是推迟了?那明年呢?后年呢?  孟效后悔了,昨晚不该冲动地离开,他应该把事情问清楚再走的。  正犹豫要不要问问陆碧城知不知道陆随在哪儿,他突然想起一个地方。  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孟效坐进后座, 说:“师傅,去金日美术馆,麻烦您开快点。”  去年七月份,他第一次知道陆随要办摄影展。  但陆随一直捂得很严,关于摄影展的主题和内容,孟效一无所知。直到前几天他生日,陆随终于透露,经过这小半年的默默筹备,摄影展终于要开了,时间就定在一月的第一个周六,地点在金日美术馆——这地儿孟效还挺熟的,因为离金都杭城很近,他小学毕业前常去这家美术馆接受艺术熏陶。  距离摄影展开始只剩三天,孟效猜测陆随可能在美术馆忙摄影展的事,他决定先过去看看,如果陆随不在那儿再问陆碧城。  雪越下越大,还不到四点天就快黑了,路灯和霓虹提前点亮了灰蒙蒙的城市。  孟效这会儿已经不怎么慌了,他意识到刚才只是自己吓自己,是“十二月魔咒”留下的后遗症。  既然陆随已经向他坦白一切,如果陆随还要离开的话,一定会提前告诉他,陆随绝不可能再不声不响地丢下他一次。  孟效又打了一次电话,陆随还是没接。  他现在一点都不气也不怨了,和陆随从小到大承受的那些痛苦煎熬相比,和陆随对他的爱相比,他受的那点伤害几乎不值一提了。  他也丝毫不在乎陆随不是普通人类这件事了,爱情的力量实在强大得不可思议,让他心甘情愿地接受陆随的一切。  孟效被自己感动到了。  像他这么好的男朋友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陆随实在太幸运了。  抵达美术馆的时候,夜幕已经提前降临。  孟效畅通无阻地进入美术馆,室内温暖明亮,把风雪阻隔在外面。  刚要走进展厅,手机突然响起来。  是陆随打来的,可不等孟效接听就挂断了。  下一秒,陆随出现在了孟效面前——他猜对了,陆随真的在这里。  孟效一看到他就本能地想露出笑脸,但他努力克制住了,尽可能面无表情地问:“怎么不接我电话?”  陆随的表情却复杂极了——惊讶、惊喜、忐忑、愧疚、感动……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停顿几秒,他突然靠近,猛地将孟效拥进怀里,紧紧抱住。  “刚才睡着了,对不起。”陆随的声音又低又哑,隐约带着一点哭腔,“……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在被陆随抱住的瞬间,孟效感觉自己像只漏气的气球,一下子空了,一切乱七八糟的情绪和想法统统烟消云散,下一刻,他又被迅速充满,身心完完全全被陆随占据。  他抬手搂住陆随的腰,把脸埋进陆随颈窝里,贪婪地汲取着他身上的气息,瓮声瓮气地回答:“瞎猜的。”  “还生我的气吗?”陆随小心翼翼地问。  “我只是短暂地气了一下,”孟效的声音像他此刻的心情一样柔软,“一觉睡醒就不气了。”  陆随沉默须臾,低声说:“我既盼着你快点原谅我,又不想让你那么快原谅我。”  孟效心里酸酸涩涩,泪意忍不住涌上眼眶。  他抬头看着陆随,冲他扬起笑脸:“我是不是特别好?”  陆随垂眸看着他,轻轻勾起唇角,眼里却同样闪烁着泪光,“对我来说,你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存在。”  “好肉麻。”孟效表面嫌弃,其实心里感动又甜蜜,因为他相信,陆随的甜言蜜语都是发自真心的肺腑之言。  陆随长长地舒了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整个人变得轻松又舒展。  他低头亲了孟效两下,重新抱住他,想用尽全力却又不敢太用力,仿佛抱住失而复得的珍宝,一分一秒也不想和他分开。  他们沉默地感受着彼此的体温和心跳,任由缠绵的爱意将他们层层包裹,静静地品尝着幸福的滋味。  过了许久,孟效低声问:“你还会走吗?”  “不走了,”陆随说,“再也不走了。”  “不用再蜕皮了吗?”  “嗯,蜕皮期结束了,去年是最后一次。”陆随直起身,看着孟效,“以后我就长现在这样了,你喜欢吗?”  “喜欢,”孟效毫不犹豫地点头,“你所有的样子我都喜欢。”  “我也是,”陆随笑着说,“你所有的样子我都喜欢。”  孟效悬着的心终于可以完全放下了。  至此,失恋魔咒才算彻底被打破。  孟效也松弛下来,他晃晃陆随的手,撒娇似的问:“我可以做你摄影展的第一个观众吗?”  “当然,”陆随二话不说,直接牵着他往里走,“这场摄影展就是为你而办的。”  孟效:“嗯?”  他们本来就站在展厅入口,转个弯就进去了,一张几乎占满整面白墙的巨幅照片瞬间映入孟效的眼帘,让他猛地僵住,瞠目结舌。  那是一张裸-照,白皙纤瘦的半熟少年一丝没挂,环抱双蹆坐在椅子上,冲着镜头羞涩地笑着,美好得如梦似幻。  “……陆随!你……你立刻把这张照片撤下来!”第62章 缠蛇62 谢谢你  缠蛇62  -  孟效当然记得, 这张照片是他的初恋顾曲给他拍的。  顾曲拿的是校园文男主剧本,走的是最常见的bking路线,而且b得一点都不让人讨厌, 性格强势又霸道,他肆意显露的攻击性和占有欲让当时还是母胎solo的清纯男大学生孟效根本无力招架,三下五除二就被拿下了——就是在拍完这张照片之后,顾曲掠夺了他的初吻,顺理成章地成了他的第一个男人。  虽然明知道顾曲只是陆随众多马甲中的一个, 但孟效目前还没办法把他们融合成一个人,因为除了外貌,他们的性格也很不一样。  而且不止顾曲, 苏禤和沈訸的性格同样大相径庭,只能说陆随太会演,不去做演员实在可惜了。  “你放心,这个世界上看过这张照片的人, 只有我和你。”陆随从背后把孟效拥进怀里,共同注视着照片里美好如画的赤/裸少年,“其实不止这张, 这座美术馆里展出的所有照片, 从制作到悬挂都是我单独完成的, 绝没有经过第二个人的手。宝贝,这个摄影展只为你一个人而办, 当然也只有你能看。”  “我才不是担心这个……”孟效小声嘟囔。  虽然这张照片拍得特别好,不能算黑历史,但就这么大喇喇挂在这儿展览也太令人羞耻了。  “你就不能私藏起来自己看吗?”孟效微红着脸抱怨。  陆随声音带笑,在他耳边说:“这是我给你拍的第一张照片,而且拍照那天是我们作为恋人在一起的第一天, 意义非凡,只有我一个人看岂不是很可惜?”  但孟效实在不好意思欣赏自己的裸/照,只好拽着陆随往里走,“别站这儿了,我们去看看别的吧。”  转过一道实体墙,进入正厅,偌大又辉煌,几乎一览无遗。  干净的白墙上参差错落地悬挂着一张张尺寸不一的照片,照片的主角只有一个——14岁的孟效,16岁的孟效,18岁的孟效……全是孟效。  孟效和陆随手牵着手,在每张照片前都要停留一会儿,他们一起回溯照片背后的记忆,有些孟效模糊有印象,有些压根不记得,就让陆随讲给他听。  “这张是高二那年夏天拍的,当时我在隔壁班,你并不认识我。有一次课间,我从你们班后门经过,看见你正在和前桌的同学说话。灿烂的阳光笼罩着你,看起来就像你在闪闪发光,我当时想,如果真的存在天使的话,应该就是你这样的吧。”  “高二,隔壁班……”孟效努力回想,突然灵光乍现,“你当时是不是姓林?”  陆随微微诧异,“你竟然记得?”  孟效说:“谁让你长得那么帅,想默默无闻都难。我经常听我们班女生讨论隔壁班的大帅哥林某某,偶尔在走廊碰到你我也会不由自主多看你两眼,所以就留了点印象。”  陆随问:“那你当时对我有没有一点点心动?”  孟效“嘁”了一声,“我才不是那么肤浅的人呢,虽然我看脸,但也不是只看脸好吧。”  陆随笑着点点头:“喔。”  “这张我知道,是大一刚入学时候拍的。”  孟效之所以这么笃定,是因为照片里的他顶着偶像niall horan同款发型——这是作为乖宝宝的他第一次染发加烫发,本来想着从高中生变成大学生要有点改变才行,可惜新发型只保留了三天,因为军训要求所有男生剪寸头。  “你当时也是新生吗?”孟效问。  “不是,”陆随说,“我缺课太多,高考失利了,复读了一年才踩着分数线考上交大,成了你的学弟。”  “我还以为你是学霸呢,原来不是啊。”孟效佯装失望地叹了口气,又皱了皱眉,“但你一个学期没读完就退学了,那第二年还要再参加一次高考吗?”  陆随笑着“嗯”了声,“我一共参加了四次高考,读了三次大一。”  孟效忽然沉默片刻,“……所以我大三那年生病的事,其实你早就知道?” 第61章 -  短暂地沉默须臾, 孟效忽然笑起来:“这种感觉,好奇妙啊。”  陆随注视着他:“嗯?”  四目相对,孟效眼神清澈, 笑意充盈,“很难形容,就好像……一粒种子在一块土地上生根发芽,缓慢生长,循序蔓延, 最终将整块土地据为己有,成为一体。”  “陆随,”孟效温柔地喊他的名字, “我的身体属于你,我的心也属于你,就算我变成半人半蛇也没关系,那样我和你就是真正的同类了, 你就不会再觉得孤单了。”  孟效深深地凝视着陆随的眼睛,仿佛要看进他的心里去,“所以你千万不要为此感到内疚, 换作是我, 面临当时的情况, 也会做出和你一样的选择,没有什么比让心爱的人活下去更重要的了。”  陆随眼泛泪光, 笑着点头:“嗯。”  “还有,我不许你再用‘怪物’这个词来形容自己了,”孟效低声责备,“你才不是怪物,对我来说, 你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最最珍贵的存在,是我的宝贝。”  陆随总是“宝贝”、“宝贝”的叫他,这还是孟效第一次用“宝贝”来称呼陆随,多少有些难为情。  陆随眉开眼笑,再次点头:“好。”  “因为我和你共用一套dna,”孟效回到正题,“所以导致我有了怀孕的能力?”  虽然“怀孕”这个词用在自己身上实在别扭,但也没有更合适的词汇了。  陆随摇头,“倪叔叔说,他没有监测到你孕育蛇蛋的过程,所以他也没办法做出判断,但他猜测,应该不仅仅是dna的问题,你的身体可能还存在着其他未知的变化。”  “那怎么办?”孟效有点茫然,“我再怀一次孕,然后像小白鼠一样让宽叔叔做研究?”  “宝贝,并不是所有的问题都需要答案的。”陆随哑然失笑,“就像我妈不知道她为什么会从蛇变成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直到八岁才从人变成蛇,但这并不妨碍我们好好活着。你只需要知道,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我都会陪在你身边,帮助你,保护你,永远爱你。”  这回换孟效眼眶湿润了。  他们俩今晚都成了小哭包,眼泪总是情不自禁地往外涌。  顿了下,陆随又说:“而且我是不会让你再怀一次孕的。现在这七颗蛋能不能成功孵化还不知道呢,怀孕过程中会发生什么也是未知数,我不可能让你再冒一次险。”  孟效恍然大悟,“所以你每次做愛都坚持戴套,就是怕我再怀孕?”  “嗯。”陆随静了两秒,看着孟效说:“宝贝,为了一劳永逸,我打算做结扎手术。作为我的伴侣,我需要征求你的同意。”  孟效思考片刻,说:“你刚才说,现在这七颗蛋能不能成功孵化还是未知数,我们再等等,等它们孵化了,你再去做手术,好不好?”  陆随看着他,忽然笑起来。  孟效:“你、你笑什么?”  陆随笑着说:“明知故问。”  孟效微窘,扭捏了一会儿,才低眉顺眼地说:“从我喜欢上同性那天起,就意味着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孩子了。从前我无所谓,但自从天辰表哥的女儿出生后,我的父爱好像就被唤醒了,偶尔会觉得羡慕又遗憾。”  他抬眼看着陆随,微微笑着说:“可没想到老天爷对我这么好,不仅让我遇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你,还让我拥有了和你生孩子的能力。我突然觉得,曾经所经历的一切都不是坏事,而是命运之神的馈赠。”  陆随摩挲着孟效的脊背,笑着说:“好,听你的,手术以后再做。你要是觉得七个不够的话,我们还可以再生,反正养得起。”  “够了够了。”孟效说,“对了,你还没告诉我,那七颗蛋现在在哪儿呢?”  “在我妈那儿,”陆随说,“不过她也束手无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孟效叹气,“真希望它们都能成功孵化。”  “别担心,”陆随抱住他,“一定会的。”  他们依偎在沙发上,有说不完的话,想到什么说什么,把那些隐藏在时光里的秘密掰开了揉碎了,对彼此再没有任何隐瞒。  直到晨曦的微光驱走了漫漫长夜,两个人才相拥着睡着。  孟效醒来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被陆随抱到了床上。  窗帘拉得很严实,一点光都没透进来,导致房间里昏黑一片。  “陆随。”  “在呢!”床头的娃娃回应了他的召唤。  “几点了?”  “现在是下午三点四十八分。”  孟效坐起来伸个懒腰,刚要下床,房门忽然开了。  “醒了?”陆随背着客厅的光走进来,“饿了吧?饭早就做好了,就等你起床呢。”  孟效坐在床边,朝他张开双臂,陆随会意,弯腰靠近他。孟效手脚并用地缠到陆随身上,陆随一手揽腰一手托臀,轻而易举就把孟效抱了起来。  “越来越轻了,”陆随犯愁,“饭也没少吃,怎么就是喂不胖。”  孟效把脸埋进陆随颈窝里,清冽的体息提神醒脑,他的声音闷闷哑哑的:“怎么不多睡一会儿?你这几天都没怎么睡过吧?”  “没事,”陆随说,“我觉本来就不多。”  “可是蛇不是要冬眠的吗?”孟效疑惑,“你应该很嗜睡才对呀。”  陆随一本正经地说:“我是变种蛇,不需要冬眠。”  孟效笑着说:“酷。”  陆随把孟效放在卫生间的洗手台上,低头在孟效唇上啄了一下,笑着说:“没有秘密的感觉真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孟效微微心疼,他伸手抚摸陆随的脸颊,低声问:“如果没有那七颗蛋,你是不是打算骗我一辈子?”  陆随抬手覆上孟效的手,垂眸看着他的眼睛,没有说话。  孟效的额头抵上陆随的胸膛,轻叹一声,“你真傻。”  陆随轻轻地捋着孟效的头发,笑着说:“傻人有傻福。”  孟效笑了笑,他抬头仰视陆随,清亮的眼眸里倒映着陆随英俊的脸,“陆随,我爱你。”  陆随的眼神温柔得快要溢出水来,“我也爱你。”  孟效心血来潮地提议:“以后我们每天早上都要对对方说一句我爱你,好不好?”  “好,”陆随说,“我爱你。”  孟效笑着说:“你刚才已经说过了。”  陆随说:“再说一遍。”  孟效攀住陆随的脖子,仰起头亲他一下,眉眼弯弯地笑着说:“我也爱你,超级超级爱你,全世界我最爱你。”第65章 [最新] 缠蛇65 正文完  缠蛇65  -  黄昏降临, 天色昏茫。  陆随开车载着孟效,去看蛋蛋们。  孟效知道它们安然无恙,但总要亲眼看过才放心, 毕竟今非昔比,这七颗蛋从不明物体变成了他尚未出世的孩子,而且还分别了将近半年——虽然导致他们分别的罪魁祸首是蛋蛋们的另一个爸爸。  路上堵了好久,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八点多。  陆碧城不在,陆随直接带孟效去了位于湖心的房子。让孟效没想到的是, 这座看起来简简单单的房子竟然别有洞天。  陆随掀开沙发前铺的地毯,然后两根手指插進地板上一道矩形凹槽,一声轻响后, 陆随直接掀开了一整块地板,一条向下延伸的暗道顿时暴露在孟效眼前。  暗道是圆柱形的,没有阶梯,造型和水上乐园里的滑梯差不多, 里面黑咕隆咚的,看不到尽头。  “是要从这里滑下去吗?”孟效问。  “嗯。”  顿了两秒,孟效又犹犹豫豫地问:“你妈妈……该不会也是从这里……”  脑海里已经有画面了。  陆随笑着说:“她那边还有一条步道。”  说着, 陆随坐到地板上, 把鞋脱掉, 两条长蹆伸进通道里,然后拍拍自己的大蹆, 对孟效说:“坐这儿,我抱着你。”  孟效也脱了鞋,乖乖坐到陆随大蹆上,调整好姿势,后背贴着陆随的胸膛, 双蹆叠着陆随的蹆。  陆随搂住孟效的腰,在他耳边说:“闭眼。”  孟效便听话地闭上眼。  陆随说:“要下去了。”  孟效有点紧张,深吸两口气,才应了声“好”。  下坠的瞬间,温暖的风从黑暗中扑面而来,骤然袭来的失重感让孟效有些晕眩,他不敢睁眼,感觉到陆随紧紧地抱着他,便什么都不怕了。  大概高速滑行了十几秒,他们平稳落地了。  “晕不晕?”陆随问。  “有点。”孟效说。  “你先坐着,”陆随说,“我去开灯。”  陆随松开孟效,起身去开灯。  孟效睁开眼,四周漆黑而静谧,什么都看不到也听不到。但他能感觉到这里很暖和,大概是春末夏初的温度。  很快,灯亮了,孟效被陆随拉起来,他四下环顾,这个隐匿在湖底的秘密空间宽敞又空荡,几乎什么都没有。  四面八/九米高的透明玻璃墙,墙外是深碧色的湖水。  地上铺着厚厚软软的墨绿色地毯,踩上去很舒服。  家具则只有一套长沙发,对面靠墙立着一台98寸巨屏电视,仅此而已。  “我就是在这间密室里度过每年一次的蜕皮期的。”陆随说。  孟效才在这里待了一会儿,就感到了挥之不去的压抑,有种眼耳口鼻被堵塞的奇怪感觉。他不敢想陆随是怎么在这个安静到有些恐怖的“监牢”里度过一个又一个漫长的蜕皮期的。  幸好蜕皮期结束了,陆随以后再也不用经受这种煎熬。  陆随透过孟效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指指那台巨屏电视,笑着说:“有那台电视陪着我,也不算难熬。”  孟效调整心态和表情,试图让自己显得欢快一些,“你看过的电影和电视剧得有上千部了吧?”  陆随说:“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