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请上座》 第1页 [古装迷情] 《夫人请上座》作者:杉杉是棵树【完结】 文案: 许家是几百年的世家,虽然自隋唐以后,世家渐渐没落了,后代子弟也是考科举,但是,根基还在。联姻的对象,也多半还是世家。可是,架不住许家出了个另类。 许復,许家第三代嫡长女,德言容功,样样优秀,据说,是连太子妃都做得的漂亮姑娘。可惜,只有许家人清楚,这姑娘,脾气古怪。说好听点,是看事情看得通透,说不好听的,就是万事不上心,千年面瘫脸,说话又犀利。许家大夫人一直觉得,这样的姑娘,嫁到谁家,都不是结亲,而是结仇。 终于,许家人当家人决定,这个姑娘,不嫁到世家了。 陆家,武将出身,军功了得,几代都是皇帝的心腹,可惜到了这一代,只有小儿子陆柯一个人继承了他家的优良传统。但是,这个小儿子,性格憨直,不会拐弯,陆家老爷天天愁得头髮都要秃了,谁说武将不用有心眼,武将的心眼得更多才行好不好? 最后,陆家决定给他找个聪明媳妇,这枕头风,有时候,真管用。 就这样,许家跟陆家一拍即合,给两个小的订了亲。 一个是面瘫脸小姑娘,一个是一根筋小将军,这在一起,能行吗? 你猜。作者君终于开始写甜文了,真的很甜很甜。 文章大背景承接《雕栏玉砌应犹在》番外里的设定,但是部分设定有微调,不定期有前文人物及基友良好睡眠的连载文《来即我谋》中的人物客串。 内容标籤:欢喜冤家 天作之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许復,陆柯 ┃ 配角:预收文,论妻奴的自我修养 ┃ 其它:毒舌世家女&呆萌小将军 ================== 第1章 (捉虫,见谅) 许家后院,虽已是深夜,依旧是灯火通明。许家大姑娘许復刚刚跟着娘亲从宫里回家,此时正坐在镜前,让侍女百卉把钗环全都卸了,接着又换上了在家穿的衣裳,这才轻轻地吐了一口气。 “终于松快了。也不知道那些国公夫人们插着满头的簪子跟步摇累不累得慌?我估计脖子可能都快折了。”许復说着,小心翼翼地从小炉子上把茶壶拿起来,把热水缓缓地倒入杯中,“还是在家待着舒坦,真不明白她们为什么那么喜欢参加宫里的宴会,还都争着抢着要去。前些日子,还听说陈家因为这个事,大房跟二房的姑娘都吵起来了呢。” 芳卉此时正端了茶果子进来,听了她家姑娘这话,不禁笑道:“姑娘这话也就在家里说说罢了,这满城的姑娘,能有几个跟您似的,这要是让她们听见,又该说您拿乔了。” “牙尖嘴利。” 许復端起杯子,笑着看着自己的两个侍女。 “还不是都随了你。”许家大夫人方茹这时打门外走进来,笑着说道。 许復赶忙站起身来,请她娘亲坐到上首,又倒了杯茶递到她娘亲手里,说:“娘亲这个时辰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方茹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唇齿留香。她看着站在眼前的闺女,十四岁的姑娘,已经出落得有些大人的模样,俏生生地站在那里,唇红齿白,大眼睛璀璨生辉,笑起来还有两个小小的酒窝。不是她自夸,真是满汴梁城也找不出几个比她闺女还漂亮的姑娘来。 “今日宫里的宴会你也去了,娘亲再最后问你一遍,当真不想做太子妃?”方茹表情很是严肃,“你跟太子也算青梅竹马,听皇后的意思,也是想着让你做太子妃的。虽说咱家歷来的规矩是不做外戚,可是,你若真心喜欢太子,这规矩也是可以改的。” 许復听了这话,瞪着大眼睛看着她娘亲,说:“您是从哪儿看出来我喜欢太子的?” “你不喜欢太子?”方茹有些惊讶地问道,“我看你们一起跟着你祖父念书的时候,你可没少帮他做功课。不是喜欢是什么?” “祖父布置功课,是按着咱家人的习惯安排的,太子天资不够,不帮一把,估计连一半都完不成,回头气坏了祖父怎么办?”许復笑着说道,“再说了,这太子的手板,也不能总打不是?“ 许家大夫人听了这话不禁扶额,谁来告诉她,自己生的闺女究竟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跟大多数的小姑娘不一样呢。 许復从小就聪敏早慧,许家老爷特别钟爱这个小孙女,竟是允了她穿男装念书,还跟当朝太子同窗几年。这几年里,许復可没少帮着太子作弊,弄得许家上上下下都以为二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该是有些情谊的。谁承想,竟是错了。 “行啊。”许家大夫人无奈地说道,“你不喜欢最好。这太子妃,不好做。” 紫宸宫,泰安帝此时也正在跟太子裴华珝谈话,话题么,自然是关于太子妃的人选。泰安帝清楚,许家是不可能送女入宫的,自家儿子的心愿,怕是没法达成了。 “那如果许姑娘也倾心于我,是不是太傅就会同意呢?”裴华珝问道。 泰安帝点点头,心里却暗想,许家姑娘虽是比自己儿子小上两岁,但是聪敏早慧,看自家这个儿子,怕是跟看个小娃娃没什么区别。如果非要说有情谊,也就是那几年的同窗之情吧。 第2页 “太傅开通,如果你跟许家姑娘真是两情相悦,他定是会同意的。”泰安帝嘴上虽是那么说,面上却是不禁浮现一丝莫名的微笑,他这个情窦初开的儿子,也该撞撞南墙了。 过了几日,太子裴华珝带着侍卫就出了宫,直接奔着许家就去了,名义上是拜会太傅,实际上呢,是他想见见许復。他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的,这种出其不意的见面,最能讨姑娘欢心了。 许家门子见多识广,大老远看这阵势,就知道是太子来了,赶忙开了正门,又让人赶紧去禀告许老爷。 许老爷正在院子里侍弄花草,听了下人的话,不慌不忙地把兰花最上面的叶子剪掉,又仔细端详了一番,这才站起来,把手里的傢伙式递给身边的侍女,不紧不慢地迈步走了出去。 裴华珝见了太傅,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许家老爷年长他许多,这礼也是受得的。他请太子去了书房,又命人给他上了杯茶,缓缓地开了口。 “太子今日前来,不是只为了探望老夫的吧?” 许老爷话一出口,裴华珝一口茶就差点喷了出去,他怎么就忘了太傅是个老狐狸,自己这点心思,怎么能瞒得了他去。他不禁红了脸,看着太傅,犹犹豫豫地开了口。 “许久没见师妹,有些想念,就过来看看。” 许老爷点点头,实话实说才是好孩子。 “她在自己书房写字呢,老夫这就让人带你过去。”许老爷说道。 裴华珝听了这话,内心有些雀跃,是不是许姑娘也倾心于自己,不然,许太傅怎么能让他单独去许姑娘的院子呢。他可能因为太激动,把许姑娘身边的侍女全忘了。 许復此时正在屋里练字,她五叔前些日子淘换来一本米芾的行书拓本,她央了好久,才借给她几日。 “师妹。”太子的声音让许復的手抖了一下,这幅字还是写毁了。她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上这个时候。 裴华珝见了许復这个样子不禁一愣,明明是个娇俏的小姑娘,他居然从她身上看到了许太傅的影子,他觉得自己手心开始发疼,这表情,他太熟悉了,自己当年犯错时侯,太傅的表情就是这个样子,他摇了摇头,许家姑娘看自己,怎么像看个傻子。 许復让侍女把东西都收了,自己则招唿他坐下,说:“今日过来,可是有功课请教祖父?” 裴华珝看着许復,越看越觉得她的表情跟太傅一样。 “也不是。就是许久未你了,过来瞧瞧。” “前些日子万春节不是刚见过吗?”许復语气充满疑惑,“可是最近功课繁忙,忙得日子都过煳涂了?” 裴华珝听了这话,抓了抓头,说:“在宫里待得闷得慌,就出来走走。” 许復这才笑了起来,她就知道,绝对不是像他说的那样,太子啊,就是在宫里待烦了。 这副表情落在裴华珝眼里,越发让他觉得自己是没希望了,许家姑娘一点都不喜欢他,看他跟他弟弟没什么区别。 太子在许家待了一会儿,就回了宫。泰安帝倒是特意等着他,见他垂头丧气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 “许家姑娘可是倾心于你?” 裴华珝摇摇头,他没好意思说,他一路走来,越琢磨越觉得许姑娘看自己跟看个傻子似的。也难怪他这样想,从小时候起,他的功课就是最垫底的,要是没有许家姑娘帮忙,他不知道得多挨多少手板子。 “唉。”太子嘆了口气,“许家姑娘根本就不喜欢我。是我自作多情了。” 泰安帝听了这话,伸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说:“许家姑娘样样出众,人又漂亮,也难怪你喜欢。可是,你想过吗,这样灵动的姑娘进了宫,会把她闷坏的。许家,就从来没有按照太子妃的规矩教过孩子。这数百年的世家,祖上竟是没做过外戚,如此难得的纯臣,好好珍惜吧。” 裴华珝点点头,心道父皇这话可能已经憋了很久了,只不过顾及自己的感受,硬是等到现在。 “是。儿臣明白。”太子说道。 “过些日子,你母后会招些姑娘进宫说话。那些姑娘,才是真正适合做太子妃的人选。” 裴华珝点点头,他实在不好意思告诉父皇,他可能已经不喜欢许姑娘了,她看自己的眼神,总能让他想起在太傅手下念书的日子,无比惨痛。 许家,许老爷在书房听着孙女抱怨倒是笑了,他这孙女哪儿都好,就是脾气有些古怪,他又想起前些日子跟自家儿子商量的事情,这孩子,可是不能嫁到世家,会给她拘坏了的。 “復儿可是有心仪的人没有?”许老爷忽然间开口问道。 许復听了这话一愣,她抬头看着祖父,笑着摇了摇头,说:“復儿没有。” “那可有什么要求?” 许復歪着头想了想,说:“心里面别跟五叔似的有白月光就行。反正到了孙女手里,怎么都能给教好了。” “粗鲁。”许老爷伸手点了点小孙女的额头,“小姑娘家说话要文雅。一样的话,你换个方式说多好。你得这么说,为人妻,是要规劝夫君的。” “那多麻烦啊。”许復伸手揉了揉额头,“说话拐着好几道弯,不喜欢。” 第3页 “也是。直来直去也是痛快。”许老爷上了岁数,对孩子越发宠溺起来,倒退十几年,这话说出去,不管是谁,都是要挨骂的。 许復听了这话,笑弯了眼睛,她的祖父,最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开新文啦,坑品有保证。 【预收文】 (一)《论妻奴的自我修养》 又名《忽闻河东狮子吼》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事事以妻为先 陆锦瑟是陆家的小女儿,生得花容月貌。她五六岁上,汴梁城的人就都知道,她以后是太子妃。原因无他,那太子裴年昭,几乎都是日日要去陆将军府的。 “小年糕你别跟着我了!”陆锦瑟怒气沖沖地说道。 “我给你带了宫里做的桃花酥。”裴年昭说道。 “不要!我娘亲说了,君子不食嗟来之食。” “这……”裴年昭愣了愣,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因为啊,陆锦瑟她娘许復不是很乐意她嫁进皇家。不是因为太子年岁大了些,也不是因为他日后可能会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而是这陆锦瑟的性子,可跟外貌大不同。 说起来,这也怨她。陆锦瑟四岁的时候,曾经问过她,什么样的姑娘才叫好姑娘。许復犹豫了一下,说道:“外具花柳之姿,内秉风雷之性。娴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粉面含春威不露,朱唇未启笑先闻。” 陆锦瑟牢牢地记住了,并且认真地贯彻到生活的一点一滴。一手鞭子舞得虎虎生威,跟二位兄长比武就从来没输过。许復怎敢把她嫁到帝王家,稍微一个不顺心,她怕陆锦瑟弒君。 多少年以后,陆锦瑟被称为一代贤后,皇帝后宫只有她一个也没有被御史念叨。她在后宫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幸亏老娘治下严格,当年提着刀追赶太子的事情,到底被按在了后院里没有传出去。 註:文案中许復的话均出自《红楼梦》 (二)《玉娘传》 我这个女娇娥,怎么就不如那男儿郎。 徐玉娘是金陵商户徐家的女儿,传闻生得花容月貌,聪慧异常,只是养在深闺无人识。 其实,徐家长子早逝,徐玉娘自小就是男装打扮,跟着父亲行走于金陵各处,世人皆知徐家有子名玉郎,却不知道玉郎就是那女娇娥。 及笄那年,母亲掏出了一个小小的襁褓,她这才知道,她是她娘亲从护城河边捡来的。徐玉娘见识了得,一眼就看出来那襁褓不是寻常物,她想了想,顶了逝去兄长的名号,赶考去了。 几年寒窗,徐玉娘成了那状元郎,高头大马游街,好不得意。 从此,朝堂之上,皆知新科状元徐玉郎年少有为,不近女色。这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姑娘在朝堂步步高升的故事。 全文架空,商人子弟能科举,科举也不搜身。本文冷题材,缘更,但是绝对不会坑!作者君坑品有保证。 本文吴语皆出自百度,请勿挑错。 第2章 (捉虫,见谅) 许復自从过了万春节,就鲜少出门,她娘开始教她管家了。许復聪明,学得快,却是不乐意在上面多用心,她觉得没什么意思。许家大夫人也没说什么,这东西,确实没什么趣味。 六月初十,长乐公主裴瑶光的生辰,是个整岁数,自然是要小小的庆祝一下。许家也得了帖子,许家大夫人觉得许復在家闷得够久了,就把她带了过去,权当作出门散心。 公主府离许家不算远,坐马车半刻钟就到了。许復进来的时候,正厅里已经坐了不少姑娘。她扫了一眼,就明白了,长乐公主这是替自己侄子掌眼呢。她不禁笑了起来,一转头,就看见陶丞相的闺女陶安也正看着她笑,赶忙走了过去。 “陶家姐姐好。”许復过去行了礼,就挨着她坐了下来。 “这些日子没见你,在家忙什么呢?”陶安笑着问道。 “明知故问。”许復嗔怪道,接着压低了声音,小声说了起来,“你知道我家从来是不出外戚的。过了万春节的聚会,哪次目的不是为了太子妃,我去干什么?碍眼去啊?回头有那心思不正的再使个绊儿,毁了容可怎么办!” 陶安听了她这话,笑着伸手指了指她。 “促狭鬼。你自己不争,还不许别人争,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许復刚想说什么,长乐公主裴瑶光就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乳母,怀里抱着前年新得的儿子,小名叫蛮蛮。 一行人见礼落座,长乐公主就让乳母把蛮蛮放下来,横竖都是熟人,抱久了又该闹了,让他熘达熘达发泄下精力,挺好。 许復跟陶安坐在一起,伸手拈了一颗草莓,不得不说,公主府的东西着实不错,又香又甜。这时,她忽然觉得有人拽了她裙子一下,低头一看,原来是蛮蛮,许復愣了一下,递了一颗草莓给他。 “你要吃这个吗?” 蛮蛮摇摇头,笑着对许復开了口。 “阿姐。”小傢伙声音软软糯糯的,说不出的可爱。 “真乖。”许復看着他胖乎乎的小脸,一时手痒,忍不住捏了一下,不错,手感很好。 蛮蛮自小就出入宫中,没少被大人捏脸,但是被小姑娘捏还是第一次,他有些错愕地看着许復,竟是有些红了眼眶。 第4页 许復不会哄小孩子,见他要哭,赶忙伸手把他抱到自己腿上,说:“小傢伙你怎么了?可是找不到娘亲了?不哭啊,阿姐带你去。” 蛮蛮彻底被许復这一番话说昏了头,瞪着大眼睛看着她,点点头又摇摇头。 许復见把他哄弄过去了,不禁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跟月牙一样。 “阿姐好看。”蛮蛮此时又开了口。 许復没忍住,又捏了捏他的脸,说:“你这小娃娃,这么小就这么会说话,以后可还了得。走啦,阿姐带你去找你娘亲。” 陶安在一边全程笑得不行,说:“可见你就是漂亮,连小奶娃都喜欢你。” “回头再找你算帐。”许復说完,领着蛮蛮就走了过去。 裴瑶光这时候正在上首跟各家夫人说话,见许復领着蛮蛮走了过来,笑着把他接了过来,点了点他的鼻子,说:“你倒是机灵,自己去找漂亮姐姐。” “您过奖了。”许復笑着说道。 “本来就很漂亮啊。”裴洛洛笑着说,“你们这个年岁的小姑娘啊,就跟那刚露头的荷花似的,天然就那么美。” “您也不老啊。“许復继续说道,”我明白了,您这话说出来,就是等我这句呢。” 许復小时候就认识长乐公主,说起话来,自然随便。 “被你看出来了。”裴瑶光笑着站了起来,“走,她们在外面投壶呢,咱们也去凑个热闹。” 许復自然地挽着她的手臂,两个人一起走了出去。 “公主还不好好谢我。”出了门,许復轻声说道。 “谢,肯定谢。”裴瑶光说,“你要是不来,她们还得拉着我说上许久,她们家姑娘都长什么样谁不知道,性子也是瞒不住人的,我又不傻,跟我夸有什么用。” “有用啊。”许復说,“至少您能跟皇上说讨厌谁不是。” 两个人说说笑笑到了院子里,裴瑶光玩了一会儿,觉得累了,就让许復再玩一会儿,她先回去休息一下。许復点点头,却看见长乐公主的驸马辅国将军付少成在屋门口站着,不禁笑了起来。裴瑶光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却是面上一红,伸手拍了许復一下,就笑着走了过去。 许復在院子里又玩了一会儿,也觉得累了,就坐在树下的鞦韆上歇着。阳光透过树叶照了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许復正望着树影发呆,忽然间听见熟悉的小娃娃哭声,她起身顺着声音找过去,发现蛮蛮正挂在一个少年身上,那少年,手足无措地哄着他。 “小祖宗,你哭什么啊。”少年红着脸说道,“你把我身上都尿湿了,你还哭,你好意思吗?” “呜呜呜。”小奶娃才不理这一套。 “我求你了别哭了好不好?回头被你爹看见,又该说我欺负你了。”少年继续说道。 “蛮蛮这是怎么了?”许復走到那少年身边,对着蛮蛮说道。 “阿姐。”蛮蛮抽抽嗒嗒地说,“陆哥哥欺负我。” 那少年这下汗都急出来了,说:“不是,我没有。那个我就是抱他玩,结果……” 少年觉得再说下去就太粗鲁了,只能就此打住,涨红着脸看着许復。他刚才在正厅就看见这姑娘在跟蛮蛮说话,她可真漂亮,笑起来又温温柔柔的,正想打听是哪家姑娘,没承想,以这种方式碰了面。 “阿姐带你去找乳母换衣服好不好?”许復问道。 蛮蛮点点头,利索地从少年身上滑了下来,发现手上有汗,就在陆柯身上,抹了抹,然后伸手让许復领着他。 “你也赶紧去找辅国将军换身衣服吧。”许復对着少年说完,领着蛮蛮就走了。 那少年,姓陆名柯,是奉国将军陆达的小儿子。 他呆呆地望着许復的背影,见她走远了,这才赶忙让人去找辅国将军,他今天这脸,可是丢大了。走着走着,陆柯才想起来,他跟辅国将军的身量差了一些,他的衣服,他也穿不了啊。 付少成正跟裴瑶光在屋里说话,听见下人禀报,没忍住笑了起来。 “知道了,你把我新作的衣服拿过去让他选一套换上。” “还笑。”裴瑶光说道,“十几岁的少年最好面子,这下丢脸可丢大发了。况且,你的衣服他穿的了吗?去把前些日子给太子备的常服拿过去给他先穿了,他俩身量差不多,应该没问题。” “我有什么办法。”付少成笑着说,“我先过去看看,你要是累就再歇一会儿。” “知道了,快去吧。” 付少成进了书房,就看见陆柯换了衣裳坐在那里手足无措。 “叔父,这次我算是丢人丢到家了。”陆柯见付少成来了,赶忙说道,“被人家姑娘看个满眼,怎么办啊?” “就是你刚才跟我说在正厅遇见的那个?”付少成问道。 陆柯点点头,说:“就是她。” 付少成笑了,说:“没事儿,回头让你婶娘找个机会让你俩再见见不就好了。” “已经丢人丢成这样了,还怎么见啊?”陆柯有些不高兴了。 第5页 “你个毛孩子跟我凶什么?又不是我惹得祸。”付少成伸手敲了一下陆柯的额头,“行了,别闹了,赶紧出去吧。” 付少成说完就走了出去,剩下陆柯一个人,犹豫了一下,也嘟嘟囔囔地往外走。 “为什么不能跟你凶,那是你儿子。老来得子,就知道宠,哼!” 付少成出了书房,却是迎头碰上陆达。 “来得正好,正要跟你说个事儿呢。”付少成笑着对陆达说。 “什么事情?”陆达有些不明就里。 “你那傻儿子红鸾星动了。”付少成小声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逗得陆达也不禁笑了起来,无良的老父亲,有时候是很喜欢看儿子丢丑的。 “你可知道是哪家姑娘?” “许家的。”付少成说,“你别说,陆柯这小子眼光可真好。” “好有什么用。人家姑娘能看得上他?除了憨直,还有什么长处?”陆达笑着说道。 “长得好看啊。”付少成笑着说,“我可是听长乐说,许家不打算从世家里招女婿,怕拘着姑娘。” 陆达听完,点了点头,他家确实也打算给陆柯找个聪明媳妇,这小子,说好听了是憨直,说不好听的,就是一根筋,许个聪明媳妇,或许能教教他也说不定,枕头风,有时候可是非常好使的。 陆柯这边却还不知道家里的心思,换了衣服出来,正好碰上许復跟陶安在院子里说话,一下子又红了脸。 陶安眼尖,伸手拽了拽许復,指着陆柯,小声说道:“这小子刚才在正厅就一直盯着这边,怕不是看上你了吧?” 许復一回头,见是陆柯,不禁笑了起来。 “那就是个呆子,别理他。” 第3章 陆柯跟着父亲母亲从长乐公主府出来的时候,已经黄昏时分,他牵着马,正好看见许復从侧门出来。夕阳染红了天边,连云朵,都被染成了桃红色,一切景物,因为这余晖,都变得格外柔和起来。小姑娘提着裙子小心翼翼地上了马车,髮髻一侧的累丝珠花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在她的鬓边,晃来晃去。陆柯觉得自己的心,被那步摇晃得也是一颤一颤的。他就站在那儿,看着马车渐行渐远,最后,消失不见了。 辅国将军付少成实在忍不住了,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行了,别看了。人都走远了。” 陆柯这才回过神来,收回了目光。 “叔父,我没看什么。” 付少成一脸戏嚯地看着陆柯,他的脸,比那日头还要红上几分。 陆柯被他看得实在是不好意思,低着头磨蹭了半天,他的脚趾,在鞋底蜷了又蜷,最后终于鼓起勇气开了口。 “叔父,她是哪家的姑娘?“ “谁?”付少成明知故问。 陆柯看着他,攥紧了手里的缰绳,又松开了,说:“就是刚才上马车的那个姑娘。” “她啊。你没事打听人家姑娘做什么?”付少成笑着说,“虽说大梁开放,这姑娘家的名讳也是不能随便打听的,回去问你爹娘去,他们知道。” “真的?”陆柯语气充满了惊喜。 “是啊。”付少成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膀,“赶紧回去吧。” 陆柯这才发现他爹娘已经在马车里等了他很久了,赶忙对着付少成抱了下拳,就翻身上了马。 “路上小心,当心走了神撞到人。”付少成嘱咐道。 陆柯没说话,面上却全是笑意,他爹娘知道这姑娘是谁,是不是就是说,他有机会求娶她。陆柯边走边想,马头偏了好几次,幸亏这个时候街上人少,要不然,可就真要撞到人了。 回家以后,陆柯给祖父请了安就回了自己院子,他在书房转了又转,满脑子都是今天遇见的那个姑娘。 她怎么这么漂亮,皮肤白的跟玉一样,眼睛闪闪发亮,仿佛有星星落在里面。见了她,他才明白什么叫眉似远山不描而黛,唇若涂砂不画而朱。她笑起来,还有两个酒窝,说话也温温柔柔的,在她面前,陆柯觉得自己就是一介莽夫,这要是跟她说话,估计他连喘气都不敢大声吧,那姑娘娇柔得仿佛春日里刚刚绽放的鲜花,禁不得一点风吹雨打。 陆柯捧着茶杯,不禁又笑了起来。书童七星见状,不禁一哆嗦,他家公子今日这是怎么了,这般魂不守舍,难不成回来的时候撞客了?被那不知名的精怪勾了魂魄不成?他在一边看着陆柯,却见他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眼睛里柔情,都快盛不住了。 “公子。”七星忍不住开了口。 陆柯满脑子都是许復,根本就没听见七星的话。 七星在一边等了一会儿,见陆柯还是一副傻呆呆的样子,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公子。” 可惜,陆柯还是没听见。 七星又深吸了一口,还轻轻地咳嗽了一下给自己壮胆,继续喊道。 “公子!!” “什么?”陆柯这才回过神来,看着七星,说:“有事吗?” “您是不是该去洗漱了?”七星说完,决定如果明天他家公子还是这副模样,就要去禀告老爷太太,这中邪了,还得赶紧请道士来驱邪才行。 第6页 陆柯听了这话,一抬眼,才发现天都黑透了,他自嘲地笑了一下,又看了看自鸣钟,原来,都已经这么晚了。七星跟在他身后,觉得他家公子今日走路都带着风,果真有古怪。 陆达跟陆夫人在屋里,也是一直在聊天,他把付少成的话转述给自家夫人之后,想了想,说:“许家自然是一等一的人家,可是,能看上咱家这个傻儿子吗?” “那许家姑娘今日我也见了,不说家世,单说样貌人品,就已经万里挑一了,再加上又是许家的嫡长女,我觉得,可能不成。”陆夫人说道,“他家姑娘,那可是太子妃都做得的。” “可是听少成的意思,他家是不打算让姑娘嫁进世家,说是怕拘了姑娘的性子。”陆达说道。 “要不咱就试试?”陆夫人问道,“那姑娘我是真喜欢,看着就是个通透人,说话又爽利,没准能板板咱这傻儿子的性子。“ 陆家祖上军功起家,代代相传,到了陆达这辈,不知怎地,陆老太爷就得了他一个儿子,他自己又跟夫人生了三个儿子,可惜,大儿子二儿子不知道随了谁,两个人都是习武不成,倒是读书的好苗子,早早就当了进士外放做官去了。所幸陆柯这个小儿子倒是随了爹,是块习武的料,可惜不够聪明,人情世故上差了些。 陆老太爷为此很是发愁,世人都说武将性子直,其实才不是呢,手握兵权的人,个个都得是人精,打得了仗,管得了兵,又不能功高盖主让皇帝心生忌惮,哪是那么容易做的。就他家这傻小子,说话做事不带拐弯的脾气,现在可能还好一些,万一赶上战事,最后也是个兔死狗烹的下场。 可是,陆老太爷又捨不得这么一个好苗子弃武从文,想了许久,还是觉得给他找个聪明媳妇吧,就算教不好陆柯,也能生个聪明的重孙子出来吧。 就这样,陆达跟夫人商量了半宿,决定等月末,许家老太爷生辰,上门贺寿的时候提上一提,他家没别的长处,就是有一条,子弟绝不纳妾,估计,能打动许家人吧,毕竟那世家,有侍婢的,也是很多的。 陆柯这边,也是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诗经》里说的是对的,真是求之不得,寤寐思服。他现在根本就睡不着,满脑子还是那个俏生生的小姑娘,他想,他怕是得了相思病了。 陆柯觉得自己有些肤浅,见了人家漂亮姑娘,就没出息成这个样子,可是他翻了个身,又觉得自己刚才想得不对,漂亮姑娘他也见得不少,都没上过心,只有今天这个姑娘,第一眼,他就不自主地把她放到心里。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前缘註定吧。陆柯想着想着,不禁笑了起来。 他又翻了个身,看见搭在椅子上的衣服,这笑容,慢慢淡了,今天,他丢人可是丢到家了,被姑娘看了笑话,还是没法挽回的笑话。 陆柯想到这儿,翻身下了床,走到铜镜前看了看自己,虽然不是貌似潘安,但也算是英俊,或许,他还有希望吧。陆柯回到床上,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第二天,陆柯被七星叫了起来,他迷迷煳煳地下了床,坐在那里发愣,七星在一边觑着自家公子,见他果然眼底发青,犹豫了一下,还是偷着找了个机会告诉了陆达。 陆达听了,哈哈一笑,说:“知道了。你家公子是心里有事了,不用管他,过些日子就好。“ 七星听了,这才放下心来,不是中邪就好。 许家,许復有些累,歇了会儿就睡了,第二天醒来,倒是好精神。她梳洗之后,就在她娘亲房里用了早饭。 “昨日我也没跟你在一处,怎么样,好玩吗?“许夫人问道。 许復歪着头想了想,说:“长乐公主的儿子可真可爱,小脸胖乎乎的,真好捏。“ “你这孩子,就知道欺负奶娃娃。“许夫人笑着说道。不过她闺女说得对,蛮蛮的脸确实捏起来手感不错。 “娘亲,蛮蛮这个小名是谁给取的?”许復问道。 “听说是驸马取的。”许夫人说,“想不到他一介武夫,还是读了些书的。” 许復听完就笑了。“这小名取得应景呢。“ “怎么说?“许夫人有些好奇。 “见则天下大水。昨日,他可是尿了一个呆子一身,然后自己还哭了,见了女儿,竟是说那个呆子欺负他。“ 呆子?许夫人想了想,莫不是临出门的时候,牵着马傻愣愣地盯着她们这边的那一个?听说,他好像是奉国将军的小儿子,叫陆柯。 “蛮蛮自小就聪敏,又被长乐公主跟驸马宠着,那小子可是要吃亏了。”许夫人笑着说完,拈了一块椒盐酥饼到闺女碗里。 “那呆子倒是憨厚,红着脸哄了蛮蛮半天,看样子估计应该跟公主府很是熟悉吧。”许復说完,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她娘小厨房做出来的东西,就是好吃。 “还遇见谁了?”许夫人接着问道。 “还有陶姑娘。”许復说道,“其他人都没怎么说话,她们啊,心思全在选太子妃身上了,但是我看啊,八成这位置,是陶家的了。” “怎么说?”许夫人问道,“可是长乐公主跟你说了些什么不成?” 许復摇摇头,长乐公主那么精明一人,怎么可能会透出口风来。 第7页 “一起玩的时候,长乐公主在一边可是一直暗暗观察陶姑娘的。” 许夫人点点头,这话说的有道理。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论求收藏,爱你们,么么哒 第4章 许家老太爷生辰那一日,许家门口真是车水马龙,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许老太爷有五个孩子,可惜只有老大许司跟老五许哲在汴梁,老二老三外放,阖家都跟着去了任上,老四是个姑娘,也嫁到了金陵。不过,也不是个整岁数,许老太爷倒是不在乎这些。 清晨,许家老爷许司带着家里的人先单独给许老太爷贺寿,老太爷坐在上首,看着下面立得规规矩矩的小辈们,不禁面露喜色。他又让侍女把寿礼上上来,仔细看了看。 许復最为唯一的小孙女,自是贴心,绣了一个百寿图的小屏风,许老太爷赶忙张罗着摆在他小书房。许哲的东西,更是新颖,一盆难得的素心兰。许老太爷看了看,哼了一声。 许哲见状,不禁好奇,问道:“父亲可是不喜欢?” 许老太爷看了他一眼,说:“为父今年六十八了。人到七十古来稀,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你娶妻生子啊!” 许哲闻言却是一笑,说:“父亲放心。” 许哲当年倾心长乐公主,只可惜佳人无意。这么多年,许哲一直孑然一身,看着凄凉,其实过得也是潇洒。 许復在后面偷笑,被眼尖的许老太爷瞧见了,说:“復儿你也别笑你五叔。你又比他好得了哪儿去?小姑娘家的,别总那么严肃,说起话来能把人气死。能把太子吓走,你是第一个。” 前些日子,许老爷进宫给太子授课,闲得无聊套太子话,这才知道太子居然从小孙女身上看出来自己的影子,许太傅想像了一下这个画面,没忍住嘆了口气,太子也算是有双慧眼,整个汴梁,谁不被他孙女外表骗了,只有太子,透过表现看到了本质。 许復跟许哲对视了一下,谁也没说话,许老爷年岁渐长,活得越发肆意,他们两个都觉得,自己其实得了祖父的真传才是。 一会儿,下人来报,有宾客上门。许老太爷挥挥手,让他们各归各位,又把许司留下,说有事情商量。 “今日陆家人也来。我看了,陆家那小子人不错,长得又精神,算得上是良配,你回头留意下,好不好的告诉我一声。” 许司点点头,前几日,他夫人也跟他提到陆家小儿子,他四处打听了一下,人品不错,家世也行。 “你回头也问问復儿的意思,这事儿,得她满意才行。结亲,可是女儿家一辈子的大事,怎么也得她看着顺眼。”许老太爷说完,起身就进了小书房。许哲知道,父亲这是又对着母亲的画像说话去了,自从五年前母亲骤然离世,他父亲,就多了这个习惯。 宾客一波一波地上门,许家人自然是分开招待,许復那里,都是些未出阁的小姑娘。 小姑娘们,在一起聊的,无非就是最近看了谁的诗词,又看了哪家新出的话本子,头上戴的是哪家最新出的首饰。许復坐在一边,拼命的抑制住自己想打哈欠的冲动,这些话题太没意思了,她困了。 许家老爷这时跟陆达聊得正欢,陆柯站在一边觉得没意思,却又不能失礼,只得挺直嵴背坐在那里。思绪,却已经全然不在这上面。 不知道今天还能不能见到那个姑娘,这日子,她应该会跟着家人过来吧。原来,陆柯自从那天之后,竟是没好意思去跟父母亲提上一提,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那姑娘就是许家第三代唯一的姑娘。 许老爷对陆家算是十分满意,毕竟那一条不纳妾的家规,就能打动很多做父亲的人,许老爷自然也是不能免俗。 这时,书童过来,说辅国将军并长乐公主来了,许司对陆达道了声恼,就起身去迎接二位去了。 陆达抽空拍了拍陆柯的肩膀,说:“你这傻小子真是傻人有傻福。人家许家,八成是看上你了,想把他家大姑娘许配给你,一会儿可得好好表现,别犯了傻。” 陆柯听了这话有些发急,他真不在乎什么许家姑娘,他想求娶的,是前些日子遇到的那一个,他想了想,还是开了口。 “父亲,儿子不想娶许家姑娘?” “为什么?”陆达面露惊讶,要不是在别人家里,早就上手了。 “儿子心里有喜欢的姑娘了。”陆柯红着脸说了实话。 “我知道啊。”陆达说道,“你叔父都跟我说了,我这才厚着脸皮跟人家许家老爷搭话,好容易人家吐了口,怎么你又不娶了?” 陆柯傻愣愣地看着父亲,过了半晌,才明白许家大姑娘就是自己前些日子遇到的那个,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激动得脸都红透了。 “父亲,我……”陆柯磕磕巴巴地说道,“原来……哎呦,不行,我得缓缓。” 陆达无奈,把自己的茶递给陆柯,说:“喝口茶静静心,别跟个毛猴子似的上蹿下跳,要沉稳,知道吗?沉稳。” 陆柯捧着茶杯,却觉得自己根本沉不下心来,他太激动了。 正厅,许老爷许司正跟辅国将军付少成说话,听了下人回报,倒是笑了,说:“这小子虽说憨直,对復儿感情倒是挺深的,就怕他只是贪图復儿美貌,而忽略了其他。” 第8页 付少成却是不在意,说:“你这人真没意思,挑挑拣拣,太子你嫌人家以后三宫六院,世家吧你嫌规矩大怕拘了復儿的性子,好容易找到这么个符合你心意的,你又担心人家只是图復儿漂亮,服了你了。” 许司横了他一眼,说:“你现在是还没有姑娘,等你有了姑娘你就明白我现在的想法了。” 付少成无奈,撇撇嘴,说:“你现在想这些有点早,还是先看看復儿什么意思吧,万一她要不喜欢那傻小子呢,对不对?” 许司听了这话也是笑了起来,自己啊,真是有些太着急了。 许復陪着小姑娘们玩了一会儿,就有侍女过来说许家大夫人找她,许復想了想,让百卉留在这里,自己道了声恼,就跟着侍女走了出去。 到了正厅,许家大夫人把许復召唤到跟前,说:“长乐公主过来了,你得打个招唿不是,你那儿现在又都是小姑娘,这日子口,她也不好过去。” 许復想了想,觉得有道理,毕竟这太子妃人选,最终还没定下来呢。 长乐公主裴瑶光一会儿就领着蛮蛮走了进来,大家见了礼之后,就齐齐围住蛮蛮,许復坐在她身边,说:“你看,你儿子多受欢迎。” 裴瑶光听了这话笑了起来,说:“谁让他长得这般好玩,我在家有时候都忍不住去捏他的小脸。” 这时,陆夫人带着陆柯也走了进来,许復顺着声音望过去,一下子就没绷住,笑出了声。裴瑶光好奇,也顺着眼神看了过去,这傻小子,怎么走路同手同脚了? 原来,陆柯还没进门,远远的,就已经看见屋里坐了个极其熟悉的影子,待他走到近前,果然就是他朝思暮想的姑娘,他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接着,便面红耳赤起来。可是他又牢记着父亲的话,故作镇定地走进来,可惜,他太激动了,手脚都不协调了。 在座的人都不是傻子,见他这般模样,都觉得好笑,又偷偷地看了眼许復,见她已经笑倒在长乐公主怀里,不禁暗暗点了点头,看意思,这事儿有希望。 许復却悄悄对长乐公主说道:“公主,这人怎么这么呆?” 裴瑶光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笑着说:“都说你聪敏过人,可惜有些事情还是不开窍,那小子哪里是呆,他那是紧张。” “为什么?”许復问道,“我祖父又没在这里,他有什么好紧张的?” 裴瑶光被这话逗的笑得快说不出话来了,她忍了忍,这才开了口。 “还好意思说人家是个呆子,我看你也够呆的。行了,赶紧回院子招待小姑娘去吧。我得跟你娘亲说说话。”说完,就面带笑意起身走到了许家夫人旁边坐下。 许復又看看她娘,她娘也正含着笑看着她。 “行了,復儿,你那儿还有小客人呢,赶忙回去招唿她们吧,时间久了就失礼了。” “是。”许復赶忙起身应道,带着芳卉就回了自己院子。 陆夫人见状,等许復走远了之后,也打发陆柯去了前院。 长乐公主见他们都走了,这才把许復的话重复了一边。 “这?”陆夫人有些不明白,许姑娘这是什么意思。许夫人却是知道,她家姑娘,还没开窍呢。 “我家姑娘虽然懂事早,但是这种事,还没开窍呢。不过看她的情形,倒是不讨厌柯儿。”许夫人笑着回应道,“这事儿不能着急不是?” 陆夫人点点头,大家都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都明白这结亲不是结仇,到底得两个小的相互看着顺眼才行。看着顺眼了,这日子才能过下去。再说了,大梁民风开放,尽是那果敢泼辣的女子,这日子都过得好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论求收藏,么么哒 第5章 许復回了自己的院子,一众小姑娘已经开始玩起了投壶,陶家姑娘陶安看见她进来,起身走了过去,挽着她的胳膊坐到一边,说:“可是长乐公主来了?” 许復点点头,说:“你怎么知道的?” 陶安伸手虚指了一下许復,笑着开了口。 “只许你聪明伶俐,就不许我能掐会算了啊。” “那你可算准了自己?”许復笑着问道。 陶安没说话,却是点点头,指着那边三三两两凑一起的姑娘,说:“没见她们都不怎么理我了。不能说板上钉钉,也算十拿九稳了吧。” 许復抿了抿嘴,说:“真想好了?那地方可是不得见人的去处,虽说日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是总归还是有风险的,毕竟那位还是太子。” 陶安笑了,说:“原来你也是个俗人,谁说我是为了那个位置的去的,就不兴我是为了那个人啊?” “不害臊。”许復说完自己就笑了,“那位就是个傻子,有那么好?” 陶安看着许復,树荫下,阳光恰到好处地漏过来,许復脸上那一层细细地绒毛都被照的清清楚楚,仿佛一颗刚刚成熟的水蜜桃,散发着甜美的清香。 “你这么个通透人儿,怎么这事儿就想不明白呢。各人有各人的缘法。”陶安摇摇头说道,“难不成你日后成亲,也是随便找一个不成?” 第9页 “反正我看谁都差不多。”许復说道,“除了长得不一样,没什么差别。” “成,这话我记下了。”陶安拍了下手,笑着说道,“日后你要是遇见了,我可得拿这话问着你。” “随你。”许復撇了下嘴,她还真就不信陶安的话。 陆柯一路从后院走到正厅,感觉自己都快飞起来,再见佳人,只觉得她更美更可爱了,要不是这是许家宅子,陆柯都想打一套拳来宣洩自己内心的激动。许司跟付少成,就坐在正厅看着这个傻小子一路走过来,面上都露出笑意,年纪大了,就开始喜欢看傻小子丢丑。 陆达在一边却忍不住摇头,说了这么多次沉稳,这小子怎么就记不住呢。 许家老太爷,这时正好从书房出来,一路走在陆柯身后,捋着鬍子笑了起来,这傻小子,估计十个加起来都比不过他孙女。这样挺好,这世道本就对女子更苛刻一些,找个这样的夫君,他孙女,还能过得松快些。 陆柯前脚进了门,还没来得及行礼,就见屋里的人都站了起来,他吓了一跳,顺着他们的目光转过身,这才发现许老太爷在他身后站着,难不成老爷子就在他身后跟了一路?陆柯庆幸自己没做什么太出格的事情。 晚上,许司送走了宾客,就回房跟夫人商议今天的事情,许夫人觉得陆柯倒是个好人选,可惜自家闺女没开窍,也不能往深里说,这就有些犯了愁。 许司闻言却是笑了,说:‘復儿虽未开窍,但却不讨厌陆柯,我看,也先别把话说死,横竖两个人还小,观察一段时间也不迟。大梁又开放,万一不成,也没人说三道四,就算有人因为这事嫌弃復儿,也正好能看清楚那人不是良配。“ “那这样会不会让陆夫人觉得咱家拿乔?”许夫人问道。 许司听了这话,说:“求娶求娶,陆柯那小子,不得求一求才行啊?况且復儿样样优秀,他也应该吃吃苦头。” 许夫人被自家老爷逗笑了,说:“那行,过些日子我就找机会跟陆夫人说了。就像您说的,如果他家不同意,也算不得良配。” 没过几日,圣旨就下来了,太子妃,果然就是陶家姑娘陶安。许復听了这个消息,却是直接去了她五叔的院子。 许哲正在院子里侍弄花草,见许復来了,指了指院子里的石凳,说:“你先坐会儿,我这儿马上就完事儿了。” 许復坐在那儿,手里捧着如意刚刚递过来的紫苏饮,看着他五叔拿着剪子,小心翼翼地给花修剪枝桠。 “五叔,你打算什么时候成亲啊?” 许復这话一出口,许哲差点把一剪子把花拦腰剪了,他赶忙把剪子放到一边,站了起来,坐在石凳子上,看着许復,说:“怎么?老爷子忍不住让你来问我了?” “才不是呢。”许復说道,“我就是想问问。” 许哲看了看自己的手,让如意打水过来洗干净,又倒了杯茶给自己,这才缓缓地开了口。 “我才不着急呢,这日子过得多悠闲。” 许復觉得自己问了还不如不问呢。 “小姑娘这是怎么了?”许哲看着许復,笑着开了口,“可是因为陆家小子?” “也是也不是。”许復说,“就是觉得没意思。陶家姐姐要做太子妃了,对于我来说,这事根本就不能想。太子自古以来就是个危险行当,太子妃,更是如此。可是陶家姐姐说,她不是为了那个位置,她是为了那个人。” 许哲听完,伸手摸了摸许復的头髮,说道:“你还小,这事儿不是三句话两句话能解释得通的,你也不用想太多,慢慢你就明白了。” 许復点点头,看着许哲,说:“那五叔您想明白了吗?” 许哲被这话问得愣住了,沉默了一会儿,说:“想明白是想明白了,不过,做不做得到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许復撇撇嘴,起身走到树下的鞦韆架前,伸手晃了两晃,说:“这个还不拆了?” 许哲笑了笑,说:“拆它作甚?这个啊,得等以后你五婶来拆,明白吗?小姑娘。” 许復歪着头想了想,接着就笑了起来,说:“虽说一时说不清楚,但是心里却是有些明白了。” 许哲也笑了,他这侄女,一点就透。 陆家,陆达跟陆夫人回去问了陆柯的话,陆柯当然是愿意了,可是他也清楚,自己年岁尚小,又无军功,一介白身,许復对他而言,算是高攀。 陆柯犹豫了一下,说:“过些日子,儿子要跟着辅国将军去凉州,要是西夏人打过来,说不定就要过完年才能回来。虽然有辅国将军看着,但是飞箭无眼,儿子觉得,这订亲的事儿,还是等儿子从凉州回来再说吧。“ 这话一出口,陆达就觉得这小子越来越会说话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行啊。就听你的。我估计许家也不同意那么早订亲,人家姑娘还小呢。” 陆柯听了这话就头疼,这岂不是说许復对他一点心思都没有,他想,去凉州的时候,一定要跟辅国将军讨教讨教,怎么才能讨小姑娘欢心。在他心里,辅国将军是极会讨女孩子欢心的,要不然,他大了长乐公主十二岁,还能把人家娶回家,可见,是个有手段的。 第10页 两家夫人碰了头,虽然目的不同,倒是一拍即合,也算是圆满。许復在自己院子,倒是打了几个喷嚏,心道她娘亲指不定又说她什么了。不过,两家虽未订亲,却也是按亲戚关系走动起来,别人看在眼里,也明白,这陆家跟许家,怕是要联姻了。 这一日,许夫人去万佛寺上香,见许復在家待着没意思,就把她也带了去。许復是最不喜欢求神拜佛的了,可是跟着她娘亲,又能出城转转,许復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她娘亲去了。 可能是因着朝廷要派人去凉州的关系,万佛寺的人多了起来,无非就是求个平安。许復坐着马车看着山脚下的这些人,不由得笑了起来。 许夫人看着她这副样子,不禁好奇,说:“笑什么?” 许復有些走神,一时嘴快,竟是把想的说了出来。 “这世间有三个最现实的事情,商人送礼,勾栏卖笑,老妇拜佛。” “胡说八道。”许夫人伸手拍了她一下,“小姑娘家家得怎么如此口无遮拦。连勾栏这种话都说了出来。” 接着她双手合十,喃喃自语道。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菩萨莫怪,菩萨莫怪。“ 许復却撇了撇嘴,没说话。她啊,是最不信这些的了。 许復不信,但是陆柯却是信了。他骑着马跟着他娘亲也来了万佛寺,老远,他就看见许家熟悉的马车,还未走到近前,他就看见许復跟着许夫人下了车。陆柯不由得激动起来,看来这缘分真是天註定,这都能碰见。他不禁暗暗发誓,若是能跟许復成婚,他一定给佛菩萨重塑金身。 陆夫人见儿子这副傻模样,也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见是许家母女,不禁也笑了,这傻小子,真是有福气。 可惜,看见是看见,两家人离得却是有些远,等陆夫人下了马车,许家的人早就已经上了山了。陆柯有些发急,估计这可能就遇不上了。陆夫人却是不急不缓,且不说女眷脚程慢,单说这万佛寺,上下山就一条路,怎么都能碰见。 陆柯见母亲这般悠哉游哉,也只能耐着性子陪着,看得陆夫人倒是偷笑,看儿子犯傻,就是有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朝代是架空的,大背景承接唐朝,男女大防没那么严重,民风算是开放。 第6章 陆柯下了马,把缰绳递到小厮手里,然后走到马车前,扶着母亲下来。陆夫人看着自家儿子,说:“往日可不见你这般模样。” 见到儿子脸红,陆夫人这才心满意足的笑了笑,说:“走吧。” “嗯。”陆柯跟在他娘亲身旁,满怀期待地上了山。 山间风景甚好,许家母女沿路一边走一边欣赏风景,慢慢就落在了后面。许復喜欢山间的风景,她见人少,还拈了一朵野花插在鬓边,许夫人笑着看着她,心道自家闺女还就是个小孩子呢。 进了万佛寺,许夫人自己带着侍女进去烧香,让其他人陪着许復在外面转转。许復走累了,就坐到树下的石凳子上,百卉拿出随身带着的茶具,说:“姑娘要不要喝杯茶?” 许復想了想,说:“娘亲来万佛寺,是每尊菩萨都要拜的,估计要等上许久。摆出来吧。” 百卉应了声,就招唿人把东西摆在石桌上,许復坐在一边,听着小风炉烧着热水的声音,没一会儿,水快开了,她就小心翼翼地把茶壶提了起来。 “姑娘小心。”百卉在一边嘱咐道。 滚水入了茶杯,不一会儿,茶香四溢。许復端起杯子,闻了闻,又喝了一口,说:“还是五叔的茶好,回头要再去找他要一些。” 百卉听了这话笑了,说:“这吓煞人香,除了您跟五爷,竟是谁都不喜欢。” “那是他们不懂。”许復笑着说道。 这时,陆柯跟母亲也走了上来。一进大门,陆柯的眼睛就开始到处乱转,陆夫人拍了他一下,说:“佛爷眼皮子底下别乱看。” 陆柯抓了抓头,说:“娘亲,我这不是没找见人么。” “不就在那儿了么。”陆夫人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就在树下面。你过去吧,我去找许夫人说说话。” 陆柯见自家娘亲走了,有点不好意思上前,自己沿着墙边转了好几圈,却始终不敢过去。七星跟在他伸手,觉得自己腿肚子都快转筋了。 芳卉站在许復身后,老早就看见陆柯在那边转悠,低着头抿着嘴笑了笑,没说话。 陆柯爬山上来,又转了几圈,实在是有些累了,他鼓足了勇气,走到了树下,假装偶遇,故作惊讶地说:“许姑娘好。” 许復见是陆柯,赶忙站了起来,说:“许復见过陆家公子。” 陆柯听了这话,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是许復觉得两个人呆呆地站在这里,跟傻子一样,率先打破了僵局。 “我娘亲去拜佛了,想来陆夫人也是吧。如果不嫌弃,坐下一起喝杯茶吧。” “好好好。”陆柯忙不迭地答应,“不嫌弃,怎么会嫌弃呢。” 许復笑着请陆柯坐到对面,又倒了杯茶,递给他。 陆柯口渴,但是知道这喝茶得细细品来才行,他闻了闻,又喝了一口,说:“好茶。“ 第11页 许復见状,犹豫了一下,说:“要是口渴,就不必来着虚的了。这茶是用来喝的,又不是用来装的。” 陆柯却是不好意思起来,居然被姑娘看透了心思,一下子脸又红了。七星在身后,却是接过芳卉递给他的水壶,喝了个饱,心道公子真是可怜,喝水都这么讲究。 “你今日跟着许家夫人来上香,可也是有家人要去凉州?”陆柯问道。 许復点点头,说:“五叔要去。娘亲就过来求个平安。你呢?也要去吗?” 陆柯点点头,说:“是呢。我要跟着辅国将军一起。” “五叔是要去那里做官,估计要明年才能回来。”许復继续说道,“你跟辅国将军也是吗?” 陆柯摇摇头,说:“这次过去,只是看看地形。九月还要回来参加太子大婚典礼呢。不过,回来也待不了多久,十月份还得回去。辅国将军说,今年天气冷得早,西夏人会早早南下掠夺粮草的。” “听五叔说,会很辛苦。”许復说完,伸手拿起茶壶,准备再倒一杯也陆柯。 “是很辛苦。辅国将军说,有时候行军辎车载重太多,是不带水的,渴了,就直接喝那雪水。” 许復听了这话,手上顿了一顿,说:“这么辛苦还要过去?” 陆柯却是不好意思地笑了,说:“我自小就是听着父亲跟辅国将军的事迹长大,理想就是把西夏赶回乌海以北,所以,辛苦就辛苦点吧。” 陆柯不知道,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仿佛两颗星星一般。 “怪不得每年长乐公主都要来万佛寺小住。”许復说道。 陆柯点点头,说:“我娘亲也是,每次父亲出门,她都要去小佛堂住上一段时间。西夏人,兵器厉害,暗器更是难防。” 七星在后面听了这话却是心里发急,他家公子说这话,就不怕人家姑娘觉得嫁了他日后要提心弔胆的过日子而心生犹豫吗?七星忍不住嘆了口气,他家公子,怎么这么不会说话。 “那你可要注意安全。”许復说着,把茶杯递给陆柯。 陆柯听了这话,心神一盪,许姑娘在关心他,不由得有些激动,拿过茶杯就要往嘴边送。 “烫。”许復不由得说道,“这茶是刚倒出来的。” 陆柯听了这话,赶忙把茶杯放了下来,说:“谢谢你。不然,可就真要烫坏舌头了。” 许復没接话,伸手拈了一颗茶果子递给他,说:“尝尝这个,我家厨娘新做出来的,我觉得味道还不错。” 陆柯接过,送进口里,发现是咸味儿的。 “许姑娘不喜欢甜食?”陆柯问道。 许復点点头,说:“嗯。我觉得甜食吃多了发腻,还是这种咸香的味道好一些。” “那姑娘一定喜欢醉福楼的椒盐酥饼。”陆柯说,“它家东西做得好,量却极少,要是不特意排队,根本买不到。” 许復这下来了精神,她确实最喜欢椒盐酥饼。 “醉福楼的酱肘子也好吃,可惜每日才卖一百个。” 芳卉站在许復后面很想翻白眼,别人家姑娘都爱吃个桃花酥,枣泥酥什么的,她家姑娘倒好,提什么酱肘子,斯文呢,斯文在哪里?不过,酱肘子确实比桃花酥好吃。芳卉想着想着,又觉得她家姑娘说的没错。 陆柯倒是把许復的话牢牢记住,暗暗提醒自己,趁着明日还有空闲,一定要去醉仙楼买那酱肘子回来。 “醉福楼的酒酿鸭子也不错。”陆柯说道,“不过这道菜只能在那里吃,带回来,味道就不对了。” 许復点点头,说:“是呢。带回家,这锅气就没了,不好吃了。” 万佛寺树下,两个人聊的话题,实在是没法入佛爷的耳。 许夫人跟陆夫人拜了佛出来,就看见两个小的在树下聊得正欢,两个人面上都带着笑意。见此情形,二位夫人不由得对视了一下,看来,有希望。 许復见自家娘亲跟陆夫人出来,赶忙站了起来,又倒了茶奉到陆夫人手里。 陆夫人接过茶杯,看着许復,不由地笑着开了口。 “还是姑娘贴心,你看这傻小子,就知道傻愣愣地在一边站着。” 许夫人看了陆柯一眼,心道陆夫人说得倒也没错。嘴上却说道:“这丫头淘气的时候也多着呢。” 二位夫人歇了歇脚,又用了些茶果子垫垫,这才起身往山下走。万佛寺的素斋虽然有名,但是架不住今日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老方丈早早就关了厨房。 陆夫人跟许夫人结伴下了山,陆柯就跟许復走在后面,上山容易下山难,一行人都走得慢慢悠悠的。陆柯在许復旁边,看着她漂亮的侧脸,觉得下山的这条路太短了,他啊,希望这条路长得一辈子都走不完才好。 到了山脚下,陆柯目送许復母女上了车,这才转回来。陆夫人坐在马车里,看着自家儿子,不禁笑了。说:“我说让你今日跟我过来对了吧。” 陆柯点点头,没说话,面上的红润暴露了他内心的想法。 第二天,陆柯早早就起了床,带着七星就出了门。七星还没睡醒,揉着眼一路跟在陆柯后面到了醉仙楼。 第12页 “公子,我们这是干什么?” “买酱肘子。”陆柯说道。 七星站在一边嘆了口气,他家公子怕不是个傻子吧,送人家姑娘酱肘子,他是怎么想的。 好容易等醉仙楼开了门,马上就快到陆柯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没带荷包,排了这么久,让他离开又不甘心,陆柯左看右看,正好看见沈家公子沈瑜站在那儿。 陆柯犹豫了一下,两个人只不过是点头之交罢了,当街借银子,有点不合适,可是周围又实在没有旁人,他鼓足了勇气,还是跟沈瑜开了口。 “沈公子,能借我点银子吗?出门急,忘了带荷包。”陆柯红着脸开了口。 沈瑜先是一愣,接着就笑了,伸手把荷包掏出来递给他,说:“可是为了讨好许太傅。” 陆柯听了这话又愣了,许太傅也喜欢吃酱肘子,他居然不知道。他皱了皱眉头,说:“可能得多借点,我得买两个。” “没事儿。”沈瑜笑着说。 陆柯不好意思地接了过来,说:“回头我让人送到你府上。” 沈瑜摆摆手,说:“不急。”接着,就带着人走了。 陆柯让七星拎着酱肘子,笑眯眯地敲开了许家大门,门子看着拎着酱肘子站在门口的七星,嘆了口气,这陆家小公子,也忒实诚了。 第7章 许老太爷随着年岁渐长,已经很久不去上朝了,他正在书房摆弄前些日子新得的古董花瓶,就听见下人禀报,陆柯来了,还拎着两个醉福楼的酱肘子。 许老太爷笑了起来,前些日子,皇帝不知道想了什么,遣了御医给一众老臣诊脉。结果,他就被御医要求吃饭得清淡,不然于寿数上有碍。许司知道后,就让厨房日日青菜豆腐,连着几天下来,许老太爷觉得自己都能上万佛寺做和尚了。 陆柯被迎进来,先去上房,许太爷眉开眼笑地看着他,说:“陆小子,今日无事?” “嗯。“陆柯点点头,“昨日在万佛寺遇见许姑娘,提到了醉福楼的酱肘子,今日出门正好赶上了,就拎了两个过来。“ “那一会儿就留下来用午饭吧。老头子我陪你,可别嫌弃。“许老爷子说着话,眼睛却盯在肘子上。 陆柯激动得狂点头,他进来的时候,可没想着能在许家用午饭。用了午饭,下午时光漫长,说不定能跟许姑娘碰个面说上几句话呢。 许夫人在议事厅正跟管事婆子说话,听了下人来报,先是一愣,接着就笑了起来,这傻小子也真是雷厉风行。又听闻老爷子留了陆柯用饭,点点头,说:“让厨房做个酸笋鸡皮汤送过去,饭后再上个绿豆沙,这大夏天的,吃得如此油腻,得清清口。“下人重复了一遍,刚转身要走,又被许夫人叫了回来。 “等会儿。吩咐厨房之后再去趟大姑娘的院子,让她中午过来跟我一起用饭。“ 下人点头应了,接着垂手立了一会儿,见许夫人不再说话,这才转身离开。 陆柯坐在上房,紧张得只坐了一个椅子边,后背挺得直直的,双手握拳放在膝盖上,乖巧懂事得很。 许老太爷见他这般,捋了捋鬍子,笑了。 这时,下人打门外进来,许老爷子看了眼,说:“上壶酒来。“ 下人犹豫了一下,说:“回老太爷,大老爷不让您饮酒。“ “我不喝,陆小子得喝啊。“许老太爷说着就瞪起了眼睛,”是不是,陆小子?“ “啊?”陆柯听了这话抬头看着许老太爷,见他正沖自己挤眼睛,一下子就明白了,“是啊,我得喝呢。” 下人无法,应了下来就转身去找许夫人。 “父亲也素净这么些日子了。”许夫人说,“难得今日有酱肘子,喝点无妨。” 许太爷坐在桌前,看着陆柯,说:“陆小子,请。” 陆柯紧张得手有些发抖,他拿着筷子,对着凉拌鸡丝夹了又夹,但是一根都没夹上来。 许老太爷在一边看着他发笑,这孩子,真可爱。 下人端了酒来,陆柯机灵,赶忙给许老太爷倒了一杯,许老太爷看着他,说:“不给自己来一杯么?” “行。“陆柯说完,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他素来量大,一杯酒,不在话下。 “不过陆小子,先说明白了,就这一杯是你的。剩下的,可就全是我的了。“许老太爷说完,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这些日子被管得严,都快能去万佛寺敲钟了。” 陆柯被这话逗笑了,前些日子他祖父也被御医勒令饮食清淡,可惜,陆老爷子根本不理他那套,他说了,不吃肉舞刀都没劲。 陆柯给许老太爷夹了几块肘子,又盛了碗酸笋鸡皮汤送到他跟前,比那侍女还要周到。 许復在许夫人的屋子,看着桌子上的酱肘子,说:“娘亲可是昨天听见我跟陆公子的聊天了?怎么今日想起买这个过来,前些日子御医可是不让祖父多吃肉的。” 许夫人被闺女逗笑了,说:“这是陆家公子带过来的,他现在正跟你祖父在上房用饭呢。” 许復听完,眼睛瞪得大大,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娘亲,他这是?” 第13页 许夫人笑了,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 “你这姑娘怎么就这么不开窍呢!” 许復嘟着嘴揉了揉额头,说:“哪有人送酱肘子的啊。” “復儿,娘亲今天问你,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许夫人觉得还是问清楚比较好,陆家小子憨直,如此招人疼的孩子,可不能耽误了人家。 “这……”许復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她夹了一筷子肘子,放进嘴里,细细地咀嚼着。许夫人也不着急,就等着她。 “娘亲,其实,我一直都觉得这些没什么好考虑的。”许復斟酌着开了口,“您跟父亲让我嫁谁,我就嫁谁。我跟祖父说过,只要心里没有白月光,我都能给教过来。” “那陆家小子呢?”许夫人问道,“什么想法?” “反正不讨厌就是了。”许復说道,“这事儿,您跟父亲决定就好了。不过,陆公子,还挺有意思的。“ 许復说完,轻轻地笑了一下,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的。 许夫人见闺女这副模样,忽然间就觉得她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同,她又看了看,发现许復的耳朵尖微微有些发红。许夫人自嘲地笑了笑,看着情形,不用问了,让她闺女自己慢慢琢磨去吧。 陆柯最后给许老太爷盛了一碗绿豆沙,又给自己盛了一碗,冰凉凉甜丝丝的,沁入心脾。许老太爷笑了,说:“陆小子,老夫我最近没什么事儿,你若是闲了,可以经常过来。“ 陆柯赶忙应了下来,说:“成。醉福楼的椒盐酥饼也不错,下次买来您尝尝。“ “好。老夫我可就等着了。”许老爷笑着说,“一会儿可不许说我喝了一壶酒,让復儿知道了,又该唠叨我了,听见没,就说你喝的。” “没问题。”陆柯答应得极其痛快。 又聊了一会儿,陆柯就起身告辞,许老太爷挥挥手,说:“老夫我也困了,就不送你了。” “您老坐会儿就去歇个晌儿吧,我回去了。” 陆柯出了门,正好看见许復从外面走进来,他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被门槛绊住。幸亏他手脚灵敏,一下子扶住了。 “小心。”许復说道,接着她让百卉把手里的篮子递给陆柯,“这是前些日子我家庄子送上来的黄杏,很甜的。你带回家给陆夫人尝尝。” “好。”陆柯接过来转手递给七星,“谢谢。” 陆柯的脚在地上蹭啊蹭,想说却又不敢说,许復就抿着嘴笑着看着他,也不说话。 陆柯犹豫了下,继续开了口。 “酱肘子好吃吗?” 许復点点头。 “下次我给你带椒盐酥饼好不好?”陆柯继续说道,“还有天宝楼的滷鸡爪也好吃。” “那个,我想祖父会更喜欢。”许復说完,抿着嘴又笑了。 陆柯这回可是一下子就明白了,他忙不迭地点头,说:“我知道我知道。“ 这时,小厮从门外进来,说:“陆公子,马已经备好了。“ “喝了酒再骑马,可以吗?”许復问道。 “我没……”陆柯话说了一半却又勐地收了回来,“我没少喝,但是素来酒量大,没问题的。” 许復早就知道那壶酒被自家祖父喝了不少,见陆柯这般给祖父遮掩,也不戳穿。 “那就路上小心。” “嗯嗯。我会的。”陆柯有点语无伦次了。 陆柯出了许家,激动得想骑马在大街上飞奔,可惜,今日人多,他只能压着性子,慢慢骑回家。 陆夫人早就知道自家儿子今日的去向,不禁嘆了口气,这样,能成吗?不过,她见儿子喜笑颜开地从门外进来,心想真是错有错招,这傻小子没准这能心想事成。 晚饭时候,陆达看着儿子面上一直挂着笑,跟陆夫人对视了一眼,陆夫人看了陆柯一眼,说:“晚上回房告诉你。“ 陆达点点头,心道这儿子估计又办了傻事了。 陆柯笑着吃完饭,又笑着回了自己院子,七星在一边看着,知道公子又要开始犯傻了,这一晚上,怪吓人的。 许家,许司知道了陆柯今日提着酱肘子来,哈哈大笑,说:“这招讨不讨復儿欢心我不知道,但是肯定入了老爷子的眼了。“ “谁说没入復儿的眼。“许夫人笑着说,”我今日居然看到復儿脸红了,真是难得,这孩子天天稳得八方不动的,没想到,还有这种时候。不过,我也没给她挑明,让她自己慢慢明白才好。” “復儿这脾气,亏了没嫁进世家。虽然世家没落了,但是有的家里,还端着以前的架子,復儿这般脾气,虽然姓许,估计也是会被笑话的。”许司说道,“要我说,这世家子弟参加科举已经都有百年歷史了,还端着臭架子,有什么意思!” 许夫人看了眼许司,说:“我看啊,復儿,是随了你。” 可惜,七月初五,辅国将军付少成就带着陆柯去了凉州。骑马走在汴梁城内,他一路看了又看,却没有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路过茶楼的时候,付少成指了指二楼的一扇窗子,说:“傻小子,抬头看看。” 第14页 陆柯顺着他的手指望了过去,长乐公主站在那里笑着望着他们,身边,就是那个他想见的姑娘,陆柯不禁笑了起来,她来送他了,可真好。 第8章 陆柯一路北上,一半心思用在政事上,另一半心思,他觉得留在了汴梁,留在了许復身上。付少成见他有些魂不守舍,不禁好笑,年轻人,还是不够沉稳。 这天,行至驿站,付少成见兵马疲惫,就吩咐在此休整两天。陆柯听闻非常高兴,他啊,已经好多天都沐浴了,觉得自己都发臭了。 付少成常年南征北战,倒是已经习惯了。他在上房沐浴之后,又收拾了一下,用了饭,又给皇帝写了份奏疏,就去了陆柯的房间。陆柯沐浴时间长,此时才刚刚吃完饭,他正坐在那里发呆,见付少成进来,慌忙站了起来。 “见过辅国将军。”陆柯毕恭毕敬地说道。 “坐下说。“付少成说完,就坐在那里,看着陆柯,说:”可是想家了?“ “没有。“陆柯赶忙说道。 “那这一路魂不守舍的,可是为何?“付少成笑着问道。 接着,他不等陆柯开口,又继续说道:“可是因为许家姑娘?“ 陆柯抓抓头,看来他这一路开小差被辅国将军看出来了。 “我……那个。”陆柯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我确实最近有些心不在焉。” 付少成伸手拍了拍陆柯肩膀,说:“年轻人么,情窦初开,这很正常。不过,还是得注意下分寸。路上还要,到了凉州,如此这般,可是要坏事的。行军打仗,除了有勇有谋,还要胆大心细,看事情,要多想,往深里想。你这般心不在焉,肯定做事浮皮潦草,在战场上,说句难听点的,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陆柯垂手而立,恭恭敬敬地听完付少成的话,说:“陆柯受教,以后断不会这样了。“ 付少成点点头,想了下,继续开了口。 “许姑娘的事情你不用太操心。偷偷透个话给你,这事儿啊,十拿九稳了。你现在,只要好好在凉州带着,立下军功,毕竟,人家可是太傅的孙女。虽然陆家也不差,但到底都是你祖父父亲的功劳,你自己,不得给许姑娘挣个诰命回来。“ 付少成这话说得诚恳,陆柯听完就给他行了个大礼,倒是给付少成吓了一跳。 “你这小子,要么许家人说你憨直,一点不假。”付少成说完就起身站了起来,“早点休息吧,我回去了,虽说明天不用赶路,但是还是早点。” 陆柯把付少成送到门口,目送他离开,才回了自己房间。他坐在那儿琢磨付少成刚说的话,不由得激动起来,起身翻了个跟头,他太高兴了。 几天后,一行人终于到了凉州,付少成照例住在将军府,陆柯便跟着他,住在厢房。付少成安排好之后,就在书房给长乐公主写信报平安,他看着陆柯,笑着问他:“不给许家姑娘去封信吗?” 陆柯听了这话,有些不好意思,说:“这,于理不合吧。” “你都把酱肘子送上门了,这时候才想起来于理不合。你这小子,真有意思。”付少成笑着说,“写吧,一起送到公主府,长乐会交给许家姑娘的。” 陆柯面上不禁雀跃起来,说:“可以吗?那我就去了。” “去吧去吧。”付少成挥挥手,“赶紧写完了封好了拿过来。我晚上就着人连奏疏一起送走。” 身为驸马还是有些好处的,至少能利用官道寄信报平安。 陆柯在凉州带了一个月,从七月初带到八月初,他日日等着许復的回信,可惜,辅国将军跟长乐公主通信都好几个来回了,他连一封信都没有接到,不禁有些懊恼,可是转念一想,毕竟二人连亲都还没订呢,许復又为什么要给他回信呢。 这天是八月十五,陆柯正在院子里看着远处的祁连山脉发呆,付少成打门外进来,看着他,说:“有信过来,要看吗?” 陆柯看了他一眼,说:“您跟长乐公主的信,我有什么好看的。” 付少成看了他一眼,抖了抖手上的信,笑了。 “许家姑娘又没写给我,你又不看,算了,下次随着奏疏再寄回去好了。” “什么?”陆柯差点就蹦了起来,一下子蹿到付少成跟前,说:“怎么不早说,快给我。” 付少成把信递给他,说:“赶紧拿回去看吧,傻小子。” 陆柯几乎是蹦到屋里的,他哆哆嗦嗦地把信拆开,虽然只有薄薄的一页纸,但是他反反覆覆看了三遍。每一句话都被他咀嚼出不同的味道。 其实,许復的来信很简单,就是给他讲了一下之前跟着父亲母亲去陆家给陆老太爷过寿的事情。 陆柯提起笔,想了又想,却不知道写什么,最后他把凉州的风景讲述了一遍。他不知道,许復接了信,笑了半天,直接递给了许夫人。 “娘亲,哪有这样的人啊,这哪里是回信,明明就是游记。” 许夫人扫了一眼,也笑了,说:“陆家小子实心眼,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了,你自己也都还没开窍呢,还好意思说人家。” 第15页 许復没说话,只是笑了笑。 当天晚上,陆柯很晚才睡,他兴奋得翻来覆去,就差在床上翻跟头了。 陆柯恍恍惚惚,觉得自己骑着马在草原上飞驰,许復坐在他前面,鬓角掉落的碎发随风拂到他面上,弄得他脸痒痒的,心也痒痒的。 两个人到了祁连山下,陆柯先下了马,接着把许復抱了下来,他放马匹去河边饮水,自己则牵着许復的手,走到大树下。 许復穿着鹅黄色细锦对襟上衣,一条豆绿百褶裙,更衬得她皮肤雪白,娇嫩可爱。陆柯伸手从地上摘了一朵小花,给她戴到鬓边。 “你真好看。“ 陆柯说完,许復却没说话,只是抿着嘴看着他笑。陆柯被这一笑晃得眼睛都花了。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陆柯从梦中惊醒,阳光已经照进室内,付少成的声音从外面出来。他伸手摸了下被子,一片濡湿。他眼睛瞬间瞪得老大,天啊,他究竟梦见了些什么。 付少成在门外见叫了半天也叫不开,直接抬脚把门踹开,抬脚走进内室,刚要喊,就见陆柯傻呆呆地坐在床上,付少成看着他那副样子,忽然间就笑了。 “傻小子,该起了。“ 陆柯看着付少成,脸都红破了。他真恨不得地上有条缝,好让他钻进去躲一躲。 “是。我这就起来。“ 可是,陆柯嘴上这么说,人却是一动不动。他倒是想起床,可是他不好意思啊。 付少成见状,起身去给他拿了衣服扔到床上,说:“换了衣服就出来吧。“ 陆柯红着脸,等付少成走远了才起身把衣服换了,边换边暗骂自己,他怎么可以做出那样的梦来。他换好衣服,看着仍在地上的里衣,想了想,直接扔了出去。 付少成出了屋门,却是没忍住笑出了声,这半大小子,怎么这么有意思。 陆柯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付少成已经在舞了一套剑法,见他出来,指了指正厅,说:“早饭还在,过去吃点。“ 陆柯低着头嗯了一声,顺着墙边就熘了进去,他最近不想见人,尤其是辅国将军。 第9章 陆柯自那场梦之后,整个人一下子变得沉稳了许多。毕竟那场梦太过真实,真实得让陆柯有些不知所措,虽然辅国将军扔了本医书给他,但是陆柯还是觉得自己太龌龊了。 凉州的八月,虽然夜里清凉,白日却炎热无比,付少成一行人顶着太阳沿着祁连山脉走了一圈,仔细地观察地形,又增加了一些关卡。陆柯每日回来,对着铜镜,都觉得自己又黑了一层。七星在一边撇了撇嘴,却没说话,他家公子天赋异禀,根本就没晒黑好不好。 这一日,陆柯跟在付少成身后沿着山林慢慢转悠,忽然从里面跑出来一个衣着褴褛髮髻散乱的姑娘,她一下子就跪在陆柯跟付少成跟前,不停地磕头。 “求二位官老爷救救我,翠儿给二位磕头了。” 陆柯被吓了跳,付少成倒是知道,西夏人有时候会过来掳走大梁的姑娘,这位应该是命好逃出来了。 付少成看了她一眼,说:“家里住哪儿还记得吗?” 那姑娘跪在那儿摇摇头,说:“本来就是家里日子过不下去,逃难出来的,途中又跟爹娘失散了。” 付少成想了想,说:“那就先回官府吧,会有专门安置你们的地方。” 姑娘又给付少成和陆柯磕了个头,伸手擦了擦眼泪,倒是露出了皮肤的本来颜色,很是白皙。付少成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却没说话。 到了官府,许哲正在写奏疏,见他们来了,笑着就迎了出来,说:“可是有事?” 付少成没说话,只是挥挥手,那个姑娘就走了上来,又跪下给许哲磕了个头。 “白日碰见的,这姑娘好命,从西夏人手里逃了出来。也是跟家里人失散了,你给安排到绣坊吧。” 那姑娘听了这话,转身冲着陆柯,哭了起来。 “翠儿谢两位官爷救命之恩,翠儿无以为报,甘愿留在官爷身边,当牛做马。” 许哲听了这话,心道这姑娘倒是会选,挑了个最傻的。不过,他也不开口,就在一边饶有趣味地看着。 付少成看了眼许哲,见他如此这般,心下就明白了,也站到一边,他倒要看看这傻小子怎么处理。 “我家不缺牛马。”陆柯说道。 一句话出口,许哲差点乐出声,他掐着自己手腕,才压抑住了笑声,这孩子,可真有意思。 “翠儿愿意日日夜夜伺候您。” 陆柯想了想,说:“那我等下去信问我娘子,看看她同不同意。” 许哲听了这话眼睛都瞪圆了,復儿什么时候成你娘子了!付少成却在一边拉了拉他衣袖,示意他别冲动。 “您若是去问,您的娘子想必是不会同意的。”那姑娘说完,又抹了一下眼泪,一张小脸莹白,显得楚楚可怜。 “既然你都知道我娘子不同意了,干什么还要上赶着当我家奴婢。”陆柯说道。 接着,他伸手指了指付少成跟许哲,说:“你去问问他们不就好了,为什么总要问我。” 第16页 付少成跟许哲这下没撑住,全都笑了起来。 许哲看了眼管事的,说:“这戏都看够了,还不赶紧给这位姑娘带下去。问我还则罢了,要是问到辅国将军,估计长乐公主会杀过来的,到时候,咱们一个个吃不了兜着走。” 管事的也是憋着笑,把那姑娘拽了下去。陆柯在一边还有些不明所以,他看着许哲,犹犹豫豫地开了口。 “五叔,她这是想干什么?” “谁是你五叔!”许哲说完一脚就踹了过去,“还说什么问我娘子,復儿什么时候成你娘子了,我怎么不知道?” 陆柯被许哲踹了一脚倒也不恼。他笑着看着许哲,说:“很快不就是了么。所以,叫您一声五叔也不为过吧?” 许哲被他这无赖样子弄得没有一点脾气,他挥了挥手,说:“回去吧,我跟辅国将军还有事情要说。” 陆柯闻言,行了礼就走了。 这边,付少成看着他的背影,说:“怎么样,这小子还行吧?” 许哲点点头,说:“倒是没有那怜香惜玉的臭毛病。” “这不就行了。”付少成说道,“没这毛病可就免了许多麻烦。“ 这男人,最了解男人的贱脾气。 当天晚上,许哲就给许復去了封信。 许復接到信的时候,陆柯跟付少成都快回来了。她在书房捏着信笑了半天,这个呆子,估计要把人家姑娘气死了。许夫人正好进来找许復说话,见她这样,惊得登时立在门口都不会走路了,她的闺女,什么时候这么笑过。 许夫人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走了进来。许復见她娘来了,把信反着扣书案上,说:“娘亲可是有事?“ 许夫人往书案上扫了一眼,说:“明日裁缝过来量衣裳尺寸,你早晨就自己用了饭再过来就好了。“ 许復歪着头看着她娘亲,说:“家里又不是没有绣娘,怎么找了外面的人来做衣裳?“ “家里的绣娘做惯了常服,去太子大婚典礼的衣裳,她们可是做不来的。“许夫人说道,“还有首饰,估计你那些都不适合,回头去我那儿挑一挑。” 许復听了这话,嘟了下嘴,拽着她娘亲的衣袖开了口。 “太子太子妃大婚,我穿那么好看做什么?娘亲,您不知道,那些簪子步摇髮钗,戴起来特别沉。还有耳坠子,这一天下来,耳朵疼着呢。” 许夫人虚指了一下许復。 “你孩子,小姑娘不都喜欢打扮吗?怎么到你这儿就不一样了?“ “我不是不喜欢。您看我在家,不是照样日日打扮自己吗?只不过就是觉得每次出门,插戴得满头满脑得有些沉了,少一点不行吗?“许復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她娘亲。 “那回头你就选些轻便的。小姑娘,俏皮点更好看。”许夫人伸手摸了摸许復的头髮,“明年,你及笄。过了及笄礼,陆家应该就会上门来提亲。后年,你也就该成亲了。” 许復被她娘这话说得面上一红,低着头一言不发。 “陆公子这人我和你父亲也是看了许久,觉得算是良配,这次去凉州,你五叔也是带着为你掌眼的目的去的。你呢,万一不喜欢就说出来,咱家不是那卖女求荣的人家。知道吗?” 许復低着头,面上更红了。 “女儿谢娘亲关心。”许復声音低低的,仔细听起来,却暗藏着不可言说的甜蜜跟羞涩。 九月初十,付少成跟陆柯又回到汴梁。在家歇了两天,陆柯带着七星,拎着凉州特产还有天宝楼的滷鸡爪就敲开了许家大门。许老爷子正在院子里摆弄菊花,听见下人来报,笑着就站起身来,说:“把陆小子领进来吧。” 许夫人也在议事厅听见下人来报,也笑了起来,说:“中午想着把新得的菊花酒给老太爷送一壶。然后再备上两罈子,等陆公子回去的时候让大姑娘给他送过去,让他带回家让陆将军陆夫人也尝尝。” 此时,陆柯在正房规规矩矩地跟许老太爷聊天。许老太爷盯着他看了半天,说:“你这小子在凉州带了这么久,竟也没黑。可真是有意思。比付家小子强,有次,他在凉州待了两年,回来后在紫宸宫见着了,他跟我行礼,我都没认出来是谁。“ 陆柯听完这话就笑了,伸手又把许哲让他带回来的信双手递给许老太爷。 “这是五,哦不,许叔父让我给您带过来的。“ 许老太爷看了看他,捋了捋鬍子,说:“叫他五叔怎么了,那小子事多得很,不用理他。” 陆柯面上不禁一喜,听许老太爷这意思,这亲事,算是稳了。他陪着许老爷子用了饭,看着他啃了四个鸡爪子喝了半壶菊花酒,觉得这天底下的老爷子可能都一样,他祖父也是喜欢这些玩意。 许老爷子用过饭,看了眼自鸣钟,让侍女捧了一本字帖过来,递给陆柯,说:“我要歇晌儿了,你去把这个给復儿,她前些日子问我要的,我昨天才找出来。“ “嗯嗯。”陆柯觉得自己声音有些发抖,“您好好休息,我这就去。” 许老爷子坐在上首,看着陆柯同手同脚的出了大门,笑了半天。七星跟在陆柯身后,又深深地嘆了口气,他家公子,也太容易紧张了。 第17页 第10章 许復此时正站在窗前,支开窗子教廊下的鹦哥儿说话,小丫鬟从门外进来,说陆公子来了,她想了想,说:“让他进来吧。” 陆柯一路捧着字帖,穿过了院子,沿着游廊走了过来。院内的菊花开得甚好,只不过,他实在无心观赏。虽然是九月天,秋高气爽,可是他手上的汗,快把字帖都打湿了。他踏进正屋,就看见许復坐在椅子上,见他来了,裊裊婷婷地站了起来。 “许復见过陆公子。” 许復的声音清亮,宛若黄莺出谷。 “陆柯见过许姑娘。这是许太傅让我给您的。”陆柯说完,双手把字帖递了过去。 他这话一出口,许復差点就笑出了声,都用上“您”这字眼了,他到底在想些什么。还有,他这个人究竟哪里好,竟然让祖父如此喜欢? 她身后站着乳母并侍女,也是低着头偷笑,陆柯身后的七星,却非常想摇头,他已经什么都不想说了,他家公子,彻底傻了。 “去书房吧。”许復说道,“我那儿还有上次在万佛寺喝的茶。进来喝杯茶再走,总不能让你白白地跑一趟不是。” “不用不用,哦,不不不,可以可以。在下先谢过许姑娘了。”陆柯一时语无伦次,差点把跟许復相处的机会给拒绝了。 许復的书房阔朗,正当中黄花梨大理石书案上累着各色名人字帖并数个笔筒以及数方砚台,笔架上的笔如树林一般。另一边,摆着一个汝窑花瓶,插着满满的菊花,这个陆柯认得,叫绿水秋波。书案侧面地下放着一个青花瓷的卷缸,里面有几卷古画捲轴。西面墙上挂着倪瓒的《六君子图》,西北角落里还有一架焦尾琴,北面墙上则是一个紫檀书架,累满了各色书籍。南边的窗子则用架子支上,可以直接看到院子,窗子下面摆着一个洋漆方桌并两把楠木椅,底下两副脚踏。(1)陆柯看了看,心道以后出门遇着那不常见的古书,或者难得的宝砚,一定得淘换回来才是。 许復请他在靠窗的椅子坐下,说:“午饭在祖父那里用得还好?我这儿有厨房新做得的茶果子,要不要尝一尝?” 陆柯点点头,说:“上次从万佛寺回来,就觉得你家茶果子不错,今日又有口福了。” 其实,陆柯心里想的却是,能多待一会儿,就多带一会儿。 许復等水开了,用手帕垫着,小心翼翼地把滚水倒进去,接着双手递给陆柯,说:“给。” 陆柯接过来,闻了闻,清香四溢, 许復坐在那儿,看着陆柯,问道:“五叔在凉州还好?” 陆柯点点头,说:“许叔父在凉州甚好,公务顺利,饮食也还算习惯,生活上又有丫鬟料理,不用担心。” 这时,忽然听得窗外“扑棱”一声,陆柯吓了一跳,手里的茶泼了出去一些,他再仔细一看,原来窗外廊下养了一只鹦哥儿。 “这是五叔养的,他去了凉州,就放到我这里了。”许復说着,把手帕递给陆柯,“擦擦吧,茶水撒到袖口上了,天气冷,一直湿着容易着凉,回头腕子疼。” 陆柯接过帕子,就闻到一阵幽香。许復却站起来探出身子看了看,那鹦哥站在架子上,见了主人,欢喜得又扑棱了几下翅膀。 “姑娘,姑娘。” 陆柯听了这声音,也起身探过去,这鹦哥儿真有意思,说话这么熘。 “百卉,回头让人把鹦哥儿挪进来吧,天气冷了。” “谢过姑娘,谢过姑娘。” 鹦哥儿倒是嘴快,比百卉先接了话。逗得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 ☆★☆═—═—═—☆★☆═—═—═—☆★☆═—═—═—☆★☆ 【书遇推文酱】从此每日推文拿资源,再也没有书荒期! v x公 众 号:书/遇/推/文/酱 或 sytwj185 ps:【本作品来自网际网路及出版图书,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陆柯擦干净了袖口,捏着帕子站在那儿,下意识地把帕子揣进左边袖子里,想起来这样做不对,有拿了出来,等许復坐回椅子上,递给了她,说:“谢谢你。“ 许復的乳母白妈妈在一边站着,把陆柯的举动看了个满眼,暗自点点头,这小子不错,知道不能私藏姑娘家的东西,发乎情止乎礼,是个好孩子。她想,晚间得去跟许夫人说一声。 许復却没想那么多,她接过帕子放在一边,夹了一颗茶果子递给陆柯,说:“这个是甜口的,厨娘新做得的,我吃着一般,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许復今日左手戴了一只和田玉的镯子,右手则是一只细糯翡翠玉镯,一双皓腕,竟是把两只镯子都比了下去,一双手通透莹白,仿佛白玉雕出来的一般。陆柯看着看着,忽然间就想伸手握住那双手,肯定如他想像那般,柔软又略带温暖。可是他知道这样做就成了登徒子,只把手攥了又攥,笑着接了茶果子过来。 陆柯咬了一口茶果子,仔细地品了品,说:“不如咸口的好吃。” “我觉得也是。”许復笑着说,“可是母亲跟父亲却都觉得甜口的好吃。” 第18页 “以后我天天让厨房给你做咸口的茶果子。”陆柯脱口而出,接着他就后悔了,这样说话,实在过于孟浪了。 许復听了倒没生气,笑着又倒了杯茶递给他。 陆柯赶忙接过来,借着喝茶,掩饰了自己的尴尬。 “许姑娘喜欢白玉?” 许復点点头,说:“都说翡翠老坑种的好看,可是我却觉得我这个年纪,还是压不住它。戴上以后,不是我戴它,倒成了它戴我了。” 陆柯想了想,确实每次见到许復,她的首饰都是很素雅的。他端着茶杯,盘算了下手里的银子,觉得过几天可以去趟首饰铺子,看看有什么好看又素雅的首饰,可以买回来送给许復。 可惜,傻陆柯还是不会看,许復身上戴的首饰,都是家里传下来的,外面铺子寻常的东西根本没法比。几年后,当陆柯知道许復的一只镯子能买下京郊数十亩良田的时候,不禁感嘆自己当年真是傻得要命,居然送给她这么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可是,他又觉得很幸福,毕竟他送给许復的那些簪子步摇跟镯子,她每次都带着。 陆柯又坐了会儿,估摸着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就起身告辞。他也想在这里长长久久地待下去,可是,于理不合。许家人能让他跟许復待上这么些时候,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许復点点头,让人把那两罈子菊花酒拿过来,说:“这是前些日子家里酿的,拿回去给陆老太爷,陆将军跟陆夫人尝尝。这酒后劲儿大,不能多喝,知道吗?” “多谢许姑娘。“陆柯恭恭敬敬地说道。 许復把陆柯送到院门口,抬头发现他耳朵微红,说:“中午喝了多少?这半天还未醒酒吗?” 这话说完,许復就发现陆柯的耳朵更红了,她这才明白,原来他这不是酒劲儿未消,而是不好意思。许復抿着嘴笑了起来。 “路上小心。”许復叮嘱道。 陆柯忙不迭地点点头,许姑娘在关心他,可真好。 晚上,陆柯坐在书案前,左手撑着脸,总觉得袖口里一阵阵地传来馨香,弄得他心神不宁。他站起来走到窗前,圆圆的月亮挂在当空,微风吹过,树影轻摇。 晚饭的时候,陆将军跟他说了许家的意思,明年许復及笄礼之后陆家就会上门提亲,接着后年就成婚。陆柯听了这话,有些激动,又有些惶恐,他现在虽然已经不是白身,但官职却是低微,他想,他一定得再努力一些才行。 他又转过身,看着自己的书房,墙上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挂。书案上摆着几部兵书并一方砚台,笔筒里只有几支笔,其他全无。靠墙摆着紫檀架子,上面放着几个青花并汝窑瓷瓶。陆柯第一次觉得自己的书房摆设是如此不堪,他坐在那里,想着过两年,许復就能站在这里指挥着下人把这书房好好拾掇一番。不禁笑了起来。他们日后也要养上一只鹦鹉,教它说话逗趣。陆柯往院子里看了看,觉得还可以再立个鞦韆。他想,跟许姑娘一起生活,肯定有意思极了。 第二日,陆柯醒来,洗漱之后正准备换衣裳,却发现他今天要穿的不是昨天那件,他看着七星,说:“昨天的衣裳呢?“ “拿去洗了啊。“七星莫名其妙地回答道。他家公子从来不操心这些事情,都是琥珀姐姐准备什么他就穿什么,怎么今日会问他这些。 “成事不足!“陆柯说完还瞪了七星一眼。七星委屈得不行,他家公子的脾气,越来越怪了。琥珀姐姐从来不会让他连续两天穿一样的衣服,难不成,他家公子竟然不知道?七星想了一天,终于在转过天早晨忍不住开了口。 “公子,您可记得昨日穿的什么衣服?” “苍色常服啊。”陆柯看着七星,觉得他今天特别奇怪,为什么要问自己昨天穿的什么。 七星嘆了口气。 “公子,苍色常服是前日穿的。” “哦。”陆柯说道,“那好像是墨灰色?” 七星又嘆了一口气,他不想说话了,他家公子,昨日明明穿了件玄青色的常服。 “走啦。”陆柯伸手拍了拍七星的头,“去翠雨斋。” 七星手里捧着陆柯的全部身家,想说又没敢说。翠雨斋是汴梁最出名的首饰铺子,里面的物件各个价值不菲,他家公子这点存银,估计能买上一件就已经很不错了。 陆柯到了翠雨斋,店伙计眼力极好,瞅着这位家境富裕又年少,估计是来给心上人买首饰的,笑着就迎了上去。 “这位公子,可是来给娘子选首饰的?” 店伙计这话正说到陆柯心里,他笑着点点头,说:“都说翠雨斋的伙计聪明,今日一来,果真不假。拿出好的给我瞧瞧,差一点的,我可不要。” “您楼上请。”店伙计说完,站在一边,冲着陆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陆柯点点头迈步就上了楼。果真如店伙计所说,楼上的首饰比下面的强得不是一星半点,陆柯看了又看,相中了那支累丝嵌珍珠步摇。 “公子好眼力。”店伙计赔着笑说道,“这步摇上的珠子大小几乎一样,白中还透着粉色,正适合年轻的小娘子佩戴。” 陆柯拿着步摇,珠子一晃一晃的,又让他想起那天许復鬓边的步摇,他想,她戴上这个,一定好看极了。 第19页 “成了,就是它了,多少银子?”陆柯问道。 “不多不少,正好一千两。还给您配个首饰匣子。” 陆柯想了想。转身示意七星把银票掏出来。七星犹豫了一下,还是递到了店伙计手上。他家公子存了十六年的家当,转眼间就还剩了十两不到。哎! 陆柯在拿着步摇看了又看,盘算着过两日找娘亲再要点银子出来,他就可以又拎着醉福楼的酱肘子去许家了。这时,一个清亮的声音打破了他的深思。 “这位公子,这支步摇可不可以让给我?” 陆柯抬眼看去,却是个红衣少女,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这恐怕不行。”陆柯笑着拒绝了那个姑娘,“我已经付银子了。” “可是我真的很喜欢。”小姑娘继续说道,嘟着嘴看着他,表情有点委屈。她确实很喜欢这支步摇,上面的珠子颗颗圆润,又几乎大小相同,太难得了。 “可是它已经是我的了。”陆柯说完,小心翼翼地把步摇放进匣子里,又揣到身上,迈步就要离开。 小姑娘见他要走,赶忙伸手拦住他,说:“就不能让给我吗?“ 陆柯摇摇头,说:“不行。这个是要送给我未来娘子的。” “你未来娘子能有我好看?”小姑娘有些生气了。 陆柯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看穿着打扮,应该也是个勛贵家的姑娘,只可惜,贵气有余,清雅不足。 “我娘子是这世间最美的姑娘。”陆柯说完,再不理那姑娘,带着七星就下了楼。 红衣姑娘在后面生气地跺了跺脚,在西南,还没有人敢跟她这么说话呢。 侍女在一边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郡主别气,那位公子估计不知道您的身份。” “什么意思,难道在西南我被人敬着捧着不是因为我的美貌而是我的身份?”红衣姑娘气哼哼地问道。 侍女这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不由得又缩了缩,她家郡主,真是不好伺候。 作者有话要说:  (1)这段是仿着曹公对探春书房的描写 恭喜晋江重新开站,肥章掉落!!稍后有二更!!!求评论求收藏,么么哒!! 第11章 陆柯回家,看着自己空空荡荡的荷包,犹豫了一下,就去了自己娘亲的院子。 陆夫人正在院子里拿着庄子递上来的单子正看着呢,就见小儿子从门外进来,红着脸坐在一边,嗫嚅了半天,还是没开了口。 “柯儿此时过来可是有事?”陆夫人觉得还是自己先问了比较好,等他开口,估计得到下午了。 “那个,娘亲,我想支点银子。”陆柯说完,脸都快红破了。 陆夫人听完这话就笑了,她看着陆柯,说:“可是给许家姑娘买东西了?” 陆柯点点头,说:“买了支翠雨斋的累丝珍珠步摇。好看是真好看,可是太贵了,一千两银子。” 陆夫人听了这话,手里端着的茶碗差点合在身上,她笑着看着陆柯,说:“傻小子,这女儿家的首饰,可是不便宜呢。要不你爹这么努力挣军功是为了什么,看看你娘头上手上戴的,哪件不是翠雨斋的。” “娘亲。”陆柯又开了口,“儿子日后一定努力。” 虽然嘴上这么说,陆柯却是松了口气,他爹都如此这般,他娘一定不会因为他花了一千两银子买根步摇生气了。 “娘跟你爹有你跟你两个哥哥,还有你妹妹,按规矩,这家产呢,你大哥继承家业拿大头,可是咱家又特殊,你大哥跟你二哥都从了文,这官也越做越高,你这小儿子,反而要继承家业。不过。这是官中分的,由你祖父父亲做主,娘亲管不到,娘亲这嫁妆,首饰肯定是都要给你妹妹的,私产呢,娘亲心疼你大哥二哥,私下里打算多分些给他们,所以,一共分了十份,你大哥拿四份,你二哥拿三份,一份你给妹妹日后做嫁妆,至于你,娘亲只留两份,毕竟,这偌大的将军府,日后是要由你继承的。这样分,你可有意见?“ 陆柯不明白他娘今日为什么提到这事,但是他一直觉得他娘做事情很是公平,不偏不倚。 他点点头,说:“儿子没有意见。” 陆夫人听了这话,说:“那就行。分给你的呢,是城里的一个铺子,跟京郊的一个庄子并几十亩良田。回头我让管家把地契送到你那儿,现在,你还未成婚,还是由我管着,等你成亲了,就交到你娘子手里。从今个儿开始,这月月的出息,我会让管家送到你那儿,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别花超了就行。” 陆柯听了这话,起身学着那戏子给陆夫人唱了个喏。 “儿子谢娘亲体恤。” 陆夫人看着陆柯这番唱念作打,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 “淘气!” 过了几日,陆柯怀里揣着首饰匣子让七星拎着醉福楼的酱肘子就敲开了许家的大门。门子见是他,笑着就迎了进来,说:“您去正屋吧,老太爷正浇花儿呢。” 陆柯见着门子脸生,岁数又挺大的,说:“前日过来没见过您呢。” 门子笑了笑,说:“前些日子老奴家去了几日,刚回来。” 第20页 陆柯点点头,让七星给了门子一锭银子,说:“这天气也冷了,您在这儿也不容易,这银子您拿着,晚上回去烫壶酒喝。” 门子也没推辞,笑着接了过来,说:“那老奴就谢谢您了。” 陆柯摆摆手,迈步走了进去,七星跟在后面,心里却想,他家公子可是有银子了,也不知道存着点,唉! 正院里,许老太爷仍旧是在摆弄他的花花草草,见陆柯来了,笑着站了起来,说:“陆小子来了。” 陆柯奉着许老太爷进屋,行了礼以后,伸手把怀里的首饰匣子掏了出来,说:“前两日去翠雨斋给许姑娘买的,能送给她吗?” 说着,陆柯打开了首饰匣子。 许老太爷就着陆柯的手看了看,捋了捋鬍子,说:“小子够会买的,不少银子吧?” 陆柯抓抓头,说:“东西是不贱,不过真的很好看。” 许老太爷点点头,说:“成啊。回头吃了饭给復儿送过去。毕竟你们这也算是过了明路了。” 原来,陆家跟许家怕日长梦多,到底还是先把庚帖换了,现在就等着明年许復及笄之后,陆家上门提亲了。 陆柯笑着从侍女手里接过茶碗,捧到许老太爷手里,许老太爷接过来,看着站在下面的陆柯,深觉得自己眼光好,这般听话乖巧的孩子,可是不好寻得的。 许老爷子想了想,伸手把侍女招唿过来,附耳说了几句,侍女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没一会儿,手里捧了个盒子回来。许老爷子拿了过来,打开看了看,又让侍女递到陆柯手里。 “你把步摇拿给復儿,她肯定嫌贵重不要的。老爷子我替她先还礼。” 陆柯接过盒子,打开一看,是块上好的和田玉雕的玉佩,玉质上好,几乎没有任何瑕疵,雕工又极其精湛,着实是块上品。 “祖父,这太贵重了,陆柯受不起。” 许老爷子捋捋鬍子,说:“这块跟復儿从小戴的那块,是从一颗石头上抠出来的,又请了同一个师傅雕的,可是一对呢,陆小子,你要不要?“ 陆柯犹豫了一下,红着脸点点头,说:“陆柯谢过祖父。“ 许老太爷笑了笑,忽然反应过来这小子刚才叫他祖父,这个憨小子,有时候也是个鬼灵精。 中午,陆柯照例陪着许老太爷吃饭,喝了杯许家自己酿的菊花酒,醒了醒神,就去了许復的院子。 许復正在书房看书,见陆柯进来,起身把他迎到窗户下面的椅子上,倒了杯茶给他,说:“今日祖父又让你给我送什么?“ “是我有东西要送你。”陆柯说完,伸手从怀里把首饰匣子掏出来,递到许復跟前,“看看,喜不喜欢?” 许復莫名其妙地接过来,这不年不节的,为什么要送东西给她。她看那匣子,就知道是翠雨斋的东西,这家的东西,可是不便宜呢。她打开匣子,原来是支累丝珍珠步摇。她小心翼翼地把步摇拿出来,不愧是翠雨斋的东西,真是精緻。 “这个我不能收,太贵重了。”许復说着就把步摇放进匣子里,又递给陆柯。 “祖父猜到你会嫌它贵重,替你回礼了。”陆柯说着,把七星手里捧着的盒子拿了回来,打开递到许復跟前。 许復看了一眼,没说话,这块玉佩她知道,她祖父说过,日后是要送给她夫君的,想着想着,她的脸就红了。 “你还没说步摇好不好看呢。“陆柯继续问道。 许復点点头,不得不说,这根步摇,真是深得她心,确实是她喜欢的。 陆柯坐在那儿,看着许復,特别想把步摇拿过来亲手替她戴在头上,可是他又明白,这于理不合,他把茶端起来喝了好几口,这才鼓起勇气说道:“能不能戴上让我看看?“ 许復被这话逗笑了,她点点头,让百卉过来替她把步摇戴上之后,转过头笑着看陆柯,说:“好看吗?“ 步摇在许復鬓边晃啊晃的,晃得陆柯的心啊,也跟着一颤一颤的。他点了点头,站起来看着许復,脚趾在鞋子里蜷缩又展开,嘴巴张开又合上,犹豫了很久,他说:“你明年四月及笄,五月不好,我六月就来提亲,好不好?“ 许復看着他,说:“这事你要问我爹娘才行。“ “这个我知道,我现在只是问你,你同不同意?“陆柯继续说道。 “好。” 许復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但是这句回答听到陆柯耳朵里,却是这世间最美好的声音。犹如凉州四月的清泉,沁透心脾。 陆柯对着许復行了个礼,说:“陆柯谢过姑娘。” 许復被他的举动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她站在那儿眨着眼睛看着他,又笑起了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 求评论求收藏!! 第12章 因为太子大婚,太上皇从豫州行宫回到汴梁,各地的藩王,也都拖家带口赶了过来。父亲兄弟回来,泰安帝很是高兴,当然,也有让他不高兴的人,那就是他的二弟,宁王裴思棋。 泰安帝既嫡又长,周岁的时候,就被立为太子。裴思棋的母妃鲁贵妃,少年时就陪在皇帝身边,自认为除了家世,其他一点不输皇后,她的儿子,自然也是做得太子的。所以,从记事起,裴思棋就对皇位虎视眈眈,等到太子成了新帝,他啊,还是没放弃。 第21页 有时候,泰安帝觉得自己这个弟弟也是执着。从少年时,就上蹿下跳,恨不得把朝臣都联合起来,当时被皇帝敲打了几次,一丝悔改都没有,最后落得封地偏远又贫瘠,仍旧死性不改。虽然泰安帝知道他成不了事,但是,也得防着,谁知道他二弟到底能搞出什么名堂,况且,他也得给太子铺路啊。 这天上午,长乐公主裴瑶光带着儿子蛮蛮去紫宸宫。安福殿内,太上皇跟柳贵太妃见了蛮蛮,就喜得抱着他不撒手,这胖小子可爱又爱笑,自然是讨老人家喜欢的。点心果子摆了一桌子,小傢伙多看哪个一眼,就赶忙让宫女拿过来递到他跟前。 “父皇母妃太宠他了。”裴瑶光说道,“一会儿他该不吃饭了。” 柳贵太妃把蛮蛮交到太上皇手里,走过来挨着裴瑶光坐下,拉着她的手,仔细地瞧了瞧她,面带笑意地开了口。 “这快一年没见,看你脸色,这日子可是过得很好呢。” 裴瑶光点点头,说:“是,驸马待女儿很好。” “蛮蛮如今也两岁了,不再生一个?“柳贵太妃继续问道。 “不急呢。“裴瑶光红着脸说,”驸马说怕我太过辛苦,过些年再要也不迟。“ 听了这话,柳贵太妃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付家这小子当初我就说他好,现在看来,果真没看走眼,是个好孩子。“ 这天底下的丈母娘,都是越看女婿越顺眼。 这时,内侍打门外走进来,对着太上皇跟柳贵太妃行了个礼,说:“皇帝请长乐公主过去,说是有事情商量。“ “知道了。“太上皇说道,”长乐,你就自己过去,蛮蛮留在这里,免得给你们添乱。“ 裴瑶光看了眼坐在太上皇怀里玩他鬍子的蛮蛮,不禁笑了起来。 “父皇您就宠着他吧,回头把鬍子拽着下来两根,可不许说他。“ “早就拽掉了好几根好不好?“太上皇说道,”朕的外孙,哪里捨得骂。“ 裴瑶光听了这话,走过去笑着看着蛮蛮,说:“娘亲去跟皇舅父说话,你在这儿跟外祖父外祖母好好玩,知道吗?“ 蛮蛮抓着鬍子点了点头,逗得裴瑶光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这小子,这么小就会看人下菜碟。 裴瑶光去了宣政殿,大殿里坐着泰安帝并太子,她行了礼就坐到下首,接过内侍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这才开口说话。 “皇兄今日请我过来,可是因为二哥哥的事?“ 泰安帝点点头,他这个妹妹天资聪敏,凡事一点就透,只是可惜是个女儿身,若是个男子,必是他的左膀右臂。 “二哥哥刚到汴梁,就忙不迭地让人递了帖子到公主府,前日就上门了,还特意带了西南特有的猫眼石,说是给妹妹赏玩。猫眼石如此金贵,哪有随便送人赏玩的。“ “还有呢?”泰安帝问道。 裴瑶光又喝了一口茶,说:“还让妹妹帮着给他闺女说门亲事,皇兄您猜,二哥哥看上谁了?” 泰安帝听了这话一挑眉,说:“不是范丞相家的儿子,就是奉国将军家的陆柯,对不对?” 裴瑶光点点头,说:“您算是猜对了,二哥哥说了,最好是陆柯,实在不行,范家的儿子也行。他家闺女前日我也见着了,漂亮是漂亮,只可惜被娇宠得太过了。尊自己若菩萨,视他人如草芥(1)。这汴梁城的男儿郎,可是能让她随便挑的?” “那他还去了哪家,你知道吗?“泰安帝问道。 “付家,赵家,还有谢家。“裴瑶光说道,”不过您也知道,这几家现在都以少成为首,他少年时就跟在您身边一直辅佐您,现在又是我的驸马,岂是二哥哥能说动的。“ 柳贵太妃入宫后,因为年纪小性子又单纯,很是讨皇后喜欢,把她当作女儿一样教养,所以,裴瑶光自小跟太子,和亲生兄妹也没什么区别。 “是啊。朕能得辅国将军辅佐,此生一大幸事。“泰安帝说道,”二弟此次回来,估计也没想着能成什么事,估计先探探口风,这么多年了,他那个想头,就没放下过。“ “皇兄不要操之过急。父皇年岁渐长,越发看中手足之情,你只要做好大哥哥该做的就好了。至于二哥哥,您放心,成不了事的。“ “唉。“听了裴瑶光的话,泰安帝长长地嘆了一口气,”天天被人虎视眈眈盯着的滋味,不好受啊。“ 裴瑶光却是展颜一笑。 “做皇帝,不得有点代价啊。您先别想这事了,眼前就有一桩事要解决呢。听二哥哥的意思,他可是想让父皇给他闺女赐婚。他哪里是看上陆柯这个人,他看上的,怕是陆柯背后的陆家军。还有,我先说好了,在我心里,陆柯跟许家姑娘可早就是一对儿了,这要是被棒打鸳鸯,我可以是不依。“ “护短!“泰安帝伸手指了指裴瑶光,”你放心吧。这汴梁城但凡有头有脸的人家,哪个不知道陆家跟许家已经换了庚帖,况且陆柯那小子对许家姑娘情根深种,拆不散的。“ “但愿如此,我现在就怕父皇一时心软,下了个赐婚的圣旨,到时候,可就没法收场了。”裴瑶光看着泰安帝说道。 第22页 “不会的。”泰安帝说完指了指安福殿的方向,“那边我有人的。” “皇兄狡猾。” 其实,裴瑶光有句话一直没说出口,人心善变,换了庚帖又如何,这世间贪图富贵的人那么多,纵是结了亲,休妻再娶的人,光史书上记载的,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宁王的女儿,到底是王女,在世人眼里,比起许家,可是强太多了。纵然陆柯对许復情根深种,也难保不被富贵迷了眼,贪了那从龙之功。 裴瑶光跟泰安帝说了会儿话,就回了安福殿太上皇处,陪着父皇跟母妃用了饭,又歇了会儿晌儿,带着蛮蛮就回了公主府。 九月二十八,天气晴好,皇太子大婚,除了两个当事人之外,其他人倒不是很慌乱,左不过就是参加个宴会罢了,没什么好准备的。 许復在家穿好了衣裳,犹豫了一下,还是让百卉把陆柯送她的那根步摇插在头上,百卉看了看,说:“姑娘今日穿的有些艷丽,配上这根步摇,有些不妥吧?” 许復对着铜镜看了看,说:“我觉得还好,就它了。” 许夫人坐在那里,看着许復头上的珍珠步摇,笑了笑没说话,这年轻的小儿女啊,可真有意思。 付少成跟裴瑶光坐在一处,他见陆柯有些魂不守舍,走过去伸手敲了一下他的头,说:“看什么啊,人家姑娘早就走过去了。” 陆柯趁着没人,悄声跟付少成说:“看见没,许姑娘头上的那根步摇是我送的。” “怪不得最近听陆将军说你小子花销极大。“付少成说道。 陆柯点点头,说:“以后我要许姑娘的首饰全都是我送的。” 付少成又敲了敲陆柯的头,说:“知道了,好好坐着,别乱 看了。” 后面的话,付少成却没说出来,这小子还是太过天真,他一年的俸禄,恐怕也就只能买上一根步摇吧。 许復跟她娘亲落座之后,却总觉得有人往她这边看过来,她抬眼望了望,发现陆柯正看着她。许復笑了笑,抬手不经意碰了下步摇,就抿着嘴转过头,跟旁边的范家姑娘说上话了。 陆柯见许復这般举动,那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许復跟范家姑娘说这话,却仍旧觉得有目光一直望向她这边,抬头看了看,却不知道是谁。许復总觉得这目光透着不善,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她是惹到谁了。 许復当然想不到,看她的那个人,正是宁王家的姑娘,南平郡主裴华钰。许復刚一踏进大殿,她就注意到许復头上那根累丝珍珠步摇,心道原来这位就是那天在翠雨斋碰见的那位公子口里提到的姑娘。看样貌,只不过是清丽而已,跟自己比起来,差远了。 南平郡主想着想着,面上浮起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她已经打听出来了,那天遇见的公子正是父亲想招他为郡马的陆家公子陆柯。难得她父亲喜欢她也喜欢,那陆柯,早晚会是自己的郡马。且不说她是王女,那姑娘,只不过是个世家女罢了。这年头的世家,跟早几百年,也不过就是多了些根基而已。 况且,实在不行,她就去找皇祖父求上一求,赐婚给他,她就不信,那陆家还能违抗皇命不成。 月上中天,曲终人散,陆柯正要跟着父亲母亲回家,沈家公子沈瑜拍了他肩膀一下,说:“走,去东宫。” 陆柯愣了一下,看着沈瑜,说:“可以吗?” 沈瑜点点头。 “新婚三天无大小,太子也不能例外。现在你不去,到时候他还是要去听你壁角的。”谢家公子谢风华拍了拍陆柯的肩膀说道,“走啦。” 陆柯转头看了眼父亲,见他笑着点点头,这才跟着沈瑜并谢风华一起走了。 “就咱们几个吗?”陆柯边走边问。 “本来范家大公子范理也要过来的,可是走了一半说什么于理不合,就回去了。”谢明说道,“反正下一个成亲的就是他,到时候在窗根底下发现太子,估计他要悔死了。” 陆柯一边听着,忍不住笑出声来。范理从小跟太子一起念书,被许家太傅教得端方有度,他倒是要看看,到时候范理能悔成什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1)语出《红楼梦》 第二更!! 求评论求收藏,么么哒!! 第13章 东宫承庆殿的内室,太子裴华珝看着坐在床上低着头垂着眼睛的陶安,感觉到了她拘束与不安。他不由得笑了起来,坐下来伸手点了点她交叠着放在膝盖的手指,说:“这一身沉不沉?换了吧。” “好。“ 两边的宫女机灵,赶忙走上前,帮着把陶安的头冠跟礼服脱掉,又帮她换了常服,这才又悉数退到一边。裴华珝在一边也把衣服换了,又让宫女端了碗鸡丝面上来。 “这一天下来也累了,吃点东西垫垫。”裴华珝笑着对陶安说道。 “不用了。”陶安说着,脸就红了,“在这里等你的时候,我太饿了,就吃了两块点心。” 裴华珝被陶安这话逗得差点把茶喷了出来,他的太子妃,还挺有意思的。 “好久不见,你好像瘦了?”裴华珝问道。 第23页 陶安听了这话,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像没怎么变。 “是吗?我觉得还好。” 东宫承庆殿外,沈瑜听了裴华珝的话,不禁笑了起来。 “什么好久不见,你们两个倒是快点坦诚相见是真的。” “你这个人说话怎么这么不讲究?”陆柯忍不住说道。 “难不成你成亲那晚要跟你娘子讲一晚上孙子兵法?”谢明在一边说道。 赵清在一边看着他们,伸手拍了拍谢明,说:“你们都小点音儿,一会儿太子该听见了。” 可惜,赵清这话,说晚了。 裴华珝正准备帮着陶安把耳坠子摘了,就听见窗外的窃窃私语声,他伸出手指对着陶安“嘘”了一声。陶安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大眼睛眨巴眨巴的。裴华珝指了指窗户,轻声说:“跟我来。” 说完,他就牵起了陶安的手,两个人蹑手蹑脚地蹲在窗下。 “今天累吗?“裴华珝问道。 陶安不明白他的想法,但是仍旧回答了他的问题。 “还行,就是不让喝水挺讨厌的。你呢?“ “我也不是很累。” 谢明在外面听见了,偷偷笑了起来,说:“一会儿你就该累了。” “粗鲁。”沈瑜说道,“太子少年习武,身体好得很,怎么会累。” “小点声,不然会被太子听见的。”陆柯在一边也是饶有趣味地说道。 这时,陶安才明白裴华珝的用意,她指着窗外,轻声问道:“怎么办?” 裴华珝摆摆手,勐地站了起来,冲着窗外大喝一声。四个人被吓了一跳,齐齐坐到了地上,接着哈哈大笑起来。 “快走吧,一会儿宫里该下匙了。”裴华珝笑着说道。 “启禀太子,不是微臣们不想起来,是实在蹲了太久,腿麻了。”赵清的声音传了过来。 裴华珝无奈地摇了摇头,挥挥手让小内侍出去挨个把他们扶起来。 四个人站起来之后,抱拳冲着窗户行了个礼,齐齐说了声“得罪”。 接着赵清却把头凑到窗户跟前,说:“太子啊,古人说的对,春宵一刻值千金。” “那你们还在这儿碍眼?”裴华珝笑着说道。 “走啦。“沈瑜说完,领着他们就转身走了。 裴华珝看着他们背影越走越远,转过身笑着看着陶安,说:“谢家公子这话说的很对。“ 陶安听了这话,一下子就红了脸。 裴华珝伸手握住陶安的手,看着她,说:“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妻,我定会敬你护你,让你日日欢笑,一世安稳,。” 陶安听了这话,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羞得一句话都说不来。 裴华珝却笑着牵着她的手,走到了床边,两个人的身影被烛光投在墙上,越靠越近。 第二天清晨,裴华珝睁开眼睛,就看见陶安已经起床了,正站在红烛跟前,一眼不错地盯着,他翻身下床,从身后抱住陶安,说:“在看什么呢?” 陶安没说话,见其中一根红烛马上就要熄灭,小心翼翼的凑到跟前,把一对红烛齐齐吹灭。 “一个小讲头罢了,本来我也是不信的。但是,总要图个吉利才好。”陶安把头靠在裴华珝身上说道。 “我知道。”裴华珝低头亲了陶安一下,“好了,赶紧收拾吧,今天还好多事呢。一会儿早膳多用一些,今天这一天都得穿大礼服,累着呢。” “好。”陶安答得痛快,眼睛笑得弯弯的。 宁王府,南平郡主此时正坐在镜前,首饰盒满满当当的,她翻来翻去,却觉得觉得哪个首饰都没有那支累丝珍珠步摇好看。或许,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吧。 宁王裴思棋正在书房看给各家送礼的礼单子,心道这次回汴梁,也不过是打个前站而已,他盘算的事儿啊,不能操之过急。过两年,大梁与西南蛮夷必有一战,他趁此机会,倒是可以再握点兵权在手里。 这时,南平郡主从门外走进来,行了礼就上前抱住父亲的胳膊,说:“父王,女儿想要陆家小公子做我郡马。” 宁王裴思棋本身就存了招揽陆家的心,见女儿如此说话,不禁大喜,那陆家小子一表人才,自己闺女呢,情窦初开又娇蛮任性,见他生得好看,去求自己皇祖父赐婚也是正常。泰安帝再怀疑,也不能明着说出来他存了拉拢陆家的心思。 当年,因为宁王封地远在西南,路途遥远,他母妃去世的时候,因为雨季路途不便,竟是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因为这事,太上皇对这个儿子一直心存内疚。 “这事情父王可做不了主。”裴思棋说道,“毕竟陆家跟许家,可是换了庚帖了。” 南平郡主听了这话,嘟了嘟嘴,说:“换了庚帖又如何,女儿去求皇祖父赐婚,圣旨一下,他纵是成了亲都得休妻再娶。” “这个我可做不了主,钰儿,你也知道你皇伯父对你爹我一直心存忌惮,陆柯的父亲可是奉国将军,身后是陆家军,这圣旨,我可不敢去求。” “那女儿自己去求。”南平郡主说完之后一挑眉,神采飞扬,仿若一只骄傲的小凤凰。 第24页 “也行。不过,过几日再去吧,今日太子要带着太子妃去给太上皇见礼,你去了,也不方便说话。”裴思棋说道,“后日呢,又是陆家老太爷的寿辰。你也是要去的。” 南平郡主点点头,面上带着笑,说:“好,就听父王的。” 裴思棋打量着自家闺女,浓眉大眼,却又带着一股子娇蛮气,再加上说话时候的神态,跟自己母妃,约摸有五六分相似,他想,就凭着这副长相,他父皇,应该会同意吧。 宁王妃林霄却极不贊同自家闺女的做法,她得了消息,想都没想,抬脚就去了南平郡主的院子。 藩王在汴梁的府邸都不大,南平郡主住的西跨院离着正房又近,宁王妃到的时候,小姑娘正在屋里吃点心,见她娘来了,赶忙起身站了起来,说:“娘亲这个时候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宁王妃挥挥手,屋里的人都退到院子里,她看了看自家闺女漂亮的脸,说:“你才跟陆家小公子见过几面,就已经非他不嫁了吗?” 南平郡主正在给娘亲倒茶,听了这话,手上顿了一顿。她抬头看着她娘亲,说:“是。” “啪“的一声,宁王妃的手拍在桌子上,她看着裴华钰,眼睛都快立起来。 “你的教养呢?见了个平头正脸的小子就非人家不嫁是吗?你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吗?” “娘亲息怒。”裴华钰语气缓缓地说道,“娘亲应该清楚父王的心思。” “你父王的心思与你何干?”宁王妃继续说道,“犯不上拿你的婚事做筹码。” 裴华钰听了这话笑了,说:“为什么与我无干?娘亲觉得汴梁不好吗?西南夏季潮湿溽热,冬季又湿冷,我才不要一辈子生活在那个地方。” “你只要嫁到汴梁不就好了,为什么非要是陆家公子呢?”宁王妃看着女儿,眼睛都些红了。 “女儿孤身一身嫁到汴梁,远离父母,我不愿意。”裴华钰说道。 “你这孩子。”宁王妃语气有些发急,“这汴梁城,谁不知道他跟许家都换了庚帖,你从中间插这一槓子,这什么意思,就算这婚事成了,陆家公子会真心待你吗?” 裴华钰坐在那儿,看着她娘亲,说:“女儿不怕。” “可是娘亲怕啊。”宁王妃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髮,“你爹的心思,你平心而论,能有多大把握?陆家不傻,就算是迫于权势,应了跟你的婚事,你觉得,他们会让陆家赔进来?” “长乐公主的驸马辅国将军不就是一直辅佐皇伯父吗?为什么女儿的郡马就不可以?”南平郡主不服输地说道,“女儿除了家世,哪点不如长乐公主?” “我竟不知道,我的女儿原来如此争强好胜!”宁王妃被气笑了,她看着南平郡主,忽然间什么都不想说了。当年的事情,岂是一句两句说得清楚的,辅国将军对长乐公主情深意重,可是满汴梁城人尽皆知。 南平郡主看她娘亲这般,知道她是气狠了,她坐在那儿,沉思了一会儿,才抬头看着宁王妃,说:“娘亲倒是不争强好胜,贤良大度,可是这么多年,您这日子过得舒心吗?” “你!”宁王妃看着女儿,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南平郡主见宁王妃这般,扬着头继续说道:“还有,女儿这个封号,还不能证明皇伯父的忌惮之心吗?南平南平,不就是暗示父王要安安稳稳么。” “安安稳稳有什么不好?”宁王妃看着南平郡主漂亮的脸说道,“你到底还太小,不知道这安稳,才是最难得。” “可是女儿不服。”南平郡主红着眼睛说道。 宁王妃见状知道自己女儿是劝不动了,不禁摇摇头,起身回到正院,她这个女儿,被娇宠得太过。她想了又想,还是叫来贴身侍女,悄悄把一封信送了出去,自家夫君是劝不动了,她不能让自己的女儿也搭进去。当年,真不应该把女儿放在鲁贵妃身边,小小年纪,如此争强好胜。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论求收藏,抱抱! 第14章 陆家老太爷今年是七十岁的整生日,场面极大,请了不少人。宁王妃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带南平郡住一起过去,只不过她提前敲打了南平郡主身边的人,到时候把她看紧一点。 前一天晚上,许復洗漱之后,就见她娘亲身边的侍女望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小丫鬟,手里捧了个盘子。 “望春姐姐这个时候过来,可是有什么事?”许復笑着问道。 望春对着她行了礼,接着说道:“回姑娘,大夫人遣婢子给姑娘送来明天出门要穿的衣裳跟戴的首饰。” 百卉在一边见许復轻轻点了点头,伸手把衣裳接过来递到许復跟前,许復看了看,一件石榴红的缂丝云纹细锦上衣并绀青色蝙蝠如意纹马面裙。她皱了皱眉头,说:“这也太过于艷丽了吧。” 望春听了这话,抿嘴笑了一下,说:“大夫人说,就想到姑娘会这么问,让婢子转告姑娘,明日是陆家老太爷寿辰,得穿得喜庆一点。” 接着,望春又把首饰盒子拿了过来,走到许復身边,说:“姑娘再看看这个。” 第25页 许復看了一眼,只见是一对老坑翡翠玉镯,并一个红翡吉祥如意簪,以及同色同材质的耳坠子。 许復想了想,这首饰颜色跟衣裳倒是挺配的。她点了点头,接着问道:“娘亲还说什么了?” “回姑娘,大夫人还说,累丝珍珠步摇,您要是乐意,就戴上吧。” 许復听完这话,一下子就红了脸,说:“谁要戴它。” 这时,百卉带在身边教导的小丫鬟同卉听了这话,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捧着的首饰匣子,拽了拽百卉,说:“百卉姐姐,那姑娘让婢子找的这个步摇是不是要放回去啊?” 百卉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说:“傻丫头,姑娘这么一说你就这么一听,非得细究做什么。” 小丫头伸手揉了揉脑门,说了声哦,眼中却还有一丝迷惑,这步摇,到底戴不戴啊? 陆家,陆柯一夜都没睡好觉,他知道明天许復要来,有些激动,辗转反侧了很久。才刚睡着,就又被七星叫了起来。他迷迷煳煳地看了看铜镜,还好,眼底没有乌青。 许家人过来的时候,陆柯正陪着父亲在正院迎客,他听见管事的来报,激动得看着父亲,眼睛亮晶晶的。 “看我做什么?”陆将军陆达笑着逗儿子,“女客那边有你娘亲跟你妹妹招待。” “父亲。”陆柯的声音一波三折,听得陆将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好好说话。”陆将军伸手就给陆柯来了个爆栗,“去吧去吧。别在我这儿碍眼了。” 陆柯笑着就跑了,没几步又觉得这样不够稳重,强压着把步子稳了下来,奔着后院就去了。 他到了院门口,正好看见许家大夫人领着许復走过来。石榴红的上衣衬得许復更加唇红齿白,陆柯一下子就红了脸。他今日穿了一件藏青色常服,跟许復的裙子颜色有些相似。他不禁庆幸早晨如意拿了这件衣服跟墨绿色的让他选的时候,他选了这件,真是心有灵犀。 陆柯踟蹰了一下,还是走上前,冲着许夫人行了个礼。 “陆柯见过许家大夫人并许姑娘。” 许復没说话,低着头还了礼。 许夫人见他们这副模样,笑着看了眼许復,说:“我先进去了。” “娘亲慢走。” “许夫人慢走。” 许復见许夫人走远,这才看着陆柯,说:“这个时候前厅正忙,你过来做什么?这里有陆夫人跟陆姑娘呢。” “听管事的说你来了,就过来看看。”陆柯说完,看着许復,觉得她今日简直就是一朵人间富贵花,与往日清丽装束相比,多了一丝娇媚。 “有什么好看的。”许復低着头说,声音却带着笑意,听得陆柯心里痒痒的。 “你今天可真美。“陆柯开口说道,“你穿这身衣服真好看。” “真的?”许復问道,“鲜少穿这么鲜艷,我自己还有些不太习惯。” 陆柯知道许復这是实话,每次见她,她穿得都极其素雅,冷不丁艷丽起来,更是让人眼前一亮。 “一会儿你要去给祖父拜寿,我跟妹妹交代过了,让她陪你一起。” “谢谢你。”许復声音轻轻柔柔的。 “我吩咐厨房做了咸口的茶果子,下午你尝尝,虽然不比你家厨娘,但是我觉得还勉强入得了口。” 许復听了这话,抬头看了看陆柯,发现他连耳朵尖都是红的,她抿着笑了,说:“知道了。” “我觉得红翡跟老坑种也很适合,你戴着很好看。”陆柯磨磨蹭蹭还是不肯走,“过些日子天气冷了,就不适合再戴珍珠跟翡翠了。我听说秋冬戴金,你喜不喜欢?” “你什么时候连这些都知道了?”许復抬头看着陆柯,有些诧异地问道。 “有些事情,上心了自然就知道了。你若是喜欢,过些日子,我再去翠雨斋,给你选一件首饰,好不好?”陆柯说完看着许復,一双白玉似的手交叠在身前,翠绿的镯子衬得她更加白皙。陆柯忽然间很想拉住她的手,领着她去自己院子,问她在院子里搭一个鞦韆架好不好,然后再领她去他的书房,跟她说以后这里怎么收拾全都由她做主,不单单是书房,这整个院子都是她的,以后,这整个将军府,也都是她的。 “好。”许復说道,“赶紧回去吧。我父亲这时候估计已经给陆老太爷拜过寿,正在前厅说话呢。” 院子里,百年的银杏枝繁叶茂,这时,有微风吹过,一片叶子掉了下来,正好落到许復头上。陆柯犹豫了一下,伸手过去把叶子小心翼翼地摘了下来,说:“你头上有片叶子。” 许復这下也红了脸,低声对他道了谢,就转身快步走了回去。芳卉跟百卉见姑娘走了,也对着陆柯行了礼就赶忙跟过去。 陆夫人跟许夫人从屋里看着,不禁感嘆真是一对碧人。宁王妃带着南平郡主在一边坐着,看到这一幕,心道这下闺女该死心了吧。可惜,南平郡主不是这么想的,她越发激起了好胜心。 陆柯在伸手帮许復把叶子摘下来的时候,不经意触碰到了她的头髮,细细软软的,他觉得自己从手指间一直麻到头顶,在头顶打了个转,又一路冲到脚底。 第26页 许復一路走过去,觉得面上烧得厉害。刚才陆柯轻轻地接触到她的头髮,让她没来由地想起幼年时祖父院子里的那只小狗,抱在怀里它就会用头蹭她的下巴,毛茸茸的让她直发痒。 她进了正屋,红着脸跟陆夫人问了声好,就坐到她娘亲身边。一屋子的夫人见她这样,都不禁笑了起来,这年轻人的感情,可真有意思。南平郡主却是有些愤愤不平,那英俊的少年郎,为什么就不能是自己的夫君。 陆柯一路走回正院,耳朵都还是红的,沈瑜见他这样,伸手就照着他肩膀来了一下。 “注意点,许家大老爷可在那边坐着呢。” 陆柯点点头,却不知道自己这副样子,已经被许司看个满眼。 中午的时候,许司见客人已经陆陆续续的到齐了,起身过去走到陆达身边,说:“应该客人都到齐了吧?要是不会再来外人的话,我就遣人让復儿过来给老爷子拜寿?” 陆达闻言,把管事的叫来问了问,说:“让復儿过来吧。” 许復这时候正在后院跟陆柯的妹妹陆柔聊天,见侍女过来,不禁有些不好意思。陆柔见状,也站了起来,说:“不用紧张,祖父很好说话的,以前又不是没见过。走啦,我陪你过去。” “那可真是谢谢你了,还劳你跟我跑一趟。”许復说完挽着陆柔的手,一起出了院子。 南平郡主见她们起身离开,也要跟过去,被宁王妃一把拉住。 “人家去给陆老爷拜寿,你跟着过去做什么?”宁王妃说道,“老实坐着,不要生事。” 可惜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是人精,南平郡主那点小心思瞒不了人的,长乐公主裴瑶光又想到之前宁王说的话,犹豫了一下,悄声把宁王的心思说给了陆夫人跟许夫人听。 “幸好换了庚帖了。”陆夫人听完拍拍胸口说道。 “你看南平郡主像是那种能善罢甘休的人吗?”裴瑶光说道, “不怕的。”许夫人说,“想她也兴不起风浪来。不过就是别让復儿知道就好,那孩子心思重。” 陆夫人点点头,说:“这个您放心,定不会传到復儿那儿的。” 正院,陆老太爷的书房,许復给陆老太爷行了个礼,说:“復儿祝陆老太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陆柯站在一边看着,不禁浮想联翩,什么时候,他才能跟许復一起并排给祖父行礼啊。 陆老太爷看了眼正在走神的孙子,笑着看着许復,说:“好好好。”又就着丫鬟的手,看了许復的寿礼,是她亲自绣的一个小炕屏。 “许家小子,有復儿这么个贴心的姑娘,你可真福气啊。”陆老爷子笑着对许司说道。 “您过奖了,復儿也淘气着呢。“许司谦虚地回答道。 陆老太爷指了指正在走神的陆柯,说:“比这傻小子可贴心多了吧?” 许司顺着陆老太爷的手看了过去,不禁笑了,他看上陆柯,有一个方面,就是觉得这个孩子憨憨,没那么多心眼。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论求收藏,爱你们 第15章 陆家老太爷看着站在下面的许復跟陆柯,一个天真可爱,一个年少清隽,他捋了捋鬍子,笑着跟许司说:“这两个孩子还真是有缘呢,你还记他们小时候在皇宫见面那次吗?復儿刚刚会站着,连路都还走不利索,柯儿呢,也才那么丁点儿大。”陆老太爷说着,还伸手比了一下。 “怎么不记得。”许司笑着接话,“復儿牙尖嘴利,硬是把柯儿说哭了。” 许復跟陆柯听了这话,很有默契地看了一眼对方,两个人眼神传递的都是一个意思,我不记得,你记得吗? 陆老太爷见他们面面相觑,说:“也难怪你们不记得,这话说起来好有十几年了,復儿才一岁,柯儿也不过三岁。” 陆柯从小跟父母长住凉州,三岁那年跟着父母回汴梁,当时成平帝还没有禅位,他听陆老爷子抱怨三个孙子只有小孙子继承了他的一身好武艺,有些好奇,就让陆达进宫的时候带上陆柯, 那天也是赶巧了,许家老太爷也抱着许復进宫跟皇帝显摆他孙女聪敏,两个小娃娃,就这么见面了。 许復天生皮肤就白,又是女儿家,自然娇养在家里,漂亮得跟个瓷娃娃似的。而陆柯在凉州的时候,天天在院子里招猫逗狗,晒得跟个黑炭一样。两个娃娃站在一起,一白一黑,看着就让人发笑。 陆柯胆子大,见许復可爱,伸手就过去拉了她手一下,说:“妹妹可爱。” 许復小小年纪,脾气却大得很,极不喜欢别人拉她,她甩开陆柯的手,瞪了他一眼,说:“黑墨块。” 陆柯自从回了汴梁,已经被很多人说他黑,虽然他才三岁,也是知晓美丑的,今日见自己被一个漂亮妹妹这么奚落,一时没忍住哭了起来。 许復见他哭了,更是不喜欢他,撇了他一眼。 “哭包!” 这下陆柯哭得更厉害了。 两个小娃娃吵得热闹,坐在上面的无良大人们却笑得欢乐,这个年岁的娃娃,正是拿来逗趣的好时候。 陆柯跟许復听完了陆家老爷子的话,却都是红了脸,心道自己幼年时竟然还有如此丢人的事情。陆柯想着想着,忽然却又想到前些日子在话本子上看到的一句话,“不是冤家不聚头”。他不禁又偷偷地笑了起来,看来这话本子说得没错,缘分自有天定,一点都不假。 第27页 陆老太爷眼神灵光,他指着陆柯对许司说:“你看,这傻小子又不定想什么呢。” 许司顺着看过去,也是笑了起来。 “柯儿忠厚。” 这时,陆达搀着许家老太爷从门外进来。众人见状,除了陆老爷子,全都站了起来。今日许太傅进宫给太子讲课,所以这会儿才到。 “老朽来迟了,请多见谅。”许老太爷边说边走了进来,看见陆柯跟许復都红着脸站在一边,不由得好奇起来,“聊什么呢?聊得这两个小娃娃都红了脸。” “还不是他俩小时候的事情。当年,柯儿可是被復儿说过是黑墨块。” 陆老太爷话音未落,许老太爷已经笑了起来。许復听见自己祖父的笑声,羞得脸都快红破了。陆柯在一边见着,赶忙开口解围。 “祖父、许太傅,已经中午了,是不是该让大家入席了。厨房那边估计早就准备好了。天气冷,回头菜都凉了。” 许司听了这话,看了陆柯一眼,心道这小子到是有眼力见儿,不由得对他的好感又多了几分。陆老太爷跟许太傅人老成精,自然也知道他的意思,笑着点了点头。 “太傅啊,外面人多,让柯儿送復儿跟柔柔回后院吧。”陆家老爷子说着看向许太傅。 许太傅点点头,说:“也好。” 陆柯听了这话,笑着点头应了,接着看向许復,说:“许姑娘,请。” 陆柔聪明,她出了门看了眼许復跟陆柯,说:“许家姐姐,我得去厨房看看,今日娘亲让我盯着下午厨房的小点心,你跟兄长先回去吧。” “没关系,你去忙吧。”许復柔声说道,但凡世家大族,这个时候,都会选一些小事让自己闺女拿来练手。 “去吧,我会替你跟娘亲说的。”陆柯说完,笑着对陆柔投去赞许的目光,他妹妹今天可真聪明。 “那个,许姑娘,我现在一点都不黑。” 陆柯跟许復走了两步,忽然间开口对许復说道。 许復听了这话,下意识地就往陆柯脸上看了过去,接着就笑了。 “是。我小时候冤枉你了。” “不冤枉不冤枉。”陆柯赶忙说道,“我小时候就是挺黑的。” 从正厅到后院,虽然有些距离,但是,又能有多远,饶是陆柯压着步子,也很快就到了。 陆柯把许復送到门口,说:“我就不进去了,估计前面还有事,你自己过去,行吗?” 许復抬眼看了看陆柯,心道不过就几步的距离,有什么不行的,况且身后丫鬟婆子好几个人跟着呢,他这个人,也太小心了。不过,她面上却没显出来。 “好。我过去了。” 许復说完,转身就走了过去,只剩下陆柯一个人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背影,他可真不想让她离开啊。许復走到屋门口,芳卉见她肩膀上有一片树叶,轻声喊了句“姑娘等等。”接着伸手把那篇叶子摘了下来。 许復却因为这一声,不经意间地转过头,却看见陆柯还在门外站着。 “回去吧。”许復笑着说道,接着就进了屋,只剩下陆柯站在那里。他想,他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回眸一笑百媚生。他觉得自己又变回了小时候,每天数着指头希望时间这一年一年的赶快过去,最好一转眼就能过去两年,他好赶快把许復娶回家。 许復进屋坐了没一会儿,丫鬟就进来说可以入席了。许復跟范丞相家的姑娘范琼一起站起身来,两个人正聊到开心处,自然要坐到一起才行。大梁的风俗,这种场合,未出阁的姑娘们,都是要坐到一处的。 宁王妃又把南平郡主跟她身边的人又嘱咐了一遍,这才起身离开。坐在一边的范家夫人林霁在一边瞧见了,朝着宁王妃微微颔首,接着走到陆夫人跟前,说:“陆夫人,劳烦带我去更衣可好?” 范夫人这话一出口,陆夫人就已经明白必是有事要说,她点了点头,说:“跟我来。” 原来,宁王妃那封信,递给了自家堂姐,吏部尚书范悦的夫人,林霁。 两日前,范夫人接到宁王妃林霄命人递过来的信,看完之后苦笑了一下,起身去了书房,递给正在看书的范悦,说:“看看吧,我堂妹送来的。” 范悦一目十行的看完之后,把信扔进正在烹茶的小炉子里,说:“这么多年了,宁王怎么还存了取而代之的心思。” 范夫人坐在书架边的椅子上,说:“可怜我堂妹,劝又劝不动,天天提心弔胆的过日子。我看,她这也是豁出去了,横竖她就一个闺女,保全了她,也就足够了。” 范悦也起身坐到夫人,倒了杯茶递到她手里,说:“你也别太操心了,我看宁王妃自有办法保全自己跟南平郡主。” “她自己好说,至于南平郡主?你看信上说的,那可是个安分守己的主儿?”范夫人嘆了口气,“这事你看怎么处理?是告诉陆家还是先按兵不动?” “找机会把这话透给陆夫人吧。”范悦说道,“宁王妃既然传了这个信,应该就是不怕人知道的。” 范夫人点点头,说:“正好后日陆家老太爷生辰,我找个机会就跟陆夫人说了。” 第28页 范悦点点头,心道宁王怕不是个傻子,一到汴梁城,就四处结交,还想着跟自家还有陆家联姻,他傻疯了吧。陆家手握兵权,自己是吏部尚书,他这是怕不招皇帝眼吗? 还有,范悦想到宁王打算为庶子求娶自家姑娘就生气,他家嫡出的姑娘,为什么要许配给王爷家的庶子? 陆夫人听了范夫人林霁的话,正跟前几日长乐公主说的对上了。她沉吟了一会儿,说:“宁王妃的意思是?” “她自然是不同意南平郡主的做法。她让我把这话透给你,不就是让你家赶紧想想办法。”范夫人轻声说道,“南平郡主的想法,皇上肯定是不会同意,太上皇那儿,可就不好说了。” 陆夫人点点头,说:“您替我谢谢宁王妃,这事我会跟我家老爷说的。” “宁王妃只有一句话,她闺女的闺誉,可是不能毁的。”范夫人表情严肃起来。 “这事自然。”陆夫人说,“您放心,都是有闺女的人家,做不出来那阴损的事儿。” 这边,陆柔在招待未出阁的姑娘们,大家都安排好座位之后,南平郡主在走过来,众人见她来了,赶忙起身,屈了屈膝。 南平郡主见状,笑了一下,径直走到许復跟前,说:“许家世家大族,清贵无比,这个时候,许家大姑娘,不还得给我屈膝么。” 陆柔跟范琼听了这话,有些生气,刚想开口,就被许復拦住了。她看着南平郡主,说:“郡主这话说得有意思。许復若是贪图权势,现在,恐怕就得是你给我行礼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论求收藏,么么哒!!!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y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岁月如歌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许復话一出口,范琼跟陆柔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不愧是世家姑娘,这话说得极有气势。 “你!”南平郡主一时间被许復堵得无话可说。 “郡主慎言。” 南平郡主身边的教养妈妈赵氏这时拽了拽她的衣袖,低声说道。 赵氏是宁王妃专门请来教导南平郡主的。在南平郡主这里,她基本上就代表了宁王妃。是以她一开腔,南平郡主就不说话了。 “大家赶快入席吧,再不吃啊,这饭菜可都凉了。回来再说陆家厨子不好,这事我可是不认的。”陆柔见状,赶忙上前笑着打了个圆场。 大家见陆柔这般,也都笑了起来,纷纷入了席,只不过,谁都不愿以挨着南平郡主。 小姑娘这边发生的事情,早就有侍女禀报给陆夫人,陆夫人听完,嘆了一口气,想了想,说:“既然解决了,我也就不出头了,去说给宁王妃听吧,回头再被那位郡主告了刁状。这责任,我可担不起。” 侍女应了一声。 “等等。”陆夫人又开了口,“也去跟许夫人说一声。” “是。”侍女说完,又等了片刻,见陆夫人不再吩咐,这才转身出了门。 陆夫人坐在那儿想了想,觉得陆柯这婚事真让人头疼,明明都好好的,非要斜地里出来个南平郡主。 宁王妃听完这事,登时气得眼睛都立起来了,她这才离开多久,她闺女就敢在人家院子里刁难人家未来媳妇,她脑子是忘在西南没带过来吗? 其实宁王妃想错了,南平郡主只不过是在西南骄纵惯了,毕竟那边天高皇帝远,宁王权势最大,去到哪里,她都是被别人捧着敬着,时间久了,自然就习惯了这种做派。所谓捧杀,大抵如此吧。 最后,她只能庆幸自己提前做了准备,在她身边安排了人,不然,这事可是不好收场。 许家夫人知道了,倒是没说什么,她自己的闺女,她信得过,这事情对于许復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可是另一方面,许家夫人知道许復心思重,又会自己想七想八,回去以后,要找个时机开导开导她才是。 用过饭,姑娘们歇了会儿,让侍女整理了一下鬓角跟衣裳,又都回到了陆夫人的院子。 这时正好茶果子上来了,许夫人拈了一块放到嘴里,咀嚼了两下发现是咸口的,下意识地就往自家姑娘方向看去。据她所知,陆家姑娘,可是喜欢甜食。 许復在那边笑眯眯地吃着茶果子,心道陆家厨娘手艺也还可以,这味道,正是她喜欢的。她一抬头,就发现自家娘亲、长乐公主还有范琼都齐齐地看着她,一下子脸就红了。 “復儿可还喜欢这茶果子?”陆夫人开口问道。 许復点点头,说:“今日这茶果子,极对復儿的胃口。” “听听这话,可见老话说得对,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陆夫人转过头对许夫人说,“柯儿那小子,也是喜欢这咸口的茶果子。我以前就老说他,这种口味,以后可是要跟娘子吵架的,谁成想,復儿跟他一个口味。” “可见是这两个孩子有缘。”许夫人在一边也点头说道。 许復坐在下面,却有些不太明白了,这好好的,怎么又往她跟陆柯身上扯什么。这时,南平郡主在对面看了她一眼。许復灵光一闪,或许,跟那位有什么关系吧。 第29页 一场寿宴,除了南平郡主闹的那点小风波之外,宾主尽欢。傍晚时分,众人见天色已晚,也都纷纷告辞。陆柯跟着父亲出来送客,这边送着客人,眼睛却一直盯着院门口。过了一会儿,他终于看到许夫人领着许復出来,他又抬头看向父亲,陆达这次直接挥挥手,说:“去吧。” 陆柯得了这话,赶忙走了过去。许夫人见陆柯来了,笑着去跟陆夫人说话,只剩下许復。 “许姑娘。”陆柯开口说道,“今天的茶果子好吃吗?” 许復点点头,说:“味道不错。” 陆柯听了这话,笑着抓了抓头,犹豫了一下,说:“今日,辅国将军告诉我十月末就要去凉州,那个,正好是我生辰之后。” 许復歪着头看着陆柯,说:“你生辰什么时候?” “十月二十二。可惜不是整生辰,只是家里人小聚罢了。”陆柯说道。他心里却觉得见不到许復,这生辰过不过的没什么意思。 “我知道了。”许復轻声说道,“十月二十二。” 陆柯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许復说这些,听起来,好像故意找她要东西似的,可是,陆柯就是想要一件许復亲手送给他的东西,什么都行,最好能让他日日带着,见物如见人。 “我十月二十八出发,你会来送我吗?”陆柯继续问道。 “还是别来了,街上都是人,回头再被冲撞了。” 许復刚要张口,却又被陆柯的话拦住了。她看着陆柯,觉得这傢伙有时候心还是挺细緻的。 “復儿。”这时传来许夫人的声音,“该回去了。” “知道了,娘亲。”许復应了一声。 “过些日子去趟我家吧,家里应该会让你带东西给五叔。”许復声音柔柔的,“我该走了。” 陆柯听完许復的话,都要跳起来了。 “一定一定。”陆柯忙不迭地应道。 “陆公子留步。”许復说完,转身就走了,陆柯看着她走到许夫人跟前,这才又回到了父亲身边,他想,他得再去趟翠雨斋,去许家,总不能空着手去吧。 许復跟许夫人上了马车,就靠在垫子上。 “復儿可是累了?”许夫人问道。 许復点点头没说话。 “今天南平郡主?”许夫人想了想,还是开了口。 “小姑娘被宠坏了而已。”许復说道,“女儿是许家姑娘,她也不敢太过造次。” “那你知道她为何出言不逊?”许夫人试探着问道。 “虽然不确定,但是已经能猜个大概出来了。”许復语气平静得超乎许夫人的想像。 “回去简单吃点东西就休息吧。”许家夫人说完,伸手摸了摸许復的头髮,“明日我要去参加张家大夫人寿宴,你在家好好歇一天,后日娘亲有事跟你谈。” “是。”许復说完就合了眼。 许家夫人在一边看着,嘆了口气,她就知道,她家姑娘心思太重了,可这又能怨得了谁呢? 宁王妃回到王府,换了衣裳就直奔西跨院,南平郡主刚刚换完衣服卸了钗环,见她娘亲进来,赶忙起身,请她坐到上首。 “我还真没想到我的女儿如此大胆呢。”宁王妃开口说道。 南平郡主看着宁王妃,笑了一下,说:“女儿喜欢陆家公子,自然就要争上一争。” “今日的情形你也见了。陆公子跟许姑娘如此情投意合,你觉得自己有希望吗?”宁王妃说道。 “那如果女儿偏要争上一争呢?”南平郡主语气平静,“很多事情,不试一试的话,心里总觉得委屈,就算那是南墙,也得撞了才能回头啊。” 宁王妃嘆了口气,说:“你若是想去试一试,就去吧。不过,你记着,这是汴梁,不是西南永州,能跟你坐在一起的姑娘,都不需要看别人的脸色。今日的事情,我已经不想再说什么,横竖说了你现在也听不进去。不过你若是再如此这般,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嫁到汴梁的。” 说完,宁王妃就走了。 南平郡主起身目送宁王妃离开,愣了愣神,接着又坐会回椅子上。她不明白争强好胜有什么不好,难道真如她娘亲这般吗?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正院,看着父亲左一个侧妃右一个侍妾,庶子庶女一个接着一个。让她一个人嫁到汴梁,她不忍心。 侍女这时端着茶递了到南平郡主跟前,她接过来,轻啜一口,又想起了今日陆柯的样子,她想,他们情投意合又怎么样,以自己的品貌家世,应该能争得过许復吧。 许家,许夫人等许家大老爷回来之后,把今天的事情简单的讲述了一遍,说:“復儿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这事不让她知道还好说,让她知道了,估计又是一桩麻烦事。” “说起来,復儿这脾气,也是怨咱们。” 原来,许復曾经有个妹妹,叫许曼。比她小上三岁。生下来就体弱多病,许夫人一门心思扑到小女儿身上,总怕养不活她。自然,也就忽略了许復。 许曼长到三岁,也还是经常生病,许復曾经去找妹妹玩过几次,都被劝了回来,慢慢的,她也就不再去了。 第30页 许太傅曾经养过一只小狗,是辅国将军从凉州带回来的大黄狗生的,毛茸茸的,可爱极了。许復第一眼见了,就喜欢上了。她跟小狗玩了好几天,终于忍不住跟祖父开了口,问他能不能抱回自己院子,许太傅见孙女难得张口,就点头允了。 许復小心翼翼地把小狗抱回自己院子,还笨手笨脚地学着打了一根络子,还在上面挂了个小铃铛,然后把它繫到小狗脖子上。这样,听见叮噹叮噹的声音,她就知道是小狗来了。 这天,许老爷和许夫人带着许曼晒太阳,无意间走到许復的院子,正好看见许復跟小狗在玩,许曼第一眼就看上了那只小狗,拽着许夫人的手就走了进来,指了指它,说:“娘亲,我想要。” 许復听了这话,赶忙把小狗抱在怀里,说:“这是我的。” 许曼年岁小,又被娇宠惯了,她抬头看着许夫人,说:“娘亲,曼儿喜欢。” 许夫人心疼小女儿,又怕她心情郁结又病了,走到许復跟前,蹲下来,说:“復儿是姐姐,又如此听话懂事,把小狗给妹妹好不好?横竖妹妹住在娘亲的院子里,復儿要是想见,随时都能过去。” 许復没说话,只是抱着小狗往后退了几步。 许司见状,也走过来看着许復,说:“復儿是大姑娘了,要让着妹妹才对。” 许復看着她爹爹娘亲,没再说话,只是伸手把小狗脖子上系的络子解了下来,把小狗放到地上,说:“爹爹娘亲抱走吧。” 从此,许復再也没有抱过那只小狗一下,去许夫人那儿的时候,任凭它在她脚底下撒欢,都不看一眼,抬脚就走。两年以后,许曼还是因为一场风寒去了。许夫人想把小狗抱回许復的院子,许復却怎么都不肯,她说,这条小狗,她已经不喜欢了。 后来,许夫人才听许復的乳母白氏说,那条络子,许復一直放在梳妆盒的最底下,时不时的,会拿出来看一眼。 许夫人跟夫君这才发现在他们没有关注的时候,许復已经悄悄地长大了,她小心翼翼地隐瞒自己的心事,从不表露自己的喜好。给她的,她就收着,不给她的,再喜欢的都不要。许司跟夫人这才明白当年那个举动有多伤许復的心。许復那时候才只有六岁,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又能有多懂事。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的文,没有真正的反派,每个姑娘都有自己的闪光点和缺点,小郡主还是个小孩,后面会长大,而许復呢,则有些过于老成,她会因为陆柯,慢慢学会坦白自己的心事。 在作者君眼里,每个姑娘都是闪闪发亮的小天使。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岁月如歌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染鸢 10瓶;gina 2瓶;白云朵朵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南平郡主是个爽利人,当天晚上就决定第二天去找太上皇。她把事情定了,觉得安心,一夜好眠。宁王妃在那边却是辗转反侧,天都快亮了,才合上眼。 太上皇一早就让人把蛮蛮接过来玩。宫人来报说南平郡主求见的时候,他正问小傢伙要不要跟自己去豫州行宫玩上一阵。蛮蛮坐在太上皇腿上,歪着小脑袋,还抱着胳膊,用手托着自己胖乎乎的小脸。小模样可爱极了,逗得他跟柳贵太妃在一边笑得合不拢嘴。 柳贵太妃听了宫人的话,站起身来,说:“那臣妾带着蛮蛮去偏殿。” 蛮蛮却极喜欢他外祖父,伸手抱着太上皇的腰就是不肯离开,喜得太上皇笑得牙不见眼。 “这小子跟我可真亲。你啊,就是太过小心了,他才是个三岁的娃娃,说话都还磕磕绊绊的,有什么好避嫌的?” 柳贵太妃见状,也觉得此话有理,就一个人带着宫人走了。 南平郡主进来之后,先是给太上皇行了礼,蛮蛮见状,也从太上皇腿上跳了下来,两只小手握在一起,说:“蛮蛮见过南平郡主。” 说完就笑着爬回太上皇的膝盖上。 南平郡主见蛮蛮可爱,走过去伸手捏了捏他的脸,笑着说:“真乖。” 接着就坐到太上皇身侧,抱住他的胳膊,说:“祖父,南平想请您赐婚。” “朕的南平长大了,说来听听,是哪家小子这么有福气,得了你的青眼。”太上皇笑着问道。 “那人您见过呢。”南平郡主笑着说道,“就是陆家小公子,陆柯。” 蛮蛮正坐在太上皇腿上玩他的鬍子,听着这名字熟悉,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南平郡主,就低着头继续玩,可是耳朵,却是一直听着那边。 太上皇听了南平郡主的话,开始犹豫起来,他是知道陆柯的,陆家的小公子,也是陆家唯一继承了老将军衣钵的人,他若是成了南平的郡马,势必会让泰安帝心生忌惮。 “南平啊,这个皇祖父可是做不了主的,你啊,得去求你皇伯父才行。” 太上皇明白一山不能容二虎,交了权就绝不过问政事,所以这些年来,他跟泰安帝父慈子孝,没有过任何矛盾。 南平郡主见太上皇这般说话,有些不高兴,她嘟着嘴晃了晃太上皇的胳膊,接着撒娇。 第31页 “皇祖父,南平不好意思跟皇伯父开口嘛。” 太上皇刚想开口,蛮蛮却在一边出了声。 “外公,陆哥哥的娘子是许家姐姐。” 蛮蛮这话倒是解了太上皇的难,他笑着摸了摸蛮蛮细软的头髮,又点了点他的鼻子,说:“你不说外公都差点忘记了,小鬼灵精,这么点小记事就这么清楚,莫不是随了你娘亲?” 接着,太上皇又看向南平,一脸为难地开了口。 “陆家许家庚帖都换了,连蛮蛮这黄口小儿都知道,祖父要是再下旨,难免会寒了许家的心。许家可是难得的纯臣,家里各个都是国之栋樑。这汴梁城那么多好男儿,南平再选一个吧。” 南平郡主虽然冲动,却不傻,她瞪了一眼蛮蛮,却没有反驳太上皇的话。她知道,皇祖父这是不想给她做主。她垂着眼,低低地说了声是,听得太上皇心里有些发酸。 这个孙女,小时候养在鲁贵妃身边,也算是在他膝下承欢过几年,太上皇对她,也是很有感情的。为了不让南平太难过,太上皇赏赐了她很多珠宝首饰,可是在南平眼里,哪一件都比不得那支累丝珍珠步摇。 晚上,蛮蛮被送回公主府,裴瑶光跟付少成两个人边饮茶边逗儿子玩,结果小傢伙把白日的事磕磕巴巴地说了出来。裴瑶光跟付少成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同样的意思,这个孩子,也太精了。 付少成站起身把蛮蛮举过头顶,说:“我儿聪敏,可免了个大麻烦。” “二哥哥真当别人都是傻子不成。”裴瑶光说道。 “你急什么?”付少成说道,“你看吧,今日南平郡主进宫的事瞒不了人,消息一出来,陆家老太爷绝对会进宫。那可是一只老狐狸。” 裴瑶光听完也笑了,说:“你说陆家人都挺精明的,怎么偏生陆柯就是个傻小子,你不知道,我每次在许家见他,都感觉是一只小狗崽误打误撞进了狐狸窝。” 付少成被裴瑶光的话逗笑了,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说:“促狭。陆柯明明就是还没开窍,等他成了亲,自有许家姑娘教他。” 蛮蛮在付少成怀里,见他动作有趣,也伸着手要去捏他娘亲的鼻子,被裴瑶光一把抓住,说:“小孩子家好的不学,偏要学你爹不正经的样子。” 说完,她还抓了抓蛮蛮的掌心,逗得他笑了起来。 晚上,太上皇在安福殿,前思后想,犹豫了很久,还是让人把泰安帝请了过来。泰安帝早就得到了消息,又见父皇遣人过来,知道就是为了南平郡主的事情,连忙带人就过去了。 见了泰安帝,太上皇也没绕圈子,把南平郡主所求说了之后,就看着他,说:“思榞,父皇自从退位之后,从未插手政事,那些老臣,朕当年也叮嘱过他们,一切以你为首。是也不是?” 泰安帝点点头,他的父皇确实如此。 “这么多年,除了长乐的婚事,朕从未过问朝中任何人的情况。今日,朕再过问一次,朝中有那适龄的好儿郎,你选一个给南平做夫君。就选那清贵人家,勛贵或者武将都不要选。” 太上皇说完,泰安帝愣愣地看着自己父亲,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多大的人了,还做这副小儿女态。”太上皇说完,伸手照着泰安帝的头就拍了一下,“你二弟的心思,这么多年了竟然没有转回来。原先啊,我指望着宁王妃能把他劝回来,现在看来,除了凑成一对怨侣,别无他用。南平小儿心性,宁王妃应该能给她赚回来。” “父皇放心,儿臣定会为南平选个好儿郎的。”泰安帝起身应道。 “思榞,父皇老了,越发重视这亲情,若是有朝一日,你二弟做了那无可挽回之事,我只求留他一命。宁王妃跟南平无辜,也请放过她们。” 泰安帝见父皇言辞恳切,言语神情竟是流露出老态,心里有些发酸,他起身对父亲行礼,说:“父亲放心,儿子定会念着手足之情的。” 安福殿这边父子情深,温情脉脉。许家正院,却就不那么平静了。 许太傅看着站在底下的大儿子,嘆了口气,这么老大的人了,孙子都有了,真是不想再骂他了,可是,不骂,又觉得心里窝火。他看了看,伸手拿起茶碗冲着许司脚边就扔了过去。 “父亲息怒。”许司赶忙说道。 “息怒?”许太傅被这句话气笑了,“我恨不得打死你。” 许太傅想起来今天看见许復的样子就生气。 “父亲,儿子错了。” “你是许家大房嫡长子,日后许家族长,堂堂户部尚书,哪里有错。”许太傅看着许司,言语极尽讽刺,“復儿周岁的时候,我就跟你说那孩子早慧,必须好生教养,你想想你跟茹儿是怎么做的?” 许太傅一席话下来,许司无言以对,这么多年,他跟夫人对此事一直心有愧疚,千方百计地想要弥补,可惜许復性子已成,再怎么娇惯,都养不出来世家姑娘该有的骄纵脾气。外人看不出来,但是许家人都清楚,这个小姑娘,行动处事,通达的背后,是漠不关心。她压着自己的性子,在自己的家里,小心翼翼。 第32页 “为什么我不让復儿嫁进世家,在家里她都如此行事,进了世家,岂不是更加如此?”许太傅越说嗓门越大,“幸亏这是有陆家,有陆柯那个憨小子实心实意的喜欢復儿,要不然,你说她以后过得是什么日子?” “儿子当时也没想到。”许司声音低低地说道。他也是四十好几的人了,白头髮都有几根了,站在这里被父亲骂,许司觉得自己羞愤欲死。 许太傅听了这话,完全放弃了自己端方的形象,直接翻了个白眼。 “那我问你,如果曼儿还活着,是不是她现在说她要嫁陆柯,你也要復儿让了?” 许太傅的话说得诛心,许司听完之后,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今日我跟復儿说话,你也见了那孩子的神情。你这么大个人,应该知道她心里的想法了吧。在自己家,跟着自己祖父父亲都如此说话,你想过她出嫁后吗?復儿是聪敏,又是许家姑娘,没人敢给她气受,要是万一呢?你觉得她会回家告状吗?我不管,反正復儿出嫁前,这脾气必须给我养回来,不然我就当着昕儿他们的面,让他们开开眼,看看许家家法是什么样的!” 昕儿是许司的大儿子,当着儿子的面行家法,许司觉得自己真的就可以去死上一死了。 “父亲以前也偏疼五弟,儿子跟弟弟们也没说什么。”许司觉得自己还是要垂死挣扎一下。 “啪!”一个茶碗又摔到了许司脚边,四分五裂。 “你五弟出生时候你都多大了?你儿子都一岁了。你那几个弟弟又多大了?好意思说出这种话来,我看你是皮痒了。滚!” 许司得了父亲的话,行了礼就赶忙跑了出去,老爷子生气了,现在不走,真是讨打。他出了院门,叮嘱侍女照顾好许老太爷,就踱步回到自己的院子。 十月初的汴梁,已经有些冷了,许司一路走过来,想着父亲的话,也想了很多旧事。 “为什么我要让復儿跟太子念书,不就是为了让她开心一点吗?她从启蒙到进学,你跟茹儿哪样操过心?曼儿是可怜,但是復儿就活该吗?” 许司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到了许復的院子,侍女刚要去禀报,就被许司拦住了,他压着步子进了许復的屋子,发现她正拿着一条络子仔细地看着。 “復儿。”许司开口喊道。 许復听见声音,抬起头,见是父亲,慌忙把络子塞进首饰盒里。许司虽没看见络子的模样,却隐约听到了铃铛声。他嘆了口气,说:“父亲没事儿,就是跟祖父说完话过来看看你。” “復儿谢父亲关心。”许復站起身应道。 许司看着自己闺女,发现彼此关系疏离到这个程度。 “听你乳母说,你在找寿山石,可找到了?若是没有,父亲这里有几块好的,回头让你送来,你选选。” “不用劳烦父亲了。”许復说道,“復儿这里的石头足够了。” 许司张张口,却勐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看着许復,她已经从那个胖乎乎的奶娃娃,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言辞有礼,进退有度,行动端方。 “早点睡吧。父亲回去了。”许司觉得心里有些发酸,又不好意思在姑娘面前表露出来。 “復儿送父亲出门。” 许復把父亲送出院门,就转身走了回去,许司走了几步,就停了下来,转头看着姑娘的院子,觉得自己仿佛是落荒而逃一般狼狈,内心却又酸涩不已。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论求收藏,作者君需要动力!! 肥章掉落!!下期预告,明天甜甜甜!! 其实,v前是应该适当压字数的,但是,作者君已经放飞自我了 第18章 陆柯这天早早的就到了翠雨斋,选了一根漂亮的金藕莲花簪,又跑了趟醉福楼,这才带着七星奔着许家去了。 许復这时候坐在她娘亲屋里,看着小丫鬟把早膳端了上来。许夫人给她夹了一块莲花饼,说:“尝尝这个,厨娘新做出来的,我觉得味道还可以。” 许復接过来尝了尝,说:“甜而不腻,娘亲小厨房的厨娘就是好手艺。” “你若喜欢,明日早晨就让厨娘多做一些。” “娘亲真好。”许復笑着应道。 用过饭,许復端着茶看着她娘亲,说:“娘亲今日叫我来,要说什么事情?” 许夫人看着许復,想着前一天晚上夫君的话,斟酌了一会儿,这才开了口。 “前日在陆家,南平郡主的心思,你应该也看明白了。听长乐公主的意思,宁王是想求着太上皇赐婚的。不过,你也不用慌,咱们跟陆家是换了庚帖,想来太上皇也不会做出那棒打鸳鸯的事来。” 许復听完这话,拿着茶碗的手抖了一下,有几颗水珠溅到她手上,烫的她有些发疼。 “那是皇家的事情,与我无关。若是真赐婚了,咱家也没有办法不是?”许復语气平静。 “怎么没有。”许夫人说道,“你祖父少年时是太上皇的伴读,后来又辅佐他上位,又教导了现在得皇帝跟太子。你祖父说话,还是很管用的。” “可是娘亲,您想过吗,若赐婚圣旨已下,再收回,毁的可是南平郡主的闺誉,您觉得宁王能善罢甘休?” 第33页 “娘亲的意思是你祖父这两日就去跟皇帝说。”许夫人语气有些发急。 “不用。”许復语气仍旧波澜不惊,听不出情绪,“是我的,早晚都是我的,不是我的,求来了也不算是我的。” 许夫人听了这话,看着许復,忽然间无话可说,她的姑娘,这副性子,还不是他们一手造成的。 这时,管事妈妈说来,说长乐公主身边的乳母鲁氏来了,说有要事禀报,许夫人赶忙让她把人请进来。许復见状,赶忙站起身来,说:“母亲这边有事,復儿就先回去了。” 许夫人想了想,却觉得长乐公主让鲁妈妈这个时候过来,事情必然跟许復有关系。 “你也大了,很多事情也得学起来了。就留下吧。” 许復只得又坐了回去。 鲁妈妈进来,行了礼之后,被许夫人让到下首的椅子上。 “许夫人不用客气,老身过来就是替长乐公主传一句话,太上皇拒了南平郡主的请求。” 许夫人听完,笑了起来,说:“这可是个好消息呢?陆家可知道?” “回许夫人,陆家那边是曹姐姐去的。”鲁妈妈回答道。 “多劳您还跑一趟。喝杯茶吧。”许夫人客气地说道。 “不了。您忙吧,我这就回去了。” 鲁妈妈说完就站起身来,看着许復,又笑着开了口:“许姑娘,长乐公主说了,让您别担。” “劳长乐公主惦记。”许復赶忙站起身回道。 送走鲁妈妈,许夫人赶忙遣人看着许復,说:“这下放心了。” 许復点点头又摇摇头,说:“当年王献之娶了郗道茂,最后不还是被迫和离。” 许夫人听完这话,走到许復身边,环住她的肩膀,说:“那你应该也知道,新安公主是简文帝的第三女,正经的皇女。况且,他们的女儿王神爱可是晋安帝的皇后呢。” 许復想了想,却没说话。 许夫人拍了拍姑娘的肩膀,说:“你放心,以陆家跟许家的势力,是不会发生这种事的。娘亲知道你心思重,这事一直瞒着你,谁知道还是被你看出来了,也没想到,你会是这样的态度。” “娘亲跟父亲这两日是怎么了?”许復问道,“祖父是不是说了什么?” “要不是你祖父,我跟你父亲还不知道自己错得如此离谱。娘亲承认,之前是关注在你妹妹身上多一些,忽略了你。你小时候,肉乎乎的,那小胳膊小腿跟藕节一样。身体好,又能说会跑。娘亲呢,就放心的把你交给乳母,把心思放到了你妹妹身上。” 许夫人说着,眼圈有些红了。 “现在你还小,是不会明白的,等你跟陆家公子成了亲,有了自己的孩子,或许就能理解娘亲的想法。都是娘亲的孩子,娘亲哪个都捨不得,想让你们都好好的。” 许復在她娘亲怀里,张了张口,却没有说什么,只是把头靠在她娘亲身上。她娘身上好香啊。 这时,管事妈妈走过来,说陆公子来了,已经去了大老爷的书房。许復有些诧异,父亲要跟陆柯说什么。 许夫人看着许復,说:“昨天你祖父跟你父亲就商量好了,如果陆公子再来,是要跟他谈一谈的。” “可是因为我昨天跟祖父说的话?”许復问道。 许夫人点点头,是啊,许復昨日要是不说,谁能想到她竟然心思重到这个地步。 陆柯进了许司的书房,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心道今日怎么是许家大老爷接待他,难不成有什么事情?不会是他跟许姑娘婚事有变吧?想到这儿,十月的天,陆柯居然出了一身汗。 他诚惶诚恐地坐在下手,看着许司,有些不知所措,手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摆了。 许司笑着看着陆柯,说:“陆公子不用紧张,只不过是有几句话想要嘱咐你罢了。” 可惜,这话不说还好,说了陆柯更紧张了。 许司让人给陆柯上了杯茶,把许復小时候的事情挑挑拣拣说给他听。 最后,许司说道:“復儿这孩子现在的脾气,是我跟她跟她娘亲疏忽造成的。我们本以为復儿早慧,会更加懂事,可惜,这想法是错的。小孩子越是早慧,越应该小心教养才是。东坡居士说得没错,我也希望復儿既愚且鲁,无灾无难。现在说这些,其实,也没有什么意义。我只希望日后你好好待她,别再让她思虑过深。” 说完,许司站起来,对着陆柯就深深地作了个揖。 陆柯被这一揖吓得跳了起来,慌忙避到一边,双手扶住许家大老爷。 “那个,许叔父,您这样柯儿当不起。”陆柯一紧张,差点喊了声爹出来,“您放心,我定会好好待覆儿的,让她日日欢笑。” “望你能记得今天的话。”许司说道,“若是日后反悔,復儿那几个哥哥虽是文弱书生,但是也是要打上门讨个公道的。” “不会不会。”陆柯赶忙答到。 “行了,復儿在正屋呢,你去给你婶母请安,就能见到她了。” “是。”陆柯说完,压着步子就走了出去。 他出了书房,正好看见许復出了正屋,两个人,就在院子里,遇见了。 第34页 “许姑娘。”陆柯看着许復,想着刚才许司说的话,心道这婚事应该算是板上钉钉了,内心不禁雀跃起来。 “陆公子。” 虽然院子里侍女乳母都在,可是陆柯觉得也算是两个人单独相处了。他有些激动,从怀里掏出首饰匣子,说:“这个是我刚刚买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说着,陆柯就打开了匣子,把簪子拿出来递到许復手上。 许復接过来看了看,点点头,说:“果然好看。虽是金饰,但做工精美,样子又新颖,一点都不俗气。” 陆柯听了这话,很是高兴,他特别想伸手抱抱许復,可是他知道,虽然这婚事算是定下了,可这举动仍旧于理不合。他犹豫了一下,说:“我给你戴上,好不好?” 许復愣了一下,看着陆柯,脸一下子就红了,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尖,见乳母白氏没有说话,就轻声说了一句好。 陆柯闻言把簪子拿过来,又看了看许復,小心翼翼地把簪子戴到她头上,动作极其轻柔。这是他第一次给别人戴簪子,他生怕拽到了许復的头髮。 可惜,陆柯还是手生的很,簪子不小心扯到了许復的头髮,她皱了皱眉头,却没说话。 “弄疼你了?”陆柯慌忙问道。 许復点点头又摇摇头,说:“没事的,只不过是挂到头髮了。” 陆柯这时却伸出手来,用食指轻轻地抚了一下许復的眉心,说:“以后,这种事情告诉我就好,不许再皱眉头,听见没有?我刚刚答应了许叔父,以后要让你日日欢笑。” “好。”许復的声音已经低不可闻,可是听在陆柯耳朵里,却仿若天籁。 “让我看看,美不美?”陆柯说完,自己就笑了起来,“许姑娘天生丽质,怎么可能不美呢。” 许復闻言,扬起头看着陆柯。她身量高挑,没想到却还是比陆柯低一些,将将到他肩膀那里。 “都道金银俗气,我觉得这话不对,这簪子你戴着,反而衬得它高雅起来。”陆柯觉得自己有些飘飘然了,什么话都往外说。 “真的?”许復展颜一笑,险些晃花了陆柯的眼。 陆柯抬起胳膊,又放了下来,刚才那个举动,已经算是逾矩了,可是,他真的太想抱抱许復了,再摸摸她的脸颊。他的復儿,值得这世间所有最美好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很甜的吧! 第19章 十月的汴梁,树叶已经黄了,偶尔会有南飞的北雁从天空经过。 “后日范家公子成亲,你会去观礼吗?”陆柯问道。他想多见见许復,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上一眼都好。 “会啊。”许復说道,“范公子是我表兄,肯定是要去的。” “太好了。我那天也会去的。”陆柯声音有些雀跃,“你,那天,能不能戴着这个簪子?” “嗯。”许復轻声应了。 这时,微风吹过,一片落叶正好掉在陆柯头上,就在他的发冠旁边。许復看了看,踮起脚把伸手把树叶摘了下来。 陆柯一瞬间觉得自己都不能动了,许復的衣袖蹭到了他脸上,可能是袖口的绣花,粗粗砺砺的摩擦着他的脸。陆柯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滚水烫过似的,不停地跳跃。也亏了大梁的衣服宽袍大袖,要不然,他就该丢丑了。 “看。”许復把树叶举到陆柯眼前。 陆柯看了看树叶,又看着眼前的人,他咽了一口口水,说:“我之前说过明年你及笄之后,六月就定亲,现在,我改主意了,就四月,好不好?四月就定亲,然后年底就成亲,行吗?” “这可不行。”许復说道,“祖父是一定要留我到十六岁之后呢。我爹娘也是这个意思。说不定,他们会多留两年呢。” 虽然是拒绝的话,可是许復的声音里,是带着笑的。 陆柯嘆了口气,却也没有任何办法,毕竟谁家都不希望姑娘成亲太早。 他这幅样子,看在许复眼里,觉得仿佛是一只没从主人手里要到肉吃的小狗,沮丧得耳朵尾巴都垂了下来,臊眉耷眼又可怜兮兮的。 许復忍不住笑了,笑声滑过陆柯的耳朵,仿佛一根羽毛,轻轻柔柔地在他心上拂来拂去,弄得他心里痒痒的。随着笑声,许復耳边的赤金缠丝宝石坠子也晃了起来。 真想抱抱她啊! 陆柯的手都抬到了许復的肩膀处,又放了下来。他们只是换了庚帖而已,他不可以造次的。 这时,只听“咔!”的一声脆响,许復跟陆柯顺着声音望过去,发现许家大老爷许司站在书房门口的台阶下,按着腰一动不动。 许夫人走过来扶着夫君,说:“老爷可是不小心滑了一下,踩空了台阶?” 许司咧着嘴点点头,说:“是啊,踩空了把腰扭到了。” 原来,许復跟陆柯在院子当中说话的时候,许司带着夫人就在书房门口那棵银杏树下站着。他一边盯着陆柯,一边开始挽袖子。 “夫君,你这是要做什么啊?”许夫人在一边问道。 “做什么?那小子要是敢对復儿动手动脚,看我不揍他的!” 许司说完就看见陆柯伸手抚了许復的眉心。 第35页 “你看,他居然摸了復儿的额头。”许司咬牙切齿地说道,“我看他是皮痒了。” 他刚要迈腿出去,就被许夫人拦了下来。 “老实呆着。”许夫人说道,“你是忘了当年咱俩定亲之后你做的荒唐事了是吧?” 许司听完,老脸一红,他当年跟许夫人定亲之后,没少去方家献殷勤。有一次,他养的昙花要开了,他竟然拿着花盆翻墙进了方家内宅,躲过巡夜的下人,摸进方家大姑娘的后院,两个人盯着昙花看了半宿,等到花谢了,他又带着花盆连夜回了许家。 其实,到现在许司都不知道,那天晚上,方家老爷在院门口黑着脸盯了半宿。他也不想想,方家也是世家大族,怎么可能让闲杂人等半夜摸进自家姑娘的闺房! 每个人都有过年少轻狂的时候吧。 一会儿,许司发现陆柯居然又把胳膊抬了起来,暗道不好,这小子居然真想动手动脚。他蹭地一下子就蹿了出去,却发现陆柯把胳膊又放了回去。于是,许司硬生生地把伸出去的腿又收了回来,他总不能冤枉人家孩子啊。 结果这一收,就把腰给闪了。 “父亲还好吗?要不要请郎中过来瞧瞧?” 许復看着他爹,却总觉得不像是踩空了的样子,当着陆柯的面,却又不好意思问出来。 “快去请吧。”许司觉得自己的腰快折了。 “要不请严礼严郎中过来吧。”陆柯在边也开了口,“他一直跟着军队,处理这种扭伤一绝。” “行。”许司说完,抬眼望着正屋,深觉得走过去可能得要了自己的老命。 “快去请严郎中。”陆柯对七星说道。 七星赶忙应道,转身就走了出去。 陆柯又看了看,说:“许叔父,让下人把藤椅抬过来吧。柯儿扶您坐上去,再让他们抬回卧室。” 许司点点头,心道这小子反应还挺快的,难不成这憨劲儿都是装出来的?这可不行,还得多观察观察。 下人在陆柯的指挥下把许司抬进卧室。陆柯力气大,搀着许老爷走到床前,又小心翼翼地扶他躺下。 刚安顿好,严礼就来了。双方见过礼之后,严礼就进了卧室,许復跟陆柯则在外面坐着。 “您这是怎么扭伤的?”严礼问道。 “下台阶的时候踩空了。”许夫人在旁边应道。 “不像啊。”严礼自言自语,“倒像是练武的时候受的伤,明显是力道打出去又强行收回来才造成的。” 许司听了这话,羞愤欲死。 “不过不严重。我开些药膏,每天抹上,连着五天。就好了。” “多谢严郎中。”许司说道,“劳烦您跑这一趟。知道给您诊金肯定不要,家里有本孤本医术,也没人看得懂,您拿回去瞧瞧,若是有用就留您那儿吧。” “那可是好东西,可比诊金强太多了,严某先谢谢了。” 严礼出来的时候,看着陆柯,笑了一下,小声问道:“是不是对人家姑娘想做什么让老岳父发现了?” 陆柯脸刷地一下就红了,连忙摆手。 “哪儿有,您可别瞎说。” 因为许家虽然人口多,但是都在外地任上,这汴梁祖宅,满打满算,也才四口人。许夫人跟许復又不方便出头,于是,是陆柯把严礼送出了大门。 严礼笑眯眯地看着他,说:“行啊小子,这么快就讨到岳父岳母欢心,有你的。谁说你憨来着,我看啊,精得很呢。” 陆柯被严礼说得脸更红了。 这边,许復坐在椅子上看着父亲,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问清楚。 “父亲,您这伤?” 许司挥挥手,说:“还不是跟你娘亲在书房门口盯着,以为那小子要对你动手动脚,想过去踹他来着,谁知道这小子还算懂礼,把胳膊收了回去。我这腿,自然也得就收回去,这不,就扭伤了。” 许復听完这话,眼睛瞪得老大。 “傻姑娘,不然你觉得我跟你娘亲敢让你跟那小子这么相处。” 许復听完这话,脸一下子就红了,她爹娘岂不是把两个人在院子里的情形看个满眼。 “你以为光丫鬟婆子盯着就够了。每次他去你院子,你父亲不得找人过去盯着啊。”许夫人在一边说道。 许復这下脸更红了。 陆柯刚把严礼送上马车,就看见许太傅的马车远远地过来,他赶忙站在门口等着。 许太傅下了马车,见是陆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陆小子这是专门在这儿等老夫不成?” “刚刚送严郎中上了马车,见您来了,就等了会儿。”陆柯老实地应道。 “哦?”许太傅有些好奇,“可是谁病了?” 陆柯赶忙把许司的事情说给许太傅听,听到最后,许太傅不禁哈哈大笑,他这个儿子,准是在一边偷偷盯着这傻小子呢。 “行了,老夫知道了。已经晌午了,留下用饭,再陪老夫喝点。”许太傅说完,左右看了看,把声音压低低的,“可有醉福楼的酱肘子?” “有啊。”陆柯的声音也变得很低,“还有天宝楼的滷鸡爪呢。” 第36页 “好好好。”许太傅笑着拍了拍陆柯的肩膀,“太上皇前几日说什么心疼老臣,又让太医过来诊脉,结果呢,还是老一套,让我吃的素净一些,哼,我看啊,再过几日,我们这些老傢伙,又能集体上万寿寺打坐去了。” 陆柯照例陪着许太傅用了饭,又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了。当然,这次还是许復送他出门。陆柯磨磨蹭蹭地走到门口,转身看着许復,说:“后日我妹妹也去,你可以找她说话。” 许復点点头,说:“娘亲照顾父亲呢,不方便回来。她让我跟你说,今日谢谢你了。” “婶母客气了。”陆柯赶忙应道,“这些都是陆某应该做的。” 许復笑着没说话,心里却想,本来就是应该的,没有你,父亲还不会扭到腰呢。 送走了陆柯,许復又去看了回父亲,见他无事,就回了自己的院子。她把大大小小的寿山石都拿了出来,摆在书案上,仔细地选了很久,最后挑了一块已经雕刻成型的田黄冻石。 这块石头钮饰是一匹马,正好合了陆柯的属相,又有马到成功之意。许復看了又看,决定就是它了。 原来,许復打算刻一枚章子送给陆柯。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架空的朝代里,门阀制度已经被科举制度取代,但是因为世家还存在,世家仍旧跟史书记载的那样,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人。 许家夫妇不是不喜欢许復,只不过他们更心疼小女儿,毕竟身为父母,希望所有的孩子都健健康康的活下来,所以健健康康的许復,就被忽略了。 为了让许復以后开心,她最终还是会跟父母和解,毕竟前文里,身为封建大家长的许司给陆柯行礼,就代表他知道错了,不过多年的教养跟习惯,他是不会去主动跟许復说什么的,也只能,行动表示了吧!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芬芬的可爱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许復的篆刻是跟祖父学的,她素喜白文,字体宽博厚重,方劲圆转,颇有古风。许太傅常常感嘆,许復可惜身为女子,手劲到底还是小,若是男儿,说不准可以成为一代大家。 许復这天下午无事,吩咐百卉把她篆刻用的那套工具拿来。百卉应声就去了,拿过来之后,就守在门口,她家姑娘刻字的时候,不喜欢别人打扰。 整整一下午的时候,许復把自己关在书房,终于到了傍晚时候,印章刻好了,可惜她最后有些心不在焉,还是把手掌划了一道,渗出一排血珠。 许復皱了皱眉头,疼到不是很疼,只是被她爹娘看见了,估计会好一番唠叨。 芳卉在一边见了,嚷嚷着要请郎中来瞧瞧,被许復拦住了,只不过划了一道,不严重的。 芳卉只得把药箱拿来,给许復抹上药膏,又小心翼翼地包扎好。 许復坐在那儿看着芳卉,心道不过就是一道划痕,倒被包成了猪蹄样。 晚膳的时候,许夫人见状,赶忙让许復把手伸过来,等她把包着的细棉布拆下来,发现已经合口了,只有一道极细红印。 “我就说很轻嘛。”许復在一边笑着说。 许夫人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 “那也得小心,知道吗?我就一直不喜欢你弄这些,伤了手可怎么办?” “知道了”许復乖巧地答道,“下次一定注意。” “这伤口就别裹着了。”许夫人说道,“不过这两天不许沾水,洗漱什么让百卉芳卉帮你。” “娘亲放心。”许復说完,拈了一块羊肉到许夫人碗里,“娘亲吃这个,味道很好呢。” “别想拿吃的堵我的嘴。”许夫人笑着说,“明日范家公子成亲,你父亲腰伤未愈,就我带着你过去。” “父亲好点了吗?”许復问道,“我刚刚过去,父亲还是躺着。” “好是好多了。就是严郎中今日上午遣人过来,叮嘱要在床上静养,无事尽量不要下床。若是急着下床,容易变成旧患。” “娘亲。”许復犹犹豫豫地开了口,“是不是女儿跟陆公子这样于理不合?” “傻姑娘,你们俩庚帖都换了。若不是你还未及笄,咱家跟陆家,这时候,都应该以亲家相称了。”许夫人说完,伸手摸了摸许復的头髮,“你跟陆公子这几次相处,身边侍女乳母都在,能有多出格的举动?” “那父亲昨日?”许復问道。 “你父亲那是捨不得你。”许夫人轻声给许復解释道。 许復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那女儿这几天要多来跟父亲说话,免得父亲躺在那儿无事可做,心情憋闷。” “復儿真贴心。”许夫人听完这话高兴极了。 许司躺在床上无事可做,总要许夫人陪他说话。二人成亲这么多年,孙子都老大了,许夫人第一次发现原来她夫君这么多话。 第二天,许復跟着许夫人去了范家,范家的祖母,是许太傅的妹妹,她见了许復,笑着就让她坐到自己跟前。 “復儿真是越来越漂亮了。这陆家小子,可是有福气呢。” 第37页 “可不是。”陆夫人坐在下边笑着开了口,“前几日我还跟表姐说呢,柯儿这小子真是傻人有傻福。” 范悦的夫人林霁,是陆夫人陶妍的表姐。 “这可不敢当。”许夫人谦虚道,“復儿也是淘气得很呢。就是看着乖巧懂事罢了。” 许復坐在一边,心道这话次次都要说上一遍,可真是没意思了。 范老夫人看着许復,说:“你祖父身体可还好?前些日子太上皇请太医给老臣诊脉,有说什么没有?” “太医说让祖父吃得素净点。”许復说完抿着嘴就笑了,“祖父现在日日都觉得自己能上万寿寺出家了。” “你姑祖父也是这般。”范老夫人笑了起来,“回去跟你祖父说,有人跟他作伴,别闹唤了。” 范老夫人跟许太傅兄妹感情极好。 “是。这我可得回去说给祖父听。”许復笑着应了。 范老夫人又跟她聊了一会儿,见来人多了,说道:“让画眉领着你去瑾儿那儿吧,她在那边招唿小姑娘们,脱不开身,只得你过去找她了。” “瑾姐姐能干呢。”许復站起身说道,“復儿先走了。” 范家院子极大,许復出了正房,沿着游廊,一路走来,过了两道门,正巧看见陆柯站在那里。 陆柯见是许復过来,内心雀跃,心道果真是有缘分,范家那么大的地方都能遇见。 “许叔父好些了没有?”陆柯问道。 “父亲好多了。就是还要静养几日。” 许復说完,下意识伸手扶了一下簪子,一路走来,有些松了。 “你手怎么了?”陆柯眼神极好,一眼就看见许復手上那道细细地划痕。 “昨天刻了章子,不小心划到了。小伤而已,已经都快好了” “那也得经心才行。”陆柯语气有些发急,“疼吗?” 陆柯说着,伸手把许復的左手抓了过来,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会儿,虽然是细细地一道伤口,但是也应该是出血了。 许復的手被陆柯攥着,让她有一种受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的手很大,手指纤长骨骼分明,手心还有薄茧,一看就是常年练武。 “早就不疼了。”许復说道。 “以后可要当心才是。刻刀刀锋机器锐利,若是划得深了,留疤还好说,严重了可是会红肿溃烂的。”陆柯继续继续叮嘱道。 “那要是留疤了呢?”许復促狭之心顿起,笑着问道。 “留就留呗。我又不会嫌弃的。”陆柯说道。 陆柯嘴上这么说,心却想不知道许復是给谁刻的章子,以后坚决不能让她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好。”许復应道。 许復还有一句话没说,本就是因为给你刻章子才弄伤的,你若是敢嫌弃,等父亲好了,是要告状的。 陆柯又看了看许復的掌心,说:“这几日不可以沾水。若是过两天疼起来,就遣人去请严郎中看看。” “知道了。” 乳母白妈妈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她见时候差不多了,轻轻地咳了一嗓子,用来提醒陆柯。 “这几日琴也不能再弹了。”陆柯继续嘱咐道。 许復第一次觉得陆柯原来这么唠叨,可是她又觉得这话听起来心里暖暖的。 这时,白妈妈在一边又咳了几声。 许復听见了,赶忙把手抽了回来,说:“你再这样,白妈妈的喉咙怕是要咳出血来了。” 陆柯这才发现自己的行为有些唐突。 “復儿,哦不,许姑娘,陆柯得罪了。” 许復看了他一眼,说:“我得走了。” 说完,许復带着人就离开了,只留下陆柯一个人望着许復的背影。 她的手可真美,手指纤细修长,握在手心里,仿若无骨。陆柯觉得自己的左手微微有些发烫,他想,他回家一定不捨得洗手。 许復一路走过去,也是低着头红着脸,她想,他的手可真暖。 晚上,陆柯、沈瑜、赵明并谢清四个人正商量着听壁脚的事,就见太子裴华栩走了过来。 今日,太子也是微服出宫来的。 “您这是?”陆柯问道。 “听壁脚啊。”裴华栩兴致勃勃地说道,“婚礼三天无大小么!” “这下范理知道了估计要生气了。”沈瑜笑着说,“前些日子您大婚,范理可是没过去凑热闹。” “这可就怨不得我了。反正我是不可能再成亲了。”裴华栩笑着说道,“还不快走。” 一行人进了范理的院子,下人见是太子打头阵,行了礼就退到一边,几个人蹲在窗根下,饶有兴趣把耳朵都竖了起来。 范理的娘子是他表妹,陶宁,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文静端方,进退有度。 两个人坐在床边,默默地看着对方,都略微有些不好意思。 “你们倒是说话啊。”裴华栩轻声说道。 “小点音儿。”赵明说道,“一会儿听见了怎么办?” 屋里,红烛高照,那两个人的脸啊,比那红烛还要红上几分。 第38页 “这大礼服穿着累吧?”范理犹犹豫豫地开了口,“脱了吧。” “嗯。”陶宁声音低低的。 “让小厨房送点吃的过来吧。这一天也是辛苦。”范理继续说道。 侍女听话,赶忙起身去吩咐小丫鬟送吃的过来。 可能是真饿了,两个人换了衣服之后,倒也没客气,一人吃了一碗鸡丝面。他们在里面吃的开心,裴华栩他们在外面蹲的腿都麻了。 “没看出来啊。范理这小子居然是个吃货,新婚之夜吃鸡丝面。真有他的。”裴华栩说完,按着沈瑜就挪了挪位置。 “你轻点,我腿也麻了。”沈瑜说道,“差点就坐地下了。” 范理吃完面,听着外面动静不对,他示意陶宁别出声,自己则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果然,看见五个人蹲在窗根底下。他定睛一看,居然还有太子。 “太子殿下,您这可不是君子行为。”范理说道。 几个人见范理出来了,笑嘻嘻地相互搀扶站了起来。 “新婚三日无大小么!” “可是,当日您新婚,我可没过去。”范理觉得自己好委屈。 “这我可没办法了。”裴华栩笑着说,“反正我是不可能再成亲了。” 素来端方的范理觉得自己的三观受到了冲击,可能,有些时候君子之道是行不通的。多年后,范理秉着这个信念,跟蛮夷谈判,屡战屡胜。 作者有话要说:  许復跟陆柯的感情,是循序渐进的。其实,在古代,除了清朝之外,定了亲的男女,都还是有相处机会的。姑娘身边丫鬟婆子一堆人,是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情的。所以,父母也是会让他们在一起增进一下感情的。 第21章 陆柯从范家回来的时候,已经月上中天,他替范理挡了不少酒,这个时候,被冷风吹了一下,有些发晕。 陆将军跟夫人早就回家了,只留下七星并几个小厮候着。临走的时候,陆将军叮嘱七星,千万不能让陆柯骑马。七星点头应了。不过,他想,他家公子会听他们的么? 陆柯出了门,有些恍惚,他抬头望着月亮,新月弯弯如峨眉,让他又想起了许復,他要什么时候才能把美娇娘娶回家啊。他站在门口,有些发愣。 “公子。”七星在旁边说道,“咱们该回家了。” “好。”陆柯说完,跟沈瑜、赵明、谢清道了别之后,奔着他的马就去了。 沈瑜在一边看着,说:“今日有了酒,别骑马了。” 陆柯却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 七星在一边赶忙拦着,说:“公子,沈公子说得对,今日的酒有些多,还是坐车吧。” “无事的。”陆柯说完,拽着缰绳拍了拍马头,就要翻身上马。 这时,从旁边走过来一个小厮,对着陆柯行了个礼。 “见过陆公子。” 陆柯见他有些面善,却想不出在哪里见过,可能是范家的下人吧。 “有事吗?”陆柯问道。 “回公子,小的是许家大管事许忠的儿子许升,我家姑娘特意让我在这儿候着您。” 陆柯听这话,觉得自己瞬间就醒了酒,他看着那个小厮,说:“可是许姑娘有事?” “许姑娘让小的在这儿等着,吩咐小的如果见了您骑马,就告诉您一声,有酒了就坐马车回家,骑马容易出危险。” 陆柯听完这话,觉得自己仿佛跟喝了蜂蜜水似的,一直甜到心里。又仿佛喝了一盅上好的桃花酿,让他略微有些发晕。 “知道了。陆柯谢许姑娘关心。” 七星机灵,听了那小厮的话,就让人赶忙把马车驾了过来。 陆柯伸手掏了一锭银子,递到那个小厮手里,说:“这大冷天的,还劳烦你在这儿守着,这银子你拿回去打些酒喝,驱驱寒气。” “您客气了。”许升笑着推辞道,“我家姑娘临走时候赏了小的不少银子了,可不能再要您的了。” “许姑娘赏的你接着,我赏的你也拿着。总不能让你白受累不是?”陆柯说完,把银子扔进小厮怀里就上了马车。 “那小的就谢谢您了。” 陆柯坐在马车里,把头靠在垫子上,觉得自己还真是有些喝多了,再加上被冷风一吹,头有些发晕。他轻轻地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自己回去可能真的要喝碗醒酒汤才行。接着,他又把左手放到鼻子下方轻轻嗅了一下,觉得仿佛还带着一丝幽香,沁人心脾。 他回到家,洗漱之后却又睡不着了,他翻来覆去,满脑子都是那个穿着缃色织锦上衣艾绿百褶裙子的姑娘。他想,他要是去了凉州,可能是要害相思病的。他这一走,要转过年三月才能回来。他捨不得她。 陆柯一夜梦见纷杂,除了那个姑娘,还是那个姑娘。 许復在屋里卸了钗环,又让百卉芳卉服侍着洗了脸,拿着本书靠在榻上读了起来。 芳卉见状,又让人点了两个大蜡烛,说:“姑娘看一会儿就休息吧。对眼睛不好。” 许復点点头,说:“知道了,我一会儿就睡。” 许復翻了五六页书,掩口打了个哈欠,她抬眼看了看自鸣钟,轻轻地皱了下眉头,都这时辰了。 第39页 “姑娘,明日再看吧。”百卉在一边劝道。 这时,小丫鬟从门外进来,行了个礼,说:“姑娘,许升回来了,他遣人过来说他看着陆公子上了马车。” “知道了。你去跟他说,今晚辛苦他了。” “许声还说,陆公子赏了他一锭银子。”小丫鬟继续说道。 “让他心安理得的收着,本来就是他该得的。”许復说道。 “是。”小丫鬟说完,见许復不再吩咐什么,转身就出去了。 许復放下书,揉揉眼,又看了眼自鸣钟,这才吩咐百卉把蜡烛熄了。 “姑娘早就该睡了。”百卉边说边走过去。 许復进了卧室,盯着床顶帐子上的花纹,嘴角绽放出一丝微笑,接着合上眼就睡了。一夜好眠。 这天上午,许復正在许家夫人院子里学着看帐本,管事妈妈过来说益祥绣坊家的赵夫人来了,许復抬眼看着许夫人,有些疑惑,这不是年不是节的,做什么衣服啊? 许夫人看了眼姑娘,笑了一下,心道她这姑娘虽然开了窍,但到底还是年虽小一些,多少还是有些不通。 赵夫人快步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几个小丫鬟,手里都捧着盘子。许復看了一眼,说:“娘亲这是?” “都是给你做的,看看喜不喜欢?” 小丫鬟闻言,赶忙走到许復身前,把衣服展开来。 许復仔细看了看,说:“娘亲这杏黄色的上衣好看,可是配这银红色的裙子,是不是过于艷丽了?还有这朱红的上衣,女儿也觉得鲜艷了些” 许夫人看了看,说:“傻姑娘,那里艷丽了。你这样年岁的小姑娘,就如那春日的刚萌发的嫩芽,正应该穿些鲜艷的颜色。太过素净的颜色,犯忌讳呢。” “姑娘皮肤白,身量又高挑纤细,才适合这么穿呢。”赵夫人在一边笑着说道。 “多谢您夸奖。”许復被夸得有些面上做烧。 “明年復儿及笄,这衣服还得由你来做。”许夫人在一边说道。 “那可谢谢您照顾了。”赵夫人起身谢道,“只是不知道姑娘及笄礼是什么时候?” “明年四月。”许夫人说,“你看什么时候过来量尺寸合适?” 赵夫人想了想,压低了声音,说:“姑娘的天癸可是来了没有?” 许夫人摇摇头,说:“还未曾来。” “那就不急。”赵夫人说,“过完年吧。以老身的经验,也是快了。这来了之后啊,这姑娘家的身量都得再长上一长。” “那行。就听你的。可有一样,误了事我可是不依的。” “这您放心。”赵夫人笑着说道,“误了谁也不能误了您的事。” 两个人又闲聊了几句,赵夫人这才起身离开。 许復见她走了,好奇地问她娘亲。 “这衣服什么时候穿啊?怪艷丽的。” “过几日娘亲带你去陆家做客,陆公子不是要去凉州吗?咱家有些东西要给你五叔,让他带过去更便宜一些。” 许夫人说完,看着许復,表情颇有些玩味。 “过几日?”许復想了想,“到底什么时候?” “二十二日。”许夫人说完,自己就撑不住笑了,“到时候想着别忘带东西。” 许復听完这话,脸一下子就红了。 “娘亲!”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徐夫人说,“真是二十二日。那天你爹沐休。” 这时,管事妈妈过来回话,许復见状,就起身回了自己院子。 许哲养的鹦鹉见许復回来了,高兴地扑棱了几下翅膀。 “姑娘来了,姑娘来了。” “鬼灵精。”许復笑着说道,接着抓了一把瓜子,一颗一颗地餵给鹦鹉。 鹦鹉吃得高兴,又扑棱一下翅膀。 “春草年年绿,王孙归不归。” 鹦鹉学起了许復近日经常念的诗句。 许復听完,笑得把瓜子都撒了出去。 “你这小东西,看来以后不能当着你面念诗了。”许復笑着说,“开了春就把你挪出去。” 许復坐在书案前,伸手把紫檀木盒子拿了过来。檀木盒子里放着那枚黄田冻石的刻章。她拿出来看了看,又小心翼翼地放了回去。 “过几日去陆家,想着把这带上。”许復叮嘱百卉道。 百卉在一边点点头,说:“姑娘放心,婢子一定记得。” 陆家,陆夫人吩咐管事的陆柯生辰那天让厨房多安排几桌,陆柯这时候正巧过来请安,听见这话,有些好奇,问道:“娘亲,我的生辰又不是什么重要日子,为什么要多安排?” “许家大爷跟夫人回过来。”陆夫人说道,“那天正好许家大爷沐休,上门托你给他家五爷带点东西过去。” 陆柯听完这话,眼睛都发亮了。 “只许家大爷跟夫人吗?” “你还想有谁?”陆夫人笑着逗儿子。 陆柯站起身,走到他娘亲跟前,抱着她的胳膊,说:“娘亲知道的,有没有啊?” 第40页 陆夫人伸手戳了一下儿子的脑门,说:“多大的人了,还撒娇。许太傅跟你祖父都跟着太上皇去豫州行宫小住了。许家大爷跟夫人都来了,难道还留着姑娘看家不成?自然是一块过来啊!” “真的?”陆柯赶忙问道。 “当然是真的,娘亲为什么要骗你。”陆夫人说完又戳了戳陆柯的脑门。 “那。许姑娘谁来招待?妹妹?” “当然了。”陆夫人语气有些诧异,“难不成让你小子招待?你想的美呢。” 陆柯没说话只是笑了笑,他想,他一定得让许復去他院子看看,他要问问她,在院子的大树下,搭一个鞦韆架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求留言求收藏,么么哒! 小剧场: 许復:骑马不喝酒,喝酒不骑马!! 第22章 十月二十二日,天气晴好,无风。天还没亮,陆柯就睁了眼,他翻了几个身,听着自鸣钟的声音,觉得可能醒得有些早了。 在外间守夜的琥珀听见动静,看了看窗外,翻身坐了起来。她披上衣服,起身执着蜡烛走了进来,推门的时候,她还打了一个哈欠,好睏啊。一进门,琥珀就看见陆柯坐在那儿发呆,吓了她一跳。 “公子,天色还早,再睡会儿吧。不然到了下午,可就没精神了。”琥珀轻声说道,“听夫人说,许姑娘,可是下午才过来呢。” 陆柯想了想,觉得有理,点点头又躺了回去。他睁眼看着床顶,眼睛有些发涩又睡不着。他辗转反侧了很久,可能天都快亮了,这才又沉沉地睡了过去。等他再睁眼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他一下子就坐了起来,今天是起晚了。 琥珀听见动静,从外面走了进来。 “公子醒了?” “什么时辰了?”陆柯睡得有些发懵。 “回公子,辰时了。”琥珀说道,“夫人吩咐不要叫您起床,让您多睡会儿。” “知道了。”陆柯揉揉眼,站起身,趿着鞋伸了个懒腰。小丫鬟听见动静,捧着盆子走了进来。 陆柯坐在那儿,琥珀拿大帕子把衣裳前襟,又把袖子挽上。他用青盐刷了牙,又就着小丫鬟的手漱了口。接着,在一边的捧着盆子的小丫鬟半跪了下来,把盆子聚过头顶,陆柯伸手进去把脸洗了,这才觉得自己略微清醒了一点。(1) 琥珀把大帕子递给陆柯,看着他擦了脸,说:“公子在家里这样子,去凉州还行,横竖有小厮跟着,要是去打西夏,能行吗?” 陆柯接过小丫鬟递过来的茶水,用拇指蘸了蘸,往两只眼睛各抹了一下。这是他祖父、父亲的习惯,据说这样可以明目。陆柯从小跟在父亲身边,自然也就学了去。 他接过帕子擦了擦手,笑着对琥珀说:“琥珀姐姐不必担心。我啊,只不过就是在家这样罢了,去了凉州,自然能自己照顾自己。” “公子说得也对。”琥珀笑着应道,然后吩咐小丫鬟把衣服拿过来。 前一日,陆柯选了一下午的衣裳,试了又试,最后选了这件青色常服。他又吩咐琥珀让丫鬟把衣服薰香。倒是让琥珀好生惊讶了一阵,公子一直不是不喜欢薰香的吗? 陆柯坐在铜镜前,让丫鬟给他梳了头髮,又对着铜镜仔细照了照,觉得自己今日还是很精神的。笑着一挥袖子,就去了他父亲母亲的院子。 陆夫人此时正在看大儿子陆棋的信,见他来了,笑着指了指桌子上的长条盒子,说:“你大哥给你寄来的。” 陆柯坐了下来,拿在手里掂了掂,接着打开一看,是一把宝剑,剑身玄铁而铸,透着凛凛寒光,一看就出自名家之手。他笑着说:“大哥真是疼我” 陆夫人听了这话,不由得笑了,说:“那是自然。你哥哥信上说,这把宝剑是名匠打造,本是一对,只可惜另一把被中北贵族买走了。” 陆柯把宝剑拿了出来,走到院子里舞了一回,心道真是一把好剑,只可惜凑不成一对,也不知道是谁买走了它? 无事的时候,时光总是那么漫长,陆柯在他娘亲的院子陪着说了半天的话,这才等来了午膳。用过了饭之后,陆柯就开始坐立不安起来。 陆夫人看着在一边来回晃悠的陆柯,说:“椅子上是有刺怎地?扎着你了?” “娘亲。”陆柯红着脸说,“儿子有些着急。” 这时,小丫鬟从外面进来,说:“夫人,许家老爷并夫人跟姑娘到了。” “走吧。”陆夫人看着陆柯说,“跟我一道过去吧。” “是。”陆柯面上一喜,奉着他娘亲就出了门。 许復今天穿了杏色如意云衫配着银红色百蝶穿花裙,更陈得她肤白胜雪。因为还未及笄,只梳了一个双环髻,娇俏可爱。 “许姐姐今日好漂亮。”陆柔在一边说道。 陆柯听了这话,不由得有些骄傲起来,这是她未来的娘子,一直都很漂亮的。 两家见了礼,陆达带着许司去了书房,他前日新得了一个瓷瓶,据说是前朝的,他又不会看,正好许司来了,让他掌掌眼。 陆夫人看着许夫人说:“咱们进屋吧。” 第41页 陆柔则拉着许復准备去她的院子,她最近用在学行书,她要给许家姐姐看看,让她指点一下。 陆夫人走了两步,余光瞥见陆柯站在那里,不由得笑了,她看了一眼许夫人,见她微微颔首,便轻轻地咳了一声,又沖陆柔使了个眼色。 陆柔会意,她佯装刚刚想起来,看着许復,说:“许家姐姐等等我可好,我要替娘亲去看看小厨房。” 许復点点头,说:“好。去吧,路上慢点,我不急的。” 陆柔走到自己兄长跟前,递了个眼色过去,陆柯会意,笑着走上前对许復说:“许姑娘横竖也是等着柔柔,不如去随我到处转转?” 许復听了这话,犹豫了一眼,看了看站在她身后的白妈妈,见她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那儿,知道这是同意了,轻轻点了点头,说:“好。” 陆柯听了这话,激动得差点跳了起来,他哪里是领着许復到处转转,直接就去了他的院子。 白妈妈见是陆柯的院子,倒没说什么。大家姑娘出门,向来一脚出八脚迈,那么多人眼皮子底下,能有什么事,况且这两个小的,又定了亲。 琥珀正在厢房教导小丫鬟,见陆柯带了许復进来,赶忙走了出来,行了个礼,说:“琥珀见过许姑娘。” “免礼。”许復说完,看了一眼琥珀,这侍女身量高挑,一头乌油油的好头髮,皮肤白皙,看着也是个心思沉稳的人。 “琥珀姐姐你在做什么?”陆柯问道。 “回公子,婢子正在教导小丫鬟呢。”琥珀笑着说,“毕竟婢子明年就嫁人了,这人手得赶紧教出来才行。” 许復听了这话,不由得又看了眼琥珀,心道真是个聪明姑娘。白妈妈也在一边点点头,也觉得这丫头又聪明又规矩,足见陆家教养还是很不错的。 陆柯领着许復进了正屋,刚刚坐定,琥珀就端了茶上来。 “琥珀姐姐真是贴心。”许復笑着说道。 “多谢姑娘夸奖。”琥珀说完就立在一边。 许復看着陆柯,犹豫了一下,就让百卉把盒子拿了出来,她亲自递到陆柯手里,说:“送你的。” 陆柯见了盒子,眼睛都放光了,他接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打开,见是一枚黄石冻的刻章,眼睛立时瞪大了一圈,原来,许復那个章子,是刻给自己的。 他激动得手都有些发抖了,把章子拿出来放在手里,仔细地端详很久,说:“我很喜欢。” “钮饰是祖父以前找人雕的,据说金陵大家。”许復轻声说道,“我只不过就刻了两个字而已。” “那我也喜欢。”陆柯说道,“是你送点我都喜欢。” 许復被这话说得脸都快红透了,心道这个人学坏了,什么话都往外说。 “我想去书房试一下。”陆柯接着说道。 “好啊。” 白妈妈见正屋能看见书房的情形,就放任他们两个自己进了书房,自己带着侍女,坐在正屋,一眼不错地盯着书房。 陆柯进了书房,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许復。 “我的书房有些简陋,以后,以后你来收拾,好不好?” “好。”许復声音低低的。 陆柯取了硃砂印泥,小心翼翼地把章子按了一下,接着印在纸上。 “喜欢吗?”许復在一边问道。 “喜欢。”陆柯说道,“只是以后轻易不要再刻了好不好?万一伤到手怎么办?我会心疼的。” 陆柯跟许復并排站在书案旁,两个人离得有些近。陆柯闻到了许復身上的香气,除了沉香,还隐隐约约有木樨花的香味儿。陆柯想,他有些醉了,眼前的这个人,他真想把她揽在怀里。 许復在一边看着,觉得这次刻得还不错,虽说力道还是有些不足,但是比以前强了很多。至于边缘,许復有些看不清,她往前凑了凑,却不小心撞到了陆柯。 陆柯一回头,发现许復就在他身边,两个人就这么看着对方,仿佛时间凝固了一般。陆柯不由自主地又往前走了一步,他看着许復的脸,这才发现,在阳光下,她脸上有一层细软的小汗毛,仿佛水蜜桃一般,散发着甜甜的香气,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尝上一口。 许復也闻到了陆柯身上的香气,出了沉香还掺杂着一些龙脑的味道。仔细闻起来,却又跟自己平日制的薰香不同。 两个人的影子被阳光投到墙上,越凑越近。这时,外面传来了琥珀的声音。 “公子,许姑娘,夫人让我喊您二位去正院,有圣旨到。” 两个人这才晃过神来,不由得都后退了一步,接着,都红了脸。 “走吧。”陆柯说道,“估计是后日去凉州的事情吧。” 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红楼梦》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超超超级.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陆柯跟许復两个人双双站定之后,都略微有些尴尬。许復抬手扶了扶髮簪,说:“走吧,别让天使(1)久等。” 第42页 陆柯点点头,心道这圣旨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要在这个时候,真心让人讨厌。 许復倒是觉得这圣旨来得正是时候,她刚才的行为,有些过于孟浪。 陆柯刚走出院门,忽然想起来那枚章子还在书房的书案上放着,他勐地停了下来,许復落后他半步,也在想着心事,根本就没注意到陆柯停了下来,一下子就撞到了他的后背上。 “哎呦。”许復揉着鼻子看着陆柯,“你怎么忽然停了下来啊?” 陆柯转过身转过身看许復,发现她鼻尖都红了,赶忙问道:“我刚想起来章子忘在书房了,你怎么样,疼吗?” 许復点点头又摇摇头,说:“刚才挺疼的,现在没事儿了,就是还有些发酸。” “来,我看看。这下力道不轻,别撞出血来。”陆柯说完,低下头仔细地看了看,还好,只是外伤,没有出血。 许復仰着头,正好能看见陆柯的眼睛。他的眼睛很大,眼珠黑亮,目光清澈透明,又让许復想到了曾经的那只小狗,他们的眼睛,都是这般清澈,带着一丝懵懂的天真。 陆柯看着许復,因为阳光,她轻轻地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像一把小扇子一样,一下一下地挠着陆柯的心。她的鼻樑高挺,秀气的鼻尖下面是花瓣一样的嘴唇,陆柯想,这样的花瓣,花蜜应该是这世上最甘甜的吧。 白妈妈在后面轻轻地咳了一声,两个人迅速地拉来了一步的距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七星。去书房把那个章子拿过来。”陆柯说道,“小心着些,别摔了。” “是。”七星说完,转身就回去了。 陆柯跟许復继续往正院走去,两个人各怀心事,一路无言,却又时不时地看对方一眼。白妈妈在后面看着,心道真是缘分天定,谁承想她家姑娘,竟然能跟武将家的小公子看对了眼。 两个人到了正院,陆柯站定之后,伸手对许復做了个请的手势。许復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微微点了点头就走了进去,陆柯见状,更加觉得今日这圣旨来的不是时候。 今日来宣旨的是泰安帝身边的总管赵福英,他坐在上首,见两个人从门外进来,一个身姿挺拔、面冠如玉,另一个娇俏可爱、明眸皓齿,真是一对璧人。 张福英见二人来了,不由得笑着对许司跟许夫人说:“老奴这趟差事跑得值,本来还得要再去趟您家的。您容老奴偷个懒,就跑这一趟。” 许司性格舒朗,不计较这些小事,他笑着点头允了。心里却不禁有些纳闷,这圣旨怎么还有我家的事情。 张福英见人已经齐了,站了起来,陆家跟许家人素手而立,表情恭谨严肃。(2) “朕绍膺骏命,陆柯,奉国将军陆达三子,才经文武,气荩华夷,逸翮将抟(3)。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许復,户部尚书许司长女,汴梁世家之后,行止端方,秉性恭慎,有咏絮之才。二人良缘天定,天作之合。是以朕下旨赐婚,成佳人之美,望二人同心同德,白头偕老。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张福英说完,陆达与许司齐齐上前,谢恩之后双手接过圣旨。 陆柯在一边却觉得自己得收回之前说的话,这圣旨来得真是时候,他跟许復的婚事,算是彻彻底底的稳了。想着想着,他转头看了眼许復,发现她站在那里,连耳朵都是红的。许復皮肤白皙,这一脸红,面若桃花,更添了一番娇媚。陆柯这下是真的看痴了。 许復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裙子,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又有一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感。她不由自主地抬头看了看陆柯,发现他正盯着自己,不由得笑了一下又低了头。陆柯被这一笑晃花了眼,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许夫人跟陆夫人看着陆柯的样子,不由得笑了起来,许司也是抿了抿嘴,这憨小子也真是有福气,能得了皇帝的赐婚。陆达在一边,越看越觉得陆柯在犯傻,终于忍不住照着他的头拍了一下。陆柔则在一边笑得花枝乱颤,她三哥真是傻到家了。 许家从陆家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陆柯把三人送到门口,深以为今日没能跟许復一起用饭是个遗憾,他恭恭敬敬地对着许司跟许夫人行礼,眼睛却一直看着许復,这幅样子落在许司眼里,却又跟赐婚旨意下来之前所有不同。他现在觉得这陆家小子对復儿情根深种,是个良配。 回家的路上,许復跟娘亲坐在车里,她把头靠在许夫人肩上,说:“娘亲,皇帝为什么会赐婚?” 许夫人拍拍她的手,说:“估计是为了安抚老臣吧。毕竟陆柯心悦你这事,基本上也是全汴梁城都知道了。之前又有南平郡主的事,想来,应该是陆家老太爷去求了太上皇吧。” 许復点点头,在黑暗中,却又悄悄红了脸。忽然,她想起来自己今日没有叮嘱陆柯注意安全,可是他后日就要出发了,许复决定明天就写信给五叔。让他代为转达。 这一天都累了,回到家许復就进了自己的院子,许復卸了钗环洗漱之后就困了,可是躺在床上却又睡不着,满脑子都是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她翻来覆去,觉得今日过于孟浪,但是却又从内心觉得欢喜。 陆柯在书房里,拿着章子看了又看,总觉得上面传来沉香夹杂着木樨花味道的香味儿,放到鼻子下仔细闻了闻,却又什么都没有。 第43页 忽然间,他想到自己今日没有问许復要不要在院子里搭个鞦韆,后悔地撇撇嘴,后日他就要去凉州了,要到明年三月才能回来,该怎么问呢?他忍不住拍了自己脑门一下,暗道自己真是个笨蛋。 自鸣钟响了又响,琥珀终于忍不住进来催陆柯去休息。陆柯见了琥珀,举着章子对她说:“琥珀姐姐,劳烦你回头做个荷包放它。” 琥珀看了看,笑着点点头,说:“是。公子早些休息吧,这荷包啊,明晚上就得。” 陆柯点点头,站起身后,他想了想,还是悄悄地把章子揣进怀里带进卧室。 可能是因为得了圣旨,陆柯心思放下了一大半,一夜好眠,都没怎么翻身。 第二日,陆柯醒来后,觉得左脸有些发痒,他伸手抓了抓。琥珀走进来,瞧了瞧他,忍不住笑了。陆柯不明所以地看着她,说:“笑什么?” 琥珀没说话,只是拿来铜镜让陆柯照。 原来,陆柯把章子放到枕边,又因为睡得太实在,左脸压在上面压了一夜。怪不得他会觉得痒。 顶着脸上印子进了正院,陆达看见儿子这般一下子就笑出了声。 “全汴梁城的人都知道你叫陆柯,不用刻意再在脸上戳个印儿出来了吧?” 陆柯倒是不在乎,反正他今日没出门,顶着就顶着吧。 陆夫人今日忙碌,她盯着丫鬟又看了一遍陆柯明日要带的东西,坐在他旁边絮絮叨叨了半天之后,又把七星叫过来叮嘱了一遍。 陆达到是觉得无所谓,他也是在陆柯这个年纪上的战场,几十年都过来了,什么腥风血雨没见过,可是他又不能说什么,毕竟陆柯跟其他两个儿子比起来,待在他们身边的时间更多一些,他娘子,更加偏疼小儿子。 晚上,陆夫人到底在陆达面前红了眼,心疼得他劝慰了夫人许久,武将的儿子,不都是要走这条路吗! 作者有话要说:  (1)天使,皇家或朝廷派下的使臣或使者。如《武林旧事》卷二载:“......择日遣天使,宣召驸马至东华门......”《武林旧事》,南宋着名文人周密着。此类应为“天使”一词的原意,后被翻译者用在对西方基督教之翻译中。 (2)明代以前,大部分时候跟场合,宣圣旨跟见皇帝,都是不用跪的。 (3)语出董诰·《全唐文·卷二百六十五》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岁月如歌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长安客栈 5瓶;超超超级.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这一日清晨,陆柯早早的就醒了,他穿好衣裳,把前一日琥珀做好的荷包贴身放了起来。 陆达跟陆夫人也是早巴巴地坐在正堂,陆柔也是很早就醒了,坐在下手,眼巴巴的看着门外。 没一会儿,陆柯打门外进来,一身甲冑,衬得更加他英姿勃发。陆达不禁眼眶一热,陆家,终于后继有人了。 陆柯上前两步,弯腰拱手。 “恕不孝儿陆柯甲冑在身,不能全礼。陆柯此番北上,不能侍奉父母身边,望父亲母亲保重身体,日日欢颜。” 陆夫人听了这话,终于忍不住了,她用手帕按了按眼角,勉强扯出一丝微笑, “柯儿放心,父亲跟娘亲定会好好照顾自己,勿须挂念。” 陆达却是镇定,因为他明白武将家的孩子,势必要走这条路的。陆达笑了笑,说:“柯儿此番北上,勿忘陆家祖训,父母定会好好照顾自己,柯儿不必挂心。” 陆柯听了此话,有些伤感。他转头看向陆柔,伸手擦干净她脸上的泪水,说:“柔柔在家要听话,好好孝敬父母。” 陆柔点点头,说:“三哥此番也要保重身体。” 陆柯闻言,犹豫了一下,什么都没说,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是苍白无力的。他转头就出了院子,他想,他不能在此地逗留片刻,哪怕晚上一剎那的时间,都会不捨得离开,可是他明白,陆家的荣耀,繫于他一身。他出了大门,翻身上马,直奔紫宸宫。 泰安帝坐在上首,看着在下面肃手而立的付少成与陆柯,不由得内心感慨万千。他走了下来,到了付绍成与陆柯身前,拿起内侍盘中的酒杯,一饮而尽。千言万语,都抵不过这一杯酒的分量。 “请多保重。”泰安帝的声音有些哽咽,“朕在汴梁,也会日日挂念。” 付少成与陆柯齐齐行礼。 “皇帝放心,臣等自会保凉州安宁。” 陆柯与付绍成饮了一杯酒,齐齐上马,头也不回的奔了城门而去。 这一走,生死未卜。 许升早早地就在东门处候着,见了付少成与陆柯,行了个礼走上前去,递给陆柯一个包袱,说:“我家姑娘吩咐小的把这个给您。还让小的跟您说,请多注意身体。” 陆柯笑着接了过来,对许升说:“替我转告许姑娘,陆柯定会平安归来,毕竟陆柯的院子跟书房,还等着许姑娘收拾呢。” 付少成在一边看着,忍不住笑出了声,接着,他就收到了陆柯的白眼。毕竟身后好几车的东西,大半都是付少成的。陆柯一直都怀疑,长乐公主是不是把半个公主府都搬了过去。 第44页 陆柯到了凉州,三日一封信寄往汴梁,而许復,五日一封信寄回凉州,虽然远隔千里,却仍旧如在汴梁一般。直到陆柯随着军队,去了乌山腹地。 越往北,天气越冷。此时的凉州,已经大雪漫天。陆柯裹紧了衣裳,看着对面西夏的兵马。那雪是白的,血是红的。滴到地上,仿若朵朵梅花。 陆柯下意识的挥舞着手里的剑,仿佛是一个傀儡一般。西夏的天气寒冷干燥,那湿润的气息,不是乌山那头刮来的空气,也不是哈密瓜的香气,而是浓重的血腥味。 西夏的兵马可怜么?可怜。而梁朝的百姓,更可怜!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年辛勤劳动的成果被掠夺一空。 为了百姓一年的辛苦不白费,付少成与陆柯他们饿了就吃那打来的野物,渴了就喝那融化的雪水。那雪水可真凉,凉得陆柯的胃,一阵一阵的发疼。 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这一天,他们终于回到后方帐子休整。陆柯第一次觉得原来热菜热饭是这么珍贵,又是如此美味。 付少成拿出酒囊,喝了两口就扔给陆柯。 “尝尝。” 陆柯接过来,解开绳子,闻了闻,味道直冲脑门,他皱着眉头看着付少成。 “将军,这?” “尝尝就知道了。”付少成笑着说道。 陆柯喝了一口,那味道直冲脑门,辛辣刺鼻,呛得他眼泪都出来了。咽下去之后,整个腔子都是热的,胃里仿佛有火在烧,全身瞬间就暖了起来。他一下子就喜欢上了。 “这酒真够味儿。”陆柯说完,又喝了一口。 “喝两口就行了,这酒劲儿大,再喝就该醉了。” 陆柯闻言,又把酒囊扔了过去。付少成接了过来,递给坐在旁边的几位副将,说:“你们也尝尝。” “将军,这酒是哪儿产的?我在汴梁从未见过。”陆柯在一边问道。 付绍成把正架在火上烤着的羊腿翻了个面,烈火烤得那油滋滋作响。他取出小刀,把熟了的肉割下来递给陆柯,说:“可以吃了。” 陆柯咬了一口,唇齿留香,不禁感嘆这凉州的羊肉可真是好吃。 付少成又切了几块递给副将,自己也吃了一口,这才缓缓地开了腔。 “这酒是中北特产,行军打仗之人酷爱饮此酒。”付少成说道,“这酿造方法,是我一个中北旧友教我的。是中北的内侯,生平无败绩。” “中北内侯,可是江沛?”陆柯问道。 付少成手上顿了一顿,说:“不是。是他弟弟,姓江名言,字稚和。可惜他早逝,夫人也一同赴死,二人只留一子。那孩子跟你差不多大,现在想来,也应该子承父业吧。” 付少成语气平淡,陆柯却从里面听出来一丝哀伤。 “不说这些了。说点高兴的。”付少成笑着看向陆柯,“明年从汴梁,你正好能赶上许姑娘的及笄礼,这之后,你家就该上门提亲了吧?” 陆柯点点头,说:“嗯,及笄礼之后我就去催父亲母亲提亲,只可惜许姑娘家不让姑娘早嫁,成婚还得后年。” “傻小子有的等了。”付少成说完又看向副将魏年,“你呢?回家之后是不是就该娶亲了?” 魏年听了这话,面上居然一红,点点头,说:“是。我娘今年刚给我说了门亲事。婚期就定在了明年八月” “恭喜恭喜。”一行人听完,都笑着说道。 魏年伸手抓了抓头,说:“到时候请付将军陆将军和各位赏光,去喝杯喜酒。” “那是自然。”付绍成说道,“也不知道哪家姑娘这么好命,嫁能给你这个实心实意的汉子。” 魏年被付绍成说得更加不好意思起来,嘿嘿笑了两声。 在后方休整了几天,付少成与陆柯又回到了前方。这一日深夜,陆柯已经入睡,却被外面慌乱嘈杂的声音惊醒,他赶忙翻身下床,走出了帐子,只见外面火光沖天,亮如白昼。 陆柯明白,这是西夏人过来偷袭了。不容多想,便提剑上前。 其实,西夏人此番偷袭,是付少成早就预料到的,他们烧的粮草,只不过是一些秸秆。他们所有的人,虽然休息,却也是一直都警醒着。 魏年在陆柯身前,挥舞长剑,忽然从斜地里出来一个西夏士兵,一剑刺中了他的后心,魏年还未来得及出声,就倒了下去。鲜血溅了陆柯一脸。 陆柯心下一惊,他自出生以来,虽然跟在父亲身边,却从未见过如此场景,前几日还笑嘻嘻跟他说话的人,红着笑着邀请他去喝喜酒的人,此时就躺在这里,再也回不去了。他的未婚妻,还在汴梁,带着对未来的憧憬,精心地绣着嫁衣,她哪里知道,她的良人,永远都不会再回来。工**号:书/遇/推/文/酱 可怜河边无定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陆柯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仿若疯魔一样斩杀着对面的西夏士兵。火光映衬着他的脸,那少年特有的青涩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刚毅果敢。 有时候,人,就是在一瞬间长大的。 天空慢慢变亮,太阳依旧照常升起,无悲无喜地照着大地。 第45页 西夏经此一役,人员伤亡无数,惨败而归,大将军莫藏明安,落荒而逃。 付少成这才有时间去看陆柯,他跪在魏年尸体旁边,用帕子蘸着水,一点一点给他擦去脸上的血迹。大颗大颗的眼泪滴落下来。 付少成也蹲下身,看着陆柯肩膀处渗出的血迹,说:“去包扎一下伤口吧,我来。” 陆柯摇摇头,说:“无碍的。” 付少成见他这般,知道自己是劝不动的,只得在一边陪着他。 一会儿,陆柯抬头看着付少成,说:“能让人把魏副将的尸体送回汴梁吗?他娘子还等着他呢。” 付少成沉思了一会儿,说:“好。只是仅此一次。” 陆柯这才站起身来,由付少成扶着去了严礼的帐子,他这时才觉得,肩膀处疼得他钻心。 晚上,付少成又去了陆柯的帐子,见他盯着烛火发愣,伸手拍了拍他的头,说:“明白为什么我要把西夏人赶回乌山以北吗?雍郡本就是大梁国土,只有把雍郡收回,大梁就能以乌鞘岭为界。乌鞘岭地势兇险,可为天然屏障。” 陆柯点了点头,说:“明白。陆柯定会助您一臂之力。” 付少成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说:“早些睡吧。明日我就派人把魏年的遗骸送回汴梁。你的伤口虽然不深,但是位置不好,轻易不要活动,明白吗?” “明白。”陆柯说道,“还有一事,请您让送魏副将遗骸的人到了汴梁城,先去我家,拿上五十两银子,交给魏副将父母。” “好。”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三次元有些忙,白天会补更,请大家原谅。给您鞠躬了。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岁月如歌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捉虫) 这天,许復正在给许哲写信。原来,前几日,许復收到陆柯的来信,却越看越觉得不对劲,陆柯的笔迹,有些发飘。可是她知道,问陆柯是问不出来的,他的信里,从来报喜不报忧。没办法,她只能去问五叔。 鹦鹉被许復挂在窗下,听见她嘆气,扑棱了一下翅膀,说起话来。 “六月栖栖,戎车既饬。四牡骙骙,载是常服。” 许復抬头看着鹦鹉,说:“你这小傢伙,难不成知道我在想什么?” 这时,许夫人从门外进来,看着许復,说:“你现在的心思,谁不知道啊?” 许復见娘亲来了,红着脸站了起来,说:“娘亲可是有事?” 许夫人往靠窗的椅子上坐下来,看着许復,说:“前几日我托长乐公主请严夫人给你诊脉,长乐公主允了,刚才遣人传信过来,说严夫人明天给她诊脉,让你也过去。” 许復听了这话看着娘亲,有些不明白。 “为什么要给我诊脉啊?” 许復今年十四岁马上十五,却天癸未至,许夫人有些着急,生怕对以后有什么影响,可是这话又不能明着对姑娘说,她想了想,这才开了口。 “娘亲听芳卉说你最近经常很晚才睡,又睡不安宁,就想着让严夫人给你瞧瞧。” 许復刚想解释,却又把话咽了回去,她总不能说自己是因为挂念陆柯有些睡不好吧。去诊脉就去呗,反正她也有些日子没见长乐公主了。 “说来也奇怪,你比长乐公主小了六岁,辈分也低了一辈,谁承想你们两个竟然能说到一起去。” “长乐公主聪敏。復儿很喜欢跟她说话呢。” “明日娘亲有事,你自己过去可好?” “是。”许復说完,心道正好明日可以去问问长乐公主,她总觉得就是问了五叔,他也是不会说实话的。 第二天,许復坐马车到了公主府,她从西北门下了车,又坐着轿子进了正院,她刚进门,就看见长乐公主迎了出来。 “臣女见过长乐公主。”许復行过礼之后,就走到裴瑶光跟前,扶着她的胳膊,“公主身子重,就不要出来了。” “无事的。”裴瑶光笑着说,“现在已经稳了,严夫人前些日子还跟我说,让我多熘达熘达呢。” 许復扶着裴瑶光进了屋,又进了东厢房。裴瑶光坐在榻上,说:“我最近不耐烦坐椅子,坐久了腰酸。” 许復坐在下首,看着她微微凸起的肚子觉得觉得有些新奇。 裴瑶光顺着她的目光看回自己的肚子,说:“復儿看什么呢?” 许復面上一红,说:“没什么,就是觉得有些好奇。” 裴瑶光听了这话笑了起来。 “可知道是男孩女孩了?”许復问道。 “之前太医诊脉,说脉象像是男孩,可是我却觉得应该是女孩。毕竟这次跟之前怀着蛮蛮的时候感觉一点都不一样。”裴瑶光说着,伸手轻轻地抚了抚肚子。 “起名字了吗?”许復问道,她觉得蛮蛮这小名可爱,不知道这一个小名会是什么。 “小名想好了,男孩呢,就叫阿泽,女孩呢,就叫阿鸾。”裴瑶光声音柔柔的。 第46页 “阿鸾这个名字好。那大名呢?” “也想了几个,不过都不好听。前些日子驸马还来信呢,说女孩就叫付景玥。” 付家到了蛮蛮这一辈是景字辈,名字从玉。蛮蛮的大名,就叫做付景琋。 裴瑶光说完这话,换了个姿势,说:“你说,这名字多俗气。” “哪里俗气了?”许復笑着问道。 “字是不俗。可惜用的人太多了就俗了。”裴瑶光说道,“都道这个字是好字,就你也用我也用,用来用去,好好的一个字就给用俗了,讨人嫌的很。”(1) 许復被这话逗笑了,说:“您这是又跟谁置气了?” 裴瑶光喝了一口茶,说:“你尝尝这个,太医不让我喝茶,桑枝聪明,就做了果子茶给我,我觉得还挺好的呢。” 许復端起杯子也长了一口,果然滋味甚好。 “好喝。桑枝姐姐聪明呢。” “那是自然,我身边的人,就没有笨的。”裴瑶光语气充满自豪,“前些日子皇帝新得了一个儿子你知道吧?” 许復点点头,新生的小皇子的娘,正是最近备受宠爱的卫婕妤。 “她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非要给她儿子小名叫蛮蛮,说是听着我家蛮蛮叫着可爱。” 许復听完这段,忽然很想翻一个白眼,这小名,还有跟人家叫得一样的,也是服了。 “那皇上?” “皇兄肯定不会同意。蛮蛮这名字,是驸马起的呢。”裴瑶光笑着说道,“那卫婕妤气的还闹了一场,结果被降成了容华。” 许復这下笑出声来。这卫容华,是不是脑子不够用啊,连个名字都不会起进什么宫啊,她能活到现在也是奇蹟。许復觉得,泰安帝宠爱卫容华,可能是精明人看多了,好容易来个蠢的,新鲜一下。 “辅国将军最近有来信?”许復想了想,决定还是问问比较好。 “有啊。”裴瑶光点点头,“听他说最近刚刚打了一场胜仗,可惜有一名副将故去了。” “那,陆公子呢?”许復没忍住,问出了口。 “你说陆柯?听驸马说,他肩膀受了点伤。”裴瑶光说完看着许復,“一猜你就不知道,陆柯那小子是绝对不会告诉你的。” “是。他没说。不过我又不傻,那信上的字都有些发飘了,我能看不出来吗?”许復语气有些嗔怪。 “傻姑娘,他那是怕你担心。驸马信上说了,不严重的。”裴瑶光说完,语气有些沉重,“可是谁又能不担心呢?要是没有肚子里这个,我必是要跟着驸马一道过去的。” 许復觉得裴瑶光说得有理,心道自己日后也是一定要跟陆柯去凉州才是,留在汴梁,也是整日提心弔胆。 这时,小丫鬟从门外走进来,说:“公主,严夫人来了。” 许復赶忙走过去扶着裴瑶光站了起来,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严夫人进来。 “公主身子重,就不要出来了。”严夫人笑着说道。 接着她看着许復,说:“这位就是许家姑娘吧,可真漂亮啊。” 许復面上一红,赶忙给严夫人行了礼。 “许復见过严夫人。” 严夫人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说:“真是乖巧,真应该把我家那个丫头带来,让她瞧瞧,天天就知道疯跑。” “您过奖了。” 严夫人喝了杯茶,就给裴瑶光诊了脉,又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说:“孩子好着呢,每日用过饭歇一会儿就熘达熘达。” 裴瑶光谢过严夫人,就把许復拉过来,说:“您给许姑娘瞧瞧。” 严夫人看了看许復,又仔细地诊了诊脉,笑了一下,看着白妈妈,说:“姑娘就要长大了。” 白妈妈听了这话,喜得面上堆满了笑。 许復却有些听不懂,她看着裴瑶光,说:“公主,这什么意思啊?” 裴瑶光想了想,附耳跟许復说了几句。许復一下子就把脸红透了。轻轻地拉了一下裴瑶光的胳膊,说:“公主真是促狭得很呢。” 回到家,许復进屋换衣裳,白妈妈则去了正院,把严夫人今日的话说给她听。许夫人听完也是松了口气,终于不用再担心了。 果然,没过几日,许復这天醒来觉得小腹有些坠痛,她想到了裴瑶光跟她说的话,红着脸告诉了白妈妈。白妈妈听完之后,笑着跟她说,这是每个女人都得经歷的,不怕。她进屋领着许復换了衣裳,又让小丫鬟去请许夫人。 许夫人听了小丫鬟的话,匆匆赶到许復的院子,她走进去,看见许復坐在那儿,面色发红。不禁也笑了。 “復儿可觉得哪儿不舒服?” 许復摇摇头,说:“早晨醒来小腹有些坠痛,现在却没事了。” 许夫人点点头,她家女人歷来都是这样,这个时候,是不怎么痛的。虽是如此,但是应该注意才是。 “我让厨房准备了乌鸡党参汤,中午的时候记得喝了。”许夫人说完,伸手摸了摸许復的头髮,她的小姑娘,长大成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1)语出自《红楼梦》 第47页 文中江言,江沛出自基友良好睡眠《来即我谋》 算是一个小彩蛋,希望大家看的开心 第26章 汴梁进了十二月,天气渐渐冷了起来,接着,又下了几场雪。许復知道,凉州这个时候,要比汴梁冷上许多。有了之前那场胜仗,西夏人应该不敢再轻易过来了吧,许復暗想道,陆柯肩上的伤,会不会好一些了呢?这都过了多长时间了,他近日的这封信,字迹依旧有些发飘。 可惜,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许復跟她娘亲坐在马车里,直奔紫宸宫。每年除夕,皇帝都要宴请大臣及其家眷。 “娘亲,太子妃前日遣人传信,说让我进宫之后去给她请安,不知道是有什么事情。”许復轻声说道。 许夫人听了这话,沉默了一会儿,开了口。 “前些日子宫里有喜讯传来,太子妃有了身孕,按说应该没有什么愁事。”许夫人语气缓缓地说,“不过太子年岁渐长,下面的几个弟弟跟他年龄又差不太多,这也说不好啊。” 许復点点头,却没在言语,现在想这么多也没有意义,到时候再说吧。 “下了车你就去吧,娘亲这边有你大嫂二嫂呢。”许夫人笑着拍了拍许復的手。 进了紫宸宫,许復把太子妃的帖子递给内侍,内侍看了看,说:“许姑娘这边请。” 许復点点头,带着芳卉百卉并白妈妈走了过去。 没几步,她就看见长乐公主裴瑶光坐着肩舆也往东宫方向。她赶忙行了个礼。 裴瑶光见她却是笑了,说:“看来真是好人有好报,我随便扯了个谎,没想到还真碰见你了。” 因为除夕,成平帝带着一众太妃回了紫宸宫。裴瑶光今日去见她娘亲,被柳贵太妃好一通埋怨。 “多大个人了,连自己身体都不清楚,公主府是没有太医怎地?要不是后来肚子疼,我看你还稀里煳涂的吧?”柳贵太妃嘴皮子极熘,说得裴瑶光连话都插不进来,“这都是第二次当娘了,怎么就不上点心?” “娘亲,女儿现在不也没事吗。”裴瑶光一边说一边把蛮蛮拽了过来,小娃娃,关键时刻要派上用场。 “幸亏当时驸马还未去凉州,不然我看你怎么办?”柳贵太妃说完,伸手就把蛮蛮抱了起来,这小傢伙又胖了,沉甸甸的。 “娘亲,您陪着蛮蛮玩,女儿跟许家姑娘说好了去东宫看看太子妃。”裴瑶光在一边说道。 “去吧。当心着点,乘肩舆过去!不许步行!”柳贵太妃对着自家不听话的闺女拿出了太妃的架势来。 许復听完裴瑶光的话,笑得眼睛都弯了 “柳贵太妃这话也没错,您啊,还是太不当心了。”许復走在裴瑶光身侧,轻声说道。 裴瑶光听了这话,转头看着许復,说:“小姑娘真是长大了。” 两个人进了东宫,桑枝扶着裴瑶光下了肩舆,许復跟在她身后,两个人走进了东宫的院子。 “我今日过来,只有跟你约好了这句是扯谎。”裴瑶光轻声说道。 许復听了这话,抬头看了一眼,说:“復儿今日过来,也是没有想到会遇见您呢。” 两个人相视一笑,缓缓走进了东宫。 “见过太子妃。”许復见了坐在上首的陶安,不由得笑了起来,这么些日子不见,陶家姐姐的脸,圆了一圈。 太子妃见了长乐公主,赶忙站了起来,刚要行礼,就被裴瑶光扶住了。 “你如今身子重,当心些才是,这些虚礼,不用管它。” 三人结伴去了偏殿,陶安眼风一扫,身边只留下贴身宫女采芳,裴瑶光跟许復见状,也使了个眼色,裴瑶光身边只留下桑枝,紫苏则站到了许復的身后,芳卉百卉同白妈妈,一同在殿外候着。 “今日早早让公主跟许姑娘过来,确实是有事。”陶安声音温温柔柔的,“时间不够,我就长话短说,茶呢,也就没法请二位喝上一杯了。” 陶安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继续开了口。 “前些日子,就是在父皇给陆家许家赐婚之后,这宫里渐渐传出来些不入耳的话,说是太子之前心仪许姑娘,只不过许家没答应这太子妃才轮到我头上,接着南平郡主进宫求太太上皇给她赐婚的事儿也被翻了出来。皇帝跟太子很快就把这话压了下来,这才没传到宫外去。可是我细想,总觉得这事儿不对劲。”陶安口齿伶俐,一段话说得清清楚楚。 “今日请二位过来,一个是提前透个话,万一再有这样的谣言传来,大家心里有数,别存了芥蒂。另一个呢,就是在宫外也注意着点,我总觉得这事情,还没完。” 许復听完这话,看了看太子妃,说:“太子成婚前来过我家,这事我跟您提过的。” 陶安点点头,说:“后面我没告诉你,今日这话说到这儿,我也不怕太子丢丑,就说了吧,太子啊,说看见许姑娘你,就觉得看见了许太傅,手掌心一阵一阵地发疼。” 裴瑶光听完这话,直接笑倒在许復身上,半天才缓过劲来。她轻轻地揉了揉肚子,说:“珝儿这孩子怎么这般有趣。” “怪不得呢。”许復这才恍然大悟,“我说太子当日见了我如此那般表情。” 第48页 陶安也抿着嘴笑了。 “许太傅是出了名的严厉,据说当年连父皇都怕他。太子这般,也是很正常的。” 许復在一边嘆了口气,说:“回去我得好好照照镜子,究竟哪里像了祖父了?” 裴瑶光听了这话,伸手捏了捏许復的脸,说:“漂亮着呢,不用照镜子。” 这时,内侍打外面进来,说:“长乐公主、太子妃、许姑娘,时辰差不多了。” 三个人这才站起身来,起身往正殿走去。 许復一路走过来,想了想,觉得此事不像宁王的手笔,虽说宁王图谋不轨,但是宁王疼女儿,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他不会因为这个事情,先去毁了女儿的闺誉。 那么,除了宁王,其他几位藩王都是忠心耿耿,也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或许?是二皇子?许復想道,毕竟二皇子跟太子只差了一岁,娘亲淑妃虽然早逝,可是他姨母就是之前风头无量的卫容华。许復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座位上。 许夫人身边是许復的大嫂董妍和二嫂李宣,这过了年,她的兄长也都趁着年后要回汴梁述职回来了。 这宴席,文武官员分在两边,许復抬眼就看见坐在对面的陆柔,两个人遥遥地举了下杯。 陆柯远在凉州,他的两个兄长听说今年也在任上没有回来,幸亏陆家还有陆柔承欢膝下,要不然,陆将军跟陆夫人,寂寥得很啊。 许復定定地看着酒杯,在这种场合,看不见那傻小子,还真是有些不习惯呢。她抬手摸了摸头上的金簪,她想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论求收藏,么么哒! 第27章 (捉虫) 大年初四,陆达并陆夫人带着陆柔去许家做客,陆夫人领着陆柔去了许家大夫人的院子,踏进院门的一瞬间,陆柔惊呆了,怎么许家这么多人? 许復看见陆柔,笑着走过来牵着她的手,说:“跟我来。” 陆柔点点头,心道不愧是世家大族,这人口也忒多了。 许太傅是许家长房,他跟夫人董晏一辈子琴瑟和谐,一共生了七个孩子,五个男孩,两个女孩。各个都是人中龙凤,丰姿卓越。 许司是长子,娶了方家长房的女儿方茹,如今两子一女,各个聪明伶俐。长子许致跟次子许敬皆是进士出身,一个是宣州通判一个是徽州通判,单等着这次述职之后,留作京官。 许致的夫人,是丞相董慎的幼女董妍,其母是范家长女范愉,世家出身,举止端方有礼,观之可亲(1)。 许敬的夫人,则是户部尚书李清之女李宣,其母方薇,是金陵世家方家的姑娘,文采精华,见之忘俗(2)。 许家的次子是许君,时任金陵知府,也是趁着今年述职回了汴梁,他的夫人,则是陶姝,太子妃陶安的姑母。 …… 陆柔跟在许復旁边,挨着行了礼,挨个问好。小姑娘将将十二岁,大眼睛亮晶晶的,笑起来弯得像月牙,甜美可爱,娇俏又懂礼,各个夫人见了,不是褪了手上的镯子,就是摘了头上的簪子。许復在一边见了,倒是偷偷发笑。陆家小妹妹,真是投了她家女眷的缘。要是再成上一门亲事,也是一桩美事。 陆柔见面礼拿到手软,后面的侍女都快捧不过来了。转了一圈之后,陆柔跟着许復回了她的院子,坐在椅子上不顾形象的喝了两杯茶之后,这才稍微缓过点神来。她走过去挨着许復坐了下来,拽着她的袖子,开了口。 “復姐姐,您别生气,您家这些婶娘姑母嫂子的,我现在根本就没记住几个。” 许復听完这话,也笑了,说:“我家亲戚多,这也正常。其实今日也不算人多,我三叔五叔都在任上没回来呢。” 陆柔嘟嘟嘴,说:“不愧是世家大族,真是枝繁叶茂。” “现在还好些呢。”许復说道,“小时候听祖母说,倒回几百年,魏晋时候,这世家谱系是要全背下来的。” 陆柔听完这话,吐吐舌头。 “现在这样我就已经分不清了,要是把世家谱系全背下来,估计我这辈子都不能出门做客了。” 许復被这话逗笑了,伸手捏了捏陆柔的脸。小姑娘年岁尚小,还肉乎乎的,捏起来真好玩。 “慢慢来,见面次数多了,也就记住了。”许復说完,看了眼陆柔,犹豫了一下继续问道,“听娘亲说,陆婶母想要给你许配到文臣家里?” “是。”陆柔说完这话就红了脸,“娘亲说除了陆家,其他武将,后院多多少少都比较麻烦。所以,想给我选个文臣家。” 许復伸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的头髮,毛茸茸的。 “婶母这话说得没错呢。” 一个半大小子从外面跑进来,说:“表姐,谨儿想看鹦鹉。” “小心。”许復话音未落,他就趴在了地上,很快又站了起来。 许復嘆了口气,说:“谨儿注意点。” 他却不在意,拍了拍身上,看着坐在一边的陆柔,笑了起来。 “让陆家妹妹见笑了。” 陆柔笑了笑,接着在那边却想了半天,终于没忍住,拽拽许復的袖子,轻声问道:“復姐姐,这是谁啊?” 第49页 “我大姑母的小儿子,方谨,比你大几个月。”许復说道。 “就是那个有名的金陵神童?”陆柔问道,她实在没看出来这小子哪里聪明了。 许復憋着笑点点头。 “那小子学问好着呢,要不是姑丈觉得他年虽小,怕蹈了仲永的覆辙,估计这会儿都已经得了状元呢。”许復说,“这人呢,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所以,他啊,在其他方面就有些不灵了。” 陆柔觉得许復这话说得有理。毕竟她三个兄长,有两个都是文臣,只有三哥哥,继承了祖父的衣钵。 方谨在那边逗鹦鹉说话,可能是手欠,一下子解开了鹦鹉脚上的链子,鹦鹉扑闪扑闪翅膀,就飞了出去。 许復带着陆柔去了院子,就看那鹦鹉飞到树上,充满蔑视的瞪着方谨,气得他指跳脚。 “表姐,快让人把它抓下来。” “我当然知道了不用你说。”许復有些着急,“这是五叔的爱物,要是真跑了,我看你怎么交代。” 陆柔听了这话,犹豫了一下,飞身上了树,一把抓住鹦鹉又跳了下来,她递到百卉手里,说:“拿好了,可别再飞了。” 她一回头,就见许復跟方谨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红着脸笑了笑。 “我跟祖父学过轻功的。” 许復面上镇定,方谨却在一边激动得眼睛都发亮了。 “真有气势啊!”他不由得赞嘆道。 “復姐姐千万让人别在我娘跟前说漏嘴。”陆柔晃着许復胳膊求道。 “放心。你帮了我这么大忙。不会说的。”许復伸手又摸了摸陆柔毛茸茸的脑袋。 接着许復瞪了方谨一眼。 “还是不都是你小子惹的祸!” 方谨听完这话,立马缩到墙角装鹌鹑,他这表姐要是说起人来,真比那刀子还厉害。 回家的马车上,陆夫人看了看陆柔今日收到的见面礼,不禁笑了起来,世家大族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给了别家姑娘自己身上的镯子或簪子,就是存了议婚的意思,她家姑娘,能有个好前程了。 过了年,汴梁就渐渐暖了起来,那爱俏的姑娘,开始盘算着什么时候能换了春装。 凉州也温暖了许多,眼见西夏不过来犯,付少成决定除了留少数人驻守,其他人全部撤回凉州。 陆柯这一日在营地收拾东西,却发荷包还在身上,但是里面的章子却不见了,他里里外外的找了一遍,汗都下来了。这章子要是丢了,他哭都没地方哭去。他站在那儿想了想,决定去找付少成,问他可不可以晚点回去,让他再找找。 付少成正在那边跟副将说话,见陆柯兴沖沖地跑过来,却在一边犹犹豫豫,有些好奇,问道:“柯儿可是有事情?” 陆柯点点头,轻声把事情说了,接着声音小小地问道:“辅国将军,可以吗?” “正好,我打算留几个人收尾,你就跟着一块吧。可先说好了,到时候找不到,该走就得走。”付少成语气难得严厉。 陆柯点点头,带着人留在了原地。 也可能是因为老天眷顾陆柯,也可能是这小子命好,他终于在一处草丛间看见那抹黄色,他赶忙走过去,捡起来,果然是那枚章子。 陆柯用手擦了擦上面的灰尘,小心翼翼地放了回去,忽然听见远处传来若隐若现的马蹄声。 他愣了一下,又仔细听了听,果然是。 “都躲起来。”陆柯说道。 周围的人听了这话,虽然不明白什么意思,但是也都听了陆柯的话,小心翼翼地藏了起来。 一会儿,一行人出现在陆柯的视线里,打头的那一个穿着西夏皇族的衣裳,按年纪推算,应该就是西夏的小王子兀都那。陆柯透过草丛又看了看,一共四个人。可惜,他们说的是西夏话,陆柯听不懂。 旁边的副将霍青看了眼陆柯,使了个眼色。 陆柯犹豫了一下,点头允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生擒了眼前这一位,就意味着能跟拿他跟西夏交换很多东西。毕竟,这是西夏王最宠爱的妃子生的,西夏王也是拿他当继承人教养。 这继承人可能脑子不好使。当陆柯几个人擒住了小王子并他的随从带了回去之后,才知道他是自己出来玩迷路了。 在一边的付少成却觉得傻人有傻福这句话就是给陆柯量身打造的,找个东西都能把西夏小王子生擒,真是好命。看来日后要常常把他带在身边,当个祥瑞也是好的。 泰安帝在汴梁接了快马传来的捷报,笑得合不拢嘴,他看着许司,笑着说:“你这个姑爷,可真是不错。” 为了安全,辅国将军付少成先行带着西夏小王子兀都那先回了汴梁。又为了提升士气,陆柯则在后面带着大部队,选了一个良辰吉日,骑马进了汴梁城。 陆柯在城门前,内心忐忑,几里开外,他就已经听见了城内声音,估计大街小巷都站满了人吧。人声鼎沸,好不热闹。陆柯一路骑马走来,满脑子却都是他心爱的姑娘,他的復儿,他好想看见她啊! 第28章 汴梁城这一天, 天气晴好, 万里无云, 陆柯骑在马上, 慢慢的, 穿过了城门。那古老而又冰冷的城墙, 一言不发的看着缓缓而过的人群。他们的铁甲, 依旧崭新发亮。 第50页 陆柯的背嵴挺得直直的, 皮肤因为经歷了凉州勐烈的日光,微微有些发黑。他的眼睛黑亮亮的, 仿若天空中明亮的星星,微微闪着光,因为喜悦,略微弯了一点弧度,高挺的鼻樑下面, 嘴巴抿的紧紧的。一身甲冑, 并未把陆柯衬得像个莽莽武夫, 反而更显得他气势逼人, 整个人仿佛杨树一般, 挺拔向上。 因为这场胜仗, 几乎整个汴梁城的百姓都出来迎接那凯旋的归人。不知道是谁, 可能是因为看到了队伍里自己的儿子平安归来, 带着哭腔叫了一声“好。”接着,整条街上的人群都欢唿了起来。有那胆大的少女,红着脸, 把手里的香囊扔了出去。不知道是谁捧来了鲜花,一支一支的朝着他们扔了过去。 陆柯一路缓缓前行,虽然目视前方,余光却一直看着道路两边,他想,这般拥挤,许復是不会来的吧。他看着沿途的人群,那些高兴或者激动的脸,都不是他想看到的。 这时,陆柯遥遥的在最着名的茶楼得月轩旁看到了一辆熟悉的马车,上面的标记他认得,是许家的,不知道他的復儿,是在那茶楼里,还是在这马车上。 又往前行了几步,陆柯看见那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了,露出一张俏脸。他认得那张脸,那是他的復儿,他每日每夜都在想念的人。他牢牢抱住,就不再松开的人。 陆柯犹豫的时候,已经行至马车跟前。他勒了下缰绳,马儿瞬间停住。陆柯从马上跳了下来,走到许家马车跟前,行了一礼。 “陆柯今日凯旋归来,承蒙姑娘在此等候。” 许復听了这话,一时间有些激动,她下了马车,看着站在她身前的陆柯,抿了抿嘴,有千言万语涌至心头,却又一时间无话可说。 陆柯笑着摸了一下许復的脸,接着就打横把她抱了起来。 “别怕。”陆柯轻声说道。 行至马前,陆柯看着自己从小养到大的马儿,说:“疾风听话,不要动。”马儿打了个响鼻,仿佛是在回应自己的主人。 接着,陆柯右脚踩着马镫子,一用力,直接就抱着许復上了马。动作干脆利落,如行云流水一般。众人一言不发看着陆柯抱着许復稳稳地坐在马上,俱是传来一阵惊唿。 许復坐在马上,把头靠在陆柯的肩膀上,说:“你疯了。” 陆柯却抱着许復,轻轻地动了一下缰绳,马儿继续缓缓前行。他把头靠在许復耳边,说:“我是疯了,看见你欢喜疯了。” 两个人一路前行,不知道多少汴梁少女的心都碎了,酸得仿佛泡在醋罈子里一般。许復有些害羞,微微低下了头,目光落在陆柯握着缰绳的手上。 陆柯的手很好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许復曾经注视过很多次。现在,这双手上,多了一道又一道伤痕,有深有浅。有的已经癒合,有的还带着血痂,微微有些发红。他在凉州究竟经歷了什么,这是吃了多少苦啊? 许復终于没有忍住,伸出白皙的手指,轻轻地拂过。陆柯一瞬间嵴背僵直了起来。 “復儿。”他轻声说道。 “疼吗?”许復轻声问道。 “早就没事了。”陆柯的声音带着笑意,“我这一趟,纯粹就是为了镀金,一点都不辛苦。” “胡说。”许復语气有些嗔怪,“我又不是傻子,你前些日子的来信,字体都发飘了,我能看不出来吗?” “我的復儿如此聪敏,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放心,无事的。”陆柯说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一阵一阵的幽香,弄得他心猿意马。 微风轻轻地吹过,吹动了少女的秀髮,鬓角的髮丝轻轻地拂过陆柯脸颊,还裹着桃花淡淡的香气。这春光还是那春光,这少年郎,却已经有些醉了,莺儿狂,燕儿狂,道上往来忙。(1) 两个人缓行,陆柯却觉得时间过得飞快,他跟许復这一路,仿佛只是一瞬间,就已经到了她家门前。 “你到家了。”陆柯说道。 “是。你也该进宫了。” 陆柯翻身下马,又把许復抱了下来,说:“下马危险,我可不敢再跟刚才一样。” “去吧,别误了事。” 陆柯听了这话却笑了。 “估计早有人报给泰安帝了。我这番进宫,首先,是先要请罪的。” “那你还?”许復声音有些发急。 “无妨。生擒了兀都那,我也算是立了一大功。况且,古来征战几人回,我轻狂一下也是正常。” 是啊,若不是因为这轻狂,许復又怎会下了马车。 陆柯说完翻身上马,他看着许復,说:“回去吧,外面还是有些冷。” 许復点点头,转身走了进去,听了那哒哒的马蹄声,却又转过身,看着陆柯越走越远。 陆柯行至应天门,翻身下马,从东边永康门步行至大内,经过惠昌门,行至贞观殿前。(2) 泰安帝早早就等在那里,见陆柯一行人进了大门,不禁有些激动,这么多年,大梁跟西夏抗衡了这么久,终于算是能出口恶气了。 他听了内侍来报,笑了起来,这小子虽是有些年少轻狂,却也有足够资本,这番做派,也让泰安帝不由得想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年轻人么,知好色而慕少艾,再正常不过了。 第51页 陆达坐在下首,脸都气红了,他几次想起身请罪,都被泰安帝按了下去。这又何罪之有呢? 付少成坐在旁边,笑得脸都红了,陆柯这小子,看着憨憨傻傻的,没想到,这么会讨姑娘的欢心,看来,他在凉州的教导,还是很有成效的。 许太傅坐在另一边,捋着鬍子微微发笑,他的孙女循规蹈矩了十几年,终于任性了一回。接着他又看了眼坐在旁边的许司。心道你这小子还好意思生气,当年因为你翻人家方家的院墙,老子没少替你赔礼道歉。不过嘛,復儿这番罚还是要罚的,许家家规极其详尽,许太傅想了想,跪一跪就好了,復儿马上就及笄礼了,也不能多跪,一炷香就足够惩戒了。 许司在那儿盯着门外,眼睛都红了,这要不是贞观殿,他真想现在立刻就赶回家,不用他父亲上家法,他先让许復知道什么是许家家规。当然,在这之前,他更想照着陆柯的脸上,来上两拳。 陆柯从外面走进来,阳光从他身后照过来。 “末将陆柯参见泰安帝,恕微臣甲冑在身不能全礼。” “爱卿免礼。”泰安帝说道,“爱卿辛苦了,看座。” 陆柯闻言却没坐下,他又行了礼,说:“末将今日来迟,望皇帝恕罪。” “无事的。”泰安帝笑着说。 接着礼部尚书方纶站了起来,手里拿着圣旨,朗盛宣旨。 “朕闻褒有德,赏至材。今四平将军陆柯骁勇善战,守节乘谊,以安社稷,朕甚嘉之,今加封奉恩将军,加食邑千户。”(3) “臣叩谢圣恩。”陆柯朗声说道。 只可惜,这道圣旨,也没有平息陆达跟许司内心的愤怒。 因为泰安帝跟付少成并许太傅、许司有要事相商,陆达跟陆柯就先回了家。 进了家门,陆达照着陆柯腿上就是一脚。陆柯直接就跪在了院子当中。 “你小子长本事了,当街就敢抱人家闺女上马,就算是已经得了皇帝赐婚,你这番行径,跟那登徒子有什么区别。这才一场胜仗而已,你就如此轻狂,以后还了得!” 陆柯说着,就让下人取了鞭子过来。看着他卸了甲冑,照着他后背就是三鞭子。 “今天先这样,麻利换衣服跟我去许家请罪去。” 陆夫人跟陆柔在一边,谁也没敢上去劝,毕竟陆柯今日,是真做错了。 虽然如此,陆柔心里却隐隐约约有些羡慕跟期待。 陆柯进屋让七星把药粉洒在背上,咬着牙跟父亲出了门。 一路到了许家,门子见识陆达并陆柯,赶忙让了进来。 “太傅回来的时候,吩咐小的,若是您二位来了,直接就去正院。” 陆达听了这话,又瞪了一眼陆柯,他这老脸算是被他丢尽了。 进了正院,陆柯就看见许復低着头跪在那里,忽然觉得自己今日过于孟浪,累得她也要受罚。 许司正拿着鞭子看着许復,言语激动。 陆柯见状,一个箭步就沖了过去,跪到许復身边。 “今日之事全都是陆柯的错,许大人若是要罚,就罚陆柯一人吧。復儿是姑娘家,受不得您这一鞭子” 许司被这话说楞了,心道谁要打復儿了,许家执行家法时候歷来如此,必须左手持鞭,无论轻重。况且,谁允许你这个小子叫她復儿的。想着想着,更是怒上心头。 许太傅听见声音,从屋里走了出来,见这两小的跪在那里,不由得笑了。 “司儿你如此这般,倒跟那话本子上棒打鸳鸯的恶人没什么区别。”许太傅说着走到院中间。 “復儿也跪了一炷香的时间了,回去换衣裳吧。” 许復听了这话,低声说了声是,就站起身来,她看了眼陆柯,见他如此护着自己,却不由得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秦观《江城子·清明天气醉游郎》 (2)路线图参照唐代洛阳城 (3)语出两汉班固的《霍光传》 稍后第二章 掉落 小剧场 泰安帝:陆柯这小子腰力不错啊,可以去举重了 许復:听说有人说我是槓铃? 【推文】 基友梓山止《将军府的沙雕白月光(重生)》沙雕大小姐和深情大将军吃兔兔的日常 基友良好睡眠的《来即我谋》 长治七年,将军府嫡女伊束奉旨入宫为后,内心忐忑却无计得施。未及一月,皇帝驾崩,遗诏擢升右相江子羿为摄政王,朝臣为防摄政王一手遮天,只得特请太后临朝称制。伊束不禁哀嘆,自新婚之日,她就未见过皇帝一面,临了,却要给他收拾烂摊子。她自幼养在后院,哪里学过这治国之道。 被推上朝堂的伊束两眼一抹黑,咬了咬牙,还能怎么办,学呗! 古人有言曰:牝鸡无晨。牝鸡司晨,惟家之索。 伊束偏不信这个邪! 这就是一个政坛小白逆袭成为大魔王顺便攻略摄政王的故事。 江子羿投诚那一日,伊束扬着脸笑道:摄政王当初那般厉害,处处刁难,到最后,还不是要侍奉本后? 摄政王:微臣知错 气魄果敢女政治家x温柔腹黑摄政王 第29章 许復被百卉搀着回了自己的院子, 许夫人早早的就在屋里等着, 见她来了, 赶忙让她坐下, 自己则俯下身子, 小心翼翼地把她的裤腿挽了起来, 果然两个膝盖都红了。 第52页 许夫人吩咐侍女把药膏取来, 又净了手, 轻轻地给她抹匀。 “幸亏这天气已经转暖,穿的又厚实, 要不然,是会落毛病的。”许夫人说道。 “娘亲,无事的。”许復说道。 许复比许哲小不了几岁,幼年时没少看她五叔罚跪,顺便把许哲那套对付许太傅的方法学了过来。她今天回了院子就知道肯定是要挨罚的, 早早的就把两个棉垫子绑到膝盖上。所以, 膝盖虽然是红了, 但是真心不疼。 不过, 许復不知道的是, 她五叔的那点把戏怎么可能逃得过许太傅的眼, 只不过就是小惩大诫, 让他知道错就罢了。所以, 这次许太傅看着许復那一跪的姿势,就明白了,小丫头把她五叔油头滑脑的劲儿, 学了个十成十。 “你可知道你祖父、父亲今日为何罚你?”许夫人问道。 “復儿今日行为有损闺誉。”许復边说边想站起来,却被许夫人一把按住了,她的膝盖已经是这样了,再站起来,落了毛病可怎么办? “就沖你这话,就应该让你再跪上一个时辰。”许夫人说着,伸手点了点许復的额头,“闺誉这东西都是说给外人听的,谁真信了谁就是个傻子。《女戒》、《女则》这些东西,让你背了不是让你知道什么能做,而是让你知道什么不能做。真要是拿着那本子比划着名过日子,跟那庙里的泥胎菩萨有什么区别?你再想想,错在何处?” “可是因为女儿今日行为过于孟浪?”许復问道,“总不能是罚给陆柯看的吧?” “这次倒是聪明。”许夫人赞许道,“你也好,陆公子也好,今日的行为都过于孟浪,你这一跪,第一是让你明白凡事三思而后行;第二就是告诉你夫妻一体,谁错了,另一方也别想逃;第三,就是让陆家知道,他家小子,让你受委屈了。” 许復看着她娘亲,心道怪不得这么多年,父亲都老老实实的被她娘攥在手掌心里,原来,她娘把这日子,真是研究得透透的。 “治大国若烹小鲜。这过日子也是一个道理。”许夫人说道,“这世道就是这般把女人困在后院里,可是为什么同样的人家,有的就过得好,有的就过得差,归根结底,不还是在女人身上。” 许復坐在一边,觉得她娘这话说得好像很有道理。 “为什么这么多人求娶世家女,不就是因为世家女自幼饱读诗书。四书五经,经史子集,不都是信手拈来。只知道那些风花雪月的诗啊词啊的,那些都是没用的。” “那今日?”许復问道。 “今日你错就错在进门先回了院子,你应该直接就奔着上房过去,跪在院子门口。”许夫人说道。 “可是祖父跟父亲当时没回来啊?”许復说道,“难道真一直跪到祖父父亲回来不成?” “你今日怎么呆了?”许夫人说道,“咱家的管事、门子走出去哪一个不是人精,你跪了自有人会过来劝,顺势不就起来了吗?接着正院等着,门子一通报,你再跪下不就好了。况且你以为你祖父父亲这会儿回来是真刚刚下朝?咱家早有人在陆家门口盯着了。” 许復听完这话,想了想,说:“娘亲,復儿有些不明白?” “但凡那懂规矩的家里,出了事,必定要先罚自己孩子。若是今日陆家不表态,你父亲过几日就会去陆家退亲。那等出了事情就往别人家孩子身上推的人家,嫁过去,就是你再聪明,这日子也是过不下去的。” 许復细细咀嚼了她娘亲的话,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不知不觉,唇角间,就绽放出一丝微笑。 “别认为这就是算计,是后宅女人的小心思,你若是不算计,随着心思来,多好的日子也能让你过得一团糟。”许夫人说完,接过侍女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润润嗓子,继续开了腔,“那等好男人是有,但能有几个,而且,又有几个女人能如长乐公主那般好命?” “復儿受教了。”许復说完,站起来恭恭敬敬的给许夫人行了个礼。 “行了,听进去就好。你好好歇着,娘亲去厨房看看,今日陆家肯定是要留饭的。”许夫人说完看了许復一眼,“这剩下的药膏娘亲就留你这儿了。横竖一会儿陆家小子要过来,让他带回去用。估计他今日没少跪着。” 接着许夫人看了眼许復,说:“他是个实心眼,不似你这般狡猾,膝盖上绑了个垫子。” 许復的脸这下子彻底红透了,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刚才娘亲说她穿得厚实了。 陆柯在许家院子里跪得实在,那青石板地可真凉,他觉得有股凉气顺着膝盖就往上蹿。可能也就半盏茶的功夫。许家太傅开了口。 “司儿,去吧陆公子扶起来。这天气刚刚转暖,再跪下去,这腿会坏的。” “是。”许司说完,走过去,搀起陆柯,心道这小子还是有些担当,不由得觉得他顺眼起来。 “陆柯谢许太傅、许叔父谅解。”陆柯站起来,又行了个礼。 “陆某教子无方,也请许太傅、许兄恕罪。”陆达在一边说道。 “陆家小子不必自责。”许太傅笑着说道,“谁不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谁还没个年少轻狂的时候。” 第53页 接着许太傅指指许司。 “别看他现在端方古板,以前也是个淘气的主儿。” 许司看看父亲,总觉得再说下去自己就要丢丑了,他看了眼陆柯,说:“傻小子还不过去?” “去哪儿?”陆柯傻呆呆地看着许司,心道这不会是让他回家吧,这才来了多会儿,就被轰走了,他害怕。 许司被陆柯逗笑了,他抬腿就踹了陆柯一脚。 “去哪儿,去看看復儿。” 陆柯得了这话,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 “陆柯谢过许太傅、许叔父。”接着就压着步子奔着门外走去。 可惜,他虽然觉得自己在压着步子,可是看在许太傅跟许司眼里,觉得跟跑也没什么区别了。 许復正在书房逗鹦鹉,从窗子看见陆柯进了院门,笑着把手里的瓜子扔到鹦鹉的食盒里,自己走了出去。 陆柯进了正屋,就看见许復从书房走了出来,笑着迎了上去。 “復儿。”陆柯说完,自己倒是先面上一红,“腿还疼不疼?” 许復摇摇头,伸手把桌子上的药膏盒子拿了过来,递给陆柯,说:“这个给你。之前从长乐公主那里拿来的,回去让琥珀姐姐给你涂了。” 陆柯接过来,转手就递给七星。 “收好了。” 接着他看向许復,说:“今日陆柯唐突了。还请姑娘见谅。” 许復没说话,眼睛一直看着陆柯的手,犹豫了一会儿,说:“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手?”陆柯说完盯着自己的手看了看,“就是不小心被刀剑划到了。” 许復又仔细看了看,说:“跟我去书房。” 白妈妈一直跟在许復身边,深知今日这事之后,这两个小人儿的亲事算是彻底成了,况且这正屋也能看得见书房,不由得笑了起来,说:“姑娘,老身托个大,今日跟着姑娘转了半天,有些累了,就坐着儿歇歇,您看可行?” 许復被这话说红了脸,声音低低地说了声好。 “芳卉去倒茶,百卉么,过来给我给我揉揉肩。”白妈妈这话一出口,两个侍女就知道这是给姑娘跟陆公子单独待着的机会,都笑着说了声是,只有七星可能是因为随了主人,脑子有些不会转弯,抬脚就要跟着过去,被百卉一把拉住了。 “你这呆子跟着过去干什么?在这儿老实呆着。” 七星茫然的看着百卉,说:“百卉姐姐,我应该跟在公子身边的。” 白妈妈听到这话笑了,伸手从桌子上抓了把果子递给七星,说:“傻孩子,现在过去你家公子会骂你的,听白妈妈的话,坐这儿把果子都吃了再进去。你家公子绝对有赏。” 七星虽然憨直,但是听话,见白妈妈这般说话,接了果子就坐到一边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觉得许家小厨房就是好,这茶果子可真是好吃得很。 陆柯随着许復进了书房,许復让他坐到靠窗的椅子上,自己则从书案上拿出一个小小的景泰蓝盒子,走了过去。 “伸手。” 陆柯听话,乖乖地把手伸了过来。 许復把盒子拧开,陆柯就闻见一股药味儿,他见许復右手食指取了一点出来,小心翼翼地摸到他的手上。 许復的手指修长,指尖温暖,陆柯觉得这点温暖,顺着他的手指,慢慢往上爬,直接就进了他的心里。 许復小心翼翼地涂好,接着把盒子放到桌上,说:“这个也带回去,每天早晚让七星帮你涂了。” “好。”陆柯伸手就把盒子揣进自己怀里。 “呆子。”许復见状不由得说了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章 白天掉落,谢谢小天使订阅收藏评论,给您鞠躬了。 第30章 陆柯跟许復两个人就这么看着对方, 谁也没有说话, 谁也不想说话。这时, 鹦鹉扑棱着翅膀打破了这份安静。 许復见它闹唤, 站起身来走到它跟前, 说:“你这小傢伙可是闲得慌?” “春草年年绿, 王孙归不归。” 许復的心事被鹦鹉一语道破, 不禁红了脸, 抓了把瓜子餵给它,想着能把它嘴堵上才好。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陆柯边说边走到跟前, 也伸手想逗逗这贫嘴的鹦哥,却被许復瞪了一眼。 “当心它啄你。还嫌手上的伤不够多啊?” 陆柯赶忙缩回了手,眼睛却还看着许復,发现她已经长到了自己的耳畔处,不禁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髮。 “你长高了。” 许復抬头看着陆柯, 说:“是呢, 娘亲也说我长得很快。” 陆柯听了这话, 不由得心头一动, 说:“那及笄礼之后, 我就让父亲母亲上门提亲好不好?” “这话你都问了多少遍了, 烦不烦?”许復语气娇嗔, 一点也听不出有不耐烦的意思。 “可是我还想再听一遍。”陆柯嘴上说着, 眼睛却偷摸看了眼门口,觉得七星这次学机灵了,现在都还没跟进来。回去一定好好赏他。 许復又瞪了陆柯一眼, 接着伸手轻轻地触碰了一下他的右肩,说:“还疼吗?” 第54页 “早就没事了。这次跟着过去的郎中是严礼严郎中,他对这种外伤,可是一绝。” “下次当心。还有,有什么事情,都不许瞒着我。”许復表情严肃起来,“这次要不是长乐公主告诉我,我指不定要担心到什么时候呢!” “好。”陆柯说完,握住了许復的手,“陆柯发誓,以后任何事情都不瞒着我的復儿。” 许復笑得眼睛亮晶晶的,陆柯想,她出生的时候,是不是有星星悄悄飞到了她的眼睛里,可真好看。她比自己去凉州之前更添了少女的妩媚,整个人仿佛一朵盛开的鲜花,散发着迷人的香气。 陆柯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一只蜜蜂,不知不觉的,就被吸引到了跟前。 这时,陆柯忽然听见有脚步声,他抬起头,就看见七星从外面走了进来。 许復往后退了一步,说:“今日你跟陆叔父应该会留饭吧?” “我也不知道呢。”陆柯说着,狠狠地瞪了七星一眼,这小子可真讨厌,早不进来晚不进来,偏偏赶在这个时候,之前真是白夸他了。 这时,百卉也捧着茶走了进来,说:“陆公子喝杯茶,刚才前院遣人传话过来,说今日陆老爷跟您留饭,让您待会儿就过去。” “多谢百卉姐姐。”陆柯说完接过茶杯,眼睛却还是瞪着七星。觉得都是身边人,怎么这个傢伙就那么不懂事呢。 只可惜,七星懵懂,还以为陆柯是因为自己来晚了而瞪他呢。 许復顺着陆柯的目光看过去,不由得抿嘴笑了,这对主僕,一样的憨直,谁也别说谁。 用过饭,陆达跟陆柯略歇了会儿就告辞了。陆柯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大门,接着就被自己父亲照着脑袋来了一下。 “行了,别看了。今日你小子跟人家姑娘待的时间够久了,还想干什么?”陆达想到陆柯今日的作为就觉得面上发烧。 “父亲,我就是看看。”陆柯说完翻身上了马。却没忍住,又回了一下头。 “赶紧回去吧,你娘还等着呢。” 陆柯回到陆家,刚换了衣裳,陆夫人就走了进来,他都做好了娘亲抱着他大哭一场的准备了,谁承想,他娘照着他脑袋就是一指头,给陆柯弄懵了。 “娘亲,您这是?” “你长本事了啊!敢对着人家闺女动手动脚!”陆夫人说道,“过年时候,我带着柔柔去许家做客,她家女眷给柔柔的见面礼都是镯子跟簪子,我告诉你,要是因为你,柔柔日后嫁不到书香之家,我可是不客气的。” 陆柯这才听明白娘亲是怕自己惹恼了许家。 “娘亲放心。许家长辈并未生儿子的气,还让儿子跟许姑娘待了一会儿呢。”陆柯说着,脸就红了。 “那是人家知礼数。”陆夫人说道,“听你父亲说,一进了院子,可就看见许姑娘跪在那儿。我跟你说,这等人家,真是满汴梁城都寻不到几个。出了事情先罚自己孩子,这才是最最讲理的。你小子有福气呢!” “是。陆柯知道了。” 其实,陆夫人还有后半句没说出来,自打她知道了这事,更加深了她想把陆柔嫁进许家的想法。许家大房是不可能了,许復的两个兄长都成了亲,连孩子都有了。她听说三房四房还有男儿尚未婚配,不由得意动,虽然这两家尚在外地任上,但是以许家势力,早晚还是会回汴梁留作京官的。 “娘亲,柯儿今日归家,您不说好生关心一下,倒是一上来就给儿子一指头。” 陆夫人自有习武,手劲儿极大,这一戳,确实挺疼的。 “你这傻小子。娘亲怎么能不关心你?”陆夫人说完,伸手摸了摸陆柯的头髮,“只是,娘亲自从嫁了你父亲,他出征前或者归来后,娘亲就从未在他跟前露过痕迹。到了你这里,也是一样。” “为什么?”陆柯有些不明白。 “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娘亲得自己立起来,让你父亲没有后顾之忧,觉得家里有我撑着,这样才能没有顾虑,安心上战场。” “娘亲辛苦。”陆柯说着,把头靠在了夫人的肩膀上。 “所以啊,以后要好好待覆儿,知道吗?”陆夫人拍了拍陆柯的肩膀,“今日累了一天了,早点洗漱休息吧,娘亲回去了。” “是。”陆柯说着就站起身,把陆夫人一直送到院门口,看着他娘亲拐了个弯,这才转身回去。 陆柯回了房间,沐浴之后,觉得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仿佛没了筋骨似的,懒懒的躺在那里。 七星在一边看着自家公子身边的东西越来越多,除了章子,现在又多了一个小盒子,忍不住摇了摇头。 陆柯一侧身,看见那个景泰蓝盒子,觉得今日七星表现还算不错,说:“今日都累了,七星你也早睡吧。你今日表现甚好,明日自己去找管事的领赏。” 七星这时候已经困得有些发懵了,听到领赏两个字,瞬间就醒了过来。他跟在陆柯身边,吃穿用度皆比旁人好上许多,陆柯待人又和善,经常赏他些小玩意,算起来,可比月钱都多。让他惊讶的,是白妈妈说的话居然准了,心道以后万事都要听白妈妈的才是。 第55页 他一路回了耳房,却又觉得不对,既然今日自己表现好,那公子为什么要在许家瞪他呢?七星躺在那儿翻了几个身,还没想明白,人就已经睡了过去,一夜好眠。 陆柯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三月初了,没过多久,就进了四月,就到了许復的及笄礼。 许復的及笄礼,正宾请了陶家夫人董茂,贊者则是范家的姑娘,范瑾。陆柔年岁尚小,但是也被邀请过来观礼。 世家及笄礼,程序繁复,颇有古风。许復长发散于肩膀,缓步走了进来,行了揖礼之后,面向西跪坐,董夫人为其梳发,许復面无表情,内心却有些紧张。 初加,一拜;二加,二拜;三加,三拜。 一来一回,随着髮髻与衣裳的变化,许復从孩童变成了少女。 她身量高挑,这样更加显出风姿。她行至许司跟方茹面前,跪了下去。 “事亲以孝,接下以慈。和柔正顺,恭俭谦仪。不溢不骄,毋诐毋欺。古训是式,尔其守之。”许司严肃地叮嘱许復。 许復朝着父亲母亲拜了下去,接着朗声说道:“儿虽不敏,敢不祗承。”(1) 许夫人看着女儿,眼睛微微有些发酸,她的姑娘,终于长大了。 陆柯今日虽然随着父亲母亲也去了许家,可是因为来宾众多,他只是遥遥地看了许復一眼。换了髮髻跟衣裳的许復,更加漂亮了。 可惜,他今日想不了那么多,他跟着父亲母亲,把许家能来的亲戚都认了个遍,感觉自己已经傻了。怎么许家这么多人!之前陆柔跟他说,他还不信,今日一见,觉得陆柔当日的表现已经算是好的了。 许復的两个姑母虽然人已中年,却因为家境优渥,夫君宠爱,仍旧带着些少女脾气。两个人坐在一起看着陆柯,交头接耳起来。 “这陆家小子长得还真好看呢!”许家大女儿许唯说道。 稍小一点的许嘉在一边也点点头,说:“而且看上去也不似一介莽夫,到似那书生一般,英俊秀美。” “是。而且虽然不是那桃花眼,但是眼神单纯,看着就让人喜欢。”许唯一边说一边朝陆柯脸上去。 陆柯本就紧张,再加上时不时有一道道目光朝他看过来,弄得他更加手足无措,脸也渐渐红了。谁知这幅表情落在许復两位姑母眼里,更觉得可爱。 “復儿有福气。这孩子看着就忠厚老实。”许唯说完又看了一眼,“妹妹快看,那小子脸红了呢。” 许嘉听完这话,也顺着看了过去,点了点头,说:“这孩子可真是可爱。” 宴会都快结束了,陆柯都没看到许復几眼,不由得有些烦闷,他借着更衣的藉口,出门透透气。他一路顺着北边,刚好走到游廊下,就看见许復打那边过来,不由得快走了几步。 “復儿。” 许復看着陆柯,说:“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后边都是小姑娘,你可过不去的。” “我知道。”陆柯说,“我就是出来透透气,没想到能碰见你,真好。” “贫嘴。”许復娇嗔了一句,“不跟你多说了,我那边还有很多姑娘要招待呢。” “我知道。慢走。”陆柯说着,脚上可是不动地方,只是一直看着许復。 许復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看着陆柯,说:“今日的酒后劲儿大,一会儿少喝一些,知道吗?” “放心。”陆柯笑着说道,“我会注意的。” 陆柯抬眼看了看,见百卉跟芳卉落在许復身后十几步,白妈妈今日可能有事,没有跟着。他蜷了蜷脚趾,快步走上前,伸手抱住许復,接着在她额头轻轻一吻。 “真想赶快娶你回家。”陆柯说道。 许復被陆柯这举动吓了一跳,却又羞红了脸。她伸手点了陆柯额头一下,说:“还未饮酒就醉了不成?”接着转身就走了。 虽是如此,她一路走着却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面上更是红的仿佛那桃花一般。她的心扑通扑通的乱跳,仿若有一只小鹿在里面乱撞。 许復的背影慢慢远去,陆柯在那里站着一直看着,直到再也看不见了,才转身走了回去。陆柯忽然有一种冲动,今晚想穿着夜行衣,翻了这许家的院墙,跨进许復的院子,跟她再诉一番衷肠。他想告诉她,你今日,太美了。 许復这边刚转了个弯,就在过道又见了方瑾。 “表姐。”方瑾给许復行了礼,“你脸怎么红了?” “无事,一路过来,走的有些急。你过来做什么?”许復问道。 方瑾抓了抓头,说:“前院都是人,我出来透透气。” “回去吧。一会儿姑丈找不到人该着急了。”许復说道,“今日不许去我院子,那里都是小姑娘呢。” 方瑾点点头,却不禁想起那个会爬树的陆家妹妹,她今日,应该也是过来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1)及笄礼流程跟对话皆出自《礼记》。 第31章 陆柔年岁小, 长得可爱, 言辞率真有趣, 在一众小姑娘里, 极得喜爱。方谢拉着她根本就不撒手。许家二姑母的大女儿严艾见了这个情形, 笑着推了推自己的妹妹严芸。 第56页 “你看表姐这样子, 怕是恨不得把陆家妹妹带回家吧。” 方谢听了这话, 也不生气, 她伸手揽着陆柔,指着严艾, 说:“柔柔你看,她这个,就是明显的嫉妒。” 陆柔听了这话,转头看着方谢,说:“严家姐姐是眼热我跟你好呢!” “傻姑娘。”方谢伸手戳了戳陆柔的脸, “她家那是没有适龄的兄弟。” 陆柔虽然年岁小, 这话却是听懂了, 不由得羞红了脸。 范瑾在一边见了, 笑着跟许復说:“你这未来小姑子真是可爱得紧, 真是讨人喜欢。” 许復在一边想着刚才的事情, 有些走神, 范瑾的话, 她根本就没有听进去。 “想什么呢?”范瑾见许復半天没有理她,就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 “没什么,就是有些累了。”许復赶忙解释道, “你刚才说什么?” 范瑾指了指陆柔,说:“你这小姑子跟你姑母家可是投了缘了。你看打进门,这俩就在一起。这下放心了,不怕因为人多冷落了她。” 陆柔那边,方谢捡那好吃的递到她手里,生怕委屈了她。 原来,那日方谨回家,没少在家里念叨陆柔。许唯从他的言语间,听出了那么一点意思,细细思量一番,也觉得陆家姑娘是个好人选。样子美,性子又爽利,家世也不错,更难得的是儿子喜欢,不由得动了心思。 她跟大女儿方谢说了,没想到方谢赶忙点头赞许。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有时候就是如此巧妙,她过年时候见了陆柔,两个人莫名就一见如故,爱吃的一样,爱玩的也一样,就连那喜欢的诗词,都是一模一样。 许唯听完就笑了,心道这八字还没有一撇,未来儿媳的人选就投了这大姑姐的缘,这事儿,兴许能成。方家哪里都好,唯一的不足,就是长居金陵。不过方谨以后做了官,必定是要留居汴梁的,这一点也就不算什么了。 这么盘算着,今日她见了陆夫人,言谈间就带了出来这么一点意思。陆夫人见了,也觉得方家是个好人选,自然就把话接了过来。两个人,相谈甚欢。 许家大夫人在一边看着,跟坐在一边的许嘉说:“看看,这俩怕不是要成亲戚了吧!” “可爱的姑娘谁不喜欢。”许嘉笑着说,“你看你那姑爷,多讨人喜欢,可惜他家再没男孩了。” 许夫人听完,一抬头,正好看见陆柯打门外进来,不由得笑了起来,她这个姑爷,还真是越看越喜欢。 陆柯本来偷着亲了许復一下就心虚,见许夫人看着他笑,脚下一软,差点跪在那儿,硬提着气坐回自己的位置。 许致一转头,正好看见陆柯回来,对着他举起了酒杯。陆柯正打算喝点水压压惊,见许致这样,扬手就把一杯酒灌了进去。许致跟许敬在一边看着,不禁内心赞嘆,不愧是打了胜仗的小将军,真是豪爽。 许太傅在一边瞧见了,内心暗笑,这酒是上好的竹叶青,初入口中,只觉得香润甘甜,让人不免多饮几杯。只是这酒后劲儿极大,出门拿风一吹,人立刻就晕了。这傻小子,怕是见自己两个孙儿跟他举杯,一时紧张,直接就干了。不得不说,再聪明的人,都有看走眼的时候。 许家送客的时候,天都黑了,陆柯出门刚要翻身上马,就看见许復在远处看着他,冲着马车努努嘴。陆柯明白这是许復怕自己有了酒骑马会危险,抓了抓头,乖乖地钻进马车。 许司在一边把他们的眉眼官司看得清清楚楚,心里不免有些酸熘熘的,这心里一想,面上就带了出来。许夫人在一边见了自家夫君这幅表情,悄悄伸了手,照着他腰间就掐了一下,疼得许司差点叫出声。他娘子手劲真大。 陆柯被冷风一吹,进了马车就觉得有些发晕,他靠在马车内壁上,觉得这酒还是有点后劲儿的。回了家,他跟父亲母亲告别之后就进了院子。 洗漱过后,陆柯觉得自己有些清醒过来了,他真的很想去许家,于是,他假装透透气,先出了院门探一探。 结果,他看见管事福叔守在门口。 “福叔,您这是?” “回公子,老爷让我在这儿守着,说怕你喝多了半夜不舒服闹起来没人。”福叔恭恭敬敬地答道。 其实,陆达告诉福叔,好好盯着,这小子指不定指不定又要出什么么蛾子! 陆柯抓抓头,又转身踱回院子。他抱着夜行衣进了卧室,心道我先歇会儿,等福叔睡了我再出去。真是酒壮怂人胆。 他抓着夜行衣,靠在床上,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打起了唿噜。夜行衣在怀里抱出了一身褶儿。 等到陆柯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他不知不觉自己躺回了被子,他看了看怀里的夜行衣,觉得自己真是喝多了,这种事都干得出来。 他晃了晃脑袋,心道还是许復细心,昨天要是骑马,定是要出事的,也不知道许家这是什么酒,后劲儿可真大。 陆柯回了汴梁,日子跟从前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抽空他还是会拎着醉福楼的肘子去许家,因为已经定了亲,他倒是能跟许復多待上一待。 时光就这么匆匆而过,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八月初一,紫宸宫传来喜讯,太子妃顺利诞下一名男婴,皇帝大喜。许復听了这个消息,松了口气,太子的位置,算是稳了。现在,只等着小皇孙再大一点,就册立太孙了。 第57页 除夕的时候,太子妃拜託她跟长乐公主的事情已经有些眉目,五月长乐公主新得了一个儿子,她去探望的时候,因为人太多不方便说话,长乐公主轻轻地在她掌心写了一个二字,接着又指了指裹在襁褓里的奶娃娃,她一下子就明白了。 许復觉得天下的二皇子是不是都觉得自己没有当太子只是因为生的稍微晚了那么一点点,宁王如此,这二皇子还是如此,是不是因为行了二,脑子就不好用了。 这奶娃娃生的日子也巧,正好是大梁跟西夏新订了盟约。以乌山为界,西夏归还雍郡,开边贸通互市。是以,泰安帝极其喜爱这个小皇孙。 这一天,许復在屋里看书,就听见外面闹哄哄的,她皱了皱眉头,这是出了什么事,家里怎么如此喧闹。她放下书直接就去了她娘亲的院子,就看见屋里坐着一个穿着西夏衣裳的姑娘,皮肤为黑,大眼睛仿佛璀璨的宝石。 许復不知道她是谁,就抬头看向了她娘。 “这是西夏小公主莫藏莲珠。”许夫人说道,“刚才在门口叫门的就是这位姑娘,说是找你五叔。” 许復看着这个姑娘,心道五叔这是在凉州惹了什么事情,弄得人家千里迢迢追了过来。 莫藏莲珠见许復看她,咧着嘴沖她笑了一下,灿烂得仿佛夏日的阳光一般耀眼。 “她笑起来可真好看。”许復暗想。 许夫人看了看莫藏莲珠,心道父亲、老爷跟五弟现在都还在朝上,这情况,还得她先问问清楚才是。 “这位姑娘今日过来找五弟,不知是为何事?”许夫人温柔地问道。 “我跟阿介在凉州已经私定终身。今日过来,就是认个门。”莫藏莲珠汉话说得极好。 许夫人听了,心道她连五弟的小名都知道了,这话应该不假,可是私定终身,这五弟做事怎么这般不靠谱。 许復在一边听了,也是把眼睛瞪得老大,这西夏姑娘就是开放,这种话就这么说了出来,脸都不红一下。 母女两个交换了一下眼神,透露的都是一个意思,五弟(五叔)这下惨了。 正想着呢,许太傅并许司、许哲回来了,许夫人让许復留在这里,自己则带了莫藏莲珠去了正院。许復犹豫了一下,悄悄地跟了上去。 许哲见了莫藏莲珠,有些惊讶又有些欣喜,说:“你怎么过来了?” “我在四夷馆待得无聊,又知道这是你家,就过来看看。”莫藏莲珠说完,上前抱住许哲,“好几天没见,想你了。” 许太傅见了这情形,摇了摇头,许司跟许夫人觉得简直没眼看下去了,许復在门口悄悄地抬起头,倒是觉得有趣。 “父亲,这就是我在路上跟您提到的西夏小公主,莫藏莲珠。”许哲被她抱着,有些脸红。 “知道了。” 许哲又指着许太傅跟许司对莫藏莲珠说道:“这是我父亲,这是我大哥大嫂。” 莫藏莲珠来了汴梁几日,早就学会了汉人礼。她规规矩矩地行了礼,说:“父亲好,大哥好,大嫂好。” 许太傅听完这话,心道这孩子汉话说得标准,就是意思理解得还不够透彻,这还哪儿都没到哪儿呢,这父亲就叫上了。 许司跟许夫人低着头,肩膀一耸一耸的,都觉得这姑娘可真有意思。 “好好好。”许太傅说道,“公主啊,这人也见了,长辈也见了,要不您先回四夷馆,回头西夏王找不到您,可就该着急了。” 莫藏莲珠想了想,觉得这话有理,她出来的时候,确实没有说清楚去哪里。 “好。那莲珠就先拿回去了。” 莫藏莲珠说完,又行了礼。 许太傅遣人送她出门,莫藏莲珠出门的时候,正好看见许復蹲在廊下莲花缸的后面,还冲她挥了挥手。 “许姑娘我走了。” 许復听了这话,也挥了挥手,接着灰熘熘地站起来进了屋子,横竖都已经被发现了,就光明正大的听吧。 第32章 许太傅坐在上首看着站在下面的许哲, 没理他, 转过头看着许家大夫人, 说:“今日西夏小公主都跟你说什么了?” 许夫人愣了一下, 说:“小公主说跟五弟私定终身了。” “啪!”一个茶杯就扔到了许哲脚边。 “你小子胆子肥了是吧!”许太傅怒气沖沖地说道, “怪不得人家都叫我父亲了!” “父亲, 我没有。”许哲赶忙辩解, “真没有。” 许復听到这儿, 赶忙站起来,说:“祖父、父亲、娘亲, 復儿那边还有之前给我的嫁妆单子没理清楚,復儿先行告退了。” “不用避讳。”许太傅说道,“横竖你明年也出嫁了,这些也算家事,听听也好。” “是。”许復说完又坐回了椅子上, 表情严肃, 内心却非常雀跃。 “小公主还说什么了?”许太傅继续问道。 “没什么了。就说知道这是五弟的家, 过来瞧瞧。”许夫人一边思索一边说道, “对了, 她管五弟叫阿介。” 许太傅冷笑一声, 就这还没私定终身, 谁信呢。 “今日致儿、远儿都在, 还有老二家的效儿、敷儿,把他们叫来,老夫今日让他们开开眼, 见识见识什么是许家家法。” 第58页 “父亲,我真没有。”许哲赶忙说道,“不信您去问莲珠,她汉话说得不好,一准儿是理解错了。” 许太傅看着许哲,又笑了。 “先不说小公主会不会帮你瞒着,单说你让我去问小公主你们有没有私定终身这事,真亏你想的出来。我这张老脸,可还是要的。” 许致跟许敬听说祖父因为五叔要请家法,不由得想起之前听说如果父亲没把妹妹性子养回来就要请家法这事。二人竟然隐约有些高兴,不管是因为谁吧,反正只要不是因为自己,看谁请家法都有意思。活了二十多年了,终于赶上了一回,许致兴致勃勃的就带着弟弟到了祠堂。 别看许致要叫许哲五叔,实际上,他比许哲还大上一些。作为童年玩伴,许致跟许敬对这事一直愤愤不平。所以,进了祠堂,两个人丝毫没有掩去面上的喜色,高高兴兴地立在那儿。那神情,惹得许司好一阵咳嗽,这才勉强抹去,换上了一副严肃的样子,但仔细瞧着,眉眼间依旧透着喜悦。 虽然世家已经不如过去辉煌,但是世家风格还是延续了下来,总是有那么几个奇奇怪怪的人跟奇奇怪怪的想法。 许哲跪在祠堂,只觉得面上做烧。虽然莫藏莲珠汉话说得不好,才有了这场误会,但是他也确实有错在先。毕竟无媒而订,也是于理不合。 许太傅左手持鞭立于东侧。许司捧家训立于西侧。许致、许敬、许復并许效、许敷肃手立于阶下。 “《礼》云:‘欲不可纵,志不可满。’宇宙可臻其极,情性不知其穷,唯在少欲知止,为立涯限尔……”(1) 许哲跪在那里背家训,许太傅在一边行鞭刑。 “啪,啪,啪!”这三鞭子抽得实在,听得那几个小的在下边直皱眉头。许司在一边也是冷汗涔涔,心道他这把年纪若是跪在这里,简直羞死人了。 家法之后,许哲被抬回了自己院子。横竖就三鞭子,撒上药粉,别沾水,养两天就好。 许太傅看着立在下面的几个小的,说:“有什么想法?” 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老祖宗挺疼儿孙的。”许復开口说道,“左手持鞭,使不上什么劲儿。” 几位兄长听了这话,齐齐看着许復,心道这妹妹可真够狠的。 许太傅被这话逗笑了,说:“復儿是忘了前史怎么写老祖宗了吗?” 许復想了想,自己先笑了,她确实忘了。 “许籍,少时聪敏,能文能武,犹善左手持剑。” 原来,许家老祖宗是个左撇子! “行了,现在让你们想也想不出什么。”许太傅说道,“回去好好琢磨琢磨,回头一人交一篇文章上来,七天为限。” “是。”几个小辈齐齐应道。 出了祠堂,几个人又齐齐去了许哲的院子。他刚刚上好药趴在那儿,就见许致一行人进来,不由得有些感动,他们还知道来看看自己。 “小五叔,你还疼吗?”许致第一个开了口。 许哲又是一阵感动,刚想开口,许致又说话了。 “你知道吗?因为你今天挨打,祖父还让我们回去写一篇文章教过去。” 许哲听完这话,简直羞愤欲死。虽然他比许致他们还小一点,但是辈分在这儿了。这么羞辱人的事情,也就他父亲能想的出来。 许復在后面抿着嘴笑了半天,这时走上前来,说:“五叔就够可怜的,兄长们就别再气他了。” “还是復儿贴心。”许哲笑着说,“不枉五叔疼你。至于你们几个?哼!” 许家二房老大许效听了这话,直接笑出了声。 “小五叔这话说得也有意思。我们比您都要大,小时候没少带着您玩,然后还得叫您五叔,多吃亏啊。” “行了。这人也看了,笑话也看了,开心了吧?”许哲自己撑不住也笑了,“白从凉州给你们带东西回来了。” “多谢小五叔。您先休息,好好休养,我们回去了。” 许致说完,,领着弟弟妹妹走了,只留下许哲自己长吁短嘆。他想,等他好了,一定得让莲珠说清楚才行。 结果,还没等他解释,莫藏莲珠倒是误打误撞把误会给解了。 这一天,许夫人带着许復一起整理嫁妆单子,翻过年四月,小姑娘就要出嫁了。世家姑娘嫁妆丰厚,细细捋起来,可得用上不少时间了。 这时,管事过来通报,说西夏小公主来了。 许夫人想了想,说:“请进来吧。” 莫藏莲珠蹦蹦跳跳的进了正厅,立在那儿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许夫人暗自点头,这姑娘学东西还是挺快的。 “小公主今日过来,不知何事?”许夫人问道。 莫藏莲珠坐在下首,喝了一口茶,说:“昨天听阿爸说皇帝要给我和阿介赐婚,接着就想起来有几天没过来了,就来看看。” 许復在一边笑了,这小公主,可真有意思。 许夫人觉得这孩子性格直率,有些可爱,虽然做事有些不和规矩,可是毕竟是西夏人,也不能要求太严格。 三个人倒是聊起了凉州风光,也算是开心。 第59页 “西夏的阳光很烈,我跟阿介私定终身那天,阳光照得人晃眼。” 听完莫藏莲珠这话,许夫人心道这西夏人真开放,大白天的就敢……五弟也真是可以,跟着她一起混闹!不过,这话,能这么直白的往外说吗?她闺女可还没成亲呢。 “您看,这是阿介送我的。”莫藏莲珠说着,举起了系在腰间的玉佩,“我从小戴着的玉佩,也在阿介身上戴着。” 许夫人忽然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劲,她看着莫藏莲珠,犹犹豫豫地开了口。 “您的意思是,这就是私定终身?” “对啊!”莫藏莲珠眨巴着大眼睛说道,“你们汉人的习俗,交换了玉佩,不就是私定终身了吗?” 许復坐在一边,差点把茶碗合在身上。她偷偷地转过头笑了起来,五叔这顿打,可真是冤枉。 许夫人听完也是差点没绷住,这西夏公主也太有意思了。 “是是是。”许夫人面上挂着微笑说道,“小公主说的没错。” 晚上,许夫人在房间里憋着笑把这话学给许司听,逗得他直接一碗茶全撒在了自己身上。许司一边招唿侍女过来收拾一边发笑。 “明天我一定找机会跟父亲说。不过,五弟也不冤枉,毕竟,这也算无媒私定。”许司边说边笑,“真没想到,五弟的姻缘落在了这么远的地方。” “是呢!”许夫人在一边附和,“真是缘分天定。” 没两天,赐婚圣旨就到了,只不过因为西夏遥远,小公主又要回家乡待嫁,婚期定在了后年三月,比许復的婚期晚上将近一年。是以,许家倒是不着急,先忙着操办许復的婚事。 许復这天在五叔的屋子喝茶,看着院子里的鞦韆架,说:“五叔还不把这个拆了?” 许哲看了看院子,说:“这个啊,不着急。” 当年,许哲心悦长乐公主裴瑶光,又因着两个人从小就认识,满以为会得偿所愿。他还特意在院子里修了个鞦韆架,虽说公主下嫁有公主府,但是逢年过节,也会偶尔随夫居住。可惜许哲遭遇辅国将军付少成这个劲敌,一腔心血付之东流。 许復看了看许哲,说:“五叔,你知道为什么你做不了长乐公主的驸马吗?” “为什么?”许哲好奇地问道,“你五叔我哪里不好吗?” “五叔,你太骄傲了。你看看辅国将军,长年住在公主府,可回过他的将军府超过两日?”许復平静的说道。 许哲被这话说得有些发愣,一时间无法回答。 许復看了看他,说:“您自己好好想想吧,我先回去了。” 第二天,许哲把这个碍眼的鞦韆架拆得一干二净,所谓醍醐灌顶,大概就是如此吧。 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颜氏家训》 第33章 送走了西夏国君跟小公主, 没过多久, 就是小皇孙的百日。太上皇极爱这个重孙子, 早早的就从豫州行宫赶了过来。泰安帝也是非常高兴, 特特命内侍省大办。 因为怕小娃娃养不活, 所以到现在都没敢取名字, 生怕被阎王爷惦记了。泰安帝只取了个小名, 叫兕儿(1)。并且让内侍并文武百官, 在周岁之内提及他时,通通叫他小名, 以求平安康健。 陶安听了这个名字,倒是点点头。兕,上古异兽,兇勐壮硕。这名字,倒是类似民间的说法, 取个贱命好养活。 百日宴这一天, 君臣都很高兴, 各个面上都带着喜气。安王还特意从凉州遣人带来了一枚头狼的狼牙, 说是可护兕儿一生平安。 许復坐在那儿, 却总觉得这场面有一些违和, 一些内侍并宫人, 面生得紧。她悄悄地走到长乐公主身边, 把自己的疑虑说了出来。 裴瑶光看着周围的情形,也点了点头,说:“辅国将军定是看出来什么了, 你看,那些侍卫。” 许復抬眼望去,果然侍卫都换成了辅国将军的人。这些人,都是从战场上走过来的。 这时,一只冷箭从东南方向射了过来,侍卫先是一惊,接着瞬间就镇定下来,他们齐齐围在太上皇并皇帝身边。辅国将军付少成则带着人,出了大殿。 许復看着他们,忽然间,她心里一惊。 “长乐公主,太子妃与兕儿!” 原来,太子妃只抱着小皇孙露了一面就回了东宫,奶娃娃还太小,早就睡了过去。 裴瑶光犹豫了一下,说:“復儿可愿意随我去东宫?” 许復点了点头,陶安跟她自小认识,她不希望她出事。 裴瑶光从对着付少成使了个眼色,从一个侍卫手里拿了一把剑,就带着许復直奔东宫。 一路走来,都没有什么人,进了东宫内院,却发现侍卫横七竖八躺了一地。裴瑶光暗道不好,赶忙走进正殿。 正殿静悄悄的,她们二人过来,也没有内侍宫人出来相迎。裴瑶光暗把许復护在身侧,说:“小心,情况不妙。” “公主。” “无事。我自小习武,护着你还是没问题的。” 两个人悄悄进了正殿,又拐进内室,发现一个身量高大的人穿着夜行衣用剑指着太子妃怀里的小皇孙,东宫的内侍跟宫人,有的倒在地上,有的身上流着血却仍旧拼死护在陶安身前 第60页 裴瑶光按住许復,自己蹑手蹑脚走进内室,一剑刺中了那个人的后心,他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了下去。 许復听见轰的那一声,睁开了一直紧闭的眼睛,激动得跑了过来。 “公主好厉害。” 接着她又跑到太子妃身边,抱着她,说:“太子妃不怕。” 裴瑶光却照着脑袋踢了踢躺在地下的黑衣人,说:“没办法,情况紧急,不能留活口,可惜了。” 许復知道,这招是跟辅国将军学的。陆柯跟他讲过,皇家侍卫,若非紧急情况,都是要留一条命的。毕竟,这条命在,能问出很多事情。 “陶安多谢公主。”太子妃抱着兕儿说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裴瑶光看了看外面,说:“开始我以为这刺客是冲着皇上来的,现在看来,是冲着兕儿。外面,不知道还有没有刺客埋伏,贸贸然出去,更是危险。不如,就先留在这儿吧。” 陶安也觉得裴瑶光说得有道理,这东宫比起外面,还是更安全一点。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许復看着裴瑶光,说:“辅国将军他们什么时候过来?” 裴瑶光摇摇头,这种事情哪里说得准,若是前殿顺利,他们现在应该正往这边赶过来了吧,但愿吧。 宫人和内侍已经去了东宫常备的药材,相互间包扎好伤口,又都坐在门口守着,许復看了看,心道要是没有这些忠心耿耿的宫人,恐怕就不是现在这个局面了。 这时,外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裴瑶光耳朵极灵,她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说:“復儿你守在这儿,务必保护好太子妃跟兕儿。” 许復点点头,她就是豁出命去,也要护那二人周全。 “直娘贼,居然来了两个人。”裴瑶光在门□□了一句粗,惊得许復跟陶安都忘了害怕,堂堂公主,这话居然都说出来了。 可惜,裴瑶光虽然武艺高强,但到底一拳难敌四手四手,她的胳膊被其中一个黑衣人划了一剑。 这时,外面又传来脚步声,许復跟陶安听出来是宫里侍卫的声音,不由得把心稍微放下了一点点。 刺客见有人来了,也有些着急,其中一个直接对着裴瑶光就是一剑,甩开她就进了内室。 许復在里间听着外面的声音,知道裴瑶光渐渐体力不支,她赶忙让陶安带着兕儿躲进了衣箱,并且叮嘱她,不管什么事,都不要出来。 陶安愣了一下,说:“这不妥。復儿你抱着兕儿进去,我留在这里。” “不成。”许復说道,“兕儿太小,对我又陌生得紧,我抱着他,万一他哭闹起来怎么办?你是他娘亲,若是有个好歹,你捨得留他一个人吗?他可是太子的嫡长子,若是没了娘亲护着,以后可怎么活?” “可是你?”陶安还在犹豫,她捨不得许復以身试险。 “无事。”许復边说边把陶安往衣箱那边推,“他们见是我,定是逼问我你跟兕儿的下落。我的嘴皮子你清楚,只要拖到辅国将军他们过来就好,他们不会对我怎样的。” 陶安听了这话,这才含着泪抱着兕儿躲了进去。 刺客跌跌撞撞进了内室,他额头受了伤,眼睛被血煳住,有些模煳不清,隐约见着许復,误以为是太子妃,就直接刺了过去。 陆柯这时从窗外跳了进来,因为情况紧急,直接挡在了许復身前。许复眼睁睁地就看着那剑刺进了陆柯的左肩,她听见利器刺破衣裳的裂帛之音,接着又是刺进肉里发出的闷闷声音。 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眼睁睁地看着陆柯就这么缓缓地倒在她眼前。接着,那刺客也倒了下去。辅国将军来得及时,刺客一招毙命。 许復蹲下来看着陆柯,用手去捂他肩膀上的伤口,可惜一点用处都没有,那血漫过了她的手指,染红了她的手背。 “陆柯。”许復说道。 “无事的。”陆柯说道,“我躲着呢,没刺中要害。” “你不是会打仗吗?”许復有些生气,“怎么一下就被刺中了。” 陆柯苦笑了一下,说:“你看看我胳膊,还能拿得起剑吗?” 许復这时才发现,陆柯的右臂,衣服上血迹斑驳。 “那就别过来了啊?”许復说道,“白白挨了这一剑。” “怎么是白挨呢?我可是给我的復儿挡了一剑。”陆柯说完,伸手摸了摸许復的脸,“不哭了。” 辅国将军付少成在一边看着,说:“你们能不能等会儿再说,太子妃跟兕儿呢?” 陶安这时候才从衣箱里出来,说:“我们在这儿呢。” 付少成不禁扶额,这太子妃这个时候居然还如此促狭,在里面躲着偷听了半天。 太子裴华珝这时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他先是抱住陶安,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接着,又看了看儿子,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安儿,是我不好,让你受惊了。” “无事的。” 太子裴华珝伸手把熟睡的兕儿抱过来,说:“这小子这么沉,你又抱了这么久,现在人手不够,床上有腌臜,给我,我抱抱她。” 第61页 陶安把兕儿交到裴华珝手里,说:“兕儿乳母可还好,今日多亏她护着我跟兕儿。” “孙氏伤势不重,放心吧。” 这时,已经有内侍进来,把受伤的人都抬至一处偏殿医治。许復不放心陆柯,也一路跟了过去。 严礼正在家中饮酒,还没喝多少就被宣进宫。因着陆柯伤势重,所以,严礼就直接被付绍成拉到陆柯跟前。 许復在一边守着,见严礼来了,知道要包扎伤口,自己不便在这里,行了个礼,就走了出去。 外面,陆达并陆夫人,以及许司夫妇都在门口等着,见许復出来也都没说什么。 一会儿,严礼出来了,许復看了一眼他提着裙子就跑了进去。严礼笑着摇了摇头,这年轻小儿女,可真有意思。 许復坐在陆柯床边,看着陆柯,说:“还疼吗?” 陆柯摇摇头,右手微微动了一下,却发现隔着锦被,就是许復的手指。他犹豫了一下,悄悄地把手从被子里探了出来。 他的指尖触碰到许復的手背,接着,他又壮着胆子往前伸了伸,手指就覆住了整个手背。 许復满心思都在陆柯的伤势上,竟然没有注意。 陆柯看着许復,见她满脸关切地望着自己,终于把心一横,把许復的手包在了掌心里。 许復愣了一下,却没有躲开,她低头看着陆柯,说:“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陆柯却笑了起来,说:“有我的復儿在,堪比扁鹊在世。” 只可惜陆柯这话声音有点大,被在外间整理药箱的严礼听个满耳,他心道,这小子,若不是看着付少成的面子,他现在一准儿进去把包扎好的伤口全给他拆了。 作者有话要说:  (1)化用自唐朝晋阳公主小名,兕子。 第34章 许復伸手摸了摸陆柯的额头, 说:“刚才严郎中说, 伤后最容易高热, 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陆柯摇摇头, 说:“都是小伤, 不必挂心。” 许復这时才发现陆柯握着她的手, 轻轻地挣了一下, 却没挣开。 “就握一会儿, 好不好?”陆柯问道。 许復笑了,说:“我只是想去给你倒杯茶。” “不用的。”陆柯说, “你陪着我就好。” 许復点点头,却又忽然间说:“刚才听长乐公主说他们一会儿要去宣政殿商议刺客的事情,你还用过去吗?” 陆柯想了想,说:“用。我得去一趟。” 许復张口想劝,却又把话咽了下去。毕竟事关重大, 她也得去一趟。 陆柯强撑着站了起来, 肩膀的伤口扯得一阵发疼。许復扶着他, 说:“可以吗?” “无事的。”陆柯说完摸了摸许復的头, “不用担心。” 许復跟陆柯出了内间, 许司看了他们二人一眼, 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毕竟陆柯真是用自己的命去就许復。陆达也没说什么, 武将么, 本身就是刀尖舔血的命。 “去宣政殿吧。”陆达说道,“今日这事不简单。復儿也过去,毕竟你当时守着太子妃。” “是。” 说完, 两个人并肩走了出去。 “今晚应该是回不去了,胡乱找个地方歇歇吧。”陆达说道,“好在这偏殿极大,房间又多,还是能睡得下的。至于避讳,今日也讲不得这些了。” 许司深以为然,说:“你我两家本就快成了亲家,自然也不在乎这些虚礼。那两个小的今晚估计要留在宣政殿议事,咱们就分开两处先睡了吧。復儿身边有侍女乳母,还有长乐公主护着,不必担心。” 这边,太子裴华珝安顿好太子妃并兕儿,就去了宣政殿。泰安帝并裴瑶光与付绍成已经在那儿就今日刺客的问题,讨论上了。 东宫侍卫的尸身上,全都发现了飞爪所造成的伤痕,位置皆在耳后。飞爪为索系暗器,多为骑兵所用,而西夏人,最出名的,就是铁骑。 可是,虽有伤痕,但是致命的一伤,却又为刀剑所伤,直戳心脉,下手极其兇狠,几乎一招毙命。严礼看过尸身,道是这暗器击打的地方,是一个人面中最脆弱的地方,重创之后,轻则头晕,重则昏迷不醒。 是以,这东宫为何如此轻易就让刺客闯进来的原因,倒是清晰了。 付少成犹豫了一下,说:“末将在大殿一直护着太上皇并皇帝,真正与刺客交手的,是陆小将军。还请皇帝宣他过来,末将有一些问题要问他。” 裴瑶光看了付少成一眼,说:“陆家小子受伤了呢!” “你胳膊还被那刺客划了两下,不照样坐在这儿吗?”付少成说,“他那点伤算什么,别跟我说被刺的那一下。严礼说了,那一下虽然深,但却只是皮肉伤,根本未伤到筋脉,就是血流得有些多,多补补多休养几天就好了。” “那我看严礼表情那般严肃,还以为多严重呢,紧张得復儿不管不顾地就沖了进去。”裴瑶光说道。 “你自己都说了,復儿在一边看着呢。这般好的时机,陆小子是个傻子才不会利用呢。” 泰安帝听这夫妻俩越说越歪,轻轻地咳了一下,这两个人才住了嘴。付少成还得了一记白眼。 第62页 这时,陆柯跟许復打门外走了进来,把刚才两个人的对话听了个满耳。许復瞪了陆柯一眼,却没说话,虽然没有伤到筋骨,但是那血流得触目惊心,让许復想起来就心有余悸。 两个人刚要行礼,泰安帝就让内侍把他们扶住了,今日之事,真是多亏了他们。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二人谢过泰安帝,就坐到下首。陆柯坐下来的时候不小心扯到肩膀,被许復一把扶住。 “小心。”许復轻声叮嘱。 “好。”陆柯笑着应道。 简单的一句对话,却暗藏着脉脉温情。裴瑶光不禁笑了一下,这两个小傢伙,可有意思。 “陆将军跟他们交手的时候可有注意过他们跟西夏兵马有什么联繫吗?”付少成问道。 陆柯愣了一下,说:“在宣政殿那几个名刺客,与一般人无二,并未察觉出来是哪里人。在东宫的时候,那刺客左手持剑,我下意识地看过去,依稀记得他的大拇指,并无长年戴扳指的痕迹。所以,应该不是西夏人所谓。” 西夏士兵长年挽弓搭箭,习惯在左手拇指佩戴扳指。时间久了,此处皮肤自然与别地不同。 许復在一边斟酌了一下,也开了口。 “復儿当时让太子妃抱着兕儿躲进衣箱,自己则拿了个瓷枕,裹着锦被抱在怀里,假装自己是太子妃抱着兕儿。那刺客冲进来的时候,眼睛已经被血煳住了,他一剑就刺了过来,復儿注意到,他指的位置,在復儿腰间。太子妃的身量比復儿低了些,如果太子妃抱着兕儿的话,那里,是兕儿的心脉。” 许復这话说完,在场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这刺客应该见过太子妃。”裴瑶光说,“可是我也看了,那脸,生的很!” “可能是这人应该经常见太子妃,至少,那个人见过。”许復心中暗想,却没有说出来。见过太子妃,又能往宫里安插人,还想着刺杀小皇孙的,除了二皇子,许復觉得也没有别人了。 可是这话,又哪能从她的口里说出来,手足相残,在一般家族,就已经很丢人了,更不用说皇家。 “宁王?”付少成说道,“不像啊。宁王不可能安插这么多人在皇宫。况且宁王若是出手,也必定是先对着皇上您。今日之事,明面上看,是要行刺皇帝,可是细细琢磨,针对的,其实是兕儿。” “西夏人?也不对。”太子裴华栩说道,“西夏人再怎么厉害,能进的了宫,可是却不会清楚地记住太子妃的身量高低。再说,刚刚和西夏议和,小公主又要嫁过来,他们犯不上这么做吧?” 付少成点点头,说:“这些刺客可恶,招招狠辣,根本就无法让人收着劲儿打,活口都留不成。看样子,应该是死士。” “是。”陆柯在一边附和道,“末将开始也想留活口,可是您看这胳膊。” 陆柯今日多处挂彩,除了胳膊,腰上跟后背也多是划伤,只不过一张脸倒是完好无损。许復在一边看着,总觉得他是因为明年成亲,特意护着他那张脸。 “父皇,儿臣忽然想起来,太子妃跟儿臣说,刺客进门的时候,宫女素云惊唿了一声,感觉好似应该认识。只可惜,素云被一剑封喉。”太子说道。 陆柯在一边听着,仿佛有一根看不见的线穿起了整件事情,他想了想,或许是这个人? 他刚想开口,就被坐在一边的许復踩了一脚,疼得他直皱眉头。 “怎么了?”许復假装关切地问道,“可是伤口又疼了?” 陆柯咬着牙点了点头,心道她可真狠,不让说就不说,干什么踩这么狠! 裴瑶光跟付少成在一边见了倒是露出一丝笑意。明明这事大家都看出来了,后面的话都是胡乱说的,偏就这小子懵懵懂懂,然后还非要说出来,真是有意思。 泰安帝想了想,说:“刺客一个活口没留,这线索到这儿就断了。辅国将军辛苦一些,跟着奉国将军一起把这紫宸宫的侍卫上上下下清理一番。” “是。”付少成起身说道。 “让大臣们都会去吧。今日辛苦他们了。”泰安帝说道,“尤其那些老臣,自己走路都颤颤巍巍的,还拼死护着太上皇与朕,真是忠心可嘉。尤其是陆老将军,风采不减当年。” 陆柯的祖父陆庞,今日以一顶二,颇有年轻时的气概。 泰安帝回了寝宫,皇后方韫坐在那里看着书等他,见他来了,刚站起身,就被他伸手抱住。 “怎么了?”方韫反手抱住皇帝,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跟小孩一样,“可是刺客之事没有头绪?” “有,怎么可能没有。”泰安帝无奈地说,“只不过还不如没有头绪。” 泰安帝觉得,身为父母,怎么能忍心见自己的孩子手足相残?更何况事出皇家,若是此事宣扬出去,传于别国,更是笑话! 方韫没再说话,只是抱着泰安帝,她这个夫君,心肠太软。都说帝王无情,可是她却庆幸自己嫁给了这么一个有情有义的皇帝,优柔寡断些就优柔寡断些吧。 太子一路从宣政殿回东宫,也是思绪不断。他明白父亲的心思,毕竟都是自己儿子,终归还是心存幻想的。他的想法却跟父亲不同,郑伯克段于鄢,他小时候就听许太傅讲过,并且记得清清楚楚。姑且待之吧,经此一事,父皇也是加强了东宫的守备,多加小心,应该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 第63页 陆柯跟许復出了宫门,他趁着左右人少,悄声问她:“为什么刚才不让我说?” 许復看了他一眼,说:“姑且待之。” 陆柯抓抓头,听得懂又听不懂。 “别乱想了,回去好好养伤。”许復叮嘱道,“过几天我去看你。” 陆柯听完这话,笑了起来,说:“那好,我等你。” “不许沾水、不许逞强,好好在家休息。”许復说完,抬手摸了摸陆柯的额头,“现在还没事儿,若是回去不舒服,不许硬撑着,赶快让人去请郎中,知道吗?” “知道了,上车吧。”陆柯说完抬头看了看天,今晚的月色,真美。 许復提着裙子上了马车,又从车窗把帘子撩开,说:“千万注意。” “好。”陆柯说完,趁人不注意,往前走了两步,亲了许復额头一下。 许復羞得赶忙把帘子放下,庆幸车内昏暗,她现在啊,面上烧的厉害。 第35章 许復坐在马车上, 觉得自己的脸滚烫滚烫的。她抬手摸了摸, 却总觉得自己的手上留有那似有似无血腥气。她闭上眼, 就会想起那喷薄而出的鲜血, 捂都捂不住, 还有陆柯苍白的脸, 冰凉的手指。她觉得自己的心忽然间抽痛了起来。明明都已经没事了, 可是她却忍不住一直去想, 让她一阵一阵的后怕,怕到浑身战慄。 没一会儿, 许夫人也上了马车。许復把头靠在她娘身上,伸手抱住了她。她娘亲身上的香味,才能让她慢慢平復下来。 许夫人感受到女儿的惶恐与不安。赶忙环住许復,又抚着她的后背,一下一下, 轻轻柔柔的。 “復儿可是害怕了?” 许復把头埋进她娘亲的怀里, 悄无声息地哭了起来。 “是担心陆家小公子?”许夫人问道, “严郎中都说了, 陆家公子无事。” “女儿也不知道。”许復声音闷闷的, “就是觉得很难受。” 许夫人笑了起来, 又抱了抱许復, 接着轻轻地把女儿从自己怀里拉出来, 用手帕给她擦了擦眼泪,说:“后日娘亲就带你去陆家做客。” 许復被这话说得害羞起来,抹抹眼睛, 点了点头。 “《诗经》上都说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男女之事,本就是正常,没什么好避讳也没有什么好害羞的。”许夫人说道,“成亲么,虽说讲究门当户对,结两姓之好。可是若是自己不喜欢,又有什么意思呢,对不对?” 许復在一边点点头,轻声说了声是。 “所以啊,经过今日之事,娘亲才是真正放心了。那陆家小公子,可是真心实意的待你。你呢?也是真情实意地喜欢陆家小公子。” 说着,许夫人自己就笑了起来。 “要不然,你真当他做的那些事情,我跟你爹都看不见吗?” “娘亲。”许復娇嗔地喊了一声。 “行了,不说了,娘的復儿害羞了。回去我让下人给你送碗安神汤,喝了就早点睡,明天早晨不用过来请安,多睡会儿。” “是。” 陆柯因为受伤,跟着他娘坐进了马车。一上车,陆夫人就照着儿子脑门戳了一下,说:“你小子今天吓死娘亲了!” “儿子错了。”陆柯说道。 陆夫人没说话,只是抱住陆柯。自从儿子长大以后,她就再也没有这么抱过他了。 “今日这事,你怎么可能做错了呢?”陆夫人说道,“你跟復儿翻过年就要成亲了,满打满算也不过还有半年的时间。所以啊,在娘亲眼里,復儿早就咱们家的人了。夫妻一体,你若是对復儿不管不顾,才是彻彻底底的错了呢。男子汉大丈夫,不能保护妻儿,又有何用?” 陆柯听了这话,抬头看了看他娘,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娘亲不是那等不讲理的人。儿子对自己娘子好,没什么不对,为什么非要生气呢?”陆夫人说道,“她嫁进了咱家,又要给你生儿育女,又要操持家里。她啊,是要跟你过一辈子的!” 陆夫人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当年她嫁进陆家,因着陆家就陆达一个儿子,陆老夫人简直把他看成眼珠子看。对着自己这个儿媳妇,横挑鼻子竖挑眼。陆达当年远在凉州,家里就只剩自己,没少受委屈。所以,以己度人,当年陆夫人生了大儿子之后,就暗暗下了决心,自己以后做了家婆,定要当那世间顶顶好的,绝不刁难儿媳,要让儿媳的日子,过得舒舒坦坦。 后来,陆柯两个兄长成了亲,陆夫人说到做到,两个儿子去任上的时候,陆夫人都让他们把娘子带了过去。喜得两个亲家明里暗里的夸赞,每次闺女回娘家,都要叮嘱自家孩子好好孝顺陆夫人。其实,陆夫人不知道,许家同意这门亲事,也是因为两个亲家没少说好话。 这一夜发生的事情,瞒是瞒不住的。在泰安帝的授意下,付少成把这件事放到了前年太子去金陵查办盐政试弄倒的几个盐商身上。说是盐商留下的后人愤愤不平,暗地里花大钱请了死士,又买通了宫里的侍卫,意图暗害太子。 这番说辞,漏洞百出。朝廷的人也都不是傻子,一个个都是人精儿,自然明白这是皇帝想把这事遮掩了。所以,听听就罢了,也没有再说什么。太子知道了,只是苦笑了一下。既然他父皇都这么说了,自己又能有什么办法?只望他那好二弟,经过此事,有点自知之明,就此收敛起来。 第64页 至于二皇子裴华珣,倒是称病在弘徽殿躺了几天,据太医说,是偶感风寒,但实际上,病还是没病,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 过了两日,许復跟着许夫人去了陆家。 陆柯正坐在窗前跟妹妹陆柔说话,听到下人说许復来了。陆柔赶忙站起来,拉着陆柯就进了内室,又让他躺回了床上。 陆柯有些纳闷,刚想问,就被陆柔堵住了嘴。 “三哥你是不是傻了?这个时候自然是要让许家姐姐更加心疼才是。”陆柔说完,自己就笑了起来,“我先走了。” 陆柯看着妹妹蹦蹦跳跳的背影,皱着眉头笑了起来。她这妹妹力气忒大,拽他这一下正好把伤口抻了,不用装了,就是很疼。 许復远远地看着陆柔一阵风一样跑了出去,不由得笑了,陆家小妹妹可真有意思。 她进来的时候,就看见陆柯坐在床上,眼睛却一直盯着门口。许復赶忙快走了两步,直奔里间。白妈妈见了,自己往正屋下首的椅子一坐,说:“姑娘啊,老身累了,先歇会儿。” 百卉跟芳卉也聪明,乖巧地立在白妈妈身后。这位置,刚刚好,往左偏一偏,就能看见内间的情形。 七星刚要抬脚进去,就看见白妈妈瞪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在门口喊了一嗓子。 “公子,七星去给白妈妈跟百卉、芳卉姐姐倒茶去。” 许復进了内室犹豫了一下,坐到了陆柯床边,说:“还疼吗?” 陆柯点点头,确实有点疼,那伤口挺深的,一动就扯着疼。 许復偷偷往后看了一眼,见白妈妈正跟琥珀说话,犹豫了一下,伸手摸了摸陆柯的额头,说:“听长乐公主派人来说,昨日你烧了一天?” “没事了。严郎中来看过,说伤口没有红肿,只要好好休养,再换几天药就能结痂了。”陆柯说完,抓住了许復的手,“你眼底怎么青了,可是因为吓到了没睡好?要不要请严郎中开幅安神的药。” 许復摇摇头,说:“不用。今天就能睡好了。” 话音未落,她的脸就红了起来,一直红到耳朵尖。 这时,琥珀打门外进来,手里还端了碗药。她给许復行了礼,就把药碗放到桌上,说:“公子,容奴婢托个大,夫人遣人过来找婢子过去问话,这药,您自己喝成吗?” 陆柯刚想说什么,就见琥珀沖他狂使眼色,瞬间就明白了,说:“好,去吧。娘亲叫你,一定是说你跟福叔儿子的婚事。这姑娘家嫁人的事情,可耽误不得。” “公子!”琥珀说完,一跺脚就走了。 白妈妈在外间听了话,也笑了起来,这丫头,聪明得紧,心思又正,真是难得。 “让你见笑了。”陆柯说道,“我这屋里除了七星,本来还有琥珀碧玺两个侍女。碧玺前些日子出嫁了,就剩琥珀自己。娘亲说,等咱们成亲之后,就把琥珀嫁出去,姑娘家的婚事耽误不得。” “就不再安排几个人吗?”许復问道。 “人是有的,琥珀也教导一些日子了。只不过,娘亲说快成亲了,这时候放人,难免会让那心大的侍女乱想。所以,不如等你嫁过来由你挑,反正横竖都归你管。” 许復红着脸低着头,心道陆家夫人可真是厚道,没往儿子屋里放人,可见娘亲说得对,陆家规矩。 “想什么呢?”陆柯问道,“喊七星过来吧,我把药喝了。我现在不能大声说话,还是有点扯得疼。” 许復想了想,起身把药端了过来,说:“我来。” 陆柯喝药,向来是直接端起碗一口灌进去。许復这一勺一勺地餵着,虽然是苦了舌头,心里却是甜的。 许復见碗空了,起身又放回了桌上。她刚坐回去,就被陆柯捉住了手指。 “都红了,是不是烫到了?”陆柯有些心疼,他的復儿,哪里做过这种伺候人的活计。他真不应该一时任性,烫到她可怎么办? “没事的。”许復说完,想把手撤回去,可是却又不敢太用力,怕扯到陆柯的伤口。 陆柯握着许復的手,犹豫了一下放到嘴边亲了一下,说:“真想赶快到明年。” 这话许復觉得没法接,只得低下头,结果让她看到了陆柯枕边的小盒子。她没忍住,伸手取了来,果然是那枚章子的盒子。 “我天天把它带在身边。”陆柯见许復拿起来就说道,坦坦荡荡,毫不避讳。 “有它在,就跟你在我身边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y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祥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二皇子裴华珣把自己关在屋里待了三天, 谁也不见。泰安帝听闻, 倒是真心希望这个儿子能反省一下自己。毕竟, 这话说重了不行, 说轻了也不行。 二皇子的母妃, 姓王, 名婉, 王将军家的小女儿。在泰安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就进了东宫做了良娣。 她性子爽利又会说话, 挺得泰安帝喜欢,一路顺风顺水做到淑妃。虽说是武将家出身, 但是也是自幼饱读诗书,经史也读的通透。本来,依着她的见识,对自家儿子的心思是反对的。可惜,也许是她性子不坚定, 随着儿子天天想天天说, 时间久了, 她竟然也就信了。 第65页 王淑妃反覆思量了很久, 觉得没准这事能成。毕竟, 她身后还有王家。而王家, 又跟众多武将连着姻。这从龙之功, 谁不想!千载难逢的机会, 摊上了可就发达了。所以,她压根就没有觉得儿子哪里有错。天家无嫡庶,那个位置, 凭自己本事,谁有能力谁就坐上去。 也是赶巧了,没几天就是王淑妃生辰,泰安帝特意去了她的飞香殿,二皇子也在,三个人一齐吃了顿饭,倒也开心。父慈子孝,好一派天家行乐图。临了,淑妃可能是有了酒,也可能是借酒盖脸,她看着泰安帝,一时得意忘形起来。 “谁说天家无喜无怒。咱这眼下跟平常人家又有什么区别?” 泰安帝本身就对二皇子行径非常不喜。见她说这话,顿时将压抑在心里的怒意发了出来。 “淑妃慎言,这话不是你能说的。” 此话一出,王淑妃跟二皇子全都惊在那里。泰安帝一代帝王,除了再在皇后跟前,鲜少表露自己真正的情绪。 “父皇息怒。”二皇子赶忙跪下请罪。 泰安帝看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淑妃立在那里,怔怔地看着泰安帝的背影。二皇子一挥手,内侍并宫人悉数退了去,只有心腹留了下来。 泰安帝一路怒气沖沖。二皇子行事狠辣果决。这一次安排,竟然毫无疏漏,连个具体的线索都没有。可见其心思缜密。 若是国力强盛,此子必有大作为。可惜,现今因为三朝皇帝更迭顺利,国内安定,百姓安居乐业。又因着西夏一役,收復了雍郡,得了那产铁之地,隐隐在诸国中有争先之势。 泰安帝明白,大梁今日之势,除了良将倍出之外,更是因为地处洛水之南,境内皆是产粮之地。西北又沿着洛水走向,占了产马之地,正所谓天时地利人和。 所以,二皇子这番行径,不仅手足相残犯了泰安帝的忌讳,更是有动摇国本的可能。 泰安帝当晚独宿书房,想了很久,终于有些头绪。 太子裴华珝见皇帝迟迟没有动静,在东宫有些焦虑。太子妃陶安见他在正殿转的头昏,觉得那青石板地面都磨了个圈出来。她实在没忍住,开了口。 “太子心乱,不妨去跟许太傅下盘棋去,静静心。” 太子知道陶安不爱多言,总觉得这话意有所指,点了点头,说:“明日就去。” 太子到了许家的时候,许太傅正在跟许復下棋,见他来了,也未起身,指了指下首,说:“坐。” 许復站起身给太子行了礼,接着又坐了回去。祖孙二人持棋继续在方寸之间厮杀,丝毫不理会裴华珝。 许太傅素来喜欢檀香。裴华珝闻着香气,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太子妃说的对,太傅这儿确实能静心。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许太傅开了口。 “太子,復儿那边还有事,你来替她下完。若是胜了,老夫珍藏多年的那块徽墨可就归你了。” 许家延绵至今,老物件多得很。 许復这边也站起身来,说:“师兄,请。” “多谢师妹。师妹慢走。” 裴华珝说完就坐到了椅子上,看着眼前的棋局,心道师妹执黑子,而眼前的局势,黑子占了大半江山,眼见是要赢了的,自己算是占了便宜。 过了才一盏茶时间,裴华珝的额头就满是汗水。这么短的时间内,那半壁江山,他竟失了大半。 太傅看着裴华珝,拿起茶碗喝了一口,说:“太子可是急了?” “太傅,我只觉得不可思议,明明师妹之前已经胜券在握。等轮到我时,这么短时间,怎么败得那么惨?” “此局未完,怎可轻易谈胜负?”许太傅说道,“黑子本就先走,占了优势。復儿沉稳,稳扎稳打,才占了上风。” “那我?”裴华珝更加不明白了。 “黑子动,白子从。”许太傅说完,伸手拿起了对面的黑子,放到棋盘上,“黑子不动,则白子攻。攻之,则乱。” 接着,他拿了被黑子围住的白子,放到了裴华珝跟前。 裴华珝看着许太傅左手跟右手博弈,下完了眼前这盘棋。 “你看,黑子若稳,则胜。”许太傅笑着捋捋鬍子,又拈起来一枚黑子放于棋盘正中,笑着看着裴华珝。 裴华珝不明白,瞪了半天,说:“太傅之前说的,华珝明白了,但是,这黑子何意?” 许太傅又拿白子围在一旁,说:“有此子,则黑棋稳胜。所以,白子攻之。” 裴华珝沉默了半晌,起身利于太傅身前,作揖行礼。 “华珝谢太傅指点。” 太傅捋了捋鬍子,说:“孺子可教。老夫再跟太子说一句,此局为我跟復儿嬉笑之戏,老夫喜爱復儿,有意让她执黑子占了先机。这棋局,谁执黑子不是关键,让谁执黑子才能关键。” 裴华珝听罢,愣了一下,接着又是长长一揖。 “得了得了。这礼啊,行多了就不值钱了。”许太傅笑着说,“学学太子妃,直接遣人给我送来了上好的绍兴黄酒。” 裴华珝哦这才明白这一切都是太子妃的安排。想想也是,这世家都是沾着亲的。 第66页 太子回了东宫,兕儿还在睡觉,陶安捧了本书在靠在榻上翻看。听见太子回来,她放下书,站起身抚了抚衣裳就走到门口。还未等她说话,就被裴华珝伸手抱住。 “你这是?” “娶妻如此,夫復何求!” 陶安也伸手抱住了太子,心道復儿说得也许没错,这太子,有时候傻乎乎的。不过,傻得真可爱,她可喜欢了。 送走了太子,许太傅自己又看了眼棋局,伸手动了几个棋子。局势瞬间又变了,白子渐渐占了上风。 许復这时走进来,见此情形,坐到椅子上,伸手又跟自家祖父下了起来。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太傅把白子一放,说:“不下了不下了,復儿心思不在此处。” 许復抬头看了看祖父,笑了起来,灿若桃花。 “果然什么都逃不过祖父的眼。” 许太傅吩咐侍女把棋盘撤了,又倒了两杯茶上来,说:“陆柯那小子可比祖父想的还要好。” “是。”许復说道。 许太傅见孙女这幅样子,想了想,还是决定开了口。 “你就快要出嫁了。按理说,你娘亲会嘱咐你一些事情。可是,你自小就在祖父院子里长大,我跟你祖母待你,感情自是与别的孩子不同。所以,今日祖父也有几句话想叮嘱你。” 许復听完这话,起身肃手而立。 “坐下坐下。”许太傅笑着说,“不过是日常的几句话罢了,不用这么规矩。” 许復听完,笑着走到许太傅身边,蹲了下来,就跟小时候一样,把头靠在许太傅腿上,歪着头看着祖父。 “不知道祖父要说什么?” 许太傅伸手捏捏许復的脸,又摸摸她的头髮,说:“祖父的復儿这么快就长大了,就快要出嫁了,不能继续在祖父膝下嬉笑逗趣了。” “祖父。”许復被这话说的心里有些发酸。 “傻丫头。”许太傅点了点许復的鼻尖,“你生下来就跟别的孩子不一样,眼睛睁得老大,黑亮黑亮的。才七个月大的时候,你祖母喊你,你就能应声。一岁的时候,说话已经很熘了。” 许復聪敏早慧。许司常说,若是男孩,则许家能再进一步。许復周岁的时候,试儿宴抓了本《诗经》,大傢伙刚要说话,就见她翻了翻扔到一边,又拿起一本《左传》,这才喜笑颜开。 众人皆笑言许復怕是第二个班昭,只有许太傅并许司,心里却希望这孩子不用这般聪敏,既鲁且愚,无灾无病。 “你嫁给陆柯,虽然可以仗着自己聪明以及在家里的见识指导他为政之道。但是,你要记得,他是你夫君。”许太傅严肃地说道,“我极不贊同以夫为天这句话。但是,夫妻一体,你若总是自觉高他一等,时间久了,任谁都受不了。” “是。”许復轻声说道。 “陆柯那小子待你真心实意。你呢,也要用真心待他。若是有一天他对你有二心,你也不必伤心,把心收回来就好。知道吗?” 许復却被这话逗笑了。她抬头看着祖父,说:“祖父,您觉得他敢吗?” 许太傅自己也笑了。陆柯这小子实心实意,家风又规矩,自己后面这番嘱咐,可算是白说了。 第37章 炮竹声中一岁除, 春风送暖入屠苏。 陆柯正月初六那天, 跟着父亲母亲去许家拜年。二哥陆植正好回汴梁述职, 也带着夫人儿子一起去了。毕竟陆植是文官, 陆达帮不了什么忙, 反而是许家, 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前一天晚上, 陆植去了陆柯的院子, 发现他正在试衣裳。登时惊讶得立在那儿,他这弟弟, 这是怎么了? 琥珀立在一边,见陆植来了,行了礼之后就去给他端茶。现在陆柯的院子,顶用的,也就她一个人了。 “琥珀姐姐, 好看吗?”陆柯头也没回地问道。 “好看, 我家柯儿穿什么都好看。”陆植接口道。 陆柯听到了二哥的声音, 赶忙转过头, 笑着把陆植请到上首。 “二哥先坐一会儿, 我去把衣裳换了。” 陆植挥挥手, 示意无事。 陆柯进内室把衣裳换了, 赶忙走出来。 “二哥此时过来, 可是有事?” 陆植伸手从侍女拿过一个盒子,递给陆柯,说:“年前的时候出门闲逛, 淘换来的。明日你拿给许太傅掌掌眼,看看是不是真品?” 陆柯接过来,打开一看,一个汝窑青花瓷瓶。 “二哥这是?” 陆植无奈,伸手照陆柯头上敲了敲。 “怎么还是如此憨直!” 陆柯抓了抓头,说:“二哥还是直说吧,柯儿不明白。” 陆植嘆了口,心道这傻弟弟若是成了亲,怕不是会把许家姑娘给气到。听闻世家女驯夫有一套,他这个弟弟,也应该被好好教导教导了 “前几日父亲说託了许太傅为我在泰安帝面前美言几句,看看今年考核后能不能留在汴梁。这个,是谢礼。” 陆植任上在西南,偏远贫瘠。他儿子今年四岁,马上就要入蒙学了,他想着哪怕能去金陵也是好的。没想到许太傅直接答应给他调回汴梁。 第67页 陆植明白,许太傅是想给孙女在陆家留个好人缘。他呢,是沾了这个弟弟的光。想了想,把这个自己淘换回来准备传家的物件拿了出来。他这个做兄长的,也得给弟弟挣脸才行。 “哦。”陆柯这才明白过来,“那二哥明日也要过去,自己给许太傅不就好了?为什么要我转达?” 陆植搓了搓手,觉得手好痒,好想上去再来一下子。 “是你给许太傅东西名正言顺,还是我给许太傅东西名正言顺?”陆植压抑着情绪问道,“仗也打了,官职也封了,怎么你小子脑筋还不会转弯呢?” 陆柯抓了抓头,想了想,自己也咧着嘴笑了。 “行了,你好好休息吧。这个收好了,明日记得带着。”陆植说着,就站起身来,“我也回去了。” “二哥稍等。柯儿有东西给您。” 陆柯前些日子去许家献殷勤,无意中跟许復提到他二哥的儿子启蒙。许復问过祖父,把许家孩子启蒙的书籍给了他一份。 这一份是许復自己抄写的,陆柯自然不会给陆植,他用了整整七天,才抄完。结果,就到了年关,一忙起来,就把这事忘了。 “这是你抄的?”陆植翻了翻,“没有错字吧?” “二哥放心,我跟七星都对过好几遍了,没有。” “多谢三弟。”陆植起身一礼。 陆柯赶忙扶住陆植,说:“前些日子生辰,二哥哥遣人送来的猫眼石,如此珍贵,柯儿还得谢谢您才是。” 陆植在西南有个庄子,九月份的时候挖出来一块猫眼石原石。他想着陆柯订了亲,又生辰将至,自己这里地广人稀物产贫瘠,也没什么好送这个弟弟的,就把这原石托人带到汴梁。 现在这块石头,已经被陆柯请了匠人,做成了簪子并耳坠子,安安静静地躺在许復的妆奁盒子里了。 陆达在正院闻知此事,欣慰不已。兄友弟恭,乃兴家之根本。 初六这天,陆家人到了许家。陆柔刚一进门就看见了许復大姑母家的大女儿方谢。她笑着走了过去,说:“方家姐姐好,没想到今日还能碰见呢。” 方谢拉着陆柔,说:“我跟娘亲来汴梁看外祖父。父亲心疼娘亲离家甚远,不得经常探望,就说多住几日,这才碰上了。可见,我们还是有缘分。” 陆柔也高兴地点点头。她除了许復,最喜欢的就是方家姐姐了。 而陆柯,此时正站在正厅看着许家一屋子亲戚手足无措。许家怎么这么多人!陆柯冷汗都下来了,他除了许太傅、许家大爷跟五爷许哲,剩下的都分不清楚。 许太傅捻着鬍子看着陆柯面红耳赤地现在那里,笑了一会儿,说:“行了,都别难为陆家小子了。咱家人多,他记不住也正常。” 陆柯在下面这才松了口气。 “陆小子,老夫罚你跑趟厨房去催催茶果子,你可认罚?” 许太傅含笑看着陆柯。 “认罚认罚。”陆柯点头应道。 “快去吧。” 方谢在一边却笑了起来。陆柔有些不明白,悄悄问她:“方姐姐你笑什么啊?” “陆家妹妹,你家这个时候是不是也让你管厨房的小点心练手?” 陆柔这才恍然大悟,也笑了起来。 “我那傻三哥怕是还不知道呢。” 陆柯确实不知道,他跟着侍女,七拐八拐地到了许家厨房。一进门,就看见许復俏生生地立在门口。 “復儿。”陆柯忍不住开了口。 许復一回头,见是陆柯,不由得笑了,说:“可是迷路了?怎么绕到这里来了?” 许復今日穿了一件银红色的大氅,周身滚了一圈白色的狐狸毛,衬的她越发唇红齿白。 “我……”陆柯有些结巴起来,“刚刚在正厅没认全叔叔伯伯跟婶母,被太傅罚来催茶果子。” 许復听完就笑了,只有这呆子才信了这话。 “马上就好。”许復说道,“我现在过去正厅,你去吗?” “去去去。”陆柯忙不迭地应了。 两个人并肩在院子里走着,陆柯忍不住看了看许復。 “你今天真好看。”陆柯说道。 许復看了他一眼,觉得这呆子是不是没词了,每次都是这话,就不能说点新鲜的吗?都听腻了。 “其实,是因为復儿天生丽质,所以穿什么都好看。”陆柯咬咬牙,把前些日子跟付少成学的话说了出来。可惜,他没记住原话,只把意思记住了。 许復这下实在忍不住了,笑了起来。她伸手戳了戳陆柯的脑门,说:“这般亲嘴,又是跟谁学的?” 陆柯却一把抓住了许復的手指,说:“学是学了,不过就是没记住。所以,这话还是算我说的。” 许復的手指有些冰凉,陆柯双手握住她的手,说:“手这么凉,怎么没带个手炉子?” “我可能天生跟别人不一样。冬天用了手炉子,手指跟手掌就起皮儿,又疼又痒的,抹什么都不管用。”许復说道,“所以,我也就不用了。冷点就冷点吧。” “那以后每个冬天,我给你捂手,好不好?”陆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接着就红了脸。他这话说的,有些孟浪了。 第68页 许復抬头看了看陆柯,轻轻地点了点头,说:“好。” 陆柯伸手摸了摸许復的头髮,说:“前些日子让你担心了。作为赔礼,上元节我们去看灯会,好吗?” 许復歪着头想了想,说:“这个恐怕要问过父亲母亲才行。” “不急。”陆柯赶忙说道,“横竖还有十天呢,我等你消息。若是许叔父跟婶母同意了,我那天来府上接你。” “好。”许復说完笑着指了指正院,“到了。” 陆柯第一次觉得许家的院子为什么这么小! 第38章 许復晚上跟着母亲送宾客, 遥遥地看见陆柯沖她笑, 她沖他挥了挥手, 就跟着母亲去另一边了。 陆柯现在马车边上, 眼睛一直盯着那处, 动都不带动的。陆夫人无奈, 伸手拍了拍儿子肩膀, 说:“走了!别看了, 人影都看不见了。” 陆柯这才收回了视线,说:“娘亲跟妹妹先上。” 陆柔在一边抿着嘴笑得眼睛弯弯的。她二哥说得果然没错, 三哥有些呆呆傻傻的。 方谢跟方谨站在一旁也送了出来。方谢看着陆柔,说:“陆家姑娘好看吧!” 方谨点点头,不仅好看还很英气,他很佩服。 陆柔一转头,正好看见方谢和方谨, 笑着沖他们挥了挥手。 方谨见陆柔跟他打招唿, 也沖她招招手。方谢在一边觉得自己这个弟弟, 好像也不是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 陆夫人在一边瞧了个满眼, 笑了笑没说话。这两个小傢伙懵懂, 大人却已经从他们的眼角眉梢看出点意思了。 许復跟许夫人送客回来, 一路行至爹娘的院子, 忽然就笑了。 “笑什么呢?”许夫人在一边好奇地问道。 许復想了想, 说:“陆公子下午忽然说了句咱家小。可是您看,从西北门到这院子的脚程,跟从小厨房到正厅比起来, 也就十之有三。这都走了多久了,他居然还说小。女儿在想,陆家是得有多大才能让他这么熘来熘去。” 许夫人听完这话,笑的腰都快直不起来。她伸手点了点许復的额头,说:“傻姑娘。” 许復摸了摸额头,嘟着嘴看着她娘亲。 “女儿又哪里傻了?” “他那哪里是嫌咱家小,他是嫌跟你待的时间短。” “娘~”许復一个音儿喊出了八个声儿。 “天色还早,过来陪娘亲说说话。”许夫人拉着许復的手走了进来。 侍女端了两杯茶来,就立在了一边。 “娘亲。”许復先开了口,“陆公子说上元节想跟我一起去看灯会。” 许夫人见许復一副小儿女态,可爱极了,戏嚯之心顿起。她端着茶杯看着许復,只是笑着却不作答。 许復不明白她娘亲的意思,眨巴眨巴眼睛,犹豫了一会儿,问道:“不行吗?” “可把实话问出来了。”许夫人笑着说,“去吧。让百卉方卉还有许升跟着。” “娘亲促狭。”许復娇嗔了一声。 许夫人伸手抿了抿许復鬓边的乱发,说:“出了正月,就该准备起来了。” 许復一下子红了脸,低着头不说话。 “男婚女嫁,再正常不过,没什么好害羞的。” “復儿捨不得。” “你父亲今日跟陆家说了,以后要让你常常归省。若是陆柯去了凉州或者别处,你就住回娘家来。”许夫人笑着宽慰女儿。 许復却是愣住了,她之前明明想的是以后陆柯出征,她是要跟着去的。不由得又想起来之前话本子上看到的一句话“女生外向”。不由得自己就红了脸。 陆柯跟许復定好了上元节之行,整个人又开始雀跃起来。他想,他这几年真是跟时辰不对付。 不见许復的时候,觉得时辰慢,总恨不得快快过去,最好一睁眼就到了四月才好。可是等到见了许復,他又觉得时辰过得太快了,好像一转眼他就得跟许復分开。 比如他现在,就希望明天就到了上元节,最好一睁眼就到了晚上。然后呢,时光漫长,最好永远都是夜晚,这灯会永远都看不完。 陆柯日盼夜盼,终于到了上元节。他用过晚饭就去了许家门口。门子见他来了,笑着就迎了出去。 “陆公子稍后,大姑娘一会儿出来。” 陆柯见这门子眼生,说:“前些日子在这儿的可不你啊?” 门子笑了,说:“您眼神可真好,前些日子在这儿的是咱家大管事。” “大管事在这儿?”陆柯有些不理解。 “前些日子藩王回汴梁。太傅怕上门的人存了别的心思,就让大管事守着掌掌眼。这能进不能进的,我们的眼睛可分不清。” 陆柯觉得自己真想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他之前还给了人家一锭银子,想想就羞死了。许家大管事怎么会缺一锭银子!而且,大管事通身的气派,岂是区区门子能比的。自己真是眼拙。不过,陆柯不知道的是,因为自己上次的举动,得了一个怜贫惜弱的考语。大管家在太傅面前,很是美言了他几句。 许復出来的时候,就看见陆柯现在马车前面红耳赤,不禁纳罕起来,他这是怎么了? 第69页 陆柯迎了上来,说:“许姑娘。” 许復也还了礼,说:“陆公子。” 陆柯看着许復上了许家马车,很想自己也跟着进去。可惜,也就是想想罢了。 还未到朱雀大街,马车就已经走不动了。陆柯跳下来掀开许家马车的帘子,说:“前面已经走不动了,我们一起走过去吧。” 许復撩开帘子看了看,确实已经走不动了。 “行。” 上元节,真是游人如织。陆柯跟许復肩并肩走着,身后跟着百卉芳卉,还有许升跟七星。陆柯的手指紧紧地攥着,指甲在掌心里掐出了好几道痕迹。终于,他咽了一口口水,伸出右手,轻轻地拉住许復的左手。 “人太多了。我牵着你,就不会走散了。” 许復开始吓了一跳,侧过头看着陆柯。听了他的话,笑得眼睛弯弯的。她的左手手指划着名他的掌心,都能摸到那几道指甲痕迹。他这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才下了决心。 街边有猜灯谜的,陆柯问许復要不要,许復摇摇头。这些都太简单了,她要是猜,估计人家就不要做生意了。 “喜欢吗?”陆柯问道。 “喜欢。”许復轻声地说道。 “那以后每年我们都来,好不好?”陆柯说着,转过头看着许復。她的脸在灯光的映衬下更添了一分娇媚,长长的睫毛仿若扇子一般,忽闪忽闪地扫着陆柯的心。 “好。” 两个人慢慢地走着,一路火树银花,犹如白昼一般。这时,开始放烟火了。人群涌动起来。陆柯伸手护住许復,带她走到街边的铺子旁。 “这里安全,不会被挤到。” 两个人并肩站着,抬头看着天空。烟火在天空炸开美丽的图案,人群传来阵阵赞嘆。 “怕炮竹声吗?”陆柯问道。 许復摇摇头,说:“不怕的。” 陆柯听了,心里却有些遗憾,心道她若是怕了,自己就可以伸手去捂她的耳朵。接着转念又一想,自己这样与那登徒子又有什么区别。 “你看,那个好漂亮。”许復指着天空对陆柯说道。 陆柯顺着看过去,确实很好看。可是吗,他眼前的佳人更好看。他的心思,已经完全不在烟火上了。 一会儿,人群渐渐散去,陆柯跟许復在一转头,发现身边只有许升跟七星,芳卉百卉不见了踪影。许復有些着急,她的侍女可不能丢了。 “不急。七星会武功,眼神又好,让他去找找,横竖走不远的。”陆柯在一般安慰许復。 许復点点头,又看着许升,说:“你也去找找吧。跟七星跟开找。我们就在这里等你。” “是。”二人说完就挤进了人群。 陆柯跟许復站在街边静静地看着街边的灯火,谁也没有说话。半晌,却又用时开了口。 “你……” “你先说。”许復看着陆柯说道。 “冷吗?”陆柯说着,就想解开大氅披在许復身上。 “不冷。”许復一把抓住了陆柯的手指,接着又觉得失礼,很快地缩了回去。 陆柯却被这一握触动了心弦。他伸手抱住许復,趁着左右没人注意,轻轻地亲了一下许復的嘴唇。 “你!”许復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陆柯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礼了。刚想给许復行礼,却忽然被许復抱着了脖子。他整个人都呆住了,下意识的低头看过去,许復顺势亲了他一下。接着又往后退了一步,歪着头看他,眼里的笑意,满的都快溢出来了。 “这可真好。”陆柯心里暗想,“她喜欢自己,就跟自己喜欢她一样。” 这两个人不知道的是,许司跟许夫人此时正在一边看着。见此情形,许司长嘆一声。 “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许夫人在一边笑着没说话,心道你终于也有今天了。 “现在夫君你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年我父亲看你不顺眼了吧?” 许司点点头,说:“怪不得世人常说生男强过生女,原来这话应在这儿了。我这心啊!夫人,怎么办,我不想嫁女儿了!” 许夫人掐了一下许司的腰间,说:“不许乱说话!” 许夫人这么说着,心里却有些埋怨许復。自己明明只是告诉她要让陆柯知道她的心意,可没有说非要亲那小子。这闺女,也太不矜持了! 七星跟许升找到了芳卉百卉,四个人一回来,就看见陆柯跟许復两个人面对面站着。谁也不说话,可是都带着笑意。七星嘆了口气,他家公子,越发的呆了。 陆柯把许復送回去之后,一路心神不明。他回到家躺在床上,数着床帐子上的蝙蝠图案,满脑子都是许復。他辗转反侧,知道天都蒙蒙亮了,才迷迷煳煳地睡了过去。 第39章 出了正月, 许家跟陆家就因为两个孩子的亲事忙碌了起来。相比陆家, 许家的事情还要更多一些。毕竟, 嫁闺女不同于娶媳妇, 娘家人都希望多准备点, 再多准备一点, 不能让闺女受了委屈。 这天, 许復带着芳卉百卉收拢着手里的荷包, 大概有二十几个。白妈妈在一边看着,说:“应该够用了。陆家人口少。” 第70页 这时, 许夫人从门外进来,旁边是锦绣轩家的女掌柜陈氏。侍女跟在身后,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个盘子。 “娘亲。”许復赶忙站起身来。 “嫁衣做得了。你来试试,要是哪里不合适,赶紧拿回去让绣娘去改。”许夫人说着, 拿出了嫁衣。 许復在内室穿好嫁衣, 低着头走了出来。许夫人在一边看着, 仔细地打量了一番, 又走上前看了看, 转过头看着陈氏, 说:“倒是正合适, 你家绣娘手艺不错。” 谢您夸奖。“陈氏站起来笑着开了口。 “姑娘这身条可真好。到时候要是有人问起这嫁衣来, 您就多说一句,是在我家做的。” “这没问题。”许夫人接口道。 见衣裳没什么问题,绣娘略说了两句就告辞了。许夫人遣人送她出了院子, 伸手又从托盘里拿出一个册子,递给许復,说:“看看这个,这是娘亲给你的。” 许復接过来看了看,说:“娘亲,嫁妆单子年前不就已经理好了吗?这些是?” “之前那些是官中的,这些是娘亲自己给你的。”许夫人说完,伸手摸了摸许復的头髮。时光过得可真快,她的女儿好像刚刚才从那个白白胖胖的小糰子变成婀娜娉婷的少女,结果,这就要出嫁了。 “要不是因为之前宁王闹得那一出,真想再留你两年,哪怕一年也好。”许夫人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 “娘亲。”许復被她娘说得也有些心酸。 “好了,不说这些了,你看看,是不是都合心意?”许夫人勉强扯出了一个笑脸,“要是有看上的又没写在里面就告诉娘亲,娘亲给你添上。” 许復翻了翻册子,觉得她娘怕不是要把自己的嫁妆都给了她吧? “娘亲,这是不是有些太多了?”许復说道,“大哥二哥他们知道吗?” “怎么会多呢?娘亲手里的私产你又不是不知道?至于你大哥二哥,”许夫人笑了起来,“他们都那么老大了,怎么会跟妹妹争东西,他们又不是没有俸禄!” “可是大嫂二嫂?”许復继续问道。 “你这孩子是怎么了?犹犹豫豫起来了。你大嫂二嫂可是那等掐尖要强的人?” 许復想了想,自己也笑了。她继续往下看,接着就指着一处问道:“娘亲,女儿这里已经有一把古琴了,为何还要有这把焦尾?” “你成亲之后,这个院子是要封起来的。陈设一应不动,等到陆家小子去了凉州或者别地,我可是要接你回来住几天的。” 许復看完册子,放到一边,说:“娘亲,女儿觉得都很合心意。” “这就好。”许夫人笑着说道,接着她挥退了众人。 “娘亲这是?”许復有些不解。 许夫人红着脸拿过身边的一个盒子,小心翼翼地递给了许復。 许復一头雾水地接过来,打开看了一眼,脸刷的一下也红了。 接着,许夫人拿出一本册子,说:“復儿,这夫妻敦伦之事,天理伦常,本就应该。既要依着礼又不能依着礼。明白吗?你得迎着他又得吊着他。太放得开了,显得不稳重,他日后拿你不当回事。可是呢,又不能硬邦邦地躺在那儿,跟个木头人似的。你得自己拿捏得好这个度” 许復听到这里,差点就翻了个白眼,她怎么知道这个度如何拿捏?可是,她到底是个闺阁女儿,只得红着脸点点头。 “况且这种事情也是个调和。感情好的时候,自是不用说了,浓情蜜意,蜜里调油一般。万一要是有点什么事情起了冲突,这可就是个最好的缓和方法,明白吗?”许夫人说着说着,竟然也忘了羞愧,“所谓的床头吵架床尾和,就是这个意思!” 许復第一次从她娘亲嘴里听到这么惊世骇俗的话,一时间张着嘴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不知道自己是该点头还是该摇头。看来舅父们说得没错,娘亲在家的时候,确实是个彪悍活泼的姑娘。 “还有,就是别信什么相敬如宾,你们是夫妻!这日子过得真如宾客一般,还有什么意思!其实,依着陆家小子对你的态度,这些话我是不用说的。可是,人心易变,这人啊,不能把一颗心全放在别人身上知道吗?” 许復见她娘说得开心,倒了杯茶递了过去。 许夫人笑着接了过来,喝了一口,继续开了腔。 “这人啊,懂事自然好,但是得懂事到点儿上。男人么,都是贱皮子,你事事为他着想了,你也就没什么用了。老话不是说么,有事钟无艷无事夏迎春,说的就是这个理。还有,虽然知道陆家人不会让你受委屈,但是这过日子,总免不了磕磕碰碰。委屈了,别自己忍着,也别急着回娘家搬救兵,你得会哭!你要哭的委屈,哭的让他心疼!” 许復在一边听得津津有味,她娘啊,真是把这日子过透了。 “还有,你进了陆家,多学多看。他家是武将,跟咱家自是不同。你学的那些,到底有些不适合的地方,照搬过去肯定不行,明白吗?” 许復点点头。 许夫人看看自鸣钟,时辰不早了。她站起身来,准备回去了。临出门的时候,她又把那盒子跟册子往许復跟前推了推。 第71页 “这些,你回头自己好好看看!” 许復送她娘亲出了院子,就回了自己的卧室。她看着那小盒子里的小人儿跟册子,心道这样真的不会扭到腰吗? 陆家这边,陆柯正在盯着喜服发呆,就看见父亲走过来。他起身行了个礼,说:“父亲此时过来,可是有事?” 陆达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扔到陆柯怀里,说:“自己看看!” 陆柯打开册子,翻了翻,见全部都是两个妖精赤膊打架,盯了一会儿,好奇地问道:“父亲,这是何意?” 陆达送了个白眼给他,说:“在凉州那些个荤话白听了是吗?” 陆柯这才反应过来,又扫了一眼那册子,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我跟你说,这种事情不能急躁,明白吗?”陆达艰难地开了口,“你得温柔。” “父亲说的对。”陆柯乖巧地答道。 “这事一上来不能慌张,要徐徐图之。” 陆柯点点头,本着不耻下问的精神,问道:“父亲,怎么才叫徐徐图之?” 陆达张了张嘴,发现这话根本就说出口,他运了一口气,说:“你等着,我叫你二哥跟你说。” 陆植过了年就留在了汴梁。这个时候,他刚从书房看完书准备睡觉,就被父亲拎进了陆柯的院子。 “你教教柯儿。”陆达说完,就跟脚底下有火一般,飞也是的逃了出去。 陆植跟陆柯大眼瞪小眼看了半晌,终于开了口。 “这种事不能着急,知道吗?” 陆柯乖巧地点点头。 “父亲刚刚说过了。” “还有呢,就是要循序渐进。” 他自然知道要循渐进,可是,他更想知道具体方法! 陆植看着自己弟弟眨巴着大眼睛看着自己,嘆了口气,心道父亲真是给了自己一个如此为难的活计。 “这个,首先,你知道吧。”陆植说道。 陆柯摇摇头。 陆植抓抓头,说:“那个入了洞房,你得那什么,你明白吗?” “二哥,你能说明白了吗?我要是知道,父亲就不让您过来了。” 陆植一咬牙一跺脚,终于开了口。 “行气,深则蓄,蓄则伸,伸则下,下则定,定则固,固则萌,萌则长,长则退,退则天。天几舂在上,地几舂在下。顺则生,逆则死(1)” 陆柯这下彻底蒙了。他看着他二哥,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陆植指了指册子,说:“行了。最基本的我都说完了,剩下的就是你自己领会了。这册子仔细瞧上几遍,实在不行,自己掀开衣服看看。” 接着,他就落荒而逃,仿佛身后有一只勐虎在追他似的,跑的飞快。 陆柯这下彻底懵了,这个时候,也不能追到他二哥院子里去。他只得拿起册子瞧了又瞧,接着低头看了看,又想了想,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他研究了这册子两日,算是基本明白了。 这天下午,他正好看见他二哥,说:“二哥,我终于明白了,可是,那个……” “明白就好,不用拿来讨论。” 陆植不等陆柯说完,就急急地打断了他。这种事情,怎么能拿到大庭广众的场合来说呢。 于是,到最后,陆柯都没明白在最开始的时候,他究竟该怎么说怎么做。 不过,时间不等人,他啊,就要成亲了! 作者有话要说:  (1)语出战国时期的玉器铭文《行气铭》。此玉器为长沙马王堆出土的手杖玉饰件,现藏于天津歷史博物馆。 许夫人:许家小讲堂开课啦 第40章 陆柯跟许復两个人还没把事情琢磨清楚呢, 就到了四月十八, 该成亲了。 这一天, 天刚蒙蒙亮, 许復就被拽了起来。她坐在那里打着哈欠, 心道为什么这么早就把她喊了起来。许夫人也早早地就到了许復的院子, 看着喜娘给她梳妆打扮。 许復面无表情的盯着镜子, 想了想, 还是没说话。这喜娘把脸画得甚白,嘴唇又抹的这般鲜红, 她越看越觉得等却扇诗毕这么一挪,没准能吓到几口子。想着想着,许復自己就笑了。 许夫人在一边看着,知道她闺女又不定想到什么地方去了,琢磨琢磨, 也没说话。这个时候乱想想也好, 免得紧张起来, 胳膊腿都不会摆了。 陆柯今日起的早, 换了喜服之后, 越发显得他英姿勃发。陆夫人这些日子看惯了小儿子犯傻, 冷不丁见他严肃起来, 反而有些不太适应。 陆柯盯着自鸣钟, 心道这时辰怎么过得这般慢,好容易到了吉时,他拜了祖宗之后, 跪在了陆达面前。 陆达看着自己的小儿子,感觉真是时光飞逝,这小子,也要成亲了。 “往迎尔相,承我宗事,勉率以敬,若则有常。”陆达严肃地说道。 陆柯谦恭地答道:“诺。惟恐不堪,不敢忘命。” 与此同时,在许家,许司跟夫人方茹盛装坐于正厅东西两侧,许復由侍女陪着走了出来。贊者斟酒至于堂前,许復拜谢过她之后,第一杯祭酒,第二杯自饮,接着将酒杯递还与贊者之后拜谢。 许司看着许復穿着喜服裊裊婷婷的模样,不舍之心顿起,心道若是可以,真是不想把姑娘嫁出去。他院子里的那棵樟树,早已经砍了给许復做箱子,树下埋着的那坛女儿红,他今日定是要全都喝了。即便如此,也解不了他心中的哀伤。 第72页 许夫人见许司在一边发呆,轻轻地咳了一声,这才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许司正了正脸色,站了起来,命之曰:“敬之,戒之,夙夜无违尔舅姑之命。” 许司语毕,夫人方茹也站了起来,噙着眼泪为许復整冠敛帔,命之曰:“勉之,敬之,夙夜无违尔闺门之礼。” 方茹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许復听得心里也酸熘熘的,她好想哭。 许夫人抱着许復,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说:“復儿不哭,过几天就回门了。再说了,离这么近,是经常能见的。” 许復点点头,却还是红了眼睛。 “不哭了,哭了就不美了。”许夫人强撑着笑了起来。 “娘亲。” 这时,许復的姑母许唯、许嘉并大嫂李宣、二嫂董妍走上前来,嬉笑着解了母女二人的忧愁。她们替许復整理衣裙,送她至于中门。口里嘱咐道:“往迎尔相,承我宗事,勉率以敬,若则有常” 而许司此时在门外迎了陆柯进来,揖让而入。接着,许司并夫人坐于堂上,方茹还好,许司的表情,可就没那么友善了。他现在看陆柯,就跟看仇人没什么区别。陆柯抬眼看了眼许司,不禁一哆嗦,接着就释然了。毕竟娶了人家娇养了这么多年的姑娘,被瞪几下就瞪几下吧。 陆柯虽然这么想,但是到底有些紧张。他向前一步,缓缓跪了下去。置雁于地,侍者受之,陆柯再拜。接着,他自西阶出,行至车前,举帘以待。(1) 陆柯看着大门,举着帘子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他的復儿出来了,她今日可真美。想到她马上就要跟着自己回家,成为自己的娘子,陆柯激动得浑身都颤慄了起来。 屋里的女眷见陆柯走过去之后,皆掩面偷笑起来。许唯跟许嘉两个人没忍住,早就已经笑做一团。就连许司如此严肃,也没绷住。脸上露出一抹微笑。许太傅坐在上首更是捋着鬍子笑出声来。原来,这小子紧张到走路又同手同脚了。见此情形,许司跟许夫人这才稍微放下点心来。看样子,陆柯必定待覆儿珍之重之。 许復的脸藏在团扇后面,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呆子可真有意思。 许復行至车前,陆柯伸手扶了她一把,说:“当心。” “嗯。”许復低低应了一声,就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而行,许復坐在里面不由自主的紧张了起来,马车把她带往了一个未知的方向。她不顾头冠沉重,回头看了眼许家,她定定地看着,却离它越来越远。许復觉得自己犹如一颗过了河的卒子,再也无法回头。她揉了揉眼睛,面色又恢復如常。她娘亲说的对,两家离着那么近,她以后定是要经常归省的。马车才行了几步路,她就已经开始想家了。 到了陆家,陆柯领着许復进了正屋。一群人在一边笑着等陆柯的却扇诗。他磕磕巴巴地背了两首,一群人都闹笑起来。许復也在团扇后面笑了,扇子往下移了一点,露出一双妙目。 这新娘的眼睛可真漂亮啊!众人小声议论道。 陆柯见许復这般,更加紧张。他的声音又开始颤抖起来,众人见状更是大笑不已。许復见他这般,偷着笑了笑,接着就把整张脸都露了出来。 众人发出了一声惊唿。新娘可真漂亮,这小子有福气啊! 陆柯也傻愣愣的看着许復,感觉跟做梦一般,有些不真实。喜娘在一边咳了三声,这才把他的魂儿咳了回来。陆达跟陆夫人在上首坐着,简直快看不下去了。 终于,两个人拜了天地、父母,结了发、喝了合卺酒,许復看着众人慢慢退去,关了房门,屋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陆柯跟许復两个人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对方,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半晌,陆柯先开了口。 “復儿累吗?” 许復摇摇头,说:“累倒是不累,就是这一身压的脖子疼。你呢?” “我也不累。”陆柯说完赶忙喊百卉芳卉进来,让她们帮着许復把头冠并喜服去了。 琥珀这时也走上前,身后的小丫鬟端着各色吃食,陆柯看了看,说:“再来壶酒吧。” 许復在一边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心道喝点酒也不错,至少能壮壮胆。她换了衣裳,又把脸洗了洗,起身坐到桌前。 陆柯给许復倒了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许復也没客气,接过来就直接喝了。 陆柯拿筷子给许復夹了点吃的到碗里,说:“吃点东西吧,” 许復接过来,吃了两口觉得有些腻,就让百卉盛了碗汤给她。陆柯也吃了几口就把碗放在一边,说:“撤了吧。” 窗外,沈瑜跟赵清看着太子裴华栩,说:“您看到什么了没?” 裴华栩扒着窗户缝,说:“什么都没看到,不过听声音,这俩人吃饭呢。” 谢明在一边看着范理笑了,说:“这俩跟你一样,洞房之夜吃鸡丝面。” “那也比你强吧。”范理说道,“跟新娘子在洞房打了一架,也算是开天闢地第一遭。” 谢明跟夫人王芳虽然是青梅竹马,但是也是对欢喜冤家,吵嘴那是经常事。 “你们小点声。”沈瑜说道,“陆小子耳朵灵,回头再被发现了。” 第73页 几个人赶忙闭了嘴,齐齐挤窗户下面。 “要不再来一杯酒?”陆柯问道。 “好!” 裴华栩几个人在外面听了,偷偷笑了起来,这两个人,借酒壮胆。 许復一仰头把酒直接干了,面色一下子就红了,看在陆柯眼里,只觉得面若桃花,更添一番妩媚。他感觉一股无名之火直冲脑门,一发不可收拾。他想了想,应该先得把衣裳带子解了吧? “你们说这小子行吗?”裴华栩轻声问道。 “这谁知道?”谢明说道,“反正之前一起去醉仙楼,他什么都没干,倒是把人家果盘子吃得干干净净。” “怪不得要酒呢。”赵清笑得坏极了。 陆柯拉着许復的手走到床边,忽然侧耳听了听,指了指窗子,小声说:“外面有人,等会儿。”接着,他蹑手蹑脚地走到窗前,推开窗子大喊了一声。 “都走吧!” 裴华栩他们吓了一跳,接着全都笑了起来。 陆柯见他们走远了,这才关了窗子走了回来。许復坐在床边,两只手交叠在一起,端庄娴雅,其实内心已经紧张到不行。接下来应该做什么?许復发现自己忘了。 陆柯坐到许復身侧,轻轻地把她耳边的碎发抿了抿,说:“復儿,你真美。” 接着,他握住许復的手,放到自己唇边轻轻亲吻了一下。 “别紧张。” 可惜,陆柯好像更紧张一些。他颤着手解着许復的衣裳带子,竟然打成了一个死结。 “这可怎么办?”陆柯问道。 许復低头看过去,谁知道陆柯也打算继续跟衣带子搏斗,两个人的头就撞到了一起。 许復的睫毛很长,轻轻地扫着陆柯的脸颊,少女的幽香一阵一阵地传来。陆柯咽了一口口水,轻轻地亲了许復一下。 嘶的一声,陆柯直接扯掉了衣裳带子。许復惊讶地看着他,犹豫了一下,也伸手抱住了陆柯。所谓酒壮怂人胆,大概就是形容他们两个人的。 红烛的火光奔腾跳跃,墙上映着两个人越来越近的影子。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沖气以为和。(8) 鸿蒙初开,始于混沌。阴阳交合,是为天道。这一切再自然不过。春日的嫩芽,终于顶破了厚厚的土壤,蓬勃而出。那勤劳的蜜蜂,终于採到了花蜜。 “乖。”陆柯的声音听在许復的耳朵里,仿佛来自遥远的天边。理智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千百年来亘古不变的原始欲望。人性,有时候就是如此不堪一击。 小小的罗床此时仿若一颗芥子,纳万事万物于内。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山中一岁月,人间已千年。 百卉芳卉并琥珀在外间守着,一时间都红了脸。三个人相互看了看。终于,琥珀开了口。 “咱们这里我年纪最长,我先守着,你们两个先去睡,一会儿我来换你们,可好?” “多谢琥珀姐姐。”芳卉百卉一齐说道。 “一会儿里面若是叫起来,我就进去喊你们。”琥珀说完,自己的脸就红了。 谁知道,三个人就这样轮着守了一夜,里面两个人竟然一次水都要就这么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1)婚礼流程话语皆出自《仪礼·士昏礼》 (8)出自《道德经》 作者君申请了一个微博:晋江杉杉是棵树。然后把洞房放进去了,大家去围观吧。么么哒! 这两小只终于成亲了,今日评论发红包,就当请大家吃喜糖了。可惜晋江不让开车,只能很清水。 最近晋江评论区抽了,所以不敢回復大家。如果发现作者回了所有人同样的话,那么就是晋江抽了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石榴、橘子汽水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毕竟是年轻小儿女, 陆柯跟许復一直闹到天都快亮才睡。许復迷迷煳煳间还记得要喊百卉要水, 结果一下刻, 她就睡着了。陆柯抱着许復, 看着她, 忽然间就明白了什么叫做得偿所愿。他怀里的人, 真真正正的是属于他了。 陆柯醒来的时候, 天光大亮, 许復还在他怀里睡着。他侧着身子看着许復的睡颜,轻轻地亲了她一下。接着, 他又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根,生疼。真好,这不是做梦,是真的。 琥珀这时候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陆柯伸出手指嘘了一声。琥珀会意, 点点头, 只用口型对他说话。原来, 陆夫人那边遣人过来传话, 说昨日都累了, 今天不用赶早敬茶, 什么时候睡醒了什么时候过去, 不用讲那些虚礼。 陆柯点头, 示意自己知道了。琥珀这才又退了出去。百卉跟芳卉在外间看琥珀出来,刚要上前,就被琥珀制止了。 “三爷醒了, 三奶奶还在睡呢。横竖不用早起。听见动静再进去吧。水早就备好了,一直热着呢。” 百卉跟芳卉对视了一眼,心道这位琥珀姐姐改口倒是真快。 一会儿,许復朦朦胧胧地睁开眼。她看着满室的红色,瞬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第74页 “醒了?”陆柯问道,“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许復被陆柯的声音吓了一跳,接着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出嫁了。她不由得笑了起来,自己真是睡蒙了。 “什么时辰了?”许復看了眼窗外问道,“别耽误了敬茶。” “无事。刚刚娘亲遣人过来,说不用太早过去。”陆柯说完,伸手摸了摸许復的头髮,又亲了亲她的额头,“昨晚辛苦你了。” 许復被他这么一说,脸瞬间就红了。 “我的復儿害羞了,那就不说了。”陆柯说完,又忍不住亲了她一下,“还睡吗?不睡就叫琥珀她们进来了。” 许復点点头,接着赶忙把衣裳全抱在怀里,说:“等会儿的。” 陆柯自己穿好里衣,又帮许復穿好,这才喊了一声。琥珀百卉芳卉鱼贯耳入。 许復把自己浸在木桶里,被热气这么一蒸,这才觉得浑身有些发酸。不过时间不等人,她简单地洗了一下就出来了。陆柯在那边也是,毕竟陆夫人说不用早起,他们今日也是起的够晚了。 许復坐在镜前,让百卉梳妆,陆柯在一边看着手痒,很想给她画眉,可惜今日不行。他想,明天一定要给復儿画。 两个人收拾停当,起身准备去正院。陆柯犹豫了一下,拉住了许復的手。两个人就这样手牵手进了正厅。哪承想,正厅一个人都没有。陆老爷子在武场练武,至于陆老爷跟夫人,还在后院没出来呢。 “父亲母亲真疼復儿。”许復说道。 陆柯也在一边点头,他爹娘可真好。 其实陆柯跟许復这两个小傢伙不知道,昨日陆达见小儿子成亲,一时激动多喝了点酒,老夫聊发少年狂,跟夫人混闹了一宿。这第二日,就有点起不来了。 侍女端来了小点心,说:“三爷三奶奶,夫人那么吩咐婢子送过来的,让您二位先垫垫。” 陆柯伸手拈了一块,尝了尝,觉得味道很好,就又拈了一块餵到许復嘴边,说:“好吃呢。” 许復张嘴咬了一口,味道确实很好。 这两个人确实是饿了,你餵我一块,我餵你一块。陆老爷子打外面走了进来的时候,两个人脸上还挂着点心渣子就赶忙站了起来。 “坐吧坐吧。”陆老爷子说着坐到了上首,“復儿以后不用起这么早,你们小年轻觉多,要睡够了才行。” 这时,陆达并陆夫人也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陆柯的二嫂曹菁并陆柔。 “復儿老实。柯儿你也不劝劝,起这么早做什么?”陆夫人笑着说道。 这时,侍女捧着盘子走了进来,陆柯跟许復双双起身,跪着敬了茶。 “柯儿终于也成亲了。”陆老太爷高兴地说道,“你这小子有福气!” 陆达也笑得开心,不过他不善言辞,只是含笑点头。 “好好好。”陆夫人笑得特别开心,“两个人好好过日子。復儿啊,若是柯儿欺负你,就过来找我,娘亲给你出气!” 陆夫人看着许復,真是越看越喜欢。 曹菁因为自家夫君留在汴梁,真心感谢许家,这见面礼也准备得厚重。陆夫人在上首看了,暗暗点头,兄友弟恭,兴家之兆。 陆柔一直就喜欢许復,这三嫂叫的爽快,倒是把许復叫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这茶也敬了,见面礼也给了,有几个人闲聊几句,陆夫人就打发他们回了自己的院子。她知道,这新婚夫妻是怎么待都待不腻的。 “一会儿柯儿院子里的下人过去行礼。復儿你掌掌眼,有那不老实的就敲打敲打。”陆夫人说道。 “是。”许復应了之后却暗自琢磨起来,婆母这话到底何意?毕竟院子里的人都是婆母选的,她若是敲打了,岂不是不给婆母面子!可是不敲打,下人自然会轻视自己,日后就不好管束了。 许復跟陆柯回院子的路上,悄悄把自己想的说了出来。陆柯伸手捏了捏许復的鼻子,说:“復儿想多了。娘亲让你敲打你就敲打,不用想那么多!” “真的?”许復还是心存疑虑。她决定一会儿先要看看情况再说。 回了院子,趁着陆柯去更衣,琥珀走上前来,说:“三奶奶不用多虑。婢子知道一些情况。” 许復看着琥珀,知道她是陆夫人给陆柯,觉得她的话还是可信。 “说吧。” “夫人说的,是三爷的乳母马氏。她老人家,是当年太夫人给三爷选的。虽然早就回家荣养,但是没事总过来看看,挑挑刺儿。” 许復这下明白了,不过是个回家荣养的乳母,倒也没什么。 “这次夫人让婢子教导的人里,就有乳母的大孙女。婢子冷眼看着,倒是存了大志向。” 许復这下算是明白了,不过就是当年婆媳斗法而已。反正祖婆婆已逝,她的人,不足为据。 “多谢琥珀姐姐提醒。” 两个人用过早饭,又喝了口茶歇了会儿,陆柯院子里的人悉数都过来了。许復坐在上首,看着他们恭恭敬敬,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略敲打了几句就让百卉把赏赐发了下去。陆柯在一边看着,觉得自家娘子有气势极了,更加喜欢起来。 第75页 这时,马氏走了进来。许復看着她行了礼,就叫百卉把她扶了起来,还给她赏了个座儿。 “真难为你老天拔地的还赶过来。”许復说道,“这一路,可是辛苦了。” “回三奶奶,老奴不辛苦。老奴奶大的孩子娶了亲,欢喜还来不及呢。” 许復见她一上来就摆了身份,不由得好笑。这等奴僕,也就是仗着是老夫人赏赐的,不然啊,她撑不过三天可能就回家自己吃自己了。 “那也是辛苦。百卉,拿个上等的封。”许復面无表情地吩咐道。 马氏接了赏,想了想,又开了口。 “三奶奶,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既然拿捏不好分寸,那就别说了。” 许復这话说完,琥珀在一边差点笑了出来,这三奶奶,可真有意思。 “三奶奶,您这话说得让老奴都没法接话了。”马氏继续开了口。 “那就不要接好了。” 许復说完,琥珀面上彻底带出了笑影。可真是个妙人儿。 马氏见状,心道这位可真是油盐不进,她今日若是不给这位三奶奶一个下马威,她大孙女日后在这院子,可就没法立足了。况且这位三奶奶是真漂亮,她孙女若是出头,只怕也得靠温柔小意才行。这么想着,马氏把心一横,到底把话说了出来。 “三奶奶您哪里都好,只是不够喜庆。这人啊,得面上带着笑影才讨人喜欢。” 许復听完这话,更是觉得自己判断是对的。这位,不足为惧。 “马妈妈可是觉得我没对你笑?”许復说完觉得这位姓氏也是不讨喜,喊出来这般拗口。 “老奴不敢。”马氏觉得许復的想法怎么跟别人不一样。 “这不就结了。”许復说完对着陆柯展颜一笑,“夫君,你说是不是?” 陆柯正在犯困,许復这一笑,晃花了他的眼。 “是。娘子说得对。”陆柯说完看了马氏一眼,“马妈妈家离着远,过来就得好一阵子,这回去还得好一阵子,柯儿就不留您多待了。” 马氏这下彻底没话了,只得起身告辞。边走边觉得回去还得嘱咐孙女几句,这三奶奶不够温柔,她要出头,也只能从这方面下手了。 陆柯见马氏走了,也挥手让琥珀她们在正厅待着。自己领着许復进了书房,说:“明日无事,你把这里好好拾掇拾掇行吗?就拾掇成跟你书房那样。” “行。”许復点头应了。 陆柯站在书案前,忽然想到之前跟许復在这里看章子的事,不由得心头一动,抱住许復就亲了一下。 “你!” “你终于是我娘子了。可真好。”陆柯抱着许復,心道成亲了还是跟时辰不对付,这日头,怎么还不赶紧落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微博:晋江杉杉是棵树。昨天的车已经放到微博里了。欢迎大家去看,么么哒!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吃吃睡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三朝归宁。许復前一日晚上就开始期待起来。陆柯洗漱之后, 就看见她坐在榻上发呆, 唇边还挂着微笑, 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一把就抱起了她, 说:“想什么呢?” 许復伸手揽着陆柯的脖子, 又笑了笑, 说:“明日就能归宁了呢!” “走, 那就睡觉去。”陆柯抱着许復往床那边走过去,“明天一睁眼, 用过早膳咱们就出发。早早就到,你还能多待一会儿。” “嗯!”许復笑眯眯地点点头。 陆柯把许復放到床上,自己也躺了上去,伸手把锦被拉过来给许復盖好,说:“其实呢, 归宁后你也可以经常回娘家的。” 许复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说:“真的?” 陆柯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说:“大嫂跟着大哥在任上无法归宁, 二嫂可是经常带着佑儿回曹家的。母亲很是开通呢!” 许復想着之前在家里听的关于陆家的事情, 也贊同的点点头。 “睡吧。”陆柯俯身亲了许復一下。要不是明日早起, 他真想再混闹一个晚上。 百卉跟芳卉守在外面, 见里间熄了烛火, 不禁纳罕起来,这两人今日怎么睡得这般早?想了想,两个人又笑了, 这姑爷真疼姑娘。 第二日,天刚亮,许復就睁眼坐了起来。陆柯听见动静,也醒了。他揉揉眼睛,看了眼自鸣钟,说:“再睡会儿,还早着呢。” 许復也觉得有道理,可是躺下以后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她转头看看陆柯,发现他已经睡熟了。 她看着陆柯,发现他侧颜好看极了。她伸出手,纤白的手指碰了碰他的额头,接着划过高挺的鼻樑,然后是嘴唇,接着是带着些许胡茬的下巴,最后划过他的喉结。 陆柯一下睁开眼,抓住许復的手,说:“别闹,不然一会儿可就走不了了。” 许復赶忙缩回手指,一下子就从床上跳了下来,说:“那我就先起床了。” 第76页 陆柯起身见她光着脚站在地上,赶忙把她拽回床上,自己则伸手把绣鞋捞了过来,说:“这才四月,地上凉得很,不能光脚站着,听见没有?”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绣鞋给许復穿上。羞得许復把头埋在锦被上,半天不肯抬头。 “这有什么好害羞的?”陆柯趴在许復耳边说道,“古有张敞画眉,今有陆柯穿鞋。说不定等我成为一代名将,这也是一段佳话呢!” “贫嘴!”许復说完,伸手照着陆柯腰间掐了一把,疼得他直咧嘴。 外间的侍女听着动静,估计差不多了,这才领着小丫鬟鱼贯而入。陆柯见她们来了,也趿拉着鞋走了过去,看着许復坐在镜前梳妆。 这时,陆夫人的贴身侍女珍珠走了进来,行了礼,说:“三爷三奶奶,夫人让婢子过来跟您说,今日归宁,就不必过去请安了。” 许復闻言站了起来,说:“復儿多谢母亲体恤。” 陆柯在一边坐着,等珍珠走了,凑到许復跟前,捏了捏她的脸,说:“这下放心了吧!” 许復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两个人用过饭,收拾停当就出了门。陆柯刚想让七星备马,就被许復拦住了。今日陆柯是作为新姑爷回门,她家的父兄叔伯,怎么能饶得过他!回来的时候照样还是得坐马车不说,还得让人把马牵回来,太麻烦了。于是,许復跟陆柯共乘一辆马车,百卉芳卉并琥珀坐在后面一辆。 陆柯在车里,闻着许復身上传来的香气,不由得凑到她跟前,把头靠在她肩上,说:“今日用的什么香?这般好闻。” 许復侧过头瞪了他一眼,说:“大庭广众的,老实点。” 陆柯伸手把帘子遮得严严实实的,说:“这下可就不算了吧。” 许復想躲,却又怕动静太大让外面听见了。陆柯却得寸进尺,整个人都贴到许復身上,接着就把头凑了过去。 也亏得陆家许家离得近,没一会儿,就到了。陆柯见马车停了,不禁有些懊恼,他这边只是偷了个香,怎么就到了!许復抿了抿头髮,瞪了他一眼,说:“回去有你好瞧的。” 许家正门大开,等着出嫁的姑娘回来。 许復走进正厅,就看见许太傅坐在上首,旁边是许司并许夫人。二人行了礼,许夫人就带着许復回了自己院子。她的这个心啊,已经悬了好几日了! 原来,许復出嫁那天晚上,许夫人想女儿,就去她的院子坐坐。结果在许復的书房的书架最底层,发现了自己给她的盒子并册子。许夫人登时一身冷汗就下了,她姑娘到底看没看?许夫人仔细想了想,心道这闺女洞房夜可别给女婿摆脸子才好。虽说这两个孩子男有情女有意,可是这事儿毕竟是头一遭,谁知道什么情况! 许夫人拉着许復的手,进了正屋刚要说话,一偏头就看见许復脖颈上的痕迹。她皱了皱眉头,说:“年轻小儿女这种事情正常,只是,你出门前百卉她们看不见吗?也不帮你遮一遮?” 许復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刚才在马车上的事情,不由得红了脸。可是这种事情她也不好意思开口,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许夫人瞧着她的神情,又见她的鬓角有些毛躁。这才明白怎么一回事。心道这两个孩子浓情蜜意固然好,可是也得注意场合才行。她拉着许復的手进了内室,拿出脂粉盒子给她仔细扑了扑,又把鬓角给她抿好,这才轻声开了口。 “你跟柯儿可还好?” 许復红着脸嗯了一声。 “那你公公和婆母待你如何?”许夫人继续问道。 “都很好。今日归宁,早晨婆母特意遣人过来说不用过去请安,让女儿早些回来。”许復声音低低的。 许夫人这才把心放了下来。 “今日白妈妈为何没跟你一起过来?” “白妈妈今日留在家里打听消息。”许復说道,“陆家下人都好,除了陆柯的乳母马氏。听琥珀说,她是陆柯祖母赏的人。但是具体能不能动,还得让白妈妈再打听一番才行。而且,明日陆柯院子里要选人,白妈妈要替我打听打听她们背后都是谁的人,看看哪些能留,哪些不能留。” 许夫人听完点点头,她姑娘这样做是对的。凡事不能只听一人之词,要打听得面面俱到才能下手整治。 母女二人又说了一番体己话,这才回到正厅。陆柯此时已经被许家人问的面红耳赤,差点就想逃到许家夫人的院子找许復当救兵了。 他见许復来了,赶忙走到她跟前,拉着她的手,说:“娘子。”许太傅坐在上首,看着这两个小人儿,不由得捋着鬍子笑了。 “当年这俩孩子第一次见面,才不丁点儿大,这一晃都成亲了。”许太傅笑着对许司说,“当年陆小子傻乎乎的,还追着復儿非要让她叫哥哥呢!” 陆柯听了这话,心里不由一动,他看着许復,觉得回去一定得让她叫自己一声才行。 许復看着父亲,悄悄问许夫人:“娘亲,父亲今日怎么没去上朝?” 许夫人看了自家夫君,说:“你成亲那日,你父亲伤心,把那坛女儿红全喝了,这宿醉,今日还未完全消了呢。” 第77页 一句话,说得许復心里也酸酸的。成亲了,见自己爹娘的时候都少了。 “不过啊,我跟你婆母已经说好了,每五日,定是要接你回家看看的。”许夫人说,“当初定了陆家,还不就是因为他家家风规矩、婆母开明。” 午饭还好,除了许太傅并许司,其他人都还没回来。到了晚上,陆柯被自己岳父并二叔、五叔以及许復的兄弟齐齐围住,每人手里都拿着一壶酒,饶是陆柯酒量好,也喝的有点迷迷煳煳。他想,自己一定也要先生几个儿子之后再要一个闺女,也要让那新女婿尝尝被刁难的滋味! 月上中天,许復跟陆柯这才从许家出来。上了马车,陆柯就把头靠在许復身上,说:“復儿。” 许復知道他今日有酒了,伸手揽住他,说:“喝了这么多,有没有不舒服?” “没事。”陆柯说道,“復儿,我都还没有听你叫过我哥哥呢?” 许復翻了个白眼,又见他今日被父兄叔父灌得有些可怜,笑着戳了戳他的脸,说:“陆哥哥。” 陆柯被这一声叫得一股无名之火顿起。他翻身看着许復,说:“復儿,你真美。” 驾车的是七星,他见到了陆家门口陆柯都没说要停下来了,犹豫了一下,又开始兜起圈子来。 马车哒哒地驶过街道,车内却是一阵又一阵压抑着的唿吸声。一圈两圈三圈。终于,陆柯的声音传了出来。 “七星,一会儿到了家门口就停吧。” 许復下车的时候,整个脸红的都快滴出血来。她低着去陆家正院请安之后就回到自己院子。一进门,许復就立起眉毛看着陆柯,结果他真是喝多了,躺在床上就不动了。 许復没办法,喊百卉端来醒酒汤,自己则把过去陆柯晃醒。 陆柯迷迷煳煳地睁开眼,看着她,说:“復儿,头疼,胃也不舒服。” 许復看着他,心道马车上怎么就没看出你难受来。可是她见陆柯皱着眉头,样子着实可怜。 “听话,一会儿把醒酒汤喝了。” “好。你餵我。” 许復无奈,接过了琥珀手里的醒酒汤,一勺一勺地餵给陆柯,又让琥珀跟着给他换了衣裳,看他睡下了,这才自己去洗漱。 陆柯躺在床上,几不可闻地笑了一下,就翻身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陆柯:犯了错就要装睡! 许復:第二天有你好看! 第43章 许復还是依着在家的习惯, 天一亮, 就醒了。她低头看了看, 发现陆柯跟八爪鱼一样抱住自己。怪不得她这一夜总觉得这锦被沉得压着她喘气费劲, 原来是陆柯的关系。 许復轻轻地把他的手从自己身前挪开, 没想到她这一动, 陆柯也醒了。他勉强睁开眼睛, 看了看天色, 说:“復儿,我头疼, 想再睡会儿。” 许復看了眼自鸣钟,觉得自己收拾还得有一段时间,就点头同意了。 “睡吧。” 她说完之后,又想起昨天的事情,手指动了动, 还是决定等陆柯睡醒了再收拾他。他昨天晚上太荒唐了, 她现在想起来还觉得面上做烧。 陆柯闭上眼又是黑甜一梦, 醒来的时候, 天光大亮。许復坐在榻上看书, 见他醒了, 就走过去, 说:“醒了?还头疼吗?” 陆柯晃了晃头, 确实有一点。他坐起来抱住许復,把头靠在她身上,说:“疼。昨天岳父跟叔伯都太能喝了, 他们太狠了,都奔着我一个人来。” 他不提昨晚还好,一提起来,许復就怒向胆边生。她伸手照着陆柯腰间就拧了一下,说:“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我看你挺精神的!” “疼!”陆柯往后躲了躲,“復儿手太狠了。” “是吗?”许復说完伸手又是一下。 陆柯往后又是一躲,许復不小心就趴在了他身上。 “你讨厌!”许復接着又是一下。 “错了,我错了。”陆柯赶忙求饶,“下次不敢了!復儿!” “哼!还有下次?想得美!” 陆柯低头亲了许復一下,说:“保证没有。” “贫嘴!”许復说完推了推陆柯,“快点起床吧。” “什么时辰了?”陆柯边说边坐了起来。 “辰时了。早晨母亲身边的珍珠过来了,说不用过去请安,让你多睡会儿。午膳也让咱们自己用。”许復说完看着陆柯,“这样合适吗?” 陆柯捏了捏许復的脸,说:“你啊,就是太小心了。家里以前就是这样的,没关系。” 许復听陆柯说完,这才放下心来。 “你快点吧!一会儿赶紧把早膳吃了,上午好多事呢!” 陆柯正在洗脸,听了这话抬头看着她,说:“还有什么事?” “选人啊!”许復说完白了陆柯一眼,“琥珀姐姐过些日子就要出嫁了,这院子里得添人。” “哦。这些都由你来定。”陆柯看着许復说道,“你是这个院子的女主人,我听你的。” “贫嘴!”许復说完亲手盛了碗粥递到陆柯手里,“昨晚喝得有些多了。早晨吃点清淡的,养养胃。” 第78页 “好。”陆柯答得极其乖巧。 许復坐在一边看着他,想到昨天晚上就生气,可是又没有办法,毕竟是她父亲叔伯把陆柯灌多的。虽然掐了他几下,可是还是觉得这气没出够。 琥珀在一边等两个人休息得差不多了,走上前来,说:“三爷三奶奶,要不要把人都带上来瞧瞧?” “嗯!”许復点点头。 没一会儿,八个小丫鬟就被带了上来,一个个敛声屏气低着头站在那里。 许復在上边看了看,八个人都是一样的衣服,十来岁的小姑娘,身量未足,也看不出腰身,除了站在最后面的那一个。 琥珀在一边见许復的眼神一直看着后面,走过来凑到她耳边,说:“那个就是三爷乳母马氏的孙女,叫大丫。” 许復听完,笑着点点头,又仔细地看了看,心道这姑娘倒是手巧,这衣服被改的收了腰身,显得她身材玲珑有致。 “今年多大了?”许復问道。 “十三了。”琥珀答道。 许復点点头,又看向陆柯,说:“可有看上的?” 陆柯被问愣了。他看着许復,眨巴眨巴眼睛,说:“我身边有七星就够了。琥珀姐姐成亲以后也会回来继续当差,你选几个得用的就好了。” “你就不想添几个?”许復笑得像只小狐狸一样。 陆柯伸手捏了捏许復的鼻子,说:“促狭。添人做什么? “日后可不许后悔。”许復戳了戳陆柯的脑门。 陆柯趁着众人不注意,亲了许復脸颊一下。 “此生有了復儿,夫復何求?” 两个人在上面浓情蜜意,底下的人也只当没看见。只有大丫,愣了一下,心道祖母这番谋划算是白费了。三爷跟三奶奶感情如此深厚,自己何苦要去插上一槓子。更何况,这姨娘可是这般好做的? 许復想了想早晨白妈妈跟她说的,选了大管事福叔家的孙女、陆柯庄子上管事的小女儿、以及琥珀的妹妹。 福叔的孙女玲珑,是陆夫人做主选进来的,打算让她帮着许復。陆柯庄子上管事的小女儿,叫谷雨,许复选她倒不是因为她背后有谁,恰恰是因为她背后谁也没有。而琥珀的妹妹,许復觉得姐姐这般聪敏,她妹妹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 至于其他人,有厨房管事家的侄女还有官中庄头的女儿。许復笑了笑,这两个地方正是她管家后准备下手的。 “三个人就够了。百卉芳卉我还要留两三年。同卉也被教出来。你们三个就先跟同卉学学吧”许復说道。 “是。”三个人恭敬地应道。 其他人见自己没被选上,都有些失望。大丫在后面犹豫了一下,走到了许復跟前。 “你有事?”许復问道。 大丫一下子就跪到许復跟前,说:“大丫请三奶奶成全,让大丫去府里的绣坊。” 这话倒是把许復说愣了,她还以为大丫要留在陆柯身边呢。 “为什么?”许復忽然对这个丫头有些感兴趣。她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可是眼睛里那一丝坚韧倒是得讨许復喜欢。要不是因为她是马氏的孙女,许復还真想把她留下来。 大丫咬了咬嘴唇,说:“婢子绣活好。” “各个院子里都配着针线房,你去那里也可以啊。”许復觉得这姑娘有点意思。 “三奶奶您也见了婢子这衣服,是婢子祖母让婢子改的。什么意思,婢子清楚您更清楚。”大丫一咬牙就把憋在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了,“可是,婢子不愿意。先不说陆家的规矩跟您容不容我,单说别人穿红婢子穿桃红;别人吃饭婢子站着;别人坐着婢子打帘,这些事,婢子通通不喜欢!” 大丫说完,深深地出了一口气。她见许復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犹豫了一下,又开了口。 “不瞒您说,婢子开始也是存了志向的。只是今日见了您跟三爷感情深厚,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讨嫌的好。如此这般,也是断了婢子祖母的念想!”大丫说完又给许復磕了个头,“婢子求三奶奶成全。” “倒是个实诚丫鬟!”许復说完看着陆柯,“不知道夫君如何打算呢?” “一切都听復儿的。”陆柯笑着说道。 许復想了想,说:“那行。我就做主让你去三爷名下的绣坊可好?” “婢子谢三奶奶成全。”大丫说完又给许復磕了个头。 “你这丫头我喜欢。不如我给你改个名字?”许復继续说道。 “婢子请三奶奶赐名。” “不如就叫做雅卉吧。”许復说道,“这名字一听,就是我院子里的。” “真好听!婢子谢三奶娘!”大丫,哦不,现在应该叫做雅卉,毕竟也才十几岁,还是个小孩子,得了个好听的名字,不由得欢喜起来。 琥珀在一边,觉得这马氏的孙女真是识时务,给自己找了个靠山。 他们五个人被管事妈妈带走之后,许復看着站在下面的三个人,说:“都叫什么名字?” “玲珑。”“福妞儿。”“谷雨。” 名字倒是有趣,许復想。 第79页 她看了看三个人,说:“玲珑这名字好听,我喜欢,就不改了。你们两个,就叫福卉、谷卉吧。” 三个人齐齐行了礼,谢了许復赐名。这样,这三个人就正式进了陆柯后院。 陆夫人在正院里听了陆柯院子里发生的事情,觉得这个小儿媳妇真是个妙人儿。昨天她说马氏那几句,深得她心。这世家女教养就是不一般。今后,她一定要让陆柔多去跟许復学学。 马氏在家听了这个消息,恨得伸手照着刚回来的孙女就拍了两下。雅卉不服,梗着脖子看着祖母,说:“先不说三爷会不会收我。单说做小,就真有那么好?” 马氏抱着雅卉,说:“祖母就是不想让你再为奴为婢。当了姨娘,也算是半个主子了。唿奴唤婢的日子不好吗?” 雅卉摇摇头,这日子她不喜欢。 马氏擦了擦眼泪,说:“当年你三叔才不丁点儿大,祖母就被选进了三爷的院子。都说当了三爷的乳母风光,可是,祖母也有自己的孩子啊,祖母日日夜夜都想着。可是又如何,就是见不了。你看到现在,你三叔都跟祖母不亲。” “祖母放心。”雅卉说道,“孙女的志向,可是做那绣坊的女掌柜呢!” 马氏摇摇头又点点头,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她不管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觉得每个姑娘都是独立的个体,所以就安排了雅卉这么个姑娘。 第44章 陆达跟夫人感情极好, 平日里但凡有空, 都会在一起用饭, 所以陆柯没成亲之前不是带着妹妹跟着祖父一起, 就是在他爹娘那儿。成了亲以后呢, 自然就是跟许復在自己院子里了。推己及人, 但凡儿子在家的时候, 陆夫人也是不让儿媳妇过来的。 许復毕竟是新妇, 她犹豫着问陆柯用不用去正院的时候,被陆柯捏了捏脸。 “真的不用。而且啊, 如果去了,估计是要被赶出来的。岳父岳母不也是一样吗?” 许復歪着头想了想,觉得陆柯说得有道理。不去最好,她其实也是不耐烦陪着公公跟婆母用饭的,太别扭了。这么想着, 她更加感谢陆夫人起来, 有这么一个开明的婆母, 不容易。 陆柯见天色还早, 拉着许復的手进了书房。 “復儿, 这书房你再拾掇拾掇, 我总觉得没有你的书房好看。” 许復坐在靠窗的椅子上, 打量了一下, 说:“原来你娶我回家就是为了给你拾掇书房的啊!” “胡说!”陆柯站在许復身旁,点了点她的额头。 “这收拾起来可是麻烦,你让七星叫几个小厮进来。正好我也要把带来的书整理一下。” 陆柯听了这话却犹豫了起来。 “要多久才能收拾完?” “两三个时辰吧。”许復说着就站起身打算让百卉叫人把箱子抬进来。 “那就明日再说。”陆柯说完从许復的背后抱住她, 把脸靠在她肩上,“明日我就要去上衙了,你在家一个人也是无事,正好可以打发时间。今日一收拾,又要浪费好几个时辰。我还想跟你多待一会儿呢。” 许復被这话说得面色发红。他们新婚五日,除了三朝回门,其余时间除了请安之外都是厮混在一起的。不过这新婚小儿女,正是浓情蜜意之时,也是再正常不过。 陆柯拉着许復坐回椅子上,把她抱在怀里,说:“以后不用起太早。给母亲请过安之后呢就回来。看看书写写字,就跟以前一样。” 许復把头靠在陆柯胸前,抬着头看他,说:“不用早晨我送你出门?” “我可不捨得我的復儿起那么早。”陆柯笑着说,“再说了,你要是一送,我可就捨不得离开了。” “就会胡说。而且,我白日哪里有那么闲?”许復伸手点了点陆柯的下巴,“母亲昨日就已经让珍珠把你名下的铺子跟庄子的帐本送来了。我不得好好看看才是。还有掌柜的跟庄头,我也都是要见一见的。” 陆柯见许復这般模样,忽然就想到之前看过的话本子上说的管家婆,觉得这个词一点不假。他的復儿,可不就是开始管起家来了么。 “想什么呢?”许復问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在想我的復儿怎么这么好。长得又美,又会管家。”陆柯成亲之后什么话都敢说,虽然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 “又贫嘴!”许復说完就伸手照着陆柯腰间招唿,她发现了,陆柯腰间那块软肉是他的软肋,又怕疼又怕痒。 陆柯挨了一下倒也没说什么,毕竟他之前的事办得荒唐,过后想起来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听辅国将军说,我过些日子没准会京郊大营练兵。” “你?”许復看了看陆柯,他虽然已经成亲了,可是未及弱冠,这般年轻去练兵,那些老兵油子能服他吗? 陆柯点点头,说:“我也知道我年岁小,不能服众。不过好在这次基本都是陆家军的人,看在父亲的面子上,他们应该有所顾忌吧?” “有真本事就好,跟年岁有什么关系。”许復说着摸了摸陆柯的脸,“那等没有真本事的人,就算鬚髮都白了,也就让人尊称一声老翁翁罢了。” 第80页 “听復儿说完,我就放心多了。” 这时百卉从外面走进来,说:“三爷三奶奶,该用饭了。” 陆柯点点头示意知道了,百卉见状就赶忙退了下去。许復伸手捏了捏陆柯的脸,说:“不怕的。” “听復儿的。”陆柯说完抱着许復站了起来,“走,吃饭去!” “那你倒是放我下来啊?”许復伸手拍了陆柯一下。 “怕什么?这院子里又没有别人!”陆柯说完抱着许復就进了正屋。 陆家正院,因为陆老太爷一帮老臣又去豫州行宫跟太上皇叙旧连带泡汤泉,陆柔不用陪祖父,所以今天跟着陆夫人用饭。 “父亲呢?”陆柔一进屋就问道。 “你父亲同僚今日生辰,吃酒去了。”陆夫人说完拉着陆柔的手坐在一边,“这几日看你三嫂行事,可看出些门道?” “三嫂行事稳妥。”陆柔不明白她娘亲为什么这么问,斟酌着开了口。 “还有呢?”陆夫人继续问道。 “娘亲,三哥这才成亲几日啊!再说,三哥日日跟三嫂形影不离,我都没跟三嫂说上几句话。”陆柔笑着说道。 “又浑说。”陆夫人拍了拍女儿的说,“那昨日你三哥院子里选人的事情娘亲可是告诉你了,你就没好好想想?” “三嫂收服人的手段了得。”陆柔脱口而出,“谁都知道三哥乳母的孙女是存着当姨娘的心。娘亲让她进三哥院子也只不过是顾全马妈妈的面子罢了。” “你这孩子,看事情怎么还是看表面。”陆夫人觉得日后还是得让陆柔多跟许復学学。 马家那个姑娘,陆夫人放在陆柯院子里的本意,是让许復捏住她,这样能让马氏收敛一些。毕竟那是陆柯的乳母,虽是奴僕,却占着礼数跟情分,谁也不好轻易动她。谁承想,许復竟把这姑娘给收服了。 陆夫人承认,自己不如许復。她嫁给陆达的时候,娘家式微,行动自然没那么硬气。等到她娘家发迹了,她那婆母也驾鹤归西了。所以陆夫人一直觉得自己没有把陆柔的气势养起来,总怕她日后成亲到了男方家里有些畏首畏尾。她得让许復好好教教陆柔。 后来,许復辗转探听到陆夫人的想法,更加感嘆自己好命,得了如此通情达理的婆婆。 “明日你三哥这假就满了,你白日无事,就去他院子里坐坐。跟你三嫂说说话取取经。我没见过她管家的手段,但是从这几日看,应该手段了得。”陆夫人吩咐道。 陆柔点点头,她最喜欢三嫂了,跟她一块儿待着,就是有趣。 次日清晨,天蒙蒙亮陆柯就醒了。他蹑手蹑脚地下了床,生怕吵醒许復。可是,这个时辰,也是许復平常起床的点儿。她睁开眼睛看着陆柯,说:“这就起了?” 陆柯正让琥珀帮他穿衣裳,见许復醒了,说:“是不是我动静太大吵醒你了?再睡会儿吧,天色早着呢!” “不睡了。”许復说完翻身下了床,“用过早饭没?” “还没呢。要不你陪我吃点然后再睡个回笼觉?”陆柯伸手摸了摸许復的头髮。她根本就还没睡醒,眼睛都还没睁开呢!可是,半睡半醒的许復仿佛一只小猫一般,更加可爱。 “好。”许復说完揉揉眼。这几日她就没有睡够过!她看着陆柯,发现他还是神采奕奕,心道这练武也是有好处的。她想起来之前从祖父书房翻出的八段锦,决定每日等陆柯上衙之后就拿出来练练。反正陆柔会武功,到时候还可以问问她去。许復又一次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强身健体。 许復把陆柯送到院门口,陆柯趁人不备,亲了许復一下,说:“歇会儿就再睡会儿,晚上等我用饭。” “知道了,快走吧。” 陆柯又拉了拉许復的手,这才依依不捨地离开。许復只觉得有些好笑。只不过是上衙罢了,又不是去多远的地方。可是她自己呢,站在门口一直等陆柯走远,这才转身回了正屋。她这番行径落在百卉芳卉眼里,也觉得好笑。她家姑娘跟姑爷感情,可真好。 许復回屋坐了会儿,觉得今日还是得把书房收拾出来。她歇了会儿就进了书房,正坐在椅子上指挥小厮搬东西呢,陆柔就跑了进来。许復让百卉在书房盯着,自己则回了正屋,她这几日,还没好好跟柔柔说话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许復就开始驯夫了。顺道教妹妹!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y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岁月如歌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陆柔见了许復, 仔细地瞧了瞧她, 眼睛顿时瞪得老大。梳了妇人髮髻的许復多了一分温柔, 与此同时, 可能是因为初经人事, 还添了几分娇媚, 再加上她本身特有的书卷气, 让人见之忘俗。 “柔柔想什么呢?”许復见她不说话, 忍不住问道。 陆柔上前拉住许復的胳膊,说:“三嫂, 你怎么这么美!” 许復被陆柔逗笑了,她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心道陆家兄妹怎么连措辞都是一样的,就不会说点新鲜的吗? 第81页 “柔柔过来可是有事?”许復问道。 “没有。三哥上衙去了,我就过来看看三嫂。”陆柔说完自己就笑了起来。她三哥要是在, 她可不敢贸贸然就进来。 “正好。我在收拾书房, 你过来帮我参详参详。”许復说完, 领着陆柔就走了进去。 百卉麻利, 这么一会儿, 书架上已经摆满了书册, 古琴也立在了西北角, 东面墙上也挂了古画。 许復看了看, 说:“中间格子上的那对瓷瓶拿下来,换它左边的汝窑方瓶。瓷瓶并左下角的同瓶都拿出来,什么都不要摆, 其余空着的格子不要管它。” 小厮听完,赶忙取下来换了上去。 “三嫂,为什么还要有那么多空着的?”陆柔在一边问道。 “因为要留白啊。”许復笑着解释给陆柔听,“方寸之地亦显天地宽广。” “不是只有绘画跟书法才有留白吗?”陆柔问道。 “任何事情,都是要有留白的。”许復轻声说道,“此时无声胜有声,就是留白。” 陆柔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心道怪不得娘亲让她多跟三嫂接触。她这个三嫂,说话行事就是不一般。 许復这时看见箱子里有个盒子,走过去拿了出来,她看了看,递到陆柔手里。 “前些日子送的东西都是走官中的,这个是我之前就准备好给你的。这几日忙,也没来得及收拾东西,差点就忘记了。”许復说完自己的脸先红了一下,最近哪里是忙,纯粹是被陆柯缠着不得空闲罢了。 “可以现在就打开吗?”陆柔问道。 “可以啊。跟我还客气什么。”许復说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陆柔,“看看喜不喜欢?” 陆柔好奇,打开看了一眼,原来是一套毛笔。她笑着抱住许復的胳膊,说:“三嫂最好了。知道我最近在学画画。” “喜欢就好。”许復说完又起身去了书案旁,从青花瓷大缸里拿了两个捲轴出来,递到陆柔手里。 “三嫂这是?”陆柔问道。 “这是马远的寒江独钓图,一副是真迹一副是我祖父临摹的,你可以看着研究研究。”许復说完自己先笑了,“都说祖父是本朝书画大家,可我看着,到底还是跟名家差了很多呢。” “今日明明是来找三嫂说话给三嫂解闷儿的,结果却满载而归。这要是让三哥知道,估计会说我的。”陆柔说完,自己撑不住就笑了起来。小姑娘的声音啊,又滑又甜。 这时,芳卉进了说绣坊的管事娘子来了,许復点点头,接着看着陆柔,说:“柔柔是跟我一起过去,还是自己在这里看书?” 陆柔想都没想就说要跟许復一起过去,她娘亲让她过来,不就是为了让她跟着三嫂学学的吗! 许復拉着陆柔的手进了正屋,绣坊管事娘子方氏立在下面,身后还跟着新过去的雅卉。 陆柔看着雅卉,还是觉得自己不喜欢她。雅卉整个人娇娇弱弱的,真不知道哪里投了她三嫂的眼? 许復把之前的帐本让百卉交给管事娘子,说:“这里面有些疏漏,我用毛笔圈了,你拿回去自己看看,该补的都补上,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管事娘子从百卉手里接过来,翻了翻,许復圈起来的地方,正是因为陆柯成亲陆夫人疏于查帐他们钻的空子。方氏心下一凛,暗道这三奶奶看着年轻娇柔,实际上是个不好哄弄的主儿,他们还是打消了这份心思的好。他们两口子在陆家这么多年了,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夫人身边的侍女也要喊自己一声方姐姐,万不可为了那点蝇头小利失了脸面。 “是。”方氏恭恭敬敬地答道。 许復看着雅卉站在身后,把她叫了过来,说:“在绣坊可还习惯?” “谢三奶奶关心。管事妈妈很照顾婢子。”雅卉说完,把手里的托盘递到许復跟前,“这是婢子这两日绣的帕子,您看可还喜欢?” 许復拿起来瞧了瞧,心道这丫头可真是聪明,帕子上的图案可不就是自己院子里摆的兰花。形态各异,却又把兰花的淡雅高洁提现得淋漓尽致。 “真是好手艺。”许復说完就让芳卉赏了个荷包给她。 “婢子谢三奶奶。”雅卉说完,退回了方氏身后,安静地立在那里。 送走了她们,陆柔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 “三嫂。那雅卉娇娇弱弱的样子,府里人都说她是狐媚相,怎么您这么喜欢她?” 许復点了点陆柔的额头,说:“你这孩子才见过几个人就说人家狐媚相。我问你,你可仔细看过那丫头的眼睛?” 陆柔摇摇头。她一副弱柳扶风的样子,站在那里就不讨人喜欢。 “那天,她们几个人来的时候,都跪在这里行了个礼。”许復说着指了指眼前位置,“只有那个丫头,嵴背是直的。你没仔细看过她的眼睛,透着一股子不服输的坚韧。这样的丫头,我喜欢。” 陆柔见许復这是要指点自己,赶忙端了茶递到她手里,说:“三嫂请说。” “这样的丫头,脑子清楚得很。看人又极准。当日她见我跟你三哥之间插不进人去,就立刻选择投靠在我这里。而且我听琥珀说了,她虽然之前存了当姨娘的志向,可是在这院子里的时候,只是把自己的事情做得更好,不对自己小姐妹使坏心眼。” 第82页 陆柔点点头,这样说起来,这丫头确实难得。 “所以,这看人啊,不能不看外表,也不能只看外表。”许復说完,歪着头笑眯眯地看着陆柔。她算是明白了,她婆母让妹妹过来,就是想让自己多教教她。 陆柔想了想,好像有点明白了。她看着许復,接着又开了口。 “那三嫂,前几日三哥乳母马氏过来,说了那么一番话,您就这么怼回去,不怕吗?” 许復伸手揉了揉陆柔的头髮,毛茸茸的,手感可真好。 “柔柔习武,可知道一力降十会?” “这个柔儿自然知道。” “其实任何事情都是如此。她是你三哥乳母又如何。她是祖母生前赏赐的,人走茶凉用到这里再合适不过了。她若是那等忠僕,我自然好言好语待她。她就是存心挑刺来的,我又为什么要忍她?”许復说完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我是主她是仆,说到哪里她那些话都无礼,我不过就是刺她两句,又能如何?” “可是听说她当年仗着是祖母的人没少为难母亲。”陆柔说道,“若是我遇到这般情形,又该如何?” “那也简单,就敬着她,最好给她敬到天上才好。除了她本职的活,什么都不让她干,什么不让她碰。乳母么,那就做她本职的活。小少爷吃饱了,自有服侍他的人带他。乳母就好好歇着,太过操劳,这奶水可是要不好的。” 许復说完自己就笑了。之前听她娘亲的意思,大姑母有意跟陆家结亲,她若是知道自己这般教她未来儿媳,还不知作何感想呢!不过,大姑母也是通情达理的人,不会跟儿媳妇别苗头的。 陆柔看着许復,简直都要星星眼了,她这个三嫂,也太厉害了。她想,自己以后一定要多跟三嫂学学。 “三嫂,那绣坊管事?” “水至清则无鱼。”许復说道,“这种事情,只要不太过分,睁一眼闭一眼就好了。他们管着绣坊不得些利润,怎好继续上心管下去,对不对?” 陆柔点点头,跟她三嫂说话,太有意思了。 两个人聊了很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陆柔见时辰不早了,就起身告辞。 “不再多待会儿了?”许復问道。 “不待了。一会儿三哥回来,见我如此劳累三嫂,怕是要生我的气呢!”陆柔笑着说完就跑了出去。 许復笑了笑,又喝了口茶,就见陆柯进了院子。她起身笑着迎了出去,说:“回来了。” 陆柯觉得许復这三个字简直如同灵丹妙药一般,洗去了他所有的疲劳。陆柯伸手拉住许復的手,说:“今日有没有想我?” “没有。”许復说完就笑着跳开了,“我今日忙得很,哪里有功夫想你。” “不想我?”陆柯吧许復揽在怀里,“不想就不想吧,我可是很想你的。” “又贫嘴。” 两个人说着就进了正屋。许復帮着陆柯脱了衣裳,又让小丫鬟打水来让他洗漱。自己则倒了杯茶递到他手里。 “歇会儿就用饭好不好?” 陆柯点点头,心道这回家的感觉也太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2991067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陆柯换了在家的常服出来, 见许復坐在桌前笑吟吟地等他, 快步走了过去。 “吃饭吧。”许復说完起身盛了碗火腿鲜笋汤递到陆柯手里, “这是中午在母亲那里吃的, 觉得滋味甚好, 就吩咐厨房晚上做了来, 你尝尝。” 陆柯接过来喝了一口, 果然好滋味。 “我的復儿口是心非。中午喝了汤都知道想着晚上让厨房做给我喝。刚才却说不想我, 看来是假的。”陆柯今日上衙,跟着辅国将军付少成又学了一肚子甜言蜜语回来。 “又从哪儿学会的贫嘴。”许復说着白了他一眼, 接着又夹了一筷子龙井虾仁到陆柯盘子里。 “多谢娘子。”陆柯笑得脸上跟开了花似的。 许復看了看桌上的菜,又夹了一筷子油盐炒枸杞芽儿给他。 “天气渐渐燥热,吃点清淡的。” “復儿别光顾着我啊。”陆柯说完也夹了一筷子山药樱桃肉到许復碗里。 琥珀跟同卉拿着筷子站在两个人身后,见此情形,对视了一下, 笑着往后退了一步。 许復听见动静, 看了她们一眼, 说:“这里不用伺候了, 你们先下去歇着吧, 一会儿我喊你们。” “是。”两个人说完就退了出去。 陆柯见人都下去了, 又夹了一片胭脂鹅脯餵到许復嘴边。 “张嘴。” 许復笑着吃了下去, 说:“你当心, 一会儿弄我一身菜汁。” “才不会呢。”陆柯说完又夹了一筷子雪菜黄鱼到自己盘子里,仔细地把刺都摘干净,这才递到许復跟前。 “岳父说你爱吃鱼偏偏又不会摘刺, 正好我会,你看。” 第83页 “多谢。”许復说完脸就红了。她夫君这般贴心,真是难得。 一顿饭两个人吃得甜甜蜜蜜,比最后那道桂花糖藕还要甜上几分。 许復见陆柯用完了,就吩咐下人把桌子撤了,自己则拉着他的手进了书房。 “你看。喜不喜欢?” 陆柯看着焕然一新的书房,俯身就抱住许復。 “復儿,你知不知道,自从第一次跟你在书房见面之后,我就想着怎么才能把你娶回家。” 许復被这话说得不好意思起来,在书房第一次见面,她当然记得,她还记着陆柯拎着两个醉福楼的酱肘子呢! 陆柯把许復抱了起来就奔着内室走去。 “你做什么?”许復问道。 “自然是做该做的事情。”陆柯笑嘻嘻地答道。 春潮带雨晚来急,芙蓉帐暖度春宵。 第二日,许復送走了陆柯,自己就翻出了八段锦,她今日一定要练上一练才行,她的腰,酸疼酸疼的。 许復这边刚翻开第一页,陆家管事就进来给她许家递过来的帖子。她接过来看了看,原来是方家因为方谨要参加明年春闱,举家提前回了汴梁。方谢想她,等不到她再次归宁,就送了帖子要带着弟弟方谨过来。 方谨。许復想了想,忽然就明白了方家的意思。她笑着拿着帖子进了陆夫人的屋子。 陆夫人见了帖子,也笑了。横竖这两个孩子都小,就是见面也传不出什么不好的话来。 “那明日你家表姐表弟过来,我就让柔柔过去陪着你待客。”陆夫人笑着说道,“我就不过去了,免得拘了你们。方家姐弟有什么喜欢吃的你就吩咐厨房准备,不用客气。” “多谢母亲。”许復笑着应了。 陆柔却还懵懂。毕竟她才十二岁,家里祖父父母跟哥哥又都宠着她,还是小孩子脾气。她只当是许復让自己过来学着待客而已。 方谢跟方谨上午过来,先去陆夫人那里行礼问好。多日不见,陆夫人觉得方谨又高上了许多,越发有大人样子了,喜得眉开眼笑。 陆柔正好刚用过早饭在母亲这边说话,陆夫人就吩咐她领着谢家姐弟去了陆柯的院子。 “柔柔好生帮你三嫂招待,缺了什么就打发人往正院要。”陆夫人叮嘱道。 “多谢陆夫人。” 方谢说完,笑着拉住陆柔的手。这小姑娘多日不见,越□□亮了。 进了正屋,方谢跟许復因为年纪相近聊到一起,陆柔跟方谨则在院子里玩开了。 “听母亲说你明年要跟林家公子成亲?”许復问道。 “是。”方谢说道,“明年八月。” “正好过了春闱。这任职的通知也下来了。”许復说道,“希望林家公子能留在汴梁,不用外放。” “但愿吧。”方谢说完隔着窗子看了看,说:“这两个人玩的还挺好。” 许復也看了看,说:“这两个人还真是能玩到一块去。” “復儿也觉得他们二人般配?” 许復点点头,说:“柔柔性子单纯爽朗,我很是喜欢。” “我跟母亲也很喜欢陆家妹妹。”方谢说道,“况且,你也清楚。我那个姑祖母是辅国将军的嫡母。先时那位仗着是方家姑娘很是猖狂,两边闹得很不愉快,现在辅国将军虽说没压着方家吧,但到底因为我那姑祖母方家也受了不少牵连。” 许復点点头,方家的事情她也听说了。当年辅国将军的姨娘生他的时候,这位方家姑奶奶就从背后下了黑手,可惜没得逞。后来她又拼命压着这个庶子,用尽了手段。 许復觉得虽然姨娘可恶,但是方家姑母既然存着用婢女收拢自家夫君的心,就得容得下姨娘生的庶子。要不然就别让姨娘有孕,既然有孕了,再去害人,也真是够心狠手辣的。那也是两条人命。她觉得这位方家姑奶奶脑子可能不太好用,拢住了庶子,也是个助力啊! “不过復儿你别误会。我家可不是因为陆家妹妹姓陆才来求娶。”方谢接着说道,“虽然娶了陆家妹妹,谨儿仕途上能再进一步。至少辅国将军对他能另眼看待。” 辅国将军付少成自小伴着泰安帝,十成十的心腹。 “我知道。”许復说完又看了眼窗外,眉毛登时立了起来。陆柔跟方谨在外面,居然爬起树来。 “你看看,管不管?”许復问方谢。 方谢顺着看过去,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快步走到院子里,冲着爬了一半树的方谨喊了起来。 “谨儿慢慢爬,别害怕。要是万一害怕了,别往下看!” 许復走了一半听到这话,差点腿一软瘫在地上。都说她家怪人多,这方家怪人更多。 “你双手抱住了。”陆柔在下面喊道,“接着腰腹使劲儿,腿往上蹬。” 许復看着陆柔在下面指导,觉得这俩人的婚事一定能成,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两个人,都有点呆。 方谨按照陆柔的指导,竟然爬了上去,他伸手摘了一支桃花,跟下面的人嘚瑟地挥了挥,忽然发现自己下不去了。 “陆家妹妹,我该怎么下来?” 第84页 陆柔被这话问愣了,怎么下来,一滑不就下来了吗? 她想了想,说:“你用胳膊抱住树干,然后轻轻往下滑。看着点别把手弄伤了,你还要参加春闱呢。” 许復在一边听着,看了陆柔一眼,接着就跟方谢相视一笑。陆家妹妹虽然懵懂,但是她应该对方瑾很有好感吧,连他参加秋闱这事都记得。 方谨在陆柔的指导下,小心翼翼地从树上慢慢滑了下来。他走到陆柔跟前,把自己摘的桃花递给她。 “谢谢。”陆柔笑着接了过来。要不是因为她娘管她,她早就自己爬上去摘了。 “阿姐我会爬树了。”方谨有些兴奋地跟方谢说道。 方谢翻了个白眼,要是没有陆柔,她不信自己这个走路都有可能摔跤的弟弟能上得了树。或许能上去,但是怎么下来可就不好说了。 “三嫂,不要告诉娘亲可好?”陆柔跑到许復身边,可怜巴巴地求道。 “好。”许復伸手点了点陆柔的额头,“下次不许这么淘气了。” 陆柔吐了吐舌头,就拿着桃花跑到方谨身边。 “方家哥哥,我就说爬树简单你还不信。是不是很简单?下次我教你下来的时候从半截跳下来,更有意思。” 许復听完这话,看了看自己院子,心道下次方家表弟再来,一定要让下人把这两个都看好了,没人盯着,这两个人怕不是要把这个院子给拆了。 接着她一抬头,就看见桃树秃了一块。这方家表弟可真会选,把开的最繁盛的那一支给摘了下来。 方谢在一边看着,笑着附到她耳边。 “就当讨你小姑子欢心了。” 许復瞪了她一眼,说:“可不是你家院子了。这秃一块多难看啊!” 方谢想了想,说:“那赶明杏花开了,我把我家院子开得最好的那一支折了遣人送给你,行不行?” “这还差不多。”方家的杏花最是有名,得一支插在花瓶里放到书房挺好的。 “这桃花可以做桃花粥。”陆柔说道。 “好吃么?”方谨赶忙问道。 “好吃啊。我一会儿就吩咐厨房,中午就可以吃到。”陆柔笑着说。 “谢谢。”方谨不好意思地开了口,“桃花酥也好吃。” “你傻了吧,桃花酥里没有桃花。” “哦!” 许復跟方谢听着这两个小傢伙的对话,笑着进了屋。这两个人,可太有意思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食物名称全部来自《红楼梦》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三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下午的时候, 许復送走方家姐弟之后, 就去了陆夫人的房间。陆夫人看着她, 说:“復儿看那两个孩子还好?” “復儿觉得方家表弟人品很好。而且方家规矩您也知道, 跟咱家一样, 不得纳妾。即便是无子, 也只能从兄弟房中过继。”许復说道。 “那可是好。”陆夫人笑着说, “柔柔性子单纯, 那些莺莺燕燕,她可应付不来。” “只是……”许復犹豫地说道。 “復儿但说无妨。”陆夫人实在想不出方家还有哪里不好。 “方家姓方。辅国将军的嫡母, 可是方家姑奶奶。” “无妨的。”陆夫人爽朗一笑,“既然两家都到这儿了,你就替我透个话给方家。一辈事一辈了。他家不必太过小心。辅国将军不是那等小心眼的人。” “是。復儿多谢娘亲指点。”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陆夫人见时候不早了,就让许復回自己院子。她刚在屋里歇了一会儿, 陆柯就回来了。她惊讶地看了看自鸣钟, 说:“今日怎么这般早?” 陆柯让琥珀帮着换了衣裳, 接着就跑到许復身边, 把头靠在她肩上, 说:“明日我就要去京郊练兵。旬日一回。” 许復看着陆柯, 觉得他垂头丧气的样子跟小狗一样, 连耳朵尖都耷拉下来了。她伸手揉了揉他的头髮, 说:“练兵挺好的啊,怎么不想去?” 陆柯抱着许復,说:“不捨得你。” “没志气。”许復点了点他的额头, 又用自己的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尖,“老实说,是不是怕那帮老兵刁难你?” “什么都瞒不过我的復儿。”陆柯说完嘆了口气,“兵营歷来的规矩,欺负新人。尤其我这种,在他们眼里就是二世祖,仗着家里才有这般成绩。我练兵?他们练我还差不多。” “怎么会!”许復伸手捏了捏陆柯的脸,“我夫君勇勐善战,万万不可妄自菲薄。” “你也知道,我之前的军功,真是撞大运。谁能想到回去找印章还能碰见西夏小王子。”陆柯还是一副精神不高的样子。 “那也是你武功高强啊。”许復继续安慰着陆柯,“要是别人,那么远传来的马蹄声估计都听不到呢。再说了,就是他们听到了,也打不过啊。” 第85页 许復说完,伸手把陆柯的嘴角轻轻地像两边扯了扯,说:“笑一笑。我夫君这时怎么了,不是应该什么都不怕的吗?” 陆柯被许復安慰得打起了一些精神。许復说的对,虽然是撞大运,但是他也是仗着武艺高强才打赢了西夏小王子一行人。他低头亲了许復一下,说:“我的復儿说的对!” 晚间,陆柯禀告了父亲母亲,陆达跟陆夫人嘱咐了他两句就打发他们回了自己的院子。这两人新婚不过十日就要分离,让他们多待一会儿吧。 陆柯斜躺在榻上,看着许復带着琥珀给他收拾东西,创伤药、清凉膏还有换洗的衣裳。许復又怕变天,还往里面给他塞了条锦被。琥珀见收拾得差不多了,起身告退,带着芳卉百卉守在屋外。许復总觉得遗漏些什么似的,翻来覆去的看了又看,一遍一遍地翻检着。 陆柯开始还觉得有趣,后来见许復一直这般,赶忙起身走过去抱着她,说:“復儿怎么了?” 许復没理他,手上还忙个不停。陆柯见状,拉着许復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说:“復儿?” 许復抬眼看着陆柯,接着就抱住他,把头埋在他怀里。 “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陆柯轻轻地抚着许復的后背,说:“我旬日一回,回来后能在家里待上一天呢。你这几日要是闷得慌,就回娘家住几日。我跟娘亲都说好了。” “这才刚多久就要回娘家,我才不呢!”许復声音闷闷的。 “怎么办,復儿,我还没出发就已经开始想你了。”陆柯说完自己也笑了,“听说京郊有狐狸,我打了来给你做衣裳。” “还没去就想着玩。”许復抬头看着陆柯,“在京郊好好照顾自己。万一有个头疼脑热的,别撑着,知道吗?” “我会的。你也是。” 室内一片安静,只有烛花偶尔爆出的声音传来。陆柯抱着许復,轻轻地摩挲着她的指尖,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只是静静地享受这段安静的时光。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陆柯就出发了。许復一直把陆柯送到院门口,直到再也看不见他的背影才转身走了回去。走着走着,许復自己就笑了,明明陆柯只是去京郊,她就如此这般,日后他去那偏远的地方行兵打仗,她又该怎么办呢?可是,她就是想他。许復自己跟自己赌气似的,重重地走回了屋里,她躺回床上,翻来覆去的却再也睡不着了。 这日子,想起来觉得漫长,可真过起来,一晃眼也就过去了。 这天下午,许復正在小睡,忽然被外面的声音惊醒。她迷迷煳煳地睁开眼,皱着眉头问道:“百卉,外面什么动静?” 百卉往外看了一眼,说:“三爷回来了!” 许復听了这话一愣,陆柯不是应该明日才回来吗,怎么今日下午就到了。她自己往窗外看了一眼,果然是陆柯。许復不由得笑了起来,掀开被子就跑到门口。 陆柯打门外进来,就看见许復睡眼惺忪地看着他。她只穿着里衣,光着脚站在那里,莹白如玉的脚趾露在外面,可能是因为冷,还往里缩了缩。他一把就抱起许復,说:“不是跟你说了,不能光脚的吗?” “听见你回来了,就爬了过来,忘了。”许復小声说道。 “想我没?”陆柯问道。 “你说呢?”许復自己说完,就红了脸。她不想他,怎么会连鞋也不穿就跑了出来。 “我也想你。”陆柯说完,低头亲了亲许復的脸颊。 他的胡茬可真扎人,许復暗想。 “怎么今日就回来了?不是明日才沐休吗?”许復抱着陆柯的脖子问道。 “今日无事,辅国将军就让大家提前回来了。”陆柯边说边抱着许復进了内室,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到榻上,自己拿起了许復的绣鞋,替她穿上。 “你黑了。”许復坐在那儿看着陆柯的侧脸,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也瘦了。肯定很辛苦吧?” 陆柯正在穿鞋的手顿了一下,接着他就笑了。 “练兵么,天天在大日头底下晒着,怎么能不黑。至于辛苦,跟在凉州比起来,条件可是好太多了。” 许復心细,自然没有错过陆柯每一个动作。他肯定有事瞒着自己。许復想了想,觉得明天还有一天时间,她总是能问出来的。 陆柯换了衣裳,许復也重新梳了头髮,两个人一起去了正院。 陆夫人见儿子又黑又瘦,忙不迭地吩咐侍女让厨房今晚多准备些陆柯爱吃的从西。自己则拉着他的手,仔仔细细地询问了一番,问得陆柯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陆达回来以后,问了问陆柯练兵的情况,被陆柯用一句都还好一语带过。陆夫人见儿子这般,以为他是累了,嗔怪地看了陆达一眼,说:“柯儿在往外面那么多天,回来你还要问东问西,就不能让他好好歇歇啊?有什么事情明日再问不行吗?” 陆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好好好,不问了。” 陆夫人又叮嘱了陆柯几句,就让他和许復回去了。都说久别胜新婚,他们啊,根本就还是新婚呢,分别了这么久,自然要有好些话要说呢! 第86页 两个人手牵手回了院子,许復让陆柯去厢房沐浴,自己则翻了翻他的包裹,清凉膏没怎么用,创伤药倒是去了不少,有一瓶都空了。他跟人打架了?许復拿着瓶子想了想,接着放下瓶子就去了厢房。 陆柯正把自己泡在浴桶里。这么多天了,他终于彻底放松下来。他把头枕在浴桶边缘的巾帕上,双臂搭在外面,闭上了眼睛,他好累。 许復进来的时候,陆柯已经睡着了。她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看着他胳膊上一片又一片的淤青,愣住了,他这是跟人打架了?可是陆柯不说,她也没法张口去问。 半晌,许復悄悄地退了出去。在门口重重地踩了几脚,这才重新进来。 “復儿怎么来了?”陆柯听见脚步声,赶忙把手臂收了回去,“这屋里热呢!” “就是半天看你没动静,进来瞧瞧。你刚才是睡着了?” 陆柯点点头,是啊,他太累了。 许復拿起水舀,轻轻地淋了热水到陆柯身上,说:“可解乏了?” 陆柯点点头,说:“好多了,你快点出去吧,这屋里热。” 陆柯的肩膀处,还有之前的伤疤,看起来触目惊心。许復没忍住,伸手摸了摸。 “这疤估计是下不去了。” “反正又看不到,没事的。”陆柯说完抓着许復的手亲了一下,“出去吧,这里热。” “好。你也快点,洗好了就赶紧出来吧。要摆饭了,晚点就都凉了。”许復说完把巾帕递给陆柯,自己转身走了出去。 肯定有古怪,许復边走边想。 陆柯进正屋的时候,饭菜已经摆好了。芳卉并琥珀很自觉地摆好碗筷就退了下去。许復看着陆柯,心道先让你好好吃完这顿饭再说。 一餐饭吃得柔情蜜意。陆柯还给许復讲了几个练兵时候的笑话,许復却总觉得他的笑不见眼底,难不成真被老兵欺负了? 用过饭之后,许復正想着如何开口询问,就被陆柯抱进内室。虽然陆柯表现很正常,可是许復却总觉得他在掩饰什么。但是她又不能直截了当的去问,他如此这般,不就是不想让她知道么。 陆柯翻身躺在床上,许復看着他的侧颜,正要开口,却被陆柯抢了先。 “一会儿你先睡吧,我得去趟书房,有些东西要整理一下。” 许復想了想,点点头,说:“去吧。早点整理好早点睡。” 陆柯俯身亲了许復一下就走了。许復则看着他的背影,深觉此事不简单。这么想着,许復也翻身下了床,她得弄清楚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29910679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许復坐在榻上看着书房里的烛火, 想着自己应该什么时候过去比较好, 过去以后又该说什么, 想着想着, 她居然睡着了。再一睁眼, 已经子时三刻了, 许復揉了揉眼睛, 起身出了内室。 百卉跟琥珀在外面守着, 见许復出来,刚要说话, 就许復摆手阻止了。她轻声吩咐百卉去新弄好的小厨房把早先在炉子上煨着的红枣粳米粥并云片火腿端了来,跟着自己去了书房。 陆柯坐在书案前,手里拿着笔写写画画,时不时还翻翻书。他紧皱着眉头,专心致志地盯着书案, 丝毫没有注意到许復。 许復站在门口看了他一会儿, 从百卉手里接过托盘, 走进来放到靠窗的桌子上。陆柯真的是太投入了, 连许復进来都不知道。 许復轻轻地咬着嘴唇看了他一会儿, 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陆柯。” 陆柯顺着声音看着过去, 见许復站在窗前, 不由得笑了, 说:“復儿怎么来了?我看书都看入迷了,居然不知道。怎么了?睡不着?” “我就是来看你为什么还不去睡!”许復说完又觉得自己语气有些不好,她走过去拉着陆柯的手, “吃点东西再接着看,好不好?” “你先去睡吧。”陆柯说道,“我一会儿就去。” 许復看了眼陆柯,没说话,只是坐回了窗前的椅子上。心道,怎么才能让他说实话呢。 陆柯这边又低下头继续忙他手里的事情。半晌,他才醒过味儿来,一转头,就看见许復坐在那里,眼睛定定地盯着烛火。 糟了,陆柯心道,他好像惹復儿生气了。 陆柯赶忙扔下笔走了过去,蹲在许復身边,见她眼睛鼻子都红红的,伸手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水,说:“復儿怎么了?” 许復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陆柯越发心急,起身把许復抱在怀里,说:“復儿,我是不是惹你生气了?” 许復抬头看了看陆柯,说:“你今天是怎么了?从回来开始就不高兴,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陆柯见许復脸上还挂着眼泪,赶忙伸手给她擦干净,说:“復儿不哭了。” 陆柯觉得自己真是没有办法,许復这一哭,他觉得心都要碎了。 “復儿,真没什么事,只不过是在京郊被几个老兵油子刁难罢了。”陆柯赶忙把实话全都说了出来。 许復坐在一边,心道,呆子,总算说实话了,不枉我盯着烛火看了那么久,眼睛都看疼了。 第87页 陆柯此次京郊练兵,目的是为攻打西南做准备。之前陆柯手底下的人又都去了凉州,现在这些人,都是之前从凉州回来的,没在陆柯手底下待过。有那老兵,从军的年头,比陆柯年龄都大。他本身长得就面嫩,站在那里就惹得老兵大笑一场。这么个毛头小子,也想来教他们。所以这些人里,除了陆家军那几十个人之外,其他人都是不服陆柯的。 练兵,首先就是号令。令行禁止,不服者,杀。那群老兵油子又怎能不懂这些。陆柯的话,他们是听的,只不过从心里透着轻视。 陆柯自小习武,极有天分,又少年得志。去凉州的时候也是跟在世叔身边,哪里见过这等冷眼。虽然之前做足了准备,可是仍旧受不了。 那些人站在那里,明明嵴背是直的,持械的姿势也是对的,可是陆柯就是能看出来他们骨子散发出来的懒散跟蔑视。 陆柯能拉两石弓,他们也能。他能在马上射杀飞鸟,他们也可以。在这群人眼里,他只不过就是沾了家世好的光罢了。 辅国将军在一边冷眼看着,也不说什么,他清楚,这一关,只能由陆柯自己来过,谁也帮不了他。再说了,每个武将,都是从这个时候过来的。 陆柯自己也明白,想要服众,得拿出真本事来。格斗的时候,陆柯几乎跟所有的老兵都练过来了。有时候,还要以一敌二。一天过去,他觉得自己都快散了。至于持械,也是如此。刀剑无眼,虽然是点到为止,但是陆柯手上也都是一道道细细的伤口。 十天下来,那群老兵也觉得陆柯还是有些真本事。不过他姓陆,若是这点功夫都没有,也是辜负了这个姓氏。所以那群人,到最后也不过是口服心不服罢了。 许復听完陆柯的话,拉开陆柯衣袖,他胳膊上满是淤青。她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摸了摸,说:“疼吗?” 陆柯摇摇头,说:“早就没事了。之前一直不说,就是怕你担心。” “可是你不说我更担心。”许復抬头看着陆柯,“我不想你以后什么事情都瞒着我。” “好。”陆柯说完看了眼自鸣钟,“都已经丑时,你赶紧睡吧。我要再看一会儿兵书。” “吃点东西再看好不好?”许復说着摸了摸粳米粥,都已经冷了,“我让百卉去小厨房拿热的过来。” “行。復儿最贴心了。” 许復看着陆柯吃完了一碗粳米粥,这才起身离开,临走的时候她扫了眼陆柯书案上的兵书。 “也别太晚,知道吗?”许復叮嘱道。 “是。陆柯谨遵娘子教诲。” 许復确实困了,她回去就睡着了。仿佛过了很久她才感觉陆柯走了进来。一定已经很晚了吧,许復暗想。 第二日,许復醒来的时候见陆柯还在熟睡,就蹑手蹑脚地下了床。 “復儿。”陆柯迷迷煳煳喊了一声。 许復转过身看着他,说:“昨晚几点睡的?” 陆柯伸出左手,比划了一个五。 “五更天?你疯啦!” 陆柯冲着许復笑了一下,接着把锦被蒙过头顶,整个人蜷进了被子里。 许復嘆了口气,爬过去把被子从他头上拉了下来。 “你睡吧。我一会儿去请安的时候跟娘亲说一声。” “多谢復儿。不过,不要告诉娘亲我熬夜看兵书。” “知道了。” 许復说完伸手给陆柯揉了揉眉心,估计他起床该要说头疼了。不过,现在更应该头疼的那个人是她,她该怎么跟婆母开这个口啊!她看着把自己裹进被子里的陆柯,犹豫了一下就起身了,让他多睡会儿吧。 珍珠进来的时候,许復刚刚让百卉插好最后一根簪子。 “三奶奶,夫人让我过来跟您说不用过去请安了。中午跟三爷一起过去用饭就好。”珍珠面上含笑开了口。这三奶奶每日起得可真早,虽然夫人不让过去,但是三奶奶这规矩可是一点都挑不出来毛病。 “復儿多谢娘亲体恤。”许復赶忙站起来肃手应道。不用过去太好了,她刚才想了半天也没法解释陆柯今日为什么起不来床这事。 送走了珍珠,许復就进了书房。她坐到书案前,看了一下陆柯昨日的笔记。西南,许復想了想,又去了书架前。她记得她带过来一本祖上亲自撰写的游记,里面提到过西南。 许復在书架前立了许久,终于被她找到了。她拿出来翻了翻,果然有。 “黔之西,沟壑纵横,层峦叠嶂。古有九山半水半分田之说。黔之南,多洞壑,水皆穿山而过,天无三日晴,地无三里平。(1)”后面还有一份详尽的舆图。许復拿着它与陆柯画的舆图对了对,发现几乎一模一样。 许復笑了笑,把它拿回了书案上。自己坐回书案前,翻看着兵书。选了些她认为用得着的,轻轻压了个痕迹,又放了回去。她看了看自鸣钟,发现都已经辰时了。也怪不得陆柯那么晚才睡,这书看入迷了,确实就忘了时间。 “陆哥哥,醒醒。该起床了。”自从上次听了许太傅讲的幼年趣事,陆柯总缠着许復让她叫自己哥哥。许復也觉得好玩,偶尔会喊他几声。 “復儿,让我再睡会儿好不好?”陆柯觉得自己眼睛跟被粘住了一样,怎么努力都睁不开。 第88页 “不成。”许復伸手捏了捏陆柯的鼻子,“我还等着你一起用早饭呢。” “你还没用早饭呢?”陆柯听完许復的话赶忙坐了起来,“以后不用等我的,饿坏了怎么办!” 许復没理他。她一直看着陆柯眼下的乌青,伸手摸了摸,说:“估计一会儿要拿脂粉遮一遮了。下次别熬这么晚了。” 陆柯忽然想到昨天晚上的事,他看着许復,说:“復儿还生气吗?” 许復摇摇头,见他眉心皱着,伸手给他揉了揉太阳穴。 “是不是头疼?” “嗯。”陆柯说完就把头靠在许復肩上。 “以后什么事情都不许瞒着我,也不许这么晚睡了,听到没有?”许復嘴上埋怨着陆柯,手上却没停下来。 两个人在内室你侬我侬,琥珀跟百卉在外面站着相互看了半天,最后琥珀一咬牙,轻轻地咳了一声,接着开了口。 “三爷三奶奶,早饭摆好了。”后半句琥珀想说没好意思说,再磨蹭下去,直接就可以吃午饭了。 许復听着琥珀的声音有些发急,自己笑了起来,她拽了拽陆柯,说:“起来吧。琥珀姐姐着急了。” 用过饭,陆柯又一头扎进了书房,许復在一边给他研磨,倒是一派红袖添香的温馨场景。 “復儿,这是?”陆柯拿着游记问道。 “这个啊,”许復看了一眼,“我早晨进书房找东西看你写了西南,就想起来祖上有人去过,还写了游记,就顺手拿来看看。你去过西南吗?我看游记描绘得很美呢!” 陆柯上前抱住了许復,转了几圈,说:“復儿太棒!解了我的难题。” “真的?”许復嘴上问着心里却不禁偷笑。解决了就好,她可不希望他下次继续这么晚才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徐霞客游记》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gina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第二日, 陆柯到了京郊, 志得意满的样子看得那些老兵油子有些嘀咕, 这位小将军是怎么了, 拉来了靠山还是突然开了窍? 休整一番之后, 陆柯让大家都到了练兵场上。他拿出一份西南舆图, 这是昨日下午许復帮他画的。她照着许家先祖的舆图, 放大了许多, 上面详细地标註了山峦并沟壑。 “黔州中部多山多洞壑,高中而外低。山陵之战, 恃其地势,顺于击刺,便于奔沖,以步战则胜。”陆柯说完指了指东边,“黔之东, 多平易之道, 须用拒马枪为方阵, 步兵在内。”(1) 老兵们听得津津有味, 心道这小将军还有两把刷子, 只是不知道这实地打起仗来, 会不会也如他所说。他这般年轻, 万一要是个纸上谈兵呢? 陆柯说完, 指了指不远处的丘陵,说:“大梁多平易之地。今日就以这小山为例,你们为一组。我带着陆家军为一组, 实地演练一番,可好?” 老兵们看了眼陆家军那几十来口子人,心道这小将军是不是有古怪。我们这边百十号人,若是赢了,被他说以多胜少怎么办?转念又一想,他既然这般说了,就肯定不会说出这种浑话。 “行啊。小将军,先说好了,若是输了,可不许哭鼻子找娘。”一个年近三旬的老兵笑着开了口,引来了一阵闹笑。 辅国将军在一边看着,心道他就是输了,找娘倒是不会,估计倒是会跟我哭诉一番。想想就头疼。 陆柯这边一共七十个人,因为地形小,他分成了两队。马兵为驻队,二十人。步兵为战队,五十人。山地时,驻队守阵,战队出战。行至平地,战队守阵,驻队出战。对方共一百人,全为骑兵。陆柯因为人少,在上为守方。 陆柯先带人在各处设了绊马绳。接着用带人用藤条编了盾牌藏在沟壑里。陆柯把耳朵贴在地上,不一会儿,就听见远处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他伸手比划了一下,一行人便埋伏起来。每个人嘴里都叼着刀柄,不发出一丝声响。 哒哒的马蹄声由远而近,陆柯忍不住握紧了手里的长矛与盾牌。他紧张得手心都冒出汗来,成败在此一举。 随着马儿的嘶叫声,战马带着士兵摔倒在地。陆柯见状,领着人冲上前去,用长矛包抄合围,擒住了他们一行七十人。 接着,守阵的二十人骑马冲到山下,对着那溃败逃散的三十人围追堵截,一个不落,全都擒了回来。 一行人被陆柯手下的人带至校场,一个个灰头土脸不说,脸上身上还都挂了彩。陆柯一行人,本就都是十七八岁的少年郎,获了胜,一个个笑得志得意满。不过,那群老兵虽是输了,却也不生气。他们再看陆柯的眼神,已经不似当初,除了佩服,也没有别的好说。陆柯骑在马上,眼里满是笑意。不过他还是觉得有些遗憾,要是许復能看到该有多好! 回了营地,陆柯一边安排人给受伤的马儿疗伤,一边又让人给受伤的士兵包扎, 那帮老兵油子虽然输了,却也不气,反倒哈哈大笑起来,这陆家小子,有一套。为首的那个人笑着拍了拍陆柯的后背,说:“小将军,有两把刷子啊!” 第89页 那帮人手劲儿极大,陆柯觉得自己虽然没受伤,被他们这么一拍,也快要半残了。 “今日天色晚了,大家都去休息吧。回去也总结一下今天对阵的一些要点。” 这是陆柯第一次说完话,大家全部恭恭敬敬地听着,没有一个起闹的。他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红着脸抓了抓头髮,就进了大帐。 付少成正坐在案前看兵书,见他进来,指了指前面,说:“坐吧。” 陆柯敛衽坐于付少成对面,犹豫了一下,说:“辅国将军,我今日是不是有些莽撞?” “很好啊。”付少成笑着说道,“这次本来就是练的精兵,你把他们收服了,明年去西南,不愁没有军功。你小子,行啊!” 陆柯到底还是年轻,被他这么一夸奖,连耳朵尖都红了。 “时辰也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从明日开始,这练兵,可就应该轻松多了。”付少成笑着对陆柯说道。 “是。”陆柯说完起身出了大帐。 老兵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见了陆柯,都笑着跟他打招唿。他一路笑着回了自己的帐子,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就睡着了。 次日,果然如付少成所说,那帮老兵油子们对他心服口服,练兵格外顺利起来。第十日的时候,排兵布阵已经颇为像样了。 晚上,他们在校场支起一个个火堆,把现杀的羊架在上面烤,就着那呛嗓子的烧刀子,喝得好不开心。 因为第二天无事,陆柯也多喝了几口,小脸红扑扑的。付少成晃了晃酒袋子,说:“知道吗?给我酿酒方子的人,他儿子可能要来大梁。” “中北肯放人?”陆柯问道。 “那孩子不定是碍了谁的道,都被打发回封地了。”付少成虽然对故人之子没见过几面,却是一直念着故人之情,对他颇有好感。 “他能为大梁所用?”陆柯又问道。 付少成摇摇头,说:“他是中北宗室,大梁怎么可能对他委以重任。我不过就是想让他过来游玩一番,也算是散散心。”后面一句话付少成没说,他自有失怙失恃,没人护着,颇为让人怜惜。 “那我一定跟他好好相处。”陆柯笑着说道。 这时,那群老兵喝的有些多了,几个人笑嘻嘻地来到陆柯跟前,接着很严肃地站好齐齐对陆柯行了抱拳礼。 “陆小将军,前日多有得罪,还望您见谅。” 陆柯定睛一看,原来是前些日子挑头的那几个老兵。他慌忙站了起来,说:“不敢当不敢当。” 付少成在一边看着,觉得这小子英勇善战又能排兵布阵,而且谦恭有礼,日后定成大器。 几个老兵哈哈一笑,半壶酒就灌了下去,陆柯一时间豪气沖天,也喝了半壶。最后,他是被抬回自己帐子的。 陆柯在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他揉揉眼坐了起来,醒了醒身才记起来身在何处。他晃了晃头,又笑起来。 他进门的时候,许復正坐在书房修剪方谢送来的杏花,听见动静,她放下剪子就跑了出来。 陆柯抱着许復在院子里就转了两圈,正好微风吹过,有桃花的花瓣落到了许復的头上。他笑着放下许復,转身就上了树,摘下一支桃花递到许復手里。 许復笑着接过来,选了一朵最漂亮的摘下来递到陆柯手上,说:“给我簪上可好?” 陆柯接过来看了看,把桃花戴到了许復的鬓角处,真是人面桃花相映红。 “我的復儿太好了。人又美,又聪明。”陆柯边说边牵着许復的手进了正屋,“你知道吗,因为那篇游记的提醒,我安排出了如何排兵布阵,那帮老兵,现在对我很是信服。” “陆哥哥本来就厉害,早晚都能让他们心服口服。”许復说完把头靠在陆柯身上,接着皱了皱眉头。 “你身上什么味儿啊?”许復嫌弃地说道,“我吩咐百卉让人备水,你先去沐浴吧。” “好。”陆柯伸手捏了捏许復的鼻子,“这就开始嫌弃我了。” 其实陆柯也知道自己身上的味道确实不太好,京郊大营艰苦,能每天洗脸洗脚就不容易了。 陆柯把自己泡在热水里,觉得每个汗毛孔都舒展开来。这时许復走了进来。 “復儿。”陆柯说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身上还有没有瞒着我手上?” 许復走到陆柯跟前,一边拿起水舀子往他身上浇着热水一边说道。 西厢房内洒满了阳光,许復的轮廓有些模煳起来。陆柯眯缝着眼睛看着她,说:“復儿。” 许復见他神情不对,笑着就跑了出去,边跑边说:“你快一些。我等你用饭。” “知道了。”陆柯自己也笑了起来。 许復回了正屋吩咐琥珀一会儿让厨房摆饭,又让芳卉去小厨房盯着一直煨着的鸭子肉粥,用饭的时候一併端上来。 陆柯过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些许水汽。许復接过大帕子把他的头髮擦干。说:“祖父跟父亲母亲带着柔柔去了庄子。你又在这院子里哪儿都不去,就这么散着吧,干得还快一些。” 第90页 “好。”陆柯说完看着铜镜,许復拿着梳子一下一下给他梳着头髮。她眼睛低垂着,看不出表情。陆柯知道,她想他了。 许復给他疏通了头髮,两个人这才牵手进了正屋。琥珀刚刚让人把饭菜摆了上来。见二人来了,行了礼就退了下去。 许復盛了碗鸭子肉粥递到陆柯手里,说:“天气燥热,吃些鸭子凉血。” 陆柯接过来看着许復,说:“好。” 许復又拿着筷子,给陆柯的盘子里夹得满满当当。 “復儿可是要把我餵胖了?”陆柯笑着问道。 “你又瘦了。”许復嘟着嘴说道。 陆柯伸手摸了摸许復的头髮,他一时间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许復,只要埋头把眼前盘子里的菜全吃了。 许復在一边看着看着,自己也笑了。她什么时候也这般儿女情长起来了。 “我过些日子可能要回趟娘家。”许復说道,“明年就是五叔的婚期,家里现在就得准备起来了。娘亲让我回去帮着参详参详。” “那就多住几天。”陆柯说道,“祖父还有岳父岳母应该很想你。” “好。”许復笑着应道。 用过饭,陆柯有些犯困,他怕自己下午睡久了晚上走了困,就起身去书房转悠转悠。碰巧发现书案上许復画的画。许復跟在他身后,见他发现了,不由得红了脸。那画上,画得正是陆柯。 “復儿这几天想我了?”陆柯有些心疼,这才新婚多久,他就去了京郊。本来復儿嫁过来就人生地不熟的,自己又不在身边,这些日子,也真是难为她了。 “嗯。”许復低声说道。 “辛苦你了。”陆柯轻轻地抚着许復的头髮,“本来明年去西南,我想自己过去的。现在看来,你跟我一起去可好?” 许復点点头。她想,她要日日都跟陆柯待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1)文中练兵内容皆出自《百战奇略》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2991067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五月初的汴梁, 天气晴好。阳光从外面照进来, 给两个人身上都镀了一层好看的金边。陆柯抱住许復, 轻轻地亲了亲她。 “今日不行。”许復红着脸说道。 陆柯早就不是毛头小子了。他一下子就明白了许復的意思, 伸手颳了刮她的鼻樑, 说:“知道了。听復儿这语气, 倒显得我跟个登徒子一样。” “你本来就是。”许復笑着说道。 “天地良心, 冤枉哦!”陆柯说着抱住许復坐在椅子上, 关切地问道,“復儿可有哪里不舒服?肚子疼吗?这些日子可不许贪凉。” 许復摇摇头, 说:“没有不舒服。不过,你怎么连这些都知道?” 陆柯指了指书架,说:“我也是看过医书的。” “你真好。”许復把头靠在陆柯怀里,伸手点了点他的胸口,“要一直练兵到明年吗?” 陆柯点点头, 说:“是啊。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哦。”许復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你若是在家待着没意思, 又不好回娘家的话, 可以去找长乐公主。”陆柯说道, “听辅国将军说, 他家阿泽现在可好玩了。” “这个主意不错。”许復笑着应了。 “我前些日子请教了严郎中。他说妇人产育最好要等到气血充裕时候才好。”陆柯看着许復说道, “而且你现在年岁尚小, 身量都都还没发育好。若是急于产育, 于身体有碍。” 许復听完这话,抬起头惊讶地看着他,说:“你居然去问这些?” “为什么不能问?”陆柯有些不解, “再说了,我可捨不得我的復儿冒风险。所以,这事不急,好吗?” 许復前些日子无聊,确实动了这个心思。今日听陆柯说完,也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那你不着急吗?祖父呢?公公跟婆母呢?”许復问道。 “大哥跟二哥都有孩子了。他们还急什么?再说了,我家一直跟严郎中交好,这些他们岂能不知。你看大哥二哥,不都是过了弱冠才有的孩子吗!” 听了这话,许復才放下心来。 “可是长乐公主不及双十就有了蛮蛮。”许復忽然问道。 陆柯听完这话一下子就笑了。 “辅国将军可是老来得子啊!” 许復被这话逗笑了。辅国将军比长乐公主大了十二岁,老来得子这事,当初可是传的满城皆知,也是难为他了。 陆柯转天回了京郊后,许復等陆夫人他们从庄子上回来,禀明情况就回了许家。自从三朝回门,许夫人就再没见过闺女。两人正是新婚,她也不好遣人上门去接女儿。 好容易盼到许復归宁,前一日,许夫人就吩咐厨房多做些许復爱吃的东西,又带着侍女去她的院子看了看。这院子日日有人过来清扫,还跟许復未出嫁前一样。 第二天,许夫人早早地就醒了。她坐在正屋,总觉得这时辰过得太慢了,当丫鬟过来说许復来了的时候,她觉得仿佛时候已经过了一个上午,看了看自鸣钟,却发现才不过辰时三刻。 第91页 许復进了院子,就发现母亲站在门口等她,赶忙快走了两步。 “娘亲。”许復说完抱住了许夫人,一个月不见,她想娘了。 “娘亲的復儿回来了。”许夫人说完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她拉着许復的手瞧了又瞧。见她气色很好,眉眼间的幸福满的都快溢出来了,这才把一直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大半。 进了正屋,许夫人忙让人把前些日子得的茶拿来,说:“这是南边庄子刚进上来的,你尝尝,味道可还喜欢?若是喜欢,回去的时候带一些走。” “好。”许復笑眯眯地应了。 许夫人等侍女们把茶端上来,就挥挥手让她们都下去了。自己则仔仔细细地问起了许復在陆家的情形。当她知道陆夫人已经把陆柯名下的产业都交到了许復手里,点了点头,这陆夫人,真是难得的通透人。她自问自己都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许復两个兄长名下的产业,她都是考察了儿媳将近一年才交给她们的。 “那侍女们呢?”许夫人接着问道。 许夫人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来许復就有些不高兴了。 琥珀六月就要出嫁了。按着陆家的规矩,她再回来就不能在近前伺候了。许復把她安排到针线房做管事娘子。陆家宽待下人,前些日子赏了她不少银子让她回家待嫁。琥珀走了之后,提上来的就是玲珑。许復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玲珑就是不喜欢。 “她可有哪些事情做得逾矩了?”许夫人问道。 许復摇摇头,她事事做得出色,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那她可是把心思放在姑爷身上了?”许夫人又问道。 许復想了想,说:“娘亲,您说她的心思在陆柯身上吧。陆柯每次回来她也不是很往上靠前儿。可是若说她心思没在陆柯身上吧,她事事都快想到我前头了。” 许夫人这下听明白了。这种丫鬟,多了去了。没有那种心思是不可能的,只不过心思缜密,藏得比较深罢了。碰上那略微想得不那么周到的主人家,早晚会把爷们勾到手里。 “不瞒娘亲。我第一眼看见她就不喜欢。连名字都没给她改。”许復说完嘟着嘴看着许夫人,“她可真是人如其名,一颗七窍玲珑心。” “娘亲之前怎么教你的,让她做好自己的事情不就好了。”许夫人声音徐徐缓缓。 “她是顶了琥珀的缺。”许復说道,“她自己的事情就是照顾好陆柯。” “琥珀之前没看出来?”许夫人这下有些惊讶了。 “娘亲,我都没挑出她的错来您觉得琥珀能看得出来吗?”许復说完揪了一下手里的帕子,“真想赶快给她解决了算了,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还是在家痛快!” 许夫人想了想,说:“你婆母当初让她进院子的目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玲珑是陆家大管事福叔的女儿,选她进来,是让她帮着女儿熟悉陆家。” “这不就结了。按照你婆母的性子,不出一年,陆家的事情,大部分就应该交到你手上了。熟悉之后一句玲珑辛苦,打发她嫁人不就结了。” 许復听完看着许夫人,说:“要那么久啊?女儿现在就想给她打发了!” “復儿,这不是在许家。你现在打发了你知道会留下什么考语吗?”许夫人正色说道,“虽说一力降十会,你是主她是仆,但是她是你婆母赏的人,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再一个,大管事的女儿,你这么打发了,让他们的脸往哪里放?人都是帮亲不帮理的。下人们也是盘根错节,亲戚套着亲戚,你是新妇,到时候他们有的是方法治你,给你难堪。” “哦。”许復抱着茶杯坐在儿,一脸不开心。 “听娘的。忍过这段时间就好了。”许夫人爱怜地抚了抚许復的头髮,“谁都是从这个时候过来的。看好姑爷就好了。” “嗯。”许復只能应道。 “其他人呢?”许夫人接着问道。 “其他人都还好。马氏的那个孙女也很不错。就是那个玲珑,实在讨厌。” 许夫人见自家闺女话头又回到了玲珑身上,没撑住笑了起来。她的姑娘啊,吃醋了!陆家小子有些本事,这么快,她闺女这颗心就全放他身上了。 “娘亲笑什么?”许復有些好奇。 “没什么。”许夫人点了点许復的额头,“有些事情,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事啊,你得跳出来看。” “跳不出来!”许復继续揪着帕子,嘶拉一声,好好的帕子硬是让她给撕成了两半。 许夫人这下真是撑不住了,她一边笑一边开了口。 “復儿可是真生气了。要不你跟陆柯说说?” “不要。”许復说道,“会被他笑话的!” “那娘亲可就没办法了。”许夫人点了点许復的额头,“这事啊,不能着急。” 虽然没找到解决方法,但是跟娘亲说完,许復心里痛快多了。哼,早晚她能收拾了。 许復在娘家住了三天。陆柯回来之后洗了个澡就直奔许家,还不忘让七星去醉福楼拎个酱肘子。 第92页 他站在许家大门前,忽然又觉得自己回到了婚前的时候,他不由得笑了起来。 许復正跟许夫人正照着前例给许哲整理聘礼单子,听见下人来报,愣住了。 许夫人推了推许復,指着窗外,说:“復儿还不快去,那小子进来了。” “娘亲。”许復一个词儿拐了八个弯出来。 “去吧去吧。” 许復扔下手里的单子就跑了出去,正好在院中间碰见陆柯。 “你怎么来了?”许復笑着问道。 “想你了。”陆柯说完低头亲了许復一下,“我一回家,院子屋里冷冷清清的,好没意思。” “不是明日才回来吗?”许復问道。 “今日无事,就提前回来了。”陆柯说完牵着她的手往正屋走进去,“正好过来接你。” 许家今日留了陆柯用饭,许復瞪着眼睛不许父亲兄长灌他喝酒,惹得许司心里酸熘熘。这姑娘啊,胳膊肘开始往外拐了。 回家的马车上,陆柯把头靠在许復肩上就睡着了。许復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把他喊了起来,说:“别睡了,快到家了。” “嗯。”陆柯迷迷煳煳地应道。 许復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见出了些汗,赶忙用帕子给他擦干净。 两个人牵手进了院子,玲珑正带着同卉在屋里做针线。她见陆柯来了,赶忙起身迎了出来。 “三爷三奶奶回来了。”玲珑带着笑影开了口,“三爷今日可是有酒了?下车的时候额头可有汗?被风吹了可是要生病的。” 许復看了眼玲珑,把陆柯的手一摔就进了里间。同卉早就准备好衣裳,见她进来,伺候着许復换了衣裳。 陆柯被许復弄得一头雾水,也赶忙跟她进了里间。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一号到五号每天三更。六号以后每天两更。↖(^ω^)↗ 第51章 许復换了衣裳之后, 就坐在镜前让同卉把钗环卸了。玲珑这边带着谷卉帮陆柯换衣裳。手里一边忙活着, 嘴上也没闲着。 “三爷今日累了吧。婢子见您回来精神头不足, 晚上可得好好歇歇。小厨房今日做了牛乳炖红枣, 最是能让人好眠。一会儿婢子给您端来。三奶奶今日也乏了, 用上一盅, 再好不过了。” 许復在一边看了玲珑一眼, 也没说话。坐在那里洗过脸之后, 对着镜子瞧了瞧,又拿出面脂仔细涂匀, 也没理陆柯,就起身去了书房。 陆柯刚要跟过去,就见小丫鬟端着盆子走了进来。 “三爷洗脸。”玲珑俏生生地说道。 陆柯坐在那儿,胡乱划拉了两把,就赶紧跟去了书房。 许復坐到书案前, 这才想起来之前许夫人的话, 不能拿陆柯撒火。这样, 就是明着把他往外推。可是她就是忍不住。 她翻了翻手边的拓本, 见陆柯还没跟过来, 愈发生气了。她这一急, 手劲不免大了一些, 竟然把拓本第一页扯下来一点。 这是她好久之前淘换来的柳公权《神策军碑》的拓本, 市面难见。就连五叔找她借,她都只捨得借三天。这下被她自己扯坏了。许復一时没忍住,眼泪就掉了下来。 陆柯走进来, 就看见许復坐在书案前抹眼泪,一下子就慌了手脚。他赶紧走过去蹲在许復身边,说:“復儿怎么了?是不是我今天接你接早了?应该让你在娘家再住几天。不哭了啊,我们明天再回去,好不好?” 许復看着陆柯,心道送我回去好给你们腾地儿是吧。她瞪了陆柯一眼,根本就不理他。 陆柯这下更加着急。他看着许复眼泪一颗一颗地掉下来,赶忙伸手擦了擦,说:“復儿,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你告诉我,我改。不哭了啊!” “你没错。不用改。”许復说完继续抹眼泪。她不知道是气陆柯,还是气自己弄坏了拓本。反正她就是想哭。 陆柯更加为难起来,他确定自己肯定是哪里惹许復生气了,可是他又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急得他出了一头一脸的汗。 这时,玲珑端着牛乳炖红枣从外面走了进来。百卉沖她一努嘴,轻声说:“等会儿再进去。” “那怎么行?这牛乳凉了可就发腥了。”玲珑说完,端着盘子就走了进去。 “三爷三奶奶,牛乳好了,可以吃了。” “知道了,放那儿吧。”陆柯说完继续看着许復,她怎么还在哭啊! “三爷。”玲珑又喊了一声,“牛乳一会儿凉了就腥了。” “出去!”陆柯觉得玲珑到底不如琥珀,一点眼色都没有,这个时候还在他眼前晃悠。 陆柯脾气极好,难得有发火的时候。玲珑见状,扁扁嘴,放下盘子就走了出去。 “復儿。”陆柯说完想站起来,结果因为蹲太久,腿麻了,他一下子就趴在许復身上,差点就撞到书案边上。 “当心。”许復一把扶住陆柯,看着他的额头,伸手摸了摸,“磕到没有?疼不疼?” 陆柯见许復如此紧张自己,这才把心放下来一点,看来不是自己惹她生气的。 “没事,没磕到,别担心。”陆柯站起身来看了看许復手上一直拿着拓本,“是不是刚才不小心把拓本弄坏了?” 第93页 许復这时候脾气已经缓过来了,见陆柯这样问,只能点点头。毕竟玲珑是顶了琥珀的缺,她的所作所为没有错。她知道自己若是说了,陆柯肯定会把玲珑打发出去。这传出去了,只能说她善妒。 陆柯被许復逗笑了,她怎么如此可爱。不过是拓本,至于哭成这个样子吗? 他摸了摸许復的头髮,说:“下次回来我去给你淘换更好的拓本,好不好?乖,不哭了。而且你看,也没怎么损坏,只不过就是扯坏了一点。” “嗯。”许復嘟着嘴点点头。 “来,我们吃牛乳炖红枣,好不好?”陆柯见许復不哭了,哄着她说道。 “不好!我不吃!”许復见了那碗牛乳红枣,脾气又上来了,“你也不许吃!” “好,不吃不吃。”陆柯只当许復拿自己撒火,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不气了啊” “哼!” “不过復儿这样才对,以后要是生气了就说出来。” 许復见陆柯这般好脾气,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 陆柯见天色晚了,准备拉着许復回房睡觉,一转头看见窗前桌子上的牛乳,心道这玲珑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儿。 两个人出了书房就见玲珑并百卉立在门口。陆柯想了想,还是开了口。 “玲珑,你虽然是顶了琥珀的缺,可是到底年岁小,想事情难免不周全,以后多跟百卉学学。” “是。”玲珑低眉顺眼地应道。 陆柯说完就跟许復进了里间,他刚刚把许復的里衣解了一个带子,忽然想到了什么,附在许復耳边问了一句。 许復想了想,又掰着指头算了算,点了点头。 “那今晚还是老实睡觉吧。”陆柯笑着说道。 “那你?”许復的手指轻轻地指了指,“可以吗?” “没事。我去沖个冷水澡。”陆柯说完就站起身来,“我可不敢让復儿冒这么大风险。你还小呢!” “不行!”许復说道,“回头生病了怎么办?” “那我去外面舞套剑法?”陆柯说道。 “行。”许復说完也披着衣裳起来了,“我想去看看。” “好。” 今日是玲珑并百卉当值,二人见陆柯并许復走了出来,赶忙起身。 “三爷三奶奶,夜深了,若是有什么事,吩咐婢子们就好。”百卉说道。 “无事。你们待着就好。”陆柯说完领着许復就要出门。 “三爷,外面到底还是有些冷。三奶奶受不住,有什么事,婢子跟您过去。” 许復看了玲珑一眼,也没理她,只是拉了拉陆柯的手。 “陆哥哥。” 许復声音娇嗔,听得陆柯心里痒痒的。 “走。” 夜凉如水,月亮在院子里投下一片银白,陆柯在这样的月色下,一袭蓝衣,难掩光华。 “復儿。”陆柯说着,行至庭院当中。他身姿挺拔,仿若一棵挺拔的松柏。 他右手向前刺去,手臂与剑身形成一条直线,力达剑尖。接着他以腕为轴,反手撩出一个剑花。动作流畅无滞,行云流水一般。身姿恣意潇洒,忽往復收,乍徐还疾。长剑宛如游龙,在他身边游走。接着,他掷剑空中,跃其身承之,精妙无比。 许復站在一边,心道翩若惊鸿宛若蛟龙这一句用来形容陆柯,一点也不夸大。 最后,陆柯收了招式,站定看着许復,说:“復儿觉得还好?” 许復上前抱住陆柯,抬头看着他,说:“好看。” “那就睡觉去吧。” 陆柯捏了捏许復的鼻子,牵着她的手往屋里走去。玲珑站在屋里,面上的表情变幻莫测。 可能是因为一夜好眠,陆柯清晨醒来觉得神清气爽,他见许復还在睡着,就轻轻地下了床。百卉跟玲珑在外面守着,见陆柯出了里间,就要进去,被他拦住了。 “三奶奶还睡着呢。你们等会儿再进去。” “是。”百卉说完继续眼观鼻鼻观心地立在那儿。 “三爷您今日早饭在哪里用?”玲珑问道,“昨日的牛乳您都没动,饿不饿?” 陆柯看了眼玲珑,说:“琥珀临走时说你机灵懂事,我就让你顶了她的缺。现在看来,你不及琥珀三分。” 玲珑被陆柯这话说得有些发懵,她抬眼看着陆柯,委屈极了。 “怎么?我冤枉你了?”陆柯笑着说道,“昨日我跟三奶奶在书房,你端着东西进来,让你走还不听,非要继续碍眼。这也就是三奶奶脾气脾好,换别人,早就罚你了。” 百卉听了陆柯的话,差点笑出声来。玲珑的心思,她们几个侍女都清楚,也就三爷自己不明白罢了。昨日要不是她跟芳卉一起跟姑娘回了许家,哪轮得到她上前。 原来,之前还是许復想错了,玲珑不是不想靠前,而是没有机会罢了。 许復其实也醒了,她在床上听了陆柯的话,知道他没那个心思,又觉得自己昨天确实做的不对,拿他撒火了。 百卉这时听见动静,带着小丫鬟就进了里间。玲珑却在一边站着,陆柯见状看了看她,说:“三奶奶醒了你不过去吗?” 第94页 “三爷您还没洗漱呢?”玲珑说道。 “什么时候我院子里的丫鬟分成了两派,三奶奶还不能使唤你了?”陆柯问道。 “婢子不敢。”玲珑答道。 这时,许復出了里间,听见陆柯的话,偷偷地笑了笑。 “你就别难为她了。”许復说道,“她心眼直,估计以为自己跟琥珀之前一样只伺候你一个人。” “下次注意。” 陆柯说完就走了过去,看着许復的脸,亲了她一下,说:“今日我给你画眉好不好?” “不好。”许復一口就拒绝了,“一会儿要给祖父并父亲母亲请安,你给我画成了张飞可怎么办?” “不会的,我保证。”陆柯说完伸手拉了拉许復的袖子,“就让我画一次吧。” “好吧。可是提前说好了,画得不好看我可是要立刻去洗了的。” “放心吧。” 陆柯本就会画画,许復的眉毛长得又好,所以他画完之后还是个美娇娘。 “復儿看看,好看吗?”陆柯倒是对自己的手艺很满意。 许復对着铜镜看了看,出乎意料的很好看。 “走啦,去请安了。”许復看了眼自鸣钟说道。 两个人手牵着手出了院子,芳卉跟百卉在身后跟着。谷卉见他们走远了,这才走到玲珑身边。 “玲珑姐姐,我劝你收了那份心吧。三爷怎么可能看上你。而且,咱家的规矩你忘了吗?不能纳妾。” 玲珑看了眼谷卉,说:“不用你管。” 谷卉见她这样,也没再说什么,嘆了口气就走了。以后啊,她还是跟在百卉姐姐身边好了。 玲珑见谷卉走了,自己抹了抹眼泪也进了屋。她啊,从小就喜欢三爷,只要能在他身边就好,什么姨娘不姨娘的,她不稀罕! 第52章 请安回来之后, 陆柯就催着许復赶紧用早饭。 “你饿了?”许復问道。 “不是。”陆柯说道, “用过早饭我带你去逛逛。兴许还能淘换点孤本、拓本回来呢。” 许復见他这般上心, 反而不好意思起来。明明不是他的错, 自己昨天却拿他撒了半天的火。 “好不容易沐休。就不去了, 在家歇歇吧。”许復柔声说道。 “我不累, 去吧。顺道去趟翠雨斋, 听说那里出了很多新首饰, 去看看,有没有喜欢的。”陆柯说完就拉着许復的手坐到桌前, “别磨蹭了,中午去醉福楼,我跟娘亲说完了,也让七星提前订好房间。” 许復听了陆柯这般说话,才明白他刚才为什么落后自己一步, 原来就是说这事。 “好。”许復笑得眼睛弯弯的。 用过饭, 陆柯就让许復去换衣服。许复选了鹅黄细锦衣配了豆绿如意百褶裙, 百卉又把许復头髮拆开, 重新给她梳了一个同心髻。许復对着镜子看了看, 又让百卉把那支珍珠步摇戴上。她出来以后, 陆柯眼前一亮, 他的復儿, 怎么打扮都好看。 “呆子。看什么呢?”许復过去推了推陆柯。 “看我娘子漂亮。”陆柯说完就站起身来,“一会儿可要把你的手牵牢了才行。” “贫嘴!”许復点了点陆柯的额头,“你还不去换衣服?” “復儿过来帮我选选。”陆柯说完拉着许復就走了过去, “你今日穿得这般娇嫩,我也得选个鲜亮的颜色才行。” 玲珑这时捧着衣服走了过来,说:“三爷穿这件石青色常服吧,婢子已经熏好香了。” 许復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復儿觉得我穿什么颜色好看?”陆柯没理玲珑,只是看着许復。 “就那件靛青色的吧。”许復笑着开了口,“你现在太黑了。” “行。”接着陆柯摸了摸脸,心道明日一定得找辅国将军要点长乐公主给他调的玫瑰面脂。他见辅国将军每天晚上厚厚涂上一层,这些日子下来,竟然没怎么晒黑。大梁以肤色白皙为美,男女皆是。 玲珑见自己被下了面子,咬了咬嘴唇,就把手里的衣裳放到一边,跟着福卉一起帮着陆柯穿衣裳。 许復坐在一边,看着玲珑跪在那里替陆柯抚平了衣服下摆的褶皱,冷笑了一声,站了起来。 “不去了!” 陆柯一愣,看着许復的背影,有些不明白,她怎么又生气了? 许復坐在镜前,自己伸手就把耳坠子摘了,接着又要去摘那钗环并步摇,被陆柯一把握住了。 “復儿这两日是怎么了?”陆柯坐在许復对面看着她眼睛问道,“可是这家里谁给你气受了?” 许復张了张嘴,却又没法说什么。 “復儿?” “没事了,走吧。我就是刚才心情不好,迁怒了。”许復说完,又把耳坠子戴了回去。 陆柯虽然憨直,但是有些话还是听得明白的。许復的语气,明显客套了起来。 “復儿。”陆柯按住许復的手,“到底怎么回事?” “无事。” 许復忽然间想起未出嫁之前,在祖父的书房里,他笑着问自己喜欢的东西为什么不争上一争。她一直都觉得,是自己的,不争也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她争了也没有用。谁承想这句话让祖父瞬间就变了脸。她抬头看了看陆柯,想了想还是没开口。眼前的这个人是她喜欢的,喜欢得满心满眼全是他。 第95页 陆柯挥退了众人,坐在许復对面,握着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表情严肃地开了口。 “復儿,到底是怎么了?” 许復摇摇头没说话,眼泪却掉了下来。一颗一颗地眼泪滴到她裙子上,瞬间就晕开了。 “復儿,是不是这家里谁欺负你了?” “没有。”许復的声音闷闷的。 “那是怎么了?”陆柯觉得自己也快哭了。谁来跟他说说,这底是怎么一回事。 “没事儿,是我自己小心眼。”许復伸手抹了抹眼泪,觉得自己忽然变得犹如孩童一般天真。 陆柯忽然灵光一现,他指了指门外,说:“玲珑?” 许復见他猜出来了,愣在那里,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她就是个侍女。”陆柯笑着说道,“我看她伺候之前得周到,才让她顶了琥珀的缺。” “周到?”许復觉得自己的怒火又被陆柯挑了起来,“那你带她去京郊伺候好了!” “这?”陆柯抓了抓头,“练兵不让带下人,侍女小厮都不行。” “合着如果让带你就带了?” “不是,我,”陆柯忽然觉得自己这张嘴就是拿来吃饭的,“你确实有点小心眼了。” “我要回家!”许復说完就站了起来,一把甩开陆柯,“备马车!” “復儿。”陆柯一步就跨到门口,拦住了她,“就是个侍女,你急什么?” “她伺候得周到,我小心眼。”许復说完想推开陆柯出门,可惜她力气小,不但没推动,还差点跌了一跤。 “小心。”陆柯赶忙扶住许復。 “不用你管!” “復儿你这是吃醋了?”陆柯忽然就笑了起来,他把许復揽在怀里,“不喜欢打发回家就好了,何必自己生气呢?生气可就不漂亮了。” “是我吃醋了。”许復说道,“玲珑可是没错。” “她怎么可能没错呢。”陆柯笑着说道,“她惹我復儿生气就是有错。况且,我也不喜欢她在我身边转悠。” 许復被陆柯抱着,低着头不说话。她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南平郡主挑衅之时,她也只是对陆柯有一些好感,不似现在这般对他全心全意。她忽然间想幼年时听五叔许哲念过得一首汉乐府。 “上山采蘼芜,下山逢故夫。长跪问故夫,新人復何如?” 她当时笑着对五叔说,这妇人傻得可以,都已经是故夫了,理他做甚。居然还要跪他,不翻两个白眼都是好的。她还记得五叔当时摸了摸她的头髮,说她根本就是孩童心性。这情爱之事哪里说得清楚。 这情爱,果然会让人患得患失起来。怪道《诗经》里说,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我……”许復斟酌地开了口,“我就是不喜欢她围着你转,我也不喜欢你跟她说话。” “我知道了。”陆柯用手轻轻擦去许復的眼泪,“这样,现在时候不早了,咱们先去买东西,回来我就跟母亲说去,打发她回家。” “可是她是母亲赏的人,又是福叔的女儿。”许復说道,“这样不好吧?” “无事。由我去说。”陆柯说道,“而且母亲最不喜欢这种心大的侍女。” “嗯。”许復笑着应了,脸上却还挂着泪珠。 “又哭又笑。”陆柯亲了她一下,“小孩脾气!” “我乐意!” “好好好。”陆柯哄着许復,“我的復儿高兴就好。” 陆柯吩咐百卉让小丫鬟端着水进来,伺候许復重新洗了脸,又上了妆。他在一边看着,无端就想起了一句话。“专诸方与人斗,将就敌,其怒有万人之气,甚不可当;其妻一唿即还。”(1)他笑了起来,惧内又如何,讨得復儿开心让她展颜一笑,比什么都强。 许復照了照镜子,仔细瞧了瞧脸上,看看还有没有痕迹。却从镜里瞥见陆柯傻笑,她回头戳了他一下。 “呆子,笑什么呢?” “笑我復儿可爱。”陆柯说完牵起许復的手,“走吧。” 这时,已经将近中午,陆柯直接让马车去了醉福楼。进了房间,陆柯就吩咐小二上一道西湖醋鱼。许復瞪了他一眼,悄悄伸手照着陆柯腰间就掐了过去。 “嘶!”陆柯看了许復一眼,见她笑得像个小狐狸一样,这才放下心来。虽然挨了这一下,陆柯心里却是甜的。他的復儿,原来这般喜欢他。 西湖醋鱼端上来之后,陆柯夹了一筷子到盘子里,仔细地把刺摘干净之后递到许復嘴边。 “娘子多吃点。刚才酸成那样,可见醋瓶子倒了。” 许復瞪了他一眼,没说话。她刚才确实酸得可以。 用过饭又歇了一会儿,陆柯带着许復就去了翠雨斋。伙计见是陆柯,二话不说就带他们上了二楼。 “近日正好新到了一些首饰,您二位选选,看看可有合心意的。” 许復坐在那里就着侍女的手看了又看,最后选了那套和田玉的首饰,两个耳坠子并一只簪子,她可喜欢了。 第96页 “那就这个。”陆柯说完就伙计收了起来,“正好能跟你的镯子凑成一套。” “好。” 接着两个人又去了书铺子逛了逛,可惜没有好物,空跑了一趟。陆柯见天色晚了,这才带着许復回家。 二人进了院子,就看见玲珑跪在院子当中。 福卉见他们俩来了,赶忙走上前。 “三爷三奶奶,玲珑姐姐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您二位要把她打发回家,跪在这里不起来了。” 许復看了她一眼,没说话,打算绕过她进屋。 玲珑见状,磕了一个头,说:“玲珑错了,还请三爷三奶奶责罚。” 许復看了她一眼,说:“你心思用错了,罚也是没有用的。” “玲珑不明白。” “陆家家训你可知道?”许復问道。 玲珑点点头。 “既然陆家家训男子不可纳妾,你又何必呢。”许復继续说道。 “玲珑只是想跟在三爷身边。” 陆柯听完这话,这才明白许復真不是吃干醋,这玲珑真把主意打到了自己身上。幸而他刚刚没有表现出来,要不然又是一番波折。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陆家容不得心大的丫鬟。”陆柯说道,“我这就去禀明母亲,这院子,留不得你。” “三爷。”玲珑哭着开了口,“玲珑不想走。” “何必呢?”。陆柯问道,“你是福叔的女儿,有的是人求娶。为什么非要跟着我。” 陆柯说完,就让人带着玲珑去了陆夫人的院子,不容她多说一句。 陆夫人正在屋里叫陆柔看帐本子,见陆柯进来,身后还跟着玲珑并福卉。她愣了一下,说:“柯儿,这是?” 陆柯看了看陆柔,说:“院子里的事情,妹妹要不要迴避一下?” “不用。”陆夫人有点明白了,“她也大了,这种事情听听也好。” “行。” 接着陆柯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仔细地说与陆夫人。 “知道了。”陆夫人觉得自己真是眼拙,竟然没看出来玲珑这丫头的心思,“回去跟復儿说,委屈她了。让她再挑个丫鬟上来,补玲珑的缺。” “多谢母亲。”陆柯说完就退了出去。 陆夫人长嘆了一口气,但愿这小两口心里别存什么芥蒂。 这边,许復见陆柯带着人走了,自己坐回椅子上开始发呆。百卉见状,领着众人退回了外间。她打开盒子,簪子光如凝脂,白如截肪。一看就是上好的羊脂白玉。 许復轻轻笑了起来。她家教姑娘教的可真全,什么都要学一学。琴棋书画、古玩金石,却唯独没有教她如何应对这让人患得患失的情爱之事。她五叔跟她说,不要把一颗心全放在一个人身上。许復记得自己志得意满的看着五叔,骄傲得如同一只小凤凰。 “他若是想要拿我的心,定是要用他的心来换的。他若是不给我,我也不给他。” 现在想来,她真是可笑。这又不是买东西,钱货两讫。 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吴越春秋》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橘子汽水儿、三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陆夫人看着跪在地下的玲珑, 幽幽地嘆了口气。 “三爷说得可是真的?” 玲珑低垂着眼睛, 没说话。 陆柔在一边看着, 觉得她有些可怜, 轻轻地拽了一下陆夫人的袖子。陆夫人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她手, 示意她别出声。 “三爷好心。这一路选了小道, 没惊了府里的人。算是给你留了脸面。毕竟你家在下人里面, 也算是有头有脸, 没得因为你这个姑娘,毁了多年的好名声。”陆夫人说道, “一会儿跟你父亲回家吧。对外就说他给你选个好人家,三爷开恩,让你好生在家待嫁。” “夫人。”玲珑哑着嗓子开了口。 “不用说了。”陆夫人挥挥手。 这时,福叔并他娘子张氏走了进来。珍珠得了陆夫人授意,把事情就讲了一遍。二人听完之后, 俱是老脸一红, 赶忙跪下来谢罪。张氏还瞪了玲珑一眼, 心道这是在主人家院子, 回去看怎么收拾收拾这不听话的丫头。 “孩子还小。难免想事情有些偏激。你们也把这事太放在心上, 安安稳稳做你们的管事并管事娘子。”陆夫人说道。“孩子么, 回去好生教教就好。” “是。”福叔并张氏应道, 羞愧无比。 送走了福叔一家。陆夫人喝了口茶歇了口气, 这才看向陆柔,说:“刚才柔柔想说什么?” “娘亲。我就是觉得玲珑有些可怜。”陆柔说完之后就看着她娘亲,大眼睛眨巴眨巴的, 可爱极了。 “柔柔心地善良自然是好事。”陆夫人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但是你设身处地想想,日后你身边要是有这么个人,你会怎么想?” 陆柔歪着头想了想,说:“娘亲说得对。可是,我还是觉得玲珑可怜。” 第97页 陆夫人忽然觉得自家姑娘比儿子还要憨直一些。 “你去问问你三嫂吧,娘亲是给你解释不通了。”陆夫人觉得自从小儿子娶了媳妇之后,自己省心多了。 “哦。”陆柔说完就站起身来。 “你干什么去?”陆夫人问道。 陆柔回头看着她娘亲,愣了一下,说:“刚才您不是让我去小厨房看看茶果子吗?难道您以为我会去找三哥三嫂?娘亲,我不傻。去了会被三哥翻白眼的。” “你这孩子!”陆夫人隔空点了点她,“都这时辰了,不用去了。一会儿就该用饭了。” “好。”陆柔说完就挨着陆夫人坐下,抱着陆夫人的胳膊,下巴还在她娘亲身上蹭了蹭。 陆夫人摸摸她的头,说:“柔柔还有什么想问的?” “玲珑是您做主放到三哥院子里的。虽然是三哥打发她出来,可是谁都知道是因为她惹了三嫂不高兴。您就不生气吗?” “娘亲为什么要生气?”陆夫人问道,“人家姑娘离了爹娘嫁到咱家来,给你三哥开枝散叶操持家里,还不让人家过舒心了,天天找不痛快,这还是干的是人事儿吗?” 陆夫人这话憋了多少年了,今日终于说了出来,。她自从嫁进陆家就一直不明白陆家老夫人的想法。她就跟见不得儿子好似的,碍着许家家训,虽然没有明目张胆的往屋里放人,但是那一个个侍女花枝招展地立在那儿,但凡长了眼睛的都知道她什么意思。 “嗯。”陆柔点点头,“那要是以后我碰上那种人家该怎么办?” 陆夫人一时语塞,她要是知道,就不会在陆老夫人手底下受了那么多年的气了。 “难不成打一顿?”陆柔小声嘟囔了一句。 陆夫人忽然头疼起来,她闺女在想些什么!她难道以后还要殴打夫君不成? “明日去你三哥的院子,心里想什么就问什么。就说我说的。”陆夫人现在已经不怕许復多心了,她更怕自家闺女长成一个悍妇。 “哦。”陆柔赶忙应道,接着低眉顺眼地坐在那里,分明就是个乖巧的姑娘。 陆柯回了院子,进了正屋就看见侍女们都立在那里。他看了看百卉,百卉指了指里间。陆柯点点头,抬脚就走了进去。 许復正坐在那里发呆,浑然不知道陆柯走了进来。 “復儿。”陆柯说完从身后抱住许復,“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衣服没换,钗环也没卸,不累吗?” 许復把头靠在陆柯身上,说:“娘亲没说什么?” “娘亲让玲珑回家了。对外就说让她待嫁。”陆柯说完拍了拍许復,“不用担心,娘亲没有生气。” “那就好。”许復这才略微放下点心来。成亲才一个月多一点,她就把婆母放到院子里的人打发回家,就是许家,也没有过这种事情。 “我今天很高兴。”陆柯接着说道。 “为什么?”许復有些不明白。 “復儿吃醋了啊!”陆柯笑着坐到许復跟前,“这就证明復儿心里有我,难道我不应该高兴吗?” “你!”许復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陆柯一直以来待许復如珠如宝。二人成婚之前虽然接触甚久,他却一直不是真正清楚许復的感情,总觉得两个人之间好像隔着些什么。许復又不太喜欢表露内心的想法,他又不好去问,也就只能加倍的对她好来让她明白自己的心。所以,许復今日小小地闹了一场,对于陆柯反而是开心的。她心里有他,这就足够了。 “復儿,成婚前,祖父单独把我叫到书房,跟我说你看起来活泼可爱,其实细究起来,很多话都是浮于表面,不爱与人交心。祖父让我对你多担待一些。”陆柯说道,“今日之事,你做的没错,一点错都没有。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自己憋在心里,除了不痛快之外,又有什么意思呢,对不对?” 许復点点头,心里却想要么大家都说你憨直,这也就是婆母开通,换做别人,自己赏的丫鬟被这么打发出去,肯定天天憋着找麻烦。 “来。今日的簪子我帮你带上,看看好看吗?” 许復坐在那里,让陆柯把簪子戴上,一併也把耳坠子换了。 “我的復儿就是好看。”陆柯说完亲了亲许復。 “你还能说点别的吗?”许復问道,“天天颠过来掉过去就这么几句。” “我娘子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真国色也!” 陆柯站起来学着那戏台上的小生,一番唱念做打,逗得许復笑个不停。 “对了,娘亲说让你再选个人上来补缺,你看谁合适?”陆柯忽然想起陆夫人的话。 许復想了想,说:“雅卉吧。明日我让百卉去说。” “她祖母?”陆柯觉得雅卉不是个好人选。 “无事。雅卉是个好姑娘。”许復说道,“至于马氏。她孙女都在这院子里当差了,她还敢过来挑事?” “行。都听你安排。”陆柯说完拉着许復的手晃了两晃,“明日又要去京郊了。捨不得你。” 第98页 “知道了。每次都要来这一出。”许復捏了捏陆柯的脸,“听说公主府的阿黄生小狗了,你回来帮我要一只好不好?” “没问题。”陆柯赶忙应道。他喜欢现在许復的样子,想要什么就跟他说出来。 隔了几日,长乐公主就遣人给许復送来了一只纯黑色小狗,并让人转告她,这只是最胖最健壮的。 许復抱着小狗仔细瞧了半天,硬是从它黑乎乎的脸上看出了几分陆柯的影子,怪不得长乐公主要把这只小狗送给她,真是越看越像。 许復促狭,给小黑狗取名叫小白。陆柔每次抱着它玩的时候,总要感嘆一句,“小白真黑。” 雅卉进了陆柯的院子,倒也没太过惊讶。她早就看出来玲珑不简单,只是没想到三奶奶手腕如此强硬,这才多久就把她打发回家了。她越发庆幸自己清醒得早,要不然,第一个被打发回家的,就是她了。 陆柔这天在许復那里说话,见端茶上来的是雅卉,愣了一下,接着看向许復。 许復笑了笑,拉着陆柔就进了书房。 “你们在外面等着就好,不用进来。”许復叮嘱道。 两个人在靠窗的椅子上坐定,陆柔赶忙把疑问问了出来。 “三嫂,你是怎么看出来玲珑心思不对的?” 许復被这话问的面上一红,她总不能说自己是因为吃醋吧。 “一个侍女,事事都想到你头里,这屋里还要你做什么?”许復说道。 “可是,侍女不就是照顾主子生活、替主子排忧解难的吗?”陆柔有些不太理解。 “她们照顾生活,是日常的小事。”许復说道,“至于排忧解难,是她们替你做事,你吩咐了,她们照着去做。” 陆柔点点头,她三嫂说得有道理。 “三嫂,我之前有个问题问了娘亲,她让我来问您。”陆柔接着说道,“要是遇见那种碰上存心让儿媳不好过的婆婆怎么办?” 许復听完这话笑了,心道这个问题婆母还真是回答不了,毕竟陆柯的祖母当年的事迹,白妈妈打听来不少,听得她跟侍女们都瞠目结舌。 “她都不让你好过了,你又何必让她好过呢。”许復说道,“虽说孝道压着你,但是孔子家语都说,小受大走。她若是存心挑刺,你必好言规劝,怎能凡事顺从,陷婆母于不义呢?” 陆柔听完这话,差点鼓起掌来。怪不得三哥早早把玲珑打发了,她这个三嫂,绝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谢顶女孩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叶子敲级棒 2瓶;橘子汽水儿、离沐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时光如流水一般, 不知不觉, 就已经到了八月。这一日傍晚, 陆柯跟辅国将军付少成坐于大帐之内, 面前摆着西南舆图。 “你自觉练兵成效如何?”付少成问道。 “目前看, 很好。只不过, ”陆柯斟酌着开了口, “到底汴梁为平易之地, 恐怕到了西南,会多有不适。” “确实。黔州崇山峻岭, 潮湿多虫。汴梁人去了,多少要适应一段时间。”付少成说完看着陆柯,“若是让你带他们去西南练兵呢?” “去西南?宁王那边?”陆柯问道。 “宁王不足为惧。”付少成笑了,“宁王又不是个傻子。这一众精兵过去,他的私兵就是再厉害, 能打的也不过百十来人。况且, 在西南地界跟朝廷抗衡, 最后只能落个两败俱伤, 让夷人捡了便宜。” “那就去!”陆柯一口应了, “只是, 能带家眷吗?” “不能。”付少成一脸戏嚯地看着陆柯。 “哦。”陆柯有些沮丧起来, 他捨不得把许復一个人留在家里。 “傻小子, 你还真信了啊!”付少成拍了拍陆柯的肩膀,“怎么不能?你这次去,是把魏将军替过来, 自然是要住黔州将军府的。就跟现在没什么区别!” “太好了。”陆柯笑了起来。 付少成看着他,忽然觉得如果这小子长了条尾巴,一定已经欢快得晃了起来。 “那我就明日上奏皇帝,估计过了中秋,就要启程了。”付少成说完又拍了拍陆柯的肩膀,“这次就要靠你了。” “什么?”陆柯眼睛瞪大了一圈,“就我一个人过去?您不跟着?” “我这边事情太多。练兵就不过去了。”付少成说道,“你也总不能靠着别人,很多事情要学着自己处理。” 陆柯撇了撇嘴,却是无话。付少成说得一点都没错,他确实应该独当一面了。 他自幼就知道自己以后是要继承陆家的衣钵,可是他一直以来却又在祖父跟父亲的羽翼下生活。外人提起他来,除了是路老将军的孙子,就是陆将军的小儿子。在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之后,却又因为京郊这次练兵,让他觉得自己之前或许是错的。这里,他们叫他小陆将军,这让他实实在在觉得自己存在的价值与意义。 第99页 或许,他应该带着许復走得远一些,脱离祖父父亲的羽翼。也让她离开自己的家庭,更加无拘无束。 这么想着,陆柯点点头,说:“好!” 语气庄重严肃,却又透着少年对未来的期许与盼望。 回到家里,陆柯刚一进院门,就见一个黑色毛团沖了过来,接着福卉从屋里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好几根不同颜色的带子。 “小白,她们是不是又折腾你了?”陆柯说着,单手就把小白拎了起来,抱在怀里走了进去。 “今日这般早啊。”许復这时已经到了门口,伸手捏了捏小白的耳朵,“这小傢伙太黑了,到了晚上根本就看不清楚。它又喜欢乱跑,已经被踩了好几回爪子跟尾巴了。我准备在它脖子上系个铃铛。” 小白嗷呜了一声就把头扎进陆柯怀里。 “也是。”陆柯举着小白看了看,“确实太黑了。” 陆柯把小白交到福卉手里,自己净了手就拉着许復进了书房。他把前日跟付少成话说给她听,之后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你能跟我一起过去吗?” “这是自然啊。”许復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陆柯,“夫妻一体。你去哪里,我肯定是要跟着过去的。” “我的復儿真好。”陆柯站起来抱着许復转了两圈。 “呆子!”许復伸手揽住陆柯的脖子,越看越觉得他跟小白特别像,不由得笑了起来。 “笑什么呢?”陆柯抱着许復坐了下来,“西南很苦的。” “我知道。”许復点点头,“可是,那里有你。” “復儿。”陆柯愈发觉得嘴笨,他有满腹的话想说给许復,可是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嗯?”许復抬头看着他,“想说什么?” “你说我上辈子是不是个大善人?”陆柯问道。 “这话怎么来的?许復有些好奇,他又想到了什么,怎么问起上辈子来?先不说人有没有上辈子,就是有,一碗孟婆汤下去,也什么都不记得了。 “如果没有上辈子行善积德,这一世,又怎么会遇见你。必定是我做了无数好事,都记在了功劳簿上。阎王爷见了,说这人一辈子架桥铺路,做好事无数。今世要给他安排一个样样出色又对他情深意重的娘子。”陆柯表情严肃,一本正经地说道。 “陆哥哥,你们昨天晚上是不是安排夜袭了?”许復忍不住问道。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陆柯一时摸不着头脑,这话题怎么拐到这上面了。 “你肯定是晚上出门的时候被什么精怪附体了,要不然,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许復说着说着,自己就笑了。笑声又滑又甜,从陆柯心上缓缓地淌过,直沁心脾。 “我若是被精怪附体了,那你就是那为我驱鬼的道士。”陆柯说完,低头亲了亲许復。 “完了完了,真被附体了,这等怪话都说出来了。”许復说完就要从陆柯身上跳下来。 “干什么去?”陆柯一把抱住许復。 “去拿《道德经》啊,先把你镇住再说。”许復看着陆柯,笑得眼睛都弯了。 忽然间,书房安静了下来,两个人相互看着对方,任何语言在此时都是苍白的。两个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温柔却又炽热。 “復儿。” 书案上的毛笔稀里哗啦掉了一地,厚重的砚台在案边晃了两晃还是掉了下去,汝窑青花瓷瓶连带着上面的海棠一起砸了下去,摔了个粉碎。一同掉落的,还有那些圣贤书。 阳光从外面照进来,在墙上投下了剪影,忽近忽远,循环往復。 陆柯坐在木桶里,许復在他身后拿着帕子对着他后脖颈擦了又擦。 “復儿你这是干什么呢?”陆柯问道。 许復没理他,只是继续擦着。没一会儿,她把帕子扔进水里,嘆了口气。 “陆哥哥,我以为你脖子后面那块是脏了,还说你洗脸没洗干净呢!结果是黑了。”许復嘟着嘴说道,“你现在就跟那种田的老翁翁没什么区别了。” “我被復儿嫌弃了。”陆柯故作哀伤地说道,“不过你也别得意得太早,西南阳光也很炽烈,到时候要么你就别出屋,出门就得晒成庄稼地里的老婆婆。” “哼!我出门带帷帽。”许復说道。 “怕是不能够。”陆柯说,“西南又热又潮湿,你若是带帷帽,估计是要中暑的。” “那我也带!”许復说,“中暑了你就得给我请郎中!” “这你放心,一定请。” 两个人就这么逗着嘴,消磨这漫长又珍贵的时间。 许復拿着大帕子给陆柯擦着头髮,说:“明日早点起床,还得跟我去方家老宅呢。” 方家因为陆夫人的提点,举家又迁回了汴梁,他们家,也该起復了。 “去见外祖母?”陆柯问道。 “嗯。外租母人可好了。”许復说着说着,眼睛就眯了起来,“之前成亲的时候,外祖母人在金陵不得过来,很是惋惜呢。” “復儿,方家人多吗?”陆柯问道。 第100页 “不多。跟我家比起来差远了。”许復说道,“方家外祖父那一辈不过两房,外祖父行二。外祖母不过生了两儿两女。娘亲就是二房长女。大房的人你也见过,辅国将军的嫡母,还有我表姐方谢,都是大房人。” 陆柯坐在那儿听得眼睛都快转圈了,他看着许復,说:“这还不叫多啊?復儿,明日你千万给我多提点,我真是记不住。” “好。”许復应道。 方家老太太极疼许復,这一日早早就起来等着。许復领着陆柯进门的时候,门子都笑了。 “您可算是来了。老太太都打发人过来问了好几遍了。” 许復抿着嘴笑了,这才什么时辰,外祖母今日起的肯定很早。陆柯却有些紧张,他看了看许復,小声问道:“我们是不是有些迟了?” “不会呢。”许復笑着安慰陆柯,“外祖母就是有些着急而已。” 因为方家老太太疼爱许復,陆柯又是近年来得意于朝堂,所以方家今日,特特开了中门,迎接这个外孙女婿。 两个人手牵手走了进去。路过的侍女小厮皆敛气屏声,真是好规矩。 两个人进门之后,穿过月亮门,沿着游廊一直向北。陆柯走着走着就笑了。 “笑什么?”许復小声问道。 陆柯低头看了眼许復,说:“我以前跟随祖父或者父亲母亲做客,极少进这内院。现在才发现,这汴梁城内院都长得差不多,这要是出个贼人,踩一次点,就能把整个汴梁城大户人家的内宅全摸清楚了。” “你!贫嘴!” 这时,二人已经行至后院正屋,方家老太太扶着丫鬟的手走到门口,许復见了外祖母,速速走了几步,行礼之后就扑进方家老太太怀里。 “外祖母。”许復笑着喊道。 “好好好。外祖母的復宝来了。”方家老太太伸手摸了摸许復的头髮,两个人携手走进了屋里。陆柯愣了一下,也赶忙跟了过去。 “多日不见。我復宝长高了。”方家老太太笑着开口说道。 接着她看向立在一边的陆柯,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老人的目光慈和睿智,仿佛要把陆柯看穿了一般。 “这个可是我復宝的小女婿?来来来,让老身我瞧瞧。” 陆柯得了这话,赶忙上前,行了礼之后就立在方家老太太跟前。 “是个好孩子。”方老太太拉着陆柯的手说道,“眉眼周正,长得可真好看。就是肤色黑了些。” 许復在一边抿着嘴看着陆柯发笑。 “外祖母,他近日于京郊练兵,晒得是比往常黑了些。不过啊,以前很是白净呢。”许復在一边笑着替陆柯解释道。 “我看这样就很好。”方老太太说,“堂堂男儿,要那么白皙做什么!” 一句话说得陆柯心花怒放,他赶忙在一边点头,就是就是,要那么白干什么,他是个将军,又不是醉仙楼的头牌,靠脸吃饭! 第55章 方家老太太年轻时候就是个活泼人, 上了岁数, 也没有一丝暮气, 每日带着孙子孙女逗趣, 有那爱吃就吃两口, 好玩的就看一看。因为爱听崑曲, 还在家里养了个小戏班子。许復一直就说, 她外祖母, 才是真真正正会过日子的人呢。 方老太太爱漂亮,侍女都是一等一的好颜色, 她又极会调/教人,规矩也是极好。许復坐在那里看了眼给自己递茶的姑娘,一下子就笑了。 “外祖母,前头的那些姐姐刚被您发嫁了,这又选上来一批, 您这屋里, 真是不缺漂亮姑娘。” “那可不。”方老太太一脸自豪, “这年轻的女孩子啊就如那雨后的翠竹, 鲜亮又讨人喜欢。看着她们啊, 我都觉得自己年轻了许多。” 陆柯坐在一边, 只觉得有意思, 这外祖母说话, 可真是痛快。 “那是您□□得好。”许復说道,“您屋里的哪个姐姐出去,都让人争相求娶。” “她们也不容易。家生子还好, 父母总在身边,就是往院子里当值,总还能见到。那些被卖给人牙子的可就不好说了。”方老太太说道,“打小就不得父母疼爱。最后还要骨肉分离,可怜呢!” “您说的是。”许復在一边点点头。 “不过啊,我自认眼睛毒,挑得都是规矩孩子。有那小门小户出来的,可有大志向。”方太太说完看了陆柯一眼,声音放低了些,“你这小女婿好看,年纪轻轻又立了军功,可盯住了!他就不是馋嘴猫,也怕那鱼往他嘴边蹦不是!” “他敢!” 许復说完还撇了陆柯一眼,差点给他吓个机灵。她们在聊什么,怎么觉得后背毛毛的,陆柯暗想。 午饭的时候,方老太太留了陆柯在内院。她说:“你舅父们规矩太多,又严肃,跟他们吃饭,没得倒了胃口。你就跟復儿一起陪我老婆子,就咱们三个。” 陆柯赶忙起来道谢,他也不想去外间。外祖母说得没错,舅父们真得很严肃。 许復在一边抿着嘴笑了,她舅父们才不严肃呢,只不过是因为他这个小辈在,故意装出来的。 方老太太好吃会吃,午饭那道清蒸鲥鱼极得陆柯喜欢。即便这样,他还是夹了鱼腹处刺少的那块儿,摘干净了夹到许復盘子里。方老太太在一边看着直点头,这小女婿可真会疼人。 第101页 最后上来的,是一道莼菜羹。方老太太身边的侍女倚竹盛了一碗递到许復跟前。 “外祖母的復宝最喜欢莼菜羹了。小时候啊,她能吃两碗。”方老太太笑着说道,“所以啊,她小时候,跟个小冬瓜一样。” 许復一下子就红了脸。 “外祖母。”许復娇嗔地喊道。 “这怎么了?”方老太太笑着说,“这小娃娃,胖乎乎的才可爱。” 陆柯在一边坐着,忽然心念一动。他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菜,全是地道的江南菜系。三片敲虾、三丝鱼卷、五彩鳝丝。也是,许家虽然是陇西起家,但是近数百年长居金陵,大梁立朝后才迁居汴梁。方家又是祖籍菰城,这口味,可不就偏江南。 用过饭,方老太太吩咐侍女端了八宝甜汤上来。陆柯不解,悄悄看向许復。 “若用鲥鱼,餐前饭后忌饮茶。”许復说道。 陆柯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上午喝的也是果子茶。 “行了。陆小子也躲得差不多了,得去前厅听听你舅父们的教诲了。”方老太太笑着开了口。 “是。”陆柯赶忙起身,肃手应道。 送走了陆柯,方老太太把许復叫到跟前,仔细地看了看她。见她气色很好,眉宇间又舒展,可见日子过得舒心,这才放下心来。 “復宝可有好消息?”方老太太问道。 许復闻言把脸一红,悄悄地把之前陆柯说的话给外祖母学了一遍。 “好好好!”方老太太笑着说道,“这小女婿想得周到,我復宝好福气。” 许復把头靠在外祖母怀里,也点了点,说:“他确实待我极好。” “听说你们过些日子要去西南?”方老太太问道。 许復点点头,说:“是。他去替魏将军镇守西南。我也是要跟着去的。” “这样很好。”方老太太正色道,“你们新婚夫妻。现在感情还好,时间久了,自然会有摩擦。若是还在汴梁,到底跟你公公婆母住在一起,这吵起来都有不便。去了西南就不一样了,横竖就你们两个人,关起门来怎么都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 “是。”许復应道。 “有些话。你娘成亲的时候我跟她说过,现在,我再跟你说一遍。不要怕夫妻吵架,这过日子哪有不磕不碰的,你在许家长了十几年,他在陆家长了十几年,这一样的兄弟还不一样的性格呢,更不用说你们两个了。夫妻之间,没什么好瞒着的。不喜欢了,不高兴了,就说出来,他改一点,你改一点,不就好了,对不对?”方老太太说道,“相敬如宾那都是煳弄傻子的,他跟你成宾客了,势必就成了别人家的主人。” “復儿明白。”许復应道。 “我復宝聪明。这日子不愁过不好。”方老太太说完,又拍了拍许復的手,“到了西南,没有你公公婆母掺和,趁着这个时候,好生把他的心拢过来。外祖母跟你说,再和善的婆母终归不是娘亲,你得让你夫君,跟你一条心。” “嗯。”许復牢牢记住了外祖母的话。 晚上,两个听了一肚子教诲的人坐在马车里。陆柯犹豫了一下,伸手抱住许復,说:“这些日子委屈復儿了。” 许復被这话说得有些愣住了。她眨了眨眼睛看着陆柯,说:“你瞒着我做了些什么?” “今日用饭。你比在家的时候多喝一碗莼菜羹,多用了半碗饭。可见,家里的菜不合你的口味。” 许復这下彻底呆住了。她确实吃不惯陆家的饭菜,这才修了小厨房做合口的东西,陆柯回来次数又少,她也就没说什么。只是没想到今日这一顿饭,他竟然看出来了。 “是不是?”陆柯问道,“不许瞒着我。” 许復伸手摸了摸陆柯的脸,说:“没关系的。” “我记得你陪房里有厨娘的。”陆柯说道,“去西南的时候,带上吧。我也喜欢江南菜的味道。” “你真好。”许復轻声说道。 马车里有些昏暗,可是陆柯还是看清楚了许復脸上的眼泪。他伸手擦了擦,说:“哭什么?” “就是想哭,不行吗?”许復嘟着嘴却笑了起来。 “当然行了,復儿想做什么都行。” 陆柯说完亲了亲她。她可真香。 “对了,你小名叫復宝?”陆柯问道。 “也不是。”许復说,“不过就是外祖母喜欢这么叫我。如果这要算小名的话,那我有好几个呢。復宝、大復宝、大乖宝,都是外祖母喊起来的。” “那我以后能这么叫你吗?”陆柯问道。 许復想了想,说:“行啊。不过作为交换,你得把你小名告诉我。” ‘ 这下陆柯可犯了难。 “不说行吗?”陆柯问道。 “当然不行了。”许復娇嗔地说道,“你就得告诉我。” “这个……” 陆柯抓了抓头髮,又看了眼许復,见她笑吟吟地看着自己,终于轻声开了口。 “娇娇。” 第102页 “什么?”许復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娇娇。”陆柯又重复了一遍。 “哈哈哈哈!”许復这下忍不住了,笑倒在陆柯怀里,“你小名叫娇娇。” “娘亲说我生下来才四斤多一点。那哭声跟小猫似的。家里人都怕养不活。当时正好在凉州,就学了那边的规矩,给我起了个姑娘家的小名,说是这样养得住。”陆柯红着脸解释给许復听。 “陆娇娇。” 许復忍不住笑着又重复了一遍。接着她看了看陆柯,又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膀,点点头说道:“看来这个规矩还是对的,你现在可是健壮得很呢!” “说好了。不许当着柔柔的面这么叫我,这家里只有她不知道。”陆柯说道。 “好!”许復赶忙应了。不过她后半句没说出来,那就是“我尽量,如果没忍住被她听见了,那我也没有办法。” 因为知道中秋节以后就要去西南。京郊的精兵们都被特准回家整理东西,安排家里的事情。毕竟他们大部分人,都是家里的顶樑柱。 许復这边也开始整理东西,毕竟这一去就要好几年,她总得准备周全了。 雅卉机灵,听闻三爷跟三奶奶要去西南,一狠心,趁着许復这天在厢房整理东西,她就走了进去。 “有事吗?”许復问道。 雅卉深吸了一口气,给许復行了礼,说:“三奶奶,婢子想跟您去西南。” “哦?”许復看了眼雅卉,“捨得家里?” “不捨得也得捨得啊!”雅卉苦笑了一下,“自从婢子进了院子,我那祖母又开始动起心思来了。三奶奶您别气,她也是想让婢子过得好一点罢了。” “所以呢?”许復问道。 “婢子想跟您去西南,这样祖母就说不到我了。况且,婢子也有自己的小心思。”雅卉说着说着,脸就红了起来,“婢子想着三爷手下那么多兵将,万一有合适的,婢子也算终身有靠了。” “好机灵的丫头。”许復赞许道,“准了!” “婢子多谢三奶奶提携。”雅卉笑着给许復行了礼。 晚上,因为陆柯要去西南,这些日子都是一家子在一起用饭。席间,陆夫人拿出护身符递给陆柯,说:“这是娘亲特意去万佛寺求来的,你戴着,能保平安。” 陆柯接过来看了看,说:“娘亲,灵吗?” “不许胡说!”陆夫人正色道,“佛爷怎么可能不灵。你知道为什么你武功高强打仗厉害吗?” 陆柯摇摇头又点点头,他打仗厉害不是因为随了祖父父亲吗? “你大哥二哥出生前,你爹都去烧了三支高香,可惜啊,你爹拜成了文曲星,你大哥二哥念书才这般厉害。到了你这儿娘亲想着得有个人继承陆家啊,就跟着你爹去了关帝庙,娘亲大着肚子磕了三个头,可见心有多诚。而且,还在关帝烧了三支高香。那三支高香,整整花了九十两银子呢!所以你年纪轻轻就成了小将军。” 陆夫人表情严肃地说完之后,陆柯跟他二哥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无奈。 许復强忍着笑意,在底下一直掐着陆柯的大腿。陆柔早就忍不住了,一碗饭直接合在了裙子上。 “严肃点。”陆达正色道,“你们娘亲说得对!” 陆柯没说话,心道你们就趁着祖父没在胡说吧! 只有佑儿可爱,他看着自家娘亲,嘟着嘴巴开了口。 “娘亲娘亲。您生佑儿之前有没有去烧高香?” 二奶奶曹菁本来就忍得辛苦,佑儿这话一出来,她终于笑出了声。这小子,太可恶了! 第56章 中秋节, 泰安帝在太极殿宴请文武百官。许復跟着陆柯也去了, 她跟爹娘都没怎么说上话。回来的路上, 许復闷闷不乐。 “復儿不难过。明天我带你回家。”陆柯哄了哄许復。 “后日吧。”许復说道, “你今日没少喝, 要是明天再不睡够了, 会头疼的。” “也好。”陆柯说道, “横竖二十日才出发, 不着急。” “那么早吗?”许復问道。 陆柯这时候已经靠在许復肩膀上睡着了。 “陆哥哥,别睡。”许復推了推他, “这就快到了。” “哦!”陆柯迷迷煳煳地答道,“咱们比他们早出发五日。你没有坐过这么久的马车,我怕你身体吃不消。” “要多久才能到?”许復只知道这一路山高水远。 “若是我自己,半个月就差不多了。你身体弱,又坐不惯马车, 我就多打了五天的量出来。”陆柯说道, “好在这一路驿站众多, 可以随时歇脚。辛苦我復儿了。” “无事的。”许復笑着说, “我还没去过这么远的地方呢。先时在家就对祖上四处游歷羡慕不已, 没想到我竟然也有这样的机会, 高兴还来不及呢!” 两个人说着说着, 就到了陆家。因为雅卉机灵又手脚麻利, 许復今日留她跟芳卉看家。 见二人进了院子,芳卉跟百卉赶忙迎了出来。 第103页 “雅卉,你去迎三爷三奶奶。我去小厨房看看醒酒汤并酸笋鸡皮汤好了没。”芳卉边走边说。 “芳卉姐姐。”雅卉有些犹豫, “我……” “怕什么。”芳卉宽慰道,“三奶奶既然挑了你进来,可见是信任你的,快去吧。” “是。”雅卉听完这话,又高兴了起来。 陆柯酒量大,虽然有些发晕,但是不用扶着就进了院子。乖巧地让人给他换了衣服,又听话地喝了醒酒汤。接着就一头躺到了床上。 许復坐在床边看了他一会儿,见他睡得安稳,就起身去洗漱。她今日穿了命妇的大礼服,极其麻烦。等她收拾好自己,估摸着都过了半个时辰了。 她进了屋,陆柯已经睡了一觉醒了。 “饿不饿?”许復问道,“小厨房有酸笋鸡皮汤。” “来一碗吧。”陆柯说道,“确实有点饿了。” 虽然深夜吃东西不好,可是皇家宴席的菜,中看不中吃,大部人啊,晚上回家都是要再补一顿的。 “这厨娘的手艺还真是不错。”陆柯喝了一口说道,“一定得把她带到西南去。” “嗯!”许復也点了点头。 小白在外间睡得正香,迷迷煳煳地闻见香味儿,站起来抖了抖毛,跑了过来。它扒着陆柯的腿,哼唧了两声。 陆柯随手拿了一片云片火腿放到小白的食盆里。 “復儿,小白咱们还带不带?” “我想带。”许復说道,“去了西南,你也是要去练兵,旬日一回。家里就剩我自己,有它陪着,还能解解闷儿。” “好。那就听復儿的。带!” 许復带着陆柯回家那天,正好碰见父亲许司门下的弟子杜成上门请教功课。 “师妹,真是好久不见啊!”杜成笑着跟许復打了个招唿,“这位是你夫君,可真是英姿勃发。” 杜成是许家庄子上的孩子。许司去乡间游玩的时候,见他躲在私塾外面听课。那时候许復大哥二哥刚进学,许司真是好为人师的时候,就顺手考了考他,见他小小年纪,却机敏聪慧,不禁起了爱才之心,又听说他父母是自己庄子上的人,就给了他二十两银子让他读书。谁承想,杜成居然一路读到了举人。顺理成章的,许司就收了他做弟子。 陆柯在一边看着杜成,心道这小子是哪来的,居然跟我的復儿聊了这么久。可惜这是在许家,他也不好表露什么,只能在那里站着,上下打量着杜成。这傢伙白白净净的,可比自己白多了。 许復跟杜成说了两句就带着陆柯就去了祖父那里,丝毫没有察觉出来陆柯神情不对,这样他更加气恼,復儿心思居然都没用在我身上。 许夫人跟自家母亲一个心思,都觉得许復跟陆柯去西南虽然路途遥远,但是确实是件好事。她仔细地叮嘱了许復一番,还把自己身边一个会医术的婢女紫苏给了许復。 “这一路遥远,万一在那穷乡僻壤病了起来,连个郎中都请不到。”许夫人说道,“带上紫苏,娘亲还放心些。” “多谢娘亲。”许復笑着应了。 回来的时候,陆柯上了马车就把头靠在那里歇着,许復以为他是累了,把他揽在怀里,说:“陆哥哥别睡,一会儿就到了。” 陆柯这才觉得心情好了点,他的復儿还是关心他的。 回家以后,陆柯跟许復分开洗漱就进了里间。陆柯到底是男子,比许復省事许多。他看了几页书,许復才走了进来。 “陆哥哥今日是不是累了?”许復问到,“都没怎么说话。” 陆柯听完这话看了看许復,说:“今日你聊得开心哈!” 许復被这话说懵了,她眨巴眨巴眼睛,说:“是啊,过几日就要出发了,娘亲多嘱咐了我几句。” “我是说你跟那小子。”陆柯脱口而出。 “那小子?”许復想了想,这才恍然大悟,“你是说杜成啊!他是我父亲的弟子。” “我看你俩聊得开心。”陆柯气哼哼地说道。 “你吃醋了。”许復笑着戳了戳陆柯的脑门,“他跟二哥哥一样大,儿子都四岁了。陆娇娇吃醋了。” 陆柯这时也觉得自己这气生的不应该。 “我就吃醋了。行吗?” “行啊。当然行了。”许復笑着抱住陆柯,“就像你说的,你不吃醋证明心里没我。” “復儿这时候还怀疑我的心。”陆柯说着故作伤心状,“我心痛!” “呆子!”许復说完照着陆柯腰间抓了几下,痒得他差点从榻上掉下来。 烛火晃了几晃,映着两个人的影子。 第二日,陆达跟陆夫人去同僚家里吃喜酒,陆老太爷进宫陪太上皇下棋。陆柔想了想,中午就跑去陆柯许復那里蹭饭。 许復吩咐厨房做了道酸辣鱼羹。端上来以后,陆柯在一边笑得不行。他知道,这是许復报了西湖醋鱼的仇。 陆柔抓了抓头髮,半天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到酸辣鱼羹能让自家三哥笑成这幅样子。 八月二十五日,天气晴好,微风,宜出行。陆柯带着许復辞别家人一路南下。白妈妈因为年岁大了,被许復留下家里,侍女只带了芳卉、百卉、雅卉跟紫苏以及几个小丫鬟并厨娘。 第104页 两个人在门口给祖父并父亲母亲行了礼之后,就登上了马车。这个时候,越是留恋,就越走不了了。 许復坐的马车是陆柯特意找人改过的。里面设了软垫跟跟软枕,就为了让她待着能舒服一些。他还准备了很多杏干桃干,防着许復坐不惯头晕噁心的时候吃一点。 没想到,许復对马车倒是还适应,一路下来基本无事。一行人用了十二日就到了西南。陆柯觉得这样挺好,能多休整休整。 只不过许復到了西南,却反而不适应起来。第二日,她就发起了高烧。陆柯急得在屋里团团转。 紫苏给许复诊了脉,说是水土不服外加一路劳累导致的。她开了房方子,陆柯赶忙吩咐下人去抓药。 许復喝了药,就睡着了。陆柯却在一边守着,芳卉她们见了,也没劝他,横竖到得早,白日也没什么事情。几个人就都守在外面的榻上,胡乱睡了。 半夜,许復醒来,迷迷煳煳要水喝,陆柯赶忙给她倒了来,又扶她坐起来,一点一点地餵给她。 “陆哥哥?”许復喝了点水,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是陆柯,“怎么没让芳卉她们过来?” “我不放心她们伺候。”陆柯说道,“横竖明日无事。” 他说完之后,伸手摸了摸许復的额头,还是很热。 “怎么热度还没退下来了呢!”陆柯有点着急,“你好点没?” 许復摇摇头,她不但烧得昏昏沉沉的,胃里还一阵一阵地犯噁心。 “好想吐。”许復说道,“肚子还疼。” “这怎么办!”陆柯急得手足无措。 “你让百卉吩咐厨房给我煮碗红糖水来。”许復说道,“小日子到了。你还得让芳卉她们进来给我换衣裳。” 听完这话,陆柯才稍微放下点心来。他赶忙跑出去喊人。 第二日,许復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虽然烧退了,可是全身酸疼酸疼的。她一转头,发现陆柯坐在脚踏上扒着床边睡着了。 “陆哥哥。”许復心疼起来,这个呆子居然这么守了他一夜。 “啊!”陆柯一下子就醒了,“復儿怎么了?” “我没事了。”许復说道。 陆柯不相信,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见热度下来了,这才放下心来。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陆柯问道,“肚子还疼吗?” 许復摇摇头,说:“肚子不疼了,就是这浑身酸疼酸疼的。” 这个陆柯倒是清楚,高热之后,基本都会如此。 “没事。发烧以后就这样。一会儿我帮你揉揉。”陆柯说完坐到了床边,他觉得自己的腰都快折了。 “上来睡会儿吧。”许復说道。 陆柯这时端了杯水过来,说:“你再喝点水。喝完了我就陪你再睡会儿。” “好。”许復笑着应了。她的陆柯可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近日赶稿,所以,评论可能就没法回復了。给大家鞠躬了! 第57章 许復这天清晨醒来, 听着窗外的鸟鸣声, 一瞬间不知道身在何处。她侧过身看着陆柯, 这才想起来已经到了西南。她病了两日, 陆柯衣不解带地守了她两日, 整个人都瘦了。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由不得笑了。她的陆柯, 可真好。 陆柯睡得警醒, 听见动静也睁开眼,下意识地就伸手过去摸了摸许復的额头。 “復儿哪儿不舒服?” 许復抱住陆柯, 把头靠在他怀里,说:“我已经好了。真的。” 陆柯反手把许復揽在怀里,说:“你瘦了,都能摸到骨头了。过几日脾胃恢復了可要好好补一补才行。” “好。”许復笑着应了,“不知道这黔州有什么好吃的呢!” “这还不简单, 一会儿收拾收拾往街上转转不过就知道了。”陆柯说道。 “哪有时间。刚来的时候就给宁王府递了拜帖。我病了两日没得空过去。这都好了, 得赶紧过去拜会才是。”许復说道, “不然会被人家说失礼的。” 两个人这边柔情蜜意, 跟将军府相邻的宁王府可就没这么安静了。 小白到了西南, 仿佛如鱼得水。因为没人管它, 天天在院子里狂奔。这一日, 小白髮现了一个狗洞, 可能是因为魏将军下人不尽心,没有来得及修补,倒是挺宽敞的。它钻过去跑了几步就到了宁王府的墙根底下。 宁王好玩, 府里养了十几只斗鸡,一个个骁勇善战,端的精神。这天早晨,斗鸡们可能正练嗓子呢,叫得欢实,就被小白给听见了。 小白围着宁王府转了一圈,趁着下人出府办事,从角门处找个空就钻了进去。它一路听着叫声闻着味儿就摸进了宁王养斗鸡的院子。它兴奋得眼睛都发了光,追追这只,撵撵那只,开心无比。 下人们对鸡叫声早就习以为常,也没多想。等宁王起来去了院子,就连为首的那只霸王,也被小白吓得上了树。 陆柯跟许復进了宁王府,就看见宁王坐在那儿,手里还拎着小白,见了陆柯,说:“你家的?”书/遇/推/文/酱 陆柯点点头,心里却暗想,怪不得一早上没见小白,它是怎么跑来宁王府的? 第105页 “看好你家这只黄鼠狼变得狗。”宁王把小白扔给陆柯,“它是只狗,怎么就那么喜欢围着我家的斗鸡打转!” 陆柯理亏,陪着笑把小白抱了起来。 “小白,你怎么这么不乖呢!” 宁王听这话,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付少成派来的这个小傢伙靠谱吗?他连个颜色都分不清楚。那狗黑得不能再黑了,居然叫小白,服了! 西南夷人众多,时常从山上下来抢掠,百姓苦不堪言。宁王虽是习惯了跟泰安帝对着干,但是也希望朝廷能派人把这起子人整治整治。 许復进了后院,宁王妃见她来了,扶着侍女的手就迎了出来。许復行了礼之后,就看见宁王妃的肚子已经微微有些凸起。她愣了一下,接着笑道:“恭喜您了。” 许復面上跟宁王妃说着话,心里很纳闷。都说宁王高跟宁王妃相敬如冰,她在汴梁也见过二人,确实感情不睦。如今这般情况是怎么一回事? 去年,泰安帝做主给宁王南平郡主选了夫君,上届科考的小状元庄桥。他年少有为,家世也不错。宁王跟宁王妃都很满意。南平郡主自己也悄悄见了一面。等到宁王妃问起她的时候,红着脸说了一句话。 “女儿全凭父母做主。” 这话一出,宁王妃就知道这事成了。 宁王虽然是个老纨绔,但是他极其宠爱女儿。南平嫁到汴梁,他高兴又不高兴。高兴,是因为南平嫁得好;不高兴,是因为捧在手里娇养了十几年的姑娘从此分隔两地,每年,至多才见上一面。 南平郡主的婚期跟许復差不多,宁王跟宁王妃来汴梁送嫁,两个人含着眼泪依依不捨地送走南平之后,就对着流泪。宁王府老宅的院子里埋了一坛女儿红,是当年南平出生的时候他亲手埋下的。南平出嫁了,他又亲手挖了出来,跟宁王妃两个人对着全饮了。 第二日,宁王妃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她浑身酸疼地看着在一边睡得开心的宁王。心道果然喝酒误事,喝着喝着竟然跟他喝到一处去了。 又过了两个月,宁王妃刚回到西南就被诊出喜脉,她愣了愣,竟然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本来,南平出嫁以后她觉得自己也就是日日在佛堂念经度日了,没成想那一晚荒唐就又有了小傢伙。也好,也算多了个盼头。 宁王却是欢喜异常,他到底还是想要有个嫡子。宁王妃有孕之后,他日日宿于正院,天天嘘寒问暖。宁王妃却差点就要请个道士来瞧瞧了,这位是不是被什么精怪附了体。 南平郡主知道此事开心极了。她娘亲再有个孩子,她在汴梁也能放下心来。 宁王妃看着许復,犹豫了一下,说:“陆夫人中秋节可见了我家南平?” 许復点点头,说:“见了。宁王妃放心,郡主气色红润、眉宇舒展,日子过得很是舒心。” 中秋宴,不知道宫人是怎么安排的,许復身边竟然坐着南平郡主。两个人见面都愣住了,又碍于在宫廷,彼此笑了笑就坐了下来。 南平郡主脾气急,她看了看陆柯,终于没有忍住,碰了碰许復的胳膊开了口。 “你夫君怎么黑成这样了?大老远走过来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一身衣裳成了精自己会走了呢!” “说得好像你夫君白似的!” 许復也不甘示弱,低着声音说道。 “我夫君就是白!”南平郡主骄傲地指了指庄桥,“你看,白得都发亮!” 许復看了一眼,不得不承认,那小状元是挺白净的。 “早晚有他晒黑的时候。”许復说道,“我跟你说,这皮肤白的人,晒完之后皮肤发红。那手一伸出来啊,就跟那红烧猪蹄似的。” “不可能。”南平郡主说道,“回去我就要在家训上多加一条。不许晒黑!晒红也不行!” “家训?”许復没忍住脱口而出。 “对!家训第一条,娘子说的话都得听从!”南平骄傲地说道。 许復不禁扶额,但是她也得承认,这家训,说得对! “还是我夫君好看。” 南平郡主小孩心性,她看了看庄桥,又对许復说道。 “陆柯白的时候也是很英俊的。”许復虽然觉得这对话幼稚,却忍不住想要怼回去,她才不能让别人说陆柯坏话呢! “可是他现在已经这么黑了,白回来很困难的。”南平说道,“所以,还是我夫君好看。” “肤浅。”许復说道,“就会看脸。” “谁说的。”南平也不甘示弱,“我家庄桥身材也是一等一的绝色!” 许復这下彻底没话了,她看着南平郡主,张了张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姑娘,现在看起来,莫名有点可爱。 宁王妃这边跟许復聊得开心。宁王在书房对着陆柯,可就存了考教的心思。他从黔州地理一直问到夷人生活,见陆柯样样答得出色。这才略微放心来。 临行前,宁王又对陆柯说道。 “西南虽然夷人众多。但是划分起来,还都多有不同。但是有一点,他们都善用机关跟毒药。” “陆某多谢宁王指点。”陆柯规规矩矩地给宁王行了个礼。 第106页 “夷性类与华疏,顺其性则喜,拂其性则怒。至于怒而无所不至矣,故夷之术,则必识其性而驯扰之。(1)”宁王又继续说道,“你们刚到西南,我也不多说什么。反正最近也没什么事,多去逛逛,多看多听,然后再回来找我。” “是!”陆柯应道。暗想这宁王究竟什么意思。 回到将军府,陆柯把宁王的话学给许復听。许復却笑了起来,这宁王狡猾呢,知道这夷人收服起来困难,指点了陆柯之后,卖个好与他,自己又能不费一兵一卒保自己封地安宁,怎么看,都不吃亏。不过这样也好,总比跟陆柯对着干要强。 两个人第二天就趁着无事去街上闲逛。小白在家却找到了新乐趣。它每日都从将军府的狗洞钻出来,再想着法的混进宁王府,接着直奔宁王斗鸡的院子。于是,宁王的院子真的就每日鸡飞狗跳。 陆柯跟许復呢,每天都要上门替小白赔一次不是。他们也不明白,这狗怎么就对宁王府的斗鸡如此执着,难不成上辈子真是黄鼠狼? 宁王府的斗鸡虽然兇悍,但是也是每日好吃好喝养着,哪里见过这等阵势,没几日,就一个个低头耷脑没了斗志。 宁王坐在正屋,苦着脸对宁王妃说:“陆家这狗太可恶了。日日都来,你看把我的鸡吓得,都萎了,臊眉耷眼的!” 宁王妃听这话透着那么别扭,让人不免往歪处想。她往宁王身上扫了一眼,说:“那正好,等我生了正好煲汤喝。反正留着也没用了!” “你!”宁王也觉得自己这话说歪了,但是宁王妃这话,更歪! 作者有话要说:  (1)语出《黔苗竹枝词》 第58章 黔州夏秋多雨, 又毫无预兆, 往往前一刻还是响晴薄日, 下一刻就狂风大作, 接着就是瓢泼大雨。陆柯跟许復从汴梁带来的油纸伞根本就不起作用, 风一吹, 就坏了。 这一天, 陆柯领着许復在街上闲逛, 两个人把侍女小厮全留在家里,谁都没带。黔州民风更加开放, 两个人牵手走在街上,许復看着夷人少女穿着各色服饰,觉得特别好看。她想,过些日子一定也要弄一套来穿穿才好。 她一边走,一边想着祖上写的游记, 靠着衣服跟髮饰, 来分辨那些衣衫各异的人群。 忽然狂风又起, 陆柯赶忙拉着许復躲进了街边廊下。他刚刚把许復护到身后, 大雨就下了起来。 许復站在廊下看着那雨滴练成了一条线, 说:“陆哥哥, 这里的雨跟汴梁的一点都不一样呢!” “是啊。”陆柯说道。 他揽住许復的肩膀, 又小心翼翼地把她的百褶裙稍微提起来一些。汉家衣着, 在这里,多有不便。 “陆哥哥,怪不得那夷人姑娘的裙子都在脚面上面呢。”许復说道, “这长裙,在这里一点都不方便。因地制宜这话一点不假,这衣服到了这里,都要改一改才好。” 许復这话给陆柯提了醒。 “多谢復儿提醒。”陆柯拉了拉许復的手 “谢我什么?”许復有些不明白。 “谢你刚才那句话。”陆柯说道,“这铠甲,也是得改一改的。” 两个人说话间,雨就停了,接着太阳出来了。街道上一个又一个小水洼映着蓝天白云,漂亮极了。 陆柯领着许復小心翼翼地捡那干的地方走,有那多情的夷人少女,见陆柯俊俏,也不管他身侧有佳人,直接就把那五彩香囊扔进他怀里。 许復看了陆柯一眼,他还傻愣愣地拿着香囊不知所措。那少女沖他灿然一笑,说:“我叫莫阿秀。我阿妈是荆人首领,叫莫黔依。我家长住矩州,今日是过来办事的。你若是到了矩州,提起莫家,他们都知道。” 少女一口官话略带着西南口音,清脆响亮,宛如击磬之声,直敲到人心里。 “这是我娘子。”陆柯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慌乱间看见许復正瞪着他,赶忙表明自己早已婚配。 “再会!”那少女却不理会,沖陆柯招了招手就走了。她步履轻盈,仿若一只小鸟在林间跳跃。 许復看着她的背影,觉得自己刚才肯定狼狈极了。 “復儿不用理她。”陆柯说道。 许復撇了他一眼。 “我理不理她有什么用。记住了,人家叫莫阿秀!”许復说完甩开陆柯的手,一步一步朝马车停着的方向走去。 陆柯没办法,只得跟在她身后,心道那姑娘可真是讨厌,好好的一天,全被她给破坏了。 许復走到马车跟前,这才发现自己的裙摆跟鞋袜全湿了。她坐上车,翻了翻,发现出来得急,她连条多余的帕子都没带。 许復坐在那儿把裙子下摆拧了拧,心道裙子还好说,鞋袜全湿了可怎么办,这一路太冷了。 陆柯也跟着她上了马车,见许復看着脚发呆。伸手把她的鞋袜都脱了,接着把她的脚放进自己怀里。 “生气了也不能拿自己身体开玩笑。”陆柯说道,“本来到西南就水土不服,又病了一场。万一再着凉又病了可怎么办?” 许復也知道自己是迁怒陆柯,可是她确实就是生气。 “暖和了没?”陆柯边说边伸手摸了摸,“还是那么凉,回去得泡个脚才行。” 第107页 许復没说话,低着头扯着手里的帕子。 “復儿?”陆柯拽了拽许復的袖子,“怎么了?吃醋了?” 许復点点头又摇摇头。与其说她吃醋,不如说她再跟自己生气。自己跟陆柯千里迢迢来到西南,本来是想着可以助他一臂之力。结果到了西南她就病了,现在跟陆柯出门,走路都得让他扶着。她觉得自己没用极了。 “我,”许復一开口,眼泪就掉了下来。 陆柯慌得赶紧把许復揽在怀里,说:“我没看上那姑娘,真的。” “不是。”许復抽抽搭搭地开了口,“我就是觉得我在拖你后腿。” “怎么这么说?”陆柯问道,“復儿聪慧机敏,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许復抱着陆柯没说话,心里却是知道自己当初仗着小聪明,认为教导他易如反掌,现在看来,是她想错了。 “不哭了啊。”陆柯拍了拍许復,“你不是说过吗,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 两个人说着,就到了将军府。因为许復那鞋袜是湿的,陆柯用长裙把许復的脚掩住,抱她进了正屋。又吩咐芳卉打了热水进来,自己蹲在那里,用手试了试水温,这才把许復的脚放了进去。 “烫吗?”陆柯抬头问道。 许復摇摇头,脚趾往后缩了缩,整张脸都羞红了。 “陆哥哥,让芳卉她们来就好。” “要她们做什么。”陆柯说道,“我给我娘子洗脚怎么了!” 许復看着陆柯,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髮。她想起了当初父亲对她说的话。 “復儿聪敏,但是不可对任何人任何事生出轻慢戏嚯之心。” 许復想,她之前到底还是仗着聪明有些看轻了陆柯。 “还凉吗?”陆柯问道。 “不冷了。”许復轻声说道。 陆柯拿着大帕子把许復的脚擦干,又替她穿了鞋袜,这才让侍女进来把水端了出去。 “復儿,今日之事不要放在心上。”陆柯说道,“不过,日后我必定是要与那矩州首领打交道的。” “我明白。”许復说道。 许復临走的时候,方家老太太叮嘱过她,千万不要把自己困在内宅,这眼睛着于方寸之间,这心也会被困在方寸之间。她要往外看,看得远一点再远一点。 “我的心,一直都是在你身上的。”陆柯说道,“不管将来遇到什么人什么事,这心都是你的。” “我知道。”许復轻声说道,“我也是。如果你的心不在我身上了,那么,我也要把我的心拿回来。” “不会的。”陆柯正色说道,“若是我陆柯对许復有二心,死无葬身之地。” “不许胡说。”许復赶忙捂住陆柯的嘴。 陆柯一把就握住了许復的手,说:“怕什么。我这颗心全在你那里。来,笑一笑我看看,我的復儿笑起来最美了。” 陆柯的话听在许復耳朵里,虽然无比熨帖,她却仍旧控制不住自己。 “都说荆女多情。今日那姑娘,一个两个还好说,若是遇见得多了怎么办?” “她们在多情跟我也没有关系。到了我这儿,就不兴是神女有意襄王无梦啊!”陆柯说完捏了捏许復的下巴,“我復儿今日这醋可是吃得有些多了。不过啊,我喜欢。” 经此一事。二人感情比以前更胜一步,心意更加相通。 过了两日,汴梁精兵全部到了西南。陆柯又开始每日练兵,旬日一回。许復在家,每天看书,想着能帮陆柯多了解一下西南情况。 这天,许復正在书房看书,小白湿淋淋地从外面跑了进来。她赶忙让人拿帕子给它擦干净,接着捏了捏它的耳朵。 “小白啊,你平常出门的那个狗洞呢,已经被修补好了。所以,你就安心在家待着,别总想去宁王家里追人家斗鸡。” 小白嗷呜一声就趴在了许復怀里,一脸的不开心。 “你说你是条狗,怎么总做那黄鼠狼才做的勾当。”许復说完点了点小白的脑门,“宁王府的鸡各个兇勐,愣是被你吓得学会了往树上飞,真是服了你了!” 许復抱着小白玩了会儿,自己又坐回了书案。西南少民众多,十里不同俗。即便是同一民族,也是等级界限分明。虽说陆柯这次过来是攻打夷人,但是最后,总是还要他们归顺才是。 陆柯今日沐休,进来的时候许復还在书案前用功,专心致志,连他进来都不知道。 “復儿这是要考状元吗?”陆柯笑着就走了进来。 许復听见声音,抬头望去,因为太过专注,还略微有些茫然。 “看什么呢?我瞧瞧。”陆柯说着就把许復抱到自己腿上。 “荆人分类众多,花荆多居大定,黑荆多居矩州……” 陆柯翻看着许復的笔迹,低头看了看她,说:“復儿你这是?” “夷人众多,最后不都还是要他们首领归顺大梁。”许復笑着说道,“你若是不费一兵一卒就让西南夷人归顺,不愁不封你个万户侯。” 陆柯看着许復,这才明白她的心思,不禁感嘆她真是用心良苦,连这都想到了。 第108页 “多谢復儿。” “谢什么。”许復笑着揉着陆柯的脸,“你是万户侯,自然我也是那一品诰命夫人。” 许復说完,闻了闻陆柯的头髮,轻轻地拍了他一下。 “快去沐浴吧。你都臭了。” 陆柯点点头,说:“这里多雨。士兵又不习惯雨战,多练了几次。大营沐浴又不方便。这几日,大家身上都是臭的。” “大营药材可够?”许復问道,“我这里还有外祖母给我带的油衣,你若是需要可以拿去。” “够的。”陆柯说道,“多谢復儿。” 许復想了想,又开了口。 “马上就要入冬了,这里冬日虽然不似汴梁那般寒冷,却是多雪。士兵可会适应?还有,御寒的衣物带得够不够?” “衣物倒是带够了,至于适应不适应,还得到时候再看。”陆柯说完指了指书案上的册子,“这个我后日拿回大营可好?” “当然可以。”许復高兴地说道,“这个本来就是给你准备的。我随于战事上不通,但是有句话还是明白的,见微知着,以小见大。从细微处着眼,总是有用处的。” “我復儿真好。”陆柯捏了捏许復的脸就往外走去,“我去沐浴了。” “去吧。我一会儿就过去找你。”许復说完又想坐回书案前。 “既然一会儿来找我,那不如现在就跟我过去好了。”陆柯说完拉着许復的手就往外走去。 厢房,热气氤氲,许復还是看到了陆柯身上的伤痕。她伸手摸了摸,说:“这是怎么弄的?” 许復话一出口,陆柯才想起来自己受伤的事情,心道自己真是记性不好,临进门前还想着遮掩一下,见了復儿就把这事给我忘了。他今日就不应该拉她进来。 “快说。”许復难得语气兇悍,“不许编。” “前日领兵去实地操练。下雨湿滑,不小心从山上滚了下来。”陆柯说完之后看了看许復,“不过没事的,就是些擦伤,早就不疼了。” “你!”许復一时气恼,竟然无话可说。 “真没事了。”陆柯说道,“你看,都快好了。” 许復去没理他,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见头上没有伤痕,这才略微松了一口气。 “怎么这么不小心。”许復问道。 “地面太过湿滑,没有办法。”陆柯说道,“不光是我,好多人也都摔了一下。” “这……”许復想了想,“鞋底太滑了吧。我看书上说,夷人在山上,走路多是光脚。” “是。”陆柯说道,“可是这也没办法。咱们又不似夷人,不用说山地,就是平地,走路不穿鞋,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就能磨出血泡来。” “这个我来想办法。”许復说道,“兴许能从鞋底上琢磨出门道来呢!” “那我可就多谢復儿了。”陆柯笑着捏了捏许復的手。 “先别谢那么早,我就只是说说而已。具体的,还得问雅卉她们,这针线上,我是真不行。”许復说着,就让人把药膏拿了过来。待陆柯沐浴之后,仔仔细细地给他涂了一遍。 “下次不许不告诉我。” “嗯!” 第59章 这一日, 宁王在家看着宁王妃给未出生的孩子选侍女。前几日, 府上的御医给宁王妃诊了脉, 说这个孩子, 九成是个男孩。他这个岁数, 本来对嫡子已经不抱希望了, 所以, 对这个孩子, 珍之重之。 宁王妃把侍女的家世都摸个一清二楚,选了几个清白老实的。她现在对这个孩子, 也是异常期盼。儿子女儿对她来说无所谓,南平出嫁之后,这个孩子,就变成了她生活的寄託。 “这孩子生日在腊月。”宁王说,“我准备过些日子就上奏疏, 过年就不回汴梁了。” “我不回去就好了。你还是得回去的。”宁王妃说道, “南平自己在汴梁, 你不得过去看看。” “可你这边也离不了人啊。”宁王说道, “我走了, 你又在月子里, 这府上连个做主的人都没有。” 宁王妃撇撇嘴没说话, 心道这不是你当年嚷嚷着让你那侧妃管家的时候了?不过她没说话, 她得趁着这个时候把宁王的心拉回来。这个如果是个儿子,她得让他顺利当上世子。 “可是我想南平。”宁王妃说道。 “明年,明年行吗?明年我给皇帝服个软, 咱早早地带着儿子回汴梁。”宁王柔声说道,“我保证。” “好。”宁王妃说完之后揉了揉腰,“你先忙,我去进屋躺一会儿,这肚子大了之后,我这腰啊,坐一会儿就酸疼酸疼的。” “我送你。”宁王说着,搀着宁王妃站了起来,两个人缓步向内院走去。 “睡醒了把牛乳喝了。”宁王嘱咐道,“御医说你晚上经常抽筋喝牛乳会好一点。还有别睡太久,晚上走了困可就不好了。” “好。”宁王妃嘴上应着,心里却百感交集。他们做了这么多年怨偶,现在感情却开始好了起来,也真是有意思。 第109页 内院。宁王妃早就把小孩子的东西准备好了。宁王看着那小小的衣裳并床,觉得有意思极了。 “当年,南平生下来才那么一点点,这一晃,她都嫁人了。”宁王感慨道,“咱们现在盼着你肚子里这个,没准儿一晃眼,他就要娶妻了。” 宁王妃点点头,是啊,这时间过得可真快。 这时,小娃娃仿佛听到父母是在说他,动了动手脚,宁王妃皱着眉头伸手摸了一下肚子。 “怎么了?肚子不舒服?”宁王赶忙问道。 “没有。他踢了我一下。这小傢伙,劲儿可真大。”宁王妃笑着说道。 “真的?我也摸摸。”宁王妃说完就伸手过去,一不小心,就摸到了宁王妃手上。 两个人都愣住了,接着对视了一眼。女儿都老大的两个人居然一齐红了脸。 宁王咳嗽了一下,说:“你睡吧。我前面还有事情。” “好。”宁王妃也难得扭捏起来。 自己这是怎么了,宁王妃暗想,难不成这么大岁数动心了。接着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对那个老纨绔动心,想想就可怕。 宁王一路走回正厅,想着前日接到的二皇子来信,不由得嘆了口气。那位也真是心狠手辣,对自己侄子下了一次手不成之后,竟然又要下手。他居然想趁着兕儿周岁的时候给他下毒。要他说,既然想谋朝篡位,就光明正大地来,对着稚儿下手,算什么能耐! 他自己这般期盼着儿子的降生,那边却要让他寻那荆人特制的毒药对别人儿子下毒手。宁王自问他做不到。所以,他一面去信说没有寻到,一面又开始给自己找后路。毕竟,他在西南偏安这么多年也想清楚了,他就不是当皇帝的料。 至于前年给女儿和庶子求亲这事,宁王确实就是习惯性地给皇帝添堵,毕竟两个人过招这么多年,他就是醒悟过来了,也习惯性地不让泰安帝好过。 宁王想着想着自己就笑了。前些日子,他偷听到宁王妃说自己是是个老纨绔,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有一种终于找准定位的幸福感。他可不就是个老纨绔。他谋朝篡位的心满朝皆知,所以,他哪里是真的想当皇帝,不就是为了给他的皇帝大哥添添堵罢了。 至于二皇子,宁王觉得他才是真的可怕,心狠手辣,对自己的侄子都下得去手。不过,宁王觉得他也是没脑子,想着跟自己联手。 “我跟你联手,你当皇帝了再把我杀了,我傻啊!”宁王暗想道。接着,他捏了捏身上的玉佩,他该怎么把自己摘出来呢。毕竟二皇子从小跟他关系就不错,谁让他俩都是老二呢! 宁王回到正厅,想着陆柯这小子倒是有些能耐。他们练兵的时候他也去看了,以他的估算,如果这些精兵真跟夷人对上,胜算应该在八成左右。 陆柯。宁王伸手敲了敲桌子,或许他能从这小子身上下手,找到方法。 西南虽然很早就归属于大梁,但是除了黔州、矩州、定州等平易之地外,大部分山区都还属于夷人。夷人又分了各个部落,有的地方,竟然还是女人做首领。 如果能说动他们归顺大梁,宁王想了想,他的皇帝哥哥应该就不会对他再心存偏见了吧。 想到这儿,宁王自己笑了起来,给他添了这么多年的堵,现在自己还得替他收拢人心。这不是有病么!要是早几年想到世子的事情,他就不那么猖狂了! 有机会他得找陆柯这小子聊一聊,宁王想道,或许可以跟王妃说一说,让她邀请陆夫人过来,这样,这小子就过来了。 宁王忽然开始惋惜将军府把那个狗洞堵上了,不然借着送小白的机会也能上门啊!如果宁王府那十几只斗鸡知道了自己主人的心思,估计会集体跳树自绝性命。 许復这边好几天都一直对着陆柯的靴子发愣。怎么才能让这玩意不那么滑呢?雅卉在一边看着,想了想,说:“三奶奶,婢子有话说。” “单说无妨。”许復知道雅卉手巧,兴许她能有什么方法也说不定。 “三爷领的都是精兵,自然穿得都好。但是实际上,最好穿的,还是那草鞋。”雅卉说道,“草鞋透气轻便还防滑,婢子小时候跟着父亲去庄子上,就穿它。” “可是这天气穿草鞋多冷啊。”许復说道。 “这简单,内里穿双袜子,外面再套上草鞋,又保暖又防滑。”雅卉说道,“只要不蹚水,绝对没问题。 许復想了想,说:“你可会做那草鞋?” “会。”雅卉笑着说道,“而且啊,这草鞋可不是说做,要说打草鞋。” “那你大一双来我瞧瞧。”许復说道,“就按照三爷的尺寸打。” “是。” 雅卉手巧,第二日就把草鞋打好了。许復拿在手里看了又看,确实防滑。 这玩意既然如此好穿,为什么陆柯他们想不到呢。许復盯着草鞋琢磨了起来。 其实她不清楚。大梁一直以来的敌人是西夏人。西夏的地界寒冷干燥,冬季多雪。士兵多穿军靴御寒,自然不会想到这草鞋。到了这西南地界,军靴沾水就湿,自然也就不适用了。 陆柯回来的时候,许復把草鞋拿给陆柯看,喜得他抱着许復转了两圈,说:“復儿聪敏!” 第110页 这下许復不好意思起来,她指了指雅卉,说:“都是这丫头的主意。你要写得谢她。” 陆柯实在,竟然要对雅卉行礼,慌得她赶忙跳开。 “三爷,婢子不敢当。” 许復见状,说:“我做主。日后你的嫁妆,我给你陪送!” “婢子多谢三奶奶。”雅卉赶忙笑着说道。 就这样,雅卉带着人赶制了好几百双草鞋,又做了几百双袜子。 陆柯他们穿上之后试了试,果然比以前好上太多。宁王得了这个消息,更加决定了要跟陆柯合作的心。 这一日,黔州知府接到了矩州荆人的来信。矩州多黑荆,跟大定的红荆素来不和。前日,两边又因为水源问题起了争执。黔州虽然多雨,但是因为地理环境,基本存不住水。因为水源问题,时常有械斗发生。别看这些夷人平时拿知府不当回事,但是出了事情,倒是知道要找官府解决。黔州知府自己都笑称真是有事钟无艷无事夏迎春。 矩州黑荆本就跟大梁官府关系甚好,这有了事,自然是要求官府解决的。 花荆民风彪悍,又好斗。黔州知府拿着信看了看,找到了宁王。宁王手里虽有些私兵,但是对付那些荆人,胜算把握也不大,一个不小心,能都折进去。 “你去问问陆将军吧。”宁王说道,“他或许更有主意。” 陆柯听了黔州知府的话,心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若是这花荆跟黑荆掉过来,还好说一些。偏偏跟官府关系更好的是矩州黑荆。他若是插手,势必要跟矩州首领打交道的。虽然这样顺了朝廷的意思,没准还能让矩州黑荆彻底归顺大梁。可是他想起来那个姓莫的姑娘就头大。 许復倒是被他的想法逗笑了。她点了点陆柯的额头。 “人家要你帮忙你就去,难不成她还能按着你头让你娶她家闺女不成?” 陆柯想了想,觉得许復说得对。就点头应了此事。 作者有话要说:  草鞋什么都是作者胡编的。哈哈哈!不过过去打仗真的都穿草鞋,比如戚家军就是。 第60章 矩州黑荆首领府, 莫黔依坐在上首看着风尘僕僕归来的姑娘, 笑着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跟前, 伸手理了理她的碎发, 又让下人端了茶上来。 “不要这个。”莫阿秀说道, “这汉家茶水喝起来涩口, 还是咱们的山泉水好喝。” “你这孩子!”莫黔依点了点阿秀的额头, “这几日去黔州可有进展, 见了那陆将军?” 莫阿秀点了点头。她在将军府门口守着的第二日就见到了陆柯。他可真好看,眼睛就跟水玉一样, 闪闪发亮,鼻樑又高又直。他身量高挑,精干有力,比这矩州最好的男儿郎都还要俊俏几分。 “说上话没?”莫黔依继续问道。 “这……”莫阿秀轻轻咬了一下嘴唇,“算是说上了吧。” 莫黔依这下有些不明白了, 她闺女这是什么意思? 矩州黑荆因为地势平易, 很早的时候, 就有人陆陆续续地下山生活。莫黔依小时候还跟着阿爸阿妈去过汴梁, 见过那老皇帝。她很是钦慕那边的生活。接了这矩州黑荆首领的位置之后, 她更加觉得与其待在山上吃苦, 不如下山。这穷乡僻壤的首领, 不做也罢。 大梁生活多好, 有米有面,住的地方又好,不用担心野兽毒虫。她是黑荆的首领, 她得带着自己的人过好日子。 这次新来的陆将军,莫黔依打探过,按照汉家的话说,他是皇帝心腹,能跟他搭上话,关系走得一些,跟皇帝谈判起来,还能多占点优势。 所以,陆柯一到西南,莫黔依就想派人去将军府。可是她虽然为黑荆首领,但是旗下又有各个部落,不是每个部落长老都支持下山的。没办法,她只能让自己的闺女去黔州,以採买东西的藉口,先去看看这位将军,观观品行也好。 “阿娘。”莫阿秀开了口,“那个陆将军可真好看。” “哦?”莫黔依看了闺女一眼,随手把桌边的册子扔给了她,“自己看看,阿妈使人打探来的消息,陆将军成亲了。” 莫阿秀翻了翻,一目十行看得飞快。她从小就有汉家师傅教汉学,读起来一点障碍都没有。 “我知道。他娘子我也见到了,很是娇弱的一个人。”莫阿秀说道,“您看这上面也写了,他娘子是世家姑娘。按照汉家说法,这两个人啊,门不当户不对。” 莫黔依越听越不对劲,她看着莫阿秀,语气严厉了起来。 “莫要打那些不切实际的主意。”莫黔依说道,“咱们下山事毕之后,你就老老实实地嫁人,等着接我的位置。” “下山了就更有机会了啊!”莫阿秀到底不过是个二八女子,对着未来,总有太多不切实际的期许。 “你嫁他还是他嫁你?”莫黔依觉得自己就不应该让她闺女看什么话本子,这都学了些什么。 “他有将军府,我有首领府。这不挺好的。”莫阿秀笑着说道,“我把香囊扔给他,他都没扔回来呢!” “那是他不懂咱们的规矩。”莫黔依语气依旧严厉,“如果顺利,过些日子那陆将军应该就会带人过来。我跟你说,你趁早把那不该有的心思放下。要是惹点什么事情出来,我立时就将你发嫁。反正乌家小子也对一直对你情根深种。你二妹三妹虽然小,但是现教还来得及,阿妈还是等得起的!” 第111页 莫黔依说完之后端起茶一口气气喝完,又扔给莫阿秀一句话。 “这首领你若是不想做就直说!” 莫阿秀撇撇嘴没说话,她自问比那陆将军的夫人强上太多了,她不信自己争不过她。世人都说荆女多情,果然不假。 将军府,许復跟陆柯坐在书房。陆柯把黔州知府的书信递给许復,说:“黔州多雨,但是土地贫瘠,根本就存不住水。为数不多的水源地又大多是梁朝地界,由宁王派人把守。大定矩州相邻,黔州又一年三熟,每到耕种的时候,黑荆、花荆两方都会因为水源之地械斗,死伤无数。” 许復点点头,说:“一直以来,黑荆都是对大梁心之嚮往。这次派人求官府,我想,他们也对大梁存了试探之心。如果大梁这次派人支援,黑荆归顺,指日可待。” 陆柯点点头,说:“如此甚好。毕竟黑荆人数众多,矩州又多铜矿丹砂,如果他们归顺,则对我大梁助力颇多。” “那你就去写奏疏吧。”许復说道,“这一来一回,也好些天呢。” “那黑荆那边?”陆柯问道,“暂且如何答覆?” “先不答覆。我看舆图了,宁王镇守的水源之地距离他们的地界也不远,先让他们用一阵。这事啊,皇上九成九会同意,就是万一不同意,也就当卖黑荆跟宁王一个好。”许復说道。 “宁王?”陆柯有些不明白,这事怎么又扯到宁王身上了。 “宁王妃就要生了。听说八成是个男孩。宁王妃必定要给他谋求世子之位。”许復说道,“宁王虽是这么多年跟皇上对着干,可是你看他除了皇帝添堵之外做过其他有损社稷的事情没有。依我说,这嫡子生了。宁王八成也是要收敛的。你这番求他,正好给了他跟皇帝服软的台阶,说出去也好听,为了大义。那黑荆用水自然也不会白用,不得把他们的矿产送上一些与宁王。他这下面子里子全齐了。怎能不算给他卖个好。” “还是我復儿想的周到。”陆柯揽着许復就亲了一下,“怪不得祖父曾经说过,若你为男儿,则许家再进一步。” 许復被陆柯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伸手点了点陆柯,说:“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好,不过就是从小跟着祖父念书,耳濡目染罢了。” “你就是让我在祖父身边待上十年,我也是不懂的。” 宁王这边正想着怎么跟陆柯搭上话,就接到了陆府递来的帖子,等他听完陆柯的话,整张脸都快笑出花来了。 “没问题。”他拍了拍陆柯的肩膀,心道这小子真是结实,拍得他手疼。 几日后,泰安帝招了付少成进宫,把陆柯的奏疏递与他之后,笑着说:“这陆家小子可以啊。没准不费一兵一组,就能收了西南夷人。” 付少成一目十行地看过奏疏,又递还于泰安帝,说:“丞相看法如何?” “可行。”泰安帝说道,“你看用不用再派些精兵过去?” 付少成细忖了一下,摇摇头,说:“不用。宁王的私兵够了,给他拨点银子就好。” “他的私兵捨得拿出来?”泰安帝说道,“他那般抠门的。连养个斗鸡都要说成是看家护院,找我要银子。” “宁王服软了。”付少成笑着说道。皇帝跟宁王明面看上去争了那么久,实际上不过就是兄弟之间闹别扭罢了。 泰安帝又把奏疏看了看,朗声笑了起来。 “裴老二他也有今天!” 黑荆先是得了大梁的水源,解决了耕种问题。接着又得到了大梁会派兵过来的消息,莫黔依喜上眉梢,这次耕种,终于不用再为水源械斗了。 莫阿秀坐在那里,看了看公文,说:“阿妈,若是咱们带着族人下山,归顺梁朝,这官职如何设置?” “阿秀有何见解?”莫黔依问道。 “女儿觉得,咱们的风俗终究于梁朝相去甚远,单说这首领一直,估计他们就没想到过女人还能为首领。不如给咱们划出一块地界,虽然大面上依着梁朝的律法,但内里还是得依着咱们自己的风俗。而且这官职,可以有他们梁朝的人,但是咱们首领这个位置,必须得拿他们最大的官职来换才行。” “阿秀这个主意好。”莫黔依应道。 “咱们这首领是世袭的,这个必定是不能改的。改了,咱们早晚就得被他们吞了。”莫阿秀继续说道。 “阿秀说得对。”莫黔依说道,“明日长老们开会,你就把这些都说了。别以为阿妈不知道,他们到底还是看轻你。” “是。”莫阿秀说道。 莫黔依看着坐在下首的女儿,乖巧懂事又机敏聪慧,实在是继承她首领职位的好人选。唯一的缺点,就是年岁尚小,性子单纯,也罢,她好生教导也是可以的。 陆柯这边接了泰安帝的旨意,就着手安排派兵去矩州的事情。许復坐在那里看着他,不免有些担心。他们在西南不过两个月有余,对西南多少还是生疏。 陆柯见许復坐在那里皱着眉头,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说:“復儿可是在想那莫家姑娘?你放心,我过去必定带着你的。” 第112页 许復瞪了他一眼,说:“谁想着那莫家姑娘了,分明是你自己还惦记着吧!你看我提都没提,你自己倒是先说出来了。可见你日日夜夜都想着了吧!” 许復说完,自己却撑不住笑倒在椅子上。 “促狭!”陆柯说道,“你也准备准备,矩州那边不比黔州,更加贫瘠。你能带着的就都带着,若是缺了什么,怕是买都没有地方去买。” 许復点点头,想了想又问道:“小白能带吗?” “能啊!”陆柯说道,“到了那儿也是有专门住的地方的,又不是去打仗,不会住大营的。” “好。”许復点点头,“那我也要穿穿荆女的衣服。” “可以啊!”陆柯说道,“不过我娘子这般貌美,我可要盯牢了才是!” 第61章 许復从小的习惯, 只穿自家侍女跟自家绣坊做的衣服。雅卉见她喜欢荆女服饰, 买了一套回来拆了研究, 竟然让她学着做了出来。 这一日, 许復穿上之后, 又让芳卉梳了荆女的髮髻, 俏生生地立在陆柯跟前。 “好看吗?”许復问道。 陆柯眼睛都看直了, 他忙不迭地点头, 说:“好看,太好看。” 许復转了个圈, 说:“我也觉得好看,就是这满身的银饰有点沉。不明白她们为什么这么喜欢把银子穿到身上。” “估计觉得耀眼吧。”陆柯说完又看了看许復,“可惜我是朝廷命官,不然,也真想弄一套这样的衣服穿, 跟我的復儿凑成一对。” “这还不简单。”许復说道, “等那黑荆归顺了大梁, 你就可以穿了, 还能说是与百姓同乐。” “还是復儿机灵。”陆柯捏了捏许復的鼻尖。 这时, 七星从门外进来, 说:“三爷三奶奶, 宁王来了。还点名是找您二位。” 陆柯跟许復对视了一眼, 这个时候,宁王过来是不是有什么急事?还要专门找许復,有古怪! “你先去吧, 我把衣服换了就过去。”许復说道。 宁王坐在正屋,小白见他久了,也没叫唤,跑过来摇着尾巴在他脚底下打转。他低头把小白拎起来放到腿上,捏捏耳朵拉拉尾巴。心道这狗子每日吃的可真好,这一身毛,油光水滑的。 这时,他见陆柯一人走了过来,说:“你夫人呢?” “随后就到。”陆柯说完给宁王行了礼就坐到椅子上,“恕陆某冒昧,您这个时候过来?” “那矩州黑荆风俗奇特。首领是个女子。”宁王说道,“我也是经宁王妃提醒才想起来的。之前黔州知府与黑荆谈判,多是黑荆长老接待。此番过去你是要跟他们谈归顺大梁一事,长老做不得主,你肯定是要跟那首领谈的,恐怕多有不便。带着夫人去吧。” 许復这时换好衣服也走了过来,行了礼坐到陆柯身边, “陆夫人。”宁王说道,“刚跟陆将军提到矩州黑荆首领是个女子,所以还请你跟着一起过去吧。” 许復想了想,说:“宁王殿下,这未免有些不妥吧?” 宁王被这话逗笑了,他隔空指了指许復,说:“你这丫头莫要装相了。我虽然长居西南,但这陆小子什么本事我还是清楚的。若说他身后没有得了你的提醒,谁都不信。” “宁王慎言。”许復严肃地说道,“我夫君是陆家第六代传人,年纪轻轻已经封了奉国将军,怎么可能做事还需要我一个女儿家提醒。” 宁王听了许復的话也不气,笑着拍了拍陆柯的肩膀,说:“你这小子好福气!” 接着宁王站了起来,说:“这话我说了,也算给你们提个醒。天色已晚,我得回去了,不用送了。” 说完,他又摸了一下小白,才把它放到地上。 送走了宁王,许復坐在那里看着陆柯,说:“陆哥哥,你说宁王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陆柯说道,“但是应该没有坏心,毕竟如果没有先前遇见莫姑娘,咱们也不知道黑荆是女子做主。” 许復撇了陆柯一眼,说:“你跟宁王看书信都不认真吗?那黔州知府明明白白地提到了黑荆首领莫黔依是跟个女子,你们是怎么看的。” “哦?”陆柯说完赶忙拉着许復进了书房,把黔州知府的信翻出来看了看,果然被他看到了。 “还真是。”陆柯笑着抓了抓头髮,“宁王说得没错。若是没有復儿提醒,我定是要犯很多错的。” “贫嘴!” 大定,花荆首领往宁看着跪在那里的部下,有些不相信地问道:“梁朝真要派兵帮黑荆守水源?” “是。”跪在地下的那个人声音微微有些发抖。 “啪!”的一声,往宁竟然一掌拍碎了旁边的桌子。 “那就让他们来吧。到了老子的地界,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我看他们是不要命了。”往宁恶狠狠地说道。 西南众多少民,其中荆人为最多。而荆人里,黑荆又占多数。他们本身生活的环境就好,铜矿丹砂众多。虽然耕地被梁朝占了大多数,但是剩下为数不多的肥沃土地也多在矩州。 第113页 黑荆下山最早,向汉之心已久,而红荆白荆虽未表态,但是往宁明白,他们是在一边观望。若是黑荆投靠梁朝之后这日子过得好了,他们也是要领着族人下山的。 “传话下去,这几日都给我好好休养。我要让那姓陆的有去无回。”往宁恶狠狠地说道。 许復这边却跟陆柯坐着马车到了矩州。陆柯看着她的衣裳,说:“不是嫌这裙子太长了吗?怎么又开始穿了。” “没办法。”许復嘆了口气,“这次过去,代表的是大梁的脸面,自然要穿大梁最经典的服饰了。” “不过确实好看。”陆柯说道,“到时候他们肯定会对大梁更加心之嚮往。” “哦?”许復看了看陆柯,“怕不是因为你他们才起了归顺之心吧。这黑荆归顺大梁我信,那莫阿秀怕是要归顺陆柯吧。” “你!” 自从那次遇见莫阿秀之后,许復这边算是过不去了,尤其她知道了黑荆习俗。 黑荆传统,女儿家若是看上哪个男儿,就会把自己做的五彩香囊扔给他,若是他没有递还到女儿家手里,就代表他接受了。 “这黑荆是否归顺大梁,我只能说尽我全力。至于那莫阿秀,我理她作甚。”陆柯说道,“我陆柯只管归顺许復。” 许復看过那么多书,却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情话,比所有话本子写的都要动人。她呆愣愣地看着陆柯,半晌没说出话来。 “怎么傻了?”陆柯伸手在许復跟前晃了晃. “你怎么变得这么会说话了?”许復问道。 “我这说的是心里话。”陆柯说道 两个人在马车里逗了半天嘴,就到了驿站。驿丞见是陆柯一行人,赶忙出门迎接。 “陆将军,这房间早就备好了。”驿丞笑着说道。 “知道了。”陆柯吩咐众人休息之后,就带着许復回了房间。 西南贫瘠,这小小的驿站更是简陋。许復皱着眉头看了看,吩咐百卉道:“铺盖就不用打开了。穿着衣裳胡乱睡一晚吧。” “是。”百卉应道。这屋子实在太简陋了。 因为陆柯他们人多,许復跟陆柯把上房让了出来,两个人挤在一间小小的屋子里。 “委屈我復儿了。”陆柯抱着许復说道。 “不委屈啊!”许復把脸在陆柯怀里蹭了蹭,“大梁有多少姑娘有我这般好命,能走出家门这么远。我还要谢谢你呢!” 许復累了,说了两句就闭上了眼睛,一会儿就睡着了。陆柯知道许復喜洁,就把自己的衣裳盖在她身上。 半夜,许復迷迷煳煳摸到一个又凉又滑腻的东西,她睁开眼就着月光看了看,居然是一条蛇。许復推了陆柯一下,接着一句话没说就蹦到了门口。 陆柯揉了揉眼睛,看着站在门口的许復,说:“怎么了?” 许復没说话,就指着床头。 陆柯这才发现屋里居然跑进来这么一个傢伙,他一下子就捏住蛇头,拎着它走到窗口扔了出去。 “不怕。它没有毒。” 许復一下子瘫坐在门口。她都快吓死了。 陆柯举着烛火又满屋子看了看,这才走到许復跟前,把她扶起来,说:“天色还早,再睡会儿吧。” 许復点点头,从门口走回床上。她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跳了这么远。如果这里有一堵墙,怕是自己都能翻过去的吧。许復暗想。 陆柯把许復抱到怀里,说:“冷吗?要不还是把铺盖打开吧,大不了不要了。” 许復摇摇头,说:“还是不要这么奢侈了。这里太苦,我再如此这般,就过于招眼了。” 陆柯却更加觉得对不起许復,她什么时候过过这种日子。 “那就再睡会儿。我抱着你。” 这两个人还是想得不够周到,虽然越往南越暖,但是西南海拔比汴梁高上许多,又潮湿,他们多少有些不太适应,御寒的衣服带的少了。 第二日,他们早早醒来,胡乱用了些就上路了。这边多食糯米小米。许復吃不惯,简单用了些放下筷子。陆柯也没多劝,横竖他们车上还有自己带的干粮。 马车走了没一会儿,许復就把自己缩成一团靠在陆柯身上。陆柯低头看过去,见她面色苍白满头汗水。一下子慌了手脚。 “復儿怎么了?” “胃疼。”许復说道,“那糯米又冷又粘,实在不好克化。你帮我倒杯茶来。” 陆柯慌忙倒茶给许復。 “要不要让紫苏过来看看?” “不用。”许復说道,“一会儿就好。” 陆柯抱着许復,一会儿见她眉头舒展开了,面上也渐渐有了血色,这才放下些心来。他开始觉得自己过于任性,让许復跟着他受罪。 “还疼吗?”陆柯问道。 “好多了。”许復轻声说道。 到了矩州地界,已经中午了。矩州知州汤峪早巴巴地就等在那里。 这一年几次因为水源地的械斗,早就让他十分头疼。荆人兇悍,下手没轻没重,每次械斗都要死伤十几口人。汤峪带着官兵过去,就看见血流成河,一片哭嚎。他心下不忍,就过去劝和。可是,他走到近前看着荆人手里的傢伙事儿。总下一秒就要砸到自己头上,血溅当场,落得个英年早逝。他本来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却又要硬着头皮上前,每次夷人耕种之后,汤峪都觉得自己跟打过一场硬仗似的。 第114页 后来,他没有办法,带着亲兵走访了一些寨子,想着能不能劝解劝解。毕竟西南一年耕种三次,每次都是一番械斗,搁谁也受不了啊。参加械斗的都是青壮年男子,哪一个都是家里的顶樑柱,倒下一个可就毁了一家子。 谁知道荆人性子倔强,根本就不听他的劝。吃闭门羹都还是好的,有的寨子直接放狗咬他。有一次,害得他整整跑了半座山才把那狗甩开,跑的鞋子都飞了。 渐渐的,汤峪也心灰意冷起来,也不去劝了。只是在械斗的时候除了亲兵多带些郎中并草药,好歹给他们医治一番。 汤峪有时候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当初被外放到这里,不过只求做满三年,得了个优秀考评,再活动一番,往那富庶的地方挪上一挪。谁知他竟然为了此地如此劳心费神。 莫黔依知道汤峪对荆人的事情极其上心,真心为他们好。而黑荆花荆的矛盾由来已久,他两边都难做。所以但凡遇到跟花荆有关的事情,她都直接去找黔州知府。免得汤峪为难。 这次,汤峪终于知道了黑荆向黔州知府求助,这才开心起来。这事朝廷管了,他可省了很多心思。 莫黔依也带着莫阿秀在一旁等着。汤峪看了一眼那两位,盼着那位陆将军能把家眷带来,不然这两个老爷们儿对着两个女人,可怎么谈啊! 陆柯在车上掀开帘子看了看,说:“到了。” 许復坐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又掏出小铜镜看了看,揉了揉脸颊,又轻轻地咬了下嘴唇。面色立刻红润了起来。 “復儿这是?”陆柯问道。 “荆人男女都喜体格健美。总不能让他们觉得咱大梁的姑娘手无缚鸡之力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更新晚一点,下午三点 第62章 陆柯先下了马车, 接着他把许復扶了下来。两个人站定之后, 相互看了一眼, 都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缓步走了进去。 进了矩州知州府, 他们几个人同时愣了住了。到底应该怎么行礼? 陆柯跟许復倒是知道泰安帝的意思, 荆人归属后地位等同于藩王。所以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给莫黔依行了礼。 莫黔依对汉家礼仪也是非常清楚的, 对他们二人行礼很是满意, 毕竟他们的态度,就是那皇帝的态度。她又看了看许復, 笑着开了口。 “泰安帝还是很尊重我们荆人规矩的,竟然派了个姑娘家过来。” “这是我夫人。”陆柯说道。 “那更好了。夫妻二人,一个文一个武,很是般配。” 许復在一边坐着,见那莫阿秀直往他们这边看去, 心道这黑荆女首领, 怕是在敲打她姑娘吧。不过, 什么叫派个姑娘家过来, 她怕不是以为自己跟着陆柯一起处理政事吧! “你们夫妻今日刚到矩州, 好生休整一下吧。”莫黔依说道, “明日可否跟我一道上山看看?” 陆柯点点头, 说:“多谢荆王体恤, 一路过来,确实疲惫。” “我前些日子送你的香囊呢?”莫阿秀忽然开口问道。 陆柯愣了一下,转头看向许復。 “復儿, 那个香囊你放到哪里去了?” 芳卉走上前,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递到许復手里。 “在这儿了。”许復说道,“按照荆人的规矩,你得再交回这位姑娘手里才行。” 陆柯接过来,打开锦盒,把香囊拿出来递还给莫阿秀。 “为什么?”莫阿秀问道。 “阿秀!” 还没等陆柯开了口,莫黔依就把话拦住了。 “我家姑娘年岁尚小,如有得罪之处,还望多谅解。”莫黔依对着许復说道。 “无妨。”许復笑着回应,心里却想,要是年岁小就能这般说话那我岂不是要占大便宜了。 “矩州炭脉丰富,光我们荆人手里,就有十余条之多。”莫黔依临出门的时候对许復说道,“若是这次能保证我们水源之地不再被花荆所占,我愿意奉上五成炭脉。” 许復见这话文到了自己头上,不得不回。她看着那院子里休整的精兵,也笑着开了口。 “那多谢荆王了。我们这次精兵也没多带。但是这五十余人对付花荆的人,应该绰绰有余。”许復面上带着笑影说道。 陆柯跟汤峪俱是一愣,这院子里做了一百来口子人了,她硬是说了成五十人。 莫黔依却往院子里看了看,又看了看许復,说:“将军夫人好口才,对我们荆人也是了解颇深。我收回前面的话,只留一句,若是能让这水源之争不再发生,这炭脉六成都归梁朝所有。” “多谢。”许復笑着说道,“我们这一百精兵,也不是白吃饭的。” 莫黔依笑了一下,领着莫阿秀并其他人往门口走去,临出门前,她看了眼陆柯悄声对许復说:“你那小郎君很是俊俏。若是没有婚配,我都想抢来做压寨夫郎。可惜,他已经与你成亲了。汉家有句话,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就放心吧。” 接着,她又上下打量了一番许復,说:“当然,就凭你的样貌,估计抢也是抢不走的。” 送走了莫家母女,陆柯这才问许復,刚才为什么要把精兵少说了五成。 第115页 许復坐在那儿,悄悄地开了口。 “你忘了咱们之前看的书了吗?前朝的时候,那黑荆手里就有二十余条炭脉,这都百十年过去了,估计还要再多上十余条。那莫黔依刚才说才有十余条,这是诓咱们不懂呢。可惜,我家祖上就有到过西南的,想骗我,哼!” 许復说完骄傲地沖陆柯挑了挑眉,神采飞扬的样子让陆柯看愣了。他忽然间觉得许復跟以往有些不同,更加跳脱却也更加可爱! 两个人声音虽小,但是架不住汤峪在一边竖着耳朵偷听。许復的话说完,汤峪也贊同地点点头,这将军夫人确实好机敏好口才。他开始琢磨着是不是要游说这位也帮帮忙。 “陆将军。”汤峪开了口,“陆夫人对荆人事情知之甚广。汤某斗胆,还请陆夫人一同议事。” 许復闻言看了看陆柯,毕竟刚才那莫黔依是对着自己说话,她才不得不接口。让她议事,许復有些犹豫。 “復儿可以的。”陆柯一口答应了,“毕竟那黑荆头领是个女人,我跟汤知州对上她,说起话来多有不便。” 许復见陆柯这般说,也就同意了。她觉得跟莫黔依刚刚的交锋有意思极了,跟以往同内宅的夫人们说话一点都不一样。 “请二位到书房来。” 汤峪在知州府的书房里有矩州详细的舆图,是他自己闲暇时间上山下水亲手画出来的。这矩州水源之地除了大梁的之外,还有三处在山上。虽说从位置上来说,归黑荆所有,但是跟花荆的耕地距离也很近。 陆柯仔细看了看,说:“不能引流吗?” 汤峪摇摇头,这西南地势崎岖,虽然多雨,但是这雨水存不住,到了地面,很快就流失了。 “荆人民风彪悍,手上又没轻没重,每次械斗,太惨了。”汤峪说道。 “我知道了。”陆柯说道。 “汤知州,这几处是什么意思?” 许復看了看舆图,指了指几处标黑的的地方,开口问道。 “这几处虽然也是黑荆的寨子,但是他们更加保守,不与汉家来往。我去了几次,都被狗撵了出来。”汤峪说道。 “不愿意归顺大梁的黑荆人大概有多少?”陆柯问道。 “不多。零星的几个寨子,都在高山上。寨子里几乎没人下过山,青壮年又少。大概加起来,不过数百人。”汤峪说道。 “明白了。” 晚上,陆柯跟许復在汤峪特意为他们准备的宅子里,又把之前整理好的笔记拿出来看了看。 “陆哥哥。恐怕黑荆不好收服呢。”许復说道,“你看,这几个寨子虽然在高山上,但是都是老寨子,里面住的,恐怕都是黑荆积年的老人家。荆人极其尊老。他们说的话,恐怕跟那莫黔依不差什么。他们连山都没下过。自然不知道山下的好处。” 陆柯点点头,说:“慢慢来吧。朝廷开出的条件好,他们总会应允的。这里毕竟地势高,若能占领,进可攻退可守,是天然屏障,于梁朝有大利。不过生活起来,着实清苦了些。” “陆哥哥这话有道理。”许復笑着点了点陆柯的额头。 “况且,他们不下山,咱们汉家辛辛苦苦劳作了一年才得的收成总要他们抢了去。”陆柯继续说道。 “没错。”许復贊同道,“而且那产马之地重要,产铁之地也很重要呢!” “哦?这附近有铁矿不成?”陆柯问道。 “我觉得应该是有的。”许復斟酌地说道,“咱们一路过来,山上土地颜色都发红,书上说,这种颜色的土地下面,多为产铁之地。而且有又炭脉,正好挖了来好炼铁,岂不是便宜。” “我夫人知识广博,陆某多有不及。”陆柯说完,起身给许復行了个礼。 许復却一下子跳开了,说:“我只是之前看书上说才记住了,到底有没有我也不知道呢。” “我復儿说的,肯定没错。”陆柯说完看了眼自鸣钟,“时辰不早了,睡吧,明日还得上山呢!” 许復点点头,她也确实困了,明日上山,她得养足精神才行。 第二日,天气晴好,许復这才松了口气,若是有雨,她能不能上得了山都是个问题。 她跟陆柯结伴站在那里,听着莫黔依带着人讲解水源附近的情况。这时,不知道从哪里跑来一个小男孩,穿着荆人的衣服,一下子撞到了许復腿上。 许復到底是大人,小傢伙晃了两晃就坐到了地上,扁扁嘴哭了起来。 “乖,不哭了好不好?”许復蹲下身对着小傢伙说道,又从荷包里掏出小点心递到他手里,“不哭了阿姐就给你吃这个。” 小傢伙听不懂汉话,但是对许復手里的小点心很感兴趣,他抹了抹眼泪,伸手接了过去。 许復看着小傢伙的手虽然肉乎乎的,但是上面全是血道子,一下就愣住了,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说:“这是怎么弄的?” 接着,她找百卉要来随身带着的药膏,给他仔仔细细地涂了一遍。 “回去以后别沾水。”许復叮嘱道。接着,她自己就笑了,这小娃娃听不懂她说话。 第116页 她把自己随身带着的吃的都递到小傢伙手里,这才放他回去。小傢伙揉揉眼睛,冲着许復鞠了个了躬,又说了几句话这才转身离开。 许復听不懂,只得看向莫黔依。 “荆王,他这是?” “他跟你道谢呢!”莫黔依笑着说道。 “他手上怎么这么多血口子?”许復问道。那小娃娃跟她小外甥差不多大,正是乖巧可爱的时候。 “干农活啊!”莫黔依说道,“我们这边小娃娃几岁就开始干农活的。” 许復听完这话又看了看那小傢伙的背影,他恐怕还没那爬犁高吧? 陆柯见状附耳对许復说道:“復儿有所不知,这荆人种地,比那刀耕火种也强不到哪去。一家子男女老少上阵,辛辛苦苦一年的收成也不过刚刚够填饱肚子罢了。这还是丰年,若是灾年,不饿死几口子就已经不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许姑娘开始发大招了. 第63章 许復望着那个小男孩的背影, 说:“那他家还挺疼他的呢!至少给他吃饱了” 陆柯看这许復, 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说道。 “復儿, 他那个不是胖, 是浮肿。” 许復听完之后, 瞪着眼睛看着陆柯, 一脸难以置信。她确实从医书上看到过这种情况, 但是却第一次出现在她的生活当中。她看着周围青山绿水, 湖泊倒映着美丽的蓝天,间或有小鸟清脆的鸣叫声。 “陆哥哥, 这里美得仿佛桃花源一般,他们的生活却那么苦。” 陆柯被许復的话问住了,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所以我阿妈才要带着族人下山。”莫阿秀在一边说道,“你们却还要跟我们谈条件!” “阿秀!”莫黔依拦着了她的话,接着她转而看向许復, “陆夫人也瞧见了, 矩州生活就是这般。我这个头人, 就是想领着大家过好日子而已。你们梁朝, 像那个小娃娃一样大的孩子, 但凡家里条件过得去的, 应该都在学堂念书吧。就是家里再穷苦, 只要不是荒年, 总还是能吃饱的。实不相瞒,今年对我们来说,还算是年景好的时候呢。” 陆柯在一边听着, 明白这莫黔依是在博许復的同情。他不由得看向许復,希望她不要因为一时心软,答应些什么。 许復看了看蓝天,继而展颜看着莫黔依。 “荆王,大梁需要炭脉、矿藏。而您跟您的族人,需要粮食跟水源。这么交换起来,谁也不吃亏不是?”许復说道,“自盘古开天闢地以来,汉家也是经歷了钻木取火、神农尝百草。这山也好地也罢,也都是前人一点一点开出来的。我们汉家有句俗语,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莫黔依看着许復,觉得这姑娘看起来柔弱,内里却是很是刚强。 “而且,您若是做了这栽树的前人,不愁后人为您塑金像,日日跪拜呢!” 这时,陆柯的副将高铭带着人走过来,行了礼,说道:“回将军,这水源地共三处。我们处安排二十人,分三班轮换,余下二十人人应急,您看如何?” “不妥。”陆柯说道,“没处十五人,同样分三班轮换,二十人应急,二十人巡逻。其他的人,跟我上山。” “是。”高铭应道。 莫黔依在一边听了,想了想,说:“陆将军,一处十五人,恐怕有些少吧?” “足够了。”陆柯笑道,“我这一众可是精兵。” 接着,他往上走了两步,指着远处的群山,说:“荆王,这黑荆里,不愿意下山的寨子还有多少,都在这里面吗?” “您想做什么?”莫黔依警惕地看着陆柯,“他们都是老人。” “您放心。我就是去看看。”陆柯说道,“汉家也有句话,老吾老以及人之老。” “您若去,我让阿秀带着您过去。”莫黔依说道。 陆柯正望着远处地大山发愣,听了这话,转过头看这莫黔依,说:“我觉得荆王还是换一个人比较好。” 莫黔依看了眼站在一边看风景的许復,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漏了下来,照在许復脸上,越发显得她皮肤莹白透明。她可真漂亮啊! “行。”莫黔依应道。 许復这时却看着树下的一丛野草,心道这西南草药也不少,若是能挖出来,也算是一处资源。 这时,一个穿着满是绣花衣裳的荆人小男孩一路跑过来,他立在许復跟前,好奇地看着她。许復见他可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小男孩瞬间被激怒了,冲着许復大喊起来。 许復一愣,往后退了一步,有些不知所措。 “他是红荆的孩子。”这时一个面色黝黑的青年走过来,操着不太熟练的汉话说道,“他们红荆是不能摸头的。” “对不起。”许復赶忙跟小男孩赔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 “他听不懂汉话,我来吧。”青年说完蹲在小男孩面前,指着许復说了几句。 许復在一边赶忙沖他笑了笑。 小男孩点点头,对着许復鞠了一躬就跑了。 第117页 那青年站起来走到许復身边,说:“他说他原谅你了。” 许復这才松了一口。 “我叫茶垌。”那个青年笑着说道,“我是对面红荆傩师的儿子。” 许復看了他一眼,快走两步到陆柯身边,说:“我是梁朝陆将军的夫人。” 陆柯看着茶垌,对他拱了拱手。面上虽然带着笑,心里却觉得这个人一定对復儿图谋不轨。 茶垌同样打量着陆柯,心道这个梁朝将军也算是一表人才,可惜皮肤如此白皙,看着有些文弱。 莫黔依却没理会他们的眉眼官司。笑着问茶垌。 “今日又上山来採药啊?” 茶垌点点头,说:“我弟弟牙疼,那草药又只有你们这边才有,就过来采了一些。” 莫黔依把茶垌拉到陆柯眼前,说:“他是红荆的孩子,是红荆族人里为数不多支持下山的。红荆的事情,有什么想问的,你可以问他。” 陆柯上下打量着茶垌,见他身量高挑,精干有力,虽然皮肤黝黑但是五官很是清秀,心里莫名的有些酸熘熘的。 “好。”陆柯说道,“我家就在矩州知州府旁,如果你有时间,可否过来一叙。毕竟大定我是不好过去的。” 茶垌想了想,点头应了,毕竟他对山下心之嚮往很久了。前几年,他弟弟生了重病,眼看就要快不成了,草药也吃了,傩舞也跳了,根本就不管用。正巧汤峪上山去劝寨子里的人不要再械斗,被那彪悍的家犬生生地追了半座山。好容易摆脱了它,正扶着树喘气,就见茶垌坐在树下抹眼泪。 汤峪好心,上前询问了一番,得知他弟弟病了,就跟着过去看了看。原来,茶垌的弟弟伤风又得不到医治,已经高热好几天了。汤峪自打到了西南,就习惯随身带着药丸。他找了几丸对症的给了茶垌的阿爸阿妈,并告诉他们自己是矩州知州,如果小孩子吃完了还不见好,或者药不够了,就下山来找他。 说来那药丸也是对症,小傢伙还未吃完就已经活蹦乱跳了。从此,汤峪在他家人心目中的地位仅次于蝴蝶妈妈,那剩下的几丸药也被他们供了起来。 双方约定之后,茶垌便告辞离开了。他一边走一边还唱起了山歌。 “阿妹妹声音尖颤颤,哥哥我听到心发颤。好像林中画眉叫,妹妹是神还是仙。哥哥来问何方人,阿妹妹声音好迷人。千喜欢来万喜欢,喜欢妹妹你声音甜,挨得阿妹把歌唱,黄连泡水比蜜甜。”(1) 那声音粗犷,却又传得极远,山谷传来阵阵回声。那原始又简单的歌词里,却传达着最朴素又最真挚的情感。听的人都察觉出来了,这歌声里蕴含着浓浓的情意。 陆柯在一边却越听越生气。他赶忙上前一步,捂住了许復的耳朵。 “陆哥哥。”许復抬头看着陆柯,”为什么不让我听?” “就是不行。”陆柯说道,”人家是专门唱给你的你知不知道?荆人情感外放,这山歌,就是用来传达情意的。” “啊?”许復眨眨眼,”陆哥哥你吃醋了。” “对,我就是吃醋了。”陆柯说得坦然。 荆人对男女之情毫不遮掩,喜欢了就要说出来,他就是生气也是无法,那是人家的习俗。不过,还不兴让他醋上一醋! 许復见了,笑得更加欢乐,伸手捏了捏陆柯的鼻子,悄悄地说了一句。 “陆娇娇小心眼呢!” 陆柯没说话,面上平静,私底下却趁人不注意照着许復的腰间戳了一下。这山歌也不难学,或许以后闲了可以学一学,唱给他的復儿听,也算是闺中之乐。陆柯暗想道。 陆柯跟许復回去之后,犹犹豫豫地坐在陆柯身边,说:”陆哥哥,荆人可怜。” 陆柯伸手揉了揉许復的头髮,说:”我知道。復儿心软。” “陆哥哥,若是咱们教荆人汉家耕种之法,他们会愿意吗?”许復问道。 “愿意自然是愿意的。”陆柯说,”不过,要看拿什么来换了。” “这……”许復咬着嘴唇想了想,”叫他们孩子学汉学。” “哦?”陆柯看着许復,深觉得许太傅说得没错,她的復儿,颇有些政治天赋。 “他们连汉话都不会说。下了山也是自成一派。”许復斟酌着开了口,“学了汉话,又日日那圣贤书读着,一代不成,两代、三代,总能归于汉家生活吧。” “復儿想法是好的。只不过,他们愿不愿意就不知道了。” 许復想了想,或许让他们看看汉家如何耕种?那耕种的江东犁轻巧方便,使用省力,他们应该会觉得比现在的耕种方式强上很多吧。 况且,那江东犁需精铁,这地方有炭又有铁,节省出来的人力,可以采炭炼铁,也算是人尽其用。 许復想了想,说:”陆哥哥,你明日说给那莫黔依听,看看她什么反应?” “这话还是由你说吧。”陆柯说道,“我看啊,在她眼里,我就是负责守水源的,你才是皇帝派来跟他们交涉的。” 许復想了想,也觉得都是女儿家,陆柯跟她们说话也有所顾忌,就点头允了。 第118页 作者有话要说:  (1)改编自绥宁苗族山歌,整理者韦才明 第64章 荆人习俗跟汉家不同, 刚进十一月就要过荆年。陆柯背后偷偷跟说许復, 这刚开始耕种就要过年, 怕不是为了庆祝抢水源获得胜利吧。许復也觉得这荆人风俗奇怪, 一年到头那么多节日。 因为过年, 寨子里的人都开始忙活起来, 打糯米粑、发豆芽、酿米酒, 还要把屋子都打扫得干干净净, 到处都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陆柯见状,也觉得现在上山没什么意思, 很可能没有人会理他,兴许还会嫌他碍事给他赶出去。于是,他除了每日去水源地转一圈,就是带着人练兵,倒也悠闲。反正大家都忙着过节, 没人想着械斗的事。那红荆机灵, 看着重兵把守水源, 颇有自知之明的没有上前挑衅。 这天晚上, 陆柯跟许復在榻上看书, 忽然听见炮仗声。许復赶忙趴在窗口往外看去, 见外面一片亮闪闪的, 不由得笑了起来。她推了推陆柯, 说:“陆哥哥,你看外面,像不像咱们过除夕?到处都是炮仗的声音。” 陆柯也觉得有意思, 他看见许复眼睛闪闪发亮,说:“这样,明天我去问问莫黔依,如果可以,我带你去那些对汉家态度温和的寨子里转转怎么样?咱们也去瞧瞧他们是怎么过年的!” “真的?那太好了。”许復说完就抱住陆柯,亲了他一下,“我陆哥哥最好了!” 陆柯摸着许復的头髮,深觉得自己委屈了她,要在这穷乡僻壤里过日子。许復自己却很高兴,她觉得这里的一切都是新奇的,她每一天醒来,都觉得是全新的一天。完全不似在汴梁,每一日都是前一日的重复。她在这里,可以光明正大地给陆柯出主意,可以跟莫黔依一起讨论政事,这样的生活,她真的很喜欢。 “要是能去的话?”许復看着陆柯,“我们一起穿荆人的衣服好不好?” “好。”陆柯点点许復的鼻子,“只是到时候不要让我唱歌跳舞,我哪里会那些!” 莫黔依听到陆柯想去寨子里看看,也很高兴。她也是希望寨子里的人能和汉家关系好一点。 这一日,陆柯穿了那荆人男装,藏蓝色对襟上衣,黑色裤脚宽盈的长裤,衬得他格外精神。 许復一转头,愣了一下,接着就笑了。怪不得那莫阿秀向陆柯扔香囊。她的陆柯果然是这世间最最英俊的男儿。 许復则穿了一件无扣大领满花对襟上衣,下面是一条蜡染百褶长裙,髮髻高梳于顶,百卉又把那带着十一朵银花的银梳给她戴上。又带了银镯并银链子,走起路来,叮噹作响。 陆柯也看着许復,觉得自己今日一定要看紧她,她娘子是这世间最美的姑娘。 许復自己爱美,也喜欢打扮侍女,除了芳卉看家之外,百卉、雅卉、福卉也换了荆人服饰,端的漂亮。 陆柯领着许復到了寨子,已经是下午了。汤峪今日沐休,闲着无事,也来凑个热闹。 许復怕给人家添麻烦,前几日就按着荆人礼仪,派人给寨子送了酒水、糯米跟猪肉,态度又谦恭有礼,倒是让寨子里的人未见面就已经对她跟陆柯心生好感。 那年轻男女,早就已经吹起了芦笙,跳起了舞蹈。欢快的音乐响彻整个寨子。老人们就坐在一边看着年轻小儿女欢笑,自己也仿佛年轻起来。 “你们年轻人去玩吧。我岁数大了,跳不动了。”汤峪立在一边说道。 其实,他也才不过二十七八岁。前些年他夫人病逝,独留一个儿子,当时不过才两岁。他往西南赴任也不好带着他,就留在老家让父母代为教养。 因为汤峪工作勤勉,兢兢业业,又真心为荆人着想。寨子里的人对他印象都很好,早有人端来米酒赠与他。 这时,一个穿着盛装的荆人姑娘来到汤峪跟前,对着他就跳了起来。舞姿优美,仿若那翩跹的蝴蝶。 “唱歌唱得妹难捨,好似树干难离叶。为能和哥长相守,悬崖峭壁妹敢攀。” 少女的声音清脆响亮,宛若黄莺出谷。歌词大胆泼辣,竟然把汤峪唱得老脸通红。 陆柯跟许復对视了一眼,心道这姑娘难不成看上汤峪了。 莫黔依在看着情形,也忍不住笑了,她见许復陆柯好奇,开口给他们解释起来。 原来,这汤峪到了西南经常就往寨子里去,有一日见那姑娘被高山上的花荆欺负,带着亲兵给她解了围。从此之后,这姑娘的心啊,就系在了汤峪身上。 可是汤峪却觉得自己是个鳏夫,岁数又大。人家姑娘鲜灵灵的跟朵花一样,自己哪里配得上,就一直拒绝她。可是荆女多情又执着,这些年也不嫁人,就围着他打转。 汤峪红着脸看着那姑娘,手足无措,接着有一群年轻男女走过来,把他们两个人围到中间,又唱又跳。 “汤峪,喜欢就去吧。”陆柯一时心情激盪,忽然喊了一声。 汤峪的心也不是铁打的,那姑娘的温情,早就把他的心弄得暖和起来。他一咬牙,牵起了姑娘的手。 围观的姑娘小伙都发出一声惊唿,跟着都笑了起来。 陆柯在一边看着,悄悄对许復说:“你看,汤知州跳舞就跟中了风似的,” 许復也点点头,汤峪现在这个样子,仿佛一只刚刚成精偷跑下山的猴子,刚化作人形,还不懂得掩饰自己。 第119页 天色渐渐晚了,寨子里点起了篝火。姑娘小伙子们围坐在一起跳起了芦笙舞。 莫黔依看着陆柯跟许復,说:“别干看着,一起跳啊,很简单的。” 说完这话,她也加入了年轻人的队伍。 陆柯跟许復早就被这情绪所感染,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也手牵手加入了她们。 那芦笙舞欢快热烈,荆人姑娘随着跳动,身上的银饰发出悦耳的声响。有那热烈大胆的姑娘,把自己绣的花腰带系在自己看中的男儿郎的芦笙上,自己则牵着花腰带的另一头跳舞。 许復笑着跟着她们一起跳舞,感觉这是十几年来最开心的一天,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可以如此大胆。她拉着陆柯的手,说:“陆哥哥,我好开心。” 陆柯自己也觉得新奇有趣。趁人不注意偷偷地亲了一下许復。 这时,茶垌吹着芦笙走过来对着许復舞了起来,乐声古朴,感情真挚,动作刚健柔韧。 许復已经明白这是荆人男子向女子求爱的意思,一下子就红了脸,赶忙往陆柯旁靠了靠。 “高山砍柴鸟不站,哥是□□妹牡丹。不走同路不同等,今生结缘难加难。” 许復这下彻底羞红了脸。她躲到陆柯身后,说:“陆哥哥,我们不跳了。” 荆人开放,对这种事情毫不在意,甚至还笑了起来。在他们眼里,自己的媳妇儿被别人示爱,是件很值得骄傲的事情。 陆柯明白他们的风俗,也知道此时急不得,只能笑了笑,领着许復走到一边。那茶垌也不气,笑了一下就回到了人群中。好些把自己腰带繫到茶垌芦笙上的姑娘们,心里酸得都冒泡了。 此时,月上中天,陆柯跟许復并肩站在那里,看着天上弯弯的月亮。 “陆哥哥。”许復忽然开了口,“你会生气吗?” “怎么会?”陆柯把许復揽在怀里,“我娘子年轻貌美,让别人心生爱慕再正常不了。荆人的想法也对,确实很值得骄傲。” “你不会觉得有损闺誉吗?”许復接着问道。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的傻姑娘。”陆柯抱紧了许復,“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是那茶垌喜欢你而已。” 许復这才放下心来,抱着陆柯一起抬头看月亮。火光映红了两个人的脸,红彤彤的。 回去的路上,许復累了,她把头靠在陆柯肩上就睡着了。陆柯低头看着她,却无来由地生起了一种危机感。 两个人回到家里已是深夜,许復迷迷煳煳地躺在床上就感觉陆柯凑了过来。 “復儿。” “嗯?”许復迷迷煳煳地应道。 “说爱我。”陆柯伸手把玩着许復的头髮。 “我爱你。” 许復的声音听在陆柯耳朵里仿佛变成了冲锋的号角。 “叫我。” “陆哥哥。”许復也清醒过来,伸手抱住了陆柯。 “叫名字。” “陆……”许復的话没说完,声音就被闷回了喉咙。 潮水沖刷着海岸,一下又一下拍打着岸边,哗啦哗啦。 陆柯忽然间想到了话本子里看到的一句话,“把一块泥,捏一个你,塑一个我,再齐齐打碎,用水调和。再捏一个你,塑一个我,你中有我,我中有你。”(1) 两个人累了一天,洗漱过之后就躺在了床上。简单地说了几句,就都睡着了。天蒙蒙亮的时候,只听轰地一声,许復只觉得自己身下一沉。她起身看着陆柯,这才发现两个人都斜斜地坐着。原来,这床塌了。 许復恼羞成怒,照着陆柯腰间就掐了一把。 矩州物资贫乏,两个人无奈之下只得找了木匠来修床。陆柯红着脸站在那里,许復早就躲到了书房。侍女们知道,也不好说什么,一个个憋着笑,肩膀一抖一抖的。 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元代管道升所作的元曲《我侬词》 文中所有的山歌,皆出绥宁苗歌。整理者韦才明 第65章 许復跟陆柯因为荆人过节倒是难得休息了几天。许復在书房把之前的想法整理了一份手稿, 陆柯难得懒散, 中午了还躺在床上没起来。 “陆哥哥。”许復伸手推了一下陆柯, “都中午了, 怎么还不起床?你今天怎么了?” “头疼。”陆柯说道, “可能昨天伤风了。” 许復坐到床边, 伸手摸了摸陆柯的额头, 确实发热了。 “不舒服怎么早晨的时候不告诉我?”许復问道, “你额头都有些烫手了,我去让七星请郎中。” “无事。我还以为睡一觉就好了呢!”陆柯说完坐了起来, “你让紫苏过来看看就得了。这矩州的郎中,我看多半都不及她。” “好。”许復说完就吩咐百卉去叫紫苏。 一会儿,百卉回来了,说:“回夫人,紫苏姐姐上山去採药了。” 许復这才想起来前几日紫苏跟她说这矩州山上草药多得不得了, 她想去看看。她当时就允了, 还让陆柯给她找了一位精兵跟着。 许復咬了咬嘴唇, 说:“让七星请位郎中过来吧!多打听打听, 找一位好一点的。” 第120页 “是。” 百卉这边应了刚要离开又被许復喊住了。 “等等!”许復继续说道, “你去让厨房煮点粥过来。要小米的, 千万不要放糯米。” 陆柯跟许復两个人虽然一直循规蹈矩, 但其实内心都颇有些离经叛道不耐管束。这次往西南来, 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不想带管事妈妈。所以,这两个人倒是自由。生活经验,也在日常中, 摸索了不少出来。很多事情,也开始喜欢亲力亲为。毕竟,侍女立在一边,有时候还是挺碍眼的。 许復走到桌边,倒了一杯白水递到陆柯手里,说:“多喝点水。” “好。” 许復又伸手摸了摸陆柯的后脖颈,那里更是发烫。她听紫苏说过,这样就挺严重的了。 “陆哥哥。”许復坐到陆柯身边,关切地看着他。 她不习惯叫他将军或者二爷,没来由的觉得这个称谓显得那么客套,又不喜欢叫他夫君,最后,原本是夫妻逗趣的称唿到成了她在家时候对陆柯的称谓。 “復儿不用担心。”陆柯说道,“不过就是昨日习武的时候受了点风,要我说,连药都不用喝,睡一觉明天就能好。” “不许逞强。” 许復说完就扶着陆柯让他躺下之后,又把被子给他盖得严严实实的,接着让雅卉打了盆冷水来,拧了帕子敷到他额头上。 “这么冷水的当心日后手疼。”陆柯说道,“让侍女来吧。” 这时,七星领着郎中走了进来。因为民风开放,许復也没避讳,只是起身立在一边。 那老郎中摸了摸脉,又看了看陆柯的舌苔。捋着鬍子摇头晃脑说了一通。他官话口音极重,许復只听懂了风寒入里化为热症。 老郎中开了个药方,又叮嘱了几句。许復让七星支了银子送他出门,自己则拿药方看了一遍。她也多多少少看过一些医书,总觉得这方子狼虎药用得过多,尤其这麻黄。许復想了想,决定还是先不去抓药,横竖紫苏也快回来了,让她看看再说。 陆柯这边见许復拿着房子仔细瞧了半天,倒是笑了。 “復儿就是太过担心,我就说不用请郎中吧。” 许復瞪了陆柯一眼。起身又去摸了摸那帕子,发现这才多一会儿,竟然一丝凉气都没了。 “胡说。”许復又摸了摸陆柯的额头,觉得更加烫手,心道自己怎么就答应紫苏去上山呢,这么想着,面上就不禁带了出来。 “復儿怎么了?我没事,不过就是头疼,四肢也有些酸痛。”陆柯说道。 这时,紫苏带着人背了满满的一箩筐草药兴高采烈的回来了。听闻许復找她,赶忙换了身衣服就过去了。 她给陆柯诊过脉之后,又拿着药房看了看,笑着说:“夫人,这药确实有一味用的不对,不过不是麻黄,而是积实。将军是内滞,用它可是不妥。” “那石膏呢?”许復问道,“石膏也是寒凉之物。” “这无妨。”紫苏笑道,“将军是少壮火热之人,用它正好。而且将军这风寒来得兇勐,麻黄石膏正合适。” “赶紧去抓药煎了来。”许復说道。 紫苏拿着药方赶忙去了。许復却看着陆柯,说:“还逞强,听见了没,你这风寒来得兇勐呢!” 陆柯这个时候已经感觉出来不舒服了,他皱着眉头挪了挪,把头靠在许復身上。 许復了解陆柯,知道他这时候难受得很,也就没再说什么,只是抱住他,说:“陆哥哥你先睡一会儿,等粥好了吃一点就喝药。” “好。”陆柯说完拉着许復的手,“陪我。” “一定陪。”许復说完伸手在陆柯太阳穴处轻轻地按着,“这样是不是舒服点?” 陆柯点点头,接着就睡着了。 许復看着陆柯的脸,觉得他这些日子确实太累了。跟着汤峪跑了好几次山上,晚上还要写奏疏。好容易歇了几天,还要陪着她。 过了一会儿,雅卉端着盘子走了进来,许復示意她放在桌上就好了。 “夫人。”雅卉犹豫地开了口,“这碗烫。” “无事。”许復说道。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仍旧十指纤纤,不过比起在汴梁,粗糙了许多。虽然有侍女服侍,但是还是比不过在汴梁,这里连稍微好一点的面脂都没有。 许復自己笑了笑,虽然这里艰苦,不过她还是喜欢这里的日子。家里只有她跟陆柯两个人,没有多顾忌跟约束,多好。 “陆哥哥,起来喝粥。” 许復轻轻叫醒了陆柯。睡了一觉,他的额头微微有些发汗,许復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没有味道。”陆柯说道,“不好喝。” “那也得喝啊!喝完了好喝药,这样病才好得快。”许復把自己刚到西南生病时候陆柯跟她说得话又还给他。 紫苏把药端过来后,陆柯接过来就想一口气喝光,被许復一把拦住了。那药多是寒凉之物,这么喝下去,怎么受得了。 “我餵你。”许復难得对陆柯严厉。 “好。”陆柯说完自己就笑了。成亲前,他受伤,许復来看他。那碗汤药虽然苦,但是因为是许復餵他,喝得甘之如饴。现在怎么就不耐烦起来。他暗暗地提醒自己,以后千万要注意,一定要对许復一往如初。 第121页 汤药难喝,陆柯觉得自己舌头都快苦掉了。许復见他眼睛鼻子都快皱到一起去了,赶忙塞了一颗蜜枣到他嘴里。陆柯这才缓过来一点。 “復儿,紫苏给我开了几服?”陆柯苦着脸问道。 “你得喝上两天了。”许復说,“让你不注意身体,我刚才问紫苏了,你就是昨晚打拳之后受的风寒。我让你别急着脱衣裳还不听,生病了吧!” “你什么时候问的?”陆柯有些不明白,“你一直都在我身边陪着啊,我怎么不知道?” “我就是问了!” 许復的声音兇巴巴的。陆柯却觉得她现在特别像小白刚抱来的时候,明明是个小奶狗,却硬装着兇狠的样子,可爱极了。 “问了问了。”陆柯伸手捏了捏许復的脸,“復儿这是心疼我呢!” “再睡会儿吧。”许復说道,“睡醒了头就没那么疼了。” “那你还陪我吗?”陆柯问道。 “陪啊。”许復说道,“我就在那边看书,好吗” “嗯。” 许復拿着书看了没一会儿,雅卉轻手轻脚地走过来,附耳说道:“夫人,那个叫茶垌的在外面求见。” 许復一愣,接着就想起来之前陆柯跟茶垌说过,无事的话可以可以过府一叙。可是,这个时候?许復轻轻地咬了一下嘴唇。荆人跟汉家不同,没有拜帖,想来就来。 “怎么了?”陆柯睡得警醒。 “茶垌求见。”许復说道,“你现在?要不让七星过去说一声,让他改日再来吧。” “无妨。已经好多了。”陆柯坐起身来,“黑荆那边好说,要是想让红荆归顺,也就只能靠他们那些想着下山的年轻人了。” “可是你现在?”许復还是不想让陆柯下床。她过去摸了摸他额头,已经出了好多汗,万一吹了风,是要严重的。 “没事的。”陆柯伸手捏了捏许復的脸,“又不是跟他去比武,就是在书房说话而已。” 许復见劝不住他,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她吩咐雅卉让七星告诉他在正厅等着,自己则拿了套里衣过来,帮着陆柯换上。 “我也跟你去。”许復说道。 “允了。”陆柯站起来觉得眼睛有点花,他又怕许復担心,勉强站住了。 “真不知道那个茶垌有什么事情。”许復嘟囔道,“非要今日过来。” “红荆估计要有动静了。”陆柯说道,“前几日听闻他们内部也争得厉害。现在这红荆首领往宁是抢了侄子颂拓的位置才坐上的。颂拓逃到了矩州,蛰伏了很久,又暗地里收拢了父亲的旧部,那茶垌就是他的心腹。” “怪不得茶垌是红荆人,却总在矩州这边待着。”许復说道。 “茶垌母亲是黑荆人,跟莫黔依还有点亲戚关系。往宁这首领位置虽然得的不光彩,但是手段了得,着实收拢了一批人。那颂拓要是想要把位置夺回来,肯定是要跟咱们合作才行。” 陆柯说完,拉着许復的手,说:“走吧。去会会那小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谢顶女孩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茶垌坐在正厅, 芳卉给他上了茶之后就立在一边。小白对这个黑黝黝的年轻人有些好奇。它从院子里跑进来, 蹲在茶垌脚边, 歪着头看着他。 茶垌见它可爱, 伸手摸了摸它的头。小白的尾巴拼命的晃了起来, 站起身扒着茶垌的衣裳, 黑色裤子立时就被印上了几个狗爪子印儿。 “你这小傢伙真淘气!”茶垌说着把小白抱到腿上, “你吃的可真好, 这毛油光水滑的。” 茶垌抱着小白打量着正厅的陈设。虽然这屋子简陋,又是临时借住。许復还是为了收拾它费了一番心思。 正厅的墙上, 挂着一副山水大画,下面就是紫檀雕的大案。上面摆着青铜鼎并琉璃海。这两样茶垌曾经在矩州唯一的当行里见过,当时只觉得平常,没想到摆在这里,倒是看出了它们的贵气。地下两熘八张楠木交椅, 可见这里应该是陆将军经常会客的地方。 茶垌忽然间自己笑了起来。他这一身荆人的衣裳坐在这里, 颇为格格不入。他又想起来那个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姑娘, 不知道今日能不能有幸再见到她。 他知道她的名字, 许復。他曾经在无人的深夜里悄悄地念过, 一次两次到无数次。他第一眼见到她就喜欢上了, 没有理由, 这种喜欢单纯、可爱却又有些可笑。 在他心里, 许復就是传说中的仰阿莎,脸庞又白又嫩仿佛白色的山茶花,黑亮亮的眼睛仿佛葡萄一般, 头髮又黑又亮犹如丝带。这十里八寨的姑娘,没有一个能比的上她。见了她的人,怎么能够不喜欢她呢。 小白趴在茶垌腿上,半天没见他摸头,嗷呜了一嗓子,这才把茶垌拉回了现实。坐在人家正厅里,却对人家夫人想入非非,茶垌觉得自己怕是要被打出去了。 他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仿佛要把心中的绮念全都压下去。他今日过来,是代表颂拓跟陆柯谈判的。成败在此一举,他不能分心。 第122页 陆柯跟许復走进来,就见自家的小狗在茶垌腿上趴着,不禁有些气恼,心道明明是自己把它抱来的,却跟自己一点都不亲。前几日那莫黔依带着莫阿秀拜访的时候,小白对着莫阿秀叫了半天,最后还是把它关到外面才好。许復小儿心性,晚饭还额外奖励小白一只鸡腿。到了他这里,小白见了茶垌居然求抱抱! 许復在一边见了,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她最了解陆柯了,当然知道他心里是什么想法。 “陆娇娇又吃醋了。”许復附耳说道。 “怎么能不吃醋?”陆柯伸手点了点许復的鼻子,“说得就跟你不吃醋一样。” 许復觉得陆柯的手心发烫,赶忙去摸摸他的额头,果然烫的厉害。 “刚刚才出了点汗,现在又开始热起来了。”许復嘟囔道,“晚上要是烧起来可有你好受的。” “那可就要辛苦復儿了。”陆柯说完捏捏许復的手心,“没事的。” 茶垌见陆柯跟许復走了进来,把小白放到地上行了个礼。 许復换礼之后冲着小白招招手,说:“小白你又乱跑。” 原来这狗叫小白,茶垌看了一眼许復,觉得她越发可爱起来。 “咳咳!” 陆柯轻声咳了两声,茶垌赶忙收回视线,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到他手里。 “这是颂拓托我转交给你的。” 陆柯接过来,一目十行地看过之后,不由得笑了起来,果然跟他猜想的一样,颂拓有求于大梁。 “诚意有了,只是不知道颂拓又用什么来跟大梁交换呢?”陆柯笑着说道,“总不能我们这边帮他得到了王位,转过头就不认帐吧?” 茶垌愣了一下,心道这信他也看过,里面说的不都挺清楚的吗?这是什么意思? 陆柯见他不明白,又笑着提点了他一句。 “总要师出有名才好。” 茶垌不傻,跟在颂拓身边那么久,这里面的弯弯绕他也明白。他想了想,说:“陆将军的意思是?” “这里面可没有我的意思。”陆柯笑着把茶垌的话还了回去,“我就是一个将军,具体怎样做还要听皇上的意思,我不能擅专。” “我明白了。”茶垌说道,“我回去后会请颂拓亲自写一封信给梁朝皇帝,还望您代为转交。” “可。”陆柯应道。 “不知道你还要在矩州待多久?”茶垌忽然问道。 “这……”陆柯看了看他,“或许要很久,也或许很快就回去。这个你与其问我,不如去问颂拓。” 茶垌这时才明白,陆柯到了矩州,名义上是让黑荆归顺,实际上意在大定红荆。 其实仔细想想,也没有错。黑荆归顺梁朝是早晚的事情,而红荆,若是没有往宁篡位,颂拓顺利继位的话,恐怕他也还是不肯下山的。 他抬眼看着眼前这个面上含笑的陆柯,这才明白他不似自己跟颂拓想的那般单纯。 “这是您当初来西南的时候的想法吗?”茶垌忽然问道。 “我们汉家有句话,叫做审时度势。不知道你听过没有?”陆柯说道,“这个词,我觉得适用于很多地方,不是吗?” 陆柯说完,端起茶杯对着茶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们汉家的茶,不尝尝吗?茶经有云,品泉,山水为上,江水次之,井水又次之。汉家的茶配以西南的水,味道独特。可是,若是没有这茶,这水也只不过是普通的山水罢了。山水哪里都有,可是这茶,却只有汉家的好。不是吗?” 陆柯说完,依旧含笑看着茶垌。可是,他敛去眼睛里的温度,冷森森地看着茶垌。颂拓的意思他明白,无非就是想借着梁朝把往宁赶下王位。等到他上位之后,再找藉口坐地起价,再分走一些好处。 茶垌瞬间觉得自己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所压迫,眼前的这个人,怎么跟往日完全不同。依旧是眉眼含笑,却让他觉得透不过气来。陆柯的手指在桌上轻轻地敲了几下,茶垌却觉得这几下仿佛敲进了自己心里一般。 “我明白了。”茶垌说道,“我会代为转达的。” 茶垌走出了陆家,这才惊觉刚才竟然出了一身冷汗,此时被冷风一吹,浑身凉飕飕的。他回头望了望将军府,这才觉得他跟颂拓都小看了这位将军。他哪里是没有经歷过风雨的小白兔,分明就是个笑面虎。 陆柯送走茶垌,起身去了书房。许復把小白交给雅卉,自己也跟着过去了。 他站在书房西面的墙壁面前,看着眼前的舆图,拿起笔在上面轻轻地划了起来。 梁朝地理位置优越,占了产粮之地。前些年辅国将军又把西夏雍郡收了回来。西南崇山峻岭,若是归于梁朝,则梁朝与中北之间,便只隔着蜀地了。 蜀地,陆柯轻轻地吐了一口气。蜀地不能收,中北跟梁都不能。它仿佛是为了平衡两国而存在。齐在梁朝以北,占了幽云十六州,表面上看来,国力最强。但是从长远来说,南有梁朝,北有契丹,西夏又带族人北上,齐国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至于中北,虽然江家前几代穷兵黩武,消耗了不少国力,国库空虚,但是借着老皇帝病逝,小皇帝年少,又重新蛰伏了起来。不知道江家此番是藉此养精蓄锐还是真的休养生息。 第123页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不出数十年,中北怕是藉此又要跻身于强国之列。总之,陆柯一直认为齐国并非大患,而中北才是。占了西南,也算是两国得以抗衡。 虽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陆柯却认为目前的局势应该还要再持续几百年。只是不知道到时候究竟是梁吞併了中北,还是中北吞併了梁朝。他不由得笑了笑,这几百年以后的事情,他想的太远了,当务之急是拿下西南。 红荆。陆柯又用笔点了点定州的位置。红荆的寨子地势险要,他这二百精兵若是贸然过去,恐怕大半都要折在里面。他只有借着往宁与颂拓的王位之争,才能顺利收復。不过,这已经比他来的时候所设想的好太多了。 许復坐在一边看着陆柯,觉得此时锋芒毕露的他仿佛太阳一般耀眼夺目。他志得意满的样子骄傲又帅气,与往日温柔的他一点都不一样。或许,这才是他真正的样子,许復不禁有些骄傲起来。她的陆柯,是这世间最最好的男人。 “陆哥哥。”许復忍不住走过去抱住陆柯。 陆柯伸手摸了摸许復的头髮,揽着她指了指墙上的舆图,说:“復儿你看,这一片,马上就要归我大梁所有了。” 许多许多年以后,陆柯跟许復头髮都白了,许復却仍旧记得当时陆柯眼睛闪闪发亮的样子。每次自家孙子不好好习武,许復都要说上一遍,哪怕陆柯在一边老脸红透,她也是要说的。 只不过,现在这位志得意满的将军却被风寒所击倒,他捏着鼻子喝药的样子,怂得不能再怂了。 “陆哥哥听话。”许復拿着勺子看着陆柯,“再喝一口。” 陆柯皱着眉头看着许復,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这晚上的药汁子比中午要苦上许多。 “復儿。这药太苦了。” “良药苦口!”许復立着眉毛看着陆柯。 作者有话要说:  陆柯:喝药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没有之一。 许復:哦? 陆柯:娘子生气更可怕一点。 文中中北以及江家,皆出自基友良好睡眠的《来即我谋》,算是个小小的联动吧。 第67章 陆柯本来都已经开始好转了, 因为见了茶垌, 还是受了风。这天晚上, 他觉得自己的头疼得跟裂开似的。 “早就跟你说过不要逞强。”许復说着又拧了帕子敷到陆柯头上, “现在知道难受了吧!”萘杏喵 陆柯一把抓住许復的手, 说:“这些活计让侍女来, 水这般冰冷, 会受寒的。” “我早就让她们休息去了。”许復说道, “知道心疼我就好好心疼一下自己。本来都好了一些了,这下又难受了。紫苏说若是今晚还不发汗, 可就兇险了!” “不用担心的。”陆柯说道,“我年少习武,根基总是在的。” 许復瞪了他一眼,又给他换了一条帕子。 “这帕子都快被你烤干了。”许復说道,“睡会儿吧, 我晚上守着你, 夜里会叫你起来喝水的。紫苏说, 要多喝些温水, 这样能多出点汗。” “没事的。你赶紧睡吧。”陆柯说完皱了皱眉头, 他的头怎么这么疼。 “知道难受了吧!”许復按照紫苏教她的手法, 轻轻地给陆柯按起了太阳穴。没一会儿, 陆柯就睡着了。 许復坐在脚踏上, 趴在床边看着陆柯。她没有告诉他,紫苏说他的情况着实兇险,今晚若是没有发出来, 恐怕是要往伤寒上转的。陆柯身体底子好,到了西南很快就适应了。可是正因为这样,才积攒在一起发出来,更为严重。她摸了摸陆柯的额头,还是烫手,不过略微有些湿润,应该是发了些汗出来。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一直都没有跟陆柯说过,他的侧脸好看极了。饱满的额头连着高挺的鼻樑,眼睫毛长长的。他可能在做梦吧,睫毛轻轻地颤抖了起来。许復忍不住用食指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她可真喜欢他,觉得他哪里都好。 “你居然还吃醋。”许復小声说了一句,接着就笑了起来,两个酒窝若隐若现。 许復忽然间希望时间过得快一点,再快一点。最好他们一下子就白了头,儿女绕膝、儿孙满堂。最好跳过了所有的世事变故,变成一对老翁翁跟老婆婆。她揉揉眼睛,觉得自己怎么就患得患失起来了。不过许復转念一想,也难怪,毕竟这段日子,比那话本子上写的还好。他们两个人,比那神仙眷侣,也不差什么。 “復儿不哭,我带你回家。”陆柯可能是做梦,说起了梦话。 许復想起来了,那是他们两个刚刚成亲的端午,她因为想家,下午的时候偷偷哭了一场,没承想被陆柯察觉到了。当天晚上用过晚饭他就带她坐着马车回了许家。她还记得她父亲跟娘亲一脸错愕地看着她,接着就迎了上去。陆柯这个新姑爷,站在一边,面上是如此的骄傲。 “陆哥哥再喝点水。”许復端着杯子轻轻地说道。 “嗯。”陆柯迷迷煳煳地应了,却仍旧不忘嘱咐许復,“復儿早些睡吧。” “知道了。我这就睡。”许復哄着陆柯。 这一夜,许復一直守着陆柯。清晨,她摸了摸陆柯的额头,一片汗涔涔的,温度已经退了下去,这才松了一口气。她起身直了直腰,走到窗前,天空已经蒙蒙亮,院子里有鸟儿在树枝上跳来跳去。 第124页 应该是下雨了吧,她听见了雨打窗棂的声音。僕妇跟丫鬟也都起身了,窸窸窣窣地忙碌了起来。小白在正厅开始转悠,爪子抓着地面,咔咔作响,估计它是想出去玩。 “復儿。” 许復应声转身,看见陆柯披着衣服下了床。她跑过去抱住他,抬头看着他的眼睛。 “陆哥哥还难受吗?” 陆柯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用拇指轻轻地擦过她的眼底,那里一片乌青。 “你一夜没睡?” “睡不着啊!”许復说道,“你不知道你半夜烧得有多厉害呢!” “那就再陪我睡一会儿。”陆柯反手抱住许復。他的傻姑娘居然就这么守了他一夜。 “不要。”许復摇摇头,“你里衣都湿了,我去那套新的你换上。” 雅卉跟百卉在外面守着,听见动静犹豫了一下,又对视了一眼,觉得还是在这里等着好。什么时候夫人唤人了,她们再进去,免得过去碍眼不说,还要被将军瞪。 陆柯换过衣裳,反手就把许復抱到床上,接着自己也躺了上去。 “再陪我睡一会儿。” “不要!”许復说着又要坐起来。 “今天有什么事情吗?”陆柯摩挲着许復的脸问道。 “没有。”许復确实困了,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 “那就赶紧睡啊!你都困了。” “那也不睡。”许復说道,“万一我睡着了。你觉得自己恢復好了,跑到院子里练武怎么办?或者趁着我睡了去找汤知州。我知道,茶垌的事情你很是上心。” 陆柯哑然失笑,还真是被许復说中了。他确实想练武之后去找汤峪的。不过,他没打算趁着许復睡觉偷偷跑出去。 “被我说中了吧!”许復伸手点点陆柯的额头,“你才刚好,今日哪儿都不许去!” “不去不去。”陆柯说道,“我今日除了更衣,连这屋门都不出。” “我才不信呢!” “我保证。”陆柯说道,“我要是出门了,復儿就三日不跟我说话。” “行。我可记住了。”许復说完就抱住陆柯,“不过可能熬了一夜,反而不困了。” 陆柯轻轻地拍着许復,忽然想到小时候他娘亲给他讲过的一个故事,改一改可以讲给许復听。 “那我讲个故事给你好不好?”陆柯问道。 “好啊!”许復有些雀跃。她很期待嘴那么笨的陆柯能讲出什么故事来。 “从前啊,在那蓬莱山上,有一只小猴子。它啊,修炼了很久很久,估计好有一千年,才化成了人形,变成了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不过,可能是它道行还是不够,那尾巴一直都在。它着急得很,就去问蓬莱仙子。” 陆柯讲着讲着,随着人物的变化,声音忽然变得尖细起来。 “蓬莱仙子,我怎么才能把这尾巴去了呢?” 许復见他声音变了,又学着那猴子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蓬莱仙子见那小猴子一脸娇羞的样子,不禁心生怜悯,这漂漂亮亮的姑娘可不能有尾巴啊!她就跟那小猴子说,过些日子是蟠桃大会,那斗战胜佛顺道过来叙旧。你啊就趁人不注意,拔了他老人家尾巴上的毛,用法术化成丸药,吃进去就好了。小猴子千恩万谢,日盼夜盼,就等着蟠桃大会。”陆柯说完,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结果,斗战胜佛那日来得早,等小猴子赶到的时候,他老人家早就去了天庭。小猴子可就伤心了,这尾巴,是变不没了。” “那小猴子就一直带着尾巴?”许復问道。 “那小猴子机灵,在斗战胜佛老人家坐的地方找了一圈,还真让它找到几根猴毛。它就想着,反正都是斗战胜佛的毛,哪儿的不行。结果它就用灵力化成丹药吞了下去。” “那结果呢?”许復赶忙问道。 “那小猴子运道好,那几根毛里,除了尾巴上的,还有额头上的。那小猴子吞了丹药之后不但尾巴没有了,嘴巴头脑也灵光得不行。很多事情啊,别人还没来得及做,就被它一眼给瞧了出来。” 陆柯说完,自己就撑不住笑了。许復这次反应过来陆柯是在说她。她就是属猴的。 “陆哥哥学坏了,都会编排人了。”许復说完照着陆柯的腰间就掐了一下,接着自己也笑倒在床上。 “我復儿这般聪明机灵,没准就是那蓬莱山的小猴子投的胎。”陆柯笑着摸了摸许復的头髮,“故事听了,笑也笑够了。再睡会儿吧?” “好。”许復说完伸手抱住陆柯,“要是偷着跑出去被我发现了,岂止是三日,我一个月都不会理你。” 雨滴敲打着窗棂,叮叮咚咚的催人入眠。没一会儿,这两个人就睡着了,再醒来,已经日上三竿。 陆柯睁开眼,见许復还在睡着,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洗漱之后进屋去喊她。许復迷迷煳煳坐了起来,因为刚睡醒,眼神有些茫然,脸颊还有些发红,娇憨可爱。 “什么时辰了?” “辰时二刻。”陆柯说着过去捏了捏她的脸,“起床啦。” 第125页 “嗯!”许復抓抓头,掀开被子下了床。 “今天能不喝药吗?”陆柯忽然把头靠在许復身上问道,“我刚从正厅过来,厨房飘出来的药味差点把我熏吐了。” “当然不行。”许復正色道,“大不了我给你吃两颗蜜枣。” “復儿。”陆柯把头又蹭了蹭,跟小白也没什么两样,“实在不想喝了。” “那,三颗蜜枣?”许復自觉又退了一步,“最多三颗,不能再多吃了。那玩意甜腻腻的,吃多了嗓子会疼的。” 陆柯见哀求无望,嘆了口气,说:“那你餵我。” “这没问题。”许復答应得痛快。 两个小儿女笑笑闹闹,很快就又是一天。这样的日子,真的怕是连神仙都要羡慕呢! 作者有话要说:  陆柯讲故事这段是在致敬《红楼梦》里贾宝玉给林黛玉讲故事。一直觉得这一段有意思极了,单纯却又透着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甜蜜。 第68章 陆柯风寒好了之后, 就见天跟汤峪往寨子里跑。这一日, 许復趁他在家, 拿着自己整理的手稿递给陆柯。 “陆哥哥, 这是我的一些想法, 你看看。” 许復把手稿放到书案上, 乖巧地坐到一边, 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陆柯。 “好。”陆柯伸手拿了过来, 仔细地翻看起来。 许復对于黑荆下山后安排可以归纳为三点。第一,教荆人汉家耕种之法, 用更为先进的耕种技术取代大量的劳动力。第二,富余出来的人参与采炭与炼铁。第三,让荆人孩子念书,从小学习汉学、官话,并且荆人也能参加科举。 “復儿。”陆柯斟酌地开了口, “前两点都好做, 只有第三点, 荆人的孩子念书, 恐怕很难。” “为什么?”许復问道, “咱们找师傅, 又免了他们的束脩, 他们也不去吗?这机会多难得。” “荆人跟汉家不同。咱们呢, 信奉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而他们,最紧迫也是最实际的愿望,就是填饱肚子。”陆柯说完摸了摸许復的头髮, “况且,就是他们肯下山念书,这师傅从哪儿找?这西南春闱秋闱都没有几个人能参加。” “这?”许復轻轻咬了咬嘴唇,“可是荆人只有学了咱们的文化,才能慢慢归化,若是下了山还只是待在他们自己的小圈子,一点意义都没有。” “那就要看咱们给他们多少好处了。”陆柯说道。 “好处?”许復想了想,“荆人孩子若是上学就分给他们粮食或者种子?” “这个方法不错。”陆柯说道。 “可是师傅要从哪里找呢?”许復说着还倒了杯茶递到陆柯手里。 “这个简单。”陆柯接过杯子顺道握住了许復的手,“朝廷规定,只有举人才能免了赋税跟徭役。咱们让这矩州的童生或者秀才去当私塾师傅,旬日一轮,就免了那赋税徭役了。” “陆哥哥说得对!”许復笑着接口道,“横竖启蒙不过三百千,后面是四书五经,谁教都一样。有那学得好的,后面就让他去黔州的书院就好了。” “没错。” 陆柯说完把墨锭递到了许復手里,又对着她行了一礼。 “劳烦夫人为小生研墨。” “好。”许復笑着接了过来。 陆柯拿过笔,沾了墨汁之后,舒了一口气,接着龙飞凤舞地写了起来。许復立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一言不发。 “今黑荆下山已成大势,当务之急,必使其臣服,真心归于我大梁。臣闻求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 陆柯一挥而就,自己又看一遍,觉得无甚问题就递给许復。 “復儿看看,这奏疏可还有哪里需要改的?” “好。” 许復接过来仔细看了一遍,笑着对陆柯说道:“陆哥哥才思敏捷,让我过一遍眼,恐怕是自谦呢。” 陆柯这边刚要开口,七星却打门外进来,行了个礼,说:“将军,汤知州求见。” “赶忙请进来。” 陆柯说完跟许復对视了一眼,这个时候,又没有提前下拜帖,难道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汤峪走进来的时候,面上还带着一丝红晕,陆柯跟许復这下有些弄不明白了,他这是? 原来,汤峪闻听陆柯要给皇帝递奏疏,在家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把自己的婚事上奏朝廷,毕竟他是汉人,而他的未婚妻子努依却是荆人。 “汤知州太过谨慎了。”陆柯笑着说道。 “这种事情还是谨慎些好。”汤峪说道,“万一有点什么事情,我也不好耽误人家。” 努依十六岁遇见汤峪,到今年,整整三年了。在荆人眼里,她已经是老姑娘了。 “那颂拓?”汤峪觉得来都来了,正好可以问问红荆的情况。 陆柯简单的把前几日茶垌过来的事情讲了一遍,最后,他看着汤峪,说:“现在就在等颂拓的书信。” 汤峪点点头,说:“陆将军这番做的对,红荆狡猾。” “他就是再狡猾,只要有求于大梁,总是能想出法子对付的。”陆柯说道,“我冷眼瞧着,最多再有两天。毕竟这事情急迫,颂拓他们拖不得。接着黑荆归顺的东风,他们才好行事。若是错过了,怕是条件再丰厚,咱们也是管不了的。” 第126页 “有道理。”汤峪说道,“也幸亏这往宁王位来得不光明正大。否则这红荆归顺,至少还得等上许多年。” 果然如陆柯所料,第二天颂拓就上了门。荆人没有递拜帖的习惯,陆柯许復跟着汤峪去了黑荆的寨子。 这天正好雅卉在家。她一边张罗着上茶,一边让人去找陆柯跟许復。 颂拓是个皮肤黝黑的青年男子。大眼睛黑灿灿的仿佛猫眼宝石一样,鼻樑高挺,也算是个相貌英俊的人。 雅卉上了茶,就眼观鼻鼻观心地立在那里。她面上沉静,心里却盼着将军跟夫人赶快回来。她就是再泼辣有主意,到底还是个没出阁的姑娘,这孤男寡女的,真让人别扭。 陆柯进来的时候,颂拓刚刚喝了第二盏茶。他见陆柯来了,赶忙起身行礼,样子谦恭,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 “陆将军。”颂拓从怀里掏出了书信,递到陆柯手里,“还请您交于皇帝。” “放心。”陆柯说道。 雅卉这边见七星来了,赶忙就逃了出去。 许復正准备卸钗环,见雅卉一脸慌张,不由得笑了。 “那颂拓又不是老虎,怎么倒跟他要吃了你似的?” 雅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才开了口。 “夫人,他确实不是老虎,可是您不知道,方才婢子在正厅站着,就觉得他的眼睛一个劲儿往婢子身上瞧,让人腻歪得不行。” “我家雅卉好看,瞧两眼也无妨。况且荆人就是如此大胆,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许復说完,自己先抿着嘴笑了。 “夫人又拿婢子打趣!”雅卉撅起了嘴巴,“那颂拓长得跟野山猪似的,瞧得婢子心里直发毛。” 雅卉这话一出口,许復笑得眼睛都弯了。那颂拓确实皮肤黝黑,又着实有些粗糙,但是雅卉的形容,也未免太夸张了吧。 “那颂拓虽然相貌也不难看,但是眼睛里透着一股子兇狠。”雅卉嘟囔道,“看着就让人莫名的不舒坦。婢子瞧着,他不像个好人。” “哦?”许復挑了挑眉毛,“咱家雅卉什么时候学会看相了?” “夫人您是不知道,那颂拓看人的眼神,简直就像要把人吞了似的。” 许復倒是被雅卉勾起了好奇心。 “走,那就再去看看。”许復说完就站起身来,“我倒要看看他什么样子能让我家雅卉如此形容。” 许復领着雅卉在绕过游廊,从书房的那一侧经过,隔着屏风看了看,见他跟陆柯说话样子谦恭,完全没有雅卉形容得那般兇狠。 “这就是你说的面露凶光?”许復问道,“他哪里凶了?” 雅卉也是一愣,又扒着头看了看。颂拓感觉敏锐,直往屏风哪里看过去,见是刚才上茶的侍女,忍不住对她笑了笑。 “雅卉有事?”陆柯不知道许復在屏风后面。 “婢子无事。”雅卉被许復一把推了出来,“就是夫人让婢子过来看看需不需要上茶。” 陆柯这才看见许復在屏风后面,笑了一下,说:“不用。你下去吧。” “是。”雅卉说完行了个礼,接着又看了颂拓一眼。这个人可真讨厌,看什么看! “他也不凶啊。”许復在内室跟雅卉说道。 “就算不凶他也不好看。婢子觉得还是那茶垌好看一点。”雅卉小声说道。 “以貌取人!”许復笑着点了点雅卉,“这以后,得给我家雅卉找个俊俏的小姑爷了。” “婢子多谢夫人体恤。”雅卉说着,就给许復行了个礼。 “不知羞。”许復说完就抬头看了看镜子,“帮我把钗环卸了吧。” 许復出来的时候,颂拓已经告辞了。陆柯在书房看着墙上的舆图,用手瞧着书案。许復知道,陆柯又在想事情了。她在门口看了看,就退了出去。 陆柯晚饭用得心神不宁,放下筷子又去了书房。许復坐在那里,心道有古怪,这颂拓下午都跟他说了些什么?可是陆柯不说,她也不好多问。 许復在屋里想了很久,还是端了碗红枣粳米粥进了书房。 “陆哥哥,要不要吃点东西?” “放那儿吧。”陆柯说完又继续看着舆图发愣。 许復嘟着嘴想了想,之前那招是不能再用了,怎么才能让他说话呢? “復儿想什么呢?”陆柯过了一会儿才发现许復还在那里站着,走过来抱着她问道。 “陆哥哥可是有心事?”许復伸手在他胸口划着名圈圈问道。 “没有。就是在看定州的地形。”陆柯说道,“今日復儿也累了,早点睡吧。” 许復虽然没得到确切答案,但是好歹也算了解点情况,点点头就出了书房。她心道,横竖晚上有的是机会,我就不信问不出来。 谁知道许復今日累了一天,在榻上看了一会儿书就困得不行。她打了个哈欠,决定还是明日再问,就爬到床上,沉沉地睡去了。 半夜的时候,陆柯才从书房出来。她下意识地抱住他,又睡了过去。 陆柯却睡不着了,他就着月光看着许復,心道怎样才能把她劝回黔州呢? 第127页 第69章 颂拓的意思, 是想趁着春天旱季上山。陆柯也觉得那个时候刚刚好, 雨季山体湿滑, 易守难攻。 陆柯在书房看了一晚上的舆图。觉得最好的路线, 是从矩州这一侧南麓上山。他不由得笑了笑, 自己还是失算了, 本来想的是来年年末带着大部队去打荆人, 谁承想竟然如此紧急, 不过也好,那大部队来了, 很大一部分人纯粹就是送人头来的。虽然现实就是如此残酷,但是陆柯希望还是能少损失一些人就少损失一些。 陆达曾经对自己这个儿子有过一句考语,太过仁慈。可是付少成却觉得陆柯这个样子没有什么不好。一个会爱惜自己部下的将领,才更得人心。 颂拓的意思,是他跟陆柯各带一部分人。毕竟陆柯的精兵善于打仗, 而颂拓的人, 对此地熟识。陆柯想了想, 这样安排, 胜算的把握很大。但是, 打仗这种事情, 谁又能说得准呢? 他又算了一下时间, 从奏疏递过去到接到旨意, 大概要半个月时间。十二月末,正好可以跟许復借着过年回趟黔州,然后他就让她一个人呆在那里。毕竟黔州有宁王, 虽然不是特别靠谱,但好歹能护许復周全。如果让她留在这里,他跟颂拓去大定,万一有什么事情,许復连个依靠的人都没有。陆柯算盘打得好,可惜他没有想过,许復到底听不听他的。 陆柯刚想睡,许復就从自己的被子里钻到他身边。这西南的冬天,太冷了。那种冷是从骨头缝里发出来的。许復又不喜欢炭火味儿,炭盆才摆了两个。陆柯把她抱在怀里,许復蹭了蹭他的脸,又继续睡了。他亲了亲许復的额头,轻轻地嘆了口气,老话说得没错,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许復清晨醒来的时候,陆柯去书房了。她坐在那儿愣了会儿神,披上衣服就跑了过去。 陆柯看着舆图,矩州南麓上山只有一条路。他跟着汤峪曾经走过一次,直走到半路就停了。而且,说是路,其实只不过是一条被踩出来的小道罢了。汤峪曾经指着旁边参天的古树跟他说,这里面,他曾经走进去几里就退了出来。里面有无数毒虫并毒蛇,以及数不清的洞穴跟暗河。 暗河,陆柯随手拿起了许家祖先的那本游记。上面记载了他曾经冒着危险驾着船从一条暗河出发,经过了巨大的洞穴。他赶忙翻了起来,是了,在这里。 七百弄,发源于矩州七百,经过东安、保苏、三东,最后到达大定红水河。陆柯拿着游记对着舆图标註起来。红水河,那里离着红荆的寨子不足二十里,人烟稀少,西侧为悬崖峭壁。若是他们能从此处上岸,节省了不少体力不说,还能出其不意,打往宁一个措手不及。 陆柯又仔细看了看,心道自己幼年随着祖父学会了凫水,一直以为没有用,谁能想到今日居然能用上,可见老话说得没错,家产万贯不如一技傍身。 必须要回黔州,陆柯暗道,现在这些人,会凫水的也不知道有多少,现学也是来不及了。明日统计一下,接着轮换的名义,把那不会水的换回黔州。 还有,就是他要让颂拓找一个信得过的人,驾船去那暗河走上一遭。毕竟沧海桑田,这都过去百十来年了,谁知道那暗河会不会有什么变化。其实,他觉得最好还是自己亲自去一趟,可是如果他去了,万一被红荆的人瞧见了,难免打草惊蛇。 等等,陆柯又看了看,暗河途径伏龙潭。在荆人的传说里,那里封印着一条恶龙。据许家先祖记载,那里是暗河露出地面的一段,长宽不过七尺,却深不见底,鸿毛不浮,惟舟楫可渡。这一路,惟此兇险。 许復在书房门口站着了一会儿,直到一阵冷风吹来,她这才清醒过来。 “陆哥哥。”许復说着走了进来,“你要从七百弄上山?” 陆柯伸手点了点许復的鼻子,说:“復儿聪明。” “不从那里走行不行?”许復问道,“我幼年读这本游记,就觉得那里兇险。洞穴结构复杂又暗流不断。” “可是復儿你看。”陆柯伸手指了指矩州南麓,“这里山岩嶙峋、崎岖突兀,不易攀登。我们要过去,恐怕要走三天三夜。而从暗河过去,只需要一天的时间。” “可是?”许復轻轻地咬了一下嘴唇,“太兇险了。” “不怕的。我会凫水。”陆柯说完抱住许復,“过年的时候我们回黔州,正好把那些不会凫水的士兵替换了。 “好。”许復说道。 “那你年后就留在黔州,别过来了。” 陆柯见许復应得痛快,一时激动,就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为什么?”许復问道。 “此去兇险,万一有点什么事情,我又怎么能放心你独自在这里。”陆柯解释道。 “你刚才还说不兇险呢!”许復说道,“我一定是要跟你过来的。夫妻一体,你去哪儿我哪儿!” “傻姑娘。”陆柯说道,“我爹跟我娘说过。不管我在哪儿,在什么地方,你都要好好地生活。” “不许胡说!”许復伸手捂住了陆柯的嘴,“这么不吉利的话,以后不许说!” “好好好。”陆柯抱住许復,“不说不说。” “你得记着,这将军府还有人在等着你。”许復说道,“我娘说,这人要是出远门的话,这家里就不能收拾得整整齐齐的。书案要乱一些,安排下人的事要回来再听回话。” 第128页 “好。临出征前,我就把所有的事情做的半满未满,然后復儿就好好在黔州等我。”陆柯说完低头亲了亲许復。 “我说了,我要跟你回来。”许復说完瞪了陆柯一眼,“你别拦着,拦也拦不住。” “那我要是我万一回不来呢?” 陆柯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接着肩上就挨了许復一拳。 “我说了你不许胡说。” 接着,许復抱住陆柯,说:“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不回来。我就日日在这里等着,等啊等啊,等到头髮都白了也要等。最后,化成一座望夫石。” 许復说完,自己学着家里的僕妇呸呸了两声。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傻丫头。怎么就哭了?”陆柯说完给许復擦了擦眼泪。 “所以,你必须要回来。我还在家等着你呢,等着你带我回黔州,回汴梁。”许復说完,把头埋进陆柯怀里,没一会儿,就把陆柯的衣服哭湿了一片。 可是许復却知道,她不能拦着陆柯。他是要继承陆家衣钵的人。他的梦想,就是建功立业,她又怎么能拖他后腿呢! “好。”陆柯说道,“復儿跟我回矩州,然后在府里乖乖地等着我。我们还得生儿育女呢!” “嗯。”许復点点头。 “那就快去洗漱吧。都怪我,大清早惹得復儿哭了一场。”陆柯说完,抱起许復就往内室走去。 芳卉百卉在门口等着,见他们来了,这才进去伺候。雅卉在门口把乱跑的小白逮了进来,又给他擦了擦脚,就看见颂拓大门外进来。 雅卉犹豫了一下,心道这荆人也没个姓,怎么称唿才好。她想了想,行了礼,开口说道:“婢子见过颂公子。” 颂拓愣住了,他还没被人这么称唿过。 “不敢不敢。”颂拓连忙摆手,“今日贸然过来,是有要事找陆将军商议。” “成。那您等会儿吧,婢子进去通报一声。”雅卉说完把小白放到地上,自己转身去了正屋。 “将军。”雅卉进门说道,“那颂公子来了。” “宋公子?”陆柯愣了一下,硬是没想出来宋公子是哪一位。 “可是颂拓?”许復问道。 雅卉在一边点点头,说:“就是他,说找将军有要事相商。” “好,我这就去。”陆柯说完又看着许復,“一会儿先用早餐,不用等我。” “那颂拓这么早过来,怕是也没用早饭。”许復说道,“干脆一会儿多备点送过去吧。横竖他们荆人也没这么多讲究。” “也好。”陆柯说完用鼻子蹭了蹭许復的脸,“我娘子想的就是周到。” 雅卉在这边帮着许復收拾,,就是不想过去。许復抬头看了看,说:“今日还是你当值啊!” “婢子不想过去。”雅卉嘟着嘴说道,“婢子看那颂拓还是觉得他兇巴巴的。” “那你还一眼就认出他来了!”许復笑着说道。 “能不认识吗?”雅卉说道,“长得跟野山猪似的,怎么可能记不住!” 她话音刚落,芳卉百卉都笑了起来。这雅卉看着机灵,有时候也傻憨憨的,那颂拓昨日看她的眼神那般热烈,她竟然说人家兇巴巴,也不知道她是开窍还是没开窍? 昨日,虽然她们不当值,但还是偷偷地去看了看。毕竟这红荆鲜少下山,她们还是好奇。 “那行,一会儿早餐就让百卉送过去。”许復说道。 “婢子求夫人体恤。”百卉在一边接了口,“还是让雅卉去吧,她胆子大!” “去就去!”雅卉说道,“这是将军府,我还怕他吃了我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第70章 颂拓跟陆柯一样, 研究了一晚上, 一直也不能确定上山的路线。第二天急三火四地来找陆柯商量。当他听完陆柯的讲述, 不由得击了一下掌。走水路, 他怎么就没想到呢。荆人自小在河边长大, 基本都会凫水。当提到让人去驾船走一遭的时候, 颂拓毫不犹豫地推荐了茶垌。理由也很简单, 他是傩师的儿子, 而且自小就喜欢往山里面钻,不容易被怀疑。 陆柯思忖了一下, 也觉得茶垌是个好人选。 “你身边的人都可靠?”陆柯问道。 颂拓想了想,点点头。 “都是当年一起跟我逃出来的。应该可靠。” “好。”陆柯说完指了指舆图,“你让茶垌过几日驾船走一遭,对外宣称从三东上岸。” 颂拓想了想就明白了,陆柯这是怕他的人里有内鬼。 “还有, ”陆柯继续说道, “让他带一只活鸭子, 到了伏龙潭那里就扔下去。那里鸿毛不浮但舟楫能渡, 而且人畜饮之即死。我怀疑水里应该有一些毒物, 如果鸭子不能游过去的话, 这一段我们要小心, 人也是不能下水的。” “我明白了。”颂拓应道。 这个时候, 雅卉领着小丫鬟把早膳端了来,她行了行礼,说道:“回将军, 夫人现在时辰还早,颂公子应该也没有用过饭,就让厨房多准备了一份,让您二位一道用了。” 第129页 少女的声音圆润滑甜,听着就让人没来由地高兴。 “颂拓多谢将军夫人。” 雅卉见颂拓起身对着正屋那边行了礼,这才对他印象好一点。这个人,也还算懂点礼。 陆柯与颂拓在桌前坐定。雅卉就在陆柯身后举着筷子布菜。她见颂拓眼神一直在自己身上打转,轻轻地哼了一声,就把牛舌酥饼多加了两块到他的盘子里。 “这玩意又甜又咸的,他肯定不爱吃。”雅卉心道。 “将军,恕我冒昧,这个饼是什么,味道很好。”颂拓尝了一口忍不住问道。 雅卉在一边眼睛瞪得老大,心道这个人真的跟别人不一样,口味也不一样。 “雅卉,这是什么?”陆柯也没吃出来。 “回将军,是厨娘新研究的酥饼,据说是从一本古籍上看来的方子,叫牛舌酥饼。”雅卉说道。 “颂公子若是喜欢,就带走一些。”陆柯说完看了雅卉一眼,露出赞许的表情。这玩意真是不怎么好吃。 陆柯送走颂拓,跟许復打了声招唿就去了大帐,他把不会凫水的士兵都挑了出来,还好,比他想的要少,只有三十几个。他带着这些人,在腊月中旬,从矩州回到了黔州。 许復坐在黔州将军府的正屋,听着留在这里的管事妈妈说话,这几个月,倒是没有什么事,只是有一封南平郡主的来信。许復眨巴了一下眼睛,南平郡主?宁王府就在隔壁,她为什么要给自己去信。 “把信拿来吧。”许復吩咐道。 当她拆开信,看到里面的内容,忍不住就笑了起来。上面除了例行的客套之外,只问了一件事情,就是她千万让许復说实话,她娘亲生的小娃娃好看吗? “那小娃娃好看吗?” 许復歪着头想了想,忍不住给南平郡主回了一封信。“不好看,像猴子。” 陆柯跟许復回黔州的第二天,隔壁宁王府的管事妈妈就上门了,说宁王妃临盆,还请夫人身边的紫苏姑娘过去看看。 许復觉得横竖自己在家里已经把事情都安排下去了,自己在这儿也没事情,就带着紫苏一道过去。 宁王府里,宁王妃在里面生的辛苦,宁王在外面转的也辛苦。紫苏进去盯着,许復就坐在外间喝茶等消息。 在宁王转了第四十圈的时候,许復忍不住开了腔。 “宁王殿下,臣妇觉得您还是坐在这里静静心比较好。” 宁王看了许復一眼,觉得自己可能转的眼睛都花了,看许復都模煳了。 “我坐不下去啊!”宁王说道,“我这心里着急。” “您着急转圈也没有用啊!”许復说道,“要不我进去替您看看?” “行行行。”宁王说道,“快去快去。” 结果,许復刚刚站起来,就听见里间传来了小婴儿的啼哭声。 “恭喜宁王,是个男娃娃!”稳婆并宁王妃的乳母笑着把小娃娃抱出来。 “太好了。”宁王看了眼小娃娃就去了内室。 稳婆跟乳母愣了一下,就看向许復,毕竟她虽然是客人,但是总比这府里的侧妃靠谱吧。 “你们带娃娃洗干净也进去吧。”许復抿着嘴笑道,都说宁王跟宁王妃不和,她倒是觉得两个人感情还好。 许復说完,又看了眼小傢伙,红彤彤邹巴巴的。宁王妃的乳母极有眼色,赶忙上前说道:“将军夫人,这小娃娃生下来都是这样。过两天洗三您再来看,保证换了一个模样。” “哦?”许復又好奇地看了看,将信将疑。 许復等到宁王出来,又进去看了看宁王妃,见她气色尚好这才放下心来。 “多谢你了。”宁王妃面上含笑。 “您客气了。”许復说完环视了一下四周,“要不要把紫苏留在这里几天?” “这敢情好。”宁王妃倒也不客气,毕竟她可比这府里的一些人可靠多了。 “不过我先说好了,我这丫头胆子小,可不许欺负了她去!”许復说完自己就先笑了。 “不能够的。”宁王妃接口道,“让这丫头陪我些日子,我就认她做干女儿,日后好好给她陪送一副嫁妆。” “婢子多谢宁王妃。”紫苏机灵,赶忙谢道。 “那您休息。若是无事,我过两天洗三再来。若是有什么事情,您只管让人上门来找我。” 许復说完就站起身来,看着紫苏,说:“好生看顾王妃跟小世子,别让人暗地里动了手脚。” “婢子明白。” 回到将军府,许復刚换过衣裳陆柯就回来了。 “你今日出门了?”陆柯问道。 “是呢!宁王妃今日生了个小世子,她派人过来求紫苏过去看看,我就跟着去了。”许復说完站起身来,手里比划着名,“你知道吗?那小娃娃生下来才那么一点点大,还像猴子。” “小娃娃生下来都像猴子。”陆柯说道。他是见过他妹妹刚出生时候的样子的。 “我不信!”许復说着自己就笑了,“以后我们的孩子一定不会像猴子的。” 第130页 “这样,等颂拓带着红荆归顺之后,我们就生一个好不好?”陆柯说着从背后抱住了许復,“不管是男娃娃还是女娃娃都像你,毕竟我復儿好看呢!” “好。”许復声音压得低低的,却又带着一丝莫名的喜悦跟期待。 “那復儿可要辛苦了。”陆柯说道。 提到辛苦,许復想起了宁王妃。她今日刚刚产子,却就开始防着宁王后院的那些女人。宁王也是煳涂,放着这么好的王妃不要,却那些女人混闹。现在岁数大了,悬崖勒马,谁不说他一句浪子回头金不换。只是苦了宁王妃,在这后院里还得苦苦撑着。 “復儿放心。”陆柯说道,“我绝对不会像宁王似的!” “你敢!”许復说道,“你要是敢似宁王这样,我就跑到天边去,让你找都找不到。” “我怎么会捨得。”陆柯说完低头亲了亲许復,“你又换香了?今日这香好闻。” “怎么可能?”许復说道,“宁王妃生子我怎么好香喷喷的过去,临时换了衣裳呢。” “那我復儿天生丽质,自带异香。” “贫嘴!” 这一年除夕,是陆柯跟许復成亲后第一个除夕,两个人却远在西南。许復第一次自己操持过年,觉得有些累又有些好玩。 用过年夜饭,陆柯就带着许復到庭院里放炮仗。许復不敢,陆柯就放给她看。一个,两个。许復瞧着有意思,也放开了胆子。 她拿着火信子小心翼翼地点燃炮仗,然后赶紧跑到陆柯怀里,眼睛却一直盯着炮仗的火捻子。 “嘭”的一声,炮仗一飞沖天。许復吓得缩了一下接着就笑了起来。 “陆哥哥,这个好玩!” “那就接着放。”陆柯说完又递了火信子到许復手里。 两个人玩了快一个时辰,冻得耳朵鼻子都红了,这才回到屋里。 百卉给他们上了姜茶驱寒气。陆柯自己捏着鼻子喝完就盯着许復。许復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才一饮而尽。 “不好喝。”她小声嘟囔道。 甜蜜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没过多久,就到了子时。许復笑着站起来看着陆柯,说:“陆哥哥,我长大一岁。” “是呢!我復儿又长大了。”陆柯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只镯子递给许復,“看看,喜不喜欢?” 这是陆柯刚淘换来的翡翠老坑玉镯,通体翠绿,仿佛一汪湖水。 “喜欢。”许復说完抱住陆柯,“谢谢陆哥哥。” “復儿喜欢就好。”陆柯说完,打横抱起许復,“过了子时了,这岁也守了,我们去休息吧!” 许復知道他想干什么,红着脸点点头。虽然成亲有些日子了,许復仍旧如那未出阁的小姑娘一样有些害羞。 陆柯见了,更加心猿意马起来。 红烛高悬,窗外有零星的炮仗声传来。 新春伊始,万物萌生。 作者有话要说:  陆柯:我们做些晋江不让做的事情吧 许復:那可就多了,我给你数数 陆柯:算了,睡觉吧 第71章 过年, 免不了要拜年。虽然宁王妃还在月子里, 但是陆柯许復不能失礼。他们上门后, 在正厅生生地等了一盏茶的时间。宁王一进来, 就给他们赔不是。 “本王来迟了。请将军将军夫人见谅。”宁王语气诚恳, “刚才逗了一会儿腓腓, 不小心被他尿了一身。换了身衣服才来的。” 宁王妃给自己儿子取的小名叫腓腓, 许復觉得这个小名倒也名副其实, 养之可以已忧。这个小傢伙可不就解了宁王妃的忧愁了么。 许復见过宁王就去看宁王妃。宁王却把陆柯让进书房。他请陆柯坐下之后就递给了他一张纸。陆柯接过来看了看,纹银千两、精兵数百。 “您这是?”陆柯问道。 “陆家小子, 明人不说暗话。这些,够让我给腓腓请封世子的吗?” 陆柯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宁王也太有意思。 “请封世子,也得等他有了大名的吧。”陆柯说道。 “明白了。”宁王说完就照着陆柯的肩膀拍了拍,“过完年我就请太上皇赐名去。毕竟我那王妃可是他特意给我选的。” 陆柯觉得这宁王手劲儿忒大, 真要把自己拍进墙里。 “你小子不考虑当爹吗?”宁王问道, “我跟你说, 这小娃娃有意思极了, 我昨天晚上看我家腓腓, 你猜怎么着?他居然把脚丫子塞到嘴里。” 宁王说完了, 自己先哈哈大笑。 陆柯瞪着眼睛看着宁王, 要不是大节下的, 他真要去给他请个道士或者让茶垌他爹来跳一跳。他怕不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吧? 宁王这边却还兴致勃勃地说着。 “前天,我逗那小傢伙,哎呦, 他居然沖我笑了。” 这是书房,你让我进来不是应该商议年后收復红荆的是吗?陆柯心道,我都还没说这精兵我得要会凫水的呢! 许復进了内室,就看见宁王妃坐在床边,腓腓躺在一边的小床上,睡得开心。 许復放低了声音,说:“见过宁王妃。” 第131页 “不用这般小心。”宁王妃笑着说,“这小傢伙睡得实在,且叫不醒呢!” 许復凑到一边看了看,心道这稳婆说得没错,确实不像猴子了,倒像个小猪仔。小傢伙白白胖胖,嘴巴粉嘟嘟的。 “腓腓好看呢。”许復说完,心想给南平郡主的信已经寄出去了,也不知道她看见是个什么想法。 “可惜这傢伙睡着了。要不然就能让你抱抱他了。”宁王妃说完看着许復,“有没有动心思自己生一个?” 许復点点头,说:“总要等红荆归顺的。” “听说,你过了年还是要跟着去?”宁王妃问道。 许復点点头,说:“是的。夫妻一体,将军去哪儿,我势必要跟着的。” “小两口感情可真好啊!”宁王妃有些羡慕。 “您跟宁王感情也不差啊。”许復觉得宁王现在恨不得化身乳母。 “说来也奇怪。”宁王妃自嘲地笑了笑,“老了老了,感情倒是好了。前些日子,宁王还说过了年就要给小傢伙请封世子呢。” “这挺好的啊。”许復也觉得宁王跟宁王妃有意思得很。 “是啊。这样南平在汴梁也还放心些。”宁王妃说道。 “那……”许復犹豫了一下指了指西边,“那边能同意?” “宁王也没亏了她。”宁王妃说道,“这家里三分之一的产业以后都归那边。可能是因为岁数大了,也都看开了。不但没有怨言,这些日子还很是殷勤呢。估计她也清楚,庶子请封不易,还不如落点实惠。跟我搞好关系,分出去以后我总要看顾她们母子一些,这日子也更好过一点。” 这宁王一家倒都是妙人,许復暗想,一个个看着嚣张,心里算盘倒是打得精明,都是聪明人。对比起来,跟着这群人过日子的宁王妃,反而倒是吃亏了些。 书房,宁王听到陆柯说许復年后也要去矩州,不禁长嘆了一口气。 “许家的姑娘啊!” 前朝,庚酉之乱。许家当时有一支镇守西北。西夏人趁着许家男人们都上了战场,奇袭围城。许家两个未出阁的姑娘,带着家里的亲兵在城门整整守了七日。一边指挥作战,一边开仓放粮。等到许家军赶到的时候,两个姑娘这才松了一口气,接着就昏了过去。 原来,许家两个姑娘在第一天,就被飞箭射中了肩膀。两个人咬牙让郎中拔了箭,坚持守了七日。因为拖得太久,药石罔替,最后不治而亡。许家破例,让两个姑娘的牌位进了祠堂,享受后代香火。 到现在,那凉州还有个烈女祠,里面塑的,就是二位姑娘的金身。前朝的《烈女传》也浓墨重彩地记述了她们的故事。 陆柯见宁王打开了话匣子,讲起古来,也就把之前疑问说了出来。 “宁王,许家之前允文允武,怎么现在只出文臣?我只知道与前朝皇帝有关,具体的却不清楚。” “这,说来也是很让人感慨的。” 原来许家前朝家主跟末帝自幼相识,感情深厚。虽为君臣,实为兄弟。裴家太/祖领着起义军一路势如破竹,到汴梁城下,正是因为许家,才久攻不破。 许家子弟各个骁勇善战,太/祖无计得施。此时,恰逢西夏趁乱南下,凉州失守。前朝末帝虽然平庸无能,却有大义。他从太极殿让人传了一封信给了许家家主,言道朝代兴亡,乃天道轮迴,萧家气数已尽。两者相权去其轻,凉州失守,则西夏人南下势不可挡。若让他们得逞,汴梁必沦为焦土,汉家危矣。 许家家主在城门对着太极宫磕了三个头,带着许家军奔赴西北。等他御敌归来,末帝早就自刎于含元殿。许家家主长跪于太极殿,遣散了许家军,又定了家规子孙后代不许从武,接着就以身殉主。 宁王已经很久没给别人讲这段歷史,再提起来,仍旧眼含热泪。 陆柯从未听过这个故事,他愣了半晌,这才缓过神来。 “太/祖就没有防备过许家?” “许家之后三代未出仕。”宁王说道,“直到第四代才起復。这也是他们家一直不出外戚的原因。” 接着,宁王长嘆了一口气,说:“许家傲骨铮铮。你小子有福气呢!” “王爷谬赞。”陆柯说道。 “你这傻小子。我赞许家,你客气什么!”宁王说完自己却又忍不住笑了,“你客气也没错,你是许家姑爷呢!” 陆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虽是许家姑爷,但这段歷史却鲜少被提起,他自然也就不知道了。毕竟,也过去将近二百年了。 许復从宁王府回来之后,就专心致志地收拾起行李。陆柯看着许復日日忙忙叨叨,忍不住开口问道。 “復儿不用这么着急吧?” 许復瞪了他一眼,说:“怎么不用。这油布总要准备的吧!你们走水路,干净衣服总是要带的。兵器也沾不得水,自然都要用那油布裹着。” “这个我知道。”陆柯说道,“可是真不用太急,横竖咱们过了十五才出发呢!” “我知道。”许復说完把手里的东西扔到箱子上,“可是不收拾我又能干什么?还是忙叨一点好。” 第132页 “復儿不必如此。”陆柯说着抓住许復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许復的眼睛又黑又亮,仿佛璀璨的宝石。 “我会平安归来的。我还得给我的復儿请封诰命,跟復儿生儿育女。” 陆柯这话已经重复了无数次,可是许復一直都听不腻,她要让他知道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做。 日子匆匆而过,转眼又要启程了。陆柯吸取上次教训,给许復多郭磊了好多东西,只是被她拒绝了。横竖他们在那驿站只凑活一宿,不至于这般劳师动众。 “那吃的总要带一些吧?”?陆柯又问道,“那驿站的东西你又吃不惯。” “都不用。”许復说道,“在矩州那几个月,倒是把脾胃给改了过来呢!” 陆柯伸手揉了揉许復的头髮。他知道她就是怕麻烦,因为这一路,他们带的东西不少。除了油布,还有兵器。又不能大张旗鼓的摆出来,只能悄悄地藏在了马车里。 一行人到了矩州地界,已经快出正月了。他跟许復先拜会了汤峪,又去了一趟黑荆的寨子。 “颂拓的人里面有奸细。”莫黔依说道,“往宁已经悄悄派人在三东周边布了不少暗防。” “那颂拓可知道?”陆柯赶忙问道。 “知道。他让我告诉你,他正在排查。”莫黔依看着陆柯继续说道,“不过已经打草惊蛇,恐怕有变。” “无妨。”陆柯说道,“现在往宁在明我们在暗。行兵打仗,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们日日耗着他,总有他心烦意乱的一天。横竖我们在矩州有吃有喝。他要是派人守在那悬崖峭壁,估计不出十日就得自乱阵脚。” 莫黔依点点头,心道这小将军说的有道理。 “先不管他们了。”莫黔依语气有些焦躁,“我这边呢?” “荆王着急了?”陆柯笑着说道,“据我所知,这荆人孩子念书的,才不过区区数人。可能现在还在年里,到底人少。” 莫黔依看了眼陆柯,觉得这傢伙看着面嫩,真是不好哄弄。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宁王妃:作为这个家里唯一的正常人,为什么我总觉得自己吃亏了 宁王:因为我们把你拉到跟我们一样的水平线,并且用自己多年不正常的经验打败你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谢顶女孩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姜糖奶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许復从矩州的私塾回来就闷闷不乐, 那里的荆人孩子比她想像的还要少许多。她在书房里, 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手里的书, 那上面写的什么, 完全没有看进去, 金步摇在她脸颊旁晃来晃去。 矩州的二月, 早就是一派春景, 院子里的鸟儿叫的欢实, 许復却烦的不行。她刚站起来,又听见小白的叫声。她走到窗前, 发现小白蹲在树下跟那鸟儿吵起来了。 “汪汪汪!” “啾啾啾!” 许復忍不住笑了,她趴在窗前,说:“小白,你吵不过它的!” 小白看了许復一眼,接着跟那鸟儿狂叫。许復看了一会儿, 只觉得有趣。这时, 陆柯回来了。小白放弃了那只鸟, 围着陆柯开始撒欢。 陆柯抱起小白, 一抬眼, 就看见许復站在窗子前笑吟吟地看着他。他赶忙快走了几步。院子里, 许復养的山茶花都开了, 在春风里摇曳生姿, 很是漂亮。许復站在那里,却丝毫都不逊色。 陆柯站在窗外,从怀里掏出一根簪子聚到许复眼前, 说:“復儿喜欢吗?” 簪子材质普通,不过就是普通玉石,但是图案正是许復喜欢的山茶花。 “好漂亮!”许復欣喜地说道,“陆哥哥你从哪里淘换来的?” 陆柯见许復高兴,自己也玩心顿起,他把小白递给许復,接着自己双手撑住窗户,翻身就跳进了书房。这个动作,他成亲前练了很久,就是想摸进一次许家。可惜,到成亲,这个愿望都没有实现。 “这个是我年前请珠宝铺子的师傅雕的。” 陆柯说着从许復手里拿过簪子,替她戴在头上。 “你喜欢山茶花,又嫌它开的太大戴起来不够雅致。”陆柯说道,“可惜这里没有合适的红翡。回汴梁吧,回去以后我让人拿红翡雕一根送你。” “陆哥哥最好了!”许復抱着陆柯,踮着脚亲了他一下。 “现在开心多了吧。”陆柯低头看着许復,她啊,到底还是小儿心性,虽然当着外人绷得住,但是回家以后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好多了。” 许復自小就被人夸赞,跟太子一起念书的时候也是不输太子的。这一次,让顺风顺水的她很是挫败。 “我有时候觉得,是不是以前那些夸我的人都是看在我是许家姑娘的面子上才夸的。”许復嘟着嘴说道,“是不是我就只能局限于后宅。” “復儿这就气馁了?”陆柯用手指戳了戳许復气鼓鼓的脸,“你家学渊博,本就比别人站得高。他们夸你也是正常。而且,后宅也有后宅的学问。” 第133页 “好吧。”许復情绪稍微好了一些,“只是这黑荆事情毫无进展,怪让人着急的。” “没关系的。”陆柯说道,“莫黔依比咱们着急多了。” “你总是要等到她归顺了大梁才去收服红荆。”许復说道,“矩州四月之后就开始多雨,你们又走的水路,多不安全。” “放心。不出十日,私塾的孩子就会多起来。”陆柯摸了摸许復的头髮,“黑荆寨子里的长老有些很不贊同她带着族人下山,她总得让他们见到些好处。况且,莫阿秀年末就要成亲了。她得在这之前让皇帝认了莫阿秀荆王世子的身份。” “莫黔依好疼莫阿秀啊!”许復说道,“连路都要给她铺好了。” “毕竟莫阿秀她爹可是莫黔依最喜欢的男人。”陆柯说道,“莫阿秀的两个妹妹的阿爹,不过是她碍于族中长老,不得不娶的。” 许復听完这话,眼睛睁得大大。这黑荆真是有趣,女人居然可以有好几个夫君。她看着陆柯,心道怪不得那莫黔依这般夸赞他,怕不是动了心思吧? “復儿想什么呢?”陆柯见许復有些走神,忍不住问道。 “这黑荆风俗真有意思。”许復顺嘴就说了出来。 “復儿居然觉得有趣?”陆柯伸手捏了她鼻子以下,“难不成我復儿也想多娶几个不成?” “也不是不行。”许復说完自己就笑了起来。 “那我可要看牢了。本来就有人对着復儿献殷勤。”陆柯说着就抱起了许復。 “逗你玩呢!”许復揽住陆柯的脖子,“我陆哥哥这般好,应该说是我要看牢了才对。” 没几日,不知道那莫黔依跟寨子里的人说了什么,那私塾里荆人的孩子陆陆续续多了起来。 二月中旬,莫黔依封王的圣旨终于到了,连带的,还有封莫阿秀为世子的旨意。因为府邸还没有修好,莫黔依已经住在寨子里。她把那圣旨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还是捨不得放手。 “阿娘,这有什么好看的?”莫阿秀很是不理解。 “你的位子终于定下来了。”莫黔依说道,“寨子里那些长老打的什么主意我还不清楚。不下山,他们早晚要抢这个位置。下了山他们就要提按着汉家规矩,他们估计谁也料不到我把世子位置给你求来了。后面,就要看你的了。” “阿娘真疼我。”莫阿秀说着把头靠到莫黔依身上。 陆柯这边等到了莫黔依封王的圣旨,就开始准备起上山要用的东西。他从黔州带来的油布,裹起了一件又一件兵器。许復又带着人用油布缝了几个大袋子,把干净衣服装了进去。要是万一遇到险情凫水的话,他们总是要有干净衣服换的。 “陆哥哥,你为什么不驾船?” 许復听陆柯给她讲人员安排的时候忽然问道。 “这……”陆柯犹豫了一下,“我一划船就容易翻。” “啊?”许復有些不太相信。 “汴梁端午节划龙舟我还参加过呢。”陆柯说着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就参加了两年,翻了两艘船,都是我在的那艘。” “为什么?”许復问道。她一直觉得划龙舟肯定特别好玩。 “他们说我不太协调。”陆柯说完之后自己也笑了,“我觉得他们是骗我的,我明明习武骑马都很好,怎么就不协调了。” 许復想了想,倒是明白了,陆柯不是不协调,是踩不到鼓点。 “陆哥哥说得对!”许復应得笃定。她心里却想有机会一定要让陆柯唱山歌听听,肯定会非常有趣的。 汴梁,付少成接了陆柯的信,在书房待了半宿第二天就进宫去了。他见了泰安帝,行过礼之后就把陆柯的信递到他面前。 “您这是不是坑陆家孩子吗!” 泰安帝一愣,说:“爱卿此话怎讲?” “西南谁也没有去打过。黑荆归顺本就已经是意外之喜,现在又要收復红荆!”付少成嘆了口气,“他若是败了呢?” “陆柯若是胜了,朕给他加官进爵。他若是败了,一句年少也就过去了。日后,西南还是要他来打的。”泰安帝说道,“你这个世叔就不用急了。我看啊,你就是成亲太晚,拿陆柯当自己儿子了。” “那他若是连命都没了呢?”付少成问道。 “不会的。”泰安帝很是笃定。 “刀剑无眼,皇上怎么就如此肯定?”付少成问道。 “很简单。他夫人是许家姑娘。许家虽然弃武从文,但是根基还在,谋略又岂是一般人家所能企及的。从许太傅最疼爱的孙女的夫君要出征,我不信他家会不管。” 泰安帝说完捋着鬍子笑了起来。一直以来,他就觉得许家弃武从文可惜,可是又不好说什么。毕竟当年先祖忌惮许家,许家此举,深得君心。 “你我交情至此,有件事,告诉你也无妨。”泰安帝说完露出了一副钦佩的表情,“当年太/祖久攻汴梁不破之时,可是以半壁江山许之,许家家主许韫竟是半点不为所动。” 第134页 “许家家主高义。” “是啊!所以太/祖临终留书,许家可用。况且,那许韫曾经撰写过一部兵书。他谢世后,许家就把那兵书供进祠堂。不知道这次他家的小姑爷,能不能让许太傅把这本兵书拿出来。” “原来皇上您用意在此。”付少成笑着说道。这皇帝真可有意思,看准了人家疼孙女。 “那我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去用权势去压吧。”泰安帝语气有些无奈。“况且,西南还有宁王呢!” “宁王?”付少成语气充满了质疑,“就那个老纨绔?” “老纨绔有时候也是有大用处的。”泰安帝笑着递给付少成宁王的奏疏,“还真让你说对了,我那好二弟,服软了。还没等户部给他拨银子,自己就送了陆家小子千两纹银与精兵数百。就为了给他那小儿子求个世子。” “哈哈哈!”付少成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兄弟俩,可真是有意思得很。 双方又闲聊了几句,付少成见时候不早,起身告辞。 “知道,我那妹妹还等你回家用饭呢。”泰安帝知道他们夫妇伉俪情深,“对了,瑶光最近怎么不进宫来了?” “她啊!”付少成说着自己就笑了,“她过年的时候被兕儿那句姑祖母惊着了,说得在家缓几天,她一时接受不了!” 这下,泰安帝也忍不住笑了,他妹妹今年不过二十二岁,就被叫姑祖母,确实有些惊悚。 作者有话要说:  裴瑶光:我觉得我都被叫老了 付少成:那总比兕儿强吧,他还要叫小他一岁的腓腓小叔父呢 裴瑶光:有道理 第73章 许家, 许太傅在书房待了半宿, 第二天把许司叫了进来。他指着书案上那本薄薄的册子, 问道:“这本书, 你自觉读懂了多少?” “十之三四。”许司斟酌地说道。 “那陆家小子, 你自认能指导他多少?”许太傅又问道。 “怕是他要指导儿子才行。”许司说完觑了一眼父亲的脸色, “纸上谈兵不知合变, 终是无用。” “这个, 你明日让快马送到矩州。”许太傅说道,“復儿也真是嘴严得可以, 若不是皇帝昨日朝会提起陆柯那小子要收復红荆,咱们还都被蒙在鼓里呢!” “唉!”许司嘆了口气,接着指了指书案上的册子,“父亲这是?” 许司有些不解。 “不捨得?”许太傅笑着看着自家儿子。 “怎么会!”许司赶忙说道,“只不过这本兵书直接给了陆柯, 皇帝那里会不会多想?” “给了陆家跟给了皇帝有什么区别?”许太傅说着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当年若是阿介尚主, 这本书, 怕是早就在皇帝手里了。毕竟, 它留在家里也没什么用途了。” 许太傅说完, 喝了一口茶。 “这茶不错, 你试试。口感醇厚。” 许司不知道父亲是何意, 伸手去取那茶壶。 “许家绵延至今,靠的就是忠心。”许太傅说道,“自立门户, 打从先祖发迹那时候就没起过这个念头。这本书早些年不交,就是让皇帝有个忌惮,现在多少年过去了,许家,也得再进一步了。” 许司倒茶的手一抖,溅出了零星的水珠。不过他已经顾不上疼了,父亲的意思他明白得很。太傅,到底是个虚职,有恩宠而无实职。 “父亲……” “淡定一点,也是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喝茶都静不了你的心。”许太傅看了许司一眼,“这么多年了,咱家也该出一位丞相了。” “是。”许司恭敬地说道,声音却有些激动。毕竟封侯拜相、位极人臣,是每个文臣的梦想。 陆柯接到书信的时候,有些发懵,许復倒是笑了,祖父这招很不错。 “復儿,这是?” “祖父给你你就接着。这兵书我家留着也没有意义。”许復说完笑盈盈地看着陆柯,“不过,我父亲要升官了呢!” 恍然间,陆柯觉得自己仿佛掉进了狐狸窝。他愣了半晌才明白过来什么意思。 “也是赶巧了。”许復拿过来兵书翻了翻,“颂拓查出来他那里还有往宁的人,莫黔依又递消息说往宁派人盯着咱们府里。要不然这兵书寄来了,也只能放在书案落灰。” “復儿不看吗?”陆柯问道。 “不看。”许復说完把书递还给陆柯,“我又没上过战场,看个一知半解也没什意思。” “那我今晚可要好好研读了。”陆柯自从听了宁王讲古就一直对那位许家家主许韫很是钦佩,能得了他亲自撰写的兵书,自然有些激动。 “知道了。”许復说完眨着大眼睛看着陆柯,“也别看太晚,这红荆的事儿虽然不知道什么能解决,要是快起来也就三五天的事。养精蓄锐是第一要务。” “放心。”陆柯拍了拍许復搭在他肩膀的手掌。 “凡用兵之道,以计为首。未战之时,先料将之贤愚,敌之强弱……(1)”陆柯翻开了第一页,就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第135页 他在书房整整待了三天。困了,就在榻上眯一觉。吃饭,也是许復带着侍女端进去。 许復坐在餐桌前,看着连续熬了几天的陆柯,忍不住嘆了口气,他眼底一片乌青。不过她也没说什么。毕竟她自己若是得到一本好书,也会废寝忘食的。 “陆哥哥觉得许家的兵书如何?”许復问道。 “初时觉得很薄,接着便越读越厚,融会贯通之后,却又觉得薄了起来。总之,唇齿留香,宛如醍醐灌顶一般。”陆柯说完盛了一碗汤到许復跟前,“多谢娘子。” “陆哥哥可是客气了。这兵书除了你,家里谁也看不明白,与其明珠蒙尘,不如宝剑赠英雄。横竖你也是许家女婿。”许復说完最后一句,不由自主地红了脸。 “復儿,我有一计。只是不知道你能不能助我?”陆柯冲口而出。 “我?”许復愣了愣,“陆哥哥说来听听。” 陆柯受到启发,觉得他们完全没有必要被动的等红荆行动,他们完全可以将计就计。 在陆柯的计划中,他让颂拓揪出几个细作之后便认为已经清理干净。他仍旧按照原计划,带着许復上山,假借游玩之名跟颂拓汇合。接着,便带着人从七里弄走水路直奔红水河。在遭遇往宁伏击后,陆柯带人诈降。以颂拓对往宁的判断,他定会将陆柯他们关进天牢。接着以此为理由,去信与泰安帝谈判。 与此同时,许復假做刚刚得到消息,带人去大定求知州帮助。而此时,颂拓会跟他留在往宁寨子的人联络上,借着他们过芦笙节,陆柯带着人从天牢反攻。 许復想了想,又抬头看着陆柯,说:“可以。” “不好!我改主意了!我不同意!”陆柯忽然说道,他不捨得让许復以身试险。 “为什么?”许復问道。 往宁猜忌心重,即便陆柯关在天牢,他也会继续派人盯着许復的。所以,她只能带一个侍女,自己去雇马车,然后千里迢迢奔赴大定。 陆柯觉得,这里的人都知道他们夫妻感情深厚,如果许復对此事不闻不问,往宁势必要怀疑的。所以,许復必须亲自去大定,去找大定知州。 “我不怕!”许復说完站到陆柯身后,环住他的肩膀,“我带雅卉去。她性子泼辣,又敢说话,肯定不会让人欺负我的。” “可是我怕。”陆柯说着把许復抱到怀里,“这一路太危险。你没去过,我也没去过。你这般漂亮,又没有独自出过远门,我不放心。” “真的没关系。”许復捏了捏陆柯的脸,“我到了大定地界就安全了。” “不行!”陆柯执拗地说道,“我就不应该有这个想法。” “陆哥哥做事怎么黏黏煳煳起来了。”许復说完点了点陆柯的额头,“做大事可不能瞻前顾后呢!” “这……”陆柯想了想,“我留两个精兵在这里好不好?毕竟我去了大定,你自己一个人在府里也不安全。你路上带着他们也很正常。快到地界的时候,你就让他们回来,行不行?答应我,必须留两个人在你身边。” 陆柯的语气几近哀求。 “好。”许復笑眯眯地应了。 “復儿。”陆柯用手指摩挲着许復的脸颊,“答应我,一定要让自己安全,不然我死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许復看着陆柯的眼睛,黑漆漆的瞳仁里映出了自己的脸。他的眼睛仿佛一潭湖水,波光粼粼。她亲了陆柯一下,说:“我保证,我一定会让自己安全的。我一定会安安稳稳的在大定知州府等你。” “我……”陆柯声音哽咽了一下,“你出门的时候,记得要安排许多的事情给百卉她们,让她们慢慢的去做,等你回来再回报。” “知道了。”许復又亲了陆柯一下,“我会的。” 第二日,陆柯遣人请了颂拓过来,两个人在书房密谈了一个下午。陆柯把他的计划详细地说了一遍。颂拓连连点头,若是等往宁那边行动,他们这边就过于被动了。这样主动出击,很好。 红荆的芦笙节在三月初四,一般要持续三四天。寨子里的人都早在芦笙场唱歌跳舞。陆柯打算二月二十八日出发,二月二十九日到达大定。往宁猜忌心重却又刚愎自用。他擒了陆柯他们,必然会立时给泰安帝去信。三月初四,颂拓的人会去天牢放他们出来,联合躲在红水河的颂拓他们,一举拿下往宁。 “还有十日。”陆柯说道,“你那边可查出来几个细作?” “只一个,还不太确定。”颂拓有些不好意思。 “没关系,其他的人就不要管他们了。不过,此行一定要保密,选的人一定要可靠。”陆柯说完表情严肃地看着颂拓,“若是那一行人里还有细作,我们都得填进去。” “我明白。”颂拓也是表情凝重,“这几日我会好好安排的。” “还有茶垌。”陆柯说道,“想个方法让茶垌留在大定,芦笙节那天混在人群里,等我们一下山,就找机会制造混乱。” “这个倒是不用。茶垌刚被他爹揍了一顿,躺在定州寨子里养伤呢!”颂拓说完忍不住笑了,“往宁的女儿,我那堂妹瞧上那小子了,死活非要嫁给他。他又不可能同意,就被他爹打了。” 第136页 “这……”陆柯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他不知道自己是该说天助我也,还是该去同情一下茶垌。 “我会想办法给他递消息的。”颂拓说道,“保证安全。” 随着日子的临近,许復反而平静下来。她安排芳卉百卉看家,自己则准备带着雅卉去大定。她在荷包里装了银票跟些许碎银子。毕竟穷家富路,出门的时候,还是多谢银钱傍身的好。 陆柯就一边看着她。觉得她神情平静又带着一丝坚定,仿佛无所畏惧。更加觉得自己娶妻如此夫復何求。 终于,到了二月二十八。陆柯跟许復坐着马车上山,到了半山腰,就停了下来。陆柯抱了抱许復,就带着一众精兵跟颂拓的人坐上了事前准备好的小舟。 七里弄是一个巨大的洞穴,漆黑幽深。许復看着他们一行人驾着船,晃晃悠悠地消失在那片黑暗里。 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刘伯温《百战奇谋》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琛矜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陆柯跟颂拓坐在一艘船上, 越往里走, 越是黑暗。陆柯点起了火把, 洞穴内壁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闪闪发亮, 仿若天空的星辰。 这里其实很美, 陆柯暗想, 可惜他现在没有心情去欣赏风景。与其说紧张, 不如说陆柯的心里充满了忐忑,那种对未知的不安跟期待交合在一起。 小船划过水面, 哗啦哗啦的水声。洞穴幽暗而又安静,除了唿吸声,就是偶尔会有人拿起水囊喝水的声音。陆柯怕往宁在上游下毒,每艘船里都放了水囊。 行至伏龙潭,豁然开朗。一行人眯缝着眼睛看着天空, 已经到了下午。 “大家小心。”陆柯说道, “这片水域有毒物, 千万不要掉下去。” 过了伏龙潭, 又重新归于黑暗。陆柯在定下行程之后, 就根据父辈的经验, 给士兵们的伙食里加了不少肉食并肝脏。他也不知道什么原因, 只知道这样做可以防止夜不能视。 一行人适应之后, 仔细地观察起来。茶垌说过,第二条支流,通往保苏。颂拓的人将在那里上岸, 带着部分精兵,走山路埋伏起来。 火把映着内壁闪闪发亮的石头,很快,就看见那一条小小的支流。陆柯跟颂拓对视了一眼。 “到了。”陆柯说道。 “你小心。”颂拓看了看陆柯,“往宁狡诈。” “我明白。”陆柯说完指了指前面,“船到了。” 颂拓上了另一艘船,换过来一个跟他身量差不多的荆人。陆柯怕往宁怀疑,特意找了一个颂拓相似的人放在自己身边。 “如果,我是说如果情况有变,我会及时找人通知你。”颂拓立在船头说道,“到时候,你只管带着人往山下跑。” “你也小心。记住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陆柯叮嘱道。 “放心!” 陆柯一行人继续往黑暗的深处划去,颂拓这边看着他们一行人慢慢消失,这才坐了回去。 “走吧。”颂拓说道。 一行人终于分成了两处,小舟荡荡悠悠,平静的水面被划成两道,接着又缓缓地汇合到了一起。 到达三东的时候,小船又归于光明。此时已经漫天星光,陆柯抬头看了看,已经差不多子时了。 “传令下去,除了一个人划船,其他人休息。”陆柯说道,“明日一早,就到了红水河。虽然此番是诈降,但是大家千万要小心,不要受伤。” 小舟重新驶入黑暗,陆柯虽然闭着眼睛,却一直睡不着。颂拓说往宁为人阴险,多半是要在红水河周边设陷阱。陆柯知道自己的价值是不会让往宁下死手,但是会不会挂彩就是另说了。 这时,船停住了。终于到了。陆柯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上了岸。借着月色,他清点了一下人数,一百二十人。 “一会儿大家要小心埋伏。”陆柯说道,“我被抓住以后,离得远的,就不要上前,找个地方埋伏起来。等往宁的人都走光了,驾船会保苏找颂拓。” “是。”一行人齐齐应道。 “好。”陆柯说完,看着大家穿了夜行衣,嘴里叼着刀柄,出发了。 山路崎岖,树木高达,月光几乎照不进来。森林里一片寂静,只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以及偶尔惊起的飞鸟翅膀的声音。 “小心兽夹。”陆柯眼神极好,用剑挑住它扔了出去,“兽夹咬劲儿很大,轻了伤到筋脉,重了是要伤到骨头的。” 一行人陆陆续续地挑出来三十几个,陆柯心里不禁暗暗咒骂,这颂拓难不成是拿他们当野猪来捉了。 走到半山腰,陆柯忽然觉得脚下一软,接着一行人几乎全都跌进了一个坑里。接着铃声便响了起来。陆柯晕了一会儿,这才发现是同一个极大的深坑,四周围绑着绳网,底下繫着铃铛。一百二十人倒有一多半都摔了进来。 “直娘贼!”陆柯说道,“真拿老子当野山猪了。” “将军,颂拓那孙子在上面铺了软草。”副将张权说道,“这傢伙真有耐心,挖了这么老大一坑。” 第137页 “坑!”陆柯这才想起来游记上说大定有天坑,“这孙子真能想,天坑都能利用上。” 这时,忽然传来小小的哼唧声。他们寻着声音,居然在边角处发现了一只小野猪。小傢伙不过两只手掌大小,毛茸茸的,很是可爱。 “小傢伙对不住了。”陆柯说道,“往宁那孙子为了抓我们,倒是把你也连累了。” 小野猪掉了下来可能有一阵了,又渴又饿,它用嘴拱了拱陆柯。 陆柯掏出水囊,餵了小傢伙喝了点水,又把随身才的肉干给它吃了两根。 “这是猪肉做的,不过你是野猪,应该不算自相残杀吧!”陆柯一边餵一边絮絮叨叨。 “将军,现在怎么办?”张权问道。 陆柯没说话,仔细地听了听远处的声音。说:“割绳子。” “割绳子?”张权有些不明白,割了绳子他们不就都掉下去了吗? “别说话。割!” 陆柯说完指了指远处,又用手指比划了一个走路的动作。张权这下才明白,往宁他们来了。 这网子极结实,况且他们本来就是做个样子给往宁看的,等他们的人到了的时候,才刚刚割开了一角。 “小将军别费劲了。”往宁笑着说道,“还是老老实实地跟我回寨子,等着你们的皇帝救你们吧!” “直娘贼!”饶是知道是假的,一行人也很是气愤。 “去。把他们都弄上来。”往宁说完蹲在边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陆柯,眼神极尽轻慢,“小将军没想到吧,自己能被这么捉住!” “混蛋!”陆柯忽然有点后悔自己的决定,被羞辱的滋味太难受了。 红荆的人从四角拉网,他们仿佛河里的鱼一样被网子兜住,然后被拖到了地面上。 张权脾气急躁,刚想站起来就被红荆人用长矛按住。 “我劝你们老实点。”往宁说道,“这山里,出了兽夹跟陷阱,前面还有暗弩跟飞箭,若是想活命,就乖乖地跟我回去。” 陆柯看了他一眼,把小野猪放到地上,说:“赶紧回家去找你妈妈吧,可别再乱跑了。” 小野猪看了陆柯一眼,嗖地一下就跑了。 往宁走过去,伸手拍了拍陆柯的脸。 “这小傢伙跟还没断奶似的。这是大定,不是你们汴梁,你们皇帝是怎么想的,就让你这么个奶娃娃上山。”往宁说着还掐了他脸一下,“呦吼,这皮子嫩的,跟个娘们儿似的。可惜哟,老子喜欢女人,要不然,还真想尝尝鲜。” “你!”陆柯说着就想站起来,被两个人红荆人死死地按住了。 “呦,还有我那好侄子的人呢!”往宁继续开口说道,“可惜啊,你这奶娃娃被他给坑了。是颂拓说的让你打头阵吧,我告诉你,那小子奸猾得很,绝不会让自己吃亏的。刚才,我远远地看着一个人像是他逃了出去。吃了个闷亏吧,小奶娃!” 陆柯被红荆人按着,嵴背却挺得直直的,他单膝跪在地上,眼睛一直等着往宁。 “奶娃娃骨头还挺硬。”往宁看了他一眼,“你放心,捉了你是拿来跟梁朝那个皇帝换东西的。我知道,你祖父你爹是两代皇帝的心腹,他们不会寒了老臣的心。所以啊,你可得好好活着。” 陆柯一行人被往宁压着进了寨子,接着就被他关进了天牢。 “奶娃娃你看,待遇多好。”往宁说着指了指天牢,“特意给你们准备的。用你们的话叫什么来着,对了,高床软枕,这几天啊,就好好歇着吧。” 往宁说完,伸手把陆柯随身带着的玉佩拿了下来。 “跟你们皇帝交涉,得有个信物才行。这个我先拿走了,回头啊,找你们皇帝要去。” 往宁说完,带着人就走了,只留下几个看守在这里。 陆柯看了看天牢,发现这里易守难攻,北面是悬崖,下面就是湍急的河流。跑是跑不出去了。 张权气不过往宁的话,带着人骂了一通。 “闭嘴!”一个守卫上前,对着牢里大声喝道。可是,他同时伸出右手,上面挂着一个小小的玉佩,那是颂拓身上的,是他留给陆柯的暗号。 “老子偏不!”张权看到了之后继续高声喊道。 “信不信我弄死你们。” “你敢!”张权知道反正死不了,喊得更凶了。 “省省力气吧。”陆柯在一边说道,“这里逃又逃不掉。还不如老老实实歇着,兴许能想出好法子来。” 陆柯说着,从贴身处掏出另一块玉佩,跟守卫手里的明显是一对。两个人目光交流了一下,就明白了对方的心意, 中午,往宁的人给他们送来了吃的。张权看着陆柯,咽了一口口水,说:“将军,能吃吗?” 陆柯看了看,把头上的木簪拿了下来。那簪子前头一节,是银子打的。他用水洗了洗,放进了碗里。 “没有毒,吃吧。”陆柯看着闪闪发亮的髮簪说道。 往宁虽然嘴贱,但是确实如他所说,真的给他们好吃好喝。 “不知道过几天他们攻下来,往宁会不会心疼这几天的伙食。”陆柯吃着酸汤鱼想道。 第138页 作者有话要说:  往宁:你们太狡猾了! 陆柯:兵不厌诈嘛!而且酸汤鱼真好吃! 第75章 许復送走陆柯, 带着侍女在山里独自站了一会儿, 她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回到家, 小白晃着尾巴跑到她跟前。许復蹲在地上摸了摸它。 “还是你这小傢伙好, 也不知愁。” 许復说完自己也笑了, 明知陆柯一行应该无恙, 自己却总是忍不住胡思乱想。她进了里间, 沐浴更衣之后就去书房抄经。期间雅卉端了吃食进去, 见许復态度谦恭,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 “夫人, 先用饭再写吧。” “你放一边吧。”许復说完揉了下腕子,又继续抄写。 “您还是先用饭吧,回头将军回来看见您瘦了,是要找婢子们兴师问罪的。”雅卉嘟着嘴在一边说道。 “你这丫头念了几天书不得了,连成语都会用了。”许復笑着放下笔看着雅卉说道, “这要是年上一年半载的, 怕不是要去考状元了!” “那敢情好。”雅卉说着行了个礼, “到时候还劳烦将军跟夫人给婢子做个保人。” “贫嘴!”许復说完放下笔, “你刚才那话说的吉利, 就先用饭吧。” 雅卉瞪大眼睛看着许復, 张了张嘴, 没说话。 “是不是要说我以前不信这个?”许復笑着问道, “小时候跟父亲去庄子上玩,看见那渔家的婆子吃鱼不翻个觉得她好笑,现在想来, 自己才是好笑的那一个。” “这个婢子明白。”雅卉笑着把许復的经书收好,“这叫设身处地。” “鬼精灵。”许復点了点她的额头,“这么多侍女,最开始不喜欢的是你,现在最喜欢的还是你!” “这说明婢子聪明可爱。”雅卉笑着拿起筷子,帮许復把盘子里的鱼摘好刺,“将军临行前嘱咐婢子的,说您不会摘刺。” 许復没说话,拈了一筷子鱼肉到嘴里,她忽然好想哭。 整个晚上,许復都辗转反侧似睡非睡,第二天醒来,她眼底的乌青遮都遮不住。百卉见状,就要去厨房拿了鸡蛋来滚,被许復拦住了。 “无妨。” 许復一勺一勺地吃着粥,心道这个时候陆柯应该没往宁捉住了吧,如果不出意外,晚上她就能接到信儿了。她该怎么做?是急匆匆地出门还是有条不紊的准备?她思忖了一下,就把侍女之前收好的包裹又打开了,让她们按原样放回去。 “夫人,您这是?”百卉有些不解。 “世家姑娘,要求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所以,不做好完全的规划怎么能出门呢。”许復镇静地说道。 果然如许復所料,傍晚时分,汤峪带着夫人一脸焦急地上了门。七星把他们请进正厅,又让人去请许復。 “将军夫人。”汤峪见了许復立刻站起身来,“将军被生擒了。往宁已经让大定知州周成去信跟皇帝谈判了。” 听了这个消息。许復反而轻松下来,这就说明,陆柯无事。 汤峪见许復一脸轻松,不禁纳罕起来,这夫妻俩,是不是有事瞒着他? “汤知州见谅。”许復说着拿出了陆柯留给他的信,“不是不信任您夫妻,只是将军觉得您过于端方,怕是不会同意这件事情,才瞒着您的。” 汤峪一目十行的看完信,一巴掌就拍在了桌子上。 “简直就是胡闹!”汤峪说道,“让你一个妇人家去大定,怕不是疯了!” “夫君莫急。”汤峪夫人在一边开了口,“妾身陪着将军夫人去就好了。” “这可不成。”许復说完看了一眼努依的肚子,“您身子重,这前三个月最重要,这一路路途崎岖,您可不能长途跋涉。将军给我留了两个精兵呢!” “那也是胡闹!”汤峪继续吹鬍子瞪眼睛,“你们胆子可真大!” 汤峪虽然语气严厉,但是关切之心溢于言表,许復只是笑了笑,说:“汤知州放心,我定会跟将军平安归来的。只是有件事情要劳烦您二位了。” “什么事情?”汤知州问道。 “就是您二位经常看顾点府里。毕竟没个主人,我怕有人趁乱进来偷东西!” “这你放心。”汤峪说完又看着许復劝道,“真就不再考虑考虑?” 许復摇摇头,她心意已决,况且又是跟陆柯说好的,怎么可以临时变卦。 汤峪从府里出来的时候,脸上还有一些怒气,他夫人努依在一边劝了又劝。 “老爷,妾身觉得将军夫人真是女中豪杰!”努依在马车上说道。 “你……”汤峪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这努依的想法,确实跟别人不太一样。 他们年前成亲,汤峪就把在老家的小子接了过来。小傢伙不过六岁,正是猫狗都嫌的岁数,没想到倒是跟努依投了缘。他在院子里爬树,努依在下面叫好,还亲自示范给他看。两个人又约好等努依肚子里这个生出来之后就来一场爬树比赛。汤峪觉得,自家儿子现在跟后娘比跟自己这个亲爹还亲! “汉家不是有句话吗,夫妻一体。”努依看着汤峪说道,“夫妻本就应该在一处的。” 第139页 “好好好。”汤峪无奈地挥挥手,他现在谁也说不过。 许復送走汤峪,就让百卉把包裹包裹重新收拾了一遍,又把银票放到荷包里。 “明天一早汤知州遣人送来路引之后我就出发。”许復吩咐道,“雅卉泼辣,我就带着她去。你们在家好好看家,有事情就去找汤知州。” “是。”百卉几个人齐齐应道。 “不要愁眉苦脸的。”许復笑着开口,“都笑一笑嘛!” “姑娘!”百卉一急,把在家时候的称唿都喊了出来,“这路途遥远,您让婢子怎么笑得出嘛!” “傻丫头。”许復虚指了一下百卉,“把家收拾好,餵好小白,等我回来。” 因为确定了安排,许復这一夜睡得倒好。第二天醒来,神清气爽。她用过早饭,就接到了汤峪派人送来的路引,她小心翼翼地收好,就带着雅卉上了马车。 矩州到大定要绕一座大山,晚间的时候,她们才刚到了驿站,许復让人拿着陆柯的信跟路引去找驿丞。那驿丞见是将军夫人,又正巧驿站没人,就开了上房给她。 许復为了养足精神,特意带了一套半旧的铺盖。第二天一早,雅卉收拾的时候,指着那铺盖问道:“夫人,这个还要吗?” 许復想了想,说:“留着吧。横竖放到马车里也不占地方。” 马车又行了一天的路,天擦黑才到了大定,许復犹豫了一下,让两个亲兵驾着马车回去。 “夫人,这?”亲兵有些不解。 “我过来求大定知州,自然是要低调才是。”许復说道,“你们放心,城门就在前头,我身上又有路引,怕什么?马车里有银子,你们拿着回驿站让人做点好的,这一路也是辛苦了。” “多谢夫人!” 许復带着雅卉进了城门,忽然有个小孩子撞了她一下。 “谁家孩子!”雅卉在一边扶住许復。 许復愣了一下,赶忙去摸荷包,却发现已经不见了。 “那是个偷儿!”许復非常懊悔,千算万算怎么把这件事情给算漏了。 “那现在怎么办?”雅卉问道,“要不您先把我卖了,等回头再给我买回来?” 毕竟现在天都快黑了,她们得找个地方住下来才是。人生地不熟的,她们也不好问路。许復吸吸鼻子,使劲地把眼泪憋住。 “又胡说。”许復说完抬头看了看,也算是她命好,前面就是个当铺。 “我去把簪子先当了。”许復说道。 “婢子这就去。”雅卉说道。 “不成。”许復摇摇头,“之前听外祖母说过,那当铺的人眼睛毒得很,你过去,他们会欺负你的,还是我去吧!” “那怎么行!”雅卉还是不同意。 “我说行就行!”许復说完,抬脚就进了当铺。 那当铺柜檯高高的,许復走进去,本来想当头上的簪子,拿下来发现是陆柯送她的那个赤金簪子,犹豫了一下,又戴了回去。她褪下来手上的一只镯子,高高地举过头顶。 “我想把这只镯子当了。”许復小声说道。 那伙计接过来,居高临下地看了眼许復,又仔细瞧了瞧镯子,接着递还给她。 “不能当吗?”许復有些着急地问道。 “不是不能,是小的不敢收,您等会儿,我叫掌柜的来看看。”管事的说完,就进了里间。 许復拿着镯子站在下面,有些惶恐。这是她第一次被人这么轻蔑地看着,如此居高临下,这滋味可真不好受! 一会儿,门帘子掀开了,掌柜的走了进来,他扒头看了眼许復,说:“拿过来瞧瞧。” 许復赶忙把镯子递了过去。 掌柜的仔细瞧了瞧,说:“您这是遇上什么难事了吧?” “是。”许復声音有些低沉,“进城寻亲,结果遇上个偷儿。” “五百两。”掌柜的说道。 “这么少?”许復有些惊讶。 “咱明人不说暗话。”掌柜的笑着说道,“这个镯子,估计您过不了三日就得来赎。况且,这大定偷儿多,当了一千两您就不怕出门再被偷儿摸了去?” “让您见笑了,多谢您。”许復带着歉意说道。 “记上吧。和田玉手镯一只。”掌柜的说完吩咐管事的,“放天字号柜里,虽然当的不多,但是这玩意贵重。” 许復拿了五百两银票出来,又按照掌柜的教她的,跟雅卉分开四个地方放好。 “你去跟着那两位。”掌柜的说道,“看着她们住了客栈再回来,要是再有那偷儿上前,拦住了。” “您这是?”管事的有些不明白。 “你没看出来吗?那夫人可不是一般人家。那镯子,得值咱半个铺子。”掌柜的说道,“我听闻山上捉了个将军,那位,怕不是将军家眷。你记着,到客栈露个脸,让她们承咱们一份情。” “明白了!”管事说完就带着会点功夫的活计跟着去了。他见许復跟雅卉住进了大定最大的客栈,犹豫了一下,也走了进去。 第140页 许復这边刚找伙计要了晚饭,转头就看见当铺管事的,不由得一愣,说:“您这是?” “这里的酒好菜好。掌柜的吩咐我来打二两好酒再来三两猪头肉。” 许復却明白这是掌柜的猜出了些她的身份,让人在后面护着她们呢。 “您跟掌柜的说,回头赎镯子的时候,我定会拎着好酒过去。” “谢谢您了。”管事的说完,转身就走了。 那客栈老闆也不是傻子,见此情景,也吩咐活计好生招待,万勿怠慢。 作者有话要说:  当铺的人,眼睛都毒得很 第76章 许復在上房收拾好东西, 把之前写的拜帖拿出来看了看又放了回去。她想了想, 明天还是直接带着有雅卉去见大定知州。没有道理夫君被荆人关了起来, 自家夫人还顾着什么礼仪。 递拜帖?许復自己笑了笑, 只不过陆柯是诈降, 她能确定他的安全, 所以才小心谨慎了些。要不然, 她现在恐怕早就已经在大定知州府了。 第二天一早, 大定知州周成正在后院用饭,就有家丁过来说陆将军夫人来了。他把酥卷三口并做一口吞了, 赶忙起身去了正厅。这位怎么来了,他现在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许復坐在正厅喝茶,刚端起来就看见周成急匆匆地进来。 “许復见过周知州。” “将军夫人多礼了。”周成说完,就立着眉毛看着许復,“復儿胆子够大, 自己带着个侍女从矩州就这么跑过来!” 原来, 那周成是许司的门生, 为人清贫又孤傲, 不屑于活动关系, 就被派到大定当知州。 “您先别急。”许復说完看了眼周成。周成会意, 挥手让其他人都下去, 只留了自己的心腹。 “这是将军临行前让我转交给您的。”许復说着把信递到周成手里, “我觉得这一路人多手杂的,还是亲自过来转交比较安全。” 周成跟汤峪一样,一目十行地把信看完, 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这心里一松,面上就带了出来。 许復在一边抿着嘴笑了。她自己师从许太傅,真按照实付排辈的话,这周成是她师侄。她这个师侄,这么多年,他还是没能学会喜怒不形于色。 “那你们也是胡闹!”周成看着许復说道,“你现在住哪儿?” “悦来客栈。”许復应道,“天字号房,选的最好的。” “这还差不多。一会儿我派两个会武功的丫头过去守着。”周成说完又看着许復,“要不是我夫人回汴梁省亲,真应该叫你留在我这里。” “哦,对了。”许復说着忽然想起来当票,掏出来递给周成,“我昨日晚间一进城门就遇见个偷儿,没办法只能把镯子当了。您回头找个人去赎了吧,银票您受累先垫上,等我回去再给您。” 周成一听还有这一出,眼睛又立了起来。他伸手指了指许復,说:“你怎么胆子越来越大了,一定是被那陆家小子带的。要是没有当铺呢,你怎么办?” “那就直接找过来呗。”许復毫不在意地说道,“实在不行那镯子抵在客栈估计他们也是同意的,只不过就不好赎回来罢了。” “你……”周成被许復气的一时语塞,“你这孩子真是不知道世道险恶。” 许復笑了笑,却没有说话。她怎么能不知道,只不过都已经过来了,也就无所谓了。昨天知道荷包被偷的一瞬间,她的头都有些发昏。站在当铺柜檯前的时候,她用指甲掐着自己的手心才镇定下来,那指甲印儿,到现在都还在呢。 汴梁,泰安帝拿着往宁的信翻来覆去地看了许多遍,总觉得有种违和感。他把陆达叫进来,把玉佩跟信都递给了他。 “你替朕看看,我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陆达双手接过来,先是把信看了一遍,又仔细地看了看玉佩。沉思了一会儿,谨慎地开了口。 “皇帝,末将怀疑陆柯是诈降。” “哦?”泰安帝看了他一眼,“爱卿是哪里看出来的?” “这信是往宁写的。末将不了解当时的情况,无从判断。但是这玉佩,末将可是清楚得很。”陆达说完,竟然笑了一下,“陆柯这小子跟我那儿媳妇感情极好。他成亲后身上的玉佩早就换成了许太傅送他的那一块了。而这一块……” 陆达说着,就把玉佩举了起来。 “这是当年他去西夏前,她娘亲特意去万寿寺开过光的,上面是平安竹。我那小子几乎很少戴它。若不是您说这个是他的玉佩,我冷不丁一看,都认不出来。”陆达说完顿了顿,“平安竹,不就是说,他平安吗。所以,末将认为陆柯是诈降。” 泰安帝点点头,觉得陆达说得有道理。毕竟陆柯也没法给他们写信,唯一能验明正身的玉佩又有这么多门道。他斟酌了一下,略带询问地说道:“那朕就不着急答应往宁的事情了?” “末将以为应先观其变。” 陆达说完,心道陆柯这小子怕是看许家的兵书真看出了些门道。 泰安帝也觉得陆柯不会那么轻易就被往宁生擒,可是西南地形复杂,荆人又兇残狡诈,这打仗的事情,谁也不能百分之百的肯定。泰安帝之前问过丞相併许太傅,两个人都让他静观其变,他总怕把陆柯的命搭进去。听陆达这么一分析,他才算把悬着的心放了一半。 第141页 晚上,泰安帝招付少成进宫,连着陆达许司一起,分析陆柯此番行动的规划,可惜他们四个人谁也没有想明白陆柯到底是怎么上的山。 许司对着舆图看了许久,倒是隐约觉得自己看出了些门道,毕竟许家前辈的游记,他也是读过的。不过两个将军没说话,他也不好开口,毕竟他是一介文臣。 良久,付少成往椅子上一瘫,说:“不想了。西南地形复杂,谁知道这小子会不会想出什么穿山洞的怪招!” 许司听完这话在一边看了付少成一眼,心道这话说得也许没错。 “我集结人马就好了。”付少成说完拍了拍陆达的肩膀,“这些日子京郊的兵我也在练。万一有什么事,我就直接带着他们杀到西南去。” 陆达比付少成大了将近十岁,年轻时候又常年驻守凉州,身体很是有一些亏损。所以他这才早早地就把陆柯推了出来。 “多谢。”陆达说得诚恳。许司也在一边抱了抱拳,毕竟陆柯也是他女婿。 陆柯他们在天牢过得挺好,真如往宁所说,确实吃好喝好。这天晚上,趁着守卫都睡了,陆柯悄悄地一个士兵,他们是怎么掉下来的。 那士兵想了想,说:“本来是想往回跑的,但是听到咔的一声脆响,接着脚下一沉,也就掉了下来。” 陆柯没说话,仔细地回想着之前看过的游记。 “传我的话下去,后日下山的时候,尽量踩着有大石头的地方。平坦的草地离得远一点,那下面恐怕会有天坑。” “是。”士兵小声地应道。 陆柯自己靠在墙上,想着后日的安排。颂拓托人让那守卫给他传信,初四那天中午,往宁他们会在寨子的院场跳舞。他会让守卫悄悄放他们出来。陆柯他们从天牢下来的同时,他带着人往山上沖。茶垌则混在人群当中制造混乱。 混乱,陆柯用手指敲了敲膝盖。他明天得跟那守卫说,要茶垌趁人不备,找那没人的屋子放一把火。再没有比走水更容易让人手忙脚乱的了。 陆柯自从被关了进来,每天都在墙上刻一刀。一天,两天,随着日子一天天临近,陆柯反而比进山的时候更加紧张。三月初四才是真正的打仗,成败在此一举。若是他输了,恐怕往宁会恼羞成怒杀了他吧? 陆柯又一次在脑海里演练了一遍那天的情形。颂拓的人先杀死其他两个守卫,放他们出来。他们要先悄悄地出了天牢,然后杀死守在门口的人。接着就拿着兵器下山。 兵器。虽然说那守卫告诉陆柯,兵器就在天牢里专门的一间牢房放着,可是他总不放心。若是没有趁手的兵器该怎么办?陆柯站起来转了一圈。希望颂拓也能想到这个问题,每个人多带一件。事已至此,陆柯觉得除了跟菩萨求求也没有别的招了。 许復在悦来客栈,望着窗外的天空。不知道陆柯最近怎么样,过得好不好?她轻轻地嘆了口气,还有明日一天,后日她就能见到陆柯了吧。 她有多久没见他了。从二月二十九到今日,不过才四天,对于她来说,漫长的仿佛过了四十年。每一天,她都无比的想念他。许复列举了很多很多的事情,等陆柯回来以后,要一桩桩一件件地去做,一个都不落下。 “陆哥哥。”许復嘟囔了一句。 屋内的烛火一跳一跳的,雅卉睡得早,此时已经翻了个身。许復看着她,伸手擦了擦眼角。天都已经蒙蒙亮了,她也得赶紧睡了,得养足精神才好。 这天醒来,陆柯又在墙上划了一道。送饭来的守卫看了他一眼,说:“划也没有用。你们皇帝根本就没拿你当回事,我们荆王,还在跟他交涉呢,你且在这儿待着吧!” 陆柯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接过早饭,用银簪试了试,就分给了众人。 那守卫瞪了他一眼,说了一句黑荆话就走了。 中午的时候,颂拓的人走了上来,脸上还挂着几道血印子。他打开了天牢的大门,说:“小声点,跟我来。” 陆柯一行人悄无声息地迈出了天牢,那守卫又把其他牢房的门都打开。陆柯清点了一下人数,见都齐了,点了点头。 “这边是兵器。”守卫说完又打开了一间牢房。陆柯不禁皱了皱眉头,这里面如此潮湿,长剑还好说一些,长矛恐怕都要钝了。 “先凑合用吧。”守卫说道,“这才几天,应该没事的。” 陆柯点点头,拿起剑看了看,还行,能用。他带着人走出天牢,直奔山下而去。 第77章 陆柯提着剑行至天牢大门处, 伸手对着后面的人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几十个人立刻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仿佛雕像一般。他把剑别在身上, 轻轻地走到站在门口的守卫身后, 伸手照着他后脖颈就是一下, 守卫瞬间就瘫软在地。 “拖过来绑上他, 别忘了把嘴堵上。”陆柯说道, “还有几个守卫?” “还有两个。” 陆柯回头看了一眼说话的那个人, 笑了起来。 “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我叫东甘。” 东甘不过十六七岁, 笑起来就露出雪白的牙齿。 “他们什么时候回来?”陆柯问道。 第142页 东甘抬头看了看日头,说:“应该快回来了。” “都藏起来。我们等着他们。这里咱们不熟,不如守株待兔。”陆柯脸上带着一丝戏嚯的笑容,“擒住了他们,咱们就该下山了。得让那往宁知道知道, 谁才是没断奶的娃娃!” 陆柯说完, 一行人就迅速的躲了起来, 找好位置之后, 齐刷刷地拿出短刀, 叼住刀柄。东甘看了看, 也摸出自己随身带着的短刀。他有些不太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六十几个人静静地埋伏在那里, 几乎连唿吸声都听不到。东甘觉得他紧张得嗓子发痒, 下意思地想张口咳嗽一声,却想起了嘴里衔着的刀柄。他这才明白了陆柯一行人这么做的目的。 这时,两个守卫回来, 对着天牢里面招唿了两声,就立在门口。陆柯对着张权做了个手势。两个人轻手轻脚地站了起来,走到守卫的身后,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默契地抬起了手。这时,两个守卫也察觉出来身后有些异样,刚想回头,就被陆柯他们一掌打昏了过去。 “拖下去跟他们同伙绑在一处。”陆柯说完走出大门,看了眼日头,“我们下山!” 阳光透过树荫照到陆柯的脸上,他志得意满的样子仿若一只新出生的小凤凰。陆柯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大部队,笑了起来。 “走!” “不杀了他们吗?”东甘在一边问道。 陆柯摇摇头,说:“这些人得由你们的新荆王颂拓处置。万一他们也是被迫听命于往宁的呢?终归是条人命,先捆住了不让他们惹事也就罢了。” 一行人沿着土路下山,安静而又整齐,只听到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他们记着陆柯的话,仔细地看着地上被踩出的些许痕迹。 行至一半的时候,忽然从树林伸出跑出来一只小野猪,陆柯定睛一看,顿时就笑了。 他蹲下去伸出手来,说:“小傢伙,我们又见面了,你找到你娘亲没?” 小野猪歪着头打量了陆柯一番,就跑到他跟前,用头蹭了蹭他。 接着,树林伸出又走出来一只巨大的野猪。它静静地立在边上,看着陆柯他们。 “那是你娘亲?”陆柯问道,“有点兇悍。” 他伸手从怀里掏出两根肉干,递给小野猪。 “最后两根了。你拿回去跟你娘亲分着吃了吧。”陆柯说完摸了摸小野猪的头,“我得下山去打仗了。看在我对你这么好的份上,记得替我向山神说几句好话,让他老人家保佑我们。” 小野猪抬头看了眼陆柯,叼着肉干就跑了。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慢慢地消失在树林中。一行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幸亏您当时放它走了。”张权说道,“要不然今日还没打往宁,先要跟野猪干一架!” “走啦!”陆柯自己也有些好笑,居然还能在这里又碰见小野猪。 此时,红荆寨子的院场早就一片欢腾。壮年男子吹起芦笙,围着心仪的姑娘开始打转。那漂亮多情的姑娘们,则把花腰带系在了心仪男子的芦笙上,自己则牵着另一头快乐地跳了起来。 茶垌吹了一会儿芦笙,就放了下来。 “你去哪儿?”身边的一名男子问道。 “撒尿。要不要一起?”茶垌看着他笑着回答道。 “不去。你也快点回来。” “知道了。”茶垌边说边往寨子里走去。 寨子里几乎没有人,连上岁数的老人都坐在院场看热闹。茶垌看了看,把点燃的火把扔进了草垛里。他知道,从草垛里面烧起来,至少要一刻钟左右,他完全可以摆脱嫌疑。 “快点!素娜等着你呢!” 院场上的人见茶垌来了,都笑着喊道。谁不知道素娜一直对茶垌情根深种。 陆柯吹着芦笙,心却已经飘到了很远的地方。他深知自己对许復的那点绮念根本就是痴心妄想,不过梁朝女子是不是都如她一般温柔似水。接着陆柯自己就笑了起来,在这种时候,他居然还有心情想自己的那点子破事。 素娜在另一边却是含羞带怯地看着茶垌,她满心满眼都是这个男人。自己这么美,他怎么可能不喜欢。 陆柯在一行人已经看到了寨子。他让大家先停了下来,说:“因为没有办法确定能不能跟颂拓的人衔接上,咱们只能直接对往宁下手,毕竟擒贼先擒王。捉住他,什么都好办。咱们总共才六十几个人,不用再分什么阵型,直接冲下山,气势上先不输了他。” 陆柯说完,自己就笑了。这话真不过就是说说罢了。若是颂拓那边真出了什么事,他们唯一能做,也就是把刀架在往宁脖子上,以他做为下山的要挟。陆柯的心此时已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接来的一切事情,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但愿一切顺利。”陆柯小声说道。 一行人从土路进了树林,他们按照陆柯说的,避开了平坦的草地,踩着石头小心翼翼地往下走。山路本就崎岖,又要小心天坑,又要不发出声音,他们走的比之前要慢上许多。 树林安安静静的,偶尔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却让人只不过以为是有野兽经过,谁也没有想到,陆柯他们,慢慢地潜进了寨子。 第143页 终于,他们到了院场边缘处,就听见有人喊起火啦,陆柯神情为之一振,茶垌果然放了把火。 “沖!” 陆柯带着人从树林沖了出来。红荆人本来就因为起火有些不知所措,以为是山神降罪于他们,接着又看到本应该在天牢里的陆柯他们沖了出来,更加惊慌失措。 “&%*!”往宁恶狠狠地说了一句红荆话。 这时,颂拓带着人从山下沖了上来。陆柯挥剑斩杀了一个红荆士兵,转头冲着颂拓笑了起来。 “来的还挺是时候,我们也刚下山。” 陆柯笑得灿烂,脸上却带着鲜血,让颂拓有些不忍直视。 因为分两拨进攻,所以不好用箭。陆柯他们用剑,红荆人用长矛,近乎于贴身肉搏。陆柯带人练兵多日,打起来得心应手,渐渐占了上风。 往宁身边的人一个一个被砍倒,他见陆柯已经带人来到近前,竟然想举剑自刎,被陆柯一剑打落在地。 “捆了他。”陆柯用剑指着往宁的喉咙,“好生对待他。” 往宁的眼瞪得血红。他不明白明明是他占上风的事情,怎么转眼间自己就成了俘虏。 颂拓那边也沖了过来。他跟陆柯相视一笑,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颂拓。按照之前说好的。往宁我先带走。” “可以。”颂拓说完了指了指往宁,“让他活着,我可是忘不了他怎么对待我父亲的。” “放心。等你封王的旨意下来,我就把他全须全尾地送还与你。到时候,他是死是活,就与我无关了。”陆柯说完看了看天色,“我们得下山了。” “知道!”颂拓说着伸手拍了拍陆柯的肩膀,“还有人在大定城等着你呢!” 颂拓说得没错,许復这时已经守在了城门口,她坐在马车里,时不时地掀开帘子看看外面。时间久了,她自己都觉得烦了。 “夫人您这是要做什么?”雅卉见许復提着裙子就要下车,忍不住问道。 “车上等的着急。”许復说完就蹦了下去。 “哪里等都一样的。”雅卉说着,赶忙也跟着下了车。 许復站在马车旁,一眼不错地地盯着城门,过了许久许久,太阳已经斜斜地挂在了树梢上,空气里已经充满了夕阳的味道,她终于看见大部队远远地走了过来。 陆柯一行人灰头土脸的,但是每个人都带着骄傲的微笑。大定知州周成赶忙带着人迎了出去,许復笑着看了一眼陆柯,沖他挥了挥手,就钻进马车先回了知州府。她只要第一时间看见他,只要他第一时间看见自己就好,不用什么千言万语,所有的话都在这一望里,你知我心,我晓你意,就足够了。 许復再见到陆柯,已经是晚上了。她在知州府东跨院住了下来,吩咐人备好了水,只等陆柯回来。 陆柯进来的时候,许復什么也没做,只是在椅子上望着门口。见他来了,笑着跑了过去,伸手抱住了他。 “陆哥哥!” 陆柯没说话,伸手环住许復,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脸。她比之前清减了两三分的样子,眼底还有乌青。 “復儿辛苦了。” “不苦。”许復面上仍旧带着笑意,这么美好的时候,她怎么会哭呢。 “我已经让人备好水了。你去沐浴吧。都臭了呢!”许復说完皱了皱鼻子。 “知道!”陆柯伸手捏了一下许復的鼻子,“这么快就嫌弃我了!” “才不呢!”许復说完拉着陆柯直奔厢房,“快来,一会儿水都凉了。” 厢房水汽氤氲,陆柯坐在浴桶里觉得自己所有的疲累从汗毛孔里争先恐后地往外钻,他眼睛都睁不开了。 许復拿帕子把浴桶边缘铺好,说:“累了就靠一靠。” “多谢。”陆柯说完却一眼看见许復的右手腕光秃秃的,“你的镯子呢?” 许復这才想起来镯子的事情。她咬了咬下嘴唇,觉得就算自己不说,周知州也会告诉陆柯的,还不如自己先说出来好一些。 “刚进城的时候荷包被偷了,我就把镯子当了一只。本来想让周知州先帮忙赎了,谁知道他真是清廉,府上就五百两现银,我总不能让人家没饭吃啊!” “你?”陆柯还不知道许復经歷了如此危险的事情,盹儿一下子就醒了过来。 “没事的。”许復笑着安慰陆柯,“我已经去跟当铺掌柜的说好了。他又不傻,正好卖个好给我们陆将军,这买卖不亏。” 陆柯坐在浴桶里一句话都没说,他只是握着许復的手,他到底还是让她置身于险境。许復一直都没有明白,在如此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把银钱丢了,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谢顶女孩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许復拿着大帕子给陆柯擦干净头髮, 然后拿着梳子慢慢地给他梳通。 “陆哥哥, 你头髮都打结了!”许復说完捏着梳子把头靠过去看着陆柯的脸, “怎么不说话?累了?” 第144页 陆柯摇摇头, 把许復揽在怀里, 抱得紧紧的。 “怎么了?”许復靠在陆柯肩膀上, 手指玩着他的头髮。 “我后怕。”陆柯的声音有些沙哑, “这几天根本就是在冒险。现在想想, 无论哪一个环节出了错,后果都不堪设想。” “可是已经都过去了。”许復笑着捏了捏陆柯的脸, “你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大梁这一方面除了有十几个士兵受伤之外没有任何损失。你生擒了往宁、收復了红荆。”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復儿,我这几天几乎没有想过你。我以为你万无一失,会安安全全地到大定。”陆柯说道, “我这几天除了睡觉, 一直都在想着如何下山, 下山以后的安排, 颂拓没来我该怎么办、颂拓叛变我该怎么做。我在脑海里演练了无数遍。復儿, 我却唯独没有想过你。” “这很正常啊!”许復用手抱住陆柯的脸, 看着他的眼睛, “你是汴梁的陆柯, 陆家的小将军,怎么能儿女情长呢?” “你不明白。”陆柯抱着许復。他不敢多想,如果许復没有找到当铺, 如果当铺的人起了歹心等待他的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或许将万劫不復。 “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许復说着站了起来,“头髮干了好些呢,你去看看往宁那边吧,回来好好休息,明天还好多事呢!” “我知道。”陆柯说着亲了许復手指一下,“等我,哦不,不要等我,你早点睡。” “知道了。”许復说着把衣裳拿了起来,“去吧!” 陆柯去知州府前院看了看士兵们,大家已经都睡了,累了这么久,哪里管头髮还是不是湿的。陆柯在院子里听了一耳朵唿噜声,就踱步去了往宁那里。 周知州派人重兵把守,往宁知道自己逃不掉了。此时正靠在墙上假寐。听见声响,他立刻睁开了眼。 “想不到你这奶娃娃还有点计谋。”往宁说道。 陆柯看着往宁,却发现自己必须立刻逃离这里,再待下去,他会忍不住想揍他,恶狠狠地揍上一顿。 “怎么走了,奶娃娃。”往宁嘴上仍旧不吃亏。 “我怕我迁怒。” 陆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么一句话。声音低沉,却让往宁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战。 他进来的时候,雅卉刚打了盆水进来。 “放那儿吧,我来。” 雅卉闻言一愣,她看了看陆柯,又看了看许復。 “这……” “回去歇着吧。”许復说道。 “是。”雅卉听了许復的话,这才把盆子放到地上,向门口走去。 “雅卉。”陆柯叫住了她,“我记得当初你是分到我院子里的对吧?” “是。”雅卉脆生生地应道,“不过您现在整个人都归夫人管,婢子就省点事,听夫人的就好。” 陆柯听完这话,愣在那里,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接。 “下去吧!”陆柯无奈地挥挥手。 “是。”雅卉说完又看了眼许復,“夫人,婢子就在外间,有事您叫我。” “走吧走吧。”陆柯都想伸手把雅卉推出去了。 “雅卉走了,一会儿这些活谁来做?”许復说着,伸手把鞋袜都脱掉。 “我来做啊!”陆柯说着,就蹲了下去,“烫吗?” “正好。”许復红着脸说道。 “西南湿冷,每晚泡泡脚对身体很好的。”陆柯说着,又往里面加了些热水,“再泡一会儿。” 许復把脚趾缩了缩。陆柯做这种活计,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陆柯伸手点了点许復莹白的脚趾,觉得可爱有趣。 “痒呢!” 许復的声音勾得陆柯心里也痒痒的。他用帕子胡乱的擦了一下,就把许復抱了起来。 “你!” “不想我吗?” 陆柯说着就把许復抱到了床上。许復闭上眼睛,轻轻地咽了一口口水。半晌,陆柯都没有动静。她睁开眼,发现陆柯已经睡着了。 许復嘆了口气,把雅卉喊了进来。 “婢子就说将军不靠谱。”雅卉轻声说道,“这水盆总不能放一晚上。” “贫嘴!”许復说着把陆柯往上拽了拽,又把被子给他盖好。 “警醒一点。”许復吩咐道,“明日早晨我怕起不来。” “夫人放心。”雅卉说完吹了烛火端着盆子就出门了。 许復俯身亲了陆柯一下,也躺了下去。 “復儿!復儿!” 天刚蒙蒙亮,许復就被陆柯的梦话声吵醒。她轻轻滴晃了晃他,说:“陆哥哥,快醒醒。” 陆柯一下子坐了起来。他大口地喘着气,满头满脸的汗,面若金纸,嘴唇煞白。他看着许復,半天才缓过神来。 “陆哥哥?”许復用帕子给他擦了擦汗,“我去倒杯水给你?” “哪儿都不要去。”陆柯说着话极把许復揽在怀里。 “你梦见什么了?”许復在陆柯怀里听到了他的心跳声,扑通扑通,跳得很快。 第145页 “能不说吗?我不想回忆,一点都不想。”陆柯低头看着许復,仿佛她是一件失而復得的珍宝。 “好。那我抱抱你吧。” 许復伸手揽住陆柯,让他靠在自己怀里,轻轻地抚着他的嵴背,仿佛在安抚因为打雷而瑟瑟发抖的小白。他的嵴背紧张僵硬,很久都没有松弛下来。 他梦到了什么呢?许復一边安抚陆柯一边想着,或许跟自己荷包被偷有关系吧。 过了许久,陆柯才缓过神来。这时,天已经亮了。 “我得去前面了。”陆柯充满歉意地看着许復,“你再补一觉吧。” “怎么行,这是知州府。”许復说着摸了摸陆柯的脸,“陆哥哥不怕的,我什么事情都没有。” “我知道。”陆柯亲了亲许復的额头,“后天宁王的人就过来可,往宁先押往黔州看管。等颂拓那边封王的旨意下来了,再送回去。” “那我们明天就能回家了?”许復笑着问道。 “得先回矩州。”陆柯说着穿上了衣服,“回去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很美。” “好!”许復笑眯眯地坐在床上应道。 宁王接了陆柯的信,激动得差点跳起来,这事居让这小子办成了。他觉得自己的亲兵跟银子出的一点都不亏。 “我得亲自去趟大定。”宁王对着宁王妃嘱咐道,“你自己在家要注意身体。” “知道!”宁王妃的声音居然有些娇俏。 “陆柯这小子行的。腓腓这回的世子请封一定是准了。”宁王说着把小傢伙举了起来。腓腓也不哭,还咯咯地笑着。 “所以您这一趟也不辛苦了。”宁王妃笑着伸手去逗腓腓,“一会儿臣妾让人给您准备行李。” “不用太多。”宁王说道,“横竖就待一天。” “知道。” 往宁经过此事,仿佛一夜就老了。陆柯疑他有诈,临行前交代宁王千万看好他。宁王瞪了他一眼,说:“你小子放心,你辛辛苦苦抓的人,我不会让他跑了的。” 陆柯却一直认为宁王不靠谱,直到他在矩州接到了宁王的来信,这才放下心来。 “往宁也是个很骄傲的人。”许復说道,“你这次诈降,彻底摧垮了他的内心。” 陆柯点点头,觉得许復说得有道理。 “颂拓那边呢?”许復接着问道。 “没了往宁,他又是老红荆王的儿子,应该很快就能把那些人都收復了。况且,皇帝旨意就快到了。他们就是不服,也没有办法了。”陆柯说道。 “这倒是。” “今天晚上早点用饭,我带你去个地方。”陆柯说道。 “去哪里?”许復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还要晚上?” “到了你就知道了。”陆柯语气有些神秘。 晚上,陆柯骑马带许復上了山。到了半山腰,停了下来。 “这里?”许復看着前面的洞穴问道。 “来。”陆柯伸手拉着许復走到洞穴的暗河前,那里停着一艘小船,“我扶你上来。” 许復提着裙子坐到了船上,陆柯小心翼翼地往里面划了一点,然后指着洞穴伸出,说:“復儿你看。” 幽暗的洞穴仿佛一块巨大的黑布,萤火虫成群地飞舞着,仿佛天上的星星缓缓地流淌下来。洞穴里闪着点点银光,许復觉得自己仿佛误入了桃花源一般。 “喜欢吗?”陆柯问道。 “喜欢,真的好美。”许復的声音激动得有些发抖。 这种景色,她觉得比名山大川还要美。 “我第一次见的时候就决定一定要带你过来。”陆柯说着坐到了许復身边。 “陆哥哥你真好。” 陆柯小心地把许復拉到怀里,轻轻地亲吻着她的额头。 小船在河里一盪一盪的,轻轻地划出一片涟漪。小舟在水面轻轻地荡漾着,清凉的山风,仿若轻纱一般,拂过陆柯跟许復。 山里有不知名的虫儿在鸣叫,还有小鸟飞过天空的声音。许復觉得自己犹如在梦里一般,一晌贪欢。 第79章 汴梁陆家, 陆老太爷跟陆达两个人在书房对坐。陆柯此番大捷, 两个人很是开心, 但是同时又有一丝隐忧, 这一回, 恐怕不好封赏。 陆老太爷陆敬早已退隐, 陆达虽然身体不好, 却一直在朝上, 目的就是为了压着陆柯。做儿子的,官职总不好越过父亲。 “有復儿在, 柯儿那小子不会出什么错的。”陆敬说道。 “话虽如此。可是儿子总怕他年少气盛,一时昏了头也未可知。”陆达对自己这个儿子是最了解的。陆柯从出生到现在没吃过苦,自小就听着称赞长大,难免有些骄纵。他性格又有些憨直,接了皇帝的赞赏, 一时性起, 没准就不知道推脱。 “你这话也不无道理。”陆敬捋了捋鬍子, “可惜他离着太远, 教训都来不及。” “真不知道他那脑子随了谁。我跟他娘亲都是这般聪明。”陆达语气有些忿忿不平。 陆敬正精心地捋着自己的鬍子, 听了儿子这话, 一激动捋掉了两根, 疼得他直呲牙。 第146页 “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陆敬说道, “你二十出头的时候比他好不了多少。当然了,是比他好上那么一些,那还不是因为老子脑筋灵光。” “柯儿是根骨清奇但是脑子不太好。他的两个兄长, 极儿跟植儿脑子够用,但是练武就是个朽木。这三兄弟,也不说匀匀。”陆达说着说着就有些头疼起来。 “你想怎么匀?”陆老太爷问道,“万一要匀出一个脑子不好使的朽木怎么办?这人啊,哪有那么十全十美。” “父亲说得有道理。”陆达自己想想也是一阵恶寒,“极儿跟植儿的孩子以后也是要从文的,现在就看柯儿以后的孩子能不能继承衣钵了。” “你着急了?”陆达抿着茶水问道。 “倒也不急。严郎中不是说过么,父母骨血未壮,这孩子也不会太康健。是以,儿子不急。” 严礼医好了陆夫人的偏头痛,所以陆达对他极其信服。 “唉,想当年娇娇才那么点大,咱们还怕养不活,给取了个女娃娃小名。现在都已经成亲了。”陆老太爷想起自家小孙子当年的样子就觉得有意思。 陆柯生下来瘦弱,但是百天之后却变成了一个小胖子,家里人都觉得是小名取得好,叫的更加顺口。直到陆柯六岁被人嘲笑大哭了一场之后才渐渐改了过来。不过私下里,都还是喜欢叫他娇娇。 “其实憨直也有憨直的好处。”陆达笑着说道,“柯儿小时候多好玩啊,一骗一个准儿。他五岁那年冬天,天寒地冻的,那么冷的天他非闹着要吃冰酪。他娘亲让厨房做了碗藕粉圆子,骗他这是热冰酪。那小子还真信了,笑嘻嘻地吃得还挺开心。我跟他娘啊,在旁边又是笑又是愁。” “哈哈哈哈!那小子小时候就是可爱。”陆老太爷想起陆柯小时候的样子就觉得有趣。“不过柯儿的孩子最好脑筋像娘,要不然憨直爹教出个憨直儿子。想想就头疼。佑儿现在就跟他爹一个脾气,比老学究还要端方一些,一点都不好玩。” 陆家父子聊着聊着就没了正形,爷俩笑嘻嘻地开始拿子孙打趣。 陆夫人在后院也正看着陆柔发愁。前些日子春闱,过几天,就是皇帝在洛城殿传胪唱名,钦点状元、榜眼、探花的日子。接着,就是状元游街。方谢下了帖子邀陆柔一起去茶楼围观。 “娘亲,您说我去不去啊?虽然三嫂表弟今年春闱,可是跟我也不太熟。”陆柔问道。 陆夫人不禁扶额,不熟你还教人家爬树。她看着陆柔,面上仍旧是得体的微笑。 “去玩玩也没什么不好。娘亲看你跟方家姑娘很是投缘。” “嗯!”陆柔笑得眼睛弯得跟月牙似的,“女儿跟方家姐姐很多地方都很像呢!” “那就去玩玩。”陆夫人摸了摸陆柔的头髮。 过年的时候,她跟方家夫人也算是把亲事说定了,方谨科举之后方家就上门提亲换庚帖。依陆夫人的心思,她想陆柔如陆柯许復这样,成亲前两个人多接触接触,培养培养感情,可是她闺女现在这个样子,根本就还是没有开窍呢! 不过陆夫人转念一想,陆柯当年也没开窍,最后不还是无师自通天天在许家打转,这两个小的,也应该无须多操心吧。 这天一早,陆柔早早地就起床了。她刚刚换好衣裳,方谢就坐着马车到了陆家。她先拜见了陆夫人,就坐在正厅等着陆柔。 陆柔喜欢鲜艷的衣服,可是今日只是去茶楼。她便选了素雅的颜色。鹅黄色上衣配了豆绿色的百褶裙,又梳了一个双环髻,没有往日的艷丽,倒是多了一份娇俏。 陆夫人嘱咐了她们几句,就让人送她们出了府。一路车水马龙,好一番热闹的景象。 方家早就在茶楼订了房间,陆柔吃着点心望着窗外,说道:“方姐姐,您紧张吗?” “我紧张什么。”方谢笑着走到陆柔身边,“你看那边,侍卫们来了。” 陆柔眼神好,她看着最前面那个骑着高头大马身着大红蟒袍的人,越看越觉得熟悉。 “方姐姐,状元是方哥哥呢!”陆柔笑着说道。 “哦?”方谢听见了也赶忙看过去。 虽然大家都觉得方谨得状元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但是这种事情,最后不还是要看皇帝的意思。 榜眼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面貌普通。方谢仔细瞧了瞧,倒是知道,这个人姓董,算来,还是皇后的表弟呢。看来皇帝也是给自家人开了个后门。 今年的探花郎,十六七岁的年纪,眉清目秀很是俊俏。那街边的少女,忍不住都把荷包扔到他那里。 “方哥哥可怜呢。”陆柔说道。 “那又能怎么办?”方谢也笑了,“他今年不过才十四岁,一副娃娃脸,还是个孩子呢。” 陆柔看了看自己的荷包,今日怕人多,带的是丫鬟们绣的,一点表计也没有。 “要不我把我的给方哥哥吧。”陆柔说道,“你看人家榜眼都荷包收。” “傻姑娘,给他扔荷包的是他娘子跟姑娘。”方谢觉得陆柔实在太可爱了,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 “那我也算方哥哥的表妹。算了,给他吧。方姐姐你也把你的给他吧。不然别人都有,就他没有,太可怜了。”陆柔说着,就把自己的荷包扔给了方谨。 第147页 方谨虽然年少,但是也好面子,他见有个荷包扔下来不禁有些激动,他赶忙抬头看过去,见识陆柔,赶忙回给她一个大大的笑脸。 陆家妹妹真厚道,方谨想,比自家姐姐强多了,她都不知道把荷包扔下来,他也是个好面子的人啊! “行了,你给他我就不给了。”方谢捏着荷包看着自家弟弟笑着说道,“有一个让他挽回些面子就不错了。” “好吧。”陆柔说着坐回桌子旁,给自己倒了杯茶,“方家姐姐要不要来点茶,它家点心有些腻。” “你先喝,不用管我。”方谢说着,也收回了探出窗外的身子,一个不小心,她的荷包就掉了下去。 幸好没有什么表计,方谢暗自庆幸了一下。估计这下会被踏烂了得,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丢给弟弟呢。 方谨是金陵神童不假,但是他这次点了状元也是皇帝存了私心,为太子都揽人才。再加上他想重用方家,就把状元点给了他。先去翰林院呆上几年,顺道兼任詹事院贊读。方家家底厚,适合这种清贵地方。 过了几天,方家上门提亲,两个孩子都小,也只不过就是换了庚帖。陆柔自己心里却有些怪怪的,心道早知道这样,就不把荷包丢出去了,倒显得她有些主动似的。 陆柯接到家书的时候,已经四月过半了。他看着信不由得笑了,他妹妹居然真的跟方家小子定亲了。 许復坐在一边眼睛却有些睁不开了。 “方家弟弟挺好的。”许復强打着精神说道,“而且方家家规也是不许纳妾。” “那这样很好。柔柔心思单纯,应付不来那些弯弯绕绕。”陆柯说完看着许復,“你很困?” 许復点点头,说:“这些日子就跟没睡醒似的。估摸着前些日子一直提着精神,现在终于闲了下来,反倒觉得更累了。” 自从他们回了矩州之后,颂拓先是封王,接着又要回了往宁。陆柯跟许復又去了趟大定,顺道把镯子赎了回来。 “估计歇上几天就好。”许復说着打了个哈欠,“明日颂拓过来跟莫黔依商讨水源地的归属,你又得忙上一些日子了。” “只不过就是在一边陪着罢了。”陆柯说完看了眼自鸣钟,“你要是困了就先睡,我还得去书房看下邸报。” “好。”许復说完就站起身来,她累了。 陆柯看完邸报再回来的是偶,许復已经睡着了。他换上了床就抱着她没撒手,这些日子,復儿跟着他也是累坏了。 第二天一早,许復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亮了。百卉她们听见动静走了进来。 “什么时辰了?”许復问道。 “辰时了。”百卉说道,“是将军吩咐不要喊您,让您多睡一会儿。” 许復点点头,起身下了床。睡了一觉,她觉得自己神清气爽的。看来外祖母说的没错,女人还是要多睡觉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谢顶女孩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大定跟矩州一共有五块水源地是共有的, 山脚有两块, 半山腰有三块, 而且有大有小, 怎么都不好分。 陆柯跟汤峪在知州府, 看着颂拓跟莫黔依据理力争, 说到激动处, 一个说黑荆话一个说红荆话, 谁也听不懂谁,照样吵得不亦乐乎。 “先停一下。”陆柯觉得这么吵也不是个办法, 出言打断了他们。 “你有解决方法?”莫黔依跟颂拓齐齐看着陆柯,第一次这么默契。 “没有。”陆柯说得坦诚。 “要是在你们大梁,这种事情怎么解决?”颂拓问道。 陆柯想了想,他还真不知道。 “如果在大梁乡下,”汤峪在一边开了口, “这种事情也好解决, 联姻。两家人就成了一家人, 也就不用分了。” “也不错。”莫黔依挑了挑眉毛, “我还有两个女儿未出嫁。” “那可不成。”颂拓笑着拒绝了, “我有心上人了。” 陆柯、汤峪跟莫黔依都看着颂拓, 心道他这些日子都忙着王位, 这话怕不是推托之词吧。 “真的。”颂拓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是陆将军家的雅卉姑娘。” “雅卉?”陆柯忍不住笑了,“红荆王这话不好乱说,人家姑娘的闺誉重要。” “明白。”颂拓说道, “可是我真心喜欢她。” “先说水源的事。”莫黔依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我还喜欢陆将军呢!长得多俊俏!” “这……”陆柯一时语塞,这莫黔依说话如此不靠谱。 “要我说。也别分了。”汤峪在一边开了口,“耕种时,让宁王把其他几块水源地都放开,一起用不就好了。” 后面的话汤峪没好意思说,都归顺大梁了,还分什么你的我的。 “这也行。”莫黔依应得痛快,接着她看向颂拓,“你觉得呢?” 第148页 “也可以。”颂拓说完看着陆柯,“就是不知道宁王那儿行不行?” “浦天之下莫非王土。宁王肯定会同意的。”陆柯说道。 莫黔依跟颂拓相视一笑,目的达到了。 “行了。”陆柯笑着说,“你们这一出无非就是想要那几块水源,耕地都分给你们了,更何况水源呢。” “那咱这儿演这么一出是什么目的呢!”汤峪在一边说道,“不过只要不再械斗就好,我这些年可是操碎了心。头髮都白了好些。” “有啊。”陆柯指了指颂拓,“至少他的心事咱们知道了。” 颂拓有些不好意思,他怎么嘴那么快。 “行吗?”颂拓试探性地问道。 “不知道。”陆柯回答得老实。他家的侍女现在都不归他管,就算是归他管,这事他也不能做主。 陆柯回到家,看到许復正在院子里浇花,小白在她脚边打转。 “陆哥哥。”许復说着就跑到陆柯跟前,“今日回来的早呢!” “復儿今日精神头好。”陆柯说完把小白从脚边拎了起来。 “今天醒来的时候都辰时了。”两个人边说边往屋里走去,“睡足了自然精神头就好。水源的事情可是解决了?” “解决了。过些日子应该就能回黔州了。”陆柯说着把许復揽在怀里,“若是再没什么事情,我们今年的除夕就能在汴梁过了。” “太好了!”许復有些雀跃,她想家了。 “给你说个有趣的事。”陆柯说完凑到许復耳边,把颂拓的心思告诉了她。 “有眼光。”许復听完笑眯眯地说,“我选的侍女都是一顶一的好。” “你说雅卉会喜欢颂拓吗?”陆柯问道。 “应该不会。”许復说道,“我看雅卉喜欢那长得俊俏的。” “那颂拓也不丑啊。当然,没有我长得俊俏。”陆柯说着还摸了摸自己的脸。 “贫嘴!”许復伸手捏了捏陆柯的脸,“你都黑成这样了还好意思说自己俊俏。” 陆柯握住许復的手,说:“要我说颂拓跟雅卉也挺合适的。” “陆哥哥什么时候变月老了?”许復笑着问道。 “自己幸福了。自然也希望别人幸福。” 许復左右看了看,趁着侍女们都在忙,踮起脚尖亲了陆柯一下。 “陆哥哥可能又被附体了。” “是吗?”陆柯说着打横抱起了许復,“晚上你就知道是不是了!” 可惜,用过饭之后两个人看了会儿书就都困了,双双回到床上做了一夜好梦。 第二日,陆柯跟许復刚用过早饭,七星就过来禀报颂拓来了。陆柯跟许復对视了一眼,他该不是来上门提亲的吧? “我去看看。”陆柯说着就起身去了正厅。 “好。今日正好雅卉在正厅当值。”许復笑着说道。 正厅,雅卉给颂拓上了茶之后就立在一边。颂拓一边喝茶一便看着雅卉,觉得她越□□亮了。 “雅卉姑娘。”颂拓开了口。 “红荆王有事?”雅卉问道。 “那个,你喜欢西南吗?” 雅卉被颂拓问的有些莫名其妙。她想了想,说:“西南挺好的。” “真的?”颂拓语气有些高兴,“我也觉得西南挺好的。虽然没有汴梁富庶,但是生活起来也很舒适。” “您去过汴梁?”雅卉问道。 “没有。”颂拓回答的实诚。 “我祖母跟我说,不知道的事情不要乱说。”雅卉说完又立在一边不说话了,心里却觉得今日颂拓怪里怪气的。 “红荆王今日过来有事?”陆柯一进门就问道。 “那个。”颂拓总不好说他来就是为了见雅卉的,情急之下,编了个理由。 “我觉得自己对大梁礼仪知之甚少,过年的时候去拜会皇帝,恐怕会失礼,所以来跟您请教一下。” 这理由让陆柯笑出了声。 “红荆王放心,日后您去汴梁,自会有礼部的人教您。” “那个,我……”颂拓有些结巴。 “到底什么事?” 陆柯促狭之心顿起,笑着看颂拓窘迫地坐在那里,手足无措。 “我想求娶雅卉!”颂拓一着急,直接把实话说出来了。 雅卉有些发愣,这怎么又跟她扯上关系了。 “雅卉虽然是我家婢子,但是她随时都能恢復自由身。夫人又极喜欢她?这事情,你自己问她吧。我可做不得主。”陆柯说完笑着又走了出去。许復说得对,雅卉是个好姑娘,她能决定自己的幸福。 “雅卉。”颂拓起身走到她跟前。 “红荆王。您开玩笑可以,可是别拿婢子开涮啊。”雅卉脆生生地说道,“婢子还等着夫人回汴梁给婢子寻一门好亲事呢!” “我没看玩笑。”颂拓说道,“我是真喜欢你。” “哦。”雅卉应道。 第149页 “你不喜欢我?”颂拓语气有些焦急,上前走了一步。 雅卉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 “婢子没经歷过□□,不知道什么叫喜欢。” “那你第一次见我就笑眯眯的。”颂拓问道。 “回荆王,婢子当值的时候面上就得带着笑影儿。”雅卉回道。 “那第二次你见我就认出我来了!” 雅卉这下真笑出声了。 “回荆王,您长得那般与众不同,婢子怎么能记不住呢。” “你……”颂拓这下彻底犯难了,“我……算了,你跟陆将军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是。”雅卉应得恭敬,“婢子送您。” 送走了颂拓,雅卉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日头明晃晃的,照得她眼睛有些发酸。她不过十五岁,再聪明伶俐,也不知道这事该如何处理。 “雅卉,进来。”许復站在窗子那儿喊道。 “是。”雅卉笑着走了过去。心道有什么大不了的,她有夫人给她做主呢! “来,坐下。抛开身份,我只要你一句实话。”许復把雅卉让到了榻上,“今天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怎么想的?” “婢子……”雅卉咬了咬嘴唇,“婢子也不知道。” “颂拓是个好人。”许復说着伸手抿了抿雅卉的鬓角,“可是好人有时候是最没用的,得看你自己喜不喜欢。” “嗯。”雅卉第一次觉得自己口齿如此不伶俐。 “不急,慢慢想,不用管我的想法。你喜欢我就给你做主,六十四台嫁妆给你嫁出去,咱绝不输旁人。不喜欢,就大大方方说出来,我跟将军绝对带着你回汴梁。汴梁那么多年轻小伙子,我就不信挑不出一个好的。”许復说完看了看雅卉,“怎么哭了?” “夫人是真心替婢子着想。”雅卉说着哭的更大声了。 “你刚知道啊!”许復伸手点了点雅卉的额头。 “婢子谢夫人。”雅卉说完就红了脸。 “好了。今日就不必当值了。回去好好想想清楚吧。”许復笑着说道。 “多谢夫人。” 看着雅卉回了厢房,许復捧着书想了想,雅卉心气高,又聪明伶俐,嫁给颂拓,也没什么不好。只可惜,这样她就要长住大定了。 许復忽然心中生出些许不舍,接着她自己就笑了,这还八字没有一撇呢,她怎么倒多愁善感起来了。她打了一个哈欠,起身走到书房。今天起的有些早,这个时候居然就困了,下午得睡个午觉。许復觉得自己从大定回来之后就没休息过来。她啊,得把八段锦重新练起来。 第81章 下午, 许復回到房去睡午觉, 百卉芳卉在外间绣花。紫苏求着福卉帮她在后院翻晒草药。雅卉自己在厢房发呆。 她十二岁进了陆柯的院子, 还懵懵懂懂的, 她祖母说作通房丫头好, 她就朝着那个方向努力, 事事都要做到出类拔萃。她当时小, 不懂得掩饰心思, 被如意看个满眼。 后来,她知道通房丫头不好做, 就想做绣娘。她壮着胆子跟夫人提了要求,没想到竟然被允了。她兢兢业业地待在绣坊,才几日,就得了绣坊娘子的青眼。没想到又被夫人要了回来。还因为性子泼辣成了夫人的贴身丫鬟。做了夫人的心腹,她就事事以许復为先, 加上她敢说话, 很是讨许復喜欢。 雅卉有时候觉得真是造化弄人。在她终于确定了自己的奋斗方向时候, 又出来一个颂拓。 奴僕有自己的志向, 雅卉就想要做个正头娘子, 然后做夫人院子里的管事娘子。至于颂拓, 她还真说不清喜欢还是讨厌。 雅卉从来都不认为自己喜欢过陆柯, 尤其是知道了玲珑的事情之后。陆柯确实俊俏, 但是大爷二爷长得也不差,还比他白。对于小时候的自己,三爷这个身份要比陆柯本人更吸引她。 小白无聊, 在屋里乱窜。它见雅卉发呆,就跑到她脚边撒娇。雅卉把它拎起来放到腿上,一下一下地摸着它的头。 颂拓,雅卉歪着头想了想,其实他人还挺好的,长得也算俊朗。不过真的嫁到大定,成了红荆王的夫人,雅卉觉得自己还不够造化。她跟着夫人识字念书,齐大非偶她也是知道的。 “阿妹妹真漂亮,好似那天仙下凡来。” 这时,从外面隐约传来了山歌。 雅卉眉毛都立起来,又是颂拓。她抱着小白快步走到角门处,打开门,果然看见他在门口站着。 “小点声!夫人午睡呢!”雅卉说道,“还有,你是想让这满府的人都知道你对我有意思是吧?”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颂拓说着掏出一只镯子递到雅卉眼前,“送你的。” “我不要。”雅卉说着就要关门。 “等等!”颂拓抬手把门按住,“你讨厌我?” 雅卉想说是,可是却又说不出口。眼前这个年轻人朝气蓬勃,笑得灿烂,仿佛刚刚升起太阳,让人移不开眼睛。 “我……”雅卉有些犹豫。 “不讨厌就好。”颂拓笑了起来,“你现在不讨厌,没准过几天就会喜欢。我会努力把大定变得富庶,虽然比不上汴梁,但是一定会让你日子过得舒坦。” 第150页 雅卉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人可真有意思。她又不是没看过话本子,也听过将军跟夫人说情话,不都是你侬我侬的吗,怎么到了他这里,就变成这般实际。 “红荆王妃的位置是你的。”颂拓说道,“我还没有姓。这样,我跟你姓,好不好?听说你姓马,我这就上表皇帝,我也姓马。” 雅卉这下彻底傻了,这个人,有时候,还真是傻得可爱。想着想着,她面上不禁就带出了笑容。 “你笑了。”颂拓没忍住,伸手轻抚了一下雅卉的头。 “登徒子!不许动手动脚!”雅卉说着,照着颂拓的脚就踩了上去。 “疼!”颂拓心道这姑娘也是够狠的。 “娇气!”雅卉白了颂拓一眼。 “前两天去围剿往宁旧部,躲过了兽夹却不小心扭到了脚,还没好利索呢。” 雅卉见他神情不似作伪,忍不住问道:“去看郎中了没?” “巫医给敷了些草药。好多了。” “我那儿有紫苏制的药膏。”雅卉说着看了眼颂拓,“你等我一会儿。” “你在关心我?”颂拓有些雀跃。 “没有。”雅卉语气生硬,“我是怕你回头跛了再赖上我。” 颂拓语塞,看着雅卉的背影,却忽然觉得这兴许是个好主意。 雅卉抱着小白穿过后院。心道自己也是疯了,跟颂拓说了那么多废话。他是红荆王,会有大把的姑娘想嫁给他。不管他有多老多丑,总有年轻漂亮像鲜花一样的姑娘围着他打转。 “给!”雅卉把药膏扔给了颂拓,接着就关上了角门,也关上了自己有些蠢蠢欲动的心。 雅卉回到正屋,百卉跟芳卉还在绣花,见她来了轻声问道:“想明白了?” “还没,不过快了。”雅卉语气有些轻松,“夫人还没醒?” 百卉看了眼自鸣钟,说:“是啊!这都未时三刻了。刚才进去看了一眼,睡得很熟,我们也不敢叫。” “没错。”芳卉在一边接口,“夫人往常午睡最多一个时辰。这些日子是怎么了?” 这时,紫苏跟福卉走了进来,听见了她们对话,犹豫了一下,说:“夫人小日子可是到了?” 她这一提醒,众人才想起来。 “好像过了快半个月了。”芳卉说道。 “难道?”几个侍女交换了一下眼神,“不会吧?” “一会儿夫人醒了我去诊个脉。”紫苏说道,“到底还是得有个积年老妈妈在身边提醒着才好。如果是真的,咱们几个就都疏忽了。” 这时,陆柯进了正屋,看见她们几个人在一起嘀嘀咕咕,开口问道:“夫人呢?你们这是在开会?” 百卉跟在许復身边最久,年纪也最长。她被几个人推了出来,对着陆柯行了个礼,说:“夫人还在里间休息呢。将军,婢子们觉得,夫人可能有了身孕,正商量这一会儿让紫苏去诊个脉。” 百卉说话的当口,陆柯正抬脚往里间走,听到这话,险些撞到了门框上。 “什么?真的假的?”陆柯问道。 “回将军,婢子们只是猜测,具体的,还得等夫人醒了诊了脉才知道。”紫苏说道。 “知道了。”陆柯挥挥手就走了进去,边走边想,没那么准吧。 许復这边还在睡着,小脸红扑扑的。陆柯怕她再睡下去晚上就走了困,便轻轻地晃了晃她。 “復儿醒醒,别睡了,已经未时三刻了。” “嗯?”许復迷迷煳煳地应道,“别胡说了,我明明才刚睡着,困得很呢!” “真没骗你。醒醒了,一会儿喝点水就清醒了。” 陆柯说完高声又对外面喊道:“进来吧。” 紫苏她们这才走了进来。 “你们这是做什么?”许復半睁着眼睛问道,“怎么都过来了?” “婢子给您诊个脉。”紫苏笑着说道。 许復虽然不知道什么意思,但是她也觉得自己这些日子精神头很差,就伸了手过去。 脉象滑如走珠,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 “恭喜将军,恭喜夫人。”紫苏笑着开了口。 许復这下彻底摸不着头脑了。 “恭喜什么?” “你要当娘,我要当爹了。”陆柯说着就亲了许復一下。 “啊?!” 许復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她的癸水,已经迟了有半个多月了。 “回将军、夫人,脉象好得很。”紫苏继续说道。 “吩咐下去,多加两个月月钱。”陆柯激动得声音都些发抖了。 百卉她们谢过之后就悉数都走了出去,里间只剩下陆柯跟许復。 “还真没想到呢!”陆柯上前抱着许復,忍不住伸手摸了她小腹一下。 “我也是。”许復说完伸手打了一下陆柯,“这才哪儿到哪儿,且摸不出来呢。” “我知道。”陆柯点了点许復的鼻子,“幸亏前些日子忙碌,没有胡闹。” 第151页 许復把头靠在陆柯身上,说:“我还是有点不太相信。感觉像在做梦。” 陆柯激动得有些发抖,他撮着手在地下跟小白似的到处转悠。 “我也是。没想到我射箭准头好,这个准头也不错。” “又说浑话!” 许復说完看准陆柯的腰间,伸手掐了一下。陆柯吃痛,却也不敢躲,生怕闪到她。 “这下要过了三个月才能回黔州了。”许復说道。 “嗯。还要好好安排一下路程,千万不能出了差错。”陆柯说着忽然有些后悔,早知道那一天就不胡闹了。 许復笑着安慰陆柯,说:“没事的。我娘亲说,当年她跟我父亲从任上回来的时候,我二哥也在肚子里才五个月。” 听了这话,陆柯才略微放下心来。 “也不知道这小傢伙是男娃娃还是女娃娃。” “你喜欢哪一个?”许復看着陆柯,眼睛亮晶晶的。 “都喜欢。最好都长得跟你一样漂亮。” 陆柯说着,扶起许復,把鞋子给她穿好。 “起来去榻上坐一会儿。” “好。” 陆柯看着许復,觉得老天爷真是眷顾自己,这么多好事都被他赶上了。他不知道,自己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想吃什么就让厨房去做。回头我让紫苏开一份单子,把忌讳都写上,府里的人,人手一份。”陆柯在一边絮絮叨叨。 “你想什么呢?”许復推了一下陆柯,“先去给爹娘写信报信才是真的。” 陆柯一拍脑门,他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写写写,晚上就写。给两边都写。”陆柯说完想了想,“要不要让家里派个懂事的老妈妈过来?” “不要!她们来了,絮絮叨叨的管人,没得心烦。”许復回绝得干脆,“这边有紫苏。回黔州可以找宁王妃借人。” 许復说完算了算,看着陆柯,说:“恐怕这年,又不能回汴梁过了。” “为什么?”陆柯有些不明白。 许復用手指了指肚子,说:“这个出生的时候,是腊月。” “没关系!一切以你为主。早晚都一样。” 这一晚,府里喜气洋洋的,陆柯在书房连着写了两封信,许復在一边坐着,眼睛都笑弯了。 第82章 晚上, 陆柯躺在许復身边, 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了。他直挺挺地躺在那儿, 感觉自己脖子都僵了。 许復侧过身看着陆柯, 伸手推了他一下。 “陆哥哥, 你这是怎么了?” “我, 我不敢动。”陆柯瞪着眼睛看着床顶, “我怕碰着你。” “呆子!”许復捏了捏陆柯的鼻子, “昨天不知道的时候还不是这么睡的,今天知道了怎么就紧张成这样了?没事的。” 陆柯这才略微松了松心。他动了动, 侧过身把许復揽在怀里,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腹,那里平平展展的。 “真想不到,现在这里居然有一个小娃娃。” “是啊。”许復自己也有些神奇,“听紫苏说, 真要等看出来, 怎么也得四五个月了。” “復儿后面会很辛苦。”陆柯低头亲了她一下。 许復用脸蹭了蹭陆柯, 说:“我知道。可是这个孩子是我跟你的血脉, 会像你也会像我。我不怕。” “我陆柯发誓, 此生定不负许復。”陆柯看着许復的眼睛, 一字一句地说道。 烛花爆了一下, 啪地一声。陆柯把被子给许復拉了拉。 “睡吧, 天晚了。万一哪儿不是舒服就告诉我。要是我压着你了,就推我。” “好。”许復应得干脆。 第二天,许復醒来的时候, 陆柯已经站在那里穿衣裳了。她揉揉眼睛,掀开被子下了床。 “当心!”陆柯走过去扶住她,“我刚问紫苏了,她说你以后行动坐卧都得小心一点。” “知道了!”许復扶着陆柯的手下了床,暗自庆幸自己没有来得及练八段锦。 矩州离着汴梁太远了,等到陆夫人跟许夫人接到信的时候,都已经五月了。两个人坐在许家正厅,一起把这小两口骂了一顿。虽然当事人远在西南,她们也要过过嘴瘾。 “这两个孩子真是胆子大。还说不要过去让管事妈妈过去!”陆夫人语气有些急躁,“算起来,他们怎么也得等復儿生产之后才能回来,那不就是要到明年这个时候了!他们会什么啊,黔州又偏远,就是有宁王妃帮着他们,光选乳母就够他们头疼的了。” “这两个孩子就是胡闹!”许夫人在一边附和道。 “我家老二媳妇也又有了,比復儿早上一个月,现在乳母丫头都选好了,他们那边,估计都没想到过这些吧!”陆夫人越说越生气。 “我过去!”许夫人语气坚定的说,“八月初我家五爷成亲,操持了婚事之后我就去。不让管事妈妈去,可没说不让她娘去!” “这……”陆夫人被许夫人的气魄镇住了,“您去了这家里怎么办?” 第152页 “无事。老大媳妇早就能独当一面了。我不在家,正好让她练练手。这家里虽然人口多,但是出了几个小娃娃,其他人都大了。”许夫人说着拍了拍陆夫人的手,“不似你家,还有个未出阁的姑娘要操心!” 虽然说许復是许家的女儿,但是陆夫人总觉得她作为婆母,还是应该亲自过去的好,劳烦亲家母,她有些不好意思。 “您不用不好意思。”许夫人说话爽利,“横竖也就是半个月的路途。我就当一路游览风景。” “那可太谢谢您了。”陆夫人感谢得真心实意。今年,她家的事情还真是不少呢! 许復跟陆柯再接到许夫人的信的时候,已经到了六月。 “我娘亲要来!”许復看完信瞪着大眼睛看着陆柯。 “也好。”陆柯说这话,手却不老实,他摸了摸许復的肚子,那里已经微微地突出一个弧度了,“八月咱们就回黔州了。你那时都快六个月了,乳母什么的,可得准备上了。” “陆哥哥说得有道理。娘亲来了也好,能帮着咱们掌掌眼。”许復说着,拈起了一颗杨梅放到嘴里,“你不吃吗?这里的杨梅味道很正。” 陆柯摇摇头。上个月许復吃樱桃,硬是说好吃,非要陆柯也尝尝。结果,陆柯酸得整张脸都快皱到一起去了。这一次,他坚决不上当。 “真不尝尝?好吃呢!”许復说着又拈了一颗放到嘴里。 这时,紫苏走过来把放着杨梅的盘子拿走了。 “夫人,您是拿这玩意当饭吃啊?” 许復嘟着嘴看着紫苏。 “它好吃。” “乖。好吃也得适量啊!”陆柯哄着许復,“剩下的明天再吃,好吗?” 许復这才觉得心情好了一些,点点头。 “晚上有酸汤鱼,那厨子是我特意找颂拓要来的。”陆柯说着捏了捏许復的脸。她这些日子虽然不吐,但是总说胃不舒服,用饭用的少,平日就吃些水果。两三个月下来,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进了七月,许復觉得自己浑身舒畅胃口大开,厨房做的茶果子,她能吃一盘子。紫苏又开始在一边管着她的嘴。许復知道她这是为了自己好,倒也听话,只不过偶尔跟陆柯闹闹脾气。 这一天,陆柯跟许復用饭,厨房把颂拓让人送来的山鸡炖了,许復很喜欢,自己吃了好有半盘。还剩最后一块的时候,许復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陆哥哥,你吃了吧。” 陆柯觉得好笑,他夹起了最后一块刚要放到嘴里,就看见许复眼巴巴地看着他,就夹到了她碗里。 “多吃点没事。大不了吃完了我扶着你多遛遛。”陆柯说道,“紫苏不也说了吗,现在要多走动走动。” “嗯!”许復自己也觉得好笑,过了三个月以后,她贪嘴得很。 “咱们就该回黔州了,雅卉怎么办?”陆柯问道。 “自然跟咱们一起回去啊!”许復说道,“她虽然要嫁颂拓,我也得让她回金陵。给她备上六十四抬嫁妆,让颂拓远山远水的从大定过来,八抬大轿的迎娶。我要让雅卉风风光光的出嫁。” 颂拓自从那一日得了雅卉的药膏,就天天往将军府跑。不是摘了好多山里的野花,就是从首饰铺子买支簪子,雅卉的屋子,就跟开了铺子似的。 她犹豫了很久,这天趁着许復在书房看书,走了进去。 “夫人。”雅卉犹犹豫豫地开了口。 “怎么?想嫁了?”许復笑着问道。 “您又拿婢子开玩笑。”雅卉轻轻地跺了一下脚,“婢子是来真心问您建议的。” 许復歪着头看着雅卉,笑了,说:“我不给你建议,不过,我能让你明白自己的心。” “怎么明白?”雅卉有些好奇。 “不告诉你。过些日子你就知道了。”许復笑得像一只小狐狸。 过了几天,颂拓再也没有来上门。雅卉开始觉得轻松,三四天之后,却有些不知所措,他是有事吗? “夫人,将军有没有说这几天红荆王的事情?” 雅卉这天当值,她趁着给许復上茶,忍不住开了口。 “没有。”许復说完又翻了一页书,“好像听说是回大定了。” “哦。”雅卉说完就没在言语,许復抬头看了眼她,偷偷地笑了。 十日之后,颂拓又敲响了陆家的大门。许復知道是颂拓来了之后,看着雅卉说:“还不过去” “不去了!”雅卉说完,眼睛就红了,“这不声不响的就不见人了,拿婢子当什么了!” 许復抿着嘴笑了。 “生气了?” “也不是。”雅卉说着蹲在了许復身边,伸手给她捏起了腿。许復自从有了身孕之后,两条腿总有些不大舒服。 “赶紧去吧!”许復伸手捏了捏雅卉的脸,“你人在这儿,这心啊,早就飞到了院子外面了。” “婢子没有!” “你怎么还没开窍呢?你要是不喜欢颂拓,现在就不会在这里别别扭扭了,早就大大方方的去了。傻姑娘,你就能说这几天你没想过颂拓,没梦到过他?” 第153页 雅卉这才明白一切是许復安排的。 “快去吧。这里有芳卉她们呢!” 雅卉走到院子里,颂拓正看着她在笑。她走到他跟前,忍不住又踩了他一脚。 “随便踩。只要你不生气就好。”颂拓说着,忍不住抚了一下雅卉的头髮,“我明天就上表皇帝,请他老人家赐婚,我要明媒正娶八抬大轿的娶你回家。” “说得好听。我不过就是个婢子,不值得的。”雅卉捏着衣裳角,难得害羞起来。 “我也不过就是个归顺的蛮夷。对不对?”颂拓说着拉住了雅卉的手,“我跟将军和夫人都保证过了,一生一世只有你一个人,没有侧妃、没有小妾、没有通房。” “你知道的还挺清楚。”雅卉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不哭不哭。是我的错。是我着急了,才求将军跟夫人给我出主意的。”颂拓一着急,连实话都说了出来。 “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雅卉知道了这是颂拓的主意,脾气又上来了。 “你同意了?”颂拓激动得围着雅卉打转。 “不过我得等到夫人生了小公子以后才能嫁你。”雅卉说得大大方方,“黔州本来就没人,我再走了,人手就更少了。” “行,都行,你嫁就行。” “我脾气可不好。”雅卉歪着头看着颂拓。 颂拓看在眼里,觉得雅卉漂亮的像朵山茶花。 “没关系,你嫁过来什么都归你管。” “那我要作威作福!” “行!” 第83章 七月末, 陆柯跟许復准备回黔州。临行前, 紫苏仔细地给许复诊了一次脉, 又请郎中回来看了一次, 都确定没有问题, 两个人才起身上路。 马车一路走的缓慢, 百卉芳卉又把马车里面布置得舒适, 许復一路平平安安的到了黔州。 第二日, 她就给宁王府递拜帖。宁王妃见了许復,看见她已经凸起来的肚子, 忍不住念了声佛。 “你们两个胆子可真大,这样就敢坐马车回来!阿弥陀佛,一路平安真是太好了!”宁王妃说着,觉得自己得往南平那儿再送一个积年有经验的老妈妈,“都安排好了吗?你们身边可连个妈妈都没有。” “没事的。”许復笑了起来, “我娘亲来信, 等八月初操持过五叔的婚事就来守着我。” 宁王妃觉得许夫人这个主意不错, 等南平有了身孕, 她也要带着腓腓长住汴梁。 “看着怀相不错。”宁王妃仔细瞧了瞧许復的脸, “一定得注意忌口, 你身条纤细, 回头养的太胖了, 可是要吃苦头的。” “谢宁王妃关心。” “我这儿有几个食谱,是宫里的妈妈给开的,你拿回去瞧瞧。觉得合用就让厨房做来吃。”宁王妃说着, 又捏了下许復的手腕,“粳米饭也得少吃些,你可真是太纤细了。” 许復跟南平郡主差不多大,宁王妃离着自家闺女远,就把许復当成闺女,仔细地叮嘱一番。 百卉在许復身后,记得清清楚楚。回头她得把这些忌讳都写下来,让大家都记着。 雅卉因为答应嫁给颂拓,许復就不让她在身边伺候,可是雅卉却不同意。这府里的人,太少了。若是她再不当值,总不能从黔州现买人吧。就是买了人,也得教上许久,还是她亲自伺候好。 许復无奈,也只得改成不带她出门,毕竟在外人眼里,她还是自己的侍女,见了人,她是要行礼的。 雅卉在大定的时候,就让颂拓从许多荆人家里讨要碎布。凑齐一百家之后,她仔仔细细地洗干净,拿开水烫过两次,又在太阳下暴晒。晾干之后,她开始给未出生的小娃娃做百衲衣。 “这是什么意思?”许復在一边看得好奇。 “婢子老家的说法。穿百衲衣的孩子,能祛病化灾长命百岁。”雅卉说着,手里却也不闲着,穿针引线。一会儿的功夫,几块碎布就被雅卉的巧手缝到一起。颜色搭配的漂亮,针脚又细密。 “你的手可真巧。”许復在一边看着忍不住夸赞。 “婢子就这点本事。您对婢子这么好,除了做这个,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能做的。”雅卉说得实在。 “恐怕要废很多功夫吧?”许復在一边问道。 雅卉点点头,又挑了几块拼在一起。 “不过这才七月末,还有的是时间呢。小娃娃腊月才生,婢子还来得及往里面絮棉花。” “雅卉。”许復语气有些严肃,“以后不要再自称婢子了。你得说我。” 雅卉楞怔怔地看着许復,眨了眨眼睛,接着就笑了。可是她笑着笑着,眼圈就红了。 “怎么哭了?你这脾气怎么比我这个身怀六甲的人还娇气了?”许復伸手给雅卉擦了擦眼泪,取笑道。 “婢,雅卉不想嫁。” “别啊!我怕颂拓知道了会打上门来的,我现在这样子,可跑不远。”许復继续笑着逗雅卉。 “雅卉捨不得夫人。您对我好,我知道。” “那也是你自己招人疼啊!”许復摸着雅卉的头髮,“这人啊,日子都是自己挣出来。” 第154页 “夫人说话怎么忽然这么老成了。”雅卉说着自己也笑了。 许復指了指肚子,说:“都有这个小傢伙了还不老成一些?” “也对。”雅卉点点头,“过些日子许夫人就来了,见夫人这般稳重,估计就放心了。” 雅卉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许復就觉得头大。这些日子她想了想,她娘亲过来之后虽然自己可以万事不操心,但是总归是多个人唠叨。她跟陆柯小日子过惯了,怕是很不适应。而且就他们这些日子做的事,她娘亲来了,一顿骂是免不了了。 雅卉趁着左右没有人,大着胆子小声说了一句。 “夫人,这总比老夫人来要强吧。” 许復用手点了点雅卉的额头,她这句话,是真说到她心坎儿里了。姑丈家求亲求得及时啊! “你这脾气,也就适合嫁颂拓。他家人口少,你绝对能作威作福。” 前些日子,颂拓把请求娶雅卉为妻的奏疏递了上去。泰安帝收到以后笑了好一阵,然后就准了。陆家知道消息后就恢復雅卉一家的自由身。皇帝还封个闲散官职给雅卉的父亲,又额外赏给他们家一个宅子。真可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马氏临行前,恭恭敬敬地往正院给陆夫人磕头。陆夫人坐在上首,说不清楚是个什么滋味。她知道,马氏跟雅卉的娘,背地里哭过几场。虽然雅卉嫁得好,但是隔着几重山几重水,日后想见一面,难上加难。 “虽然你们出去了。但是有什么难事尽管上门。”陆夫人说得情真意切,“家里跟宁王还能说得上话,柯儿跟復儿也会帮着照应的。说起来,还得谢谢雅卉,这孩子实在,非要一直照顾到復儿孩子出生。” “这是雅卉该做的。”马氏被侍女扶到下首的椅子上真诚地说道。 这对主僕,明里暗里看对方不顺眼已经二十年了,这个时候,反倒是一片和气起来。陆柔在一边直觉得有趣,可是她又不好意思问陆夫人,决定等许復回来好好问问她。她以后要嫁进方家,听说世家的僕妇,有时候比那中等人家都要金贵,得罪不起。 许復的肚子慢慢大了,睡觉总觉得腰疼。宁王妃教她在腰上垫个软枕,这才缓解了一些。她每天晚上都要喝一杯牛乳,有时候她嫌味道腥闹脾气,陆柯就在一边好声好气地哄她,偶尔还扮小白学几声狗叫哄她开心。 这天半夜,两个人睡得正好,许復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她的左脚,抽筋了。 “怎么了?”陆柯正打着鼾,听见动静一下子就醒了。他蹭地一下就坐了起来,因为起得太勐,头有些发晕。 “抽筋了。”许復皱着眉头看着陆柯,“疼!” 陆柯赶忙给许復揉着,嘴里还不停地絮叨。 “明日让小厨房做些骨头汤来喝。晚上做好了放到罐子里,搁到井里冰上一夜,第二日拿出来把油撇掉。这样不会长胖。” “这你都知道?”许復有些惊讶。 “那当然!”陆柯语气很是骄傲,“我特意请教过宁王还有汤知州。” 许復刚要开口,忽然捂着肚子皱了下眉头。 “怎么了?肚子疼?”陆柯紧张极了。 “没有。”许復笑着把陆柯的手放到肚子上,“小傢伙醒了,在动呢” “辛苦復儿了。”陆柯能感受到小傢伙在动来动去,“疼吗?” “不疼啊。” 陆柯这才松了口气,亲了许復一下。 “睡吧。以后早晨不用跟着我一起起床,你晚上睡不好,早晨就多睡会。” “好。”许復说着就阖上了眼。陆柯把锦被拉了上来,黔州夏日清凉,晚上是要盖被子的。 月光从外面照进来,陆柯看着许復的脸,深觉得她辛苦。他以后一定要对她特别好才行。想着想着,他也打了个哈欠。陆柯起身把幔子放了下来,跟着也躺下来。 许復已经睡着了,陆柯躺下之后,她下意识地就靠过去。陆柯抱着她,却又怕自己睡着了不小心碰到她的肚子,把身体往后挪了挪,也不敢乱翻身,这一夜睡得极其辛苦。第二天早晨,陆柯起来之后,觉得自己是不是也要弄个软枕垫着,他的腰都快折了。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是中秋。许復觉得今年的月饼怎么吃都不是味儿,皱着眉头盯着盘子里的月饼相面,这馅儿啊,除了枣泥就是豆沙,都是甜的,她想吃咸口的。可惜厨房做不好,这市面上卖的,她又不敢吃。 陆柯无奈,上门去求宁王。宁王笑嘻嘻地打趣了一会儿,说:“你小子可真会讨巧,厨房刚做了云腿月饼。” “那我来的可不是时候。”陆柯笑着接了话,“您这月饼得了,不得往我那里送上一份。现在,我还得给您送份礼。” “贫嘴!”宁王笑着指了指陆柯,“你这小子越发会说话了。” 陆柯拿了月饼回来,许復伸手敲了敲,说:“陆哥哥,这月饼也忒硬了。” “这是宁王府新做得的。得放上七八天返油了才能吃。”陆柯说着说着让芳卉放到了后厨。 “真讨厌,看得到吃不到。”许復嘟着嘴一脸不高兴。 第155页 陆柯见她这样,忍不住掐了掐她的脸。这些日子,许復明显胖了一圈,小脸圆乎乎的,可爱极了。 “希望娘亲来的时候多给我带点吃的。”许復在一边继续说道。 “夫人,岳母来了你可不要这么说。”陆柯语气很是严肃,“你这么一说,倒显得我多亏了你似的。” “哈哈!” 许復笑完自己也不好意思起来,她实在是太贪嘴了。 第84章 许復自从得了宁王府的云腿月饼, 每天都要进厨房好几次, 每次都要敲敲它们。这都几天, 怎么还硬邦邦的。厨娘觉得好笑, 就给许復做了些云腿馅儿的茶果子。虽然也好吃, 可是许復总觉得不是味儿。 “陆哥哥, 这茶果子还是差一点。”许復说着又往嘴里塞了一块。 “你再等两天。”陆柯说完看了看许復的脸, “这般贪嘴也没长多胖, 实属不容易。” “你还说呢,都长肚子上了。前日汤夫人过来瞧我, 说我这肚子跟她七个月的时候差不多大。”许復说着嘆了口气,“紫苏知道以后,又开始管着不让我吃了。” 陆柯仔细地瞧了瞧,说:“好像是有些大。” “紫苏老早就让我每天再多熘达一个时辰。”许復有些不开心,“百卉她们轮流扶着我, 我这些天瞧着, 她们倒都瘦了。” 陆柯被许復逗笑了, 说:“等生下来就好了。” “嗯!”许復点点头, “陆哥哥, 你再去厨房敲敲那月饼行吗?” 陆柯忍不住笑了起来, 捏捏许復的脸就去了后厨。他的復儿自从有了身孕, 倒变成小儿心性, 越发行止由心,倒是可爱。厨娘见陆柯来了,忍着笑把月饼拿出来。 “将军, 这月饼还得等上两三天呢,您跟夫人说说,这天天过来,它也还是这个样子。这后厨又是烟又是火的,可别熏坏了。”厨娘觉得这两个人实在是有意思,这月饼又敲不熟。不过,她理解许復,这个时候么,总会想着奇奇怪怪的东西吃。 “好。”陆柯说着,还是伸手敲了敲,果然还是硬邦邦的。 许復觉得自己跟云腿月饼就是无缘,好不容易等到它们软了些再放上一天半天的就可以吃的时候,她娘亲来了。 许夫人进门,就盯着许復的脸跟肚子瞧了半天,忍不住开了口。 “紫苏没跟你说这吃东西上得注意吗?” “说了。”许復赶忙替紫苏解释道,“不过,娘亲,我就是忍不住。” 许夫人嘆了口气,又看向陆柯。 “你就没管管她?” 陆柯眨眨眼,觉得还是给自己辩解一下比较好。 “回母亲,管了,怎么没管,可是復儿不听啊!” “她不听你就由着她性子来?” 这个时候,在许夫人眼里,宠女儿的女婿也变得不可爱了。他怎么就这么惯着许復! “那怎么办呢!”陆柯无奈极了,“您不知道,復儿是真哭给我看。如果眼泪能做武器的话,她都能把我弄死,淹死的。” 就在昨日,许復觉得酸笋鸡皮汤好喝,到了第三碗的时候,陆柯轻轻地咳了一下,拦住了百卉拿着汤匙的手。 “復儿,别喝了。回头不好消化晚上睡不好。” 许復看着陆柯,眼泪啪嗒啪嗒地就掉了下来。 “云腿月饼硬邦邦,还吃不到醉福楼的椒盐酥饼,现在你连汤都不让我喝!” 许復越哭越伤心。 “我现在挺着个肚子,哪儿都去不了,每天还要遛上两个时辰,累得我腰疼还不能让人按。晚上那牛乳又那么难喝。你不心疼我就算了,还处处管着我!” 陆柯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天地良心,他怎么就不心疼她! “我……”陆柯说着就拿起汤匙给许復盛了一碗汤,“我错了。” “不吃!”许復说完放下筷子就回了里间。 完了,復儿生气了。陆柯在正厅转悠半天,他得怎么哄啊!百卉芳卉她们见陆柯为难,对视了一眼,百卉从后厨端了一盘葡萄回来。 “将军,您端这个进去,保管夫人就不生气了。” 陆柯闻言,赶忙从百卉手里接过去就直奔里间。许復这个时候正坐在榻上生闷气。 “復儿,来,吃葡萄。”陆柯端着盘子凑到许復身边。 “不吃!”许復瞪了陆柯一眼,然后轻轻地抚了抚肚子,“蜚蜚,你看,你爹就是这么欺负你娘的。” 许復给小娃娃取了个小名叫蜚蜚。 陆柯赶忙拈起一颗葡萄,仔细地把皮剥掉,递到许復嘴边。 “復儿吃一个。” “起开!一手黏黏煳煳的。那汁水都滴我裙子上了。” “不走。我復儿的气还没消呢,怎么能走呢。来,吃一颗葡萄。”陆柯说完自己先吃了一颗,“很甜呢!” “餵我。”许復说道。这会儿她脾气已经转过来了,知道自己迁怒了。陆柯虽然管着她,但是也是为她身体着想,她不应该拿他使性子。 “好,夫人请上座,小生这就伺候您吃葡萄。”陆柯一番唱念做打,逗得许復重新展颜。 第156页 许夫人知道许復是跟陆柯耍性子,只是板着脸嘱咐他们一番,又把侍女都叫来敲打一遍。雅卉身份特殊,在一边偷笑。 “夫人您喝口茶消消气。” 雅卉端着茶过来之后,对着许復使了个眼色,又指了指肚子。 许復一下子就明白了,雅卉果然聪明! “娘亲,肚子不舒服。”许復皱着眉头说道。 “怎么了?”许夫人赶忙上前问道。 “小傢伙踢我,劲儿还挺大。” 许夫人伸手摸了摸,说:“小傢伙是挺有劲,你再这么贪嘴,生的时候有的罪受呢!” “那怎么办?” “从明天起,我陪着你在院子里遛弯。”许夫人说道,“这吃上面也得盯牢了你!那月饼,一块都别想吃。” 许復这下觉得自己真要哭了。她每天进厨房三遍的那么敲,就是为了早点能吃上,结果现在不让吃了,她好伤心。她转头瞪了雅卉一眼,雅卉在一边吐了吐舌头。她好像忙了个倒忙。 晚上,许復抱着肚子坐在榻上嘆气,陆柯在一边哄着她,见许復还是不高兴,他想了想,说:“要不,我去厨房给你偷一块儿来?” “真的?”许復看着陆柯,眼睛都快放光了,“两块行吗?” “这……”陆柯抓抓头,“大晚上不能吃那么多。” “我存着啊。”许復说道,“明天午睡起来我还可以再吃一块儿。” “行吧!”陆柯说着,就朝衣箱走去,把自己的夜行衣拿了出来。 “陆哥哥,你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去呗,要是被发现了,你就说你半夜饿了想吃东西不就好了。再说了,以你的身手,厨房的人怎么可能会发现。你快去吧!”许復一脸期盼地说道。 “好!给娘子偷月饼去!”陆柯说着就往外走去。 深夜,大家都睡了,院子里静悄悄的。陆柯蹑手蹑脚地走到后厨,见当值的管事已经睡熟,悄悄地推开门走进去。 月饼,陆柯想了想,在哪儿呢?他抬手打开柜橱,翻了翻,都是碗筷,他把门又轻轻地关上。陆柯一转身,差点碰翻灶台上摆着的大碗,吓得他赶快扶好,这要是摔到地上,这院子里的人估计都得醒。 他又走到门旁边的柜子,蹲下来瞧了瞧,屋里太黑有些看不清楚。他伸手去摸摸,也不知道是什么,总之不是月饼。他起身打开上面的柜子,伸手进去,月饼没摸到,倒是摸到了云腿,弄得他一手都是油。 陆柯嘆了口气,一转身,就看见月饼放在灶台旁的桌子上,他这不成了灯下黑,这么显眼的地方居然找了这么久。陆柯拿了两块,用随身带着的油纸包好,揣进怀里。 陆柯出来以后,又把门仔细关上,这才轻手轻脚地往回走。刚到院子门口,就看见小白晃着尾巴跑来。他摸摸它的头就进门了,现在可没有功夫跟它玩,他得赶紧给许復送月饼。 “你回来了。”许復高兴地迎上去,“找到月饼没?” “给。”陆柯说着从怀里拿了出来,“说好了,晚上就许吃一块儿。” “嗯。”许復接过来,拿帕子擦擦手,把月饼掰开一小块放到嘴里。就是她一直想吃的味道,许復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你要不要吃一口?”许復问道。 “你自己吃就好了。”陆柯在一边看着,觉得这个样子的许復还真是可爱。 许復吃过月饼,又喝了一杯果子茶,心满意足地睡觉去了。那杯牛乳,全都进了陆柯的肚子。 第二天醒来,许復觉得心情很好。果然吃到了想吃的东西,连做梦都是开心的。她用过早饭就跟她娘在院子里转悠,走了一个时辰也没抱怨。 “娘亲,五叔的亲事热闹吗?”许復跟许哲算是一起长大,深为自己没有参加五叔的婚礼而感到遗憾。 “热闹,怎么能不热闹!”许夫人笑着给许復讲起了许哲结婚时候的场景。 莫藏莲珠胆子大,在新房也不害羞,笑眯眯地打量着来宾。 “请问,哪一位是长乐公主?”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但是她还是想见见曾经让她夫君魂牵梦萦的女人。 裴瑶光在外面跟别人说话,蛮蛮趁人不注意跑到新房看新娘子。 “我娘亲在外面呢!”蛮蛮说道。 他抬着头看着莫藏莲珠,三步两步走到她跟前。 “娘亲没骗我,新娘子果然漂亮。” 莫藏莲珠见他可爱,伸手捏了捏他的脸。 “蛮蛮,你在干什么!” 裴瑶光站在新房门口喊道。这小子,一错眼就要乱跑。 “娘亲。” 蛮蛮又跑回去,拉着裴瑶光的手,对着莫藏莲珠说:“这就是长乐公主。她是我娘亲。” 裴瑶光冲着莫藏莲珠笑了笑,说:“这小傢伙被我们骄纵惯了,打扰你了。” “没关系。”莫藏莲珠说道,“你真漂亮。” “啊?”裴瑶光愣了一下,“你也很漂亮。” 付少成跟许哲听闻莫藏莲珠跟裴瑶光在新房聊得开心,对视了一眼,双方都透露了一个意思,女人的友谊有时候可真奇妙! 第157页 作者有话要说:  月饼:敲我是敲不软的 西瓜:臣附议 第85章 许復睡了午觉醒来, 让雅卉在门口守着, 她要把月饼吃掉。 雅卉眨巴着眼睛看着许復, 说:“夫人, 这要是让老夫人知道, 会说我的。” “不会的。”许復说完轻轻地推了她一下, “你现在是未来的红荆王妃, 在这家里说话比我都管用。” 雅卉嘟着嘴看着许復, 说:“夫人!” “去啦。”许復摇摇雅卉的衣角,“要不是你之前乱出主意, 这月饼我就能大大方方的吃。” 雅卉一下子就理亏了,不过她面上严肃一本正经地说道:“夫人,那说好了,吃完咱们今天得多遛两圈。” “行。”许復答应得倒是痛快。 雅卉先端来盆子让许復把手洗干净,这才站到门口守着。她轻轻地嘆了口气, 夫人这些日子可真受罪。 许復起身把藏在床头柜的月饼拿出来, 配着果子茶吃了个干净。这才觉得心情顺畅。雅卉这边端来茶水让她漱了漱口, 这才扶着她走出来。 许夫人坐在正厅挑人, 宁王妃从自己庄子里选了几个丫头送过来。她见许復出来了, 招唿她坐在身边, 问她有没有合眼缘的人。 许復扫了一圈, 指了几个人, 说:“娘亲,这几个人您看如何?” 许夫人在一边点点头,她闺女选的, 跟自己心中的人选一样。 “乳母呢?”许復问道。 “乳母不急。横竖你要到腊月才生,现在选有些早。宁王妃给了我个单子,到了十一月,再选上来看看。”许夫人说完看着许復,“你们啊,还是太小,这些事情,我要是不来,还全指着宁王妃帮衬不成?” “我们也是没想到。”许復声音低低的,“哪承想这么快就有了。” 许夫人仔细瞧了瞧许復的脸,说:“具体什么时候有的知道吗?算准一点好一些。虽然稳婆在府里住着,但总是提前预备起来的好。” “三月十八。”许復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许夫人有些惊讶地看着自己闺女,忍不住问道:“怎么这般精确?” 许復撇撇嘴没说话,乖巧地坐在那里装鹌鹑。那天晚上如此荒唐,她怎么能记得不清楚。可是她又怎么好意思跟她娘亲说这闺房之事。 许夫人见她这幅样子就知道这两个孩子在西南简直无法无天,她无奈地看着许復,说:“后来没有再胡闹吧?” “没有了。”许復声音压得很低,脸都快红破了。 许夫人这才放下心来。她看了眼自鸣钟,问许復要不要吃点茶果子,许復摇摇头,她刚吃的云腿月饼还没消化呢,这会儿哪里吃的下去。 “趁着还轻便,多走动走动,要不然,后面是要吃苦头的。”许夫人说着抿了抿许復的鬓角,“你肚子里这个估计是个贪嘴的,你平时可不这样。” 许復点点头,她这些日子确实好吃。不过,她一定得让陆柯把厨房的云腿月饼全偷回来,她惦记了这么久,六块才吃到两块,她不甘心。 晚上,陆柯被许復磨着又摸进厨房。这次他倒是熟门熟路,揣了月饼就往回走,刚关上门,迎头就看见厨娘。两个人都愣住了。 “嘘!”陆柯轻声说道,“是我。” 厨娘没忍住,一下子就笑出了声。 “原来昨天那月饼就是将军您拿走的啊?”厨娘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我刚去餵小白,闻到它头上一股云腿味儿,还以为是它偷吃了,正准备回来把月饼全扔了呢。” 许復待下人和气,但是她延续了许家的规矩,给僕妇们的待遇极好,但是多余的饭菜绝对是要倒掉的。免得厨房的人时间久了徇私舞弊,弄得后院一片乌烟瘴气。 陆柯这才想起来自己昨天摸过云腿的手摸了小白的头一下,真是冤枉它了。 “您都拿走吧。别让老夫人知道就好。这女人有了身子,什么样的都有,有什么都想吃的,有什么都吃不下的。但总归还是吃得下好。”厨娘说着,进去把月饼拿出来递到陆柯怀里。 “婢子得赶紧给小白餵饭去。刚才以为它偷吃月饼,怕它撑着,没敢给它晚饭。” 陆柯笑着把月饼拿过去就往回走,心道小白这次也算无妄之灾。凭白饿了那么久,明天一定补偿给它一只鸡腿。 许復见陆柯把月饼都拎了进来,说:“厨娘知道了?” 陆柯点点头,说:‘放心。厨娘答应帮忙瞒着。’ “这就好。”许復说完自己捂着嘴笑了。她觉得自己现在不是十八岁,简直连个八岁小儿都不如。 陆柯看着许復,她笑起来小脸圆鼓鼓的,还有深深的酒窝。他照着她脸颊捏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在怀里。 “干什么!”许復些不明白。 陆柯没看说话,只是一直抱着她。其实,陆柯心里是惶恐的。他听娘亲说过,妇人生产,就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他本来打算跟许復回到汴梁再考虑小孩子的事情,结果因为他的情不自禁,许復只得在黔州生产。 他怕,他特别害怕。从矩州回黔州这一路,陆柯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生怕许復不舒服。平安到了地界,他这才放心一些。 第158页 许復不知道,陆柯每日都要在书房抄写经书,只求许復平安康健。日日一卷,到今日,将近一百五十卷了。陆柯发愿,要一直抄下去,直到许復平安生产。 “陆哥哥?”许復察觉出来陆柯有些不对劲,抬头看着他,却发现他眼睛里亮晶晶的。 “这是怎么了?”许復伸手摸着陆柯的脸,“我娘亲骂你了? “你!”陆柯被许復这话逗得笑了出来。他的復儿,有时候促狭得很。 “我有些害怕。”陆柯说道。 “呆子!”许復点了点陆柯的额头,“我娘亲带来了一大车的草药,还有跟皇帝求来的宫中常用的稳婆跟医女,你怕什么?” “那我也怕。”陆柯说着抱紧许復,低头亲了她一下。 “那我答应你,以后不贪嘴了。”许復说完点了点陆柯的额头,“真怀疑你是不是跟我娘亲一伙的。” 雅卉端着盆子进来,见陆柯跟许復如此这般,转身就往外走,嘴里还念叨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回来!”许復笑着把雅卉招唿进来,“胡说什么呢!” 雅卉这才笑着把盆子端到许復跟前。 “站着就好。这些日子本就不应该再劳烦你,你要是再下跪,我可是以后不敢使唤你了。” “是!”雅卉在一边看着陆柯,见他脸上带了幌子,不由得打趣,“将军可是因为跟夫人抢月饼输了才哭起来?说出来,我给您做主。我到底也是从您院子里出来的!” 雅卉说着,挺直了腰杆。 陆柯知道雅卉这是故意调节气氛,自己也笑了,点点头。 “是啊。夫人厉害。不过这月饼,都归她” “那我就放心了。”雅卉说完,端着盆子就往外走,“我去外面给您守着。” 许復把云腿月饼吃完之后,果然努力在吃上克制自己。许夫人有些惊讶,她闺女这是又转了性子? 许復见自家娘亲好奇,这一日趁着陆柯上衙,偷偷地把之前的事情告诉了她娘亲。 许夫人听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个时候,她终于彻底把心放了下来,姑爷选对了。 “柯儿担心你,你也为他着想。这样很好。夫妻一心,这日子过得才顺畅。” 许夫人有时候带着许復在院子遛弯,天气好的时候,就多带着几个人一起出府转转,免得她心情烦闷。 许復看着她娘亲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大圈,忍不住的心疼,娘亲这些日子太累了。许復提过几次让侍女陪着她,许夫人都没同意,自家闺女犯起脾气来,也只有她才镇得住。 这天,许復正在喝腊八粥,忽然觉得肚子一沉,她忍不住摸了一下。 “怎么了?”许夫人赶忙问道。 “肚子刚好沉了一下,摸上去硬邦邦的。”许復看着她娘亲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小傢伙要出来了。”许夫人说着招唿丫鬟把稳婆并医女叫来。 稳婆进来的时候,许復还在喝腊八粥。她送了一口气,这夫人沉得住气,这好啊,遇事不慌。 她行了个礼,上前摸几下,说:“还得有些时候呢。您喝完了粥,就赶紧回去。也别急着躺下,在屋里多走走,您骨架纤细,多走走后面少受罪。” 许夫人扶着许復进了里间,又搀着她在屋里熘达。许復走了几圈,忽然停在那里,伸手按住肚子。 “娘亲,疼。” “乖,咱们再遛一会儿。疼的时候就靠娘身上歇着。这会儿可不能坐着,坐下去再起来可就费劲了。” 许復点点头,一圈一圈地走着。 许夫人就在一边跟她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 “七星去叫陆柯了。等会儿他就来了。” “他来有什么用。”许復说着又皱了皱眉头,“娘亲,等陆柯回来您就看好他,别让他过来添乱。他这些日子提心弔胆的,连着好几天做噩梦。” 陆柯担心许復,已经连着几天晚上被噩梦惊醒,他只能默默安慰自己,梦是反的。 “行行行。”许夫人说道,“来,咱们再走一会儿。” 许復看着她娘脸上都是汗,伸手拿帕子给她擦擦。 “娘亲。” “娘亲没事。”许夫人说着摸摸许復的肚子,“再走几步,晚上啊就能跟小傢伙见面了。” 许復看着她娘,忍不住开口问道:“娘亲,如果妹妹还活着,她也嫁人有了小孩,这个时候你会过来吗?” “为什么不过来?”许夫人诧异地看着许復,“如果曼儿活着,亲事无非就是那几家,最远的也不过是嫁到金陵。乳母婆子一个不少,家里侍女一大堆。我为什么要放着你孤零零的在这里不管?” “如果……”许復又继续问道,“如果曼儿非要嫁给陆柯的呢?” 许夫人看着许復,觉得这孩子还是心思太重了。 “家里的祠堂不是摆设,家庙也空在那里。脑子拎不清的人如果在祠堂没想明白,去里面住一住是有好处的。她如果有这般想法,娘亲跟你爹就是让她在家庙呆一辈子,也不会让她胡作非为。这是原则问题。”许夫人说道,“娘亲一直都想给跟你说,娘亲一直觉得一只小狗或者一根簪子,其实都是小事。不过,娘亲后来才知道,在小孩子眼里,所有的事情都是大事。娘亲错了” 第159页 许復听完这话,笑了一下,接着就哭了。 “娘亲,肚子好疼。” 许夫人赶忙让人把稳婆医女喊进来。 “快,扶夫人上床。”稳婆声音焦急却不慌乱,“夫人怀相好,您放心,不出两个时辰,小公子就出来了。” 第86章 陆柯正跟宁王商议过完年春耕的事情, 听到七星禀报, 慌得手一抖, 一碗茶直接就扣到衣服上。 “别慌别慌。”宁王说道, “你赶紧回去, 我这就让王妃换衣裳过去。” 陆柯一路快走到门口, 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礼了。他转身对着宁王一抱拳说了声多谢, 就飞奔而去, 结果一头就撞到院门门框上。陆柯捂着头,觉得应该流血了, 不过他来不及多想,晃晃头就接着跑。 宁王站在后面笑得腰都快直不起来了,这傻小子,慌成这样。也幸亏将军府跟宁王府挨着,很快就到了。 许夫人坐在外面等着, 陆柯一头就闯进来。 “母亲, 復儿呢?”陆柯气喘吁吁地问道。 许夫人指指里间, 刚想说话, 陆柯就飞奔进去。她闺女说得轻巧, 陆柯动作这般敏捷, 哪儿拦得住啊! 里间, 雅卉跟百卉守在许復身边, 她们见陆柯来了都愣住了,然后赶紧起身,给他腾了个地儿。 许復躺在床上, 疼得有些发昏。听见动静转过头,看着陆柯,一下子就惊呆了。 “你额头怎么了?”许復一时间顾不上自己,急急地问道,“怎么流了那么多血?” “先不用管我的脸。”陆柯说着,从百卉手里拿过帕子擦去了许復脸上的汗水,“还好吗?” “肚子一阵一阵的疼。” 许復刚说完,就觉得一波疼痛袭来,她皱着眉头,咬着牙不吭声。 陆柯看着许復,特别心疼,说:“復儿要是要是难受就叫出来。” 稳婆在一旁瞪了他一眼,说:“将军,不懂能别乱说话吗?夫人这个时候得攒着劲儿,这要是叫出来,就泄力了。” 许复本来觉得很疼,这一下,愣是笑了出来。果然她想的没错,陆柯这个时候就会添乱。 她挥挥手,说:“雅卉,把将军领出去。” “我想陪着你。”陆柯蹲在许復床边,“我保证不乱说话。你疼了就抓我的手。” 陆柯亲了亲许復的脸,让她觉得莫名的安心。 “好。”许復轻声应道。 许復的手从锦被里伸出来,陆柯一把握住。她的手指洁白纤长,又有些冰冷。陆柯低头亲了一下,说:“不怕,我陪着你。” 她握着陆柯的手,咬着牙一声不吭。陆柯第一次知道许復原来力气这么大,她的手抓得那么紧,手指的关节微微有些发白。他知道她好疼,却又无法替代她。陆柯蹲在那儿,咬着大牙,咬得脸都发酸。他不敢出声,只是在那里待着,没有人知道,他的腿一直在抖。 稳婆见陆柯不出声,也就随他去了。她在汴梁这么多年,接生无数。疼夫人的皇子、官老爷并富商她不是没见过,像这位这样的,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位夫人有福气。想着想着,她动作越发轻柔起来,这么个娇贵人儿,就这么一声不吭不乱吵乱叫,也是难得。 许復沉着冷静地听着稳婆的指导,不哭不闹,让用力就用力,让吸气就吸气。可是越这样,陆柯就越心疼。 天慢慢的黑了,侍女们过去掌灯,屋里瞬间亮堂起来。陆柯却觉得这烛火刺眼,照得他眼睛酸涩,眼泪都要留下来了。 “夫人,您再加把劲儿,马上就能见着孩子了。” 许復用力捏着陆柯的手,仿佛是要用尽全身力气。 没一会儿,传来一声响亮的啼哭。屋里屋外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恭喜将军夫人,是个小公子。” 许復精疲力尽的躺在那里,碎发贴在额头上。陆柯低头亲了亲她,说:“辛苦復儿了。” 许復笑了起来,这个呆子。 稳婆把小婴儿洗干净就抱到许復跟陆柯跟前。 “恭喜您二位,来,让爹娘瞅瞅我们俊不俊!” 许復跟陆柯都看了一眼,对视一下,齐齐地说道:“像猴子。” 许復接着又说了一句。“还是个胖猴子。” “您二位不懂,这娃娃过几天就好看了。小公子俊俏呢!”稳婆说完,就把小傢伙抱给了在一边守着的婆子,让她抱出去给许夫人并宁王妃看看。 “陆哥哥,你快去让紫苏给你处理一下伤口吧。”许復说道。 稳婆也觉得陆柯在这里碍事,上前行了个礼,说:“将军,夫人刚生完孩子,最怕情绪波动。而且你先出去,我这边也好给夫人清理一下。” “行。”陆柯又看向许復,“等我回来。” “知道了,去吧。” 陆柯站起来,就觉得头晕眼花,腿也一阵阵发麻,要不是百卉身手敏捷扶他一下,他就得栽倒在地上。毕竟他在那里蹲了将近四个时辰,连午饭都没用。 稳婆跟婆子忙着帮许復清理,医女赶忙上前给许复诊脉。 许夫人跟宁王妃正围着小婴儿逗趣,见陆柯被百卉搀出来都愣住了。 第160页 “你头上的伤口哪来的?”宁王妃问道。 “出门急,撞您家门框上了。”陆柯说道。 宁王妃跟许夫人对视一下,心道许家这姑爷虽然毛躁,但是对媳妇儿,是一等一的好。 紫苏这时候拿着药箱已经出来了,她看了看,说:“回老夫人,不用处理,都合口了。这额头血管丰富,撞一下就得流好多血,其实不深。” “就这么晾着不管?”许夫人问道。 “这几天别沾水就好。”紫苏说着,拿细布把陆柯脸上的血迹擦干净。那血,都已经留到下巴处。 许夫人等陆柯处理好伤口,对着他招招手,说:“快来,看看你儿子俊俏呢。” “不好看,我跟復儿刚才看过了,像猴子,还是个胖猴子。” “小孩子都这样,过几天就好看了。”宁王妃在一边笑着说道。 陆柯又看了眼小娃娃,感觉新奇又奇特,他居然当爹了。可惜,在他心中,他跟小傢伙还不熟悉,还是媳妇儿最重要。他又进了里间,许復早就收拾好了,正靠在床边,雅卉在一边餵她吃东西。 “我来。”陆柯说着从雅卉手里接过碗跟勺子。 许復看着陆柯,摸了摸他的额头,说:“这伤口怎么弄的?流了这么多血。” “出来急,不小心撞到宁王家门框。” “呆子!” 许復吃完糖水鸡蛋,觉得很累,可是医女说产后这两个时辰最为重要,她精力又还好,尽量还是不要睡。陆柯就在一边陪着许復,说话给她解闷儿。 “你头髮都散了。”陆柯说着,伸手把许復脸颊两侧散乱的头髮抿上去,他这才发现,她鬓角处是湿的。他把许復揽在怀里,轻轻地抚着她的头髮,果然她出了好多汗,连髮根都是湿的。 “是不是特别疼?”陆柯问道。 许復不明白陆柯怎么问这个问题,她眨了眨眼睛,说:“刚开始不是很疼,等到后来疼的时候你就来了。你在,我就放心了。” 陆柯没接话,只是抱着她。许復没明白他什么意思,用手划拉他后背几下,问道:“陆哥哥你怎么了?” 一会儿,许復觉得自己肩膀处有些发热。 “陆哥哥,你哭了?” 陆柯还是没有说话,他怕他一张嘴就会哭出声来。 许復觉得好笑,她捧着陆柯的脸亲了亲他,说:“陆哥哥,我没事,都过去了,不哭了。” “嗯!” 陆柯虽然应了,但是他又趴回许復的肩膀处,过了许久才抬起头来,鼻涕眼泪煳了一脸,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许復笑着吩咐百卉带着陆柯去洗脸,又让雅卉帮自己换衣裳,然后让芳卉叫许夫人进来。她知道,她娘亲在外面担心她,想进来看看。 许夫人跟宁王妃正在逗小娃娃玩,见陆柯出来,又瞅见他那副狼狈相,憋着笑打发他下去洗脸。 许夫人让小傢伙的奶娘鲁氏抱下去餵奶。自己携着宁王妃的手进了里间。 “劳烦您过来一趟。”许復见了宁王妃,坐在床上双手交叠在腿上行了个礼。 宁王妃上前一步扶住许復,说:‘这个时候,勿须多礼。’ 宁王妃一年前刚生了腓腓,倒是有许多现成的经验,她指点了芳卉百卉后又敲打了乳母几句,最后逗逗小娃娃这才回了宁王府。宁王一直在正厅等着,见夫人回来,笑着迎了上去。 “陆柯那小子可是又出了什么丑没?” 宁王随着年岁渐长,越发的喜欢看年轻人热闹。 宁王妃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又把儿子抱过来,这才笑着说道:“怎么没有,在产房乱说话差点让稳婆赶出去。好容易復儿生完了,那小子倒哭上了,鼻涕眼泪煳了一脸。要我说,许家真会选姑爷,多难得啊!说真的,我都有点后悔了。” “这……” 宁王总觉得自家娘子话里有话,他讨好地凑过去,说:“你当时生腓腓的时候,我虽然没哭,但是我也很着急啊,我可在正厅转了好久!” 宁王妃想着想着自己也笑了,当时打动她的,就是宁王连腓腓都没看直接就沖了进去。她知道,那个时候,他是把她放在心上的, 陆家,许夫人又让许復看了一回孩子,说:“就给他放你身边的小床里。等睡觉的时候再让乳母抱走。” 许復躺在那儿,侧着身子戳了戳小傢伙的脸,总觉得他比刚出生时候好看了一些。 “月子里好好歇着。”许夫人在一边叮嘱道,“不许闹着沐浴,这可是要落毛病的。” 许复眼睛一转,许夫人就知道她想说什么,提前给她把都嘱咐到了。 “都怪你。”许復又戳了戳小傢伙。也亏得小娃娃好脾气,居然没哭。 第87章 陆柯洗脸的时候可让紫苏犯了难, 他额头的那个口子, 沾不得水。可这个时候又不得不洗。她咬了咬嘴唇, 先拿细布给他额头包好了, 等小丫鬟伺候他洗完脸之后再摘下来。 “都仔细着点, 千万别沾水。”紫苏叮嘱道。 陆柯收拾干净, 又直奔许復那里。他先给许夫人行了个礼, 说:“母亲, 您快去用饭吧。我在这儿陪着復儿。” 第161页 “那你的晚膳呢?”许夫人现在越看陆柯越顺眼。 “一会儿让百卉端过来就好,我陪着復儿一起用。”陆柯捨不得许復自己一个人在这里, 怪孤单的。 “好。”许夫人说完就往外走,临出门的时候还看了一眼许復。许復笑着沖她娘点了点头。 刚才,许夫人就嘱咐她,千万别因为有了蜚蜚就把全身心放到孩子身上,陆柯对她情真意切, 她可不能寒了他的心。 蜚蜚才出生几个时辰, 是个真真正正的小娃娃。他自顾自地躺在小床上睡着。陆柯坐在床边看着许復, 满眼的柔情。他的经书没有白抄, 他的復儿, 平安康健地闯过了这一关。 “咱们以后不生了。”陆柯握着许復的手, “我不想你再受罪。” 陆柯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刚才的那一幕幕, 他想都不敢再想。他不想再经歷一遍了。 “可我还想要个女儿。”许復总觉得这样才算圆满。 陆柯摩挲着许復的手指,想了想,说:“那就再生一个?说好了, 就一个。” “呆子!”许復满脸笑意地看着陆柯,“你什么时候用饭?我没事了。” 陆柯摇摇头,说:“我跟你一起。” “也好。自己一个人怪没意思的。”许復说,“最近你要睡厢房了,娘亲说一个月都不能沐浴,我觉得我都会变臭的。” “身体最重要,听话。”陆柯说着,点了点许復的鼻子,又亲了她一下,“反正紫苏说我额头的伤口也得好几天不能沾水,大不了陪你一起臭。” “好!”许復又仔细看了看陆柯的额头。那道细细的伤口虽然合口了,但是仍旧有些红肿。 “怎么就这么不当心?” “当时哪里还想那么多。我只想赶快到你身边。” 第二天许復醒来就觉得身体恢復了很多,她刚想下床熘达,被许夫人瞪了回去。没办法,她老老实实地在床上躺了三天,终于趁着许夫人不注意,扶着陆柯的手下床熘了一圈。 第十天的时候,许復实在烦闷,她拽着陆柯的袖子,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说:“陆哥哥,我想沐浴。” 陆柯抓了抓头,说:“这恐怕不行。母亲不让。” 许復坐在床边,一下一下地戳着蜚蜚的小脸,眼睛转了转,又满怀期待地看向陆柯。 “你能去给我偷点热水回来吗?我就简单擦擦。” 陆柯蹲在床边,抓住许復戳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亲,说:“别戳蜚蜚了,一会儿他该哭了。” 许復一把甩开陆柯的手,气哼哼地看着他。 “就知道你儿子!” 陆柯差点被许復推到地上。 “哪有!你给他戳哭了就得叫乳母进来哄,这么一折腾母亲就醒了。”陆柯说道,“我这就去,不过说好了,得多摆几个火盆。” 许復歪着头想了想,说:“行,那你快点,娘亲午睡最多半个时辰。” 陆柯吩咐乳母把蜚蜚抱回房间,又让下人在屋里多放上几个火盆,关好门窗,这才拎来热水。许復擦干净换了里衣之后,又让雅卉帮忙把她头髮用热水擦擦。 许夫人在跨院刚睁眼,就听见紫苏说许復那边要了热水。她眼睛一瞪就要起身,被紫苏拦住了。 “老夫人,都已经十天了,可以用热水擦擦,没事的。夫人的屋子摆了好几个火盆,暖和着呢!” “那你还过来跟我说?” 紫苏听了这话,有些不好意思。 “夫人让我过来守着,我见您醒了,也不知道怎么拦,就想着还不如实话实说呢!您放心,真没事儿。” 许夫人点点紫苏的头,她闺女可真会收拢收拢人心。 许復换了衣裳,这才觉得清爽一些。 “你晚上跟我睡不会觉得有味道吗?”许復忍不住问道。她都有些嫌弃自己。 陆柯站在许復身后,正在给她梳头髮,听了这话,低头亲了许復的脸颊,说:“怎么可能会,我復儿天生自带香气。” 许復生完蜚蜚的当天,就打发人把陆柯的铺盖送到厢房。这日子口,没道理他要跟自己一起睡。谁知道陆柯自己在厢房躺着,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身边没有许復,他觉得空落落的。第二天,陆柯自己抱着铺盖又回了里间。 许夫人见小两口感情深厚,也知道陆柯心疼许復不会胡闹,也就允了。白日,蜚蜚被抱到许復屋子里,陆柯下衙回来,两个人就围着小傢伙戳戳脸捏捏手,玩儿子玩的不亦乐乎。万一弄哭了,就赶忙叫乳母进来哄,他们则心虚地坐在一边看着。晚上,乳母把蜚蜚抱回去。陆柯就继续搂着许復睡觉。 在许夫人的默许下,许復可以每五日用热水擦一次,她却总觉得不爽利,每天晚上都要跟陆柯唠叨着让他去偷热水来沐浴。虽然她知道不可能,但是说出来总能过过嘴瘾。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陆柯被许復说得,好几天晚上都梦见自己变小贼。 除夕夜,许夫人跟着许復陆柯吃了一顿团圆饭,蜚蜚还小,不过因为是除夕,下人把小床抬出来放在许復跟陆柯身边,小傢伙躺在那里,也算是阖家团圆。 第162页 陆柯捏着酒杯有些激动,这一年,他收復荆人,然后又做了父亲,上天真是太眷顾他了。结果这一高兴,他就有些醉了。 “阿妹妹好似云中仙。” 陆柯唱起山歌,荒腔走板,没有一句在调上,要多难听有多难听。不过他自己唱得开心,还伸手打起拍子,只可惜,没有一句节奏踩在点上。 蜚蜚哇地一声就哭了起来,乳母忍着笑抱他回房间去哄。许夫人正端起一杯酒,这下全洒到裙子上。她还真不知道姑爷有这种兴趣爱好,她笑到手都在抖。许復一口汤将咽未咽,这下全喷了出来,还呛了一下。百卉一边给许復捶着后背,一边笑着抹眼泪。 雅卉因为已经跟颂拓定亲,也跟着许復她们一起用饭。陆柯声音一出,她的筷子瞬间就掉到了桌子上,她自己笑着笑着从椅子上滑下来,可是她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了。芳卉赶忙过去扶她,可惜自己也笑得力气全无,不但没扶起雅卉,反而自己也坐了下去。两个人靠在一起,一边笑一边擦眼泪。 七星已经看傻了,愣在那儿迈不动腿儿。谷卉正端着一碗汤圆上来,被陆柯这一嗓子直接吓得全扣到地上。 “碎碎平安碎碎平安。” 紫苏还算镇定,笑着说道。只是她靠着墙,一步都挪不动。 许復好一会才喘过气来,赶忙起身去捂陆柯的嘴。 “陆哥哥,别唱了,一会儿再把狼招来!” “我唱的不好听吗?”陆柯看着许復问道。 “好听好听。就是蜚蜚睡了,你会把他吵醒的。”许復轻声哄着陆柯。 “好。不唱了。”陆柯说着伸手抱住了许復的腰,“谢谢,谢谢復儿。” 然后,他就滑了下去,坐到地上。 许復带着笑捏了陆柯脸颊一下,招唿七星带着人把他架回去。 这时,自鸣钟响了起来,外面都是炮仗的声音,又是新的一年。 许夫人一仰头把杯子里的酒喝尽,摘下手上戴的镯子递到许復手里,说:“復儿拿着,这是娘亲给你的压岁钱。” 许復这才发现她娘亲也有些醉了。 “娘亲。” “娘亲高兴呢。娘的復儿也当娘了。” 许夫人伸手摸着许復的头髮。 “想当年,你也才那么一点点大。”许夫人说着,用手比划一下,“我抱着你,总是在想这么个奶娃娃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结果这一转眼,你都当娘了。” “復儿永远都是娘亲的奶娃娃。”许復抱着娘亲撒起娇来。 “好好好。永远都是,这样娘亲就不会老了。”许夫人说着捏了捏许復的鼻子,“子时了。娘亲的奶娃娃也得回去睡觉了。” “好。” 许復看着紫苏跟百卉扶着许夫人回了房间,自己这才去蜚蜚那儿看了一眼,见小傢伙已经睡熟,她过去亲了他脸蛋一下就轻手轻脚地走了。 陆柯躺在床上已经打起鼾,许復捏捏他的鼻子,又忍不住笑了。这傢伙今晚是怎么了,喝醉就罢了还唱山歌,明天醒来知道自己这么丢人,估计要懊悔疯了。 第二天醒来,陆柯茫然地坐在那里,觉得哪个侍女看他的眼神都不对,捧着盆子的小丫鬟笑得也太开心了吧。百卉跟芳卉怎么也看着他一直笑,还有雅卉,在外间已经明目张胆地乐出声。他昨晚应该是喝多了,不过,他喝多以后做了些什么?陆柯坐在那里抓抓头,他实在是想不起来。 许復起来见陆柯发愣,也没忍住笑了。这下陆柯更加好奇,他凑过去揽着许復的肩膀,说:“復儿,我昨晚是不是很丢脸?” “还好。”许復笑着说道,“你昨晚唱山歌来着。” 许復说完,屋里的人彻底绷不住了。小丫鬟手一抖,盆子都差点扔了出去。不过这次没人说她,昨晚实在是太让人发笑了。 唱山歌也不丢脸啊,陆柯还是不明白大家为什么会笑成这幅样子。 “陆哥哥。”许復笑得伏在陆柯肩上,“你昨天晚上那山歌唱的,都快把狼招来了。你一开口,蜚蜚就哭了。” 不会吧,陆柯觉得许復还是在骗他。 “在凉州,辅国将军说我唱军歌极有气势。” “有气势跟唱得好是两码事。”许復捏了捏陆柯脸颊,“陆哥哥你太可爱了。” 陆柯这下也不好意思起来,不过,能逗復儿一笑,也算值得。 正月初三,因为许復还不能出门,许夫人就替她去宁王府拜年。一会儿,又遣人传话过来,说是中午在宁王府用饭。 许復赶忙让百卉她们把房间里摆上火盆,又让下人担来热水,趁着她娘亲不在,她要沐浴。 许復泡在浴桶里,嘴里还一直叨叨,这都正月初三,初八她就出月子了,这才刚刚洗了一次。陆柯在一边还添乱,一个劲儿地催许復快点。 许復横了一眼,委屈巴巴地说道:“之前没生蜚蜚的时候,你去厨房给我偷月饼,现在呢,连热水都不给我偷。可见,在你心里我没有蜚蜚重要。” 陆柯觉得自己特别委屈,他怎么没给她偷热水,这浴桶都是他从厢房抱来的好不好? 不过,紫苏还是没让许復洗头髮,只是用湿帕子擦了擦。就是这样,她都怕头髮干得慢让许復着凉。 第163页 许復沐浴之后,侍女们忙着收拾屋里,陆柯就拿着干帕子给许復擦头髮,劲儿小了,许復就催他快点,劲儿大了,许復又嫌他要把她头髮揪下来。 復儿越来越难伺候了,陆柯想道,他得好好努力才行。 终于熬到了正月初八,蜚蜚满月。许復早巴巴地就起床,让百卉给她彻彻底底地洗了一回头髮。她又在木桶里着实地泡了许久,皮肤都有些皱了。要不是许夫人敲门,她还不想出来呢。 蜚蜚这时候已经长开了,小脸圆乎乎的很是可爱。他裹在红色襁褓里,被过来参加满月宴的夫人抱了个遍,却也不哭不闹,着实讨人喜欢。 陆柯一直想给蜚蜚取名叫陆许,多有纪念意义,可惜蜚蜚这一辈从人字。于是,他在书房写了满满一页纸,让许復挑一个,许復点点他的额头,说:“小名咱们已经取了,大名你还不让祖父父亲取吗?” “唉!明明我才是他老子,名字都没落到取。” 作者有话要说:  陆柯唱山歌。 山里的狼:是谁,是谁在召唤我! 第88章 过了年, 又事官员考核调任的时候, 陆柯一点都不急, 他肯定是要回汴梁的, 只不过他不知道接替他的会是哪一位。现在, 更让他头疼的, 是许復这些日子不知道为什么, 总是躲着他。 晚上睡觉, 许復也不抱着他。他主动想抱抱她,也总被甩开。陆柯有些纳闷, 復儿这是怎么了? 许復这几天也很惆怅。她出月子那天沐浴,被自己的身材惊着了,明明四肢都还纤细,腰肢也不粗,怎么肚皮这一块松垮垮的。这都一个月了, 怎么还这么难看, 她自己都开始嫌弃自己了。 芳卉她们都是未出阁的姑娘, 问她们也没有用, 许復想了想, 这天终于决定去问她娘亲。 许夫人正在厢房逗蜚蜚玩, 见许復犹犹豫豫地进来, 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 等她磨磨蹭蹭地说完之后,忍不住笑了。她闺女怎么这么可爱。 蜚蜚的乳母鲁氏年纪不过双十,她在一边行了礼, 说:“夫人如果不嫌弃,看看婢子身材。” 芳卉掩好门,鲁氏掀起了里衣让许復瞧着。 “一点都看不出来。”许復说道。 “所以您别着急。”鲁氏说道,“您这才刚出月子,过一个月再看,保证就会恢復过来。您身量本来就苗条,更好恢復。” 许復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又翻出八段锦,准备过些日子一定要练起来。她从成亲就开始想着练,到现在,一个招式都没练过。 陆柯这边却还一头雾水,他往许復身边凑,许復就往边上躲。这天晚上,他又想抱她,被她一巴掌甩开。他委屈极了。 “復儿,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陆柯把头靠在许復身边问道。 “没有。”许復说道。 “那你怎么都不让我抱你了?”陆柯可怜巴巴地看着许復,就跟小白一样。 “我腰粗了。”许復也很委屈。 陆柯坐起来,上下打量了一下许復,说:“哪里粗了。明明还跟以前以一样。” 许復犹豫了一下,指了指肚子这一块,附在陆柯耳边把之前的事儿说了。 “丑死了,我自己都不忍心看。鲁氏说,还得有个把月才能恢復呢。” 许復嘟着嘴,一脸的不高兴,小酒窝都藏了起来。 陆柯这才明白许復的顾虑,他抱着许復,轻声细语地哄着她。 “我復儿是因为生蜚蜚才这样的。不丑,一点都不丑。復儿变成大胖子我也喜欢。我才不是那么肤浅的人呢!” 陆柯一番话虽然说得没有新意,但是极有诚意。许復的心情这才好了一点。 “说来也怪,你现在也不贪嘴了。”陆柯抱着许復,却觉得她比以前略微丰腴一些,抱起来更加舒服。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出口。 “所以,还是蜚蜚的原因。以后他准保是个小馋猫。”许復提起蜚蜚,心情又转好一些,“白日乳母把小傢伙抱过来,他见了我就不撒手,谁都不找呢。” 陆柯看了眼自鸣钟,说:“今日有些晚,他都睡了,要不然就让乳母就抱来玩一会儿。” 今日百卉当值,她站在门外把这夫妻俩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她嘆了口气,小公子现在分明就是这夫妻俩的小玩意儿,成日不是捏捏脸就是捏捏手脚,玩得不亦乐乎。 “没关系的。明日你早点回来,我跟你说,蜚蜚的小脚丫现在可好捏了,肉乎乎的。而且,他有时候还会躲,结果不是踢到自己脑袋就是放到嘴里。” “真的?”陆柯摩拳擦掌,迫不及待地想要玩儿子,“明日我一定争取早点回来。” 陆柯这些日子早出晚归,也是很久没有逗小傢伙了。 “对了!”许復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你过些日子教我练八段锦可好?稳婆说出三个月就可以了。” “行啊。”陆柯说着捏了捏许復的胳膊,“是松软了些!” 许復听完,拿着软枕就照着陆柯身上砸去。 “你才松软呢!你才是棉花!你讨厌!” 许復力气小,软枕砸到身上软绵绵的,比挠痒痒的力道还小。不过陆柯顺势就倒了下去,嘴里还直叫唤。 第164页 “来人啊!谋杀亲夫!” 许復作势跪在榻上,伸手就照着陆柯腰间掐了过去。 “我今日就谋杀你!” “是吗?” 陆柯反手就把许復抱在怀里,然后翻过身,许復力气小,一下子就落了下风。陆柯支起身子看着她的脸,不着粉黛,仍旧美艷动人。陆柯咽咽口水,起身下床,再不走,他是要犯错的。稳婆说过,总要等到三个月以后才行。要不然,于许復身体有碍。 “你干什么去?”许復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说道。 “习武!”陆柯说着,头也不回地就出了大门。 许復想,她娘亲说得一点都没错,陆柯真是疼她到骨子里。 陆柯在院子里练了一整套拳法,这才把精力发泄出去。许復在门口守着,见他收了阵势立在那里,赶忙过去把大氅给他披上。 “晚上露水重,当心着凉。” “放心。” 陆柯摸摸许復的手,把她一起裹在怀里。 “知道外面冷自己怎么不多穿一点?刚出月子就这么不注意身体,以后会落毛病的。” 陆柯成亲以后又长高一些,将将比许復高出一个头。许復身高高挑,但是在陆柯的衬托下,倒是有些娇小。 “你倒是把医女的话记得清楚。” “那当然。事关復儿身体,我又怎么能忘呢!” 转天,陆柯果然回来得早,蜚蜚刚睡醒,许復正拿着个拨浪鼓逗他笑。 陆柯换了衣服也走进去,小傢伙笑得正开心。 “蜚蜚!”陆柯说着,就把小傢伙抱起来。鲁氏帮着陆柯摆出一个让小傢伙舒服的姿势,许復靠在陆柯身上伸手点了点小傢伙的鼻子。 復儿说得不假,蜚蜚果然很好玩。陆柯想着又捏了捏蜚蜚的小手,肉乎乎的,手感可真好。小傢伙好脾气,怎么捏都不哭。弄得许復一阵纳罕。 “我每次捏一会儿,他就不高兴。你捏了他这么久他还小,看来还是很喜欢让你抱他。” 陆柯刚想开口,忽然觉得胸口热乎乎的,接着一片冰凉。他看了一眼蜚蜚,说:“没错,他可真疼他爹!” “怎么了?”许復在一边问道。 “他尿我一身!”陆柯说道,“我胸口一片都湿了。” 鲁氏赶忙上前抱着蜚蜚去厢房换衣服洗干净。许復也忍着笑帮陆柯换衣裳。她忽然就想起来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情形。 “陆哥哥,我记得当年在公主府,蛮蛮也尿了你一身。” “可不是。”陆柯自己也笑了,“当时看见你就喜欢你,正琢磨怎么找辅国将军打听呢,结果就碰见了。你不知道,当时给我懊悔的啊,太丢人了。” 她怎么会不知道,他当时一脸窘迫,一直红到了耳朵根。她记得可清楚呢! “蛮蛮这小傢伙机灵,还知道拿你衣服擦擦手。”许復摸摸陆柯的里衣,还好没湿,换身新的就好。 “可不是。我当时没少跟辅国将军抱怨。” 陆柯说着说着,又想起来当年的场景。 “不过,復儿记得这般清楚,是不是当时就对我情有独钟了?” “自作多情!”许復说着,帮陆柯把里衣穿好。 “回去还得给万佛寺的菩萨重塑金身。”陆柯说道。 “为什么?”许復不明白他怎么就说到这上面来了。 “这……”陆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在万佛寺遇见你的时候,我偷偷发愿,如果能跟你成亲,就要给菩萨重塑金身。” 许復没想到还有这一段,她愣了一下,接着就笑了,仿佛春日里的山茶花。 陆柯觉得这一晃就四年了,许復一点都没变,还是初见时的样子,笑眼盈盈,眉目如画。他终于如当初所想,把她娶回家。 陆柯亲了亲许復,又把头埋在她颈窝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他起身直奔院子走去。 “陆哥哥你干什么去?” “打拳!” 时光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到了三月。许復缠着陆柯教她八段锦。陆柯先是请教医女并稳婆,得到了她们肯定,这才应了许復。 这天,阳光正好,陆柯沐休。许復换了一身百卉特意给她做的大红色习武服,窄袖长裤,腰间系了条墨绿色的汗巾子。她把头髮束好,穿着软鞋,英姿飒爽,跟往日比起来,别有一番风情。陆柯看在眼里,心里痒痒的。 许復在陆柯指导下两脚开立,与肩同宽,双臂徐徐从两侧高举到头顶。十指交叉,翻转掌心。 “双臂伸评。不要绷着劲儿,放松下来。”陆柯说道,“头向上看,缓缓吸气。” “哦!” 许復说完照着做了一遍。 “然后呢?”许復问道。 “翻转掌心向下,缓缓落至胸前。眼随手动,同时缓缓唿气。”陆柯看着许復,觉得许家从前文武全才是真的,许復身量骨骼,太适合习武了,真是可惜了一棵好苗子。不过,蜚蜚随了他俩谁根骨都应该不差,以后一定要让小傢伙习武。 “就这样,练习八次。”陆柯继续说道。 第165页 许復有些不明白,这么简单的动作,练这么多有些意思。不过三次之后她就明白了,这动作看着简单,其实很累的。八次之后,她觉得虽然胳膊有些发酸,可是全身舒畅,连喘气儿都痛快。 “然后呢?”许復问道。 陆柯过去捏了捏许復的胳膊,说:“再练八遍。” “好。”许復明白朮业有专攻,陆柯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因为许復体质弱又是初学,陆柯只让她练到这里,饶是如此,她也出了一身的汗。 “復儿赶快去沐浴吧。”陆柯说着把衣裳给她披上,“今晚保证你睡个好觉。” 陆柯此话不假,许復确实一夜好眠。只不过第二天醒来,她的胳膊酸疼酸疼的。 陆柯见许復揉着胳膊,笑着捏捏她鼻子,说:“还练吗?” “练!”许復答得干脆利落。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八段锦的动作出自百度 其实,作者君觉得美丽芭蕾不错,尤其是天鹅臂,可以把锁骨练出来。 第89章 许復自从练了八段锦, 觉得浑身舒爽, 腰腹处也明显细了一圈, 而且没有那么松垮垮的。她尝到甜头, 开始跟陆柯一样, 每天早起练上一段。 许復已经学到第四式。她那本书, 是北派八段锦, 有扎马步。 扎马步本是童子功, 陆柯想了想,决定教她南派八段锦。南派八段锦多以站立式为主, 对童子功要求没那么严格。 许復想了想,也觉得陆柯说得有道理。扎马步对她来说,太辛苦了。 陆柯让许復抱拳于腰间,拳心向上。然后两拳用力平屈收抱,屈肘至胸前。肩颈放松, 双臂发力。许復有些不明白, 她看着陆柯, 说:“具体怎么做啊?” 陆柯做了个示范动作, 许復还是没有学会。陆柯走到她跟前, 握着她的手, 手把手地教了起来。 “这样。”陆柯绕到许復身后握着她的胳膊。 他不小心碰到了许復胸前的一片柔软, 一时间心猿意马。他的注意力, 四下散乱开来。 许復微微有些出汗,陆柯觉得自己怀里一片温热,隐约有香气传来。味道独一无二, 仿佛迷魂药一般,让他上瘾。 内烛火摇曳,仿佛一切都被蒙上了氤氲的色彩。 “復儿。”陆柯觉得自己某一处开始不受控制。 许復察觉出来,不自觉地挺直了嵴背,瞬间又放松下来,她的手,悄悄地往后伸了过去, 陆柯咽了咽口水,“可以吗?” 许復转过身,用手环住他的脖子,踮着脚亲了他一下,说:“可以是可以,不过你得抓到我才行。就给你三次机会,要是你还抓到就不可以。” 说完,她就跳着跑开了。 许復自打练了八段锦,动作灵活许多,不过她到底比不过陆柯。陆柯往前跨了一步,一把就抓住了许復的胳膊,打横抱起了她。 “恢復了?”陆柯问道。 许復点点头。这都已经四月了,她早就恢復好了。她的陆哥哥能坚持这么久,难能可贵。她勾着陆柯脖子,轻轻地摩挲着他的脸颊。 陆柯把许復放到床上,起身把帐子放了下来。 第二天,许復破天荒地睡到卯时三刻。要不是前日黔州知府康慎的夫人递帖子说今日拜访,她还想在多睡一会儿。 许復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又动了一下胳膊腿,心道这八段锦练过之后就是不一样,一晚过后,一点酸痛的感觉都没有。雅卉看着许復,笑着问她今日要梳个什么髮髻。许復想了想,说:“看上去可爱点的。” 雅卉拿着梳子看着许復,说:“今日康夫人来估计又是添堵的,您不是应该给她些厉害瞧瞧吗?” 许復转过身看着雅卉,说:“越是给人家厉害瞧的时候,越应该外表纯良。” “好像很有道理。学会了。”雅卉说着,拆散了许復的髮髻,“您说,康夫人是不是脑子不太好,一天到晚的净给人添堵。” “她啊,不会自省。”许復对着镜子仔细瞧着自己的脸。还好,没有疲态,“自己过得不顺当不想法怎么把日子理顺了,反而天天去搅和别人家里。” 康慎家里出身贫寒,自己读书用功,脑筋灵光,一路从秀才考到了进士。可惜,人长得不够俊俏,榜下捉婿没等到达官贵人,倒是被来汴梁做生意的徽商傅齐瞧上了。 当时,康慎穷得身上连住客栈的银子都快没了,见傅齐文质彬彬,不由得心动,禀报家里老母亲之后,就敲定了婚事。可惜,康慎没想到,这徽商虽是个文气人,家里的姑娘却不是个好相与的,粗鄙贪财又没有眼界。不过,人已经娶回家,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谁让他当初贪图人家银钱的。 傅家姑娘商人做派,无利不起早。又仗着家里富有,很是拿捏夫君,又完全不把律法放到眼里。本来康慎仕途一片光明,因为她背地里放租子,逼死几条人命,又胆大妄为,拿了康慎的名帖去替人了结几桩不大不小的官司。被御史发现后告到大理寺。 大理寺卿惜才,又知道康慎是被蒙蔽的,小惩大诫,贬他到了西南,做了黔州知府。 康慎本想休妻,架不住老岳父苦求。他又文人做派,糟糠之妻不下堂,只是纳了一位姨娘。那姨娘温柔体贴,简直就是一朵解语花。康夫人忿忿不平却也无可奈何。从此,她就喜欢上了往别人家里送丫鬟。 第166页 “您说她这脑子想的都是些什么?”雅卉一边梳头一边问许復,“咱们都快回汴梁了,她这什么意思?” 蜚蜚百日的时候,康夫人带着两个漂亮丫鬟就来了,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要把她们留在陆家。当时人多,许復顾着面子没有理她,谁想到她锲而不捨,又下了帖子。 “听娘亲说,傅家在汴梁出了点事情,估计想着送几个丫鬟使美人计。”许復说完看着镜子里的雅卉,“你就别跟过去了。康夫人自视甚高,估计又想让你行礼。” “我才不怕呢!正好跟夫人您学学。”雅卉说着往许復头上插了一支步摇。 “我们雅卉想嫁了。”许復笑着说道。 “那也不着急。夫人您说的对,我就要回汴梁待嫁,让颂拓远山远水地来娶我,让他知道我远嫁不容易。” 颂拓跟莫黔依往朝廷递了奏疏,泰安帝允了他们九月万春节朝贺。许復就替雅卉做主,把婚期定在了十月。颂拓满心满眼都是佳人,又知道雅卉不易,忙不迭地点头应了。 康夫人此时已经下了马车,走正门进了将军府。她身后跟着两个模样俊俏身段婀娜的丫鬟。沿着甬路,唐夫人穿过一道门进了后院。 “这将军府的格局也不过如此。”康夫人暗想。 她进了堂屋,迎面就是紫檀木的大案,上面摆着一个青铜古鼎。两边分别是青花大屏并琉璃海。底下两熘四张楠木椅子,搭着半旧的青缎缂丝椅袱。东边,还立有一个金丝楠木大理石插屏。(1) 康夫人虽然是商户出身,但是自小也是富贵乡里长大,银子堆起来的玲珑人,眼光独到,这将军夫人,不愧是世家姑娘,吃穿用度自是不同,到了西南都不委屈自己,屋里陈设俱是好物。 “康夫人见谅,我来迟了。”许復说着从门外走进来,“我家那小子刚才非要闹着找我,着实哄了一阵子才好。” 许復故意怠慢她,拿蜚蜚说事。没想到,倒是被康夫人钻了个空子。 “小娃娃就是这样。不知道怎地就恼了,经常哭个不听。做母亲的,自然得万分上心。”康夫人说着,上下打量了一番许復,目光直接,让她非常不喜。 许復今日穿的娇嫩,艾绿色的织锦上衣配了一条嫩绿色的百褶裙,头上戴了陆柯送她的珍珠步摇。她的腰肢如柳条一般纤细,缓步走来,自有一段姿态。康夫人觉得她比那二八年华的女子也不差什么。这么一比,自己身后的两个丫鬟就有些上不得台面。可是事已至此,既然已经来了,话也是要说到的。 “这小娃娃虽是有乳母丫鬟盯着,到底比不得亲娘。”康夫人继续说道,“咱们把心一分,自然夫君那里就照顾不周。” “所以呢?”许復笑吟吟地看着康夫人。 康夫人见许復这般问,以为她上道了,赶忙继续说道:“与其让外面那些莺莺燕燕把夫君的心勾去,不如自己给他找个放心的。” “本朝律法,官员不得狎妓。”许復说道。 康夫人没承想许復说出这话来,愣了一下,又继续开了口。 “所以更得给夫君找个放心的。”康夫人说着指着身后两个丫鬟,”您看这两个丫头如何,好样貌好规矩,又会伺候人,还听话。您若是喜欢,我连身契一齐送您。 “陆家家规,不得纳妾。”许復说完自己就笑了,“我做人家媳妇的,可不好坏了规矩。” “家规是这么说,但是年轻人么,哪个不是跟馋嘴猫似的。”康夫人继续劝道。 “可是,这世上,还是守规矩的人多不是?”许復说着,扶了扶头上的步摇。 “您这步摇可真好看。”康夫人说道,“您在家可真受宠,嫁妆丰厚。” “您这可说错了”许復纠正了康夫人的错误,“这是陆将军在汴梁的时候买给我的。” “将军可真疼您,您也得疼他不是。” 许復觉得康夫人其实有个很适合她的活计,那就是做媒,怎么说都能把话题拐回来。 “您说的有道理,所以我更不能助着将军违背家规。”许復语气一本正经,其实心里早就暗暗发笑,“陆家家训很严,若是违反了,不仅将军要挨打,其他人也是要受罚的。” 许復说完,端着茶喝了一口,含笑看着康夫人。 康夫人明白许復这是要送客,只得灰熘熘地走了。许復看着她的背影,越想越气,决定陆柯回来好好说他两句,天天招蜂引蝶的。 作者有话要说:  (1)很多描写出自《红楼梦》 陆柯:我好可怜,我是无辜的! 第90章 陆柯今日碰巧无事, 回来得早, 他一路兴沖沖的进了后院, 想着可以多玩一会儿蜚蜚, 还能多陪陪许復。他进屋本来打算先抱抱许復, 结果, 许復捏着蜚蜚的小手, 哼了一声, 看都不看他一眼。 百卉见状,一个眼风过去, 大家窸窸窣窣地都走了,屋里只剩下陆柯许復,还有躺在小床上玩自己脚丫的蜚蜚。 许復好像生气了。陆柯凭着本能知道了结果,但是来龙去脉,他却不清楚。 “我惹你生气了?”陆柯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第167页 “对。”许復回答得痛快。 陆柯这下可犯难了, 他好像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 “今天康夫人来了。非要往府里送两个丫鬟。”许復说完看着陆柯, “你不知道, 她这话说出来之后那两个丫鬟笑得有多开心。” “你不是也拒绝了吗?”陆柯还是没明白这件事情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我看啊, 那两个丫鬟, 八成心悦你已经很久了。”许復说完又瞪了一眼陆柯, “这些日子, 可没少有人跟我说要往你屋里添人。” “我才不要呢, 我有復儿就够了。”陆柯知道许復这些日子因为这件事心烦不已,赶忙上前宽慰她,心里却觉得冤枉, 人家往他家里送丫鬟,他也不想啊! “你不要架不住有人上赶着啊!”许復说着看了眼陆柯,“听说你这几日上街,可是有姑娘往你怀里扔荷包。” “那是她们的事,我有復儿就足够了。而且,陆家家规,不得纳妾。” “家规,不过就是说起来好听、规矩罢了。你万一哪天看上个合适的,天雷勾地火,谁又能拦得住呢!”许復幽幽地嘆了口气。 “又胡思乱想。”陆柯之前请教医女,知道许復现在因为产育,青训很容易反覆无常,过些日子就好。他体谅许復辛苦,自然百般包容。 “要不我发个誓?”陆柯把许復揽着怀里,颳了刮她的鼻子。 “算了吧。这天天发誓,老天爷都烦了。” “我可不烦。只要我復儿高兴,一天说多少遍都没事。” 陆柯亲亲许復,她身上传来阵阵幽香。他深恨现在日头还早,屋里明晃晃的。 这时躺在小床玩自己的蜚蜚终于觉得无聊了,自顾自地哭起来,想要吸引别人过来陪陪他。 许復听见哭声,赶忙起身去抱蜚蜚,把陆柯扔在一边。 “这小子真碍事。”陆柯斜躺在榻上,看着许復小心翼翼地抱起蜚蜚,轻声细语地哄着他。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室内所有的物件都笼上一层金光。 “蜚蜚乖哦!” 许復声音温温柔柔的。小婴儿被母亲抱在怀里,啼哭声渐渐停止,取而代之的是咿咿呀呀的学语声。这一刻,陆柯觉得自己是世间最幸福的人。 他起身走到许復身边,从她怀里接过蜚蜚。这些日子,他可没少跟乳母学习,抱起小娃娃来,也是有模有样。 陆柯比许復高上一头,可能对于蜚蜚来说,这个高度有些新鲜。他咯咯地笑着,陆柯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融化了。他想,他得收回之前的话,这小子也是很可爱的。许復逗着蜚蜚,情绪也慢慢恢復过来了。 两个人围着奶娃娃,居然拿出红印泥给小傢伙拓手印跟脚印。 “这个可得留好了。”许復说道,“多珍贵啊!” “那这个呢?”陆柯指了指脸上的红印子。蜚蜚淘气,用脚给他爹脸上也拓了一个。 “还不快去洗。” 许復招唿乳母抱蜚蜚下去洗手洗脚,又让小丫鬟打水,让陆柯把脸洗了。 刚收拾停当,百卉进来说晚膳好了。许夫人今日去宁王家里做客,这府里就剩他们两个人。 “復儿,你刚才说家规也是没有用的,这话从哪儿来?”陆柯好奇心旺盛,忍不住问道。 “还不是方家表姐。”许復说道,“刚接到她的信,她跟林家退亲了。” “为什么?”陆柯亲手盛了碗汤递到许復跟前,“我只知道他们去年八月因为有一些事情没能成亲,但是怎么就退亲了?” “这话说起来就长了。”许復嘆了口气,“林家公子,跟宁王妃是本家,虽然方家前些年被辅国将军压得有些狠,但是也慢慢开始起復,这两家也算门当户对。” 方家因为方谨得了状元,举家从金陵迁回汴梁。一来是为了儿子,二来也是因为方谢婚期将近,方便送嫁。林家公子在这次春闱,也是二甲进士,进了户部,是个实缺。两边家里,见事情落停,也就开始操持起婚事。 这一日,方谢跟着表姐严艾上街游玩,看见林家公子林辉骑马行色匆匆而过。方谢不禁纳罕,她的未婚夫这是要做什么,便命车夫悄悄跟在他身后。也亏了今日乘的是严家马车,林辉没有注意,一路狂奔至街角一处偏僻的小院。 林辉翻身下马,抬手敲门。一会儿,就听见一个小丫鬟的声音。 “林公子,您可来了。姑娘难受着呢,就盼着您了。” 紧接着,院门便重重地关上了。 方谢跟严艾面面相觑。严艾冲动,这就要下车问个究竟,被方谢拦住了。她让车夫把马车停到另一边的角落处,又掏出一把银子递给严艾身边的乳母,说:“你就假装是来寻亲的,看看能不能打听出那个院子的事情。这把银子给你,有钱好办事。” 上了年岁的婆子本就是打听消息的好手,再加上有银子,没一会儿就探听得一清二楚。 原来,那院子里住着个小娘子,不过二八年华,长得娇娇怯怯,楚楚可怜。对外说是往汴梁寻亲,暂居于此。实际上大家都清楚,她应该是哪家公子养的外室。这几个月,那公子日日过来。一个不错眼,那小娘子的肚子都大起来了。 第168页 方谢听完这话,手里的帕子瞬间就被撕成了两半。 “回家!”方谢气哼哼地说道。 方谢跟父母禀报情况之后,就要退亲,方家老爷也觉得这事不能忍,退亲另嫁对方谢而言没什么不好。谁知道林家却不乐意。毕竟方家起復在既,新科状元又是方谢的弟弟,对儿子可是好助力。 林家主母好手段,林辉回来就让人捆了他,自己勒令林辉的书童带路,直接领着人就去了小院子。一碗药眼见就要灌进去了,林辉却闯了进来,掀翻了药碗跪在那里苦苦哀求。说那姑娘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只不过家道中落才带着丫鬟上汴梁寻亲,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林家骨血。方谢听闻此事,轻蔑地一笑,说自己不做那拆散好姻缘的恶人,直接去京郊的尼姑庵小住。 这件事情闹得大张旗鼓,汴梁城的人倒是瞧了好一阵热闹。 这下,方林二家算是彻底撕破脸皮,只能退亲了事。 陆柯在一边听完,感觉跟话本子似的,这世间,还真有那等脑子坏掉了的人。 许復虚指了东边,说:“宁王妃的人品咱们都见了,一等一的好,宁王这等脾气的人都能被她扳过来,可见家风了得。哪里想到家里却出了那么个孽障,今日请娘亲过去,就是赔不是的。你不知道,白日宁王妃特特往家里送了好些东西,就是怕许家恼了。二叔的儿子,可是许了林家二房的姑娘。” “我也知道林家家风醇厚。”陆柯说道,“怎么那林公子就能做出这等事来。” “那谁知道。”许復撇撇嘴,“表姐来信,说林家公子好算盘,等院子里那位生下来,就带回家,横竖林家子孙都有了,林家叔父估计也得捏着鼻子认下来。到底是林家骨血,不好外流。而且,表姐说,看样子当时那位肚子都已经五六个月了。她要是没瞧见这事,稀里煳涂的成了亲,估计刚进门这现成的娘就当上了。” “他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吧。”陆柯在一边感嘆道。 “表姐跟林家公子也是青梅竹马。没少在她跟前献殷勤。遇见那位之后,这些情意就都抛到了九霄云外。”许復说完看着陆柯,表情严肃,“所以说。你们男人就是贱!” 陆柯觉得自己可真冤枉,明明是林家的事,怎么跟自己又扯上关系了。 “幸亏柔柔年岁还小。毕竟有表姐压在那里,谨儿总不好越过她先成亲。”许復继续说道,“表姐退了亲,再寻一门好亲事,可就有些难了。” “无事。柔柔还小呢!”在陆柯眼里,自家妹妹永远都是那个不大点儿的小娃娃,只会奶声奶气跟在自己身后叫哥哥。 “这世道到底对男人宽容。”许復继续感嘆道,“林家公子退亲之后没多久就把小院的姑娘娶了。人呢,照样在户部任职。还居然有人夸赞他深情、不流俗、有担当。可怜表姐,现在还在京郊不回来呢。” “我发誓,我觉得不会这么做的。” 陆柯知道许復又感嘆上了,赶忙先自己发誓。一本正经的模样逗得许復忍不住笑出声。她起身拈了一筷子胭脂鹅脯到陆柯碗里。 “知道知道。我家夫君最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离沐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作者君沖勤奋榜,因为之前一章待高审,没办法,只能从存稿箱再放一章出来 第91章 晚上, 蜚蜚吃饱喝足被抱到内室。陆柯跟许復围着小傢伙摩拳擦掌, 不知道是先捏脸还是先捏手。总之, 蜚蜚就是他俩的小玩意儿, 拿来解闷刚刚好。 百卉跟乳母实在看不过眼, 悄悄退了出去。横竖那两个人有分寸, 小公子哭了会叫人进来。 “这小傢伙又胖了。乳母真是上心。”陆柯戳了戳蜚蜚的小肚子说道, “你看他一圈儿的肉。” 许復在一边看着好玩, 也过去戳了戳,果然有意思。可惜, 蜚蜚却不这么想,小傢伙扁扁嘴,哭了起来。乳母赶忙进来哄,心道这二位可真不靠谱。 陆柯见时间不早了,就挥挥手让乳母带蜚蜚回去睡觉。自己则凑到许復身边。 “你要干什么?”许復问道。 “过几日颂拓跟茶垌还有宁王来府里用饭。”陆柯说道, “算是给咱们践行。” “这么快?知道换哪位将军来吗?”许復问道。 “还不知道呢!不过也快了。”陆柯说道, “想想也挺有意思的, 咱们来的时候是两个人, 回去就变成了三个。” 许復在一边也点点头, 是啊, 她都当娘了。 没几日圣旨就到了, 接替陆柯的是王将军。许復知道以后, 忍不住笑了。 王将军她知道,跟公爹陆达年纪差不多大,军功也是了得。不过在汴梁城, 最出名的不是他,而是他夫人。 王将军的夫人是威武将军赵峰的大女儿,叫赵美。人如其名,美艷不可方物,当年可是有汴梁第一美人的称号。可惜,她自幼娇宠太过,非但脾气不好,遇事还喜欢动手。赵峰宠爱大女儿,教了她一身好武艺。据说九节鞭舞得虎虎生威。 第169页 所以,赵峰这般投机取巧的人,都没有动念头把她送进宫。原因再简单不过,他觉得自己闺女进宫后,依着她的脾气,不是口无遮拦被打入冷宫,就是蛮横劲儿上来想弒君。他闺女是漂亮,但是还没有漂亮到化身一代妖妃,让皇帝可以放下身段哄她。 于是,他就把这个女儿许配给了自己当时的副将王迦。王迦一直心悦赵美,抱得美人归之后百般疼爱。绕是这样,王将军在家也没少受欺负,家里的葡萄架倒了无数次。可是两个人虽然日子过的鸡飞狗跳,但是也磕磕绊绊走了过来,生了三子一女。所以,这姻缘,就是奇妙。 许復见过赵美几面。美人如今虽然老了,可仍旧还是个美妇人。大眼睛犹如宝石一般闪闪发亮,皮肤白皙到透明,几乎没有一丝皱纹。足见她日子过得幸福。 可惜,赵美不能说话。许復觉得她一开口,虽然满头珠翠衣裳华美,却仍旧犹如一个市井妇人。 “真希望康夫人能跟王夫人过上几招。”许復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俩个人啊,不相上下。” “看热闹不嫌事大。”陆柯捏捏许復的鼻子。 “我乐意!”许復瞪了一眼,“嫌我市侩找那不市侩的去!” “我错了我错了。”陆柯笑着讨饶,“我家復儿才不是这种人呢。” “哼!”许復瞪了陆柯一眼,然后自己就笑了。她确实希望康夫人被王将军夫人治一治。 接着,陆柯跟许復的行程也定下来了,四月二十日出发回汴梁。宁王、颂拓跟茶垌,便找了一天,往陆柯这里小聚。 颂拓跟茶垌因为是从大定赶回来,到的比较早。许復就让雅卉去招待颂拓,毕竟雅卉过些日子要跟着自己回汴梁,再见面,要半年以后。 许復把正厅安排给他们,自己跟许夫人在后院收拾东西。因为多了蜚蜚,他又太小,准备的东西比以前精细了百倍。宁王妃正好要把蜚蜚乳母一家送到汴梁南平身边,这下倒是解决了小傢伙的吃饭问题,喜得许夫人一阵念佛。 酒过三巡,大家都有些微醺。颂拓红着脸看着陆柯,说:“将军,咱们这次大胜,应该感谢您夫人。他怀疑过咱们。只是他在将军府身边安插的人看见陆夫人孤身去了大定,这才信以为真。他说,您不可能让自己夫人冒着危险去大定。” “我明白。”陆柯说着,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我欠夫人良多。” 宁王在一旁拍了拍陆柯的肩膀,说:“在这里跟我们说有什么用,去跟你夫人说去。” “我不好意思张口。”陆柯说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宁王又推了一下陆柯,“今晚就去说。” 茶垌在一边却不再说话,只是一杯一杯地喝着。 陆柯看了他一眼,举着酒杯问道:“想什么呢?怎么不出声了?” “没什么。”茶垌抬起头看着陆柯,笑了笑。 “你就别为难他了。”颂拓看着陆柯,“他的心思你也清楚。” “什么心思?”宁王在一边问道,他没去矩州,不知道这里面的事情。 “跟你没关系。”陆柯没好气地说道。 宁王捏着酒杯,把头凑到陆柯跟前,说:“看你这话说的,跟我没关系,难道就跟你小子有关系了?” 颂拓在一边哈哈大笑,这事还真跟陆柯有关系。 “你又笑什么?”宁王转过脸又凑到颂拓身边,“你小子有福气啊。当了红荆王又要娶媳妇,大小登科都占上了。” 陆柯在一边觉得自己运气比颂拓不差什么,得了军功又有了儿子。想着想着,他扯开嗓子唱了起来。 宁王本来就有些多了,陆柯这一开嗓,他直接就趴到了颂拓身上。他的心啊,被陆柯吓得扑通扑通乱跳。这小子唱山歌怎么这么难听。 颂拓正含了一口酒,直接就喷到了宁王头上。他见宁王注意力不在这上面,赶忙用袖子给他扑棱干净。 茶垌在那边直接就呛得咳了起来,这位如果在红荆,恐怕是娶不到老婆了吧,怎么难听成这幅样子。 陆柯自己唱的开心,其他三个人笑得都快要熘到桌子下面去了。 “你小子别唱了。”宁王说道,“太难听了。” 陆柯斜了他一眼,说:“拿琴来。” 七星应了一声,就跑去问许復,毕竟那是焦尾,许復珍之重之。 “拿去吧。难得将军开心。琴么,就是拿来弹的。不过,”许復看着七星表情严肃起来,“盯着将军,别让他把琴摔了。” “是!”七星应得干脆 七星捧来琴递到陆柯手里,他调弦转轸,然后拨弄了一下琴弦,“锃”的一声,让人肝胆俱裂。陆柯微微一笑,便弹了起来。 虽是古琴,但是一曲《秦王破阵乐》被他弹得气势磅礴,豪情满怀。 宁王感受到陆柯的情绪,情不自禁地起身,舞了起来。他的动作刚劲有力,气势雄浑。一回一转,皆带着不可一世的气势。颂拓跟茶垌在一边看着,不由得也受到了感染,也跟着跳了起来。 “痛快!”宁王说着,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可惜他手不稳,一杯酒撒了半杯到身上。 第170页 陆柯在一边,弹得更加肆意。琴声气盖云天,豪情万丈。几个人虽是动作不同,却舞出战阵之行,激昂澎湃。 一曲终了,几个人坐在一边,齐声大笑。 “来来来,再来一曲。”宁王笑着说道,“今日不醉不归!” 谷卉在一边看着,知道他们已经醉了,赶忙让小丫鬟去请许復过来。 许復还没进正厅,就听见陆柯的琴声。他今日高兴呢,许復想道。 “四海皇风被,千年德水清;戎衣更不着,今日告功成。”(1) 陆柯的声音传过来,虽然走板荒腔,却气势了得。 雅卉在一边笑得都快走不动了。 “夫人,将军她们确实喝多了。” “将军喝多了我知道。可你怎么知道其他人也多了?”许復边走边问。 雅卉笑了半天,才缓过气来,说:“将军唱得这般难听,要是没喝多,他们那几个不就早跑了。” “淘气!”许復点了点雅卉的额头,“我看啊,你是担心你家颂拓喝多了。” “对啊。”雅卉说得大方,“您不也担心将军吗。” 许復进了正厅,就见陆柯在一边抚琴,宁王他们在一边舞蹈,肆意挥洒,无端的就让她羡慕起来。 几个人听见动静,顺着望了过去,见是许復,都忍不住笑了。 颂拓往前走了一步,对着许復深深地行了大礼。 “颂拓多谢陆夫人相助,若无陆夫人胆识过人,孤身前往大定,往宁势必要怀疑的。” “不敢不敢。”许復赶忙往旁边躲,避开了颂拓的大礼。 “这礼夫人受得,”陆柯说完站了起来,把琴递到许復手里,“你来。” 许复本就对他们这样的肆意羡慕不已,见陆柯这般说,也没推辞,继续弹了起来。她虽是女子,但是心情疏阔,琴声依旧气大。 陆柯伴着乐声,取下了挂在墙上的佩剑,随手就挽了一个剑花。他身段灵活,又带着一股煞气,剑气破锋,恣意挥舞。宁王并颂拓、茶垌都停了下来,立在一边看着陆柯。 起初,琴声如潺潺溪水,轻柔和缓。陆柯姿态优美,柔和蕴藉。一会儿,许復的琴声急促起来,恍若山川大河,奔流不息,陆柯也越舞越急,宛若游龙。夫妻二人心意相通,配合默契,真是羡煞旁人。 一会儿,许復琴声渐缓,陆柯也缓缓收了阵势。许復停了琴声,陆柯收剑立在那里。两个人相视一笑。在场的人都觉得,这时间的千言万语都不如这一笑。 茶垌立在一边,心里莫名的酸涩。他们夫妇二人亲密无间,他只不过就是痴心妄想罢了。 “好好好。”宁王笑着拍了手,“陆将军与将军夫人伉俪情深,琴瑟和谐,羡煞旁人啊!” “过奖过奖。”陆柯已经有些醉了,勉强立在那里说道。 “天色晚了,我也该回去了。”宁王说完,直接就瘫倒在椅子上。许復让小厮跟宁王的人架着他上软轿,抬回宁王府。 颂拓跟茶垌因为天色已晚,就留在厢房过夜。七星陪着茶垌,而颂拓,虽然已经有些迷煳,却仍旧牵起了雅卉的手。 谷卉机灵,收到许復的眼神,就站在雅卉身后。 “多谢。”雅卉轻声说道。 “陆夫人。”茶桐临出门忽然说了一句。 许復转头看了他一眼,说:“好好休息,晚上有事就叫七星。” 说完许復牵着陆柯的手出了大门。 茶垌站在那里,看了很久很久。七星在一边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虽然陆柯是他主子,但是他觉得茶垌这个样子,有点可怜。 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贺圣欢》 第92章 雅卉扶着颂拓去了早就准备好的厢房。这一天满月刚过, 月光洒在院子里, 明晃晃的。这时候, 起了轻雾, 整个院子仿若仙境一般。颂拓走到院中央忽然停了下来, 他看着雅卉的脸, 情不自禁地亲了她一下。 “登徒子!”雅卉说着就想往颂拓腰间掐过去, 可是手都伸到一半, 又觉得这个动作太过于亲密,赶忙收了回来。她气哼哼地跺跺脚。 “快点走吧, 大庭广众的。” 颂拓被风一吹,也觉得脚下发软,勉强借着雅卉的力进了厢房。雅卉扶他躺好,又让小厮替他换了衣裳,这才拧了帕子, 给颂拓擦擦脸。 “雅卉。”颂拓一把握住她的手, “往宁死了。” “仇人死了, 这是大快人心的事情啊。”雅卉说道。 “可是他死了, 所有的前尘旧怨就一笔勾销。”颂拓的声音有些哽咽, “他找人杀我阿爹, 又害死我阿妈。可是他就这么死了, 自己弄断戒指割断喉咙痛痛快快得死了。我恨!我找陆将军把他要过来, 就是想要一点一点地折磨他,让他看着我封王,看着我得意。” 雅卉低头亲了下颂拓的额头, 说:“你已经达成目的了。你现在是红荆王,你阿爹阿妈在添上看着会高兴的。往宁死了就死了,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可我不甘心!”颂拓低声嘶吼。 “你已经胜了他了。往宁就是因为怕你才自我了断。”雅卉声音温柔。 第171页 她轻轻抚着颂拓的头髮,说:“你有大把的好日子,犯不上为他痛苦。我答应你,等我们成亲了,我就去给到你阿爹阿妈坟前磕头,让他们好好看看我。” “你真好。”颂拓说着,眼皮就渐渐睁不开了。 这时,小丫鬟端了碗醒酒汤过来,说:“雅卉姐姐,这是百卉姐姐让我给您的。” “放那儿吧。”雅卉说着又扶起颂拓,“把醒酒汤喝了再睡。” 颂拓接过碗,可惜手不稳,一碗醒酒汤险些撒出去半碗。 “我来。”雅卉接过来,小心翼翼地吹了吹,这才送到颂拓嘴边,“张嘴。” 颂拓听话的张了口,他觉得自己又醉了。 “睡吧。”雅卉用帕子给颂拓擦擦嘴。 “好。” 话音未落,颂拓就睡着了。 雅卉起身犹豫了一下,吩咐小厮在内室守着。“有事情喊我,我就在外间。” 小厮垂手应了 雅卉出了房间,见谷卉还在那儿站着,赶忙说道:“谷卉,你回去睡吧,这里我守着就好。” “我陪你一起。”谷卉推辞了,“毕竟孤男寡女的,有我在这儿,没人敢说你闲话。” “你真好,来,我们一起在榻上歇着。”雅卉说着,把谷卉拉到自己身边,“好好睡,明天还好多事呢。” 许復跟陆柯手牵手回到正屋,张罗着打水给他洗脸。陆柯却一把拉住拉着许復的手,把头靠在她身上。 “头疼。” “刚才还没事呢,怎么这会儿就头疼了?”许復坐下来轻揉着陆柯的眉心,“是不是刚才出来的时候吹到风了?” “不知道。”陆柯整个人靠在许復的怀里,软趴趴的,就跟没有骨头似的。 “我让芳卉去准备醒酒汤了。” “不想喝。味道不好。倒杯茶给我好不好?” 百卉在一边立着,闻言赶忙递过一杯茶到许復手里。这是许復之前就吩咐人准备好的,到了此时,不冷不热,刚刚好。 陆柯一杯茶下去,出了些汗,反倒觉得酒劲儿有些上来了。 “好点没?” “没有。”陆柯说着,跟八爪鱼似的抱住许復,“你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 “好。” 陆柯已经有些清醒,他等百卉出了房间起身握住许復的肩头,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復儿,你知道吗?我不愿意旁人看你,我想把你藏起来,藏得深深的。只有我一个人看,而你,也只许看我一个人。” 许复习惯了陆柯百依百顺,他现在这般模样,她一时间有些不适应。 “我知道我这样做很自私,可是,我就是不想。”陆柯声音有些含煳,“你知道吗,我有时候会害怕这是一场梦,醒来我还是陆家小儿子,你是许家大姑娘。我未娶你未嫁,连亲事都还没订。” 许復眨巴眨巴眼睛,才反应过来陆柯这是吃醋了。 “你……” “答应我。只看我一个人。” “好。” 陆柯的话说得霸道,可是在许復听来却比他之前说过的任何话语都要动人。 这时,小丫鬟把刚拧的大帕子递过来,许復接了轻轻覆到陆柯脸上。 “吸气。”许復说道。 陆柯听话,深深吸了一口。热气扑鼻,他瞬间就清醒了一些。 “这次好点没?”许復问道。 “好多了。” “喝完醒酒汤再睡。”许復一边餵着陆柯一边问百卉,“厢房那边的醒酒汤都送过去了吗?” “都送过去了。”百卉在一边说道,“茶垌那边是七星陪着,红荆王那边是雅卉。” “把她叫回来。”许復说道,“那丫头就不怕闲言碎语吗?” “夫人别急,谷卉陪着雅卉呢!” 许復这才放心下来。有人陪着就好。 “宁王那边呢?” ?更?多?小?说?关?注?公z号:g*酱*推*文* “回夫人,已经送到府上了。宁王妃传话说多谢。” 陆柯喝过醒酒汤,漱了漱口,靠在床头,盯着床顶的帐子嘆了口气。 “真怕是在做梦。” “呆子!”许復点了点陆柯额头,“要不你现在去厢房逗蜚蜚,他哭起来震天动地,保证让你知道不是在做梦。” “算了。都这般晚了,明日再说。” “你还真想去啊?”许復说道,“快别招惹他,他现在能吃能睡还能哭。真不知道他随了谁?” “我小时候反正听话懂事。”陆柯骄傲地说道。 “行。从小懂事的将军现在能睡觉了吗?” “能啊!”陆柯起身放下了床幔,小小的罗床瞬间变成了藏须弥的芥子。 茶垌那边最是安静,也不闹腾,喝过醒酒汤躺在床上就睡了。 宁王府那边,宁王妃看着宁王被送回来,忍不住扶额嘆气。这么老大岁数,他怎么还能跟那群小伙子混到一起去。她招唿下人把宁王搀回去,自己又坐了一会儿,静静心,这才也回到内室。 第172页 有时候,宁王妃甚至觉得现在的日子还不如当初呢。他一身酒气,要是搁过去,不用她打发,自己就去侧妃院子休息。现在倒好,他天天宿在正院,自己也不好打发他走。 “小元宵。” 宁王妃刚踏进内室,就听见宁王的呓语。她愣在那里,接着唇角就绽放出一丝笑意。 宁王妃姓林名霄,又是正月十五出生,生得雪白,一张小脸圆乎乎的。她幼年时因为聪明,做了安阳公主的伴读。当时的宁王就给她起外号叫小元宵。后来,康王跟安王也跟着叫了起来。出宫以后,这个称唿才慢慢地被人淡忘了。 “小元宵,我再也不欺负你了。你别跟父皇告状了。” 宁王小时候淘气,尤其喜欢欺负自己妹妹的小伴读。林霄气不过就经常去告状。宁王顽劣是出了名的,所以皇帝每次不问缘由就去罚他。现在想来,还真有几次冤枉他了。 “你从来就爱欺负我。”宁王妃说着伸手戳了戳宁王的脸。他已经年逾不惑,却仍旧俊朗帅气。 “你年轻时候就器宇轩昂。当年从御前街走过,鲜衣怒马,意气风发。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当初嫁你,究竟是因为一张圣旨还是自己也心甘情愿。” 宁王妃说着说着,眼角有些湿润。 “结果,就蹉跎了这么多年。你这个人,也够狠心的!” 宁王的手,悄悄地伸过来覆到王妃的手背上。 “小元宵,以后我再也不欺负你了。” 宁王妃听了这话一愣,他这是醉了还是醒着?就当他是醉了吧。她起身招唿侍女给自己梳洗,等了这么久,她早就困了。 她收拾停当躺到床上,都已经子时三刻了。这么晚睡,明天估计眼底又是一片乌青。 “下次就别等我了。”宁王忽然翻过身抱住她,轻声说道。 宁王妃立时惊出一身冷汗,这傢伙是醒着的,她之前的话他岂不是全听见了。她顿时恶向胆边生,狠狠地掐了他一下。 “疼!”宁王说着,却抱得更紧了,“睡吧。” 宁王妃还想再说话,却发现宁王已经睡着了,这什么人啊! 第二天醒来,宁王觉得浑身酸疼,仿佛被几百匹马踏过去似的,他的四肢仿佛被人偷摸拆下来又重新装上去,还忘了上油。 他昨天喝了多少?又做了些什么?宁王按着自己的额头,觉得疼得要裂开了。 “醒了?”宁王妃走进来立在床边,歪着头面带笑意看着宁王问道。 “头疼。我这头现在不能离开枕头,一挪开就疼得跟要裂开似的,你能想办法让我起来但是这个头一直不离开枕头吗?” 宁王妃被逗笑了,这傢伙说话可真有意思。她走过去用手托着宁王的后背,说:“现在起来试试!” “不行,还是疼。”宁王说完看着王妃,“要不,我今天就不起来了,反正也没事儿。” “活该!让你昨晚喝那么多。还有,你那么老大岁数了,跟一群年轻小伙子瞎凑活什么!听说,昨天在将军府还跳了几曲?你行啊,长本事了。”宁王妃想到刚才小厮的话就觉得头大。 “你别说,昨晚是真痛快,好久没有这么痛快过了。”宁王也渐渐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来。 “那就别抱怨。能起就起,吃过早饭把醒酒汤喝了。最讨厌你醉醺醺的样子。”宁王妃说完,一摔门帘子就走了。 宁王躺在床上砸吧嘴,这王妃,越老越泼辣。别说,她这泼辣劲儿,他还真喜欢!他试了试动动脑袋,还是疼得不行,他可能真得在这儿躺上一天了。 最后,宁王妃还是心软,让下人一个扶着宁王的头,两个拽着他胳膊,还有一个从后面托着他的后背,这才把他从床上扶了起来。 “老了。”宁王坐在那里感嘆道,“这喝完酒第二天就跟废了似的。” 宁王妃瞪了他一眼,专心致志地给腓腓餵饭。这小傢伙跟他娘特别亲,她很多事情都要亲力亲为。不过,宁王妃乐在其中。 “真成老废物了!” 腓腓第一次听到这话,觉得好玩,笑着鼓起掌来,嘴里还念叨着。 “老废物老废物!” 宁王伸手就弹了腓腓脑门一下。 “臭小子,敢骂你爹!” 宁王手劲儿小,腓腓只当他跟自己玩呢,自顾自咧着嘴笑,被宁王妃趁机塞了一嘴菠菜,苦不堪言。 第93章 陆柯醒来的时候, 觉得头疼欲裂。许復赶忙往他头上抹点薄荷膏, 他这才觉得好受一些。 “颂拓茶垌那边呢?”他靠在床边问道。 “已经让人送过去了。”许復说道, “要不要往宁王府也送一些?这是紫苏自己配的药膏。” “送吧。宁王昨晚也没少喝, 估计今天都下不来床。”陆柯说着笑出声来, 虽然今日宿醉难消, 但是他们昨天实在是很开心。 “你还笑呢!最近因为总要抱蜚蜚, 指甲都剪了。结果昨天弹了一回琴, 你看我这指尖,都红了。”许復说着就把手摆到陆柯眼前, “疼得钻心。” 陆柯捧着许復的手,轻轻亲吻她的指尖,“抹药了没?” 第173页 “没有。早晨蜚蜚让我抱他,我怕抹了药膏再被他吃进去,就忍住了。” “一会儿就抹吧, 今日就别抱他了, 他要是闹, 就我来抱。横竖今日不用上衙。”陆柯说完捏了捏许復的脸, “復儿昨晚好姿态!” “哼!我明明记得有人昨天说想把我藏起来。”许復白了一眼陆柯。 “我错了。”陆柯拉了拉许復的袖子, “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知道错就好。”许復看了眼自鸣钟, “很晚了, 起床吧。” “是, 夫人。”陆柯说着,翻身下床,“我一会儿去颂拓跟茶垌那儿去看看。” “颂拓那儿就不用了。”许復说道, “雅卉陪着他呢!” 陆柯听完这话立时睁大眼睛。 “什么?” “别乱想,有谷卉陪着呢!”许復说着戳了陆柯脑门一下。 “不是。我是怕颂拓喝多了毛手毛脚,雅卉暴打他,” “你……”许復也被陆柯逗笑了,这事儿,雅卉还真做的出来。 陆柯陪着颂拓跟茶垌用过早饭,又商议了一些事情就告辞了。陆柯送他们到院门处,还未来得及说话,茶垌便向他深深地行了个礼。 “茶垌昨日醉酒,一时失控,说了些浑话,多有得罪,望将军原谅。” 陆柯怎么可能不介意,昨晚还借酒盖脸跟许復闹了一场。可是他又明白这种事情本来就是谁都没有错,要是按着荆人的习俗,茶垌这个时候就是跟他打上一架也是没错的。 他面上挂着笑,虚扶了茶垌一下,说:“无妨。”其实心里恨不得照着他的俊脸就是一拳。这吃醋的滋味可真不好受。他想,许復当年对着玲珑,怕是要比他难过许多。毕竟,一句妇德就能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送走颂拓茶垌,陆柯转身就回了正院,许復正带着百卉她们收拾要带的东西,他挥挥手,百卉她们知道将军有事情要跟夫人单独说,极有眼色的退了出去。 许復正在整理蜚蜚的小衣服,他才几个月大,衣服就已经盛满整个箱子。里面有很多雅卉的活计,件件精巧无比。那件百衲衣,更是让许復爱不释手。她又拿出一只蜚蜚还没出满月时候穿着的袜子,那只袜子才那么一丁点儿小,许復用手比了比,自己就笑了。这才几个月,小傢伙就已经长那么大了,这时间过得可真快。 许復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这些都带回去,等蜚蜚长大了,让他看看自己当初是有多小。 “百卉,这些都放到一个箱子里。”许復转过头,却发现陆柯站在她身后。 “送完他们了?”许復说着举起了蜚蜚的小袜子,“陆哥哥你看,蜚蜚那时候的小脚才那么一点点,多好玩啊!” 陆柯没说话,一把抱住许復。 “陆哥哥?”许復有些不明白,他这是又怎么了? “我以后一定不会让你伤心的。”陆柯把脸埋在许復的颈窝处,声音闷闷的。 “行。我可记住了。”许復揉揉陆柯的头髮,觉得他有时候跟小白可真像。 “如果,”陆柯斟酌着开了口,“如果你同时遇见我跟茶垌,你会选哪一个?” “这……”许復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的犹豫落在陆柯眼里,却被认为是无从选择,一时间有些气恼。 “你为什么要这么问?” “回答我。” 陆柯看着许復的眼睛,仿佛要看到她心里似的。如果可以,他真想跑进去问一问许復的心,你选哪一个? “你。” 许復说完,伸手摸了摸陆柯的脸。 “你刚才为何犹豫了一下?”陆柯觉得自己就跟疯了一般,非要问个究竟。 “你这两天是怎么了?”许復拉着陆柯坐到榻上,双手碰着他的脸,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 “我只是不知道你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许復说道,“我的陆哥哥这般好,我怎么会不选你呢!” “可是那茶垌如此大胆,感情又如此炽热。我,我自愧不如。” “果然是个呆子!”许復亲了陆柯一下,“当年你从凉州回来,带我骑马游街这一举动可是惊世骇俗,不知道让多少汴梁的少女红了眼睛,你居然说你不如茶垌?” 陆柯听了许復的话,这才略微松了一口气。 “復儿,我一直想跟你说,你在我眼里,是这世间最珍贵的。成亲以前,我就想过,我要好好待你,结果还是让你因为玲珑受了委屈。我陆柯发誓,我今后绝对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我的身边只有你。” “好。”许復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陆柯可真可爱。 一晃,就到了四月二十,陆柯他们动身回汴梁。清晨,天空下起了小雨,众人见此情形,更添了一番离愁。 宁王妃握着许復的手,千叮咛万嘱咐,又送了她一大车药材。虽然有许夫人跟着,蜚蜚是个还不到六个月的奶娃娃,总让人放心不下。 陆柯那边,宁王让自己的两个贴身侍卫护送他们回汴梁。陆柯一直在推辞,被宁王几句话就堵了回去。 第174页 “你的精兵,留了大部分在这里,要等王将军他们的人来了才能走。你身边就那么十几个人,蜚蜚还这么小,虽然你武艺高强,但是护两个人,可就有些难了。况且,他们父母都在汴梁,跟你回去就当探亲了。八月我也是要跟颂拓一起回去的。” “多谢!”陆柯觉得宁王说得有道理,也就不再推辞。许复本就是他的软肋,现在又多了一个蜚蜚。这一路,总是要越安全越好。 “陆将军一路顺风。”颂拓说道,“八月见。” 颂拓这边跟陆柯说着话,眼睛却一直往雅卉那边看。许復笑了一下,就推了一把雅卉,说:“还不快去,这一走,可就要好几个月见不到了。” “我才不去呢。”雅卉瞪了一眼颂拓,“这个时候不是应该他过来的吗?” 宁王在一边瞥见她们的动作,照着颂拓肩头就是一掌。 “你小子在这儿待着干什么,还不去跟心上人告个别。” 颂拓点点头,大步走到雅卉跟前。 “雅卉。”颂拓说着牵起了她的手,“我捨不得你,真的。” “贫嘴!红荆那么多漂亮姑娘。可不缺我一个。” “她们都不是你。”颂拓赶忙打断雅卉的话,“在我心里,你是独一无二的。” 雅卉从头到脚打量了颂拓一番,说:“你的师傅真是厉害,跟着他念书,连独一无二都学会了。” “等我。” “好。”雅卉说着递给颂拓一只荷包,“要是让我知道你在大定背着我有别的女人,哼!我就不嫁了!” “怎么会!”颂拓赶忙说道,“我发誓……” “行了。” 雅卉笑着打断了颂拓,看着他的眼睛,拉着他的手,说:“好好照顾自己。” “嗯。你也是。”颂拓说着,用手指摩挲着雅卉的掌心,“等我来娶你。” “嗯!”雅卉低着头红着脸应了。 “我会想你的。”颂拓说着亲吻了一下雅卉的额头。 “我……”雅卉用脚尖点了点地面,“我已经开始想你了。” “会很快的。”颂拓把自己身上的项鍊摘下来递到雅卉手里,“带着它,就当我在你身边陪你。” “好。” 雅卉说完觉得自己后悔了,她不想回汴梁了,她想现在就嫁给他。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陆柯他们终于登上了马车。哒哒的马蹄声响了起来。茶垌立在颂拓身边,看着马车渐渐远去。那车上有他心爱的姑娘。 他曾经做过一个梦,梦里许復穿着荆女的衣服,站在那里看他跳傩舞。她身上带着汉家女儿温婉的气质,与那耀眼夺目的衣服杂合在一起,不但不突兀,反而让人更加移不开眼睛。他调皮,冲到许復面前,挥着手里的铃铛。许復吓了一跳,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他赶忙摘下面具,笑着说:“是我。”许復这才展颜,比漫山遍野的山茶花都要美。 这个大梁来的姑娘,漂亮又勇敢。虽然柔弱,却不是只会攀附的菟丝花,她独立刚强,他真的很喜欢她。 “阿妹妹此行山水远,阿哥哥望山空哀嘆。” 茶垌的声音嘹亮,蕴含着无限的深情跟哀伤。许復在马车里听的一清二楚。她对茶垌虽然没有感情,但是这么炽热浓烈的表达方式,是她之前从来没有遇到过的。她低着头,脸却红透了。 陆柯因为下雨,也没有骑马,跟许復一起坐在马车里。他听到茶垌的声音,恨不得下车堵住他的嘴。然后好好地揍他一顿。 许復戳了戳陆柯,说:“陆哥哥吃醋了。” “那当然。”陆柯抱住许復,“我之前说得没错。真想把你藏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离沐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4章 陆柯一行人走得缓慢, 蜚蜚白日跟许復同乘一辆马车。天气好的时候, 她就会吩咐车夫行得慢一些, 掀开帘子指着外面的景物给他看。有时候, 还会背诗给他听。小傢伙不哭不闹, 一路着实省心。 这一日, 一行人到了金陵城郊, 陆柯想着反正一路脚程快, 不如在金陵多住一晚,歇歇脚。结果还未进城门, 就看见几个家丁打扮的人围在一起,一对夫妻跪在那里求饶,身后还跪着一个鬓髮散乱的姑娘。 陆柯看不过眼,让亲兵上前解围。那些家丁极有眼色,见他们官家打扮, 也不拿大, 恭恭敬敬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原来, 那对夫妻欠了他们家主人五百两银子, 日子到了还不上。主人家开恩, 又暂缓了几日, 可是他们仍旧拿不出银子, 按着契书上说的, 就要拿他们的妹子去抵债。那家男主人自是不肯,这才起了纠纷。 “拿五百两替他们还上。”陆柯说道,“总不好让人家骨肉分离。” 许復坐在车里翻了个白眼, 吩咐百卉跟乳母看好蜚蜚,自己下了马车。 “敢问几位官爷,这夫妻二人是因何欠了你们家老爷银子?”许復问道。 第175页 “回这位夫人。这个人原是我们家老爷铺子里掌柜的,前些日子他家儿子病了,找我家老爷支了五百两看病,结果病看好了,银子却不还了。”家丁语气谦恭,挑不出错来。 “官爷,他胡说。”那大汉刚说了一句话,就被家丁一脚踹翻在地。 “我们夫妻二人久居西南,竟是不知道金陵物价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给小儿看个几天就能好的病症,居然需要五百两。陆哥哥,许復说着抬头看了一眼陆柯,“回汴梁面圣的时候可要跟皇帝说说这金陵城的事情。” 家丁们不是傻子,见许復这般说话,早就猜出二人的身份。几个人对视一眼,对着躺倒在地的大汉说道:“你小子好命,有贵人相助,今日就饶你一遭。” 说罢,对着陆柯一拱手,拿着银子就走了。 那对夫妇二人并身后的姑娘对着陆柯跟许復不停的磕头,嘴里不停地说着谢谢恩人。 许復笑了笑,说:“你们的那位老爷,怕是看上你们这个妹子了吧。” 躲在二人身后的姑娘虽然粗服乱发,但是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 “回夫人,您说的没错。”那妇人说道,“我夫君原是这金陵王家绸缎铺子的掌柜,兢兢业业,挑不出一点错来。王家老爷垂涎我这妹子已久。我这妹子刚烈,怎么肯做那花甲之人的小妾。谁承想,他家竟然做出这等勾当来构陷我们。” “又是放租子。”许復说道,“也罢。你们赶快离了这里去别出讨生活吧。” 那妇人嘆了口气,这天大地大,却没有他们容身的地方。 “你说的王家,可是二皇子的母族?”陆柯在一边问道。 “就是他们家。”大汉在一边接了口,“除了他们家,谁又敢如此猖狂。金陵城虽然不比汴梁天子脚下,但好歹也是富庶安和之地。” 陆柯想了想,说:“可有证据?” “有有有。”大汉继续说道,“小的家里还有当时签的借据。” “可否拿来看看?”陆柯问道,“还有,那王家还有哪些行径,可否一起说来听听?” “可以可以。这王家现在简直就是金陵城一霸,大傢伙都苦不堪言。”大汉忙不迭的说道,接着指了指前面,“小人的家就在那儿,您二位若不嫌弃,可以往小人家里坐上一坐,慢慢说。” “可以。” “是不是跟之前的信有关?”许復在一边问道。 陆柯点点头,之前辅国将军来信,让他路过金陵顺道去看看,结果这还没进城,就遇上这么一出。 “是太子还是皇帝?”许復悄声问道,“这就要站队了?” “放心,是皇帝。”陆柯说着捏捏许復的脸,“我现在地位这般敏感,怎么好轻易站队。” 陆柯生怕有诈,命侍卫原地再此守着,他准备自己过去。 许復不乐意,她拉着陆柯的袖子,说:“我跟你一起。” “万一有诈怎么办?”陆柯问道。 许復看了一眼站在那夫妇二人身后的姑娘,说:“估计诈是没有,有只狐狸倒是真的。” “促狭!”陆柯捏捏许復的鼻子,牵起她的手,“走吧。” 两个人手牵手走过去,身后跟着两个侍卫。 夫妇二人住在金陵城郊,很普通的小院子。里面陈设破旧,还有些杂乱。 “让您二位见笑了。”那妇人羞涩地说道,“他们镇日过来,把这家里折腾得乱七八糟。” 那位姑娘端来茶水,递到陆柯许復手里。她换了一身衣裳,又重新梳了头髮,果然国色天香,是个美人。 “将军请吃茶。” 那姑娘官话带着吴语腔,酥酥软软的。 陆柯接过来,放到一边。许復上下打量那姑娘一番,也没吭声。 那对夫妻姓宋,是对老实本分人。稀里煳涂的借了帐,还道王家厚道,没成想那借据是做过手脚的,利息高的吓人。明明借了五十两,最后利滚利滚成五百两,他们哪里还得上。 许復拿着借据看了看,倒是看出些门道。 “那王家,根本就是意在让你们把宋姑娘典出去。”许復说道,“他们就没打算让你们还。” “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宋夫人说道。 许復想了想,还是没说话。她对他们夫妻并不了解,冒着风险做好人,她办不到。 “要不往西南走吧。”陆柯说道,“那里日子应该会好过一些。二皇子的人,手伸不到那么长。” “多谢您二位。”宋家夫妻又要下跪,被许復拦住了。 这时,一直立在夫妇二人身后的宋姑娘忽然跪到了陆柯跟许復跟前。她磕了个头,含着眼泪看着陆柯,说:“民女多谢将军。民女愿为奴为婢,以报将军救命之恩。” 许復这下笑了,说:“那我呢?” 那姑娘愣了一下,万没想到许復会说出这等话来。她咬着嘴唇看了她一眼,说:“夫人大恩,民女无以为报,来世必结草衔环,以报夫人救命之恩。” “这位夫人可真是了解自己妹子。”许復说着撇了一眼那位姑娘,“不愿做花甲之人的小妾。我看啊,这话的重点应该落在花甲之人上,至于小妾么,就可有可无了。” 第176页 “这位夫人说话也太折辱人了。”那位姑娘说着就站起身来,“您凭什么这么说我。” 许復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她,一身青色衣衫,倒是显得傲骨铮铮,颇有宁折不弯的气概。 “跟我夫君说话就是为奴为婢,跟我就是结草衔环。这位姑娘好算计。我又凭什么不能这么说。” 陆柯身后的亲兵听了许復的话,没忍住都笑了起来。在西南接触久了,大家都知道将军夫人看人精准说话又犀利,只不过外表温柔能唬人罢了。 陆柯这时也明白过来怎么一回事,他拉着许復的手,对着宋姑娘说:“我家不需要奴婢。” 那姑娘听了此话,看了许復一眼,忍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没想到这位夫人拿捏夫君至此。” 这话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入了陆柯的耳。 “婉儿!”宋夫人忍不住呵斥道。 “今日王家的人走了,明日他们还是会来。我最后还是会被拉到王家做妾。”宋姑娘说道,“与其这样,我还不如给自己找一条好点的出路,也免得连累哥哥嫂子。” “宋姑娘心气高,不妨去应选宫女。”许復说道,“以姑娘的品貌,初选是肯定能过的。说不定,还会有大造化。何必去当人家奴婢呢!” “你,”宋婉瞪着许復,“原来你们官家小姐也是这般不拿人命当命。” 许復却没理她,直接走到陆柯跟前,理了理他的衣裳,说:“走吧。今日也别去金陵城了,直接找驿站住下,明日就回汴梁。这五百两,就当餵狗了。” 许復说完这话,又走到宋婉跟前,说:“你哥哥嫂子为了不让你给人做妾,受了这么多罪。你呢,见个清俊男人就甘心放下身段,有意思吗?我是官家小姐不假,但是谁又规定了官家小姐就必须让夫君左一个小妾又一个小妾地纳着。要是按你这话,我是不是还能说原来你们这些平民丫头就是如此自甘下贱!” “你!”宋婉被许復堵得说不出话来。 许復却没理她,直接出了屋门。陆柯拿了证据,也跟了过去。出了大门,许復照着陆柯腰间就是一下。 “陆娇娇你这一路艷福不浅啊,到处有姑娘给你抛媚眼递帕子。怪不得你在黔州说想把我藏起来。我看你不是怕别人看我,是想着把我藏起来,就看不到这些了是吧?” 许復嘴皮子极熘,说得陆柯哑口无言,半晌才憋出来一句话。 “她们这么做我也没有办法。” 许復瞪了一眼,哼地一声就上了马车,捏着蜚蜚的小手,说:“蜚蜚,你记住了,以后在外面不许招蜂引蝶让你娘子不开心。” 小傢伙哪里听得懂这些,还当许復逗他玩呢,咿咿呀呀起来。 雅卉跟百卉在一旁捂住嘴偷笑。陆柯在外面哭笑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姜糖奶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5章 到了驿站, 驿丞见陆柯他们就笑了。 “您二位没去金陵城转转啊?” 他在这驿站这么久, 凡是带家眷到汴梁的, 几乎都要在金陵城游玩一番。 “没有。”陆柯笑着说道, “明日一早就出发回汴梁。” 许復立在陆柯旁边, 面上含笑, 一言不发。 “将军, 这边请。”驿丞说着在前面引他们进去, 心道看来陆将军是有要事禀报,所以才急急地回汴梁。这将军夫人真是好涵养, 夫唱妇随。 陆柯一路却是胆战心惊,许復越是这般,越是证明她生气了。 许復进屋就吩咐乳母带着蜚蜚下去收拾,陆柯跟在后面刚想进去,就被她关在门外。 “復儿。”陆柯敲敲门, 声音又不敢太大, 生怕被驿丞听到闹笑话。 屋里传来许復跟蜚蜚说话的声音, 她好像没听见。陆柯喘了口气, 又敲了几下门, 声音略微提高了一些。 “復儿!” 可惜, 许復根本没理他, 自顾自地跟蜚蜚说话。 这时, 驿丞打楼下上来,见陆柯站在门外,不禁纳罕。 “将军, 您这是?” “屋里有些闷,我出来透透气。”陆柯笑着说道。 “那正好,饭菜稍后就送上来。您受累跟夫人转达一下。” “好。” 陆柯说完抱着剑在外面熘达了几圈,见驿丞下了楼,这才又回到门前。 “復儿。许復!” 乳母给蜚蜚换好衣服,听见陆柯的声音,说:“夫人,将军在外面叫您呢!” “知道。不用管他。”许復这边也换好衣裳出来,伸手抱过蜚蜚。 “那个。”奶娘犹豫了一下,“婢子得回房间餵小公子。” “在这儿不行吗?”许復问道。她就是不想给陆柯开门。 “也行。”奶娘说道,“就是您得让百卉她们打水进来,婢子得擦拭一下。” 许復这下算明白了,她怎么着都得把这个门打开。 “復儿!”陆柯又敲了敲门 第177页 这时,许夫人在隔壁听见动静。她打开门,就见陆柯在门口站着。 “母亲。”陆柯见许夫人出来,赶忙行礼。 “復儿又闹脾气了?”许夫人问道。 “没有。”陆柯赶忙说道,“我就是出来透透气!” “不用替她解释了。”许夫人说着走了出来,“我的闺女我清楚。” 许夫人抬手敲了敲门,说:“復儿,是娘亲。” 陆柯傻愣愣地站在那儿,不知道该怎么办。 许夫人瞪了他一眼,说:“怪不得復儿生气,还不一边等着去。” “哦。”陆柯赶快闪到了一旁。 许復打开门,左右看了看,说:“娘亲有事情?” 许夫人点点头。乳母见状,行了礼就抱蜚蜚走了。 许夫人进了房间,选了靠窗的椅子坐了下去,又指指旁边的椅子,说:“坐。” 许復乖巧地坐下去,倒了杯茶地给她娘亲,说:“娘亲何事?” “陆小子惹你生气了?”许夫人问道。 许復点点头,盯着茶杯没说话。 “那你也不能把姑爷关在门外。”许夫人说道,“我看你在西南这几年太过随心所欲了。回到陆家你也这般耍小性子?” “我……”许復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姑爷宠你。可是你也不能太过分不是?”许夫人摸摸许復的头髮,“投怀送抱的莺莺燕燕那么多,你跟他撒性子,就不怕把他越推越远?” “可是那些人看着就讨厌。”许復嘟着嘴一脸不开心。 “他不懂,你就要教他。那小子憨直,看不懂那么多弯弯绕。”许夫人说道,“说句实话,这是你遇到的那些姑娘不聪明。要是遇到林家小子那位呢?你该怎么办?” 许復正在给她娘亲倒茶,闻言顿了一下。她咬咬嘴唇没说话,心里却一直在想,要是陆柯跟林家公子那样,她就和离。这么一走神,茶水险些溢了出来,许夫人见此情形,就明白她闺女对陆柯,真是上心。 “你给他关在门外,你让这来往的人怎么看她?”许夫人继续说道,“难道你还想让他给你下跪不成?” “我没有。”许復赶忙辩解道。 “娘亲知道。”许夫人说道,“娘亲教出来的孩子,不会这般无理。” “可是我就是不高兴。”许復低着头说道。 “你外祖母说过。这夫君是要教的。在黔州这些日子我也看出来了,你政事上通透,也给陆柯出了不少主意,怎么到这事情上就犯了傻?要这么说,你跟柯儿倒也般配”许夫人说道,“你得委婉,知道吗?玲珑的事情,念在当年你是新婚,处理得还算得当。可是今日这事情,就是你的不对了。” 许復看了看娘亲,嘆了口气没说话。 “那姑娘心思不对,你说了她没人说你的不是,但是你回过头跟陆柯撒性子就是你的错。”许夫人说着喝了口茶,“你之前闹,因为你吃醋,你喜欢他,所以见不得有人跟自家夫君表白心意。可是回来了呢?你跟他闹什么,平心而论,陆柯有错吗?” 许復摇摇头。之前陆柯因为茶垌的事情闹脾气,她自己还觉得委屈呢。 “既然知道他没错,你就不能这么闹。”许夫人说着又摸摸许復的头髮,“虽然他没错,但是你得让他愧疚,明白吗?” 许復捏着帕子垂头坐在那里,半晌抬起头来,说:“娘亲,復儿不明白,” 许夫人没忍住,照着许復光洁的额头弹了一指头。 “看着挺通透的,怎么这般煳涂。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是没做错,可是这些事情是他惹出来的!他的一张俊脸惹下的风流债,自然要愧疚才是。” “娘亲。”许復忽然笑了,“怪不得爹爹被您管得服服帖帖的。” 许司少年时极清俊,许復从两位兄长山上就能瞥见一些父亲当年的风姿,如今,虽然年长,也是风流倜傥,岁月还更给他添了一丝稳重与成熟。 “贫嘴。你啊,得让他知道你委屈,你伤心,而你这么做的原因,是你在乎他。” “我本来就在乎他。”许復话刚一出口,就红了脸。 “我可没看出来。”许夫人说道,“我只看见许家大姑娘把夫君关在门外不让进门。” “我这不是一时气不过嘛!”许復赶忙解释道, “可是外人不清楚啊!在黔州,你怎么闹都无所谓,这是闺房之乐。可是回来就不行了。”许夫人深色渐渐严肃起来,“这些都还是小事。因为这个,我犯不上过来特特嘱咐你,我在意的是后面,你回汴梁之后呢?在陆家你也这么闹?” “娘亲。我……” “早就想跟你说了。你这几年太顺遂了。在黔州上无公婆,下无小姑,陆柯又疼你,宠得你的脾气比娘家时候还要骄纵几分。娘亲知道也很高兴。可是,你终归是得回去的。回了陆家,你觉得还能事事顺遂吗?陆夫人是个好婆母,可是她终究不是娘亲,你们总有闹矛盾的时候,到那时你也这般闹吗?”” 第178页 许復摇摇头,这怎么可能。 “那你觉得你应该怎么办?”许夫人问道。 许復说不出话来了,她娘亲说的事情,她还真没有想过。 “一个孝字压下来,谁也躲不过。”许夫人看着许復的眼睛,觉得她现在这幅模样很是惹人怜爱,怎么对上陆柯,就非得刚硬起来。 她等了一会儿,见许復没有回话,又继续开了口。 “你现在这样就很好。你记着,以后不管什么事情,你得让陆柯知道你委屈,你不吵不闹,不是因为你不在乎,而是你不想让他为难。你就是哭,也得哭给他看。暗自垂泪,那是最蠢的!” 许復琢磨了一下,好像有点明白了。 “我今日的话你自己没事多琢磨琢磨。也到了该用饭的时辰了。我今天带着蜚蜚一起,你跟陆柯两个人吃。记着,就是拿他使性子,也得让他知道你在乎他!” 许夫人说完,起身就出门了。她见陆柯还在门外等着,忍不住也嘆了口气。 “你这小子也真是憨实。復儿心软,你就不会装给她看吗?” 陆柯眨眨眼,接着就笑了。他对着许夫人行了个礼,说:“多谢娘亲教诲。” “你也跟在辅国将军身边这么久了,他多会说话,你也没多学学。行了,进去吧。復儿还等着你用饭呢!” 许夫人抬脚回了房间,陆柯也赶忙去找许復。 许復这个时候站在窗边愣神,她娘亲的话也是点醒了她。回到汴梁,她就要面对陆家那一家子人,再也不能过得如黔州这般随心所欲。 陆柯走过去,从后面抱住许復,说:“復儿不生气了,好吗?” 许復转过身,也抱住陆柯。她真想让他继续外放。 “我保证,我对那些姑娘绝对不多看一眼。” “什么叫不多看!”许復抬头看着陆柯,“一眼都不许看!” “好!一眼都不看。”陆柯说着自己就笑了,“只看我的復儿。” “可是她们还是能看你的。”许復嘟着嘴说道,“真想给你戴个帷帽,让她们都看不见。” “傻姑娘!看就看吧,反正我只看你一个就好了。” 第96章 许復见菜上齐了, 就让百卉她们下去用饭, 在外面, 用不着这些虚礼。陆柯本来就不喜欢身边太多人伺候, 挥挥手, 连着七星并小厮丫鬟, 都出去了。 许復起身盛了碗粥放到陆柯跟前, 说:“你前几天就一直闹着说胃不舒服, 虽然紫苏开了几服药,但是到底还是食补比较好。所以我特意让厨娘借了驿站的厨房做的。之前的驿站都简陋, 不方便让厨娘做。” 陆柯凑过去抱着许復的腰,说:“原来我復儿这么关心我。” “那你还气我。”许復说着点点陆柯的额头,“都是你这张脸惹的祸。” “復儿不喜欢吗?”陆柯问道。 “你,”许復发现陆柯要是贫嘴,自己还真说不过他, “吃饭!” 今日的饭菜, 除了淮山粳米粥之外, 都是驿站准备的, 也是凑巧, 桌面上有一道西湖醋鱼, 陆柯笑着拈了一筷子, 择好刺放到放到许復盘子里。 “復儿尝尝。” 许復笑着吃了, 说:“没有外祖母家的好吃。” “这还不简单。”陆柯又盛了一勺龙井虾仁到许復盘子里,“回家后,, 忙完了这一段,我带你去看外祖母。” “好。”许復笑着点点头,“外祖母一定给我准备莼菜羹。” “贪嘴!”陆柯点点许復的鼻子,“你知道吗,你怀着蜚蜚的时候,我特别怕你想吃莼菜羹,这大老远的寄过来,到了黔州估计也都坏了。” 许復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陆柯的想法,总是那么与众不同。 用过饭,乳母把蜚蜚抱回许復房间。许復捏着蜚蜚的小脚看着陆柯,说:“皇帝这是什么意思,一面让人去查二皇子母族,一面又让王将军去黔州。” 王将军跟二皇子的母妃王家是同宗,虽然隔着有些远,但到底还是经常走动。 “估计还是对太子有些忌惮。”陆柯说道。 许復点点头,说:“都这么久了。兕儿的太孙旨意还是没下来。不明白皇帝在想什么。” “兕儿今年几岁了?”陆柯忽然问道。 “五岁。”许復说道,“都启蒙了。前些日子跟长乐公主通信,她家阿泽现在跟兕儿结伴在宫里念书,两个人天天惹祸。祖父去给他们授了几次课,手板都打两回了。” “那应该就快了。”陆柯说道,“既然选了辅国将军的孩子进宫,皇帝的心思就很好猜了。” 许復在一边点点头,说:“我觉得也是。现在不过就是压着不封,看看朝廷有多少人在上蹿下跳的蹦跶。” “就怕太子焦躁。”陆柯说着也伸手捏了捏儿子的小脚。 “这你放心。有陶家姐姐呢。”许復知道陶安聪敏又会说话,一定能劝慰太子。 蜚蜚这个时候已经会坐了,他坐在床边伸手挡陆柯不让他抓自己的脚。陆柯声东击西,点了一下他的脚就照着他肚子上的一圈肉戳了过去。 第179页 蜚蜚太小,坐不稳,一下子就躺到了软枕上,四脚朝天。许復跟陆柯被逗得哈哈大笑。小傢伙却不干,扁扁嘴哭了。 许復一边笑一边抱起蜚蜚,摸着他头顶的小绒毛说:“小傢伙,你也太可爱了。” 蜚蜚好脾气,一哄就笑,虽然脸上还挂着泪珠。陆柯一时心痒,伸手接过来玩了一会儿。 “怪不得当年辅国将军跟我说蛮蛮长大了没有阿泽好玩,原来是真的。” 许復在一边也戳着蜚蜚的脸。两个无良的父母玩了好一会儿儿子,直到他实在困了,才让乳母抱下去。 “明日早点起。”许復吩咐道,“一早就得出发。蜚蜚抱着上车就好,不用叫他起来了。” “是。”乳母应道。 陆柯见乳母抱走蜚蜚,自己揽过许復,说:“咱们也早睡吧。” “胃还难受吗?”许復看着陆柯问道,“你也是有意思,近乡情怯也就罢了,回来了居然开始闹水土不服。” “没事儿了。”陆柯亲亲许復,“早点休息吧,明天一早就要赶路。” “那你到了汴梁,是直接进宫面圣还是先回家?”许復问道。 “回家。皇帝体谅咱们一路辛苦。许我先回家休息。后日一早早朝。” 许復这才放下心来,本来奔波一路就辛苦,要是再面圣,陆柯就是年轻,这身体也是吃不消的。 陆家,陆夫人跟陆达就有些睡不着了。陆柯终于要回来了,还带着小孙子,陆达有些激动。 陆夫人坐在椅子上看着他,吹了吹茶碗,又喝了一口,再才不急不缓地开了口。 “先别想着儿子孙子了,你先琢磨琢磨西跨院那位表外甥女怎么处理吧。” 陆夫人这一句话,仿佛一盆冷水,把陆达浇了个透心凉。 前几日,陆达舅舅家的大儿子周言带着家眷从金陵到汴梁。周老周家老宅狭小,又因为常年无人居住,年久失修,一家人就借住到了陆家。 周家到底是陆达母家的亲眷,他也不好拒绝。想着不过是到汴梁给儿子找个书院,住不了几日就走了。谁哪知道第二日,那位表兄就拿着当年陆家祖母的书信去了陆达的书房,那上面写着,陆家祖母做主替陆柯订了一门娃娃亲,正是他家的小女儿,周媚。 陆达见了信,眼睛立刻瞪了起来,这上面,还真是他母亲的笔迹,可是这事儿,他当初直接就回绝了啊。 “表兄。”陆达客客气气的开了口,“首先,这件事情,我跟柯儿的娘亲都不清楚,其次呢,柯儿三年前就已经成了亲,您现在拿出这封信来,又是什么意思呢?” 周言咧嘴一笑,说:“这封信当时是写给父亲的。父亲过世得急,很多后事没来得及吩咐,这事情我们也不清楚。前些日子分家,收拾旧物,这才看到这封信。这不,我们就来了。” 陆达深吸了一口气,拼命压制住自己想要打人的冲动,勉强扯出一个笑脸。 “可是柯儿已经成亲了。况且,婚事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做祖母的,就是再疼爱孙儿,也是不能越过父母给他定亲的。所以,就算柯儿尚未婚配,这书信也做不得准。” “你什么意思?我家媚儿配不上你家那小子?”周言见陆达没有承认这封书信,立时就恼了。 “柯儿一介武夫,自然是配不上外甥女。”陆达笑着说道。 “你这话可是妄自菲薄了,谁不知道柯儿娶了许家的第三代嫡长女。” “兄长既然知道柯儿的媳妇是许家姑娘,在这里纠缠这封信又是什么意思呢?”陆达问道,“许家太傅,现在可是每周都要给小皇孙授课的。惹恼了他们家,您就不怕有损几个孩子的前途。” 陆达说完松了口气,心道这位表兄从来说话就不走脑子,终于又给他绕进去了。 “周家虽然不是名门望族,但好歹也是耕读人家,讲究从一而终。媚儿既然有了婚约,自然就不能许配给别人,正好柯儿还没有孩子,就委屈下媚儿,让她做小,生下一儿半女,也算给陆家分忧。” 陆达这才明白周言的目的,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表兄,陆家家规,子孙不得纳妾。就是无子,也只得过继兄弟的孩子。更何况,柯儿的儿子都已经五个月了,过几天他们回汴梁,就能见着了。” 周言一下子就愣住了,他之前打听的可是陆柯还没有孩子呢。 “怎么会?”周言一时激动,冲口而出。 “看来您这个表舅舅对柯儿还是很上心的。”陆达这下彻底绷不住了,面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反正我家媚儿是绝不二嫁!”周言气哼哼地说道。 陆达见此情形,也敛去了面上的客气,说:“您这话说错了,柯儿压根就没有和周家姑娘有婚约,您就是到官府去告去,也没有人会承认这封书信就是婚约的。” “你!”周言气急败坏。 “表兄好自为之吧。” 陆达说完,也拂袖而去。周家打得什么主意他清楚得很,无非就是想把自己闺女塞进陆柯的后院。老话说得好,妻不如妾。陆柯又是贪花好色的年纪,不愁勾不住他的心。只可惜,陆柯岂是他们想像得这般无用。 第180页 陆夫人愤愤地坐在那里,说:“真想把他们一家轰出去。” “放心。”陆达说道,“柯儿不傻,復儿也精明得很,这周家姑娘落不得好。” “哼!”陆夫人冷哼一声,“平心而论,柔柔嫁到方家之后出了这么个表妹,你心里怎么想?” “夫人,我不是那憨傻之人。我前些日子已经去许家跟亲家公说了此事,赔了不是,也拜託他寻人去金陵寻了周家的错处。虽然不是咱们的过错,但到底也是跟咱们家有关系。” “这还差不多。”陆夫人说道,“周家啊,没有好人!” 陆达被这话堵得哑口无言。当年陆夫人碍于孝道没少受委屈,他都清楚。 “这事咱们不好出头,得让柯儿跟復儿来做。真是难为復儿了。我这做婆母的,事后得好生给她赔个不是。” 陆夫人深明大义,知道凡事要设身处地的去想。 第二日,陆家正门大开,陆柯跟许復抱着蜚蜚回家了。 陆夫人见了蜚蜚,赶忙从乳母手里接了过来,这小傢伙太可爱了。蜚蜚也不哭,盯着陆夫人看了一会儿,咧着嘴就笑了,陆夫人这下就更喜欢了。陆达在一边看着眼热,也想伸手抱抱,可惜,他哪里抢得过自己夫人啊。 陆柯在一边笑了,这幸亏祖父去豫州行宫陪着太上皇下棋去,要不然,这家里,谁也争不过他。 陆柔虽然跟许復经常书信,却着实想念她。她笑着跳到许復跟前,伸手抱住她,说:“三嫂,生了小侄子,你怎么漂亮了?” 许復也想念这个小姑子,她捏捏陆柔的小脸,圆乎乎的还是这个可爱。 “漂亮还不好。” “当然好了。”陆柔拉着许復的手,“三嫂越漂亮越好呢!” 进了正屋,陆达跟陆夫人坐于堂前,陆柯跟许復并排跪在地上,给他们磕了个头,说:“不孝儿陆柯(许復)在外多年,父亲母亲辛苦了。” 一句话,就逼出了陆夫人的眼泪,她刚忙让侍女把他们扶起来,说:“好好好。平平安安回来就好。” 陆达也忍不住哽咽起来。他这个小儿子,如今也算彻底成人了。 雅卉是个聪明姑娘。她今日跟着许復也回了陆家。 她走到陆达跟陆夫人跟前,也跪了下去。 “雅卉多老爷夫人抬爱。” 陆夫人见状,赶忙起身扶起了雅卉,拉着她的手,说:“真是好孩子。我已经做主了,九月你从这里出嫁。我认你做干女儿,给你备一份嫁妆,为你撑腰!” “雅卉多谢夫人。” 陆夫人本来就喜欢雅卉这种性子的姑娘,再加上这些日子被那周媚堵心得不行,越发从心里喜欢她。 雅卉精明,心道陆夫人这番话如此真心,怕是这家又有什么人给她添堵了。想着想着,她对许復使了个眼色。 许復到时明白,对着雅卉笑了一下,这丫头,也忒精了。 一行人落座之后,许復把从西南带回来的特产分发下去。这时,一直站在后面的周媚忽然走上前来,说:“周媚见过姐姐。” 许復愣了一下,看着陆柯,说:“陆哥哥,这是谁啊?” 许復那句陆哥哥一出口,陆柔就忍不住笑出声来,她就知道她三嫂不是好惹的。二夫人曹菁在一旁也险些笑了出来,她推了一把陆柔,又飞了个眼风。 陆柔明白,敛住了笑容,乖巧地坐在那里看戏。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今晚出去吃饭,明天第一更可能会晚一些,大家见谅。明天许復就要发大招了! 第97章 许復抬眼看了一眼陆夫人, 见她微微颔首, 一下子就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定是哪家糟心的亲戚来打秋风。不过, 既然叫了自己姐姐, 怕是对陆柯有什么想法。她想着想着, 就瞪了陆柯一眼。 陆柯接到许復的眼神, 还只当是她问自己眼前这位是哪家亲戚?他绞尽脑汁也没想出来眼前这位姑娘是哪一位, 赶忙摇了摇头,说:“復儿, 我也不认得。” 陆柔没忍住,又笑了起来,刚出了一个音儿就立刻掐住自己大腿。这个时候不能笑,要看戏。她喘了一口大气,这才缓过劲来。 “母亲, 这位是?”许復看着陆夫人问道, “復儿年岁小, 在汴梁待得时间又短, 实在不知道这位是谁。不过, 不管是谁, 总归是叫错了, 怎么能叫我姐姐呢?叫我姐姐的, 可都是许家那边的。” 周媚站在那里,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攥了攥拳头, 转头看着陆柯,说:“表哥不记得我了吗?” 陆柯愣了一下,照她面上仔细瞧了瞧,摇摇头,说:“不记得。你是?” 陆柔这下真忍不住了,笑得花枝乱颤。她收穫了陆夫人跟二嫂的两个白眼,这才停了下来。 “三哥跟我记性一样差。”陆柔勉强把自己的失礼遮掩过去。 “我是媚儿。” 周媚的声音有些焦虑。明明陆柯六七岁上回过一次汴梁,两个人还玩得很好呢! “请问姑娘贵姓?”陆柯还是没想起来她是谁。 陆柔这次学精了,掐着自己的大腿,脸都憋红了。几年不见,三哥怎么这般促狭。 第181页 许復在一边也笑了,陆柯还真是憨直。 “我是周媚!”小姑娘声音娇柔婉转,说不出的妩媚。 “还是没想起来。”陆柯回答得实诚,“不过终归是祖母家那边的亲戚,这个我倒是知道。” 周家舅母这时候忍不住了。她轻轻地咳了一声,说:“柯儿,这是你表舅家的女儿,你们两个可是有过婚约的。” 陆柯听完这话,差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表舅母这话可不好乱说。陆柯跟復儿成亲前,可从未订过亲。” 二嫂曹菁这下可忍不住了,她也掐了一下自己大腿。不知道人家闺女是谁,这表舅母倒是叫的痛快。 周媚在一边咬了一下嘴唇,说:“当年姑祖母跟祖父,是有过书信的,上面写明了是有婚约的。” 陆夫人万没有想到他们居然在陆柯刚回来就开始闹事,一下子就忍不住了。 “媚儿请注意言辞。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一辈,是干涉不了的。” 陆达虽然顾忌母亲那边的亲戚,但是今日他们到底太过分了。他轻轻咳了一声,说:“柯儿他们刚回来,晚饭都还没用,在这里掰扯些有的没的什么意思?都散了吧。柯儿赶紧回房用饭,明日还要早朝呢。” 说完,他看着自家夫人怀里的小傢伙,伸手捏了捏他的肥下巴。 “你们今日也累了,蜚蜚今晚跟我们睡。” “多谢父亲母亲体恤。”许復说完起身行了礼,“蜚蜚这小傢伙淘气,晚上就辛苦您二位了。” 这儿媳妇可真聪明,陆夫人心道,一点就透。 回了正院,同卉迎了上来,对着许復就是一礼,接着就带着哭腔开了口。 “三奶奶,婢子想您。” 在黔州被叫惯了夫人,冷不丁被叫回三奶奶,许復还真有点不太适应。 她伸手捏捏同卉的脸,说:“傻丫头。你虽然没跟芳卉她们一起过去,但是也跟着琥珀她们学了好些东西,这院子,以后可是要归你管的。” “三奶奶。”同卉压低了声音,“昨日夫人院子里的碧玺过来传话,让我告诉您那周媚是周家的大孙女,当年太夫人想给三爷订娃娃亲,可惜被老爷夫人拒绝了。碧玺还说,这事夫人不好出面,就委屈您跟三爷扮一回黑脸。而且这事,已经跟许老爷打好招唿了,让您不用畏首畏尾。” 许復点点头,心道婆母真是个敞亮人,把话都说道明面上来,用人也不白用,真真是像自己娘亲说的那样,难得的好婆母。 “知道了。”许復说道。 许復回到房间,见陆柯在一边坐着,一时间怒向胆边生,她照着陆柯的脸就拧了一下。 “陆哥哥好人才。居然连娃娃亲都有。” 陆柯还觉得委屈呢,高高兴兴的回家,就出了这么档子事儿,他还不知道找谁说理去呢。 “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就是娃娃亲,那也是祖母定的,我爹娘都没同意。” “我一进门都被人叫姐姐了,下一步呢?估计就该喝茶了吧?”许復觉得她娘亲说得容易,摊上这种事,谁能不气! “那这也不是我的事儿啊。”陆柯都快委屈死了。 许復坐在一边,不用瞪蜡烛,这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流了下来。 陆柯半晌见许復没说话,一抬眼,见她正在那儿抹眼泪,赶忙走了过去。 “復儿不哭了,我肯定不会纳了周家姑娘的。” “你是不肯,但架不住人家往你身边靠啊!”许復说完,又掉了一串眼泪,“我想回家。” “这不就是你家吗?” “我要找我娘。”许復说着就站了起来。 “你去哪儿?”陆柯赶忙拽住许復。 “先去正院正院把蜚蜚抱回来,然后找我娘去。”许復说完看着陆柯,“给你腾地儿!” “你!” 陆柯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理解许復为什么生气,可是他该怎么哄呢?他想着之前许夫人说的话,復儿心软,或许苦肉计能管点用。 “先用饭行吗?”陆柯问道。 “不吃!” 虽然许夫人教育了许復一回,但是她脾气上来了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我胃不舒服。”陆柯说着,拉着许復的手坐到椅子上,“有点疼。” 陆柯实在想不起来怎么装,只得把之前的事情拿出来说。 “不是说没事了吗?怎么又不舒服了?”许復见陆柯额头出了好多汗,赶忙跑到他身边问道。可惜许復不知道,陆柯这一头汗,纯属急出来的。 “不知道。”陆柯心道果然知女莫若母,这招果真好用。 “那就先用饭。要是还不好受,就让紫苏过来瞧瞧。” “好。”陆柯悄悄地松了口气,可算是把许復稳住了。 陆夫人知道儿子今日要回来,吩咐厨房做了一桌子陆柯喜欢吃的菜。许復皱着眉头看了看,说:“陆哥哥,这些菜都太腻了。你本来就不舒服,吃了更不好克化。” 陆柯盯着那盘东坡肘子已经很久了,这下真觉得有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第182页 “那就捡些清淡的吧。”陆柯说道,横竖已经回了家,什么时候吃不行! 许復盛了碗汤递到陆柯手边,接着给他夹了几筷子青菜放到盘子里,最后捡了一块鹅油酥捲地给他。 陆柯觉得自己能上万佛寺敲钟去了。不过素净一顿换来许復不生气,也值得了。 一顿饭吃得安安静静的,,倒真有食不言寝不语的意思。 用过饭,许復坐到陆柯身边,看了看他的脸,说:“有没有好一些?” “好多了。陆柯说着把许復揽在怀里,“復儿不要生气,明日我就打发他们回家。” 许復刚想张嘴,就想起来陆柯不舒服,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好。”许復说道,“我明天就不想看见他们。” “这恐怕有点难。”陆柯说着捏捏许復的鼻子,“娘亲的意思你也清楚,最好一次断了他们的念想。” 许復仔细一想,也觉得有道理。 “明日就看我的吧,不过说好了,弄哭你的小青梅,可不许跟我发脾气。” “怎么会!”陆柯赶忙表态,“我说过了,我心里只有许復一人。” “知道了知道了。都说了多少遍了。”许復说着又瞪了陆柯一眼,“发誓又有什么用?赶紧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二人刚洗漱完,同卉就走过来。她看了陆柯一眼,说:“周姑娘求见。” “不见!”陆柯觉得自己都快要被气死了,好不容易哄好许復,这又上赶着添堵了。 “你去见跟她说,我跟夫人都睡了,有什么事情,明天白天再说。” 陆柯说完就吹熄了蜡烛。 “真是不怕小美人伤心。”许復说着,又捏捏陆柯的脸、 “伤心就伤心呗。只要我復儿不伤心就好。” “行,这话我记住了!”许復说完,抬手放下了床帐。“睡吧。你明日早朝,我可要对付周姑娘。” “嗯。”陆柯说完,就把许復抱在怀里。她整个人都软软的,抱起来可真舒服。 第98章 许復躺在床上, 盯着床顶帐子的图案发呆。夜已经很深了, 她就是睡不着。陆柯都睡醒一觉了, 发现许復还在身边辗转反侧, 伸手把她揽在怀里, 问道:“怎么睡不着了?” 许復看着陆柯, 他刚睡醒, 眼神还有些迷离, 反而比白日的他更带有一丝不羁。她把头埋进陆柯怀里,声音低低的问道:“你就真不想往屋里添人吗?那周媚可真是人如其名, 妩媚至极。如果,如果陆家没有家规的话,你会不会?” “这是怎么了?”陆柯轻抚着许復的头髮,“我为什么要往屋里添人?我的復儿独一无二,我怎么捨得让你伤心。” “可是我还是怕。”许復说道, “那以后呢?很久很久以后呢?” “都不会!”陆柯困得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仍旧很有耐心地哄着许復, “茶垌只不过喜欢你, 我都嫉妒得要发狂了。我知道这种滋味不好受, 我怎么能让你再经歷呢?” “嗯。”许復应了一声。 “别胡思乱想了。我不会, 永远不会, 多久都不会。”陆柯说完拍了拍许復的后背, “睡吧。要是睡不着,我唱摇篮曲给你听。” 许復听完这话,赶忙堵住陆柯的嘴。 “快别了。你要是一开嗓, 估计满府的人都得醒。” “那就乖乖地睡觉。”陆柯亲亲许復的额头,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就像许復哄蜚蜚睡觉似的。 许復躲在陆柯怀里,自嘲地笑了一下,大半夜的,她这是怎么了。 第二天早晨,天刚蒙蒙亮,陆柯就起床了。他趿着鞋站在那儿,打着哈欠让小丫鬟穿衣裳。听见动静,他转头就看见许復半睁着眼睛坐在那儿发愣。这些日子除了赶路,她已经很久没有起这么早了。 “怎么今日起这么早?”陆柯问道,“这才刚丑时三刻。” “一会儿要给母亲请安。”许復说完掀开被子下了床,“还得对付你的小青梅去!” “促狭!”陆柯揉揉许復的头髮,“不过那种人,真是讨厌,害的我復儿半夜睡不着。” “知道就好。”许復说完吩咐小丫鬟把小厨房准备的粳米粥端过来。 “这是?”陆柯问道。 “早朝那么久,你吃点东西垫一垫再去。昨晚特意吩咐小厨房做的呢!”许復说完伸手勾住陆柯的脖子,“我对你好不好?” “当然好了。”陆柯低头亲了许復一下。 许復送陆柯出门后,自己回屋也收拾一番,对着谷卉说:“走,去给母亲请安。” 她一路行至正院,这时,天才刚刚亮起来。碧玺见是许復,赶忙笑着迎了上去。 “三奶奶稍等片刻,夫人还在梳洗。” “无妨。”许復说着就坐到正屋的椅子上,“我今日有些早了。碧玺姐姐去忙吧,不用招唿我。” 碧玺这时却走到许復身边,附耳跟她说道:“三奶奶,夫人让我跟您说,那周家惯会胡搅蛮缠,不过夫人让您放心,夫人会给您撑腰的。” 第183页 “多谢母亲。”许復笑着应了。 她刚成亲那会儿,乳母白妈妈打听了不少陆家的旧事,其中这周家,占了大半的篇幅。细说起来,都能编个话本子。 陆家祖母姓周,当年她父亲救过陆家老祖宗一命。可能是为了报恩,两边就定了亲。陆老夫人把唯一的儿子看得跟眼珠子一般,可偏偏非要给他娶自己娘家侄女,被陆老爷子反驳之后。等到陆柯出生,又要给他定下娘家的大姑娘。 许復倒是明白,周家子弟没有有出息的,跟陆家再联一次姻,念在亲家的份上,遇事也得多帮衬一些。出嫁的姑娘帮衬娘家,不是不行。不过为了娘家就这么坑自己儿子孙子的人,许復也是第一次见到。 这周家可真奇怪,送女做妾,也是没谁了。许復忍不住嘆了口气,这般没有操守,也难怪陆夫人在跟陆家祖母的交锋中败下阵来。就是自己对上她,估计也不过就是占着家世的便宜。 不过,这种人家,在金陵又有些人脉,估计暗地里也是做了不少坏事。许復觉得她过些日子要回趟娘家,跟父亲好好说道说道。 这时,曹菁也带着侍女走了进来,见许復坐在那儿,先是一愣,接着就笑了起来。这弟妹,真是个妙人。 “二嫂。”许復赶忙站起身来。 “不必多礼。” 曹菁拉着许復的手一齐坐了下去。这弟妹可真好看,而且看着娇柔,内里却坚强刚硬,真真难得。这事要换做是自己,估计早就哭着回娘家了。 前一日晚上,曹菁跟陆植在屋里说话,说着说着自己就笑了。 “当初总是嫌弃你长得不够俊朗,现在想想也有好处,没那么多莺莺燕燕往你身上扑。” 陆植被这话说傻了,这是算夸奖他?可是说他不是很俊朗,也不是夸奖啊! 其实,陆家几个孩子长相都很好,只不过陆柯跟陆柔最为出色罢了。陆植跟他大哥陆极,当初也是迷倒过汴梁万千少女的。 “嫌我不俊朗?”陆植说着捏捏曹菁的脸,“那当初谁因为小丫鬟多看我几眼吃醋来着?” 曹菁眨巴眨巴眼睛,这事他怎么还记着啊! “不知道。”曹菁决定嘴硬一次,“别是外面哪个人说的,你回来按到我头上吧?” “冤枉啊!” 陆植说完就凑到曹菁身边,侍女们悉数离开。这夜里,要了一回水。 陆夫人从里间出来,见到两位儿媳就笑了。 “本来不用你们这么早过来的。可是那边那位又实在难对付。委屈你们了。”陆夫人自己从儿媳妇过来,觉得摆婆母架子没什么意义。自己值得尊重,不摆架子儿媳妇也尊着敬着。自己为老不尊,摆架子也不过是背后让人多骂几句而已。 小丫鬟进来说早膳已经备好。一行人这才过去。 陆柔昨日在娘亲院子玩蜚蜚玩的开心,回去很晚才睡,早晨就些迟了,她到的时候,陆夫人刚刚坐定。她赶忙红着脸道歉,就坐在一旁。 “我觉得不出一刻钟,周家姑娘绝对就到。” 陆柔话音刚落,小丫鬟就进来说周姑娘来了。她吐了吐舌头,说:“比那清晨打鸣的公鸡都准时。” 陆夫人瞪了她一眼,都定亲了,说话还这般不走脑子。 “周媚见过婶娘。” 她裊裊婷婷地行了礼,身段煞是好看。 “起来吧。早就跟你说不用晨昏定省,你这孩子倒老实,日日过来。”陆夫人虽然是夸赞她,但是语气平平,听不出喜怒。 “既然来了,就一起用饭吧。没得让人说我待客不周。” 陆夫人觉得有侍女丫鬟,犯不上让儿媳妇站在身后布菜,是以曹菁跟许復都坐在她身侧。 周媚抬眼看了一眼许復,缓步站到了她身后,说:“媚儿给姐姐布菜。” 许復闻言,转头看了她一眼,说:“为什么?” 陆柔跟曹菁的手在底下握到一起,攥得紧紧的,不让自己笑出来。 周媚昨晚在房间想了各种许復应对她的话语,却万没想到她问出了一句为什么。她就是再心悦陆柯,到底也是自小念书,有一些话,她也是说不出口的。 “我……”周媚嗫嚅了一下,“我跟表哥有过婚约的。” “哦?”许復挑了一下眉毛,“媒书呢?庚帖呢?聘礼呢?” “没有。”周媚低着头绞着手指,“祖父跟姑祖母信上说过。” “这叫什么婚约。”许復说完看着陆夫人,“前些日子长乐公主还恩我通信,说她又有了,还开玩笑说肚子里这个要是姑娘,就跟蜚蜚定个娃娃亲。其实这两个孩子差着辈呢,怎么可能,不过就是一句戏言罢了,原来还真有人当真。” “姑娘家名节,怎好轻易开玩笑。”周媚在一边说道。 “长乐公主的孩子不比你尊贵。”许復说道,“周姑娘在金陵没跟娘亲出去做过客吗?什么话能当真什么话不能当真,不知道吗?” 周媚咬了咬嘴唇,说:“定亲这种事情,总是不好拿来开玩笑。” “原来你也知道啊!”许復说道,“正经人家定亲,先是相看,然后请媒人上门,交换庚帖后要放到祠堂里几日。接着呢,下聘书送聘礼,这才是定亲。周姑娘就凭一封书信,就说自己跟我夫君定了亲,这跟空口白牙胡说八道有什么区别!” 第184页 陆柔在一边眼睛瞪得老大,她三嫂可真会说话,绕来绕去的自己都被绕进去了。没想到是在最后将了周姑娘一军。 周媚因为生得漂亮,从小也是家里人娇宠着长大,哪里听过这种重话,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她对陆夫人行了个礼,说:“媚儿忽然身体不适。就先告辞了。” “回去好好休息。”陆夫人也不想多留她,看着就堵心。 “谷卉。”许復在一边吩咐道,“你回去让人守着院子,别什么阿猫阿狗都放进去。也别让它们在外面转悠,回头三爷回来,再绊了他的脚。” 周媚走到门口听了这话,脚下就是一个踉跄,她还真打算一会儿去陆柯的院子。 陆柔在一边见周媚走远了,这才放声笑了出来,她三嫂说话太有意思了。 陆夫人、曹菁跟许復一齐瞪了陆柔一眼,这人还没出院子,笑笑就罢了,这么大声音做什么! 第99章 许復看着周媚越走越远的身影, 犹豫了一下, 说:“母亲, 我刚才是不是有点太欺负人了?” 陆夫人还没说话, 陆柔就在一边开了腔。 “三嫂快别这么说。她要是能被欺负走了才好呢!你不知道, 那周家姑娘来的这几日, 天天这么说话。今日还好了呢, 至少还没哭!前几日, 她跟我说话的时候,我声音稍微大一点, 她眼圈立刻就红了。刚开始父亲还说我欺负她,要不是后来她的真实面目暴露出来,估计我都要被父亲骂死了。” “你不用理你父亲,男人都这样!”陆夫人说完才想起来儿媳们还在身边,不由得老脸一红。她这话说得, 有点过了。 曹菁跟许復对视了一眼, 传达的都是一个意思。婆母说得没错, 男人都这样! “方谨以后要是敢这样, 我就让他知道我不是吃素的!”陆柔小声嘟囔道。 可惜, 她天生大嗓门, 一句话正正好好地落进了陆夫人的耳朵里, 一字不多一字不少。 “咳咳。”陆夫人轻轻地咳了几声, “復儿,你跟方家关系亲密,母亲有事情想要拜託你。” 许復闻言赶忙站起来, 说:“母亲请讲。” “等这些事情都结束了。你给柔柔讲讲方家人的脾气秉性,然后再磨磨她的性子。我呢,不想有一天被人戳着嵴梁骨说教女无方,姑娘成了亲天天在家欺负姑爷。” “是。”许復忍着笑应了。 “娘亲。”陆柔嘟着嘴说道,“我没有那么兇悍。” “没有?”陆夫人眼睛都立起来了,“那前几日方家小子来的时候是怎么一回事?” 许復听见这话,耳朵都竖起来了,好像很有意思的样子。 “他说最近也在习武,强身健体。我一时兴起,就想跟他过过招。谁知道他学的是八段锦。”陆柔越说声音越低,“我真没想给他一个过肩摔。” 许復没忍住,笑出声来。曹菁虽然听过一遍,但还是觉得有意思。 “行了,别说了。想想就头疼!”陆夫人挥挥手,“用饭!” 许復捏着筷子,低头笑了又笑,方家表弟太惨了。不过,她真喜欢陆柔的性子。 用过早饭,蜚蜚也醒了。乳母把小傢伙抱了出来,他睁着大眼睛看着许復,咯咯地笑了。 曹菁伸手抱过蜚蜚,说:“小傢伙养的真好,白白胖胖的,沉甸甸的压手。” 信儿是曹菁去年新得的儿子,比蜚蜚才大上一个来月。 “復儿,院子收拾好了吗?”陆夫人问道。 “还没有。”许復看着陆夫人说道,“蜚蜚还得在您这儿待上一天。” “这没问题。”陆夫人知道许復先要解决周媚,应得痛快。 曹菁在一边也笑着开了口。 “既然如此,让信儿也过来待一天吧。母亲可不能偏心呢!” “你还好意思说呢!”陆夫人虚指了曹菁一下,“信儿才接回去两天,这就嫌烦了。” “怎么就让您给猜着了?”曹菁故作惊讶地说道,“那小子白日不闲着,在榻上爬来爬去。媳妇又要看帐本又要睡午觉,哪里抽得出来空去陪他!” 曹菁知道陆夫人喜欢孩子,白日经常让乳母抱信儿去正院。 “行,都送过来。反正我白日也无事。”陆夫人年岁越大,就越喜欢小孩子,总觉得这屋子里有小孩子的声音才热闹。儿媳妇孝顺,经常把孩子送到她跟前来,她高兴呢! 许復逗了会儿蜚蜚就回院子了。他们从西南带回来的东西太多了,光是蜚蜚的物件儿,就有好几箱子。许復虽然不用动手,但是好多东西都得问过她才能收起来。整理杂物,往往是最费时的,一个不错眼,就已经中午了,许復吩咐小丫鬟把东西收好,自己带着谷卉又去了陆夫人的院子。 她跟陆柯这几年都没在陆家,这几日她总要承欢膝下才是。 许復刚走了一半,就遇见周媚。许復看了她一眼,一句话没说就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等等。”周媚忽然开了口,“你就非要赶尽杀绝吗?” 许復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周媚。她上上下下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番,也没说话,只是笑了一下。 第185页 “你在看什么?”周媚问道。 “看你啊。看你为什么这么傻。”许復说完,转身走了回去。她觉得周媚白长了一副聪明相,可惜脑子不够用。 “姐姐,我跟三爷真是有婚约的。只不过祖父姑祖母去世得早,无人替我做主,所以才甘愿伏身做小,您为何还如此折辱我。”周媚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 许復愣住了。她看看周媚,说:“我刚才就跟你说过了正经人家如何定亲,你怎么还是不明白呢?” “姐姐。”周媚说着就跪了下来,“媚儿已经有了婚约,怎能再有婚配,求您收留媚儿,给媚儿一条活路。” “既然你家现在刚找来,证明这事情也才知道吧。或者说,这书信才被翻出来。”许復说道,“这不做准的事情,也不好大肆宣扬。我不信金陵城的人都知道你有所谓的婚约,除非你家人真没脑子。” “姐姐。”周媚膝行两步,跪到她面前,“表哥已经成婚,不愿守约就罢了,姐姐为何还如此侮辱我,我已经甘愿做小了。” 许復被她吓了一跳,差点坐到地上,被谷卉一把扶住了。 “周姑娘你在干什么?吓到三奶奶了。”谷卉在一边说道。 “我没有。”周媚说着说着,就哭了出来。 这时,陆柯后面走了过来。许復一愣,接着就抱住他,说:“陆哥哥今日怎么回来得这般早?” “朝上无事就回来了。”陆柯说完看着跪在地下的周媚。 “这是怎么回事?” “表哥。”周媚抬起头来,泪眼朦胧的望着陆柯。不得不说,这美人哭起来还真是好看,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她说她跟你有婚约,还愿意做小。”许復在一边说道。 “她愿意我不愿意啊!”陆柯说着捏捏许復的鼻子,“你也是,牙尖嘴利,你看都给人家说哭了。” “就这样她还不走呢!”许復说道,“看来下次我应该直接给她说昏过去才是。” 周媚跪在那里愣住了,怎么跟她设想得完全不一样。她刚才就是因为看见陆柯的衣裳角才跪在地上的,结果,她这个表哥完全不解风情。 “那我復儿可厉害了。”陆柯说完看了周媚一眼,“周姑娘,我劝你收了心思赶紧回金陵去。” 陆柯牵着许復的手,问她:“我刚回院子,小丫鬟说你去母亲那里。现在不用过去了,父亲也回来了。” “好。”许復笑眯眯地看着陆柯,“那咱们回去用。” “想我没?”陆柯跟许復肩并肩往回走。 “为什么要想你。”许復说道,“我这一上午也也忙拿着呢!” 周媚跪在那里,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笑话。她攥紧了拳头,指甲一下子就折了两根,瞬间就渗出血来。 回了院子,陆柯挥挥手让侍女们都下去。 “这是?”许復问道,“可是今日朝堂有什么事情?” “那倒没有。”陆柯说道,“无非就是要给我封爵,被我辞了。估计还得往復那么几回才行。” 许復点点头,陆柯这般年轻,估计皇帝要留他给太子用。 “今日遇见岳父,他打听出来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陆柯说着掏出一封信来,“他老人家让我把这个给你。” ’ 许復有些好奇,抽出来之后捏在手里,看着陆柯问道:“你知道信的内容吗?” “知道。”陆柯说道“我已经看过了。” 许復有些不明白,一目十行地看完之后,啪的一掌就拍到了桌子上。 “二皇子真有本事,就会在这后宅阴私上使主意。” 原来,许司遣人去金陵,才发现周家投靠了二皇子裴华珣。他这才明白为什么周家这个时候上赶着把姑娘往陆柯院子里送。陆家一直是皇帝的心腹,不到新帝继位那一天,绝不会站队。他也算准了陆家跟许家会查周家,自己把这件事情露了出来。 陆家许家若是仍旧为纯臣,也就不好意思跟周家撕破脸。那周媚就顺顺噹噹进了陆柯的后院。兴许她枕头风一吹,这陆柯就投奔了他去。如果陆柯没有喜欢上她,纳了周家姑娘,也在皇帝跟前留下个墙头草的印象。 若是陆柯没有纳周家姑娘为妾,那陆家许家不管本心怎么想,至少明面上就彻底算是太子一头的了,在泰安帝眼里,也就算不得纯臣了。 “父亲母亲那边知道吗?”许復指了一下正院的位置。 “知道。估计现在也正商议此事呢!” 许復仔细想了想,这二皇子也算好计谋。只可惜,许家明里暗里,还真就算是太子的人。那二皇子也不想想,她祖父是太傅,又旬日去给兕儿授课,多明显的一件事情啊! “那周家?”许復问道。 “不好打发。”陆柯说道,“不过岳父说了,周家在金陵劣迹斑斑,随便拿个错处就够他家喝一壶的。况且,皇帝已经知道这事情了。岳父精明,只说不捨得你被欺负,求皇帝做主。后面的事情,皇帝会查出来的。” 第186页 “但愿吧。”许復说道,“就怕那周姑娘不肯善罢甘休,我看啊,她是真喜欢你。” “喜欢又怎么样。”陆柯亲亲许復的手指,“我就喜欢我復儿!” “贫嘴!”许復说完看着陆柯,“我父亲身体怎么样?见到祖父没?” 陆柯点点头,说:“见到了,祖父身体硬朗着呢!” “这话怎么说?”许復有些不太明白。 今日,正好是许太傅给兕儿授课的日子,辅国将军的阿泽也跟着他一起念书。两个小傢伙才五岁,怎么坐得住,在椅子上左晃右晃。许太傅刚想说他们,皇帝就过来请,他捋捋鬍子,让兕儿跟阿泽写大字,自己就走了出去。 回来的时候,大殿空无一人。许太傅赶忙问小内侍。小内侍战战兢兢地指着大殿外的树上,脸都吓白了。原来,这两个小傢伙爬树上捉知了去了! 许太傅气的够呛,心道太子当年不过就是愚钝了一些,但是一心向学,这两个孩子倒好,念着念着书居然出去爬树。他拎着戒尺,气哼哼地就走了出去。 辅国将军付少成中午接儿子回家,陆达正好有事跟他相商,就陪着一起去了,陆柯跟在身后。三个人一进门,就看见许太傅举着戒尺在树底下骂人,声音洪亮,底气十足。 “许太傅好硬朗。”付少成说完,一提脚就上了树,一手一个把兕儿跟阿泽捉了下来。 两个小糰子低着头立在那里,一言不发。 “你们!”许太傅也懒得骂了,“伸手!” 兕儿跟阿泽磨蹭了半天,才把手伸了出来。 “啪啪啪!”一人三下,不偏不倚。 “回去抄十篇大字。明日给我!”许太傅气哼哼地说道。 “太傅,手疼写不了。”兕儿在一边说道。 “兕儿什么时候用左手写字了?”许太傅横了兕儿一眼。 陆柯在后面看着看着就笑了,怪不得太子当年如此惧怕许太傅,真是厉害。 “真不知道你们两个的小名谁起的,真是应景,一个比一个淘气!”许太傅说道。 “回太傅,我的小名是爹爹取的。”阿泽说着还伸手指着付少成,“是不是这样就可以罚爹爹不罚我了?” “你,明日交上来十五篇!” 付少成无良,在一边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 许復听完陆柯的讲述,也笑了。 “祖父还是这般厉害。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蜚蜚也该有大名了吧?” “不着急。”陆柯说道,“父亲已经拜託岳父大人了。” “这,合适吗?”许復问道。 “有什么不合适的。”陆柯说道,“岳父文采斐然,给蜚蜚取的名字定然很好。” “这倒是。”许復说完看着陆柯,“你什么时候沐休,我想带着蜚蜚回家看看。” “后日吧。我跟岳父已经说好了。他跟祖父老人家都想见见蜚蜚。” “行。”许復点点头,“蜚蜚后日可就惨了,估计又要被捏来捏去。” “淘气!”陆柯点点许復的鼻子,“用饭吧。下午还得去父亲那边商议周家的事情呢。他们家到底是祖母的母族,轻不得也重不得。” 第100章 许復因为中午想着去跟陆夫人吃饭, 只吩咐小厨房做了党参茯苓粥。陆柯看看桌子上的菜, 捏着筷子问道:“復儿吃得惯吗?” “可以啊。在西南吃了太久当地的菜, 对家里的厨房反而有些想念呢。”许復说着夹了一筷子羊肉到陆柯碗里, “中午多吃一点, 羊肉温补。” 陆柯也夹了油盐炒枸杞芽到许復盘子里。 “在黔州就听你念叨想吃这个, 我昨天特意让人吩咐厨房做的, 多吃点。” “好。谢谢陆哥哥。”许復笑得甜甜的。 两个人用到一半, 就听见院子一阵喧譁。许復皱了皱眉头,她这些年不在, 下人的规矩就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百卉,出去看看。”许復说道。 百卉应声走了出去,没一会儿就回来了。她立在一边,没说话。 “谁在外面?”许復问道。 “是周姑娘,想要进来。”百卉说道。 “啪!”许復把筷子重重地放到盘子里。一顿饭都不让人好好吃, 这位周姑娘是存心搅合大家都不痛快。 “让她进来。”许復说道, “我到底要看看她还能翻出什么花儿来。” 陆柯端着碗愣愣地看着许復, 他第一次见到许復这么生气。 周媚跟在百卉身后走了进来。她双手交叠立在那里, 一双皓腕从桃红色的衣袖中伸出来, 楚楚可怜。 “有什么事情, 说吧。”许復坐在那儿看着周媚, 语气冷漠。 “我, 我就是想过来伺候您。”周媚声音低低的,还带着哭腔,“我爹娘说, 弟弟在金陵惹了祸,只有我跟了表哥,表叔父才会想法替弟弟了销。” 许復看了她一眼,说:“想不到啊,周姑娘有点本事,这么快就买通了我院子里的人。” 第187页 “姐姐什么意思?”周媚问道。 许復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说:“不许叫我姐姐。” “我……”周媚立在那里,双手绞在一起,手指洁白修长,更加显得她可怜。 “我不管父亲母亲怎么想。反正我今日就明着告诉你,这院子里,进不了一个人。”许復说道,“本来这话我不想明说,可惜周姑娘不明白,非要我把遮羞布扯下来才行,有意思吗?” 周媚没理许復,只是可怜巴巴地看着陆柯。 “表哥。”两个字被周媚叫得娇柔婉转。 “我劝表妹死了这条心吧。”陆柯说道,“昨日到今天,你也使了那么多手段了,还不明白吗?” “我也没有办法。”周媚忽然哭出声来,“爹爹跟娘亲逼着我一定要进您的院子。” 许復没说话,只是看着陆柯。 “这不是理由。”陆柯说道。 “我真的没有办法。”周媚说着就跪了下去,“我求求您了。” 许復把百卉叫到一边,轻声吩咐了她几句,百卉点点头,就走了出去。 “表哥。”周媚仰着脸,一行眼泪从眼角一路滑了下来。 陆柯见她哭得可怜,刚想说什么,忽然想起来那日在黔州,茶垌冲着许復喊的那一句陆夫人,当时许復一句话都没有多说,只是吩咐七星把茶垌扶了下去。即便这样,他都气得不行。如果他今日对周媚好言好语,许復怕是要伤心极了。 “三爷打算怎么做?”许復问道。 “周家虽是祖母的娘家,但到底也是隔得有些远了。周家的事情,陆家怎么好去干涉呢!”陆柯说道,“周姑娘与其现在这样,不如去求我父亲,他老人家好歹叫你祖父一声舅舅,兴许会帮忙也说不定。” 陆柯挥挥手,让人把周媚带下去,他饭都还没吃完呢。 “看好周姑娘。”许復嘱咐道,“别在院子里磕了碰了,回头赖到我头上。” 陆柯听了这话,险些笑出声来,復儿说话也太有意思了。 周媚走了,许復让芳卉去小厨房看看粥好了没,她吃不下去了。 陆柯见许復放下筷子,自己也不动了。 “陆哥哥不用管我,你还没吃好呢。”许復说着又给陆柯夹了一块鹅酥卷。 “这院子里有人通风报信。”陆柯说道。 “我也看出来了。”许復说道。 这时百卉又走了进来,附耳对许復说了几句。 “知道了。让她再外面站着。” “陆哥哥,这人抓到了。”许復得意地看着陆柯,一副快点表扬我的样子。 “復儿聪明,这么快就知道这院子里谁被周家买通了。”陆柯问道。 许復点点头,说:“早晨就看见有个小丫鬟在门口探头探脑。这周家可是下了血本了。” “那是。”陆柯说道,“毕竟也是投靠了二皇子。” “二皇子。”许復想了想,“二皇子妃是严家人,也算是个伶俐姑娘,就不知道管管吗?” “宁王这样的人,宁王妃不是才刚刚扳正吗。”陆柯说着也把筷子放下了,“不吃了,叫人进来吧。” 百卉领了一个小丫鬟进来。 “谁家的?”许復问道。 “回夫人,是管车马周家的孩子。”谷卉在一边说道,“我看她老实,又有把子力气,才给她放到院子里洒扫,谁想到她竟然这么容易就被收买了。” 许復打量了那个小丫鬟一番,说:“家里可有难事?” 小丫鬟红着脸摇摇头。 “那是为什么?”许復问道,“别跟我说只是见周姑娘可怜。” 小丫鬟涨红了脸立在那里,她无话可说,当时被银子迷昏了眼罢了。 “一会儿送到母亲那里,说明情况,让她老人家处理就好。”许復说完揉揉额角,这管车马也是个颇有油水的地方,虽然比不得厨房,怎么管事家的孩子这么见钱眼开。可见。周家给了不少。 “是。”百卉赶忙应道。 “明日要看看邸报。”许復说道,“汴梁最近应该出了不少事情。二皇子急了。” 陆柯点点头,说:“是。听辅国将军说,二皇子这些日子上蹿下跳,没少联络人。” “难不成真要册封太孙了?”许復问道。 “这皇帝的心思,谁能说得准。不过听说前些日子太子妃放了一批宫人出去。” “还是早日封了太孙好。免得大家心思各异。” 芳卉这时走进来,说:“三爷,三奶奶,夫人那边请您二位过去。” 许復让百卉给她抿抿头髮,又整理了一下衣服,这才跟陆柯牵手走过去。 刚进正院,许復就听见蜚蜚的小声,自己不禁也笑了起来。这小傢伙,真是不认生。 一进门,她就看见祖父跟父亲坐在椅子上,蜚蜚坐在许太傅的腿上,手里揪着他老人家的鬍子。 许太傅一手护着蜚蜚,一手解救自己的鬍子,脸上笑得都快开出花来了。 第188页 “祖父,爹爹。”许復快步走到跟前,“您二位这是?” “商量怎么对付周家。正好也想你了,就一齐过来了。”许司嘴上说着,眼睛却往蜚蜚处看去,这小傢伙,怎么如此可爱。 “父亲口是心非。”许復拽着许司的袖子娇嗔地说道,“明明您跟祖父是想见见蜚蜚。” “你别说,这小傢伙,哎呦!” 许复眼睁睁地看着蜚蜚把祖父的鬍子揪下来几根。她眼睛瞪得老大。 “小傢伙真调皮!”许太傅终于坚持不住,把蜚蜚抱给许司。 “外祖父的蜚蜚可真乖。”许司说着把小傢伙举得老高,接着姿势熟练的把他抱在怀里。 许復还真不知道,自家父亲还有这项技能。 “復儿不必惊讶,你小时候你父亲就经常抱你。”许太傅在一边说道,“只不过,他现在越老越端方。” 许復在一边笑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復儿,回去替父亲好好赏赏蜚蜚的乳母。”许司忽然说道。 许復眨巴眨巴眼睛看着父亲,这什么意思? “小傢伙刚刚抓了我脸一下,幸亏他指甲剪得勤,不然明天顶着一道红印子上朝,大家估计都以为我后院的葡萄架倒了呢!” 陆柯低着头笑了起来。许太傅说错了,岳父明明是年纪越大越促狭才是。 第101章 陆达跟夫人出来的时候, 蜚蜚已经被许司哄得快要睡着了。他们夫妻知道许復跟祖父父亲许久未见, 有很多话要说, 特意晚来了一会儿。许太傅捋着鬍子暗暗点头, 陆家果然厚道。 陆达一进门, 就盯着许司的脸看, 最后没忍住, 还是开口问了一句。 “您这脸?” 其他人听完这话, 也齐齐往许司脸上看过去,一道抓痕从眉心一直到左耳旁, 看样子,当时都渗出血珠来了。 “得,到底还是带了幌子。明日上朝的时候你侧着脸,估计能遮掩一点。”许太傅说道,“不过这样也好, 整个汴梁成的人都知道你被外孙抓花了脸。” 许司愣了一下, 然后点点头, 他父亲说得是对的。 许復抱过蜚蜚, 看了看他的小手。小孩子的指甲薄, 划一下虽然不疼, 但是印子的挺深的。小傢伙这时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许復赶紧让乳母带他下去睡觉。 抱走了蜚蜚, 几个人坐在一起,聊起正事。 有时候,这群大臣也挺埋怨皇帝, 赶紧把兕儿册封太孙不就好了,免得二皇子上蹿下跳。他们下了衙,都得熘着边走,生怕碰见二皇子。自打这位搬出宫建了府,天天不闲着。有那好事的偷偷给二皇子算过一笔帐,他出宫分的那些银子,估计现在都快花光了。 太子自从那年跟许太傅下了一盘棋,又有太子妃在一边开导,整个人倒是沉稳下来。在朝政上他低调谦恭,事事以皇帝为先,正确地把自己摆在副手的位置。平日里又关爱弟妹,嘘寒问暖,是个好兄长。 是以,许太傅总想把二皇子脑袋撬开,看看里面到底是脑子还是面煳。 周家难对付,不是因为身后是二皇子,而是因为他们家不讲理。许太傅有句话在心里一直没好意思说,二皇子如果是个生在市井的姑娘,就凭他这个劲儿,嫁进谁家就能把谁家搅得天翻地覆,天生后宅的高手。可惜,他是个皇子,就凭这个心思,成不了大事。可是,他又能搅局,为了这么个人,把一世英名搭进去,不值当的。 其实,他们都清楚,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不闻不问。周家借住,就让他们住。周媚再怎么闹,只要最后没有落停,谁也说不出他们什么。不过这样的话,最委屈的人就是许復。许司跟许太傅,是绝对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陆柯把在金陵城郊的事情禀告给了皇帝,许司知道过不了多久,王家就该倒霉了。到时候,趁机一併把周家的事办了。周老爷自己无暇自顾,自然也就管不到女儿的事。只是许司不清楚,还得过上多久。 许復在一边听着,倒是心里很明白。她看了一眼陆柯,说:“实在不行,就先不理他们了。就让他们闹呗。” “不行!”陆柯在一边说道,“那周姑娘天天在眼前晃来晃去,太烦人了。” 陆达倒是在心里贊了一句许復深明大义。可是许家父子今日过来,其中一个目的,不就是给许復撑腰么。 “不妥。”陆达想着开口说道,“周家操守极低,谁也不知道他们后面能做出什么事来,到时候家宅不宁,悔之晚矣。” 陆夫人在一边暗暗地翻了一个白眼,这话说得好听,你倒是倒是把人轰走啊!接着她自己也嘆了口气,说起来都容易,真是有这么好轰,他们这些人何至于在这里犯难。 其实,陆夫人倒是有一些主意,后宅阴私,谁还不会些个害人的法子。可是她总觉得虽然周媚可恶,但是如果因为这个就把她的清白全搭进去,她于心不忍。这世道,对姑娘家太严苛了。 几个人商议了一下午,也没个具体主意,颇为头疼。 晚上,许復跟陆柯正在商量此事,陆夫人院子里的百合过来说蜚蜚病了,两个人又急匆匆地赶了过去。 小傢伙晚上不知道怎地,额头忽然热起来,但是看着精神头还好。陆夫人刚要遣人去请郎中,被乳母鲁氏拦住了。 第189页 “回夫人。婢子倒是觉得小公子这是变蒸,吃多了药倒不好。婢子夜里守着小公子,多餵他点水喝,明日应该就能好。” 陆夫人想了一下,也觉得有道理,前些日子信儿也是这般,深更半夜请了郎中过来,手忙脚乱的煎药,还没等餵呢,自己就好了。 “行。”陆夫人说道,“晚上就多劳烦你了。” “不敢当。”那乳母说完,又咬了咬嘴唇,继续开了口,“夫人不要怪婢子多事。这家里的事情,婢子也看在眼里,也有个主意。” 许復在一边没说话。她知道这乳母一家是宁王妃的心腹,让他们回汴梁,就是为了给南平出主意。南平郡主上个月诊出身孕,庄家老太太就开始出么蛾子。这乳母的婆婆前脚到了汴梁,后脚就听说庄家以为郡主肚子里的孩子积德的名义,放了一批人出来。能在这样婆母手下过日子的媳妇,绝对是个聪明人。 “你说。”陆夫人赶忙说道。 “正好小公子病了。您请个相熟的郎中来看看,就说找不到病因,再请个道士,说那周家姑娘跟小公子八字犯克,得出门避避,这下子,不就都解决了吗。” 许復闻言,差点给乳母鼓掌。这个主意,实在是妙! 许夫人想了想,也觉得精妙,赶忙让陆柯亲自去请严礼过来。幸好时间不晚,也不算太失礼。许復知道严礼,是她二姑丈家的亲戚,是个医痴。 郎中好请,这道士可就犯了难,大梁尚佛,道士多在京郊玉泉观,现在去请,也是来不及。凑巧,陆柯从严府回来的路上,正好遇见一位。这位生得仙风道骨,恍若世外高人,只可惜,陆柯见他的时候,他正在大街上飞奔,嘴里还喊着捉小贼。陆柯好心,替他拿了小贼,追回了钱袋子。 道士客气,对着陆柯行了一礼。 “多谢这位义士出手相救,若不然,贫道今日可就要流落街头了。” 陆柯见他这般品貌,心道真是上天助我,这齣门就遇见一位,听口音,像是中北人士,跟辅国将军家暂住的小内侯江疾口音差不多。想必是来云游的。 “敢问您可是中北紫云宫的?”陆柯问道。 道士闻言一愣,心道这位难不成也能掐会算??可是看面相也不像啊。 “正是。贫道紫云宫云一道人。”道人说着说着,竟然把度牒给拿了出来。 陆柯眼神极好,飞速地扫了一眼,这下彻底放下心来。 “这位道长,小生正准备要去京郊玉泉观,中途遇见您,也算是机缘巧合。小生挟恩求抱,有桩事情要麻烦您。”陆柯语气谦恭。 那道士看着陆柯,见他眼神清明,说话光明磊落,不由得先有一份好感,又见他衣着华贵但是毫不倨傲,语气谦逊,就点头允了。 “说来听听。” “小生家里近日犯小人,偏巧小生的儿子又病了。劳烦您上个门,给驱驱邪气。”陆柯说完看着道士,“那小人,小生也不亏了他家,自会安排房舍给他们居住,也不会损了您的道行。” “好说好说。这也算助人为乐的事。” 陆柯出门后,陆夫人把陆达叫了过来商议此事,陆达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只可惜道人难找。这时,陆柯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严礼并云一道人。陆达忍不住笑了,这小子办事,还挺麻利。 严礼给蜚蜚诊了脉,也道是变蒸。他开了几剂柴胡汤,蜚蜚闹得凶了,就给他喝点。不喝也没什么大事。 那云一道人换上道袍,举着宝剑在陆家院子里转了一圈,接着就立在周家借住的西跨院跟前,说:“小儿属相是兔,今年流年不利,与那相狗之人犯克,贫道观气,此人应该就住在此院。” 一番话说得煞有介事,再加上他道袍加身仙风道骨,唬得陆家众人信服不已,就连知道真相的陆夫人,都差点信以为真。 周家人正在屋里议事,下人进来敲门。陆达上前,好言好语地把道士的话说给他听。 “胡说八道!”周言怒道,“你们就是看我家不顺眼罢了。” “表兄息怒。”陆达语气不急不缓,“陆家还有一处院落,离这里有两条街,您不妨举家过去,也还有个照应。” 道士在一边,心道来都来了,不如帮人帮到底。他打量了一番周言,说:“这位尊者,贫道观您面相,印堂发黑,眉间似有郁气,可是有家人犯了刑狱?” 周言这下彻底惊呆了,他白日才知道大儿子被人关进了牢狱,陆家人谁也不知道,这位怎么就那么清楚? “这犯克本就是互相的,说不定,您搬出去,就好了呢。”道士继续说道。 周言的大儿子可是他的命根子。他忙不迭地点头。 “搬搬搬,今天就搬。” 陆夫人在后面松了一口气,可算是把这家瘟神给送走了。 回了正院,陆达恭恭敬敬地给道士道谢。严礼在一边好奇,忍不住问道:“您真会看相?” “非也。”道士笑着,假装捋了捋不存在的鬍子,“不过就是比旁人耳聪目明一些罢了。在院门口,贫道就听见那位尊者再说什么金陵知府跟王家有旧,可以求上一求。有事情求知府,可不就是有刑狱之灾。” 第190页 “高啊!”陆达忍不住赞嘆道,“今日多谢您出手相救,陆某感激不尽。” 陆达一个眼色,侍女捧着盘子走了上来。 “陆某知道您是方外之人,视金银如粪土,但是陆某实在不知道如何感谢,这些银两您收着,毕竟出门在外,多些银子傍身也是好的。” 后院,陆夫人也是对鲁氏感激不尽,也赏了她不少好东西。 送走了周家,陆家人这才踏实下来,一夜好眠。许復却觉得有些意思,这神神鬼鬼的,原来还可以做这些用途。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的云一道士、江疾皆出自基友良好睡眠的《来即我谋》,算是个联动吧,增加一点小趣味。 小剧场: 云一道人:这院子有邪气,得驱邪,得要些黑狗血。 小白:汪汪汪! 云一道人:没说要你的,别激动。 第102章 第二日上朝的时候, 许司果然特意侧着个脸, 可惜那道划痕太明显, 明晃晃地横在那儿, 怎么能看不清楚? 许司站在那儿, 旁边的户部尚书李清实在是是没有忍住, 悄声问道:“你这脸是怎么弄得?” “我家外孙挠的。”许司见遮掩不住, 也就大大方方地任由大家欣赏。 泰安帝坐在上面, 也很纳闷。许家大夫人温柔贤良,没听说是个悍妇。 下朝后, 泰安帝招许司议事,终于没忍住,也开口问了。 “回皇帝,昨日微臣去陆家,被微臣的小外孙抓的。” 泰安帝笑了起来, 堂堂吏部尚书, 对着自家小外孙也没辙。 “你去陆家就是为了这个?”泰安帝问道。 “也不全是。”许司说道, “陆家来了门糟心的亲戚, 那家孩子上赶着要给我那姑爷做妾, 微臣跟父亲去给復儿撑腰去了。” 泰安帝点点头, 没说话。许司也松了一口气, 蜚蜚这一下, 抓的对啊! 解决了周家,许復心情一下子就好了。她也赏了鲁氏不少东西,不得不说, 她这一招,绝了。许復觉得自己又学会了一项新技能。 这一日,南平郡主给许復下了个帖子,请她明日过府一叙。虽然两个人因着宁王妃,关系近了很多,但是许復觉得她们也还没熟悉到这个地步,不过她也不好拒绝,第二日就过去了。毕竟南平郡主现在怀有身孕,许復也不敢让她劳动。 到了郡主府。许復行了礼坐下来,南平就把一封信递给她,说:“这事我讲不清楚,你得自己看,先说好了,别喝水,不然呛着可不算我的。” 许復不明白她什么意思,接过信发现是宁王妃特意写给南平郡主跟她的,并且写明一定要让许復亲自看一眼。她读着读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许復他们走了以后,王将军就带着家眷住进了将军府。康夫人是个没眼色的,没几日就带着丫鬟上了门。 宁王妃知道王将军的夫人赵美可不是个善茬,深恨深宅大院,隔壁的声音传不过来。 这一日,宁王妃带着腓腓在院子遛弯,就听见厨房的婆子在给大傢伙讲隔壁的事情。 “我今日出门採买,正巧碰见王将军家的婆子。这才知道,前几日,将军府好生热闹。” “可是知府夫人跟王夫人对上了?”一个下人问道。 宁王府的人,都是从汴梁带过来的,对这个汴梁第一美人很是了解。 “咳咳。”坐在那婆子对面的人间宁王妃来了,轻轻咳了一声。 那婆子一回头,见是宁王妃,一下子就跪了下去。 “王妃恕罪。” “无妨。”宁王妃说道,“正好王爷想了解王家近况,你进正屋仔细说说。” 她说完内心忍不住偷笑,她这个理由,找得多光明正大啊! “是。”那婆子应得恭敬,心里也暗想,果然大家对这种事情都很好奇。 宁王妃回了正屋,给那婆子看了个座儿,还让丫鬟给她倒杯茶在手里,怕她哑了嗓子。 宁王在一边忍不住笑了,说:“听人闲话,笑颜如花。” 宁王妃撇了他一眼,说:“你别听啊!” “这可不行。”宁王正色道,“我对王将军不熟悉,要多了解才是。” 一番话说得光明磊落,让人无法辩驳。 康夫人上门的时候,也带了两个漂亮丫鬟。赵美一打照面,就知道她想干什么。她撇了那两个丫头一眼,说:“康夫人今日过来可是有事?” “也谈不上有事。”康夫人笑着说,“就是过来给您分忧。” “分什么忧?”赵美装模作样的问道。 “您这一路辛苦,又这般年纪,肯定有些事情思虑不周。就是想到了,这身体也吃不消。”康夫人说着指指身后的两个丫鬟,“这两个孩子是我一手教出来的,聪明伶俐又能干。不是为您分忧是什么?” 有句话说得好,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赵美到了这个年纪,最怕别人说她老,康夫人的一席话,稳稳噹噹地戳到了她的痛处。 “您这话什么意思?”赵美仍旧故作不知。 “这两个丫头您放到身边,把身契攥在手里,不比外面那些人强啊!”康夫人说着,抿嘴笑了。 第191页 赵美善妒,把王将军看得极严,最反感他身边围着莺莺燕燕,连他多看一眼丫鬟都要闹上一场,更不用身边再摆上两个美人了。 赵美运了口气,开了腔。 “康夫人,我说实话您别介意。您觉得我夫君身边有我这个曾经的汴梁第一美人,他还看得上别人吗?” “虽说您是汴梁第一美人,前面到底有曾经两个字。再说了,这男人都跟馋嘴猫似的,就喜欢年轻好颜色的姑娘。”康夫人说道。 康夫人身边的下人打听消息不够全面,她只知道赵美脑子不够用,却不知道她敢说话,一张嘴荤素不急,能把死人说活了。 “您这话可真有意思。”赵美冷笑着开了口,这么没有眼色,可就别怪她不客气了,“你啊没有美过,不知道这男人的脾气。馋嘴猫那是没吃过好的,你回去打听打听去,见过美人的男人,这庸脂俗粉的,可还入得了他的眼!不说别的,你自己想想,吃惯了鲍参翅肚,给你一个窝头,你可咽的下去?” 康夫人被这话说愣了。这赵美也是将军家的姑娘,怎么说话比自己这个商户女儿还粗鲁。 “再说了,我哪里年纪大了,我今年不过才将将四十岁,还准备老来得子再生一个呢!哪里就老到让男人连我的门都不进了!哦对了,也难怪你这么说。”赵美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你长得这般样貌,年轻时候走大街上那登徒子都不会多看你一眼,自然不会理解。” 康夫人被赵美这话堵得心疼。 “所以啊,我劝你别替别人操心了。倒是应该多想想自己。虽然你这样子,美是美不了了。就从德行上下下功夫吧。日日与人为善,说不定老了还能修个慈眉善目,让人看着顺眼一些。” 康夫人这下觉得自己真要被气死了。 “你!你这人说话怎么这般粗鲁!” “我粗鲁?我粗鲁也是你上赶着过来的。”赵美继续说道,“有的人不长眼睛,自己上赶着找骂,那怨得了谁!” 赵美说完看着康夫人一眼,说:“送客!” 康夫人说不过她,只得灰熘熘地走了。到了院门口,赵美拿出九节鞭,啪啪甩了几下,高声说道:“本来就够难看的了,以后小心行事,我这边鞭子不长眼,回头再破了相!” 送走了康夫人,赵美越想越气,居然说她这把年纪,不想活了。她真想现在就拎着鞭子去黔州知府家,好好抽她一顿。 王将军回来,见夫人生气,刚忙上去红。他不哄还好,一哄赵美更加生气。 “就是因为你,天天招蜂引蝶,人家都往咱家里送丫鬟了!”赵美说着说着,都带了哭腔。 “她送她的,我又不要。”王将军最见不得赵美哭了。这脾气暴躁的人难得哭,可见是真伤心了。 “可是我生气!”赵美继续说道。 “不气不气。回头我给你买猫眼宝石的簪子。你戴出去,气死她们!” 王将军一介武夫,硬是学会了甜言蜜语,也真是难为他了。 “行。”赵美点点头,“我要两个!” “买。再买对耳坠子,配齐了。” 那婆子会学话,说得绘声绘色,简直让人身临其境。 宁王跟宁王妃听完之后都愣住了,这王夫人,可真敢说话。 “以后得注意点。”宁王说到,“那就是个混不吝。” 宁王妃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却觉得这赵美活的可真痛快。不行,她也不能委屈自己。宁王妃想着想着,看了宁王一眼。 宁王正笑着呢,忽然觉得背后一凉,有种不祥的预感。 许復看完信,也是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这康夫人,也真是忒没有眼色了。 “你家蜚蜚呢?”南平郡主见许復看完信开口问道,“怎么没抱来?” 南平郡主自从有了孩子,母爱泛滥。 “本来是想抱来的,可是前些日子病了一场,瘦了一大圈,就不敢了。”许復说道。 “这倒是。”南平郡主点点头,“小孩子还是要多注意的好。” “你呢?”许復问道,“肚子里这个有没有闹你?” “还好。”南平郡主说道,“就是这些日子想吃的东西怪怪的。” “想吃什么?”许復问道。 “黔州的酸汤鱼。这边的厨子没有会做的。”南平郡主说着,嘴巴就嘟起来了。 “这可巧了,我家厨娘会做。我回去让她写个方子给你送过来可好?”许復笑着问道。 “真的?那可太好了。我想这口儿已经很久了。” “这不就快吃上了。”许復说着就想起自己当初日日进厨房敲月饼的事情,忍不住讲给南平郡主听。 “啊?”南平郡主忍不住笑了,“你这个聪明人也有犯傻的时候。” “没办法。”许復说道,“没吃到的时候,真是想到不行,吃进去之后,才觉得痛快。” 因为有着共同语言,两个人聊得开心,身后的侍女们都看傻了,这二位婚前可是相互看着不顺眼的,这是怎么了? 第192页 “对了,你家陆柯白回来没?”南平郡主忽然问道。 许復歪着头想了想,好像是白回来一点,不过只是一点而已。她虽然这么想,可是嘴里却说出另外一番话来。 “白了不少呢!” 反正南平郡主现在月份小,也不好总出门,再见面,估计就是中秋了,到那个时候,她不信陆柯白不回来。 “那可太好了。”南平郡主说道,“不管男人女人,终归还是皮肤白好看。我跟你说,为了让肚子里这个生下来皮肤白皙,我天天都要吃水果的。” 许復又笑了,这南平郡主,真是可爱。 这时,有小丫鬟走了进来,行了礼,说:“郡主,老夫人那边遣人过来,说明日想过来看看。” “就说我明日有客。”南平郡主说道。 许復愣了下,等丫鬟走了,这才开口。 “庄家那边?” “庄桥是小儿子,老夫人打小就偏疼他。当初跟我成亲她就不高兴。这不,我有了身孕,忙不迭地就往这府里塞人。”南平郡主说着说着,声音就低沉下来,“虽然庄桥不可能同意,但是也不带这么腻味人的。天天的烦死了。美其名曰来看她重孙子。我这腰身都还没显呢,她能看出什么来!每次过来,不是带着娘家侄女孙,就是外甥女。真当我傻啊!” “不如去求求皇后?”许復说道。 “管用吗?”南平郡主一副兴致不高的样子。 “试试呗。”许復说道,“这次收復荆人,王爷可是立了大功。又出兵又出力。你去求求皇后,她看在王爷的面子上,敲打庄老夫人几句不比什么都管用!” 南平郡主想了想,也觉得许復说得有理。前些日子她诊出身孕,皇后就派人往府里上赏赐了不少东西。她过些日子能走动,进宫去求一求,没准真行。郡主虽然不比公主,但到底也是皇家血脉,容不得她被人这么欺负。 “多谢你。我现在已经快三个多月了,再过上十几天彻底稳当了,我就进宫。”南平郡主说完,自己忽然就笑了。 “你笑什么?”许復有些不明就里。 “笑咱俩。”南平郡主说得坦荡,“婚前看对方都不顺眼,现在竟然能坐在一起聊天,也是有意思。” “确实。”许復也点点头,“这人跟人的缘法,还真是奇妙呢!” “你家那边怎么样?”南平郡主问道,“听说前些日子刚送走一家子糟心的亲戚?” 许復点点头,把周媚的事情捡了几件讲给南平郡主听。 “我算是怕了她了。动不动就跪,跪了还哭。外人见了,十个得有八个说我欺负她。剩下那两个,一个看不见,一个是哑巴。” “你嘴皮子那么熘,还怕对付不了她?不过也是,男人都是贱脾气。”南平郡主说道。 “你啊,也别多想。好好养着。要收拾那些人,有的是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今日要出去吃饭,所以明日的更新改到下午,请见谅,给大家鞠躬了。 第103章 许復从郡主府回家的时候, 已经接近黄昏。她坐在马车里, 想着跟南平郡主今日的对话, 不由得感嘆身为女子, 真是喜乐由他人。 马车缓缓地行驶在街上, 偶尔有叫卖声传来。许復觉得心中烦闷, 轻轻地把帘子掀起一个角。 街边卖猪肉的小贩拿着大刀一下一下地剁着猪骨, 旁边那个缠着头巾的女子应该就是他娘子, 笑吟吟地端着碗水递到他嘴边。 许復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她啊, 思虑太深。陆柯对自己情深义重,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天天胡思乱想,也难为他耐得下心哄她。 街边有穿着灰色僧袍的女僧侣正在化缘,许復忽然想起方家表姐,这些日子她到处拜访, 还没有抽出空去看看她呢。想着想着, 许復就吩咐下人给那僧侣一些银子, 但愿佛祖见她心善, 保佑表姐再得良人。 许復回到家, 一进门就见陆柯坐在榻上, 她愣住了, 今日他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朝上无事?”许復问道。 “不是。今日头疼得很, 就早点回来了。”陆柯说着,把头靠在许復肩上,“难受。” 许復抬手摸了摸陆柯的额头, 有些发热。 “请郎中过来瞧了没?” “严郎中瞧过了,说是时气所感,给开了几服药。已经喝了,不过我觉得一点用都没有。”陆柯说着皱了皱眉头,“头还是很疼,还有点昏昏沉沉的。”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你急什么。”许復说着,伸手给陆柯揉着额头 “我让人去禀告母亲了,今日就别接蜚蜚过来了,回头再过了病气给他。”陆柯闭着眼睛说道。 “嗯。”许復点点头,“今日小厨房做了鸭子肉粥,正好适合你,清淡又有营养。” “好。”陆柯说着就抱住许復。 “陆哥哥你平时身体挺好的啊!往常换季的时候一点事情的没有。”许復说道,“怎么这次家里人都没事儿,反而是你倒先病了。” “说来也是奇怪呢。”陆柯自己也有些不明白,“辅国将军跟太子也病了。” 第193页 陆柯说完,抬头看着许復,说:“要不我去厢房住几天吧,别再把病气过给你。” “不要!”许復说道,“你本来就病着,再去厢房,我可不放心。” 陆柯用过饭,被许復盯着吃过药就昏昏沉沉地睡觉去了。她稍晚些走进来,蹲在床边摸摸陆柯的额头,发现居然热得烫手。许復吓了一跳,赶忙让百卉去禀告陆夫人。 “陆哥哥。”许復轻声唤着陆柯。 许復的声音听在陆柯耳朵里,忽近忽远,他迷迷煳煳地应着,声音比蚊子还小。许復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陆达跟陆夫人正在屋里说话,听了百卉过来禀报,赶忙让大管事请严礼过来。陆达知道,平时身体强健的人,一旦病起来,比那些素来体弱的人更加严重。 严礼来的时候,陆柯浑身都是烫的。他诊了脉,也有些好奇,才这么会儿功夫,怎么就这么严重了? “陆小子可是刚才被风吹了?”严礼问道。 许復摇摇头,她怎么会让他出门。 严礼又开了个方子,吩咐下人赶忙去煎药,又让人拿着温水,擦拭陆柯的手心脚心。 “如果热度再降不下来,就只能用酒了。”严礼说道,“晚上盯着他,多餵点儿温水。总是要发汗了才好,这干烧可不是事儿。” “嗯。”许復赶忙应道。 陆达送严礼出门,许復就在床边陪着陆柯。她见下人端来温水,不等侍女动手,自己拧了帕子,轻轻擦拭陆柯的手心。他的手掌很大,手心还有常年习武留下的老茧,有些粗糙。许復擦着擦着,眼泪就流了下来,滴到了陆柯的手心上。 “三奶奶。”百卉在一边说道,“您去歇着吧,婢子们盯着就好。” “不用。”许復说道,“我自己来。” 一会儿,小丫鬟端着药走进来。许復让人把陆柯扶起来,一勺一勺地把药餵给他。 “苦。”陆柯虽然烧得迷迷煳煳的,但是被这药味儿一激,倒是有些清醒。此时正皱着眉头眯缝着眼看着许復。 “苦也得喝了。” 陆柯听出许復的声音带着哭腔,乖巧地张开嘴。 就这样,许復衣不解带地陪了陆柯一个晚上,隔一会儿就餵他些水喝。许復聪明,让人寻了根麦管儿,免得折腾陆柯经常坐起来。或许是因为他体格好,也或许是严礼的方子管用。第二天清晨,热度终于降下去一些。许復摸着他额头,也微微出了点汗。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陆柯醒来,就看见许復守在他身边,眼睛红得跟桃儿一样。 “你一夜没睡?”陆柯问道。 许復点点头,说:“怎么样?好点没?” “比昨晚强了一些。”陆柯说着就拉住许復的手,“你去睡会儿吧。” “不去。”许復倔强得很。 陆柯无奈,也只得由着她。 这场病来势汹汹,陆柯足足在床上躺了三天才好。再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衣服都有些晃荡了。许復陪着他熬了三天,也瘦了一大圈。 “真是奇怪。”陆柯说道,“我日日习武,体格强壮。按说就是时气所感,顶多一天也就好了,这次倒是躺了这么多天,骨头都快散了。” “是呢。”许復也有些不明白,“长乐公主说辅国将军也病得严重,现在才刚好一点,还下不来床呢。” “也不知道太子那边怎么样。”陆柯说道。 此时的东宫,太子身边围了七八个御医,太子妃陶安眼睛都哭肿了好几次了。御医们也是战战兢兢,这太子要是再不好,他们的脑袋,恐怕就要跟脖颈长长久久的分开了。 “为什么这么严重!”泰安帝瞪着御医问道,“别在这里给我掉书袋,我就要太子赶快好起来。” 几十岁的御医头髮都白了,跪在那里都快哭了。他也想知道为什么,一个普通的风寒,怎么就严重成这个样子。 “微臣再去开个方子。” “快去!”泰安帝觉得自己都要摔东西了。他儿子平日身体健壮,怎么如今就病成这幅模样。 太子这一病,朝堂上人心就开始浮动起来。老话说,鸡蛋不能放到一个筐里,朝臣们也不是傻子,虽然忠君,但却存着一丝投机心里。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太子万一有个不测,他们这个队,可就不好站了。 有的大臣,都已经动心思请皇帝立太孙了。可是他们也明白,这事什么时候提都行,就这个时候不行。现在提出来,跟明晃晃地咒太子去死也没什么区别。他们还想活命呢! “太子还没好?” 这一日,许復见陆柯下衙回来问道。 陆柯点点头,这几日朝堂空气凝重,他们连喘气都小心翼翼的。皇帝已经连着几日不见笑模样了。 许復轻轻嘆了口气,陶安姐姐现在应该是最难过的吧。万一太子有个不测,她该怎么办啊! “兕儿那边呢?”许復继续问道。 “太子妃跟兕儿被皇帝送到皇后那里了。”陆柯说道,“皇帝已经在东宫守了太子好几天了。” “这还好。”许復说道。 第194页 “皇帝急病乱投医,已经准备请道士驱邪了。”陆柯说道,“不过也难怪皇帝这般行事,太子这场病来得太蹊跷了。” “这人查过没?”许復伸出左手,竖起了食指跟中指。 “查过了。辅国将军偷偷派人去查了。什么事情都没有。不知道是真的跟他无关,还是藏得太深了。” “兴许真的跟他无关也说不定。”许復说着说着就笑了,“那位蠢得跟什么似的。” “不过我总觉得跟二皇子有些关系。”陆柯说道,“他这几日走路都带风。” “这倒是正常。”许復说道,“他估计心里都快乐开花了。” 又过了几日,太子终于好了起来。,休养了几天就继续上朝。大臣们这才齐齐松了一口气,想着过些日子一定要奏请奏请皇帝立太孙。站队这事儿,风险太大了。 这朝上的氛围刚轻松几天,已经致仕的老丞相方煜就死了。虽然他老人家今年已经八十有八,算是老喜丧,可是现今的皇后是他的小女儿。皇后听到这个消息,直接就昏倒了。 太医们好容易喘了口气,这心又提到了嗓子眼。这汴梁城谁不知道帝后和谐,这皇后要是有什么事情,他们的脑袋还是得搬家。上了岁数的太医院院使终于下了决心,这件事情过去了,他就上奏疏致仕。他老胳膊老腿的,还想多活几年。 也许是因为老天爷觉得泰安帝今年太顺了,皇后刚好,兕儿又病了。太医院的御医们险些集体致仕,这是怎么了!这老天爷是存心不让他们好过吗? 泰安帝也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头,去了万佛寺一次,虔诚地从山脚步行至寺内。 汴梁城内,百姓听闻此事也是人心惶惶,唯恐是时疫。几乎人人都佩了避时疫的香囊,这齣门的人都少了。可是说来奇怪,除了皇家那几位,其他人都没事。 作者有话要说:  明日的那一更继续稍晚一些。抱抱小天使们。 第104章 辅国将军付少成病了些时日, 长乐公主裴瑶光心急的不行, 一直在照顾他, 虽然侍女婆子众多, 却事事亲力亲为。蛮蛮跟阿泽, 她又不放心送到付家。暂住府里的江疾于心不忍, 就接手了蛮蛮跟阿泽。没两日, 他觉得自己应该回家了。 阿泽还好, 虽然淘气,但到底年纪小, 翻不出花来。蛮蛮已经八岁了,正是猫狗都嫌的时候。偷着玩他的玄铁扇子,不小心砸了脚,疼得他哭爹喊娘。江疾耐下性子哄了他半天,觉得自己愁得头髮都少了。 付少成痊癒之后, 仔细思量, 总这件事情有蹊跷。他背地里让人去查, 却什么结果都没有。不过他不相信, 不可能三个人一齐病倒。 这一日, 严礼带着本医术, 兴沖沖地进了公主府。他翻开一页指着上面的字对付少成说:“太子和你还有小陆将军, 应该是中毒了。” 付少成就着严礼的手看了看, 上面写着西南有草名蓬,状如狗尾,毒性强, 不可食。食之发热寒颤、头疼欲裂,状如风寒,惟石膏可解。(1) 付少成想了想,生病那天,他跟陆柯因为教兕儿习武,确实同太子一道用了午膳。下午就发热了。 “太子那边用药的方子我不清楚。”严礼接着说道,“但是你跟陆家小子的方子都是我开的。陆家小子年少火壮,当天晚上热度起来之后我就往方子里加了石膏,第二天就好了很多。你到底岁数有些大了,拖了三天见没法子才开的。估计太子那边也是,眼见拖不下去了才用的。御医们都小心,轻易不敢用虎狼之药。也幸亏发热常用石膏,要不然,你们几个性命可就难保了” 付少成点点头,严礼说得没错,只是这下毒之人是谁,猜起来容易,找到证据可就难上加难了。 “回头让长乐公主跟东宫透个话吧。那位心思太毒了。”严礼说道,“至于陆家……” “太子妃知道了,陆柯的夫人也就知道了。”付少成说完自嘲地笑了一下,“这下不是太子的人也变成太子的人了。” 许復虽然也觉得最近的事情很蹊跷,不过她没有细想,她去了一次方家,领了个任务,就是把方家表姐从京郊劝回来。她跟方谢差了不到一岁,自小关系就好。许復说的话,方谢多半是会听的。 许復等陆柯好了之后,特意去秉明陆夫人,京郊偏远,她肯定是要在那里过夜的。方谢是陆柔未来大姑姐,人品又好,陆夫人也心疼她,忙不迭就允了,还特意嘱咐陆柯,白日无事送许復过去。 “你去跟方家姑娘说,大好的年华,犯不上为了那么个贱男人就葬送了。”陆夫人说道,“林家公子既然如此,她就更应该好好过日子。找个比他年轻,比他英俊,比他有才华的,小日子过得甜甜蜜蜜,再生个一儿半女的,让他眼红去吧!” “是。您这话说得对。”许復抿着嘴笑了,“我一定跟表姐说。” 许復一路行至尼姑庵,陆柯送她到门口。许復趁着人不注意,悄悄跟他开玩笑。 “我今晚不在家,你要是有什么情妹妹的,可抓紧了。” “促狭。”陆柯点点许復的鼻子,“我的情妹妹啊,今天晚上住在这庵堂里,我寻思着半夜要是爬墙,不知道会不会被乱棍打出去?” 第195页 许復一下子就红了脸,她偷偷亲了下陆柯,就下了马车。 方谢早就跟尼姑庵的住持说了许復要来,方家每年都不少布施,住持自然应允。方谢今日穿了一件灰色僧袍,头髮简单地挽了个髮髻,只插了一支羊脂玉髮簪,比往日清瘦了很多。 “表姐。”许復这一声都带着哭腔。 “来,我们去厢房说话。”方谢说道。 许復先去给菩萨磕了头,又跟住持聊了几句,捐了香火钱。这才跟方谢去了她住的地方。 厢房素净,书案上只摆着一只青花瓷瓶并两三部书。茶奁茶杯也是很普通的白瓷。床帐并衾褥也是一色青灰色。 许復摇摇头,说:“表姐,回家吧。这里如此素净,实在犯忌讳。” 方谢没说话,起身倒了杯茶递到许復手里,说:“这里本就是尼姑庵,热闹才是犯了忌讳呢!尝尝,这是我前些日子上山采的的野茶。” 许復接过来轻啜了一口,点点头。 “甘甜爽口,比平日的茶更有一番滋味。” “所以我这里的日子过得也挺好的啊!”方谢笑着说道。 许復听完这话,手轻轻抖了一下,茶水泼出去一些,湿了衣袖。 “表姐真要出家不成?”许復问道。 “不知道。”方谢说完定定地看着窗外,树叶郁郁葱葱的,还有小鸟在枝头跳来跳去,一切都是那么活泼,可是她觉得,自己已经心如死水。 方谢跟林辉青梅竹马,自小就在一起玩耍。小时候,方谢还跟着林辉在他家念过几年书,感情好极了。定亲以后,林辉也是经常淘换些新奇的玩意送到方家。两个人好得蜜里调油似的。结果又如何? 明明是他曾经夸赞过的小脾气,变成了霸道跟不讲理。她引以为豪的家世变成了仗势欺人。方谢这时候才明白,当一个人喜欢你的时候,你所有的缺点都是可爱的。当他不再喜欢你了,你所有的优点在他眼前通通化为乌有。 方谢想,自己永远都会记得林辉对她说得话。 “你不过就是仗着家世比她好罢了。” 方谢想着想着,眼泪就顺着眼角滑了下来。 “表姐。”许復走过去抱住方谢,“不值得。” “我明白。”方谢擦了擦眼泪,“但是这个弯,总要慢慢转过来不是。” “对了,我跟你说……”许復说着凑到方谢身边,把陆夫人的话说给她听。 “陆夫人可真有意思。”方谢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劝人都劝得这么可爱。” “可是很有道理不是?”许復说完看着方谢,“你试试,说不定林公子真的会生气。” “呆丫头。”方谢捏捏许復的鼻尖,“你可真好命,日子过得这般顺遂。” 许復只是笑了笑,却没敢说话。她觉得自己一切言语,说出来都像是在炫耀。 “别为我担心了。”方谢摸摸许復的头髮,“兴许,我明儿个就遇见一个世家公子,两个人一拍即合,过了年就成亲,来年就生个胖娃娃。” “表姐贫嘴!”许復说完看着她,“如果真这样就太好了。” 方谢又给许復倒了杯茶,说:“晚上让她们把斋饭送过来。今晚你睡隔壁?” “行!”许復说完拉着方谢的手,“明日跟我回去吗?” “明日不行,这几日有晚课。知道你领着任务来的,我过几日就下山,也该回家看看了。”方谢语气平和,听不出情绪。 “那你还要回来啊?”许復问道。 方谢点点头,说:“这里挺好的,能让人静心,不会胡思乱想。至少,能睡一个好觉。” 许復明白,方谢虽然表面洒脱,但是终归是闺阁女儿。 “那好吧。”许復说道,“回家了就来我家作客,蜚蜚现在可好玩了,小手小脚捏起来特别有意思。” “行。”方谢应得痛快。她自己也明白,她是不可能在这里长住的。 尼姑庵的晚膳素淡,方谢见许復用了半碗就放下筷子,笑了,说:“用不惯?”、 许復点点头,这饭菜,太过素净了。 “我倒是觉得还好。”方谢笑了,“刚开始的我也不习惯。” “表姐。”许復总觉得她是强颜欢笑。 晚上,方谢跪在佛前念经,许復回房间洗漱。山里安静,有蝉鸣传来。忽然,她听见隐约有叮叮噹噹的声音。许復走到窗前,仔细地听了听,好像是从东边传过来的。这尼姑庵难不成还有做木匠活的?许復有些好奇。 “想什么呢?”方谢走进来问道。 “表姐,这什么声音?”许復有些好奇。 方谢仔细听了听,说:“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知道这是从二皇子出资盖的感业寺传来的,这几日天天晚上都这动静。” 许復上山的时候路过那里,离着这边有一些距离。 “离着这么远,怎么还听得这么清楚?” “山里安静,这声音传得就远,我也是住进来才知道的。”方谢说道。 第196页 这一夜,许復伴着叮叮噹噹的声音入眠。醒来以后,她觉得自己头昏脑涨的。 百卉也没睡好,主僕几个,眼底下都是青色的。 方谢领着许復做早课的时候,她跪在地下,大殿烟雾缭绕,许復看着端坐在上面无悲无喜的菩萨,虔诚地双手合十,愿菩萨保佑,她身边所有的人,一切顺遂。 用过早饭,方谢送许復出门,陆柯早就牵着马在外面等着她。阳光透过树荫照过来,他笑得,比那阳光还灿烂。 “还不快走?”方谢笑着推了一把许復,“你再不走,估计他就要把这庵堂拆了。” “表姐记得回家后来我家做客。”许復说道。 “知道了。” 许復这才走到陆柯身边,笑着沖方谢挥挥手。 作者有话要说:  明日继续稍晚 第105章 陆柯没骑马, 跟许復一起坐的马车。许復刚一坐定就问他蜚蜚晚上有没有闹, 饭吃得好不好。陆柯嘆了口气, 靠在软垫上, 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有了儿子就不关心我了, 我可怜啊!” 许復给了陆柯一个指头, 说:“你这么大人了, 还用我关心你闹没闹?” “闹肯定是没闹。就是晚上没睡好”陆柯说着凑到许復跟前, “你眼底怎么这么青,难不成也是因为想念我所以没睡好?” 许復揉揉眼打了个哈欠, 说:“快别提了,昨天晚上不知道哪传来的叮叮噹噹的响声,表姐说是二皇子建的感业寺传来的。我这一宿,梦里都是围观木匠做凳子。” “回去好好睡一觉,横竖今日也无事。”陆柯说完敲敲膝盖, “二皇子最近不知道怎么了, 总是古古怪怪的。” “怎么说?”许復问道。她也觉得最近汴梁城很古怪, 太子一家仿佛命犯太岁, 倒霉的事儿不断。 “昨天我送你下山, 正巧碰见二皇子。往常他见我都是笑脸相迎, 昨天倒好, 鼻子朝天。我行过礼, 他哼地一下就走了,给我晾在那儿了。”陆柯说完自己也笑了。“估计可能是看拉拢不过来我吧。” “如果他真这样,可就太蠢了。不过他一直挺蠢的。”许復总结道。 这时, 车夫的声音从外面传过来。 “三爷,三奶奶,前面是二皇子家的马车。” “得,曹操来了,下车吧。”陆柯说着直起身子,“本来还想睡一觉的。” 马车缓缓地停在路边,陆柯自己先跳下车,接着伸手扶着许復下来。二人肃手而立。 二皇子家的马车,缓缓地驶过来,到了他们跟前停住了。帘子被掀起一小角,露出二皇子妃严茜的一张俏脸。 陆柯跟许復赶忙行礼。 严茜的一双美目在他们二人身上打了个转,哼了一声就放下帘子。 “走吧。”车里传来一个姑娘的声音。 许复目送马车远去,忍不住笑了。 “她这般无礼你笑什么?”陆柯问道。 “笑她傻呗。我啊,跟她未出阁的时候就不对付。谁也不服气谁。现在她做了皇子妃,看我嫁给你,估计心里都要乐开花了。在她心里,可能觉得总算高我一等了。”许復说着就上了马车,“我呢,本以为她做了皇子妃,能改改脾气,谁知道还是跟以前一样,连面子上的事都不情愿做。她还真以为这皇子妃好做呢。就沖她这样的,谁愿意扶二皇子上位,真不愧是夫妻两个,一样的眼睛都快要看到天上去了。” 本来么,天地君亲师,跪的是君,尽的是忠。即便是皇帝,又有几个会让老臣结结实实地把头磕下去。 陆柯想着也笑了,许復这话没错。 “不过復儿,我还是不明白二皇子的想法。”陆柯说道,“做个闲散王爷不是也挺好的吗?” “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似的。”许復靠在陆柯怀里说道,“不说那个位子。就说普通人家,光是一份家业,兄弟之间争得面红耳赤的也不少。” “不明白他们。”陆柯闻闻许復的头髮,“一身的檀香味儿,回去换了吧。” “不喜欢?”许復问道,“我觉得还挺好闻的。知道要在庵堂过夜,我还特意让百卉熏的呢!” “太冷清了。换了吧。” “好。” 许復觉得表姐说得很对,她真的过得很顺遂。陆柯虽然是个有大志向的人,但是他本质是善良的,没那么多弯弯绕绕。想着想着,她伸手环住陆柯。 “陆哥哥,如果,我是说如果你遇见我的时候已经成亲了怎么办?”许復虽然很想知道答案,但是她不敢问陆柯如果遇到一个如林辉身边姑娘的女人他会怎么办。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会远远看着你,你过得好我就高兴,你过得不好我就想方设法让你过得好。”陆柯说着亲亲许復,“傻姑娘想这么多干什么?这世间哪有那么多如果。” 许復想想自己也笑了,陆柯说的对,这时间哪有那么多如果。 马车哒哒地行驶在官道上,夏日的阳光炽热,透过来照到陆柯跟许復身上,两个人昏昏欲睡。 回到家,许復换了衣裳就让人把蜚蜚抱来。小傢伙一天没见娘亲,扁扁嘴就手脚并用爬进许復怀里。 第197页 “想娘亲了?”许復问道。 蜚蜚咿咿呀呀地应着,谁也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意思。 夏日炎热,许復也不喜欢出门,每天在家除了看书就是玩蜚蜚,晚上就跟陆柯斗斗嘴,这日子倒是过得有趣。 没几日,方谢就去陆家做客。许復见她一身丽装,头上还插着一支金步摇,这才高兴起来。她的表姐本来就是个明艷的姑娘,凭什么因为一个男人,就青灯古佛蹉跎自己一辈子。 方谢把蜚蜚抱起来玩了一会儿,小傢伙今日穿了大红肚兜和葱绿的锦缎裤子,藕节似的胳膊白白嫩嫩的,跟个年画上的娃娃一样。方谢捏捏他的手脚跟脸,笑着对许復说道:“你说得没错,蜚蜚可真好玩。” “那你就别回山上了。”许復说道。 “先别说我,你那天下山遇见二皇子妃了吧。”方谢问道。 许復点点头,又把那天的情形给方谢讲了一遍。 “猜到了。她就来庵堂住了两日,排场大极了,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皇子妃似的,”方谢说着让乳母把昏昏欲睡的蜚蜚抱走,“她表面上说是来祈福,但是主持说,她是来求子的。” 这下许復也没话说了。严茜再讨厌,知道她遇见这种事情,许復也是不好再嘲笑她。 “希望她得偿所愿吧。”许復说道。 方谢听闻这话,歪头看着许復,虚指了她一下,说:“怎么不再牙尖嘴利了?” “她那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遇见这种事情,也是可怜。况且二皇子心心念念应该就是要个嫡子,她在家,还不定怎么憋屈呢!”!许復说着嘆了口气,“到底是从小就认识,还是希望她过得好一点。” “表妹高义。我自愧不如。”方谢说道,“我现在还心心念念希望林家那两口子出点什么事情呢!” “这不一样吧。”许復说着给方谢倒了杯茶,“表姐,你说你在庵堂住了那么久,仍旧这般想法,可见也没静下心来,还不如回到俗世中来,兴许就能遇见个俊俏公子。” “是。”方谢点点头,“住持也说我没有佛缘,不让我住了。明日我就让丫鬟把留在庵堂的东西拿回来。” 那一日,方谢偶然从衣服中发现之前绣给林辉的帕子。她才想起来那个时候,林辉已经对她冷谈了许多。他已经不用她绣的帕子了。现在想想,有句话说的对,当一个人觉得另一个人不喜欢她的时候,那就是真的不喜欢。方谢咬牙切齿,直骂自己蠢钝。原来,这么早林辉就已经有外心了。她还傻乎乎的以为自己胡思乱想小心眼。 她这么想着,面上可就带了出来,她跪在佛前,忍不住让佛祖保佑林辉倒霉。被住持看出端倪,委婉地说了她几句。方谢也觉得所谓的放下太不适合自己,她这个人心眼小,做不到。不过,她觉得佛家有一句话说得对,当头棒喝,大概就是她现在这样子吧。 许復听完方谢的话,硬是半天没缓过神来。这就想开了? 方谢见她嘴唇微张,模样实在有些呆傻,忍不住伸手照着许復的脑门就来了一下。 “跟小陆将军待久了你也变傻了?”方谢捏捏许復的脸,“对啊,这就想开了。” 她表姐可真有意思,许復暗想。 “那今日还留饭吗?”许復问道。 “不了。”方谢说道,“可不敢打扰你跟小陆将军。” “表姐又乱说话。” 许復送走了方谢,想想她之前的话就想笑。在菩萨面前求林家不好过,这事也就是她这个表姐能办出来。她表姐这么可爱,以后一定会觅得良人。 方谢到了家门口,刚下马车,就见西北门处立着一个样貌俊朗的青年。方谢瞧了他一眼,有些眼熟,却不知道在哪里见过。 “方姑娘。”那个青年忽然开了口。 方谢停下脚步,转头看着他,说:“你在叫我?” “是。你看,这个是你的吗?” 那个青年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方谢借着家门口灯笼的光看了看,已经磨得半旧,确实是她的。方谢极其喜欢谢道韫,在荷包跟帕子上绣了不少柳絮的图案。 “是我的,你在哪里捡的?”方谢问道。 “那天状元游街,你的荷包掉了,正巧掉我怀里。”那青年说着说着脸就红了,“我叫谢方,是今年的探花。” 方谢愣住了,她把谢方的名字念了一遍,不知道怎地就红了脸。 “那天我就觉得你漂亮。后来又知道你退亲的事情,觉得你很勇敢。我……” 谢方说着说着就停了下来。他顿了顿,又继续开了口。 “我想求娶你。我,我今日已经跟方伯父说了,他老人家说要徵求你的意见。我等不及,就在这里等你。” 方谢没理他,只是从他手里抢过自己的荷包,领着人就进了门。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得扑通扑通的。方谢悄悄地把门开了一条缝儿,谢方还站在那里,她忍不住笑了。 第106章 方谢红着脸走进自己的院子, 就看见爹娘在书房等着她。见方谢进来, 方绍跟许唯往她面上瞧了瞧, 对视一眼, 就笑了。这下不用问了, 方谢的心思, 他们明白了。 第198页 方绍率先开了口, “我看你在京郊庵堂住了那么久, 也是想明白了。” 方谢到底没有把自己为什么回来的具体原因说给父亲母亲,只是红着脸抿嘴笑了一下。 “那位谢公子是金陵谢家的旁支, 跟咱家也算门当户对。”方绍继续说道。 听到是谢家旁支,方谢却有些不乐意了。 “若是谢家,就算了吧。女儿觉得还是贫寒子弟好一些,人品老实。说实话,也好拿捏。”方谢说道, “爹爹到现在都还在说门当户对, 林家的事情已经就是个例子了。” 方绍看着在家闺女, 觉得现在的她和以前一样, 身上的鲜活气又回来了。 许唯在一边笑了, 说:“你在庵堂待久了傻了不成?你且往后看吧, 林家那巍峨以后日子过不好。” “怎么说?”方谢有些不明白。 许唯指了指案几上摆的香炉, 说:“这是你自己调的香, 我且问你,只说龙涎香,你用了多少?” “二钱。”方谢有些不明白。 “你可知道二钱龙涎香售价几何?”许唯问道。 方谢摇摇头。她哪里知道这些, 有需要就要侍女去库房拿。家里存着这些东西,她才不管外面要卖多少银子。 “这么跟你说吧,这二钱龙涎香,够普通人家一年的嚼用。”许唯说道,“这下明白了吗?” “世家大族的姑娘,出嫁都是有陪嫁的啊!”方谢还是没明白。 许唯这下可笑了,她伸手摸摸方谢的头髮,说:“可你觉得贫寒惯了的人,会捨得让你这么用吗?他们只会告诉你留起来。” 方谢这下没话说了,她在庵堂的时候,嫌里面檀香菸火气重,自己在厢房让侍女重新熏了香,就已经被众女尼说浪费了。 “不是他们不好,只是习惯不一样。所以,林家往后有得闹了。”许唯说道,“我看谢家小公子就挺好。先是跟谨儿搭上关系,接着就往咱家来求娶。够坦诚。” “可是他怎么知道谨儿是我弟弟?”方谢有些好奇。 方绍这下忍不住了,他姑娘怎么傻了。 “你跟谨儿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谢家小子又不傻!” 方谢撇撇嘴,那就是她傻呗! 第二日,许唯就催着侍女上山去把方谢的东西取回来。她可不想再让方谢去那里住着了。尼姑庵在半山上,侍女回来的时候,城门都关了。幸亏方家托许司弄了一份手帖,士兵这才把城门打开。 第三日,方谢迷迷煳煳睡得正好,就听见外面窸窸窣窣地说话声。原来夜里,她借住的尼姑庵走水,死伤了不少人。她忍不住念了一声佛,真是佛祖保佑。许唯也在家烧了三柱香。 事后,方谢前思后想,总觉得此事蹊跷,可是她也来不及细琢磨了。她定亲了。 因为两个孩子都不小了,一个十九一个二十,这亲事,很快就定下来了。众人知道他们两个人名字后,都不由得感嘆一句,真是缘分天註定。 许復这边给方谢准备贺礼,又跟陆夫人开始忙活陆柔的婚事。方谢出嫁后,方谨的婚事,也就提上日程了。陆夫人疼爱闺女,恨不得样样都给她准备好。许復拿着自己的嫁妆单子,比着给陆柔写了一份。 陆夫人边看边点头,心道给小儿子娶的这个媳妇太对了。待看到里面有一副郭熙的《古木遥山图》,她愣了,这个是许復的嫁妆,她印象颇深。 “復儿,这个?”陆夫人指着问道。 许復凑过去看了一眼,笑了,说:“母亲别介意,我觉得柔柔的东西样样齐备,只是书画少了些,就做主添了两幅,后面还有一副郭熙的《幽谷图》。” “可是这是你的嫁妆啊!”陆夫人说道。 “所以我才填进去算是给柔柔做贺礼啊。”许復伸手又指了一处,“您看这个,您给的是京郊的温泉庄子。据我所知,方家这样的庄子有三处。我就把它换成了夫君名下的药材铺子。这温泉庄子,我俩就拿来自己享用了。您要是同意,明日我就让人把契书上的名字换了。” 陆夫人也不是傻子,知道药材铺子的出息比温泉庄子可是多了许多。许復这么做,是真心疼爱陆柔。 “那这样你们可就吃亏了。” “哪有。夫君说蜚蜚大了要教他凫水,这温泉庄子不是正好?”许復说完眨巴眨巴眼看着陆夫人,“难不成母亲已经知道了,捨不得蜚蜚受苦?” “促狭丫头。”陆夫人又把嫁妆单子看了一遍,越看越满意。大面上已经都齐了,只剩下些零碎物件,想起来什么就往里面填就好了。陆柔最早也要明年才成亲呢,有的是时间。 许復忙完了这些,许太傅又请人传话,让她抽空带着陆柯和蜚蜚回来一趟。她想了想,也对,祖父好久没见蜚蜚了。 她和陆柯上门的时候,发现太子裴华珝,她想了想,可能祖父真正想见的是陆柯。 许復跟陆柯行至许太傅的书房,还未进门,许復就看见太子蹲在祖父脚边,伏在他膝盖上大哭。她跟陆柯愣了愣,不知道是进还是不进。这个情况,着实有些尴尬。 他们身后被百卉抱在怀里的蜚蜚记性很好,他认识这个长着鬍子的老翁翁。他伸着手伊呀呀呀地叫了起来。 第199页 太子听见声音,转头看过去。赶忙站起身来,立在许太傅身旁。眼睛鼻子都红红的,一看就是哭了许久的样子。 “这……”许復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陆柯进了书房。 双方见过礼,就按次序落座。蜚蜚自然是在许太傅的怀里,他最喜欢玩鬍子了。 “让师妹见笑了。”太子说道。 “这是怎么了?”许復有些不明白。 太子裴华珝看看许太傅,见他微微颔首,就把付少成的话又转述了一遍, “本来太子妃是打算请师妹入宫一叙,正好把这事说了。结果最近事情太多,就没顾得上。”裴华珝最后说道。 许復跟陆柯对视了一眼,他们完没有想到二皇子竟然如此大胆,连下毒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太傅,我该怎么办?”裴华珝说道,“再这样下去,我家人连命都要没了。” 太傅抱着蜚蜚,看了眼他,说:“我之前怎么教你的?” “兄友弟恭、礼贤下士。”裴华珝说道,“我就是照着您说的去做了。满宫里谁不说太子温厚。” 许太傅撇了裴华珝一眼,看着许復。 “復儿,说给你师兄听。” “是。”许復应道。 “师兄确实礼贤下士兄友弟恭,可是这并不是让您事事都忍着憋着啊!”许復的声音温温柔柔的,“您受委屈了,跟祖父哭有什么意思?您得哭给皇上听。把您的委屈、伤心哭出来才行。” “我,我不好意思。”裴华珝说道。 “师兄就是太端方了。”许復继续说道,“都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皇上日理万机,您不哭,他怎么知道您委屈啊?” “我试试。”裴华珝说道。 “復儿。”许太傅一边说话一边从蜚蜚手里把自己的鬍子解救出来,“现在蜚蜚住哪儿?”、 “现在住我们院子里。不过三岁以后就要住到正房,由祖父教养。”许復说道。 裴华珝看看许太傅又看看师妹。他知道许太傅从来不说没有意义的话,可是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许復见太子一脸疑惑,忍不住笑了。 “师兄,兕儿今年都五岁了,您还给他留在东宫呢,还不赶紧送到甘露殿去。祖父祖母教养,不比您跟太子妃强。” 裴华珝恍然大悟,兕儿现在这个年岁刚刚好,不淘气不讨人厌,还带着小男孩特有的调皮。 “多谢太傅。”裴华珝起身对着许太傅就是一礼。 “谢我做什么!”许太傅挥挥手,“你顺利继位比什么不好。做臣子的也不是傻子,命是第一位的,不是吗?” 许太傅上了年岁,说话越发随心所欲。 “那二皇子那边?”太子问道。 “把证据递过去,怎么查那就是皇上的问题了。不过,那位还真不好对付。”许太傅说道。 “您这么说,可是有点抬高那位了吧。”陆柯忍不住在一边插话。 “他不好对付是因为他蠢。”许太傅说道,“你永远都不叫会知道一个蠢人下一步想做什么。” 陆柯点点头,觉得许太傅总结得很精确。 送走太子,许復坐到祖父身边,说:“祖父,我总觉得前些日子京郊庵堂走水这事有问题。” “哦??哪里有古怪?” 许復把自己借住在庵堂时候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讲了出来,还有碰见二皇子妃的事情。 “是不是二皇子的感业寺有问题?”陆柯问道。 许太傅捋捋鬍子,这可就不好说了。 自古以来,皇子造反的多了去了,成功的能有几个?二皇子手里的那点兵那点人,估计还没等从京郊赶过来,守城的那些士兵就能给他灭了。可是,这叮叮噹噹的声音,许太傅总觉得那么熟悉呢! 第107章 陆柯坐在那里, 仔细想着许復的话。半夜叮叮咚咚的声音, 他总觉得好熟悉。 “陆哥哥?”许復见他走神, 喊了他一声。 “復儿先别说话。我好像就要想起来了。”陆柯抬手示意。 许復闻言, 赶忙乖巧地坐在一边。 许太傅在一边捋捋鬍子笑了, 他一直担心许復仗着聪明压制陆柯。现在看来, 小两口关系还不错。 陆柯抱着茶杯愣了一会儿, 忽然抬头看着许太傅, 犹犹豫豫地出了声。 “祖父,会不会是镇魇?” 许太傅灵光一现, 险些把蜚蜚扔出去。陆柯说得没错,好像真是镇魇。 “你是怎么想到的?”许太傅问道。 陆柯抓抓头,有些不好意思。 他小时候跟着父母住在凉州。将军旁边就是康王裴思柯的府邸。陆柯七八岁的时候,习武已经破有所成。夏天的时候,他晚上睡不着觉就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门, 满院子熘达。仗着武艺好, 竟然一次都没有被发现。 陆柯熘达了几天, 总听见隔壁康王府经常传来叮叮噹噹的声音。他实在好奇, 等了好几天, 终于翻墙进了康王的后院。 康王府的后院有一个小佛堂, 声音就是从那里面传过来的。陆柯小心翼翼地捅破了窗户纸, 凑眼过去。康王妃举着个木头人, 叮叮噹噹地往它身上钉钉子。一边钉一边咒骂。 第200页 “老虔婆,让你往我家后院一个有一个塞人。离着那么远你都不让我过安心日子。” 佛堂烛火昏暗,康王妃面目狰狞, 木头人身上插满了钉子,面部还做出七窍流血的样子。 陆柯吓坏了,赶忙翻墙回家,把被子蒙到头上,连着做了七天的噩梦。后来,康王妃就被关了起来,康王对外宣称,康王妃得了颠症,口无遮拦、其状无形。 开始,陆柯以为康王妃是真的疯了,后来他无意中听僕妇们闲聊,才知道康王妃镇魇康王的母妃,被关了起来。 许太傅听完陆柯的话,也点点头。这事情他也有印象。太上皇,当年的成平帝,气得险些要把书房咋个稀烂。 许復眨眨眼睛,说:“二皇子没那么蠢吧?” “这可不好说。”许太傅说道,“这种蠢人,永远跟别人想得不一样。” “那尼姑庵!我明白了。”陆柯说道,“二皇子妃住在那里,半夜听见感业寺传来的叮叮噹噹声音,回府告诉了二皇子。二皇子怕有人知道之后事情暴露,就找人放火烧了尼姑庵。” “这个人真是又蠢又狠!”许復说道。幸亏方谢回家了,要不然她也会葬身火海的。许復想想就后怕。 “这样的人才可怕呢!”许太傅抱着蜚蜚颠了两下,小傢伙迷迷煳煳地快睡着了。 “太子那边?”陆柯问道,“这件事情跟不跟他说?” “说吧。” 许太傅看着坐在自己跟前的这个憨小子,这一晃也好几年了,他还是这么可爱。当初陆柯收復荆人后,辞了三次泰安帝的封赏,他还以为这傻小子开窍了呢! “柯儿,祖父问你一句,当初请辞这件事?”许太傅忍不住问道。 “我请辞了来那个次,復儿让我坚持请辞第三次。”陆柯回答得坦坦荡荡。 许太傅忍不住笑了,他指了指蜚蜚,说:“这孩子开蒙就送来吧。学武有他□□父跟祖父,学文,就由许家来吧。” “多谢祖父。”陆柯起身就对着许太傅行礼。 “你!”许太傅不知道这小子是聪明还是憨傻。 “又被你岔开话题了。”许太傅对着陆柯说道,“京郊尼姑庵走水,住持跟众僧尼几乎都葬身火海。泰安帝大为光火,令人彻查。也赶巧了,太子负责此事。明日我让你父亲递句话,让你跟着太子去查。到时候你再跟太子说。” “是。”陆柯应道。 许司下衙回家,从许太傅手里接过蜚蜚。 “外公的乖孙孙。”许司笑着亲了亲蜚蜚,“又沉了。” 蜚蜚也喜欢许司这个外公,伸手就要跟他玩。结果,这脸上又留了一道。 许哲在一边看着眼热,莫藏莲珠前些日子诊出喜脉,他正是欢喜。 “来,我抱抱。” 蜚蜚不认生,又见许哲俊俏,在他怀里咯咯笑了起来,只不过,也给他脸上留了道印子。 许復在一边不好意思起来,她这几天事情多,忘了盯着下人给蜚蜚剪指甲了。 “无事的。一点都不疼。”许哲抱着蜚蜚说道,“復儿,真想把这个小傢伙留下来。” “五叔不用心急,明年五婶就给你生个胖娃娃出来。”许復说完看着蜚蜚就笑了,“只是可怜我儿子了,要叫一个比他小的奶娃娃表舅舅。” “果然可怜。”许哲说着亲了亲蜚蜚的胖脸,转头看向许復,“晚上留下用饭?” “这是自然。”许復应得痛快。 许夫人今日特意叮嘱厨房做了许多许復爱吃的菜。许司又准备了一壶好酒,特意招待女婿。 陆柯跟许復回去的时候,已经月上中天。许復见陆柯有了酒,就没让他骑马,跟自己坐在马车里,百卉跟乳母抱着蜚蜚,坐在身后那一辆。幸亏陆家许家离得近,很快就到。 陆柯揉着额头靠在许復身上,他觉得又喝多了。许復见他这样,伸手替他揉了起来。 忽然一声马啸,马儿在大街上狂奔起来,横冲直撞。 “三爷怎么办?惊马了!”车夫喊道。 “街上现在人少,你快跳!我自有办法。”陆柯喊道。 车夫闻言犹豫了一下就跳了下去。陆柯抱着许復,小心打开车门,捡了一处略微平坦的地方,抱着她跳了下去。 陆柯抱着许復在地上打了几个滚。这才停住了。车夫一瘸一拐地走上前,说:“三爷三奶奶,您二位没事吧?” 陆柯摇摇头,看着怀里的许復,说:“復儿你有没有事?” 许復摇摇头,她除了跳下车时候有点头昏之外,其他都还好。 “那就好。”陆柯说完看着马夫,“你也受伤了,去驾后面那辆马车,让陆升骑马去追,看看到底回事。若是伤了人,好生跟人家解释,回头拿银子赔给人家。” “是。” 陆柯说完就想站起来,忽然觉得右脚一阵刺痛。他没撑住,考到许復身上。 “陆哥哥怎么了?”许復问道, “扭到脚了。”陆柯说,“不是大事。回去拿红花油让七星擦擦就好。” 第201页 百卉跟乳母坐到后面的车里,陆柯跟许復抱着蜚蜚坐在里面。许復摸摸蜚蜚的脑门,小傢伙已经睡着了。 “幸亏蜚蜚没跟咱们一辆马车。太可怕了。”许復说道。 陆柯点点头,他能护得住许復或者蜚蜚,但是两个人,在那样的条件下,有些困难。 “回去先别跟父母亲说。”陆柯说道。 “怎么可能!”许復说道,“马车都不见了,父亲母亲肯定会问的。” “那就说是有只野狗窜出来惊了马匹。让人在门口守着,等陆升回来跟他说一声。”陆柯说道。 许復看了一眼陆柯,伸出左手的食指跟中指,说:“你是怀疑?” 陆柯点点头。 “你回来跟方家表姐说一声,我怕她也有危险。” “好。”许復说完看着陆柯,他的眉头皱得紧紧的。 “敢对我的妻儿下手。如果是他,我绝不饶他。”陆柯咬牙切齿地说道。 “别急。”许復摸摸陆柯的头,“镇定,不要慌。” “我知道。復儿不怕。”陆柯亲亲许復的额头,“我会保护你们的,我一定会。” 回到家,陆柯遣人去跟父母禀报了此事,然后让七星拿出红花油给他揉搓。许復见七星手劲儿大,直皱眉头。 “陆哥哥,要不我来?你这样也太疼了。” “就得这样。”陆柯说道,“力道越大越好。这样才能把筋揉开。” 许復握住陆柯的手,却把头转了过去,她实在不忍心看。、 这时,陆升走进来,递给陆柯一根长钉。 “三爷,这是马掌里发现的。就因为它,追风脚下打了滑,这才惊了马。” 陆柯接过长钉,仔细看了看,虽然上面没有任何表计,他却觉得眼熟。 “这个我收起来。不要跟老爷和夫人说。”陆柯叮嘱道。 “是。”陆升应道。 “伤了人没?”陆柯继续问道。 “没有。只是撞坏了一家人临街商铺的一角。奴才做主,报了名号,留了表计,让他们明天来帐房领银子。” “做得好。回去早点歇着吧。” 七星跟陆升走了以后。陆柯忍着痛拉开许復的衣服,发现她后背跟胳膊都有擦伤,不严重,只是破了层皮。可是陆柯知道,这样才是最疼的。 “怎么不跟我说?”陆柯问道。 “什么?” “这里?你受伤了,后背也有。”陆柯握着许復的胳膊说道。 许復看了看,一下子就皱起了眉毛。 “疼!” “刚才不说呢?”陆柯声音有些发急。 “刚才紧张你,真没觉得疼。现在疼得厉害。”许復说着说着,眼泪就留了下来。 “傻姑娘。”陆柯说着抱住许復,“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你跟蜚蜚的。” 第108章 许復让百卉拿来药膏给伤口擦擦。她又仔细地检查了陆柯身上, 擦伤不计其数。 “真是讨厌。也不能大张旗鼓的请郎中。”许復边擦边说, “我现在这个心, 还扑通扑通直跳呢!” 他们两个人怕陆达跟陆夫人担心, 只说陆柯扭到脚, 不严重。 “最近还是少出门。”陆柯说皱起眉头, “疼。” “你这后背都快没法看了。”许復说完又小心翼翼地涂了药膏在他背上, “忍着点, 就快好了。” “我简直不敢想。”陆柯等许復许復涂好药膏,穿上里衣把许復揽在怀里。 “什么?”许復问道。 “如果只有你一个人在马车里该怎么办?”陆柯说道, “你肯定不敢跳车。这几天别出门了。横竖明天这汴梁城的人就都知道就陆家惊了马,你在家歇几天也是正常。” “也行。”许復应了,“就是出门也不能带蜚蜚。还有,你明日是肯定要在家休息了。过几天上衙也得小心。二皇子又狠又蠢,真不知道他后面会做出什么事来!” “嗯。先睡吧。”陆柯说着看了眼自鸣钟, “很晚了。” 许復这一天本来就累, 又受到惊讶, 松懈下来神情格外疲惫。她躺在那儿, 一会儿就睡着了。 梦里, 许復又回到了那辆马车上。因为马儿狂奔, 风从车窗出唿唿地吹进了来, 帘子乱飞, 偶尔会扫到许復的脸上。她没有防备,狠狠地撞到了车璧上。陆柯反应快,一把拉住许復, 把她环在怀里,用手护住她的头。 马儿越跑越快,陆柯跟许復在车里撞了好多次。许復攥着陆柯的衣衫,紧张得咬着大牙。陆柯一边护着许復,一边摸索着打开了车门。 “復儿别怕。”陆柯轻声安慰许復。 陆柯抱着许復,一点一点地挪到门旁边。大风唿唿地吹进车来,许復觉得自己快要喘不上气了。 “抱紧我。”陆柯说道,“前面有块地很平坦,我抱着你跳下去。害怕就闭眼。不管什么情况,都不要挣扎,记住了吗?” “嗯。”许復应道。 在许復觉得马车都快要飞起来的时候,陆柯抱着许復跳了下来。他护着许復的头,让自己嵴背先着地,然后借着力道滚了几圈。 第202页 惊马带着马车飞奔而去,一路尘土飞扬。许復感觉彻底没有动静了,这才睁开眼睛。 陆柯躺在地上,满头都是灰尘,自己在他怀里,被搂得紧紧的。 “有没有那里受伤?”陆柯说着摸摸许復的后脑。 许復摇摇头。 忽然,她又听见了马蹄声,马儿转了个弯又朝他们跑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许復一下子就醒了过来,满头是汗。她靠在床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幸亏是个梦。 陆柯还没睡,他起身抱住许復,说:“怎么了?” 许復蹭蹭陆柯,这才觉得自己回到现实。 “做了个噩梦。梦到之前在马车上。”许復说完看着陆柯,“你怎么还没睡?” “脚疼。”陆柯苦笑了一下。 “我去拿红花油再给你擦擦。”许復说着就要下床。 “不用,过两天就好。” “可是你现在睡不着啊。”许復咬着嘴唇看着陆柯,“怎么办?” 陆柯想了想,说:“那个枕头垫在右脚下面,这样血不会往下涌,会好一点。” 许復披着衣裳从榻上拿了个枕头给陆柯垫到脚下。他的右脚已经肿了起来,表皮被撑得有些发亮。 许復看着看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她想,肯定特别疼。 “真没事儿,就是看着吓人而已。”陆柯安慰道,“过来两天就好。快睡吧。 许復整个人都钻进了陆柯怀里,这才觉得安心。她合上眼睛,一会儿就睡着了。陆柯低头看着她的侧颜,心道这安稳日子,算是到头了。他家,尤其是他,算是彻底站到了太子的船上。还是被二皇子推过去的。那位,可能是真傻。 此时,二皇子裴华珣听着下人来报,忍不住一拳就砸到了桌子上。居然被这小子逃过了。茶碗被震歪了,在桌子上转了几个圈,洒了一桌子水,又滚到地上,啪地一声砸个粉碎。 “滚,都滚!”裴华珣冲着下人喊道。 他就不明白,之前明明事事顺心,怎么最近就成这样了。 “明日上山。”他吩咐道。 陆柯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根本就下不来床。许復打发人去跟父亲母亲禀报,自己坐在一边,看了许久,说:“请严郎中过来瞧瞧吧,这也太严重了。” 陆柯的脚踝已经肿到碗口粗了,动一下就疼得钻心。他看了看,也同意了。万一伤到骨头,他可就得躺上大半年。 “是不是昨晚都没睡好?”许復心疼地问道。 “也还行。睡了一会儿。其实我觉得比昨天夜里强太多了。夜里不动都疼,今天只要不动就没事。”陆柯说完,忍不住去按了一下。疼得他眼泪差点出来。 “陆哥哥你是不是傻了?”许復忍不住问道。 陆柯没好意思说,他这个纯属手欠。 严礼来的时候,陆柯的脚肿的更厉害了。他上手捏了捏,除了扭伤之外,还有些错位。严礼用白酒洗过手,捏住陆柯右脚一拧,就听见陆柯嗷地一声惨叫。 “行了。再歇几天就好了。”严礼说着掏掏耳朵,“你这小子叫声也忒尖了,我耳朵现在都还嗡嗡直响。” “严郎中,是真疼。”陆柯的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 “长痛不如短痛。”严礼一句话堵住了陆柯的嘴。 知道陆柯跟许復的马车惊马后,各家不是亲自上门探望,就是遣了侍女婆子过来。 陆柯本来就腿脚不便,倒是因为这个,一天换了好几次衣裳。许復生气却又没有办法。毕竟人家上门探望是好意,难不成还打出去? 方谢过来的时候,许復单独把这事情给她讲了个大概。方谢听完都傻了。 “本来还想给你讲个事儿。结果跟你的比起来,我这个简直就不算个事儿了。”方谢说着就笑了。 “本来不想告诉你的。可是昨天父亲过来,跟我说知道惊马这事儿之后,他想了一晚上。第二天就告诉太子了。二皇子这是想杀人灭口。”许復说完抬头看着方谢,”最近真的要小心。” “放心。”方谢拍拍许復的肩膀,“我这么诽僧谤道都逃过一劫,可见平时好事没少做。佛祖神仙,定会保佑我平安的。” 许復摇了摇头,她这个表姐,真是彻底想开了。 “我还没跟你说呢。林家前些日子出事了。”方谢说完,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哦?”许復有些好奇,“说来听听。” “林家姑娘不是快要出嫁了吗?临出嫁前两日,她看自己的嫁妆单子,不知道怎么想的,开箱看了看。这才发现林辉新娶的那位借着跟林夫人学管家的机会,偷偷换了好多。林家姑娘你也知道,是个不吃亏的主儿,当下就闹了起来。给她一个没脸。现在还在祠堂里跪着学规矩呢!” 方谢一口气说完,脸上都快笑开了花。 “眼皮也忒浅了。”许復感嘆道,“林家姑娘又不是傻子,就是嫁过去才发现了,她能吃这暗亏?那位怎么想的?剋扣小姑子的嫁妆,真不是不怕被人戳嵴梁骨。” “还有呢!”方谢说完喝了一口茶,“我原来都不知道林家这么奇葩。林辉前日到我家,求着我爹说要娶我。家里那位,做妾就好了。” 第203页 “啊!”许復这下瞪大了眼睛,这位可真能想,以为天底下的姑娘都想嫁给他不成。 “我爹那暴脾气,抄起花瓶就砸了过去。”方谢说着就笑了,”接着连着几天伤心他的瓷瓶,嚷嚷着着要我从嫁妆里寻一个赔给他。” “姑丈还是这么可爱。”许復现在都能想到方绍懊悔的样子。 “我爹啊,最疼我了。我怎么能让他伤心呢!我赶忙从嫁妆单子里里挑了一个最好的送给他。” 方谢说完眨眨眼看着许復。 “然后你就得着了两个?”许復问道。 “没错!”方谢骄傲地说道。 虽然方谢嘴硬,回家的时候,还是趁人不注意,上了丫鬟们做的马车,许復在门口抿着嘴笑了半天,她这个表姐,口是心非。 陆柯在家休息了五日,一消肿,就销假去上衙。太子听了许司的话,已经把陆柯要了过来。他先是利用职位之便,查看了一下这些日子进城的人员名单。陆柯一目十行,飞快地扫了一遍,从年初开始,确实有一些僧人进城,他来回看了几遍,列出了几个可疑的人。 太子裴华珝有些不明白,尼姑庵失火,他去查进城的僧人有什么用。 陆柯用意却很简单,他要先找到二皇子镇魇的证据,有了这些,再顺藤摸瓜。若是没有证据,就算查出来查出来尼姑庵失火与二皇子有关,他一句我为什么要烧尼姑庵,就能让众人哑口无言。总不能说二皇子跟小尼姑有染吧。 陆柯记性很好,他记住了那几个人的名字跟详细资料。回家就讲给许復听。 许復听完之后想了想,说:“从杭州跟金陵那几个就不要再查了。那边经济富庶,民智开明,信这些的少之又少。你查查从凉州过来的那两个,西夏人信仰密宗,供奉多闻天王,恐怕对这些颇有了解。” 陆柯觉得许復说得有理,抱着她就亲了一下。说:“什么事情问復儿就对了。” “我不管别的,总之你就是注意安全。记住没?”许復说着,伸手点点陆柯的胸膛。她一直没跟陆柯说,她的噩梦连着做了七日,每次醒来,她都后怕。 作者有话要说:  镇魇之事,参考康熙大儿子胤褆。 第109章 城郊尼姑庵烧得悽惨, 一片焦土, 满目皆是断壁残垣。陆柯去过两次, 搜寻得仔细, 却一无所获。起火点早已查明, 是后院一处草垛, 天干物燥, 不知道从哪里蹦了火星进来, 终于酿成大祸。庵堂八十四人,只活下来九人。 陆柯问过老住持, 她当时闻见浓烟的时候已经醒了,却全身无力,动弹不得。仵作验尸,也说大部分人其实是在浓烟起来之后就窒息而亡。陆柯出了义庄,汴梁六月的阳光炙烤着他, 他却仍旧觉得浑身发冷。这七十多条人命, 就这么没有了。 还未等辅国将军付少成查到西夏的两个藩僧的具体消息。周家不见了。一夜之间从陆家的别院消失得彻彻底底, 仿佛他们没有来过汴梁城一样。 据在别院的僕妇说, 前一天晚上周老爷还吩咐下人明日一早做松瓤卷子, 厨房的人还抱怨麻烦。第二日清晨, 洒扫的僕妇起来, 就觉得院子异常安静, 到了往常周家人该床的时候,却一直没有听见动静。 管事胆子大,让人撞开了周家夫妇的房间, 发现两个小丫鬟躺在那里,内室早已经空空荡荡。僕妇们伸手探探小丫鬟的鼻息,还活着,只不过是昏过去了。管事慌了神,赶忙又去周姑娘跟周家小公子的房间,也是一样如此。如果没有那些躺倒在地的丫鬟,管家觉得周家仿佛没有在这里生活过一般。 他这下从手脚到头皮全都麻了,赶忙让人去陆家禀告。而且他还特意吩咐下人走正门。陆家别院许久没人住,正门有些陈旧,一打开,就吱吱呀呀作响。周家人就是走,这么悄无声息,让全院子人一点察觉都没有。也绝对不是从正门离开的。他自己则带人去各个角门查看,看看有什么蛛丝马迹。果然,西北角门的门子,也被迷晕了躺在那儿,药力还很大,足足扇了三个巴掌才醒过来。 陆夫人听到这个消息,手里的茶碗一个不小心就砸到地上。陆柔就快成亲了,在这个当口,可别出什么事。 许復跟二嫂曹菁对视了一眼,周家果然又出么蛾子了。陆夫人心乱,用过早饭就让两个儿媳妇回自己院子。她得好好想一想,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许復回到院子,蜚蜚刚醒,坐在那儿让乳母给他穿衣服。他坐在那儿无聊,不过也不哭不闹,只是来回乱看。看见许復,他笑着伸出手,要让许復抱抱。 乳母见蜚蜚这个样子,转头看见许復,忍不住笑了。 “小公子跟您可真亲。” 许復抱着蜚蜚,觉得这小子最近好像又胖了。听乳母说,日常给他加了些吃的,也不耽误他喝奶。她点点小傢伙的鼻子,说:“你这个小胖子!” 蜚蜚已经七个月了,门牙已经长出来了。他以为许復在跟他玩,咧嘴一笑,就露出那几颗小牙。 “真是个胖兔子!” 许復说着亲了他一下,然后就愣在那里。她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些什么,冥冥中仿佛有一条似有似无的线摆在她眼前,飘飘忽忽,让人无法捕捉。 “啊啊!”蜚蜚见许復愣神,伸手捏了捏她。 第204页 “又淘气。”许復说着回过神来,“娘亲陪你玩。” 许復放下心思,陪了蜚蜚一会儿,直到百卉过来说蜚蜚的早饭好了,许復这才把他交给乳母手里。她直接进了书房,许復觉得自己得好好想想。 她记得陆柯说过,惊马这事没几天,二皇子就病了,还很严重。严重到皇帝出宫看了他一次,大臣私底下都以为他快不行了。高热、惊厥。许復懊悔地把毛笔摔在桌子上,他们这次怎么都傻了。这位果然是个狠人,而且也没有那么蠢。他们几个,才是真正的当局者迷。 周家失踪的事情,二皇子绝对脱不了干系。 此时,让陆夫人跟许復头疼不已的周家人,确实正在二皇子裴华珣一处别院里优哉游哉地坐着。管事费效在一般看着他们,心道二皇子请这群废物来是什么意思。 “还劳烦您几位在这儿住一段时间。别出这个院子。”费效面上恭敬,心里却很是鄙夷。 “要呆多久?”周言问道。 “这……”费效犹豫了一下,“小的不知。具体的还要等二皇子那边人通知。” “知道了。”周言说完看着费效,“让人拿点吃的过来。大清早就过来,还都饿着呢。” “是。”费效说完就退了出去,他片刻都不想跟这种人待在一起。 陆夫人在正屋转悠了一天,连中饭都是让儿媳妇们在自己院子用的,她现在的心乱极了,总觉得要出了不得的大事。 陆达下衙之后,跟陆柯结伴回家。陆夫人把陆柯打发回自己院子,就跟陆达商议起周家的事情。陆达也愣住了。他正好负责汴梁守卫,明日他去问问,看看有没有人发现什么。 陆柯回去,许復正在看书,见他来了,起身迎了上去。 “周家逃了。”许復说道,“母亲应该正在跟父亲说这件事情。” “什么?”陆柯瞪大了眼睛,他家这是什么情况。 “咱们都傻了。”许復懊恼地说道,“二皇子根本就不是想镇魇,他想重演戾太子之事。” 陆柯想了想,说:“刘据身边有江充和苏文这两个奸佞小人时时盯着他。太子身边都是皇帝精心安排的人。至于二皇子,我相信他的手,还没有这么长。” 许復听完,抬头看了陆柯一眼。 “没伸那么长的手你们几个人是怎么中的毒?我问陶家姐姐了。她到现在都没有查出来那个人是谁,只能把觉得可疑的几个都打发了。” “那周家?”陆柯问道。 “你忘了咱们是怎么把周家打发走的。”许復说道,“我看他们是联繫上了。咱们假借神鬼之道,已经在二皇子那里留了证据。我怕他到时候要栽赃到咱们身上。” 陆柯觉得许復虽然说得有些玄妙,但是确实有理。 “父亲那边?”陆柯抓抓头,“估计是要说实话了。 ” “不然能怎么办,说实话呗。”许復说道,“现在就去。我陪你。” 陆柯想了想,也只能这样。 许復安排好蜚蜚,就跟着陆柯进了陆夫人的院子。两个人一进门,陆柯就示意父亲把下人都遣了。陆达虽然不明白儿子什么意思,但是照着坐了。 陆柯跟许復见人都走了,稳稳噹噹地就跪了下去。 “这是怎么了?”陆夫人问道,“总不能周家人是你们放走的吧?” “不是。”陆柯说完,从自己中毒讲到惊马,听得陆夫人心惊胆战。 陆达坐在上首看着陆柯,见他说完了,忍不住笑了。 “可算说实话了。” “您?”陆柯忍不住抬头看着父亲。 “你爹我负责汴梁守备,什么事情我打听不来。况且,我又跟辅国将军付少成打小交好,你的事情,他会瞒了我去?” 陆柯跪在那里,忽然就松了口气。 “不过,你的责罚是跑不了的。”陆达说道,“你小子是不是傻了。咱们一个院子住着,就是陆家大了些吧,你觉得出了事家里能跑得掉?” “陆柯任凭父亲责罚。”陆柯态度诚恳。 “你明日沐休,用过晚饭就去祠堂跪一夜。”陆达说道。 “是。”陆柯跟许復齐声应道。 “復儿不用去。”陆达说道,“这事情与你无关。” “父亲。” 许復刚说一句,陆夫人就走下来把她拉起来,附耳在她身边说道:“你若是也去跪祠堂。半夜三更的,谁去给柯儿送宵夜送枕头被子。” 许復听完陆夫人的话,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是。”她应得痛快。 “行了,柯儿也起来吧,咱们商议商议这事。”陆达说道。 四人坐定,陆柯把许復刚才跟他说的话重复了一遍。陆达一边听一边看着陆柯,心道这绝对是儿媳妇想起来的。他这个儿子,弯弯绕没那么多。 陆达敲敲桌子,许復说的话不无道理。虽然帝后和谐,但是皇帝跟二皇子的母妃王淑妃关系也不错。这枕头风,不可小觑。 “父亲。儿子有一事不明。”陆柯问道。 第205页 “但说无妨。” “为什么皇帝迟迟没有立太孙。”陆柯说道,“我记得您说过,太子当年三岁就册封太孙了。” 陆达听完这话笑了,这个他还真猜出来几分。 泰安帝当年被还是太子的时候,像裴华珝这个年岁,已经是三个儿子的爹了。太子目前,只有兕儿一个,幼年又遭了一场大劫。泰安帝生怕福气太大他小人家镇不住。这么多年,宫里上上下下都还是兕儿兕儿的叫着,正经大名裴年昭倒是没几个人记住。 “太子妃最近又诊出喜脉了。”许復在一边说道。 “看明年吧。”陆达说道,“这事不急。二皇子才是隐患。復儿你过两天进宫,跟太子妃说一声,不要眼睛盯着那些家里穷眼皮子浅的。从那些心大的身上找找,或许有收穫。” 许復想想,觉得这话有理,恭敬地应了。 第110章 陆柯这时忽然想起来蜚蜚的乳母鲁氏是宁王府的人, 而送走周家的主意正是她想的。 “復儿, 会不会是宁王?”陆柯问道。 许復摇摇头。 “怎么可能, 他们的身契可都在我手里了。”许復笃定地说道。 “那如果有人拿鲁氏儿子威胁她呢?”陆柯问道。 许復听完陆柯的话, 眨巴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 说:“陆哥哥, 我拿着的就是鲁氏的夫君跟她两个孩子的身契。” 她说完这话瞬间就红了脸, 一时激动, 她把闺房的称唿都喊了出来。陆达跟陆夫人却没注意,他们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许復说的话上, 许復知道拿着鲁氏的身契一点用都没有,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如果拿着她的身契威胁她,于她而言,最多不过一死。但是拿着她的孩子来威胁她, 上刀山下火海她都义无反顾。 所以, 许復当时找宁王妃要了鲁氏夫君跟她两个孩子的身契。她明白, 捏着他们, 鲁氏跟她婆母都翻不出花来。宁王妃当时赞许地点点头, 作为当家主母, 许復很合格。 陆夫人听了许復的话, 暗自称赞了一声。她想, 这些事情了结后,她必须让陆柔跟许復多学学。 “宁文那边不足为惧。”陆达笑着说,“你们这次去西南, 最正确的事情就是跟宁王交好。别看他总给皇帝添堵,但是这两个人的感情,还真没大家认为的那么差。” 陆达少年时是皇帝的伴读,宁王那时候比皇帝小了好几岁,天天像个跟屁虫一样在他们身后,太子哥哥太子哥哥地叫着。宁王打小就是个纨绔,老皇帝跟泰安帝当时都对他恨铁不成钢,整日说教,他逆反心理又强,一来二去的,就成了现在这幅样子。 陆柯跟许復对视了一眼没说话,这对兄弟,还真是挺奇怪的感情。 “排除了宁王,也就是二皇子了。”陆柯说道,“听您之前说的,别院的下人都被迷昏了。门房的人,虽然听得见动静,但是睁不开眼睛也动弹不得,这个跟庵堂的僧众情形一样。看来中的都是一种迷药。所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不要动,什么都不要动。”陆达说道,“证据找到了,直接呈上去,皇帝问起来,就说自己驽钝。你不用分析什么,皇帝身边不缺会分析事的人。说多错多。” “是。”陆柯起身领训。 许復在一边算是听明白了。皇帝不册封兕儿为太孙,是怕福气太重折损他。不过看在其他人眼里,可就不那么想了。很多人,可能会认为太子地位不稳吧。可是这个时候,谁也没法去说。去上书立太孙?怕是嫌自己官做得太久了! “行了。这事我回头去跟辅国将军商议一下。你跟復儿回去吧。用过晚饭,自己去祠堂罚跪。” “是。”陆柯肃手而立,态度谦恭。 陆柯跟许復回到院子,饭菜刚刚摆好。许復看了一眼,笑了。 “今日倒是丰盛,你得多吃一点。可是要挨一晚上呢!” “復儿心狠。”陆柯故作悲伤地看着许復,“真就不管我了?” “不管。蜚蜚最近长牙,晚上总闹唤,保不齐就得抱过来呢!”许復说完自己就笑了,“我得先顾着蜚蜚不是!” “復儿促狭!”陆柯伸手点点她的鼻子,“晚上可得着你给我送宵夜呢!不开玩笑,真的!” “知道了。快吃吧。”许復说着,盛了一碗粥到陆柯跟前。 陆柯跟许復吃饭不习惯身边有人伺候,小丫鬟在一边候着,跟摆设也没什么区别。 “夜里到底还是有些寒凉。祠堂又许久不进人,有些阴森。”许復说道,“晚上给你送碗鸡丝面好不好?” 陆柯伸手捏捏许復的脸,说:“復儿口是心非。还是这么关心我。” 两个人用过饭,陆柯抱着蜚蜚玩了一会儿,七星就过来催他,这才不情不愿地把蜚蜚交给乳母,起身去祠堂。许復跟他跟一起过去,两个人一路手牵手,走到祠堂跟前。陆柯反手抱住许復,把头靠在她肩膀上。 “陆哥哥。”许復忍着笑推了推他。 “知道了。再抱一会儿。”陆柯就是不想撒开许復。 “晚上等我。我一定会过来看你的。”许復左右看看,见没有人注意,惦起脚尖亲了陆柯一下。 第206页 “快去吧。” “好。” 陆柯走进,跪在蒲团上,转头看着七星关上祠堂大门,嘆了一口气。 陆家院子大,祠堂又在最深处。夜深人静的时候,万籁俱寂,偶尔有小鸟的叫声。陆柯跪在那里,把之前的事情又捋了捋了一遍。 二皇子剑指陆家不假,但是背后的目的?陆柯想了想。兕儿出生以后,陶家跟方家家主很是欣喜。兕儿满月的汤饼会上。陶家家主陶忱送了兕儿家传的剑谱,并且击节而歌,很是开心。但是在百日宴那次被泰安帝特意模煳的行刺之后,陶家方家都低调起来。 许復那时候为了保护兕儿,险些丧命。他后来听许復提过,陶家家主还特意登门道谢。皇帝也赏赐了不少东西到许家。 “许家,许太傅。”陆柯轻声说道。他觉得真相已经就在他眼前,却仿佛隔着一层纱,让他看不真切。 祠堂的烛火跳了几跳,外面有鸟儿扑棱翅膀的声音,接着是小白的吠叫。陆柯觉得自己心烦气躁的,这祠堂也让他静不下心来。他都想起身出去转一圈,缓解一下心情。 忽然,陆柯差点激动得叫出来。他明白了,二皇子的目的,是许家。 虽然许太傅旬日给兕儿授课,但是他从不染指东宫任何的事情。许家不动,汴梁各个世家也不会。他们只会站在纯臣的立场上,连骑墙之势都不会,他们始终站在皇帝的身后。千百年来,世家就是这样,屹立在歷史的长河中,巍然不倒。 现在,自己娶了许復。整个汴梁城的人都知道许太傅极挺爱许復这个孙女。她能嫁给自己,就是因为许太傅不想拘着她的性子。即便如此,许家也很少过问自己的仕途。除了成亲前让自己二哥留在汴梁之外,再无其他。不过那一次,目的明确得泰安帝都知道,无外乎就是让陆家念着许家一份情,让许復日子过得更松快罢了。 可是,就现在看来,如果自己有什么事情,势必牵连到许復身上,那这样许家肯定坐不住。许家坐不住,世家也就纷纷动起来。毕竟,许家在世家里面隐隐有领头之势。做皇帝的,最忌讳的不就是皇子结党,尤其是太子。这样一来,泰安帝势必对太子产生怀疑。二皇子就好从中挑拨,坐收渔利。 二皇子好算计。陆柯忍不住在心里赞嘆道。 许家,许太傅正在跟许司下棋。许司执黑子,许太傅执白子。 “復儿还没成亲之前,这千层宝阁势我跟她下过一次。復儿只做游戏,毫无得失心,反而撞开棋局,抢了先机。后来太子替復儿下了后面的半盘。他心焦气躁,得失心重,大好的局面竟然让他输了。”许太傅说道,“最后,我左右手互搏,指点了太子一番,他这才明白。” 许司没说话,只是拈了一颗黑子落在棋盘上。 “父亲,这千层宝阁势本无定数。您给太子讲解,未免不妥。” “以前没有,但是现在必须有。”许太傅看着许司,“本以为復儿嫁了陆家小子会一世无忧。谁承想柯儿运气好,这几年军功了得,成了人人拉拢的对象。” “那许家?”许司问道。 “什么都不做。”许太傅说道。 “可是您刚才说了,这局势有定数。”许司有些不解。 “有定数并不见得就做什么。”许太傅捋捋鬍子,“你只要记得。越是有定数,就越要站在与它对立的那一面去看,方能另闢蹊径。” “是。”许司有些不解,但是仍旧恭敬地应了,回去他再慢慢想就好。 “希望復儿跟柯儿能想明白。”许太傅说道。 “復儿可以。陆家小子么,就不一定了。”许司在一边笑着接话。 “你错了。”许太傅反驳道,“这一次,先想明白的应该是陆家小子。” “为什么?”许司对于陆柯虽然满意,但是心里始终认为他比不上许復。 “因为他事事以復儿为先。” 许太傅这话一出口,许司就不再言语。自己父亲这话说得对,陆柯最让人满意的,不就是这一点么! 许復在书房看了会儿书,听见自鸣钟的声音。吩咐百卉让小丫鬟去厨房端来鸡丝面。一行人去了祠堂。 “吱呀”一声,祠堂的门开了。 陆柯回头,就看见许復俏生生地立在那里。 “饿了没?”许復问道。 陆柯摇摇头,让许復坐在自己身边,把之前的分析讲给她听。许復边听边点头,认为陆柯说得有理。 “那我们现在?”许復问道。 陆柯摇摇头,他虽然把事情分析出来了,但是却仍旧没想明白怎么应对。 “先吃面。”许復笑着说道,“然后我们一起慢慢想。” “好。” 陆柯抬手摸摸许復的脸。不管怎样,他都不会让她有事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已经开始收尾了。为了保证结局不崩,逻辑正常,作者君有些头秃。断更是不会断更的,不过每一章更新的时间可能会不固定,请见谅。给各位鞠躬了 第111章 陆柯在祠堂跪得久, 腿脚都麻了。他起身的时候, 又觉得眼前一黑, 差点一头栽到地上。 第207页 许復伸手扶了他一把, 说:“陆哥哥小心, 别磕到头。” “无事。”陆柯说道, “就是跪太久了, 有些头晕。” 许復扶着陆柯, 环视了一圈。 “陆哥哥,这儿也没个坐的地方。” “没事儿。”陆柯说道, “就坐蒲团上好了。” 许復听完这话,眨眨眼看着陆柯。 “那面呢?” “也在这儿吃啊。我拿手端着。”陆柯说道,“反正在军营的时候,经常这么用饭,也让列祖列宗见见我勇勐的样子。” 许復听完这话, 直想翻白眼。列祖列宗可能勇勐没见着, 倒是能知道这位孙儿挺能吃。 “陆哥哥, 在这儿吃面, 你难不成还想馋馋列祖列宗?”许復促狭心起, 跟陆柯开起玩笑。 陆柯被许復的话逗笑了。后面的侍女们也低着头, 肩膀一耸一耸的。 陆柯指了指祠堂西边的一扇小门, 说:“去那里。其实啊, 馋馋列祖列宗也不错。最好能让他们託梦给父亲,以后不要罚我了。现在蜚蜚还小,什么都不懂。以后等他大了, 父亲要是再罚我跪祠堂,被他知道了,我这张脸可就没有地方放了!” “贫嘴!” 许復说着扶着陆柯进去,这才发现这是一间类似碧纱幮的屋子。虽然狭小,陈设很是齐备。桌椅板凳样样都有,还有一张小床。 “这是谁想出来的?”许復问道。 “这间屋子?陆家老祖宗。”陆柯坐在椅子上,用手抚着膝盖,一边揉一边说道,“我认为老祖宗可能觉得跪祠堂就是小惩大诫。陆家武将出身,总不能真把膝盖跪坏了。” “老祖宗有意思。” 许復说完示意小丫鬟把面放到桌子上。她挑了一小碗放到陆柯跟前。 “不饿也吃点。” “好。” 许復起身在小房间转了一圈,虽然很久未进人,但是经常打扫,很是干净。她坐在床上看着陆柯,问道:“今晚你要睡这儿?” “不睡了。”陆柯摇摇头,“二皇子的事情,还有一点没想清楚。在祠堂跪着,头脑反而更加清明。” “膝盖受得了吗?”许復说道。 “现在已经子时了吧?”陆柯说道,“你陪我待一会儿就回去。我坐这儿歇会儿,就差不多到寅时了。父亲大概这个钟点起身,到时候他就会差人来让我回去。跪不了太久的。” “也行。”许復说着走到陆柯跟前,“还要不要再来一碗?” “不了。”陆柯说拉着许復坐在旁边椅子上,“陪我待会儿。” 许復点点头,眼风一扫,侍女并小丫鬟悉数走出去。 “復儿,你最近千万小心。”陆柯说道,“我总觉得二皇子还会对你下手。” “知道了。”许復点点头,“这事,我得回家跟祖父父亲说一声,你下个沐休日陪我回去,好不好?” “好。”陆柯说完抬眼看着许復,“这些日子尽量不要一个人出门,好吗?” “好。”许復应得痛快。 “就是不知道太子那边该怎么办?”陆柯说着,揉揉膝盖。之前惊马,他的膝盖也略微有些扭伤,到现在偶尔还会隐隐作痛。 “膝盖疼?”许復起身蹲到陆柯跟前,轻轻地给他揉着,“要不今晚还是别跪了。” 陆柯想想,点点头。 “復儿不用揉,明天就好。快起来,蹲久了起来头晕。” “没事的。”许復说完抬头看着陆柯,“尼姑庵的事情你还查吗?” “查。”陆柯说道,“不过只做皇帝或者太子让我做的事情,其他的,不查了。” “嗯。”许復点点头,“陆家跟许家现在都不能动。不知道二皇子趁机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陆柯想了想,他要给大哥去一封信才行。陆柯的大哥陆极,现在是金陵通判。 “我不管他做什么,他绝对不能对你跟蜚蜚下手。”陆柯的声音有些颤抖,“如果你跟蜚蜚有什么事情,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会杀了他。” 许復起身抱住陆柯,轻轻地抚着他的后背。 “没事呢,二皇子还没那么大胆。不怕的。” 陆柯靠在许復身上,长长地嘆了口气。 “真希望这些事情赶快结束。以前不知道还好,现在想明白了,真是天天都提心弔胆的。太子在东宫,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这个我知道。”许復的声音有些骄傲,“太子呢,只要坐在那里就好。他什么都不用做,做皇帝的乖乖太子就好。” “怎么说?”陆柯说着抓住许復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亲。 “小时候你玩过拆栋樑吗?”许復问道。 陆柯点点头。 “皇帝替太子搭好了高楼。陶家、陆家、许家都是高楼的一部分。现在,谨儿进了詹事院,再加上方家。这四家又各有姻亲,纵横交织。如果有人做错了事情,或者起了不该有的心思,那么皇帝就会抽走他。”许復说道。 第208页 “可是太子可以再添一个人进去。”陆柯还是有些不明白。 “添谁?那些人都是皇帝给他选好的。再进去一个,你知道他身后是谁?”许復说完做了一个抽塔的手势, “太子妃是陶家女,陶家是根基,他家谁也不会动,而且,也不会有人动他家,太明显了。祖父是太傅,许家就是第二层。皇帝这一手玩得好,许家其实表面是纯臣,但是早已经被皇帝归到太子那里。二皇子聪明。知道祖父疼我,动了我他肯定会有动作。” “许家不动太子就稳了?”陆柯问道。 “也是也不是。太子对这些不理不睬,谁也从他那里抽不走一个人。毕竟,许太子下场了,那么谁都可以从他那里想法设法抽走一些人。时间久了,这个高楼就摇摇欲坠。就算陶家许家撑着,也支持不了多久。到后来,就算不是二皇子,其他皇子势成,轻轻一推,这高楼也就倒了。” “我明白了。”陆柯说道,“对于太子来说,这就跟小时候玩抢凳子是一个意思。” “没错。”许復说道,“陆哥哥这个比喻跟贴切。” 太子坐在那里,稳稳噹噹。二皇子或者其他有歪心思的皇子,只能围着这个位置打转,谁也动不了他。若是太子自己沉不住气,起身与他们争斗,那么这个位置就空了出来,谁都可以争着上去坐一坐。 “可是如果什么都不做。二皇子总是能寻到一些错处,到时候该怎么办?”陆柯有些不高兴。 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谁也不愿意憋屈着过日子。 “这个就要拜託辅国将军了。他是长乐公主的驸马,天然的帝党。有些事情咱们不好做的,他一句话就能办到。”许復说完捏捏陆柯的脸,“就明年,等到明年太子妃再产下一子,我估计兕儿就该册封了。” “知道了。过几天我去跟辅国将军说去。”陆柯说着把许復的手从自己脸上拿下来,“蜚蜚这招,估计是跟你学的。我復儿聪敏,希望这小子能随了你。” “就知道这几句,不会说点新鲜的。”许復嗔怪地看了陆柯一眼。眼角眉梢,俱是风情。 “我吩咐小丫鬟带了被子。你就在这儿凑活一宿吧。让七星在门口守着,差不多时辰就喊你。虽然小惩大诫,但是父亲的人来了见你没在正堂跪着,总是不好。”许復叮嘱道。 “捨不得你走。”陆柯拉着许復的手。成亲以后,除了在大定的时候被关在天牢,他也就许復去庵堂那一晚是自己住的,他真不习惯。 许復点点陆柯的额头,说:“别闹,列祖列宗都看着呢!你明天早点回来,我再陪你躺一会儿,好不好?” 陆柯这才点点头,松开许復的手。 “天这么黑了,路上小心。”陆柯说完招唿小丫鬟进来,“带的什么灯笼。” “回三爷。是夫人卧房里那盏琉璃绣球灯。”一个小丫鬟说道。 “路上小心。”陆柯趁人不注意亲了许復一下,“明天早晨我会早点回来。” “知道了。你也早点休息。” 许復出门,叮嘱了七星早晨早点叫陆柯起床。这才一路回到院子。 清晨,许復睡得正好,就觉得有人坐到了床上。她半睁着眼,见是陆柯,迷迷煳煳地开了口。 “回来了?洗漱过没?” “没有。洗漱了就清醒了。今日沐休,我想在睡会儿。”陆柯说着,凑到许復身边,“父亲遣人过来传话,早晨不用去给母亲请安了。我们再睡会儿。” 许復还没睡醒,脸上带着有一丝红晕。陆柯俯身亲了她一下,说:“我刚才也让丫鬟去给乳母传话了,晌午再让蜚蜚过来。” “小傢伙会闹的。”许復说着,翻身抱住陆柯,没有他在身边,她这一夜也不习惯。 “闹就闹吧。大不了中午我陪他多玩会儿。”陆柯说完打了个哈欠。 “好。” 两个人又齐齐睡了过去,再睁眼,已经日上三竿。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篇文作者君有些想写正剧。文名是《红杏》。将军家的大姑娘为了替父亲伸冤进后宫做妃子的故事。有甜有虐,甜的特别甜,虐的时候,应该也很虐。 另一篇甜文《论妻奴的自我修养》算是这篇文的一个衍生,写的是太孙兕儿跟陆柯许復的女儿陆锦瑟的故事,前文可以算是这篇的一个大番外,会交代很多人的后续。 目前打算是开《红杏》,十几万字之后就会双开。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收藏是作者的命啊!求关注! 第112章 许復睁开眼睛的时候, 阳光满室。她转过头看看陆柯, 见他还在熟睡, 忍不住嘴角上扬。这样的日子, 像极了他们在西南的那段时光。 那个时候, 不用晨昏定省。沐休日的前一晚, 陆柯经常很许復闹到很晚。第二日, 就睡到天光大亮。什么克己、什么慎独, 都被抛到九霄云外。 百卉听见动静,领着小丫鬟鱼贯而入。许復伸出食指在唇边比划了一下, 轻声问道:“什么时辰了?” “巳时初刻。” 确实已经很晚了。许復轻手轻脚地起身,尽量不吵醒陆柯,她想让他再多睡一会儿。 第209页 不过陆柯睡得警醒,听见动静也睁了眼。 “该起了?”陆柯声音还有些迷煳。 “你可以再睡一会儿,我是要起床了。”许復说完, 已经站在地上了。 “这倒是, 你们女人都麻烦。” 可能是刚睡醒, 陆柯说话不过脑子, 气得许復照着他腰间就是一下。 “现在嫌我麻烦了!昨天晚上陪着你的时候怎么就不嫌麻烦。你……” 许復还没说完, 就被陆柯抱了起来。 “一时口误一时口误。倒是你, 怎么又光着脚站在地上。” 陆柯说着, 把许復放到床边, 拎起足衣,给她穿上。 许復伸手抱住陆柯,把头靠在他肩膀上。陆柯帮她穿好足衣, 转过头亲了她一下,两个人鼻子碰鼻子,都觉得痒痒的,一齐伸手抓了抓,然后都笑了起来。这样的时光,可真好。 陆柯动作快,洗漱之后就斜躺在榻上看许復梳妆。百卉刚拿出螺子黛,他就站起身来。 “我来。” 百卉看了许復一眼,见她点点头,就把螺子黛交到陆柯手里,自己带着小丫鬟退了出去。 陆柯在黔州的时候经常给许復画眉,动作熟练一气呵成。画好之后他对着许復的脸仔细端详了一番,见她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自己,忍不住伸手捏捏她的脸颊。 “今天这是怎么了,一直笑盈盈的。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分享一下。” “没有啊。”许復说着又笑了,“就是觉得这日子跟在西南没什么区别,就是很开心。” 陆柯知道回了汴梁,许復的日子过得拘束。 “这还不简单。等这事儿一了结,我就奏请外放。我们去凉州好不好?那里风景很美,天宽地广。你一定喜欢。” 许復没说话,也没点头,可是她笑得比外面的阳光还要灿烂。陆柯知道她同意了。在这里,她哪里敢应。若是被有心人传出去,光是不孝就能压垮她。 时光一天天的过去。陆家跟许家在朝上安安稳稳,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比一颗石头落进水里还要安静,连一点点涟漪都没有。 二皇子裴华珣面上不显,内心却无比焦躁,嘴角起了好几个大包。泰安帝在书房见儿子这幅样子,忍不住关心了两句。 “老二,你这脸是怎么了?” 裴华珣恭恭敬敬地行礼,说道:“儿臣多谢父皇关心。没什么大事,不过就是天气燥热,有些上火。” 太子裴华珝在一边看着直想笑,面上去不显,只做关切状。 “二弟可是请御医看过没?要是没有就抓紧看看。” “多谢太子哥哥关心。”一句话让裴华珣说得咬牙切齿。 “自家兄弟,不必客气。”裴华珝笑得高兴,面上都快开了花。 裴华珝回府,直奔书房,挥退下人,把书案上的东西全都扫到地上,听着稀里哗啦的声音,这才觉得松快一些。二皇子妃严茜走了过来,看着眼前的情形,走上前倒了杯茶递到他手里。 “现在,您跟太子比得就是谁能沉得住气。”严茜的话说得云淡风轻。对于裴华珣来说,非但没有安抚他焦躁的心,反而让他更加烦躁起来。 “沉得住气?你说我怎么能沉得住气。” 裴华珣看着严茜,眼里散发着摄人的神情。惊得她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太子不动,您就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只有太子慌了,您才能趁乱搅浑池水。”严茜故作镇定的说道。 裴华珣看着她,忍不住笑了。 “你倒是挺会说。明年年初,太子的第二个孩子就要出生了。到时候,兕儿就会被册立太孙,你觉得到时候还有我什么事情吗?”裴华珣说道,“父皇喜欢什么样的儿子,我就装成什么样子给他看。母妃催了很多次让我纳侧妃,我都没同意,现在呢,你还在这儿跟我说沉得住气。我的二皇子妃,我倒是想问问你,你沉得住气吗?” “沉不住气也得忍。”严茜说道,“许家陆家估计是看破了你的伎俩。你就更得稳住。” “哦?那如果形势一直就这样怎么办,我就一直忍着?”裴华珣问道。 严茜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我要静静。”裴华珣不耐烦地说道,“这书房我一会儿会让下人过来收拾。” 严茜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了。院子里阳光灿烂,严茜觉得自己的眼泪都快要被阳光晃下来了。 裴华珣坐在书房,敲着书案想了半天,他应该怎么做,才能把让陆家跟许家动起来。许復这边,他是再也找不到机会了。 没几日,就有人上奏书,参金陵知府许君勾结盐商收受贿赂。 泰安帝接了奏疏,只是放在案前。陆家跟许家都不缺银子,许君跟陆极,除非是疯了,才会做出这种事来。他当初挑这么两个人去金陵,就是因为他们家世深厚,没那么浅的眼皮子。他叫人暗中查探,没几日,结果就呈到他的案前。那位御史,跟二皇子有些关系。 “太傅对此事怎么看。”泰安帝恭敬地问道。 许太傅坐在椅子上,端着茶碗吹了吹,又轻啜一口。不得不说,这宫里的茶虽然不过如此,但是这水是真好。滋味轻浮,入口回甘。 第210页 “您这茶可真好。”许太傅赞许道。 “多谢太傅夸奖。”泰安帝不明白许太傅的意思,尴尬地说了这么一句。 “都说天子无家事。老臣觉得这话有些荒唐。”许太傅说道,“这孩子啊,都是从不大点儿慢慢长起来的。做爹的虽然不如为娘的操心事多,但是也是一点点看着他们长起来的。那小肉糰子长成个大人,谁看着心里不高兴。是不是?” 泰安帝点点头,心道许太傅这是怎么了,跟他拉上家常了。 “所以啊,这孩子长歪了咱们就得管不是?” 泰安帝又点点头。 “君儿虽然已经不小了,但是他被人参,就肯定有他的错处,我领回去管教,没准还要揍上一顿。”许太傅笑着捋捋鬍子,剩下的半句他没说。你那好儿子,你也得领回去管束管束。 泰安帝小时候,成平帝就跟他说话。大臣们也是惜命得很。不该说的话,他们是绝对不会说的。所以,听他们说话,不要听他们说了什么,要听他们没说什么。泰安帝把这话一直牢牢地记在心里。 “朕明白了。” 许太傅出宫的时候,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内侍,泰安帝赏赐了他好几缸城郊的山泉。 许司看着院子里几个大缸,皱皱眉头。 “復儿说得对。”许太傅美滋滋地让侍女把茶沖泡上,他家自己炮制的茶叶,与这城郊的山泉水,才是绝配。 “可是她说的是许家跟陆家都不要动,您怎么连皇帝的家事都管上了。”许哲听闻皇帝赐了山泉水,从自己院子跑了过来。。这爱茶之人,有时候也是清高不起来的。 “许家,早就被皇帝架到了太子的船上。”许太傅说完,轻啜了一口,点头赞嘆,“果然是好水。” 泰安帝这边,还没等他管教儿子,自己就先病了,也不严重,时气所感,但是到底上了年岁,起不来床了。 太子监国,几位皇子轮流侍疾。老实说,泰安帝觉得皇子侍疾就是做给史官看的。几个半大小伙子,正是习文练武的岁数,那手因为弯弓射箭,那手糙得啊,又都不会服侍人,一碗药不是烫了就是冷了。 裴华珣侍疾心甘情愿,他父皇活着,他总是有翻盘的希望。他父皇要是没了,他就彻底沉了。 生病的人,心理往往都脆弱。他虽然这么觉得,但是见几个儿子关怀备至,内心非常欣慰。几个妃子又在他边上哭得梨花带雨,更是让他觉得熨帖。反倒是太子,每日表情严肃地跟他奏请国事,让他觉得这个儿子不是那么贴心。 这一日,皇后方韫扶着泰安帝散步,正巧遇见太子跟陆柯在前面说话,泰安帝示意皇后放慢了脚步,悄悄地跟在他们身后。 “太子好几日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了。”陆柯的声音传来,“今晚早点睡吧。” “无妨。”太子说道,“父皇身体刚刚恢復一些,这些事情就不要过去劳烦他老人家了。我熬几晚,总能处理好。” “您也要多注意身体。” “我这般年轻,撑得住。” 年轻人腿脚好走路快,一会儿就已经看不见人影了。泰安帝想想太子之前的话,忽然间觉得自己冤枉他了。陪在他身边的皇后,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想法,心里松了口气,同时又觉得悲哀。上了年岁的帝王,又可怜又可恨。 第113章 汴梁的夏天, 潮湿多雨, 一下就是一天。方家跟谢家却在这样的时节, 不慌不忙地走着六礼。 两家离得不远, 谢方在那天自己上门之后, 隔了没几日就请媒人上门提亲。方老爷虽然心里早就允了。但是作为方谢的父亲, 他拿着架子仔细问询了一番。媒人知道这婚事肯定成, 也不急躁, 不慌不忙地说给方老爷听。 方谢在后面听得直发笑。她爹娘把嫁妆单子都给准备好了,这会儿却这般行事, 真是有意思。不过求娶求娶,不求,怎么娶呢? 方家老爷点头应允之后,谢方的父亲母亲就备礼上门求亲。好话说了一箩筐之后,谢夫人委婉地提出想要见一见方谢。 方夫人也是有儿子的, 很是理解谢夫人的心情。她沉吟了一会儿, 就吩咐侍女。 “去叫姑娘出来。” 方谢以为今日没有她的事情, 只是简单地梳了个髮髻。听到侍女的话, 她想了想, 也只是换了衣裳, 又往头上别了一根翡翠簪子。她清清爽爽地走出来, 谢夫人眼前一亮。这姑娘, 可真讨人喜欢。 她喜欢淡淡的柳叶眉,方谢就是如此。她喜欢漂亮明亮的大眼睛,方谢的眼睛里仿佛有星星。就连方谢眉心的那颗痣, 都不偏不倚地长在了她最喜欢的位置。这世间的缘分,可真奇妙。 谢夫人面上的笑容,收都收不住。她握着方谢的手,笑着对许夫人说道:“你家姑娘长得可真得人意。” 话音未落,方夫人手腕上那个老坑镯子就褪了下来,塞到方谢手里。 “你们年轻姑娘皮肤白,戴这个最合适了。” 方谢也痛快,知道这是规矩,推辞了一番,就行了礼。 “多谢夫人。” 这下,谢夫人确定,这是连脾气都投缘。 方谢陪着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回去了。 第211页 谢夫人目送她走远,这才把目光收回来。这姑娘,她想赶快接回家。 “方夫人,你这姑娘我真想现在就带回家去。” 许唯听完这话,忍不住笑了。这谢夫人的脾气,可真爽利。 “可是我也明白,这六礼得慢慢走。我就一个请求,再过年,我能跟儿媳妇一起过吗?” 方夫人想了想,现在是六月中,离着腊月还差这好几个月呢,也不算仓促。她转头看看方老爷。 方绍呢,虽然捨不得姑娘,但是也明白不能把闺女一直留在家里。他刚才观谢夫人面色,她对方谢是真心喜欢。 “谢老爷跟谢夫人可知道小女之前退过亲?”方绍开口问道。 “知道。”谢老爷答得痛快。 “可知道缘由?” “知道。”谢夫人答道,“那样的人家,退的好。” “听闻您家也有个姑娘。自然也知道这世道对女子更为苛责。方某就有一个要求,望您望您二位应允。” 方绍这话说得客气。 “您请讲。”谢老爷想着到底是世家,要求也不会太过稀奇。 方绍笑了一声,说:“就是走六礼的时候,浩大一点,让整个汴梁城的人都知道,我方家姑娘有多好。” “这没问题。”谢老爷应得也痛快。 过了几日,谢家就请媒人上门问名,拿了方谢的生辰八字到祖庙占卜,并且在祠堂供奉三日。那三晚,谢家祠堂夜夜有紫光出现,谢家族长道天降吉兆,天作之合,方家女福泽深厚、旺夫兴家。方谢知道后忍不住笑了,这准是谢方的鬼主意。 方家跟谢家隔着两条街,媒人每次过来又都坐着大轿,很是招摇。很快汴梁城就传遍了。周家借住的院子就离着谢家不远。周媚听见下人的议论,内心酸涩不已。 她是很想要一场盛大的婚礼的。她的夫君,要汴梁城的姑娘都喜欢,而他却只喜欢自己。而陆柯,是多么符合标准的人啊! 周媚不知道他们还要在这里住多久。金陵,他们是回不去了,就是回去,她也嫁不到好人家。她父亲曾经提过让她做二皇子的房里人,可是她不喜欢他。 二皇子裴华珣阴郁狡猾,哪里像陆柯,温暖得仿佛冬日的太阳。他笑起来,心里就仿佛有清泉流过。 她喜欢他,特别喜欢。话本子上说的是对的,有的人,真的不能见,一见就误了终身。 周媚知道裴华珣要利用周家整治陆家,她怎么捨得让陆柯涉险。她在房间里想了好几天,觉得自己应该像话本子上说的那样,勇敢一次。 她开始观察起院子里的下人,摸清了他们的作息。这一日,她终于趁着清晨的忙乱,一个人跑了出去。她换了侍女的衣裳,装作小户人家出门替姑娘採买东西的小丫鬟。 周媚在金陵也经常带着丫鬟出门。她压抑着心跳,镇定地走了半条街,熟练地雇了马车,一路换了三辆车,在汴梁城绕了三圈,这才到了陆家,敲开了西北的角门。她的手心,出了好多汗,她用帕子擦了又擦,最后连帕子都湿了。 门子见是周家姑娘,都愣住了。他慌忙请她进来,又让人去禀告将军跟夫人。陆夫人正跟许復一起盯着陆柔看帐本子,听了这话,差点没昏过去。这周家,怎么总出么蛾子! 许復跟陆柔也愣住了。陆柔傻呆呆地望着许復,许復倒是很快平復了心情。 “母亲,请她进来说话吧。横竖人已经到咱家了。” 陆夫人揉揉额角,挥挥手让下人去请。如果可以,她真不想管这烂摊子,她觉得自己这辈子跟姓周的八字犯克。 陆柔见状起身就要走,被陆夫人拦住了。 “年轻姑娘知道避讳是对的。但是你没几年就要成亲了,这后宅的事情,也得知道一些。坐下来听着吧。这现成的撞上来。总比我跟你三嫂纸上谈兵要强。” “是。”陆柔应道。 周媚走进来,手脚还控制不住地哆嗦,她到底是个十六七岁的姑娘,家里又有些根基,她从来没有自己出过门,这是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她出来了,就回不去了。她紧张得嘴唇都有些发白。能不能如她所愿,只能听天由命了。 许復见她这样,内心不忍,她看了眼陆夫人,见她点头允了,赶忙让丫鬟扶她坐下,又让人倒了杯茶给她。接着她又想起来这个时候出门,她可能连早饭都还没有用,又让下人端了写果子到她跟前。 “周姑娘,不管你有什么事情,先吃点东西再说吧。”许復柔声细气,听不出任何情绪。 周媚坐在椅子上,觉得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她点点头,喝了两口热茶吃了一个桃花酥,这才觉得缓过气来。 陆夫人见她面色正常了,这才开了口。 “周姑娘今日独自一人过来,可是有事情?” 周媚听见这话,一下子就跪到地上。 “二皇子要算计陆家,算计三表哥。” 陆夫人跟许復闻言对视了一眼,果然他们猜的没错。 “那周姑娘过来又有什么目的?”陆夫人继续问道。 周媚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我只想着要过来跟你们说一声。” 陆柔刚想说话,被许復伸手拦住了。 第212页 “周姑娘,您说的这一声之后呢?”许復问道。 “我也不知道。”周媚的声音有些颤抖。 “母亲,先收拾一间房间出来让周姑娘休息一下吧。等父亲跟夫君来了听他们怎么说。”许復望着陆夫人说道。 “也只能这样了。” 周媚这一搅和,陆柔的帐本是学不下去了。陆夫人让她们都回院子,静静心,好好想一想。 许復一见周媚,就明白她心里的想法。她这是逼着陆家,或者说说是逼着陆柯收留她呢。许復怀疑这位是不是话本子看多了,自己就先把自己给感动了。可是她不动脑子想想,他家不上汴梁来,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她家惹出来的事情,她自己倒是做个好人,谋了条出路。还得让陆家念她一份人情,真不知道她是聪明还是蠢! 她想着想着,手上一用力,一条帕子就变成两条。百卉立在身边没说话。她家姑娘手劲儿又大了。 陆柯下衙回家,给陆夫人请过安之后就被打发回自己院子。许復冷着脸坐在那儿,怎么看陆柯怎么不顺眼。 “復儿你看。”陆柯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上面有翠雨斋的表计,“我新给你买的。” 许復知道自己不能迁怒陆柯,勉强扯出来一个笑影。她接过来打开,是一支冰种翡翠镯子。 “伸手,我给你戴上。” 那镯子确实漂亮,许復觉得自己手上仿若有一汪清泉似的。看着就让人心情舒爽。 “这个很贵吧?”许復问道。 “还行。”陆柯笑着说道,“復儿喜欢就好。” “这般乱花钱,以后屋里添了人,你的银子怕是不够用的了。” 许復一番话说得阴阳怪气,百卉跟小丫鬟们站在后面直想发笑。 “添人?” 陆柯愣了一下,接着就笑了。他伸手摸摸许復的小腹说:“你又有了?” 许復被陆柯逗笑了。他这个人聪明的时候挺聪明的,傻起来也足够傻气。 “跟我没关系。是后院,周姑娘过来了。” “她来了跟我有什么关系。”陆柯说着搂住许復,“我管她什么周姑娘吴姑娘,我有你就足够了。復儿人间难得,我定会好好珍惜。” 陆柯今日去翠雨斋遇见付少成跟长乐公主,听了一耳朵甜言蜜语,现学现卖,拿来说给许復听。 作者有话要说:  周家姑娘,脑子可能有坑。 第114章 陆达回家坐在椅子上, 还没来得及歇气, 陆夫人就挥退丫鬟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讲给他听。听完陆夫人的话, 陆达深深地嘆了口气。 “你也觉得周媚棘手是吧?”陆夫人说道。 陆达摇摇头, 说:“我只觉得周家姑娘不容易。” 陆夫人的眉毛立时就竖了起来。她起身快步走到陆达跟前, 伸手就拧住他的耳朵。 “你什么意思?周家姑娘哪里不容易了?” “疼。你这是干什么!”陆达说道, “我只是觉得她一个姑娘家为了柯儿前程, 一个人从二皇子处跑出来不容易。” 陆夫人听了这话, 手劲儿越发大了起来。 “难道还想让柯儿收了她不成?” 陆达愣了一下,说:“这倒是没有。可是周姑娘该怎么安排?她已经回不去周家了。” 陆达对于周媚, 到底跟陆夫人不一样。周媚是自家娘亲生前很喜欢的小辈,他总是希望她能过得好一点。 “你还真想让柯儿收了她啊?!我看你是想换个儿媳妇吧?”陆夫人说道,“我敢保证,今日你这话说出口,明天许家的和离书就能送过来。你这么大岁数的人了, 怎么就不动动脑子。她可怜?周家要是不闹这一出还什么事情都没有呢!” 陆夫人说完, 又用纤长的手指在陆达的脑门点了点。陆夫人的指甲留得久, 好有两寸长。陆达的脑门瞬间被戳了好几个红点出来。 “你!”陆达第一次觉得自己嘴笨, “以前明明温柔贤淑, 怎么现在成这个样子了?” “怎么?看不顺眼了。我以前是温柔, 结果呢, 天天提心弔胆, 就怕有人往我夫君身边塞人。” 陆夫人说完,瞪了陆达一眼。 “我明白了,你不但想换儿媳妇, 还想换个媳妇!。指不定哪天就领来了个姑娘,说她为了你如何如何,然后让她跪在那儿,恭恭敬敬地给我敬茶。”陆夫人越说越生气,“我告诉你,这周家姑娘要是进了咱家大门,我不管老三那边,我后脚就带着柔柔跟你和离!我不跟煳涂蛋过日子!” “我又怎么成煳涂蛋了?”陆达忍不住问道。 陆夫人听了这话更生气了,手上的力道越发大了起来。 “那周媚,若是个男人,早就被人说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了。”陆夫人说道。 陆达皱着眉头看着陆夫人,说:“没那么严重吧?” “怎么没有!二皇子心生怨怼,周家不仅不规劝,反而跟随其后,是为不忠。周媚因为心上人抛弃父母,陷父母于危险境地是为不孝。逃至陆家,让陆家陷于两难之地是为不仁。出卖二皇子是为不义。我说的可有错?”陆夫人问道。 第213页 陆达摇摇头,陆夫人说的确实没错。 “真不明白周家是怎么教姑娘的!《井底引银瓶》没背过,《女则》、《女戒》也没背过?”陆夫人说完撇了陆达一眼,“也许真没背过,不然就不会憋着把搅得家里鸡飞狗跳才开心。” “我说夫人吶。这多少年的事情了,咱过去行吗?”陆达说着走到陆夫人身后给她捏起肩膀,“我刚才就是一时懵住了,你一分析,我就明白了。” “那行,我问你,周姑娘怎么处理?” “这……我先想想。晚上我先跟柯儿商量商量。反正陆家不可能给她兜底,你放心。” “这还差不多。”陆夫人说着指指右肩,“就这儿,使点劲儿。” “遵命。”陆达应得毕恭毕敬。 陆柔晚上一般都是跟父亲母亲一起用饭。她在院子里把自己爹娘的对话听个满耳。她张着嘴半天才回过神来,笑了好一阵才抬脚进屋。这么久了,她娘亲的肩膀,应该已经按好了吧。 用过饭,陆达去了书房,让下人把陆柯叫来。陆柔陪着她娘亲坐着饮茶,面上的笑就一直没下去过。 “之前我跟你爹的话都听见了?” 陆夫人一句话惊得陆柔的手一抖。 “没有。”陆柔的声音虚得很。 “没有你一直笑什么!”陆夫人看着她说道,“也别在我这儿坐着了,趁你三哥不在,去他院子里,把能说的话摘摘讲给你三嫂。” 陆柔沉吟了一会儿,就明白了。 “知道了。”陆柔笑着起身,“一定不把爹爹给您按肩膀的事情讲给三嫂听。” 陆夫人笑着作势打了陆柔肩膀一下,就让她走了。她自己坐在那里,真觉得周媚怎么处理都不合适。 许復知道陆达这个时候让陆柯过去,应该就是商量周家的事情。她有些心烦意乱,抱着蜚蜚,有一搭没一搭地捏着他的小手。蜚蜚只当许復陪他玩,笑得还挺开心。 陆柔一进来,就把蜚蜚抱进怀里。 “蜚蜚,想姑母没有?” 蜚蜚咿咿呀呀应着陆柔的话,也不知道他是真的听懂了还是胡说八道。 陆柔一边陪着蜚蜚玩,一边把自家爹娘的话摘着讲给许復。 许復听完了没说话,她知道这应该是陆夫人的意思。婆母这般通情达理,她自然高兴,可是公爹这话,许復也得承认他想的没错。自己母家的孩子,总是于心不忍。 自鸣钟响了几声,蜚蜚靠在陆柔怀里打了个哈欠。陆柔低头见他困了,就把他交给乳母。 “三嫂,时候不早了,三哥估计也快回来了。我就先回去了。”陆柔说道。 “路上小心。” 许復把陆柔送到门口,又让谷卉提着琉璃灯送陆柔回去。乳母抱着蜚蜚回了厢房,许復自己坐在那里,看着跳跃的烛火,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了? 陆柯进来的时候,许復还在那里发呆,根本就不知道他回来了。 “想什么呢?”陆柯做到许復身边问道。 “啊?”许復晃了一下神,“你回来了。” 陆柯点点头。 “衣服都换完了。你想什么了,这么出神?” 许復盯着陆柯,见他表情平静,从面上根本根本看不出他的想法。她伸手给陆柯捏着肩膀,一边捏一边问道:“陆哥哥,你觉得周姑娘可怜吗?” 许復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可是听在陆柯耳朵里,简直如同六月的惊雷,惊他得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这个天气,他居然出了一身冷汗。 许復见他没说话,手上的力道下意识地就大了起来。 “陆哥哥,问你话呢!” “不可怜不可怜。”陆柯赶忙说道。 “是吗?”许復侧过脸看着陆柯,“人家可为你抛家舍业,连爹娘都不要了。” “这……”陆柯犹豫了一下,“那是挺可怜的。” “是吗!”许復说着,手上的力道又大了,“那你干脆现在就让她过来。这屋里有现成的茶水,就让她跪这儿敬了茶,今晚我就给你们安排屋子,让你们心想事成,凑成一对,再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我呢,就写封和离给你,你痛痛快快地同意,我就带着蜚蜚回许家。” 许復的脸离着陆柯很近,说话时候的热气一直唿到他脸上,弄得他心里痒痒的。 陆柯一伸手,许復就被他拉到怀里。他低头亲了许復一下,说:“怎么可能?就算陆家没有家规,我这辈子也只会有你一个女人。” “我不信。”许復的声音闷闷的。 “到现在復儿都不信我,我伤心啊!”陆柯说着故意做出拭泪的样子,逗得许復直笑。 “可是,如果我死了呢?”许復说着把头埋在陆柯怀里,声音有些低沉。 “不许胡说!”陆柯说着就握着许復的手敲了榻上的炕桌三下。 “可是,陆哥哥,我是说如果,如果呢?”许復还是忍不住想问。 “如果有这么一天。”陆柯又敲了敲炕桌,“我好好活着,看着蜚蜚娶亲生子,然后含饴弄孙,等到百年之后,到底下讲给你听。” 第214页 许復抱着陆柯,说:“这世道,不说勛贵,只说世家,又有几个是没有姨娘通房的。可是,我就是不想跟别人分享你。你只许跟我睡一张床,跟我在一桌吃饭,只许跟我有孩子。” “好。”陆柯说着亲了亲许復,“我就只是你一个人的。” “那你要反悔了怎么办?”许復拽了拽陆柯的衣领,“你若是非要给这屋里添人,除了和离,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不过,那时候你已经不喜欢我了,我怎样做你都不会伤心难过。” “我陆柯要是做出这等猪狗不如的事情来,就让我天打雷噼,死后投胎个老乌龟,生生世世给復儿驮碑。” “行,我记着了。” 陆柯指天咒地,唱念做打,这才给许復逗笑了。 “那周姑娘怎么办?”许復问道。 “先让她在厢房住着。看看二皇子那边什么动静再做打算。”陆柯说道。 “可是她已经回不了周家了。”许復还是放心不下这事儿。 “没关系。父亲说了,实在不行,就给她重新弄一份户籍,寻个远地方的好人家嫁过去,多送点嫁妆,也算感念她这份心了。” 许復点点头,这个安排对于周媚来说,算是最好的了。可是,她认为周媚是不会同意的。 作者有话要说:  也不是许復小心眼,只不过对于她来讲,陆柯若是真想纳妾,她除了和离一点招都没有。 作者君下一篇要开《论妻奴的自我修养》,欢迎大家收藏。背景承接这一篇,算是兕儿小一辈的故事。这篇文里很多人跟事,也会在开篇交代,算是个大番外。 第115章 如果说陆家这一天心烦意乱, 那么周家简直就是惊慌失措。 大清早的, 周言跟夫人没等来周媚请安, 反而等来了她的侍女采芳。 采芳一路急匆匆地走过来, 一进屋就跪在了两个人面前。 “老爷, 夫人, 姑娘不见了。”她的声音压得很低, 但是却能清晰地听见里面的恐惧。 “什么?”周言手里的茶杯应声落地, 摔得粉碎。 “回老爷,婢子今日在门口等了许久见姑娘也没起身, 就进去叫姑娘,发现屋里没有人。婢子伸手摸了摸床上,发现一点温度都没有,可见是早就走了。”采芳说着眼泪就下来了,姑娘不见了, 她这个贴身侍女, 难辞其咎。可是她真的不知道姑娘什么时候出去的。 “混帐东西!”周言忍不住骂道, 这姑娘是要把一家子的命都赔进去。 “老爷, 现在该怎么办?”周夫人声音颤颤巍巍的。 “我怎么知道!”周言气急败坏地说道, “还不是你养的好闺女。” 周夫人虽然生气周言的话, 这个时候却没有跟他吵架的心情。姑娘没了, 她不用想都知道她准是逃去了陆家。 周言把自己关在书房想了一个上午, 还是决定想二皇子坦白,毕竟自己说出来比被发现了,性质是完全不一样的。 管事的听见这事也慌了。这院子看守那么严格, 一个活生生的大姑娘硬是从大家眼皮子底下跑了。这责任,他也担不起。 二皇子裴华珣这几日一直烦躁。皇帝病好了以后,对太子越发的和颜悦色。许家陆家也不见动静,陶家更是安静得仿佛所有的事情都没发生过似的。 听完管事的回报,裴华珣左手的拳头握得紧紧的,面上却装作无事,他沖管事的挥挥右手,说:“知道了,回去吧!”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管事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疯了似的站起来,把书案上新换的瓷瓶并笔架全都扫到地上,又砸了两个瓷瓶,这才觉得心情舒畅了一些。 裴华珣把自己关在书房一整晚,谁也不让进。第二日,他面色无常地出门上朝,就如同太阳从东方升起从西方落下一般正常。 五日后,汴梁城的护城河,发现了三具浮尸。 陆达负责汴梁城守备,知道这个消息,就去义庄瞧了瞧。果然跟他想得一样,是周家夫妇并他们的小儿子。看来,二皇子还是想逼着陆家表态。 大理寺卿钱郁见陆达神情若有所思,上前问道:“这三个人您认识?” 陆达摇摇头,说:“不过我觉得这三个人应该是一家子。” “您怎么知道的?”钱郁问道。仵作都还没有验尸,他是在呢么看出来的。 陆达指了周言父子衣袖上的绣花,说:“你看,这两个人衣服上的绣花是一样的。” 钱郁往前看了看,点点头,果然一样。 “那另一个呢?” “这个明显是女人。”陆达说道,“你看衣料,跟这两个人差不多。尸身腐败程度也一样,可见是一齐被扔下河的。” 钱郁点点头,说:“陆将军说得有道理。” 陆达这一天都有些魂不守舍,回到家,就把陆柯跟许復叫到正院。 陆柯进来的时候,也是略微有些惊慌。父子两个对视一眼,齐声说道:“周家全死了。” 陆夫人在一边听得心里一惊,手里的茶碗差点就扔了出去。 “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许復在一边没说话。其实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陆家利用这次机会,彻底把周媚揽过来。如果她是周媚,陆柯若是答应把她收在房里,她自然就肯替陆家出头,去告御状。 第215页 庶人告官,依例杖刑二十。熬过这一关,这周媚又能说,她总能让二皇子身败名裂。到时候,陆家许家解了危机,连她自己都得念周媚这份情。可是,许復不想,特别不想。 陆柯察觉出许復情绪有些低落,伸手握她的手,说:“不怕。” 然后,他又凑到许復耳边轻声说:“我可不想别老乌龟。” 许復差点没忍住笑出来。她瞪了陆柯一眼,这个时候这个人还要这么说话,差点让她在公婆面前失礼。 “咱们还是跟以前一样,按兵不动。”陆达说道。 “可是周姑娘?”陆夫人说着虚指厢房那边,“这事总得让她知道。” “我已经打好招唿了。明天晚上带她去认尸。”陆达说道,“义庄的头儿是我以前手底下的兵,跟我关系很好。” “那总要先跟她说一声吧。”陆夫人说道。 陆达点点头,让人把周媚叫过来。 周媚这几日在厢房过得并不太平,事情并没有按照她预想的发展。陆夫人没有拉着她的手痛哭流涕地感谢她,许復也没有大度地把她接进院子。为什么这一切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周媚有些惶恐。 听到小丫鬟说正院有请,周媚以为是关于自己的事情有着落了。她特意把头髮拽得松了一点,再加上她近日因为茶饭不思,愈发瘦削的身材,果然楚楚可怜。 周媚摇摇晃晃地进了正屋,见到陆达跟陆夫人行了礼之后,就看见陆柯跟许復并排坐在一起,还拉着她的手。她愣住了,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四个人相互看了看,最后还是陆达率先开了口。 “周姑娘,今日护城河发现了三具浮尸,我去看了,应该是你父亲母亲跟弟弟。明日晚上,我带你去义庄,你仔细瞧瞧。” 周媚抬头看着陆达,她看着他的嘴一张一合,却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周媚茫然地看着陆夫人,又看看陆柯跟许復,每个人表情都很严肃。她看着看着,忽然眼前一黑,瘫倒在地上。 陆夫人慌忙就要让人去请郎中,被陆达拦住了。 “这个时候不要节外生枝。周姑娘不过是情志过激昏过去了。让人把她抬回房间,过一会儿还是不醒,就请个力道大一些的婆子掐掐人中。” 周媚被送回房间一会儿就醒了。陆夫人跟许復守在她跟前,见她醒了,这才都松了口气。 “表叔母,周媚求您放我出去。”周媚哭着说道,“我要去告二皇子。” “不是不让你去。”许復收到陆夫人的眼色开了口,“你有真凭实据吗?” 周媚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说道:“这是之前二皇子来院子的时候不小心掉的。我当时觉得肯定有用,就藏了起来。” “倒是有些心计。”许復赞许了一声,“可是,庶人告官,首先就是挨上二十板子,你受得了吗?就算是你身体受得住,众目睽睽之下,你一个姑娘家被人打板子,你能接受?” 周媚愣住了,这个她还真没有想到。她茫然地看着许復,摇摇头。 “不要慌。明日先去义庄。”许復说道。 “可是,我爹娘跟弟弟是被我害死的。”周媚哭了出来。 “这可未必。如果你没逃出来,过些日子,护城河的尸首估计就是四具。”许復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的分析说了出来,“陆家继续按兵不动,周家对于二皇子就是废棋。” “真的吗?”周媚哭得眼睛鼻子红红的。 许復点点头,说:“好好活着,你会有给你爹娘报仇的一天的。” 陆夫人在一边看着,觉得许復到底善良。如果没有周家出么蛾子,他们一家现在还在金陵过着普普通通的生活。陆柯说得对,没有这个心智,还非要来汴梁搅这趟浑水,这下把身家性命搭进去了。 许復厚道,一番话给了周媚活下来的希望跟勇气。她安静地待在厢房,让吃饭就吃饭,让喝水就喝水。从义庄回来,也只是哭了一场。 “周姑娘这次倒是很坚强。”陆柯这天晚上对着许復说道。 “是哈。我也这么觉得。” 许復一句话说出了八个音。惹得丫鬟们在旁边直想笑。 “是不是特想去安慰安慰?” 许復说完眨巴着眼睛看着陆柯,没撑住自己就笑了。 “又淘气!”陆柯伸手捏捏许復的鼻子,“我就是感嘆一下罢了。你怎么又吃醋了?” “不行吗?”许復说着伸手抱住陆柯,“我就吃醋,天天吃,我都不嫌酸,你酸什么?” “我不酸。我高兴呢!”陆柯声音里有藏不住的甜蜜,“復儿吃醋,就证明在乎我喜欢我,是不是?” “不要脸!”许復说着站起身来。 陆柯也跟着起身,打横抱起许復,说:“我今日就让你知道真正不要脸是什么样的!” 芳卉见状,领着小丫鬟窸窸窣窣地退到外间。 “你讨厌!”许復的声音又滑又甜,听得陆柯直起鸡皮疙瘩。 窗外有蝉在叫,月光从外面照进来。微风吹过,树影婆娑,烛火也跳了两跳。 第216页 他们谁都不知道,周媚站在院子外面,把他们的话听了个满耳,她的嘴唇都被自己咬破了。她终于明白自己就是个笑话。 周媚擦擦眼泪,转身走了出去。许復说得对,她活着总能给父母亲讨回公道,她得好好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还是觉得每个姑娘都是闪闪发亮的,没有真正的反派,所以周媚最后还是回归正常了。 作者君开了篇缘更文《玉娘传》,算是女儿当自强吧。希望大家去看看。 我这个女娇娥,怎么就不如那男儿郎。 徐玉娘是金陵商户徐家的女儿,传闻生得花容月貌,聪慧异常,只是养在深闺无人识。 其实,徐家长子早逝,徐玉娘自小就是男装打扮,跟着父亲行走于金陵各处,世人皆知徐家有子名玉郎,却不知道玉郎就是那女娇娥。 及笄那年,母亲掏出了一个小小的襁褓,她这才知道,她是她娘亲从护城河边捡来的。徐玉娘见识了得,一眼就看出来那襁褓不是寻常物,她想了想,顶了逝去兄长的名号,赶考去了。 几年寒窗,徐玉娘成了那状元郎,高头大马游街,好不得意。 从此,朝堂之上,皆知新科状元徐玉郎年少有为,不近女色。这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姑娘在朝堂步步高升的故事。 全文架空,商人子弟能科举,科举也不搜身。本文冷题材,缘更,但是绝对不会坑!作者君坑品有保证。 本文吴语皆出自百度,请勿挑错。 第116章 六月末, 太上皇寿辰, 又是整寿, 泰安帝早早地就让太子去豫州行宫请太上皇回宫。 太上皇退位早, 逍遥惯了, 本心是不乐意回汴梁的, 可是念在儿子一片孝心, 又着实想念兕儿, 也就带着太妃们晃晃悠悠地回了汴梁。 陆老太爷在周家出事后,就回了汴梁。他对陆柯的行事很满意, 心道这个孙媳妇,娶得太正确了。他可不认为陆柯能自己把这事想明白。可惜,这次是陆老太爷冤枉孙子了。 这世间的老爷子们大概都是一样的,太上皇回汴梁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兕儿抱起来。五岁的兕儿被养得很好, 又还没到抽条的时候, 重得很, 险些扭了太上皇的腰。而此时, 陆老太爷也在陆家书房跟陆达陆柯说话, 怀里还抱着蜚蜚。 蜚蜚年岁小, 手里没轻没重的, 伸手照着陆老太爷的鬍子就揪了去。陆老太爷一边解救自己的鬍子一边对陆达说:“这人啊, 就得什么岁数做什么事。蜚蜚这个样子我只会说他可爱,要是换了柯儿,估计我一个巴掌就扇过去。” 陆柯坐在一边直撇嘴, 他这么大人了再去揪祖父鬍子,不是失心疯就是天生痴儿。 “父亲,您看二皇子那边咱家该怎么办?真就一直按兵不动?”陆达这些日子觉得自己快要被二皇子弄疯了。他天天出么蛾子,汴梁城这几日总是死人。周家的下人,也都被他弄死了。 “不急。太上皇回来就好办了。”陆老太爷捋捋鬍子说道。 “为什么?”陆达问道。太上皇自退位以后,许久不参与政事,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陆老太爷听了儿子的话,一时手痒,没忍住往他头上敲了一下,说:“现在,只有太上皇这个位置看的最清楚。” 陆柯在一边点点头,祖父说得一点没错。 “柯儿,你现在负责皇宫守备?”陆老太爷又转头看着陆柯问道。 “是。”陆柯起身应道,“太上皇寿诞日,辅国将军跟我负责皇宫守备,赵家、谢家在一边协同。” “注意点二皇子。我怕他狗急跳墙。”陆老太爷说道,“这话你也不用跟他们提,付家小子不用说,赵家谢家也都是老狐狸。也就你,傻憨憨的。” 陆柯跟陆达对视了一眼,老爷子上了岁数,说话越发的随心所欲起来。 今年是太上皇六十岁整生日,泰安帝除了想大赦天下之外,还想趁着这个时候把几个适龄的皇子封王外放到封地。他这话一出口,太上皇就直接否了。 “皇帝,你可记得你的几个弟弟是什么时候封的王?” 泰安帝想了想,说:“具体的年份记不住了,只记得当时珝儿都已经好几岁了。” 太上皇点点头,说:“对。是珝儿册封太孙后的第二年。那你还记得他们去封地是哪一年吗?” “这个儿臣记得,泰安六年。”泰安帝笑着说道,“当时二弟还很不高兴来着。” “你既然都记着,怎么现在就这么着急给珣儿他们几个封王。难不成你临老入花丛,看上谁了不成?”太上皇问道。 泰安帝被自家父亲的话弄懵了,他不过就是想给儿子们封王,怎么又扯到他的后宫了。 “父皇,您这话儿臣不明白。” “真没有?”太上皇问道。 泰安帝摇摇头,他都这岁数了,早过了贪花好色年纪,况且一路跟皇后走过来,感情是越来越深厚。米儿耐 “那你把珝儿置于何地?”太上皇问道,“自古以来,太子不好做。这个我不多说,你也清楚。当年我为了你们兄弟手足之情,心也是偏的。但是我自问还没偏到你这份上。皇子建牙开府,就已经有了私兵。封了王,参政议政就更加顺畅,到时候,自会有一批人站在他身后。待到外放到封地,就有了兵权。兕儿太孙未立,珝儿太子之位本就不稳,几个弟弟再有了兵权,你这不是想换太子是想干什么?” 第217页 泰安帝愣了一下,起身对着太上皇就是一礼。 “多谢父皇指点。” “父子之间不必多礼。”太上皇说完看着泰安帝,“这主意是谁想出来的?” “礼部尚书严仕。”泰安帝答道,“奏疏上说适逢您的寿辰,不如分封了皇子,双喜临门。” 太上皇笑了笑,说:“你啊,这么大人了也有犯煳涂的时候。双喜临门,那册立兕儿不是更好。他可是我的嫡长重孙。严仕,他是姓严,可是你难不成就忘了他家的姑娘可是珣儿的正妃。” “您是说珣儿?”泰安帝摇摇头,“不可能。前日儿臣生病,这些个孩子里面,除了太子监国,就属他侍疾最为用心。” “他自然是用心。”太上皇说道,“我虽然在豫州行宫,但是汴梁的事情总会传到我那里。有些事情,你看不明白,我可是看得很清楚。” 太上皇到底还是给自己做了皇帝的日子留面子,没说出来太过分的话。他这个儿子哪里都好,就是行事太过犹豫,又喜欢感情用事。 “那您的意思是?”泰安帝知道自家父亲退位后不插手政事,这一次,估计是真的看出些什么来了。 “你也不用太过紧张。只把严仕的奏疏留中不发就好。”太上皇说道,“后面的事情,你静观其变就行,不用额外插手。” “是。”泰安帝起身应道。 谁也不知道,此时的仁安殿外,有一个小内侍把这对天家父子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他一闪身,就不见了踪影。 周媚自从那日之后,安分守己地待在厢房。她做了很多针线,托陆夫人去外面寄卖。陆夫人不解,还以为家里下人剋扣了周媚的用度。她却摇摇头,说:“我活到现在,一切都是父亲母亲给的。现在他们没了,让他们停尸义庄虽然是情势迫不得已,但终归是我不孝。我现在能做的,也就是给他们烧些花用。陆家的银子,终归不是我自己的心意。” 陆夫人点点头,心道这周媚也还算心里清明,经了事,也长大了。 “话虽这么说,可是你现在到底还是躲在陆府,这些东西拿出去,被有心人看见了可怎么办?”陆夫人劝道,“这样,我先让铺子管事的瞧瞧这些值多少银子,先给你。等事情结束了,我再让他们拿出去卖了,你看可好?” 周媚点点头,陆夫人说得有理,她现在要把自己藏得深深的。 太上皇回来后,兕儿除了每日念书习武,就是跟曾祖父一起玩。两个人差了五十来岁,居然也能玩到一起去。阿泽跟蛮蛮也常住仁安殿,几个孩子凑到一起,更是没心思做功课了。 这一日,许太傅又因为兕儿跟阿泽的功课没完成要打手板。兕儿因为有曾祖父撑腰,哭着就跑了出去,阿泽坐在那里,倒是乖巧懂事。 “阿泽怎么没去搬救兵?”许太傅笑着逗他。 阿泽摇摇头,说:“外祖父最重视功课,兕儿这救兵是搬不来的。还不如老老实实让太傅责罚。” 果然没一会儿,兕儿就垂头丧气地走了回来,身后还跟着太上皇身边的内侍王福生。 “太傅。”兕儿都快哭了,“曾祖父说让您随便罚。” 许太傅见兕儿眼泪就挂在那儿,要哭未哭的可爱极了。他伸手摸摸兕儿的头髮,说:“罚肯定是要罚的。不过你们几个最近也难得凑到一起,回去就写五篇大字好了。” “多谢太傅。”兕儿跟阿泽齐声说道。 “行了,也快中午了,你们回去吧。老夫收拾收拾也得回家了。”许太傅说道。 兕儿跟阿泽点点头,自己动手收拾起来。太子妃跟长乐公主都教育自家孩子,很多事情要亲力亲为,所以这两个小的动手能力极强。 “我刚才在仁安殿看见二叔叔了。”兕儿跟阿泽说道。 “二表哥哥?”阿泽问道。 这两个孩子虽然一边大,但是差着辈分,聊起天来特别有意思。 “嗯。”兕儿点点头,“我当时正抱着曾祖父大腿哭求呢,二叔叔就进来了。小表叔,是不是我长得不讨人喜欢啊?” 阿泽侧着脸看看兕儿,摇摇头,说:“没有啊。兕儿胖乎乎的多可爱。我娘亲说你的脸比我的好捏。” 许太傅在一边听着童颜童语,只觉得有趣。 “可是二叔叔进来虽然是笑着的,可是我就总觉得他看我的样子特别可怕。吓得我赶紧躲到曾祖父身后去。”兕儿嘟着嘴巴说道,“然后我就躲在后面瞪他。” “瞪得对!”阿泽表示贊同。 许太傅在一边,表情渐渐凝重起来,二皇子果然已经沉不住气了,连表面功夫都做得艰难。 “兕儿,阿泽。”许太傅说道,“今日谁领你们来的?” “佩芳,还有安福。”兕儿说道。 “回去跟你父亲说,下次过来,东宫的侍卫必须带上两个。”许太傅说道。 “为什么?”兕儿问道。 “你还好意思问。”许太傅忍不住点点兕儿的额头,“今日你跑出去,内侍们除了跟着你跑还能做什么?带两个东宫的侍卫,他们总能把你抓回来吧!” 第218页 兕儿扁扁嘴,点头应了。回到东宫,嘟着嘴说给自家父亲听。 太子跟太子妃对视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许太傅这是怕兕儿乱跑出事。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快要完结了,内心有些小雀跃。 第117章 六月二十八, 太上皇的寿诞, 陆柯、付少成, 加上赵峰跟谢阎, 几个人带着侍卫, 来回巡逻, 简直都快要把宫墙盯出洞来了。陆柯的手, 紧张得不停地出汗。结果这一天都风平浪静, 二皇子裴华珣比那鹌鹑都要老实。 陆柯回家以后,直接就趟到床上, 一动不动。他这一天太紧张了,仿佛一根绷着的弦,放松下来,整个人就跟都要废一般,他觉得自己腿脚都不是自己的了。 许復挥退众人, 走到陆柯跟前, 替他把衣裳脱了下来。 “今日可是累坏了!”许復说着伸手给陆柯揉揉太阳穴。 “復儿, 我怎么总觉得这事情还没结束呢?”陆柯问道。 “二皇子没那么傻吧。”许復戳戳陆柯的肩膀, “白日就吩咐下人准备热水, 歇一会儿你去沐浴吧, 解解乏, 这些日子也累得够呛。总算是没什么事情, 也算是好的。” “嗯。”陆柯说着坐了起来,“我现在就去,再躺一会儿就该睡着了。” “行。我等你。” 陆柯去沐浴了, 许復在烛火下想了又想。如果二皇子再出么蛾子,那他可就太有奉献精神了。他动了太子,无非就是让太子焦躁一下而已。或许太子都不会焦躁,泰安帝直接就立了兕儿为太孙也说不定。就算皇帝依旧不立兕儿,更有利的,也是二皇子后面的那些皇子。许復觉得,这世间应该没有这么傻的人。 可惜,她想错了。或者说,所有人都想错了。在大家都开始放松警惕的时候,二皇子裴华珣悄悄的在城郊组织好了私兵。泰安帝身边的暗卫收到线报,写了密折呈到他案前。泰安帝看完之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二儿子,这么多年,居然还是对这个位子念念不忘,丝毫不顾念父子手足之情。他明里暗里提点了他这么多次,居然没有用处。 泰安帝思考了两个晚上,叫来了付少成与陆达、陆柯。他们三人看完密折,也愣住了。知道这个人要造反是一回事,看着他要造反又是另一回事。 三个人对视了一下,付少成因为身份关系,先开了口。 “皇上,您的意思是?” 泰安帝闭上眼睛嘆了口气,许久才睁开。他语气沉重地说道:“请君入瓮。” “不可。”付少成急忙说道,“太危险了。” “他是朕的儿子,对朕这个父亲,总会手下留情的吧。” 就这样,付少成与陆达、陆柯用了三个晚上的时间,排兵布阵。付少成跟陆达在后面负责包抄,陆柯带着人在前面保护皇帝。至于太子那边,皇帝安排了赵峰的人。 陆达跟陆柯商量许久,最终还是没有告诉家里。 七月十五,盂兰盆节,泰安帝去万佛寺给太皇太后做法事,裴华珣的人,悄悄地埋伏在上山的路上。仿佛暗夜里的狼群,静候着猎物的到来。 皇帝一路行至山脚下,弃车步行,以示心诚。他每走一步,都暗自祈祷,他的珣儿,只是一时冲动。 行至半山腰,裴华珣的人从草丛中跳了出来。侍卫们早就有了防备,毫不慌乱。 那些人,除了他的私兵,还有王家跟严家的一部分人,都训练有素,招招奔着要害。皇宫的侍卫们,往常的训练,都是要留活口,所以两边对峙起来,侍卫们收着打,很是吃亏。 付少成与陆达,按着之前的部署从后面包抄,赵峰护着太子与兕儿。陆柯与谢阎,则守在泰安帝身边。一边打一边还要想着给二皇子留个漏儿,谢阎心里骂上街了。这个时候还要顾念父子情深,合着我们就活该受伤怎地! 刀剑本无眼,裴华珣的人又作风狠辣,几十个回合下来,侍卫们才刚刚站了一点点上风。裴华珣此时却瞅准机会,举剑对着泰安帝就刺了过去。这时,万佛寺的钟声响了起来,皇帝跟裴华珣都愣了一下,那钟声,满含着慈悲。裴华珣却趁着这空档,举剑刺了过去。陆柯眼疾手快,往前一探身,一剑刺中了裴华珣的左肩膀。 “你!”裴华珣说完,就倒了下去。 陆柯站在那里笑了笑,胸前也绽出一朵血花。 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许復在他旁边眼睛都哭肿了。他觉得后脑疼得就跟裂开了似的。 “復儿。”他的声音比蚊子的声音还要小。 “陆哥哥。”许復的声音带着哭腔,“你终于醒了。” “不哭啊。现在不也才晚上么。”陆柯说着就想伸手给许復擦眼泪,可是他觉得自己胳膊沉得仿佛被铸了铁,抬不起来。 “现在是晚上,不过是第三天的晚上。”许復说道,“严郎中都过来不下七八次了。他说你再不醒,就醒不过来了。” 许復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哪里想到他是真捅啊。”陆柯说着皱皱眉头,他现在最疼的是后脑勺,而不是左胸处。 “什么意思?他不是真的还是做戏不成?”许復敏锐地察觉出陆柯说话有问题。 第219页 “无事。”陆柯赶忙改口,“復儿,头疼得很。” “你倒地的时候后脑撞到了石头上,严郎中说不算太严重。” 许復说着,端了碗水到陆柯跟前,“先喝点水。百卉已经去请严郎中了。一会儿他来了,我才好知道你现在能吃点什么。” 许復知道这个时候没法跟陆柯深究,他才刚刚醒过来。 “二皇子呢?”陆柯问道,“如果他有个万一,估计我这仕途,也就到头了。” “你还有心思关心仕途?”许復有些不高兴,“没有就没有,我跟你去乡下庄子住着去,做一对农夫农妇。总比天天这么提心弔胆过日子强!” “那位真的?”陆柯问道。他依稀记得自己是奔着二皇子的左肩去的。 “没死。老话说的对,祸害活千年一点都不假。伤得没你严重,醒得还比你早。” 许復说道,“不知道皇帝会怎么处理,估计圈禁吧。严郎中说,再往错上那么一寸,你就活不了了。” 泰安帝的身量跟陆柯差不多,所以二皇子这一招,是奔着要命去的。 这时,百卉领着严礼走了进来,许復赶忙起身行礼。 “麻烦您了,这么晚还得过来。” “无事。”严礼说着就到了陆柯跟前仔细瞧了一番。 “陆小子醒了。”严礼笑着说道,“还是年轻底子好。估计还得再烧上几回,不过这关闯过去了,后面就没大事了。我给你开了几服药,按时喝。” “二皇子那边?”陆柯又问道。 “有御医盯着呢。”严礼说道,“要我说皇帝对你小子不错,知道我最擅长刀剑伤,直接就让人请我给你诊治。” 严礼的医术整个汴梁城都有名,只不过他不耐拘束,皇帝请了几次都不进太医院。 送走严礼,许復让百卉端了碗鸡蓉粥来。 “吃点吧。”许復说道。 “好。”陆柯应得痛快。 许復看着陆柯,张张嘴却没有说话。她知道,陆柯心心念念的就是建功立业,她嫁给他,就应该做好了提心弔胆的准备。 陆柯躺在那里,忽然觉得脸颊有些发凉,许復的眼泪一颗一颗的滴到了他脸上。 “你别哭了。我以后一定注意。” “嗯。”许復点点头。 陆柯伤势还没好利索。二皇子的结果就出来了。陆达带着周媚进了趟宫。泰安帝盛怒之下,砸了一方宝砚。他早已经听了严礼的回报,二皇子真是奔着要他的命去的。 二皇子裴华珣跪在地上,看着盛怒的泰安帝,一点悔过之情都没有。泰安帝怒极,走下来一脚把他踹翻在地。 “朕的儿子居然如此蛇蝎心肠!” 裴华珣抬头看着泰安帝,说:“儿子除了比太子出生晚了一点,哪里不如他了。” 泰安帝已经不想解释什么了,他挥挥手,说:“圈禁!” 陆柯伤势重,养了许久。他成日在家无事,许復就每日在屋里陪着他,两个人说说话斗斗嘴,仿佛回到了新婚的时候。 “有时候,我真希望日子就这么过下去。”许復这一日看着陆柯说道,“我一点都不想让你有大作为。” “这可不成。”陆柯捏捏许復的鼻子,“这次事情结了之后,我救驾有功,肯定是要论功行赏的。” “我知道。我又不傻。”许復靠在陆柯的右肩上,“幸亏伤口在左边,要不然,以后用剑都要吃力了。这样对你来说太残忍了。” “我復儿如此善解人意。”陆柯用右手揽住许復,“我这伤得赶快养好,要不然就抱不了你了。” “贫嘴。”许復亲了下陆柯,“你要抱我多久?” “抱一辈子。抱到头髮白了。好不好?”陆柯俯身也亲了许復一下。 “我不信。” “真的,你不知道,我第一眼看见你就喜欢你,特别喜欢。我当时就想,我一定得把这个姑娘娶回家。你呢?第一眼看见我有没有喜欢我?”陆柯握着许復的手,满眼期待地看着她。 许復抿着嘴笑了,摇摇头又点点头。 她当然喜欢他了,他是这时间最好的男儿。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