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罪者:一线法医的兇案刑侦笔记》 第1页 [侦探推理] 《判罪者:一线法医的兇案刑侦笔记(出书版)》作者:厌笔川【完结】 出 版 社:民主与建设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6-8-1 作者简介 厌笔川,悬疑推理小说家。 善于在字里行间构建悬念,于情节中灌注独特创意。被读者誉为“烧脑推理小说第一人”。 本书是其精心筹备五年之作。创作期间,数位法医匿名参与到剧情讨论之中! 内容提要 恐怖源自真实,荒诞不经的传闻背后,隐藏更深的是匪夷所思的真相!我是一名法医,为你讲述近些年来从未公布过的恐怖兇杀案,每一起案件都充满了离奇诡异,每一起案件都令人毛骨悚然。当一起起案件真相大白之后,你会发现,较于惨烈的案件本身,最可怕的其实是人心!心是黑暗的,那么眼中就不会有光明…… 前言 我是一名法医,我餵自己袋盐,真特么的咸…… 我记得毕业刚进警队实习的时候,那帮老油条们跟我说过这样一句话,当警察别当刑警,当刑警别干技术,干技术别干法医。如果你真点儿背干了法医,那就想办法调到省厅、市局直辖的‘刑科所’一类的单位去,千万别来基层刑侦队。你小子能全摊上,祖坟冒的绝对不是青烟,而是黑烟。 我当时完全懵逼了,在上学的时候我就知道法医学报考人数是最少的,也知道在当下公安系统中法医占得人数比例最低,但我没想到能到这么蛋疼的地步。 当时刚进社会,身上还有那种愣头青的劲头儿,就大言不惭的回了他们一句:“毛主席说过,我们是革命工作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当时他们都笑了,说:“慢慢儿你就知道了,还真不如去搬砖。” 事实证明,这帮老油条不是在给我下马威,因为随着实习期满开始出越来越多的现场,我才真正体会到了法医这份工作是多么的艰辛和枯燥。 刑侦队比不了‘刑科所’,不光工作环境和配套设备差着十万八千里,就是工作量也要大的多,最要命的是没有固定休息时间,什么时候有案子什么时候就得从床上爬起来。技术岗歷来都是公安系统的最大缺口,尤其是在小城市的基层,完全就是一个萝蔔盯一个坑,更别说法医本来就不受待见了。 勘察现场、初步尸检、后续深度尸检、做法医物证鑑定、整理填写尸检、伤情以及各种鑑定报告,琐碎繁重的工作让我有好几次都想转专业,家里人也一度这么劝我。 不过真正让我动了转专业念头的还是一次相亲,我至今都忘不了当知道我法医身份之后那个女孩儿嫌弃、恐惧还有厌恶的目光,点了满桌子菜一口没吃就走了,最关键的是还特么没跟我aa制,不过最终她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后来我听媒人说,不光那个女孩儿不愿意,她家人没有一个贊成的。 因为,他们认为法医经常跟死人打交道是不吉利的! 那段时间我精神恍惚,工作中总是出差错,带我的师傅就找我谈心。知道我的情况以后,他说了这样一句话:“人不能看不起别人,更不能看不起自己。别看咱们法医容易被人误解,也没有太多的上升机会,但案件破获过程中最不能少的就是法医,早知道现在要转专业,当初还报考法医学干什么?” 我承认他说的在理,不过当时我还真没听进去,真正让我改变主意的是紧接着发生的一起命案,跟我相亲的那个女孩儿被杀了,头皮被切割了下来,尸体下落不明。 在基层刑侦队工作是真累,不光要负责法医尸检、鑑定的事情,很多时候还要担任刑警的角色。不过这样也有好处,就是我们以‘双重身份’介入案件,对案件做最直接、清晰的了解。 接下来我就把入职以来接触过的案件讲给大家听,包括跟我相亲的那个女孩儿,看完之后就会知道真相有多么的可怕,某些人的人格是何等扭曲,心理是何等的变态。 为了方便大家阅读,我会尽量把故事做出小说性质的描写和叙述,以求能尽量剖析清楚隐藏在案件背后的东西。不过有一点大家可以放心,这都是根据真实案例改编的。 但既然是小说、是笔记,那就一定会有加工的成分,比如某些地方会故意夸大,比如某些氛围会营造的略显诡异,又比如人物形象会倾向于完美。所以情节、悬念或者文笔出现欠缺的情况,还请大家包容谅解。 第一章 干枯头皮 我叫许峰,今年二十八岁,是一名从业三年的主检法医。 对于普通人来说,法医或许是一份颇为神秘的职业。但只有从业者才清楚,这份职业不仅平淡无奇,而且还相当枯燥,每天的工作都围绕着鑑定伤情和尸检这两件事情展开。原本,我以为自己会像大多数前辈那样,熬资歷、评职称,捧着铁饭碗一直熬到退休。 但最近发生的一起案子,却让我身心俱疲,如履薄冰,甚至,还一度被死亡的阴影所笼罩!与此同时我也明白了师父退休时曾说的那句话:“这个世界并非只有男人和女人;同理,这个世界也并非只有活人和死人,还有……” 第二章 小血手印 1 这一切,都要从那夜凌晨,我接到苏沫打来的电话开始说起。 第2页 “许峰,刚接到报警,华光路十八号发生了一起命案。我不管现在是几点,也不管你在干什么,马上带着你的勘查箱滚过来,如果十五分钟内我看不到你,明天你就给我脱了警服滚蛋!”说完苏沫便挂断了电话。 法医,是一个没有准确作息时间的职业,毕竟我们无法掌控兇案发生的时间,因此这三年下来我患上了严重的睡眠障碍。这个电话换作别人来打,我可能会直接挂掉,也可能对着电话直接问候对方家人,但是面对苏沫,我只能无奈地咒骂几句,然后从床上爬起来,拎着勘查箱急忙赶往案发现场!临出门,我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针正好指向了凌晨一点,我不由得发出一声苦笑,看来今晚又别想睡了。 华光路距离我住的宿舍不是很远,当我赶到那里的时候,局里的同事已经封锁了现场,从停在这里的警车数量推断,这起案件怕是并不简单。果不其然,我刚下车,马三眼就沖了过来,拉着我就往里面走:“疯子,你可算来了,再不来苏队可又要骂娘了!” 马三眼,真名叫马磊,因为刑侦业务过硬,总是能先别人一步找到决定案情走向的线索,甚至可以说任何案件只要到了他手上,只要多看几次现场,基本上就能做出和实际情况基本吻合的推理,于是便有了这个外号。他既是刑侦大队的副队长,同时也是高我三届的同校学长,加上他这个人大大咧咧不拘小节,所以我们私底下关系很铁。 “马哥,到底是什么案子啊,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疯子,你还是自己去看吧。我唯一能告诉你的,就是这起案子不简单,而且……”话说到一半儿,马磊抿着嘴唇皱起了眉头。 “马哥,而且什么?”马磊的刑侦能力,在全局都是出了名的,如果不是有个比他还变态的苏沫,刑侦大队队长这个职位肯定是他的。正是因为我了解这些,才会感到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案子,竟能让身经百战的马三眼,也变得忧心忡忡起来? “而且……不像是‘人’干的!”最终,马磊如释重负地吐出了一句话。 “马哥,这大晚上的你可别吓唬我!不是人干的,难不成还能是什么‘妖魔鬼怪’干的?”我这句话多少带着些调侃的成分,毕竟干我们这一行,经年累月跟尸体打交道,可以算是阅尸无数,身心早已经歷过磨砺,这三年来的从业经歷,早就让我成为坚定的无神论者。 “算了,你还是自己去看看吧,我还要在外围排查一下,看看有没有目击者或者其他的线索。”马三眼说完,抬起手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招唿了身边另外两名同事,向着楼后面走了过去,看上去脚步显得前所未有的沉重。他走后,我打量了下周围环境,这是一座仿古的二层建筑,门的左侧是一个小花园,右侧是两个车库,一看就是非常有钱的人家。此时大门已经被隔离带封锁了起来,两名同事正站在门口警戒着,朝他们点点头之后,我就从隔离带的下面钻了进去。 “告诉许峰,如果五分钟内还不到的话,就可以脱掉警服直接滚蛋了……”刚进门,我就听到楼上传来了苏沫的怒斥声,我不由得皱了皱眉,这傢伙的火暴脾气如果再不改改,将来能不能嫁出去恐怕都是个问题。 没错,苏沫是个女警。而且,还是整个警局最漂亮的首席警花!说起来,我跟苏沫还颇有些渊源,大学的时候我们是同学,我工作的时候她去了学院继续深造,一年前带着调令回来,摇身一变居然成了我们的大队长。刑侦队,是每个警局里精英们的聚集地,让一个女人来当大队长,自然有很多人明里暗里不服,用马磊的话说:“都是男人们在干活,凭啥让一个娘们儿当头儿?” 当时,的确有很多人也是抱着这种想法,不过当苏沫拿出散打冠军、专业技能大赛冠军等一大摞证书和那堆满屋子的奖盃时,没有人再敢小看她。事实证明,苏沫天生就是块干刑侦的料儿,入职一年多的时间,破获了好几宗大案。时至今日,她在全省公安系统内也已小有名气,很好地诠释了“巾帼不让鬚眉”这句老话。整个大队的人对苏沫的态度也发生了很大的转变,从最初的质疑,到后来的认可,再到现在的言听计从。实际上,其他人都或多或少有些怕苏沫,不过我可不怕,不仅因为我们是同学,更因为我那已退休的法医师父苏国锋,就是她的亲爷爷。 一上楼我就看到苏沫正皱着眉头站在走廊上,精緻的五官,清爽的马尾,得体的警服,一副英姿飒爽的干练样子。 “苏队,催命也不是这么个催法儿,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是不要命的工作狂?”放下勘查箱,我从里面取出了一双手套。听到我的话,苏沫回过了神,狠狠瞪了我一眼:“许峰,我没空跟你打嘴仗,你最好还是好好地想想怎么写这份儿尸检报告吧。” “尸检报告,就不劳烦您苏大队长操心了……”或许是妒忌心理作祟又或许是关系熟的缘故,总之每次我面对苏沫,都必须在嘴上占尽便宜才行,否则就会有种浑身难受的感觉。 “峰哥,案发现场在那间卧室,我们进去吧!”说话的人叫徐睿,是局里的另外一名法医,刚从业不久,同时也是我的助手。 第3页 “开始吧!”在面对苏沫的时候,我的确是有些不正经,可工作一旦展开,我就会全身心地投入进去,因为我始终记得入职第一天,师父对我说过的那句话:“如果将刑侦比作一双抽丝剥茧的手,那么法医就是两只寻找线索的眼睛。一名优秀的法医,必须要做到事无巨细。因为哪怕很小的失误,都有可能会致使案情出现偏差,从而延误了黄金侦查期,让世间又多出一件悬案、错案!” 几句话,道出了法医的本质,也正是因为时刻谨记着这几句话,我的工作才很少出现失误,让我在入职三年后,成为全省最年轻的主检法医。 一切准备就绪后,我轻轻地推开了那扇房门,首先闻到的是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儿。这种香一般都是用来安神的,可以初步推断,这间卧室的主人恐怕最近过得并不顺心。整间卧室很大,装修得也很精緻,不过此时我没有任何心思去理会那些东西,我的目光完全被悬挂着的那台吊扇给吸引了。 确切地说,是缠在吊扇上面的东西。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那应该是——头髮! 乌黑浓密的头髮一头绑在吊扇上面,另外一头则是簇拥在一起,从形状以及颜色上来判断,我有九成的把握可以确定,另外一端是一张被从身体上剥离下来的头皮。而且从形成的干瘪窝篓状来看,那还应该是一块完整的头皮,但令人感觉更为诡异的地方在于,那上面竟没有丝毫的血迹,在炽白的灯光下,无比瘆人。 从业这三年多出过多少次现场,我自己都记不清楚了,但这样骇人的一幕,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到,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气。吊扇,靠近阳台的方向,阳台的推拉门被打开了一道缝隙,风吹得头髮连带着头皮轻微地摇晃着,让我顿时感觉到后背有些发凉。深吸口气之后,我强令自己冷静下来,摒弃掉脑海中纷乱且恐惧的想法,因为这些东西,很有可能会让我出现错误的判断。 地上背对着我们跪着一名男子,披着一件外套,脑袋耷拉在胸前,从毫无声息的种种迹象可以判断,这个人已经死亡。 “峰哥,地上有大摊的血迹,周围有喷溅的痕迹,应该是重力打击所造成的不可修復的创伤,从凝固的血液颜色来看,案发时间是在一小时前左右,具体的死亡时间还要进一步检验才能确定!” “嗯!”对于徐睿的说法,我是认可的,血迹呈现出喷射状,说明是被重力撞击造成的,比如匕首的勐然刺入拔出,就会造成这样的现场。而血液的颜色变化,的确能初步推断出案发时间。不过正如徐睿所说的一样,具体的死亡时间还要通过深入的尸检来确定,毕竟流血跟死亡是两码事。想要得知受害人死亡的真实情况,就必须做更详细的勘查。法医的现场勘查,都是为刑侦服务的,为的就是提供更多线索争取最宝贵的侦破时间。当我们确定了案发时间以后,苏沫的命令已经传达了下去:“去告诉马磊,先确定死者的身份,然后调取附近所有的监控录像并逐步排查死者的人际关系。作案手段如此兇残,一般来说都属于仇杀,详细了解一下死者有没有跟什么人结过怨。还有,尽量把事态往下压,避免引起其他人不必要的恐慌。能在这里居住的人,非富即贵,一旦处置不妥当,我们可能就要被迫承受极大的舆论压力,这会让我们自己陷入被动之中!” “是!”门口的小警员应了一声,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苏沫这样的安排倒也无可指责,因为稳定人心本就是刑侦工作的一部分。当然,这跟我的关系并不大,我现在要做的,就是确定兇器的种类。一般来说,能造成这样的创伤,无非就是管制刀具之类的器具。但当我走到那人面前,看到呈现在眼前的一幕时,我才知道自己错了。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管制刀具,而是那人自己的——双臂!除了披着的那件衣服之外,他的上身是赤裸着的,双臂从肋骨处深深地刺进去之后,双手带着内脏从腹部伸了出来,鲜血正顺着十指流到地板上。 “怎么了峰哥,有什么不对吗?”看到我愣在了当场,徐睿疑惑地嘀咕了一声,和苏沫对视了一眼之后也走了过来。当看清楚眼前的景象之后,苏沫的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至于徐睿,则是直接捂着嘴就沖向了洗手间。 “疯子,你怎么看?”案件的排查,线索的梳理,我的确是不如苏沫在行,可说到确定死因之类的技术活,她又远不如我有话语权。 “暂时还不能确定,帮我把箱子拿过来!”我严肃地吩咐道。无论什么样的现场勘查,都不能做任何主观的猜想,一切都必须建立在检验的事实基础上,在没有进行深入检查之前,我不会给她任何结论。死者的双臂是交叉着的,首先我要确定,他的双手是怎么刺入肋骨之中的,以一般人的手指力量,绝对不可能造成这样的创伤。 “腕肌有扭曲的损伤,双手十指全部骨折。肋骨处有反覆撞击过的痕迹,且身上没有发现任何受制于他人出现的扭打痕迹,初步判断,此人死于自杀!”经过一番勘查后,我只能有些无奈地宣布自己的初步判断。 “自杀?”听到我说出这两个字,苏沫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手段如此残忍,他杀的话倒是能说通,但谁会用这么痛苦的方式自杀,你没弄错吧?” 第4页 “初步的判断就是这样!”其实我的心里也是充满了种种疑问,我勘查过的自杀现场不少,不过手段都是比较常见的,无外乎吃安眠药、割腕、上吊之类的,眼前这样的一幕,我还真是第一次见。 “尸体出现了尸僵,结合血液的颜色,初步推算死亡时间在半小时之前!”我摸了摸死者的身体,四肢已经出现了僵硬状。 “那也就是说,他将双臂刺入腹部之后,过了差不多半小时才断气,这需要多么强大的意志力,才能忍住这种难以想像的痛苦?”苏沫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 “你的问题我没办法回答,只有他自己知道为什么要採用这种方式结束生命。至于死亡时间,的确是在半小时到一小时之间。”其实苏沫所说的,也正是我所疑惑的地方:这样的自杀方式,所承受的痛苦的确是令人难以想像的,就算意志力再强大,也不可能没有丝毫挣扎的痕迹,毕竟人体的本能反应是意识所无法彻底控制的。 “这是什么?”我试图通过死者的表体特徵寻找到更多的线索,推翻我之前的结论。因为从内心来说,我也不相信这是一起简单的自杀案。结果却在新一轮的勘查中发现了新线索。 “肌肉纤维?”死者的十指都已经骨折,无法承受内脏的重量,所以出现了下垂,在他右手食指的指甲里,却藏着不同于内脏组织的肉屑。这是一个令人警醒的信号,因为这些肉屑,很有可能是属于另外一个人的。如果真是那样,案件的性质就会发生彻底的翻转——由自杀,转变为他杀! 死者的双臂交叉刺入腹部,大臂紧紧地抱在一起,掩盖住了胸膛的部位,我吃力地将其拉开之后,发现了更加令人触目惊心的一幕。他的胸膛部位,被什么东西给划开了,横七竖八地分布着一道道血槽,肉皮向外翻卷着,就好像是婴儿的嘴一样。 “疯子,这好像是字……”苏沫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 “字?”听到苏沫的话,我站起身向后退出了两步,当再次看去的时候,发现正如她所说的一样,那的的确确是三个字。 “我该死!” 看到这三个字,我后背的寒意更甚了:“苏队,从死者指甲里的肉屑判断,这三个字应该是他自己用食指生生抠出来的!”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苏沫既像是在问自己,也像是在问我。 “好像是……忏悔。” “忏悔?”听到我的话,苏沫惊疑了一下,“跟谁忏悔?” “跟它!”说着,我将手指向了吊扇上的头皮和头髮,风还在不断地吹进来,头髮悬着头皮摇摇晃晃的,就像是在回应着我的话一样。 看来这起案子不简单啊……望着那不断晃悠的头髮和头皮,苏沫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如果真如我所说的那样,那这起案子就有着很大的隐情了。 “疯子,我会派人全力排查,尽快确定这头髮的主人,尸检的工作你也要抓紧,有什么问题或者需求,第一时间告诉我!”苏沫吩咐道。 “嗯!”这样的一起案子,让我和苏沫都一下子感觉到了压力,她要去做线索的排查,而我也要将尸体带回局里做进一步的尸检。初步看起来,这是一起自杀案,很多地方看似合理,但深入地分析之后就会发觉,案子远远不是看起来的这么简单,其中一定蕴含着某种不为人知的信息。 “封锁现场,尽量把对附近居民的干扰降到最低,尸体直接拉回局里,做解剖检验!”苏沫素来是如此干练的,两句话就将工作安排了下去。她说话的时候,我搬了一把椅子过来。这块连着头髮的头皮,我是一定要带回去的,这东西很可能就是这起案子的关键。 唿……就在我抬手去摘那头皮的时候,门外突然吹进来一阵风,捲起窗帘的时候,我在窗棱上面,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些东西。 “苏沫,有新发现!”从椅子上跳下来之后,我三步并作两步就冲到了窗户前,扯开窗帘之后,我发现上面有两个手印儿。手印儿很小,就像是三四岁孩子的手一样,而且是血色的,不用化验我几乎都能猜出来,这鲜血是属于死者的。也就是说,案发的时候还有人在现场。 “疯子,你快来看,死者颈部有勒痕,并且还有几根头髮!”在我喊苏沫的时候,耳边也传来了苏沫的唿喊声。 勒痕?她的话顿时让我一惊,我赶忙奔了过去。之前因为死者是跪在地上垂着头颅的,加上我的注意力完全被刺入腹部的双臂吸引了,所以我当时并没有去注意他的颈部。现在看去果然有着一道清晰的勒痕,而且瘀痕上面,还粘着两根头髮,从光泽和长度来看,和吊扇上的头髮应该属于同一个人。 “死者的脖颈有勒痕,还有头髮,难道说死者的死因不是贯穿腹部导致的,而是在之前颈部被勒,窒息而亡?”望着那勒痕,拈着手里的两根头髮,我陷入了沉思当中。如果真的是窒息而亡的,那就能解释他为什么承受了如此大的痛苦,却没有丝毫挣扎的痕迹了,因为那个时候的他已经死了。可这样一来,就又有说不通的地方了,他那个时候既然已经死了,又怎么可能将双臂活生生插入自己腹部呢,除非…… 第5页 想到此,我将目光再次望向了那两个血手印儿,一股强烈的不安,从我心底开始蔓延了出来。 从手印儿的大小来看,显然是属于孩子的,可我绝对不相信一个孩子会具备这样的力量,能将死者的双臂硬生生地刺入肋骨之中。然而,当我走过去掰开死者的大臂做相关检查时,一下子就石化在了当场。因为他的两条大臂上面,都有着一个乌青色的小手印儿。从大小上来判断,跟窗台上的一模一样…… 到了现在,我终于明白马磊为什么会说这件案件不像是人干的了,我也终于明白苏沫为什么跟我说那句话了。 “许峰,你最好还是好好地想想怎么写这份儿尸检报告吧。” 2 站在警队的会议室门口,我迟迟不敢去推开那扇门,我在这里做了无数次尸检报告的陈述,但从没有哪次像现在一样,让我如此心神不宁。 尸体被拉回警局之后,我和徐睿连夜做了最细緻深入的解剖,而这也让我发现了更为诡异的地方,这可以说是我做法医这几年来从未遇到过的案例。望着手里的尸检报告,我不知道该不该如实汇报,因为上面的陈词连我自己都没办法相信。我很清楚这份报告意味着什么,其中的绝大部分内容一旦公布势必会引起轩然大波。 就在我左右徘徊不知所措的时候,会议室里传来了雷大炮的声音:“许峰呢,为什么还没来?赶紧给他打电话!” 雷大炮真名叫雷成,是我们的局长,疾恶如仇,脾气相当的火暴,所以就有了这么个外号。整个警局除了苏沫以外,没有一个人不怕他。与其让雷大炮给我打电话臭骂一顿,倒不如我自己进去。正所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无论他们相不相信这份报告,我都必须如实做出陈述。 “对不起局长,我来晚了。”我推开门说道。 会议室里人并不是很多,除了雷大炮、苏沫和马磊之外,还有两名年岁较大的同事,分别是刑侦二队的队长柳河以及副队刘崇。雷大炮的脸色有些难看,看都没看我一眼,就对苏沫说道:“你把昨晚的案子做个简要的概述,听完尸检报告之后,我们再继续讨论案情!” “是!”苏沫站起身,随后走到了电脑旁边,点开第一张图片说道:“死者名叫马向阳,今年五十三岁,是我市着名的民营企业家。我们接到报案的时间是零点四十五分,赶到案发现场的时候是凌晨一点,当时被害者已经确定死亡!” 说完,苏沫点开了另外一张图片,那上面是一名精神涣散、眼神空洞的男人,看样子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所导致成如今的样子。“这个人叫王群,是马向阳的司机,也是本案的报案人,或许是受到了惊吓,现在神志有些不清楚。唯一能给我们提供的线索就是马向阳曾打过电话求救,除此之外没有再问出其他任何有效的信息。我已经派人把他送到了医院,并且二十四小时留守,一旦有新情况会立刻上报。” “惊吓?”听到苏沫的话,柳河皱了皱眉头,随后说道,“我们干刑侦的都知道,男人的承受能力要比女人强大得多,现场是惨烈了一点儿不假,但按理说不该把他吓成这样才对,就算当时毫无心理准备,受到了严重的冲击,这么长时间也该恢復了。” “我同意柳队的看法!”一直沉默的刘崇附和了一句。 柳河和刘崇,都是将近五十的人了,有着极为丰富的刑侦经验,如果不是刑侦队要进行新老成员的更替,刑侦一队绝不会轮到苏沫和马磊来带。虽然他们的能力能够勉强胜任这个职位,但是在警局的内部,还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卡着,那就是资歷。 “不,两位队长,你们似乎搞错了一件事情,王群的确是受到了惊吓,但并不是源自那个惨烈的案发现场!”苏沫打断了他们的话。 “怎么讲?”这两人一起问道。 “因为,王群根本就没有去过案发现场!”这句话,苏沫几乎是一字一句吐出来的。 “没有去过案发现场?那他是怎么被吓成这样的?”两人几乎同时继续追问。 “我现在唯一能回答的,就是他没有去过案发现场,至于是怎么被吓成这样的,我暂时也不清楚!”苏沫摇了摇头。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你是怎么知道他没有去过案发现场的?”说是倚老卖老也好,说是刨根问底也罢,总之柳河对此追着不放。 “如果他去过案发现场,一定会留下痕迹,但是我们配合检验科同事勘检过现场之后,并没有发现任何契合王群这个人的痕迹,也就是说他很有可能是在别处受到的惊吓!”苏沫解释道。 “在别处受到的惊吓,难道还有第二个案发现场?”刘崇皱起了眉头。 “暂时还不能确定!”苏沫摇摇头子道,“现在唯一能够确定的是,王群的确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但是在什么地方,被什么惊吓的,我们目前还不清楚!” “既然不清楚,那就别说了,先说清楚的!”雷大炮性子向来比较急,不喜欢听这种猜测性的东西,所以直接切换了话题。 “尸检的结果出来了没有,是不是死于窒息?”虽说苏沫并不像我们一样畏惧雷大炮,不过一把手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所以也就没再继续纠结王群的事情,而是直接转过头问我尸检报告的事情。苏沫如此紧张尸检报告,完全是因为案子的定性问题:如果确定死者是窒息死亡,再结合马向阳大臂上的小手印,就能确定是他杀了。 第6页 “死亡的原因的确是窒息,但不是脖颈的勒痕所导致的。” “什么?”我的一句话,就像是投入湖水的石子,顿时激起了涟漪,无论苏沫和马磊,抑或是柳河跟刘崇,甚至连雷大炮都震惊了一下。 “许峰,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马磊终于也忍不住开了口。 “你们看!”说着,我已经走到了电脑旁边,点开一张马向阳平躺着的照片说道,“如果是勒颈致死的话,受害人会出现明显的挣扎痕迹。体表特徵也会呈现出独有的症状,比如口水外溢、双眼上翻,甚至还会出现大小便失禁的情况。但马向阳明显没有这样的症状。” “继续说!”雷大炮皱着眉,点了点头。 “报告之所以说是窒息死亡,是因为我们在解剖死者之后发现,他的心肺器官已经出现衰竭的迹象,这是典型的口鼻窒息所导致的。通俗点儿来说就是被憋死的,而且时间很短!” “你的意思是说,受害人真正的死因是口鼻窒息导致的,并不是被勒死的,那为什么颈部会有勒痕,这不是多此一举吗?”苏沫的话,道出了所有人心里的疑问。 “你先听我说完。”我示意苏沫不要着急,随后点开了另外一张图片,吊扇悬在半空中,带着头皮的乌髮从上面垂落下来,下面是跪在地上的马向阳,“问题的关键在于这块头皮。通过详细的检验,我们发现在头皮上面有着马向阳的表皮组织。换句话说,正是这块头皮捂住他的口鼻导致了他的死亡!” “这似乎说不通啊?”苏沫沉吟了一下继续说道,“你们看,头皮是悬在电扇上面的,难道说有人将马向阳给举了起来,用那块头皮捂死了他?” “不!”我摇摇头,“在发现头皮上粘有马向阳表皮组织的同时,我们还检测到他的颈骨有下坠抻裂的现象,如果将现场进行还原,呈现在我们眼前的应该是这样一番景象:马向阳的颈部被头髮勒住悬在了半空,头皮覆盖在他的脸上,收缩之下造成了他的窒息死亡!”说完,我关掉投影仪,打开了文件夹:“根据马向阳身上伤痕出现的时间前后推断,他是先跪在地上用手在肚皮上抠出了‘我该死’三个字,然后被头髮吊在了电扇上面,头皮覆盖住口鼻导致了窒息死亡。最后被人放到地上,抓着双臂洞穿了腹部,这才造成了我们现在所看到的案发现场!” “虐杀!”听完我的话后,除却雷大炮没有出声之外,其他几人不约而同得出了虐杀的结论,这表明兇手对于马向阳恨到了极点。 “有没有兇手的线索?”雷大炮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问了一句。 “有!”我点点头,切换了一下图片,幕布上呈现出来的是窗户上那两个孩子般的血手印儿,以及马向阳双臂后面乌青的痕迹。 “许峰,这是什么东西,从手印儿的大小来看,这最多也就是个三四岁孩子留下的,你该不会告诉我,他就是兇手吧?”面对雷大炮的质问,我不由得发出了一声苦笑,他不相信,我又何尝愿意相信呢,但是事实就摆在眼前,我还能说什么? “局长,四位队长,虽然这听起来是件不可能的事情,但经过反覆的尸检,所得出的都是这样一个结论。而且我们在马向阳的左手中还发现了属于另外一个人的皮屑组织,并且是唯一性的。经过化验,皮屑组织一样也是属于孩子的,而且……” “而且什么?”看到几人都将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我不由得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强大压力,但我身为主检法医,这个职业要求我必须用事实说话。无论这事实,说出来是否匪夷所思骇人听闻。“而且,属于刚出生不久的婴儿。” “放屁!”我的话刚刚落下,雷大炮手中的茶杯,就狠狠地砸在了桌子上面,“许峰,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一个三四岁的孩子和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能够制造出这样的兇杀案?我看你是神经错乱了,这些年积累的法医经验,都跑到狗肚子里去了吧!马上给我滚出去,重新写一份新的报告交上来!” “许峰,你先出去!”看到雷大炮一副要把我吃了的样子,苏沫朝我使了个眼色,我当然不是傻子,于是抓起桌子上的文件夹就走了出去。但是,我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会议室的外面等苏沫,案发现场是我们一起勘查过的,她很清楚这起案子中时刻透露出的那股诡异性。 “你们怎么看?”会议室里,雷大炮的火气似乎小了一些,不过低沉的声音里,还昭示着此刻内心里压制着的愤怒。 “雷局,案发现场是我和许峰一起勘查的,当时马队也在,虽然他刚才的话不着边际了一些,但这起案子的确是充满了疑点!”苏沫的话刚落,我听到了马磊的声音:“雷局,我贊成苏队的说法,从加入刑侦队以来,我就没有见过这么邪门儿的案子!” “见没见过,都要给我破了!”无论什么时候,雷大炮永远都是这么雷厉风行的一个人,“马向阳这个人名头不小,市领导对这起案子很重视,所以我们今天就要成立专案组。我来任组长,苏沫和马磊你们两个任副组长,你们手中其他的案子,全部交接给柳河和刘崇,半个月之内,必须给我把这起案子破了!” 第7页 “是!”誓师之后,会议室的门打开了,雷大炮经过我身边的时候,还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柳河和刘崇也是用手指头点了我一下,意思不言自明,让我好自为之。至于马磊,则是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疯子,雷局就是这样的人,你也别太往心里去,晚上下班我等你,咱们去喝一杯!”说完,他掏出了电话:“苏队,走访和排查已经全面展开了,这块还是由我来盯,所以就先走了,有什么事情随时给我打电话。” 马磊走了以后,苏沫把我手里的尸检报告拿了过去:“许峰,雷局的话你也别太往心里去,毕竟现在这样的一份儿材料,他是没任何办法上报的。你忙了一晚上也累了,先回去好好睡一觉。等睡醒了之后,有什么问题我们再继续讨论。” “好吧,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也注意休息。” 3 看着苏沫拿着报告走进了办公室,我才转身向着宿舍楼走去。一路上满脑子装的,还都是这起充满了诡异氛围令人费解的案子。我做法医这三年多的时间里,比这起案件犯罪手法更残忍的案发现场我不是没有见过,可没有一起像这个案子这样,让我摸不着任何的头绪,甚至让我开始对自己的专业技能都产生了怀疑。 令我始终不解的地方有三点:第一,从窗户和马向阳手臂上留下的手印来看,那是属于三四岁孩子的,可一个孩子怎么可能具备那么大的力量呢?第二,马向阳左手的指甲里面藏着的肉屑,从纤维构造的成分来说,是属于新生儿的,这也就意味着,当时现场至少有两个孩子;第三,马向阳脖子上的头髮,无论光泽度还是韧性,都像是刚刚从人头上弄下来的,但头皮为什么却出现了老化状? 案情合不合理,那是苏沫他们需要去考量的事情,我所考虑的一切,都是法医职责范围之内所必要的疑问。 “看来要截取些皮肤和毛髮的组织,送到省厅做dna检测才行了!”dna检测,是最常用的化验检测手段之一,相较于其他的方法更为准确有效。于是我给徐睿打了个电话,让他抓紧时间送过去。我的宿舍就在警局的家属院,所以走回去并不需要多长的时间,当我走到楼梯口的时候,看到马磊正站在那里,似乎是在等我。 “磊哥,有什么事儿?”刚从警局分别,现在马磊就来到了我的楼下等我,显然是有比较重要的事情要单独跟我说。 “疯子,其实我来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就是有些不放心你。”马磊说着,递给我一根烟,我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点着之后,我深深地吸了一口:“磊哥,案发现场你也看到了,实在是太邪门儿了,我干了这么长时间,从来就没见过这样的死相。” “案件的诡异,只可能有一种情况,那就是作案人的手法和动机是我们从未接触过的,不过只要我们心够细,总是能将其侦破的。所以你也不必有太大的压力。” “可是……”话是这样说的不假,但尸检报告还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如果不是我亲自做的尸检,恐怕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一切。 “疯子,你看着我的眼睛!”或许是感受到了我的失落,马磊直接打断了我的话,盯着我说道,“上楼之后,好好洗个澡休息休息,不要再去想案子,不要再去想所谓的孩子,更不要再去想那些头髮,明白吗?” “我知道了,谢谢你磊哥。”我点点头。 “那就好,我还有事儿就先回去了,记住我的话,不要再去想那些头髮,我们会将案件侦破的。”马磊说完,便朝着大门走去。 “不要去想案子,不要去想所谓的孩子,更不要去想头髮……”望着他的背影,我轻声呢喃了几句,随后满是疲惫地上了楼。回到宿舍后,我直接将自己扔在了床上,嘀咕着马磊刚才所说的话,就想好好睡一觉,可大脑却怎么都无法抑制住兴奋。 最终,我决定听从马磊的建议去洗个澡。 打开水龙头以后,我努力让自己什么都不去想,尽可能地感受热水喷洒在皮肤上的舒适,终于慢慢地放松了下来。我住的宿舍,是那种单位分配的老式楼房,正好是背阴的一面,室内温度有些偏低,所以没一会儿工夫,卫生间已蒸腾起了许多的水雾。就在我全身心放松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脖子后面泛起了一股凉意。那种感觉,就像是有条蛇,刚从脖子上面滑过了一样。一惊之下,我向后勐地退了一步,转过身一看,面前是矗立的花洒支架,除此之外再无他物,这才让我长出了一口气。然而当我刚抹上洗髮液的时候,我突然间意识到了一个不对劲儿的地方:花洒的支架属于出水管,我明明洗的是热水澡,管子怎么会是凉的? 这个念头浮现的剎那,我赶忙转过了身子,当我感知到水管的温度时,顿时就蒙住了,正如落在我身上的热水一样。 管子,是热的。那我刚才碰到的,是什么? 到了这会儿,我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泛起寒意了,因为我在思索案子疑点的时候,师父对我说过的那句话始终都在我心里迴荡着,挥之不去。 “这个世界不只有活人和死人,还有……” 出于自身职业的原因,我对于种种怪力乱神的事情虽抱有基本程度上的敬畏,却对此毫不相信。可这会儿我心里却是没有了底气,于是就打算赶紧洗完出去。由于已经打上了洗髮液,因此我在沖头的时候必须要闭着眼睛,当我挤压头上的泡沫时,我感觉身体却已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警队不允许留长髮,所以我一直都是以平头示人的,可刚才我手摸到的头髮,却已经垂到了我的肩膀上面,而且冰凉无比。跟之前的感觉,一般无二…… 第8页 我可以肯定那是头髮,由于被水打湿的缘故,所以凝成了一缕一缕的状态,伴随着水流开始摩挲着我的身体,就像是一双手在我的肩膀上滑动一样。我感觉自己已经不能动了,甚至连唿吸都开始变得急促起来,因为在这个时候,我脑海中呈现出来的,正是之前悬挂在吊扇上面的头髮。 心慌!压抑!恐惧! 种种的惶恐情绪在这一刻将我彻底淹没,让我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足足沉默了半分钟之后,我才鼓足勇气睁开了眼睛。镜子上面此时沾染着水汽,我有些不敢去看,因为我怕会看到我最不想看到的景象,不过最终我还是咬着牙抬起了头。然而,当我眼睛落在镜子上那一瞬间,整个人感觉一下子就彻底崩溃了,因为镜子上面歪歪扭扭地有着几个字。 “我该死——马向阳!” 或许之前我感觉到的冰凉,以及手触摸到的头髮都可以用是紧张之下的幻觉来解释,可是这些字要怎么解释?这可是活生生地存在于我眼前的东西,难道这世界上真的有我们所不知道的某种力量正在窥探着我?我一把扯下毛巾把镜子仔细擦了擦,那里面有着的只是我那张因为熬夜有些憔悴的脸,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的东西。仿佛,之前的一切都从未出现过一样! “看来忙完这个案子,该请假好好休息几天了!” 这令我开始相信刚才的确是自己出现了幻觉,毕竟我已经将卫生间的角角落落都仔细地搜寻了一遍,根本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地方。穿上衣服,我回到了卧室,虽说心还没有完全平静下来,不过身体上的疲劳已是消减了很多,拉过被子我就闭上了眼睛。迷迷煳煳中,我听到了一阵悉悉率率的声音。声音是从门口传来的,等我努力睁眼看过去时,发现卧室的门被打开了一道缝隙。我想起来把门关上,可这时候我才发现,无论我怎么努力挣扎,身体都不能动,就连手指头,都不能挪动丝毫。 甚至,声音都发不出来…… 门被打开半米左右停了下来,随后那声音越来越近了,就在我心都提到嗓子眼儿的时候,一缕沾着水珠的头髮,从外面伸了进来。这头髮就像是一条蛇一样在地上爬着,一缕、两缕、三缕……终于,那些头髮完全拥了进来,而这个时候,我的唿吸也几乎彻底停止了,因为那不完全是头髮,还带着一块干瘪的头皮。我不会看错的,头皮正是我从案发现场带回来的那块。 头髮拖着头皮开始逐渐向我靠近着,留在后面的是一摊刺目的水渍,当它爬到床上的时候,我甚至闻到了那股刺鼻的腥气。头髮的爬动依旧没有停止,一缕缕地爬到了我的身边,当刺骨的冰凉传来时,我的脖子已经被头髮死死地缠住了。而那块充满了褶皱的头皮,正缓缓地扣在了我的口鼻上面…… “啊!” 终于,在那块头皮死死地扣住我口鼻的一瞬间,我大喊了出来,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这才发现是场梦。使劲儿拍了拍额头,我看见阳光从窗户外面透了进来,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如果不是做了这场噩梦,真不知道要睡到什么时候。 “嗡,嗡……” 在我刚想要看看几点的时候,手机传来了振动的声音,拿起来一看是苏沫打来的:“许峰,我在你宿舍楼下,赶紧下来!”我能听出来,苏沫的语气有点儿着急,所以就问了一句:“怎么,雷局训你了?” “不是。”苏沫在那边沉默了一下,长唿了口气说道:“王群死了!” “什么?”听到王群死了,我顿时一个激灵,“苏沫,王群是怎么死的,你不是派人二十四小时看着呢吗,那些人都是干什么吃的?”“你先别说这些了,我现在就在你楼下,赶紧收拾东西,带上勘查箱跟我去一趟医院!”苏沫说完就挂掉了电话。 王群是报案人,从目前毫无头绪的情况来看,很有可能就是整个案件的突破口,想不到这么快就死了,会不会是兇手杀人灭口? “啪……”因为着急,所以我鞋还没穿好就往门外跑,结果刚跑出两步就踉跄了一下,如果不是我手快扶住了门框,非摔个跟头不行。 “真晦气……”骂了一句,扶着门框我就想把鞋提上,就在我低头的瞬间,一下子就愣住了,与此同时全身的血液也僵住了。 地上有水,而且还很多。水渍呈现出一种擦痕状,就像是沾了水的拖布在地上留下的痕迹一样,顺着门口向前延伸,一直到了我的床上面。看到地上这些水渍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惊慌失措的状态,难道说之前我并不是在做梦,那恐怖的一幕的的确确曾真实发生过?如果说之前我还能以出现幻觉、身体疲劳来安慰自己的话,那么我现在唯一的念头,便是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间房子。 转身奔向门口的时候,我瞥了一眼卫生间的方向,水渍正是从那里延伸过来的,开门的一瞬间,我的目光落在了卫生间的镜子上。在镜子上,我隐约看到了一团黑漆漆的东西。好像就是噩梦中那块头皮!那东西正贴在镜子上,头髮像是瀑布一样散落下来,将整个镜子全部遮蔽住了,一股阴冷的气息,正悄无声息地从上面瀰漫出来。 “砰!”我不敢再多看一眼,跳出去之后,死死地把门给关上了,随后贴在门上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把后背都湿透了。 第9页 “幻觉,一切都只不过是我的幻觉而已……”我一面扶着楼梯向下走,嘴里一遍遍地唠叨着,我不能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因为那意味着,之前我洗头的时候,曾经摸过那块头皮和头髮。惊悚之余,我有一点怎么都想不明白,解剖完尸体之后,我明明把那块头皮泡进了装有福马林的瓶子里,它又怎么会出现在我家里? 这一切到底是有人蓄意而为,还是…… “许峰,你这一天都没睡觉吗,怎么脸色这么差?”就在我陷入恐惧的回忆时,不远处的对面传来了苏沫的声音。听到“睡觉”这俩字,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如果再给我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我宁可活活地熬死,也绝对不会回宿舍。 “啊,没睡,有些东西一直想不明白!”我没有办法跟苏沫讲述我之前的遭遇,所以只能是随意地敷衍了一句。 “想不明白,也不至于拿命开玩笑吧?” “什么拿命开玩笑?”我完全不懂苏沫在说什么。 “当然是勒颈啊,你看看你脖子上,都勒出血印子了,你这是在还原现场吗?” 等等……到现在我才反应过来,不由得颤了一下:“苏沫,你,你说什么,我,我脖子上有血印子?” “对啊,不信你去倒车镜那里看看?”苏沫指了指她那辆甲壳虫。我跟苏沫也算是老相识了,彼此之间十分信任,我能看出来她没有骗我,于是三步并作两步地,直接冲到了车跟前。当我看到镜子里的景象之后,我感觉唿吸急促的同时,腿肚子也开始抽筋了,如果不是我靠着车身,这会儿非得直接瘫在地上不可。在我的脖子上,有着一道非常清晰的勒痕,那勒痕紫红紫红的,极为刺目,虽说不如马向阳脖子上的颜色深,但位置却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怎,怎么会这样……”镜子里的我,脸色苍白得可怕,就连眼神此时都出现了一些涣散,自言自语的时候,我甚至能感受到自己声音中的颤抖。 “许峰,你没事儿吧?”苏沫显然察觉到了我的异常。 “没,没事儿!”虽然内心已经完全被恐慌填满,但我知道此时此刻必须要冷静下来,于是搓了搓脸说道,“我们走吧,先去医院看看王群是怎么死的!”苏沫说着,拉开了车门:“许峰,再坚持几天,等这个案子破了之后,我给你放几天假,到时候你好好休息休息!” 我的心情始终无法平復,所以没有任何说话的欲望,苏沫似乎看出了我的不对劲儿,充满深意地看了我一眼之后并未说什么,而是直接发动了车。车子启动的时候,我向后看了看,洗手间的窗户在风的吹拂下摇摇晃晃,就像是一双手,在轻轻召唤着我回去一样。 一路上,我都保持着沉默,苏沫也是一样,这种压抑的氛围,一直到车开进医院后才有所缓解:“王群住在三楼的单间,午饭之后他说想要休息,我们就离开了。结果下午三点医生例行查房的时候,我们才发现他已经死亡,地点是在卫生间内。” “死亡的症状是什么?”在别的案发现场,我当然不会这样问,不过这里是医院,最不缺的就是医生,判断死亡的方式并不是件困难的事情。 “窒息!”苏沫沉默了一下,吐出两个字。 “什么?”听到是窒息的时候,我拎着勘查箱的手勐地哆嗦了一下,因为这两个字让我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案发现场的那块头皮。 “唿……”长吐口气,我稳定了一下情绪,直接打开了车门:“你先上去,我拿上勘查箱。” 看到苏沫走出了一段距离,我赶紧拨通了徐睿的电话:“徐睿,你叫上两名检验科的同事,去一趟我家,看看有没有人去过的痕迹,我的钱包和电脑不见了,仔仔细细地检查检查!” 无论马磊还是许沫,都说我这两天的精神状态很不好,对此我也有同感,虽然我相信在卫生间里面,我的的确确看到了那块头皮,但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希望让徐睿去看一看。徐睿是我的助手,所以对我说的话根本就不会产生任何的怀疑,直接就答应了下来,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之后,才走了进去。三层的走廊此时已经被封锁了,我和苏沫来到王群住的病房时,发现马磊早已经赶了过来,正托着下巴沉思着,一脸的阴郁。 “有可疑的线索没有?”苏沫开门见山地问马磊。 “目前还没有,门口二十四小时都有我们的人守着,根本不可能有人能进去,至于窗户那边,我已经调过监控了,并未发现有任何的异常。倒是马向阳那边……” “其他的事情待会儿再说,先让疯子勘查完现场!”出于对案发现场的保护,所以跟我进来的就只有苏沫和马磊,我明白自己的职责是什么,戴上手套就直接推开了卫生间的门。正对着门口的是一面镜子,左手侧是马桶,一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蜷缩在马桶和墙壁的缝隙处,做出了一副自我保护的姿态。 “他受到了惊吓!”这种姿态是人的本能性自我保护,往往在遇到危险或者惊吓的时候才会做出,从他脸上已逐渐僵硬的惊恐神态来看,显然是后者。 “的确是死于窒息!”从王群体表所呈现出来的种种特徵来看,我可以肯定他是死于窒息,只是我并没有在他的颈部发现如马向阳一样的勒痕。 第10页 难道,也是死于口鼻的窒息?想到这一点的时候,我示意马磊打开强光手电,我要仔细看下在王群的口鼻之处,是不是也能发现其他的表皮组织。可让我失望的是,没有任何有用的发现。 “王群这个人,你们有没有详细地调查过?他有没有什么急性疾病,例如哮喘之类的?”王群的脖颈上面没有勒痕,且口鼻之处没有任何的异常,这就说明不是死于外力,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是他身体内部的原因。 “没有!”我刚说完,马磊已经给了我答案:“案发之后,我们第一个排查的就是王群,调取了他的所有资料。这个人是一名退伍兵,平时也很注重养生,不仅是马向阳的司机,而且还是他的保镖,所以身体上没有任何的潜在问题。而且有三个相互不认识的人能够证实,他不具备作案的时间!”马磊后面的这句话,显然是在说给苏沫听,因此被我自动过滤掉了,我现在最大的疑惑在于:既然身体强健,外部又没有任何可以致死的迹象,那么他是如何窒息死亡的? 想到此,我示意马磊将手电的光打在王群的嘴上,会不会是一种最低级的窒息方式导致了他的死亡?比如喉咙里面卡住了东西。这本是我假想的猜测,然而当我掰开王群嘴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居然猜对了,他的嘴里的确有东西,而且还是我此时最不愿意看到的东西。 那是一团乌黑的头髮…… 通常来说,窒息一共有三种死亡方式:第一种是外力致死;第二种是内部疾病致死;至于第三种,就是偶然性的突发致死。通过排除法,我确定了王群是死于第三种方式,只是我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死得如此诡异,居然是因为嘴里卡着一团头髮。 “马哥,过来帮忙!”在刚看到王群的时候,我能断定他是受到了惊吓,此时我终于明白他受到惊吓的起因是什么了,于是就想着将头髮给拽出来,可任凭我怎么用力,都没有任何变化。 “用力掰开他的嘴!”人死之后会保持静态的姿势,尸僵的出现,会将这种姿势固定住,所以我想要一只手掰开,就会显得十分吃力。在马磊的帮助之下,我用双手终于将那团头髮给拔了出来,可同时带出来的,还有一块紫红色的肉,这颜色是因为窒息充血造成的。 “这,这居然长在一起了?”由于王群已经死亡一段时间,所以血液不会造成喷溅,而是呈块状凝聚在了那块肉上面,就连头髮也是,深深地扎在了肉里面。 “你说呢?”我拎着那团头髮在马磊的面前晃了晃,饶是他有丰富的刑侦经验,也被吓得朝一边躲了过去:“疯子,你真疯了吧,赶紧拿走!” “看你那点儿胆儿!”我说出这句话,并不完全是在取笑马磊,同时也是在安慰我自己,因为我心中有种十分不安的感觉,我总觉得这些头髮,跟那块头皮上的头髮有着某种关联。至少,从长度上来说,是相差无几的! “我需要带回去化验一下,现场就交给你们了!”心里面有着太多的疑惑,需要我尽快将其解开,毕竟那头髮已经找上了我,谁知道下次睡着了之后,我还能不能醒过来? “疯子,先将东西装到证物袋里,难道你准备就这样拿出去?”马磊说着打开了一个证物袋,将那块看着无比噁心的东西直接包了进去。 “晚上电话联繫!”苏沫没有阻拦我。 拎着勘查箱刚走出医院,兜儿里的电话响了,我拿出来一看是徐睿:“峰哥,你在哪儿呢,赶紧来局里一趟,出事儿了!”“出什么事儿了?”听到徐睿的话,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下意识就联想到那块头皮,难不成他们真在我家发现了那些不该存在的东西? “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你还是赶紧过来吧,我在门口等你!”徐睿语气中透着焦急和慌乱,甚至还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恐惧。 4 当我坐计程车赶回警局的时候,看到徐睿正在大门口来回徘徊,时不时地看眼表嘆口气,这些细微的动作足以彰显出他此时内心中的焦躁不安。 “峰哥,你可算回来了!”看到我从计程车上下来,徐睿直接冲到了我跟前,接过我手里的勘查箱,拉着我就往里面走。 “徐睿,你在我家发现了什么?”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的手心都在冒着汗水。 “什么都没有发现。”徐睿盯着我的眼睛说道,“我跟检验科的两名同事仔仔细细地检查了所有的房间,就连厨房卫生间也没有放过,但没有发现除你之外任何人去过的痕迹!” “那你这么着急地让我赶回来是为了什么?”徐睿的话,让我多少心安了一些,不过却加剧了我的疑惑。 “峰哥……”徐睿喊了我一声之后,吞了口唾沫才带着一丝后怕地继续说道,“那块头皮,不见了……” “什么!”听到徐睿的话,我感觉就像有道雷落在了耳边一样,让我差点儿瘫倒在地上。怕什么来什么,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峰哥,你没事儿吧?”徐睿似乎没有想到,我的反应会这么大。 “什么时候不见的,我不是上午还让你切下一部分组织和头髮,送到省厅去化验吗?”我的心现在已经完全乱了,如果徐睿告诉我,我家里有人去过,那么此时我能勉强接受头皮失踪的事情,可是他说得很清楚了,我家里没有任何人去过。那也就意味着,我之前看到的头皮是不存在的,既然头皮没有在我家出现,就应该在解剖室里面,为什么徐睿会说不见了呢? 第11页 “是啊!”徐睿脸色也显得很难看,“我切下来之后,原封不动地将头皮泡进了装有福马林的瓶子里,随后就锁上门去了省厅,后来省厅的刘法医给我打电话,说咱们送过去的东西有点儿古怪,让我再送过去一份,谁知道等我再去解剖室的时候,就……” “走,去解剖室!”说完,我径直向前跑去。 解剖室,在警局东北角的地下一层,旁边是停尸房,平时没人认领的尸体,就会暂时放在这里,所以这里一般没人来。一来,是因为停放尸体的地方颇为不祥,二来很多人受不了那股子刺鼻的福马林的味道。不过我和徐睿早已习惯了这一切,无论是刺鼻的味道,还是瓶子里浸泡着的那些器官,对于我们来说都已经习以为常。就像现在一样,站在解剖室里,我没有丝毫的害怕,有的只是疑惑,解剖室只有我和徐睿两个人有钥匙,而且门没有被破坏的迹象,那块头皮到底是怎么凭空消失的呢?之前浸泡头皮的瓶子,现在就摆在我的眼前,福马林的液体荡漾出一圈圈的涟漪,将我的心也撩拨得极为不安。 “徐睿,拿些磷粉过来!”磷粉,属于一种化学药剂,通常刑侦队用得比较多,比如一些人眼看不到的痕迹,撒上磷粉之后,就会变得无比清晰。戴上手套,我从袋子里取出了一点儿磷粉,随后小心翼翼地撒在了瓶子的瓶口,等了一会儿之后,终于看到了我想要的东西。 手印。在瓶子的上面,我看到了几个手印儿,只不过当我看清那手印儿的时候,我的心也沉到了谷底,因为那手印很小,就像是,三四岁孩子的一样!我看到了,徐睿自然也看到了,随后他将之前从马向阳身上拓印下来的手印儿做了对比:“峰哥,大小一模一样!” “嘶……”徐睿的话,让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样说来,瓶子上的手印儿和马向阳身上以及窗户上的都是属于同一个人的?” “是的!”徐睿点点头,随后疑惑地说道,“可‘他’是怎么进来的呢?这可够邪门儿的。” “这世界上哪儿来那么多的怪事,我们再仔细找找,肯定有什么地方遗漏了!”我不想听到任何稀奇古怪的说法,尤其是现在。 “撒磷粉!”左左右右仔细找了半天,都没有看到丝毫异常之处,于是我示意徐睿将磷粉撒在地上,保不齐能找到新的东西。果不其然,当磷粉撒出的时候,地上出现了一排小脚印儿,正如我们判断的小手印儿一样,脚印儿的大小,契合了三到五岁的年龄。 “去了后面!”脚印儿从解剖台向着后面延伸,那里是一人多高的柜子,距离房顶不过三四十厘米,从下向上,布满了小手印儿和脚印儿。就像是,一个孩子,从下面爬上去的一样! “这怎么可能?”柜子是暗锁,没有把手,而且是跟地面呈现的九十度直角,我绝不相信有人能够做到这一点,可事实摆在眼前,我又不得不相信。 “去了后面!” “过去看看!” 柜子后面,是我们堆放杂物的地方,我和徐睿没少过去,但这个时候我们都能看到彼此脸上的紧张,额头上甚至都冒出了冷汗。终于,当我三根手指数完之后,我们两人几乎同时跳了出去。可惜这里除了凌乱的杂物之外,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墙上。”柜子正常,地面的杂物也正常,于是我示意徐睿将磷粉撒到对面的墙壁上,那上面有着解剖室唯一的一个窗户。窗户很小,而且用铁丝网紧密地封着,没有被破坏的痕迹,不过经歷了这么多诡异的事情之后,我必须要谨慎一点儿。当磷粉撒到墙上,等待了片刻之后,我和徐睿顿时就愣住了,面面相觑之间,眼中浮现出来的都是难以置信和骇然。 因为,失踪的脚印和手印,出现在了墙上!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个“孩子”在爬到柜子上面以后,直接跳到了对面的墙上,过程中留下了这样的印记,随后消失在窗户那里。可是,柜子距离房顶只有三四十厘米的高度,“他”是怎么借力的?更何况窗户那么小,而且有铁丝网封着,“他”又是怎么出去的? 难道,这世间真的有我们所不了解的事物存在…… 解剖室里,炽白的灯光拉长了我们两人的影子,氛围前所未有的压抑,做了三年多的法医,我还从没有见过如此诡异的事情。 “峰哥,要不要上报?”最终,徐睿的话,打破了这压抑的氛围。 “不!”我摇摇头,“上午的那份儿尸检报告,已经让雷大炮怒不可遏了,如果我们现在上报说证物丢失了,他非吃了我们不成!而且,就算我们要上报,也必须要找出个合理的解释,难道我们真的说是一个‘孩子’偷走了那块头皮,恐怕就连我们自己都不相信吧?” “那怎么办?”徐睿也意识到了,这是一个十分棘手的问题。 “这样,徐睿!”我沉默了一下,从勘查箱里面把从王群嘴里取出来的那团头髮拿了出来,“你把这头髮取下来几根,还送到省厅去,让刘法医鑑定一下跟之前的头髮是不是属于同一个人!” “可是峰哥,刘法医说了,让我们再送一些头皮和头髮过去……”徐睿有些不明白我的安排。 第12页 “你就跟他说,那东西送到其他地方去了,让他多费费心,回头我请他喝酒!”头皮现在都不翼而飞了,叫我去哪儿多切一块。 “好吧,我知道了峰哥,我现在就去!”徐睿说道。 “等等,我跟你一起出去。”说着,我将剩下的那团头髮泡进了瓶子里,随后走到旁边,打开了解剖室的监控设备,这套设备从装上到现在一直没有用过。并非不能用,而是解剖室对一般人来说,避讳都来不及,谁还会吃饱了撑的没事儿来这儿偷东西?可现在有必要启用这套设备了。按照法医的流程,其实我应该留下来弄清楚头髮是怎么长到王群嘴巴里的,但是现在我有点儿心虚,不敢独自留在解剖室里。毕竟中午恐怖的景象,还歷歷在目! 来到楼上的时候,我看到马磊他们已经将王群的尸体运回来了,停尸房的钥匙他们都有,所以不必我再跟着跑一趟。 “苏队,可以下班了吗?”马磊说着,扔给了我一根儿烟。 “你们可以走了,我还要去跟雷局碰个头儿!”苏沫一脸的疲惫,让我忍不住摇了摇头,有时候我真弄不懂她在想什么,都二十多奔三十的人了,不好好找个对象把自己嫁出去,累死累活的图个什么? “那得了,大家都散了吧。疯子,咱哥俩去喝一杯!”马磊说着,把警服扔进车里,从里面取出了一件外套。 “峰哥,那我……” “徐睿,你反正也是顺路,直接把东西给刘法医送去,他要问起之前的东西,就说我会打电话跟他解释的!”我示意徐睿可以下班了。 “那行,那马队、峰哥我就先走了,你们也早点儿下班儿!”徐睿说完,屁颠儿屁颠儿地跑了出去,那样子跟个孩子一样。看着徐睿的背影我心里有些发酸,干我们这行的,一旦有案情发生,能准点儿下班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休息日就更是连想都不要去想。 “疯子,想啥呢?”马磊过来捶了我一拳,“就你那点儿心思我这当哥哥的还看不出来?在看大街上那些情侣吧,是不是一直没有对象,也开始着急了?” “马哥,真没有!” “得了,你也别嘴硬了,但是马哥我认识的人都比你岁数大,就算想给你介绍也是有心无力,不过我看你跟苏队倒是……”马磊揶揄着说道。 “马哥,你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今晚你得好好请我吃一顿!”我跟马磊关系很铁,所以从不会顾及什么上下级的关系。 “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走着……”话虽然是这样说的,但我很清楚马磊的家庭条件很一般,所以就随便找了个大排档,点了几瓶啤酒,两个人就这么喝了起来。 “马哥,这个案子你怎么看?”一般情况下,我们吃饭的时候是从来不会讨论工作的,不过这起案子实在是太诡异了,我实在是压不住心里的疑问,想听听马磊的看法。毕竟他可不仅仅是大我几岁这么简单,因为拥有丰富的刑侦经验,使得他往往在分析案情的时候,都能犀利地做到一针见血。 “这个案子……”就在马磊神情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时,我兜儿里的电话响了,掏出来一看居然是省厅的刘法医,不禁暗骂自己果然是个吃货,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 “喂,刘哥啊,我刚想给您打电话呢……”我有心想要敷衍一下,毕竟是自己承诺会主动联繫对方却又忘记了。 “得了疯子,我还不知道你,保准儿是把你刘哥给忘了!”刘法医叫刘强,也是我师父当年带出来的,所以我们关系很好。 “嘿嘿,刘哥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忘了谁也不敢忘了您啊!”我继续敷衍着说道。 “行了,别说那些没用的,徐睿不是说下班之前把东西送过来吗,怎么还不到?” “啊,刘哥,是这样的,那东西暂时给送到别处去了,稍等一会儿徐睿会送点儿别的东西过去,到时候还请刘哥您费心好好给看看!” “送别处去了?”听到我的话,刘强在那头沉默了一下,随后声音低沉了一些,“疯子,你送来的东西很古怪啊,根据头皮的干化程度来看,这块头皮脱离人体已经至少三年了。” “三年了?”从拿到那块头皮时,我就知道已经呈现出了干化状,可我依然不敢确认,这才让人专门送到了省厅,没想到最终结果还是这样。 “那头髮呢?”我继续问道。 “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奇怪的地方!”刘强说着,吐出了一口气,那是精神紧绷之后的放松,“从头髮的油脂含量来说,跟正常人的头髮,没有任何的区别!” “刘哥,没,没看错吧?”我感觉我的手心,已经开始冒汗了。 “你不相信我,总该相信仪器吧,我在想你们是不是弄错了?”刘强并没有因为我质疑他而生气。 “这也说不准!”这时候我只能暂时敷衍一句,“明天上班我再确认一下,保不齐还真是弄错了,麻烦刘哥了啊。” “回头记得请我喝酒!” “疯子,怎么回事儿?”或许是我的脸色有些难看,刚挂完电话,马磊就问起了我,“是不是省厅那边的化验结果出来了,刘强怎么说?” 第13页 “他说……”随后我把刘强告诉我的情况复述了一遍,听完之后马磊的眉头也是皱了起来:“头皮脱离人体三年了,头髮却跟正常人一样没有区别,这怎么可能?” “是啊,我也想不明白!”我喝了一杯啤酒,随后想起了一件事情,“马哥,下午你在医院那边说,马向阳那边怎么了?” “哦,是这样的!”马磊放下酒杯说道,“通过我们的排查,马向阳在三年前包养了一个叫许忆的情人,就住在他死亡的别墅里,当时很多邻居都知道这件事儿。不过没多久那个情人就不见了,据说是马向阳把她送到国外去了,但通过我们掌握的情况,并不是这样!” “你们掌握的情况是什么?”不得不说,马磊办事儿的效率的确很高,才案发这么短的时间,他就摸出了这么多的东西。 “那个许忆,根本就没有出入境的记录,但的确是离开了马向阳,因为我们走访的时候,很多人都说很久没有见到许忆了。而且在许忆离开不久,马向阳就结婚了,并于不久之前就生了一个儿子,他们两人,应该是彻底地断绝了关系,而且也似乎没有暗中的往来。” “那个许忆,该不会……死了吧?”我从马磊的话中捕捉到了几个字眼,三年前、情人、不见了、国外,这其中很可能隐藏着不为人知的东西。从那块头皮上的头髮来看,显然是属于女人的,而当时的现场马向阳跪在地上,在肚皮上抠出了“我该死”三个字,当时我猜测着他在忏悔。如果将马磊的话和现场联繫起来,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认为,马向阳的情人并没有被他送出国外,而是被他给杀死了。或许是心里太过自责,也或许背负命案太过煎熬,所以他才会跪在那块头皮面前选择以这样的方式自杀,这样看上去的确似乎还能解释得通。 “死没死我们还不能确定,不过我们掌握的资料里面有许忆的档案,只需要对比dna就能知道头皮到底是不是她的。” “如果是许忆的,那这起案子就真的难办了!” 第三章 诡异死亡 1 马磊所说的难办,我知道指的是什么。如果头皮真的是许忆的,那我们就可以结案了,将马向阳的死亡定性为自杀。相关的结案报告写起来也会容易得多,只需要说马磊当年杀死了许忆,而后三年来深陷自责当中,最终导致了心理崩溃自杀身亡。我的尸检报告也是一样,註明马向阳是自杀就行。他双臂上的手印,完全可以说他自杀当日,媳妇带着邻居或者亲戚家孩子回来,看到了马向阳要自杀,阻拦他的时候造成的。至于指甲里属于婴儿的皮屑,也一样可以敷衍过去:争执的时候,不幸误伤留下来的。而脖子上面的勒痕,就更好说了,上吊未遂,所以选择了洞穿自己的腹部! 这样的确是可以结案的,而且能在我们履歷上添上浓重的一笔,不过我和马磊都清楚,一旦这样做了,我们将会愧疚一辈子。 话说到此,我和马磊都沉默了下来,我相信他跟我一样,绝对不会认为马向阳是自杀这么简单,这起案件中有太多地方,都不合乎情理。最终,马磊和我极为默契地避开了这个话题,我们不约而同选择了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对得起这身警服,而不是追求功勋簿上的一笔。 碰了个杯之后,马磊似乎想起了什么,于是问我:“疯子,你刚才跟刘强打电话,说什么东西送到其他地方去了?” “马哥,这正是我要跟你说的!”即便是马磊不问我,我也想跟他说这件事情了,“马哥,我说的是那块头皮,不过并不是送到别处去了,而是,不见了!” “不见了?”听完我的话,马磊差点儿一口啤酒喷出来,“疯子,怎么不见的,不是一直都在解剖室里面放着吗,难道被人偷走了?” “的确是被偷走了,至于是什么‘人’我就不知道了!”我始终没有想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利用如此的方式偷走了那块头皮,所以只能这样说。 “你这话什么意思?”马磊不明所以。 “是这样的……”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将解剖室发生的一切详细描述了一遍,听完我的话,马磊居然笑了出来:“疯子,你就算吓唬我,也不用编这样的故事吧?” “马哥,我说的是真的,当时徐睿也在场!”我知道这太过匪夷所思,马磊不相信也在情理之中,可事实就是这样的啊。 “疯子,你觉得这事儿你自己会信吗?”马磊盯着我,看到我沉默之后继续说道,“我知道这起案子不合理的地方很多,可就像你的尸检报告一样,一个三四岁的孩子跟一个出生不久的婴儿,怎么可能把马向阳的双臂刺入肚子里面呢?你有没有想过,可能是作案人故意误导我们,从而为他自己的逃脱去争取时间呢?还有,他指甲里的皮屑组织,你说是属于刚出生不久的婴儿的,刚才我已经告诉你了,在许忆离开不久之后他就结婚了,而且生了个儿子。他指甲里之所以会有那些皮屑,很有可能是马向阳遇到了危险,拼死保护孩子的时候留下来的。” “这些你都想过没有?”说起案情以后,马磊丰富的刑侦经验就凸显了出来,他所说的这一切,我都没有办法反驳。 第14页 不过我有证据,于是说道:“我们在现场做过仔细的勘测,除了那块头皮之外,再有的就是马向阳自己以及那个‘孩子’的手印儿。经过检测,我们的确是在马向阳的左手指甲里,发现了属于出生不久的婴儿的组织,但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了支撑那个婴儿存在的证据,这些都是没有办法解释的地方!”说到此,看到马磊目光灼灼地盯着我,我咬咬牙直接拉开了竖着的领子,拉开的瞬间,我看到马磊的脸顿时就变了。 “疯子,这,这是怎么回事儿?”马磊惊慌地问道。 “我也想知道怎么回事儿!”说完,我将今天所发生的一切详详细细地跟马磊说了一遍,说完之后我们两人又都陷入了沉默,因为这一切都太诡异了。过了好一会儿,马磊才嘆了口气:“这么说的话,解剖室里的一切都是真的,可那个‘孩子’为什么要偷走头皮呢?” “最关键的是,无论是什么人在搞鬼,为什么要用那块头皮去吓唬你?还有,你在家里有没有发现人去过的痕迹?”马磊的前两个问题,我没有办法回答他,不过第三个可以:“我可以确定没有,因为那个时候我的大脑是清醒的,只不过身体不能动罢了。而且,为了保险起见,我还让徐睿带着检验科的同事去过我家,并没有发现任何人去过的迹象!”说完,我苦笑了一声:“马哥,如果可以的话,让我去你家住几天吧,这起案子没结束之前,我是不敢回宿舍了!” 我说的是心里话,想到那些头髮缠住我的脖子,想到那块干瘪的头皮扣住我的口鼻,我就感觉后背在不断地泛着寒气。 “这都好说,现在最紧要的是找到那块头皮,通过那块头皮,我们或许就能找到那个‘孩子’从而将案件侦破!”马磊说完,端着酒杯沉思了起来。 “马哥,我想我知道那头皮在哪儿了。” “在哪儿?”马磊有些惊讶地赶忙问道。 “马向阳家!”这只是我的直觉,至于是不是真的,还要我们过去查证一番。 “你确定?”马磊挑了挑眉毛。 “不敢十分确定……”我如实回答。 “那还愣着干什么,现在就去马向阳家调查一下!”马磊根本不给我说话的机会,说走就走。 “老闆,结帐!”来的时候说得好好的,是马磊请我,最终却要我掏钱,我甚至怀疑马磊是不是故意的,毕竟临走的时候,他还特意抓了两把肉串。我们吃饭的地方,距离警局并不是很远,所以马磊特意回去拿了两根强光手电,随后我们拦了辆计程车,直奔马向阳家。这里已经被封锁了,因此整座别墅漆黑一片,我和马磊对视了一眼,没有去动门上的封条,而是绕到了后面。之前勘查现场的时候,我们都注意到卫生间那里有一扇后窗户,可当我们绕到后面的时候才发现,窗户上的封条掉了,至于这到底是人为的,还是风吹下来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嘎吱……”当我将手推出去的时候,窗户发出了一道刺耳的声音。“马哥,我记得你们处理现场的时候,都是要将门窗封锁起来的对不对?” “嗯!”马磊点了点头,他的手里还拿着一根准备撬开窗户的钢条,现在看来是用不上了,“这事儿真是怪了,我们进去!” 案发现场是需要受到保护的,即便我们是警察,不是出公务的情况之下,也不能随随便便地进入这里,这也是我们不走正门的原因。整座别墅静悄悄的,没有丝毫的声音,手电的光打在镜子上反射回来,让我顿时泛起了些凉意,不自觉地往马磊身边靠了靠。 “走,我们上楼!” 卫生间位于一楼的西北角,而案发的房间在二楼的东南角,所以有一段不短的路要走,而就在我们两人刚走出洗手间的时候,楼上传来了“咚咚”的声音。那声音就像是有人在上面跑一样,这放在白天没什么,但现在可是晚上,而且这里是案发现场,足以令人毛骨悚然了。 “嘘……”我刚想说话的时候,马磊一把扯住了我,口中急促地说道:“不要发出声音,我们慢慢靠过去,你拿着这个防身!”马磊说着的时候,递给我一根拖布手柄,他自己则是从身上扯出了一根甩棍,干刑侦的,一般身上都会带着东西防身。 “走!”我们两人一前一后靠向了楼梯,尽可能地保持着安静,不让自己发出丝毫的声音,就在我们来到楼梯拐弯处的时候,马磊突然愣住了。 “马哥……”马磊走在我前面,而且出于谨慎,我们将手电都给关了,所以我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嘘!”马磊的声音很小,出声的时候一只手抓住了我,这让我不由得一惊,因为他的手心里全都是汗,看样子像是吓得。 “嘻嘻……” 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二楼传来了一阵笑声,那笑声显得无比尖锐,而且从声音来辨识,显然是属于小孩子的。 “咚咚咚……”笑声迴荡在走廊上的时候,我又听到了跑步的声音,当我错开马磊看过去的时候,发现有一道影子从眼前跑了过去。从形态上来看,还真就是个三四岁的孩子……到了这时候,我感觉我的头皮已经奓开了,整座别墅黑漆漆的,谁家的孩子会来这里玩儿,要知道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 第15页 难道,这世间真的有我们所无法看到的“鬼”? “疯子,我们上去,就算真的有鬼,咱们也得抓住他!”马磊那股子劲儿上来之后,不是我想劝就能给劝住的。 影子消失的方向,正是案发的那间卧室,我和马磊小心翼翼地靠近着,随后听到了一阵“砰砰砰”的声音,声音正是来自那间卧室。马磊把手电打开,捂在掌心里面,透过缝隙中的光芒我能看出来,他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汗水,显然也是极度紧张。 “我数到三,一起冲进去!” “一、二、三!”当马磊数完的剎那,他的肩膀向前一顶,“砰”的一声就把门给撞开了,与此同时我也是沖了进去,以最快的速度打开了手电。 “砰、砰、砰……”沉闷的声音还在迴荡着,手电扫过的时候,我终于知道为何会有这种声音发出了。 吊扇上面,拴着一缕乌黑的头髮,头髮上面悬着一个人,双脚晃晃悠悠地不断踢在床边,就像是唿喊着救命一样……吊在电扇上面的,应该是一个女人,这从那一头长髮之中就能看出来,她似乎失去了挣扎的能力,甚至有可能已经死亡了。 “马哥,开灯!”由于手电是突然打开的,我的眼睛一时之间没有办法适应,不过在匆匆的一瞥之间,我总觉得吊着的那个人有些熟悉。 “啪……”在马磊将房间的灯打开的瞬间,我顿时发出了一声惊唿:“是苏队……马哥快,快过来帮忙!”怪不得我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有些眼熟,原来是苏沫,她雪白的颈部被头髮勒住,从体徵上面来看,已经陷入了昏迷。我们两人手忙脚乱地将苏沫放到床上,我示意马磊将窗户和门打开的同时,赶紧对苏沫进行了抢救,万幸的是她还有心跳。 “嗯……”过了好一会儿,苏沫才幽幽醒转了过来,她的眼睛转动几圈看到是我和马磊之后,终于是长长地唿出了一口气,“你们,怎么在这里?” “这句话该我们问你吧,大晚上的你一个人跑这里来干什么?如果不是我们及时赶到,真要出点儿什么事儿,师父怎么办?”苏沫的父母早些年死于了一场车祸,这些年来和我师父苏国庆相依为命,如果她真有什么差池,非要了我师父的命不可。 “这起案子太诡异,有很多地方我想不明白,所以就想着过来看看我们是不是遗漏了什么,没想到……”苏沫说到此,神色黯淡了几分。 我知道,苏沫是个要强的人,加上这事儿被我和马磊撞见了,所以觉得很没面子,但归根结底,这就不是一个要面子的事情。 “你们呢,你们怎么也来了?”在我刚想说什么的时候,苏沫率先开口,将我的话给堵了回来。 “我们?”我跟马磊对视了一眼,知道这事儿迟早也得跟苏沫说,于是我就把白天所发生的一切都详详细细地复述了一遍。 “你是说,那头皮丢了?” “嗯!”点头的时候,我已经看向了那台吊扇,上面绑着一蓬乌髮,乌髮的下面,带着的是那一块干瘪且呈现出窝篓状的头皮。到了这个时候,我们三个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因为电扇上面悬挂着的,正是之前我带回解剖室的那块头皮。想不到,还真让我猜对了,果然是回到了这里! “怎么,怎么会这样?”看到那头髮的时候,苏沫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苏沫,我知道发生的一切有些诡异,但是……”一边说着,我一面将那头皮给摘下来收入了证物袋里面,这东西我还得带回去。 “许峰,我说的不是那个!”苏沫说着,声音已经是有了一些颤抖,“我来到这里,本是想着查看有没有遗漏的线索,或许是下午受到了你脖子上勒痕的影响,所以我也就想着还原一下现场,但当时我挂在吊扇上面的,是一根绳子啊,怎么现在会成了头髮呢?” “绳子?”听到苏沫的话,我和马磊都是惊了一下,如果真如她所说的一样,那这件事情就更加扑朔迷离了,既然是绳子,为什么会变成了头髮? “嗯,我绝对不会记错的,是一根攀登绳!”苏沫说着的时候,目光扫过了整间卧室,但结果显然是让她失望的。 “苏队,这案子太诡异了,头皮明明被我们带回了警局,如今却又出现在了这里。你带来的明明是一根绳子,但我们救下你的时候,缠在你脖子上面的却是头髮。到底是什么人干的呢,难道真的是许峰所说的那个‘孩子’不成?” “孩子……”马磊的话给了我提醒,于是我对苏沫说道:“你进来的时候,有没有听到跑步声还有笑声,你是怎么被吊到上面去的?” “我没有听到你说的那些声音!”苏沫摇摇头,透出了一些回忆的神色,“我进来是查找线索的,所以进来之后就直接来到了这间卧室。没有发现可疑线索之后,我就尝试还原一下现场,并且带了测量仪,我想看看人被吊在上面的重量是多少,是不是头髮能够承受的,可没想到……” “亏你还是干刑侦的,不知道人上吊自己是没有办法挣脱掉的吗?”望着那道比我脖子上还深的勒痕,我真不知道该说苏沫什么好,就算是还原现场,也至少得找个人跟着,一个人来这里,跟自杀有什么区别。 第16页 “我当然知道,所以我在测试的时候,手中拿了一把刀……” 刀呢?这不仅是苏沫的疑问,也是我和马磊的困惑,因为无论是苏沫的手上,还是整间卧室里面,根本没有发现那把刀。 “对了……”就在这个时候,苏沫勐地拍了一下额头,“我想起来了,在我因为窒息想要割断绳子的时候,屋里的灯突然之间灭了,然后……” “然后什么?”我和马磊步步近逼。 “然后我仿佛看到了一道影子,随后就昏迷了过去!”苏沫说完,抿着嘴唇陷入了沉思当中,显然是想不通这所有的一切。 “苏队,你先休息一下,我跟疯子四处看看!”无论苏沫多么能干,说到底她也只是个年轻女孩,在这种情况下,情绪难免会失控。马磊说着的时候,已经走出去将走廊的灯给打开了,我跟他去的方向相反,而是走向了阳台那里,当初我就是在窗户边上发现的小手印儿。而这一次,也是一样!不仅有小手印儿,还有如解剖室里一样的小脚印儿,不同的地方在于,手印儿脚印并非血色的,而是带着潮湿的黄泥。手印位于窗户的边缘,脚印儿则是在阳台下面的地板上,根据形状和走向推断,像是有个孩子从外面翻进来了一样。 “苏沫、马哥,你们过来看!” “从外面进来的!”马磊看了一眼,随后起身拉开了窗帘,跟我们估计的一样,窗户是半开着的,而且上面带着潮湿的泥屑。 “搜!”到了这个时候,我们已经完全能确定有东西进来了,所以立刻行动了起来,或许是真的受到了惊吓,苏沫直接掏出了枪。然而,当我们仔仔细细地搜索完整座别墅之后,并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迹,而且所有的门窗,都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怎么会这样,难道真的撞邪了?”马磊显得有些气急败坏。至于苏沫,则是一直沉默着。 “别墅里面没有任何线索,那我们是不是可以逆向推理呢?”我总觉得进来的“人”不可能凭空消失掉,只要细细去找,总是能发现线索的。 “疯子,你什么意思?”马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手脚印儿出现在窗户上,那就意味着有‘人’是从外面进来的,而且沾染着泥屑,所以我们……” “走,去外面!”我的话说到这里,苏沫和马磊总算是转过弯儿了,随后“噔噔噔”向着楼下跑去,这一次我们没有走窗户,而是直接打开了屋门。反正有苏沫在,雷大炮真责怪下来,顶雷的也不会是我们。 “这边!”正对着卧室的方向是一个小花园,或许是白天浇过水的原因,花园里面相当潮湿,而这也让我们看到了那些手脚印儿。手脚印儿从地上一路向上延伸,顺着空调外机以及排水管道一路向上到了二楼的阳台,看样子就像是壁虎一样爬上去的。我们此时要做的,就是顺着脚印儿向后查找,进入花园之后,脚印儿最终停在了正中间,那里有着一个不是很显眼的小土堆。土堆的土,有着向外翻出的痕迹,如果将其整合成一幅画面,就是有东西从土里面钻了出来,随后去到了二楼。 挖! 苏沫在工作上,有股子雷大炮那种雷厉风行的劲儿,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就下达了命令,我和马磊不得不去警卫室找人帮忙。马向阳的死,早已经在小区内传开了,当我们亮出证件之后,保安给予了很大的配合,不仅帮我们找到了工具,还派了两个人来协助我们。花园是浇过水的,所以很松软,挖起来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再加上我们三个人,很快就挖下去了小一米深。 “苏队,有东西!”就在我们累得气喘吁吁的时候,马磊在坑里喊了一嗓子,当手电光扫过去的时候,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颗椭圆形的“石头”。 “马哥,一块石头都能把你紧张成这样,你这些年的刑侦,真是白干了!”我这人一松懈下来,心思和嘴就闲不住。 “放屁!”马磊在下面咒骂一声,随后将那块“石头”直接扔了上来,“疯子,你好好看看这是啥,我看你这法医才是真的白干了!”马磊的话不对劲儿,所以我赶忙将手电打在了上面,当看清楚那东西的原貌时,我的心顿时就沉了一下,禁不住低唿了出来。 “这是头骨!” 2 头骨的出现,意味着本案案情发生了转折,加上天已经快亮了,所以苏沫直接打电话叫来了一批人,让他们继续挖掘的同时,带着我和马磊来到了一家快餐店。忙碌了一晚上,总是有些疲惫的,吃完早餐之后,我们三个就打算在这里眯一会儿,谁知道刚要睡着,苏沫的手机就响了。 “都起来吧,看来是睡不成了!”挂掉电话之后,苏沫直接敲了敲桌子。 “又有事儿?”我实在是不想动。 “有事儿,而且是大事儿!”苏沫严肃地说道。 “到底怎么了?”这一句话,就让我和马磊精神了起来。 “经过挖掘之后,那座花园下面共发现了十一具尸骨。遇害时间长短不一,因为有两具尸体还没有彻底腐烂,看来这起案子很不简单!” “我说呢……”马磊打了个饱嗝,随后说道,“案发那天我就注意到,马向阳家的花园不正常,花草比别人家的要茂密得多,原来是下面藏着尸体呢!” 第17页 “切……”听完马磊的话,我朝着他翻了个白眼,“马哥,你什么时候也成了马后炮,苏队要是不说,你能知道这些东西?” “唉,我说疯子,你跟我较劲是吧,我……” “行了,我们走!”苏沫打断我们两个之后,直接向着外面走去,“昨天发生的一切,都不要跟任何人提起,雷局那边我会去报告的!” “知道了!”其实就算苏沫不说,我们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办,这起案子解释不通的地方太多了,就算说了,怕也是没有人会相信。 别墅依旧是那座别墅,只不过此时不再那么孤寂,四周已经围满了人,除了我们的同事之外,还有附近被惊动的居民。整座花园,此时已经被彻底地翻了一遍,正如苏沫说的那样,旁边堆着十一具骨架,其中有两具尸体还没有彻底地腐烂。 “看来是捂不住了,记住,管好自己的嘴!”这么大的动静,能捂住才是见了鬼,回来的路上苏沫已经给雷大炮打了电话,所以这个时候她要过去将情况汇报一下。至于我跟马磊,则是走到了那堆尸骨的旁边:“马哥,从人体构造来看,我可以肯定埋在这里的都是女人,看来这个马向阳造的孽不小啊!” “这样看来,那个许忆八成已经是死了!”马磊当然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过去看看!”说着话的时候,我们已经走到了其中一具没有腐烂的尸体前面,捡起一根树枝挑了挑,初步可以推断出这具尸体被埋在这里已经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你们调查得怎么样?这个马向阳到底是什么人,难道说这么多人,都是他杀死的?”我第一次在同一案发现场,见到这么多的尸骨。 “我也纳闷儿呢,通过我们的排查,跟马向阳有交集的只有三个女人,第一个是他的糟糠之妻,在他发家之后离婚了;第二个就是许忆,最后失踪了;至于第三个,就是他现任的妻子,因为刚生了孩子,所以一直在娘家休养着,难道我们错过了什么?” “等等,这是什么?”在马向阳说话的时候,我的目光一直都在那具尸体上面游动着,最终在压着的那条手臂那儿,我发现了一处异常。 “怎么了,疯子?”马向阳显然没有发现。 “等等就知道了!”出于职业习惯,我的裤兜里时刻都装着一副白手套,将手臂挪开之后,我发现在那个人的手腕上,戴着一个塑料手牌。 “刘云,协和医院?”由于手牌是塑料的,所以没有腐烂,剥掉上面的泥土之后,显露出几个字,很显然这是个名字,而且就是这具尸体的。 “疯子,发现了什么?”马磊看我皱起了眉头,赶忙问了一句。 “马哥,我想你要有的忙了!”说着,我将那手牌递给了他。这东西我认识,是死人的手牌,由于很多人死亡之后,不会在第一时间被家属运走,所以就会被暂时安放在医院的停尸间里,为了避免出现错误,通常情况下尸体就会被套上这种手牌。 “乌鸦嘴……”马磊接过手牌之后,直接站起身子道,“看来真是有的忙了,我就不跟你在这唠扯了,我先去协和医院那边看看情况!” 我的工作有时候的确是很辛苦,但相较于刑侦一线的同事们来说,还是轻松不少的,就拿马磊来说,今天又别想睡觉了。法医跟刑警虽然都是为侦破案件服务的,但工作是截然不同的,马磊要去协和医院走访,至于我则要将这些尸体弄回去尸检,这让我有些不堪重负。马向阳的死,是我亲自做的尸检,做出的那份儿尸检报告引起了雷大炮的不满,我一直都在思量着这几天重新做一次更加深入的检查。除此之外,就是王群嘴巴里面的头髮,虽然我让徐睿送了一部分给省厅的刘法医,但从程序上来说,我也是要亲自勘检一下的。如今,又是挖掘出了十一具尸体,我必须要尽快弄明白她们死亡的原因,到底是死在医院的,还是被马向阳给杀死的。一下子挖掘出了这么多的尸体,雷大炮自然是要来到现场的,此时苏沫正在向他汇报着相关工作安排,所以我也就没有再去请示他们。而是跟分管现场的同事打了一声招唿,让他们将尸体全部都搬上车拉回警局,随后我又给徐睿打了一个电话,问问他在哪里。“峰哥,省厅刘法医那边已经有了结果,您第二次给我的头髮,跟第一次化验的dna完全相同,可以确定是属于一个人的!” “我知道了。”点了点头之后,我的目光落在了那些尸体上面,顿时惊了一下,因为在这挖掘的现场,我并没有看到任何的头髮,先前并未发觉的这点让我立刻警觉了起来!“徐睿,不管你现在在干什么,马上赶到局里,我们有的忙了!”挂断了电话之后,看到许沫和雷大炮已经结束了谈话,所以我就直接走了过去,将我发现的异常之处做了一个表述。 “许峰,你的意思是说,这些尸体的头髮是被人给弄走了?”许沫面色异常的凝重。 “是的!”我点点头,直接说道,“通常来说,尸体腐烂的速度跟环境温度、死亡原因及个人体质都有关系。人体中,因回盲部容易积滞粪便,因此死后该处发生腐烂较早,产生硫化氢较多,所以尸体的腐烂一般开始出现于右下腹部。除此之外,腐烂和细菌也有着很大的关系,当尸体出现细菌和细菌生长的因素后,人体的腐烂速度会大大加快,就连头髮也会如此。当然,这里存在着一个常见的误区,那就是头髮不应该称为腐烂,而是叫作分解,也就是被细菌所分解,究其原因,是因为头髮由角质和蛋白质等物质构成。所以一般情况下,当人死亡一段时间之后,剩下的就只有骨头,那是因为骨头的成分主要是钙质,钙质在自然界之中通常存在于沙石之中,或许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被风化分解,但几乎不会腐烂。现场挖掘出来的尸体,大部分已经只剩下了白骨,说明埋在这里的时间已经很长了,但是有两具还没有腐烂得彻底,说明死于不久之前。如此一来,矛盾就凸显了出来,既然尸体并没有完全腐烂,头髮就更不会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分解掉,那么现场为什么没有头髮?” 第18页 “你少跟我讲什么狗屁的理论,就直接说出你的结论!”雷大炮什么时候都是这样,从来不会问过程,要的只是结果。 “好吧!”我咽了一口唾沫,随后盯着雷大炮的眼睛说道,“雷局,王群的死想必您也听说了,通过dna检测之后,我们发现他口中的头髮和马向阳身上的属于同一个人,这两个人死亡方式都是窒息,而且又都跟头髮有关系,那么是不是能说明,头皮跟头髮就是这起案件的关键点呢?” “继续说……” “我曾经对那块头皮做过检查,发现切割得非常匀称,换句话说将那块头皮切下来的人绝对是专业人士,很有可能是医生。这些人的手上,都是戴着手牌的,而且标明了姓名,更是註明了出处,所以我可以肯定马向阳和这些尸体,以及协和医院是有着紧密联繫的!” “这不是废话吗,刑侦的事情交给苏沫他们来做,你只需要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就行,我想知道的是你对于这些尸体的检验结果!”雷大炮有些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愤怒说道。 “深入的检验结果还需要回解剖室来完成,我想说的是这起案件的核心可能就是头髮,而且很有可能这就是兇手作案的真正动机,所以侦查的方向应该……” “够了!”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已经被雷大炮给打断了,他怒气沖沖地说道,“我已经说过了,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就行,刑侦这块自然有人来做,仅仅凭藉你这几句话,难道就要我们调整侦查方向,如果错过了最黄金的侦查时间,这个责任由谁来负?” “可是……” “许峰,你先去那边等我!”我原本还想着辩解两句,因为做了好几年的法医,我对于很多案件也做过详细的研究,我相信我的感觉没错。苏沫将我支开了以后,安抚了一下雷大炮的情绪,将其送走之后,才走到我身边说道:“许峰,你如此笃定地跟雷局说这些,有根据吗?” “当然有!”我肯定地点了点头。 “那你说说看!”相较于雷大炮来说,苏沫的态度要好得多,至少她没有直接否定我的话,而是跟我探讨着这些东西,这让我火气也是消了几分。 “是这样的,苏队,马向阳死亡的时候,我们都是第一时间抵达了案发现场,当时他跪在地上,胸前刻着‘我有罪’三个字,头顶的吊扇悬挂着一块干枯的头皮对不对?” “对!”苏沫点点头,随后又有些疑惑地说道,“但是这能说明什么问题呢?” “苏队,我记得当时您曾经问过我,说马向阳为什么要保持着这样一种姿势死亡是不是?”我继续问着苏沫。 “是的!”如刚才一样,苏沫又是点了点头,“我破过的案子不算少,可是我从没有见过这样诡异的死亡现场,所以就顺口问了一句,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当时你说的是‘忏悔’两个字!” “不错,就是忏悔!”我盯着苏沫的眼睛说道,“上学的时候,我的专业虽然是法医,但是偶尔导师们也会给我们讲一些代表性的案例!这些案子,有的是强调兇手的狡诈,有的是诠释作案手段的兇残,有的是突出侦破的方向,有的是演绎案件背后的种种悲苦,但无一例外都是轰动一时的。这些具有代表性的案子,往往都是极其难以侦破的,可同样也都有着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特徵性的犯罪,比如碎尸,比如敲后脑勺,又比如切割人皮,等等。显然,我们如今要侦破的这一起案件,就符合了这一点,那就是头皮!” “你这样说,倒是有着几分道理!”听完我的话之后,苏沫点点头陷入了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很多连环犯罪之中,的确是有突出的特徵表现,所以你希望我们调整侦破方向?” “我只是给你们提供建议!”我可不想将来背这个黑锅,所以摇摇头子道,“这起案件之中的核心点,并不是死了马向阳,也不是死了王群,更不是这些已经死去的人,而是头皮和头髮。所以我认为,当务之急你们的侦破方向不是大力排查马向阳的人际关系,而是从医院作为突破口!如果仅仅是一具尸体失踪,医院或许会不知情,或许通过赔偿也能安抚失踪人的家属,但是这么多的尸体藏匿在马向阳家的花园之中,绝对不会瞒得天衣无缝!” “我明白了!”苏沫点头道,“你说得不无道理,从马向阳死了之后,我们已经走访了大量的人群,也调取了监控录像,但是并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如果继续将精力浪费在这一块,那么很有可能给兇手逃脱的机会,我马上就安排人去协和医院!” “在发现手牌的时候,马队就已经赶往了医院!”想起马磊抱怨着离开的时候,我就有些想笑,这傢伙平时是抱怨最多的,但同时也是干工作最多的。 “那就好!”听到我说马磊已经赶往了医院,苏沫顿时就松了一口气,“这边儿的事情交给我吧,你赶紧回去做尸检,做一份详细的尸检报告出来!” “我知道了!”点点头,我就要走。 “许峰……”就在这个时候,苏沫叫住了我。 “怎么了苏队,还有事儿?” 第19页 “有没有兴趣放弃法医的工作,调来我们刑侦队?”苏沫微笑着盯着我说道,那样子不像是开玩笑,这让我愣了一下,不过我旋即就摆了摆手:“还是算了吧,你们整天东跑西颠的我可受不了,虽然说经常跟尸体打交道的确是有些煎熬,但最起码没有生命危险,我们老许家三代单传,可不能在我这里绝了后。” “我就是说说而已,不必当真,赶紧回局里吧!”苏沫虽然说得轻描淡写的,不过我还是从她的话中嗅到了一丝失落。 “回头我去看师父,先走了。”岔开了话题之后,我转身就上了车,这么多的尸体,看来我跟徐睿要住在解剖室里面了。解剖室,从来就没有堆积过这么多的尸体,不过庆幸的是很多尸体都已经腐烂得只剩下了骨头,不至于让我们将每一具都做详细的处理。饶是如此,徐睿还是充满了抱怨:“峰哥,我们没有必要每一具尸体都做勘检吧?” 看着徐睿那张充满了委屈和抱怨的脸,我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刚刚进入警局时的情景,当初我也对师父说过一模一样的话。我记得很清楚,当我抱怨过后,师父停下手中的工作,摘掉口罩凝重地盯了我好一会儿,随后说出了一句让我铭记一辈子的话来:“有的工作,你可以抱怨劳苦,甚至可以偷奸耍滑,但是我们不能,因为我们的工作,关系的是一条条蒙冤待雪的人命!” “峰哥,我错了,我这就干活!”如我当初的态度一样,听完这句话之后,徐睿也是面有愧色地认了错,有点儿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忙完了这个案子之后,我放你几天假,好好休息休息,到时候好好陪陪女朋友!”这就是我们法医的可悲之处,时间从来不是掌控在自己手里的。 “不必了!”徐睿头也不抬地回了我一句。 “怎么了,吵架了?”在徐睿低头的时候,我看到他情绪似乎有些不对,眼中滑过了一些失落。 “没,没吵架!”徐睿回过神,沖我笑了笑,“峰哥,我们挺好的!” “那就好!”虽然徐睿是这样说的,但我总觉得他情绪有些不正常,不过这毕竟是他的私事,我去刨根问底就有些不合适了,于是就没有再追问。 “这些东西,都是要送到省厅去化验的,等化验完了之后,跟之前送过去的头髮做一个对比,看看是不是能够找出契合的dna!” “我这就找人送过去!”徐睿从我的手中接过证物袋,随后就直接打开门走了出去,望着他的背影,我忍不住苦笑了一声,这小子还是太嫩了,连骗人都不会。到了这个时候,我已经可以肯定了,他跟女朋友一定是出现了问题,看来忙完了这件案子,我该找个时间好好跟他聊聊了。 徐睿去得快,回来得也快,我让他继续清理着那些尸体的同时,自己将注意力放在了从王群口中弄出来的那团头髮上面。从在王群口中发现这些头髮的时候,我的心里就翻腾着一个巨大的困惑,头髮堵住气管,或许能够让王群窒息死亡。但有一点是不可能的,那就是钻进他喉咙的肉里面。 这本身,是说不通的! 毕竟,头髮是死物,脱离人体之后是不可能出现再生长的。可事实偏偏就是这样,当我将头髮从王群嘴巴里面拔出来的时候,带出来了一块肉,并且上面还带着一些没有完全凝结的血迹。所以,我要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就在我想要将那东西给取出来的时候,突然传来了徐睿的声音:“峰哥,你快过来看看,这些尸体的手腕上是怎么回事儿?” “怎么了?”听到徐睿的声音之后,我只能暂时放弃去切那团头髮上面的皮肉组织,赶紧走到了徐睿的身旁,看到他正指着一具尸体的手腕。在那里,的确是有一个不同寻常的地方,骨头上面似乎有着浅浅的痕迹,就像是被什么摩擦过一样,其他的尸体也都是如此。而且当我仔细地检查之后,发现这些勒痕并不仅仅存在于手腕上面,脚腕以及脖子上面也都有,虽然不是特别的明显,但骗不过我的眼睛。 “这是勒痕,从骨头上面的磨损程度来看,应该是金属物造成的,难道说她们生前曾经被人拘禁过,兇手跟这些人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拘禁?”听到我的话之后,徐睿皱了皱眉头,“峰哥,仅仅凭藉这上面的浅痕,您就能断定她们被拘禁过,这未免太武断了吧?” “徐睿,这当然不是我信口胡诌的,而是有着确切根据的!”我看了他一眼,指着那些痕迹说道,“你看到了没有,这些痕迹只存在于她们的手腕、脚腕以及脖子上面,这说明她们曾经被捆缚过!” “可这样不能说明她们被拘禁过啊,毕竟她们每个人的身上都是戴着协和医院的手牌的,而偏偏协和医院最有名的就是精神科,那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呢,她们本身都是一些精神不正常的人,所以医生为了避免伤害,将她们给绑了起来?”徐睿还是有些疑惑地说道。 “没有!”我摇摇头,“你说的这个我也曾经想过,但据我所知所有的精神病医院,用来限制病人的都是皮带或者绳子,在病人的剧烈挣扎之下,或许会给他们的皮肉组织造成伤害,甚至是留下疤痕,但是绝对不会损伤到骨头,只有一种东西能够造成这样的损伤!” 第20页 “什么东西?” “铁丝!” “铁丝?” 听到这两个字之后,徐睿的眼中浮现出强烈的惶恐:“峰哥,这不可能吧,如果真的是用铁丝把她们给捆缚了起来,协和医院怎么可能开得下去?” 3 “从始至终,我也没有说是协和医院的人干的啊!”抬起头看了一眼徐睿,看到他依旧皱着眉头,我只能继续解释着,“这就是我说她们被拘禁的原因,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就算她们真的是精神病,也绝对不是在医院造成的这种损伤!” “那是在哪里?” “这个,就要问苏队和马队他们了,毕竟破案是他们的事情!”说完,我才想起来要去切王群嘴巴里面的那块肉,不过眼前的这些尸体勾起了我更大的好奇,于是只能将那个任务交给徐睿。“你去将福马林液中的皮肉组织切下来一部分,同样送到省厅去做个化验,看看到底是不是属于王群的,这些尸体我来处理!” “好!”徐睿转过身之后,直接伸手就去将那东西给捞了出来,这让我有些意外,因为我们共事这么长时间,他对福马林液是极其反感的。很多时候,他宁可被我骂一顿,都不会用手去捞取这些东西,而且根据我们的尸检流程,这些东西也不能直接用手去碰的。 “我想看看,这些头髮是不是真的长进去了。”说着,徐睿还用手拽了拽头髮,跟我最初从王群嘴里取出来的时候一样,这些头髮根本扯不动。 “以后注意点儿,不要乱来,这东西可是有腐蚀性的,万一有什么不妥,你就后悔去吧!”好奇害死猫,年轻人太过冲动,并不是一件好事儿。 “真噁心!”徐睿切下一部分皮肉组织之后,直接顺手就将剩余的东西给丢进了垃圾桶,我原本是想着阻止他的,但是后来想想,这东西留着也没有什么用,就没有说什么。 “峰哥,这东西也找人送过去吧,我留下帮你处理这些尸体!” “行!” 解剖室之前出现的手印、脚印,曾经让我感受到过深深的恐惧,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也不想自己留在这里。在这些尸体上面,我们发现了一些勒痕,所以在随后的尸检之中不敢有任何的大意,而这样的细心也让我们有了更大的发现:每一颗头骨,都有被利器划过的痕迹! “这些痕迹,又意味着什么呢?”徐睿问我。 “我或许知道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心都在颤抖着,因为我似乎看到了一幕恐怖的场景,看到了那些勒痕以及划痕出现。那是一间昏暗的房间,十一个女人躺在巨大的平台上面,她们的双手、双脚以及脖子,都被铁丝狠狠地捆缚了起来。因为恐惧,因为挣扎,所以扭动之下双手、双脚以及脖子上面都是血肉模煳的,以至于透过皮肉跟骨头都出现了摩擦。至于头骨上面的划痕,就更加恐怖了,我看到一个戴着面具的人,拿着手术刀出现在了房间之中,他口中发出阴冷的笑声,走向了距离他最近的那个女人旁边。随后,他一刀一刀地开始切割起了头皮,任凭女人挣扎惨叫,但是因为女人被捆缚着始终都未能反抗成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头皮被完整地切下来…… “这,这怎么可能?”当我心惊胆战地将自己所猜想的一切说出来之后,徐睿的脸上顿时就没有了血色,不仅声音是颤抖的,就连身体都在抖动着。 “这样的兇手,抓到之后千刀万剐都不足以泄愤!”徐睿恶狠狠说着的时候,拳头也是砸在了解剖台上,几滴鲜血流淌了出来。 “徐睿,控制一下你的情绪!”我走过去递给他一块纱布,随后盯着他的眼睛说道,“徐睿,我理解你的心情,如果事实真如我猜想的那样,我也想亲手毙了兇手!但我们毕竟是警察,我们的国家更是一个法治国家,如果我们都不尊重法律,那法律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相信我,这个兇手一定会被抓到的,必将受到人民的审判!” “我知道了峰哥,对不起!”徐睿的情绪平復了一些。 “如果你真的想为这些死去的人报仇,真的想让他们沉冤得雪,那就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尽快侦破这起案子,将兇手绳之于法!” “嗯!”徐睿严肃地点点头之后,将手做了一个简单的包扎,就又忙活了起来。 尸骨上面的痕迹,传递给我们一个十分不祥的信号,那就是这些人死亡之前,不仅仅是遭受了非人的虐待,更是被残忍地剥离了头皮。这一点,不仅让初出茅庐的徐睿愤怒,就连久经阵仗的我,也是有将兇手绳之于法之后,亲手将其给枪毙的强烈念头。但我知道,我可以这样想,却不能这样做! 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我让自己尽量冷静下来,随后展开了下一步的工作,那就是测出这些死者的骨龄,从而确定她们的年龄,为苏沫他们提供更好的案件侦破援助。人的生长发育可用两个“年龄”来表示,即生活年龄(日历年龄)和生物年龄(骨龄)。骨龄是骨骼年龄的简称,藉助于骨骼在x光摄像中的特定图像来确定。在了解人的骨龄情况时,通常要拍摄人左手手腕部的x光片,通过x光片观察左手掌指骨、腕骨及桡尺骨下端的骨化中心的发育程度,来确定骨龄。人的骨骼发育变化基本相似,每一根骨头的发育过程都具有连续性和阶段性,不同阶段的骨头具有不同的形态特点。 第21页 因此,骨龄评估能较准确地反映个体的生长发育水平和成熟程度! 严格来说,测骨龄并不是一个富有技术性的勘检,只要拍出片子做一做对比就能推测出死者的大致年龄,而现在我们只需要直接观测死者的骨头就可以,徐睿完全做得来。当骨龄报告出来以后,我让徐睿直接送到了苏沫那里,而我自己则是继续做着其他的尸检工作,根本就没有丝毫喘息的机会。处理十几具尸体,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即便是徐睿留了下来帮助我,还是累得不轻,一直到晚上的时候,我们才收了尾。站了整整一天,我的脚都出现了浮肿,就更不要说腰了,仿佛折了一样让我痛不欲生,缓了好一会儿之后,我才恢復了正常的行动。 “走吧,今天就到这儿吧,我请你吃饭!”我笑着说道。 “不了峰哥,我想回去休息!”今天的徐睿,从始至终都有一些不正常,我知道一切的根源都是我问了他和女朋友的事情,所以也就没有继续强拉硬拽。 “你回去之后好好休息,实在不行明天就不要来了,我会跟苏队说的!”对于这个傢伙,我一直是把他当作自己的弟弟一样看待。 “我知道了峰哥,那我就先回去了!”徐睿冲着我点点头之后,直接朝着警局大门走去,我摇摇头之后走向了苏沫的办公室。 因为从马向阳家的花园里面挖出了十一具尸体,当时被很多人都看到了,所以这起案件想要继续捂着,已经没有了任何可能。当恐慌在城市上空开始蔓延,当舆论压力捲起狂潮的时候,我们的压力也就攀升到了顶峰,因此所有的科室都是灯火通明的。 在我想要去敲苏沫办公室门的时候,兜儿里的手机突然响了,当我接通之后是省厅的刘法医:“刘哥,化验的结果怎么样?”东西是上午送过去的,这样的大案、要案,往往都会在第一时间做出检测,所以我相信徐睿送过去的东西,已经出了结果。 “疯子,我打电话就是要跟你说这件事情,经过反覆的检测对比之后,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送来的皮肉组织的确是属于王群的!” “怎么会这样?” 刘法医的一句话,将我心里最后一丝侥倖也给抹灭了,因为dna的契合,就说明那些头髮真的生长到了王群的喉咙里面。 只是,这怎么可能呢? 头髮是死物,怎么能活生生地长到王群的喉咙里面,难道说王群的死,真的不是人为的,而是某种无法解释的神秘事件? “喂,疯子,你还在不在?”就在我内心巨浪翻卷的时候,电话那边传来了刘法医的声音。 “刘哥,我在听呢,其他的东西呢?”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着平静。 “你送来的所有东西,我们都做了检测,通过对比我们发现,无论是你们最早送来的头髮,还是后来送来的头髮,都是属于同一个人的!而且,这个人,还就是那些死者之中的一位!” “是谁?”做了这么久的工作之后,终于有了一些进展。 “是属于那个叫刘云的女人,dna契合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 “那头皮呢?”刘强之前说过,出现在马向阳家的那块连带着头髮的头皮,时间有着极大的差异,头皮离体已经有三年的时间,但是头髮却是不久之前的。 “刚才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头皮上的头髮,和王群嘴里的头髮,是属于刘云的,但那块头皮并不是,这件事情很奇怪啊!” “我知道了,谢谢你刘哥!”挂断了电话之后,我并没有直接敲苏沫办公室的门,而是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当中,难道说这起案件的根由,就是刘云?她,才是解开这起案件的关键点?可如果是这样的话,剩下的那些尸体要怎么解释呢? 还有,既然所有挖掘出来的尸体上面都是有着勒痕和被利器划过头骨的痕迹,那么其他被切下来的头皮,又去了哪里呢? 我心中很清楚,这些东西都不该是我关心的,我只需要做好自己的尸检工作就可以,案件的侦破是苏沫和马磊他们的事情。换成一般的法医或许不仅仅会这样想,更是会这样做,但是我不同,因为一手将我带起来的师父,已经深深地影响到了我。 我的师父,也就是苏沫的爷爷,是整个公安系统内非常知名的老法医,将一辈子献给了解剖台,在收穫了大量荣誉的同时,也积累了十分丰富的经验。他在传授我专业技能的同时,也一直在教我做人的道理和做事的方式方法。我一直都记得他说过的一句话:“一名合格的法医,不仅仅要专业技能过硬,而且要善于推理和假设,甚至是还原案发现场!只有这样,才能解开很多困扰我们的疑惑,从而自尸体身上找出最关键的线索,而不是一味地挥动手里的器械!” 说是近朱者赤也好,说是近墨者黑也罢,总之师父的那一套东西,已经原封不动地传承到了我的身上,这也是我在恍惚之中,看到那昏暗的房间、捆缚的女人,以及灭绝人性的兇手的原因。那景象是我自己编织出来的,有着极大可能跟案发的时候是不同的,但有一点是必须要承认的,那对我的尸检工作的确有着很大帮助。正是由于我养成了推理的习惯,所以我才对这起案子充满了好奇和恐惧,兇手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真正的作案动机又是什么?还有我之前在宿舍经歷的一切,以及王群嘴巴里面生长的头髮,都是如此的真实,那到底是不是真的,或者说到底是不是人干的? 第22页 如果是,怎么解释上述的一切东西;如果不是,又怎么解释师父在职的时候经常跟我说的那句话:“这个世界不只有活人和死人,还有……” 师父一直都没有说出来的后半句,到底想要说的是什么呢? 我的心中有着太多的疑惑,宛若一层浓雾遮住了视线,让我被巨大的恐惧所笼罩着,但不管怎么样都没有办法看清楚眼前的一切。 “看来,要找个时间跟师父谈谈才行!”呢喃了一声之后,我搓了搓脸让自己暂时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要敲苏沫的房门,但就在我抬起手的时候,房门突然打开了。看我站在门外,苏沫愣了一下,随后示意我跟她走:“许峰,你来得正好,省得我给你打电话了,跟我去会议室!” “雷局又要开会?”我苦笑了一声。 “怎么,很奇怪吗?”苏沫扭头看了我一眼,随后说道,“这样的案子,从新中国成立以来就没有在我们市发生过,我们可是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压力!不仅仅是我们,就连市领导、省厅那边也都承受着各方面的压力,甚至公安部都派人过来了,限我们七天之内必须破案!” “部里都来人了?”这倒是我没有想到的。 “嗯,来了,今天中午到的,已经开了一下午会了。我们赶紧走吧,免得到时候又要挨骂!”苏沫说着,催促着我走快点。 山雨欲来风满楼!我想只有这句话能够形容会议室之中的氛围,原本属于雷大炮的位子,如今坐着一位面相威严的中年人,应该就是部里面派下来的人。在他的左手处,坐着省厅的王副厅长,然后是市里分管治安的徐副市长,随后才是一脸凝重的雷大炮,氛围压抑到了极点。 “报告!”如果仅仅是雷大炮一个人,我们是没有必要打报告敬礼的,但是现在不同,我们必须要按照最严格的程序来走。 “进来吧!”王副厅长点点头之后,示意我和苏沫坐下,随后介绍说道,“这位是公安部刑侦局的白局长,特意来督办这起重大案件!” “白局好!”我和苏沫又同时起立敬了一个礼。“俗套的礼节就免了,做好本职工作才是务实之事,我丑话先说在前头,如果谁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掉链子,可别怪我不讲同僚情面!”白局长严肃地说道。 我心里很清楚,这番话并不仅仅是说给我和苏沫听的,更是说给另外三人听的,因为他接下来的话,较之前更是多了几分的严厉:“我在来之前,可是跟部长立了军令状的,七天之内侦破此案,所以在座的每一个人,都要齐心协力,务必要完成任务!” “是!” 看到我们都做了保证之后,他的语气又缓和了几分:“我虽然立了军令状,但毕竟不如你们熟悉本市的情况,所以这起案子的具体负责人,还是雷成,下面你说说具体的进展程度!” “是!”雷大炮站起身子道,“案发之后,我们虽然做了大量的走访和排查工作,但截至今天中午,还没有掌握任何关键的线索,这是我们的失职!” “老雷,不必这么妄自菲薄,你的能力我们都是知道的,而且从那十一具腐烂的尸体来看,作案人是十分狡诈的,不然尸体不会腐烂到那种程度才被发现!”徐副市长说到此,将目光落在了苏沫和我的身上,“你们两个我都认识,一个是苏老的孙女,一个是苏老的徒弟,可谓是警界的后起之秀。” “下午的时候老雷已经跟我们做了简单的汇报,但毕竟他是统筹大局的,一线的工作总是不如你们了解得透彻,你们那里有什么进展没有?” “没有!”苏沫摇摇头,随后说道,“从挖掘出那些尸体之后,雷局就让我们调整了侦破方向,重点放在了协和医院那里,如今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传来!” “你们这样做是对的,无论什么案件,都有一个突破口,从目前来看,这起案件的突破口就是协和医院,这一点你们抓得很准!”王副厅长点了点头。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偷偷看了一眼雷大炮,发现他的一张脸跟锅底一样,我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最初我就跟他提过这一点,但是被他给否定了。显然,后来苏沫说服了他,不然也不会调整侦查方向,但说到底这多少还是让他有些没面子的,尤其是王副厅长也这样说的时候,更是会让他脸上有些挂不住。 “老王,这个功劳我可不敢贪,因为最早提出调整侦查方向的不是我,也不是苏沫,而是坐在旁边的主检法医许峰!” “哦?”听到雷大炮的话之后,无论是王副厅长还是徐副市长,抑或是一直波澜不惊的白局长,脸上都闪烁出了一些异样的神色。 “我记得苏老就有这样一个习惯,做好本职工作的同时,总是会对案件进行梳理,想不到他的徒弟也秉承了这一点!”王副厅长说完之后,盯着我的眼睛说道,“法医的尸检报告,往往决定着案件的侦破方向,我听说一大早你就钻进了解剖室,有什么新的发现没有?” “有!”我点点头,直接站起来将所有尸检的结果都表述了一遍,当然省厅刘法医那边的情况,也都一五一十地做出了汇报。当我的话说完之后,所有的人都陷入了沉默当中,坐在我旁边的苏沫更是踢了我一脚,随后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第23页 我明白她的意思,是怪我没有跟她提前打招唿,毕竟我所说的一切,都是超出正常的范畴,尤其是王群嘴里生长的头髮。果不其然,我的担心很快就应验了,白局长第一个打破了沉默,他死死地盯着我说道:“按照你做出的尸检报告,我们现在可以得出两个结论:第一,死亡的这些女人,生前都曾遭受了非人的禁锢;第二,就是那些头髮是能够生长的。” “虽然我自己对第二点也充满了费解,但这就是尸检的结果,而且最终的dna检测,是送到省厅做的,所以是不会存在任何纰漏的!”我点点头。 当我说完之后,白局长并没有直接质疑我的话,而是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之前的尸检报告呢?给我看看!” “这……” 之前的尸检报告,曾经让雷大炮震怒过,随后被苏沫给收了起来,所以听到白局长这样说的时候,苏沫露出了几分的难色。“给白局长看看!”雷大炮点了点头。 “请白局稍等,我这就去拿!” 苏沫很快就返回了会议室,将我之前做出的那份儿尸检报告直接递给了白局长:“这是关于马向阳死亡做出的尸检,请您过目!”“嗯,你回去坐吧!”白局长说了这样一番话之后,就翻起了手中的报告,我注意到他的眉头,随着页面的翻动,也是皱得越来越深,脸色也多了几分的阴郁。 “唿……”过了一会儿,白局长长长地唿出了一口气,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之后,对着王副厅长和徐副市长说道,“你们先看看,然后说说你们的看法!” 王副厅长和徐副市长显然是没有看过这份报告的,不然他们的脸色不会越来越难看,到了最后两人的脸上更是涌现出了一股子怒气。 “荒唐!”终于,看到最后的时候王副厅长忍不住了,狠狠地拍了拍桌子之后,愤怒地说道,“简直是一派胡言,我很怀疑你适不适合做一名法医!” “老王,你先别激动!”徐副市长示意他消消气,随后对我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叫许峰是不是,是我们全省厅最年轻的主检法医?” “是的!”我点点头。 “既然是最年轻的主检法医,那就是说你本身的专业技能是过硬的,并且也是经过组织考核过的,按理说不该犯这样的错误啊?”说实话,我对于这个徐副市长此时是充满了感激的,因为他的一番话有帮我出头的意思,换句话说如果王副厅长真的责难于我,那也就等同于在打自己的脸了。毕竟我这个全省厅最年轻的主检法医名号,一没有靠关系,二没有花钱疏通,是我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做到这个位置可是要经过层层考核的。 “徐副市长,这份尸检报告上的东西,其实我也有很多的困惑和费解,甚至产生过质疑,但我可以保证,这里面不存在我任何的失职!” “小许,我就是随便问问,你也不要有什么牴触情绪,你是苏老的徒弟,无论是人品还是专业技能,我们都是信得过的!”徐副市长说到此处,目光又落在了那份儿尸检报告上面,眉宇间多了一些愁容,“可是这报告未免也太让人匪夷所思了一些,一个三四岁的孩子跟一个婴儿怎么能作案呢?” “我也很想知道!”这的确是我的心里话,因为这起案件本身,实在是太过诡异了,让我这两天不仅感觉到了恐惧,更是有着深深的疲惫。 “那好,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徐副市长并没有给我施加压力,“第一,你的尸检报告上面说,窗户那里留着孩子的手印,上面沾染的是马向阳的鲜血,那也就意味着那个‘孩子’留下了指纹,这一点你们排查过没有?” “这……”我没有想到,这个徐副市长问出的问题居然如此专业,但我给不了他答案,“徐副市长,提取指纹是检验科同事做的,至于排查也不属于我的职责范围。” “呵呵,好多年没有接触这些了,都将你们的职责范围弄混了,闹笑话了!”徐副市长摆摆手笑了笑之后,将目光落在了苏沫的身上,“那问你应该是没错了,你们提取到指纹以后,后续工作有没有进展?” “是这样的徐副市长,我们的指纹库当中,收录的基本都是有过前科的人,如果嫌疑人是初犯的话,恐怕是无法从指纹库之中挖掘出相关的线索的。不过在案发之后,我们第一时间做了走访以及调取监控的工作,并没有发现任何的线索,这也是我们一直都困惑的地方!” “好吧!”听完苏沫的话之后,徐副市长点了点头,又问起了我,“你的尸检报告之所以将兇手指向一名三四岁的孩子,除却窗台那里的手印之外,再有一点就是马向阳手臂上的瘀青对不对?” “对!”我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子道,“您说得没错,因为案发现场我们连同检验科的同事们做过仔细的勘检,除却这个三四岁孩子的手印儿之外,再有就是在马向阳的指甲里发现了属于新生婴儿的皮屑组织,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人去过的痕迹!” “那你怎么可以肯定,那个‘孩子’就是兇手?!”徐副市长继续问我。 第24页 “您之前提到过,因为他大臂上的手印儿!”我提醒着他。 “手印的确是存在的,但这似乎也不能成为支撑他就是兇手的确凿证据,如果是马向阳想要自杀,而那个‘孩子’要阻止他呢?” “这不可能!” “为什么?” “首先,我跟检验科的同事做过详细的勘查,屋子里面的一切都很整齐,如果那个孩子想要阻止马向阳的自杀,现场应该是凌乱的!还有,手印存在的地方,有着很明显的挫伤,而且方向是由后向前的,如果是真的是要阻止他自杀,方向应该是相反的!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点,根据尸检的结果,马向阳是先窒息死亡,然后才被双臂洞穿了身体,所以那两个手印的主人,绝对不是为了救下马向阳!” “这样说,兇手真的就是那个三四岁的孩子了,可这么小的一个孩子,怎么会具备抓着马向阳的双臂洞穿他身体的力量呢?”徐副市长嘀咕了两句,皱起眉头试探性地问我,“有没有这样的可能,马向阳的确是自杀,但是现场都是他伪造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留下这样一个悬案?” “没有!”我摇摇头,“我明白您的意思,在已知的世界犯罪记录中,的确是有着这样的案例,但马向阳一案是绝对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 “因为王群!”我为他继续解释道,“如果马向阳真的自导自演了这样一起案件,那么后面绝对不会出现王群死亡的事情,相反他们如果颠倒了死亡时间,倒是有这种可能!” “也是!”徐副市长点点头,又问我,“那么另外一种可能呢?就是兇手十分的高明,通过我们还没有挖掘出来的手段杀死了马向阳,从而留下这样的现场误导我们?” “有可能!” “不可能!” 我和苏沫几乎是同时说出来的,但话说得却是大相迳庭,这顿时让徐副市长来了兴致,就连白局长、王副厅长以及雷大炮也抬起了头。 “你为什么说有可能?”徐副市长率先问我。 “这起案子十分的诡异,从目前掌握的线索来看,根本就是不可能的犯罪,或者说不是人为犯罪,但这也从侧面印证了兇手的可怕,所以一切皆有可能!”其实,我的心中还有着另外一种念头,这样一起离奇的案子,会不会真的是无法解释的神秘事件,但最终我还是没有将这话说出口。 “那你为什么说不可能呢?”听完徐副市长的话之后,苏沫毫不犹豫地说道:“因为不具备那样的犯罪条件,先不说兇手怎么安排的那两个孩子,就说他怎么布置成的案发现场,都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如果非要我选择的话,我宁可相信马向阳是死于自杀!” “也有道理!”说出这句话的不再是徐副市长了,而是王副厅长,他说完深深地锁住了眉头,“其实这件案子的最大疑点,还是在那个孩子的身上!无论那个孩子是不是兇手,至少都说明他曾经出现在案发现场,那为什么无论是从周围人的嘴里,还是监控录像的视频中,都探查不到那个孩子的踪迹呢?” 王副厅长说完之后,偌大的会议室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之中,似乎都在思索着这个问题,却始终没有人能够给出一个答案。仿佛,那个孩子就从来没有存在过! “你们排查得怎么样?”这句话是我悄悄问着苏沫的,因为我们曾经又去过一次案发现场,正是根据留在窗户上面的那些黄泥,从而挖掘出了那些尸体。 “黄泥是从楼下的花园延伸到二楼房间里面的,随后就消失得干干净净了,那些泥脚印出现的目的,仿佛就是为了引导我们挖掘出那些尸体!随后我们仔细地检查过那个房间,并没有任何人出现过的痕迹!” “难道,那个孩子真的不是人?”我顺嘴提了一句。 “许峰,以后少说这样的话,我们是警察!” “你们两个嘀嘀咕咕地说什么呢?有什么话说出来,我们大家一起讨论讨论!”就在我跟苏沫压着嗓音交谈的时候,白局长的话传入了耳中。 “没有什么,我们只是在交换彼此的看法!”我很清楚我的警察身份,更明白我刚才那句话说出去的后果,于是赶紧打了一个马虎眼。 “那你们有没有发现另外的突破口?”白局长并不死心。 “没有!”我跟苏沫同时摇了摇头。 “真是怪了……”当我们的一席话说完之后,白局长揉了揉太阳穴,继续说道,“我从警这么多年,还真的没有遇到过这么诡异的案件,现在我们只能等了,但愿医院那边会有什么发现吧!” “嗯!”众人几乎同时点了点头,因为白局长说得没有错,现在除了马磊走访的协和医院之外,所有的侦查方向都没有丝毫的进展。 “对了,那些死者的身份,你们都做了确定没有,警力派出去了没有?”多线并进,一直都是案件侦破的常规手段,保不齐哪条线就会有所收穫。 “做了!”当白局长问出这句话之后,一直沉默的雷大炮,终于说话了,“但是短时间内无法确定受害人的身份!” “什么意思?”白局长费解,我也同样如此,据我所知每一具尸体上面,都是有着身份名牌的,我也在第一时间做出了骨龄检测,为什么雷大炮会说身份无法确定呢? 第25页 第四章 午觉惊魂 1 “是这样的!”雷大炮从椅子上站起来说道,“在座的诸位,都曾经在司法系统干过,就连徐副市长当初也是从公安系统转过去的,所以都清楚人口排查的难度!这十一具尸体集中到一起,放在我们警界中的确是一起重大的案件,但是要将她们分散到全国,那就像是大海中的一朵浪花了。这些死者都是戴着手牌不假,但那毕竟只是手牌,并没有标註籍贯,所以每个名字都有上万人能够匹配,即便是根据许峰的骨龄报告做出了筛选,仍然多达数千人符合条件,这就需要我们一名名地去核实,这个工作量有多大,想必各位心里都清楚!” “可是……”白局长皱了皱眉头。 “白局,我知道您想说什么!”雷大炮没有给白局长质疑的机会,直接说道,“您想要说的一点,也就是我们这起案子的最大难点,目前为止,我们没有排查到符合这些人名字的任何备案,无论是人口的失踪,还是说其他的案件受理,没有一起是能够与这些受害人相符合的!” “这是失职!” 听完雷大炮的话,白局长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部里针对这个问题开过很多次会,但是下面有些人就是不当回事儿,处处打马虎眼,就连最起码的户籍审查都做不好。这起案子完了之后,我会专门汇报部领导,全系统都来一次纪律整顿!” “白局,您先消消气。”王副厅长帮他续了杯水,然后说道,“您也是从基层一步步走上来的,应该很了解现实的情况,有些时候并不是基层不作为,是真的具备很大的难度。” “就拿一些偏远落后的地方来说,很多人因为存在重男轻女的思想,生下来的丫头们都不上户口,类似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 “是啊……”徐副市长在这个时候也嘆了一口气,“我们的社会在进步,盲区的清扫工作也在进一步地加强,但这终究是一步步走出来的,是需要一定的时间和过程的!” “唉……”我都明白他们两人说的情况属实,那白局长当然更清楚,所以他长嘆了一口气,“算了,不说这些东西了,加大排查力度吧!” “是!”雷大炮和苏沫同时点了点头,随后会议室就又陷入了沉默当中,这种压抑的氛围让人无比难受,安静得落针可闻。 在他们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的心思则是转到了刘法医给我打的那通电话上面,他说无论是马向阳家里的头髮也好,还是王群口中的头髮也罢,都是属于那个叫刘云的女人的。 现在,这起案件的最大希望,都寄托在了马磊所去的协和医院那边,但到底能不能收穫希望,是谁都不能够肯定的事情。刚才雷大炮已经说了,十来个人放到全国去排查的话,有着很大的难度,那如果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这个刘云的身上,是不是会达到以点破面的效果呢? 想到此,我直接从椅子上面站了起来:“各位领导,在刚刚来会议室的路上,我接到了省厅刘法医的电话,他说两起案件中曾经出现的头髮,都是属于那个叫刘云的女人的,这算不算是一条线索,又是不是可以作为案件的突破点呢?” “啪……”我的话刚刚说完,雷大炮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从他瞪我的目光来看,如果不是有其他领导在场,非得好好骂我一顿不成。 “这样的情况,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也是刚刚得到的消息,而且进来之后徐副市长一直在问我话,所以也就没有来得及说!”这个黑锅我可背不起,还是扔给徐副市长吧。说完之后,我又补充了一句:“虽然两名受害者身上的女人头髮是属于刘云的,但是在马向阳家的那块头皮却不是!” “那是属于谁的?”众人都有了一些疑惑。 “不知道!” 我摇摇头,指了指王副厅长面前的尸检报告,随后说道:“马向阳家出现的头皮以及头髮都送到过省厅进行检测,在报告上面有着详细的记录,根据刘法医的鑑定结果,头皮已经脱离人体长达三年的时间,但是头髮却是刚刚脱离人体不久的!” “也就是说,出现在马向阳家的头髮和头皮,并不是属于同一个人的,换句话说,这块头皮被‘某个人’保存了长达三年的时间?”白局长若有所思。 “可以这样说!”我点了点头回答道。 “三年前,发生过什么?”王副厅长也忍不住插了一句话。 “根据我们的走访得知,马向阳在三年前曾经包养了一名情人,那个人叫许忆,听邻居们说后来她出国了,但是我们调查了出入境信息,并没有关于她的任何记录!”显然,那天晚上喝酒时马磊跟我说过的话,也已经对苏沫做了汇报。 “那你们有没有加大警力排查许忆这个人?毕竟她出现的时间是三年前,这块头皮脱离人体的时间也是三年前,会不会是属于她的?”白局长直接戳着核心点。 “从我们得到这个信息开始,就一直没有放松过对于许忆的追查,可截止到目前,还没有找到这个人,不过已经找到她的家人!”雷大炮说了一句。 “她的家人怎么说?”这显然是一个关键点,所以白局长不会放弃追问。 第26页 “失踪!”雷大炮嘆了一口气。 “失踪?”这话让白局长顿时又皱起了眉头,眼中藏着一些怒气说道,“立案了没有?” “立案了!”雷大炮点点头,“我们联繫了当地的警方,这些年他们也都一直在查找许忆这个人,但就像是很多人口失踪案一样,一直没有结果!” “那也就是说,许忆的这条线断了?”听说一直都找寻不到许忆的下落,刚刚有了一些振奋的王副厅长,也流露出了一些失落。 “不仅许忆这条路走不通,马向阳前妻那边也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就连他现任的妻子都是对此毫不知情,她刚刚分娩不久,我们甚至不敢将这个消息告诉她,所有的路似乎都是死的!”话说到这里,雷大炮显得有些颓丧,狠狠地搓了搓脸。 “既然这些路都走不通,那就再换一条路,刚才这个小伙子不是说了,那些头髮都是属于叫刘云的那个死者的吗?那就从她的身上入手,我就不信这起案子真不是人干的,不管怎么样,七天之内必须给我破了!”白局长一拳砸在了桌子上面。 “苏沫,通知下去,让所有走访的人全力排查这个叫刘云的女人,集中所有的警力打开这个突破口,只要我们摸出来一个,剩下的就都会慢慢地浮出水面!”雷大炮的那股子刚烈也完全被激发了出来。 “是!” “散会!” 一场会议以凝重的氛围开始,又在凝重的氛围之中结束,唯一没有变的就是案情依旧毫无进展,所有人都在期待着马磊能够带回来好消息。 “雷局、苏队,我回来了!”就在白局长宣布散会,大家都要起身的时候,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随后我看到马磊风尘僕僕地沖了进来,脸上带着一股子亢奋的神色。 “马磊,是不是有头绪了?”看到马磊的瞬间,雷大炮顿时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甚至都没有来得及介绍白局长他们,就问起了马磊。 “有,有了……” “马队,先喝点儿水再说话!”看到马磊气喘吁吁的样子,我赶紧给他倒了一杯水。 “到底怎么回事儿?”看到马磊“咕咚咕咚”地喝完了一杯水,雷大炮赶紧继续追问着。 “是这样的雷局,早晨在挖掘出那些尸体之后,我就直接去了协和医院,随后就调查了他们的档案记录,那名叫刘云的死者,的确在那里住过院!” “什么病?”白局长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问了一句。 “您是?”白局长穿的是一身便装,加上又是贸然发问,所以马磊顿时就愣了一下。 “这位是部里刑侦局的白局长,特地来咱们市督办这起案件的,那两位你都认识,我就不必介绍了,坐下把你了解的情况详细地说说!”雷大炮随即简单介绍了一下。 “三位领导好!”马磊敬了一个礼之后,直接坐了下来,“协和医院最有名的科室是精神科,所以去那里就医的一般都是精神有问题的人,死者刘云也是如此!” “那你有没有查到这个刘云跟马向阳的关系?”白局长继续问道。 “没有!”马磊干脆地回答道。 “没有?”这让我们所有人都有些失望。 “但是,我们通过排查掌握了另外一条关键的线索。这个刘云,跟王群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 “快说!”听到马磊这句话的时候,我们刚刚沉入谷底的心,顿时就提到了嗓子眼儿,因为谁都清楚王群是马向阳司机的事情! “大家来看看这个就明白了!”马磊并没有直接说明一切,而是将他带进来的档案袋给打开了,随后将一些档案、票据之类的东西分到了我们的手中。 别人手中的东西写的什么我不清楚,在我手中的是一份病情鑑定报告,上面写的名字是杨丹,这个名字我有印象,在挖出的尸体手牌上我看到过。杨丹的病情鑑定结果是轻度精神分裂,这本身并不是什么重点,重点是监护人一栏写的名字,正是死在医院里面的王群。不仅我手中的这份儿病情报告如此,当我们轮流看过所有的报告之后,我发现被挖掘出来的那些人,都曾经在协和医院住过院。而且所有的鑑定报告都是如出一辙,无一例外全部都是轻度的精神分裂,而值得一提的是监护人一栏,所写的也都是马向阳的司机王群。 “十一个人,都有精神问题,而且监护人一栏都是写的王群,这里很蹊跷啊……”看完了之后,王副厅长深深地锁起了眉头。 “你们有没有去王群的家里搜查过,在他的家里面是不是藏着一些关键的线索?”白局长没有发感慨,而是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当务之急该做的事情。 “是这样的白局长,当我们得到了这些档案之后,我立刻就赶回了局里,同时派人去了王群的家里,让他们密切地监视着,毕竟进入民宅是需要搜查令的!”马磊干脆地回道。 “老王,你现在就给检察院打电话,让他们特事特办,立刻批准我们进入王群的家里进行搜查,免得夜长梦多!”白局长也是个急性子。 “好的!”王副厅长非常清楚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所以直接就打了电话,挂断之后对着雷大炮说道,“检察院那边会全力配合我们的工作,他们的人马上就过来!” 第27页 “这样,马磊你奔波了一天,搜查的事情就交给苏沫吧!”马磊早晨出去了以后,一直忙到现在,身上的疲态显而易见,雷大炮显然注意到了这一点。 “不,局长,我想陪同检察院的人一起去搜查!”马磊态度显得很坚决。 “你的意思呢?”雷大炮看到马磊坚持,问了一句苏沫。 “就按照马队说的办吧!”苏沫回答道,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警队之中,其实都是有着一个不成文的规定的,通常案发之后谁负责就是谁负责,一般情况下不会在中途更换负责人。一来是因为工作交接难免会有遗漏,二来就是避免争功的事情发生,毕竟谁也不想直到退休的时候,功劳簿上还没有分功半勛的。可一旦争功的话,那就不利于警队内部的团结了,所以即便是马磊不说,苏沫也是绝对不会在中途接受这方面工作的。 “既然这样,那你就再跑一趟,仔仔细细地搜,绝对不能出现纰漏!”雷大炮说道。 “是!”马磊说完之后,就风风火火地走了出去,甚至比他来的时候还要着急。这让我不由得苦笑了一声,这傢伙工作起来,还真是不要命。目送着马磊离开之后,雷大炮又对着苏沫说道:“我们挖掘出来的时候,这些尸体都已经腐烂了,按照原本的程序,今天尸体经过许峰他们的清理之后,明天会找一些肖像专家过来还原她们的相貌。” “但现在看起来不用那么费事儿了,你立刻提取这些人的肖像,尽快给我查出来她们是什么地方的人,家庭背景都是什么,跟王群以及马向阳又是什么关系。” “是!”苏沫应声之后,急匆匆地走出了会议室。 2 在马磊回来之前,会议室之中犹如一潭死水,现在终于是活过来了,王副厅长跟徐副市长都忙着向各自的主管领导汇报着案情的进展情况。而脸色一直阴郁的白局长,则是难得地露出了一些喜色,端着茶水略有惬意地品着,早已经没有了之前那种紧绷的状态。 “三位领导,如今案情已经取得了巨大的进展,所以您们也就不必在这里熬夜等着了,就先回去休息吧,我在这里盯着就行!”我很清楚雷大炮这个人,他说出这番话的初衷绝对不是体恤领导,而是他不想这三人继续留在这里对他的工作指手画脚。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明天上午我们会过来,希望到时候你能给我们一个惊喜!”白局长深深地看了一眼雷大炮,随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那老雷你就费心了,我们先回去了!”王副厅长说完之后,朝着白局长和徐副市长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随后三人鱼贯走出了会议室。 “许峰,这两天你的工作量是最大的,现在案情逐渐明朗化了,所以你也回去休息吧!”我本以为雷大炮要骂我,没想到他倒罕见地关心起了我。 “不必了雷局,我是这起案子的主检法医,理应跟大家一起加班熬夜,再说万一有什么事情用得上我呢,我还是留下来吧!”其实,这并非我留下来的初衷,而是昨天中午宿舍发生的那一幕,仍然让我心有余悸,眼看着快到零点了,我可不敢自己一个人回宿舍。 “那你就在这里趴一会儿吧!”雷大炮说完之后,就背着手开始围着偌大的会议室绕圈子,他长得比较黑,所以我看不清楚他脸上的神情。不过从他没有骂我来看,他的心情应该是不错的。 早晨,我是被食堂的师傅给喊醒的,当我睁开眼看到雷大炮正在大快朵颐着,闻到饭菜的香气之后,我肚子也“咕噜噜”地叫了起来,所以都没有去洗漱,也就招唿了起来。吃完早饭之后,我原本是想着回到解剖室去看看的,但是雷大炮说案件已经明朗化了,我的工作也就接近尾声了,让我留下来一起等着。 这起案件,各方面领导都十分重视,所以我们刚刚吃完饭没有一会儿,白局长他们就来到了会议室,跟我们一起等待着苏沫和马磊的消息。在场的每一位,都不知道要大我多少级,他们说话我也插不上嘴,所以无聊的时候就翻起了刘云她们这些人的档案资料。而这,也让我发现了一个诡异的地方! 这个诡异之处,来自她们的年龄! 根据档案之中的记载,刘云今年是十八岁,杨丹则是十九岁,然后依次排列下去,这十一个人从小到大,都是相差一岁。 “还有这么巧的事情?”这本是一个偶然的发现,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我的心里就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如果说一两个人相差一岁可能是巧合。可这十一个人都是如此,这似乎就不是巧合那么简单了! 原本,我想着把这个发现告诉雷大炮他们,但是思来想去我还是放弃了,这几尊佛的火气好不容易小了一些,我最好还是别在这个时候添堵。 “砰……”就在我猜测着这十一个人年龄问题的时候,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我回头看到苏沫拿着一摞文件走了进来,跟白局长他们打过招唿之后,直接将文件分发了下来。 “各位领导,这是我们连夜整理出来的东西,请过目!” “她们居然都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的?”我虽然是法医,但也全程参与了这起案件,所以苏沫也给我发了一份儿,当我看完刘云她们的籍贯地址之后,顿时就皱起了眉头。 第28页 因为,我觉得这件事情越来越不对劲儿了!这并非说她们来自偏远的地方,也不是说来自同一个村子,毕竟现在很多人外出打工,都是投奔老乡的,这一点无可厚非。 真正的不对劲儿,是她们籍贯跟年龄的结合,让我感觉越发地蹊跷了起来,难道她们在出来打工的时候,还甄选过年龄不成,不然为什么都是相差一岁呢?我思索的这个问题,显然雷大炮他们是没有注意到的,因为当他们看完卷宗之后,都流露出了振奋的神色,当然以那位白局长为最。 “好,既然我们弄清楚了她们的籍贯,那就派人过去好好走访排查一下,案情也就会真相大白了!”话说到此,白局长狠狠挥了挥拳头。 “白局长,走访的事情或许不必了!”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沉默着的苏沫说话了。 “什么意思?”不仅白局长费解,我们所有人也都充满了疑惑。 “因为在刚才马磊给我打来了电话,说在王群的家里搜到了一张照片,可以证实王群和这十一个女孩儿都是同一个村子的人!” “你说的是真的?” 当苏沫这句话说出来之后,会议室的氛围顿时就沸腾了起来,包括一直拿着劲儿的雷大炮,都露出了难以言说的喜悦之色。望着他们一张张兴奋的脸,我感觉一直压在身上的担子也落了下来,如果苏沫所说的都是真的,那这起案子马上就要真相大白了。甚至,局里根本不用再派人前往那个偏僻的村子,这可不仅仅是省掉一笔经费这么简单,最主要的是可以更快地结案。 无论是刑警,还是法医,最迫切的希望都是接手的案子能够尽快结案,那不单单是功绩,更是对于老百姓的一个交代。 但我在此刻却没有太大的喜悦,因为我总觉得案件侦破的过程太顺利了一些…… 如果有心人在这里,一定会注意到会议室之中的诡异氛围,其他五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振奋的神色,只有我一个人在角落中忧心忡忡的。 “马磊呢,回来了没有?” “雷局,我回来了!”就在雷大炮刚刚问苏沫的时候,马磊从会议室的门外走了进来,或许是熬夜的原因,他的眼睛通红通红的,整个人看起来充满着疲惫。不过较之这种神色更为醒目的,是他脸上难以掩饰的兴奋,显然前往王群家的这一趟,让他有很大的收穫。 “照片呢,拿出来!”白局长从得知死去的十一个人跟王群来自同一个地方之后,一直都表现得极其兴奋,所以这个时候第一个按捺不住了。 “这里!”马磊说着的时候,从档案袋里掏出了一张照片,当我凑过去之后,看到的是一脸笑容的王群,他站在一个叫往生村的村口,背后是笑靥如花的十一个女人。 “往生村……”嘀咕着这个奇怪的村名,我的心中又涌起了莫名的不安。 “好啊,好!”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这张照片,白局长狠狠地拍了拍手,“这个线索十分重要,通过这条线,我们就能排查出这起案件的真正兇手以及作案动机!” “还发现了什么没有?”王副厅长也是满脸的笑意。 “还有这个!”马磊说着的时候,又从档案袋里面拿出了一张纸。 “忏悔书?”白局长看了一眼,露出了诧异的神色。随后他便沉默着看了起来,越是看他的脸色就越是难看,当他放下手中那张纸的时候,表情已经变得十分悲痛起来。 “白局长,这上面写的什么?”王副厅长不明所以。 “你们自己看吧!”白局长说完,端起手中的茶杯,走向了会议室的窗户,随后望着外面陷入了深深的沉默当中。如白局长一样,当王副厅长以及徐副市长看完之后,也都陷入无言之中,只有雷大炮在看完之后,怒气沖沖地骂了一句:“畜生!” “上面到底写了些什么?”我不敢问别人,只敢问苏沫,可她似乎也被纸上的内容给震痛了,眼睛里泛起了泪花,沉默着将那张纸递到了我的手里。我忙不迭地将目光落在了纸上面,而随着深入的阅读,我的一颗心也变得异常愤怒了起来。 这与其说是王群的忏悔书,倒不如说是他和马向阳的犯罪记录:如苏沫他们查到的情况一样,王群跟刘云她们十一个人的确是一个村子的。王群是一名退伍兵,最早走出了那个小山村,退伍之后给马向阳当起了司机,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他们开始干起了罪恶的勾当。在王群的犯罪记录之中记载,马向阳虽然是一名成功的民营企业家,却十分怕死,加上年轻的时候创业拼坏了身体,因此平日里十分注重养生。 这一点,在走访的同事那里也都得到了证实,马向阳虽然应酬很多,却很少在饭店吃饭,一日三餐都是保姆按照养生的菜谱特制的。其他的诸如换季保养、雾霾天不出门、每日参禅礼佛等更是规矩颇多,这也是我当初进入马向阳家里,会闻到檀香味的原因。 王群是一名毫无关系和背景的退伍兵,如果想要在这座城市扎根,那就需要一大笔钱来安家置业,仅仅凭藉工资,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将主意打到了马向阳的身上,说他们村子是全国有名的长寿村,有很多年岁过百的老人,马向阳只要按照他说的办,保管能长命百岁。 第29页 骤然听到王群这样说,马向阳在欣喜之余也是有所怀疑的,于是暗中派人打听,往生村里面还真的是人人长寿。一切都得到了证实之后,马向阳便开始不断地许给王群好处,让他说出如何延年益寿的秘密,以求自己也能活得更久。 王群说,如果马向阳想要跟自己村子里的人一样活过百岁,那就要搬到往生村里面去住,吃那里的饭,喝那里的水,适应那里的生活。但这显然是不切实际的,毕竟马向阳还有一大摊的生意要打理!这条路走不通,马向阳只能退而求其次问王群是不是还有别的办法,王群权衡再三说出了一个办法,而这也就是他们犯罪的开始。根据王群的记录,那个办法就是找他们村子里的女孩儿交欢,而且还不止找一个,而是十二个,也就是要契合十二生肖才行。 因为在往生村里面有一个传说,如果一个男人能够和十二生肖的女孩儿交欢,那么就会调和阴阳,达到延年益寿的目的。而且要从大到小,一月一个,绝对不能乱了顺序。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只能跟这十二个女孩儿在十五月圆之夜交欢一晚,并且要在第二天将她们杀死。当然,仅仅将这些女孩儿杀死还不够,还要将她们的头皮给剥落下来,风干之后铺在床体之中,这样就能让那些女孩儿的寿命转嫁到马向阳的身上。 如此一来,马向阳别说活过百岁,就算是活到两百岁都有可能! 看到这里的时候,我内心之中一直充斥的那个疑惑终于解开了,怪不得这些女孩儿的年龄都是相差一岁,原来是这样。但同时,我也对马向阳的所作所为充满了愤怒,他为了自己的私念,居然会去相信这么荒唐的事情,最可怕的是他还照做了。看到马向阳答应了之后,王群精心装扮了一番,带着马向阳给他的一笔钱返回了往生村当中,大有一副衣锦还乡的模样。 往生村是一个十分偏僻落后的小山村,王群这样回去自然会引起极大的轰动,于是很多人都找到他,寻求发财的路子。村民们的反应,正符合了王群的心意,经过挑选之后,他从村里带出来十一个女孩儿,随后将她们安置在了马向阳郊外的别墅里面。 至于为什么是十一个,当时马向阳也曾经提出过疑问,王群给他的回答是,由于时间仓促,所以没有找到第十二个符合条件的。不过马向阳不用太过担心,这十一个女孩儿,每个月只能交欢一个,所以他们还有一年的时间寻找最后一个,而且他已经跟村民们打过招唿了。 这是王群对马向阳的说辞,不过他的真实目的记录在了这忏悔书当中,为的是在最后的阶段,狠狠地从马向阳那里敲一笔钱。马向阳渴望延年益寿,而且也听从了王群的建议,但说到底这终究是人命关天的事情,所以在要实施的时候,他还是有着一些犹豫。这样的踌躇,是王群不愿意看到的,于是他就出谋划策说,他认识协和医院的医生,要先将这些女孩儿送到协和医院住一段时间,说只要她们住进协和医院,并且对医生稍加贿赂做出精神分裂的病情鑑定报告,到时候就算是这些女孩儿死了,也不会将责任追究到他们的身上,毕竟患有精神分裂的人,做出什么事情都是正常的! 包括,自杀! 王群建议马向阳演一场戏。这场戏,就是让马向阳做出慈善家的姿态,以公司或者个人的名义向协和医院捐款,塑造出他关心精神病人的大善人形象。这样一来,所有人都会认为马向阳是个好心的人,是关心精神分裂病人的,所以就算有一天案发,也绝对不会怀疑到马向阳的身上。 看到这里,我不由得感嘆王群这个人的可怕,他将一切都算计到了,唯一难办的地方,或许就是怎么跟刘云他们的家人交代了。我想到了这一点,马向阳当时也想到了,可这对于王群来说,似乎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一切早已经做了完美的设计。在将那十一个女孩儿带到郊外别墅之后,马向阳请到专业的造型师,开始一点点地塑造这十一个人的新形象,并且不断地给她们拍照和录制视频。 任何人想要适应新的环境,都需要时间和过程,这就是王群这样做的目的,只要每个月给这些女孩儿的家人打一笔钱,并且隔一段时间邮寄一些照片和视频,就能轻松地掩饰过去。 至少,三两年的时间之内,那些女孩儿的家人是不会怀疑她们被害的,只会沉浸在自己女儿在城市扎根的喜悦当中。甚至,还会对王群感恩戴德!当然,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对于此王群也想好了后路,他会在差不多的时间之内,告诉女孩儿们的家人,她们野心膨胀去寻求更好的发展了。 所以,就算那个时候真的案发了,村民们也不会怀疑到王群,相反只会责怪自己的女儿忘恩负义,活该落得那样的下场。 这一切,都设计得天衣无缝…… 3 “王群这个人,实在是太可怕了!”看到这里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心都在颤抖,这可是十一条人命啊,在他王群的眼里,就如同草芥一样。我在感嘆王群心狠手辣的同时,内心也腾起了一个巨大的疑惑,既然他将这一切都设计得如此完美,马向阳为什么会死呢?就连他自己,最终也是死在了医院之中。 在座的每一个人,都仔细看过了这份儿忏悔书,所以并不仅仅我有着这样的疑惑,情绪渐渐平復下来的白局长他们,也都重新坐了下来,同样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第30页 “在这里!”马磊直接打开档案袋,从里面拿出一本泛黄的笔记本,随后说道,“王群从小有写日记的习惯,里面写明了马向阳以及他自杀的原因,字迹我们已经核实过了,是属于王群本人的!” “自杀?”这句话让我惊了一下,案情是取得了巨大的进展不假,但这并不能说明马向阳以及王群是自杀啊,其中还是有着很多疑点的。 “自杀的结论,未免下得太早了吧?”不仅仅是我,苏沫对此也是提出了质疑,毕竟这起案件还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 “结论是下得早了一些,但这毕竟是我们内部的会议,所以不限制言论,这些东西我们看着,你先说说你的发现!”白局长直接定了调子。 “好!”马磊点点头,随后说道,“王群之所以设计了这起案件,其初衷只是为了从马向阳那里得到一大笔钱,用来在这座城市安家立业!” “但从他的笔记之中我们能够看出来,对于犯下这样的罪行,他其实是充满了愧疚和负罪感的,甚至专门去寺庙请了一尊菩萨供奉,就是为了忏悔内心的罪恶!我们去搜查王群家里的时候,曾经跟他的媳妇进行过深入的交谈,据他媳妇讲述,最近这一年王群的变化很大,不仅心事重重的,而且经常在半夜惊醒,最近更是挪用了家里的一大笔存款!” “等等……” 就在马磊说到这里的时候,被王副厅长给打断了:“王群为什么要挪用家里一大笔存款,那笔钱最终用到了什么地方?” “邮寄给了这些死者的家属!”马磊说着,指了指白局长正在翻动的东西,“因为往生村很偏僻,所以不可能实施电子转帐,因此就有了这些汇款单,经过核查都是属实的!” “这是买自己的心安吗?”徐副市长问了一句。 “是的!”马磊点点头,随后继续说道,“根据王群笔记中的东西,我们能看到他每一天都活得十分煎熬,最终决定用这笔钱去补偿刘云他们的家人!” “后来呢?”白局长抬起了头。 “后来出于关心,王群的媳妇一直在旁敲侧击地问王群发生了什么事情,甚至建议他去医院看看,但是都被王群给拒绝了,一直以工作压力大来进行推诿和搪塞!” “王群一下子害死了十一个人,而且还都是自己家乡的人,担心事发之后被乡亲们戳嵴梁骨甚至是扒祖坟,从而产生这种恐慌的负罪感,最终以自杀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的性命,这一点的确是能够说通的,但是马向阳怎么能认定是自杀呢?”苏沫继续追问着。 “对于马向阳的死亡,这个笔记本之中也有着说明,自从第一个女孩儿被杀死之后,马向阳这个人就发生了很大的改变!”马磊说着,又指了指那个笔记本。 “改变,什么改变?” 雷大炮冷哼一声:“是变得年轻了,还是身子骨硬朗了,不是说只要将那些女孩儿害死,将剥离的头皮风干之后铺在床上就能延年益寿吗?” “雷局,您可真会开玩笑!”看了一眼雷大炮,马磊继续解释着,“根据王群的记载,当马向阳与第一个女孩儿交欢并且杀死她之后,变得更怕死了!” “你说明白一点儿,什么意思?”王副厅长皱起了眉头。 “在案发之前,马向阳怕死是因为担心活的寿命不够长,但是在案发之后他怕死,却是担心那个女孩儿会找他索命!” “索命?”王副厅长拔高音量说道,“杀人他都不怕,还怕被索命?” “是这样的王副厅长,在没有聘用王群当司机之前,马向阳因为身体的原因不仅经常上一些养生的课,更是经常拜访一些所谓的大师!而这些所谓的大师之所以能够立足社会,完全是因为他们忽悠人的本事,这其中就会涉及很多封建迷信的东西,马向阳对此可是深信不疑的!” “调查过没有?”雷大炮问道。 “调查过!”马磊点点头,“我在翻看了这本笔记之后,就第一时间派人去找那名大师录取了口供,那大师在得知我们是调查马向阳命案的时候,表现得十分配合。不仅供述了一切他跟马向阳有过的交集,并且说他之所以给马向阳灌输封建迷信的东西,完全就是因为他看中了马向阳怕死这一点,从而套取更多的钱财。” “他的口供在这里,基本上跟王群留下的笔记相吻合!”话说到此,马磊从自己的公文包里取出了几张纸以及一支录音笔,递给雷大炮的同时又问道,“至于往生村那里要不要派人过去,还得请雷局和诸位领导定夺!” “三位领导,你们看呢?”雷大炮问白局长他们。 “如果是普通的命案,有了我们手中的这些东西之后,再去走访就没有什么必要了。但这毕竟是一起大案、要案,容不得有半分的疏忽。所以我建议还是去走访核实一下情况,虽然说我们已经通过户籍证实过了王群跟这些死者身份属同乡,但必要的程序还是要走的!”王副厅长沉吟了一下,说出了他的建议。 “是啊,就算是案情没有必要核实,这些人身死的事情,也终究是要通知那些家属的,善后的工作同样重要,所以我也建议派人过去!”徐副市长附和了一句。 第31页 “就按照你们说的办吧!”白局长最终拍了板儿。 “我现在就去安排人!”苏沫说着,就要走出会议室。 “等等……”就在苏沫要转身出去的时候,马磊突然将她给拦了下来,随后说道,“三位领导,雷局,走访排查的事情一直都是我负责的,而且案子现在基本到了收尾的阶段,所以我想明天亲自去一趟往生村,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会带着村民们亲自来认领尸体!” “好吧!”在场的人当中,几乎都是公安系统内的人,唯一的徐副市长也是从公安系统转过去的,所以都明白隐藏在马磊话中的另外一层含义。 那就是,有始有终! 通常的情况下,每一起大案、要案侦破之后,省厅都会举办庆功会,那不仅意味着案件的终结,更是会给案件侦破过程中做出过突出贡献的人嘉奖。这起案件,是刑侦一队接手的,虽然说苏沫是大队长,但功劳和苦劳更大的还是马磊。尤其是他带回来的这些档案、忏悔书、笔记本之类的东西,更是让案情有了跨越式的推进,毫不夸张地说,这起案件之所以能够侦破,马磊理应记下头功。当然,这只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关系到的是刑警的职业操守问题,如果不是有不可抗力的原因,所分管的那部分通常都是要负责到底的。 所以,于情于理,去往生村的都应该是马磊! 但刚才苏沫之所以要派人过去,出发点绝对不是为了争功,因为就算是这起案件的功劳记在马磊的头上,也远远威胁不到苏沫在警局之中的地位。苏沫这个人,性格多少有些刚烈不假,但与她共事过的人都清楚,她的心思其实是十分细腻的,要派别人去完全是在体恤马磊的辛苦。 毕竟,他已经是三十多小时没有合眼了!对于这一点,马磊显然也是心知肚明的,不然接下来也不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苏队,我还能扛得住,就让我去吧!” “好吧,到时候小心一些!”苏沫点了点头。 “好了,我们把话题转回来,先捋清楚马向阳自杀的事情!”前往往生村的人选尘埃落定之后,白局长又将我们拉回到了这起案件当中。“你之前说,王群的笔记本里面记载了马向阳的变化,除了怕死之外还有什么?”雷大炮是老刑侦,往往只言片语就能切中要害。 “我来说吧!”白局长这个时候抬起了头,随后将笔记本递给了王副厅长,“如果王群笔记中记录的不假,马向阳后来的行为是充满了矛盾的!” “他想如往生村那些村民一样活过百岁,所以毫不犹豫地听从了王群的建议,但是当事情做过之后,他又充满了恐惧,害怕自己会遭受报应!正是因为这种纠结的心理存在,所以马向阳的行为也越来越怪异,重心也从自己的事业,转移到怎么洗脱内心的负罪感上面来,比如烧香、拜庙,等等!但偏偏,在深陷于这种愧疚和自责之中难以自拔的时候,他依旧没有放弃想要长寿的念头,继续祸害着那些女孩儿。这就像是一个滚雪球的过程,让他不堪重负,最终他没有办法忍受内心的恐惧,对着那些头皮,对着自己曾经犯下的罪恶,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 “……” 沉默!当白局长这番话说完之后,会议室便陷入了深深的沉默当中,所有人的脸上都挂着凝重的表情,却始终都没有开口。 “如果是自杀,那现场的小手印怎么解释,他指甲里面的新生儿皮屑组织怎么解释,那头皮脱离人体已经三年,但是头髮却刚刚脱离人体不久,又怎么解释?”我是一名法医,按理说在讨论案情侦破方向的时候,我不该插嘴,但我同样是一名警察,既然案件有疑点,我就要直接提出来。这不光是要对得起我身上的这身警服,更是要对得起我自己的良心! “这上面都有记载!”当我将自己心中的疑惑说出来之后,马磊指了指王副厅长正在翻看的笔记本。 “你的问题很好,我来帮你解答吧!”王副厅长显然已经看到了这里,抬起头子道,“王群是马向阳的司机,两人平时接触的时间很多,之前我们说过,从王群将延年益寿的办法告诉马向阳开始,他心里就已经后悔了,但他并没有就此收手,良心与铜臭他选择了后者!” “虽然选择了后者,但他却时时刻刻都在饱受内心的煎熬,尤其是当马向阳不断地烧香拜庙的时候,更是让他到了崩溃的边缘!不管怎么说,那些女孩儿都是跟王群一个村子的,所以他的心理包袱远比马向阳要大,马向阳尚且如此被折磨得寝食难安,王群的处境可想而知!正是因为甩脱不掉心里的包袱,他才会在马向阳去烧香拜庙的时候恳请他悬崖勒马,不要再继续这样作孽下去了!但显然,马向阳没有听王群的话,不然这十一个女孩儿不会全部死亡!”我接了一句。 我是一名法医,在以往的时候,也接触过类似王群这般心理的兇手,在犯下累累罪行之后,的确是会背负着巨大的心理包袱。尤其是被通缉的那些,更是风餐露宿,东躲西藏,很多暂时没有抓捕到的兇手最后自首,都是因为巨大心理压力的原因。 犯下一条命案的人尚且如此,更不要说害死十一个人的王群了,而且要知道他们这是持续性的犯罪,一个月杀死一人,时间长达将近一年。如此长的时间和过程,就算是兇手再兇残,也绝对会背负巨大的心理压力,所以这本笔记之中记载的东西,有很大的可信度。 第32页 “是啊……”当我的话说完之后,王副厅长嘆了一口气,“在收到王群的忏悔书之后,马向阳的确没有收手,并且在半个月之前杀死了那个叫刘云的女孩儿!” “后来呢?”我想知道最后的结果。 “后来……”徐副市长接过我的话,“后来马向阳就彻底丧失了理性,他要王群继续找出来最后一名女孩儿,他相信自己只要凑齐了十二个人,就一定能够长命百岁!” “但是这个时候王群害怕了,因为他觉得马向阳已经疯了,于是就百般劝说,说这样作孽是要遭报应的,那些女孩儿会来索命的!”马向阳为什么要坚持找出来最后一个女孩儿,就是因为他害怕会被冤魂索命,或者说他相信只要跟最后一名女孩儿交欢之后,就能保住自己的命!但王群是真的怕了,所以这次他没有再听马向阳的,而是千方百计想要阻止,这封忏悔书也就是那个时候交给马向阳的!当马向阳看到这封忏悔书的时候,终于醒悟了过来,明白自己犯了天大的罪,于是将那头皮悬挂在了电扇上面,在与那些女孩儿交欢的床前,选择了自杀!” “兇手因为承受不了巨大的心理压力自杀能说得通,毕竟以前就有这样的案例,可马向阳家中的小手印,以及指甲里面的新生儿皮屑组织,似乎仍然是说不通的啊?”我可以相信马向阳是自杀,毕竟案发现场除却孩子的手印,以及马向阳左手指甲里面的新生儿皮屑组织之外,就再也没有了第三个人的痕迹。而一个三四岁的孩子跟一个新出生不久的婴儿,是绝对没有办法将马向阳给杀死的,那他们为什么会在案发现场留下痕迹呢? “这个问题,在这本笔记之中也有着记载,你自己看吧!”王副厅长说着的时候,已经将那个笔记本扔到了我的面前。我必须要弄清楚这两个疑问,于是就翻看了起来,而正如王副厅长所说的一样,这上面的确是记载了那痕迹出现的原因:首先解释的,是马向阳的指甲里面为什么会有新生婴儿皮屑组织,那不是属于别人的,而是属于他自己孩子的。案发的最初,马磊就对我说过,马向阳一共有过三个女人,第一个前妻离婚之后已经不来往了;第二个许忆三年前出国了;至于最后一个,则是在不久之前为他生下了一个孩子! 根据王群的笔记,马向阳在与那些女孩儿交欢的最初,与他现任的妻子还是颇为恩爱的,不然他妻子也不会怀上身孕。但是后来他们的关系就越来越紧张了起来,到了最后妻子更是一气之下搬到了娘家去住,就连分娩之后,也没有搬回来。当马向阳真正醒悟了之后,他知道自己的罪行是绝对没有活路的,于是就想着在自杀之前,去跟自己的妻女团聚一番。但是,这遭到了他妻子的拒绝,两人并且因此爆发了激烈的争吵,以至于在抢夺孩子的时候,不小心划破了孩子的胳膊。 “苏队,你们核实的情况是这样吗?”我所问的不仅仅是马向阳跟他妻子争吵伤到孩子的事情,更是马向阳指甲内新生儿皮屑组织,是不是跟他女儿的dna契合。 “一切都属实!”苏沫点点头。 “好吧,这样来说,的确是能够解释他指甲内的新生儿皮屑组织,唯一解释不通的,就剩下那个三四岁孩子的手印了!”我继续翻看着。这一点,笔记本上面记载得同样很清楚,争吵过后马向阳达到了看女儿最后一眼的目的,所以就了无牵挂地回到了华光路十八号别墅。在回去的路途之中,马向阳跟王群说出了自己想要自杀的打算,并且劝说王群也去自首,随后在别墅二人分道扬镳。回去的路上,王群的确是想要回去自首的,但是后来他放弃了这个念头,因为他想到了可以通过马向阳的自杀,来设计自己的逃脱。 当然,这首先得证实马向阳是不是真的自杀了,而且他还必须要将那封忏悔书给偷出来,所以就要潜回马向阳的别墅,开车或者大摇大摆地进入,是肯定不行的。由于经常接送马向阳,所以王群对于别墅区的一切都很清楚,每天晚上零点的时候,会有一辆垃圾车进入别墅区运送垃圾,然后零点半的时候离开!那一晚垃圾车进去的时候,他就藏在车的下面! 至于那手印,则是他买的一个手模,其目的就是留下诡异的线索,来混淆我们警方的视听,从而不会怀疑到他的身上。在他进入马向阳家里以后,的确看到了马向阳的死亡,按照计划他在窗台以及马向阳的大臂上面留下了小手印。随后,就打算翻找那封忏悔书,但是这个时候时间已经不够了,如果错过垃圾车,那么他必定会暴露,所以只能暂时放弃。 案发的当晚,苏沫他们就找到了王群,在听说马向阳被害的时候,他表现出了受到极大惊吓的样子,并且神志不清。这一来是他看到了马向阳死亡的惨烈景象,二来是他也在装傻,当时苏沫他们以为王群被吓坏了,所以也就没有继续追问,给了他一些喘息的机会。 这点儿机会,也被他给利用了起来,并且告诉自己七岁的儿子,让他晚上的时候去马向阳的家里,将那封忏悔书给偷出来。因为,只要一天不将忏悔书给偷出来,那么他王群就会有随时暴露的危险! “那也就是说,我们第二次去马向阳家里的时候,撞见的那个孩子是王群的儿子?”如果真的是这样,倒是也能够说得通。可让我奇怪的是,一个孩子是怎么爬到二楼的,还有一点当时我明明听到了笑声,如果真是王群的儿子,他为什么要笑出来?当我将心中的疑惑说出来之后,雷大炮他们都是有些费解地望着我,这个时候我才想起来,我们第二次进入马向阳家他们是不知情的。 第33页 “我来解释吧!”苏沫之后将那晚发生的事情做出了说明,又对我解释道,“马向阳家的每个房间都装着空调,一个七岁的孩子藉助这些东西以及排水管道,的确是能够爬上去的!” “嗯!”如果这样说的话,虽然有些牵强但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当晚我们的确是在空调外机以及排水管道上面见过那些沾染着黄泥的手脚印。 “至于笑声,就更好理解了,孩子都是比较单纯的,如果王群将窃取忏悔书当作任务布置给了自己的儿子,那他在完成任务的时候,必然是十分兴奋的!” “可能吗?”这是我心里的话,并没有直接说出来,因为我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扫他们的兴,毕竟好不容易案情才有了巨大的进展。 但是,正如我心中不断翻腾的疑问一样,这可能吗? 第五章 口生乌髮 1 除了王群儿子这个疑问之外,我心里还有两个问题,一个是苏沫明明说她当时用绳子吊住的自己,为什么最后变成了头髮?那根绳子,又去了哪里?还有一点就是她明明说手中是拿着一把刀的,可后来那把刀也不见了,是被谁给拿走了,难道也是王群的儿子不成? 当然,整起案件之中最诡异、最难以解释的还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我洗澡的时候摸到的头髮可能是幻觉,可出现在镜子上面的字,我却看得清晰无比。虽然,最后也是消失了!我承认,根据王群的这本笔记,以及种种走访核实的情况,的确能够将这起案子终结,但这些疑问怕是就永久都没有办法解开了。 我到底该不该在这个时候继续提出质疑呢? 最终,我还是暂时放弃了。 支撑我放弃的有以下几个理由:第一,我在宿舍的种种遭遇,就算是我说出来,怕是也没有人会相信,无论是摸到的头髮,还是镜子上出现的字,抑或是我脖子上面的勒痕。第二,苏沫在后来去马向阳家里的时候,曾经陷入了昏迷当中,所以她的话能不能成为反驳案情的有力证据,也是未知的。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第三点,这么大的一起案子,已经惊动了公安部的领导,并且派下来了白局长,足以说明对此多么的重视。而且从白局长所说的七日之限中就能窥探出部领导的意图,这起案子必须要尽快结案,绝对不能无限期地拖延下去。 所以,我在这个时候,只能将满腹的疑问给压下去! “既然一切的疑点都解开了,那么这起案件也就到了收尾的阶段,但这起案件一天不结案,大家就要绷紧一天的神经,到庆功会的时候再放松!”当苏沫回答了我最后一个问题之后,白局长直接拍了板儿,随后看了看王副厅长和徐副市长,见他们都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便直接朝着会议室门外走了出去。 当他们三人离开之后,雷大炮的话也传达了下去:“集中全部警力,全力进行扫尾的工作,各部门必须整理出清晰严谨的案情报告!” “散会!” 从大楼里面走出来之后,我长长地唿了一口气,轰动一时的案子,马上就要结案了,按理说我应该感觉很轻松才是。但我的心里,却宛若压着一块大石头,让我感觉唿吸都有些艰难,因为我总觉得还有什么是我们没有挖掘出来的。这起案子的侦破,是否太顺利了一些?! “疯子,想什么呢?”就在我内心被失落充斥着的时候,耳边传来了苏沫的声音,回过头看到她正端着两杯咖啡,示意我到旁边的小花园坐坐。 “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案子破了还不高兴?”她饶有兴致地盯着我。 “不是!”我喝了一口手中的咖啡,随后试探性地问道,“苏沫,你有没有觉得这起案件侦破过程太顺利了,顺利到有些不正常?” “顺利?”苏沫抬起手捋了捋耳边的头髮,盯着我说道,“疯子,我们虽然都是警察,但终归分工是不同的,这件案子在你看起来或许异常顺利,但那都是我们一线刑侦人员不眠不休,走访排查数万人一点点捋出来的,那其中的辛苦你不会了解的!”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摇了摇头,“我说的是这起案子看似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但其实还是有着很多疑点的,比如王群的孩子,你相信他晚上敢一个人进入刚刚死过人的房间,相信他在那黑暗的房间中还能笑得出来,相信他真的有远超同龄孩子的强大心理?” “疯子,无论你相不相信,这就是事实!”苏沫说着,站了起来,“你要清楚,无论孩子这里说得通说不通,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王群的笔记已经供述了一切!” “凭藉那本笔记之中的内容,以及我们核实到的情况,就完全能够结案,至于王群儿子的心理是不是强大,那本身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对了,我忘记告诉你了,就在我出来找你的时候,去搜查马向阳郊外别墅的同事们在那里发现了一间地下室,已经证实了残留物是属于刘云她们的,也就是说她们就是在那里被害的。据同事们描述,现场显得异常恐怖,跟你的尸检报告中所陈述的一样,刘云她们死亡的时候,的确是被铁丝捆缚着的!还有,另外一组同事在将马向阳的床拆掉之后,在里面发现了其余处理过的头皮,所以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这起案子都告破了!我们现在唯一要等的,就是马磊了,因为案件重大,所以雷局刚才已经让他动身去了往生村,等他回来就可以正式结案了!”苏沫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第34页 “苏沫……” “还有事儿?” 望着苏沫的脸,我越来越觉得陌生了起来,她刚才的一番话虽然没错,但让我感觉她变了,不再是那个铭记誓言为民申冤的苏沫了,而是沾染了官场的臭气。“我希望你回答我两个问题!”她这样的变化,让我有些心痛。 “你说!”苏沫点点头。 “我的话,你可以保留看法,那么发生在你自己身上的事情呢?” “什么事情?” “那晚你模拟上吊时候的绳子去了哪里,你手里的刀又去了哪里?” “我……”当我这句话问出去之后,苏沫陷入了沉默当中,盯着我看了好久之后,毅然决然地转身朝大楼走了进去,“或许,我记错了吧!” “你为什么会变成了现在的样子……”望着苏沫的背影,我轻轻地呢喃了一句,她真不是我熟悉的那个会为了一个疑点不眠不休、刨根问底的刚直苏沫了。而是学会了迎合,学会了妥协,甚至是奉承…… 目送着苏沫离开之后,我随意找了一间办公室睡了一觉,或许是最近太过疲劳的原因,当我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由于是躺在椅子上面睡的,所以让我备觉疲乏,我从办公室走出去的时候,发现外面闹哄哄的,之前的压抑早已经一扫而空了。 “小张,怎么了?”扯住一个同事,我随口问了一句。 “马队打回来电话了,往生村那边的情况都得到了核实,他会尽快带着村民们赶过来认领尸体,也就是说这起案件可以结案了!”案件告破,振奋的可不仅仅是领导们,每一名参与案件侦查的同事,都会大松一口气,所以我能体会到小张的心情。 “结案?”跟昨天一样,在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我的心里非但没有丝毫的兴奋,相反还瀰漫起了几分的悲沉,难道真的要这样结案吗? 显然,是这样的! 因为在第三天的时候,马磊就风尘僕僕地赶了回来,与之一起回来的还有十几位村民,他们的神色都是透着极为醒目的凝重和悲伤。这世上最悲苦的事情是什么,是白髮人送黑髮人,虽然他们的孩子已经成了枯骨,再也没有了记忆中的鲜活面容,但终究还是他们的心头肉。所以,在认领那些尸骨的时候,每个人都哭得异常伤心,不断唿喊着刘云、杨丹等人的名字。我看不得这样的场面,所以就躲了起来,一直到他们离开才走出来。 …… 悲痛的氛围,在警局的上空瀰漫的时间并不长,因为这样一起大案被侦破,按照惯例是一定会开庆功会的,不仅省厅的主要领导会参加,白局长也是破例留了下来。他来的时候,是带着军令状来的,让我们在七天之内破案,如今从案发到现在才过去了六天就已经破了,他兑现了对部领导做出的承诺。而且,还会在他的履歷上留下光辉的一笔! 除了白局长之外,这次的庆功会最大的主角就是马磊了,二等功就是对他最大的褒奖,而且王副厅长在会上就直接拍了板儿,回去之后就让马磊交接工作,担任刑侦二队的大队长。至于我,也摸到了一个三等功的奖章,但是我却感觉不到丝毫的高兴,案子的疑点就像是笼罩在心头的乌云一样,久久挥散不去。带着这样的情绪,我当然是没有办法跟其他同事开怀畅饮的,所以在庆功会的现场简单地吃了一些东西,就走出了酒店的大门。 望着漆黑的夜空,我想到了认领尸体的那些村民,如果他们知道这起案子还有颇多的疑点,会不会还要求我们继续侦查呢? “疯子,你怎么现在出来了,领导们可都没有走呢!”就在我满腹唏嘘的时候,端着酒杯的苏沫,从酒店里面走了出来。 “我不习惯这样的场合,反倒是你,游刃有余的!”我讨厌看到苏沫这副样子,这让我多少觉得有些反胃,她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你怎么看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爷爷让我带话给你,说你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去看他了!”苏沫的眼睛很明亮,我看不清那里面流淌的是什么。 “是啊……”我望着她感嘆一声,“的确是有段儿时间没有去看师父了!” “那现在就去吧!”苏沫轻轻转过身,留给我一句无头无脑的话,“去了,你会得到你想得到的东西!” 2 得到我想得到的东西? 苏沫的一句话,让我愣在了原地,左思右想也弄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当我打算去问的时候,发现她已经走远了。 “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我嘀咕了半天,仍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就直接朝着马路对面走去,拦下一辆计程车之后,跟他说明了我要去的地方。我师父苏国庆是守了一辈子解剖台的老法医,在整个警界都是极具声誉的,但剥离了那些东西之后,他也只是一名普通的老人。既然是老人,那就有着老人的共性,喜欢安静,讨厌楼房,所以至今都居住在远离闹市的一处四合院之中,权当是安享晚年了。用他的话说:“这人啊,得活得接地气才行!”我明白,他所说的接地气并不仅仅指的是住平房,也是在敲打我做人的态度,不能有点儿小成绩就飘飘然的,始终都要脚踏实地才行。 第35页 正是有着他的谆谆教诲,所以我无论是做实习法医的时候,还是成为主检法医之后,都始终保持着敬畏与谨慎的姿态。 晚上的城市,没有白天那么拥堵,没用太长的时间,我就来到了师父家的门外,不远处的昏暗树影下,我看到了一辆警车。对于此,我并没有多想,直接推开门就走了进去,看到师父正坐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面,桌子上放着一个茶壶,还有两个茶杯。 “师父,这么晚还有人找您啊?” “你看出来了?”师父已经七十多了,不过干了一辈子警察,身体底子很好,不仅精神看起来很矍铄,就连嗓音也中气十足。 “苏沫让我过来找您,显然是经过您授意的,您知道我今晚会来,但是绝对不知道我来的具体时间,所以也就不会给我倒水。可偏偏,两只杯子里面都有水,那就说明在我之前,还有人来过这里,如果我没有猜错,门外面那辆警车就是吧?” “嘿嘿,臭小子……”师父笑着骂了我一句,随后示意我坐下来,“我听小沫说,你去干刑侦比做法医更合适,原本还觉得她在跟我开玩笑,现在看起来,或许这话还真没说错!” “师父,您就别笑话我了,我这两把刷子您还不清楚,真要去干刑侦的话,能不能破案我不知道,但我绝对能把雷局给弄疯了!” “哈哈哈哈,喝水,喝水……”师父大笑着给我倒了一杯水,在我刚刚喝了一口的时候,他的话又传了过来,只不过这次话音儿里面已经没有了笑意,“为什么这样说?” “说什么?”我愣了一下,没闹明白师父在问什么。 “说会把雷大炮那小子给弄疯!” “因为……”我端着茶杯沉默了一会儿,才抬起头子道,“因为我眼里揉不得沙子,案情但凡有一丁点儿的不合理,我都要追查到底。这样一来的话,本可以一个星期结案的案子,很有可能到了我的手里就会长达一个月,以他那急性子,您说会不会疯?” “你说的是你们这几天一直在忙的案子?”师父又给我倒了一杯水。 “是啊……”只有在跟师父说话的时候,我才不会有那么多的顾虑,于是嘆口气点了点头,“根据兇手的供述,以及苏沫他们核实到的证据链,做出结案的决定基本上没有什么问题,但我总觉得这起案子还有好几处解释不通的地方,总觉得仓促了一些!” “哦?”听完我的话之后,师父顿时来了兴致,目光灼灼地盯着我说道,“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可以结案,只有你认为解释不通,是不是你想得太多了?” “没有!”我摇摇头,“师父,案件是这样的……” “不要说案子!”我刚想跟师父说说我一直都想不通的地方,却被师父给打断了,“我已经退休了,所以案子的事情,就不要跟我说了!”说完,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更何况我问你的也不是案子,而是为什么别人都因为结案兴奋不已的时候,你却表现得忧心忡忡的?” “因为,我的心中有疑惑!”我如实相告,跟自己的师父没有什么可藏着掖着的。 “既然有疑惑,为什么不去查明呢?”师父反问我。 “我……”他的这句话,还真让我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案子,毕竟已经结了,虽说很多案情解释起来比较牵强,但也并不是完全说不通,更何况我只是一名法医,并不是……” “小峰,你错了!”师父再一次打断了我的话,“你要记住,人活着可以煳涂一些,那是一种豁达的生活态度,可是案子不能不清不楚的,因为那关系到的是一条条人命!你说得没错,你是一名法医,并不是奋斗在侦查一线的刑警,但说到底法医也是为案件本身服务的。” “法医也是为案件本身服务的……”当我呢喃了两遍这句话,再抬头看过去的时候,发现师父正在低头啜饮着,仿佛之前跟我的谈话,并没有进行过一样。 “师父,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此时我已经明白了师父话中的深意。 “怎么做?”师父依旧没有抬头。 “要么脱了这身警服,要么搞清楚心中的疑惑!” “二选一,你怎么选?”师父继续问道。 “我选择后者!”最终,我说出了心中的答案,我决定明天找苏沫或者雷大炮,甚至是白局长谈谈,一定不能这样马虎结案。 “那你知不知道将会面临着什么?”师父终于放下了茶杯。 “知道!”我点点头,“案子,是部里的白局长督办的,而且已经对各省厅进行了传达,更是塑造出了马磊这样的刑侦一线英雄,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讲,这起案子都是碰不得的!” “既然你知道碰不得,那为什么还要碰?”师父说着的时候,朝屋里面看了一眼,就像是在看什么人一样。 “因为良心。”我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好,看来这趟我没有白来!”就在我这句话刚刚落下的时候,屋子的门突然打开了,当我抬头看过去的时候,发现居然是白局长。 第36页 “白局长,您怎么会在这里?”其实从我看到门口警车的时候,我就知道有人来找师父了,而且那两只茶杯也的确证实了我的猜测,只不过我没有想到会是白局长。 “怎么,我不能来这里?”白局长说着的时候,已经走到了师父的旁边,随后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摇摇头,“我的意思是说,您不是应该在庆功宴会上吗?” “呵呵……”听到我的话之后,白局长摆着手笑了笑,“宴会嘛,只要出席一下就行了,而且我在那里,大家都会显得拘谨放不开,再说我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也要来看看苏老的,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我能听出来白局长话中有话。 “更何况,这真的是庆功会吗?我们是在庆功,还是在渎职?”白局长说完,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你们聊着,我去添件衣服,这人老了啊,就是不中用,一点儿风都扛不住!”师父说着,站起身就朝着屋里面走去。师父的话是这样说的不假,但我清楚他的本意,想给我跟白局长留出一个单独的空间,让我们能够更好地沟通和交谈。 “白局长,您到底是什么意思?”我隐约地猜测出了白局长那句话的意思,不过我想听到他亲口子出来。 “对于这起案子,你有什么看法?”他示意我坐下来。 “已经结案了,还有什么看法重要吗?”之所以这么快结案,跟白局长所说的七天之限有着很大的关系,所以我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多少是带着一些情绪的。 “你这是在怪我?”白局长给我倒了一杯水。 “……”我没有说话。 “其实你怪不怪我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必须要结案!” “案情还存有颇多的疑点,为什么要结案?”我十分不喜欢他这种霸道的语气。 “因为这是一起前所未见的大案,部里领导要我们尽快侦破,老百姓也希望我们尽快将兇手绳之于法,于公于私都要结案!” “可是……” “你先听我说完!”白局长示意我不要打断他的话,随后说道,“这是一起极具轰动性的大案,我们的确是结案了,可是这不代表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您的意思是……”跟他说话,我感觉很累,偏偏还不能发作,只能忍气吞声地问着。 “我说得还不够明白吗?”白局长反问我一句之后,继续说道,“我们之所以做出结案的决定,一来是为了安抚老百姓们恐慌的情绪,二来就是……” “做给部里相关领导们看?”这种风气,一直都是我所厌恶的。 “不!”白局长摇摇头,站起身盯着我说道,“并不是给部领导们看,而是给真正的兇手看,我们只有做出结案的决定,让兇手放松警惕,才能把他或者他们给挖出来!” 沉默。当白局长这一番话说完之后,无论是我还是他都陷入了深深的沉默当中,只有不停歇的晚风,还在耳边呜咽地吹拂着。 “您也相信这起案子还存有疑点?”最终,还是我打破了沉默。 “不是我!”白局长轻轻地摇了摇头,“而是苏老的孙女。” “苏沫?”这的确是我没有想到的。 “不错,就是小沫。”白局长点了点头之后,说道,“我虽然是部里派来抓这起案件全面侦破工作的,可说到底远不如你们一线的人员看案情透彻。以我了解的案情,以及得到的证据链来看,这起案件的确是符合结案标准的,毕竟王群已经供述了他所有的罪行,并且最终选择了自杀谢罪。但是就在昨天会议完了之后,小沫悄悄地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了这起案件中好几处说不通的地方,并且还跟我说了你。” “我?”白局长的话,让我愣了一下,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个电话应该就是我跟苏沫在花园分别之后打的,但是她为什么要说我呢? “对,就是你!”白局长抿抿嘴说道,“小沫跟我说,你对于结案是颇有微词的,并且还说出了这起案件几处值得推敲的地方,希望我们能见个面!” “也就是说,我之所以在这里遇到您,其实都是苏沫安排好的?”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是我错怪苏沫了,这让我觉得有些惭愧。 “是的!”白局长点点头,“现在能跟我开诚布公地说说了吧?” “嗯!”既然是这样,那我也就没有什么顾虑了,点头子道,“依目前我们掌握的情况来看,这起案子的确是能够结案的,但如果仔细去分析的话,就会发现其实很多地方是经不起推敲的。第一点是关于马向阳的,他的尸检是我做的,我在报告之中清晰地写出了他的死亡方式是窒息而死的,双臂洞穿腹部是后来发生的事情。也就是说,在他死亡之后,有人抓着他的双臂贯入了他的身体之中。虽然王群的笔记本中解释说,这是他用手模来迷惑我们警方视线的,但我还是觉得这里有问题,甚至根本就是多此一举。第二,就是关于那个孩子的,或许他真的去过案发现场,那封忏悔书也是他偷出去的,可我还是怀疑去的不是他一个人!就算是他有胆量进入刚刚死过人的房间,可为什么我们后来没有在现场提取到指纹,甚至是属于他的其他痕迹?” 第37页 “我记得开会的时候提到过,窗台上面带有黄泥指纹和脚印,都曾经被提取过,的确是属于王群儿子的,你现在怎么又说没有提取到呢?”白局长问了我一句。 “我所说的不是窗台上面的指纹和脚印,而是其他地方的。” “什么地方?”白局长不解地追问道。 “是这样的白局长,王群是马向阳的司机,可能对马向阳家里的一切格局了如指掌,但是他的儿子不可能知道得这么清楚。就算是王群告诉了他重点搜索什么地方,那至少也会留下一些翻过的痕迹吧,可我们却没有发现任何的凌乱之处,指纹更是一枚都没有!” “如果,王群告诉我们他儿子戴了手套呢?”白局长继续反驳我。 “那也不可能!”我摇摇头,“您不要忘了,窗台以及外面的空调外机和排水管上面,可是都留下了沾染着黄泥的手印和脚印,如果他真的戴着手套,不会留下那些东西,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那晚我和马磊上楼的时候,都曾经看到了一个孩子……” “那不就是王群的儿子吗?”白局长顺嘴接了一句。 “不是!”我摇摇头,“之前,我们的确以为那就是王群的儿子,但是现在我可以肯定,那不是!” “为什么这样说?”白局长皱起了眉头。 “刚才我们说了,那些带着黄泥的手脚印是属于王群儿子的,如果当时从我们面前跑出去的是他,那么地上是不是也应该留下黄泥?” “这……”听到这里的时候,白局长倒吸了一口气,沉默了一下才说道,“这样一说,倒还真是这么回事儿,你接着说下去!” “那晚虽然我们三个都去了马向阳家,但并不是一起去的,当我和马磊被那个孩子惊动了之后,才发现了吊在电扇上面的苏沫。我们在将苏沫救下来之后,仔细地勘查了一遍现场,发现带有黄泥的手脚印,延伸到了窗台那里之后就戛然而止了,这说明了什么?”我盯着白局长的眼睛问道。 “这说明可能发生了两种情况,第一是那个孩子没有继续向屋子里面走,而是直接退了回去,第二种情况就是他脱了鞋!”白局长给了我两个结论。 “您这样想没有错,但我猜这两种情况都不对!” “哦?”白局长挑了挑眉毛,“说说你的看法!” “第一,如果那个孩子直接返回去了,那势必就会留下往回走的脚印,可我们勘查过的现场,脚印都是朝向屋子里面的!” “有没有另外一种可能,他倒着退出去的?” “没有!”我摇摇头,“如果他要退出去,也会留下另外的手脚印,我可不相信他能分毫不差地踩着进来时候的脚印,毫髮无损地熘下二楼!” “也是!”白局长点点头,“那你说说第二种情况为什么也不可能?” “我之所以说第二种情况也不可能,是因为就算他脱了鞋,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也绝对没有办法处理好沾染在手上以及鞋底的黄泥,尤其是在翻找那封忏悔书的时候。” “你这样说,倒也有几分道理!” 白局长摸着鼻子沉默了好一会儿,于是继续说道:“那这就怪了,现场只留下了孩子进入房子的手脚印,并没有退出的痕迹,而且屋子里面也没有任何活动过的迹象,那王群的儿子是怎么从别墅出去的,或者说他是怎么得到那封忏悔书的?” “因为,当时别墅里还有人!”最终,我说出了心中的猜测。 “还有人?”这句话让白局长惊了一下。 “是的,还有人,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解释这一切!”说完,我示意白局长坐下来,继续解释道,“假设屋子里还有一个人,在王群的儿子进去之后,被那个人给抱到了另外的房间,并且交给了他那封忏悔书是不是就能解释得通了?” “这样的确是能解释得通,可你怎么就能断定当时别墅里真的有另外一个人呢?”不断地质疑,就是挖掘真相的过程。 “我说了,这只是我的猜测!”在推敲案情的时候,我们通常会设置假定的情景,这样做的目的就是将办案人带入案情之中,往往都会产生好的效果。 “好吧,这也算是一个说不通的地方,别处呢?”白局长继续问我。 “接下来的第三点是关于苏沫的,在我和马磊冲进马向阳死亡的卧室之后,苏沫正以上吊的姿势挂在电扇上面。当我们将她唤醒了之后,她说当时用的是绳子,可我们看到的却是头髮,而且她说当时她手中是拿着一把刀的,可那把刀我们并没有找到!所以,我可以肯定,别墅里当时真的是有另外一人存在的!” 通过这点,完全可以支撑起别墅当时有人存在的猜测,所以白局长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那个人,当时想要杀了小沫?” “不!”我摇摇头,沉吟了一下才说道,“给我的感觉,那个人并不是要杀了苏沫,相反是在救她!” “救她?”白局长露出了费解的样子。 “对,就是救她!”我点点头,“当时我和马磊并不知道苏沫已经进入了别墅,而为了避免闹出动静,当时我们两人显得很谨慎小心,甚至连走路都是极为缓慢的!” 第38页 “如果按照那样的速度,当我们摸上楼之后,苏沫很有可能已经抢救不过来了。但就是在那个节骨眼儿上,楼上传来了孩子的笑声,您觉得这意味着什么?” “如果真的是这样,似乎还真的是为了给你们提醒!” 白局长沉默良久,只能选择暂时接受,然后又盯着我说道:“其他的呢,还有吗?” “有!”我点点头,随后将那天在宿舍所发生的一切都说了一遍,而随着我的讲述,白局长的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到了最后更是忍不住打断了我。 “这就真的奇怪了,别的东西或许是巨大压力下产生的幻觉,但是镜子上面的字要怎么解释,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家里呢?” “之前,我也想不通这一点,不过到了现在,我或许明白了!”这个问题我之前一直都捉摸不透,可现在我隐隐有些想通了。 “为什么?” “因为结案!” “结案?”白局长又愣了一下,“你说得我有些煳涂,能不能解释得清楚一些!” “好!”我点点头,“如果我的推测正确的话,那些字之所以出现在我卫生间的镜子上面,就是为了给我们一个信号,隐藏在案件背后的那个人,知道我们会这样结案!” “可是这跟吓唬你又有什么本质上的关联呢?”白局长显得很费解。 “白局长,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我没有直接说出答案,因为我很清楚一旦我将这句话说出去之后,会是怎样的后果。 “有什么话尽管说,从你嘴里出来,到我耳朵里就算是终结了,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今天的事情!”白局长算是给我打了气。 “好!”我凝重地点了点头,随后深吸一口气说道,“我怀疑,我们警队之中有人牵涉到了这起案件当中,并且暗中包庇了兇手!” 3 “你说什么?” 果不其然,当我的这句话说出去之后,白局长的脸色顿时就变得苍白了起来,盯着我的眼睛里面,更是藏着浓浓的震惊和怀疑。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这句话意味着什么,我相信你很清楚,你必须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是!”我当然知道这句话的分量,所以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我卫生间的镜子上面之所以出现字,显然是有人在告诉我们,如果这起案子要结案,那就要解开所有的疑点才可以。可正如我们刚才分析的一样,很多的地方还都是值得推敲的!既然是值得推敲的,那为什么会仓促结案呢?” “为什么?”白局长问我。 “有两个目的,第一就是某些人急功近利想要功绩。” “这一点你放心,这么大的案子,没人敢有其他的心思,包括我也是一样!”我刚刚说完之后,就被白局长给否定了。 “第二就是有人希望这样结案,希望将这起案子定性为自杀!”当我这番话说完之后,白局长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当中,一直到杯里面的水喝光,他才回过神来:“这么来说的话,这起案件很有可能不是自杀,而是谋杀?” “对。”虽然案件定性为自杀也能解释得通,但如果将案情加以仔细的梳理,的确是可以窥探到谋杀的痕迹,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毕竟,之前我们论证的推敲之处,就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吗?”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白局长表情异常的凝重。 我能体会到白局长的为难之处,这起案子是部里十分重视的大案,不然也不会将白局长给派下来,可就是这样的大案,刚刚结案就又要翻案,难度是可想而知的。而且,在结案的庆功会上,更是对众多刑侦一线的同事进行了嘉奖,如果翻案那可不仅仅是抹杀了这些功劳,更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如果传到老百姓的耳朵里面,势必会涌现出诸如“你们警察是干什么吃的,为了尽快结案脸都不要了”的流言蜚语。换句话说,一旦要翻案,那就意味着玩儿火,稍有不慎就会被烧得灰飞烟灭! 所以,如果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这起案子当真是碰不得的,就算是有也不能将翻案的事情摆到明面上来,必须要悄悄地进行才可以。 “当然有!”我点点头,迎着白局长的目光说道,“关于走访排查那里有没有支撑谋杀的证据我不知道,但从我法医的立场来说,马向阳的死亡,本身就属于谋杀的范畴!在尸检报告当中我已经做出了清晰的阐述,马向阳真正的死因是吊在电扇上面,头皮扣住口鼻窒息导致的,而且在他死亡之后,有人抓着他的双臂贯穿了腹部,但是一直到结案,我们都没有真正地解开这一点,而就凭藉这一点,就足以推定为谋杀,而不是自杀!” “你说的我都明白,只不过……” 我很清楚,我们之前的交谈,已经动摇了白局长的心,只不过这起案子要翻案实在是顾虑太多了,他有些踌躇也是难免的。 “许峰,我再问你一次,你确定这是一起谋杀案?”白局长显然要下决心了。 “确定!”我点点头。 “可如果最终的结果,并不是谋杀,而就是现在定性的自杀呢?”白局长这是在给我敲最后的警钟,决定着到底是继续追查下去,还是直接将档案封存起来。 第39页 “如果最终的结果真是自杀,我愿意脱掉这身警服!”按理说查案并不是我的职责,我只需要做好分内工作就可以了,但我实在受不了内心翻腾缠绕的困惑。 “好!”当我这句话说完之后,白局长拍了拍我的肩膀,“既然案件有颇多的疑点,你又有这样的决心和态度,那这起案子的后续侦查,就交给你吧!” “交给我?”他这句话直接把我说愣了,我心里的确是充斥着巨大的疑惑不假,可我只是一名法医啊,并不是真正的刑侦办案人员,交给我这不是开玩笑吗?“白局长,您就不要拿我开玩笑了,我有多大的本事我很清楚,这事儿我可做不来!”我可不想到最后把自己给绕进去。 “你看我像是开玩笑的吗?”白局长反问我一句之后,继续说道,“你之前已经说过了,这起案子之所以这么快结案,很有可能是我们内部的人在诱导,在推波助澜!如果我这个时候从警局内部抽调人手接着查案,那不等同于告诉了幕后的人吗?打草惊蛇可不是什么明智的事情。” “这……” “还有,这起案子的所有疑点,几乎都是你提出来的,也就是说你比其他人看得要更加透彻,你说你不去查,谁去查?” “您可以从部里甚至是外省调人过来啊,我全力配合就是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是真不想接下这个烫手山芋。 “这一点,你就不要想了!”白局长直接否决了我的提议,“首先,我们从外面调人过来需要一定的时间,还要甄别合适的人选,最重要的是还要重新了解案情!那样一来就会浪费大量的时间,而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所以这条路不能走,况且就算是走,也不一定能够走得通,所以只有你最适合!” “好吧!”对于案情存在的疑点,白局长或许没有我了解得透彻,但是关于大局的事情,他显然要比我考虑得更全面,看得也更远。 “明天,我会带着你和苏老一起返回部里,最近部里正要选一批一线的优秀法医进行培训,苏老作为客座讲师是一定要参加的,你也跟着一起去吧!” “我,我不是要留下来查案吗?”这个白局长还真让人捉摸不透,既然把后续的查案工作交给了我,为什么又要让我去部里参加什么培训呢? “自己琢磨吧,我去跟苏老子一声就先回去了!”白局长最终也没有跟我解释那番话的意思,笑呵呵地走进了屋子。 一直到师父把白局长给送走,我也没有弄明白白局长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所以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望向师父,希望他能够给我解答。 “明天,你去部里参加培训的事情,应该全局都会知道了,但具体你是不是真的参加,那我就不清楚了,你自己想去吧!”师父说完,直接进了屋子。 “原来如此!”有了师父这句话之后,我终于明白了白局长那句话的意思,想来这是给我查案找到的一个藉口,不至于让人心生怀疑。想到这里,我不得不感嘆白局长的心思缜密,不愧是老刑侦,将这一点都算计到了!我跟师父,关系几乎到了等同于家人的地步,所以彼此之间也就没有了那种客套劲儿,当他进入屋子之后,我就又坐了下来。 “嘎吱……”就在这个时候,大门被推开了,我抬起头看到苏沫走了进来,径直走到我的跟前,一把夺过我手里的杯子就喝了个干净。 “看什么,再给我倒一杯,渴死我了!”私底下,我已经习惯了被苏沫欺负,所以只能苦笑着再倒一杯水。 “你这是喝了多少酒啊,这么大的酒气!”出于职业的习惯,我基本上是很少喝酒的,用师父的话说,一顿酒就有可能毁掉你手中的解剖刀,从而导致一条人命蒙冤。 “这么大的一起案子结案了,能少喝吗?”苏沫具备着中性的性格,通过这句话我能想像到她在酒桌上的豪放样子。 “喝多了就去早点儿睡吧!” “你还不回房间睡?”苏沫反问道。师父还没有退休的时候,经常忙到很晚,作为他的徒弟我当然也要时刻尾随着,所以这个家里,已经有了属于我的房间。 “我想点儿事情,你先睡吧!”既然白局长将查案的事情交给了我,那我就要好好地思索一下,至少要明确从哪一方面入手。 “关于案子的事情?”苏沫抬起头看了我一眼。 “都是因为你,非要给白局长打什么电话,不然我也不会摊上这个苦差事!”想到从明天开始就要东奔西走,我就感觉头大。 “跟我有什么关系?”苏沫白了我一眼,随后气唿唿地说道,“在花园的时候,是谁一直咄咄质问我的,如今我帮你争取到继续查案的机会,不知道感谢也就算了,还埋怨起我了?”说到此,苏沫将茶杯直接蹾在了桌子上,气唿唿地站起身就走:“狼心狗肺,简直就是白眼儿狼,早知道这样的话我,哎哟……” 师父,是个念旧的人,所以家里院子铺的都是带有花纹的青砖,苏沫穿的是高跟鞋,加上又喝了一点儿酒,冷不丁站起来没有站稳,直接朝着旁边摔了过去。 “小心……” 第40页 眼看着她就要摔在地上了,所以我赶紧过去扶,一把将苏沫给拽到了怀里,四目相对的剎那,一股异样的氛围瀰漫了出来。 苏沫,是全局出了名的美女,当初刚刚进入系统的时候,追求者众多,但后来得知她是苏国庆的孙女之后,很多人都退却了。因为我师父这个人,传统观念很强,这也是苏沫都当上了刑侦大队长,却还一直都住在家里的原因,因为我师父对苏沫说过一句话。 “你哪天嫁人,哪天才能搬走!”除此之外,师父更是霸道地为苏沫制定了择偶标准:无论你跟谁谈恋爱,光你一个人愿意不行,还得过了我的眼才成。再加上苏沫这个人平时有些刚烈,又很快被提升成了刑侦一队的大队长,所以那些追求者的热情也就渐渐地冷淡了下去。以至于到了今天,苏沫都还是单身一人。 别人看起来,师父或许是太过霸道了一些,苏沫也刚烈了一些,但那不过是表象罢了,以我对这两人的了解,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儿。师父之所以表现得这么严厉,唯一的目的就是更好地保护苏沫,毕竟她父母过世的事情,当时给她的打击还是很大的。 至于苏沫自己,其实也远不如工作中表现出来的那么霸道,相反洗衣、做饭、收拾家务等,远比一般的女孩儿做得更好。至于我来说,对苏沫了解得越多,就越是觉得她不容易,这也是平时她总欺负我,我却从来都默默忍受不还手的原因。其实从内心来讲,我并不知道自己对苏沫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情感,是将她当作了小自己几个月的妹妹,还是说有男女之情在慢慢萌芽,这些我都弄不清楚。不过有一点我能肯定,那就是我喜欢跟她待在一起。即便,我总是要受她欺负。 在这座城市里,我没有什么亲人,所以节假日的时候经常往师父家里面跑,跟苏沫的接触当然也是越来越多,可从没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 我不知道苏沫是受到了惊吓,还是说喝完酒之后脑子有些迟钝,总之将她揽入怀中之后,她突然陷入了安静当中。身体蜷缩在我的臂弯之中,就那样平静地望着我,那双晶莹的眸子里面,似乎闪烁着一些异样的光芒,让我有些看不懂。 这张脸,我看了无数次,可没有一次能如现在这样吸引我,迷离的眼睛、晕着红霞的脸蛋儿、挺翘的鼻樑以及半开轻启的小嘴儿,都充斥了满满的诱惑。她真好看,这是我内心唯一的念头! “嗯……”或许是保持这种姿势久了以后不舒服,苏沫轻轻地哼了一声,这原本极轻极轻的声音,落在我耳中之后,莫名地引发了我体内的燥热。 “苏沫,我,我……”我不知道自己想要表达什么,我只想凑过去吻她一下,而她则是如同受惊的小兔子一样,目光混杂着喜悦和慌乱,茫然不知所措。 “咳咳……”就在她的眼睛刚刚闭上的时候,屋子里突然传来了咳嗽的声音,这让我们两个人顿时就惊醒了过来,忙不迭地分开了。 “我可是什么都没有看见,你们继续,继续……”师父从屋子里面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卷卫生纸,径直朝着西北角的卫生间走了过去。 继续个锤子啊……这也就是我师父,如果换作别人我早骂出来了,老话儿是说人有三急不假,但我不相信师父真的是这个时候要去卫生间。明摆着,这是故意的! “我进去帮你收拾房间。”突然被打扰,不光我有些恼火,苏沫似乎也透着几分失落,但那毕竟是她的爷爷,不好责怪什么。再者说,这种事情,就算是苏沫的心中有着几分的不情愿,但也绝对不会表现出来。 “师父,您,您不是上厕所吗?”苏沫进了屋子之后,我本来想着是将茶具收拾一下就去睡觉,谁知道一转身才发现师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我的身后,把我吓了一跳。 “过来坐,有两句话我想要跟你说说!”师父脸上古井无波的。 “师父,您说吧!” “你觉得小沫怎么样?”师父直接给我来了个开门见山,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挺,挺好的!” “那你喜欢她吗?” “喜,喜欢吧……”在刚刚跟苏沫亲密接触之前,我的确有点儿弄不清楚自己对她的心思,不过当我的心在颤动的剎那,我知道了自己心中隐藏的那份情感。 “既然喜欢,那就多关心关心她!”师父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师父……”看到他起身要走,我喊了他一句。 “怎么了?” “您,您真的同意我们在一起?”我很了解师父的脾气,如果他不同意的话,早就直接说明了,而不是让我以后去多关心苏沫。 “怎么,你难道不想?”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赶忙摆手,“我的意思是说,我不过就是一名普通的警察,而且还是经常跟尸体打交道的法医,远远比不上那些……” “那些什么?”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已经被师父给打断了,随后他望着我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就是说小沫的众多追求者当中,不乏一些富家子弟以及名门之后对吧?” 第41页 “嗯!”这是一个物慾横流的社会,很多人的价值观已经出现了扭曲,无论我是不是真心喜欢苏沫,都无法改变我是一个穷小子的事实。毕竟,我在这座城市连一套房都没有。 “小峰啊,做人不能嚣张跋扈,但是也不能妄自菲薄,就比如你说自己只是一名法医。但法医怎么了,师父我还是法医呢,谁敢低着眼看我,雷大炮那小子天不怕地不怕的,见了我也得称唿一声苏老,你说是不是?” “师父,您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无论是不是都不重要!”师父再次打断我说道,“重要的是你喜欢小沫,而且我也能看出来小沫的心里有你,这就足够了,至于物质条件那根本不需要担心!” “如果你们真的能走到结婚那一步,师父就把部里奖励的房子送给你们当婚房,总之就是一句话,只要你跟小沫能幸福,没钱师父给,没房师父出,睡觉吧!”师父说完,再没有给我任何说话的机会,哼着小曲直接走进了屋子,我能看出来,他是真的希望我能和苏沫在一起的。 “谢谢您,师父!”很多跟师父打过交道的人,都说他的脾气有些怪,不好打交道。但我很清楚,那是因为师父这一辈子都保持着严谨的工作态度,眼里面揉不得半点儿沙子。但如果剖析内心的话,会发现师父其实是个心地十分善良的人,不然他退休的时候,局里不会特意举办一场送别会。 与此同时,我的内心也是充满了庆幸,我庆幸的是在我刚刚来到师父家的时候,跟师父说明了我对于这起案件的困惑以及想要继续追查的态度,庆幸的是我选择了问心无愧那条路。如果,当时我的决定是随波逐流,那么我想不仅仅我跟苏沫的事情师父不会贊成,很有可能还会将我给直接驱逐出去。 毕竟,师父这一辈子只信奉一个教条:“人,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都不能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做人如此,做事也要如此!” “唿……”望着师父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我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随后深深地鞠了一个躬,我真的感谢他,感谢他给我指引的这条路。 房间,依旧是我经常住的房间,但是这一次我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就连即将查案的头痛感,此时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咚咚……”就在我打算脱衣服睡觉的时候,突然传来了敲门声,当我打开门的时候,看到穿着一身粉色睡衣的苏沫正站在门外,她的手上还拿着一套衣服。 “这是我从网上给你买的!”说着,她将那套衣服递了过来,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是一套睡衣。 “那你先出去,我试试合不合身,不合身的话……” “不合身,也得给我穿上!”苏沫,根本就没有把我的话听到耳朵里面去。 “我……” “我什么我?”她双手叉着腰,气势汹汹地瞪着我,“这是我第一次送男人东西,所以合适你得穿,不合适你也得穿,要不然就给我滚出去!” 这一觉,我睡得很香,一直到早晨苏沫将我喊醒,我才发现已经七点了,所以赶紧起床洗漱,出来的时候发现苏沫已经做好了早餐:小米粥、茶叶蛋、自家腌制的咸菜,还有几根金黄的油条,顿时将我的食慾给勾了起来,所以我甩开腮帮子就狼吞虎咽了起来。 换作以往我跟饿死鬼投胎一样大快朵颐时,苏沫势必会表现出厌恶之色的,但是今天没有,相反还不断地劝我多吃一点儿。这让我不由得暗自感嘆着,女人的心思啊,还真的是没有办法琢磨。通常,如果我在师父家过夜的话,那么早晨都会搭乘苏沫的车去上班,只不过今天有些例外,因为跟我们同行的还有师父。师父家到警局的路程并不是很远,虽然路上有些堵,但还是在九点之前赶了过去,或许是因为案件告破的原因,偌大的警局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压抑。每天早晨,警局都会有例行的会议,今天当然也不例外,只不过会议的内容有了一些变化,白局长特意宣布了要带我跟师父去部里。 这件事情,显然已经跟雷大炮打过招唿了,在白局长说完了之后,他直接让我去收拾东西,吃过中午饭之后就出发。明面上,我的确是要去部里培训,但是暗地里我并不会离开这座城市,所以要收拾的东西并不多,但不管怎么说都是要做个样子的。 午饭过后,雷大炮安排车将我们送到了机场,为了保险起见我也上了飞机,有白局长的身份摆在这里,民航的人一直都很配合。 “小峰,带上这个,这是小沫让我转交给你的,还有就是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你应该很清楚,所以务必要照顾好自己,处处都要小心!” “我知道!”师父交给我的,是一个背包,里面装的什么东西我并不是很清楚,于是接过来直接背在背上,就打算跟他们道别。 “这是我的电话,案情有什么进展,抑或是遇到什么困难,随时给我打电话!”白局长说着,从身上摸出一张字条儿递给了我。 “是!” “去吧,但愿你不会辜负我们的期望!” 第六章 不翼而飞 1 飞机起飞的时候,我已经通过民航的员工通道走出了机场,随手打了一辆计程车之后,就去了事先已经订好的酒店。回到酒店,我什么都没有做,先打开了苏沫留给我的背包,里面的东西有很多,最醒目的还是一沓钱和一部手机。除此之外,还有一张字条,是苏沫写给我的,说这些钱算是局里给我的办案经费,暂时由她垫上,等到案件结束的时候,再回去报销。 第42页 而她给我准备了一部新手机,也是出于对我安全的考量,如果真如我之前猜测的那样,我们的警队之中存在着内鬼,那我势必要处处小心才行。因为对一名刑警来说,调取通话记录,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所以在这起案件还没有侦破之前,我们之间都要用这部新手机来联繫。 所有的前期工作都做好了,那么接下来我就要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入这起案件当中去,必须要将隐藏在幕后的那个人挖出来。毕竟我已经在白局长的面前立下了军令状,要么我将案件侦破,要么脱掉这身警服,滚出公安系统。我心知肚明,他们之所以将这个任务交给我,所看重的并不是我的法医身份,而是我这颗富有逻辑性的脑袋。 所以,我要从头到尾将这起案子捋一遍,找到最适合突破的点,以点破面将这起案子真正的兇手给找出来。 通过回忆,我想到了这起案件当中的一个人,这个人从案发的最初就引起过我们的注意,但一直到结案却都没有再出现过。 那就是,许忆! 根据走访,苏沫他们核实到许忆跟马向阳在三年前是情人的关系,随后许忆出国了,可是在出入境的档案中,并没有任何她的记录。这本身,就是一件值得深思的事情!还有,我记得清清楚楚的,省厅刘法医跟我说过,根据dna检测,那块头皮应该脱离人体有三年左右的时间了,可头髮却不同,脱离人体的时间很短。当时我就曾怀疑过,那块头皮到底是不是属于许忆的,不过随着王群那本笔记的出现,再也没有给我们去追查的机会。 那我,是不是应该从这个许忆身上入手呢? 思来想去,我觉得这条路是走不通的,毕竟人海茫茫,我要查找许忆并不容易,案发的时候全局出动都没有找到,我一个人找难度无异于登天。 “或许,我该去王群的家里看看!”王群已经死了不假,但是他的妻子跟孩子还活着,而且那个孩子本身就有着很多的疑点,所以这是最容易打开的突破口。想明白这点以后,我就躺在了床上,静静地等待着天黑,如今我一个人查案子,必须要做到事无巨细,处处小心才行。 我曾经看过王群的档案,所以知道他家的地址,因此天黑了以后我就摸到了他们的小区里面,让我奇怪的是他家并没有亮着灯。 “难道不在家?”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上去看看,毕竟王群刚刚死了,他媳妇和孩子因为沉浸在悲伤之中,早早地睡了也说不定。王群显然从马向阳那里弄来了不少钱,因为他家是典型的一梯两户,这种房子现在可不便宜。我来到九楼之后,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下。 最终,我按响了王群家对门的门铃! 在楼下的时候我就注意到,当时他家对门的灯是亮着的,这也就意味着是有人在家的,果然里面传来了声音。 “谁啊?” 但是我没有回答,而是在门打开的瞬间,撩开衣服让开门的女人看了看我的警官证,随后示意她进到屋子里面说话。 “警、警官,那案子跟我们家真的没有关系啊!”这中年妇女看起来很憔悴,而且从她的话中不难听出来,结案之前我们的同事找她了解过情况。 “你放心吧,我知道王群的死跟你没有关系,我来找你只是让你帮个忙!”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着平和,避免引起她的紧张。 “什么忙?如果能帮,我一定会帮的!”这女人看起来有四十岁左右,穿着打扮看着也挺潮的,并非那种没有见过世面的人,不过在面对我的时候还是显得有些拘谨。 “您能不能帮我敲一下王群家的门,我打电话一直没有人接。”我说出了我的想法。 我之所以不自己敲门,是因为我并不清楚幕后的那个人,是不是跟王群他们达成了某种协议,毕竟结案的时候,一切责任都推脱到了王群以及马向阳的身上。如果没有达成什么协议,我想王群绝对不会心甘情愿去自杀,将所有的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来,从而让真兇逍遥法外。如果不幸被我猜中了,他们之间真的有着某种约定,那我贸然去敲门,先不说能不能问出来东西,至少一定会暴露。 “只是敲门?”这女人狐疑地看了我一眼。 “对,其实就是确定一下他们是不是安全,您也知道王群这一下子就没了,我怕他们扛不住这样的打击。”我随便找了一个说辞。 “唉,不说这个了,我这就去帮您敲门!”不知道是出于对王群媳妇以及孩子的同情,还是因为提起死人有些恐惧,总之这个女人不想绕在这个话题里面,直接推门走了出去。 “咚咚咚……”她出去敲门了,但我并没有尾随出去,而是用一半儿防盗门挡住自己的身子,透过猫眼儿紧紧地盯着对面的那扇门。“咚咚咚……”敲门的声音依旧在继续着,但王群的家里却没有任何动静,看来真的是没有人,不然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听不到。 “嘎吱……” 就在我想要出去喊那女人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开门的声音,当我透过猫眼看过去的时候,看到一只手从门缝之中伸了出来。那只手里面似乎抓着什么东西,当那东西被抛到半空飘飘洒洒落下来的时候,我才发现那是一张张白色的纸钱,在炽白的灯光下面,显得无比刺目…… 第43页 “砰!” 当纸钱飘洒下来的瞬间,那防盗门顿时就给关住了,而那个女人则是满面苍白地跑进了屋子,显得心惊不已。 “警官,家里有人,还扔了一把纸钱出来,显然是不想见人的!”女人说出了她的看法,随后有些后怕地盯住了我。 “嗯,我看到了,谢谢你!” “警官还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了!” “那……”女人的话没有说出来,但是细微的动作已经做了出来,她将手指向了门口的方向,意思不言自明,没事儿那就走吧。 “麻烦你了!”由于我是在暗中查案子的,时刻都要保持着谨慎和小心,所以在出门的时候我戴着一顶棒球帽,走出去时微微往下拉了拉。 “砰!”果然,这女人是真不想我在她家有所逗留,我前脚刚刚走出去,后脚门就关上了,唯恐跟我沾染上一丝一毫的关系。一直到走出小区,我的脑海中还一直播放着那只手探出来扔出一把纸钱的画面,王群的媳妇看来真的是悲伤不已的,不然不会连敲门的是谁都不问。 等等…… 就在我想到这里的时候,我勐然想起来了一个细节,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只手应该不是属于王群媳妇的。甚至,不是属于女人的!我是一名法医,先不说进入警队这几年解剖了多少尸体,鑑定了多少伤情,就凭藉我在学院所学,我都能断定那只手不是属于女人的。既然不是女人的,那会是谁的?会不会,是兇手的?想到这里的时候,我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随后拼命往回跑去,看到电梯停在九楼,我的心顿时就紧张了起来。王群的家就在九楼,根据电梯停顿的时间,应该是有人走进了电梯,所以我也就没有再往上面跑,而是守在了电梯口。 9,8,7…… 电梯在一层层地往下运行着,我的心也揪得越来越紧了,终于电梯停在了一楼,当警示铃响起的时候,我从旁边直接跳了出去。 “谁!” 我的话喊出去了,但没有人回应我,因为这电梯里面根本就没有人,既然没有人乘坐电梯,那电梯为什么会停在九楼? 糟了!这是一个十分不祥的信号,我没有再去想任何其他的东西,直接跑出了楼梯间,随后绕到了楼房的后面,看到有一根绳子正在不断地晃悠着。绳子,是制式的攀登绳,我顺着窗户向上数了一下,正好是从九楼的窗户里面扔出来的,这让我后悔得恨不得撞墙,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呢?望着那根绳子,我知道自己犯了非常严重的错误,不光是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那只手来,更是低估了屋子里的那个人。 他之所以在开门的一瞬间扔出来一把纸钱,其实并不是为了吓唬对门那个女人的,而是为了避免发出声音,在保证自己不暴露的情况下,让那个女人知难而退。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在我离开那个女人家里的时候,他一定就在猫眼那里看着我,更是谨慎地用电梯蒙蔽了我。 “等等……”在这个时候,我意识到了一点,王群的家是九楼,如果这个人真的是顺着这根绳子下来的,那么他会需要多长的时间呢? 假设,他是一个训练有素的人,能够藉助绳子和排水管,用三秒钟的时间下一层,那么九层楼仍然需要二十七秒的时间。而电梯如果从九层运行下来,又需要多长的时间呢? 众所周知,现在的高层都比较高,所以电梯的运行速度很快,通常只需要一秒左右的时间,就能跳出一个楼层来,九楼也就意味着九秒。加上电梯开门的时间算上三秒,那也就是十二秒,从楼梯间绕过来大约有一百米的时间,对于我来说需要十五秒左右,那么加起来就是二十七秒的时间。 这样一来,问题就出来了,既然时间相差无几,那我为什么没有看到有人从上面下来呢?甚至是附近都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上当了……”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终于知道我被耍得多么彻底了,如果我的推测是正确的话,压根儿就没有人顺着这根绳子下来过。 “好狡猾的人!” 我知道,我这次是彻底地上当了,但我不得不佩服出现在王群家里的人,他将一切都算计到了,我跑到楼后面的这段时间,想必那电梯又重新运行到了九楼,随后他乘坐电梯抵达了一楼,之后大摇大摆地从我眼皮子底下逃脱了。我想明白了那个人是怎么逃走的,但是我并没有再继续跑回去查看,因为即便是电梯重新运行到九楼再返回去,他也早已经逃走了。毕竟电梯上下各运行一次,也不过只需要半分钟的时间而已,而我在这里已经耽搁了至少三分钟的时间,第一次交锋,我就输得一塌煳涂。不过我并没有因为先输掉一局而沮丧,因为这说明我之前的猜测是对的,这起案子果然还有隐情,看来我这身警服,八成是不会脱掉了。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我就直接朝着物业的值班室走了过去,这样的小区一般都是装有监控录像的,这或许会让我有些收穫。当我说明了来意之后,值班的那个组长显得很配合,很快就给我调取了刚才那部电梯的监控,随后我看到一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这个人,显然也是经过乔装打扮的,因为他不仅戴着帽子,还戴着围脖,将脸部遮挡得严严实实的,根本看不清楚相貌。他的个子,应该在一米七五左右,身上裹着一件长得几乎到了脚脖子的大衣,走起路来歪歪扭扭的,步态没有任何的规律。 第44页 “好强的反刑侦能力!”因为受到师父的影响,所以没事儿的时候,我也会经常翻阅一些卷宗,对很多的刑侦手段都是颇为了解的,可正是因为我了解那些东西,此时才会皱起了眉头。 因为,我的这个对手实在是难缠!他将脸部完全遮挡了起来,以至于我根本就看不清楚他的相貌,而他东倒西歪地这样走着,让人无法揣度出他走路的习惯。当然还有一点,就是这样也能对他的身高加以掩饰,毕竟那大衣是垂到脚脖子那里的,因此膝盖有没有弯曲着我也看不出来。 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我一个信息,眼前画面中的这个人,绝对不是个省油的灯,因为他基本清楚一切伪装和反刑侦手段。不过,他越是表现得这样,我内心之中也就越是兴奋,他精通这一切就更证明了我之前的猜测是对的。 这个人,应该是一名警察! 特意叮嘱了一下物业的人,不要将我来找他的事情透露出去以后,我才走了出去。原本我是想将监控录像给调走的,但最终还是放弃了。正如白局长所说,尚未打草先惊蛇,并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虽然我的对手很有可能已经察觉到我在调查他了。 走出了监控室之后,我没有直接出小区,而是返回到了王群的家门前,普通的防盗门锁,对于接受过专业刑事训练的警察来说,要打开其实并不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打开门的瞬间,我先从兜儿里取出了一张指纹膜,随后在门把手上粘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收起来之后,我才藉助手机的光亮打量起了整间屋子。 “怎么会这样,难道王群的媳妇搬走了?” 屋子里面十分凌乱,可以说是一片狼藉,虽然家电什么的都还在,但我就是有一种感觉,王群的媳妇和孩子已经走了,而且不打算回来了。卧室的情景,更是印证了我的这个猜测,因为衣柜都是打开的,衣架上面的衣服已经不见了,柜子的抽屉也都打开着,各种东西散落了一地。 “他们为什么要逃走呢?” 我站在原地思索着这个问题,难道说他们真的跟幕后的那个人达成了约定,当王群背负着罪名自杀之后,就远走高飞?原本,我还期待着进入屋子以后能够多少有些收穫,但是看现场的景象,八成是什么都得不到了,所以我只能从屋子里退了出去。 回到酒店之后,我什么都没有做,而是从苏沫留给我的包里取出了勘检的器械,我想看看这张指纹膜上面,是不是有什么线索。通常来说,指纹的提取、痕迹的勘检都是检验科的同事们来做的,毕竟后期的指纹对比是个很烦琐的过程,不过我不需要那么做,只要看看有没有痕迹就行。指纹膜是贴在门把手上面的,毕竟人要出去总是要开门的,但我还是低估了对手的可怕程度,因为当我细细去看的时候,那上面什么都没有。 换句话说,我的对手在离开王群家之前,曾经仔细地对门把手进行了擦拭…… 2 在接手这起案件之前,我想到了可能会棘手,只是没有想到,隐藏在暗中的对手,会如此难缠,这让我不得不尽快寻找突破口。因为,幕后之人使出那计金蝉脱壳的时候,他就应该知道了警方没有放弃这起案件,那么接下来他就会将所有可能留下的线索破坏掉。 甚至,逃之夭夭。 如果不能尽快推动案情,那么我将变得更加被动,万一到了最后我真的无法侦破此案,那我这身警服也就别穿了。脱离公安系统,我可以接受,但我不能接受这起案子如此结束,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我想这一辈子它都将是我的一个包袱。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掏出了苏沫给我的手机,接通之后直接说道:“小沫,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坏消息!”苏沫直接说道。 “坏消息是,嫌疑人跑了,而且很有可能已经知道我们在暗中调查,想要翻案的事情了!”这点十分重要,所以我必须说清楚。 “好消息呢?”我不知道这个时间苏沫在干什么,抑或是她早已经猜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总之声音听起来懒洋洋的。 “好消息是我们之前的推测都是正确的,这起案子果然还存有猫腻,而且我在监控之中看到了嫌疑人,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的确是一名警察!” “真的是警察?确定?”听到我这句话的时候,苏沫的声音陡然拔高了。 “嗯!”我点点头,随后将之前发生的种种叙述了一遍,当然着重描述的还是那个人的乔装打扮,以及颇为棘手的反刑侦手段。 “……”当我说完之后,苏沫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当中,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这件事情我知道了,我会暗中排查这个人的。”听到她这样说我就放心了,其实如果不是那个人发现了我,我并不希望苏沫来帮助我,毕竟这意味着暴露的风险更大。可现在我没有别的选择了,必须要尽快找到一个突破口才行! “还有别的发现没有?”说到这里的时候,苏沫的声音再次有了一些慵懒。 “暂时没有了!”我摇摇头,沉思了一下才说道,“你把马向阳郊外别墅的地址给我发过来,我想赶过去看看那里是不是能够有新的发现!” “好的,我马上发给你,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就先挂了,面膜还没做完呢。”苏沫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就消匿了下去。 第45页 “女人啊……”我挂掉电话嘆息了一声,这都什么时候了,苏沫居然还有心思做面膜,难怪她说话一直都是懒洋洋的。 简讯很快就发了过来,这个地址我不是很陌生,在郊外的一片半山区,从我这里出发的话,大概需要五十分钟的时间。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所以我不敢再继续拖延下去,随手拦了一辆计程车,就向着半山别墅区那里赶了过去。 相较于市区来说,这里显得要冷清得多,就连温度也更低一些,而且当我下车的时候,这该死的老天居然下起了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雨不是很大,不然我可能会十分狼狈!为了避免引起有心人的注意,我没有直接从大门走进去,而是选择了翻墙,当我来到马向阳的别墅跟前之后,发现这里也贴了封条。这封条似乎没有贴严实,因为我轻轻一揭就从门上揭了下来,而就在我弄开门想要进去时,勐然发现了一个不对劲儿的地方。为了避免被这里的保安或者其他住户察觉,我一直都是摸着黑过来的,所以看得并不是很清楚,以至于没有注意到小细节。但是当我将门向着外面拉开划过路灯的时候,我看到门的上面、封条的下面,有着一道很清晰的划痕,用手触摸一下有些粗糙。 “难道封条不是贴得不结实,而是有人给弄开的?”这样的划痕很容易让我联想到这一点,而且我也能想像出来那是怎么造成的,只需要用裁纸刀轻轻地将封条给剥离就可以。为了避免将封条划破,必然要将更大的力量用到门上面,这也就是划痕出现的原因,而且这痕迹看着是新茬,难道说屋里面有人?这个念头划过我脑海的时候,我的手心里面已经溢出了汗水,如果如我所猜测,屋子里面真有人的话,那八成就是嫌疑人了。 即便不是嫌疑人,那也绝对是其同伙!毕竟,没有人会吃饱了撑的在半夜进入一座死了人的宅子里,况且这里死的可不是一个人,而是十一个人。最重要的是,她们的死相都极其的惨烈!若是按照民间的传闻,这种人临死之前都是怨念极大的,那可都是要化成厉鬼索命的,所以一般人是绝对不会来这儿的。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已经将枪从腰间拔了出来,这把枪是白局长特批给我的,毕竟我一个人私下查案,是一件充满了危险的事情。有了枪之后,我的胆子也壮大了几分,轻轻地将门推开之后,我就朝着里面走了进去,不仅脚步做到了最轻,就连唿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这是一幢三层的别墅,具体有多少房间我并不清楚,不过当我将一楼搜索完了之后,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痕迹。一楼如此,二楼如此,三楼也是如此!当我将这幢别墅的角角落落都搜寻了一遍之后,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靠在墙上的时候我才察觉到,原来后背已经被汗水给湿透了。 看来是我想得有点儿多了,这里面除了我之外,根本就没有任何的人存在,或者之前有人来过,但现在已经走了。刚才先入为主,我以为这别墅里面有别的人存在,所以我也就没有寻找关于案件的其他线索,现在只能是重新去搜索一遍。 手电盖上衣服,可以减弱光芒,加上屋子的窗帘都是拉起来的,所以不会被外面的人察觉,可这样的结果就是我的视线也会受到影响。仔仔细细地又搜索了一遍,我并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难道这条路也是走不通的? “嘻嘻……” 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道笑声,那声音迴荡起来的剎那,我浑身的汗毛顿时就立了起来,头皮也有了一些发麻。我赶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而我在反覆搜索的过程当中,也耗去了不短的时间,现在已经接近午夜了。 午夜、死过人的房间里面突然传来了笑声,如果不是有过切身体会,你根本不知道那是怎么样的一种感觉,真的是毛骨悚然。 “嘻嘻……” 就在我被那种难言的恐惧所包围的时候,那尖锐的笑声再次传入了我的耳朵里面,这一次我听得很清楚,是从楼下传来的。 “那个孩子……”惊慌过后,我已经渐渐地镇定了下来,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那声音就是从楼下传来的,这让我顿时想起了跟马磊撞见的那个孩子。 可是我明明仔细搜索过,这幢别墅里面根本没有人啊?声音,到底是从哪里传来的呢? 地下室!在这个时候我终于想起来了,当初在小花园的时候,苏沫曾经跟我说过,局里的同事找到了那些女孩儿被杀害的地方,就是马向阳郊外别墅的地下室! “嘻嘻……” 在我回想着的时候,尖锐的笑声再一次传入了我的耳朵里面,而且听起来远了一些,所以我也顾不得其他的了,直接朝着下面追了过去。这间地下室有些隐秘,不过有着那道声音作为指引,还是被我给找到了,于是我打着手电就将那扇门给踹开,直接沖了进去。 腐臭!这是我进入地下室的第一感觉,相当难闻,以至于我不得不用衣服堵住自己的口鼻。这间地下室很大,显得很是空旷,只有正中间有一个两米多长的平台,手电扫过去的时候,能够看到已经干涸的斑斑血迹。显然,当初刘云她们就是在这里被杀害的!如我之前所推测,在那个石台的上面有几个凸起,当我走过去一看,正是用来束缚双手、双脚以及脖子的支架。 第46页 看来当初我所预想的一切都是正确的,刘云她们尸骨上面的划痕,的确都是这样造成的,我很难想像当时的场面有多么的血腥和残忍。除了这座石台之外,地下室里面就再也没有了其他的东西,空荡荡的让人心里发慌。要怎么解释刚才的笑声呢? “嘻嘻……” 就在我望着这间地下室苦苦思索的时候,消失的笑声再次迴荡了起来,这一次我听得很清楚,是从右侧的墙壁那里传来的。 “门?”我走过去仔细地找了找,发现了一扇镶嵌在墙壁上面的门,但是此刻我却不敢去把它推开,因为我不知道那门的后面有什么。 如果没有过切身的经歷,根本无法体会到我现在的心情,充满了恐慌和压抑,额头和后背不断地有冷汗淌出来,一颗心更是直接提到了嗓子眼儿。到底是谁在屋子里面?突兀传来的声音有些耳熟,到底是不是我在马向阳家看到的那个孩子? 如果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门上的封条,是不是他给划开的?如果不是,那么藏在门后面的又是谁? 当然,此刻充斥在我内心中的最大恐惧还是师父当初跟我说过的那句话:“这个世界上,不只有活人和死人,还有……”那天晚上去师父家里的时候,我曾经想问问他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由于白局长的突然出现,让我将那件事情抛到了脑后。 此时,身处这样的环境之中,我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这句话,以至于让我心中涌起了一个十分荒唐的念头,师父没有说完的后半句,是不是指的“鬼”呢?鬼神之说,由来已久,而且也是充满了争议性的,往往说起这个话题的时候,大多数人都会以信则有、不信则无来作为结束语。 当然,这并不是有意的搪塞或者敷衍,而是鬼神之于绝大多数人来说,的确是充满了神秘性的,毕竟信奉的人多,真正见识到的人却很少。 就拿我来说,我的职业让我必须树立唯物主义观念,无神论就是对我思维意识的最好诠释,可是经歷了这么多无法解释的事情之后,我还真有点儿动摇了。这个世界到底还存在着多少我们所不知道的“真相”? 心中揣着这样的疑问,我将手轻轻地放在了那扇门上面,推开一个缝隙之后,在将手电照过去的时候,我也举起了手中的枪。 “谁在里面?出来!” 既然有笑声,那就说明里面是有人存在的,然而当我用手电扫过整个房间之后,别说是人,就连根头髮也没有。 “真是活见鬼了。”我嘀咕了一句,擦了擦额头上面的冷汗,随后将那扇门轻轻地推开了,当我按下墙上的开关,房间被炽白的灯光映亮之后,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一些。房间不是特别的大,粗略估计有三四十平方米,不过这里面的东西却是我始料未及的,如果我没有看错,那应该是一张解剖台。这张解剖台,没有警局中使用的那个大,不过能够看出来也是制式的,该有的配套设施上面都有,应该是从厂家直接购买过来的。可让我有些不解的是,这张解剖台为什么没有被局里的同事们给弄回去,毕竟按照刑侦程序来说,这是要作为犯罪证据封存起来的。 “我明白了!”这个问题在我脑海萦绕了一圈之后,我就想通了其中的缘由,因为房间的门是镶嵌在墙壁之中的,如果不是有人刻意提醒,几乎是很难发现的。况且外面的房间里,本身就有一座类似的石台,上面更是有着刘云她们的皮屑组织残留物,所以很容易被人先入为主地当作犯罪现场。 “难道,刚才发出笑声的真是那个孩子?”我一直坚信一点,当初在马向阳家看到的那个孩子,绝对不是王群的儿子,而且正如我猜测当时他是提醒我们尽快救下苏沫一样,他对于我们是没有恶意的。这次就是最好的证明,如果不是他引导着我,我根本就不会发现这个房间,如果没有发现这个房间,就很有可能会错过一些线索。 “可是,他为什么要帮我们呢?”这是我想不通的一点,难道说他跟这起案子也有关系? 还有,他到底是人还是……如果是人,为什么当初在马向阳的家里,我没有提取到任何关于他去过的痕迹?而且此时我所处的房间是密闭的,除却正中间那个解剖台之外,四周都是冰冷的墙壁,那上面连排气口都没有一个,他怎么就活生生地不见了呢? 诸多的疑问纷沓而至,让我如置身于浓重的迷雾之中,不过我清楚一点,既然他引导我进来了,那就说明这里面有想让我知道的东西。 “唿……”想到此我长唿了一口气,摒弃掉脑中纷乱的想法,将目光望向了那张解剖台,这是房间里唯一存在的东西,如果真有线索,也一定是在这上面的。 对于我来说,解剖台没有丝毫的新奇或是神秘,毕竟这是我工作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无论是升降、排污,还是喷淋、洗涤,抑或是调温、迴转,我闭着眼都能将其操控得异常熟练。可也正是我对于解剖台如此的熟悉,所以才会在看了一会儿后皱起了眉头,因为这上面除却斑斑点点干涸的血迹以及很少的皮屑、毛髮组织之外,根本就没有其他的东西。 “难道,引导我进来的人,就是为了让我看这些东西?” 第47页 3 我站在解剖台的旁边,凝神思索着这个问题,目光也在不断地游动着,这让我发现了一个异常的地方,那异常来自一把手术刀。通常来说,每当我们做完解剖工作之后,手术刀都是要经过专业高温杀菌处理的,绝对不会随意丢弃在解剖台上面。而且房间中的解剖台是制式的,这说明曾经对刘云动过刀的人,极有可能就是一名医生。 “等等……”当我想到这里的时候,脑海中蓦然划过了一道光亮,在这个时候,我隐隐猜到了那个人引导我进入这个房间的目的。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是在引导我去找当初将刘云她们的头皮切割下来的医生。 “我怎么就没有早些想到这一点呢?” 我在心里打了一个冷战,意识到我们之前忽略了这极为重要的一点,从案发一直到结案,我们所探讨的案情当中,始终都没有这个“医生”的影子。无论这个“医生”是谁,他能够帮助马向阳做出这样的勾当,彼此的关系绝对不简单,是不是找到他之后,就会有新的线索被挖掘出来呢? 那么,这个“医生”会是谁呢? “协和医院!” 我记得很清楚,当初刘云她们的手上都戴着协和医院的手牌,而且从马磊查到的情况中,我们了解到十一名受害人都曾经在那里住过院。众所周知,医院对于收治病人有着严格的规章制度,而且刘云她们本身是没有病的,但马向阳还是弄出了那里的病情鑑定报告,这足以说明里面的猫腻。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心里已经涌现出了一股子振奋的感觉,我想我不能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我要尽快找到刘云她们的主治医生才行。 “等等……”就在我打算关掉灯走出去的时候,我想到了那把手术刀,这间屋子没有被检验科的同事们勘查过,所以上面很有可能留有指纹,我必须要将其带回去才行。而当我将手术刀拿起来,看到上面沾染的血迹时,我顿时就愣住了,因为这些血迹也为我提供了一条线索,如果我没有判断错误的话,使用这把手术刀的人,应该是个左撇子。 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我们在做解剖的时候,因为着力点的问题,手术刀在下切的时候通常都是倾斜的,如果使用右手的话,刀背会倾向于左侧。这样的结果就是,左侧的刀壁因为挤压皮肉组织,所以较之右侧沾染的鲜血会更少一些。如果换作左手的话,情况则相反。 简单来说,手术刀两侧沾染的鲜血的多少,跟左、右手拿刀是有着紧密关系的,所以通过血迹,我能断定这个医生是个左撇子。这一点,只是我出于职业习惯的判断,跟案情基本没有什么关系,而且我已经找到了侦查方向,只要找到那个医生,或许就能获得更多的线索和隐情。 “疯子,这么晚打电话有事儿吗?”当我关掉灯退出这处别墅区以后,拨通了苏沫的电话,一如之前那样,她的声音依旧懒洋洋的,但这一次应该是因为没有睡醒的缘故。 “小沫,我想让你帮我查一个人。”我直接开门见山。 “谁?”听到我这句话之后,苏沫声音中的慵懒顿时消失了,透出了几分警觉。 “刘云她们的主治医生!” “协和医院的?” “是的!”我点点头,“刚才,我在马向阳郊外的别墅下面发现了一处隐蔽的房间,房间里面……” “等等……”当我说到这里的时候,话被苏沫打断了,她的语气中透出了几分惊疑,“你是说在地下室里面还有一个房间?” “对!”我示意她不要打断我,继续说道,“房间里面有一张制式的解剖台,上面有一把带血的手术刀,还有一些皮屑以及毛髮组织。我推断刘云她们被切割头皮的时候,并不是在地下室中的那座石台上面,而是在隐蔽房间的解剖台上进行的,而通常能够使用这种器械的,应该是职业医生!” 当我的话说完之后,对面的苏沫陷入了沉默当中,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轻嘆了口气:“疯子,你是不是太多疑了?” 我多疑了?我没有想到苏沫会这样说,所以顿时就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回过了神:“你为什么这样说?难道你不清楚,那个医生就是我们之前遗漏的盲点吗?” “疯子,对于你来说那是,但对于我们来说则不是。”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有些听不明白。 “你不要着急,先听我把话说完。”苏沫安抚我一句说道,“之前我们都在忙同一起案子不假,可毕竟分工不同,你的工作是整理出清晰严谨的尸检报告,而我们则需要走访排查每一个跟这起案件有关的人,我这样说你懂了吧?” “你的意思是说,当初在得知受害人跟协和医院有关系的时候,你们已经去医院调查过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苏沫的话倒真的没有可以指摘的地方,“而且,那个医生还被排除了直接参与这起案件的嫌疑?”这是我不想去面对的一点,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刚才我的一切推断都将失去意义。 “是的!”苏沫承认道,“通过我们的调查,刘云她们的主治医生的确是在受贿的情况下,做出了假的病情鑑定报告,但是跟受害者死亡没有直接关系!” 第48页 “那也有连带的关系,那也是刑事犯罪!”好不容易找到的一条路,却是一条死路,我的失落是可想而知的,所以在说话的时候,不由得多了几分火气。 “当然!”苏沫附和着说道,“十一份假的病情鑑定报告,他前后一共累计收受了二十万元钱,这已经构成了严重的受贿罪,根据司法条例来衡量,他最少要被判十年刑,也算是为他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了。” “你们确定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我并不是怀疑苏沫的话,而是我想不通这其中的矛盾点,无论将我引导进入房间的是不是那个孩子,有一点都是不容否认的,那里有他希望我看到的东西。事实上我也的确在解剖台上面发现了新的线索,可这线索还没有容我去梳理、去调查,就被苏沫给否定了,难道说我推测的方向出现了错误? “疯子,这些情况都是反覆经过核实的,请你相信我,相信局里的同事!”我的质疑显然让苏沫有些不高兴,不然不会把话题上升到这个高度。 “我不是不相信你们,而是我觉得那个医生身上可能存有疑点!”我的语气也开始变得严肃起来。 “疯子,我明白你的意思。”苏沫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想尽快寻找到突破口,但是办案和尸检是不同的,尸检只需要按部就班地做好本职工作就好,可办案却会关系到许多不稳定因素。有些东西你觉得触手可及,可往往到了最后你才明白,那其实是最遥远的,而有些看似充满了种种不合理的地方,往往到了最后却是最合理的!刘云她们的主治医生,已经排除了直接参与这起案件的可能性,而且就算是有些地方说不通,我也不建议你去重新调查或者审问他!” “为什么?” “因为……”苏沫沉吟了一下,没有给我直接的答案,而是有些担忧地说道,“如果刘云她们的头皮,真的是那名医生切割的,那他为什么会被定性为受贿罪,而不是谋杀?” “你是说……”苏沫的这句话让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我隐隐猜出了她话中的意思,倘若情况真是这样的,那就说明有人包庇了他,或者说在他的背后有一只充满巨大能量的手,操控着这一切。 想到此,我有些颓然地嘆了口气:“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我还是不想放弃这条线。” 我能听出来,其实苏沫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相信我的推测的,可是出于种种的顾虑她不想我这样做,毕竟谁也不知道顺着这条线继续查下去会发生什么。 “疯子……”当我说完之后,苏沫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并不是不支持你,而是你现在的身份没有办法公开,如果贸然去调查那名医生保不齐就会打草惊蛇。” “打草惊蛇?”我苦笑一声,“你似乎忘记了一件事情,我去王群家里的时候,曾经发现了一名嫌疑人,如果我没有判断错误的话,他已经知道我们正在重新调查这起案子了。” “所以,我相信那名医生现在应该也知道了,这也是我执意要去找他的原因,一来是尝试着问出来事情的真相,二来就是去确定他是不是还活着。” “你是说杀人灭口?”苏沫顿时惊了一下。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我看了看证物袋中的手术刀,长唿口气说道,“这起案件截止到现在,已经死了十三个人,你觉得当兇手感知到危险的时候,还会介意再多杀一个人吗?” “……”我的话说完后,苏沫再一次沉默了,当我有些失去耐心的时候,她才带着担忧开了口,“其实这也是我阻止你去重新调查那名医生的原因,我怕你会有危险!” “我?”苏沫阻止我深挖这条线的种种可能我都猜想到了,唯独没有想到她心中其实是出于对我安全的考虑,所以在感动之余,我也不知道该去说些什么。 “让我去试试吧,不然我睡觉都睡不踏实!”最终,我还是坚持了自己的想法。 “好吧!”苏沫了解我的脾气,知道劝我也没有用,只能答应了我的要求,“不过你要向我保证,一定要谨慎小心,一旦遇到危险,想办法自保的同时,必须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我答应你!” “……” 当我点头之后,我们两人便陷入了无言当中,电话中的氛围也有些古怪了起来,过了好半天还是苏沫打破了沉默:“许峰,我等你回来!” “我会回来的!”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承诺,总之当我说完这句话之后,感觉内心深处涌出了一股暖意,原来被人牵挂着、被人担心着,是这样的一种感觉。 第七章 扑朔迷离 1 “唿……”长出口气,甩掉脑海中那纷乱的想法,我走到路边随手拦下了一辆私家车,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左右了,加上这里距离市区很远,所以很难打到车。当然,我并没有亮明我的警察身份,只是说有急事儿要去市里面一趟,那司机显得也很热心,执意要将我送到目的地,不过被我拒绝了。 一进入市区之后,我就下来拦了一辆计程车,直奔南城看守所。按照刑事犯罪的流程来说,当收押了嫌疑人之后,在法院没有做出判决之前,通常都是关押在看守所里面的,当然根据所犯的罪行不同,收监的区域也不同。赶往看守所的途中,我一直都在思索着该以怎样的方式进去,到底是通过熟人避开有心人的耳目,还是直接就亮出警官证提审嫌疑人。 第49页 最终,我选择了后者! 一来,经歷过王群家的事情以后,我很有可能已经暴露了,二来我直截了当一些,也能给这里的同事们一些压力,让他们以后多多留意着来探访的人。同僚之间共事,有时候能够省却不少繁缛的程序,而且因为南城看守所跟我们同属一个区,日常工作中经常都会有交集,所以这里不少人我都是认识的。 就比如,今晚值班的刘副所长。 刘副所长叫刘长河,已经到了快要退休的年纪,所以才会主动拦下晚上值班蹲守的差事,毕竟相较于白天收监、提审等事情,晚上要清闲得多。我跟刘长河吃过几次饭,或许是我身在市局的原因,或许是我们分属不同部门不存在竞争关系的原因,总之我们两个比较聊得来,上述那些情况也都是闲聊所了解到的。 因此,当看到我大晚上跑过来的时候,刘长河在显得有些意外的同时,也显得很客气:“疯子,你小子什么时候成夜猫子了,这个点儿怎么窜到我这里来了?该不会是馋酒了吧?快进来坐。” “刘叔,的确是有段时间没跟您喝过了,不过今天我来可不是为了这个事儿,一来刘叔正在上着班儿,二来我到这里的目的,是希望刘叔能帮我个忙!”说着,我递给了他一根烟。 “啪……”当刘长河将烟点着之后,喷了一口子道,“你既然开口了,能帮的刘叔我自然会帮,不过咱先说好,帮完之后你得请我喝顿酒!” “那是必须的!” 刘长河好酒,这是整个看守所都知道的事情,所以我忙不迭地点了点头,随后深吸一口气,迎着他的目光,将我这次来的目的说了出来。 “你想见朱强?”来时的路上,苏沫已经将那名医生的基本资料发给了我,的确是叫朱强,但我不理解的是刘长河为什么在此时深深地锁起了眉头。刘长河是看守所的副所长,虽然我来见朱强不是走的正规程序,可是见一名犯人对于刘长河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他为什么会流露出难色呢? 看到刘长河流露出了这样的神情,我的心顿时就往下沉了一分,该不会出什么岔子了吧? “刘叔,您是不是为难?”以我对刘长河的了解,如果不是特别棘手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流露出这种神色的。 “疯子,这何止是为难啊,你这是要难死我啊!”刘长河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随后吧嗒吧嗒嘴巴,吐出一口烟的同时,脸色也有了一些阴郁。 “刘叔,到底什么情况?”我越来越煳涂了。 “算了,我跟你直说吧。”刘长河嘆口气,盯着我的眼睛说道,“你要见的朱强,在昨天凌晨的时候已经突发心脏病去世了,尸体一大早就拉去了火葬场,你现在让我带你去见他,你说我为难不为难?” “什么?!” 听到刘长河这句话后,我顿时就愣住了,我之所以在大半夜急匆匆跑过来,就是担心朱强会出事儿,从而丢失掉有价值的线索,想不到我还是来迟了一步。可反过来,我的心中又充斥起了莫大的疑问,因为我就算是暴露了,那也是今晚的事情,朱强怎么会在昨天凌晨的时候突然之间去世了呢? 难道,这不是人为的,真的是心脏病发作?想到此,我将手机掏了出来,翻开苏沫发给我的信息之后,我心中的谜团就更大了。因为这条信息之中明确地说着,朱强平时酷爱运动,一直身康体健并没有任何的病史。 既然没有病史,他怎么就突然死了呢? “刘叔,朱强确定是死于心脏病的突然发作吗?”这一点我必须要弄清楚。 “那就要问你了!” “问我?”我怎么越来越听不懂他的话了。 “是这样的,当我们发现朱强死亡了之后,便将情况上报了市局。因为朱强这个人与最近那起特大杀人案有关联,所以局里很快就派了人过来,带队的你认识!” “马磊?”我之所以说是马磊,是因为如果苏沫得知了朱强的死亡,那么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我的,就算是昨天来不及,那么刚刚那通电话也会告诉我的。 “是的,就是马磊!”看到刘长河点头之后,我就更加疑惑了,既然马磊过来处理了朱强死亡的事情,那为什么苏沫会不知道呢? 不过这个疑问,并没有在我心中盘桓太长的时间,毕竟在庆功会的时候,王副厅长曾经宣读了一份儿任职命令,即日起马磊将担任刑侦二队的大队长。一队和二队,虽然都是刑侦队,可通常都是相对独立的,除了在开碰头会议的时候会本着公开、互助的原则相互通报一下案件的情况之外,平时并不会有太多的交集。这也就能够解释苏沫为什么不知道这件事情了,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马向阳一案是依靠马磊找到的证据结案的,他将这件事情压着也是能够理解的。 不过我相信,雷大炮是知道这件事情的,马磊可不敢连他也瞒着。 “既然来的是马磊,你为什么说问我呢?”疑惑释然,我继续问刘长河。 “因为跟马磊一起来的还有一个人!” “你是说……徐睿?” “是的!”刘长河点点头,“当时徐睿在这里做了初步的尸检工作,朱强死于突发性心脏病也是他做出的结论,据我所知他可是你的助手,你总不会不知道这件事情吧?” 第50页 “你看我像是知道的吗?”我苦笑一声,到现在有点儿不确定我这样暗中调查到底是好还是坏了,好处是我的确能在暗中偷偷地调查,可弊端也同样明显,有些信息不是我第一时间能够了解到的。 比如朱强的死亡,这让我显得很被动! “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听我这样说,刘长河显得有些纳闷儿了。 “是这样的刘叔,我这几天请假了,手机也关机了,不然来做尸检工作的就是我了。” “既然休假了,那你为什么要来见朱强?” “我……”刘长河冷不丁地这么问,顿时就把我给问住了,我该怎么回答,总不能说是想要将刚刚结案的案子给推翻吧? “行了,我就是随口一问,你不想说就别说了,其实我都明白,还是关于那起案子的对吧?”不得不说刘长河活成了人精,通过我来此的目的以及这些对话,就揣摩透了这件事情。 “是的!”既然瞒不住了,我也就只能点头承认了,不过我必须让他给我保密才行,“刘叔,今晚的事情我希望你不要对任何人说,毕竟有些事情……” “我懂!”刘长河满含深意地看了我一眼,“你们这起案子呢,虽然轮不到我参与,不过我这几十年的警服可不是白穿的,这么短的时间就结案了,恐怕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吧?” “刘叔,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或者知道了什么?”刘长河说得云淡风轻的,可是当这些话落在我耳朵里面之后,却足足将我惊出了一身冷汗。 难道,这件事情已经传出去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听说什么!”刘长河摇摇头。 “那你这番话……” “猜的!”刘长河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你啊,穿警服的时间还是短,你要是像我一样,天天跟看守所这些个不老实的人打个二三十年的交道,啥事儿基本看两眼就能明白了。虽然不能保证猜测得完全正确,但大致方向总是不会弄错的,就比如你今天突然造访一样,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起案子还没有彻底完结吧?” “是的!”我痛快地点了点头,“根据我手中所掌握的东西,的确是符合结案标准的,不过这当中还是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所以我就想弄清楚!”话说到现在,我明白想要隐瞒过去是不可能了,于是只能给刘长河一个模煳笼统的回答,还特意表述了是我自己对于这起案子充满了好奇,而非局里的意思。 “你跟我说这些,是让我为你保密喽?”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能看出来,这目光里面是藏着一些戏嚯的,可就是这样的神色,让我后背泛起了一股子寒意,他将话挑明了是什么意思,难道要胁迫我什么? “瞧把你给吓得!”刘长河撇撇嘴,忽然笑了,“想要我把今天的事情烂到肚子里,那你就要付出一些代价。再加一顿酒,怎么样?” “成交!”我长唿口气,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刘叔,现在能带我去收押朱强的房间看看吗?” “稍等!” 刘长河说完,已经抓起了桌上的电话,接通之后说道:“小王啊,我是刘长河,我现在过去替你们值一会儿班,你跟小杨到食堂整点儿吃的去,记得多做点儿。” “走吧!”挂完电话,刘长河率先朝着门外走去。 望着刘长河的背影,我心里是充满了感激的,虽然我们只有几顿饭的交情,不过他似乎真不是那些酒肉朋友能够相比的,处处都在为我考虑着。就拿他打的这通电话来说,分明就是支开值班室那两个人的,这样做的目的不言自明,就是不希望那些人看到我,或者说不希望有人看到我进入收押朱强的房间。 看守所,通常都是将收监室建在地下的,这样更容易维持看守所的秩序,也能更好地杜绝嫌疑人逃跑的可能。这座看守所我来过几次,可没有一次真正去了解过这里的构造和环境,此时跟在刘长河的身后,望着那长长的走廊以及两侧封闭起来的铁门,我感觉异常的难受。庆幸的是我没有幽闭症,不然那狭窄幽暗的长廊,摇曳的昏黄灯光,非得让我抓狂不行。 “刘叔……”“嘘……”刚刚踏入这走廊之中,我就感觉到了一股子压抑,所以就想问问刘长河要往左右哪个方向走,但我的话还没有说出来,他已经朝着我做出了噤声的手势。当我安静下来之后,他轻轻推开了值班室的门,进去待了二三十秒的时间,再退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串钥匙,随后示意我向左走。 “既然要帮你保密,那就要做到位不是,监控总是要关掉的!” “谢谢刘叔!”这声谢谢我是发自内心的。 “那就再加一顿酒吧?” “可以!”其实就算刘长河不说,等这起案件真正结束的那天,我也会好好请他喝一顿,以此来表达我的谢意。走廊有四五十米,两侧都是关着的铁门,透过门上那细小的钢筋缝隙,我能听到房间里面传来的各种声音,唿噜声、磨牙声、梦话声不绝于耳。 “喏,这间房子就是朱强的,进去吧!”当拐过一道弯之后,刘长河停下了脚步,随后掏出钥匙轻轻打开了一道铁门,示意我赶紧进去。当我进去之后,刘长河也跟了进来,伴随着轻微的“咣当”声落入我的耳中,铁门再次关上了,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刘长河嘴角勾了起来。 第51页 一抹略显诡异的笑容,在刘长河脸上浮现了出来…… 2 “刘叔,你,你关门干什么?” 这间屋子有十来平方米大小,除了一张床以及一个马桶之外,再有的就是墙上面的那个摄像头,在炽白的灯光照射下,光秃秃的显得有些冰冷。这种氛围瀰漫起来,映衬着刘长河嘴角的笑容,让我不由得哆嗦了一下,他想要干什么? “你啊,还是经验少!”刘长河走到床边直接坐了下来,“我跟你说啊,每个地方其实都是一个小型的社会,这看守所里面尤为严重,毕竟这块地界里面鱼龙混杂!” “刘叔,你的意思是说,警察跟犯人……”我不敢百分之百确定他说的是不是这个意思,所以也就没有把话说死。 “我可没有那么说!”刘长河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但是小心一些总是好的,你说对不对?” “嗯!”虽然看起来刘长河否定了我的话,但我知道这看守所里面,绝对多多少少有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当然一般这种勾当最多是违纪,构不成真正的犯罪。 “不说这个了,不要忘了你来到这里的目的,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发现吧。”跟我想的一样,刘长河显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面过多地纠缠,而是顺势转移了话题。 “刘叔,是谁第一个发现朱强心脏病发的?”我很快进入了工作状态当中。 “是小王,就是刚才我支走的那个!”刘长河说着,指了指监控,“你应该知道,看守所收押的嫌疑人都是暂时性的,一旦法院的判决下来之后,他们就会被分到所需服刑的监狱当中。但有很多的案件,判决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这段时间他们就要在看守所之中度过,当然那些取保候审的除外。而这就需要我们加强看守所的防范措施,比如这房间里面的监控。装监控的目的,并不是为了窥探嫌疑人的隐私,而是为了提前洞悉他们的不正常反应,比如想要逃跑的,又比如因为犯下大案想要自杀的!朱强所牵涉的那起案子,性质是十分恶劣的,所以我们为他提供了单独的房间,并且从他关进来的那一刻起,就派了专人来看守监控。” 虽然我没有在看守所工作过,但是对于最起码的拘押制度还是清楚的,往往涉及大案、要案的犯罪嫌疑人,都会单独关在一个房间,其目的也是给他们提供更好的保护以及安静的悔过环境。 “他进来之后,反应是什么样的?” 在我日常的工作中,经常会接触到做各种工作的同事,其中就有对于监狱、看守所等地进行设计、完善工作的,从他们口中我也得知了一个从未了解过的情况。据他们说,虽然监狱和看守所都是收押犯人的地方,但是其中却有着明显的不同,其中一点就体现在建筑的设计上面。 监狱,最重要的考量点是安全,就是防范犯人越狱。但是看守所需要考量的还有一点,那就是给人造成的压迫感! 之所以会考量到这一点,是因为收押在看守所里面的嫌疑人,往往都是没有经过法院判决的,也就是没有对犯案过程进行过陈述和供认的。为了让他们能更好地配合警方审讯,看守所通常都会设计得异常压抑,从而诱发犯罪嫌疑人内心之中的恐惧,在审判的时候令其更好地认罪。 就拿我所处的房间来说,墙壁是带着墙刺的水泥,灯光是冷色的炽白,这样很容易让人的心中产生慌乱,更容易动摇犯罪嫌疑人负隅顽抗的心思。我是一名警察,乍然走到这样的房间中尚且显得不是很适应,更不要说朱强了,我相信他进来之后,一定是有着本能反应的,说不定那里面就隐藏着我想要的东西。 “这句话你算是问到点儿上了!” 刘长河说着的时候,从床上站了起来:“对于朱强的收押,局里曾经下发过专门的红头文件做了指示,因此所里也就非常重视,这也是将他分离开的原因!” “朱强是白天收押进来的,所以我在晚上值班的时候,特意观看了一下监控录像,发现整整一个下午,他都显得忧心忡忡坐立不安的!” “这是正常的。”我点点头,如果朱强的反应是很平静,那才真的是不对劲儿。 “但是……” “但是什么?”我知道,重点来了。 “但是在夜幕降临之后,朱强忽然陷入了平静当中,就这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我们送过来的晚饭都没有动一口!”刘长河说着,走到床边躺了下来,面朝墙壁身体蜷缩,而后又将白色的被子给盖在了身上,将全身都给笼罩了起来。 “他睡觉了?”如果真是这样,朱强的心可真够大的。 “没有!”刘长河摇了摇头,“最初,我们也猜测着他睡着了,但是经过仔细的观察之后我们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儿,他并不是想睡觉,而是在害怕!” “害怕,害怕什么?” “害怕什么我不知道,不过我注意到了床腿儿不断地挪动着位置,虽然移动的幅度很小,却是具备持续性的,那应该是身体剧烈抖动造成的。” “我们之前之所以没有发现,完全是因为被子是白色的,灯光也是炽白的,加上我们又是在通过监控观察,所以才没有看到他的颤抖和恐惧!”刘长河说的是事实,这涉及了一个物体相对之间静止的问题,当一切都笼罩上同一层颜色的时候,轻微的差异很难引起人的注意和警觉。 第52页 “后来……”刘长河回忆了一下说道,“当时我们的理解是他在忏悔自己的罪过,害怕面对法律的审判以及牢狱之灾,很多刚刚收押的犯人通常都会如此,所以也就没有放在心上,一直到昨晚凌晨的时候!” “凌晨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迫不及待地追问。 “凌晨的时候,是小王在守着监控,就在我查岗的时候,小王通过对讲机让我赶紧过来,当我赶过来的时候,朱强已经没有唿吸了!” “小王怎么说?”这其中的细节,是一定要搞清楚的。 “小王说在零点钟声敲响的时候,他看到朱强勐地从床上弹了起来,口中似乎发出了一声大叫,随后直接摔在了地上,开始了剧烈的翻滚!” “这点儿从监控之中证实了没有?”我问刘长河。 “证实过了!”刘长河翻身下床,指着马桶边说道,“我反覆看过几次朱强死亡时的监控,都跟小王所说的相符合,当时朱强就是趴在这里的,你的助手赶来后做了尸检,确定朱强死于突发性心脏病。不,确切地说是急性心肌梗死,具体叫啥我也记不清楚,总之你的助手说是属于心脏病的范畴,颤抖是因为胸痛的原因!” 对于这个,我没有去跟刘长河解释,他只需要知道这是心脏病的一种就行了,于是我就走到了他站着的地方:“当时朱强就是躺在这里?” “对,就是这里,他是俯趴在地上的。”说着,刘长河还给我比画了一下。 站在原地,我没有去看刘长河做出的动作,而是陷入了沉思当中,我在尝试着还原当时的景象,朱强到底是不是真的死于急性心肌梗死呢?我做出这样的猜想,并不是质疑徐睿的尸检结论,毕竟他是我的助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就是他的师父,我质疑他跟质疑我自己没有什么区别。可是这其中又存在着难以避开的矛盾点,首先苏沫给我的资料当中显示,朱强这个人没有疾病史,而且就算资料与朱强本身的情况有出入,还是有一点不容忽视的。 那就是,朱强本身就是医生!如果他真的有心脏病史,那么在被收押的时候,出于对自己安全的考虑,他不可能将情况做隐瞒。退一步讲,就算是他做了隐瞒,也绝对会随身带着药物。当然,在心脏病的范畴之中,的确是有一种病会发作在没有病史的人身上,那就是急性心肌梗死!这种突发的症状,有可能会降临在每个人的身上,通常过劳、情绪失去控制、暴饮暴食或者寒冷的刺激、大量饮酒都有可能诱发这种病。 急性心肌梗死的临床症状因人而异,但大部分的人都会出现胸痛、噁心、呕吐、出汗或者血容量不足的情况,这样的确能够解释清楚朱强身上出现的颤抖。 可是在这之中还有一点是不容忽略的,就是那床被子! 因为急性心肌梗死发作的时候,人通常都会有一种发热感,但我想不通的是,既然是急性心肌梗死,朱强又是一名医生,他为什么死死地捂着被子,而不是将其掀开呢?虽然他是精神科的医生,但要说对于这些常识都不了解,我是绝对不会相信的,如果按照这样来推断的话,朱强是不是死于急性心肌梗死就有待商榷了。 虽然,他最后的确是从床上滚了下来,虽然徐睿的确做出了初步的尸检报告!假设,我的猜想和推断是正确的,那么朱强为什么会躲在被子里面瑟瑟抖动呢? 为什么,又会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突然死亡了呢? 这些问题,身为法医的我暂时都想不明白,刘长河显然也是不懂的,所以我也就没有问他,只是望着那张床,望着我站着的地方,反覆地扫视着。最终,我决定趴下来看看! “你要干什么?”看到我的动作之后,刘长河露出了疑惑。 “没什么,看看能不能找到想要的东西!” 这一看,还真让我发现了一些东西。 “这里怎么会有泡沫呢?” 众所周知,泡沫是很轻的东西,往往会附着到其他的东西上面,这间房屋之中因为通风良好,长时间保持着干燥,所以铁质的床上难免是带有静电的。静电的存在,可以让细小的泡沫颗粒吸附在床板的下面,很长时间之内都不会脱落。 “泡沫?”听到我的话之后,刘长河微微愣了一下,随后也趴了下来。 “刘叔,最近看守所里有没有更换过什么设施?” 通常,泡沫都是包裹一些易碎或者较为贵重的东西的,所以我就想问问刘长河,虽然这东西不一定是什么线索,不过存在于床板底部还是有些奇怪。 “更换设施啊……”刘长河回忆了一下,随后说道,“年初的时候曾经安装过摄像头,会不会是那个时候留下来的?” “有可能!”我点点头,我记得当初警局更换摄像头的时候,我就曾经帮着施工人员打过下手,拆开包装的时候,的确是有着泡沫存在的,而且跟床底下吸附的颗粒大小相差无几。 “疯子,你是不是太多疑了一些?”看到我趴在地上仍然不肯起来,刘长河拍了拍我的肩膀。 “有可能是我想多了!” 床板下面除了一些泡沫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东西存在,所以我就打算站起身来,可就在我眼睛的余光划过靠近墙角的床腿时,顿时就愣了一下。我不知道是不是灯光造成阴影的缘故,总之我在那里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那形状有些像是小手印。 第53页 “难道……”说是我眼花了也好,说是我看错了也罢,在这一刻我脑海中所充斥的,完全都是马向阳家窗帘上面出现的小手印,所以赶紧站了起来,二话不说就将床给挪开了。 “嘶……”床挪开之后我就蹲了下去,当看到那清晰的血色的小手印之后,我顿时就倒抽了一口冷气,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那小手印分明就是用鲜血涂抹成的。而且,从鲜血的干涸程度来看,时间并不是太长! “怎么会这样?” 我愣住了,刘长河何尝不是如此,他用手碰触了一下,又放在鼻子跟前闻了闻,最后索性直接放到了嘴巴里面,“吧嗒”了两下说道:“我可以肯定,这是鲜血!”说完,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只是,这怎么可能呢,这小手印是怎么出现的?” 3 “看看其他的地方!”小手印的出现,让我越发开始相信自己之前所做出的猜想了,朱强很有可能不是死于心肌梗死!之前,刘长河说朱强躺在床上的时候,床腿儿曾经出现了微微的挪动,当时我本着相信徐睿尸检报告的情况下,先入为主地认为那是急性心肌梗死带来的胸痛所导致的。可随着小手印的出现,让我直接推翻了之前的想法,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朱强的身体之所以出现了颤抖,完全是因为害怕。 小手印的出现,让我和刘长河都紧张了起来,于是开始搜索房间的其他地方,可让我们失望的是,除了墙角那里的两个手印之外,其他的地方并没有。 我渐渐地陷入回忆之中,我记得清清楚楚,案发当晚马向阳家里的窗帘上有着小血手印,可是我们并没有提取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随后在我暗中调查的时候,更是有个孩子的笑声将我引导去了马向阳郊区别墅的地下室中,然而当我进去之后,那个孩子却凭空消失了。现在,朱强身死的房间之内又出现了小血手印,这其中到底有着怎样的关联,难道说这个孩子,跟其中一名受害人有匪浅的关系,现在来寻仇了? 这个念头在我的心中盘桓着,始终挥散不去,不过我并没有跟刘长河说出来,虽然他对我不错,但这并不能成为我泄露案情的理由和藉口。 “这两个小手印,代表着什么?”我不说,不代表刘长河不问,而且他的话很犀利,直接就切向了我正在调查的这起案件,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刘叔,有时间我再跟你解释吧,现在我想去看看那晚的监控录像!”我搪塞了一下。 “那你跟我来吧!”刘长河岂能不明白我的意思,不过既然我已经委婉地拒绝了,他也就没有死缠烂打,而是跟我说了一声,率先走了出去。监控录像里面的朱强,跟刚才刘长河所表述的基本完全一样,他刚刚进入这个房间的时候,显得忧心忡忡烦躁不安的,在房间里反覆地踱着步子,足以彰显出他内心的焦虑和恐慌。 “刘叔,快进一点儿!”监控录像有几小时的时间,所以我就让刘长河快进一些,当画面显现出朱强躺在床上的时候,我示意他可以慢慢地播放了。正如刘长河跟我所说的那样,当朱强躺在床上之后,将全身用被子蒙了起来,身体开始了微不可察的轻微颤抖,一直到他勐然翻身坐起之后,张大嘴喊了一声,随后直接摔在了马桶的前面。 “刘叔,看口型,你能不能推断出来朱强喊的是什么?”监控录像是没有声音的,而且我也不懂唇语,所以显得很费解。 “依我看,他不像是在喊什么,反倒是像……”说到一半儿,刘长河的话就戛然而止了,似乎在权衡着该不该将心中所想的说出来。 “刘叔,反倒是像什么?”我紧追着问。 “像是,像是喉咙里面卡住了什么东西,想咽咽不下去,想吐又吐不出来一样!”最终,刘长河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但就是这句话,让我的脑袋顿时“嗡”了一下,在这时候我想到了王群身死时的景象,当时他的喉咙里面是生长出了头髮的,难道说朱强也是因此而死的?越是想,我就越是觉得可能,当然支撑我如此猜想的,并不仅仅是王群身死的事情,还有就是徐睿做出的急性心肌梗死的尸检报告。 我做了好几年的法医,几乎见过了所有常态的死亡方式,可以说几乎没有任何两种死亡方式是有共同特徵性的,也就是说任何一种死亡方式其实都是独一无二的。但偏偏,有两种死亡方式是很难从人死后的特徵中分辨出来的,那就是急性心肌梗死和口鼻窒息性的死亡,如果不做尸体解剖,就算是经验再丰富的法医,也很难做出定论。 急性心肌梗死,是心脏缺血缺氧造成的心脏骤停而引起的死亡,通过外部症状几乎无法辨别,尸检之后能够发现心肌明显的坏死区,所以又叫作心源性猝死。这种死亡方式,跟唿吸道受堵诱发死亡极其相似,如果不通过尸体解剖,是很难将两者区分开的。而在窒息性死亡当中,通常分为溺毙和其他性的窒息,要将其区分开,同样也需要进行尸检,将死者肺叶切下放入水中,如果上浮就是唿吸道窒息死亡。反之,就是溺毙性死亡! 刘长河的一番话,让我越发确定朱强的死有问题了,但这并不是说我否定了徐睿的尸检报告,毕竟在这里是没有办法进行深度解剖的。 第54页 “刘叔,你能不能将录像向后倒退一点儿?” “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刚刚快进,现在倒退,刘长河要是没有疑问才怪。 “我只是想看看朱强在上床之前那一刻发生了什么!” 到了现在,我基本上能够确定朱强是死于口鼻窒息了,由此可以推断出来,朱强之所以钻到被子里面发出瑟瑟抖动,很有可能是因为害怕。那么他为什么会害怕呢?在快进的监控录像当中,是不是有着我们错过的东西呢? “停!” 果不其然,当刘长河将录像倒退了一会儿之后,我看到了之前从没有看到的一幕,朱强此时正站在马桶的边上,那样子就像是被石化了一样。 “刘叔,拉近看看!”其实就算我不说,刘长河也会将画面拉近一些,因为朱强的样子看起来极其古怪,双眼直勾勾盯着马桶,略有些肥硕的身体,也在不断地颤抖着。 “疯子,看朱强的样子,应该是从马桶之中听到了什么声音啊?”看到朱强有些诡异的样子,旁边的刘长河提醒了我一句。 “嗯!”经过他的提醒之后,我发现事情的确是这样的,因为朱强身体在颤抖的时候,在有意无意地不断将头侧过去,那是倾听的时候才会做出的动作。难道说,这个马桶里面有东西?疑惑充斥于我内心的时候,朱强身体颤抖得越发频繁了起来,那颤抖的幅度倒不是很大,不过仍然要比蒙着被子的时候清晰得多! “难道,马桶里面真的有东西不成?”此时,刘长河已经将画面拉近了,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朱强勐地伸出手将马桶盖给掀开了,在掀开的瞬间,我和刘长河几乎同时惊叫了一声。 因为,马桶里面真的有东西存在。而且看起来,像是一只属于孩子的手!那只手竖立在马桶里面,或许是因为浸泡时间太长的缘故,呈现着一种刺目的腐白,骨节微微地弯曲着,就像是有个孩子要从里面爬出来一样。 “嘶……”在最初看到小手印的时候,我曾经脑补过一幅恐怖的画面,可是我没有想到,真正看到的景象比想像的更为恐怖,顿时就让我倒吸了一口冷气。我怎么都无法相信,马桶之中居然真的有东西,而且还是一只手!更可怕的是那手的大小,似乎跟床腿儿上出现的小血手印相差无几,难道说在朱强死亡的那天,曾经从马桶之中钻出了一个孩子,从而将朱强给害死了? 我清楚这个念头是多么地荒唐,可我真的没有办法找到科学的依据去解释眼前的一切,马桶之中怎么会出现一只小手呢? “这,这……”显然,刘长河也被吓到了,他哆嗦着手揉了揉眼睛,深吸口气说道,“疯子,这是怎么回事儿,马桶里面怎么会有那玩意儿?” “我不知道!”我摇摇头,盯着那画面说道,“但是有一点可以坐实了,朱强之所以躲在被子里面颤抖,并不是因为心脏病发作,而是被这只手给吓得。” “那他是被吓死的?”刘长河直到现在都没有彻底回过神来。 “肯定不是吓死的,如果是吓死的徐睿不会将尸检结果定性为急性心肌梗死,因为那样会在脸上凝现出明显的惊吓特徵,至于怎么死的我暂时也不清楚。”我本来是想将王群死亡时的景象说出来的,但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一来我这样说等同于泄露了案情,二来刘长河现在的状态有些令人担忧。其实对于他的反应我是能够理解的,身为一名警察,始终都要保持着唯物主义的观点,乍然看到如此诡异的景象,自然是会受到极大冲击的。 毕竟,这完全就是在颠覆一个人的世界观! “快看,朱强把手伸出去了,他要做什么?”在我愣神的工夫,刘长河的声音将我拉回到了现实当中,当我再次看向屏幕的时候,朱强已经将颤抖的手伸了出去。不过他并不是将手伸向了马桶里面,而是哆嗦着按下了沖水键,当水箱里面的水旋转着冲出来的时候,我和刘长河忍不住对视了一眼,发现彼此眼中藏着的都是惊恐和骇然。 因为,那水不是透明的,而是刺目的红色,看起来就像是鲜血一样。或者说,那根本就是鲜血…… 我们观看的是录像尚且如此心惊,更不要说当时面对这些的朱强了,他在原地颤抖了片刻之后,将马桶盖死死地扣上,直接跳上床用被子将自己蒙了起来。随后,开始了长时间的颤抖。 看到这一幕,我和刘长河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一切都印证了我之前的猜测,朱强根本就没有病,他的颤抖完全就是惊吓导致的。 看着蜷缩在被子里面不断哆嗦的朱强,我感觉自己的唿吸已经变得急促了起来,在这时候,我已经能根据所看到的一切,将现场做出推断性的还原了。朱强在被收押进来之后,因为担心自己蒙上牢狱之灾,所以充满了坐立不安的紧张,当时他在屋子里面来回踱着步子,就能够说明这一点。但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异常的响动,侧耳倾听了一会儿之后,他将目标锁定在了马桶的上面,所以走了过去想要探查个究竟。然而他没有想到,当他将马桶盖掀起来的时候,会在里面看到一只孩子的手。骤然看到这样的景象,人会受到多大的惊吓是可想而知的,所以在愣了片刻之后,他决定尝试着沖马桶,期望水箱里的水能够将那只手给沖走。可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当水冲出来的时候,会是血色的,甚至那根本就是鲜血,所以他赶忙将马桶盖扣上了,钻到被子里面逃避了起来。但最终,他还是没有躲过这一劫,还是身死在了这个房间之中。 第55页 “刘叔,你把录像调到朱强从床上摔下来的时候,我想看看是不是还有别的异常情况。”我强令自己冷静下来,朝着刘长河招唿了一声。 “怎么,你还要看?”听到我还要观看监控录像,刘长河脸都有些白了。 “我只是想确定一下朱强到底是怎么死的!”朱强的死,总是让我联想到王群身死的景象,所以我想再仔细看看,看看是不是能够找到共同点。 “好吧!” 看到我如此坚持,刘长河也只能妥协,随后将监控定格在了朱强从床上弹起来的瞬间,但是我反覆地播放了几遍之后,依旧没有看到任何异常的地方。只有朱强痛苦的样子,以及张大的嘴巴! “等等……” 就在播放到第五遍的时候,终于让我发现了一处不起眼的地方,朱强从床上弹起来的时候,嘴巴是张开的,这个时候的他嘴巴里看不到任何的东西。当他摔在地上的时候,在他挣扎着甩动头颅的时候,我在他嘴角看到了一丝不起眼的黑,但是当他别过脸去的时候就消失不见了。 “刘叔,我们回去!”我反覆观看录像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找朱强跟王群死亡时候的相似点,虽然我不能确定朱强嘴角的那一丝漆黑到底是不是头髮,不过我还是决定回去看一看。 “疯子,你真疯了吧,难道你没有看到监控里的东西,还敢回去?”听说我要回那个房间,刘长河的身体顿时震了一下。 “刘叔,我记得之前你说过一句话,你曾经反覆观看过朱强死时的录像,那你为什么没有看到马桶里面的东西呢?”我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反问了他一句。 “怎么,你是在怀疑我?”听到这句话之后,刘长河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不是,我只是问问,确认一下刚才马桶里的东西,是不是还有别人看到了,比如小王?”这些东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如果传出去势必会掀起轩然大波。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刘长河是什么心思,我的一句话刚说完,他就懂了:“这点儿我可以保证,除了你我之外,绝对没有人看到那些东西,不然以小王那张嘴,早传得沸沸扬扬了。” “既然是这样,刘叔就更应该跟我回去一趟了,有些痕迹你总是要抹干净的,如果今晚我们看到的一切公之于众,你想安心退休怕是都不容易了吧?” 我的话说完,刘长河也陷入了沉默之中,过了片刻他才说道:“你说得在理,回头刘叔我请你喝顿酒,就算还了这个人情了!” “那就走吧!” “等等……先把监控里那段给抹了!”刘长河说着,便摆弄起了那套监控设备,对于他的举动,我并没有打算阻止,因为有些东西真的是不能传出去的,让它埋没在这里也好。 4 “我们走吧!”弄完之后,刘长河示意我可以出门了。 “刘叔,你确定小王他们没有看到那一段?”我还是有些担忧。 “放心吧,绝对没看到。”刘长河一面向外走着,一面说道,“监控室虽然不能离人,但是所里的摄像头有几十个,每间隔十几二十分钟就要切换。再有就是小王是出了名的大嘴巴,他要是看到了监控里面的东西,早传得尽人皆知了。” “那就好!” 听到刘长河这样说我就放心了,不过在这个时候,我又想起了一件事情,于是继续问道:“刘叔,在朱强收押进来之前,那间屋子有没有人去过?” “没有!” 刘长河不假思索地回了我一句,随后意识到了什么,问我说:“疯子,你什么意思,难道你是说有人在故弄玄虚?” “可能是吧,难不成这世上真的有我们所无法了解的事物存在?” 这句话我不光是说给刘长河听的,同时也是说给我自己听的,如果在将朱强收押之前,曾经有人去过那个房间,或许事情会有莫大的转机。只要我们找到进入房间之中的人,或许就能弄清楚马桶里为什么会出现一只小手,水箱里面的水为什么是血色的,墙角的床腿儿上又为什么会出现小手印。 可刘长河说得很清楚了,并没有任何人进去过,那这一切究竟该怎么解释? 从我心里来讲,我是不愿意将刚才所看到的种种迹象跟虚无缥缈的鬼神之说联繫到一起的,但正如我在家里、在解剖室里以及在地下室中所经歷的那些一样,根本就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疯子,经过你的提醒之后,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不知道……” “刘叔,什么事情?”刘长河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我给打断了,当一切陷入迷雾之中的时候,我太需要一道光亮来给我指引方向了。 “在朱强被收押的前两天,那间屋子曾经更换过马桶。” “刘叔,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他的这句话,犹如一针强心剂,顿时让我涌现出了一股振奋之感,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们或许就能解开马桶之中这恐怖景象的由来了。 “疯子,你是知道的,自打我打了退休报告之后,就一直在上夜班儿,更换马桶的事情我也是听别的同事说起来的,如果不是你刚才特意问了一嘴,我根本就想不起来。”刘长河讪讪地笑了笑,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第56页 “刘叔,先不说这个了,我们赶紧过去,我或许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说完,我就急匆匆地朝着那个房间跑了过去,今天我一定要解开这个谜团。 “喂,疯子你等等我……”当刘长河的声音在身后迴荡的时候,我已经冲进了屋子里面,二话不说就将马桶的水箱盖儿给打开了,但是当我打开之后,顿时就愣住了。 “怎么会这样呢?难道我猜错了?” 刚才刘长河说出收押朱强的前两天这间屋子更换过马桶,我之所以表现得振奋,是因为我猜测着更换马桶的人,很有可能是被人给收买了。他们在施工的事后,将一些鲜血注入了水箱之中,并将手一样形状的东西浸泡到了马桶之中,所以就造成了我们在监控之中看到的景象。可如果是这样的话,水箱壁上势必会沾染到血迹,就算是将水放出来,也不可能丝毫都不留下,可此时我眼前的水箱壁,却是洁白无瑕的。别说是成片的血迹,就连血丝我都没有看到一根……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是没有办法解释的,那就是浸泡在马桶中宛若人手一样的东西。 刘长河说得很清楚,马桶是在收押朱强的两天前更换的,如果那个时候将东西浸泡到马桶之中,易溶的东西经过四十八小时的浸泡,怕是早就没有原来的形状了。可如果是不易溶解的东西,比如塑料之类的,那么在马桶抽水的时候,是一定会造成堵塞的。可事实是,当朱强按下沖水键之后,我们清晰地看到那只手被血色的水给抽走了。这样一来,就排除了有人事先安放了东西的可能。 换句话说,更换马桶的工人,是没有犯罪嫌疑的。 “疯子,是不是发现了什么,难道真的是有人在更换马桶的时候动了手脚?”刘长河略有些喘息的声音,把我从沉思之中惊醒了过来。 “没有!”我摇摇头苦笑一声,“是我想得太多了,马桶应该没有被人动过手脚。” “既然没有人动过手脚,那我们看到的东西怎么解释,难道说真的遇到灵异事件了?”再次提起触目惊心的一幕,刘长河的话里面依旧带着惊悸。 “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我再去看看那两个小手印儿!”说完之后,我又来到墙角,蹲下身子仔细地看着。 “看出了什么?”刘长河显得有些紧张。 “根据鲜血的颜色和凝固程度来看,这鲜血脱离人体不会超过四十八小时!”这完全是我职业经验的判断,不过我相信自己是不会看错的。 “这样说的话,就算马桶真的被人动了手脚,这小手印也不是那个时候留下的?” “是的!”我点点头。 在查看这小手印之前,我的心里还存在着最后的一丝侥倖,如果鲜血脱离人体的时间跟更换马桶的时间是相契合的,那么很有可能是嫌疑人使用了我们所不了解的手段留下来的。可此刻看起来,似乎真不可能是人为的了,毕竟时间这东西是不会骗人的。 “这一切到底是什么干的?”看到我一直默不作声的,刘长河有些着急了。 “刘叔,是这样的……” 我不想刘长河始终在这个问题上面纠缠着,于是就将自己之前的猜测,以及现在得出的结论全盘说了出来,听完之后他就陷入了沉默当中。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嘆口气说道:“算了,既然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就不要说了,我也不会再问了,再有两年我就退休了,别因为这个再惹上什么麻烦,那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说完,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疯子啊,刘叔有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刘叔,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那我就直说了,这人啊,活的岁数越大胆子就越小,以前不相信的东西,也就慢慢地相信了。我想告诉你的是,有些东西流传了千百年不是没有道理的,你心中还是怀有些敬畏比较好。” “刘叔,您的意思是,难不成这世界上还真的有鬼存在?”我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这让我有些紧张。 “应该的。”刘长河点了点头道,“以前我一直信奉一句话,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地方最应令人感到恐惧,那就是人的心里,不然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罪恶。但是在刚才看完了那段录像之后,我……” “刘叔,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眼瞅着吓唬人的话就要从他嘴里说出来了,所以我赶紧打断他转移了话题,“刘叔,我们最后看到的录像,朱强摔倒的时候是不是躺在这里的?” “稍微向左一点儿,我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还要揪着那段录像不放吗?”看我还固执地寻找朱强摔倒的确切位置,刘长河说话时已经有了一些火气。 “不是的刘叔,我只是找些东西而已。”我趴在地上一寸寸地搜索着。 “找什么,你是要把那只手找出来,还是要把那个孩子找出来?”刘长河越说越离谱。 “不,我找的是这个。”说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也好,说是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也罢,总之当我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手上已经多了一根头髮,这或许就是此行最大的收穫了。 “头髮?”刘长河看了一会儿说道,“从这头髮的长度,以及纤细程度来看,应该是属于女人的吧?” 第57页 “是的!刘叔,现在我可以确定朱强是死于唿吸道窒息性堵塞了。” “就凭这根头髮?” “就凭这根头髮!”点头之后,我已经将头髮装到了证物袋里面,愣了一下之后我又走到墙角那里,从两个小手印上面刮下来了一些凝固的鲜血,随后放到了贴身的兜儿里面。 “刘叔,朱强的尸体是不是被拉到了南城火葬场?” “是拉到了那里!”点点头之后,刘长河才反应过来,有些惊悚地问我,“疯子,你想干什么,你该不会是想去火葬场吧?” “不然呢?”通过我手里的这根头髮,我基本上可以断定朱强跟王群的死亡方式基本是相同的。但是,这也就意味着朱强的喉咙里面也是长出了头髮。可是,这真的可能吗?王群的死,对于我来说一直都是一个难解的谜题,好好的一个人,喉咙里面怎么就会生长出头髮呢?可偏偏在我和徐睿所做的尸检报告中,头髮上面粘连的皮肉组织,还就是王群的。 当时,我是眼睁睁看着徐睿将皮肉组织切下来的,而且是送到省厅化验的,这中间是绝对不会出差错的,这样一来也就意味着尸检报告是不容置疑的。如今,朱强也以同样的方式死亡了,那也就意味着他的喉咙里面,应该还有更多的头髮堵塞着。 所以,火葬场我必须要去,必须要弄清楚头髮到底是怎么从他们喉咙里面长出来的。 我在暗自下着决心,可刘长河却在喋喋不休地劝解着我:“小峰啊,年轻人有工作热情是好的,但也要懂得审时度势才行,蛮干是不可取的。” “刘叔,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放心吧,我不会有事儿的。”这起案子诸多的疑点都是我提出来的,而且刑侦局的白局长最终也採纳了我的建议重新调查这起案件,我更是在他的面前立下了军令状,如果不能查个水落石出,那我就要脱掉这身警服。所以于公于私,我都只能继续向前走,别说现在还没有真的确定这其中是否夹杂着灵异事件,就算是真的有冤魂索命,我也得硬着头皮顶上去。 更何况,我已经能确定,在这起案件的背后,藏着一名我的同僚了,因此无论如何我都要将这个害群之马给挖出来,绝不能再任凭他兴风作浪。 第八章 上吊的人 1 “非去不可吗?”刘长河看起来是真的关心我。 “嗯!”我点点头,转身就朝外面走去,“刘叔,今天晚上的一切,我希望你能保密,毕竟真说出去的话,影响总是不好的,而且也没有人会相信的!” “放心吧,我会让它烂在肚子里面的。” 刘长河跟在我的身后,说完之后又试着劝了我一句:“小峰啊,今晚看到的这些实在是太过诡异了,如果你非要去火葬场,我建议等天亮之后再去,这大晚上的……”他的话说到一半儿便戛然而止了,我能领略到他没有说完的意思,而且从我心里来讲,经歷了这几天的事情之后,我也不想大半夜的跑去火葬场。 不过破案这种事情,本身就是警察跟嫌疑犯的赛跑,看看究竟是嫌疑犯先逃脱法网,还是警察抢先一步寻找到确凿证据实施抓捕。因此,我必须要争分夺秒! “刘叔,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必须要过去一趟,等我回来请你喝酒!”说完,我就直接走了出去。 城市在规划的时候,通常都是将火葬场建在郊外的,我们这里也不例外。但我打上车之后并没有直接赶过去,而是将师父家的地址告诉了司机。因为我要将从地下室里面寻找到的证物,以及从看守所里提取到的东西交给苏沫,让她想办法给化验一下,毕竟我现在的身份去做那些是不合适的。 在车上的时候我已经给苏沫打了电话,所以当我赶到的时候,师父家的门灯正亮着,苏沫披着一件外套斜靠在墙上,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 “疯子,大晚上的你折腾什么呢?”计程车灯扫过的时候惊动了她,过来就先埋怨了我一句。 “长话短说,是这样的,小沫……” 我将看守所发生的一切简述了一遍,随后将证物袋交给了她:“尽快把头髮跟血块化验出来,还有你跟看守所那边联繫一下,看看在收押朱强之前,除了两名更换马桶的工人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人进过那个房间。刘长河毕竟是值夜班儿的,所了解的情况难免有不完整的地方!” 在我讲述那一切的时候,苏沫的脸色也在发生着变化,尤其是当我说到马桶里面的那只手以及红色液体的时候,她的面庞上划过了一道惶恐。这种神色一直到我将证物袋交给她,都没有消散下去,甚至在说话的时候她还带着一些后怕:“疯子,现在都凌晨两点了,你就不要去火葬场了,天亮之后再说吧!” “不。”我摇了摇头,“小沫,现在我们最缺的就是时间,而且……”说到这里的时候,我稍稍停顿了一下,因为我不知道是不是该将另一个顾虑说出来。 “而且什么?”苏沫显然不会就此作罢,追问着我。 “而且,晚上更容易寻找到线索!你想啊,从马向阳身死之后,我就开始撞上那些科学没有办法解释的事情,这说明了什么?” 第58页 “什么?” “这说明了两点,第一是世间真的会有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存在,而且我特别容易招惹到,不然为什么别人都没事儿,就偏偏全都发生在了我的身上?” “呸呸呸,胡说八道!”苏沫白了我一眼,之后说道,“疯子,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还是说说第二点吧。” “第二,就是有人在针对我。”这才是我心中真正存在的顾虑和担忧。 “针对你,为什么这样说?”苏沫显得很疑惑。 她想不明白,我又何尝不是一样,可如果不是有人故意针对我,怎么这些吓人的事儿就都被我撞上了呢? “小沫,我猜测着,真正的兇手在做出这起特大杀人案之前,就已经知道了我们不会如此轻易地结案,所以弄出了这些看似不合逻辑常理的东西。” “他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搞出来这些?”苏沫继续问我。 “或许,是为了给我们施加心理压力,让我们知难而退,从而放弃挖掘真相吧?”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一个答案能够做出解释。 “等等……”当我说完之后,苏沫轻轻蹙了蹙眉头,“疯子,如果按照你说的,犯罪嫌疑人弄出这些东西只是为了逼迫我们放弃继续追查这起案件,那应该将目标放在决策层的人身上才对,毕竟你只是一名法医。说句不好听的话,案子到底要不要继续追查,根本就不会是你能够左右的!” “你这样说没有错,可是你忽略了一点,那就是结案的事情。”在来时的路上,我已经思索过这个问题了。 “结案的事情?”苏沫轻咬着下嘴唇思索了少许,随后勐地抬起头子道,“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犯罪嫌疑人之所以弄出来这些看似无法解释的事情,其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尽快结案?” “是的!”我点点头。 “那我是不是可以这样说,犯罪嫌疑人其实很清楚一点,这起案子能否顺利地结案,关键点就在你的身上,所以才会搬出来这些非逻辑范畴内的现象来混淆你的视听,从而让你放弃向局领导陈述案件中种种不合理的事情?” “我想应该是这样的!”我轻轻点了点头。 “可是,这样似乎就又有说不通的地方了啊?”苏沫抬头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第一,犯罪嫌疑人是怎么知道你一定会洞悉到案件中那些疑点的?第二,他又怎么知道你一定会建议翻案呢?” “第一点,我能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我迎着苏沫的目光说道,“虽然我们的职责都是处理刑事案件的,但我们的身份总是有些差别的,你们是调查、取证的刑警,而我则是做尸体勘检的法医。” “这跟犯罪嫌疑人针对你有什么关系?”苏沫还没有彻底明白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关联。 “当然有关系,而且关系很大。”我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如果犯罪嫌疑人有着缜密计划的话,在某些时候是能够欺骗你们的,但是我不会被骗过,因为我面对的是死人。死人是不会说谎的,而且只要是谋杀案的尸体,那就一定会给法医留下或多或少的线索,这就是犯罪嫌疑人针对我的第一个原因,他知道我会从尸体上找到不合理的地方。” “虽然你的话中有贬低我们的意思,但也不是没有道理,之前我们差点儿就着了犯罪嫌疑人的道儿,毕竟我们在明面上已经根据王群的日记做出了结案,我想这就是犯罪嫌疑人所希望的吧?”话说到此,苏沫稍稍沉默了一下,再次抬起头的时候,脸上淡淡的失落已经不见了,有着的只是好奇,“现在说说第二点吧,我要听实话。” “好。”我点点头,盯着她的眼睛说道,“实话就是,我们一直都没有找到的真正兇手,就是我们局里的人。” “什么?!”之前,无论是我说的话多么骇人听闻,苏沫始终都能保持着淡然,可是当我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她不仅失声惊唿了出来,脸色更是变得有些苍白了起来。“疯子,你知不知道这句话如果传出去意味着什么?”苏沫很少用如此严厉的语气跟我说话,足以想见她内心对我这番话是何等的骇然。 “我当然知道!”看到她没有接话,我继续说道,“小沫,根据我们之前的推断,犯罪嫌疑人很有可能也是一名警察,而我在去王群家调查的时候,曾经在监控中看到了他。当时的情况我曾经跟你说过,那个人精通乔装打扮,更是具备很强的反刑侦能力,不然我也不会被他骗过去,从而让他从我眼皮子底下熘走。” “你继续说!”当我说到这里的时候,苏沫的脸色总算是好看了一些。 “那个人用窗台上垂下的绳子骗过了我,你可以说是因为他心思缜密的缘故,但我更相信这个人是了解我行事风格的,知道当电梯运行下来以后,我看到里面没人会冲到楼后面去。你可以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如果换作你当时在王群的家里,你会选择大摇大摆地乘坐电梯下来吗?”我继续反问道。 “……我应该不会吧,毕竟那跟赌博没有什么区别,赌对了就能全身而退,可一旦没有猜中你的心思,那岂不是自投罗网了?”苏沫想了一下后才说道。 第59页 “这就是了,而且对于犯罪嫌疑人来说,那可不是普通的赌博,因为赌博输了还可以从新再来,但是他当时输了,可就再也没有翻身之日了。可饶是如此他还是选择了乘坐电梯,这说明他有着十足把握确定我会跑到楼后面去,如果不是熟悉我的人,怎么会将我的心思钻得这么透呢?” 之前,苏沫对于我的话是充满了质疑的,但是当我将心中所想的一切说出来之后,她的态度有了一些变化,终于不再表现得那么抗拒了。 打铁要趁热,看到她不再那么坚持自己的看法了,于是我继续说道:“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第二点,只有真正熟悉我、了解我的人才知道我不会放过这个案子的疑点,从而提出翻案的建议。” “嗯!”话说到这里,苏沫终于轻轻点了点头,“这样来说的话,似乎还真有这种可能,那么你心里有没有个大致的猜测,这个人到底会是谁?” “我不知道!”我轻轻地摇了摇头,“我曾经试着分析过谁有这种可能,不过并没有得出一个方向性的结论,所以我才打算去火葬场看一看,保不齐能找到什么提示性的线索。” “你怎么知道火葬场那里一定藏着线索?”看来苏沫还是不贊同我过去。 “因为,犯罪嫌疑人希望我过去。”我把藏在心里最深处的话说了出来。 “你说明白一点儿,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苏沫又紧张了起来。 “刚才我跟你说过,犯罪嫌疑人既然能从窗台上甩下来一根绳子,那说明他已经知道我们在暗中继续调查这起案件了,那么现在他就只有两条路可走了。第一,弄出来更多科学没有办法解释的事情,继续消磨着我们的耐心,一直到我们无法承受那种压力主动放弃调查。第二……” 其实我并不想将第二点说出来,不过我知道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以后,不说清楚苏沫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于是只能说道:“第二,就是杀了我!” “你说什么?”这句话说完之后,我看到苏沫勐地打了一个趔趄,当她扶着墙再次站稳的时候,脸上已经没有丝毫血色了,望着我的目光里面更是充斥着深深的担忧。 “我刚才说得还不够清楚吗?只有我不明不白地死了,这起案子才有可能会终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是带着苦笑的,毕竟谁也不愿意诅咒自己。 “疯子,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苏沫说着,已经冲过来抓住了我的胳膊。 “小沫,你不要着急,我没有遇到危险,真的没有。”我想到了苏沫会在这句话后有所反应,可我没有想到她的反应这么大,双手把我胳膊掐得生疼。 “你没骗我?”她还是不相信。 “没有,真的没有,如果真遇到了危险,我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吗?再说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也会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的啊!”我只能继续安抚着她。苏沫在我胸口使劲儿捶了两下,随后说道:“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说犯罪嫌疑人会杀了你?你在查案的过程中,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小沫,你先听我说完。”早知道苏沫反应如此强烈,我就不说那句话了,不过这会儿我只能尽力打消她心里的疑虑,“这只是我的猜测,如果种种奇诡之事还不足以让我们知难而退,犯罪嫌疑人保不齐会做出狗急跳墙的事情来。” “既然如此,那你就不要再暗中追查了,我现在就打电话给白局长,请示一下该怎么办!”苏沫说完,转身就要往院子里走。 “小沫,你等等!” 她这个急脾气,真是让我一丁点儿办法都没有,所以只能拉住她说道:“我都说了那只是我的猜测,不一定就会是真的,你现在给白局长打电话,怕是师父那关都过不了吧?”我把师父搬出来,总算是把苏沫给镇住了,她犹豫了一下说道:“电话我可以不打,但是案子你也不要再查了,我必须要保证你的安全!” “苏沫!”我不知道是不是我们彼此表露了心迹的缘故,总之这个时候的苏沫,让我觉得有些不可理喻,我心里清楚她是为我好,可凡事总得讲道理吧。而且,火葬场那里很有可能就隐藏着极为重要的线索,这个时候让我放手,还不如当初不让我调查这起案子呢。 “许峰,我告诉你,这件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我绝对不会让你置身于险地之中!”苏沫语气强硬,根本就不给我留任何可以商量的余地。 “如果我让你跟我一起去火葬场呢?”在这种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我只能将她也拉进来。 “你说什么?”苏沫愣了一下。 “我说,难道你不想知道真正的兇手是谁吗?难道你不想知道这起案件背后隐藏着的真相吗?如果你想知道,现在就回去穿衣服,然后跟我去火葬场。”说完,我看她无动于衷,轻轻地嘆了口气,“如果你不去的话,这起案子我就再也不管了!” “去,为什么不去?”苏沫说完,拉着我就往院子里面走。 “小沫,我让你回去穿衣服,你拉着我干什么?” “干什么?”苏沫冷哼一声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想把我打发回屋子,然后趁机熘走,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老老实实地在这里等着我!” 第60页 “女人啊,什么时候能讲讲道理……” 望着苏沫的背影,我忍不住苦笑了出来,这不光是因为她的这句话,更是因为我预见到了自己以后的生活,想必以后再也没有人权可言了。 2 苏沫去得快,回来得也快,刚才的睡衣已经换成了运动服,散开的长髮扎成了马尾,在短短的时间之内,她再一次恢復成了那个干练的刑侦大队长。 “我们走!”说实话,从心里来讲我很讨厌苏沫这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可偏偏我还没有办法去反抗,于公她是刑侦一队的大队长,于私又是我的准女友大人。所以甭管我有多少苦,都只能是哑巴吃黄连往肚子里面咽,当然在这种苦涩之中,也夹杂着我之前想都不敢想的甜蜜和幸福,那曾经是我梦寐以求的。 南城火葬场,距离师父家有四十分钟左右的车程,不过因为现在已经凌晨两点多了,所以路上的车很少,加上每座城市的计程车司机,都有着精湛的车技,所以仅仅用了二十多分钟就赶到了这里。下车的时候我看了看表,还差二十分钟就凌晨三点了,正是一天最安静的时候。 计程车司机,对于我们来到这里充满了费解,不过当苏沫亮出警官证和手枪的时候,他将想要说出的话咽了回去,一脚油门下去就从我们的视线当中消失了。 “疯子,还愣着干什么,过去敲门啊!”苏沫一旦进入工作状态,就会完全忽略他人的感受。 “小沫,你确定我们要敲门进去?” “怎么了,不敲门难道撬门闯进去?” 她的话,让我忍不住发出了苦笑:“大姐,我们是暗中查案的,你又是警官证,又是手枪的,现在还要我去敲门,真是唯恐别人不知道我们是警察啊?” “切,一点儿幽默感都没有!”苏沫白了我一眼,压着声音说道,“你只看到我亮出了警官证和手枪,却没有看到我特意让司机打的发票,更不知道我已经将司机所属的公司和他的工号记了下来,并且对他做出了暗示,不要将我们来到这里的事情说出去。如果他胆敢把我们来过的事情宣扬出去,那我就只能把他请回警局了,还有你以为我真的是让你去敲门?我不过是看你有些紧张,加上这里是火葬场,所以想缓和一下气氛罢了!在你心里嘲笑我的时候,我已经找到了合适的翻墙地点,就是那根电线桿子,距离火葬场的围墙有一米二左右的距离,凭藉那东西我们可以攀登到这面四米左右的高墙上面。” “你……” 苏沫当初升任大队长的时候,曾经引起过很多人的非议,不过最终她凭藉自己的实力堵住了那些人的嘴,这其中就包括我。但关于苏沫能力的问题,我更多还是听说来的,毕竟我的工作更多是在解剖室里完成的,不可能跟其他的同事一样经常跟她梳理、调查案情,接触得那么多。所以,对于局里盛传苏沫巾帼不让鬚眉的说法,我多少还是揣着些保留看法的,可现在我不会再这样想了,她的确是有着常人所不及的本事。至少,她很轻易地解决了我们有可能暴露的问题,更是在第一时间找到了进入火葬场之中的办法。 “你还愣着干什么,走啊!”就在我发愣的时候,苏沫催促了我一句。 “小沫,你跟我说句实话,白局长之所以决定让我们重新调查这起案子,是不是因为你的原因,而不是因为我提出的那些不合理的地方?”通过刚才的这些细节,我可以肯定我一直都低估了苏沫,尽管我们已经熟悉到了初步确定了恋爱关系的程度。我相信当初我提出的那些疑点,其实苏沫早就掌握了,换句话说其实她比我更清楚结案是不合理的,因此我有理由相信,白局长允许我们暗中调查不是因为我。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对于我提出的这个问题,苏沫没有丝毫的意外之色,就像早知道我会这样问一样。 “当然是真话!”我这个人大的本事没有,臭毛病却是有着一堆,其中一点就是我没有办法忍受别人对我撒谎,当然我与人的交往当中,也都是以诚相待的。 “真话就是,的确是因为你!”苏沫说话的时候一直都在看着我,脸上流露出来的是真诚,这一点我是不会看错的,换言之她并没有骗我。“但我相信你早就洞悉到了那些疑点,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将我推到白局长面前呢?”这是我想不通的地方,无论怎么说苏沫都是大队长,如果她去质疑案情,分量会重得多。 “因为,当时我的确是希望就此结案的。” “为什么?” 苏沫除了脾气火暴一些之外,给我的感觉一直都是非常善良、正直的,既然她有着这种宝贵的品质,为什么会贊成一桩疑点重重的案子结案呢?“疯子,有些事情我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给你解释清楚,等到这起案子真正完结的时候,等到了合适的时间,我会将一切毫无保留地告诉你。” “我想知道你只是希望这起案子结案,还是说每一起案子都尽快结案?”这个问题我必须要搞清楚,如果单纯是这一起案子,那说明苏沫或许有着某种苦衷,可如果每一起案子都是这样打马虎眼,那她的职业操守就有待商榷了。真是那样的话,我只能理解为她办理案子更多的是为了自己的仕途。 第61页 我问出来之后,苏沫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当她再抬起头的时候,捋了捋耳边的髮丝,轻轻地说道:“我可以跟你保证,只是这一起案子!”笑了笑之后,她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继续说道:“疯子,你还记得爷爷一直念叨的那句话吗?” “哪一句?” “这个世界上……” “这个世界上不只有活人和死人,还有……” “就是这句!”苏沫轻轻点了点头。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一直都没有明白!”苏沫冷不丁提起了这句话,让我心里勐地“咯噔”了一下,难不成师父没有说完的后半句,真的藏着某些可怕的隐情? “这句话的具体意思,还是等爷爷从部里回来之后你问他吧,我所能告诉你的就是,有些现象你可以不相信,但并不能说就是不存在的!” “这就是你支持结案的理由?”很显然苏沫并没有将话说明,不过我还是窥透了其中的意思,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她口中的“现象”两字所指的就是那些无法用常理来推断的种种迹象了。只是这种现象真的存在吗?难道,这起案件之中真的夹杂着科学无法解释的现象?还有,苏沫是不是经歷过什么,不然她为什么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 “我没有支持结案!”在我沉思的时候,苏沫的话将我拉回到了现实之中,“自始至终我都没有支持过结案,我只是说不反对,这两者之间是有着本质性区别的。” “为什么?”我迫切地想知道苏沫内心的真实想法。 苏沫咬着下嘴唇看了我好一会儿,才轻嘆一声说道:“如果你没有了解我的过去,就无法体会我在面对这起案子时的恐惧和纠结,而且我怕有更多的人死去。”当苏沫说完之后,我也沉默了下来,我在思索着苏沫到底经歷过什么,能够让一向坚强的她,身陷到恐惧的包围之中,甚至于不惜违背自己的职业操守,对结案一事做出了不管不问的态度。还有,她那句害怕更多的人死去,又是什么意思? 其实通过苏沫的话,我能够对她所经歷的事情做出一个大致的猜测,在她的成长过程中,应该是发生过一起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并且导致了不止一人的死亡。我之所以做出这样的推断,完全是因为这起案子的特殊性,充满了种种不似人为的痕迹,这些东西将苏沫噩梦般的记忆给唤醒了,所以她才会明知道案情值得推敲的地方有很多,却依旧对结案无动于衷。那么,当年她到底经歷了什么呢? “小沫,你能不能……” “疯子!”我的话刚刚说出口,已经被苏沫给打断了,“我说过,等到合适的时候,我会将一切都告诉你的,在我没有做好准备之前,我希望你不要让我为难好不好?”都说再坚强的女人,其实内心都是柔弱的,这句话诚然不假,通过苏沫的语气以及表露出的神情,我可以断定她也有脆弱的那一面,也是需要人来关怀呵护的。 “既然你有着那么多的顾虑,为什么还要帮我去说服白局长继续追查这起案子呢,难道你就不怕我发生危险?”我并不是怀疑苏沫,而是我觉得这里充满了矛盾。 “疯子,在回答你之前,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苏沫盯着我的眼睛。 “你相信我吗?” “相信!”我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毕竟我认识苏沫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虽然平时她总是欺负我,可我绝对不相信她会对我有任何不良的居心。 “我之所以去说服白局长,是因为我很了解你,就算是白局长不同意重新调查此案,你依旧是不会放弃的,可那样一来你就太过于被动了。没有局里的支持,你孤身一人调查这么大的一起案件,无论是我还是爷爷,都是放心不下的。与其这样倒不如帮你争取到白局长的支持,至少我和雷局能够尽最大可能帮助你、保护你!” “谢谢你,小沫!”在我的记忆里面,这是我第一次跟苏沫说“谢谢”,而且说得如此真诚。因为我真的没有想到,苏沫之所以去说服白局长,其根由是出于对我安全的考量。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我的一点私心!” “什么私心?”苏沫沉吟了一下,似乎在组织着语言,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其实这些年我一直都活在矛盾和谜题之中,所以我希望有个人能够帮我解开。” “为什么是我?” “首先,你的头脑更富有逻辑性,这起案件当中的每个疑点你几乎都罗列出来了;其次,你是一名法医,长期跟尸体打交道胆子会更大一些;最后,你现在是我的男朋友,理应为我出头。”苏沫一口气给我说出了三条理由来,可偏偏不管是哪一条,我都没有办法做出反驳,只能认命地嘆口气:“那你所说的矛盾和谜题又指的是什么?” “这个世界上那些不能用常规判断的现象究竟是如何造成的?”苏沫说完,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她的话,最终还是证实了我之前的猜想,她一定经歷过什么恐怖难忘的事情,而且这件事情给她的影响非常大,不然不会一直纠缠在心里面。 “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给你证实?”这是我的心里话,从案发到现在,我虽然经歷了那么多诡异的事情,但至今我都弄不清楚,我们所看到的种种非常理的现象是不是真实存在着的。 第62页 “只要你查清楚这起案子,就等同于给了我答案!”苏沫说完,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随后朝着那根电线桿子走了过去。 “我懂了!” 到了现在我已经完全明白苏沫的初衷了,因为这起案件到目前为止也是充斥着各种科学无法解释的东西,苏沫想要的就是一个真相,从而来重塑她迷茫,甚至是残缺的世界观。话都说明白了之后,我们之间存在的那层隔膜也在瞬间消融了,所以当我追过去的时候,心里也轻松了不少,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将全部心思放在案情上面了。 但愿,在火葬场能够有所发现吧! 3 火葬场,对于普通人来说总是颇为不祥的。因为这里是烧尸体的地方,阴气很重,难免会给人带来一些负面的心理方面的影响。或许是之前经歷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又或许是苏沫刚才的那番话给我留下了太深的印象,当我爬上高墙,望向那偌大的火葬场的时候,后背竟隐隐泛起了一些寒意。 火葬场一般都是建在相对荒僻的地方,根据《火葬场卫生防护距离标准》和《殡仪馆建筑设计规范》的相关规定,设有火化间的殡仪馆应建在离居民区最少两公里以外的地方,且处于当地常年主导风向的下风侧,这样做的目的主要是有利于排水和空气的扩散,不至于影响到人的生活。但真的放到现实里面,火葬场距离居民区通常都会有五公里左右的距离,毕竟对于很多人来说,这是一件需要避讳的事情,当然这也是无可厚非的。火葬场,都是由灵堂、停尸间、殓尸房以及火化间构成的,所以我们必须做出一个大致的猜测,朱强的尸体会在什么地方,以我的推断应该是放在停尸间的冰柜里面。 不过苏沫却不这样认为:“我猜测着应该是在殓尸房。” “为什么这样说?” “根据你之前的话做出的推断,如果幕后兇手真的是我们身边的人,并且已经知道我们在重新调查这起案件了,那他肯定会尽快将朱强火化。所以,朱强只存在于两个地方,要么已经被火化装入骨灰盒摆在了灵堂等待着亲人‘接走’,要么已经在殓尸房整理好了妆容,等待着火化!” “那就听你的,我们去殓尸房!”苏沫的推断不是没有道理的,幕后真兇之所以杀死朱强,无非就是怕他走漏风声,顺之推测下去,那么他很有可能也会尽快将朱强的尸体给处理掉。从而,将有价值的线索给销毁!对于普通人来说,如果不牵涉亲人的过世,怕是很多人一辈子都不会、也不想来这种地方,所以火葬场并不会採取太过严格的安保措施。 当然,白天还是有保安的,毕竟很多人在面对亲人遗体的时候,往往都会出现情绪失控的情况,这个时候就需要拦阻,甚至是加以驱逐了。安保措施的简陋,为我们行事大开了方便之门,不过同样也给我们带来了莫大的压力,不管怎么说这里都是烧死人的地方,不管怎么说现在都是凌晨。而这,让我和苏沫都显得有些紧张。 殓尸房,是为尸体整理妆容的地方,尸体从停尸间推出来火化之前,一般都会由入殓师来穿衣、打扮,在民间的殡葬文化之中,这也是对于死者尊重的一种体现。南城火葬场我没有来过,不过这并不能成为我们寻找到殓尸房的阻碍,因为大多时候殓尸房都是紧挨着火化间的,而火化间通常都有一个醒目的标志,那就是烟囱。现在的时间是凌晨三点,所以整座火葬场都是漆黑一片,为了避免惊醒门卫,我跟苏沫根本不敢使用任何照明工具,只能在黑暗中摸索着。 “疯子,应该就是这间了!”黑灯瞎火地转了半天,我们终于顺着烟囱的指引来到一间屋子的门前。 “门是锁着的,怎么办?”我拧了一下门锁,转不动。 “还能怎么办,打开呗!” 苏沫说着把我推到了旁边,示意我用外套把手机光亮做出遮挡的同时,也从腰上取下了一串钥匙,随后对准锁眼捣鼓了几下,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你还会开锁?”苏沫这手,多少让我有些意外。 “如果你多参加几次省厅的集训,别说普通的门锁,保险柜你都能打开!”苏沫说着,示意我把脚步放轻一些,随后率先走了进去。当我跟随苏沫走进去将门关上之后,仿佛一下子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迴荡在耳畔的只有她的唿吸声和我的心跳声。我有这种感觉,苏沫当然也有,而且更加紧张,不然她不会紧紧拉住了我的手。 “小沫,你不要这么紧张,其实如果你做几年法医就会明白,死人是最不可怕的,再说不是还有我呢吗?”我尽力帮她舒缓着这种紧张感。 “就是有你我才紧张!”现在我们已经拐了个弯,所以我就掏出了手电,只要用外套裹住是不会被外面所察觉的。虽然手电的光不是很明亮,但我还是清晰地看到苏沫在说话的时候,白了我一眼。这一眼以及这句话,都让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跟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你总是能遇到这些非常理逻辑能解决的事儿啊,但愿别被我给说中了!”苏沫说着,狠狠地掐了掐我的手。 我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毕竟她说的一切都是实话,从马向阳死亡之后,我就接连遇到奇诡难解的事情,而其他的人,似乎并没有这样的情况。不过她的这句话也给我提了醒,保不齐这黑暗寂静的殓尸房里面,就藏着幕后的那个真兇,所以在一步步向前走的时候,我也谨慎地留意着四周。 第63页 庆幸的是,一直到我们来到停放尸体的地方,也没有看到任何的人影,更没有听到什么古怪的动静。 “这个人就是朱强?” 在我的面前,此时平放着一具尸体,身上盖着一块白帐子,由于白帐子并没有将头遮住,所以凭藉手电的光芒,我能清晰地看清楚这人的长相。他看起来有些清瘦,两侧的脸颊都是微微凹陷进去的,浓浓的眉毛以及薄薄的嘴唇,被进行过精心的整理,乍然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当初我曾经看过他的照片,所以能肯定他就是朱强,现在开始你的工作吧!”苏沫说着的时候已经走到了我的身边,随后将手电拿了过去。 “嗯!”我点点头之后,从裤兜儿里面掏出了一副手套,示意苏沫把手电照得近一些,轻轻地掰开了朱强的嘴巴,我首先要确认的,就是他的死亡方式,跟王群是不是一致的。 当我将朱强的嘴巴掰开,看到里面的景象时,即便是我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但还是倒吸了一口冷气。头髮!正如我之前猜想的一样,在朱强的喉咙里面,我看到了一团黑漆漆的东西,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那就是头髮,而且从长度来看是属于女人的。 “真的是喉咙里面长出头髮导致的死亡?”看到这团头髮的时候,苏沫忍不住惊唿了一声。 “不尽然!”我轻轻摇了摇头。 “怎么讲?” “你看!”我将手伸进朱强的嘴里,扯出来了几根头髮说道,“朱强的死亡,八成是头髮堵住唿吸道所导致的,但这头髮可不一定就是长出来的。”说着,我指了指头髮的两端:“小沫,我们现在不妨做个假设,假设这头髮是能够生长的,那么为什么在这些头髮上我们看不到髮根呢?” “是啊,如果是生长的话,应该有髮根才对啊?”苏沫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我没有直接给出她答案,而是继续说道:“你看,这一端整体参差不齐并且带有分叉,所以可以肯定这就是发梢,可是你再看这一端呢?” “是整齐的!”苏沫不假思索地说道。 “不错!”我沉吟了一下,继续说道,“通常来说,无论人对头髮做多么精细的呵护,都没有可能完全杜绝分叉的出现,这也是我们将这一端认定是发梢的凭证。这一端是发梢,那也就意味着另外一端是髮根,可既然是髮根,那就应该有毛囊的存在才对,然而事实上并没有,所以就只有一个解释了……” “这些头髮是被人为剪断的!”苏沫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相当笃定。 “聪明!”我朝着她竖了竖大拇指,“一根头髮没有毛囊,或许是刚刚被我拉扯断了,但是这些都没有,而且断得都很整齐,那就只能是被人剪断的了。”“你看,是不是这样?”说着,我已经将剩下的头髮全给扯了出来,跟我手中的这些一样,头髮的一端是有着分叉的,另外一端则是很整齐的断茬。 “这意味着什么呢?”苏沫皱了皱眉头。 “意味着……”话说到一半儿的时候我顿住了,这不是说我心中没有确切的答案,而是我不知道自己猜测得是不是正确,权衡再三我还是把话说了出来,“如果我的推断正确,这些头髮是被人塞进来的,而且是在朱强死亡以后。” “死亡以后?”苏沫惊了一下。 “是的,死亡以后!”我点点头,“之前我曾经说过,在看守所的录像里面,我看到朱强抓着脖子张大了嘴巴。因为他的尸检报告是徐睿做的,所以我先入为主地认为他是受不了急性心肌梗死带来的痛苦从而发出的唿喊。但是刘长河的话给了我提醒,他说更像是喉咙里面卡住了什么东西,也正是凭藉他的这句话,我反覆观看了几遍录像,随后从朱强死亡的地方提取到了一根头髮。也正是这根头髮的出现,将我们的视线引到了火葬场。正如我们之前假设的,如果这些头髮真的是生长出来的,那么跟王群死亡时一样,当用力向外撕扯的时候,一定会带出来血肉才对。可你看我手里的头髮,可有半点儿皮肉组织?” “没有!”苏沫摇摇头。 “而且头髮如果真的是生长着的,那么一定是杂乱无章的,毕竟谁的头髮都不可能朝着一个方向生长。但你看我手里面的,全部都是朝着右侧呈现出螺旋状的,这又说明了什么呢?”我继续引导着苏沫。 “说明……”苏沫迟疑了一下,随后说道,“说明这是人为的!” “不错!”我点点头,然后继续说道,“嫌疑人之所以要这样做,是准备要毁灭证据。根据我在录像中看到的东西,再结合王群的诡异死亡,我们可以相信,他们的死亡的确是因为头髮堵住了唿吸道导致的窒息。但为什么王群口中的头髮是带着他的皮肉组织的,朱强却没有呢?” “为什么?”苏沫正在认真地聆听我的推理,好奇地问道。 “因为时间!” 4 “因为时间?”苏沫蹙了蹙眉头,沉思了片刻之后,依旧有些费解,“疯子,你能不能说得明白一点,毕竟我不是法医,没有办法根据尸体做出确切的推断和猜想。” 第64页 “好!”我点点头子道,“我想你应该记得,当我们得知王群死亡之后,我们在第一时间抵达了医院,随后我从他的嘴巴里面取出了连带着皮肉组织的头髮。但是朱强不同,朱强是在死亡了二十四小时以后被我们发现的,所以我才会说,他嘴里的头髮上面没有皮肉组织,完全是因为死亡时间过长的原因。” “你这样说我就明白了,归根结底你是说,无论王群还是朱强,他们嘴里的头髮都是人为的,之所以有的粘连着皮肉,有的上面什么都没有,完全是因为案发时间的长短。” “对,我就是这样认为的!”我点点头。 “可这个时间,又意味着什么呢?”苏沫想不通的这一点,我在心中早已经反覆推敲过了,所以直接说道:“意味着时间短的话,我们不会发现线索,可时间一长纸就包不住火了!” “这是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皱着眉摇了摇头,“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为什么这些头髮是没有毛囊存在的,为什么拉扯出来之后没有皮肉组织的粘连!” “如果……”苏沫将手电照在我的脸上,轻轻地咬了一下嘴唇说道,“我是说如果这些头髮没有如王群嘴里的那样扎根呢,而就是这样团在一起卡在了他的喉咙里面呢?” “嘶……”这句话,让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沉默了好一会儿我才说道:“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从某种意义上就能排除人为的了,只是这样可能吗?” 之前的所有假设,都是在我们猜想人为的基础上进行的,可如果真的退一步去想,将朱强口中出现头髮归结为超出自然逻辑范畴外的事件的话,似乎所有的疑问就都迎刃而解了。当然,除了一点之外,那就是头髮真的能自己动吗? 就在我们陷入沉默的时候,房门那里突然涌入了一阵风,我感受到了这股风,苏沫当然也感受到了,所以她在受惊的同时,把手电也照了过去。可就是这一照,让我后背顿时就冒起了寒气,苏沫抓着我胳膊的手,更是出现了剧烈的颤抖,因为我们眼前的这一幕实在是太过恐怖了。 手电光照射的地方,距离我们有三四米的距离,那里的地面上有着一片黑漆漆的东西,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那应该是铺在地上的头髮。头髮,一直都是这起案件关键性的东西,无论是马向阳,还是王群,抑或是我们身侧的朱强,他们的死亡都跟头髮有着脱不掉的干系,所以乍然看到门外也出现了头髮,我们的心情是可想而知的。当然,如果仅仅是头髮,还不足以将我们吓成这个样子,关键在于这些头髮并不是静止铺落在地上的,而是在游动着的,就像是一条条蛇一样。 我没有眼花,更没有形容错误,那些头髮就是游动着的。 “疯子,我怕……”苏沫可是刑侦一队的大队长,而且各种案子都是沖在一线的,我跟她认识这么长时间,从来就没有听到她说过一个“怕”字,可是现在她怕了。最初,她的手是死死掐着我的胳膊的,但是到了现在,她整个人几乎都挂在我身上了,如果不是我手中还拿着头髮,她怕是早已经钻到我的怀里面了。她怕了,我又何尝不是?如此诡异的场景,如此清楚地呈现在眼前,我想换成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办法还能继续保持着冷静和淡定,而且还有两点尤为关键。第一,现在的时间是凌晨三点;第二,现在的地点是火葬场的殓尸房! “小沫,你不要怕,有我呢,头髮应该是风吹的!”这个时候就算我已经尿了裤子,也得硬生生地撑着才行,所以我狠狠吞下了两口唾沫,随后绞尽脑汁想着用科学的因素来解释眼前诡异的一幕。 “不,不是风!”苏沫使劲儿甩着头,语气中夹杂着满满的骇然说道,“疯子你看,如果是风的话,吹到墙边就应该停住了才对,可是你看那些头髮,顺着墙壁爬上去了……”我刚才在安抚着苏沫,所以目光暂时从那些头髮上面挪开了,而当我听到她这句话再看过去的时候,身体顿时就颤了一下,连腿都是有了一些发软。 苏沫说得没错,当那些头髮到了墙根之后,并没有停止游动,而是向着上面爬了去,那种景象就像是墙壁是空的,里面蹲着一个散开头髮的女人,正在缓缓地站起来一样。 “疯子,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好不好?”到了现在,苏沫的情绪已经有些崩溃了。 “好!” 通过在火葬场围墙外面的那些对话,我可以肯定苏沫在成长的过程中,曾经遭遇过某种可怕的事情,所以我能理解她突然表现出的脆弱。当然,我自己也被吓坏了!之前,我虽然经歷了不止一件诡异的事情,可我都能找到藉口来劝说自己,比如我洗澡的时候,可能是出现了幻觉,比如解剖室的小手脚印,可以说是某个人的恶作剧。但从我在看守所看到马桶里的手,以及水箱里面冲出来的血一样的东西之后,我的心已经开始了动摇,而此时看到眼前这悚然的一幕后,我几乎真的相信这个世界有鬼存在了。 不然,怎么解释那些向着墙壁上面游动的头髮? “小沫,你把手电给我,我这就带你离开!” 第65页 我从苏沫手中拿过手电并不仅仅是为了能更快带着她离开这里,更是因为我的心里还藏着一个侥倖,我想看看头髮之所以游动到墙上面,是不是有着人为的因素存在。比如,上面拴着绳子之类的…… 可事实却让我大失所望,当刺目的手电光照射过去的时候,我所能看到的只有洁白如洗的墙壁,以及不断扭动着向上面爬去的乌黑长髮。 “疯子,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看到我依旧没有逃离这里的迹象,苏沫再说话的时候,已经是带着哭腔了。 “你等我一下,等我确认一件事情之后,马上带你离开这里!”我之所以执意要来到火葬场,并不仅仅是为了查看朱强喉咙里面的头髮,还有一点我必须弄清楚。那就是,朱强到底是不是个左撇子? “你还想干什么,难道非要我们都死在这里你才甘心吗?”过往的恐惧,加上现在的可怕一幕,已经将苏沫彻底推向了丧失理智的边缘。苏沫的唿喊声迴荡在我的耳边,但我已经将手伸进了盖在朱强身上的白帐子里面,然后一把握住了他的左手,摸了几下之后便撤了出来。 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对称性,这一点在人的身上就有着很好的体现,如果将成双的东西做出精确的对比,你会发现无论是双腿还是双手,抑或是眼睛、耳朵,其实都是有着细微差别的。凭藉这些细微的差别,我们通常能够窥见一个人的生活习惯,比如,有些人每次走路都会先迈出左腿,有些人打电话总是用固定的一个耳朵。又比如,有些人无论做什么都更依靠左手。两只手使用的频率不同,也就导致手上的茧子是不等量的,所以我才会摸朱强的手,我就是要弄清楚,他在生活之中到底是不是个左撇子。从而来推定,切割刘云他们头皮的医生,到底是不是他。 事实证明我之前的猜想都是对的,因为他的左手上面,有着很容易触摸到的茧子,尤其是中指第二关节那里显得很厚重,应该是常年握笔形成的。医生,有两样东西是离不开的,一个是手术刀,第二个就是笔,所以我能确定朱强就是个左撇子,刘云她们的头皮,八成就是他做的切割。 茧子我摸到了,而且我也确定了朱强是个左撇子,可我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儿,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我给忽略掉了一样,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疯子,求求你带我离开这里……” 在我愣神的剎那,苏沫带着哭腔的声音将我拉回到了现实当中,回过头我看到的是她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加上我的余光又瞥见了墙壁上的头髮,将我好不容易强压下去的恐惧又给勾了起来,所以我也不敢有任何怠慢了,拉起苏沫就朝着外面跑去:“小沫,有我在,我们现在就出去!” “砰!” 殓尸房的门是被苏沫给撬开的,所以不存在锁死的情况,只需要拧一下把手就能打开,但这个节骨眼儿上,我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一脚就给踹开了。大门是走不了的,所以只能回到最初翻墙进来的地方,当我们两人异常狼狈地翻过围墙之后,彼此脸上依旧充斥着浓郁的惶恐之色,所以急匆匆地朝着公路的方向奔行着,不敢做丝毫的停留。当坐到苏沫拦下的货车里面之后,我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湿透了,至于苏沫情况似乎更加糟糕,不仅目光透着些许呆滞,身体仍旧在不断地颤抖着。 原本,我是想好好安抚一下苏沫的,可就在这个时候,我勐然涌现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这个念头是关于火葬场的,确切地说是关于殓尸房内那恐怖一幕的。当时,我们在猜想着头髮到底能不能够自主生长,随后便被风声给惊醒了,从而看到地上铺满了头髮,并且如同小蛇一样游动到了墙壁的上面。我们在受理这起兇杀案的最初,就一直有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穿插于整起案件当中,以至于在看到那一幕的时候,我和苏沫同时丧失了冷静的头脑。但是在惊魂过后,我隐隐觉得刚才那一幕似乎有着疑点可寻,如果我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么就能否定其中的灵异性,从而将其定性为人为事件。 第一,为什么在我们提出没有髮根的头髮能不能自主生长的时候,突然涌来了一阵风?在进入殓尸房之后,我曾经将门给关了起来,而因为担心黑暗中会不会藏匿着幕后的那个人,我也曾经仔细观察过周围的环境,仅有的两扇窗户是关着的。既然门窗都是关着的,那么风是怎么吹到我们身上的,偏偏时间还那么凑巧? 巧合的事情,在我们的生活中并不少见,不过当巧合出现在案件中的时候,往往背后都有着推动这一切的手,所以我才会做出这样的猜想。因为,往往警察在办案的时候出现巧合,通常都是不合理的! 第二,在受惊之下仓皇逃窜的时候,我曾经用脚直接踹开了门,那声音可是不小,尤其是在那么静谧的深夜当中,将其形容成为惊雷都毫不为过。可这么大的动静,为什么没有惊动值班室的门卫,要知道从殓尸房到我们翻墙的地方,可是有着不短距离的,门卫如果有所反应,是一定会被我们察觉的。而事实是,一直到我们翻出围墙,都没有听到任何人的声音,更没有看到任何光亮,那也就意味着值班室的门卫,并没有从里面走出来查看发生的情况。 第66页 综上所述,我有理由相信这些事件都是人为的!当然,要论证这一点的真实性,我必须要给出合理的解释。第一点,是因为幕后真兇不希望我们将朱强的死定性为他杀,而是希望藉助这耸人听闻的现象,给我们施加更大的压力,从而让我们放弃追查。事实上他的确如愿了,当时我和苏沫都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至于第二点,我所猜想的真相有两种,一种是幕后真兇已经买通了值班室的门卫,另外一种就是门卫被幕后真兇算计了,比如被下了安眠药,又比如被捆绑了起来。这些东西在我脑海中翻转的时候,苏沫的情绪也渐渐地平復了下来,随后我试探着将心中所想的一切说了出来,我不希望她将今晚的经歷看成灵异事件。如此一来,不仅会成为我继续调查这起案件的阻碍,最关键的是会让她的世界观发生颠覆性的改变。而这种改变,很有可能会让她在以后的案件侦查中错误地判断,从而,断送了她的从警生涯! “或许吧……”在我讲述心中猜想的时候,苏沫一直都是沉默着的,当我说完好一会儿,她才幽幽地出了声,只不过这句话说得有些模稜两可。 “我想知道你确切的想法。”她这种状态,让我多少有些担心。 “你紧张我?”苏沫反问了我一句,随后轻轻地笑了笑,“其实你不用担心,我刚才的确是受到了惊吓,但话说回来,无论是谁在那样的环境中看到那样恐怖的一幕,身心都会瞬间浸泡到恐惧和悚然之中吧?” “嗯!”我点点头,这一点是不可争辩的事实,不要说普通人了,就连将跟尸体打交道当成家常便饭的我,在当时也是被吓得一魂出窍,二魂升天的。 “那你认为这些……” “许峰!”我的话刚说到一半儿,就已经被苏沫给打断了,她盯着我的眼睛说道,“正如之前我所说,我怎么认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调查会将这一切做出怎样的定性!” “我懂!”我明白了苏沫的意思,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她所坚持的依旧是之前的观点,让我继续去调查这起案子,无论真兇是人还是鬼,都必须弄清楚。 “师父去了部里,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所以这段时间你不要一个人住了!”回忆,往往都会在独处的时候蔓延出来,我不希望苏沫面对这些去胡思乱想。 “我知道,明天我会搬到局里去,一直到这起案子真正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那就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火葬场那惊魂一幕惊走了我们的兴致,还是说在这个时间段我们都太过疲劳了,总之这一路上我们都没有再说话,一直到下了车以后。“天马上就亮了,所以我就不送你了,回去之后你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白天比夜晚更容易暴露,我还是跟苏沫保持些距离比较好。 “嗯!”苏沫点点头,看了我一眼说道,“你在王群家看到的那个人,我会帮你多多留意的,你给我的东西我也会尽快送到省厅去化验,看守所那里我也会暗中去调查一下,一旦有消息会尽快通知你的。还有,你自己多注意安全!” “我知道!” “那我走了,随时联繫!” 看着苏沫打车从视线中消失以后,我才朝着酒店的方向走去,回去之后我先洗了一个热水澡,随后将自己扔在床上,进入了放空的状态中。这种状态之下,能够让我的思路更加清晰,将案情做出一个更好的梳理。通过火葬场的见闻,我基本可以确定朱强是因为唿吸道堵塞导致的窒息,而且他也的确是一个左撇子,契合了使用手术刀的习惯,只是在这里面我有两个疑问。第一个就是朱强口中的头髮为什么没有生根,扯出来的时候为什么没有粘连着皮肉组织?第二个是我在握住朱强左手的时候,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儿? 这两个问题从在火葬场的时候就困扰着我,原本我以为当时想不明白,是因为受到惊吓导致了头脑的混乱,放一放松的话没准儿就能想通了。可是当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思索了半天之后,依旧没有一个清晰的答案,别说弄清楚两个问题,一个都没有办法做出解释。在王群家看到的那个人,我基本可以确定就是幕后的真兇,可想要杜绝所看到的那些来寻找到他,跟大海捞针没有任何区别,这条路显然是走不通的。这条路走不通,朱强这里的线索也断了,那么接下来我该要从哪里打开突破口呢?还有,我之前怀疑幕后真兇就是局里的人,做出这样的推断是不是太过于突兀和贸然了呢? 在我最初接手这起案件的时候,想着只要足够细心、足够小心就能很快将幕后的真兇给挖出来,然而到了现在我才发觉当初的想法是多么的幼稚。 “我到底该怎么办呢?”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去想那些扰乱我思绪的东西,让自己挣脱到案件之外,以一个局外人的角度去观看案件本身,或许这样就能看到想要的东西。不是有句老话儿说过吗,“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等等……” 当我沉浸到这种感觉之中以后,还真的发现了之前的一个误区,我总想着从幕后真兇入手,将这起案件所隐藏的真相给挖掘出来,可我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我在查找真兇的时候,他其实也在想尽一切办法对付我,这种交锋是很难在短时间之内分出胜负的,可如果我转变个思路,或许眼界就更为宽阔了。 第67页 这个转变,就是将视线从幕后真兇的身上,转移到那些受害者的身上。除却罪有应得的马向阳、王群以及朱强之外,这起案件一共有十一名受害者,她们有着两个共同点:第一,是来自一个叫往生村的地方。第二,那就是都在协和医院住过院。 往生村具体在哪里我并不是很清楚,但从当初马磊连去带回用了风尘僕僕的好几天来看,我选择去往生村绝对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所以我只能从协和医院入手。十一名受害者曾经在协和医院收治过,并且都被鑑定出了精神分裂,虽然说她们的监护人一栏都是写的王群,但我不相信真的跟幕后真兇没有过正面的交集。但凡他们有过正面的接触,我想在医院里面都会留下蛛丝马迹的,即便是幕后真兇曾经对那些情况做过处理和隐藏,可我不相信他真的能将十一个人的痕迹都给抹去。毕竟这是十一个人,尤为关键的是她们并非真的精神分裂,所以我想总会有盲点存在的,只要找到一点,就能成为打开这起案件大门的钥匙。 当我将情况梳理到这里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伴随着困意的来袭,我便沉沉地睡去了。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了。而就在这个时候,放在床头的电话响了起来…… 第九章 地底头骨 1 电话,是苏沫打来的,接通之后她先说了话,只不过声音里面透着的浓重疲惫之感:“疯子,王群家里曾经出现的那个嫌疑人,目前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不过你送来的东西已经化验出来了,朱强口中出现的头髮跟王群嘴里发现的属于同一个人,就是受害者刘云,凝固的那些血迹同样如此。” “你到现在都没有休息?”上述的这些情况,都跟我之前的猜想没有太大出入,所以并不能让我提起多少精神。我更关心的是苏沫的状态,怪不得她听起来有气无力的,原来今天都在忙这些事情。 “我倒是想睡,但只要闭上眼睛,脑子里就是火葬场那诡异的一幕,而且还总是勾起我不愿意想起的东西,与其饱受折磨睡不着觉,倒不如帮你分担点儿压力。”这些也是我预料之中的,从火葬场出来之后,苏沫的情绪就一直很不稳定,能睡着那才叫怪事儿。不过我也没有继续安慰她,因为我很清楚,说得再多,都不如尽快将真相查出来。 “看守所那里呢,在朱强收押之前,有没有人进去过那里?” “有!” “谁?”这让我的心顿时绷紧了一些。“是这样的疯子,根据看守所张所长提供的信息,我们得知在朱强收押进去之前,房间里面的监控是处于关闭状态的,所以他只能凭藉记忆来提供关于这方面的情况!” “他怎么说的?”苏沫的这句话,让我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因为看守所每天都会收押或释放很多犯人,想来那个张所长是十分繁忙的,这样的情况下记忆难免会出现偏差。不过既然没有监控,也就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了,但愿他的记性比较好。 “他说,除了更换马桶的两名工人之外,没有人单独进去过那间囚室,只有收押朱强的当天,曾经有人进去对囚室的安全做过细緻检查。” “是我们局里面的人?”我知道重点来了。 “是的!”苏沫应了一声。 “是谁?” “马磊!” “马磊?”当苏沫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我顿时就陷入了沉默中,与此同时我的大脑也在迅速地转动着,仔细梳理着马磊在这起案件当中扮演的角色。我记得在马向阳家发现那些尸体的时候,马磊是第一个去往协和医院的,而后案情的每一步推进,都跟他有着紧密的联繫,甚至可以说之所以能够结案,全都是凭藉马磊找出来的那些证据。 “难道……”一个念头浮现在我脑海之中以后,我有些不敢往下想了,因为如果将马磊假定为幕后真兇的话,这一切似乎还真能说得过去。首先,刘云她们的病情鑑定报告是马磊找到的,凭藉着这个我们得知了王群是她们的监护人,更得知了王群跟这十一名死者来自同一个地方。其次,马磊当初执意要跟检察院的人去王群家搜查,并最终找到了王群的笔记本,上面记载着王群对于自己罪过的忏悔,正是凭藉那本笔记所记载的东西,真正意义上促成了案件的结案。最后,当初开会的时候,说起派谁去往生村核实那些受害人的情况时,马磊也表现得相当积极,当时我以为他是有始有终,但现在似乎成为了醒目的疑点。而且,如果将马磊假设为真正的兇手,也就能解释清楚藏在暗中的人为什么如此了解我的生活习性了,毕竟在全局当中,我们两个的关系是最好的。 只是,真的会是他吗? “小沫,对于马磊,张所长是怎么说的?”这些念头的确是在第一时间从我心底涌现出来的,但是我不打算现在跟苏沫挑明,一来马磊是我最好的兄弟,二来他现在是刑侦二队的大队长。而且这一切都是在我假设的情况下,如果没有充足的证据链,我贸然提出怀疑某位同事的话,一旦传出去势必引起整个警局的震盪,那种结果可不是我能够承受的。 “张所长说,朱强是马磊和几名同事一同带过去的,因为担心收押朱强的房间存有安全隐患,所以马磊进去细緻地检查了一下。不过他记得很清楚,检查的事情大多都是其他同事做的,马磊一直都在跟他交代朱强的情况,而且他记得当时马磊是站在门口的,根本就没有进入收押朱强的房间里面。” 第68页 “唿……”听完苏沫的话以后,我长唿了一口气,既然马磊一直都站在门口,并且有张所长做证,那就说明马磊并不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那会是谁呢? “小沫,跟马磊同去的其他同事,有没有不对劲儿的地方?” “没有!”苏沫没有丝毫迟疑地说道,“这个情况我也问过张所长,他说当时检查进行得很快,并且没有看到或者听到挪动水箱盖或者床的声音。而且在要把朱强关进去的时候,他表现得十分抗拒,我们好几个同事一起努力才把他给弄进去,后来还是被马磊安抚了好半天他才平静下来的。” “等等……”当苏沫话说到这里的时候,我捕捉到了一点,于是忙不迭地问道,“马磊在安抚朱强的时候,他们是单独待在一起的,还是说张所长他们也在现场?” “也在!”苏沫在那头子道,“关于这一点我曾经着重问过张所长,他说当时马磊说的一些话都是安抚性的,比如让他放松,实在不行就睡上一觉,只要招认了自己的罪行,警方一定会宽大处理的。” “这样说没有什么问题。”在苏沫说完之后,我轻轻点了点头,“既然是这样,那也就意味着没有人曾经在囚室当中动过手脚,可这样一来要怎么解释床腿上面的小手印,怎么解释马桶里面血红色的液体呢?” “那就看你能不能查出来了!”苏沫将难题又推给了我,随后说道,“这是今天所有摸排得到的情况,该做的我都做了,剩下的就看你自己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给我打电话。” “好的!”我有些失落,却不得不接受没有丝毫进展的事实。 “那我先挂了,趁着困劲儿来了,我得睡上一觉!”苏沫声音中充斥着越来越浓重的疲惫感。 “好好休息,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就行了。”挂断了电话之后,我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会儿,从苏沫这里得到的情况能够证实一点,马磊他们是没有问题的,那么藏在暗处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呢?这显然是我没有办法窥到的答案,所以只能摇摇头努力让自己甩脱这个问题,随后抓起外套我就出了门,我要先下楼吃些东西,然后再赶去协和医院。 我赶到协和医院的时候是晚上十一点,因为太早过去的话,难免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还有一个考量的因素,就是协和医院最出名的是精神科,那里收治着很多精神病人。如果我去得太早的话,那些病人基本上还没有休息,一旦不小心把他们给惹到了,那别说去细緻地查案了,能不能顺利走出来都是个问题。毕竟,谁也不能保证精神病人会做出什么事情! 最关键的是,就算他们杀了我,我也没有地方申冤去,谁让法律规定精神病患者是不承担刑事责任的呢?病情鑑定报告上面,清晰地记载着刘云她们当时住过的房间,所以我直接来到了住院部,原本我想是不是要做一下乔装,但最终还是放弃了。在王群家的时候,嫌疑人曾经从窗户上面甩下一根绳子,说明他已经知道有人在暗中调查这起案子了,他具体知不知道是我并不重要,反正都是暴露了。医院的八楼,是收治精神病患者的,当我乘坐电梯上来的时候,发现病房安装着铁栅栏,走廊中间那里亮着灯,应该就是护士站,所以我直接敲了敲锁起来的门。 “谁啊?”喊声传来的时候,我看到有一名护士走了过来,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样子,不过让我奇怪的是,她身上的衣服显得有些不合体,袖子和裤腿都短一截。 “您好,现在已经过了探视的时间,明早六点以后再来吧!”那护士显然是将我当成了病人的家属。 “等等……”她说完转身就走,所以我赶紧喊住了她,“我不是来探视病人的。” “不是探视病人的就更不能进来了,该干吗干吗去。”她显得有些不耐烦。 “我是警察,过来了解点儿情况,麻烦你把门打开!”说完,我将自己的警官证亮了出来。 “啊,警察啊……”看到我的警官证,那护士顿时就显得有些侷促了起来,“您稍等一下,我回去拿钥匙,马上就过来!”说完,那护士一路小跑地回去了。门距离护士站,不过就是十几米的距离,可我站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见到那个护士回来,这让我心里渐渐地升腾起了一股子不安。 之所以涌现出这种不安,完全就是因为门口距离护士站很近,而通常来说钥匙都会摆放在较为醒目的地方,这么长时间打个来回都足够了。可为什么,这个护士还没有回来? “该不会是……”在这个时候,我想到了一个之前忽略的细节,那个护士在走过来的时候,我发现她身上的衣服很不合体,无论袖子还是裤腿儿都要短一截。当时我没有太过在意,但现在想起来我觉得那是有问题的,协和医院在全省都是颇有名气的,显然不会让医护人员如此不顾及形象。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了:第一她穿的是别人的衣服;第二她根本就不是护士,而是假冒的。如果是第一种倒也罢了,可一旦是第二种,那就值得深思了,她为什么要假冒护士? 该不会,跟我要查的案子有关系吧?除此之外,我还回忆起了一点,当我亮出警官证的时候,那人脸上浮现出了明显的紧张,她是不是在心虚呢? 第69页 “咣咣咣……”不管是不是我猜想的那样,此时我都不能继续干等着了,于是使劲儿砸起了门,随后我看到走廊的灯亮了,有两个人朝着门口走了过来。这两个人身上都穿着护士服,但与刚才那人不同,她们身上的衣服都很合体,而且佩戴着胸牌,年长的那个护士帽子上面更是有着两道横槓,应该是护士长了。 “同志,这么晚了敲门有事儿吗?” “您是护士长吧,我是市公安局的,想过来了解一些情况,麻烦你们把门打开,这是我的警官证!”说完,我直接将警官证递给了那名护士长。 “公安局的?”护士长仔细看了看我的警官证,递迴给我的同时对着身边那人说道,“小张,把门打开!” “警察同志,这边儿走。”门打开之后,护士长引着我走向了护士站,我一边四处打量着,一边说道:“护士长,刚才那名护士呢,怎么不见了?” “什么护士?”听完我的话之后,护士长明显愣了一下,有些疑惑地看了我一眼,“警察同志,我们科室晚上只有两名值班人员,今晚是我和小张,哪里来的其他护士?” “不对啊,我刚才明明看到了一名护士,她还说拿钥匙给我开门来着?”现在我已经能确定刚才那人不是护士了,但是不是跟这起案子有关系我还不能确定。 “她长得什么样子?”护士长看我说得头头是道的,更加困惑了。 “她的个子比你们稍高一点儿,然后长得……”随后,我将那个人的长相以及穿着都描述了一遍。 “哦,我知道是谁了。”当我说完之后,护士长恍然大悟地说道,“那应该是我们这里的一名患者,您也知道住在这里的病人精神多多少少都有问题,我现在让小张把她找来,您看看是不是?”护士长吩咐了小张一声,又对我说道:“警察同志,您这么晚过来,是不是询问前几天的那起案子?”她问出这样的话,我丝毫都不觉得奇怪,那么大的一起案子,显然是藏不住的,而且当初马磊他们也来过这里调查情况,不然也不会拿到病情鑑定报告。 “是的,就是关于那起案子的,有些情况我们了解得不是很清楚,所以我过来再问问。”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能帮不上忙了。”护士长说着,给我倒了一杯水。 “谢谢!”我接过水问她,“为什么这样说?” 她示意我坐下,说道:“是这样的,前两天您的同事曾经来过这里,在将朱强医生带走的同时,也向医院通报了他犯罪的情况,当时院办就下发了通知,单方面解除跟朱强医生的合同。不仅如此,还将当时的护士长一併给开除了,据说她多多少少是知情的,但是并没有上报给医院,违背了她医务工作者的操守和道德,医院是绝对不允许这种害群之马存在的。” “那您是?” “我是后来调过来的,刚刚上任三天,所以我才会说如果是关于那起案件的事情,我帮不上忙。”护士长说完之后,朝着我做出了个致歉的眼神。 “原来是这样。”我皱了皱眉头,又问她,“那你们交接工作的时候,有没有关于那些受害者的病歷或者其他东西?如果方便的话,希望你能给我看看!” “没有!”护士长摇摇头,“那起案子我们医院的领导十分的重视,所以当时做出了全力配合警方查案的承诺,关于那些受害人的所有资料,都交给你们警方了。” “那这里的其他护士呢,她们知不知道?”那条路走不通,我就只能换一条了。 “应该不知道。当时你们警方都挨个调查过,据说调查的结果是,那些受害者在这里住院的时候,都是朱医生和前护士长来照顾着的,别的人根本不让插手,当时很多人都认为那是朱医生或者前护士长的亲戚。” “我知道了。”我相信这位护士长没有说假话,朱强跟王群他们勾结,其目的是为了害死刘云她们,这种事情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而且护士长也没有骗我的必要。 “警察同志,小张她们回来了,你看看是不是她?”在我沉思着的时候,护士长的话将我拉回到了现实当中,回过头我看到小张领着一个人走了过来。她身后跟着的,正是之前那名假护士,在看到我的时候显得异常紧张和慌乱。 “是她!”我点点头,随后苦笑了一声,“你们这里的人倒是挺有趣的,不过你们可要看好,如果假冒护士惹出乱子来,你们可都是要担责任的!” “谢谢您的提醒,我们以后会注意的。”这位护士长的态度始终都很友好。 “那我就回去了,你们锁门吧。” “好,那我送送您!”我们一前一后迎着小张和那名假护士走了过去,我注意到距离她们越近,那个假护士脸上的神色就越是紧张,到了最后更是成为了恐惧。我想在她的认知当中,将我当作要抓她的人了吧?念之所及,我赶紧朝着她说道:“你不要紧张,我……” 2 “你不要抓我,不要抓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已经被她给打断了,她向后退着的同时,也在挣脱着小张的手。 第70页 “王艷,你不要紧张,警察同志是不会抓你的,不会抓你的……”王艷情绪的突然爆发,让护士长和小张都有些措手不及,所以纷纷安抚着她。 “警察同志,您别介意,住在这里的人你是知道的,精神状态都不是特别稳定,我送您出去。”护士长说完,示意我跟她去门口。 “不要抓我,不要抓我……”我们想要去到门口,就一定要经过小张她们的身边,这显然让王艷感受到了更大的恐慌,直接蜷缩到了墙角,一声声地向我哭诉哀求着。 唉……看到她这个样子,我忍不住嘆了口气,这些精神病患者还真的挺让人同情的。 “啊……”我没有抓她的心思,不过我想要去到门口,就一定要走过她的身边,而就是在这个时候,她双手撕扯着头髮喊了起来:“不是我,杨婷不是我杀死的,她是被朱医生害死的,真的不是我,你们相信我好不好?” “警察同志,不要理她了,一会儿我来处理这件事情!”护士长显然希望让我早点儿离开这里,不然王艷的情绪很难稳定下来。 “谢谢您,那我就先走了。” 跟护士长说完之后,我的手就伸了出去,但就在我握住门把手的时候,勐然想起了什么,赶紧转过了身:“护士长,刚才她是不是说,杨婷不是她杀的?” “是的。”护士长点点头,继续说道,“她的话您不要当真,他们十句话里面,有九句都不能信。你要是听他们的话,八成得把自己给折腾疯了!” “不是……”我打断了护士长的话,示意她先不要打乱我的思路,随后将目光落在了王艷的身上。此时的她还在低声地啜泣着,身体也在不断地颤抖着。 王艷之所以对我警察的身份如此敏感,我想很有可能是前两天朱强被警方带走造成的,而且她刚才说杨婷不是她杀死的,是朱强干的,这说明这个杨婷应该就是本案的一名受害者。但当初的病情报告我曾经仔细地看过,十一名受害者当中并没有叫杨婷的人,那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我们没有搞清楚的隐情呢? “等等!”当我顺着这条线捋下去之后,终于窥探到了一丝光明,我记得王群的笔记本里面记载着,说只有集齐十二个不同属相的女孩儿之后,才能让人延年益寿。但因为王群想要从马向阳那里讹一笔钱,一直到案发之后都没有将第十二个女孩儿送过去,现在王艷口中所说的杨婷,是不是就是那第十二个呢? 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想,具体是不是这样我还不能确定,不过既然想到了这一点,那我就要弄个明白。一旦我的猜想是对的,这起案件当中真的有第十二个受到伤害的女孩儿,那么就不仅仅是普通翻案那么简单了,势必还会挖掘出更深的隐情来。 “护士长,我能跟她聊两句吗?”精神病人通常情绪都是极度不稳定的,所以我想要与之交流就要徵求护士长的同意,而且王艷现在的状态很不好,我需要护士长来协助我。 “警察同志,您确定要跟她沟通?”看样子,这护士长还是不很贊同我的提议。 “如果可能,我希望如此!” “那好吧……”护士长沉吟一下点了点头,“不过有些话我必须要说在前面,您必须保证不能刺激病人,我会根据病人的情况来决定谈话是不是继续进行下去。” “可以!”我点点头。 “那我们过去吧!”护士长说着朝王艷走了过去,我跟在后面,尽量让自己进入一个放松的状态之中,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展现出亲和的一面,打消王艷对我的恐惧感。可饶是如此,当我走过去的时候,王艷还是表现出了抗拒,她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惊恐,随后双手抓住护士长的胳膊,向着她的怀里面钻。 “不要抓我,不要抓我,杨婷真的不是我杀的……” “王艷,你不要害怕,他不是坏人,是来帮你抓坏人的。”护士长语气和蔼地劝解着她。 “真的?你真不是抓我的,是帮我抓坏人的?”王艷眼神之中藏着躲闪。 “是的,你看,我还给你带了吃的。”说着,我从裤兜儿里面掏出了两块薄荷糖,经年累月跟尸体打交道,我养成了吃这种糖的习惯。 “我要吃,我要吃……”之前还表现出惊恐的王艷,在这时候却成了一个孩子,抬起双手就要从我的手里将糖给抢过去。 “等等!”我将她的手按下来,随后说道,“现在你回答我两个问题,如果你答对了,我就给你糖吃,如果答不对的话……” “你问吧,我一定能答对的。” “好!”我点点头,捋了一下思路说道,“杨婷是谁?” “杨婷就是杨婷啊?”王艷的精神显然是有问题的,根本不明白我所指的意思。“杨婷跟朱医生是什么关系?”王艷的头脑时常处于混乱之中,不过朱强却始终清晰地呈现在她记忆当中,所以我便尝试着从这里入手。 “跟刘云、杨丹一样,杨婷也是朱医生的病人。”王艷总算是说出了一些重要的情况。 “那杨婷跟刘云她们又是什么关系?”这一点尤为重要,如果确定杨婷跟刘云她们是一起的,那么案情就将出现曙光。 第71页 “她们是杨婷的姐姐,一个、两个、三个……”王艷说完之后,掰着手指头开始数起了数。 “王艷,咱们先把话说完好不好?” “护士长,让她数!”精神病人的确是会在突然之间犯病,可刚才我们谈话的气氛很好,我不相信这是王艷的无的放矢,显然是有着目的的。 “十二个!”果不其然,就在这个时候,王艷勐地抬起了头,盯着我的眼睛说道,“她们一共是十二个人,杨婷是最小的一个,也是最可爱的一个。” “你怎么知道她们是十二个人?”王艷的一句话,已经证实了我之前的猜想,不过我还是要弄清楚才行。 “因为杨婷住进来的时候,表现得很乖,所以朱医生经常让她去楼下的花园散步,我们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王艷说到此,陷入了回忆当中,“我记得她跟我说过,跟她一起来的还有十一个姐姐,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要把她们送到这里来,因为她们根本就没有病。” “你确定她是这样说的?”现在,我有些紧张。 “嗯!”王艷点点头,随后说道,“当时我问过杨婷,我说既然没有病,你们为什么不跟家人或者医生说明白,这种地方就算没病,待久了也会真的成为精神病,至少外面的人都是这样看的。”说完,她就陷入了沉默当中,眼睛里面隐隐有泪光在闪动。 这番话说完之后,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劝慰她,而且从她悽苦的神色之中我似乎窥透了一点,当初王艷被送进来的时候,是不是真的有精神病怕都是有待商榷的。 “她怎么说的?”最终,我还是问了出来。 “她说……”王艷从那种失神的状态中挣脱出来,轻轻说道,“她说就算是她们没病也要住进来,因为她们不想让那个人失望,毕竟她们的一切都是那个人给的!” “那个人是谁?”跟王艷交谈得越多,我越是觉得这起案子还藏着更多的东西。 “我不知道,杨婷没有跟我说,只是说他姓马!” 难道是马向阳?这一点倒是跟之前的案情十分契合。“那她有没有说,为什么不想让那个人失望?”我赶忙接着问道。 “说了!”王艷抬头看了我一眼。 “为什么?”我更紧张了。 “因为杨婷说,是那个姓马的人从孤儿院领养了她们,给她们吃,给她们喝。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就是她们的父亲,所以她们不会让他失望。” “什么!”当王艷这句话说完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心狠狠颤抖了一下,随后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说道,“王艷,你确定没有记错,杨婷真的说她们是被从孤儿院领养的?” “嗯!”我情绪的突然失控,让王艷又闪烁出了惊恐的神色,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虽然在这里看病,但我的记忆很好的,我绝对不会记错的,杨婷就是这样说的,她们十二个人都是被领养的。” 王艷如此笃定的话,让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随后我将目光望向了护士长,我想从她的口中确认,这种状态下的王艷,是不是可信的。 “她的言语清晰,精神状态稳定,基本上是真话!”护士长点点头。 “我知道了!”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声音都是有些颤抖的,如果王艷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之前结案时所有的取证、调查的证据都将会失效。而且,这起案子远比我们所想像的要复杂。 “王艷,谢谢你,这是给你的,以后我还会给你带糖吃的。”说完,我将手里的薄荷糖递给了她。看着她脸上又洋溢出了孩子般的笑容,我转身朝着门口走去:“护士长,如果可能,我希望你能暂时保密,你们院领导那里我会沟通好的。”我从王艷口中打探到的情况,是万万不能走漏出去的,因为这些实在是太重要了。 “您放心吧,我会守口如瓶的,您慢走!” “等等……”就在我要跨出那道铁门的时候,原本坐在地上的王艷突然沖了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说道,“这些糖是不是杨婷给你的,她没有死对不对,她结婚了是不是?” “结婚?”王艷的话把我给说蒙了,不过我很快就回过了神,赶紧追问道,“王艷,你跟我说实话,杨婷是不是有男朋友,或者说她是不是跟你说过结婚的事情?”我没有想到,来一趟协和医院竟然能够问出这么多的东西,我更没有想到,杨婷居然还有对象,所以我必须要将真相给问出来,很有可能通过这一点,就能将整起案件的面纱给撩开。 “有!”王艷肯定地点点头,“当初杨婷跟我说过,她喜欢上了一个人,而且那个人也喜欢她,还说等过两年就会娶她。” “那个人是谁?” “我不知道,不过她好像提过,是一名医生!”王艷回忆了一下。 “医生?”我的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怎么又出现了一名医生,这个人在这起案件中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呢? “王艷,那名医生是协和医院的吗?” “怎么可能?”王艷摇摇头,“我们都恨死这里的医生了,他们天天逼我们吃药打针,怎么会跟他们谈恋爱。我听杨婷说是一名实习医生,不过那是半年前了,现在是不是正式医生我就不知道了。” 第72页 “实习医生,半年前?”我陷入了沉思当中。 “你还没有告诉我,杨婷是不是没有死?”王艷摇晃着我的胳膊。 “是的!”我看了护士长一眼,随后朝着王艷轻轻点了点头,“杨婷没有死,她结婚了,他们去度蜜月还没有回来,所以让我给你带糖过来,等他们回来以后,她会来看你的。” “真的?” “真的!”从小到大,我几乎没有撒过谎,不过这善意的谎言不会让我内疚,因为王艷的脸上开始闪烁起了明媚的光,那眼睛里面也透出了希望。 “我走了!”在王艷望着手中的糖露出笑容的时候,我朝着护士长跟小张轻轻点了点头,随后走出了那道铁门,那瞬间我仿佛看到窗外划过了一道亮光。 3 协和医院,是我所能走的最后一条路,可我没有想到这条路不仅走通了,而且走得是如此顺畅。这大概就是人在做,天在看,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吧!走出医院之后,我的心情无比激动,调查了这么长时间,经歷了种种惊魂之事以后,案情终于趋向明朗化了,我想用不了多久,这起案子就要真相大白了。但我心里很清楚,走到现在这一步,并不是我战胜了嫌疑人,而是幕后真兇败给了他自己,他将所有的一切都算计到了,偏偏忘了住院的患者。或者说,他没有办法把控这一点。可反过来说,如果不是我有着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的决心,这些线索也不会被我给挖掘到,所以归根结底,这场交锋我已经是渐渐占据了上风。 原本,我是想着先给苏沫打电话的,但思虑再三,我还是拨通了白局长的电话,随后将最近所了解的一切都做了如实的汇报,包括那些超越自然范畴内的现象。 “好啊,好!”当我说完之后,白局长连说了两个“好”字,随后有些亢奋地说道,“许峰,你不愧是苏老一手带出来的,果然没有辜负我们的期望,干得漂亮。” “白局长,我想请示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做?”这是我目前比较顾虑的地方。 “这样吧……”白局长沉吟一下后继续说道,“这起案子从始至终都是你负责的,所以我就把决定权交给你了,到底是动用警力全面铺网,还是继续暗中摸查真兇,都由你来决定。另外,我会通知王副厅长,将你所说的一切都传达给他,让他随时配合你的行动,有什么需要尽管跟老王提!” “谢谢白局!”我要的就是这句话。 “还有,不管你最终採取什么方式来抓捕兇手,都必须要保证自身的安全,这不光是我代表组织给予下属的关怀,更是我作为长辈对于你的关心。” “谢谢白局,那我就先挂了。”跟这种身居上位的人说话,总是让我感觉有些不适应,所以我赶紧打住了他想要继续说下去的势头。 “好,你去忙吧,我现在就去找你师父,跟他好好喝两杯!” 白局长的笑声还在耳边迴荡的时候,我已经将电话拨给了苏沫,随后将跟白局长所表述的一切,又重复了一遍。 “真的?”当我说完之后,苏沫显得有些难以置信。 “真的!”我肯定地点了点头。 “太好了!”苏沫在那边狠狠地拍了拍桌子,“看来这起案子果然有着极大的隐情,甚至可以说完全颠覆了我们之前调查得出的结论,我会跟雷局仔细汇报的,你现在需要我做什么?” 我一直都在等苏沫的这句话,可当她真的如此说了之后,我又有了一些纠结,但最终我还是将心中最不愿意相信,也是最不愿意去面对的说了出来。 “如果可能,派人把徐睿监视起来吧!”说完这句话之后,我感觉自己身上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一样。 “徐睿?”苏沫在那边惊唿一声,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确定是他?” 我苦笑了一声:“之前,我们一直都在猜测幕后真兇是局里的人,而且还是跟我很熟的人,当时甚至怀疑到了马磊,可结合王艷的话来看,徐睿才是最值得怀疑的那个人。首先,他是我的助手,朝夕相处之下,自然早就把我的性格摸透了;其次,他是一名医生,而且进入警队恰好是半年左右的时间,这一点跟王艷说的完全符合;最后,他是一名警察,在经常接触案件的情况下,想要掌握一些乔装打扮的技能和反刑侦的手段,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疯子,你所说的这一切,放在徐睿的身上,的确是能够解释通的,不过……”苏沫还是有些犹豫地说道。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打断了苏沫的话,长长地嘆了一口气,“没找到确凿的证据之前,我是不会乱来的。” “那就好!”苏沫应了一声,又问我,“我现在需要做什么?” “帮我查一下徐睿的档案,跟学校那边也联繫一下,着重查一查徐睿的毕业论文内容!”徐睿之所以跟协和医院有交集,我想也只有调研写论文这一种可能了。如果他的毕业论文真的是关于精神病学方面的,那么基本就可以确定他就是幕后的真兇了。 “我马上就查,其他的要不要我帮忙,比如孤儿院那里?”苏沫继续说道。 第73页 “那里还是我自己去吧,我想亲手将这些隐情给挖掘出来!”如果犯罪嫌疑人是别人,我可能会让苏沫帮我,但此时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跟我朝夕相处了半年多的徐睿,我怎么可能再让别人来插手呢?徐睿在名义上是我的助手,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不仅仅是我的徒弟,更是被我当成了弟弟,我不相信这一切真是他弄出来的。如果真那么不幸被我猜中了,幕后真兇真是他,那也应该由我来将他送上法庭。 “那就随时联繫吧!” “嗯!”挂断电话,我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就像是被人把心给摘走了一样,我不愿意相信徐睿就是幕后的真兇,可也只有徐睿能够同时契合警察、医生的身份。回到酒店洗完澡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了,可我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我眼前始终迴荡着徐睿那张充满了阳光的脸,以及他喊我峰哥的时候透露出的亲切与崇拜。 “他,真的会是兇手吗?”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当闹钟将我叫醒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七点了,我起床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又下楼吃了点儿东西,然后就去了孤儿院。 “许警官,我刚刚查了所有被收养儿童的资料,没有你所说的那十二个人。”孤儿院的李院长,对于我的工作很配合,不过所给出的答案却出乎了我的意料。 “一个都没有?” “一个都没有!”李院长点点头,“名字倒是有重复的,不过跟您所带来的资料无法吻合!” “那您能不能再查查前几年的?”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心里一直嘀咕着,王艷是不是说疯话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个玩笑可开大了。想到这里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额头已经冒出了冷汗,我已经把大话跟白局长和苏沫吹出去了,如果孤儿院真的没有杨婷她们的资料,那我该怎么收场? “煳涂啊,煳涂……”我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声,怪自己太急功冒进了,怎么没有先去核实这些情况呢? “是这样的许警官,我们的资料库里面录入的都是近二十年来被人收养的孩子,再久远一些的就查不到了,而且根据您提供的资料来看,时间段应该囊括进了资料库所记载的才对,可为什么没有呢?”李院长泛起了嘀咕。 “那咱们市,还有没有别的孤儿院?”我有些不死心地问道。 “没有!”李院长依旧是摇头,“本市只有咱们一家孤儿院,您是不是搞错了?” “或许吧……”看来我最不愿意看到的还是发生了,王艷八成说的是疯话,不过我并没有就此离开,而是换了个方向问道,“李院长,你们应该也有收养人的资料吧?” “有的!”李院长这次没有摇头而是继续说道,“根据相关的规定,领养人必须要出示详细的个人、家庭、职业、收入、有无疾病等详细的资料,通过审核之后才能领养这里的孩子。” “那您帮我查一查,领养人当中有没有一个叫马向阳的人。”但愿这里能够找到线索。 “好的,您稍等!”李院长说完就走到了电脑的旁边,噼里啪啦一顿敲击之后说道,“许警官,资料库里面没有叫马向阳的人!” “没有?”我此时的失落是可想而知的,我以为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了通往真相的那条路,到现在才知道不过是泡影而已,于是愣了一会儿就想离开这里。 “不过……”但就在这个时候,李院长的话突然又响了起来,这让我顿时一惊:“不过什么?” “不过有个叫马阳的人,你来看!” “马阳?”我忍不住打了个激灵,直接两步蹿到了电脑跟前,指着马阳这个名字说道,“李院长,看看这个马阳是什么时候时候收养的孩子,一共收养了几个?” “好!”李院长点点头继续敲击着键盘,没有一会儿就说道,“找到了,他在十四年前收养的第一个孩子,当时那个孩子十四岁,是一名叫刘蕊的女孩儿。现在应该二十八了。” “刘蕊?”这个名字跟本案中十一名受害者的名字是不相符的,不过我并没有纠结在这上面,而是继续追问道,“他还有没有收养过其他的孩子,都叫什么名字?” “找到了!”很快李院长就给了我答覆,不过他在说话的时候,却是带着几分吃惊的,“咦,这个马阳居然收养了这么多孩子,一个、两个……许警官,不多不少正好十二个。” “我看看!”李院长的这句话,就像是一针强心剂,顿时让我感觉到了无比的振奋,所以我赶紧坐到了电脑前面,一边看一边数着:“边红、徐璐、孙晓燕……果然是十二个。” “许警官,这个马阳收养的孩子都挺奇怪啊,全部都是十四岁的,而且是一年收养一个。”这个时候,李院长又给我指出了关键性的一点。 “这就对了!”我狠狠地拍拍手,“马阳收养的孩子,每个都是十四岁,而且一年收养一个,那就说明这些孩子都是相差一岁的。最后这个叫王婷的女孩儿是三年前收养的,现在算下来是十七岁。这就对上号儿了!”我现在仍旧记得清清楚楚,当时卷宗中记载的十一名受害人,最大的是二十八岁,最小的是十八岁。如果按照十二生肖来说的话,那么我们一直没有找到的那名受害人,要么是二十九岁,要么就是十七岁。现在电脑资料库中出现的王婷,三年前被收养的时候十四岁,现在正好就是十七岁。而且,到了这个时候我已经能够确定马阳就是马向阳了。 第74页 “据我所知,每个家庭收养孤儿都是有限制的吧,为什么这个马阳能够收养这么多?”这么多孩子被收养了,我想孤儿院这里也逃脱不了责任的。 “这您就不清楚了吧?”李院长望着我说道,“国家是有明确的法律法规不假,可是有时候执行起来却要根据现实情况的,我们希望孤儿院的每一名孩子,都能找到一个富裕,没有经济压力的家庭。因为在当初曾经发生过一些令人悲痛的事情,一些无法生育却又贫困的家庭将孩子收养之后,有的会隔段时间以后送回来,而有的则索性转手送去了别的家庭,有的更是做出猪狗不如的事情,将孩子当作商品一样卖掉了。” “所以我们在选择领养家庭的时候,经济条件是很重要的一个选择,当然我们也会定期去走访的。不过限于条件、精力有限等种种原因,通常领养超过两年,或者孩子超过十六岁以后,这种回访就会渐渐中断了。” “原来是这样。”我对于孤儿院收养的相关法律法规并不是很了解,不过我倒是认同李院长的这番话,通常来说富裕的家庭,能给孩子提供更好的生活、教育等条件。如果真的如李院长刚才所说的一样,有些贫苦人家将孩子领养走以后,再送回来甚至是转手他人,不仅会给孤儿院带来反覆的麻烦,最重要的是会给孩子造成严重的心理创伤。当然,那些将孩子卖掉的人贩子,就该抓住他们扔到监狱里面去。 通过李院长的这些话,我明白了为什么马向阳能够收养那么多的孩子了,毕竟他是本市有名的私营企业家,经济条件方面不会出现任何问题。而且根据回访档案的记载,那些孩子在马向阳身边生活得很好,我想这也是孤儿院让他继续收养孩子的原因,换成我在不了解马向阳犯下的这些罪行之前,也是会相信的。 “这些资料,我能带走吗?”对于这样重要的资料,我必须要妥善保存在身边才保险。 “可以,不过只能带走拷贝的,原文件还是要留在孤儿院的!” “那就麻烦你了。”有了这些资料,案情就又向前推动了一步。 “好了!”没有多大一会儿,李院长就将那些资料给我拷贝到了u盘里面,随后又犹豫着问了我一句,“许警官,我去年刚刚上任,对于这些孩子的情况并不了解,她们现在怎么样了?”我能看出来,这个李院长对于孤儿院有种特别的感情存在,换句话说她是相当富有责任心的,面对这样一个人,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出这些孩子已经死亡的事实。 “她们,在天堂过得很好……”最终,我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在李院长愕然愣住、悲伤难抑的时候,我已经推开门走了出去。当我一脚踏出孤儿院大门的时候,看到一抹阳光从云层之中洒落了下来,清晨那浓重的雾气,正在不断地消散着。 天,晴了…… 第十章 更多头骨 1 “疯子,孤儿院那边的情况怎么样,有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苏沫打电话的时候,永远都是这样一副口吻。 “全都妥当了,你那边儿呢?”大致的案情,我已经梳理了出来,不过让我头疼的是,我们的手中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链来证明真兇就是徐睿。 “学校那边回信儿了,徐睿的毕业论文,正是关于如何行之有效地对精神病人进行治疗以及后期康復问题的,其中涉及的临床方面的论据,正是出自协和医院。” “唉,看来就是他了……”我长长地嘆了口气,但凡有丝毫的可能,我都不愿意相信苏沫所说是真的,不愿意相信徐睿就是幕后的真兇,但查案就像是一条不归路,一旦踏上就只能走到终点。 “徐睿,在局里吗?”我能感觉到自己语气中夹杂的沉重。 “嗯!”苏沫电话那头也显得有些失落,“而且他似乎已经知道我们怀疑他了,从早晨到了局里之后,就一直在解剖室里面静静地坐着。” “我马上回去,跟雷局说谁都不要去打扰他,一定要等我回去再说。” “好,我们等你!”挂断了苏沫的电话以后,我直接打了一辆车奔向了市局,当我回到那里的时候,苏沫跟马磊已经在门口等我了,两人的神色都显得很凝重。苏沫朝着我点点头,而马磊则是直接过来给了我一拳:“疯子,你小子藏得可真够深的,如果不是刚刚苏队告诉我,我还以为你在部里面学习呢!” “马哥,你就别笑话我了,这不是迫不得已吗?” “案子查清楚了?”马磊有些迟疑地问道。 “大致上清楚了,剩下的就看徐睿说不说实话了。”在说出这句话时,我的内心也有些犹豫。 “唉……”听到我的话之后,马磊也是长嘆了一口气,“刚才在雷局的办公室里,苏队已经将大致的情况告诉了我们,没想到这起案子这么复杂,更没有想到会是徐睿。” “马哥,对不起,瞒了你这么久。”这起案子之所以能够结案,完全就是因为马磊当初找到的那些证据,如今看起来翻案已经成了事实,所以我多少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要知道,翻案对于负责此案的人来说,通常都是极为难堪的一件事情。不过让我奇怪的是,一向将办案看得无比之重的马磊,在这个时候脸上并没有任何的变化,而且还拍了拍我的肩膀,宽慰了我一句:“疯子,面子不重要,案子最重要。更何况除了我们三个以及雷局之外,其他的人并不知道这件事情,所以你也就不要说那些客套话了,我们直接去会议室吧,徐睿刚才已经过去了。” 第75页 “好,我们走!” 会议室,还是之前的会议室,只不过当我再次走进来的时候,脚步前所未有的沉重,尤其是当我看到静静坐在那里的徐睿时,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雷局,我回来了!” “坐吧!”从我加入警队开始,雷大炮就一直是局长,他火暴的脾气不止一次在我们的面前表现出来过,可我从没有见过他如此阴郁的表情,堪比那烧黑的锅底。苏沫和马磊坐了下来,但是我没有,而是一步步走到了徐睿的身边。从我走向他开始,他的目光就一直在望着我,不过那眼睛里面并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一切都如我所熟悉的那个样子,充满了平和的宁静。 “真的是你做的?”这句话我必须要亲口问出来。 沉默,徐睿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一直到马磊忍不住地说了一声:“如果真是你做的,那就招了吧。你尽管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全力帮助你的。” “是我!”终于,徐睿轻轻点了点头。 “唿……”听到徐睿说出这两个字,压在我心头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下来,我不想再去看那张我熟悉的脸,步伐沉重地走到了雷大炮的身边,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局长,开始吧!” “徐睿,看着我的眼睛。”雷大炮干了一辈子刑侦,深知该如何跟犯罪嫌疑人对话,那个不怒自威的面相,很容易给嫌疑人造成巨大的心理压力,连一直表现极为平静的徐睿,在此刻眼中也有了些许的慌乱。不过这种慌乱,很快就被他给掩饰过去了。 “徐睿,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一名警察?”雷大炮声音低沉地问道。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此时的雷大炮已明显愤怒起来。 “因为……”当话说到这里的时候,徐睿的头低了下去,沉默了好半晌才抬头子道,“因为,马向阳、王群和朱强都该死。” “就算他们该死,也轮不到你来动手,如果所有人都跟你一样,那我们国家还设立刑法做什么!”雷大炮彻底愤怒了,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 “雷局,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可如果走司法程序的话,也就意味着他们还能活很长一段时间。我等不了,一秒钟我都不想多等,我必须亲手杀了他们。” 徐睿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那双原本充斥着柔和的眸子里面,迸射出了两道仇恨的火焰,这种突兀的变化,足以彰显出他内心是多么的愤怒。从这一点中可以窥出,他对于马向阳、朱强以及王群,真的是恨到了极致。 “开始吧!”听到徐睿这样说,雷大炮凝视了他好一会儿,丢下一句话就走到了窗户边儿上,随后从兜儿里掏出打火机跟烟,点着之后陷入了沉默中。 “徐睿,你已经承认了是你杀死的马向阳、朱强以及王群,那么你的作案动机是什么?”苏沫说着,打开了录音笔,同时示意马磊开始记录。作案动机,也就是犯罪嫌疑人杀人的原因,通常也是案发之后警方最先要确定的东西,如果能确定嫌疑人的作案动机,那么就能找到明确的侦查方向。 “因为仇恨!”徐睿轻轻地说道。 “是你跟三名死者的直接仇恨,还是间接仇恨?” “间接仇恨!” “来源于谁?” “杨婷!” “你跟杨婷是什么关系?” “情侣!” “怎么认识的?” “在我准备毕业论文的时候。” “好,下面你来说,我希望你不要有任何的隐瞒。”苏沫示意徐睿讲述这其中的过程。 “我会如实供述的。”徐睿点点头之后,突然露出了有些悽苦的笑容,望着我们问道,“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要学医吗,知道我为什么会写那样一篇毕业论文吗?”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们都在认真听着。” 我不是专业的刑侦人员,几乎没有参与过对嫌疑人的审讯工作,不过我翻阅的卷宗很多,通常案犯以这样的方式拉开供述的序幕,说明他已经打算和盘托出了。所以,无论是我,还是苏沫和马磊,抑或是站在窗户边儿上的雷大炮,都将目光落在了徐睿的身上,因为我们都清楚,反问的开场白背后,往往都会藏着令人唏嘘的故事。果不其然,当打开这个话题之后,徐睿便陷入了回忆之中,娓娓道来的声音中,更是充斥着属于童年的味道,活泼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些轻快。 “听妈妈说,在我刚刚出生的时候,左腿是有先天性疾病的,医生说很可能长大了不能像正常人一样走路,但如果坚持后天的锻鍊,也不排除有恢復的希望。所以打我记事儿起,每天早晨、晚上,爸爸妈妈都会带着我出去散步。那时候我有一个温暖的家,有溺爱着我的爸爸妈妈,也是我童年最快乐的时光。” 当徐睿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的神色逐渐发生了一些变化,声音也变得有些低沉了:“有一天晚上我的父亲加班儿,所以吃完晚饭我就问妈妈还去不去散步。妈妈说你的腿虽然好了,但绝对不能有任何的懈怠,保不齐哪天旧疾就会復发,所以收拾完碗筷之后,就拉着我出了门。但是谁都没有想到,就是这次散步,直接毁了我们这个家……”说到这里的时候,徐睿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平静的目光开始出现了剧烈的情绪波动。 第76页 “发生了什么?”最终,还是苏沫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们经常散步的那条路,有一段是没有路灯的,而且两边是茂密的小树林。打我记事儿起,那条路走了没有一千遍,也至少有八百遍,从来没有发生过意外,可就在那晚,意外发生了。当我们走到那里的时候,从林子里面走出来了两个男人,他们不顾妈妈的哀求和哭诉,将她拖到了林子当中。我当时吓坏了,站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一直到那两个人笑着离开,我才冲进了林子里面。” “你的母亲,被凌辱了?”苏沫问得很小心。 “嗯。”徐睿点点头,“当我冲进林子的时候,看到妈妈正衣衫不整地跪在地上,她没有哭,也没有默默地流泪,甚至都没有察觉到我走进去,只是那样神情呆滞地愣着,一动不动……我唿唤了好一阵儿,她总算是回过了神,把我搂进怀里安抚了半天,才整了整衣服,拉着我回了家。从那天起,我就再也没见她笑过。父亲回来以后,我当然不敢将这件事情告诉他,他只道是母亲情绪不好,所以也就没有加以理会。直到有一天母亲脱光了衣服跑到大街上,父亲才真正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那时候家里没有多少钱,不过父亲还是带着母亲去了大城市的医院,检查结果是精神分裂,这对于我们这个家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凡事都有因果,父亲显然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当我战战兢兢将半年前发生的事情说出来之后,从没有流过泪的父亲号啕大哭了起来,哭完了转身就出了门。第二天我从父亲的同事嘴里得知,父亲辞去了原来的工作,去了我们那里的黑煤窑挖煤。当我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的时候,他只丢给了我一句话:不管咋样,都得治好你母亲的病,煤窑是累,但是赚钱多。” 说到这里的时候,徐睿的话有了些许的停顿,我望着他那张有了些扭曲的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者说,我压根儿就没有想到,平日里开朗活泼的徐睿,居然有着一段如此悲惨的过往! “对于你母亲来说,他是个合格的丈夫!”或许,苏沫现在说的话更合适,毕竟她也是女人,能够有更深的共鸣和体会。 “后来呢?”马磊问着。 2 “后来……后来,街坊邻居们开始盛传我母亲疯了的事情,也有不少人劝解过父亲,精神病就是个无底洞,就不要再折腾了。可父亲每次都会用一句话来回应,我只要还活着,就得把她治好。可谁能想到,这句话的热乎气还在,父亲的尸体却已经冰凉了,透水的煤矿将他掩埋在了地底的深处。由于政府的介入,煤矿老闆赔偿了一笔钱,原本我是打算拿着这笔钱继续给母亲看病的,可是当我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母亲已经不见了。我顺着邻居们给的线索,一步步找到了坍塌的煤窑那里,看到母亲正跪在矿井边儿上,怀中抱着的是挖掘出来的父亲的尸体,她跟他一起走了。” “唉……”当徐睿再次陷入沉默的时候,一直没有出声的雷大炮忍不住嘆息了一声,深深地看了一眼徐睿,又从兜儿里摸出了一根烟,点上之后将头转向了窗外。 “这就是你要学医的原因?”我努力摆脱着那种悲沉情绪的袭扰。 “是的!”徐睿不带任何犹豫坚定地回答道。 “所以你的毕业论文选择了关于精神病学的课题?”我继续问道。 “不错,我在想如果当年我母亲的病治好了,后面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了。”徐睿很痛快地承认了。 “因此你去了协和医院,并且在偶然的机会下认识了杨婷?”这一切终于有了合理的解释,可我的心却开始逐渐下沉…… “对!”徐睿点点头,情绪平静下来说道,“其实很多事情都是註定的,我去协和医院的目的很简单,只是希望多了解一些关于精神分裂方面的知识和临床表现,从而完善我的毕业论文,但是我没有想到,会在那里遇到杨婷!” “能具体说说你们之间的事吗?”苏沫直接说道。 “当然!”徐睿又转换了一副表情,脸上的痛苦消失了,洋溢着的是略显羞涩的幸福,“我上大学的时候,从没有谈过恋爱,甚至从没有一个女孩儿让我真正动心过。可那次在医院的花园中遇到杨婷的时候,我感觉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融化了,我知道她就是我一直在等的那个女孩儿,我们之间註定会发生一些什么。当时,她穿着病号服,扎着清爽的马尾,脸上虽然没有化妆,不过却透着健康的红润,那正是我喜欢的样子,所以就过去跟她打了招唿。通过交谈,我得知她是精神病患者,当时我多少是有些意外的,因为她所有的举止言谈看起来都是正常的。不过话说回来,就算她真的有精神病,我也不会嫌弃的。” 徐睿说的这一点我是相信的,毕竟他的母亲当年就患上了精神分裂,对于有过这种经歷的他来说,是不会戴着有色眼镜去看那些病人的。其实在我心中还有着另外一个猜测,徐睿之所以对杨婷一见钟情,或许并不完全是因为她的外貌与气质,而是他心里一直怀有对自己母亲照顾不周的愧疚。这种愧疚一直都盘桓在徐睿的心底,终于在遇见杨婷的时候抑制不住爆发了出来,与其说他喜欢的是杨婷,倒不如说他想要通过照顾患有精神病的杨婷,来弥补心中的那份儿亏欠。 第77页 “后来你们就在一起了?”苏沫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 “没有!”徐睿摇摇头,“我的论文需要我多跟精神病人接触,所以我选择了杨婷,但她对我是颇为排斥的。不过我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种排斥并不是来自精神病患者对于陌生人的害怕和不信任,而是她在有意地迴避着我。通过我的暗中观察,我越发坚定了心中的想法,杨婷是没有精神病的。既然没有,她为什么住进了医院,于是我就开始暗中调查,而这也让我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关于伪造病情鑑定报告的事情?”一直在沉默着做记录的马磊,这个时候抬起头问了一句。 “是的!”徐睿点点头。 “你是怎么确定这一点的?毕竟精神病人也不是时刻都处于精神错乱中的,在不受到刺激的情况下,他们通常都是能够保持镇静状态的。”我是法医,虽然对于精神病学没有太深的研究和了解,不过基本的常识我还是知道的。就像王艷一样,在大多数情况下还是能保持头脑清醒的。 “峰哥,你应该知道氯氮平、利培酮这一类的药物吧?”徐睿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反问了我一句。 “知道!”我点点头,“这是非典型抗精神病药物,又叫作非传统抗精神病药物,治疗剂量比较小,出现副作用的情况比较少。对精神分裂症单纯型疗效比传统抗精神病药物更好,其弊端就是价格要昂贵一些。”说完这些,我依旧没有明白他如此问我是什么意思:“徐睿,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在怀疑杨婷没有精神病的时候,试着跟精神科的医护人员打听过,但是他们对此似乎都讳莫如深,所以我只能想其他的办法,比如从病房外的垃圾桶捡拾药瓶子。” “你刚才问我氯氮平和利培酮,想必你捡到的瓶子就是盛装那两种药物的吧?”徐睿那样问我,必然是有原因的。 “是的!”他点点头。 “如果是这样,我就不明白了,你是怎么通过抗精神病药物来证明杨婷是没有精神病的,这本身就是矛盾的,难不成里面的药没有被吃掉?”我所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一个解释了。 “不是!”徐睿轻轻摇摇头,“峰哥,如果瓶子里有药物存在的话,露出的马脚也就太大了。” “那你是怎么做的?” “化验!” “化验?”我似乎有些明白了。 “不错,就是化验!”徐睿看了我一眼说道,“当我将那些瓶子从垃圾桶捡拾出来以后,发现贴在瓶子上面的说明标籤是有磨损的,这说明瓶子很有可能是旧的,然后我就拿去化验了。” “你发现了什么?”瞒天过海,朱强这一计倒是用得挺巧妙。 “发现了氨酸钙以及乳清钙等残留物!”在徐睿说到这句话时,我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古怪的神色。 “什么意思?”苏沫和马磊都愣了一下。 “说得通俗一点,瓶子里面装的就是钙片。”我给他们做出解释以后,又对着徐睿说道,“通过这些东西,你确定了杨婷是没有精神病的,那么接下来你是怎么做的,告诉杨婷真相?” “没有!”徐睿摇摇头,“起初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是通过我跟杨婷的接触,我发现她对我有很强的防备心理。于是我就转换了策略,尝试着关心她,慢慢让她对我产生信任感。” “这个方法显然起到了效果,你们之间逐渐建立了友谊?”从这一点以及化验药瓶子的残留物中,我能得出一个结论,徐睿要比我认知当中的他聪明得多。这个想法盘桓在脑海的时候,我的心中竟然隐隐有了一丝兴奋的期待感,我迫切地想要知道,他是怎么做出这个局的,那些看似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他又是怎么弄出来的? “你说对了。”徐睿很痛快地承认道,“通过慢慢的了解,她渐渐对我敞开了心扉,她说自己有十一个姐姐,而且每个人都曾经在协和医院住过院。换句话说,她们十二个人都被人扣上了精神病的帽子!当时听到那个消息,我心里是十分震惊的,而这也让我更加好奇了起来,既然她们是没有病的,为什么会在这里住院,并且伪造出病情报告呢?” “等等……”我打断了徐睿,“当时的杨婷,是怎么看待自己的,她认为自己到底有没有精神分裂?”这是很重要的一个问题,如果杨婷认为自己有病,那么住院接受治疗是能够说通的。可如果她知道自己没病,那就值得深思了,马向阳他们是怎么做到让这些女孩儿如此配合,言听计从的? “她认为,自己是有病的。”徐睿给了我这样的回答。 “你难道没有告诉她,其实她们都是正常的吗?”这起案件调查得越是深入,我越是感觉到人性的可怕。 “我曾经试探性地说过,但是杨婷并不相信!”徐睿说到这里的时候,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目光里面藏着的都是无奈,“当时杨婷说,她和十一个姐姐都是在孤儿院长大的,马向阳对她们很好,无论她们想要什么都会满足,唯一让她们颇有怨言的就是被限制了自由。之所以限制她们的自由,马向阳也给出了解释,说当年她们都是因为精神有问题被丢弃在孤儿院的,所以她们必须要到这里接受治疗,康復之后才能回到社会之中。” 第78页 “这样说的话,她们的名字也是马向阳改的了?”我想到了福利院资料中记载的一切,她们每个人的名字都是不一样的。 “是的!”徐睿点点头,“杨婷曾经在无意中跟我透露过,当她们被领养了之后,全部都换了名字,用马向阳的话说,既然离开了孤儿院,一切就理当重新开始。” “当时你听到杨婷这样说,心中是怎么想的?”苏沫忍不住开口了。 “当时?”徐睿轻轻地笑了笑,只不过那笑容里面带着一些苦涩和自嘲,“当时我可没有想到马向阳他们这样做,目的是为了杀害她们。所以我还曾尝试着站在马向阳的角度去思索过这件事情,杨婷她们从小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没有体会过父母的关爱,所以有些心理疾病也是能说得过去的。我甚至还曾以为马向阳这样做,是为了帮助她们树立信心,帮助她们恢復身心的健康,毕竟从孤儿院走出的孩子,性格总是有些孤僻不合群的。” “你没有错!”苏沫咬了咬下嘴唇说道,“换作我的话,在听说那些事情之后,也会将马向阳看作大善人的。身心的康復治疗在当时的确是无可指摘的藉口。当然最关键的是那些假的抗精神病药,能让人在第一时间想到那是马向阳出于对杨婷她们的关心故意为之的,其目的只是为了帮助她们树立新的生活希望。” “是啊……”马磊在这个时候,也忍不住嘆息了一声,“通过这一点,足以让我们了解到马向阳的城府有多深,明明是罪大恶极的一个人,却硬生生为自己塑造了好善乐施的形象。” “你们少发一些感慨,还是听徐睿说吧!”苏沫跟马磊所说的一切,都是建立在我们不知道马向阳犯下这些罪行之前的假设,这些根本就是毫无意义的。所以,我直接打断了他们两个。“徐睿,那你是怎么彻底让杨婷打消戒备,从而跟她拉近关系的?”这是我比较关心的一点,我想弄清楚徐睿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 “峰哥,你似乎忘记了一件事情。” “什么?” “我的身份。” 3 “你的身份?”我皱了皱眉头,顿时恍然大悟,“你是说实习医生的身份?” “不错!”徐睿点点头,“之前我说过,从我见到杨婷第一面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了她,而她告诉我的那些事情,也勾起了我莫大的好奇,所以我想要了解她。我不知道是不是出身孤儿院的原因,抑或是马向阳给过她忠告,总之当时她虽然跟我熟络了一些,可很多的事情还是不肯跟我深交,所以我就说出了我实习医生的身份。当杨婷得知我也是医生的时候,对我的态度发生了极大的转变,从戒备转为了信赖,从那个时候起,我们两人才算是真正确定了朋友关系。” “等等……”话说到这里的时候,被苏沫给打断了,微微蹙着眉头问道,“你说的是朋友,而不是恋人关系?” “苏队,凡事都需要一个过程的,能够得到她的信任,当时我已经是很知足了。”徐睿有些无奈地回答道,毕竟苏沫从未谈过恋爱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那你们是什么时候确定的恋爱关系,是不是她在医院的时候?”苏沫追问着。 “是的!”徐睿很痛快地说道,“在杨婷完全放下戒备之后,我们的关系日益升温,几乎每天都会相约见面。” “你能不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在这时候打断了他。 “可以!” “从你之前的供述当中能说明一个问题,无论是马向阳还是朱强,是绝对不希望有外人靠近杨婷的,你们那么频繁地见面,难道就不怕被他们发现吗?”我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 “当然怕!”对于这一点,徐睿没有否认,随后话锋一转说道,“但正像一句老话儿说的那样,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如果你有决心,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那么你的办法是?”我很好奇这一点。 “乔装打扮!” “就像当初我在王群家看到的那样?”当我说出这句话之后,徐睿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望着我陷入了沉默当中。他脸上挂着的表情我有些看不懂,仿佛有什么想要说,却说不出口一样。 “徐睿,是不是这样?”这种沉默是马磊打破的,他转着手中的笔瞪着徐睿,一直到徐睿轻轻点头之后,才将目光收了回来。 “如果我没有听错,在你认识杨婷之前就已经掌握了这些东西,并且到了得心应手的地步,那么是什么原因促使你主动去学习那些的?毕竟,你学的是法医学,这些东西对于你以后的工作,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苏沫这样问的目的我很清楚,因为人不会无缘无故对某件事情感兴趣,如果一个人突然转变了喜好,那证明他的生活其实也在发生着改变。 “因为我的母亲!”徐睿长长地嘆口气,继续说道,“如果你们没有切身的经歷,根本无法体会到当年那件事情对我造成了怎样的影响和伤害,所以我想了结它。” “我明白了。”听到徐睿这样说,我猜透了他这样做的目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在你的父母去世之后,其实你经常变换各种身份去那片密林那里,为的就是抓住当初凌辱你母亲的人。” 第79页 “是的!” “最后,抓到了吗?” “抓到了!”说到这里,徐睿突然露出了兇残的神情。 “我想你当时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对不对?”我故作淡定地继续问道。 “对!我用手,将他们的睪丸捏碎了。” “嘶……”听到这句话之后,我们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倒吸了一口冷气,我们从徐睿的讲述之中,明白当初那件事给他留下了很深的伤痛,但怕是谁都没有想到,他的报復竟会是如此残忍。 “难道你不怕被抓起来吗?”苏沫问他。 “不怕!”徐睿没有任何犹豫地脱口而出。 “仇恨暂时蒙蔽了你的理智?”苏沫继续问道。 “不!”徐睿摇摇头,“在我的父母死亡之后,我在寻找那两名强姦犯的同时,也购买了很多关于法律的书籍,我知道在我不满十八岁的时候,是不会被判刑的。况且,当时我只有十四岁,连少管所都不用去。而且我从蹲过监狱的邻居那里得知,在监狱里面日子最难过的不是杀人犯,而是强姦犯,所以即便当时警察已经接到报警马上就要赶到现场了,我还是那样做了。” 话说到这里的时候,我们三个人都陷入了沉默当中,当我看向苏沫和马磊的时候,看到他们的眉头都在拧着,显然跟我此时的感受一样。十四岁的徐睿,已经被生活和苦难打磨出了如此缜密且可怕的心思。为了证明这一点,我问了他一个问题:“徐睿,你通过不停地转换身份,抓住了那两名强姦犯,但是你怎么知道他们还会出现在那个地方?” “峰哥,如果你多看看犯罪心理学的书,多看看卷宗,就不会这样问我了。”徐睿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睛的深处藏着一抹得意的神色。 “怎么讲?”我对此的确不了解。 “当初为了找到那两个人,我购买了大量的关于犯罪学的书籍,而且收集了很多国内各段时期典型性的刑事案件,所以我断定他们还会在那里作案。”徐睿带着一丝骄傲地说。 “你在研究犯罪人的心理?”我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徐睿真的是太可怕了。 “是的!”徐睿点点头子道,“通过那些东西,我了解到这个世界上其实并不存在无动机犯罪,而且根据犯罪心理学的分析阐述,犯罪嫌疑人重复作案的地点,往往是曾经犯下罪行却没有被抓到的地方。” “那你有没有想过,他们是冲动型的犯罪,以后再也不做了呢?” “不会的!”徐睿还没有说话,苏沫已经给出了答案。这让我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这样说,难道不存在这种可能?” “这种可能或许存在,但是概率很小很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苏沫说着看了一眼徐睿,“刚才他已经说过了,这个世界上几乎是不存在无动机犯罪的,按照你的假设来说,当时那两名强姦犯或许是一时兴起,可一旦短时间内没有被警方抓获的话,就一定还会犯罪。” “为什么?”我不是刑警,对于这方面没有过多的研究。 “因为人之所以犯罪,是心中藏有欲望导致的,这种欲望在得到宣洩之后,会让人获得极大的快感,如果非要找出某些行为来形容的话,就像是吸毒。就拿那两名强姦犯来说,他们或许是第一次作案,也可以将其归类到冲动型犯罪当中,但不管怎么说,已经成为了既定的犯罪事实。他们犯案之后,或许会因为各种原因导致没有被捕,可是这也会让他们产生侥倖的心理。所以即便他们当时不犯案,五年、十年,抑或是二十年之后,在欲望的驱使之下,还会再次犯下同样的罪恶。而随着他们犯下的罪恶越来越多,那么留下的线索也就会越来越多,从而被警方给抓捕归案。”说到这里,苏沫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所以说,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无动机犯罪!” “原来是这样。”苏沫来给我解释,对此我是深信不疑的,她的刑侦业务水平是不容置疑的。可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越发觉得徐睿可怕了起来,要知道当时他只有十四岁啊。 “我不得不说,跟你做对手,是很可怕的事情!”我自己都不知道这句话是褒义还是贬义。 “当然!”徐睿轻轻地笑了笑,“就像这起案子一样,如果不是我主动交代,你们永远都找不到证据链对我实施抓捕。”这句话让我们无言以对,相视半晌我很痛快地点了点头:“我承认,如果你不主动供述,现在我们还在苦苦寻找确凿证据的路上,可这样一来就有问题了,你为什么要主动供述罪行?” “因为,从杨婷死亡的那一刻起,我已经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了。与其终日沉浸在痛苦的回忆中,宛若行尸走肉一样苟活着,倒不如成全了你们,同样也成全了我自己。”徐睿这句话说得无比悲凉,那一刻,他的脸上涌现出了绝望的神色。换作之前,我会去细细体会这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可现在我不会,因为我捕捉到了他话中的另外一层意思:“你的意思是说,在马向阳案发的时候,杨婷还活着?” “嗯!” “现在她的尸体在什么地方?”找不到尸体,就不能算真正的结案。 第80页 “去了,她该去的地方……”徐睿点头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声响,双目透出呆滞越过我们望向了后面洁白的墙壁,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咳……”徐睿的遭遇是值得同情的,可我们不能沉浸在这种氛围当中,毕竟还有很多案情需要审问,毕竟他现在是一名杀人兇手。 “我们回到主题,你跟杨婷后来发生了什么?”苏沫及时地将话题拉了回来。 “后来……”被惊醒的徐睿搓了搓脸,然后说道,“为了避免被朱强他们发现,我就开始变换着妆容跟她见面,起初我还是有些担心的,怕她不喜欢我这样,但后来我才知道自己多虑了。”我记得有一次我打扮成老头儿模样跟她见面的时候,她突然哭了,我在惊慌失措之余,也在不断地跟她道着歉,但她却说并不怪我频繁变换着身份。因为她知道我是为了让她开心才那样做的,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我们真正地确定了恋爱关系,或许这就是无心插柳吧。” “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马向阳那些罪恶之事的?”杨婷是个单纯的人,可我们必须要做复杂的人,必须从徐睿的嘴里将一切实情问出来,显然苏沫也是这样想的。 “在我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记得那是一个下雨天,当我们在医院的地下车库见面的时候,杨婷说以后不要再见面了,那时候我正沉浸在恋爱的喜悦当中,当然无法接受,所以就问她为什么。她说从她住院开始,她的姐姐就陆陆续续地出国了,马向阳每个月都会送走一个,再有三个月就要轮到她了,所以最近这段时间她要乖乖在家待着。从小到大,我只哭过三次,一次是母亲被凌辱的时候,一次是父亲得知真相号啕大哭的时候,另外一次就是杨婷在跟我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我很痛苦,她也是一样,当时我想带着她去找马向阳,告诉他我深爱着杨婷,让他成全我们。可却被杨婷阻止了,她说曾经有男人去家里找过二姐,但从那天开始二姐就被饿了三天。至于找她的那个人,则是被打断了双腿,拍下来的照片至今都放在她们居住的地方,为的就是给她们警醒。” “所以,你选择了妥协?”我感觉心里异常的苦涩。 4 权势这种东西,自古对于平头百姓来说,都是碰触不得的。当时的徐睿不过是一个马上要毕业的大学生罢了,怎么能斗得过身家千万的马向阳呢?但让我意外的是,徐睿摇了摇头,随后笑着说道:“峰哥,你觉得我会妥协吗?” 听完徐睿的话,我苦笑了一声:“是啊,你怎么会妥协呢?” “既然没有妥协,那你选择了怎么抗争?”苏沫也显得很好奇。 “大多数人都会选择的一种,生米煮成熟饭!”徐睿的脸上逐渐显现出柔和的光泽,娓娓地说道,“当时我狗屁都不是,根本就没有跟马向阳谈判的资本,所以只能採取这个办法。” 回忆,都是美好的,可我们不得不扮演恶棍,残忍地将徐睿这份短暂的幸福给敲碎。“继续吧……”苏沫嘆了一口气。 “那天过后,我就再也没有在医院见过杨婷,但我仍旧每天都去那里转一圈,捡拾起让我开始觉得有些模煳的记忆,以此来证明我们曾经相爱过。这样一直持续了两个多月,距离杨婷要出国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而藏匿在我心中的那份思念也是越来越难以抑制了,所以我就去了马向阳的家里。” “是杨婷告诉你的地址?” “不是!”徐睿摇摇头,随后透出了几分恨意,“是王群给我打的电话,让我立刻赶到马向阳的家里,不然我这一辈子都会追悔莫及的。” “他是怎么对待你的?”徐睿那个时候已经成了我的助手,但我并没有察觉到他身体上面有什么伤痕存在,所以马向阳他们应该没有打他。 “他接待了我!”徐睿继续充满恨意地说道。 “接待了你?”我愣了一下。 “意外吧?”徐睿笑了笑,“当时也出乎了我的预料,毕竟杨婷她二姐的事情还萦绕在我的脑海,不过马向阳的确接待了我,虽然态度显得相当恶劣!” “你们说了什么?” “说了……”当我问出这句话之后,我注意到徐睿的脸色勐然发生了变化,之前的平和已经消失不见了,浮现出来的是刺目的狰狞,双手也狠狠地攥了起来。 “我知道那或许是一段痛苦的回忆,但你必须要供述出来。”一直都没有说话的雷大炮,在这最关键的时候出了声,嗓音无比的低沉和沙哑。 “他说,他说,他跟杨婷发生了关系!”沉默了许久之后,徐睿才吐出了这样一句话,说完之后就像是一只泄了气的皮球,直接瘫软在了椅子上面。马向阳会跟杨婷发生关系,是我们早就得知的事情,毕竟那是他真正收养杨婷她们的初衷,可同样的事情由不同的人来说,对我们所造成的冲击也是完全不一样的。 “徐睿,你没事儿吧?”我有些不忍地询问道。 “……我没事儿!”徐睿看了我一眼,重新恢復了端坐的姿势,继续讲述道,“马向阳在说出那些话之后,我感觉天都塌了,回过神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杀了他。可他身边有当过侦察兵的王群,我根本就不是对手。当我接受了无法杀掉他的事实以后,就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而且既然已经做出了这等猪狗不如的事情,为什么还要告诉我,难道就是为了折磨我?” 第81页 “他当时怎么说的?”对于这一点,我同样充满了疑惑,马向阳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他不清楚这样做,很有可能会激怒徐睿,从而去告发他吗? “马向阳说,他收养杨婷她们就是为了让她们当情人的,所以在昨天晚上他才会强迫杨婷跟他发生关系。但杨婷跟她的姐姐们不一样,那些人并没有谈过恋爱,更是对这个社会充满了未知和恐惧,因此才会对马向阳言听计从的。可杨婷的身边还有我,我在跟她谈恋爱的过程当中,也在不断带她了解这个社会,并且告诉她精神分裂是不存在的。正是我教给了杨婷这些东西,在马向阳想要实施兽行的时候她才会做出了反抗,可是她只有十七岁,怎么可能逃脱掉马向阳的魔掌呢?” “你说了这么多,还是没有说明白马向阳为什么要将你叫过去。”我实在是好奇马向阳如此做的动机。 “你先听我说完!”徐睿说着看了我一眼,就是那一眼让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因为他此时的眼神异常的恐怖,那里面充满了冰冷,没有丝毫的温度存在。 “他之所以叫我过去,是因为杨婷怀孕了。”徐睿的一句话,让我们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倒抽了一口冷气,我不知道苏沫他们此时做何感想,反正此刻的我双手已经微微颤抖了起来。 “是杨婷告诉马向阳的?”我在脑海中钩织着那晚的画面,是不是在无法摆脱掉马向阳的时候,杨婷将怀孕的事情说了出来,希望能以此来博取些许的怜悯之心? “你觉得一个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一个被收养之后一直处于禁足状态的女孩儿,会在第一时间知道自己怀孕吗?”徐睿的眼睛已经有些发红了。 “难道说……”想到这里的时候,我的心已经宛若刀绞,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一定是马向阳在强暴杨婷的过程当中,发现她怀孕了,这未免太畜生了。我不愿意相信自己所想的是真的,可现实往往就是那么地残酷,徐睿愣了好一会儿才说道:“马向阳那个个狗日的禽兽强暴了杨婷,导致了她的流产。” “畜生!”苏沫原本正在端着杯子喝水,当听到这句话之后,将水杯直接摔在了地上,从她那不断起伏的胸脯以及满是寒霜的脸来看,已经是愤怒到了极点。 “苏沫,注意你的情绪!”雷大炮提醒了一声。 “……我们继续吧!”苏沫做了几次深唿吸,情绪总算是稳定了下来,接着说道,“杨婷流产,马向阳在气急败坏之下定是会找出那个人的,这就是他让你过去的原因,他对你做了什么?”说完这句话,苏沫朝着我们三人使了一个眼色,因为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徐睿自己都知道,马向阳恼火的不是徐睿跟杨婷谈恋爱,也不是怀孕的事情。而是,他的延年益寿梦破碎了。根据王群的那个笔记本,我们得知马向阳之所以凑齐十二个生肖的女孩儿,其目的是为了能活得更长久,但这有着先提条件,就是那些女孩儿必须是处子之身。可杨婷的怀孕,证明她早已经跟别人有了鱼水之欢,这对于马向阳来说当然是没有办法接受的。我们心里都清楚,这才是马向阳真正恼怒的原因,不过在苏沫的眼神示意下,都被我们刻意地忽略了,以徐睿现在的这种状态,还是不要提的好。 在我们都沉默的时候,徐睿再次开了口:“他将杨婷流产的事情告诉我之后,勒令我们断绝关系,并且说过几天就要将杨婷送到国外去。而且,他还跟我道了歉。” “道了歉?”连雷大炮都忍不住惊唿了一声,更不要说我们三个了,个个都瞠目结舌的,完全不明白徐睿在说什么,确切地说是想不通马向阳为什么要这样做。徐睿跟杨婷发生关系之后,导致了杨婷的怀孕,按理说马向阳应该对徐睿恨之入骨才对,为什么还会给他道歉呢? “他说如果知道杨婷当时是怀孕的,他说什么都不会欺负杨婷的,因为他导致了一条生命夭折,所以他必须要给我道歉,还会去寺院给那个流产的孩子求个牌位。” “我明白了!”徐睿这句话说完之后,我已经是彻底地明白过来了,马向阳之所以道歉,并不是因为那流产的孩子,而是因为他那个时候已经陷入了癫狂之中。他真正怕的,是那个孩子的冤魂来索命。 “你说得不错!”徐睿看了我一眼说道,“他在给我道歉的时候,我从他的脸上看到了极度的恐惧,而当他说出去寺庙给孩子立牌位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其实是怕遭报应了。” “那你是怎么做的,暂时放过了他?”徐睿已经招认了马向阳是他杀的,但绝对不会是那个时候,毕竟王群还在现场。 “当然不会。”摇摇头,徐睿接着说道,“当时我唯一想做的,就是杀了他,却被在那里的王群阻止了下来,所以我只能退而求其次坚持要报警,让法律来制裁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可是马向阳却说,他在本市的关系网巨大,我跟他斗无异于蚍蜉撼树。而且他还说要报警也是他报警,告我迷奸了他的养女,而且是在杨婷不满十八岁的情况下。” “你退缩了?”我问徐睿。 “我不退缩,还有别的选择吗?”徐睿悽然地笑了笑。 “其实,你该抗争到底的。”我真的挺为徐睿感到惋惜的,马向阳越是那样叫嚣,说明他越是心虚,越是害怕徐睿报警。毕竟一旦警方介入,他马向阳干过的那些事情可就瞒不住了。如果当时徐睿毅然决然地选择了报警,事情怕是不会走到今天这种地步,徐睿不会成为杀人犯,杨婷也不会作为最后一名受害者香消玉殒。 第82页 “不!”徐睿摇了摇头,“如果当时我抗争到底,最终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我死在王群的刀下,马向阳是绝对不会允许我把警察给引过来的。” “你说得有道理!”苏沫点点头,望着我说道,“杨婷是最后一名受害的女孩儿,那也就说明当时马向阳他们已经杀死了十一个人。你不妨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换作你已经杀了十一个人,还会介意手上再多一条人命吗?” “不会!”这一点的确是我的疏忽,“不过这样的话,马向阳就不怕你离开他家之后,再去报警吗?” “疯子,你忽略了一点。”马磊也忍不住了。 “哪一点?” “杨婷!”马磊放下手中的笔说道,“徐睿刚才已经说了,杨婷的死亡是在这两天,也就是说当时杨婷是活着的。只要马向阳用杨婷来做要挟,徐睿就不得不就范。” “是的!”徐睿点头,“当马向阳给我道过歉之后,跟我说如果我走出大门之后敢去报警的话,那么杨婷的命也就保不住了,所以我才没有去揭发他。” “但是你却在暗中展开了私下的报復?”可怕的徐睿,终于要登场了。 5 “不错!”徐睿很痛快地承认了这一点,“当我离开马向阳家之后,我的确没有选择去报警,不过我也没有走远,而是去了一家商场,稍作打扮之后就回到了马向阳家附近。我在那里守了不长的时间,就看到从马向阳的家里开出了一辆车,除了王群和马向阳之外,车里面还坐着一个人。那个人虽然被裹得严严实实,可我有种直觉那就是杨婷,所以我赶紧拦了一辆车跟了上去。” “你去了马向阳郊外的别墅?”我问他。 “嗯!”徐睿继续说道,“别墅区跟市里面的住宅区不同,因为那里地处郊区,没有繁华的街道,所以我想近距离搞清楚马向阳他们在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因此我只能暂时将马向阳家的门牌号记下来,找个隐蔽的地方静静地等候着,在那个过程当中,我看到另外一辆车也开到了马向阳家里。” “是朱强?”苏沫问。 “除了他还有谁?”眼中闪过一道冷芒,徐睿的表情越发阴郁了起来,“当我看到走下车的是朱强的时候,我心里就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可在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他们想要做什么,所以只能静静地等着。过了大约两小时以后,两辆车鱼贯开了出来,但是在车里我没有看到杨婷,于是趁着保安不注意,直接熘进去撬开了马向阳家的门。” “你看到了什么?”当初在看到地下室那个石台,以及隐蔽房间之中的解剖台时,我就在想像着那里曾发生过怎样惨绝人寰的事情,不过想像终归还是想像,远不如亲眼所见来得真实。只有亲眼看到那一切,你才会真正明白那是何等触目惊心、天怒人怨的罪恶。 “我看到了鲜血……”徐睿的眼睛越来越红了,那是因为愤怒造成的,我想他在看到地下室中景象的时候,眼睛八成也是这种颜色吧,只不过那时候他眸子的颜色,倒映出的是地上的鲜血。 “地下室的正中间是一座石台,上面沾染着还没有干涸的血迹,皮环、手脚支架以及挂在墙壁上的绳子,活生生将地下室渲染成了一座屠宰场。看到那些景象的时候,我猜测着杨婷或许已经遭遇了不测,于是就发了疯地寻找着,可让我崩溃的是怎么都没有找到,一直到我颓靡地靠着墙壁跌坐在地上。” “你发现了那间密室?”我问他。 “什么密室?”马磊有些疑惑。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跟马磊做出解释总是有些不合时宜的,不过我还是将那隐蔽的房间简短描述了一下,随后又问徐睿:“当你无意中撞开那扇门之后,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杨婷……”当徐睿有些虚脱地说出这句话之后,无尽的悲伤开始从他的身上蔓延出来,“杨婷被绑在解剖台上面陷入了昏迷之中,她的头皮被切走了,鲜血染红了整座解剖台。” 在审讯的过程中,警察和犯罪嫌疑人同时陷入沉默,是一种十分消极的信号。可自从徐睿开始供述,我们就一次次地被这种消极所包围着。这让我们每个人都充满了束缚和压抑感,可偏偏就是没有办法将其摆脱掉,只能沉浸在这种沁入肺腑的悲伤之中,细细地去感知马向阳他们的罪恶,以及徐睿他们的伤痛。 “后来你是怎么处理那种情况的?”办案人员可以同情犯罪嫌疑人,但这决不能成为宽恕他们罪恶的藉口,所以苏沫最终还是打破了这种沉默。 “当然是先救治杨婷。”徐睿很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这个时候已经恢復了正常,“我虽然是法医,但不管怎么说都是一名医生,基本的急救常识我还是知道的。更何况当年母亲的事情给了我很深的影响,所以在大学期间,我阅览了大量其他医学领域的书籍,这些知识的积累,让我保住了杨婷的性命!” “那你是怎么将她带出去的?”从徐睿的话中不难听出来,他想要保住杨婷的性命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可想要将她带出别墅区怕是就不容易了。 第83页 “我为什么要将杨婷带出去?”徐睿反问着我。 “我明白了……”我跟徐睿共事已有半年多的时间,彼此之间早已经有了默契,所以顿时就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你将杨婷从那间密室中带了出来,可并没有带出别墅区。而且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在那一晚就开始了你的报復。”我继续说着。 “不错!”徐睿继续点了点头,饶有兴致地望着我说,“峰哥,既然这些都被你说中了,那你能不能猜出来,我是怎么做的?” 徐睿突然的发问,让我有些措手不及,不过我还是尝试着去做了猜测。因为就在这个当口儿,苏沫在示意我和徐睿进行互动,激发他内心倾诉的欲望。“根据这起案件中存有的疑点,再结合你之前所供述的那些话,我猜测你选择了从马向阳的弱点下手。”只有这样,才符合徐睿的行事风格。 其实我做出如此推测,也并不完全是根据案件中的疑点作为论据的,更主要的是我一直都在观察着徐睿的表情变化,他是一个十分能隐忍的人。这种人在愤怒的时候,通常不会选择粗暴简单的方式,而是会在杀人之前,先诛心。这一点,从他不断变换身份蹲守在密林旁,在警察的眼皮底下将两名强姦犯的睪丸捏碎就能窥见一斑。 “比如呢?”徐睿的反问,说明我猜测的方向是对的。 “比如,流产的那个孩子。”我盯着他的眼睛说了一句。 “等等……”说到这里的时候,我的话被打断了,我转头看到雷大炮一步步走了过来,端起桌子上的茶水说道,“既然是马向阳的弱点,怎么又跟流产的孩子扯上了关系,那不是徐睿愤怒的源头吗?” “雷局,你先听我说完。”我示意雷大炮不要着急,解释道,“徐睿之前说过,马向阳之所以道歉,并不是因为他强行跟杨婷发生了关系,而是导致了那个孩子的流产。而且徐睿对此也做出了说明,马向阳怕那个枉死的胎儿找他索命,所以我猜测这就是徐睿选择报復的方式,在那密室之中留下了与流产胎儿相关的东西。” “是不是这样?”雷大炮问徐睿。 “峰哥的猜测是对的!”徐睿看来真的是做好了自绝的准备,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还朝我竖了竖大拇指,“其实我在救下杨婷的时候,曾经想过跟马向阳拼个鱼死网破。但是当冷静下来之后,我觉得轻而易举地将马向阳杀死,未免也太便宜他了,所以我想到了更加残忍的方式去报復他。正如峰哥你所说的一样,他越是害怕什么,我就越是要让他看到什么。我是在解剖台上看到头皮被切割掉的杨婷,结合她之前说要出国的话,以及地下室中干涸的斑斑血迹,可以断定她的十一个姐姐其实都已经遇害了。既然她们遇害了,可地下室中又没有她们的尸体,说明马向阳他们还会回来,所以我在将杨婷救下来之后,就开始了我第一步的报復。马向阳颇为迷信,害怕流产的胎儿来索命,所以我就在密室的房间里面,营造出了有个胎儿来索命的痕迹,这也算是我给马向阳的第一份礼物。” “比如呢?”关键性的东西,逐渐从徐睿的口中吐露了出来,这给了马磊详细记录的信号。 “比如,弄一些手脚印儿出来!”徐睿神色淡然,仿佛这一切跟他无关一样。 “徐睿,我先打断你一下。”苏沫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明亮的目光思索着说道,“我们都知道马向阳对鬼神之说颇存敬畏,不然也不会跟你道歉,也正是如此,他的身边才会时刻跟着王群。可这样一来,其中就有问题了。” “什么问题?”这话是我说出来的,可我相信无论是雷大炮还是马磊,此刻一定也对苏沫的这句话充满了困惑,不然他们的眉头不会深深地皱起来。 “疯子,是这样的!”苏沫环视我们几人之后说道,“卷宗中记录得清清楚楚,王群是一名退伍的侦察兵,先不说他是不是也信奉鬼神之说,就单说他的侦察技能,会不会识破徐睿伪造的这些东西?” 都说女人的心思更加细腻,看来果然不假,如果不是苏沫点明了这一点,我想早已经被我们给忽略了。忽略的后果,或许不会影响到徐睿的供述,也不会改变案情的走向,不过这会让我们错过进一步了解犯罪嫌疑人心理的机会,到时候势必会觉得惋惜。正是基于上面的这个原因,所以我们此时都竖起了耳朵,每个人都想弄清楚徐睿是怎么做到那一切的。毕竟手脚印儿可以伪造,但是掌纹以及指纹是在短时间内无法勾勒出来的,尤其是在不藉助特殊工具的情况下,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这个并不难!”徐睿轻笑一声说道,“最初,我是打算使用报纸的,将报纸揉成一团,然后再将其舒展开,裁剪出跟婴儿手脚大小的纸模,沾染鲜血之后那些褶皱就会留下类似掌纹的东西。但我尝试之后发现,虽然那样伪造出的掌纹可以以假乱真,但留下的手脚印儿不会呈现出重量的质感,于是我採取了更为保险的办法。” “什么?”我们几个人几乎是同时问出来的。 “泥土!” “泥土?” 6 “不错,就是泥土!”徐睿继续说道,“如果你们对郊区别墅勘查得够仔细,就会发现阳台上面的一盆花其实是被挖过泥土的,只不过后来被我用干土覆盖了一层。我的本意是用湿泥将模型做成新生婴儿的手脚大小,但通过尝试我觉得难度太大,很容易出现碎裂,于是我就做大了一些,这就是为什么案发之后,手印儿看起来符合三四岁孩子的原因。在那模型还潮湿的时候,我用褶皱的报纸在上面印了一下,这样可以确保褶皱出现在那些模型的上面。随后沾染着解剖台上面的鲜血,在墙上以及屋子里留下了那些小的手脚印儿。然后又用重物在地上弄出了拖痕,营造出杨婷被拖走的假象,传递给马向阳他们一个恐怖的信号。” 第84页 “徐睿,我不得不说你很可怕。”这是我内心真实的想法。 “接下来你做了什么,藏在房间中等待着马向阳他们回去?”苏沫深吸了一口气。 “当然不是!”徐睿摇摇头,“如果我仅仅做出这些,也只能是让马向阳他们受到惊吓罢了,并不能让他们真正陷入恐慌当中,所以在做完那一切之后,我离开了别墅区。” “你去了哪里?”我迫切地想知道,徐睿后来又做了什么。 “回市区,确切地说是去马向阳家里。” “杨婷呢,你有没有将她带走?”苏沫追问着。 “没有!”徐睿摇摇头,“我很担心杨婷,但我相信短时间内她不会出现生命危险,而且光天化日之下,我也没有办法在不惊动他人的情况下将她带出去,所以就把她藏了起来。” “这样说来,你回市区不光是要进行你的报復计划,还有就是需要弄些救治杨婷的药品吧?”我可不相信徐睿会被仇恨蒙蔽了理智,光想着报仇从而不管杨婷的死活。 “是的!”徐睿没有否认,“我回到市区以后,直接就去了马向阳的家,而且先跟一家商店的老闆打了声招唿。” “商店老闆?”我又疑惑了,徐睿这样做是什么目的? “当然是为了更好地復仇,稍后我会做出说明的。”徐睿没有给我直接的答案,而是继续之前的话题,“跟商店老闆打完招唿之后,我就直接敲开了马向阳家的大门,恳求他同意我和杨婷在一起。但马向阳这次显得很失风度,甚至都懒得敷衍我,就让王群将我给赶了出来。随后我就又返回到了那间商店,在等待着他们出来的同时,也在跟那个老闆时不时地聊两句。当天色渐渐黑下来之后,我看到马向阳和王群开车出来了,但我这次并没有跟踪他们,而是偷偷摸摸地进入了马向阳的家里面,在卧室门口留下两个小手脚印儿之后,又往饮水机里面投放了大量的安眠药。” 徐睿的这一番话说完,我们都知道属于马向阳和王群的噩梦要开始了,这份缜密且恶毒的心思,让我和苏沫以及马磊陷入了沉默。 “做完这一切我就又返回到了那间商店,当时手中还提着一份儿外卖,并且邀请了那个店老闆跟我一起就餐,没有多长时间马向阳他们就回来了。王群是侦察兵出身,开车的技术很好,但是当他们回来的时候,我看到那车险些撞在路边的护栏上面,通过这一点我就知道,他们被我营造的现场吓到了。” “然后你就去找了他们?”马磊有些忍不住了。 “当然不会!”徐睿摇摇头,“如果我现在去找他们,那岂不是白白设计了这个局,我要等着他们来找我。” “你怎么知道他们会来找你?” “我当然知道!”轻笑了一声,徐睿说道,“我没有跟随他们去郊区的别墅,但是通过王群把车开得东摇西晃,以及他们两人苍白的脸色来看,他们在别墅里面一定是被吓到了。人在受到惊吓之后,会导致肾上腺素分泌过多,让人的情绪很容易处于失控当中。但是当肾上腺素消退下去,人的头脑就会渐渐地冷静下来,一向注重养生的马向阳,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所以我猜测马向阳他们下车之后,并不会直接进入房屋之中,而是会静静等待着情绪的回落,随后更会分析在别墅里经歷的一切,会不会是人为的。” “换句话说,你知道他们会怀疑到你?”我把徐睿的话做了总结。 “是的!”徐睿点点头,“跟我所猜测的一样,当王群和马向阳站在门口嘀嘀咕咕了好一会儿之后,马向阳一个人进了屋子,而王群则是直接朝着我走了过来。” “不愧是侦察兵出身,一下就察觉到了你在暗中监视着他们。”苏沫感慨了一句。 “不,你错了。苏队。”摇摇头,徐睿继续说道,“并非王群的本事大,而是我故意暴露给他们的。” 这话让苏沫微微愣了一下,随后才问道:“那你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我知道,为了不在场证明!”说完这句话,我看到徐睿没有开口的意思,于是继续道,“现在我知道你为什么返回马向阳家的第一时间去跟商店老闆打招唿了,因为你想让他帮你证明,你一直都没有离开过这里。” “疯子,可这似乎说不通啊,毕竟徐睿有一段时间是在郊区别墅中的啊。”苏沫否定着我的说法。 “苏队,其实你仔细想想就会明白,徐睿其实每向前走一步,都给自己留了后路。”我提醒着苏沫。 “你是说,他利用了商店老闆的记忆偏差和主观意识?”苏沫总算明白过来了。 “不错!”我点点头,“之前徐睿说过,他第一次去马向阳家被驱赶出来之后,就做了乔装打扮来监视他们,随后看到了赶来的朱强,再之后尾随他们去了郊区的别墅。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当时徐睿就藏在那间商店之中,并且跟店老闆有过交谈,给其留下了一些印象。而当他从别墅区返回来之后,又第一时间跟店老闆打了招唿,这就勾起了店老闆的回忆。当然最关键的还是他后来提着的那份儿外卖,这会给商店老闆造成一种错觉,让他以为徐睿这一天都在这里,并没有去过其他的地方。当马向阳和王群冷静下来之后,就会思考这件事情是不是人为的,而跟他们结仇的人只有徐睿,所以他们才会怀疑他,才会跟商店老闆去证实。” 第85页 “那么,商店老闆是怎么说的?”马磊转了转手里的笔。 “跟我预想的一样,商店老闆没有丝毫犹豫地说,我一直都在这商店的附近!”徐睿说完这句话笑了,只不过这笑容里面藏着一些阴冷,“王群带着失望离开了商店,在他刚刚离开不久,我就看到他掏出了手机,随后匆匆忙忙冲进了马向阳的家里。” “马向阳看到你留在屋子里面的手脚印儿了,所以又受到了惊吓,这也是他给王群打电话的原因。”徐睿这份儿心思,简直就是天生的犯罪材料。 “是的!”承认之后,徐睿的笑越发阴狠了起来,“马向阳两度受到惊吓,一定会问王群是不是我做的,但王群转述商店老闆的话,一定会给他更大的打击,让他彻底陷入惶恐之中。” “到了现在,该用到那饮水机了吧?”终于到了这个最为精彩的地方了。 “嗯!”看到徐睿点头,苏沫眼中透出了些许的好奇之色,不解地问道,“那你怎么能够肯定,马向阳一定会喝饮水机里面的水,而不是迅速离开那座房子呢?” “因为本能!”徐睿的笑意更浓了。 “本能?”苏沫有些疑惑,“什么意思?” 徐睿没有卖关子,直接说道:“苏队,没事儿的时候你们真应该多看些书,因为在这起案子中我所运用的一切,都是从书中照搬下来的。我们之前说过,人在受到惊吓的时候,肾上腺素会出现激增,这在导致心跳加速的同时,也会让人感觉口干舌燥,所以我断定马向阳会饮用大量的水。” “不,你先等等……”苏沫并没有因徐睿的轻视而生气,继续提出她的质疑,“你在马向阳的两处住所弄出来类似胎儿的手脚印儿,无非是为了给他们制造恐慌感,可如果马向阳饮下了含有大量安眠药的水,那就会陷入沉睡之中,如此一来他的情绪就会渐渐趋于平静,岂不是与你的初衷相悖了?还有一点,你怎么能保证当马向阳昏昏沉沉倒下去的时候,王群不会将他送到医院里面去,如果他这样做了,你之前所有的计划岂不是就泡汤了?” “苏队,如果你跟我一样了解过那么多刑事案件,翻阅过那么多犯罪心理学的书以后,你就不会问这样的问题了。”这两点,显然徐睿都曾思量过。 “怎么讲?”苏沫继续追问着。 “首先,我之所以在饮水机里面下大量的安眠药,目的就是为了给马向阳一个缓解的时间,因为人在紧张到极致的时候,会走向两种极端。一种是被活生生地吓死,另外一种就是拼个鱼死网破,显然这两点都不是我愿意看到的,所以我只能让马向阳先睡着,然后再继续我们的游戏。至于你说王群会不会将马向阳送去医院,这个问题从始至终就不是我的顾虑,因为王群是侦察兵出身,最起码的急救措施以及鑑定一个人是不是有生命危险还是能做到的。” “徐睿,你太可怕了!”听完这番话之后,苏沫忍不住感慨了一句,马磊和雷大炮虽然都保持着沉默,不过我从他们阴郁的表情以及抽动的嘴角中能看出来,他们内心中的震撼也不小。 “就算你猜中了王群不会将马向阳送去医院,那你怎么能确定他会离开?”徐睿刚才说了,他要等马向阳睡着之后继续他们的游戏,那就说明王群是不会留在那里的。这是困扰我的一个问题,他怎么就能断定,王群一定会走呢? “因为,做贼心虚!”徐睿端起面前的水杯喝了两口,继续说道,“马向阳干的一切勾当,都跟王群有脱不掉的干系,而且别墅区的婴儿手脚印儿,在让马向阳陷入恐慌的同时,也会给王群莫大的惊吓。而当王群看到马向阳家里面也出现小手脚印儿的时候,一定会联想到自己的家,所以我断定王群在确定马向阳没有生命危险之后,一定会赶回家里。” “事实是,一切都被你猜中了?”我长唿了一口气。 “不错!”徐睿点点头,“当王群离开马向阳家之后,我就偷偷从后窗户翻了进去,第一步计划已经顺利完成,接下来我要做的就是实施第二步。” “第二步是什么?”我继续问。 “依旧是小手印儿,只不过这次换了地方。这次你将小手印儿留在了窗帘上面?”我想到了案发现场的那一幕。 “没有!”徐睿摇摇头,“那是我走的第三步,第二步我将小手印按在了他的两条胳膊上面,并且用尖锐的东西在避免划开皮肉的同时,留下了一个手印的轮廓。” “我明白了!”我接过徐睿的话,“当马向阳醒来之后,一定会仔细确认之前看到的那些是不是真的,所以你就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了小手印儿,用来给他造成更大的冲击。” “但小手印儿毕竟是沾染鲜血印在他胳膊上面的,是能够用水清洗下来的,但是你留下的轮廓不会,而且经过时间的沉淀之后,那轮廓还会变成乌青色,从而让马向阳对婴儿索命深信不疑。” “是的!”徐睿点点头。 “这样一来,也就能解释得通,案发的时候马向阳大臂上面为什么会有深青色的小手印儿了,那不光是你用尖锐之物刻下的轮廓,更是他想摆脱那东西,自己活生生搓严重的。”我继续推测道。 第86页 “峰哥,你不转到刑侦去,当真是有些可惜了。”徐睿以我不愿意听到的方式夸赞了我一句,继续说道,“事实上,当马向阳醒来,在看到手臂上的小手印儿之后,他直接冲进了卫生间,在沖刷那些血迹的时候,也在狠狠地搓着,试图将我刻下的轮廓给搓下来。殊不知这样不仅毫无用处,还会让那小手印儿越发清晰,如同附骨之疽一样贴在他的身上。”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马向阳回去跟妻女团聚,也是你推动的吧?”徐睿一切的计划,都是一环扣着一环的,所以我不相信马向阳回家是偶然。 “不,那跟我没有直接的关系!”出乎预料,徐睿否认了这一点,“那只不过是人在感受到绝望之时的本能反应罢了,在忏悔自己以往过错的同时,也会加倍珍惜现在拥有的东西。” “那么后来你做了什么?”徐睿显然不会就此放手,不然马向阳他们也就不会死了。 “后来我看到马向阳抱着一尊佛像沖了出来,打车跟上他之后,我看到他去了一座庙里。我想在受到如此大的惊吓之后,晚上他是不会离开那座庙的,于是我就回到了别墅区,趁着夜色将杨婷救出来的同时,也毁掉了那些小手脚印儿!” “你去救杨婷我不意外,为什么要毁掉那些小手脚印儿呢?”这一点,我不是很明白。 “第一,是为了避免马向阳他们回过味儿之后从中察觉到人为的破绽;第二,是为了不让你们看到那些东西,通过那些血迹,你们很有可能会找到杨婷,从而暴露了我自己。”徐睿解释了一下。 “马向阳已经被你折磨得生不如死了,甚至抱着佛像躲到了庙里面,那么你又是怎么让王群写下那封忏悔书的?”这是我所好奇的一点。 “这个更容易了!”徐睿轻笑了一声。每每徐睿露出这样笑容的时候,所说的话都会震动我们的心神,于是在此刻我们都屏气凝神竖起了耳朵,都想知道他到底用了什么办法逼迫王群就范。 “王群之所以帮助马向阳做出这些丧尽天良的勾当,完全是因为他想要弄到更多的钱,那么他弄钱来干什么呢?”现在的徐睿,一点儿都不像是被捕的罪犯,脸上的神色恬然,话也是说得云淡风轻。 “当然是安家置业,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马磊回了一句。 “这就是了!”徐睿点点头,继续说道,“王群是一名退伍的侦察兵,我想要从他身上入手,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那么我只能将主意打到他的儿子身上。” “当然,我并没有伤害他的儿子,更没有做出绑架这种卑劣之事,我只不过是趁着他儿子放学买东西的时候,往他的书包里面洒了一些鲜血,同时在他的后背上留下了两个小血手印儿而已。” “如果是换作往常的话,王群或许会由此推想到事情是人为的,毕竟种种超自然范畴的现象是轻易不会在白天出现的。但你们不要忽略了一点,头天晚上马向阳的胳膊上也出现了血手印儿,他在被吓得躲到寺庙的同时,是一定会给王群打电话的。所以当王群看到儿子书包里面的鲜血和后背上的小血手印儿的时候,一定会裂胆崩心的。而如果你们对宗教文化有过涉猎,就会明白无论什么样的庙,其实存在的意义就是发展更多的信徒。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马向阳去庙里面一定是寻求庇护的,而且会向里面的和尚们求救。但偏偏,佛家讲究的是因果,所以无论庙里面的和尚跟马向阳说了什么,所造成的结果都只有一个,那就是让他更加坚信,真的有鬼婴在索命。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他马向阳做的可不仅仅是亏心事,那简直就是丧尽天良、人神共愤的事情,所以他离开庙宇的时候,就是他最绝望的时候。” “徐睿,你简直就是个变态。”听到这里,雷大炮终于忍不住了,恶狠狠地咒骂了一句。雷大炮如是说,我们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徐睿也未免太可怕了,他居然能将人的心思把握得如此之准,偏偏又能不断利用环境对马向阳施加压力,这不是变态是什么? “雷局,不是我变态,一切都是他们逼迫我的。”徐睿的声音有了些冷意,“每个人在无助的时候,所想到的都是自己最信任的人,于是马向阳从庙里走出来之后,一定会向王群求助的。” “可马向阳不知道的是,这个时候的王群,比他还要绝望……” 第十一章 侦查方向 1 我面对过很多的犯罪嫌疑人,可从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像徐睿这样给我造成如此大的压力,他的每一句话都让我觉得口干舌燥、裂胆崩心。如果不是徐睿亲口供述这一切,怕是打死我都不会相信,这个跟我共事半年多,看起来阳光腼腆的大男孩儿,会藏着如此缜密且恶毒的心思。 “王群的绝望,是源于他儿子书包里的鲜血和后背上的小手印儿吧?”也只有这一点,能够让当过侦察兵的王群彻底乱了方寸。 “是的!”徐睿没有否认这一点,“相较于马向阳来说,王群要更难应付一些,毕竟他曾经当过兵。别墅里面的小手脚印儿,以及杨婷消失的尸体,在当时或许会给他造成冲击,可我并不能确定会不会让他真的相信是鬼婴在索命,从而被恐惧和慌乱给包围起来,所以我只能想别的办法。其实我是担心将王群逼急了之后,他会做出某些对我不利的事情来,所以我只能将主意打到他儿子的身上,毕竟人都是跟下一代亲近的。”而且通过观察,我能看出来王群十分溺爱他的儿子,当这种危险降临到他儿子身上的时候,他就很难去保持冷静的头脑了,更别说马向阳一直都在扮演着推波助澜的角色了。” 第87页 “你利用了父亲之于子女的那份爱,这手段未免太卑劣了一些!”早亡的父母,显然是扎在苏沫心中的一根刺,不然她不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卑劣吗?”徐睿笑了笑,无所谓地说道,“相较于他们犯下的罪行来说,我所做的一切已经算是仁慈的了,毕竟我只是杀了马向阳和王群,并没有真的祸及他们的家人。” “徐睿,你继续说吧。”我打断他们正在进行的对话,将话题再次引到了案情上面,“马向阳跟王群会合之后,他们又去做了什么,你又去做了什么?” “他们会合之后,王群开着车将马向阳送到了郊区,去了一名所谓的大师家里,随后王群自己开着车又去了银行,给那些死去的女孩儿家里汇了款。”徐睿说完,沉默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因为我之前一直摸不准王群的心思,所以在他汇款的时候,我就站在银行外面,这也让我洞悉了他无助的心情。” “仅仅凭藉汇款,你就能确定这一点?”我想弄清楚徐睿为什么会这样认为。 “是的!” “那如果是马向阳授意王群去汇款的呢?” “是不是马向阳授意的,并不重要。”徐睿抬头看了我一眼说道,“关键的一点在于,王群认可了汇款补偿杨婷她们家人的做法,这说明他的心已经乱了,也想通过这种方式来赎罪。” “等等……”话说到这里的时候,我意识到了一个偏差的地方,“根据后期的调查,那些女孩儿都是从孤儿院走出来的,可现在你又说给她们家人汇款的事情,这岂不是自相矛盾吗?” “矛盾吗?”徐睿反问我一句,说道,“如果你们调查得够仔细,就会知道杨婷她们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孤儿,而是重男轻女这种思想的受害者,她们都是被遗弃在孤儿院门口的。” “那她们到底是不是来自同一个村子呢?”徐睿所说的这一点,我并不想去辩解,因为重男轻女的这种思想一直都是封建社会的余毒,即便是社会发展到了今天,在某些偏僻落后的地方,依旧是存留的。 我真正好奇的,是杨婷她们到底是不是来自同一个村子。当初,我们排查到她们来自一个叫作往生村的地方,随后马磊更是带人过去核实过,而且还带来了那些女孩儿的父母,将尸体做了认领。按照当时的案情来分析,一切都是合理的,可现在看起来,似乎藏着很大的猫腻。首先,孤儿院的孩子有很多,但为什么马向阳领养的十二个女孩儿,都是来自同一个村子的,难道真的只是巧合?其次,那个村子的人,如果不想抚养那些女孩儿,完全可以送到就近的福利院去,可为什么他们选择了这里?要知道这里距离往生村可有两千多里地。最后,既然杨婷她们都是从小被捨弃的婴儿,这么多年过去以后,为什么她们的父母还能认出她们来? “峰哥,你的问题,我会一个个给你做出解答的。”徐睿既然已经做好了和盘托出的准备,那我就只能竖起耳朵听着了。“第一,马向阳所领养的十二个女孩儿来自同一个村子,并不是巧合。第二,那个村子的人们,为什么会不远千里将孩子送到这里来,是因为无论重男轻女的思想有多严重,为人父母的都想让自己女儿过上好的生活,即便女儿是被他们给捨弃的。第三,之所以过去这么多年,母女重逢还能相认,也并不是多难理解的事情,只要有人在收养她们之后,不时地寄送一些照片、视频,或是回村里看看就行了。” “不,你还是没有解释清楚。”我继续提着我的疑问,“你所说的三点,的确是能够说通的,不过在这里面必须要有一个因果要素,比如马向阳为什么收养的孩子都是往生村的?” “又比如,那些村民为什么会选择这座福利院?”这都是我搞不明白的地方。 “现在,我就来给你做出详细的解释!”徐睿毫不犹豫地说道,“在这起案件结案的时候,你们所有的证据链基本上都是从王群那本笔记中获取的,可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王群做了什么手脚呢?” “你是说,王群笔记中的东西是不可信的?”问出这个问题之后,我感觉后背已经泛起了寒意,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这桩案子真要成笑话了。 “我没有说不可信,我说的是隐瞒。”徐睿挑着字眼儿。 “隐瞒了什么?” “关于马向阳的那部分。”徐睿给我提示着。 “明白了……”这句话,就宛若当头一棒,让我瞬间明白了过来,“最初的结案,我们主要的依据的确是王群的那个笔记本,上面记载着所有的犯罪事实。当时一切看似都是合理的,可如果现在反过头去想想,就会发现其中对于马向阳的事情,有些并不是表述得很清晰,甚至可以说遗漏了不少。” “比如呢?”苏沫他们也来了兴致。 “比如,马向阳这个人的身世!”我随口应了一句,将目光望向了苏沫,“当初你们在走访排查的时候,是不是对他的身世做过详细的了解?” 苏沫回忆了一下说道:“案发之后我们所做的排查走访,更多的是针对马向阳的人际关系展开的,毕竟这起案子有着明显的他杀特徵,至于他本人的身世,我们并没有深入地挖掘。” 第88页 “那就是了……”我沉吟一下,随后又望向了徐睿,“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马向阳其实才是杨婷她们的老乡,关于跟处女交欢延年益寿的传说,也并非王群告诉马向阳的吧?” “是,也不是。” 徐睿的这句话模稜两可,让我泛起疑惑的同时,也来了兴趣:“怎么讲?” “峰哥,我还是那句话,你不转去刑侦真的是太可惜了。”再次褒扬了我一句后,徐睿吐出口气说道,“你说得不错,如果你们仔细调查就会发现,马向阳后来的履歷是带有伪造成分的,至少他的出生地就是假的。” “他可不是土生土长的本市人,而是跟杨婷她们一样,都是从那个小山村里走出来的,当时恰逢改革开放的浪潮,加上他吃苦耐劳所以就发了家。” “那他为什么要伪造籍贯?”这是我所好奇的一点,毕竟从老祖宗那里传承下来的礼俗文化之中,故乡对于一个人来说,是很难捨弃的情结。 “因为厌恶。” “厌恶?”我愣了一下。 “对,就是厌恶。”徐睿点点头,“这些话你不必产生怀疑,我也没有必要去骗你们,就像我不会去怀疑马向阳临死之前所说的话一样,毕竟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这些,都是你杀死马向阳之前,他跟你说的?”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我当然相信徐睿是不会骗我们的,但案情报告需要我们将一切都搞清楚。 “是的!”徐睿继续说道,“在马向阳临死之前,他曾经跟我有过交谈,在忏悔他犯下的罪恶的同时,也将你们所不了解的情况,跟我做了如实的陈述。严格来说,马向阳是第一个真正走出往生村的人,不过当时的他并非出于自身发展的原因,而是因为他从小父母双亡又体弱多病,被全村人排挤出来的。这就是马向阳修改籍贯的原因。” 从徐睿的话中不难听出来,全村的村民对于吃百家饭的马向阳是相当不满的,而能将其排挤出村子,足以想见平时他们对待马向阳的态度会是何等恶劣。迫不得已之下背井离乡,要说马向阳心中没有憎恨那是不可能的,于是他就修改了自己的出生地,以此来提醒自己永远跟往生村断绝关系。 可既然当时断绝了关系,为什么后来又会纠缠到一起呢? 2 徐睿看了我一眼,略有些唏嘘地说道:“马向阳的父母早亡,让他陷入了生活的困境当中,以至于不得不依靠全村父老乡亲的接济过日子。去过当地的马队应该清楚,往生村直到现在都是贫穷和落后的,那个时候的条件当然更加恶劣,所以飢一顿、饱一顿的生活,给马向阳的身体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尤其是他怀着势必要出人头地的心思创业初期,更是让身体承受了极大的负荷,以至于他在正当年的岁数,却不得不靠着药物来调理自己的身体。” “所以,他就想到了跟杨婷她们交欢,来延年益寿的办法?”徐睿对于之前案情做出的了解,大多都是通过我的嘴得知的,如今他所说的情况跟王群笔记本中记载的基本一致,想来是没有欺骗我们的。当然,还是那句话,他已经在万念俱灰的情况下主动投案了,应该是不会撒谎的。 “没有!”徐睿摇了摇头。 “没有?”这不仅让我愣了一下,苏沫他们也是露出了茫然的神色,“如果没有的话,那些女孩儿是怎么被他收养的,又是怎么跟他产生交集的呢?” “因为……人心!”徐睿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是带着一些悲痛神色的。 “徐睿,你就不要卖关子了,到底是为什么?”马磊催促着。 “你们应该都听说过一句老话儿吧?”徐睿说话依旧不疾不徐。 “什么?” “穷山恶水出刁民!” “你是说,马向阳之所以跟那些女孩儿产生交集,并非是马向阳主动的,而是那些村民找上门来的?”我隐隐领悟了这句话,如果真是这样,这帮村民的确是毫无羞耻可言。 “是的!”徐睿点点头,“马向阳发家之后,因为记恨那些村民的冷漠,所以花钱改了自己的履歷。但籍贯可以改,出身是怎么都改不掉的,更何况那山村里还葬着他的父母双亲呢?马向阳回家祭祖,真的可谓是衣锦还乡,那些村民也似乎忘记了当初是怎么排挤奚落他的,纷纷做出了奉承的样子,想要从马向阳的身上谋取些好处。” “可真是够无耻的。”苏沫忍不住骂了一句。 “无耻?”徐睿冷笑一声,“更无耻的还在后面。” “马向阳一直都记恨那些乡亲的所作所为,因此是不会对那个贫困山村伸出援手的。可那些穷怕了的村民,又怎么会轻易放过马向阳呢?”徐睿冷笑着嘲讽道。 “他们到底做了什么?”见财眼红这种劣根性,在这些村民身上体现得可谓是淋漓尽致,可我还是好奇他们会做什么。 “据马向阳说,那些村民最初希望他回来带领大家致富,但是被他给拒绝了。随后他们又想到向马向阳借钱,但仍旧被回绝了。到了最后有人将自己家的闺女拉到了马向阳的近前,说当年他是靠全村人接济才活下来的,有义务也有责任帮他们抚养自己养不起的孩子,这个恩情他必须要还。”徐睿脸上嘲讽的神情越发严重了。 第89页 “这就是马向阳跟那些女孩儿产生交集的原因?”案情,正逐渐地明朗化。 “当然不是!”徐睿摇摇头,“马向阳并没有去理会那人,而是连夜赶回了家,不承想两天后下班的时候,他在公司的门口撞见了那个小女孩儿。询问之下才得知,原来女孩儿的父亲责怪她没有跟住马向阳,回家一顿毒打之后,更说出了没有这个女儿的话来,女孩儿走投无路之下,只能来找马向阳。” “她是怎么知道马向阳公司地址的?”苏沫问。 “苏队,你太低估那帮村民的心思了,他们既然将主意打到了马向阳的身上,总是有办法弄到那些东西的,就算是吃不到肉,也得从马向阳身上扒层皮下来。”徐睿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往生村重男轻女,这是马向阳深知的事情,而且他丝毫不怀疑女孩儿父亲的那番话。如果他不管,那么这个女孩儿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个问题。马向阳是穷苦人家出身,在童年时期更是遭遇了那么多的不幸,所以发家之后一直都在做着慈善,市里的孤儿院就是他曾重点帮扶的机构。小女孩儿回家是不可能了,但因为当年村民们做过让马向阳寒心的事情,所以他也不会将女孩儿收养在身边,于是就将其送到了孤儿院里面。” “那个小女孩儿,也是后来他收养的第一个女儿吧?”苏沫轻轻地问了一句。 “是的!”徐睿继续说道,“将女孩儿安置下来之后,马向阳以为日子就会恢復平静了,但他还是低估了那些村民,那个被安置的小女孩儿,只不过是个开始罢了,后来又有更多的女孩儿被送了过来。” “徐睿,你先等等!”苏沫在这个时候打断他问道,“那个时候的马向阳,并没有收养那个女孩儿,既然是这样,那些村民为什么还会源源不断地将孩子们送过来?” “好问题!”徐睿轻笑一声,“当时我也曾问过马向阳同样的话,当时他给我的回答是,即便是他没有收养那个女孩儿,但是却给她提供了足以成长的环境,这对于那些村民来说同样是莫大的诱惑。” “这些人太可怕了。”我忍不住感嘆了一句,“难道他们就真的忍心将自己的孩子送到孤儿院,不论怎么说那都是亲生骨肉,他们这样做当真是还不如畜生。” “峰哥,如果你去过那个村子,如果你跟马向阳交谈过,你就不会这样认为了。”徐睿喝了口水,继续说道,“我在听到这些的时候,同样被深深地震撼过,不过马向阳很快就给我做出了解释。说在他们那里,重男轻女的思想一直都很严重,在那里的人们看来,女孩儿不过就是传宗接代的工具罢了。所以很多人家如果没有儿子的话,那就会一直生下去,一直到生出儿子为止。而因为那里贫困落后,所以很多人家根本就没有能力抚养那么多的孩子,虽然说将孩子送到孤儿院残忍了一些,但终归是能够吃饱穿暖的。更何况,马向阳也一直在扶持着那座孤儿院,所以在他们看来,将孩子送到孤儿院里面,就等同于是马向阳在抚养着了,何乐而不为呢?” “唉……”重男轻女的思想,在很多人的观念中是根深蒂固的,可随着这个爆炸时代的信息冲击,大多数人都不会表现得太过明显,如同往生村那么疯狂的,我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那么,马向阳到底是什么时候真正动了收养那些女孩儿的念头呢?”任何事情都不会一蹴而就,都会有一个发展的过程,那么在这个过程当中,是怎么出现转折的,或者说是谁在背后狠狠地推了一把马向阳,让他做出了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当然是认识王群之后!”徐睿透出几分回忆说道,“往生村送来的女孩儿很多,而且是持续性的,马向阳对此异常痛恨,但是又没有办法,直到有一天来到孤儿院的换成了一个男孩儿。” “王群?” “是的!”徐睿点点头,“我们经常会听到一句话,这个世界总会有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对于往生村的人们来说,那个人就是内心活泛不安的王群。当所有村民都在想办法将家里的拖油瓶送到孤儿院的时候,王群的父亲却动了不一样的念头,他让王群只身走出了大山,千里迢迢来投奔马向阳。相对于那些村民来说,王群的父亲倒是颇有远见的,只有离开了那个偏僻落后的小山村,自己的儿子才能真正改变命运!”马磊感慨了一句。 “是啊……”徐睿也忍不住嘆息一声,“据马向阳说,王群在见到马向阳后只说了两句话,一句是他正重复着马向阳以前的生活,靠着村民们的救济生活。另外一句就是他有调理好马向阳身体的偏方,并且能够让他跟村里的老人们一样长命百岁。” “这么荒诞的话,马向阳怎么会那么轻易地相信?”当初从王群的笔记本中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我觉得那是扯淡的玩意儿,现在更觉得可笑了。 “峰哥,你乍然听说不相信能够理解,但你要知道马向阳不一样。”徐睿反驳着我,“马向阳是从小在往生村长大的,所以他知道村里老人长寿的事情,当然尤为关键的一点是王群的父亲,他是往生村的土医生,帮老人看病很有一套。延年益寿的办法,如果换作别的人来说,马向阳或许是不会相信的,可偏偏这句话是王群说出来的,结合马向阳听的、看的一切,让他对此深信不疑。” 第90页 “徐睿,根据我从孤儿院了解的情况来看,杨婷她们都是在十四岁的时候被领养的。而卷宗之中记录得很清楚,王群今年才三十岁,那也就是说当时的王群只有十七八岁?” “根据这些我们也能得出一个结论,从见到王群开始,到前些日子我们发现受害者的尸体,这场灭绝人性的杀戮盛宴,他们居然筹备了长达十二三年!” 3 “很可怕是吗?”徐睿嘲讽地笑了笑,“当时在听马向阳讲述的时候,我心中一样是充满了震动的,我见证了他们犯下的罪恶,可我没有想到他们会如此冷血。” 在徐睿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们每个人都没有出声,此时我的心里充斥着莫大的哀痛和愤怒,看来老祖宗留下的话果真是极其富有道理的。这世上什么最难揣摩?是人心。就拿马向阳来说,他因为自己童年的不幸,在发家之后一直资助着孤儿院,这本是他善心的体现。然而当巨大的诱惑摆在面前的时候,他却成了冷血的刽子手。真的是花开有两面,人生佛魔间…… “继续吧……”逝者已矣,我们要做的就是帮她们讨回公道,惩治真兇,所以这场聊天儿似的审讯,还要继续下去,这起案件还有诸多的疑点没有解开。 “在王群那句延年益寿的话下,马向阳的心思出现了动摇,毕竟他的身体的确糟透了,在拥有了这么大的家业之后,他怎么能接受自己的早衰呢?所以,马向阳将王群带到了家里,并且说以帮助王群安置工作来交换调理身体的偏方,但王群并没有直接告诉他,而是说等一切稳定下来再说。”徐睿继续说道。 “稳定,所指的是什么?”苏沫问。 “当然是在这座城市扎根,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徐睿继续着供述,“原本,马向阳是打算让王群去上学的,但因为自幼在教育资源贫乏的山区长大,王群的知识底子打得很不好,而且他本人也不想上学,所以只能作罢。” “所以,马向阳通过打点关系,将王群送到了部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王群当兵的事情了。 “是的!”徐睿点头,“马向阳是个商人,所以心里很清楚一旦沾上王群,怕是这辈子都无法摆脱掉。与其白吃白喝地养他一辈子,倒不如将其发展成自己的一个臂膀,所以就把王群送到了部队里面。毕竟在那里不仅可以将身体锻鍊得强壮,更是能够杀一杀王群身上的野性,退伍之后做个贴身的司机兼保镖也未尝不可。” “两人从见第一面就开始互相算计,能和平共处这么多年,也真是难为了他们。”马磊摇着头苦笑了一声,随后继续做起了笔录。 “在临去部队的时候,王群告诉马向阳,让他每年从孤儿院中挑选一名十四岁的女孩儿,改头换面将她们收养到家里,至于用来做什么,等到他退伍的时候自然会相告的。” “徐睿,我有两个疑问,第一为什么是十四岁的女孩儿,而不是十三岁或者十五岁?第二,是谁在一直给王群出谋划策,是不是他的父亲?”这两点我也是必须要问明白的。 “你的第一个问题,马向阳同样问过,当时王群的回答是,根据他父亲常年看病的经验,大多数女孩儿的第一次例假,都是在十四岁那年。”徐睿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当然,这只是个概率的问题,毕竟生活环境以及体质都会导致第一次例假的时间不同。但不可否认十四岁是第一次来例假概率最高的年龄,这一点有妇女协会做过的调查可以证明。” “但是这跟例假又有什么关系呢?”我越听越迷煳了。 “当然有关系!”徐睿笃定地说道,“在马向阳他们的老家流传着一种说法,当女孩儿来例假之后,就说明已经具备了生育的能力,家里也就开始张罗着给她们找对象了。换句话说,在某种意义上,女孩儿来例假就意味着真正走向成熟了,你们可以将其理解为一种信号。当然,这种信号并不仅仅意味着成熟,还意味着女孩儿的转变。如果你们了解过家庭性教育就应该知道,很多母亲都是在女儿来例假之后,开始接受女儿到女人这个转变的过程。而通常在这时候,她们都会告诉女儿例假对于女人意味着什么,更会传授一些两性接触时的常识,敦促女儿要洁身自好,帮她们塑造良好的世界观、人生观。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例假的到来就意味着一个女孩儿迈入了一个崭新的世界,她们在因为身体发生变化充满忐忑的时候,也在接受各种纷沓而来的信息。王群要马向阳选择这个年岁的女孩儿,就是为了让他一点点地帮助那些女孩儿塑造世界观、人生观。而且那个年岁的女孩儿,也是最容易哄骗的时候。” “龌龊!”听到这里的时候,苏沫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 “或许吧……”徐睿没有顶撞苏沫,而是自顾说道,“我们常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那些女孩儿虽然是在孤儿院长大的,但这并不能说明她们丧失了对于美的追求。相反,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她们每天看着大街上花枝招展的女人们,内心之中的欲望只会更加地强烈,可对于贫穷的她们来说,这不过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罢了。” “但偏偏,马向阳能够帮她们达成愿望!”到了现在,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唯一能告诫自己的是,将来如果我有一个女儿,一定会付出自己的全部去爱她。 第91页 “是的!”徐睿点点头,“孤儿院常年接受马向阳的资助,所以当马向阳提出收养女孩儿的时候,根本就不需要做出什么审核,直接就答应了他。” “也就是说,在王群去参军的那三年时间里,马向阳从孤儿院领养了三名女孩儿,而且还都是往生村的。这些女孩儿被收养之后,马向阳为她们提供了富足的物质生活,并且培养出了她们扭曲的价值观。”做了一个小结之后,我又问徐睿,“那么第二个问题呢?” “峰哥,其实之前你已经给出答案了,王群所说所做的一切,都是他那个做土医生的父亲授意的。” “他父亲的心思较之马向阳也不遑多让啊……”人真是个自私自利的物种,往往为了自己的私念,能够做出很多耸人听闻的恶毒之事来。 “他的父亲是走街串巷的土医生,加上经常去县城里面购置药品,眼界自然是要宽一些的,所以他为了能让王群扎根城市,想出这样的法子并不难理解。”徐睿脸上的嘲讽神色始终未变,反而更加明显了。 “那个延年益寿的办法,也是出自王群的父亲之口吧?”王群那个时候不过十七八岁,我可不相信他也有着徐睿那般的心思。 4 “不错!”徐睿点点头,“王群退伍的时候,马向阳去接了他,并且迫不及待地问起延年益寿的办法,并且许诺王群,以高薪聘请他为司机兼保镖。” 马向阳是个彻头彻尾的商人,而且那件事情在他的心中憋了长达三年的时间,他一定会想尽办法从王群口中套出来的,所以我很好奇他们这次交锋的胜负。 “王群告诉他了?”苏沫问。 “应该没有!”这句话不是徐睿说的,而是出自我的口,说完之后我看到苏沫闪露着疑惑的神色,只好解释道,“你想想,王群在当兵前之所以没有将如何延年益寿的法子告诉马向阳,不就是怕他知道了以后,翻脸不认人吗?而且当时王群刚刚退伍,正是根基未稳的时候,怎么可能将手中唯一的筹码抛出去呢?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王群不仅没有告诉马向阳那个法子,更是以此开始了勒索,从而一步步地将马向阳给拽到泥潭之中,使之无法脱身。” “聪明!”徐睿朝我竖了竖大拇指,说道,“事实跟峰哥你的猜测完全一样,王群并没有说出来那个法子,而是跟马向阳说只需要按照他说的办,身体就一定能够调理好,当然这需要一个很长的过程。” “这其中有一点似乎是说不通的啊……”就在这个时候,苏沫提出了疑问,“你们想,马向阳能够从一个穷小子翻身成为市里有名的私营企业家,那就说明他是极具头脑的,难道他真的会将宝全部押在王群的身上?这是其一。其二,我们都知道从王群退伍,一直到他们害死那些女孩儿,这过程长达九年之久,如此长的时间,王群又是以怎样的方式来忽悠住马向阳的?其三,既然这个传说是流传于往生村之中的,马向阳完全可以花一笔钱,从往生村获取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我可不相信马向阳没有想到这些。” “这三个问题,马向阳临死之前都曾经做出了说明,现在我就给你解答。”徐睿沉默了一下,似乎在回忆着马向阳的话,随后说道,“之前我们说过,马向阳从小是在往生村长大的,对于村中老人长寿的事情是知道的。正是因为他亲眼见证过这样的事情,所以才会认可王群的话,当然还有一个最关键的原因,那些老人一旦生病染疾,都是王群的父亲去医治的,这就导致马向阳对此是深信不疑的。” 听着徐睿的话,我们都陷入了沉默当中,因为他做出这样的解释,是我们无从辩驳的。 “你继续说……”苏沫听得格外认真。 “在王群去当兵的那三年时间里,马向阳的确因为调理身体的偏方而急得抓头挠腚过,也曾经返回过村子里面,想从侧面将偏方给打听出来。但是,传说终归是传说,先不说那里面有着多大的杜撰成分,就单说村民们为了讨好马向阳胡编乱造的那些老方子,就足以让马向阳望而生畏。” “到了这个时候,马向阳应该去找王群的父亲了吧,毕竟他是土医生,又常年给村里的老人们看病。”我可不相信马向阳会就此离开往生村。 “他的确是去了,不过并没有找到王群的父亲。”徐睿回答道。 “为什么?”我们都有些不解。 “因为,王群的父亲在数月之前去山中采草药,失足从山崖上面坠落了下来,他虽然是闻名于十里八乡的土医生,但也终归是救不了自己的。” “摔死了?”我惊嘆一声,又不免苦笑了起来,“这下马向阳唯一的指望就是王群了,所以他应该会想方设法去满足王群提出的条件了吧?” “嗯!”徐睿点点头,“伴随着王群的父亲坠崖身亡,知道这个方子的就只有王群一个人了,所以不管马向阳愿意不愿意,他都得答应王群提出的条件。在随后的几年中,马向阳在听取王群的话继续收养往生村的女孩儿的同时,也给王群买了房和车,并且四处托人给他介绍了媳妇,使之彻底在城市扎下了根。当然,在这几年之中,王群也会时不时地返回到往生村里面,在物色年龄合适的女孩儿的同时,也经常按照他父亲留下来的土方子采一些草药回来。这些土方子或许治不了什么病,却真的能调理身体,马向阳从中更是获益匪浅,这也是为什么长达九年的时间中,王群能将马向阳忽悠住的原因。” 第92页 “九年弹指即逝,我很想知道马向阳在得知那个法子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如果换作是我的话,听说想长命百岁,需要跟十二生肖的女孩儿交欢,并且第二天还要将她们杀死切下头皮,我一定会被吓个半死。 “马向阳显得很兴奋。”徐睿冷静地说道。 “兴奋……”这大大出乎了我的预料。 “是的,我没有说错,你们更没有听错,就是兴奋。”徐睿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继续道,“其实这是有原因的,这九年的时间当中,王群在帮助马向阳调理身体的同时,也在不断地给他灌输着这种邪恶思想。而且每次採回来的草药,王群都会让那些女孩儿用体温来烘干,美其名曰用处子的阴气来孕养草药,从而中和马向阳体内的顽疾之气,达到益寿延年的效果。经年累月之下,马向阳不仅不再怀疑这种荒诞的事情,更是对其充满了期待。加上早些年身子骨弱,马向阳虽然结了婚,却很少频繁地行夫妻之事。所以在听说一个月跟一名女孩儿交欢的时候,他表现出莫大的兴奋,一则可以满足他的兽慾,二来又能延年益寿,他当然没有道理拒绝。” “唉……”听到这里,我忍不住发出了一声长嘆,“一个为了能够扎根城市,一个为了能够多活几年,便这样将十二个如花的女孩儿送上了不归路,这是多么可悲的一件事情。” “是啊……”徐睿对我的这番话很有共鸣,“我曾经在书中看到过一句话,说这个世界上恶魔是实际存在着的,它就住在人的心里,当欲望的闸门打开之后,它就会从心里挣脱出来,从而让人完全丧失掉良知。”话说完之后,徐睿搓了搓脸,笑了笑示意自己偏了话题,拉回来说道:“其实,当马向阳迫不及待地想要尝试那个法子的时候,王群是不贊成的。” “王群不贊成?”徐睿的话让我感觉脑子有些不够用,一直以来都是王群用那个法子吊着马向阳的胃口,为什么到了实施的节骨眼儿上,他又要加以阻止呢? “其实,早在王群初次来见马向阳的时候,他的父亲就对他说过,这只不过是个荒诞离奇的传说罢了,根本不具备任何实际操作的意义。” “既然不具备现实性,那为什么还要以此来要挟马向阳呢?”我仿佛明白了些什么,但又总觉得有些地方是想不透的。 “王群父亲的初衷,是想用这个法子来拖住马向阳,然后再用土方子帮助马向阳调理身体。他以为当马向阳身体渐渐好转之后,就会放弃那个所谓的偏方,不承想马向阳已经完全着了魔。”当马向阳真打算去实施犯罪的时候,王群便着了慌,但他又不敢拒绝,因为一旦违逆了马向阳的意愿,那么他所拥有的一切都会化为乌有。” “于是,他们就开始了犯罪?”是苏沫的声音。 “是的。”徐睿继续说着,“退无可退的情况之下,王群唯有选择前进,于是两人商议了一个周密的计划,一直到他们杀死十一个人之前,都没有被人察觉到。” 说到这里之后,徐睿的话音儿便戛然而止了,我们几个人也都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当中,想不到在这案件的背后,还隐藏着如此多的鬼心人事。如果不是徐睿一字不落地供述出来,这些事情怕是就会随着马向阳和王群的死亡,而彻底地埋没,那对于死者来说,是不公平的。 “隐藏在案件背后的事情我们已经了解了,现在将话题引回到你犯案的过程上面,汇完款之后的王群又去做了什么,他又是什么时候写的那封忏悔书?”良久的沉默,终于被雷大炮给打破了,他的表情看起来依旧是平静的,只不过那眼睛里面藏匿着一些悲痛之色,看来徐睿刚才所说的一切,也是让他有些痛心疾首。 “王群汇完款之后,便开着车去接马向阳了,我知道这个机会不容错过,于是就偷偷去了马向阳的家里。”每每说起自己的犯罪过程,徐睿的眼睛都会闪烁起一种光泽。这种光泽的寓意并不难理解,他将自己的犯罪过程当成了一件具有无上荣耀的事情,尤其是那种掌控一切的感觉,让他早已变态的心理能够获得莫大的快感。 “你去他家做了什么?”马磊继续记录着。 “确切地说,我没有去他家,我只不过是将杨婷住院时经常抱着的一个洋娃娃放到了他家的门口。当然那洋娃娃的身上同样被我涂上了小血手印儿,而且……” “而且什么?”马磊追问着。 “而且,在洋娃娃的身上写下了‘还我命来’四个字,并且还用事先烧好的纸灰,在地上弄出了小脚印儿的样子,伪造成死人还魂的现场。”徐睿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始终都带着笑容。 “你是白天去做的?那你是怎么避过监控和小区之中那些人的?”苏沫问。 “想要避开监控和小区里面的人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我只需要偷偷摸到物业室的后面,将其中的一根电线给剪断就行。这样监控就成了摆设,而电梯也会停止运行。” “难道你就不怕在你上楼的过程当中,遇到那幢楼里的住户?”苏沫继续问着。 “当然不怕!”徐睿眼中闪烁着忽明忽暗的光泽,“你所说的这些我都考虑到了,所以我提前准备好了快递公司的服装,就算有人看到我,也不会注意的。当然,基本上我也不会遇到什么人的。” 第93页 “为什么这样说?”我问了一句。 “通常来说,小区的水电都是不分家的,所以当中区的住户们看到停电之后,只会有两种反应。” “什么?” “第一种是打电话给物业公司,询问什么时候能够恢復电力;第二种情况就是存水,所以在刚刚停电的时候,消防通道之中基本上是不会有人出现的。” 听到徐睿这样说,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真的是太可怕了,居然将这些东西都算计到了。 “你将洋娃娃放在王群家的门口,随后又伪造出了诡异的现场,应该就是为了加深他们一家人的恐慌感吧,那么后来你又是怎么做的?” “等……” “等?”苏沫愣了一下,“等什么?” “当然是等王群!”徐睿继续道,“停电之后,大多数的人都会先将水接好,然后出于本能会打开房门来查看一下是不是只有自己家停电了,王群的媳妇也是人,所以也会这样做。” “当她打开房门之后,就会看到我留在地上的东西,紧接着就会联想到她儿子书包里的血迹,以及后背上的小血手印儿,然后陷入深深的恐惧当中。当她被这种恐惧包围之后,就会第一时间通知王群,所以我要做的就是等,等王群回来。” 5 我在上学的时候,最喜欢看的就是悬疑推理类的小说,当我进入警局之后,翻阅更多的就是那种高智商犯罪的案子,我喜欢去揣摩犯罪嫌疑人的动机和作案手法。我看过的卷宗有很多,但是没有任何一起案子,能比徐睿此时的供述来得震撼。他的头脑之冷静,心思之缜密,都是我从警以来鲜有耳闻的。徐睿的犯罪不同于普通的案犯,他不光会设下几乎毫无破绽的局,更是会揣摩对方的心理,而且还会对环境加以利用,从而达到无迹可循的地步。 这样的人,是相当可怕的!此时此刻,我心中泛起了一种强烈的后怕感,正如徐睿之前所说的那样,如果不是他主动来投案,怕是我们永远都没有办法将他绳之于法。因为,这几乎就是一场完美的犯罪! “那你等到王群了吗?”苏沫的话,将我拉回到了现实当中。 “当然!”徐睿笑笑说,“当我决定要杀死马向阳和王群的时候,我就对作案如何实施做了极为精密的筹划,所以我断定用不了多久,王群就会回来。” “事实正如我所预料的那样,仅仅过了二十几分钟,王群便开着车急匆匆地赶了回来,他显然是相当着急的,车都来不及熄火就冲上了楼。” “你对他的车也动了手脚?”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交谈,我发觉越是不被我们注意的东西,往往都会被徐睿给利用起来,所以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他不会放过那辆车。 “当然!”徐睿轻笑着说道,“从始至终,我所营造的都是亡魂索命的假象,那辆车我怎么可能不加以利用呢?” “你做了什么?”我追问。 “并没有做太多,只是在车里留下了几个小手印儿,然后动了动剎车系统。”徐睿此时的回覆中透露出一种轻描淡写的随意。 “你就不怕闹出人命?”苏沫目光有些发冷了。 “苏队,你太紧张了。”抬起头看了一眼苏沫,徐睿继续道,“众所周知,小区里的行人是很多的,所以就算是王群一家人受到惊吓想要逃走,起步的时候也不会开得太快。更何况小区的门口还有减速带以及刷卡起动栏杆,就算王群再着急,那样的车速在剎车失灵的情况下,也不会对性命造成任何的威胁。当然,尤为关键的一点是,我不会让王群这么轻易死掉,毕竟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 “他们下来之后去了哪里?”人在受到惊吓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尽快逃离,就如同当初我在宿舍被吓到一样,所以我相信王群他们一家人会在最短的时间内离开小区。 “跟我之前所预想的一样,王群顺着消防通道上去没有太长时间,一家人就急匆匆地跑了出来,手忙脚乱地上车之后,便朝着小区门口驶去。但是,车刚刚行驶出几十米,我就听到了一声刺耳的尖叫,那是王群媳妇发出来的,她显然是发现了车上的小手印儿,并且勒令王群停车。但因为制动系统已经被我动过手脚,王群想要停车根本不可能,所以我眼睁睁地看着那辆车撞在了绿化带上,随后他们一家人满面惊恐地从车里爬了出来。” “后来呢?”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审讯,我已经完全明白了徐睿的犯案手段,那就是杀人诛心。他先营造出这种诡异的恐惧氛围冲击王群和马向阳的心理防线,等到他们万念俱灰的时候再痛下杀手。这样的手法,对于我来说是前所未见的,但这也从侧面证明了徐睿的心思是何等的可怕,将他说成是从地狱中爬出的魔鬼,都丝毫不为过。 “当他们一家人惊慌失措地从车里爬出来之后,我看到王群媳妇的情绪已经完全失控了,她在痛哭流涕的同时,也在声嘶力竭地对王群吼叫着。由于距离比较远,所以很多话我听得并不是很清楚,不过有一句却清晰地落入了我的耳朵里。” “说了什么?”苏沫好奇地问道。 第94页 “王群,如果你真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那就去自首吧,就当是为了孩子……”徐睿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轻,不过其中蕴藏的分量却是奇重无比,我能想像到当时王群媳妇是何等地绝望,怕是在那一刻,她很好地诠释了什么叫哀大莫过于心死吧! 在我陷入失神的时候,徐睿又缓缓地讲述了起来:“王群的媳妇嘶喊完,就急匆匆地拉着孩子出了门,王群在原地愣了许久之后,一步步地回了家。你们没有见到那时候的王群,如果见过就会深刻体会到什么叫作行尸走肉,他的目光呆滞,神情木然,除了还有唿吸之外,已经跟死人没有什么区别了。” “你满意了?”到了现在,我几乎没有办法压制心中对于徐睿的恨意了。 “当然满意!”徐睿笑了笑,这种笑容显得很残忍。我们共事半年多,这是我第一次对徐睿的笑容产生厌恶,但也只能强压着愤怒问他:“那封忏悔书就是在那个时候写下的吧,然后给了马向阳。” “是的!”徐睿承认道,“王群上楼之后我并没有离开小区,而是就在不远处静静地等着,大约过了两小时,王群失魂落魄地从楼里走了出来,他的手中拿着一封信。” “根据我们的调查,王群将忏悔书交给马向阳的时间,是在你杀死马向阳的前两天,那两天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这是一个必须要弄清楚的盲点。 “什么都没有发生!”徐睿摇了摇头。 “什么都没有?” “是的,什么都没有!”徐睿再次确认一遍,盯着我的眼睛说道,“峰哥,虽然我们的职业是常年跟尸体打交道,但如果你没有切身的体会,永远不知道当人得知自己命不久矣的时候,会是怎样的一种状态。” “你继续吧……”我嘆了口气。 “种种不似人为的奇诡事件降临,让本就背负着极大罪噁心理的两人不堪重负,再加上那些所谓‘大师’的推波助澜,已经将他们完全推到了绝境之中。可正所谓物极必反,当这种无法摆脱的恐惧达到了极致之后,他们两人反而平静了下来,当然这种平静并非看开了生死世事,而是在静静等待着死神的到来。那两天的时间中,我一直都在折返于王群和马向阳的住所,发现他们两人几乎没有走出房门半步,一直到那个略有阴霾的傍晚相约自杀。” “你准备了这么长时间,终于决定要落下手中的屠刀了吗?”雷大炮又点着了一根儿烟。 “他们,已经活得够久了……”徐睿的眼神变得有些迷离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再度回过神来,“王群开车去送马向阳跟妻女见最后一面,趁着那个时候我又潜入了马向阳的住处。” “这次你做了什么?”我的眼前,已经呈现出了那晚的案发现场。 “找我想要的东西,做我该做的事情。” “找什么东西,做什么事情?”马磊的笔正等待着记录这起案件的最关键环节。 “找到杨婷被切割走的头皮,对马向阳做出最后的致命一击。” “头皮显然你是找到了,随后被你悬挂在了电扇上面,可我不明白的是,通过dna的检测,头髮是属于刘云的,但那头皮又脱离了人体长达三年之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这个疑惑困扰我已经有很长的时间了,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弄清楚,徐睿既然是出于杨婷的原因而杀死王群和马向阳的,为什么不用杨婷的头皮呢? “我为什么要用杨婷的头皮?”徐睿反问我一句,那张脸变得有些狰狞了起来,“难道他们玷污得杨婷还不够吗?” “徐睿,你控制一下情绪。”苏沫及时地提醒了一句。 长唿口气,徐睿平静下来说道:“当我进入马向阳住所之后,我仔细地搜寻了房间的每一处角落,但是都没有发现那块被切割走的头皮。就在我想要放弃的时候,我看到卧室里洁白的床单上有一根长发,那显然不是马向阳的,所以我就将床垫子给掀开了,而后看到了我永生难忘的一幕。在那张两米见方的床上,一块块或鲜活或干化的头皮就像是章鱼一样吸附在上面,那些散开的头髮,宛若章鱼的触角一样,将那张床完全地铺满了。” 从审讯开始,徐睿就一直在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让他引以为傲的犯罪过程,当中也曾出现过短暂的沉默,可从没有哪一次如现在这般的死寂。他沉默着,我们几个也都是缄口不言,此时的我似乎又回到了案发现场,眼前就是那张名贵的床,以及铺落在上面的头皮和散开的头髮。 那些头髮,就像是一朵朵绽放的花一样…… 都说女人如花,迟早会有衰败的一天,可之于杨婷她们来说,这衰败来得未免太早了一些,甚至可以说还没有来得及绽放,便被一双血腥的手扼杀了。会议室,从没有像现在这么压抑过,每个人都陷入了无言之中。那些头皮和头髮铺在床垫下面我们是知道的,可同样的景象从徐睿口中讲述出来,带来的冲击则完全不同。 “徐睿,你接着说吧。”最终,这种沉默还是被雷大炮给打破了,他那张略显黝黑的脸上藏着悲痛,也挂着无奈,更是透着难以言说的愤怒。 第95页 “我找到那些头皮之后,根据干鲜的程度确认了属于杨婷的那张,随后就将其给收了起来。属于杨婷身体的部分,我是一定要带走的,绝不允许被他们继续玷污。” “悬挂在电扇上面的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经过化验头皮离体长达三年左右的时间,而头髮离体的时间却很短?”我必须弄清楚这个疑问。 “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愣了一下。 “是的,我不知道!”徐睿继续说道,“案发现场你们都去过,而且尸检报告更是峰哥你做的,马向阳真实的死因并不是因为双臂洞穿了腹部,而是死于窒息。” “不错,我的尸检报告中明确指出了这一点,马向阳的颈骨那里有抻裂,通常只有上吊才会造成那样的创伤。而且他的面部还有属于干化头皮的皮屑组织,所以我才会说他是被头髮吊在电扇上面,被头皮捂住了口鼻导致的窒息性死亡。”尸检报告曾经被雷大炮狠狠地呵斥过,所以我至今记忆犹新。 “但是这跟头皮以及头髮的离体时间长短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一点依旧没有解释清楚。 “我并没有说有直接的关系。”徐睿望着我说道,“峰哥你是法医,应该很清楚头髮这种东西虽然离体之后不会在短时间之内分解,但是韧度依旧会随着时间而变差。” “当时我之所以选择了刘云的头髮,其实并没有过多的考量,只是遵循着一个前提,就是除却杨婷的头髮之外,那些头髮是脱离人体时间最短的,韧度相对来说是最好的。至于你说头皮离体长达三年之久是为什么,我无法做出解释。因为当时我拿起来的时候,头髮上就是粘连着那块头皮的。” “难道,化验出错了?”原本我以为这个疑惑徐睿可以给我解开,但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或许吧!”徐睿说道,“那些头皮之所以经过那么长时间还没有腐烂,显然是经过干化处理的。而在处理过程中使用药物的种类、剂量大小、保存环境、空气湿度等,其实都是能影响化验结果的。” “嗯,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将犯罪过程和盘托出,那我就有理由相信徐睿没有骗我,而且他所说的也是极有可能发生的现实情况,所以我也就释怀了。 “你找到那些头皮之后还做了什么?”摒弃了困扰我很多天的问题之后,我继续问徐睿。 “当然是给马向阳准备一场盛宴。”徐睿又笑了,接着说道,“一直以来,我对马向阳和王群都是採用的攻心之术,而且也达到了我想要的效果,不过正如你们一直问我的,我的心里同样是存有颇多困惑的,这些疑问在马向阳临死之前,我必须要搞清楚。所以,我将他的住所营造出了更为恐怖的场景,先是将刘云的头皮悬挂在了电扇上面,又在窗帘上面留下了两个小手印儿,然后我将杨婷的头皮扣在了自己的头上,藏到了卧室的洗手间里面。” “你够狠!”我真是越发佩服徐睿了,“你提前藏到卧室的洗手间里面,难道就不怕马向阳带人回来,从而将你堵在里面,拆穿你辛苦设计的这个局?” “我又不傻!”徐睿笑笑说道,“先不说经过我的算计,马向阳已经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大乱了方寸。就单说他会不会带人来的问题,我只需要站在阳台确认他是不是自己进门就知道了,倘若他真的带人回来了,那我完全有时间可以从容离开。” “你这样做,他岂不是要被活生生地吓死?”我隐隐能够想见那是怎样的一幕,马向阳心惊胆战地回家之后,打开灯看到悬挂着的头皮和头髮,势必会裂胆崩心的。 “没有!”徐睿摇了摇头。 “没有?”苏沫这时候也忍不住了。 “你们不用大惊小怪的,的确是没有!”徐睿解释道,“我躲在卫生间里,透过缝隙看清楚了马向阳进门时的样子,当他打开灯看到电扇上面悬挂的头皮和头髮之后,真的没有任何的惊恐,脸上只有平静。” “对于他来说,那或许是一种解脱吧,与其终日活在惶恐之中惴惴不安,倒不如来个了断,更何况那时候他已经有了自杀的念头。”我似乎明白了。 “对,就是解脱!”徐睿唏嘘一声,“马向阳看到悬挂的头皮和头髮之后,仅仅是在门口愣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地说了一句‘我马上就去陪你们’,便关上了门。” “然后,你继续吓唬他,让他说出了这起案件背后的种种真相?”马磊问道。 “没有!”徐睿摇摇头,随后苦笑一声,“事实是还没等我实施计划,马向阳就起身走到了卫生间的门口,轻轻地敲了两下,说既然来了就不要藏着了。” 第十二章 诡异尸体 1 “他发现你了?”剧情的反转,出乎了我们所有人的预料。 “是的!”徐睿自嘲地说道,“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这就是事实,从他进入房间那一刻,就知道我躲在卫生间里面了。确切地说,他其实早就知道这一切都是人为的了,而且更知道是我。” “嘶……”到了现在,我们才发现从始至终我们都低估了马向阳这个人,其实仔细想想也是,能从一个穷小子翻身成为全市有名的私营企业家,他的头脑怎么可能简单? 第96页 “既然他早就知道了是你,为什么不拆穿你,或者说为什么没有反抗?”我想换作是谁,发现有人暗中算计自己的时候,都会恼羞成怒的吧。可马向阳没有,非但没有,似乎还在配合着徐睿的计划,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因为赎罪!”徐睿轻轻地说道。 “赎罪?”我嘀咕了一句之后,恍然大悟,“你该不会是说,马向阳良心发现了吧?” “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这的确是事实。”徐睿无奈地笑了笑。他的笑容里面藏着一些失落,对此我是能够理解的,本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到头来却发现早已经被人给看穿,耍猴一样的屈辱无异于在打徐睿的脸。 “他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对于这一点,我比较好奇。 “就是足不出户的那两天。” “通过什么得到的提示,还是说他捋透了那一切?” “饮水机!”徐睿苦笑着摇摇头,“老话儿常说百密一疏,果然是有着道理的,当初我曾经往饮水机里面投放了大量的安眠药,但我忘记了去做后期的清理,以至于被马向阳洞悉到了真相。” “原来如此……”这的确是徐睿疏忽的一点,不过话说回来,他一个人算计两个人,而且还要两头儿兼顾,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更何况马向阳本身就是个老江湖。 “后来,马向阳为我讲述了这起案件背后的故事,也就是之前我所说的那些。然后他又跟我说,其实他骨子里是个封建的人,对于鬼神之说的确有着颇多畏惧。在他从那名大师家里走出来的时候,还对死者索命的事情深信不疑,但是当他察觉到饮水机里掺有大量安眠药的时候,他就知道一切都是人为的了。他还说,之所以没有拆穿我,是因为他在受到惊吓的那两天,对以往做过的事情进行了深刻的忏悔和反思,他觉着自己双手沾满了罪恶和血腥,是个不折不扣的刽子手。他说对不起我,对不起收养的杨婷她们,也对不起他家乡的父老乡亲,更对不起自己曾经纯善、现在却已然败坏的良心。所以,他选择了以死谢罪……” “唉,如果他能早点儿醒悟过来,也就不会酿成这场悲剧了。”马磊转着笔,语气里透着几分惋惜和悲嘆。 “这样说来,他是自杀的?”雷大炮的眉头皱了起来。 “不是……”徐睿摇摇头,沉默良久之后吐出了一口气,“是我杀的!” “唉……”这是我最不想听到的一句话,徐睿之前算计马向阳和王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的确是构成了犯罪,但只要他没有杀人,那就还有挽救的可能。 可偏偏,他杀了,而且还不止一个! “其实马向阳既然有了自尽的心思,你完全可以报警,那样你既能帮助杨婷报仇,也能避免滑向犯罪的深渊。”我还为徐睿感觉到惋惜。 “峰哥,你不懂……”徐睿目光灼灼地盯着我,好半天之后才说道,“当你遇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人之后,你才会明白那种感觉,不管什么你都愿意为她去做的。” “同理,若有人胆敢伤害她,那就一定会加倍讨回来。”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望着徐睿那张脸,此时萦绕在我脑海中的只有这一句话,说是冲冠一怒也好,说是怜惜红颜也罢,总之徐睿将握了好几天的屠刀落了下去。 “你杀死他的方式,是不是契合了我的尸检报告?”我问出这句话有两层意思,第一我要将徐睿的犯罪手法跟我的尸检报告做个对比,看看其中有着多大的出入;至于第二,就是说给雷大炮听的。当初我做出尸检报告之后,他奚落我的景象还歷歷在目,我倒不是为了找回面子,而是为了向他表明一点,你可以怀疑我,但不能质疑我的专业技能。 “基本上是一致的,但多少还是有些差别的。”徐睿回了我一句。 “哪里?”涉及这方面的东西,我自然要将每个细节都弄清楚。 “马向阳一心求死,所以我就只能成全他,将他打昏之后我用那块干枯的头皮捂住了他的口鼻,从而造成了窒息性的死亡,这也是他面部为什么留有皮屑组织的原因。当他死亡之后,我又将那些头髮缠绕在一根麻绳外面绑在了吊扇上,随后将他吊了起来,然后晃动他的身体,模仿人在上吊时候的挣扎,从而抻裂了他的颈骨。我之所以用麻绳,是因为我不能确定头髮是不是能够承受马向阳的体重,而头髮缠在麻绳的外面,就不会在脖颈上留下属于绳子的痕迹。” “他肋骨处的伤,你是怎么弄出来的,还有折断的手指又是怎么回事儿,难道你真的是活生生抓着他的胳膊给刺穿的?”我追问着这些细节。 “峰哥,你怎么能问出这么幼稚的问题?”徐睿笑吟吟地看着我。 “什么意思?”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稍微具备一些常识的人都知道,手指骨是绝对无法击断肋骨的。” “那你是怎么做到的?” “当然是用钝器击打。” “钝器击打?”我皱了皱眉头,“如果是钝器击打的话,那么身体上面会留下相当清晰的瘀伤才对,但是在做尸检的时候,我并没有看到啊!” 第97页 “使用钝器直接击打,当然是会留下明显痕迹的,可如果垫些东西呢?”徐睿提示着我。 “比如……” “比如橡胶。” “不,这不可能!”我直接否定了徐睿的话,“如果是垫着橡胶的话,大力的击打之下,一定会留下一些橡胶颗粒的,但是检验科的同事们,并没有发现任何类似的存在。” “厉害!”我不知道徐睿这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不过我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我现在只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你就不要卖关子了,直说吧。” “当初我的确考虑过使用橡胶,或者说一切柔软的东西,比如海绵之类的,但我总觉着那样会出纰漏,所以我选择了另外一种东西,绝对不会留下任何破绽。” “而且这种东西就算不慎有了残留,也绝对不会被你们注意到。” “到底是什么?” “肉!” “肉?” “不错,就是肉,而且是生猪肉!”徐睿说着的时候,眼中又呈现出了那种明亮的光泽,“将一块生猪肉垫在马向阳的肋骨处,然后使用锤子去击打,不仅能够折断他的肋骨,更不会留下任何可疑线索。退一步讲,就算是猪肉不慎残留在了断裂的骨茬上面,那么也绝对不会引起你们的注意。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是你的助手,如果真有猪肉残留,在做尸检的时候我也会悄无声息给处理掉的。” “徐睿,如果你没有犯下这样的罪行,将来一定会是一名极其出色的法医!”这句话是发自我肺腑的,徐睿走到今天这一步,真的是太可惜了。不过此时我也只能按捺住心里的忧伤,继续追问:“手指又是怎么弄断的呢?” 手指不同于肋骨,毕竟人都是有指甲的,如果徐睿还如法炮制使用生猪肉,显然是行不通的,因为人的指甲缝是很难彻底清理干净的。就算是徐睿做到了足够细心,将指甲缝里面的猪肉组织给清理干净了,上面的油脂也不会彻底抹掉,那样一来就势必会留下明显的破绽。 “峰哥,我想如果你转变一下思维,或许就能够想明白了。”徐睿没有给我答案,而是继续引导着我。 “转变思维?”我皱着眉头呢喃了两句,随后勐然回过神来,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手指的确没有办法折断肋骨,可肋骨却能将手指骨给弄断。如果我的猜测正确的话,马向阳还在昏迷的时候,你就抓着他的手撞击了肋骨,从而导致了手指骨的折断!” “等等……”徐睿还没有说话,苏沫已经忍不住问了出来,“我有一个疑惑,你为什么说是在马向阳昏迷的时候,而不是在他死亡了之后被折断的手指?” “这点并不难解释,人刚刚死亡的时候,是不会出现尸僵的,那么手指就会处于完全放松的状态,在这种情况下撞击,手指骨是不会被折断的。而昏迷的时候则不同,人在那个时候还是会有条件反射的,当徐睿抓着马向阳的手撞击肋骨的时候,大脑会本能地做出反应,将手指绷直。” “完全正确!”徐睿这次对我表达了真心的赞扬,“我这样做除了考虑到手指能不能绷住劲儿之外,其实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在他的肋骨那里,留下手指撞击的瘀痕。当然,在这种大力的撞击之下,马向阳的双手指甲缝里面,也会留下属于他自己的皮肉组织,从而造成他自己用双手洞穿腹部的假象,以迷惑你们的视线。” “如果仅仅是制造迷惑警方的假象,我想你能想到更多的办法,为什么非要将其双臂插入胸腔之中呢?”通过之前的交谈,我总觉得徐睿这样做的出发点有待商榷。 “因为……”徐睿沉默了一下,才抬起头子道,“你们听说过狼心狗肺吗?” “当然!”我点点头之后,瞬间便明白了过来,“归根结底,你这样做还是出于泄愤?” “是的!”再次点头之后,徐睿继续说道,“从小,我的父母就教育我要做个好人,可我不明白的是好人为什么总是受到伤害,诸如马向阳他们这类人,他们的心肺跟我们到底有什么不同,为什么能做出这种惨绝人寰的事情来?” 徐睿的话,我给不了他回答,苏沫、马磊以及雷大炮也不能,毕竟这个问题太过广义了,更是涉及了人性的本身,谁也不能做出一个精确的概括。而且在这个时候,我想起了一名法官说过的话:“大多数的案件当中,往往兇手才是最值得同情的那个人,但这绝对不能成为左右量刑的藉口和理由。”这句话,用在徐睿的身上是再合适不过了。 马向阳和王群,该死吗?该死!但是,这能成为徐睿犯罪的理由吗?不能! 我们国家是一个法制社会,立法为公执法为民,就很好地诠释了法律的本质。如果人人都跟徐睿一样,那一个国家的法律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而那样的后果,会让社会丧失掉最基本的规则,甚至于人心动盪,国将不国!这些道理,徐睿不可能不明白,只不过他从小就饱受了苦难,心理已经出现了扭曲,所以才会选择了自己动手,而不是将马向阳和王群交给法律审判。 “你杀死王群之后,又将现场做了清理,所以检验科的同事们才没有在现场发现任何线索,不得不说你的反刑侦能力是一流的!”苏沫这句话虽然有些不合时宜,却是由衷的赞嘆。 第98页 “我入职法医已经有半年的时间,经常跟峰哥以及检验科的同事们出现场,对于勘查流程以及重点,可以说早已经了如指掌了,做到这一点并不难。当然,我之所以将现场做出清理,是因为那个时候我还不想投案,想要逍遥法外,毕竟杨婷那个时候还没有死亡,我必须保证时刻陪在她的身边。” “……继续吧。”提到了杨婷,徐睿的情绪看起来又失落了很多,所以我只能转移话题,况且我心中还有着诸多的疑问等待着他来给我做出解释,比如我经歷的那些诡异事件。 “马向阳的死,是这起案件的开始,那么现在我们就一步步往下捋,我宿舍的事情是怎么回事儿?”曾经的惊魂一幕,差点儿吓得我魂飞魄散,所以我必须问出实情。 “峰哥,你宿舍发生的事情,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徐睿的这句话,大大出乎了我的预料,甚至让我觉得有些无法接受,怎么会跟他没有关系呢,难道我真的出现幻觉了? “你没有骗我?”我还是想确认一下。 “峰哥,所有的一切我都供述了,你觉得我有骗你的必要吗?”徐睿盯着我的眼睛说道。 “徐睿,如果真的是你,就招了吧!”马磊催促了一句。 沉默,当马磊问完之后,徐睿就陷入了沉默之中,他就那样直勾勾地盯着马磊,眼睛里面藏着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良久之后,他才摇了摇头:“是我做的,我一定会承认的,不是我做的,你们也不要强加在我的身上。现在我是一名杀人犯不假,但是在法院没有审判我之前,我还保有着公民最基本的权利!” “你们好好问,不要乱扣帽子!”当气氛紧张起来的一霎,雷大炮站了出来,随后又对着徐睿说道:“我相信你会将所有真相说出来的,但愿你对得起这份儿信任,不会加以隐瞒!” “放心吧雷局,我已经生无可恋,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做出了保证之后,徐睿继续说道,“从我算计马向阳和王群开始,我就在刻意将整起案件营造成超越自然原理范畴的样子,但这不过是用来给他们制造恐慌感,从而诱发对自身谴责的,并非针对你们。我是一名法医,又跟各位共事了这么长的时间,我很清楚在座的都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在这样的前提下,如果我还去弄那些玄乎事儿,岂不是自讨苦吃吗?” “有道理!”苏沫点点头,“如果换作是我的话,在将案发现场的一切线索处理掉之后,是绝对不会搞出来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的,这样跟自我暴露没有什么区别。” 虽然我不愿意相信徐睿的话,但这八成就是既定的事实,所以只能露出些失望的神色:“这么来说的话,解剖室墙上的小手脚印儿也不是你弄出来的了?” “还有,那块从解剖室到了我宿舍又到了马向阳住所的头皮,也跟你没有丝毫关系了?” “是的!”徐睿点点头,“其实当我看到那块头皮从解剖室不翼而飞,墙上出现了小手脚印儿的时候,也是腾起了莫大的恐慌和疑惑。一直以来都是我用那东西在吓唬别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解剖室当中呢?” “那你最终想明白了没有?”我到现在依旧不理解,如果我在宿舍经歷的一切是幻觉,那么头皮失踪总是真的吧。 “有些事情,穷尽一生可能都搞不明白的……”徐睿说完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这一眼中包含的情绪很多,有迷茫,有无助,有痛苦,同时又夹着某些明悟,或许徐睿已经想到了什么,只不过他没有打算将其说出来。或者说,有些东西真的就是不能说的。 “罢了……”显然,关于这件事情我没有办法从徐睿那里得到解答,所以只能继续下一话题,“接下来我们说说王群的死亡吧,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将他杀死的。”王群的死,在我心中一直有两个疑问,第一个是徐睿是怎么在医院把他杀死的,毕竟在医院的监控当中,我们并没有看到任何人进入过病房里面。第二,堵在王群喉咙里面的头髮又是怎么回事儿,难道还真的能出现再生长不成? 2 “王群的事情,还要从我将马向阳杀死之后开始说起!”徐睿回忆了一下说道,“马向阳在临死之前曾经跟我说过,他是和王群相约好在当晚自杀的,但是在回家的路上,王群曾经跟他要过那封忏悔书,而这让马向阳警觉了起来。” “对于这一点,王群的笔记本中记载着动机,他在最后时刻想到了金蝉脱壳的办法,打算让马向阳自己背负这一切罪恶。所以他索要忏悔书不成,才会想到让自己的儿子来偷。”苏沫将之前调查的情况做了说明。 “他的儿子有没有偷忏悔书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在我杀死马向阳的那天晚上,王群曾经偷偷去过马向阳的住所,但是被现场的一幕给吓坏了。”徐睿所说的一切,跟我们之前调查的情况是相符的,所以苏沫也明白没有必要继续纠结于此事上。“在杀死马向阳之后,原本我是想尾随着王群回去,将他也杀死的。但是在这个时候物业的人赶了过来,破门而入发现了马向阳身死的事情,于是就报了警。” “物业的人破门而入,显然是知道马向阳出事儿了,那么是谁告诉他们的,难道说是王群?”这一点我也想不通。 第99页 “当然不是!”徐睿摇摇头,“王群之所以那么晚去马向阳的住所,就是为了寻找那封忏悔书,所以谁都可能去报警,唯独他不可能。毕竟一旦警方介入,就很有可能会知道那封忏悔书,从而打碎他想要逍遥法外的幻想。” “既然不是王群,那会是谁,总不会是你吧?”我追问着徐睿。 “峰哥,你这个玩笑可一点儿都不好笑。”徐睿揶揄一句,继续道,“因为需要将所有的线索毁掉,所以那个时候我还没有离开马向阳的住所,倘若我报警的话,那岂不是自投罗网了?” “也是,可究竟是谁报的警呢?”我嘀咕着。 “我来说吧!”苏沫将话接过去说道,“由于你是法医的缘故,所以对案情难免会了解得不透彻,根据我们的调查,马向阳在决定自杀之前,曾经跟他的妻女团聚过一次。或许是因为他不久之后就要诀别人世,所以难免会有一些异常的反应,这被他老婆注意到了。但是出于往日滋生已久的嫌隙,她又不能拉下脸来去找马向阳,于是就给物业打了电话。说无论如何都要打开门进去看一看,到时候有什么后果,他的老婆自愿承担,不会问责物业方面。马向阳居住的地方属于高档小区,而他本人又是本市有名的企业家,所以物业公司也表示出了重视,这就是为什么会有物业人员破门而入的原因。” “怪不得!”这样来说的话,的确是能够解释通的,可反过来正如徐睿所说的那样,报警的时候他还在马向阳的住所里面,那么他又是怎么逃脱的呢?众所周知,所有的物业公司都会在小区当中配置安保人员的,我相信当他们发现马向阳身死之后,在将现场看守起来的同时,也会对附近进行搜查。在那样的情况之下,徐睿就算有三头六臂,也绝对没有办法逃脱的。 “这是个好问题,但并不是难问题。”当我将心中的疑惑说出来的时候,徐睿解释道,“正如峰哥你所说,当他们发现马向阳身死之后,两名保安将大门守住的同时,也派了人去四周查找可疑人员,这让我陷入了短暂的慌乱之中!” “那么你是怎么做的?”徐睿又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什么都没做!”徐睿轻轻地说道。 “什么都没做?”我愣了一下。 “对,什么都没做!”徐睿点点头,继续道,“当时的情况,我想要逃出去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既然如此我倒不如在屋子里面等着。而且物业的保安们绝对不会想到,这个时候杀人兇手并没有离开房间。” “这倒是。”我尝试将自己代入当时的情景之中,如果是我推开门发现了身死的马向阳,那我下意识地就会认为,兇手作案之后已经熘之大吉了,根本不会去做兇手还留在案发现场的猜想。从这一点中就可以看出来,徐睿不仅仅有着缜密的心思,更是有着一颗冷静的头脑,实在是可怕。 “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当时选择躲在屋子里面的确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可后来你又是怎么逃脱的呢?”苏沫经常梳理案情,这一点她更感兴趣。 “我说了,这并不是一个多么难的问题,我只需要等到你们来到案发现场,那我就彻底地安全了。”徐睿总是喜欢说些让我们去猜测的话。但既然是猜测,那就总要有人给出答案,苏沫显然是最合适的人选:“你这样说我就明白了,当警方赶到现场之后,那些保安就会散去,然后你趁机混入我们的队伍当中,难题就迎刃而解了。” “对!” “嘶……”看到徐睿点头,我又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他这样做的确是高明,毕竟他是我的助手,出现在现场是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加以怀疑的,甚至连苏沫都骗了过去。 “马向阳被杀害现场的问题都解释清楚了,那么就轮到王群了。在你最初的计划当中,你想要尾随着王群回去将其杀害,但是被物业人员的突然报警给打乱了,这就意味着你作案的难度一下子提升了很多。那么你究竟是用什么办法,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将王群给杀害的?”苏沫提出了我们所有人的疑问。 “如果开动脑筋,这也不是多难的问题!”徐睿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笑着说道,“你们的出现,的确是打乱了我的计划,而且在将王群送到医院收治的同时,更是派两人将其看守了起来,这当时的确让我挠了头。” “不过正如我刚才所说的一样,如果你真的有决心去做一件事情,总是能够想出应对之法的。” “直接供述你的作案过程!”雷大炮显然不想听这些废话。 “好!”点点头之后,徐睿说道,“如果我说,我是大摇大摆进入的王群房间,你们相信吗?” “不可能!”还没等我说话,苏沫已经率先提出了反驳,“在王群死亡的第一时间,我们曾经调取了医院的监控录像,并没有发现任何人进入那间病房,而且……” “苏队,你不用这么激动,当我说完之后你就明白了。”苏沫的话还没有说完,已经被徐睿给打断了。从审讯开始,徐睿就不断地抛出一些重磅炸弹来轰炸我们的身心,可从没有哪句话能如同这句话一样,让我们四个人都流露出了无以復加的震撼之色。王群死亡的第一时间,我们调取了监控录像,所以可以排除被人动过手脚的问题,而且通过反覆的观看,的确没有任何人曾经进入过那间病房。可现在,徐睿却一口咬定他是大摇大摆走进去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100页 “因为,你们的眼睛,欺骗了你们!” “眼睛欺骗了我们?”我皱了皱眉头。 “对!”徐睿点点头,“如果你们看得够仔细,那就会发现进入病房的医护人员,比出来的时候是多一个人的,只不过你们的心思都在寻找嫌疑人上,从而忽略了这一点。” 话说到这里,苏沫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望着徐睿说道:“如果你没有犯下这样的罪行,我一定会跟雷局打申请报告,将你弄到刑侦队里来。” “从警这么多年,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在这么小的年纪,却能将一个局设计得如此缜密的人。”雷大炮在这个时候,也是忍不住地感嘆了一声。 “但我还是辜负了雷局和苏队的栽培!”这个时候的徐睿,脸上带着失落和歉意,是那么地真诚。 “现在,供述一下作案过程吧。”雷大炮带着一丝落寞将头扭向了别处。 “好!”徐睿又恢復了之前的神色,娓娓地说道,“王群被看守得如此之严,我想要进去杀了他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就只能另想他法,最后我通过观察决定混入医护人员的队伍当中。这起案件是罕见的大案、要案,而当时王群又是唯一的嫌疑人,所以医院势必会十分重视,会将全院最好的医生派过来对王群进行会诊,以便让他尽快恢復过来。这个出发点本是无可指摘的,却会有一个弊端,那就是进入王群房间的医护人员众多。而且我们都知道,根据医院的规定,通常医护人员进入病人房间的时候,都是会戴口罩的。你们都知道,乔装这种事情对于我来说几乎是手到擒来的,所以我就弄了一套医生的行头,在他们会诊的时候进入了房间之中,随后去了卫生间再也没有出来。” “这样来说,是我们看守王群的同事大意了,如果在那些医生会诊完毕之后进去检查一下,就不会给你任何可乘之机了。”细节决定成败,诚然不假。我的感嘆,换来的是会议室的寂静,雷大炮、苏沫以及马磊都在这个时候陷入了沉默,显然是在做着自我的检讨,以及执行力的反思。 “当所有的医生都离开之后,我便从洗手间里面走了出来,随后以看病为由给王群打了一针,由于我穿着白大褂,所以王群显得很配合。这一针不会要了王群的命,但是会让他丧失行动的能力,甚至连喊叫都做不到,随后我将他从床上弄了下来,直接拖到了卫生间里面。” “他已经丧失了行动的能力,你为什么还要将他拖到卫生间里面,而不是直接在病床上面将他杀死呢?”对于这一点,我多少有些想不明白,或者说根本就是多此一举。因为在拖拽的过程当中,很有可能会弄出来一些动静,这样的话就会惊动守在外面的同事们。 “疯子,这可不是多此一举,徐睿这样做完全是为了给自己留下逃走的机会!”苏沫直接回答了我。 “不错!”徐睿点点头,“当时杨婷还没有死亡,所以无论如何我是不会让你们抓住的,所以才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将王群给拖到了卫生间里面。至于我怎么逃脱,稍后会做出解释的。” “那就说说他喉咙里面的头髮吧,根据我的尸检报告,王群也是死于窒息的,那些头髮深深地扎入了喉咙之中,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儿?”我继续问着。 “头髮,是我塞进去的,但是头髮上的皮肉组织,并不是王群的,或者说只有一部分是他的!在去杀王群之前,我已经做好了周密的计划和细緻的准备,除了乔装打扮之外,我还随身带着一样东西!” “什么?” “深度冰冻过的肉!” 3 “……我知道了。”有了徐睿的提示之后,我瞬间就明白了过来,“那块肉在冰冻之前,你曾经将头髮植入了其中,所以就造成了头髮再生长扎入肉中的假象。” “是的!” “等一下……”话又被苏沫给打断了,她透着不解说道,“有一点我没有弄明白,既然头髮是植入被冰冻过的肉里面的,那为什么你的尸检报告会说皮肉组织是属于王群的?” “你听我解释。”我看了一眼苏沫,又将目光落在了徐睿的脸上,说道,“经过深度冰冻的肉,不仅十分的坚硬,更是会对人体产生吸附的效果,这就是你的目的。” “吸附,什么意思?”涉及这些,苏沫又迷煳了。 “苏队,我不知道你在小时候的冬天,有没有尝试过用舌头舔暴露在室外的铁制品。如果你曾经尝试过那你就会明白,在温度极低的情况下,如果将舌头凑到铁制品上面之后,就会被粘在上面。这个时候用蛮力挣脱的话,完全能将舌头扯下来一层皮。” “你的意思是说,徐睿用深度冰冻过的肉将头髮塞入王群的喉咙里面,然后彼此就会粘连在一起。在大力的撕扯之下会将他喉咙的皮肉组织给粘连下来,以至于混淆了我们的视线?”苏沫总算明白了过来。 “是的!”我点点头,“当时我们发现王群的死亡之后,我曾经用了很大力气才将那团头髮拽出来,当时上面粘连着王群的皮肉组织,所以我才以为是头髮出现了再生长。”话说到现在,我想起了在解剖室中的一个细节,于是就问徐睿:“我记得从王群口中扯出的头髮,在送回警局之后一直都是浸泡在福马林液体之中的。” 第101页 “当时省厅的刘法医跟我要皮肉组织做dna检测,可就在我想要去捞取的时候被你阻止了,随后你将手伸进福马林液中将其打捞了出来,切除掉一部分之后,将剩下的扔进了垃圾桶。” “当时我总觉得你的行为有些不正常,但并没有往深处想,现在回想起来,你之所以那样做,其实是怕被我发现其中的猫腻吧?” “是的!”徐睿点点头,“经过深度冰冻的肉,塞进王群的喉咙之中以后,让他在窒息死亡的同时也从喉咙上粘连下来了皮肉组织。但是这种粘连只是暂时的,只要浸泡到液体之中一段时间就会分散开,那样就会露出破绽了。所以我才会在那个时候阻止你,绝对不能让你发现其中的问题。” “这么说,你之所以没有亲自将那些皮肉组织送到省厅,其目的也不是为了帮助我做尸检,而是为了留下来盯着我,怕我将垃圾桶里那些再捡拾起来?”现在,这一切都明白了。 “不错!”徐睿很痛快地承认道,“当时我就是出于这样的顾虑,因为跟峰哥你共事半年的时间,我深深了解你的性格,绝对不能在你的面前出任何的纰漏。而且,当时我还趁机转移了话题,让你去勘检刘云她们的尸体,只有分散了你的注意力,我才能真正放下心来。” “懂了,我全懂了……”我长唿口气,苦笑着说道,“我记得在尸检的过程当中,我曾经对于受害人生前遭受的苦难进行过猜测性描述,说她们是如何被铁丝捆缚住身体的,是如何被切割掉头皮的。” “当时的你曾经表现出了极大的愤怒,甚至因为大力击打解剖台导致了手的受伤,那时候我以为你是同情她们的遭遇。现在想想,其实并不是这样,真正让你愤怒的原因,是因为杨婷。” “嗯!”提到了杨婷,徐睿的脸色又黯淡了几分,“虽然那时候我已经杀死了王群和马向阳,不过想到杨婷被他们迫害时的景象,我还是没有办法平静。” “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再去想只会让你徒增悲痛,还是回到案情之中来吧,你在杀死王群之后,又是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逃脱的呢?”苏沫适时地将话题引了回来。徐睿进入房间的时候,很巧妙地做了乔装,而在苏沫他们的调查当中,更是没有注意到医护人员数量这个盲点,以至于始终都没有弄清楚他是怎么进入房间的。如今通过供述,这个问题真相大白了,那么他是怎么逃脱的就又成了疑问,毕竟案发之后进入过房间的医生,都会被警方短暂地给控制起来。 “利用时间差!”徐睿做出了回应。 “时间差?” “是的,时间差!”徐睿做着进一步的解释,“当我将王群杀死之后,我就躲在了病床的下面,当医护人员例行查房的时候,就会发现王群死在了卫生间,那么他们第一时间会做什么?” “当然是通知外面的同事。”苏沫说道。 “对!”徐睿点点头,“医院的卫生间,是在病房最里面的西南角,相对来说病床距离门口会更近一些。当那些医护人员发现王群死亡的时候,在有人通知外面警察的同时,也一定会有人做进一步死亡确认的。” “嗯,王群蜷缩在医院的卫生间,可以说每名曾经会诊过的医生,都不愿意看到他出事儿。而且每种职业都会有本能的职业习惯,对于医生来说就是确认病人是否还活着。我是医生,我懂得他们的心理。” “无论他们谁去报警,谁去确认王群有没有死亡,有一点都是不争的事实,那就是这个时候的病房中,一定是会乱作一团的对不对?”徐睿问道。 “当然!”被警方重点关照的病人莫名其妙地死了,要是不乱才奇怪。 “之前我一直都藏在病床下面,当那些医护人员兵分两路的时候,我就从床底下爬了出来,随后站到了一个最不起眼儿的地方。”徐睿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确切地说,是靠近门口那里吧,或者说是最容易逃走的位置。”苏沫问着。 “不错!”徐睿继续说道,“我之所以做出这样的选择,是因为我知道守在外面的警察进入病房之后,首先要做的就是询问医护人员王群是不是死亡了。” “当他们确定了王群的死亡之后,那么第一件事就是查找嫌疑人,到时候进入病房的每个人都会接受审问。我当然不能给他们那样的机会,当其中一名医生喊着护士去通知医院领导的时候,我就与之一起走出了病房。”说完,徐睿还对自己的话做了总结,“这就是我所说的时间差,假设我当时没有尽快离开病房,那么很有可能已经露出了马脚,当然这还是因为你们的疏忽。” “的确是我们疏忽了。”苏沫嘆口气,“当时我们一门心思想要将嫌疑人给找出来,却忽略了你会化装成医生,既然没有想到这一点,你跟那名护士走出病房,我们也就不会去注意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苏沫多少是有一些失落的,我能理解她的心情,原本可以在第一时间将徐睿给抓捕的,却因为忽略的细节,使之轻而易举地从眼皮底下逃脱了。 “不对……”苏沫在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我一直都在分析着徐睿所说的那些话,而这也让我发现了其中一个说不通的地方,“徐睿,我记得清清楚楚,那天我让你带两名检验科的同事去我的宿舍,看看有没有陌生人去过的痕迹,既然是这样你又怎么具备作案时间的,你总不能具备分身术吧?” 第102页 4 “峰哥,你似乎忘了一句话。” “什么?”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你是说,你根本就没有去我的宿舍?” “是的!”徐睿点点头,“其实你不妨站在我的角度去想一下,我的心思全部都在怎么杀死王群上面,怎么可能因为你遭遇了一些类似幻觉的事情,从而浪费掉宝贵的时间呢?” “唉……”听完这句话,我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是我太轻信你了。” “你错了,峰哥。” “怎么错了?” “你并不是轻信了我,而是轻信了你自己的眼睛!”徐睿说道。 “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你还在医院的时候,我就给你打了电话,说解剖室出事儿了,然后你回来之后,我正在警局的门口等你对不对?” “对!”我点点头,“但你为什么说是我轻信了自己的眼睛呢?” “你先不要着急,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徐睿慢条斯理地说。 “你问。” “假如换作你的话,当你发现解剖室里出问题之后,你会怎么做?” “我?”我想了一下说道,“如果换作是我的话,大概会留在解剖室的门口,看守住现场吧。啊,我明白了……”回答徐睿问题的同时,我也在思索着他问我这些问题的目的,想了半天终于回过味儿来了:“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个时候你是刚刚回到局里吧,或者说你在那个时候压根儿还没回到解剖室。” “不,你错了!”徐睿推翻了我的猜测,“如果我没有回到解剖室的话,怎么知道那块头皮失踪了呢?” “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越发听不懂了。 “是这样的……”徐睿抿了抿嘴唇,随后说道,“在当时,王群是本案唯一的嫌疑人,所以谁都知道他的死亡关系重大。因此看守他的同事,在发现他死亡之后,定会在第一时间通知你们。我入职半年多,跟你们出过不少次的现场,所以我很清楚苏队或者峰哥你在接到王群死亡通知时会是何等地火急火燎,你们一定会全速赶往医院。而且你们不要忘了,往往在办理大案、要案的时候,我们警方是会动用一些特权的。最常见的就是会不遵守交通规则,比如逆行、闯红灯等,基于以上的两点,你们赶往医院的时间要比正常情况下快很多。” “你继续说……”我暂时还没有思索透这其中的关键。 “但是我不同,我在离开医院之后,不仅要卸去自己的一身行头,更不能急匆匆地从医院门口打车,因为这些细节,很有可能让我暴露。当然,当我远离医院打上计程车之后,的确是可以催促着司机快一点儿,但我还是要多加谨慎,不能让司机直接将我送到警局的门口!” “你考虑得很周全,这么说来的话,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实际上还没有回到警局?”跟徐睿交谈得越多,我就越是感觉他的心思可怕。 “是的!”徐睿继续说着,“我之所以给你打电话,告诉你省厅那边儿的检测结果只是其次,更重要的是我想知道你那边的情况,或者说确认你什么时候回来。” “既然是这样,那你是怎么知道头皮不见的?”既然徐睿没有回到解剖室,那他是怎么知道头皮不见了的,这本身就充满了矛盾。 “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已经拎着勘查箱往回赶了,而当时我还在回警局的路上。由于那个时候我已经下了计程车,奔行之下正在气喘吁吁中。为了消除你的怀疑,我必须要为我的喘息找到一个藉口,于是我就说解剖室的头皮丢失了,因为那块头皮很有可能就是解开这起案件的关键,它的丢失足以掩饰我的慌乱和紧张。在确认你就快回到警局的时候,我急匆匆冲到了解剖室,想要监守自盗将那块头皮给藏匿起来。可我没有想到真的被我给言中了,那块头皮真的不见了。我不知道这对我来说是幸还是不幸,但不可否认的一点是,头皮的丢失将我无法把握的不稳定因素消除掉了,并且成功地转移了你的注意力。” “你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防范我?”我真的没有想到,在徐睿设计的这个局当中,我所占据的分量是如此之重。 “当然!”徐睿望着我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峰哥,如果人真的有下辈子,我还愿意做你的助手。” “徐睿,还是告诉我原因吧。”他的话是不是对我的恭维,我不想去分辨,我现在只想知道徐睿为什么如此防范我。 “因为,你的认真。”在我备感费解的时候,徐睿给了我答案,“在场所有人当中,我跟你接触的时间是最长的,所以我也是最了解你的,在工作中你是个十分认真负责的人。就像在结案之后又重新调查此案一样,所有的疑点都是你提出来的,而且你也一直都在坚持着。事实证明,最终你的确找出了兇手,将目标锁定了我。” “也就是说,从你设计这个局开始,所算计的就不仅仅是马向阳和王群,还有我?”我感觉额头上已经沁出了冷汗。 第103页 “那个时候杨婷还没有离开我,我必须保证这个局是完美的,绝对不能露出丝毫的破绽。”徐睿继续证实着我的猜测,“当然,苏队他们那里我也担心,不过他们的走访、调查以及案情梳理,毕竟更多时候面对的是活人,只要我能做出自己的不在场证明,那就不会被怀疑。可是你不同,你是法医,是常年跟尸体打交道的人,我们都知道尸体是不会骗人的。而且你还传承了苏老的那份儿固执和认真,所以我必须要对你多加提防!” 第十三章 七日之限 1 从警三年,我见识过很多的犯罪嫌疑人,也碰到过很多不可思议的案子,可从开始就将办案人给算计到其中的,还真是闻所未闻的事情。徐睿对于案情的供述,一次又一次冲击我内心的时候,也让我发出了无奈的悲嘆,当一个人被仇恨蒙蔽了理智的时候,真的是会化身成为一头魔鬼。 这一点,徐睿用实际行动做出了很好的诠释。 “马向阳的死你做出了详细的解答,王群的死也给我们讲述了作案过程,那么接下来就是朱强了。如果说前两人的死充满了诡异的话,那朱强的死完全可以称之为离奇了。”说到这里的时候,我先将在看守所监控录像里看到的一切复述了一遍。因为这些东西我只是跟苏沫谈起过,即便是她转述给了雷大炮以及马磊,也远不如我说的更具画面感。 果不其然,当我将一切叙述完毕之后,无论是雷大炮还是马磊,此时都露出了极其凝重的神色,当然那凝重之中也夹杂着强烈的好奇与期待。 “峰哥,你认为朱强的死是最离奇的?”徐睿突然这样问了我一句。 “难道不是?”我狐疑地问道,“我在拘押朱强的房间马桶里面,看到了一些红色的液体,那看起来像是鲜血,靠近墙角的床腿儿上面更是有沾有血迹的小手印儿,而且我还在地上发现了一根头髮,经过检测那是属于刘云的。还有,朱强在临死之前曾经躲在被子里瑟瑟抖动了好半天,随后勐地从床上跳了起来,仰天大吼一声摔倒在了地上。我在他的嘴角看到一丝黑漆漆的东西,那应该就是头髮。根据监控显示,从朱强进入房间之后,没有任何人曾经进去过,那么你到底是用什么方式杀死他的?”在我看来,朱强的死比王群和马向阳要诡异得多。 “这个问题,我现在不能给你解答。”徐睿看了我一眼,随后将头低了下去。 从审讯的最开始,徐睿就一直显得很配合,此时突然表现出了抗拒,让我们几人都有些不知所措,面面相觑之间都露出了极为疑惑的神色。最终,还是雷大炮说了话:“徐睿,你之前交代的那些足以将你判处死刑,所以你隐瞒也没有任何意义,倒不如念在同僚一场,将一切做个坦白。” “雷局、苏队、马队、峰哥……”徐睿挨个将我们喊了一遍,随后说道,“我知道自己犯下的罪孽,更知道我罪不可恕,可正是因为这样我现在才不想说。” “为什么?”我问徐睿。 “因为,当我将一切都坦白之后,我就要被收押起来了,但现在我还想出去走走……”徐睿说到最后的时候,眼睛里面蓦然迸现出了解脱的神色。这种神色的流露,让我明白了徐睿的想法,所以直接对雷大炮说道:“雷局,让他去吧,我想当他回来之后,就会将最后的问题交代清楚的。” “这……”雷大炮露出了难色,显然有些顾虑。其实我能体会到他的苦衷,徐睿所交代的这些,完全可以判处死刑了,没有必要答应他的条件去冒险,只要将他收押起来,我们有一百种方法能让他开口。况且听完徐睿的供述之后,我们都很有默契地达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徐睿这个人太可怕了,绝对不能给他任何机会,否则很有可能闹出无法收拾的乱子。 “雷局,我跟疯子他们一起去。”苏沫站在了我这一边。 “我也去!”马磊也对我做着声援。 “算了……”看到我们都应允了徐睿提出的条件,雷大炮摆摆手对着徐睿说道,“还是那句话,我们共事半年,从你入职第一天我就没有薄待你,所以你也不能辜负我。” “雷局,您放心,我绝对不会动任何逃走的心思,我只是想出去走走。”徐睿做完保证之后,又嘆了口气,“因为过了今天,我就再也没有机会好好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这种低吟,让我心里十分地悽苦,看来徐睿也并不是完全丧失了理智,并没有完全泯灭人性,不然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流露出对于生活的留恋呢?如果非要究其犯罪的原因,我想就是因为他爱杨婷太深了吧。 “我跟你们一起去,不是有句话叫作有始有终吗?”雷大炮的话将我拉回到了现实当中,随后我看到他将警服脱了下来,走出会议室显然是去换便装了。 “我们也走吧。”徐睿率先走向了门口。 2 深秋,是一个充满了感伤的季节,当秋风吹着梧桐叶在半空中翻卷的时候,更是让这偌大的城市上空瀰漫起了一种萧瑟的悲凉。徐睿望着车窗外沉默不语,包括开车的马磊、坐在副驾驶的苏沫,以及托着腮的雷大炮,此时都陷入了深深的沉默当中,让这辆原本空间宽敞的越野车,变得那么压抑和拥挤。 第104页 “我想去协和医院看看……”车开出了很远,徐睿才轻轻地说了一句。 当车停在协和医院门口的时候,徐睿轻轻地摇下了车窗,随后我看到他一直阴郁的脸上,浮现出了淡淡的柔和及笑容。或许,他是在回忆从前吧?回忆初次跟杨婷相见的场景,回忆着那个改变了他一生命运的女孩儿……我在想,如果我能执掌命运,当初一定不会选择让他们相识,虽说他们曾经收穫过甜蜜,也曾经真切地得到过彼此,但最终却不得不接受如此残酷的现实。与其这样,倒不如当初相遇的时候相视一笑,随后将那场邂逅遗忘在秋风之中,他们谁都不曾走进彼此的生命之中,那就是最美好的相遇。 既是相识,又何必相知?既是相知,又何必相爱? “接下来我要去孔雀河、八里桥、老山胡同……”在协和医院的门口做了短暂的停留之后,徐睿一口气说出了十几个地名,出于对朱强死亡真相的条件交换,雷大炮毫不犹豫地全部答应了下来。将所有的地方都转遍之后,已经是暮色沉沉了,原本我们打算吃些东西的,但是被徐睿拒绝了,他坚持让我们买了一些熟食,随后说出了一个地址。当我们驱车来到这里的时候,发现已经到了郊区,因为位置比较偏远,加上大多数年轻人都去了市里买房,所以这里显得很是萧条。华灯初上,正是市区夜生活开始的时候,这里却已经闭门锁户,格外冷清了起来。 “嘎吱……“低矮的门被推开,徐睿带着我们一步步走进了一间黑暗的屋子里面,当他打开电灯的时候,我们都不由自主地抬起手遮挡了一下,等眼睛适应了光线之后,才仔细地打量了起来。” “黑暗或许能够迷惑人的感官,但只要坚持寻找,哪怕一个灯泡、一支火把,甚至是一根火柴,都能将其驱散,让一切还原出本来的面目。”徐睿冷不丁说出这样一句话,让我们都是愕然愣了一下,当我转头朝他看去的时候,才发现他并不是在跟我们说话,而是望着那张床在发呆。床摆在这间四五十平方米的屋子东南角,上面有着两床被子,显然曾经居住在这里的并不仅仅是徐睿,从他透着怀念的目光之中能窥探出来,曾经跟他相偎同眠的,很有可能就是杨婷。这间屋子不大,但生活起居用品却一应俱全,虽说看起来要简陋一些,不过却在明黄的灯光下面蒸腾着温暖的氛围,当然如果这里有女主人的话,会更加温馨。 “我去拿碗筷……”徐睿回过神,就想要出门。 “咳……”雷大炮始终绷着一根弦,这时候咳嗽了一声。 “我去找!”马磊心领神会,走出了房门,很快就端着碗筷返了回来。 “先吃饭吧!”徐睿示意我们坐下。 “吃吧!”雷大炮是个不点都能自燃的炮仗,所以我们谁也不敢先落座,一直到他坐下之后,自己从茶几上拿起酒杯倒了一杯酒,我们才依次坐了下来。 “徐睿,现在……”我忍不住想问问关于朱强的事情。 “峰哥,食不言寝不语,吃完饭我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覆。”徐睿说完,慢条斯理地咀嚼了起来。这顿饭吃得很慢,而且吃得无比压抑,只有雷大炮不时品酒咂嘴的声音不断迴旋着,除此之外就是我们的咀嚼声,简直是让我如坐针毡。 终于,所有人都放下了碗筷,徐睿在第一时间兑现了他的承诺,站起身子道:“你们跟我来吧!” 门灯,此时已经打开了,走到西面墙根的时候,我才发现徐睿掀起了一块石板,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我们此时站立的下面,应该是一个地窖。 “徐睿,你这是什么意思?”苏沫问他。 “你们不是想要答案吗,下去之后就全明白了。”徐睿把话说得不疾不徐。 地窖当中有什么,我们谁都不清楚,是不是有着危险,也是未知之事。不过既然走到了这一步,那就只能选择下去,毕竟这是查出真相的唯一途径。 “我先下去!”地窖中是有着灯光的,能够看到下面是安全的,而且我实在无法抑制住心中的疑惑,于是在苏沫说了声“小心”之后,就第一个顺着梯子爬了下去。 “怎么会这样?” 当我双脚落在地上,双目环视过整座地窖的时候,我忍不住惊唿了一声,后背更是在瞬间泛起了一股子寒意。与此同时,我也彻底明白了徐睿为什么带我们来这里了。因为,这里真的藏着朱强死亡的真相! “疯子,你怎么了,没事儿吧?”听到我的惊唿声,上面的苏沫朝我喊了一句。 “徐睿,怎么回事儿?”雷大炮的声音也严厉了起来。 “我没事儿……”回过神之后,我示意他们不必担心我,随后略显惊悸地说道,“你们都下来吧,下来之后就会知道朱强死亡的真相了,徐睿没有骗我们!” 确认我没发生意外之后,他们几人先后下到了地窖当中,跟我刚刚进来的时候一样,马磊在看到这地窖的全貌之后,也是忍不住大吃了一惊。 “这怎么可能?” “你们两个到底怎么回事儿,一惊一乍的?”雷大炮脸色阴沉了下来。 第105页 “是啊,这里不就是摆着一张床,还有一个马桶吗,无非就是说有人在地窖中住过,这有什么奇怪的?”苏沫也很是困惑。 “雷局,苏队,这间地窖本身没有什么奇怪的,可如果你们去过去年翻新过的看守所,就不会这样想了。”马磊说着看了我一眼,显然我们的看法是一致的。 “什么意思,你说明白点儿。”苏沫追问着。 “我来说吧!”我将话接过去之后,苦笑了一声,“真正让我和马哥吃惊的是这座地窖的格局以及摆设,几乎跟收押朱强的那间房屋一模一样。我在刚进入的时候,甚至有种回到了看守所之中的错觉。” “唯一的不同,就是这里更加的潮湿,从水泥的颜色以及空气中的湿度来看,这座地窖显然是刚刚完工的,除此之外就再也找不出丝毫的差别了。” “真的?”雷大炮和苏沫异口同声地问道。 “真的!”马磊点点头,“收押朱强的那间房子我曾经去过,基本跟这座地窖没有两样,就连墙壁上的水泥毛刺以及摄像头安装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这说明了什么?”苏沫一时之间没有回过神来。 “说明,我在看守所监控录像里面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我长嘆了口气。 “具体说一说!”雷大炮点了一根儿烟。 “好!”我点点头,看了徐睿一眼,随后说道,“当时我在看守所看过监控录像之后,曾经问过刘长河,在将朱强收押之前,那间房子是不是进去过人。当时我以为有人以某种高明的手段,留下了诱发朱强死亡的东西,但刘长河却说,除了两天前更换过马桶之外,并没有任何人进入过那里。既然没有人进入过那里,为什么会出现小血手印儿,为什么马桶之中会有血色的液体,为什么在朱强死亡的位置又会发现了一根属于死者刘云的头髮,当时我死活都想不明白,但是现在我懂了。” “为什么?”苏沫问我。 “因为,我所看到的那盘监控录像带,根本就不是看守所里那个监控所记录的,而是用这个拍摄下来的!”说着,我朝着头顶的摄像头指了指。 3 “你是说,你所看到的一切,其实都是徐睿在这地窖之中录制出来的?”苏沫总算是转过了弯儿。 “徐睿,我没有说错吧?”我没有回答苏沫的问题,而是转向了徐睿。 “是的!”徐睿点点头,随后饶有兴致地望着我,“峰哥,既然在你看到这地窖的第一时间,就猜到了真相,那么你能不能尝试着还原一下我的作案过程?” “当然可以!” 工作之余,我最喜欢翻阅的就是推理性的卷宗,这不仅能够拓展我的思维,更是对我的工作颇有助益,所以我没有拒绝徐睿,直接做出了推测。 “首先,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请你如实地回答我!” “知无不言!”徐睿点点头。 “刘长河说在收押朱强的前两天,那间收押室曾经换过马桶,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其中一名工人就是你吧?”在进入地窖之前我不会做出这样的猜想,可现在我基本能够确定了。 “是我!”徐睿承认了以后又问我,“那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那样做?” “因为,你需要去查看那间收押室的格局,从而将其复制出来,就像我们此时所在的地窖中一样。”我极为笃定地说道。 “正确,继续吧。”徐睿说道。 “好的!”我点点头,继续说道,“在你进入看守所查看那间收押室之前,朱强还没有被抓住,我想这并不是因为他也具备反刑侦的能力,而是因为你在暗中帮助他。” “是的!”徐睿痛快地承认了。 “而且,你在帮助朱强的最初,他是不信任你的对不对?” “对!” “等等……”徐睿刚点头,话就被苏沫给打断了,随后她问我,“你怎么知道朱强是不信任徐睿的,既然不信任那他为什么又配合徐睿在这里录制了监控录像?” “苏队,你不要着急,听我慢慢说。”从我认识苏沫开始,她就是一个急性子,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点儿都没有改变,所以我只能安抚她一句,解释道,“马向阳的死亡,原本我们是打算低压处理的,但是因为从花园之中挖掘出了那么多的尸体,所以没有办法隐瞒了。而且挖掘出那些尸体的时候,是在案发的第二天,那个时候徐睿正计划着怎么杀死王群,所以他没有时间去找朱强。换句话说在那个时间段,在这起案子传得沸沸扬扬的时候,朱强正在一个人承担那种恐慌。” 话说到此,我盯住了苏沫的眼睛:“如果换作你的话,那个时候突然有人上门说要帮助你,你的反应是什么,是直接相信他,还是会揣测对方的动机?” “当然是后者!”苏沫毫不犹豫地说道。 “这就是了!”我点了点头子道。 “那他又是怎么打消疑虑的呢?” “我暂时只想到了两点。”我重新转向徐睿说道,“第一是徐睿的警察身份,只有亮明了警察身份,朱强才会真正相信他。至于第二,应该就是交换。” 第106页 “交换?”马磊也问了一句。 “是的,交换!”我点点头,“你们想想看,在马向阳和王群都死亡之后,朱强一定是提心弔胆的。这个时候一名警察突然找上门,对于他的处境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他的本能反应会猜测是不是来抓他的。但是徐睿本没有那样的心思,所以就说出了会帮助朱强逃脱警方的抓捕,但是作为交换,朱强必须把他跟马向阳以及王群相互勾结的证据给交出来。” “不,你这样说是不合理的!”苏沫对我的话提出了质疑,“如果马向阳和王群仅仅是被抓捕了起来,要那些证据或许还有用,毕竟需要充足的证据链来将他们定罪。但我们都知道那个时候他们已经死了,况且还是徐睿杀死的,那他要那些证据又做什么?而且通过徐睿的供述,我们可以看出来他几乎将这个局设计到了完美的地步,既然他当时如此小心谨慎,又为什么冒着风险去跟朱强做交易呢?” “换作一般的犯罪嫌疑人,或许不会跟朱强做交易,可徐睿一定会去的。”对于这一点,我不会有丝毫怀疑。 “说说你的理由!”雷大炮也忍不住了。 “因为,你们都低估了徐睿对于杨婷的感情。”看到徐睿依旧保持着沉默,我继续说道,“我们常说,喜欢一个人就要包容对方的一切,但同时还有一点是恋人彼此之间会做的,那就是了解对方的过去。当然,当今社会的大环境下,很多人去了解对方的过去,并不是为了更好地爱这个人,而是为了去弄清楚对方有没有什么地方在欺骗自己,是不是值得託付终身等负面的东西。但是徐睿不同,他想要了解的是杨婷的所有,是为了去窥探当初杨婷到底遭受了多少磨难,从而在以后的生活中能对症下药给她更好的爱与呵护。当然,在我的猜测中还有一点,但我不确定徐睿跟朱强的交易中,有没有包含这一点。” “说说看?”徐睿终于做出了回应。 “你更想通过跟朱强的接触,去查证他到底有没有犯下如同马向阳他们那样的罪恶,如果有的话,朱强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亡。” “可如果没有的话,你真的能保住他一条命……”我的话说完之后,徐睿没有直接回答我,而苏沫他们三人也陷入了短暂的无言当中,而且每个人的眉头都是皱着的,显然在做着沉思。至于他们思索的东西,不用去问,我心里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从我们审讯徐睿开始,他在我们的眼中一直都是一个心理变态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能将杀人当作乐趣的人,显然早已经泯灭了良知。但刚才我所说的那句话,显然是颠覆了这种认知,所以才会引起他们的沉思。在思索我是不是判断错误的同时,他们也在扪心自问着是不是在看待徐睿的时候戴了有色眼镜。 “但是,朱强并没有把握住这次机会。”最终,徐睿用这样的一句话打破了沉默。徐睿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不过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我所看重的是,当时他真的动过那样的心思,从心里真的曾经想过给朱强一次机会。这说明,他还没有到不可救药的地步!只不过朱强的所作所为,虽不及马向阳他们那般人神共愤,却也是灭绝了人性的,于是最终徐睿还是选择了亲手审判他,而不是去救赎。 “通过你的软硬兼施,朱强答应了配合你,而你在通过与朱强的交谈当中,也得知了他的致命弱点。正是利用这个弱点,你最终杀死了他。” “什么弱点?”徐睿问我。 “胆儿小!”我毫不犹豫地说道。 “说说你的理由。” “第一,从立场上来说你们的身份是对立的,你是警察,他是犯罪嫌疑人,但最终他还是接受了你的提议,只能说明他很怕死,想抓住你这根救命稻草。第二,这起案子传得沸沸扬扬的时候,朱强并没有第一时间选择逃走,而是藏匿在了自己的家里面,这说明他不仅怕死,而且还是个没有主见的人。第三,你三言两语就说服了他跟你做交易,说明他极其希望用你的警察身份来作为庇护,而且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他在接下来对你是言听计从的。”我继续冷静地分析道。 “嘿嘿……”当我的话说完之后,徐睿忍不住笑了两声,随后对着我说道,“峰哥,你说我适合调去一线做刑侦,我看你比我更合适,你所推断的一切完全正确。” “我之所以去找朱强,就是出于你上述的那两点,一来是通过他的嘴去了解杨婷的过去,二来就是看看他在这起案件当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我的确是杀了马向阳和王群,但那是因为他们该死,可倘若朱强罪不至死的话,我是不会对他动手的,可事实是我不得不将他送上黄泉路。” “我知道!”徐睿在犯下罪行,甚至于供述的过程当中,都表现出了他心理变态的一面,但那更多的是因为马向阳和王群触犯了他的底线,但凡有转圜的余地,我想他都不会过多造孽的。毕竟,徐睿这种扭曲的性格,是因小时候的不幸遭遇造成的。换个角度去看,在徐睿的心里其实是相当痛恶犯罪的,哪怕有一丝可能,他也不希望成为自己所讨厌的那种人。 “你跟朱强达成了交易,他为了能够活命,所以对你的话言听计从。但他不知道的是,当你了解他做过的事情之后,早已经对他动了杀心!” 第107页 “对!”徐睿供认不讳。 “等一下,我有一个问题要先搞清楚。”苏沫打断了我们的对话,“徐睿,我记得之前你说过,之所以弄出来那些看似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其目的就是为了给马向阳和王群施加压力,并非是为了分散我们的视线。既然如此,那你对朱强动了杀心之后,为什么还要如法炮制,将他的死亡营造成恐怖的非常规事件呢?” “这个问题,我来给你答案。”此时此刻,我已经洞悉了徐睿的犯罪心理,于是直接说道,“有句话叫作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徐睿最初的确是为了算计马向阳和王群。但是当案发之后,随着我做出的尸检报告,他发现原来在给马向阳以及王群造成莫大心理恐慌的同时,似乎也成功地转移了我们的视线。说是意外之喜也好,说是无心所获也罢,总之他所设计的一切成功将他推到了我们的视线之外,而且越推越远。因此他索性就按照这条路走了下去。他将朱强的死也伪造成了看似非人为的假象,从而彻底从这起案件当中脱身出来,毕竟那个时候杨婷还活着,他必须保证自己不会落入法网。” “峰哥说得没错,我之所以大费周章地杀死朱强,完全就是源于那份儿尸检报告,它给了我一个指引,让我想到了如何洗脱掉自己嫌疑的同时,也继续混淆着你们的视听。”徐睿的话,坐实了我的推测。 “所以你就弄出了这个房间,更是让朱强配合你录制了监控录像,从而营造出科学无法解释的事件。”苏沫做完总结之后又说道,“那你是怎么知道朱强一定会被拘押在那个房间的,还有,你是怎么将那盘录像带给偷偷换掉的,这些你一个人做不到吧?” 4 “其实这并不难!”徐睿回忆了一下说道,“我们都知道这起案子无论部里还是省厅,都是十分重视的,所以每个牵涉其中的嫌疑人,都会给予最高规格的拘押待遇。” “我在从警的这半年时间里,曾经不止一次被派到看守所对拘押重犯进行体检,所以我很清楚唯一带有摄像头的拘押室对看守所意味着什么,一定是拘押重案嫌疑人的。” “你这样说的确能够解释拘押室的问题,那么录像带呢,是谁跟你相互勾结,在看守所里面动了手脚呢?”苏沫继续追问着。 “没有人,只有我自己。”徐睿冷静地说。 “你自己?”苏沫吃惊的语气,也表达出了我们几人心中的费解。 “是的,我自己!”徐睿继续说道,“在案发之后,你们首先要排查的就是马向阳的人际关系,那个时候朱强还没有浮出水面,你们后来之所以结案,也完全是根据王群的那本笔记。但是你们不要忽略了,我在杀死王群之前,就已经知道了朱强这个人,所以我完全有时间赶在你们之前找到朱强,跟他达成了那笔死亡交易。而就在你们得知了朱强也是其中一名犯罪嫌疑人的时候,我就去了看守所,以朱强身体不适需要查看拘押环境为由,进入了那间拘押室当中。进行了简单的检查之后,我对看守所那边说,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朱强这个人有严重的唿吸道疾病,所以陈旧的马桶气味可能对他的身体健康不利,于是提出了更换。” “你不光心思缜密,而且还具备一般人所不具备的胆识,如果看守所方面当时打电话跟市局核实情况的话,那么你当场就会露出马脚。可你明知道这样还是去做了,这一点我不得不佩服。”苏沫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有些咬牙切齿的,因为从始至终他们的查案都在被徐睿牵着鼻子走,这显然是她无法接受的。 “苏队,你错了,这里面根本就没有如果,而且我也确定看守所是不会跟市局核实的。”徐睿笑了笑。 “你就这么肯定?”苏沫声音有些发冷。 “当然!”徐睿点点头,“看守所最怕的是什么,最怕的就是收押的犯罪嫌疑人出现意外,我所说的一切在他们看来都是出于对拘押案犯安全的考量。换个角度来讲,其实是在帮助他们,他们感谢我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去猜疑我呢?” “我不知道你究竟看了多少关于犯罪心理学的书籍,不过我必须得承认一点,那就是你对于人的心思揣摩,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还是那句话,如果你将这一切都用在正道儿上,你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苏沫不得不接受被打败的事实。 “或许,人各有志吧……”徐睿唏嘘了一句,继续说道,“在我提出要更换马桶的时候,看守所那边没有丝毫迟疑便答应了,随后更是徵求了我的意见,应该配备什么样的马桶。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当然不会错过,于是就假装打起了电话,并且说在两小时之后就会有安装人员过来,到时候看守所方面放行就成。” “于是,你提出了告别,随后去卖卫浴的地方购置了马桶,并化装成工人再度返回到了看守所里面,所为的就是复制一间相同的拘押室。”苏沫说完之后,眼睛里又闪烁起了思考的光芒,沉吟一下问道,“之前你说化装成为工人是为了记下拘押室的格局,但刚才你又说在去安装马桶之前就进入了那间收押室里面,这岂不是自相矛盾了吗?因为在那个时候,你完全可以将收押室的格局记下来,何必又二次返回那里,这岂不是增加了你暴露的危险吗?” 第108页 “不……”徐睿摇摇头,“苏队,之所以案发之后好几天你们都没有怀疑到我,并不仅仅是我营造出的案发现场混淆了你们的视听,更是因为我足够谨慎小心。” “当时,勘检收押室安全环境的时候,我的确是记住了大致的格局,但因为时间太短,很多细緻的地方我没有办法完全把握住,所以我必须再回去一趟。当然,最关键的是,我要在那间收押室里面留下送给朱强的东西。”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这本是一句褒义的话,或许用在徐睿的身上不够贴切,但在此时此刻,我也只能用这句话去诠释他所做的一切,真的是做到了心细如髮。 “你接着说……”雷大炮向来不喜欢人卖关子。 “跟你们共事这么长时间,我很清楚你们每个人的刑侦技能水平,如果我不能做到足够小心的话,迟早会被你们给查出来,所以我必须再回到看守所里面。在安装马桶的时候,我的视线将房间的每一处都做了捕捉,就连墙上的水泥毛刺我也尽可能做到了还原,不然峰哥你不可能这么轻易被监控录像骗过去。” “你成功地欺骗了我的眼睛,如果不是亲眼看见这座地窖,打死我都想不到你弄了个一模一样的房间。”这句话,是发自我肺腑的,“你刚才说,你还在房间里面给朱强留下了东西,是什么?” “一根足以致命的注射器。”徐睿又笑了。 “朱强,被你骗了?”我反应了过来。 “是的!”徐睿没有否认,“我跟朱强达成的交易,是他将所知道的关于杨婷的一切都告诉我,然后我想办法将他从看守所里弄出来,从而逃脱法网。” “徐睿,在我们没有找到马向阳笔记的时候,朱强一直都没有浮出水面,而那个时候你就跟他有了接触,那为什么不在交易之后直接帮助他逃走呢?”苏沫不放过任何细节。 “原因有两个!”徐睿说道,“第一,虽然我们达成了交易,但朱强出于谨慎并没有第一时间将关于杨婷的东西交给我,所以那个时候我是不会让他远离我的视线的。第二,倘若朱强真的罪不至死,但伪造的病情鑑定报告也足以将其判刑,那样依旧是没有办法逃脱牢狱之灾的。但送进看守所就不同了,只要我们能够营造出死亡的假象,那他就能金蝉脱壳远走高飞。” “他相信了你?”许沫继续问。 “当时他已经走投无路了,除了相信我没有别的选择。”徐睿笑了笑,继续说道,“当他答应跟我交易之后,当我复制出一模一样的拘押室之后,我就在这座地窖当中录制了峰哥在监控录像中看到的一切。当时我考虑的只有一点,如果朱强真的没有伤害过杨婷,我一定会帮助他逃脱出去的。而想要逃脱最好的办法,就是延续之前那些看似科学无法解释的事件。于是,我让朱强配合我做出了那一系列假象,随后又告诉他,在拘押室的床垫子当中我给他留下了一支注射器。那里面的东西不会要了他的命,但是会让他的生命特徵陷入极其微弱的地步,类似于假死的症状。他只需要牢牢记住在录像中所做出的一切动作就行,比如踱步,比如钻到被子里面瑟瑟抖动,又比如在注射之后将注射器藏好的同时,从床上跳跃起来,然后摔倒在地上就行。” “你的计划可以说天衣无缝,但有一点似乎忽略了。那就是时间。”苏沫指了指手錶说道,“我们都知道,看守所在收押案犯的时候,是不会允许佩戴手錶之类的东西的。而且在那种逼仄封闭的房间里面,普通人都会失去时间的概念,那你怎么能够确定两盘录像带的内容不会出现偏差呢?” “苏队,你的问题很好,但其实是你们忽略了一点,而不是我,因为我早就做了准备。”徐睿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什么准备?” “泡沫!”徐睿笑着说道,“在我化装成工人去安装马桶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我在收押室里面留下了一块泡沫,所为的就是给朱强一个时间概念。” “既然你能留下泡沫,为什么不直接留下一块手錶呢,这岂不是更为精准?”苏沫有些不理解。 “不,手錶是绝对不行的。”徐睿摇摇头,“首先,如果我留下手錶的话,那么朱强就必须要看表,而他一旦看表的话,就很有可能被坐在监控室的人发现,从而将其没收。但是泡沫不同,他只需要将其藏在裤兜儿里面,来回踱步的同时一秒钟抠下一个颗粒就行,这样既能估测大致的时间,又不至于会暴露。而且你不要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当一个人精神处于极度紧张的时候,是必须要找到一个发泄方式的,尤其是对于朱强来说,更有这种必要。那块泡沫虽然不起眼儿,可通过抠数上面的颗粒,能够让朱强的精神多少放松一些,不至于因为太过紧张而陷入失控当中,这也是我选择泡沫的原因之一。” “那就是说,还有其他的原因了?” “是的!”徐睿不假思索地说道,“我们常说百密一疏,其实再缜密的局,都有可能因为小细节露出破绽。朱强本就是一个胆小的人,我可不敢担保他在模仿事先录好的监控录像时,不会出错。万一他出错的话,那么就会被看监控的人得知,从而去检查他身上的东西。如果去检查他的人是苏队,发现犯罪嫌疑人在抠泡沫的时候,会怎么做?” 第109页 “换成我……”苏沫稍稍想了一下,说道,“在收押案犯的时候,之所以将身上的东西都收走,其实最主要的考量原因就是怕他们想不开,从而做出过激的举动来,比如自杀。如果当时换作是我,发现朱强手中拿着的是泡沫,大概不会将其索要过来,毕竟那东西是没有办法对人造成任何实质性伤害的。” “这就是了!”徐睿说道,“我就是出于对这一点的考虑,所以才会给朱强留下一块泡沫,这种无关紧要的东西,就算是被发现,通常也是不加以理会的。有了这块泡沫之后,朱强就能对时间做出一个大致的估量,从而将两盘录像带之中的时间确定在一个可控的范围之内,最后再营造出假死的现象。” “假死亡,并不是真死亡,难道你就不怕被查出来?”苏沫紧紧地追问着。 “不怕!”徐睿摇摇头。 “是不是因为你知道那个时候疯子已经去部里培训了,所以只要朱强出事儿,你作为跟进此案的法医,就会被派去看守所做初步的勘查,到时候就能瞒天过海将朱强带出看守所?”苏沫分析着。 “我的确是对朱强这样说的,但我并没有那么做,而且我也知道那样是行不通的。毕竟我只是法医,并不是真正看病的医生,朱强一旦出现性命危险,怎么也轮不到我第一时间去检查。”徐睿老实地回答道。 “这样说来,那时候你已经对朱强动了杀心,留在拘押室床垫子里面的注射器,里面其实装的是致命药品。”苏沫一针见血,毫不拖泥带水。 “是的!” “可是这跟你刚才讲的又出现了矛盾啊,既然朱强没有将关于杨婷的东西交给你,那你怎么知道他犯下的罪行足以判处死刑呢?”苏沫依旧有些质疑。 “因为你们找到了王群的笔记,将案情做出了推进!”徐睿透着回忆说道,“我记得就在我跟朱强刚刚录制了这段录像的时候,你们就找到了王群记载犯罪事实的笔记本,虽然那其中没有明述出朱强的罪恶,但他犯下的罪行也是昭然若揭了。他们前后害死了十一个人,头皮都被切割了下来,而且那天我尾随马向阳他们赶去别墅的时候,朱强也曾经去过那里,随后我看到杨婷的头皮被切掉了。根据这些我可以得出一个结论,那些受害者的头皮,并非马向阳和王群做的切割,而是身为医生的朱强。当我推断出这一点之后,你们觉得我还会让他活着吗?” “可笑的是朱强到死之前,还以为你在帮助他,却没有想到是你亲手了结了他。”仔细想想,朱强也是挺可笑的,他怎么能轻易相信徐睿的话。“那你又是怎么偷偷换掉的录像带?”想要做到这一点,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就在朱强死亡之后。朱强是马队送到看守所之中的,所以在出事儿的第一时间,看守所方面也是通知的马队。那个时候看守所的人已经基本确定了朱强的死亡,所以马队便带着我一起赶了过去,当我们赶到的时候,看守所已经是乱作一团了。” “这能理解,毕竟那时候朱强是仅剩的犯罪嫌疑人,他突然死亡,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苏沫示意徐睿接着说。 “所以我就来了个浑水摸鱼。”徐睿笑笑说道,“我们赶到看守所的时候,马队因为着急弄清楚状况,所以直接朝着那间拘押室走了过去,而我就是抓住了那个空当,直接去了监控室。” “我想看守所的人应该很清楚,你并没有权力调取监控!”苏沫继续反驳着。 “我的确是没有权力调取监控,但苏队不要忘了我是过来勘检的法医,我只需要跟监控室的人说,想要观察一下朱强临死之前有什么异常反应就行,他们不能拒绝我这个要求!” 5 对于案情了解得越是深入,我就越是觉得徐睿可怕,他的犯罪手段不同于以往犯案的那些兇手,他似乎能够将所有东西都给利用起来。无论是他自己,还是受害者,抑或是环境和设施,所有的东西都能成为他犯罪的助力,从而将一切不稳定的因素把握在一个可控的范围之内。 这一点,是我以前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在想着这些东西的时候,我的身心也在被一阵阵的后怕情绪所包围着,我在想如果徐睿没有主动投案,那我们是不是能够找到充足的证据链对他实施抓捕呢? 答案,或许是否定的!这是我极其不愿意承认的一点,可这就是事实,因为他设计的这个局实在是太过高明了,远不是一般的犯罪嫌疑人能够做到的,也给我们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监控室里面,当时有几个人?”苏沫继续着审讯似的提问。 “一个。”徐睿说,“监控室通常并不需要配备太多的警力,况且当时朱强已经死了,大多数人都已经乱作了一团。而且你们都知道,关押在看守所里面的有几个好鸟儿,他们巴不得出乱子。所以就需要分散警力去维持秩序,种种的因素结合到一起,就促成了我偷偷换掉监控录像的有利条件。” “监控室里如果只有一人的话,换掉监控录像对于你来说的确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情。但让我疑惑的是,录像带你能够换掉,那么上面显示的时间你怎么换?”苏沫继续问,“难道你真有把握保证录制的监控录像和看守所里面的时间能达到一致,或者说你能够控制马队他们将朱强收押到看守所的时间?” 第110页 “不能!”徐睿很直接地摇了摇头,“在我的计划当中,几乎所有的环节都是可控的,唯独这一点我做不到,毕竟什么都可能对人出现欺骗,唯独时间不能,这也是我最担心的一点。” “那你是怎么做到不被察觉的?” “赌!” “赌?”苏沫愣了一下。 “对,就是赌!”徐睿解释道,“其实在伪造监控录像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们已经从王群那里得知了朱强的存在,所以会即刻对他实施抓捕。而根据司法流程,通常犯罪嫌疑人被拘捕之后,都是会带回来进行审讯的,只有具备了证实其犯罪的证据链之后,才会从局里面转到看守所里面去。” “是的,我想这也是你最头疼的问题,因为你虽然能确定朱强一定会被拘押到看守所,但并不能把握准确的时间,那你到底是怎么赌中的?”这次换成马磊追问道。 “当时,我的确是犯了难,因为时间这东西你算计也没用,它是不会骗人的。但是当我将这起案子从头儿捋了一遍之后,我知道了入手点。” “什么?” “结案!”徐睿眼中透着一种冒险的光芒,抿抿嘴说道,“这起案子轰动性如此之大,所以结案之后部里是一定会通知各省厅的,事实也的确如此,白局长还专门召开了庆功会。但是,朱强是在结案之后抓捕归案的,所以我断定局里是不会对他进行突击审讯的,而是会先将他收押起来,等到热度冷却之后再进行审问。” “你怎么能断定会是这样的结果?”雷大炮这个时候忍不住问了一嘴。 “因为维稳!”徐睿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道,“朱强是本案中十分重要的嫌疑人之一,如果结案之后再对他审讯,一旦传出去就等同于告诉世人,局里没有按照章程办事,结案是有待商榷的。当然,这些事情只要是低调进行,老百姓们是不会知道的,可谁又能保证不会传到其他同事的耳朵里,那样一来可就闹出天大的笑话了。犯罪嫌疑人没有抓捕归案,也就意味着案子并没有审查清楚,可饶是如此局里还是做出了结案的决定,那在其他同僚们看来,不过是单纯的邀功罢了。如此一来,这起案子不仅不会被通报表扬,我们局甚至于省厅都会被通报批评,到时候可就不光是在整个公安系统内丢脸那么简单了。一旦深究起来的话,这就是重大的渎职罪,那样的后果就是所有主管这起案件的负责人,都要接受审查,搞不好有些人的乌纱帽也就保不住了。所以,我可以肯定你们在将朱强抓捕之后,会第一时间送到看守所里面去。” 这个问题是雷大炮问的,而且徐睿的回答是那么不留情面,这让雷大炮的脸色变得相当难看了起来,不过他并没有就此发作问责于徐睿。他只是长嘆了一口气,颇为无奈地说道:“我可以以我的人格来保证,我之所以同意对朱强进行暂缓审讯,完全是出于对这起案件的影响所考量的。这么大的一起案件,死了这么多的人,全城的老百姓都在看着我们,好不容易顺利结案安抚了人心,我是绝对不允许恐慌再度蔓延的。”说完,雷大炮眼中透出了一些失落,“至于其他的主管领导是怎么想的,我不会去揣度,不过我相信他们跟我一样,做出这样的决定都是从大局来考虑的。” “我相信雷局!”其实不光是徐睿,在我的心里也不会对雷大炮这番话产生丝毫的质疑,我在他手下冲锋陷阵三年了,深深了解他的为人,具备真正刚直不阿的品性。 “你继续说吧……”雷大炮转过了身。 “当得知你们结案之后,我在伪造监控录像的时候就赌了一把,将时间调整到了第二天的下午,同时我也告知了朱强,让他想尽一切办法跟马队他们周旋到下午。或许是幸运女神眷顾我吧,总之这一把我赌赢了,朱强被收押的时间就是第二天下午。虽然时间上有着一些出入,不过足以煳弄过去了。毕竟,监控室里面的人的注意力都在监控画面中,没有人会去注意时间!”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你将一切都算计到了这种地步,没有道理会输在这个环节。”我感嘆了一句。 “朱强已经死了,本着低调处理的原则,所以尸体直接被送到了火葬场。当我从看守所得知了那一切的时候,我跟苏队一起赶了过去,并且在那里遭遇了至今想起依然令人感觉后怕的诡异景象。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当时你就在火葬场里面吧?”虽然我在宿舍的经歷,以及解剖室里面的头皮不翼而飞徐睿给不出解释,但我相信火葬场的一切绝对是他搞出来的。 果不其然,我的话刚落下,徐睿就点了点头:“火葬场之中的一切的确是我搞出来的,因为我不想让你去查看朱强的尸体,那很可能让你找到朱强致死的原因。” “以你的心思,完全可以採用其他的方式,但为什么要来吓唬我们呢?”这是我想不通的一点。 “很简单!”徐睿看了我一眼说道,“其实从我们接触这个案子开始,峰哥你就跟我说一直在遭遇看似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而且我也一直在营造这种氛围,索性就又炮制了一场。” “这么说,朱强嘴里的头髮也是你塞进去的了?” 第111页 “是的!” “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让殓尸房突然颳起一阵风的,还有那些头髮,是怎么从地上爬到墙上面去的?”这些问题始终都在困扰着我,所以我必须要弄清楚。听到徐睿刚才这样说,我隐约明白了那些头髮游动的原因,不过那些知识毕竟太过久远了,我已经无法将其清晰地回忆起来,加上卷宗之中必须要做清晰的口供记录,所以我只能让徐睿自己解释清楚。 “峰哥,如果当时你和苏队没有急着离开火葬场,而是仔细勘查现场的话,就会发现殓尸房的外墙上面,其实是有着一根高压电缆的。” “殓尸房的外墙上面,为什么会有高压电缆,那些东西不都是要严格按照要求进行安全封闭处理的吗?”苏沫听到这里,皱着眉头问了一句。 “常用的高压电缆当然不会暴露在外墙上面,但那一条是备用的,是为了防止启动火化炉之后突然停电配备的,一般情况下是不会使用的。”徐睿回道。听他解释清楚了这个原因,我接过话茬继续问道:“你刚才说摩擦过的小木棒能够吸附起纸屑,那应该是木棒在摩擦之下产生了电荷的原因吧?” “是的!”徐睿点点头。 “既然是这样,那么问题就来了。”我看了一眼徐睿,继续说道,“出于安全的考量,通常接入生活区或者人经常活动的场所中的电缆都是被绝缘体包裹起来的,严格来说是不会有电荷泄漏出来的,那么头髮是怎么被吸起来的?” “峰哥,我说过,如果当时你和苏队勘查了现场就会发现外墙上的电缆,与此同时你还会发现有一段电缆其实是被剥开了外皮的。”徐睿回答道。 “徐睿,据我所知干燥的墙壁也可以说是绝缘体,既然是绝缘体,那么电荷是怎么渗透过来的?还有,就算是电荷能够渗透过来,但当头髮与电流相接触的时候,那么就会带上同种电荷,我们都知道同极相斥的道理,那么头髮为什么没有坠落下来,反而向上游动呢?”我继续提着我的疑惑。 “不,你错了峰哥!”徐睿反驳道,“带电的物体之所以能够吸引不带电的物体,是因为带电物体接近不带电物体的时候,会使电荷转移或者重新分布,从而将比重小的东西给吸附起来。如果是导体的话,在被吸附起来之后电荷就会立刻或者很快释放掉,那是因为带上同种电荷,出现了排斥的现象,但是绝缘体则不同,吸附起来后不会带上同种电荷,所以能够长时间不掉。还有你说的电荷渗透问题,现在的建筑通常都是採用的钢筋混凝土,所以并不能称之为真正的绝缘体,尤其是我在外墙泼上一些水之后,电荷完全可以渗透过去。” “还是有问题。”我思索了一下,继续说道,“潮湿的墙壁加上里面的钢筋,的确能让墙壁成为导体,但我还是觉得有些说不通,那得需要多少电荷的转移?” “峰哥,你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磁场。”徐睿提示着我。 “磁场,什么意思?”上学的时候,我的物理知识就很烂。 “当干燥的环境中突然涌入大量电荷的时候,就会让磁场发生变化,这就像云层之中的雷会让飞机的仪器出现失灵一样,只要涌入的电荷够多,别说是那些头髮,就算是整个人都能带起来。” 听到徐睿这样说,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因为他的话让我想到了曾经看过的一则报导,说是有个人因为距离十万伏的高压线太近,被直接吸附过去电死了。我知道,这句话有着很大的夸大成分,可也从侧面说明了高电压地区是带有吸附效果的,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徐睿所说的一切的确是成立的。 “当时,为了营造出吓人的氛围,我打开了电闸,但因为天黑的缘故,第一次我失误了,打开的是排风系统的开关,所以你们才会感受到那股子风。”徐睿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后来我才正确地启动了备用电力的开关,突然有大量的电荷涌入墙壁上面,会导致磁场发生变化,从而造成了那些头髮在你们面前呈现出的游动效果。” “我明白了!”说完,我转向了雷大炮,“雷局,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没有?”除了我在宿舍所经歷的一切之外,几乎所有的疑惑都被徐睿解开了,我在豁然开朗的同时,心中也泛着莫大的悲痛和苦涩,如果徐睿没有做这些该多好,如果我能及时发现并加以制止,又该多好。但正如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老话儿一样,既然这一切都真实地发生了,那就回不到从前了。 永远,都回不去了。 6 “笔录都做好了没有?”雷大炮的脸色很难看。 “做好了!”马磊点点头,站起身子道,“根据徐睿的供述,案件中本有待商榷的疑点全部都已经解开了,现在就差找到杨婷的尸体了。” “杨婷已经被我下葬了,希望你们不要再去打扰她了。”在这时候,徐睿抬起了头,那双眼睛里面已经没有了其他的任何情绪,只有一种恳求。 “葬在了哪里?以后我们会时常去看看她的。”苏沫的这句话或许是真挚的,但我们都能洞悉到隐藏在其中的另外一层意思,只有确认杨婷真的被下葬了,这起案件才能真正地完结,不然还是不符合结案程序的。 第112页 “西山公墓,如果有可能,等我死了把我也葬在那里吧!”徐睿说完,直接站起了身,随后一步步朝着门口走了过去。他不过二十多岁,可此时的脚步已经有了一些蹒跚,略显羸弱的背影上,更是瀰漫着一股萧瑟的气息。就像,深秋的季节一样。 “徐睿!”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喊了他一句。 “……”他站住了,可却没有说话。 “能不能告诉我,结案之后你为什么要去王群家?” “毁掉一切跟本案有关的线索,阻止你查找真相!”徐睿顿了一下说道,“峰哥,其实当初你说去部里学习的时候,我就起了疑心,所以就偷偷跟着你们去了机场。当飞机起飞之后我看到你从员工通道走了出来,所以我必须在第一时间毁掉任何遗漏的线索。” “徐睿,你真的太可怕了!”我不知道是第几次发出这样的感嘆了,但这都是源自肺腑的,还是之前反覆说过的那句话,徐睿如果将这些本事用在本职工作上,绝对是比我更出色的法医。 “如果,我是说如果,再给你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你还会不会这样做?”或许是徐睿让我太过痛心了,也或许是我太为他感到惋惜了,最终问出了这样一句话。当我问完之后,徐睿沉默了好半天,才轻嘆了一声:“但凡有别的选择,谁会一步步走向毁灭?可现实就是如此残酷,有些时候你没有别的选择。明知道前面是死亡的深渊,却只能一步步地向前走,直到摔得粉身碎骨,却始终都无法回头……” “我们走吧!”马磊没有再给我们交谈的机会,而且他显然已经做好了拘捕徐睿的准备,门口的两名同事一左一右将徐睿架住之后,便朝着外面走去。 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楼道之中,我觉得心中异常难受,但有个问题我必须要个答案:“雷局,徐睿已经供述了一切犯罪事实,什么时候会处决他?” “如果可能的话,我想去送送他,毕竟……” “不必了!”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已经被雷大炮给打断了,他长嘆口气说道,“这起案件关系重大,我稍后就会上报省厅和白局长,尽快做出请示。毕竟你和苏沫都知道,徐睿是一名在职警察,这种事情是绝对不能传出去的。刚才马磊他们没有用手铐,就是为了防止被局里其他人看出来什么,所以你们两个也决不能走漏丝毫的风声。” “是!”我跟苏沫心里都很清楚,这种事情是绝对不能传出去的。 “那处决徐睿……” “大概就是这一两天吧,也许会更快,到时候我会知会你们一声的,我还有事儿,你们也散了吧。”雷大炮说着,转身走出了会议室。 “疯子……” “小沫,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 “有事情给我打电话……”苏沫后面说的什么,我已经听不清楚了,我只感觉自己像是一具被掏空了血肉和思想的空壳,眼前所浮现着的都是和徐睿相处的一幕幕。 在我走出大楼的瞬间,一阵风突然吹了过来,卷着地上枯黄的叶子发出“哗啦啦”的声响,让我的内心顿时涌起了一股子悲凉,忍了好久的眼泪也终于淌落了下来。我不知道是不是泪眼迷离的缘故,总之我在恍惚之中看到眼前的景象发生了变化,地上那“哗啦啦”的黄叶,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白色的纸钱。就像,在送别着徐睿一样。 “徐睿,一路走好!” 作为一个杀人兇手,徐睿配不上这句送别的话,但作为朝夕相处了大半年的同甘共苦的兄弟,我理当为他送别。尤其,这註定已经是场天人永隔的诀别。 第十四章 一筹莫展 1 身为法医一直讨厌酒精的刺激。但是今晚,我突然爱上了这东西。到底究竟喝了多少酒,已经是记不清楚了,我只知道因为言语的失态被小饭店老闆请了出来,随后趴在马路牙子上大吐特吐了一番,随后清醒了几分。偶尔的发泄,能够平復剧烈波动的情绪,所以当我步履踉跄地往宿舍走去的时候,对于徐睿的事情已经看开了几分。归根结底,他跟大多数犯案兇手一样,都是误入了歧途,从此,踏上了不归路。可是当苏沫给我打来电话,告诉我徐睿就在刚才已经被执行了安乐死的时候,我还是站在原地头脑空白了好一会儿,随后才顺着摇曳的火光走向了一处角落。因为来城市安家置业的年轻人越来越多,所以很多人的父母也都跟了过来,背井离乡之下,他们祭祖焚香的事情,更多都是在夜晚的街道中进行的。 “大娘,能不能分我一把阎钱票?”我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得太过悲伤。 “你烧给谁啊?”大娘问着我的同时,递给了我一把冥钞。 “一个兄弟,您呢?”我问她。 “给我那不争气的小儿子,去年因为抢劫杀人被执行了死刑,虽然他该死,但那毕竟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儿肉啊……”大娘话说得很平静,但那份思念早已跃然于脸上了。 “他为什么要抢劫杀人?”问出这句话之后,我不由自嘲地笑了笑,这个问题是何等的白痴,这就像是一名法官在问案犯为什么犯罪一样,充斥着无聊的味道。 第113页 “他是被人带坏了。”大娘看了我一眼,有些悲沉地说道,“当年我只当是他变坏了,但是当他死了,我看到他在狱中写给我的那封信之后,才明白了个中缘由。” “他不慎结识了几个狐朋狗友,他们胁迫他去犯罪,如果他不去的话,他们就会收拾他。轻则骂,重则打,到了后来更是扬言要祸害我们。当时我的儿子还小,被那几个人渣的话给吓唬住了,所以就犯下了不可宽恕的罪行。万幸的是那几个人渣也落网了,也都得到了法律的制裁,这或许就是报应吧。” “小伙子,你的兄弟又是怎么回事儿啊?”大娘说完之后,轻轻地问了我一句。 “我的兄弟……”我呢喃了一声,并没有直接回答她,因为我脑海中此时迴荡的都是徐睿最后说出的那句话:“但凡有别的选择,谁会一步步走向毁灭?可现实就是如此残酷,有些时候你没有别的选择。明知道前面是死亡的深渊,却只能一步步地向前走,直到摔得粉身碎骨,却始终都无法回头……” 当时,我只当是他在诠释自己所犯下的罪行,但是刚才这大娘的话给了我一些提醒,徐睿这句话的本意,是不是在说他一直在受到胁迫呢? “小伙子,不想说就别说了,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你也早点儿回家吧。”大娘说着,已经站起了身。 “大娘……”我喊住了她。 “怎么了小伙子?”她有些疑惑。 “谢谢您的提醒,我的兄弟很有可能也是被人逼迫的,现在我要去查证一下。”说完,我再也没有做逗留,掏出手机朝着酒店的方向大步流星地走去。 “疯子,你在什么地方,手机为什么关机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电话刚刚接通,就传来了苏沫焦急的声音,这份儿关心让我心里涌起了浓浓的暖意。但我现在没有时间跟她解释那么多,于是直接说道:“小沫,你现在把往生村的地址给我发过来。” “疯子,你又要干什么?”苏沫顿时警觉了起来。 “没什么,我只是想去那个村子看看。”所有的一切都还只是我的猜测,因此在这个时候我不能将其和盘托出。 “疯子,如果你不说清楚的话,我是不会告诉你的!”苏沫很坚决。 “小沫,是这样的。”我努力地寻找着藉口子道,“杨婷是本案最后一名受害者,想必她的父母此时还心急如焚地想知道后续情况,所以我觉得有必要过去一趟,上次是马哥去的,这次就让我去吧。”这个藉口可以说是无懈可击的,不然苏沫不会说出接下来的话:“那好吧,那你就跑一趟吧。出了徐睿这档子事儿,省厅要展开作风整顿,我和马磊都脱不开身,你去也还算合适。” “那你现在就把地址发过来吧。” “好的,你多注意安全,有事情打电话。” “我知道了!”挂断电话没有多久,苏沫就将往生村的地址发到了我的手机里,随后我去酒店简单地收拾了收拾,打上车直接奔向了机场,现在我一分钟都不想多等。往生村距离我所在的城市有两千多里,选择飞机是最节省时间的途径,只不过在机场等待的时候,我多少是有些坐立不安的,心里更是如同长了草一样。 因为,我不知道此行会探询到什么。徐睿的背后,究竟是不是还有没被挖掘出来的人?这起案件是不是还会出现转折?这些,都是我没有办法预料的! 2 三天的时间,不过是弹指一挥罢了,当我再度站到这座机场门口的时候,我变得更为焦虑了起来,心中那尚未来得及剷除的草,长得更疯了。甚至,让我感受到了绝望。这种绝望不仅仅是来自往生村之中的见闻,更是来自探询到的真相,我真的没有想到,一切真被我的乌鸦嘴给言中了。 “马哥,你现在有时间吗?”走出机场,我并没有拨通苏沫的电话,而是打给了马磊。 “疯子啊,这两天省厅忙着作风纪律整顿,所以没有来得及跟你联繫,我刚从厅里开会回来,有什么事情吗?”马磊的声音里,透着一些疲惫。 “也没什么,就是想让你陪我去徐睿家里看看,不管他做过什么,毕竟当初都是一个槽子吃饭的兄弟,所以我想最后再送送他,你说呢?”我的话说完之后,电话那边的马磊陷入了沉默,少许才说道:“好,一小时之后,我们在徐睿的家里会合。” “好的!”挂了电话,我去路边的熟食摊儿上买了一些酒菜,然后又给苏沫打了一个电话,随后打车直接赶往了徐睿的家里,路上我几度差点儿哭出来。 物是人非!大概只有这个词能够形容徐睿的家吧,几天前我们来到这里,在地窖当中他供述那些犯罪细节的景象还歷歷在目,可如今却成为了一抔黄土。 “人生,可真是够短暂的……”因为好几天都没有人打理过了,所以屋子里面已经落满了灰尘,我将沙发和茶几清理了一下,便坐下来打量着屋子里的一切,同时等待着马磊。屋子不是很大,因为背阴的原因,所以显得有些昏暗,明黄的灯光打落下来之后,使之看起来多了一些温暖的颜色。 我在想,杨婷还在世的时候,他们两个人曾经过着一种怎样的生活?白天,徐睿去上班,杨婷在家里养伤。等到了晚上徐睿披着夜色进门的时候,或许那桌子上已经摆上了热气腾腾的饭菜,饭菜或许很简陋,但我相信他们两人一定吃得很香。也或许,他们在吃饭的同时,还会憧憬一下以后的生活。他们,会举办一场小型的婚礼;他们,会攒钱买下一处房子;他们,还会有自己的孩子…… 第114页 只是,这一切现在都已不可能实现了。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将我拉回到了现实当中,当门被推开的时候,我看到了满面疲惫之色的马磊,他朝我笑了笑之后,便直接坐到了我的对面。“不好意思疯子,最近这几天实在是太忙了,所以来晚了一些。” “你我之间还这么客气干什么,你不是有句话叫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吗,现在正好是饭点儿,我从路上带了点儿东西,一会儿咱俩边喝边聊。”说着,我就站了起来,“你先坐着,我去拿碗筷!” “疯子,我去吧……” 我并没有给马磊站起来的机会,直接把他按回到了板凳上面:“你这一天天够辛苦的了,先坐下喝点儿水吧,我很快就回来!”说完我就转身出了门,在出门的瞬间,我看了看表,而当我端着刷干净的碗筷回到屋子的时候,我又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连去带回七分钟。 “白的还是啤的?”坐下之后,我从袋子里拿出了两罐啤酒和一瓶白酒。 “你不是不喝酒吗?”马磊稍稍有些意外。 “今天想喝!”我选择了白酒。 “因为徐睿的事情?”马磊接过去了一杯。 “不是!”我摇摇头。 “那是因为什么?”他问我。 “因为你!”我盯住了他的眼睛。 “因为我?”马磊愣了一下,回神笑道,“因为我什么?” “因为你骗了我们所有人,因为你胁迫了徐睿,因为你才是真正的幕后兇手!”我一字一顿地说道。 3 当我的话说完之后,马磊端着酒杯的手颤抖了一下,他沉默了好半天之后,将那杯酒一口喝了个干净,随后才嘆了口气:“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三天之前,但那个时候我还不能确定。”将目光从马磊的身上收回,我也干了杯中的酒。 “从始至终,我时时处处都在格外小心着,你是怎么发现破绽的?”最初的惊慌之色褪下去之后,马磊又恢復了往常的样子,淡定而且沉稳。透过这样的神态,加上以往我对马磊的了解,他内心之中的想法已经被我洞悉到了,显然他跟徐睿一样,都是做好了应对最坏打算的准备。 “其实你真正让我引起怀疑的,是那天吃饭的时候。”我回忆了一下。 “吃饭的时候?”马磊显然还没有察觉到自己何时露出的马脚。 “对,就是吃饭的时候。”说着话,我已经站了起来,随后指了指手錶,“你还记得刚才我去拿碗筷吧,来回一共用了七分钟,因为我并不知道徐睿家厨房的确切位置。” “退一步讲,就算我知道厨房的位置,找碗筷然后涮洗也是需要一定时间的。可那天吃饭的时候,你却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将碗筷给找了出来,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我对于徐睿家是很熟悉的。”马磊笑着摇了摇头。 “是的!”我点点头,“只有对徐睿家十分了解的人,才会在那么短的时间之内将碗筷给找出来,所以我断定你经常来徐睿的家里。” “如果我们只是关系好呢?”马磊笑了笑,然后指了指我,“就像我们的关系一样,这不就能够解释通了?” “当然!”他说的这一点不无道理,因此我只能从别的方面来反驳他,“你这样说的确是成立的,但你似乎忘记了很重要的一件事情,那足以让你暴露无遗。” “什么?”马磊好奇地抬起了头。 “地窖!”我盯着他的眼睛说道。 “地窖?”他疑惑了一下。 “那座地窖是复制的看守所中的拘押室,我记得清清楚楚,当我率先进入地窖,发现里面的格局跟拘押室一模一样的时候,曾经发出过惊唿的声音。” “不错,我当时也听到了。”马磊点点头之后,又反问我,“但是这又能说明什么问题呢?” “说明的问题大了。”我站起身子道,“当我发出惊唿的声音之后,无论是苏沫还是雷局,都在第一时间问询我发生了什么,但是你和徐睿并没有。徐睿没有任何的反应我能理解,毕竟这里是他的家,那座地窖也是他费尽心思弄出来的,但是你也保持着淡定,这就不得不引人深思了。” “罢了……”当我说完之后,马磊嘆了口气,“徐睿说得不错,百密总有一疏,我将每个细节都算计到了,没想到还是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东西,果然是天网恢恢啊。” “不,你错了。”我再次反驳了他。 “哪里错了?”马磊有些费解。 “有些东西你能算计到,但有些东西则算计不到,当一个人对某处场景太过熟悉以后,大脑的本能是会判断失误的。因此当时就算你会有所反应,也绝对做不到苏沫和雷局那般自然。这样的情况之下,依旧是会露出马脚的,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那地窖应该是你跟徐睿一起弄出来的吧?” “不错!”马磊点点头,“那么短的时间之内,徐睿想要一个人完成那项工程,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我只能尽全力去帮助他,想不到问题却最终出在了这里。”说完,马磊笑了笑继续问我:“除了这两点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我想知道自己究竟在哪里犯了错。” 第115页 “当然有,比如徐睿的暗示!”我抛出了撒手锏。 “你察觉到了?”马磊显得有些诧异。 “是的!”我点点头,“徐睿的第一次暗示,是在他供述刚刚开始的时候,你曾经问过真兇是不是他,那个时候他陷入了沉默当中,这本身就是有问题的。” “什么问题?”聊起这些的时候,马磊似乎显得很有兴致。 “我们都知道,徐睿是主动投案的,既然是主动投案的,那就说明他已经有了赴死的准备。按照正常情况来说,你问他的时候,他应该会很痛快地承认才对,而不是陷入缄默之中。当然,真正促使他开口的,还是你的那句话!”我提醒着马磊。 “哪句话?” “我们一定会尽全力帮助你的!” “这有什么错吗?” “那时候听起来是同僚之间的关怀,但现在我可以肯定那是你的威胁。”我直接下了定论。 “你说得对。”马磊给自己倒了杯酒,“那的确是我在威胁徐睿,他必须将所有的罪名都扛下来,除此之外呢?” “再有,就是我们驱车来到徐睿家里之后了,如果你记忆力够好,应该知道他曾经说过一句话:黑暗或许能够迷惑人的感官,但只要坚持寻找,哪怕一个灯泡、一支火把,甚至是一根火柴,都能将其驱散,让一切还原出本来的面目。”我将徐睿的原话复述了一遍之后,继续说道,“当时他这句无头无脑的话让我充满了疑惑,不过现在我都明白了,那是他给我们做出的暗示。” “还有没有?”马磊的脸色稍微苍白了一些。 “有!”我点点头,“再有就是徐睿供述了所有犯罪事实之后,即将走出会议室的时候,也曾经说过一句话,那句话说完我本想再问些其他的,但是被你打断了,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个时候你心慌了。” 马磊对此并没有否认,而是点了点头子道:“我记得徐睿是这样说的,但凡有别的选择,谁会一步步走向毁灭?可现实就是如此残酷,有些时候你没有别的选择。明知道前面是死亡的深渊,却只能一步步地向前走,直到摔得粉身碎骨,却始终都无法回头……” “这样的话,已经是另有所指了,所以我不能让他继续说下去,谁知道他会不会将我抖落出来。更何况无论是你,还是苏沫,抑或是雷局嗅觉都异常敏锐,我必须要保持谨慎才行。”说完,马磊又问了我一句,“你还知道了什么?” “很多!”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比如呢?” “比如除了杨婷的头皮之外,那十一个人的头皮其实都是徐睿切割下来的;比如最初结案的时候,来认领尸体的那些人都是你花钱雇来的;比如王群身死的时候,是你配合徐睿欺骗了我们;比如朱强的死亡,其实并非是注射致命药品导致的;又比如,你和许忆曾经是青梅竹马的恋人……” 当我一口气说完这么多之后,马磊再一次陷入了沉默当中,他脸上已经没有了丝毫的血色,只有眼中闪烁着令人畏惧的兇狠光芒,那是仇恨。我心里非常清楚,他情绪的突然波动,并不是因为我前面所说的那些。其根本的原因是因为许忆,这个马向阳曾经包养过的情人,那才是马磊碰触不得的逆鳞。而这,也是引发这起重案的导火索。 “你没事儿吧?”好半天他都没有开口,我只能试探地问一句。 “没事儿!”马磊缓缓地回过神,抬起双手使劲儿搓了搓脸,然后苍白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疯子,在供述所有犯罪事实之前,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可以!”我点点头。 “第一,根据徐睿之前的供述,那十一名女孩儿的头皮都是朱强切下来的,那为什么现在你会认定真正做出那些的是徐睿呢?”马磊问的,正是刚才我说的。 “因为,手术刀!”我回忆了一下说道,“在重新调查这起案件的时候,我曾经去过马向阳郊区的别墅,也就是在那里我发现了那间隐藏的密室,发现了解剖台。就是根据解剖台,我嗅到了朱强存在于这起案件当中的气息,而且在那上面我还发现了一把手术刀,根据喷溅的血迹能够确定那人是使用左手的。” “朱强死亡之后,你曾经去火葬场查看过,我想你当时确定他就是个左撇子,不然在徐睿供述的时候你不可能保持着沉默,那究竟是什么促使你推翻了这一点?”马磊提出的问题相当尖锐。 “你说得没错,在殓尸房中我曾经摸过朱强的左手,他手上存在的茧子的确符合左撇子的习惯,但我总感觉哪里是不对劲儿的。加上当时看到了那些游动的头髮,所以被我忽略了过去,前两天我终于明白了过来。那根本就不是朱强的左手,而是右手!”我很笃定地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看来当时把你吓得不轻啊,不然怎么可能分不出左右手?”马磊笑着嘲讽了我一句,不过那笑容之中藏着深意。 “马哥,其实你比我更清楚,我并不是受到惊吓导致判断出现了错误。而是你们将朱强的两条胳膊切了下来,随后缝合到了相反的位置,这才是我被蒙蔽的原因。” 第116页 “……不错。”沉默了一下,马磊最终还是承认了,“要想做到完美的犯罪,那就要将每个细节都考虑到,正如你所说的那样,我们的确是用交换双臂的位置营造出了朱强左撇子的假象,只不过还是被你给识破了。” “其实除此之外,你们还疏忽了一点:一般情况下,医院里面使用的医疗器械,是不包括解剖台的。更何况朱强本身是一名精神科的医生,更是用不到那东西的。马哥你比我入职要早好几年,相信你比我更清楚解剖台会用到什么地方。” “是我们大意了。”马磊嘆了一口气之后说道,“第一个问题你已经解释清楚了,说是我们疏忽了也好,说是你嗅觉敏锐也罢,总之还是被你找到了证据。那么第二点呢,你是怎么知道认领尸体的那些人,是我花钱雇的?” “这是最容易解释的一个问题,因为我刚刚从往生村回来。”话落,我看到马磊没有吱声,继续说道,“当我去到那个村庄之后,我才发现那里的人们还并不知道刘云她们死亡的事情,所以我断定认领尸体的那些人,是你花钱雇来的。马哥,我不得不说你胆子很大,当时白局长还没有回部里,王副厅长也一直在局里蹲点,雷局更是彻夜不眠地统筹着大局,但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你还是兵行险招,来了个瞒天过海。” “这招虽然说起来兇险,可一旦成功胜算却大,富贵险中求就是这个道理,再说当时你们不也全被我骗过去了吗?”马磊轻笑着回了我一句。 “是啊……”我长嘆口气,带着回忆说道,“当时你执意要亲自赶赴往生村,我只当是你出于对本案的责任感。可现在想起来,你是在避免我们当中有人插手这件事情,无论是换作任何人去往生村,都是会穿帮的。但我不明白的是,你为什么不让她们的父母过来认领尸体,非要去花钱僱人呢?” “穷山恶水出刁民,这句话你总听说过吧?疯子,徐睿所供述的一切当中,虽然有些地方跟事实是有着出入的,但对于往生村那些村民的描述却没有丝毫偏颇。你不妨想想,当年他们将马向阳撵出了村子,但当马向阳衣锦还乡的时候,他们所思所想的都是怎么从马向阳的身上捞取好处,从没有对当初的所作所为做出过忏悔。这样的一群人,如果真的告知他们自己的女儿被害了,他们能轻易接受这样的事实吗?”马磊反问道。 4 “不会!”我摇摇头,“往生村的那些村民我见过,的确是唯利是图的一群人,如果当时他们得知自己的女儿身亡,我想八成是要狠狠讹诈一笔的,难道这就是你僱人认领尸体的原因?” “是的!”马磊点点头,“我干了这么多年的刑侦,见过形形色色的兇手,同时也见过千奇百怪的人,更看清楚了各种各样的人心,但都不如往生村的那群人人性薄凉。正如你所说的那样,如果当时我们将受害人死亡的事情告诉了他们,那么他们一定是会将事情闹大的,会想尽一切办法索取赔偿费用的,真到了那种地步就没有办法顺利结案了。所以,我只能花钱雇了一批人,让他们装成受害人的家属,一则能够尽快地结案,二来也能将你们蒙蔽过去。”马磊承认了这一切之后,又接着问我:“上述的两个问题你已经给我做出了解答,现在我们进行第三个。你说王群身死的时候,我曾经在案发现场配合过徐睿?” “是的!”我点点头。 “那你说说,我是怎么配合的?”从第一个问题开始,我跟马磊的角色似乎就在对调的位置上,他更像是一名警察,而我才是那名穷凶极恶的犯罪兇手。但是这都不重要,因为我很了解马磊这个人,只有我将所有都表述清楚之后,他才会将自己犯下的罪行和盘托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之间的谈话更像是一场交易。 我讨厌跟人做交易,但为了让他供述出全部,我只能隐忍着接受,毕竟这起案件之中还有一些疑点,需要通过他的嘴来做出最后的剖析和解释。 “当我赶往医院的时候,看到的是王群蜷缩在角落里露出惊恐的样子,做出初步尸检的时候,我从他的嘴巴里面扯出了一团头髮,头髮扎进了肉里面。关于怎么扎进肉里面的,徐睿已经供述过了,那是因为用深度冰冻的肉造成的。而我之所以说你配合徐睿,就是在我将那团头髮拽出来的时候。原本,我是打算要好好勘查一下的,但当时你一直在说噁心,让我赶紧收起来,随后你直接找证物袋将其给装了进去,并催促我回去做检测。” “我觉得这并没有错,可你为什么要说我是在配合徐睿呢?”马磊继续狡辩着。 “因为时间!” “时间?” “不错,就是时间!”我回忆了一下说道,“粘连着头髮的肉是经过深度冰冻的,所以塞入王群的喉咙里面之后,才会将他的肉给粘下来。而那个时候王群刚刚死亡不久,所以还是存留体温的,同理被粘下来的肉也是一样。但是当我将那团头髮从他喉咙中扯出来之后就不一样了,粘连着头髮的肉团很快就会呈现出深度冰冻过后的冰凉感,所以你必须要让我尽快将其装入证物袋,封存到证物箱里面,我没有说错吧?” 第117页 “没有。”马磊很痛快地承认了这一点,“当时我就是基于这一点的考量,让你赶紧将其给收起来的,不然以你的专业水平,很快就会发现那团头髮是有问题的。” “马哥,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朱强真正的死亡也是如此吧?” “你继续说……”马磊没有否认,但也没有承认。不过他这种模稜两可的话,已经让我肯定了心中的猜想,于是继续说道:“我跟苏队去往火葬场的时候,在朱强的嘴巴里面同样发现了头髮,虽然那些头髮经过检测也是属于刘云的,但是我在头髮上面并没有发现毛囊。而且当我扯出来之后,也没有发现如王群嘴里一样粘连的肉。之前我想不通为什么,可现在我全明白了,因为朱强的死亡方式跟王群是一样的,而之所以没有发现粘连的肉,是因为朱强身亡的地方是看守所的拘押室。”当朱强死亡之后,经过尸检之后会被送到火葬场,而这个过程中浪费的时间,足以让深度冰冻过的肉出现融化。那样的结果很有可能让你们露出马脚,所以在确定朱强死亡将他的尸体送往火葬场之后,你们要尽快做出处理,将毛囊那一段做了剪切,造成了我后来看到的样子。” “等等……”这个时候马磊打断了我的话,摇着头子道,“疯子,虽然你的分析听起来有理有据的,但是你不要忽略了一点。当朱强出事之后,看守所方面是一定会派人检查的,甚至会将其送到医院,那在他的嘴里同样塞入一团头髮,岂不是太过冒险了?毕竟看守所方面是请医生还是送医院,都不是我能掌控的。” “这就要问你了。” “问我?” “对,就是问你。”我盯着马磊的眼睛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在将朱强带到拘押室之后,就一直在看守所的附近等待着吧?” 看到马磊陷入了沉默,我继续说道:“这就是为什么看守所方面通知你朱强出事后,你会在第一时间赶过去的原因,你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杜绝他们请大夫,或者是将朱强送到医院,从而发现他嘴巴里面的那团头髮。确切地来说,是怕被人发现朱强口中那团被深度冰冻过的肉。” “我那样做,岂不是自露马脚,岂不是更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马磊反问了我一句。 “当然不会!”我摇摇头,“通常情况下,重犯被拘押到看守所之后,都会进行常规体检的。但是根据我从看守所方面核实的情况,在将朱强收押的第一时间,你就尤为强调了朱强这个人的重要性,并且提出要亲自带医生来给朱强做体检。对于此,看守所方面当然不会反对,毕竟他们对这起案子也是有所耳闻的。然而,当你从看守所走出去,将一起拘押朱强的同事们打发走之后,你并没有去联繫医生。” “那我去做了什么?”马磊依旧不说任何具体性的东西。 “等徐睿!”我捋了捋思绪,继续说道,“每名医生,都有最基本的医德和职业操守,如果你去找别的医生加以利诱来配合你,难免会增加暴露的危险。但是徐睿不会,毕竟他是你的同伙儿,最关键的是徐睿本身就是一名法医,虽然专注的领域不同,但做一些基本的体检,还是没有问题的。当你带着徐睿去了拘押室之后,在做检查的时候徐睿巧妙地避开了朱强的嘴巴,从而将其掩饰了过去,并没有被看守所方面所察觉到。直到确定朱强死亡之后,你掏出手机打了电话。” “给谁打电话?” “雷局,以及……徐睿。” “等等……”当我说到这里的时候,话被马磊给打断了,“朱强当时是本案最后一名犯罪嫌疑人,他的死必然是十分紧要的事情,所以我的确在第一时间上报给了雷局。可你说我打电话给徐睿,这似乎就有些说不通了吧?毕竟你说了,徐睿已经被我叫过来给朱强做常规的体检了,那我有什么事情直接跟他说不就行了,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地给他打电话呢?” “这就是你的高明之处了。”对于这个问题,我早已经准备好了答案,因此不假思索地说道,“当时看守所方面的人都在,如果你直接跟徐睿说,岂不是等同于拆穿了自己吗?而且,你之所以打电话,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帮徐睿制造不在场证明!”我盯着他的眼睛继续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给雷局打电话的时候,在说出朱强死亡的事情的同时,也告诉了他已经通知了局里的法医徐睿。这样一来的话,就避免了雷局派人去找徐睿,从而发现他不在局里的事情。” “那么后来呢?”马磊这样问我,让我确定了心中猜测是正确的,于是继续说道:“犯罪嫌疑人已经死了,那么徐睿化装成的体检医生,也就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必要了,所以他就走出了看守所。当他走出看守所之后,去了一处隐蔽的地方转换身份,随后拎着事先准备好的勘查箱再次进入了看守所,最终做出了那份儿假的尸检报告。” “疯子,你这样说的确是能将一切解释清楚,但说到底这不过是你的猜测罢了,并不能成为证据!”马磊继续刁难着我,跟我打着太极。不过,对此我早已经有了准备,朝着他笑了笑说:“马哥,别的或许是推理猜测,但关于这一点我可是有着确凿的证据,看守所旁边的一个摄像头,清晰记录了徐睿换行头的景象。” 第118页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已经叮嘱过他小心、小心、再小心了,没想到还是给搞砸了。”马磊说着,端起手中的酒杯,狠狠地灌了一口。 “马哥?” “你说!” “你有没有听过兵不厌诈这句话?”我也抿了一口。听完我这句话,马磊顿时就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苦笑了一声:“刚才那句话你是骗我的对不对,你的手里压根儿就没有监控录像。” 5 “是的!”我轻轻点了点头,随后给他倒满了酒。 “是我大意了,居然上了你的当。”马磊的苦笑,变成了自嘲。 “不是大意,是你太自负了。”我反驳了他的话。 “怎么讲?”他略微有些诧异。 “因为,你看了太多关于心理学的书,深信只能是自己欺骗别人,但是别人却永远都没有可能算计你!”我放下了酒杯,给他夹了点儿菜。之前无论我说什么,马磊始终都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只有提到许忆的时候,他曾经出现了剧烈的情绪波动。可当我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他出现这样的反应我丝毫不觉得意外,因为无论是谁,当一直藏匿在心底的秘密被揭开之后,都会觉得惊慌失措,从而下意识地做出本能反应。 “你知道了?”过了好久,他才开了口。 “嗯!”我点点头,跟他碰了一下酒杯说道,“当我对你有了疑心之后,我就托熟人查了查你的档案,这让我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你不仅具备心理学的学士学位,更是一名考下了从业资格证的催眠师。” “你想说什么?”马磊的那份儿淡定从容已经渐渐地褪去了,脸上多了一些慌乱。 “我想说,你为什么要算计我?”这是我最不愿意说出的话,可现在我必须要说出来,我希望马磊能够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或者说他到底有没有把我当作兄弟。 “我的确算计过你,但只有一次,而且并没有伤害你。”马磊终于承认了这一点。 “就是我宿舍的那次吧?”我一直在寻找的答案,终于唿之欲出了。 “是的!”他点了点头。 “我来说,你来听,看看你的所作所为,是不是跟我推测的一切相符合。在徐睿供述犯罪事实的时候,我曾经问过他关于我在宿舍遭遇的那些事情,但被他给一口否认了。当时我怎么都想不明白,既然本案中所有看似不可思议的事情都是有人在背后故意而为的,那么为什么还会有解释不通的疑点呢,现在我已经完全明白了。因为真正算计我的并不是他,而是一直被我当作哥哥的你。”我再一次表达了自己的愤慨后,才把话题拉回到了案件本身,“我记得清清楚楚的,当我做出那份饱受争议的尸检报告之后,曾经被雷局狠狠地批了一顿,随后苏沫以压力过大为由,让我回宿舍休息。当我回到宿舍楼下面的时候遇见了你,并且跟你有过交谈,如果我没有猜错,就是在那个时候你给我施加了心理暗示,甚至是某种浅度的催眠吧?” “是的!”对此,马磊供认不讳。 “马哥,我不得不说你把握住了一切能混淆我们视听的契机,当时我自己也被那份儿尸检报告震动到了,毕竟那一切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我在宿舍楼下遇见你,正是心神大乱的时候,所以对你给我施加暗示或者催眠是十分有利的,而事实上你也的确达到了目的,我洗澡的时候真的被吓坏了。”此时想起洗澡时遭遇的种种,我仍然是心有余悸的,尤其我脖子上面出现的勒痕,更是让我后背冒着寒气,所以直接问道,“但是你能不能具体给我说说,为什么明明热的洗澡管,我却感觉到了冰凉呢?” “这一点并不难解释!”马磊难得没有卖关子,直接说道,“当一个人受到惊吓或者某种剧烈刺激之后,就会变得焦虑起来,思维会完全陷入导致自己焦虑的事情当中。这个时候,如果加以暗示或者催眠,那就会将这种焦虑无限地放大,尤其是抗压能力弱的人,精神甚至会出现短暂的错乱,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幻觉。” “你的意思是说,我洗澡所经歷的一切都是幻觉?” “当然不是!”马磊摇摇头,“我刚才已经说了,对于抗压能力弱的人来说才会如此,你从警已经有三年的时间了,什么样的惨烈现场没有见过?什么样的尸体没有解剖过?我很了解你是个怎样的人,所以在给你施加心理暗示的时候,也对你的宿舍动了些手脚,只有这样才能混淆你的视听,让你感觉这是一起非人为的神秘事件。” “你是什么时候去到我宿舍的?”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我们几乎是前后脚离开会议室的,那么短的时间之内,马磊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 “如果你记忆力好的话,就应该记得从会议室出来之后,我是先离开的,而你则是跟苏队交谈的同时去了她的办公室里面。”马磊提醒着我。 “不!”我摇摇头,“当时的种种还歷歷在目,我记得很清楚,我在苏沫的办公室里并没有停留太长的时间,我还是不相信你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能够做到这一切。” “那点儿时间或许不够,但你忽略了另外的时间。”马磊回应道。 第119页 “什么时间?” “你在路上的时间!” “不!”我继续摇头,“因为我回宿舍要走那一段路,你来我的宿舍同样也是要走的,这就等同于我们之间没有这个时间差,所以这根本就是不成立的。” “疯子,你错了。”马磊语气严肃了一些,“我们都要走那段路是不假,但你还忽略了一个重要的因素,那就是情绪。我要去你的宿舍是为了算计你,因此就必须要争分夺秒,所以那段路我用的时间会很短。但是你不同,你那个时候刚刚被雷局训斥过,所以情绪必然是十分失落的。而且我相信在返回宿舍的路上,你的心里一直都在思索着这起案件。” “是的!”这一点我没有办法否认,当时我的确在思量着那份儿尸检报告的准确性,虽然那的确是我亲手写的,可毕竟还是太过于颠覆认知了。 “如此一来,问题就出来了。”马磊将我的思绪拉回到现实中,继续说道,“如果你研习过人的心理,就知道当情绪低落的时候,当思绪完全沉浸在一件焦虑的事情当中时,就会发现走路是很慢很慢的。其实这是人的一种本能反应,一则是希望找到方法尽快解决麻烦的事情,二来就是不希望自己把工作中的不愉快带回家里,所以我们之间才会产生时间差。” 我没有研习过人的心理,不过我倒是很赞嘆马磊此时所说的一切,那个时候我的情绪的确十分低落,因此很有可能陷入他所说的那种情况当中。 “那你在我的宿舍里又做了什么?” “只是动了一些很简单的东西,一条透明胶带,一块刚刚从冰柜中取出的冰块,以及冰块中被注入的黏稠洗髮水。”马磊终于开始帮我解开困扰的谜题了。 “你能不能说得详细一些?”这些细节,还是通过马磊的嘴说出来更为恰当。 “当然可以。”马磊点点头,“透明胶带是用来将冰块粘在你厕所天花板上面的,冰块里面我事先注入了黏稠的洗髮水,随后将胶带弄出了一个跟注入口大小相仿的窟窿。洗髮水被注入冰块之中,经过我的再次短时间冰冻,就会凝结在冰块当中。但是当你洗澡打开热水的时候,随着水蒸气推动温度的上升,就会导致冰块的融化。这个时候最先融化的,一定是当初我注入洗髮水的那里,毕竟那里是冰冻最为薄弱的地方。当冰块出现了融化之后,封存在里面的洗髮水就会流淌出来,随后就会造成一缕缕冰凉头髮的假象。” 跟马磊交谈了这么多,这是他第一次让我感到震惊,仅仅从对于外物的利用来看,他较之徐睿还犹有过之。不过他解开了我的这个疑惑的同时,也让我又有了新的问题,于是直接问道:“那你又怎么能肯定,我一定会去洗澡的,或者说你是怎么将冰块融化时间估算得那么准确的?假设我回到宿舍并没有洗澡,或者说等到晚上再去洗澡,那你的算计岂不是就要落空了?” “不不不……”马磊一连说了三个“不”字,才解释道,“首先,还是之前我说过的那句话,你没有研习过人的心理,你不会知道人在心烦意乱甚至疲惫的时候,会本能地寻找放松的方法。对于当时的你来说,洗个热水澡然后什么都不去想,好好睡上一觉,就是你潜意识里面排除这些困扰的最好方式,所以你一定会马上去洗澡。其次,是你说的冰块融化问题,现在的季节是深秋,你的房间又是处于背阴的一面,所以冰块短时间内不会融化。而如果你仔细回忆的话,就会发现卫生间的窗户其实是打开着的,外面的凉风涌进来,会让冰块保持更长时间的固化状态。最后,就算是冰块真的融化之后你依旧没有去洗澡,对于我来说也不是太大的问题,就像是那句老话儿说的一样,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我既然想算计你,在你没有警觉的情况下就一定会得手,即便是那天下午不行,我也能够在晚上找到时间,总之当我决定算计你的最初,就註定你会遭遇这一切,唯一的差别就是时间的早晚问题。” 第十五章 终见线索 1 “是啊……”当听完马磊的这番话之后,我忍不住嘆了口气,因为他所说不容争辩,无论是谁想去算计一个毫无防备的人,几乎都是能够获得成功的。 “你继续说!”我夹了口菜,放到了嘴里。 “在楼下遇到你的时候,我已经给了你心理暗示,所以在洗澡的时候,当冰块融化洗髮水滴落下来的时候,你下意识地就会想到内心最恐惧的东西。” “那些头髮?” “是的!”马磊点点头,继续说道,“头髮,是我根据你乱了方寸的心理营造出的假象,但你所触摸到的热水管不热,那完全就是你精神承受重压,短瞬之间出现的错觉。” “这些我知道了,那接下来你说说如何让我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我脖子上面的勒痕又是怎么弄的?”一直到现在,我都还有后怕的情绪存在。 “这些,我不知道!”出乎预料的是马磊居然摇了摇头。 “难道不是你做的?”如同当初徐睿的回答一样,对此我充满了惊诧。 “不是!”马磊依旧是摇头,“是我做的,我肯定是供认不讳的,但不是我做的,也不要胡乱往我头上安。” 第120页 “马哥,我不是这个意思。”还有很多的案情需要马磊配合做出供述,所以我只能道以歉意,然后继续说出心里的疑惑,“那我所经歷的一切该要怎么解释,难道也是幻觉?” “有可能!”马磊直接说道,“你的精神原本就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加上我的心理暗示让你在洗澡的时候遭遇了一些惊吓的事情,很有可能在睡觉的时候产生梦魇,类似于我们常说的鬼压床。” “那我脖子上面的勒痕要怎么解释,那晚你也看到了,分明就是被什么东西勒出来的,还有镜子上面的字要怎么解释?”鬼压床我有过切身的体会,但我还是不敢苟同马磊的话。 “这就我不知道了。”马磊摇了摇头,“或许是你太过紧张,自己勒的自己也说不定,总之我还是那句话,我的确算计过你,但那是为了混淆你们的视听,绝对没有伤害过你。至于你说镜子上面的字,我猜测极大可能也是出现了幻觉,因为我从来就没有动过洗手间的镜子,如果你不相信的话,我也没有办法。” “这么说的话,我在马向阳郊区别墅的时候,引导我找到那间密室的人,也跟你没有关系了?”虽然马磊说我在宿舍经歷的极有可能是幻觉,但我相信在别墅里的笑声是真实的。 “你觉得可能跟我有关系吗?”马磊反问我,“我之所以弄出来那些东西吓唬你,所为的就是给你们查案制造困难,我巴不得你们找不到任何线索,怎么可能引导你去寻找证据呢?”马磊笑吟吟地望着我。 “也是……”或许是身在庐山之中的缘故,我竟然问出了这么可笑的问题,可如果说马磊也不知道那笑声是谁发出的话,那是不是意味着本案之中还藏有另外一个人呢? 想到此,我将心里一直藏着的困惑说了出来,我想听听马磊是怎么看的:“马哥,我们那晚一起去过马向阳的家里,在我们上楼的时候,曾经看到了一个孩子。正是因为那个孩子,所以我们才第一时间冲进了卧室里面,从而发现了先一步抵达那里的苏沫,随之将其给救了下来。在最初结案的时候,你说那个孩子是王群的儿子,但我想你跟我一样心里都很清楚其实并不是,那么你到底知不知道那个孩子是谁?” “不知道!”马磊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眼中也是流露出了一些疑惑,“这起案子虽然是我和徐睿策划实施的,但对于我们来说有些地方也同样充满了解释不通的地方。” “比如呢?”我相信马磊没有骗我,可越是这样我就越是好奇,因为这说明我之前的猜测是对的,在我们看不到的背后,其实还有一个人隐藏在其中。当然,从这个人警示我们救下苏沫,以及引导我找到那处隐蔽的密室来看,他应该不是马磊和徐睿的帮凶,而是一直在背后帮助我的人。 那么,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在陷入沉思的时候,马磊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解释不通的地方并非一处,除了你所说的这一点之外,还有解剖室墙上的小手脚印儿,当然还有那个你我都曾看见的孩子。” “你真的不知道?”我不是不相信马磊,而是我太想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真不知道!”马磊摇摇头,继续说道,“当初我跟徐睿也曾经讨论过这件事情,但最后也只能是不了了之,因为除了他留下的那些痕迹之外,根本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存留。”话说到这里之后,马磊陷入了沉默当中,而他的脸色也是越发难看了起来,过了好半天才迷离着眼睛说道:“疯子,你说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我们所恐惧的那种‘东西’呢?” “没有!”我讨厌任何企图颠覆我认知的话。 “那关于那个孩子,要怎么解释?”马磊追问了一句。 “我不知道!”我苦笑着摇了摇头,如果我知道的话,又何必问他,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算了……”听到我这样说,马磊嘆了口气,随后说道,“人生在世,难得煳涂,有些东西既然想不通,就没有必要去想了,思来想去的只会让自己活得更累。” “前面几个问题都说清楚了,那就继续我们的话题,这也是我问你的最后一个问题,你怎么能够确定朱强的死,并非是注射致命药品导致的呢?你刚才不是已经承认了吗,朱强真正的死因其实是跟王群一样的,都是因为唿吸道堵塞窒息死亡的。”从谈话的开始,我就做了充足的准备,我的上衣兜儿里藏着一支录音笔,在床上棉被堆积的地方,我更是提前准备了摄像机,以免到时候他翻脸不认帐。 马磊,比徐睿隐藏得更深,这也就说明他的城府更可怕,对待这样的人势必要多加小心,因为一个不慎就有可能导致阴沟里翻船,这是我绝对不允许的。 2 “你又诈我?”马磊的声音有了些冷。其实我完全能够理解他为什么会滋生出这样的情绪,完全是因为刚才我已经套过他一次话了,怕是换作谁连着两次被欺骗,都会流露出不快吧。 “马哥,这次你真的误会我了!”扪心自问,这一次我真的没有故技重施,因为我的确已经弄清楚朱强真正的死亡原因以及马磊的犯罪过程。 第121页 “那你说说,你为什么会下这样的定论,徐睿所说的一切难道不能解释朱强的死亡吗?” “好!”我太了解马磊了,他越是这样说的时候,越是说明我的推断是正确的,于是也就没有再卖关子,“根据徐睿的供述,他事先跟朱强商量好了一切,并且偷换了注射器之中的药物,导致了朱强的死亡。当时我的确是没有对此产生过疑心,但是到了后来,我觉得真相似乎并不是这样。”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起了疑心的?”马磊干了这么多年的刑侦,已经形成了定向的思维,跟我一样总是要将所有疑惑弄清楚。 “就在我怀疑你的时候。”深深地看了一眼马磊,我接着说道,“既然你才是真正的幕后兇手,那我相信在如此缜密的计划当中,你才是那个真正的主导者,朱强的死亡你不可能没有插手。” “但是这并不足以成为你推翻徐睿口供的论据!”马磊反驳着我。 “当然!”我点点头,“如果仅仅是这样,当然不足以推翻徐睿供述的那一切,可如果结合朱强口中没有毛囊的头髮,真相恐怕就不是徐睿所说的那么简单了。” “你继续说……”马磊自顾自地喝起了酒。 “在徐睿的供述当中,他说看守所方面的录像带是被更换过的,我所看到的一切景象,都是在地窖之中事先录制好的,当时我对此是深信不疑的。”可是当我将案情重新捋过一遍之后,我相信看守所的录像带并没有被调换过,我所看到的一切景象,其实都是真实的,朱强并非死于注射器中的药物……” “这一切都是你的推断,等于毫无根据。”马磊抬头看了我一眼。 “马哥,你不要急着下结论,先听我说完。”我捋了捋被突然打断的思绪,继续说道,“徐睿的家里有着跟拘押室格局一模一样的地窖,所以我相信你们的确跟朱强达成过某种协议,并且也真的录制了一盘监控录像准备调包,但最终你们还是放弃了。为什么放弃?因为,你们两个人当中,有人不希望朱强活下去。” “那你知不知道这个人是谁?”马磊饶有兴趣地反问道。 “徐睿!”我继续解释着,“之前我曾经说过,真正将刘云她们十一个人头皮切下来的人并不是朱强,而是到死都没有对这一点做出供述的徐睿。至于他为什么会犯下这样的罪行,完全是因为你的胁迫。是你用杨婷的性命胁迫了徐睿,让他不得不听从你的摆布,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当时跟他进行交易的筹码,就是保证杨婷的安全吧?” “是的!”这一点,马磊很痛快地承认了,“都说术业有专攻,我虽然是一名刑警,但说到解剖台上的事情,就是十足的门外汉了。而马向阳当时早已经被吓破了胆子,所以他来做这些更不合适。反倒是当过侦察兵的王群是个不错的人选,但因为他的媳妇儿是一名佛教徒,长期与之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耳濡目染之下王群反倒越发相信起了轮迴报应的说法,不然他也不会偷偷地写下那本日记。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只能是重新寻找人选,偏偏这个时候徐睿喜欢上了杨婷。而他本身所学的就是法医专业,从尸体解剖的角度来说,没有谁比他更加合适了,因此我就用杨婷的性命,跟他做出了这场永远无法回头的交易。” “你们交易的内容,是你答应徐睿会放过杨婷,但是他必须帮你切下那十一个人的头皮。可最终你还是食言了,你并没有真正放过杨婷,而切掉杨婷头皮的人,正是朱强对不对?”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徐睿为什么要执意杀死朱强,因为他触碰了徐睿内心之中不容别人侵犯的底线。 “不错!”马磊点点头,“我之所以做出违背我从警誓言的事情,为的就是凑齐十二块头皮,如果不将杨婷的头皮切下来,所做的一切都将功亏一篑,这是我绝对不能容忍的。” “正是因为徐睿知道朱强切下了杨婷的头皮,所以才临时改变了主意,不再按照之前的计划行事,而是跟你商量着要杀死朱强?”我继续问着。 “是的!”马磊供认不讳,“在徐睿最初提出杀死朱强的时候,我是不贊同的,因为朱强并没有跟我们一样双手沾染如此多的罪恶,但我还是不得不答应徐睿的要求。” “因为,他在这件事情上面也胁迫了你,威胁你说要告发你?”我想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马磊为什么改变了想法。 “对!”点点头之后,马磊透出了几分回忆的神色,“徐睿当时跟我说,如果朱强不死的话,那就跟我拼个鱼死网破,我当然不希望这样,所以就应允了。” “马哥,我有一个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地回答我。”有一点,我觉得有些说不通,而且在我调查的过程当中,也没有找到解开这点的钥匙。 “有什么你就尽管问吧,我都会如实相告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是马磊给我的承诺。“是这样的马哥,你之所以能够胁迫徐睿,就只有将杨婷给控制起来,那么在徐睿的供述当中,他曾经尾随着马向阳他们的车子去了郊区的别墅。就是在那里,他发现了被朱强切割掉头皮的杨婷,随后做了伤势的处理之后将其给藏匿了起来,并且在回到市区欺骗过马向阳他们之后,将杨婷给带了出来。既然他将杨婷带出来了,那么你又是用什么来胁迫他的呢?毕竟当杨婷到了他的手里之后,你就彻底失去了控制徐睿的唯一筹码。”我想不通这一点。 第122页 “疯子,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徐睿所供述的一切,大体上是没有错误的,但一些细节之处还是有着出入的,其中就有你刚才所说的这个问题。”马磊现在一点儿都不像是犯罪兇手,反而像是帮我梳理案情、解疑释惑的老大哥,就连那声音之中都听不出来丝毫的波动,一切皆如往常。“我们的老祖宗流传下了一句老话,叫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深深明白控制徐睿的唯一筹码就是杨婷,自然是不会让她落到徐睿手里面的。所以在徐睿跟踪马向阳他们的时候,我也在跟踪他,并且在他返回市区的时候带走了杨婷。当然我也通知了徐睿,一来是让他放心,二来就是告诉他别想挣脱我的手掌心。” “看来徐睿跟你比,还是太年轻了啊……”我嘆口气之后又问他,“这样说来,在徐睿杀死马向阳他们之前,他们彼此并不知道对方的存在,更不知道其实你在同时操控着他们两方是不是?” “是的!”马磊笑了笑说道,“我控制住马向阳他们,就是为了让他们帮我寻找十二个女孩儿的,而徐睿则是用来切下女孩儿们头皮的,虽然都是受到我的指使,但他们并没有见过面。因为我知道,他们接触得越多,可能对于我的计划就越是不利,尤其徐睿进入警局之后,更加坚定了我的这个想法,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们见面。甚至在马向阳打电话将徐睿叫去摊牌之前,徐睿也仅仅知道是马向阳收养了杨婷他们,而马向阳和王群他们,则是第一次听说徐睿这个人。” “你比徐睿还要可怕!”这是我此时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如果我没有这么可怕,怎么能控制得住徐睿,他的本事可不小啊……”在马磊的眼里,能够将徐睿以及马向阳他们操控得团团转,似乎是一种莫大的成就,不然他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上也不会流露出兴奋的神色。这种神色,彻底颠覆了马磊给我的印象,让我打心眼里有些厌恶,不过为了弄清楚一切,我还是捺着性子问了下去:“你这样说,似乎就又有矛盾的地方了。” “哪里?”马磊收起了笑容。 “十二名受害女孩儿当中,年纪最大的已经是二十八岁了,而且她们都是在十四岁的时候被马向阳所收养的。但根据马向阳跟许忆三年前才产生交集来看,你们最多也就认识三年的时间才对。既然你们认识的时间如此之短,那为什么他会收养十二名不同年岁的女孩儿,这本身就是说不通的啊?” 说完,我又嘀咕了一句:“难道你能穿越到十三年前,授意马向阳去这样做?” “当然不是!”马磊摇摇头,“疯子,虽然你将我和徐睿都给挖了出来,但是有些东西你还是没有调查清楚。” “比如说?” “比如说马向阳,他可没有你所了解的那么简单。”马磊的话,别有深意。 3 我是一名法医,更多的工作是在解剖台上面对尸体来完成的,所以无论多么大的案子,很多关于走访排查这些细节性的东西我并不是很清楚。而且,我也懒得过问,因为我不想去过多地了解人性的黑暗面。就拿这起案子来说,我对于马向阳的所有了解,都是来自王群的那本笔记,以及徐睿最后的供述。因此很有可能如同马磊此时所说的一样,还有一些重要的东西,是我没有洞悉到的。 “那你就说说吧。” “嗯。”马磊点头之后,没有直接告诉我想要知道的东西,而是反问了我一句,“对于马向阳这个人,你是怎么看的?” “我对他的情况了解得并不多,只知道他是一名着名的民营企业家,还知道……” “你知道他是本市一名着名的企业家就够了,至于其他的并不重要。”马磊没有让我继续说下去,“你刚从往生村回来不久,我想你在见识到那些人性薄凉的村民的同时,也听说了他们对于马向阳的种种评价吧?” “听说了!”我点点头。 “他们怎么说?” “爱恨交加!” “你感觉到了?” “是的!”我回忆了一下说道,“我去往生村的时候,曾经侧面打听过关于马向阳这个人,村民们在骂他白眼狼的时候,似乎还有一种别的情绪夹杂其中,我可以肯定那是感激,但我弄不清楚这是为什么。” “现在,我就告诉你为什么。”马磊端着酒杯跟我碰了一下说道,“这其实还是要从马向阳被村民们逐出往生村开始说起,据他跟我说,他被逐出村子的时候,身上只有五元钱,能不能活下去他都不知道。就在他茫然无助的时候,他遇到了一位算卦的,这个人说如果马向阳想要发家致富的话,那就必须一路向北走,北方才能旺他的财运。当时的马向阳年岁尚浅,加上往生村那里地处偏僻,封建的余毒还没有被清扫干净,所以他对于算卦之人所说的话是深信不疑的,并且作为感谢送出了他仅有的五元钱。一直到十几年之后,当马向阳真正地发家之后他才回过味儿来,原来当初那算卦的,所图的也仅仅是那五元钱罢了。但是不管怎么说,马向阳听信了那个算卦之人的话,一路乞讨到了距离往生村两千多里的城市中,凭藉自己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真正地攫取了第一桶金。每个不怕苦不怕累并且成功的人,他们的身上其实都有着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韧性。当然这是檯面上的说法,私下里我们将其称为咽不下当年饱受屈辱的那口气。如果是疯子你的话,在你拼搏了十几年之后,是继续不声不响地发自己的财,还是会衣锦还乡去争回来那口气呢?” 第123页 “我……”这样的问题我没有想过,所以顿时陷入了沉思当中,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神说道,“马哥,你喜欢套用老话儿,那我也就效仿一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十几年过后马向阳也不过就是刚到而立之年吧,那正是人一生中精力最为旺盛的阶段,我想是会选择衣锦还乡的。” “不错!”马磊附和了我的话,“当时马向阳也是做出了这样的决定,而他回去也的确狠狠出了十几年前的那口恶气,所有的村民都对他表现出了阿谀奉承的一面。但是,当年的屈辱既然能够被马向阳铭记这么多年,自然不会因为村民们的三言两语便既往不咎,所以他这次返乡没有给乡亲们任何好处。” “于是,作为报復,又加上重男轻女思想余毒的残害,那些村民开始将自己视作拖油瓶的女儿送到这座城市之中来?”这是之前徐睿供述之中的内容。 “是,也不是!”马磊这种模稜两可的话让我有些抓狂,所以赶紧问道:“马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这样的疯子,虽然当时很多人恨马向阳背宗忘祖,也有些人眼红马向阳发了财,却很少有人主动将自己女儿送到这座城市的念头。毕竟不管怎么说,那都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但凡能吃得起一口饭,谁也不愿意将孩子送出去,丰衣足食的人家都不想给,更别说孤儿院了。” “那刘云她们是怎么来的这里?”我越发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你不要着急,先听我说完。”马磊示意我不要打断他,继续说道,“但凡事都会有例外,往生村那里本身就是穷乡僻壤,所以并非每户人家都能养得起那么多的孩子。食不果腹之下就要思考变通之法,于是有人将主意打到了马向阳的身上,所以就试探性地将孩子送到了这里,他们不相信马向阳真的会见死不救。或许是马向阳顾念藏匿在心里的那份儿乡情,也或许是他明白罪不及子女的道理,总之他并没有对送来的孩子视而不见,而是给孤儿院捐献了一笔善款。” “他这样做,分明就是在助长那些村民的不正之风啊。”虽然我知道马向阳这是善心,可一旦让那些村民尝到了甜头儿,他们就会越发肆无忌惮了。 “不!”马磊这次反驳了我,“疯子,你没有做过父母,永远体会不到父母之于子女的那份儿爱有多深,虽然被送到这里的孩子物质上有了保障,可是却淡了那份儿亲情,这是每个父母都不想看到的事情。所以在之后的日子里,也仅仅有两三户实在维持不下去的人家,将孩子给送了过来。” “那……”我的话刚说出口,就看到马磊抬起了手,所以只能咽回去。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看了我一眼之后,马磊继续自顾说道,“往生村经济水平虽然落后,但相对来说那里的人们心性也更淳朴一些,所以他们最多也就只能骂骂马向阳。但并非每个人都会那么老实本分的,其中就有人动了歪心思!” “你是说,王群的父亲?”在徐睿的供述当中,王群是受到他父亲的驱使,来到这座城市寻找马向阳的,也正是他带来的那个土方子,彻底引发了这场毫无人性的罪恶。当然,那是按照徐睿的话得出的结论,现在看起来事情应该远没有那么简单,不然以马磊的性子,是不会跟我纠结于这点上面如此长时间的。 “是的,就是王群的父亲!”马向阳点点头之后,沉默了一会儿才再度开了口,“但你绝对不会想到,王群的父亲其实已经算计过马向阳一次了,这一点就连马向阳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什么?”我知道关键性的东西来了。 “还记得那个算卦的吧?” “你是说,那个算卦的是王群父亲假扮的?”事情突然来了如此大的转折,当真让我的心狠狠抽动了一下,可王群父亲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永远将马向阳赶出往生村!”马磊开门见山地说道,“王群的父亲是往生村的土大夫,所以较之其他人家来说,日子过得要宽裕得多,但这样的情况就是,他要施捨的也会多。如果从往生村里面找出一个最不想看到马向阳的人,那一定就是王群的父亲,毕竟马向阳去他家要饭最多。偏偏他又不能不给,否则就会背上吝啬薄情的骂名。正是出于这个原因,所以他才会假扮了那个算卦之人,更是说出了让马向阳北行两千里的话来,其目的就是让马向阳走得越远越好,最好一辈子都别回来。” “马哥,我必须要打断你一下了。” “你说吧。”已经阻止了我两次,这一次马磊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刚才说马向阳去王群家要饭是最多的,那想来他们彼此都应该很熟悉了,长相恐怕更是早已刻在对方脑海之中,那他怎么会被王群的父亲给骗了?”这一点很难说得通。 “这是个好问题!”马磊示意我碰杯,喝了口酒继续说道,“如果你去往生村有过仔细的了解就应该知道,王群的父亲虽然是村里的土大夫,但其本身的健康情况并不理想。所谓医者不自医,因此王群的父亲是很少出门的,大多数的时候都是乡亲们来家里抓药,抑或是将病人直接背到王群的家里面去,所以他们见面的机会很少。当然,你或许会问马向阳就没有头疼脑热的时候吗,就不会去求医问药吗?我的回答是有,可通常那种情况下都是药铺的伙计随便扔出去两服药渣子的。王群的父亲,是从来不管马向阳死活的,即便他们是一个村子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街坊邻里。” 第124页 医者父母心,这是我听过关于医生最多的一句话,但是总有人会渐渐地迷失到铜臭之中,从此忘记了自己的责任,同时也会忘记自己选择这份职业的初衷。其实我很清楚,每个人都是有欲望的,类似于王群父亲这样的人,滚滚红尘之中更是不知道有着几多。但那些人毕竟离我太过遥远了一些,远不如此时马磊的这些话带给我的震撼大。 “疯子,你还记得徐睿在供述之中是怎么讲述王群父亲的吧?” “记得!”我直接脱口而出道,“王群的父亲在授意王群来到这座城市之后,死于三年之后的採药中。” “不!”马磊摇摇头,“事实并不是这样的。” 4 “事实是什么?” “你听我慢慢说吧!”再次抿了一口酒,马磊接着说道,“马向阳的衣锦还乡,对于往生村来说是具有轰动性的,村里的男女老少都是知道的,自然瞒不过王群的父亲。当所有村民都围着马向阳团团转的时候,王群的父亲却在家急得想撞墙,他恨自己为什么这么没有远见,如果当初他对马向阳好一些,是不是就能说上话儿了?不过他在懊悔的同时,也勐然想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当年他假扮算卦之人哄骗了马向阳北行两千里,那本是他甩脱马向阳信口胡编的,可没有想到还真的应验了,于是他就又想到怎么继续去算计。” “你该不会是说,王群的父亲并没有死吧,那其实是他们父子一起筹谋的骗局?”我隐约从马磊的话中听出了一些东西,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王群的父亲也真够可怕的。 “很不幸,被你言中了!”马磊看了我一眼,苦笑着说道,“事实上王群来到这座城市的时候,并不是他一个人,而是跟随在他父亲身边的。在授意王群用土方子去矇骗马向阳的同时,王群的父亲也去找了马向阳,当然并不是以他的真实身份。” “如果我没有猜错,他又是打扮成了那副算卦之人的样子吧?” “是的!”马磊点点头。 “高,实在是高!”到了现在,我不得不对王群的父亲竖起大拇指,他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以十几年前算卦之人的身份出现于马向阳的身边,那绝对会将事情的成功率提升到八成以上。不管马向阳是不是识破了当年的骗局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北行两千里之后发了家,这是不容争辩的事实,因此只要王群的父亲稍加哄骗,马向阳还得乖乖地入瓮。 “多年前算卦之人的出现,的确是让马向阳喜出望外,但他毕竟在商场之中摸爬滚打了十几年,虽然表面上对王群的父亲礼待有加,但还是会加以提防的。可正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王群的父亲只需要简单地推算一下几天后发生的事情,说会有家乡一人来投奔马向阳,那就能彻底打消他的疑虑。殊不知那一切本就是王群和他父亲算计好的,而且所攻之处又是马向阳最为看中的健康方面,如此一来他马向阳只能再一次重演十几年前上当的一幕。” “这就是马向阳为什么收养那些女孩儿的真正原因,看来这一切跟徐睿所说的并没有太大出入。”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中装的满满的都是对于马向阳遭遇的可惜,以及,对于他愚昧无知的可笑。 “实际上还是有些差别的。”马磊摇摇头,“如果你深挖这起案件的根源就会发现,其实王群的父亲才是真正的幕后推手,是他将马向阳一步步引诱到了欲望的深渊之中。” “你的意思是说,即便是没有你的背后操控,马向阳同样也会想办法杀死那十二个女孩儿?”如果真的是这样,人心太过薄凉了一些,那些女孩儿命也太苦了一些。原本,我以为当时马磊和徐睿收手,这些人的命运就会改变,想不到她们的悲惨命运其实已经註定了,没有人会让她们继续绽放青春的笑颜,这是一种悲哀,同时也是对于人性阴暗面的赤裸裸诠释。 “王群的父亲,最终去了哪里?”在我所得知的情况当中,他的父亲似乎并没有被提及。而且我不得不接受一个残酷的事实,虽然王群的父亲在案件背后扮演了推手,可我们似乎找不到他切实的犯罪证据,那也就意味着他会继续如畜生般地苟活下去。 “王群的父亲遭遇了你我都不曾想到过的情况……”马磊说着,将目光望向了窗外,此时外面早已经是灯火阑珊了,让马磊看起来多了几分沧桑。这份沧桑,与这座城市的繁华,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到底怎么样了?”如果真有报应,我希望落在王群的父亲身上。 “你还记得马向阳走投无路的时候,去见的那位大师吧?”马磊回过了神。 “记得,难道他就是王群的父亲?”我多少有些惊诧。都说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朝,大隐隐于市,如果那名所谓的大师真是王群的父亲,这个人的城府已经是凌驾于太多人之上了,不得不说他很是精于算计。 “你一定是乌鸦转世,什么都能被你说中!”马磊揶揄了我一句,继续说道,“其实王群这个人还算是有良知的,当他接受过部队的教育返乡之后,曾经尝试着劝过他的父亲收手。但王群的父亲已经完全被金钱蒙蔽了理智,丝毫不容王群有所抗逆,也正是他的这份儿贪念,将自己的儿子亲手送上了那条不归路。案发之后,我曾经去见过王群的父亲,只不过他在得知王群死亡之后,已经彻底疯了,前几天喝醉之后,溺毙在了城西的民心河里面,也算是结束了自己的罪恶吧!” 第125页 每每谈及生死,重则让我悲痛不已,轻则唏嘘感嘆,但当此时我听到王群父亲先疯后死之后,我的内心之中没有丝毫不舒服的感觉,只有一丝被我压制着的畅快。这样的人,与其继续苟活,倒不如早早地去投胎转世! “好了,不知不觉扯了这么远,现在我们回到之前的话题吧,而且说了这么多我已经口干舌燥了,下面也该你来说说关于朱强死亡的细节问题了。”马磊似乎不想说话了。 “好!”我没有拒绝,清清嗓子直接说道,“之前你已经承认了,朱强的死其实是和王群一样,都是因为唿吸道堵塞导致的窒息死亡,所以这个已经没有了继续讨论的价值了,现在我想说的是你们犯案的过程。而且刚刚你也承认了我之前的猜测,在朱强切割下杨婷的头皮之后,徐睿已经是对他动了杀心。但看守所那里戒备森严,即便是徐睿精通于乔装打扮,怕是也很难找到下手的机会。所以我有理由相信,真正下手杀了朱强的人,其实是马哥你,因为只有你具备真正的作案时间。” “那你说说,我是什么时候杀死朱强的?”马磊算是间接承认了这一点。 “在查到朱强这个人的时候,我曾经去过看守所,对收押朱强当天的情况做过大致的了解,而根据苏沫传递给我的信息来看,你就是在跟朱强交谈的时候杀死了他。” “疯子,既然你了解过那天的情况,那就应该知道当时看守所的人是跟在我身边的,众目睽睽之下我怎么能杀死他,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吗?”马磊继续反驳着我,“而且之前你也说了,你看到的监控录像并不是我们伪造出来的那盘,那也就说明在我离开看守所之后,朱强还活了好几小时,这又要怎么解释?” “马哥,这就是你的高明之处了。”对于他的反问,我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于是直接说道,“或许是我的措辞不当,确切地说是在你跟朱强交谈之后,就註定了他没有命走出那间拘押室了。” “为什么?” “因为,你看起来是在跟朱强进行交谈,但你真正做的是——催眠!”看到马磊陷入了沉默,于是我继续说道,“我记得苏沫在给我转述当天情况的时候,说朱强原本好好的,但是突然情绪出现了失控,然后你进去安抚了他一段时间,并最终让他安静了下来。当时看守所的所长的确就在门口,但也仅仅是在门口罢了,而且你在安抚朱强的时候曾经说过,不要让任何人进入那间拘押室里面。” “就算是我将朱强催眠了,并且对他进行了心理暗示,可马桶里面红色的液体要怎么解释,他嘴巴里面的头髮又要怎么解释,还有你反覆提及的挨着墙角床腿儿上面的小血手印儿要怎么解释?”马磊继续刁难着我。 第十六章 十一个人 1 我一共离开了这座城市三天,但在这三天之中我并非只专注于往生村里所隐藏的事实真相,更是随时都在和苏沫以及雷大炮保持着紧密的联繫。我在调查马磊所掩盖的那些隐情的同时,雷大炮和苏沫他们也在紧緻细密地对马磊做着深入的调查,不然我也不可能知道他和许忆是青梅竹马的恋人关系。两个方向的案情同时推进,让我们震惊于马磊隐藏如此之深、手腕如此之狠辣的同时,也是将所有的案情查了个水落石出,因此马磊的这些问题难不倒我。 “第一,马桶之中的红色液体,是经过冰冻的鲜血,你趁着将朱强催眠的那段时间,将冰冻过的血块放入了马桶上面的水箱之中。第二,那团头髮也是你在将朱强催眠之后放到被褥之中的,而这也是导致他死亡的真正原因。第三,挨着墙角床腿儿上面的小血手印儿其实并不是你弄出来的,而是当初徐睿化装成装修工人更换马桶的时候留下的。” 当我说完之后,马磊再一次陷入了深深的沉默当中,而后继续说道:“如你所说,马桶里出现的红色液体是冰冻过的血块融化所致,那么我是怎么带进去的?虽然是深秋的季节,但那东西带在身上时间长了以后,还是会出现融化的。还有,就算我将其顺利带入了拘押室里面,那为什么马桶的水箱里没有残留物呢?” “马哥,你觉得这还是问题吗?”我虽然这样说了一句,但我还是回答了他,“你想要确保血块在不融化的情况下带到拘押室,其实是很简单的事情,只要用泡沫包裹起来就行。其实这也是泡沫出现在拘押室里面的真正原因,当然还有一点必须要提及,那就是泡沫其实也是解开朱强催眠的钥匙。当你把他催眠之后,就将那泡沫放到了他的手里面,然后暗示他抠数上面的颗粒,当数到一定数量的时候,他就会从催眠的状态之中甦醒过来,这就是他在拘押室中来回踱步的原因。至于水箱之中为什么没有血块残留,这就涉及一个比重的问题了,血丝都能沉入水中,更不要说被冰冻过的血块了,即便是融化之后,也会沉到水箱的底部。而马桶水箱在放水的时候,往往都是最底部的水先流出去的,所以即便当时沾染了一些在水箱的上面,因为后续的水继续沖刷,也不会留下丝毫痕迹。” “头髮呢,要怎么解释?”马磊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继续追问着我。 “一样!”我看了他一眼说道,“冰冻过的头髮同样是被泡沫包裹起来的,只不过你将那东西放到了床头,并且用被褥遮盖了起来而已,所以监控中并没有看到。泡沫的颗粒抠数到一定数量的时候,朱强从催眠之中甦醒了过来,而因为长时间保持紧张的原因,会让人出现小便频繁的迹象,所以他上完厕所按下了沖水开关。而当他看到马桶中流出的液体是血红色的时候,着实被吓坏了,所以就直接冲到了床上。但他没有想到,你在床头给他留下了更为致命的东西。” 第126页 “那么,小血手印儿呢?”马磊喝了不少酒,说话的时候喷涌着浓重的酒气,“我记得后来你说过,从血迹的凝固程度推断,小血手印儿出现的时间并不是很长。可刚才你又说那是收押朱强两天前徐睿弄出来的,这岂不是自相矛盾了吗?” “这个问题曾经困扰过我,但当我回想的时候,我才发觉我疏忽了一点。”我回忆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们这座城市终年空气湿度本身就大,前些天又下了几场秋雨,所以地表之下其实是很潮湿的。再加上看守所的收押室又是地下的,所以徐睿留下的小血手印儿,才会呈现出凝固时间较短的假象。” “疯子,我记得在徐睿供述犯罪事实的时候,你曾经不止一次说过他更适合转到刑侦去,现在我也将这句话送给你,你做刑警远比法医更有前途。”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称赞,但这至少说明我之前的判断和推测都是正确的,这对于我来说就已经足够了,因为我没有辜负白局长和师父对我的期望。同时,我也没有辜负那些受害人,因为我帮他们将幕后真兇给挖了出来;当然,我更没有辜负身上的这身警服,没有辜负肩上挑着的责任。 “疯子,你所说的一切都是正确的,可一些细节还是颇有偏差的。”或许马磊有了些醉意,也或许这就是他的工作态度,总之他这个时候开了口。 “你说吧,我听着呢!”这或许是我们最后一次深入的交谈了,所以我的语气不免有些沉重。 “其实你所说的一切,大致上都是正确的,虽然细枝末节与我实施的还有些出入,但你能将真实案情推断到这种地步,已经是难能可贵了。”又称赞了我一句,马磊才说道,“你说得没错,当时我的确对朱强进行了催眠,但同时也在反覆地给他施加着心理暗示,提及最多的是亡者索命以及王群和马向阳的死亡方式。你应该知道,朱强本身是个胆子很小的人,所以这会给他造成极大的心理压力,这也是为什么他看到马桶里面流出血红色液体之后,那么恐惧的原因。其实,我之所以说你的推断跟我实施的犯罪过程有着差别,主要是你考量的都是客观原因,也就是作案人的手段以及实施犯罪的心理。这本身并没有什么不妥,不过你要想成为一名出色的刑侦人员,那就要透过现象去看本质,而这就要求你不能忽略受害者本身的主观因素。” 我和马磊都是警察,虽然所处的工作岗位不同,但目的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在最快的时间之内,将一起案件侦破,还被害人一个公道。工作性质不同,就註定积累的工作经验也是不一样的,比如他刚才所说的这两句话,是我从来都没有听过的,包括师父都没有跟我提及过。这些,是他的工作经验,无论被谁听到,都会受益良多,仅仅从这个角度来说,我对于马磊是充满了感激的,相比徐睿他更让我觉得心痛。 “马哥,你继续说吧……”伤感的突然蔓延,让我在说话的时候有了一些哽咽,所以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只能将头转向另外的一侧,我怕自己的情绪会失控。 “朱强受到了巨大的惊吓,所以就会躲到床上面去,而出于人的心理以及本能反应,他必然是会朝着靠向墙角的那里蜷缩的,这样他就会看到那个小血手印儿。如果说马桶里的鲜血震撼的是朱强的肉体,那么床腿儿上面出现的小血手印儿无异于轰击了他的灵魂,对于胆小如鼠的他来说,情绪必然会在剎那崩溃。在这种崩溃之下,我在对他实施催眠时做出的心理暗示就会被他当作救命稻草,所以他就会打开我放在床头被泡沫所包裹的那团头髮。情绪的崩溃,加上我给他的心理暗示,会让朱强彻底疯掉,原本是被他自己塞入口中的头髮,在他看来就会成为被那只小手给塞进去的,这就是我杀死他的过程。” 从始至终,马磊一直都没有正面承认过杀人,或许是喝了太多酒的原因吧,这个时候他第一次承认了自己犯下的罪行,而这些都被摄像机录了下来。 “马哥,有句话我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话已经说到这种地步了,还有什么是不能问的?”马磊的声音,低沉了很多。 “之前你说过,关于小血手印儿的事情你也是不知道的,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会在杀死朱强的时候加以利用呢?”这是我怎么都想不通的一点。 “疯子,你有没有发现,我们俩有一个共同点?” “什么?” “刨根问底!”马磊说着,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你对此有着莫大的疑惑,我又何尝不是呢,我之所以对那个小血手印儿加以利用,一来是给朱强造成莫大的恐慌,二来就是引起你们的注意。” “我们的注意,什么意思?”我有些困惑。 “小血手印儿从案发一直贯穿到了完结,但无论是你们还是我们,都没有找到关于这方面的任何线索。这让你们百思不解的同时,也是让我如鲠在喉,所以我很想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虽然我设计的这场谋杀可以称之为缜密,你们最初也没有怀疑到我,但我毕竟是一名犯罪兇手,我也有着每一名犯案人的心理,那就是心虚。心虚之下,我没有办法大张旗鼓地去排查那个小血手印儿,因为我怕自己会暴露,但同时我又想搞清楚真相,所以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 第127页 “但是,我们也让你失望了!”我苦笑了一声。 “是啊……”长嘆口气之后,马磊的声音多了几分苍凉,“或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些事情,是科学无法解释的吧!” 案情进展到现在,几乎所有的疑点都被合理地解开了,唯独关于那个小血手印儿始终困扰着我们,当然还有我在洗澡时镜子上面出现的字,以及我脖子上面的勒痕。我心里很清楚,这些东西并不能影响这起案件的结案,可正如马磊所说的那样,对于求知慾望强烈的我们来说,这就像是一根扎在心里的刺,拔之不得,化之不掉。而且,当这起案件尘埃落定之后,关于上述的几个疑点,很有可能会淹没在岁月的长河之中,永远都不会被人再次提及,却始终都会藏匿在我们的心底。 “在我死之前,如果你能查清楚,麻烦通知我一声。”马磊的语气中充满了遗憾。 “好!”我点点头,随后给马磊又倒了一杯酒,“马哥,关于许忆的事情,我们已经彻底调查清楚了,但我还是想听你亲口子一遍!” 2 “好!”马磊轻轻点了点头,随后抬起了头,目光掠过我望向了窗外,整张脸上面都是回忆的神色,而且这回忆之中夹杂了太多醒目而又不同的情绪。有怀念,有幸福,有悲伤,还有我最不愿意看到的解脱,那说明他已经彻底地放弃了生活下去的信念。而随着他的讲述,一幅幅画面也呈现在了我的眼前:不知名的小山村,当春风徐徐吹来的时候,吹开的不仅仅是满山遍野的青翠和野花,还有少年时代马磊和许忆初开的情窦,那么地稚涩,却又那么地纯粹。从小一起长大,本就是令人艷羡的青梅竹马,但正如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那句话一样,虽然在马磊攫下一朵野花插在许忆头上的时候彼此许下了誓言,但是早慧的他们并没有因此而耽误学业。两人的成绩都很优异,携手考上了高中,又在相互的鼓励之下考上了大学,这本是一件值得庆贺的好事儿,但录取通知书带来的可不仅仅是象牙塔的钥匙,还有一笔高昂的学费。对于从土里刨食的两家人来说,一年的收入无异于杯水车薪,所以商议之下便定下了两人的婚事,并且决定集两家之力去供其中一人上大学。无论哪里的山村,其实都有重男轻女的思想遗留,因此尽管马磊再三申明他想放弃改变命运的机会,但还是被两家人以及许忆否决掉了。或许是为了让马磊能专心地学习,不被生活的琐事缠绕,也或许是许忆家人担心马磊去到城市见惯了繁华会变心,总之在马磊提着行囊来到这座城市的时候,他的身边是跟着许忆的。马磊上学,许忆打工,每天傍晚的民心河畔都能看到他们两人的影子。许忆带着晚饭,而马磊则是捧着书本,他要将自己所学的一切都教给许忆,从而弥补她没能上大学的亏欠。这样的日子,虽然是清贫的,可对于他们来说却是幸福的。可正所谓天有不测风云,马磊以及许忆的父母在开着拖拉机去卖粮食的时候,发生了惨烈的车祸,无人生还。有句话叫作逝者已矣,但生者还要前行,但之于马磊和许忆来说,面对的不仅仅是悲痛和无助,更重要的是这场车祸也彻底断了马磊上大学的一切费用。许忆,一直在辛辛苦苦地打工,但对于初到繁华城市不久的她来说,能够支付房租就已经不错了,剩下的那点儿钱,两人吃饭都要勒紧裤腰带。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境,所以马磊便想着放弃自己的学业,但是被许忆严词拒绝了。因为她很清楚,如果想在这座城市扎根,那就必须紧紧握住知识这个筹码。当然,在许忆的心里,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因素支撑着她的决定。那就是——爱! 马磊何尝不明白这一切,所以他只能流着泪答应了许忆,随后的日子里许忆起早贪黑地忙着,而马磊也寻找了一份儿兼职,但这并不足以维持正常的生活。然而就在马磊不堪继续忍受这种生活的时候,许忆告诉他她找到了一份儿新的工作,新工作不仅比以前轻松了许多,薪水也是有了成倍的增长。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早已经培养出了信任感,所以马磊并没有丝毫的怀疑,当天晚上他喝了个酩酊大醉,以至于睡去的时候并没有看到许忆眼角流下的泪水。那泪水,最终如同坠落于湖中的雨滴一样,在以后的日子里慢慢地扩展出了更大的涟漪。回过味儿来的马磊疑窦丛生之下跟踪了许忆,看到的却是她上了马向阳的车。而且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这辈子第一次花钱打车是因为这样的事情,但他更没有想到当他来到马向阳家的时候,看到的是在床上缠绵的两人。绝望、屈辱,种种的负面情绪让马磊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但他最终还是忍了下来,因为他想给许忆一个机会,一个坦白且能共续前缘的机会。许忆说了,将所有的一切都说了,只是对于马磊来说,有些话或许真的不如不说。 为了能继续供马磊读完大学,为了能够改善他的生活,不至于因为贫穷被同学们看不起,许忆去了马向阳的公司面试,但却没有想到开启了一桩骯脏的交易。马向阳早年全部的心思都在生意上面,所以始终都是孤身一人,当然也有很多人曾经给他介绍过优质单身女孩儿,但都被马向阳给否决掉了。可当他看到许忆的第一眼,他就知道自己爱上了这个女孩儿,于是哄骗利诱之下两人达成了协议,马向阳支付高额的费用,来换取许忆的几年青春。 第128页 这些话,让马磊痛不欲生,但他也明白许忆之所以做出这样的事情,全是为了自己,如果不是被生活逼迫到了绝境,谁愿意出卖自己的感情和身体?谁又愿意背叛自己最爱的人?那个时候马磊就暗暗发誓,一定好好努力,将来一定会给许忆一个幸福温暖的家。 可是,当马磊工作之后再去找许忆的时候,得到的答案却是他最不想听到的,说是感觉自己再也配不上马磊了也好,说是许忆已经习惯了纸醉金迷的生活也罢。总之,回应马磊的是一扇紧紧关闭的门。这样的日子又持续了三年的时间,马磊始终都没有办法忘记许忆,于是继续恳求她离开马向阳,回到自己的身边来,可许忆的回答,依旧是冷漠决绝的。而更让马磊无法接受的是,当初许忆和马向阳虽然在一起,但一直都是偷偷摸摸的,自打他这次去找过许忆之后,两人开始高调地亮相了。 如此,又持续了三年的时间,这一点也契合了案发最初马向阳邻居们所说的一切,在他们的眼里,许忆的确是只被包养了三年的时间。马磊这些年一直都在隐忍着,一直到他当上了刑侦大队的副队长之后,他觉得自己已经具备了将许忆抢夺回来的资格,于是再一次去找了许忆。而也就是这一次,他终于明白了许忆为什么不肯回到他身边的原因!原来,马向阳对于许忆的迷恋已经到了一个疯狂的程度,他在给予许忆最好物质条件的同时,也限制了她的自由,不准她跟任何异性有接触。而且他还警告许忆,不要试图回到马磊的身边,因为他作为本市极具声名的企业家,在这座城市中有着许忆难以想像的权势和影响力,只要许忆敢动回到马磊身边的念头,那么他就会毁了马磊的一生。 许忆怕了,所怕的并不是马向阳的权势,而是怕他做出对马磊不利的事情,毕竟她跟随在马向阳身边那么久的时间,经常出入达官贵人会聚的场所,她相信马向阳是能够做到这一切的。就是出于这个原因,许忆一直都在承受着凌辱…… 当马磊听到这里的时候,他疯了一样地沖了进去,并且从厨房拿出了一把刀,想要将马向阳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当场杀死,从而发泄这些年的屈辱和悔恨。可许忆是不会容许他这样做的,如果马磊真的杀了马向阳,那他这一生也就彻底地毁了,自己饱受凌辱这么多年的苦难,也就白白地承受了。那时的马磊,早已经彻底地失去了理智,这也是他第一次没有听许忆的话,将菜刀狠狠地朝着马向阳砍了下去,可他没有想到,结束的却是许忆的生命。 有位法官曾经说过一句发人深省的话:“在大多数的案件当中,犯罪嫌疑人往往才是最值得同情的,当然这并不能成为他们犯罪的藉口和理由。”之前,我对于这句话并没有太深刻的感触,可在此时我心中真的是五味陈杂,尤其当马磊讲述完脸上挂满了泪痕的时候,当真让我唏嘘不已。 3 “马向阳的心计我能理解,许忆那个时候刚刚高中毕业不久,涉世未深心性单纯我也能够理解,但我不理解的是马哥你,为什么会一直选择妥协呢?” “或许,是因为我的私心吧?”马磊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中夹杂着强烈的悲痛和无奈,“我知道哪怕是大学不上了,也应该将许忆从马向阳的身边给带回来,但我心底还有一个声音告诉我,我不能放弃自己的学业,这样的机会是十二年寒窗苦读换来的,更是承载着两个家庭的期望,我必须要在这座城市扎根,出人头地!” “我能理解……”人,就是这么一种奇怪的动物,理性和感性的夹杂,往往会让我们做出错误的判断,甚至是抉择。马磊当时的矛盾,我感同身受,因为他不管选择哪一条路,心里註定会留下一个一辈子都解不开的疙瘩。 “许忆被你失手杀掉了,后来呢?”许忆的死,就是导致杨婷她们死亡的导火索,所以我想弄清楚当时马磊的心理,以及他是如何钳制住马向阳的。 “许忆死了之后,我感觉天都塌了,当时我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了马向阳之后自杀。我们两个都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都应该跟随许忆而去,去偿还对她的亏欠。” “死,对于当时的你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可怕的了,可之于马向阳来说就不同了,他既然能相信王群父子延年益寿的土方子,自然是极为珍视自己生命的,所以他是绝对不会答应的。”这起案件当中的犯罪嫌疑人,每个人都有着明显的特性,王群父子贪婪、朱强胆子很小、徐睿有着不可碰触的逆鳞,而马向阳则是惜命如金。 “是啊,他怎么可能会想死呢?”马磊长嘆一声继续说道,“当我再一次将菜刀举起来的时候,马向阳彻底慌了神,跪在地上苦苦地哀求着我,但我又怎么可能放过他呢?” “我对马向阳说,你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第一是救活许忆,第二就是跟我一起去天堂找她赎罪。” “最终,马向阳选择了第一种,并且蒙蔽了你?”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么马向阳不会活下来,而杨婷她们也不会凋零于马磊他们的屠刀之下。 “为了活命,他只能选择第一种。” “他怎么说?” “他当时跪在地上苦苦地哀求着我,说他一定有办法将许忆给救活,因为他们老家流传着一种传说,只要凑齐十二个不同属相的女孩儿就可以让死者復生。” 第129页 “可笑的是,你居然相信了。”我嘆息了一声,“这么荒谬的事情,正常人怕是都会将其当作天方夜谭的,可你竟然相信了马向阳的鬼话,当时但凡你存有些理智,都不会有后续的事情发生。” “疯子,你也说了正常的人才不会相信,你觉得那个时候的我,还正常吗?”我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的缘故,马磊的眼睛里面布满了血丝。这样的问题,我没有办法给出答案,而且当我尝试将自己代入马磊的位置时,心底竟然涌现出了一种惊慌,因为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我真的可能会做出跟马磊一样的决定。 虽然,这简直就是荒唐至极! “那个传说,就是往生村流传着的那个?”我去过往生村,从侧面打听过。 “是的!”马磊点点头,“马向阳当时说,只要保持许忆的身体完整,并且切下她的头皮加以保存,然后将十二个不同属相的女孩儿的头皮切割下来,再将头髮一根根地拔下来穿入许忆的头皮之中,这样就能将她们的寿命转嫁到许忆的身上。如此持续十二个月,并且日日焚香祷告,许忆就能活过来。” “这样说也就能解释刘法医检测的东西了,因为脱离人体长达三年之久的头皮,其实是许忆的,而那些头髮则是刘云她们的。马向阳卧室里面的檀香,也并非是安神醒脑的,而是用来祭拜的?” “是的!”马磊点点头。 “那也就是说,许忆的尸体……” “她的尸体做过干化处理之后,就镶嵌在了马向阳卧室的墙壁之中!”马磊说完,有了一些虚脱的样子。 “怪不得一直找不到许忆的尸体,怪不得无论动用了多少警力都无法排查到她的下落,原来从她死了之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马向阳的住所。”说到这里我不得不对马向阳滋生佩服之感,许忆的尸体就镶嵌在墙壁之中,他居然还能在那里住得下去,先不说那份儿胆量,就单说那份儿内心的折磨,也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不过话说回来,虽然身心日日夜夜经受着煎熬,但也总比丢了性命来得划算,以当时马磊的状况来看,如果马向阳不照做的话,八成会被直接杀死。 “疯子,你错了。”当我将心中的猜测说出来之后,马磊轻轻地摇了摇头,“那并非我逼迫的,而是马向阳主动提出来的,是他执意要将许忆的尸体留在家里的。” “为什么?”我有些不懂了。 “可能,他也真的是太爱许忆了吧……” “或许吧!”我附和了一声,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解释马向阳当时的决定以及后续的犯罪,毕竟许忆死亡之后三年他们才开始行兇。而如此长的时间,如果马向阳想要从中抽身,并不是什么太过困难的事情。毕竟,杀死许忆的是马磊,而不是他马向阳! “那你们为什么要等待三年的时间?”这也是我不明白的一点,案发时最小的杨婷已经十七岁了,那也就说明许忆身死的时候马向阳已经收养了十二个女孩儿,可为什么他们当时没有动手呢? “因为,我们想要的是让许忆活过来,而不是锒铛入狱。想要杀死十二个人从而不被人察觉,这可以说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所以我们要有个细緻的计划才行。也就是从那个时候,你们开始给杨婷她们录制视频,其目的就是为了当她们死后还能继续隐瞒下去。随后更是找到了朱强,里应外合地将她们都送到了协和医院,伪造出了那些病情鑑定报告。” “不错!”马磊点点头,“我是一名在职警察,我很清楚一旦开始实施这个计划,那也就意味着永远无法再回头,但我不希望许忆真的活过来之后,孤独地存在于这个世界上,那就意味着我绝对不能暴露自己。” “你既然提到了自己是一名警察,为什么还要对那么荒诞的事情深信不疑呢?难道你不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你不明白人死之后是不能復生的吗?”我能想像到在失手杀死许忆之后,马磊是怎样崩溃的状态,所以能理解他当时为什么会选择相信马向阳的话。可是当这件事情渐渐冷却了之后,马磊应该会清醒过来才对,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难道,他真的相信许忆能活过来? 在我将心中所想厉声质问出来以后,马磊陷入了深深的沉默当中,过了好半天才抬起了头:“疯子,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找到朱强吗?” “因为他胆子小,容易被你们控制?” “不是,你再想。” “再想……”我嘀咕了一句之后,便陷入了沉思,当我将这句话糅到案情之中以后,便豁然开朗了。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了:“如果我没有猜错,他是你的主治医生对不对?” “对!”看到马磊点头之后,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说话的时候更是有了一些颤抖,“那也就意味着,你其实患有精神分裂?” “将其称为双重人格更为贴切!”马磊提醒了我一句。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自己患有这种病症的?”如果马磊没有骗我,那我之前的疑问也就彻底地解开了,双重人格的确会让他做出常人难以理解的事情来。 “应该是从我看到许忆失身于马向阳的时候吧。”马磊长嘆了一声,痛苦地说道,“在看到那幕景象之后,我的脑海只有一片空白,怎么回的家我都不知道。当许忆将所有都告诉我的时候,我曾经想过要带着她远走高飞,离开这座让我们伤心的城市。但同时我心中又有一个声音告诉我,我应该忍辱负重,去实现两家老人寄托在我身上的期望。从我知道许忆跟马向阳的事情之后,每一天我都是在这种纠结之中度过的,终于当有一天我用板凳将一名同学砸昏的时候,我被送到了医院。” 第130页 第十七章 完美的局 1 我是法医,在努力学习本专业知识的同时,也曾经涉猎过其他的医学书籍,所以对于多重人格我多少是了解一些的,简单地说那就是自我意识的一种分化。如果一个人具备两个以上的、相对独特的并相互分开的亚人格,就可以被视为多重人格。其实说到底,这是一种癔症性、分离性的心理障碍。多重人格的基本特徵是,虽然同一个体具有两种或更多完全不同的人格,但在某一时间,只有其中之一明显。每种人格都是完整的,有自己的记忆、行为、偏好,可以与单一的病前人格完全对立。多重人格可以有双重人格、三重、四重……最高的曾有记录表明可以达到十七重人格。其中以双重人格相对多见,通常其中一种占优势,但两种人格都不进入另一方的记忆,几乎意识不到另一方的存在。 从一种人格向另一种的转变,开始时通常很突然,与创伤性事件密切相关;其后,一般仅在遇到巨大的或应激性事件,或接受放松、催眠或发泄等治疗时,才发生转换。其实,纯粹的多重人格现象是非常罕见的,迄今为止,世界上见诸报导的,还不足五十例,而我国对于双重或多重人格的正式报导也并不多。一般情况下,双重人格是由于成长过程中,在未成年也就是心智尚未成熟的阶段,由于外界环境中人或事的变故或是压力影响到自我和本我的最终统一而形成的。通常会一个面对自己,一个面对社会,或是面对更多特殊个体时拥有各自独立的逻辑思维和认知,当外界环境中应激条件一旦产生,那么就会激发出另一重性格的復活,从而显现出双重或是多重人格的特徵。 而马磊的经歷,恰好就契合了这些。 他刚刚升入大学的时候,正是塑造完整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的关键阶段,这个时候遭遇了家庭的重大变故,势必会在他心里造成严重的创伤。这种创伤或许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抹平,可偏偏就在他没有彻底挣脱出来之前,许忆和马向阳的事情给了他更重的打击,从而激活了他隐藏的人格。正是单独人格的激活,本我与自我的相互主导,让他长时间地陷入了煎熬之中,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所以他才会选择相信马向阳的话。 “据我所知,每一重人格其实都是相对独立的,那也就意味着你答应马向阳的事情,是发生在人格转换的时候,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你是不知道自己做过那些事情的对不对?” “是的!”马磊点点头,毫不避讳地说道,“当我拿到朱强做出的病情鑑定报告,当我蓦然惊醒发现自己跟马向阳做出的那些事情之后,我的震惊不比你来得小。” “可悲的是,你并没有就此亡羊补牢,而是继续放任自己。”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么也就不会有后续的事情发生了,我真的为马磊感到痛心。 “实非不想,而是不能……”马磊长长地嘆口气,望着我苦笑地说道,“或许是出于对我的防范吧,马向阳背着我从朱强那里得知了我的事情,于是不断给我洗脑许忆能够復活的同时,也用录像记录着我人格转换时的犯罪事实。况且许忆的确是我失手杀死的,而从我心里来讲,明知道復活是不可能的事情,却还是存有了一份侥倖。” “这么说,真正疯了的是马向阳?” “不是!” “那就是因为他真的太爱许忆了?” “也不全是!” “那怎么解释他对于復活许忆深信不疑的事?”我有些迷惑。 “因为,他太相信一个人了。” “你是说,王群的父亲?”我总算是明白过来了。 “是的!”马磊点点头,“当年马向阳正是听从了算命大师的话,北行两千里发家致了富,所以对他的话一直都颇为信奉的,再加上那位大师经年累月的洗脑,最后马向阳对他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所以他坚信许忆是能够活过来的。可悲的是马向阳一直到死都不知道,其实被他奉若神明的大师是王群父亲假扮的,所为的只是从他这里谋取更多的钱财罢了,而关于许忆復活的事情,也不过是个子虚乌有的传说而已。” “这么说的话,当时你一方面是受到了马向阳的胁迫,另外一方面是出于对许忆的愧疚,所以你才没有迷途知返,而是继续伙同马向阳他们犯下了罪行。” “是的!”马磊承认道,“虽然我选择了继续犯罪,但我也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我不能让被激活的人格成为主导,所以这几年也都一直接受着朱强的治疗。” “你们几人的关系等同于相互钳制,所以才促成了这起极具轰动性的犯罪!”到了这个时候,我已经完全捋清楚他们几人的关系了,马向阳通过许忆的死以及另外一重人格犯罪的事实胁迫马磊;而马磊则是通过王群父亲的真实身份来要挟他,甚至将王群也拖下了水;至于王群的父亲,则是以当年误打误撞成真的一句话,继续祸害着马向阳,从而形成了一种恶性循环。 “这样说来,其实最初朱强是没有介入这起案件当中的,当然最无辜的还是徐睿,他不过是想寻求一份属于自己的爱情罢了,却被你们硬生生地拖入了罪恶的深渊之中。”说实话,我挺同情他们的。 第131页 “朱强最初的确没有介入这起案子,不过是配合我们做了一些假的病情鑑定报告罢了,但是他跟马向阳走得太近,所以我绝对不能让他从容地抽身出来。” “所以,是你胁迫他切下了杨婷的头皮?”如此,一切就能解释通了。 “是的!” “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认为,就算是徐睿没有对朱强动杀心,你也不会让他活下去的?” “不错!”马磊点点头,“我之所以能够胁迫徐睿,完全就是因为杨婷在我的手里,正是凭藉这个筹码,徐睿双手才沾染了罪恶,切下了那十一名女孩儿的头皮。当徐睿提出要杀死朱强的时候,如果我真的想要阻止他,只需要用杨婷继续来要挟就行,可我并没有这样做。不仅如此,我更是亲手将朱强送到了地狱中。” “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仅仅是怕暴露?”我继续追问着。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一个是他跟马向阳走得太近了,这种背叛是我不能够容忍的,这就像当初的许忆一样。”马磊此时脸色有了些狰狞。马磊的这种心情我能够理解,当初无论许忆跟马向阳在一起是出于什么目的,说到底这都是一种背叛,即便马磊从心里原谅了许忆,但还是会给他留下伤疤。这种伤疤是碰触不得的,可朱强偏偏犯了这个忌讳,最要命的是他所接触的也是马向阳,这无异于在马磊一直血淋淋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 “你一直胁迫徐睿,那是因为杨婷还活着,可我想不通的是为什么徐睿在得知杨婷死亡之后,依旧没有将你抖落出来,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隐情?”徐睿犯案,一方面是因为马向阳的胁迫,可说到底还是他太过在意杨婷的原因,那么在得知杨婷死亡之后,他应该展开更为兇狠的报復才对啊,为什么会继续包庇他呢? “因为,杨婷没有死!” 2 “什么?”这句话,顿时让我打了个哆嗦,所以忙不迭地追问着,“她在什么地方,是不是被你藏了起来?” “是的!”马磊点头,随后轻轻地说道,“在当初结案的时候,你反覆地不贊同,已经让我开始有了警觉,所以在庆功会那晚就特意留意了你们的动作。当我看到你和白局长先后离开之后,我就起了疑心,于是让徐睿跟过去看了看,发现你们果然去了同一个地方,而且第二天局里就宣布了你要去部里培训的事情。那在别人看起来或许是正常的,但我知道这么大的一起案子刚刚结案,白局长就要带着你离开,这里面是绝对藏着猫腻的,于是就让徐睿再次跟踪了你们。事实证明我之前的猜测都是正确的,徐睿很快打电话告诉我飞机起飞之后你从员工通道走了出来,于是我知道了你们在暗中继续调查此案。” “所以,是你去了王群的家里?”当初徐睿在供述这一点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那么老辣的反刑侦手段,绝对不是他能轻易做到的。 “是的!”马磊痛快地承认了,“我是通过王群父亲的真实身份来要挟王群的,所以我知道他们父子对我是怀恨在心的,但为了获取更多的钱财,不得已做出了妥协。这种胁迫的关系本身就是十分脆弱危险的,所以我必须保证王群家里不会留下任何线索,所以第一时间赶了过去,果然在那里撞见了你。” 马磊承认了这些之后,我心里最后一丝不安也荡然无存了,从察觉我跟白局长离开庆功会,到发现我的假离开,再到我们在王群家的相遇,这都需要丰富的刑侦经验才行。徐睿,在犯罪心理学以及乔装打扮上面或许有着一定的造诣,但只论反刑侦的手段来说,他还是嫩了一些,可换成马磊一切就能完全说通了。 “当我在王群家遇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们不将幕后之人挖出来是不会放手的,所以我只能将徐睿给推到前面来,让他扛下所有的罪名。” “用杨婷的性命作为胁迫?”我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是的!”马磊点点头,“杨婷被我藏在什么地方,徐睿对此毫不知情,在解救无望的情况之下,只能答应我的要求,而且他那段时间,也因为自己犯下的罪恶惶惶不可终日,早就暗示过我当杨婷彻底地安全之后,他就会去自首。既然他已经动了这样的心思,那我索性就顺水推舟去成全他。我跟徐睿的交易很简单,我来确保杨婷的安全,但是他必须要自首承认他就是真兇,不然的话我不介意手中再多一条人命,于是就有了他供述犯罪事实的事情。在我们达成协议之后,我们在西山公墓买下了一块墓地,墓碑上面刻上了杨婷的名字,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让你们以为杨婷已经死了,从而彻底地结案。” “既然你们之间达成了交易,那为什么徐睿还会三番两次地对我们加以暗示?如果不是他的暗示,我们或许真的不会查到你。”这一点,我也要弄明白。 “很简单,因为他不放心我!”马磊笑了笑说道,“其实换作我是徐睿,也会留一手的,毕竟犯下这样的罪恶是一定会被判处死刑的,再加上这起案件的特殊性,一定会从快处决,那杨婷到底会不会安全,他也就无从得知了。更何况徐睿知道我在这起案件中扮演的角色,十分清楚我的手段以及双重人格的事情,所以不得不做出防范来,万一杨婷也被我杀了,你们也能凭藉他留下的暗示继续调查,直到将我拘捕归案为止。” 第132页 “你们也真是够可悲的,明面上一起犯着罪,暗地里却彼此提防着,这样的关系之下,想不露出马脚都难。”嘴里虽然是这样说的,不过我心里也在庆幸他们之间有着隔阂,不然也不会将他们一个个都挖出来。 “是啊,这是多么可悲的一件事情。”马磊说着垂下了头。 “杨婷到底在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马磊的声音有些低沉。 “你不知道?”我愣了一下,“你不是说杨婷被你藏起来了吗,为什么你会说不知道呢?” “因为,她丢了!” “丢了?”这让我不免又愕然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说,杨婷逃走了?” “应该……是有人把她带走了吧?”说完这句话之后,马磊再次将头抬了起来,那一瞬间我从他的目光里面捕捉到了一丝恐惧,似乎在害怕着什么。 “马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此时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无论生死都必须将杨婷给找到。 “就在前天,当我回到藏匿杨婷的房子里时,发现她已经不见了,而且……”马磊声音顿住的瞬间,那丝恐惧也在放大着,很快就爬满整张脸。 “而且什么?”我总觉得这里面隐藏着什么。 “而且,满屋子都是小血手印儿!”马磊终于将后半句说了出来。 “小血手印儿?”我怎么都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而这也让我瞬间感觉到了后背的凉意,赶紧问道,“马哥,那些小血手印儿,是不是跟解剖室出现的一样?” “一模一样!” 这是我最不愿意听到的回答,如果马磊没有欺骗我的话,那就意味着这起案件当中真的还存在着另外一个人,可那样的人真的存在吗?先不说他是怎么从解剖室狭小的排气孔中钻出去的,就说在马向阳郊区的别墅之中,他是怎么凭空消失的,难不成真的遭遇了超自然的神秘事件? “疯子,你说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 “没有!”我直接打断了马磊的话,这不完全是我在反驳他的观点,更是因为我不希望他将我内心中的恐慌彻底撩拨起来,那将会让我无所适从,甚至对这个世界产生怀疑。所以我趁着他短暂沉默下来,赶紧转移了话题:“马哥,在将刘云她们杀死了之后,你们为什么要将她们的尸体埋到花园之中呢,那可是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啊?” 刘云她们的头皮被切割,是在马向阳的别墅里面完成的,那里地处郊区,所以处理尸体肯定要更加方便,而且暴露的可能性也会小上很多。既然如此,他们为什么要反其道而行之,把刘云她们的尸体都埋到市区房子的花园里面呢? “因为,那个传说!”马磊回应道。 “传说?”我愕然了一下,“传说不就是凑齐十二个不同属相女孩儿的头髮吗,难道说对于她们的尸体处置也还有着要求?” “当然!”马磊点点头,“按照马向阳的说法,想要将已经死去的人復活过来,那就必须将死者安置在死亡的房间里面,随后用那些头髮来转移寿命。当然仅仅这样还是不够的,更需要将那些人杀死,然后埋在距离死者房间不远的地方,在上面种上曼陀罗花,传说这种花是能够唤醒死者记忆的。” “对了,当初你不是问过我马向阳家的花儿是什么品种吗,现在知道答案了吧?” “你们全是疯子!”之前无论马磊说什么,我都在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可此时我已经是忍不住了,通过花儿来唤醒死者的记忆,这是多么荒唐的事情啊?可就是如此,这些人还是信了,不仅信了,更是根据一个荒诞离奇的传说,犯下了如此惨绝人寰的罪行,这是多么地可悲。 “疯子?”马磊盯住我的眼睛笑了笑,随后又是嘆息一声,“或许吧……” “其实,你之所以看起来异常地疲惫,就是在寻找失踪的杨婷吧?”刚才我想问,但是因为心底恐慌蔓延的缘故,所以直接忽略了这个问题。 “是的!”马磊点点头,“我跟徐睿说过,只要他答应我投案自首,我就会照顾好杨婷,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我害怕杨婷跑去报案。” “如果不是我们已经将你挖了出来,你还会继续周旋下去对吗?” “对!”马磊供认不讳。 “马磊,你知不知道你做的这些事情意味着什么,难道你真以为我们抓不到你吗?”就在我沉默的时候,里屋中突然传来了一声暴喝,门帘挑开的时候,雷大炮和苏沫走了出来,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两名年轻的同事,默不作声地一左一右守住了门口。 “雷局、苏队,你们怎么在这里?”雷大炮他们的突然出现,顿时惊醒了马磊的几分酒意,他脸上流露出几分惊讶的同时,也从椅子上面站了起来。 “我们怎么在这里?”雷大炮的脸黑得跟锅底一样,死死地瞪着马磊说道,“我们如果不在这里,怎么知道你才是幕后的真兇;我们如果不在这里,怎么亲耳听到你供述的犯罪事实?” “我……”马磊有了一些局促不安。 第133页 “马磊!”喊了一声,苏沫抿了抿嘴说道,“之前疯子跟我说怀疑你的时候,我曾经狠狠地呵斥过他,因为我跟雷局都不相信你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然而当我们本着谨慎的态度暗地里对你展开调查之后,我们真的被震惊到了,你为了发泄自己的私愤,所作所为居然如此令人髮指。为了亲耳听到你供述自己的犯罪事实,疯子在约你来此的时候,先给我们打了电话,而且你刚才所说的一切,也都被摄像机录了下来,你真是太让我们失望了。” “雷局、苏队,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们的栽培和信任。”这个时候的马磊,呈现出了前所未有的颓靡之态,我能听出来那声对不起是发自真心的。 “你……”雷大炮的手扬了起来,但最终并没有朝着马磊落下去,而是狠狠地在半空中挥动了两下,随后便将脸转向了一侧,身体因为气愤不断地颤抖着。 “雷局,如果你没有什么要说的,那我就先将马磊带回去了。”马磊已经供述了一切,我们已经没有必要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所以苏沫招唿过来了两名同事。 “咔嚓。”当手铐的声音落入我耳中的时候,就宛若一把钥匙,打开了我内心藏着悲痛情绪的闸门,让我瞬间意识到这或许是我和马磊最后的见面了。 “马哥……”就在马磊走向门口的时候,我喊了他一声。 “疯子,我让你失望了,对不起!”马磊说完,朝着我笑了笑,“有什么就说吧。” “在徐睿供述了一切罪行之后,我曾经问过他一句话,现在我也想问问你,如果给你重来一次的机会,你还会不会这样做?还会不会死死抓着许忆不放?还会不会杀死那些无辜的受害者?”我的话问完,马磊低下了头,在我等待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缓缓地把头又抬了起来,随后开口子了话,只不过那嗓音和声调突然变得不同了。之前,马磊跟我交谈的时候,声音虽然时而出现低沉,但那是因为情绪波动的原因。可此时他的声音则不同,充满了阴冷狠厉,也夹杂了太多的仇恨。 “别说是重来一次,就算是十次、百次、千次,我一样会将他们杀死。”这个时候的马磊,不光是声音变了,就连表情也变了,眼中迸射着凶光,那张脸上更是挂着丑陋的狞笑,“他们都该死,一个都不能活下去,谁都不能。” 双重人格,在受到巨大的压力或者刺激之下,是会出现转变的,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个时候的马磊,已经不是之前的马磊了,而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带走!”我意识到了这一点,之前一直躲在里屋之中听着的雷大炮显然也是一样,他的眉头皱了皱之后,冲着那两名同事吩咐了一声,随后率先走出了屋子。 “你们杀了我也没有用,许忆马上就会活过来,她会把你们全部杀死。” “哈哈哈哈,全部杀死,你们一个都别想活下去……”悽厉的嘶喊声迴荡着,让我知道马磊的另外一重人格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但我对于他生不起丝毫的仇恨之意,毕竟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是一名受害者。 “疯子,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就不要多想了……”苏沫并没有跟雷大炮他们一起离开,而是留了下来,显然是十分担心我此时的精神状态。 “小沫,我想一个人待会儿。”现在,我不想开口子话,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在来时的路上,我已经跟雷局说过了,当马磊落网之后就给你放假,至于几天你自己把握吧。正好我现在还要赶回局里,所以就先走了,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女人果然是心细如髮。 “谢谢你,小沫!” “跟我还客气什么,走了!”苏沫说完,走出去带上了门。当苏沫离开之后,我起身将屋子里的灯关了,顿时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外面的霓虹灯刺透窗户,将我的影子拉了很长很长,就仿佛徐睿跟马磊给我讲述过的各自遭遇一样。酒,我和马磊并没有喝完,所以我端起来静静地饮着,或许是这酒的度数太高被呛到了,当我剧烈地咳嗽两声之后,已经是泪流满面了。我没有去擦那眼泪,而是任凭它恣意地流淌着,只有这样才能发泄我心中的那股子悲痛。 酒越喝越多,我的脑子也就越来越混沌,而目光也越来越迷离,当我醉意醺醺的时候,终于再也无法压制心中的苦涩,肆无忌惮地哭了起来。为什么结局是这样?为什么一个我视作哥哥的人,一个我视作弟弟的人,到头来都成了杀人兇手? 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也不清楚自己哭了多长时间,只知道当我昏昏欲睡的时候,仿佛看到徐睿和马磊朝我走了过来,轻轻地坐下来端起了酒杯。他们笑了,我睡着了…… 第十八章 自杀结论 这起案子,似乎掏空了我所有的气力,以至于我用了整整五天的时间精神才有所恢復,这当中苏沫曾经给我打过电话,跟我提起了关于处决马磊的事情。马磊患有严重的双重人格分裂,通常来说这种情况是不会被处以极刑的,但偏偏马磊曾经看到过他的那些犯罪事实,非但没有悬崖勒马,反而更深度地参与了其中,因此只能承担刑事责任。苏沫已经将徐睿和马磊的墓地地址发给了我,所以当我精神恢復了一些之后,就想去看看他们,虽说在这起案件中我们的角色是对立的。但在私下里,在我的内心里,他们一直都是我的兄弟…… 第134页 西山墓地,有一段路是必须要步行的,我一面缓慢地行进着,一面回忆着往日跟他们相处的画面,内心之中涌动着的依旧是惋惜和悲痛。当然,除此之外我脑海中还翻涌着一些其他的念头,那就是本案的最后几个疑点,关于那个孩子的,同时也是关于“他”留下的那些手脚印儿的。这些,或许永远都无法解开了…… 深秋,总是有风在呜咽着,尤其这里是半山区,当秋风席捲着落叶肆意翻卷的时候,也眯了我的眼睛。当我揉过眼睛之后朝着前面看去的时候,隐约看到了两道身影。其中一个应该是个女孩儿,只不过她的头被洁白的东西缠绕着,看起来有些像纱布。她的身边跟着一名五六岁的孩子,可奇怪的是那孩子的步履有些蹒跚。 “好奇怪的两个人……”我嘀咕了一句之后,便朝着徐睿和马磊的墓碑处走了过去,当我来到近前的时候,顿时就愣了一下,因为在徐睿的墓碑前放着一束洁白的鲜花,而在马磊的墓碑上面,则是印满了小小的手印儿。而且,那手印儿还是血红色的…… “难道刚才的两个人,是杨婷和我一直在寻找的那个孩子?”这个念头涌现的时候,我赶紧抬头朝着刚才的方向看了过去,然而入眼的只有遍地的墓碑,以及那山坡上随风摇曳的枯草,仿佛他们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这是什么?”当我失落地将目光收回的时候,看到鲜花的下面压着东西,我将其拿起来之后,才发现那是一封信,上面写着“许峰亲启”四个字,显然是留给我的。 消失的两道身影,墓碑上面的鲜花、手印儿,再结合我手中的这封信,所以我没有丝毫犹豫地将其拆开了,而当我看到里面写的东西后,怔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这封信,是那个孩子写给我的,确切地说是杨婷的哥哥,他将从案发到来时路上困扰我的疑惑,完全给我解开了,而且更是说出了一段另外的隐情:杨婷的哥哥,从小患有侏儒症,一直都被人所看不起,但是他并没有因此而放弃生活的希望。且正如“上帝关闭了一扇门,那就会为你打开一扇窗”那句话一样,侏儒症带来的也并不完全是负面的东西。 往生村那里贫穷落后,并且一直都流传着洞葬的独特风俗习惯,洞葬需要人爬到悬崖上面,然后合几人之力将棺材固定到事先镶嵌好的棺椽上面。而镶嵌棺椽,往往是十分困难的,毕竟在悬崖峭壁上面想要找个落脚的地方并不容易,但这对于杨婷的哥哥来说,却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情。就是在常年镶嵌棺椽之下,杨婷的哥哥练就了一身寻常人嘆为观止的本事,攀登悬崖峭壁如履平地不说,更是能够调整身体的关节,穿梭于狭小的空间之中。 凭藉这样的本事,他为自己那个贫困的家积攒了一笔钱财,但钱一多,人也就变了。随后的几年内,父母因为家中有他这样一个被世人所看不起的“怪胎”开始相互指责,愈演愈烈并且最终两人离婚各奔东西,杨婷兄妹两人开始跟着父亲生活。此时杨婷的哥哥因为家庭的变故,曾在工作中产生过一次重大的失误,从此也失去了经济来源,眼瞧着这个家越来越贫困的时候马向阳回到了村中…… 马向阳的到来给了这个家最后的重击,原本在农村就盛行着重男轻女的思想,父母本就打算再生个男孩继承香火,所以杨婷自一出生起就并未受到过家里的重视。这种不重视在马向阳回到村中时,已经达到了极限。尤其是当村中有人陆续将孩子送到孤儿院的时候,尤其当杨婷父亲看到马向阳收养的那些女孩儿都过着丰衣足食的生活后,便彻底地动摇了心思。 杨婷的哥哥也曾经阻止过,但终究是没能拗过父亲,于是就将杨婷也送了出来,但是他的心里却始终惦念着杨婷这个妹妹,日思夜想寝食难安。 最终,杨婷的哥哥动了来孤儿院看看的念头,但他没有想到,这一来会发现了马向阳他们丑恶的罪行。 原本,杨婷的哥哥是想着报案告发这一切的,但是当得知马磊和徐睿都是警察的时候,民不和官斗的旧风气让他产生了莫大的畏惧心理。 更何况,杨婷还在马磊的手里!但既然知道了这些事情,他又没有办法退缩,所以便暗中窥伺着,寻找机会解救出自己妹妹的同时,他也想找个值得信赖的人来破获这起大案。 最终,他将目标锁定了我! 或许在他的心里,我还算是一个合格的警察吧?我洗澡的时候看到的字,是他给我留下来的,所利用的就是马磊敲击下来的冰块,将其粘贴到镜子的后面,伴随着洗澡时水蒸气的蔓延,冷热交集之下就会凸显出来。至于地板上留下来的沾满水渍的脚印儿,以及我脖子上面的勒痕,也都是他弄出来的,所为的就是提醒我这起案子没有那么简单,同时也让我体验一下死亡临近的感觉。因为,那股绝望就是当时他的内心写照。 至于他怎么让我不能动,是因为他在我的水杯里面放了一些家乡的土药材,那种东西能够让人陷入短暂的昏迷中,但并不会对人体产生危害。解剖室里面的手脚印儿同样是他留下来的,他是顺着下水道去往的解剖室外面,随后顺着监控盲区的排气窗钻了进去,在墙上留下了小手脚印儿。至于我们那晚在马向阳住所撞见的也是他,他当时的出现就是为了间接地告诉我,他对我们是没有恶意的,是跟我们在同一条战线上的,不然他也不会通知我们救下苏沫。还有出现在马向阳家别墅的笑声,也是他弄出来的,目的就是引导我找到那间密室和解剖台,至于他的凭空消失,只是我主观的认知而已。因为当时他并没有离开那间房间,而是藏在了解剖台的下面,他的身材很小,所以完全可以做到不被我发现,当然也跟我没有细緻搜寻有关系。 第135页 除此之外,他还曾出现在马向阳住所的花园中,当时我们发现泥土的时候,是呈现出一种向外翻涌的景象的,对此他也给我做出了清晰的解释。原来在没有实施犯罪之前,马向阳家前面是没有花园的,后来为了掩埋尸体种植曼陀罗花才填出来的,他之所以将花园中的土弄成喷涌的样子,就是为了提示我们那里面藏着尸体。当然,墙壁上的小脚印儿也不是王群儿子弄出来的,因为在他去偷忏悔书的时候,杨婷的哥哥就在那住所里面,直接将忏悔书放在了外面的窗台上,很轻易就被王群儿子带走了。 至于王群的笔记中为什么没有记载这一点,杨婷的哥哥并没有在信中做出解释,不过我在将所有的东西都串联起来之后,心里倒是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测。怕是因为那个时候的王群早已经被吓坏了,而且以他儿子那样的年龄,正是好大喜功的毛躁时候,不说实话也是有可能的,当然最重要还是王群如愿以偿地找回了忏悔书。或许对他来说,结果比过程更加重要吧? 信的最后,杨婷的哥哥做出了註明,杨婷的确是他救走的,之所以在房间里留下小血手印儿,其实是因为他们家乡流传着另外一个传说。当人看到锅台烟囱处,或者是墙壁上出现血色的小手脚印儿的时候,就说明这个人的寿命将尽了,那是被亡者索命的徵兆。 也许对于杨婷的哥哥来说,这更像是一种诅咒吧?毕竟,他恨死了马磊! 至于马磊的墓碑上他为什么也留下小血手印儿,依旧是出于这个原因,马磊害死了那么多的人,就算是下到地狱中,也不应该被轻易地谅解。当然徐睿是要区别对待的,杨婷的哥哥用这样的一句话做出了诠释:“徐睿不是一名称职的警察,却是一个好人,是他用自己的性命保全了杨婷的新生。” 但我的感触却不同,他真正该感谢的不是徐睿,而是他自己,是他时刻谨记着自己作为哥哥的责任,所以才促使我们将幕后的真兇挖了出来。 “杨婷,所有的不幸都将随风消散,你只需铭记这份宝贵的亲情,从此开始新的生活……” 我呢喃了一句之后,又将目光望向了他们消失的方向,在那秋风肆虐的山野中,我看到有着一朵小黄花,在岩石的庇护之下,恣意地绽放了。看到那朵花,我轻轻地笑了,与此同时藏在我心中的悲痛,也如绽放的花儿一样消散了,当我转身离开墓地的时候,也拨通了苏沫的电话。 “小沫,晚上我想吃红烧猪蹄!对,再来一瓶二锅头……” 第十九章 诸多疑点 “……” 沉默,当白局长这番话说完之后,会议室便陷入到了深深的沉默当中,所有人的脸上都是挂着凝重的表情,却始终都没有开口。 “如果是自杀,那现场的小手印怎么解释,他指甲里面的新生儿皮屑组织怎么解释,那头皮脱离人体已经三年,但是头髮却刚刚脱离人体不久,又怎么解释?” 我是一名法医,按理说在讨论案情侦破方向的时候,我不该插嘴,但我同样是一名警察,既然案件有疑点,我就要直接提出来。 这不光是要对的起我身上的这身警服,更是要对的起我自己的良心! “这上面都有记载!”当我将自己心中的疑惑说出来之后,马磊指了指王副厅长正在翻看的笔记本。 “你的问题很好,我来帮你解答吧!” 王副厅长,显然已经是看到了这里,抬起头子道:“王群是马向阳的司机,两人平时接触的时间很多,之前我们说过,从王群将延年益寿的办法告诉马向阳开始,他心里就已经是后悔了,但他并没有就此收手,良心与铜臭他选择了后者!” “虽然选择了后者,但他却时时刻刻都在饱受内心的煎熬,尤其是当马向阳不断的烧香拜庙的时候,更是让他到了崩溃的边缘!” “不管怎么说,那些女孩儿都是跟王群一个村子的,所以他的心理包袱远比马向阳要大,马向阳尚且如此被折磨的寝食难安,王群的处境可想而知!” “正是因为甩脱不掉心里的包袱,他才会在马向阳去烧香拜庙的时候恳请他悬崖勒马,不要再继续这样作孽下去了!” “但显然,马向阳没有听王群的话,不然这十一个女孩儿不会全部死亡!”我接了一句。 我是一名法医,在以往的时候,也接触过类似王群这般心理的兇手,在犯下累累罪行之后,的确是会背负着巨大的心理包袱。 尤其是被通缉的那些,更是风餐露宿,东躲西藏,很多暂时没有抓捕到的兇手最后自首,都是因为巨大心里压力的原因。 犯下一条命案的人尚且如此,更不要说害死十一个人的王群了,而且要知道他们这是持续性的犯罪,一个月杀死一人,时间长达将近一年。 如此长的时间和过程,就算是兇手再兇残,也绝对会背负巨大的心理压力,所以这本笔记之中记载的东西,有很大的可信度。 “是啊……” 当我的话说完之后,王副厅长嘆了一口气:“在收到王群的忏悔书之后,马向阳的确是没有收手,并且在半个月之前杀死了那个叫刘云的女孩儿!” “后来呢?”我想知道最后的结果。 第136页 “后来……” 话说到这里,被徐副市长给接了过去,随后说道:“后来马向阳就彻底的丧失了理性,他要王群继续找出来最后一名女孩儿,他相信自己只要凑齐了十二个人,就一定能够长命百岁!” “但是这个时候王群害怕了,因为他觉得马向阳已经疯了,于是就百般的劝说,说这样作孽是要遭报应的,那些女孩儿会来索命的!” “马向阳为什么要坚持找出来最后一个女孩儿,就是因为他害怕会被冤魂索命,或者说他相信只要跟最后一名女孩儿交欢之后,就能保住自己的命!” “但是王群是真的怕了,所以这次没有再听马向阳的,而是千方百计的想要阻止,这封忏悔书也就是那个时候交给马向阳的!” “当马向阳看到这封忏悔书的时候,终于醒悟了过来,明白自己犯了大的罪,于是将那头皮悬挂在了电扇上面,在与那些女孩儿交欢的床前,选择了自杀!” “兇手因为承受不了巨大的心理压力自杀能说的通,毕竟以前就有这样的案例,可马向阳家中的小手印,以及指甲里面的新生儿皮屑组织,似乎仍然是说不通的啊?” 我可以相信马向阳是自杀,毕竟案发现场除却孩子的手印,以及马向阳左手指甲里面的新生儿皮屑组织之外,就再也没有了第三人的痕迹。 而一个三四岁的孩子跟一个新出生不久的婴儿,是绝对没有办法将马向阳给杀死的,那他们为什么会在案发现场留下痕迹呢? “这个问题,在这本笔记之中也有着记载,你自己看吧!”王副厅长说着的时候,已经是将那个笔记本扔到了我的面前。 我必须要弄清楚这两个疑问,于是就翻看了起来,而正如王副厅长所说的一样,这上面的确是记在了那痕迹出现的原因。 首先解释的,是马向阳的之家里面为什么会有新生婴儿皮屑组织的原因,那不是属于别人的,而是属于他自己孩子的。 案发的最初,马磊就对我说过,马向阳一共有过三个女人,第一个前妻离婚之后已经不来往了,第二个许忆三年前出国了。 至于最后一个,则是在不久之前为他生下了一个孩子! 根据王群的笔记,马向阳在与那些女孩儿交欢的最初,与他现任的妻子还是颇为恩爱的,不然他妻子也不会怀上身孕。 但是后来他们的关系就越来越紧张了起来,到了最后妻子更是一气之下搬到了娘家去住,就连分娩之后,也没有搬回来。 当马向阳真正的醒悟了之后,他知道自己的罪行是绝对没有活路的,于是就想着在自杀之前,去跟自己的妻女团聚一番。 但是,这遭受到了他妻子的拒绝,两人并且因此爆发了激烈的争吵,以至于在抢夺孩子的时候,不小心划破了孩子的胳膊。 “苏队,你们核实的情况是这样吗?” 我所问的不仅仅是马向阳跟他妻子争吵伤到孩子事情,更是马向阳指甲内新生儿皮屑组织,是不是跟他的女儿dna契合。 “一切都属实!”苏沫点点头。 “好吧,这样来说,的确是能够解释他指甲内的皮屑组织,唯一解释不通的,就剩下那个三四岁孩子的手印了!”我继续翻看着。 这一点,笔记本上面记载的同样很清楚,争吵过后马向阳达到了看女儿最后一眼的目的,所以就了无牵挂的回到了华光路十八号别墅。 在回去的路途之中,马向阳跟王群说出了自己想要自杀的打算,并且劝说王群也去自首,随后在别墅二人分道扬镳。 回去的路上,王群的确是想要回去自首的,但是后来他放弃了这个念头,因为他想到了通过马向阳的自杀,来设计自己的逃脱。 当然,这首先得证实马向阳是不是真的自杀了,而且他还必须要将那封忏悔书给偷出来,所以就要潜回去马向阳的别墅,开车或者大摇大摆的进入,是肯定不行的。 由于经常接送马向阳,所以王群对于别墅区的一切都很清楚,每天晚上零点的时候,会有一辆垃圾车进入别墅区运送垃圾,然后零点半的时候离开! 那一晚垃圾车进去的时候,他就藏在车的下面! 至于那手印,则是他买的一个手模,其目的就是为了留下诡异的线索,来混淆我们警方的视听,从而不会怀疑到他的身上。 在他进去马向阳家里的时候,的确是看到了马向阳的死亡,按照计划他在窗台以及马向阳的大臂上面留下了小手印。 随后,就要打算翻找那封忏悔书,但是这个时候时间已经是不够了,如果错过垃圾车,那么他必定就会暴露,所以只能是暂时放弃。 案发的当晚,苏沫他们就找到了王群,在听说马向阳被害的时候,他表现出了受到极大惊吓的样子,并且神智不清的。 这一来是他看到了马向阳死亡的惨烈景象,二来是他也在装傻,当时苏沫他们以为王群被吓坏了,所以也就没有继续追问,给了他一些喘息的机会。 这点儿机会,也被他给利用了起来,并且告诉自己七岁的儿子,让他晚上的时候去马向阳的家里,将那封忏悔书给偷出来。 因为,只要一天不将忏悔书给偷出来,那么他王群就会有随时暴露的危险! 第137页 “那也就是说,我们第二次去到马向阳家里的时候,撞见的那个孩子是王群的儿子?”如果真的是这样,倒是也能够说得通。 可让我奇怪的是,一个孩子是怎么爬到二楼的,还有一点当时我明明听到了笑声,如果真是王群的儿子,他为什么要笑出来? 当我将心中的疑惑说出来之后,雷大炮他们都是有些费解的望着我,这个时候我才想起来,我们第二次进入马向阳家他们是不知情的。 “我来解释吧!” 苏沫之后将那晚发生的事情做出了说明,又对我解释道:“马向阳家的每个房间都装着空调,一个七岁的孩子藉助这些东西以及排水管道,的确是能够爬上去的!” “嗯!” 如果这样说的话,虽然有些牵强但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当晚我们的确是在空调外机以及排水管道上面见过那些沾染着黄泥的手脚印。 “至于笑声,就更好理解了,孩子都是比较单纯的,如果王群将窃取忏悔书当做是任务布置给了自己的儿子,那他在完成任务的时候,必然是十分兴奋的!” “可能吗?” 这是我心里的话,并没有直接说出来,因为我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扫他们的兴,毕竟好不容易案情才有了巨大的进展。 但是,正如我心中不断翻腾的疑问一样,这可能吗? 第二十章 顺利结案 除了王群儿子这个疑问之外,我心里还有两个问题,一个是苏沫明明说她当时用绳子吊住的自己,为什么最后变成了头髮? 那根绳子,又去了哪里? 还有一点就是她明明说手中是拿着一把刀的,可后来那把刀也是不见了,是被谁给拿走了,难道也是王群的儿子不成? 当然,整起案件之中最诡异、最难以解释的还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我洗澡的时候摸到的头髮可能是幻觉,可出现在镜子上面的字,我却看的清晰无比。 虽然,最后也是消失了! 我承认,根据王群的这本笔记,以及种种走访核实的情况,的确是能够将这起案子终结,但这些疑问怕是就永久都没有办法解开了。 我到底该不该在这个时候继续提出质疑呢? 最终,我还是暂时放弃了! 支撑我放弃的有以下几个理由,第一我在宿舍的种种遭遇,就算是我说出来,怕是也没有人会相信,无论是摸到的头髮、还是镜子上出现的字,亦或是我脖子上面的勒痕。 第二,苏沫在后来去马向阳家里的时候,曾经陷入到了昏迷当中,所以她的话能不能成为反驳案情的有力证据,也是未知的。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第三点,这么大的一起案子,已经是惊动了公安部的领导,并且派下来了白局长,足以说明对此多么的重视。 而且从白局长所说的七日之限中就能窥探出部领导的意图,这起案子必须要尽快的结案,绝对不能无限期的拖延下去。 所以,我在这个时候,只能将满腹的疑问给压下去! “既然一切的疑点都解开了,那么这起案件也就到了收尾的阶段,但这起案件一天不结案,大家就要绷紧一天的精神,到庆功会的时候再放松!” 当苏沫回答了我最后一个问题之后,白局长直接拍了板儿,随后看了看王副厅长和徐副市长,见他们都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便直接朝着会议室门外走了出去。 当他们三人离开之后,雷大炮的话也传达了下去:“集中全部的警力,全力进行扫尾的工作,各部门必须整理出来清晰严谨的案情报告!” “散会!” 从大楼里面走出来之后,我长长的唿了一口气,轰动一时的案子,马上就要结案了,按理说我应该感觉很轻松才是。 但我的心里,却宛若压着一块大石头,让我感觉唿吸都是有些艰难,因为我总觉的还有什么是我们没有挖掘出来的。 甚至觉得这起案子的侦破,太顺利了一些! “疯子,想什么呢?” 就在我内心被失落充斥着的时候,耳边传来了苏沫声音,回过头看到她正端着两杯咖啡,示意我到旁边的小花园坐坐。 “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案子破了还不高兴?”她饶有兴致的盯着我。 “不是!” 我喝了一口手中的咖啡,随后试探性的问道:“苏沫,你有没有觉得这起案件侦破过程太顺利了,顺利到有些不正常?” “顺利?” 苏沫抬起手捋了捋耳边的头髮,盯着我说道:“疯子,我们虽然都是警察,但终归分工是不同的,这件案子在你看起来或许异常的顺利,但那都是我们一线刑侦人员不眠不休,走访排查数万人一点点捋出来的,那其中的辛苦你不会了解的!” “我说的不是这个!” 我摇摇头:“我说的是这起案子看似一切都能解释的通,但其实还是有着很多疑点的,比如王群的孩子,你相信他晚上敢一个人进入刚刚死过人的房间,相信他在那黑暗的房间中还能笑得出来,相信他真的有远超同龄孩子的强大心理?” “疯子,无论你想不相信,这就是事实!” 苏沫说着,站了起来:“你要清楚,无论孩子这里说的通说不通,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王群的笔记已经供述了一切!” 第138页 “凭藉那本笔记之中的内容,以及我们核实到的情况,就完全能够结案,至于王群儿子的心理是不是强大,那本身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对了,我忘记告诉你了,就在我出来找你的时候,去搜查马向阳郊外别墅的同事们在那里发现了一间地下室,已经证实了残留物是属于刘云她们的,也就是说她们就是在那里被害的。” “据同事们描述,现场显得异常恐怖,跟你的尸检报告中所陈述的一样,刘云他们死亡的时候,的确是被铁丝捆缚着的!” “还有,另外一组同事在将马向阳的床拆掉之后,在里面发现了其余处理过的头皮,所以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这起案子都告破了!” “我们现在唯一要等的,就是马磊了,因为案件重大,所以雷局刚才已经让他动身去了往生村,等他回来就可以正式结案了!”苏沫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苏沫……” “还有事儿?” 望着苏沫的脸,我越来越觉得陌生了起来,她刚才的一番话虽然没错,但让我感觉她变了,不再是那个铭刻誓言为民伸冤的许沫了,而是沾染了官场的臭气。 “我希望你回答我两个问题!”她这样的变化,让我有些心痛。 “你说!”苏沫点点头。 “我的话,你可以保留着看法,那么发生在你自己身上的事情呢?” “什么事情?” “那晚你模拟上吊时候的绳子去了哪里,你手里的刀又去了哪里?” “我……” 当我这句话问出去之后,苏沫陷入到了沉默当中,盯着我看了好久之后,毅然决然的转身朝大楼走了进去:“或许,我记错了吧!” “你为什么会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望着苏沫的背影,我轻轻的呢喃了一句,她真不是我熟悉的那个会为了一个疑点不眠不休,刨根问底的刚直苏沫了。 而是学会了迎合,学会了妥协,甚至是奉承…… 目送着苏沫离开之后,我随意找了一间办公室睡了一觉,或许是最近太过疲劳的原因,当我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由于是躺在椅子上面睡的,所以让我倍觉疲乏,我从办公室走出去的时候,发现外面闹哄哄的,之前的压抑早已经一扫而空了。 “小张,怎么了?”扯住一个同事,我随口问了一句。 “马队打回来电话了,往生村那边的情况都得到了核实,他会尽快带着村民们赶过来认领尸体,也就是说这起案件可以结案了!” 案件告破,振奋的可不仅仅是领导们,每一名参与案件侦查的同事,都会大松一口气,所以我能体会到小张的心情。 “结案?” 跟昨天一样,在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我的心里非但没有丝毫的兴奋,相反还瀰漫起了几分的悲沉,难道真的要这样结案吗? 显然,是这样的! 因为在第三天的时候,马磊就风尘僕僕的赶了回来,与之一起回来的还有十几位村民,他们的神色都是透着极为醒目的凝重和悲伤。 这世上最悲苦的事情是什么,是白髮人送黑髮人,虽然他们的孩子已经成为了枯骨,再也没有了记忆中的鲜活面容,但终究还是他们得心头肉。 所以,在认领那些尸骨的时候,每个人都哭的异常伤心,不断唿喊着刘云、杨丹等人的名字。我看不得这样的场面,所以就躲了起来,一直到他们离开才走出来。 …… 悲痛的氛围,在警局的上空瀰漫的时间并不长,因为这样一起大案侦破,按照惯例是一定会开庆功会的,不仅省厅的主要领导会参加,白局长也是破例留了下来。 他来的时候,是带着军令状来的,让我们在七天之内破案,如今从案发到现在才过去了六天就已经破了,他兑现了对部领导做出的承诺。 而且,还会在履歷上面留下光辉的一笔! 除了白局长之外,这次的庆功会最大的主角就是马磊了,二等功就是对他最大的褒奖,而且王副厅长在会上就直接拍了板儿,回去之后就让马磊交接工作,担任刑侦二队的大队长。 至于我,也是摸到了一个三等功的奖章,但是我却感觉不到丝毫的高兴,案子的疑点就像是笼罩在心头的乌云一样,久久挥散不去。 带着这样的情绪,我当然是没有办法跟其他同事开怀畅饮的,所以在庆功会的现场简单的吃了一些东西,就走出了酒店的大门。 望着漆黑的夜空,我想到了认领尸体的那些村民们,如果他们知道这起案子还有颇多的疑点,会不会还要求我们继续侦查呢? “疯子,你怎么现在出来了,领导们可都没有走呢!”就在我满腹唏嘘的时候,端着酒杯的苏沫,从酒店里面走了出来。 “我不习惯这样的场合,反倒是你,游刃有余的!”我讨厌看到苏沫这副样子,这让我多少觉得有些反胃,她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你怎么看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爷爷让我带话给你,说你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去看他了!”苏沫的眼睛晶晶亮的,我看不清里面流淌的是什么。 第139页 “是啊……” 我望着她感嘆一声:“的确是有段儿时间没有去看师傅了!” “那就现在去吧!” 苏沫轻轻转过身,留给我一句无头无脑的话:“去了,你会得到你想得到的东西!” 第二十一章 疑云再起 得到我想得到的东西…… 苏沫的一句话,让我愣在了原地,左思右想也弄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当我打算去问的时候,发现她已经是走的远了。 “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我嘀咕了半天,仍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就直接朝着马路对面走了去,拦下一辆计程车之后,跟他说明了我要去的地方。 我师父苏国庆是守了一辈子解剖台的老法医,在整个警界都是极具声誉的,但剥离了那些东西之后,他也只是一名普通的老人。 既然是老人,那就有着老人的共性,喜欢安静,讨厌楼房,所以至今都居住在远离闹市的一处四合院之中,权当是安享晚年了。 用他的话说:“这人啊,得活的接地气才行!” 我明白,他所说的接地气并不仅仅指的是住平房,也是在敲打我做人的态度,不能有点儿小成绩就飘飘然的,始终都要脚踏实地才行。 正是有着他的谆谆教诲,所以我无论是做实习法医的时候,还是成为主检法医之后,都始终保持着敬畏与谨慎的姿态。 晚上的城市,没有白天那么拥堵,没有太长的时间,我就来到了师傅家的门外,不远处的昏暗树影下,我看到了一辆警车。 对于此,我并没有多想,直接推开门就走了进去,看到师傅正坐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面,桌子上放着一个茶壶,还有两个茶杯。 “师傅,这么晚还有人找您啊?” “你看出来了?”师傅已经七十多了,不过干了一辈子警察,身体底子很好,不仅精神看起来要矍铄,就连嗓音也中气十足。 “苏沫让我过来找您,显然是经过您授意的,您知道我今晚会来,但是绝对不知道我来的具体时间,所以也就不会给我倒水!” “可偏偏,两只杯子里面都有水,那就说明在我之前,还有人来过这里,如果我没有猜错,门外面那辆警车就是吧?” “嘿嘿,臭小子……” 师傅笑着骂了我一句,随后示意我坐下来:“我听小沫说,你去干刑侦比做法医更合适,原本还觉得她在跟我开玩笑,现在看起来,或许这话还真没说错!” “师傅,您就别笑话我了,我这两把刷子您还不清楚,真要去干刑侦的话,能不能破案我不知道,但我绝对能把雷局给弄疯了!” “哈哈哈哈,喝水,喝水……” 师傅大笑着给我倒了一杯水,在我刚刚喝了一口的时候,他的话又传了过来,只不过这次话音儿里面已经没有了笑意。 “为什么这样说?” “说什么?”我愣了一下。 “说会把雷大炮那小子给弄疯!” “因为……” 我端着茶杯沉默了一会儿,才抬起头子道:“因为我眼里揉不得沙子,案情但凡有丁点儿的不合理,我都要追查到底。” “这样一来的话,本可以一个星期结案的案子,很有可能到了我的手里就会长达一个月,以他那急性子,您说会不会疯?” “你说的是你们这几天一直在忙的案子?”师傅又给我倒了一杯水。 “是啊……” 只有在跟师傅说话的时候,我才不会有那么多的顾虑,于是嘆口气点了点头:“根据兇手的供述,以及苏沫他们核实到的证据链,做出结案的决定基本上没有什么问题,但我总觉得这起案子还有好几处解释不通的地方,总觉得仓促了一些!” “哦……” 听完我的话之后,师傅顿时来了兴致,目光灼灼的盯着我说道:“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可以结案,只有你认为解释不通,是不是你想的太多了?” “没有!” 我摇摇头:“师傅,案件是这样的……” “不要说案子!” 我刚想跟师傅说说我一直都想不通的地方,就被师傅给打断了:“我已经离职了,所以案子的事情,就不要跟我说了!” 说完,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更何况我问你的也不是案子,而是为什么别人都因为结案兴奋不已的时候,你却表现的忧心忡忡的?” “因为,我的心中有疑惑!”我如实相告,跟自己的师傅没有什么可藏着掖着的。 “既然有疑惑,为什么不去查明呢?”师傅反问我。 “我……” 他的这句话,还真让我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案子,毕竟已经结了,虽说很多案情解释起来比较牵强,但也并不是完全说不通,更何况我只是一名法医,并不是……” “小峰,你错了!” 师傅再一次打断了我的话:“你要记住,人活着可以煳涂一些,那是一种豁达的生活态度,可是案子不能不清不楚的,因为那关系到的是一条条人命!” 第140页 “你说的没错,你是一名法医,并不是奋斗在侦查一线的刑警,但说到底法医也是为案件本身服务的。而且你要明白,你首先是一名警察,然后才是一名法医!” “我首先是一名警察,然后才是一名法医……” 当我呢喃了两遍这句话,再抬头看过去的时候,发现师父正在低头啜饮着,仿佛之前跟我的谈话,并没有进行过一样。 “师傅,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怎么做?”师傅依旧没有抬头。 “要么脱了这身警服,要么搞清楚心中的疑惑!” “二选一,你怎么选?” “我选择后者!”最终,我说出了心中的答案,我决定明天找苏沫或者雷大炮,甚至是白局长谈谈,一定不能这样马虎结案。 “那你知不知道将会面临着什么?”师傅放下了茶杯。 “知道!” 我点点头:“案子,是部里的白局长督办的,而且已经对各省厅进行了传达,更是塑造出了马磊这样的刑侦一线英雄,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讲,这起案子都是碰不得的!” “既然你知道碰不得,那为什么还要碰?”师傅说着的时候,朝屋里面看了一眼,就像是在看什么人一样。 “因为良心!”我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好,看来这趟我没有白来!”就在我这句话刚刚落下的时候,屋子的门突然打开了,当我抬头看过去的时候,发现居然是白局长。 “白局长,您怎么会在这里?” 其实从我看到门口警车的时候,我就知道有人来找师傅了,而且那两只茶杯也的确证实了我的猜测,只不过我没有想到会是白局长。 “怎么,我不能来这里?”白局长说着的时候,已经是走到了师傅的旁边,随后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摇摇头:“我的意思是说,您不是应该在庆功宴会上吗?” “呵呵……” 听到我的话之后,白局长摆着手笑了笑:“宴会嘛,只要出席一下就行了,而且我在那里,大家都会显得拘禁放不开,再说我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也要来看看苏老的,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我能听出来白局长话中有话。 “更何况,这真的是庆功会吗,我们是在庆功,还是在渎职?”白局长说完,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你们聊着,我去添件衣服,这人老了啊,就是不中用,一点儿风都扛不住!”师傅说着,站起身就朝着屋里面走了去。 师傅的话是这样说的不假,但我清楚他的本意,想给我跟白局长留出一个单独的空间,让我们能够更好的沟通和交谈。 “白局长,您到底是什么意思?”我隐约的猜测出了白局长那句话的意思,不过我想听到他亲口子出来。 “对于这起案子,你有什么看法?”他示意我坐下来。 “已经结案了,还有什么看法重要吗?” 之所以这么快结案,跟白局长所说的七天之限有着很大的关系,所以我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多少是带着一些情绪的。 “你这是在怪我?”白局长给我倒了一杯水。 “……”我没有说话。 “其实你怪不怪我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必须要结案!” “案情还存有颇多的疑点,为什么要结案?”我十分不喜欢他这种霸道的语气。 “因为这是一起前所未见的大案,部领导要我们尽快侦破,老百姓也希望我们尽快将兇手绳之于法,于公于私都要结案!” “可是……” “你先听我说完!” 白局长示意我不要打断他的话,随后说道:“这是一起极具轰动性的大案,我们的确是结案了,可是这不代表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您的意思是……”跟他说话,我感觉很累,偏偏还不能发作,只能忍气吐声的问着。 “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 白局长反问我一句之后,继续说道:“我们之所以做出结案的决定,一来是为了安抚老百姓们恐慌的情绪,二来就是……” “做给部领导们看?”这种风气,一直都是我所厌恶的。 “不!” 白局长摇摇头,站起身盯着我说道:“并不是给部领导们看,而是给真正的兇手看,我们只有做出结案的决定,让兇手放松警惕,才能把他或者他们给挖出来!” 第二十二章 细緻推敲 沉默…… 当白局长这番话说完之后,无论是我还是他都是陷入到了深深的沉默当中,只有不停歇的晚风,还在耳边呜咽的吹拂着。 “您也相信这起案子还存有疑点?”最终,还是我打破了沉默。 “不是我!” 白局长轻轻的摇了摇头:“而是苏老的女儿!” “苏沫?”这的确是我没有想到的。 “不错,就是小沫!” 白局长点点头之后说道:“我虽然是部里派来抓取这起案件全面侦破工作的,但说到底远不如你们一线的人员看案情透彻。” 第141页 “以我了解的案情,以及得到的证据链来看,这起案件的确是符合结案标准的,毕竟王群已经供述了他所有的罪行,并且最终选择了自杀!” “但是就在昨天会议完了之后,小沫悄悄的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了这起案件中好几处说不通的地方,并且还跟我说了你!” “我?” 白局长的话,让我愣了一下,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个电话应该就是我跟苏沫在花园分别之后打的,但是她为什么要说我呢? “对,就是你!” 白局长抿抿嘴说道:“小沫跟我说,你对于结案是颇有微词的,并且还说出了这起案件几处值得推敲的地方,希望我们能见个面!” “也就是说,我之所以在这里遇到您,其实都是苏沫安排好的?”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是我错怪苏沫了,这让我觉得有些惭愧。 “是的!” 白局长点点头:“现在能跟我开诚布公的说说了吧?” “嗯!” 既然是这样,那我也就没有什么顾虑了,点头子道:“以目前我们掌握的情况来看,这起案子的确是能够结案的,但如果仔细去分析的话,就会发现其实很多地方是经不起推敲的!” “第一点是关于马向阳的,他的尸检是我做的,我在报告之中清晰的写出了他的死亡方式是上吊窒息而死的,双臂洞穿腹部是后来发生的事情。” “也就是说,在他死亡之后,有人抓着他的双臂贯入了身体之中。” “虽然王群的笔记本中解释说,这是他用手模来迷惑我们警方视线的,但我还是觉得这里有问题,甚至根本就是多此一举!” “第二,就是关于那个孩子的,或许他真的去过案发现场,那封忏悔书也是他偷出去的,可我还是怀疑去的不是他一个人!” “就算是他有胆量进入刚刚死过人的房间,可为什么我们后来没有在现场提取到指纹,甚至是属于他的其他痕迹?” “我记得开会的时候提到过,窗台上面的带有黄泥指纹和脚印,都曾经被提取过,的确是属于王群儿子的,你现在怎么又说没有提取到呢?”白局长问了我一句。 “我所说的不是窗台上面的指纹和脚印,而是其他地方的!” “什么地方?” “是这样的白局长,王群是马向阳的司机,可能对马向阳家里的一切格局瞭若指掌,但是他的儿子不可能知道的这么清楚。” “就算是王群告诉了他重点搜索什么地方,那至少也会留下一些翻过的痕迹吧,可我们却没有发现任何的凌乱之处,指纹更是一枚都没有!” “如果,王群告诉了他儿子戴手套呢?”白局长继续反驳我。 “那也不可能!” 我摇摇头:“您不要忘了,窗台以及外面的空调外机和排水管上面,可是都留下了沾染着黄泥的手印和脚印,如果他真的带着手套,不会留下那些东西,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那晚我和马磊上楼的时候,都曾经看到了一个孩子。” “那不就是王群的儿子吗?”白局长顺嘴接了一句。 “不是!” 我摇摇头:“之前,我们的确以为那就是王群的儿子,但是现在我可以肯定,那不是!” “为什么这样说?”白局长皱起了眉头。 “刚才我们说了,那些带着黄泥的手脚印是属于马向阳儿子的,如果当时从我们面前跑出去的是他,那么地上是不是也应该留下黄泥?” “嘶……” 听到这里的时候,白局长倒吸了一口气,沉默了一下才说道:“这样一说,倒还真是这么回事儿,你接着说下去!” “那晚虽然我们三个都去了马向阳家,但并不是一起去的,当我和马磊被那个孩子惊动了之后,才发现了吊在电扇上面的苏沫。” “我们在将苏沫救下来之后,仔细的勘查了一遍现场,发现带有黄泥手脚印,延伸到了窗台那里之后就戛然而止了,这说明什么?”我盯着白局长眼睛问道。 “这说明可能发生了两种情况,第一那个孩子没有继续向屋子里面走,而是直接退了回去,第二种情况就是他脱了鞋!”白局长给了我两个结论。 “您这样想没有错,但我猜这两种情况都不对!” “哦……” 王局长挑了挑眉毛:“说说你的看法!” “第一,如果那个孩子直接返回去了,那势必就会留下往回走的脚印,可我们勘察过的现场,脚印都是朝向屋子里面的!” “有没有另外一种可能,他倒着退出去的?” “没有!” 我摇摇头:“如果他要退出去,也会留下另外的手脚印,我可不相信他能分毫不差的踩着进来时候的脚印,毫髮无损的熘下二楼!” “也是!” 白局长点点头:“那你说说第二种情况为什么也不可能?” “我之所以说第二种情况也不可能,是因为就算他脱了鞋,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也绝对没有办法处理好沾染在手上以及鞋底的黄泥,尤其是在翻找那封忏悔书的时候。” 第142页 “你这样说,倒也有几分道理!” 黄局长摸着鼻子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是继续说道:“那这就怪了,现场只留下了孩子进入房子的手脚印,并没有退出的痕迹,而且屋子里面也没有任何的活动过的迹象,那王群的儿子是怎么出去别墅的,或者说他是怎么得到那封忏悔书的?” “因为,当时别墅里还有人!”最终,我说出了心中的猜测。 “还有人?”这句话让白局长惊了一下。 “是的,还有人,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解释这一切!” 说完,我示意白局长坐下来,继续解释道:“假设屋子里还有一个人,在王群的儿子进去之后,被那个人给抱到了另外的房间,并且交给了他那封忏悔书是不是就能解释的通了?” “这样的确是能解释的通,可你怎么就能断定当时别墅里真的有另外一个人呢?”不断的质疑,就是挖掘真相的过程。 “我说了,这只是我的猜测!” 在推敲案情的时候,我们通常会设置假定的情景,这样做的目的就是将办案人带入到案情之中,往往都会产生好的效果。 “好吧,这也算是一个说不通的地方,别处呢?”白局长继续问我。 “接下来的第三点是关于苏沫的,在我和马磊冲进马向阳死亡的卧室之后,苏沫正以上吊的姿势挂在电扇上面。当我们将她唤醒了之后,她说当时用的是绳子,可我们看到的却是头髮,而且她说当时她手中是拿着一把刀的,可那把刀我们并没有找到!” “所以,我可以肯定,别墅里当时真的是有另外一人存在的!” 通过这点,完全可以支撑起别墅当时有人存在的猜测,所以白局长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那个人,当时想要杀了小沫?” “不!” 我摇摇头,沉吟了一下才说道:“给我的感觉,那个人并不是要杀了苏沫,相反是在救她!” “救她?”白局长露出了费解的样子。 “对,就是救她!” 我点点头:“当时我和马磊并不知道苏沫已经进入了别墅,而为了避免闹出动静,当时我们两人显得很谨慎小心,甚至连走路都是极为缓慢的!” “如果按照那样的速度,当我们摸上楼之后,苏沫很有可能已经是抢救不过来了。但就是在那个节骨眼儿上,楼上传来了孩子的笑声,您觉得这意味着什么?” “如果真的是这样,似乎还真的是为了给你们提醒!” 白局长沉默良久,只能选择暂时接受,然后又盯着我说道:“其他的呢,还有吗?” “有!” 我点点头,随后将那天在宿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说了一遍,而随着我的讲述,白局长的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到了最后更是忍不住的打断了我。 “这就真的奇怪了,别的东西或许是巨大压力下产生的幻觉,但是镜子上面的字要怎么解释,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家里呢?” “之前,我也想不通这一点,不过到了现在,我或许明白了!”这个问题我之前一直都琢磨不透,可现在我隐隐有些想通了。 “为什么?” “因为结案!” “结案?” 白局长又愣了一下:“你说的我有些煳涂,能不能解释的清楚一些!” “好!” 我点点头:“如果我推测正确的话,那些字之所以出现在我卫生间的镜子上面,就是为了给我们一个讯号,隐藏在案件背后的那个人,知道我们会这样结案!” “可是这跟吓唬你又有什么本质上的关联呢?”白局长显得很费解。 “白局长,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我没有直接说出答案,因为我很清楚一旦我将这句话说出去之后,会是怎么样的后果。 “有什么话尽管说,从你嘴里出来,到我耳朵里就算是终结了,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今天的事情!”白局长算是给我打了气。 “好!” 我凝重的点了点头,随后深吸一口气说道:“我怀疑,我们警队之中有人牵涉到了这起案件当中,并且暗中包庇了兇手!” 第二十三章 临危受命 “你说什么?” 果不其然,当我的这句说出去之后,白局长的脸色顿时就变得苍白了起来,盯着我眼睛里面,更是藏着浓郁的震惊和怀疑。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这句话意味着什么,我相信你很清楚,你必须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是!” 我当然知道这句话的分量,所以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我卫生间的镜子上面之所以出现字,显然是有人在告诉我们,如果这起案子要结案,那就要解开所有的疑点才可以。可正如我们刚才分析的一样,很多的地方还都是值得推敲的!” “既然是值得推敲的,那为什么会仓促结案呢?” “为什么?”白局长问我。 “有两个目的,第一就是某些人急功近利想要功绩!” “这一点你放心,这么大的案子,没人敢有其他的心思,包括我也是一样!”我刚刚说完之后,就被白局长给否定了。 第143页 “第二就是有人希望这样结案,希望这起案子定性为自杀!” “……” 当我这番话说完之后,白局长陷入到了长时间的沉默当中,一直到杯里面的水喝光,他才回过神来:“这么来说的话,这起案件很有可能不是自杀,而是谋杀?” “对!” 虽然案件定性为自杀也能解释的通,但如果将案情加以仔细的梳理,的确是可以窥探到谋杀的痕迹,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毕竟,之前我们论证的推敲之处,就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吗?”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白局长表情异常的凝重。 我能体会到白局长的为难之处,这起案子是部里十分重视的大案,不然也不会将白局长给派下来,可就是这样的大案,刚刚结案就又要翻案,难度是可想而知的。 而且,在结案的庆功会上,更是对众多刑侦一线的同事们进行了嘉奖,如果翻案那可不仅仅是抹杀了这些功劳,更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如果传到老百姓的耳朵里面,势必会涌现出诸如这种:“你们警察是干什么吃的,为了尽快结案脸都不要了!”的流言蜚语。 换句话说,一旦要翻案,那就意味着玩儿火,稍有不慎就会烧的灰飞烟灭! 所以,如果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这起案子当真是碰不得的,就算是有也不能将翻案的事情摆到明面上来,必须要悄悄的进行才可以。 “当然有!” 我点点头,迎着白局长的目光说道:“关于走访排查那里有没有支撑谋杀的证据我不知道,但从我法医的立场来说,马向阳的死亡,本身就属于谋杀的范畴!” “在尸检报告当中我已经做出了清晰的阐述,马向阳真正的死因是吊在电扇上面,头皮扣住口鼻窒息导致的,而且在他死亡之后,有人抓着他的双臂贯穿了腹部,但是一直到结案,我们都没有真正的解开这一点,而就凭藉这一点,就足以推定为谋杀,而不是自杀!” “你说的我都明白,只不过……” 我很清楚,我们之前的交谈,已经动摇了白局长的心,只不过这起案子要翻案实在是顾虑太多了,他有些踌躇也是难免的。 “许峰,我再问你一次,你确定这是一起谋杀案?”白局长显然要下决心了。 “确定!”我点点头。 “可如果最终的结果,并不是谋杀,而就是现在定性的自杀呢?”白局长这是在给我敲最后的警钟,决定着到底是继续追查下去,还是直接将档案封存起来。 “如果最终的结果真是自杀,我愿意脱掉这身警服!”按理说查案并不是我的职责,我只需要做好分内工作就可以了,但我实在受不了内心翻腾缠绕的困惑。 “好!” 当我这句话说完之后,白局长拍了拍我的肩膀:“既然案件有颇多的疑点,你又有这样的决心和态度,那这起案子的后续侦查,就交给你吧!” “交给我?” 他这句话直接把我说愣了,我心里的确是充斥着巨大的疑惑不假,可我只是一名法医啊,并不是真正的刑侦办案人员,交给我这不是开玩笑吗? “白局长,您就不要拿我开玩笑了,我有多大的本事我很清楚,这事儿我可做不来!”我可不想到最后把自己给绕进去。 “你看我像是开玩笑的吗?” 白局长反问我一句之后,继续说道:“你之前已经说过了,这起案子之所以这么快的结案,很有可能是我们内部的人在诱导,在推波助澜!” “如果我这个时候从警局内部抽调人手接着查案,那不等同于告诉了幕后的人吗,打草惊蛇可不是什么明智的事情?” “这……” “还有,这起案子的所有疑点,几乎都是你提出来的,也就是说你比其他人看的要更加透彻,你说你不去查,谁去查?” “您可以从部里、甚至是外省调人过来啊,我全力配合就是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是真不想接下这个烫手山芋。 “这一点,你就不要想了!” 白局长直接否决了我的提议:“首先,我们从外面调人过来需要一定的时间,还要甄别合适的人选,最重要的是还要从新了解案情!” “那样一来就会浪费大量的时间,而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所以这条路不能走,况且就算是走,也不一定能够走得通,所以只有你最适合!” “好吧!” 对于案情存在的疑点,白局长或许没有我了解的透彻,但是关于大局的事情,他显然要比我考虑的更全面,看的也更远。 “明天,我会带着你和苏老一起返回部里,最近部里正要选一批一线的优秀法医进行培训,苏老作为客座讲师是一定要参加的,你也跟着一起去吧!” “我,我不是要留下来查案吗?”这个白局长还真让人琢磨不透,既然把后续的查案工作交给了我,为什么又要让我去部里参加什么培训呢。 “自己琢磨吧,我去跟苏老子一声就先回去了!”白局长最终也没有跟我解释那番话的意思,笑呵呵的走进了屋子。 第144页 一直到师傅把白局长给送走,我也没有弄明白白局长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所以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望向师傅,希望他能够给我解答。 “明天,你去部里参加培训的事情,应该全局都会知道了,但具体你是不是真的参加,那我就不清楚了,你自己想去吧!”师傅说完,直接进了屋子。 “原来如此!” 有了师傅这句话之后,我终于明白了白局长那句话的意思,想来这是给我查案找到的一个藉口,不至于让人心生怀疑。 想到这里,我不得不感嘆白局长的心思缜密,不愧是老刑侦,将这一点都是算计到了! 我跟师傅,关系几乎到了等同于家人的地步,所以彼此之间也就没有了那种客套劲儿,当他进入屋子之后,我就又坐了下来。 嘎吱…… 就在这个时候,大门被推开了,当我抬起头看到苏沫走了进来,径直走到我的跟前,一把夺过我手里的杯子就喝了个干净。 “看什么,再给我倒一杯,渴死我了!”私底下,我已经习惯了被苏沫欺负,所以只能苦笑着再倒一杯水。 “你这是喝了多少酒啊,这么大的酒气!” 出于职业的习惯,我基本上是很少喝酒的,用师傅的话说,一顿酒就有可能毁掉你手中解剖刀,从而导致一条人命蒙冤。 “这么大的一起案子结案了,能少喝吗?”苏沫具备着中性的性格,通过这句话我能想像到她在酒桌上的豪放样子。 “喝多了就去早点儿睡吧!” “你还不睡?” 师傅还没有退休的时候,经常忙到很晚,作为他的徒弟我当然也要时刻尾随着,所以这个家里,已经有了属于我的房间。 “我想点儿事情,你先睡吧!”既然白局长将查案的事情交给了我,那我就要好好的思索一下,至少要明确从哪一方面入手。 “关于案子的事情?”苏沫抬起头看了我一眼。 “都是因为你,非要给白局长打什么电话,不然我也不会担上这个苦差事!”想到从明天开始就要东奔西走,我就感觉头大。 “跟我有什么关系?” 苏沫白了我一眼,随后气唿唿的说道:“在花园的时候,是谁一直咄咄质问我的,如今我帮你争取到继续查案的机会,不知道感谢也就算了,还埋怨起我了?” 说到此,苏沫将茶杯直接墩在了桌子上,气唿唿的站起身就走:“狼心狗肺,简直就是白眼儿狼,早知道这样的话我,哎呦……” 师傅,是个念旧的人,所以家里院子铺的都是带有花纹的青砖,苏沫穿的是高跟鞋,加上又喝了一点儿酒,冷不丁站起来没有站稳,直接朝着旁边摔了过去。 “小心……” 眼看着她就要摔在地上了,所以我赶紧过去扶,一把将苏沫给拽到了怀里,四目相对的剎那,一股异样的氛围缭绕了出来。 第二十四章 两情相悦 苏沫,是全局出了名的美女,当初刚刚进入系统的时候,追求者众多,但后来得知她是苏国庆的孙女之后,很多人都退却了。 因为我师傅这个人,旧观念很强,这也是苏沫都当上了刑侦大队长,却还一直都住在家里的原因,因为我师傅对苏沫说过一句话。 “你哪天嫁人,哪天才能搬走!” 除此之外,师傅更是霸道的为苏沫制定了择偶标准,无论你跟谁谈恋爱,光你一个人愿意不行,还得过了我的眼才成。 再加上苏沫这个人平时有些刚烈,又很快被提升成了刑侦一队的大队长,所以那些追求者们的热情也就渐渐的冷淡了下去。 以至于到了今天,苏沫都还是单身一人! 别人看起来,师傅或许是太过霸道了一些,苏沫也刚烈了一些,但那不过是表象罢了,以我对这两人的了解,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师傅之所以表现的这么严厉,唯一的目的就是为了更好的保护苏沫,毕竟她父母过世的事情,当时给她的打击还是很大的。 至于苏沫自己,其实也远不如工作中表现出来的那么霸道,相反洗衣、做饭、收拾家务等等,远比一般的女孩儿做的更好。 之于我来说,对苏沫了解的越多,就越是觉得她不容易,这也是平时她总欺负我,我却从来都默默忍受不还手的原因。 其实从内心来讲,我并不知道自己对苏沫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情感,是将她当做了小自己几个月的妹妹,还是说有男女之情在慢慢萌芽,这些我都弄不清楚。 不过有一点我能肯定,那就是我喜欢跟她呆在一起! 即便,我总是要受欺负! 在这个城市,我没有什么亲人,所以节假日的时候经常往师傅家里面跑,跟苏沫的接触当然也是越来越多,可从没有过如此亲密的交集。 我不知道苏沫是受到了惊吓,还是说喝完酒之后脑子有些迟钝,总之将她揽入怀中之后,她突然陷入到了安静当中。 身体蜷缩在我的臂弯之中,就那样平静的望着我,那双晶莹的眸子里面,似乎闪烁着一些异样的光芒,让我有些看不懂。 这张脸,我看了无数次,可没有一次能如现在这样吸引我,迷离的眼睛、晕着红霞的脸蛋儿、挺翘的鼻樑以及半开轻启的小嘴儿,都充斥了满满的诱惑。 第145页 她真好看,这是我内心唯一的念头! 嗯…… 或许是保持这种姿势久了以后不舒服,苏沫轻轻的哼了一声,这原本极轻极轻的声音,落在我耳中之后,莫名的引发了我的体内的燥热。 “苏沫,我,我……” 我不知道自己想要表达什么,我只想凑过去的吻她一下,而她则是如同受惊的小兔子一样,目光混杂着喜悦和慌乱,茫然不知所措。 “咳咳……” 就在她的眼睛刚刚闭上的时候,屋子里突然传来了咳嗽的声音,这让我们两个人顿时就惊醒了过来,忙不迭的分开了。 “我可是什么都没有看见,你们继续,继续……”师傅从屋子里面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卷卫生纸,径直朝着西北角的卫生间走了过去。 继续个屁啊…… 这也就是我师傅,如果换做别人我早骂出来了,老话儿是说人有三急不假,但我不相信师傅真的是这个时候要去卫生间。 明摆着,是故意的! “我进去帮你收拾房间。”突然被打扰,不光我有些恼火,苏沫似乎也透着几分的失落,但那毕竟是她的爷爷,不好责怪什么。 再者说,这种事情,就算是苏沫的心中有着几分的不情愿,但也绝对不会表现出来的。 “师傅,您,您不是上厕所吗?” 苏沫进了屋子之后,我本来想着是将茶具收拾一下就去睡觉,谁知道一转身才发现师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我的身后,把我吓了一跳。 “过来坐,有两句话我想要跟你说说!”师傅脸上古井无波的。 “师傅,您说吧?” “你觉得小沫怎么样?”师傅直接给我来了个开门见山,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挺,挺好的!” “那你喜欢她吗?” “喜,喜欢吧……” 在刚刚跟苏沫亲密接触之前,我的确有点儿弄不清楚自己对她的心思,不过当我的心在颤动的剎那,我知道了隐藏的那份情感。 “既然喜欢,那就多关心关心她!”师傅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师傅……”看到他起身要走,我喊了他一句。 “怎么了?” “您,您真的同意我们在一起?”我很了解师傅的脾气,如果他不同意的话,早就直接说明了,而不是让我以后去多关心苏沫。 “怎么,你难道不想?”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赶忙摆手:“我的意思是说,我不过就是一名普通的警察,而且还是经常跟尸体打交道的法医,远远比不上那些……” “那些什么?”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已经是被师傅给打断了,随后他望着我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就是说小沫的众多追求者当中,不乏一些富家子弟以及名门之后对吧?” “嗯!” 这是一个物慾横流的社会,很多人的价值观已经是出现了扭曲,无论我是不是真心喜欢苏沫,都无法改变我是一个穷小子的事实。 毕竟,我在这个城市连一套房都没有! “小峰啊,做人不能嚣张跋扈,但是也不能妄自菲薄,就比如你说自己只是一名法医,但法医怎么了,师傅我还是法医呢,谁敢低着眼看我,雷大炮那小子天不怕地不怕的,见了我也得称唿一声苏老,你说是不是?” “师傅,您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无论是不是都不重要!” 师傅再次打断我说道:“重要的是你喜欢小沫,而且我也能看出来小沫的心里有你,这就足够了,至于物质条件那根本不需要担心!” “如果你们真的能走到结婚那一步,师傅就把部里奖励的房子送给你们当婚房,总之就是一句话,只要你跟小沫能幸福,没钱师傅给,没房师傅出,睡觉吧!” 师傅说完,再没有给我任何说话的机会,哼着小曲直接走进了屋子,我能看出来,他是真的希望我能和苏沫在一起的。 “谢谢您,师傅!” 很多跟师傅打过交道的人,都说他的脾气有些怪,不好打交道。但我很清楚,那是因为师傅这一辈子都保持着严谨的工作态度,眼里面揉不得半点儿沙子。 但如果剖析内心的话,你会发现师傅其实是个心地十分善良的人,不然他退休的时候,局里不会特意的举办一场送别会。 与此同时,我的内心也是充满了庆幸,我庆幸的是在我刚刚来到师傅家的时候,跟师傅说明了我对于这起案件的困惑以及想要继续追查的态度,庆幸的是我选择了问心无愧那条路。 如果,当时我的决定是随波逐流,那么我想不仅仅我跟苏沫的事情师傅不会贊成,很有可能还会将我给直接驱逐出去。 毕竟,师傅这一辈子只信奉一个教条:“人,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都不能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做人如此,做事也要如此!” 唿…… 望着师傅背影消失在门口,我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随后深深的鞠了一个躬,我真的感谢他,感谢他给我指引的这条路。 第146页 房间,依旧是我经常住的房间,但是这一次我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就连即将查案的头痛感,此时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咚咚……” 就在我打算脱衣服睡觉的时候,突然传来了敲门声,当我打开门的时候,看到穿着一身粉色睡衣的苏沫,正站在门外,她的手上还拿着一套衣服。 “这是我从网上给你买的!”说着,她将那套衣服递了过来,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是一套睡衣。 “那你先出去,我试试合不合身,不合身的话……” “不合身,也得给我穿上!”苏沫,根本就没有把我的话听到耳朵里面去。 “我……” “我什么我?” 她双手叉着腰,气势汹汹的瞪着我:“这是我第一次送男人东西,所以合适你得穿,不合适也得穿,要不然就滚出去!” “好,我穿,我穿……”一句话不合,苏沫又是露出了母老虎的本质,所以我只能是苦笑着点点头,说着就要脱下外套试试。 “等等……” “又怎么了?” 我问完之后,苏沫并没有说话,而是脸带红晕的一步步走到了我的跟前,当我紧张到心都快要跳出来的时候,她踮起脚轻轻在我脸上吻了一下。 “好梦!” “小沫……” 我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哪儿能受得了这种刺激,所以在苏沫转身要走的时候,我一把拉住了她,随后向前一步将她顶在了墙壁上面。 “你,你要干什么?”苏沫有了一些紧张。 “把刚才没有做完的事情做完!”说着,我就朝着苏沫吻下去。 “咳咳……” 但就在这个时候,师傅突然出现在了门口,一面向前走一面说道:“我可是什么都没有看到,你们继续,继续……” 爷爷…… 师傅的再次出现,恼火的可不仅仅是我了,就连苏沫也是气的跺了跺脚,随后狠狠的瞪了我一眼,转身砰的关上了房门。 第二十五章 致命失误 “师傅……” 看到苏沫气唿唿的关上了门,我真恨不得去找师傅理论理论,他前脚刚答应了我和苏沫的事情,后脚就过来拆台,未免太没诚信了吧。 但当我冷静下来之后,也就明白了师傅的用意,他本身是一个思想很传统的人,显然是不希望我和苏沫在婚前发生一些什么的。 “有什么话不能明说呢,非要搞这一套……”虽然心有不甘,可我也只能接受现实,所以收拾了一些就直接躺在了床上。 这一觉,我睡得很香,一直到早晨苏沫将我喊醒,我才发现已经七点了,所以赶紧起床洗漱,出来的时候发现苏沫已经做好了早餐。 小米粥、茶叶蛋、自家腌制的咸菜,还有几根金黄的油条,顿时将我的食慾给勾了起来,所以甩开腮帮子就狼吞虎咽了起来。 换做以往我跟饿死鬼投胎一样的大快朵颐时,苏沫势必会表现出厌恶之色的,但是今天没有,相反还不断的劝我多吃一点儿。 这让我不由的暗自感嘆着,女人的心思啊,还真的是没有办法琢磨。 通常,如果我在师傅家过夜的话,那么早晨都会搭乘苏沫的车去上班儿,只不过今天有些例外,因为跟我们同行的还有师傅。 师傅家到警局的路程并不是很远,虽然路上有些堵,但还是在九点之前赶了过去,或许是因为案件告破的原因,偌大的警局已经是没有了之前的压抑。 每天早晨,警局都会有例行的会议,今天当然也不例外,只不过会议的内容有了一些变化,白局长特意宣布了要带我跟师傅去部里。 这件事情,显然已经跟雷大炮打过招唿了,在白局长说完了之后,他直接让我去收拾东西,吃过中午饭之后就出发。 明面上,我的确是要去部里培训,但是暗地里我并不会离开这座城市,所以要收拾的东西并不多,但不管怎么说都是要做个样子的。 午饭过后,雷大炮安排车将我们送到了机场,为了保险起见我也上了飞机,有白局长的身份摆在这里,民航的人一直都很配合。 “小峰,带上这个,这是小沫让我转交给你的,还有就是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你应该很清楚,所以务必要照顾好自己,处处都要小心!” “我知道!” 师傅交给我的,是一个背包,里面装的什么东西我并不是很清楚,于是接过来直接背在背上,就打算跟他们做出道别。 “这是我的电话,案情有什么进展,亦或是遇到什么困难,随时给我电话!”白局长说着,从身上摸出一个纸条儿递给了我。 “是!” “去吧,但愿你不会辜负我们的期望!” …… 飞机起飞的时候,我已经是通过民航的员工通道走出了机场,随手打了一辆计程车之后,就去了事先已经订好的酒店。 回到酒店,我什么都没有做,先打开了苏沫留个我的背包,里面的东西有很多,最醒目的还是一沓子钱和一个手机。 除此之外,还有一张纸! 第147页 这张纸上面记载着苏沫对我说的话,说这些钱算是局里给我的办案经费,暂时由她垫上,等到案件结束的时候,再回去报销。 同时,这也是为了我的安全着想,毕竟我们谁都不清楚,幕后的那个人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我们还要继续追查这起案件。 而她给我准备了一部新手机,也是出于对我安全的考量,如果真如我之前猜测的一样,我们的警队之中存在着内鬼,那我势必要处处小心才行。 因为一名刑警调取通话记录,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所以在这起案件还没有侦破之前,我们之间都要用这部新手机来联繫。 所有的前期工作都是做好了,那么接下来我就要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这起案件当中去,必须要将隐藏在幕后的那个人给我挖出来。 毕竟我已经是在白局长的面前立下了军令状,要么我将案件真正的侦破,要么我就只能脱掉这身警服,滚出公安系统。 他们之所以将这个任务交给我,我对此是心知肚明的,所看重的并不是我的法医身份,而是我这颗富有逻辑性的脑袋。 所以,我要从头到尾将这起案子捋一遍,找到最适合突破的点,以点破面将这起案子真正的兇手给找出来,无论他是谁。 通过回忆,我想到了这起案件当中一个人,这个人从案发的最初就引起过我们的注意,但一直到结案却都没有做再出现过。 那就是,许忆! 根据走访,苏沫他们核实到许忆跟马向阳在三年前是情人的关系,随后许忆出国了,可是在出入境的档案中,并没有任何的记录。 这本身,就是一个值得深思的事情! 还有,我记得清清楚楚的,省厅刘法医跟我说过,根据dna检测,那块头皮应该脱离人体有三年左右的时间了,可头髮却不同,脱离人体的时间很短。 当时我就曾怀疑过,那块头皮到底是不是属于许忆的,不过随着王群那本笔记的出现,再也没有给我们去追查的机会。 那我,是不是该从这个许忆身上入手呢? 思来想去,我觉得这条路是走不通的,毕竟茫茫人海我要查找许忆并不容易,案发的时候全局出动都没有找到,我一个人找无异于登天。 “或许,我该去王群的家里看看!” 王群已经死了不假,但是他的妻子跟孩子还活着,而且那个孩子本身就有着很多的疑点,所以这是最容易打开的突破口。 想明白这点以后,我就躺在了床上,静静的等待着天黑,如今我一个人查案子,必须要做到事无巨细,处处小心才行。 我曾经看过王群的档案,所以知道他家的地址,因此天黑了以后我就摸到了他们的小区里面,让我奇怪的是他家并没有亮着灯。 “难道不在家?” 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上去看看,毕竟王群刚刚死了,他媳妇和孩子因为沉浸在悲伤之中,早早的睡了也说不定。 王群显然从马向阳那里弄来了不少的钱,因为他家是典型的一梯两户,这种房子现在可不便宜,当我来到了九楼之后,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下。 最终,我按响了王群家对门的门铃! 在楼下的时候我注意到过,当时他家对门的灯是亮着的,这也就意味着是有人在家的,果然当我敲了两下的时候,里面传来了声音。 “谁啊?” 但是我没有回答,而是在门打开的瞬间,撩开衣服让开门的女人看了看我的警官证,随后示意她进到屋子里面说话。 “警、警官,那案子跟我们家真的没有关系啊!”这中年妇女看起来很憔悴,而且从她的话中不难听出来,结案之前我们的同事找他了解过情况。 “你放心吧,我知道那王群的死跟你没有关系,我来找你只是让你帮个忙!”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着平和,避免引起她的紧张。 “什么忙,如果能帮,我一定会帮的!” 这女人看起来有四十左右,穿着打扮看着也挺潮的,并非那种没有见过世面的,不过在面对我的时候还是显得有些拘谨。 “您能不能帮我敲一下王群家的门,我打电话一直没有人接。”我说出了我的想法。 我之所以不去自己敲门,是因为我并不清楚幕后的那个人,是不是跟王群他们达成了某种协议,毕竟结案的时候,一切责任都推脱到了王群以及马向阳的身上。 如果没有达成什么协议,我想王群绝对不会心甘情愿的去自杀,将所有的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来,从而让真兇逍遥法外。 同样,如果不幸被我猜中了,他们之间真的有着某种约定,那我贸然的去敲门,先不说能不能问出来东西,至少一定会暴露。 “只是敲门?”这女人狐疑的看了我一眼。 “对,其实就是确定一下她们是不是安全,您也知道王群这一下子就没了,我怕他们扛不住这样的打击。”我随便找了一个说辞。 “唉,不说这个了,我这就去帮您敲门!” 不知道是出于对王群媳妇以及孩子的同情,还是因为提起死人有些恐惧,总之这个女人不想绕在这个话题里面,直接推门走了出去。 咚咚咚…… 她出去了敲门了,但我并没有尾随出去,而是用一半儿防盗门挡住自己的身子,透过猫眼儿紧紧的盯着对面的那扇门。 第148页 咚咚咚…… 敲门的声音依旧在继续着,但王群的家里却没有任何的动静,看来真的是没有人,不然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听不到。 嘎吱…… 就在我想要出去喊那女人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开门的声音,当我透过猫眼看过去的时候,看到一只手从门缝之中伸了出来。 那只手里面似乎抓着什么东西,当被抛到半空飘飘洒洒落下来的时候,我才发现那是一张张白色的纸钱,在炽白的灯光下面,显得无比刺目…… 第二十六章 可怕对手 砰! 当纸钱飘洒的下来的瞬间,那防盗门顿时就给关住了,而那个女人则是满面苍白的跑进了屋子里面,显得心惊不已。 “警官,家里有人,还扔了一把纸钱出来,显然是不想见人的!”女人说出了她的看法,随后有些后怕的盯住了我。 “嗯,我看到了,谢谢你!” “警官还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了!” “那……” 女人的话没有说出来,但是细微的动作已经是做了出来,她将手指向了门口的方向,意思不言自明,没事儿那就走吧。 “麻烦你了!” 由于我是在暗中查案子的,时刻都要保持着谨慎和小心,所以在出门的时候我带着一顶棒球帽,走出去时微微往下拉了拉。 砰! 果然,这女人是真不想我在她家有所逗留,我前脚刚刚走出去,后脚门就关上了,唯恐跟我沾染上一丝一毫的关系。 一直到走出小区,我的脑海中还一直播放着那只手探出来扔出一把纸钱的画面,王群的媳妇看来真的是悲伤不已的,不然不会连敲门的是谁都不问。 等等…… 就在我想到这里的时候,我勐然想起来了一个细节,如果这时候我没有猜错的话,那只手应该不是属于王群媳妇的。 甚至,是不属于女人的! 我是一名法医,先不说进入警队这几年解剖了多少的尸体,鑑定了多少的伤情,就凭藉我在学院学到的东西,我都能断定那只手不是属于女人的。 既然不是女人的,那会是谁的? 会不会,是兇手的?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随后拼命往回跑了去,看到电梯停在九楼,我的心顿时就紧张了起来。 王群的家就是九楼,根据电梯停顿的时间,应该是有人走进了电梯,所以我也就没有再往上面跑,而是守在了电梯口。 9 8 7 …… 电梯在一层层的往下运行着,我的心也是揪的越来越紧了,终于电梯停在了一楼,当警示铃响起的时候,我的从旁边直接跳了出去。 “谁!” 我的话喊出去了,但却没有人回应我,因为这电梯里面根本就没有人,既然没有人乘坐电梯,那电梯为什么会停在九楼。 糟了…… 这是一个十分不祥的讯号,我没有再去想什么任何其他的东西,直接跑出了楼梯间,随后绕到了楼房的后面,看到有一根绳子正在不断的晃悠着。 绳子,是制式的攀登绳,我顺着窗户向上数了一下,正好是从九楼的窗户里面扔出来的,这让我后悔的恨不得撞墙,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呢? 望着那根绳子,我知道自己犯了非常严重的错误,不光是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来那只手,更是因为我低估了屋子里的那个人。 他之所以在开门的瞬间扔出来一把纸钱,其实并不是为了吓唬对门那个女人的,而是为了避免发出声音,在保证自己不暴露的情况下,让那个女的自己知难而退。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在我离开那个女人家里的时候,他一定就在猫眼那里看着我,更是出于谨慎用电梯蒙蔽了我。 “等等……” 在这个时候,我意识到了一点,王群的家是九楼,如果这个人真的是顺着这根绳子下来的,那么他会需要多长的时间呢? 假设,他是一个训练有素的人,能够藉助绳子和排水管,用三秒钟的时间下一层,那么九层楼仍然需要二十七秒的时间。 而电梯如果从九层运行下来,有需要多长的时间呢? 众所周知,现在的高层都比较高,所以电梯的速度运行很快,通常只需要一秒左右的时间,就能跳出一个楼层来,九楼也就意味着九秒。 加上电梯开门的时间算上三秒,那也就是十二秒,从楼梯间绕过来大约有一百米的时间,对于我来说需要十五秒左右,那么加起来就是二十七秒的时间。 这样一来,问题就出来了,既然时间相差无几,那我为什么没有看到有人从上面上来呢,甚至是附近都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上当了……”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终于知道我被耍的多么彻底了,如果我的推测是正确的话,压根儿就没有人顺着这根绳子下来过。 “好狡猾的人!” 我知道,我这次是彻底的上当了,但我不得不佩服出现在王群家里的人,他将一切都是算计到了,我跑到楼后面的这段时间,想必那电梯又重新运行到了九楼,随后他乘坐电梯抵达了一楼,之后大摇大摆的就从我眼皮子底下直接逃脱了。 第149页 我想明白了那个人是怎么逃走的,但是我并没有再继续跑回去查看,因为即便是电梯从新运行到九楼再返回去,他也早已经逃走了。 毕竟电梯上下各运行一次,也不过只需要半分钟的时间而已,而我在这里已经耽搁了至少三分钟的时间,第一次交锋,我输得一塌煳涂。 不过我并没有因为先输掉一局而沮丧,因为这说明我之前的猜测是对的,这起案子果然还有着隐情,看来我这身警服,八成是不会脱掉了。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我就直接朝着物业的值班室走了过去,这样的小区一般都是装有监控录像的,这或许会让我有些收穫。 当我说明了来意之后,值班的那个组长显得很配合,很快就给我调取了刚才那部电梯的监控,随后我看到一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个人,显然也是经过乔装打扮的,因为他不仅带着帽子,还带着围脖,将脸部遮挡的严严实实的,根本看不清楚相貌。 他的个子,应该在一米七五左右,身上裹着一件几乎到了脚脖子的大衣,走起路来歪歪扭扭的,连步态都是没有任和的规律。 “好强的反刑侦能力!” 因为受到师傅的影响,所以没事儿的时候,我也会经常翻阅一些卷宗,对很多的刑侦手段都是颇为了解的,可正是因为我了解哪些东西,此时才会皱起了眉头。 因为,我的这个对手实在是难缠! 他将脸部完全的遮挡了起来,以至于我根本就看不清楚他的相貌,而他东倒西歪的这样走着,让人无法揣度出他走路的习惯。 当然还有一点,就是这样也能对他的身高加以掩饰,毕竟那大衣是垂到脚脖子那里的,因此膝盖有没有弯曲着我也看不出来。 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我一个讯息,眼前画面中的这个人,绝对不是个省油的灯,因为他基本清楚一切的伪装和反刑侦的手段。 不过正如我之前的心情一样,他越是表现的这样,我内心之中也就越是兴奋,他精通这一切就更证明了我之前的猜测是对的。 这个人,应该是一名警察! 特意叮嘱了一下物业的人,不要将我来找他的事情透露出去以后,我才走了出去,原本我是想将监控录像给调走的,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正如白局长所说的一样,尚未打草先惊蛇,并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虽然我的对手很有可能已经察觉到我在调查他了。 走出了监控室之后,我没有直接出小区,而是返回到了王群的家门前,普通的防盗门锁,对于接受过训练的我来说,要打开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打开门的瞬间,我先从兜儿里取出了一张指纹膜,随后门把手上黏了一下,小心翼翼的收起来之后,我才藉助手机的光亮打量起了整间的屋子。 “怎么会这样,难道王群的媳妇搬走了?” 屋子里面十分的凌乱,可以说是一片狼藉,虽然家电什么的东西都还在,但我就是有着一种感觉,王群的媳妇和孩子已经走了,而且不打算回来了。 当我走进卧室的时候,更是印证了我的这个猜测,因为衣柜都是打开的,衣架上面的衣服已经不见了,柜子的抽屉也都是打开着,各种东西散落了一地。 “他们为什么要逃走呢?” 我站在原地思索着这个问题,难道说他们真的跟幕后的那个人达成了约定,当王群背负着罪名自杀之后,就远走高飞? 原本,我还期待着进入屋子以后能够多少有些收穫,但是看现场的景象,八成是什么都得不到了,所以我只能是从屋子退了出去。 回到酒店之后,我什么都没有做,而是从苏沫留给我的包里取出了勘检的器械,我想看看这张指纹膜上面,是不是有着什么线索。 通常来说,指纹的提取、痕迹的勘检都是检验科的同事们来做的,毕竟后期的指纹对比是个很繁琐的过程,不过我不需要那么做,只要看看有没有痕迹就行。 指纹膜是贴着门把手上面的,毕竟人要出去总是要开门的,但我还是低估了对手的可怕,因为当我细细去看的时候,那上面什么都没有。 换句话说,我的对手在离开王群家之前,曾经仔细的对门把手做出了擦拭,从而阻断了我的最后一条路…… 第二十七章 空房诡笑 在接手这起案件之前,我想到了可能会棘手,只是没有想到,隐藏在暗中的对手,会如此的难缠,这让我不得不尽快找到突破口。 因为,幕后之人使出那计金蝉脱壳的时候,他就应该知道了警方没有放弃这起案件,那么接下来他就会将所有可能留下的线索破坏掉。 甚至,逃之夭夭! 如果我不能尽快的将案情做出推进,那么我将变得更加被动,万一到了最后我真的无法侦破此案,那我这身警服也就别穿了。 脱离公安系统,我可以接受,但我不能接受这起案子如此结束,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我想这一辈子都将是个包袱。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掏出了苏沫给我的手机,接通之后直接说道:“小沫,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一个?” “坏消息!”苏沫直接说道。 “坏消息是,嫌疑人跑了,而且很有可能已经知道我们在暗中调查,想要翻案的事情了!”这点儿十分重要,所以我必须说清楚。 第150页 “好消息呢?”我不知道这个时间苏沫在干什么,亦或是她早已经猜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总之声音听起来懒洋洋的。 “好消息是我们之前的推测都是正确的,这起案子果然还存有猫腻,而且我在监控之中看到了嫌疑人,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的确是一名警察!” “真的是警察,确定?”听到我这句话的时候,苏沫的声音陡然拔高了。 “嗯!” 我点点头,随后将之前发生的种种叙述了一遍,当然着重描述的还是那个人的乔装打扮,以及颇为棘手的反刑侦手段。 “……” 当我说完之后,苏沫陷入到了长时间的沉默当中,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这件事情我知道了,我会暗中排查这个人的。” 听到她这样说我就放心了,其实如果不是那个人发现了我,我并不希望苏沫来帮助我,毕竟这意味着暴露的风险更大。 可现在我没有别的选择了,必须要尽快找到一个突破口才行! “还有别的发现没有?”说到这里的时候,苏沫的声音再次有了一些慵懒。 “暂时没有了!” 我摇摇头,沉思了一下才说道:“你把马向阳郊外别墅的地址给我发过来,我想赶过去看看那里是不是能够有新的发现!” “好的,我马上发给你,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就先挂了,面膜还没做完呢。”苏沫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就消匿了下去。 “女人啊……”我挂掉电话嘆息了一声,这都什么时候了,苏沫居然还有心思做面膜,难怪她说话一直都是懒洋洋的。 叮咚…… 简讯很快就发了过来,这个地址我不是很陌生,在郊外的一片半山区,从我这里出发的话,大概需要五十分钟的时间。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所以我不敢再继续拖延下去,随手打了一辆计程车之后,就向着半山别墅区那里赶了过去。 相较于市区来说,这里显得要冷清的多,就连温度也更低一些,而且当我下车的时候,这该死的老天居然下去了雨。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雨不是很大,不然我可能会十分的狼狈! 为了避免引起有心人的注意,我没有直接从大门走进去,而是选择了翻墙,当我来到马向阳家的别墅跟前之后,发现这里也贴了封条。 这封条似乎没有贴严实,因为我轻轻的揭了一下,就从门上面摘了下来,而就在我弄开门想要进去时候,勐然发现了一个不对劲儿的地方。 为了避免被这里的保安或者其他住户察觉,我一直都是摸着黑过来的,所以看得并不是很清楚,以至于没有注意到小细节。 但是当我将门向着外面拉开划过路灯的时候,我看到门的上面、封条的下面,有着一道很清晰的划痕,用手触摸一下有些粗糙。 “难道封条不是贴的不结实,而是有人给弄开了?” 这样的划痕很容易让我联想到这一点,而且我也能想像出来那是怎么造成的,只需要用裁纸刀轻轻的将封条给剥离就可以。 为了避免将封条给划破,所以必然要将更大的力量用到门上面,这也就是划痕出现的原因,而且这痕迹看着是新茬,难道说屋里面有人? 这个念头划过我脑海的时候,我的手心里面已经是溢出了汗水,如果真如我所猜测的一样,屋子里面真有人的话,那八成就是嫌疑人了。 即便不是嫌疑人,那也绝对是其同伙! 毕竟,没有人会吃饱了撑的在半夜的时候进入到一座死了人的宅子里,况且这里死的可不是一个人,而是十一个人。 最重要的是,她们的死相都极其的惨烈! 若是按照民间的传闻,这种人临死之前都是怨念极大的,那可都是要化成厉鬼索命的,所以一般人是绝对不会来这的。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已经将枪从腰间拔了出来,这把枪是特批给我的,毕竟我一个人私下查案,是一件充满了危险的事情。 有了枪之后,我的胆子也壮大了几分,轻轻的将门推开之后,我就朝着里面走了进去,不仅脚步做到了最轻,就连唿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这是一幢三层的别墅,具体有着多少房间我并不清楚,不过当我将一楼搜索完了之后,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痕迹。 一楼如此,二楼如此,三楼也是如此! 唿…… 当我将这幢别墅的角角落落都搜寻了一遍之后,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靠在墙上的时候我才察觉到,原来后背已经被汗水给湿透了。 看来是我想的有点儿多了,这里面除了我之外,根本就没有任何的人存在,或者之前有人来过,但现在已经是走了。 刚才先入为主,我以为这别墅里面有别的人存在,所以我也就没有寻找关于案件的其他线索,现在只能是从新去搜索一遍。 手电盖上衣服,可以减弱光芒,加上屋子的窗帘都是拉起来的,所以不会被外面的人察觉,可这样的结果就是我的视线也会受到影响。 仔仔细细的又搜索了一遍,我并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这不由的让我皱起了眉头,难道这条路也是走不通的? 嘻嘻…… 第151页 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耳中突然传来了一道笑声,那声音迴荡起来的剎那,我浑身的汗毛顿时就立了起来,头皮也有了一些发麻。 我赶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多了,而我在反覆搜索的过程当中,也是耗去了不短的时间,现在已经是接近午夜了。 午夜、死过人的房间里面突然传来了笑声,如果不是有过切身体会,你根本不知道那是怎么样的一种感觉,真的是毛骨悚然。 嘻嘻…… 就在我被那种难言的恐惧所包围的时候,那尖锐的笑声再次传入了我的耳朵里面,这一次我听的很清楚,是从楼下传来的。 “那个孩子……” 惊慌过后,我已经是渐渐的镇定了下来,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那声音就是从楼下传来的,这顿时让我想起了跟马磊撞见的那个孩子。 可是我明明仔细的搜索过,这幢别墅里面根本没有人啊? 声音,到底是从哪里传来的呢? 地下室…… 在这个时候我终于想起来了,当初在小花园的时候,苏沫曾经跟我说过,局里的同事找到了那些女孩儿被杀害的地方,就是马向阳郊外别墅的地下室! 嘻嘻…… 在我回想着的时候,尖锐的笑声再一次的落到了我的耳朵里面,而且听起来远了一些,所以我也顾不得其他的了,直接朝着下面追了去。 这间地下室有些隐秘,不过有着那道声音作为指引,还是被我给找到了,于是我打着手电就将那扇门给踹开了,直接沖了进去。 腐臭! 这是我进入地下室的第一感觉,而且是属于腐肉的味道,相当的难闻,以至于我不得不将衣服堵在自己的口鼻上面。 这间地下室很大,但同时也显得很是空旷,只有正中间有着一个两米多长的平台,手电扫过去的时候,能够看到已经干涸的斑斑血迹。 显然,当初刘云他们就是在这里被杀害的! 如我之前所推测的一样,在那个石台的上面,有着几个凸起,当我走过去一看,正是用来束缚双手、双脚以及脖子的支架。 看来当初我所预想的一切都是正确的,刘云她们尸骨上面的划痕,的确都是这样造成的,我很难想像当时的场面有多么的血腥和残忍。 除了这座石台之外,地下室里面就再也没有了其他的东西,空荡荡的让人心里发慌,可这样要怎么解释刚才的笑声呢? 嘻嘻…… 就在我望着这处地下室苦苦思索的时候,消失的笑声再次迴荡了起来,这一次我听的很清楚,是从右侧的墙壁那里传来的。 “门?” 我走过去仔细的找了找,发现了一扇镶嵌在墙壁上面的门,但是此刻我却不敢去把它推开,因为我不知道那门的后面有着什么? 第二十八章 遗漏的点 如果没有过切身的经歷,根本无法体会到我现在的心情,充满了恐慌和压抑,额头和后背不断的有冷汗淌出来,一颗心更是直接提到了嗓子眼儿。 到底是谁在屋子里面,突兀传来的声音略显的有些耳熟,到底是不是我在马向阳家看到的那个孩子? 如果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了这里? 门上的封条,是不是他给刮开的? 如果不是,那么藏在门后面的又是谁? 当然,此刻充斥在我内心中的最大恐惧还是师傅当初跟我说过的那句话:“这个世界上,不只有活人和死人,还有……” 那天晚上去师傅家里的时候,我曾经想问问他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由于白局长的突然出现,让我将那件事情抛到了脑后。 此时,身处这样的环境之中,我不由自主的又是想起了这句话,以至于让我心中涌起了一个十分荒唐的念头,师傅没有说完的后半句,是不是指的‘鬼’呢? 鬼神之说,由来已久,而且也是充满了争议性的,往往说起这个话题的时候,大多数人都会以信则有、不信则无来作为结束语。 当然,这并不是有意的搪塞或者敷衍,而是鬼神之于绝大多数人来说,的确是充满了神秘性的,毕竟信奉的人多,真正见识到的人却很少。 或者,是没有! 就拿我来说,我的职业必须让我树立唯物主义观念,无神论就是对我思维意识的最好诠释,可是经歷了这么多无法解释的事情之后,我还真有点儿动摇了。 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鬼’? 心中揣着这样的疑问,我将手轻轻的放在了那扇门上面,推开一个缝隙之后,在将手电照过去的时候,我也举起了手中的枪。 “谁在里面,出来!” 既然有笑声,那就说明里面是有人存在的,然而当我用手电扫过整座房间之后,别说是人,就连人毛都没有看到一根。 “难道真见‘鬼’了?” 我嘀咕了一句,擦了擦额头上面的冷汗,随后将那扇门轻轻的推开了,当我按下墙上的开关,房间被炽白的灯光映亮之后,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一些。 房间不是特别的大,粗略估计有三四十平米左右,不过这里面的东西却是我始料未及的,如果我没有看错,那应该是一张解剖台。 这张解剖台,没有警局中使用的那个大,不过能够看出来也是制式的,该有的配套设施上面都有,应该是从厂家直接购买过来的。 第152页 可让我有些不解的是,这张解剖台为什么没有被局里的同事们给弄回去,毕竟按照刑侦程序来说,这是要做为犯罪证据封存起来的。 “我明白了!” 这个问题在我脑海萦绕了一圈之后,我就想通了其中的缘由,因为房间的门是镶嵌在墙壁之中的,如果不是有人刻意的提醒,几乎是很难发现的。 况且外面的房间里,本身就有一座类似的石台,上面更是有着刘云她们的皮屑组织残留物,所以很容易被人先入为主的当做犯罪现场。 “难道,刚才发出笑声的真是那个孩子?” 我一直坚信一点,当初在马向阳家看到的那个孩子,绝对不是王群的儿子,而且正如我猜测当时他是提醒我们尽快救下苏沫一样,他对于我们是没有恶意的。 这次就是最好的说明,如果不是他引导着我,我根本就不会发现这个房间,如果没有发现这个房间,就很有可能会错过一些线索。 “可是,他为什么要帮我们呢?” 这是我想不通的一点,难道说他跟这起案子也有关系? 还有,他到底是人,还是鬼呢? 如果是人,为什么当初在马向阳的家里,我没有提取到任何关于他去过的痕迹? 而且此时我所处的房间是密闭的,除却正中间那个解剖台之外,四周都是冰冷的墙壁,那上面连排气口都没有一个,他怎么就活生生的不见了呢? 诸多的疑问纷杳而至,让我如若置身浓重的迷雾之中,不过我清楚一点,既然他引导我进来了,那就说明这里面有想让我知道的东西。 “唿……” 想到此我长唿了一口气,摒弃掉脑中纷乱的想法,将目光望向了那张解剖台,这是房间里唯一存在的东西,如果真有线索,也一定是在这上面的。 对于我来说,解剖台没有丝毫的新奇或是神秘,毕竟这是我工作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无论是升降、排污,还是喷淋、洗涤,亦或是调温、迴转,我闭着眼都能将其操控的异常熟练。 可也正是我对于解剖台如此的熟悉,所以才会在看了一会儿后皱起了眉头,因为这上面除却斑斑点点干涸的血迹以及很少的皮屑、毛髮组织之外,根本就没有其他的东西。 “难道,引导我进来的人,就是为了让我看这些东西?” 我站在解剖台的旁边,凝神思索着这个问题,目光也在不断的游动着,这让我发现了一个异常的地方,那异常来自于一把手术刀。 通常来说,每当我们做完解剖工作之后,手术刀都是要经过专业高温杀菌处理的,绝对不会随意的丢弃在解剖台上面。 而且房间中的解剖台是制式的,这说明曾经对刘云动过刀的人,极有可能就是一名医生。 “等等……” 当我想到这里的时候,脑海中蓦然的划过了一道光亮,在这个时候,我隐隐猜到了那个人引导我进入这房间的目的。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是在引导我去找当初将刘云他们头皮切割下来的医生。 “我怎么就没有些想到这一点呢?” 我在心里打了一个冷颤,意识到我们之前忽略了这极为重要的一点,从案发一直到结案,我们所探讨的案情当中,始终都没有这个‘医生’的影子。 无论这个‘医生’是谁,他能够帮助马向阳做出这样的勾当,彼此的关系都绝对不简单,是不是找到他之后,就会有新的线索被挖掘出来呢? 那么,这个‘医生’会是谁呢? “协和医院!” 我记得很清楚,当初刘云她们的手上都带着协和医院的手牌,而且从马磊查到的情况中,我们了解到十一名受害人都曾经在那里住过院。 众所周知,医院对于收治病人有着严格的规章制度,而且刘云他们本身是没有病的,但马向阳还是弄出了那里的病情鑑定报告,这足以说明里面的猫腻。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心里已经是涌现出了一股子振奋的感觉,我想我不能继续在这里呆下去了,我要尽快找到刘云他们的主治医生才行。 “等等……” 就在我打算关掉灯走出去的时候,我想到了那把手术刀,这间屋子没有被检验科的同事们勘察过,所以上面很有可能留有指纹,我必须要将其带回去才行。 而当我将手术刀拿起来,看到上面沾染的血迹时,我顿时就愣住了,因为这些血迹也为我提供了一条线索,如果我没有判断错误的话,使用这把手术刀的人,应该是个左撇子。 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我们在做解剖或者的时候,因为着力点的问题,手术刀在下切的时候通常都是倾斜的,如果使用右手的话,刀背会倾向于左侧。 这样的结果就是,左侧的刀壁因为挤压皮肉组织,所以较之右侧沾染的鲜血会更少一些,如果换做是左手的话,则是相反。 简单的来说,手术刀两侧鲜血的沾染多少,跟左右手拿刀是有着紧密关系的,所以通过血迹,我能断定这个医生是个左撇子。 这一点,只是我出于职业习惯的判断,跟案情基本没有什么关系,而且我已经找到了侦查方向,只要找到那个医生,或许就能获得更多的线索和隐情。 第153页 “疯子,这么晚打电话有事儿吗?” 当我从关掉灯退出这处别墅区以后,拨通了苏沫的电话,一如之前那样,她的声音依旧懒洋洋的,但这一次应该是因为没有睡醒的缘故。 “小沫,我想让你帮我查一个人。”我直接开门见山。 “谁?”听到我这句话之后,苏沫声音中的慵懒顿时消失了,透出了几分警觉。 “刘云他们的主治医生!” “协和医院的?” “是的!” 我点点头:“刚才,我在马向阳郊外的别墅下面发现了一处隐蔽的房间,房间里面……” “等等……” 当我说到这里的时候,话被苏沫打断了,她的语气中透出了几分的惊疑:“你是说在地下室里面还有一个房间?” “对!” 我示意她不要打断我,继续说道:“房间里面有一张制式的解剖台,上面有一把带血的手术刀,还有一些皮屑、以及毛髮组织。我推断刘云她们被切割头皮的时候,并不是在地下室中的那座石台上面,而是在隐蔽房间的解剖台上进行的,而通常能够使用这种器械的,应该是职业医生!” 当我的话说完之后,对面的苏沫陷入了沉默当中,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嘆了口气:“疯子,你是不是太多疑了?” 第二十九章 杀人灭口 我多疑了? 我没有想到苏沫会这样说,所以顿时就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回过了神:“你为什么这样说,难道你不清楚,那个医生就是我们之前遗漏的盲点吗?” “疯子,对于你来说那是,但对于我们来说则不是。”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有些听不明白。 “你不要着急,先听我把话说完。” 苏沫安抚我一句说道:“之前我们都在忙同一起案子不假,可毕竟分工不同,你的工作是整理出清晰严谨的尸检报告,而我们则需要走访排查每一个跟这起案件有关的人,我这样说你懂了吧?” “你的意思是说,当初在得知受害人跟协和医院有关系的时候,你们已经去医院调查过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苏沫的话倒真的没有可之指摘的地方。 “是的!” “而且,那个医生还被排除了直接参与这起案件的嫌疑?”这是我不想去面对的一点,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刚才我的一切推断都将失去了意义。 “是的!” 苏沫再次承认道:“通过我们的调查,刘云他们的主治医生的确是在受贿的情况下,做出了假的病情鑑定报告,但是跟受害者死亡没有直接关系!” “那也有连带的关系,那也是刑事犯罪!”好不容找到的一条路,却是一条死路,我的失落是可想而知的,所以在说话的时候,不由的多了几分的火气。 “当然!” 苏沫附和着我说道:“十一份假的病情鑑定报告,他一共收受了二十万块钱,这已经构成了严重的受贿罪,根据司法条例来衡量,他最少要在号子里蹲十年,也算是为他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了。” “你们确定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我并不是怀疑苏沫的话,而是我想不通这其中的矛盾点,无论将我引导进入房间的是不是那个孩子,有一点都是不容否认的,那里有他希望我看到的东西。 事实上我也的确在解剖台上面发现了新的线索,可这线索还没有容我去梳理、去调查,就被苏沫给否定了,难道说我推测的方向出现了错误? “疯子,这些情况都是反覆经过核实的,请你相信我,相信局里的同事!”我的质疑显然让苏沫有些不高兴,不然不会把话题上升到这个高度。 “我不是不相信你们,而是我觉得那个医生身上可能存有疑点!” “疯子,我明白你的意思。” 苏沫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想尽快寻找到突破口,但是办案和尸检是不同的,尸检只需要按部就班的做好本职工作就好,可办案关系到太多不稳定因素。” “有些东西你觉得触手可及,可往往到了最后你才明白,那其实是最遥远的,而有些看似充满了种种不合理的地方,往往到了最后却是最合理的!” “刘云他们的主治医生,已经排除了直接参与这起案件的可能性,而且就算是有些地方说不通,我也不建议你去从新调查或者审问他!” “为什么?” “因为……” 苏沫沉吟了一下,没有给我直接的答案,而是有些担忧的说道:“如果刘云他们的头皮,真的是那名医生切割的,那他为什么会被定性为受贿罪,而不是谋杀?” “你是说……” 苏沫的这句话让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我隐隐猜出了她话中的意思,倘若情况真是这样的,那就说明有人包庇了他,或者说在他的背后有一只充满巨大能量的手,操控着这一切。 想到此,我有些颓然的嘆了口气:“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我还是不想放弃这条线。” 我能听出来,其实苏沫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相信我的推测的,可是出于种种的顾虑她不想我这样做,毕竟谁也不知道顺着这条线继续查下去会发生什么? 第154页 “疯子……” 当我说完之后,苏沫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并不是不支持你,而是你现在的身份没有办法公开,如果贸然去调查那名医生保不齐就会打草惊蛇。” “打草惊蛇?” 我苦笑一声:“你似乎忘记了一件事情,我去王群家里的时候,曾经发现了一名嫌疑人,如果我没有判断错误的话,他已经知道我们在从新调查这起案子了。” “所以,我相信那名医生现在应该也知道了,这也是我为什么要执意去找他的原因,一来是尝试着问出来事情的真相,二来就是去确定他是不是还活着。” “你是说杀人灭口?”苏沫顿时惊了一下。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我看了看证物袋中的手术刀,长唿口气说道:“这起案件截止到现在,已经死了十三个人,你觉得当兇手感知到危险的时候,还会介意再多杀一个人吗?” “……” 我的话说完了,苏沫再一次沉默了,当我有些失去耐心的时候,她才带着担忧开了口:“其实这也是我阻止你去重新调查那名医生的原因,我怕你会有危险!” “我?” 苏沫阻止我深挖这条线的种种可能我都猜想到了,唯独没有想到她心中其实是出于对我安全的考虑,所以在感动之余,也不知道该去说些什么。 “让我去试试吧,不然我睡觉都睡不踏实!”最终,我还是坚持了自己的想法。 “好吧!” 苏沫了解我的脾气,知道劝我也没有用,只能答应了我的要求:“不过你要向我保证,一定要谨慎小心,一旦遇到危险,想办法自保的同时,必须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我答应你!” “……” 当我点头之后,我们两人便陷入到了无言当中,那电话中的氛围也是有些古怪了起来,过了好半天还是苏沫打破了沉默:“许峰,我等你回来!” “我会回来的!”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承诺,总之当我说完这句话之后,感觉内心深处涌出了一股暖意,原来被人牵挂着,被人担心着,是这样的一种感觉? 唿…… 长出口气,甩掉脑海中那纷乱的想法,我走到路边随手拦下了一辆私家车,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左右了,加上这里距离市区很远,所以很难打到车。 当然,我并没有亮明我的警察身份,只是说有急事儿要去市里面一趟,那司机显得也很热心,执意要将我送到目的地,不过这被我拒绝了。 一进入市区之后,我就下来打了一辆计程车,直奔南城看守所。 按照刑事犯罪的流程来说,当收押了嫌疑人之后,在法院没有做出判决之前,通常都是关押在看守所里面的,当然根据所犯的罪行不同,收监的区域也是不同。 赶往看守所的途中,我一直都在思索着该以怎么样的方式进去,到底是通过熟人避开有心人的耳目,还是说就直接亮出警官证提审嫌疑人。 最终,我选择了后者! 一来,经歷过王群家的事情以后,我很有可能已经是暴露了,二来我直接了当一些,也能给这里的同事们一些压力,让他们以后多多留意着来探访的人。 同僚之间共事,有时候能够省却不少繁缛的程序,而且因为南城看守所跟我们同属一个区,日常工作中经常都会有交集,所以这里不少人我都是认识的。 就比如,今晚值班的刘副所长。 刘副所长叫刘长河,已经到了快要退休的年纪,所以才会主动拦下晚上值班蹲守的差事,毕竟相较于白天收监、提审等等事情,晚上要清闲的多。 我跟刘长河吃过几次饭,或许是我身在市局的原因,也或许是我们分属不同部门不存在竞争关系的原因,总之我们两个比较聊得来,上述那些情况也都是闲聊所了解到的。 因此,当看到我大晚上跑过来的时候,刘长河在显得有些意外的同时,也是显得很客气:“疯子,你小子什么时候成夜猫子了,这个点儿怎么窜到我这里来了,该不会是馋酒了吧,快进来坐。” “刘叔,的确是有段时间没跟您喝过了,不过今天我来可不是为了这个事儿,一来刘叔正在上着班儿,二来我到这里的目的,是希望刘叔能帮我个忙!”说着,我递给了他一根烟。 “啪……” 当刘长河将烟点着之后,喷了一口子道:“你既然开口了,能帮的刘叔我自然会帮,不过咱先说好,帮完之后你得请我喝顿酒!” “那是必须的!” 刘长河好酒,这是整个看守所都知道的事情,所以我忙不迭的点了点头,随后深吸一口气,迎着他的目光,将我这次来的目的说了出来。 “你想见朱强?”来时的路上,苏沫已经将那名医生的基本资料发给了我,的确是叫朱强,但我不理解的是刘长河为什么在此时深深的锁起了眉头。 刘长河是看守所的副所长,虽然我来见朱强不是走的正规程序,可是见一名犯人对于刘长河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他为什么会流露出难色呢? 第三十章 人老成精 第155页 看到刘长河流露出了这样的神情,我的心顿时就往下沉了一分,该不会出什么岔子了吧? “刘叔,您是不是为难?”以我对刘长河的了解,如果不是特别棘手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流露出这种神色的,所以我忙不迭的追问了出来。 “疯子,这何止是为难啊,你这是要难死我啊!”刘长河深深的看了我一眼,随后吧嗒了吧嗒嘴巴,吐出一口烟的同时,脸色也有了一些阴郁。 “刘叔,到底什么情况?”我越来也煳涂了。 “算了,我跟你直说吧。” 刘长河嘆口气,盯着我眼睛说道:“你要见的朱强,在昨天凌晨的时候已经突发心脏病去世了,尸体一大早就拉去了火葬场,你现在让我带你去见他,你说我为难不为难?” “什么?” 听到刘长河这句话时候,我顿时就愣住了,我之所以在大半夜的急匆匆跑过来,就是担心朱强会出事儿,从而埋没掉有价值的线索,想不到我还是来迟了一步。 可反过来,我的心中又充斥起了莫大的疑问,因为我就算是暴露了,那也是今晚的事情,朱强怎么会在昨天凌晨的时候突然之间去世了呢? 难道,这不是人为的,真的是心脏病发作? 想到此,我将手机掏了出来,翻开苏沫发给我的讯息之后,我心中的谜团就更大了。因为这条讯息之中明确的说着,朱强平时酷爱运动,一直身康体健并没有任何的病史。 既然没有病史,他怎么就突然死了呢? “刘叔,确定朱强是死于心脏病的突然发作?”这一点我必须要弄清楚。 “那就要问你了!” “问我?”我怎么越来越听不懂他的话了。 “是这样的,当我们发现朱强死亡了之后,便将情况上报了市局。因为朱强这个人与最近那起特大杀人案有关联,所以局里很快就派了人过来,带队的你认识!” “马磊?” 我之所以说是马磊,是因为如果苏沫得知了朱强的死亡,那么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我的,就算是昨天来不及,那么刚刚那通电话也会告诉我的。 “是的,就是马磊!” 看到刘长河点头之后,我就更加的疑惑了,既然马磊过来处理了朱强死亡的事情,那为什么苏沫会不知道呢? 不过这个疑问,并没有在我心中盘桓太长的时间,毕竟在庆功会的时候,王副厅长曾经宣读了一份儿任职命令,即日起马磊将担任刑侦二队的大队长。 一队和二队,虽然都是刑侦队,可通常都是相对独立的,除了在开碰头会议的时候会本着公开、互助的原则相互通报一下案件的情况之外,平时并不会有太多的交集。 这也就能够解释苏沫为什么不知道这件事情了,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马向阳一案是依靠马磊找到的证据结案的,他将这件事情压着也是能够理解的。 不过我相信,雷大炮是知道这件事情的,马磊可不敢连他也瞒着。 “既然是来的是马磊,你为什么说问我呢?”疑惑释然,我继续问着刘长河。 “因为跟马磊一起来的还有一个人!” “你是说……徐睿?” “是的!” 刘长河点点头:“当时徐睿在这里做了初步的尸检工作,朱强死于突发性心脏病也是他做出的结论,据我所知他可是你的助手,你总不会不知道这件事情吧?” “你看我像是知道的吗?” 我苦笑一声,到现在有点儿不确定我这样暗中调查到底是好是坏了,好处是我的确能在暗中偷偷的调查,可弊端也同样明显,有些讯息不是我第一时间能够了解到的。 比如朱强的死亡,这让我显得很被动! “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儿?”听我这样说,刘长河显得有些纳闷儿了。 “是这样的刘叔,我这几天请假了,手机也关机了,不然来做尸检工作的就是我了。” “既然休假了,那你为什么要来见朱强?” “我……” 我没有想到刘长河会冷不丁的这么问,顿时就把我给问住了,我该怎么回答,总不能说是想要将刚刚结案的案子给推翻吧? “行了,我就是随口一问,你不想说就别说了,其实我都明白,还是关于那起案子的对吧?”不得不说刘长河活成了人精,通过我来此的目的以及这些对话,就揣摩透了这件事情。 “是的!” 既然瞒不住了,我也就只能点头承认了,不过我必须让他给我保密才行:“刘叔,今晚的事情我希望你不要对任何人说,毕竟有些事情……” “我懂!” 刘长河满含深意的看了我一眼:“你们这起案子呢,虽然轮不到我参与,不过我这几十年的警服可不是白穿的,这么短的时间就结案了,恐怕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吧?” “刘叔,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或者知道了什么?”刘长河说的云淡风轻的,可是当这些话落在我耳朵里面之后,却足足将我惊出了一身冷汗。 难道,这件事情已经传出去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听说什么!”刘长河摇摇头。 第156页 “那你这番话……” “猜的!” 刘长河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你啊,穿警服的时间还是短,你要是像我一样,天天跟看守所这些个不老实的人打个二三十年的交道,啥事儿基本看两眼就能明白了。” “虽然不能保证猜测的完全正确,但大致方向总是不会弄错的,就比如你今天突然造访一样,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起案子还没有彻底完结吧?” “是的!” 我痛快的点了点头:“根据我手中所掌握的东西,的确是符合结案标准的,不过这当中还是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所以我就想弄清楚!” 话说到现在,我明白想要隐瞒过去是不可能了,于是只能给刘长河一个模煳笼统的回答,还特意表述了是我自己对于这起案子充满了好奇,而非局里的意思。 “你跟我说这些,是让我为你保密喽?”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我能看出来,这目光里面是藏着一些戏嚯的,可就是这样的神色,让我后背泛起了一股子寒意,他将话挑明了是什么意思,难道要胁迫我什么? “瞧把你吓的!” 刘长河撇撇嘴,忽然笑了:“想要我把今天的的事情烂到肚子里,那你就要付出一些代价,再加一顿酒,怎么样?” “成交!” 我长唿口气,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刘叔,现在能带我去收押朱强的房间看看吗?” “稍等!” 刘长河说完,已经是抓起了桌上的电话,接通之后说道:“小王啊,我是刘长河,我现在过去替你们值一会儿班,你跟小杨到食堂整点儿吃的去,记得多做点儿。” “走吧!”挂完电话,刘长河率先朝着门外走了去。 望着刘长河的背影,我心里是充满了感激的,虽然我们只有几顿饭的交情,不过他似乎真不是那些酒肉朋友能够相比的,处处都在为我考虑着。 就拿他打的这通电话来说,分明就是支开值班室那两个人的,这样做的目的不言自明,就是不希望那些人看到我,或者说不希望有人看到我进入收押朱强的房间。 看守所,通常都是将收监室建在地下的,这样更能容易维持看守所的秩序,也能更好的杜绝嫌疑人逃跑的可能。 这座看守所我来过几次,可没有一次真正去了解过这里的构造和环境,此时跟在刘长河的身后,望着那长长的走廊以及两侧封闭起来的铁门,我感觉异常的难受。 庆幸的是我没有幽闭症,不然那狭窄幽暗的长廊,摇曳的昏黄灯光,非得让我抓狂不行。 “刘叔……” “嘘……” 刚刚踏入这走廊之中,我就感觉到了一股子压抑,所以就想问问刘长河要往左右哪个方向走,但我的话还没有说出来,他已经朝着我做出了噤声的手势。 当我安静下来之后,他轻轻推开了值班室的门,进去呆了二三十秒的时间,再退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串钥匙,随后示意我向左走。 “既然要帮你保密,那就要做到位不是,监控总是要关掉的!” “谢谢刘叔!”这声谢谢是我发自内心的。 “那就再加一顿酒吧?” “可以!” 其实就算刘长河不说,等这起案件真正结束的那天,我也会好好请他喝一顿,以此来表达我的谢意。 走廊有四五十米,两侧都是关着的铁门,透过门上那细小的钢筋缝隙,我能听到房间里里面传来的各种声音,唿噜声、磨牙声、梦话声不绝于耳。 “喏,这间房子就是朱强的,进去吧!”当拐过一道弯之后,刘长河停下了脚步,随后掏出钥匙轻轻打开了一道铁门,示意我赶紧进去。 当我进去之后,刘长河也是跟了进来,伴随着轻微的咣当声落入我的耳中,铁门再次关上了,而就是在这个时候,我看到刘长河嘴角勾起了起来。 一抹略显诡异的笑容,浮现了出来…… 第三十一章 心肌梗死 “刘叔,你,你关门干什么?” 这间屋子有十来平米大小,除了一张床以及一个马桶之外,再有的就是墙上面的那个摄像头,在炽白的灯光照射下,光秃秃的显得有些冰冷。 这种氛围瀰漫起来,映衬着刘长河嘴角的笑容,让我不由的哆嗦了一下,他想要干什么? “你啊,还是经验少!” 刘长河走到床边直接坐了下来:“我跟你说啊,每个地方其实都是一个小型的社会,这看守所里面尤为严重,毕竟这块地界里面鱼龙混杂!” “刘叔,你的意思是说,警察跟犯人……”我不敢百分百确定他说的是不是这个意思,所以也就没有把话说死。 “我可没有那么说!” 刘长河别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但是小心一些总是好的,你说对不对?” “嗯!” 虽然看起来刘长河否定了我的话,但我知道这看守所里面,绝对多多少少有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当然一般这种勾当最多是违纪,构不成真正的犯罪。 “不说这个了,不要忘了你来到这里的目的,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发现吧?”跟我想的一样,刘长河显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面过多的纠缠下去,而是顺势转移了话题。 第157页 “刘叔,是谁第一个发现朱强心脏病发的?”我很快进入到了自己工作状态当中。 “是小王,就是刚才我支走的那个!” 刘长河说着,指了指监控:“你应该知道,看守所收押的嫌疑人都是暂时性的,一旦法院的判决下来之后,他们就会被分到所需服刑的监狱当中。” “但有很多的案件,判决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这段时间他们就要在看守所之中度过,当然那些取保候审的除外。而这就需要我们加强看守所的防范措施,比如这房间里面的监控。” “装监控的目的,并不是为了窥探嫌疑人的隐私,而是为了提前洞悉他们的不正常反应,比如想要逃跑的,又比如因为犯下大案想要自杀的!” “朱强所牵涉的那起案子,性质是十分恶劣的,所以我们为他提供了单独的房间,并且从他关进来的那一刻起,就派了专人来看守监控。” 虽然我没有在看守所工作过,但是对于最起码的拘押制度还是清楚的,往往涉及到大案、要案的犯罪嫌疑人,都会单独关在一个房间,其目的也是给他们提供更好的保护以及安静的悔过环境。 “他进来之后,反应是什么样的?” 在我的日常的工作中,经常会接触到做着各种工作的同事,其中就有对于监狱、看守所等地进行设计、完善工作的,从他们口中我也得知到了一个从未了解过的情况。 据他们说,虽然监狱和看守所都是收押犯人的地方,但是其中却有着明显的不同,其中一点就体现在建筑的设计上面。 监狱,最重要的考量点是安全,就是防范犯人越狱。 但是看守所需要考量的还有一点,那就是给人造成的压迫感! 之所以会考量到这一点,是因为收押在看守所里面的嫌疑人,往往都是没有经过法院判决的,也就是没有对犯案过程进行过陈述和供人的。 为了让他们能更好的配合警方审讯,看守所通常都会设计的异常压抑,从而诱发犯罪嫌疑人内心之中的恐惧,在审判的时候令其更好的认罪。 就拿我所处的房间来说,墙壁是带着墙刺的水泥,灯光是冷色的炽白,这样很容易让人的心中产生慌乱,更容易动摇犯罪嫌疑人负隅顽抗的心思。 我是一名警察,乍然走到这样的房间中尚且显得不是很适应,更不要朱强了,我相信他进来之后,一定是有着本能反应的,说不定那里面就隐藏着我想要的东西。 “这句话你算是问到点儿上了!” 刘长河说着的时候,从床上站了起来:“对于朱强的收押,局里曾经下发过专门的红头文件做了指示,因此所里也就非常的重视,这也是将他分离开的原因!” “朱强是白天收押进来的,所以我在晚上值班的时候,特意观看了一下监控录像,发现整整一个下午,他都是显得忧心忡忡坐立不安的!” “这是正常的。” 我点点头,如果朱强的反应是很平静,那才真的是不对劲儿。 “但是……” “但是什么?”我知道,重点来了。 “但是在夜幕降临之后,朱强忽然陷入到了平静当中,就这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我们送过来的晚饭都没有动一口!” 刘长河说着,走到床边躺了下来,面朝墙壁身体蜷缩,而后又将白色的被子给盖在了身上,将全身都给笼罩了起来。 “他睡觉了?”如果真是这样,朱强的心可真够大的。 “没有!” 刘长河摇了摇头:“最初,我们也猜测着他睡着了,但是经过仔细的观察之后我们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儿,他并不是想睡觉,而是在害怕!” “害怕,害怕什么?” “害怕什么我不知道,不过我注意到了床腿儿不断的挪动着位置,虽然移动的幅度很小,但却是具备持续性的,那应该是身体剧烈抖动造成的。” “我们之前之所以没有发现,完全是因为被子是白色的,灯光也是炽白的,加上我们又是在通过监控观察,所以才没有看到他的颤抖和恐惧!” “后来呢?” 刘长河说的是事实,这涉及到了一个物体相对之间静止的问题,当一切都是笼罩上同一层颜色的时候,轻微的差异很难引起人的注意和警觉。 “后来……” 刘长河回忆了一下说道:“当时我们的理解是他在忏悔自己的罪过,害怕面对法律的审判以及牢狱之灾,很多刚刚收押的犯人通常都会如此,所以也就没有放在心上,一直到昨晚凌晨的时候!” “凌晨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迫不及待的追问了出来。 “凌晨的时候,是小王在守着监控,就在我查岗的时候,小王通过对讲机让我赶紧过来,当我赶过来的时候,朱强已经是没有唿吸了!” “小王怎么说?”这其中的细节,是一定要搞清楚的。 “小王说在零点钟声敲响的时候,他看到朱强勐地从床上弹了起来,口中似乎发出了一声大叫,随后直接摔在了地上,开始了剧烈的翻滚!” “这点儿从监控之中证实了没有?”我问刘长河。 第158页 “证实过了!” 刘长河翻身下床,指着马桶边说道:“我反覆看过几次朱强死亡时候的监控,都跟小王所说的相符合,当时朱强就是趴在这里的,你的助手赶来后做了尸检,确定朱强死于突发性心脏病!” “不,确切的说是急性心肌梗死,具体叫啥我也记不清楚,总之你的助手说是属于心脏病的范畴,颤抖是以为胸痛的原因!”在说完的最后,刘长河又是补充了一句。 对于这个,我没有去跟刘长河解释,他只需要知道这是心脏病的一种就行了,于是我就走到了他站着的地方:“当时朱强就是躺在这里?” “对,就是这里,他是俯趴在地上的。”说着,刘长河还给我比划了一下。 “……” 站在原地,我没有去看刘长河做出的动作,而是陷入到了沉思当中,我在尝试着还原当时的景象,朱强到底是不是真的死于急性心肌梗死呢? 我做出这样的猜想,并不是质疑徐睿的尸检结论,毕竟他是我的助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就是他的师傅,我质疑他跟质疑我自己没有什么区别。 可是这其中又存在着难以避开的矛盾点,首先苏沫给我的资料当中显示,朱强这个人没有疾病史,而且就算资料与朱强本身的情况有着出入,还是有一点不容忽视的。 那就是,朱强本身就是医生! 如果他真的有心脏病史,那么在被收押的时候,出于对自己安全的考虑,他不可能将情况做隐瞒。退一步讲,就算是他做了隐瞒,也绝对会随身带着药物。 当然,在心脏病的范畴之中,的确是有一种病会发作在没有病史的人身上,那就是急性心肌梗死! 这种突发的症状,有可能会降临在每个人的身上,通常过劳、情绪失去控制、暴饮暴食或者寒冷的刺激,大量饮酒都有可能诱发这种病。 急性心肌梗死的临床症状因人而异,但大部分的人都会出现胸痛、噁心、呕吐、出汗或者血容量不足的情况,这样的确是能够解释清楚朱强出现的颤抖。 可是在这之中还有一点是不容忽略的,就是那床被子! 因为急性心肌梗死发作的时候,人通常都会有一种发热感,但我想不通的是,既然是急性心肌梗死,朱强又是一名医生,为什么死死的捂着被子,而不是将其掀开呢? 虽然他是精神科的医生,但要说对于这些常识都不了解,我是绝对不会相信的,如果按照这样来推断的话,朱强是不是死于急性心肌梗死就有待商榷了? 虽然,他最后的确是从床上滚了下来,虽然徐睿的做出了初步的尸检报告! 假设,我的猜想和推断是正确的,那么朱强为什么会躲在被子里面瑟瑟抖动呢? 为什么,又会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死亡呢? 第三十二章 相似死亡 这些问题,身为法医的我暂时都想不明白,刘长河显然也是不懂的,所以我也就没有问他,只是望着那张床,望着我站着的地方,反覆的扫视着。 最终,我决定趴下来看看! “你要干什么?”看到我的动作之后,刘长河露出了疑惑。 “没什么,看看能不能找到想要的东西!” 我想要什么无需赘述,因为我总觉得朱强的死比较蹊跷,所以就打算好好看一看,而就是这一看,还真让我发现了一些东西。 “这里怎么会有泡沫呢?” 众所周知,泡沫是很轻的东西,往往会附着到其他的东西上面,这间房屋之中因为通风良好,长时间保持着干燥,所以铁制的床上难免是带有静电的。 静电的存在,可以让细小的泡沫颗粒吸附在床板的下面,很长时间之内都不会脱落。 “泡沫?”听到我的话之后,刘长河微微愣了一下,随后也趴了下来。 “刘叔,最近看守所里有没有更换过什么设施?” 通常,泡沫都是包裹一些易碎、或者较为贵重的东西的,所以我就想问问刘长河,虽然这东西不一定是什么线索,不过存在于床板底部还是有些奇怪。 “更换设施啊……” 刘长河回忆了一下,随后说道:“年初的时候曾经安装过摄像头,会不会是那个时候留下来的?” “有可能!” 我点点头,我记得当初警局更换摄像头的时候,我就曾经帮着施工人员打过下手,拆开包装的时候,的确是有着泡沫存在的,而且跟床底下吸附的颗粒大小相差无几。 “疯子,你是不是太多疑了一些?”看到我趴在地上仍然不肯起来,刘长河拍了拍我的肩膀。 “有可能是我想多了!” 床板下面没有除了一些泡沫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东西存在,所以我就打算站起身来,可就在我余光划过靠近墙角的床腿时,顿时就愣了一下。 我不知道是不是灯光造成阴影的缘故,总之我在那里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那形状有些像是小手印。 “难道……” 说是眼花了也好,说是我看错了也罢,在这一刻我脑海中所充斥的,完全都是马向阳家窗帘上面出现的小手印,所以赶紧站了起来,二话不说将床就给挪开了。 第159页 “嘶……” 床挪开之后我就蹲了下去,当看到那清晰的血色的小手印之后,我顿时就倒抽了一口冷气,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那小手印分明就是用鲜血涂抹成的。 而且,从鲜血的干涸程度来看,时间并不是太长! “怎么会这样?” 我愣住了,刘长河何尝不是如此,他用手碰触了一下,又放在鼻子跟前闻了闻,最后索性直接放到了嘴巴里面,吧嗒了两下说道:“我可以肯定,这是鲜血!” 说完,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只是,这怎么可能呢,这小手印是怎么出现的?” “看看其他的地方!”小手印的出现,让我愈发开始相信自己之前所做出的猜想了,朱强很有可能不是死于心肌梗死! 之前,刘长河说朱强躺在床上的时候,床腿儿曾经出现了微微的挪动,当时我本着相信徐睿尸检报告的情况下,先入为主的认为那是急性心肌梗死带来的胸痛所导致的。 可是随着小手印的出现,让我直接推翻了之前的想法,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朱强的身体之所以出现了颤抖,完全是因为害怕。 小手印的出现,让我和刘长河都紧张了起来,于是开始搜索房间的其他地方,可让我们失望的是,除了墙角那里的两个手印之外,其他的地方并没有。 难道真的有鬼吗? 我在心里嘀咕了一句,便渐渐的陷入到了回忆之中,我记得清清楚楚,案发当晚马向阳家里的窗帘上有着小血手印,可是我们并没有提取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随后在我暗中调查的时候,更是有个孩子的笑声将我引导去了马向阳郊区别墅的地下室中,然而当我进去之后,那个孩子却是凭空消失了。 现在,朱强身死的房间之内又出现了小血手印,这其中到底有着怎么样的关联,难道说这个孩子,跟其中一名受害人有匪浅的关系,现在来寻仇了? 这个念头在我的心中盘桓着,始终挥散不去,不过我并没有跟刘长河说出来,虽然他对我不错,但这并不能成为我泄露案情的理由和藉口。 “这两个小手印,代表着什么?”我不说,不代表马向阳不问,而且他的话很犀利,直接就切向了我正在调查的这起案件,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刘叔,有时间我再跟你解释吧,现在我想去看看那晚的监控录像!”我搪塞了一下。 “那你跟我来吧!”刘长河岂能不明白我的意思,不过既然我已经委婉的拒绝了,他也就没有死缠烂打,而是跟我说了一声,率先走了出去。 监控录像里面的朱强,跟刚才刘长河所表述的基本完全一样,他刚刚进入这房间的时候,显得忧心忡忡烦躁不安的,在房间里反覆的踱着步子,足以彰显出他内心的焦虑和恐慌。 “刘叔,快进一点儿!”监控录像有几个小时的时间,所以我就让刘长河快进一些,当画面显现出朱强躺在床上的时候,我示意他可以慢慢的播放了。 正如刘长河跟我所说的一样,当朱强躺在床上之后,将全身用被子蒙了起来,身体开始了微不可查的轻微颤抖,一直到他勐然的翻身坐起之后,勐然张大嘴巴喊了一声,随后直接摔在了马桶的前面。 “刘叔,看口型,你能不能推断出来朱强喊得什么?”监控录像是没有声音的,而且我也不懂唇语,所以显得很费解。 “依我看,他不像是在喊什么,反倒是像……”说道一半儿,刘长河的话就戛然而止了,似乎在权衡着该不该将心中所想的东西说出来。 “刘叔,反倒是像什么?”我紧追着问。 “像是,像是喉咙里面卡住了什么东西,想咽咽不下去,想吐又吐不出来一样!”最终,刘长河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但就是这句话,让我的脑袋顿时嗡了一下,在这时候我想到了王群身死时候的景象,当时他的喉咙里面是生长出了头髮的,难道说朱强也是因此而死的? 越是想,我就于是觉得可能,当然支撑我如此猜想的,并不仅仅是王群身死的事情,还有的就是徐睿做出的急性心肌梗死的尸检报告。 我做了好几年的法医,几乎见过了所有常态的死亡方式,可以说有几乎没有任何两种死亡方式是有共同特徵性的,也就是说任何一种死亡方式其实都是独一无二的。 但偏偏,有两种死亡方式是很难从人死后的特徵中分辨出来的,那就是急性心肌梗死,和口鼻窒息性的死亡,如果不做尸体解剖,就算是经验再丰富的法医,也很难做出定论。 急性心肌梗死,是心脏缺血缺氧造成的心脏骤停而引起的死亡,通过外部症状几乎无法辨别,尸检之后能够发现心肌明显的坏死区,所以又叫做心源性猝死。 这种死亡方式,跟唿吸道受堵诱发死亡极其的相似,如果不通过尸体解剖,是很难将两者区分出来的。 而在窒息性死亡当中,通常分为溺毙和其他性的窒息,要将其区分出来,同样也需要进行尸检,将死者肺叶切下放入水中,如果上浮就是唿吸道窒息死亡。 反之,就是溺毙性死亡! 刘长河的一番话,让我愈发的确定朱强的死有问题了,但这并不是说我否定了徐睿的尸检报告,毕竟在这里是没有办法进行深度解剖的。 第160页 “刘叔,你能不能将录像向后倒退一点儿?” “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刚刚快进,现在倒退,刘长河要是没有疑问才怪。 “我只是想看看朱强在上床之前那一刻发生了什么?” 到了现在,我基本上能够确定朱强是死于口鼻窒息了,由此可以推断出来,朱强之所以钻到被子里面发出瑟瑟抖动,很有可能是因为害怕。 那么他为什么会害怕呢? 在快进的监控录像当中,是不是有着我们错过的东西呢? “停!” 果不其然,当刘长河将录像倒退了一会儿之后,我看到了之前从没有看到的一幕,朱强此时正站在马桶的边上,那样子就像是被石化了一样。 “刘叔,拉近看看!” 其实就算我不说,刘长河也会将画面拉近一些,因为朱强的样子看起来极其的古怪,双眼直勾勾盯着马桶,略有些肥硕的身体,也在不断的颤抖着。 “疯子,看朱强的样子,应该是从马桶之中听到了什么声音啊?”看到朱强有些诡异的样子,旁边的刘长河提醒了我一句。 “嗯!” 经过他的提醒之后,我发现事情的确是这样的,因为朱强身体在颤抖的时候,在有意无意的不断将头侧过去,那是倾听时候才会做出的动作。 难道说,这个马桶里面有东西? 第三十三章 马桶惊魂 疑惑充斥于我内心的时候,朱强身体颤抖的频率愈发频繁了起来,那颤抖的幅度倒不是很大,不过仍然要比蒙着被子的时候清晰的多! “难道,马桶里面真的有东西不成?” 此时,刘长河已经将画面拉近了,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朱强勐地伸出手将马桶盖给掀开了,在掀开的瞬间,我和刘长河几乎同时惊叫了一声。 因为,马桶里面真的有东西存在! 而且看起来,像是一只属于孩子的手。 那只手竖立在马桶里面,或许是因为浸泡时间太长的缘故,呈现着一种刺目的腐白,骨节微微的弯曲着,就像是有着孩子要从里面爬出来一样。 “嘶……” 在最初看到小手印的时候,我曾经脑补过一副恐怖的画面,可是我没有想到,真正看到的景象比想像的个更为恐怖,顿时就让我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怎么都无法相信,马桶之中居然真的有东西,而且还是一只手! 更可怕的是那手的大小,似乎跟床腿儿出现的小血手印相差无几,难道说在朱强死亡的那天,曾经从马桶之中钻出了一个孩子,从而将朱强给害死了? 我清楚这个念头是多么的荒唐,可我真的没有办法找到科学的依据去解释眼前的一切,马桶之中怎么会出现一只小手呢? “这,这……” 显然,刘长河也是被吓到了,他哆嗦着手揉了揉眼睛,深吸口气说道:“疯子,这他娘的是怎么回事儿,马桶里面怎么会有那玩意儿?” “我不知道!” 我摇摇头,盯着那画面说道:“但是有一点可以坐实了,朱强之所以躲在被子里面发出颤抖,并不是因为心脏病发作,而是被这只手给吓的。” “那他是被吓死的?”刘长河直到现在都没有彻底的回过神来。 “肯定不是吓死的,如果是吓死的徐睿不会将尸检结果定性为急性心肌梗死,因为那样会在脸上凝现出明显的惊吓特徵,至于怎么死的我暂时也不清楚。” 我本来是想将王群死亡时的景象说出来的,但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一来我这样说等同于泄露了案情,二来刘长河现在状态有些令人堪忧。 其实对于他的反应我是能够理解的,身为一名警察,始终都要保持着唯物主义的观点,乍然看到如此诡异的景象,自然是会受到极大冲击的。 毕竟,这完全就是在颠覆一个人的世界观! “快看,朱强把手伸出去了,他要做什么?”在我愣神的功夫,刘长河的声音将我给拉回到了现实当中,当我再次看向屏幕的时候,朱强已经将颤抖的手伸了出去。 不过他并不是将手伸向了马桶里面,而是哆嗦着按下了沖水键,当水箱里面的水旋转着冲出来的时候,我和刘长河忍不住对视了一眼,发现彼此眼中藏着的都是惊恐和骇然。 因为,那水不是透明的,而是刺目的红色,看起来就像是鲜血一样。 或者说,那根本就是鲜血…… 我们观看的是录像尚且如此心惊,更不要说当时面对这些的朱强了,他在原地颤抖了片刻之后,将马桶盖死死的扣上,直接跳上床用被子将自己蒙了起来。 随后,开始了长时间的颤抖。 看到这一幕,我和刘长河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一切都印证了我之前的猜测,朱强根本就没有病,他的颤抖完全就是惊吓导致的。 看着蜷缩在被子里面不断哆嗦的朱强,我感觉自己的唿吸已经变得急促了起来,在这时候,我已经能根据所看到的一切,将现场做出推断性的还原了。 朱强在被收押进来之后,因为担心自己蒙上牢狱之灾,所以充满了坐立不安的紧张,当时他在屋子里面来回踱着步子,就能够说明这一点。 第161页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异常的响动,侧耳倾听了一会儿之后,他将目标锁定在了马桶的上面,所以走了过去想要探查个究竟。 然而他没有想到,当他将马桶盖掀起来的时候,会在里面看到一只孩子的手。 骤然看到这样的景象,人会受到多大的惊吓是可想而知的,所以在愣了片刻之后,他决定尝试着沖马桶,期望水箱里的水能够将那只手给沖走。 可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当水冲出来的时候,会是血色的,甚至那根本就是鲜血,所以他赶忙将马桶盖扣上了,钻到被子里面逃避了起来。 但最终,他还是没有躲过这一劫,还是身死在了这座房间之中。 “刘叔,你把录像调到朱强从床上摔下来的时候,我想看看是不是还有别的异常情况?”我强令自己冷静下来,朝着刘长河招唿了一声。 “怎么,你还要看?”听到我还要观看监控录像,刘长河脸都有些白了。 “我只是想确定一下朱强到底是怎么死的!”朱强的死,总是让我联想到王群身死的景象,所以我想再仔细看看,看看是不是能够找到共同点。 “好吧!” 看到我如此坚持,刘长河也只能妥协,随后将监控定格在了王群从床上弹起来的瞬间,但是我反覆的播放了几遍之后,依旧没有看到任何异常的地方。 只有王群痛苦的样子,以及张大的嘴巴! “等等……” 就在播放到第五遍的时候,终于是让我发现了一处不起眼的地方,朱强从床上弹起来的时候,嘴巴是张开的,这个时候的他嘴巴里看不到任何的东西。 当时当他摔在地上的时候,在他挣扎着甩动头颅的时候,我在嘴角看到了一丝不起眼的黑,但是当他别过脸去的时候就消失不见了。 “刘叔,我们回去!” 我反覆观看录像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找朱强跟王群死亡时候的相似点,虽然我不能确定朱强嘴角的那一丝漆黑到底是不是头髮,不过我还是决定回去看一看。 “疯子,你他娘的真疯了吧,难道你没有看到监控里的东西,还敢回去?”听说我要回那个房间,刘长河的身体顿时震了一下,显然是贊成的。 “刘叔,我记得之前你说过一句话,你曾经反覆观看过朱强死时候的录像,那你为什么没有看到马桶里面的东西呢?”我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反问了他一句。 “怎么,你是在怀疑我?”听到这句话之后,刘长河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不是,我只是问问,确认一下刚才的马桶里的东西,是不是还有别人看到了,比如小王?”这些东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如果传出去势必会惹起轩然大波。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刘长河是什么心思,我的一句话刚说完,他就懂了:“这点儿我可以保证,除了你我之外,绝对没有人看到那些东西,不然以小王那张嘴,早传的沸沸扬扬了。” “既然是这样,刘叔就更应该跟我回去一趟了,有些痕迹你总是要抹干净的,如果今晚我们看到的一切公之于众,你想退休怕是都不容易了吧?” “……” 我的话说完了,刘长河也是陷入到了沉默之中,过了片刻才说道:“你说的在理,回头刘叔我请你喝顿酒,就算还了这个人情了!” “那就走吧!” “等等……” “怎么了?” “先把监控里那段给抹了!” 刘长河说着,以及摆弄起了那套监控设备,对于他的举动,我并没有打算阻止,因为有些东西真的是不能传出去的,让它埋没在这里也好。 “我们走吧!”弄完之后,刘长河示意我可以出门了。 “刘叔,你确定小王他们没有看到那一段?”我还是有些担忧。 “放心吧,绝对没看到。” 刘长河一面向外走着,一面说道:“监控室虽然不能离人,但是所里的摄像头有几十个,每间隔十几二十分钟就要切换。再有就是小王是出了名的大嘴巴,他要是看到了监控里面的东西,早他娘的传的人尽皆知了。” “那就好!” 听到刘长河这样说我就放心了,不过在这个时候,我又想起了一件事情,于是继续问道:“刘叔,在朱强收押进来之前,那间屋子有没有人去过?” “没有!” 刘长河不假思索的回了我一句,随后意识到了什么,问我说:“疯子,你什么意思,难道你是说有人在故弄玄虚?” “可能是吧,难不成这世界上还真的有鬼?” 这句话不光是我说给刘长河听的,同时也是说给我自己听的,如果在将朱强收押之前,曾经有人去过那个房间,或许事情会莫大的转机。 只要我们找到进入房间之中的人,或许就能弄清楚马桶里为什么会出现一只小手,水箱里面的水为什么是血色,墙角的床腿儿上又为什么会出现小手印。 可刘长河说的很清楚了,并没有任何人进去过,那这一切究竟该怎么解释? 第三十四章 必须要去 从我心里来讲,我是不愿意将刚才看到的种种跟鬼神联繫到一起的,但正如我在家里、在解剖室里、以及在地下室中所经歷的那些一样,根本就没有一个合理的解答。 第162页 “疯子,经过你的提醒之后,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不知道……” “刘叔,什么事情?” 刘长河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我给打断了,当一切都是陷入到迷雾之中的时候,我太需要一道光亮来给我指引了方向了,哪怕是一道萤火都行。 “在朱强被收押的前两天,那间屋子曾经更换过马桶!” “刘叔,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 他的这句话,犹如一针强心剂,顿时让我涌现出了一股振奋之感,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们或许就能解开马桶之中这恐怖景象的由来了。 “疯子,你是知道的,自打我打了退休报告之后,就一直在上夜班儿,更换马桶的事情我也是听别的同事说起来的,如果不是你刚才特意问了一嘴,我根本就想不起来。”刘长河讪讪的笑了笑,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刘叔,先不说这个了,我们赶紧过去,我或许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说完,我就急匆匆的朝着那房间跑了过去,今天我一定要解开这个谜题。 “喂,疯子你等等我……” 当刘长河的声音在身后迴荡的时候,我已经是冲进了屋子里面,二话不说就将马桶的水箱盖儿给打开了,但是当我打开之后,顿时就愣住了。 “怎么会这样呢,难道我猜错了?” 刚才刘长河说出收押朱强的前两天这间屋子更换过马桶,我之所以表现的振奋,是因为我猜测着更换马桶的人,很有可能是被人给收买了。 他们在施工的事后,将一些鲜血注入到了水箱之中,并将手一样形状的东西浸泡到了马桶之中,所以就造成了我们在监控之中看到的景象。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水箱壁上势必会沾染到血迹的,就算是将水放出来,也不可能丝毫都不留下,可此时我眼前的水箱壁,却是洁白无瑕的。 别说是成片的血迹,就连血丝我都没有看到一根……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是没有办法解释的,那就是浸泡在马桶中宛若人手一样的东西。 刘长河说的很清楚,马桶是在收押朱强的两天前更换的,如果那个时候将东西浸泡到马桶之中,易溶的东西经过四十八小时的浸泡,怕是早就没有原来的形状了。 可如果是不易溶解的东西,比如塑料之类的,那么在马桶抽水的时候,是一定会造成堵塞的。 可事实是,当朱强按下沖水键之后,我们清晰的看到那只手被血色的水给抽走了。 这样一来,就排除了有人事先安放了东西的可能。 换句话说,更换马桶的工人,是没有犯罪嫌疑的。 “疯子,是不是发现了什么,难道真的是有人在更换马桶的时候动了手脚?”刘长河略有些喘息的声音,把我从沉思之中惊醒了过来。 “没有!” 我摇摇头苦笑一声:“是我想的太多了,马桶应该没有被人动过手脚。” “既然没有人动过手脚,那我们看到的东西怎么解释,难道说真的遇到灵异事件了?”再次提起触目惊心的一幕,刘长河的话里面依旧带着惊悸。 “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我再去看看那两个小手印儿!”说完之后,我又来到墙角,蹲下身子仔细的看着。 “看出了什么?”刘长河显得有些紧张。 “根据鲜血的颜色和凝固程度来看,这鲜血脱离人体不会超过四十八个小时!”这完全是我职业经验的判断,不过我相信自己是不会看错的。 “这样说的话,就算马桶真的被人动了手脚,这小手印也不是那个时候留下的?” “是的!”我点点头。 在查看这小手印之前,我的心里还存在着最后的一丝侥倖,如果鲜血脱离人体的时间跟更换马桶时间是相契合的,那么很有可能是嫌疑人使用了我们所不了解的手段留下来的。 可此刻看起来,似乎真不可能是人为的了,毕竟时间这东西是不会骗人的。 “到底是不是人干的?”看到我一直默不作声的,刘长河有些着急了。 “刘叔,是这样的……” 我不想刘长河始终在这问题上面纠缠着,于是就将自己之前的猜测,以及现在得出的结论全盘说了出来,听完之后他就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过了好一会儿才是嘆口气说道:“算了,既然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就不要说了,我也不会再问了,再有两年我就退休了,别因为这个再惹上什么麻烦,那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说完,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疯子啊,刘叔有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刘叔,有什么你就直说吧。” “那我就直说了,这人啊,活的岁数越大胆子就越小,以前不相信的东西,也就慢慢的相信了。我想告诉你的是,有些东西流传了千百年不是没有道理的,你心中还是怀有些敬畏比较好。” “刘叔,您的意思是说,这个世界真的有鬼?”我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这让我有些紧张。 “当然有!” 刘长河毫不犹豫的点点头:“以前我一直信奉一句话,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地方有鬼,那就是人的心里,不然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罪恶。” 第163页 “但是在刚才看完了那段录像之后,我……” “刘叔,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眼瞅着吓唬人的话就要从他嘴里说出来了,所以我赶紧打断他转移了话题:“刘叔,我们最后看到的录像,朱强摔倒的时候是不是躺在这里的?” “稍微向左一点儿,我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还要揪着那段录像不放吗?”看我还固执的寻找朱强摔倒的确切位置,刘长河说话时已经有了一些火气。 “不是的刘叔,我只是找些东西而已。”我趴在地上一寸寸的搜索着。 “找什么,你是要把那只手找出来,还是要把那个孩子找出来?”刘长河越说越离谱。 “不,我找的是这个。” “这是什么?” “头髮!” 说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也好,说是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也罢,总之当我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手上已经是多了一根头髮,这或许就是此行最大的收穫了。 “头髮?” 刘长河看了一会儿说道:“从这头髮的长度,以及纤细程度来看,应该是属于女人的吧?” “是的!” 他穿了一辈子的警服,所以这点眼力还是有的,于是我也没有隐瞒,直接说道:“刘叔,现在我可以确定朱强是死于唿吸道窒息性堵塞了。” “就凭这根头髮?” “就凭这根头髮!” 点头的身后,我已经将头髮装到了证物袋里面,楞了一下之后我又走到墙角那里,从两个小手印上面刮下来了一些凝固的鲜血,随后放到了贴身的兜儿里面。 “刘叔,朱强的尸体是不是被拉到了南城火葬场?” “是拉到了那里!” 点点头之后,刘长河才反应过来,有些惊悚的问我:“疯子,你想干什么,你该不会是想去火葬场吧?” “不然呢?” 通过我手里的这根头髮,我基本上可以断定朱强跟王群的死亡方式基本是相同的。 但是,这也就意味着朱强的喉咙里面也是长出了头髮。 可是,这真的可能吗? 王群的死,对于我来说一直都是一个难解的谜题,好好的一个人,喉咙里面怎么就会生长出头髮呢? 可偏偏在我和徐睿所做的尸检报告中,头髮上面粘结的皮肉组织,还就是王群的。 当时,我是眼睁睁看着徐睿将皮肉组织切下来的,而且是送到省厅化验的,这中间是绝对不会出差错的,这样一来也就意味着尸检报告是不容置疑的。 如今,朱强也已同样的方式死亡了,那也就意味着的喉咙里面,应该还有更多的头髮堵塞着。 所以,火葬场我必须要去,必须要弄清楚头髮到底是怎么从他们喉咙里面长出来的? 我在暗自下着决心,可刘长河却在喋喋不休的劝解着我:“小峰啊,年轻人有工作热情是好的,但也要懂得审时度势才行,蛮干是不可取的。” “刘叔,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放心吧,我不会有事儿的。” 这起案子诸多的疑点都是我提出来的,而且刑侦局的白局长最终也採纳了我的建议从新调查这起案件,我更是在他的面前立下了军令状,如果不能查个水落石出,那我就要脱掉这身警服。 所以于公于私,我都只能继续向前走,别说现在还没有真的确定这其中夹杂着灵异事件,就算是真的有冤魂索命,我也得硬着头皮顶上去。 更何况,我已经能确定,在这起案件的背后,藏着一名我的同僚了,因此无论如何我都要将这个害群之马给挖出来,决不能再任凭他兴风作浪。 第三十五章 熟悉的人 “非去不可吗?”刘长河看起来是真的关心我。 “嗯!” 我点点头,转身就朝外面走着:“刘叔,今天晚上的一切,我希望你能保密,毕竟真说出去的话,影响总是不好的,而且也没有人会相信的!” “放心吧,我会让它烂到肚子里面的。” 刘长河跟在我的身后,说完之后又试着劝了我一句:“小峰啊,今晚看到的这些实在是太过诡异了,如果你非要去火葬场,我建议等天亮之后再去,这大晚上的……” 他的话说道一半儿便戛然而止了,我能领略到没有说完的意思,而且从我心里来讲,经歷了这几天的事情之后,我也不想大半夜的跑去火葬场。 不过破案这种事情,本身就是警察跟嫌疑犯的赛跑,看看究竟是嫌疑犯先逃脱法网,还是警察抢先一步寻找到确凿证据实施抓捕。 因此,我必须要争分夺秒! “刘叔,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必须要过去一趟,等我回来请你喝酒!”说完,我就直接走了出去。 …… 城市在规划的时候,通常都是将火葬场建在郊外的,我们这里也不例外。但我打上车之后并没有直接赶过去,而是将师傅家的地址告诉了司机。 因为我要将从地下室里面寻找的证物,以及从看守所里提取到的东西交给苏沫,让她想办法给化验一下,毕竟我现在的身份去做那些是不合适的。 在车上的时候我已经给苏沫打了电话,所以当我赶到的时候,师傅家的门灯正亮着,苏沫披着一件外套斜靠在墙上,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 第164页 “疯子,大晚上的你折腾什么呢?”计程车灯扫过的时候惊动了她,过来就先埋怨了我一句。 “长话短说,是这样的小沫……” 我将看守所发生的一切简述了一遍,随后将证物袋交给了她:“尽快把头髮跟血块化验出来,还有你跟看守所那边联繫一下,看看在收押朱强之前,除了两名更换马桶的工人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人进过那个房间。刘长河毕竟是值夜班儿的,所了解的情况难免有不透彻的地方!” 在我讲述那一切的时候,苏沫的脸色也在发生着变化,尤其是当我说到马桶里面的那只手以及红色液体的时候,她的面庞上划过了一道惶恐。 这种神色一直到我将证物袋交给她,都没有消散下去,甚至在说话的时候她还带着一些后怕:“疯子,现在都凌晨两点了,你就不要去火葬场了,天亮之后再说吧?” “不!” 我摇了摇头:“小沫,在我离开看守所的时候,刘长河也这样劝过我,同样被我拒绝了,所以你就不要再说了,现在我们最缺的就是时间,而且……” 说到这里的时候,我稍稍停顿了一下,因为我不知道是不是该将另一个顾虑说出来。 “而且什么?”苏沫显然不会就此作罢,追问着我。 “而且,晚上更容易寻找到线索!” “为什么这样说?” “你想啊,从马向阳身死之后,我就开始撞上那些科学没有办法解释的事情,这说明了什么?” “什么?” “这说明了两点,第一是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而且我容易招惹这些不干净的东西,不然为什么别人都没事儿,偏偏全都发生在了我的身上?” “呸呸呸,胡说八道!” 苏沫白了我一眼,之后说道:“疯子,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还是说说第二点吧。” “第二,就是有人在针对我。”这才是我心中真正存在的顾虑和担忧。 “针对你,为什么这样说?”苏沫显得很疑惑。 她想不明白,我何尝不是一样,可如果不是有人故意针对我,怎么这些吓人的事儿就都被我撞上了呢? “小沫,我猜测着,真正的兇手在做出这起特大杀人案之前,就已经知道了我们不会如此轻易的结案,所以弄出了这些看似属于灵异范畴的东西。” “他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搞出来这些?”苏沫继续问我。 “或许,是为了给我们施加心理压力,让我们知难而退,从而放弃挖掘真相吧?”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一个答案能够做出解释。 “等等……” 当我说完之后,苏沫轻轻蹙了蹙眉头:“疯子,如果按照你说的,犯罪嫌疑人弄出这些东西只是为了逼迫我们放弃继续追查这起案件,那应该将目标放在决策层的人身上才对,毕竟你只是一名法医。说句不好听的话,案子到底要不要继续追查,根本就不会是你能够左右的!” “你这样说没有错,可是你忽略了一点!”在来时的路上,我已经思索过这个问题了。 “哪一点?” “结案的事情!” “结案的事情?” 苏沫轻咬着下嘴唇思索了少许,随后勐地抬起头子道:“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犯罪嫌疑人之所以弄出来这些看似无法解释的事情,其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尽快的结案?” “是的!”我点点头。 “那我是不是可以这样说,犯罪嫌疑人其实很清楚一点,这起案子是不是会顺利的结案,关键点就在你的身上,所以才会搬出来鬼神之说混淆你的视听,从而让你放弃向局领导陈述案件中种种不合理的事情?” “我想是的!”我轻轻点了点头。 “可是,这样似乎就又有说不通的地方了啊?” 苏沫抬头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第一,犯罪嫌疑人是怎么知道你一定会洞悉到案件中那些疑点的,第二,他又怎么知道你一定会建议翻案呢?” “第一点,我能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迎着苏沫的目光说道:“虽然我们的职责都是处理刑事案件的,但我们的身份总是有些差别的,你们是调查、取证的刑警,而我则是做尸体勘检的法医。” “这跟犯罪嫌疑人针对你有什么关系?”苏沫还没有转过弯儿来。 “当然有关系,而且关系很大。” 我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如果犯罪嫌疑人有着缜密计划的话,在某些时候是能够欺骗你们的,但是我不会被骗过,因为我面对的是死人。” “死人是不会说谎的,而且只要是谋杀案的尸体,那就一定会给法医留下或多或少的线索,这就是犯罪嫌疑人针对我的第一个原因,他知道我会从尸体上找到不合理的地方。” “虽然你的话中有贬低我们的意思,但也不是没有道理,之前我们差点儿就着了犯罪嫌疑人的道儿,毕竟我们在明面上已经根据王群的日记做出了结案,我想这就是犯罪嫌疑人所希望的吧?” 话说到此,苏沫稍稍沉默了一下,再次抬起头的时候,脸上淡淡的失落已经不见了,有着的只是好奇:“现在说说第二点吧,我要听实话。” 第165页 “好!” 我点点头,盯着她的眼睛说道:“实话就是,我们一直都没有找到的真正兇手,就是我们局里的人。” “什么?” 之前,无论是我说的话多么骇人听闻,苏沫始终都能保持着淡然,可是当我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她不仅失声惊唿了出来,脸色更是变得有些苍白了起来。 “疯子,你知不知道这句话如果传出去意味着什么?”苏沫很少用如此严厉的语气跟我说话,足以想见她内心对我这番话是何等的骇然。 “我当然知道!” 看到她没有接话,我继续说道:“小沫,根据我们之前的推断,犯罪嫌疑人很有可能也是一名警察,而我在去王群家调查的时候,曾经在监控中看到了他。” “当时的情况我曾经跟你说过,那个人精通乔装打扮,更是具备很强的反刑侦能力,不然我也不会被他骗过去,从而让他从我眼皮子底下熘走。” “你继续说!”当我说到这里的时候,苏沫的脸色总算是好看了一些。 “那个人用窗台上垂下的绳子骗过了我,你可以说是因为他心思缜密的缘故,但我更相信这个人是了解我行事风格的,知道当电梯运行下来以后,我看到里面没人会冲到楼后面去。你可以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换做你当时在王群的家里,你会选择从大摇大摆的乘坐电梯下来吗?” “……我应该不会吧,毕竟那跟赌博没有什么区别,赌对了就能全身而退,可一旦没有猜中你的心思,那岂不是自投罗网了?”苏沫想了一下说道。 “这就是了,而且对于犯罪嫌疑人来说,那可不是普通的赌博,因为赌博输了还可以从新再来,但是他当时输了,可就再也没有翻身之日了了。” “可饶是如此他还是选择了乘坐电梯,这说明他有着十足把握确定我会跑到楼后面去,如果不是熟悉我的人,怎么会将我的心思钻的这么透呢?” 第三十六章 可怕之处 之前,苏沫对于我的话是充满了质疑的,但是当我将心中所想的一切说出来之后,她的态度有了一些转圜,终于不再表现的那么抗拒了。 打铁要趁热,看到她不再那么坚持自己的看法了,于是我继续说道:“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第二点,只有熟悉我的人,了解我的人才知道我不会放过案子的疑点,从而提出翻案的建议。” “嗯!” 话说到这里,苏沫终于是轻轻点了点头:“这样来说的话,似乎还真有这种可能,那么你心里有没有个大致的猜测,这个人到底会是谁?” “我不知道!” 我轻轻的摇了摇头:“我曾经试着分析过谁有这种可能,不过并没有得出一个方向性的结论,所以我才打算去火葬场看一看,保不齐能找到什么提示性的线索。” “你怎么知道火葬场那里一定藏着线索?”苏沫看来还是不贊同我过去。 “因为,犯罪嫌疑人希望我过去。”我把藏在心里最深处的话说了出来。 “你说明白一点儿,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苏沫又紧张了起来。 “刚才我跟你说过,犯罪嫌疑人既然能从窗台上甩下来一根绳子,那说明他已经知道我们在暗中继续调查这起案件了,那么现在他就只有两条路可走了。” “哪两条?” “第一,弄出来更多科学没有办法解释的事情,继续消磨着我们的耐心,一直到我们无法承受那种压力主动放弃调查。” “第二呢?” “第二……” 其实我并不想将第二点说出来,不过我知道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以后,不说清楚苏沫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于是只能说道:“第二,就是杀了我!” “你说什么?” 这句话说完之后,我看到苏沫勐的打了一个趔趄,当她扶着墙再次站稳的时候,脸上已经没有丝毫血色了,望着我目光里面更是充斥着深深的担忧。 “我刚才说的还不够清楚吗,只有我不明不白的死了,这起案子才有可能会终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是带着苦笑的,毕竟谁也不愿意诅咒自己。 “疯子,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苏沫说着,已经冲过来抓住了我的胳膊。 “小沫,你不要着急,我没有遇到危险,真的没有。”我想到了苏沫会在这句话下有所反应,可我没有想到她的反应这么大,双手把我胳膊掐的生疼。 “你没骗我?”她还是不相信。 “没有,真的没有,如果真遇到了危险,我还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吗,再说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也会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的啊!”我只能继续安抚着他。 “你可真够讨厌的。” 苏沫在我胸口使劲儿捶了两下,随后说道:“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说犯罪嫌疑人会杀了你,你在查案的过程中,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小沫,你先听我说完。” 早知道苏沫反应如此的强烈,我就不说那句话了,不过这会儿我只能尽力打消着她心里的疑虑:“这只是我的猜测,如果种种奇诡之事还不足以让我们知难而退,犯罪嫌疑人保不齐会做出狗急跳墙的事情来。” 第166页 “既然如此,那你就不要在暗中追查了,我现在就打电话给白局长,请示一下该怎么办!”苏沫说完,转身就要往院子里走。 “小沫,你等等。” 她这个臭脾气,真是让我一丁点儿办法都没有,所以只能拉住她说道:“我都说了那只是我的猜测,不一定就会是真的,你现在给白局长打电话,怕是师傅那关都过不了吧?” 我把师傅搬出来,总算是把苏沫给镇住了,她犹豫了一下说道:“电话我可以不打,但是案子你也不要再查了,我必须要保证你的安全!” “苏沫!”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们彼此表露了心迹的缘故,总之这个时候的苏沫,让我觉得有些不可理喻,我心里清楚她是为我好,可凡事总得讲道理吧? 而且,火葬场那里很有可能就隐藏着极为重要的线索,这个时候让我放手,还不如当初不让我调查这起案子呢? “许峰,我告诉你,这件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我绝对不会让你置身于险地之中!”苏沫语气强硬,根本就不给我留任何可以商量的余地。 “如果我让你跟我一起去火葬场呢?”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我只能将她也拉进来。 “你说什么?”苏沫愣了一下。 “我说,难道你不想知道真正的兇手是谁吗,难道你不想知道这起案件背后隐藏着的真想吗,如果你想知道,现在就回去穿衣服,然后跟我去火葬场。” 说完,我看她无动于衷,轻轻地嘆了口气:“如果你不去的话,这起案子我就再也不管了!” “去,为什么不去?”苏沫说完,拉着我就往院子里面走。 “小沫,我让你回去穿衣服,你拉着我干什么?” “干什么?” 苏沫冷哼一声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想把我打发回屋子,然后趁机熘走,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老老实实的在这里等着我!” “女人啊,什么时候能讲讲道理……” 望着苏沫的背影,我忍不住的苦笑了出来,这不光是因为她的这句话,更是因为我预见到了自己以后的生活,想必以后再也没有人权可言了。 …… 苏沫去的快,回来的也快,刚才的睡衣已经换成了运动服,散开的长髮扎成了马尾,在短短的时间之内,她再一次恢復了那个干练的刑侦大队长。 “我们走!” 说实话,从心里来讲我很讨厌苏沫这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可偏偏我还没有办法去反抗,于公她是刑侦一队的大队长,于私又是我的女友大人。 所以甭管我有多少苦,都只能是哑巴吃黄连往肚子里面咽,当然在这种苦涩之中,也夹杂着我之前想都不敢想的甜蜜和幸福,那曾经是我梦寐以求的。 南城火葬场,距离师傅家有四十分钟左右的车程,不过因为现在已经凌晨两点多了,所以路上的车很少,加上每个城市的计程车司机,都有着精湛的车技,所以仅仅用了二十多分钟就赶到了这里。下车的时候我看了看表,还差二十分钟就凌晨三点了,正是一天最安静的时候。 计程车司机,对于我们来到这里充满了费解,不过当苏沫亮出警官证和手枪的时候,他将想要说出的话咽了回去,一脚油门下去就消失在了我们的视线当中。 “疯子,还愣着干什么,过去敲门啊?”苏沫一旦进入工作状态,就会完全忽略他人的感受。 “小沫,你确定我们要敲门进去?” “怎么了,不敲门难道撬开?” 她的话,让我忍不住发出了苦笑:“大姐,我们是暗中查案的,你又是警官证,又是手枪的,现在还要我去敲门,真是唯恐别人不知道我们是警察啊?” “切,一点儿幽默感都没有!” 苏沫白了我一眼,压着声音说道:“你只看到了我亮出了警官证和手枪,但是却没有看到我特意让司机打的发票,更不知道我已经将司机所属的公司和他的工号记了下来,并且对他做出了暗示,不要将我们来到这里的事情说出去。” “如果他胆敢把我们来过的事情宣扬出去,那我就只能把他请回警局了,还有你以为我真的是让你去敲门,我不过是看你有些紧张,加上这里是火葬场,所以想缓和一下气氛罢了!” “在你心里嘲笑我的时候,我已经找到了合适的翻墙地点,就是那根电线桿子,距离火葬场的围墙有一米二左右的距离,凭藉那东西我们可以攀登到这四米左右的高墙上面。” “你……” 苏沫当初升任大队长的时候,曾经引起过很多人的非议,不过最终她凭藉自己的实力堵住了那些人的嘴,这其中就包括我。 但关于苏沫能力的问题,我更多还是听说来的,毕竟我的工作更多是在解剖室完成的,不可能跟其他的同事一样经常跟她梳理、调查案情,接触的那么多。 所以,对于局里盛传苏沫巾帼不让鬚眉的说法,我多少还是揣着些保留看法的态度,可现在我不会再这样想了,她的确是有着常人所不及的本事。 至少,她很轻易的解决了我们有可能暴露的问题,更是在第一时间找到了进入火葬场之中的办法。 第167页 “你还愣着干什么,走啊!”就在我发愣的时候,苏沫催促了我一句。 “小沫,你跟我说句实话,白局长之所以决定让我们从新调查这起案子,是不是因为你的原因,而不是因为我提出的那些不合理的地方?” 通过刚才的这些细节,我可以肯定我一直都低估了苏沫,虽然我们关系是那么的熟,虽然我们已经确定了恋爱关系。 我相信当初我提出的那些疑点,其实苏沫早就掌握了,换句话说其实她比我更清楚结案是不合理的,因此我有理由相信,白局长允许我们暗中调查不是因为我。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对于我提出的这个问题,苏沫没有丝毫的意外之色,就像早知道我会这样问一样。 第三十七章 苏沫的痛 “当然是真话!” 我这个人大的本事没有,臭毛病却是有着一堆,其中一点就是我没有办法忍受别人对我撒谎,当然我与人的交往当中,也都是以诚相待的。 “真话就是,的确因为你!”苏沫说话的时候一直都在看着我,脸上流露出来的是真诚,这一点我是不会看错的,换言之她并没有骗我。 “但我相信你早就洞悉到了那些疑点,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将我推到白局长面前呢?”这是我想不通的地方,无论怎么说苏沫都是大队长,如果她去质疑案情,分量会重的多。 “因为,当时我的确是希望就此结案的。” “为什么?” 苏沫除了脾气火爆一些之外,给我的感觉一直都是非常善良、正直的,既然她有着这种宝贵的品质,为什么会贊成一桩疑点重重的案子结案呢? “疯子,有些事情我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给你解释清楚,等到这起案子真正完结的时候,等到了合适的时间,我会将一切一丝不落的告诉你。” “我想知道你只是希望这起案子结案,还是说每一起案子都尽快结案?” 这个问题我必须要搞清楚,如果单纯是这一起案子,那说明苏沫或许有着某种苦衷,可如果每一起都是这样打马虎眼,那她的职业操守就有待指摘了。 真是那样的话,我只能理解为她办理案子更多的是为了自己的仕途。 “……” 我问出来之后,苏沫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当她再抬起头的时候,捋了捋耳边的髮丝,轻轻的说道:“我可以跟你保证,只是这一起案子!” 笑了笑之后,她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继续说道:“疯子,你还记得爷爷一直念叨的那句话吗?” “哪一句?” “这个世界上……” “这个世界上不只有活人和死人,还有……” “就是这句!”苏沫轻轻点了点头。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一直都没有明白!”苏沫冷不丁提起了这句话,让我心里勐地咯噔了一下,难不成师傅没有说完的后半句,真的藏着某些可怕的隐情。 “这句话的具体意思,还是等爷爷从部里回来之后你问他吧,我所能告诉你的就是,有些东西你可以不相信,但并不能说就是不存在的!” “这就是你支持结案的理由?”苏沫没有将话说明,不过我还是窥透了其中的意思,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她口中的‘东西’两字,所指的就是鬼神了。 只是,这东西真的存在吗? 难道,这起案件之中真的夹杂着科学无法解释的灵异范畴的东西? 还有,苏沫是不是经歷过什么,不然她为什么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 “我没有支持结案!” 在我沉思的时候,苏沫的话将我拉回到了现实之中:“自始至终我都没有支持过结案,我只是说不反对,这两者之间是有着本质性区别的。” “为什么?”我迫切的想知道苏沫内心的真实想法。 “……” 苏沫咬着下嘴唇看了我好一会儿,才轻嘆一声说道:“如果你没有了解我的过去,就无法体会我在面对这起案子时候的恐惧和纠结,而且我怕有更多的人死去。” 当苏沫说完之后,我也沉默了下来,我在思索着苏沫到底经歷过什么,能够让一向坚强的她,身陷到恐惧的包围之中,甚至于不惜违背自己的职业操守,对结案一事做出了不管不问的态度。 还有,她那句害怕更多的人死去,又是什么意思? 其实通过苏沫的话,我能够对她所经歷的事情做出一个大致的猜测,在她的成长过程中,应该是发生过一起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并且导致了不止一人的死亡。 我之所以做出这样的推断,完全是因为这起案子的特殊性,充满了种种不似人为的痕迹,这些东西将苏沫噩梦般的记忆给唤醒了,所以她才会明知道案情值得推敲的地方有很多,却依旧对结案无动于衷。 那么,当年她到底经歷了什么呢? “小沫,你能不能……” “疯子!” 我的话刚刚说出口,已经是被苏沫给打断了:“我说过,等到合适的时候,我会将一切都告诉你的,在我没有做好准备之前,我希望你不要让我为难好不好?” 第168页 都说再坚强的女人,其实内心都是柔弱的,这句话诚然不假,通过苏沫的语气以及表露出的神情,我可以断定她也有脆弱的那一面,也是需要人来关怀呵护的。 “既然你有着那么多的顾虑,为什么还要帮我去说服白局长继续追查这起案子呢,难道你就不怕我发生危险?”我并不是怀疑苏沫,而是我觉得这里充满了矛盾。 “疯子,在回答你之前,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苏沫盯住了我的眼睛。 “你问吧!” “你相信我吗?” “相信!”我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毕竟我认识苏沫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虽然平时她总是欺负我,可我绝对不相信她会对我有不良的居心。 “我之所以去说服白局长,是因为我很了解你,就算是白局长不同意重新调查此案,你依旧是不会放弃的,可那样一来你就太过于被动了。” “没有局里的支持,你孤身一人调查这么大的一起案件,无论是我还是爷爷,都是放心不下的。与其这样倒不如帮你争取到白局长的支持,至少我和雷局能够尽最大可能的帮助你,保护你!” “谢谢你,小沫!” 在我的记忆里面,这是我第一次跟苏沫说谢谢,而且说得如此真诚。因为我真的没有想到,苏沫之所以去说服白局长,其根由是出于对我安全的考量。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我的一点私心!” “什么私心?” 苏沫沉吟了一下,似乎在组织着语言,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其实这些年我一直都活在矛盾和谜题之中,所以我希望有个人能够帮我解开。” “为什么是我?” “首先,你的头脑更富有逻辑性,这起案件当中的每个疑点几乎你都罗列出来了;其次你是一名法医,长期跟尸体打交道胆子会更大一些;最后你现在是我的男朋友,理应为我出头。” 苏沫一口气给我说出了三条来,可偏偏不管是那一条,我都没有办法做出反驳,只能认命的嘆口气:“那你所说的矛盾和谜题又指的是什么?” “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鬼?”苏沫说完,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她的话,最终还是证实了我之前的猜想,她一定经歷过什么恐怖难忘的事情,而且这件事情给她的影响非常大,不然不会一直纠缠在心里面。 “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给你证实?”这是我的心里话,从案发到现在,我虽然经歷了那么多诡异的事情,但至今我都弄不清楚,鬼神到底是不是存在着的。 “只要你查清楚这起案子,就等同于给了我答案!”苏沫说完,深深的看了我一眼,随后朝着那根电线桿子走了过去。 “我懂了!” 到了现在我已经是完全明白苏沫的初衷了,因为这起案件到目前为止也是充斥着各种科学无法解释的东西,苏沫想要的就是一个真相,从而来重塑她迷茫,甚至是残缺的世界观。 “小沫,等等我!” 话都说明白了之后,我们之间存在的那层隔膜也在瞬间消融了,所以当我追过去的时候,心里也轻松了不少,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将全部心思放在案情上面了。 但愿,在火葬场能够有所发现吧! …… 火葬场,对于普通人来说总是颇为不祥的,用我们常说的话来讲,这里是烧尸体的地方,所以阴气会很重,难免会有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存在。 或许是之前经歷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又或许是苏沫刚才的那番话给我留下了太深的印象,当我爬上高墙,望向那偌大的火葬场的时候,后背隐隐泛起了一些寒意。 火葬场,一般都是建在相对荒僻的地方,根据《火葬场卫生防范距离标准》和《殡仪馆建筑设计规范》的规定,设有火化间的殡仪馆应建在离居民区最少两公里以外的地方,且处于当地常年主导风向的下风侧,这样的做的目的主要是有利于排水和空气的扩散,不至于影响到人的生活。 但真的放到现实里面,火葬场距离居民区通常都会有五公里左右的距离,毕竟对于很多人来说,封建迷信的残毒多少还是存在一些的,当然这也是无可厚非的。 火葬场,都是由灵堂、停尸间、敛尸房以及火化间构成的,所以我们必须做出一个大致的猜测,朱强的尸体会在什么地方,以我的推断应该是放在停尸间的冰柜里面。 不过苏沫却不这样认为:“我猜测着应该是在敛尸房。” “为什么这样说?” “根据你之前的话做出的推断,如果幕后兇手真的是我们身边的人,并且已经知道我们在重新调查这起案件了,那他肯定会尽快将朱强火化。” “所以,朱强只存在于两个地方,要么已经被火化装入了骨灰盒摆在了灵堂等待着亲人‘接走’,要么已经在敛尸房整理好了妆容,等待着火化!” 第三十八章 是人是鬼 “那就听你的,我们去敛尸房!” 苏沫的推断不是没有道理的,幕后真兇之所以杀死朱强,无非就是怕他走漏风声,顺之推测下去,那么他很有可能也会尽快将朱强的尸体给处理掉。 第169页 从而,将有价值的线索给销毁! 对于普通人来说,如果不牵涉到亲人的过世,怕是很多人一辈子都不会、也不想来这种地方,所以火葬场并不会採取太过严格的安保措施。 当然,白天还是有保安的,毕竟很多人在面对亲人遗体的时候,往往都会出现情绪失控的情况,这个时候就需要拦阻,甚至是加以驱逐了。 安保措施的简陋,为我们行事大开了方便之门,不过同样也给我们带来了莫大的压力,不管怎么说这里都是烧死人的地方,不管怎么说现在都是凌晨。 而这,让我和苏沫都显得有些紧张。 敛尸房,是为尸体整理妆容的地方,尸体从停尸间推出来火化之前,一般都会由入殓师来穿衣、打扮,在民间的殡葬文化之中,这也是对于死者尊重的一种体现。 南城火葬场我没有来过,不过这并不能成为我们寻找到敛尸房的阻碍,因为大多时候敛尸房都是紧挨着火化间的,而火化间通常都有一个醒目的标志,那就是烟囱。 现在的时间是凌晨三点,所以整座火葬场都是漆黑一片,为了避免惊醒门卫,我跟苏沫根本不敢使用任何的照明工具,只能在黑暗中摸索着。 “疯子,应该就是这间了!”黑灯瞎火的转了半天,我们终于顺着烟囱的指引来到一间屋子的门前。 “门锁着的,怎么办?”我拧了一下门锁,转不动。 “还能怎么办,打开呗!” 苏沫说着把我推到了旁边,示意我用外套把手机光亮做出遮挡的同时,也从腰上去下了一串钥匙,随后对转锁眼捣鼓了几下,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你还会开锁?”苏沫这手,多少让我有些意外。 “如果你多参加几次省厅的集训,别说普通的门锁,保险柜你都能打开!”苏沫说着,示意我把脚步放轻一些,随后率先走了进去。 静! 当我跟随苏沫走进去将门关上之后,仿佛一下子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迴荡在耳畔的只有她的唿吸声和我的心跳声。 我有这种感觉,苏沫当然也有,而且更加的紧张,不然她不会紧紧拉住了我的手。 “小沫,你不要这么紧张,其实如果你做几年法医就会明白,死人是最不可怕的,再说不是还有我呢吗?”我尽力帮她舒缓着这种紧张感。 “就是有你我才紧张!” 现在我们已经拐了个弯,所以我就掏出了手电,只要用外套裹住是不会被外面所察觉的。虽然手电的光不是很明亮,但我还是清晰看到苏沫在说话的时候,白了我一眼。 这一眼以及这句话,都让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跟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你容易撞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啊,但愿别被我给说中了!”苏沫说着,狠狠的掐了掐我的手。 “但愿吧?” 我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毕竟她说的一切都是实话,从马向阳死亡之后,我就接连遇到奇诡难解的事情,而其他的人,似乎并没有这样的情况。 不过她的这句话也给了我提醒,保不齐这黑暗寂静的敛尸房里面,就藏着幕后的那个真兇,所以在一步步向前走的时候,我也谨慎的留意着四周。 庆幸的是,一直到我们来到停放尸体的地方,也没有看到任何的人影,更没有听到什么古怪的动静。 “这个人就是朱强?” 在我的面前,此时平放着一具尸体,身上盖着一块白丈子,由于白丈子并没有将头遮住,所以凭藉手电的光芒,我能清晰看清楚这人的长相。 他看起来有些清瘦,两侧的脸颊都是微微凹陷进去的,浓浓的眉毛以及薄薄的嘴唇,被进行过静心的整理,乍然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当初我曾经看过他的照片,所以能肯定他就是朱强,现在开始你的工作吧!”苏沫说着的时候已经走到了我的身边,随后将手电拿了过去。 “嗯!” 我点点头之后,从裤兜儿里面掏出了一副手套,示意苏沫把手电照的近一些,轻轻的掰开了朱强的嘴巴,我首先要确认的,就是他的死亡方式,跟王群是不是一致的。 “嘶……” 当我将朱强的嘴巴掰开,看到里面的景象时,即便是我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但还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头髮! 正如我之前猜想的一样,在朱强的喉咙里面,我看到了一团黑漆漆的东西,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那就是头髮,而且从长度来看是属于女人的。 “真的是喉咙里面长出头髮导致的死亡?”看到这团头髮的时候,苏沫忍不住惊唿了一声。 “不尽然?”我轻轻摇了摇头。 “怎么讲?” “你看!” 我将手伸进朱强的嘴里,扯出来了几根头髮说道:“朱强的死亡,八成是头髮堵住唿吸道所导致的,但这头髮可不一定就是长出来的。” 说着,我指了指头髮的两端:“小沫,我们现在不妨做个假设,假设这头髮是能够生长的,那么为什么在这些头髮上我们看不到髮根呢?” “是啊,如果生长的话,应该有髮根才对啊?”苏沫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第170页 我没有直接给出她答案,而是继续说道:“你看,这一端是参差不齐并且带有分叉的,所以可以肯定这就是发梢,可是你再看一端呢?” “是整齐的!”苏沫不假思索的说道。 “不错!” 我沉吟了一下:“通常来说,无论人对头髮做多么精细的呵护,都没有可能完全杜绝出现分叉的出现,这也是我们将这一端认定是发梢的凭证。” “这一端是发梢,那也就意味着另外一端是髮根,可既然是髮根,那就应该有毛囊的存在才对,然而事实上并没有,所以就只有一个解释了……” “被剪断的!”苏沫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语气相当的笃定。 “聪明!” 我朝着他竖了竖大拇指:“一根头髮没有毛囊,或许是刚刚我拉扯断了,但是这些都没有,而且断的都很整齐,那就只能是被人剪断的了。” “你看,是不是这样?”说着,我已经将剩下的头髮全给扯了出来,跟我手中的这些一样,头髮的一端是有着分叉的,另外一段这是很整齐的断茬。 “这意味着什么呢?”苏沫皱了皱眉头。 “意味着……” 话说道一半儿的时候我顿住了,这不是说我心中没有确切的答案,而是我不知道自己猜测的是不是正确,权衡再三我还是把话说了出来。 “如果我的推断正确,这些头髮是被人塞进来的,而且是在朱强死亡以后。” “死亡以后?”苏沫惊了一下。 “是的,死亡以后!” 我点点头:“之前我曾经说过,在看守所的录像里面,我看到朱强抓着脖子张大了嘴巴。因为他的尸检报告是徐睿做的,所以我先入为主的认为他是受不了急性心肌梗死带来的痛苦从而发出的唿喊。” “但是刘长河的话给了我提醒,他说更像是喉咙里面卡住了什么东西,也正是凭藉他的这句话,我反覆观看了几遍录像,随后从朱强死亡的地方提取到了一根头髮。也正是这根头髮的出现,将我们的视线引到了火葬场。” “正如我们之前假设的一样,如果这些头髮真的是生长出来的,那么跟王群的死亡时一样,当用力向外撕扯的时候,一定会带出来血肉才对。” “可你看我手里的头髮,可有半点儿皮肉组织?” “没有!”苏沫摇摇头。 “而且头髮如果真的是生长着的,那么一定是杂乱无章的,毕竟谁的头髮都不可能朝着一个方向生长。但你看我手里面的,全部都是朝着右侧呈现出螺旋状的,这又说明了什么呢?”我继续引导着苏沫。 “说明……” 苏沫迟疑了一下,随后说道:“说明这是人为的!” “不错!”我点点头。 “可是嫌疑人为什么要这样做?”她又困惑了起来。 “因为,要毁灭证据!” “你说仔细一点儿!”苏沫似乎没有猜透这里面的关键。 “好!” 我整理了一下思绪说道:“根据我在录像中看到的东西,再结合王群的诡异死亡,我们可以相信,他们的死亡的确是因为头髮堵住了唿吸道导致的窒息。” “但为什么王群口中的头髮是带着他的皮肉组织的,朱强却没有呢?” “为什么?” “因为时间!” 第三十九章 敛尸惊魂 “因为时间?” 苏沫蹙了蹙眉头,沉思了片刻之后,依旧有些费解:“疯子,你能不能说的明白一下,毕竟我不是法医,没有办法根据尸体做出确切的推断和猜想。” “好!” 我点点头子道:“我想你应该记得,当我们得知王群死亡之后,我们在第一时间抵达了医院,随后我从他的嘴巴里面取出了连带着皮肉组织的头髮。” “但是朱强不同,朱强是在死亡了二十四小时以后被我们发现的,所以我才会说,他嘴里的头髮上面没有皮肉组织,完全是因为死亡时间过长的原因。” “你这样说我就明白了,归根结底你是说,无论王群还是朱强,他们嘴里的头髮都是人为的,之所以有的黏结着皮肉,有的上面什么都没有,完全是因为案发时间的长短。” “对,我就是这样认为的!”我点点头。 “可这个时间,又意味着什么呢?” 苏沫想不通的这一点,我在心中已经反覆推敲过了,所以直接说道:“意味着时间短的话,我们不会发现线索,可时间一长就纸就包不住火了!” “这是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 我皱着眉摇了摇头:“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的通,为什么这些头髮是没有毛囊存在的,为什么拉扯出来之后没有皮肉组织的黏连!” “如果……” 苏沫将手电照在我的脸上,轻轻的咬了一下嘴唇说道:“我是说如果这些头髮没有如王群嘴里的那样扎根呢,而就是这样团在一起卡在了他的喉咙里面呢?” “嘶……” 第171页 这句话,让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沉默了好一会儿我才说道:“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从某种意义上就能排除人为的了,只是这样可能吗?” 之前的所有假设,都是在我们猜想人为的基础上进行的,可如果真的退一步去想,将朱强口中出现头髮归结为灵异事件的话,似乎所有的疑问就都迎刃而解了。 当然,除了一点之外,那就是头髮真的能自己动吗? 唿…… 就在我们陷入到沉默的时候,房门那里突然涌入了一阵风,我感受到了这股风,苏沫当然也是感受到了,所以她在受惊的同时,把手电也是照了过去。 可就是这一照,让我后背顿时就冒起了寒气,苏沫抓着我胳膊的手,更是出现了剧烈的颤抖,因为我们眼前的这一幕实在是太过恐怖了。 手电光照射的地方,距离我们有三四米的距离,那里的地面上有着一片黑漆漆的东西,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那应该是铺在地上的头髮。 头髮,一直都是这起案件关键性的东西,无论是马向阳,还是王群,亦或是我们身侧的朱强,死亡都跟头髮有着脱不掉的干系,所以乍然看到门外也出现了头髮,我们的心情是可想而知的。 当然,如果仅仅是头髮,还不足以将我们吓成这个样子,关键在于这些头髮并不是静止铺落在地上的,而是在游动着的,就像是一条条蛇一样。 我没有眼花,更没有形容错误,那些头髮就是游动的。 “疯子,我怕……” 苏沫可是刑侦一队的大队长,而且各种案子都是沖在一线的,我跟她认识这么长时间,从来就没有听到她说过一个怕字,可是现在她怕了。 最初,她的手是死死掐着我的胳膊的,但是到了现在,整个人几乎都挂在我身上了,如果不是我手中还拿着头髮,怕是早已经钻到我的怀里面了。 她怕了,我何尝不是? 如此诡异的场景,如此清晰的呈现在眼前,我想换成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办法还能继续保持着冷静和淡定,而且还有两点尤为关键。 第一,现在的时间是凌晨三点钟! 第二,现在的地点是火葬场的敛尸房! “小沫,你不要怕,有我呢,头髮应该是风吹的!” 这个时候就算我已经尿了裤子,也得硬生生的撑着才行,所以我狠狠吞下了两口唾沫,随后绞尽脑汁想着用科学的因素来解释眼前诡异的一幕。 “不,不是风!” 苏沫使劲儿甩着头,语气中夹杂着满满的骇然说道:“疯子你看,如果是风的话,吹到墙边就应该停住了才对,可是你看那些头髮,顺着墙壁爬上去了……” 我刚才在安抚着苏沫,所以目光暂时从那些头髮上面挪开了,而当我听到她这句话再看过去的时候,身体顿时就颤了一下,连腿都是有了一些发软。 苏沫说的没错,当那些头髮到了墙根之后,并没有停止游动,而是向着上面爬了去,那种景象就像是墙壁是空的,里面蹲着一个散开头髮的女人,正在缓缓的站起来一样。 “疯子,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好不好?”到了现在,苏沫的情绪已经是有些崩溃了。 “好!” 通过在火葬场围墙外面的那些对话,我可以肯定苏沫在成长的过程中,曾经遭遇过某种可怕的事情,所以我能理解她突然展现出的脆弱。 当然,我自己也被吓坏了! 之前,我虽然经歷了不止一件诡异的事情,可我都能找到藉口来劝说自己,比如我洗澡的时候,可能是出现了幻觉,比如解剖室的小手脚印,可以说是某个人的恶作剧。 但从我在看守所看到马桶里的手,以及水箱里面冲出来的血一样的东西之后,我的心已经开始了动摇,而此时看到眼前这悚然的一幕后,我几乎真的相信这个世界有鬼存在了。 不然,怎么解释那些向着墙壁上面游动的头髮? “小沫,你把手电给我,我这就带你离开!” 我从苏沫手中拿过手电并不仅仅是为了能更快带着她离开这里,更是因为我的心里还藏着一个侥倖,我想看看头髮之所以游动到墙上面,是不是有着人为的因素存在。 比如,上面拴着绳子之类的…… 可事实却让我大失所望,当刺目的手电光落照射过去的时候,我所能看到的只有洁白如洗的墙壁,以及不断扭动着向着上面爬去的乌黑长髮。 “疯子,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看到我依旧没有逃离这里的迹象,苏沫再说话的时候,已经是带出来一些哭腔了。 “你等我一下,等我确认一件事情之后,马上带你离开这里!”我之所以执意要来到火葬场,并不仅仅是为了查看朱强喉咙里面的头髮,还有一点我必须弄清楚。 那就是,朱强到底是不是个左撇子? “你还想干什么,难道非要我们都死在这里你才甘心吗?”过往的恐惧,加上现在的可怕一幕,已经将苏沫彻底推向了丧失理智的地步。 苏沫的唿喊声迴荡在我的耳边,我已经是将手伸进了盖在朱强身上的白丈子里面,然后一把握住了他的左手,摸了几下之后便撤了出来。 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对称性,这一点在人的身上就有着很好的体现,如果将成双的东西做出精确的对比,你会发现无论是双腿还是双手,亦或是眼睛耳朵,其实都是有着细微差别的。 第172页 凭藉这些细微的差别,我们通产能够窥见到一个人的生活习惯,比如有些人每次走路都会迈出左腿,比如有些人打电话总是用固定的一个耳朵。 又比如,有些人无论做什么都更依靠左手。 两只手使用的频率不同,也就导致手上的茧子是不等量的,所以我才会摸朱强的手,我就是要弄清楚,他在生活之中到底是不是个左撇子。 从而来推定,切割刘云他们头皮的医生,到底是不是他? 事实证明我之前的猜想都是对的,因为他的左手上面,有着很容易感触摸到的茧子,尤其是中指第二关节那里显得很厚重,应该是常年握笔形成的。 医生,有两样东西是离不开的,一个是手术刀,第二个就是笔,所以我能确定朱强就是个左撇子,刘云她们的头皮,八成就是他做的切割。 茧子我摸到了,而且我也确定了朱强是个左撇子,可我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儿,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我给忽略掉了一样,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疯子,我求你带我离开这里……” 在我愣神的剎那,苏沫带着哭腔的声音将我拉回到了现实当中,回过头我看到的是她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加上我的余光又瞥见了墙壁上的头髮,将我好不容易强压下去的恐惧又给勾了起来,所以我也不敢有任何的怠慢了,拉起苏沫就朝着外面跑着:“小沫,有我在,我们现在就出去!” 砰! 敛尸房的门是被苏沫给撬开的,所以不存在锁死的情况,只需要拧一下把手就能打开,但这个节骨眼儿上,我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一脚就给踹开了。 大门是走不了的,所以只能回到最初翻墙进来的地方,当我们两人异常狼狈的翻过围墙之后,彼此脸上依旧充斥着浓郁的惶恐之色,所以急匆匆的朝着公路的方向奔行着,不敢做丝毫的停留。 当坐到苏沫拦下的货车里面之后,我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湿透了,至于苏沫情况似乎更加的糟糕,不仅目光透着些许呆滞,身体仍旧在不断的颤抖着。 原本,我是想好好安抚一下苏沫的,可就在这个时候,我勐然涌现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第四十章 转移方向 这个念头是关于火葬场的,确切的说是关于敛尸房内那恐怖一幕的。 当时,我们在猜想着头髮到底能不能够自主生长,随后便是被风声给惊醒了,从而看到地上铺满了头髮,并且如同小蛇一样游动到了墙壁的上面。 我们在受理这起兇杀案的最初,就一直有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穿插于整起案件当中,以至于在看到那一幕的时候,我和苏沫同时丧失了冷静的头脑。 但是在惊魂过后,我隐隐觉得刚才那一幕似乎有着疑点可循,如果我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么就能否定其中的灵异性,从而将其定性为人为事件。 第一,为什么在我们提出没有髮根的头髮能不能自主生长的时候,突然涌来了一阵风? 在进入敛尸房之后,我曾经将门给关了起来,而因为担心黑暗中会不会藏匿着幕后的那个人,我也曾经仔细观察过周围的环境,仅有的两扇窗户是关着的。 既然门窗都是关着的,那么风是怎么吹到我们身上的,偏偏时间还那么的凑巧? 巧合的事情,在我们的生活中并不少见,不过当巧合出现在案件中的时候,往往背后都有着推动这一切的手,所以我才会做出这样的猜想。 因为,往往警察在办案的时候出现巧合,通常都是不合理的! 第二,在受惊之下仓皇逃窜的时候,我曾经用脚直接踹开了门,那声音可是不小,尤其是在那么静谧的深夜当中,将其形容成为惊雷都毫不为过。 可这么大的动静,为什么没有惊动值班室的门卫,要知道从敛尸房到我们翻墙的地方,可是有着不短距离的,门卫如果有所反应,一定是会被我们察觉的。 而事实是,一直到我们翻出围墙,都没有听到任何人的声音,更没有看到任何的光亮,那也就意味着值班室的门卫,并没有从里面走出来查看发生的情况。 综上所述,我有理由相信这些事件都是人为的! 当然,要论证这一点的真实性,我必须要给出合理的解释。 第一点,是因为幕后真兇不希望我们将朱强的死定性为他杀,而是希望藉助灵异性的东西,给我们施加更大的压力,从而让我们放弃追查。 事实上他的确如愿了,当时我和苏沫都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至于第二点,我所猜想的真相有两种,一种是幕后真兇已经买通了值班室的门卫,另外一种就是门卫被幕后真兇算计了,比如被下了安眠药,又比如被捆绑了起来。 这些东西在我脑海中翻卷的时候,苏沫的情绪也是渐渐的平復了下来,随后我试探着将心中所想的一切说了出来,我不希望她将今晚经歷的看成是灵异事件。 如此一来,不仅会成为我继续调查这起案件的阻碍,最关键的是会让她的世界观发生颠覆性的改变。而这种改变,很有可能会让她在以后的案件侦查中错误的判断。 从而,断送了她的从警生涯! “或许吧……”在我讲述心中猜想的时候,苏沫一直都是沉默着的,当我说完好一会儿,她才幽幽的出了声,只不过这句话说的有些模稜两可。 第173页 “我想知道你确切的想法?”她这种状态,让我多少有些担心。 “你紧张我?” 苏沫反问了我一句,随后轻轻的笑了笑:“其实你不用担心,我刚才的确是受到了惊吓,但话说回来,无论是谁在那样的环境中看到那恐怖的一幕,身心都会瞬间浸泡到恐惧和悚然之中吧?” “嗯!” 我点点头,这一点是不可争辩的事实,不要说普通人了,就连将跟尸体打交道当成家常便饭的我,在当时也是被吓的一魂出窍,二魂升天的。 “那你认为这些……” “许峰!” 我的话刚说到一半儿,就已经被苏沫给打断了,她盯着我的眼睛说道:“正如之前我所说的一样,我怎么认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调查会将这一切做出怎样的定性?” “我懂!” 我明白了苏沫的意思,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她所坚持的依旧是之前的观点,让我继续去调查这起案子,无论真兇是人还是鬼,都必须弄清楚。 “师傅去了部里,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所以这段时间你不要一个人住了!”回忆,往往都会在独处的时候蔓延出来,我不希望苏沫面对这些去胡思乱想。 “我知道,明天我会搬到局里去,一直到这起案子真正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那就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火葬场那惊魂一幕惊走了我们的兴致,还是说我们在这个时间段我们都太过疲劳了,总之这一路上我们都没有再说话,一直到下了车以后。 “天马上就亮了,所以我就不送你了,回去之后你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白天比夜晚更容易暴露,我还是跟苏沫保持写距离比较好。 “嗯!” 苏沫点点头,看了我一眼说道:“你在王群家看到的那个人,我会帮你多多留意的,你给我的东西我也会尽快送到省厅去化验,看守所那里我也会暗中去调查一下,一旦有消息会尽快通知你的。” “还有,你自己多注意安全!” “我知道!” “那我走了!” “随时联繫!” 看着苏沫打车消失在视线之中以后,我才朝着酒店的方向走去,回去之后我先洗了一个热水澡,随后将自己仍在床上,进入了放空的状态中。 这种状态之下,能够让我的思路更加的情绪,将案情做出一个更好的梳理。 通过火葬场的见闻,我基本可以确定朱强是因为唿吸道堵塞导致的窒息,而且他也的确是一个左撇子,契合了使用手术刀的习惯,只是在这里面我有两个疑问。 第一个就是王群口中的头髮为什么没有髮根,扯出来的时候为什么没有粘连着皮肉组织? 第二个是我在握住王群左手的时候,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儿? 这两个问题从在火葬场的时候就困扰着我,原本我以为当时想不明白,是因为受到惊吓导致了头脑的混乱,放一放的话没准儿就能想通了。 可是当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思索了半天之后,依旧是没有一个清晰的答案,别说弄清楚两个问题,一个都没有办法做出解释。 在王群家看到的那个人,我基本可以确定就是幕后的真兇,可想要根绝所看到的那些来寻找到他,跟大海捞针没有任何的区别,这条路显然是走不通的。 这条路走不通,朱强这里的线索也断了,那么接下来我该要从哪里打开突破口呢? 还有,我之前怀疑幕后真兇就是局里的人,做出这样的推断是不是太过于突兀和贸然了呢? 在我最初接手这起案件的时候,想着只要是足够细心,足够小心就能很快将幕后的真兇给挖出来,然而到了现在我才发觉当初的想法是多么的幼稚。 “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去想那些扰乱我思绪的东西,让自己挣脱到案件之外,以一个局外人的角度去观看案件本身,或许这样就能看到想要的东西。 不是有句老话儿说过嘛,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等等……” 当我沉浸到这种感觉之中以后,还真的发现了之前的一个误区,我总想着从幕后真兇入手,将这起案件所隐藏的真相给挖掘出来,可我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 那就是我在查找真兇的时候,他其实也在想尽一切办法对付我,这种交锋是很难在短时间之内分出胜负的,可如果我转变个思路,或许眼界就更为宽阔了。 这个转变,就是将视线从幕后真兇的身上,转移到那些受害者的身上。 除却罪有应得的马向阳、王群、以及朱强之外,这起案件一共有十一名受害者,她们有着两个共同点,第一是来自于一个叫往生村的地方。 第二,那就是都在协和医院住过院。 往生村具体在哪里我并不是很清楚,但从当初马磊连去带回用了风尘僕僕的好几天来看,我选择去往生村绝对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所以我只能从协和医院入手。 十一名受害者从曾经在协和医院收治过,并且都被鑑定出了精神分裂,虽然说他们的监护人一栏都是写的王群,但我不相信真的跟幕后真兇没有过正面的交集。 第174页 但凡他们有过正面的接触,我想在医院里面都会留下蛛丝马迹的,即便是幕后真兇曾经对那些情况做过处理和隐藏,可我不相信他真的能将十一个人的痕迹都给抹去。 毕竟这是十一个人,尤为关键的是她们并非真的精神分裂,所以我想先总会有盲点存在的,只要找到一点,就能成为打开这起案件大门的钥匙。 当我将情况梳理到这里的时候,天色已经是大亮了,伴随着困意的来袭,我便沉沉的睡去了。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放在床头的电话响了起来…… 第四十一章 疑点重重 电话,是苏沫打来的,接通之后她先说了话,只不过声音里面透着浓重疲惫之感:“疯子,王群家里曾经出现的那个嫌疑人,目前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不过你送来的东西已经化验出来了,朱强口中出现的头髮跟王群嘴里发现的属于同一个人,就是受害者刘云,凝固的那些血迹同样如此。” “你到现在都没有休息?” 上述的这些情况,都跟我之前的猜想没有太大出入,所以并不能让我提起多少精神。我更关心的是苏沫的状态,怪不得她听起来有气无力的,原来今天都在忙这些事情。 “我倒是想睡,但只要闭上眼睛,脑子里就是火葬场那诡异的一幕,而且还总是勾起我不愿意想起的东西,与其饱受折磨睡不着觉,倒不如帮你分担点儿压力。” 这些也是我预料之中的,从火葬场出来之后,苏沫的情绪就一直很不稳定,能睡着那才叫怪事儿。不过我也没有继续安慰她,因为我很清楚说的再多,都不如尽快将真相查出来。 “看守所那里呢,在朱强收押之前,有没有人进去过那里?” “有!” “谁?”这让我的心顿时绷紧了一些。 “是这样的疯子,根据看守所张所长提供的讯息,我们得知在朱强收押进去之前,房间里面的监控是处于关闭状态的,所以他只能凭藉记忆来提供关于这方面的情况!” “他怎么说的?” 苏沫的这句话,让我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因为看守所每天都会收押或释放很多犯人,想来那个张所长是十分繁忙的,这样的情况下记忆难免会出现偏差。 不过既然没有监控,也就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了,但愿他的记性比较好吧? “他说,除了更换马桶的两名工人之外,没有人单独进去过那间囚室,只有收押王群的当天,曾经有人进去对囚室的安全做过细緻检查。” “是我们局里面的?”我知道重点来了。 “是的!”苏沫应了一声。 “是谁?” “马磊!” “马磊?” 当苏沫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我顿时就陷入到了沉默中,与此同时我的大脑也在迅速的转动着,仔细梳理着马磊在这起案件当中扮演的角色。 我记得在马向阳家发现那些尸体的时候,马磊是第一个去往协和医院的,而后案情的每一步推进,都跟他有着紧密的联繫,甚至可以说之所以能够结案,全都凭藉的马磊找出来的那些证据。 “难道……” 一个念头浮现在我脑海之中以后,我有些不敢往下想了,因为如果将马磊假定为幕后真兇的话,这一切似乎还真能说的过去,几乎没有讲不通的地方。 首先,刘云他们的病情鑑定报告是马磊找到的,凭藉着这个我们得知了王群是她们的监护人,更得知了王群跟这十一名死者来自于同一个地方。 其次,马磊当初执意要跟检察院的人去王群家搜查,并最终找到了王群的笔记本,上面记载着王群对于自己罪过的忏悔,正是凭藉那本笔记所记载的东西,真正意义上促成了案件的结案。 最后,当初开会的时候,说起派谁出去往生村核实那些受害人的情况时,马磊也表现的相当积极,当时我以为他是从一而终,但现在似乎成为了醒目的疑点。 而且,如果将马磊假设为真正的兇手,也就能解释清楚藏在暗中的人为什么如此了解我的生活习性了,毕竟在全局当中,我们两个的关系是最好的。 只是,真的会是他吗? “小沫,对于马磊,张所长是怎么说的?” 这些念头的确是在第一时间从我心底涌现出来的,但是我不打算现在跟苏沫挑明,一来马磊是我最好的兄弟,二来他现在是刑侦二队的大队长。 而且这一切都是在我假设的情况下,如果没有充足的证据链,我贸然提出怀疑某位同事的话,一旦传出去势必引起整座警局的震盪,那种结果可不是我能够承受的。 “张所长说,朱强是马磊和几名同事一同带过去的,因为担心收押朱强的房间存有安全隐患,所以马磊进去细緻的检查了一下。” “不过他记得很清楚,检查的事情都是大多都是其他同事们做的,马磊一直都在跟他交代朱强的情况,而且他记得当时马磊是站在门口的,根本就没有进入收押朱强的房间里面。” “唿……” 听完苏沫的话以后,我长唿了一口气,既然马磊一直都站在门口,并且有着张所长作证,那就说明马磊并不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那会是谁呢? 第175页 “小沫,跟马磊同去的其他同事,有没有不对劲儿的地方?” “没有!” 苏沫没有丝毫的迟疑的说道:“这个情况我也问过张所长,他说当时检查进行的很快,并且没有看到或者听到挪动水箱盖或者床的声音。” “而且在要把朱强关进去的时候,他表现的十分抗拒,我们好几个同事一起努力才把他给弄进去,后来还是马磊安抚了好半天他才平静下来的。” “等等……” 当苏沫话说到这里的时候,我捕捉到了一点,于是忙不迭的问道:“马磊在安抚朱强的时候,他们是单独呆在一起的,还是说张所长他们也在现场?” “也在!” 苏沫在那头儿说道:“关于这一点我曾经着重问过张所长,他说当时马磊说的一些话都事安抚性的,比如让他放松、实在不行就睡上一觉,只要招认了自己的罪行,警方一定会宽大处理的。” “这样说没有什么问题。” 在苏沫说完之后,我轻轻点了点头:“既然是这样,那也就意味着没有人曾经在囚室当中动过手脚,可这样一来要怎么解释床腿上面的小手印,怎么解释马桶里面血红色的液体呢?” “那就看你能不能查出来了!” 苏沫将难题又推给了我,随后说道:“这是今天所有摸排得到的情况,该做的我都做了,剩下的就看你自己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给我电话。” “好的!”我有些失落,却不得不接受没有丝毫进展的事实。 “那我先挂了,趁着困劲儿来了,我得睡上一觉!”苏沫声音中充斥着越来越重的疲惫感。 “好好休息,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就行了。” 挂断了电话之后,我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会儿,从苏沫这里得到的情况能够证实一点,马磊他们是没有问题的,那么藏在暗处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呢? 这显然是我没有办法窥到的答案,所以只能摇摇头努力让自己甩脱这个问题,随后抓起外套我就出了门,我要先下楼吃些东西,然后再赶去协和医院。 我赶到协和医院的时候是晚上十一点,因为太早过去的话,难免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还有一个考量的因素,就是协和医院最出名的是精神科,那里收治着很多精神病人。 如果我去的太早的话,那些病人基本上还没有休息,一旦不小心把他们给惹到了,那别说去细緻的查案了,能不能顺利走出来都是个问题。 毕竟,谁也不能保证精神病人会做出什么事情! 最关键的是,就算他们杀了我,我也没有地方伸冤去,谁让法律规定精神病患者是不承担刑事责任的呢? 病情鑑定报告上面,清晰的记载着刘云他们当时住过的房间,所以我直接来到了住院部,原本我想是不是要做一下乔装,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在王群家的时候,嫌疑人曾经从窗户上面甩下一根绳子,说明他已经知道有人暗中调查这起案子了,他具体知不知道是我并不重要,反正都是暴露。 医院的八楼,是收治精神病患者的,当我乘坐电梯上来的时候,发现病房安装着铁栅栏,走廊中间那里亮着灯,应该就是护士站,所以我直接敲了敲锁起来的门。 “谁啊?” 喊声传来的时候,我看到有一名护士走了过来,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样子,不过让我奇怪的是,她身上的衣服显得有些不合体,袖子和裤腿都短一截。 “您好,现在已经过了探视的时间,明早六点以后再来吧!”那护士显然是将我当成了病人的家属。 “等等……” 她说完转身就走,所以我赶紧喊住了他:“我不是来探视病人的。” “不是探视病人的就更不能进来了,该干嘛干嘛去。”她显得有些不耐烦。 “我是警察,过来了解点儿情况,麻烦你把门打开!”说完,我将自己的警官证亮了出来。 “啊,警察啊……” 看到我的警官证,那护士顿时就显得有些侷促了起来:“那个,您稍等一下,我回去拿钥匙,马上就过来!”说完,那护士一路小跑的回去了。 门距离护士站,不过就是十几米的距离,可我站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见到那个护士回来,这让我心里渐渐的升腾起了一股子不安。 第四十二章 第十二个 之所以涌现出这种不安,完全就是因为门口距离护士站很近,而通常来说钥匙都会摆放在较为醒目的地方,这么长时间打个来回都足够了。 可为什么,这个护士还没有回来? “该不会是……” 在这个时候,我想到了一个之前忽略的细节,那个护士在走过来的时候,我发现她身上的衣服很不得体,无论袖子还是裤腿儿都要短一截。 当时我没有些太过在意,但现在想起来我觉得那里面是有问题的,协和医院在全省都是颇有名气的,显然不会让医护人员如此不顾及形象。 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了,第一她穿的别人的衣服,第二她根本就不是护士,而是假冒的。 如果是第一种倒也罢了,可一旦是第二种,那就值得深思了,她为什么要假冒护士? 第176页 该不会,跟我要查的案子有关系吧? 除此之外,我还会回忆起了一点,当我亮出警官证的时候,那人脸上浮现出了明显的紧张,她是不是在心虚呢? 咣咣咣…… 不管是不是我猜想的这样,此时我都不能继续干等着了,于是使劲儿砸起了门,随后我看到走廊的灯亮了,有两个人朝着门口走了过来。 这两个人身上都穿着护士服,与刚才那人不同,她们身上的衣服都很合体,而且佩戴着胸牌,年长的那个护士帽上面更是有着两道横槓,应该是护士长了。 “同志,这么晚了敲门有事儿吗?” “您是护士长吧,我是市公安局的,想过来了解一些情况,麻烦你们把门打开,这是我的警官证!”说完,我直接将警官证递给了那名护士长。 “公安局的?” 护士长仔细看了看我的警官证,递给我的同时对着身边那人说道:“小张,把门打开!” “警察同志,这边儿走。” 门打开之后,护士长引着我走向了护士站,我一边四处打量着,一边说道:“护士长,刚才那名护士呢,怎么不见了?” “什么护士?” 听完我的话之后,护士长明显愣了一下,有些疑惑的看了我一眼:“警察同志,我们科室晚上只有两名值班人员,今晚是我和小张,哪里来的其他护士?” “不对啊,我刚才明明看到了一名护士,她还说拿钥匙给我开门来着?”现在我已经能确定刚才那人不是护士了,但是不是跟这起案子有关系我还不能确定。 “她长得什么样子?”护士长看我说的头头是道的,更加困惑了。 “她的个子比你们稍高一点儿,然后长的……”随后,我将那个人的长相以及穿着都是描述了一遍。 “哦,我知道是谁了。” 当我说完之后,护士长恍然大悟的说道:“那应该是我们这里的一名患者,您也知道住在这里的精神多多少少都有问题,我现在让小张把她找来,您看看是不是?” 护士长吩咐了小张一声,又对我说道:“警察同志,您这么晚过来,是不是询问前几天的那起案子?” 她问出这样的话,我丝毫都不觉得奇怪,那么大的一起案子,显然是藏不住的,而且当初马磊他们也来过这里调查情况,不然也不会拿到病情报告。 “是的,就是关于那起案子的,有些情况我们了解的不是很清楚,所以我过来再问问。”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能办不上忙了。”护士长说着,给我倒了一杯水。 “谢谢!” 我接过水问她:“为什么这样说?” 她示意我坐下,说道:“是这样的,前两天您的同事曾经来过这里,在将朱强医生带走的同时,也向医院通报了他犯罪的情况,当时院办就下发了通知,单方面解除跟朱强医生的合同。” “不仅如此,还将当时的护士长一併给开除了,据说她多多少少是知情的,但是并没有上报给医院,违背了她医务工作者的操守和道德,医院是绝对不允许这种害群之马存在的。” “那您是……” “我是后来调过来的,刚刚上任三天,所以我才会说如果是关于那起案件的事情,我帮不上忙。”护士长说完之后,朝着我做出了个致歉的眼神。 “原来是这样?” 我皱了皱眉头,又问她:“那你们交接工作的时候,有没有关于那些受害者的病例或者其他东西,如果方便的话,希望你能给我看看!” “没有!” 护士长摇摇头:“那起案子我们医院的领导十分的重视,所以当时做出了全力配合警方查案的承诺,关于那些受害人的所有资料,都交给你们警方了。” “那这里的其他护士呢,他们知不知道?”那条路走不通,我就只能换一条了。 “应该不知道。” “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当时你们警方都挨个的调查过,据说调查的结果是,那些受害者在这里住院的时候,都是朱医生和前护士长来照顾着的,别的人根本不让插手,当时很多人都认为那是朱医生的或者前护士长的亲戚。” “我知道了。” 我相信这护士长没有说假话,朱强跟王群他们勾结,其目的是为了害死刘云他们,这种事情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而且护士长也没有骗我的必要。 “警察同志,小张他们回来了,你看看是不是她?”在我沉思着的时候,护士长的话将我拉回到了现实当中,回过头我看到小张领着一个人走了过来。 她身后跟着的,正是之前那名假护士,在看到我的时候显得异常紧张和慌乱。 “是她!” 我点点头,随后苦笑了一声:“你们这里的人倒是挺有趣的,不过你们可要看好,如果假冒护士惹出来乱子,你们可都是要担责任的!” “谢谢您的提醒,我们以后会注意的。”这护士长的态度始终都很友好。 “那我就回去了,你们锁门吧。” 第177页 “那好,那我送送您!” 我们一前一后迎着小张和那名假护士走了过去,我注意到距离她们越近,那个假护士脸上的神色就越是紧张,到了最后更是成为了恐惧。 我想在她的认知当中,将我当做要抓她的人了吧? 念之所及,我赶紧朝着她说道:“你不要紧张,我……” “你不要抓我,不要抓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已经是被她给打断了,向后退着的同时,也在挣脱着小张的手。 “王艷,你不要紧张,警察同志是不会抓你的,不会抓你的……”王艷情绪的突然爆发,让护士长和小张都有些措手不及,所以纷纷安抚着她。 “警察同志,您别介意,住在这里的人你是知道的,精神状态都不是特别的稳定,我送您出去。”护士长说完,示意我跟她去门口。 “不要抓我,不要抓我……” 我们想要去到门口,就一定要经过小张他们的身边,这显然让王艷感受到了更大的恐慌,直接蜷缩到了墙角,一声声的向着我哭诉哀求着。 唉…… 看到她这个样子,我忍不住嘆了口气,这些精神病患者还真的挺让人同情的。 “啊……” 我没有抓她的心思,不过我想要去到门口,就一定要走过她的身边,而就是在这个时候,她双手撕扯着头髮喊了起来:“不是我,杨婷不是我杀死的,她是被朱医生害死的,真的不是我,你们相信我好不好?” “警察同志,不要理她了,一会儿我来处理这件事情!”护士长显然希望让我早点儿离开这里,不然这王艷的情绪很难稳定下来。 “谢谢您,那我就先走了。” 跟护士长说完之后,我的手就伸了出去,但就在我握住门把手的时候,勐然想起了什么,赶紧转过了身:“护士长,刚才她是不是说,杨婷不是她杀的?” “是的。” 护士长点点头,继续说道:“她的话您不要当真,她们十句话里面,有九句都不能信。你要是听她们的话,八成得把自己个折腾疯了!” “不是……” 我打断了护士长的话,示意她先不要打乱我的思路,随后将目光落在了王艷的身上。此时的她还在低声的啜泣着,身体也是在不断的颤抖着。 王艷之所以对我警察的身份如此敏感,我想很有可能是前两天朱强被警方带走造成的,而且她刚才说杨婷不是她杀死的,是朱强干的,这说明这个杨婷应该就是本案的一名受害者。 但当初的病情报告我曾经仔细的看过,十一名受害者当中并没有叫杨婷的人,那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我们没有搞清楚的隐情呢? “等等!” 当我顺着这条线捋下去之后,终于窥探到了一丝光明,我记得王群的笔记本里面记载着,说只有集齐十二个不同属相的女孩儿之后,才能让人延年益寿。 但因为王群想要从马向阳那里讹一笔钱,一直到案发之后都没有将第十二个女孩儿送过去,现在王艷口中所说的杨婷,是不是就是那第十二个呢? 第四十三章 意外收穫 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想,具体是不是这样我还不能确定,不过既然想到了这一点,那我就要弄个明白。 一旦我的猜想是对的,这起案件当中真的有第十二个受到伤害的女孩儿,那么就不仅仅是普通翻案那么简单了,势必还会挖掘出更深的隐情来。 “护士长,我能跟她聊两句吗?” 精神病人通常情绪都是极度不稳定的,所以我想要与之交流就要徵求护士长的同意,而且王艷现在的状态很不好,我需要护士长来协助我。 “警察同志,您确定要跟她沟通?”看样子,这护士长还是不很贊同我的提议。 “如果可能,我希望如此!” “那好吧……” 护士长沉吟一下点了点头:“不过有些话我必须要说在前面,第一,您必须保证不能刺激病人;第二,我会根据病人的情况来决定谈话是不是继续进行下去。” “可以!”我点点头。 “那我们过去吧!” 护士长说着朝着王艷走了过去,我跟在后面,尽量让自己进入一个放松的状态之中,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展现出亲切的一面,打消王艷对我的恐惧感。 可饶是如此,当我走过去的时候,王艷还是表现出了抗拒的一幕,她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惊恐,随后双手抓住护士长的胳膊,向着她的怀里面钻。 “不要抓我,不要抓我,杨婷真的不是我杀的……” “王艷,你不要害怕,他不是坏人,相反是来帮你抓坏人的。”护士长语气和蔼的劝解着她。 “真的,你真不是抓我的,是帮我抓坏人的?”王艷眼神之中藏着躲闪。 “是的,你看,我还给你带了吃的了。”说着,我从裤兜儿里面掏出了两块薄荷糖,经年累月跟尸体打交道,我养成了吃这种糖的习惯。 “我要吃,我要吃……”之前还表现出惊恐的王艷,在这时候却成为了一个孩子,抬起双手就要从我的手里将糖给抢过去。 第178页 “等等!” 我将她的手按下来,随后说道:“现在你回答我两个问题,如果你答对了,我就给你糖吃,如果答不对的话……” “你问吧,我一定能答对的。” “好!” 我点点头,捋了一下思路说道:“杨婷是谁?” “杨婷就是杨婷啊?”王艷的精神显然是有问题的,根本不明白我所指的意思。 “杨婷跟朱医生是什么关系?”王艷的头脑时常出于混乱之中,不过朱强却始终清晰的呈现在她记忆当中,所以我便尝试着从这里入手。 “跟刘云、杨丹一样,杨婷也是朱医生的病人。”王艷总算是说出了一些重要的情况。 “那杨婷跟刘云她们又是什么关系?”这一点尤为重要,如果确定杨婷跟刘云她们是一起的,那么案情就将出现曙光。 “她们是杨婷的姐姐,一个、两个、三个……”王艷说完之后,掰着手指头开始数起了数。 “王艷,咱们先把话说完好不好?” “护士长,让她数!”精神病人的确是会在突然之间犯病,可刚才我们谈话的气氛很好,我不相信这是王艷的无的放矢,显然是有着目的的。 “十二个!” 果不其然,就在这个时候,王艷勐地抬起了头,盯着我的眼睛说道:“她们一共是十二个人,杨婷是最小的一个,也是最可爱的一个?” “你怎么知道她们是十二个人?”王艷的一句话,已经证实了我之前的猜想,不过我还是要弄清楚才行。 “因为杨婷住进来的时候,表现的很乖,所以朱医生经常让她去楼下的花园散步,我们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 王艷说到此,陷入了回忆当中:“我记得她跟我说过,跟她一起来的还有十一个姐姐,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要把她们送到这里来,因为她们根本就没有病。” “你确定她是这样说的?”现在,我有些紧张。 “嗯!” 王艷点点头,随后说道:“当时我问过杨婷,我说既然没有病,你们为什么不跟家人或者医生说明白,这种地方就算没病,呆久了也会真的成为精神病,至少外面的人都是这样看的。” 说完,她就陷入到了沉默当中,眼睛里面隐隐有着泪光在闪动着。 “……” 这番话说完之后,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劝慰她,而且从她悽苦的神色之中我似乎窥透了一点,当初王艷被送进来的时候,是不是真的有精神病怕都是有待商榷的。 “她怎么说的?”最终,我还是问了出来。 “她说……” 王艷从那种失神的状态中挣脱出来,轻轻说道:“她说就算是她们没病也要住进来,因为他们不想让那个人失望,毕竟她们的一切都是那个人给的!” “那个人是谁?”跟王艷交谈的越多,我越是觉得这起案子还藏着更多的东西。 “我不知道,杨廷没有跟我说,只是说他姓马!” “马向阳!”这一点倒是跟之前的案情契合。 “那她有没有说,为什么不想让那个人失望?”我接着问道。 “说了!”王艷抬头看了我一眼。 “为什么?”我更紧张了。 “因为杨听说,是那个姓马的人从孤儿院领养了她们,给她们吃,给她们喝。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就是他们的父亲,所以她们不会让她失望。” “什么?” 当王艷这句话说完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心狠狠颤抖了一下,随后死死的盯着她的眼睛说道:“王艷,你确定没有记错,杨婷真的说他们是被从孤儿院领养的?” “嗯!” 我情绪的突然失控,让王艷又闪烁出了惊恐的神色,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虽然在这里看病,但我的记忆很好的,我绝对不会记错的,杨婷就是这样说的,她们十二个人都是被领养的。” “嘶……” 王艷如此笃定的话,让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随后我将目光望向了护士长,我想从她的口中确认,这种状态下的王艷,是不是可信的。 “她的言语清晰,精神状态稳定,基本上是真话!”护士长点点头。 “我知道了!”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声音都是有些颤抖的,如果王艷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之前结案时所有的取证、调查的证据都将会失效。 而且,这起案子远比我们所想像的要更加复杂。 “王艷,谢谢你,这是给你的,以后我还会给你带糖吃的。”说完,我将手里的薄荷糖递给了她,看着她脸上又是洋溢出了孩子般的笑容,我转身朝着门口走了去。 “护士长,如果可能,我希望你能暂时保密,你们院领导那里我会沟通好的。”我从王艷口中打探到的情况,是万万不能走漏出去的,因为这些实在是太重要了。 “您放心吧,我会守口如瓶的,您慢走!” “再见!” “等等……” 就在我要跨出那道铁门的时候,原本坐在地上的王艷突然沖了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说道:“这些糖是不是杨婷给你的,她没有死对不对,她结婚了是不是?” 第179页 “结婚?” 王艷的话把我给说蒙了,不过我很快就回过了神,赶紧追问道:“王艷,你跟我说实话,杨婷是不是有男朋友,或者说她是不是跟你说过结婚的事情?” 我没有想到,来一趟协和医院能够问出这么多的东西,我更没有想到,杨婷居然还有对象,所以我必须要将真相给问出来,很有可能通过这一点,就能将整起案件的面纱给撩开。 “有!” 王艷肯定的点点头:“当初杨婷跟我说过,她喜欢上了一个人,而且那个人也喜欢她,还说等过两年就会娶她。” “那个人是谁?” “我不知道,不过她好像提过,是一名医生!”王艷回忆了一下。 “医生?” 我的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怎么又出现了一名医生,这个人在这起案件中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呢? “王艷,那名医生是协和医院的吗?” “怎么可能?” 王艷摇摇头:“我们都恨死这里的医生了,他们天天逼我们吃药打针,怎么会跟他们搞对象。我听杨婷说是一名实习医生,不过那是半年前了,现在是不是正式医生我就不知道了。” “实习医生,半年前?”我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你还没有告诉我,杨婷是不是没有死?”王艷摇晃着我的胳膊。 “是的!” 我看了护士长一眼,随后朝着王艷轻轻点了点头:“杨婷没有死,她结婚了,他们去度蜜月还没有回来,所以让我给你带糖过来,等他们回来以后,她会来看你的。” “真的?” “真的!” 从小到大,我几乎没有撒过谎,不过这善意的谎言不会让我内疚,因为王艷的脸上开始闪烁起了明媚的光,那眼睛里面也是透出了希望。 “我走了!” 在王艷望着手中的糖露出笑容的时候,我朝着护士长跟小张轻轻点了点头,随后走出了那道铁门,那瞬间我放佛看到窗外划过了一道亮光。 第四十四章 真的是他 协和医院,是我所能走的最后一条路,可我没有想到这条路不仅走通了,而且走的是如此顺畅。这大概就是人在做,天在看,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吧? 走出医院之后,我的心情无比激动,调查了这么长时间,经歷了种种惊魂之事以后,案情终于趋向明朗化了,我想用不了多久,这起案子就要真相大白了。 但我心里很清楚,走到现在这一步,并不是我战胜了嫌疑人,而是幕后真兇败给了他自己,他将所有的一切都算计到了,偏偏忘了住院的患者。 或者说,他没有办法把控这一点。 可反过来说,如果不是我有着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的决心,这些线索也不会被我给挖掘到,所以归根结底,这场交锋我已经是渐渐占据了上风。 原本,我是想着先给苏沫打电话的,但思虑再三,我还是拨通了白局长的电话,随后将最近所了解的一切都做了如实的汇报,包括那些看似科学无法解释的种种。 “好啊,好!” 当我说完之后,白局长连说了两个好字,随后有些亢奋的说道:“许峰,你不愧是苏老一把手带出来的,果然没有辜负我们的期望,干得漂亮。” “白局长,我想请示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做?”这是我比较顾虑的地方。 “这样吧……” 白局长沉吟一下说道:“这起案子从始至终都是你负责的,所以我就把决定权交给你了,到底是动用警力全面铺网,还是继续暗中摸查真兇,都由你来决定。” “谢谢白局!”我要的就是这句话。 “另外,我会通知王副厅长,将你所说的一切都传达给他,让他随时配合你的行动,有什么需要尽管跟老王提!” “是!” “还有,不管你最终採取什么方式来抓捕兇手,都必须要保证自身的安全,这不光是我代表组织给予下属的关怀,更是我作为长辈对于你的关心。” “谢谢白局,那我就先挂了。”跟这种身居上位的人说话,总是让我感觉有些累,所以我赶紧打住了他继续说下去的势头。 “好,你去忙吧,我现在就去找你师傅,跟他好好喝两杯!” 白局长的笑声还在耳边迴荡的时候,我已经将电话拨给了苏沫,随后将跟白局长所表述的一切,又是重复了一遍。 “真的?”当我说完之后,苏沫显得有些难以置信。 “真的!”我肯定的点了点头。 “太好了!” 苏沫在那边儿狠狠的拍了拍桌子:“看来这起案子果然有着极大的隐情,甚至可以说完全颠覆了我们之前调查得出的结论,我会跟雷局仔细汇报的,你现在需要我做什么?” “……” 我一直都在等苏沫的这句话,可当她真的如此说了之后,我又有了一些纠结,但最终我还是将心中最不愿意相信,也是最不愿意去面对的说了出来。 “如果可能,派人把徐睿监视起来吧!”说完这句话之后,我感觉自己身上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一样。 第180页 “徐睿?” 苏沫在那边惊唿一声,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确定是他?” “八成是他吧?” 我苦笑了一声:“之前,我们一直都在猜测幕后真兇是局里的人,而且还是跟我很熟的人,当时甚至怀疑到了马磊,可结合王艷的话来看,徐睿才是最值得怀疑的那个人。” “首先,他是我的助手,朝夕相处之下,自然早就把我的性格摸透了;其次,他是一名医生,而且进入警队恰好是半年左右的时间,这一点跟王艷说的完全符合;最后,他是一名警察,在经常接触案件的情况下,想要掌握一些乔装打扮的技能和反刑侦的手段,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疯子,你所说的这一切,放在徐睿的身上,的确是能够解释通的,不过……”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我打断了苏沫的话,长长的嘆了一口气:“不找到确凿的证据之前,我是不会乱来的。” “那就好!” 苏沫应了一声,又问我:“我现在需要做什么?” “帮我查一下徐睿的档案,跟学校那边也联繫一下,着重查一查徐睿的毕业论文内容!”徐睿之所以跟协和医院有交集,我想也只有调研写论文这一种可能了。 如果他的毕业论文真的是关于精神病学方面的,那么基本就可以确定他就是幕后的真兇了。 “我马上就查,其他的要不要我帮忙,比如孤儿院那里?” “那里还是我自己去吧,我想亲手将这些隐情给挖掘出来!” 如果犯罪嫌疑人是别人,我可能会让苏沫帮我,但此时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跟我朝夕相处了半年的徐睿,我怎么可能再让别人来插手呢? 徐睿在名义上是我的助手,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不仅仅是我的徒弟,更是被我当成了弟弟,我不相信这一切真是他弄出来的。 如果真那么不幸被我猜中了,幕后真兇真是他,那也应该由我来将他送上法庭。 “那就随时联繫吧?” “恩!” 挂完电话,我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就像是被人把心给摘走了一样,我不愿意相信徐睿就是幕后的真兇,可也只有徐睿能够同时契合警察、医生的身份。 回到酒店洗完澡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了,可我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我眼前始终迴荡着徐睿那张充满了阳光的脸,以及他喊我峰哥的时候。 “他,真的会是兇手吗?”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当闹钟将我叫醒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七点了,我起床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又下楼吃了点儿东西,然后就去了孤儿院。 “许警官,我刚刚查了所有被收养儿童的资料,没有你所说的那十二个人。”孤儿院的李院长,对于我的工作很配合,不过所给出的答案却出乎了我的预料。 “一个都没有?” “一个都没有!” 李院长点点头:“名字倒是有重复的,不过跟您所带来的资料无法吻合!” “那您能不能再查查前几年的?”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心里一直嘀咕着,王艷是不是说疯话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个玩笑可开大了。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额头已经冒出了冷汗,我把大话已经跟白局长和苏沫吹出去了,如果孤儿院真的没有杨婷他们的资料,那我该怎么收场? “煳涂啊,煳涂……” 我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声,怪自己太急功冒进了,怎么没有先去核实这些情况呢? “许警官,你没事儿吧?” “啊,我没事儿……” “是这样的许警官,我们的资料库里面录入的都是近二十年来被人收养的孩子,再久远一些的就查不到了,而且根据您提供的资料来看,时间段应该囊括进了资料库所记载的才对,可为什么没有呢?”李院长泛起了嘀咕。 “那咱们市,还有没有别的孤儿院?” “没有!” 李院长依旧是摇头:“本市只有在咱们一家孤儿院,您是不是搞错了?” “或许吧……” 看来我最不愿意看到的还是发生了,王艷八成说的是疯话,不过我并没有就此离开,而是换个方向问道:“李院长,你们应该也有收养人的资料吧?” “有的!” 李院长这次没有摇头:“根据相关的规定,领养人必须要出示详细的个人、家庭、职业、收入、有无疾病等详细的资料,通过审核之后才能领养这里的孩子。” “那您帮我查一查,领养人当中有没有一个叫马向阳的人?”但愿这里能够找到线索。 “好的,您稍等!” 李院长说完就走到了电脑的旁边,噼里啪啦一顿敲击之后说道:“许警官,资料库里面没有叫马向阳的人!” “没有?” 我此时的失落是可想而知的,我以为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了通往真相的那条路,到现在才知道不过是泡影而已,于是愣了一会儿就想离开这里。 “不过……” 第181页 但就在这个时候,李院长的话又突然响了起来,这让我顿时一惊:“不过什么?” “不过有个叫马阳的人,你来看!” “马阳?” 我忍不住打了个激灵,直接两步蹿到了电脑跟前,指着马阳这个名字说道:“李院长,看看这个马阳是什么时候时候收养的孩子,一共收养了几个?” “好!” 李院长点点头继续敲击着键盘,没有一会儿就说到:“找到了,他在十四年前收养的第一个孩子,当时那个孩子十四岁,是一名叫刘蕊的女孩儿。现在应该二十八了。” “刘蕊?” 这个名字跟本案中十一名受害者名字是不相符的,不过我并没有纠结在这上面,而是继续追问道:“他还有没有收养过其他的孩子,都叫什么名字?” “找到了!” 很快李院长就给了我答覆,不过他在说话的时候,却是带着几分吃惊的:“嘶,这个马阳居然收养了这么多孩子,一个、两个……许警官,不多不少正好十二个?” 第四十五章 徐睿认罪 “我看看!” 李院长的这句话,这就像是一针强心剂,顿时让我感觉到了无比的振奋,所以赶紧坐到了电脑的前面,一边看一边数着:“边红、徐璐、孙晓燕……果然是十二个。” “许警官,这个马阳收养的孩子都挺奇怪啊,全部都是十四岁的,而且是一年收养一个。”这个时候,李院长又给我指出了关键性的一点。 “这就对了!” 我狠狠的拍拍手:“马阳收养的孩子,每个都是十四岁,而且一年收养一个,那就说明这些孩子都是相差一岁的。最后这个叫王婷的女孩儿是三年前收养的,现在算下来是十七岁对不对?” “对!” “这就对上号儿了!” 我现在仍旧记得清清楚楚,当时卷宗中记载的十一名受害人,最大的是二十八岁,最小的是十八岁。如果按照十二生肖来说的话,那么我们一直没有找到的那名受害人,要么是二十九岁,要么就是十七岁。 现在电脑资料库中出现的王婷,三年前被收养的时候十四岁,现在正好就是十七岁。而且,到了这个时候我已经能够确定马阳就是马向阳了。 “据我所知,每个家庭都收养孤儿都是有限制的吧,为什么这个马阳能够收养这么多?”这么多孩子被收养了,我想孤儿院这里也逃脱不了责任的。 “这您就不清楚了吧?” 李院长望着我说道:“国家是有明确的法定法规不假,可是有时候执行起来却要根据现实情况的,我们希望孤儿院的每一名孩子,都能找到一个富裕,没有经济压力的家庭。” “因为在当初曾经发生过一些令人悲痛的事情,一些无法生育却又贫困的家庭将孩子收养之后,有的会隔段时间以后送回来,而有的则索性转手送去了别的家庭,有的更是做出猪狗不如的事情,将孩子当做商品一样的卖掉了。” “所以我们在选择领养家庭的时候,经济条件是很重要的一个选择,当然我们也会定期去走访的。通常领养超过两年,或者孩子超过十六岁以后,这种回访就会渐渐中断了。” “原来是这样?” 我对于孤儿院收养的相关法定法规并不是很了解,不过我倒是认同李院长的这番话,通常来说富裕的家庭,能给孩子提供更好的生活、教育等条件。 如果真的如李院长刚才所说的一样,有些贫苦人家将孩子领养走以后,再送回来甚至是转手他人,不仅会孤儿院带来反覆的麻烦,最重要的是会给孩子造成严重的心理创伤。 当然,那些将孩子卖掉的人贩子,就该抓住他们扔到监狱里面去。 通过李院长的这些话,我明白了为什么马向阳能够收养那么多的孩子了,毕竟他是本市有名的私营企业家,钱的方面是不会有任何的问题的。 而且根据回访档案的记载,那些孩子们在马向阳身边生活的很好,我想这也是孤儿院让他继续收养的原因,换成我在不了解马向阳犯下的这些罪行之前,也是会相信的。 “这些资料,我能带走吗?” “可以,不过只能带走拷贝的,原文件还是留在孤儿院的!” “那就麻烦你了。”有了这些资料,案情就又向前面推动一步了。 “好了!” 没有多一会儿,马向阳就将那些资料给我拷贝到了优盘里面,随后又犹豫着问了我一句:“许警官,我去年刚刚上任,对于这些孩子的情况并不了解,她们现在怎么样了?” “……” 我能看出来,这个李院长对于孤儿院有种特别的感情存在,换句话说她是相当富有责任心的,面对这样一个人,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出这些孩子已经死亡的事实。 “她们,在天堂过得很好……” 最终,我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在李院长愕然愣住,悲伤难抑的时候,我已经推开门走了出去。 当我一脚踏出孤儿院大门的时候,看到一抹阳光从云层之中洒落了下来,清晨那浓重的雾气,正在不断的消散着。 第182页 天,晴了…… “疯子,孤儿院那边的情况怎么样,有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苏沫打电话的时候,永远都是这样一副口吻。 “全都妥当了,你那边儿呢?”大致的案情,我已经是梳理了出来,不过让我头疼的是,我们的手中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链来证明真兇就是徐睿。 “学校那边回信儿了,徐睿的毕业论文,正是关于如何行之有效的对精神病人进行治疗以及后期康復问题的,其中涉及到的临床方面的论据,正是出自于协和医院。” “唉,看来就是他了……” 我长长的嘆了口气,但凡有丝毫的可能,我都不愿意相信苏沫所说是真的,不愿意相信徐睿就是幕后的真兇,但查案就像是一条不归路,一旦踏上就只能走到终点。 “徐睿,在局里吗?”我能感觉到自己语气中夹杂的沉重。 “嗯!” 苏沫电话那头儿也显得有些失落:“而且他似乎已经知道我们已经怀疑他了,从早晨到了局里之后,就一直在解剖室里面静静的坐着。” “我马上回去,跟雷局说谁都不要去打扰他,一定要等我回去再说。” “好,我们等你!” 挂断了苏沫的电话以后,我直接打了一辆车奔向了市局,当我回到那里的时候,苏沫跟马磊已经是在门口等我了,两人的神色都显得很凝重。 苏沫朝着我点点头,而马磊则是直接过来给了我一拳:“疯子,你小子藏得可真够深的,如果不是刚刚苏队谁告诉我,我还以为你在部里面学习呢?” “马哥,你就别笑话我了,这不是迫不得已吗?” “案子查清楚了?” “大致上清楚了,剩下的就看徐睿说不说实话了。” “唉……” 听到我的话之后,马磊也是长嘆了一口气:“刚才在雷局的办公室,苏队已经将大致的情况告诉了我们,没想到这起案子这么的复杂,更没有想到会是徐睿。” “马哥,对不起,瞒了你这么久?” 这起案子之所以能够结案,完全就是因为马磊当初找到的那些证据,如今看起来翻案已经成为了事实,所以我多少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 要知道翻案,对于负责此案的人来说,通常都是极为难堪的一件事情。 不过让我奇怪的是,一向将办案看的无比之重的马磊,在这个时候脸上并没有任何的变化,而且还拍了拍我的肩膀,宽慰了我一句:“疯子,面子不重要,案子最重要。” “更何况除了我们三个以及雷局之外,其他的人并不知道这件事情,所以你也就不要说那些客套话了,我们直接去会议室吧,徐睿刚才已经过去了。” “好,我们走!” 会议室,还是之前的会议室,只不过当我再次走进来的时候,脚步前所未有的沉重,尤其是当我看到静静坐在那里的徐睿时,心中更是五味陈杂。 “雷局,我回来了!” “坐吧!” 从我加入警队开始,雷大炮就一直是局长,他火爆的脾气不止一次在我们的面前表现出来过,可我从没有见过他如此阴郁的表情,堪比那烧黑的锅底。 苏沫和马磊坐了下来,但是我没有,而是一步步走到了徐睿的身边。 从我走向他开始,他的目光就一直在望着我,不过那眼睛里面并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一切都如我所熟悉的那个样子,充满了宁和的平静。 “真的是你做的?”这句话我必须要亲口问出来。 “……” 沉默,徐睿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一直到马磊忍不住的说了一声:“如果真是你做的,那就招了吧。你尽管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全力帮助你的。” “是我!”终于,徐睿轻轻点了点头。 “唿……” 两个字说完,压在我心头的那块大石头终于是落了下来,我不想再去看那我熟悉的脸,步伐沉重的走到了雷大炮的身边,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局长,开始吧!” “徐睿,看着我的眼睛。” 雷大炮干了一辈子刑侦,深知该如何跟犯罪嫌疑人对话,那股不怒自威的面相,很容易给嫌疑人造成巨大的心理压力,连一直表现极为平静的徐睿,在此刻眼中也有了些许的慌乱。 不过这种慌乱,很快就被他给掩饰过去了。 “徐睿,你知道不知道自己是一名警察?”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因为……” 当话说到这里的时候,徐睿的头低了下去,沉默了好半晌才抬头子道:“因为,马向阳、王群和朱强都该死。” “就算他们该死,也轮不到你来动手,如果都跟你一样,那我们国家还设立刑法做什么?”雷大炮的脾气是真的臭,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 “雷局,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可如果走司法程序的话,也就意味着他们还能活很长一段时间。我等不了,一秒钟我都不想多等,我必须杀了他们。” 第183页 第四十六章 悲惨往事 徐睿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那双原本充斥柔和的眸子里面,迸射出了两道仇恨的火焰,这种突兀的变化,足以彰显出他内心是多么的愤怒。 从这一点中可以窥出,他对于马向阳、朱强以及王群,真的是恨到了极致。 “开始吧!” 听到徐睿这样说,雷大炮凝视了他好一会儿,丢下一句话就走到了窗户边儿上,随后从兜儿里掏出打火机跟烟,点着之后陷入了沉默中。 “徐睿,你已经承认了是你杀死的马向阳、朱强以及王群,那么你的作案动机是什么?”苏沫说着,打开了录音笔,同时示意马磊开始记录。 作案动机,也就是犯罪嫌疑人杀人的原因,通常也是案发之后警方最先要确定的东西,如果能确定嫌疑人的作案动机,那么就能找到明确的侦查方向。 “因为仇恨!”徐睿轻轻的说道。 “是你跟三名死者的直接仇恨,还是间接仇恨?” “间接仇恨!” “来源于谁?” “杨婷!” “你跟杨婷是什么关系?” “情侣!” “怎么认识的?” “在我准备毕业论文的时候!” “好,下面你来说,我希望你不要有任何的隐瞒。”苏沫示意徐睿讲述这其中的过程。 “我会如实供述的。” 徐睿点点头之后,突然露出了些悽苦的笑容,望着我们问道:“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要学医吗,知道我为什么会写那样一篇毕业论文吗?”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们听着。” 我不是专业的刑侦人员,几乎没有参与过对嫌疑人的审讯工作,不过我翻阅的卷宗很多,通常案犯以这样的方式拉开供述的序幕,说明他已经打算全盘托出了。 所以,无论是我,还是苏沫和马磊,亦或是站在窗户边儿上的雷大炮,都将目光落在了徐睿的身上,因为我们都清楚,反问的开场白背后,往往都会藏着令人唏嘘的故事。 果不其然,当打开这个话题之后,徐睿便是陷入到了回忆之中,娓娓道来的声音中,更是充斥着属于童年的味道,活泼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些轻快。 “听妈妈说,在我刚刚出生的时候,左腿是有先天性疾病的,医生说很可能长大了不能像正常人一样走路,但如果坚持后天的锻鍊,也不排除有恢復的希望。” “所以打我记事儿起,每天早晨、晚上,爸爸妈妈都会带着我出去散步。那时候我有一个温暖的家,有溺爱着我的爸爸妈妈,也是我童年最快乐的时光。” 当徐睿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的神色逐渐发生了一些变化,声音也变得有些低沉了:“有一天晚上我的父亲加班儿,所以吃完晚饭我就问妈妈还去不去散步?” “妈妈说你的腿虽然好了,但绝对不能有任何的懈怠,保不齐哪天旧疾就会復发,所以收拾完碗筷之后,就拉着我出了门。” “但是谁都没有想到,就是这次散步,直接毁了我们这个家……”说到这里的时候,徐睿陷入到了短暂的沉默,平静的目光开始出现了剧烈的情绪波动。 “发生了什么?”最终,还是苏沫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们经常散步的那条路,有一段是没有路灯的,而且两边是茂密的小树林。打我记事儿起,那条路走了没有一千遍,也至少有八百遍,从来没有发生过意外,可就在那晚,意外发生了。” “当我们走到那里的时候,从林子里面走出来了两个男人,不顾妈妈的哀求和哭诉,将她拖到了林子当中。我当时吓坏了,站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一直到那两个人笑着离开,我才冲进了林子里面?” “你的母亲,被凌辱了?”苏沫问的很小心。 “嗯!” 徐睿点点头:“当我冲进林子的时候,看到妈妈正衣衫不整的跪在地上,她没有哭,也没有默默的流泪,甚至都没有察觉到我走进去,只是那样神情呆滞的愣着,一动不动……” “我唿唤了好一阵儿,她总算是回过了神,把我搂进怀里安抚了半天,才整理了整理衣服,拉着我回了家。从那天起,我就再也没见她笑过。” “父亲回来以后,我当然不敢将这件事情告诉他,他只道是母亲情绪不好,所以也就没有加以理会。直到有一天母亲脱光了衣服跑到大街上,父亲才真正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那时候家里没有多少钱,不过父亲还是带着母亲去了大城市的医院,检查结果是精神分裂,这对于我们一个家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凡事都有因果,父亲显然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当我战战兢兢将半年前发生的事情说出来之后,从没有流过泪的父亲嚎啕大哭了起来,哭完了转身就出了门。” “第二天我从父亲的同事嘴里得知,父亲辞去了原来的工作,去了我们那里的黑煤窑挖煤。当我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的时候,他只丢给了我一句话。” “不管咋样,都得治好你母亲的病,煤窑是累,但是赚钱多。” “……” 第184页 说到这里的之后,徐睿的话有了些许的停顿,我望着他那张有了些扭曲的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或者说,我压根儿就没有想到,平日里开朗活泼的徐睿,居然有着一段如此悲惨的过往! “对于你母亲来说,他是个合格的丈夫!”或许,现在苏沫说话更合适吧,毕竟她也是女人,能够有更深的共鸣和体会。 “后来呢?”马磊问着。 “后来……” “后来,街坊邻居们开始盛传我娘疯了的事情,也有不少人劝解过父亲,精神病就是个无底洞,就不要再折腾了。可父亲每次都会用一句话来回应,我只要还活着,就得把她治好。可谁能想到,这句话的热乎气还在,父亲的尸体却已经冰凉了,透水的煤矿将他掩埋在了地底的深处。” “由于政府的介入,煤矿老闆赔偿了一笔钱,原本我是打算拿着这笔钱继续给母亲看病的,可是当我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母亲已经不见了。” “我顺着邻居们给的线索,一步步找到了坍塌的煤窑那里,看到母亲正跪在矿井边儿上,怀中抱着的是挖掘出来的父亲的尸体,她跟他一起走了。” “唉……” 当徐睿再次陷入到沉默的时候,一直没有出声的雷大炮忍不住嘆息了一声,深深的看了一眼徐睿,又从兜儿里摸出了一根烟,点上之后将头转向了窗外。 “这就是你要学医的原因?”我努力摆脱着那种悲沉情绪的袭扰。 “是的!” “所以你的毕业论文选择了关于精神病学的课题?” “不错,我在想如果当年我母亲的病治好了,后面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了。”徐睿很痛快的承认了。 “因此你去了协和医院,并且在偶然的机会认识了杨婷?”我继续问着。 “对!” 徐睿点点头,情绪平静下来说道:“其实很多事情都是註定的,我去协和医院的目的很简单,只是希望多了解一些关于精神分裂方面的知识和临床表现,从而完善我的毕业论文,但是我没有想到,会在那里遇到杨婷!” “能具体说说吗?”苏沫直接说道。 “当然!” 徐睿又转换了一副表情,脸上的痛苦消失了,洋溢着的是略显羞涩的幸福:“我上大学的时候,从没有谈过恋爱,甚至从没有一个女孩儿让我真正动心过。” “可那次在医院的花园中遇到杨婷的时候,我感觉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融化了,我知道她就是我一直在等的那个女孩儿,我们之间註定会发生一些什么。” “当时,她穿着病号服,扎着清爽的马尾,脸上虽然没有化妆,不过却透着健康的红润,那正是我喜欢的样子,所以就过去跟她打了招唿。” “通过交谈,我得知她是精神病患者,当时我多少是有些意外的,因为她所有的举止言谈看起来都是正常的。不过话说回来,就算她真的有精神病,我也不会嫌弃的。” 徐睿说的这一点我是相信的,毕竟他的母亲当年就患上了精神分裂,对于有过这种经歷的他来说,是不会带着有色眼镜去看到那些病人的。 其实在我心中还有着另外一个猜测,徐睿之所以对杨婷一见钟情,或许并不完全是因为她的外貌与气质,而是他心里一直怀有对自己母亲照顾不周的愧疚。 这种愧疚一直都盘桓在徐睿的心底,终于在遇见杨婷的时候抑制不住爆发了出来,与其说他喜欢的是杨婷,倒不如说他想要通过照顾患有精神病的杨婷,来弥补心中的那份儿亏欠。 “后来你们就在一起了?”苏沫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 “没有!” 徐睿摇摇头:“我的论文需要我多多跟精神病人接触,所以我选择了杨婷,但她对我是颇为排斥的。不过我能清晰的感受到,那种排斥并不是来自于精神病患者对于陌生人的害怕和不信任,而是她在有意的迴避着我。” “通过我的暗中观察,我愈发坚定了心中的想法,杨婷是没有精神病的。既然没有,她为什么住进了医院,于是我就开始暗中的调查,而这也是让我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第四十七章 相识相知 “关于伪造病情报告的事情?”一直在记录的马磊,这个时候抬起头问了一句。 “是的!”徐睿点点头。 “你是怎么确定这一点的,毕竟精神病人也不是时刻都处于精神错乱中的,在不受到刺激的情况下,他们通常都是能够保持镇静状态的?” 我是法医,虽然对于精神病学没有太深的研究和了解,不过基本的常识我还是知道的。就像王艷一样,在大多数情况下还是能保持头脑清醒的。 “峰哥,你应该知道氯氮平、利培酮这一类的药物吧?”徐睿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反问了我一句。 “知道!” 我点点头:“这是非典型抗精神病药物,又叫做非传统抗精神病药,治疗剂量比较小,出现副作用的情况比较少。对精神分裂症单纯型疗效比传统抗精神病药物更好,其弊端就是价格要昂贵一些。” 说完这些,我依旧没有明白他如此问我是什么意思:“徐睿,你到底想说什么?” 第185页 “我在怀疑杨婷没有精神病的时候,试着跟精神科的医护人员打听过,但是他们对此似乎都讳莫如深,所以我只能想其他的办法,比如从病房外的垃圾桶捡拾药瓶子。” “你刚才问我氯氮平和利培酮,想必你捡到的瓶子就是盛装那两种药物的吧?”徐睿那样问我,必然是有原因的。 “是的!”他点点头。 “如果是这样,我就不明白了,你是怎么通过抗精神病药物来证明杨婷是没有精神病的,这本身就是矛盾的,难不成里面的药没有吃掉?”我所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一个解释了。 “不是!” 徐睿轻轻摇摇头:“峰哥,如果瓶子里有药物存在的话,马脚露出的也就太大了。” “那你是怎么做的?” “化验!” “化验?”我似乎有些明白了。 “不错,就是化验!” 徐睿看了我一眼说道:“当我将那些瓶子从垃圾桶捡拾出来以后,发现贴着瓶子上面的说明标籤是有着磨损的,这说明瓶子很有可能是旧的,然后我就拿去化验了。” “你发现了社么?”瞒天过海,朱强这一计倒是用的听巧妙。 “发现了氨酸钙以及乳清钙等残留物!” “什么意思?”苏沫和马磊都愣了一下。 “说的通俗一点,瓶子里面装的就是钙片。” 我给他们做出解释以后,又对着徐睿说道:“通过这些东西,你确定了杨婷是没有精神病的,那么接下来你是怎么做的,告诉杨婷真相?” “没有!” 徐睿摇摇头:“起初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是通过我跟杨婷的接触,我发现她对我有很强的防备心理。于是我就转换了策略,尝试着关心她,慢慢让她对我产生信任感。” “这个方法显然起到了效果,你们之间逐渐建立了友谊?”从这一点以及化验药瓶子的残留物中,我能得出一个结论,徐睿要比我认知当中的他聪明的多。 这个想法盘桓在脑海的时候,我的心中竟然隐隐有了一丝兴奋的期待感,我迫切的想要知道,他是怎么做出这个局的,那些看似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他又是怎么弄出来的? “你说对了。” 徐睿很痛快的承认道:“通过慢慢的了解,她渐渐对我敞开了心扉,她说自己有十一个姐姐,而且每个人都曾经在协和医院住过院。换句话说,她们十二个人都被人扣上了精神病的帽子!” “当时听到那个消息,我心里是十分震惊的,而这也是让我更加的好奇了起来,既然她们是没有病的,为什么会在这里住院,并且伪造出病情报告呢?” “等等……” 徐睿说完这些,我没有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而是打断他说道:“当时的杨婷,是怎么看待自己的,她认为自己到底有没有精神分裂?” 这是很重要的一个问题,如果杨婷认为自己有病,那么住院接受治疗是能够说通的。可如果她知道自己没病,那就值得深思了,马向阳他们是怎么做到让这些女孩儿如此配合,言听计从的? “她认为,自己是有病的。”徐睿给了我这样的回答。 “你难道没有告诉她,其实她们都是正常的吗?”这起案件的调查的越是深入,我越是感觉人性的可怕。 “我曾经试探性的说过,但是杨婷并不相信!” 徐睿说到这里的时候,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目光里面藏着的都是无奈:“当时杨婷说,她和十一个姐姐都是在孤儿院长大的,马向阳对她们很好,无论她们想要什么都会满足,唯一让她们颇有怨言的就是被限制了自由。” “之所以限制她们的自由,马向阳也给出了解释,说当年她们都是因为精神有问题被丢弃在孤儿院的,所以她们必须要到这里接受治疗,康復之后才能去到社会之中。” “这样说的话,他们的名字也是马向阳改的了?”我想到了福利院资料中记载的一切,她们每个人的名字都是不一样的。 “是的!” 徐睿点点头:“杨婷曾经在无意中跟我透露过,当她们被领养了之后,全部都换了名字,用马向阳的话说,既然离开了孤儿院,一切就理当从心开始。” “当时你听到杨婷这样说,心中是怎么想的?”苏沫忍不住的开口了。 “当时?” 徐睿轻轻的笑了笑,只不过那笑容里面带着一些苦涩和自嘲:“当时我可没有想到马向阳他们这样做,目的是为了杀害他们。所以我还曾尝试着站在马向阳的角度去思索过这件事情,杨婷她们从小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没有体会过父母的关爱,所以有些心理疾病也是能说过去的。” “我以为马向阳这样做,是为了帮助她们树立信心,帮助她们恢復身心的健康,毕竟从孤儿院走出的孩子,性格总是有些孤僻不合群的。” “你没有错!” 苏沫咬了咬下嘴唇说道:“换做我的话,在听说那些事情之后,也会将马向阳看做是大善人的。身心的康復治疗在当时的确是无可指摘的藉口。” 第186页 “当然最关键的是那些假的抗精神病药,能让人在第一时间想到那是马向阳出于对杨婷他们的关心故意为之的,其目的只是为了帮助她们树立新的生活希望。” “是啊……” 马磊在这个时候,也忍不住的嘆息了一声:“通过这一点,足以让我们了解到马向阳的城府有多深,明明是罪大恶极的一个人,却硬生生被他塑造成了好善乐施的形象。” “你们少发一些感概,还是听徐睿说吧?”苏沫跟马磊所说的一切,都是建立在我们不知道马向阳犯下这些罪行之前的假设,这些根本就是毫无意义的。 所以,我直接打断了他们两个:“徐睿,那你是怎么彻底让杨婷打消戒备,从而跟她拉近关系的?”这是我比较关心的一点,我想弄清楚徐睿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 “峰哥,你似乎忘记了一件事情?” “什么?” “我的身份。” “你的身份?” 我皱了皱眉头,顿时恍然大悟:“你是说实习医生的身份?” “不错!” 徐睿点点头:“之前我说过,从我见到杨婷第一面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了她,而她告诉我的那些事情,也是勾起了我莫大的好奇,所以我想要了解她。” “我不知道是不是出身孤儿院的原因,亦或是马向阳给过她忠告,总之当时她虽然跟我熟络了一些,可很多的事情还是不肯跟我深交,所以我就说出了我实习医生的身份。” “当杨婷得知我也是医生的时候,对我的态度发生了极大的转变,从戒备转为了信赖,从那个时候起,我们两人才算是真正的确定了朋友关系。” “等等……” 话说到这里的时候,被苏沫给打断了,微微蹙着眉头问道:“你说的是朋友,而不是恋人关系?” “苏队,凡事都需要一个过程的,能够得到她的信任,当时我已经是很知足了。” “那你们是什么时候确定的恋爱关系,是不是她在医院的时候?”苏沫追问着。 “是的!” 徐睿很痛快的说道:“在杨婷完全放下戒备之后,我们的关系日益升温,几乎每天都会相约见面。” “你能不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在这时候打断了他。 “可以!” “从你之前的供述当中能说明一个问题,无论是马向阳还是朱强,是绝对不希望有外人靠近杨婷的,你们那么频繁的见面,难道就不怕被他们发现吗?”我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 “当然怕!” 对于这一点,徐睿没有否认,随后话锋一转说道:“但正像一句老话儿说的那样,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如果你有决心,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那么你的办法是?”我很好奇这一点。 “乔装打扮!” “就像当初我在王群家看到的那样?”我懂了。 第四十八章 缜密心思 当我说出这句话之后,徐睿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望着我陷入到了沉默当中。他脸上挂着的表情我有些看不懂,仿佛有什么想要说,却说不出口一样。 “徐睿,是不是这样?” 这种沉默是马磊打破的,他转着手中的笔瞪着徐睿,一直到徐睿轻轻点头之后,才将目光收了回来。 “如果我没有听错,在你认识杨婷之前就已经掌握了这些东西,并且到了得心应手的地步,那么是什么原因促使你主动去学习那些的?” “毕竟,你学的是法医学,这些东西对于你以后的工作,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苏沫这样问的目的我很清楚,因为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对某件事情感兴趣,如果一个人突然转变了喜好,那证明他的生活其实也在发生着改变。 “因为我的母亲!” 徐睿长长的嘆口气,继续说道:“如果你们没有切身的经歷,根本无法体会到当年那件事情对我的造成了怎样的影响和伤害,所以我想了结它。” “我明白了。” 听到徐睿这样说,我猜透了他这样做的目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在你的父母去世之后,其实你经常变换各种身份去两片密林那里,为的就是抓住当初凌辱你母亲的人?” “是的!” “最后,抓到了吗?” “抓到了!” “我想你当时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对不对?” “对!” “你做了什么?” “用手,将他们的睪/丸捏碎了。” “嘶……” 听到这句话之后,我们三个不约而同的倒吸了一口冷气,我们从徐睿的讲述之中,明白当初那件事给他留下了很深的伤痛,但怕是谁都没有想到,他的报復会是如此残忍。 “难道你不怕被抓起来吗?”苏沫问他。 “不怕!” “仇恨蒙蔽了理智?” “不!” 徐睿摇摇头:“在我的父母死亡之后,我在寻找那两名强姦犯的同时,也购买了很多关于法律的书籍,我知道在我不满十八岁的时候,是不会被判刑的。” 第187页 “况且,当时我只有十四岁,连少管所都不用去。而且我从蹲过监狱的邻居那里得知,在监狱里面日子最难过的不是杀人犯,而是强姦犯,所以即便当时警察就在现场,我还是那样做了。” “……” 话说到这里的时候,我们三个都陷入到了沉默当中,当我看向苏沫和马磊的时候,看到他们的眉头都在拧着,显然跟我此时的感受一样。 十四岁的徐睿,已经被生活和苦难打磨出了如此缜密且可怕的心思。 为了证明这一点,我问了他一个问题:“徐睿,你通过不停的转换身份,抓住了那两名强姦犯,但是你怎么知道他们还会出现在那个地方?” “峰哥,如果你多看看犯罪心理学的书,多看看卷宗,就不会这样问我了。”徐睿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睛的深处藏着一些得意的神色。 “怎么讲?” “当初为了找到那两个人,我购买了大量的关于犯罪学的书籍,而且收集了很多国内各段时期典型性的刑事案件,所以我断定他们还会在那里作案。” “你在研究犯罪人的心理?”我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徐睿真的是太可怕了。 “是的!” 徐睿点点头子道:“通过那些东西,我了解到这个世界上其实并不存在无动机犯罪,而且根据犯罪心理学的分析阐述,犯罪嫌疑人重复作案的地点,往往是曾经犯下罪行却没有被抓到的地方。” “那你有没有想过,他们是冲动型的犯罪,以后再也不做了呢?” “不会的!” 徐睿还没有说话,苏沫已经给出了答案,这让我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这样说,难道不存在这种可能?” “或许存在,但是机率很小很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苏沫说着看了一眼徐睿:“刚才他已经说过了,这个世界上几乎是不存在无动机犯罪,按照你的假设来说,当时那两名强姦犯或许是一时兴起,可一旦短时间内没有被警方抓获的话,就一定还会犯罪。” “为什么?”我不是刑警,对于这方面不是很懂。 “因为人之所以犯罪,是心中藏有欲望导致的,这种欲望在得到宣洩之后,会让人获得极大的快感,如果非要找出某些行为来形容的话,就像是吸毒。” “就拿那两名强姦犯来说,他们或许是第一次作案,也可以将其归类到冲动型犯罪当中,但不管怎么说,已经成为了既定的犯罪事实。” “他们犯案之后,或许会因为各种原因导致没有被捕,可是这也会让他们产生侥倖的心理。所以即便他们当时不犯案,五年、十年、亦或是二十年之后,在欲望的驱使之下,还是会再次犯下同样的罪恶。而随着他们犯下的罪恶越来越多,那么留下的线索也就会越来越多,从而被警方给抓捕归案。” 说道这里,苏沫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所以说,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无动机犯罪!” “原来是这样?” 苏沫来给我解释,对此我是深信不疑的,她的刑侦业务水平是不容置疑的。可以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愈发觉得徐睿可怕了起来,要知道当时他只有十四岁啊。 “我不得不说,跟你做对手,是很可怕的事情!”我自己都不知道这句话是褒义还是贬义。 “当然!” 徐睿轻轻地笑了笑:“就像这起案子一样,如果不是我主动交代,你们永远都找不到证据链对我实施抓捕。” “……” 这句话让我们无言以对,相视半晌我很痛快的点了点头:“我承认,如果你不主动供述,现在我们还在苦苦寻找确凿证据的路上,可这样一来就有问题了,你为什么要主动供述罪行?” “因为,从杨婷死亡的那一刻起,我已经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了。与其终日沉浸在痛苦的回忆中,宛若行尸走肉一样苟活着,倒不如成全了你们,同样也成全了我自己。” 徐睿这句话说的无比悲凉,那一刻,他的脸上涌现出了绝望的神色。 换做之前,我会去细细体会这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感觉,可现在我不会,因为我捕捉到了他话中的另外一层意思:“你的意思是说,在马向阳案发的时候,杨婷还活着?” “嗯!” “现在她的尸体在什么地方?”找不到尸体,就不能算真正的结案。 “去了,她该去的地方……” 徐睿点头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声响,双目透出呆滞眺过我们望向了后面洁白的墙壁,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咳……” 徐睿的遭遇是值得人同情的,可我们不能沉浸在这种氛围当中,毕竟还有很多的案情需要审问,毕竟他现在是一名杀人兇手。 “我们回到主题,你跟杨婷后来发生了什么?”苏沫及时的将话题拉了回来。 “后来……” 被惊醒的徐睿搓了搓脸,然后说道:“为了避免被朱强他们发现,我就开始变换着妆容跟她见面,期初我还是有些担心的,怕她不喜欢我这样,但后来我才知道自己多虑了。” 第188页 “我记得有一次我打扮成老头儿模样跟她见面的时候,她突然哭了,我在惊慌失措之余,也在不断的给她道着歉,但她却说并不怪我频繁变换着身份。” “因为她知道我是为了让她开心才那样做的,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我们真正的确定恋爱关系,或许这就是无心插柳吧?” “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马向阳那些罪恶之事的?”杨婷是个单纯的人,可我们必须要做复杂的人,必须从徐睿的嘴里将一切实情问出来,显然苏沫也是这样想的。 “在我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 “那时候发生了什么?” “我记得那是一个下雨天,当我们在医院的地下车库见面的时候,杨婷说以后不要再见面了,那时候我正沉浸在恋爱的喜悦当中,当然无法接受,所以就问她为什么?” “她说从她住院开始,她的姐姐就陆陆续续的出国了,马向阳每个月都会送走一个,再有三个月就要轮到她了,所以最近这段时间她要乖乖在家呆着。” “从小到大,我只哭过三次,一次是母亲被凌辱的时候,一次是父亲得知真相嚎啕大哭的时候,另外一次就是杨婷在跟我说出那些话的时候。” “我很痛苦,她也是一样,当时我想带着她去找马向阳,告诉他我深爱着杨婷,让他成全我们。可却被杨婷阻止了,她说曾经有男人去家里找过二姐,但从那天开始二姐就被饿了三天。至于找他的那个人,则是被打断了双腿,拍下来的照片至今都放在她们居住的地方,为的就是给她们警醒。” “所以,你选择了妥协?”我感觉心里异常的苦涩。 权势这种东西,自古对于平头百姓来说,都是碰触不得的。当时的徐睿不过是一个马上要毕业的大学生罢了,怎么能斗得过身家千万的马向阳呢? 但让我意外的是,徐睿摇了摇头,随后笑着说道:“峰哥,你觉的我会妥协吗?” 第四十九章 妥协后果 听完徐睿的话,我苦笑了一声:“是啊,你怎么会妥协呢?” “既然没有妥协,那你选择了怎么抗争?”苏沫也显得很好奇。 “大多数人都会选择的一种,生米煮成熟饭!” 徐睿的脸上逐渐透现出柔和的光泽,娓娓的说道:“当时我狗屁都不是,根本就没有跟马向阳谈判的资本,所以只能採取这个办法,况且我们当时也真的打算彻底交给彼此了。” “地下车库的角落里有一间杂物房,就是在那里,我们将第一次交给了彼此。那时我二十三岁,杨婷十七岁,开始正式走向了成熟。” 回忆,都是美好的,可我们不得不扮演恶棍,残忍的将徐睿这份短暂的幸福给敲碎。 “继续吧……”苏沫嘆了一口气。 “那天过后,我就再也没有在医院见过杨婷,但我仍旧每天都去那里转一圈,捡拾起让我开始觉得有些模煳的记忆,以此来证明我们曾经相爱过。” “这样一直持续了两个多月,距离杨婷要出国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而藏匿在我心中的那份思念也是越来越难以抑制了,所以我就去了马向阳的家里。” “是杨婷告诉你的地址?” “不是!” 徐睿摇摇头,随后透出了几分的恨意:“是王群给我打的电话,让我立刻赶到马向阳的家里,不然我这一辈子都会追悔莫及的。” “他是怎么对待你的?”徐睿那个时候已经成了我的助手,但我并没有察觉到他身体上面有什么伤痕存在,所以马向阳他们应该没有打他。 “他接待了我!” “接待了你?”我愣了一下。 “意外吧?” 徐睿笑了笑:“当时也出乎了我的预料,毕竟杨婷她二姐的事情还萦绕在我的脑海,不过马向阳的确接待了我,虽然态度显得相当恶劣!” “你们说了什么?” “说了……” 当我问出这句话之后,我注意到徐睿的脸色勐然发生了变化,之前的平和已经消失不见了,浮现出来的是刺目的狰狞,双手也是狠狠的攥了起来。 “我知道那或许是一段痛苦的回忆,但你必须要供述出来。”一直都没有说话的雷大炮,在这最关键的时候出了声,嗓音无比的低沉和沙哑。 “他说,他说,他跟杨婷发生了关系!”沉默了许久之后,徐睿才吐出了这样一句话,说完之后就像是一只泄了气的皮球,直接瘫痪在了椅子上面。 “……” 马向阳会跟杨婷发生关系,是我们早就得知的事情,毕竟那是他真正收养杨婷他们的目的,可同样的事情由不同的人来说,对我们所造成的冲击也是完全的不一样。 “徐睿,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儿!”徐睿看了我一眼,从新恢復了端坐的姿势。 “那就继续吧!” “马向阳在说出那些话之后,我感觉天都塌了,回过神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杀了他。可他身边有当过侦察兵的王群,我根本就不是对手。” “当我接受了无法杀掉他的事实以后,就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而且既然已经做出了这等猪狗不如的事情,为什么还要告诉我,难道就是为了折磨我?” 第189页 “他当时怎么说的?”对于这一点,我同样充满了疑惑,马向阳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他不清楚这样做,很有可能会激怒徐睿,从而去告发他吗? “马向阳说,他收养杨婷他们就是为了让她们当情人的,所以在昨天晚上他才会强迫跟杨婷发生关系。但杨婷跟她的姐姐们不一样,那些人并没有谈过恋爱,更是对这个社会充满了未知和恐惧,因此才会对马向阳言听计从的。可杨婷的身边还有我,我在跟她谈恋爱的过程当中,也在不断带她了解这个社会,并且告诉她精神分裂是不存在的。” “正是我教给了杨婷这些东西,在马向阳想要实施兽行的时候她才会做出了反抗,可是她只有十七岁,怎么可能逃脱掉马向阳的魔掌呢?” “你说了这么多,还是没有说明白马向阳为什么要将你叫过去?”我实在是好奇马向阳如此做的动机。 “你先听我说完!” 徐睿说着看了我一眼,就是那一眼让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因为他此时的眼神异常的恐怖,那里面充满了冰冷,没有丝毫的温度存在着。 “他之所以叫我过去,是因为杨婷怀孕了。” “嘶……” 徐睿的一句话,让我们几个人不约而同的倒抽了一口冷气,我不知道苏沫他们此时在作何感想,反正此刻的我双手已经微微颤抖了起来。 “是杨婷告诉马向阳的?”我在脑海中钩织着那晚的画面,是不是在无法摆脱掉马向阳的时候,杨婷将怀孕的事情说了出来,以此来博取些许的怜悯之心。 “你觉得一个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被收养之后一直处于禁足状态的女孩儿,会在第一时间知道自己怀孕吗?”徐睿的眼睛已经有些发红了。 “难道说……”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的心已经宛若刀绞一样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一定是马向阳在强暴杨婷的过程当中,发现她怀孕了,这未免太他娘的畜生了。 我不愿意相信自己所想的是真的,可现实往往就是那么的残酷,徐睿愣了好一会儿才说道:“马向阳那个禽兽强暴了杨婷,导致了她的流产。” “畜生!” 苏沫原本正在端着杯子喝水,当听到这句话之后,将水杯直接摔在了地上,从那不断起伏的胸脯以及满是寒霜的脸来看,已经是愤怒到了极点。 “苏沫,注意你的情绪!”雷大炮提醒了一声。 “……我们继续吧!” 苏沫做了几次深唿吸,总算是稳定了下来,接着说道:“杨婷流产,马向阳在气急败坏之下定是会找出那个人的,这就是他让你过去的原因,他对你做了什么?” 说完这句话,苏沫朝着我们三人使了一个眼色,因为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徐睿自己都知道,马向阳恼火的不是徐睿跟杨婷谈恋爱,也不是怀孕的事情。 而是,他的延年益寿梦破碎了。 根据王群的那个笔记本,我们得知马向阳之所以凑齐十二个生肖的女孩儿,其目的是为了能活的更长久,但这有着先提条件,就是那些女孩儿身子必须是干净的。 可杨婷的怀孕,证明她早已经跟别人有了鱼水之欢,这对于马向阳来说当然是没有办法接受的。 我们心里都清楚,这才是马向阳真正恼怒的原因,不过在苏沫的眼神示意下,都被我们刻意的忽略了,以徐睿现在的这种状态,还是不要提的好。 在我们都沉默的时候,徐睿再次开了口:“他将杨婷流产的事情告诉我之后,勒令我们断绝关系,并且说过几天就要将杨婷送到国外去。” “而且,他还跟我道了歉。” “道了歉?”雷大炮都忍不住惊唿了一声,更不要说我们三个了,各个都瞠目结舌额的,完全不明白徐睿在说什么,确切的说是想不通马向阳为什么要这样做。 徐睿跟杨婷发生关系之后,导致了杨婷的怀孕,按理说马向阳应该将徐睿恨之入骨才对,为什么还会给他道歉呢? “他说如果知道杨婷当时是怀孕的,他说什么都不会欺负杨婷的,因为他导致了一条生命夭折,所以他必须要给我道歉,还会去寺院给那流产的孩子求个牌位。” “我明白了!” 徐睿这句话说完之后,我已经是彻底的明白过来了,马向阳之所以道歉,并不是因为那流产的孩子,而是因为他那个时候已经陷入到了癫狂之中。 他真正怕的,是那个孩子的冤魂来索命。 “你说的不错!” 徐睿看了我一眼说道:“他在给我道歉的时候,我从他的脸上看到了极度的恐惧,而当他说出去寺庙给孩子立牌位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其实是怕遭报应了。” “那你怎么做的,暂时放过了他?”徐睿已经招认了马向阳是他杀的,但绝对不会是那个时候,毕竟王群还在现场。 “当然不会。” 摇摇头,徐睿接着说道:“当时我唯一想做的,就是杀了他,但因为王群在那里阻止了我,所以我只能退而求其次的说报警,让法律来制裁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可是马向阳却说,他在本市的关系网巨大,我跟他斗无异于蚍蜉撼树。而且他还说要报警也是他报警,告我迷奸了他的养女,而且是在杨婷不满十八岁的情况下。” 第190页 “你退缩了?”我问徐睿。 “我不退缩,还有别的选择吗?”徐睿悽然的笑了笑。 “其实,你该抗争到底的。” 我真的挺为徐睿感到惋惜的,马向阳越是那样叫嚣,说明他越是心虚,越是害怕徐睿报警。毕竟一旦警方介入,他马向阳干过的那些事情可就瞒不住了。 如果当时徐睿毅然决然的选择了报警,事情怕是不会走到今天这种地步,徐睿不会成为杀人犯,杨婷也不会作为最后一名受害者香消玉殒。 第五十章 报復开始 “不!” 徐睿摇了摇头:“如果当时我抗争到底,最终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我死在王群的刀下,马向阳是绝对不会允许我把警察给引过来的。” “你说的有道理!” 苏沫点点头,望着我说道:“杨婷是最后一名受害的女孩儿,那也就说明当时马向阳他们已经杀死了十一个人。你不妨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换做你已经杀了十一个人,还会介意手上再多一条人命吗?” “不会!” 这一点的确是我的疏忽:“不过这样的话,马向阳就不怕你离开他家之后,再去报警吗?” “疯子,你忽略了一点。”马磊也忍不住了。 “哪一点?” “杨婷!” 马磊放下手中的笔说道:“徐睿刚才已经是说了,杨婷的死亡是在这两天,也就是说当时杨婷是活着的。只要马向阳用杨婷来做要挟,徐睿就不得不就范。” “是的!” 徐睿点头:“当马向阳给我道过歉之后,跟我说如果我走出大门之后敢去报警的话,那么杨婷的命也就保不住了,所以我才没有去揭发他。” “但是你展开了报復?”可怕的徐睿,终于要登场了。 “不错!” 徐睿很痛快的承认了这一点:“当我离开马向阳家之后,我的确没有选择去报警,不过我也没有走远,而是去了一家商场,稍作打扮之后就回到了马向阳家附近。” “我在那里守了不长的时间,就看到从马向阳的家里开出了一辆车,除了王群和马向阳之外,车里面还坐着一个人。那个人虽然被裹得严严实实,可我有种直觉那就是杨婷,所以我赶紧打了一辆车跟了上去。” “你去了马向阳郊外的别墅?”我问他。 “嗯!” 徐睿继续说道:“别墅区跟市里面的住宅区不同,因为那里地处郊区,没有繁华的街道,所以我想近距离搞清楚马向阳他们在做什么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此我只能暂时将马向阳家的门牌号记下来,找的隐蔽的地方静静的等候着,在那个过程当中,我看到另外一辆车也开到了马向阳家里。” “是朱强?”苏沫问。 “除了他还有谁?” 眼中闪过一道冷芒,徐睿的表情愈发阴郁了起来:“当我看到走下车的是朱强的时候,我心里就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可在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他们想要做什么,所以只能静静的等着。” “过了大约两个小时以后,两辆车鱼贯开了出来,但是在车里我没有看到杨婷,于是趁着保安不注意,直接熘进去撬开了马向阳家的门。” “你看到了什么?” 当初在看到地下室那个石台,以及隐蔽房间之中的解剖台时,我就在想像着那里曾发生过怎样惨绝人寰的事情,不过想像终归是还是想像,远不如亲眼所见来的真实。 只有亲眼看到那一切,你才会真正明白那是何等触目惊心、天怒人怨的罪恶。 “我看到了鲜血……” 徐睿的眼睛越来越红了,那是因为愤怒造成的,我想他在看到地下室景象的时候,八成也是这种颜色吧,只不过那时候眸子的颜色,倒映出的是地上的鲜血。 “地下室的正中间是一座石台,上面沾染着还没有干涸的血迹,皮环、手脚支架以及挂在墙壁的绳子,活生生将地下室渲染成了一座屠宰场。” “看到那些景象的时候,我猜测着杨婷或许已经遭遇了不测,于是就发了疯的寻找着,可让我崩溃的是怎么都没有找到,一直到我颓靡的靠着墙壁跌坐在地上。” “你发现了那间密室?”我问他。 “什么密室?”马磊有些疑惑。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跟马磊做出解释总是有些不合时宜的,不过我还是将那隐蔽的房间做出了描述,随后又问徐睿:“当你无意中靠开那扇门之后,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杨婷……” 当徐睿有些虚脱的说出这句话之后,无尽的悲伤开始从他的身上蔓延出来:“杨婷被绑在解剖台上面陷入到了昏迷之中,她的头皮被切走了,鲜血染红了整座解剖台。” “……” 审讯的过程中,警察和犯罪嫌疑人同时陷入沉默,是一种十分消极的讯号。可自从徐睿开始供述,我们就一次次的被这种消极所包围着。 这让我们每个人都充满了束缚和压抑感,可偏偏就是没有办法将其摆脱掉,只能沉浸在这种沁人肺腑的悲伤之中,细细的去感知马向阳他们的罪恶,以及徐睿他们的伤痛。 第191页 “后来你是怎么处理那种情况的?”办案人员可以同情犯罪嫌疑人,但这决不能成为宽恕他们罪恶的藉口,所以苏沫最终还是打破了这种沉默。 “当然是先救治杨婷。” 徐睿很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这个时候已经恢復了正常:“我虽然是法医,但不管怎么说都是一名医生,基本的急救常识我还是知道的。” “更何况当年母亲的事情给了我很深的影响,所以在大学期间,我阅览了大量其他医学领域的书籍,这些知识的积累,让我保住了杨婷的性命!” “那你是怎么将她带出去的?”从徐睿的话中不难听出来,他想要保住杨婷的性命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可想要将她带出别墅区怕是就不容易了。 “我为什么要将杨婷带出去?”徐睿反问着我。 “我明白了……” 我跟徐睿共事已有半年多的时间,彼此之间早已经有了默契,所以顿时就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你将杨婷从那间密室中带了出来,可并没有带出别墅区?” “对!” “而且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在那一晚就开始了你的报復?”我继续说着。 “不错!” 徐睿继续点了点头,饶有兴致的望着我说:“峰哥,既然这些都被你说中了,那你能不能猜出来,我是怎么做的?” “……” 徐睿突然的发问,让我有些措手不及,不过我还是尝试着去做了猜测。因为就在这个当口儿,苏沫在示意我和徐睿进行互动,激发他内心倾诉的欲望。 “根据这起案件中存有的疑点,再结合你之前所供述的那些话,我猜测着你选择了马向阳的弱点下手。”只有这样,才符合徐睿的行事风格。 其实我做出如此推测,也并不完全是根据案件中的疑点作为论据的,更主要的是我一直都在观察着徐睿的表情变化,他是一个十分能隐忍的人。 这种人在愤怒的时候,通常不会选择粗暴简单的方式,而是会在杀人之前,先诛心。 这一点,从他不断变换身份蹲守在密林旁,当着警察的面,将两名强姦犯的睪/丸捏碎就能窥见一斑。 “比如呢?”徐睿的反问,说明我猜测的方向是对的。 “比如,流产的那个孩子。”我盯着他的眼睛说了一句。 “等等……” 说到这里的时候,我的话被打断了,我转头看到雷大炮一步步走了过来,端起桌子上的茶水说道:“既然是王群的弱点,怎么又跟流产的孩子扯上了关系,那不是徐睿愤怒的源头吗?” “雷局,你先听我说完。” 我示意雷大炮不要着急,解释道:“徐睿之前说过,马向阳之所以道歉,并不是因为他强行跟杨婷发生了关系,而是导致了那个孩子的流产。” “而且徐睿对此也做出了说明,马向阳怕那个枉死的胎儿找他索命,所以我猜测这就是徐睿选择报復的方式,在那密室之中留下了与流产胎儿相关的东西?” “是不是这样?”雷大炮问徐睿。 “峰哥的猜测是对的!” 徐睿看来真的是做好了自绝的准备,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还朝我竖了竖大拇指:“其实我在救下杨婷的时候,曾经想过跟马向阳拼个鱼死网破。” “但是当冷静下来之后,我觉得轻而易举的将马向阳杀死,未免也太便宜他了,所以我想到了更加残忍的方式去报復他。正如峰哥你所说的一样,他越是害怕什么,我就越是要让他看到什么。” “我是在解剖台上看到的头皮被切割掉的杨婷,结合她之前说要出国的话,以及地下室中干涸的斑斑血迹,可以断定她的十一个姐姐其实都已经遇害了。” “既然她们遇害了,可地下室中又没有他们的尸体,说明马向阳他们还会回来,所以我在将杨婷救下来之后,就开始了我第一步的报復。” “马向阳颇为迷信,害怕流产的胎儿索命,所以我就在密室的房间里面,营造出了有个胎儿来索命的痕迹,这也算是我给马向阳的第一份礼物。” “比如呢?”关键性的东西,逐渐从徐睿的口中吐露了出来,这给了马磊详细记录的讯号。 “比如,弄一些手脚印儿出来!”徐睿神色淡然,仿佛这一切跟他无关一样。 “徐睿,我先打断你一下。” 苏沫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清亮的思索说道:“我们都知道马向阳对鬼神颇存敬畏,不然也不会跟你道歉,也正是如此,他的身边才会时刻跟着王群。” “可这样一来,其中就有问题了?” 第五十一章 进退自如 “什么问题?”这话是我说出来的,可我相信无论是雷大炮还是马磊,此刻一定也对苏沫的这句话充满了困惑,不然他们的眉头不会深深的皱起来。 “疯子,是这样的!” 苏沫环视我们几人之后说道:“卷宗中记录的清清楚楚,王群是一名退伍的侦察兵,先不说他是不是也信奉鬼神,就单说他的侦查技能,会不会识破徐睿伪造的这些东西?” 第192页 “嘶……” 都说女人的心思更加细腻,看来果然不假,如果不是苏沫点明了这一点,我想早已经被我们给忽略了。 忽略的后果,或许不会影响到徐睿的供述,也不会改变案情的走向,不过这会让我们错过进一步了解犯罪人心里的机会,到时候势必会觉得惋惜。 正是基于上面的这个原因,所以我们此时都竖起了耳朵,每个人都想弄清楚徐睿是怎么做到那一切的? 毕竟手脚印儿可以伪造,但是掌纹以及指纹是在短时间内无法勾勒出来的,尤其是在不藉助特殊工具的情况下,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事情。 “这个并不难!” 徐睿轻笑一声说道:“最初,我是打算使用报纸的,将报纸揉成一团,然后再将其舒展开,裁剪出跟婴儿手脚大小的纸模,沾染鲜血之后那些褶皱就会留下类似掌纹的东西。” “但我尝试之后发现,虽然那样伪造出的掌纹可以以假乱真,但留下的手脚印儿不会呈现出重量的质感,于是我採取了更为保险的办法。” “什么?”我们几个几乎是同时问出来的。 “泥土!” “泥土?” “不错,就是泥土!” 徐睿继续说道:“如果郊区别墅你们勘察的够仔细,就会发现阳台上面的一盆花其实是被挖过泥土的,只不过后来被我用干土覆盖了一层。” “我的本意是用湿泥将模型做成新生婴儿的手脚大小,但通过尝试我觉得难度太大,很容易出现碎裂,于是我就做大了一些,这就是为什么案发之后,手印儿看起来符合三四岁孩子的原因。” “在那模型还潮湿的时候,我用褶皱的报纸在上面印了一下,这样可以确保褶皱出现在那些模型的上面。随后沾染着解剖台上面的鲜血,在墙上以及屋子里留下了那些小的手脚印儿。然后又用重物在地上弄出了拖痕,营造出杨婷被拖走的假象,传递给马向阳他们一个恐怖的讯号。” “徐睿,我不得不说你很可怕。”这是我内心真实的想法。 “接下来你做了什么,藏在房间中等待着马向阳他们回去?”苏沫深吸了一口气。 “当然不是!” 徐睿摇摇头:“如果我仅仅做出这些,也只能是让马向阳他们受到惊吓罢了,并不能让他们真正陷入到恐慌当中,所以在做完那一切之后,我离开了别墅区。” “你去了哪里?”我迫切的想知道,徐睿后来又做了什么。 “回市区,确切的说是去马向阳家里。” “杨婷呢,你有没有将她带走?”苏沫追问着。 “没有!” 徐睿摇摇头:“我很担心杨婷,但我相信短时间内她不会出现生命危险,而且光天化日之下,我也没有办法在不惊动他人的情况下将她带出去,所以就把她藏了起来。” “这样说来,你回市区不光是要进行你的报復计划,还有就是需要弄些救治杨婷的药品吧?”我可不相信徐睿会被仇恨蒙蔽了理智,光想着报仇从而不管杨婷的死活。 “是的!” 徐睿没有否认:“我回到市区以后,直接就去了马向阳的家,而且先跟一家商店的老闆打了声招唿。” “商店老闆?”我又疑惑了,徐睿这样做是什么目的。 “当然是为了更好的復仇,稍后我会做出说明的。” 没有给我直接的答案,徐睿而是继续着之前的话题:“跟商店老闆打完招唿之后,我就直接敲开了马向阳家的大门,恳求着他同意我和杨婷在一起。” “但马向阳这次显得很失风度,甚至都懒得敷衍我,就让王群将我给赶了出来。随后我就又返回到了那间商店,在等待着他们出来的同时,也在跟那老闆时不时的聊两句。” “当天色渐渐黑下来之后,我看到马向阳和王群开车出来了,但我这次并没有跟踪他们,而是偷偷摸摸的进入了马向阳的家里面,在卧室门口留下两个小手脚印儿之后,又往饮水机里面投放了大量的安眠药。” “继续吧……” 徐睿的一番话说完,我们都知道属于马向阳和王群的噩梦要开始了,这份缜密且恶毒的心思,让我和苏沫以及马磊陷入了沉默,只有雷大炮还在催促着。 “做完这一切我就又返回到了那间商店,当时手中还提着一份儿外卖,并且邀请了那店老闆跟我一起就餐,没有多长时间马向阳他们就回来了。” “王群是侦察兵出身,开车的技术很好,但是当他们回来的时候,我看到那车险些撞在路边的护栏上面,通过这一点我就知道,他们被我营造的现场吓到了。” “然后你就去找了他们?”马磊有些忍不住了。 “当然不会!” 徐睿摇摇头:“如果我现在去找他们,那岂不是白白设计了这个局,我要等着他们来找我。” “你怎么知道他们会来找你?” “我当然知道!” 轻笑了一声,徐睿说道:“我没有跟随他们去郊区的别墅,但是通过王群把车开的东摇西晃,以及他们两人苍白的脸色来看,他们在别墅里面一定是被吓到了。” 第193页 “人在惊吓之下,会导致肾上腺素分泌过多,让人的情绪很容易处于失控当中。但是当肾上腺素消退下去,那么人的头脑就会渐渐的冷静下来,一向注重养生的马向阳,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所以我猜测着马向阳他们下车之后,并不会直接进入到房屋之中,而是会静静等待着情绪的回落,随后更会分析别墅经歷的一切,会不会是人为的?” “换句话说,你知道他们会怀疑到你?”我把徐睿的话做了总结。 “是的!” 徐睿点点头:“跟我所猜测的一样,当王群和马向阳站在门口嘀嘀咕咕了好一会儿之后,马向阳一个人进了屋子,而王群则是直接朝着我走了过来。” “不愧是侦察兵出身,一下就察觉到了你在暗中监视着他们。”苏沫感慨了一句。 “不,你错了苏队。” 摇摇头,徐睿继续说道:“并非王群的本事大,而是我故意暴露给他们的。” 这话让苏沫微微愣了一下,随后才问道:“那你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我知道,为了不在场证明!” 说完这句话,我看到徐睿没有开口的意思,于是继续道:“现在我知道你为什么返回马向阳家的第一时间去跟商店老闆打招唿了,因为你想让他帮你证明,你一直都没有离开过这里?” “疯子,可这似乎说不通啊,毕竟徐睿有一段时间是在郊区别墅中的啊?”苏沫否定着我的说法。 “苏队,其实你细细想想就会明白,徐睿其实每向前走一步,都给自己留了后路。”我提醒着苏沫。 “你是说,他利用了商店老闆的记忆偏差和主观意识?”苏沫总算明白过来了。 “不错!” 我点点头:“之前徐睿说过,他第一次去马向阳家被驱赶出来之后,就做了乔装打扮来监视他们,随后看到了赶来的朱强,再之后尾随他们去了郊区的别墅。”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当时徐睿就藏在那间商店之中,并且跟店老闆有过交谈,给其留下了一些印象。而当他从别墅区返回来之后,又第一时间跟店老闆打了招唿,这就勾起了店老闆的回忆。”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他后来提着的那份儿外卖,这会给商店老闆造成一种错觉,让他以为徐睿这一天都在这里,并没有去过其他的地方。” “当马向阳和王群冷静下来之后,就会思考这件事情是不是人为的,而跟他们结仇的人只有徐睿,所以他们才会怀疑他,才会跟商店老闆去证实。” “那么,商店老闆是怎么说的?”马磊转了转手里的笔。 “跟我预想的一样,店老闆没有丝毫犹豫的说,我一直都在这商店的附近!” 徐睿说完这句话笑了,只不过这笑容里面藏着一些阴冷:“王群带着失望离开了商店,在他刚刚离开不久,我就看到他掏出了手机,随后匆匆忙忙冲进了马向阳的家里。” “马向阳看到你留在屋子里面的手脚印儿了,所以又受到了惊吓,这也是他给王群打电话的原因。”徐睿这份儿心思,简直就是天生的犯罪材料儿。 “是的!” 承认之后,徐睿的笑愈发阴狠了起来:“马向阳两度受到惊吓,一定会问王群是不是我做的,但王群转述商店老闆的话,一定会给他更更大的打击,让他彻底陷入到惶恐之中。” “到了现在,该用到那饮水机了吧?” “嗯!” 看到徐睿点头,苏沫眼中透出了些许的好奇之色,不解的问道:“那你怎么能够肯定,马向阳一定会喝饮水机里面的水,而不是迅速离开那座房子呢?” 第五十二章 现实所迫 “因为本能!”徐睿的笑意更浓了。 “本能?” 苏沫有些疑惑:“什么意思?” 徐睿没有卖关子,直接说道:“苏队,没事儿的时候你们真应该多看些书,因为在这起案子中我所运用的一切,都是从书中照搬下来的。” “我们之前说过,人在受到惊吓的时候,肾上腺素会出现激增,这在导致心跳加速的同时,也会让人感觉口干舌燥,所以我断定马向阳会饮用大量的水。” “不,你先等等……” 苏沫并没有因此徐睿的轻视而生气,继续提出着她的质疑:“你在马向阳的两处住所弄出来类似胎儿的手脚印儿,无非是为了给他们制造恐慌感,可如果马向阳饮下了含有大量安眠药的水,那就会陷入到沉睡之中,如此一来他的情绪就会渐渐趋于平静,岂不是与你的初衷相悖了?” “还有一点,你怎么能保证当马向阳昏昏沉沉倒下去的时候,王群不会将他送到医院里面去,如果他这样做了,你之前所有的计划岂不是就泡汤了?” “苏队,如果你跟我一样了解过那么多刑事案件,翻阅过那么多犯罪心理学的书以后,你就不会问这样的问题了。”这两点,显然徐睿都曾思量过。 “怎么讲?”苏沫继续追问着。 “首先,我之所以在饮水机里面下大量的安眠药,目的就是为了给马向阳一个缓解的时间,因为人在紧张到极致的时候,会走向两种极端。” 第194页 “一种是被活生生的吓死,另外一种就是拼个鱼死网破,显然这两点都不是我愿意看到的,所以我只能让马向阳先睡着,然后再继续我们的游戏。” “至于你说王群会不会将马向阳送去医院,这个问题从始至终就不是我的顾虑,因为王群是侦察兵出身,最起码的急救措施以及鑑定一个人是不是有生命危险还是能做到的。” “徐睿,你太可怕了!” 听完这番话之后,苏沫忍不住感慨了一句,马磊和雷大炮虽然都保持着沉默,不过我从他们阴郁的表情以及抽动的嘴角中能看出来,他们内心中的震撼也不小。 “就算你猜中了王群不会将马向阳送去医院,那么你怎么能确定他离开?”徐睿刚才说了,他要等马向阳睡着之后继续他们的游戏,那就说明王群是不会留在那里的。 这是困扰我的一个问题,他怎么就能断定,王群一定会走呢? “因为,做贼心虚!” 徐睿端起面前的水杯喝了两口,继续说道:“马向阳干的一切勾当,都跟王群有脱不掉的干系,而且别墅区的婴儿手脚印儿,在让马向阳陷入恐慌的同时,也会给王群莫大的惊吓。” “而当王群看到马向阳家里面也出现小手脚印儿的时候,一定会联想到自己的家,所以我断定王群在确定马向阳家没有生命危险之后,一定会赶回家里。” “事实是,一切都被你猜中了?”我长唿了一口气。 “不错!” 徐睿点点头:“当王群离开马向阳家之后,我就偷偷从后窗户翻了进去,第一步计划已经顺利完成,接下来我要做的就是实施第二步。” “第二步是什么?”我继续问着。 “依旧是小手印儿,只不过这次换了地方。” “这次你将小手印儿留在了窗帘上面?”我想到了案发现场的那一幕。 “没有!” 徐睿摇摇头:“那是我走的第三步,第二步我将小手印按在了他的两条胳膊上面,并且用尖锐的东西在避免划开皮肉的同时,留下了一个手印的轮廓。” “我明白了!” 我将徐睿的话接过来说道:“当马向阳醒来之后,一定会仔细确认之前看到的那些是不是真的,所以你就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了小手印,用来给他造成更大的冲击。” “但小手印儿毕竟是沾染鲜血印在他胳膊上面的,是能够用水清洗下来的,但是你留下的轮廓不会,而且经过时间的沉淀之后,那轮廓还会变成乌青色,从而让马向阳对婴儿索命深信不疑。” “是的!”徐睿点点头。 “这样一来,也就能解释的通,案发的时候马向阳大臂上面为什么会有深青色的小手印儿了,那不光是你用尖锐之物刻下的轮廓,更是他想摆脱那东西,自己活生生搓严重的。” “峰哥,你不转到刑侦去,当真是有些可惜了。” 徐睿以我不愿意听到的方式夸赞了我一句,继续说道:“事实上,当马向阳醒来之后,在看到手臂上的小手印儿之后,他直接冲进了卫生间,在沖刷那些血迹的时候,也在狠狠的搓着,试图将我刻下的轮廓给搓下来。殊不知这样不仅毫无用处,还会让那小手印愈发的清晰,如同跗骨之蛆一样贴在他的身上。”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马向阳回去跟妻女团聚,也是你推动的吧?”徐睿一切的计划,都是一环扣这一环的,所以我不相信马向阳回家是偶然。 “不,那跟我没有直接的关系!” 出乎预料,徐睿否认了这一点:“那只不过是人在感受到绝望之时的本能反应罢了,在忏悔自己以往过错的同时,也会加倍珍惜现在拥有的东西。” “那么后来你做了什么?”徐睿显然不会就此放手,不然马向阳他们也就不会死了。 “后来我看到马向阳抱着一尊佛像沖了出来,打车跟上他之后,我看到他去了一座庙里。我想在受到如此大惊吓之后,晚上他是不会离开那座庙的,于是我就回到了别墅区,趁着夜色将杨婷救出来的同时,也毁掉了那些小手脚印儿!” “你去救杨婷我不意外,为什么要毁掉那些小手脚印儿呢?”这一点,我不是很明白。 “第一,是为了避免马向阳他们回过味儿之后从中察觉到人为的破绽;第二,是为了不让你们看到那些东西,通过那些血迹,你们很有可能会找到杨婷,从而暴露了我自己。”徐睿解释了一下。 “马向阳,已经被你折磨的生不死了,甚至抱着佛像躲到了庙里面,那么你又是怎么让王群写下那封忏悔书的?”这是我所好奇的一点。 “这个更容易了!”徐睿轻笑了一声。 每每徐睿露出这样笑容的时候,所说的话都会震动我们的心神,于是在此刻我们都屏气凝神竖起了耳朵,都想知道他到底用了什么办法逼迫王群就范。 “王群之所以帮助马向阳做出这些丧尽天良的勾当,完全是因为他想要弄到更多的钱,那么他弄钱来干什么呢?”现在的徐睿,一点儿都不像是被捕的罪犯,脸上的神色恬然,话也是说的云淡风轻。 第195页 “当然是安家置业,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马磊回了一句。 “这就是了!” 徐睿点点头,继续说道:“王群是一名退伍的侦察兵,我想要从他身上入手,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那么我只能将主意打到他的儿子身上。” “当然,我并没有伤害他的儿子,更没有做出绑架这种卑劣之事,我只不过是趁着他儿子放学买东西的时候,往他的书包里面洒了一些鲜血,同时在他的后背上留下了两个小血手印而已。” “如果是换做往常的话,王群或许会由此推想到事情是人为的,毕竟‘鬼’这种东西是不会在白天出现的。但你们不要忽略了一点,头天晚上马向阳的胳膊上也出现了血手印,他在被吓的躲到寺庙的同时,是一定会给王群打电话的。所以当王群看到儿子书包里面的鲜血和后背上的小血手印的时候,一定会裂胆崩心的。” “而如果你们对宗教文化有过涉猎,就会明白无论什么样的庙,其实存在的意义就是发展更多的信徒。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马向阳去庙里面一定是寻求庇护的,而且会向里面的和尚们求救。” “但偏偏,佛家讲究的是因果,所以无论庙里面的和尚跟马向阳说了什么,所造成的结果都只有一个,那就是让他更加坚信,真的有鬼婴在索命。” “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他马向阳做的可不仅仅是亏心事,那简直就是丧尽天良,人神共愤的事情,所以他离开庙宇的时候,就是他最绝望的时候。” “徐睿,你他娘的简直就是个变态。”听到这里,雷大炮终于是忍不住了,恶狠狠的咒骂了一句。 雷大炮如是说,我们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徐睿未免也太可怕了,他居然能将人的心思把握的如此之准,偏偏又能不断利用环境对马向阳施加压力,这不是变态是什么? “雷局,不是我变态,一切都是他们逼迫我的。” 徐睿的声音有了些冷意:“每个人在无助的时候,所想到的都是自己最信任的人,于是马向阳从庙里走出来之后,一定会向王群求助的。” “可马向阳不知道的是,这个时候的王群,比他还要绝望……” 第五十三章 背井离乡 我面对过很多的犯罪嫌疑人,可从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像徐睿这样给我造成如此大的压力,他的每一句话都让我觉得口干舌燥、裂胆崩心。 如果不是徐睿亲口供述这一切,怕是打死我都不会相信,这个跟我共事半年多,看起来阳光腼腆的大男孩儿,会藏着如此缜密且恶毒的心思。 “王群的绝望,是源于他儿子书包里的鲜血,和后背上的小手印儿吧?”也只有这一点,能够让当过侦察兵的王群彻底乱了分寸。 “是的!” 徐睿没有否认这一点:“相较于马向阳来说,王群要更难应付一些,毕竟他曾经当过兵。别墅里面的小手脚印儿,以及杨婷消失的尸体,在当时或许会给他造成冲击,可我并不能确定会不会让他真的相信是鬼婴在索命,从而被恐惧和慌乱给包围起来,所以我只能想别的办法。” “其实我是担心将王群逼急了之后,他会做出某些对我不利的事情来,所以我只能将主意打在他儿子的身上,毕竟人都是跟下一代亲近的。” “而且通过观察,我能看出来王群十分溺爱他的儿子,当这种危险降临到他儿子身上的时候,他就很难去保持冷静的头脑了,更别说马向阳一直都在扮演着推波助澜的角色了。” “你利用了父亲之于子女的那份爱,这手段未免太卑劣了一些!”早亡的父母,显然是扎在苏沫心中的一根刺,不然她不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卑劣吗?” 徐睿笑了笑,无所谓的说道:“相较于他们犯下的罪行来说,我所做的一切已经算是仁慈的了,毕竟我只是杀了马向阳和王群,并没有真的祸及他们的家人。” “徐睿,你继续说吧。” 我打断他们正在进行的对话,将话题再次引到了案情上面:“马向阳跟王群汇合之后,他们又去做了什么,你又去做了什么?” “他们汇合之后,王群开着车将马向阳送到了郊区,去了一名所谓的大师家里,随后王群自己开着车又去了银行,给那些死去的女孩儿家里汇了款。” 徐睿说完,沉默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因为我之前一直摸不准王群的心思,所以在他汇款的时候,我就站在银行的外面,这也让我洞悉了他无助的心情。” “仅仅是凭藉汇款,你就能确定这一点?”我想弄清楚徐睿为什么会这样认为。 “是的!” “那如果是马向阳授意王群去汇款的呢?” “是不是马向阳授意的,并不重要。” 徐睿抬头看了我一眼说道:“关键的一点在于,王群认可了汇款补偿杨婷他们家人的做法,这说明他的心已经乱了,也想通过这种方式来赎罪。” “等等……” 话说到这里的时候,我意识到了一个偏差的地方:“根据后期的调查,那些女孩儿都是从孤儿院走出来的,可现在你又说给他们家人汇款的事情,这岂不是自相矛盾吗?” 第196页 “矛盾吗?” 徐睿反问我一句,说道:“如果你们调查的够仔细,就会知道杨婷她们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孤儿,而是重男轻女这种思想的受害者,她们都是被遗弃在孤儿院门口的。” “那她们到底是不是来自于同一个村子呢?” 徐睿所说的这一点,我并不想去辩解,因为重男轻女的这种思想一直都是封建社会的余毒,即便是社会发展到了今天,在某些偏僻落后的地方,依旧是存留的。 我真正好奇的,是杨婷她们到底是不是来自于同一个村子? 当初,我们排查到她们来自于一个叫做往生村的地方,随后马磊更是带人过去核实过,而且还带来了那些女孩儿的父母们,将尸体做了认领。 按照当时的案情来分析,一切都是合理的,可现在看起来,似乎藏着很大的猫腻。 首先,孤儿院的孩子有着很多,但为什么马向阳领养的十二个女孩儿,都是来自于同一个村子的,难道真的只是巧合? 其次,那个村子的人,如果不想抚养那些女孩儿,完全可以送到就近的福利院去,可为什么他们选择了这里,要知道这里距离往生村可有两千多里地的? 最后,既然杨婷她们都是从小被捨弃的婴儿,这么多年过去以后,为什么她们的父母还能认出来? “峰哥,你的问题,我会一个个给你做出解答的。” 徐睿既然已经做好了全盘托出的准备,那我就只能是竖起耳朵听着了:“第一,马向阳所领养的十二个女孩儿来自同一个村子,并不是巧合。” “第二,那个村子的人们,为什么会不远千里将孩子送到这里来,是因为无论重男轻女的思想有多严重,为人父母的都想让自己女儿过上好的生活,即便女儿被他们给捨弃的。” “第三,之所以过去这么多年,母女重逢还能相认,也并不是多难理解的事情,只要有人在收养她们之后,不时的寄送一些照片、视频,或是回村里看看就行了。” “不,你还是没有解释清楚。” 我继续提着我的疑问:“你所说的三点,的确是能够说通的,不过在这里面必须要有一个因果要素,比如马向阳为什么收养的孩子都是往生村的?” “又比如,那些村民为什么会选择这座福利院?”这都是我搞不明白的地方。 “现在,我就来给你做出详细的解释!” 徐睿毫不犹豫的说道:“在这起案件结案的时候,你们所有的证据链基本上都是从王群那本笔记中获取的,可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王群做了什么手脚呢?” “你是说,王群笔记中的东西是不可信的?”问出这个问题的之后,我感觉后背已经是泛起了寒意,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这桩案子真要成笑话了。 “我没有说不可信,我说的是隐瞒。”徐睿挑着字眼儿。 “隐瞒了什么?” “关于马向阳的那部分。”徐睿给我提示着。 “明白了……” 这句话,就宛若当头一棒,让我瞬间明白了过来:“最初的结案,我们主要的依据的确是王群的那个笔记本,上面记载着所有的犯罪事实。” “当时一切看似都是合理的,可如果现在反过头去想想,就会发现其中对于马向阳的事情,有些并不是表述的很清晰,甚至可以说遗漏了不少。” “比如呢?”苏沫他们也来了兴致。 “比如,马向阳这个人的身世!” 我随口应了一句,将目光望向了苏沫:“当初你们在走访排查的时候,是不是对他的身世做过详细的了解?” 苏沫回忆了一下说道:“案发之后我们所做的排查走访,更多的是针对马向阳人际关系展开的,毕竟这起案子有着明显的他杀特徵,至于他本人的身世,我们并没有深入的挖掘。” “那就是了……” 我沉吟一下,随后又望向了徐睿:“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马向阳其实才是杨婷他们的老乡,关于跟处女交欢延年益寿的传说,也并非王群告诉马向阳的吧?” “是,也不是。” 徐睿的这句话模稜两可,让我泛起疑惑的同时,也来了兴趣:“怎么讲?” “峰哥,我还是那句话,你不转去刑侦真的是太可惜了。” 再次褒扬了我一句,徐睿吐出口气说道:“你说的不错,如果你们仔细调查就会发现,马向阳后来的履歷是带有伪造成分的,至少他的出生地就是假的。” “他可不是土生土长本市人,而是跟杨婷他们一样,都是从那个小山村里走出来的,当时恰逢改革开放的浪潮,加上他吃苦耐劳所以就发了家。” “他为什么要伪造籍贯?”这是我所好奇的一点,毕竟从老祖宗那里传承下来的礼俗文化之中,故乡对于一个人来说,是很难捨弃的情结。 “因为厌恶。” “厌恶?”我愣了一下。 “对,就是厌恶。” 徐睿点点头:“这些话你不必产生怀疑,我也没有必要去骗你们,就像我不会去怀疑马向阳临死之前所说的一样,毕竟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第197页 “这些,都是你杀死马向阳之前,他跟你说的?”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我当然相信徐睿是不会骗我们的,但案情报告需要我们将一切都搞清楚。 “是的!” 徐睿继续说道:“在马向阳临死之前,他曾经跟我有过交谈,在忏悔他犯下的罪恶同时,也将你们所不了解的情况,跟我做了如实的陈述。” “严格来说,马向阳是第一个真正走出往生村的人,不过当时的他并非出于自身发展的原因,而是因为他从小父母双亡又体弱多病,被全村人排挤出来的。” “这就是马向阳修改籍贯的原因。” 从徐睿的话中不难听出来,全村的村民对于吃百家饭的马向阳是相当不满的,而能将其排挤出村子,足以想见平时他们对待马向阳的态度会是何等恶劣。 迫不得已之下背井离乡,要说马向阳心中没有憎恨那是不可能的,于是他就修改了自己的出生地,以此来提醒自己永远跟往生村断绝关系。 可既然当时断绝了关系,为什么后来又会纠缠到一起呢? 第五十四章 人心叵测 “因为仇恨!” 徐睿看了我一眼,略有些唏嘘的说道:“马向阳的父母早亡,让他陷入到了生活的困境当中,以至于不得不依靠全村父老乡亲的接济过日子。” “但马队清楚,往生村直到现在都是贫穷和落后的,那个时候的条件当然更加恶劣,所以飢一顿、饱一顿的生活,给马向阳的身体造成了很大的伤害。” “尤其是他怀着势必要出人头地的心思创业初期,更是让身体承受了极大的负荷,以至于他在正当年的岁数,不得不靠着药物来调理自己的身体。” “所以,他就想到了跟杨婷他们交欢,来延年益寿的办法?” 徐睿对于之前案情做出的了解,大多都是通过我的嘴得知的,如今他所说的情况跟王群笔记本中记载的基本一致,想来是没有欺骗我们的。 当然,还是那句话,他已经在万念俱灰的情况下主动投案了,应该是不会撒谎的。 “没有!”徐睿摇了摇头。 “没有?” 这不仅让我愣了一下,苏沫他们也是露出了茫然的神色:“如果没有的话,那些女孩儿是怎么被他收养的,又是怎么跟他产生的交集呢?” “因为……人心!”徐睿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是带着一些悲痛神色的。 “徐睿,你就不要卖关子了,到底是为什么?”马磊催促着。 “你们应该都听说过一句老话儿吧?”徐睿说话依旧不疾不徐。 “什么?” “穷山恶水出刁民!” “你是说,马向阳之所以跟那些女孩儿产生交集,并非是马向阳主动的,而是那些村民们找上门来的?”我隐隐领悟了这句话,如果真是这样,这帮村民的确是挺没脸没皮的。 “是的!” 徐睿点点头:“马向阳发家之后,因为记恨那些村民们的冷漠,所以花钱改了自己的履歷。但籍贯可以改,出身是怎么都改不掉的,更何况那山村里还葬着他的父母双亲呢?” “马向阳回家祭祖,真的可谓是衣锦还乡,那些村民们也似乎忘记了当初怎么排挤奚落他的,纷纷做出了奉承的样子,想要从马向阳的身上谋取些好处。” “可真是够无耻的。”苏沫忍不住骂了一句。 “无耻?” 徐睿冷笑一声:“更无耻的还在后面。” “马向阳一直都记恨那些乡亲们的所作所为,因此是不会对那个贫困山村伸出援手的。可那些穷怕了的村民们,又怎么会轻易放过马向阳呢?” “他们到底做了什么?”见财眼红这种劣根性,在这些村民身上体现的可谓是淋漓尽致,可我还是好奇他们会做什么。 “据马向阳说,那些村民最初希望他回来带领大家致富,但是被他给拒绝了。随后他们又想到向马向阳借钱,但仍旧是被回绝了,到了最后有人将自己家的闺女拉到了马向阳的近前,说当年他是靠全村人接济才活下来的,有义务也有责任帮他们抚养自己养不起的孩子,这个恩情他必须要还。” “这就是马向阳跟那些女孩儿产生交集的原因?”案情,正逐渐的明朗化着。 “当然不是!” 徐睿摇摇头:“马向阳并没有去理会那人,而是连夜赶回了家,不成想两天后下班的时候,他在公司的门口撞见了那个小女孩儿。询问之下才得知,原来女孩儿的父亲责怪她没有跟住马向阳,回家一顿毒打之后,更说出了没有这个女儿的话来,女孩儿走投无路的之下,只能来找马向阳。” “她是怎么知道马向阳公司地址的?”苏沫问。 “苏队,你太低估那帮村民的心思了,他们既然将主意打到了马向阳的身上,总是有办法弄到那些东西的,就算是吃不到肉,也得从马向阳身上扒层皮下来。” 徐睿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往生村重男轻女,这是马向阳深知的事情,而且他丝毫不怀疑女孩儿父亲的那番话。如果他不管,那么这个女孩儿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个问题。” 第198页 “马向阳是穷苦人家出身,在童年时期更是遭遇了那么多的不幸,所以发家之后一直都在做着慈善,市里的孤儿院就是他曾重点帮扶的机构。” “小女孩儿回家是不可能了,但因为当年村民们做过让马向阳寒心的事情,所以他也不会将女孩儿收养在身边,于是就将其送到了孤儿院里面。” “那个小女孩儿,也是后来他收养的第一个女儿吧?”苏沫轻轻的问了一句。 “是的!” 徐睿继续说道:“将女孩儿安置下来之后,马向阳以为日子就会恢復平静了,但他还是低估了那些村民们,那个被安置的小女孩儿,不过是个开始罢了,后来又有更多的女孩儿被送了过来。” “徐睿,你先等等!” 苏沫在这个时候打断问道:“那个时候的马向阳,并没有收养那个女孩儿,既然是这样,那些村民为什么还会源源不断的将孩子们送过来?” “好问题!” 徐睿轻笑一声:“当时我也曾问过马向阳同样的话,当时他给我的回答是,即便是他没有收养那个女孩儿,但是却给她提供了足以成长的环境,这对于那些村民们来说同样是莫大的诱惑。” “这些人太可怕了。” 我忍不住感嘆了一声:“难道他们就真的忍心将自己的孩子送到孤儿院,不论怎么说那都是亲生骨肉,他们这样做跟当真是还不如畜生。” “峰哥,如果你去过那个村子,如果你跟马向阳交谈过,你就不会这样认为了。” 徐睿喝了口水,继续说道:“我在听到这些的时候,同样被深深的震撼过,不过马向阳很快就给我做出了解释。说在他们那里,重男轻女的思想一直都很严重,在那里的人们看起来,女孩儿不过就是传宗接代的工具罢了。所以很多人家如果没有儿子的话,那就会一直生下去,一直到生出儿子为止。” “而因为那里贫困落后,所以很多人家根本就没有能力抚养那么多的孩子,虽然说将孩子送到孤儿院残忍了一些,但终归是能够吃饱穿暖的不是?” “更何况,马向阳也一直在扶持着那座孤儿院,所以在他们看来,将孩子送到孤儿院里面,就等同于是马向阳在抚养着了,何乐而不为呢?” “唉……” 重男轻女的思想,在很多人的观念中是根深蒂固的,可随着这个爆炸时代的信息冲击,大多数人都不会表现的太过明显,如同往生村那么疯狂的,我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那么,马向阳到底是什么时候动了真正动了收养那些女孩儿的念头呢?” 任何事情都不会一蹴而就,都会有一个发展的过程,那么在这个过程当中,是怎么出现转折的,亦或者说是谁在背后狠狠的推了一把马向阳,让他做出了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当然是认识王群之后!” 徐睿透出几分回忆说道:“往生村送来的女孩儿很多,而且是持续性的,马向阳对此异常的痛恨,但是又没有办法,直到有一天来到孤儿院的换成了一个男孩儿。” “王群?” “是的!” 徐睿点点头:“我们经常会听到一句话,这个世界总会有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对于往生村的人们来说,那个人就是内心活泛不安的王群。” “当所有村民都在想办法将家里的拖油瓶送到孤儿院的时候,王群的父亲却动了不一样的念头,他让王群只身走出了大山,千里迢迢的来投奔王群。” “相对于那些村民们来说,王群的父亲倒是颇有远见的,只有离开了那偏僻落后的小山村,自己的儿子才能真正改变命运!”马磊感慨了一句。 “是啊……” 徐睿也忍不住的嘆息一声:“据马向阳说,王群在见到他的身后只说了两句话,一句是他正重复着马向阳以前的生活,靠着村民们的救济生活。” “另外一句就是他有调理好马向阳身体的偏方,并且能够让他跟村里的老人们一样长命百岁。” “这么荒诞的话,马向阳怎么会那么轻易的相信?”当初从王群的笔记本中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我觉得那是扯淡的玩意儿,现在更觉得可笑了。 “峰哥,你乍然听说不相信能够理解,但你要知道马向阳不一样。” 徐睿反驳着我:“马向阳是从小在往生村长大的,所以他知道村里老人长寿的事情,当然尤为关键的一点是王群的父亲,他是往生村的土医生,帮老人看病很有一套。” “延年益寿的办法,如果换做别的人来说,马向阳或许是不会相信的,可偏偏这句话是王群说出来的,结合马向阳听的、看的一切,让他对此深信不疑。” “徐睿,根据我从孤儿院了解的情况来看,杨婷他们都是在十四岁的身后被领养的。而卷宗之中记录的很清楚,王群今年才三十岁,那也就是说当时的王群只有十七八岁?” “根据这些我们也能得出一个结论,从见到王群开始,到前些日子我们发现受害者的尸体,这场灭绝人性的杀戮盛宴,他们居然筹备了长达十二三年?” 第199页 第五十五章 相互算计 “很可怕是吗?” 徐睿嘲讽的笑了笑:“当时在听马向阳讲述的时候,我心中一样是充满了震动的,我见证了他们犯下的罪恶,可我没有想到他们会如此的冷血。” 在徐睿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们每个人都没有出声,此时我的心里充斥着莫大的哀痛和愤怒,看来老祖宗留下的话果真是极其富有道理的。 这世上什么最难揣摩,是人心…… 就拿马向阳来说,他因为自己童年的不幸,在发家之后一直资助着孤儿院,这本是他善心的体现。然而当巨大的诱惑摆在面前的时候,他却成为了冷血的刽子手。 真的是花开有两面,人生佛魔间…… “继续吧……” 逝者已逝,我们要做的就是帮她们讨回公道,惩治真兇,所以这场聊天儿似的审讯,还要继续下去,这起案件还有诸多的疑点没有解开。 “在王群那句延年益寿的话下,马向阳的心思出现了动摇,毕竟他的身体的确糟透了,在拥有了这么大的家业之后,他怎么能接受自己的早衰呢?” “所以,马向阳将王群带到了家里,并且说以帮助王群安置工作来交换调理身体的偏方,但王群并没有直接告诉他,而是说等一切稳定下来再说。” “稳定,所指的是什么?”苏沫问。 “当然是在这个城市扎根,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徐睿继续着供述:“原本,马向阳是打算让王群去上学的,但因为自幼在教育资源贫乏的山区长大,王群的底子打的很不好,而且他本人也不想上学,所以只能作罢。” “所以,马向阳通过打点,将王群送到了部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王群当兵的事情了。 “是的!” 徐睿点头:“马向阳是个商人,所以心里很清楚一旦沾上王群,怕是这辈子都无法摆脱掉。与其白吃白喝的养他一辈子,倒不如将其发展成自己的一个臂膀,所以就把王群送到了部队里面。毕竟在那里不仅可以将身体锻鍊的强壮,更是能够杀一杀王群身上的野性,退伍之后做个贴身的司机兼保镖也未尝不可。” “两人从见第一面就开始互相算计,能和平共处这么多年,也真是难为了他们。”马磊摇着头苦笑了一身,随后继续做起了笔录。 “在临去部队的时候,王群告诉马向阳,让他每年从孤儿院中挑选一名十四岁的女孩儿,改头换面将她们收养到家里,至于用来做什么,等到他退伍的时候自然会相告的。” “徐睿,我有两个疑问,第一为什么是十四岁的女孩儿,而不是十三岁或者十五岁?” “第二,是谁在一直给王群出谋划策,是不是他的父亲?”这两点我也是必须要问明白的。 “你的第一个问题,马向阳同样问过,当时王群的回答是,根据他父亲常年看病的经验,大多数女孩儿的第一次例假,都是在十四岁那年。” 徐睿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当然,这只是个概率的问题,毕竟生活环境以及体质都会导致第一次例假的时间不同。但不可否认十四岁是第一次来例假年份最高的,这一点有妇女协会做过的调查可以证明。” “但是这跟例假又有什么关系呢?”我越听越迷煳了。 “当然有关系!” 徐睿笃定的说道:“在马向阳他们的老家流传着一种说法,当女孩儿来例假之后,就说明已经具备了生育的能力,家里也就开始张罗着找对象了。” “换句话说,在某种意义上,女孩儿来例假就意味着真正走向成熟了,你们可以将其理解为一种讯号。当然,这种讯号并不仅仅意味着成熟,还意味着女孩儿的转变。” “如果你们了解过家庭性教育就应该知道,很多母亲都是在女儿来例假之后,便开始接受女儿到女人这个转变的过程。而通常在这时候,她们都会告诉女儿例假对于女人意味着什么,更会传授一些两性接触时的常识,敦促女儿要洁身自好,帮他们塑造良好的世界观、人生观。”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例假的到来就意味着一个女孩儿迈入了一个崭新的世界,她们在因为身体发生变化充满忐忑的时候,也在接受各种纷杳而来的讯息。” “王群要马向阳选择这个年岁的女孩儿,就是为了让他一点点的帮助那些女孩儿塑造世界观、人生观。而且那个年岁的女孩儿,也是最容易哄骗的时候。” “龌蹉!”听到这里的时候,苏沫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 “或许吧……” 徐睿没有顶撞苏沫,而是自顾说道:“我们常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那些女孩儿虽然是在孤儿院长大的,但这并不能说明她们丧失了对于美的追求。” “相反,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她们每天看着大街上花枝招展的女人们,内心之中的欲望只会更加的强烈,可对于贫穷的她们来说,这不过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罢了。” “但偏偏,马向阳能够帮他们达成愿望!”到了现在,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唯一在告诫自己的是,将来如果我有一个女儿,一定会付出自己的全部去爱她。 第200页 “是的!” 徐睿点点头:“孤儿院常年接受马向阳的资助,所以当马向阳提出收养女孩儿的时候,根本就不需要做出什么审核,直接就答应了他。” “也就是说,在王群去参军的那三年时间里,马向阳从孤儿院领养了三名女孩儿,而且还都是往生村的。这些女孩儿被收养之后,马向阳为她们提供了富足的物质生活,并且培养出了扭曲的价值观。” 做了一个小结之后,我又问徐睿:“那么第二个问题呢?” “峰哥,其实之前你已经给出答案了,王群所说所做的一切,都是他那个做土医生的父亲授意的。” “他父亲的心思较之马向阳也不遑多让啊……”人真是个自私自利的物种,往往为了自己的私念,能够做出很多耸人听闻的恶毒之事来。 “他的父亲是走街串巷的土医生,加上经常去县城里面购置药品,眼界儿自然是要宽一些的,所以他为了能让王群扎根城市,想出这样的法子并不难理解。” “那个延年益寿的办法,也是出自王群的父亲之口吧?”王群那个时候不过十七八岁,我可不相信他也有着徐睿那般的心思。 “不错!” 徐睿点点头:“王群退伍的时候,马向阳去接了他,并且迫不及待的问着延年益寿的办法,并且许诺王群,以高薪聘请他为司机兼保镖。” 马向阳是个彻头彻尾的商人,而且那件事情在他的心中憋了长达三年的时间,他一定会想尽办法从王群口中套出来的,所以我很好奇他们这次的交锋的胜负。 “王群告诉他了?”苏沫问。 “应该没有!” 这句话不是徐睿说的,而是出自我的口,说完之后我看到苏沫闪露着疑惑的神色,只好解释道:“你想想,王群在当兵前之所以没有将如何延年益寿的法子告诉马向阳,不就是怕他知道了以后,翻脸不认人吗?而且当时王群刚刚退伍,正是根基未稳的时候,怎么可能将手中唯一的筹码抛出去呢?”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王群不仅没有告诉马向阳那个法子,更是以此开始了勒索,从而一步步的将马向阳给拽到泥潭之中,使之无法脱身?” “聪明!” 徐睿朝我竖了竖大拇指,说道:“事实跟峰哥你的猜测完全一样,王群并没有说出来那个法子,而是跟马向阳说只需要按照他说的办,身体就一定能够调理好,当然这需要一个很长的过程。” “这其中有着一点似乎是说不通的啊……” 就在这个时候,苏沫提出了疑问:“你们想,马向阳能够从一个穷小子翻身成为市里有名的私营企业家,那就说明他是极具头脑的,难道他真的会将宝全部押在王群的身上,这是其一。” “其二,我们都知道从王群退伍,一直到他们害死那些女孩儿,这过程长达九年之久,如此长的时间,王群又是以怎么样的方式来忽悠住马向阳的?” “其三,既然这个传说是流传于往生村之中的,马向阳完全可以花一笔钱,从往生村获取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我可不相信马向阳没有想到这些。” “这三个问题,马向阳临死之前都曾经做出了说明,现在我就给你解答。” 徐睿沉默了一下,似乎在回忆着马向阳的话,随后说道:“之前我们说过,马向阳从小是在往生村长大的,对于村中老人长寿的事情是知道的。” “正是因为他亲眼见证过这样的事情,所以才会认可王群的话,当然还有一个最关键的原因,那些老人一旦生病染疾,都是王群的父亲去医治的,这就导致马向阳对此是深信不疑的。” 第五十六章 杀人诛心 听着徐睿的话,我们都陷入到了沉默当中,因为他做出这样的解释,是我们无从辩驳的。 “你继续说……”苏沫听得格外认真。 “在王群去当兵的那三年时间里,马向阳的确因为调理身体的偏方而急的抓头挠腚过,也曾经返回过村子里面,想从侧面将偏方给打听出来。” “但是,传说终归是传说,先不说那里面有着多大的杜撰成分,就单说村民们为了讨好马向阳胡编乱造的那些老方子,就足以让马向阳望而生畏。” “到了这个时候,马向阳应该去找王群的父亲了吧,毕竟他是土医生,又常年给村里的老人们看病。”我可不相信马向阳会就此离开往生村。 “他的确是去了,不过并没有找到王群的父亲!” “为什么?”我们都有些不解。 “因为,王群的父亲在数月之前去山中采草药,失足从山崖上面坠落了下来,他虽然是闻名于十里八乡的土医生,但也终归是救不了自己的。” “摔死了?” 我惊嘆一声,又不免的苦笑了起来:“这下马向阳唯一的指望就是王群了,所以他应该会想方设法去满足王群提出的条件了吧?” “嗯!” 徐睿点点头:“伴随着王群的父亲坠崖身亡,知道这个方子的就只有王群一个人了,所以不管马向阳愿意不愿意,他都得答应王群提出的条件。” 第201页 “在随后的几年中,马向阳在听取王群的话继续收养往生村的女孩儿同时,也是给王群买了房车,并且四处托人给他介绍了媳妇,使之彻底在城市扎下了根。” “当然,在这几年之中,王群也会时不时的返回到往生村里面,在物色年龄合适的女孩儿同时,也经常按照他父亲留下来得土方子采一些草药回来。” “这些土方子或许治不了什么病,但却真的能调理身体,马向阳从中更是获益匪浅,这也是为什么长达几年的时间中,王群能将马向阳忽悠住的原因。” “九年弹指即逝,我很想知道马向阳在得知那个法子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如果换做是我的话,听说想长命百岁,需要跟十二生肖的女孩儿交欢,并且第二天还要将她们杀死切下头皮,我一定会被吓个半死不成。 “马向阳显得很兴奋。” “兴奋……”这大大出乎了我的预料。 “是的,我没有说错,你们更没有听错,就是兴奋。” 徐睿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继续道:“其实这是有原因的,这九年的时间当中,王群在帮助马向阳调理身体的同时,也在不断的给他灌输着这种邪恶思想。” “而且每次採回来的草药,王群都会让那些女孩儿用体温来烘干,美其名曰用处子的阴气来孕养草药,从而中和马向阳体内的顽疾之气,达到益寿延年的效果。” “经年累月之下,马向阳不仅不再怀疑这种荒诞的事情,更是对其充满了期待感。加上早些年身子骨弱,马向阳虽然结了婚,却很少频繁的行夫妻之事。” “所以在听说一个月跟一名女孩儿交欢的时候,他表现出莫大的兴奋感,一则可以满足他的兽慾,二来又能延年益寿,他当然没有道理拒绝。” “唉……”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发出了一声长嘆:“一个为了能够扎根城市,一个为了能够多活几年,便这样将十二个如花的女孩儿送上了不归路,这是多么可悲的一件事情。” “是啊……” 徐睿对我的这番话很有共鸣:“我曾经在书中看到过一句话,说这个世界上一直都是有鬼存在的,它就住在人的心里,当欲望的闸门打开之后,它就会从心里挣脱出来,从而让人完全丧失掉良知。” 话说完之后,徐睿搓了搓脸,笑了笑示意自己偏了话题,拉回来说道:“其实,当马向阳迫不及待的想要尝试那个法子的时候,王群是不贊成的。” “王群不贊成?” 徐睿的话让我感觉脑子有些不够用,一直以来都是王群用那个法子吊着马向阳的胃口,为什么到了实施的节骨眼儿上,他又要加以阻止呢? “其实,早在王群初次来见马向阳的时候,他的父亲就对他说过,这只不过是个荒诞离奇的传说罢了,根本不具备任何实际操作的意义。” “既然不具备考实性,那为什么还要以此来要挟马向阳呢?”我仿佛明白些什么,但又总觉得有些地方是想不透的。 “王群父亲的初衷,是想用这个法子来拖住马向阳,然后再用土方子帮助马向阳调理身体。他以为当马向阳身体渐渐好转之后,就会放弃那个所谓的偏方,不成想马向阳已经完全着了魔。” “当马向阳真打算去实施犯罪的时候,王群便着了慌,但他又不敢拒绝,因为一旦违逆了马向阳的意愿,那么他所拥有的一切都会化为乌有。” “于是,他们就开始了犯罪?”苏沫一锤定音。 “是的!” 徐睿继续说着:“退无可退的情况之下,王群唯有选择前进,于是两人商议了一个周密的计划,一直到他们杀死十一个人之前,都没有被人所察觉到。” “……” 说到这里之后,徐睿的话音儿便戛然而止了,我们几个人也都不约而同的陷入到了沉默当中,想不到在这案件的背后,还隐藏着如此多的鬼心人事。 如果不是徐睿一字不落的供述出来,这些事情怕是就会随着马向阳和王群的死亡,而彻底的埋没起来了,那对于死者来说,是不公平的。 “隐藏在案件背后的事情我们已经了解了,现在将话题引回到你犯案的过程上面,汇完款之后的王群又去做了什么,他又是什么时候写的那封忏悔书?” 良久的沉默,终于是被雷大炮给打破了,他的表情看起来依旧是平静的,只不过那眼睛里面藏匿着一些悲痛之色,看来徐睿刚才所说的一切,也是让他有些痛心疾首。 “王群汇完款之后,便开着车去接马向阳了,我知道这个机会不容错过,于是就偷偷去了马向阳的家里。”每每说起自己的犯罪过程,徐睿的眼睛都会闪烁起一种光泽。 这种光泽的寓意并不难理解,他将自己的犯罪过程当成了一项具有无上荣耀的事情,尤其是那种掌控一切的感觉,让他早已变态的心理能够获得莫大的快感。 “你去他家做了什么?”马磊继续记录着。 “确切的说,我没有去进去他家,我只不过是将杨婷住院时经常抱着的一个洋娃娃放到了他家的门口。当然那洋娃娃的身上同样被我涂上了小血手印儿,而且……” 第202页 “而且什么?”马磊追问着。 “而且,在洋娃娃的身上写下了‘还我命来’四个字,并且还用事先烧好的纸灰,在地上弄出了小脚印儿的样子,伪造成死人还魂的现场。”徐睿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始终都带着笑容。 “你是白天去做的?”苏沫问。 “是的!” “那你是在怎么避过监控和小区之中那些人的?” “想要避开监控和小区里面的人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我只需要偷偷摸到物业室的后面,将其中的一根电线给剪断就行。这样监控就成了摆设,而电梯也就会停止运行。” “难道你就不怕在你上楼的过程当中,遇到那幢楼里的住户?”苏沫继续问着。 “当然不怕!” 徐睿眼中闪烁着忽明忽暗的光泽:“你所说的这些我都考虑到了,所以在我提前准备好了快递公司的服装,就算有人看到我,也不会注意的。” “当然,基本上我也不会遇到什么人的。” “为什么这样说?”我问了一句。 “通常来说,小区的水电都是不分家的,所以当中区的住户们看到停电之后,只会有两种反应。” “什么?” “第一种是打电话给物业公司,询问什么时候能够恢復电力,第二种情况就是存水,所以在刚刚停电的时候,消防通道之中基本上不会有人出现的。” “嘶……”听到徐睿这样说,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真的是太可怕了,居然将这些东西都是算计到了。 “你将洋娃娃放在王群家的门口,随后又是伪造出了诡异的现场,应该就是为了加深他们一家人的恐慌感吧,那么后来你又是怎么做的?” “等……” “等?” 苏沫楞了一下:“等什么?” “当然是等王群!” 徐睿继续道:“停电之后,大多数的人都会先将水接好,然后出于本能会打开房门来查看一下是不是只有自己家停电了,王群的媳妇也是人,所以也会这样做。” “当她打开房门之后,就会看到我留在地上的东西,紧接着就会联想到她儿子书包里的血迹,以及后背上的小血手印儿,然后陷入深深的恐惧当中。” “当她被这种恐惧包围之后,那就会第一时间通知王群,所以我要做的就是等,等王群回来。” 第五十七章 落下屠刀 我在上学的时候,最喜欢看的就是悬疑推理类的小说,当我进入警局之后,翻阅更多的就是那种高智商犯罪的案子,我喜欢去揣摩犯罪嫌疑人的动机和作案手法。 我看过的卷宗有很多,但是没有任何一起案子,能比徐睿此时的供述来的震撼。他的头脑之冷静,心思之缜密,都是我从警以来鲜有耳闻的。 徐睿的犯罪不同于普通的案犯,他不光会设下几乎毫无破绽的局,更是会揣摩对方的心理,而且还会对环境加以利用,从而达到无迹可寻的地步。 这样的人,是相当可怕的! 此时此刻,我心中泛起了一种强烈的后怕感,正如徐睿之前所说的一样,如果不是他主动来投案,怕是我们永远都没有办法将他绳之于法。 因为,这几乎就是一场完美的犯罪! “那你等到王群了吗?”苏沫的话,将我拉回到了现实当中。 “当然!” 徐睿笑笑说:“当我决定要杀死马向阳和王群的时候,我就对作案如何实施做了极为精密的筹划,所以我断定用不了多久,王群就会回来。” “事实正如我所预料的那样,仅仅过了二十几分钟,王群便开着车急匆匆的赶了回来,他显然是相当着急的,车都来不及熄火就冲上了楼。” “你对他的车也动了手脚?”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交谈,我发觉越是不被我们注意的东西,往往都会被徐睿给利用起来,所以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他不会放过那辆车。 “当然!” 徐睿轻笑着说道:“从始至终,我所营造的都是亡魂索命的假象,那辆车我怎么可能不加以利用呢?” “你做了什么?”我追问着。 “并没有做太多,只是在车里留下了几个小手印儿,然后动了动剎车系统。” “你就不怕闹出人命?”苏沫目光有些发冷了。 “苏队,你太紧张了。” 抬起头看了一眼苏沫,徐睿继续道:“众所周知,小区里的行人是很多的,所以就算是王群一家人受到惊吓想要逃走,起步的时候也不会开的太快。” “更何况小区的门口还有减速带以及刷卡起动栏杆,就算王群再着急,那样的车速在剎车失灵的情况下,也不会对性命造成任何的威胁。” “当然,尤为关键的一点是,我不会让王群这么轻易的死掉,毕竟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 “他们下来之后去了哪里?” 人在受到惊吓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尽快逃离,就如同当初我在宿舍被吓到一样,所以我相信王群他们一家人会在最短的时间内离开小区。 第203页 “跟我之前所预想的一样,王群顺着消防通道上去没有太长时间,一家人就急匆匆的跑了出来,手忙脚乱的上车之后,便朝着小区门口驶去。” “但是,车刚刚行驶出几十米,我就听到了一声刺耳的尖叫,那是王群媳妇发出来的,她显然是发现了车上的小手印儿,并且会勒令王群停车。” “但因为制动系统已经被我动过手脚,王群想要停车根本不可能,所以我眼睁睁的看着那辆车撞在了绿化带上,随后他们一家人满面惊恐的从车里爬了出来。” “后来呢?”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审讯,我已经完全明白了徐睿的犯案手段,那就是杀人诛心。他先营造出这种诡异的恐惧氛围冲击王群和马向阳的心理防线,等到他们万念俱灰的时候再痛下杀手。 这样的手法,对于我来说是前所未见的,但这也从侧面证明了徐睿的心思是何等的可怕,将他说成是从地狱中爬出的魔鬼,都丝毫不为过。 “当他们一家人惊慌失措的从车里爬出来之后,我看到王群媳妇的情绪已经完全失控了,她在痛哭流涕的同时,也在声嘶力竭的对王群吼叫着。” “由于距离比较远,所以很多话我听得并不是很清楚,不过有一句却清晰的落入到了我的耳朵里。” “什么?” “王群,如果你真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那就去自首吧,就当是为了孩子……” 徐睿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轻,不过其中蕴藏的分量却是其重无比,我能想像到当时王群媳妇是何等的绝望,怕是在那一刻,她很好的诠释了什么叫哀大莫过于心死吧? 在我陷入失神的时候,徐睿的话又缓缓的讲述了起来:“王群的媳妇嘶喊完,就急匆匆的拉着孩子出了门,王群在原地愣了许久之后,一步步的回了家。” “你们没有见到那时候的王群,如果见过就会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做行尸走肉,他的目光呆滞,神情木然,除了还有唿吸之外,已经跟死人没有什么区别了。” “你满意了?”到了现在,我几乎没有办法压制心中对于徐睿的恨意了。 “当然满意!”徐睿笑了笑,这种笑容显得很残忍。 我们共事半年多,这是我第一次对徐睿的笑容产生厌恶,但也只能强压着愤怒问他:“那封忏悔书就是在那个时候写下的吧,然后给了马向阳。” “是的!” 徐睿承认道:“王群上楼之后我并没有离开小区,而是就在不远处静静的等着,大约过了两个小时左右,王群失魂落魄的从楼里走了出来,他的手中拿着一封信。” “根据我们的调查,王群将忏悔书交给马向阳的时间,是在你杀死马向阳的前两天,那两天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这是一个必须要弄清楚的盲点。 “什么都没有发生!”徐睿摇了摇头。 “什么都没有?” “是的,什么都没有!” 徐睿再次确认一遍,盯着我的眼睛说道:“峰哥,虽然我们的职业是常年跟尸体打交道,但如果你没有切身的体会,永远不知道当人得知自己命不久矣的时候,会是怎么样的一种状态。” “你继续吧……”我嘆了口气。 “种种不似人为的奇诡事件降临,让本就背负着极大罪噁心理的两人不堪重负,再加上那些个所谓的‘大师’推波助澜,已经将他们完全推到了绝境之中。” “可正所谓物极必反,当这种无法摆脱的恐惧达到了极致之后,他们两人反而平静了下来,当然这种平静并非看开了生死世事,而是在静静等待着死神的到来。” “那两天的时间中,我一直都在折返于王群和马向阳的住所,发现他们两人几乎没有走出房门半步,一直到那个略有阴霾的傍晚相约自杀。” “你准备了这么长时间,终于决定要落下手中的屠刀了吗?”雷大炮又点着了一根儿烟。 “他们,已经活的够久了……” 徐睿的眼神变得有些迷离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再度回过神来:“王群开车去送了马向阳跟妻女见最后一面,趁着那个时候我又潜入到了马向阳的住处。” “这次你做了什么?”我的眼前,已经呈现出了那晚的案发现场。 “找我想要的东西,做我该做的事情。” “找什么东西,做什么事情?”马磊的笔正等待着记录这起案件的最关键环节。 “找到杨婷别切割走的头皮,对马向阳做出最后的致命一击。” “头皮显然你是找到了,随后被你悬挂在了电扇上面,可我不明白的是,通过dna的检测,头髮是属于刘云的,但那头皮又脱离了人体长达三年之久,这到底是怎回事儿?” 这个疑惑困扰我已经有很长的时间了,我迫不及待的想要弄清楚,徐睿既然是出于杨婷的原因而杀死王群和马向阳的,为什么不用杨婷的头皮呢? “我为什么要用杨婷的头皮?” 徐睿反问我一句,那张脸变得有些狰狞了起来:“难道他们玷污的杨婷还不够吗?” 第204页 “徐睿,你控制一下情绪。”苏沫及时的提醒了一句。 “唿……” 长唿口气,徐睿平静下来说道:“当我进入马向阳住所之后,我仔细的搜寻了房间的每一处角落,但是都没有发现那块被切割走的头皮。” “就在我想要放弃的时候,我看到卧室里洁白的床单上有一根长发,那显然不是马向阳的,所以我就将床垫子给掀开了,而后看了我永生难忘的一幕。” “在那张两米见方的床上,一块块或鲜活、或干化的头皮就像是章鱼一样吸附在上面,那些散开的头髮,宛若章鱼的触角一样,将那张床完全的铺满了。” 从审讯开始,徐睿就一直在滔滔不绝的讲述着让他引以为傲的犯罪过程,当中也曾出现过短暂的沉默,可从没有哪一次如现在这般的死寂。 他沉默着,我们几个也都是缄口不言,此时的我似乎又回到了案发现场,眼前就是那张名贵的床,以及铺落在上面的头皮和散开的头髮。 那些头髮,就像是一朵朵绽放的花一样…… 都说女人如花,迟早会有衰败的一天,可之于杨婷他们来说,这衰败来的未免太早了一些,甚至可以说还没有来的及绽放,便被一双血腥的手扼杀了。 第五十八章 幡然醒悟 会议室,从没有像现在这么压抑过,每个人都深陷到了无言之中。那些头皮和头髮铺在床垫下面我们是知道的,可同样的景象从徐睿口中讲述出来,带来的冲击则完全不同。 “徐睿,你接着说吧。”最终,这种沉默还是被雷大炮给打破了,那张略显黝黑的脸上藏着悲痛、也挂着无奈,更是透着难以言说的愤怒。 “我找到那些头皮之后,根据干鲜的程度确认了属于杨婷的那张,随后就将其给收了起来。属于杨婷身体的部分,我是一定要带走的,绝不允许被他们继续玷污。” “悬挂在电扇上面的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经过化验头皮离体长达三年左右的时间,而头髮离体的时间却很短?”我必须弄清楚这个疑问。 “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愣了一下。 “是的,我不知道!” 徐睿继续说道:“案发现场你们都去过,而且尸检报告更是峰哥你做的,马向阳真实的死因并不是因为双臂洞穿了腹部,而是死于窒息。” “不错,我的尸检报告中明确指出了这一点,马向阳的颈骨那里有抻裂,通常只有上吊才会造成那样的创伤。而且他的面部还有属于干化头皮的皮屑组织,所以我才会说他是被头髮吊在电扇上面,被头皮捂住了口鼻导致的窒息性死亡。”尸检报告曾经被雷大炮狠狠的呵斥过,所以我至今记忆犹新。 “但是这跟头皮以及头髮的离体时间长短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一点依旧没有解释清楚。 “我并没有说有直接的关系。” 徐睿望着我说道:“峰哥你是法医,应该很清楚头髮这种东西虽然离体之后不会在短时间之内分解,但是韧度依旧会随着时间而变差着。” “当时我之所以选择了刘云的头髮,其实并没有过多的考量,只是遵循着一个前提,就是除却杨婷的头髮之外,那些头髮是脱离人体时间最短的,韧度相对来说最好的。至于你说头皮离体长达三年之久是为什么,我无法做出解释。因为当时我拿起来的时候,头髮上就是粘连着那块头皮的。” “难道,化验出错了?”原本我以为这个疑惑徐睿可以给我解开,但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或许吧!” 徐睿说道:“那些头皮之所以经过那么长时间还没有腐烂,显然是经过干化处理的。而在处理过程中使用药物的种类、剂量大小、保存环境、空气湿度等等,其实都是能影响化验结果的。” “嗯,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将犯罪过程全盘托出,那我就有理由相信徐睿没有骗我,而且他所说的也是极有可能发生的现实情况,所以我也就释怀了。 “你找到那些头皮之后还做了什么?”摒弃了困扰我很多天的问题之后,我继续问着徐睿。 “当然是给马向阳准备一场盛宴。”徐睿又笑了。 “具体的呢?”我追问。 “一直以来,我对马向阳和王群都是採用的攻心之术,而且也达到了我想要的效果,不过正如你们一直问我一样,我的心里同样是存有颇多困惑的,这些疑问在马向阳临死之前,我必须要搞清楚。” “所以,我将他的住所营造出了更为恐怖的场景,先是将刘云的头皮悬挂在了电扇上面,又在窗帘上面留下了两个小手印,然后我将杨婷的头皮扣在了自己的头上,藏到了卧室的洗手间里面。” “你够狠!” 我真是愈发的佩服徐睿了:“你提前藏到卧室的洗手间里面,难道就不怕马向阳带人回来,从而将你堵在里面,拆穿你辛苦设计的这个局?” “我又不傻!” 徐睿笑笑说道:“先不说经过我的算计,马向阳已经是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大乱了方寸。就单说他会不会带人来的问题,我只需要站在阳台确认他是不是自己进门就知道了,倘若他真的带人回来了,那我完全有时间从容离开。” 第205页 “你这样做,他岂不是要被活生生的吓死?”我隐隐能够想见那是怎么样的一幕,马向阳心惊胆战的回家之后,打开灯看到悬挂着的头皮和头髮,势必会裂胆崩心的。 “没有!”徐睿摇了摇头。 “没有?”苏沫这时候也忍不住了。 “你们不用大惊小怪的,的确是没有!” 徐睿解释道:“我躲在卫生间里,透过缝隙看清楚了马向阳进门时的样子,当他打开灯看到电扇上面的悬挂的头皮和头髮之外,真的没有任何的惊恐,脸上只有平静。” “对于他来说,那或许是一种解脱吧,与其终日活在惶恐之中惴惴不安,倒不如来了了断,更何况那时候他已经有了自杀的念头。”我似乎明白了。 “对,就是解脱!” 徐睿唏嘘一声:“马向阳看到悬挂的头皮和头髮之后,仅仅是在门口愣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地说了一句‘我马上就去陪你们’,便关上了门。” “然后,你继续吓唬他,让他说出了这起案件背后的种种真相?”马磊问道。 “没有!” 徐睿摇摇头,随后苦笑一声:“事实是还没等我实施计划,马向阳就起身走到了卫生间的门口,轻轻的敲了两下,说既然来了就不要藏着了。” “他发现你了?”剧情的反转,出乎了我们所有人的预料。 “是的!” 徐睿自嘲的说道:“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这就是事实,从他进入房间那一刻,就知道我躲在卫生间里面了。确切的说,他其实早就知道这一切都是人为的了,而且更知道是我。” “嘶……” 到了现在,我们才发现从始至终我们都低估了马向阳这个人,其实仔细想想也是,能从一个穷小子翻身成为全市有名的私营企业家,他的头脑怎么可能简单? “既然他早就知道了是你,为什么不拆穿你,或者说为什么没有反抗?”我想换做是谁,发现有人暗中算计自己的时候,都会恼羞成怒的吧。 可马向阳没有,非但没有,似乎还在配合着徐睿的计划,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因为赎罪!”徐睿轻轻的说道。 “赎罪?” 我嘀咕了一句之后,恍然大悟:“你该不会是说,马向阳良心发现了吧?” “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这的确是事实。”徐睿无奈的笑了笑。 他的笑容里面藏着一些失落,对此我是能够理解的,本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到头来却发现早已经被人给看穿,耍猴一样的屈辱无异于在打徐睿的脸。 “他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对于这一点,我比较好奇。 “就是足不出户的那两天。” “通过什么得到的提示,还是说他捋透了那一切?” “饮水机!” 徐睿苦笑着摇摇头:“老话儿常说百密一疏,果然是有着道理的,当初我曾经往饮水机里面投放了大量的安眠药,但我忘记了去做后期的清理,以至于被马向阳洞悉到了真相。” “原来如此……” 这的确是徐睿疏忽的一点,不过话说回来,他一个人算计两个人,而且还要两头儿兼顾,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更何况马向阳本身就是个老江湖。 “后来呢?” “后来,马向阳为我讲述了这起案件背后的故事,也就是之前我所说的那些。然后他又跟我说,其实他骨子里是个封建的人,对于鬼神之说的确有着颇多畏惧的。” “在他从那名大师家里走出来的时候,还对鬼婴索命的事情深信不疑,但是当他察觉到饮水机里掺有大量安眠药的时候,他知道一切都是人为的了。” “他还说,之所以没有拆穿我,是因为他在受到惊吓的那两天,对以往做过的事情进行了深刻的忏悔和反思,他觉着自己双手沾满了罪恶和血腥,是个不折不扣的刽子手。他说对不起我,对不起收养的杨婷他们,也对不起他家乡的父老相亲,更对不起自己曾经纯善、现在却已然败坏的良心。” “所以,他选择了以死谢罪……” “唉,如果他能早点儿醒悟过来,也就不会酿成这场悲剧了。”马磊转着笔,语气透着几分惋惜和悲嘆。 “这样说来,他是自杀的?”雷大炮的眉头皱了起来。 “不是……” 徐睿摇摇头,沉默良久之后吐了一口气:“是我杀的!” “唉……” 这是我最不想听到的一句话,徐睿之前算计马向阳和王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的确是构成了犯罪,但只要他没有杀人,那就还有挽救的可能。 可偏偏,他杀了,而且还不是一个! “其实马向阳既然有了自尽的心思,你完全可以报警,那样你既能帮助杨婷报仇,也能避免滑向犯罪的深渊。”我还为徐睿感觉到惋惜。 “峰哥,你不懂……” 徐睿目光灼灼的盯着我,好半天之后才说道:“当你遇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人之后,你才会明白那种感觉,不管什么你都愿意为她去做的。” 第206页 “同理,若有人胆敢伤害她,那就一定会加倍讨回来。” 第五十九章 大失所望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望着徐睿那张脸,此时萦绕在我脑海中的只有这一句话,说是冲冠一怒也好,说是怜惜红颜也罢,总之徐睿将握了好几天的屠刀落了下去。 “你杀死他的方式,是不是契合了我的尸检报告?” 我问出这句话有两层意思,第一我要将徐睿的犯罪手法跟我的尸检报告做个对比,看看其中有着多大的出入;至于第二,就是说给雷大炮听的。 当初我做出尸检报告之后,他奚落我的景象还歷歷在目,我倒不是为了找回面子,而是为了向他表明一点,你可以怀疑我,但不能质疑我的专业技能。 “基本上是一致的,但多少还是有些差别的。”徐睿回了我一句。 “哪里?”涉及到这方面的东西,我自然要将每个细节都弄清楚。 “马向阳一心求死,所以我就只能成全他,将他打昏之后我用那块干枯的头皮捂住了他的口鼻,从而造成了窒息性的死亡,这也是他面部为什么留有皮屑组织的原因。” “当他死亡之后,我又将那些头髮缠绕在一根麻绳外面绑在了吊扇上,随后将他吊了起来,然后晃动他的身体,模仿人在上吊时候的挣扎,从而抻裂了颈骨。” “我之所以用麻绳,是因为我不能确定头髮是不是能够承受马向阳的体重,而头髮缠在麻绳的外面,就不会在脖颈上留下属于绳子的痕迹。” “他肋骨处的伤,你是怎么弄出来的,还有折断的手指又是怎么回事儿,难道你真的活生生抓着他的胳膊给刺穿的?”我追问着这些细节。 “峰哥,你怎么能问出这么幼稚的问题?”徐睿笑吟吟的看着我。 “什么意思?”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稍微具备一些常识的人都知道,手指骨是绝对无法击断肋骨的。” “那你是怎么做到的?” “当然用用钝器击打。” “钝器击打?” 我皱了皱眉头:“如果是钝器击打的话,那么身体上面会留下相当清晰的淤伤才对,但是在做尸检的时候,我并没有看到啊?” “使用钝器直接击打,当然是会留下明显痕迹的,可如果垫些东西呢?”徐睿提示着我。 “比如……” “比如橡胶!” “不,这不可能!” 我直接否定了徐睿的话:“如果是垫着橡胶的话,大力的击打之下,一定会留下一些橡胶颗粒的,但是检验科的同事们,并没有发现任何类似的存在。” “厉害!” 我不知道徐睿这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不过我已经是顾不得那么多了,我现在只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你就不要卖关子了,直说吧。” “当初我的确考虑过使用橡胶,或者说一切柔软的东西,比如海绵之类的,但我总觉着样会出纰漏,所以我选择了另外一种东西,绝对不会留下任何破绽。” “而且这种东西就算不慎有了残留,也绝对不会被你们注意到。” “到底是什么?” “肉!” “肉?” “不错,就是肉,而且是生猪肉!” 徐睿说着的时候,眼中又是呈现出了那种明亮的光泽:“将一块生猪肉垫在马向阳的肋骨处,然后使用锤子去击打,不仅能够折断他的肋骨,更不会留下任何的可疑线索。” “退一步讲,就算是猪肉不慎残留在了断裂的骨茬上面,那么也绝对不会引起你们的注意。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是你的助手,如果真有猪肉残留,在做尸检的时候我也会悄无声息给处理掉的。” “徐睿,如果你没有犯下这样的罪行,将来一定会是一名极其出色的法医!”这句话是发自我肺腑的,徐睿走到今天这一步,真的是太可惜了。 “手指又是怎么弄断的呢?” 手指不同于肋骨,毕竟人都是有指甲的,如果徐睿还如法炮制使用生猪肉,显然是行不通的的,因为人的指甲缝是很难彻底清理干净的。 就算是徐睿做到了足够细心,将指甲缝里面的猪肉组织给清理干净了,上面的油脂也不会彻底抹掉,那样一来就势必会留下明显的破绽。 “峰哥,我想你转变一下思维,或许就能够想明白了。”徐睿没有给我答案,而是继续引导着我。 “转变思维?” 我皱着眉头呢喃了两句,随后勐然回过了神来:“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手指的确没有办法折断肋骨,可肋骨却能将手指骨给弄断。” “如果我猜测正确的话,马向阳还在昏迷的时候,你就抓着他的手撞击了肋骨,从而导致了手指骨的折断!” “等等……” 徐睿还没有说话,苏沫已经忍不住问了出来:“我有一个疑惑,你为什么说是在马向阳昏迷的时候,而不是在他死亡了之后被折断的手指?” “这点并不难解释,人刚刚死亡的时候,是不会出现尸僵的,那么手指就会处于完全放松的状态,在这种情况下撞击,手指骨是不会被折断的。” 第207页 “而昏迷的时候则不同,人在那个时候还是会有条件反射的,当徐睿抓着马向阳的手撞击肋骨的时候,大脑会本能的做出反应,将手指绷直。” “完全正确!” 徐睿这次对我表达了真心的赞扬:“我这样做除了考虑到手指能不能绷住劲儿之外,其实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在他的肋骨那里,留下手指撞击的淤痕。” “当然,这种大力的撞击之下,马向阳的双手指甲缝里面,也会留下属于他自己的皮肉组织,从而造成他自己用双手洞穿腹部的假象,迷惑你们的视线。” “如果仅仅是制造迷惑警方的假象,我想你能想到更多的办法,为什么非要将双臂插入胸腔之中呢?”通过之前的交谈,我总觉得徐睿这样做的出发点有待商榷。 “因为……” 徐睿沉默了一下,才抬起头子道:“你们听说过狼心狗肺吗?” “当然!” 我点点头之后,瞬间便明白了过来:“归根结底,你这样做还是出于泄愤?” “是的!” 再次点头之后,徐睿继续说道:“从小,我的父母就教育我做个好人,可我不明白的是好人为什么总是受到伤害,诸如马向阳他们这类人,他们的心肺跟我们到底有什么不同,为什么能做出这种惨绝人寰的事情来?” “……” 徐睿的话,我给不了他回答,苏沫、马磊以及雷大炮也不能,毕竟这问题太过广义了,更是涉及到了人性的本身,谁也不能做出一个精确的概括。 而且在这个时候,我想起了一名法官说过的话:“大多数的案件当中,往往兇手才是最值得同情的那个人,但这绝对不能成为左右量刑的藉口和理由。”这句话,用在徐睿的身上是再合适不过了。 马向阳和王群,该死吗? 该死! 但是,这能成为徐睿犯罪的理由吗? 不能! 我们国家是一个法制社会,立法为公执法为民,就很好的诠释了法律的本质。如果人人都跟徐睿一样,那一个国家的法律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而那样的后果,会让社会丧失掉最基本的规则,甚至于人心动盪,国将不国! 这些道理,徐睿不可能不明白,只不过他从小就饱受了苦难,心理已经出现了扭曲,所以才会选择了自己动手,而不是将马向阳和王群交给法律审判。 “你杀死王群之后,又将现场做了清理,所以检验科的同事们才没有在现场发现任何的线索,不得不说你的反刑侦能力是一流的!”苏沫这句话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却是由衷的赞嘆。 “我入职法医已经有半年的时间,经常跟峰哥以及检验科的同事们出现场,对于勘察流程以及重点,可以说早已经瞭若指掌了,做到这一点并不难。” “当然,我之所以将现场做出清理,是因为那个时候我还不想投案,想要逍遥法外,毕竟杨婷那个时候还没有死亡,我必须保证时刻陪在他的身边。” “……继续吧。” 提到了杨婷,徐睿的看起来又失落了很多,所以我只能转移掉话题,况且我心中还有着诸多的疑问等待着他来给我做出解释,比如我经歷的那些诡异事件。 “马向阳的死,是这起案件的开始,那么现在我们就一步步往下捋,我宿舍的事情是怎么回事儿?”曾经的惊魂一幕,差点儿吓得我魂飞魄散,所以我必须问出实情。 “峰哥,你宿舍发生的事情,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徐睿的这句话,大大出乎了我的预料,甚至让我觉得有些无法接受,怎么会跟他没有关系呢,难道我真的出现幻觉了? “你没有骗我?”我还是想确认一下。 “峰哥,所有的一切我都供述了,你觉得我有骗你的必要吗?”徐睿盯着我的眼睛说道。 “徐睿,如果真的是你,就招了吧?”马磊催促了一句。 “……” 沉默,当马磊问完之后,徐睿就陷入到了沉默之中,他就那样直勾勾的盯着马磊,眼睛里面藏着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 良久之后,他才摇了摇头:“是我做的,我一定会承认的,不是我做的,你们也不要强加在我的身上。现在我是一名杀人犯不假,但是在法院没有审判我之前,我还保有着公民最基本的权利!” 第六十章 处乱不惊 “你们好好问,不要乱扣帽子!” 当气氛紧张起来的一霎,雷大炮站了出来,随后又是对着徐睿说道:“我相信你会将所有真相说出来的,但愿你对的起这份儿信任,不会加以隐瞒!” “放心吧雷局,我已经生无可恋,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做出了保证之后,徐睿继续说道:“从我算计马向阳和王群开始,我就在刻意将整起案件营造到灵异的范畴之内,但这不过是用来给他们制造恐慌感,从而诱发对自身谴责的,并非针对你们。” “我是一名法医,又跟各位共事了这么长的时间,我很清楚在座的都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再这样的前提下,如果我还去弄那些玄乎事儿,岂不是自讨苦吃吗?” 第208页 “有道理!” 苏沫点点头:“如果换做是我的话,在将案发现场将一切线索处理掉之后,是绝对不会搞出来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的,这样跟自我暴露没有什么区别。” 虽然我不愿意相信徐睿的话,但这八成就是既定的事实,所以只能露出些失望的神色:“这么来说的话,解剖室墙上的小手脚印儿也不是你弄出来的了?” “还有,那块从解剖室到了我宿舍又到了马向阳住所的头皮,也是跟你没有丝毫关系了?” “是的!” 徐睿点点头:“其实当我看到那口头皮从解剖室不翼而飞,墙上出现了小手脚印儿的时候,也是腾起了莫大的恐慌和疑惑。一直以来都是我用那东西在吓唬别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解剖室当中呢?” “那你最终想明白了没有?”我到现在依旧不理解,如果我在宿舍经歷的一切是幻觉,那么头皮失踪总是真的吧。 “有些事情,穷尽一生可能都搞不明白的……”徐睿说完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这一眼中包含的情绪很多,有迷茫、有无助、有痛苦、同时又夹着着某些明悟,或许徐睿已经想到了什么,只不过他没有打算将其说出来。 或者说,有些东西真的就是不能说的。 比如——鬼! “罢了……” 显然,关于这件事情我没有办法从徐睿那里得到解答,所以只能继续下一话题:“接下来我们说说王群的死亡吧,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将他杀死的。” 王群的死,在我心中一直有两个疑问,第一个是徐睿怎么在医院把他杀死的,毕竟在医院的监控当中,我们并没有看到任何人进入过病房里面。 第二,堵在王群喉咙里面的头髮又是怎么回事儿,难道还真的能出现在生长不成? “王群的事情,还要从我将马向阳杀死之后开始说起!” 徐睿回忆了一下说道:“马向阳在临死之前曾经跟我说过,他是和王群相约好在当晚自杀的,但是在回家的路上,王群曾经跟他要过那封忏悔书,而这让马向阳警觉了起来。” “对于这一点,王群的笔记本中记载着动机,他在最后时刻想到了金蝉脱壳的办法,打算让马向阳自己背负这一切罪恶。所以索要忏悔书不成,才会想到让自己的儿子来偷。”苏沫将之前调查的情况做了说明。 “他的儿子有没有偷忏悔书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在我杀死马向阳的那天晚上,王群曾经偷偷去过马向阳的住所,但是被现场的一幕给吓坏了。” “你继续说。”徐睿所说的一切,跟我们之前调查的情况是相符的,所以苏沫也明白没有必要继续纠结于此事上。 “在杀死马向阳之后,原本我是想着尾随王群回去,将他也杀死的。但是在这个时候物业的人赶了过来,破门而入发现了马向阳身死的事情,于是就报了警。” “物业的人破门而入,显然是知道了马向阳出事儿了,那么是谁告诉他们的,难道说是王群?”这一点我也想不通。 “当然不是!” 徐睿摇摇头:“王群之所以那么晚去马向阳的住所,就是为了寻找那封忏悔书,所以谁都可能去报警,唯独他不可能。毕竟一旦警方介入,就很有可能会知道那封忏悔书,从而打碎他想要逍遥法外的幻想。” “既然不是王群,那会是谁,总不会是你吧?”我追问着徐睿。 “峰哥,你这个玩笑可一点儿都不好笑。” 徐睿揶揄一句,继续道:“因为需要将所有的线索毁掉,所以那个时候我还没有离开马向阳的住所,倘若我报警的话,那岂不是自投罗网了?” “也是,可究竟是谁报警的呢?”我嘀咕着。 “我来说吧!” 苏沫将话接过去说道:“由于你是法医的缘故,所以案情难免会了解的不透彻,根据我们的调查,马向阳在决定自杀之前,曾经跟他的妻女团聚过一次。” “或许是因为他不久之后就要诀别人世,所以难免会有一些异常的反应,这被他老婆注意到了。但是出于往日滋生已久的嫌隙,她又不能拉下脸来去找马向阳,于是就给物业打了电话。说无论如何都要打开门进去看一看,到时候有什么后果,他的老婆自愿承担,不会问责物业方面。” “马向阳居住的地方属于高档小区,而他本人有事本市有名的企业家,所以物业公司也表示出了重视,这就是为什么会有物业人员破门而入的原因。” “怪不得!” 这样来说的话,的确是能够解释通的,可反过来正如徐睿所说的一样,报警的时候他还在马向阳的住所里面,那么他又是怎么逃脱的呢? 众所周知,所有的物业公司都会在小区当中配置安保人员的,我相信当他们发现马向阳身死之后,在将现场看守起来的同时,也会对附近进行搜查。 在那样的情况之下,徐睿就算有三头六臂,也绝对没有办法逃脱的。 “这是个好问题,但并不是难问题。” 当我将心中的疑惑说出来时候,徐睿解释道:“正如峰哥你所说的一样,当他们发现马向阳身死之后,两名保安将大门守住的同时,也是派人去了四周朝找可疑人员,这让我陷入到了短暂的慌乱之中!” 第209页 “那么你是怎么做的?”徐睿又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什么都没做!”徐睿轻轻的说道。 “什么都没做?”我愣了一下。 “对,什么都没有做!” 徐睿点点头,继续道:“当时的情况,我想要逃出去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既然如此我倒不如在屋子里面等着。而且物业的保安们绝对不会想到,这个时候杀人兇手并没有离开房间。” “这倒是。” 我尝试将自己代入到当时的情景之中,如果是我推开门发现了身死的马向阳,那我下意识的就会认为,兇手作案之后已经是熘之大吉了,根本不会去做兇手还留在案发现场的猜想。 从这一点中就可以看出来,徐睿不仅仅有着缜密的心思,更是有着一颗冷静的头脑,实在是可怕。 “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当时选择躲在屋子里面的确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可后来你又是怎么逃脱的呢?”苏沫经常梳理案情,这一点她更感兴趣。 “我说了,这并不是一个多么难的问题,我只需要等到你们来到案发现场,那我就彻底的安全了。”徐睿总是喜欢说些让我们去猜测的话。 但既然是猜测,那就总要有人给出答案,苏沫显然是最合适的人选:“你这样说我就名明白了,当警方赶到现场之后,那些保安们就会散去,然后你趁机混入到我们的队伍当中,难题就迎刃而解了。” “对!” “嘶……” 看到徐睿点头,我又忍不住的倒吸了一口冷气,他这样做的确是高明,毕竟他是我的助手,出现在现场是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加以怀疑的,甚至连苏沫都骗了过去。 “马向阳被杀害现场的问题都解释清楚了,那么就轮到王群了。在你最初计划当中,你想要尾随着王群回去将其杀害,但是被物业人员的突然报警给打乱了,这就意味着你作案的难度一下子提升了很多。那么你究竟是用什么办法,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将王群给杀害的?”苏沫提出了我们所有人的疑问。 “如果开动脑筋,这也不是多难的问题!” 徐睿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笑着说道:“你们的出现,的确是打乱了我的计划,而且在将王群送到医院收治的同时,更是派两人将其看守了起来,这当时的确让我挠了头。” “不过正如我刚才所说的一样,如果你真的有决心去做一件事情,总是能够想出应对之法的。” “直接供述你的作案过程!”雷大炮显然不想听这些废话。 “好!” 点点头之后,徐睿说道:“如果我说,我是大摇大摆进入的王群房间,你们相信吗?” “不可能!” 还没等我说话,苏沫已经率先提出了反驳:“在王群死亡的第一时间,我们曾经调取了医院的监控录像,并没有发现任何可以之人进入那间病房,而且……” “苏队,你不用这么激动,当我说完之后你就明白了。”苏沫的话还没有说完,已经被徐睿给打断了。 第六十一章 后知后觉 从审讯开始,徐睿就不断的抛出一些重磅炸弹来轰炸我们的身心,可从没有哪句话能如同这句话一样,让我们四个人都流露出了无以復加的震撼之色。 王群死亡的第一时间,我们调取了监控录像,所以可以排除被人动过手脚的问题,而且通过反覆的观看,的确没有任何人曾经进入过那件病房。 可现在,徐睿却一口咬定他是大摇大摆走进去的,这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你们的眼睛,欺骗了你们!” “眼睛欺骗了我们?”我皱了皱眉头。 “对!” 徐睿点点头:“如果你们看的够仔细,那就会发现进入病房的医护人员,比出来的时候是多一个人的,只不过你们的心思都在寻找嫌疑人上,从而忽略了这一点。” “唿……” 话说到这里,苏沫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望着徐睿说道:“如果你没有犯下这样的罪行,我一定会跟雷局打申请报告,将你弄到刑侦队里来。” “从警这么多年,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在这么小的年纪,却能将一个局设计如此缜密的人。”雷大炮在这个时候,也是忍不住的感嘆了一声。 “但我还是辜负了雷局和苏队的栽培!”这个时候的徐睿,脸上带着失落和歉意,是那么的真诚。 “现在,供述一下作案过程吧。”雷大炮将头扭向了别处。 “好!” 徐睿又恢復了之前的神色,娓娓的说道:“王群被看守的如此之严,我想要进去杀了他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就只能另想他法,最后我通过观察决定混入医护人员的队伍当中。” “这起案件是罕见的大案、要案,而当时王群又是唯一的嫌疑人,所以医院势必会十分的重视,会将全院最好的医生派过来对王群进行会诊,以便让他尽快恢復过来。” “这个出发点本是无可指摘的,但却会有一个弊端,那就是进入王群房间的医护人员众多。而且我们都知道,根据医院的规定,通常医护人员进入病人房间的时候,都是会戴口罩的。” 第210页 “你们都知道,乔装这种事情对于我来说几乎是手到擒来的,所以我就弄了一套医生的行头,在他们会诊的时候进入到了房间之中,随后去了卫生间再也没有出来。” “这样来说,是我们看守王群的同事大意了,如果在那些医生会诊完毕之后进去检查一下,就不会给你可趁之机了。”细节决定成败,诚然不假。 “……” 我的感嘆,换来的是会议室的寂静,雷大炮、苏沫以及马磊都在这个时候陷入到了沉默,显然是在做着自我的检讨,以及执行力的反思。 “当所有的医生都离开之后,我便从洗手间里面走了出来,随后以看病为由给王群打了一针,由于我穿着白大褂,所以王群显得很配合。” “这一针不会要了王群的命,但是会让他丧失行动的能力,甚至连喊叫都做不到,随后我将他从床上弄了下来,直接拖到了卫生间里面。” “他已经是丧失了行动的能力,你为什么还要将他拖到卫生间里面,而不是直接在病床上面将他杀死呢?” 对于这一点,我多少有些想不明白,或者说根本就是多此一举。因为在拖拽的过程当中,很有可能会弄出来一些动静,这样的就会惊动守在外面的同事们。 “疯子,这可不是多此一举,徐睿这样做完全是为了给自己留下逃走的机会!”苏沫直接回答了我。 “不错!” 徐睿点点头:“当时杨婷还没有死亡,所以无论如何我是不会让你们抓住的,所以才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将王群给拖到了卫生间里面。至于我怎么逃脱,稍后会做出解释的。” “那就说说他喉咙里面的头髮吧,根据我的尸检报告,王群也是死于窒息的,那些头髮深深的扎入到了喉咙之中,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儿?”我继续问着。 “头髮,是我塞进去的,但是头髮上的皮肉组织,并不是王群的,或者说只有一部分是他的!” “什么意思?” “在去杀王群之前,我已经是做好了周密的计划和细緻的准备,除了乔装打扮之外,我还随身带着一样东西!” “什么?” “深度冰冻过的肉!” “……我知道了。” 有了徐睿的提示之后,我瞬间就明白了过来:“那块肉在冰冻之前,你曾经将头髮植入了其中,所以就造成了头髮再生长扎入肉中的假象。” “是的!” “等一下……” 话又被苏沫给打断了,她透着不解说道:“有一点我没有弄明白,既然头髮是植入被冰冻过的肉里面的,那为什么你的尸检报告会说皮肉组织是属于王群的?” “你听我解释。” 我看了一眼苏沫,又将目光落在了徐睿的脸上,说道:“经过深层冰冻的肉,不仅十分的坚硬,更是会对人体产生吸附的效果,这就是你的目的。” “吸附,什么意思?”涉及到这些,苏沫又迷煳了。 “苏队,我不知道你在小时候的冬天,有没有尝试过去用舌头舔暴露在室外的铁制品。”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如果你曾经尝试过那你就会明白,在温度极低的情况下,如果将舌头凑到铁制品上面之后,就会黏在上面。这个时候用蛮力挣脱的话,完全能将舌头扯下来一层皮。” “你的意思是说,徐睿用深度冰冻过的肉塞入王群的喉咙里面,然后彼此就会粘连在一起。在大力的撕扯之下会将他喉咙的皮肉组织给黏连下来,以至于混淆了我们的视线?”苏沫总算明白了过来。 “是的!” 我点点头:“当时我们发现王群的死亡之后,我曾经用了很大力气才将那团头髮拽出来,当时上面黏连着网群的皮肉组织,所以我才以为是头髮出现了再生长。” 话说到现在,我想起了在解剖室中的一个细节,于是就问徐睿:“我记得从王群口中扯出的头髮,在送回警局之后一直都是浸泡在福马林液体之中的。” “当时省厅的刘法医跟我要皮肉组织做dna检测,可就在我想要去捞取的时候被你阻止了,随后你将手伸进福马林液中将其打捞了出来,切除掉一部分之后,将剩下的扔进了垃圾桶。” “当时我总觉得你的行为有些不正常,但并没有往深处想,现在回想起来,你之所以那样做,其实是怕被我发现其中的猫腻吧?” “是的!” 徐睿点点头:“经过深度冰冻的肉,塞进王群的喉咙之中以后,让他在窒息死亡的同时也从喉咙上黏连下来了皮肉组织。但是当这种黏连只是暂时的,只要浸泡到液体之中一段时间就会分散开,那样就会露出破绽了。所以我才会在那个时候阻止你,绝对不能让你发现其中的问题。” “这么说,你之所以没有亲自将那些皮肉组织送到省厅,其目的也不是为了帮助我做尸检,而是为了留下来盯着我,怕我将垃圾桶那些再捡拾起来?”现在,这一切都明白了。 “不错!” 徐睿很痛快的承认道:“当时我就是出于这样的顾虑,因为跟峰哥你共事半年的时间,我深深了解你的性格,绝对不能在你的面前出任何的纰漏。” 第211页 “而且,当时我还趁机转移了话题,让你去勘检刘云他们的尸体,只有分散了你的注意力,我才能真正的放下心来。” “懂了,我全懂了……” 我长唿口气,苦笑着说道:“我记得在尸检的过程当中,我曾经对于受害人生前遭受的苦难进行过猜测性描述,说她们是如何被铁丝捆缚住身体的,是如何被切割掉头皮的。” “当时的你曾经表现出了极大的愤怒,甚至因为大力击打解剖台导致了手的受伤,那时候我以为你是同情她们的遭遇。现在想想,其实并不是这样,真正让你愤怒的原因,是因为杨婷。” “嗯!” 提到了杨婷,徐睿的脸色又黯淡了几分:“虽然那时候我已经杀死了王群和马向阳,不过想到杨婷被她们迫害时的景象,我还是没有办法平静。” “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再去想只会让你徒增悲痛,还是回到案情之中来吧,你在杀死王群之后,又是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逃脱的呢?”苏沫适时的将话题引了回来。 第六十二章 防范有加 徐睿进入房间的时候,很巧妙的做了乔装,而在苏沫他们的调查当中,更是没有注意到医护人员数量这个盲点,以至于始终都没有弄清楚他是怎么进入的房间。 如今通过供述,这个问题真相大白了,那么他怎么逃脱就又成了疑问,毕竟案发之后进入过房间的医生,都会被警方短暂的给控制起来。 “利用时间差!”徐睿做出了回应。 “时间差?” “是的,时间差!” 徐睿做着进一步的解释:“当我将王群杀死之后,我就躲在了病床的下面,当医护人员例行查房的时候,就会发现王群死在了卫生间,那么他们第一时间会做什么?” “当然是通知外面的同事。”苏沫说道。 “对!” 徐睿点点头:“医院的卫生间,是在病房最里面的西南角,相对来说病床距离门口会更近一些。当那些医护人员发现王群死亡的时候,在有人通知外面警察的同时,也一定会有人做进一步死亡确认的。” “嗯,王群蜷缩在医院的卫生间,可以说每名曾经会诊过的医生,都不愿意看到他出事儿。而且每种职业都会有本能的职业习惯,对于医生来说就是确认病人是否还活着。”我是医生,我懂得他们的心理。 “无论他们谁去报警,谁去确认王群有没有死亡,有一点都是不争的事实,那就是这个时候的病房中,一定是会乱作一团的对不对?”徐睿问着。 “当然!”被警方重点关照的病人莫名其妙的死了,要是不乱才奇怪。 “之前我一直都藏在病床下面,当那些医护人员兵分两路的时候,我就从床底下爬了出来,随后站到了一个最不起眼儿的地方。”徐睿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确切的说,是靠近门口那里吧,或者说是最容易逃走的位置。”苏沫问着。 “不错!” 徐睿继续说道:“我之所以做出这样的选择,是因为我知道守在外面的警察进入病房之后,首要做的就是询问医护人员王群是不是死亡了。” “当他们确定了王群的死亡之后,那么第一件事就是查找嫌疑人,到时候进入病房的每个人都会接受审问。我当然不能给他们那样的机会,当其中一名医生喊着护士去通知医院领导的时候,我就与之一起走出了病房。” 说完,徐睿还对自己的话做了总结:“这就是我所说的时间差,假设我当时没有尽快离开病房,那么很有可能已经是露出了马脚,当然还有你们的疏忽。” “的确是我们疏忽了。” 苏沫嘆口气:“当时我们一门心思的想要将嫌疑人给找出来,但却忽略了你会化装成医生,既然没有想到这一点,你跟那名护士走出病房,我们也就不会去注意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苏沫多少是有一些失落的,我能理解她的心情,原本可以在第一时间将徐睿给抓捕的,但却因为忽略的细节,使之轻而易举的从眼皮底下逃脱了。 “不对……” 苏沫在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我一直都在分析着徐睿所说的那些话,而这也是让我发现了其中一个说不通的地方:“徐睿,我记的清清楚楚,那天我让带两名检验科的同事去我的宿舍,看看有没有陌生人去过的痕迹,既然是这样你又怎么具备作案时间的,你总不能具备分身术吧?” “峰哥,你似乎忘了一句话。” “什么?”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你是说,你根本就没有去我的宿舍?” “是的!” 徐睿点点头:“其实你不妨站在我的角度去想一下,我的心思全部都在怎么杀死王群上面,怎么可能因为你遭遇了一些类似幻觉的事情,从而浪费掉宝贵时间的呢?” “唉……” 听完这句话,我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来,是我太轻信你了。” “你错了峰哥。” “怎么错了?” 第212页 “你并不是轻信了我,而是轻信了你自己的眼睛!”徐睿说道。 “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你还在医院的时候,我就给你打了电话,说解剖室出事儿了,然后你回来之后,我正在警局的门口等你对不对?” “对!” 我点点头:“但你为什么说是我轻信了自己的眼睛呢?” “你先不要着急,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徐睿慢条斯理的说着。 “你问。” “假如换做你的话,当你发现解剖室里出问题之后,你会怎么做?” “我?” 我想了一下说道:“如果换做是我的话,大概会留在解剖室的门口,看守住现场吧,我明白了……” 回答徐睿问题的同时,我也在思索着他问我这些问题的目的,想了半天终于回过了味儿来:“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个时候你是刚刚回到局里吧,或者说你在那个时候压根儿还没回到解剖室?” “不,你错了!” 徐睿推翻了我的猜测:“如果我没有回到解剖室的话,怎么知道那块头皮失踪了呢?” “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愈发的听不懂了。 “是这样的……” 徐睿抿了抿嘴唇,随后说道:“在当时,王群是本案唯一的嫌疑人,所以谁都知道他的死亡关系重大。因此看守他的同事,在发现他死亡之后,定会在第一时间通知你们。” “我入职半年多,跟你们出过不少次的现场,所以我很清楚苏队或者峰哥你在接到王群死亡通知时会是何等的火急火燎,你们一定会全速赶往医院。” “而且你们不要忘了,往往在办理大案、要案的时候,我们警方会动用一些特权的。最常见的就是会不遵守交通规则,比如逆行、闯红灯等等,基于以上的两点,你们赶往医院的时间要比正常情况下快很多。” “你继续说……”我暂时还没有思索透这其中的关键。 “但是我不同,我在离开的医院之后,不仅要卸去自己的一身行头,更不能急匆匆的从医院门口打车,因为这些细节,很有肯能让我暴露。” “当然,当我远离医院打上计程车之后,的确是可以催促着司机快一点儿,但我还是要多加谨慎,不能让司机直接将我送到警局的门口!” “你考虑的很周全,这么说来的话,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实际上还没有回到警局?”跟徐睿交谈的越多,我就越是感觉他的心思可怕。 “是的!” 徐睿继续说着:“我之所以给你打电话,告诉你省厅那边儿的检测结果只是其次,更重要的是我想知道你那边的情况,或者说确认你什么时候回来。” “既然是这样,那你是怎么知道头皮不见的?”既然徐睿没有回到解剖室,那他是怎么知道头皮不见了的,这本身就是充满了矛盾。 “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已经拎着勘察箱往回赶了,而当时我还在回警局的路上。由于那个时候我已经下了计程车,奔行之下正在气喘吁吁中。” “为了消除你的怀疑,我必须要为我的喘息找到一个藉口,于是我就说解剖室的头皮丢失了,因为那块头皮很有可能就是解开这起案件的关键,它的丢失足以掩饰我的慌乱和紧张。” “在确认你就快回到警局的时候,我急匆匆冲到了解剖室,想要监守自盗将那块头皮给藏匿起来。可我没有想到真的被我给言中了,那头皮真的不见了。” “我不知道这对我来说是幸还是不幸,但不可否认的一点是,头皮的丢失将我无法把握的不稳定因素消除掉了,并且成功的转移了你的注意力。” “你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防范我?”我真的没有想到,在徐睿设计的这个局当中,我所占据的分量是如此之重。 “当然!” 徐睿望着我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峰哥,如果人真的有下辈子,我还愿意做你的助手。” “徐睿,还是告诉我原因吧?”他的话是不是对我的恭维,我不想去分辨,我现在只想知道徐睿为什么如此防范我。 “因为,你的认真。” 在我倍感费解的时候,徐睿给了我答案:“在场所有人当中,我跟你接触时间是最长的,所以我也是最了解的,在工作中你是个十分认真负责的人。” “就像在结案之后又重新调查此案一样,所有的疑点都是你提出来的,而且你也一直都在坚持着。事实证明,最终你的确找出了兇手,将目标锁定了我。” “也就是说,从你设计这个局开始,所算计的就不仅仅是马向阳和王群,还有我?”我感觉额头上已经沁出了冷汗。 “那个时候杨婷还没有离开我,我必须保证这个局是完美的,绝对不能露出丝毫的破绽。” 徐睿继续证实着我的猜测:“当然,苏队他们那里我也担心,不过他们的走访、调查以及案情梳理,毕竟更多时候面对的是活人,只要我能做出自己的不在场证明,那就不会被怀疑。” “可是你不同,你是法医,是常年跟尸体打交道的人,我们都知道尸体是不会骗人的。而且你还传承了苏老的那份儿固执和认真,所以我必须要对你多加提防!” 第213页 第六十三章 以假乱真 从警三年,我见识过很多的犯罪嫌疑人,也碰到过很多不可思议的案子,可从开始就将办案人给算计到其中的,还真是闻所未闻的事情。 徐睿对于案情的供述,一次又一次冲击我内心的时候,也让我发出了无奈的悲嘆,当一个人被仇恨蒙蔽了理智的时候,真的是会化身成为一头魔鬼。 这一点,徐睿用实际行动做出了很好的诠释。 “马向阳的死你做出了详细的解答,王群的死也给我们讲述了作案过程,那么接下来就是朱强了。如果说前两人的死充满了诡异的话,那朱强的死完全可以称之为离奇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我先将在看守所监控录像里看到的一切复述了一遍。因为这些东西我只是跟苏沫谈起过,即便是她转述给了雷大炮以及马磊,也远不如我说的更具画面感。 果不其然,当我将一切叙述完毕之后,无论是雷大炮还是马磊,此时都露出了极其凝重的神色,当然那凝重之中也夹杂着强烈的好奇与期待。 “峰哥,你认为朱强的死是最离奇的?”徐睿突然这样问了我一句。 “难道不是?” 我狐疑的问道:“我在拘押朱强的房间马桶里面,看到了一些红色的液体,那看起来像是鲜血,靠近墙角的床腿儿上面更是有着沾有血迹的小手印儿,而且我还在地上发现了一根头髮,经过检测那是属于刘云的。” “还有,朱强在临死之前曾经躲在被子里瑟瑟抖动了好半天,随后勐的从床上跳了起来,仰天大吼一声摔倒在了地上。我在他的嘴角看到一丝黑漆漆的东西,那应该就是头髮。” “根据监控显示,从王群进入房间之后,没有任何人曾经进去过,那么你到底是用什么方式杀死他的?”在我看来,朱强的死比王群和马向阳要诡异的多。 “这个问题,我现在不能给你解答。”徐睿看了我一眼,随后将头低了下去。 “……” 从审讯的最开始,徐睿就一直显得很配合,此时突然表现出了抗拒,让我们几人都有些不知所措,面面相觑之间都露出了极为疑惑的神色。 最终,还是雷大炮说了话:“徐睿,你之前交代的那些足以将你判处死刑,所以你隐瞒也没有任何意义,倒不如念在同僚一场,将一切做个坦白。” “雷局、苏队、马队、峰哥……” 徐睿挨个将我们喊了一遍,随后说道:“我知道自己犯下的罪孽,更知道我罪不可恕,可正是因为这样我现在才不想说?” “为什么?”我问徐睿。 “因为,当我将一切都是坦白之后,我就要被收押起来了,但现在我还想出去走走……”徐睿说到最后的时候,眼睛里面蓦然迸现出了解脱的神色。 这种神色的流露,让我明白了徐睿的想法,所以直接对雷大炮说道:“雷局,让他去吧,我想当他回来之后,就会将最后的问题交代清楚的。” “这个……”雷大炮露出了难色,显然有些顾虑。 其实我能体会到他的苦衷,徐睿所交代的这些,完全可以判处死刑了,没有必要答应他的条件去冒险,只要将他收押起来,我们有一百种方法能让他开口。 况且听完徐睿的供述之后,我们都很有默契的达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徐睿这个人太可怕了,绝对不能给他任何的机会,否则很有可能闹出无法收拾的乱子。 “雷局,我跟疯子他们一起去。”苏沫站在了我这一边。 “我也去!”马磊也对我做着声援。 “算了……” 看到我们都应允了徐睿提出的条件,雷大炮摆摆手对着徐睿说道:“还是那句话,我们共事半年,从你入职第一天我就没有薄待你,所以你也不能辜负我。” “雷局,您放心,我绝对不会动任何逃走的心思,我只是想出去走走。” 徐睿做完保证之后,又嘆了口气:“因为过了今天,我就再也没有机会好好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这种低吟,让我心里十分的悽苦,看来徐睿也并不是完全丧失了理智,并没有完全泯灭人性,不然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流露出对于生活的留恋呢? 如果非要究其犯罪的原因,我想就是因为他爱的杨婷太深了吧…… “我跟你们一起去,不是有句话叫做有始有终吗?”雷大炮的话将我拉回到了现实当中,随后我看到他将警服脱了下来,走出会议室显然是去换便装了。 “我们也走吧。”徐睿率先走向了门口。 …… 深秋,是一个充满了感伤的季节,当秋风吹着五角叶在半空中翻卷的时候,更是让这偌大的城市上空瀰漫起来一种萧瑟的悲凉。 徐睿望着车窗外沉默不语,我则着他缄口不言…… 包括开车的马磊、坐在副驾驶的苏沫,以及托着腮的雷大炮,此时都陷入在了深深的沉默当中,让这辆原本空间宽敞的越野车,变得那么压抑和拥挤。 “我想去协和医院看看……”车开出了很远,徐睿才轻轻的说了一句。 第214页 当车停在协和医院门口的时候,徐睿轻轻的摇下了车窗,随后我看到他一直阴郁的脸上,浮现出了淡淡的柔和及笑容。 或许,他是在回忆从前吧? 回忆初次跟杨婷相见的场景,回忆着那个改变了他一生命运的女孩儿…… 我在想,如果我能执掌命运,当初一定不会选择让他们相识,虽说他们曾经收穫过甜蜜,也曾经真切的得到过彼此,但最终却不得不接受如此残酷现实。 与其这样,倒不如当初相遇的时候相视一笑,随后将那场邂逅遗忘在秋风之中,他们谁都不曾走进彼此的生命之中,那就是最美好的相遇。 既是相识,又何必相知? 既是相知,又何必相爱? …… “接下来我要去孔雀河、八里桥、老山胡同……” 在协和医院的门口做了短暂的停留之后,徐睿一口气说出了十几个地名,出于对朱强死亡真相的条件交换,雷大炮毫不犹豫的全部答应了下来。 将所有的地方都转遍之后,已经是暮色沉沉了,原本我们打算吃些东西的,但是被徐睿拒绝了,他坚持让我们买了一些熟食,随后说出了一个地址。 当我们驱车来到这里的时候,发现已经是到了郊区,因为位置比较偏远,加上大多数的年轻人都去了市里买房,所以这里显得很是萧条。 华灯初上,正是市区夜生活开始的时候,这里却已经闭门锁户,格外冷清了起来。 嘎吱…… 低矮的门被推开,徐睿带着我们一步步走进了一间黑暗的屋子里面,当他打开点灯的时候,我们都不由自主的抬起手遮挡了一下,等眼睛适应了光线之后,才仔细的打量了起来。 “黑暗或许能够迷惑人的感官,但只要坚持寻找,哪怕一个灯泡、一只火把、甚至是一根火柴,都能将其驱散,让一切还原出本来的面目。” 徐睿冷不丁说出这样一句话,让我们都是愕然愣了一下,当我转头朝他看去的时候,才发现他并不是在跟我们说话,而是望着那张床在发呆。 床摆在这间四五十平米的屋子东南角,上面有着两床被子,显然曾经居住在这里的并不仅仅是徐睿,从他透着怀念的目光之中能窥探出来,曾经跟他相偎同眠的,很有可能就是杨婷。 这间屋子不大,但生活起居用品却一应俱全,虽说看起来要简陋一些,不过却在明黄的灯光下面蒸腾着的温暖氛围,当然如果这里有着女主人的话,会更加温馨。 “我去拿碗筷……”徐睿回过神,就想要出门。 “咳……”雷大炮始终绷着一根弦,这时候咳嗽了一声。 “我去找!”马磊心领神会,走出了房门,很快就端着碗筷返了回来。 “先吃饭吧!”徐睿示意我们坐下。 “吃吧!” 雷大炮是个不点都能自然的炮仗,所以我们谁也不敢先落座,一直到他坐下之后,自己从茶几上拿起酒杯倒了一杯酒,我们才依次坐了下来。 “徐睿,现在……”我忍不住想问问关于朱强的事情。 “峰哥,食不言寝不语,吃完饭我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覆。”徐睿说完,慢条斯理的咀嚼了起来。 这顿饭吃的很慢,而且吃的无比压抑,只有雷大炮不是品酒咂嘴的声音不断迴旋着,除此之外就是我们的咀嚼声,简直是让我如坐针毡。 终于,所有人都放下了碗筷,徐睿在第一时间兑现了他的承诺,站起身子道:“你们跟我来吧!” 门灯,此时已经打开了,走到西面墙根的时候,我才发现徐睿掀起了一块石板,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我们此时站立的下面,应该是一个地窖。 “徐睿,你这是什么意思?”苏沫问他。 “你们不是想要答案吗,下去之后就全明白了。”徐睿把话说得不疾不徐。 第六十四章 以假乱真 地窖当中有什么,我们谁都不清楚,是不是有着危险,也是未知之事。不过既然走到了这一步,那就只能选择下去,毕竟这是查出真相的唯一途径。 “我先下去!” 地窖中是有着灯光的,能够看到下面是安全的,而且我实在无法抑制住心中的疑惑,于是在苏沫说了声小心之后,就第一个顺着梯子爬了下去。 “怎么会这样?” 当我双脚落在地上,双目环视过整座地窖的时候,我忍住不惊唿了一声,后背更是在瞬间泛起了一股子寒意。与此同时,我也彻底明白了徐睿为什么带我们来这里了。 因为,这里真的藏着朱强死亡的真相! “疯子,你怎么了,没事儿吧?”听到我的惊唿声,上面的苏沫朝我喊了一句。 “徐睿,怎么回事儿?”雷大炮的声音也严厉了起来。 “我没事儿……” 回过神之后,我示意他们不必担心我,随后略显惊悸的说道:“你们都下来吧,下来之后就会知道朱强死亡的真相了,徐睿没有骗我们!” 确认我没发生意外之后,他们几人先后下到了地窖当中,跟我刚刚进来的时候一样,马磊在看到这地窖的全貌之后,也是忍不住大吃了一惊。 第215页 “这怎么可能?” “你们两个到底怎么回事儿,一惊一乍的?”雷大炮脸色阴沉了下来。 “是啊,这里不就是摆着一张床,还有一个马桶吗,无非就是说有人在地窖中住过,这有什么奇怪的?”苏沫也很是困惑。 “雷局,苏队,这间地窖本身没有什么奇怪的,可如果你们去过去年翻新过的看守所,就不会这样想了。”马磊说着看了我一眼,显然我们的看法是一致的。 “什么意思,你说明白点儿。”苏沫追问着。 “我来说吧!” 我将话接过去之后,苦笑了一声:“真正让我和马哥吃惊的是这座地窖的格局以及摆设,几乎跟收押朱强的那间房屋一模一样。我在刚进入这来的时候,甚至有种回到了看守所之中的错觉。” “唯一的不同,就是这里更加的潮湿,从水泥的颜色以及空气中的湿度来看,这座地窖显然是刚刚完工的,除此之外就再也找不出丝毫的差别了。” “真的?”雷大炮和苏沫异口同声的问道。 “真的!” 马磊点点头:“收押朱强的那间房子我曾经去过,基本跟这座地窖没有两样,就连墙壁上的水泥毛刺以及摄像头安装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这说明了什么?”苏沫一时之间没有回过神来。 “说明,我在看守所监控录像里面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我长嘆了口气。 “具体说一说!”雷大炮点了一根儿烟。 “好!” 我点点头,看了徐睿一眼,随后说道:“当时我在看守所看过监控录像之后,曾经问过刘长河,在将朱强收押之前,那间房子是不是进去过人。” “当时我以为有人以某种高明的手段,留下了诱发朱强死亡的东西,但刘长河却说,除了两天前更换过马桶之外,并没有任何人进入过那里。” “既然没有人进入过那里,为什么会出现小血手印儿,为什么马桶之中会有血色的液体,为什么在朱强死亡的位置又会发现了一根属于死者刘云的头髮?” “当时我死活都想不明白,但是现在我懂了。” “为什么?”苏沫问我。 “因为,我所看到的那盘监控录像带,根本就不是看守所里那个监控所记录的,而是用这个拍摄下来的!”说着,我朝着头顶的摄像头指了指。 “你是说,你所看到的一切,其实都是徐睿在这地窖之中录制出来的?”苏沫总算是转过了弯儿。 “徐睿,我没有说错吧?”我没有回答苏沫的问题,而是转向了徐睿。 “是的!” 徐睿点点头,随后饶有兴致的望着我:“峰哥,既然在你看到这地窖的第一时间,就猜到了真相,那么你能不能尝试着还原一下我的作案过程?” “当然可以!” 工作之余,我最喜欢翻阅的就是推理性的卷宗,这不仅能够拓展我的思维,更是对我的工作颇有助益,所以我没有拒绝徐睿,直接做出了推测。 “首先,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请你如实的回答我!” “知无不言!”徐睿点点头。 “刘长河说在收押朱强的前两天,那间收押室曾经换过马桶,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其中一名工人就是你吧?”在进入地窖之前我不会做出这样的猜想,可现在我基本能够确定了。 “是我!” 徐睿承认了以后又问我:“那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那样做?” “因为,你需要去查看那收押室的格局,从而将其复制出来,就像我们此时所在的地窖中一样。”我极为笃定的说道。 “正确,继续吧。”徐睿说道。 “好的!” 我点点头,继续说道:“在你进入看守所查看那间收押室之前,朱强还没有被抓住,我想这并不是因为他也具备反刑侦的能力,而是因为你在暗中帮助他。” “是的!”徐睿痛快的承认了。 “而且,你在帮助朱强的最初,他是不信任你的对不对?” “对!” “等等……” 徐睿刚点头,话就被苏沫给打断了,随后她问我:“你怎么知道朱强是不信任徐睿的,既然不信任那他为什么又配合徐睿在这里录制了监控录像?” “苏队,你不要着急,听我慢慢说。” 从我认识苏沫开始,她就是一个急性子,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点儿都没有改变,所以我只能安抚他一句,解释道:“马向阳的死亡,原本我们是打算低压处理的,但是因为从花园之中挖掘出了那么多的尸体,所以没有办法隐瞒了。” “而且挖掘出那些尸体的时候,是在案发的第二天,那个时候徐睿正计划着怎么杀死王群,所他没有时间去找朱强。换句话说在那个时间段,在这起案子传的沸沸扬扬的时候,朱强正在一个人承担那种恐慌。” 话说到此,我盯住了苏沫的眼睛:“如果换做你的话,那个时候突然有人上门说要帮助你,你的反应是什么,是直接相信他,还是会揣测对方的动机?” 第216页 “当然是后者!”苏沫毫不犹豫的说道。 “这就是了!” “那他又是怎么打消疑虑的呢?” “我暂时只想到了两点。” 我重新转向徐睿说道:“第一是徐睿的警察身份,只有亮明了警察身份,朱强才会真正的相信他。至于第二,应该是就是交换。” “交换?”马磊也问了一句。 “是的,交换!” 我点点头:“你们想想看,在马向阳和王群都死亡之后,朱强一定是提心弔胆的。这个时候一名警察突然找上门,对于他的处境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他的本能反应会猜测是不是来抓他的?” “但是徐睿本没有那样的心思,所以就说出了会帮助朱强逃脱警方的抓捕,但是作为交换,朱强必须他跟马向阳以及王群相互勾结的证据给交出来。” “不,你这样说是不合理的!” 苏沫对我的话提出了质疑:“如果马向阳和王群仅仅是被抓捕了起来,要那些证据或许还有用,毕竟需要充足的证据链来将他们定罪。但我们都知道那个时候他们已经死了,况且还是徐睿杀死的,那他要那些证据又做什么?” “而且通过徐睿的供述,我们可以看出来他几乎将这个局设计到了完美的地步,既然他当时如此的小心谨慎,又为什么冒着风险去跟朱强做交易呢?” “换做一般的犯罪嫌疑人,或许不会跟朱强做交易,可徐睿一定会去的。”对于这一点,我不会有丝毫怀疑。 “说说你的理由!”雷大炮也忍不住了。 “因为,你们都低估了徐睿对于杨婷的感情。” 看到徐睿依旧保持着沉默,我继续说道:“我们常说,喜欢一个人就要包容对方的一切,但在这同时还有一点是恋人彼此之间会做的,那就是了解对方的过去。” “当然,当今社会的大环境下,很多人去了解对方的过去,并不是为了更好的爱这个人,而是为了去弄清楚对方有没有什么地方在欺骗自己,是不是值得託付终身等等负面的东西。” “但是徐睿不同,他想要了解的是杨婷的所有,是为了去窥探当初杨婷到底遭受了多少的磨难,从而在以后的生活中能对症下药给她更好的爱与呵护。” “当然,在我的猜测中还有一点,但我不确定徐睿跟朱强的交易中,有没有包含这一点。” “说说看?”徐睿终于是做出了回应。 “你更想通过跟朱强的接触,去查证他到底有没有犯下如同马向阳他们那样的罪恶,如果有的话,朱强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亡。” “可如果没有的话,你真的能保住他一条命……” “……” 我的话说完之后,徐睿没有直接回答我,而苏沫他们三人也时陷入了短暂的无言当中,而且每个人的眉头都是皱着的,显然在做着沉思。 至于他们思索的东西,不用去问,我心里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第六十五章 多此一举 从我们开始审讯徐睿开始,他在我们的眼中一直都是一个心理变态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能将杀人当做乐趣的人,显然早已经泯灭了良知。 但刚才我所说的那句话,显然是颠覆了这种认知,所以才会引起他们的沉思。在思索我是不是判断错误的同时,他们也在扪心自问着是不是在看待徐睿的时候带了有色眼镜儿。 “但是,朱强并没有把握住这次机会。”最终,徐睿用这样的一句话打破了沉默。 徐睿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不过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我所看重的是,当时他真的动过那样的心思,从心里真的曾经想过给朱强一次机会。 这说明,他还没有到不可救药的地步! 只不过朱强的所作所为,虽不及马向阳他们那般人神共愤,却也是灭绝了人性的,于是最终徐睿还是选择了亲手审判他,而不是去救赎。 “通过你的软硬兼施,朱强答应了配合你,而你在通过与朱强的交谈当中,也得知了他的致命弱点。正是利用这个弱点,你最终杀死了他。” “什么弱点?”徐睿问我。 “胆儿小!”我毫不犹豫的说道。 “说说你的理由?” “第一,从立场上来说你们的身份是对立的,你是警察,他是犯罪嫌疑人,但最终他还是接受了你的提议,只能说明他很怕死,想抓住你这根救命稻草。” “第二,这起案子传的沸沸扬扬的时候,朱强并没有第一时间选择逃走,而是藏匿在了自己的家里面,这说明他不仅怕死,而且还是个没有主见的人。” “第三,你三言两语就说服了他跟你做交易,说明他极其希望用你的警察身份来作为庇护,而且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他在接下来对你是言听计从的。” “嘿嘿……” 当我的话说完之后,徐睿忍不住笑了两声,随后对着我说道:“峰哥,你说我适合调去一线做刑侦,我看你比我更合适,你所推断的一切完全正确。” “我之所以去找朱强,就是出于你上述的那两点,一来是通过他的嘴去了解杨婷的过去,二来就是看看他在这起案件当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第217页 “我的确是杀了马向阳和王群,但那是因为他们该死,可倘若朱强罪不至死的话,我是不会对他动手的,可事实是我不得不将他送上黄泉路。” “我知道!” 徐睿在犯下罪行,甚至于供述的过程当中,都表现出了他心里变态的一面,但那更多是因为马向阳和王群触犯了他的底线,但凡有转圜的余地,我想他都不会过多造孽的。 毕竟,徐睿这种扭曲的性格,是小时候的不幸遭遇造成的。换个角度去看,在徐睿的心里其实是相当痛恶犯罪的,哪怕有一丝可能,他也不希望成为自己所讨厌的那种人。 “你跟朱强达成了交易,他为了能够活命,所以对你的话言听计从。但他不知道的是,当你了解他做过的事情之后,早已经对他动了杀心!” “对!”徐睿供认不讳。 “等一下,我有一个问题先要搞清楚。” 苏沫打断了我们的对话,随后问道:“徐睿,我记得之前你说过,之所以弄出来那些看似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其目的就是为了给马向阳和王群施加压力,并非是为了分散我们的视线是不是?” “是的!” “既然如此,那你对朱强动了杀心之后,为什么还要如法炮制,将他的死亡营造成状若的灵异事件呢?” “这个问题,我来给你答案。” 此时此刻,我已经洞悉了徐睿的犯罪心理,于是直接说道:“有句话叫做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徐睿最初的确是为了算计马向阳和王群。” “但是当案发之后,随着我做出的尸检报告,他发现原来在给马向阳以及王群造成莫大心里恐慌的同时,似乎也成功的转移了我们的视线。” “说是意外之喜也好,说是无心所获也罢,总之他所设计的一切成功将他推到了我们的视线之外,而且越推越远。因此他索性就按照这条路走了下去。” “他将朱强的死也伪造成了看似非人为的假象,从而彻底从这起案件当中脱身出来,毕竟那个时候杨婷还活着,他必须保证自己不会落入法网。” “峰哥说的没错,我之所以大费周章的杀死朱强,完全就是源于那份儿尸检报告,它给了我一个指引,让我想到了如何洗脱掉自己嫌疑的同时,也继续混淆着你们的视听。”徐睿的话,坐实了我的推测。 “所以你就弄出了这个房间,更是让朱强配合你录制了监控录像,从而营造出科学无法解释的事件。” 苏沫做完总结之后又说道:“那你是怎么知道朱强一定会拘押在那座房间的,还有,你是怎么将那盘录像带给偷偷换掉的,这些你一个人做不到吧?” “其实这并不难!” 徐睿回忆了一下说道:“我们都知道这起案子无论部里还是省厅,都是十分重视的,所以每个牵涉其中的嫌疑人,都会给予最高规格的拘押待遇。” “我在从警的这半年时间里,曾经不止一次被派到过看守所对拘押重犯进行过体检,所以我很清楚唯一带有摄像头的拘押室对看守所意味着什么,一定是拘押重案嫌疑人的。” “你这样说的确能够解释拘押室的问题,那么录像带呢,是谁跟你相互勾结,在看守所里面动了手脚呢?”苏沫继续追问着。 “没有人,只有我自己!” “你自己?”苏沫吃惊的语气,也表达出了我们几人心中的费解。 “是的,我自己!” 徐睿继续说道:“在案发之后,你们首要排查的就是马向阳的人际关系,那个时候朱强还没有浮出水面,你们后来之所以结案,也完全是根据王群的那本笔记。” “但是你们不要忽略了,我在杀死王群之前,就已经是知道了朱强这个人,所以我完全有时间赶在你们之前找到朱强,跟他达成了那一笔死亡交易。” “而就在你们得知了朱强也是其中一名犯罪嫌疑人的时候,我就去了看守所,以朱强身体不适需要查看拘押环境为由,进入到了那间拘押室当中。” “简单的检查之后,我对看守所那边说,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朱强这个人有严重的唿吸道疾病,所以陈旧的马桶气味可能对他的身体健康不利,于是提出了更换。” “你不光心思缜密,而且还具备一般人所不具备的胆识,如果看守所方面当时打电话跟市局核实情况的话,那么你当场就会露出马脚。可你明知道这样还是去做了,这一点我不得不佩服。”苏沫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有些咬牙切齿的,因为从始至终她们的查案都在被徐睿牵着鼻子走,这显然是她无法接受的。 “苏队,你错了,这里面根本就没有如果,而且我也确定看守所是不会跟市局核实的。”徐睿笑了笑。 “你就这么肯定?”苏沫声音有了些发冷。 “当然!” 徐睿点点头:“看守所最怕的是什么,最怕的就是收押的犯罪嫌疑人出现意外,我所说的一切在他们看来都是出于对拘押案犯安全的考量。” “换个角度来讲,其实是在帮助他们,他们感谢我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去猜疑我呢?” 第218页 “我不知道你究竟看了多少关于犯罪心理学的书籍,不过我必须得承认一点,那就是你对于人的心思揣摩,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还是那句话,如果你将这一切都用在正道儿上,你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苏沫不得不接受被打败的事实。 “或许,人各有志吧……” 徐睿唏嘘了一句,继续说道:“在我提出要更换马桶的时候,看守所那边没有丝毫迟疑便答应了,随后更是徵求了我的意见,应该配备什么样的马桶。” “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当然不会错过,于是就假装打起了电话,并且说在两个小时之后就会有安装人员过来,到时候看守所方面放行就成。” “于是,你提出了告别,随后去到卖卫浴的地方购置了马桶,并给化装成工人再度返回到了看守所里面,所为的就是将复制一间相同的拘押室。” 苏沫说完之后,眼睛里又闪烁起了思考的光芒,沉吟一下问道:“之前你说化妆成为工人是为了记下拘押室的格局,但刚才你又说在去安装马桶之前就进入到了那间收押室里面,这岂不是自相矛盾了吗?因为在那个时候,你完全可以将收押室的格局记下来,何必又二次返回那里,这岂不是增加了你暴露的危险吗?” “不……” 徐睿摇摇头:“苏队,之所以案发之后好几天你们都没有怀疑到我,并不仅仅是我营造出的案发现场混淆了你们的视听,更是因为我足够谨慎小心。” “当时,勘检收押室安全环境的时候,我的确是记住了大致的格局,但因为时间太短,很多细緻的地方我没有办法完全把握住,所以我必须再回去一趟。” “当然,最关键的是,我要在那间收押室里面留下送给朱强的东西。” 第六十六章 瞒天过海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这本是一句褒义的话,或许用在徐睿的身上不够贴切,但在此时此刻,我也只能用这句话去诠释他所做的一切,真的是做到了心细如髮。 “你接着说……”雷大炮向来不喜欢卖关子的人。 “跟你们共事这么长时间,我很清楚你们每个人刑侦业务水平,如果我不能做到足够小心的话,迟早会被你们给查出来,所以我必须再回到看守所里面。” “在安装马桶的时候,我的视线将房间的每一处都做了捕捉,就连墙上的水泥毛刺我也尽可能做到了还原,不然峰哥你不可能这么轻易被监录像骗过去。” “你成功的欺骗了我的眼睛,如果不是亲眼看见这座地窖,打死我都想不到你弄了个一模一样的房间。”这句话,是发自我肺腑的。 “你刚才说,你还在房间里面给朱强留下了东西,是什么?” “一根足以致命的注射器。”徐睿又笑了。 “朱强,被你骗了?”我反应了过来。 “是的!” 徐睿没有否认:“我跟朱强达成的交易,是他将所知道的关于杨婷的一切都告诉我,然后我想办法将他从看守所弄出来,从而逃脱法网。” “徐睿,在我们没有找到马向阳笔记的时候,朱强一直都没有浮出水面,而那个时候你就跟他有了接触,那为什么不在交易之后直接帮助他逃走呢?”苏沫不放过任何的细节。 “原因有两个!” 徐睿说道:“第一,虽然我们达成了交易,但朱强出于谨慎并没有第一时间将关于杨婷的东西交给我,所以那个时候我是不会让他远离我视线的。” “第二,倘若朱强真的罪不至死,但伪造的病情报告也足以将其判刑,那样依旧是没有办法逃脱牢狱之灾的。但送进看守所就不同了,只要我们能够营造出死亡的假象,那就能金蝉脱壳远走高飞。” “他相信了你?”苏沫继续问。 “当时他已经走投无路了,除了相信我没有别的选择。” 徐睿笑了笑,继续说道:“当他答应跟我交易之后,当我复制出一模一样的拘押室之后,我就在这座地窖当中录制了峰哥在监控录像中看到的一切。” “当时我的考虑的只有一点,如果朱强真的没有伤害过杨婷,我一定会帮助他逃脱出去的。而想要逃脱最好的办法,就是延续之前那些看似科学无法解释的事件。” “于是,我让朱强配合我做出了那一些列假象,随后又告诉他,在拘押室的床垫子当中我给他留下了一支注射器。那里面的东西不会要了他的命,但是会让他的生命特徵陷入到极其微弱的地步,类似于假死的症状。” “他只需要牢牢记住在录像中所做出的一切动作就行,比如踱步、比如钻到被子里面瑟瑟抖动,又比如在注射之后将注射器藏好的同时,从床上跳跃起来,然后摔倒在地上就行。” “你的计划可以说天衣无缝,但有一点似乎忽略了?”苏沫说道。 “什么?” “时间!” 苏沫指了指手錶:“我们都知道,看守所在收押案犯的时候,是不会允许佩戴手錶之类的东西的。而且在那种逼仄封闭的房间里面,普通人都会失去时间的概念,那你怎么能够确定两盘录像带的内容不会出现偏差呢?” 第219页 “苏队,你的问题很好,但其实是你们忽略了一点,而不是我,因为我早就做了准备。”徐睿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什么准备?” “泡沫!” 徐睿笑着说道:“在我化装成工人去安装马桶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我在收押室里面留下了一块泡沫,所为的就是给朱强一个时间概念。” “既然你能留下泡沫,为什么不直接留下一块手錶呢,这岂不是更为精准?”苏沫有些不理解。 “不,手錶是绝对不行的。” 徐睿摇摇头:“首先,如果我留下手錶的话,那么朱强就必须要看表,而他一旦看表的话,就很有可能被坐在监控室的人发现,从而将其没收。” “但是泡沫不同,他只需要将其藏在裤兜儿里面,来回踱步的同时一秒钟抠下一个颗粒就行,这样既能估测大致的时间,又不至于会暴露。” “而且你不要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当一个人精神出于极度紧张的时候,是必须要找到一个发泄方式的,尤其是对于朱强来说,更有这种必要。” “那块泡沫虽然不起眼儿,可通过抠数上面的颗粒,能够让朱强的精神多少放松一些,不至于因为太过紧张而陷入到失控当中,这是我选择泡沫的原因之一。” “那就是说,还有其他的原因了?” “是的!” 徐睿不假思索的说道:“我们常说百密一疏,其实再缜密的局,都有可能因为小细节露出破绽。朱强本就是一个胆子小的人,我可不敢担保他在模仿事先录好的监控录像时,不会出错。” “万一他出错的话,那么就会被看监控的人得知,从而去检查他身上的东西。如果去检查他的人是苏队,发现犯罪嫌疑人在抠泡沫的时候,会怎么做?” “换成我……” 苏沫稍稍想了一下,说道:“在收押案犯的时候,之所以将身上的东西都收走,其实最主要的考量原因就是怕他们想不开,从而做出过激的举动来,比如自杀。” “如果当时换做是我,发现朱强手中拿着的是泡沫,大概不会将其索要过来,毕竟那东西是无关紧要的,没有办法对人造成任何实质性伤害。” “这就是了!” 徐睿说道:“我就是出于这一点的考虑,所以才会给朱强留下一块泡沫,这种可有可无的东西,就算是被发现,通常也是不加以理会的。” “有了这块泡沫之后,朱强就能对时间做出一个大致的估量,从而将两盘录像带在之中的时间确定在一个可控的范围之内,最后在营造出假死的现象。” “假死亡,并不是真死亡,难道你就不怕被查出来?”苏沫紧紧的追问着。 “不怕!”徐睿摇摇头。 “是不是因为你知道那个时候疯子已经去部里培训了,所以只要朱强出事儿,你作为跟进此案的法医,就会被派去看守所做初步的勘察,到时候就能瞒天过海的将朱强带出看守所?”苏沫分析着。 “我的确是对朱强这样说的,但我并没有那么做,而且我也知道那样是行不通的。毕竟我只是法医,并不是真正看病的医生,朱强一旦出现性命危险,怎么也轮不到我第一时间去检查。” “这样说来,那时候你已经动对朱强动了杀心,留在拘押室床垫子里面的注射器,里面其实装的是致命药品?”苏沫一针见血,毫不拖泥带水。 “是的!” “可是这跟你刚才讲的又出现了矛盾啊,既然朱强没有将关于杨婷的东西交给你,那你怎么知道他犯下的罪行足以判处死刑呢?”苏沫质疑着。 “因为你们找到了王群的笔记,将案情做出了推进!” 徐睿透着回忆说道:“我记得就在我跟王群刚刚录制了这段录像的时候,你们就找到了王群记载犯罪事实的笔记本,虽然那其中没有明述出朱强的罪恶,但他犯下的罪行也是昭然若揭了。” “他们前后害死了十一个人,头皮都被切割了下来,而且那天我尾随马向阳他们赶去别墅的时候,朱强也曾经去过那里,随后我看到杨婷的头皮被切掉了。” “根据这些我可以得出一个结论,那些受害者的头皮,并非马向阳和王群做的切割,而是身为医生的朱强。当我推断出这一点之后,你们觉得我还会让他活着吗?” “可笑的是朱强到死之前,还以为你在帮助他,却没有想到是你亲手了结了他。”仔细想想,朱强也是挺可笑的,他怎么能轻易相信徐睿的话。 “那你又是怎么偷偷换掉的录像带?”想要做到这一点,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就在朱强死亡之后。” “详细说说!” “朱强是马队送到看守所之中的,所以在出事儿的第一时间,看守所方面也是通知的马队。那个时候看守所的人已经基本确定了朱强的死亡,所以马队便带着我一起赶了过去,当我们赶到的时候,看守所已经是乱作一团了。” “这能理解,毕竟那时候朱强是仅剩的犯罪嫌疑人,他突然死亡,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苏沫示意徐睿接着说。 第220页 “所以我就来了个浑水摸鱼。” 徐睿笑笑说道:“我们赶到看守所的时候,马队因为着急弄清楚状况,所以直接朝着那间拘押室走了过去,而我就是抓住了那个空量,直接去了监控室。” “我想看守所的人应该很清楚,你并没有权利调取监控!”苏沫继续反驳着。 “我的确是没有权利调取监控,但苏队不要忘了我是过来勘检的法医,我只需要跟监控室的人说,想要观察一下朱强临死之前有什么异常反应就行,他们不能拒绝我这个要求!” 第六十七章 孤注一掷 对于案情了解的越是深入,我就越是觉得徐睿可怕,他的犯罪手段不同于以往犯案的那些兇手们,他似乎能够将所有东西都给利用起来。 无论是他自己,还是受害者,亦或是环境和设施,所有的东西都能成为他犯罪的助力,从而将一切不稳定的因素把握在一个可控的范围之内。 这一点,是我前所未见,闻所未闻的。 在想着这些东西的时候,我的身心也在被一阵阵的后怕情绪所包围着,我在想如果徐睿没有主动投案,那我们是不是能够找到充足的证据链对他实施抓捕呢? 答案,或许是否定的! 这是我极其不愿意承认的一点,可这就是事实,因为他设计的这个局实在是太过高明了,远不是一般的犯罪嫌疑人能够做到的,也给我们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监控室里面,当时有几个人?”苏沫继续着审讯似的提问。 “一个!” 徐睿说:“监控室通常并不需要配备太多的警力,况且当时朱强已经死了,大多数人都已经乱作了一团。而且你们都知道,关押在看守所里面的有几个好鸟儿,他们巴不得出乱子,所以就需要分散警力去维持秩序,种种的因素结合到一起,就促成了我偷偷换掉监控的有利条件。” “监控室如果只有一人的话,换掉监控对于你来说的确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情。但让我疑惑的是,录像带你能够换掉,那么上面显示的时间你怎么换?” 苏沫继续着:“难道你真有把握保证录制的监控录像和看守所里面的时间能达到一致,或者说你能够控制马队他们将朱强收押到看守所的时间?” “不能!” 徐睿很直接的摇了摇头:“在我的计划当中,几乎所有的环节都是可控的,唯独这一点我做不到,毕竟什么都可能对人出现欺骗,唯独时间不能,这也是我最担心的一点。” “那你是怎么做到不被察觉的?” “赌!” “赌?”苏沫愣了一下。 “对,就是赌!” 徐睿解释道:“其实在伪造监控录像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们已经从王群那里得知了朱强的存在,所以会即刻对他实施抓捕。而根据司法流程来说,通常犯罪嫌疑人被拒捕之后,都是会带回局里进行审讯的,只有具备了证实其犯罪的证据链之后,才会从局里面转到看守所里面去。” “是的,我想这也是你最头疼的问题,因为你虽然能确定朱强一定会被拘押到看守所,但并不能把握准确的时间,那你到底是怎么赌中的?”苏沫追问着。 “当时,我的确是犯了难,因为时间这东西你算计也没用,它是不会骗人的。但是当我将这起案子从头儿捋了一遍之后,我知道了入手点。” “什么?” “结案!” “结案?”苏沫愣了一下。 “对,就是结案!” 徐睿眼中透着一种冒险的光芒,抿抿嘴说道:“这起案子轰动性如此之大,所以结案之后部里一定是会通知各省厅的,事实也的确如此,而且白局长还专门召开了庆功会。” “但是,朱强是在结案之后抓捕归案的,所以我断定局里是不会对他突击审讯的,而是会先将他收押起来,等到这起案子冷却之后再进行审问。” “你怎么能断定会是这样的结果?”雷大炮这个时候忍不住问了一嘴。 “因为维稳!” 徐睿没有丝毫犹豫的回答道:“朱强是本案中十分重要的嫌疑人之一,如果结案之后对他审讯,一旦传出去就等同于告诉世人,局里没有按照章程办事,结案是有待商榷的。” “当然,这些事情只要是低调进行,老百姓们是不会知道的,可谁又能保证不会传到其他同事的耳朵里,那样一来可就闹出天大的笑话了。” “犯罪嫌疑人没有抓捕归案,也就意味着案子并没有审查清楚,可饶是如此局里还是做出了结案的决定,那在其他同僚们看来,不过是单纯的邀功罢了。” “如此一来,这起案子不仅不会被通报表扬,我们局甚至于省厅都会被通报批评,到时候可就不光是在整个公安系统内丢脸那么简单了。” “一旦深究起来的话,这就是重大的渎职罪,那样的后果就是所有主管这起案件的负责人,都要接受审查,搞不好有些人的乌纱帽也就保不住了。” “所以,我可以肯定你们在将朱强之后,会第一时间送到看守所里面去。” 这个问题是雷大炮问的,而且徐睿的回答是那么不留情面,这让雷大炮的脸色变得相当难看了起来,不过他并没有就此发作问责与徐睿。 第221页 他只是长嘆了一口气,颇为无奈的说道:“我可以以我的人格来保证,我之所以同意对朱强进行暂缓审讯,完全是出于对这起案件影响所考量的。” “这么大的一起案件,死了这么多的人,全城的老百姓都在看着我们,好不容易顺利结案安抚了人心,我是绝对不允许恐慌再度蔓延的。” 说完,雷大炮眼中透出了一些失落:“至于其他的主管领导是怎么想的,我不会去揣度,不过我相信他们跟我一样,做出这样的决定都是从大局来考虑的。” “我相信雷局!” 其实不光是徐睿,在我的心里也不会对雷大炮这番话产生丝毫的质疑,我在他手下冲锋陷阵三年了,深深了解他的为人,具备真正刚直不阿的品性。 “你继续说吧……”雷大炮转过了身。 “当得知你们结案之后,我在伪造监控录像的时候就赌了一把,将时间调整到了第二天的下午,同时我也告知了朱强,让他想尽一切办法跟马队他们周旋到下午。” “或许是幸运女神眷顾我吧,总之这一把我赌赢了,朱强被收押的时间就是第二天下午。虽然时间上有着一些出入,不过足以煳弄过去了。” “毕竟,监控室里面的人注意力都在监控画面中,没有人会去注意时间!”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你将一切都算计到了这种地步,没有道理会输在这个环节。”我感嘆了一句。 “朱强已经死了,本着低压处理的原则,所以直接别送到了火葬场之中。当我得从看守所得知了那一切的时候,我跟苏队一起赶了过去,并且在那里遭遇了诡异的景象。”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当时你就在火葬场里面吧?”虽然我在宿舍的经歷,以及解剖室里面的头皮不翼而飞徐睿给不出解释,但我相信火葬场的一切绝对是他搞出来的。 果不其然,我的话刚落下,徐睿就点了点头:“火葬场之中的一切的确是我搞出来的,因为我不想你去查看朱强的尸体,那很可能让你找到朱强致死的原因。” “以你的心思,完全可以採用其他的方式,但为什么要来吓唬我们呢?”这是我想不通的一点。 “很简单!” 徐睿看了我一眼说道:“其实从我们接触这个案子开始,峰哥你就跟我说一直在遭遇看似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而且我也在一直营造这种氛围,索性就又炮制了一场。” “这么说,朱强嘴里的头髮也是你塞进去的了?” “是的!” “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让敛尸房突然颳起一阵风的,还有那些头髮,是怎么从地上爬到墙上面去的?”这些问题始终都在困扰着我,所以我必需要弄清楚。 “峰哥,其实颳起的那阵风,只是一个失误。” “失误?” 我愣了一下,随后跟苏沫对视的时候,也看到了她眼中的困惑,所以只能继续问徐睿:“那你就详细的说说吧。” 徐睿点点头:“之所以会有一阵风颳起来,那是因为我在黑暗中按错了开关,将排风系统给打开了,当时别说你们,连我自己也是被吓了一跳。” 说完这句话之后,徐睿笑出了声音,略显苍白的脸上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害羞之色,让我回到了他刚入职,第一次开口叫我峰哥时候的样子。 但可惜的是,一切已经回不到从前了…… “那些头髮又是怎么回事儿?” 在我陷入回忆的时候,苏沫的话迴响在了耳边:“我和疯子曾经清晰的查看过,头髮上面并没有绑着绳子之类的东西,那是怎么顺着墙壁游动上去的呢?” “这个并不难以解释,只要有带电体就行了。” “带电体?”我愣了一下。 “是的!” 徐睿点点头:“其实是很简单的原理,我们在初中的物理课上就曾经学习过,比如使用摩擦过的木棒,就能将小纸屑给吸附到上面去。” 第六十八章 一场诀别 听到徐睿这样说,我隐约明白了那些头髮游动的原因,不过那些知识毕竟太过久远了,我已经无法将其清晰的回忆起来,加上卷宗之中必须要做清晰的口供记录,所以我只能让徐睿自己解释清楚。 “峰哥,如果当时你和苏队没有急着离开火葬场,而是仔细勘察现场的话,就会发现敛尸房的外墙上面,其实是有着一根高压电缆的。” “敛尸房的外墙上面,为什么会有高压线缆,那些东西不都是要严格按照要求进行安全封闭处理的吗?”苏沫听到这里,皱着眉头问了一句。 “常用的高压线缆当然不会暴露在外墙上面,但那一条是备用的,是为了防止启动火化炉之后突然停电配备的,一般情况下是不会使用的。”徐睿回道。 听他解释清楚了这个原因,我接过话茬继续问道:“你刚才说摩擦过的小木棒能够吸附起纸屑,那应该是木棒在摩擦之下产生了电荷的原因吧?” “是的!”徐睿点点头。 “既然是这样,那么问题就来了。” 我看了一眼徐睿,继续说道:“出于安全的考量,通常接入生活区或者人经常活动场所中的电缆都是被绝缘体包裹起来的,严格来说是不会有电荷泄露出来的,那么头髮是怎么被吸起来的?” 第222页 “峰哥,我说过,如果当时你和苏队勘察了现场就会发现外墙上的电缆,与此同时你还会发现有一段电缆其实是被剥开了外皮的。”徐睿回答道。 “徐睿,据我所知干燥的墙壁也可以说是绝缘体,既然是绝缘体,那么电荷是怎么渗透过来的?还有,就算是电荷能够渗透过来,但当头髮与电流相接触的时候,那么就会带上同种电荷,我们都知道同级相斥的道理,那么头髮为什么没有坠落下来,反而向上游动呢?”我继续提着我的疑惑。 “不,你错了峰哥!” 徐睿反驳道:“带电的物体之所以能够吸引不带电的物体,是因为带电物体接近不带电物体的时候,会使电荷转移或者重新分布,从而将比重小的东西给吸附起来。” “如果是导体的话,在被吸附起来之后电荷就会立刻或者很快释放掉,那是因为带上同种电荷,出现了排斥的现象,但是绝缘体则不同,吸附起来后不会带上同种电荷,所以能够长时间不掉。” “还有你说的电荷渗透问题,现在的建筑通常都是採用的钢筋混凝土,所以并不能称之为真正的绝缘体,尤其是我在外墙泼上一些水之后,电荷完全可以渗透过去。” “还是有问题。” 我思索了一下,继续说道:“潮湿的墙壁加上里面的钢筋,的确能让墙壁成为导体,但我还是觉得有些说不通,那得需要多少电荷的转移?” “峰哥,你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徐睿提示着我。 “什么?” “磁场?” “磁场,什么意思?”上学的时候,我的物理知识就很烂。 “当干燥的环境中突然涌入大量电荷的时候,就会让磁场发生变化,这就像云层之中的雷暴会让飞机的仪器出现失灵一样,只要涌入的电荷够多,别说是那些头髮,就算是整个人都能带起来。” “嘶……” 听到徐睿这样说,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因为他的话让我想到了曾经看过的一则报导,说是有个人因为距离十万伏的高压线太近,被直接吸附过去电死了。 我知道,这句话有着很大的夸大成分,可也从侧面说明了高电压地区是带有吸附效果的,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徐睿所说的一切的确是成立的。 “当时,为了营造出灵异的氛围,我打开了电闸,但因为天黑的缘故,第一次我打开了排风系统的开关,所以你们才会感受到那股子风。” 徐睿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后来我才启动了备用电力的开关,突然有大量的电荷涌入到墙壁上面,会导致磁场发生变化,从而造成了那些头髮的游动效果。” “我明白了!” 说完,我转向了雷大炮:“雷局,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没有?” 除了我在宿舍所经歷的一切之外,几乎所有的疑惑都被徐睿解开了,我在豁然开朗的同时,心中也泛着莫大的悲痛和苦涩,如果徐睿没有做这些该多好? 如果我能及时发现并加以制止,又该多好? 但正如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老话儿一样,既然这一切都真实的发生了,那就回不到从前了。 永远,都回不去了…… “笔录都做好了没有?”雷大炮的脸色很难看。 “做好了!” 马磊点点头,站起身子道:“根据徐睿的供述,案件中本有待商榷的疑点全部都已经解开了,现在就差找到杨婷的尸体了。” “杨婷已经被我下葬了,希望你们不要再去打扰她了。”在这时候,徐睿抬起了头,那双眼睛里面已经没有了其他的任何情绪,只有一种恳求。 “葬在了哪里,以后我们会时常去看看她的。” 苏沫的这句话或许是真挚的,但我们都能洞悉到隐藏在其中的另外一层意思,只有确认杨婷真的被下葬了,这起案件才能真正的完结,不然还是不符合结案程序的。 “西山公墓,如果有可能,等我死了把我也葬在那里吧!” 徐睿说完,直接站起了身,随后一步步朝着门口走了过去。他不过二十多岁,可此时的脚步已经有了一些蹒跚,略显羸弱的背影上,更是瀰漫着一股萧瑟的气息。 就像,深秋的季节一样…… “徐睿!”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喊了他一句。 “……”他站住了,可却没有说话。 “能不能告诉我,结案之后你为什么要去王群家?” “毁掉一切跟本案有关的线索,阻止你查找真相!” 徐睿顿了一下说道:“峰哥,其实当初你说去部里学习的时候,我就有了疑心,所以就偷偷跟着你们去了机场。当飞机起飞之后我看到你从员工通道走了出来,所以我必须在第一时间毁掉任何遗漏的线索。” “徐睿,你真的太可怕了!” 我不知道是第几次发出这样的感嘆了,但这都是源自于肺腑的,还是之前反覆说过的那句话,徐睿如果将这些本事用在本职工作上,绝对是比我更出色的法医。 “如果,我是说如果,再给你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你还会不会这样做?”或许是徐睿让我太过痛心了,也或许是我太为他感到惋惜了,最终问出了这样一句话。 第223页 当我问完之后,徐睿沉默了好半天,才轻嘆了一声:“但凡有别的选择,谁会一步步走向毁灭,可现实就是如此残酷,有些时候你没有别的选择。” “明知道前面是死亡的深渊,却只能一步步的向前走着,直到摔得粉身碎骨,却始终都无法回头……” “我们走吧!” 马磊没有再给我们交谈的机会,而且他显然已经做好了拘捕徐睿的准备,门口的两名同事一左一右的将徐睿架住之后,便朝着外面走了去。 “……” 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楼道之中,我觉得心中异常难受,但有个问题我必须要个答案:“雷局,徐睿已经供述了一切犯罪事实,什么时候会处决他?” “如果可能的话,我想去送送他,毕竟……” “不必了!”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已经是被雷大炮给打断了,他长嘆口气说道:“这起案件关系重大,我稍后就会上报省厅和白局长,尽快做出请示。” “毕竟你和苏沫都知道,徐睿是一名在职警察,这种事情是绝对不能传出去的。刚才马磊他们没有用手铐,就是为了防止被局里其他人看出来什么,所以你们两个也决不能走漏丝毫的风声。” “是!”我跟苏沫心里都很清楚,这种事情是绝对不能传出去的。 “那处决徐睿……” “大概就是这一两天吧,也或许会更快,到时候我会知会你们一声的,我还有事儿,你们也散了吧。”雷大炮说着,转身走出了会议室。 “疯子……” “小沫,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 “有事情给我打电话……” 苏沫后面说的什么,我已经听不清楚了,我只感觉自己像是一具被掏空了血肉和思想的空壳,眼前所浮现着的都是和徐睿相处的一幕幕。 唿…… 在我走出大楼的瞬间,一阵风突然吹了过来,卷着地上枯黄的叶子发出哗啦啦的声响,让我的内心顿时涌起了一股子悲凉,忍了好久的眼泪也终于是淌落了下来。 我不知道是不是泪眼迷离的缘故,总之我在恍惚之中看到眼前的景象发生了变化,地上那哗啦啦的黄叶,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白色的纸钱。 就像,在送别着徐睿一样…… “徐睿,一路走好!” 作为一个杀人兇手,徐睿配不上这句送别的话,但作为朝夕相处了大半年的兄弟,我理当为他送别。 尤其,这註定已经是场天人永隔的诀别…… 第六十九章 重要提示 有人说,秋季是丰收的季节,但我对这句话一直都不敢苟同。因为丰收过后,让万物凋敝的严寒冬季就会到来,我讨厌冬天,就像身为法医讨厌酒精的刺激一样。 但是今晚,我爱上了这东西…… 我究竟喝了多少酒,已经是记不清楚了,我只知道因为言语的失态被小饭店老闆请了出来,随后趴在马路牙子上大吐特吐了一番,随后清醒了几分。 偶尔的发泄,能够平復剧烈波动的情绪,所以当我步履踉跄的往宿舍走去的时候,对于徐睿的事情已经看开了几分。归根结底,他跟大多数的犯案兇手一样,都是误入了歧途。 从此,踏上了不归路…… 可是当苏沫给我打来电话,告诉我徐睿就在刚才已经执行了安乐死的时候,我还是站在原地头脑空白了好一会儿,随后才顺着摇曳的火光走向了一处角落。 因为来城市安家置业的年轻人越来越多,所以很多人的父母也都是跟了过来,背井离乡之下,他们祭祖焚香的事情,更多都是在夜晚的街道中进行的。 “大娘,能不能分我一把阎钱票?”我尽量不让自己表现的太过悲伤。 “你烧给谁啊?”大娘问着我的同时,递给了我一把冥钞。 “一个兄弟,您呢?”我问她。 “给我那不争气的小儿子,去年因为抢劫杀人被执行了死刑,虽然他该死,但那毕竟是从从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儿肉啊……”大娘话说的很平静,但那份思念早已跃然于脸上了。 “他为什么要抢劫杀人?”问出这句话之后,我不由自嘲的笑了笑,这个问题是何等的白痴,这就像是一名法官在问案犯为什么犯罪一样,充斥着无聊的味道。 “他是被人带坏了。” 大娘看了我一眼,有些悲沉的说道:“当年我只当是他变坏了,但是当他死了,我看到他在狱中写给我的那封信之后,才明白了个中缘由。” “他不慎结识了几个狐朋狗友,他们胁迫他去犯罪,如果他不去的话,他们就会收拾他。轻则骂,重则打,到了后来更是扬言要祸害我们。” “当时我的儿子还小,被那几个人渣的话给吓唬住了,所以就犯下了不可宽恕的罪行。万幸的是那几个人渣也落网了,也都得到了法律的制裁,这或许就是报应吧。” “小伙子,你的兄弟又是怎么回事儿啊?”大娘说完之后,轻轻的问了我一句。 “我的兄弟……” 第224页 我呢喃了一声,并没有直接回答她,因为我脑海中此时迴荡的都是徐睿最后说出的那句话:“但凡有别的选择,谁会一步步走向毁灭,可现实就是如此残酷,有些时候你没有别的选择。明知道前面是死亡的深渊,却只能一步步的向前走着,直到摔得粉身碎骨,却始终都无法回头……” 当时,我只当是他在诠释自己所犯下的罪行,但是刚才这大娘的话给了我一些提醒,徐睿这句话的本意,是不是在说他一直在受到胁迫呢? “小伙子,不想说就别说了,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你也早点儿回家吧。”大娘说着,已经是站起了身。 “大娘……”我喊住了她。 “怎么了小伙子?”她有些疑惑。 “谢谢您的提醒,我的兄弟很有可能也是被人逼迫的,现在我要去查证一下。”说完,我再也没有做逗留,掏出手机朝着酒店的方向走大步流星走了去。 “疯子,你在什么地方,手机为什么关机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电话刚刚接通,就传来了苏沫焦急的声音,这份儿关心让我心里涌起了浓浓的暖意。 但我现在没有时间跟她解释那么多,于是直接说道:“小沫,你现在把往生村的地址给我发过来。” “疯子,你又要干什么?”苏沫顿时警觉了起来。 “没什么,我只是想去那个村子看看。”所有的一切都还只是我的猜测,因此在这个时候我不能将其和盘托出。 “疯子,如果你不说清楚的话,我是不会告诉你的!”苏沫很坚决。 “小沫,是这样的。” 我努力的寻找着藉口子道:“杨婷是本案最后一名受害者,想必她的父母此时还心急如焚的想知道后续情况,所以我觉得有必要过去一趟,上次是马哥去的,这次就让我去吧。” “……” 这个藉口可以说是无懈可击的,不然苏沫不会说出接下来的话:“那好吧,那你就跑一趟吧。出了徐睿这档子事儿,省厅要展开作风整顿,我和马磊都脱不开身,你去也还算合适。” “那你现在就把地址发过来吧。” “好的,你多注意安全,有事情打电话。” “我知道了!” 挂完电话没有多久,苏沫就将往生村的地址发到了我的手机里,随后我去酒店简单的收拾了收拾,打上车直接奔向了机场,现在我一分钟都不想多等。 往生村距离我所在的城市有两千多里,选择飞机是最节省时间的途径,只不过在机场等待的时候,我多少是有些坐立不安的,心里更是如同长了草一样。 因为,我不知道此行会探询到什么? 徐睿的背后,究竟是不是还有没被挖掘出来的人,这起案件是不是还会出现转折? 这些,都是我没有办法预料的! …… 三天的时间,不过是弹指一瞬罢了,当我再度站到这座机场门口的时候,我变得更为焦虑了起来,心中那尚未来的及剷除的草,长的更疯了。 甚至,让我感受到了绝望…… 这种绝望不仅仅是来自于往生村之中的见闻,更是来自于探询到的真相,我真的没有想到,一切真被我的乌鸦嘴给言中了…… “马哥,你现在有时间吗?”走出机场,我并没有拨通苏沫的电话,而是打给了马磊。 “疯子啊,这几天省厅忙着作风纪律整顿,所以没有来得及跟你联繫,我刚从厅里开会回来,有什么事情吗?”马磊的声音里,透着一些疲惫。 “也没什么,就是想让你陪我去徐睿家里看看,不管他做过什么,毕竟当初都是一个槽子吃饭的兄弟,所以我想最后再送送他,你说呢?” “……” 我的话说完之后,电话那边的马磊陷入了沉默,稍许才说道:“好,一个小时之后,我们在徐睿的家里汇合。” “好的!” 挂了电话,我去路边的熟食摊儿上买了一些酒菜,然后又给苏沫打了一个电话,随后打车直接赶往了徐睿的家里,路上我几度差点儿哭出来。 物是人非! 大概只有这个词能够形容徐睿的家吧,几天前我们来到这里,在地窖当中他供述那些犯罪西细节的景象还歷歷在目,可如今却成为了一抔黄土。 “人生,可真是够短暂的……” 因为好几天都没有人打理过了,所以屋子里面已经是落满了灰尘,我将沙发和茶几清理了一下,便坐下来打量着屋子里的一切,同时等待着马磊。 屋子不是很大,因为背阴的原因,所以显得有些昏暗,明黄的灯光打落下来之后,使之看起来多了一些温暖的颜色。 我在想,杨婷还在世的时候,他们两个人曾经过着一种怎么样的生活?  白天,徐睿去上班儿,杨婷在家里养伤。等到了晚上徐睿披着夜色进门的时候,或许那桌子上已经摆上了热气腾腾的饭菜,饭菜或许很简陋,但我相信他们两人一定吃的很香。 也或许,他们在吃饭的同时,还会相互餵上两口,随后憧憬一下以后的生活…… 第225页 他们,会举办一场小型的婚礼;他们,会攒钱买下一处房子;他们,还会有自己的孩子…… 只是,这一切都不可能了。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将我拉回到了现实当中,当门被推开的时候,我看到了满面疲惫之色的马磊,他朝我笑了笑之后,便直接坐到了我的对面。 “不好意思疯子,最近这几天实在是太忙了,所以来晚了一些。” “你我之间还这么客气干什么,你是有句话叫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嘛,现在正好是饭点儿,我从路上带了点儿东西,一会儿咱俩边喝边聊。” 说着,我就站了起来:“你先坐着,我去拿碗筷!” “疯子,我去吧……” 我没有给马磊站起来的机会,直接把他按回到了板凳上面:“你这一天天够辛苦的了,先坐下喝点儿水吧,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我就转身出了门,在出门的瞬间,我看了看表,而当我端着刷干净的碗筷回到屋子的时候,我又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连去带回七分钟。 “白的还是啤的?”坐下之后,我从袋子里拿出了两罐啤酒和一瓶白酒。 “你不是不喝酒吗?”马磊稍稍有些意外。 “今天想喝!”我选择了白酒。 “因为徐睿的事情?”马磊接过去了一杯。 “不是!”我摇摇头。 “那是因为什么?”他问我。 “因为你!”我盯住了他的眼睛。 “因为我?” 马磊楞了一下,回神笑道:“因为我什么?” “因为你骗了我们所有人,因为你胁迫了徐睿,因为你才是真正的幕后真兇!”我一字字的顿道。 第七十章 坦诚相待 “……” 当我的话说完之后,马磊端着酒杯的手颤抖了一下,他沉默了好半天之后,将那杯酒一口喝了个干净,随后才嘆了口气:“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三天之前,但那个时候我还不能确定。”将目光从马磊的身上收回,我也干了杯中的酒。 “从始至终,我时时处处都在格外的小心着,你是怎么发现破绽的?”最初的惊慌之色褪下去之后,马磊又恢復了往常的样子,淡定而且沉稳。 透过这样的神态,加上以往我对马磊的了解,他内心之中的想法已经被我洞悉到了,显然他跟徐睿一样,都是做好了应对最坏打算的准备。 “其实你真正让我引起怀疑的,是那天吃饭的时候。”我回忆了一下。 “吃饭的时候?”马磊显然还没有察觉到自己何时露出的马脚。 “对,就是吃饭的时候!” 说着话,我已经站了起来,随后指了指手錶:“你还记得刚才我去拿碗筷吧,来回一共用了七分钟,因为我并不知道徐睿家厨房的确切位置。” “退一步讲,就算我知道厨房的位置,找碗筷然后涮洗也是需要一定时间的。可那天吃饭的时候,你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将碗筷给找了出来,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我对于徐睿家是很熟悉的。”马磊笑着摇了摇头。 “是的!” 我点点头:“只有对于徐睿家了解的人,才会在那么短的时间之内将碗筷给找出来,所以我断定你经常来徐睿的家里。” “如果我们只是关系好呢?” 马磊笑了笑,然后指了指我:“就像我们的关系一样,这不就能够解释通了?” “当然!” 他说的这一点不无道理,因此我只能从别的方面来反驳他:“你这样说的确是成立的,但你似乎忘记了很重要的一件事情,那足以让你暴露无遗。” “什么?”马磊好奇的抬起了头。 “地窖!”我盯着他的眼睛说道。 “地窖?”他疑惑了一下。 “那座地窖是复制的看守所中的拘押室,我记得清清楚楚,当我率先进入地窖,发现里面的格局跟拘押室一抹一样的时候,曾经发出过惊唿的声音。” “不错,我当时也听到了。” 马磊点点头之后,又反问我:“但是这又能说明什么问题呢?” “说明的问题大了。” 我站起身子道:“当我发出惊唿的声音之后,无论是苏沫还是雷局,都在第一时间问询我发生了什么,但是你和徐睿并没有。” “徐睿没有任何的反应我能理解,毕竟这里是他的加,那座地窖也是他费尽心思弄出来的,但是你也保持着淡定,这就不得不引人深思了?” “罢了……” 当我说完之后,马磊嘆了口气:“徐睿说的不错,百密总有一疏,我将每个细节都算计到了,没想到还是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东西,果然是天网恢恢啊。” “不,你错了。”我再次反驳了他。 “哪里错了?”马磊有些费解。 “有些东西你能算计到,但有些东西则算计不到,当一个人对某处场景太过熟悉以后,大脑的本能是会判断失误的。因此当时就算你会有所反应,也绝对做不到苏沫和雷局那般自然。这样的情况之下,依旧是会露出马脚的,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那地窖应该是你跟徐睿一起弄出来的吧?” 第226页 “不错!” 马磊点点头:“那么短的时间之内,徐睿想要一个人完成那项工程,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我只能尽全力去帮助他,想不到问题却最终出在了这里。” 说完,马磊笑了笑继续问我:“除了这两点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我想知道自己究竟在哪里犯了错?” “当然有,比如徐睿的暗示!”我抛出了杀手锏。 “你察觉到了?”马磊显得有些诧异。 “是的!” 我点点头:“徐睿的第一次暗示,是在他供述刚刚开始的时候,你曾经问过真兇是不是他,那个时候他陷入到了沉默当中,这本身就是有问题的。” “什么问题?”聊起来这些的时候,马磊似乎显得很有兴致。 “我们都知道,徐睿是主动投案的,既然是主动投案的,那就说明他已经有了赴死的准备。按照正常情况来说,你问他的时候,他应该会很痛快的承认才对,而不是陷入到缄默之中。” “当然,真正促使他开口的,还是你的那句话!”我提醒着马磊。 “哪句话?” “我们会全力帮助你的!” “这有什么错吗?” “那时候听起来是同僚之间的关怀,但现在我可以肯定那是你的威胁。”我直接下了定论。 “你说的对!” 马磊给自己倒了杯酒:“那的确是我在威胁徐睿,他必须将所有的罪名都扛下来,除此之外呢?” “再有,就是我们驱车来到徐睿家里之后了,如果你记忆力够好,应该知道他曾经说过一句话。”我继续给着马磊提示。 “哪句?” “黑暗或许能够迷惑人的感官,但只要坚持寻找,哪怕一个灯泡、一只火把、甚至是一根火柴,都能将其驱散,让一切还原出本来的面目。” 我将徐睿的原话复述了一遍之后,继续说道:“当时他这句无头无脑的话让我充满了疑惑,不过现在我都明白了,那是他给我们做出的暗示。” “还有没有?”马磊的脸色稍微苍白了一些。 “有!” 我点点头:“再有就是马磊供述了所有犯罪事实之后,即将走出会议室的时候,也曾经说过一句话,那句话说完我本想再问些其他的,但是被你打断了,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个时候你心慌了。” “是的!” 马磊没有否认这一点,点头子道:“我记得徐睿是这样说的,但凡有别的选择,谁会一步步走向毁灭,可现实就是如此残酷,有些时候你没有别的选择。明知道前面是死亡的深渊,却只能一步步的向前走着,直到摔得粉身碎骨,却始终都无法回头……” “这样的话,已经是有所另指了,所以我不能让他继续说下去,谁知道他会不会将我抖落出来。更何况无论是你、还是苏沫,亦或是雷局嗅觉都异常的敏锐,我必须要保持谨慎才行。” 说完,马磊又问了我一句:“你还知道了什么?” “很多!”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比如呢?” “比如除了杨婷的头皮之外,那十一个人的头皮其实都是徐睿切割下来的;比如最初结案的时候,来认领尸体的那些人都是你花钱雇来的;比如王群身死的时候,是你配合徐睿欺骗了我们;比如朱强的死亡,其实并非是注射致命药品导致的;又比如,你和许忆曾经是青梅竹马的恋人……” “……” 当我一口气说完这么多之后,马磊再一次陷入到了沉默当中,他脸上已经没有了丝毫的血色,只有眼中闪烁着令人畏惧的兇狠光芒,那是仇恨。 我心里非常清楚,他情绪的突然波动,并不是因为我前面所说的那些。其根本的原因是因为许忆,这个马向阳曾经包养过的情人,那才是马磊碰触不得的逆鳞。 而这,也是引发这起重案的导火索…… “你没事儿吧?”好半天他都没有开口,我只能试探的问一句。 “没事儿!” 马磊缓缓的回过神,抬起双手使劲儿搓了搓脸,然后苍白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疯子,在供述所有犯罪事实之前,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可以!”我点点头。 “第一,根据徐睿之前的供述,那十一名女孩儿的头皮都是朱强切下来的,那为什么现在你会认定真正做出那些的是徐睿呢?”马磊问的,正是刚才我说的。 “因为,手术刀!” 我回忆了一下说道:“在重新调查这起案件的时候,我曾经去过马向阳郊区的别墅,也就是在那里我发现了那间隐藏的密室,发现了解剖台。” “就是根据解剖台,我嗅到了朱强存在于这起案件当中的气息,而且那上面我还发现了一把手术刀,根据喷溅的血迹能够确定那人是使用左手的。” “朱强死亡之后,你曾经去火葬场查看过,我想你当时确定他就是个左撇子,不然在徐睿供述的时候你不可能保持着沉默,那究竟是什么促使你推翻了这一点?”马磊提出的问题相当尖锐。 第227页 “你说的没错,在敛尸房中我曾经摸过朱强的左手,他手上存在的茧子的确符合左撇子的习惯,但我总感觉哪里是不对劲儿的。加上当时看到了那些游动的头髮,所以被我忽略了过去,前两天我终于明白了过来。” “哪里不对劲儿?” “那根本就不是朱强的左手,而是右手!”我很笃定的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看来当时把你吓的不轻啊,不然怎么可能分不出左右手?”马磊笑着嘲讽了我一句,不过那笑容之中藏着深意。 “马哥,其实你比我更清楚,我并不是受到惊吓导致判断出现了错误。而是你们将朱强的两条胳膊切了下来,随后缝合到了相反的位置,这才是我被蒙蔽的原因。” 第七十一章 正面交锋 “……不错。” 沉默了一下,马磊还是承认了:“要想做到完美的犯罪,那就要将每个细节都考虑到,正如你所说的一样,我们的确是用交换双臂的位置营造出了朱强左撇子的假象,只不过还是被你给识破了。” “其实除此之外,你们还疏忽了一点。”我提醒着马磊。 “什么?” “解剖台!” 我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一般情况下,医院里面使用的医疗器械,是不包括解剖台的。更何况朱强本身是一名精神科的医生,更是用不到那东西的。马哥你比我入职要早好几年,相信你比我更清楚解剖台会用到什么地方?” “是我们大意了。” 马磊嘆了一口气之后说道:“第一个问题你已经解释清楚了,说是我们疏忽了也好,说是你嗅觉敏锐也罢,总之还是被你找到证据。那么第二点呢,你是怎么知道认领尸体的那些人,是我花钱雇的?” “这是最容易解释的一个问题,因为我刚刚从往生村回来。” 话落,我看到他没有吱声,继续说道:“当我去到那个村庄之后,我才发现那里的人们还并不知道刘云她们死亡的事情,所以我断定认领尸体的那些人,是你花钱雇来的。” “马哥,我不得不说你胆子很大,当时白局长还没有回部里,王副厅长也一直在局里蹲点,雷局更是彻夜不眠的统筹着大局,但就是这样的情况下,你还是兵行险招,来了个瞒天过海。” “这招虽然说起来兇险,可一旦成功胜算却大,富贵险中求就是这个道理,再说当时你们不也全被我骗过去了吗?”马磊轻笑着回了我一句。 “是啊……” 我长嘆口气,带着回忆说道:“当时你执意要亲自赶赴往生村,我只当是你出于对本案的责任感。可现在想起来,你是在避免我们当中有人插手这件事情,无论是换做任何人去往生村,都是会穿帮的。但我不明白的是,你为什么不让她们的父母过来认领尸体,非要去花钱僱人呢?” “穷山恶水出刁民,这句话你总听说过吧?” “这有什么联繫?” “疯子,徐睿所供述的一切当中,虽然有些地方跟事实是有着出入的,但对于往生村那些村民的描述却没有丝毫偏颇。你不妨想想,当年他们将马向阳撵出了村子,但当马向阳衣锦还乡的时候,他们所思所想的都是怎么从马向阳的身上捞取好处,从没有对当初的所作所为做出过忏悔。” “这样的一群人,如果真的告知他们自己的女儿被害了,他们能轻易接受这样的事实吗?” “不会!” 我摇摇头:“往生村的那些村民我见过,的确是唯利是图的一群人,如果当时他们得知自己的女儿身亡,我想八成是要狠狠讹诈一笔的,难道这就是你僱人认领尸体的原因?” “是的!” 马磊点点头:“我干了这么多年的刑侦,见过形形色色的兇手,同时也见过千奇百怪的人,更看清楚了各种各样的人心,但都不如往生村的那群人性薄凉。” “正如你所说的一样,如果当时我们将受害人死亡的事情告诉了他们,那么他们一定是会将事情闹大的,会想尽一切办法索取赔偿费用的,真到了那种地步就没有办法顺利结案了。所以,我只能花钱雇了一批人,让他们装成受害人的家属,一则能够尽快的结案,二来也能将你们蒙蔽过去。” 马磊承认了这一切之后,又接着问我:“上述的两个问题你已经给我做出了解答,现在我们进行第三个。你说王群身死的时候,我曾经在案发现场配合过徐睿?” “是的!”我点点头。 “那你说说,我是怎么配合的?” 从第一个问题开始,我跟马磊的角色似乎就在对调的位置上,他更像是一名警察,而我才是那名穷凶极恶的犯罪兇手。但是这都不重要,因为我很了解马磊这个人,只有我将所有都表述清楚之后,他才会将自己犯下的罪行全盘托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之间的谈话更像是一场交易。 我讨厌跟人做交易,但为了让他供述出全部,我只能隐忍着接受,毕竟这起案件之中还有一些疑点,需要通过他的嘴来做出最后的剖析和解释。 “当我赶往医院的时候,看到的是王群蜷缩在角落里露出惊恐的样子,做出初步尸检的时候,我从他的嘴巴里面扯出了一团头髮,头髮扎进了肉里面。” 第228页 “关于怎么扎进肉里面的,徐睿已经供述过了,那是因为用深层冰冻的肉造成的。而我之所以说你配合徐睿,就是在我将那团头髮拽出来的时候。” “原本,我是打算要好好勘察一下的,但当时你一直在说噁心,让我赶紧收起来,随后你直接找证物袋将其给装了进去,并催促我回去做检测。” “我觉得这并没有错,可你为什么要说我是在配合徐睿呢?”马磊继续狡辩着。 “因为时间!” “时间?” “不错,就是时间!” 我回忆了一下说道:“黏连着头髮的肉是经过深层冰冻的,所以塞入王群的喉咙里面之后,才会将他的肉给粘下来。而那个时候王群刚刚死亡不久,所以还是存留体温的,同理被粘下来的肉也是一样。” “但是当我将那团头髮从他喉咙中扯出来之后就不一样了,黏连着头髮的肉团很快就会呈现出深层冰冻过后的冰凉感,所以你必须要让我尽快装入证物袋,封存到证物箱里面,我没有说错吧?” “没有!” 马磊很痛快的承认了这一点:“当时我就是基于这一点的考量,让你赶紧将其给收起来的,不然以你的专业水平,很快就会发现那团头髮是有问题的。” “马哥,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朱强真正的死亡也是如此吧?” “你继续说……”马磊没有否认,但也没有承认。 不过他这种模稜两可的话,已经让我肯定了心中的猜想,于是继续说道:“我跟苏队去往火葬场的时候,在朱强的嘴巴里面同样发现了头髮,虽然那些头髮经过检测也是属于刘云的,但是我在头髮上面并没有发现毛囊。而且当我扯出来之后,也没有发现如王群嘴里一样黏连的肉。” “之前我想不通为什么,可现在我全明白了,因为朱强的死亡方式跟王群是一样的,而之所以没有发现黏连的肉,是因为朱强身亡的地方是看守所的拘押室。” “当朱强死亡之后,经过尸检之后会被送到火葬场,而这个过程中浪费的时间,足以让深层冰冻过的肉出现融化。那样的结果很有可能让你们漏出马脚,所以在确定朱强死亡将他的尸体送往火葬场之后,你们要尽快做出处理,将毛囊那一段做了剪切,造成了我后来看到的样子。” “等等……” 这个时候马磊打断了我的话,摇着头子道:“疯子,虽然你的分析听起来有理有据的,但是你不要忽略了一点。当朱强出事之后,看守所方面是一定会派人检查的,甚至是会将其送到医院,那在他的嘴里同样塞入一团头髮,岂不是太过冒险了?毕竟看守所方面是请医生还是送医院,都不是我能掌控的。” “这就要问你了?” “问我?” “对,就是问你。” 我盯着马磊的眼睛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在将朱强带到拘押室之后,就一直在看守所的附近等待着吧?” “……” 看到马磊陷入了沉默,我继续说道:“这就是为什么看守所方面通知你朱强出事后,你会第一时间赶过去的原因,你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杜绝他们请大夫,或者是将朱强送到医院,从而发现他嘴巴里面的那团头髮。确切的来说,是怕被人发现朱强口中那团被深层冰冻过的肉。” “我那样做,岂不是自露马脚,岂不是更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马磊反问了我一句。 “当然不会!” 我摇摇头:“通常情况下,重犯拘押到看守所之后,都会进行常规体检的。但是根据我从看守所方面核实的情况,在将朱强收押的第一时间,你就尤为强调了朱强这个人的重要性,并且提出要亲自带医生来给朱强做体检。对于此,看守所方面当然不会反对,毕竟他们对这起案子也是有所耳闻的。” “然而,当你从看守所走出去之后,将一起拘押朱强的同事们打发走之后,你并没有去联繫医生。” “那我去做了什么?”马磊依旧不说任何具体性的东西。 “等!” “等什么?” “等徐睿!” 我捋了捋思绪,继续说道:“每名医生,都有最基本的医德和职业操守,如果你去找别的医生加以利诱来配合你,难免会增加暴露的危险。” “但是徐睿不会,毕竟他是你的同伙儿,最关键的是徐睿本身就是一名法医,虽然专注的领域不同,但做一些基本的体检,还是没有问题的。” “当你带着徐睿去了拘押室之后,在做检查的时候徐睿巧妙的避开了朱强的嘴巴,从而将其掩饰了过去,并没有被看守所方面所察觉到。直到确定朱强死亡之后,你掏出手机打了电话。” “给谁打电话?” “雷局,以及……徐睿。” 第七十二章 术业专攻 “等等……” 当我说到这里的时候,话被马磊给打断了:“朱强当时是本案最后一名犯罪嫌疑人,他的死必然是十分紧要的事情,所以我的确在第一时间上报给了雷局。可你说我打电话给徐睿,这似乎就有些说不通了吧?” 第229页 “毕竟你说了,徐睿已经被我叫过来给朱强做常规的体检了,那我有什么事情直接跟他说不就行了,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的给他打电话呢?” “这就是你的高明之处了。” 对于这个问题,我早已经准备好了答案,因此不假思索的说道:“当时看守所方面的人都在,如果你直接跟徐睿说,岂不是等同于拆穿了自己吗?” “而且,你之所以打电话,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什么?” “帮徐睿制造不在场证明!” 我盯着他的眼睛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给雷局打电话的时候,在说出朱强死亡的事情同时,也告诉了他已经通知了局里的法医徐睿。” “这样一来的话,就避免了雷局派人去找徐睿,从而发现他不在局里的事情。” “那么后来呢?” 马磊这样问我,让我确定了心中猜测是正确的,于是继续说道:“犯罪嫌疑人已经死了,那么徐睿化装成的体检医生,也就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必要了,所以他就走出了看守所。” “当他走出看守所之后,去了一处隐蔽的地方转换身份,随后拎着事先准备好的勘察箱再次进入了看守所,最终做出了那份儿假的尸检报告。” “疯子,你这样说的确是能将一切解释清楚,但说到底这不过是你的猜测罢了,并不能成为证据!”马磊继续刁难着我,跟我打着太极。 不过,对此我早已经有了准备,朝着他笑了笑说:“马哥,别的或许是推理猜测,但关于这一点我可是有着确凿的证据,看守所旁边的一个摄像头,清晰记录了徐睿换行头的景象。”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已经叮嘱过他小心、小心、再小心了,没想到还是给搞砸了。”马磊说着,端起手中的酒杯,狠狠的灌了一口。 “马哥?” “你说!” “你有没有听过兵不厌诈这句话?”我也抿了一口。 “……” 听完我这句话,马磊顿时就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是苦笑了一声:“刚才那句话你是骗我的对不对,你的手里压根儿就没有监控录像。” “是的!”我轻轻点了点头,随后给他倒满了酒。 “是我大意了,居然上了你的当。”马磊的苦笑,变成了自嘲。 “不是大意,是你太自负了。”我反驳了他的话。 “怎么讲?”他略微有些诧异。 “因为,你看了太多关于心理学的书,深信只能是自己欺骗别人,但是别人却永远都没有可能算计你!”我放下了酒杯,给他夹了点儿菜。 “……” 之前无论我说什么,马磊始终都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只有提到许忆的时候,他曾经出现了剧烈的情绪波动。可当我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 他出现这样的反应我丝毫不觉得意外,因为无论是谁,当一直藏匿在心底的秘密被揭开之后,都会觉得惊慌失措,从而下意识的做出本能反应。 “你知道了?”过了好久,他才开了口。 “嗯!” 我点点头,跟他碰了一下酒杯说道:“当我对你有了疑心之后,我就托熟人查了查你的档案,这让我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你不仅具备心理学的学士学位,更是一名考下了从业资格的催眠师。” “你想说什么?”马磊的那份儿淡定从容已经渐渐的褪去了,脸上多了一些慌乱。 “我想说,你为什么要算计我?”这是我最不愿意说出的话,可现在我必须要说出来,我希望马磊能够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或者说他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做兄弟。 “我的确算计过你,但只有一次,而且并没有伤害你。”马磊终于承认了这一点。 “就是我宿舍的那次吧?”我一直早寻找的答案,终于是唿之欲出了。 “是的!”他点了点头。 “我来说,你来听,看看你的所作所为,是不是跟我推测的一切相符合。” “好!” “在徐睿供述犯罪事实的时候,我曾经问过他关于我在宿舍遭遇的那些事情,但被他给一口否认了。当时我怎么都想不明白,既然本案中所有的事情都是人为的,那么为什么还会有解释不通的疑点呢,现在我已经完全明白了。因为真正算计我的并不是他,而是一直被我当做哥哥的你。” 我再一次表达了自己的愤慨后,才是把话题拉回到了案件本身:“我记得清清楚楚的,当我做出那份饱受争议的尸检报告之后,曾经被雷局狠狠的批了一顿,随后苏沫以压力过大为由,让我回宿舍休息。” “当回到宿舍楼下面的时候遇见了你,并且跟你有过交谈,如果我没有猜错,就是在那个时候你给我施加了心理暗示,甚至是催眠吧?” “是的!”对此,马磊供认不讳。 “马哥,我不得不说你把握住了一切能混淆我们视听的契机,当时我自己也被那份儿尸检报告所震动到了,毕竟那一切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 第230页 “我在宿舍楼下遇见你,正是心神大乱的时候,所以对你给我施加暗示或者催眠是十分有利的,而事实上你也的确是达到了目的,我洗澡的时候真的被吓坏了。” 此时想起来洗澡时遭遇的种种,我仍然是心有余悸的,尤其我脖子上面出现了的勒痕,更是让我后背冒着寒气,所以直接问道:“但是你能不能给具体给我说说,为什么明明热的洗澡管,我却感觉到了冰凉呢?” “这一点并不难解释!” 马磊难得没有卖关子,直接说道:“当一个人受到惊吓或者某种剧烈刺激之后,就会变得焦虑起来,思维会完全陷入导致自己焦虑的事情当中。” “这个时候,如果加以暗示或者催眠,那就会将这种焦虑无限的放大,尤其是抗压能力弱的人,精神甚至会出现短暂的错乱,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幻觉。” “你的意思是说,我洗澡所经歷的一切都是幻觉?” “当然不是!” 马磊摇摇头:“我刚才已经说了,对于抗压能力弱的人来说才会如此,你从警已经有三年的时间了,什么样的惨烈现场没有见过,什么样的尸体没有解剖过?” “我很了解你是个怎么样的人,所以在给你施加心理暗示的时候,也对你的宿舍动了些手脚,只有这样才能混淆你的视听,让你感觉这是一起灵异事件。” “你是什么时候去到我宿舍的?”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我们几乎是前后脚离开会议室的,那么短的时间之内,马磊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 “如果你记忆力好的话,就应该记得从会议室出来之后,我是先离开的,而你则是跟苏队交谈的同时去了她的办公室里面。”马磊提醒着我。 “不!” 我摇摇头:“当时的种种还歷歷在目,我记得很清楚,我在苏沫的办公室并没有停留太长的时间,我还是不相信你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能够做到这一切。” “那点儿时间或许不够,但你忽略了另外的时间。”马磊回应道。 “什么时间?” “你在路上的时间!” “不!” 我继续摇头:“因为我回宿舍要走那一段路,你来我的宿舍同样也是要走的,这就等同于我们之间没有这个时间差,所以这根本就是不成立的。” “疯子,你错了。” 徐睿语气严肃了一些:“我们都要走那段路是不假,但你还忽略了一个重要的因素,那就是情绪。我要去你的宿舍是为了算计你,因此就必须要争分夺秒,所以那段路我用的时间会很短。” “但是你不同,你那个时候刚刚被雷局训斥过,所以情绪必然是十分失落的,而且我相信在返回宿舍的路上,你的心里一直都在思索着这起案件?” “是的!”这一点我没有办法否认,当时我的确在思量着那份儿尸检报告的准确性,虽然那的确是我亲手写的,可毕竟还是太过于颠覆认知了。 “如此一来,问题就出来了。” 马磊将我的思绪拉回到现实中,继续说道:“如果你研习过人的心理,就知道当情绪失落的时候,当思绪完全沉浸在一起焦虑的事情当中时,就会发现走路是很慢很慢的。” “其实这是人的一种本能反应,一则是希望找到方法尽快解决麻烦的事情,二来就是不希望自己见工作中的不愉快带回家里,所以我们之间才会产生时间差。” 加大 减小第72章  ?/?97章?  字号  白天  跳章  反馈  点击进入  上一页点击唿出  功能菜单点击进入  下一页  下载掌阅ireader客户端  享受高品质阅读体验  立即下载  返回  目录? 书架第七十三张拿捏分毫第七十三张拿捏分毫 我没有研习过人的心理,不过我倒是很赞嘆马磊此时所说的一切,那个时候我的情绪的确十分失落,因此很有陷入到他所说的那种情况当中。 “那你在我的宿舍又做了什么?” “很简单的东西,一条透明胶带,一块刚刚从冰柜中取出的冰块,以及冰块中被注入的粘稠洗髮水。”马磊终于开始帮我解开困扰的谜题了。 “你能不能说的详细一些?”这些细节,还是通过马磊的嘴说出来更为恰当。 “当然可以!” 马磊点点头:“透明胶带是用来将冰块黏在你厕所天花板上面的,冰块里面我事先注入了粘稠的洗髮水,随后将胶带弄出了一个跟注入口大小相仿的窟窿。” “洗髮水被注入到冰块之中,经过我的再次短时间冰冻,就会凝结在冰块当中。但是当你洗澡打开热水的时候,随着水蒸气推动温度的上升,就会导致冰块的融化。” “这个时候最先融化的,一定是当初我注入洗髮水的那里,毕竟那里是冰冻最为薄弱的地方。当冰块出现了融化之后,封存在里面的洗髮水就会流淌出来,随后就会造成一缕缕冰凉头髮的假象。” “嘶……” 跟马磊交谈了这么多,这是他第一次让我发出由衷的咂舌,仅仅从对于外物的利用来看,他较之徐睿可是丝毫不遑多让的,甚至还犹有过之。 第231页 不过他解开了我的这个疑惑同时,也让我又有了新的问题,于是直接问道:“那你又怎么能肯定,我一定会去洗澡的,或者说你是怎么将冰块融化时间估算那么准确的?” “假设我回到宿舍并没有洗澡,或者说等到晚上再去洗澡,那你得算计岂不是就要落空了?” “不不不……” 马磊一连说了三个不字,才解释道:“首先,还是之前我说过的那句话,你没有研习过人的心理,你不会知道人在心烦意乱甚至疲惫的时候,会本能寻找放松的方法。” “对于当时的你来说,洗个热水澡然后什么都不去想的好好睡上一觉,就是你潜意识里面排除这些困扰的最好方式,所以你一定会洗澡。” “其次,是你说的冰块融化问题,现在的季节是深秋,你的房间又是处于背阴的一面,所以冰块短时间内不会融化。而如果你仔细回忆的话,就会发现卫生间的窗户其实是打开着的,外面的凉风涌进来,会让冰块保持更长时间的固化状态。” “最后,就算是冰块真的融化之后你依旧没有去洗澡,对于我来说也不是太大的问题,就像是那句老话儿说的一样,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我既然想算计你,在你没有警觉的情况下就一定会得手,即便是下午不行,我也能够在晚上找到时间,总之当我决定算计你的最初,就註定你会遭遇这一切,唯一的差别就是时间的早晚问题。” “是啊……” 当听完马磊的这番话之后,我忍不住的嘆了口气,因为他所说不容争辩,无论是谁想去算计一个毫无防备的人,几乎都是能够获得成功的。 “你继续说!”我夹了口菜,放到了嘴里。 “在楼下遇到你的时候,我已经是给了你心理暗示,所以在洗澡的时候,当冰块融化洗髮水滴落下来的时候,你下意识的就会想到内心最恐惧的东西。” “那些头髮?” “是的!” 马磊点点头,继续说道:“头髮,是我根据你的乱了分寸的心理营造出的假象,但你所触摸到的热水管不是,那完全就是你精神承受重压,短瞬之间出现的错觉。” “这些我知道了,那接下来你说说如何让我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我脖子上面的勒痕又是怎么弄的?”一直到现在,我都还有后怕的情绪存在。 “这些,我不知道!”出乎预料,马磊摇了摇头。 “难道不是你做的?”如同当初徐睿的回答一样,对此我充满了惊诧。 “不是!” 马磊依旧是摇头:“是我做的,我肯定是供认不讳的,但不是我做的,也不要胡乱往我头上安。” “马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还有很多的案情需要马磊配合做出供述,所以我只能道以歉意,然后继续说着心里的疑惑:“那我所经歷的一切该要怎么解释,难道也是幻觉?” “有可能!” 马磊直接说道:“你的精神原本就紧张,加上我的心里暗示让你洗澡的时候遭遇了一些惊吓的事情,很有可能在睡觉的时候产生梦魇,类似于我们常说的鬼压床。” “那我脖子上面的勒痕要怎么解释,那晚你也是看到了,分明就是被什么东西勒出来的,还有镜子上面的字要怎么解释?”鬼压床我有过切身的体会,但我还是不敢苟同马磊的话。 “这我就我不知道了。” 马磊摇了摇头:“或许是你太过紧张,自己勒的自己也说不定,总之我还是那句话,我的确算计过你,但那是为了混淆你们的视听,绝对没有伤害过你。” “至于你说镜子上面的字,我猜测极大可能也是出现了错觉,因为我从来就没有动过洗手间的镜子,如果你不相信的话,我也没有办法。” “这么说的话,我在马向阳郊区别墅的时候,引导我找到那间密室的人,也跟你没有关系了?”虽然马磊说我在宿舍经歷的极有可能是幻觉,但我相信在别墅里的笑声是真实的。 “你觉得可能跟我有关系吗?”马磊反问我。 “什么意思?” “我之所以弄出来那些东西吓唬你,所为的就是给你们查案制造困难,我巴不得你们找不到任何的线索,怎么可能去引导你去寻找证据呢?”马磊笑吟吟的望着我。 “也是……” 或许是身在庐山之中的缘故,我竟然问出了这么可笑的问题,可如果说马磊也不知道那笑声是谁发出的话,那是不是意味着本案之中还有另外一个人呢? 想到此,我将心里一直藏着的困惑说了出来,我想听听马磊是怎么看的:“马哥,我们那晚一起去过马向阳的家里,在我们上楼的时候,曾经看到了一个孩子。正是因为那个孩子,所以我们才第一时间冲进了卧室里面,从而发现了先一步抵达那里的苏沫,随之将其给救了下来。” “在最初结案的时候,你说那个孩子是王群的儿子,但我想你跟我一样心里都很清楚其实并不是,那么你到底知不知道那个孩子是谁?” “不知道!” 第232页 马磊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眼中也是流露出了一些疑惑:“这起案子虽然是我和徐睿策划实施的,但对于我们来说有些地方也同样充满了解释不通的地方。” “比如呢?” 我相信马磊没有骗我,可越是这样我就于是好奇,因为这说明我之前的猜测是对的,在我们看不到的背后,其实还有一个人隐藏在了其中。 当然,从这个人警示我们救下苏沫,以及引导我找到那处隐蔽的密室来看,他应该不是马磊和徐睿的帮凶,而是一直在背后帮助我的人。 那么,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在陷入沉思的时候,马磊的话再度响了起来:“解释不通的地方并非一处,除了你所说的这一点之外,还有解剖室墙上的小手脚印儿,当然还有那个你我都曾看见的孩子。” “你真的不知道?”我不是不相信马磊,而是我太想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真不知道!” 马磊摇摇头,继续说道:“当初我跟徐睿也曾经讨论过这件事情,但最后也只能是不了了之,因为除了他留下的那些痕迹之外,根本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存留。” 话说到这里之后,马磊陷入到了沉默当中,而他的脸色也是愈发的难看了起来,过了好半天才迷离着眼睛说道:“疯子,你是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鬼’呢?” “没有!”我讨厌任何企图颠覆我认知的话。 “那关于那个孩子,要怎么解释?”马磊追问了一句。 “我不知道!”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如果我知道的话,又何必问他,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算了……” 听到我这样说,马磊嘆了口气,随后说道:“人生在世,难得煳涂,有些东西既然想不通,就没有必要去想了,思来想去的只会让自己活得更累。” “前面几个问题都说清楚了,那就继续我们的话题,这也是我问你的最后一个问题,你怎么能够确定朱强的死,并非是注射致命药品导致的呢?” “你刚才不是已经承认了嘛,朱强真正的死因其实是跟王群一样的,都是因为唿吸道堵塞窒息死亡的。” 从谈话的开始,我就做了充足的准备,我的上衣兜儿里藏着一支录音笔,在床上棉被堆积的地方,我更是提前准备了摄像机,以免到时候他翻脸不认帐。 马磊,比徐睿隐藏的更深,这也就说明他的城府更可怕,对待这样的人势必要多加小心,因为一个不慎就有可能导致阴沟里翻船,这是我绝对不允许的。 第七十四章 知无不言 “你又诈我?”马磊的声音有了些冷。 其实我完全能够理解他为什么会滋生出这样的情绪,完全是因为刚才我已经套过他一次话儿了,怕是换做谁连着两次被欺骗,都会流露出不快吧? “马哥,这次你真的误会我了!”扪心自问,这一次我真的没有故技重施,因为我的确已经弄清楚朱强真正的死亡原因以及马磊的犯罪过程。 “那你说说,你为什么会下这样的定论,徐睿所说的一切难道不能解释朱强的死亡吗?” “好!” 我太了解马磊了,他越是这样说的时候,越是说明我的推断是正确的,于是也就没有再卖关子:“根据徐睿的供述,他事先跟朱强商量好了一切,并且偷换了注射器之中的药物,导致了朱强的死亡。当时我的确是没有对此产生过疑心,但是到了后来,我觉得真相似乎并不是这样。”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起了疑心的?”马磊干了这么多年的刑侦,已经是形成了定向的思维,跟我一样总是要将所有疑惑弄清楚。 “就在我怀疑你的时候。” 深深的看了一眼马磊,我接着说道:“既然你才是真正的幕后最大的真兇,那我相信在如此缜密的计划当中,你才是那个真正的主导者,朱强的死亡你不可能没有插手。” “但是这并不足以成为你推翻徐睿口供的论据!”马磊反驳着我。 “当然!” 我点点头:“如果仅仅是这样,当然不足以推翻徐睿供述的那一切,可如果结合朱强口中没有毛囊的头髮,真相怕就不是徐睿所说的那么简单了。” “你继续说……”马磊自顾喝起了酒。 “在徐睿的供述当中,他说看守所方面的录像带是被更换过的,我所看到的一切景象,都是在地窖之中事先录制好的,当时我对此是深信不疑的。” “可是当我将案情从新捋过一遍之后,我相信看守所的录像带并没有被调换过,我所看到的一切景象,其实都是真实的,朱强并非死于注射器中的药物。” “这一切都是你的推断,等于毫无根据。”马磊抬头看了我一眼。 “马哥,你不要急着下结论,先听我说完。” 我捋了捋思绪,继续说道:“徐睿的家里有着跟拘押室格局一模一样的地窖,所以我相信你们的确跟朱强达成过某种协议,并且也真的录制了一盘监控录像准备掉包,但最终你们还是放弃了。” “为什么放弃?” 第233页 “因为,你们两个人当中,有人不希望朱强活下去。” “那你知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徐睿!” 我继续解释着:“之前我曾经说过,真正将刘云她们十一人头皮切下来的人并不是朱强,而是到死都没有对这一点作出供述的徐睿。至于他为甚会犯下这样的罪行,完全是因为你的胁迫。” “是你用杨婷的性命胁迫了徐睿,让他不得不听从你的摆布,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当时跟他进行交易的筹码,就是保证杨婷的安全吧?” “是的!” 这一点,马磊很痛快的承认了:“都说术业有专攻,我虽然是一名刑警,但说到解剖台上的事情,就是十足的门外汉了。而马向阳当时早已经被吓破了胆子,所以他来做这些更不合适。” “反倒是当过侦察兵的王群是个不错的人选,但因为他的媳妇儿是一名佛教徒,长期与之生活在一个屋檐,耳濡目染之下王群反倒愈发相信起了轮迴报应的说法,不然他也不会偷偷的写下那些那本日记。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只能是从新寻找人选,偏偏这个时候徐睿喜欢上了杨婷。” “而他本身所学的就是法医专业,从尸体解剖的角度来说,没有谁比他更加的合适了,因此我就用杨婷的性命,跟他做出了这场永远无法回头的交易。” “你们交易的内容,是你答应徐睿会放过杨婷,但是他必须帮你切下那十一个人的头皮。可最终你还是食言了,你并没有真正的放过杨婷,而切掉杨婷头皮的人,正是朱强对不对?”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徐睿为什么要执意杀死朱强,因为他触碰了徐睿内心之中不容别人侵犯的底线。 “不错!” 马磊点点头:“我之所以做出违背我从警誓言的事情,所为的就是凑齐十二块头皮,如果不将杨婷的头皮切下来,所做的一切都将功亏一篑,这是我绝对不能容忍的。” “正是因为徐睿知道了朱强切下了杨婷的头皮,所以才临时改变了主意,不在按照之前的计划行事,而是跟你商量着要杀死朱强?”我继续问着。 “是的!” 马磊供认不讳:“在徐睿最初提出杀死朱强的时候,我是不贊同的,因为朱强并没有跟我们一样双手沾染如此多的罪恶,但我还是不得不答应徐睿的要求。” “因为,他在这件事情上面也胁迫了你,威胁你说要告发你?”我想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马磊为什么改变了想法。 “对!” 点点头之后,马磊透出了几分回忆的神色:“徐睿当时跟我说,如果朱强不死的话,那就跟我拼个鱼死网破,我当然不希望这样,所以就应允了。” “马哥,我有一个问题,希望你能如实的回答我?”有一点,我觉得有些说不通,而且在我调查过程当中,也没有找到解开这点的钥匙。 “有什么你就尽管问吧,我都会如实相告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是马磊给我的承诺。 “是这样的马哥,你之所以能够胁迫徐睿,就只有将杨婷给控制起来,那么在徐睿的供述当中,他曾经尾随着马向阳他们的车子去了郊区的别墅。就是在那件别墅里面,他发现了被朱强切割掉头皮的杨婷,随后做了伤势的处理之后将其给藏匿了起来,并且在回到市区欺骗过马向阳他们之后,将杨婷给带了出来。” “既然他将杨婷带出来了,那么你又是用什么来胁迫他的呢,毕竟当杨婷到了他的手里之后,你就彻底失去了控制徐睿的唯一筹码?”我想不通这一点。 “疯子,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徐睿所供述的一切,大体上是没有错误的,但一些细节之处还是有着出入的,其中就有你刚才所说的这个问题。” 马磊现在一点儿都不像是犯罪兇手,反而像是帮我梳理案情、解疑释惑的老大哥,就连那声音之中都听不出来丝毫的波动,一切皆如往常。 “我们的老祖宗流传下了一句老话,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深深明白控制徐睿唯一筹码就是杨婷,所以自然是不会让她落到徐睿手里面的。” “所以在徐睿跟踪马向阳他们的时候,我也在跟踪他,并且在他返回市区的时候带走了杨婷。当然我也通知了徐睿,一来是让他放心,二来就是告诉他别想挣脱我的手掌心。” “看来徐睿跟你比,还是太年轻了啊……” 我嘆口气之后又问他:“这样说来,在徐睿杀死马向阳他们之前,他们彼此并不知道对方的存在,更不知道其实你在同时操控着他们两方是不是?” “是的!” 马磊笑了笑说道:“我控制住马向阳他们,就是为了让他们帮我寻找十二个女孩儿的,而徐睿则是用来切下女孩儿们头皮的,虽然都是受到我的指使,但他们并没有见过面。” “因为我知道,他们接触的越多,可能对于我的计划就越是不利,尤其徐睿进入警局之后,更加坚定了我的这个想法,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们见面。” “甚至在马向阳打电话将徐睿叫去摊牌之前,徐睿也仅仅知道是马向阳收养了杨婷他们,而马向阳和王群他们,则是第一次听说徐睿这个人。” 第234页 “你比徐睿还要可怕!”这是我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如果我没有这么可怕,怎么控制住徐睿,他的本事可不小啊……” 在马磊的眼里,能够将徐睿以及马向阳他们操控的团团转,似乎是一种莫大的成就一样,不然他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上不会流露出兴奋的神色。 这种神色,彻底颠覆了马磊给我的印象,让我打心里有些厌恶,不过为了弄清楚一切,我还是耐着性子问了下去:“你这样说,似乎就又有矛盾的地方了。” “哪里?”马磊收起了笑容。 “十二名受害女孩儿当中,年纪最大的已经是二十八岁了,而且他们都是在十四岁的时候被马向阳所收养的。但根据马向阳跟许忆三年前才产生交集来看,你们最多也就认识三年的时间才对。既然你们认识的时间如此之短,那为什么他会收养十二名不同年岁的女孩儿,这本身就是说不通的啊?” 说完,我又嘀咕了一句:“难道你能穿越到十三年前,授意马向阳去这样做?” “当然不是!” 马磊摇摇头:“疯子,虽然你将我和徐睿都给挖了出来,但是有些东西你还是没有调查清楚。” “比如说?” “比如说马向阳,他可没有你所了解的那么简单。”马磊的话,别有深意。 第七十五章 穷则思变 我是一名法医,更多的工作室在解剖台面对尸体来完成的,所以无论多么大的案子,很多关于走访排查这些细节性的东西我并不是很清楚。 而且,我也懒得过问,因为我不想去过多的了解人心的黑暗面…… 就拿这起案子来说,我对于马向阳的所有了解,都是来自于王群的那本笔记,以及徐睿最后的供述。因此很有可能如同马磊此时所说的一样,还有一些重要的东西,是我没有洞悉到的。 “那你就说说吧。” “嗯!” 马磊点头之后,没有直接告诉我想要的东西,而是反问了我一句:“对于马向阳这个人,你是怎么看的?” “我对他的情况了解的并不多,只知道他是一名着名的民营企业家,还知道……” “你知道他是本市一名着名的企业家就够了,至于其他的并不重要。” 马磊没有让我继续说下去,打断我说道:“你刚从往生村回来不久,我想你在见识到那些人性薄凉的村民们同时,也听说了他们对于马向阳的种种评价吧?” “听说了!”我点点头。 “他们怎么说?” “爱恨交加!” “你感觉到了?” “是的!” 我回忆了一下说道:“我去往生村的时候,曾经侧面打听过关于马向阳这个人,村民们在骂他白眼狼的时候,似乎还有一种别的情绪夹杂其中,我可以肯定那是感激,但我弄不清楚这是为什么?” “现在,我就告诉你为什么。” 马磊端着酒杯跟我碰了一下说道:“这其实还是要从马向阳被村民们逐出往生村开始说起,据他跟我说,他被逐出村子的时候,身上只有五块钱,能不能活下去他都不知道。” “就在他茫然无助的时候,他遇到了一位算卦的,这个人说如果马向阳想要发家致富的话,那就必须一路向北走,北方才能旺他的财运。” “当时的马向阳年岁尚浅,加上往生村那里地处偏僻,封建的余毒还没有被清扫干净,所以他对于算卦之人所说的话是深信不疑的,并且作为感谢送出了他仅有的五块钱。一直到十几年之后,当马向阳真正的发家之后他才回过味儿来,原来当初那算卦的,所图的也仅仅是那五块钱罢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马向阳听信了那个算卦之人的话,一路乞讨到了距离往生村两千多里的城市中,凭藉自己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真正的攫取了第一桶金。” “每个不怕苦不怕累并且成功的人,他们的身上其实都有着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韧性。当然这是檯面上的说法,私下里我们将其称之为咽不下当年饱受屈辱的那口气。如果是疯子你的话,在你拼搏了十几年之后,是继续不声不响的发自己的财,还是会衣锦还乡去争回来那口气呢?” “我……” 这样的问题我没有想过,所以顿时陷入到了沉思当中,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神说道:“马哥,你喜欢套用老话儿,那我也就效仿一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十几年过后马向阳也不过就是刚到而立之年吧,那正是人一生中精力最为旺盛的阶段,我想是会选择衣锦还乡的。” “不错!” 马磊附和了我的话:“当时马向阳也是做出了这样的决定,而他回去也的确狠狠出了十几年前的那口恶气,所有的村民都对他表现出了阿谀奉承的一面。” “但是,当年的屈辱既然能够被马向阳铭记这么多年,自然不会因为村民们的三言两语便既往不咎,所以他这次返乡没有给乡亲们任何的好处。” “于是,作为报復,又加上重男轻女的余毒思想残害,那些村民开始将自己视作拖油瓶的女儿送这座城市之中来?”这是徐睿供述之中的东西。 第235页 “是,也不是!” 马磊这种模稜两可的话让我有些抓狂,所以赶紧问道:“马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这样的疯子,虽然当时很多人恨马向阳背宗忘祖,也有些人眼红马向阳发了财,但是却很少有人动将自己女儿送到这座城市孤儿院的念头。” “毕竟不管怎么说,那都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但凡能吃的起一口饭,谁也不愿意将孩子送出去,丰衣足食的人家都不想给,更别说孤儿院了。” “那刘云他们是怎么来的这里?”我愈发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你不要着急,先听我说完。” 马磊示意我不要打断他,继续说道:“但凡事都会有例外,往生村那里本身就是穷乡僻壤,所以并非每户人家都能养得起那么多的孩子。” “食不果腹之下就要思考变通之法,于是有人将主意打到了马向阳的身上,所以就试探性的将孩子送到了这里,他们不相信马向阳真的会见死不救。” “或许是马向阳顾念藏匿在心里的那份儿乡情,也或许是他明白罪不及子女的道理,总之他并没有对送来的孩子视而不见,而是给孤儿院捐献了一笔善款。” “他这样做,分明就是在助长那些村民们的不正之风啊。”虽然我知道马向阳这是善心,可一旦让那些村民们尝到了甜头儿,他们就会愈发的肆无忌惮了。 “不!” 马磊这次反驳了我:“疯子,你没有做过父母,永远体会不到父母至于子女的那份儿爱有多深,虽然被送到这里的孩子物质上有了保障,可是却淡了那份儿亲情,这是每个父母都不想看到的事情。所以在之后的日子里,也仅仅有两三户实在维持不下去的人家,将孩子给送了过来。” “那……”我的话刚说出口,就看到马磊抬起了手,所以只能咽回去。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看了我一眼之后,马磊继续自顾说道:“往生村经济水平虽然落后,但相对来说那里的人们心性也更淳朴一些,所以他们最多也就只能骂骂马向阳。” “但并非每个人都会那么老实本分的,其中就有人动了歪心思!” “你是说,王群的父亲?” 在徐睿的供述当中,王群是受到他父亲的驱使,来到这座城市寻找马向阳的,也正是他带来的那个土方子,彻底引发了这场毫无人性的罪恶。 当然,那是按照徐睿的话得出的结论,现在看起来事情远远应该远没有那么简单,不然以马磊的性子,是不会跟我纠结于这点上面如此长时间的。 “是的,就是王群的父亲!” 马向阳点点头之后,沉默了一会才再度开了口:“但你绝对不会想到,王群的父亲其实已经算计过马向阳一次了,这一点就连马向阳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什么?”我知道关键性的东西来了。 “还记得那个算卦的吧?” “你是说,那个算卦的是王群父亲假扮的?”事情突然来了如此大的转折,当真让我的心狠狠抽动了一下,可王群父亲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永远将马向阳赶出往生村!” 马磊开门见山的说道:“王群的父亲是往生村的土大夫,所以较之其他人家来说,日子过得要宽裕的多,但这样的情况就是,他要施捨的也会多。” “如果从往生村里面找出一个最不想看到马向阳的人,那一定就是王群的父亲,毕竟马向阳去他家要饭最多。偏偏他又不能不给,否则就会背上吝啬薄情的骂名。” “正是出于这个原因,所以他才会假扮了那个算卦之人,更是说出了让马向阳北行两千里的话来,其目的就是让马向阳走的越远越好,最好一辈子都别回来。” “马哥,我必须要打断你一下了。” “你说吧。”已经阻止了我两次,这一次马磊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刚才说马向阳去王群家要饭是最多的,那想来他们彼此都会很熟悉的,音容笑貌怕是早已经刻在对方脑海之中了,那他怎么会被王群的父亲给骗了?”这一点很难说的通。 “这是个好问题!” 马磊示意我碰杯,喝了口酒继续说道:“如果你去往生村有过仔细的了解就应该知道,王群的父亲虽然是村里的土大夫,但其本身的健康情况并不理想。” “所谓医者不自医,因此王群的父亲是很少出门的,大多数的时候都是乡亲们来家里抓药,亦或是将病人直接背到王群的家里面去,所以他们见面的几乎很少。” “当然,你或许会问马向阳就没有头疼发热的时候吗,就不会去求医问药吗?我的回答是有,可通常那种情况下都是药铺的伙计随便扔出去两副药渣子的。” “王群的父亲,是从来不管马向阳死活的,即便他们是一个村子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街坊邻里。” 第七十六章 切入正题 医者父母心,这是我听过关于医生最多的一句话,但是总有人会渐渐的迷失到铜臭之中,从此忘记了自己的责任,同时也会忘记自己选择这份职业的初衷。 第236页 其实我很清楚,每个人都是有欲望的,类似于王群父亲这样的人,滚滚红尘之中更是不知道有着几多。但那些人毕竟离我太过遥远了一些,远不如此时马磊的这些话带给我的震撼大。 “疯子,你还记得徐睿在供述之中是怎么讲述王群父亲的吧?” “记得!” 我直接脱口而出道:“王群的父亲在授意王群来到这座城市之后,死于三年之后的採药中。” “不!” 马磊摇摇头:“事实并不是这样的。” “事实是什么?” “你听我慢慢说吧!” 再次抿了一口酒,马磊接着说道:“马向阳的衣锦还乡,对于往生村来说是具有轰动性的,村里的男女老少都是知道的,自然瞒不过王群的父亲。” “当所有村民都围着马向阳团团转的时候,王群的父亲却在家急的想撞墙,他恨自己为什么这么没有远见,如果当初他对马向阳好一些,是不是就能说上话儿了?” “不过他在懊悔的同时,也勐然想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当年他假扮算卦之人哄骗了马向阳北行两千里,那本是他甩脱马向阳信口胡编的东西,可没有想到还真的应验了,于是他就又想到怎么继续去算计。” “你该不会是说,王群的父亲并没有死吧,那其实是他们父子一起筹谋的骗局?”我隐约从马磊的话中听出了一些东西,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王群的父亲也真够可怕的。 “很不幸,被你言中了!” 马磊看了我一眼,苦笑着说道:“事实上王群来到这座城市的时候,并不是他一个人,而是跟随在他父亲身边的。在授意王群用土方子去矇骗马向阳的同时,王群的父亲也去找了马向阳,当然并不是以他的真实身份。” “如果我没有猜错,他又是打扮成了那副算卦的样子吧?” “是的!”马磊点点头。 “高,实在是高!” 到了现在,我不得不对王群的父亲竖起大拇指,他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以十几年前算卦之人的身份出现于马向阳的身边,那绝对会将事情的成功率提升到八成以上。 不管马向阳是不是识破了当年的骗局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北行两千里之后发了家,这是不容争辩的事实,因此只要王群的父亲稍加哄骗,马向阳还得乖乖的入瓮。 “多年前算卦之人的出现,的确是让马向阳喜出望外,但他毕竟在商场之中摸爬滚打了十几年,虽然表面上对王群的父亲礼待有加,但还是会加以提防的。” “可正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王群的父亲只需要简单的推算一下几天后发生的事情,说会有家乡一人来投奔马向阳,那就能彻底的打消他的疑虑。” “殊不知那一切本就是王群和他父亲算计好的,而且所攻之处又是马向阳最为看中的健康方面,如此一来他马向阳只能再一次重演十几年前上当的一幕。” “这就是马向阳为什么收养那些女孩儿的真正原因,看来跟徐睿所说的并没有太大出入。”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中装的满满的都是对于马向阳遭遇的可惜。 以及,对于他愚昧无知的可笑…… “不,还是有些差别的。” 马磊摇摇头:“其实如果你深挖这起案件的根源就会发现,王群的父亲才是真正的幕后推手,是他将马向阳一步步引诱到了欲望的深渊之中。” “你的意思是说,即便是没有你的背后操控,马向阳同样也会想办法杀死那十二个女孩儿?”如果真的是这样,人心太过薄凉了一些,那些女孩儿命也太苦了一些。 原本,我以为当时马磊和徐睿收手,这些人的命运就会改变,想不到在她们的悲惨命运其实已经是註定了,没有人会让她们继续绽放青春的笑颜。 这是一种悲哀,同时也是对于人心阴暗面的赤裸裸诠释…… “王群的父亲,最终去了哪里?”在我所得知的情况当中,他的父亲似乎并没有被提及。 而且我不得不接受一个残酷的事实,虽然王群的父亲在案件背后扮演了推手,可我们似乎找不到他切实犯罪的证据,那也就意味着他会继续如畜生般的苟活下去。 “王群的父亲还活着,只不过生不如死……”马磊说着,将目光望向了窗外,此时外面早已经是灯火阑珊了,让马磊看起来多了几分的沧桑。 这份沧桑,与这座城市的繁华,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到底怎么样了?”如果真有报应,我希望落在王群的父亲身上。 “你还记得那个马向阳走投无路的时候,去见的那位大师吧?”马磊回过了神。 “记得,难道他就是王群的父亲?”我多少有些惊诧。 都说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朝,大隐隐于市,如果那名所谓的大师真是王群的父亲,这个人城府已经是凌驾太多人之上了,不得不说他很是精于算计。 “你上辈子一定是乌鸦转世,什么都能被你说中!” 马磊揶揄了我一句,继续说道:“其实王群这个人还算是有良知的,当他接受过部队的教育返乡之后,曾经尝试着劝过他的父亲收手。” 第237页 “但王群的父亲已经完全被金钱蒙蔽了理智,丝毫不容王群有所抗逆,也正是他的这份儿贪念,将自己的儿子亲手送上了那条不归路。” “案发之后,我曾经去见过王群的父亲,只不过他在得知王群死亡之后,已经彻底的疯了,前几天喝醉之后,溺毙在了城西的民心河里面,也算是结束了自己的罪恶吧?” 每每谈及生死,重则让我悲痛不已,轻则唏嘘感嘆,但当此时我听到王群父亲先疯后死之后,我的内心之中没有丝毫不舒服的感觉,只有一丝被我压制着的畅快。 这样的人,与其继续苟活,倒不如早早的去投胎转世! “好了,不知不觉扯了这么远,现在我们回到之前的话题吧,而且说了这么多我已经口干舌燥了,下面也该你来说说关于朱强死亡的细节问题了。”马磊似乎不想说话了。 “好!” 我没有拒绝,清清嗓子直接说道:“之前你已经承认了,朱强的死其实是和王群一样,都是因为唿吸道堵塞导致的窒息死亡,所以这个已经没有了继续讨论的价值了,现在我想说的是你们犯案的过程。” “而且刚刚你也承认了我之前的猜测,在将朱强切割下杨婷的头皮之后,徐睿已经是对他动了杀心。但看守所那里戒备森严,即便是徐睿精通于乔装打扮,怕是也很难找到下手的机会。所以我有理由相信,真正下手杀了朱强的人,其实是马哥你,因为只有你具备真正的作案时间。” “那你说说,我是什么时候杀死的朱强?”马磊算是间接承认了这一点。 “在查到朱强这个人的时候,我曾经去过看守所,对收押朱强当天的情况做过大致的了解,而根据苏沫传递给我的讯息来看,你就是在跟朱强交谈的时候杀死了他。” “疯子,既然你了解过那天的情况,那就应该知道当时看守所的人是跟在我身边的,众目睽睽之下我怎么能杀死他,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马磊继续反驳着我:“而且之前你也说了,你看到的监控录像并不是我们伪造出来的那盘,那也就说明在我离开看守所之后,朱强还活了好几个小时,这又要怎么解释?” “马哥,这就是你的高明之处了。” 他的反问,我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于是直接说道:“或许是我的措辞不当,确切的说是在你跟朱强交谈之后,就註定了他没有命走出那间拘押室了。” “为什么?” “因为,你看起来是在跟朱强进行交谈,但你真正做的是——催眠!” “……” 看到马磊陷入了沉默,于是我继续说道:“我记得苏沫在给我转述当天情况的时候,说朱强原本好好的,但是突然情绪出现了失控,然后你进去安抚了他一段时间,并最终让安静了下来。” “当时看守所的所长的确就在门口,但也仅仅是在门口罢了,而且你在安抚朱强的时候曾经说过,不要让任何人进入到那间拘押室里面。” “就算是我将朱强催眠了,并且对他进行了心理暗示,可马桶里面红色的液体要怎么解释,他嘴巴里面的头髮又要怎么解释,还有你反覆提及的挨着墙角床腿儿上面的小血手印要怎么解释?”马磊继续刁难着我。 “现在,我就一一给你做出解答!” 第七十七章 亦师亦友 我一共离开了这座城市三天,但在这三天之中我并非只专注于了往生村里所隐藏的事实真相,更是随时都在和苏沫以及雷大炮保持着紧密的联繫。 我在调查马磊所掩盖的那些隐情同时,雷大炮和苏沫他们也在紧緻细密的对马磊做着深入的调查,不然我也不可能知道他和许忆是青梅竹马的恋人关系。 两个方向的案情同时推进,让我们震惊于马磊隐藏如此之深、手腕如之狠辣的同时,也是将所有的案情查了个水落石出,因此马磊的这些问题难不倒我。 “第一,马桶之中的红色液体,是经过冰冻过的鲜血,你趁着将朱强催眠的那段时间,将冰冻过的血块放入到了马桶上面的水箱之中。” “第二,那团头髮也是你在将朱强催眠之后放到被褥之中的,而这也是导致他死亡的真正原因。” “第三,挨着墙角床腿儿上面的小血手印儿其实并不是你弄出来的,而是当初徐睿去化装成装修工人更换马桶的时候留下的。” “……” 当我说完之后,马磊再一次陷入了深深的沉默当中,而后继续说道:“如你所说,马桶里出现的红色液体是冰冻过的血块融化所致,那么我是怎么带进去的?” “虽然是深秋的季节,但那东西带在身上时间长了以后,还是会出现融化的。还有,就算我将其顺利带入了拘押室里面,那为什么马桶的水箱里没有残留物呢?” “马哥,你觉得这还是问题吗?” 我虽然这样说了一句,但我还是回答了他:“你想要确保血块在不融化的情况下带到拘押室,其实是很简单的事情,只要用泡沫包裹起来就行。” “其实这也是泡沫出现在拘押室里面真正原因,当然还有一点必须要提及,那就是泡沫其实也是解开朱强催眠的钥匙。当你他催眠之后,就将那泡沫放到了他的手里面,然后暗示他抠数上面的颗粒,当数到一定数量的时候,他就会从催眠的状态之中甦醒过来,这就是他在拘押室中来回踱步的原因。” 第238页 “至于水箱之中为什么没有血块残留,这就涉及到一个比重的问题了,血丝都能沉入到水中,更不要说被冰冻过的血块了,即便是融化之后,也会沉到水箱的底部。” “而马桶水箱在放水的时候,往往都是最底部的水先流出去的,所以即便当时沾染了一些在水箱的上面,因为后续的水继续沖刷,也不会留下丝毫痕迹。” “头髮呢,要怎么解释?”马磊让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继续追问着我。 “一样!” 我看了他一眼说道:“冰冻过的头髮同样是被泡沫包裹起来的,只不过你将那东西放到了床头,并且用被褥遮盖了起来而已,所以监控中并没有看到。” “泡沫的颗粒抠数到一定数量的时候,朱强从催眠之中甦醒了过来,而因为长时间保持紧张的原因,会让人出现小便频繁的迹象,所以他上完厕所按下了沖水开关。” “而当他看到马桶中流出的液体是血红色的时候,着实被吓坏了,所以就直接冲到了床上。但他没有想到,你在床头给他留下了更为致命的东西。” “那么,小血手印儿呢?” 马磊喝了不少酒,说话的时候喷涌着浓烈的酒气:“我记得后来你说过,从血迹的凝固程度推断,小血手印儿出现的时间并不是很长。可刚才你又说那是收押朱强两天前徐睿弄出来的,这岂不是自相矛盾了吗?” “这个问题曾经困扰过我,但当我回想的时候,我才发觉我疏忽了一点。” “什么?” “环境!” 我回忆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们这座城市终年空气湿度本身就大,前些天又下了几场秋雨,所以地表之下其实是很潮湿的。再加上看守所的收押室又是地下的,所以徐睿留下的小血手印儿,才会呈现出凝固时间较短的假象。” “疯子,我记得在徐睿供述犯罪事实的时候,你曾经不止一次说过他更适合转到刑侦去,现在我也将这句话送给你,你做刑警远比法医更有前途。”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称赞,但这至少说明我之前的判断和推测都是正确的,这对于我来说就已经足够了,因为我没有辜负白局长和师傅对我的期望。 同时,我也没有辜负那些受害人,因为我帮他们将幕后真兇给挖了出来;当然,我更没有辜负身上的这身警服,没有辜负肩上挑着的责任。 “疯子,你所说的一切都是正确的,可一些细节还是颇有偏差的。”或许马磊有了些醉意,也或许这就是他的工作态度,总之他这个时候开了口。 “你说吧,我听着呢!”这或许是我们最后一次深入的交谈了,所以我的语气不免有些沉重。 “其实你所说的一切,大致上都是正确的,虽然细枝末节与我实施的一切还有些出入,但你能将真实案情推断到这种地步,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又称赞了我一句,马磊才是说道:“你说的没错,当时我的确对朱强进行了醉眠,但同时也在反覆的给他施加着心里暗示,提及最多的就是亡魂索命以及王群和马向阳的死亡方式。” “你应该知道,朱强本身是个胆子很小的人,所以这会给他造成极大的心理压力,这也是为什么他看到马桶里面流出血红色液体之后,那么恐惧的原因。” “其实,我之所以说你的推断跟我实施的犯罪过程有着差别,主要是你考量的都是客观原因,也就是作案人的手段以及实施犯罪的心理。” “这本身并没有什么不妥,不过你要想成为一名出色的刑侦人员,那就要透过现象去看本质,而这就要求你不能忽略受害者本身的主观因素。” “……” 我和马磊都是警察,虽然所处的工作岗位不同,但目的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在最快的时间之内,将一起起案件侦破,还被害人一个公道。 工作性质不同,就註定积累的工作惊讶也是不一样的,比如他刚才所说的这两句话,是我从来都没有听过的,包括师傅都没有跟我提及过。 这些,是他的工作经验,无论被谁听到,都会受益良多,仅仅从这个角度来说,我对于马磊是充满了感激的,相比徐睿他更让我觉得心痛。 “马哥,你继续说吧……”伤感的突然蔓延,让我在说话的时候有了一些哽咽,所以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只能将头转向另外的一侧,我怕自己的情绪会失控。 “朱强受到了巨大的惊吓,所以就会躲到床上面去,而出于人的心理以及本能反应,他必然是会朝着靠向墙角的那里蜷缩的,这样他就会看到那个小血手印儿。” “如果说马桶里的鲜血震撼的是朱强的肉体,那么床腿儿上面出现的小血手印无异于轰击了他的灵魂,对于胆小如鼠的他来说,情绪必然会在剎那崩溃。” “这种崩溃之下,我在对他实施催眠时做出的心理暗示就会被他当做救命稻草,所以他就会打开我放在床头被泡沫所包裹的那团头髮。” “情绪的崩溃,加上我给他的心理暗示,会让朱强彻底的疯掉,原本是被他自己塞入口中的头髮,在他看来就会成为被那只小手给塞进去的,这就是我杀死他的过程。” 第239页 从始至终,马磊一直都没有正面承认过杀人,或许是酒喝了太多的原因吧,这个时候他第一次承认了自己犯下的罪行,而这些都是被摄像机录了下来。 “马哥,有句话我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话已经是说道这种地步了,还有什么是不能问的?”马磊的声音,低沉了很多。 “之前你说过,关于小手印儿的事情你也是不知道的,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会在杀死志强的时候加以利用呢?”这是我怎么都想不通的一点。 “疯子,你有没有发现,我们俩有一个共同点?” “什么?” “刨根问底!” 马磊说着,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你对此有着莫大的疑惑,我又何尝不是呢,我之所以对那个小血手印儿加以利用,一来是给朱强造成莫大的恐慌,二来就是引起你们的注意。” “我们的注意,什么意思?”我有些困惑。 “小血手印儿从案发一直贯穿到了完结,但无论是你们还是我们,都没有找到关于这方面的任何线索。这让你们百思不解的同时,也是让我如鲠在喉,所以我很想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虽然我设计的这场谋杀可以称之为缜密,你们最初也没有怀疑到我,但我毕竟是一名犯罪兇手,我也有着每一名犯案人的心理,那就是心虚。” “心虚之下,我没有办法大张旗鼓的去排查那个小血手印儿,因为我怕自己会暴露,但同时我又想搞清楚真相,所以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 “但是,我们也让你失望了!”我苦笑了一声。 “是啊……” 长嘆口气之后,马磊的声音多了几分苍凉:“或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些东西,是科学无法解释的吧?” 第七十八章 难念的经 科学无法解释的东西,在更多的时候都会被划入到灵异的范畴之内,我当然明白马磊这句话的潜台词是什么,只不过我们都心照不宣的没有将那个‘鬼’字说出来罢了。 案情进展到现在,几乎所有的疑点都被合理的解开了,唯独关于那和小血手印始终困扰着我们,当然还有我在洗澡时镜子上面出现的字,以及我脖子上面的勒痕。 我心里很清楚,这些东西并不能影响这起案件的结案,可正如马磊所说的一样,对于求知慾望强烈的我们来说,这就像是一根扎在心里的刺,拔之不得,化之不掉。 而且,当这起案件尘埃落定之后,关于上述的几个疑点,很有可能会淹没在岁月的长河之中,永远都不会被人再次提及,却始终都会藏匿在我们的心底。 “在我死之前,如果你能查清楚,麻烦通知我一声。”马磊的语气中充满了遗憾。 “嗯!” 我点点头,随后给马磊又倒了一杯酒:“马哥,关于许忆的事情,我们已经彻底调查清楚了,但我还是想听你亲口子一遍!” “好!” 马磊轻轻点了点头,随后抬起了头,目光掠过我望向了窗外,整张脸上面都是回忆的神色,而且这回忆之中夹杂了太多醒目而又不同的情绪。 有怀念、有幸福、有悲伤、还有我最不愿意看到的解脱,那说明他已经彻底了放弃了生活下去的信念。 而随着他的讲述,一副副画面也是呈现在了我的眼前…… 不知名的小山村,当春风徐徐吹来的时候,吹开的不仅仅是满山遍野的青翠和野花,还有少年时代马磊和许忆初开的情窦,那般的稚涩,却又那么的纯粹。 从小一起长大,本就是令人艷羡的青梅竹马,但正如穷人孩子早当家那句话一样,虽然马磊攫下一朵野花插在许忆头上的时候彼此许下了誓言,但是早慧的他们并没有因此而耽误学业。 两人的成绩都很优异,携手考上了高中,又在相互的鼓励之下考上了大学,这本是一件值得庆贺的好事儿,但录取通知书带来的可不仅仅是象牙塔的钥匙,还有一笔高昂的学费。 对于从土里刨食的两家人来说,一年的收入无异于杯水车薪,所以商议之下便定下了两人的婚事,并且决定集两家之力去供其中一人上大学。 无论哪里的山村,其实都有重男轻女的思想余毒遗留,因此尽管马磊再三申明他想放弃改变命运的机会,但还是被两家人以及许忆否决掉了。 或许是为了让马磊能专心的学习,不被生活的琐事缠绕,也或许是许忆家人担心马磊去到城市见惯了繁华会变心,总之在马磊提着行囊来到这座城市的时候,他的身边是跟着许忆的。 马磊上学,许忆打工,每天傍晚的民心河畔都能看到他们两人的影子。许忆带着晚饭,而马磊则是捧着书本,他要将自己所学的一切都教给许忆,从而弥补她没能上大学的亏欠。 这样的日子,虽然是清贫的,可对于他们来说却是幸福的。可正所谓天有不测风云,马磊以及许忆的父母在开着拖拉机去卖粮食的时候,发生了惨烈的车祸,无人生还。 有句话叫做逝者已逝,但生者还要前行,但之于马磊和许忆来说,面对的不仅仅是悲痛和无助,更重要是这场车祸也彻底断了马磊上大学的一切费用。 第240页 许忆,一直在辛辛苦苦的打工,但对于初到繁华城市不久的她来说,能够支付房租就已经不错了,剩下的那点儿钱,两人吃饭都要勒紧裤腰带。 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境,所以马磊便想着放弃自己的学业,但是被许忆严词拒绝了。因为她很清楚,如果想在这个城市扎根,那就必须紧紧握住知识这个筹码。 当然,在许忆的心里,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因素支撑着她的决定。 那就是——爱! 马磊何尝不明白这一切,所以只能是流着泪答应了许忆,随后的日子里许忆起早贪黑的忙着,而马磊也是寻找了一份儿兼职,但这并不足以维持他们的生活。 就在马磊不堪继续忍受这种捉襟见肘的生活时,许忆告诉他找到了一份儿新的工作,不仅比以前轻松了许多,薪水也是有了成倍的增长。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彼此之间是十分信任的,所以马磊并没有丝毫的怀疑,当天晚上他喝了个酩酊大醉,以至于睡去的时候并没有看到许忆眼角流下的泪水。 那泪水,最终如同坠落于湖中的雨滴一样,在以后的日子里慢慢的扩展出了更大的涟漪。回过味儿来的马磊疑窦丛生之下跟踪了许忆,看到的却是她上了马向阳的车。 而且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这辈子第一次花钱打车是因为这样的事情,但让他更没有想到是,当他来到马向阳家的时候,看到的是缠绵于床上的两人。 绝望、屈辱,种种的负面情绪让马磊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但他最终还是忍了下来,因为他想给许忆一个机会,一个坦白且能共续前缘的机会。 许忆说了,将所有的一切都说了! 只是对于马磊来说,有些话或许真的不如不说…… 为了能继续供马磊读完大学,为了能够改善他的生活,不至于因为贫穷被同学们看不起,许忆去了马向阳的公司面试,并由此开启了一桩骯脏的交易。 马向阳早年全部的心思都在生意上面,所以始终都是孤身一人,当然也有很多人曾经给他介绍过对象,但到最后都被马向阳给否决掉了。 可当他看到许忆的第一眼,他就知道自己爱上了这个女孩儿,于是哄骗利诱之下两人达成了协议,马向阳支付高额的费用,来换取许忆的几年青春。 这些话,让马磊痛不欲生,但他也明白许忆之所以做出这样的事情,全是为了自己,如果不是被生活逼迫到了绝境,谁愿意出卖自己的感情和身体? 谁,又愿意背叛自己最爱的人? 那个时候马磊就暗暗发誓,一定好好努力,将来定会给许忆一个幸福温暖的家…… 可是,当马磊工作之后再去找许忆的时候,得到的答案却是最不想听到的,说是感觉自己再也配不上马磊了也好,说是许忆已经习惯了纸醉金迷的生活也罢。 总之,回应马磊的是一扇紧紧关闭的门…… 这样的日子又持续了三年的时间,马磊始终都没有办法忘记许忆,于是继续恳求她离开马向阳,回到自己的身边来,可许忆的回答,依旧是冷漠决绝的。 而更让马磊无法接受的是,当初许忆和马向阳虽然在一起,但一直都是偷偷摸摸的,自打他这次去找过许忆之后,两人光明正大过起了同居的生活。 马磊这些年一直都在隐忍着,一直到他当上了刑侦大队的副队长之后,他觉得自己已经具备了将许忆抢夺回来的资格,于是再一次去找了许忆。 而也就是这一次,他终于明白了许忆为什么不肯回到他身边的原因! 原来,马向阳对于许忆迷恋已经到了一个疯狂的程度,他在给予许忆最好物质条件同时,也限制了她的自由,不准她跟任何的异性有接触。 而且他还警告许忆,不要试图回到马磊的身边,因为他作为本市极具声名的企业家,在这座城市中有着许忆难以想像的权势和影响力,只要许忆敢动回到马磊身边的念头,那么他就会毁了马磊的这一生。 许忆怕了,所怕的并不是马向阳的权势,而是怕他做出对马磊不利的事情,毕竟她跟随在马向阳那么久的时间,经常出没达官贵人汇聚的场所,她相信马向阳是能够做到这一切的。 就是出于这个原因,许忆一直都在承受着屈辱,即使这些年对马磊念念不忘,却也只能留在马向阳的身边。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见,这本身就是莫大的悲哀。 当马磊听到这里的时候,他疯了一样的沖了进去,从厨房拿出了一把刀,想要将马向阳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当场杀死,从而发泄这些年的屈辱和悔恨。 可许忆是不会容他这样做的,如果马磊真的杀了马向阳,那他这一生也就彻底的毁了,而许忆自己饱受的这么多年苦难,也就白白的承受了。 那时的马磊,早已经彻底的失去了理智,这也是他第一次没有听许忆的话,将菜刀狠狠地朝着马向阳砍了下去,可他没有想到,结束的却是许忆的生命。 第七十九章 精神分裂 有位法官曾经说过一句发人深省的话:“在大多数的案件当中,犯罪嫌疑人往往才是最值得同情的,当然这并不能成为他们犯罪的藉口和理由。” 之前,我对于这句话并没有太深刻的感触,可在此时我心中真的是五味陈杂,尤其当马磊讲述完脸上挂满了泪痕的时候,当真让我唏嘘不已。 第241页 “马向阳的心计我能理解,许忆那个时候刚刚高中毕业不久,涉世未深心性单纯我也能够理解,但我不理解的是马哥你,为什么会一直选择妥协呢?” “或许,是因为我的私心吧?” 马磊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中夹杂着强烈的悲痛和无奈:“我知道哪怕是大学不上了,也应该将许忆从马向阳的身边给带回来,但我心底还有一个声音告诉我,我不能放弃自己的学业,这样的机会是十二年寒窗苦读换来的,更是承载着两个家庭的期望,我必须要在这个城市扎根,出人头地!” “我能理解……” 人,就是这么一个奇怪的动物,理性和感性的夹杂,往往会让我们做出错误的判断甚至是抉择。马磊当时的矛盾,我感同身受,因为他不管选择哪一条路,心里註定会留下个一辈子都解不开的疙瘩。 “许忆被你失手杀掉了,后来呢?”许忆的死,就是导致杨婷他们死亡的导火索,所以我想弄清楚当时马磊的心理,以及他是如何钳制住马向阳的。 “许忆死了之后,我感觉天都塌了,当时我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了马向阳之后自杀。我们两个都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都应该跟随许忆而去,去偿还对她的亏欠。” “死,对于当时的你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可怕的了,可之于马向阳来说就不同了,他既然能相信王群父子延年益寿的土方子,自然是极为珍视自己生命的,所以他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这起案件当中的犯罪嫌疑人,每个人都有着明显的特性,王群父子贪婪、朱强胆子很小、徐睿有着不可碰触的逆鳞,而马向阳则是惜命如金。 “是啊,他怎么可能会想死呢?” 马磊长嘆一声继续说道:“当我再一次将菜刀举起来的时候,马向阳彻底的慌了神,跪在地上苦苦的哀求着我,但我又怎么可能放过他呢?” “我对马向阳说,你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第一是救活许忆,第二就是跟我一起去天堂找她赎罪。” “最终,马向阳选择了第一种,并且蒙蔽了你?”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么马向阳不会活下来,而杨婷她们也不会凋零于马磊他们的屠刀之下。 “为了活命,他只能选择第一种。” “他怎么说?” “他当时跪在地上苦苦的哀求着我,说他一定有办法将许忆给救活,因为他们老家流传着一种传说,只要凑齐十二个不同属相的女孩儿就可以让死者復生。” “可笑的是,你居然相信了?” 我嘆息了一声:“这么荒谬的事情,正常人怕是都会将其当做天方夜谭的,可你竟然相信了马向阳的鬼话,当时但凡你存有些理智,都不会有后续的事情发生。” “疯子,你也说了正常的人才不会相信,你觉得那个时候的我,还正常吗?”我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的缘故,马向阳的眼睛里面布满了血丝。 “……” 这样的问题,我没有办法给出答案,而且当我尝试将自己代入到马磊的位置时,心底竟然涌现出了一种惊慌,因为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我真的可能会做出跟马磊一样的决定。 虽然,这简直就是荒唐至极! “那个传说,就是往生村流传着的那个?”我去过往生村,要从侧面打听过。 “是的!” 马磊点点头:“马向阳当时说,只要保持许忆的身体完整,并且切下来她的头皮加以保存,然后将十二个不同属相的女孩儿头皮切割下来,再将头髮一根根的拔下来穿入许忆的头皮之中,这样就能让她们的寿命转嫁到许忆的身上。如此持续十二个月,并且日日焚香祷告,许忆就能活过来。” “这样说也就能解释刘法医检测的东西了,因为脱离人体长达三年之久的头皮,其实是许忆的,而那些头髮则是刘云他们的。马向阳卧室里面的檀香,也并非是安神醒脑的,而是用来祭拜的?” “是的!”马磊点点头。 “那也就是说,许忆的尸体……” “她的尸体做过干化处理之后,就镶嵌在了马向阳卧室的墙壁之中!”马磊说完,有了一些虚脱的样子。 “怪不得一直找不到许忆的尸体,怪不得无论动用了多少警力都无法排查到她的下落,原来从她死了之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马向阳的住所。” 说到这里我不得不对马向阳滋生佩服之感,许忆的尸体就镶嵌在墙壁之中,他居然还能在那里住的下去,先不说那份儿胆量,就单说那份儿内心的折磨,也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身心日日夜夜经受着煎熬,但也总比丢了性命来的划算,以当时马磊的状况来看,如果马向阳不照做的话,八成会被直接杀死。 “疯子,你错了。” 当我将心中的猜测说出来之后,马向阳轻轻的摇了摇头:“那并非我逼迫的,而是马向阳主动提出来的,是他执意要将许忆的尸体留在家里的。” “为什么?”我有些不懂了。 “可能,他也真的是太爱许忆了吧……” 第242页 “或许吧!” 我附和了一声,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解释马向阳当时的决定以及后续的犯罪,毕竟许忆死亡之后三年他们才开始行兇。而如此之长的时间,如果马向阳想要从中抽身,并不是什么太过困难的事情。 毕竟,杀死许忆的是马磊,而不是他马向阳! “那你们为什么要等待三年的时间?” 这一点是也是我有些不明白的,案发时最小的杨婷已经十七岁了,那也就说明许忆身死的时候马向阳已经收养了十二个女孩儿,可为什么他们当时没有动手呢? “因为,我们想要的是让许忆活过来,而不是锒铛入狱。想要杀死十二个人从而不被人察觉,这可以说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所以我们要有个细緻的计划才行。”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你们开始给杨婷他们录制视频,其目的就是为了当她们死后还能继续隐瞒下去。随后更是找到了朱强,里应外合的将她们都送到了协和医院,伪造出了那些病情鑑定报告?” “不错!” 马磊点点头:“我是一名在职警察,我很清楚一旦开始实施这个计划,那也就意味着永远无法再回头,但我不希望许忆真的活过来之后,孤独的存在于这个世界上,那就意味着我绝对不能暴露自己。” “你既然提到了自己是一名警察,为什么还要对那么荒诞的事情深信不疑呢;难道你不知道那是不可能事情,你不明白人死之后是不能復生的吗?” 我能想像到在失手杀死许忆之后,马磊是怎么样崩溃的状态,所以能理解他当时为什么会选择相信马向阳的话。可是当这件事情渐渐冷却了之后,马磊应该会清醒过来才对,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 难道,他真的相信许忆能活过来? “……” 在我将心中所想厉声质问出来以后,马磊陷入到了深深的沉默当中,过了好半天才抬起了头:“疯子,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找到朱强吗?” “因为他胆子小,容易被你们控制?” “不是,你再想?” “再想……” 我嘀咕了一句之后,便陷入了沉思,当我将这句话揉到案情之中以后,便豁然开朗了。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了:“如果我没有猜错,他是你的主治医生对不对?” “对!” “嘶……” 看到马磊点头之后,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说话的时候更是有了一些颤抖:“那也就意味着,其实你是患有精神分裂的?” “将其称之为双重人格更为贴切!”马磊提醒了我一句。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自己患有这种病症的?”如果马磊没有骗我,那我之前的疑问也就彻底的解开了,双重人格的确会让他做出常人难以理解的事情来。 “应该是从我看到许忆失身于马向阳的时候吧?” 马磊长嘆了一声,痛苦的说道:“在看到那幕景象之后,我的脑海只有一片空白,怎么回的家我都不知道。当许忆将所有都告诉我的时候,我曾经想过要带着她远走高飞,离开这座让我们伤心的城市。但同时我心中又有一个声音告诉我,我应该忍辱负重,去实现两家老人寄託于我身上的期望。” “从我知道许忆跟马向阳的事情之后,每一天我都是在这种纠结之中度过的,终于当有一天我用板凳将一名同学砸昏的时候,我被送到了医院中。” 第八十章 双重人格 我是法医,在努力学习本专业知识的同时,也曾经涉猎过其他的医学书籍,所以对于多重人格我多少是了解一些的,简单的说那就是自我意识的一种分化。 如果一个人具备两个以上的、相对独特的并相互分开的亚人格,就可以被视为多重人格。其实说到底,这是一种癔症性、分离性的心理障碍。 多重人格的基本特徵是,虽然同一个体具有两种或更多完全不同的人格,但在某一时间,只有其中之一明显。每种人格都是完整的,有自己的记忆、行为、偏好,可以与单一的病前人格完全对立。 多重人格可以有双重人格、三重、四重,最多的可以达到17重人格。其中以双重人格相对多见,通常其中一种占优势,但两种人格都不进入另一方的记忆,几乎意识不到另一方的存在。 从一种人格向另一种的转变,开始时通常很突然,与创伤性事件密切相关;其后,一般仅在遇到巨大的或应激性事件、或接受放松、催眠或发泄等治疗时,才发生转换。 其实,纯粹的多重人格现象是非常罕见的,迄今为止,世界上见诸报导的,还不足50例,而我国对于双重或多重人格的正式报导也并不多。 一般情况下,双重人格是由于成长过程中,在未成年也就是心智尚未成熟的阶段,由于外界环境中人或事的变故或是压力影响到自我和本我的最终统一。 通常会一个面对自己,一个面对社会,或是面对更多特殊个体时拥有各自独立的逻辑思维和认知,当外界环境中应激条件一旦产生,那么就会激发出另一重性格的復活,从而显现出双重或是多重人格的特徵。 而马磊的经歷,恰好就契合了这些。 第243页 他刚刚升入大学的时候,正是塑造完整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的关键阶段,这个时候遭遇了家庭的重大变故,势必会在他心里造成严重的创伤。 这种创伤或许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抹平,可偏偏就在他没有彻底挣脱出来之前,许忆和马向阳的事情给了他更重的打击,从而激活了隐藏的人格。 正是单独人格的激活,本我与自我的相互主导,让他长时间的陷入到了煎熬之中,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所以他才会选择相信马向阳的话。 “据我所知,每一重人格其实都是相对独立的,那也就意味着你答应马向阳的事情,是发生在人格转换的时候,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你是不知道自己做过那些事情的对不对?” “是的!” 马磊点点头,毫不避讳的说道:“当我拿到朱强做出的病情鑑定报告,当我蓦然惊醒发现自己跟马向阳做出的那些事情之后,我的震惊不比你来的小。” “可悲的是,你并没有就此亡羊补牢,而是继续放任自己。”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么也就不会有后续的事情发生了,我真的为马磊感到痛心。 “实非不想,而是不能……” 马磊长长的嘆口气,望着我苦笑的说道:“或许是出于对我的防范吧,马向阳背着我从朱强那里得知了我的事情,于是不断给我洗脑许忆能够復活的同时,也是用录像记录着我人格转换时的犯罪事实。况且许忆的确是我失手杀死的,而从我心里来讲,明知道復活是不可能的事情,却还是存有了一份侥倖。” “这么说,真正疯了的是马向阳?” “不是!” “那就是因为他真的太爱许忆了?” “也不全是!” “那怎么解释他对于復活许忆深信不疑的事?”我有些迷惑。 “因为,他太相信一个人了。” “你是说,王群的父亲?”我总算是明白过来了。 “是的!” 马磊点点头:“当年马向阳正是听从了算命大师的话,北行两千里发家致了富,所以对他的话一直都颇为信奉的,再加上那大师经年累月的洗脑,最后马向阳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所以他坚信许忆是能够活过来的。” “可悲的是马向阳一直到死都不知道,其实被他奉若神明的大师是王群父亲假扮的,所为的只是从他这里谋取更多的钱财罢了,而关于许忆復活的事情,也不过是个子虚乌有的传说而已。” “这么说的话,当时你一方面是受到了马向阳的胁迫,另外一方面是出于对许忆的愧疚,所以你才没有迷途知返,而是继续伙同马向阳他们犯下了罪行。” “是的!” 马磊承认道:“虽然我选择了继续犯罪,但我也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我不能让被激活的人格成为主导,所以这几年也都一直接受着朱强的治疗。” “你们几人的关系等同于相互钳制,所以才促成了这起极具轰动性的犯罪!” 到了这个时候,我已经完全捋清楚他们几人的关系了,马向阳通过许忆的死以及另外一重人格犯罪的事实要胁迫马磊;而马磊则是通过王群父亲的真实身份来要挟他,甚至将王群也拖下了水;至于王群的父亲,则是以当年误打误撞成真的一句话,继续祸害着马向阳,从而形成了一种恶性循环。 “这样说来,其实最初朱强是没有介入这起案件当中的,当然最无辜的还是徐睿,他不过是想寻求一份属于自己的爱情罢了,却被你们硬生生的拖入到了罪恶的深渊之中。”说实话,我挺同情他们的。 “朱强最初的确没有介入这起案子,不过是配合我们做了一些假的病情报告罢了,但是他跟马向阳走的太近,所以我绝对不能让他从容的抽身出来。” “所以,是你胁迫他切下了杨婷的头皮?”如此,一切就能解释通了。 “是的!” “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认为,就算是徐睿没有对朱强动杀心,你也不会让他活下去的?” “不错!” 马磊点点头:“我之所以能够胁迫徐睿,完全就是因为杨婷在我的手里,正是凭藉这个筹码,徐睿双手才沾染了罪恶,切下了那十一名女孩儿的头皮。” “当徐睿提出要杀死朱强的时候,如果我真的想要阻止他,只需要用杨婷继续来要挟就行,可我并没有这样做。不仅如此,我更是亲手将朱强送到了地狱中。” “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仅仅是怕暴露?”我继续追问着。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一个是他跟马向阳走的太近了,这种背叛是我不能够容忍的,这就像当初的许忆一样。”马磊此时脸色有了些狰狞。 马磊的这种心情我能够理解,当初无论许忆跟马向阳在一起是出于什么目的,说到底这都是一种背叛,即便马磊从心里原谅了许忆,但还是会给他留下伤疤。 这种伤疤是碰触不得的,可朱强偏偏犯了这个忌讳,最要命的是他所接触的也是马向阳,这无异于在马磊一直血淋淋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 “你一直胁迫徐睿,那是因为杨婷还活着,可我想不通的是为什么徐睿在得知杨婷死亡之后,依旧没有将你抖落出来,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第244页 徐睿犯案,一方面是因为马向阳的胁迫,可说到底还是他太过在意杨婷的原因,那么在得知杨婷死亡之后,他应该展开更为兇狠的报復才对啊,为什么会继续包庇他呢? “因为,杨婷没有死!” “什么?” 这句话,顿时让我打了个哆嗦,所以忙不迭的追问着:“她在什么地方,是不是被你藏了起来?” “是的!” 马磊摇摇头,随后轻轻的说道:“在当初结案的时候,你反覆的不贊同,已经让我有了警觉,所以在庆功会那晚就特意的留意了你们的动作。” “当我看到你和白局长先后离开之后,我就起了疑心,于是让徐睿跟过去看了看,发现你们果然去了同一个地方,而且第二天局里就宣布了你要去部里培训的事情。” “那在别人看起来或许是正常的,但我知道这么大的一起案子刚刚结案,白局长就要带着你离开,这里面是绝对藏着猫腻的,于是就让徐睿再次跟踪了你们。” “事实证明我之前的猜测都是正确的,徐睿很快打电话告诉我飞机起飞之后你从员工通道走了出来,于是我知道了你们在暗中继续调查此案。” “所以,是你去了王群的家里?”当初徐睿在供述这一点的时候,我就觉的有些不对劲儿,那么老辣的反刑侦手段,绝对不是他能轻易做到的。 “是的!” 马磊痛快的承认了:“我是通过王群父亲的真实身份来要挟王群的,所以我知道他们父子对我是怀恨在心的,但为了获取更多的钱财,不得已做出了妥协。” “这种胁迫的关系本身就是十分脆弱危险的,所以我必须保证王群家里不会留下任何的线索,所以第一时间赶了过去,果然在那里撞见了你。” 第八十一章 拘捕归案 马磊承认了这些之后,我心里最后一丝的不安也荡然无存了,从察觉我跟白局长离开庆功会,到发现我的假离开,再到我们在王群家的相遇,这都需要丰富的刑侦经验才行。 徐睿,在犯罪心理学以及乔装打扮上面或许有着一定的造诣,但只论反刑侦的手段来说,他还是嫩了一些,可换成马磊一切就能完全说通了。 “当我在王群家遇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们不将幕后之人挖出来是不会放手的,所以我只能将徐睿给推到前面来,让他扛下所有的罪名。” “用杨婷的性命作为胁迫?”我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是的!” 马磊点点头:“杨婷被我藏在什么地方,徐睿对此毫不知情,在解救无望的情况之下,只能是答应我的要求。而且他那段时间,也因为自己犯下的罪恶惶恐不可终日,早就暗示过我当杨婷彻底的安全之后,他就会去自首。既然他已经动了这样的心思,那我索性就顺水推舟的去成全他。” “我跟徐睿的交易很简单,我来确保杨婷的安全,但是他必须要自首承认他就是真兇,不然的话我不介意手中再多一条人命,于是就有了他供述犯罪事实的事情。” “在我们达成协议之后,我们在西山公墓买下了一块墓地,墓碑上面刻上了杨婷的名字,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让你们以为杨婷已经死了,从而彻底的结案。” “既然你们之间达成了交易,那为什么徐睿还会三番两次的对我们加以暗示,如果不是他的暗示,我们或许真的不会查到你?”这一点,我也要弄明白。 “很简单,因为他不放心我!” 马磊笑了笑说道:“其实换做我是徐睿,也会留一手的,毕竟犯下这样的罪恶是一定会被判处死刑的,再加上这起案件的特殊性,一定会从快处决,那杨婷到底会不会安全,他也就无从得知了。” “更何况徐睿知道我在这起案件中扮演的角色,十分清楚我的手段以及双重人格的事情,所以不得不做出防范来,万一杨婷也被我杀了,你们也能凭藉他留下的暗示继续调查,直到将我拘捕归案为止。” “你们也真是够可悲的,明面上一起犯着罪,暗地里面却彼此提防着,这样的关系之下,想不漏出马脚都难?”嘴里虽然是这样说的,不过我心里也在庆幸他们之间有着隔阂,不然也不会将他们一个个都挖出来。 “是啊,这是多么可悲的一件事情?”马磊说着垂下了头。 “杨婷到底在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马磊的声音有些低沉。 “你不知道?” 我愣了一下:“你不是说杨婷被你藏了起来吗,为什么你会说不知道呢?” “因为,她丢了!” “丢了?” 这让我不免又愕然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说,杨婷逃走了?” “应该……是有人把她带走了吧?”说完这句话之后,马磊再次将头抬了起来,那一瞬间我从他的目光里面捕捉到了一丝恐惧,似乎在害怕着什么。 “马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此时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无论生死都必须将杨婷给找到。 “就在前天,当我回到藏匿杨婷的房子里时,发现她已经不见了,而且……”马磊声音顿住的瞬间,那丝恐惧也在放大着,很快就爬满整张脸。 第245页 “而且什么?”我总觉得这里面隐藏着什么。 “而且,满屋子都是小血手印儿!”马磊终于是将后半句说了出来。 “小血手印儿?” 我怎么都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而这也是让我瞬间感觉到了后背的凉意,赶紧问道:“马哥,那些小血手印儿,是不是跟解剖室出现的一样?” “一模一样!” “嘶……” 这是我最不愿意听到的回答,如果马磊没有欺骗我的话,那就意味着这起案件当中真的还存在着另外一个人,可是那真的是人吗? 先不说他是怎么从解剖室狭小的排气孔中钻出去的,就说在马向阳郊区的别墅之中,他是怎么凭空消失的,难不成真的遭遇了灵异事件? “疯子,你说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 “没有!” 我直接打断了马磊的话,这不完全是我在反驳他的观点,更是因为我不希望他将我内心中的恐慌彻底撩拨起来,那将会让我无所适从甚至对这个世界产生怀疑。 所以我趁着他短暂沉默下来,赶紧转移了话题:“马哥,在将刘云他们杀死了之后,你们为什么要将她们的尸体埋到花园之中呢,那可是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啊?” 刘云他们的头皮被切割,是在马向阳的别墅里面完成的,那里地处郊区,所以处理尸体肯定要更加方便,而且暴露的可能性也会小上很多。 既然如此,他们为什么要反其道而行之,把刘云他们的尸体都埋到市区的房子花园里面呢? “因为,那个传说!”马磊回应道。 “传说?” 我愕然了一下:“传说不就是凑齐十二个不同属相女孩儿的头髮嘛,难道说对于他们的尸体处置也还有着要求?” “当然!” 马磊点点头:“按照马向阳的说法,想要将已经死去的人復活过来,那就必须将死者安置在死亡的房间里面,随后用那些头髮来转移寿命。” “当然仅仅这样还是不够的,更需要将那些人杀死,然后埋在距离死者房间不远的地方,在上面种上曼陀罗花,传说这种花是能够唤醒死者记忆的。” “对了,当初你不是问过我马向阳家的花儿是什么品种吗,现在知道答案了吧?” “你们全他娘的是疯子!” 之前无论马磊说什么,我都在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可此时我已经是忍不住了,通过花儿来唤醒死者的记忆,这是多么荒唐的事情啊? 可就是如此,这些人还是信了,不禁信了,更是根据一个荒诞离奇的传说,犯下了如此惨绝人寰的罪行,这是多么的可悲? “疯子?” 马磊盯住我的眼睛笑了笑,随后又是嘆息一声:“或许吧……” “其实,你之所以看起来异常的疲惫,就是在寻找失踪的杨婷吧?”刚才我想问,但是因为心底恐慌蔓延的缘故,所以直接忽略了换这个问题。 “是的!” 马磊点点头:“我跟徐睿说过,只要他答应我投案自首,我就会照顾好杨婷,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我害怕杨婷跑去报案。” “如果不是我们已经将你挖了出来,你还会继续周旋下去对吗?” “对!”马磊供认不讳。 “马磊,知不知道你做的这些事情意味着什么,难道你真以为我们抓不到你吗?” 就在我沉默的时候,里屋中突然传来了一声暴喝,门帘挑开的时候,雷大炮和苏沫走了出来,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两名年轻的同事,默不作声的一左一右守住了门口。 “雷局、苏队,你们怎么在这里?”雷大炮他们的突然出现,顿时惊醒了马磊的几分酒意,他脸上流露出几分惊讶的同时,也是从椅子上面站了起来。 “我们怎么在这里?” 雷大炮的脸黑的跟锅底一样,死死的瞪着马磊说道:“我们如果不在这里,怎么知道你才是幕后的真兇,我们如果不在这里,怎么亲耳听到你供述的犯罪事实?” “我……”马磊有了一些局促不安。 “马磊!” 喊了一声,苏沫抿了抿嘴说道:“之前疯子跟我说怀疑你的时候,我曾经狠狠的呵斥过他,因为我跟雷局都不相信你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然而当我们本着谨慎的态度暗地里对你展开调查之后,我们真的被震惊到了,你为了发泄自己的私愤,所作所为居然如此的令人髮指。” “为了亲耳听到你供述自己的犯罪事实,疯子在约你来此的时候,先给我们打了电话,而且你刚才所说的一切,也都被摄像机录了下来,你真是太让我们失望了。” “雷局、苏队,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们的栽培和信任。”这个时候的马磊,呈现出了前所未有的颓靡之态,我能听出来那声对不起是发自真心的。 “你……” 雷大炮的手扬了起来,但最终并没有朝着马磊落下去,而是狠狠的在半空中挥动了两下,随后便将脸转向了一侧,身体因为气愤不断的颤抖着。 第246页 “雷局,如果你没有什么要说的,那我就先将马磊带回去了。”马磊已经是供述了一切,我们已经没有必要继续在这里呆下去了,所以苏沫招唿过来了那两名同事。 咔嚓…… 当手铐的声音落入我耳中的时候,就宛若一把钥匙,打开了我内心藏着悲痛情绪的闸门,让我瞬间意识到这或许是我和马磊最后的见面了。 “马哥……”就在马磊走向门口的时候,我喊了他一声。 “疯子,我让你失望了,对不起!” 马磊说完,朝着我笑了笑:“有什么就说吧?” “在徐睿供述了一切罪行之后,我曾经问过他一句话,现在我也想问问你,如果给你从来一次的机会,你还会不会这样做?还会不会死死抓着许忆不放?还会不会杀死那些无辜的受害者?” “……” 我的话问完,马磊低下了头,在我等待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缓缓的把头又抬了起来,随后开口子了话,只不过那嗓音和声调突然变得不同了。 第八十二章 至此诀别 之前,马磊跟我交谈的时候,声音虽然时而出现低沉,但那是因为情绪波动的原因。可此时他的声音则不同,充满了阴冷狠厉,也夹杂了太多的仇恨。 “别说是重来一次,就算是十次、百次、千次,我一样会将他们杀死。” 这个时候的马磊,不光是声音变了,就连表情也变了,眼中迸射着凶光,那张脸上更是挂着丑陋的狞笑:“他们都该死,一个都不能活下去,谁都不能。” “……” 双重人格,在受到巨大的压力或者刺激之下,是会出现转变的,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个时候的马磊,已经不是之前的马磊了,而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带走!” 我意识到了这一点,之前一直躲在里屋之中听着的雷大炮显然也是一样,他的眉头皱了皱之后,冲着那两名同时吩咐了一声,随后率先走出了屋子。 “你们杀了我也没有用,许忆马上就会活过来,她会把你们全部杀死。” “哈哈哈哈,全部杀死,你们一个都别想活下去……” 悽厉的嘶喊声迴荡着,让我知道马磊的另外一重人格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但我对于他升不起丝毫的仇恨之意,毕竟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是一名受害者。 “疯子,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就不要多想了……”苏沫并没有跟雷大炮他们一起离开,而是留了下来,显然是十分担心我此时的精神状态。 “小沫,我想一个人呆会儿。”现在,我不想开口子话,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在来时的路上,我已经跟雷局说过了,当马磊落网之后就给你放假,至于几天你自己把握吧。正好我现在还要赶回局里,所以就先走了,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女人果然是心细如髮。 “谢谢你,小沫!” “跟我还客气什么,走了!”苏沫说完,走出去带上了门。 当苏沫离开之后,我起身将屋子里的灯关了,顿时就陷入到了一片黑暗之中,外面的霓虹刺透窗户,将我的影子拉了很长很长,就仿佛徐睿跟马磊给我讲述过的各自遭遇一样。 酒,我和马磊并没有喝完,所以我端起来静静的饮着,或许是这酒的度数太高被呛到了,当我剧烈的咳嗽两声之后,已经是泪流满面了。 我没有去擦那眼泪,而是任凭它恣意的流淌着,只有这样才能发泄我心中的那股子悲痛。 酒越喝越多,我的脑子也就越来越混沌,而目光也是越来越迷离,当我醉意熏熏的时候,终于再也无法压制心中的苦涩,肆无忌惮的哭了起来。 为什么结局是这样? 为什么一个被我视作哥哥,一个我视作弟弟,到头来都成了杀人兇手? 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我也不清楚自己哭了多长时间,只知道当我昏昏欲睡的时候,仿佛看到了徐睿和马磊朝我走了过来,轻轻的坐下来端起了酒杯。 他们笑了,我睡着了…… 这起案子,似乎掏空了我所有的气力,以至于我用了五天的时间精神才有所恢復,这当中苏沫曾经给我打过电话,跟我提起了关于处决马磊的事情。 马磊患有严重的双重人格分裂,通常来说这种情况是不会被处以极刑的,但偏偏马磊曾经看过他的那些犯罪事实,非但没有悬崖勒马,更是深度的参与了其中,因此只能承担刑事责任。 苏沫已经将徐睿和马磊的墓地地址发给了我,所以当我精神恢復了一些之后,就想去看看他们,虽说在这起案件中我们的角色是对立的。 但在私下里,在我得内心里,他们一直都是我的兄弟…… 西山墓地,有一段路是必须要步行的,我一面缓慢的行进着,一面回忆着往日跟他们相处的画面,内心之中涌动着的依旧是惋惜和悲痛。 当然,除此之外我脑海中还翻涌着一些其他的念头,那就是本案的最后几个疑点,关于那个孩子的,同时也是关于‘他’留下的那些手脚印儿的。 这些,或许永远都无法解开了…… 第247页 深秋,总是有风在呜咽着,尤其这里是半山区,当秋风卷席着落叶肆意翻卷的时候,也迷了我的眼睛。当我揉过之后朝着前面看去的时候,隐约看到了两道身影。 其中一个应该是个女孩儿,只不过她的头被洁白的东西缠绕着,看起来有些像纱布。她的身边跟着一名五六岁的孩子,可奇怪的是那孩子步履有些蹒跚。 “好奇怪的两个人……” 我嘀咕了一句之后,便朝着徐睿和马磊的墓碑处走了过去,当我来到近前的时候,顿时就愣了一下,因为在徐睿的墓碑前放着一束洁白的鲜花,而在马磊的墓碑上面,则是印满了小小的手印儿。 而且,那手印还是血红色的…… “难道刚才的两个人,是杨婷和我一直在寻找的那个孩子?” 这个念头涌现的时候,我赶紧抬头朝着刚才的方向看了去,然而入眼的只有遍地的墓碑,以及那山坡上随风摇曳的枯草,仿佛他们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这是什么?” 当我失落的将目光收回的时候,看到鲜花的下面压着东西,我将其拿起来之后,才发现那是一封信,上面写着许峰亲启四个字,显然是留给我的。 消失的两道身影,墓碑上面的鲜花、手印儿,再结合我手中的这封信,所以我没有丝毫犹豫的将其拆开了,而当我看到里面写的东西后,怔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这封信,是那个孩子写给我的,确切的说是杨婷的父亲,他将从案发到来时路上困扰我的疑惑,完全给我解开了,而且更是说出了一段另外的隐情。 杨婷的父亲,从小患有侏儒症,一直都被人所看不起,但是他并没有因此而放弃生活的希望。且正如那句上帝为你关闭了一扇门,那就会打开一扇窗的话一样,侏儒症带来的也并不完全是负面的东西。 第八十三章 父爱如山 往生村那里贫穷落后,并且一直都流传着洞葬的独特风俗习惯,洞葬需要人爬到悬崖上面,然后合几人之力将棺材固定到事先镶嵌好的棺椽上面。 而镶嵌棺椽,往往是十分困难的,毕竟悬崖峭壁上面想要找个落脚的地方并不容易,但这对于杨婷的父亲来说,却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情。 就是在常年镶嵌棺椽之下,杨婷的父亲练就了一身寻常人嘆为观止的本事,攀登悬崖峭壁如履平地不说,更是能够调整身体的关节,穿梭于狭小的空间之中。 凭藉这样的本事,他积攒了一笔钱财,随后下重礼迎娶了杨婷的母亲,当时他已经是四十出头了,因此即便是个女孩儿,也是异常的高兴。 但往生村那里我去过,几乎家家户户都是重男轻女的,尤其是当杨婷母亲生下一名男孩儿之后,杨婷也就失去了宠爱,变得可有可无了起来。 尤其是当村中有人陆续将孩子送到孤儿院的时候,尤其当杨婷母亲看到马向阳收养的那些女孩儿都过着丰衣足食的生活后,便彻底的动摇了心思。 杨婷的父亲曾经阻止过,但终究是拗不过他那个婆娘,于是就将杨婷也送了出来,但是他的心里却始终惦念着杨婷这个小棉袄,日思夜想寝食难安。 最终,杨婷的父亲动了来孤儿院看看的念头,但他没有想到,这一来会发现了马向阳他们丑恶的罪行。 原本,杨婷的父亲是想着报案告发这一切的,但是当得知马磊和徐睿都是警察的时候,民不和官斗的旧风气让他产生了莫大的畏惧心理。 更何况,杨婷还在马磊的手里! 但既然知道了这些事情,他又没有办法退缩,所以便暗中窥伺着,寻找机会解救出自己女儿的同时,他也想找个值得信赖的人来破获这起大案。 最终,他将目标锁定了我! 或许在他的心里,我还算是一个合格的警察吧? 我洗澡的时候看到的字,是他给我留下来的,所利用的就是马磊敲击下来的冰块,将其粘贴到镜子的后面,伴随着洗澡时水蒸气的蔓延,冷热交集之下就会凸现出来。 至于地板上留下来的沾满水渍的脚印儿,以及我脖子上面的勒痕,也都是他弄出来的,所为的就是提醒我这起案子没有那么简单,同时也让我体验一下死亡临近的感觉。 因为,那股绝望就是当时他的内心写照…… 至于他怎么让我不能动的,是因为他在我的水杯里面放了一些家乡的土药材,那种东西能够让人陷入到短暂的昏迷中,但并不会对人体产生危害。 解剖室里面的手脚印同样是他留下来的,他是顺着下水道去往的解剖室外面,随后顺着监控盲区的排气窗钻了进去,在墙上留下了小手脚印儿。 至于我们那晚在马向阳住所撞见的也是他,他当时的出现就是为了间接的告诉我,他对我们是没有恶意的,是跟我们在同一条战线上的,不然他也不会通知我们救下苏沫。 还有出现在马向阳家别墅的笑声,也是他弄出来的,目的就是引导我找到那间密室和解剖台,至于他的凭空消失,只是我主观的认知而已。 因为当时他并没有离开那间房间,而是藏在了解剖台的下面,他的身材很小,所以完全可以做到不被我发现,当然也跟我没有细緻搜寻有关系。 除此之外,他还曾出现过马向阳住所的花园中,当时我们发现泥土的时候,是呈现出一种向外翻涌的景象的,对此他也是给我做出了清晰的解释。 第248页 原来在没有实施犯罪之前,马向阳家前面是没有花园的,后来为了掩埋尸体种植曼陀罗花才填出来的,他之所以将花园中的土弄成喷涌的样子,就是为了提示我们那里面藏着尸体。 当然,墙壁上的小脚印儿也的不是王群儿子弄出来的,因为在他去偷忏悔书的时候,杨婷的父亲就在那住所里面,直接将忏悔书放在了外面的窗台上,很轻易就被王群儿子带走了。 至于王群的笔记中为什么没有记载这一点,杨婷的父亲并没有在信中做出解释,不过我在将所有的东西都串联起来之后,心里倒是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测。 怕是因为那个时候的王群早已经吓坏了,而且以他儿子那样的年龄,正是好大喜功的毛躁时候,不说实话也是有可能的,当然最重要还是王群如愿以偿的找回了忏悔书。 或许对他来说,结果比过程更加重要吧? 信的最后,杨婷的父亲做出了註明,杨婷的确是他救走的,之所以在房间里留下小血手印儿,其实是因为他们家乡流传着另外的一个传说。 当人看到锅台烟囱处,或者是墙壁上出现血色的小手脚印儿的时候,就说明这个人的寿命将尽了,那是被亡魂索命的徵兆。 也许对于杨婷的父亲来说,这更像是一种诅咒吧? 毕竟,他恨死了马磊! 至于马磊的墓碑上他为什么也留下小血手印儿,依旧是出于个原因,马磊害死了那么多的人,就算是下到地狱中,也不应该被轻易的谅解。 当然徐睿是要区别对待的,杨婷的父亲用这样的一句话做出了诠释:“徐锐不是一名称职的警察,但却是一个好人,是他用自己的性命保全了杨婷的新生。” 但我的感触却不同,他真正该感谢的不是徐睿,而是他自己,是他时刻谨记着自己作为父亲的责任,所以才促使我们将幕后的真兇挖了出来。 “杨婷,所有的不幸都将随风消散,你只需铭记那份儿如山的父爱,从此开始新的生活……” 我呢喃了一句之后,又将目光望向了他们消失的方向,在那秋风肆虐的山野中,我看到有着一朵小黄花,在岩石的庇护之下,恣意的绽放了。 看到那朵花,我轻轻的笑了,与此同时藏在我心中的悲痛,也如绽放的花儿一样消散了,当我转身离开墓地的时候,也拨通了苏沫的电话。 “小沫,晚上我想吃红烧猪蹄!” “对,再来一瓶二锅头……” 第八十四章 强制休假 距离马磊和徐睿的死,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但我始终无法从那起案件中挣脱出来。不管白天还是夜晚,眼前总是浮现出我们一起共事的点滴,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以至于工作中失误频发。 无论是雷大炮还是苏沫,亦或是从部里赶回来的师傅,都对我的状态表示了极大的担忧,几番劝说无果之后,他们一致决定让我休年假。我很清楚自己的情况,因此并没有拒绝,为了更好的摆脱心魔,我决定去外地散散心。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当我赶到机场的时候会撞见苏沫。 通过简单的交谈,得知她跟我搭乘的是同一趟航班,目的地也是中南市。但不同于我的休假,苏沫是有公务在身的,说是去那里了解一些情况。虽然她言辞凿凿,但我总觉得并非实话,因为从她眼中不经意流露的担忧之色来看,更像是放心不下我,或者说是局领导给她布置的特殊任务,目的自然是确保我不出意外。 我跟苏沫认识已经很久了,在侦破之前那起案子的时候,更是互相吐露了情愫,按理说我们的关系会更近一层才对,可这一路上彼此都感觉到了些许不自然。 这种不舒服的氛围,一直到走出机场时才被苏沫的话打破:“疯子,你打算去哪里,等我忙完了手头儿的事情就去找你,难得出来一趟,顺便散散心。” “我也不知道,四处转转吧。”虽然是休假,但更多的还是局领导的强制成分居多,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完全就是一只无头苍蝇,根本没有任何的妥当计划可循。 “那就跟我一起走吧。”苏沫说完,目光殷切的望着我。 “好吧。” 反正是无处可去,而苏沫既然这样说了,那就证明她已经有了大致的规划,无论她是不是因为公务来到的中南市,都帮我解决了一个难题。况且以我现在的状态,有人陪着总好过于一个人颠沛浪荡。 “我们现在去哪里?”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苏沫说着将电话掏了出来。 电话是打给谁的我并不清楚,不过很快就有辆越野车开到了跟前,随后从车上走下来一名与我们年纪相仿的年轻人。这个人没有穿警服,不过我可以肯定他是一名在职警察,因为他打量我的眼神中透着犀利,右手拇指、食指以及无名指不经意的弯曲,说明会经常的使用枪械。 “疯子,这是李剑,大学高我一届的学长,当年主修的是刑侦痕迹学。毕业之后直接进入了中南市的警队,现在跟我一样都是刑侦队的队长。” “李队好!” 刑侦其实是笼统的概述语,只有真正干这行的才知道里面有着诸多细緻分类的科目,比如法医、比如检验,又比如苏沫刚刚提到的痕迹学。通常来说痕迹学入门比较容易,但是要学精、学透,那可是要下一番狠功夫的,办案过程当中如果有一名出色的痕迹学专家协助,往往会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第249页 “你就是许峰吧,外号疯子?”李剑说着朝我伸出了手。 隐藏了眼睛里面的精芒之后,他的笑容给让人觉得十分亲切,这让我对他有了几分好感,所以赶忙也把手伸了出去:“李队,你认识我?” “当然认识。” 李剑笑了笑说道:“我跟小沫的关系可是很好的,办案过程当中也经常相互请教,所以对你们前阵子破的案子也了解个大概,你做的很出色。”他说完之后,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不过并没有给我继续说话的机会,而是直接将我和苏沫手里的行李接了过去,随后打开车门示意我们上车。 原本我以为李剑会带我们前往中南市的警局,毕竟苏沫之前说过,她之所以来到这里是因为公务,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车子直接开到了一座偏僻的小区。小区看起来很破旧,从楼房的格局以及外观来看,应该是建造于上世纪的八、九十年代。楼道里面光线很暗,且很是狭窄,仅仅是看着就会让人滋生出一股子压抑感。 车停下之后李剑并没有着急下去,而是直接递给了我一份儿文件:“疯子,这是八年前的一份儿卷宗,你仔细的看看,然后我们再上去。” 他没有直接说透,坐在副驾驶位置的苏沫也没有解释的意思,所以我只能怀揣着疑惑,将目光落在标註‘机密’两字的刑事案件文档上,随着不断的翻页,我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卷宗之中记载,八年前在旁边这幢楼的201房间曾经发生过一起兇杀案,女主人李秋娥加班回家之后,发现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倒在了血泊当中。丈夫乔老虎的脖颈被人狠狠的砍了一刀,大动脉被割开失血过多死亡,儿子李小虎的左臂被犯罪嫌疑人划了一刀,险些将手筋割断。 警方赶到之后,在现场提取到了陌生的脚印,通过排比勘察得出是属于犯罪嫌疑人的,他在将乔老虎杀死之后,顺着窗户外面的排水管道逃离了现场,同时带走了作案工具。由于案发的那晚一直在下雨,所以即便是在闷热的初秋人们也都选择了不出门,因此并没有寻找到目击证人。再加上这座小区处于偏僻的郊区,当时的治安设施并不完善,并没有安装任何的监控设备,就导致了有价值的线索少的可怜,给案件的侦破带来了极大的难度。 庆幸的是由于这里地处偏远,所以很多道路在下雨天都充斥着泥泞,这意味着警方可以对脚印进行追踪,然而不远处的一条河彻底的阻断了这条线。虽然警方在河边找到了作案的兇器,犯罪嫌疑人却始终都没有能够抓捕归案。也是因此,导致了这起兇杀案始终无法顺利结案,我手中的卷宗也始终没能封挡入库,警方也始终没能给李秋娥一家讨回公道。 卷宗的最后,附着一组照片,有乔老虎倒在地上的血腥场面,有李小虎因为手臂割伤蜷缩哭泣的样子,也有河边发现的兇器以及通往对面公路的桥樑。剩下的似乎就无关紧要了,更多呈现出来的都是凌乱的房间,天花板上面的一些污浊黑点儿,角落里面堆积的空酒瓶子,以及洗手池旁边的瓶瓶罐罐,毫无价值可言。 八年都无法破获的案子并不多,但也不是没有,因此我想不通李剑让我看卷宗的目的,合上的时候就问了一句:“剑哥,这不过就是一起悬而未决的案子罢了,你该不会是在最近又发现了什么线索吧?”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他让我看卷宗的动机了,只不过时隔多年真的又凸显出端倪了吗? “疯子,你觉得这起案子应该怎么定性?”李剑没有直接回答我的话,而是反问了一句。 “无论是卷宗中的记载,还是案发现场的照片都给出了明确的结论,这就是一起入室杀人案。而且从现场被翻过的痕迹来判断,犯罪嫌疑人的作案动机应该是盗窃钱财,很有可能是他在作案的时候乔老虎带着孩子进了门,所以引发了那样一场惨剧。让我下定论的话,犯罪嫌疑人应该是流窜作案。”我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绝对不会是流窜作案。”否决我的不是李剑,而是苏沫。 她的话,让我泛起了几分的困惑:“说说你的理由。” 苏沫似乎早知道我会追问,于是不假思索的说道:“无论在警校还是入职以后的深造中,我一直都在研修犯罪心理学,这起案子之所以迟迟不能破获,完全是因为警方没有获取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这对于警方来说是十分不利的,可之于犯罪嫌疑人来说却是天大的好事,如果你深入了解过犯罪心理学就会知道,流窜犯的共性就是接二连三的犯罪。可只要是犯罪就会有被抓捕的风险,因此他们都会抱有侥倖心理,倘若在一处犯案之后,半年之内没有被拘捕归案,基本上都会返回原地再次作案,这在犯罪心理学当中称之为‘惯性心理犯罪’,几乎适用所有流窜犯罪。” 苏沫的话让我陷入了沉默,所谓术业有专攻,在尸检方面我虽然有颇具权威的话语权,可说起犯罪心理学那可就是门外汉了。可如果不是流窜作案,那就是有预谋的犯罪了,这种假设要是成立的话,那警方为什么没有摸排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这起案件怎么会沉寂八年不得昭雪呢? “剑哥,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想说什么?”李剑看着并不是那种无的放矢的人,所以我就直接问了出来,猜谜这种游戏当真能折磨死个人。 第250页 “我认为这是一起谋杀案。”李剑直截了当的说出了结论。 “那你知不知道犯罪嫌疑人是谁?”我继续问着。 李剑并没有马上回答我的话,而是将目光望向了二楼的窗户,眯着眼看了好一会儿才面色凝重的开了口:“如果我没有判断错,杀死乔老虎的应该是李秋娥。” 第八十五章 各有所长 “李秋娥,这怎么可能?”我怎么都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个名字,顿时就惊唿了一声,就连面色一直保持平静的苏沫,也是露出了极大的诧异。 “为什么?”回过神,我们两个几乎同时问了出来。 “疯子,你在看卷宗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一个细节?” “什么?” “按照我们国家的风俗传统,孩子出生以后绝大多数都是会跟随父亲姓氏的,可在卷宗当中为什么会记载男主人姓乔,孩子却姓李呢?” “可能是入赘吧?”虽然我忽略了这一点,但还是反驳了一句,毕竟很多地方都有着这种讲究,男人如果入赘到女方,孩子都是要跟随母亲姓氏的。 “我看不像,如果我的推测正确,李秋娥应该是带着李小虎改嫁过来的。倘若真的是这样,那么李秋娥的作案动机也就唿之欲出了。”李剑坚持着自己的判断。 “剑哥,你是说,诱发这场血案的原因是李小虎?”苏沫似有所悟。 “是的。” 李剑点点头:“确切的说是乔老虎非常不喜欢这个拖油瓶,甚至在生活中经常对其加以打骂,李秋娥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才萌生了杀死他的想法。” “虽然这听起来不无道理,可案件的定性以及锁定犯罪犯罪嫌疑人都是需要充足证据链的,这种个人主观的推断并不能对证据链做出支撑。”这不是我的无力反驳,而是在阐述刑侦的严谨本质。 “你先别急着驳斥,先听我把话说完。” 李剑做出的解释如下: 案发现场是一室一厅一卫的房子,正对着进户门是一个小厅,进门后右手边是敞开式的厨房,直穿过小厅左转还是连着的小厅,再往里就是卧室了。厨房涂着白色乳胶漆的天花板上有十来个大小不均、呈散射状的黑褐色圆斑点,围绕黑褐色斑点还有一圈浅灰色的晕,最大的黑褐色斑点如瓜子般大小,最小的有绿豆大。 由此可以得出一个结论,案发前不久的几天,在这间屋子里发生了一场激烈的争吵。黑褐色斑痕绝对不是喷溅的血液,因为血液经过凝固之后晕出的是暗红色,所以推断是酱油汁留下的痕迹。斑痕外围灰色的晕,是荤油由中心向周围渗透的痕迹,所以这应该是一碗红烧肉连肉带汤汁撞击天花板所造成的。 为什么说是红烧肉而不是红烧鱼? 因为从黑褐色斑点的击点形状和大小来看,红烧肉的可能性远大于红烧鱼,假如是红烧鱼的话,那在天花板上留下的酱油汁斑点的形状很容易是不规则而且痕迹面积要大的多。卷宗中记载,案发的时候是初秋时节,比较符合吃红烧肉的气候。若再往前,是令人感觉闷热而浑身冒汗油腻的夏天了,相信很少人会在家烧红烧肉之类的食物。尤其是在地处南方的中南市,居家夏天一般都以清淡食物为主,况且初秋并不是吃鱼的最好时节。 那为什么说发生了激烈争执的时间是晚上呢? 因为从黑褐色斑点的数量来看,这是一碗吃剩了的红烧肉,肉块不多,所以四周墙壁上并未见到褐色斑点,全部都集中在了天花板上面,很有可能是中午剩下的,亦或是从单位带回来的,所以时间只能是晚上。 那黑褐色斑点又是怎么上到了天花板上的呢? 因为褐色斑点是从厨房深处那个角度开始近大远小所呈的漫射状,以此可以判断出力量的方向,当时乔老虎就坐在最里面的那张椅子上面,而且李秋娥是站在他对面的。 为什么说她站着而乔老虎是坐着? 因为乔老虎的身高是一米七八,假如他是站着的,面对比他矮小的李秋娥,举起碗后的用力方向是向下,酱油汁不会溅射到天花板,而是会洒在地上。 话说到此,李剑沉吟了一下才对着我说道:“疯子,我曾经听小沫说过,在苏老带你的那两年,你不仅汲取了丰富的工作经验,更是传承了他老人家严谨的工作作风,甚至同样研修了案件的投影构建,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案情回溯,根据我刚才所说的那些,你是否能帮我们回溯一下当晚发生的事情?” “我试试!” 回忆着李剑刚才说的话,我的眼前也慢慢浮现出了一幅景象,乔老虎在跟李秋娥吃晚饭的时候,为了某件事或某句话发生了剧烈争吵,李秋娥气得带着孩子跑去了卧室,但争吵并未因此停止,反而逐渐有了升级。她怒不可遏的又从卧室沖了出来,站在乔老虎对面的位置,居高临下,用手指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不止。这时,坐在桌前吃饭的乔老虎再也无法忍受,火冒三丈之下顺手操起桌上的碗,将红烧肉向她面部泼去,李秋娥下意识的试图用手臂抵挡并敏捷的躲过由下而上、斜向飞来的红烧肉,于是就造成了天花板上的样子,而且那很有可能就是惨剧的开端。 “佩服!” 第251页 当我说完之后,李剑望着我的目光里面多了几分的赞赏,对于此我能够理解,因为投影的构建需要极强的逻辑思维,在回溯案情的时候难度是很大的。 获得了他的认可,但我却没有丝毫兴奋,而是继续说了下去:“剑哥,假设你根据痕迹得出的结论都是对的,从而让我们推导出了那晚发生的事情,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乔老虎和李秋娥真正的爆发冲突的原因,是乔老虎虐待了孩子?” “你继续说。”李剑点点头。 “从卷宗的照片中来看,在案发的那段时间李小虎明显是处于营养不良的状态,那么我们就能得出一个结论,乔老虎中午做了红烧肉,并没有给孩子吃,而且经常发生类似的事情?” “还有呢?”苏沫的兴致也来了。 逻辑的推理,往往都是第一根线最难捋出来,一旦找到了这根线,那么接下来就会变得容易许多,我又回忆了一遍卷宗,做出了更大胆的推测:“还有就是乔老虎酗酒。” “说说你的理由?”李剑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了。 我的解释如下: 照片里面厨房看着凌乱,但如果仔细的观察就会发现主要集中在操作台那里,其他的地方则都是整洁无比的,这说明平时做家务的都是李秋娥。只有中午李秋娥不在,乔老虎需要自己做饭的时候才会将其弄乱,透过这点我们就能再次得出一个结论,在平时的生活当中,并非只有李小虎不招待见,李秋娥的处境同样是艰难的。而我之所以说乔老虎酗酒,是因为厨房的角落堆积着很多的空酒瓶子,证明乔老虎是个无酒不欢的人。 根据上述的这些,我可以将回溯的案情做出完善,李秋娥加班儿回家,发现乔老虎正吃着中午剩下的红烧肉喝着酒,而且对孩子是一副不管不问的态度。通过问询她得知乔老虎居然饿了孩子一天,这件事情显然把李秋娥长时间压在心里的怒火给勾动了起来,于是爆发了那场激烈的争吵,从而导致了惨案的发生。 “你也这样认为?”李剑别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 “我……” 这个问题,一时间让我无言以对,因为虽然这一切能够说得通,也极有可能就是事实,但还是那句话,刑侦说到底都是要用证据来说话的。 “剑哥,你的问题我无法回答,因为这一切都是你诱导的结果,至于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还需要去做进一步的调查以及取证,那些痕迹显然不能成为证据。” “我当然明白。” 李剑拍了拍我的肩膀,压着声音说道:“疯子,这起案件已经悬了八年,如果不能侦破始终是一个黑点。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想要寻找确凿证据,无异于痴人说梦,所以我们只能採取非常规的手段,这也是我带你们过来的原因。因为仅仅凭藉痕迹学去窥探,即便能形成证据链也太过单薄了,可如果加上擅于投影构建的你和主修犯罪心理学的小沫,我有很大的把握撬开李秋娥的那张嘴。不要怪我诱导你,因为只有将精力集中在这个方向,等会儿上楼之后才会观察可疑点,从而寻找倾向于李秋娥犯罪的证据链,否则的话我们还是白忙活一场,但愿你能理解我的用心。” “我明白。” 口中这样说着,可我的心里却是五味陈杂,甚至充斥着惶恐和不安,因为我们此时的做法相当于审讯时候的口供诱导,全都是一些拿不上檯面的东西,毕竟我们没有直接的证据。 如果最后证明李秋娥真的是兇手也就罢了,可若她是清白的,那我们三个都会有被处分的风险,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这种拙劣的手段是违反纪律的。 可话说回来,这的确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上楼吧。” 苏沫将我拉回到现实的当口,李剑从后备箱拎出了一袋米以及一桶油,再三叮嘱我要留意细节之后,一头扎进了有些黑漆漆的楼道当中。 第八十六章 童年阴影 上世纪的楼房都有着共同的特点,一是楼道特别的昏暗狭窄,二就是各种管道都暴露在外面,人走在这种地方往往会滋生出压抑的感觉。不过好在李秋娥家就在二楼,且当我慢吞吞爬上去的时候,李剑已经是叫把门叫开了,一名四十岁左右的妇女,此时正在跟他熟络的寒暄着。 “李队长,您怎么又带东西了,以后可千万不要这么客气了。” “李姐,这还真不是我客气,而是局领导下的命令,毕竟当年杀害乔大哥的兇手一直都没有抓到,局里始终觉得有愧于您和小虎,所以您还是收着吧。” 李剑这话说的滴水不漏,并且言辞诚恳,我相信这其中有一部分是发自他肺腑的,但更多的还是出于试探,当然这种试探是做给苏沫来看的。 与刑侦痕迹学一样,犯罪心理学在刑事案件的侦破中也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由于通过察言观色去揣摩犯罪嫌疑人的心理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大多数的时候都会用在审讯上面。可这一点放在苏沫的身上并不适用,她虽然属于年轻的后辈,却在这方面却有着相当的天赋。正如老话儿所说的一样,学无长幼达者为先,苏沫在犯罪心理学方面的造诣,足以让她将其纯熟的运用到案件的侦破当中,这也是她坐稳刑侦队长位置的一个重要原因。 第252页 苏沫在观察李秋娥反应的时候,我的注意力也在她的身上,原本我以为当李剑说起乔老虎的时候她多少会有些反应,就算是当年乔老虎待他们母子不怎么样,可毕竟还有一日夫妻百日恩的情分。然而让我意外的是,这个女人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变化,就像李剑在提及着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之前我看过的卷宗里面,并没有李秋娥的照片,所以我在了解案情的同时,也曾经尝试对她做过心理画像,她应该是一个沉默寡言略有怯懦的人。然而此时看起来我不仅错了,还错的相当离谱,她不光有着干练漂亮的外表,也要比我所构想的坚强的多。或许是一个人带孩子的缘故,她的脸看起来远比一般人要清瘦,并且透着几分略显病态的苍白,头髮似乎也脱落了不少,透过这些足以窥探到李秋娥和孩子生活的艰辛。 “两位,就别愣着了,赶快进来。” 就在我陷入沉思的时候,李秋娥的话将我拉回到了现实当中,不动声色的看了苏沫一眼,我发现她的眉头正微微蹙着,显然是没有什么收穫。现在显然不是相互交谈的时候,于是我催促了她一声,直接朝着门口走去,刚刚登上门口楼梯的平台,我就闻到了一股子浓郁的中药味儿。 法医虽然也带有一个医字,可我们的职责与救死扶伤的大夫却大相迳庭,因此我无法透过这种味道辨别出来这是用何种草药熬制的,又是用来治疗什么病症的。不过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李秋娥和李小虎中间,绝对有一人生病了。对于此李剑并没有提及,所以我看了他一眼。 他显然洞悉到了我的意思,不过却没有正面的回答,而是将话题引到了李秋娥的身上:“李姐,您这胃病总用中药吊着也不行,回头我带您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 “李队,我能撑的住,况且这些年你们照顾我们娘孤儿寡母的已经太多了,不能再麻烦了,赶紧进来坐。”李秋娥连连摆着手,极力的推却着。 “没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这两天我就给您联繫医院,如果局里不能报销的话,这钱我就自己掏了。再说了,检查个身体能花几个钱,你也别再推辞了,就算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小虎想想吧?” “那,那就谢谢李队了。”李秋娥说着,将我们让进了屋子。 与照片中看到的一样,这间屋子是一室一厅的格局,空间十分的有限,乍然进来这么多人顿时显得拥挤了起来,被李秋娥不小撞了一下之后,我赶紧朝着阳台的窗户那里靠了靠。这幢楼虽然老了一些,不过採光还是不错的,正午的阳光打在阳台上面,能让我轻而易举的看清楚角角落落的东西,而这也是让我心里咯噔了一下。 在阳台的角落当中有着一张ct片子,根据部位判断我能辨析出来是人的胃部,中间偏下的地方有着一团模煳的黑影。结合之前闻到的草药味儿以及李剑说过的那些话,我的心中顿时就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内脏器官出现阴影绝大多数都是因为生成了病灶,就看是良性还是恶性的了。 李秋娥,该不会得了胃癌吧? 这不是我的胡乱揣测,更非我故意在诅咒,而是根据李秋娥的状态得出的结论。她的脸色苍白清瘦的可怕,并且伴有严重的脱髮,这一切都跟胃癌的临床表现相似。 “喝,喝水。” 就在我打算拿起ct片子仔细看看的时候,卧室的门突然被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打开了,或许是家里很少来人的缘故,看到我们的瞬间他脸上就浮现出了惶恐。这种惶恐是不正常的,因为那并非突然见到陌生人的慌乱或者拘束,而是骇然睁大嘴巴和双眼的恐惧,就连身体都是在微微的颤抖着。 不仅如此,他在短暂的惊惧之后,蓦然发起了脾气,身体一边在原地转着圈,双手一面使劲儿的砸着墙壁,口中还念念有词的说着含煳不清的话。 “小虎,你别激动,别激动。”李秋娥见状顿时要冲过去。 “疯子,你去。” 李剑将李秋娥拦下来之后,一边朝我使着眼色,一面宽慰着她:“李姐,我这位朋友是医生,我带他来就是为了看看小虎的病情,你先不要着急。” 从小虎打开门露出惊恐神色的那一刻,我的脑海里就浮现出了一个念头,通过他此时暴躁的砸墙表现来判断,我基本可以确定他是有病的。 而且,这是一种十分可怕的病——自闭症! 自闭症又叫做儿童孤独症,是广泛性发育障碍的一种亚型,以男性多见,起病于婴幼儿期,主要表现为不同程度的言语发育障碍、人际交往障碍、兴趣狭窄和行为方式刻板。约有四分之三的患者伴有明显的精神发育迟滞,部分患儿在一般性智力落后的背景下某方面具有较好的能力。比如记忆力比较好,又比如画画特别有天赋等等。 自闭症形成的原因有很多,有先天性的基因遗传造成的,也有临盆时缺氧造成了脑伤的缘故,还有新陈代谢疾病以及母亲在怀孕时受到过病毒感染等等。但我心里很清楚,以上这些都不是造成小虎自闭症的原因,他之所以患上这种病症,完全是后天造成的,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家庭因素。 家庭因素通常有着两种情况,一种父母性格较内向且工作比较忙,对子女冷淡和固执,家庭缺少温暖。往往这样的孩子都缺少家长的照料,他们只能生活在自己的圈子,长期处于孤独,容易使得他们缺乏沟通能力,进而引发孤独症。另外一种就是在启蒙的阶段遭受了巨大的刺激,从而将自己封闭起来。 第253页 小虎说话有些口吃,且发音不是很清晰,惊恐以及暴躁的表现都契合了自闭症的表现,所以我必须小心翼翼的接近他,以免受激之下做出难以控制的事情来。 “小虎,不要怕,哥哥给你带了一个玩具,你看看喜欢不喜欢。”说着,我将腰间的钥匙扣摘了下来。 “……”小虎就像是没有听到我的话一样,依旧在原地转着圈子。 “小虎,你最乖了,这是哥哥送你的礼物,快拿着。”我虽然是第一次跟自闭症的孩子打交道,不过却深知要表现的随和有耐心,只有这样才能获得信任。 果不其然,在我不厌其烦的安慰之下,小虎终于停了下来,可他并没有将目光看向我,而是直勾勾的盯着那个钥匙扣,木然的脸上有了几分情绪的波动。 “来,哥哥帮你挂在手上。” 我很心疼这个孩子,可我不能因此就忘记自己的职责,所以在轻轻抓起小虎左胳膊的时候,也趁机摸了摸那道从胳膊肘延伸到手腕的狰狞疤痕。 在李剑揣测乔老虎是李秋娥杀死的时候,我心中虽然有些不舒服,却也能够说服自己接受,毕竟无论他打算对李秋娥做出诱导是不是违反纪律,说到底都是出于工作,都是为了破案。 可现在我有些后悔参与进来了,这个家已经是如此悲惨了,我们还有必要继续下去吗? 第八十七章 心理犯罪 好人,是当不了警察的! 这句话是入职第一天师傅对我说的,慈不掌兵,善不从警。其意很明显,太过于心软是做不了警察的,尤其是刑侦的一线,每次与犯罪嫌疑人的交锋都会面临生命的危险,容不得半分心慈手软。 我自问并不一个冷血薄情的人,和绝大多数人一样有着情感,有着一颗能被捂热的心。庆幸的是我能时刻铭记住自己的责任,能够理智的去处理好自己面临的处境和局势。 所以,我必须将自己从小虎身上发现的一切在稍后如实的说出来,不幸的人生、悲惨的生活值得同情和怜悯,可犯罪也同样需要接受惩罚,于是朝不远处的李剑点了点头。 得到了肯定的讯号之后,李剑直接对李秋娥来了个开门见山:“李姐,其实我们这次来还有一件事情想要弄清楚,关于八年前那起案子的。” “怎么,你们找到兇手了?”李秋娥不悲不喜,甚至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头都没有抬一下。 “嗯,应该能确定了。” 李剑点点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李秋娥看了好一会儿,见她始终不说话只好继续问道:“您就不想问问兇手是谁,当初为什么要杀死乔老虎?” “问了又能怎么样,人还能活过来不成?”李秋娥终于抬起了头。 “活不过来,但至少能给死去的人一个交代,也能了却活着的人的一桩夙愿,您说是不是?” “或许吧……” 李秋娥长嘆口气,随后捋了捋耳边凌乱的头髮,这才又问道:“李队,老虎已经死了八年了,我和小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就不要再让他打扰我们了。家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们实在经不起任何的折腾了。再说破案是警方的事情,需要协助的话通知一声就行,我会全力配合的。” “真的?” “真的!” “那好,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我也就没有必要藏着掖着了,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李剑说着突然将茶杯放在了桌子上,伴随着清脆的声音响起,他直接将头顶到了李秋娥的跟前,那双眼睛陡然变得凌厉了起来:“李姐,现在是不是可以说实话了,八年前你为什么要杀了乔老虎?” 毫无防备的突袭,是警方审讯时候经常採用的手段,往往能够收到奇效,但在李秋娥这里似乎并没有效果,因为她的表情依旧是那般平静:“李队,这种玩笑可不能随便乱开。” “乱开?” 李剑掩饰住眼中划过的失落,重新坐下来说道:“李姐,既然你不承认,那我就帮你回忆一下案发当晚的事情,你看看我说的对不对?” 将卷宗里面的那组照片放到李秋娥面前之后,李剑将我回溯过的案情重新讲述了一遍,并且着重说了小虎并非乔老虎亲生并且加以虐待的事情。 在讲述的最初,李秋娥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可在说到那碗红烧肉的时候,说到小虎遭受虐待的时候,她的表情渐渐出现了变化。没有了之前的淡定从容,相反腮帮子有了一些微微的鼓动,上下牙摩擦的声音落入耳中的同时,那双因为生活艰辛呈现出粗糙的手也紧紧的攥了起来。 “李姐,我说的对不对?”这会儿正是李秋娥情绪起伏的时候,李剑自然不会放过如此良机,紧紧的追问着。 “对!” 终于,李秋娥点了头,她宛若泄气的皮球一样靠在了沙发上,良久之后才有气无力的说道:“李队,你说老虎一直不好好待我们娘俩儿的确是事实。那天中午他做了红烧肉,哪怕剩下半碗都没有给小虎吃一块,由此引起了我们之间的争吵也是事实。但你说我因此杀了他,这不是事实。先不说我们要指望着老虎生活,就算我受够了辱骂暴打的日子,真的对他起了杀心,就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会是他的对手吗?” 第254页 “李队,虽然我不是警察,但还知道定罪是需要证据的,如果你能拿出确凿的证据,我可以认罪。可如果只是这样一味的猜测从而把罪名扣到我的头上,我绝对不会接受。” “你以为我没有证据吗?”不管李剑是不是心虚,这番话都说的很硬气。 “既然有,那就拿出来,说说我是怎么杀死老虎的?”到了这个时候,李秋娥的脸色终于冷了下来,与之前热情好客的样子简直是判若两人。 “可以。” 李剑点点头之后,将桌子上的照片拿起来了一张,这张照片之前我是看过的,上面的画面是整洁的厨房以及凌乱的操作台,还有角落的那一堆酒瓶子:“李姐,如果刚才我没有听错的话,您曾经说过心里是厌恶乔老虎的,只是因为要维持生活,所以才一直忍气吞声的对不对?” “对。” “好。” 深深的看了一眼李秋娥,李剑将照片递给了苏沫:“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嗯。” 应了一声之后,苏沫调换位置做到了李秋娥的对面,深吸口气指着照片说道:“李姐,有句话您或许听说过,透过一个人的行为或者生活习惯,就能够洞悉到人本身的状态以及心理,这张照片就很好的反映了八年前的你,与此同时也昭示出了你们一家三口的生活境况和遭遇。那天中午的红烧肉是乔老虎做的,那就说明使用了操作台的是他,从这凌乱的样子来看,他应该是一个邋遢的人,可为什么厨房其他的地方会如此整洁呢?” “我说了,平时都是我做家务的。”李秋娥直接给出了答案。 “嗯,我们继续往下说,通过厨房的整洁度可以证明你是一个喜欢干净的人,我相信平时你没少收拾这种烂摊子对吧?”苏沫完全在把握着节奏。 “是的,因为小虎并不是他亲生的,所以平时老虎总是给我们甩脸子,甚至经常拿家里的东西撒气。这种生活虽苦,但不管怎么说都是个家,所以我一直尽力维持着,每次等他发泄完再去收拾。”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李秋娥是笑着的,不过我能够读懂那是怎么样的一种苦涩。 “李姐,我相信你说的都是实话,但我也同样相信有些话你还藏在心里没有说出来。而且你也不会知道,一个人的情绪是会影响做事过程和细节的。就拿这张照片来说,我想在乔老虎没有做那碗红烧肉之前,整座厨房一定是被你收拾的窗明几净,既然如此为什么角落会有一堆空酒瓶子?” “我……”李秋娥顿时愣住了。 “还有,厨房餐桌一共是三把椅子,可为什么靠近客厅以及走廊位置的两把椅子上面椅套是干净完整的,角落里那把椅子确实油污残破的?” “因为……”李秋娥依旧无言以对。 “你没办法解释对不对,没关系,我帮你解释。因为人的大脑、心理以及行为是相辅相成的,其中大脑决定分量更重,从而导致心理的波动渐而影响行为。照片中的东西,虽然这是一个不起眼的小细节,却能反映出八年前你的心态。无论是椅子还是空酒瓶子,相信在喜欢整洁的李姐眼中,都是十分厌恶的东西吧?” “是的,我受不得那些。” “可既然如此的厌恶,却为什么放任不管呢?因为还有比这些东西更为让你厌恶的,那就是乔老虎这个人。正是因为酒是他喝的,椅子是他坐的,所以你才没有去动。哪怕你每天进入厨房都会看到,哪怕每次看到你都会不舒服,你还是没有去动它们,足以相见当时你把乔老虎恨到了什么程度。” “我是恨他,但我还是那句话,我没有杀他。”李秋娥依旧没有任何妥协的意思。 “你有没有杀他自己心里清楚,不过我会让你说实话的。” 苏沫说完,将乔老虎倒在血泊的那张照片拿了出来:“李姐,你这一刀可不仅仅是狠,而且还相当的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对人体结构有一定的研究吧?”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看看这个你就知道了。” 这次苏沫拿起来的照片,拍摄的是洁白的洗手台,之前我曾经仔细的看过,除却水管旁边的瓶瓶罐罐以及一尘不染的台面之外,并没有什么显眼的东西,于是我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如此一张普通的照片,又会有着怎么样的寓意,或者说又能从其中窥透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呢? “李姐,如果换做是我行兇,在杀死乔老虎之后就会将洗手台的这些东西收起来,因为无论碘酒、还是消毒水,亦或是洗手液和香皂,都会暴露你的身份。” “苏沫,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一时有些蒙圈,没有领悟她话中的意思。 “疯子,如果让你形容一下这个家,你会用什么词彙?”苏沫引导着我。 “用拮据或者贫困吧。”这两个词彙或许会伤害到李秋娥的自尊心,不过我只能实话实说。 “那就是了,既然处于拮据的困境,那你不觉得用这些东西很反常?” 说着,苏沫指了指上面的洗手液:“尤其是这东西,八年前可不多见,为什么她的家里会有?你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是不是就明白了?” 第255页 “明白了。” 经过苏沫的提点之后,我总算是绕过了那道弯儿,于是直接说道:“碘酒、消毒水以及洗手液,一般家庭是不会用到的,通常只有一个地方能够配齐这些东西,那就是医院。” 话说到此,我深深的看了李秋娥一眼,发现她的脸色愈发的苍白了,所以打蛇随棍上的追问道:“李姐,到了这个时候,你是不是该说点儿什么了?” 第八十八章 供认不讳 “我在没有嫁给老虎之前,曾经在乡下做过两年接生婆,你们都应该清楚,帮人接生如果不把手反覆消毒杀菌,很有可能是会闹出人命的。” 李秋娥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目光里面透着几分的回忆之色:“你们没有做过,自然不知道那份儿责任,更不会明白双手沾染了鲜血之后是怎么样的一种感觉。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我养成了净手的习惯,每次都会反覆的沖洗,且必须严格按照顺序,这大概就是人们经常说的洁癖吧?” “那为什么不做了?” 这一点我很好奇,同时也有些不解,在乡下做接生婆虽然收入比不了市里的产科医生,但也足以维持生活了,而且会收穫极大的尊重,远比现在的日子要舒服的多。 “因为一次事故……” 李秋娥似乎完全陷入了回忆,那双一直没有太大情绪波动的眼睛里面渐渐晕出了痛苦,不过最终还是被她隐藏了起来:“那是我的私事,你们还是不要问了,言归正传吧。” 她的这句话没有可挑剔的地方,不过我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可细细的去想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甩甩头将这杂乱的想法摒弃掉。 看到她迴转了心思,苏沫便继续问了下去:“李姐,你虽然做的只是接生婆,但八年前那会儿农村已经整改过了,换句话说你是有从医资格的对不对?” “对!” “那就完全能够说通了,如果从这个世界要找了解人体结构的人,怕是会有着很多。可若是找了解人体何处最能一击致命的人,怕是就只有两种人了。” 苏沫这个时候的停顿,完全是为了施加压力,当李秋娥将手伸向水杯的时候,她的话又适时响了起来:“第一种是经过搏杀训练的人,比如所谓的杀手以及各个国家的军人。另外一种就是医生了,只有这两种人能够把人体最致命的地方摸得一清二楚,也知道怎么下刀最容易得手。” 这些话,硬生生的将李秋娥的手定在了半空,最终她还是没能端起那杯水,而是双手狠狠的搓了搓脸:“我了解这些又能说明什么,这不能成为证据。” “和尚,你来吧。”进行到此,苏沫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她所做的一切其实很简单,就是通过观察到的细节一点点施压,从而瓦解李秋娥的心理防线。 显然,她做到了。 “李姐,要不要喝杯水?” 我是法医,工作不仅仅是做尸检,很多时候还要做伤情鑑定,这就难免会遇到情绪失控的鑑定人,所以怎么安抚情绪也是必修之课。况且刑侦审讯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毫无技巧的生追硬问,有些时候对犯罪嫌疑人做出适当的情绪排解,反而会给他们留下好的印象,从而做出配合。 “有什么话就说吧,说完有的是时间喝。”看来我的这份儿好意,李秋娥并不想领。 “李姐,我很贊成你刚才说的那句话,之前我们所说的一切,都无法成为定罪的证据。但是我现在要说的这一点,却是你怎么都无法洗脱掉的。” “不用卖关子,直说吧。” 在进门的时候,我就从李秋娥的身上看到了不屈服于生活的坚韧品质,可我没有想到她会如此的嘴硬,于是只能正面交锋了:“我想说的是,小虎胳膊上的疤痕。” “……” 短短的一句话说完之后,造成了比之前任何一句都更为显着的效果,李秋娥身体微不可查的抖动一下同时,眼中也是闪过了一抹慌乱:“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不懂,我懂,我说你听着就行。” 她不承认早就是我预想之中的事情,所以直接将桌子上的照片放到了她的面前,照片中的李小虎左臂上面全是鲜血,目光呆滞的蜷缩在角落当中。 “刚才小虎从房间走出来的时候,我曾经上去安抚过他的情绪,由于我是背对着你的,所以你可能只看到了我送给他钥匙扣,并没有察觉我检查过他的胳膊。小虎胳膊上面的伤疤,是从胳膊肘延伸到手腕那里的,从伤疤缝合的宽度来判断,当初这道伤口是非常深的。你当过接生婆,有从医资格证,想来应该清楚刀口越长说明用力越大,更清楚如此大力的挥砍之下,会对手筋以及动脉造成什么样的创伤?莫说当时他只是个四五岁的孩子,就算一个成年人被砍上这么一刀,也会造成极为严重的伤害,但为什么小虎没有,为什么他的左手还能如正常人一样灵活?” “为什么?”苏沫总是能够把时候拿捏的这么准,又开始了施压。 “因为,砍他的人并没有想真正的伤害他。” 说到此,我看了李秋娥一眼,才继续解释着:“我刚才细细的看过、摸过小虎的伤口,只有皮肉组织较厚的地方伤疤才大,至于动脉和手筋那里,则是痕迹很浅。这也就是小虎常年不出门,如果他像正常的孩子一样上学、玩耍,八年的时间过去,那浅浅的疤痕怕是早就没有了。所以我才会说动刀的人没有想伤害他,而是巧妙的避开了那些要害处,这样弄出来的伤口看起来可能会很恐怖,实际上对于人体是构不成多大伤害的。” 第256页 “可砍小虎的人,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苏沫故意装起了傻。 “很简单,伪造现场。” 我配合苏沫唱起了双簧:“如果真的如卷宗上记载的一样是流窜犯入室抢劫杀人,那么小虎的这条胳膊早就废了,基于这一点我们可以排除流窜犯作案的可能。并且能够从中得出一个结论,在小虎身上留下这道伤口的人,一定是出于保护他的目的。可既然是保护,为什么又要伤害他呢?” “说明小虎必须要受伤,或者说藉此来遮掩更大的阴谋。”苏沫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不错。” 我不假思索的点点头,将目光望向了保持沉默的李秋娥:“李姐,这就是我要说的话,这也是我们认定你是犯罪嫌疑人的最大支撑点,还不承认吗?” 这次,李秋娥没有再否认,但同样也没有供认,而是说出了模稜两可的话:“就算乔老虎是我杀的,只要计划周密你们一样是破不了案的,何必去伤害小虎,他可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心疼他都来不及,怎么会丧心病狂的砍他一刀,难道你们不知道什么叫伤在孩身,痛在娘心吗?” “我当然知道。” 我没有对这句话做出任何的反驳,血浓于水的亲情谁不曾有过体会,可我也不会认同她的辩解:“父母之于孩子,那都是计谋深远,疼爱有加的。你一直在强调小虎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强调那一刀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伤害,可如果换个角度去看,这何尝又不是一种疼爱和保护呢?” “你在动手之前想必很清楚,街坊邻居们没少听过你和乔老虎的争执,如果你贸贸然杀死了他,保不齐警方就会根据走访到的情况将你锁定。如果警方真的寻找到了蛛丝马迹,那么你就会以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死刑,你或许不惧怕死亡,可是你无法接受将小虎一个人留在世上,所以你必须要砍下那一刀。” “警察也是人,警察也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也有着七情六慾,也会被内心的感情所影响。当他们看到小虎胳膊上的伤口时,即便是知道你和乔老虎经常争吵打架,也会从主观上忽略你行兇的可能。毕竟谁都知道,没有什么人会比母亲更疼爱自己的孩子,你不可能对小虎下手。” “我……” 或许是我太过激动了,也或许这始终都是李秋娥心中的一根刺,当我这番话说完的时候,她的声音已经是有了一些哽咽,双眼中也是泛出了泪光。 “现在,可以认罪了吗?”我不想继续下去了,我无法再容忍自己去践踏母亲与孩子之间的亲情,即便李秋娥本身是个杀人兇手。 “不,我不认罪。” 李秋娥的反应出乎了我的预料,她勐的从沙发上面站起来,指着我恶狠狠的说道:“就算你说的都是对的,那又能怎么样,你们有证据吗?” “我们……”李剑和苏沫同时被问住了。 “没有。”这时候我必须要坚持住。 “没有的话,你们就走吧,我累了。”李秋娥下了逐客令。 “李姐,我还有最后一句话,如果说完你还不认罪,我们马上离开。”在李秋娥想要走向卧室的时候,我拦住了他。 第八十九章 案情回溯 “最后一句?”她的声音愈发的冷了。 “最后一句!”我点头。 “你说吧。” 趁着吞下唾沫的当口,我捋了捋略显混乱的思维,随后言辞诚恳的说道:“李姐,虽然我还没有结婚生子,不过我明白乔老虎虐待小虎时你是怎样的一种感受;我也明白你需要承受多大的压力才能对乔老虎痛下杀手;更明白你做这一切都是出于对小虎的愧疚和疼爱。但是你想过没有,小虎为什么变成了今天的样子,他为什么会患上自闭症,难道不是你砍下那一刀造成的,难道你真的认为跟你没有丝毫关系吗?” “我……”李秋娥直愣愣的望着我,却怎么都说不出话来,只有眼泪在不断的淌落下来。 “李姐,你曾经也算是一名医生,应该对自闭症是有所了解的。患有这种病症的人,最怕的就是栓在家里不与人接触,这样会更加重他的病情。如果你真的疼爱他,那就应该给他一个快乐的童年,给他一个正常的人生活。而不是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在他的身上,那不是疼爱,那是自私。” “你以为我不想吗?” 我的话说完之后,李秋娥终于崩溃了,跌坐在地上的同时,也哭了出来:“哪个做母亲的能够忍受自己的孩子遭受虐待;哪个做母亲的不想给自己的孩子好的生活;哪个做母亲的不想让自己的孩子有快乐的童年;哪个做母亲的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孩子的病情日渐加重而无动于衷?” “没有,没有人愿意,没有人……” 李秋娥的情绪几乎到了失控的状态,不过我们谁都没有去安慰她,这种时候必须要让她发泄出来,过了良久她才擦了一把眼泪有了些平復。 “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因为重大的医疗事故我被取消了从医资格,只能去找一些脏累的活儿干,可就算是再苦再累我也没有丝毫的怨言,因为我很清楚我不光是为自己活着,还有小虎等着我去养活。但这狗日的现实就是如此残酷,狗日的老天就是如此凉薄,工作好不容易有了一点起色,我的身体却突然间垮了,昂贵的药费让这个摇摇欲坠的家到了濒临倾倒的地步。可即使是这样,我依然在咬牙撑着,这一切都是为了小虎,难道我错了吗?” 第257页 “你没有错。” 都说女人最懂女人,这句话诚然不假,当苏沫红着眼圈蹲下身的时候,李秋娥蓄积、压抑了多年的情绪和委屈终于爆发了出来,再次哭了起来。 一直到她的情绪缓和了之后,苏沫才重新打开了话题,而且是致命的一击:“李姐,同为女人我理解你的感受,也体谅你的处境,但绝对不贊成你的做法。” “我还能怎么做?”李秋娥悽然的笑了笑。 “如果换做是我,我会在案发的当天就自首,即便是当时心智受到蒙蔽做出了煳涂事儿,那么今天我也会自首。”苏沫说着,以刁钻的角度朝着李剑打了一个手势。 李剑一直等待的就是这个机会,所以直接按下了早已准备好的微型摄像机开关,只要能够录下李秋娥亲口承认杀死乔老虎的话,那就会成为铁打的证据。 “自首,自首……” 李秋娥对此毫不知情,呢喃了两声后苦涩的说道:“我何尝没有想过自首,自从我杀了乔老虎之后,每天晚上我都会梦见他找我来索命。我甚至被折磨的想过要自杀,可还是那句话,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我已经不是在为自己活着了,无论如何我都要把小虎的病看好,把他养大成人。” “李姐,这就是我要你自首的原因,你现在身体不好,不仅没有办法上班儿,每个月还需要不少的药钱。可你也要清楚,自闭症越早治疗越好,你已经错过了小虎宝贵的八年时间,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更何况他的自闭症跟你砍的那一刀有直接关系,难道你就不想为当年的错误赎罪吗?” “你为什么杀死乔老虎,我们都已经知道了,如果你肯认罪的话,我们都会帮你求情的。再加上当年乔老虎的所作所为本身就是违法的,我相信法官也会给出公正的判决,至少不会判处死刑。而一旦给你判决了无期或者是多年有期徒刑,只要你好好表现就会有减刑的机会,同时政府也会对你的病做出治疗。” “你说的是真的?”李秋娥被说动了几分。 “你觉得我会骗你吗?” 看到李秋娥轻轻的摇头,苏沫继续说道:“还有一点你要明白,当你进去服刑之后,政府不会对小虎不管不问的,一定会做出妥善安置。到时候把他送到自闭症的康復中心,让他去接受系统规范的治疗,或许用不了两年就能从当年的阴影中走出来,不比你现在这样死撑着强吗?” “真的会送到康復中心,小虎真的有希望治癒吗?”听到苏沫这样说,李秋娥顿时激动了起来,淌满泪水的脸上也终于是有了一丝笑容。 “我向你保证,都是真的。”苏沫也是梨花带雨的笑了。 “苏沫,谢谢你。” 李秋娥说完之后,从地上站了起来,擦了一把眼泪对我也道了一声谢,然后才朝着李剑说道:“李队,我现在就自首,我承认乔老虎就是我杀的,想问什么尽管问吧,我绝对不会隐瞒丝毫的。” “好!” 李剑的目的就是为了破获这起案子,自然不会就此放弃,但他也懂得审时度势,并没有太过分,只是证实了一下李秋娥杀死乔老虎之后的一些事情。比如二楼外面排水管道上面的脚印儿是不是她的,比如她是不是顺着桥过了公路,又比如河里的兇器是不是她扔的以及是否从公路逃回来的。 当李剑将微型摄像机关上,并示意李秋娥去看看孩子的时候,她表现出了极大的诧异:“李队,我看电视里面审犯人都是很长时间的,这么一会儿就完了?” 对此,李剑摆摆手笑了笑:“李姐,电视里演的那些场景也有,不过那都是犯罪嫌疑人跟我们警方斗智斗勇的过程,就像您之前一样。但只要认罪了,并且把细节交代清楚了,那就是简单多了。” “不是还有犯罪过程要交代嘛,你怎么不问我呢?”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解开了心结,这个时候的李秋娥话明显多了起来,当然也放松了不少。 “作案过程交给疯子就行了,您先去看看孩子吧。” “那,那我就先过去了。”李秋娥感激的沖我点了点头,随后推门进了卧室。 “我也进去看看。”苏沫尾随。 “剑哥,你可真会给我找活儿。”望着李剑递过来的文件夹,我不由的苦笑了一声。 “这不是特殊情况嘛,你也看到了小虎的状态,还是尽快让她看看为好。再说这起案子大致案情都在卷宗上面,只需要完善一些细节就行,你就代劳做个回溯吧?” “好吧。”我无奈的点了点头。 案情回溯,我是这样写的: 案发的当晚下着雨,犯罪嫌疑人李秋娥在加班儿回家之后,看到自己的丈夫乔老虎正在吃着中午剩下的半碗红烧肉,儿子李小虎则站在厨房口眼巴巴的看着。 通过问询,李秋娥得知儿子遭受了丈夫的虐待,于是与乔老虎发生了剧烈的争执。在这个过程当中,乔老虎想要用半碗红烧肉去泼李秋娥,但是被其躲开导致溅射到了厨房的天花板上面,形成了油渍污点。同时也是乔老虎的这次举动,彻底激怒了李秋娥,诱发了她杀死自己丈夫的决心。 李秋娥将孩子抱回卧室之后,回到厨房打算继续与乔老虎理论,但酗酒如命的他不仅不加以理会,还在恼羞成怒的情况下借着酒劲儿採取了暴力的手段。出于保护自己和孩子的目的,李秋娥做出了自卫的反抗,在感受到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从旁边的操作台摸到了菜刀,情急之下砍了下去。当时乔老虎是坐在椅子上的,于是就造成了菜刀是由高处向着低处划开的伤口,这也是导致乔老虎死亡的致命伤和根本原因。 第258页 李秋娥知道自己犯下了怎么样的罪行,也曾经想过要去自首,但因为心中挂念自幼患有自闭症的儿子小虎,一时心蒙蔽做出了伪造杀人现场的决定。根据我国的刑法量刑,过失杀人虽然不会判定死刑,但也会面临多年的有期徒刑,这让李秋娥的心神大乱,以至于不慎误伤到了自己儿子小虎。 一心惦念孩子的李秋娥,案发之后对现场进行了布置和伪装,伪造成了入室抢劫杀人的假象。她穿着前夫的鞋子从二楼窗台爬了下去,同时带走了案发时的杀人兇器,并将其扔到了河里面。随后顺着吊桥返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在对儿子进行简单的止血包扎以后,拨通了报警电话。 第九十章 公私分明 “疯子,你这份儿案情回溯,写的可是有失公允啊,不但有替李秋娥开脱的嫌疑,还明显在带偏节奏,这样可是会影响以后的量刑啊?” “剑哥,那您说该怎么写?” 李剑说的话我没有否认,因为我的确有着偏向性的心思,比如我将故意杀人写成了过失杀人;比如我把伪造现场的刻意为之写成了心神大乱下的一时煳涂;又比如我反覆的在提及乔老虎虐童以及李秋娥铤而走险完全是为了孩子着想,这的的确确都带有一些我的主观且偏颇的情绪。 “疯子,你既然是苏老带出来的,难道就没有记住他老人家经常说的那句话吗?”李剑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问我的时候言语和表情中也都严肃了几分。 “慈不掌兵,善不从警。”我很清楚他指的是这一句。 “既然你记着,那为什么还要这样写?” “可能,是出于同情吧?” 我呢喃了一句,正色的说道:“剑哥,那个乔老虎是个什么货色你不是不清楚,这个家现在什么样子你也不是不知道。还有小虎的自闭症都严重到什么程度了,难道我们就不能有点儿人情味儿……” “不能!” 李剑毫不客气的打断了我:“疯子,不要以为只有你心怀怜悯,也不要以为只有你怀揣着人情味儿。我可以告诉你,我之所以经常来看他们,并不完全是为了八年前的那桩案子,有一半儿的原因跟你一样,我也想帮帮这孤儿寡母。我还可以告诉你,当李秋娥服刑之后,我可以每个周末去康復中心陪着小虎,甚至可以把他接到我家去住。这些我们都能做,唯独这个不行。” 他说着,将文件夹扔到了我的面前:“我们穿着警服,代表的就是法律和公正,如果每个警察都像你一样带有主观和倾向去办案,那法律还有存在的意义吗?” “你说的我都懂,可是你真能眼睁睁地看着……” “闭嘴。” 李剑这次依旧没有让我把话说完,再一次粗鲁的打断了我:“疯子,你要知道办案是办案,学雷锋是学雷锋,二者绝对不能混为一谈,不然你迟早要犯错误。” “那你知不知道李秋娥进去了,很有可能就再也出不来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一起案子失去了两个兄弟的缘故,总之想到李秋娥和小虎,想到这个即将支离破碎的家,我就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疯子,你先等会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看看就知道了。”说完,我将藏在阳台角落的ct片子拿过来递给了他。 “这是……”李剑看不懂。 “这是人的肺部,看到那块模煳的阴影没有,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那就是病灶。如果是良性的还好,只要及时切除并且遵从医嘱治疗就能痊癒,可如果是恶性的,八成已经是癌症晚期了。” “你是说李秋娥她患上了癌症?”李剑顿时惊了一下。 “嗯。” 我的情绪此时也平復了一些,压着声音解释道:“剑哥,我也是无意中发现的,而且那会儿李秋娥不是也说了,她的胃有毛病都好几年了,怕是从她检查出身体不适开始,就已经知道了自己患上癌症了。只不过家里太过拮据,所以才会一直用煎服中药吊着,可如今看起来应该没几天了。” “那她为什么还要选择自首?” “你傻啊,还不是为了孩子,现在回想起来,我们说服她自首的原因很有可能只有一句话,就是答应会将小虎送到自闭症康復中心去。” “我知道了,你休息会儿吧。”李剑拍了拍我的肩膀。 “那报告……”我无比期望李秋娥患有癌症的事情能够让李剑转圜心意。 可实际上我还是想多了,他一把将我按在沙发上,以警告的口吻说道:“她如果真的患有癌症,我会竭尽全力的帮忙,也会跟局领导做详细的汇报,甚至会跟看守所以及监狱那边打好招唿。但报告的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公就是公,私就是私,在我这里永远都不能糅杂到一起。” “你可真够冷血的。”我讥讽了一声。 “跟我接触时间长了你就会知道,比这更冷血的事情我都做过。”李剑说完,拿着东西就下了楼。 “你们就不能好好说话,非要吵来吵去的?” 李剑的脚步声刚刚消失在楼道当中,卧室的门就打开了,苏沫没有好气儿的瞪了我一眼,显然是听到了我们之前的争执,多少显得有些不满。 第259页 相较于她的不忿,李秋娥脸上充斥的全都是感激之色,泪眼朦胧的望着我,嘴唇哆嗦好半天才说出了话:“你们刚才说的我都听见了,谢谢为我求情,也谢谢你为小虎着想。但李队的话也没有什么地方是可以指摘的,我既然杀死了乔老虎,那就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我愿意接受审判。” “李姐,你放心,我们会照顾好小虎的。”这大概是我们唯一能够做的事情了。 “谢谢,真的谢谢你们。”说完,李秋娥朝着我跟苏沫深深的鞠了一躬。 叮铃铃…… 就在我们想要去搀扶李秋娥的时候,苏沫兜儿里的电话响了,接通之后她应了一声,随后便挂断了:“李姐,我们还有些别的事情要忙,就先不打扰你了。还有请你放心,虽然你供认了杀害乔老虎的犯罪事实,但今天是不会将你带回警局的,这也是我们所能争取到的全部了。” “谢谢,谢谢你们。”显然,李秋娥并没有想到如此的意外之喜,显得相当激动。 “李姐,什么都不要说了,抓紧时间陪陪孩子吧,明天一早我们再过来。” 苏沫悄悄的将一沓钱压到抱枕下面之后,又拥抱了李秋娥一下,才示意我朝着门外走去:“剑哥正在下面等着我们,没什么事儿赶紧下去吧。” 唿…… 拒绝了李秋娥相送,当防盗门砰的一声关起来之后,我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苏沫说得不错,给李秋娥和小虎争取一晚上单独相处的时间,已经是我们能做的全部了。 对于他们孤儿寡母来说,或许也是最好的结局吧? “剑哥,对不起。”上车之后,我真挚的道了一声歉。 “有什么对不起的,不都是为了案子吗?”李剑说着锤了我一拳,而后发动了引擎。 “剑哥,你这样做,就不怕李秋娥逃走?”或许是接触时间短的缘故,李剑总是让我有些看不懂,无论是他这个人,还是他做出的事情都是如此。 “你怕吗?”他反问我。 “怕。”我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我也怕。”李剑笑了笑。 “那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怕你说我没有人情味儿呗。” “都这个时候了,你就不要卖关子了。”如果不是要弄清楚他思考事情时的逻辑,我是绝对不想再跟他说话的,现在的他跟无赖没什么区别。 “疯子,在楼上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全国从警的有这么多人,并不只有你才心怀怜悯和仁慈,只不过我们的职业特殊性,不允许意气用事罢了。” 他说到此,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我还是那句话,无论到了什么时候,无论犯罪嫌疑人多么值得同情,我们都要秉公办案,公私绝对不能混为一谈,这是从警的大忌。” “嗯。”我知道他是为了我好。 “至于你说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你让我看过的ct片子,虽然这违反了警队的纪律,却也并非说不过去的事情。况且只要我们不说,谁知道悬了八年的案子被破了,你说是不是?” “剑哥,你这思想很危险啊。”气氛缓和之后,我也打趣了一声。 “所以说,这就是你我的区别。” “什么意思?”我又有些不懂了。 “我可以在权利范围之内做出通融,我也可以因为一时冲动违反纪律,可我一定会将错误把持在可控的范围之内。我是给了他们独处的时间,但同时我也找来了一名同事监视他们。” 他说完,一脚油门车就窜了出去,车里只有那句嘲笑我的话还在迴荡着:“你啊,还是太嫩了。” 第九十一章 进专案组 悬了八年的案子水落石出,李秋娥一家也将会得到最为宽容的照顾和安置,这让我心里悬着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心情较之启程来中南市的之前,也是舒缓了不少。 “苏沫,谢谢你。” 这声感谢是发自我肺腑的,不管苏沫是出于什么原因来到的中南市,有一点都是不可争辩的事实,她让我介入到这起案件当中,都是违反纪律的。 条令条例当中有个明确的规定,当从警人员状态不佳被勒令强制休假的时候,是不允许参与到任何刑事案件当中的,苏沫作为刑侦队长自然是清楚的。可就是在明知道可能背负处分的情况下,她还是毫不犹豫地将我拉了进来,自然是希望帮助我尽快走出阴影,这份儿情我必须记在心里。 “你我之间还说什么谢谢,真是傻到家了。” 苏沫瞪了我一眼,双颊有了一些红晕,那股妩媚让我呆在了当场,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车里的氛围顿时也是有了一些暧昧。 “要说谢啊,还得是我说,如果没有你们两个帮忙,这起案件也没有办法侦破,至少仅仅凭藉痕迹学那点儿东西,是没有办法撬开李秋娥那张嘴的。”或许是感受到了异常,李剑打破沉默的同时也转移了话题,只不过从后视镜看向我们两人的目光里面,多了一些醒目的玩味。 不过他说的话倒是在理,现在细细回想起来,这起案子的确是我们三人齐心协力破获的,各自都发挥出了最擅长的东西,配合的相当默契。 第260页 刑事案件的侦破,本身就是需要不同部门多线作战的,可毕竟各部门担负的职责不同,甚至于办案人员的能力都是良莠不齐的,如此的配合我也是第一次真正参与。而这也是让我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感慨:“剑哥,如果你在我们局就好了,咱们三个联手,怕是没有什么案子是破不了的。” “你也这样想?”李剑回了我一句。 “难道不是吗?”我又丢给了他。 “你真的想咱们三个联手?”他又问我。 “如果可以,为什么不呢?”我差不多摸清楚他这个人了,有事儿没事儿就是喜欢卖关子。 “既然你有这样的想法,那我就成全你。”李剑说完之后,勐地打了一下方向盘,车子改变了原来行驶的路线,直接朝着不远处的警局飞驰了过去。 “苏沫,怎么回事儿?”刚才的话的确是我心中所想,可我没有料到李剑直接就把我套了进去,联想到苏沫飞机上说的那些话,我顿时明白了什么。 这一切,该不会是设计好的吧? “你已经猜到了,还要问我吗?”苏沫没好气儿的回了我一句。 “你的意思是说,你来到这里是协助破案的?” “是的。” 苏沫点点头:“中南市前几天发生了一起十分棘手的谋杀案,所以他们向公安部的刑侦局申请借调一些人过来,这就是我过来的真正原因。” “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是刑侦局白局长钦点的?”果然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算是吧。” 对于此,苏沫同样没有否认,再次点头之后眨了眨眼睛:“不过钦点的可不是我一个人,还有你。” “我?” 诧异了一下,我赶紧追问着:“马磊和徐睿死了以后,我是什么样的工作状态你也看到了,我相信白局长也应该清楚,为什么还要我介入呢?” “因为你的能力。” 苏沫侧过身子,盯着我的眼睛说道:“疯子,每个人在成长的过程当中都会遭受打击,可我们既然穿上了这身警服,就要牢记自己的使命和责任。无论承受或者背负了什么,都绝对不能成为消极沉沦的藉口,而是要努力从阴影和困境之中走出来,我们都相信你能做得到,事实不也证明了吗?” “也就是说,李秋娥杀人案是你们故意安排的,一来是帮助我恢復信心,二来就是看看我能不能战胜自己,从而决定是不是让我参与进来?” “完全正确。” 回答我的不是苏沫而是李剑,这个时候他已经把车开到了中南市的警局的里面,示意我们下车的同时说道:“疯子,我还是那句话,不久前那起案子的卷宗我看过,你做的十分出色。虽然你的职务是法医,却并不能就此否定你在刑侦方面的能力和天赋,尤其是你的案情回溯能力,是很多人都不具备的。” “这次让你们协助调查的案子是什么我就不多说了,上去之后你自然会明白的,我想告诉你的是,经过在李秋娥家发生的事情以后,你应该是成熟了,更应该清楚自己该做什么。” 李剑和苏沫此时都目光灼灼的望着我,两双眼睛里面闪烁的东西我很清楚,他们都希望我能加入,希望我们再度携手,一起破获棘手的谋杀案。 “既然你们这么抬举我,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吧,剑哥,带路。” “我揍你个臭小子,还给我摆上谱儿了是吧?”李剑说着,朝我屁股踹了一脚。 “你们俩正经点儿,好多人看着呢,打打闹闹的像什么样子?”苏沫嗔怪着。 如果是在我们局,我不仅不会就此收手,还会反过来揶揄苏沫两句,但这里毕竟是中南市的公安局,必须要注意自己的形象,于是我只能作罢。 跟随李剑穿过大厅之后,我们来到了位于三楼的会议室,推开门看到里面坐着三个人,警衔都相当之大,大到我这辈子可能永远无法企及的地步。 正中间的那个人是国字脸,皮肤黑的跟炭一样,仅仅是对视了一眼,就让我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就是中南市警局的一把手了。相较于他的严肃,左手处坐着的那个人要显得亲和的多,胖胖的身体和脸蛋儿配着白皙红润的皮肤,如果换上一身袈裟,活生生就是一尊弥勒佛。至于右手处的那个人,则更加的奇怪,他的年岁在三人之中最大,倍显老态的同时身体也透出一股虚弱感,就像是长期被病痛折磨着一样。 “马局,人我接来了。”李剑敬礼的同时打破了沉默。 “都坐下说吧。”马局摆摆手示意了一下。 趁着我跟苏沫坐下的功夫,李剑给我们做了简单的介绍,正中间的是中南市公安局一把手马向阳,弥勒佛一样的是主抓刑侦的副局长朱华,右侧的老头儿是来督办案件的杨树峰副厅长。 “苏沫,还认识爷爷吗?” 听了李剑的话之后,我原本是想起来敬礼打个招唿的,想不到还没有开口,就被杨副厅长抢了先,略有浑浊的目光望着苏沫,里面满是慈和。 “杨爷爷,小沫怎么敢忘了您呢?” 苏沫带着几分撒娇之意说道:“来之前爷爷还特意叮嘱我去家里看看您,并且让我捎来了几瓶地地道道的高粱酒,会议结束我就给您拿过来。” 第261页 “哈哈哈哈,你和那老东西没把我忘了就行,酒的事儿不着急,等这起案子破了以后,我就跟你们回中南市,去找你爷爷痛饮三百杯。几瓶酒就想把我打发了,门儿都没有。”杨副厅长看起来也是个好酒之人。 “那感情好,爷爷一定会高兴坏的。” 苏沫嘴巴甜甜的回了一句之后,又依次跟马向阳和朱华打了招唿,这个时候我才明白,原来他们都曾经跟我师父共过事,而且提到我师父的时候都备是尊敬和推崇。 “你就是许峰?” “是的马局。” “年纪轻轻却气质沉稳,很有当年苏老的风采啊。怪不得当初我向他老人家徵求借调的人员名单时,他极力给我推荐了你。”马向阳不露声色的夸了我一句。 “马局,您谬赞了,我怎么敢跟师傅比?”这不是我的自谦,而是跟师傅相提并论,我真的有些汗颜,他老人家德高望重,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他有什么了不起的,怎么就不能比了,要我说你比他当年可沉稳多了。你们法医讲究的就是一个稳字,单从这方面来说,我有理由相信你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杨副厅长接了一句。 “我……”这话说的我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好了。” 就在这个时候,马向阳适时站了出来,跟杨树峰用眼神做过简单的交流之后说道:“寒暄就到此为止,咱们先说公事,叙旧的话等案子破了去庆功会上说。” 说完,他朝着李剑点了点头:“可以开始了。” “是!” 李剑从座位上站起来,二话不说直接过去打开了电脑,紧接着幕布上就出现了一个漂亮女孩儿的照片,看起来有十二三岁的样子,应该在读初中。 “半个月前,受害人蒋薇放学回家失踪,家属报警之后辖区派出所派出警力进行了寻找,五天前在一座废弃的化工厂内找到了她,当时已经死亡。” 说到这里的时候,李剑对照片进行了切换,当那个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女孩儿消失之后,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具庞大的巨人观。 第九十二章 巨人观说 巨人观,一种尸体现象。人死后,由于生命过程的终止,使得那些在生活状态时就寄生在人体内的腐败细菌,失去了人体免疫系统的控制而疯狂地滋长繁殖起来。这些数量惊人的腐败细菌可以产生出大量污绿色的腐败气体。这些腐败气体充盈在人体内,使得人体就像充了气的人形气球一样全身膨胀。 形成巨人观的为高度腐败的尸体,由于其全身软组织充满腐败气体,颜面肿大、眼球突出、嘴唇变大且外翻、舌尖伸出、胸腹隆起、腹壁紧胀、四肢增粗、阴、囊膨大呈球形、皮肤呈污绿色、腐败静脉网多见,皮下组织和肌肉呈气肿状,有的手和足的皮肤可呈手套和袜状脱落,整个尸体肿胀膨大成巨人,难以辨认其生前容貌。 正如此时幕布上面呈现出来的蒋薇一样,早已经是面目全非了,庞大的身躯横躺在地上,腹部因为尸爆流淌出来的器官以及排泄物看着就令人作呕。 巨人观我见过不少,甚至曾经解剖过这样的尸体,按理说早就习以为常了才是,可在这个时候却忍不住的哆嗦了一下,思来想去我明白了是前后两张照片反差太大对我造成了冲击。况且这名叫蒋薇的受害人还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尚未绽放就已经枯萎,换做谁怕是都难以无动于衷。 然而当我深吸口气将心情平復下来的时候,却发觉这幅照片有些不对劲儿,可这仅仅是一种感觉,我并不能立刻将不正常的地方给挖掘出来。 “疯子,时间能对上吗?”就在我皱着眉头思索的时候,旁边的苏沫轻轻碰了我一下,毕竟她不是法医,所以关于这方面的问题必须问我。 “等等,你说什么?”她的话,让我那种感觉更加的强烈了。 “我说受害人的死亡时间,跟巨人观的出现能不能对上?”苏沫又重复了一遍。 “我明白了。” 苏沫的话就像是当头一棒,顿时让我明白了问题的关键,我说怎么觉得不对劲儿呢,原来问题出在了这里,所以赶紧示意李剑将刚刚画面切换回去。 “许峰,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刚才我的声音可不小,马向阳顿时就警觉了起来。 “马局,这具尸体法医有没有做过尸检?” “这是尸检报告,你看看有不妥的地方吗?” 接过马向阳递过来的尸检报告,我直接翻到了填写受害人死亡时间的那一栏,仅仅是瞄了两眼就让我打了一个激灵,果不其然让我给猜中了。 “许峰,到底怎么回事儿?”杨副厅长忍不住了。 “尸检报告有问题,而且有大问题。”这个时候我可不敢有丝毫的隐瞒。 “究竟是什么问题,赶紧说。”朱华也催促着我。 “时间。” 我将尸检报告翻开,望着他们说道:“尸检报告上面说蒋薇的死亡时间就是失踪的那一天,换句话说当你们发现尸体的时候,她已经死亡了十天的时间对不对?” “对!”众人异口同声。 “如此一来,这份儿尸检报告就有问题了,我可以很负责任的说,受害人尸体在被发现的时候,死亡时间绝对没有十天,甚至连五天都没有。”我说出了自己的结论。 第262页 “这怎么可能?” 朱华起身走到幕布的前面,指着蒋薇尸爆的腹部说道:“虽然我不是法医,但也知道巨人观出现的时间,春秋季节于死后3~7天,夏季于死后2~3天,冬季于死后15~30天。现在的时节是初秋,我们折中一下巨人观在死亡五天之后出现,但刚刚出现是不会产生尸爆的,所以尸检报告上面说发现受害人尸体的时候已经死亡了十天是能够说通的。况且高度腐败的尸体勘检起来是有一定难度的,时间出现一些误差也是正常的。” “朱局,你所说的这些,根本就不成立。”现在这个时候,我可不会顾及他的面子,所以直接做出了反驳,实话实说是法医的一贯行事准则。 “哪里不成立,你说说看。”朱华并没有半分恼怒,而是做出了虚心求教的样子。 他的表现,倒是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过话说回来都是为了案子,于是我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说道:“您刚才说的巨人观出现时间是正确的,可是您太过于看重所谓的时节了。时节是对于巨人观出现的笼统定义,依我看与其用春夏秋冬来区分,倒不如改成环境和温度更为的准确。” “巨人观出现的早晚,其实最关键的因素就在于尸体所处的环境温度。就拿现在来说,从节气上来讲已经进入了秋天,可这温度较之盛夏并没有低多少,因此我们不能用秋天去判断巨人观出现的时间。按照现在的温度,巨人观在人死的两天后就会出现,最晚也绝不会超过三天。” 话说到此,我见众人都保持着沉默,于是继续了下去:“下面我们说说尸爆,这种现象通常会在巨人观出现的后期,也就是尸体膨胀到最大程度的时候。可是你们看死者的身躯,虽然出现了膨胀,但绝对没有到尸爆的地步,所以我断定蒋薇的死亡时间并没有尸检报告上说的这么长。” “而且你们可以仔细看看死者的嘴巴和肛、门处,如果巨人观真到了尸爆的地步,那么受害人的胃里食物甚至粪便都会从口鼻之中挤压出来。肠子也会从肛、门处排挤出来,就连肛、门本身都会从死者的身体上面脱落,可在这张照片上面,那些东西都是从腹部涌出来的,这本身就是不正常的。” “根据你的经验,受害人的死亡时间应该是在什么时候?”在场的只有我一个法医,加之我又说的头头是道的,所以杨副厅长选择了相信我。 “我不知道。” “不知道?” 杨副厅长错愕了一下,皱着眉说道:“许峰,你是一名法医,既然你说尸检报告的死亡时间不准确,那就应该拿出你的结论才对,为什么说不知道呢?” “因为我没有检查过尸体。”在没有检查过尸体之前,我是绝对不会乱说的。 “老马,你看这该怎么办?”杨副厅长将难题扔了出去。 马向阳揉揉太阳穴,对我说道:“许峰,照片你也看见了,当我们发现死者的时候,尸体已经高度腐败了。所以法医在连夜做出尸检报告之后,我们就遵从家属的意愿送去火化了。这个时候你跟我要尸体,我还真是拿不出来,你再好好想想,看看还有没有另外的路可以走?” “那就去案发现场吧!” “疯子,案发现场又没有尸体,你去那里做什么?”李剑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当然是确定受害人的死亡时间。” 我拿过桌子上面的资料一边翻找着案发地点,一边解释道:“案发现场虽然不存在尸体,不过巨人观尸爆之后还是会遗留一些残留物的。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废弃的化工厂里面不会有野猫野狗出现,如果真有那东西把残留物吞食干净的话,可就真的是无路可走了。” 我的话说完,众人都没有接,他们每个人都面色凝重的望着我,所以我只好笑笑:“我就是这么随口一说,对了,发现死者尸体地方是第一现场吗?” “应该是吧?”朱华模稜两可。 “朱局,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到现在都没有确定化工厂是不是案发的第一现场吗?”如果真的被我不幸言重了,那这起案子可就真他娘的难办了。 “我来说吧。”李剑把我的话接了过去:“疯子,上楼之前我就跟你说过,这是一起十分棘手的案子,不光在于出现了巨人观,更头疼的是我们现在还无法确定化工厂是不是案发的第一现场。” “……” 他的话让我陷入了无语,我发现自己还真的是乌鸦嘴,但也只能是故作轻松的说道:“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只能迎难而上了,咱们现在就去现场。” “好。”李剑点头。 “我也去。”苏沫也站了起来。 “你就不要去了,有这个功夫倒不如根据掌握的情况尝试一下心理画像,看看能不能将犯罪嫌疑人锁定在一个大致的范围之内,我们两个去就行了。”说完,我就跟李剑走出了会议室。 “从这里开车过去要多久?” “你想要多久?”李剑斜眼看着我。 “越快越好。” “如你所愿。” 哇…… 第263页 车子停在化工厂门口的第一时间,我就打开车门跳了下来,随后扶着墙开始了剧烈的呕吐,根据这一路飙车般的表现,我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李剑——牲口。 “怎么样,没事儿吧?” “下次,我绝对不会再坐你的车,如果非要坐,那也得是我来开。”咕咚咕咚灌下半瓶子矿泉水,我率先推开门朝着里面走了进去。 第九十三章 重要线索 在会议室的时候,我曾经对法医的尸检报告提出过质疑。因此在踏入化工厂的瞬间,就观察起了这里的设施以及环境,以求找到支撑我结论的证据。 事实证明我的判断是对的,无论是通风良好的厂房,还是与外面相差无几的温度,都说明巨人观的出现时间与我所说是相契合的。蒋薇遇害应该是在中南市警方发现她尸体的两三天前,远不是尸检报告上面所说的十天,而这也就意味着化工厂很有可能并不是案发的第一现场。 “疯子,你过来,这里就是发现受害人尸体的位置。”我们来此的目的很明确,所以李剑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直接走到了痕迹固定线那里。 “现场倒是被你们清理的挺干净?” 这本身是一座废弃的化工厂,加上地处偏僻,所以一切还保留着警方清理过后的样子。可他们打扫的未免太过精细了一些,几乎什么都没有留下。 “你又不是第一天当警察,案发现场的清理程序你很清楚,就不要说风凉话了,仔细搜寻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有价值的线索。”李剑说着已经开始了细緻的查找。 他在痕迹固定线里面一寸一寸的翻着,我却将目光望向了痕迹固定线的外围,这倒不是我想要另闢蹊径,而是我记得照片中蒋薇的尸体曾经发生过尸爆。巨人观发生尸爆的情况并不少,但这通常都有两个前提,一是巨人观出现之后被外力撞击过,第二就是自然膨胀到了极致,可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造成的尸爆,势必都会造成喷溅。 案发现场的勘检报告中,并没有记载有他人来过的痕迹,所以就可以暂时排除第一种可能。可这样来说的话,就又有解释不通的地方了? 以我的经验,根据照片中受害人的四肢膨胀程度来判断,巨人观远远没有到自爆的地步,那为什么尸体的腹部会炸开,内脏以及排泄物会喷涌出来呢? 只有一个答案,死者的腹部有伤口。而且,伤口正处于刚刚癒合的阶段。 癒合阶段的伤口,既能封闭住死者的腹腔,同时也会成为巨人观自爆的引子,当尸体因为高度腐败出现膨胀之后,脆弱的伤口处就会崩裂,造成我们在照片中看到的样子。 想明白了这点以后,我赶紧提醒了一下李剑,让他将注意力集中到痕迹固定线的外面,如果现场真的有线索残留,也绝对不是在固定线的里面。 不同情况的尸爆会造成远近不一的喷溅效果,蒋薇的尸体并非巨人观膨胀到极致以后发生的尸爆,所以覆盖的范围最多也就是一两米的距离。 然而当我们仔仔细细的搜寻了半天之后,却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我在皱起眉头的同时,旁边的李剑也提出了质疑:“疯子,你的推断到底正确不正确?” “正确不正确的另说,我们扩展一下思维以及搜索范围总是没有错的,难不成你还真将希望寄托在了尸体固定线里面,检验科那帮人毛都不会给你留下一根。” “话是没错,可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继续找呗?” 我这样说着,但却没有立刻展开后续的查找,而是站在原地望着痕迹固定线思索了起来,既然是尸爆那就势必会有喷溅物的存在,可为什么现场什么都没有呢? “难道是……” 一个念头划过脑海的时候,我仔细的回忆起了看过的照片,而这也是让我想起了之前忽略的一个细节,那就是受害人的尸体姿势。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受害人身体的是有些异常的,腹部两侧的高低似乎是有所不同的,换言之在巨人观尸爆之前,蒋薇的身体很有可能是侧着的。 这究竟蒋薇遇害之后自然倒地形成的,还是说犯罪嫌疑人的故意为之呢? 心中泛着这样的疑问,我也尝试修復起了案发时的景象,蒋薇的尸体就躺在不远处的痕迹固定线里面,她背对着我,面相了一两米之外的污水池。 “原来是这样?” 看到水池的瞬间,我冷不丁打了一个哆嗦,直接冲着李剑喊道:“剑哥,你不要在搜索那里了,去水池的边上,看看是不是能有什么发现?” 李剑显然不知道我为什么要他这样做,顿时就愣了一下,但最终还是照办了,三步并两步的走到了污水池的旁边,随后俯下身子仔细的检查了起来。 “左面一点,看看有什么发现?”这就是我没有动的原因,因为我在根据照片中蒋薇躺着的角度,去推测巨人观尸爆时候的喷溅物的走向。 “疯子,快过来,看看这是什么?”我的话落下不久,对面就传来了李剑的叫声,手舞足蹈的看着很是着急,显然是在那里发现了什么。 “剑哥,找到什么了?” “你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第264页 顺着李剑手指的方向看去,在水池当中我看到了一些废弃的桌椅板凳,由于那些东西都是灰白色的,所以很容易看清楚上面吸附着的东西。那些东西看起来就像是一根根头髮,两端粘连着一些绿豆大小的紫褐色物体,或许是暴露在这里时间太长的缘故,看起来已经是有了风干的迹象。 “剑哥,拉着我,我要下去。” “疯子,你要干什么?”池子里面都是污水,而且究竟有多深我们谁都不清楚,看我这样冒失失的想要下去,李剑喊着的同时就要把我拉回来。 “剑哥,这就是我们要找的东西,拉紧了。” 回应他的时候,我的左脚已经是落在了椅子上面,或许是因为下面悬空,也或许是因为经过长时间的浸泡桌椅都有了一些腐烂,总之轰隆一声就开始了下陷。 “疯子,这样拽着不行,你先上来,我们再想别的办法。”突然的塌陷导致了我身体的下沉,这让毫无防备的李剑叫苦不迭,身体直接趴在了水池边上。 “剑哥,放手。” “不放。” “再不放线索就断了,快放手。”眼看着头髮一样的东西就要坠入到水池当里面,我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挣脱掉李剑的手,朝着下面跳了去。 刺啦…… 衣服被划开的声音响起时,我的右胳膊也是传来了钻心的疼痛,不过这会儿可顾不了那么多,一把抓住那个椅子腿,直接扔了上去:“剑哥,接住。” 李剑有没有接住我不知道,因为此时我已经完全浸泡到污水池里面了,眼前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这对于旱鸭子的我来说简直就是世界末日。万幸的是李剑反应足够了快,我沉入水中没有一会儿,他便直接跳了下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将我给拖出了水面,随后两人才狼狈的爬上来。 “疯子,你他娘的真不要命了?”浑身湿漉漉的李剑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我知道你不会袖手旁观的。”吐出口中的脏水,我回了他一句。 “你小子别嘴硬,欠我一条命知道吗?” “结案之后还你一顿酒行吧?” “成交!” 我们两个搀扶着从地上爬起来之后,李剑指着不远处的椅子腿说道:“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值得你这么拼命?” “回去你就知道了,走吧。”说着,我拿起椅子腿就朝外面走了去。 …… “你们这是去干什么了,怎么弄的这么狼狈?”当我和李剑急匆匆冲进会议室之后,还在开会研究案情的马向阳他们顿时就惊呆了。 “马局,出了点儿小意外。”李剑有些尴尬。 “疯子,你没事儿吧?”苏沫捏着鼻子问我。 “没事儿。”说着,我晃了晃手中的椅子腿。 “这是什么东西?” “线索!” 回了她一句之后,我赶紧做起了汇报:“杨副厅长,马局,朱局,这是我们在案发现场发现的,上面有着重要线索,能够对案情做出巨大的推进。” “哦,你说说看。”听到有线索,他们也顾不得嫌弃我身上的脏污了,纷纷打起了精神。 “之前,我们有着一个争议,就是受害人蒋薇的死亡时间。法医的尸检报告给出的是受害人失踪的那天,而我的结论是发现尸体时的两三天前,现在证明我是正确的。” “怎么证明你是正确的,就凭你手里的椅子腿?” 我的话刚刚说完,就有人提出了质疑,这时候我才发现会议室里面多了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他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显得有些斯文。 “许峰,这是局里的主检法医张涛。”朱华提醒了我一句。 “张法医,你好。” “客套话略过,我们先说说案子,你凭什么说我的尸检报告是错误的,又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你是对的?” 张涛气急败坏的质问我能理解,毕竟我在推翻他的尸检报告,不过透过这份儿气量,我也明白了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所以也就没有必要那么客气了。 “我既然敢这样说,那就有着支撑结果的论据,现在我就告诉你这份儿尸检报告为什么是错误的。” 第九十四章 奇怪伤口 我的话中充斥着明显的火药味儿,杨副厅长等人不可能听不出来,不过他们谁都没有开口,而是就那么静静的望着我和张涛,坐山观虎斗。 他们的反应是我预料之中的事情,毕竟我是借调过来的过江龙,而张涛则是地头蛇,这时候偏袒哪一方都是不妥的,倒不如来个帮理不帮亲。这种态度正是我所希望看到的,既然彼此有着巨大分歧,那就用实力来说话,用事实结果来证明,受害人蒋薇的死亡时间到底是什么时候? “张法医,巨人观的形成原因以及时间就没有必要说了,你既然是法医不可能对此不了解。我现在想问的是,你的尸检报告当中,是根据什么核定受害人死亡这么长时间的?” “很简单,尸爆。” 张涛不假思索的说道:“你之前在会议室说过的那些话,局领导已经通报给了我。我承认巨人观的形成仅仅根据时节下结论有失偏颇,你所说的环境、温度等因素也的确在理。其实我在做尸检的时候,不是没有考量过这个问题,但我思来想去还是将受害人的死亡时间定在了失踪的当天。因为按照你所说的时间,在这样的天气的确会形成巨人观,但绝对不会发生尸爆,尸爆是巨人观膨胀到极致才会产生的现象,这就是我的根据。” 第265页 “张法医,你所说的是正常情况下,倘若情况不正常呢?”果不其然让我给猜中了,张涛的尸检报告完全就是只考量了尸爆因素,其他的则完全没有顾及。 “比如呢?” “比如,尸体在形成巨人观的过程中被外力撞击过。毕竟你刚才说了,尸爆只有在巨人观膨胀到极致时才会产生。可你看看受害人的四肢,分明就是巨人观才出现不久的症状,如果说腹部已经到了要爆开的地步,那么四肢绝对会肿胀的不成样子,根本不会是照片中看到的一样。” “绝不会是外力撞击造成的。” 这一点,张涛倒是说对了,不过给出的理由很是牵强:“案发现场的勘检是非常仔细的,除了我们法医之外,还会有物证科、检验科以及痕迹方面的专家。如果真的是外力撞击造成的,就算尸体高度腐败法医初步尸检判定不出来,那么其他协同勘检的同事,也能发现蛛丝马迹。可事实是所有勘检过的同事,都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线索,所以你说的那些根本就不成立。而且我现在就能告诉你,发现尸体的地方就是第一案发现场。” “荒唐。” 盲目的下定论,是刑侦勘检工作的大忌,张涛看起来怎么也三十多岁的人了,也就意味着他从事法医工作至少五年以上的时间了,可现在居然说出了如此不负责任的话。 “许峰,有话好好说,不要闹情绪。”杨副厅长适时压住了不好的苗头。 “是。” 深吸口气,等到情绪平復了一些之后,我才对着张涛说道:“张法医,我们法医的所有工作都是为了刑事案件本身服务的,而刑事案件的定性以及侦破,往往都是需要反覆谨慎推敲的。就拿现在的这起案件来说,无论你所说的最终是不是正确,在存有疑点的情况下,都不能妄下定论。” “因为在一切线索全无的时候,在所有同事都将希望寄托在法医尸检报告上面的时候,我们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对案情走向起到牵引作用。仅从这一点来说,无论你做了多久的法医,都是不合格的。你到现在都没有弄清楚刑侦本身需要多么严谨,法医又需要怎么样缜密的工作态度和精神。” “你住口。” 当着省厅和局领导被我一顿说教,张涛的脸上自然是挂不住的,冷眼望着我说道:“你可以质疑我的尸检报告,但绝对不能诋毁我的工作态度。” “好了,就此打住。” 眼看着我们两人要吵起来了,马向阳赶紧做出了制止:“张涛,你消消气,许峰是对事不对人。还有许峰,身为同僚没有必要这么针锋相对的,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张涛自从进入警局以来,工作态度没有任何的问题。这起案件侦破之前,你们难免要一起共事,和气一点不好吗?” “对不起马局,是我太激动了。” 或许我还陷在马磊和徐睿的案子中没有走出来,从而导致了情绪的失控,当冷静下来之后我也有几分的懊恼。马向阳说得对,我根本就不了解张涛这个人,凭什么质疑人家的职业操守。 “张法医,刚才是我唐突了,请您见谅。” “没事儿,不都是为了案子吗?” 看来之前我看走眼了,这个张涛的心胸倒还挺大度的,他摆摆手之后直接转移了话题:“许法医,我们还是回到案子本身吧,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好。” 小小的风波之后,让我对张涛有了进一步的认识,所以说话也不再是之前盛气凌人的口气,而是换上了一副探讨的口吻:“张法医,尸爆可以成为尸检报告的一个重要参考因素,但我们不能仅凭藉这一点就下定论。受害人的确是出现了巨人观,可为什么腹部出现了尸爆,四肢却停留在巨人观出现不久的阶段呢?” “这其实也是困扰我的地方,你的看法是什么?”张涛显然也放下了对我的成见,虚心的求教起来。 “伤口。” 我盯着他的眼睛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受害人的尸体之所以出现尸爆,是因为腹部的伤口造成的?” “那不可能,如果是由外向内通透的伤口,巨人观形成的最初,气体就会涌现出来,不会产生尸爆的现象。” “那如果是缝合过的伤口呢?”我继续引导着他。 “那也不可能,因为缝合过后的伤口,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比其他的地方更加牢固。就像人的骨头折断过一样,其坚硬度要比没受过伤的更强。” “那你有没有想过另外一种可能,受害人腹部的确有着伤口,而且是没有彻底癒合的伤口。既能将封住早就巨人观现象的腐败气体,又能够在巨人观达到一定程度崩裂?” “……” 当我这句话说完之后,张涛便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他的脸色不断变化着,最终停留在了苍白上面:“我怎么没有想到,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呢?” “张法医,你没事儿吧?”他的反应,在我的预料当中。 “许法医,我没事儿,你快说说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我在看到现场照片的时候,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儿,所以提出了去案发现场复查。根据受害人尸体左右腹部的高低差别,我想到了巨人观尸爆之前受害人侧躺着的。这种情况下如果产生尸爆,那么喷溅物一定会留下清晰的痕迹,然而照片上面却没有显示出这一点,最终我查到原因是那个污水池。” 第266页 说着,我示意李剑将电脑打开,指着幕布继续道:“大家看,这是一个污水池,因为常年的荒废以及小动物失足淹死,所以上面飘着一层油腻,这样的情况下就算是巨人观尸爆有喷溅物坠入其中,也不会引起我们的警觉。庆幸的是水池之中有着一些废弃的桌椅,从而遗留下了一些线索。” 将那根椅子腿让众人一一过目之后,我才说出了自己的结论:“这些看起来像是髮丝一样的东西,就是缝合伤口的线,两端粘连的就是皮肉组织,这么多天过去已经有了风干的迹象,而这就是我为什么说受害人没有死亡那么久的原因。凭藉这东西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受害人的腹部爆开了,身体的其他部分以及四肢还停留在巨人观形成的初期阶段,没有彻底癒合的伤口能够将腐败之气封存在体内,却无法支撑的太久。” “许法医,你先等一下。” 张涛听到这里的时候,又提出了他的质疑:“你说的这种情况的确是我没有考量过的,可有一点我想不通,通常对伤口进行缝合的时候,都是一根线从头走到尾的,为什么你让我们看的是一根一根的?” “这个不难解释,因为从头走到尾的线,会将伤口缝合的更加紧密,会让伤口癒合的速度加快,显然犯罪嫌疑人不想这样,所以用单根的线对伤口做了缝合。换句话说,犯罪嫌疑人希望尸爆在巨人观的初期就产生。” “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张涛继续问着。 “我现在还不清楚。” 其实这也是我想不通的一点,犯罪嫌疑人故意做手脚让尸体在巨人观形成的初期爆掉,应该不是出于混淆受害人死亡时间的目的,毕竟只要心思够缜密,很容易发现这一点。 那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第九十五章 抽丝剥茧 这世间没有什么事情是无缘无故出现的,表象的背后往往都隐藏着因果。 受害人腹部伤口的缝合有悖常理,搁置到任何细节都要反覆求索的刑事案件侦破当中,足以引起巨大的重视,所以众人一时间都陷入了沉思。 “犯罪嫌疑人这样做的目的,绝非是无的放矢,证明一定有着特殊的用意,究竟是什么呢?”杨副厅长在那里嘀咕着。 “会不会是想要隐藏什么?”苏沫接了一句。 “等等,你说什么?”她的话,给了我一些模煳不清的提醒。 “我说犯罪嫌疑人故弄玄虚,是不是为了隐瞒什么?”苏沫重复了一遍。 “聪明。” 我朝着苏沫竖了竖大拇指,带着难以抑制的振奋问道:“张法医,你们有没有对尸体进行过深度的解剖,导致受害人真正死亡的原因是什么?” “深度尸检我们做了,受害人的颈骨有着抻裂痕迹,所以即便因为巨人观的形成无法鑑别受害人的皮肤组织,我们也可以确定是被活活勒死的。” “勒死的?”我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儿。 “的确是勒死的,不过根据抻裂痕来判断,也像是吊死的。” “张涛,法医的工作讲求的是求真,不要说这种模稜两可的话,到底是勒死的还是吊死的?”这个时候朱华有些忍不住了,责备了一声。 “朱局,由于受害人尸体腐败的十分严重,因此给我们尸检工作带来了极大的困难,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勒死和吊死都是成立的。假设犯罪嫌疑人将受害人弄到在地,从身后用绳子勒住脖子向后上方用力,也是能够对颈骨造成抻裂的,造成的伤痕跟吊死的也是极其的相似。” 张涛说的这一点我是贊同的,巨人观形成以后,想要从皮肤表面寻找尸检线索或者依据是相当困难的,仅仅从抻裂的颈骨很难把吊死和勒死鑑别清楚。 “不管受害人是被勒死的还是吊死的,只要是以这种痛苦方式被结束的生命,势必会产生剧烈地反抗,那么案发现场多少都会留下挣扎的痕迹。可事实上,废弃的化工厂并没有这些东西,这也是我坚持认为那里并非第一案发现场的原因。结合受害人颈骨的抻裂,我或许明白了那里发生过的事情。” “说说看。”杨副厅长催促着我。 “我认为那里并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受害人之所以出现在那里是因为抛尸。” “抛尸?” 马向阳愣了一下:“我们不是没有这样想过,但从现场的反覆勘检结果来看,这种可能几乎为零,因为我们没有发现任何人或者车辆进入过的痕迹。” “马局,抛尸,不一定非要从门口进去的。”我提醒着他。 “你究竟想说什么?”马向阳还是没有转过弯儿来。 “是这样的马局,单从片面的角度去看,的确没有抛尸的可能,可若结合法医的尸检报告就有问题了。受害人的颈骨有抻裂的痕迹,除却前面说的勒死或者吊死的两种可能之外,还有另外一种。那就是犯罪嫌疑人将受害人杀死之后,用绳子套住了她的脖颈,从房顶上面放了下来。” “嘶……” 听到我这样说,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朱华更是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杨副厅长,马局,我现在就带人去化工厂勘察一下房顶,看看是不是能发现什么线索。” 第267页 “朱局,我跟你一起去。”李剑主修的是刑侦痕迹学,自然是要跟去的。 “一旦有情况,立刻做出汇报。”杨副厅长点点头。 “是。” 两人急匆匆的走出会议室之后,杨副厅长赞赏的看了我一眼,然后继续了他的提问:“许峰,如果现场的情况真如你推测的一样,那就意味着受害人被抛尸之前就已经死亡了对不对?” “对!”我点点头。 “可这样一来,新的问题就又出现了,受害人真正死亡的原因是什么?” “之前我的陈述中,其实已经说明了这一点。” “你是说受害人腹部的伤口?”杨副厅长思索了一下,恍然大悟。 “是的。” 我看了看苏沫说道:“其实之前我也很困惑,犯罪嫌疑人为什么要故弄玄虚弄出这一切?刚才苏沫的话给了我提醒,他这样做的动机一定是为了隐藏什么?” “你就直说吧,他想要隐藏什么?” “就是那道伤口。” 我不假思索的回道:“无论是将受害人的尸体从房顶放下去,还是说将尸体有着伤口的一侧朝向水池,都是为了将那道伤口隐藏起来。” “越是大费周章的加以遮掩,越是说明隐藏着重要的线索,那道伤口很有可能就是侦破此案的关键点,所以我们无论如何都要搞清楚。”杨副厅长下了死命令。 “张涛,你们曾经做过深度的尸检,伤口那里有没有发现什么?” “没有。” 张涛摇摇头,看了我一眼:“马局,说起来真的是惭愧,如果不是许峰兄弟对案发现场做了复查,找到了缝合伤口的线以及风干过的皮肉组织,我们甚至都没有察觉到受害人的腹部有着伤口。毕竟巨人观的尸爆对尸体破坏是十分严重的,尸检也仅仅是发现了颈骨抻裂的痕迹,并没有其他有价值的东西。” “张法医,你也不必如此自责,尸体已经形成了巨人观,又发生过尸爆,尸检难度可想而知。如果换做我来尸检,八成也会认定受害人是被勒吊而死的。至于发现伤口的事情就更没有必要提及了,有句话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不过是沾了局外人的便宜,你不必如此妄自菲薄。” 同为法医,我很清楚这份儿尸检报告意味着什么,往小了说是尸检做得不够仔细,往大了说那可是一起重大勘检事故。如果局里揪着这点儿不放,别说背负一个处分,就算是扒了张涛身上的警服都不为过。所以这个时候我不能再袖手旁观,必须站出来拉他一把,谁让他的尸检报告是我推翻的呢? “你们不要着急揽责,更不要把我们想的那么不通情理,从警这么多年什么案子我们没有见过。案发不久我就和杨副厅长做过探讨,一致认定这是一起相当棘手的案子,不然也不会向刑侦局白局长求助。我现在给你们吃一颗定心丸,局里不会就这件事追究任何人的责任,现在你们都给我把精力放在案子上,想想犯罪嫌疑人为什么要这样做?”马向阳表明了态度。 有了他的保证,我们悬着的心也都落了地,再一次思索起了犯罪嫌疑人这样做的动机和目的,可始终都没能找到任何有价值或者建设性的思路。 “张法医,我有一点疑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就在这个时候,苏沫打破了沉默。 “苏队,你说。” “我虽然不是法医,但也对尸检的流程有着大致的了解,你们做尸检的时候通常都是由外向内一层层的剖析。巨人观的形成和尸爆致使受害人身体的皮肉组织失去了勘检价值,所以你们重点勘检了骨头,那么在这个过程当中,你们有没有对受害人的内部器官做过检查,有没有什么发现?” “啪。” 在苏沫的话说完,张涛还没有回应的时候,我抬起右手狠狠地拍了一下额头:“我总觉得遗漏了些什么,现在终于弄清楚了,就是苏沫说的这一点。” “内部器官我们不是没有做过勘检,但收穫并不是很大。”张涛说道。 “为什么?”苏沫追问。 “一来是因为尸体出现了高度腐败,所以受害人的内部器官损害的十分严重,我们从中并没有提取到任何决定案情走向的东西。另外就是尸爆的产生导致内部器官悉数破碎,本身的提取工作也变得困难无比,甚至有的器官组织都没有发现,很有可能已经完全液化甚至消融了。” “等等。” 听完张涛的这句话,一直困扰我的那个疑惑逐渐清晰了起来,所以忙不迭的追问道:“张法医,你刚才说有的器官组织根本就没有发现?” “是的。” 张涛指了指照片上受害人尸体爆开的地方说道:“人在死亡之后,内脏器官通常会最早出现腐败这是常识,而往往尸爆处也是腐败最严重的地方。在我们做尸检的时候,并没有提取到受害人的肾脏组织,所以我有理由相信肾脏出现了液化,就像照片中尸体旁边污绿色的液体一样。” “不对,不是这样的。” 我皱着眉呢喃了起来,张涛所说的情况不是没有发生过,但那是在勘检设备落后的时候,尸体一旦出现高度腐败就很难提取到有效的器官组织。可现在的科技水平已经有了长足进步,一般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当然,这也并不能说张涛渎职,因为还有一种情况是我们没有考量在内的。 第268页 受害人,被摘走了肾脏。 第九十六章 完全一致 “什么,被摘走了肾脏?”当我将心中所想说出来之后,这偌大的会议室顿时就炸了锅。 “都安静。” 杨副厅长拍拍桌子,紧紧的盯着我问道:“许峰,你为什么认定受害人的肾脏丢失了,是不是刚才去复查现场的时候发现了什么可疑之处。” “没有。” 我摇摇头:“杨副厅长,马局,这只是我的一个大致推测,也是我根据尸体巨人观形成时间来判断的。如果受害人的死亡时间是尸检报告中所说的十天,那么器官的确会因为高温和细菌的双重作用产生液化,而且很难提取到有效的器官组织。可事实是警方发现受害人尸体的时候,她的死亡时间只有两三天左右,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就算器官因为高度腐败遭受了破坏,也绝对不会糟糕到无法提取的地步,所以我猜测受害人生前被摘掉了肾脏器官。” “许峰,你的推测虽然大胆了一些,也不是没有可能。”马向阳点点头,又问我:“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值得探究的发现和对案情的逻辑推断吗?” “没有。”我摇摇头,随即话锋一转说道:“但有一件事情还需要马局尽快安排人去查证一下,这样就能弄清楚之前的推测正确与否了。” “你说。” “抽干那座污水池的水,毕竟尸爆的喷溅物是落在水池当中的,如果能够找到属于受害人的肾脏组织,那就说明我们之前的探讨的一切都是毫无价值的,也能让我们尽快回到正确的方向。可若是在水池中没有发现肾脏组织,那证明我们这条路走对了,坚持摸排下去总会有收穫的。” “我现在就给李剑打电话,让他安排人去做,张涛你也过去,顺便带上检验科的人,一定要把情况核实清楚。”马向阳立刻做出了安排。 “是。”张涛应声,疾步走出了会议室。 “马局,我们做什么?”苏沫向来都是闲不住的人,这会儿在会议室干坐着,让她饱受折磨。 “休息。” “休息?”苏沫愣了一下。 “你没有听错,就是休息。” 马向阳点点头:“你们舟车劳顿,刚下飞机就马不停蹄的上了案子,不仅协助李剑侦破了八年前的那桩悬案,更是对巨人观的案情做出了重大的推进,本着奖罚分明的原则,我必须要犒劳犒劳你们。更何况你们是我借调过来的,可不敢让你们累着了,不然于公于私我这心里都是过意不去的,更没法跟苏老交差。” “马局,我们既然是您借调过来的,那您就应该知道我和许峰都不是受不得苦的人,所以还是请您给我们分派任务吧?”苏沫说完,气唿唿的将头扭向了一侧。 “怎么,生气了?” 马向阳过去给苏沫倒了一杯水,笑呵呵的说道:“小沫,刚才叔叔只是跟你开个玩笑,我之所以让你们在会议室等着,并不是捨不得用你们,而是现在没有值得你们去完成的任务。案子的进展情况你是清楚的,现在我们要做的只有等,等朱副局长他们将所有情况都做过核实之后再做安排。” “马叔叔,哪有你这样捉弄人的,回去我就跟爷爷告状。” “对,告状。” 案子找到了新的突破口,杨副厅长的心情也好了很多,顺势开起了玩笑:“小沫,回去以后一定要如实跟你爷爷汇报,说你马叔叔是怎么欺负你的,让他给你做主。” “杨爷爷,你也欺负我,不理你们了。”在警局的时候,苏沫一直都是干练飒爽的样子,如现在这般露出小女人态着实罕见,不禁让我呆了一下。 “咳咳……” 在我看的有些发愣的时候,杨副厅长的咳嗽声将我惊醒了过来,扭头看到他正朝我眨巴着眼睛:“许峰,你和小沫的事情老苏都跟我说了,你以后可要好好待她,如果让我知道你欺负了她,我可然饶不了你。” “是,杨副厅长。” “不用这么严肃,弄的好像我这老傢伙欺负你一样,趁着现在空闲,你赶紧去换套衣服去,这一身的味儿快熏死我们了。” “我这就去。” “等等,换完之后直接去食堂,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是。” 我和苏沫借调到中南市警局的事情显然不是什么秘密,所以在进入食堂的瞬间,里面的人便开始了指指点点的议论。加上苏沫长得如此漂亮,很多人甚至跃跃欲试的想过来打招唿。 不过这种骚动在杨副厅长他们进来的一瞬便消匿了下去,毕竟谁也不会吃饱了撑的过来触霉头,尤其是在巨人观案始终没有破获的前提下。 “杨副厅长,朱局他们那边儿有消息了没?”心里记挂着事情的时候,再香的饭菜也如同嚼蜡。 “还没有,先吃饭吧,一有消息他们就会汇报的。”或许是见惯了大风大浪,杨副厅长没有丝毫的着急。 “要不吃完饭我们过去看看吧?”苏沫趁热打铁。 “小沫,不管你把刑警干的多么出色,说到底你都是一个女孩儿,女孩儿就应该有女孩儿的样子,整天冲锋陷阵打打杀杀的像什么?”马向阳瞪了瞪眼。 第269页 “我还不是为了案子吗?”苏沫有些委屈的抱怨着。 “又开始闹情绪了是不是?” 马向阳放下筷子,指了指我说道:“小沫,你跟许峰的事情我们都听说了,现在没有结婚倒还好,成家之后你可要转变转变心态了。工作上进努力是好事儿,不过家庭也是很重要的,你们两个都是警察,将来有了孩子之后势必会有一个人要将重心转移,所以你必须尽快适应自己的角色。” “马叔叔,您也说了一个人将重心转移就行了,为什么非要是我,依我看疯子更适合照顾家庭?”苏沫继续犟着嘴。 “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怎么油盐不进呢?”马向阳气的鼻子都快歪了。 “好了,这么多人看着呢,你们就不能和气点儿?” 杨副厅长站出来做着和事佬:“小沫,向阳也是为了你好,这女人到了什么阶段,就应该适应什么阶段的角色,基于这一点我跟向阳的意见是一致的。不过话说回来,向阳你也不要总是以过来人的口吻教育别人,每个家庭的构建组成都是不同的。从这方面来考量,我同意小沫说的话,仅从性格来看许峰无疑是更能照顾家的人。” “就是。”苏沫噘了噘嘴,不过很快便意识到了这话中的问题,气唿唿的说道:“杨爷爷,您这是明褒暗贬啊,意思是说我不像个女孩儿是不是?” “哈哈哈哈,你自己领会吧。许峰咱们吃饭,尝尝这道菜,很不错的。” 一顿饭就在这种怪异的氛围当中度过了,当我们回到会议室等待了两个多小时以后,去复查现场的朱华他们终于回来了,为了节省时间马向阳直接让食堂把饭送了过来。 “剑哥,情况怎么样,房顶有没有发现犯罪嫌疑人去过的痕迹?”李剑显然是饿坏了,抱着盒饭狼吞虎咽的,可我根本顾不了这么多,只想弄清楚现场跟我推断的是不是符合。 “疯子,这次剑哥我是服气了。” 李剑将饭扒拉完之后,擦擦嘴对我挑了挑大拇指:“我们去到案发现场之后,直接爬上了房顶,由于化工上建于上世纪的七八十年代,所以房顶铺着的是如今已经弃用的瓦片。通过勘检我们发现了很多的瓦片有碎痕,明显是被人踩过的,尤其是天窗口那里,提取到尼龙绳的纤维组织,由此可以断定受害人的确是被抛尸在化工厂的。而且经过初步的对比,基本上能够确定受害人颈骨的抻裂,就是尼龙绳坠尸时候造成的。” “那就是说我们之前的推测是完全正确的,受害人的确是在死亡之后被犯罪嫌疑人抛尸在化工厂的,同时也说明那里并不是案发的第一现场?” “是的。”李剑点点头。 “还有没有其他的发现?”我一直在尝试回溯案情,可线索始终无法做出足够的支撑。 “有,一些馒头渣和骨头渣。” 李剑的这句话让我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有些后怕的揣测到:“剑哥,照这样说的话,犯罪嫌疑人抛尸之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选择了原地等待巨人观的出现?” “很不幸,被你说中了,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解释通现场残留的渣状之物。” “真他娘的变态。”我忍不住的骂了一句,随后继续问道:“张法医那里呢,有没有找到受害人的肾脏组织?” “按照马局的命令,在张涛抵达化工厂的第一时间我们就开始了污水的排放,检验科的同事们对污水池中的所有可疑之物都进行了採样,张涛已经带回去做化验了,只需要对比一下dna组织就能确定有没有属于受害人的肾脏组织。但你也知道dna检测是需要一定时间的,暂时还拿不出结论。” 第九十七章 执念深埋 “许峰,你不要着急,坐下来等着,很快就会有结果了。”案件终于找到了一个突破口,所以马向阳眉头也舒展了很多。 等待总是漫长的,当我再一次沉不住气从椅子上站起来的身后,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转身我看到张涛拿着一份儿报告振奋的沖了进来。 “所有的採样都进行了化验对比,没有发现受害人的肾脏组织。” 唿…… 当看过张涛手里的化验报告,确认在现场没有发现受害人肾脏组织以后,我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坐下之后才发现后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湿了。 “好。” 最高兴的莫过于马向阳了,这么一起棘手的案子找到了突破点,自然让他压力大减,示意张涛赶紧吃饭的同时说道:“通过再一次的勘检,证实了我们之前讨论的一切都是正确的,这也就意味着这起案件终于是打开了突破口,现在我们讨论一下,应该如何展开后续的侦查工作。” “马局,在这之前我倒是有个提议。”李剑说道。 “有什么提议尽管说,只要是合理的,有可行性的就行。” “我的提议,就是让许峰做一下案情的回溯,随后再让小沫分析一下犯罪嫌疑人的心理,看看是不是能够洞悉到犯罪动机,这样可以避免我们在后续工作中走弯路。” “那就开始吧,许峰,你先来。”马向阳开始了点将。 第270页 案情回溯: 犯罪嫌疑人通过我们未查明的手段将蒋薇掳走之后,在当天摘除了她的肾脏,并且对伤口进行了有悖常理的缝合。缝合採用的并非常规一针由头到尾的走法,而是採用了分离性的单独缝合,如此缝合的伤口更容易出现崩裂,当尸体产生高度腐败,体内压力过大的时候,甚至能够达到脱离身体的现象。 犯罪嫌疑人尽全力延续着受害人的生命体徵,他这样做的目的,并不是出于保护受害人,而是为了让缝合的伤口出现生长,从而封闭腹腔,为以后巨人观的尸爆做着准备。当伤口癒合到了犯罪嫌疑人所期望的程度之后,他直接将受害人推向了死亡,出于混淆警方视听以及隐藏摘除受害人肾脏的目的,犯罪嫌疑人选择了抛尸。 抛尸的地点,犯罪嫌疑人是有过细緻考量的,他必须要选择人极少涉足的地方,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巨人观的形成,也是因此他选择了带着干粮蹲守。并且在抛尸的时候对尸体姿势做出了校正,目的就是在尸爆产生的时候,能够让内脏以及排泄物喷溅到充满油腻的废弃污水池当中。 现在的时节是初秋,因为高温未退,所以在受害人死亡的两三天后就出现了巨人观。由于尸体腹部伤口没有完全癒合,就成为了尸爆的炸裂点。如此造成的现场线索少得可怜,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完全可以称之为完美的犯罪,由此可以得出一个结论,犯罪嫌疑人极度的狡猾残忍。 到此,我的案情回溯也就算是完成了,当然最后一句是我个人的分析以及揣测。严格来说加到投影构建当中是不妥当的,但我必须点明这一点,给所有人敲一个警钟。让他们明白在跟什么样的罪犯打交道,以后的侦查工作当中必须打起十二分的注意,否则很有可能因此丢掉性命。 “许峰,你的案情回溯做得很好,接下来我们听听苏沫怎么说?”马向阳示意我坐下的同时,也对着旁边的记录人员交代了一声,务必把我刚才说的话以及接下来苏沫要说得详细记录清楚。 以下,是苏沫根据有限的线索做出的犯罪心理阐述:犯罪嫌疑人选择十二三岁的女孩儿下手,说明本身是一个极度冷血的人,顺着这一点深入的分析揣摩,可以得出一个大胆的结论,犯罪嫌疑人是没有子女的。如果曾享过天伦之乐,那么他在犯罪的时候必然是有所顾忌的,就算是会犯下杀人的罪行,也绝对不会用如此残忍的方式。而通过至今我们都没弄清楚的绑架手段来看,他的心思相当缜密。 犯罪是欲望得不到满足的报復性宣洩,所以通常犯罪嫌疑人在犯案之后,都会诱发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更多罪恶,但是这起案件当中我们没有看到这一点。如今的社会大环境下,十二三岁的女孩儿已经开始了发育,换做一般的犯罪嫌疑人,在受害人毫无抵抗能力的时候,大多数都无法控制原始的本能,对受害人进行性侵。 然而经过反覆的尸检,我们并没有看到受害人遭受性侵过的痕迹,这也就意味着犯罪嫌疑人是自控能力很强的人。同时也对自己的犯罪计划有着十分严格详细的规划,他不允许自己在犯案过程当中横生出任何枝节,因为他很清楚一时冲动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他的自制能力远非一般人可比。 再有就是犯罪手法,无论是抛尸,还是对尸体角度的调整,都说明他是一个十分谨慎的人,或者说这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他希望自己能够制造出一起永远无法侦破的案件。 其次要说的是案发现场的房顶,这也是大家真正需要重视的地方。犯罪嫌疑人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绑架了受害人,并且将摘除肾脏器官、缝合伤口、毫无痕迹的抛尸做的如此精确和细緻,那绝对不应该在房顶留下踩过瓦片的痕迹,更不应该将尼龙绳纤维以及馒头渣之物留下来。 可他偏偏就这样做了,这说明什么? 说明犯罪嫌疑人不光谨慎、残忍、冷血、追求完美,同时也是一个渴望刺激的人,他明明知道那些痕迹会给警方提供有力线索,却还是选择了那样做,充分说明他很享受猫捉老鼠这种游戏的快感。 最后要说的是他带着食物留在房顶的蹲守的事情,这昭示出了犯罪嫌疑人三种心理。第一种是他想确保自己的计划在不受外界因素干扰的情况下顺利进行,毕竟废弃的化工厂时常会有野猫、野狗、老鼠等出现,稍有不慎就会对受害人尸体产生破坏,从而影响到他做出的计划。 第二种是他很享受犯罪带来的成就感,当每一步都跟他所构想的相契合时,他的变态心理会得到极大的满足,所以现实生活中的他,很有可能是个自卑的人。 最后一种是狂妄自大的挑衅,他故意在房顶留下线索,就是想要告诉我们警方,我把线索给你们留下了,能不能抓住我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根据上述情况,我们可以初步总结出犯罪嫌疑人的性格特徵,沉默寡言但心思缜密,曾经遭受过重大刺激导致了自卑的心理,渴望通过犯罪获得虚荣的满足感,同时也已经做好了与警方同归于尽的准备。 我的案情回溯,更多的是将犯罪嫌疑人作案的过程做出构建回放,其中不乏一些让人惊悚的细节以及作案手段。可要是跟苏沫的犯罪心理画像以及揣摩相比起来,就有些小巫见大巫了。她很好的剖析了犯罪嫌疑人在犯案时候的状态以及变态、冷血、自私、扭曲的心理,这种东西往往让人闻之都胆战心惊。 第271页 正是我有着这种直观感受,所以才会对师傅所说的话体会越来越深刻:“长期接触犯罪心理学,是会让人崩溃的,所以你要多多疏导小沫的心理压力。” 想到这句话的时候,我的目光也是停留在了苏沫的脸上,她依旧是自信笃定的神态。可她越是这样,我心里的不安就越是强烈,联想到她父母的离奇死亡,心里沉甸甸的愈发不是滋味儿。 到了这个时候,我也终于明白了杨副厅长和马向阳在食堂说出那番话的目的,显然是师傅跟他们打过招唿的,一起对苏沫做出劝阻,以免她深陷到执念当中。 苏沫没有对我明说过,可我心中十分清楚,她之所以选择了犯罪心理学,就是因为想要查找出当年父母双亡的真正的原因,那究竟是一场车祸,还是早有筹划的谋杀? 此时此刻,我不知道是该感到庆幸还是悲哀,整个省厅最年轻、最受瞩目的警花队长做了我的女朋友,却背负着这样的心理压力,对我来说究竟是福还是祸? 我有着这样的感触,可我也知道自己不会退缩,无论前面是风还是雨,我都已经打定了主意陪她一起走下去。但我希望陪伴的是健康、快乐的她,而不是眼前这个将所有心事都埋藏在心底,将如刺似针的压力转化为鞭挞自己的动力,朝着未知深渊踉跄而去的苏沫,我必须要帮助她。 哪怕,因此付出我的生命,都在所不惜。 (第一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