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商王钺》 第1页 [侦探推理] 《血色商王钺》作者:之君【完结】 第一章:血现青铜钺 滨山市博物馆。 这是一座明清建筑风格的院落,据说原来是座阎王殿。高高的门庭后面有东西两排厢房。正对门庭的是大殿。据说大殿里以前就供奉着阎王爷的神像,现在改成了文物展厅。 滨山市是座新兴的城市,歷史不长,周围也没有什么古文化遗址,所以博物馆里的文物也不多,因此光顾这里的人很少。院子里除了几棵长得奇形怪状张牙舞爪的老槐树以外,其它什么也没有。平时院子里就冷冷清清,再加上已是秋季,地上散落着一些发黄的树叶,给人一种萧瑟阴森的感觉。 早上八点半左右,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工作人员,懒洋洋地象往常一样打开大殿门锁,开始漫不经心地打扫里面的卫生。 展厅里,围着四周墙壁摆放着十几个木架结构的玻璃展柜。女工作人员手里拿着抹布,逆时针方向开始擦拭这些展柜。 她是这个博物馆的管理员,叫陶玲,专门负责大殿展厅的管理工作。说是管理员,实际上也没有什么好管理的,主要就是打扫打扫卫生。陶玲打扫卫生和别人不一样,别人都是早上一上班才打扫,擦地板、擦展柜。陶玲因为好睡懒觉,所以她总是先天下班时擦地板,第二天早上光擦展柜,这样她就可以早上多睡一会儿,不用赶得那么紧张。陶玲擦展柜的动作十分随意,看上去好象漫不经心,东一下,西一下,实际上是擦的滴水不漏。因为她干这工作十多年了,对这动作太熟悉了,可以说,她闭着眼睛都能将这些展柜擦得干干净净。别看陶玲身体胖,但她干活确很麻利,平时干这些事也就三五分钟的时间。可是今天她的动作却有点迟缓。她刚擦完第一个展柜就停了下来,抬起头来向四围张望,因为她总觉得今天这个大殿里有些不对劲。她认真向四周看了一遍,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样。于是她又开始擦第二个展柜。她擦完第二个殿柜,又不由自主停下来,因为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是哪儿不对劲呢?是声音不对吗?她又竖起耳朵认真听了听,除了早上院子里的鸟叫声,也没有听到什么异样的声响。到底是哪不对劲呢?她又开始疑疑惑惑地擦第三个展柜。她三下五除二就擦完第三个展柜。她刚要离开这个展柜,却勐地停住了脚步。她勐然意识到,她所感觉到的不对劲,原来不是别的,是气味不对。她明显地闻到了一种让她感到恐怖的气味。是什么气味呢?她使劲用鼻子嗅了嗅,对,是血腥味,是一股血腥味。她的精神顿时紧张起来。哪儿来的血腥味?她又转着脖子向周围嗅了嗅,这才勐然发现,气味就是从她手下的第三个展柜里散发出来的。她慢慢地把目光向下移动,当她透过展柜上的玻璃看到里面的东西时,马上僵住了,眼睛睁大,嘴巴张开,整个面部因为恐惧而显得狰狞。 这个展厅里的十几个展柜里,大都放的是一些破碎的古代陶片或瓦片。只有这第三个展柜里放的是一件青铜器,确切地说,是一件用青铜铸造的古代兵器,名字叫钺,形状就像木匠用的斧子,但个头确要比斧子大得多,足有几十斤重。这件东西是三天前几个农民送来的,说是在挖地基时挖出来的文物。 让陶玲恐怖的并不是这件青铜器,而是上面的血,是一滩血,呈喷射状。血还没有完全凝固,还在向外散发着血腥味。这血马上让陶玲联想到一部香港电视剧里的一个恐怖的杀人场面。 “啊——”陶玲经过短暂的痉挛之后,勐地嚎叫了一声,扔下抹布狂奔出去。 她一边喊叫着“快来人呀!快来人呀!”一边跌跌撞撞地跑向紧靠门庭右侧厢房的馆长办公室。 办公室里,馆长姬成正在整理自己办公桌上的报纸。姬成五十多岁,是个小低个,因为头髮稀少,再加上脸上皱纹多的原故,看上去就象个六十多岁的小老头。他矮小的身材和陶玲高大肥胖的身躯形成明显反差。 “陶玲,你……你干什么?”姬成险些被陶玲撞倒,有些恼羞成怒,“你就不能稳重点,什么时候你才能改了这种疯疯颠颠的毛病!” “吓死人了!吓死人了!”陶玲就像老鹰抓小鸡似的,拖着姬成就往外拖,险些把姬成拖倒。 姬成用力甩开陶玲,大声嚷到:“你这闺女,有没有一点正形,都孩子妈了,还这么使疯!”姬成总喜欢以长辈自居,因为他手下这几个女工,都是文化系统的干部职工子弟,姬成和她们的父辈是一代人。 “姬……姬叔,真的,我……我不骗你,你……你快去看看吧!”陶玲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跑路跑的,说话上气不接下气。 听到陶玲叫他“姬叔”,姬成意识到可能真的出事了。 这个博物馆,名义是个副科级单位,实际上只有两男四女六名职工,四个女的都是三十来岁,主要负责博物馆的管理和服务工作。一个男的年龄比较大一点,主要是负责晚上看门护院。整个博物馆就姬成一个领导,也没有什么副馆长、科室主任之类的干部。由于姬成没有架子,再加上好脾气,这些女工们也从不把他当领导,还总爱拿他寻开心。平时别说叫他“姬叔”了,连“馆长”也没有人叫,就叫他“姬头”。因为“姬”和“鸡”同音,姬成觉得这称唿太难听,就半开玩笑地说:“我要是‘鸡头’,那你们是什么?你们不都成了‘鸡’?”一下子把这些女娃们说恼了,她们骂他:“这老不正经,这么坏!”以后再不叫“姬头”了,就叫他“小老头”。可是今年这些女娃们好象商量好的似的,又都开始叫他“姬头”。姬成还用那句话回敬她们:“我要是‘鸡头’那你们都是‘鸡’?”,没成想,听到这句话,女工们好象正等着他似的,马上跟他喊起来:“就像现在每月给我们发这几百块钱,除了养孩子,还得养活下岗的老公,我们不去做‘鸡’还能活下去嘛?”一句话把姬成咽住了,他张了张嘴,但什么也没有说出来,转身走了。因为他觉得心里有愧,愧对这些女娃们。 第2页 今年年初,滨山市在全市文化系统进行了大规模的文化产业体制改革,把一部分原来靠财政吃饭的事业单位推向了市场。博物馆就在这次改革之列。博物馆原来是个全供事业单位,有人说博物馆有门票收入,说有一定的经营能力,不应该靠在财政上要饭吃,虽然不能一下子把它全推向市场,也要削减财政投入,由原来的全供事业单位改为差额补贴,工资、经费只给一半,另一半让他们自谋出路。 皇宫里的娘娘一下子变成了农家的媳妇,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这次改革能改到他们头上。这可把姬成愁坏了,自谋出路谈何容易!就这个鬼地方说是叫博物馆,其实就是一座破庙,一不算什么古代建筑,二没有象样的文物,还是原来刚建馆时从别的地市博物馆弄来的那些别人不要的破瓦烂罐,论考古没价值,论观赏没看头。就这些没有人要的东西,连大殿里的几个展柜都摆不满,两边的厢房只好让给本市那些二流、三流,甚至不上流的所谓画家、书法家办个人画展、书法展。就这些蹩足的作品,还得掏三元钱买一张门票,要不是缺了心眼谁来看?靠卖门票的收入连博物馆的水费都不够。 姬成失眠了好几夜也没有想出个挣钱的门路来,只好任凭那些女娃们在他屁股后面“鸡头、鸡头”叫。姬成无话可说,也就不再给她们计较,你叫,我就答应,不就是个称唿嘛?她们心里有气,拿老头子出出气,找个心理平衡,可以理解,只要不把工作掉到地上就行。 听到陶玲叫他“姬叔”,看着陶玲脸上惊恐的表情,姬成知道真的出了什么事,“到底怎么回事?” “血,有血,你……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姬成跟着陶玲一熘小跑地来到大殿:“在哪?” 陶玲把他领到那个展柜前,姬成一看,也吓了一跳。他本来就个子低,稍微一低身子,就闻到一股血腥味。这血腥味使整个屋子里瀰漫着一种恐怖的气氛。 “这是怎么回事?”他责问陶玲。 “我怎么知道?” “这展厅是你负责的,你不知道谁知道?” “我昨天下午下班锁门时还好好的,你不是也来看过吗?” 是呀,昨天就在陶玲擦完地面刚要锁门时,姬成还专门来到大殿看了看那把青铜钺,一切都很正常。 “今天早上你发现有什么异常情况没有?” “异常情况?没有。” “比如锁、门窗什么的,有没有被撬过?” “没有,都是好好的。” “真是奇了怪了,难道这大殿闹鬼?” 一说“闹鬼”,陶玲又紧张起来:“呀,说不定真见了鬼了,这里原来可是供的阎王爷呀!” “什么鬼不鬼的,都什么时代了,还迷信?” “那你说是怎么回事?” 姬成直盯着陶玲的脸用怀疑的口气问:“是不是你们几个疯丫头搞的?”姬成这样说,是因为以前她们总爱搞些恶作剧来作弄他。 “绝对不是,绝对不是,我们几个见到血就晕,谁敢开这种玩笑?”陶玲极力辩白。 姬成又低下身来仔细地闻了闻:“你说,这到底是什么?” 陶玲说:“这肯定是血。” “我知道是血,是什么血?” “我哪知道。” “你说是动物血,还是……”姬成忌讳,没有把“人血”两个字说出来。 “那要是人血呢?”陶玲是个直肠子,直接说出“人血”来。 姬成犹豫了一下:“我看,我们还是报警吧,万一真的要有什么事,我们可担当不起。” “我看也是,该报就报吧!” “那好,你在这儿保护现场,什么人也不要让他们进来,我去报警。” 陶玲马上说:“我害怕,你在这儿吧,我去报。”还没等姬成说话,陶玲就急匆匆地向姬成的办公室跑去,因为只有那里有电话。 第二章:初访青铜钺 第二章:初访青铜钺 一辆警车停到博物馆门口,从车上下来一女一男。两个人虽然都穿着便衣,但女的一看就知道是位刑警,而且是一位英姿飒爽非常漂亮的女刑警。她的美和一般女人的美不一样,美而不艷,美而不媚,美中透露着威严,美中透露着犀利。她就是闻名于滨山市公安系统的警花段霞。男的是刚从公安大学刑侦系毕业分配来的实习研究生,被公安局局长陈子杰指定给段霞当徒弟的史文。和段霞比起来,史文怎么看也不象个刑警。他戴一副眼镜,一米七五的个头显得非常瘦弱,细胳膊细腿的,像根麻杆。就史文这副身板,整个刑警队的人,包括他师傅段霞在内,谁见了谁摇头,心里说,这哪像个刑警,简直一没长成的豆芽。对于大家异样的目光,史文心知肚明。可他能怨谁呢?只能怨自己的爹妈给了自己这样一副不争气的身板。但史文并不自卑,因为爹妈还给了他一个特别好使的脑袋瓜。凭着这个脑袋瓜,他顺顺利利地考上了公安大学,圆了他从小就想当刑警的梦。凭着这个脑袋瓜,他又轻轻松松地考上了研究生,拿到了硕士学位。对于大家的反应,史文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在说,咱们走着瞧,总有让你们服气的时候。史文是那种只干不说的人,他的座右铭就是中央电视台《焦点访谈》栏目前面那句词——用事实说话。不过,他对这个师傅还是很满意的,人不仅长得漂亮,而且段霞出身武术世家,是警界中的武林高手,自己欠缺的就是这方面,这身板确实需要练练,虽说只武不文不是好刑警,但只文不武也不能算是好刑警,只有文武双全了,才能算是一个真正的好刑警。 第3页 就这样,史文在大家异样的目光中一直耐心地等待,等待一个机会,一个能让他改变形象的机会,能让大家对他刮目相看的机会。 机会终于来了。这天早上,当刑警队长张强让他们师徒俩到博物馆出现场时,史文显得异常兴奋,这可是他来到滨山市公安局第一次正式出现场。可等到了博物馆,听了姬成和陶玲的情况介绍后,大失所望。这算什么案子呀?一没见死人,二没见兇手,只有一片血,说不定根本就不是个案子。可转而一想,不管是真案假案,需要展示的现场勘察技术和案情分析判断能力都是一样的。史文在心里告诫自己,一定要认真对待,决不能掉以轻心。 段霞和史文一样失望。又是“血迹”?她从警以来,已经遇到过两次这样的情况。一次是一个小区的居民早上发现自己居住的楼房的外墙上有一片血迹,就报了案,后来经过调查,原来是有人杀鸡不小心把血酒到了墙上。还有一次是滨山大学女生宿舍报的案,说在她们女生宿舍门口发现了一把带血的匕首。后来到现场一看,是一把小孩玩的木质匕首上面涂了红漆。经过调查,原来是同校男生搞的恶作剧。现在老百姓的防范意识增强了,动不动就打110,尽管免不了小题大作给警察带来一些麻烦,但这也是一种社会进步,作为警察,必须得有耐心,该出警时还得出警。 来到大殿门口,段霞伸手拦住其他人,对史文使了个眼色。史文明白,师傅让自己勘察现场,原因不外乎两个,一是锻鍊,二是考验。史文也不推辞,戴上手套,拿出放大镜、照相机等器具,十分认真地干起来。 段霞跟在史文身后,只是看,不说话。还行,不愧是科班出身的研究生,手法、程序十分规范,还直像那么回事。 不一会儿,勘察完毕,史文向段霞作了简要的汇报。地面上有三个人的脚印,血迹是有人把展柜上面的玻璃掀开,从上面洒上去的,因为只有青铜钺的上面有血迹,下面没有。由于展柜上面被陶玲擦过了,所有看不到任何指纹或其它痕迹。门窗和大殿门锁也没有发现被撬过的痕迹。这红色的液体肯定是血迹,但是什么血迹,是人血,还是动物血,还分辨不出来。 段霞点点头:“很好,继续。” 接下来就是讯问了。他们和姬成、陶玲一块来到姬成的办公室。 各自落座以后,史文看了看段霞,从段霞的目光中得到许可以后,开始提问了。 “你们这里谁有旅游鞋,是‘顺风’牌的?” 史文的这第一句问话,就让段霞感到惊讶不已。哟!这小子还真行。因为段霞也看出来了,这大殿地面上的三种鞋印中,有两种是皮鞋,一种是旅游鞋,两种皮鞋印就是姬成和陶玲现在脚上穿的皮鞋印,只有那个旅游鞋印无主。史文能看出是旅游鞋,而且还能看出是什么牌子的,这连段霞也自愧弗如。一句问话就彻底改变了段霞对史文的看法。段霞的眼神里马上露出一种欣赏。其实,这也是让史文撞上的。史文在学校学过一段时间鞋印鑑别技术,是跟他们学校一个专门搞鞋印研究的老教授学的。他自己也下过功夫对二十多种知名品牌的鞋的底纹进行了专门研究,这其中就有“顺风”牌旅游鞋。实际上要想真正掌握鞋印鑑别技术,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听了史文的问话,姬成马上说:“旅游鞋?我就有,不错,就是‘顺风’牌的。” “那双鞋在这儿吗?我能看看吗?” “在这儿。”姬成弯腰从办公室的床下掏出一双鞋来,递给史文。 史文把鞋翻过来看了看,向段霞占点头,意思是说,就是这一双鞋。 “你最近穿过吗?” “穿过,昨天还穿了呢。昨天我去山里走亲戚,得爬山,穿皮鞋不方便,就穿了这双旅游鞋。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昨天你进过大殿吗?” 姬成想了想:“进过。” “是穿着这双旅游鞋进的吗?” “是,昨天走亲戚回来,没顾得上换鞋。” “什么时候?” “昨天快要下班时。” 陶玲也证实:“昨天我擦完地面,刚要锁门时,馆长进去看了看。这三天都是这样,馆长每天到下班时都要到大殿看看。” “为什么?为什么只是这三天?” 听见史文这么问,姬成耐心地解释说:“您可能对我们这儿的情况不了解。我们这儿说是博物馆,其实并没有什么象样的文物,大殿里的那些瓦片只是个摆设,并没有多少文物价值。就在三天前,郊区有几个农民在挖地基时,挖出了这件青铜器。如果这个东西能确定是青铜器真品的话,那可就成了我们博物馆的宝贝了,所有我每天总得看看才放心。谁知还没等到专家来鑑定,就被人弄成这个样子,真让我心疼!” “哦,原来是这样。”史文似有所悟,又问到,“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还有人进过大殿吗?” 陶玲肯定地说:“没有,不可能有!” “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这大殿就我一个人有钥匙。以前光那些瓦片,不值钱,也没人偷,所以我也没有上过心,可是有了这件东西后,馆长特别交待要看好,所以我每天中午回家吃饭,下午下班都锁门,钥匙就带在我身上,从没让人动过。” 第4页 问到这儿,史文问不下去了。从现场和讯问的情况看,从昨天下班到今天早上这段时间,只有姬成和陶玲去过现场,也就是说,作案人只能是他们,或者说是他们两个中的一个。难道他们是贼喊捉贼?可接下来怎么问呢?史文虽然在学校学过有关讯问的知识,但真正的实战经验一点也没有,他这是第一次。史文有点傻了,一时想不出该怎样问话,只是睁着姬成和陶玲看,张着嘴就是说不出话来。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段霞突然对着姬成和陶玲问了一句:“你们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听到段霞这口气,姬成和陶玲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了怀疑对象,这引起了两人的强烈反应。 “我们咋能知道的?我们又不是警察,我们要是知道还叫你们来干什么?”陶玲的语气里明显带着不满。 “你是不是怀疑我们?这可能吗?我们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姬成更激动。 段霞笑了笑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随便问问,你们不要介意。”其实,段霞是故意这么问的,主要是想看看两人的反应。 看着两人一脸无辜的样子,段霞也断定应该不是他们。可不是他们又是谁呢?段霞也理不出头绪来。想了想,没人受伤害,也没有什么财产损失,这也算不上什么案件,没必要在这儿浪费时间,便说:“这样吧,我们把这件东西带回去研究研究……” 没等段霞把下面的话说完,姬成就打断她的话,摆着手说:“不行不行,这可不行,这青铜钺你们不能带走。” “为什么?” “我们从北京请的专家今天下午就到,你们把这青铜钺带走了,专家来了怎么办?为了鑑定这件青铜钺,我费了好大劲才把专家从北京请来,而且人家只有一天的时间。” 段霞想想也是,便对史文说:“那这样吧,我们取点血样带回去化验化验再说。” “好吧。”史文好象不太情愿,但也很无奈。 在回去的路上,史文还在苦思冥想:“奇怪,怎么会没有作案人的脚印呢?” 段霞说:“算了算了,别浪费那个心思了,说不定又是一出恶作剧。” 第三章:“商王钺”传说 第三章:“商王钺”传说 为了鑑定这件青铜钺,姬成可费了不少劲。 他先把电话打到省文物局,谁知那帮专家怎么请都请不来。说就滨山那歷史条件,不可能出土青铜器,要是滨山能挖出青铜器,那南极洲就能挖出甲骨文。 你说气人不气人。是真是假你们下来看看呀。高高在上,主观臆断,这是搞科学的态度吗? 不理他们。姬成想起去年在北京参加一个博物馆经验交流会上结识的一位老教授,这位老教授就是专门研究殷商文化和青铜器的。 姬成拨通了老教授的电话,老教授开始也不以为然,因为他也了解滨山的歷史,那里不可能出土青铜器。但是出于礼貌,教授还是耐心地听着姬成在电话里唠叨。可是,当姬成说到青铜钺上有一个象形文字“履”,重量是19。2公斤时,马上改变了态度,立刻答应姬成说,我明天有个会走不开,后天一定到你们那里去。 看看人家,人家北京的专家就是有水平,有教养,有素质。那像省文物局那帮浑球专家,本事不大,架子不小。 老教授来了。 老教授姓李,六十多岁,虽然头髮已经花白,但精神矍铄,一派学者风度。 老教授来到博物馆之前,姬成怕老教授看到青铜钺上面的血迹不好,便让陶玲他们把上面的血迹清洗干净。因为血渍已经浸入青铜钺的氧化层,无论陶玲她们怎么洗也不能彻底洗干净,青铜钺的那一面总有一种血的颜色。 老教授来到博物馆一看,这件青铜钺高约六十公分,刃宽约四十公分。钺身上布满了各种各样的兽面纹和焦叶纹纹饰,两面正中各有一个用三角纹组成的圆形图案,中间有一个象形文字“履”。无论从整体造型,还是纹饰图案,都极具商代青铜器的特徵。 看了上面的纹饰和图案后,老教授兴奋地说到:“难道真的是它?” 姬成忍不住问:“它?您……您指的是什么?” “商王钺。” “商王钺?” “是的。”教授抬起头,慢慢地给他们讲述了一个故事。 三十多年前,也就是70年的时候,老教授刚从大学毕业时,到相城郊区的殷墟考察,在一个旧书摊上,看到了一个过去说书人的手抄话本。手抄话本本身价值不大,但里面提到一个传说,说商汤灭夏时,商汤用的武器是一把青铜钺。商汤灭了夏桀建立了商朝。商汤死了以后,歷代商王都把商汤使用过的那把青铜钺当作圣物供奉起来,一直到纣王。纣王后来宠信妲己,越来越变得昏庸无道。有一天,妲已非要纣王用那把商王钺杀几人看看。纣王哈哈一笑说,那还不容易,便让武士随便从街上抓了几个百姓,想杀着逗妲已开心。当他举起商王钺正要往下砍的时候,商王钺突然从他的手中脱落,一下砸到他的脚上,砍掉他一个脚趾。纣王大怒,拔出佩剑向商王钺砍去,但商王钺丝毫未损。纣王怒气未消,叫来铸工,让铸工把那商王钺拿到炉子里溶化掉。众臣听说,马上跪下来阻止,说那是先祖的圣物,社稷之所在,千万不能那样做。可纣王一意孤行,谁说也不行。铸工遵照纣王的命令把商王钺搬走后,左思右想,认为这商王钺有灵性,不愿意助纣为虐,滥杀无辜,所以才砍了纣王的脚。铸工不忍心把它毁了,便用了和商王钺相同重量的铜,铸造了一件青铜大方斝,就是古代一种饮酒的器具,把它献给纣王。纣王喜欢饮酒,看到这个青铜大方斝非常高兴,便重赏了铸工。铸工领了赏钱,连夜带着商王钺逃走了。后来纣王被武王消灭,从此商王钺下落不明。 第5页 对于这个传说,因为文字资料和考古资料都没有相关记载,教授也是第一次看到,认为是说书人胡诌的故事,所以并不十分在意,只是觉得这个故事诌得还真有点意思,在脑子里留下了较深的印象。 这次在电话里听姬成说到那个“履”字和重量19。2公斤时,他便马上想到了那个传说。一是史称“商汤七名”,其中一名就叫“履”。商代青铜器有个特点,就是某个重要人物或某个家族专用的器具,上面都铸有主人的名字。这件青铜钺上有“履”字,说明它是商王汤的专用兵器。二是1996年殷墟出土了一件青铜大方斝,上面有个“辛”字。“辛”是纣王的名字,而这件青铜大方斝重量也是19。2公斤,这和传说里的故事正好吻合。如果说,这件青铜钺真是传说里说的那件商王钺的话,那可是考古界的特大新闻了。 老教授心里充满了喜悦,要求姬成带他到青铜钺出土的地方看看。 姬成找了辆车,拉着老教授一块来到滨山市南郊的小吴村。这小吴村不大,就六十多户人家。前些时,村里划批了一批宅基地,有好多村民都在忙着盖房子。 姬成和老教授来到最南头的一户,青铜钺就是这户人家在挖地基时挖出来的。现在地基刚砌了几层砖,原先挖出来的土还没有回填。老教授仔细看了看当初挖出来的土,又看了看村民指给他挖出青铜钺的地方,有些失望地摇摇头。他怀疑地问到:“真是在这儿挖出来的?”他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他看到那些挖出来的土都是原生土,绝不是那种古墓葬的回填土。还有,三千多年前的文物,不可能在这一米多深的地方挖出来。 可好几个村民都说,确实是在这儿挖出来的,当时我们都在场亲眼看着的。有两个村民还说,就是我们两个抬着它把上面的泥土清洗干净的。这和当时姬成来这儿了解的情况一样。 教授又问:“当时你们还挖出其它什么东西没有,比如腐烂的木头、古代墓砖什么的?” 村民们肯定地说,没有,什么都没有,就只有一件光秃秃的青铜钺。 教授一头雾水,这怎么可能呢?这一点也不符合文物出土的规律。可村民们说的真真切切,完全不像在编造撒谎。 回到博物馆,老教授拿出放大镜又对青铜钺进行了仔细观看。他要看看它的氧化层,通过氧化层来推断它的年代,确定它的真伪。他看到这青铜钺的表层显现出暗绿色,在这暗绿色中夹杂着一些非常均匀的红色的氧化斑点。凭他的经验,这氧化层虽然不是人工做旧做成的,但也不具备商代青铜器氧化层的特点。商代青铜器由于所用原料不纯,氧化层显现出的是不均匀的红斑和绿斑相杂的颜色。这件青铜钺的氧化层虽然也是红斑绿斑相杂,但红斑和绿斑分布得非常均匀,不仔细看看不出来,仔细一看还是能感觉到和商代青铜器有不一样的地方。看来,这东西十有八九是赝品。 到了这个时候,老教授的热情已经荡然无存。第二天一大早老教授就回北京了。临行前,看到姬成仍心有不甘,便说:“这样吧,你方便的时候,带着它去一趟北京,做个测定,测定一下它的准确成品年代。到时候,我再找几个有经验的专家一块看看。” 姬成说:“行,过两天我一定去。” 第四章:午夜兇杀 第四章:午夜兇杀 自从听了老教授那个传说,姬成便开始想入非非了。他想,如果那件青铜钺真的是传说里的那件“商王钺”的话,那可是件顶级的国宝呀。有了这件镇馆之宝,他们的博物馆可真的是今非昔比,鸟枪换炮了。因此,他决定去一次北京。 去北京,那得体体面面,先给那件青铜钺定做一个专用皮箱。现在不是时兴包装吗? 可一切准备就绪,就要启程时,他却走不了,因为滨山市发生了一件大事,而且就涉及到那件“商王钺”。 滨山市没有什么歷史遗蹟和文化遗蹟,但自然资源还比较丰富。在离市区北面二十多公里的地方,有一个不大的水洼,周围长满了芦苇。经过开发以后,就成了一个旅游景点,取名叫“芦盪火种”。因为革命样板戏“沙家浜”是从沪剧“芦盪火种”改编过来的,有人觉得这名字不合适,咱们这儿跟戏剧里的故事没有任何联繫,这样做是不是拉大旗作虎皮?但也有人说,不管有没有联繫,可这里的环境与戏里相符合,要的就是这个意境,只要有人愿意来,能带来旅游收入就行。河北正定能建成“红楼梦”,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建“沙家浜”? 景点是市里投资建的。景点建成后,有人就在景点的大门外,投资建了一座大饭店,是一座集住宿、餐饮、洗浴、娱乐于一体的大饭店,名叫“煮三江大饭店”。这个名子也取自“沙家浜”里阿庆嫂的一句唱词“垒起七星灶,铜壶煮三江”。 为了开发这个景点,市里专门修了一条长五公里的公路,一头是市区,一头是“芦盪火种”公园。在距公园两公里的一个转弯处,路边有一个抗日战士纪念碑。据说,在抗日战争时期,有一个班的八路军战士,为了掩护老百姓转移,在这里阻击日军,最后全部壮烈牺牲。纪念碑用花岗岩雕刻而成,高十六七米。纪念碑周围的地面也是用花岗岩铺成,形成了一个路边广场,可以供路人和旁边村庄的农民休息。 第6页 这天一大早,一位老农去地里干活,路过这个广场时,看到路边停着一辆小汽车,里面却没人。老农以为,汽车里的人一定是下来小解。他随着台阶上到纪念碑广场,又向周围看了看,还是没有看到人。老农心想,这人到哪去了,也不怕汽车被人偷了?他一边想着一边向广场的斜对面走去。他刚走过纪念碑的侧面,看到纪念碑的后面有个人趴在地上。老农心里又犯了嘀咕,这大清早的,趴在地上干什么?天这么凉,趴在这石板地上会着病的。老农看着看着,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人好象一动不动。老农向那个人走去。当走到离那人将近十米的地方,老农的头髮都直了。原来那是个死人,面朝下趴在地上,脖子下面有一大滩血。 张强带领段霞、史文及技术科的同志赶到以后,看见接到老农报警的110巡警已经先期到达,并把现场保护起来。 死者穿一身灰色的西装,脸朝下,脖子后面被砍了一个大口子,脑袋和身体只有气管处还连着一点,其状惨不忍睹。 对现场进行拍照、勘察之后,他们将尸体翻过来。当他们看到死者的脸部以后,在场的人都大吃一惊。原来被杀的人是滨山市交通局局长莫汝方。 交通局长被杀,案件惊动了滨山市的上上下下。 上午十时,11-4大案案情分析会在公安局会议室紧急召开。因为案件发生在11月4日深夜,所以此案被定名为“11-4大案”。陈子杰在会上先传达了市委、市政府有关领导的重要指示。几位领导的指示虽然表述方法各不相同,但意思只有一个,那就是全力以赴,尽快破案。 陈子杰说完后,刑警队长张强配合着摄像资料片向大家介绍案情。 据法医推断,死者是在昨天夜里十一点到零点之间被害的,是被人从脖颈后面砍死的。死者整个颈骨被砍断,兇器很可能是斧子或菜刀之类的利器。兇案现场在抗日战士纪念碑广场的西侧。死者身上的手机、钱包都没丢失。停在路边的汽车就是死者的0038号汽车。车门没锁,车钥匙还在车上插着。这说明兇手杀人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劫财或劫车,极有可能是仇杀。因为那条路比较偏僻,一到深夜,很少有人路过,所以目前还没有找到目击证人。 说到这儿,张强特别强调说:“这个案件非常离奇。” “离奇?”陈子杰问,“怎么离奇?” “现场看不到兇手的脚印和任何痕迹。”张强说。 “怎么,现场被人处理过?”陈子杰问。 “没有,死者周围十米以内的现场保护得十分完好,死者的脚印清晰可见,可就是看不到兇手的痕迹。这不合常理,如果兇手想处理现场,他不可能在杂乱无章的死者脚印中间,只把自己的脚印处理的干干净净。难道兇手是站在十米之外的地方将人杀死的?” “是有点奇怪。”陈子杰皱了皱眉头。 张强接着说:“还有,我们还在死者的颈骨上发现了一种绿色的金属粉末,好象是颈骨被砍断时从兇器上刮蹭下来的。经技术科的同志初步鑑定,这金属粉末是一种青铜粉末,应该是从青铜器上刮下来。但让人大惑不解的是,死者被砍断的颈骨截面非常整齐光滑,兇器应该是斧子之类非常坚硬锋利的利器,不应该是青铜器所为,因为青铜器的硬度不够,不可能造成这样的效果。” 陈子杰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已经预感到这起案件非同一般。他对张强说,“接着往下说。” “据初步了解,死者是昨天夜里十一点以后从煮三江大饭店驾车回来时被杀的。” “他去煮三江大饭店干什么?” 张强稍微停顿了一下:“怎么说呢,他是去那里找小姐。” “什么?找小姐?交通局长去那里找小姐?确切吗?”陈子杰的话里有些许感慨。 “从服务员那里已经得到证实。” “昨天晚上跟莫汝方在一块的那个小姐找了没有?” “找了,她的手机关机,饭店的人也不知道她的确切住址,所以现在还没有找到。” “一定要找到那个小姐。她是不是跟莫汝方一起坐车走的?” “据门口泊车的服务生说,莫汝方是一个人开车走的。” “莫汝方是不是在那里订了房间?” “是的。” “既然订了房间,他为什么半夜要走呢?是不是接到什么人的电话才离开的?” “他的手机是开着的,但从昨天下午5点到今天早上,他的手机上没有任何通话记录,这样看,他好象不是接到电话才走的。” 正在这时,史文“咣当”一声撞门进来,急急地喊到:“师傅,师傅,博物馆青铜钺上的血迹是莫汝方的!” 听到史文进门的“咣当”声,大家一齐把头扭过来,这才注意到史文从现场回来就没有来参加会议。原来,史文在现场也注意到了张强说的那个奇怪的现象,就是看不到兇手的脚印,这让他想起了上次在博物馆查看血迹的情形,当时也是看不到作案人的脚印。所以,他从现场回来就直接跟技术科的同志一起来到化验室。他上次从博物馆回来,把带回来的血样交给技术科让他们做个化验,可技术科的人因为其它事比较忙,一时没有顾上。这次在史文的督促下,他们才进行了化验,并和死者的血样进行了比对。 第7页 段霞以为听错了:“你说什么?博物馆青铜钺上的血迹是……是莫汝方的?” “是的,技术科刚进行过血样比对。” “他的血三天前就出现在青铜钺上,这……这怎么可能呢?” 听了史文和段霞的对话,大家都感到莫名其妙,因为青铜钺的事在场的人除了张强以外,大多数人都不知道。 张强让史文坐下来:“你别慌,慢慢说。” 史文坐下来,舒了口气,慢慢把三天前他们在博物馆看到的情况和技术科血样比对的结果说给大家。 听了史文的叙述,大家就像听了个怪诞恐怖的鬼故事,虽然没有象平常人那样感到毛骨悚然,但确感到了一种巨大的压力,让他们透不过气来。 怪,太奇怪了。现场看不到兇手的脚印,死者还没有死,血迹就出现在青铜兵器上,兇器竟然是一种神秘的青铜器。这真是件奇案、怪案,就连从警近三十年的陈子杰也没有遇到过。别说没有遇到过,简直闻所未闻。 来者不善,对手绝非等闲之辈。 第五章:兵分五路 第五章:兵分五路 为尽快侦破11-4大案,刑警队集中所有兵力分五路同时展开调查。 第一路去莫汝方的单位交通局。由于是周六,人都不上班,他们只好到家属院登门访问。经过调查得知,莫汝方的口碑很坏,人们在背地里称他“流氓局长”,送了他一个外号“摸乳房”。据说交通局机关六名女职员都受到过他的骚扰。但在调查过程中,所有当事人对骚扰的事都矢口否认。这也在办案人员的预料之中。这就是中国女人的悲哀,受到伤害也不敢吭声,因为骚扰者是顶头上司,掌握着她们的命运,得罪了要丢饭碗。回到家里也不敢吱声,怕家里人不理解,再把家庭弄个分崩离析。也因为这样,尽管骚扰的事在交通局机关传得沸沸扬扬,但当事人的家里都不知情。经过多方面调查,这种情杀的可能性基本上被排除。 第二路去莫汝方的家里。莫汝方的老婆是市纺织厂的一名科员。他们有一个儿子在外读研究生。对于莫汝方在外沾花惹草的事,他老婆早听说了,也吵过也闹过。他老婆一吵闹,莫汝方干脆不回家了,每月只回家一次,送一千块钱,说是给儿子的生活费和上学的费用。他自己平时吃住全都在单位。到了这个地步,莫汝方的老婆也曾经寻死觅活地闹过离婚。后来还是她娘家嫂子对她进行了一番劝说,这才彻底改变了对莫汝方的态度。 嫂子说:“我的傻妹子,你可不能离呀,你要是离了,那正好随了他的心愿,现在的当官的,那个不是盼着升官、发财、死老婆。你倒好,人还没死,就自动腾了地方。妹子呀。你想过没有,你现在走在街上,人们都高看你一眼,那不就是因为你是局长夫人吗?你要是离了,谁还把你当回事?女人哪,男人混不出个人样来,嫌男人没出息,男人混得像个人样了,又怕拴不住。其实细想想,那有啥,不就是在外面搞了几个女人吗?你就当回到了旧社会。旧社会那些当官的,哪个没有几房姨太太。依我看,妹夫已经不错了,不管在外面怎么样,但总还没有把你给换了届,还按时按点的给你把钱送来,你就凑合着过吧。” 经嫂子这么一劝,莫汝方的老婆还真是想开了,只要你按时把钱拿来,人彻底放飞。从此,莫汝方的事她再也不闻不问,所以,当办案人员问她莫汝方都跟那些人交往、有没有仇家等情况时,她什么也说不上来。不过,听到莫汝方被杀的消息,她还是很伤心地哭了一场。少了钱财,局长夫人的面子也没有了,不管他在外面多坏,但毕竟是孩子的亲爹。 第三路去找那天夜里和莫汝方在一起的那个小姐。在饭店服务员的帮助下,当天下午就找到了那个小姐。 问她:“为什么不开手机?” 她说:“我们的工作是白天休息,晚上工作,开着手机怕影响休息。” 问:“莫汝方既然定了房间,为什么半夜里要走?” 她说:“这是莫汝方的习惯,可能是怕时间长了被人看见影响不好,所以他从不在这儿过夜。莫汝方基本上每两周去煮三江大酒店一次,而且都是一个人驾车去,一个人驾车走,从不跟人一块去,独来独往。一般都是周五下午下班来,夜里一到十一点就走。他吃饭让人把饭菜送到房间里,吃玩都在房间里进行。他也从不把小姐带出去玩。” “是不是得罪过哪个小姐?” “不会,莫汝方出手很大方,我们都愿意接他的活。” 再问其它情况,她什么也不知道了,说我们只管提供优质服务,从不过问客人的稳私。看来,她还很讲“职业道德”。 从小姐那儿虽然没有了解到什么重要情况,但也使办案人员得出这样一个结论,案犯对莫汝方的活动规律非常熟悉。 第四路去调查血迹来源。洒在青铜钺上面的血迹是莫汝方的肯定无疑,但血迹是怎样从莫汝方身上洒到青铜钺上的?法医在验尸时并没有发现莫汝方身上有其它伤口或抽血的针眼,同时在从博物馆带回来的血样中发现了抗凝剂和麻醉剂,这说明是在莫汝方被麻醉的情况下被抽了血的,而且不是最近才从莫汝方身上抽出来的。案犯很可能是血站的工作人员或医院的医护人员,因为只有他们才掌握抽血技术。 第8页 滨山市只有一家正规的血站,里面有不到二十个工作人员。对血站的调查没有任何结果,因为血站里并没有莫汝方献血的记录,也没有发现有可能作案的人员。这下问题复杂了,因为会抽血的人除了血站之外,各种医院、医疗诊所,还有地下非法採血点都有。在这么大的范围内去寻找犯罪嫌疑人,那可是大海里捞针。因此,这一路的调查一时半会很难有结果。 第六章:青铜钺释疑 第六章:青铜钺释疑 第五路是去博物馆调查。 去博物馆调查的任务自然而然地落到了段霞师徒俩的身上。分析会一结束,他们俩马上就驱车去了博物馆。他们想到了那件青铜钺,死者的血迹三天前出现在那上面,现在死者被砍断的颈骨上又出现了青铜粉末,难道它就是杀人兇器? 段霞他们赶到博物馆门口时,正碰上姬成和陶玲正抬着青铜钺往外走。 “你们这是干什么?”段霞问。 “我们去北京搞个鑑定。”姬成说。 “搞鑑定?那不用去北京了,去我们公安局吧。” “去你们公安局?你们公安局会鑑定文物?” “我们不会鑑定文物,但会鑑定兇器。” “兇器?什么兇器?” “昨天夜里发生了一起兇杀案,我们怀疑这件青铜钺是兇器,现在要把它拿走做鑑定。” “兇器?怎么可能呢?我们的青铜钺昨天夜里在展厅里放的好好的,怎么会成为兇器呢?” 实际上,段霞一看到他们抬着青铜钺,心里就已经产生了疑惑。莫汝方的被杀显然是蓄谋已久的,案犯既然已经达到了杀人的目的,没有必要再把杀人兇器送回来,除非姬成他们是兇手。但案件侦破工作有时候就是这样,在不可能中寻找可能。段霞说:“可能不可能一会儿会明白的。” 姬成说:“你们把青铜钺拿走了,我们怎么办?我们已经预订了去北京的车票。” “对不起,把票退了吧,希望你们最近几天都不要远走,协助我们调查。协助公安机关调查也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谢谢合作。” “你们前几天不是来调查过了吗?”陶玲说。 “现在情况有了变化,需要重新调查,只好委曲你们了。” “需要我们怎么配合?” 段霞看了看表:“已经快中午了,你们回家吃饭吧,今天是周六,下午我们需要时到家找你们好了。” 姬成还是有些不情愿:“这青铜钺肯定不是兇器。” 段霞说:“是不是兇器一鑑定就知道了。” “要不是兇器,你们能不能赶快给我们送回来?” “可以考虑,不过,即使送回来,你们也最好过几天再去北京。” “好吧,反正也不在乎这几天。”姬成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嘀咕,真倒霉,怎么跟公安打上交道了。跟公安打交道,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看到段霞和史文拿回来的青铜钺,技术科的人摇摇头说,这不可能是兇器,这么重一个傢伙,一般人举起来都困难,别说拿它作兇器了。还有,这刃口也不对,这件青铜钺基本上就没有开刃。再说,死者颈骨被砍断的横截面非常整齐、光滑,绝不是青铜器能造成的效果,因为青铜器的硬度和锋利不够。不过,既然拿来了,就做个鑑定吧。 不一会儿,鑑定结果出来了,果然不出所料,死者颈骨上的青铜粉末和青铜钺,虽然都属于青铜,但两者铜和铅的比例含量不一样。 既然不是兇器,下午,段霞他们便把青铜钺送回博物馆。他们在姬成的带领下,到家属院对博物馆的所有人员都进行了访问。经过调查,首先他们排除了博物馆工作人员作案的可能性,因为他们中间,除了姬成还听说过交通局长姓莫以外,其他人根本不知道交通局长姓氏名谁。他们与莫汝方也没有任何联繫和瓜葛。其次断定,陶玲大殿门锁的钥匙被人配制过了,而且是在三天以前配制的,因为陶玲非常肯定地说,这三天钥匙一直挂在自己的腰带上,从没有让人动过,不可能是在这三天配的。但以前她就不敢保证了。以前她总是早上一上班把锁打开以后,就很随便地把锁带着钥匙一块挂在门环上,就连中午回家吃饭也不管,直到晚上下班时才把门锁上。而且因为博物馆很少有人来,所以只要是姬成不在单位,他们连门都没人看,偷偷地躲到房间里打扑克。周围居民、闲杂人员,谁爱进就进,他们也懒得管。谁要想配制大殿门锁的钥匙太容易了。如果案犯早在以前就配制了大殿门锁的钥匙,那么说明,案犯不一定是冲着青铜钺来的,他不可能知道农民能从地基里挖出青铜钺来,并且把它送到博物馆。也许把莫汝方的血洒在青铜钺上只是一种巧合,是碰上的。如果大殿里没有青铜钺,案犯也会把血迹洒到大殿里的任何一个地方。段霞和史文都这么想。 案犯杀人前为什么要搞这些动作,这也是使陈子杰和张强,以及整个刑警队感到困惑的问题。 在分析会上,有人说,案犯非常猖狂,很可能是一个对社会极端仇视的人,他这样做,就是向社会挑战;也有人说,案犯也可能是个受到法律制裁的人,他是向法律挑战;还有人说,案犯也许是个受到过公安打击的人,他是向我们公安挑战。 第9页 现在看来,案犯把血迹洒在这个曾经供奉过阎王爷的大殿里,有可能是想藉助阎王的恶名制造一种恐怖。如果是这样的话,案犯很可能是一个心理阴暗甚至变态的杀人恶魔。想到这儿,两人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第七章:传奇故事《血色商王钺》 第七章:传奇故事《血色商王钺》 为了配合公安局的调查,姬成最近几天也不打算去北京了。 这天,他闲着在博物馆的院子里摆弄他那几盆花草,陶玲领着她婆家弟弟吴风来了。吴风的父亲也是文化系统的干部,他们家和姬成住一栋楼,大家都非常熟悉。 “哟,吴大记者怎么有时间到我们这座小庙来了,该不是来拉gg的吧?” 吴风大学毕业后到《滨山法制报》社当了记者,所以姬成这么称唿他。姬成的话里明显带着讥讽,这是因为法制报社的记者现在在滨山市是谁见了谁烦的人。 听了姬成带刺的话,吴风满不在乎,哈哈一笑说:“姬叔呀,我就是拉gg也不会到你们这座破庙来,你们连饭都吃不上了,我还怕你们给我要施捨呢。” 吴风不是不在乎,而是听这种话听习惯了。因为现在全滨山市都在流传一句顺口熘“防火、防盗、防记者”,这其中的“记者”,就是指《滨山法制报》的记者。 《滨山法制报》是由滨山市司法局办的一份自办发行的小报。去年年底,司法局老局长退休以后,换了位年轻的新局长。这位新局长敢说敢干,很有魄力,一上任,就提出了一个“三改善”发展战略,即在2005年彻底改善司法局的办公条件、干部职工的住房条件和福利待遇。“三改善”发展战略一经提出,全局上下一片欢腾。是呀,多少年了,他们司法局的干部职工一直过着比较清贫的日子,办公条件比别人差,住房条件没别人好,福利待遇就更别说了,啥都没有。这都是因为原来的老局长思想保守,为了保持革命晚节平稳过渡的结果。新局长提出的“三改善”发展战略,让大家看到了希望,看到了光明,能不一片欢腾吗? 就在大家都在欢唿雀跃的时候,只有一个人在愁眉苦脸,他就是司法局宣传科科长兼《滨山法制报》社总编靳玉平。 “三改善”发展战略确实得民心,可这需要巨大的经济基础做支撑,而司法局只有一个地方能创收,那就是由他们宣传科具体负责承办的那份《滨山法制报》。新局长在提出“三改善”发展战略之前,已经给靳玉平通过气了。靳玉平本想给新局长算算帐,看看报社最大的创收能力有多少。可话还没说完,新局长就把他的话拦住了:“我不是说你能创收多少,现在的问题是我需要多少。我需要四百万才能实现我们的‘三改善’发展战略,这就是你的任务,一分也不能少。” 新局长板上钉钉,一点商量的余地也没有。靳玉平苦思冥想想了两天,决定马上召开全报社创收动员大会。 动员会上,靳玉平宣布了两项改革方案。一是机构改革方案,将原来的编辑部一分为二,改成编辑一部和编辑二部。因为《滨山法制报》是周二刊,每周二、周五出报。编辑一部负责周二版,编辑二部负责周五版。这叫划小核算单位,形成竞争局面。二是分配制度改革方案,全体人员实行零工资,按绩效考核,上不封项,下不保底。考核主要分两项,一是创收任务的考核,也就是看谁gg拉得多,完成任务发全工资,完不成任务按比例扣罚,超额任务重奖。二是考核销售指标。销售指标主要是指零售指标,因为预订户都是年初发行部做的工作,和每期报纸版面质量没多大关系。零售指标最能反映报纸受读者欢迎的程度。 动员会后,整个《滨山法制报》社的人都像打了兴奋剂的苍蝇,到处乱闯乱撞。见了大门就钻,看到单位就进。不管你是国营的还是私营的,不管你是大的还是小的,不管你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也不管你是欢迎还是不欢迎,只管进。进去就是一个话题,拉gg。弄得许多单位的领导一看见法制报社的记者,就像躲瘟疫一样,赶快躲开。 不过,今天吴风到博物馆来,还真的不是拉gg,他是专门来看那把青铜钺的。他是在收集写作长篇通讯的素材。 为了提高报纸销售量,报社编辑部经过研究认为,要想提高报纸的发行量,就得吸引读者的眼球。要想吸引读者的眼球,每期报纸上就得有一篇有份量的案件侦破通讯。而且通讯要有故事性,故事要曲折、离奇,甚至有点恐怖,最好能让读者看了晚上做几个恶梦。因此,编辑部要求每个记者每月要写出一篇长篇侦破通讯。当期报纸的发行量与通讯作者的报酬挂钩。发行量越多,报酬越高。所以,法制报社的记者们除了找单位拉gg以外,就是跑法院,跑公安局,跑刑警队找案件素材。 姬成听说他是来看青铜钺的,马上来了兴趣。也许是在这么一个小单位被人冷落久了,姬成渴望受到人们的关注。吴风的到来,虽然是一个不被他看好的人,但也象一块石头投到一潭死水当中,激活了他特别想炫耀的欲望。姬成对吴风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很热情地把吴领到青铜钺的展柜前。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姬成故意卖弄关子。 第10页 “当然知道,这是青铜器。”吴风是学中文的,对一些歷史知识还是比较了解的。 姬成说:“我是说这是件什么东西你知道吗?” “这是件古代兵器,名子好象叫‘钺’。” “你知道这是谁使用的兵器吗?” 吴风很老实地摇摇头。 “这是商王用的兵器。” “商王?哪个商王?” “商王你都不知道,就是那个把夏桀打败建立了商朝的那个商王。” “那个商王?你是说这是件商代的青铜器?” “那当然了。”姬成的语气里充满了骄傲。 “要真是商代青铜器,那可是件宝贝。你这是真的吗?”吴风的语气中带着怀疑。 “当然是真的了,我们都请北京的专家来鑑定过了,不信你问问你嫂子。”说着向陶玲使了个眼色。 陶玲只好支支吾吾地应付:“哦,是,是。” 姬成装模作样地指着上面的花纹说:“你看这花纹,这是兽面纹,这是焦叶纹,这都是商代青铜器的特徵。” “是吗?姬叔,你懂得不少呀。”吴风已经被姬成忽悠得开始有点晕了。 其实,姬成哪里懂什么文物知识,这几句行话是从老教授那里听来的。姬成原来只是文化局给局长开车的一个司机,后来局长看他年龄大了,才给他安排到这儿来,让他养老。不过,听了吴风的夸奖,他心里美滋滋的,于是,他继续给吴风显示起自己的知识来。他指着青铜钺上的那个象形文字:“特别是这个字,这是个象形文字,你知道这是个什么字吗?” 吴风又摇摇头:“不知道。” “这是个‘履’字。” “哪个‘吕’字?” “就是那个,一个尸体的‘尸’,下面一个双立人,再加上一个‘复杂’的‘復’字。” “你是说那个‘履’字,就是表示鞋的意思的那个‘履’?” “对,对,就是那个,就是那个。” “这上面刻上这么个字是什么意思?” “这是商王的名字呀。” 听到姬成这句话,吴风抬起头:“不对吧,那个商王不是叫‘汤’吗?歷史上说‘商汤灭夏商汤灭夏’,怎么会叫‘履’呢?” “看看,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别看你是学中文的”姬成更加得意了,“我给你说,史称‘汤有七名’,就是说商汤有七个名字,除了‘汤’以外,还有六个名字,其中就有这个名字。哎呀,亏你还是学中文的,连这点歷史知识都不知道。” 吴风这时已经对姬成佩服得五体投地了:“我哪能跟您老比呢,您老见多识广,今后我还真得跟您好好学学呢。” 接着,姬成又给他讲了老教授讲的那个传说。传说讲完了,姬成还感到不够尽兴,又即兴接着往下胡诌起来。说那个铸工把商王钺带到民间以后,那商王钺就开始显灵了。每当出现压榨百姓的贪官,或出现鱼肉乡里的坏蛋时,那商王钺就会在夜里飞出去杀人,而且是专杀这些坏人。每当要杀人时,商王钺上面就会渗出血来,杀过人以后,还会留下绿色的粉末标记。 吴风听得十分认真,还不停地用笔记录。听完以后,就匆匆忙忙回报社去了。第二天,《滨山法制报》上就登出一篇名为《血色商王钺》的传奇故事。 在交通局长莫汝方被杀案件正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传奇故事《血色商王钺》登出来以后,马上引起了许多人的好奇,并给博物馆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效果。一向被人冷落的博物馆里突然热闹起来,竟然破开荒地有人来博物馆参观。三元钱一张的门票,开始一天能卖十几张,到后来能卖上百张。原来这些人都是来看那件“商王钺”的。这下可把姬成他们乐坏了。照这样下去,他们不仅能发全工资,而且每月还能发上一百多元的奖金呢。 晚上下班时,大家都围在售票室里看售票员点票子。看着售票员大把大把地数票子,心里都乐得像喝了蜜水。 姬成说:“当初文化系统搞文化产业体制改革,你们一个个都想哭鼻子,谁都想不通。现在想通了吧?” 有人附和说:“就是,还是改革好,就是在以前没让我们自谋生路的时候,我们也从没有发过奖金呀。” 陶玲说:“这应该感谢我兄弟,要不是他写的文章,谁知道咱们这儿有这东西?” 有人不服气:“要我说呀,应该感谢那个被人杀死的交通局局长莫……莫什么来着?” “莫汝方。” “对,莫汝方,应该感谢莫汝方。” “看你说的,为什么要感谢他?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要不是他的血提前洒在这青铜钺上面,人们才不会来看这青铜疙瘩呢。” 听着她们的议论,姬成生气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是什么逻辑?照你们这么说,最应该感谢的是那个杀人兇手?” 姬成本来说的是反话,可这帮女职工们不知是文化素质低,还是故意装痴卖呆,竟顺着姬成的话说:“对,对,应该感谢那个兇手,应该感谢那个兇手。”把姬成气得七窍生烟:“都给我闭嘴,你们……你们……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们,真是没文化,没文化……” 第11页 见姬成发了脾气,大家这才没了言语。 过了一会儿,姬成说:“你们不要被钱弄迷煳了,别忘了,我们的正事还没干呢。” 陶玲说:“什么正事呀?” “我们还没去北京鑑定呢。你准备准备,明天咱们就去。” 听了姬成的话,陶玲想了想说:“姬叔,我看咱们还不如不去呢。” “为什么?” “你说,咱们去北京鑑定图啥?” “咦,看你说的,如果经过鑑定,这件东西真的是传说中的那件‘商王钺’的话,那我们博物馆可就名声大振了。”姬成说,“另外,我们要是拿到了鑑定证书,就可以给市政府打报告申请奖金了,那几个送文物的农民的奖金还没给呢。按照国家规定,人家把文物送来,是要给奖金的。我们不去鑑定,这奖金怎么给?” “奖金还不好办,我们现在有钱了,不就几千块钱吗?从我们的门票收入中给不就成了?” “那何必呢,放着市政府的奖金不拿,用我们的门票收入,你是不是见钱多了有点犯傻了?” “我才不傻呢,”陶玲说,“你想过没有,如果到北京一鑑定,是个假的,你怎么办?到时候你别说名声了,连我们现在的大好形势也都给毁了。你可别忘了,人家教授可说过,这东西十有八九是假的。” 陶玲的话真把姬成给说住了。是呀,如果是假的,那可真就像她说得那样,什么都完了,别说名声了,连门票收入都没有了。 “不去鑑定,那你们说怎么办?” 陶玲很有主见地说:“不用怎么办,人家愿意当真的看就当真的看,愿意当假的看就当假的看,反正我们也没有说过这东西是真的还是假的,我们只管卖我们的票,收我们的钱。” 哟,别看陶玲平时疯疯颠颠的,到了关键时刻,还真有个主意。 “那照你说咱们就别去北京了?” 陶玲说:“我认为,还是不去的好。” 其他人也跟着说:“管它真的假的,人家愿意看,我们只管卖票收钱就是了。” “不去鑑定?这……这可都是你们说的。” 可能知道姬成胆小,几个女职工一起说:“不错,是我们说的,咋了?要是上面来找事,你让他来找我们,我们不怕。” 行,有气魄!现在真是阴盛阳衰的时代。 第八章:朱可奇和他的“业余警察” 第八章:朱可奇和他的“业余警察” 11-4大案的侦破工作遇到了很大困难。一个星期过去了,侦破工作只局限于案件的外围,没有找到一条能够触及到案件核心的线索。 按照当初的分析,能够在午夜半道上将莫汝方的车拦下来的,应该是他比较熟悉的人。可对他周围的人进行了排查之后,却没有发现一个可以怀疑的对象。 案件始终笼罩着一层神秘的面纱。现场没有受到破坏,也没有被人为处理过,被害人的足迹清晰可见,可就是看不到兇手的一点痕迹。难道兇手真的能在十米之外将人杀死?如果兇手是用火器杀人,这一切就无需解释了。可兇手明明用的是冷兇器,那么他用的是什么兇器?又是用什么方法在十米之外将人杀死,而且还是一击致命? 还有死者胫骨上的青铜粉末,技术科的人讲,死者被砍断的胫骨截面非常整齐、光滑,这不可能是青铜兇器造成的,因为青铜器的硬度和锋利,都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可上面明明留着青铜器的金属粉末,而且可以看出来,这粉末不是人为故意洒上去的,而是被死者的胫骨刮下来的,这种相互矛盾的现象又该作何解释? 这天上午,大家正在为这些疑问感到困惑时,段霞放在桌上手机响了。段霞拿起来一看,便非常厌恶地把手机掐断了。不一会儿,手机又响了起来。段霞又看了一眼,还是不接,只管让手机响。史文忍不住提醒说:“师傅,你的电话。”没想到,段霞拿起电话便对着电话吼起来:“朱可奇,你想干什么?你要再捣乱,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史文吓了一跳,师傅怎么了?这么大的火气,这是跟谁呀?他看了看其他人,大家都好象习以为常,只是谈谈地一笑,该干什么干什么。 后来,还是刑警队副队长刘青顺告诉他,他才知道,竟然有这事。 原来,打电话的人叫朱可奇,是滨山市一个有名的爆发户。此人姓朱,长得模样也像“猪”,肥头大耳,厚嘴阔腮,一副通吃天下的样子。此人先是开馒头房,后来倒卖钢材发了财。发财以后,开了两家大酒店,财富急剧增长,据说现在拥有资产几千万。这傢伙有了钱不学好,天天跟一帮狐朋狗友喝酒、赌钱,谈女人。 一次喝酒的时候,有一个名叫“毛三”的傢伙拿出一本杂志。杂志是省公安厅办的《人民公安》。封面上有一个女警的照片。女警那种庄重的美、威严的美绝非一般女人能比。 毛三指着封面上的女警对朱可奇说:“你知道这是谁吗?” 朱可奇说:“不知道。” 毛三说:“她是我们市公安局的警花段霞。” “警花?”朱可奇看着段霞的照片说,“漂亮,漂亮,太漂亮了,不光漂亮,而且有品味。” 第12页 毛三说:“朱哥,听说你玩过不少女人,可那都不够档次,你要是真能把这个女人弄到手,那才叫上档次上水平。” 朱可奇可能是酒喝多了,竞然大言不惭地说:“这有什么难的,你们给我传个话,我出年薪五十万,聘用她做我的贴身侍卫!用不了几天,她就得乖乖地自己送上门来。” 后来,这话还真被段霞听到了。段霞感觉自己的人格受到了极大的侮辱,肺都气炸了。你朱可奇算什么东西,有几个臭钱就忘了自己姓什么,也不看看老娘是谁,简直是萨达姆想睡觉爬上布希的床,找打;老鼠想嫖窑子钻进猫开的店,找死。 第二天,段霞就一个人去了朱可奇设在丽晶大酒店八楼的董事长室。 段霞的到来,让朱可奇吃了一惊:“段警官,您……” 段霞很平静地说:“我是来应聘的,你不是要招聘贴身侍卫吗?” “您真的来应聘?” “当然。怎么,你不欢迎?” 一听说段霞真的是来应聘的,朱可奇喜出望外。心想,钱真是个好东西,都说段霞冷若冰霜,眼里不揉沙子,这不,一听说五十万,不照样来了吗? “怎么会不欢迎呢,欢迎,欢迎。”朱可奇激动地有点手足无措。他还当真拿出一份合同,“年薪五十万,我说话算数,咱们现在就签合同。” “你先别忙着签合同,你不想试试吗?” “试什么?” “试试我的贴身功夫呀,看看能不能让你满意。” “不用试,不用试,只要你愿意跟我,我老朱决不会亏待你。” “我看还是试试吧,现在不都兴面试吗?” “哈哈,试试?也好,在哪儿试?” “在这儿就行。” “在这儿?怎么试?” “当然得关上门试呀。” “关上门?哈哈,是,是得关上门。”这时朱可奇的脸上已经堆满了淫笑,不由自主地从他的老闆桌后面站了起来。他忽然看见刚才段霞闯进来的时候,跟在她身后的女秘书还站在那儿,生气地说:“你还不出去?” 女秘书出去了,朱可奇将门关上并从里面插上。 接下来的发生的事,除了朱可奇以外,谁都能想得到。段霞手脚并用,朱可奇鬼哭狼嚎。开始,女秘书在门外听着朱可奇的嚎叫声还偷偷地乐。不一会儿,她听到朱可奇嚎叫的声音越来越厉害,怕出人命,这才把保安叫上来。两个保安跑过来问怎么回事。女秘书说快进去救人吧,朱董事长快没命了。保安推门推不开。女秘书说,你们不会把门撞开。两个保安便后退几步,一起向前冲去。他们正好冲到门口,门开了,两个人从站在门中间的段霞两边沖了过去。他们看到他们的董事长躺在地上,两眼乌青乌青的,嘴巴肿得象个猪八戒,鼻子里还向外淌血。便转过身来,想对段霞动手。他们刚拉开架式,就听到朱可奇骂到:“混蛋,不得对段警官无礼!” 两人不解地看着朱可奇:“董事长,您的脸……” “我的脸怎么了,我自己撞的,我愿意,关你们屁事,都给我滚出去!” 段霞整了整自己的衣服,从容地向外走去,又听见朱可奇在后面喊到:“你们都给我听好,以后段警官到我们这儿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谁都不能为难,谁要是敢为难段警官,我马上炒他的鱿鱼!” 人是高级动物,但不一定都高贵。朱可奇就属于这一号,因为好色挨了打,不但不觉得丢人,还到处恬不知耻地炫耀,说段霞的拳头打在脸上,就象是按摩,脚踹在身上,就象是踩背,那感觉舒服极了,那体验是一般人不会有的。说得他的那几个狐朋狗友身上也痒痒的,恨不得马上让段霞把自己也暴打一顿。 自从体验过段霞的“贴身功夫”以后,朱可奇忽然对刑警有了好感。先是在夏天的时候买了一百多公斤西瓜和二十多箱饮料送到刑警队表示慰问。 那天上午,张强正在办公室里看文件,忽然听到楼下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他从窗户往下一看,院子里来了一队人,好象还抬着东西。他正在纳闷,刑警队副队长刘青顺进来了:“张队,有人来慰问,给我们送来一百多公斤西瓜、二十多箱饮料。” “慰问我们刑警?”张强有点云山雾罩。 “是,是来慰问我们刑警。” 张强觉得有点奇怪。他见过人民群众慰问解放军,也见过少先队员慰问过交警。慰问刑警他还真没见过。要说没见过也不对,他在电视剧上见过,那是刑警队打掉了黑社会集团,保护了一方平安,为人民立了大功。可他们最近也没有破什么案子,准确地说,不是没破案,而是没案可破,所以也就谈不上什么立功的事。这慰问是那门子事? 张强问:“是谁慰问?” “是丽晶大酒店的老闆朱可奇。” “是他?”关于这个爆发户,张强也有所耳闻。听说这傢伙可不是个会出血的主儿。大前年慰问灾区,街道上让他捐款时,他说了好多难听话,最后只从口衣袋里拿出五十元钱。今天他怎么捨得慰问起刑警来了?“他是不是有什么事犯在我们手里?” 第13页 刘青顺说:“我也这样想,可查了查,没有。” “那他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想先给自己铺条后路?” “这就不好说了。要不,我让他把东西拿回去,我们不要。” “先别,万一不是这么回事,我们不是破坏警民关系吗?” “那我们就收下?” “这收下……”张强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正在他们俩感到左右为难的时候,段霞进来了:“张队,朱可奇送的东西我们千万不能收。” “为什么?” “不为什么,他这是……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在酒?那他在什么?” “你别管他在什么,反正我们不能收。” “你光说不能收,总得有个理由吧。我们要是无理拒绝,这对搞好警民关系不利呀。” “他……他这傢伙不怀好意。” “不怀好意?怎么不怀好意,你说说。” “不怀好意就是不怀好意,他的东西反正不能收。” 张强有点不耐烦了:“有什么话你就说出来,光说不能收,为什么不能收,你总得让我们明白明白吧。” 刘青顺也说:“段霞,你今天怎么了?说话吞吞吐吐的,平时你当着局长的面都敢提意见,今天怎么了?这可不是你的风格。” “我……说就说……”段霞把其中的缘由说了。张强和刘青顺听了,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上气不接下气。 段霞一看他们笑,生气了:“你们……你们还像个领导吗?我……我受了欺负,你们不给我作主,还……还笑……” 刘青顺一边笑一边说:“你受什么欺负了,人家就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你就把人家暴打一顿,我看你也没吃什么亏呀!” 张强也笑着说:“你受了欺负?我看,敢欺负咱们段霞的人恐怕还没有生出来呢。” 段霞看他们不以为事,更生气了:“我不管,反正你们不能收他的东西,我看见噁心。”说完气唿唿地走了。 本来,他们对收不收朱可奇的慰问品还犹豫不决,经段霞这么一说,全明白了,反倒放心了,对送来的慰问品照单全收。至于段霞,他们根本就不用担心,就凭段霞的身手,谁要想沾她的便宜,那叫找死。 这次送过西瓜和饮料之后,不到两个月时间,他又给刑警队买了二十多个价值一百多元的保温杯,每人一个,说是刑警们经常在外办案喝水不便,怕伤了刑警们的胃。再后来,他更来劲了,给刑警队送来一辆价值二十多万元的帕萨特汽车。 朱可奇的朋友们一看朱可奇这么往外扔钱,都心疼了。劝他说,朱哥,你这是何苦呢?你就是送去一座金山,段霞也不会正眼看你一眼。朱可奇把眼一瞪,你们懂什么?美的东西是用来欣赏的,不是为了占有,关键在于追求,幸福就在追求的过程。你们一帮俗人,给你们说也是白搭。 咦!他倒玩起高雅来了。玩高雅也没有这种玩法呀。可钱是人家的,人家爱怎么花就怎么花,人家爱怎么玩就怎么玩,你再说人家冤,你再说人家傻,搁不住人家愿意。真是一个冤大头,冤死都不知是咋死的。 对于朱可奇每次送来的东西,张强都是照单全收。特别看到这部车,他更高兴了。刑警队二十多个人,只有四部车,都是桑他纳,而且有两部车已经老掉牙了,就他开的那部车还算新一点,但和这车没法比。不过,这次朱可奇专门提了个条件,说这车一定要让段霞开。不管让谁开都一样,都能提高刑警队的办案能力,都有利于侦破工作的开展。可张强没想到,段霞死活不同意,就是不要,说你要来你开,反正我不开。张强没了办法,只好和朱可奇商量说:“你看,段霞不想开这车,再说她开也不大合适,咱们中国是个讲究礼制的国家,干什么都得讲个尊卑有序,上下有别。过去盖房子,大臣不能超过皇宫,老百姓不能超过大臣。我是段霞的上级,才开个桑他纳,她是我的下级,开这么好一部车,这不合礼制,你说是不是?你看这样好不好,那部车我开着,让她开我现在开的那部车,那也是部新车,还不到两年,怎么样?” 朱可奇被张强一通乱七八糟的礼制说教说住了,只好说:“那就按你说的办吧。” 后来,朱可奇每隔十天半月,就要给段霞打个电话,问段霞警车开得要舒服不舒服,要不要我给张队长说说给你把车调换过来?不行的话我再给你卖部新车?每次段霞都毫不客气地说,你以后少打我的电话,你这是妨碍公务,你以后再乱打我电话,小心我揍你。可朱可奇一点都不生气,说只要你愿意,想揍随时来揍好了,我等着。那语气里透着一种兴奋和渴望。遇到这种人,打不死,捶不烂的,你有什么办法。段霞突然意识到,这傢伙可能是个性变态,而且是性变态中的受虐狂,这种病的典型症状就是从对方加于自身的痛苦中获得兴奋和快感。段霞越想越后悔,我招惹这么个东西干什么,就像一块被人嚼过的口香糖,粘在你的衣服上,看着噁心,却还甩不掉。 可这次朱可奇好象真的有事。他在电话里说:“段警官,你不要生气,我有重要情况向你报告。” 第14页 “你有什么情况?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我说的情况可能跟莫汝方被杀的案子有关……” 一听说跟11-4大案有关,段霞马上警觉起来:“朱可奇,我可告诉你,你要是提供假情况,可要负法律责任的。” “我当然清楚了,我怎么敢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呢?” “那你说吧,什么情况?” “我们这儿有个服务员在前段时间服务过两个客人,其中一个曾说过要找人做掉姓莫的,我不知道他说的姓莫的是不是莫汝方。” “那个人是那儿的?是干什么的?他当时具体是怎么说的?” “我也说不大清楚,你还是问我们的服务员。” “那个服务员现在哪里?” “她就在我这儿,具体情况你最好来问她。” “那好,你让她等着,我们马上过去。”说罢,转身对史文说,“走,去丽晶大酒店。 段霞和史文来到丽晶大酒店。酒店工作人员一熘声地说:“欢迎段警官!”段霞也不理睬,和史文直接来到朱可奇的办公室。 为了侦破11-4大案,滨山市公安局发出悬赏公告,拿出两万元奖金,作为提供线索的奖励。朱可奇看到公安局的悬赏公告后,想到,如果能给段霞提供一条破案的线索,段霞一定会很高兴。于是,他把丽晶大酒店的五十多名员工召集起来专门开了个会,号召大家寻找11-4大案的破案线索。如果谁找到了,除了公安给的两万元奖金外,他还要奖励两万元。这一下可好,滨山市一下了多了五十多个业余警察,到处打听谁跟莫汝方有仇,谁杀了莫汝方。后来,负责二楼的一个服务员忽然想起以前她在208房间听到一个客人说的一句话,就向朱可奇报告了情况。 据那个服务员讲,大概在10月30号晚上,她服务的二楼208号房间来了两个男客,当酒喝到一半的时候,就听见里面有一人在哭,另一个在劝说:“兄弟,别哭了,我找几个人把那姓莫的做了,哥给你出气。他妈的,欺负到我兄弟头上了,你姓莫的有什么了不起……” “说这话的那个人你认识吗?”段霞问服务员。 “不认识,他来过我们这儿几次,只知道他是一个染料厂的老闆,好象姓杜。” “和他在一起的人呢?” “以前从没有见过,这人戴一副眼镜,看样子是个文化人。” 服务员提供的情况就只有这些。不过,只要情况属实,这就已经够了。 临走时,段霞和朱可奇握了握手说:“谢谢朱老闆对我们工作的支持。” 朱可奇真没想到,段霞会主动和他握手。以前送西瓜,送饮料,送保温杯,包括送汽车,段霞也从没有跟他握过手,别说握手了,连个好脸都没给。这次竟主动跟他握手,可把朱可奇乐坏了。他马上拿出两千元钱,奖给那个服务员,说,如果她提供的线索能破案,他再奖她三万元,从不食言。 出了丽晶大酒店的门,段霞通过电话向张强汇报了情况。张强说,马上调查那个姓杜的染料厂老闆。 第九章:闻辉其人 第九章:闻辉其人 闻市长来了。 闻市长叫闻辉,是滨山市的常务副市长。 闻市长的到来,着实让陈子杰感到十分意外。在滨山市,谁都知道,闻辉是个本事不大,架子不小的人,是一个标准的下眼皮肿的人。见了比他级别高的人,他都象哈巴狗一样摇头摆尾。见了比他级别低的人,他就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官架子。至于他陈子杰,更是和别人不一样,因为儿女的事,他和闻辉当面闹翻了脸。陈子杰的女儿陈玉和闻辉的儿子闻宏图在高中里是同学。陈玉是班里的学习委员,闻宏图是文体委员,两人在高中时就关系较好。两人高中毕业后,陈玉考上了北京人民大学的新闻系学习新闻,闻宏图考上了上海復旦大学的经济管理系学习市场营销。后来两人又同时攻读研究生,获得了硕士学位。读完研究生后,陈玉到北京一家报社当记者,闻宏图回到滨山市发展。两人一直保持着密切联繫,逐渐进入热恋状态,直到后来私定终身,并发誓先立业后成家。可按照闻辉的打算,他是准备把儿子许配给省委副书记冯德旺的女儿当女婿的。但闻宏图死活不答应。一是因为他和陈玉的感情所在。二是这冯德旺的女儿不仅长得丑,而且骄横跋扈,没有一点上进心。高中毕业后没有考上大学,凭着老子的关系直接到省土地局当了一名公务员。在土地局我行我素,连局长都不敢惹,象奶奶一样供着。闻辉说不了儿子,就把气撒在陈子杰身上。一次市里开完会后,他把陈子杰叫到他的办公室,说:“好好管管你的女儿,别把自己当凤凰,老想着攀高枝。” 陈子杰当时气得脸都变了色,谁不知道你是个专门熘须拍马凫上水的傢伙,还有脸说别人?再说了,你算个什么东西,全滨山市的人都知道你这副市长是怎么当上的,不就是给人家擦屁股上去的吗?别看我陈子杰只是一个公安局局长,没有你级别高,我还真不把你放在眼里,因为我是靠实实在在干出来的。当民警时,我就是全市优秀民警。当派出所所长时,我是全国优秀派出所所长。到了开发区公安局,我搞的基层建设经验在全省推广。我高攀你?你别让我噁心了。陈子杰当时撂下一句:“闻市长,你放心吧,我闺女才不会攀你那根高枝呢。因为你那根高枝是根枯枝、腐枝、烂枝,说不定啥时候就折断了。”转身走了,临出门时,又小声说了一句:“一个龌龊小人,以己度人。” 第15页 陈子杰甩门而去,闻辉才反应过来,在办公室大骂起来:“你混蛋!说我是龌龊小人,我要是龌龊小人能当上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吗?你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个公安局长吗?回头把你那个局长给你撸了,看你还牛气不牛气……”骂了一会儿,气很快就消了,因为说他是“龌龊小人”的人多了。不过那都是在背后说的,敢当着他的面说的,陈子杰是第一个。 从那以后,两人除了工作关系不得不说话以外,平时都象仇人似的,从来都不打招唿。 陈子杰从闻辉那儿回来,也气得马上给女儿打了电话,要她马上断绝与闻宏图的关系。可陈玉只管嘻嘻哈哈地应付他,私下里仍我行我素。陈子杰虽然要求陈玉与闻宏图断绝关系,但那并不是真心话。他噁心闻辉,但并不讨厌闻辉的儿子,因为宏图是个正直善良的好孩子,无论从人品还是从才能都比他爹强百倍。 陈子杰倒是不讨厌闻宏图,可闻辉自己却十分讨厌他这个儿子。他这个独生儿子不知在大学里受了什么思潮的影响,事事处处总爱跟他拧着干。研究生毕业后,回到滨山,闻辉想让他报考公务员,走仕途。儿子说,我不干。闻辉问,为什么?儿子说,考不上。闻辉说,有我在,怎么会考不上?那意思很明白,考试不就是个形式吗,一个堂堂的常务副市长,办这点事不就是使个眼色的功夫吗?只要当上公务员,今后提拔升迁,那还不是水到渠成的事吗?没想到,儿子一点都不领情,说那样我更不干,丢人。当时气得闻辉把他骂了一顿。骂也没用,儿子说,我的事不用你管,我要凭我自己的本事干出自己的事业。后来滨山市一家大型家电企业集团的老总想巴结闻辉,对闻辉说,叫儿子到我那儿去吧,我保证他在商界前途无量。闻辉心里想,儿子不想当官,将来能混个企业家也行,就对那老总说,这样也行,不过你不能说这是我的意思,也不能说我知道这件事。老总说,明白,我办事,你放心。老总让人事部主任通过人才市场找到闻宏图,说我们集团需要一个市场营销的高管人才,你愿不愿意去应聘?闻宏图说,行,我愿意去试试。人事部主任说,那你明天就来吧。第二天,闻宏图和他的一个同学一起去了,他们都是市场营销专业的研究生。就在闻宏图准备按招聘程序参加面试时,人事部主任说,你不用面试了。闻宏图问,为什么?人事部主任说,你已经被录用了,我们集团老总要见你。听了人事部主任的话,闻宏图什么都明白了。他不动声色地跟着人事部主任来到集团老总的办公室。老总非常热情地迎上前去跟他握手,欢迎欢迎。闻宏图说,你们是要市场营销的人才,还是要常务副市长的儿子?老总没想到闻宏图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愣了一愣,说,当然是要市场营销的人才了。闻宏图马上叫来他那位同学,对老总说,这位是上海復旦大学市场营销专业研究生班的高材生,请您录用。老总显得很尴尬,但老总毕竟是老总,反应很快,说,好啊,我们求才若渴,只要是人才,我们都欢迎,你们两个我们都录用了。老总的意思是,不就是多开一份工资吗,就当给常务副市长送礼了。可闻宏图并不买帐,说,你把他留下,我保证你们的企业发展。你要是把我这个纨绔子弟留下,保证你们败家。说完,走了。后来老总把这事儿说给闻辉,气得闻辉又把儿子大骂一通,并发誓今后对他的事再也不管不问了。可后来发生的事更让闻辉生气。闻宏图在滨山市考察了三个月,最后选中了一家已经停产的调味品企业。这是一家老字号企业,由于经营管理不善,企业已经停产两年。两年内几十号职工一分钱工资也没拿到,全靠政府发放的最低生活保障金过日子。闻宏图偷偷地把家里两套豪华住宅的房产证拿出来作抵押,在银行贷了五十万,全部投入到这个企业里。没过多久,闻辉知道了这件事,又把儿子痛骂一顿,你这个败家子,我辛辛苦苦挣来了的这份家业,非毁在你手里不行。你想干企业,我支持,可你找一家好一点企业投资呀。这家企业白给谁谁都不要,你把资金投到这儿,那不等于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吗?到时候,贷款还不上,银行把房产给你拍卖了,我看你怎么办?没想到闻宏图说出一句话,差点让他背过气去,拍卖就拍卖,反正是不义之财。反了反了,你这个逆子,闻辉抓起手边的一个茶杯扔过去,砸在闻宏图的头上,闻宏图的头上马上流出一道鲜血来。闻宏图用卫生纸搓了搓头上的血,扭身走了,一走就是半个月。后来还是闻辉的老婆死劝活劝的,闻宏图才回家住。闻宏图的一句话,让闻辉清醒了许多,他这才明白,别看他平日里在市里的大小场合风头出尽,威风凛凛,但他能感觉到,儿子打心眼里看不起他。实际上,他能吃几个馍喝几碗汤,他是怎么混到这个位置上的,他比谁都清楚。在交通局时,由于没能力没水平,哪个科室都不要他,只好到办公室当个跑腿的。有一次,时任滨山市交通局局长的冯德旺下乡检查乡村道路建设,走到半道时,说想拉肚子。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更别说厕所了。闻辉一看路边有片小树林,就陪着冯德旺到树林里去解大便。解完了,冯德旺一摸口袋没有手纸,就喊闻辉要手纸。闻辉口袋里还真有手纸,可当他伸进口袋掏手纸时,摸到了自己的手绢,便突然改变了主意。他掏出手绢递给冯德旺说,我也没有带手纸,你就用这个擦屁股吧。冯德旺开始还觉得不好意思,说这怎么能行呢?闻辉说,没有办法,就用它吧,不就是一块手绢吗?冯德旺又假意推辞了两下,就用闻辉的擦脸手绢擦了屁股。擦完后,冯德旺说,用手绢擦屁股的感觉就是好。从那以后,冯德旺每次下乡检查工作时都要带着闻辉,而且总是到半道上要拉肚子。而每当这时,闻辉总是掏出自己的手绢让冯德旺擦屁股,甚至有时候还亲自蹲下身子为冯德旺擦屁股。冯德旺也不推辞,尽情地享受着这只有古代皇帝才能享受到的待遇。也就是从那时候起,闻辉时来运转了。半年后,冯德旺把闻辉派到路政建材厂当了厂长。再后来,为了满足冯德旺的欲望,……闻辉不敢再想下去了,真是不堪回首。说实话,谁愿意那么做?可有什么办法呢?他也是人哪,谁不想过豪华的生活,谁不想混个人上人的社会地位?可要凭真才实学拥有这一切,对于他来说是瞎子跑夜路——难上加难,所以他只能靠行贿拍马往上混。虽然这么做为人们所不耻,但管用,居然还真上得快。闻辉总是在心里安慰自己,这能怪我吗?这只能怪那些掌权的人腐败,怪用人制度有漏洞,所以才让我这龌龊小人得逞。他知道儿子看不起自己,我这么做不也是为了你吗?我要不为你这个混小子铺好路,就凭你,能有什么前程?一个混球,不知天高地厚,我看你能有什么出息?不过,一年以后,他彻底改变了对儿子的看法,因为闻宏图投资承包的“滨山市酿造厂”居然一下子成了滨山市不可多得的创汇企业。闻辉怎么也想不通,一个刚出校门的毛小子,领着几十个没知识没文化的老工人,怎么能一下了把一个停产倒闭的企业变成出口创汇企业,就是玩魔术也得具备一定的基本功吧?其实闻辉不明白,闻宏图看中的就是这几十个老工人,他们虽然没知识没文化,但他们都有一手祖传的酿造绝活。酿造业实际上是微生物学的工作范畴。酿造工艺对周围的环境要求非常复杂,温度、湿度,甚至天气气压的高低都会对酿造工艺和产品质量产生影响。这些老工人就凭着眼看、鼻闻、手摸、体感,就能判断出周围环境的综合状态,并根据这种状态调整操作工艺,使酿造生产始终处于最佳的状态,酿造出质量最佳的产品,这是那些机械化流水作业线无法达到的。经国家调味品检验中心检验,这种靠传统手工艺酿造出来的酱油、陈醋,不仅色香、味美,而且含有几十种对人体有益的胺基酸、维生素,是上好的绿色保健食品。可惜这种好产品没有找对市场。以前,酿造厂的产品主要是本地市场,而且是以散装、软包装销售。滨山市又是个内陆城市,经济基础比较差,人们的消费水平偏低,对酱油、食醋的要求是有色有味,只要便宜就行,并不在乎里面有没有胺基酸、维生素,是不是保健,是不是绿色产品,所以在外来低成本低价位的机械化产品的竞争下,这种靠传统工艺酿造的产品,因酿造周期长,成本高而败下阵来。闻宏图认真对这种情况进行了分析研究之后,决定到大城市甚至海外开拓市场,因为那些地方的人对食品的要求注重保健,讲究绿色,并且能消费得起。闻宏图先用自己的名字“宏图”为产品註册了商标,又从上海请来包装设计专家为自己的产品设计了一套精美的包装。他带着这种经过全新包装的产品参加了广交会,并精心策划开展了一系列的宣传推介活动。产品一炮打响,很快受到外商青睐,产品价格不仅比以前提高了十几倍,而且一年的生产计划被外商预订一空。消息传来时,好多人都对闻辉竖起大姆指称贺,说他养了一个好儿子,就连平时根本看不起他的市长高明发也拍着他的肩膀说,老闻哪,你为我们滨山市培养了一个大有前途的优秀青年企业家。闻辉有些飘飘然了,他第一次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那是一种真正的荣耀和骄傲。以前他听到的夸奖和吹捧多了,但他心里十分清楚,那都是阿谀奉承,别看他们当面说你多么好多么伟大,心里不知在怎么骂你呢。可这次不一样,他从他们的眼光中可以看出来,这是一种由衷的羡慕和敬佩。这羡慕和敬佩不是来自他本身,而是来自儿子的光环。有好些市里领导的孩子也都成了这公司老总那公司董事长,但人们并没有象今天对他那样表示出由衷的羡慕和敬佩,那是因为那是儿子借了老子的势力和权利。而他不一样,很多人都知道,他儿子因为创业的问题和他闹翻了脸,儿子取得的这番成就全都是自己干出来的,没有藉助他这常务副市长的一点光。闻辉怎么也不明白,这小子小时候娇气得很,长大了却这么能吃苦受累。听人说,闻宏图在厂子里和那些老工人一块光着膀子干活,皮都掉了好几层,深受广大干部群众的爱戴。他成名了,但很低调,很少出入高档消费场所。厂里有了钱,也没有买车,他还是骑着自行车上下班。谁都说闻宏图胸有大志,是一个成就大事的人。可以说,在儿子的问题上,闻辉可以在全市干部群众面前站直了腰杆说话。闻辉忽然觉得,他用了大半生混到的这个位置、几套豪华住宅,还有存摺上那些阿位伯数字都没有什么实际价值。真正有价值的就是他这个儿子,这是一个优秀的儿子,是一个非常非常优秀的儿子。 第16页 想着想着,闻辉又不由自主地感到一种自卑和怀疑。我能生出这么优秀的儿子吗?难道是别人的种?不可能呀,就他那个老婆,一个相貌普通、个头普通,普通得象尘土一样的女人,她能有什么外遇?即使有,也是个不成样子的男人,更别说优秀了。难道是“隔代遗传”?可他父亲也是个相貌普通、个头普通,普通得象尘土一样的男人,不可能遣传出这么优秀的孙子呀。直到后来,一位医生给他详细讲了“隔代遗传”的问题,他才明白,原来“隔代遗传”不一定隔一代,有时可以隔两代,隔三代,甚至可以隔好多代。这时他忽然想起小时候他爷爷曾给他说过,他们祖上其实不姓闻,是被闻家拾来的一个流浪孤儿,据说是从京城跑出来的。按照爷爷说的那个时间,闻辉到图书馆找了几本歷史资料,他想查证一下当时北京发生过什么大事。一查,正好有一件大事,那就是八国联军进北京。八国联军进北京后,慈禧太后迫于八国联军的压力,有几个主战派大臣被全家抄斩。当时,去抄家的将士出于对这些大臣的同情故意放走了几个小孩,以免这些大臣们绝后。依据终于找到了,他们祖上肯定是这些大臣的后代,要不,儿子怎么会有这么优秀的遗传基因呢?从儿子目前的发展势头来看,儿子要是从政走仕途的话,将来肯定是个朝廷大员或封疆大吏。要是继续干企业,肯定是个世界级的企业大亨。他又想到了儿子的婚事,不能让儿子娶冯德旺那个丑八怪女儿了,我凭什么要牺牲儿子一辈子的幸福去巴结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不就是个省委副书记吗?我儿子将来不一定就比你差。 想到这儿,他觉得应该缓和一下和陈子杰的关系,将来要是成了亲家,一直这样僵着也不好,所以他这次借路过之机到陈子杰的办公室来了。 见闻辉进来,陈子杰不无讽刺地说:“闻市长大驾光临我这小庙,是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闻辉嘻嘻一笑说:“老陈,看在儿女们的份上,你就饶了我吧,我向你道歉还不行吗?” 闻辉道歉的态度还是很真诚的,可陈子杰打心眼里就不喜欢他这种人,所以仍然不依不饶:“不敢不敢,我可承受不起。闻市长有什么指示请讲。” 闻辉说:“我路过这里,随便来看看你不行吗?” 陈子杰说:“那么说,我应该受宠苦惊了?” “好了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闻辉知道陈子杰的脾气,怕这样才说下去万一哪句话说得不对了误会更深,所以就换了个话题:“莫汝方的案子有什么进展吗?” 陈子杰并不知道闻辉心里是怎么想的,所以对闻辉此行的目的始终有个问号。见闻辉说到莫汝方的案子,陈子杰心里想,难道他是来谈案子的?因为人们都知道闻辉和莫汝方的私交不错。 “说实话,目前还没有取得实质性进展。”陈子杰倒是愿意跟闻辉谈案子,就他和莫汝方的关系,说不定能发现什么线索。 “是吗?”闻辉嘆息一声说到:“莫汝方这个人哪,哪都好,就是生活作风不够检点,总爱在女人的事情上惹是生非。” 陈子杰说:“照你说的意思,这案子应该是情杀了?” 闻辉本来只是想换个话题,并不是关心莫汝方的案子,因为从某种方面来说,莫汝方的死对他来说未必是一件坏事。见陈子杰又认真起来,便说:“我也只是随便说说,你可别当真,这破案的事我是外行。”闻辉此时觉得,僵局已经打开,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便站起身来,对陈子杰说:“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了,我们改天再聊。” 这时,有人敲门。陈子杰说:“请进。” 进来的人是史文。史文穿的是便装。一身黑色的休闲服。他是来给陈子杰送文件的。 从史文进来,把文件交给陈子杰后又出去,闻辉的眼睛一直盯着史文看。这个细节被陈子杰发现了,他马上对闻辉说:“这是我们局新分来的研究生。” 闻辉说:“他叫什么?” “史文。”陈子杰说,“怎么,你认识?” “不,不,只是看着有些面熟。”从刚才史文一进门,他就被史文那张脸吸引住了。他总觉得好象在哪儿见过那张脸,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不知怎的,那张似曾相识的脸让他心里不安。 “是吗?”陈子杰也觉得奇怪,史文来了还不到两个月,他家又是远乡农村的,闻辉不可能原来就认识他呀。即使在某个场合见过史文,像闻辉这种人,一个不起眼的小公安怎么会在他心里留下印象呢。 “也许是我看花了眼。”闻辉说罢,与陈子杰告别走了。 第十章:洞房事件 第十章:洞房事件 许家洼,是滨山市下属的阔县硕望乡的一个小村。村里共有四五十户人家。其中大部分都姓许,另外有姓谭的和姓付的几户小姓人家。 这许家洼村虽然属于滨山市阔县管辖,但由于它地处滨山市的最北端,和相城市的汤县相邻,因此,这儿的风俗习惯却跟汤县的风俗习惯相同。比如办喜事时,是要请杂技班子来表演,而滨山没有杂技班子,只有相城有。 这天,村里姓谭的一户人家娶媳妇,就按照这个风俗,专门请了相城的杂技班子来表演。亲朋好友、街房邻居吃了喜酒又看杂技表演,非常热闹。 第17页 下午三点左右,杂技表演到了高潮。舞台上正在表演的是一个艺名叫“线上飞”的女演员。她表演的节目是在纲丝绳上踩高跷。只见她踩着高跷在纲丝绳上表演着各种各样的惊险动作,大鹏展翅、金鸡独立、前空翻、后空翻,每做一个惊险动作,都会引起台下一片惊唿声。 此时,在娶新娘的谭家,大部分酒席都散了,只有上房的一桌还在继续。坐在这一桌上的有五个人。正上首的是这个村的支书许马福。这个许马福原来是个开小煤窑的,有人说他的煤窑里有某个县里的领导参了股,所以以前几次要清理小煤窑时,他的煤窑都安然无事。只是到了前年,国家加大了清理力度,他的煤窑才封了口。小煤窑不干了,不知怎么就当了村支书。以前在开小煤窑的时候,用钱养了一帮小喽罗前唿后拥,到处为非作歹,打架闹事。公安局抓过几次,但都在县里某领导的干预下,只作经济赔偿就把人放了。现在他当上村支书,更没有人敢惹了,只在背后偷偷称他“许大马棒”。 围坐在他两边的,都是以前他手下的喽罗,一个叫许二,一个叫狗蛋,还有一个叫兔尾巴。这三个人当中,只有许二还上过几天初中,其他两个只上了两年小学。他当上支书后,这帮人天天跟在他屁股后头,更加耀武扬威。 坐在下首的是这家姓谭家的娘舅。他是作陪的。从他尴尬的表情上可发看出,说是作陪,倒不如说是受罪,尽管他小心翼翼地侍候着,但还是时不时地招来他们的取笑和辱骂。 到了下午三点多的时候,这帮人终于酒足饭饱。许马福说:“走,去新房看看新娘子,听说新娘子长得很漂亮,我们去闹闹洞房。” 谭家的男人死得早,寡妇熬儿子,终于把儿子熬大了,还娶了新媳妇。虽然有娘家兄弟在此照应着,但一听许支书说要闹洞房,马上吓得变了脸色。娘舅和新郎母子三个人一起用身体挡在新房门口说:“许支书,今天就别闹了吧,人家姑娘是相城的,那边不兴这个。” 许马福一听,把脸一沉:“什么?不让闹?他们那边不兴,来到我们的地界上,就得按我们这儿的规矩办,不让闹,那怎么能行!” 他身后的三个喽罗马上上来把他们推开:“滚一边去,敢不让支书闹洞房,反了你们!” 几个人冲进新房反身把门从里面插上。谭家的娘舅、婆婆和儿子在外面哭着哀求:“许支书,你就行行好吧,孩子胆小,求你放过她吧……” 新娘子一看进来四个满嘴酒气的大男人,吓得赶紧躲在炕上一个墙角,双手紧紧抓住胸前的衣服。 许马福把脸凑到新娘子脸上看了看,淫笑着说:“哟,这小脸蛋长得还真不赖,让我摸摸里面的东西长熟了没有。”说着就伸手去新娘子的胸前乱摸。新娘子扭动着身子躲避着。许马福转过身来对许二说:“许二,她不懂规矩,你再给她讲讲那个……那个什么初……初什么来着?” 许二接上说:“初夜权。” “对,初夜权,你好给她讲讲,开导开导。” “行。”许二对新娘子说:“你知道这是谁吗?” 新娘子哆嗦着摇摇头。 “这是我们的支书。你知道支书是谁吗?” 新娘子又摇摇头。 “支书就是这儿的皇帝。按我们这儿的规矩,皇帝对新娘子享有‘初夜权’,你懂不懂?” 新娘子紧紧抓住自己胸前的衣服,脸色已经发了白。 许马福等不及了,一把把许二推开:“她没文化,听不懂,让我给她示范示范她就知道了。”说着就解自己的裤腰带。 几个人一看,马上围上去扒新娘子的衣服。 新娘子哭着、喊着、反抗着,可怎么能抗过四个大男人呢。很快,新娘子的上衣就被扒光了。就在他们又去扒新娘子的裤子的时候,新娘子抓住狗蛋的手狠狠咬了一口。 “哎呀!这女人属狗,咬人!” 就在他们一愣的时候,新娘子突然挣脱了他们的手,一头向墙上撞去,顿时血流满面,昏死过去。 几个人一看,要出人命,想转身往外走,被许马福伸手拦住:“怕什么,有我在,去把她的衣服穿上。” 几个人会意,赶紧手忙脚乱地把刚从新娘子身上扒下来的衣服,给新娘子胡乱地套在身上。这时,许马福也把自己的裤子穿好。然后他们打开房门,说了一句:“这新娘子太想不开了,闹闹洞房就撞墙,也太那个了吧”说完,扬长而去。 谭家人进去一看,顿时哭喊成一团。 有人跑到村西头表演杂技的场地上喊:“出人命了,新娘子头撞墙了……” 这一喊,看杂技表演的人都不看了,轰的一下涌向谭家院子。 新房里,新郎母子俩抱着新娘,哭得撕心裂肺。看到此情此景,在场的人无不心酸落泪。 杂技班子的人看到舞台下面没有人了,也停止了表演,跟着跑来看热闹。他们寻问怎么回事,有人说是新娘子经不住闹洞房,想不开,撞墙了。也有人悄悄地说,“许大马棒”进去闹洞房,绝不会干出什么好事,新娘子性子烈,肯定是不甘受辱才撞墙的。 第18页 后来,有几个年长一点的人过来,把新郎母子拉开说:“别哭了,赶快救人吧!” 有人开来一辆三马车,大家把新娘子抬上车,急忙往医院赶。 杂技班子本来是谭家请来的,现在看到主家差点把喜事办成丧事,成了这个样子,也非常同情,连表演的份子钱也没要,就悄悄地走了。 新娘被送到县医院,医生说,情况很严重,即使能保住命,将来也是个植物人。 第二天,阔县公安局刑警队接到受害人家属的报案,马上把许马福几个抓了起来。 一看见这几个人,县刑警队队长郭怀纲就气不打一处来。就是这几个傢伙,让他们抓了又放,放了又抓,弄得他们刑警队在群众中一点威信都没有了。现在他们又差点闹出人命,非抓他们个现行,把他们送进大牢不行。 在审讯过程中,几个人都说,他们进去只是筛了筛新娘子的糠,新娘子就恼了,就往墙上撞。所谓筛糠,是当地闹新房的一种风俗习惯,就是抬着新娘子往地上墩屁股。 一听就知道,他们已经串通好了。刑警队的人根本不相信,光是筛筛糠,新娘子就要撞墙,不可能。 据受害人家属反映,当时他们被档在门外,虽然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但能听到新娘子恐惧的叫喊声,那绝对不是因为怕筛糠发出的叫声。还听他们说到‘初夜权’,‘初夜权’的含义新郎知道是怎么回事。还有,他们进去时,看到新娘子的衣服凌乱,上衣五个扣子只有两个是扣着的,而且是错位扣着的。 刑警队的同志也知道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但如果没有其它的证据或证人,单凭家属说的这些还不能给他们定罪。 郭怀纲又亲自带人到村子里去调查。只了解到当时可能有人在新房的后窗户上看到了里面发生的事情,可是是谁在后窗上往里看的?都看到了什么?就再没人敢给他们说了。郭怀纲心里明白,群众不敢说,是因为害怕许马福他们报復。 郭怀纲正在村子里继续调查时,他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手机:“哪位?” 电话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我是刘达华。” 一听是这个人,郭怀纲就感到讨厌:“哦,是刘秘书呀,有什么事吗?”郭怀纲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已经猜到了他要说什么。这个人是副县长贾才的秘书刘达华。 “听说你们把许家洼的村支书给抓了?” “是呀。” “因为什么事呀?” “许家洼村有人结婚,他们几个人去新房闹洞房,把新娘子闹得头撞墙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呀。这闹洞房本来就是本地的风俗习惯,这很正常嘛,人家闹闹洞房,新娘子就撞墙,这也太那个了吧?她要是愿意撞,那谁也档不住,这能怪闹洞房的吗?” 一听刘达华说这种话,郭怀纲心里就憋不住想发火。什么东西,说这种话你还有人味吗?愿意撞?要是没事谁愿意撞墙?你他妈愿意闲着没事撞墙玩? “我看不光是闹闹洞房那么简单,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你有真凭实据吗?” “目前还没有。” “这不就结了?没有证据就抓人,这不妥吗?依我说你赶快把他们放了吧,明天贾县长还要到许家洼村调查经济发展情况呢,你不把许支书放出来,谁给贾县长进行汇报呢?不过,他们也不能说完全没有责任,我看,让他们把医药费拿出来,算是对他们的惩罚。一个村支书,闹什么洞房?也确实有点不象话。” 每次都是这样,一到这时候上面就有人干预,更主要的是,他们也没有掌握确凿的证据,只好放人。 第十一章:嫌疑人袁树平 第十一章:嫌疑人袁树平 段霞和史文从丽晶大酒店出来,就直接去了工商局,他们想通过工商局的註册,查查哪家染料化工厂的老闆姓杜。果然他们在工商局查到了有一家名为“彩虹染料化工厂”的老闆姓杜,叫杜德。这是一家中等规模的企业,年产值五佰多万,位置就在滨山市的南郊。 段霞和史文马不停蹄地奔向南郊。 他们径直来到杜德的办公室,杜德正在里面品茶。 “你是杜德杜老闆?” 杜德见冷不丁地闯进两个人,有些诧异:“你们……”因为段霞他们没有穿警服,所以杜德这样问。 段霞掏出证件:“我们是市公安局刑警队的。” 一听说是公安局刑警队的,杜德就有些紧张:“你们找我有……有事吗?” “有一起案件需要向你了解情况,你看,我们是在这里说,还是到公安局?”段霞这样问,是故意想给杜德一个压力。 “别……别去公安局了,我……一定知道什么说什么。” “那好,我问你,你认识莫汝方吧?” “不……不,我不认识。”杜德极力否认。 “那你听说过这个人吧?” “听说过,他好象是交通局局长。” “关于他,你还听说过什么?” “还……”杜德犹豫了一下,“还听说他前几天被人杀了。” 第19页 “你知道是谁杀的吗?” “不……不知道,我哪能知道。” “据有人举报,你曾经扬言要找几个人把他做掉。” “不……不,我可没有说过这话,这是谁说的,这不是坑我吗?” “你真的没有?” “没有,没有,我和他往日无冤,近日无雠,我为什么要做掉他?” “看来杜老闆是工作忙,忘性大,用不用给你提个醒?” “我真的不记得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我说这干什么?” 史文说:“10月30日晚上在丽晶大酒店二楼208房间。” 杜德一听,马上不吭声了。 段霞紧接着说:“我看咱们还是换个地方,到公安局说吧?” 杜德急忙说:“别……别,就在这儿说吧。”他沉思了一会儿,“我说,我实话实说。” 杜德端起桌上茶杯喝了口水,开始说到:“我是说过这话,但那是为了安慰我的老同学,给他说的解气话。其实我也只是说说,我哪有那个胆量杀人?” “你的同学?什么同学?” “是,是我高中时候的同学,叫袁树平。高中毕业后,他考上了大学,学的是化工专业。毕业后分配到我们滨山国营染料化工厂当技术员。后来由于厂子经营不善倒闭了,我就聘他到我的化工厂来。前些时候,我投资让他帮我研究一个新产品,已经投进去二十多万,可就在关键时刻,他干不下去了。” “为什么?” “他发现他老婆和莫汝方私通,感情上受了刺激……” “等等,”段霞打断他的话,“你说他老婆和莫汝方私通?” “是的。” “他老婆是什么单位的?” “是‘芦盪火种’公园的会计。” “‘芦盪火种’公园?那她是怎么和莫汝方搞上的?” “袁树平的老婆叫任英,人长得很漂亮,但就是爱慕虚荣,老嫌袁树平窝囊,说他都四十了还混不上个一官半职。任英有个哥原来在交通局机关当电工。有一次任英去交通局找他哥办事,碰到莫汝方,被莫汝方看上了。莫汝方怂恿她哥从中牵线,可能许诺给她哥很多好处。自从任英和莫汝方搞上后,她哥马上就从一个电工被提拔为办公室副主任。” “这些情况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是听袁树平说的。” “袁树平是怎么知道的?” “袁树平是听金丽丽给他说的。” “这个金丽丽是谁?” “是‘芦盪火种’公园管理处副主任,她也是我们高中的同学,和我,和袁树平都是同班同学。” “她是怎么知道这些情况的?” “这任英有个习惯,爱写日记,就在她办公用的电脑上写。她把她同莫汝方的事都写在日记上,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被金丽丽看到的,她就把这事给袁树平说了。” “金丽丽是什么时候给袁树平说的这些事,你知道吗?” “应该是在10月26号晚上,因为我记得很清楚,27号我见袁树平没来上班,给他打电话他也不接,我就到他家找他。在这个研究项目中,他是主角,他不来,研究工作就没法开展。所以我一见他没来,就很着急。我到他家一看,家里的东西砸得乱七八糟。他躺在地上,身上很大一股酒味。看样子很可能和任英大闹了一场。当时任英没有在家,可能去上班了。从那以后,他也不在家里住了,搬到厂里宿舍来住。大概因为受了刺激,他天天迷三倒四的,研究工作根本无法开展。眼看我的投资就这样泡汤了,我能不着急吗?可着急有什么用呢?他这人还性格内向,爱钻牛角尖,不把他的心结解开就解决不了问题,所以那天我就拉上他去了丽晶大酒店。为了给他解气,我才说了那样的话,其实我根本就没有那样的打算,也不敢有那样的打算。” “既然不是你杀的,那刚才我们问你时,你为什么紧张?” “我不是为我紧张,我是为……为他紧张。” “为袁树平?” “是的。” “为什么?” “因为我发现莫汝方被杀的那天夜里他没有在厂里住,早晨他是从外面打车赶过来上班的。” “你是怎么发现的?” “因为11月5号早上,我一到厂里就先去车间看了看。自从开始研发这个新产品以后,我每天都是这样。那天虽然是周六,可为了赶时间,我们从没有休息过节假日。我到车间一看,都八点多了,还没见袁树平来。开始我还以为他又到街上吃早点去了。可到门口一问门卫,门卫说他昨天夜里就没来厂里住。大概到了快九点的时候他才打的赶来。我问他干什么去了,他说不好意思,有点事来晚了。都是老同学,我也不好再问下去。到了上午,我听人说交通局长莫汝方夜里被杀了,我当时还真的想过,袁树平该不是昨天夜里去杀人了吧。” “如果他是回家住呢?” “应该不会吧,他从家里搬出来时,看那样子是要和任英彻底闹反的,怎么会中间回家住了一天又回到厂里来呢?” 第20页 “他回来时,你看他有什么异常吗?” “他回来后精神状态非常好,一头钻进车间很专心地搞起他的研究来。前些天他可不是这样,就是到了车间也是光发愣,还抽菸,以前他从不抽菸的。” 看来,袁树平的嫌疑很大。 段霞问杜德:“袁树平现在在厂里吗?” “在。” “你能不能把他叫来?” 杜德犹豫了一下:“行。” 接到杜德的电话,袁树平不一会儿就过来了。杜德对袁树平说:“这两位同志找你了解点情况。”然后对段霞说,“你们谈吧,我到车间去看看。”杜德可能担心袁树平责怪他出卖老同学,所以就没有说段霞他们的身份。 这袁树平戴一副眼镜,脸色有些苍白,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怎么看也不象个杀人犯。 等袁树平坐下以后,段霞问到:“你是袁树平?” “是。” “你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吗?” “不知道。” “我们是市公安局刑警队的。” 听了段霞的话,袁树平非常平静地说:“我知道你们会来找我。” 这却有点出乎段霞的意料。段霞本想,袁树平听到他们是刑警队的,一定会象杜德那样感到紧张。 “为什么这样说?”段霞问。 “因为莫汝方被杀,我的嫌疑最大。”袁树平说话的语气很平稳。 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这态度倒是很坦白的。 没等段霞再问,袁树平就接着说:“一,我有杀人动机。二,莫汝方被杀的那天夜里我不能说明我的去向。” 咦,这傢伙真有意思,竟替我们分析起案情来了。这又是段霞和史文没想到的。 “那么说,莫汝方就是你杀的?” “不,我只是说我的嫌疑大,但我没有杀他。我是恨他死,但我没有这个杀人的能力。” “莫汝方被杀的那天夜里你在哪里?” “这我不能说。” “为什么?” “这牵涉到我的个人私隐。” “配合公安调查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个人私隐我们可以给你保密,但你必需如实说明。” “不,我不能说。” “你必须说,如果你不能说明莫汝方被杀时你不在现场,那我们将作为犯罪嫌疑人对你进行拘留审查。” “可以,我可以跟你们走。”说着,袁树平就站了起来,还向他们伸出了双手,那意思就是让他们给他带手铐。 咦,没想到这文弱书生软硬不吃,死活不怕,甚至还有点大义凛然。看他那视死如归的样子,段霞想,说不定莫汝方真是他杀的。 杜德说是到车间看看,实际上他根本就没去,他就在门外偷听里面的情况。看着袁树平被段霞他们带走,杜德丧气地说:“完了,完了!”他所说的“完了”,包括两层含意,一是说老同学完了,二是说他开发新产品的投资完了。 杜德回到办公室,气急败坏地拨通了金丽丽的电话:“金丽丽呀金丽丽,你说你都干了些什么事?” 金丽丽在电话里说:“怎么了杜老闆,我怎么惹你了,你发这么大的火?” “袁树平被公安局抓走了!” “你说什么?袁树平被抓走了?为什么?” “为什么,还不都怪你?”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都怪我?” “要不是你给袁树平说他老婆跟姓莫的私通,他能落到今天这个下场吗?你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 “我为什么不说?都是老同学,你就看着老同学被人欺负你都不管吗?” “你管,你管!这下好了,他进去了。” “公安局为什么抓他?” “那还用我说嘛,是怀疑他杀了莫汝方。” “为什么怀疑他?” “别说警察怀疑了,我也怀疑,因为那天夜里他没在厂里,不知道去干什么了,他自己也说不明白。” “怎么说不明白?他是说不明白,还是没说?” “警察问他,他就是不说,所以警察只好抓人了。” “哦,我明白了。就因为这个?” “这还不够吗?” “要是因为这个,你放心吧,我保管他没事。” 第二天,金丽丽就去了公安局。她说那天夜里袁树平一直跟她在一起。自从她跟袁树平说了那事以后,知道袁树平很痛苦,那天她把袁树平叫到她那儿吃饭,想藉机开导开导他。因为金丽丽也是因为感情问题离了婚,也可能是同病相怜,他们越说话越多,一直说到很晚。袁树平也喝醉了,所以金丽丽就没让他回去。 金丽丽的证言还不能完全证明袁树平的清白,但没过多久又一起兇杀案的发生,彻底排除了袁树平的嫌疑。因为案发时,他正带领他的新产品开发研究小组在车间里连夜攻关呢。 第十二章:许马福被杀 第十二章:许马福被杀 洞房事件的调查进行了两天毫无结果,这也是郭怀纲意料之中的事。在这个偏远的小村庄,谁有钱有势就是王爷,谁有权就是皇上,像许马福这样既有权又有势的人,更没人敢得罪,调查取证的难度也就可想而知了。可受害人家里的惨景却让郭怀纲欲罢不能。孤儿寡母,好不容易娶了个新媳妇,刚娶过门就被弄成了个植物人,这塌天大祸,一下子将这个家庭推到了万劫不復的深渊。作为刑警队长,明知道里面有问题,却找不出有力证据,他心里不免有些窝火。 第21页 正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 “哪位?” “我是方波。” 一听这名字,郭怀纲吓了一跳,这是新来的县委书记。 “方书记,你好!” “你是县刑警队郭队长吗?” “是,我是郭怀纲。” “我昨天在下面视察农村经济工作时,听一个农村基层干部给我说,许家洼村村支书闹洞房,差点闹出人命,有这事吗?” “是的,有这事。” “闹闹洞房就能闹出人命?” “这个……”郭怀纲不知道方波话里的真正含义,所以他回答得很犹豫。 “这里面是不是有其它问题?” “其它问题……” “你怎么说话吞吞吐吐的,到底有没有?” “有疑点。” “有疑点为什么不去调查呀?” “我们查了,但目前还没有找到证据。” “有疑点为什么找不到证据?” “这个……方书记,我想知道县委对这件事的态度。” “你这是什么话?是你们办案还是县委办案?你这个刑警队长是不是连怎么办案都不知道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 “你不用说了,我明白,你要是非想给县委要个态度,我现在就代表县委给你表个态,那就是依法办案,不管是谁,不管是多大的官,有多大的后台,违法必究,犯法必惩!” “是,方书记,我明白了,您放心,这案子不出三天我给您拿下。” 有了方书记的态度,郭怀纲信心大增。只要没人掣肘,办案怕什么,我们吃的就是这碗饭,办法有的是,何况是对付这几个小毛贼,更是小菜一碟。 洞房事件的前期调查虽然没有取得什么实质性进展,但却了解到一个重要情况,在许马福闹洞房的时候,有两个小青年趴在屋子的后窗上看到了里面发生的全过程。但由于惧怕许马福的势力,他们始终不敢说出真情。郭怀纲心里十分清楚,只要打消群众的顾虑,拿下这案子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于是,他向刑警小刘如此这般地交待了下一步的任务。 这天下午,许二他们几个喝过酒后,又聚在村东头的一个没人住的院子里赌博。正当他们赌得正上劲的时候,刑警小刘突然闯进来:“不许动,你们聚众赌博,违反了治安条例,跟我到县公安局去接受处理。” 几个人一听见“不许动”,就很自然地把手举到脑后。他们对这个动作太熟悉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和公安局打交道了。瞬间过后,他们才看清只有小刘一个人,而且还看到小刘往屁股后面摸了摸,那动作肯定是想掏枪,但什么也没有掏出来。许二突然喊到:“他没带傢伙,快跑!”四个人一起往外沖,小刘伸开胳膊去拦,被他们仰面推倒在地,小刘“哎呀!”一声,四个人一轰而散。 许二他们都跑了以后,小刘从地上站起来,掏出手机:“郭队,一切按计划搞定。” “很好。你怎么样,没事吧?” “脑袋碰在地上,碰了一个包。” “严重吗?” “不严重,就是有点疼。” “好的,我们现在就过去。” 郭怀纲带上五个人,开着两辆警车,鸣着警笛,开向许家洼。 来到许家洼,他们直奔许二的家里。在院子里,他们遇见许二的父亲:“许二哪去了?” 许二的父亲说:“不知道,他不在家。” 郭怀纲说:“许二他们几个聚众赌博,还打伤警察,他要是回来,你让他赶快到公安局自首,否则,他要承担严重后果!” 他们也没上屋里去搜查就出去了。这时,有许多村民听到警笛声都出来看热闹,郭怀纲故意掏出手机接了个电话:“哦,是方书记呀……我是郭怀纲……明白,明白……你放心,他们一个也跑不了,他就是跑了今天,也跑不过明天,就是跑到天边也得把他们给抓回来……好的,好的……绝对没问题!”放下手机,他们问了几个看热闹的村民,“看到许二他们没有,谁看到了,请马上给我们打电话。”然后,郭怀纲留下一辆警车和两个人,其他人都回去了。 留下的人把警车停在村头的路口,两个人在村子里转悠,逢人就问:“看见许二没有?” 就这样,两天来,他们两个每天都是上班的时候就来了,到吃饭的时候就回去。村子里很快有了很多传言。 “这下许马福玩完了,听说新来的县委书记亲自过问这事……” “这次警察的架式和以前可大不一样了,以前把许二他们几个抓了,不过半天就放了,现在都两天了,警察一点收手的意思都没有……” “……” 到了第二天的晚饭时,留在村里的暗哨来了电话:“郭队,许二进了许马福的家里。” “好的,你在那里盯着,我们马上就到。” 这时,夜幕已经降临,两辆警车急速驶向许家洼,到了许马福的家门口,突然警笛齐鸣,把整个村子里的人都惊动了。许多人都从家里跑出来,涌向许马福的家门口,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22页 郭怀纲当着许马福的面把许二抓走了。 这一夜,许家洼村的村民多了许多谈论的话题,有猜测,有怀疑,更多的是兴奋。 第二天一大早,郭怀纲刚上班,有三位许家洼的村民找上门来,说要揭发许马福的罪行。这三个人中,一个是姓邓的老大爷,另外两人就是那两个在洞房后窗上看到洞房事件全过程的年青人。他们除了说出了洞房事件的真实情况,还揭发了许马福的另一桩罪状。 半年前,这位姓邓的老大爷的儿子结婚,许马福几个人喝过酒后也去闹洞房。开始许马福只是在新娘子身上乱摸,后来就把脸凑上去想给新娘子亲嘴,被新娘子打了一耳光。许马福恼羞成怒,举手就想打人,被许二拦住了。许二已经看出了许马福的意图,便对新娘子说:“你知道这是谁吗?” 新娘子摇摇头。 许二说:“这是我们村的支书,你知道支书是谁吗?支书就是我们村的皇帝。按照我们村的规矩,皇帝对新娘子有初夜权。初夜权,你懂吗?” 新娘子还是摇摇头。 “看你也没什么文化,不知道什么叫初夜权,初夜权就是新娘子开苞都得先让我们许支书开。开苞你应该知道吧?” 新娘子只是惊恐地看着他,没有反应。 “开苞你也不懂?给你说白了,凡是嫁到我们村的新娘子都得先让我们许支书睡,不信你问问他们,”许二指着狗蛋和兔尾巴,“他们俩的媳妇都是让许支书开的苞。” 狗蛋和兔尾巴一听许二说这话,马上想发作,但一看到许马福看着他们,就把火气压下去,在心里骂到:许二这个王八蛋,为了巴结许马福,就给我们头上扣绿帽子,真不是个东西,你老婆才让许马福给开了苞。想到这儿,两人灵机一动,一齐指着许二说:“他老婆也是让许支书开的苞。” “一次不成,连开了五次。”狗蛋只嫌不够劲,又补了一句。 本来许二想藉机噁心噁心他们俩,没想到这俩小子没多少文化,反应倒很快,又把绿帽子给他扣到头上,而且还大了五圈。可当着许马福的面他也不敢发作。干脆,既然拍马屁,就把马屁拍到底,拍得舒服,便恬不知耻地说:“对,对,五次,五次。女人嘛,都得让男人开,谁开不一样?能让许支书开苞,那是女人的荣幸。在我们村,那家的新媳妇不让许支书开苞,他们就别想划分宅基地,生孩子没指标。” 也不知是被许二这一套初夜权理论给蒙的,还是被不划分宅基地和生孩子没指标给吓的,新娘子虽然两手仍紧紧抓住胸前的衣服不放,但反抗意识明显减弱了,也不敢喊叫了。 许马福一看时机到了,就对许二他们使了个眼色。许二他们仨就出来了。守候在门口的邓家人看到他们三个出来了,就想往里进,但被许二他们挡住了。邓家人问:“许支书怎么没出来呀?”许二脑子一动说:“在里面和新娘子研究种瓜种豆的问题呢,一会儿就出来。” 许马福像狼一样扑上去,把完全失去反抗意识的新娘给强姦了。完事以后,出来对邓家人说:“你们不是想批宅基地吗?明天到我办公室来吧,我给你们批。” 在许马福他们进入新房的时候,两个年青人也想进去看看热闹,但被许二推了出来,把门从里面插上。两个人就转到新房的后面,搬了几块砖,趴到后面小窗户上看。当他们看到这罪恶的一幕时,也非常气愤。他们虽然也姓许,但也惧怕许马福的势力,特别是这傢伙心狠手辣,翻脸不认人,所以也就没敢声张。 邓家人后来知道了新房里发生的事,但本来就胆小怕事,自己在这村里又是小户人家,怕得罪了许马福在这村子里呆不下去,所以只好忍声吞气,暗自擦眼抹泪。谁知,邓家人的胆小怕事更助长了许马福的邪念。以后每隔一段时间,许马福就把邓家的儿媳妇叫去“研究种瓜种豆”,每到这时,邓家人也不敢抗拒,只好整天以泪洗面。 这次,邓家人从刑警队拉开的架式看到,许马福大势已去,便动员那两个年青人一块来揭发检举许马福的罪行。 听了邓老伯声泪俱下的哭诉,刑警队的同志个个义愤填膺。这个败类,简直无法无天,禽兽不如。 小刘气愤地说:“就这么个东西,怎么还能当上村支书?” 小张说:“那还用说,肯定是用钱买通了哪位上面的领导。” 郭怀纲铁青着脸说道:“别说废话了,马上出发,抓捕许马福!” 三辆警车风驶电掣,直奔许家洼。 郭怀纲带人冲进许马福的家里,在院子里碰上正好从屋里走出来的许马福的老婆。 “许马福呢?” 许马福的老婆看见七八个剑拔弩张手持手枪的人冲进来,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碗筷“哗”地摔了一地,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搜!”郭怀纲一声令下,大家散开,对许马福的家进行了全面搜查。可是,楼上楼下所有的屋子全搜遍了,也没有见到许马福的影子。 “快说,许马福呢?”郭怀纲问许马福的老婆。 他老婆哆哆嗦嗦地说:“他……昨天晚上就没回来。” “没回来?上哪儿去了?” 第23页 “昨天晚上十……十一点的时候,他接了一个电话出去了,就再也没回来。” “谁打的电话?” 许马福的老婆摇摇头:“不知道。” “他在电话里说了些什么?” “他是在里屋接的电话,我……我没听见。” 正在这时,小刘附身上来,对郭怀纲耳语到:“许马福可能没有走远。” “你怎么知道?” “你看,他那辆车还在院子里。” 郭怀纲扭头一看,果然,院子里停放着一辆皮卡车,正是许马福平时开的那辆。这许家洼村比较偏僻,离最近的村都有十多公里,离镇上二十多公里,许马福只要出村,一般都开着这辆皮卡车。郭怀纲想,看许马福老婆的样子,不像是在撒谎,许马福很可能是在谁家打牌一夜未归。 “给他打电话。”郭怀纲对许马福的老婆说。 许马福的老婆很听话,来到屋里,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许马福的手机。 “嘟——嘟——”电话拨通了,可是没人接,一直到最后出现话务员的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许马福为什么不接电话?是没听见电话响,还是听到了风声,知道我们要抓他? “再打!”郭怀纲又命令到。 “嘟——嘟——”电话又拨通了,还是没人接,直到话务员的声音响起来。 这就怪了。如果是许马福听到了风声,知道警察要抓他,已经逃跑了,他肯定会把手机关上。因为手机开着,很容易暴露自己。现在谁都知道,只要手机开着,通过定位系统,很快就能锁定他所在的位置。可如果不是这样,为什么两次拨通电话都没人接呢?是不是许马福还在谁家睡觉,听不见手机响。 想到这儿,郭怀纲又问许马福的老婆:“说,许马福平时都跟谁来往密切?” 许马福的老婆除了许二他们几个,还说了几个人名。 郭怀纲果断地下达命令:“小刘,你留在这里,其他人分成四个小组,分头去找。” 他们从许马福家里出来,郭怀纲带领两个小组往西走,另外两个小组往东走。 这时,一个人慌慌张张地跑过来,看见郭怀纲他们就喊:“不好了,不好了,死人了,死人了!” 郭怀纲问:“怎么回事?” 那人喘着气说:“我……我刚才路过村西头戏台时,突然听到有手机铃声响,就顺着声音走过去,一看戏台上有一个死人,那人脖子上有一道大口子,脖子下面一大滩血,吓死我了……” 郭怀纲一听,带着人就往村西头跑去。 许家洼村西头有一个广场。广场的一边有一个水泥台子,面积大概有五百多平方米,这就是村里的戏台。逢年过节,或者村里有什么红白事请戏班或杂技班演出,就在这个戏台上。由于这个水泥台子上面是水磨石地面,非常平整光滑,所以一到天气好的时候,有人就在上面晾晒粮食,因此,这上面经常被人打扫得干干净净的。 郭怀纲到了现场一看,现场的情景让他十分惊讶:现场的情况跟市刑警队通报的11-4莫汝方被杀案的情况极其相似。死者面部朝下,脖子从后面被砍开一个大口子,整个脖子几乎被砍断,死者的颈骨上留有绿色的金属粉末。还有,现场死者的脚印清晰可见,可就是看不到兇手的一点痕迹。 待把现场勘察完毕,把尸体翻过来,现场的人都大吃一惊,死者正是他们正在寻找的许马福。 第十三章:杀人动机推理 第十三章:杀人动机推理 许马福是在11月21日午夜被杀的,所以,这个案件被定为11-21兇杀案。 鑑于11-4兇杀案和11-21兇杀案两案的作案手法相同,以及留在死者颈骨上的金属粉末属于同一种物质,所以,经研究决定,由滨山市公安局和阔县公安局组成联合专案组对两案实行併案侦查。陈子杰担任组长,张强和郭怀纲任副组长。因为会议多,行政事务多,陈子杰除了在关键时刻作些画龙点睛的指示外,具体的侦破工作还主要靠张强他们。 从11-4兇杀案和11-21兇杀案的作案手法和残留在死者颈骨上的金属粉末来看,两案应该是同一兇犯所为。但许马福被杀案的作案动机是什么呢? 在专案组案情分析会上,张强让大家各抒己见。 郭怀纲说:“许马福被杀时,他身上的手机和装在口袋里的一千多元钱没有丢失,说明11-21兇杀案的作案动机和11-4兇杀案的作案动机一样,都不是劫财害命,很可能是报復杀人。” 阔县刑警队的小刘说:“看样子应该是报復杀人。可莫汝方和许马福一个在滨山市,一个在偏远的许家洼,两人生活的范围相距一百多里,两人之间没有任何联繫,他们怎么会得罪了同一个仇家呢?” 史文说:“报復杀人有两种情况,一是直接报復杀人,一是间接报復杀人。”史文是在用书本上的知识来认定实践中的问题。 小刘说:“什么叫直接,什么叫间接?” “直接报復杀人是指兇手与被害人有仇,自己找上仇家杀人报仇。间接报復杀人是指想报仇者自己不去杀人,而是找别人替自己报復杀人。” 第24页 小刘说:“小史呀,你说是雇兇杀人不就得了,什么直接、间接的,文诌诌的,听起来费劲。” 史文笑了笑:“也可以这么说。” 段霞说:“照你说,这两起案件是直接报復杀人还是间接报復杀人?” 史文说:“这两起案件中,一起是直接报復杀人,一起是间接报復杀人。” “哪一起是直接的,哪一起是间接的?”段霞平时就是这样,不愿意动脑筋分析问题,但很善于提出问题。 “11-4兇杀案应该是直接报復杀人。在这起案件中,莫汝方还没被杀死,他的血就被洒在青铜钺上。兇手在半夜里能非常准确地拦截住莫汝方的汽车,说明兇手早已掌握了莫汝方的行为规律,很显然这是一起准备已久计划周密的杀人案。而兇手在杀害许马福时,不是按照许马福的行为规律来确定自己的杀人时间和地点,而是用电话将许马福引诱出来杀死的,这说明兇手杀害许马福没有杀害莫汝方准备得充分,很可能是临时动意。” 史文刚说到这儿,张强说:“对了,郭队长,那个电话查得情况怎么样?” 郭怀纲说:“许马福接到的那个电话是用假身份证註册的,是今年初在滨山市电信局南山路营业处办理的。由于时间已经快两个多月了,营业员已经记不起是什么人来办理的。还有,从註册记录上看,此人註册时一次性交了一年的月租费,还预存了捌百元话费,但是,这个电话以前从未使用过,这是第一次。” 听了郭怀纲的话,张强心里一沉,用假身份证註册,显然是专门为作案准备的。专门用于作案,使用量肯定不会多,那为什么要预存那么多话费呢?使用量不多而又预存那么多话费,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为了达到能够长期使用电话而又避免多次交费的目的。因为按照电信局的规定,一次只能交纳一年的月租费,一年以后,如果不交月租费又没有办理报停手续,电信部门将从预存的话费中扣除月租费,这就需要有足够的预存话费。如果案犯只是为了对付莫汝方,有必要做这么长的时间准备吗?莫非案犯除了莫汝方还要杀其他人?或者说案犯就是个职业杀手,专门以杀人为生?张强越想越觉得问题严重。本来莫汝方被杀案的侦破工作迟迟没有进展,他已经受到了上级领导的批评,同志们的压力就够大了,现在又出了个许马福被杀案,今后会不会再出现什么兇杀案?本来他想,如果能从许马福被杀案取得突破,一箭双鵰,也是皆大欢喜。可是这许马福被杀案也和莫汝方被杀案一样,就像黑夜里的一柱灯光,看上去触手可及,可当你把手伸过去的时候,却什么也抓不着。 “这么说,电话号码这条线索也查不下去了?”段霞的问话打断了张强的思路。 郭怀纲点点头说:“如果兇手不开机,就没有办法查。不过,我们已经给电信局说了,让他们关注这个电话。” 张强又问:“郭队长,你对许马福的情况比较了解,你说,如果是报復杀人,谁是许马福的仇人,谁有可能报復杀害许马福?” 郭怀纲想了想说:“要说许马福的仇人,那可不在少数。许马福本来就不是个好东西,以前在开小煤窑的时候就横行乡里,欺负过不少乡亲。但那时他主要是打人,最严重的一次就是将原来村里的老支书打伤了,是因为他在欺负人时老支书出来说了他几句,他就把老支书的肋骨打断了两根。我们把他抓起来后,因为上面有人给他说情,他包赔了老支书的医药费,给老支书道了歉,事情就这么算了。据我对这些受害人的了解,他们都是些老实厚道的庄稼人,不会因为这些事情起杀心。再说,这些事也已经过去快两年了。如果说能达到想杀人报仇的份上的话,我看只有两家,那就是许家洼村的邓家和谭家。在农村,最大的仇恨莫过于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许马福把邓家刚过门的儿媳妇给糟蹋了,把谭家的新娘子弄得头撞墙,成了植物人,这可都是深仇大恨。” 段霞说:“你是说兇手可能是邓家人或者谭家人?” 郭怀纲摇摇头:“不。虽然邓家和谭家都跟许马福有深仇大恨,但从现场情况看,我认为兇手不可能是这两家人。” “这又是为什么?” 郭怀纲接着说:“我们先说邓家人,如果是邓家人想报仇杀人的话,那么邓家老伯就不会动员那两个目击证人来检举揭发了。这说明邓家人是想通过正当的法律途径来达到报仇的目的,所以我认为邓家人的可能性不大。如果单从报仇这方面来说,最有可能的应该是谭家人。谭家刚过门的儿媳妇被许马福弄成个植物人,这家人现在都快活不下去了,人在活不下去的时候,最有可能找人拼命。” 小刘说:“那谭家人也报案了呀,他们不是一再要求我们给他们作主吗?” “是呀,谭家人是想让我们为他们讨个公道,可是我们把许马福抓了不到半天就放了。谭家人很可能对我们失望了,才找人帮他们杀人报仇。” 段霞说:“你说的有道理。” 可是,郭怀纲接着又说:“不过,从另一方面说,谭家作案的可能性又不太能成立。” 段霞有些不耐烦了:“郭队长,你这一会儿可能,一会儿又不可能了,你这是……” 第25页 郭怀纲笑笑说:“我刚才说可能,是从报復心理方面说的。但真要是雇兇杀人,那可是要用大价钱的。谭家人的经济情况本来就不好,听说现在为儿媳妇看病的钱都是借的,他们哪儿有钱再去雇兇杀人呀?所以我又觉得不大可能。” 最后,张强说:“我总觉得,许马福的被杀和谭家的洞房事件有联繫,郭队长,你们还是应该多注意谭家人的动向,看能不能从中找出蛛丝马迹。” “是!” 郭怀纲和小刘他们虽然领了任务,但心里却都不是滋味。谭家人已经被许马福弄得够惨得了,现在还被作为怀疑对象受到监视,如果真的参与了许马福被杀案吃了官司,那这家人就真的没有活路了。不过,同情归同情,他们是警察,不能义气用事,要是真的触犯了法律,该怎么办还得怎么办。 第十四章:博物馆追踪 第十四章:博物馆追踪 博物馆的生意越来越红火了,前来观看“商王钺”的人络绎不绝。 开始,“商王钺”还是放在原来那个展柜里,就是一进大殿门口靠右手第三个展柜。由于那个展柜是靠墙摆放的,只能一边站人观看,再加上展柜低,人们只能从上隔着玻璃往下看,才能看到放在里面的东西,所以只有最前面的一排人能看见,后面的人都没法看。因为看的人多,经常发生拥挤吵架的事。后来,姬成採纳了陶玲的建议,在大殿中间砌了一个一米五高的台子。台子上面做了一个八十公分高的木制支架,把“商王钺”架在支架上。这样人们就可以围着“商王钺”观看了,而且前面后面的人都能看到,所以后来再没有发生过拥护吵架的事。 架在支架上的“商王钺”钺刃朝下,带血色的一面朝外。凌空而架的“商王钺”更增加了几份威严和恐怖。 前来观看的人大都是市区的居民和一些机关单位的职工干部,还有少数大中专院校的学生。他们看到这件带有血色的“商王钺”,很自然地就联想起了《滨山法制报》上刊登的那个传奇故事,联想到11-4兇杀案中被杀的莫汝方,然后按照自己的意愿和喜好展开各种各样的推测、议论和想像,在充分满足了自己理想化认识的好奇心之后一走了之。而对于这其中的奥秘却没有人去进行深层次的思索和探究,因为他们既不是莫汝方的亲朋至友,也不是负责办案的警察。 最近两天,陶玲突然发现前来观看的人群有些异样。这异样是从前天开始的,也就是许马福被杀的第二天开始的。这一天突然来了一拨四五个农村妇女,他们不但穿衣打扮和城里人不一样,就是手中拿的东西也和城里人不一样。以前市区来的参观者手里拿的是矿泉水、水果、点心之类的东西,他们前来参观除了要满足好奇心外,还把这当成一种休闲。而这些农村妇女每个人的胳膊上都挎着一个蓝子。蓝子里装的是大把大把的香和蜡烛。她们一看到“商王钺”就满地寻找插香和插蜡烛的地方。可是大殿门前的台子和大殿里面的地面一样,都是用青石板铺成的,光熘熘的,连个插针的缝隙都找不到。于是她们就满院子找碎砖头,用碎砖头堆成堆,往上面插香插蜡烛。不大一会儿,大殿前面的平台上就堆了四五堆碎砖头。本来干干净净的地面,让这群妇女弄得乱七八糟。陶玲一看就急了:“餵!餵!你们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 那些妇女说:“我们不干什么,就是想烧香拜神。” “这儿是博物馆,又不是庙,你们烧得是哪门子香,拜的是哪路神?” “我们要拜‘商王爷’。” “什么什么?‘商王爷’?什么‘商王爷’?这儿哪有‘商王爷’,谁是‘商王爷’?” 那些妇女指着架在大殿中央的“商王钺”:“那就是‘商王爷’呀!” 听了这些妇女的话,陶玲笑起来了:“那是‘商王钺’,不是‘商王爷’,真是没文化。” 可能在这些妇女听来,“钺”和“爷”是一个音,她们反倒嘲笑起陶玲来了:“你说了半天,不还是‘商王爷’嘛。” 陶玲被她们弄得哭笑不得:“我不管什么爷不爷的,反正你们不能在这儿烧,看把这儿弄成什么了?” “为什么不能烧?我们是买票进来的,为什么不让烧?” “买票进来的就能烧?谁规定的?我们这儿没这规定。” “我们不管是谁规定的,反正人家能烧我们就得烧。” “人家?人家是谁?谁烧了?” “反正以前有人来烧过,要不是有人求过‘商王爷’,那‘许大马棒’的脑袋能被砍掉?” 许马福被杀案发生在阔县,陶玲当时还不知道,她也不认识许马福,更不知道许马福的外号叫“许大马棒”,所以也没听懂她们说的是什么。不过,一听她们说到以前有人来烧过,倒使她想起来,大概四天前,还真的有一位农村老太太来过。这位老太太就是来烧香拜神的。当时这老太太一进来就问谁是“商王爷”,陶玲以为她找“商王钺”,就给她指了指大殿里的那件青铜钺。老太太盯着青铜钺看了一会儿,好象突然明白了什么,马上找了一堆碎砖头要插香插蜡。当时陶玲也进行了劝阻,可老太太鼻子一把泪一把地哭着求她行行好,让她烧柱香许个愿。陶玲生生被她的眼泪泡软了,不仅默许了她的要求,还拿出自己的脸盆盛上沙子,让她插香插蜡用。想到这儿,陶玲也觉得自己好像对人不公,自己理短。正在为难时,她的几个女同事过来劝她,说别跟她们计较了,再说人家从农村大老远跑来也不容易。一个很会说话的女同事对那些妇女说:“你们把这些碎砖头搬回原处,你们在这些碎砖头上插香插蜡也插不牢靠呀。这样吧,我们用脸盆盛上沙子让你们插香插蜡用,好吧?” 第26页 “那太好了,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 “你先不要谢,本来我们不应该支持你们搞这些迷信活动,看你们老远跑来一趟不容易,所以才破例给你们提供服务。不过话得说到前头,使用脸盆是要收费的。” “什么?还要收费?” “那当然了,市场经济嘛,那有提供服务不收费的。我们这是洗脸的脸盆,让你们盛沙子烧香,要不是看在你们来一次不容易,换了其他人,给钱我们也不让用。” “收多少?” “收……”她看了看其他同事,“一个脸盆收两元吧。” “一个两块?你们也太黑了吧?这门票才三元,用你们一个脸盆就两元,不行,太黑了。” “那你们说多少?” “一个一元。” 几个同事相互看了一眼点了点头:“那好吧,一个一元,成交。” 就这样,这两天每天都有几拨农村妇女来烧香磕头,陶玲她们也乐得在为她们提供服务的同时,自己挣点小小的外快,实现了双赢。 这一天,一帮农村妇女正在烧香磕头时,突然乱了起来。一个男青年从这些妇女堆里跑出来,一边用手捂着脑袋跑一边笑,一个农村妇女涨红着脸在后面追着打。姬成听到声音赶过来,以为出现了小偷或流氓,便和陶玲一起上去将男青年扭住,把他们一块带到自己的办公室。 “说,你是干什么的?”姬成绷着个脸,大声喝问。 男青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从口袋里掏出个证件递给姬成。姬成接过来一看:“你是警察?” 男青年止住笑声:“是的,我是阔县公安局刑警队的,我姓张。” 姬成有点不相信,他见过警察撵着抓小偷,可从没有见过警察被人追着打。 “你这证件是不是伪造的?” 还没等男青年说话,追着打他的妇女说话了:“他真的是警察,是县公安局的。” “你们认识?” “咋能不认识呢,他是我婆家妹夫。” “那你们刚才……”姬成和陶玲一头雾水。 “我们……我们……”妇女又涨红了脸,不好意思往下说。 还是男青年说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小张是受郭怀纲的指派到县医院去监视谭家人的。 在对待谭家人的问题上,郭怀纲心情很复杂,但职责所在,他还是派出小张和小吴到县医院去监视谭家人的活动。他和张强的想法一样,如果真的是雇兇杀人,按照黑道上的规矩,是先付一半定金,杀人成功后,再付另一半。即使是帮忙杀人,事后谭家人也应该向兇手表示一下感谢,或者向兇手通报一下情况。 小张和小吴在县医院盯了两天,也没见谭家人有什么异常举动。因为儿媳妇还在昏迷之中,还在抢救,他们家里人除了上街买点吃用的东西外,其它时间全守在医院里。 到了第三天早上,谭家老太太提着个提包出了县医院的大门,小张看她那样子是像出远门,就对小吴说:“我去跟着老太太,你在这儿守着。”小吴说:“行!” 谭家老太太先来到不远处一个土产门市上,买了香和蜡烛装到提包里,然后坐上去市里的长途汽车。小张也跟着上了汽车。到了滨山市,老太太下了长途汽车后,径直上了18路市内公交车,最后来到市博物馆。 见谭家老太太进了博物馆,一路跟来的小张有些纳闷,她来这儿干什么? 小张跟着老太太进了博物馆。大殿前正好有几个妇女在烧香磕头,老太太在中间找了个地方,掏出香和蜡烛,也准备烧香磕头。小张挤到她的旁边,也想装成来求神的样子。但他手里没有香,也没有蜡烛,所以他只好装模作样地爬在地上磕头。别人磕头都是磕三个头,小张磕了十几个了还在磕。没有办法,他想听听谭家老太太在祷告时说些什么,就只有慢慢地磕下去。如果既不烧香也不磕头,会引起她们的怀疑。 在谭家老太太还没有做好准备时,小张听到跪在他前面的一个妇女在嘟嘟囔囔地祷告:“求求您了,大慈大悲的‘商王爷’,我们家那个邻居是个恶人,强占了我们家一墙宅基地,我男人找他说理,他不但不讲理,还打了我男人一顿,你得为我们作主呀,把他收了吧,要不就砍他一条腿,阿弥陀佛!” 还阿弥陀佛呢,什么道不道佛不佛的,连求神拜佛该说什么都不知道,还来这儿烧香磕头呢。小张心里明白了,这些妇女来烧香磕头,不是为了求福、求财、求平安或者求子的,而是来求“商王爷”帮她们报仇雪恨的。不过,这妇女也太狠了,占你一墙宅基地,就要人家一条腿,犯得上吗? 关于这件“商王钺”的种种传言,小张是在市刑警队介绍11-4莫汝方被杀案时听说的。这些妇女肯定是冲着“商王钺”能飞出去杀恶人的传言而来的。听口音,这些妇女都是来自阔县西部的,而关于“商王钺”的种种传言只在市区流行,她们是怎么知道的?他正这么想着,谭家老太太已经把香和蜡都点上了,先是磕了三个头,然后闭上眼睛开始祷告。她的声音虽然很小,但小张集中注意力还是能听到个七七八八。 第27页 “大慈大悲的‘商王爷’呀,谢谢您砍了那个大坏蛋,为我们报了大仇,谢谢您呀‘商王爷’!我们现在没钱,给儿媳妇看病的钱都是借的,等将来有钱了,我们一定为您重塑金身,年年月月为您上供。‘商王爷’呀,我说的都是实话,请您老多多包涵,千万不要怪罪,我们一定说话算数,千万千万不要怪罪,您老就可怜可怜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吧,阿弥陀佛……” 小张不知道自己是明白了,还是更煳涂了。原来这谭家老太太所要感谢的兇手竞是这“商王钺”,难道这“商王钺”真的会飞出去杀人?小张当然不信这一套,这里面肯定另有玄机。 谭家老太太此行的目的已经弄清楚了,小张的头也磕晕了,腿也跪麻了,他想找个地方给郭怀纲打个电话。他站起身刚想走,扭头一看,跪在他右边的妇女竞是他妻子的嫂子。她来这儿干什么?别的妇女来这儿都是求“商王爷”报仇雪恨的,难道她也受了谁的欺负,或者是受了谁的伤害?这不可能呀。 小张的岳父家是阔县硕望乡李家沟村的。这个村和许家洼同属一个乡,距许家洼十几里地。因为他岳父家有他这个在县公安局当刑警的女婿,再加上小张的妻兄长年带着两个建筑工程队在外搞建筑挣了不少钱,所以他们家在这一带也算是有钱有势的人家,从来没有人敢跟他们家人过不去。 小张本来想上前打招唿,却见他妻嫂正在闭着眼睛祷告,便来了好奇心,凑到跟前想听听她祷告什么。 “大慈大悲的‘商王爷’呀,我们家男人天天在外沾花惹草,乱搞女人,你把他那个下贱的东西砍了吧,省得他不安份。‘商王爷’呀,你砍的时候可要看清楚呀,光砍他下面的那个东西,可不要砍上面的脑袋,那个东西我也不打算用了,可这个男人我还要他挣钱发财呢,您千万千万要看清楚呀,砍下面不要砍上面呀……” 小张听着只想笑,这老娘们,这么老远跑过来就为了这个。他想跟她开个玩笑,便捏着鼻子嗡声嗡气地说:“那个东西可砍不得呀。” 他妻嫂可能是太投入了,听到小张的声音以为是“商王爷”显灵了,赶紧磕了两个头说:“怎么砍不得呀?” “那东西砍一个就会长出俩来。” “啊,长俩?要是那样的话,那就不要砍了,还是让他长着一个吧……” 小张再也蹩不住了,“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他嫂子睁眼一看,原来是他,当时羞得满脸通红,抬手照小张的头上就是一巴掌:“你小子这么坏,我……我……”小张捂着脑袋就跑,于是就出现了刚才的一幕。 姬成和陶玲明白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小张止住笑,问他妻嫂:“喂,你怎么想起到这儿来了?” “我是跟老侯家大媳妇一块来的,她说这儿的‘商王爷’可灵验了,我也是闲着没事,就来了。”嫂子说着,轻轻地捅了小张一下,小声对他说,“今天的事儿不许对你哥说,听见没有?” “我知道。”小张笑笑说,“老候家大媳妇是听谁说这儿的‘商王爷’灵验的?” 嫂子说:“她是听许家洼的人说的。听说是许家洼的谭家新媳妇让他们村的支书给祸害了,谭家老太太就到这儿来求了‘商王爷’,第二天那个支书的头就被砍了。” “那么说,谭家老太太以前到这儿来过?” “她们就是这样说的。” 小张想了想,问姬成和陶玲:“你们刚才看见跪在我左边的那个老太太了吗?” 姬成掏掏头。陶玲说:“我看见了,我认识她。” “你认识她?” 陶玲点点头:“她以前来过,就是来烧香的。以前从来没有人来我们这儿烧香磕头,这老太太是第一个。当时我还帮她找了脸盆盛沙子,让她插香用。” “她上次来是什么时候?” “大概有五六天了吧。” 这个情况很重要。阔县离滨山市相距七八十里,关于“商王钺”能飞出去杀人的传言她是怎么知道的?是不是受到了什么人的指引? 小张用电话把这些情况向郭怀纲作了汇报。郭怀纲说:“你继续盯着,看她是不是还去别的地方。” “是。” 第十五章:黑衣人 第十五章:黑衣人 下午四点,郭怀纲在阔县长途汽车站把刚从汽车上下来的谭家老太太接到县医院附近的一个招待所里。 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位老人,郭怀纲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酸楚。眼前的这位老人和他在调查“洞房事件”时第一次见到的老人已经大不一样了,仅仅十来天时间,老人就好象苍老了十几岁。在三天前,也就是在许马福被杀的当天下午,郭怀纲和老人进行了第二次接触,那是因为许马福被杀案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此案与“洞房事件”的因果关系,那天他带着小刘主要是去调查了解案发当时谭家人的去向。在确认了谭家人都没有作案时间后,郭怀纲将许马福被杀的消息告诉了谭家老太太。听了郭怀纲的话后,老太太好象不大相信,郭怀纲又重复了一遍,老太太突然向上举起双手,仰头大声喊到:“报应啊报应,恶人得到恶报了,恶人得到恶报了……”而后跪在地上,头朝东方磕了几个响头,嘴里好像还嘟嘟囔囔地说了些什么。郭怀纲只听到“谢谢”和“爷”几个字,认为这是老太太在向老天爷磕头。中国老百姓有一种朴素的迷信思想,认为恶人遭到报应是老天爷开眼。现在郭怀纲才意识到,当时老太太是在感谢“商王爷”,她向东方磕头,是因为阔县在滨山市的西边,东边的方向正是滨山市博物馆所在的方向。但这一切又好像不太顺理成章。既然谭家老太太先前去拜求过“商王爷”,那么她就应该预想到许马福被杀案的发生,可当时她一听到许马福被杀的消息时,那种剧烈的反应完全是毫无心理准备的样子,这又该作何解释呢?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谭家老太太是受到了什么人的指使才去拜求“商王爷”的,但她并不十分相信“商王爷”真的能帮她杀人报仇,只是怀着一种侥倖的心理去试试看。如果她真的是受到了什么人的指使的话,那指使她的人一定是兇手,因为只有兇手才能使这一切顺理成章。 第28页 “大婶,你今天去市里干什么去了?”郭怀纲问话的语气非常温和。 但谭家老太太却很紧张,她已经猜想到公安局找她,肯定是因为她求“商王爷”杀掉许马福的事。公安局是怎么知道的?她想起来了,一定是老邓家的那个老太婆说出去的。那天郭怀纲把许马福被杀的消息告诉她时,邓家老太婆正好去县医院探望她儿媳妇。邓家老太婆是来县城走亲戚的。她在亲戚家住了几天,所以她当时还不知道许马福被杀的消息。谭家老太太一高兴,就把事情的前后经过都给邓家老太婆说了。她记得还专门交待了她一句“千万不能给别人说”。可她忘了,邓家老太婆是一个出了名的老婆嘴,嘴里藏不住半点屁星,什么事情只要让她知道了,那就等于告诉了全村人。谭家老太太十分后悔,可后悔也晚了。 “我……我买了点用的东西……”她想搪塞过去。 “您都买了些什么东西,能让我看看吗?”郭怀纲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小张已经告诉他,老太太从博物馆出来后哪都没去,连逛逛商店都没有,就直接回来了。 听了郭怀纲的问话,老太太下意识地按了按她身上的挎包,挎包是瘪的,她开始慌神了:“我……我……” 要是按照平时审讯犯人的习惯,此时,郭怀纲肯定要勐地提高嗓门,大声喝问“快说,你到底干什么去了?”,趁着对方出现慌乱的时候,把对方的防范意识彻底击碎。可对于面前这位老人,他不忍心那样做,老人已经被生活的灾难折磨得脆弱不堪了,他怕老人经不住这样一击,精神彻底垮了。于是,他对门外喊到:“小张,你进来。” 穿着便装的小张进来了,很有礼貌地对谭家老太太说:“大婶,您好!” 郭怀纲指着小张说:“他是我们刑警队的张青。” 老太太一看眼前这个年青人,这不是上午在博物馆跪在她身边一直磕头,后来又被一个妇女追着打的那个小青年吗?她当时把他当作一个小流氓了,原来他是公安局的。老太太恍然大悟,自己早被公安局盯上了。完了完了,她不知道因为这事自己要担负什么罪名,是不是还要坐牢甚至偿命。杀了许马福,报了大仇,她并不怕死,可她怕她死了,丢下她那个无依无靠的儿子和那个至今还没有醒过来的儿媳妇怎么办?想到这儿,老太太禁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老人这么一哭,郭怀纲他们倒慌了,万一老太太因为情绪太激动,哭出个什么好歹来,那可不是他们的初衷。 小张忙上来安慰:“大婶,您别哭,我们把您请来,只是想弄清楚几个问题,说清了,就没事了,您不用怕。” 在小张的安慰和劝说下,老太太的情绪平稳了许多,慢慢止住了哭声。 “大婶,您怎么想起到市博物馆去烧香求……求那个‘商王爷’了?”郭怀纲继续问。 “我……我是听别人说的。” “听别人说的,谁说的?” “我不认识。” “不认识?不认识怎么会跟你说这事呢?” “我真的不认识。”这时,老太太的情绪已经好了许多,“那天天快黑的时候,我从医院里出来买东西,刚走出医院门口没多远,一个身穿黑衣服的青年人迎面走过来,当他跟我错身的时候,他突然问我‘想报仇吗?’我楞了一下,问他‘你是谁?’他说‘你别管我是谁,你想报仇吗?’我说‘咋不想,把我儿媳妇祸害成那样,我做梦都想。’他说‘你到市里博物馆求求商王爷,它能帮你报仇。’我说‘你说的是真的吗?连公安局都拿那个坏蛋没办法,那个商王爷能行?’他说‘当然是真的,商王爷是弔民……’他说弔民什么罪的圣物我没听懂……” 小张插话:“是不是弔民伐罪?” “对,对,是,好象是‘弔民伐罪’。他说‘商王爷是弔民伐罪的圣物,能让坏人遭报应,灵验得很,不信,你试试。’他说完就走了。我想报仇,第二天就去试了试,没想到,还真灵验。” “你说的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是……”老太太扳着手指头算了算,“好象是我儿媳妇住院后的第三天,对就是第三天。” “他长什么模样?” “他穿一身黑色的风衣,衣领老高,竖着,挡着半个脸。他头上戴着一顶黑帽子,带一副黑眼镜,手上戴着黑手套,全身上下一身黑,瘦瘦的。” “哦,是个黑衣人?你看清他的脸了吗?” “脸长什么样我没看清楚,他给我说话时一直用手挡着脸。” “有多高?” 老太太左右看了看,最后指着小张说:“个头比他稍低一点。” 小张身高一米七。 “是男是女?” “穿衣打扮是男的,可声音有点怪怪的,听起来不男不女。” “你能听出他是什么地方的口音吗?” “他说的是普通话,听不出地方口音。” “哦……”郭怀纲想了想,“他还给你说什么了?” 第29页 “就这些,其它没说什么。” “你都给他说什么了?” “你就说我想报仇,其它什么也没说。” “您再好好想想,比如许马福的手机号码什么的,你说了吗?” “没有,没有,就说了这些,他就走了。他走路很快,一转眼就不见了。” “您说得这些没错吧?” “没有,我说的全是真的,我要是说假话,就遭报应,和许马福一样遭报应。” “好,好,我们相信,我们相信。”郭怀纲说,“不过,大婶,我再问您,您相信许马福是被那个什么‘商王爷’杀死的吗?” 老太太点了点头:“开始我不信,现在我信。” 郭怀纲笑笑说:“您说的那个‘商王爷’是不是放在博物馆里的那个像斧子一样的东西?” 老太太点点头。 小张说:“那是个死物件,您想想,它连动都不会动,怎么会杀人呢?” 老太太还有点不服气:“那你们说,许马福是谁杀死的?” “这个……”小张被老太太问住了,还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这时,和郭怀纲一起参加讯问负责作记录的小刘说:“当然是被兇手杀死的。说什么‘商王爷’能杀人,那都是迷信。大婶,今后有什么事不要再相信迷信了,要靠法律。” “靠法律?能行吗?你们把许马福抓了不到半天就放了,我们小老百姓能指望谁?”老太太反倒越说越来气了。 听了老太太的话,就像被人揭了伤疤,小刘忍不住发起火来:“你这老太太,怎么这么煳涂,抓人是要有证据的,当时你们拿不出证据,证人又不肯出来作证,你让我们怎么办?后来证人出面了,我们不是马上就去……” 郭怀纲拦住小刘,没让他再说下去。一提起这事,郭怀纲就觉得窝囊,作为担负保护人民生命财产安全职责的人民公安,他觉得愧对老百姓,他完全可以理解老人的心情。 郭怀纲安慰了老人几句,就让小刘将老太太送到医院。他不想耽误老人太多时间,因为医院那边还有好多事需要她去忙碌呢。 把老人送走,郭怀纲松了一口气。情况基本清楚了,老太太是受黑衣人鼓惑才去烧香求神的,并没有帮兇手做什么,也就是说,老太太没有参与到案件中去。至于搞迷信活动,也算不上什么犯罪,等以后再慢慢教育吧。 第十六章:犯罪心理分析 第十六章:犯罪心理分析 黑衣人,兇手终于露出了冰山一角。听了郭怀纲的情况汇报,张强说:“这么说来,那个黑衣人应该就是兇手了?” 郭怀纲说:“我认为是这样。” “能搞一张画像吗?”张强心里想,兇手虽然露出了凉冰山一角,但只知道穿一身黑衣服,说的是普通话,单凭这些情况去找兇手太难了。 “恐怕不行。”郭怀纲说,“听谭家老太太说,那人戴一副墨镜,给她说话时总用手挡着脸,她根本就看不到他长什么模样。” “能不能确定他的年龄?” “据老太太讲,那人走路速度很快,步态轻松,年龄应该不超过三十岁。另外,我觉得他的性别值得怀疑,老太太说那人穿衣打扮是男的,但声音有点怪,不男不女的,会不会是女扮男装?他跟老太太说话时总用手挡着脸,说明他反侦察意识非常强,他与老太太接触是有备而来的,难道他在装扮上就不会搞点什么花样?老太太说他的声音不男不女的,是不是他想模仿男人的声音,但又模仿得不到位,所以才听起来不男不女。” 跟随郭怀纲一块前来的县刑警队的小刘说:“不会吧,从许马福脖子上的刀口看,是一下子就把脖子砍断的,女人恐怕不会有那么大的力量。” 郭怀纲来汇报情况时,正好段霞和史文也在张强的办公室。听了小刘的话,段霞插话说:“那可不一定,如果是经过特殊训练的女人,再加上锋利的兇器,完全有可能。” 听了段霞的话,张强点点头,因为他知道,段霞的功力就能证明这一点。张强说:“关于兇手的性别,就目前我们掌握的情况确实不好确定。在确定不清的情况下,我们要把这两种可能都纳入我们的考虑范围。”张强停了停,又问郭怀纲:“照老太太的说法,是兇手主动找上她的,是吗?” “是的。” “那么,兇手为什么要主动帮她杀人呢?兇手的动机又是什么呢?”张强环视了一下在场的人,很明显,他是想让大家都认真考虑考虑这个问题。 没人吱声,大家都在考虑,但都是百思不得其解。是呀,兇手这么干倒底是为了什么?不是为了钱财而受僱杀人,那是为了什么?为了报復?好象也不是。老太太说他讲的是普通话,而且不带地方口音,说明他是长期生活在城市里的人,他怎么会与生活在穷乡僻壤的许马福结下仇怨呢?还有,从现场情况和杀人手法看,杀死许马福和杀死莫汝方的肯定是同一兇手,而许马福和莫汝方这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物怎么会得罪同一个仇人呢?兇手杀害莫汝方是早已做了准备,十之八九是报復杀人,如果莫汝方和许马福不可能得罪同一个仇人,那么,杀害许马福就应该不是因为个人恩怨。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哪是什么呢? 第30页 见大家都不吱声,张强点了一支烟,站起身,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慢慢走到正在低头沉思的史文身边:“史文,你这会儿可是一句话都没说,你说说看。”这是张强的一贯作风,只要是办案,他非常喜欢走群众路线,特别是在进行案情分析时,他总是要求每一个人都要谈自己的看法,发表自己的意见。集中大家的智慧,总比一个人苦思冥想好。 史文说:“我也是在胡乱猜想,很不成熟。” “什么成熟不成熟的,想到那儿说那儿,说吧,说错了也没关系,大家相互启发启发嘛。”张强特别欣赏史文的假设和推理。史文毕竟是研究生,攻读的专业就是《犯罪心理学》和《刑侦心理学》,在研究分析案情方面有独到之处。 史文说:“我有两个假设。第一个,兇手杀害许马福是受僱于他人杀人灭口?” “受僱于他人杀人灭口?你说的他人是谁?为什么要杀人灭口?”段霞性子急,总是有点迫不急待。 “我说的他人是指谭家以外的人。我猜想,是不是许马福身上还牵涉到其它什么大案,他的同伙见他马上就要被公安局逮捕,怕他到局子里说出自己来,所以雇兇杀人灭口。” “这好象不大可能吧。”郭怀纲说,“许马福文化水平不高,也就是个小混混,顶多打个架,耍个流氓,办不成什么大案。” 段霞说:“也不能那么说,他在新房里强姦邓家的新娘子,把谭家的新娘子逼得头撞墙,几乎出了人命,这事还不够大吗?” “这两起案件确实性质恶劣后果严重,但在这两起案件中,他是主犯,主要罪责在他,牵涉不到别人,谁会找他杀人灭口?” 张强说:“我听说许马福以前开小煤窑时,与县里的一些头头关系密切,会不会因为某些经济问题牵联到某个官员?” “据我们掌握的情况,以前许马福开小煤窑时,有几个县里的干部参了股,但对这类问题的处理都是行政处理,一般是强令撤股,最多是个行政处分,不至于导致杀人灭口。” 张强点点头,表示同意郭怀纲的分析。 史文又说:“我之所以有这个假设,还有一个依据,就是谭家老太太并没有告诉兇手许马福的手机号码,兇手是怎么知道的?” 郭怀纲笑了笑:“小史呀,你可能对许马福的情况不太了解,这个许马福自从当了村支书以后,印了好多名片,见人就发,还摆出一副公僕的样子,在村里板报栏上公开写上他的手机号码,还有一句口号,叫……叫……” 小刘见郭怀纲一时想不起来,急忙补充:“有困难,找马福。” “对,对,就是这句‘有困难,找马福’,所以想弄到许马福的手机号码就不算是个问题。” 段霞说:“不过,至少说明兇手去过许家洼,或者在那儿有亲戚朋友,要不,兇手怎么会那么快就得知许马福祸害谭家新媳妇这件事呢?” 郭怀纲说:“你说的这个很有可能,不过,要从这方面下手查找线索困难太大了,因为许家洼不是个路头村,是个路过村。” “什么叫路头村、路过村?这和路头村、路过村有什么关系?”段霞从小在城市里长大,对农村的情况不大熟悉。 “我说的路头村是指那些位于路顶头的村子,也就是说这条路只通这一个村子,再往前也没村子也没路了。这类村子只要有外人来,大家一看就知道,而且能留下印象。路过村呢,就是这条路通过这个村子,往前还有村子还有路,甚至是通向外县、外市或者外省的。通过许家洼的这条路是通向相城市的一条山路,每天来来往往的人不计其数,谁是来本村的,谁是路过的,谁也说不清楚,也根本记不住。所以调查起来的难度很大。” 史文点点头,表示同意他们的分析,接着说:“如果不是为了钱财,不是为了报復,也不是受僱于人杀人灭口,那么,兇手杀害许马福就属于另一种情况了。” 小刘问:“什么情况?” 史文说:“你听说过‘开膛手杰克’和‘纽奥良带斧子的人’的故事吗?” 小刘摇摇头:“没有” “这是至今未解的世界两大悬案。‘开膛手杰克’是发生在英国伦敦一个兇杀案兇手的代称。1888年8月7日到11月9日间英国伦敦东区的白教堂一带发生了一起系列杀人案。七名被害者全都是年青妓女,而且杀人手法十分残忍……” 史文刚说到这儿,小刘打断了他的话:“这个故事我好象听说过,但不是很清楚,你刚才说是‘代称’,这是为什么?” “因为这案子至今未破,兇手是谁,直到现在谁也不知道。‘开膛手杰克’这个名字是后来人们依据他的做案手段给起的,所以只能说是代称。” “哦,我明白了,你继续说。” “‘纽奥良的带斧子的人’是1918年至1919年发生在美国纽奥良的一起系列杀人案。这起案件的受害人全都是义大利杂货铺商人。兇手至少杀害了八个义大利杂货商。兇手好象对义大利杂货商特别仇视。他总是在夜晚撬开门,然后用斧子将里面睡觉的人砍死。‘开膛手杰克’和‘纽奥良的带斧子的人’的真正谋杀动机是什么无人知道,但显然都不是为了钱财。” 第31页 “这和我们的案子有什么关系?”段霞说。 “关于这两起悬案,我是这样想的,”史文说,“兇手的性格上具有偏执狂的一面。因为受某一事件的影响,引起他对某一类人的仇视,所以他的谋杀不光是针对某个人,而是针对某一类人,这类人都有可能成为他谋杀的对象。” “某一类人?”郭怀纲插话说,“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是说,兇手把许马福和莫汝方作为一类人了,对吗?” “我认为有这可能。” 小刘说:“许马福怎么能和莫汝方成为一类人呢?莫汝方是城市里的大局长,而许马福只是农村的一个小支书,两人没有一点相同之处,怎么可能成为一类人呢?” “怎么没有相同之处?”段霞说,“他们大大小小都是个官,而且都祸害百姓,从这一点说,他们就是一丘之貉。”段霞自从得知莫汝方找小姐,还在单位里骚扰女同事,就认定他不是个好东西,比许马福好不了多少。 郭怀纲也说:“史文说的有道理,兇手杀害许马福不需要动机,也许正因为是对某一类人的仇视,所以他看到这一类人就想杀。” 小刘说:“我也听明白了,不过,你弄得太复杂,还不如说这个兇手就是一个打抱不平、行侠仗义、为民除害的英雄呢?” “你可以这样认为,但在办案中你可不能有这样的情绪。”郭怀纲对小刘说,“尽管许马福这一号人作恶多端,但除了法律,谁也没有权利剥夺他们的生命。兇手这样做也是在犯罪,不是英雄。只要是犯罪,我们就必须将他绳之以法!”郭怀纲说这话时表情十分严肃。 小刘忙说:“郭队,你放心,我也干了不少年了,连这点我还不明白?” 段霞对史文说:“你说的这些也可以算是杀死许马福的动机。你再说说,杀就杀吧,为什么兇手还要指使谭家老太太去求什么‘商王钺’,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史文说:“我认为,兇手这么做的动机,是和在杀死莫汝方之前把莫汝方的血洒在青铜钺上的动机一样,一是为了给他的杀人行为蒙上一层神秘的色彩;二是为了强化自己的犯罪合理化认识。” “犯罪合理化认识?”小刘大概又听不懂了。 “‘犯罪合理化认识’是犯罪心理学中的一个术语。”史文又开始有板有眼地就像在课堂上讲课一样讲起来,“一般说来,犯罪人的人格当中,也有一些尚未泯灭的理性、良心、道德、法律意识,它们作为抑制犯罪意识的因素起着阻碍犯罪动机形成的作用。但是,由于犯罪目的的诱惑,使他们必须寻找一个合理的理由来抵消由于自己的良知或法律意识所带来的压力,以缓和心理冲突。于是,各种对自己走向犯罪开脱的合理化解释便出现了。比如‘马无夜草不肥,人无外财不富’、‘我本来不想这样,是情势所逼不得不如此’、‘他们罪有应得,这是报应’等等。于是他就可以心安理得去犯罪了。这个兇手在做案前,把莫汝方的血洒在那件‘商王钺’上,指使谭家老太太去求‘商王钺’,都是想藉助那件‘商王钺’所关联的‘弔民伐罪’的故事,向人们说明他的杀人行为是正义的行为,同时也促使自己下定杀人的决心。” “弔民伐罪?”县刑警队的小刘与史文同岁,只比史文大两个月,两人在一起没几天就混得很熟了,相互之间经常爱开个玩笑,“我的研究生兄弟,什么叫‘弔民伐罪’?你能不能讲通俗一点,我们这些人都是大老粗,你玩那些深奥的,我们听不懂。” 小刘虽然是开玩笑,但还是让史文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我说刘哥,在各位领导和师傅面前你别老‘研究生研究生’的好不好,我本来就是班门弄斧,你再这么说,我都感到无地自容了。” 郭怀纲生气地瞪了小刘一眼:“你能不能严肃点?” 小刘马上向史文作了个揖,赔着笑脸说:“兄弟,对不起,你不要介意,我没有别的意思,哥哥我读得书不多,太文了我听不懂,你千万别介意哦!”小刘的父亲是位老刑警,小刘是在他父亲退休后接班来到刑警队的。他年龄不算大,但干刑警已经有五六年了。 “刘哥,您太客气了,说实话,我就是比你多读了几年书,要是论实践经验,我比你差远了,今后还得向你好好学习呢。” 看见他们俩在那儿逗嘴,段霞有些不耐烦了,敲着桌子说:“行了行了,你们俩别耍贫嘴了好不好?史文,快说,快说你的!” 史文见段霞要生气了,赶快清了清嗓子,把话题转入正题:“‘弔民伐罪’是一个成语,意思是慰问被压迫的老百姓,讨伐有罪的统治者。旧史称周武王伐商纣王为‘弔民伐罪’,后来的一些史学家把商汤灭夏也说成是‘弔民伐罪’。” “哦,我明白了,郭队,我记得谭家老太太说那个兇手让她去祈求‘商王钺’的时候,就对她说那是‘弔民伐罪的圣物’。” 郭怀纲点点头:“是,她是这样说的。” 史文说:“这就对了,看来,兇手对这件‘商王钺’非常熟悉。” 第32页 张强说:“这么说来,这件‘商王钺’是他整个杀人计划中的一个道具。这件道具是他碰巧遇上的,还是他原来就有的?” “应该是他碰巧遇上的吧。”因为段霞和史文去“商王钺”出土的地方调查过,好几个村民都证明是从地下挖出来的,所以段霞一直这么认为。 张强背着手,一边来回走动一边若有所思地说:“我们这儿以前从没有听说过有什么地下文物,怎么会突然挖出这么大一个物件?太让人不可思议了。” 史文也说:“我们和北京的老教授通了电话,老教授也说,这东西十有八九是赝品,不可能是商代文物。” “这会不会是兇手预先安排好的?”张强说。 “你是说,是兇手预先埋在地下让村民挖出来的?”段霞说,“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我,我们当时把注意力都集中到这几个村民身上了。至于这‘商王钺’是怎样从地下挖出来的,挖掘过程中的细枝末节被我们忽视了。这样吧,我们马上再去一趟,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疑点。” “我看很有这个必要,你们现在就去。” 第十七章:撕开迷局 第十七章:撕开迷局 在挖出“商王钺”的地基上,已经盖起了一座两层小楼的主体建筑。四五个民工正在脚手架上给小楼的外墙粘贴磁砖。段霞和史文来到跟前一看,正是那几个挖地基的民工,其中一个在下面负责监工的年龄有四十多岁的,史文记得好象姓崔。他是这支小小的包工队的头儿。他们也都是本村人,因为村里新批了几户宅基地,他们便临时组织起来,帮人盖房。 “老崔,忙着呢?”史文上前打招唿。 老崔扭头一看,是前些时候找过他们了解情况的警察,有些诧异:“是你们?你们……你们还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关于你们挖出青铜钺的事,我们有些情况还需要进一步了解,能打扰一下吗?” “打扰倒谈不上,我们不是都给你们说清楚了吗,我们确实是从地下挖出来的,你们还要怎么样?”话语里明显有些不耐烦。因为挖出青铜钺的事,先是姬成问,后来又是老教授问,现在他们已经是第二遍了。 段霞见老崔有些情绪,用手拍了拍史文,示意让她来问。“对不起,我们能再问几个问题吗?” “那好,问吧。”也许见段霞是个女同志,老崔不好意思再闹情绪,态度缓和了许多。 “这块宅基地以前是什么?” “是块麦田。” “你们在挖地基之前,上面有没有什么东西?” “有,刚露头的麦苗。” “除了麦苗,还有没有其它什么东西,比如坟堆、土堆什么?” “没有没有,什么也没有,就是一块麦地,是一块很平坦的麦地,什么也没有。”老崔的语气很肯定。 “哦,”段霞想了想又问,“你们挖地基一共挖了几天?” “嗨,就这么点活儿,还要几天,加起来算也就是一天吧。” “加起来一天?为什么说加起来算一天?”段霞这次问得特别仔细,生怕漏掉一点细节。 “就是说用了两个半天。” “为什么要用两个半天,而不是一天呢?” “我们挖了一半,老天下雨了,只好停工,过了两天我们才把另一半挖好。” “下雨?中间停了两天?”老崔的这句话马上引起了段霞的高度重视,“你们挖出青铜钺是在下雨前挖出来的,还是后来挖出来的?” “是在下雨后挖出来的。” “你们在后来挖地基的时候发现没发现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段霞好象发现了问题,紧追不放。 “不一样的地方?什么不一样,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比如,你们先前挖好的哪一段地基又被人埋了?” “被人埋了?”老崔皱着眉头想了想,“好象没有吧。” 这时,一个在脚手架上粘贴磁砖的青年民工插嘴说:“有一段挖好的地基好象被雨水沖塌了,是我们重新挖好的。” 段霞抬头问上面的青年民工:“是哪一段,有多长?” 青年民工指了指山墙:“就是那一段,大概小一米的样子。” “那件青铜钺是不是在那一段挖出来的?” 青年民工想了想:“咦,还真是在那儿挖出来的。” 老崔也说:“对,对,我也想起来了,就是在那儿挖出来的,哎,你们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果然是精心布置的一个迷局。趁着下雨,人不知鬼不觉地把青铜钺埋进地基里,雨水冲掉了人为的痕迹,雨后继续施工,民工自然而然地挖出青铜钺,这迷局的第一步就这样顺利地完成了。可这第二步呢? “你们挖出青铜钺以后,是怎么想起来要把它送到博物馆的?”史文问老崔,“当时想没想过自己把它卖掉?” “嗨,别提了,因为这个东西,我们差点跟主家打起来。” “为什么?” 第33页 “一听说地下挖出了青铜器,好多人都围过来看。都说这东西能卖老鼻子钱。主家听说地基里挖出了宝贝,就带了几个人来抢。我们说这东西是我们挖出来的,应该归我们。他们说是在他们家地基里挖出来的,应该归他们。就这样,开始是吵,后来是拉扯,最后差点动了傢伙。” “那后来呢?” “后来有人看到要出事,就跑到村委会把村长叫来了。村长说,什么你的我的,都是国家的。国家《文物法》有规定,从地下挖出来的文物都属于国家,都必须上交国家,谁要私自卖掉,或者藏着不交,那就是违法,就得被判刑,就得坐牢;要是主动上交国家,国家还发给奖金。你们马上把它送到市博物馆,如果真的是文物,将来发了奖金,你们一家一半。就这样,我们把它送到博物馆了。” “哦,原来是这样?”可史文还是有点不太明白,要是当时民工悄悄地把青铜钺藏起来,或者偷偷地卖掉,那这迷局不就半途而废了吗?难道这些不确定因素设局者就没有考虑到吗? 史文有些茫然,随意向四周观看。突然,他发现,这个村就是郭怀纲说的那种路头村。村子只有一个出口,一条三公里左右的水泥路连接着通向市里的大路。如果画在地图上,就像一棵大树的树干上冒出一枝干枝,这村子就像挂在干枝尖上的一个苹果。 “老崔,我再问你,你们当时挖出青铜钺以后,围过来观看的人都是本村人吗?有没有外村人,或者陌生人?你好好想想。” 老崔仔细想了想说:“这个没太注意,说不准,真的说不准。” 史文又抬头问上面的几个年青民工:“你们看到没看到陌生人?” 几个人停下手中的活计想了想,其中一个年龄最小的说:“我好象看到一个陌生人,不过,他没有来跟前,只是站在一二十米远的地方看。” “他长什么样?男的女的?高矮胖瘦?”史文禁不住一阵兴奋,问话也连成一串。 青年民工一边想一边说:“好象是男的,是个瘦子,中等个,穿着一身黑色的休闲装,戴一顶黑色的长沿帽,裤子也是黑的,全身上下都是黑的。” 黑衣人,根据青年民工描述的体貌特徵,这就是那个唆使谭家老太太去博物馆烧香的黑衣人。 “长什么样?你快说,他的面部?”段霞也有些迫不及待了。 “面部?我没看见。” “怎么会没看见呢?是没看清,还是没看见?” “是没看见,他戴着一副墨镜,还用一条黑色的围巾把脸围上,捂得严严的,什么也看不见。” 如果能有一张罪犯的画像,那查找起来就方便多了,可这罪犯太狡猾,在这儿出现时用围巾捂着脸,与谭家老太太接触时用手挡着脸,虽然有两个目击人,可谁也说不出庐山真面目。 “他还干了些什么?” “好象没干什么,就是远远地看我们吵架。后来村长来了,他就不见了。” “他去哪了?” 青年民工摇摇头:“没看见。” “他是怎么走的?是骑自行车,骑摩托,还是开汽车?” 青年民工还是摇摇头:“不知道,没看见。” 情况基本清楚了,果然这“商王钺”是兇手的一个道具,如果顺着这条钱查下去,一定能找到罪犯的蛛丝马迹。 在回去的路上,段霞问史文:“你怎么料定罪犯会在这儿出现?” 史文说:“罪犯布下的这个局,有两个关键环节,第一个就是让民工挖出‘商王钺’。这个好办,趁着雨夜把‘商王钺’埋进地基里,雨后肯定会被民工挖出来。至关重要的是第二个环节,就是民工会不会把‘商王钺’送到博物馆。如果民工送博物馆了,那万事大吉,如果民工不送博物馆,而是私自卖掉或私自藏起来,那不就前功尽弃了吗?所以我料想,罪犯不会听之任之的,肯定会时刻紧盯着‘商王钺’的去向,一旦发现情况有变,他会採取行动,或者亲自上去劝说民工把‘商王钺’送到博物馆,或者想办法把‘商王钺’弄回来,甚至会改变整个计划。” “行啊史文,这研究生就是不一样,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层呢?看来,今后我得叫你师傅了。” “师傅,你这不是骂我吗?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怎么能随便改变呢?再说了,我今后还要你教我功夫呢。” 段霞说:“以后再说吧,一心不可二用,我怕你学会了功夫,学傻了脑子,你这脑子可是咱刑警队的宝贝。” 史文说:“学功夫和用脑子互不影响,正好劳逸结合。师傅,你可不能反悔呀,你可是答应过要教我功夫呢。” 段霞说:“教是教,不过这学功夫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光学会几套花架子不行,还要强体壮筋。我认为你当前应该先练练你的枪法和出枪的速度,这比学功夫实用。” 史文说:“这个你放心,我决不会给你丢脸。” 第十八章:博物馆女工 第十八章:博物馆女工 张强请示过陈子杰以后,同意段霞和史文前去相城市调查青铜钺的来源,因为这青铜钺不管是真品还是赝品,都很有可能出自相城,滨山既不会有真品,也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能制造青铜器赝品。 第34页 这天,段霞和史文来到博物馆,说要带走青铜钺前往相城调查,却遭到了陶玲她们的极力反对。 “这又不是兇器,你们凭什么要带走?”陶玲和几个女职工挡在大殿门口,就是不让段霞和史文靠近。 “这是重要物证,我们必须带走,”段霞说,“请你们不要妨碍公务。” “什么公务不公务的,我们不懂,这是我们的镇馆之宝,你们把它带走了,谁还来参观?我们怎么办?你还让不让我们活了?”陶玲和几个女职工胳膊挽着胳膊,像一堵人墙挡在前面,那架式,是要誓死保卫这来之不易的大好形势。 段霞见这些人都象急红了眼的斗鸡,连拼命的份都有,便说:“我找你们领导,你们姬馆长呢?” “姬馆长……姬馆长不在,出国考察去了。” 显然是撒谎,一个小小的博物馆长,出什么国,考什么察?明知是撒谎,可还真的没有办法,因为这姬成连个手机也没有,找他还真的不容易。面对这些要玩命的女人,段霞无可奈何,只好给张强打电话求助。张强说,你们不要把事情闹僵,我和她们文化局的领导说说,让他们过来协调协调。 文化局的领导非常重视,马上派来一位年青的副局长。 这副局长姓钱,三十多岁,和陶玲她们年龄差不多。他来到这几个仍然胳膊挽着胳膊挡在大殿门口的女人面前,清了清嗓子,板起面孔,指着她们说:“你们想干什么?你们知道你们这是什么行为吗?”他显然是想利用副局长的身份把她们镇住。但这几个女人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陶玲说:“当然知道。” “那你们说说,你们这是什么行为?” “我们是在捍卫我们的改革成果。” “什么什么?捍卫改革成果?简直是笑话,你们是在妨碍公务。还有,你们这儿天天烧香磕头的,这是迷信,是在搞迷信活动。” 陶玲说:“迷信?前年你带着我们文化系统的工会干部去五台山,我看你也在庙里烧香磕头了,你怎么不说是迷信?怎么到我们这儿就成了迷信了?” 一下击中了钱副局长的软胁。其实那次去五台山,他也是在别人的撺掇下才跟着大伙烧了几柱香,磕了几个头,可毕竟还是觉得自己理短。还有,这陶玲的话不无道理,这烧香磕头到底算不算迷信,他也弄不大清楚了。要说是迷信吧,那五台山上成群结队的人去烧,而且越烧越旺,不仅全国人民都去烧,就连外国人也来烧,也没见有人管哪? “不管怎么说,人家警察也是为了社会的安定,为了我们大家的安全来办案的,我们应该积极配合,配合警察调查是每个公民的义务。”钱副局长的口气温和多了,“如果这兇手抓不住,我们大家能过得安生吗?万一哪天兇手跑到你们这儿来杀人,我看你们怎么办?” 这本来是句半开玩笑的话,可惹恼了一个身体瘦长的女职工。她姓蒋,但没人叫她的名字,因这她有个绰号“臭豆腐西施”。大家为什么要送她这么个绰号呢?有三个原因。一是她爱吃臭豆腐,身上老有一股臭豆腐味;二是她嘴臭,再好听的话一到她嘴里都得变味,要怎么难听就怎么难听,要多不吉利就多不吉利;三是她的身体瘦长,还习惯于叉开两腿站着,就象鲁迅笔下的“豆腐西施”。对于这个绰号,她一点也不反感,反倒很得意。她认为,不管是“臭豆腐西施”还是“香豆腐西施”,只要是“西施”就是美女,就比“东施”强。 “臭豆腐西施”说:“才不会呢,我们又不是官,又没有祸害百姓,杀到你头上也不会杀到我头上。”这女人总能在关键时刻说出一句举座皆惊的破嘴子话来。 钱副局长没有想到这女人会说出这种话来,气得真打哆嗦:“你……你说什么?你什么意思?谁祸害百姓了?你……你给我说清楚!我怀疑你就是兇手,至少也是帮凶!” 自从许马福被杀的消息传到市里以后,又在干部层中引起了一阵恐慌,特别是那些自身不干净、群众口碑不好、为官不仁者,更是如芒在背。他们觉得这杀人兇手一会儿杀西,一会儿杀东,没有规律,说不清动机,好象真的就是冲着他们这些人来的。好在这钱副局长在这件事上并不心虚,因为这文化局本来就是个清水衙门,他又是排名最后的一个副局长,没有一点实权,说白了是一个大跑腿的,自己也从没干过对不起国家对不起党对不起人民的事,自认为坐得端,行得正。可这毕竟是句不吉利的话,谁听见了也会犯忌。 没想到,这“臭豆腐西施”的倔劲上来了:“你说我是兇手我就是兇手,你抓我呀,抓呀!”说着还把两条胳膊伸到他的面前,那意思是让他给她戴手铐。 见“臭豆腐西施”伸出了胳膊,其他几个人也把胳膊伸到他的面前,嚷嚷到:“你抓呀,把我们都抓走,你们这些当官的,我们没饭吃时,你们连个人影也见不到,我们好不容易找了条出路,你们又来断我们的后路,你把我们都抓走吧,我们正愁没地方吃饭呢!”别看这几个女流之辈,还真讲义气,因为当初她们不让姬成去北京鑑定的时候都发过誓,要是真的遇到什么事,谁也不许装孬种。 第35页 “你们……泼妇、愚昧、无赖、法盲、没文化……”把所有能贬损人的话都用上了,钱副局长真正体会到了“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的道理,只好自己找个台阶退出这尴尬的场面,“我跟你们说不清,不跟你们说了,回来再找你们算帐!”他转过身来,把段霞拉到一边说:“这博物馆的职工以前一直发的是半工资,有了这件青铜钺以后,情况才有了好转。你们带走青铜钺,肯定会影响她们的收入。希望你们能理解。你看这样好不好,你们先带着青铜钺的照片去,如果能解决问题那是最好,实在不行,非得要实物的话,你们马上给我打电话,我马上派车给你们送过去。”毕竟是副局长,这控制情绪的能力和协调能力还是有的。 段霞也知道,这“商王钺”是她们的命根子。有这“商王钺”,博物馆每天就有几百元的门票收入,也难怪她们为这东西要玩命。她和史文商量了一下,认为这办法可行。就用相机拍了青铜钺的照片,离开了博物馆。 钱副局长也要走了。他刚走到博物馆门口,陶玲领着那几个女人追来了,说:“钱局长,我们这些人素质低,没文化,没脑子,您别跟我们一般见识,希望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臭豆腐西施”也说:“我这张嘴臭,说出来的话不好听,惹您生气了,您要是还生气,就骂我几句。要不,我自己打我自己的脸,算是给您赔罪了。”说着,还真抬起手来照自己的脸上扇了两下。钱副局长马上用手挡着,说:“别,别,你把脸打肿了,我还心疼呢,再怎么说,你们也是我下属的员工。” 听了这句极具人情味的话,“臭豆腐西施”竟激动地高唿起“钱局长万岁!钱局长万岁!” “行了行了,这我可担当不起,你们今后少找事我就谢天谢地了。”他坐上汽车,隔着车窗看着这些仍在向他挥手,并流露出依依不捨的目光的女人,不禁感慨起来。这就是中国的老百姓,你要是惹了她们,她们就敢给你玩命。你要是多多少少给她们办点实事、好事,她们就喊万岁。她们就是这么直接、单纯,这么可爱。钱副局长突然反省起自己来。今天这事要是换种方式,别拿官架子压人,跟她们商量,让她们的人格得到充分尊重,也许就不会这样尴尬了,差点让自己下不来台。难怪毛主席他老人家在延安时期就说过要改变工作作风的话,这话确实实用,特别是对共产党的干部。他再一次体会到毛泽东的伟大。 第十九章:相城之行 第十九章:相城之行 相城市在滨山市的北面,相距二百多公里。第二天一大早,段霞和史文驱车三个多小时,来到相城市。来到相城市以后,他们直奔相城市公安局,希望得到当地公安部门的支持和协助。 进了公安局大院,两人下了汽车刚走出几步,史文突然惊喜地喊起来:“苹果!苹果!” 段霞一愣,不知道他要干什么,顺着他的目光往前看,看到一个年青女警从办公楼里走出来。这女孩子长得很壮实,五大三粗,特别是那张脸,胖胖的圆圆的,两个脸蛋红红的,活脱脱一个熟透了的红富士苹果。年青女警听见喊声,盯着史文看了一会,大喊一声:“豆芽!”然后张开双臂像风一样刮过来,抱起史文就地旋转了三圈,“我想死你了!”史文也用双手扭着她的红脸蛋:“我也想死你了!” 段霞被两人这种见面的方式惊得目瞪口呆。女孩子抱着男孩子旋转,这也太夸张了吧,虽说现在大学生思想超前,但也不能超前成这个样子呀。这真是个男女错位阴阳颠倒的时代。段霞实在受不了了,故意大声咳嗽了一声,这才使两人从旁若无人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意识到她的存在。 “这是我师傅段霞。”史文向女孩儿介绍段霞。 “师傅你好!”女孩子很热情地和段霞握手。 “这是我大学本科时的同学周亚男。”史文又向段霞介绍他的这位女同学。 “周亚男?你刚才不是叫她……” 史文笑着说:“‘苹果’是我送给她的绰号。” 女孩紧跟着说:“他的绰号叫‘豆芽’,是我送给他的。” 段霞苦笑了一下:“你们这绰号倒是蛮形象的。” 两人根本不在意段霞话里的讥讽,还很得意地说:“那当然。” “你们以前在学校也是这样?” 史文点点头:“那当然,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没什么不对,那是你们的自由,是我的承受能力太差。”段霞怕他们再疯下去疯个没完,就赶快示意史文说正事。史文跟“苹果”说了此行的目的。“苹果”很爽快地答应:“没问题,这两天我协助你们,怎么样?” 史文高兴地说:“那当然好了,你用不用给你们领导打个招唿?” “不用,在这儿我爸说了算,在我爸那儿我说了算。” “你爸说了算?你爸是谁?” “公安局长。” “哦,原来是这样,难怪你说了算。” “苹果”说:“咱们现在就走吧?先到殷墟博物馆看看,怎么样?” 第36页 段霞想了想:“行,就按你说的办,这儿的情况你比我们熟。” 路上,史文和“苹果”说个不停,从学校分开后的情况,说到现在都在忙些什么。 “苹果”说:“我现在正忙着选美。” 史文说:“你选美?选什么美?” “我老爸今年给我下了个死任务,要我在他即将退居二线之前把他的宝贝女婿搞定。前两轮的选拔已经进行完毕,现在正在进行第三轮。” “你又不是选省长,干嘛搞得那么严肃?” “豆芽,怎么样,你是不是有兴趣?你要是报名参与,我看在老同学的份上,给你个优惠政策,让你直接进入第三轮。” “别,别,你饶了我吧,我怕落到你手里,用不了三天,就得让你蹂躏碎了。” “你不用害怕,我只想让你体验体验选婿的快乐,就你这样的,不用一轮,半轮就得被淘汰,我选婿的首要条件就是经得起折腾,就你这小身板,没戏。” “那就谢谢了,谢谢你老大慈大悲把我放生。” 段霞虽然从小就风风火火,打打杀杀,但思想却很传统。听着他们俩的话,段霞身上只发麻,她生怕他们再说出什么不堪入耳的话来,便藉机插话,让“苹果”给她介绍殷墟的情况。虽然相城市和滨山市是两个相邻的城市,但段霞还真的没有到过这里来,关于殷墟,她早就听说过,可就是没有时间,这次正好藉此机会游览游览。 “苹果”和史文已经贫嘴够了,很乐意地转了话题。 殷墟位相城市的西北郊,是中国第一个有文献可考,并为甲骨文和考古发掘所证实的古代遗址,距今已有3300年的歷史。自公元前1300年盘庚迁殷,到公元前1046年殷纣王亡国,这255年间,这里一直是中国商代晚期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中心。商灭亡后这里沦为废墟。 他们说着说着就来到了殷墟游览区的门口。因为时间关系,“苹果”带着他们粗略地参观了一下,而后来到殷墟博物馆。殷墟博物馆是系统展示商代出土文物的博物馆。这是一座地下建筑,高8米,地上一米,地下7米,占地面积5000多平方米。博物馆的展厅共有5个,分别为都邑展厅、青铜器展厅、玉器展厅、甲骨文展厅和特展厅,共展出了在殷墟出土的600多件展品。都邑展厅主要展示商代的社会风貌、平民所用的生活用具及部分殉葬用品,反映了商代农耕和狩猎情况;青铜器展厅主要展示在殷墟出土的礼器,反映了商代的王权制度和等级分明的社会阶层;玉器和甲骨文展厅是博物馆内展品最多、最精美的一个展厅,这里收集了许多玉器和甲骨文精品;特展厅主要展示一些特殊的文物,被称为“国之重器”的“司母戊鼎”就在这个展厅展出。“司母戊鼎”是当今世界上最大的出土青铜器,重875公斤。大鼎身上铸满了各种想像中的神兽的花纹,腹内铸有“司母戊”三个字。据专家们说,此鼎是商代一个国王为祭祀他的母亲而铸造的。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3000多年,但大鼎依然是美仑美奂,洋溢着王家之气。 在青铜器展厅里,他们果然看到了北京老教授说的那个青铜大方斝。这个大方斝高67厘米,重量和放在滨山市博物馆里的“商王钺”的重量一样,都是19。2公斤。大方斝身上除了一些兽形图案以外,还有一个象形文字,他们不认识,但知道它是个“受”字,据说是殷纣王的一个名字,这些当然都是北京的老教授说的。 参观了展厅,他们来到后面的办公区,找到博物馆的馆长。馆长姓柯,三十五六岁,“苹果”好象跟他很熟悉,说明了段霞和史文的身份和要求,并把“商王钺”的照片拿给他看。柯馆长仔细看了看那几张从不同角度拍照的“商王钺”照片,说“没见过。这儿也出土过几件青铜钺,但都没有这个大,从成色看,不大像真品,但也不像仿制品。现在相城市有十几家青铜器礼品公司,专门仿造一些青铜器作为礼品卖,但他们仿造的都是鼎,有四脚方鼎,有三脚圆鼎,没见谁仿造过青铜兵器,因为不会有人把兵器作为摆设放在家里。”最后他谦虚地说:“关于这件东西,我恐怕说不大准,还是让我们的老馆长看看吧,老馆长不仅对出土青铜器很有研究,而且对各种青铜器赝品、仿制品也很有研究。” “苹果”问:“老古董在吗?”“苹果”说的“老古董”就是指已经退休的博物馆老馆长,她和这老头儿打过交道,知道这老头儿脾气非常古怪,所以背后称他“老古董”。 柯馆长说在,说老馆长虽然退休了,可每天还按时按点地来,钻进后面靠近仓库的那间办公室,琢磨那些破破烂烂的东西。他已经和这些东西结下了不解之缘,一天不见它们他就活得不自在。 来到后面的那间办公室,老馆长果然在,正拿着放大镜在檯灯下聚精会神地观看几片刚出土的青铜器碎片。老头儿很瘦,特别是那手,像是耗干了水分的树枝。听到他们进来,头也不抬,目光仍然透过放大镜盯在那些碎片上。 柯馆长轻声说到:“老馆长,这两位是滨山市公安局的,有件东西想让您老看看。”老头儿仍然一动不动。柯馆长把那几张照片轻轻地放在他的面前。这时,老头儿的目光才随着放大镜从那些碎片上转移到那几张照片上。 第37页 这些照片都是用高像素的专业照相机照的,非常清晰。柯馆长看他把几张照片都看过了,才轻声问:“这东西您老见过吗?”老头儿摇摇头。又问:“这东西是真品吗?”老头儿又摇摇头。又问:“您看,这东西出自哪里?”老头儿终于说话了:“候马庄的候家、上官村的邢家、杨树屯的杨家。”声音干涩而空旷,就象来自远古的蛮荒世界。 柯馆长点点头,把照片收起来,领着他们退了出来。老头儿的古怪把几个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出了屋以后,“苹果”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我最害怕跟这老头儿打交道,这老头儿简直就是件出土文物。”连“苹果”这样风火的人都害怕,可见这老头儿的古怪程度了。 柯馆长笑笑说:“老人脾气是古怪,可在青铜器鑑定这方面那可是绝对的权威。” 段霞问:“刚才老馆长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柯馆长说:“解放前,经常有些洋人到殷墟这儿收购文物,这一带的老百姓就学着铸造了些青铜器赝品卖给这些洋人赚钱。这中间就这三家做的最好,就是老馆长说的候马庄的候家、上官村的邢家和杨树屯的杨家。解放后其他人都不做了,只有这三家偶尔还帮助文物部门和考古部门做些仿制品。” 段霞问:“文物和考古部门要仿制品干什么?” 柯馆长说:“是为了保护那些贵重文物。比如,你们现在在特展厅里看到的“司母戊鼎”,这是我们为了帮助殷墟申报世界文化遗产从国家博物馆借来的,明年殷墟“申遗”成功后,我们还要把它送还给国家博物馆,放回国家博物馆特制的仓库里,我们就只好用一件一比一的“司母戊鼎”仿制品放到这里展览。实际上在国家博物馆的展馆里展出的“司母戊鼎”也是一件仿制品。” 史文问:“国家博物馆有真品为什么不展出真品,却展出一件仿制品?” 柯馆长说:“因为展厅里的光线、温度,还有人流的气息等等,都不利于文物的保存,所以那些比较贵重的国宝级文物,除了特别情况外,一般情况下都不在外展出,展出的都是仿制品。” 段霞又问:“你刚才说相城市有十几家专门仿制青铜器的公司,老馆长怎么一下就能断定是这三家做的呢?” 柯馆长说:“商代的冶金提炼技术没有现在先进,所以他们铸造青铜器使用的原材料不纯,含有杂质,因此从地下出土的商代青铜器真品从表面上看,除了绿色的氧化斑以外,中间还相杂有其它颜色的斑点。当时这三家为了达到以假乱真的目的,就在原材料中人为地掺加了一些杂质。而现在这些青铜器文化公司仿制的青铜器是作为礼品出售的,没有必要去乱真,所以他们都不再往里面掺加杂质,而是掺加了一些能增加表面光度和亮度的成分,使这些仿制品更具有观赏性。虽然他们以前往里面掺加了杂质,几乎可以乱真,但和真品还是有区别的。”柯馆长拿出那几张“商王钺”的照片,指着上面的斑点说,“你们看,这上面的杂色氧化斑很有规律,很均匀,而商代青铜器真品就没有什么规律,也不均匀,这一点,是谁也仿制不了的,所以老馆长说它是赝品。” 听了柯馆长的话,大家对这古怪的老头儿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时已近中午,柯馆长说:“段警官和史警官是远道来的客人,今天中午我请客,下午我陪你们一块去候马庄和杨树屯。” 段霞说:“不行不行,本来就够麻烦你了,耽误了你这么多时间,那还能让您破费呢。” “苹果”说:“段师傅,你们不用客气,上次他们这儿售票室被盗,是我们给他破的案,当时他说请我们,我们没吃,这次就当他补课。他是馆长,能报销,不吃白不吃。” 柯馆长说:“对,对,小周说得对,就当是补课,再说,警民一家嘛,还客气什么?” 段霞看推辞不过,只好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吃过午饭,他们一行先来到候马庄。候马庄的候家开办的公司叫“神龙青铜文化公司”。候家老爷子已经去世,公司由儿子和孙子执掌。候家儿子反覆看了看那几张照片,说这不是他们家做的,你们去杨树屯看看吧。 他们又来到杨树屯,杨家开办的公司叫“玄鸟青铜器礼品公司”,由孙子打理,但老爷子还健在。老爷子看过照片以后说,从成色上看,这很可能是邢家的东西。 出了杨家的门,柯馆长说:“这下麻烦了。” 段霞问:“怎么了?” “邢家老爷子早已过世,他的儿子倒是把父业继承下来,可到孙子那儿传不下去了。邢家只有一个孙子,可这孙子根本就不爱这一行,清华大学毕业后去美国留学,听说获得了个博士学位,后来就定居在美国,大前年,把他们的父母也接到了美国。现在邢家只剩下一座空宅子。” “他们去了美国哪里?有他们的联繫方法吗?” “听说是去了新泽西州,具体是哪个城市我就不知道了,至于联繫方法我就更不知道了。” 段霞想了想说:“我看,我们还是去一趟上官村,问问村里的邻居,说不定能找到他们的联繫电话。” 第38页 柯馆长说:“也只有这样了。” 可到了上官村,让他们失望的是,他们走后,至今没有跟村里的任何人联繫过。至于他们还有没有其他亲戚朋友,他们也不知道。 这该怎么办呢?大家面面相觑,一时没了主意。 这时段霞的手机响了,是张强打来的。 “张队,我是段霞,有什么指示,请讲!” 张强在电话中说:“那儿情况怎么样了?” “目前还没有结果。” “那你们就赶快回来吧。” “为什么?” “这边儿又出事了,‘商王钺’上又出现了血迹。” “又出现了血迹?”段霞脸上一片惊讶,“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句话说不清楚,回来再说,你们赶快回来!” “那这边儿呢,不查了?” “先放放再说,赶快返回!”是命令的口气,没有商量的余地。 “那好吧。”段霞回答得很勉强。是的,她不想放弃,凭她的感觉,只要能联繫上邢家人,肯定能找到有价值的线索。 史文问:“怎么了?” “张队让我们马上返回。” “马上返回?这儿不查了?我认为,顺着邢家这条线查下去,肯定会有收穫。”史文更不想放弃。 “苹果”看出了两人的为难,说:“这样吧,你们先回去,把照片留下,我帮你们联繫邢家人,一有结果,我马上通知你们。” 两人转忧为喜。 段霞说:“那太好了,谢谢你小周。” “‘苹果’,你太可爱了!”史文张开双臂抱住“苹果”,也想抱起来旋转,但“苹果”那一米七的个头,足足有一百五六十斤,他抱了抱没抱动,于是说,“为了表达我对你的敬意,我要参加你的选美,给你捧个人场。你先给我报个名,等我把这案子破了,再来竞争,怎么样?” “算了,你这小身板,当同学还凑合,不适合当女婿。”“苹果”拍了拍史文的脑袋,“回去好好干,别想入非非了。” 第二十章:血迹再现“商王钺” 第二十章:血迹再现“商王钺” 就在段霞和史文前去相城市进行调查的这天,放在滨山市博物馆大殿中央的“商王钺”上又出现了血迹,而且是在上午十点多钟,光天化日之下。 自从许马福被杀的消息在滨山市传开以后,前来观看“商王钺”的人更多了。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大好局面,姬成却喜忧参半。喜的是观看的人多,门票收入就多,财源滚滚,当然可喜了。忧的是他总觉得这大好局面来得不怎么对劲。这“商王钺”是因为和杀人案联繫到一块才招来这么多人观看的,特别那一拨一拨的农村老太婆,一边磕头一边祈求“商王爷”帮她们杀这个的头、砍那个的脚,听了瘆人。姬成不知道这样做算不算犯法。他都这么大年纪了,快要退休了,万一招惹到身上什么不是,革命晚节不保,毁了一世清名,那就得不偿失了。他曾想把那“商王钺”送到公安局,取缔这类活动,宁可少点工资奖金,也要图个安安稳稳。可那样做行吗?不行,光是那几个女职工就不会愿意。要是真的那样做了,断了这滚滚而来的财源,让她们还去领半工资,她们敢把他给撕了。把她们逼疯了,她们什么都敢干,才不管你是姬叔,还是姬头儿、姬馆长呢。怎么才能既不断这条财路,又能保住革命晚节呢?姬成绞尽脑汁想了一夜,终于想出一个可能是个馊主意但也算是个主意的主意。 这天,他召开了全体干部职工大会。所谓全体干部职工大会也只有五个人,一个干部是姬成,陶玲她们四个是职工。门卫老付一向不开会。他向来只管看门不管事,至于工资奖金髮多少他就领多少,从无怨言。 人都到齐了,姬成一本正经地说:“目前我们馆的经济改革形势一片大好,但是机构改革还跟不上,今天把大家集中过来,就是要跟大家商量商量机构改革的事。” 女工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弄不清这老头儿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姬成接着说:“现在是市场经济了,我们也要按照市场经济的要求,成立一个市场开发部,由陶玲同志担任市场开发部主任,如果大家没有意见,就鼓掌通过。” 让陶玲当主任,她们都没意见,因为在她们四个人当中,就陶玲是个学财快的中专生,其余几个连个高中文凭也没有。问题是,这市场开发部是干什么的,开发什么? 陶玲提出这个问题后,姬成说:“市场开发市场开发,当然是开发市场了。” 陶玲说:“我们这儿是博物馆,不是工厂,没有产品,开发什么市场?” 姬成说:“怎么没有产品,门票就是我们的产品。” “要是光卖门票,我们不是卖得好好的,有必要成立什么市场开发部吗?还要弄个主任?” “当然有必要,特别是这个开发部主任,不仅要搞好开发工作,还要协助馆长搞好博物馆的管理工作。” “就这么个小小的博物馆,你一个馆长都绰绰有余,还要协助?我们都干了,你干什么?” 第39页 “我嘛……最近我老头晕,医生说我是脑萎缩,不能再用脑子了,需要回家静养,至少得一年半载的。从明天开始,咱们博物馆的工作就由陶玲陶主任负责,大家一定要支持陶主任的工作。” 听到这儿,陶玲终于听出味来:“姬叔,你是不是想推御责任哪?把我推到前面当猴耍,我可不干。” “你看你这孩子,说话这么难听,这是组织和领导对你的信任,我相信你一定能担起这副重担。” “不行不行,我不干,我不干。”陶玲极力推辞。 坐在陶玲身边的女工都说:“陶玲,让你干你就干,我们大家都愿意跟你干。” 紧接着,“臭豆腐西施”又说出一句破嘴子话,差点把姬成给噎死:“就是就是,让你干你就干,这老头子还能活几年,指望他还不如指望我们自己呢。” 姬成连着往地上吐了几口唾沫:“你……你这张臭嘴,你急着咒我死是不是?我不管了!”说完起身气唿唿地走了。通过这一段时间,姬成发现,别看这几个女娃子平时疯疯颠颠的,要是真把事情交给她们办,还真能办得有章有法。特别是他不在的时候,她们自己就能把馆里的事情处理得有条不紊。他这个馆长在与不在一个样,甚至有时候在还不如不在呢。 第二天,姬成真的不管不问了,连来都不来了。陶玲被逼上了梁山,只好当起这个家来。 陶玲虽然是姬成口头任命的一个市场开发部主任,没有级别,也不享受待遇,但她还真把自己当成一根葱,真的琢磨起搞开发的事儿来。可开发什么呢?她见报纸电视上天天都在宣传什么茶文化、酒文化、狗文化、猫文化、这文化、那文化的,就想,五台山能做“佛文化”,难道这“商王爷”就不能做成“商王爷文化”?她找到小叔子吴风,想让吴风再写篇文章,为她这个“商王爷文化”造造势。可吴风听了连连摇头:“不行不行,上次写那篇传奇故事,让宣传部好好把我们报社批了一顿,说我们对社会极不负责任。” 陶玲说:“什么不行不行,不就一篇文章嘛,哪有那么邪乎,你是不是不想帮嫂子的忙?” 吴风说:“你别看一篇小小的文章,说不是事儿就屁事没有,说是事就大得不得了,就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嫂子,我不是不想帮你,是真的帮不了,我就是写了,报社也不会发表。” “行了行了,不想帮就算了,说那么多废话干啥。” 见嫂子真的生气了,吴风想了想说:“嫂子,你想开发‘商王爷文化’,不一定非要写文章才行,我给你出个主意,保证你能把‘商王爷文化’做成。” “什么主意?快说。”陶玲一听说有主意,马上转怒为喜。 “你们那儿不是经常有人去烧香磕头吗,你们应该在这方面下下功夫,引导引导。” “还引导呢,那些老太婆因为屁大点事儿,就嚷着要砍这个的头,砍那个的腿,我听着都觉得瘆得慌。要不是看在三块钱一张门票的份上,我早把她们赶出去了。” “所以我让你们引导嘛,向正面引导,从祈求杀人向祈求平安上引导。” “祈求平安,行吗?这‘商王爷’说穿了就是一把斧子,只能砍人,那会保平安?” “这你就不懂了,这就好比法官,他大笔一挥就能杀人,要是你给他使了钱,给了他好处,他也能当场放人,保你没事,所以,能杀人者就能保平安。” “你这么一说,我觉得还真是那么回事。你说具体点,怎么引导?” “你不是去过五台山吗?” “是,去过,我还在那儿烧了一柱高香。” “对,你们也做些高香,让你们的人向那些前来朝拜的人推荐,就说这香能保全家人平安。” “香到好办,找到做香的作坊就能做出来,可这行吗?” “肯定行,不信你试试。不过你这香可要做得像回事,要大,要长,要粗,上面要写上金字,每支香要做一个漂亮的包装盒。另外,价钱不能太低,每支至少得卖九十元。” “九十,太黑了吧?” “什么黑不黑的,你想想,现在都说这‘商王爷’专杀那些为官不仁者、为富不仁者,这些人能不心虚吗?他们花九十元,能让‘商王爷’网开一面,放他们一马,九十块钱保一条命,这黑吗?” “不黑不黑,绝对不黑。” 香,很就做出来了,先做了两支,当天就卖出去了,是两个贵夫人买的,一看就知道是两个官太太。 首战告捷,陶玲她们一鼓作气又开发出了系列产品,除了原来的“全家平安香”以外,还有“财源旺盛香”、“步步高升香”、“延年益寿香”、“爱情美满香”等等。 可就在这些系列产品刚上市的第一天,馆里就出事了。 这天前来参观和烧香的人特别多,不到两个小时就卖出去十多支高香。烧香磕头的人中有了许多城里人,不像以前那样清一色的农村老太婆。到了十点多的时候,就在大家虔诚地烧香磕头许愿的时候,突然有人大喊起来:“着火了!着火了!” 第40页 大家扭头一看,是堆放在博物馆门口右边一棵大槐树下的被烧香人扔弃的高香包装盒着火了。因为这些东西都是易燃品,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火焰已经顺着树干窜了上去,把大槐树上的枯枝点着了。大槐树就像一支巨大的火炬。 意识到发生了火灾,有人拨打了“119”火警电话,也有人四处寻找灭火工具。等用脸盆把水和沙土端来的时候,下面的火已经把可燃物烧完了,而上面的火却水泼不上,沙土也扬不上去,大家只能看着它燃烧。好在这棵大槐树离周围的建筑物都有一定的间隔距离,等消防队赶来,火已经自动熄灭了。消防队员又往树上喷了一阵水枪,把树上的暗火彻底扑灭,大家的心这才安定下来。可刚平静下来,又听到大殿前有人惊叫起来:“血!血!” 听到惊叫声,大家又都涌向大殿门口,顺着惊叫者的手指往里一看,所有的人都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他们看到,放在大殿中央支架上的“商王钺”身上有一大片鲜血。鲜血呈喷射状,正一道一道地顺着钺刃往下滴,就象一把刚杀过人的屠刀。 惊恐了半刻,人们忽然唿啦啦全都跪到地上开始磕头,就象小鸡叨米一样不停地磕。陶玲她们也象得了传染病似的,跟着人们跪下来磕头。只有消防队的官兵们很快意识这血与火的某种联繫,马上打电话与公安局刑警队联繫,同时把博物馆的大门关上,把现场保护起来。 第二十一章:紧急设防 第二十一章:紧急设防 “商王钺”上又出现了血迹!“商王钺”又要杀人了! 这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滨山市,各种议论也象烟雾一样迅速瀰漫开来。其内容主要有两类。一类是针对兇手和“商王钺”的,各种各样的说法都有。有的说,滨山出了个身怀绝技的侠客,专杀那些贪官污吏;有的说,这个兇手是个以杀人取乐的恶魔,他不仅杀人,还故意制造恐怖;还有的说,这“商王钺”很可能真的会显灵,能飞出去杀人,以前很多被认为是迷信的东西现在不都被科学认定为是真实存在吗?另一类是针对公安局的,说法却出奇的一致:笨蛋! 公安局遇到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这压力来自两个方面。一方面来自领导的批评和群众的埋怨。领导批评他们工作不力,群众埋怨他们笨蛋无能。一个月来,他们没日没夜、加班加点地干,换来的却是批评和埋怨。他们感到委屈,却有苦难言,有口难辩。说什么呢?有什么好说呢?总不能说“不是我们无能,而是对手太狡猾”吧。公安工作就是这个特点,不仅要经得起辛苦,还要受得住委屈。 另一方面的压力来自“商王钺”上的血迹。“商王钺”上出现了血迹,意味着兇手又要杀人了。杀什么人?什么时间杀?他们能不能在兇手杀人之前将他擒获?或者能不能阻止兇手再次杀人?他们都心中无数。 陈子杰亲自召集专案组成员分析案情,研究下一步对策。 刘青顺向大家通报了在博物馆调查的情况。 博物馆的那把火肯定是兇手放的。他放火的目的就是要把人们的注意力引开,然后他好往“商王钺”上面喷血。“商王钺”放置的位置距离大殿门口不到三米。除了“商王钺”上面有呈喷射状的血迹外,从“商王钺”到大殿门口的地上有一熘排列笔直的血滴,很显然,作案者是用水枪之类的东西将血液喷上去的。当时现场有一个男的,是单位的义务消防员,因为他受过一些消防培训,所以在大火刚燃起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在大唿小叫不知所措的时候,他想到了大殿门口有好多用来插香的盆子里装的都是沙子,可以用来灭火。他跑去端沙子的时候,偶然看到一个身穿黑衣服的人到大殿门口站了一站,随后就不见了。当时他并没有在意,赶快端着沙子灭火去了。这位同志虽然只看到一个背影,但他描述的黑衣人体形特徵,和挖地基的民工说的基本一致,应该就是这个人。奇怪的是,这黑衣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现场的,怎么离开现场的,却一点线索也没有。博物馆门口有几个卖水果、卖小吃的,他们始终都在博物馆门口,都说没见有穿黑衣服的人从里面出来。博物馆这条胡同是一条死胡同,整条胡同的长度不到一百米。胡同连接着山河大道。后来刘青顺发现,在这条胡同口的西北角,有一家中国银行。银行门口的左侧,安装有一个监控摄像头。这个摄像头的主要作用是用来监视银行门口的情况的,但也能把博物馆这条胡同口的情况全部拍摄进去。他们把从大火燃起,到消防队赶来前后将近十分钟的监控录象调出来进行了认真查看,也没有看到有穿黑衣服的人从胡同里走出。这是怎么回事呢?难道兇手是翻墙出去的?要是翻墙的话,只能翻后墙,因为左右两边都是居民住户,而且是楼房,至少有六七米高。他们又认真查看了博物馆周围的墙壁,也没有发现任何攀爬的痕迹。实在是太离奇了,就在人们的面前,这黑衣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黑衣人,又是这个黑衣人,他几次出现,虽然都有目击人,却都没能看到他的脸。 博物馆的调查到此为止,走进了一条死胡同。 张强说了关于血迹的调查情况。 经法医鑑定,喷洒在“商王钺”上面的血为ab型血。血液中含有防止血液凝固的抗凝剂成份,还有麻醉剂和酒精成份。这种麻醉剂和酒精成份与原先出现在“商王钺”上面的莫汝方的血液中所含的麻醉剂和酒精成份是同一种类型。血液已经开始发生变化,因为血液加上抗凝剂,装在专用的包装袋中也只能保存三十五天,所以法医断定,血液离开人体的时间应该在四十天左右,这和莫汝方的血离开人体的时间基本相同。 第41页 张强说到这儿停住了,他是想把分析和判断留给大家。 刘青顺说:“根据这些情况,可以初步推断,这血的主人很可能是和莫汝方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内饮酒时被人麻醉后,从身上抽血的。这个人应该是莫汝方的相识。当务之急是要找到这个人,因为只有找到这个人,才能阻止兇手的再次杀人,还可以设计抓捕兇手。” 段霞说:“我也这样认为,可这个人到底是谁呢?是莫汝方的一般亲朋好友,还是单位里的同事,还是同僚为官的官员?” 刘青顺说:“如果兇手真象史文说的那样,是个偏执狂杀人犯,那这个人很可能就是个官员,说不定还是个局长呢。” 一听到“局长”两个字,陈子杰心里一震,他最担心的就是再有一个局长被杀。要真是那样的话,问题可就严重多了。如果一个多月的时间里,连续有两个局长被杀,那可就不仅仅是刑事案件了,很有可能上升为政治事件。在中国,一旦上升到政治的高度,那可就非同小可了,他这个局长就只能挂印走人了。陈子杰想到这里,身上不禁冒出一身冷汗。 史文说话了:“各位老师说的都有道理,可现在最要命的问题是时间,兇手留给我们的时间是多少?是三天、两天,还是在今天夜里就动手杀人?我们都不得而知。我们的时间是有限的,根据我们现在掌握的线索,我们要想在兇手动手前抓住兇手几乎是不可能的。而要想在兇手动手之前找到这个兇手要杀的人也很困难。大家想想,先要在这么多人里找出ab型血型的人,然后再对这些人的血液进行一一比对,这都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完成的。我们现在必须马上行动,先想办法阻止兇手的杀人行动。” 段霞说:“我们抓不到兇手,也找不出这个人,怎么阻止?” “史文说得对,我们没有时间找人了,必须採取其它办法来防范兇手杀人。”张强也感到时间紧迫,不能再这样讨论下去了,必须採取行动了,“我想,兇手还会在夜里行动,现在没有更好的办法,唯一的办法就是在天黑之前,把情况告诉那些可能成为受害对象的人,让他们加强自我防范,不给兇手留下动手的机会。我估计,只要能挺过两天时间,我们就能找出这个人,到那时就好办了。” 段霞说:“张队说得对,现在只有这个办法了,可这么多人,就是通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莫汝方的同事好办,让他们单位通知,官员呢,全滨山光县局级以上干部恐怕不下七八十个。还有莫汝方的亲朋好友,恐怕也不在少数,光找到他们也需要不少人手和时间。” 陈子杰开口了,他说的既是自己的想法,同时也是在下达命令:“这样,张强,你马上联繫交通局的负责人,让他们通知他们单位的人。段霞,你们去找几个和莫汝方交往不错的朋友,能找几个算几个,让他们通知莫汝方的亲戚朋友。至于官员,我去找金书记,看能不能让市里召开一个县局级干部紧急会议,在会上把这个消息透出去。” 张强说:“陈局,我们这么大面积地通知这件事,会不会在社会引起不好的影响?特别是县局级干部会,金书记会同意吗?” 陈子杰说:“顾不了那么多了,到哪说哪吧。大家开始行动吧!” 陈子杰下达完行动命令,自己乘车直奔市委。 路上,陈子杰心里直犯嘀咕。这算什么事呢?一个公安局长去找市委书记,要求马上召开全市县局级干部会议,不是为了研究部署发展大计,而是要求大家夜里象乌龟一样缩在家里不要出门,因为怕遇到兇手,因为怕死,这象话吗?不用说,这事引来的肯定是对公安局的指责和嘲笑,对滨山市的干部队伍也是一种讽剌。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这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呀!他们不得不承认,这兇手太厉害了,来无踪,去无影,无论从作案手法、行动方式,还是作案工具,都非同一般。兇手已经连杀两人,他们公安局掌握的只是两个黑色的背影,其它什么线索也没有。出此下策,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陈子杰又想到,金书记会不会同意他的意见?他知道,金书记可是个刚正不阿的人,当初他在森县当县委书记的时候,因为他大胆改革,得罪了当地的一些权贵和黑势力,曾经被几个手持兇器的傢伙围在回家的半路上,说有人出钱要买他的命。面对这此歹徒,他面不改色,大义凛然,硬是靠一身正气,把那些歹徒震住了。那几个歹徒不仅对他毫髮未伤,还当场表示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绝不再助纣为虐了。这次,他会不会认为,这样做就是屈服于这个兇手的淫威,是一种丧失革命气节的行为? 想着想着,汽车就进了市委的大院。 挨批肯定是难免的。可让陈子杰想不到的是,批评过后,金书记居然答应了他的要求,说,什么事比救命的事大?其它错误可以犯,犯了还有改正的机会,可人命没了,你想改正都没有机会了。至于群众的议论,你怕也没有用,事出来了,你想捂也捂不住,只有面对现实。只要我们没有做昧良心的事,群众迟早会理解的。现在是求真务实的时代了,我们不能再做那些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事了。金书记说,按原来的安排,明天上午有个全市双节工作会议,与会人员基本包括了全市的所有县局级以上的干部,现在把这个会议提前到今天下午五点开,会上把这件事情不显山不显水地通报出去,提醒大家多加防范,可以尽量减少负面影响。 第42页 天黑了,该做的、能做的事都做了,可兇杀还是在夜里发生了。因为被杀的这个人不是官员,也不是莫汝方单位的同事,也算不上莫汝方的亲朋好友,是一个完全出乎他们意料的人。 第二十二章:復仇杀戮 第二十二章:復仇杀戮 被杀的人叫骈少勇,是金石夜总会的老闆。 这天晚上,骈少勇和几个朋友在一起喝酒,喝到十点多时,他接到一个电话,一看,是个陌生的电话号码,“餵!哪位?” 电话里传出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闽南口音,说话少气无力的,显示出一种病态:“你是骈老闆吗?” “我是骈少勇,你是哪位?” “我是您的顾客,我要买饼干。” “神经病,你买饼干找糕点铺,真是求子给阎王烧香,你找错门了。” “我要买‘的士高饼干’。” 一听这句话,骈少勇心里一惊,因为“的士高饼干”是摇头丸的俗称。她是谁?是瘾君子,还是公安局的条子?骈少勇开的夜总会包括一个酒吧一个迪斯科舞厅,这几年由于生意不好,亏了不少,为了翻本,从今年下半年开始,他便冒险贩卖起摇头丸来。但他从不直接出面,手下养了几个马仔。他非常明白贩卖毒品的风险和后果,所以他的警惕性很高。“什么高饼干,我听不懂你说的话。”说完马上把电话挂了。 不一会儿,电话又响了。还是那个电话,他本不想接,但又想弄明白这个人到底是干什么的,所以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你是怎么回事?我不是给你说了吗,我不卖饼干。” 那女人虽然说话少气无力,但语气却十分肯定:“骈老闆,你先不要着急,咱们谁是做什么活路的还不清楚?我今天也是没有办法,要是平时我也不会直接麻烦您,我的秘书都会给我办好的。可这几天他有事不在跟前,我的身份又不允许我找你的马仔,确实是挺不过去了,才给您打电话。” 这个女人到底是谁?又是秘书又讲身份的。“对不起,你说的话我真的听不懂。” “这样吧骈老闆,我们见个面交个朋友怎么样?” 骈少勇想了想:“交个朋友,好啊,可您总得让我知道您是谁吧?” “您真的听不出来我是谁吗?” “对不起,我听不出来,真的听不出来。” “我提醒您一下,您听说过‘六只猫’牌休闲皮装吗?那就是我下属一个公司的产品。” “‘六只猫’牌休闲皮装?”骈少勇当然知道了,这是名牌服装,他就有一件。他还知道,‘六只猫’牌休闲皮装是一家台商公司的产品,听说这家台商公司的老闆是一个女老闆,拥有好几家服装公司,资产近亿。难道是她?怪不得是闽南口音呢。如果要能交上这么一位富商朋友,那今后还愁没钱挣? “那好吧,我尊重您的意见,你说个地点,我们见个面。”骈少勇欣然同意了。 “谢谢骈老闆赏光,那我们就到榕树广场吧。” “榕树广场?为什么到那儿?”骈少勇知道这个广场比较偏远,已经接近郊区。滨山市有一条河横穿其中,叫“滨河”。市里沿滨河两岸修建了一条风景带,每隔一公里修建了一个供人休闲的广场,每个广场都用一种树绿化,并用这种树的名字命名。 “按理说第一次与您见面,不应该在那样的地方,但那地方清静,不会出麻烦,难道您不喜欢清静吗?” 骈少勇觉得对方说的有道理,那地方安全。 “那好吧,我们十分钟后在那儿见面。”骈少勇给他的朋友说有点事,先告辞了,然后开着他的“别克”前往榕树广场。 骈少勇到了榕树广场,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这地方真够清静的,一个人影也看不到。要是在夏天,这时兴许还会有几个人乘凉。可现在已进入初冬,从河面上刮过来的寒风,刮到人脸上已经有了冰冷的感觉,当然不会有人在这时候来这里休闲了。广场的中央竖着一座奇形怪状的抽象雕塑。雕塑作品的名称叫“八面来风”。广场的周围种着好多榕树。广场的地面是用猩红色的大理石铺成的。地面被风颳得像镜子一样干净,月光洒在上面就象铺了一层霜。那轮明月倒映在大理石地面上也变成红色,就如一个血盘。骈少勇围着广场转了一圈,没有看到约他的人在什么地方,就准备转身往回走。他刚转身来,一个黑衣人挡住他的去路。他吓了一跳,这人怎么象鬼魂,一点声响也没有就站到了他的身后。黑衣人是背对着他的,一身黑色的风衣垂到地面,是个瘦瘦的长条,身宽和身高极不成比例。 “你来了还想走吗?”黑衣人说话了,但还是背对着他。 骈少勇听出来了,这声音就是电话里的那个女人,但口音和语气却判若两人。 “您就是那位台湾老闆吗?”骈少勇问到,不知怎的,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哈哈哈哈,亏你还当过刑警,你以为台湾老闆会跟你这样的人交朋友吗?”黑衣人大笑着转过身来。 骈少勇看到,这黑衣人脸上戴着一个黑色的面罩,头盔上还伸出两个尖角,完全是美国电影蝙蝠侠的打扮。骈少勇知道自己上当了,心里不由紧张起来:“你……你到底是谁?你想干什么?” 第43页 “你不会忘了二十年前滨山路政建材厂财务室的那场大火吧?” 一听到“滨山路政建材厂财务室的大火”,骈少勇的神经象是被锥子勐地刺了一下。他当然不会忘记,二十年前,滨山路政建材厂的现金出纳董玉娇在财务室被人掐死,保险柜里的三十万元巨款被盗。兇手为了销毁罪证,还在现场放了一把火,把财务室烧得面目全非。当时骈少勇是市公安局刑警队副队长,这个案子就是他负责查办的。 “那场大火怎么了?那场大火与你有什么关系?” “我就是那个从大火中逃出来的女孩,我就是那个亲眼看见兇手的女孩。” “你……你是那个会计薛存田的女儿?你……你不是死了吗?你到底是人是鬼?你找我干什么?”骈少勇一听说是那个女孩儿,不由得心惊肉跳。 “我找你干什么你应该很清楚,你作了什么孽你更应该很清楚。”黑衣人说着,拿出一个小型录音机,“啪”地打开开关,里面放出莫汝方的声音:“……我给了骈少勇三万块钱,后来骈少勇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薛存田就认罪了,说这全都是他干的,还说他女儿说看到兇手的话也是他教她这么说的……” 刚听到这儿,骈少勇就暴跳如雷,吼叫起来:“胡说八道,全是胡说八道,这个该死的莫汝方……”骈少勇说着说着,勐地向前一窜,一下从黑衣人手里把录音机抢过来。把录音机抢到手后,骈少勇马上变了一副得意的面孔:“哈哈哈哈,你说的不错,莫汝方是给了我三万块钱,我用了一个小小的伎俩,薛存田就都认了。现在莫汝方死了,死无对证,你能怎么样?你这个丫头片子,还想装神弄鬼给我斗,你还嫩了点,哈哈哈哈……”他得意地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为他的聪明得意,为他二十年前的杰作得意。当时他在审讯薛存田时,把跟一块参加审讯的刑警支走后,通过语言暗示,让薛存田感觉到,陷害他的人势力很强大,就连警察也无能为力。他女儿要出来指认兇手,为他的无辜作证,很可能会招致对方杀人灭口。要想避免女儿被害,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他把罪先认了。薛存田的妻子在他女儿三岁时就得病死了,是他又当爹又当妈地把女儿拉扯到十岁。父女俩相依为命,女儿很乖巧很懂事,女儿就是他的命根子,他宁肯自己含冤受死,也不想让女儿受到伤害,所以他认了,把所有的罪行都揽到自己身上。录了薛存田认罪的口供,骈少勇又对莫汝方说,虽然薛存田现在认了,但封不住小女孩的嘴,这事不算完。第二天薛存田的女儿就失踪了,骈少勇又故意将这个消息通过看守所的犯人透露给薛存田。薛存田本来就有心脏病,一听到女儿失踪的消息,当场就突发心脏病,死在看守所里。骈少勇认为这事干得天衣无缝,现在兇手把唯一知道内情的莫汝方也给杀了,这等于帮了他的忙,所以他得意。 “哈哈哈哈……”黑衣人也大笑起来,“你再听听这段录音。”黑衣人又掏出一个录音机,录音机里放出了骈少勇刚刚说过的那段话。骈少勇不笑了,傻了,这不就等于他自己招供了吗?他没想到黑衣人会给他来这一手。情急之下,他又勐地往前一窜,想把这个录音机也抢下来,可黑衣人身体轻轻一转就闪了过去。骈少勇能感觉到,这女人身手绝非一般,想抢下录音机是根本不可能的。他明白了,这原来是个连环计,难怪他刚才很容易就把那个录音机抢过来了。 骈少勇彻底泄气了,他想跟黑衣人谈判:“你说吧,你……你想怎么样?你要是要钱的话,你说个数,我给你。” “你想用钱洗清你的罪恶,那不可能。我要你偿命!”黑衣人说罢,从身后抽出一件东西举在手中。 骈少勇一看,是一把“斧子”,便冷笑一声:“嘿嘿,想跟老子玩‘斧头帮’那一套,你以为这是上海滩吗?”说着,他手腕一抖,从袖管里滑出一根八十公分长的铁管,他毕竟当过刑警,也是有备而来的。仗着自己学过几招搏杀格斗技术,他并不把这个黑衣人放在眼里。 黑衣人也冷笑一声:“嘿嘿,你再睁大眼睛仔细看看,这是‘斧子’吗?” 骈少勇仔细一看,确实不是斧子,这东西比斧子面宽,但没有斧子厚,特别是在如霜的月光下,闪着一种幽幽的绿光。他这时才意识到,这才是人们都在传说的那件能在十米以外杀人性命的“商王钺”。他马上有了一种很不好的感觉,是一种死期将近的感觉。但他不能坐以待,先下手为强。骈少勇见黑衣人的腿部特别的长,二话没说,照着黑衣人的腿部就是一铁管。黑衣人身体轻轻往上一跳就是两米多高,躲过了横扫过来的铁管。骈少勇转身就跑。黑衣人往前一跃就是七八米远,只两三下,就跳到骈少勇的前面,挡住了骈少勇的去路,然后一转身,一个“泰山压顶”,双手握着“商王钺”从空中噼下来。躲,已经躲不开了,骈少勇只好双手举起铁管往上一架,只听“噌”的一声,铁管被一削两半。骈少勇大吃一惊,这“商王钺”太厉害了,居然能削铁如泥。骈少勇以前在电影、电视和小说里看到过削铁如泥的兵器,但那都人们编造出来的,其实,真正削铁如泥的兵器他从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谁见过。他今天总算见到了,那“噌”的一声响,以及铁管在被砍开时传导到他手臂上感觉,是那么流畅和爽快。那是一种淋漓尽致的快感,但骈少勇在享受这种快感的同时也预感到一种灾难,那是一种灭顶之灾。就在骈少勇刚一愣神的时候,黑衣人朝着骈少勇的脖子横着又是一下。骈少勇把身体往后一仰,那“商王钺”带着冷风从他的下巴下划过。还没等骈少勇把往后仰的身体恢復到原状,黑衣人又顺势往下一蹲,伸出右腿,一个大旋转扫荡腿。那动作的连贯和速度之快,根本就容不得骈少勇做出任何反应,“仆”的一声,骈少勇就是一个嘴啃地扑倒在地。还没等他把磕掉的两颗门牙吐出来,就见一道绿光划下去,一片红光升起来。划下去的绿光是砍下去的“商王钺”的轨迹。升起来的红光是从骈少勇的脖子里喷出来的鲜血。就在骈少勇的脖子被砍断,鲜血喷出来的同时,黑衣人迅速从骈少勇的手里拿过先前被骈少勇抢过去的录音机,然后象袋鼠一样,只几跳,就消失在夜幕之中。 第44页 第二十三章:现场破疑 第二十三章:现场破疑 刑警队的人全都蔫了,就象霜打了的茄子。他们心里窝囊。能不窝囊吗?明知道兇手要杀人,就是阻止不了。这兇手也太狂妄太可恶了,杀人前还要弄个“预告”,这不是公开向他们挑衅吗?可面对这狂妄的挑衅,他们却束手无策,一筹莫展。 看到大家这种精神状态,连一向不大爱发火的张强也憋不住发火了:“你看你们一个个熊样,垂头丧气的,怎么了,跟天塌了似的。我给你们说,经不起挫折和失败的刑警,永远都不是好刑警。一会儿陈局来了,都给我打起点精神来!” 陈子杰来了。他一进会议室就感觉到刑警们沮丧的心情。虽然他们都挺着胸膛,身板笔直,好象精神抖擞似的,那都是硬挺出来的,因为他们目光呆板,没有一个敢正面看他一眼,一副等着挨批的样子。陈子杰不想再说什么批评、指责或检讨的话了,打了这样的败仗,大家都很自责了,再说那些与事无补,只能给大家增加不必要的压力。 “如果我的推测不错的话,这是一桩等待了二十年的报復杀人案。” 陈子杰的话让大家十分惊讶。一是惊讶局长心里比谁都窝火,居然没有发火,连句批评的话都没说。二是对局长的这个与案件相关的猜测感到惊讶。 大家都把目光投向陈子杰,这是怎么回事? “大家想想,为什么兇手会把莫汝方和骈少勇这两个好象互不相干的人同时列入他的杀人计划?” 是呀?这也是让大家百思不得其解的一个问题。莫汝方被杀后,他们围绕莫汝方的交往范围进行了好几轮排查,都没有关于莫汝方与骈少勇交往的一点痕迹。可骈少勇又和许马福不一样,他是和莫汝方一起预先被兇手列入谋杀范围的。 陈子杰继续说:“能把这两个人联繫到一起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二十年前滨山路政建材厂的杀人纵火案。” 滨山路政建材厂的杀人纵火案因为发生在二十年前,在座的除了陈子杰当时是一个基层派出所副所长,张强是陈了杰手下一个刚刚进入公安队伍的新兵,知道一些情况外,其他人都还没有进入公安队伍。 张强说:“您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我也认为这个系列谋杀案肯定与那起案件有关。” 陈子杰对张强说:“你给大家说说吧。” “好的。二十年前,也就是1985年的11月24日上午,滨山路政建材厂财务科的现金出纳董玉姣被人掐死在财务室内,保险柜里的三十万元巨款被盗。兇手为了毁尸灭迹,还在财务室放了一把火。办案人员在现场发现了一串钥匙,经厂里职工辨认,是财务科会计薛存田家的。根据这条线索,办案人员从火车站将将要外出的薛存田抓捕归案。可薛存田拒不承认案件与他有关。后来,他十岁的女儿薛小玲告诉办案人员,说她亲眼看到了兇手,因为案发当时,她和董玉姣三岁多的儿子马小涛正在财务室里面的套间里。马小涛在里面的木床上睡觉,她在里面写作业,因为那天是星期天,她没有去上学。”张强说到这儿停下来,慢慢地喝了一口水,好象故意调大家的胃口。 段霞性子急,急着想听到与莫汝方和骈少勇有关的信息,所以她催着张强:“张队,您快说呀,后来呢?” “后来接连发生了几件奇怪的事。一是薛存田在第二天全部承认了自己的犯罪事实,还说女儿说看到兇手的话都是他预先教她说的;二是在第三天傍晚,薛存田的女儿薛小玲突然失踪了,和她一起失踪的还有董玉姣的儿子马小涛;三是在第四天,薛存田突发心脏病死在看守所里。”说到这儿,张强又停下来,他是让大家思考,用这种方式激发大家的思维活力。 段霞见张强又停下来,又催促到:“再后来呢?” “因为涉案的相关人员死的死了,失踪的失踪,调查进行了几天,没有任何结果,就这样不了了之,成了一件死案,三十万元巨款下落不明。” “怎么会这样?这么大一个案件,几条人命,三十万元巨款,就这样不了了之了?”段霞一向敢想敢说。 “那个时期不比现在,法制建设不完善,办案程序也不够规范,所以……”张强能给大家说的就只有这些,因为当时他和陈子杰都在和平区派出所工作,案件不是发生在他们的辖区。至于案件的蹊跷,后面的背景,他们也只是隐隐约约听到过一些议论。但那些毕竟是议论,没有经过调查证实,不能作为事实真相。 段霞感觉张强是言不由衷,便没有再追问下去,换了话题:“张队,你说了半天,这和莫汝方和骈少勇有什么联繫?” 张强狠狠地吸了一口烟,说到:“当时薛存田的女儿说她看到的兇手就是当时在路政建材厂担任财务科长的莫汝方,而负责侦办此案的就是当时在市公安局刑警队任副队长的骈少勇。” 啊,原来是这样?这大大出乎大家的意料。 “骈少勇不是金石夜总会的老闆吗?”史文来的时间短,对刑警队的歷史不太了解,当然更不了解骈少勇的情况。 “骈少勇后来在另一起案件中因为搞刑讯逼供,差点造成一起冤案,被开除了警藉,”张强回答。 第45页 刘青顺说:“这么说来,很可能是这案件里有冤情,所以导致了二十年后的报復杀人。” 史文说:“如此说来,报復杀人的应该是薛存田的亲属或者是董玉姣的亲属了。” 张强又说:“薛存田的妻子在他女儿三岁时就得病死了,董玉姣的丈夫因为妻子的突然死亡,经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打击,精神崩溃,在案件发生的第二天横过马路时被汽车撞死了。要说亲属的话,他们两家就只有当时失踪的那两个小孩儿了。关于两个小孩的失踪,当时有两种传言,一种说他们是被人贩子拐走卖了,一种说他们被人绑架后杀害了。” 听了张强的话,大家不约而同想到,难道是这两个孩子长大了回来寻仇报復?如果是那样的话,不仅让人感到可怕,而且让人痛心。 这时陈子杰说话了:“关于这件案子,不是今天我们讨论的重点,我想提醒大家的是,等待了二十年,这意味着什么?” 大家相互看了看,不明白局长的意思。 “等待了二十年也就意味着准备了二十年,所以我们在办案时,一定要打破常规的思维方式,要充分考虑到这个案件的特殊性。” 准备了二十年,难怪兇手的行动方式、作案手段,甚至包括杀人兇器都非同一般。兇手来无影去无踪,作案现场看不到脚印,特别是今天早上,在骈少勇被杀的现场,看到那两截被砍断的铁管,就连技术科的人也感到十分惊讶,这是什么兇器,居然能削铁如泥,将四公分粗的铁管一削为二? 散会后,史文对段霞说:“师傅,我想再去现场看看。” 段霞说:“早上不是刚去勘察过吗?” “局长说的对,可能我们以前的思维方式有问题,把我们平时认为不可能的但事实上有可能的因素忽略了。” “什么可能不可能,你说话像绕口令,听着费劲,你能不能通俗点?”段霞总是对史文说话带着书本气不满意。 “师傅,你发现没有,在这个连续杀人案中,兇手选择的杀人场所都有个共同特点。” “什么共同特点?你是不是说兇手选择的杀人场所都是地处偏僻,一到夜间就没人去的地方?这算什么特点?这是杀人犯选择杀人场所的普遍规律,算不上特点。”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这几个杀人场所都是硬质地面。” “硬质地面?”段霞想了想,“对,不错,莫汝方被杀的现场抗日战士纪念碑广场是花岗岩地面,骈少勇被杀现场榕树广场是大理石地面,许马福被杀的地方也是水泥打磨石地面,这地面与兇手杀人有什么关系?” “您说,这是一种巧合呢,还是兇手的有意选择?” “这个我说不好,不过你这么一说,我觉得还真是个问题。” “所以我想再去看看,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端倪。” “对,应该去,得认真点。” 两个人驱车很快来到榕树广场。这时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左右。虽然北风带着初冬的寒意,但太阳光却是暖烘烘的。现场已经被沖洗干净,原先来看热闹的人已经散尽,广场上只有三三俩俩的几个人在那里倚着沿河栏杆看风景。 两个人又认真地把广场的地面好好查看了一遍,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可怀疑的地方。看看已近中午,便决定往回走。就在这时,一辆绿色的别克轿车停在广场旁边,一对年青恋人从车上下来,看样子是想到广场上找地方谈情说爱。这是一对穿着很时髦的青年。男青年个头很高,有一米八的样子。女青年身高一米六多点,可能是为了弥补与男青年身高的差距,女青年穿了一双后跟很高的高跟鞋。这高跟鞋的后跟就像个大铁钉,细细的,触地面积很小,显然是钉了铁掌,所以踩在地上“咔嗒咔嗒”地响。青年恋人挽着手臂从路边踏着台阶往广场里面走,段霞和史文从广场里面往外走,就在青年恋人跟他们错过身的时候,史文突然停下来好象发现了什么。他弯下腰来,跟在女青年的屁股后面,仔细看起女青年留下的脚印。史文的动作马上被男青年发现了。他以为史文想耍流氓,便停下来对史文怒目而视,那意思明显是说,你是不是想找打?史文一看,对方肯定是误会了,马上掏出证件微笑着说:“我们是公安局的,没别的意思,只想看看这脚印。” 一听说是公安局的,要看脚印,这一对青年害怕了,说:“我们……我们都是好人,从没有干过什么坏事呀!” 史文说:“你们多心了,不关你们的事,你们只管干你们的事,好吗?”两人这才放下心来,向河边走去。 段霞笑着走过来:“你小子是不是看上人家姑娘漂亮了?看上也没用,人家是名花有主了。” 史文说:“师傅,您这是哪里话,她这叫漂亮?比起师傅您来,差多了。说真的,我还没见过比您漂亮的女人呢?” 说得段霞脸红起来,她抬手朝史文头上拍了一下:“你小子胡说什么?什么时候也学会拍马屁了?那你到底在看什么?” 史文指着地上的脚印:“师傅,您看看这脚印。” 段霞蹲下来仔细看了看刚才那女孩留在地上脚印:“这脚印怎么了,你怀疑这女孩?” 第46页 “不是。您看看这脚印,前脚掌的脚印很清楚,可后脚跟的脚印一点也看不见。” 段霞说:“这有什么奇怪的,前脚掌是软质鞋底,容易粘泥土,当然会留下痕迹。后脚跟是铁掌,铁掌表面十分光滑,不容易粘泥土,再加这大理石地面,硬碰硬,所以就不会留下痕迹。这……这和案子有关系嘛?” “师傅,您再想想,如果一个人穿着一双只有这样的后跟而没有前掌的鞋,是不是就不会在这地面上留下痕迹?” “是呀,可有那样的鞋吗?即使有,穿上能走路吗?” “师傅,您见没见过踩高跷?” “当然见过,每年民间艺术节时,有好多农村来的高跷队到市里来表演,他们踩着高跷上桌子,翻跟头,绝了……哦……”段霞说到这儿,好象明白过来,“史文,你是不是说,兇手就是穿着一双特制的鞋,就象高跷那样的鞋,鞋底上只有一根铁棍着地,所以地面上不留痕迹?” 史文点点头:“是的,兇手为什么专门选择这样的场地作案?因为光穿上那种鞋还不行,还必须加上这样的硬质地面才能达到不留痕迹的效果。” “对,对,有道理,有道理,你这个解释非常合理,难怪我们老是在现场看不到兇手的脚印,原来如此。”这个一直困挠着他们的谜团终于解开了,段霞高兴得不知所措,抬起手来照史文头上又是一巴掌:“你小子这脑袋就是聪明,怪不得你能考上研究生呢。” 史文用手捂着自己的脑袋:“师傅,这就是你给我的奖赏吗?” 段霞说:“也算是吧,今天中午我请客,师傅好好犒劳犒劳你。你说吧,想吃海鲜,还是吃烧烤?” “海鲜?烧烤?”史文皱着眉头想了想,“哪个贵?” 段霞说:“你是吃饭还是吃大户?” 史文说:“有人请客我当然要吃贵的了,要不,我不成了个傻子?” 段霞说:“你以为你不傻呀?不是说海鲜、烧烤哪个贵,哪个都有贵有便宜的,就看你怎么吃了。别管了,今天中午师傅一定让你吃个过瘾,行了吧?”段霞知道史文从农村来,平时生活很简朴,刚参加工作,工资不高,除了留下一定的生活费外,其余都寄给他老家的爷爷治病了。 “那我就谢谢师傅了。”史文说完,又转入办案的话题:“我猜测,这个兇手一定是经过专门训练,肯定是个踩高跷的高手。” “没错,没错,很有可能。”段霞又转喜为忧,“可会踩高跷的人很多,那次在民间艺术节上表演的高跷队就有十几支,每支都有一二十人,在这么多人里排查一个疑犯可不是一时半会的事。” “可总算有了个范围,总比连个调查范围都没有好吧?” “那倒是。” 两人正说着,史文的电话响了。史文听了电话,脸色马上变了颜色。段霞看到史文脸色不对,急忙问到:“怎么了,史文?” “是我堂叔的电话,说我爷爷……我爷爷快不行了,让我马上回去。”史文的声音有些哽咽,表情非常悲伤。 史文的家在滨山市东边沙黄乡,因为这里是黄泛区,所以经济非常落后。史文从小就没有父母,是跟着爷爷长大的。关于他的父母,爷爷很少给他提起,上了小学以后,史文看到别人都有父母,就问爷爷自己的父母在哪里。爷爷这才支支吾吾地给他说,在他很小的时候,他父母就出车祸死了。爷孙俩相依为命,就靠着几亩地生活。爷爷非常疼爱史文,宁肯自己吃糖咽菜,也不愿意让史文受委屈。史文本想,爷爷含辛茹苦把自己养大,还供自己上了大学,读了研究生,现在自己能挣钱了,一定要好好孝敬孝敬爷爷。可参加工作还不到半年,爷爷就要离他而去,这让他感到十分悲伤。 关于史文的身世,段霞知道一些,于是便催着史文:“那你还愣什么?赶快走啊!”说罢,开车把史文送到开往沙黄乡的长途汽车上。 第二十四章:神奇青铜钺 第二十四章:神奇青铜钺 把史文送走以后,段霞突然想起今天是她爷爷的生日,爸爸一大早就叮咛她中午要早点回去。她看了看手錶,已经十二点了,便急急忙忙地往家赶。 段霞的家属于武术世家。小时候就听爷爷说过,她家祖上开过镖局,开过武馆。爷爷从小就跟他父亲打过擂,护过镖,也是打打杀杀走过来的人。虽然现在不用靠打打杀杀养家餬口了,但爷爷至今还保持着每天习武的习惯,所以虽然是八十多岁高龄,身体还很硬朗。每次为爷爷做寿,全家人都得上一次必修课,那就是毕恭毕敬地坐在餐桌前,听爷爷讲那过去的事情。一说起解放前跟着父亲如何打擂护镖的事,爷爷就滔滔不绝没完没了。虽然这英雄故事每年必讲一次,有时逢年过节还要温习补课,耳朵都听出了茧子,但谁也不敢表露出不愿意听或者听得不耐烦。如果让爷爷感觉到有人不愿意听或者听得不耐烦,爷爷就会生气。爷爷一生气就不吃饭,弄得全家人又得连哄带劝大半天。所以就连段霞是爷爷最疼爱的孙女,也得装出津津有味的样子,认真接受这一成不变的家庭传统教育。 第47页 听着爷爷那些刀光剑影的述说,段霞忽然想起了骈少勇被杀现场那两截被砍断的钢管,便忍不住打断爷爷的话问到:“爷爷,您年轻时打打杀杀,一定见过那种削铁如泥的兵器吧?” “我使用过好多兵器,也见识过好多兵器,但说实话,真正能削铁如泥的兵器极其少见。不过爷爷还真见过一件。”爷爷虽然被段霞打断了,但却没有生气,因为段霞是很认真地请教问题,这让老爷子的自尊心得到了满足。 “您真的见过?那是件什么样的兵器,是刀,是剑?” “不是刀,也不是剑,是一件钺。” 一听说是钺,这更引起了段霞的兴趣。段霞马上想到了那件“商王钺”,她从挎包里掏出“商王钺”的照片让爷爷看:“是不是这种东西?” 爷爷拿过照片一看:“不错,不错,就是这种兵器,那也是一件青铜钺,不过好象没有这个个大,大概有这么大。”爷爷用手比划了比划那东西的大小。从爷爷比划的动作看,这东西没有“商王钺”大,大概只有“商王钺”的四分之一,比木工用的斧子略大一些。 “也是一件青铜钺?”一听说是青铜钺,段霞更来了劲头,因为这个连续杀人案中,每个被杀者的颈骨上都留下青铜粉末,还有骈少勇被杀的现场上留下的那两截铁管上也有。可大家都知道,这青铜兵器的硬度还没有铁硬,怎么能削铁如泥呢?这也是让刑警队所有人都感到困惑的一个问题。“爷爷,这东西真的是青铜做的?您没看错吧?” “没错没错,我怎么会看错呢,绝对是青铜的。”爷爷的语气很肯定。 “青铜的硬度没有铁硬,它怎么能削铁如泥呢?” “这个……”这个问题把爷爷难住了,“我也说不大清楚。” “它真能削铁如泥?” “当然了,我们当场试验过,这么粗的水管,就和咱们家厨房里的水管一般粗,一削两截,真是件宝贝,爷爷年轻时要能有这么一件兵器就好了,肯定能打遍天下无敌手。” 段霞见爷爷又在炫耀他的英雄经歷,怕他说起来没完没了,赶紧打断他的话,把话引入正题:“您是什么时候见到的,是在哪儿见到的?” “好象是71年,是在候大师家里见到的。” “候大师?谁是候大师?” “是爷爷早时候的一个朋友,是个铸剑师,因为他铸剑的技术高超,所以大家都称他‘候大师’。” “这个候大师是哪里人?” “候大师是冶熔镇人。” 说到这儿,段霞拉着爷爷的胳膊就要走:“爷爷,您现在给我一块去找那个候大师。” 爸爸生气了:“干什么?你这闺女,又使疯,今天是爷爷生日,找什么候大师,要找也得给爷爷做罢寿再去呀。” 爷爷问:“是不是案子上的事?” 段霞点点:“是,说不定这是一条重要线索,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您就为我们破案立了大功了。” 老爷子一听说能为破案立大功,马上来了精神:“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这破案的事能儿戏?” “好孙女,爷爷现在就跟你去。” “爹,您别听她胡说,都这么大了,还象小时候一样,说风就是雨,再立功也得吃了饭再去呀。”爸爸显然对段霞的提议不感兴趣,也很不满意。 “就是呀,怎么的也得吃了饭呀,”妈妈也跟着嚷到,“你这闺女平时不着家,好不容易大家坐在一起吃顿饭,你又象猴一样坐不稳当,你要去自己去,别拉着爷爷跟你胡闹。爷爷都这么大年纪了,可经不起你瞎折腾。” 段霞挨了嚷,不敢吭气,只好用眼睛向爷爷求援。老爷子脾气特别倔,他想干的事谁也挡不住:“吃饭,吃饭,你们就知道吃饭,这破案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是分秒不能耽搁的。霞,你拿两个寿桃,我们路上吃,这还能饿死人?” “好勒。”段霞抓起两个桃寿,挽着爷爷的胳膊,高高兴兴地走出家门。临出门时,还故意向爸妈做了鬼脸。爸爸佯装生气地说:“你别得意,回来再给你算帐!” 冶熔镇是滨山市下辖的一个小镇,距滨山市四十多公里。这个小镇在很早以前就因为铸剑而远近闻名了。段霞爷孙俩驱车一个小时来到这里,可一到镇里老爷子就傻眼了。他还是在三十多年前来过。三十多年过去了,现在的冶熔镇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街两旁那些铸造作坊早已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幢幢高楼大厦,小镇已经变成了一座繁华的小都市。他们在街上转了两圈,老爷子也没能确定候大师家原来所在的地方。段霞看到一座五层高的楼房门楣上挂着一块招牌:华夏铸剑公司,便对爷爷说:“我们到这里打听打听,这里是铸剑的,应该知道候大师的情况。” 爷爷说:“行。” 段霞搀扶着爷爷进了店堂。店堂很大,里面柜檯里摆放的、墙上挂的都是各种各样的剑,琳琅满目。有作为艺术品摆放在桌子供人欣赏的剑,有作为练身器械的剑,也有开了刃可以作为冷兵器的剑,但这类剑很少。 第48页 俩人来到柜檯前,爷爷问站在柜檯里面的女服务员:“姑娘,麻烦您,向您打听一个人,您知道候方桥候大师吗?” 姑娘说:“您是说候大师呀,他死了,死了好几年了。” “死了?”爷爷又问,“他儿子候亮呢?” “他是我们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这公司就是他们家开办的。” “是吗?他在吗?” “在,他的办公室在三楼,”姑娘指着旁边的楼梯说,“你们从那儿上去,到上面门口上有牌子。” “那好,谢谢你。” 两人上了三楼,看到一个门口上有“总经理室”的牌子,便上前敲门。 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请进!” 两人推门进去,看见一个五十来岁的黑胖男子坐在老闆桌后面。 “你就是候亮吧?” 听到有人直唿自己的名字,候亮有些不高兴地打量着眼前的一老一少:“你们……” “我是段崑山,你不认识了?”爷爷说。 “段崑山?”候亮想了想,“哦,您是段大叔?”说着从老闆桌后面走出来。 “对,对,我就是段崑山。” 候亮热情地握着段霞爷爷的手:“哎呀,真没想到,您老还这么健壮,老人家有八十多了吧?” “八十有二了,老喽。” “不老不老,就您这身板,再活个十年二十年没问题。” “那感情好啊!哈哈哈……”老爷子笑得很爽朗。 寒暄过后,候亮问:“大叔,您可是好长时间没来过了,您这是从哪里来的?是路过,还是……” “我是专门从滨山跑来的。” “哦,您这么远跑来,有什么事吗?” “不瞒你说,确实有事。”老爷子一向直截了当,从不拐弯抹角。他指着段霞给候亮介绍,“这是我的孙女段霞,这是你候亮叔。” “候亮叔,你好!” “你好你好,不用客气。” 老爷子接着说:“我这孙女也喜好武术,这次来主要是想看看你们家那件宝贝。” “宝贝?什么宝贝?我们家有宝贝?”候亮好象真的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就是那件青铜钺呀。” “青铜钺?我们这儿除了宝剑,没有什么青铜钺呀。” “怎么没有,就是那件能够削铁如泥,把水管一下砍断的青铜钺呀。” 候亮仔细想了想:“哦,我明白了,你是说那件东西呀,那不是我们家的,是给别人做的,早就给人家了。” 段霞忍不住问:“给谁做的?” “这个……”候亮好象有些为难,“大叔,您是知道的,这是行内的规矩,我不便说。” 没有办法,段霞只好掏出自己的警官证:“候亮叔,对不起,恐怕让你为难了,我们在调查一个案子,需要您配合。” 候亮一看:“哟,大侄女是警察?” 段霞点点头:“不好意思。” 候亮笑笑说:“这么说,我只好尽义务了?你说吧,我一定配合。” 段霞问:“是谁要做的这件东西?” “相城市文物工作队副队长方卓玉。” “相城市?他一个文物工作者要这东西干什么?”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我记得当时他还专门给我父亲交待,此事不要给外人讲。刚才我不便说的原因除了行业的规矩,还有这个原因。” “他为什么要专门提出这个要求呢?” “听他说的意思是,当时正在闹文化大革命,他是怕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哦,原来是这样。”段霞想,在当时提出这个要求还算合理。她接着又问:“候亮叔,我还有个技术问题需要请教,这青铜钺是青铜做的,青铜的硬度没铁硬,它怎么能削铁如泥呢?” 候亮听了笑着说:“大侄女,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件东西宝贝就宝贝在这里。它整个钺身是青铜的,但钺刃不是青铜的,是用神铁做成的。” “神铁?什么叫神铁?” “过去一些武侠小说里把陨铁叫神铁。” “那陨铁又是什么?” “陨铁是陨石的一种,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陨石的一种。” “陨石能铸造兵器?我还是头一次听说。” 候亮喝了一口水,慢条斯理地说到:“这陨石有好多种,每一种陨石的组成成份都不一样。有一种陨石就是由含量极高的铁矿石组成的,而这种铁要比地球上的铁密度大,所以非常硬。但真的要用陨铁来铸造刀、剑之类的兵器并不行,因为它的韧性不够,非常脆,一碰就断,并不能用于实战,所以真正能削铁如泥的刀、剑是不存在的,那都是人们的想像或杜撰。但把这陨铁刃镶嵌在质地较软的青铜钺上,就能较好地解决这个问题。” “这主意确实不错,你爹真不愧为铸剑大师。”老爷子插话说。 “大叔,您过奖了,其实这主意并不是我爹出的,是人家方卓玉出的。对了,我忘说了,这青铜钺不是我们铸造的,是方卓玉带来的成品。陨铁也是他一块带来的,大概有不到两公斤的样子。我们只负责按照他的要求把陨铁做成钺刃镶嵌在青铜钺上。我们家虽然祖祖辈辈都是铸剑的,但还真的没有铸造过陨铁兵器。这东西不仅硬,还特别耐高温,我和我爹想了好多种办法才把它熔开,才把它锻造成一条钺刃。不过,这东西确实厉害,不信你问问你爷爷,四分粗的铁管一砍就断,真是件宝贝,是件无价之宝,只可惜,它不属于我们。”候亮在叙述时,脸上始终洋溢着一种自豪,他为他们家能铸造出这样神奇的兵器而自豪。 第49页 又一个困扰他们的谜底解开了。难怪死者颈骨被砍得整整齐齐,上面却留下青铜粉末。段霞太兴奋了,这一天就解开两个谜团。局长说得对,要打破常规的思维方式,这思维方式一改变,马上思路大开。她又想起史文那一句“不可能”和“可能”的绕口令来,这小子真行,虽然话说起来象绕口令,理解起来难,但说在很在理。 正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为了不影响爷爷和候亮谈话,她走出门外,来到走廊的僻静处:“哪位?”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我是周亚男,你是段师傅吗?” 段霞听出来了,是史文在相城市公安局工作的同学,外号叫“苹果”的周亚男。“是小周呀,我是段霞。” “段师傅,我们通过出境签证处联繫到了邢家人,并把‘商王钺’的照片传过去让他们看了。” “情况怎么样?”段霞迫不急待。 “邢家儿子看了照片说是他们家做的,但是给别人做的。” “给谁做的。” “是我们相城市文物工作队原来的一个副队长。” “是不是姓方,叫方卓玉?” “对,对,您是怎么知道的?” 段霞没有直接回答周亚男的问题,说:“他还说了些什么?” “他还说,这姓方的对青铜铸造也很有研究,这件‘商王钺’就是他做好了模具,让他们按仿真原料配比,在他做好的模具里铸造成的。对了,他还说,当时他们给姓方的做了两件,还做了一件没有这个大,使用的原料配比也不一样,青铜质地比这个软。” 事情很明显,两条线索都集中在这个姓方的身上,必须马上对这个方卓玉展开调查。段霞谢过小周以后,立刻给张强打电话,汇报了这个情况。 张强听了段霞的汇报,说:“你说的情况重要,我马上就去相城。” 段霞说:“你等等我,我跟你一块去。” 张强说:“你就别去了,在家陪老爷子好好过生日吧,一定要让老爷子高兴,替我谢谢老爷子。” 第二十五章:不速之客 第二十五章:不速之客 陈子杰的办公室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新上任的代理副市长齐永胜。 齐永胜原来是滨山市财贸局局长。一个月前,原来主管财贸工作的副市长因患癌症死了,经市委市政府研究决定,让齐永胜代理这个副市长。但据陈子杰掌握的内部消息,在原副市长病危以后,接替这个副市长的人选并不是齐永胜,而是莫汝方。可莫汝方在原副市长病死的前两天被杀了,这个位置这才轮到齐永胜的头上。 关于齐永胜,陈子杰多少有些了解,工作有魄力,有能力,注重实干,不爱财,不好色,群众口碑不错。可也极少数人略有徽词。说此人权力欲极强,对权力的渴求近乎疯狂。这种微词来自两个方面,一个是在商贸局,他搞一言堂,独裁统治,任何大事小事都得他说了算,就连副局长带领局科室人员夜里加班,每人吃碗烩面也得给他打电话请示。只要是他做出的决定,不管对错,谁都不敢提半点意见。第二是商贸局有位老科长因为中午在朋友的喜事上喝了几杯酒,他非要将这位老科长就地免职。上级领导和群众都觉得有些过分,可谁劝他也不听。他以自己管理不严为由,先自罚了一个月的工资,而后硬是把老科长给免了。其实在此以前中午喝喜酒的人多了,都是睁眼闭睁,最多口头批评批评了事,所以有人说他这是蓄意报復,因为这位老科长以前曾经跟他竞争过副局长的职位,他是怀恨在心。有人对他这种作法很不理解,因为他这样做,报復意图太明显,处理结果于人于己都没有好处。而一些了解他的人却说,这就是他风格,他是故意这样做的,他就是要营造一种氛围,向大家传达一种暗示:可以动我的奶酪,决不可以动我的权力。 关于齐永胜的“权力欲”,陈子杰有自己的看法,他认为,把握得好,是成就事业的雄心;把握不好,就是走向极端的野心。 “哟,是齐……齐副市长驾到,有失远迎,得罪得罪。”商贸局经常搞一些大型的商贸活动,需要公安局配合搞好治安工作,因为这种工作上的原因,陈子杰和齐永胜关系也比较熟,说话也比较随便。 “算了吧,老陈,你还是叫我老齐吧,我听着还真不习惯。再说,你这称唿也不规范,掉了一个‘代’字。”齐永胜直接走到陈子杰办公室的大沙发前,一屁股坐下来。 “你放心,这个‘代’字迟早会去掉的。”陈子杰一边给齐永胜倒水一边说。 “你我说了都不算,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的美意。” 齐永胜的突然到来,完全出乎陈子杰的预料,特别是在这个时候。虽然他们两个关系不错,但象这样到对方的办公室还从来没有过,工作上的事都是通过电话联繫的。 “领导亲临我处,一定是有什么重要指示吧?”陈子杰试探着问。 “我能有什么指示?有指示也得马副市长给你下,我管不了你这条线。”齐永胜说话也很随便,“我路过这里,向你讨杯水喝不行吗?” 第50页 路过这里?陈子杰感觉他这口吻和闻辉来这里的口吻特别相似,难道他也是冲着案子来的?是不是冲着案子来的,陈子杰还不敢肯定,但他心里清楚,齐永胜绝不只是来讨杯水喝。 “当然行了,”陈子杰马上去拿纸杯倒水,“别说讨杯水了,您就是讨饭吃,我也照请不误。” “你有那么大方吗?”齐永胜看着陈子杰的脸说,“谁不知道你陈子杰是个铁公鸡一毛不拔,你说过‘公安局只有办案经费没有招待费’的话?” 陈子杰把水杯放在齐永胜的面前:“您现在是市领导了,您能来我这里是给我天大的面子,我就是自掏腰包也是应该的。” “行了行了,你这话听着肉麻。”齐永胜端起水杯喝了一小口,转了话题,“老陈哪,你这段时间可有点憔悴,是不是让莫汝方的案子给闹的?” “我憔悴吗?”陈子杰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变化,这“憔悴”从何说起?陈子杰的工作作风一向是,工作时玩命三郎,工作之余该吃就吃,该睡就睡。因为他非常明白,案子进入僵局,找不到头绪,你就是不吃不喝不睡觉也不管用。还有,公安局天天跟案子打交道,要是一遇到案子就憔悴,那他干脆别活了。他忽然意识到,齐永胜是想借用“憔悴”把话题引到案子上。 “不过,这案子确实有点棘手。”陈子杰顺水推舟。 “是吗?怎么棘手?” “这案子太离奇,迷雾重重,不瞒您说,到现在也没有什么实质性进展。” “该不会又是一件死案吧?” “又是一件死案?”陈子杰听着这话有点别扭,“您说‘又是……’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你该不会忘了吧,我们滨山市二十年前有过一件众人皆知的死案。” 陈子杰已经猜到齐永胜这话的意思,但他故意装着不知:“二十年前?哪件案子?” “路政建材厂那件杀人纵火案。”齐永胜直言不讳。 他果然是冲着这件案子来的,陈子杰心里想。 关于这件最后不了了之的案子,当时众说纷纭。骈少勇的说法是,唯一的犯罪嫌疑人薛存田突发心脏病死了,其他涉案人员死的死的,失踪的失踪,案件彻底断了头绪,无从查起,只好搁置下来。再加上董玉娇和薛存田的家里都没有人了,也就没人再追究这件事了。骈少勇被杀后,陈子杰联想到这件案子,凭他的感觉,莫汝方和骈少勇的被杀很可能与这件案子有关,所以他又把这件案子的卷宗找出来认真看了看,里面确实有许多疑点。审讯笔录上,薛存田的供词说,他为了侵占那三十万元巨款,把董玉姣杀了,因为只有董玉姣有保险柜的钥匙。为了便于脱身,他故意将女儿留给董玉姣,说自己要出差,让她帮忙照顾几天。还专门教给他女儿事后说看到了兇手,是莫汝方。关于那三十万元的去向,薛存田说,他从保险柜里把三十万元巨款拿出来先放到桌上,然后洒汽油点火。他没想到,火轰地一下燃起来,特别大,把那三十万元给烧了,他一分钱也没能拿出来。单就这供词就有两处疑点。第一,薛存田逃跑时不带女儿,他又当爹又当娘好不容易把女儿养活这么大,他捨得丢下吗?第二,他作案就是为了钱,怎么会让火把钱烧了呢?消防队的勘察记录上却没有关于巨款被烧成纸灰的记载。桌子上有一堆纸灰不错,但那是一堆帐本。骈少勇的查案报告中说,他们对薛存田的家进行了搜查,没有发现巨款的踪迹。如果薛存田没有作案同伙的话,那他能把巨款放到哪?除此之外,这起案件最可疑的地方,就是薛存田的女儿不早不晚正好在案发的第三天神秘失踪了。关于这件杀人纵火案,前面三任局长谁都三缄其口,讳莫如深,惟恐避之不及。现在因为莫汝方和骈少勇的被杀,这件案子很可能要被重新提起,他陈子杰能迴避得了吗?作为一个有正义感、有责任心的公安局长,他也不想迴避,正好藉助莫汝方、骈少勇被杀案拔出萝蔔带出泥,重新启动这件案子的调查程序,还法律以公正,还事实以真相。他把自己的想法向省公安厅厅长作了汇报。厅长说,法律的尊严不容践踏,不管是谁,犯了罪就必须接受法律的制裁。你大胆去干,我支持你。有了厅长的支持,陈子杰不再犹豫。可让他犯愁的是,两个重要的案件关联人已经被兇手杀了,如果兇手再杀下去,把所有的知情人都杀了,即使重新启动了办案程序,恐怕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为了掌握主动,昨天下午,他找到几个原来路政建材厂的老职工,搞了一次微服私访。这一访让他大吃一惊,这案件的复杂程度完全超出了他的想像,真要重新调查此案,很可能在滨山市引起一场震动。 现在听到齐永胜主动提到这个案子,陈子杰心里不免警惕起来。因为在昨天下午的调查中,他得知齐永胜当时就是路政建材厂的副厂长。他还了解到,就在薛存田的女儿和董玉姣的儿子失踪的当天中午,有人看到两个小孩被两个陌生人带上一辆白色面包车上向西开去,而后齐永胜骑着摩托车追了上去。但事后齐永胜却对此事只字不提。他是案件知情人,还是案件参与者?他这次来,是想向他反映情况,还是得知他在调查此案,前来探听他的口风? 第51页 “怎么,你也知道这个案件?”陈子杰明知故问。 “你可能有所不知,当时我是路政建材厂的副厂长。” “是吗?那么说你对这件案子的情况有所了解?” “怎么?你对这个感兴趣?” “说不上感兴趣,算是好奇吧。” “算了算了,都过去二十多年了,”齐永胜摆摆手,“我们还是免谈吧,免生是非。” 陈子杰本以为齐永胜要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谁知他绕了一个弯要停下来。陈子杰知道齐永胜喜欢直来直去,他必须单刀直入,否则,齐永胜就不会说下去了。 “如果我不光是好奇呢?”陈子杰的话体现了一种挑战。 “你难道真的想趟这趟浑水?”齐永胜明显在试探。 “职责所在,如果需要,我义无反顾。”陈子杰的语气非常坚定。听齐永胜使用了“浑水”这个词,陈子杰对齐永胜和这件案子的关系有了一个大概的判断,但他还是故意问到:“怎么,这水浑吗?” 齐永胜笑了笑说:“浑不浑我也不知道,我也是人云亦云。” “如果是浑水,那我就更得趟了,国家要走向法制,必须有人敢去趟浑水。”陈子杰非常坦白地向他表明了态度。 听了陈子杰的话,齐永胜情不自禁地一拍桌子:“痛快,我佩服你的勇气和胆量。” “齐副市长,您当时是路政建材厂的副厂长,我想听听你对这个案子的看法,请不吝赐教。”陈子杰摆出一副诚恳请教的样子。 齐永胜摆着手说:“我今天可不是来帮你破案的,我说了,我只是路过,看看老朋友,随便讨杯水喝,咱们不谈公事,不谈公事。” 陈子杰开玩笑似地说:“齐副市长,您应该知道,协助公安调查是每个公民的义务吧?” “你非要逼着我说?” 陈子杰已经看出来了,他不是不想说,而是故意淡化他此行的目的。现在陈子杰需要给他竖根杆,他才好自然而然地顺着杆子往上爬。 “不敢不敢,我听说您当过侦察兵,还参加过战争,在这方面比我强,请您指教。” “这哪跟哪呀。看来,我今天是撞到枪口上了,不说不行了?” “您这话严重了,您要是实在为难的话,那就算了。”陈子杰装出一副无所谓的神态。 不出陈子杰所料,齐永胜反倒说:“也没什么为难的,不过,我先说明,我也是把听别人说的给你胡乱说说,只能是咱们私下的议论,不能算数的。” 陈子杰说:“你放心,我不会给领导出难题的。” 齐永胜喝了一口水,开始说了:“路政建材厂的主要任务是为市政道路建设服务。它的主要产品是道路两边的路沿石和人行道上使用的水泥方砖,所用的原材料就是水泥和石子。按照以前的惯例,水泥厂和石料厂都是先送货后结帐,而且都是通过银行结算,为什么单单这次要用现金结算,把三十万元现金放到财务室?而要动用这么大一笔现金,没有厂长的签字是谁也办不成的。还有,薛存田的女儿说看到了兇手,小女孩当时害怕没有敢说,到了下午才在别人的陪同下去向骈少勇反映,当时和骈少勇在一起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路政建材厂厂长。后来两个孩子就失踪了,难道这真的是巧合?” “你是说,当时小女孩反映情况时闻辉和骈少勇在一起?” 齐永胜狡黠地说:“我可没这么说。” 陈子杰心里想,这不都一样吗,当时路政建材厂的厂长不就是闻辉吗?他知道,齐永胜这么说是有意避开闻辉的名字。 “跟小女孩一起去找骈少勇的那个人是谁?” “这个人我现在不便说。不过,如果到时候真的需要他出面的话,他会出面的。” 陈子杰马上在心里作出一个假设,这个人很可能就是齐永胜自己。 陈子杰一边听一边对齐永胜说的情况进行综合分析判断。从昨天下午微服私访的情况看,这件案子很可能牵涉到两个重量级人物,一个就是当时任路政建材厂厂长现在是滨山市常务副市长的闻辉。另一个就是齐永胜。如果齐永胜说的这些情况属实的话,那么他基本上可以断定,闻辉很可能是这起案件的参与者。但齐永胜在这起案件中的角色是什么,他还一时摸不透。 “您继续说。”陈子杰催促到。 “没有了。”齐永胜说着从沙发上站起来。 “没有了?”陈子杰本想齐永胜能给他提供出有关两个孩子失踪的情况,这也是他特别关心的,可齐永胜却不说了,看样子想马上走。陈子杰不得不主动出击了:“那辆白色面包车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句话,齐永胜的脸色陡然一变,但很快就恢復了常态。侦察兵的特殊训练和那场战争的考验,已经使齐永胜具备了很强的应变能力。“什么面包车?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齐永胜不想说,陈子杰也没有办法,人家现在是代理副市长,不是你的犯罪嫌疑人。“没什么,我也是随便说说。” “老陈,我还有事,得走了,其它的事我就爱莫能助了。” 第52页 陈子杰把齐永胜送到楼下。齐永胜打开车门,就要上车的时候,突然转过身来对陈子杰说:“听说你的女儿和闻辉的儿子在谈对象,我们之间不会有一场惠灵顿与拿破崙的战争吧?” 齐永胜说的惠灵顿与拿破崙的战争是指发生在1815年的“滑铁卢之战”,是惠灵顿率领反法联盟军队和拿破崙军队的一场战争。陈子杰明白齐永胜引用这个典故的意思,他是说你陈子杰会不会和闻辉联起手来对付他,因为你们很快就成亲家了。 对于齐永胜的问题,陈子杰不置可否,反问到:“怎么,你害怕了?” “害怕?”齐永胜轻蔑地冷笑两声,“你别忘了,我是在战场上死过一次的人了。”然后钻进汽车走了。 陈子杰听说过,在七十年代末那场战争中,齐永胜曾经带着一个班的战士深入敌后进行侦察,结果被敌人包围了。最后全班人只有两个人沖了出来,齐永胜就是其中一个。他虽然没死,但身上中了两枪。 直到这时,陈子杰才完全明白齐永胜此行的目的。他是来迫宫的,是迫他陈子杰重新调查那件杀人纵火案。他这样做的目标就是闻辉。陈子杰听路政建材厂的老职工说过,当年建材厂老厂长退休时,原打算让齐永胜接任厂长,可闻辉却凭着冯德旺的关系横插了一槓子。因为这件事,齐永胜对闻辉恨得咬牙切齿。也许现在他认为机会来了,为了报復,也可能还有其它目的,他的性格决定了他这次冒险行动。齐永胜就是齐永胜,他不会害怕,只会进攻。 第二十六章:再去相城 第二十六章:再去相城 张强和刑警小单一块儿来到相城市。在周亚男的协助下,他们先来到相城市文物工作队。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说起方卓玉这个人谁也不知道,就连工作队队长也说不清楚。这也难怪,照段霞爷爷的说法,那已经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这文物工作队的人全都换了一个遍。最后还是队长说他们工作队的门卫老张可能知道,因为他是文物工作队的退休职工,被反聘来担任门卫的。 他们谢过队长,来到门房。老张七十多岁,但身体很好。一提起方卓玉,老张只惋惜,说:“那可是个好人,可惜死得早,已经死了三十多年了。” 张强问:“死了?怎么死的?” “得病死的,好象是血液病。” “他家里还有谁?” “就他老伴和一个女儿。” “他家住在哪里?” “住在老文物工作队家属院,文化路西头那个,好象是5号楼4单元一楼东户。不过,我还是很早以前去过他们家,后来老方死了以后再没有去过,现在还在不在那里住了,就不知道了。”因为后来文物工作队又盖了一个新家属院,所以老张才这么说。 关于方卓玉的其他情况,老张也说不大清楚。 张强又拿出“商王钺”的照片让他看:“你见过这个没有?” 老张拿过去反覆看了几遍,说:“没有,但这上面的图案我见过。” “你见过?什么时候?在哪儿见过?” “早了,好象是70年,是在方卓玉的家里见过。” “您能说具体点吗?” “我记得那时正在搞文化大革命。有一天,老方对我说,他要出外一段时间,如果他家里有什么事请我帮助关照一下。我问他要去哪里?他说要去林滤山。我说去哪儿干什么?他开始不想说,后来在我的追问下才说,说他在一个旧书摊上看到一本书,书中提到一个关于‘商王钺’的故事。老方问书的主人,书是从哪里来的。书的主人说是他们祖上传下来的,还说他们祖上就是搞铸造的,说这书中记载的故事很可能就是他们祖上的事情。老方就来了兴趣,非要那个人跟他一块去他们老家林滤山去考察考察。当时正在闹文化大革命,文物队的工作全停了,因为造反派们说搞文物就是搞‘四旧’,谁再搞就批斗谁,所以老方去时是请着事假偷偷去的,除了我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大概有一个月的时间才回来。回来时他带回来一张图,图上画的就是这么个东西,特别是上面的图案和这上面的一模一样。我问他这是什么?他不说,只是朝我笑笑。我又问他,这次去考察考察到了什么?他还是不说,只对我说,你不搞文物,给你说了只能给你惹麻烦。我是单位里的勤杂工,对文物上的事也不大感兴趣,所以也就没再多问。再后来老方就得病了,听说是一种血液病,病了两年多就死了。” 听了门卫老张的话,张强心里想,方卓玉那次考察,很可能发现了传说中“商王钺”的有关情况,回来根据他的发现铸造了这件“商王钺”。不过,这都是文物上的事,和破案关系不大,张强关心的是这件“商王钺”后来的流动去向,既然老张没见过这东西,他也就不可能知道它的去向,因此,他们便就此告别了老张,决定去方卓玉家里看看。 按照老张说的地址,他们一行又来到文化路西头文物工作队老家属院,找到5号楼4单元一楼东户上前敲门。门开了,是一个中年妇女:“你们找谁?” 见是女人,周亚男主动上前:“我们找方卓玉。” 第53页 中年妇女说:“他们家早搬走了。” “搬走了?什么时候?” “都十几年了。” “他们搬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 “哦,那你是谁?” “他们把这套房子卖给我们了。” 张强还想问问中年妇女知不知道有关方卓玉的情况,中年妇女说:“我们是通过房产中介买来的,跟他们家不认识。” 没有办法,三个人只好来到院子里打听。 张强看到院子里有个花坛。花坛旁边坐着几位老太太在聊天,便上前询问:“大娘,向你们打听一个人,方卓玉你们认识吗?” 一位老太太说:“认识,他早死了。” “那他家里的人呢?” “搬走了,搬走都十几年了。” “搬到哪儿了?” “不知道。”几个老太太一起摇头。 其中一位老太太说:“这老方家的搬家搬得特别怪,以前从没有说过要搬家的事,不知怎么,说搬就搬走了。搬到哪儿了,也不说,就连我这个老邻居也不说一声,而且搬走以后从没有回来过,连个电话也不打,真让人捉摸不透。”老太太的话语里满含着责怪。 周亚男接着问:“她为什么要搬家?” “不知道,别人搬家是因为买了新房子,她们家就她一个老太婆和一个孙女,从没有听说她有买新房的打算,也不知道搬个啥劲。” “孙女?”张强记得文物工作队的门卫老张说过,方卓玉家只有一个女儿,这孙女是哪来的?便问:“她们家不是只有一个女儿吗,怎么有了孙女?” 一个老太太嘆了口气说:“要说这老方家的命也真够苦的,老头子死了,她好不容易把闺女拉扯到二十多岁,闺女也死了,出车祸死了。”老太太说到这事好象很伤心,还抹了一把眼泪。 “是吗?是够可怜的。”张强也表示了同情,“那她这孙女是怎么回事?” 老太太这才回到张强的问题上:“她这孙女是收养的。” 哦,原来是这样。一个孤单老人,收养个孙女,也在情理之中。张强怕再触动老人们脆弱的同情心,不忍心让她们泪水涟涟的,所以关于孙女的问题就没有再多问。 “方卓玉的老伴在什么单位工作?”张强换了个问题。 “她早退休了,原来在市血站,好象还是个副站长。” 一听说“血站”两个字,张强心里一震。在莫汝方和骈少勇被杀案中,兇手能从活人身上抽出血来而不被被抽血者发觉,一定是个熟练掌握抽血技术的人。但他们将整个滨山市的血站和医院排查了两遍,也没有发现一点线索,难道她……可转而又一想,这不可能呀,这老太太至少也有七十多岁,她不可能是兇手。 张强蹲下身来和几位老太太耐心交谈:“大娘,你们再好好想想,看能不能想起她家搬到哪儿了,能说个大概方位也行。” 几个老太太还是一齐摇头:“想也没用,她好象故意不想让我们知道似的,真的,说不上来。” 张强说:“照你们说的意思,她是在故意隐瞒?” 老太太们又一齐点头:“有点。” 她为什么要隐瞒?隐瞒什么?这隐瞒是不是和他们所调查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张强想揭开这个搬家之谜。 这时,周亚男看在这里问不出什么来了,便对张强说:“张队长,我们到血站去问问,在那儿应该能问到。” 张强听了,连连点头。 他们一行来到相城市血站,直奔站长办公室。 站长是位四十刚出头的女站长。女站长听了他们的来意,非常热情地接待了他们,说:“方卓玉的老伴叫孟金秀,原来是我们血站的副站长。不过,这老太太有点怪,每年过年时,我们都要对退休的老干部老职工进行慰问,可这老太太自从搬了家以后,说什么也不让我们去慰问,好象怕我们知道她家在哪儿住似的。” “这么说,单位里没人知道她家在哪儿住了?”张强问。 “知道,不过是才知道。” “才知道?” “是的,才知道。今年九月,孟金秀死了,她孙女才来单位告诉我们,我们这才知道。是单位派人帮忙办的丧事。” “死了?今年九月?” “是的。” “哦……”张强若有所思,“她新搬的家在哪里?” “在商都路东段。” “站长,您能不能说说孟金秀为什么搬家?搬了家为什么不想让人知道?”张强说。 女站长想了想说:“这个我也说不清楚。说实话,我也觉得奇怪,比如说她搬家吧,别人搬家一般有几种情况,有的是因为买了新房子;有的是因为人口多了,嫌原来的房子小,不够住,要换大的;也有的是嫌原来住的楼层高,想往低的搬。可这孟金秀新搬的房子不比原来大,也不比原来新,是二手房,而且原来是一楼,现在还是一楼。还有,商都路东段已经到了城乡结合部,不是繁华地段,周围连个菜市场也没有,生活很不方便,我真的想不出她为什么要搬家,好象只是想把自己藏起来。” 第54页 张强心里想,这搬家还真是个谜,可谜底是什么呢? 张强又问:“您知道她那个孙女的情况吗?” 女站长说:“我光知道她这个孙女是收养的,至于从哪儿收养的,我也不知道。”站长想了想,“这样吧,我给你们找个人,她可能知道得多一些。” 张强高兴地说:“行,能找个知情人最好。” “她叫尚兰英,也是我们血站的一个退休老职工。她是孟金秀卫校的同学,两个人关系非常好,像亲姐妹似的,孟金秀瞒谁也不会瞒她。” “好,好。”张强有点兴奋了。 “今天我正好事不多,我就陪你们跑一趟。”看来,女站长是个热心人。 张强忙说:“那就多谢了。” “不用客气。你看我们先去找尚兰英,还是先去孟金秀家?” 张强想了想:“我们先去找尚兰英吧。” 女站长说:“行,那咱们走吧。” 尚兰英也已七十多岁了。听说他们是从滨山来的,想了解孟金秀的情况,她显得非常警惕,一个劲地摆手说:“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见老太太不想配合,周亚男严肃地说:“人家是滨山市公安局的,有件重要的案件需要调查,你必须得好好配合。”周亚男穿着警服,人长得五大三粗,办事也象个楞小子,一上来就咋咋唿唿。 尚兰英一听吓了一跳:“怎么?她犯事了?” 张强怕把老太太吓住,忙说:“您别怕,不是她犯事了,我们有件关于文物上的事想了解一下情况。” 女站长也帮着说:“尚姨,人家是在办公务,我们可得好好配合呀,您知道什么就说什么。” 尚兰英说:“你们想了解什么?” 张强说:“您说说,十多年前,孟金秀为什么要搬家?” 尚兰英嘆息一声:“说就说吧,反正人已经死了,也没有什么可瞒的了。这老孟可是个好人,就是命不好。七三年时死了老伴,她一个人好不容易把闺女养大成人,谁知八三年一场车祸闺女也死了,就剩下她一个孤苦伶仃的老太婆。她的闺女原来搞了一个对象,是部队上的,小伙子不错,参加过反击战,还是个战斗英雄,听说得过一等功。两个人订婚照都照了,小伙子都不准备回老家了,准备转业到相城,当个上门女婿。可谁知这老天爷不长眼,小玉那么好一个姑娘就……就没了……”提起这事,老太太也很悲伤。 张强问:“这小伙子老家是哪的?叫什么?” “就是你们滨山的,叫什么我不知道。” 滨山的?张强这才明白,刚才老太太的警惕原来跟他们来自滨山有关。是什么原因让她那么警惕呢? “后来呢?” 尚兰英继续说到:“这小伙子还真有情有义,闺女没有了,可小伙子每逢过年过节就来看看。再后来小伙子送来一个小姑娘,让孟金秀当作孙女收养,好跟老孟作个伴。小姑娘非常懂事,老孟一看就喜欢上了。小伙子每月按时从滨山寄三百块钱,说是给小姑娘的生活费。开始老孟说什么也不要小伙子寄的钱,说她自己有工资,完全够她们两个用。可小伙子非要寄,说是替小玉尽点孝。” 张强听了这个悽美的爱情故事,不知怎的,心里很不好受。 周亚男又有点沉不住气了,她觉得老人说的这些离他们想问的问题太远,想让她快点说有关搬家的事,便催促说:“你快说说搬家吧,她们为什么要搬家?” 老人斜了她一眼,显然对周亚男的催促很不满意:“我这不是在说嘛,你着啥急?” 周亚男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陪着笑脸说:“老奶奶,对不起,我没着急,您老慢慢说,我给您倒水。” 张强也怕老太太倔起来不说了,那可就不好办了,也赶快说到:“没事,您慢慢说,想到哪儿说哪儿,别慌。” 尚兰英这才又继续往下说:“谁知,好景不长,后来,小伙子结婚了,娶了一个小肚鸡肠的女人,因为她不愿意她男人给老孟寄钱,过年过节还要到相城来,两口子经常闹架。再后来,那女人竞一个人跑来,跟老孟大闹了一次,说老孟干扰了他们的幸福生活,让老孟离她们远点……” 听到这儿,周亚男激动起来:“这算个什么东西?娶这么个女人,那男的能有好吗?我倒佩服这男的,绝对是个爷们。” 尚兰英也说:“谁说不是呢?那女人可厉害了,就像个母老虎,嗨!……”老太太只摇头。 张强怕把话题岔开,问:“后来呢?” “后来老孟就搬家了。她不愿意给小伙子找麻烦,所以搬家时谁都没说,就连她多年的邻居也没说,”尚金秀转过头来看着女站长“单位里也没说。后来那小伙子又来过一次,没找到老孟她们,就回去了,从那以后就彻底断了与老孟的来往。” 搬家之谜解开了。谜底原来是这样。调查这样心地善良的老人,张强心里很矛盾,他既希望找到破案的线索,可又真怕案件牵扯到老人身上。现在看来,老人估计不会与案件有直接关系,那两件青铜钺很可能是被别人拿走用来作为作案工具的。当初,方卓玉在铸造这两件青铜钺时,专门要求铸造者为他保密,所以知道他家有这两件东西的人只能是他们最亲近的人。现在,他们老两口和闺女都死了,只有这个收养来的孙女了。 第55页 “大娘,您能说说孟金秀那个孙女的情况吗,她是什么时候收养的?”张强问。 “是八五年。” “八五年?也就是说二十年前?” 老人点点头:“是的。” “收养时这姑娘有多大?” “好象是十岁吧。” “十岁?”一听到这岁数,张强心里马上起了疑问。首先,这小女孩收养的时间和年龄,都让他联想到在路政建材厂那件案子中失踪的薛存田的女儿。这是一种巧合吗?其次,一般人因为没有孩子收养小孩的,都是收养年龄小的,不会收养这么大的,因为这么大的孩子都记事了,不大好培养感情。关于这个疑问,张强转而又一想,也许滨山的小伙子觉得孟金秀年龄大了,再收养小的不现实,养大了也不容易,所以给老太太找个年龄大点的,能作个伴,还能相互照顾。 “这个年龄应该记事了,她原来的家是哪里的,为什么要被别人收养?”张强又问。 “我听念玉说,对了,老孟这个孙女叫念玉,是老孟给她起的。念玉说,她家就是你们滨山东边乡下的,她父母嫌她是个女孩,想要男孩,就把她送人了。” “她家是乡下的?”张强说,“那么说,她这个孙女现在有三十了,应该结婚了吧?” “是三十了,可没有结婚,连对象都没谈。” “那为什么?” “谁知道呢。要说念玉那姑娘人长得也好,瓜子脸,大眼睛,双眼皮,苗条身材,一米六八的个头,好多人都想给她托媒,有大学生,有政府公务员,还干部子弟,可她就是一个不见。” “这又是为什么?” 尚兰英摇摇头:“不知道,老孟活着时也劝过她,让她找个好人家,她也了确了一场心事,可念玉说,她只愿意跟奶奶在一起,不想嫁人。为此老孟还给她生了一场气。生气也不行,念玉光给老孟陪笑脸,说好听话,就是不见。” “她在什么单位工作?” “她自己说在一家什么演出公司工作,具体干什么谁也不大清楚。” 听了尚兰英的话,凭着多年的办案经验,张强隐约感觉到孟金秀这个孙女有问题。但是什么问题,问题出在哪儿,他一时还说不准。 再问其它情况,尚兰英就不知道了。张强决定到孟金秀的家去,直接见见这个方念玉。 在女站长的带领下,他们很快来到了孟金秀居住的院子。这里原来是相城市化学厂家属院。楼房看上去有些年代了,大概是七十年代盖的,户型都是两居室的小户型。化学厂在十多年前因为污染环境被强行搬迁了,现在这家属院处于无人管理的状态,院子里显得很脏很乱。 他们来到孟金秀家门前,女站长刚要伸手敲门,被张强拦住了。张强一看就知道这里很久没有人来过了,因为防盗门的门缝里塞了好多小gg,上面落了一层灰尘。 小单敲了敲左边邻居的门。门开了,一个中年妇女打开里面的门,隔着防盗门问:“你们找谁?” 小单指着孟金秀家问:“她们家的人呢?” 中年妇女摇摇头:“不知道。她家奶奶死了以后,她孙女就没在家住过。有两个月了,很少见她回来。” 小单又问:“您估计她会到哪里去了?” 中年妇女说:“不知道,她们家这孙女有点怪,几乎不跟左邻右舍打交道,除了在楼道里碰面了点点头外,很少跟人交谈。” 疑点越来越多,张强决定进屋看看。他和小单、周亚男转到楼房后面,推了推卧室的窗户没推开,又推了推旁边一个小窗户,好象是卫生间的窗户,里面好象没插,用力一推推开了。 周亚男说:“你们俩进去吧,我到前面给你们看着。” 张强说:“好。”说完,他和小单跳了进去。 二人穿过卫生间,先进入客厅。客厅里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摆放着孟金秀老人的遗像。遗像前放着一个香炉。一大一小两个卧室,每个卧室里都有一张单人床和一张写字檯。大卧室里放着一大排书柜。书柜里摆放着好多书,大多数是有关考古的,还有一部分是医学方面的,不用说大卧室是孟金秀居住的。小卧室里有一个小书柜,里面放的书大体上分两类。一类是武侠小说,其中有全套的金庸系列武侠小说。另一类是侦探小说,如《福尔摩斯探案集》、《尼罗河惨案》等等,其中也有一部分中国的侦探小说。小卧室应该是方念玉居住的。 张强在小卧室的书柜上看了看那些小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又打开写字檯的抽屉。其中一个抽屉里放着一些书,是一套教材,封面上印着商城武术学校的字样。翻开里面,都是些拳谱、刀谱、剑谱之类的东西。上面还有许多密密麻麻的小字,看样子象是些批註和心得,说明主人很可能上过武术学校。他又打开另一个抽屉,抽屉里平放着两本书。一本是用黄纸书写的线装本,好象过去说书人使用的话本。他随手拿起来翻了翻,突然发现里面有关于“商王钺”的内容。他仔细一看,就是那段关于“商王钺”的传说。张强听段霞说过,北京的老教授曾经在当地一个旧书摊上看到过一本书,里面有一段关于“商王钺”的传说。后来这个传说经过姬成和吴风的两次加工,就成了《滨山法制报》上的那篇《血色商王钺》传奇故事。结合文物工作队门卫老张的说的情况,这个话本很可能就是老教授看到的那个话本,后来被方卓玉买来了。另一本是一本小说,是一本从英国翻译过来的神话小说。从书页翻卷的程度看,书的主人不止看过一遍。其它书都摆放在书架上,唯独这两本书放在抽屉里,说明主人对这两本书情有独钟。张强拿起那本英国神话小说,书的名字是《神剑飞魂》。书的前面有一段内容简介。张强看了看这段内容简介,看着看着,身上不禁冒出一身冷汗。小说写的是古英格兰国王亚瑟王死后,他的宝剑被安放在一个山洞里。每当出现欺压老百姓的恶吏时,宝剑身上就会渗出血来。到了夜里,剑魂就会飞出去,在睡梦中将人杀死。张强明白了,如果这书的主人真是兇手的话,那她正在演绎一场中国版的《神剑飞魂》。 第56页 张强用相机把那本小说的封面和内容简介拍下来,又和小单一起到大卧室查找了一番,想找到照片之类的东西,可是没有,也没有找到其它有用的东西,只好出来了。 在送女站长和周亚男回去的路上,张强又和女站长聊起了孟金秀那个孙女。女站长说:“这姑娘不仅长得漂亮,瓜子脸,一双大眼睛,双眼皮,一米六八的个头,苗苗条条的,而且很会为人处事,人缘很好,跟谁都能和得来。” 听了女站长的话,张强说:“你好象对她很熟悉。” 女站长说:“那是,去年她说她们单位近些日子没事,想在我们这儿临时找点事做,正好我们人手不够,再有,她奶奶原来是我的老上级,所以我就同意了,在我们这儿干了一年多临时工。” “什么?她在你们那儿干过临时工?”女站长的话又让张强一惊,“那么说她会抽血?” “对。”女站长说,“这姑娘聪明,学什么一学就会,虽然她只在我们这儿干了一年多,但她的採血技术比我们这儿的老职工还熟练。后来她要走时,我还真有点捨不得。” “她为什么要走?” “她奶奶死了以后,她就不来了,说是她单位有事做了,所以要走。” 听到这里,张强基本上什么都明白了。 第二十七章:酒楼怪影 第二十七章:酒楼怪影 朱可奇的“业余警察部队”又启动了。 骈少勇被杀后,朱可奇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张骈少勇的照片。在全体员工动员大会上,朱可奇把骈少勇的照片复印了五十多份,人手一份,号召大家要积极为破案工作提供线索。这次公安局没有悬赏,他自己悬赏,少则一两千,多则三五万,只要提供的线索能引起公安局刑警队的重视,他就给发奖。至于能不能破案他就不管了。他的用意很明白,就是想用线索把段霞吸引过来,给他聊上几句,握握手,他就心满意足了。 他刚讲完话,低下就踊跃举手要举报线索。有的说,我看见骈少勇某天在桑那浴洗澡了。有的说,我看见骈少勇被杀前几天在菜场买过菜……朱可奇一听就明白,这算什么线索,纯粹是想骗他的奖金。 可有一个新来的员工引起了他的注意。这是个女员工,她举了举手又放下了。朱可奇见这女员工有点面生,问站在旁边的人事部主任:“她是谁?” “她是我们新招聘来的餐厅服务员,原来在‘煮三江’大酒店上班,后来嫌那儿离家远,正好我们这儿走了一个,所以我就把她招进来了。她在那儿有三年的工作经验,人也老实。”人事部主任说。 朱可奇说:“你让她过来。” 人事部主任向那个女员工招了招手,女员工便来到朱可奇的跟前,先向朱可奇鞠了个躬,然后说:“朱总,您有什么吩咐?” 朱可奇说:“你是不是有话想说?” 女员工犹豫了一下说:“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线索?” 朱可奇鼓励她:“你尽管说,说出有用的有奖,说错了也没事。” 女员工说:“我在‘煮三江’时见骈少勇和那个交通局的莫局长在一起喝过酒。”她当时在“煮三江”大酒店时经常见到莫汝方,后来也听说过莫汝方被杀的种种传言。但她当时并不认识骈少勇,是刚才朱可奇给她看了照片她才想起来的。 人事部主任不耐烦地说:“这算什么线索,在一起喝喝酒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朱可奇瞪了人事部主任一眼:“你让人家说嘛。” 女员工继续说:“我不是感到他们在一起喝酒奇怪,是那天他们喝酒的情况有些反常。” “有什么反常?”朱可奇瞪大了眼睛,好象猫见了腥。 “那天他们刚喝了半瓶酒就醉了,而且醉得不省人事,当时叫都叫不醒,因为以前那个姓莫的交通局长经常去那里,我接待过他,知道他的酒量,他一个人就能喝个七八两。” 朱可奇一听,觉得有戏,问:“那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只觉得那天他们很不正常” “你说的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是10月28号。” 朱可奇还想问,可不知道应该问什么,干脆直接给段霞打电话,不管是不是线索,至少是个话题。 段霞跟爷爷一块从熔冶镇回来时就已经是下午三点半了。她本想直接把爷爷拉到饭店,给爷爷补过生日,可过了吃饭的时间,厨师们都休息了。于是,她只好把爷爷拉到一家咖啡厅,给爷爷要了一个大蛋糕。老爷子今天特别高兴,觉得自己老了老了还能为破案立功。段霞为了让爷爷高兴,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让爷爷再说说他以前的英雄故事。正听爷爷讲到一半时,朱可奇的电话来了。段霞一看是朱可奇的电话,以为他又在没事找事,就挂断了。不一会儿,电话又响了,还是朱可奇打的。段霞这时才想到朱可奇那儿有一支“业余警察部队”,万一是他们发现了什么线索,不接就会误事的,虽然上次他们提供的线索属于无效线索,但也算是一条线索。 “餵!哪位?”段霞知道是朱可奇,但她故意这样问,她不想让朱可奇感觉到她还记得他这个人。 第57页 “段警官,我是朱可奇呀。” “哦,是朱老闆,你有什么事吗?”段霞的语气很冷淡。 “段警官,我发现了关于骈少勇的线索。” “什么线索,你说具体点。”段霞的语气仍然很平静,她不知道朱可奇能提供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来。 “我们这儿一个员工曾经见过骈少勇和莫汝方在一起喝过酒。” 听了这一句,段霞马上打起了精神。因为骈少勇和莫汝方除了在路政建材厂那件杀人纵火案两人有过接触外,这二十年来,从没有人见过他们俩有过任何接触。兇手是怎样在同一时间内从他们身上把血抽出来的,这一直是他们心中的一个谜。朱可奇说的这个情况等于一下子把这个迷团撕开一道口子。 “他们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一起喝酒的?”段霞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许多,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 一听段霞来了兴趣,朱可奇反倒拿起架子来:“我是听我们一个员工说的,具体情况恐怕您还得亲自来问问她。” 妈的,这个存心不良的变态狂,每次都要拿这个要挟。段霞心里一边骂一边想,不能因小失大,电话里也说不清楚,还是亲自去一趟吧。但她不想一个人去,怕见了朱可奇那噁心人的样子,控制不住自己的拳脚。以前去有史文陪着,现在史文回老家了,怎么办?她给副队长刘青顺打了电话。刘青顺听了非常重视,同意和她一块去。 刘青顺和段霞来到朱可奇的办公室,又对那位女员工进行了详细询问。 据女员工讲,当时她是“煮三江”大酒店的餐饮服务员,负责二楼的218房间。本来“煮三江”实行的是站台式服务,一个服务员负责一个房间的服务,但那天二楼一位服务员有事请假,所以临时让她一个人负责218、228两个房间。那天是10月28号,晚上六点半的时候,骈少勇先来到218房间。当时她并不认识骈少勇。过了大约二十分钟,莫汝方来了。他们要了一个海参蘑菇汤、三个小凉菜、一个清蒸胪鱼、一个铁板腰丝。骈少勇自己带了一瓶五粮液。按照当地上菜的习惯,她先把海参蘑菇汤上去,而后又上了三个凉菜。她准备给他们倒酒时,骈少勇让她出去,还说,不叫她不要进来。二十多分钟以后,她去上清蒸胪鱼和铁板腰丝的时候,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动静。她又用力敲了敲,里面还是没人吭声。于是她便轻轻地推开门,一看,两个人都爬在桌子上睡着了。她轻轻喊了两声“先生!先生!”,两个人唿唿大睡,就是叫不醒。她看了看酒瓶,只喝了半瓶。她当时就觉得奇怪,骈少勇她不了解,但莫汝方的酒量她知道。他今天这是怎么了,两个人一共才喝了半斤就醉了。她还没来得及多想,那边228房间叫她。她只好把菜放到桌子上轻轻地退出去,把门关好。在228房间忙了有半个小时,她才又想起218房间的事,这才又上前敲门,想问问客人有没有什么需要。可是敲了几下,里面还是没有动静,她便又轻轻地推开门,一看两个人还在唿唿大睡,可她转眼一看酒瓶,原来里面剩下的半瓶酒没了。难道是他们刚才醒了把那半瓶酒喝了又睡着了?可那两个菜清蒸胪鱼和铁板腰丝却一点没动,这是怎么回事?她从房间里退出来,正好碰上负责送菜的服务员小孙,便把这事给小孙说了。小孙是个男孩子,说,你管那么多干什么?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有些客人的行为怪异,你好心上前关心关心,说不定还招来一顿骂。她想想也是,所以也就没有再去操心,正好这边228也让她忙得挪不开身。到了九点多的时候,她看到他们两个人先后离开。两个人没一块走,中间隔了大约十多分钟。 其实这二十年来,骈少勇和莫汝方确实没有一点联繫。这次骈少勇突然找莫汝方是有一件特别的事情要办。 骈少勇经营的“金石夜总会”越来越不景气。三个月前,有个道上的朋友给他说,你不如在你的夜总会里经营点摇头丸,现在许多年青人都把食用摇头丸当作一种时尚,这样一来,不仅能带动你的夜总会的生意,这摇头丸本身的利益就相当巨大。骈少勇开始不肯,因为他知道贩毒的后果。但后来看看他日渐冷淡的生意,终于经不住诱惑,决定冒险试一试。他先试了两次,都是小批量,效果很好,于是越来越胆大。看看圣诞节、情人节这些都是摇头丸生意高峰的西方节日快到了,他决定弄一次大买卖。但供货的人说,他只做小的,你要做大的,我可以帮你联繫货源,但从南边往回运货你得自己想办法。骈少勇说行。但怎样把货安全地运回来可让骈少勇费了一番脑筋。他想到了鞭炮,春节快到了,他可以借用经营鞭炮的名义,从南方购进一批鞭炮,把摇头丸包裹在鞭炮当中运过来。因为鞭炮属于易燃易爆危险品,按照规定,经营鞭炮先要在供销社办理代理经销证,然后到运输管理办公室办理特种物品运输证,而后到公安局备案。他托供销社一个亲戚很快帮他办了代销证,可到了运管办时,那帮人以他以前没有经销过鞭炮为由,一直不给他办。没有办法,他才想到了莫汝方,因为运管办是交通局下面一个二级机构。 自从二十年前那桩罪恶交易后,为避免嫌疑,两人约定今后不再有任何来往。这次骈少勇突然找到莫汝方,莫汝方很不耐烦,但因为那桩罪恶交易的关联,他不想惹他不高兴。到了酒桌上才知道骈少勇让他帮忙办鞭炮运输证。对于作为交通局局长的莫汝方来说,这是小事一桩。于是便痛快地答应了。既来之,则安之,两人在一起喝起来。当地人吃饭的习惯是饭前先喝汤。两人先盛了半碗汤喝了,才开始喝酒。每人刚喝了二两多点就昏睡过去。到了九点多醒来之后,一看酒瓶空了,以为自己喝了半斤,还说这五粮液酒劲就是大,并没有在意其它什么,便一前一后走了。其实那半瓶酒是兇手倒了,原因是怕他们醒来后起疑心。所以这两人被兇手从身上抽走三百毫升血液,直到死都不知道。 第58页 听了女员工的讲述,刘青顺马上意识到,兇手肯定就是这次把骈少勇和莫汝方麻醉后,从他们身上抽血的。刘青顺以前接触过两件火车麻醉盗窃案,罪犯使用的麻醉剂就是这种。这种麻醉剂麻醉程度深,药效时间短,大约一个半小时左右。 兇手是怎样给他们下药的呢?既然酒是骈少勇带来的,那么兇手只能在菜里下药。于是,刘青顺又问女员工:“你当时发现什么异常情况没有?” 女员工摇摇头:“没有发现什么呀?” 刘青顺又说:“你再好好想想,比如你们送菜的时候,或者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女员工皱着眉头又想了一会儿,说:“我想起来了,当时就在小孙往这边送菜时,有一个身穿黑风衣的人和小孙迎面走过去,那个人与小孙错身时,突然抬起右臂从小孙端的菜盘上晃过去。那个人的衣袖比较宽,几乎把小孙的脸挡住。小孙吓了一跳,因为小孙当时端的是那碗海参蘑菇汤,差点让小孙把汤洒了,所以小孙还狠狠瞪了那人一眼。” “那人长得什么模样?”段霞问。 “那人戴一顶黑色的长沿帽,脸上戴一副黑色的眼镜,身材比较瘦,身上穿得的风衣也和别人的不一样,特别是那个动作,好象是故意的。” 不用说,这个黑衣人很可能就是兇手。 段霞说:“你能把他的脸部特徵再详细说说吗?” 女员工说:“你们是不是想知道他长什么样?” 段霞点点头。 “这好办,‘煮三江’大酒店每层楼里都安装有摄像头,录像资料可以保存两个月,你们到那儿调出来一看不就知道了?” “是吗?”两人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这次终于可以看到这个神秘杀手的真面目了。 他们谢过朱可奇和女员工,直奔“煮三江”大酒店。 在路上,刘青顺接到郭怀纲的一个电话。 郭怀纲在电话里说:“刘队,我们已经在阔县下面两个高跷队进行了排查,目前还没有发现任何线索。不过,我想到一个人,我认为这个人值得怀疑。” 一听说发现了可疑人,刘青顺急切地问到:“是谁?” 郭怀纲说:“她叫什么我不知道。我记得在查许马福闹洞房那件案子时,是在走访群众时无意中得到的一条信息,说当时谭家办喜事,也按照当地的风俗习惯请了一个杂技班子。班子里面有一个女演员有一手绝活,能在钢丝绳上踩高跷,还能踩着高跷翻跟头。许马福闹洞房出事以后,他们的演出只演了一半就停了。他们也跟着村里的老百姓跑到谭家看热闹,对谭家的遭遇非常同情。出于同情,他们连演出费都没收就走了。会不会是这个女演员?” 因为当时在分析许马福被杀案的案情时,他们都认为兇手杀害许马福和杀害莫汝方的动机不同。杀莫汝方是预谋,杀许马福是临时动议。如果不是谭家人的亲戚,不是谭家僱佣的杀手,那就是兇手碰上了,路见不平将许马福杀了。郭怀纲说的这个女演员非常符合这种推断,特别是她会踩高跷。 “郭队,你的推断非常有道理,这个女演员身上的疑点很大,你现在就去调查。”张强说。 “好的。” “最好能弄到她一张照片。” “行,应该不成问题。”郭怀纲很有信心。 “如果能弄到她的照片,你马上到市局来一趟。” “好的。”说完,两人挂断了电话。 刘青顺和段霞到了煮三江大酒店,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在煮三江大酒店保安的配合下,10月28日晚上的录象资料很快就调了出来。但看到录象以后,他们刚才的喜悦减少了一半。因为这儿的楼梯都在楼层的最左端,摄像头就在楼梯口的上方,摄像头所对的方向是从左向右,而218房间几乎就在摄像头正下方,进出218房的人只能看到一个头顶。 他们找到了那段录象,画面上那个人是从左向右迎着小孙走上去的。显然,麻醉药就是在那人一抬手的时候下到汤里的。那人走过去以后向右一转进了右边的卫生间。因为卫生间是凹进去的,前面有供人们洗手的水池,那人到底进了哪个卫生间根本无法看见。这段录象只能看到一个背影,面部一点也看不见。 这时保安说:“想看到脸部容易,他一会儿从卫生间出来,还要往这边走,因为那边只有一个上菜口,没有楼梯,他要想下楼,只能往这边走,到时肯定能看到他的脸。” 他们顺着录象往下看,看了十多分钟还不见黑衣人出来,保安说:“这傢伙把卫生间当宾馆了,这么长时间还不出来。” 刘青顺说:“别急,他总要出来的。” 保安说:“那是,二楼所有的房间包括卫生间的窗户上都安有防盗网,他想跳窗出去都不可能。” 再往下看,是女服务员往218房间里送清蒸胪鱼和铁板腰丝,而后是女服务员从218房间出来进入228房间。再往下这段录象让在场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因为他们清楚地看到,那黑衣人又从一楼上来,一闪进了218房间。大约五分钟后,黑衣人从218房间里出来下楼走了。 他是什么时候从卫生间出来到一楼的?他又是怎样从卫生间出来到一楼的?他到底是人还是鬼?在场的人都惊得目瞪口呆,谁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第59页 还是段霞打破了这种沉闷:“他肯定是在卫生间里换了服装出来的,除非她是个鬼魂。” 刘青顺也这么认为。他想到那个送菜的小孙,对保安说:“你们把那天负责给218送菜的小孙找来,他见过,应该能认出来。” 不一会儿,小孙被找来了。小孙仔细把录象看了两遍也没看出来。小孙说:“当时那人戴一副墨镜,我只看清了下巴,他的下巴有点尖,但这里面的人都不像。” 刘青顺说:“你别慌,再好好想想,认真比较比较,还有,不要光看男的,也要看女的。” 小孙点点头又认真看了一遍,还是摇摇头:“女的也都不像,有一个下巴有点像,但不可能是她呀。” 刘青顺说:“哪一个?” “就是那个黑衣人刚往卫生间一拐,紧接着从里面出来的那个穿红色风衣的女人,可这不可能是她呀,从那人进去到她出来,这中间也就是一转身的功夫,他就是换衣服也来不及呀。” 刘青顺又把那段录象看了看。那是个漂亮女人,披肩发,瓜子脸,下巴有点尖,穿一件大红色风衣。但他也认为不可能是这个女人,因为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头上的帽子摘下来容易,但要脱下一件风衣再穿上另一件,根本就不可能。还有,那脱下的风衣呢?那女人手里只有一个不大的手提包,一眼就能看出,这手提包里绝对装不下那件风衣。 这时,段霞又问小孙:“你看清楚了,就这个女人的下巴像,其他的都不像?” 小孙点点头:“是的,其他都不像。” 段霞对刘青顺说:“刘队,我认为就是这个女人。” 刘青顺说:“不会吧,把帽子摘了可以,可换衣服怎么解释?” 段霞说:“怎么解释我不知道,但凭感觉就是她。我们必须考虑到这个案子的特殊性,不能按照以前的思维方式,把我们平时认为不可能的但事实上有可能的因素忽略了。” 听了段霞的话,刘青顺转过身来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盯着段霞看。 段霞见他这么看着自己,有点纳闷,用手捅了捅他:“你看什么看?怎么,不认识了?” 刘青顺半开玩笑地说:“我真有点不敢认你了,你什么时候说话也成了文绉绉了?” 段霞不高兴地说:“你别拿老眼光看人好不好,人都在进步嘛。” “对,对,我是有点老眼光,不过你说得有道理,好象陈局就这样提醒过我们。” 刘青顺让保安把画面定格在那个女人上面,看着看着,他忽然觉得这女人有点面熟,好象在哪儿见过。他闭上眼睛,迅速在他大脑的记忆库里搜索,突然画面停在了博物馆失火时胡同口进进出出的人群上。他睁开眼睛对保安说:“能不能把这段录象录下来?” 保安说:“没问题。”从桌子里找出一盘录象带把那段录象录了下来,交给刘青顺。 刘青顺拿上录象带对段霞说:“走,去博物馆胡同口那家银行。” 两人从“煮三江”大酒店出来时天已经黑了。来到博物馆胡同口那家中国银行就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银行的工作人员都下班了,只有两个值班的保安。他们掏出证件,说明了来意,保安便把他们领到监控室。在监控室,保安把那天博物馆失火时的录象调出来。他们从博物馆失火前十分钟看起,看着看着,终于在消防队来到的前两分钟,看到一个从胡同里走出来的女人。两个人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个女人就是“煮三江”录象中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的那个女人,只不过在“煮三江”大酒店她穿的是一件红色风衣,而在这儿她穿的是一件黄色风衣。 两个现场都出现了她的身影,这难道是巧合吗?如果不是巧合,那她肯定就是罪犯。 刘青顺说:“把这段录象录下来,我们马上对这个女人展开调查。” 段霞说:“好。” 等把录象录好,走出银行,已经是夜里九点多了,两人这才感到肚子饿得咕咕叫。 刘青顺抬头看了看满天的星斗,伸了伸懒腰,对段霞说:“反正今天什么也干不成了,我请你好好啜一顿,庆贺庆贺今天的收穫。” 段霞高兴地说:“太好了,难得你这小气鬼今天能主动掏腰包,不啜白不啜。” “行,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 第二十八章:紧急抓捕 第二十八章:紧急抓捕 第二天一大早,外出调查的各路人马都先后汇集到陈子杰的办公室里。 最先来到的是前往相城调查的张强和小单。他们昨天在从相城回来的半路上车坏了。等他们把车弄好回到滨山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陈子杰从他们的脸上可以看出,相城之行收穫不小,因为他们虽然面带倦容,但却掩饰不住眼神里的兴奋。 张强把去相城调查的情况向陈子杰作了汇报,说:“我认为孟金秀收养的那个孙女方念玉嫌疑很大。第一,她在血站干过,具有娴熟的採血技术;第二,那两件青铜钺很少有人知道它们的存在,更别说用它们作案了,但方念玉具备这个条件。” 陈子杰说:“你的分析很有道理,但仅凭这两点还不够。” 第60页 张强接着说:“还有,方念玉被收养的时间和被收养时的年龄,让我总觉得与二十年前路政建材厂那件案子有着某种联繫,她会不会就是当年失踪的薛存田的女儿?” 陈子杰未置可否,从办公桌后面站起来,一边踱步一边对张强说:“还有什么?” “还有一个人也非常值得怀疑。” “谁?” “就是孟金秀的女儿当年谈的那个对象,因为是他把方念玉带到相城让孟金秀收养的。假设,方念玉就是失踪的薛存田的女儿,那他是绑架犯?是人贩子?但又都不像,因为方念玉对这样的安排好象很情愿,也很满意。假如方念玉就是莫汝方、骈少勇被杀案的兇手的话,那他会不会是同案犯?因为他也有可能接触到那两件青铜钺。” “他叫什么名字?”陈子杰问。 “不知道。”张强回答。 “他长什么样?” “也不清楚。”张强摇摇头,“尚兰英不知道他的名字,也没见过他长什么模样。关于他的情况她都是听孟金秀说的。只知道他是滨山人,在相城的部队当过兵,好象参加过七十年代末那场战争,还立过功,是个战斗英雄。他和孟金秀的女儿方小玉就是在地方组织的慰问战斗英雄的联欢会上认识的。他原打算从部队就地退伍到相城,和孟金秀她们母女一起生活。可事不如愿,出了那事,他只好回到滨山。” 陈子杰想了想,对张强说:“这个好办,到民政局查查,復转退伍军人在那里都有登记。” 他们正说着,刘青顺和段霞进来了。他们拿出那两盘录象带,放到放象机里,一边看着录象一边说昨天他们调查的情况。 张强一看到录象上的女人,就说:“按照尚兰英的描述,瓜子脸,大眼睛,双眼皮,这个女人很像她们说的方念玉。” 录象刚看完,郭怀纲敲门进来了。他是起了个大早赶过来的。不用说,刚才他上楼时是跑着上来的,进门后还气喘吁吁的。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这是那个女演员的剧照。” 几个人马上凑过来,一看,异口同声地说:“就是她!” 小单惊唿到:“在纲丝绳上踩高跷,绝了!” 郭怀纲又接着说:“她还有一手绝活,据她们的杂技班主讲,她还会魔术,特别是变装术,手一挥,一件黑色衣服就能变成红色的。不过,她这一手变装术从来没有表演过,是班主偶然看见的。” “她叫什么名字?”张强问。 “艺名叫‘线上飞’,真名叫方念玉。” 什么都不用说了。所有的谜团都有了答案,所有的线索都集中到一个点上,兇手终于浮出水面。 兇手被锁定了,可他们的心情一点也高兴不起来,遗憾、惋惜、痛心,各种滋味都有。 陈子杰又把那张剧照拿到眼前。照片上,方念玉一只脚踩着高跷站在钢丝绳上,身体向前平倾,双臂展开,仰首目视前方,一个漂亮的“大鹏展翅”。如果不是二十年前那桩罪恶,如果不是二十年后这种不计后果的报復,她的人生也许真的会鹏程万里。可现在……这一切都将灰飞烟灭。陈子杰把照片慢慢翻过来,轻轻地放在桌上,用低沉的声音下达了命令:“马上抓捕方念玉!” 抓捕方案很快制订出来了。因为杂技班子是个松散的组织,平时没有顾主需要演出时,演员解散,各干各的事情。一旦有了顾主需要演出时,由班主用电话把演员召集起来。班主只知道方念玉相城的住址,至于这两个月她没在相城住,住哪儿了,班主也不清楚。所以只好採取诱捕的方法,让班主给方念玉打电话,就说有了顾主需要演出,等她来了伺机进行抓捕。 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方念玉失踪了。 杂技班主给她打了好几次电话都是关机。她是故意关机?还是手机没电了?不管是什么原因,他们都不能被动地等待。 马上实施第二套方案。一是派小单带两个人去相城她家守候。二是将方念玉的照片发送到市区及所属各县的各个派出所进行排查。 小单到了相城很快就发回来一条很不好的消息:就在上次他们从相城回来的当天晚上,方念玉回家了。据邻居讲,她拿了一些东西,匆匆忙忙地又走了,晚上再也没有回来。 这一条消息让张强后悔不已,肯定是方念玉回到家后,发现了有人进来过的痕迹,引起了她的警觉,跑了。 陈子杰马上向上级申请了全国通缉令。 可是两天过去了,方念玉好象在人间蒸发了一样,一点信息也没有。到了第三天上午,只得到了一条信息,说找到了方念玉在滨山的住址,那是一个临近郊区的出租屋,可房主和邻居说,她已经两三天没有回来住了。关于方念玉这几天的行踪,却没有任何信息。 她能到哪儿去?按理说,全国通缉令一发,各交通要道,汽车站、火车站、飞机场,各派出所、居民警点都会有她的照片。她只要出动就会被发现,不应该这样无影无踪呀。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她在某一个地方蛰伏起来。 没有得到方念玉的消息,陈子杰却得到了另外两条让他吃惊的消息。 一条消息是,史文很可能就是二十年前失踪的董玉姣的儿子马小涛。 第61页 这条消息来自路政建材厂的老职工。他们向陈子杰反映说,这两天有个年轻人悄悄地在原来路政建材厂的老职工中,对二十年前那件杀人纵火案进行调查。他们看这个年轻人和董玉姣的丈夫马铁良长得特别像,都认为他就是二十年前失踪的董玉姣的儿子马小涛。根据他们的描述,陈子杰觉得这个年轻人很像史文。陈子杰打电话给那儿的片警,让片警悄悄地去看看是不是史文。片警很快就给陈子杰回了电话,说就是史文。陈子杰明白了,史文的爷爷在临死前告诉了史文自己的身世,但爷爷知道的情况并不全面,只是给他提供了一些线索,史文是根据这些线索悄悄回来展开调查的。 正如人们说的那样,史文确实在悄悄地对那起案件以及自己的身世进行调查。那天史文接到堂叔打来的电话,就匆匆赶了回去。爷爷得的是胃癌。开始时爷爷并没有给史文说,怕影响他的工作。后来爷爷感到自己快不行了,这才让自己的侄子赶快把史文叫回来,因为他不想把那件隐藏在心里二十年的秘密带到坟墓里去。那样做就太对不起史文了。史文赶到家时,爷爷已经昏迷一天了。一听说史文回来了,爷爷马上睁开了眼睛,然后断断续续地给他讲了二十年前发生的事。 那天傍晚,爷爷的儿子大牛突然慌慌张张地跑回家来,“扑通”一下跪在他面前:“爹,儿子不能孝顺你们了。” 爷爷一看他身后还有一个嘴上贴着胶布的又哭又闹的小男孩,忙问:“怎么回事?你……你到底在外面干了什么?” “你就别问了。我……我们在外边闯了祸,公安局不来找我们,那姓莫汝的也不会饶了我们。我们得走了。”大牛拿了几件衣服就往外走,临走时指着那孩子说,“这孩子你……你看着办吧。”说完,就走了。这一走就杳如黄鹤。 原来,史文的爷爷叫史根壮。妻子在生儿子大牛时难产死了。史根壮好不容易把大牛拉扯成人,谁知这大牛好吃懒做,怕苦怕累,跟着同村的麻小黑几个不学好的东西成天在外干些偷鸡摸狗的事。以前大牛和小黑给别人打工,曾经给路政建材厂送过石子。有一次在送石子的时候,他们趁人不注意,偷偷把路政建材厂的钢筋往车上装了几根,想偷出去卖钱,正好被莫汝方看见了。他们又是给莫汝方磕头又是给莫汝方作揖求饶,莫汝方记下他们的名字和住址把他们放了。那天下午,莫汝方突然从滨山跑来找到他们,说有一笔赚钱的生意问他们俩愿不愿意做。他们问什么事?莫汝方说要他们帮助处理掉一个十岁的小女孩,报酬是两万元。他们一听是让他们去杀人,有点害怕,不想干。但经不住莫汝方的劝说,还有那两万元的诱惑,最后同意了,因为在那个年代在那个穷乡僻壤,这两万元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个天文数字。莫汝方当场给他们丢下一万,说事干成了再给另一万。莫汝方还给他们丢下一辆白色的旧面包车,是让他们用面包车把那个小女孩绑架来,然后和面包车一块沉到水库里去。第二天上午他们来到滨山,大牛不会开车,拿着莫汝方给他们的照片,到建材厂家属院门口寻找下手的机会。小黑会开车,开着那辆面包车停在远处等候。他们等了一个上午也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直到中午饭后午休时,才看见那小女孩拉着一个三岁多点的小男孩到街上的小卖部买东西。这个小男孩就是马小涛。这时街上人少,正是下手的好机会。大牛马上向小黑招了招手,小黑把车开过来停在两个孩子的身边。大牛走到小女孩身边问,你就是薛小玲吧?小玲说是。大牛又说想见你爸爸吗?小玲说想。大牛说我们就是来接你的,去看望你爸爸。自从薛存田被抓了以后,她已经有两天没有见到爸爸了,现在听说能见爸爸,她什么也没想就答应了,拉着小涛就想上车。按照莫汝方的要求,大牛他们原来只打算绑架薛小玲,可现在又多了一个小孩,怎么办?大牛指着小涛对小玲说,去看你爸爸带着他不方便,你把他送回去吧。小玲点点头,拉着小涛就要往回走。刚要走,被小黑拦住了,小黑说,一块去吧。大牛马上明白了小黑的意思,他是怕小玲回去了,万一不来了怎么办。大牛马上跟着说,对,对,一块去吧。大牛先把小涛抱到车上,然后把小玲拉上车,飞快地向西开去,开往滨山水库。开着开着,小玲好象感到不对劲,大声喊着要下车。大牛只好用胶带把她的嘴封上。就在这时,从后面勐地窜出一辆摩托车,一下窜到他们的前面把路拦住。骑摩托车的人下来一把抓住小黑的胳膊往下拽。大牛见状忙上去帮忙,好不容易才把那人拉开,小黑一踩油门,把拦在前面的摩托车撞倒,跑了。跑了一会儿,他们才发现车厢里只剩下小男孩,小女孩不见了。想想可能是在和那人打斗时小女孩逃跑的。事情办砸了,他们俩想了想,公安局和莫汝方都不好惹,于是两个人拿着莫汝方给他们的一万元钱,开着那辆面包车往南方跑了。大牛跑了,小男孩是从哪儿弄来的,小孩子也说不清楚。史根壮也不敢向公安局报案,只好自己去周围的乡村打听,看谁家丢了孩子。可是打听了好长时间,也没有打听出一个结果来。时间长了,这孩子跟他也有了感情,他也捨不得把这孩子再送回去了。就这样,马小涛变成史文,在爷爷家长大成人。 第62页 听完爷爷的叙说,史文的精神几近崩溃。他呆呆地坐在已经咽气的爷爷的尸体旁边,五内俱焚。 史文冷静下来以后,想到爷爷说大牛提到过一个姓莫的,马上联想到,这个姓莫的会不会就是莫汝方?因为滨山姓莫的非常少。从而又联想到自己很可能就是二十年前路政建材厂那起案件中失踪的马小涛,所以他没等爷爷下葬,便悄悄回来进行调查。 另一条让陈子杰吃惊的消息是,孟金秀的女儿当年谈的那个对象是齐永胜。 负责这项调查的是张强。他先来到民政局退伍军人安置办公室。不巧的是,原来负责管理档案的老同志刚退休,现在负责的是一个刚参加工作不久的小女孩。因为对业务不熟,他们查了一天也没有查出结果,只查到一个当时在相城部队当过兵,也参加过七十年代末那场战争,但他是个指挥部的通讯兵,没有上过前线,也没有直接参加过战斗,也没有立过功。这不符合他们要查的那个人。后来还是小女孩对张强建议,让他再到人事局去查查,因为民政局安置办只负责安排退伍復员的士兵。如果是军队干部,是由人事局转业军人安置办公室安排。如果那个人是个军官,档案很可能在人事局。张强想想说得在理,便到人事局去查。用了不到两个小时就查到了,结果让张强大吃一惊,这个人不是别人,而是新上任的代理副市长齐永胜,因为只有齐永胜在相城的部队服过役,也参加过七十年代末那场战争,并且立过一等功。退伍时齐永胜是按连级干部转业的,转业后被安排到路政建材厂任副厂长。 几天来的各种信息汇集到陈子杰的脑海里,最后形成四个判断。 第一个判断:当年齐永胜去追赶那辆白色面包车,很可能是发现有人绑架孩子,他追上去营救。他救下薛小玲后,意识到对方的势力很大,背景很深,自己没有力量与之抗衡,所以没有报案,也没有对任何人说这件事。出于保护的考虑,他把薛小玲送到了相城。 第二个判断:当年齐永胜只救下薛小玲而没有救下马小涛。这个判断的依据是,如果当时齐永胜救下了马小涛,并把他安置到一个可靠的地方,那么他肯定掌握马小涛的信息。当史文,也就是当年的马小涛到公安局参加工作后,齐永胜就应该有所表示,要不两人之间有联繫,要不齐永胜单方面表现出一定的亲近和关心。但这两种情况都没有。 第三个判断是,方念玉的这场杀戮还没有结束。因为方念玉他们的杂技班子演出活动的范围主要是在滨山和相城的结合处,这儿离方念玉在相城的住址要比滨山市区近得多,她在相城租房住显然不是为了演出方便,主要是为了方便杀人。如果骈少勇的被杀是这场杀戮的最后一幕的话,那么她就应该在杀死骈少勇后回到相城居住。可她没有,骈少勇被杀后她仍然住在滨山。下一个杀戮目标很可能是那件杀人纵火案的最后一个参与者闻辉。从现在掌握的情况看,当年闻辉很可能参与了这件案子。 第四个判断是,齐永胜是否参与了这场杀戮不能肯定,但凭着方念玉与齐永胜的这种特殊关系,方念玉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很可能会冒险去找齐永胜,因为齐永胜的家里是个比较安全的地方。齐永胜住在公务员三区,这里住的都是县局级以上的干部。齐永胜的儿子在外读高中,今年是最后一年。为了让儿子能考一个理想的大学,齐永胜的妻子请了一年的长假,专门去照顾儿子的生活,所以这一段时间是齐永胜一个人在家。 基于以上判断,陈子杰马上作出以下部署。 一、对齐永胜的住宅进行监视,并秘密跟踪齐永胜。如果陈子杰的第四个判断成立,那么方念玉不是躲在齐永胜的家里,就是被齐永胜藏在一个秘密的地方。 二、马上对闻辉进行跟踪,并暗中保护。方念玉现在蛰伏起来是在等待机会,或者是等待逃跑的机会,或者是等待杀死闻辉的机会,这两种可能都有,他们不能掉以轻心。 张强接受了任务以后又问到:“那史文呢?” 陈子杰想,史文悄悄回来进行调查,主要是想弄清楚自己的身世,同时也想揭开二十年前那桩案件的真相。他之所以没有向局里打招唿,是怕局里让他迴避,因为按纪律他是应该迴避的。通过一段时间的了解,陈子杰认为,史文的头脑比较清醒,心理素质比较过硬,情绪控制能力也比较强,他只是悄悄进行调查,应该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陈子杰对张强说:“你这样,给他打电话就说有紧急任务,让他回来执行任务。至于能来不能来,他自己会考虑的。” 张强听明白了陈子杰话里的意思,说:“好的。” 张强领命而去。 几路人马派出去了。 可不到二十分钟,负责跟踪监视闻辉和齐永胜的两路人员同时反馈回来一条内容相同的信息,他们负责跟踪的人失踪了,准确地说,他们根本就没有找到人。 闻辉和齐永胜的秘书说,他们都没有来市政府上班,手机关机,往家里打电话也没人接。闻辉的司机说,他早上八点多去接闻辉,小区门卫说他一大早就出去了,去哪了,不知道。齐永胜的司机说,这段时间齐永胜一直是自己亲自开车,偶然出远门才让他开,所以齐永胜到哪里去了他当然不知道。 第63页 另外,张强给史文打电话,史文的手机也是关机。 这些情况让陈子杰和张强都倍感意外。他们三人同时关机难道有什么内在联繫? 第二十九章:正邪大搏杀 第二十九章:正邪大搏杀 在滨山市北郊距离城区两公里的地方,有一道残破的围墙。围墙里面有两座破旧的厂房和一大片空地。这里就是二十年前的滨山路政建材厂。 自从发生了那桩案件,三十万元巨款不翼而飞,企业很快就破产了。职工被分流到交通局下属的其它企业,干部被另行安排。时任厂长的闻辉被安排到交通局任办公室主任。副厂长齐永胜被安排到商贸局下属的第二百货大楼任经理。 就这样,路政建材厂波澜不惊地消失了,只剩下那些破旧的围墙和厂房还保留着那段痛苦的记忆。 因为这里地处偏僻,所以拍卖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后来,一个个体老闆利用那个大一点的厂房弄成一个旱冰场。旱冰场经营了不到两年也不行了,老闆把门一关走人了事。 本来路政建材厂实际上就是个水泥预制板厂,里面除了水泥搅拌机、震动器以外,也没有什么值钱的设备。破产以后,这些东西被处理过后,只剩下围墙和厂房,所以这儿连个看大门的都没留。除了厂房里面和那些水泥道路上,其它地方都长满了野草。平时猫儿狗儿把这里当成自己的极乐世界,可很少有人光顾这里。 闻辉在距离路政建材厂废墟不到半公里的地方下了计程车,他手里提着个黑色的塑胶袋,步行向这片废墟走去。来到废墟的大门口,左右看了看,见周围没人,便顺着几乎被野草淹没的水泥小路,走到旱冰场跟前,用手将那两扇锈迹斑斑的铁门推开走了进去。他走到旱冰场的中央,向周围看了看。厂房的周围都是高五米宽三米的大窗户。窗户上的玻璃已经荡然无存,只剩下个大窗框。他从旁边拖过一条以前供滑旱冰的人休息用的长条板凳,用力往地上礅了礅,把上面的灰尘礅掉,然后把黑色塑胶袋里的东西掏出来放在上面。这一切都做完后,他掏出一支烟放在嘴边,又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菸时,他的手有些颤抖,他极力想控制住,但却没有。他面带倦容,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显得十分憔悴。他叼着菸捲焦躁不安地在长条板凳后面来回踱步,并不时地向门口观看,显然他是在等人。 不一会儿,铁门“吱”的一响,又进来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是史文。闻辉要等的人就是史文。 自从在陈子杰的办公室里见过史文,闻辉总觉得这张脸有点面熟,但在哪里见过,他怎么想也想不起来。这是一张文弱书生的脸,但一想到这张脸,他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安。骈少勇被杀以后,闻辉清楚地意识到这桩系列杀人案和二十年前那桩案件的因果关系,也强烈感觉到自己面临的威胁。可他无法向公安机关提出保护要求,只能自己小心防范。白天除了必要的公干之外,晚上的一切应酬全都推掉,早早地回到家里,不出房门半步。有一天夜里,他做了一恶梦,梦见一个长样酷似史文的人,手里拿着一把尖刀,先把莫汝方杀了,又把骈少勇杀了,然后提着那把带血的刀子向他奔来,嘴里还高喊着:“你也是害死我老婆的兇手!”他拔腿就跑。他跑了,可他眼看着那个人举起尖刀向他儿子砍去,这才惊叫一声从恶梦中醒来。醒来一摸身上,出了一身冷汗,把睡衣都湿透了。他又回想起梦中那个拿刀的人,这人就是当年被莫汝方掐死的董玉姣的丈夫马铁良。他这才勐然想起,他之所以觉得史文十分面熟,是因为史文长得极象马铁良。他听公安局的人说过,杀害莫汝方和骈少勇的兇手是一个身穿黑色衣服,身体消瘦的青年。那天他在陈子杰的办公室里见到史文时,史文也是穿着一件黑色休闲装。他明白了,史文就是董玉姣的儿子,现在长大成人回来寻仇来了。只可恨公安局那帮笨蛋,兇手就在你们当中,还到处嚷嚷着抓兇手。他曾经想提示一下陈子杰,可又怕引火烧身。他左思右想,也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来,只好在恐慌中度日。昨天傍晚他回到家后,站在客厅的大落地窗前向外观看,忽然看到一个黑影出现在他家院子的栏杆外。闻辉住在公务员三区的别墅区,这里住的都是市级领导。一个别墅一个小院,院子用铁栏杆与外界隔开。闻辉定睛一看,是史文。史文还是身穿一身黑,戴一副墨镜。他看到史文的同时,史文也看到了他,而后就不见了。闻辉大惊失色,兇手已经找上家门来了。 晚饭时,闻辉的老婆说:“刚才我看到一个身穿黑衣服的青年在我们家周围转悠,不知是干什么的。” 儿子闻宏图问:“是不是身体瘦瘦的,穿一身黑,还戴一副墨镜?” 闻辉的老婆说:“对,对,怎么了?你认识?” 闻宏图说:“不是,前两天我发现有个人好象在跟踪我,好象就是一个身穿黑衣服,眼上戴一副墨镜的人,具体的样子我也没有看清楚。有两次我明显感觉到他就在我身后,可我一转身他就不见了。” 一听到闻宏图的话,闻辉手中的碗筷“哗”地掉在桌子上,米饭洒了一片。“你说黑……黑衣人跟……跟踪你?” 一看爸爸紧张地连话都说不好了,闻宏图忙说:“也许是我的错觉,也许是个小偷,想掏我的腰包,用不着大惊小怪,想掏就让他掏,反正我身上也不装几个钱。” 第64页 实际上闻宏图的感觉并没有错,确实有人跟踪他,但这个人不是史文,而是方念玉。按照整个復仇计划,把骈少勇杀死后,方念玉马上就把目标转向闻辉。她知道,用对付莫汝方的办法对付闻辉不行,因为闻辉的老婆非常厉害,管闻辉管得很严,除了出外考察、开会以外,闻辉很少在外面过夜,每天回来晚了她都要打电话询问。用对付骈少勇的办法也不行,她想不出能把闻辉约出来的办法。于是她想到了闻宏图,因为闻宏图从不坐汽车,每天上班不是骑自行车就是步行,容易下手,如果能从闻宏图身上偷来闻家的钥匙,就能夜里潜入他家下手杀人。可方念玉两次都没有成功,还被闻宏图发现了,原因是闻宏图不久前被小偷掏过一次包,丢了一张很重要的单据,从那儿以后,闻宏图就十分警觉。 闻辉万万没有想到,兇手杀他不成,转而想杀他的儿子,这可是他万万不能接受的。儿子是他的骄傲,儿子是他的荣耀,儿子是他们闻家的未来,儿子是他的命,不,儿子的命比他的命重要。随着我国廉政制度、用人机制的不断健全和完善,像他这种无德无能光靠熘须拍马的人越来越吃不开了。他自己也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能在这个位置上平衡过渡到退休就很不错了。可儿子不一样,有能力,有水平,有心胸,前途无量。因此,他宁肯自己被杀死,也不愿意让儿子受到伤害。 闻辉越想越害怕。怎么办?怎么办? 他想给陈子杰打电话,让陈子杰先把史文抓起来,要不先把自己的儿子保护起来。可他刚拿起电话又放下了。陈子杰凭什么要听他的话?凭他是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行吗?肯定不行。陈子杰的脾气他知道,用官位压他只能适得其反。说史文就是兇手?他能相信吗?要让他相信就必须把二十年前那桩案子说清楚。说清楚了他得先被关起来。他被关起来兇手就一定能抓住吗?他不敢相信公安局那帮笨蛋,弄不好,还没有把兇手抓起来,他儿子已经被杀了。他还想到以前跟陈子杰之间的那些不愉快,这更让他觉得给陈子杰打电话行不通了。他想来想去想到一个破釜沉舟的办法,决定直接跟史文进行一场交易。为了儿子他豁出去了。他马上通过他一个在公安局宣传科工作的远房侄儿打听到了史文的手机号码,拨通了史文的电话。 对于闻辉的主动约见,其实已在史文的预料之中。 莫汝方和骈少勇的被杀已经在原路政建材厂职工中引起了强烈反响。莫汝方活着的时候,人们还有所忌讳,谁都不愿意谈论这件事。现在莫汝方死了,忌讳没有了,大家无所顾忌地相互谈论着自己知道的情况,发表着自己的看法和怀疑。这也使史文的调查进展得很顺利。虽然没有确凿证据,但种种迹象表明,闻辉参与做案的嫌疑很大。为了进一步证实这种推断,史文採取了一种大胆的作法,直接对闻辉施加心理压力,以此来观察他的反应。他故意在闻辉回到家时在他的别墅前转悠,让闻辉明显感觉到自己被盯上了。这一招果然灵验。 史文缓缓来到旱冰场的中央,隔着长条板凳站在闻辉的对面。两人相互对视了将近半分钟。闻辉感觉到了史文眼中喷出的怒火。既然到了这种地步,他也不想迴避了,干脆直来直去。 “你知道我为什么约你到这个地方来吗?”闻辉说。 “知道,你想赎罪。”史文也不含煳。 “其实当年你母亲的被害并不是我的初衷,都是莫汝方那个混蛋……”闻辉说到这儿停住了,因为他看到史文的眼睛充满了血色,好象真的要喷出火来。 史文极力在克制,使自己没有发作。见闻辉停住了,便冷冷地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说!” “当年因为经营管理不善,路政建材厂的帐面上出现了很大的亏空,为了对付上面的审计检查,我让莫汝方想办法,他就想了个财务室失火的办法,可我真的没想到他会杀人。事后我去责问他,他说……” “说什么?” “他说,他没想到董玉姣当时在财务室里。他还说,董玉姣这个漂亮女人让他苦苦追求了三年,最后她宁愿嫁给一个普通工人也不愿意嫁给他,这让他怀狠在心,所以他就趁机……” 史文已经怒不可遏,勐地转过身来,两只手握成了拳头。 闻辉身不由己地向后退了两步,见史文并没有发作,便又回到长条板凳前。 “我知道,我有罪,我愿意赎罪,我约你来就是为了赎罪。”闻辉指着长条板凳上的东西,“这里有两种选择,你无论选择哪一种我都接受。”可能是当官当出毛病来了,到了这个时候,闻辉还习惯于对别人指手划脚,让别人按他的意志行事。 史文这才看到长条板凳上的东西,一边放着一堆钞票,另一边是一把匕首。 闻辉继续说到:“一种选择是这三十万元归你,我还可以保证你今后有个好前程。” 看到史文对第一种选择没有反应,闻辉这才极不情愿地说出了第二种选择:“你非要想报仇的话,你现在就把我杀了。”说这话时闻辉显然底气不足。 对于第一种选择,史文已经预料到了。他原来就想到,闻辉约他见面,无非是想用金钱或用仕途许愿的方法收买他,让他放过他。可对于另一种选择史文却没有想到。他什么意思?无非是故弄玄虚,装腔作势。想到这儿,史文突然抓起那把匕首,勐地向闻辉的脖子刺去。闻辉一看匕首刺来,紧闭双眼,但却没有躲闪。匕首在闻辉的脖子前面停住了。史文有些诧异,他竟然没有躲闪,难道他真的不怕死?如果他连死都不怕,那他还会怕被调查吗?还有必要安排这次约见吗?不对,肯定另有隐情,他这是一种交易条件。 第65页 史文抬起手用力把匕首甩在木凳上,转过身来,背对着闻辉:“说吧,说说你的条件。” 闻辉用哀求的声音说:“我只求你放过我的儿子!” 史文恍然大悟,他原来是因为儿子受到威胁才约他谈判的。史文真没想到,像闻辉这种人也有舐犊之情。是呀,他虽然是个恶人、罪人,但也是一个父亲。闻辉的这句话让史文刚才怒不可遏的心情有了些许平静。 史文慢慢转过身来对闻辉说:“你真爱你的儿子吗?” “爱,非常爱,胜过爱我的生命。”闻辉说。 “你要是真的为儿子着想,我给你指一条出路。”史文说。 “出路?什么出路?你说。” “自首。” “自首?”闻辉像摇拨浪鼓一样摇着自己的脑袋,“不行不行,我不能破坏我在儿子心目中的形象,不能让儿子看不起我,让他知道他的父亲是一个罪人。如果是那样,你还不如把我杀了呢。” “你错了!”史文义正词严,“你只有主动坦白自己的罪行,勇敢面对法律的审判,才能得到儿子的原谅。” “这个……”闻辉低下头,“你让我想想……” 正在这时,史文听到“唿啦啦”一声响,一个黑影从窗口飞进来。史文扭头一看,一个黑衣人已经站到他们面前。这个人脸的上半部分蒙着黑色的面罩,身上披一件黑色的披风,和美国电影中的“蝙蝠侠”一样的打扮。 黑衣人指着闻辉:“在我这里没有自首,你必须偿命。”说着,从腰间抽出一把青铜钺。史文一看就明白了。就在黑衣人要大开杀戮的时候,史文大声说到:“你是小玲姐吧?” 黑衣人停住了,脱口而出:“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黑衣人不是别人,正是二十年前失踪的薛存田的女儿,现已改名为方念玉的薛小玲。 七八十年代的滨山路政建材厂除了生产路政建设所需要的予制件外,还生产民用的楼房预制板,所以效益很好。可是到了八三年,老厂长退休后,闻辉当上厂长,不到两年的时间,厂里就出现了严重的亏空。原因是冯德旺把这儿当成了他自己的小金库。为了打点关系竞选副市长,冯德旺先后通过闻辉从路政建材厂拿走几十万元。冯德旺当上了主管公安交通的副市长,可路政建材厂却空了。后来省里要开展财务审计大检查,闻辉慌了。闻辉一向办事没主意,就找莫汝方商量。莫汝方是他的黑高参,主意倒是不少,可没有一个好主意。莫汝方说,这好办,放一把火把财务室烧了,帐没了,还查啥?闻辉说是,可烧了以后怎么办?莫汝方说,有冯老闆罩着你怕啥?闻辉想想也是,他冯德旺不能不管。莫汝方又说,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再以进原料的名义从银行贷款三十万现金,烧财务室前先把钱偷出来,今后冯老闆要升迁,还能少了用钱?他们对冯德旺倒是非常忠心。财务检查是下周一,按他们原来的计划是趁星期天厂里没人的时候,从银行里把钱取回来放在财务室,就说上午人家来送原料要现钱。让薛存田到省城开会,把他支开。因为保险柜里有现款,到时董玉姣肯定要守在财务室。莫汝方让闻辉在九点半时往厂里门房打电话找董玉姣,等董玉姣去接电话时,莫汝方从围墙跳进去放火。可到了星期天他们开始实施他们的罪恶计划时,却有人无意中给他们添了乱。闻辉怎么打也打不进来,原来看守门房的老工人闲着没事给他的老朋友在电话里聊天,一聊就聊了一个多小时。莫汝方在围墙外看着董玉姣出了财务室,以为她去接电话,便马上翻墙进去。可当他从厂房后面转过来走进财务时却傻了眼,董玉姣还在财务室里。其实刚才董玉姣是去隔壁茶炉房打开水,而不是去门房接电话。见董玉姣一人在屋里,莫汝方顿生恶念,这个让他苦苦追了三年的女人,最后宁肯嫁给一个普通工人也不愿意嫁给他,这让他一直怀狠在心,于是他决定杀人放火一块干。那天,薛存田要往省城开会,就把薛小玲託付给董玉姣。因为是星期天不上学,所以董玉姣就把她和自己的儿子马小涛一块带到厂里。莫汝方到财务时,马小涛在里屋的单人床上睡着了,薛小玲正在里屋写作业。薛小玲听到外面有动静,隔着里屋门帘往外一看,大吃一惊。她看见董阿姨被平时称作莫叔叔的人掐着脖子顶在墙上。这时,莫汝方是背对着里屋,而董玉姣是面对里屋门口。她看到薛小玲往外看,想要喊,马上用力瞪了她一眼,并用最后一点力气向她摆了摆手。薛小玲在学校听老师讲过一个故事,说一个小孩在歹徒闯进他家杀害他父母时,自己在被砍了两刀后装死,骗过歹徒。歹徒走后才爬起来报案,因为有小孩的指认,歹徒很快就被抓住了。薛小玲马上明白了董阿姨的意思,是让她赶快藏起来。薛小玲立即钻进里屋的床底下。莫汝方掐死董玉姣后,掀开里屋的布帘看了看,只看到马小涛在床上睡觉,就没有去管,然后就在外面放起火来,他想让这个孩子在大火中自行消失。薛小玲在床下呆了一会儿,听到外面已经没了动静,便悄悄地从床下爬出来,往外一看,大火已经燃起来,把出门的路封住了。她回到里屋,把马小涛叫醒,跳上床,打开里屋后面的窗户。窗户外面装有铁棱,但铁棱的缝隙比较宽,只能挡住大人却挡不住小孩。窗户外面是一堆砖头,她曾经从窗户的铁棱中间钻进来钻出去地玩过。就这样,她和马小涛从窗户铁棱中钻出来,躲到厂房里。就在她钻窗户的时候,她口袋里的一串家门的钥匙掉到窗户外面。等到人们都赶来救火时,她和马小涛才从厂房里出来。看到莫汝方也在人群中装模作样地救火,她没敢吭声就跑了出去。她没敢回家,而是躲在家属院后面的一个夹道里。直到傍晚齐永胜找到她时,她才把看到的情况说给齐永胜。她只敢给齐永胜说,因为齐永胜和她爸爸是小学时的同学,现在仍然是好朋友。这时,骈少勇已经把薛存田从火车站抓回来,因为他们在财务室后面发现了薛小玲丢的那串钥匙,经厂里职工辩认,认为薛存田有很大嫌疑。齐永胜听了薛小玲的话,带着她去找骈少勇。当时骈少勇正在厂长办公室里和闻辉谈案子,听了薛小玲说的情况,他对齐永胜和薛小玲说,这个情况很重要,你们先不要往外说,我们马上进行调查。可到了第二天,齐永胜见薛存田还没有被放出来,就找到骈少勇问情况。骈少勇却说,一个小孩的话不足为信,别的不说,她能从大火中逃出来就不能让人相信,她说这些肯定是受人教唆的。他据理力争,可骈少勇就是不信。齐永胜见骈少勇态度大变,知道里面出了问题,二话没说,赌气出门,决定去另找路子营救薛存田。第三天中午,齐永胜骑着摩托车在外面奔波了一晌回来时,看到薛小玲上了一辆面包车,觉得可疑,便跟了上去。他跟到郊外时,隐约听到薛小玲在车上喊“放我下去!放我下去!”,便加大油门冲到面包车前面,挡住面包车的去路。他从摩托车上跳下来,一把拉开面包车驾驶室的车门,和坐在驾驶座上的麻小黑撕打起来。坐在后面的大牛也下车来帮忙,但两个合到一块也不是齐永胜的对手。这时,薛小玲从车上滚下来。齐永胜一看到薛小玲,马上丢开麻小黑和史大牛,前去营救薛小玲。麻小黑和史大牛趁机跳上车,撞倒挡在前面的摩托车逃跑了。后来,齐永胜才知道马小涛还在车上,但面包车已经跑远了。齐永胜救下薛小玲后,认真回想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意识到这很可能是一场阴谋,这次薛小玲遭绑架很可能是对方要杀人灭口。他弄不清楚对方的势力有多大,背景有多深,这次虽然把薛小玲救下了,可下一次呢?他认为必须把薛小玲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可藏到哪儿呢?他想到孟金秀,把薛小玲送到那儿,不失为一举两得的事,薛小玲有了栖身之所,孟金秀也有了伴,不再孤独。在去相城的路上,齐永胜反覆交待薛小玲,姓莫的和公安局那个姓骈的都不是好东西,一定多加小心,对谁都不能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薛小玲三天之内经歷了两次生死劫难,一下子成熟了许多,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所以非常配合齐永胜的安排。不久,齐永胜又告诉她爸爸的死讯,仇恨的种子便在她幼小的心灵中生根发芽。她经常在梦中梦见爸爸慈祥的笑容,梦见董阿姨最后看她的眼神和让她躲起来的手势。她一遍一遍地发誓,一定要为爸爸和董阿姨报仇,不亲手杀死仇人誓不为人。她先学武术,又学杂技、魔术,她读武侠小说,研究侦探小说,这一切都是为将来报仇做准备。去年,她从旧书摊上买回来一本英国神话小说《神剑飞魂》,就一直幻想着自己要是能有一柄亚瑟王的宝剑就好了。也就在这时,孟金秀因为患有糖尿病、高血压、心脏病,感觉身体每况愈下,可能时日不多了,就开始有意无意地给方念玉交待后事,并第一次打开了地下室那只大铁箱子。关于那只大铁箱子,方念玉早就注意到了,但她从没问过里面是什么东西。她非常尊敬孟金秀奶奶,她知道如果能说,奶奶一定会给她说的,如果不能说,那就一定有不能说的原因。铁箱子长一点二米,宽一米,高八十公分。打开以后,里面叠放着一大一小两个紫色的檀木匣子,小的在上,大的在下。她们把两个檀木匣子搬出来放在地上,掀开盖子,里面是一层黄色的绸缎布。掀开绸缎布,露出一大一小两件青铜钺。在大青铜钺上面还放着一本书,是过去那种线装本。孟金秀指着那本书说,爷爷方卓玉是研究殷商文化和青铜器的,这里面记载了一个关于商王钺的传说,爷爷崇拜商王弔民伐罪的精神,就按传说里的故事,设计铸造了这两件“商王钺”。她说将来她死后,要把她的骨灰与爷爷合葬在一起,并把这件大的“商王钺”作为陪葬品。小的“商王钺”作为方家的传家宝留下来。当然她还希望方念玉早点成家,这小的“商王钺”就作为她留给下一代的礼物。孟金秀特别交待,这小的“商王钺”虽然个头小,但却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因为它上面镶嵌着一条陨铁做成的钺刃,可以削铁如泥。这陨铁是爷爷用一件文物从东北一个农民手里换来的。得到了这两样东西,方念玉大喜过望。特别是那件小型的“商王钺”锋利无比,削铁如泥,这不就是上天赐于她的亚瑟王的宝剑吗?天意,天意,真是天意。方念玉比照着《神剑飞魂》中的情节,设计了一个颇具神秘色彩的杀人计划。为了这个计划,去年,她又通过孟金秀的关系,到相城血站干了一年多的临时工,掌握了一手娴熟的採血技术。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可她还是没有动手,原因是她还要报答孟金秀的收养之恩。她十分清楚,只要报仇计划一开始,她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她不能让奶奶为她的事情伤心,也不能让奶奶孤独地度过时日不多的有生之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年九月,孟金秀终因糖尿病和高血压併发症发作去世了。安葬了奶奶之后,她义无反顾地奔向滨山,开始实施她的报仇杀人计划。她在滨山近郊租了一间房子,用了近两个月的时间跟踪调查莫汝方和骈少勇的情况和活动规律,以进一步完善她杀人计划的每一个细节。她先摸清了莫汝方每两周的周五晚上要去“煮三江”大酒店,于是在那天夜里来到抗日战士纪念碑广场。到了十一点的时候,从北边驶来一辆汽车。不用说,这车十有八九是莫汝方的。抗日战士纪念碑广场处于这条路的一个拐弯处,所以不管从哪边来的车,车灯都会照到纪念碑广场。莫汝方在车灯的照耀下,看到一个年轻女子手里拿着一条红手绢站在广场边上向他招手,便不由自主地停下车跟着方念玉上了纪念碑广场。莫汝方除了色胆以外什么胆也没有,方念玉把“商王钺”往他脖子上一架,他便痛痛快快地交待了二十年前那桩案件的详细情况。在对骈少勇跟踪调查时,方念玉发现了骈少勇在贩卖摇头丸。她也曾想过向公安局举报骈少勇,通过公安局达到报仇的目的。但她最终还是没有那样做,因为她认为骈少勇虽然已经不在公安局了,但不可能和公安局的人没有一点联繫。另外她想亲手把他杀死才解恨。本来在方念玉的杀人计划中只有两个人的名字,那就是莫汝方和骈少勇,可她听了莫汝方临死前的交待之后,才知道闻辉也是始作俑者之一,于是她的黑名单上又多了一个人。至于许马福,那纯粹是碰上的,是许马福的恶行激活了她的杀心,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反正他们都是该杀之人。对于莫汝方和骈少勇的杀戮,基本上都是按照计划进行的。可到了闻辉的时候,她没有想到闻宏图的警惕性那么高,她两次下手都没有得逞。这时,她发现自己已经被公安局盯上了。她是在回相城取东西时发现的。但她并没有连夜逃跑,根据她从侦探小说中得到的经验,这时逃跑就已经来不及了。还有,没有杀掉闻辉她也心有不甘。相城的家不能呆了,滨山的出租屋也不能去,在她无路可走的时候,她想到了齐永胜。十几年来,他们从没有联繫过。但她来到滨山以后,很快就知道了齐永胜的情况。她不知道齐永胜会不会接受她,帮助她,或者还是趁机协助公安抓捕她,但她还是决定冒险一试。让她没有想到的是,齐永胜接到她的电话竟喜出望外,说他正在找她呢。通过简单交谈,方念玉感觉齐永胜的确没有恶意,便告诉他自己的位置。不一会儿,齐永胜开车过来,将她接进公务员三区县局级干部楼。 第66页 齐永胜确实正在找她,原因是那天晚上他突然接到一个电话,一听,是冯德旺打来的,这让齐永胜感到十分意外。论公,冯德旺是省委副书记,有什么事也不会直接给他这个刚上任的代理副市长联繫。论私,他们之间从没有什么私人交往。其实,冯德旺这个电话也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打的。那天下午,陈子杰和省公安厅长一起找省委书记钟山汇报工作,汇报的内容除了莫汝方系列杀人案的侦破进展情况外,还有关于二十年前路政建材厂那件案子。多种情况表明,案子很可能牵涉到闻辉,所以按组织程序他们专门作了这次专题汇报。当时,冯德旺作为主抓组织工作的省委副书记也在场。汇报还没有听完,冯德旺就已经大汗淋漓。他十分清楚,一旦闻辉被抓,势必会把他以前的许多事情供出来。回到家后,他焦躁不安,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听陈子杰的意思,他们已经掌握了闻辉参与做案的有力证据。省委书记钟山也当场表示,不论是谁,违法必究,犯法必惩。现在和二十年前大不一样了,法制已经比以前完善多了,他虽然身处省委副书记的高位,但要想罩住这件事也是不可能的。他不由得在心里骂起那个杀人兇手,为什么不把闻辉一块儿杀了呢?闻辉一死,一了百了。光骂兇手没有用,他也不能指望兇手来平息这件事,因为陈子杰很可能马上就要对闻辉上手段,到那时,说什么也都晚了。他不能就这样任凭事态发展下去,那样等于坐以待毙。他必须有所行动,改变这种危险的局面。可怎样才能改变这种局面呢?他焦急地在屋了里走来走去,最后,他想到了齐永胜。他记得当时闻辉给他说过,齐永胜曾经领着那个小女孩找过骈少勇,说小女孩看见了兇手。虽然后来莫汝方说他已经花钱僱人把小女孩处理掉了,但两个孩子的失踪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死是活,他们都不得而知。莫汝方和骈少勇被杀后,他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二十年前那桩案件,也自然而然地猜测到会不会是两个孩子长大了回来寻仇。如果真是那两个孩子回来寻仇的话,他们很有可能会与齐永胜联繫,从他那儿得到一些有意或无意的帮助,甚至会受到齐永胜的操纵。事情紧急,刻不容缓,不能再犹豫了。他听闻辉说过齐永胜是一个权力欲级强的人,决定以满足他对权力的渴望和他做一次交易,利用齐永胜彻底封上闻辉的嘴。没有别的办法,他只能作一次冒险了。于是,他拨通了齐永胜的电话。齐永胜在电话里听冯德旺说了一些“做事要彻底”、“除恶要务尽”等云山雾罩的话,虽然没大听明白这些话的意思,但有一点他听出来了,冯德旺这些话暗示他怀疑齐永胜是莫汝方、骈少勇被杀案的幕后操纵者。对于冯德旺的这些话,齐永胜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侦察兵的生活已经使他遇事十分沉着冷静,摸不准情况他不会冒然出击。他想,冯德旺这时给他打这个电话决不仅仅为了说这些,肯定是另有目的。他握着话筒一声不吭,用这种沉默迫使冯德旺直奔主题。果然,冯德旺沉不住气了,说闻辉事发,必然会在省级干部队伍中引起震动,为了维护我省政治稳定的大好局面,闻辉必须马上消失,这歷史的重任就落到了你的肩上。闻辉消失后,他的位置由你取代,下次滨山换届时,你就是市长的第一人选。齐永胜明白冯德旺现在受到的威胁,也了解冯德旺在官场上的能力。他经过再三权衡,最后答应了冯德旺的这桩交易,因为这是一个机遇,抓住冯德旺就等于抓住了他的前程。他决定拼一把。人生就像个战场,只有敢拼才能赢。在那场战争中,他就是拼出一条活路来。现在他决定再为自己拼一个好的前程。他答应了之后,却发愁了,怎么才能完成这个交易?最好办法还是藉助薛小玲之手。莫汝方和骈少勇被杀后,齐永胜早已想到是薛小玲所为,因为当年两个孩子失踪时,马小涛还不到四岁,还不是记事的年龄。他还记得,他把薛存田的死讯告诉薛小玲时,这个十岁的女孩只默黩地掉了几滴眼泪,竟没有哭,她的坚强让他这个经歷过生死的人都感到惊讶。他知道她已经把悲痛化为仇恨,深深植入那颗幼小的心灵。可怎样才能找到薛小玲呢?正在发愁之际,薛小玲的电话打来了。真是天助我也!齐永胜欣喜苦狂。这天早上,齐永胜看见闻辉出了小区门口以后乘计程车走了,马上开车拉上薛小玲追了上去。他们赶到时,正听到史文和闻辉说关于自首的事。齐永胜向薛小玲使了个眼色,薛小玲便身体一跃,从窗口飞了进去。 方念玉举起“商王钺”正要大开杀戮时,听到史文一声喊。 “我就是你当年从财务室大火里救出来的马小涛。”史文说。 “你是小涛?”方念玉情不自禁地把脸上面罩摘下来,“你真的是小涛弟弟?你……你没死?” “小玲姐姐,我真的是小涛,我没死,真的是我。” 方念玉用手扳着史文的肩膀仔细看了一会儿:“是,是,是你,小涛弟弟。” 史文也仔细端详着方念玉。在前两天的调查中,一位路政建材厂的老职工拿出一张他儿子在幼儿园时的照片。照片是几个小孩的合影,老职工指着左边的一个女孩说,这就是薛小玲。儿时的薛小玲是一个美丽的小女孩,脸上洋溢着单纯和善良。可现在这张脸上,单纯和善良已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冷酷和残忍。 第67页 两个人先后诉说了各自这二十年来的经歷。说到伤心处,两人禁不住相拥而泣。 痛苦的经歷诉说过后,方念玉用手一指闻辉:“这都是他们造成的,今天是给他们算总帐的时候了。” 史文说:“是的,我马上带他去自首,他必须接受法律的制裁。” “自首?接受法律制裁?”方念玉好象不明白史文的话,“小涛,你说什么呢?你也太幼稚了,要是法律能制裁这帮坏蛋,我们的悲剧就不会发生了。” “小玲姐,你冷静点,现在是法治社会,我们不能胡来。” 听了史文的话,方念玉发火了:“小涛,他是害死你父母的仇人,你难道不想为你父母报仇了吗?” “仇当然要报,但要通过法律手段……” 方念玉已经怒火中烧,她不想再听史文解释什么了:“你闪开,你不便动手,让我来!” 史文见方念玉要动手,马上伸开双臂阻拦:“小玲姐,你听我说……” 方念玉再也忍耐不下去了,纵身一跃,跃出两米多高,“刷”地从史文头上跃过。就在方念玉越过头顶的时候,史文抬头看见了方念玉脚上穿的那双特制的鞋。那是一双铁制的鞋,是按照小孩玩的“跳跳鼠”的原理制成的。鞋底下有一个很粗的圆形弹簧。弹簧一头焊接在鞋底,一头焊接着一根铁棍。铁棍穿过弹簧穿进鞋底的一个套管里,套管上有一个插销,插销连着一个机关,机关由脚上的大拇指控制。插销插进,弹簧失去弹性,穿者可以稳稳噹噹地站在那里。插销弹出,弹簧恢復弹性,穿者可以跳跃如飞。 方念玉跳过去时,闻辉已经吓得躲到了史文的背后。方念玉回手就是一钺。史文眼明手快,用力一拉闻辉,“商王钺”贴着闻辉的胸前划过。这时,闻辉转到了史文的背后,朝着门口的地方。闻辉不顾一切地向门口跑去。方念玉转身追赶,史文想伸手阻拦,但根本就拦不住。史文下意识地马上把手伸向腰后,他想掏枪,但最终没有掏出来。他不忍心把枪对准自己的救命恩人,尽管她还是自己一直在追查的杀人兇犯。方念玉只两下,就跳到闻辉的身后,一把抓住闻辉的衣领,举起“商王钺”就往下砍。就在这时,史文大声喊到“小玲姐,你难道要让薛伯伯永远含冤九泉吗?” 喊声起了作用,方念玉举在空中的“商王钺”停住了。 史文边往前走边说:“薛伯伯至今还背着杀人嫌犯的罪名,闻辉是最后一个案件参与者,你把他杀了,就很难为薛伯伯洗清冤屈了。” 方念玉觉得史文说的有道理,便把闻辉往他跟前一推:“交给你了,你一定要为你薛伯伯伸冤。”说罢,又从口袋里掏出两盘录音带,“这是莫汝方和骈少勇的供词。”说完她转身就要走,却被刚刚进来的齐永胜拦住了。 齐永胜说:“他是你们的仇人,他害死了你们的父母,不共戴天,必欲杀之而后快,你们怎么能放了他?” 本来已经吓得面如死灰的闻辉看到齐永胜的到来,好象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可没想到齐永胜会说出这种话来。他这才明白,这不是救命稻草,而是一个催命鬼。他气急败坏歇斯底里地大骂起来:“姓齐的,你……你他妈的什么意思?你……想干什么?” 方念玉拿起“商王钺”往闻辉脸前一晃:“你再嚎,我马上宰了你!”吓得闻辉赶紧躲到史文的背后,再也不敢出声了。 方念玉对齐永胜介绍说:“齐叔,这是小涛,就是马铁良叔叔的儿子马小涛。” 齐永胜点点头:“我知道了,你们刚才的谈话我都听到了。” 方念玉又对史文说:“这是齐叔叔,是薛伯伯和马叔叔的同学。” “我听说过。”史文说,“齐叔,你怎么也到这儿来了?”史文对齐永胜的到来感到十分诧异。 齐永胜说:“小涛,他害死了你的父母,你应该亲手杀了他,为你父母报仇。” 史文说:“齐叔,你错了,这不是仇恨与报仇的问题,是罪与罚的问题。他有罪,只能接受法律对他的处罚,我们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对他进行处置。报仇也要通过正当的法律途径。” 齐永胜说:“小涛,你也太天真了,在这个权比法大的社会,法律能够公正吗?” 史文说:“那是有人滥用权力的结果,正因为有这种现象,我们才更得自觉维护法律的尊严,不能让我们身上的悲剧重演。” “你这是政治上不成熟,无论在什么时代,法律都是为政治服务的,你现在把他杀了,不光是为了报仇,也是政治的需要。”齐永胜想发火了。 “你说的政治我不懂,但法律就是法律,对于罪犯的惩罚,必须通过法律程序,谁都不能随意剥夺他的生命。”史文仍然不愠不火。 “我没有时间给你罗嗦,”齐永胜发怒了,他对方念玉说,“小玲,你来!” 方念玉说:“齐叔,小涛说得对,我们不能杀他,杀了他,我爸爸的冤屈就没法洗雪了。” “你怎么也这样煳涂?你以为把他送到公安局就能判他的刑?就能为你爸爸伸冤?” 第68页 方念玉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没有动。齐永胜恼羞成怒,突然从腰里掏出一把手枪,指着挡在闻辉前面的史文说:“你给我闪开,你不想为你们的父母报仇,我要为我的老同学报仇!” 史文一看齐永胜掏出手枪来,马上向前伸出一只手:“齐叔,你要冷静,你知道吗?你这是在犯罪。” 齐永胜更加恼怒了:“什么?你说我犯罪?我这是为民除害,我没功夫给你罗嗦,今天闻辉必须得死,你马上闪开!” “我不会闪开的,这是我的职责,我不允许你胡来。”史文的语气非常坚定。 “我再说一遍,你要是再不闪开,我对你也不客气了。”齐永胜的眼睛已经有些发红了。 史文还是那句话:“不,我不会闪开的,我不能让你那么做!” “你别以为我不敢,我数三下,你再不闪开,我就开枪。”齐永胜在下最后通牒。 “你开枪吧,我说了,我不会闪开的。”史文没有一点退让。 “这可是你自找的,别怪我无情。”齐永胜开始数数:“一……二……三!” 枪响了,一个人倒下了。可倒下的人不是史文,而是方念玉。就在齐永胜数到“三”的时候,方念玉从齐永胜的目光里看到,他真的动了杀机,便勐地向前一扑,挡在史文的前面。 “小玲姐!小玲姐!” “小玲!小玲!” 史文和齐永胜一齐蹲在方念玉的身边唿喊着。 方念玉紧紧拉住史文的手,用微弱的声音说:“小……小涛……你……你一定要为……为薛伯伯……伸……伸冤……”说完,头一歪,死了。 史文和齐永胜抬起头来,直视对方,同时喊出一声:“都是你……” 齐永胜指着史文,声嘶力竭地喊到:“你给我闪开!” 史文也怒吼到:“不!决不!” “那好,我们就来一场决斗!”齐永胜说。 “好,我接受你的挑战!”史文毫不示弱。 两个人同时站起来,齐永胜开始往后退。一步、两步、三步、四步,当齐永胜退到第五步时,两人同时开始动作,掏枪——瞄准——击发。但齐永胜比史文多了一个动作——躲闪,而史文没有,因为闻辉就在他的身后。 两声枪响合为一声,“嘭——”,就在枪声还在厂房里迴荡的时候,一股鲜血从史文的胸口流了出来。史文慢慢地倒下了。 齐永胜没有倒下,但他感觉到有一股热流顺着他右臂的袖管往下淌。他低头一看,一滴滴鲜血顺着他的右手滴到地上。他懊恼地仰起头大叫一声:“怎么会是这样?” 他真的没有想到,结局会是这样。他本想藉助薛小玲的手杀了闻辉,然后再想法送薛小玲逃跑,可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史文。他更没有想到他会中枪。在部队上,他是着名的快抢手,他的枪法无人能比。到了地方,他仍然喜欢玩枪。刚才他根本就没有把史文这个刚进入公安队伍的毛孩子放在眼里。可就在他掏枪的同时,他惊讶地发现,史文的掏枪速度也非常地快。这一惊讶,影响了他后面的击发和躲闪,所以他中枪了。 他捂着那条受伤的胳膊,来到史文身边,见史文已经闭上了双眼,说到:“孩子,别怪你齐叔狠心,你这么拧,活着对齐叔也是个威胁。” 他用左手拿起史文手中的枪,一转身把枪顶在闻辉的脑门上。 闻辉已经被眼前的这场生死搏杀吓得灵魂出窍,就像一具殭尸一样,眼睁睁地看着齐永胜拿起手枪,再顶住自己的脑门,却一点也动弹不得。直到那冰冷的枪口接触到他脑门皮肤以后,他才颤动了一下,恢復了意识。 齐永胜用枪顶着闻辉的脑门咬牙切齿地说:“你这个王八蛋,我这辈子倒霉就倒霉到你身上了。你何德何能,凭什么处处压我一头?就凭你给冯德旺擦屁股?你真他妈的让人噁心,像你这种东西留在世上也是个祸害。” 闻辉哆哆嗦嗦地说:“老……老齐,你别胡……胡来,你把我交给公安局,我……我愿意认罪……认罪伏法……” “把你交给公安局?”齐永胜冷冷地说,“你是不是在想,冯老闆能把你保出来?” 闻辉没吭声,也许他真的是在这么想。 “哈哈哈……”齐永胜大笑起来,“你做梦去吧!你知道吗?今天就是冯老闆让我来送你上西天的。” “不!不!”闻辉拼命喊到:“他不能这么做,我像侍候亲爹一样侍候他,我供他花钱,路政建材厂那三十万,他一个人就拿走二十万,他不能过河拆桥……” 齐永胜狞笑着:“怎么,你不信?我让你现在给他打个电话。”说完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拨通了冯德旺的电话,递给闻辉。闻辉拿过手机,对着手机喊起来:“冯老闆,我是闻辉,齐永胜要杀我,你……你要救我……” 他听到冯德旺在电话里装腔作势地说:“你是谁?你找哪位?……对不起,你打错了。”电话挂了。 第69页 闻辉彻底绝望了,他紧紧地闭上了双眼。他知道今天自己是在劫难逃,必死无疑。多少年来,他就像老闆身上的一件衣服,这件衣服的作用除了让口袋里装满金钱,供老闆随时使用外,就是为老闆挡风。现在这件衣服已经着火了,老闆必须把这件衣服扔掉,不然就会引火烧身。 在枪声还没有响起来的时候,闻辉忽然想起年青时跟几个儿时的朋友看过一次枪决犯人的情景。当时,不知是谁说了一句“谁知道这炮打头是什么感觉?”于是,他们就这个话题进行了一番讨论。有的说,就像被木棒勐击一下,“嗡”的一下就过去了。有的说,就像一阵冷风吹过脑门,是一种清爽舒服的感觉。炮打头到底是什么感觉,谁也不知道,因为知道的人虽然知道了,却再也没有办法告诉想知道的人了。现在,他马上就能体验到这种感觉了,但是,他也没有办法把他的感受告诉他儿时的朋友,以了却他们想知道炮打头是什么滋味的愿望。 就在齐永胜准备扣动枪机的时候,刚刚甦醒过来的史文抓起方念玉手中的“商王钺”,用尽全身力气甩出去。“商王钺”在空中划出一条漂亮的弧线,这条弧线的终点,就是齐永胜的脑袋。“商王钺”翻滚着顺着这条弧线的轨迹飞过去,最后,“扑”的一下嵌进齐永胜的后脑。 闻辉紧闭着双眼等待那一声枪响。可等了一会儿,枪声没响,那冰冷的枪口却离开了他的脑门。他慢慢睁开眼睛,这才看到,齐永胜已经倒在地上,脑后一大滩血,那把“商王钺”还在他的后脑上嵌着。闻辉看到,三个人都倒在地上,都在汩汩地往外流血。他吓坏了,起身就跑。刚跑出几步,听到后面有人喊了一声:“站住!”声音虽然微弱,但却具有威慑力。 闻辉停下来,扭头一看,是史文用力抬起头盯着他。他想转身回去,刚才就是这个年青人替他挡了子弹,救了他的命,他应该回去救他。可他又想,如果回去了,他就免不了铁窗之苦。正在犹豫之时,忽然听到犀利的警笛声由远而近,一瞬间,十几辆警车将厂房团团包围。紧接着,二十多名警察和武警冲进来。 他们三人同时失踪后,陈子杰感到事态严重,马上部署人员在全市展开查找,并要求电信部门利用定位系统对他们进行搜索。可三个人的手机同时关机,定位系统无法进行搜索。就在刚才齐永胜打开自己的手机让闻辉给冯德旺打电话时,陈子杰才锁定了他们所在的方位。 段霞跑到史文身旁,喊到:“陈局,史文受伤了。” “马上送医院进行抢救!” 过来几个人把史文抬上救护车向医院急速驶去。 陈子杰来到齐永胜的尸体旁,正好听到齐永胜的手机响起来。他拿起手机一看号码,是冯德旺的。 “哪位?”陈子杰故意这么问。 对方马上挂断了电话。 闻辉被逮捕了。 第二天,冯德旺在省里被双规了。 第三十章:尾声 第三十章:尾声 医院里,史文躺在病床上,周围摆满了鲜花。 段霞对史文说:“你小子真命大,子弹要再往里偏半厘米,你就没命了。” 史文说:“我不会死的,我还要跟你学武功呢。” 张强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陈局已经向上级给你请功了。” “是吗?”史文一高兴,想抬起身子,刚一抬,伤口痛得他咧了咧嘴,他只好又老老实实地躺下了。 他们正说笑着,博物馆馆长姬成来了,他还带来一个陌生人。 姬成把一兜水果放在床头柜上,对大家介绍说:“这是北京来的李教授,他去南方开会回来路过这里,听说咱们把案破了,想再了解了解有关‘商王钺’的事情。” 原来李教授上次回到北京,对“商王钺”的事总是不能忘怀,这次路过,专程在滨山下了车。 听了段霞和张强讲诉的情况,教授说:“这么说,邢家人也不知道当年方卓玉为什么要铸造这件青铜钺,也不知道他是怎样做的模具?” 段霞说:“是的。” “这就奇怪了。”教授感到很疑惑。 “奇怪?您是说什么?”段霞问。 老教授说:“方卓玉铸造这件青铜钺的时间是71年,而殷墟那件铸有‘辛’字的青铜大方斝是九六年才出土的。方卓玉铸造青铜钺在前,青铜大方斝出土在后,两者相隔二十多年,可这两样东西的重量却丝毫不差,完全符合传说中的情况。难道这是一种巧合?假如不是巧合的话,那方卓玉铸造的那件‘商王钺’,应该是一件一比一的复制品。” 大家相互看了看,弄不明白教授话里的意思。 教授好象看出了大家的疑惑,说:“文物赝品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比照文物真品的比例仿制出来的复制品。另一种是根本没有真品,而是制作者根据自己的想像设计出来的制品。我刚才说的意思是,如果方卓玉制作的青铜钺是第一种情况的话,那就说明传说中的‘商王钺’真的存在。” 大家这才听明白老教授说的话,也都点头表示同意教授的说法。 第70页 张强忽然又想起了相城文物工作队门卫老张说的那段关于方卓玉悄悄去林滤山考察以及那张图的话。老教授听了,“哦”了一声,自言自语地说:“这么说来,那件传说中的‘商王钺’真的存在?” 又是一个充满神奇色彩的谜。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