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畔亭旅馆杀人案》 第1页 [侦探推理] 《湖畔亭旅馆杀人案》作者:[日]江户川乱步【完结】 第01章 各位读者,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前年h山中a湖畔发生的那起离奇命案?虽然此案发生在偏僻山村,但是因为案件实在离奇古怪,就连城里的大报都作了报导。有一家报纸以“a湖畔的怪案”为题,另外一家报纸则以“丢失的尸体……”做标题来吸引人,进行大肆的谊染。 细心的读者或许还不知道,那件所谓的“a湖畔案件”直到五年后的今天依然未破。兇手自不必说,就连受害人是谁,也是一团迷雾。警方也感到束手无策。湖畔村里的人,也渐渐把这起当初曾引起轩然大波的案件忘到了脑后。案件可能成为永久之谜,永远不为人所知。 但是,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两个人知道这个案件的真相,而我就是其中之一。或许会有读者责怪我为什么不把它公之与众?各位可能不知道,我也是有苦难言。还是请各位耐心把我的心里话听完,或许还能体谅我为了保持沉默所忍受的痛苦。 第02章 在切入正题之前,我得先说说自己非同寻常的癣好,一种我称之为“镜头狂”的癖好。各位可能会急于想知道那个离奇的案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最终是怎么解决的?但是这个故事,假若不从我刚才说的奇怪地癖好讲起,就会显得十分突兀,让人难以置信。请各位读者权且把下面的话当作是痴人说梦好了。 我从小就是一个非常不开朗且畏首畏尾的人。在学校里,当同学们快乐地玩耍着的时候,我常常会躲在角落里,瞪着白眼看着他们。回到家里,也不和附近的孩子一起玩,而是把自己关在小屋里。小时候玩各式各样的玩具,再大一点,就玩刚才提到的镜头之类的东西。那些东西像是我的好朋友一样,成为我唯一的伙伴。 你看我是个多么奇怪且让人讨厌的孩子。我甚至会对着没有生命的玩具说话,它们或者是玩偶,或者是纸煳的狗,有时还是幻灯中的各种人物。我对着他们,就像是在对着自己的恋人,一会儿喋喋不休地自言自语,一会儿代替对方说话。有一次,母亲无意中听到我在对着玩具说话,狠狠地教训了我一顿。不知道为什么,母亲当时的脸色十分难看,一边教训我,一边瞪着一双胆怯的眼睛。我当时觉得奇怪极了。 下面再说说我的兴趣。先是从普通玩具到幻灯,再从幻灯到镜头,不停地转移。一个叫宇野浩二的人在什么地方写过他的这种经歷,简直跟我一模一样。喜欢躲在昏暗的壁橱里看幻灯。在漆黑的墙壁上,幻灯上的景象仿佛来自噩梦中的另一个世界,色彩浓重。与在阳光下见到的完全不同。在这种背景下看闪现出来的一幅幅图片,有一种难以形容的魅力。我几乎废寝忘食,钻到满是油烟味的壁橱里,嘴里一边奇怪地嘟哝着,一边陶醉于幻灯之中。每当被母亲发现,将我从壁橱里拽出来以后,我总有一种从甜蜜的梦幻被拉回到可恶的现实世界的感觉,说不出的不自在。 我初级小学毕业的时侯,或许觉得总是这样太丢人,就不再钻壁橱了,伦偷藏起来的幻灯机也不知什么时候给弄坏了,只有镜头留了下来。那台幻灯机与普通商店出售的相比,又大又好,镜头的直径有2寸厚,重重的。我把它当镇纸用,一直放在书桌上。 初中一年级的时候,一天,我误了上学的时间。这对我这个喜欢睡懒觉的人来说不算什么稀罕事,因为有时不管母亲怎么喊我,我只是嘴里哼哼着,却怎么也不愿意钻出温暖的被窝。我讨厌上学,常假装生病,整天赖在床上。既然谎称自己有病,本来不喜欢喝的稀粥也得硬着头皮喝下去,就是想出去玩也不成。现在想起来,我还是后悔那天自己没有去上学。 那天,因为心情不好,我把窗户关上,把屋子里弄得暗暗的。这样,外面的风景就可以照在拉门上。我躺在床上欣赏风景的时候,突然想起了关于照相机发明者的故事。能否让照片像小孔中的画面一样,有各种各样的色彩呢?我俨然是一位了不起的科学家的样子,做着每个孩子都曾做过的色彩缤纷的梦。 当拉门上投影的颜色一点一点地淡下去,并最终消失的时候,从拉门的缝隙里射人了让人眩目的阳光。因为无缘无故没有去上学感到心中有愧,我像鼹鼠一样怕见阳光。我的心情糟糕透了,用被子把自己严严实实地盖住,闭上眼,眼前顿时聚集了无数五颜六色的光环。一种甜丝丝、怪怪的感觉慢慢地涌了上来。 各位读者可能会觉得我说的这些与杀人案件相去甚远。请你们不要这样赍备我,我这人说话就是这样。而且,我的这些童年的回忆与杀人案也不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还是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下去: 我从被子里伸出头,发现在我的脸下方,有一处发亮的地方。原来是阳光从拉门的破损处照进来,映在榻榻米上的圆形投影。可能是整个房间太暗的缘故,那个圆形投影白花花的特别刺眼,真是不可思议。我拿起镜头贴在圆形投影上,看到一个照在天花板上的像是妖怪一样的影子,不禁吓了一跳,把镜头扔在地上。尽管光线较暗,但是地上榻榻米的孔眼,一根灯芯草被放大到足有2寸粗,就连微小的灰尘也清晰可见。我惊恐于镜头的神奇力量,同时也体会到了它难以言喻的魅力。我摆弄镜头就是从那个时侯开始的。 第2页 我从房间里找来一面小镜子,用它使镜头的投影产生折射,将画面或是照片投射到一侧的墙面上。结果非常成功。后来,在初中高年级的物理课上,我学到了同样的原理。直到后来我知道了颇为流行的实物幻灯,才明白自己的发现其实并不稀奇。当时自以为那是什么了不起的发明,整日沉迷于镜头与镜子的世界里不能自拔。 我一有空,便买来厚纸板和黑布做成各种形状的盒子。镜头和镜子也渐渐多起来。有时,在弯曲成长长的u字形的暗箱中,放人很多镜头和镜子,通过这种装董,从不透明的物体的一面可以直视无碍地看见另一面。我将它称为“透视术”,家人看了都觉得不可思议。有时,我还在院子的一面墙上装上凹面镜,正对着它的焦距燃起火焰;有时,在家中装上各种形状的暗箱,人在内厅却可以看见大门处的来客,凡此等等类似的其它恶作剧,都让我乐此不疲。显微镜、望远镜也尽量做得风格独特,而且已大致取得成功。我还用镜子搭了一间小屋,将青娃、老鼠放入其中,瞧它们看着自己那副哆哆嗦嗦的模样,别提我有多高兴。 我这种怪癖一直持续到初中毕业。升入高中以后,因为住校和学习紧张,也就不再鼓捣镜头了。这种兴趣再次死灰復燃,且程度数倍于以前,是在毕业以后。当时我不是非要找工作不可,整天吊儿郎当,无所事事地混日子。 第03章 我必须在此坦白自己的怪癖。我自小性格乖僻,装腔作势地蓄着一撇小鬍子。我从不良少年都不屑的伦窥中,体会到了莫大的快乐。当然,话说回来,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这方面的毛病,但是总不至于像我这样走极端。更有甚者,说起来都难为情,我偷窥的全是些怪怪的让人噁心的东西。 听一个朋友说,他的伯母也有偷窥的毛病。从她家屋后的板壁正好可以看到邻居家的室内,听说她一有空就透过板壁上的小孔偷看。她长期闲居在家,没有什么像样的工作,无聊时,像读小说似的观察邻居家发生的一切。什么来了几个客人啦,哪个客人什么打扮啦,说些什么啦,谁家生了孩子,互助会给买了什么东西啦,什么女佣打开老鼠不能进入的食品橱伦吃东西啦,等等,事无巨细,了解的比自家的事还要详细。甚至连主人不知道的事,都一淸二楚,并且将这些和盘讲给我的朋友听。 听他这么说,我心想,这就怪了,世间竞有和我一样的病人。于是我越发胆大妄为起来。然而我的病比起那位伯母要重的多,性质也恶劣的多。举个例子,当然这也是我毕业后的第一个恶作剧。我在自己的卧室和我家女佣的房间中间,装上用镜头和镜子拼成的各种暗箱,偷窥长得僳熟透了的水果似的20岁的姑娘的秘密。虽说是偷窥,但我採用的却是胆怯的非常间接的方法。在女佣房间不太显眼的地方,比如在天花板的拐角处装上我发明的镜头和镜子,然后用暗箱通在天花板顶上,使光线透入。通过这种装置可以把女佣房间照在镜子里的影子原封不动地投射到我书桌上的镜子里。这种装置就像从潜艇内观察海上情况的观测器。 那么,我用它究竞观测到了什么呢?当然其中有许多是不便公开的。比如,20岁的女佣每晚上床睡觉前,都要从行李箱的底层拿出几封信和一张照片。一会儿端详照片,一会儿看信。睡觉时,还将照片紧紧地贴在丰满的乳房上,搂着照片躺下。看到这些我明白了,原来她有恋人了。而且,看不出来,她还是个爱哭的女人,也是个非常爱偷吃的女人,睡相也不怎么好看。还有一些更露骨的情景,常常让我怦然心动。 体会到这些尝试的乐趣之后,越发让我难以自拔。除了女佣之外,窥探家人的秘密也让我很不舒服。因为不可能将装置延伸到别人家,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好在不久我便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我将镜头和镜子改装成便于携带的组合式装置,拿到旅馆、茶社或者餐馆,立刻就可以组装起来。但是,考虑到装置的镜头焦距可以自由调节,暗箱做得要尽最小巧、不显眼,这实在太难了。但是我天生就对这些手工活感兴趣,经过几天没黑没夜的辛勤劳动,窥视镜终于做成了,效果好得简直无法形容。 此后,我把窥视镜放在各种场合进行测试。编个理由住到朋友家,把装置放在朋友的卧室,偷看朋友那些充满激情的场面,实在太刺激了。即便只公开秘密现察的记录,也足够写成一部长篇小说。 好了,闲话少说,让我把话题转到标埋故事。 事情发生在五年前的初夏。当时我患神经衰弱,城市的喧嚣让我厌倦。于是我听从家人的劝告,也为可以避署,只身前往位于h山中a湖畔一家名为湖畔亭的旅馆,住上一段时间。当时避暑稍嫌早了一点,空空落落的旅馆里连个人影也见不到,山中特有的凉爽的空气,让人有一种凉嗖嗖的感觉。泛舟湖上、森林漫步,太多也就索然无味了。虽然如此,但又不能心血来潮地就此回去,便住在旅馆的二楼打发无聊的每一天。 百无聊赖,我又想起了偷窥镜。幸好我已习惯将它带在身边,此时就放在我的行李箱底。 旅馆虽然冷清,还是住了几对客人,加上准备夏季旅游旺季僱佣的十几个女服务员。 “好吧,瞧我的恶作剧吧。” 第3页 我心里盘算着,一个人偷伦地乐。因为旅客少,不会担心被发现。我把工具准备妥当便开始实施我的计划。你知道我偷看到什么了吗?而且万万想不到,这偷窥竞意外地发现了一桩大案。 第04章 湖畔亭旅馆建造在h山上一个着名湖泊南侧的高地上,呈细长形。北侧面对湖泊的绝佳景色,南侧隔着湖畔的小村落,可看见远处马鞍形的山脉。我住的房间位于湖的北侧。屋前的走廊如凉台般宽阔,毎个房间里放了两把藤椅。透过院子里的杂树丛;湖泊全景尽收眼底。置身于青山环抱、静谧无比的湖光山色之中,是多么的惬意啊。晴天,群峰倒映水中,荡舟湖面,颇有几分情致;雨天景致则又不同,群山隐于云间,白云在疾驰奔行的云层间飞舞,雨打湖面,激起层层涟漪。自然的美丽洗净了我浑浊的大脑,我彻底忘掉了深深困扰我的神经衰弱。 然而,神经衰弱虽然渐趋好转,我的内心却依旧十分烦躁,越来越不能忍受深山老林里的寂寞生活。 湖畔亭旅馆,顾名思义,不仅是游客的旅馆,而且还为附近村镇来这里一日游的客人提供就餐服务。另外,还根据客人的要求,从附近的山下小镇招来艺妓,上演与周围风景极不和谐的闹剧。因为太寂寞,我也曾玩过两三次。但是这种不彻底的刺激又怎么能让我满足呢? 我终日与群山、湖水和万鸧俱寂的旅馆为伴,偶尔听到的也都是乡村艺妓弹奏的不成调子的三弦乐曲。而且,即便回家也没有什么趣事。百无聊赖之际,我勐然又想起了那个窥视镜游戏。 产生这种念头的动机是因为我的房间正好处在一个极佳的位置。我房间在正二楼的边上,打开其中一扇圆形的窗户,就可以看见湖畔亭旅馆浴室的屋顶。过去,我利用窥视镜偷看过各式各样的场景,可是我还从来没有偷看过浴室。这勾起我从未有过的好奇心。当然我并不是想看裸体沐浴,这样的事,去一下深山里的温泉浴场,或者就在城里的一些地方随时可以看到。况且,湖畔亭旅馆的浴室还是不分男女的。 我想看看在周围没有任何其它人的时候,那些裸体男女,是一副什么样子。在普通浴室里,我们对于裸体早已习以为常,然而这种裸体暴露在众人面前,虽然他们一丝不挂,赤裸裸地展现在我们面前,但是他们并没有除却最后那块遮羞布。这种裸体只不过是过分意识到他人目光的一种不自然的姿态。 根据以往偷窥的经验,我深知:一个人在周围有别人和独自一个人时是完全不同的。在人前显得紧张,独自一人时就会松弛下来,完全判若两人。甚至有的人竞会像活人与死人的差别那样大,表情、姿势、各种无意识的动作都完全改变了。我曾经见过这样一个人,在人前完全是一个乐天派,简直快活得有点过了头,可是当他独自一个人时却是一个优郁的厌世者。人或多或少都有诸如此类的矛盾之处。由此不难推断,一个裸体的人,当他或者她独自一人站在镜子面前,应该是件很有意思的事。 为此,我决定将窥视镜的一端安装在紧挨浴室并且有一面穿衣镜的更衣室里。 第05章 夜深人静时,我便开始我的秘密勾当。我从行李箱里取出窥视镜,将一套厚纸板圆筒对接起来,然后从窗子上爬到屋顶,找一处不太显眼的地方,用细铁丝将圆简连接起来。幸好,那边空地上有一片高大的松树,挡住了那边的一面墙,又是在人家的后面,平时少有人来,即使天亮,也不用担心装置被别人发现。 我像做贼似的,顺着树枝从浴室的窗户潜人,在黑暗中忘我地工作。花了三个多小时,终于把设备安装好了。窥视镜的一端连接在圆窗沿壁龛廊柱的后面,只要躺下,就可以随时窥视。我用呢绒大衣盖在廊柱上,这样装置就不会被女脤务员发现。 第二天,我便开始沉溺在神奇的窥视镜世界中。我在墙壁的一角装上了灰色的暗箱,其中斜着安装两寸左右的小镜子,这样镜头里就可以淸晰地映出更衣室里的情景。因为光线经过了多次反射,照出来的画面十分模煳,但是这反而凭添了几分梦幻般的感觉,极大地满足了我近乎病态的嗜好。 我的房间在二楼,自然听不到浴客的脚步声,而且从画窗只能看见浴室屋顶,根本看不到内部的情形。所以更衣室里什么时候有人,只能通过观察镜的反射才能知道。因此,我就像一个垂钓手在焦急地等待浮标晃动一样,从早上一起床就躺在房间里,凝视着暗箱中的小镜子。 终于,一个期待已久的身影出现在了镜子上。可以想像,我的心情当时有多激动。当那个人脱光了衣服或是从水里上来擦身体的时候,我急切地期盼着有什么新奇的事情发生。 我的期盼在多数情况下都会落空。在微暗的镜面上,除了蠕动着的人影,几乎看不到任何新奇的东西。而且,现在虽然是初夏,但是山上早晚还是非常寒冷。住在这里的旅客只有两三组,即使来这里饮酒作乐的客人,也只是三天来一次。因此,来洗澡的人很少,镜子里的世界跟湖面的景色一样,异常寂寞。 但是,让我稍觉安慰的是,我看到了十几个女服务员人浴时的风姿。我听不到她们到底说了些什么,大概是一些内容淫秽的闲谈吧。一边开着玩笑一边脱衣服,拍着肥大的肚子,相互比较着各自的肌肤。她们在镜子里就像一幅幅小照片一样,一举一动显得非常可爱。洗完澡,她们长时间地站在穿衣镜前化妆。我以前就对女人化妆有兴趣,只是从来没有见过裸体的女人以这么大胆的姿态化妆。那是一个男人完全不知道的奇妙世界。 第4页 有时侯,只有一个女服务员来到更衣室。在镜头前,她会毫无顾忌地脱掉衣服。这更能引起我的兴趣,刚才还一脸天真伺候我的女孩子,一个人站在镜头前竞然是那种样子,女人真是能作怪呀。我常常这样嘆息。 第06章 正当我渐渐开始厌倦了镜子里的平凡景象时,一个让我异常惊喜的人物出现了〈以后还会有比这更让人吃惊的事情在镜子里出现〉。 最近,这里住着属于东京富裕阶层的一家人:女儿看起来有18岁左右,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她刚出现在镜子里的时候,微暗的镜子破璃中好像盛开了一朵鲜艷的红罂粟。她穿着得体,长得非常美丽。而且,比她的穿着更胜一筹的是她的身体。像西洋女人一样的丰满的肉体,樱花瓣一样奇妙的肤色,让我心驰荡漾。而且,她在镜子面前还有一个奇怪的癖好。一丝不挂的她时而侧身而卧,时而背着身,摆出各种淫秽的姿态,自我陶醉。 在走廍上遇见她时,她装腔作势一本正经的样子,可当她一个人时,简直胆大得吓人。我第一次见到年轻女性这样着迷自己的身体,大胆的身体动作也让人惊嘆不已。要是把这些一点不漏地说出来,就偏离了故事的主题,为了避免冗长乏味,在此一併省去。总之,由于她的出现,我终于从无聊的日子里摆脱了出来。 不久,为了提高窥视镜的观测效果,我深夜潜入浴室,在高大的通风窗户的缝隙中,装了一台有望远镜功能的镜头。用这个改装过的设备,穿衣镜的中心部分就可以一览无余了。于是,我屋子里二寸见方的镜面上的人影,有时变成全身照,有时则是身体的一部分,就像电彩里的特写镜头。 这种感觉是多么的奇妙呀,在只有二寸见方的镜面上,人体竟然是那样的硕大无比。如果不是做过和我同样游戏的人,无论如何也想像不出,就像微暗的水族馆中破璃镶成的水槽表面漂浮着的白色的鱼肚皮,的确就是这种感觉。忽然间鱼肚皮变成了人的皮肤浮了上来。虽然很可怕,却有一种奇怪的诱惑。我每天都不厌其烦地盯着那个镜子,在偷窥裸女的秘密中度日。 第07章 女孩几乎每天都来浴室。但是不知什么原因,有一天,到了深夜还不见女孩的踪影。我看着那些自己并不想看的裸体,不知不觉到了深夜。按照以往的愤例,从深夜十二点到女服务员洗澡之间的一两个小时之内,镜子里是不会有人影出现的。 我只好死心,钻进了被窝里。过去从来没有留意过的隔着两个房间里的胡闹,今天听来也显得格外的剌耳。乡村艺妓的破三弦,和着女人尖细的嗓音和男人们的破锣噪子,合唱着下流而俗不可耐的曲子,连鼓声都加进来了,难得的济济一堂。走廊里响起女服务员匆忙的脚步声。 因为睡不着,我又钻出被窝来到镜子前,希望能幸运地看到那个女孩。但是镜子上映出一个女人的身彩,一看就不是那个女孩。但是又看不淸到底是谁。镜子里横七竖八地映出女人脖子以下的部位。从身体的胖瘦来看,显然是一位年轻女子。好像刚从水中上来正在擦脸。突然,那女子的背上有什么东西一闪。我定唷一看,原来从镜子的一角伸出一只男人的手,手中握着一把短刀。女人的圆圆的身体和男人巨大的一只手,充满了整个镜面,就像水族馆里的水槽,黑乎乎的。一时间,我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实际上,我的神经就是这么病态。 但是,看了一会儿,幻觉依然没有消失。非但如此,寒光闪闪的短刀竞一点一点向女人靠近。由于过度兴奋,男人的手不停地颤抖。因为女人没有察觉,依旧馒悠悠地擦着脸。 这既非做梦也非幻觉,看来,浴室里要发生杀人案了。我必须立即制止。但是,我又能拿镜子里的影子如何呢?快快快,我的心在剧烈地跳动,我竭力地想喊叫,但是舌头仅硬,发不出声音。 几乎就在瞬间,镜面像闪电般一亮,紧接着鲜红的血顺着镜面,嘀哒嘀哒地流了下来。时至今日,我仍无法忘记当时可怕的感觉。一边房间里是气氛活跃的合唱,鼓声和手脚打拍子的声音响得几乎要冲破屋顶。与黑暗中镜子里发生的―切形成了多么奇怪的对比。鲜血从女人雪白的背部流淌下来,迅速从镜面上消失。女人倒了下去,但是镜子里听不到一点声音。留在镜面上的男人的手和短刀定格了一会便消失了。我看见男人的手背上有一条类似伤痕的黑道,这永远留在了我的记忆里。 第08章 很长时间,我认为镜子里看到的血腥场面并不是实实在在发生的事,只不过是自己病态的错觉,或是西洋镜中的那种虚构。但细想,无论我的脑子有多坏,也没有理由把那样明摆着的事情当成幻觉。即使没有发生杀人案,也一定发生了其它与此相似的什么可怕的亊情。 我集中注意力焦急地等待着,聆听楼下走廊上的脚步声和人们的嘈杂声。其间,我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手錶,时针正好指向十点三十五分。 但是,左等右等,还是听不到任何声音。隔壁房间里的喧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得悄无声息,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手錶的嘀哒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响亮。我看了一下镜子,只有更衣室里冰冷的大穿衣镜照着墙壁和搁板的暗淡的白光。短刀扎进去的劲头是如此之勐,涌出的血是那么多,即便被害人不死,也一定伤得不轻。镜子里的图像虽然无声,但被害人一定发出了可怕的惊叫声。 第5页 我徒劳地紧盯着冰凉的镜子,试图要听到那声尖叫的余音。可是住在这里的旅客怎么没有一点声音呢?还是他们没有听到女人的尖叫声?也可能是浴室入口厚重的门掩盖了女人的惊叫声。果真如此的话,在偌大的湖畔亭,知道这个杀人案的恐怕只有我一个人了。当然,我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可是我该如何告诉他们呢?除非我泄露那个偷窥镜的秘密。可是,这种丢人的事怎么能说得出口呢?岂止是丢人,这种常人难以想像的奇怪装置怎么会与杀人案有关联呢?生性胆小而且优柔寡断的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但是,又不能就此罢休。在大约十分钟的时间内,我经歷了从来没有过的煎熬和不知所撗。实在忍不住了,就站起来走出房间,从宽大的楼梯上跑下来。楼梯下面的走廊呈丁字形,一面通向浴室,一面通向大门,另一面则与里面房间相连。正当我急匆匆地跑下楼梯的时候,一个人几乎和我撞了个正着。 此人西装革履,像一个事业有成的实业家。颜色搭配和谐的春外套迎风招展,敞开的前胸处,粗大的金项鍊若隐若现。右手拿着一只大皮箱,左手握着一根手杖。当时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但是仔细一想才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当时已近十一点,即使那个人要离开旅馆,也不应该拿着重重的行李箱。更奇怪的是,在几乎撞个正着的时候,我只是稍稍吃了一惊,可对方那副惊恐万状的样子简直没法形容。那人神色慌张地想折回去,又突然改变了主意,表情极不自然地从我面前走过,急匆匆地朝大门走去。那人后面还跟着一个侍从模样的男人,也是一身西装,手里提着行李箱。 我巳经说过多次,自己是一个非常内向的人。以前住在旅馆的时候就很少出门,对其它旅客几乎一概不知。除了那位漂亮的城市女孩和另一位青年男子〈他是一个多么让人惊嘆的男人,随着故事的推进,读者会明白〉,对其它人我一概漠不关心。虽然通过窥视镜可以看见所有住宿的客人,但是哪个人住在哪个房间,长什么样子,风度如何,我一概不知。刚才碰到的那位把我吓了一跳的绅士,我虽然见过一面,可也没有什么印象,也不会对他的怪异举动有什么兴趣。 当时,我已经无暇怀疑那个出人意料的旅客,只听到自己的心在扑通扑通地狂跳,竟至于连那个人到底是朝走廊的哪个方向走都没有弄淸楚。我没有勇气把这件事吿诉其它人,因为窥视镜的缘故,仿佛自己就是罪犯一样,心神不安。 第09章 然而,总是担心也是无济于事,我下决心要好好检査一下浴室。 穿过霉暗的走廊,走过去一看,只见入口处厚重的西式大门紧闭。对于生性胆小的我来说,要打开这扇门简直是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过了很长时间,我强打起精神,一寸一寸一点一点地打开大门。把眼睛贴在缝隙上向里窥探,我吓得浑身哆嗦。当然,里面既没有坏人,更没有什么想像中的女人尸体。空旷的更衣室映照在白色的灯光下,像墓地一样,死寂一片。 我终于放下心来,打开大门,走进更衣室。心想如此严重的流血事件,地上一定会留下血迹。可是,散发着美丽光泽的木地板上,竟然没有一丝血痕。 我害怕极了,呆站在那里,仿佛被传说中的狐狸精迷住了似的。 "啊,我真是变得越来越神经质了。产生那样的幻觉竟然还信以为真。我为什么要做这种奇怪的窥视镜呢?真是发疯了。" 我感到了与刚才完全不同的另一种恐惧,这种感觉让我不寒而慄。我发疯似地跑回自己的房间,钻进被窝。刚才发生的一切要是梦就好了,我默默地祈祷着。 暂时归于沉寂的喧闹像是嘲笑我的愚蠹,又咚咚地吵了起来。盖着被子我也能听到那些剌耳的声音,吵得我难以入睡。 不知不觉中,我又陷人了有关刚才幻觉的沉思。我之所以肯定那是幻觉,无非是承认我的脑子有问题,真是太可怕了。然而我越冷静地思考,越觉得自己的大脑和眼睛不至于有多大的毛病。 “说不定是谁搞的恶作剧。”我甚至这样想。 然而谁又会搞这样荒唐的恶作剧呢?是为了吓唬我吗?如此要好的朋友在湖畔亭还没有呢。不仅如此,还没有人知道窥视镜的秘密。短刀、流血,怎么会做出这样的恶作剧呢? 那么到底是不是幻觉呢?我并不认为是幻觉。更衣室里没有血,是因为被害人的脚下正好有衣服什么的,血滴在衣服上,或者血还没有多得流到地板上来。这些因索都应该考虑在内。然而被害人伤势那么重,又能去哪里呢?或许叫喊声被二楼的吵闹声掩没,旅馆里的人没有听到的缘故吧。那个受伤的人不可能离开这里而不被任何人发现。首先,她必须要看医生。 左思右想,一夜没有合眼。要是能告诉旅馆里的人心里就舒坦了。但是因为有窥视镜的把柄,只好自己忍受着痛苦的折磨。 第10章 第二天早上,待到楼下人开始吵闹起来,我也稍稍有了点精神。心想洗洗脸或许心情会好一点。便拿着毛巾下了楼梯去洗脸间。洗脸间正好在浴室的旁边,借着早上的光亮,我又重新査看了一下更衣室,依旧没有丝毫的异常。 洗完脸回到房间,我打开面向湖水的拉窗,深深地吸了口早晨淸新的空气。景色是多么宜人啊。一望无际的湖面上,泛起绉绸般的波浪。山边升起的太阳照在湖面上,波光戴粼,黑色的山、银色的湖面,还有映照在湖光山色之间的-抹朝霞,令人心旷神怡。虽然住在这里已经有很长时间了,但是因为我喜欢睡儎觉,这样的录色也难得见到。与此洁净的景色相比,我一夜来的恐怖又是多么骯脏啊。 第6页 "您早啊!" 背后传来一个女人冷冷的声音,紧接着服务员端来了早饭。我虽然没有一点食慾,还是坐了下来。拿起筷子,突然又想再一次确认一下昨晚发生的事。早晨淸新的空气让我的嘴也多了几分快乐。 "你知道吗?昨晚好像听到浴室里发出奇怪的尖叫声,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我用诙谐的口气问道。虽然我多方试探,女服务员还是-问三不知。客人中间谁也没有受伤,附近村民中也没有听说过此传言。那个受伤的人不可能到现在还没有出现。如果连耳朵贼尖的女服务员都没有听到此传言的话,昨晚的事或许只是一场噩梦罢了。我越发担心自己是不是神经出了什么问题。 过了一会儿,正当我无法人睡,坐在房间里闷闷不乐胡思乱想时,突然来了一个访客,就是前面提到的那个面熟的靑年。他也住在这家旅馆里,名叫河野。这个人物是本篇故事的主角,在此必须对他稍加说明。 我和他在浴室和湖岸边曾见过两、三次,他和我一样,性格优郁,总是茫然若失地看着周围的景色。有时因为偶然的机会和我搭话,我发现我们的性格极为相似,都是不喜欢与别人在一起胡扯、喜欢一个人独自沉思或者埋头读书的那种人。我对他这一点颇有好感。但是他似乎并非像我一样,是一个虚无主义者。对于人际关系,抱着某种程度的理解。他并不梦想那种自命不凡的乌托邦,而更讲究实际。对于事业,他是那种崇尚冒险的实干家。总之,河野是那种与众不同的人。 在职业与物质上,他与我同样截然不同。他是摘西洋画的,从外表上看就知道他绝非属于那种富有阶层。听他的口气,是边卖画边旅行。旅馆房间位于走廊最不方便的地方。好像这里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迄今为止,他经常来h地。很熟悉这里的情况。听说这一次也是在山下的小镇上稍作停留,比我稍早一些到达湖畔亭。他边旅行边考察周围各地的风土人情,了解了沿途许多稀奇古怪的事。空闲时,埋头读他带来的书,四五本很难读懂的书经常摆放在案头,书页已经被翻得发黑。 好了,再这样说下去,话埋就过分严肃了。关于河野的介绍就此打住,话题再回到他造访我住处的那天早上。 他一进我的房间便目不转晴地盯者我看。 “怎么回事呀?脸色这么难看。”他这样问我。 "昨晚没睡好。"我若无其亊地答道。 我们胡说了一通,说不准到底是议论还是闲话。一会儿,我便忍受不了这种不愉快的对话。昨晚发生的事总是萦绕在我的大脑中,河野自以为博闻多识的议论,我一点也听不进去。正当我万分焦急时,我突发奇想,倒不如跟这个人讲一讲,听一听他的高见。我觉得他比较理解我,我们也还能谈得来。所以我便把昨晚发生的事跟他一五一十地说了。泄露窥视镜秘密,让我颇觉难堪。好在对方非常善于听别人讲话,不知不觉中,连我这个胆小鬼竞然也变得能说会道起来。 第11章 河野看起来对我的话很感兴趣,特别是当他听到有关窥视镜的秘密之后,高兴得几乎跳了起来。 "是哪一个镜子?" 他迫不及待地问道。我将盖在窥视镜上的夏装外套取下来给他看。 "啊,果然是绝妙的好主意。" 河野不住地赞嘆,然后看了看窥视镜。 "确实可以看到那边的影子,正如你所说的那样,要是幻觉就怪了。那个女子(大概是女子〉起码是重伤,可是至今就连这一点还仍然是个谜,这太不可思议了。" 沉思片刻,河野继续说道:"没有留下血迹也并不奇怪,但是如果被害人只是受了点轻伤,那倒怪了。如果那个女人已经死了的话,兇手可以把尸体隐藏起来,将血迹擦干净。" "可是案发时已经是十点三十五分,距我去浴室,中间相隔只有三十分钟,这么短的时间里怎么可能将尸体隐藏、再把地面打扫干净呢?" "有时也未必不能啊。"河野意味深长地说,"例如……算了,待会儿把我的想法告诉你,再看一遍浴室怎么样?" "但是,"我坚持道,"现在怎么可能会有人呢?不过,话又说回来,也不能断言她真的死了。" "具体情况不得而知。昨晚很多客人不在房间里,加上混乱嗜杂,说不定的确有谁下落不明。而且,因为事情发生在深夜和凌晨,或许现在还没有人发现呢。" 因此,我们决定先看一下浴室。虽然我认为根本不需要看,但是河野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他一定要亲眼看一下,似乎只有这样他才安心。 走进更衣室,关上门,我们环视一下旅馆浴室,只见房间非常宽敞,地上铺着豪华的木地板。河野目光锐利地盯着地面看〈河野时常散发出锐利的目光〉。 "这里每天一大早就进行打扫,即使有血迹,也让人擦得分辨不出了。"河野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似地说道,"唉,这也怪了。按理说,蹭鞋垫子一般是不应该放在镜子前面,应该是放在浴室的入口处才对。" 河野边说边用脚尖将橡胶制成的宽大的蹭鞋垫子推回到原来的位置。 "呀,你看这是什么?" 第7页 河野的声音似乎不大对劲,我吃惊地朝他那边看去,只见刚才被鳅鞋垫子盖住的木地扳上,粘满了大小三四尺见方的紫黑色痕迹,只要用心看就可以发现是擦拭过的血迹。 第12章 河野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喀哧喀哧地擦那血一样的东西。用力擦了很长时间,手帕的前端才稍稍红了一点点。 “像是血。颜色和红色墨水及绘画颜料不一样。” 然后,他在附近又仔细査看了一遍。 “你看这里!”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可以发现除了蹭鞋垫子盖住的地方以外,还有几处似乎也有点点血痕。有的位于柱子或者墙壁的下部,有的在木地板上。因为地板上已被认真地擦拭过,所以几乎分不淸有什么痕迹。但是如果细心观察的话,还是可以看出有很多血迹一样的东西。而且,沿着点点血迹,可以清楚地看出受伤者或死者离开浴室的痕迹。但是受伤者出了浴室之后又去哪里了呢?或者说尸体究竞被撖到哪里了呢? "暂且通知服务台怎么样?"河野兴致勃勃地说。 "但是窥视镜的亊,拜託你,就别提了。" "那可是很重要的线索噢。譬如被害人是女性,还有短刀的形状什么的。" "不过,我只想请你别说窥视镜的事。这不单是难为情的事,要是说起那种带有犯罪性质的装置,总担心会怀疑到自己头上。说起线索,血迹不是已经足以证明了吗?而且,即便没有我刚才的证词,**也会妥善处理好的。所以务必请你谅解。" "是吗?这样的话,那我还是不说好了。暂时就这样吧,反正我还要来告诉你情况。" 河野说完便朝服务台跑去,独自留下我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想想真是可怕,我所见到的既不是做梦也不是幻觉,而是真实的杀人案。从流血的程度看,正如河野刚才推测的那样,大概被害人已经死了。大概罪犯将尸体藏到什么地方了吧。另外,被害的女人和杀人的男人(大概是男人〉究竞是什么人?至今旅馆里的人还没有起任何疑心,不难推断,投宿旅客中似乎没有人失踪。但是谁又会特意从外面把人带到这里,然后再把她杀掉呢?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一会儿,走廊里传来几个人急伲的脚步声。河野走在最前头,身后依次是旅馆老闆、主管、女服务员,他们相继来到浴室。 "请大家不要吵。干我们这一行靠的是声誉,如果传出什么流言蜚语,会影响我们的生意。" 胖墩墩的湖畔亭旅馆老闆一走进浴室,就嘟哝起来,看见血迹,老闆连忙解释道:“什么?哪有什么血迹?这是撒落在地上的什么液汁。什么杀人案?真是无稽之谈。既没有听到叫喊声,客人又一个不少。” 老闆表面上一副息事宁人的样子,可内心里却十分害怕。 "这里今天早上是谁打扫的?"老闆转身问女服务员。 "是三造打扫的。" "去把三造叫来,不要声张。" 三造是专门为浴室烧水的。据说平时就是个大好人,稍稍有点缺心眼。看他被带到这里的那副脸色苍白、忐忑不安的模样,好像他真的就是杀人兇手。 "你难道就没有察觉到什么吗?"老闆大喝一声,问道。 "是的,丝毫没有察觉到什么。" "是你打扫卫生的吧?" "是的。" "不会一点都没有察觉吧。打扫卫生的时候,难道你就没把铺在地上的东西挪开看看?哪有像你这样打扫卫生的?这么不肯卖力气……好了,以后可得注意。昨晚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你不是一直呆在烧水间的吗?要是有什么喊叫声,理应听到的。" "哦,没有什么特别的……" "你是说你没有听见吗?" "是的。" 听到这里,我们都皱起了眉头。没想到平时对客人近乎谄媚的老闆竞然如此蛮横地对待僕人,不过,我觉得三造也过于粘乎了。 第13章 此后,老闆一直口口声声“不是血迹”“不是血迹”地念叨,以表明自己的清白。显然,他害怕这件事会给旅馆带来不好的影响,他要尽量避免事情扩大。河野并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 "你这人也真怪,只看到地上撒了什么东西就断定是杀人案,太不像话了。你是不是想让我们家不吉利?" 老闆几乎要动起手来。事情变成这个样子,我担心河野会把窥视镜的亊说出去,吓得魂不守舍。然而,正在节骨眼上,一个女服务员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她和同伴们已经知道了血迹的亊,每个人的举止都显得有点反常。 "老闆,中村打电话来了。"女服务员气哨吁吁地说,"他说长吉还没有回来。" 女服务员突如其来的报告使原先的局面为之一变,就连老闆也沉不住气了。 前面提到的长吉是一名艺妓,住在山下不远处的一座小镇上。昨天晚上的确被招到了湖畔亭,此后一直下落不明。那个叫中村的人是昨晚住在湖畔亭的一位旅客,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刚才打了电话来。 "没错,当时长吉和其它艺妓一起送走一位重要的客人,我记得她确实上了车。" 第8页 对于老闆的责问,管家惊惶失措地答道。但是,他对自己的记忆好像也没有什么把握。 这时,听到吵闹声,老闆娘也来了。很多艺妓也聚拢过来。有的说见过长吉,有的说没见过,七嘴八舌众说纷纭。结果连长吉昨晚是否来过,都被弄得不得而知了。 "我敢肯定,她确实来了。"其中一个女服务员突然说道。 "大约十点钟左右,我拿着酒瓶走在二楼的走廊上,勐然间见到十一号拉窗咯嚓一声被打开,长吉从里面跑了出来。她被招的那个包间是个大房间,我奇怪地看着她的背影。我看见长吉好像被谁追赶着似的,吧嗒吧嗒地朝外跑。" "是的,我也想起来了。"另一位女脤务员紧接着说道,"当时我正好经过楼下的厕所,十一号房间一个留着鬍子的人走过来,兇狠地问长吉有没有经过这里。我告诉他说不知道,他还特意到厕所里找了找。因为事情来得太蹊跷,我现在还记忆犹新。" 听到这里,我也勐然想起一件事,不由插嘴说道:"十一号说不定就是穿西装、拿着大行李箱的那两个人。昨晚很晚的时候,他们正好经过这里。" "是的,的确是这样。他们每个人拿着一只大行李箱。"关于十一号客人,大家七嘴八舌地说个没完。 据旅馆的主管讲,那两位旅客预先并没有任何通知,突然准备动身离开,下楼在付款处结完帐,连车都没有叫就离开了。不过湖畔亭附近村子里,有公共汽车始发站,只要另外多付钱,随时都可以发车。他们或许去了始发站。即便如此,他们动身时,慌张的神色也绝非寻常。无论是他们奇怪的举止,还是刚才主管的话,镜子里的影子与他们动身时间上不可思议的巧合,总让人觉得二者间之有什么联繫。 第14章 对于整个事件的处理,旅馆老闆自有一套办法。他先让所有人回到房间,叫他们别太嚷嚷。对于事件,旅馆老闆一直採取含而不露的态度。连我和河野也被老闆当作累赘,不能发表自己对事件的看法,不得已,我只好回到自己房间。我最担心的还是窥视镜装置。虽然如此,大白天又不能把它拆下来。 "真的吗?从这里可以看见他们在干什么吗?"河野不能体谅我的心情,取下在窥视镜上的外套,又开始看起来。 "这个装置真是太棒了。喂,你看,镜子中老闆那张哭丧脸照得多大。" 没办法,我只好看了一眼。果真如此,镜子里胖老闆的侧影,厚嘴唇一动一动地在说着什么。图像放大到几乎占据了镜子的三分之一大小。 如前所述,窥视镜中的景色,就像潜入水中睁眼看到的世界一样,浑浊不淸,凭添几分恐怖的气氛。虽然过了很长时间,但是昨晚恐怖的记忆依旧挥之不去。看着老闆的那张脸,突然觉得似乎它在嘀哒嘀哒地流着血。我实在不忍心再看下去了。 "你怎么看?"一会儿河野抬起头问我。 "倘若那个叫长吉的艺妓果真下落不明,我看十一号房间的旅客很可疑。我知道那两个男人是四五天前住进来的。平时不怎么出门,有时即使招来艺妓,房间里也不大发出什么声音,静得出奇。不知道他们在里面干什么,一点也不像普通游客。" "即使他们再变态,也不至于杀死当地的艺妓。况且,即便是他们杀的,又能把尸体藏到哪里呢?" 我打消心头某种模模煳煳且可怕的想法,心不在焉地说。 "或许沉到湖底了。或者……他们带的行李箱有多大?"河野问道。 我吓得心里扑通一跳,可又不能不回答他。 “最大的那种。” 听到这里,河野会意地看了我一眼。不用说,我们的想法不谋而合,默默地盯着对方,把这种想像说出来实在是太可怕了。 "可是普通行李箱,不可能装进一个人。" 不一会,河野脸色苍白、神色慌张地说。 "你就别再说了。谁杀的,甚至到底有没有人被杀,现在还都说不准呢。"接着又是沉畎。 最可怕的是把一个人装到两个大行李箱里。大概谁也没有察觉,在浴室中沖洗身体的地方可以处理尸体。那里,不论流多少血,都会流进湖中。他们会不会在那里将长吉的尸体一分为二呢?想到这里,我不禁打了个冷战,感觉到嵴梁骨好像被人用斧头砍了一刀。他们究竞用什么工具分割尸体呢?是预先准备了兇器,还是从院子堆房里偷偷拿出斧头什么的? 或许他们一个人在入口处的门旁看守,另一个人在身体沖洗处对着妖艷的女尸举起了斧头。 各位读者,请别笑我这过于神经过敏的想像。事后想想虽觉得滑稽,但在当时,我们脑海里浮现出来的确实是一幅血淋淋的场面。 当天下午,案件终于有了点眉目。长吉的去向,尽管中村尽力寻找,依然音讯全无。湖畔亭旅馆的服务台前,村***的**以及山下小镇上的**署长、**等蜂拥而至。流言已经传遍全村。旅馆前挤满了人,虽然老闆非常谨慎,湖畔亭杀人案还是传播开来。 不用说,我和河野作为案件的目击者,必须要接受盘问。首先由河野详细陈述他看见血迹时的情形,其次,我也被传招到**署长面前,再一次重复河野曾经说过的话。接受大致的盘问后,署长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说道:"可是,你们为什么要去浴室呢?听说水还没有烧热,你们去那里干什么?" 第9页 我吓得无言以对。 第15章 如果此时还不从实招来,后果将不堪设想。或许连我也将被怀疑与这起杀人案有什么牵连。想到这里,我觉得还是把窥视镜的秘密说出来为好。但是想到自己偷看更衣室的事被湖畔亭的人知道时的那种宭态,就让人受不了。一时间,到底如何抉择,我非常犹豫。不过我这人很内向,最终还是羞耻感占了上风。我明知非常危险,还是选择了撖谎。 "我以为肥皂忘在了更衣室,当然后来发现事实并非如此。早上洗脸时,没有找到肥皂,以为丢在了更衣室里,进去看看,偶然间发现了地面上的血迹。" 我边说边给旁边的河野使眼色。如果他在此之后道出实情可就麻烦了,我必须阻止他。他很敏感,当然悟出了我微妙眼神中的含义。 此后,从湖畔亭旅馆老闆、主管、男女雇员到住在这里的旅客,悉数接受了调查。大家相互也并不需要特别迴避,房间里挤满了乱七八糟一屋子人,依次接受讯问。我在现场把所有人的陈述听了一逍。 我恳求河野保持沉默,以便和我的谎言口径一致,他答应了,我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老闆和旅馆里其它人的陈述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新东西,和前面听到的几乎一模一样。总之,**好像还是怀疑拿皮箱的那两个男人。 不用说,警方对作案现场进行了非常详细的调査。作为目击者我们也会同警方参与了调查。一个老练的刑瞀一看到木板之间的渗漏,立刻断定是血迹。事后得知,为了慎重起见,他们参照其它检査官的意见,将血迹取样送到当地的一所医科大学做了检查,结果发现这位**的鑑定丝毫无误。可以断定血迹不是动物血而是人血。 接着,据**推断,从流血量分析,被害人大概已经死亡,兇手一定是在浴室里用捶背棍处理尸体的。所有这些都与外行人的想像没有什么太大差别。 为了确认兇器或其它遗失在现场的物品,他们找遍了许多地方,比如浴室周围、被列为嫌疑人的那个男人住过的十一号房间。然而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有关假定被害人长吉的身份,恰好她的业主中村家的老闆娘赶来湖畔亭,从她那里了解到了详细情况。当时,她口若悬河地讲了一大堆话,然而我们觉得像样的线索一点也没有。 长吉一年前,从当地一个叫汉的小镇来到中村家。此前的情况姑且不谈,她来到中村家之后也没有什么异常。相对于从事色情业这一营业的女人,她的性格不算开朗,这也算作她的特徵吧。在男女关系上除了一般熟客之外,没有其它什么人。昨晚被一位来头很大的客人叫去陪酒。正好另一个艺妓缔治也在场。她是八点左右离开小镇的,离开时也没有异常,隋酒时也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 老闆娘的证言只不过是不得要领的乱说一通罢了。当时,**署长问她长吉和拿皮箱的男人(住宿登记上名宇写作松永某某,侍者模样的男子叫木村。因为二人至今杳无音讯,所以还是叫不出他们的具体姓名)究竟是什么关系。她只是说长吉曾陪松永某某二、三次酒,除了业已知道的事实之外,没有一点新东西。根据旅馆主管以及艺妓缔治的证言,松永与长吉只是酒客与隋席的关系。 第16章 结果,调査结论根本没有超出我们的预料范围。不仅如此,因为我没有说出窥视镜的事,在某种意义上,关于此次事件应该说警方比我们知道的更少。例如作案时间,我们非常确切是在十点三十五分,可是他们只根据女服务员看见长吉和松永的异常举止,推断兇杀案大约就在那时发生的。 因此,有关方面决定暂且从搜索嫌疑人松永的下落开始。确切说,直到此时,就连是否发生了杀人案都无法确定。从更衣室的血迹,长吉的下落不明,以及松永神秘的失踪等巧合因索,也只能对案件进行大致的推测。现在,破案的先决条件,首先要査淸松永的下落。 幸好河野认识村里的**,后来我们也偶尔听到一些有关案件的处理意见及搜索的进展情况。对湖畔亭旅馆的调査―结束,警方立刻开始搜索松永的下落,结果依然是一无所获。搜索主要根据我和旅馆主管陈述的有关他们出走时的打扮,寻访了沿大道两侧的村村镇镇。奇怪的是,符合"穿西装、手拿皮箱"这个条件的人从未露过面。除此之外,松永还有其它一些特徵,如肥胖、蓄着鬍子等。如果他们将皮箱藏起来,进行巧妙地伪装,掩人耳目地逃掉,也不是不可能的。 阻碍松永他们逃跑的最大障碍,不用说是皮箱,因为这最容易引起他人的注意。他们肯定在中途悄悄地将皮箱扔掉了。**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尽量连皮箱一起搜索,然而最终还是没有取得令人满意的结果。 此后数日,警方雇了村子里的人,附近的一座座山就不用说了,就连湖底也搜了个遍(靠近湖岸的地方,湖水浅而且洁净透明,撑上船,湖底可一览无余〉,依然毫无收穫。人们开始认为案件将会不了了之。 然而,上面看到的只是一些表面现象。实际上,没有人知道其中的一些更为不可思议的事情。 话题再回到案件发生的第二天,即对湖畔亭进行调查的那天夜里。虽说可以暂时避免窥视镜被人发现,可我仍对它放心不下。我们打算趁着黑夜把装置拆下来。 第10页 当瞀察在浴室附近取证时,我非常担心窥视镜会被他们发现。虽说装置被树木挡住,但是只要进入屋顶向上看,灰色的圆筒必然会引起怀疑。幸运的是,不知是有什么东西掉了下去还是他们发现了什么可疑的脚印,**一直看着地面,丝毫没有注意到上面的情况。这样,那个奇怪装置一直没有被发现。 但是,警方从明天起大概会进行更为周密的调查。纸里包不住火,如果今晚不能将装置拆下来,我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 那天夜里,因为发生了案件,旅馆里非常嘈杂。与平时相比,直到很晚众人的喧譁声依旧不绝于耳。过了午夜十二点,人们才人睡。即便如此,我们还是觉得小心为妙。我们一直等到一点左右。等待期间,我不时地看着窥视镜,留意更衣室中的人影。我慢慢地朝窗外逼近,正当我准备开始动手拆卸窥视镜的时侯,无意中瞟了一眼镜子。突然,我发现一个可怕的东西在镜子里蠕动。 那是一个男人手指的大特写,与昨晚见到的完全一样。手背上有同样可以看见的伤痕。从粗壮有力的手指看,整体印象与昨晚见到的一模一样。只见影子一闪,便不见了。当时我既不是在做梦也没有产生幻觉。由于过分的意外和恐惧,我凝视者已经没有任何彩像的镜面,呆立了很久。 第17章 待到神志淸醒的时候,我立刻奔向浴室。然而这里和前天晚上一样,出奇的安静。因为受到案件的影响,浴室里的洗澡水已经停烧,人们因为害怕不敢靠近浴室,更衣室里显得越发冷淸,阴森森的。勐一看,黑色木板缝隙中几乎难以分辨的血迹显得特别的剌眼。 我仔细听了一会儿,没有任何声音。整座旅馆万籁俱寂,除了刚才见到的镜子里的可怕的手腕外,起床的人一个也没有。而且那个男人离开的时间距我刚才看到镜子上人影的时间并不太长,说不定那人就躲在附近的拐角里。想到这里,我害怕得要命,飞也似地逃出了浴室。 回到房间,我依旧坐卧不安。但是,要是把旅馆里的所有人叫醒向他们说明真相,那就只有说出窥视镜的秘密了。我后悔当初警方调査时,为什么没有把事实真相说出来。 不过,转念一想,如果当时我说出来的话,可能麻烦会更大。于是,我只好把拆卸镜头的事推后,急匆匆地去找河野,这件事只能和他商量。我不客气地将正在睡梦中的河野叫醍,压低声音,向他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这就怪了,"河野一脸惊奇地说,“兇手不可能特意再次回来。而且,你只看到了那个人的手腕,怎么能断定他就是兇手呢?” 经河野这么提醒,我不禁发现的确如此。由于自己粗心大意,我至今还没有告诉河野有关手背上的那个伤痕。同时,自称松永的男人或他同伴手背上究竞有没有伤痕呢?一到这些,我就害怕起来,原来我竟然忽略了这么重大的问题。 "是吗?有那样的印记吗?"河野显得非常吃惊。 "有的,大概是右手。一条斜粗线,紫黑色的。" "但是,如果你没看错的话,那就越发地出奇了。"河野半信半疑地说,"不要说旅馆里的工作人员,就连这里的旅客我都仔细地观察过,并没有发现谁的手背上有伤。那个拿手提箱的男人好像也没有。你是不是把手背的阴影了伤痕?" "不,比阴影要深得多。即使不是伤痕,也是类似伤痕的什么印记。我绝不会看错。" "果真如此,那倒不失为非常重要的线索。可是这样的话,案件就越来越让人感到莫名其妙了。" "所以,我非常担心那个秘密装置。我想趁早把它拆下来,可至今没有如愿。我总觉得杀人兇手就隐藏在这里,感到很害怕。" "你还在保密啊。其实这是一条很不错的线索。不过你能告诉我,也是我的荣幸。说实话,我想自己侦查这个案子。突然跟你这样说,或许你会觉得奇怪,我一直对犯罪学很感兴趣。" 而且,这或许只是我自己的猜测。河野当然不会把窥视镜的事告诉别人,看样子他想独占这个秘密武器。最有力的证据是他曾经对我说,如果需要他可以帮忙。后来他果真帮助我把镜子装置拆了下来。 那件工作非常危险。半夜三更,附近房间里空无一人,这一点倒是让我们可以放心地干事。或许先前镜子中映出手背的那个男人此时正隐藏在院子里,正在企图加害于我们呢。而且,正在调査此案的**可能就埋伏在附近。我们像猴子似的攀着树枝爬了上去,一边观察院子里的动静,一边提心弔胆地干活。 因为厚纸板做成的圆简安装非常简单,所以拆卸起来并不费事。我们很快便完成了拆卸任务。 就在我们想要回到房间,沿着屋顶向下爬的时候,只听到一声断喝:“谁?“背后传来一声低沉有力的叫喊声。原来河野不知发现了什么,大声喊道。 细看,院子对面角落里,蹲着一个黑影,背后是泛着微微白光的湖水。 "谁?"河野又喊了一声。 接着,黑影站了起来,忽地隐藏在建筑物背后,然后一熘烟跑掉了。围墙并不难爬,如果越过围墙沿湖岸,便可以逃到任何地方。河野勐地从屋顶上跳下来,向黑影追去。 第11页 事情几乎发生在瞬间,一眨眼工夫,逃跑的人和迫赶的人都不见了踪影。 我吓得趴在屋顶上,一动不敢动。转念一想,或许刚才河野跳下去的声音已经被什么人听到了。倘若如此,我们必须马上回到自己房间。如果这个奇怪的厚纸板圆筒被别人发现的话,我们的所有苦心将化为泡影。半夜三更爬到屋顶,我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我急忙跑回房间,把怀里的东西一古脑隐藏在箱子底下,一下子钻到被窝里。我躺在被窝里,提心弔胆,侧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以为旅馆里这下总该又要炸开锅了吧。 但是,过了很长时间也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我这才放下心来。但是,却又开始担心河野的处境。 “没抓到。“ 不一会儿,树枝被弄得沙沙作响,窗外现出河野的身影。河野一到房间便坐在我的枕头上,向我讲述追赶黑影的经过。 "那傢伙逃得太快了,追到最后还是让他跑掉了。不过我捡到了一件东西。就是说,我们有了一件新的物证。" 第18章 河野边说边十分小心地从怀里取出一样东西。 "你看这个,就是这个钱包。" 我仔细一看,是那种带金色拉链的对摺式钱包,非常高级,里面鼓鼓囊准装得满满的。 "是那个傢伙跑丢的。因为天太黑,我没有看清楚那个人的脸。钱包掉在浴室后面,正好光线照得到,所以我才发现的。我敢肯定是那个傢伙丢掉的。" 我们十分好奇地打开钱包,不禁大吃一惊。钱包里并没有名片或者其它可以证明那个人身份的证件,里面装的全部是纸币,而且大多是崭新的十元纸币,大约总共有五百元。 “如此看来,刚才那个男人,说不定就是拿皮箱的那个人。只有那个男人才配得上用这样的钱包。“ 我的大脑被一种莫明其妙的东西搞得煳里煳涂。突然之间,闪现出来一个念头。 “真是太奇怪了,如果他是杀人兇手的话,为什么现在还在附近转悠呢?从他逃跑这件事可以断定,他并不是**,而是与案件有关的什么人。总之,这个人横竖让人弄不明白”河野沉思着说。 "那傢伙到底长得什么样子?你没有看淸吗?" "没看淸,那人一眨眼工夫便跑得无影无踪。我感觉他就像黑暗中的蝙蝠飞一样,异常迅捷。我之所以有这种感觉,可能是因为他穿着和服的缘故吧。没有戴帽子,从后背看,好像块头很大,又好像很小,真的记不淸了。总之,显得很奇怪。那傢伙出了院子就顺着湖岸逃进丛林深处,追过去一看,早已不见了踪影。" "那个拿皮箱的男人(就是叫松永什么的那个人〉,很胖,但是刚才那个人给人的感觉似乎并不胖。" "具体情况我也不大清楚,但我总觉得不像是一个人。凭直觉,我认为此案似乎还有一个神秘的第三者。" 从河野的口气中,我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不禁微微地打了一个冷战。我和河野有同感。这桩杀人案中,似乎还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可怕的秘密。 "有没有留下脚印呢?" "没有。近两三天连续晴天,地面非常干燥。而且,从院内直到院外长满了杂草,很难分辨出脚印来。" "那么,现在只有钱包这个线索了。要是能查出它的主人就好了。" "是的。天亮之后我马上问问看,或许有人记得。" 此后,我们几乎彻夜未眠,谈论这起高潲迭出的案件。我像喜欢听故事的孩子一样,抱着一颗对恐怖事件的好奇心。而河野似乎对侦探犯罪案件有着浓厚兴趣,从话端就可以判断出他有异常敏锐的判断力。 看来,我们并不仅仅是案件的发现者。无论是窥视镜中的人影,还是今天夜里发生的一切,或者我们手中掌握的这个确切的钱包物证,可以说我们手中握有许多连**都不知道的线索。我们为此而兴奋不巳。 "你说刺激吧,如果我们自己能査出兇手的话。" 因为我不用再担心窥视镜的事,便也来了劲,竞学着河野的口吻,说出了这样的话来。 第19章 “那么,钱包先放在我这里吧。天亮之后,让旅馆主管和女服务员辨认一下到底是谁的。” 河野说完,便回到自己的房间。天快亮了,我当然会把所有搜索到的东西都交给河野,自己只要等消息就可以了。不过,在他带来新消息之前,我还想再睡一会儿。刚才因为只顾跟河野说话,我只穿着睡衣坐在了被子上。可是大脑一且兴奋起来,越是想睡就越是睡不着。不一会儿,四周便渐渐亮了起来,楼下传来女服务员打扫卫生的声音。我已经不能再继续睡了。 我心神不定地起了床,走到曾装过窥视镜的窗户旁,打开窗户,借着晨光,再一次査看一下镜头装置是否留下了什么明显的痕迹。虽然自己认为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但是因为大脑过度疲劳,又害怕会有什么想不到的疏漏,我只好再劳神一下。我明知这不过是杞人优天,其实就连连接厚纸板圆筒的铁丝我都一根不剩地取走了,现场当然不会留下什么痕迹。 我终于可以完全放心了。我把目光转到了昨晚那个奇怪的人站立过的地方。从二楼的窗户向下看,因为太远所以什么也看不淸。正如河野所说的那样,地上没有留下任何脚印。 第12页 "可是,说不定地面有些地方松软,个别地方未必就没有留下那个傢伙的脚印。" 人有时候真是奇怪得很,看见河野如此热衷于对兇犯的侦査,一种不服输的心理让我也产生一种应该调査一下脚印的冲动。此外,由于整夜的担心和睡眠不足,头一阵阵地跳痛。我正好趁此机会,唿吸一下屋外的新鲜空气。我连脸都没有洗,经过楼下走廊,来到后院,装着敢步来到浴室的后门。 可是结果令我非常失望,地面的确很坚硬。即使有松软的地方,也是长满了杂草,没有发现一个清晰的脚印。可我还是不死心,继续沿着湖边朝院子尽头走去。 只见围绕院子四周起着围墙作用的杉树丛中,有一个人影。我大吃一惊,人影很快向我靠近。因为是大清早,我一点没有想到会在这儿遇到什么人,几乎吓呆了。这个人影就好像昨晚逃跑的那个人的影子似的,我胆怯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但是仔细一看,哪里有什么坏蛋,原来是湖畔亭旅馆烧洗澡水的三造。 "您早。嘿嘿嘿……" 三造一看见我,就一脸蠢相地向我打招唿。 "啊,早。"我回应道。突然,我觉得这个人或许会知道点什么,便叫住了正欲离开的三造,若无其事地和他攀谈起来。 "现在不烧水,很闲吧。可是,这件事也够麻烦的。" "哦,什么麻烦?" "难道你一点不知道杀人案的事?" "是的,一点不知道。" "前天晚上,你有没有听到浴室里有什么声音?浴室和锅炉房仅一墙之隔,从窗户里就可以看见里面发生的事,按理说应该能察觉到什么吧。" "唉,不过我当时无意中疏忽了。"三造似乎害怕受到牵连,从昨天开始,不管问他什么,他都一直含榭其词。或许是心理作用吧,我总觉得三造似乎隐瞒了什么。 "你平时在哪里睡觉?"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便问。 "喏,就在锅炉房旁边那间铺三张草蓆的小厘里。" 顺着三造手指的方向,只见浴室后面有一间堆满煤灰的土房子,土房子隔壁有一间铺着草蓆的小屋,连窗户都没有,就像乞丐住的那种小破屋。 "昨晚你是睡在那里的吗?" “是啊。” "那么,昨晚深夜两点有没有什么异常?我好箱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 "唉?并没有什么特别异常的声音啊。" "当时你没醒吗?" 如果的确如此,就是说连追踪坏蛋的嘈杂声也没有惊破这个蠹货的好梦。 虽然从三造口中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打听的了,可是我还是不愿离开。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三造。奇怪的是,在我的注视下,三造显得不知所措,呆呆地站在那里。 三造身穿一件破旧的外衣,衣领上印有湖畔亭旅馆宇样,膝盖上耷拉着一件针织的细简裤。他把脸颳得光光的,与他猥琐的穿着很不相称。这不免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想,这种男人会刮鬍子吗?尽管三造非常恳笨,可他稍着一番修饰打扮,还算得上是个长相不错的男人,除了他那小小的富士山形额头让人觉得有点别扭之外。 第20章 此后,不知什么原因,我又情不自禁地注意到他的手背,可是我并没有看到什么伤痕。自从上次发案以来,我便特别注意看他人的手背。大概只是习惯使然吧,当然,我不可能怀疑这个傻乎乎的三造。 可是,当我注视对方的时候,突然有所顿悟。 "从昨天开始,这个傢伙就一问三不知。是不是我的提问方式有什么不当?我问他的时候,并没有说淸楚是什么时间,也没有讲明杀人的具体时间,只问他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对于这样的提问,他根本没有办法回答。如果讲明时间,这个傢伙或许会说出点什么吧。" 于是,我狠狠心,把时间的秘密告诉了三造。 "杀人案大约发生在前天夜里十点左右。"我尽量压低声音,说道,"当时,我在浴室里听到了奇怪的叫喊声,你没有听到吗?" "哦,十点左右。"三造似乎想起什么,镇定了一下表情,说道,"要是十点半,那还差不多。先生,当时我不在浴室,我正在厨房里吃晚饭。" 他的话听起来颇有几分道理。从工作性质看,他睡觉时间晚,吃饭也比其它僱工要晚得多。他要等住在这里的客人都洗完澡以后,才能吃饭。 "可是吃饭不会花很长时间吧。或许兇杀就发生在短暂的吃饭时闻。如果你注意的话,饭前饭后,应该能听到什么声音吧。" "哦,我没听到任何声音。" "那么你从厨房回来之后,看见澡堂里面有没有人?" “哦,这样说来,我从厨房回来的时候,好像的确有人,” "你没有看看吗?" "没有。" "那么,当时是几点?是不是十点左右?" "记不淸了。我想可能还要晚一点吧。" "什么样的声音?是沖澡的声音吗?" "是的,用了很多水。用那么多的水沖澡,只有我们家老闆才会这样。" 第13页 "那么,当时沖澡的是你们家老闆吗?" "哦,好像不是。" "好像不是?你怎么知道不是?" "那个人的咳嗽声不像我们家老闆的咳嗽声。" "那么,就是说咳嗽声是你不认识的什么人发出的吗?" "啊,也不是。好像是河野先生的声音。" "啊?河野?就是住在二十六号房间的河野吗?" "是的。" "这,你敢肯定吗?这可事关重大呀。的确是河野的声音吗?" "是的,我敢肯定。"三造挺胸信心十足地答道。 可是这个傻子的话可信吗?我一时愣住了。开始回答的时候,三造含煳其词,可现在语气又这么肯定,难道不是过于唐突了吗?于是,我又把刚才的提问重复了一遄,以便确认三造的记忆是不是有误。奇怪的是,三造竟一口咬定沖澡的人就是河野。可是他又拿不出什么有力的证据,这还是不能让我满意。 第21章 关于该案,我一直有一个疑问。现在听了三造的告白,更加深了我的疑问。即使兇手面对的是傻子三造,浴室里既有专用的出人口,又有查看水温是否合适的窥视窗,如果三造当时在锅炉房里,他一定会发现兇杀案。兇犯明知如此还要大模大样地杀人(或者碎尸〉,这不是太欠考虑了吗? 或者,兇犯瞅准了三造不在行兇也未可知。即便如此,仅仅利用吃晚饭的短短时间干出杀人这么大的事,这怎么可能呢?未免太不可信了。三造听到的沖水声,是不是犯人在不知道三造已经回来的情况下沖洗浴室水泥台发出的声音呢?会不会真的有如此骇人听闻、恍如噩梦般的事呢?而且更让人费解的是,三造说沖澡的正是河野。那么,就是说兇手就是河野,他在侦查自己。这种想法也未免过于荒唐。真是越想越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我站立良久,陷人了奇怪的沉思。 "这个地方吗?刚才我已经找过了。" 我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原来是河野。三造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你在这里干什么?"河野紧紧盯者我,问道。 "啊,我在找昨晚那傢伙的脚印。但是什么也没有找到。正好刚才烧水的三造在这里,我便向他打听了一下。" "是吗?三造说了些什么?"听说三造,河野饶有兴趣地热心地问道。 "讲得含含煳煳的,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 于是,我故意省去了与河野有关的内容,把三造的话大概地重复了一遍。 "那傢伙怪怪的,让人想不到他会做出什么事来,我们不能轻易相信他。"河野说道。 "上次那个钱包,物主巳经搞淸楚了。是这家旅馆的老闆。听说四五天前就已经丢了,一直在找。遗憾的是,他自己一点也想不起来丢在哪里了。总之,听女服务员和旅馆的主管讲,钱包肯定是他们老闆的。" "那么,你是说昨晚那傢伙偷了钱包?" "可以这么说吧。" "昨晚那傢伙和拎皮箱的男人是不是同一个人?" "哎呀,要是这样的话,巳经逃跑的男人为什么昨晚又回来呢?……有这个必要吗?真是越搞越湖涂了。" 我们又争论了一会儿。每当有一个新发现的时候,案件反而变得更复杂了,丝毫看不出侦破的曙光。 第22章 我被捲入杀人案的漩涡之中而难以自拔。拆掉窥视镜装置之前,我根本顾不上预定的逗留日期,一心想早日逃离这个让人讨厌的鬼地方。可是当我拆完装置,自己变得无事一身轻的时候,我天性中的好奇心又迅速膨胀起来。头脑中产生了一个大胆的念头,我要和河野利用装置侦査犯人。 此时,附近法院的有关官员亲临现场査看,肯定了浴室里的渗漏就是人血。镇上的**署一片混乱,虽然声势造得很大,可搜査工作没有取得任何进展。河野和村子里的一个**是朋友,**说的那些话,就连我们这些门外汉听起来也觉得不耐烦。一方面,**的无能鼓舞了我,另一方面,河野对侦査的那股热心劲也刺激了我的好奇心。 我回到房间,仔细琢磨刚才三造说的那些话。三造说他吃完饭回来时,发现浴室里面有人。那么从时间上推算,那个男人确实与兇杀案有关。可是,三造却说那个人是和我一起假冒侦探的河野。 "就是说,河野是杀人兇手。" 突然,我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设想一下,如果浴室里没有流那么多的血,或者只是绘画颜料或其它动物的血,结合河野与众不同的个性,未必不是他搞的恶作剧。不幸的是,已经断定血迹就是人血。而且,从擦拭后的痕迹看,流出来的血量足以致人死地。如果当时河野的确在浴室里的话,他可能就是真正的兇手,也太可怕了。 可是,河野有什么理由杀死长吉呢?他又如何处理尸体呢?想到这些,实在无法把他与罪犯联繫在一起。首先,那天晚上追逐怪影就足以证明他的无罪,因为他根本不在现场。而且,一般人犯了杀人罪怎么还能没羞没臊地赖在现场搞什么侦探呢? 三造只是凭着几声咳嗽就断定是河野,要知道人的耳朵也会有听岔的时候,更何况听者是三造这个傻子呢。但是有―点可以肯定,当时浴室里确实有人。三造说那样大量用水的人,只有旅馆里的老闆。难道说兇手不是河野,而是湖畔亭旅馆的老闆吗? 第14页 而且,仔细想来,黑影丢掉的钱包也是老闆的。可是因为旅馆里的佣人都知道老闆丢了钱包,很难说那个影子和老闆是同一个人。即便三造,看他那有些特别的为人,都使人不得不疑心重重。 然而,最奇怪的莫过于那两个拎皮箱的男人。处理尸体……两个大皮箱,使人不禁疑窦顿生。那么,难道三造所描述的那个人既不是河野,也不是旅馆老闆,而是那个拎皮箱的男人? 关于那两个拎皮箱的男人,警方已将他们列为唯一的嫌疑犯,竭力进行调査。这两个人,深更半夜出了湖畔亭旅馆的大门,他们是怎样乔装打扮的?他们又是从什么地方如何逃出去的?所有这些都是一团迷雾。没有一个人看见那两个拎皮箱西装革履的男人。他们是不是逃到很远的地方去了?从前天夜里那个奇怪的人影看,不难想像,或许他们就潜伏在附近的什么地方。我的心头涌上一种莫明其妙的恐惧感,或许那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犯就潜伏在什么某个角落里,或许只是近在咫尺。 第23章 当天傍晚,我忽然想起了什么,便把山下小镇上的艺妓缔治叫了来。我把她叫来并不是想听三弦或是对她有兴趣。听女服务员说,她和死去的长吉是最要好的朋友,我想向她打听一下有关长吉的人品。 缔治可以说已徐娘半老,她至今还记得我过去曾经叫过她一次。一来她便面带笑容、大大咧咧地说了起来。 “三弦就收起来吧,今天我们随便点,边吃边聊怎么样?”我连忙开心说道。 听我这么说,缔治收住笑容,好像有点不大相信的样子,但很快便觉察出我的意图,重又换了另一副笑脸,不客气地坐在矮脚饭桌对面。 "长吉真是可怜呀,她和我那么要好。这里的人和河野都说见到浴室里的血迹。因为害怕,我怎么也不敢看。" 她和我一样,也想说一说杀人案的事。她是被害人的朋友,我则是案件的发现人。就在我们交杯换盏的时候,有些话很自然地说了出来。 "你知道那两个拎皮箱的嫌疑犯吗?他们和长吉究竞是什么关系?"看准时机,我开门见山地问。 "那个十一号,每次必叫长吉。" "长吉有没有在那里留宿过?" "那倒是一次也没有。我经常从长吉口中听到关于他们的闲话,他们的关系并不是太亲密,对方不至于那么快就要致她于死地。首先,他们是初次来这里的客人,前后好像还不到一个星期,如此短暂的时间,不可能那么亲密。" "我只见过他们一眼,那两个男人到底是什么人呢?长吉有没有和你提过他们?" "没有特别提过。当然,也就是一般的客人啦。听说他们很有钱,大概长吉看到过他们的钱包,鼓鼓囊囊的,装满了钱。长吉吃惊得要命。" "哦,那么多钱?可他们玩得好像并不怎么奢侈。" "是啊,常常只有长吉陪伴,也不让她弹三弦,闷闷不乐地尽说话。听旅馆主管说,他们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从来不出门走走,怪怪的。" 有关拎皮箱男人,缔治并没有提供什么新的线索。于是我把话题转向长吉。 "长吉这个人不错吧?" "唉,"缔治微笑着说,"长吉不太爱说话,来到这里的时间也不算长。对于她的心思,我一点也不了解。我总觉得她有点拘谨。干我们这行,像她这种性格很吃亏。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我看她是一个难得的好人,也是一个很规矩的女孩子,不大适合干这行。" "她有没有什么固定的客人?" "有,就是上次那个**,"缔治揶揄地笑着说,"真的有,那个人是附近山主的儿子,性格非常急躁。当然我说的是那个山主的儿子,最近甚至传出话来,说他要替长吉赎身,可长吉不愿意,无论如何也没有答应他。" "有这样的事吗?" "就在长吉被害的那天晚上,二楼一大桌客人中间,就有松村,平常很老实的一人,一喝酒就闹,当着一大帮人,让长吉吃尽了苦头。" "吃尽了苦头?" "是啊,乡下人粗暴得很,把长吉打得够呛。" "哪有这样的人?"我开玩笑道,"不至于是他把长吉杀死的吧?" "唉呀,你说得也太可怕了。"大概是因为我说话有点不当,缔治吓得要命,连忙解释说,“那到不至于。我和**曾经也是这样说的。直到宴会结束,松村也未曾离席。后来回去的时侯,和我坐的是同一辆车,没有丝毫值得怀疑的地方。” 我从缔治那里听到的也就是这么多。从她的话中,我又发现了一个可疑的人物。缔治说松村在宴会期间从未离开过座位,但是一桌子人喝得醉酦醺的,大概缔治也醉了吧,她的话是不是可信还是个问题。 吃完饭,送走缔治,我茫茫然地坐在零乱的矮脚桌前。―张张面孔走马灯似的在我的脑海里浮现。手拿皮箱的男人,河野追赶的人影,湖畔亭旅馆老闆,刚刚听说的那个松村,还有河野。对这些人,虽然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但我总觉得他们个个都有可疑之处,让人感到害怕。 第24章 事情发生在当天夜里,曾经一度关闭的浴室,因为影响生意,经湖畔亭旅馆老闆的周旋,重又开始供水。 第15页 送走缔治,我胡思乱想一通之后,已经是晚上九点左右了。因为我很长时间没有洗澡,想去浴室洗个澡。更衣室木地板上的血迹已经用铲子铲得干干净净,铲后留下来的白色木纹,反而让人产生一种异样的感觉,似乎前天晚上的杀人血案还歷歷在目。 因为杀人案的缘故,大多数旅客早已吓得不知所措,纷纷离开了旅馆,只剩下河野、我和另外三个男旅客。那位曾经被我用窥视镜偷看过的如花似玉的城市女孩,于案发次日,便匆匆离开了。旅客少,加上还没有到旅馆雇员的洗澡时间,浴池里的水清激见底,身体浸泡在水里,连脚指甲都淸晰可见。 这里的浴室不分男女,即使是与城里的澡堂相比也毫不逊色。宽大的浴池、空旷的沖洗处,高高的天花板,浴室中央泛着白光的电灯。虽然是夏天,但是整个氛围却给人一种凉嗖嗖的感觉。我突然间仿佛看见浴室水泥台上分割尸体的情景。 通过上次谈话,我与三造逐渐熟悉起来。我想起他曾说过他的锅炉房与浴室仅一墙之隔,便打开窥枧窗看他在不在。 "三造在吗?"我喊道。 “在啊。”三造答道。 在巨大的炉门旁的一角,看见他一张木呆呆的脸。在煤火亮光的强烈映照下,他的那张脸泛着红黑色,给人一种异样的感觉。 "真是好水呀!"三造在昏暗处,傻笑着。 我感到很不舒服,便关上窗盖,迅速出了浴池,来到沖洗处擦拭身体。我突然发现眼前的毛破璃开了一条缝,从缝隙处可以看见前天夜里那个傢伙进进去的森林一角。黑暗中,我看见一个白点一闪一闪。 我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便停下手换个角度仔细看,那个白点依旧一闪一闪的。看样子,好像有什么人在森林中徘徊。 此时,我立刻联想到前天夜里那个逃跑的人。如果能弄清那个男人的真面目,那么所有的疑问都将迎刃而解。我难以抑制自己强烈的好奇心,急忙穿上衣服,绕过院子进人森林。途中我顺便去了河野那里,可是他人不在,不知去了哪里,屋子里空空如也。 漆黑的夜晚,连星星也躲了起来。在一片黑暗中,我循着或明或暗的微弱的光亮,用脚一步步探索着前行。我虽然天性胆小,可此时竟会作出如此胆大的举动,事后想想,连自己都不敢相信。当时,由于受功名心的驱使,我几乎到了痴迷的程度。其实,我并不是想要抓住什么坏人。我只是想在没有危险的前提下靠近他,探个究竟,弄淸那个傢伙的真面目。 我前面也说过,出了湖畔亭旅馆的院子,就是森林的入口处。我躲在一棵大树的后面,提心弔胆地向光亮处靠近。 走了一会儿,朦朦胧胧看见一个人影。一边打着手电筒,一边认真地看着地面,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可是那人到底是谁呢?因为离得太远,看得不太淸楚。我再次鼓起勇气向那个男人走过去。幸好,树枝密密匝匝的,只要不发出声音,就不会担心被对方发现。 ―会儿,我悄悄靠近那个男人,从对方的衣脤、条纹花样到他的脸型,都是模模煳煳的。 第25章 那个奇怪的男子弯着腰,像老人一样。他手拿一把小手电筒,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在萆丛里来回走动。由于他手电简的位置,他一会儿看起来像漆黑的人影,一会儿看起来像个白色的幽灵。而且,当他突然把手电简换到另一只手时,周围的树枝就像令人毛骨耸然的活物一样动了起来。当我处于手电筒亮光的直射时,我会不由得躲到树干的后面。 可是,无论怎么说,手电简的光亮只有豆粒那么点大小,而且,他拿在手中又不停地摇晃,要看淸他的模样实在困难。不得已,我只好选择了一处绝对安全的地势,就像逼近敌人的士兵利用一个个掩蔽物将自己隐藏起来一样,穿过一棵棵大树,一点一点地逼近。 深更半夜,在森林里找东西已经够奇怪的了,加之又是个从未见过面的城里人,这更让我感到莫明其妙。我自然想到前天夜里那个奇怪的男子,还有河野没有追赶上的那个男人。他们是不是同一个人呢? 但是,我怎么也看不淸那个人的脸形。虽然我离他只有不到十米的距离,但是周围太黑,什么也看不淸。那天晚上,风颳得很勐,森林沙沙作响,即便发出一点声响,也不用担心会被听到。因此,对方丝奄没有察觉到我的存在,仍然在一个劲地找什么东西。 过了许久,我循着摇摆不定的手电筒光亮,耐心地注视着那个男人的一举一动。一会儿,那个男人好像怎么也找不到自己想要找的东西,终于死了心,直起腰,突然关掉了手电筒。紧接着只听到沙沙的声音,那人便不知去向。我心里想,决不能失去这个目标,便立刻从后面赶了上去。 黑暗中,所谓赶上去,只能凭藉对方踏在草地上发出的微弱脚步声,观察其所在位置。可是因为风声大作,很难听到对方的脚步声。惊恐加上没有经验,更使我一筹莫展。正当我手忙脚乱的时侯,微弱的脚步声渐渐消失,我一个人被孤零零地抛在黑晻之中。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追到这里,却又让对方跑掉,真让人失望。他不至于跑到森林深处吧。对方丝毫没有察觉到我在跟踪他,这样他一定会跑到沿大道的什么地方去。想到这里,我勐地跑向通往湖畔亭旅馆的乡间大道。 第16页 小山村里,除了旅馆之外,很少有透出灯光的人家,漆黑的大道上连个人影也没有。村里的小伙子吹着轚脚的尺八小调,曲调悲悲切切,随风飘来。 我伫立在大道上,望着森林的方向,远远看去,犹如怪物般的大树随风起伏,越发显得凄凉,不禁激起了我的思乡之情。看样子刚才那个怪影,再也不会出现了。 我观望了足足有十分钟,虽然不甘心,也只好无奈地回去了。我想再去一赵河野的房间,如果他在的话,可以让他帮我一起找找看。于是,我急急忙忙地跑回旅馆,迫不及待地甩掉鞋子,哗地一声拉开了门。 第26章 "啊,请进。" 好在河野已经回来了。他看到我,总是笑脸相迎。 "啊,刚才森林里有一个奇怪的人影,一起去看看吧。"我连忙小声说道。 "是上次那个男人吗?" "或许吧,那人在森林里打着手电筒找什么东西。" "你看见那人的相貌了吗?" "没看清楚。那个人可能还在那里徘徊呢,去看看吧。" "你去前面的那条大道看过了吗?" "是的,除此之外他无路可逃。" "那么,即使现在去了也是白搭。那傢伙不可能朝那条大路方向跑的。" 河野似乎话中有话。 "你怎么知道的?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奥妙?"我不解地问。 "哦,实际上,某种程度上,范围已经缩小了。如果再能缩小一点点,答案就知道了。"河野非常自信地说道,"这次杀人案的兇犯绝不是从外面进来的。" "你是说犯人是旅馆里的什么人吗?……" "我想是的。所以说,如果兇手是旅馆里的什么人,他可以从森林绕到后门,朝大道方向逃。" "你怎么知道兇手到底是谁?旅馆老闆还是旅馆雇员?" "再等一等事情就会水落石出。从今天早上开始,我就一直在拼命地努力。而且,已经有了大致的目标。但是我还不能轻率地指名道姓地说出这个人来。请你再稍稍等一等。" 河野一副平时少有的故弄玄虚的样子,让人觉得怪怪的。 我略显不快,但是好奇心还是占了上风。我继续追问道。 "要是旅馆的人,那就怪了。我也在怀疑一个人,恐怕就是你所说的那个人。但是好多地方我怎么也弄不明白。首先,尸体是怎么处理的呢?" "正是如此。"河野点头说道,"这一点我弄不明白。" 从他说话的语调不难看出,他也在怀疑湖畔亭旅馆的老闆,那个令人怀疑的钱包的主人。他一定掌握了比我所知道的更为确切的证据。 "而且,还有那个手背上带有伤痕的男人。据我观察,旅馆里的人,还有住在这里的旅客,没有一个人手上有伤痕。 "关于伤痕,我还另有解释。我想大致不会有误。但是,有些地方仍然搞不明白。" "那么,对于拿皮箱的男人,你怎么看?现在看来,那两个人最值得怀疑。无论是长吉从他们房间进出,还是他们到处寻找长吉,或是他们的突然离开,都值得怀疑。况且,他们还提了两个巨大的手提箱。" "我并不这样认为。我觉得那只是偶然。我今天早上也想到了这件事。你发现兇杀案是夜里十点三十分吧。后来,距离你在楼梯上碰见他们,大约过了多长时间?听你说好像也就十分钟左右吧。" "是的,最多不过十分钟。" “这就是错误的根本所在。我为了慎重起见,曾向旅馆主管核实过他们离开房间的时间。主管的回答和你几乎一样,说不会超过十分钟。这么短的时间,又要处理尸体,又要把尸体装进皮箱里,谁能有这样的绝活儿?即使不把尸体装到皮箱,光是杀人、擦拭血迹、隐藏尸体、准备离开等,十分钟之内是绝对不可能办到的。怀疑拿皮箱的男人是兇手,太荒唐了。” 听他这么一说,的确觉得他的话有些道理。我的胡思乱想是多么不值一提啊。警方根本没有发现我的错觉,再对照女服务员们的证词,便轻率地将提皮箱的男人列为怀疑对像。 "长吉被追逐这种事,也是艺妓与醉客之间常有的事。所以,有些事情就在于你是怎么看的。突然离开说不定是因为他们有什么急事,与你撞个正着而大惊失色也很正常。无论是谁,突然碰上什么人,都会感到吃惊的。"河野若无其事地说。 在其后的一段时间里,我们一直为这些毫无根据的推测争论着。我因为自己的失策,觉得在河野面前很没有面子,一味地说自己愚蠢。后来,连探讨真正犯人的时间也没有了,最后只好不了了之,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当时,从河野的说话的口气,我估计他一定是怀疑湖时亭旅馆的老闆,可是后来才知道事实并非如此。我这个大男人,在本故事中,始终扮演一个小丑的角色。 第27章 且说,三四天之后的一天夜里,其间并没有发生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河野照例每日出门,找他总是不在。我对他这种将我排除在外的态度非常反感,然而想起上次自己的失策又觉得不好意思。于是我也不想再像从前那样,假扮什么侦探了。可是将如此让人好奇的案件弃之不顾而一走了之,让人总觉得有点遗憾。于是,期待着河野的那句“请稍等”的话,我又继续留了下来。 第17页 另一方面,警方开始对那两个拿皮箱的男人进行了大规模的搜索,但是几乎一无所获。其实根本没有必要让警方如此地大动干戈。只要我告诉他们时间有误就可以了。可是河野说,这同时也是在搜索被害人的尸体,不要阻止他们好了。我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便一直对警方保密。 我一有机会,便留意旅馆老闆的行踪,去拜访河野几乎成了我每天的习惯。然而,老闆的举动没有什么特别可疑之处,河野也大多不在房间里。 几天来,我一直生活在焦急的等待之中。 那天晚上,我估计河野不会在家。可到他家打开拉门一看,非常出乎意料,不但有河野,还有一位看起来像村***的警官。他们好像正在热烈地谈论着什么。 "啊,你来得正好。请进。"河野看见我扭扭捏捏的样子,机敏地招唿道。 若在平时,我会有所顾虑。可是因为话题好像与案件有关,所以我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便进了屋。 "这位是我的朋友,没有关系的,请你继续说下去。"河野边介绍边说。 "正如刚才所说,关于湖对面村上的那个男人,"警官接着说道,"在我来这里的途中,我正好经过那个村子。我听到村子里的一个男人说,在两天前的深夜,他闻到了一股怪味。不仅那个男人,村子里还有许多人也这么说。听说很像火葬场里的那种味道。可是附近根本就没有什么火葬场,这不是很奇怪吗?" "是焚烧尸体发出的那种气味吗?"河野似乎兴味正浓,目光炯焖地问道。 “是的,的确是焚尸发出的气味。很奇怪,说不出的臭。听他们这么一说,我立刻想到了这次杀人案。正好是在尸体失踪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我认为这怪味与案件似乎有某种联繫。” "这两三天风颳得很厉害。"河野似乎想到了什么,充满信心地说,"刮的是南风。没错,问题就在这连续颳了两三天的南风上。" "为什么这么说呢?" "散发气味的那个村子,不是正好位于这个村子的南面吗?" "是的,是正南面。" "因此,如果在这个村子里焚尸,由于强烈的南风,气味必然会越过湖面,飘到对面的村子里。" "但是,果真如此,这里的气味要比那个村子厉害得多才对。" "不,未必如此。如果在湖岸焚尸,由于风势大,会将气味全部吹散到湖面上。这个村子,因为处在上风头,反而不会闻到什么气味。" "但是,焚尸也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吗?这实在太让人难以想像了。" "在某种特定条件下,未必做不到。例如在浴室锅炉里烧的话……" "啊?你是说浴室?" "是的,浴室锅炉。……在此之前,我把你们排除在外,单枪匹马地侦査这个案件,几乎查到了兇手。只是有一点,我至今还不知道尸体的下落,所以没有讲这件事。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我好像全明白了。" 河野得意地看着我们一脸惊诧的神色,转身将皮包拉开,从皮包里拿出一把短刀。这把刀没有刀鞘,又黑又脏。长度约五寸。看到这把刀,我不禁大吃一惊。窥视镜里看到的杀人场景,那个男人手握的就是这样的短刀。 "你记得这把刀吗?"河野看着我问。 "记得,就是这种短刀。" 我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当我意识到警官也在场时,心想这下可糟了,可能窥视镜的秘密就要暴露了。 "怎么样?既然已经说出来了,"河野趁着我失言,继续说道,"总有一天大家都会知道,如果不从窥视镜开始说起,那就说明我是在撒谎了。" 仔细想一下,河野说的也有道理。为了说清楚我见过的短刀、兇手手背上的伤痕,还有要从时间上证明那两个拿皮箱的男人无罪,或者是关于拆窥视镜时发现的怪影等等,所有这一切,如果我对窥视镜避而不谈,那么肯定对我不利。 "这实在是我无聊的恶作剧。"我迫不得已地说道。既然是坦白,就不能让河野说了,因为只有我自己才可以说得委婉一点。 "我在旅馆浴室的更衣室里做了一个很奇妙的装置。利用镜子和镜头的反射,我在房间里就能偷看到更衣室里的情况。当然,我并没有什么恶意。因为闲得无聊,就把在学校里学到的镜头理论运用了一下。" 我尽量避免提及自己变态的嗜好,坦白时,尽量轻描淡写。因为事情太突然,警官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经我再三解释,他才终于弄淸楚事情的原委。 "关于最重要的时间问题,我一直隐瞒着,实在非常抱歉。开始调查的时候,因为没有机会,就一直没有说出来。还有一个原因,我搞这种奇怪的装置,弄不好要让别人误解,说我与本案会有什么牵连,要是那样的话,麻烦可就大了。但是,刚才河野君说已经知道了罪犯,所以我也不必再担心了。待会儿,你们可以看一下装置。" "以下是我搜査罪犯的经过。"河野叙述道,“首先请看这把短刀。刀尖上粘有奇怪的污痕。细看可以发现这是血迹。” "这把短刀与镜子里的短刀属同一类型。刀尖上有血,可以肯定这是杀人的兇器。而且,我记得在什么地方见过这把刀。" 第18页 河野煞有介事地停顿一下,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们。 第28章 河野手里拿着被弄脏的短刀,注视着我。突然间,我的大脑里接二连三地闪现出这把短刀的主人即犯罪嫌疑人的容貌。手提皮箱的男人,旅馆的老闆,长吉的那位主顾,拿手电筒的男人。但是,最后我还是把视点落在那个贪得无厌的湖畔亭旅馆老闆身上。我确信河野说的兇手的名宇就是他。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河野竞然说出了三造的名宇。这样一个头脑迟钝的人,就连我也一直将他排除在嫌疑犯之外。 "这把短刀是在浴室锅炉房那个黑暗的搁板上找到的。搁板上堆放着三造的物品,积满了灰尘。里面藏着三造骯脏的白铁皮箱,不易被发现。箱子里装着许多可疑物品。现在仍然原封未动地放在里面。什么溧亮的女用钱包啦、金戒指啦、很多的银货啦,当然还有这把血淋淋的短刀……不用说,这把短刀的物主就是烧锅炉的三造。" 村里的警官和我,一声不响地等着河野继续往下说。仅凭这点事实,就断定傻子三造就是兇手,显然很难让人倌服。 "可以肯定,兇手就是三造。"河野非常从容地继续说道,"此案值得怀疑的人很多。第一嫌疑人就是拿手提箱的那两个男人,第二嫌疑人是那个叫松村的年青人,第三个是这家旅馆的老闆。关于第一嫌疑人,现在依然下落不明。但是怀疑那两个拿手提箱的人,根本就是错误的。" 接着,河野就曾经向我解释过的时间上的不合理性,再次作了说明。 "关于第二嫌疑人松村,警方已调査取证过,没有发现任何疑点。他和艺妓缔治同乘一辆车回家后没有什么值得怀疑之处。他没有处理尸体的时间,因此他明显不是兇手。而且,最主要的是他没有作案动机。另外,那个丢失的钱包,确实是旅馆老闆的。不过事情仅此而已。后来经过调査,弄淸楚他出事时,正在自己房间里睡觉。不但他老婆及旅馆里的雇员的口径是一致的,就连孩子也可以证明。孩子是不会撒谎的。" 有关前天夜里的那个奇怪的人影,河野也作了说明。 "就是说,可以肯定我们怀疑的那些嫌疑人都不是真正的兇手。我们往往漏掉眼前的东西,譬如说,即使三造愚笨得近乎白痴,也应该被列为怀疑对象才对。然而警方为何就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个烧锅炉的呢?澡堂有两个出入口,从锅炉房同样可以自由地出入更衣室。而且,从十点三十分开始,在五到十分钟内可以处理尸体的,只有三造才有这种可能。他将尸体先藏在锅炉房煤堆的后面,待到深夜可以馒慢地进行处理。" 河野的口气越来越像是在演讲,夸夸其谈,一副洋洋自得的表情。 "但是,三造那傢伙简直就是个傻子,老实巴交的,我开始也没有想到兇手会是他。我开始怀疑他只是最近的事。今天我在浴室的后面碰到三造,突然发现他手背上有一条黑道,不由想起兇犯手背上的伤痕。一条很清晰的黑道,和你曾经说过的手背上的伤痕很相似。想到这里,我非常吃惊,但是仍然装着漫不经心的样子,问他是怎么弄伤的。他只是傻偻地答了一句,便不住地搓手背。可是不管他怎么搓,那条黑道还是擦不掉。好像是碰到了锅炉房里粘上煤灰的什么东西上了。" 此时,河野有必要向警官就窥视镜的映象加以说明。 "当时我发现,其实镜子里看见的伤痕只不过是煤灰。因为图像非常模煳,把一道煤灰错看成伤痕也不是不可能,是吧?你怎么看?" 河野向我徵求意见。我稍稍考虑了一下,说道:"因为事件发生在一剎那,或许看错了也有可能……"但是在我脑海中,伤痕的印象依旧没有消失。因此,我还是认为那不是煤灰。 "你在镜子里看到的是不是这样的手?" 说完,河野勐然将他的右手背伸到我面前,只见他的手背上布满了黑色斜线。因为这黑线与我在镜子里看到的伤痕太相像,我不禁叫了起来。 "就是这样的,没错。你怎么也有这样的伤痕?" 河野很感兴趣地端详着自己的手。 "所以,我才怀疑三造。我査看了刚才提到的那块搁板。当然是趁三造不在家的时侯。我还看到了那只白铁皮箱子。短刀以及其它东西都与三造平时所用物品不相称。我在搜査搁板时,发现搁板有两层,上下之间的间隔很小。手伸到下层深处,上层内铡的横档就会擦到手背。如果横档拐角里面积满了煤灰,就会在手上留下这样的伤痕。"河野做着手势继续说道。 “因此,三造越来越值得怀疑。还有,我了解三造一个不为人知的恶习,那还是很久之前的事,当时我来这里的时间还不长。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发现三造是个不可貌相的坏蛋。那傢伙好偷东西。更衣室里如果有谁忘了东西,他便偷偷地拿走。我曾经亲眼看到他偷过东西。不过当时他偷的并不是什么贵重物品,我就没有去揭发,放过了他。看了铁皮箱,简直让我大吃一惊。他可真的是一个大盗呢,看似老实巴交的人,人们对他掉以轻心,但是他可是歹毒得很。人们对他掉以轻心反倒把他引上邪路。而且,一般说来,白痴常常会有偷窃恶习。” 第19页 第29章 "倘若如此,为什么不把三造逮起来呢?"我的心已经飞到了浴室。河野说话啰嗦,让人实在不耐烦。那个乡村警官倒是不慌不忙的,一直很镇静地坐在那里。 河野毕竞是河野。事情明明可以以后再加以说明,可他又喋喋不休地说了起来。 "三造所处的位置处理尸体最方便,他手背上的煤灰,带血的短刀,还有其它大量赃物,都说明他这个人不可小觑。有了这些证据,足以证明他就是兇手。那天早上,打扫卫生时,他没有将放铕位置的蹭鞋垫重新放好。这一点,也可以作为他的罪证之一。只是有一点我至今还弄不明白,就是他的杀人动机。虽然那傢伙近乎白痴,但是他的动机我们未必就能想像得到。或许他看到醉酒的女人就抑制不住自己的冲动。当然这只不过是我的想像。无论何种动机,他就是兇手,这一点毫无疑问。" “你是说他把长吉的尸体放在炉灶里烧了?”**满脸疑惑地插嘴问道。 "只有这样认为。这种残酷是常人难以想像的。这种人身上残留了我们祖先许多的残忍性。而且,缺乏理智,他不会担心事情败露,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是一个烧锅炉的,如果想把尸体隐藏起来,自然会想到锅炉。而且作为兇手藏匿尸体的手段,也不乏将尸体烧掉的例子。例如着名的韦伯斯特教授将朋友杀死后用实验室的火炉将尸体烧掉,蓄着蓝鬍子的兰德,把许多受害人放在破璃厂的火炉里以及他乡村别墅的暖炉里烧掉。这些故事你们大概都听说过。这里的浴室锅炉,是一种很正规的锅炉,火力大。即使不能一次性烧完,也可以用三四天的时间,把手、脚、头,一点点地烧掉,这不是不可能。况且又是在万籁俱寂的深夜,他将自己关在那间很少有人光顾的小屋里,很自然地就可以做到的。你可能会认为这种想法太离奇了,但是湖畔对岸的村里人闻到一股火葬场里的气味,又该如何解释呢?" "可是,为什么锅炉房附近却一点气味也闻不到呢?真是太奇怪了。" 警官半信半疑地问道。我也很难接受河野的说法。 “尸体一定是在深夜里烧的,即使有一点味道,第二天早上也被风吹散了。炉灰一直抛撒在湖中,不会留下骨头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河野的推理实在是异想天开。虽然确实有一股似乎是从火葬场里散发出来的气味,这也是不争的事实,但是仅靠这些证据就妄下结论,似乎也有点太离奇了。直到后来,我仍然带着这个疑问。总之,不管尸体是如何处理的,根据河野调査的事实,足以证明三造就是兇手。 "那我们还是把三造抓起来审问一下吧。"河野的演讲终于告一段落,村子里的警官这才慢腾腾地站了起来。 我们三个人沿着庭院,朝锅炉房方向走过去。时间已经是十点左右了。夜风很强劲地刮着,不知是由于莫名的恐惧还是对三造的怜悯,我的胸口砰砰直跳。 即使是一个不起眼的乡村警官,由于是专干拘捕这一行的,来到锅炉房门口时,也俨然摆出一副专家的派头。"啪"地一声,身手敏捷地将门一下子打开,一跃而入。 "三造!" 声音低沉有力。可是,他特意摆出的架势一点也没有奏效。哪里有什么三造的影子?只有以前就一直认识的一位跑腿的老爷爷,呆呆地坐在熊熊燃料的炉灶前。 "你问三造?从昨天傍晚起就不见他的踪影。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现在由我替他在这里值班呢。"老爷爷回答警官问话时,神色略显怪异。后来可就热闹了。那个警官给位于山下的警署打了电话,组成了一个搜索分队。分队迅速出动,封锁大道。不难看出,三造有罪已经是不争的亊实了。 第二天早上,开始正式搜索。从大道两侧到森林,溪谷中,几乎找了个遍。由于当时那种情况,我们也不能坐视不管,便加入了搜索队。搜索一直持续到了中午,终于弄淸了三造的行踪。 在与湖畔亭相隔五六条大道的地方,有一条通往山路的细窄小道。沿着小道拐几个弯,走半里地的路,有一条河。这条河流进深谷。沿山谷蜿蜒着一条险峻的栈道。警官发现了在栈道的最险处,有泥土塌方的痕迹。 在深达数丈的悬崖下,三造倒在血泊中,身上是一片岩石。大概是黑暗中从栈道上滑脚摔下去的。岩石上流了一摊紫黑色的血,看起来够吓人的。这个重要疑犯,没说一句话,就惨死在悬崖下。也许是报应吧。 从死者怀里搜出许多赃物,这些赃物,河野在那个白铁皮箱里曾经看到过。很明显,三造是在逃跑的途中意外死亡的。 搬运三造的尸体,检察官进行现场检査,满村的流言蜚语,我们在混乱中度过一整天。我们还仔细检査了三造居住的锅炉房旁边的小屋。但是,没有发现任何焚尸留下的痕迹。 案件急转直下,似乎已经水落石出了。尽管还有诸如被害人的下落以及兇手的作案动机等诸多疑点,但是谁也不能否定三造的犯罪行为。多少有点束手无策的警方,因为三造的死,有一种如释重负之感。检察官不久回到山下的小镇。不知什么时候,警方也中止了搜索。湖畔亭附近村落也恢復了往日的寂静。 最倒霉的还是湖畔亭旅馆。当天,有许多好事的旅客跑到浴室里看热闹。有的说看到了长吉的鬼魂,有的说听到了三造的哀怨声。流言可谓层出不穷,连住在湖畔亭附近的村民也都躲得远远的,最后连一个客人也没有。现在,听说附近又建了一家旅馆,曾经大名鼎鼎的湖畔亭旅馆衰败得连影子也不见了。 第20页 各位读者,上述故亊就是众人皆知的湖畔亭杀人案。a湖畔村里人的闲言碎语,y镇瞀察署的案件档案,恐怕也不会超出以上我所叙述的范围。尽管如此,实际上故事的关键部分还在后面。请大家不要不耐烦。关键部分的内容只有一点点,二三十张稿纸就足够对付。 我和河野两个人提着大皮箱。我提着藏着窥视镜的方形皮包,河野拿着陈旧的手提包。而且两人都穿着和服。我们从湖畔亭出发的情形很容易让人联想起那两个提皮箱的男人。 "那两个拿皮箱的男人,不知怎么样了。"由于自己的联想,我不禁向河野说道。 "哎呀,他们会怎么样呢?不会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这个村子吧。反正已经不需要再审问那两个傢伙了。因为他们与这次案件没有任何关系。" 不一会儿,载着我们的上行列车,驶离了这个留下我诸多回忆的湖畔亭小镇。 第30章 "啊,终于轻松啦。你看景色多美!被案件纠缠,我们简直完全把这美景给忘了。"欣赏着窗外掠过的初夏风光,河野悠然自得地说。 "的确,完全是另一个世界。"我附和道。 但是,如此简单地对本案下结论,我总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例如,为了证明兇手焚烧尸体这种非同寻常的推测的正确性,便抛出所谓火葬场的气味,而且据此就断定找到了兇犯。可是兇犯这会儿早已变成了尸体。还有拿皮箱的两个男人(起码是皮箱本身〉,绝对不可能找到他们的下落等等。简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况且,现在坐在我对面的河野,他手里那个旧手提箱本身,就让人怀疑。手提箱里大概也就是几本旧书、绘画工具以及几件换洗衣服什么的,可是他却视若珍宝。每次打开之后,都要上锁,还把销匙装到口袋里。于是,我开始特别注意河野的旧皮箱。随之,就连河野的态度也让我生疑起来。 大概觉察到我的样子有点奇怪吧,河野也开始警戒起来。而且,让人觉得滑稽的是,虽然他非常巧妙地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可我非常淸楚,他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头顶网架上的那只旧皮箱。旧皮箱中似乎蕴藏着一种可怕的力量,强烈地吸引着他。我有一种预感,事情正在发生奇妙的变化。 在湖畔亭旅馆,在我摆脱不了与杀人案干系的那十几天里,我未曾起过哪怕是半点的疑心,可是在案件暂告一段落,我们坐在回家的火车上时,我却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但是仔细地想想,世上的怀疑或许多产生于突然之间。 而且,如果没有河野的旧皮箱从网架上掉下来这样的意外,我的若有若无的疑念或许会随着时间一起消失。 大概在急转弯的时候,由于车体剧烈颠簸,河野的皮箱掉了下来。对于河野来说,这真是应该让人诅咒的偶然。而且,更倒霉的是,皮箱掉下来的时候,本以为上好的锁,不知什么缘故没有锁牢,皮箱忽然开了个口子。 皮箱正好滚到我的脚下,包里的神秘物品从开了口的皮箱里滚出来。有的甚至已经叽哩咕噜地滚到了我的脚底下。 各位读者,你猜是什么东西呢?是被肢解的长吉的尸体?不不,绝对不可能! 原来是一大捆纸币,把皮箱塞得满满的。滚到我脚底下的物品也是奇怪得很,原来是医用破璃注射器。 当时,河野惊惶失措的样子简直难以形容。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急忙捡起掉在地上的东西,将皮箱合上,塞进座位底下。迄今为止,在我的印象之中,河野是一个充满理性、具有钢铁般意志的男人,可他刚才的那个样子,究竞是怎么回亊呢?在千钧一髮之际,他暴露了自己的弱点。 不管河野把皮箱合上时的动作多么迅速,可皮箱里的东西仍然逃不过我的眼睛。河野自己当然也很淸楚。很快,河野便恢復了常态,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刚才的话题。 ―大捆纸币和注射器。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呢?由于事情实在太意外,我默默不语地陷人了沉思。 第31章 但是,无论河野带了多少钱,或者携带了什么做生意时弄错了的医疗器械,这些都不过是意外,没有什么特别可以指责的。可就此与他分手,我总觉得有点不甘心。这样此案就将永远成为不解之谜。 可怎么样才能将这难以启齿的疑问说出来呢?我左思右想不得其所。 河野竭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这一点,起码我可以看得出来。 "你,没有忘记带窥视镜吧。"河野冷不丁地问道。当然,这种毫无意义的问话只不过是为了掩饰他的狼狈。不难理解,他的带有威胁性的话中其实包含着警告的成份在内。言下之意就是说"你也有把柄落在我的手中"。 就在我们陷入无言的纠葛的时候,火车已经不知不觉中跑了几十里路。而且,很快就要到达河野即将下车的那一站了。可是,我不小心把这一站忘得一干二净。一直等到火车鸣响汽笛的时侯才发现河野已经坐过了站点。但是不知什么原因,河野却泰然自若地坐在座位上,没有丝毫要下车的意思。 "喂,你不是在这里下车吗?" 其实,如果他真的下车的话,我真不知自己该怎么办。 突然被我这么一问,河野不由得满面通红,辩解道:"啊,是的。怎么好呢?坐到下一站吧。反正已经下不了啦。"不用说,他是故意没下车的。想到这里,我有一丝不祥之感。 第21页 距离下一站不过二英里多一点的路程。转眼功夫,火车已经到站。当车站信号灯隐约可见的时候,河野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他很奇怪地说:“我有一件事要恳求您,能不能请您乘下一趟车?在这个车站下车,到下趟车到达,中间有三个小时。在这三个小时里,能不能请您听听我的请求?” 对于河野提出的意想不到的要求,我有点不知所措,也有点害怕。可是我看他如此恳切,自认为不会有什么危险。而且,加上我难以抑制的好奇心,便同意了他的请求。 我们下了车,来到车站前的一家旅馆。告诉旅馆服务员我们只是在这里稍稍休息一会儿,之后我们租借了最里头的一个房间。隔壁的房间里没有人,正是适合密谈的地方。 女服务员送来了我们要的酒菜。等到女服务员一离开,河野显得非常难以启齿的样子,扭扭捏捏的。为了掩饰他的难为情而不住地向我劝酒。一会儿,苍白的面部肌肉痉挛似地抽动着,鼓起勇气说道:"你看到我包里的东西了吗?" 说完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我吓了一跳,感觉到自己心跳加快,腋下的冷汗开始滴滴答答地往下淌。 "看到了。"为了避免刺激对方,我尽量压低声音如实相告。 "你觉得奇怪吗?" "是的。" 接着是难堪的沉默。 "你知道爱情的魔力吗?" "我想我大概知道一点。" 这种问答方式,简直就是学校里的口试或者法庭的审讯。要是在平时,我会马上笑出声来。如此滑稽的问答,我们的表情却又像是决斗时那样严肃。 "那么,因为爱所犯的过失,或者严重点说,因为爱所犯的罪行,如果这个男人没有丝毫的恶意,你会不会原谅他呢?" "或许我会原谅吧。"我用一种足以让对方放心的口气回答道。因为当时,我对河野还是比较有好感的。 "你是不是与案件有什么牵连?或者你在其中起了什么重要的作用?"我壮起胆子问道。我相信自己的推测十之八九不会错。 "或许吧。"河野充血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我,"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会报警吗?" "恐怕我不会。"我立即答道。 "那起案件已**破了。没有必要再找出新的牺牲品。" "那么,"河野略显放心地说道,"假若我犯了罪,你能否将这种罪行藏在心里?而且,你能否将皮包里见到的东西忘掉呢?" "难道你我不是朋友关系了吗?有谁会愿意让自己喜欢的朋友成为罪犯呢?"我竭力用轻松的语调说道。实际上,这也是我的真实想法。 听了我的话,河野良久没有说话。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最后差点哭起来。 他振作一下精神,说道:"我做了一件傻事,我杀了人。开始时只是出于一时冲动。没想到,事情会摘得这样严重。对此,我无能为力。连那样的后果都不能预料到,我真是个大傻瓜。被爱迷住了眼睹,真是着了縻。" 河野也有如此软弱的一面,这是我始料未及的。湖畔亭的河野与现在的河野简直判若两人。奇怪的是,在我知道了他的弱点之后,却更加深了对他的好感。 "那么,人是你杀的吗?"为了尽置避免伤害对方,我像闲聊似地问他。 "是的,等于是我杀的。" "等于是什么意思?"我不解地问道。 "被害人并不是我亲手杀死的。" 我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如果不是他亲手杀的,那么映在镜子里的手,到底是谁的呢? "那么,是谁亲自下的手?" "没有人亲自动手。那傢伙是因为自己的过失致死。" "你是说过失……"我勐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荒唐的铕误,连忙问道,"啊,你说的是三造吧?" "当然。" 他回答得这么明确,我的脑子反而变得混乱起来。 第32章 "那么,你说被杀的是三造吗?" "是的,那你认为是谁?" "不用说,被杀的是艺妓长吉。这次案件中,除了长吉,哪还有什么其它人被杀?" "啊,对了对了,我想起来了。" 我吃惊地看着近乎疯狂的河野。究竞是怎么回事?这次案件莫非有什么天大的错误? "长吉根本就没死。甚至没受一点伤。她只是躲起来罢了。我一直在考虑自己的事,竟然忘记告诉你如此重要的事情。其实真正只死了一个人。" 这件事,在我当初看到窥视镜吓得胆战心惊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想到过。当时我以为只不过是一个骗局罢了。但是由于各种情况,根本不允许我这样想。所以,听到河野满不在乎的话,我反而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我不会贸然相信他的话。 "真的吗?"我半信半疑地反问道,"为一个没有死的人,警方有必要如此大动干戈吗?我总觉得事情有点蹊跷。" "你说的确实有道理。"河野不好意思地说,"我因为玩弄无聊的诡计,本来微不足道的小事竟然酿成了大祸,夺去了一个人的性命。" 第22页 "能不能请你从头说起?"我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加之自己难以判断,便只好这样问道。 "不用你问我也会从头说起的。首先我要说说我和长吉的亲密关系。我和她自小可谓青梅竹马。我这样说,你一定很淸楚吧。我这人对小时候的旧相识总是忘不掉的。她到另一个小镇工作以后,我们还常常幽会。可是,因为穷(我不禁想起他皮包里的那一大捆纸币〉,我不能经常到她那里去。而且,我这个人浪迹四方行踪不定,有时候一年半载也见不上一次面。这一次也是听说她搬到这个镇子上(这当然也是吸引我到山里的动机〉我才来这里的。 “我根本不知道她是以什么名义到这里来的。在案发前一天,我才知道长吉就是我的女朋友。在此之前,她应该经常来湖畔亭旅馆。可不知什么原因,我竞一次没有碰到过她。 “就在案发的前一天,我们突然在旅馆的走廊上相遇了。等到发现对方,我悄悄地把她带到我的房间,说一些分别之后的心里话。具体说了些什么,因为时间有限,详细内容我就略去不谈了。当时,她突然哭起来,口口声声说她想死,最后竟逼我与她一起死。 “她是个内向的女人,加上多少有点歇斯底里。她本来就讨厌干艺妓这一行,搬到了y镇以后,连一个知心朋友也没有,经常受同伴的欺负。而且她的老闆对她也非常刻薄。当时,一个叫松村的有钱人想替她赎身的传言也是闹得沸沸扬扬。是答应松村?还是双倍归还老闆的借款,搬到别处?长吉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照她的个性,说要寻死是完全可以理解的。这也是实际情况。可是最让我难以割捨的是她至今依然真诚地喜欢我。我想,如果可能的话,我要与这个女人手牵手地逃到天涯海角。” “可是正在此时,突然发生了一件不幸的事情。当然,光有这次突发事件,如果没有另外一个条件,也不会变得那么混乱。好一阵阵倒霉的事都聚到一块了。还有一件事,就是你的窥视镜。我过去就知道这种装置。我这个人有个恶习,就叫做刺探他人隐私的侦探解吧。那种装置,其实我早就很熟悉。你不在的时候,我曾经潜入你的房间里伦看过。” "你等一等。” 我趁着河野说话的间隙插嘴说道。听他的告白,似乎永远也不会触及问题的要害,我有点不耐烦了。 "你说长吉没死,我觉得太不合情理了。那么更衣室里的一大摊血是谁的呢?医大的博士不也是证明那是人血吗?哪来的那么多的血?" "喂,你别争。如果不按照顺序一步一步地讲下去,连我自己也理不清思绪。关于血,我马上就要讲到。" 河野打消我的疑虑,又接着他冗长的告白。 第33章 "所以,我非常清楚:人站在更衣室大穿衣镜的哪个方向,镜子里的身体才可以反射到窥视镜中。窥视镜的一部分就像望远镜,穿衣镜中间部分照得最大。在你出去的时候,我曾偷看过洗澡人放大的裸体。而且,大概你也有同感吧。在那种梦一般的奇怪的映象里,我体味出一种异样的魅力。不仅如此,我甚至突发奇想,如果在水下一般模煳的镜面上,看见一把寒光闪闪的短刀,勐地刺向一个丰满的裸体女人的肩头,接着鲜血汩汩直流,这种血淋淋的场面该有多美啊。当然,这只不过是我随心所欲的想像而已。如果没有刚才所说的突发事件的话,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我会亲自表演这幕惨剧。 "那天晚上十点多钟,大约就在发生杀人案之前,我已经睡了,突然长吉跑到我的房间。而且,蜷曲在角落里,高声尖叫道,快把我藏起来。只见她面色苍白,由于唿吸急促,肩膀不停地起伏着。由于事情来得突然,我被吓得手足无措。一会儿,走庳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声音似乎是拿手提箱的其中一个男子发出的。 "后来,那个人翻箱倒柜到处找长吉。即使是女服务员,也没有想到长吉和我的亲密关系,想不到她会跑到我的房间里来。拿皮箱的男人最后空手而归。我如坠五里雾中,好不容易回过神来。长吉已从屋里出来,我仔细询问事情的原委。据长吉说,那天晚上,正好那个叫松村的先生也在宴席上,醉酒之余,说了些很不像样的话。长吉实在呆不下去了,便转身离开了宴席。后来听说她漫无目的地在走廊上走动,经过拿皮箱的男人的房间,只见拉门开着,屋里空无一人。长吉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我想你也知道。长吉经常被那两个拿皮箱的男人叫去陪酒。一个偶然的机会,她发现了皮箱里隐藏着巨款。她看见了好几捆崭新的纸币。请稍等,正如你所见到的,我皮包里的钱就是他们的。这些钱为什么会到我的手里呢?下面我会慢慢讲来。 "长吉想起皮箱里的钱,看见周围没有人,便起了歹念。哪怕偷走其中的一二捆纸币,以后就可以获得自由,逃出讨厌的松村的魔掌。当然松村当时肆无忌惮地对待她,也让她气昏了头脑。想到这里,她勐然冲进房间,想把皮箱打开。但是因为皮箱上了锁,凭女人的两条细胳膊不可能把它打开。此时,她不顾一切地硬将箱盖的上边角打开,将手指从缝隙里伸进去,好不容易从里面抽出几十张纸币。等到她意识到的时候,皮箱的主人已经气势汹汹地站在她身后。 第23页 "长吉拼命地逃到我的房间。可是,让人不可思议的是皮箱主人的态度。一般情况,如果找不到长吉的下落,就应该立即通过旅馆服务台进行査找才对。然而他们一点动静也没有。因为长吉担心得要命,我还悄悄去看了一下拿皮箱的那两个男人的房间。奇怪的是,他们正慌忙地准备离开。我的话实在是前言不搭后语。他们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与其说他们因为被长吉偷了钱而愤怒,倒不如说他们更害怕让长吉知道箱子的秘密。长吉看见的一大捆纸币,而且装在一个皮箱里,这事我越想越觉得有些蹊跷。说不定他们是大盗,要不然就是制造jiabi的。我很自然地联想到。 "回到房间一看,只见长吉已经不顾一切地哭倒在地上。而且引发了她歇斯底里的老毛病,说什么一起去死之类的浑话。当时连我也有一种无能为力、走投无路、近乎疯狂的感觉。由于这种噩梦般的心情,我突然产生一个骇人听闻的念头。 "要是这样的话,还不如把她杀了。这样想着,我便把她带到浴室。我看了一眼锅炉房,幸好三造不在。搁板上放着他的短刀(这把短刀我过去曾经见到过,所以知道它放在那里〉。于是便发生了你业已知道的兇杀案。" 第34章 "即使在这时,我也想让你看看那充满刺激的美丽瞬间。把长吉放跑,或许这才是我的真正目的。可是当时,我担心你是不是在看着窥视镜。如果你没有看的话,那我特意的表演就没有任何价值了。因此,我想作为更实在的证据,便事先在更衣室的木地板之间涂上血。这种想法不过是我突然心血来潮耍弄的花招而巳。 "在一个旅行地,朋友给了我一支注射器。我这人有个习惯,对医疗器械,有一种莫名奇妙的留恋。我经常把它当玩具,到处拿着它玩。我用那支注射器从我和长吉的手腕上共抽取了满满一碗鲜血,然后用海绵蘸上涂在地板的缝隙间。把恋人的血液掺和在自己的血液里,这种颇具戏剧性的想法让我高兴得忘乎所以。" "可是,只有一碗的血,看上去怎么会那么多呢?真让人难以置信。"我不禁插嘴说道。 "差别就在这里。"河野颇为得意地答道。 "差别在于擦掉和涂开。谁也想不到流出的血可以如此均匀地涂开来。涂开再擦掉留下的痕迹,的确相当于杀死一个人流血留下的痕迹。实际上,尽量到处多涂一点,以一种画商业画的心情,从房屋支柱到墙上的水泥,非常仔细地加工。把余下的血涂抹在短刀尖上,然后将短刀放入白铁皮箱。当然,我已经将长吉放跑了。对她来说,是背上小偷的污名还是获得自由,此时是最紧要关头。已经不是怕不怕的问题了。长吉沿山路,乘着夜色,向y镇相反的方向跑去。当然,我们早已预先安排好了她的落脚点。" 结果竞然如此简单,我不禁产生一丝失望。然而疑问是否就真的彻底化解了呢?回答是否定的。如果只是演戏的话,仍然有许多地方令人不解。 "那么,焚尸的气味又从何而来呢?"我急切地问道,"而且三造为什么会死于非命?他的死为什么是你的责任?我实在搞不明白。" "我现在就告诉你。"河野语调低沉地说,"后来,情况和你知道的差不多。幸亏拿皮箱的男人,不出所料,是有前科的罪犯。他们消失在夜幕之后,尽管经过多方査询,依然下落不明。我的表演便越来越像真的了。人们对长吉是被害人,拿皮箱的男人就是加害人的推测,简直深信不疑,连**都被蒙在鼓里。可是,我作为案件的始作俑者,随着混乱局面越演越烈,更加提心弔胆。现在再也不能说那是恶作剧了。虽然如此,如果一直缄口不言,如果有一天拿皮箱的男人被捕,说不定会败露真相。因此,尽管长吉在约好的地点焦急地等着我,可我还是不能去她那里。在案件水落石出之前,我表面上装着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但是内心里却饱尝地狱般的滋味,这种感觉局外人是难以想像的。 “我冒充侦探,和你一起做了不少事。可我总是提心弔胆,害怕因为什么原因使我的表演败露。但是,当我们把窥视镜拆下来的时侯,突然另一个人出场了。我故意隐瞒了那天晚上那个奇怪的人影,其实那人就是看澡堂的三造。之前我也说过,他这人好偷。所以他把旅馆老闆的钱包扔掉,一点不值得大惊小怪。奇怪的是钱包里的钞票。旅馆老闆说钱是他的,但是我总觉得事情有点蹊跷。他这人贪得无厌是出了名的,他的话也不能相信。所以我认定三造知道与案件相关的秘密,便对他进行跟踪侦查。结果,发现的一个事实让人大吃一惊。” 第35章 "三造不知从什么地方捡来了那两个大皮箱,将皮箱藏在锅炉房的煤堆里。拿皮箱的男子大概是害怕给人留下什么把柄,将皮箱藏在山中,两手空空地跑掉了。或许三造当时看到了,或许是后来他去山里搜集枯树枝偶然发现的。总之,连钱带皮箱都让三造弄到手了。这样,就可以解释那只钱包里的钞票捆了。但是,皮箱的主人即使身处紧急关头,也不应该毫不可惜地将那么多的钱扔掉,这让我觉得很不可思议。会不会是假币呢?还是准备日后再来取走而将它埋在―个不显眼的地方呢?那个夜晚,刮着大风,拿着手电简在森林里到处找东西的男人,或许就是受命来找回箱子的他们的同伙吧。 第24页 "案件变得越来越复杂了,前景难料。在这次案件中,我不顾后果的恶作剧,竞然酿成了大祸,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为此,我整天提心弔胆。然而,就在四五天前,当**开始搜查皮箱的时候,三造对自己的行径也害怕起来。他想应该把皮箱这个唯一的物证放在锅炉里烧掉。趁者夜深人静,他把皮箱弄坏,一点点地烧掉。实际上,我曾经偷看到他在烧东西。三造万万没有想到,焚烧兽皮的气味会飘到湖对岸的村子里。当然,人们都误认为是焚烧尸体的气味。我曾听说外国发生过与此类似的事情。从乡间一户人家的烟肉里冒出浓浓的黑烟,散发出火葬场的气味,村里人吵吵嚷嚷的,都说一定是在焚烧尸体。一查,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原来这户人家把旧长筒靴子什么的扔到火炉子里了。因为那家主人曾经被怀疑与某个案件有牵连,所以引起了一场荒唐的混乱。 "但是,当时,我并没有这样想。只觉得自己已经走投无路了。我首先担心,三造的这个愚蠹轻举的妄动会不会把事情的真相败露。为了拖延时间,我计划让三造逃走。我暗示警方在怀疑他,以期能吓唬他。虽然三造是个坏人,但是他毕竞是个傻子,哪能识破我的诡计呢?他深信既然偷了皮箱,就一定会被认为有杀人的嫌疑。加上那天村子里的警官正好来找我,他只把抄票捆儿装到包袱里,朝位于深山里的家乡逃去。我为自己的阴谋得逞而窃喜,我以一种护卫他的心情尾随着他。 "可就在途中,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因为走得太急,三造从悬崖上滑了下去,意外地摔死了。我急忙下去进行救治,可是他早已没有生还的希望了。想来三造是个苦命的男人,虽说他是个坏人,可是这一点与他是白痴一样,是与生俱来的。他自己也无能为力。都是因为我出于私心劝他逃跑,他才丢了性命。本来他可以活得更长些的。我觉得自己像犯了重罪似的。三造的尸体惨不忍睹,我只好捡起装满纸币的包袱回到旅馆告急。 "可是,途中我忽然心生一计。三造虽然可怜,但是,他毕竞已经死了。如果全部加罪于他,而且就当长吉也已经死了,这样长吉就可以完全自由地过一辈子了,我也能品尝到早就梦想的幸福。而且幸运的是,无论从短刀、手臂上的黑道还是他平时偷窃成瘾等方面看,一切情况都有利于我。于是,我突然心生一念,不能把三造的意外死亡告诉别人。我开始考虑如何将罪行转嫁于三造。此时,正好村子里的警官来告诉我有关气味的事。这样,准备工作一切就绪。在**和你面前,我只要说出考虑好的理由就可以了。 "光凭肉眼,还很难断定纸币的真伪。如果是真的,我一下子就成了富翁。我如此利慾薰心,实在是不好意思。最终我还是捨不得把纸币烧掉,暂且藏到了皮箱里。你也看见了,就此和你分手,说不定你会说出事情的真相,我想干脆坦白了更安全。于是,我把你留下来。也就是说,这次案件根本就没有什么真正的兇手。它始于长吉的歇斯底里和我的耍小聪明,加上几个偶然的巧合,酿成了一桩看似血腥的大案。" 河野嘆了口气,结束了他冗长的故事。因为案件的出人意外,很长时间里我哑口无言。 "所以,请你把事情藏在心里,不要告诉任何人。如果事情一旦败露,长吉被召回到原来僱主那里去的话,那她就没有活命了。我也无颜面对那个女人。请你答应我的请求,发誓不告诉任何人。" "我答应你。"我被河野的真诚所感动,语调沉重地答道。"我决不会告诉他人,请你放心。你快去长吉那里吧,免得让她担心,我祈祷你们幸福。" 与河野道别时,我深受感动。当我上车的时候,河野充满感激地久久地目送着我离去。 分别以后,我再也没有见到过河野他们。虽然和河野通了两、三封信,可他们的爱情是不是已经开花结果,无从知晓。可是最近,我收到河野的一封难得的长信。他说了很多感谢我过去好意的话之后,告诉我他的恋人长吉已经死了,他自己也因为朋友的事业去了南洋的一个岛上。透过字里行间,感觉他可能再也不会回到日本了。所以,现在即将案件的真相公之与众也无大碍。 各位读者,我的故事讲完了。那一大捆纸x币究竞是不是真的,最终还是没有机会问河野。我想,恐怕不是假x币吧。只是有一点,这里留下了一个重大的疑问。与河野分手后,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疑问越来越深,令我感到一种莫名的烦恼。如果我的推测准确的话,就等于是我无缘无故地放走了可恨的兇手。不过,现在还不是明确说出疑问的时候。河野仍然活着。他在国外为自己的国家挣钱。而且傻子三造也早已死了,现在,难道还有必要再说出谁是兇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