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木笙)》 第1章 书名:算命  作者:木笙  文案:杨家老祖宗杨纪清一觉醒来,杨家后人几近死绝,只剩下一个被杨家后人收养的杨一乐,祖传的算命绝学学得乱七八糟,混成了一个兼职神棍。  任家老祖宗任朝澜一觉醒来,任家后人生意从活人做到死人,任家成了玄术圈首富之家。  ……  四百年后,穿着一身正红嫁衣的杨纪清掀开了任朝澜的棺材盖——  任朝澜:……娘……子?  杨纪清:谁是你娘子?你在棺材里躺得脑子发霉了吗?  ……  谁想,任朝澜的脑子还真睡出了一些毛病……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甜文 玄学  搜索关键字:主角:杨纪清 任朝澜  一句话简介:老祖宗的棺材板按不住了!  立意:玄不改命,在世修德。第1章 祖宗01  z市,北塘区。  老赵开着出租车跑在路上。  三月末的时季,傍晚将近六点的时间,天色就已经暗了下来。天空飘着细雨,道路两旁的路灯光,都在雨丝中朦胧成一团。  天气不好,加上这一片也没什么繁华的商业圈,一路开过去,都没看到几个行人。老赵心里盘算着,过了前面的栖山风景区,就转道回市区。市区虽然容易堵车,但至少比北塘区这一片容易拉到客人。  就在快到栖山风景区正门时,老赵突然瞥见路边站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一头乌黑及腰的长发束在背后,身上穿着青色的宽袖行衣,整个穿着打扮仿佛一位来自古代名士。这人也没打伞,就这么形单影只地站在景区门口的路灯下,任由纷飞的雨丝落在身上。  对青年的穿着打扮,老赵没觉得大惊小怪。最近几年国内掀起了一阵汉服热,不少年轻人就喜欢穿这类古装出游。这小青年多半也是穿汉服出来玩的,只可惜天公不作美,遇到雨天了。  老赵踩了刹车,把车停在古装青年面前,打算问问他打不打车。然而,他降下车窗,侧着身子,还未开口与那青年搭话,就先被对方的容貌惊得一怔。  那是一种可以说是浓墨重彩的俊美——肤色釉白,唇色殷红,鼻梁高挺漂亮,乌黑微卷的发梢下,眉眼狭长,带着几分矜贵。老赵一直认为,浓眉大眼国字脸的男人才能叫英俊,对自家女儿看脸粉的那些小鲜肉,他完全体会不到俊美在哪里,眼前这人算是打破了他固有的审美观念。  不过,老赵也只被对方的容颜惊了一瞬,很快就回过神来。小青年长得再好看,对他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小伙子,坐车吗?”  “坐啊!”青年眼皮微抬,视线在老赵脸上微微一顿,随即展颜一笑,贵气中带着几分闲散。  “哎!那赶紧上车,这还下着雨呢!”老赵顿时喜笑颜开地坐直身体,按下空车灯,顺便低头调整了一下歪掉的安全带。因此,他并没有注意到,青年走到后车门前,伸手拉车把手时,动作间流露出来的陌生、试探和迟疑,就好似人生第一次接触汽车一般。  青年坐进后车座,关好车门后,老赵扭身塞给他一包抽纸。  “淋湿了吧?先拿纸巾擦擦。”  “谢了。”青年抽了一张纸巾,但并没有立即拿来擦拭身上的雨水,而是有些好奇地用手指捻了捻纸巾的一角。  “小伙子,去哪儿啊?”老赵一边打着方向盘转入车道,一边询问道。  “往东三十里。”  “啊?”老赵有些傻眼,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报目的地的乘客,“呃,没有具体地址吗?”  “那你先帮我查查,往东三十里是什么地方。”  “……这样吧,我就沿着这条路往东开,你到地方了跟我说。”  出租车破开朦胧的雨丝,一路往东驶去。  后座的青年靠坐在座椅上,偏头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脸上的笑意褪去。  他名叫杨纪清,出身精通卜卦算命的杨家。他本该是早就死了的人,今天却突然诈尸醒了——说诈尸或许不太准确,比起诈尸,他更像是死而复生,他有体温、有心跳,还能感觉到腹中饥饿,跟活着时的感觉没什么区别。但死而复生并没能让他感到半分欣喜,只生出了满腔的恼火。尸体不会无故诈尸,死人不会无故复活,不管他是诈尸还是复活,这都说明在他死后,有人对他的尸身动了手脚。他的死而复生是被人安排好的,动手安排的人,也多半有所图谋,而他最是不爽被人利用算计。  不过,让他感觉奇怪的是,他醒来的地方是在杨家祖坟,而杨家人是万不敢对他的尸身动手脚的。他醒来时躺的棺材,也是以杨家特有的方式封了棺,他死后应该是正常下葬的,而且之后再没人动过他的尸身。虽说他死的时候年仅23岁,但并未因此怨气冲天,按理来说,他怎么都不应该诈尸才对。  从杨家祖坟出来,杨纪清当场就给自己起了一卦。然而,诈尸的缘由,雾里看花算不分明,只算出他现今大概身处400年后,以及——欲寻杨家后人,利在东行。  杨纪清从山上下来后,感觉又冷又饿,便暂且按下被诈尸的不爽情绪,决定先去让自家后人尽点孝心。  出租车驶入隧道,杨纪清从窗外收回视线。  老赵开着车,一路往东跑了二十多分钟,进入了城东老城区的街道。  老城区的街道两侧都是老小区,里面是一排排有些年头的楼房,沿路外围则是一排店面不大的商店。可能是因为雨天没什么生意,大部分的店都早早关了门。  杨纪清捏了捏手腕,看着窗外对老赵说道,“前面路旁停下。”  老赵在路旁停下车,回头道:“一共42.7,扫码还是现金?”  杨纪清坐着没动,“我等人。”  老赵:“你坐车里等,我是要家等候费的。你可以先结了车费,去那家彩票店里坐着等嘛!”  杨纪清:“哦,我等人来帮我付钱。”  老赵:“……”  杨一乐今年年初入了职飞鸽快递,在z市城东的快递网点上班。  这天下班,杨一乐的同事喊他一起同去吃烧烤,他十分心动,但最后还是咽着口水,拒绝了同事的好意。他月初给自己起了一卦,卦象显示他月末有破财之像。为了避免破财,他决定月末这几天不做任何多余的事情,下班直接回家。  在一声声“小神算”的吹捧声中,杨一乐一脸膨胀地挥别同事们,撑着伞往自己住处走。他就租住在阳光新苑,跟他上班的快递网点就隔了一条街,步行十分钟就能到。  穿过人行横道,转过弯,往前走一段便是阳光新苑的小区大门。这段路上车辆不多,杨一乐走过路口,一眼就看到前面打着双闪停在路边的出租车。  那是一辆很普通的出租车,z市统一的蓝白色,并没什么好看的,但在路过那辆出租车时,杨一乐却生出一种莫名的在意,忍不住多扭头看了一眼。  他这边刚一扭头,就看到那出租车的后座车窗就摇了下来,里面坐着的长发古装青年,单手支在车窗边上,招手喊他过去。  杨一乐脚下一顿,走到车边,一脸困惑地看着车里的古装青年。  “你叫我?”  “姓杨?”古装青年——杨纪清不答反问。  “我是姓杨。你是谁?我们认识?”  “帮我把车费付了。”杨纪清指了指前面的司机,理直气壮地说道。  “算上等候费,一共49。扫码还是现金?”出租车司机扭着头问他。  “我为什么要帮你付车费?”  “自然是孝敬长辈。”  “这是最近刚出的诈骗手法吗?你是我长辈?我压根就不认……”杨一乐撇着嘴嘟哝到一半,脸色陡然一变——他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淡淡的阴气。  正常活人,即便被阴魂附身,也只会罡火低迷,身上并不会散发出阴气,除非——这家伙根本不是活人!  “师傅,我扫码!”杨一乐脸色变了几变,随后咬牙拿出手机,飞快地扫码付款。  出租车司机是普通人,他不能把这浑身散发着阴气的不祥邪祟留在这里。  “你跟我来。”杨一乐付完车费,伸手拉开后座车门,盯着杨纪清深吸一口气道。  杨纪清从车上下来,跟上杨一乐的脚步,往小区后面走去。  小区后面是一条死胡同,路边昏暗的路灯光斜照过来,在胡同口照出一块朦胧的三角区域。没被路灯照到的胡同深处,堆着几把废弃的椅子。胡同里没有人,只有一只在椅子下避雨的狸花猫。杨纪清刚走进胡同,狸花猫就受到了惊吓,嘶哑地叫了一声,蹿出来跃上墙头,头也不回地跳进围墙后面的小区。  杨一乐引着杨纪清进了胡同,自己则在胡同口站定,后知后觉地开始犯愁。  人是顺利引过来了,但接下来怎么办?他虽然也算是玄术圈的人,可他擅长的是卜卦算命,并不是捉鬼驱邪。  然而,办法还没想到,就见胡同内的杨纪清转过身来。杨一乐插在外套口袋里手,顿时紧张地攥紧了符纸。  “你带我来这死胡同做什么?”杨纪清现在光暗交接的地方,看向堵在胡同口的杨一乐。  杨一乐哆嗦了一下,随即咬了一下舌尖,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这种时候绝不能胆怯。胆气弱了,人身上的阳气也会跟着减弱,面对邪祟就会更加不利。  “何方邪祟?报、报上名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杨一乐扔掉手中的雨伞,掏出口袋中的符纸,对古装青年疾言厉色。  杨纪清:“……”  从这颤颤巍巍,但勉强能看出打算降妖除魔的架势看来,这人并非是认出了他的身份,而是将他当做了邪祟,带他来胡同是想祛除他。  杨纪清上下打量堵在胡同口的杨一乐——身量不高,体型偏瘦,长着一张娃娃脸,就是顶着一头丑不拉几的黄毛,十分有碍瞻仰。而且胆子还小,瞧着在卜卦算命上的天赋还不怎样——在卜算一道上有天赋的人,直觉一向敏锐,做不出把祖宗认作邪祟的蠢事。  作为杨家后人,真的不太像样,不过——比起他曾经教导过的一些族中小辈,这小家伙性格倒还算有点意思,明明怕得不行,却还想着要祛除他这“邪祟”。  杨纪清决定逗逗他。  “我是那什么……嗯,僵尸吧。听说年轻法师的血肉最是美味,既然你自己送上门来,我就不客气了。”杨纪清阴测测地笑了一声,长袖一甩,就朝杨一乐大步走去。  “啊啊啊啊啊啊——你别过来!”  杨一乐慌乱地将一叠符纸撒向杨纪清,然而符纸却只是轻飘飘地擦过杨纪清的衣摆,很快落在地上,被雨水打湿,半点不起作用。  这是什么年份的僵尸?!那么厉害的吗?!杨一乐惊恐地扭头就跑。  但是,杨一乐那明显比杨纪清短了一截的双腿,哪里跑得过杨纪清?杨纪清一个快跑,就追上了杨一乐,从背后单臂锁住他脖子。  “啊啊啊啊啊啊——”杨一乐扯下脖子上的护身符,胡乱挥舞着手臂,将其拍在杨纪清的胸口。  杨一乐拍完护身符,顿感心头一松,回头看向身后的“僵尸”,随即又震惊地瞪大了双眼,“你怎么没事?!”  杨纪清低头,抽走杨一乐按在他胸口的护身符。  那护身符是一张小小的黄纸,装在透明的塑封袋里,一面写满墨字,一面写满红字。  杨纪清眉头一挑,“墨字佛经超度亡魂,朱砂咒经驱魔辟邪,这护符不错。”  杨一乐点头附和道,“对啊,这符超厉害的!它出自十世圣僧之手,千年厉鬼碰着都讨不了好,但是——为什么对你没用?”  杨纪清将护身符还给杨一乐,“因为我是你家祖宗,名叫杨纪清。”  杨家族谱上确实有一位先祖名叫杨纪清,杨一乐对此印象深刻,霎时间震惊到破音,“你没死?!你还活了400多年?!”  杨纪清一巴掌拍在杨一乐的脑袋上,“想什么呢?你见过能活400年的人吗?我当然死了,只是不小心诈尸而已。”  杨一乐:“嘎?” 第3章 中年男人说道,“不好意思,我是不信命理算数这种东西的。我眼袋暗沉,那是昨晚没睡好,生出的黑眼圈。”  杨纪清身体后仰,后背靠在椅背上,“信不信由你,我只是好意提醒而已。”  正说着,服务员拿着账单走了过来。杨纪清拿出手机递给对方,“我扫码。”  服务员看了一眼杨纪清递过来的手机,抽了一下嘴角,一脸尴尬道,“先生,您这老年机没有联网功能,无法进行扫码支付。”  中年男人:“……”  助理:“……”  杨纪清拿着手机的手微微一僵,在尴尬的氛围中,假作无事发生一般地收回手机。  中年男人摇了摇头,抬步往外走。  助理跟着往外走了两步,最后还是忍不住回头对杨纪清说道,“你长着这么一张脸,就算去做个网红也好,何必当个江湖骗子?”  助理说完,便大步离去。  服务员拿着菜单,带着有些生硬的笑容,保持礼貌道,“先生,你是要现金结账,还是刷卡结账?”  杨纪清沉默片刻,才开口道,“我晚点再结账,再给我续杯茶。”  服务员:“好的,先生您稍等。”  服务员转身离开后,杨纪清才重新拿出手机,从通讯录中翻出杨一乐的号码,给杨一乐打了个电话。打电话的操作杨一乐昨晚教过他,他学了一遍就学会了,所以这个电话很顺利地拨了出去。  杨一乐很快就接了电话。  “祖宗爷爷,你是饿了吗?中午想吃什么?我给你叫外卖。”杨一乐一接起电话,就连珠炮似的问道。  “我已经吃过了。”  “吃过了?你哪里吃的?我记得家里只有泡面了,难道你自己泡了泡面?”  “我在外面店里吃的。”杨纪清回道,“我身上没钱,你过来帮我结了一下账。”  “我现在正好有空,马上就能过去。”杨一乐跟同事招呼了一声,接着问道,“祖宗爷爷,你在哪家店里?”  “我在山味居。”  “什么?!”杨一乐只觉眼前一黑,差点从快递小车上滚下来。  山味居,那是人均消费在500以上的私房餐馆。虽然不能说是豪门餐厅,但对普通的打工人来说,绝对是吃上一顿,就能叫人心头滴血的价位。  “祖、祖宗爷爷,你怎么跑山味居去了?”杨一乐捂着胸口,重新爬上快递小车。山味居距离他住的阳光新苑可不近,打车也要近二十分钟的时间。  “散步散过来的。”  “……”您这散步散得可真够远的!  杨一乐开着快递小车跑了一趟山味居,心痛不已地帮杨纪清结清了账单。自家的祖宗,他也不能放着不管。捏着账单从山味居出来时,杨一乐感觉自己脚下都是虚的。他的破财之难,现在看来确实是应在他家祖宗爷爷身上了。  四合院门房的服务员,一如迎客时的礼貌热情。将两人送出门口,随后齐声说道,“两位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杨一乐脚下一个踉跄,差点从台阶上滚下去。还下次光临,再来几次,他的钱包可就受不住。  出了山味居,两人顺着胡同往外走,杨纪清手里摆弄着手机,开口问杨一乐,“为什么我的手机不能扫码结账?”  杨一乐有力无气道:“不联网的老年机,用不了支付软件。”幸好买的时候图便宜,买了这款老年机,不然今天放这位祖宗爷爷在外面转一圈,他怕是要破产了。  杨纪清曲着胳膊,支在杨一乐肩膀上,“小曾孙,我想换一款能扫码结账的手机。”  杨一乐一个哆嗦,立刻开始给他家祖宗爷爷哭穷,“祖宗爷爷,我送快递一个月工资就6000多,你今天一顿饭就吃掉了我十分之一的工资,换个智能机至少要2000,买完我们家里就揭不开锅了。”  杨纪清:“你算命赚收入呢?”  杨一乐:“我算命赚不到钱……”  杨纪清:“哦,对,祖传的算命手艺你学成那样,确实不像能赚到钱的样子。”  杨一乐:“……”  杨纪清安慰地拍了拍杨一乐的肩膀,“莫慌,待我帮人算上一卦,就把钱赚回来了。”  走出胡同,杨一乐将停在路边的快递小车开出来,拉杨纪清上车,“现在大多数人根本不信算命这套。有钱人中倒是有不少信这些的,但他们一般只会找那些有名气的大师算。”  放400多年前,杨纪清是世人皆知的神算,千金难得他一算,但搁现在,他大概还不如一个江湖骗子有名。别说让有钱人主动找他来算命,就算他主动给别人算,别人也不会信他——就像他刚才在山味居遇到的中年男人。  杨纪清叹了口气,“小曾孙,你为何如此的贫穷?”  杨一乐一脸委屈,“我也不想的……”他的收入在这个时代其实不算穷的,但是对标他祖宗爷爷当年的消费水准,他确实是毫无疑问的穷。  杨纪清抬手拍了拍杨一乐的脑袋,“行了,我知道了,手机我不换了,吃饭也会找你帮我买。”  杨一乐顿时松了口气,要是杨纪清不愿意配合,那他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幸好杨纪清意外地好说话,“祖宗爷爷,你脾气真的一点也不像家族史里记载的那么严苛。”  杨纪清轻哼一声,靠着快递车的车厢板合上眼,“我这叫隔辈亲。”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杨纪清住进杨一乐的租房已经有五天了。这天晚上,杨一乐下班回来的时候,抱了一只纸箱回来。  “这箱子里装的是什么?”杨纪清视线从电视上转开,落在杨一乐怀中的纸箱上。  “一些香烛纸钱,明天就是清明了,我要去墓地给师父他们扫墓。”杨一乐将纸箱搁在玄关的柜子上,迟疑着开口问道,“祖宗爷爷,你要一起去吗?”  “去啊,我一个人在家多无趣。”杨纪清说完,视线又转回了电视上,“小曾孙,我今天晚饭想吃麻辣烫。”  次日,清明。  天没下雨,但也没见阳光,是一个乌云遮日的阴天。  杨家的墓地在z市的渚合山上,距离杨一乐住的地方有些远,过去要转两班公交。杨一乐带着杨纪清一大早出门,坐着公交晃到渚合山山脚下时,差不多快到午饭时间了。两人在山脚的镇上吃了个早午饭,才沿着山路往上走。  渚合山上的墓地不是野墓地,而是有人看管的正规墓园。墓园并不豪华,就在山腰处修了一片地,简单的墓碑整齐地排列成一片。  他们去的有些晚了,到了墓园的时候,墓园里剩下扫墓的人已经不多了。杨一乐抱着装着香烛纸钱的纸箱,领着杨纪清走到杨家的墓地前。  黑色的大理石石碑上,刻着“杨氏先人墓”。杨一乐安静地看了一会儿,才艰难地开口对站在身旁的杨纪清说道,“这是杨家237口人的合葬墓,杨家后人已全部过世,如今只剩下我一人。我之前不是故意隐瞒,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告诉你。”  杨纪清垂眸看着墓碑,片刻静默之后,低声开口,“我知道,我知道杨家后人只剩你一个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06 20:27:04~2021-05-12 20:25: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大口吃掉小芋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houu 11瓶;vampire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4章 任朝澜01  他那日从山上下来,起卦寻杨家后人,便已经算到现今杨家人丁单薄。而在他见到杨一乐,表明自己身份后,却没听杨一乐提及其他杨家人,那时便有所猜测,杨家多半已经没有其他后人,就只剩杨一乐这根独苗了。  杨一乐在墓前摆好供品蜡烛,用打火机点燃蜡烛后,取了三根线香,恭敬地对着墓碑上香磕头。  杨一乐从地上爬起来,回头看向站在他身后的杨纪清。  杨纪清卷曲的发梢下,眸色深沉,不见了一贯的闲散。杨一乐看不清里面具体浮动的情绪,但他觉得,杨纪清应当是在难过。  当年杨家第三代家主杨余林过世,杨家风雨飘摇,那时杨纪清虽未接任家主之位,转去执掌了赏罚堂。但后来杨家能够青云直上,在京城站稳跟脚,多是有赖杨纪清出手,一举大败京城原先的神算大家,之后才有杨家以神算世家的身份,名震京城。  杨纪清与这墓里葬的杨家后人素昧平生,但到底也是一脉相承的后世小辈,而且杨家当年是他撑起来的,如今却死得只剩一个杨家养子,杨纪清心里怎会好受?  “祖宗爷爷,你要上香吗?”杨一乐小声问道。  杨纪清看着墓碑,朝杨一乐伸手,“给我一束。”  杨一乐赶紧取了三根线香,点燃了递给杨纪清。  这墓里葬的杨家人,没一个比杨纪清辈分高的,杨纪清也就没有下跪磕头。他上完香,将青烟袅袅的线香插在墓前,看杨一乐在一旁烧了一会儿纸钱,才开口问道,“给我说说,他们是怎么没的?”  杨家后人死得就剩一个杨一乐,而且死后还被合葬在一个墓里,这显然不可能是正常的寿终正寝。  杨一乐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始给杨纪清讲述关于杨家灭族那段往事,“一切的起因,都要从是一枚能打破阴阳界限的钥匙——冥锁阴扣说起……”  大概20多年前,杨家不知从何处拿到了冥锁阴扣。由于是拿出去就可能会引起阳间大难的东西,杨家人便一直秘密收藏着,等待合适的处理时机。  然而,千年前的魔魂尚童降于世间,为了取回他被封印在阴间的另一半魔魂,一直在四处搜寻冥锁阴扣。  13年前,尚童发现冥锁阴扣在l市的杨家村,也就是当时杨氏一族所在的村子。他多次前去索要冥锁阴扣,杨家人都拒绝交出,他便屠尽了杨家村。杨家为了不让冥锁阴扣落入魔魂手中,杨家亡魂在杨家村设下胗笼,封锁村子拒绝外人进入。  在封村前,杨一乐被师祖送出村,嘱托他等8年,等到杨家村胗笼将要开门之时,再动身去找一个叫顾寅的人,托其将冥锁阴扣带出杨家鬼村。  “我按照师父卜算的卦象指示,等了8年,然后找到了顾寅。顾寅和秦飞联手,解决了魔魂临世的尚童,将引发祸端的冥锁阴扣封回了阴间。”  “顾寅和秦飞是……”杨纪清问道。  “顾寅是如今玄术圈四大家族之一,顾家的家主。秦飞是十世圣僧转世,他是顾寅是爱人。”杨一乐说着,继续道,“多亏了顾寅和秦飞,他们帮我复了杨家的仇,还助我将杨家人的尸骸从杨家村带了出来。”  杨一乐说完,迟迟没听到杨纪清出声,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杨纪清安静地看着墓碑,目光似落在碑文上,又似哪里都没着落。  “祖宗爷爷,你还好吗?”杨一乐出声问道。  “我能有什么不好的?”杨纪清看着墓碑上的铭文,淡淡道,“没有一个家族能够一直延续下去,有朝一日总会迎来消亡。我杨家延续了几百年,已是难得。人各有命,生死天定,若是命中注定,避无可避,杨家后人有此一劫,这只是顺应天命。既是应了天命,大仇也已经得报,我还有什么好纠结怨怼的?”  杨一乐挠了挠头,看来祖宗爷爷比他想象的要看得开。  “杨家村在l市,你怎么将他们葬在了这z市?”杨纪清问道。  “我曾听我师父说,z市才是杨家的故乡,杨家的祖坟也在z市。当年因为战乱,杨家才举家搬迁到了l市。如果没有遇到冥锁阴扣招来的劫难,大家原本是打算迁回z市居住的。结果……那之后大家都不在了,只能由我替他们完成生前的心愿。他们的骸骨我没法直接从l市带出来,就在l市火化了,带着他们的骨灰带来了z市。我最初是想将他们葬进杨家祖坟的,可是杨家的祖坟现在已经变成了风景区……”  “栖山风景区?”  “对,就是栖山风景区。你怎么知道的?”  “我诈尸后,就是从那里面出来的。”  “……”对哦,祖宗爷爷可不就是葬在杨家祖坟的么?杨一乐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才接着说,“后来我又考虑了距离杨家祖坟比较近的墓地,但都太贵了,我的存款买不起,最后才买在了这渚合山上。”  “这墓地选址也不错,是个聚福之地。不过,后面那座山风水更佳。”杨纪清抬手,指着渚合山后面呈驼峰状的山,说道,“有迎面向东之状,又有蛟龙出海之势,就算建王侯将相的阴宅,也不算委屈他们的显贵。”  “那双顶峰风水那么好?”杨一乐仰头看了一眼杨纪清指的那座山,“不过,我之前听说市里有文件,那片不让开发,风水再好也不可能拿来建墓园的。”  等到墓前的线香燃尽,纸钱的星火熄灭,杨一乐将墓地前的供台收拾干净,然后去跟看守墓园的老夫妻打了声招呼,送了他们一袋捎带上来的水果,便带着杨纪清下山了。  墓园在半山腰里,上下山需要不少时间,所以来渚合山扫墓的,多是赶在一早上来的,过了午后上山的人就少了。两人进墓园的时候,园里就没剩几个人了,离开的时候,那几个人也早走了。因此,两人这一路往山下走,都没瞧见一个人影。  杨纪清手里捏着路边薅来的狗尾巴草,掐着茎秆一摇一晃。 第5章 “你体力真好。”杨一乐羡慕道。不愧是能徒步走出20公里,跑去吃山味居的男人。  羡慕完了,想起下午的事,杨一乐又懊恼了起来。  “祖宗爷爷,我是连累你了。要不是我,你也不会被抓住。”  “算不上连累,他们人多,我管自己跑也不一定跑得掉。”杨纪清看了一眼杨一乐,“那些都不重要,但有一件事非常重要。”  “什么事?”杨一乐凑过去,一脸郑重地问道。  “我饿了。”  “……”  “哎!你出个声,跟你说重要的大事呢!”  “啊!那怎么办?我帮你跟他们讨些吃的来?”  杨纪清抬眸扫了一圈,看到一个朝着他们走来的人影,笑道,“暂时不用了,有人给咱们送吃得来了。”  来人是眼镜青年周浩文,他拿着两个馒头和一瓶水过来,“我也没带多少吃的,馒头你们一人一个,将就着垫垫底吧。”  两人双手被反绑在背后,不方便自己吃东西,周浩文便蹲在地上,板着脸给两人喂馒头。  “你跟他们不是一路人吧?。”杨纪清嚼着馒头,看着周浩文说道。  “我对明器有些研究,跟他们是暂时合作。”  “为什么要跟他们合作?”  “缺钱。”  “盗人墓葬,有损阴德。”  “我是唯物主义者。”周浩文抬了抬眼皮道。  “什么是唯物主义者?”杨纪清扭头问杨一乐。  “就是他不信鬼神。”杨一乐说完,冲着周浩文叭叭道,“但是盗墓是违法,偷人东西也是不道德的!你小时候戴过红领巾没啊?你……”  周浩文把剩下半个馒头塞进杨一乐嘴里,堵住他试图滔滔不绝的嘴。  杨纪清借着周浩文手中的电筒光,细看了片刻他的面相。  “你家中有长辈病了。”  “嗯,我妈要换肾,还差10万块。”周浩文没注意到杨纪清肯定的语气,自顾自低头哑声说道。  “给我说说宣远侯的事。”杨纪清吃掉最后一口馒头,身体往后一靠,另起了一个话题。  --------------------  作者有话要说:  任朝澜:焦虑等挖.jpg  感谢在2021-05-16 18:22:45~2021-05-19 20:28: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ogy的simp 4瓶;黑子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6章 任朝澜03  周浩文与罗冲一伙人合作,负责的主要是入墓挑选值钱的明器,以及后期对明器的估价和保存。  为了方便周浩文能更好的展开工作,关于墓主人宣远侯的资料,罗冲提供得十分积极。周浩文不但看过罗冲手里记载宣远侯墓的县志,自己也查阅一些相关材料,对宣远侯的事倒是知道不少。  “宣远侯名叫虞野,是800多年前的一员名将。据史料记载,他一生领兵作战72次,大胜68次。他的最后一场战役,是护君南逃之战。”  “当时虞野驻守西北边疆,敌军使诈从东南入侵,直取国都。虞野连夜回都护君,以300精兵对战6000敌军,战死国都,成功护国君南逃。那位国君后来从江南起兵收复旧土,便追封虞野为宣远侯,特赐国葬之礼。”周浩文推了推眼镜说道,“这些都是正史记载。”  “那野史?”杨一乐伸着脖子问道。  “宣远侯的野史不少,其中最广为流传的是——他克妻。”周浩文说道。  “就这?”杨一乐面露失望,这野史一点也不刺激。  “据野史记载,他生前前后总共定过九门亲事,但九个新娘都在过门前意外暴毙了。”  “嘶——”杨一乐倒抽一口冷气,“克死了那么多!”  “因此,宣远侯一生未娶一妻。”周浩文接着说道,“在宣远侯下葬后,据说他的墓地相当不太平,几乎每年都要闹出些怪事。当时百姓就说,宣远侯一生未娶,心中不平,才会这么个闹法。所以,后人每次祭祀他,都会选一名未出阁的女子,扮做新娘,作为祭品上供。”  “那、那扮作新娘的人会不会有事?”杨一乐看了一眼杨纪清,着急地追问道。  那些盗墓贼,可是打算拿他祖宗爷爷充当祭品新娘,照着古法祭祀的,他得问清楚这祭祀到底是怎么回事。  “祭祀者并不会对祭品新娘做什么,只是带她去墓中祭台走个过场,结束后会将人好好地带出来。”周浩文回道。  “这样啊……”杨一乐松了口气,“那还好。”  “扮过祭品新娘的女子,如果在离开墓地的七天后暴毙,那就说明宣远侯对祭品新娘很满意,亲自带走了她。”  杨一乐刚放下去的小心脏,顿时又提了起来。  “我猜那祭品新娘可能只是在墓里碰了什么有毒物质,才会暴毙身亡。或者正巧祭品新娘本身就有恶疾,一两次的巧合,经人口耳相传,被歪曲成了这种诡谲的故事。”周浩文十分科学地猜测道。  “反正只是迷信传言,不用太过在意。”周浩文说完,扫了一眼周遭,见附近没人,压低声音对杨纪清叮嘱,“古时祭祀结束,他们会把祭品新娘带出来,但罗冲他们却不一定。而且罗冲他们也不是用正常手段下墓的,如果触发墓中一些机关陷阱,肯定顾不上带你们出来。这个你拿着——”  周浩文说着,往杨纪清手里塞了一样东西。杨一乐借着电筒的余光扫了一眼,发现那是一个指甲钳。  “多的我也帮不了你们,你们自己找机会,剪断扎带逃吧。”  “小眼镜,你嘀嘀咕咕跟他们说什么呢?”一个盗墓贼拎着两只大塑料袋走了过来。  “随便聊聊。”周浩文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摆,冷淡道。  “你还真闲。”那盗墓贼冷哼一声,扭头对杨纪清说道,“赶紧起来,跟我去换衣服。”  “换什么衣服?”杨纪清问道。  “自然是新娘的衣服。”盗墓贼提了提手中两只鼓鼓的塑料袋。  杨纪清站起来,盗墓贼招呼了两个同伴过来,让他们看着杨一乐,随后又警告杨纪清,“你最好别想着趁机逃跑,不然你这同伴的安全,我们可就没法保证了。”  杨纪清跟上那盗墓贼,语气懒散地回道,“知道了。”  杨纪清跟着那盗墓贼,在不远处换上了一身正红的新娘嫁衣。  衣服的款式,跟杨纪清曾经生活的朝代十分相似,只是宽袖改成了窄袖,又做成了收腰的设计。  因为不确定抓来的新娘穿什么尺码,这嫁衣特意买了加大的码数。但这到底还是女装,要不是杨纪清腰身够细,这嫁衣就很难穿进去了。即便如此,裙摆也还是短了一截。  剩下的凤冠杨纪清没戴,他和盗墓贼都不会挽发髻,最后用一段红绸束了长发了事。  杨纪清换好嫁衣,盗墓贼重新给他双手捆上扎带,然后转身去找罗冲。  没一会儿,罗冲便发令前往墓地。  这伙盗墓贼显然在这山里探过许多次了,对墓地所在位置相当熟悉,步行十余分钟,便抵达了墓地所在。  墓室是埋在地底下的,地面上只能看到半截墓室的石门。这半截石门前掩着葱茏的杂草,石门上盖着土丘,远看就像一座野坟。  “先把这石门下半截挖出来,然后用炸.弹把石门炸开!”  罗冲他们显然是打算直接从那扇石门进入墓中。他这一声令下,盗墓贼便开始忙碌了起来。  他们先用铁锹、镐子挖出埋在土里的半截石门,然后用电钻在石门上钻了一圈的孔——那是怕炸.弹威力不足,直接炸,炸不开那石门。  “祖宗爷爷,我们现在跑么?”杨一乐凑到杨纪清身旁,小声问道。  “不跑。”  “现在不跑,就要跟他们一起下墓了。”杨一乐急道。  “现在跑了,他们会知道是周浩文帮了我们。而且——”杨纪清环顾了一圈四周,“我们不如盗墓贼熟悉地形,怕是跑不出多远,就会被他们抓回来。”  “可是,如果周浩文说的那些都是真的,这宣远侯墓多半是大凶之墓。”杨一乐咽了咽口水,“万一遇到墓主人诈尸怎么办?我带的符纸都被那些盗墓贼搜走了……”  “不就是诈尸么?”杨纪清斜眼看向杨一乐,“他要诈尸,还得喊我一声前辈。”  “……”差点忘了,他家祖宗爷爷也是诈尸的。  轰地一声巨响,火药伴随着泥腥味,自那墓门处弥漫开来。  “强子,怎么样?”  “炸开了!”  “好!兄弟们,带上家伙祭品,跟老子进墓!”罗冲说完,拎着自己的包,就大步朝被炸开的墓门走去。  杨纪清和杨一乐也被盗墓贼押着,走到墓门前,一前一后进了墓里。  下去先是一段往下的石阶,接着是一条可供两人并行的墓道。顺着墓道直走,又下一段石阶后,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一个空荡荡的墓室。  这个墓室,好似一个十字路口,四面石壁都连着墓道,一面是他们进来的墓道,剩下三面就不知各自通向哪里。  “总之先找祭台的位置——大黑,用罗盘对照墓室布局图,看看咱们现在是在哪里。”罗冲思索片刻,扭头对身旁的盗墓贼说道。  “冲、冲哥,罗盘失效了。”大黑将乱转的罗盘递给罗冲看。  “那就先走前面这条看看。”罗冲说着,领着众人踏入正前方的墓道。  杨纪清也跟着进了墓道。  在走进墓道前,他看到墓道转角的石壁上,刻着一列符文,不禁微微挑了挑眉。  这座墓,比他想象得还有意思。  不多时,一行人从墓道出来,又进了一个空荡荡的墓室。跟上一个墓室一样,四面石壁都连着墓道。  “冲哥……”  “走前面这条。”罗冲又选了正前方的墓道。  片刻之后,他们又进了一个墓室,这个墓室还是跟先前墓室一模一样。这次罗冲沉思许久,选了右边的墓道。  然而,一路走到底,又是跟之前一模一样的墓室。  “这是鬼打墙了吧?”杨一乐忍不住小声嘀咕,“一进来就鬼打墙,我就说是大凶之墓。”  “别胡说!”一个盗墓贼恶声恶气地呵斥杨一乐,但语气明显有些发虚,“什么鬼打墙?就、就只是一样的房间多了一些而已。”  “可我们拿到的宣远侯墓的墓室布局图,上面没画那么多一样的墓室……” 第7章 看着杨纪清掐着任朝澜的脖子,使劲往棺材里摁的架势,杨一乐感觉自己之前目睹诈尸的惊惧感,在转瞬之间裂了个稀碎,甚至有那么一点同情对方了。  不过,主要还是这位尸变的男尸不对,瞧着高冷端庄的模样,怎么行为就这么不端正呢?刚诈尸就来回调戏他家祖宗爷爷,娘子夫君张口就来。这不,把他祖宗爷爷惹恼了吧?  哎,等等!封棺要怎么做?杨一乐手忙脚乱地在棺材边上来回走了一圈,随后茫然地看向对面的杨纪清,“封棺是把棺材盖盖回去吗?”  杨纪清松开棺材里的任朝澜,心累地朝杨一乐摆了摆手,“算了,是我为难你了。”  杨纪清也并不是真想把任朝澜封回石棺,胡乱掐了一通出气后,便让他从棺材里出来了。  任朝澜衣发凌乱地从石棺出来,又跟着杨纪清从放置石棺的石台上走下来,清凌凌站在石台前的空地上。  杨纪清站在任朝澜面前,先用手电筒将其从头照到脚,随后又绕着他走了一圈,确定他是原装尸变,并非是被孤魂野鬼占据了尸身后,他又上前抓着任朝澜的手腕探了脉搏——虽然刚才掐任朝澜时,已经感受到了对方颈间的脉搏和温热,但他还是决定再探一次。  二次查探的结果没有任何变动,任朝澜身上带着阴气,但确实有脉搏,也有体温,是跟他相同的诈尸方式——复活式诈尸。  “他是谁?”杨纪清低头在探任朝澜的脉搏,任朝澜的视线却越过他,看向站在不远处的杨一乐。  杨一乐顿时僵立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任朝澜这次的目光,没有尸变睁眼时的锋芒毕露,甚至是有些冷淡,但内里却藏着一种敌视感,叫他感觉头皮发麻。  “嗯?”杨纪清松开任朝澜的手腕,顺着他的视线回头,“他叫杨一乐,我杨家后人。辈分排不清了,姑且算是我的小曾孙。”  杨纪清话音一落,任朝澜眼底的那丝敌视感便跟着消失了,杨一乐感觉身上一松的同时,又觉得满头雾水。为什么知道他是杨家后人就不敌视他了?他刚才在敌视他什么?敌视他是杨纪清的同伴吗?他应当是知道他是杨纪清的同伴的,杨纪清掐他的时候,还喊他帮忙封棺呢!  墓室光亮不足,杨纪清没注意到杨一乐充满困惑的表情。从杨一乐那边收回目光后,他便朝着任朝澜一拱手,算是这时隔400年,首次重逢的正式问候。  “任家主,久违了。”杨纪清问候完了,也不给任朝澜回话的机会,直接切入对他先前的行为的质问,“只是——不知道任家家主什么时候,有了张口就叫人娘子的习惯?”  “我见你身着嫁衣,以为你想我唤你娘子。”任朝澜低眉垂眼,眼神一错不错地凝视着神色不善的杨纪清,好似注视着这个世上最值得他珍而重之的存在。  “所以你是见个穿嫁衣的都喊娘子?”杨纪清被任朝澜那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与他错开了视线。  “自然不是。”  “叫娘子就算了,我就当你刚诈尸,脑子不太清醒——后面那声夫君又是怎么回事?”杨纪清说着,又忍不住重新抬眸打量任朝澜。  他以前与任朝澜来往并不密切,每年也就逢年过节的一些礼节来往,能有机会见上一面。可十多年来往下来,见的次数也不算太少。就他所知,任朝澜一向清冷稳重,就算要体现自己的幽默感,也不会以喊人“娘子夫君”这种轻浮的方式来表达。  “我唤你夫君有什么不对?”任朝澜微微蹙眉。  “你觉得这有哪里是对的?”杨纪清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任朝澜。  “你我早已成亲结为夫夫,称呼彼此为夫君,是理所当然的事。”  杨纪清石化在原地,脸上一片空白。  杨一乐嘴巴张成“o”形,脑子里噼里啪啦一通雷鸣闪电之后,灵光一闪,他明白终于任朝澜之前在敌视他什么了——那是把他当成情敌了啊!  “祖宗爷爷,你跟他……”  “不是,闭嘴,肃静。”  主墓室内寂静片刻后——  “夫……”  “你也别说话。”杨纪清打断任朝澜,制止他说出那个令他窒息的称呼,头疼地按了按眉心。  很明显,任朝澜的脑子出了问题。但为什么会出问题呢?同样是诈尸的,他就很正常,怎么任朝澜就出问题了呢?难道真的是在棺材里躺得脑子发霉了?  “先出去再说。”杨纪清说着,转身往主墓室外走。任朝澜脑子的问题,继续留在这里也想不出结果,而且他晚饭就吃了一个馒头,现在饿得脑子都有些转不动了,还是出去再说。  杨纪清一行三人往墓外走,途中经过罗冲那伙盗墓贼所在的墓室,趁着任尸毒未褪,杨纪清让任朝澜用引尸符,引着人跟他们一起出墓。  “是不是只要活人中了尸毒,他就能控制?”杨一乐小声问杨纪清。  “尸狐是他们任家炼化而成的,身上的尸毒是他们任家特制的,只有中了那种尸毒的活人,才能用他们任家特制的阴尸符控制。”杨纪清停下脚步,适宜杨一乐回头看,“而且控制对象到底是活人,效果很差。”  杨一乐回头看去,只见跟在队伍最后的几个盗墓,转了几圈后,开始晃晃悠悠地往回走了。  “我去后面纠正他们的路线。”杨纪清侧身从盗墓贼之间穿过,往队伍后面走。  “杨一乐,你拿着符在前面引路。”任朝澜将手中的引尸符塞进杨一乐手中。  “啊?你要去哪儿?我不认路啊!”  “我会在后面告诉你该如何走。”任朝澜说完,也转身往队伍尾巴走去。  “……”祖宗爷爷的这位假夫君好粘人哦!  离开盗墓贼们先前所在的墓室,距离出口就不远了。  杨一乐捏着阴尸符,按照任朝澜的指示,三拐四转之后,就看到了被盗墓贼炸开的入口。  所有人都从墓里出来后,杨一乐深吸了一口夜半的凉风,开口说道,“所以说双顶峰根本没有大墓,完全是这些盗墓贼弄错了。”  “那可未必。”杨纪清看向双顶峰另一个山峰所在的方向,哼笑了一声,“不过,是不是宣远侯墓就不清楚了。”  “你是说这些盗墓贼只是跑错了方……”杨一乐话还未说完,就看到一群人从漆黑的山林中,四面八方地冲了出来,将他们团团围住后,高强度的照明灯迅速打开,顿时将墓前的空地照得白昼般明亮。  “警察!”  “不许动!”  “所有人双手抱头蹲下!”  杨一乐眯着眼适应光亮后,发现他们被一群荷枪实弹的特警包围了。  “这是怎么了?”  “我怎么会在这?”  许是半夜冷风吹的,又许是被特警的高声大喝惊的,一部分盗墓贼从尸毒的幻境中清醒过来。  “再说一遍,所有人双手抱头蹲下!”  “是警察,就是官差,祖宗爷爷,快照做,抱头蹲下。”杨一乐一遍抱头蹲下,一遍提醒一旁的杨纪清。  “知道,我电视上看过。”杨纪清撞了一下任朝澜的肩膀,随后抱头蹲下。  任朝澜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杨纪清,也跟着蹲了下来。  清醒的盗墓贼不明情况,还在茫然四顾。尚未清醒的盗墓贼双眼无神,还在到处乱转。警方提醒了三次之后,便不再客气,特警迅速冲上前,动作利落地将配合的人摁倒在地。短短几分钟,包括杨纪清在内的所有人,全部被拿下上了手铐。  “缉拿组跟我押送人回去,勘验组留下勘验现场。辛苦大家了!”领队的警官说完,就转身带着特警队往山下走。  警车呼啸着穿过夜色笼罩的渚合镇,直奔镇派出所。  渚合镇派出所内,灯火通明,民警接到被押送回来的盗墓贼,立即送去审讯室,展开讯问工作。  罗冲这伙盗墓贼到处流窜作案,早进了警方的抓捕名单。只是这伙人大部分时间藏身在山里,行踪不好排查。今天下午,几个盗墓贼下山试图抓女孩当祭品新娘,不巧被一位民警发现,于是暴露了行踪。可惜盗墓贼警惕心高,那位民警跟踪失败,警方只能根据痕迹进山搜寻。因此折腾到半夜,才将罗冲一伙人逮住。  凌晨两点,第一轮审讯结束,负责此案的民警钱淼,跟着副手匆匆走进会议室,开始听审讯报告。  “根本首轮审讯结果,抓捕的15人中,确定参与盗墓活动的共12人。”模样干练的女警,将以罗冲为首的12名盗墓贼审讯报告,投影在会议室的幕布上,随后又将周浩文的资料单独挪到中间,“周浩文,z市博物馆工作人员。他是第一次参与盗墓,目的是为了给母亲筹换肾费用。”  女警说完,又单独调出杨纪清和杨一乐的审讯报告。  “这两人并未参与盗墓活动,他们在渚合山完扫墓下山,途中发现盗墓贼作案工具时,被盗墓贼抓住的受害者。”  “杨一乐,飞鸽快递的员工,租住在阳光新苑,今早与杨纪清一起乘坐公交来渚合山扫墓,已与公交公司查证属实。杨纪清,没有任何身份证明,也未查到他的户籍资料,跟杨一乐的关系是亲戚,据说是杨一乐的……咳!祖宗爷爷。”  “我还第一次见到,同龄人辈分能拉开那么大的……”底下民警小声嘀咕。  “剩下的这位——任朝澜,同样没有身份证明,也查不到他的户籍资料。罗冲一伙12人,没有人认识他,他们下墓的时候没看到有这人。”女警继续道,“盗墓贼李强说他是从墓里出来的,不过他有点迷信,可信度不高。杨纪清与他相识,称他是在罗冲他们下墓后,跟后面进去救他们的,只是杨一乐和任朝澜没有相应口供。所以——究竟是什么情况,要等现场勘验那边的结果出来。”  “对了,钱队,还有——任朝澜自称跟杨纪清是夫夫关系,但杨纪清否认。”  钱淼:“……这是什么跟什么啊?”  --------------------  作者有话要说:  任朝澜:你我早已成亲结为夫夫,称呼彼此为夫君,是理所当然的事。  杨纪清:你怕是脑子有大病!  #  奶我一口,愿我明天也能更上!  感谢在2021-05-22 19:15:35~2021-05-25 19:51: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亲爱的扬扬 38瓶;vampire 6瓶;黑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9章 任朝澜06  警方的讯问结束后,确定参与盗墓活动的罗冲一伙,被关押起来,等待进一步的审问调查。而确定未参与盗墓活动的杨纪清、杨一乐和任朝澜三人,只有杨一乐被允许自行离开,杨纪清和任朝澜由于拿不出任何身份证明,需要暂时留下,配合警方核实他们的身份。  当然,因为杨纪清和任朝澜没有犯罪行为,待遇要比罗冲一伙人好得多。两人被安排在派出所空闲的接待室里,还各自得到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吃了一顿迟到的晚饭,而且也不禁止他们与他人会面——这个他人眼下主要特指杨一乐。  杨一乐是已经自由了的,但杨纪清不能走,他自然不能不管他。他跟着杨纪清他们一起,在招待室蹭了警方一碗牛肉面后,整个人开始困意上涌。昨天一个下午都在山上山下地跑,跑得他脚底都起泡了,两条腿又酸又软。现在热腾腾的一碗面下去,吃饱喝足,又本来就是该睡觉的时间,疲乏就催着困意上来了——但他现在还不能睡!他得先想办法解决杨纪清他们的身份问题!  “那你想到办法了吗?”杨纪清无视任朝澜递过来的茶,看向窝在旁边沙发上的杨一乐——任朝澜刚才在警方的问讯中,竟然跟人交代他们是夫夫关系,他暂时不太想搭理对方。虽然知道对方脑子出了问题,但听他理所当然地跟他解释,他们是正经成亲的夫夫,没什么不能对人讲的,他就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我准备打电话找玄术圈的人问问。”杨一乐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他们被盗墓贼搜走的物品,经过警方检查后,已经如数归还给了他们。杨纪清拿回了自己的衣服,舒服地换下了那身大红的嫁衣,杨一乐也拿到了他的手机和符纸。  杨一乐捏着手机,视线从一脸不太愉快的杨纪清,转到完全不觉得自己有错的任朝澜身上,最后决定拿着手机去外面打电话——接待室里这氛围,容易影响他组织语言。  杨纪清和任朝澜都是死了400年后诈尸的,两人的来历,警方再怎么查,也是查不出结果的。不如找玄术圈的人问问,有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诈尸这种事,怎么看都是玄术圈的人比较有经验,说不定会有解决诈尸人员身份的办法。  杨纪清身份的事,其实应该早点想办法的。只是杨纪清之前一直没有遇到需要用到身份证的事,他也跟着疏忽大意了,忘了他家祖宗爷爷是个黑户的现实。  杨一乐在通讯录里翻到秦飞的名字,然后给对方拨了个电话过去。  秦飞虽说是十世圣僧转世,但他并不算正经的玄术圈人。不过,杨一乐真正想问的人,其实也不是秦飞,而是秦飞的对象,玄术圈四大家族之一顾家的家主——顾寅。当年帮他们杨家复仇的,正是这秦飞和顾寅两人,杨一乐跟两人交情不浅。至于为什么不直接给顾寅打电话,一是他跟秦飞关系更好些,二是顾寅的脾气不太好,所以联系他们,他一般都是给秦飞打电话的。  “杨一乐,你知道现在几点吗?”电话被接起,然而接电话并不是秦飞本人,而是他对象顾寅,而且对方语气相当不善。  “我错了,我就是有点急事。”杨一乐迅速认错,飞快解释。  “急事?是你正在面临生命危险吗?”  “不是。”杨一乐冷汗,顾寅的嘴巴还是一如既往的毒。  “不是就天亮再打,挂了。”  “等等等等!”杨一乐赶紧喊住顾寅,“你接都接了,听我把事说完嘛!”  “给你一句话的机会。”  “我家祖宗诈尸了!” 第9章 任朝澜看了一眼杨纪清圈着杨一乐脖子的手,轻蹙了一下眉头,才迈步跟上。  三人走出渚合镇派出所,杨一乐叫的网约车已经到了,平平无奇的大众,就停在尊贵低调的宾利后面,而那辆宾利旁边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任巧巧和任游——任家两人显然是有意在门口等着他们,确切地说应该是等任朝澜。  果然,任巧巧一见他们出来,立即大步走了过来。  “任先生,不知你是否方便随我们去b市,小住一些日子?”任巧巧面对着任朝澜,礼貌地询问道。这是任少泽的吩咐,让她邀请任朝澜去b市。她跟任少泽顶嘴归顶嘴,但对方吩咐的事还是得做,毕竟她惹不起任少泽。  “近日有事,便不去了。”  “……”你昨天刚诈尸,能有什么事啊?  任巧巧还想再继续劝说,但任朝澜便已经越过她,朝着大众走去。  大众那边,杨纪清已经坐进了后车座,刚给杨一乐让出旁边位置,就见任朝澜越过杨一乐,弯腰就要坐进来。  “等等!你跟着我们干嘛?”杨纪清抬手抵着任朝澜的肩膀,“你不跟任家人走吗?”  “我不认识他们。”  “……”废话,这400年后的时代,你刚诈尸能认识谁?  “我只认识你。”任朝澜垂眸,神色露出几分彷徨的脆弱。  杨纪清抿了抿嘴,按着任朝澜肩膀的手卷曲了一下手指,随后收回手,让任朝澜上了车。任朝澜在他印象中,一直是清冷高傲的,没有谁能令他真正折腰屈膝,他见不得这人对他示弱。  任朝澜占了杨纪清身旁的位置,后车座就没位置了。杨一乐也没发觉刚刚是任朝澜故意抢他的位置,只当自己慢了一步,贴心地帮忙关好后车门后,就转身去了前面的副驾座。  大众车调头驶离渚合镇派出所,开出去一段路后,杨纪清突然扭头盯着任朝澜眯起双眼。  “你刚才故意的吧?”故意跟他示弱,就想跟着一起回去。  “什么?”任朝澜偏头,与杨纪清四目相对。  “你就是故意的。”对上任朝澜的目光,杨纪清就确定自己刚刚是上当了。什么脆弱?根本没有的事!任朝澜就是想跟着他回去而已!要是跟任家人相认,任家就成了他理所当然的归处,跟着他的理由就没那么充分了。“而且你还是计划好了,不管任家人怎么说,你今天都不打算认他们。”  “是他们没找到决定性的证据,不敢随意认亲。”  “是他们找不到决定性的证据,还是你有意不给他们决定性的证据?”杨纪清冷哼一声,伸手抓住任朝澜藏在宽袖下的左手,露出他拇指上的扳指,“我认识你十余年,你所有配饰都换过,唯独这个扳指没见你换过,这应该就是他们要的决定性证据。在接待室的时候,你抓住我的手,很快又缩了回去,就是因为抓我的时候,这扳指暴.露在了任家人面前,对吧?”  “真聪明。”任朝澜轻笑了一声,望着杨纪清的双眼,夸赞道。  “呵!谁稀罕你夸奖。”杨纪清扔掉任朝澜的手,嫌弃地往远离任朝澜的方向挪了挪。  --------------------  作者有话要说:  .  杨纪清:认亲不积极,多半是思想有问题。  任朝澜:我觉得我认亲还是挺积极的。  杨纪清:……都说了你认错了!我俩没关系!  ——感谢在2021-05-26 20:02:15~2021-05-28 19:48: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66今天也很怂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卿九 7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11章 一枚婚戒01  杨纪清三人打车离开渚合镇派出所不久,钱淼的副手冯益涛拿着一叠资料,敲开了钱淼的办公室。  “钱队,特殊刑案局那些人走了?”  “走了。”钱淼按了按眉心说道。  “特殊刑案局这个部门是干什么的?以前好像没听说过。”冯益涛走到钱淼办公桌前,单手撑着桌子问道。  “据说是专门处理特殊案件的,一些匪夷所思的案件,大多都会交到特殊刑案局手中,但具体情况不清楚,他们处理的案件保密级别相当高,我也没办法调看。”钱淼说着,敲了敲桌子,“你就专门跑来跟我打听特殊刑案局的?事情那么多,你怎么那么闲?”  “不是,钱队,我是专门给你送这个来的。”冯益涛将手中的资料翻到标记页,推到钱淼面前,“这是双顶峰墓前以及入口墓道的勘察报告,现场痕迹对比后,跟盗墓贼们交代情况完全一致,没有遗漏的犯罪分子……”  “痕迹跟犯罪口供一致,说明那些盗墓贼没有撒谎,这有什么问题吗?”钱淼接过资料,低头看上面的内容。  “盗墓贼的痕迹都没问题,但这任朝澜的痕迹很有问题啊!”冯益涛指着一组脚印说道,“墓道里只找到了任朝澜出墓的脚印,但完全没有他入墓的痕迹,就好像——他是直接从墓里走出来的……”  “别乱说。”  “但现场这痕迹说不过去啊!”  “也许……有其他的入墓洞口,他是从其他入口进去的。”  “那我让人再查探一下其他入口?”  “双顶峰的墓地,已经转交给特殊刑案局接管,没法再探了。算了,有问题特殊刑案局会处理,我们还是先把罗冲那伙人盗取的文物数量盘查清楚。”  钱淼打发走了冯益涛后,又重新低头盯着勘察报告看。  杨纪清和任朝澜查不到身份资料,勘察报告上任朝澜像是从墓里走出来的,特殊刑案局却帮两人办理了身份证件,还强势接管了双顶峰墓地——那特殊刑案局秘密查办的案子,不会是灵异类案件吧?  钱淼拍了拍自己的脑门——他一定是通宵办案脑子不清醒了,才会往这么不科学的方向发散思维。  上午十点不到,网约车便将杨纪清三人送达了阳光新苑。  三人回到杨一乐的住处,先轮流冲了个澡。毕竟在山里跑过,身上多少都沾泥带土的,不怎么干净。杨纪清和任朝澜先冲的澡,杨一乐则趁着这空挡,跑去附近超市,帮任朝澜买了两套衣服回来。  大概一个小时后,三人穿着款式不同的超市货,顶着半干的头发,围坐在客厅的茶几边。  杨纪清坐在正对着电视的沙发上,任朝澜坐在杨纪清对面的椅子上,杨一乐则坐在两人之间的板凳上——又是打麻将三缺一的局面。  “我们先来聊聊关于你记忆的问题。”杨纪清看着任朝澜,率先开口问道,“你真没感觉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吗?”  杨一乐双手托着下巴,顺着杨纪清的视线,扭头看向任朝澜。  “我的记忆没有任何问题。”任朝澜抬眸对上杨纪清的视线,语调不疾不徐,语气却斩钉截铁。  杨一乐又扭头杨纪清。  “你我虽然认识十年有余,但我们每年也就在逢年过节的拜会中,才会见上一面,平日甚少有机会相遇,你觉得我们可能成亲吗?”杨纪清反问。  杨一乐又重新转头看向任朝澜。  “我们可不止在逢年过节时才见面?”任朝澜微微蹙眉,“我十三岁那年认识你,前几年你我确实甚少往来。但在我二十岁那年,我便对你心生爱慕,追求你一年有余。在我二十一岁那年,你我喜结连理。此后五年,我们朝夕相伴,伉俪情深,直至你意外亡故……”  杨一乐瞪大双眼:哦豁!  “你这故事编得还挺细节。”杨纪清眼角一抽。  “这并非是我编造的故事。”任朝澜道,“这些你真的都不记得了吗?”  “根本就没发生过的事,我怎么会记得?”  “杨纪清。”任朝澜直直地看着杨纪清,“你有没有想过,并不是我记忆出了问题,而是你失忆了——你忘记了我们之间的过往。”  杨纪清傻眼,万万没想到,这说着说着,任朝澜这个脑子出问题的人,竟然开始怀疑他脑子出问题了。  一旁的杨一乐以拳击掌,“有道理。”  “你帮谁的?”杨纪清伸手揪住杨一乐的耳朵。  “哎哎哎,祖宗爷爷,虽然但是,他的话逻辑真没问题啊!”杨一乐被杨纪清扯着耳朵,歪着头为自己辩解。  “我的记忆很完整,中间没有缺失和模糊的地方,所以记忆出问题的不可能是我。”杨纪清松开杨一乐的耳朵,抱着胳膊说道。  “我的记忆同样没有缺失和模糊的地方。”任朝澜说道。  “小曾孙,你觉得谁才是记忆出问题的人?”  杨纪清扭头看向杨一乐。  任朝澜没有说话,却也将视线转到了杨一乐身上。  杨一乐:“……”这就是传说中父母发生争执,拉孩子站队的修罗场吗?  虽然杨纪清和任朝澜根本不是类似他父母的角色,但这一刻他却是狠狠地代入了卷入父母修罗场,左右为难的情形。  可是他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在被师父收养后,只感受过师父师娘互相体谅的温馨,还从来没有亲身面临“父母”修罗场,他没有应对经验啊!  “我、我要上班去了……”杨一乐撑着茶几站起来。  “你不是回来路上就请过假了吗?”杨纪清斜眼看他。  “这事你们问我,我也不知道啊!”杨一乐又被迫坐了回去,挪着板凳往后撤了撤,小声叨叨,“除非能找一个400年前,同时认识你们的人,才能分辩你们谁的记忆出了错……”  “你之前不是说,我们杨家家族史上,并没有记载我们跟任家400年前是一家吗?”杨纪清看着杨一乐说道。  “家族史记载,偶尔也不是那么靠谱的……”杨一乐说道。比如,家族史上记载,杨纪清是一个规矩严苛的人,但杨纪清显然并不是……  “还有一个办法——”杨纪清沉吟片刻后说道,“我可以算上一卦。”  “此事涉及你自身,而且你心里极力否认你我成亲一事,你还算得准吗?”任朝澜淡淡道,“而且你算了,我也未必能信你这卦。”  杨纪清噎住,又看向杨一乐。  “他卜算一道的资质,比你如何?”任朝澜问道。  “算了。”以杨一乐那卜算资质,卜算结果,显然也不可能说服任朝澜。“这问题暂且搁置,但是——在这事有结果之前,你不许到处跟人说我们是夫夫关系。”  任朝澜眉头紧锁,显然十分不情愿。  “你要是不愿意,别怪我现在就赶你出去。”杨纪清抬了抬下巴,“这是杨一乐租的房子,我是杨一乐的祖宗,所以我说了算。”  任朝澜抿着嘴,不情不愿地应下了这个要求。  “好,我们聊下一个问题——”杨纪清神情一肃,“是谁动了我们的遗体,让我们诈尸的。”  “你有头绪?”任朝澜眸色也跟着一沉。  “没有,但我可以试试卜算。因为跟我自身相关,用我的生辰八字推算不清楚,所以我想借你的生辰八字来算。”杨纪清说道,“你的生辰八字是什么时候?我只知道你生辰是哪日,不清楚具体的时辰。”  任朝澜沉默地看着杨纪清。  “怎么了?”杨纪清一脸莫名,干嘛用那么幽怨的眼神看着他?  “我们成亲前合过八字,婚书上也有写……”  “……”杨纪清翻了个白眼——我说记忆之争暂且搁置,你怎么就默认自己的记忆是正确的了?虽然我也默认自己记忆没问题……  任朝澜眼眸一垂,又转向杨一乐,“有纸笔么?” 第11章 “我自己有陪葬,还有小曾孙,用不着花你的陪葬。”杨纪清轻哼一声,赶在任朝澜跟他展开讨论夫夫财务问题前,转开视线,转眸看向站在餐桌旁的杨一乐,“来,小曾孙,既然你不信我,我们就我这一卦的结果,来打个赌吧。”  “我信!我不打赌!”杨一乐试图逃跑,被杨纪清抢先一步抓住衣摆。  “你信你刚刚愁什么结账?”  “我那只是怀疑你想吃山味居,骗我说有人请客而已!”毕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杨纪清就骗他是说自己是僵尸,他这只是合理怀疑一下下,“我没有质疑你的卜算结果!我没有!”  “我至于为一口吃的骗你?还有——我什么时候故意骗过你钱?嗯?”  “祖宗爷爷,我错了!”  “不用认错,我们还是来打赌吧。我之前让你抄100遍《杨家入门卦术》,你还没抄吧?”杨纪清拽着杨一乐的衣摆,把人扯过来,“要是我这卦应验了,你回去就翻倍抄写《杨家入门卦术》——也就是抄200遍。”  “要、要是没应验呢?”杨一乐回头看着杨纪清,小心翼翼地道。  “你勇气可嘉啊!”杨纪清真情实感地夸奖了一句杨一乐——居然还敢跟他假设没应验?  “既然一定要赌,不能只有我出赌注吧?”赌局他是大概率要输的,但是万一呢?马有失蹄,人有失手,万一杨纪清失手了呢?没有可以赢的赌注,他多亏啊!  “你想要什么?”杨纪清松开杨一乐,问道。  “你不能追究我刚才怀疑你为了吃山味居骗我。”  杨纪清挑了挑眉,他家小曾孙这是想要一个免死金牌啊!  “可以。”杨纪清点头应允。  “还有——《杨家入门卦术》我会看,但是我不想抄。”  “你还挺贪心?”杨纪清端起茶杯,喝了口绿茶,“也可以。”  “一言既出——”杨一乐举起一只手,掌心朝着杨纪清。  “驷马难追!”杨纪清用力地拍在杨一乐手上,与他击掌约定。  击掌声刚落下,杨一乐就看到一名服务员,引着一位三十出头的青年,快步朝他们这边走来。  “先生……不,大师,你还记得我吗?”青年走到杨纪清身旁,立刻躬身垂手着问道。  “记得,之前劝我去当网红,不要当江湖骗子的男人。”杨纪清单手撑着脸,看着对方说道。  他上次来山味居,曾给一中年男人看过相,道他近日嗣有难,结果那中年男人不信。而当时跟在那中年男人身后的,就是这精英模样的青年——这人临走,还折回来“建议”他,当江湖骗子不如当网红。  不过,这人今天来找他,他大致能猜到早上那卦为什么会说有人给他送钱财了。应该是那位不听劝的中年男人的儿子,应卦出事了。  “上次是我和秦总有眼不识泰山。为表歉意,你们这桌我请客。”青年说完,便对站在身旁的服务员交代,让他们把杨纪清一桌的费用记在他账上。  啊!输了。站一旁的杨一乐捂住胸口,才跟他祖宗爷爷击完掌,手心还疼着,这赌局他就已经输了——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秒输吧!  “我叫楚照,是秦氏制药掌权人秦江远秦总的助理,受秦总之托,前来寻大师帮忙。大师,你还有其他什么要求,尽管提。”青年把姿态放到了最低,几乎是卑躬屈膝地恳求道,“只求大师出手,救救我们秦总的小儿子。”  “嘶——秦氏制药!”杨一乐惊讶地瞪大双眼。秦氏制药可是国内名列前茅的医药企业,秦江远也是国内富豪榜上排进前五十的企业家,秦家也是毫无疑问的上流豪门。  杨纪清对秦氏制药一无所知,也不是很感兴趣,他盯着楚照看了一会儿,偏头对还站在一旁的服务员说道,“麻烦给我们这桌加张椅子,然后帮我小曾孙拿份菜单过来。”  服务员应声去拿椅子和菜单,还弯腰站在杨纪清身边的楚照顿时松了口气,绷紧的神经稍稍放松。愿意接受他请客,那救人的事基本算是应了一半了。  “祖宗爷爷,我以后再也不怀疑你说谎了!”杨一乐捧着服务员送来的菜单,看着上面图文并茂的美食,真诚地低头忏悔。  “看在食物份上?”杨纪清看着杨一乐,挑眉道。  “不,我是真心悔过!”  “是不是真心悔过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200遍《杨家入门卦术》记得要抄完。”  “嘤……”  欺负完小曾孙,杨纪清转过头,邀请站在他身旁的楚照一起用餐。楚照婉拒了邀请,在稍远处要了座位坐着等,尽量不打扰杨纪清三人用餐。他其实挺着急的,秦总小儿子的情况不是很好,如果可以,他也很想立刻把人请回去。  只是对方原本就是之前得罪过的人,现在人午饭才吃到一半,他要是直接强势请人跟他走,太过不礼貌不说,多半还会惹恼对方。就刚才一见面,对方就将他上次留下的“忠告”转述给他,这人就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好脾气。睚眦必报不一定,但绝对是有仇必报的类型。  楚照过来的时候,杨纪清和任朝澜是已经吃了一半了,而杨一乐知道那楚照等着杨纪清帮忙救人,又有意识地加快地用餐速度。约摸半个小时后,三人便用完了餐。  “大师,现在可以去秦家,帮忙看看秦总的小儿子吗?”楚照起身走回三人的用餐桌旁,躬身询问。  “有钱赚吗?”杨纪清问道。  “有有有,秦总承诺,只要能救他小儿子,至少会给一百万。”楚照先是一愣,随后连忙说道,“当然,大师想要其他也可以提,但凡秦总能做到的,一定会满足大师的要求。”  “那就走吧。”杨纪清起身站起来,笑着道,“不瞒你说,我今天在这里,就是来赚钱的。”  “也不瞒大师说,我来这里找大师,也找了有两天了。”楚照说着,引着杨纪清三人走出山味居,坐上他开来的车,赶往那位秦江远家。  楚照一边开车,一边把秦江远小儿子——秦展枫的情况讲给杨纪清听。  秦展枫是在清明前一天出事的。  秦家那天去墓园扫墓,扫完墓回来,秦展枫整个人就变得异样的安静。秦展枫今年读高三,18岁的年纪,正是精力充沛爱玩爱闹的时候。而且秦展枫也不是安静内向的性格,他这一改常态的安静,秦夫人当晚就感觉出了不对劲。起初秦夫人以为是一大早上山扫墓,秦展枫受凉感冒了,就想带他去看医生。  结果秦夫人上楼走进秦展枫的房间,却被狠狠地吓了一跳——秦展枫趴在放满水的浴缸边,以脸朝下的姿势将自己埋在水里拼命挣扎,分明是痛苦到不行的姿态,他却半点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就好像是有人使劲摁着他的头,把他往水里按似的,画面极其诡异。  “要不是夫人及时叫来佣人,帮忙把二少爷从浴缸里拖出来,二少爷说不定就这么把自己淹死在浴缸里了。”楚照说到这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缓了片刻,才继续往下说。  --------------------  作者有话要说:  六一快乐呀~第14章 一枚婚戒04  “夫人当时立刻决定送二少爷去医院检查,但二少爷根本没法交流沟通了,他要不一言不发地坐着发呆,要不见水就疯——只要见着水,不管是水杯里的开水,还是餐桌上的鸡汤,二少爷都会试图把自己的脸埋进去。夫人实在没办法,最后只得叫了救护车来。”楚照说道,“二少爷的力气也变得异常的大,为了把不配合的二少爷送上救护车,三个身强力壮的男佣人配合救护人员,都差点摁不住他。”  那晚,秦夫人费了好大劲,才将小儿子秦展枫送进了自家医院。然而,医院给秦展枫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却根本查不出他突然疯掉的原因。匆忙赶到医院的秦江远,听他夫人说了情况后,就立刻想到了前几天杨纪清给他算的一卦。他笃信了半辈子科学,但小儿子那么一疯,却一下子动摇了他的信念。  秦江远和他夫人一起把秦展枫接回家后,就立刻嘱托助理楚照去找杨纪清。  楚照起初找了关系,试图从山味居打听杨纪清的信息,却发现杨纪清只是偶然来到山味居的客人,既不是常客,也不是会员,山味居那边根本没有他的个人信息。  要找一个只是偶然见过一面,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唯一的线索就只有这人去山味居吃过饭,楚照只能寄希望对方还会再去山味居,每天饭点就去山味居蹲人。他对蹲到人也没抱多大希望,没想到蹲了两天,这人还真被他蹲到了。  “那是我祖宗爷爷掐指一算,算到了山味居有人找他,特地赶过去的。”坐在副驾座的杨一乐一脸骄傲。  “杨先生真是神机妙算。”楚照恭维了两句,在路口打转方向盘,转入了坐落在市区边缘的别墅区。  刷卡进了别墅区园区大门,楚照开车沿着林荫道,往里行驶了数分钟后,就到了一幢三层的别墅前。  “到了,这里就是秦总家。”楚照把车开进别墅的前院,停在别墅大门口,然后下车殷勤地给杨纪清开车门。  待杨纪清三人下了车,便引着人进了一楼东侧的客厅。  跟着楚照走进客厅,杨纪清发现里面的人要比他想象的多。  客厅中央,摆成l状的组合沙发上,坐着画风各不相同的四人。  身形健壮的男人,一个人占了一边沙发,手边放着一只四四方方的藤编盒子,大概有挎包大小。穿着褐色长衫的老者,坐在沙发另一边,手里拄着一根鸡翅木拐杖。穿着长裙配针织衫的中年女士,跟那老者隔着一人的空位,坐在同一边沙发上,她手里捧着一个圆形的木匣子。而在独立于组合沙发外的单人沙发上,则坐着一位戴金丝边眼镜,衬衣西裤的青年。看着二十出头的年纪,眉眼却带有几分经世的锐利。  那青年一见到楚照带着杨纪清三人进来,先是愣了一下,立即起身迎了上来。  楚照先给杨纪清三人介绍了起身相迎的青年——青年名叫秦见松,是秦江远的长子,也就是秦家大少爷,昨天刚从外省赶回来。随后才将杨纪清三人,介绍给在场其他人。  秦见松跟杨纪清三人寒暄了两句,为他们介绍了坐在沙发的三人——壮汉姓程,老者姓张,中年女士姓刘,这三人也是秦江远请来给秦展枫看病的大师。  “之前因为不确定能否找到杨先生,我父亲着急小弟的情况,就托人请了不少大师,今天他们恰巧也一起过来了。”秦见松怕杨纪清介意他们请了其他大师,介绍完了又仔细解释道,“实在是小弟的情况太糟糕了,他已经三天没进食了,再拖下去身体怕是受不了。我们也没办法,只能多请几位大师,希望能早点治好我小弟——还请杨先生不要介意。”  “我是不介意一起看的——”杨纪清的视线扫向沙发上三人,“就是他们中有两位好像还挺介意的?从刚刚开始就盯着我朋友看。”  在楚照介绍完他们三人后,沙发上的老者和中年女士,就直直地盯着任朝澜。  任朝澜并不介意被人盯着看,听到杨纪清开口,才抬眸朝沙发那边看去。只是极为冷淡的一瞥,便叫盯着他看的两人,飞快地收回了视线。  “这位任先生可是来自四大家族的任家?”那位老者收回视线后,思索片刻,又站起来开口问道。  秦见松闻言一怔,看向任朝澜的眼神霎时亮了起来。  这两天他们请大师的时候,曾听人提起过玄术圈四大家族,也知道了那四家代表的是玄术圈的顶层阶级。他们起初就想从那四大家族中请人,但以前他们家从不信鬼神,根本没跟玄术圈的人打过交道,这次还是他们家第一次请大师,根本摸不清请人的门路。  秦见松满眼期许地望着任朝澜,“任先生……”  任朝澜眼也不抬地回道,“我不是。”  任朝澜话音一落,沙发上两人便收回了视线,秦见松眼神也跟着暗淡了几分。  杨纪清意味不明地轻哼了一声。  任朝澜侧头看着杨纪清,目光落在他素质参红的侧脸上,低声说道,“我是杨家人。”  杨纪清:“……”  “几位先喝茶。”秦见松很快收起失落,对杨纪清三人说道,“我弟不能见水,等你们喝完茶,把茶水收了,我再去把他带出来。”  “不用了,直接带你弟出来吧。”杨纪清摆了摆手,也不落座,直接说道。  秦见松去隔壁房间通知了一声,随后秦江远夫妇便推着轮椅走了出来。一个身高腿长的少年,头发微湿,双眼戴着眼罩,右手抓着左手,一言不发地呆坐在轮椅上。  “因为二少爷见着水就要发作,为了防止大家没注意让他见着水,所以才给他戴上眼罩的。”楚照在一旁给杨纪清解释道。  “这样有用?”杨一乐小声问道。  “作用不大,水离着他近了,他似乎能感觉到。眼罩的作用,只能让他反应慢点。”楚照说着叹了口气,随后跟着秦见松一起走到轮椅边守着,防止秦展枫突然发作来不及制止。  “谁先来?”程姓壮汉高声问道。  “我先来吧。”张姓老者站了起来。  “老人优先,女性优先。”程姓壮汉说着看向杨纪清,“你们要排我前面吗?”  “我不急,我最后看。”杨纪清笑着回道。  张姓老头和刘女士,先后查看了秦展枫的情况,均认为是阴气缠身造成的。两人先后拿出法器对秦展枫做了法,但并没有起任何作用。  “下面看我的!”程姓壮汉看到刘女士退下后,一撸袖子,拿起他身旁的藤编小包走了过去。他绕着秦展枫查探了一番后,斩钉截铁道,“我认为小公子这是被鬼上身了,只要驱走他身上的鬼就成。”  “看来这是个假货。”杨纪清低声说道。  “嗯。”任朝澜点头。  “啊?你们怎么知道?”一旁的杨一乐一脸不解。  “自然是因为没看到。”杨纪清点了点自己的眼睛说道。  杨一乐恍然。  在玄术方面天赋高的人,拥有先天的见鬼能力,即过了婴幼儿阶段,依旧能靠自己的肉眼,看到阴魂的身影,并且能直接与其沟通的能力。杨纪清是这类人,任朝澜也是这类人,只有他是只菜鸡——杨一乐默然落泪。 第13章 任朝澜的目光掠过倒映着青翠林木的湖面,定格在接近湖中心的位置,“湖水还有尸气,藏在这湖里的,应当不仅仅只有阴魂。”  杨纪清看着湖面,微微蹙眉,“你是说尸体也在这湖里?”  人溺水而亡后,尸身是会浮上水面的,而眼前这个一眼就能望到对岸的水库,水面上却看不到任何漂浮物。但任朝澜既然开口说湖里有尸体,那湖里必当是有尸体的。现在水面上看不到尸体,只能说明尸体是沉在水底的。  怎么死的人,死后尸身才会沉在水底?很显然,失足落水和自杀的概率是极小的。  杨纪清从湖面上收回视线,转身朝杨一乐伸手道:“小曾孙,给我一张黄纸。”  杨一乐立即跑过去,给杨纪清递上一张黄纸。  杨纪清:“墨水。”  杨一乐摸出墨水盒子给杨纪清。  杨纪清拿着黄纸和墨水盒看向张姓老者,“张老先生,能跟你借一炷香吗?”  张姓老者点了点头,转开拐杖拄手,从中空的拐杖柱身中抽出一根线香,递给杨纪清。  杨纪清点燃线香,将线香燃尽后的香灰拌在墨水中。然后从岸边折了一根细草杆,蘸上拌了香灰的墨水,开始在黄纸上画符文。  “他这是在做什么?”程姓壮汉伸着脖子,看着倚在在水库护栏上画符文的杨纪清,小声问道。  “遇到这种情况,我们通常有两种做法——如果会超度,就将阴魂引出来直接超度;若是不会超度,就将阴魂镇封起来,送去寺庙超度。”张姓老者说道,“总之,第一步都是要将那阴魂招出来。虽然不知道那位杨先生具体打算怎么做,但他这应该也是打算先招魂。”  张姓老者这边话音刚落,杨纪清那边就画完了符。细细的墨色线条,在黄纸纸面上,盘作一个宛如迷宫路线的符文。  杨纪清将画成的符纸夹在两指间,看着湖面低念招魂咒。符纸上的符文,随着念咒声,迅速从纸面上消失,化作一缕细长的青烟没入湖水之中。  片刻寂静之后,湖面一处起了涟漪。杨纪清目光一凛,手中符纸一抖,先前消失的墨色符文,重新出现在纸面上。与此同时,一阵邪风自湖面吹来,浓烈的水汽中混着阴气,将在岸边围观的众人吹得一个哆嗦,只觉得仿佛被一桶冰水兜头泼下。  等回过神来,围观众人发现杨纪清转过了身,而他面前的位置,则多了一滩水迹。  刘姓女士和张姓老者当即往自己眼皮上点了牛眼泪,随后便看到了飘在杨纪清面前的阴魂。  那阴魂是一个有些偏胖的女性,留着齐耳短发,三十来岁的模样,穿着驼色的羊绒大衣,她被来自符纸的青烟束缚着,眼神怨恨,脸上却是一脸痴傻。  “这阴魂生前应该有智力障碍……”刘姓女士微微一怔后,低声说道。  正如刘姓女士所说,那阴魂有智力障碍,根本无法正常沟通,但杨纪清想要知道她的死因,却并不是难事。  “敬问天地,问此人亡故之因。”杨纪清抬手,指尖虚空点在那阴魂额间。  阴魂的表情没有变化,但她脚下的水迹却开始聚散流转,最后显现成卦象。  “她是怎么死的?”刘姓女士开口问道。  “半个月前,被其丈夫杀害。”杨纪清回道。  “操!自己老婆都杀?!这什么玩意的畜牲?”程姓壮汉愤愤地挥了一下拳,只恨他这一拳没能砸在他口中的畜牲玩意身上。  “秦先生,麻烦报个警。”杨纪清偏头看向秦江远。  “这……报警我该怎么说?这受害者警察也看不到啊!”秦江远看了一眼杨纪清面前的水迹,他看不到阴魂,要不是他刚刚亲眼看到了那滩水迹的出现和变化,他只会当那是一滩普通的水迹。  “就说看到这湖里有疑似尸体的东西。”杨纪清想了想说道。  “嘶——尸体还在湖里?沉在这湖底?”秦江远倒吸一口冷气,随后低骂了一声,冷肃着脸去报警了。  秦江远在杨纪清给的报警说法上稍稍加工了一下,说自己钓鱼在水库勾到了疑似人的头发。正好他车里还放着钓具,稍稍伪装一下,警察到了应该也能说得过去。  不到半个小时,警方带着打捞工具赶到现场。根据任朝澜指出的位置,他们下水打捞。不多久,就将尸体从冰冷的湖底捞了起来。  穿着驼色羊绒大衣的女尸,和两块大石头一起被网在一张渔网中,被泡得浑身发胀的身体,在渔网的洞眼里挤出一块块腐烂的肉块。  --------------------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苏醒吧守更时刻!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66今天也很怂 20瓶;vampire 8瓶;懒蛋超人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17章 一枚婚戒07  尸体一打捞上来,警方立即控制了现场。  杨纪清等人也全部被拦到了警戒线外,湖里的女尸被抬上岸时,他们也只是远远地瞥到两眼——尽管如此,一行人的脸色也变得相当难看。有一部分是被那女尸模样刺激的,更多的是对女尸丈夫杀妻沉湖有了更为直观的认识,从而滋生出了更深层的同情和愤怒。  警方的人妥善装殓了女尸,便小心地抬着尸体往山下走。  原本飘在杨纪清身旁的阴魂,盯着自己的裹尸袋,就要跟着离开。她先前无法离开水库,是因为尸身沉在水底,如今尸身被打捞起来,她对水库也放下了执念,便想跟着尸身一起离开。  杨纪清喊住那阴魂,“这就走了吗?”  阴魂回身望着他,面上一脸的痴傻,眼中的怨憎却是丝毫未消。  杨纪清展开封阴符,将里面的婚戒递送到阴魂面前,“冤有头,债有主,只是阴魂难走阳间路,你又神志不明,但你若想讨枉死的债,我便给你一个寄身之处,直至你怨恨消解。”  阴魂盯着婚戒,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嚎,旋即转身冲向杨纪清,半透明的身影化作一缕青烟,没入婚戒之中。  杨纪清捏着婚戒低念咒词,为婚戒附上适合阴魂附身的阴器。咒毕,原本缠绕在婚戒上的阴怨之气,迅速收敛入戒,原本晶亮的钻石也随即变得暗淡无光,就像钻石表面被蒙上了一层灰色的薄纱。  “小曾孙——”杨纪清垂眸看着手中的婚戒,拖着调子喊道。  “哎!来啦!”杨一乐从后面跑到杨纪清身旁。  “伸手。”杨纪清回头看着他说道。  “哦!”杨一乐双手作捧状,伸到杨纪清面前。  杨纪清将手里的婚戒放进杨一乐手里。  “祖宗爷爷!你没裹封阴符!”杨一乐瞪着手中光秃秃的婚戒,吓得差点蹦起来。  “用不着封阴符,她现在只找仇人,不找替死。”杨纪清撸了一把杨一乐的黄毛,“去,把这枚戒指交给那些……唔,警察叔叔?”  杨一乐拿着戒指转身去警察,站在杨纪清身旁的张姓老者却是皱了皱眉,迟疑着开口道,“你这是让阴魂去找活人索命?这怕是有些不妥吧?”  杨纪清似嘲非嘲地轻哼了一声,“没什么不妥的。就许他无故杀人,不许阴魂有因复仇?而且他也不一定会死,阴魂散了怨气自然就会收手,我这也算是超度了亡魂了。”  张姓老者张了张嘴,却想不出反驳的话,最后沉默了下来。杨纪清的做法虽说与他们惯常的做法不同,或许激进,但杀人偿命也确实大快人心。  秦江远作为报警人,警方喊他过去做了一个简单的笔录,留下联系方式后,便被准许离开了。  杨纪清一行人下了山,时至傍晚,天色擦黑,秦江远提出设宴款待众人。不过,张、刘、程三人刚刚见过淹死的女尸,实在没什么食欲,就婉拒了秦江远的邀请。杨纪清对吃宴席也兴致不高,也谢绝了秦江远的邀请。  秦江远也没勉强,喊来楚照,让他给张、刘、程三人转了一笔不菲的感谢费。张、刘、程三人虽说没帮上忙,程姓壮汉还是个冒牌大师,但三人也是大老远跑来,秦江远也是挺感谢他们的。  给张、刘、程转完感谢费,秦江远才亲自过来询问杨纪清想要的酬劳。  “你想要多少?”杨纪清偏头问任朝澜。  “你定。”任朝澜回道。  “我跟任朝澜,一人给个20万吧。”杨纪清思索片刻后,给秦江远比了两根手指。  “20万?这收得也太少了吧?”秦江远惊讶道。  “出多少力,收多少钱,这件事差不多这个价格吧。”杨纪清说着,让杨一乐把转账账户给秦江远,随后话锋一转,开始推销自己,“秦总要是真想感谢我,以后你周围的亲朋好友要是遇着这类事,你记得推荐价廉物美的我——当然,我这只是一个假设,我并没有希望你的亲朋好友遇到这种事。对了,没什么大事,想算命也可以找我,算命才是我的专业领域。”  “杨先生的厉害我是见识过了,他人若是有需要,我一定首推杨先生。我还没杨先生的联系方式,我们先加个微信?”秦江远刚说完,就想起了杨纪清在山味居掏出的老年机,表情微微一僵,立刻风情云淡地改口,“我们先交换一下手机号?”  杨纪清和秦江远交换了手机号,随后又叫来杨一乐跟秦江远加微信。加完秦江远的微信,杨纪清又让杨一乐加上了张、刘、程三人的微信,说是方便以后交流互助。  交换完联系方式,杨纪清三人便和张、刘、程三人就此别过,分别坐上秦家的车,各奔东西。  杨纪清三人是由秦家大少爷秦见松亲自开车送的。杨一乐给他报了他们住的小区地址,但最后并未让秦见松送到小区门口,而是应杨纪清要求,在距离小区不远的夜市下了车。  “为什么在这里下车?”目送秦见松的车子开远后,杨一乐不解地看向杨纪清。  “我决定晚饭吃烧烤。”杨纪清抬手指着夜市尽头的烧烤店说道。  “吃!”杨一乐爽快地赞同后,就朝着烧烤店进发了。  杨纪清的20万,因为属于大额转账,现在还没到账,但秦家人给他的2万块红包可是已经到账了。别说今晚吃烧烤,就算是去山味居霍霍,他杨一乐也不带怕的。  “你不是说今晚不想吃晚饭了吗?”杨纪清跟在杨一乐身后说道。杨一乐也是见了女尸后,表示食欲受损的人之一。  “但闻着这烧烤的香味,我觉得可以搞两串素的。”杨一乐摸着肚子回道。  杨纪清嗤笑一声,转头看向走在自己身旁的任朝澜。  “任家主,你呢?烧烤,吃吗?”  “你喜欢吃烧烤?”任朝澜问道。  “当然喜欢。”  “那我也喜欢。”任朝澜清冷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恍如低诉情意的缱绻。  “……”能好好说话吗?怀念曾经高冷淡漠的任家主。  在杨纪清单方面拒绝跟任朝澜对话后,两人之间安静了下来。直到杨一乐倒退着回到杨纪清身旁,才打破这份两人间的沉默。  “祖宗爷爷,问你个问题。”  “说。”  “你为什么要跟张老先生他们交换联系方式?”杨一乐一脸困惑道,“张老先生他们就算了,还有那个姓程的,他根本就是个圈外人!”  “不是说了,是为了交流互助。以后他们遇到解决不了的事,可以方便他们联系我。特别是那个姓程的——”杨纪清说道,“姓程的是个圈外人,但他看着还打算继续吃圈里的饭,他遇到问题的机会应该会比较大。”  “你这是为了多接点活,多赚点钱?”是因为他赚钱赚得太少,终于逼得他祖宗爷爷开事业线大开杀戒了吗?让秦江远帮忙推广不够,还要盯着同行捡他们做不了的生意?  “错了,赚钱只是我的顺带目的,我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在现今的玄术圈扬名。”杨纪清踏入行道树的阴影,复又走入招牌灯闪烁的光亮之中,“动了我的遗体,让我诈尸的人,我虽然算不出他的来历,但有这种手段的,必当是玄术圈的人。他既然让我诈尸,必然是有所图谋的——那我就在玄术圈扬名,把我成功诈尸的消息告诉他,喊他过来验收成果。”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07 20:02:01~2021-06-08 20:35: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苏醒吧守更时刻!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懒蛋超人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杨一乐:“……”突然不知道他祖宗爷爷是想报那两个馒头之恩,还是想借机做投资,赚周浩文一笔了。  中午吃完午饭,杨一乐便动身去办杨纪清交代的事去了。  周浩文还被关押在渚合镇派出所,联系派出所那边,说明缘由后很快就见到了人。周浩文有个妹妹在医院照顾他们母亲,见到了周浩文,杨一乐直接从他那里拿到了他妹妹的账户,当着他的面把15万转了过去,正好省了跑医院的麻烦。  拿着周浩文签好的借条回来,杨一乐接到杨纪清的电话,说晚上想吃饺子。于是他给家里两位祖宗买完手机,又去买了包饺子的材料。现在才下午三点多,时间还早,饺子自己包也完全来得及,就没必要委屈自己吃速冻的。  杨一乐带着食材回去包饺子,杨纪清和任朝澜也参与了进来。  杨纪清和任朝澜都是没包过饺子,包饺子的技能只能跟杨一乐现学。任朝澜学得中规中矩,虽然包得不怎样,但包出来总算像个饺子。杨纪清却完全是随性发挥,杨一乐觉得他包的不是饺子,而是艺术——他用饺子皮捏出来的龟壳就特别像,但那根本不能叫饺子。  杨一乐只能加快包饺子的速度,努力在肉馅被霍霍完前,多包几个大胖饺子。  正当杨一乐忙着拯救晚上大胖饺子的数量时,敲门声响了起来。  “小曾孙,有人敲门,快去开门。”杨纪清捏着饺子皮对杨一乐说道。  杨一乐不情不愿地放下饺子皮,小跑着去玄关开门。  杨一乐门一开,就看到外面站着一个并不陌生的青年。约莫30岁的模样,半长的头发用一个银色的环扣束在背后,眉眼带笑地看着他。  “任家主?”杨一乐睁大双眼。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任家现任家主——任少泽。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10 20:35:16~2021-06-11 20:55: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黑子、默默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梓榆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20章 访客03  杨一乐跟门外这位任家家主曾经有过两面之缘。  当年任少泽也带着任家参与了杨家鬼村的善后,杨一乐在杨家鬼村第一次见到了这位任家家主。两年前他重回怨气平息的杨家鬼村,整理杨家人的遗物,在折返镇上时,又偶遇过一次任少泽。在那之后,他就再没见过任少泽了。  “杨一乐,两年不见,近来可好。”任少泽望着杨一乐,笑容温和又亲切。  “两年不见,我最近挺好的。”杨一乐挠着头回道。  “我来拜会那位任先生。”见杨一乐还直愣愣的站在门口没反应,任少泽抬手指了指屋内,问道,“他在吗?”  “哦!他在的。”杨一乐终于反应了过来。  刚一开门看到就任家家主站在他家门口,让他脑子懵了一下,以为对方是来找他,还寻思着任少泽找他能有什么事。  来找任朝澜的,那就合理了!之前任巧巧没能确定任朝澜的身份,任家自然是要安排后续动作的,毕竟任朝澜万一真是他们任家祖宗,那就是关乎整个家族的大事。只是没想到,任家家主会亲自登门。  杨一乐转身跟客厅的任朝澜转达了访客的身份和来意,得到应允后,才侧身让任少泽进门。  杨一乐租住的房子很小,走进玄关,就是一眼见底的小客厅。任少泽跟着杨一乐走进客厅后,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餐桌边的杨纪清和任朝澜,顿时被震在了原地。  站在餐桌边上的那两位,一位姿容华丽,闲散矜贵,一位端俊清雅,清冷淡漠,两人怎么看都是高门贵族的大人物,此刻却是身上围着超市购物赠送的廉价红围裙,手上捏着粉白的饺子皮,站在小小的客厅中包饺子。  不过,任少泽也只是被震了一瞬,很快回过神,收敛了心神,不懂声色地将目光从杨纪清身上,转到任朝澜身上。  任朝澜今天身上穿的是一件白色的长袖衬衣,因为要包饺子,他将袖子挽了起来,手臂和手毫无遮挡地露在外面,任少泽的目光停留在任朝澜左手的拇指上。乳白色的象牙扳指,上面镶嵌着繁复的银色纹理。任少泽眯起双眼,视线在那银色的纹理上来回转了两圈,旋即摆出十二分的恭敬,朝着任朝澜深深揖了一礼。  “老祖宗,任家后人任少泽敬拜。”  “起来吧。”任朝澜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开口说道。  “谢老祖宗。”任少泽收礼站直身体。  杨一乐站在任少泽身旁,看看任少泽,又看看任朝澜,最后忍不住好奇地问任少泽,“任家主,我都没给你介绍,你怎么知道那位是任先生的?”  任巧巧之前来见任朝澜,也没拍照片什么的,就算她回去给任少泽描述了任朝澜的长相,也很难精准地认出来吧?任朝澜身上也没胡子之类显著的特点,前两天还剪短了头发,而且还跟他祖宗爷爷站在一起,同样是外表出色的两人,怎么一句话没说上,就确定谁是谁了呢?  “因为老祖宗手上戴着那枚扳指。”任少泽看着任朝澜手上的那枚扳指说道。  杨一乐恍然地点了点头,他想起之前任巧巧来见任朝澜,虽然任朝澜动作极快地用袖子遮住了手上的扳指,但在遮住之前,好像是被任巧巧瞥到了一眼。  “那你又怎么确定任先生是你们任家老祖宗的?”杨一乐又问道。任巧巧那时问了好些问题,最后都没能确定任朝澜的身份。任少泽却是一句话没说,刚一照面,直接就认了祖宗。  “还是因为扳指。”任少泽说道。  还真被他祖宗爷爷说中了,任朝澜当时有意藏起来的扳指,真是任家认祖宗的决定性信物。但是,还是有一点说不通。  “就凭一个扳指,这会不会有点太草率了?”  之前任巧巧问了一堆的问题,就因为其中有几条跟家族史对不上,便没敢轻易下结论,可见任家人对认祖宗这件事有多严谨。怎么现在就凭一个扳指,就认定任朝澜是他们任家老祖宗了?这扳指可不是身上的胎记伤痕,它是一件身外之物,是可以被他人拿去戴的,任少泽就不怀疑那扳指原本并非任朝澜的东西吗?  “确切来说,凭的不是扳指,而是扳指上的银色纹理。那纹理其实并不是装饰用的,而是一种咒印。任家每任家主上位,都会选择一件配饰,亲自纹上与自己的八字命宫相合的咒印,作为家主特有的信物。”任少泽解释道,“每任家主的八字命宫不同,因此家主信物上的咒印都是独一无二的,而且只有持有者才能够佩戴。旁人若只是拿在手里装在袋中,那影响不大,但若是擅自佩戴在身上,那必当遭遇咒印侵蚀。”  “也就是说,纹有这种咒印的配饰,佩戴者必然是持有者。而我们任家每任家主持有的咒印,就会记载在家谱中。来之前我特意调看了家谱,记下了老祖宗持有的那枚咒印。”其实他不仅是看了家谱,还带了好些可以用来确定任朝澜身份的法器灵物。不过眼下见了家主信物,就没必要用其他手段验证了,没有比家主信物更能叫他们任家人信服的证据了。  杨一乐的视线上移,落在任少泽束发的银色环扣上。  任少泽朝他微微一笑,“没错,这环扣是属于我的家主信物。”  杨一乐:“……你们任家人好危险啊!”  任少泽:“玄术圈大多数人,多少都有几件危险的东西。”  杨一乐:“……”好吧,是我见识短浅了。  杨一乐给任少泽倒了杯水,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示意任少泽坐。任少泽没动,他站在客厅中,将视线投向任朝澜。  “坐下跟他聊两句?”杨纪清看了两眼任少泽后,转头询问餐桌对面的任朝澜。  “忙着,不聊。”任朝澜极为冷淡地开口拒绝。  “你忙什么啊?你这饺子包得又不怎样。”  杨一乐惊奇地看向杨纪清,只有饺子皮捏得好看的您,有资格说人家任朝澜包得不好吗?人家任朝澜包的饺子至少皮里有馅,您皮里有馅的不是破了就是散了啊!  任朝澜不打算坐下跟任少泽聊,任少泽稍加思索之后,和杨一乐去厨房洗干净了手,也跟着加入了包饺子的队伍。自家老祖宗忙着包饺子,他也不能真在一旁坐着喝茶吧?  于是,杨一乐再次站在桌边,局势变成了四个人围着餐桌包饺子。他左边站着杨纪清,右边站在任朝澜,对面则的任少泽,这阵营放在玄术圈,那妥妥的是顶尖大佬阵营,但不幸的是,搁在包饺子的技术领域,却个个都是青铜,一个王者都没有——没错,任少泽也不会包饺子。  杨一乐看着桌上奇奇怪怪的饺子加速增长,双眼一闭,决定就地投降——算了吧,就这样吧,今晚是注定吃不到几个大胖饺子了。  天色擦黑的时候,杨一乐他们的饺子也终于包完了。杨一乐去厨房下锅煮了,四个人一起吃了顿饺子。  吃完饺子,外面广场舞充满节奏感的音乐,穿透隔音不佳的老房墙壁,在屋内隐隐约约地响着。  “老祖宗,你今后是跟我回任家老宅住,还是我帮你在哪里买一处房子?”任少泽放下茶杯,开口问道。  不是他嫌弃杨一乐这里小,而是他刚刚看了一圈,发现这屋里只有一个卧室,也不知道他们三人晚上是怎么睡的。  “劳你费心,我并没有搬家的打算。”任朝澜开口回绝了任少泽的提议。  --------------------  作者有话要说:  杨纪清:搬家?这里又不是你家!  任朝澜:你在的地方就是我家。  任少泽:(鼓掌)我家老祖宗的情话说得真好!  杨一乐:(小声)可惜是土味的……  ——感谢在2021-06-11 20:55:22~2021-06-12 20:38: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素小小 33瓶;懒蛋超人、苏醒吧守更时刻!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21章 访客04  为什么不搬?这个小得只有一间卧室的老旧房子有什么好的?任少泽十分不解地看着自家老祖宗。  “为什么不搬?”任少泽还琢磨着该怎么委婉地询问老祖宗拒绝搬家的缘由,杨纪清先一步开口帮他问了,“这里有什么好的?”  “你说过,不赶我走的。”任朝澜偏头,幽幽地看着杨纪清。  “我这可不算赶你走,单纯只是希望你能住得好些而已。”杨纪清连忙坐直身体,表明自己没有赶人,生怕晚了一步,任朝澜觉得他违反了约定,又要开始宣扬他们是“夫夫关系”了。“你住在这里,我让你睡房间你不睡,偏要睡客厅。睡客厅也不好好睡在沙发上,非得搬张椅子坐我房间门口睡。”  “……”所以——他家老祖宗这几天,就是搬张椅子睡在杨家老祖宗的卧室门口的?  “我睡得挺好的。”每天早晨,杨纪清一开房门,他就能第一时间看到对方,让他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而是真真切切地与他朝思暮想的人重逢了,这让他感到很安心。不过,既然这事真的让杨纪清困扰了,他也不是不可以让步。任朝澜微微抿了抿嘴,垂眸道,“我今晚会好好睡在沙发上的。”  任少泽的视线在杨纪清和任朝澜之间转了一圈,眸光若有所思地闪动了一下。  他进门第一次见到任朝澜和杨纪清互动时,就感觉任朝澜对杨纪清格外亲近,当时他以为是两人生前有私交,所以任朝澜才会如此亲近杨纪清。但现在一看,他感觉他之前很可能想错了。杨纪清对任朝澜的亲近,确实是属于对熟人的亲近,但任朝澜对杨纪清的亲近,却是有些微妙的不同,他对杨纪清的亲近中夹杂了一丝特别的纵容。  “我的意思是,你就不能跟你家后人回老宅吗?”杨纪清斜眼看向任朝澜——谁让你好好睡沙发了?  “你跟我一起回去?”任朝澜问道。  “我又不是任家祖宗,跟你回什么任家老宅?”  “那我也没有回去的必要。”  “啧!你爱回不回。”杨纪清觉得,不能当着任少泽的面,继续跟任朝澜车轱辘下去了。任少泽这小子看着比他家小曾孙精明多了,指不定就从记忆有问题的任朝澜话里,解读出什么有问题的内容了。  杨纪清刚说完,一扭头却正好跟任少泽撞上了视线。  任少泽看着他,一脸悟到了什么的表情。  杨纪清危险地眯起双眼,“这位小任家主,你这是在我脸上研究什么呢?”  杨纪清话音刚落,任朝澜泛着凉意的视线就跟着转了过来。  任少泽:“……”  “咳!老祖宗,我想问一下,你们为何会诈尸么?”任少泽快速转移了话题,“我感觉你们似乎是因为同一种术法诈尸的,但这好像并非我们任家阴尸阵造成的?”  “对哦!你们任家阴尸阵就有起尸效果!”杨一乐恍然想起这回事,“但你怎么知道我祖宗爷爷他们诈尸,不是你们任家阴尸阵造成的?我听顾寅提过,说你们任家祖上传下来的完整版阴尸阵,就能够活死人,让死人与活人无异。”  “我们任家阴尸阵,是源自老祖宗那时的封尸术,是将尸身炼化使其能够长久保存的基础上,再让阴魂附身阴尸,使阴魂借助阴尸庇护在阳间活动,当不能长久行走在阳光下——这是我们任家如今使用的阴尸阵。”任少泽解释道,“而祖上传下来的那阴尸阵,则是要在阴魂附身阴尸后,再为其借阳寿,成功之后才能够活死人。” 第17章 任少泽坐进车内,隔着车窗玻璃朝杨一乐摆了摆手,便坐着宾利离开了阳光新苑。而在车子驶出阳光新苑后,任少泽就给任巧巧打了个电话,让她帮忙找房子。  “老祖宗不回老宅吗?”任巧巧愣了一下,问道。  “老祖宗没空回老宅。”他老人家正忙着追人杨家老祖宗呢!任少泽手指敲着膝盖说道。虽然最后还是弄清老祖宗和杨纪清以前是什么关系,但他家老祖宗因为爱慕杨纪清不愿跟他回去,这点毋庸置疑是板上钉钉的。  任巧巧在电话那头追问,老祖宗为什么会没空回老宅,任少泽没搭理她,自顾自地继续交代后面的事。  “你再去跟任游说一声,到时让他来z市帮老祖宗搬家,顺道可以问问老祖宗愿不愿意留下他。老祖宗要是没意见,以后就由他跟在老祖宗身边供老祖宗差遣。”  “等等,你这是打算让任游跟在老祖宗身边?族里愿意跟着老祖宗的人可多得是,为什么选任游?”任巧巧问道。  “因为他缺心眼啊!”  “……”  “族里愿意跟着老祖宗的人是多,但里面有小心思的人也多。我送一个想从老祖宗身上讨好处的人过去,老祖宗能高兴?到时老祖宗又会怎么想我?”而且,有点心眼的人多半能看出任朝澜对杨纪清的心思,他今天试探了两句,杨纪清都开始有点不待见他了,要是送去那位聪明人自作聪明地去插上一脚,估计会惹翻杨纪清。任朝澜想要跟杨纪清住在一起,也不会愿意惹杨纪清不高兴,心眼多的人他肯定不会留。  “要心眼少,方便跟老祖宗住一起,能开车下厨干家务的,我思来想去,也就任游比较符合条件。”  “但是任游那小子经常说话不过脑子,你不怕他说错话惹到老祖宗吗?”  “没事,他皮糙肉厚的,抗揍。”  “……”任巧巧沉默片刻,没想出反驳任少泽的有力话语,又听任少泽说没其他事了,索性就直接挂断电话,去安排任少泽交代的事去了。  任少泽来访后的次日,杨一乐趁着午休的时间,带着杨纪清和任朝澜,跟着中介看了两处房子,但依旧没有一处是满意的——一处离着杨一乐上班的地方太远,一处阳台背阴不适合种花。  看完房子回来,三人在阳光新苑附近,挑了一家餐馆吃午饭。  “你俩真麻烦。”杨纪清在一家餐馆落座,一边看着菜单,一边说道,“我觉得今天看的那两处房子都可以,你们就不能稍稍克服一下吗?”  “前天看的那房子我跟任先生都觉得不错,就你嫌弃周边不够热闹。”杨一乐小声说道。  “大胆,竟敢跟老祖宗顶嘴。”杨纪清撸了一下杨一乐那头黄毛,“罚你去给老祖宗拿罐冰可乐来。”  “哦!”杨一乐起身,扭头询问任朝澜,“任先生,你喝什么?”  “跟杨纪清一样。”  “好嘞!”杨一乐颠颠地跑去餐馆收银旁的冰柜,拿了三罐冰可乐回来。  今天z市是大晴天,气温还上了25度,他们看房子跑了一圈,热得身上都出汗了,正合适喝点冰饮。  杨一乐抱着可乐回来的时候,看到杨纪清和任朝澜都是低头玩微博。  杨纪清和任朝澜学东西都特别快,昨晚才上手的智能机,他也就花了一个多小时,把智能机的各种功能大致讲了一遍,两人就差不多学会了怎么用,甚至连微博都玩上了。顺带一提,杨纪清玩的是他的微博号,昵称叫作“第一神算”,他平时用来发发星座运势、命理分析,同时承接在线算命占卜业务,姑且算是他开在网上的算命摊子。  他这个微博号上只有1000出头的粉丝,给他评论点赞的人很少,找他算命的更少,但私信骂他神棍的倒是不少。昨晚他拿自己的微博账号在杨纪清手机上登录,给他演示怎么用时,却是突然跳出一条找他占卜的私信,杨纪清就顺手帮忙算了。  杨一乐分好冰可乐,凑近杨纪清,扫了一眼他手机的屏幕。发现他登录的正是他“第一神算”的微博号,此刻正在跟昨晚私信占卜,叫做红烧鲤鱼的网友私聊。  “你在跟他聊什么呢?”杨一乐坐下问道。  “他发私信跟我说,我昨晚那卦算得很准,夸我很厉害。”杨纪清说道。  “那是,要是祖宗爷爷你算不准,这世上就没有人能算得准的了!”杨一乐一脸自豪道。  “所以我就跟他要200块钱的酬劳。”杨纪清接着说道,“他就突然开始骂我骗子神棍,说我算得根本不准。”  “这货是个白嫖怪啊!”杨一乐撸起袖子,“祖宗爷爷,放着我来,看我骂死他!”  “不用,我现在正在跟他斗图,我觉得我能赢。”杨纪清说着,抬脚轻踢了一下对面任朝澜的脚尖,催促道,“任朝澜,快找图,我这边图快用完了。”  杨一乐伸着脖子,去扫了一眼任朝澜的手机,这才发现他正忙着在微博上找表情包,然后通过私信转发给杨纪清。  十多分钟后,杨纪清和任朝澜成功联手将那位红烧鲤鱼斗得拉黑遁逃。杨一乐欢呼一声,举起喝了一半的冰可乐,跟杨纪清、任朝澜碰杯庆祝。  碰完杯,杨一乐喝了一口可乐,还没来得及放下可乐罐,就听到熟悉的声音,有力无气地从身后传来。  “杨一乐,你也来这里吃饭呐……”  杨一乐回头看去,就看到一个高高壮壮,留着寸头青年站在他身后。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住在杨一乐对门的同事——李高峰。  “李高峰,你回来了?”杨一乐刚要高兴,视线落在李高峰脸上又顿住了。  昨天李高峰跟老板请了两天假,说家里有事要办。他走的时候是精神饱满的,给杨一乐留了钥匙后,还抱着他原地转了一圈,但今天回来,眼底却是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神情萎靡,原本就给人极为精神的寸头发型,都没法让他看起来精神点。  “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唉……”李高峰叹了口气,又有些拘谨跟杨纪清和任朝澜打了声招呼,随后低声问道,“我能坐下说吗?”  “坐下说,不用客气。”杨纪清开口说道。  杨一乐给李高峰搬了把椅子,放在自己旁边。  李高峰在杨一乐旁边落座,他双手放在膝盖上,在牛仔裤上搓了一下手心,才开口问道,“杨一乐,你会算命,那你会不会驱鬼?”  杨一乐:“驱鬼?”  李高峰点了点头,一脸认真道,“我觉得我可能撞邪了。”  杨一乐一惊,“怎么回事啊?怎么就撞邪了?”  杨纪清挑着凉菜里的花生米说道,“罡火低迷,阳气不振,这应该是阴魂入梦的迹象。”  李高峰狠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一脸激动地看向杨纪清,“对对对!祖宗爷爷你说得对极了!就是有鬼进我梦里了!”  杨纪清夹花生米的动作一顿,疑惑地看向长得一脸正气的李高峰,“嗯?你喊我什么?”这位难道是他流落在外的另一个小曾孙?  李高峰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我这是跟着杨一乐喊的,你要是介意我换一个称呼?”  杨纪清笑着摇了摇头,“不介意,你随便叫。来,先把你感觉跟你阴魂入梦有关的事,说来听听。”  李高峰:“我觉得我撞邪这事,应该跟我昨天回金堰村有关。”  李高峰原是z市金堰村人,半年前金堰村被纳入拆迁规划,一个月前拆迁合同下来,村民签完合同后,就陆续搬去了安置房。李高峰因为安置房位置距离飞鸽快递太远,帮着家人搬完家之后,就租住在了阳光新苑。  前天他接到他妈的电话,说他奶奶有个银镯子找不着了,可能是落在金堰村老屋里,让他抽空过去找找。要是找不到,就给他奶奶买个新的送过去,顺道回去相亲。于是,李高峰就跟老板请了两天的假,昨天就回了一趟金堰村。他奶奶的东西他在金堰村老屋里找到了,但当天晚上他却是梦里被一男鬼抓着受尽了刑罚。  “那男鬼说我踩坏了他的牌位,要是我能赔他个新牌位,并且将牌位放在家里长久供奉,他可以不追究我踩坏他牌位的事,还会保我财路亨通。”李高峰说道,“我说我不记得有踩到过牌位,他就把我推进了刀山。完了又问我,到底供奉不供奉。我说就算我真踩坏你的牌位,那我赔给你一块新牌位不够吗?为什么还要长期供奉?这不合理。我说完他又把我扔进了油锅……”  “你最后答应供奉了吗?”杨纪清问道。  “没啊!”李高峰愤愤道,“我觉得他的要求太过分了。要是我真踩坏了他的牌位,我可以赔他新牌位,再给他上两次供奉道歉,但长期供奉这不是狮子大开口吗?”  “……说得很有道理。”杨纪清十分佩服这人,在梦里还能那么逻辑清晰。也多亏这人逻辑清晰,才没让事态变得更糟糕。入梦阴魂的要求是不能随便答应的,你答应就必须做到,不然就遭遇对方的报复。不过,要是李高峰在梦里答应了供奉那阴魂,多半不太可能那么全须全尾地坐在这里了。杨纪清说完,又问道,“那男鬼不是说了,你供奉他会保你财运亨通,你就一点不心动?”  “这不是心不心动的问题,是我压根就不信!”李高峰说道,“要是供奉一个亡魂能发财,我们全国人民早就都发财了——谁家里没供过几个过世的亲人?再说我亲祖宗都没能保佑我发财,他一陌生鬼就能了?这不矛盾嘛?而且,在家里供一个陌生鬼的牌位,那多瘆得慌。”  杨一乐起身去给李高峰拿了瓶冰红茶,李高峰喝了两口,又继续往下说,“我在梦里被那男鬼推下悬崖后,就惊醒了,当时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噩梦——我虽然信算命之类的,但我其实不太相信世上有鬼的,毕竟长那么大我也没见过。但是,我昨晚从梦里惊醒后,就在枕头底下摸到了这个……”  李高峰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黄色的纸,展开放在桌子上。巴掌大小的三张黄纸,上面凿了两排镂空铜钱的花样。这是烧给死人的一种纸钱,叫麻钱,也叫万贯纸钱。  --------------------  作者有话要说:  补字数~  还有,这篇文下章入v,在周六更新,感谢大家的支持!  下篇同系列是隔壁《拘魂》,有兴趣可以收一下~  感谢在2021-06-15 18:00:03~2021-06-16 19:45: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阁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影宸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24章 金堰村02 纸钱  “我家清明的时候,也买过一些纸钱,但都是印刷的,没有这种的。”李高峰咽了咽口水,刚刚讲述梦境时提起来的那点精神气,又重新委顿了下去,“而且,我确定我睡前枕头底下是没有任何东西的。我的被子我妈白天帮我晒过,收进来没来得及帮我铺。晚上睡前我自己铺的被子,我记得很清楚,床上除了枕头被子,没有其他东西。”  “阴气覆纸,确实是阴魂送来的纸钱。”任朝澜看了一眼李高峰铺在桌子上的纸钱,开口说道。  “而且还是个死了好几年的老鬼。”杨纪清点了点头,又补充道。  “啊?你怎么知道这是个死了好多年的老鬼?”李高峰不解地问道。  “按照习俗,给新死者烧的是白纸钱,亡故三年以上才会给烧黄纸钱。”杨一乐在一旁给他解释道,“所以手里有黄纸钱的阴魂,就必然是死了三年以上的。  “反正我现在只要一睡着,那男鬼就会到我梦梦里折腾我,而且每次惊醒,我身上都会多一张纸钱。我开始扔掉过两张纸钱,但完全不管用,后面还是每次惊醒就会多一张纸钱。我昨晚就这么反复地被惊醒,一夜没睡好,现在头还疼着。”李高峰的目光,从任朝澜转到杨纪清,最后落在身旁的杨一乐身上,巴巴道,“所以,杨一乐,你会驱鬼吗?”  杨一乐跟李高峰对视了片刻,扭头去看自家祖宗爷爷。  捉鬼驱邪他会一点,可是根本算不上擅长,只能算有点三脚猫的功夫。而且,听李高峰的描述,那阴魂就不像是个容易对付的角色。  像李高峰这种健康的青年男人,身上阳气旺盛,普通阴魂根本近不了了身。但是,那阴魂却能在一天之内,多次入梦李高峰,直接将其整到罡火低迷。如果他没猜错,找上李高峰的阴魂,多半是有些道行的。  “看我做什么?你朋友是在跟你求助,又不是在跟我求助。”杨纪清看了一眼脸都快皱成橘子皮的杨一乐,又加了一句,“不过,我可以陪你一起去金堰村。”  “那我试试?”杨一乐扭头看向李高峰。  “哦哦,加油,你可以的!”李高峰抓着杨一乐的手说道。  “我努力!”杨一乐深吸一口气道。  考虑到白日阳气重,那阴魂可能会躲着不出来,杨一乐决定等到天黑再去金堰村。  时至傍晚,杨一乐背上桃木剑,又带上八卦镜和大量的符纸,跟着李高峰出发前往金堰村。杨纪清和任朝澜两人,简装随行。  金堰村距离阳光新苑不是很远,也就八站公交的距离。一行人坐公交抵达金堰村时,晚霞的最后一缕绯红,也消失在了天地之间的交界处。  金堰村在早几天前就已经彻底腾空,村子里没有一丝光亮,也没有一丝人气。村里老旧的平房,就像枯槁的老人,影影绰绰地立在黑夜中,透出几分阴森。  这样的金堰村,李高峰这个自小在这里长大的人,看着都感觉有些陌生了。又想到自己很可能就是在这里撞的邪,就感觉凉气一阵阵地往天灵盖冲。  李高峰拿着手电筒,硬着头皮在前面带路。杨一乐手里握着桃木剑,一脸紧张地跟在他后面。杨纪清和任朝澜两人缀在最后面,不疾不徐地跟着他们。  数分钟后,李高峰就带着人走到了他家老屋门口。  他推开虚掩的铁皮门,一边领着人往里走,一边把他昨天回老屋的经过详细讲了一遍。  “我昨天过来,走的就是刚刚带你们走的那条路。进了门后,我直接穿过客厅,去了我奶奶的房间。”李高峰推开他奶奶先前住的房间房门,“我奶奶的银镯子,是在那炕底下找到的。我找到镯子后,出去给老屋拍了几张照片发朋友圈,之后就按原路离开村子回家了,中途没去过其他地方。”  杨一乐把桃木剑挂回腰间,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拿着举着八卦镜,在屋里到处探阴气。他里里外外转了两圈,并未发现阴魂遗留的阴气。但他也没有感到太意外,有道行的阴魂大多懂得收敛阴气,对方有意藏匿身上阴气,那探查不到就很正常。杨一乐收了八卦镜,往自己眼皮上抹上牛眼泪,打算开眼找。  李高峰看到,好奇地问了一下,也让杨一乐帮他抹上牛眼泪。  “这真的管用吗?这样就能看到鬼了?”李高峰小声嘀咕。  “管用,等会儿你看到就知道了。”杨一乐说完,拿着手电筒环视了一圈,没看到阴魂的影子,也没看到杨纪清和任朝澜,“我祖宗爷爷他们呢?” 第19章 “爷爷!我错了!”被封入咸蛋超人的蒋丛,扑腾一声跪在任朝澜脚边。  他在地上翻来覆去扑腾了一圈之后,终于发现,自己连魂体带阴气都被死死地封在了模型之中,连法术都没法施展出来了。他现在就跟一个电动模型没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他不用电。  叫爷爷自然是毫无用处的,要不是杨纪清之前说了将蒋丛送去超度,任朝澜不会只将其封入模型了事。蒋丛化作女人勾引杨纪清的行为,是真的惹到了他。杨纪清在跟他成亲之前,是喜欢女子的,所以这是他见不得的雷区。  杨一乐瞥了一眼轻蹙着眉头,盯着杨纪清看的任朝澜,十分有眼力地跑去捡还在地上磕头的咸蛋超人。明天就把这咸蛋超人送去佛寺或是道观,这事就算了结了。虽然这咸蛋超人只有三年五载的耐用度,但这段时间也够超度用了。  杨一乐先是徒手把咸蛋超人捡起来,思考片刻后,他转身去捡了几根稻草,绑在咸蛋超人腰间,然后像拎鱼一样拎在手里。会动电动玩具,杨一乐玩过,被阴魂附身的纸人,杨一乐也使过,但装着阴魂的模型玩具,拿在手里总感觉哪里怪怪的,拎着稻草才感觉没那么诡异。  一行人回去的路上,要比来时安静了不少,基本只有杨一乐和李高峰在聊天,中间夹杂着蒋丛求情。杨纪清和任朝澜之间没怎么说话,任朝澜在生闷气,杨纪清就看着他生闷气。  回到阳光新苑,杨一乐拎着封着蒋丛的咸蛋超人,直接跟着李高峰进了对门。  杨纪清和任朝澜进了屋子,刚关上门,任朝澜就开了口。  “你喜欢蒋丛幻化的那类女子么?”任朝澜垂眸看着杨纪清。  听到任朝澜的问话,杨纪清半点也不意外,他就知道这人回来路上闷声不吭,就是跟蒋丛幻化的女人酸上了。带入任朝澜错误的认知,他的心思其实还挺容易猜到的。  换作别人,这么管他的事,就算知道对方脑子出了问题,杨纪清也多半是要翻脸的,他最是不喜不相干的他人管到他头上来。  但是,对着任朝澜,不知道为什么,他就奇怪的没感觉太生气,甚至心情还不错。可能是他已经习惯了任朝澜自我带入他“夫君”身份的行为,也可能是印象中一贯高冷的任朝澜,对着展露吃醋的模样,让他感觉有几分新奇和可爱。  “漂亮的女人我当然喜欢。”看到任朝澜皱得更紧的眉头,杨纪清拿出手机,拍下他那张打翻醋缸的俊脸,随后越过任朝澜,往客厅里走,“但我不喜欢主动贴上来的女人。”  任朝澜一愣,随即眉宇间平坦了下来。  “你方才是在拍我的照片?”任朝澜也转身进了客厅。  “对。”  “你拍我照片做什么?”  “作纪念。”留着等你记忆恢复正常后给你看,或者私藏着留念也不错。等任朝澜记忆恢复后,他大概很难再看到他露出这种醋海生波的表情了。“洗澡,你先还是我先?”  “你先洗,我不急。”  次日清早,杨一乐买了早饭回来,跟家里两位祖宗吃完,说起李高峰让问的驱鬼酬劳。  “这是你接的委托,收多少你自己定。”杨纪清回道。  “我只是跟杨纪清过去看看情况,也无需给我酬劳。”任朝澜接着说道。  杨纪清和任朝澜都不要酬劳,杨一乐自然也不能跟自己的朋友收钱。  聊完李高峰的酬劳问题,三人又讨论起把蒋丛送去哪里超度。这事还没讨论出个结果,就听到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杨一乐出去开门一看,发现外面站着身形略显魁梧的青年。他一抬头,就看到一张略显眼熟的憨厚脸庞。  “你是……”  “任游,我之前跟任巧巧一起去的渚合镇派出所,我们在招待室见过。”青年朝着杨一乐露出一口白牙。  杨一乐瞬间想起来了,就是当时说错话,被任巧巧踩着高跟鞋跺了一脚后,单脚蹦得屋内地震的那位耿直boy。  “我们帮忙找好了几处房子,我今天过来是带你们过去看房子的。”任游低头跟杨一乐解释来意,“你们要是满意,我顺道帮你们安排搬家。”  杨一乐去问了杨纪清和任朝澜的意思,两人决定先去看房子,送蒋丛超度的事稍后再做安排。杨一乐便打电话跟老板请了假,跟着一起去看房子。  任游是开了车过来的,车子就停在楼下。杨纪清三人收拾了一下,带上总在企图逃跑的蒋丛,下楼上了任游开来的路虎。  车子在路上行驶了不到十分钟,离开老城区后,穿过商业街的马路,就进了背后一处现代合院区。  车子进了现代合院区后,杨一乐就进入了懵圈的状态,等任游将车子停在一幢合院小楼前,他还没彻底回神。  “怎么找的是这种小楼?这种房子租费很贵的吧?”杨一乐下车,看着眼前精致崭新的小楼,小声问跟着下车的任游。  “放心,不贵。”任游说着去给杨纪清和任朝澜开车门,“老祖宗,杨先生,到了,我领你们进去看看。”  小楼有三层,带有种满花木的院子,侧门廊下还有一个造型可爱的木屋狗窝。  杨一乐进屋之前,看了一眼拎在手上有些碍事的咸蛋超人,脏兮兮的样子带进那么干净的房子,好像也不太合适。他想了想,就用狗窝里的狗绳绑住咸蛋超人的腰,暂时将他寄放在狗窝里。  被封在咸蛋超人模型内的蒋丛,力量跟模型重量直接挂钩,也不用担心他有力气挣脱绑紧的狗绳。  蒋丛:“……”伤害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看着被杨一乐绑在狗窝里的咸蛋超人,拍了两下狗绳,然后生无可恋地倒在地上,任游露出惊奇的表情。  任游:“这个是……”  他当时是看着杨一乐带着这咸蛋超人上车的,可一路就没见到这东西动过,他还以为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玩具模型。虽然杨一乐这个年纪玩玩具还是奇怪的,但他来前任巧巧反复叮嘱他,别说多余的话,所以之前他就没多问。谁知道这玩意竟然是会动的!  杨一乐:“任先生用阴尸阵炼化的咸蛋超人,里面封了一只作恶的阴魂,先暂时在这里放一下,等看完房子,我们就送他去超度。”  咸蛋超人模型也能炼化的吗?任游带着满心的好奇心,一步三回头地去开了正门,领三人进屋参观。  小楼地下室是影音房,一楼是客厅、厨房、茶室和两个次卧,二楼是两个主卧带大小两个书房,三楼是健身房和一个玻璃阳光房。  “怎么样?满意吗?”带着人上下参观了一圈之后,任游进一楼厨房,给三人倒了三杯水,放在客厅的吧台上。  杨纪清喝了一口水,又把水杯放在吧台上,“还不错。”  杨一乐一口气把水喝水,问道,“这里房租多少?”  “房租免费。”任游回道,“这房子我们任家买下了,自己人住收什么房租?”  杨一乐:“……”我让你们帮忙找租房,你们却在直接找房买。  任游:“你们要是不满意,我带你们去看看新区的别墅?你们看中哪幢我们买哪幢住。”  财大气粗的气息扑面而来,连杨纪清都愣了一下,他伸手将杨一乐拉到一旁,小声问道,“我记得这个时代房价特别高,任家在这个时代很有钱吗?”  杨一乐:“对啊!任家是玄术圈首富,你没注意到他们过来找任先生时,开的都是豪车吗?”  杨纪清:“你也没跟我说那些是豪车啊!”  杨一乐:“我的错。”他家祖宗爷爷虽然现代社会的知识学得很快,但到底是400多年前的人。他诈尸醒来也才半个月,这么短的时间,还没来得及进化到连豪车都认识。  作者有话要说:榨干_(:3」∠)_  感谢江上渔的营养液+1瓶第25章 斩字令01 杨纪清:“噗哈哈哈哈……说得好!”  杨纪清沉思片刻,又接着小声问杨一乐,“为什么任家会成为玄术圈首富?”  任家任的专长领域是封存尸身,在曾经大盛土葬的时代,生意确实不差,但那时玄术圈的首富也不是任家,而是以风水见长的周家。现如今都改流行火葬了,任家怎么就偏偏成了玄术圈首富?难道现在任家不再主营封尸生意,而是改成了其他的主营业务?  杨一乐凑近杨纪清,附在他耳边小声说道,“顾寅跟我说,这是因为任家不但跟活人做生意,还跟死人做生意。”  杨一乐说完,给杨纪清具体说了一下任家现在的生意模式。  遭遇车祸、谋杀分尸之类的死者,遗体是支离破碎的,为了不让死者死无全尸,亲属就会找任家帮忙拼接修补死者遗体,这是跟活人做生意。  跟死人做生意,情况就比较繁杂——无人收尸的亡魂会找任家帮忙收尸;思念亲人的游魂会跟任家租借阴尸,去跟阳世的亲人说上几句话;还有一些因为奇怪的理由想在阳间走动的阴魂,也会去找任家租借阴尸。  既然是做生意,死人也是需要支付任家酬劳的。有亲人在世的,会托梦让亲人付钱;陪葬值钱的,会用自己的陪葬品代替酬劳。没有陪葬也没有亲人在世的,尸身尚在的,会让任家将自己的尸身炼成阴尸,租借给任家,直至付清酬劳;连尸身都没有的,阴魂就只能留在任家打工了。  杨纪清:“……任家后人可真有想法。”  杨一乐:“可不是。玄术圈的世家,在明面上都有公司,其中顾家明面上的公司是赚得最多的,就因为玄术圈的生意却比不过任家,所以任家就这么成了玄术圈首富。”  杨纪清跟杨一乐嘀嘀咕咕地了解完现今任家赚钱模式,转过身,就看到之前在落地窗边,静看外面庭园的任朝澜,已经走到了吧台边上,正拿着水杯喝水。  杨纪清先是看了一眼任朝澜手中的白瓷杯,又看向吧台上剩下两只的同款白瓷杯。  他记得杨一乐喝完水后,把杯子放回了原位,跟那杯没喝过的靠得很近,而他拿着杯子喝了一口后,随手把杯子放在了离那两只杯子的稍远处。然而,现在吧台上就剩下两只挨在一起的杯子,他放在稍远处的那只不见了。  杨纪清重新转眸看向任朝澜手里的杯子,随后视线上移,落在他被水润湿的双唇上。  “怎么了?”任朝澜见杨纪清盯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主动开口询问。  “你拿的那杯水,是我刚刚喝过的……”杨纪清指了指任朝澜手里的水杯,说道。  听到杨纪清的话,因为任朝澜过来,让开站到稍远处的任游,探头看了一眼吧台,出声证明道,“啊对,老祖宗,你拿的水杯是杨先生刚才喝过的。”  杨纪清看到任朝澜微微怔了一下,随后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白瓷杯,他那比白瓷杯还要白上两分的耳廓,迅速地染上了绯红。  看着任朝澜泛红的耳朵,刚刚还没什么特别感受的杨纪清,顿时就感觉别扭了起来。不就是喝了同一个杯子的水吗?任朝澜这人干嘛突然害羞起来了?整得他也莫名地感觉不自在起来了。  杨纪清转开视线,不去看任朝澜泛红的耳朵。任朝澜却是抬眸,看向避开他视线的杨纪清,嘴角露出几分笑意。  感觉两人间氛围有些微妙的杨一乐,默默地往旁边挪了两步。而对此毫无所觉的任游,却是张口义正言辞地总结道,“都是男人,喝一个杯子的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任朝澜转身将手中的白瓷杯放在吧台上,难得地开口附和了任游的话,“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任游听到自家老祖宗接了自己的话,又高兴地继续道,“如果是妹子不小心喝了杨先生的水,多半要觉得不好意思了,幸好老祖宗是男的。”  任朝澜:“……”  杨纪清:“噗哈哈哈哈哈哈……说得好!”  任游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谢杨先生夸奖,我这好像也没说什么高明的话。”  杨一乐:“……”任巧巧要是在这里,任游现在肯定已经抱着被高跟鞋伤害的脚,嗷嗷叫着表演单腿蹦了。  任游还没忘记自己是带老祖宗他们来看房子的,自觉讨喜地闲聊了两句后,话又转回了正题,“老祖宗,你对这套合院满意吗?不满意的话,我这就带你们去看其他地方的房子。”  任朝澜没有直接回答任游的问话,而是看着杨纪清问道,“你怎么看?”  只要跟杨纪清住在一起,他住在哪里都可以,所以他的意见不重要,重要的是看杨纪清怎么想。  杨纪清环视了一圈客厅后,开口说,“我觉得这里不错,要不就这里了?”  这里跟商业街就隔了一片人工湖,周边足够热闹,有能种花的阳台,距离杨一乐上班的地方也不是很远,房租还免费——可以说完全符合他们三人的要求。而且这小楼独门独院,跟邻居隔着有一段距离,家里出现什么奇怪的东西,也不用担心吓着普通人。  虽说这里是任家人买的房子,但他和任朝澜是盟友,借住盟友后人的房子又有何不可?任朝澜因为记忆问题,跟他结盟可能带了点奇怪的小心思,但他却是认真当任朝澜的盟友的。作为共同战线的盟友,住在一起很多事情也确实方便不少。  杨纪清对这个新住处没有意见,杨一乐自然也没有意见。  当天下午,任游就开车帮杨纪清三人搬了家。  杨一乐那小租房里的东西不多,他需要带走的,除了一些衣物之外,也就杨家人的一些遗物。杨纪清和任朝澜的东西更少,除了杨一乐给他们买的衣服鞋子外,就剩下他们从墓里穿出来的那套殓服了。  任游见要搬的东西不多,也没必要叫搬家公司,自己开着路虎跑了两趟,就帮三人把所有的家当都搬进了合院小楼。  搬完家当,三人就各自将自己的东西带回房间安置。杨纪清和任朝澜住二楼两间主卧,杨一乐住一楼次卧。  趁着三人在房间整理东西的空档,任游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把小楼里缺的起居用品罗列成单子。不着急用的,联系几家品牌专卖店,让他们安排人配送过来。急着用的,转入手机备忘录,准备等会儿开车直接去购物商城买回来。  任游刚写完备忘录,就听到楼梯口传来脚步声。他回头一看,看到任朝澜从楼上走了下来。  “老祖宗。”任游起身,恭敬地喊了一声。 第21章 蒋丛被气得只想当场掀桌。  当然,以他那点力气,桌子是肯定掀不动的,最多也只能掀翻一只瓷碗。  到了第三天晚上,任朝澜同意将咸蛋超人暂借给任游的最后一天,蒋丛真的快绝望了。他在一楼客厅里,绕着充电中的扫地机器人,焦虑地转了一圈又一圈,。一番思来想去之后,他最终决定去找杨纪清谈谈。  经过这两天的观察,这小楼中四人说话的分量轻重,他差不多算是看明白了——话语权最高的是,毫无疑问是任朝澜和杨纪清。  任朝澜他是不敢去找的。这人将他封入咸蛋超人那晚,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简单来说,就是他害怕任朝澜。而且,任朝澜这人性情冷漠,还对他有些敌意,找他谈毫无疑问是谈不出结果的。  而杨纪清就不一样,这人有人情味多了。他乐意倾听,也愿意与人交谈,最重要的是,任朝澜愿意听他的话。只要杨纪清开口说放了他,任朝澜就不会有意见,剩下的杨一乐和任游,自然也不敢多说什么。  这个时间,四人刚吃完晚饭不久,任游在厨房里收拾碗筷,任朝澜回房洗澡了,杨纪清在二楼书房,杨一乐在他住的次卧找杨家家族文书,等会儿会给杨纪清送上去。现在没人管他,杨纪清也正好单独一人,是找对方谈谈的好时机。  蒋丛当机立断地翻身从地上站起来,迈开双腿哒哒哒地跑向楼梯,然后扒着台阶一级级地往上爬。  费了好大的劲,蒋丛终于爬到了二楼,站在了杨纪清的书房门口。  书房门关着,应该没有上锁,但他够不到门把手,只能用咸蛋超人的小拳头使劲敲门脚。敲了好一阵子,杨纪清才来开门。  “我还以为有老鼠,原来是你啊!”杨纪清低头看着还不到他膝盖高的咸蛋超人,懒洋洋地问道,“找我有事?”  “少爷,我们聊聊。”蒋丛难得一本正经地说话。只是他顶着咸蛋超人那张脸,长着一双像嵌了两个鸭蛋的眼睛,多少看起来有点滑稽。  杨纪清倒也没有嘲笑他,只是轻挑了一下眉梢,就放蒋丛进了书房。  书房和楼下完全现代化的风格不同,是略带中式复古的装修。  进门右侧靠墙是一面实木书架,上面错落有序地放满了各种书籍;左侧立着博古架,放着小件绿植盆景和文玩摆件;博古架后面隔出的宽敞空间,摆放的是书桌,书桌上面文房四宝俱全;在书架和博古架之间,书房门正对的是飘窗台上,摆着一张矮几,矮几左右放着两个坐垫,是一处喝茶休息的地方。  飘窗台上,矮几左边的坐垫旁,扣着一本翻开的书,矮几上的茶具还冒着水蒸气,杨纪清刚才显然是正坐在那里看书。  杨纪清回到书房,直接回了原来的地方落座。他对面的位置空着,蒋丛过去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身高,不是他能轻松爬上去的,就索性直接盘腿坐在飘窗前的地毯上。  “说吧,你找我是想聊什么?”杨纪清侧坐在矮几旁,单手支在桌面上,垂眸看着地毯上的蒋丛。  “少爷,跟你商量个事儿,别送我去超度成么?”  “不商量。这话题我已经聊腻了,你能换个话题吗?”这两天蒋丛见缝插针地求不超度,他听得耳根子都快起茧了。  普通阴魂作祟活人,情况不严重的,教训一通,或许可以考虑放了。蒋丛虽然也没闹出大事,但他除了没有就此收手的意思外,最重要的问题在于他道行不浅,是个危险份子,真放了他说不定下次就给惹出大麻烦了。  “少爷,你要是担心我出去找普通人供奉,我可以破例当你的鬼使。”蒋丛说道,“以后我就是你忠实的仆人!”  “我是算命的,不养鬼。”  “算命的也有养鬼的啊!问阴术听说过没?就有算命的专门养鬼问阴,占卜测算的。”  “你懂得还挺多。”杨纪清神奇地看着蒋丛,“但我们杨家不是这个流派的。”  “少爷,其实我也不是真害怕被超度,我是还不能被超度!”见杨纪清半点没有被说动迹象,蒋丛顿时急了,站起来说道,“我还有事情没做完,我还不能被超度走!”  蒋丛这话杨纪清一点都不意外。  阴魂在阳间徘徊不去,大多都是因为心中有执念未尽。有的是有心愿没完成,有的是有事情没做完,也有的是放不下阳间的某个人,种种原因,不尽相同。  但是,对阴魂来说,留在阳间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阳间的阳气,对阴魂来说是一种折磨,若不是放不下心中的那份执念,没有哪个阴魂会愿意留在阳间忍受这种煎熬。  “你还有什么事没做完?”杨纪清坐正身体,直视蒋丛。  蒋丛沉默不语,这是拒绝将原委告知杨纪清的态度。  而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敲响,杨纪清应声后,就见杨一乐推开书房门,抱着一只装满文书信函的纸箱走了进来。  杨一乐的身后跟着任朝澜,他刚洗完澡,身上换了睡衣,头发还未干透。  “祖宗爷爷,你要的家族史、家谱和家主记事。”杨一乐抱着纸箱,没注意地上,走到杨纪清跟前,险些踩到蒋丛,才发现他的存在,“你怎么跑来这里了?来跟我祖宗爷爷耍无赖啊?”  “我就是来耍赖了,怎么着?”蒋丛说着就往地上一倒,开始在地毯上满地打滚撒泼,“我不要被超度不要被超度不要被超度……”  杨一乐:“……”  不过,蒋丛没滚几圈,就看到任朝澜泛着凉意的视线就扫了过来。顿时一个激灵,瞬间闭嘴,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怂怂地退到边上缩着,嘴里还倔强地对杨纪清小声叨叨,“总之,少爷你要是不答应不送我去超度,我今晚就睡在这里不走了!”  “谁在乎你睡哪儿啊?”杨一乐冲蒋丛翻了个白眼,弯腰把手上的纸箱放在杨纪清边上。  “你要不把你没做完的事跟我说说,要不带着这个秘密明天去白云观接受超度。”杨纪清一边对蒋丛说,一边伸手从纸箱中取出一本家族史,随后抬眸看向任朝澜,“今天不陪你下棋了,我想翻翻我们杨家的家族史。”  “我陪你。”任朝澜从书架上取了一本书,在杨纪清对面的位置落座。  “那就辛苦任家主了。无以为谢,只有清茶一杯。”杨纪清拎起茶壶,给任朝澜倒了杯茶。  任朝澜莞尔一笑,捧着杨纪清给他倒的茶,轻嗅细品。  杨纪清将手中厚厚的杨家家族史放在矮几上,还没翻开,就发现书面有些凸起,好像里面夹了什么东西。杨纪清捻着书角粗翻了一下,从书页中翻出一块木牌。  这木牌确切来说应该是一枚令牌,用金丝楠木雕琢而成,巴掌大小,形态类似箭头状,一面头部雕出凸起的圆圈,里面写着一个墨字“斩”,上面盘着龙纹。  此外,在那“斩”字上面,还画了一道朱红的对勾,斜穿整个凸起的圆圈,划出令牌的边界。  “这是什么?”这令牌他从未见过,以前的杨家没这种东西,难不成是后来整出来了?杨纪清捏着那块令牌,抬头看向杨一乐。  “我也不太清楚。我回去整理杨家遗物时,才发现这本家族史里夹了这么一块令牌。”杨一乐看着令牌,挠了挠头,“可能是我师父从哪里淘回来的小玩意吧?看家族史的时候,给随手夹里面当书签了。我师父喜欢古玩,偶尔是会去古玩街淘一些小……”  杨一乐话未说完,就感觉小腿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低头一看,发现是蒋丛撞了他,撞得他自己也摔了一跤,但他完全顾不上自己,爬起来就往杨纪清那边冲。  “快!快把令牌给我看看!”蒋丛顾不上一旁看着他微微蹙眉的任朝澜,他一手抓着杨纪清的裤脚,一手冲着杨纪清手中的令牌伸手。  杨纪清困惑地看向突然情绪失控的蒋丛,迟疑了一瞬,将手中的令牌递到了蒋丛手上。  蒋丛双手抱着那块金丝楠木令牌,双眼死死地盯着上面那个斩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6-22 21:10:44~2021-06-23 22:20: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阁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鸢尾 3瓶;炙热的夏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28章 斩字令04 “祖宗爷爷,那接下来怎么办?”  蒋丛盯着那个墨色的斩字,一动不动地站了好一会儿,就在杨一乐要开口喊他的时候,他突然跪在地毯上,将那块令牌平放在地上,用手指使劲划了两下,随后趴伏在令牌上仔细嗅闻。  “哈!这还真的是斩字令……”蒋丛跪坐在地上,盯着面前的金丝楠木令牌,发出似嘲似愤的叹息。封住他的咸蛋超人做不出细致的表情,面容也是滑稽可笑的,但他悲怒的语调,却好似孤狼怨愤的悲鸣,充满了苍凉和压抑。  “哎,蒋丛,你这是怎么了?”蒋丛异常的模样,让杨一乐下意识地放轻了语气,小声问道。  “少爷,你不是问我还有什么事没有做完吗?”蒋丛没有理会杨一乐,而是站起身,仰头直直地看向杨纪清,“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没做完的事情是什么——我没做完的事情是复仇,为我的上一位契约术士,向斩字令的主人复仇!”  “去年年初,我的上任契约术士被杀害,我找到她尸身的时候,她身上就放着一枚这样的斩字令。我找野鬼多方打听之后得知,玄术圈藏着一个组织,他们的首领杀人,下令的时候会交给手下的人一枚斩字令。手下的人杀完目标人物后,就会在斩字令上画一个红勾,并将其留在现场。”蒋丛咬着牙一字一顿说道,“这枚斩字令出现在你们杨家,也就是说,你们杨家有人也是死在斩字令下。少爷,我们拥有同一个仇人。”  “这不可能!”杨一乐出声反驳道。杀害他们杨氏全族的,那是转世魔魂,这点他师父生前卦象就有预示,之后他又在转世魔魂亲口承认,还有多方证据印证,这不可能有错。若是有错,在杨家鬼村徘徊的族人冤魂,也根本不可能散去,“你没有证据,别张口胡说。这令牌可能就是我师父淘来的古玩,并不是给我们杨家的。”  “我怎么没证据?”蒋丛弯腰将地上的斩字令捡起来,将其倒转过来,露出底面的侧边,“斩字令的这个位置,会刻上目标人物的名字,这枚斩字令上就写了杨……嗯?怎么就写了一个杨字?不对啊,应该是会写完整的名字才对……”  “因为目标是我整个杨氏一族。”杨纪清的语调没了一贯的慵懒,透出一股危险的沉冷,吓得蒋丛一个激灵。  “祖宗爷爷,我没说谎……”杨一乐扭头看向杨纪清。杨家灭族之仇,他怎么可能去胡编乱造?  “我知道你没说谎。”杨纪清弯腰,伸手取回蒋丛手中的斩字令,拿在手中翻转了两圈后,又重新看向蒋丛,“我也信你说的话,但你又是怎么确定,这斩字令跟你口中的斩字令同出一处?”  “少爷,我生前就是个混子,没什么文化,让我认笔迹什么的我确实不靠谱,但是闻味道我是不会闻错的。”蒋丛指着杨纪清手中的令牌道,“这斩字是用特制的墨写的,它有一种十分特别的香味,我绝对不可能闻错。我上任契约术士那枚斩字令,其实跟这枚斩字令并不完全一样,那枚是用海松木做的,但上面斩字的味道,我敢百分百确定,跟这枚金丝楠木上的是一样的。”  杨纪清将那斩字令放在自己鼻尖轻嗅了一下,上面有纸张的味道,属于金丝楠木的淡香,朱砂的味道,就是没有蒋丛说的特别的香味。  “我没闻出来。”杨纪清转手将斩字令递给矮几对面的任朝澜,“你帮我闻闻看。”  任朝澜接过令牌,只闻了一下,就对杨一乐说道,“给我一份黄纸、笔墨和火。”  杨一乐应了一声,急忙去博古架后的书桌上取了笔墨,又从自己身上翻出两张黄纸和打火机,一并递给任朝澜。  任朝澜先画了一张符,待符文干透后,将令牌置于符纸上,然后拿毛笔的一头轻刮了几下令牌上的斩字,而后把符纸折成条,用打火机点燃。随着纸条被跳动的火舌吞没,一股令人迷醉的香味在书房中扩散开来。  “好香啊!”杨一乐忍不住闭眼轻嗅。  “确实……”杨纪清话音未落,对面的任朝澜伸手捂住了他的口鼻,同时晃灭纸条上的火舌,推开飘窗窗户,将烧了一半的黄纸扔出了外面,又将窗户开到最大。  “这是死人香,活人不能多闻。”任朝澜收回捂住杨纪清口鼻的手,开口解释道,“死人香,是以尸骨药草调制的香料,一般作为给阴魂的引路香。这种香味正常情况下活人闻不到,只有阴魂能够闻到。这确实是一种十分特殊的特调香料,很多时候,同一个配方,不同的人调制出来,味道都会有差别。”  杨纪清垂下眼帘,视线落在任朝澜放在矮几桌面上的斩字令上。  杨氏一族在十余年前被灭族,元凶转世魔魂于三年前伏诛,但如今却发现了杀意直指杨家的斩字令。蒋丛的上任契约术士在去年年初遇害,现场留下了与杨家同出一处的斩字令。杨一乐不可能搞错凶手,但有可能遗漏了凶手,假如——这斩字令的主人,是他们杨氏一族覆灭的另一位凶手,那便合理了。  杨纪清让杨一乐收了矮几上的茶具,随后取下五枚五帝钱,连起三卦。  一卦以问斩字令追问其主所在。  二卦以杨家族人八字追问凶手。  三卦问他杨氏灭族是否天命所定。  “祖宗爷爷,如何?”杨一乐站在一旁,小声询问。  “斩字令的主人所在,含糊不明,对方似有高人,斩断了跟这斩字令的因果。”杨纪清指尖抚过杨家家谱上,一个个冠着杨字的名字,“但我算到了,我杨家灭族并非命中注定,而是被人设局残杀,而凶手尚在人世。而且……”  “而且什么?”杨一乐问道。  “而且,我猜测灭我杨氏全族的元凶,很可能是斩字令的主人,是他躲在背后,操纵转世魔魂这把借来的杀人刀。”所以杨家的人后才会漏算了元凶,所以杨家的冤魂才会以为大仇已报。杨纪清说完,微微一顿,“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想。”  “祖宗爷爷,那……接下来怎么办?”  “我说过——人各有命,生死天定,若是我杨家是应天命而亡,大仇已报,我们杨家灭族一事,我便没什么好怨怼的。”杨纪清站起来,窗外清冷的月光笼在他肩上,浓墨重彩的容貌透出森寒,“但若是有人包藏祸心,设局杀人,屠我杨家全族后人,我杨纪清自是要向其索命偿还的。”  蒋丛:“少爷,既是如此,那你我不如结盟……”  杨纪清垂眸,冷冷地看着蒋丛:“出去。”  杨一乐抄起僵立在原地的蒋丛,“祖宗爷爷,我先下楼了,你早点休息。”  杨一乐说完,带着蒋丛转身退出了书房。  走出书房,杨一乐抓着咸蛋超人,顺着楼梯慢吞吞地往楼下走。  “你放开我,我得跟少爷谈谈结盟的事。”蒋丛在杨一乐手中挣扎。如果杨纪清没有跟他结盟的意思,他明天就要被送去超度了,他的复仇就完全没希望了。  “祖宗爷爷心情不好,你别吵他。”杨一乐微微一顿,又接着说道,“结盟的事,你明天再找祖宗爷说吧。”  “那……少爷会同意吗?”突然发现自家灭族仇人还好好活着,确实是一件叫人十分难受的事。蒋丛停下挣扎,有些蔫蔫地问道。  “不知道。”  “我都把斩字令的事毫无保留地告诉他了,他不跟我结盟说不过去吧?”  杨一乐懒得搭理蒋丛,他心里也不太好受。转世魔魂伏诛之后,他一直以为杨家大仇得报,谁想真正的元凶竟然还深藏在幕后,他只不过是折断了元凶借来的一把刀,。 第23章 杨纪清在任朝澜身旁落座,出声招呼秦展枫喝果汁。秦展枫捧着杯子喝了两口,就打开了话匣子。  “我这次主要是来谢谢你们上次救了我,要是没有你们,我可就惨了。总之就是非常感谢。”  “那次要呢?”杨纪清把玩着任朝澜递给他的车厘子,笑着问道。  “你之前不是让我爸给你介绍抓鬼算命方面的生意嘛!我爸认识的人最近没这方面的需求,不过我有一个同学可能有这方便的需求。”秦展枫看着杨纪清说道,“所以我次要就是想给你们介绍一单生意,不知道你们最近有没有空?”  “先说说是怎么回事。”杨纪清啃了一口手中的车厘子,不疾不徐地问道。  秦展枫身体微微前倾,给杨纪清他们细细讲述起来。  遇到怪事的是秦展枫的一个同班同学,名叫江睿,家里主要是做电器生意的,虽然比不上秦家家大业大,但也算是个富家少爷。  江睿的父母很忙,一年到头着家的次数屈指可数。江睿平时很少能在家里见到父母,而自从高三住校之后,他已经很久没在家里见到父母了。  江睿上周周六晚上回家,却发现餐厅饭桌上摆满了热气腾腾的饭菜,都是他平时爱吃的。他在家里找了一圈没找到人,以为他妈回来给他做了饭又匆匆走了,之前也发生过类似的情况,他就没多想,先吃了饭,才给他妈打电话,问她是不是回来过。  结果他妈告诉他,她人在国外,根本没回去过。江睿又打电话问了他爸,他爸倒是在国内,却是在外省,也没回去过。江睿当时又给家政阿姨打电话,问她是不是给他做了晚饭,但家政阿姨告诉他,她上午打扫完卫生就回去了,根本没给他做饭。  江睿当时又懵圈又心慌,但因为当时已经半夜了,他困得不行,就直接睡过去了。  然而,第二天早上起来,他发现他昨晚吃过的碗筷已经被收拾干净,饭桌上又重新摆上了新鲜热乎的早餐。这次江睿不止是心慌,而是有点发毛了,他也终于想起来去检查家里的监控。  江睿家里的餐厅是有装监控的,但监控拍到的画面并没有让江睿安心,反而让他看得头皮都发麻了。  “他看到碗盘是一只只从厨房慢吞吞地飘到餐厅饭桌上的,那些空碗盘在桌上摆好之后,食物就凭空中空碗盘里冒出来了。”秦展枫说道,“那些监控视频他也拿给我看过,是真的,真的特别邪门。”  “然后呢?”杨纪清追问道。  “他父母一个在国外,一个在省外,也没其他能帮上忙的大人,所以他就直接报警了。”秦展枫说到这里,叹了口气,“但这事超出警察的业务范围了,根本查不出结果。江睿一个人也没敢继续待在家里,那天直接提前返校了。”  江睿回到学校后,倒是没再发生这类诡异的事件,他风平浪静地过了一周,几乎都快忘了上周发生在他家里的灵异事件。周六那天,江睿抱着也许上周的灵异现象已经消失了的心态,回家去看情况。然而,这次不但餐厅的饭桌上摆着热腾腾的晚饭,连浴室的洗澡水都给放好了。  “江睿昨晚就被吓得跑去朋友家借住了,我找他对数学试卷答案时,他就把这事跟我说了。然后我就把我之前被找替身的事告诉了他,他就托我帮忙请两位大师过去看看。”秦展枫一口气喝光剩下的半杯果汁,“不过,江睿的零用钱没我多,可能拿不出太多酬劳。所以,杨大师,任大师,这单生意你们能接吗?”  “这田螺姑娘的故事有点意思。既然故事都听了,那我就跑一趟看看。”杨纪清拿湿巾擦干净手,从沙发上站起来,又扭头对任朝澜说道,“那我出去一趟?”  “我也一起去。”任朝澜说着,也站了起来。  “你不是还要整理外面的花园吗?再过两天你要的花就送过来了。”  “不是有蒋丛在拔草吗?”  “……行吧,你愿意跟就跟着吧。”杨纪清觉得,任朝澜这爱跟着他的毛病,怕也要等记忆恢复后,才会康复。  任朝澜出去跟任游说了一声,任游马上去把后院车库的车开到前院门口。等杨纪清和任朝澜收拾妥当,带着秦展枫上车后,就开着车扬长而去。  看着路虎的车尾消失在视野,蒋丛悲怆地哀嚎一声,“哎,你们都走了,我中午的供品怎么办?”  然而,并没有人听到蒋丛的哀嚎。  秦展枫在车子开出小区时,就给江睿打了电话。江睿给他发了家里地址后,说会在小区门口等他们。  约摸半个小时后,任游开车抵达江睿家的小区门口。  江睿身量比秦展枫稍矮,大概是这个年纪的男孩身体抽条的缘故,身形也偏瘦。他皮肤比秦展枫略白,鼻梁上架着一副银丝边框的眼镜,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  江睿跑到车边,跟秦展枫打了声招呼,又礼貌地跟杨纪清等人问了好。  “任游,你留在这里。”任朝澜跟着杨纪清下车后,偏头对车上的任游说道。  “好的,老祖宗。”任游说完,转了方向盘,在附近找了个位置靠边停车。  “秦二少……”杨纪清看向秦展枫。  “我跟着你们,长长见识。”秦展枫笑嘻嘻地要求道。  “你之前不都亲身体验过了吗?还需要长见识?”杨纪清调侃他。  “我那时人都不清醒,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嘛!”  秦展枫坚持要跟,杨纪清也就没坚持让他留下。只是先上去看看情况,要是情况不对,再把秦展枫赶走也来得及。  江睿领着一行人三人进了东边的住在楼,乘坐电梯到12楼后,便到了他家。  “这里就是我家了。”江睿看了一眼杨纪清,才深吸了口气,刷指纹打开了家门。  江睿他们家住的是一套低奢大平层,进门穿过玄关,就是一个大客厅。大客厅的两面是全景落地窗,开阔的视野让外面的景色一览无余,感觉十分畅快。  杨纪清和任朝澜没见过这样的高层布局,看着感觉有些新奇。秦展枫却一点兴趣都没有,进了客厅就转悠着开始找江睿家的餐厅。  “那边是客卧。”江睿抓住秦展枫的衣摆,把朝着客卧跑的人拽回来,“这边才是餐厅。”  江睿指完餐厅的位置,站在原地迟疑着没动,他显然对那地方充满了心理阴影。  江睿站着没动,秦展枫却是像脱缰的野马般冲了出去。  他探头探脑地跑进餐厅,转了一圈后又跑出来汇报道,“里面饭桌上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江睿闻言,走到餐厅门口,往里面看了一下。看到里面饭桌上确实什么都没有后,顿时松了口气。但随后又想到,自己托秦展枫请了两个大师回来,结果什么异象都没有,似乎不太说得过去。  “我没有骗人,真的有饭菜凭空出现在这饭桌上。”江睿指着餐厅里的饭桌,急急地跟杨纪清和任朝澜解释道,“你们……你们要是不信,我现在就可以把监控视频拿出来给你们看。”  “没有不信你。”杨纪清站在餐厅门口,扭头问任朝澜,“我没感觉到这屋里有阴魂的气息,你有感觉到阴魂残留的阴气吗?”  作者有话要说:说一下更新规律吧。我周一和周四没什么时间写,所以这两天不更。其他日子没有意外都会更新,更新时间一般在晚上。  么么哒~  #  感谢在2021-06-25 23:16:51~2021-06-26 22:16: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艾草团子、山枝 10瓶;冬青的叶、朕的小鱼干呢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31章 田螺姑娘02 “不是!我怎么可能杀人?我没有杀人!”  “我也没感觉到阴气。”任朝澜摇了摇头,又偏头看向客厅的全景落地窗,“就算近期有阴魂来过,我想这屋里也很难残留下对方的阴气。”  杨纪清顺着任朝澜的视线,看向那大片的全景落地窗,随后恍然明白过来。  春日的太阳不算热烈,所以落地窗的窗帘也没有拉上,外面的阳光,便自由地透过大片透明玻璃,斜斜地探入屋内,使得整个客厅阳气充盈。就算近期有阴魂来过,被白天的阳气一冲,留下的阴气必然消失得一干二净。  杨纪清哂笑一声,他进门光顾着新奇客厅开阔的视野了,倒是疏忽了阴魂对房屋的喜好。他们现在住的小楼,一楼也有落地窗,但采光却是不及这种高层全景落地窗通透的。像这种屋子,白天阴魂怕是都不敢久留,就算要来光顾,也要等到晚上日落之后。  “看来我们白天是见不到那位田螺姑娘了。”杨纪清走到从落地窗投落进来的阳光下,眯着眼看向湛蓝天空中的太阳,回头看向江睿,“方便我们日落之后再过来看吗?”  “当然可以,就是麻烦两位大师了。”江睿对杨纪清说完,有扭头喊秦展枫,“秦展枫,你帮我跟老师请个假,我今天下午不返校。”  “好嘞!我这就给老孙打电话,跟他说我们今天下午不返校。”秦展枫说着,从自己外套口袋里摸出手机。  “我们?”江睿一愣,“你也不返校?”  “我要留下来长见识啊!”秦展枫说完,打出去的电话已经被接起,“老孙,我是秦展枫。给你说一声,我跟江睿今天下午不返校昂!出了什么事?这事说起来有些复杂……”  见秦展枫开始挠头想理由,江睿叹了口气,伸手捞走他的手机,冷静沉着地给电话那头的孙老师,回了一个万能理由——家里有事。  被杨纪清称为“田螺姑娘”的阴魂没现身,而距离天黑还有大半天的时间,在秦展枫的建议下,他们喊上任游,一行五人去了附近的电玩城。  把白天的时间在电玩城消磨完,五人一起吃了晚饭,才踏着落日的余辉,回到江睿家的小区。  和上午一样,任游还是留在车里等着,杨纪清、任朝澜和秦展枫三人跟江睿回家。  电梯抵达12楼,四人走出电梯,走到江睿家门口。  江睿刷指纹开门,他推门踏进玄关。玄关处的感应灯亮起,他正要弯腰换鞋,动作却突然顿住。  跟在江睿身后进门的秦展枫,见他单手扶着柜台僵立不动,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小声问道,“怎么了?”  江睿声音僵硬地回道,“有饭菜的香味……”  秦展枫抽动了一下鼻子,也闻到了空气淡淡的饭菜香,立时咽了咽口水,也跟着紧张了起来,“田、田螺姑娘来了?”  杨纪清也感觉到了属于阴魂的气息,他跟任朝澜对视了一眼,伸手拨开前面两个紧紧挨在一起的少年,跟任朝澜一前一后,越过他们,放轻了脚步,朝着餐厅方向走去。  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客厅里没有开灯,被一片昏黑笼罩着。而在这片昏黑的对面,有光亮从餐厅内投射出来,照亮餐厅门口的那一片地板。  杨纪清和任朝澜穿过昏黑的客厅,走到了餐厅门口。餐厅内灯光大亮,里面的情形一眼便能看得分明。  餐厅隔壁是同样亮着灯的开放式厨房,此刻里面有一个娇小的身影正在忙碌。  半透明的身影,穿着粉白色的袄裙,梳着未出阁的发式,面容清秀,脸色却是阴森森的,这明显是一个阴魂。她飘离地面三寸,在料理台前来回忙碌,将碗盘一字摆开后,端起其中一只空盘就往外面餐厅飘。  “盘、盘子真的飘起来了!”秦展枫叫完,和江睿一起看着漂浮移动的盘子,露出一脸呆滞。  他们看不到阴魂,在他们眼中盘子就是凭空漂浮在空中。这画面虽然之前已经在监控视频中看到过了,但这近距离亲眼目睹又是另一种冲击感。  【相公,你回来啦!】听到说话声,那阴魂扭头看了过来,她朝着江睿笑了笑,又看向其他三人,用细细软软的声音惊呼道,【今天还有客人呐!我都没准备那么多菜。】  杨纪清挑了挑眉,有些意外这阴魂的反应,见到活人不躲不藏就算了,还摆出了一副女主人的姿态。  “江睿,你有跟人结过阴婚吗?”杨纪清问道。看这阴魂的穿着打扮,应当在几十年前就死了。江睿今年才18岁,这阴魂生前应该与江睿是没有交集的。但这阴魂唤江睿相公,如果他们真是夫妻关系,那多半就是结过阴婚。  “什么?”江睿茫然不解地看向杨纪清。  “这阴魂唤你相公。”杨纪清指了指已经飘到饭桌旁的阴魂,对江睿解释道。  “没有的。”江睿摇头道,“我家每年的迷信活动,只有祭祖和拜财神。我也从来没听谁说过,我跟谁结过阴魂。”  “也许你们前世是夫妻?”秦展枫双手扒着餐厅门框,探着头往餐厅里看。  【休要胡说!我生前不曾出阁,并未与相公结过亲。】阴魂转过身,蹙起眉头,不高兴地瞪向秦展枫。  “哇!烧鸡!饭桌上!烧鸡凭空出现在空盘子里了!”看不到阴魂,也听不到阴魂说话的秦展枫,盯着饭桌上凭空出现的烧鸡,惊奇地叫道。  “这位田螺姑娘,不如我们坐下聊聊?”杨纪清伸手将过于吵闹的秦展枫推开,对飘在饭桌旁的阴魂提议道。  虽然喂活人吃死人食物,是催弱活人阳火的行为,但看这阴魂的态度,不管是对江睿,还是对他们都没什么主观上的恶意。而且,这阴魂出现在江睿家,给他做死人食物吃,应该是有什么缘由的。不如先试着聊聊,聊不开再动手也来得及。  【可以。】那阴魂想了想,点头同意了杨纪清的建议。  几分钟后,客厅的灯被打开,杨纪清四人和那阴魂,一起坐在了灯火通明的客厅里。  杨纪清给江睿和秦展枫开了眼,让他们也能够看到阴魂。虽然这样还是听不到阴魂说的话,但这样至少可以避免他们不合适的时机插嘴。  【我不叫田螺,我叫沈宛。】阴魂开口第一句,就先纠正了杨纪清之前对她的称呼。  “那沈宛姑娘,江睿既然不曾与你结过阴婚,你们之间也没有前世姻缘,你为什么要喊他相公吗?”杨纪清问完,眼角的余光忍不住飘向旁边的任朝澜——这人诈尸时也莫名其妙地喊他夫君,可惜他如今还没法从这人口中问出缘由。  【因为他杀了我相公,我就只好寻他当相公了。】沈宛转眸看向江睿,细软的嗓音充满了幽幽的哀怨。  “什么?!”杨纪清被沈宛这回答惊得一震,和任朝澜一起转头看向江睿。 第25章 第33章 田螺姑娘04 “你做什么?”  杨纪清和任朝澜对视了一眼,随后一起走向那三根竹竿插立的位置。  走到三根竹竿跟前,两人就发现这是一个简易又高效的聚阴阵。竹竿上刻画着密集的聚阴符文,将墓地的阴气聚集过来,将其锁在顶端红绳网中,用以炼化放在网上的漆黑木牌。  杨纪清手里的电筒光扫过竹竿上的符文后,就转到了放在网面上的木牌上。  “这木牌形状看起来不太像斩字令。”杨纪清微微蹙眉。  他手上的斩字令和蒋丛见过的斩字令一样,都是形似箭头状,而且背面没有图案和文字。但眼前这块木牌却是呈长条状,上圆下方,朝上的背面没有字,雕着一只夜枭模样的图案,模样跟他认知的斩字令出入极大。  “翻过来看看?”杨纪清还是有点不死心。他并没有指望这一趟就能够直接抓到斩字令的主人,但要是跟斩字令毫无关系,那他就有点难受了。  在聚阴阵中的木牌不能直接触碰,需要借助不受阴气侵染的物件。  荒山之中自然很难找到这种物件,任朝澜就在附近捡了一块木片,又接过带尖角的石头,在木片上画了一串符文,直接做了一个能隔绝阴气的法器。当然,这木片只能算一次性法器,在浓烈的阴气中坚持不了多久,但只是给木牌翻个面,却是足够了。  “我来。”杨纪清接过任朝澜画完符文的木片,动手铲着起红绳网上的木牌,动作利落地将其翻了个面。  【你这动作真像翻荷包蛋。】飘过来的围观的沈宛,在一旁小声评价道。  “你闭嘴。”说话间,杨纪清将电筒光定在木牌上,照亮写在上面的字。  杨纪清电筒光一照过去,只看了一眼就失望了。  漆黑的木牌上,雕了四个篆体字,斩鬼符令。  跟斩字令毫无关系。  就在杨纪清沉默地看着木牌上的四个字时,林间突然传来夜枭的叫声。  “这荒山上还有夜枭?”杨纪清手电筒转向夜枭叫声传来的方向,但并没有看到属于夜枭的声音。  【这山上我住了有几十年了,没有夜枭,这应该是……】  沈宛话未说完,一道黄色的电筒光照了过来。任朝澜立刻拿手电筒照向光亮照过来的方向,只见一个年近五十的秃顶男人,拎着一把锄头气冲冲地朝这边跑来。  【是借用我墓地那位术士的养的鸟。】沈宛刚把话说完,那术士人就冲到了杨纪清和任朝澜面前。  “哪来的小贼?这可不是你们能偷的东西!”那术士挡在聚阴阵前,瞪眼怒斥道。  “我们没偷东西,就好奇看了一下你这木牌。抱歉,是我们唐突了。”杨纪清双手合十,跟那术士道歉。  “哦,看样子你们也是术士。”那术士视线落在杨纪清手中的刻着符文的木片上,阴阳怪气地冷哼了一声,锄头往地上一跺,“偷人法器,天打雷劈!”  “我们真没打算偷东西。”杨纪清无奈地摊手,视线却不自觉地被那术士的脑袋吸引。这术士是典型的地中海秃法,头顶秃得特别干净,任朝澜的手电筒照在他身上,头顶都反光了。  沈宛在一旁轻叹了一声,飘到那术士身旁,朝着他的脖子吹了口气。  那术士被阴风吹得一个哆嗦,面上的表情微微一顿,随后脸上的敌意稍稍收敛,微微蹙眉道,“你们是沈姑娘的客人?既是此处墓主人请来的客人,这木牌你们想看就看——但不许乱动!”  杨纪清看出那术士不欢迎他们,朝那术士一拱手,笑着说道,“已经看完了,多有打扰,我们这就告辞了。”  任朝澜对那术士点了点头,转身和杨纪清往山下走。  沈宛看了一会儿两人的背影,随后飘着追上去,【你们走错了,往这边走,还是我领你们下山吧,可别在山上出意外,耽误我跟我相公游园。】  今夜无月,星光暗淡,电筒的光足够亮,但肆意生长的树杈枝叶交错在一起,却十分影响视野,要是没有沈宛在前面带路,确实很难辨清下山路。  杨纪清跟在沈宛身后,走得有些心不在焉。  任朝澜安静地走在杨纪清后面,目光落在他的背影上。他知道杨纪清现在心情肯定失落,满怀希望地上山,结果却竹篮打水一场空,没得到半分有用的线索。  “杨纪清……”任朝澜唤了一声前面的人,想要说些安慰话,但他在这方面并不擅长,张了口又不知道该用什么话语去安慰才好。  “干嘛?想安慰我?”任朝澜还什么都没说出口,杨纪清却已经猜到了他的意图。朝夕相对似乎真的十分有助于深入了解一个人,比如现在,任朝澜一开口,他就能猜出对方想说什么。杨纪清轻笑了一声,夜风将他平静的话语送到了任朝澜耳边,“我是有点失望,但还不至于需要安慰的地步。对方藏得深,而我手上线索又太少,这样的失望以后应该还会经历无数次,现在不过是刚刚开始,我在最初就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还是说,我在你眼里就是那么脆弱的一个人?一点波折都承受不起?”  自然不是的,杨纪清要是脆弱,当年就不可能在父亲亡故之后,撑着杨家在京中站稳脚跟。  杨纪清有足以令他赞叹的坚韧,他欣赏这种坚韧,只是同时又矛盾地希望他能软弱一些,那样他才能获得对方几分依赖。  杨纪清没听到任朝澜的声音,正要回头看他,却突然感觉刚迈出的那只脚踏到了空处,整个人顿霎时失衡地往前倒去。  “小心!”  任朝澜往前扑去,紧紧抓住杨纪清的手腕,想要将人拉回来。然而此时杨纪清整个人已经大幅度倾倒,任朝澜没能拉住他,反而被他带得一起往前倒去。  意识到摔倒已经避无可避,任朝澜立即扔了手上的手电筒,伸手揽住杨纪清的腰,抱着对方猛地扭转身体,与其转换位置,好在落地时给杨纪清垫底。山路上山石混杂,这么直接摔在上面绝不是好受的事。  任朝澜跟杨纪清换了位置之后,先是感觉后背撞到了一段枯枝,随即一声脆响,背后一空,他和杨纪清两人就这么急速坠落了下去。  一声闷响,任朝澜后背撞到了实处,两人几乎同时闷哼了一声。  任朝澜先是感觉后腰似乎撞到了石块,随后嘴上被杨纪清的额头重重地撞了一下,上唇被磕破了一道口子,嘴里很快蔓出铁锈的味道。杨纪清则是感觉到额头一痛,然后在头昏眼花中,感觉垫在任朝澜后脑勺上的手,手骨被撞得差点散架。  两人被摔得晕头转向的,缓了好一会儿,杨纪清才开始慢慢抽冷气。  听到杨纪清疼得倒抽吸气的声音,任朝澜这才反应过来,杨纪清用手给他垫了后脑勺。他立即仰起头,让杨纪清把手抽走。  眼睛已经基本适应了当前的昏暗,任朝澜看着杨纪清甩着手,慢慢直起腰,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你做什么?”  杨纪清一边甩手,一边摸着额头呲牙,“你才是做什么?给我当人肉垫子?当自己是铜皮铁骨吗?”  杨纪清说完,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还骑坐在任朝澜的腰腹上。因为要撑住他不轻的分量,任朝澜的腰腹是紧绷的,他能够透过并不厚实衣料,感受到对方腹肌的轮廓。而且,此时此刻,任朝澜一只手还扶在他腰侧。  杨纪清看着任朝澜的脸,昏暗的环境看不清对方的五官,但他莫名确定自己跟任朝澜对上了视线。随后,感觉有一种暧昧的氛围在静谧中滋生,催得他心跳失律,耳根发烫。  赶在氛围质变得更加古怪之前,杨纪清赶紧摸索着从任朝澜身上下来,顺手捡起掉在一旁的手电筒。  属于杨纪清的体温从身上离开,任朝澜下意识地抬了抬手,想要挽留那份紧紧挨在一起的亲密。  杨纪清没注意到任朝澜的动作,他用伤手拿着手电筒,转过身来,朝任朝澜伸出完好那只手,将人从地上拉起来。  “咳!你还好吗?”杨纪清拿着手电筒,将任朝澜从头照到脚,能够明显看到的外伤,只有上唇的磕伤。  “无碍。”任朝澜说着,伸手抓住杨纪清拿着手电筒的手腕,借着手电筒的余光,可以看到布满血痕的擦伤。  “没事,小伤。”杨纪清挣脱任朝澜的手,用手电筒照了一圈他们身处的地方。  这是有两米多的深坑,坑内不算狭窄,但两个大男人一起站在里面,就感觉有些逼仄了。脚底下是一层厚厚的落叶,带着一股子草木腐烂的味道,踩上去有点柔软,也多亏了这层厚实的腐枝枯叶,任朝澜这个人肉垫子才没真摔出个好歹。  杨纪清将手电筒重新照向洞口,结果突然照出一张惨白的女人脸,差点吓得他心脏骤停。  【我说我飘着飘着,身后怎么就没人了,原来你们掉野猪陷阱里了。】沈宛蹲在洞口,用细细软软的声音说道,【还好是早荒废的陷阱,不然你们就惨了。】  “这就要问你怎么带路的了?”杨纪清没好气道。  【我也不知道这个位置有陷阱,这种荒废的陷阱被野草枯枝掩盖了,根本看不出来。我又是飘着走的,哪能知道下面有陷阱。】沈宛说完,又问道,【需要我帮你们去搬救兵吗?】  “用不着。”杨纪清回头对任朝澜说道,“我先托你上去,然后你再拉我上去。”  这点高度,以他和任朝澜的身高,都只需让人下面稍稍托一下,便能攀上洞口了。  “我比你重,我先托你上去。”  “也行。”  任朝澜半蹲下来,让杨纪清踩着他的膝盖,然后用双手掐住他的腰身往上一送,便让杨纪清攀上了洞口。  杨纪清爬出野猪陷阱,稍作喘息后,又趴在洞口把任朝澜拉了上来。  两人在原地休息片刻,随后才跟着沈宛继续下山。  山村废墟的空地上,任游开着汽车的大灯,远远就看到了朝着他这次走来的杨纪清和任朝澜。  任游先是松了口气,迎上去几步后,才惊讶地发现两人满身狼狈。身上衣服上都沾了泥,裸露在外的皮肤还有擦伤,而且他家老祖宗嘴唇还带着血迹。  “老祖宗,杨先生,你们这是跟那术士近身肉搏了?怎么被打成这样了?那术士是学格斗的吗?”任游失声惊呼道。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6-29 22:59:11~2021-06-30 23:22: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泠烟 26瓶;ylrenjing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34章 田螺姑娘05 “在呢!就在我旁边。”  杨纪清心累地看了一眼任游。就山上那位术士的小身板,他一只手就能放倒对方。  但是,要是告诉任游,他们是掉进野猪陷阱里了,好像也不是那么光彩的事?  算了,就让任游就这么误会着吧——山上那位术士是学格斗的,而他们是在格斗术上技不如人,才落得受伤挂彩,这样感觉稍稍体面一些。  杨纪清主意一定,就打算跟身旁的任朝澜串个供,避免他那边说漏了真相。  然而,任朝澜的心思并不在任游的误解上,他看了一眼杨纪清手背上的伤痕,蹙着眉头问任游,“哪里可以看大夫?杨纪清的手需要看大夫。”  杨纪清抬起伤手,看了一眼渗血的手背,说道,“我的手没什么大碍。”  在坠入野猪陷阱时,他用手护住任朝澜的后脑勺,不可避免地擦到了坑壁。坑壁上多碎石树根,就在手背上留下了不少渗血的擦伤,看上去血糊糊的,好像伤得很严重。虽然最后落到坑底时 ,任朝澜的脑袋砸在他手心里,感觉还挺疼的,但他感觉并没有伤到骨头  “就是一点皮外伤,骨头没问题。”杨纪清将伤手伸到任朝澜眼前,活动着手骨给他看。  “别乱动。”任朝澜避伤口,小心地抓住他的手腕,皱眉道,“能动也不能保证没伤到骨头。”  “你的脑袋又不重,怎么可能撞伤我的骨头?”杨纪清抽回手,随后偏头看着任朝澜,正色道,“反而是你,最好去找大夫检查一下伤势。”  任朝澜表面能看到的伤,只有嘴唇的磕伤,还小手臂上的擦伤,但掉到坑底的时候,任朝澜当了他的人肉垫子。他虽然身量不及任朝澜,可作为一个成年男人,体重就轻不到哪里去。被他砸在身上,那是真的有可能被砸出重伤。  任游看看任朝澜,又看看杨纪清,最后总结道,“你们都得去看医生,被人打成这样,谁知道有没有暗伤。”  杨纪清和任朝澜的身份还没拿到,正常去医院挂不了号,任游联系了一家由任家资助建立的私人医院。  这家私人医院不大,但各种医疗设备都十分先进,医生医术也是一流的。  不过,一通检查下来之后,杨纪清和任朝澜身上的伤情,并没有多少需要先进设备和一流医生发挥的地方。两人受的都是外伤,最严重的是任朝澜腰后的撞伤,当时撞在了石块上,青紫了一 大块,但大概是那石块埋得比较深,突出的部分不多,才万幸没有伤及骨头。  杨纪清和任朝澜上完药,任游正好取完药回来,三人就顺道一起离开医院回住处。  路上杨纪清听着沈宛念叨她的纸扎人相公,想起还等着他们报平安的秦展枫和江睿。于是就摸出手机,给那两位小少爷打电话说了一声,顺道让江睿发两张照片过来,方便之后给沈宛做纸扎人。  “行了,剩下的事我们这边会办好,你和秦二少明天就去上学吧。”杨纪清说完,电话那头的江睿又问起了酬劳,“这也不是多大事,酬劳你随便给点就成。”  杨纪清挂掉电话,给江睿发了杨一乐的银行账户后,便靠在车座椅上,闭目养神。  临近午夜12点,杨纪清三人一鬼回到了小楼。  刚进玄关,杨一乐和蒋丛就吵吵嚷嚷地迎了出来。  “祖宗爷爷,我刚收到一笔5万的转账是怎么回事?”杨一乐说完又惊呼一声,“你们怎么受伤了?没事吧?发生什么事了?”  “我今天把花坛的杂草除干净了,我的供品呢?”蒋丛绕过任朝澜,走到任游脚边,结果一抬头看到了跟着后面飘进来的沈宛,“呔!哪来的女鬼?不知道这是我蒋丛……我蒋丛家少爷杨纪清的地盘吗?”  “今天接了个驱鬼的委托,那5万是委托人给的。”杨纪清盐与水困顿地打着哈欠,回答了杨一乐的第一个问题。从医院出来的时候他还没感觉多困,就是在回来路上,任游开车开得特别平稳,他在车里坐得太舒坦,给酝酿出了睡意。 第27章 杨纪清和杨一乐中午回来,吃完饭后,任朝澜就把任少泽查到的斩字令线索,一一转述给杨纪清。  “那位叫骆岐胜的术士,两天后我去见他。”杨纪清精神一振。得到追踪死人香的方法,不一定能马上找到斩字令,但可以大概率保证,在死人香出现的时候,他们不会无知无觉地错过。  “我跟你一起去。”任朝澜接话道。  “行。”杨纪清没有反对。  “还有我!我也要一起去!”蹲在沙发旁的蒋丛,举手申请道。  “我们去见那位术士,带你有什么用?而且,大白天的你跑在路上,是想上新闻吗?”杨纪清拒绝了蒋丛的申请。  “你可以拿个包装着我啊!”  “我是你佣人吗?”  蒋丛还想再说些什么,就感觉任朝澜带着凉意的目光扫了过去,他立即缩着身子,把自己藏到茶几脚后。佣人是杨纪清自己说的,又不是他说的,干嘛那么看他?  “祖宗爷爷,我能做点什么?我也跟你一起去见那骆岐胜?”杨一乐有些焦虑,他很想做点什么帮忙找出他们杨家的灭族真凶,却又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  “别着急,慢慢来,我们总能找到他的。”杨纪清说着看向任游,“任少泽说的那三起斩字令事件的记录在哪里?”  “家主把文档发我邮箱了,文档我下在这平板上了。我怕你们看不惯,还打印了两份纸质的。”任游把平板和纸质文件一起递给杨纪清。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7-02 22:57:28~2021-07-04 19:57: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怡宝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36章 孤儿院02 “少爷,你又跟我开玩笑。”  【你们是要聊正事吗?】飘在客厅角落聚阴阵中的沈宛开口问道,【需要我回避吗?】  “你随意,也不算什么机密。”杨纪清把平板给了杨一乐,让他和蒋丛一起看上面的电子文档,他和任朝澜则拿了任游打印出来的纸质文件。  沈宛听杨纪清那么说,也就没有挪地方。白天阳气重,附近也没个阴气重的地方,不待在聚阴阵里,对她来说还是挺难受的。  杨纪清靠坐在沙发上,仔细地阅读纸页上记载的文字。  10年前,术士赵家和遇害,死于k市煤矿开采厂……  8年前,富商王德辉,死于d市自家别墅……  5年前,术士姚善,死于d市城西护城河……  这三起案件都算是陈年旧案了,但任少泽查到的内容却是意外的细致。三名受害者的身份背景,受害者遇害现场,以及受害者的家人,都有明确的记录。两名术士已经没有亲人在世,富商王德辉的家人,在他遇害后便举家移民海外,再也没有回来过。  这三名受害者的信息记录得细致,但线索却也断得干净。根据文件上的内容,根本找不出可以查下去的线索了。  杨纪清将手中的纸质文件来回看了三遍之后,抬手捏了捏眉心,看向抱着平板,和杨一乐挤在单人沙发上的蒋丛。  “蒋丛,你看出什么头绪了吗?”杨纪清问道。蒋丛亲眼见过他契约术士的遇害现场,说不定能看出些他没能注意到的蛛丝马迹。  “没有。”蒋丛一头磕在平板屏幕上。  “他连字都认不全……”杨一乐在一旁吐槽道。  “老子就小学毕业,能认成这样就不错了!”蒋丛不服地冲杨一乐嚷嚷道。  “蒋丛,关于你上任契约术士遇害现场,你能再详细跟我说一遍吗?”杨纪清不指望蒋丛能从文件的字里行间中研究出什么了,转而追问起蒋丛那位契约术士的遇害细节。  关于蒋丛上任契约术士遇害情况,杨纪清之前已经问过一次蒋丛了。当时蒋丛的叙述十分简洁,完全没有可以参考的内容。  “我上次说的已经很详细了。”蒋丛沉默片刻之后,还是将他上任契约术士张曼曼的遇害现场,又重新复述了一遍。  那是他不愿回忆的画面,但是他知道,只要他还想为她复仇,那就是他必须去不断回忆铭记的画面。  “那天我被张蔓蔓支使出去办事,赶回去时就发现她死在了酒店里。警方勘察了现场,房间内没有任何外人入侵痕迹。我在她的身上发现了被诅咒留下的痕迹,她应该是死于术士的诅咒。她就平躺在床上,身上放着一枚打了红勾的斩字令。”  “你再想想,你契约术士那起案件,对比这三起案件,除了斩字令外,还有其他什么共通点吗?”杨纪清接着问道。  “没有了。”蒋丛躺倒在地上。  话聊到这里,已经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了。虽然任少泽给的三起斩字令案件,记录的内容不少,但即便是联系上蒋丛契约术士那起案件,他们也没能从中梳理出有效的线索。  难得到手的情报,没想到最后还是一场空。  客厅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不过,说起斩字令,这三起案件的斩字令,跟张曼曼那枚倒是一模一样的。”蒋丛在安静中躺了片刻,突然坐起来,从平板上找出三起案件的斩字令照片,拖出来放在同个界面上,然后举起来给杨纪清看,“你看,不仅外观一样,用的也都是海松木。就你们杨家那块,只有外观跟我们这些斩字令一样,用的却是金丝楠木。”  杨一乐:“然后呢?”  蒋丛:“然后——就是感觉你们杨家这块斩字令好特别。”  杨一乐:“……”  任朝澜看了一眼蒋丛竖起的平板,开口说道:“可能海松木的斩字令是针对一个人,而金丝楠木的斩字令是针对一个群体。”  蒋丛一拍大腿,附和道,“对!我想说的就是这个!就是有两种斩字令。海松木的斩字令针对个人,所以上面写的是一个人的名字;金丝楠木的斩字令针对群体,所以写的是你们杨家的姓氏。在我们目前已知的斩字令案件中,好像只有你们杨家是金丝楠木的——”蒋丛放下手中的平板,“这斩字令的主人,跟你们杨家是有多大仇,要杀你们杨家全族?你们就没有一点头绪吗?”  “目前还没有头绪。”杨纪清侧眸看了一眼身旁的任朝澜——确切来说,应该是本来有点头绪的,但是已经被任朝澜否定掉了。  斩字令的主人格外痛恨他们杨家,这点他在从蒋丛口中得知斩字令寓意的那晚,他就意识到了。会如此痛恨他们杨氏一族的,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裕王。在裕王看来,是他父亲杨余林导致了他造反失败,以至于他在圈禁中,也要想方设法地弄死他这个杨余林独子。  但是,任朝澜却是斩钉截铁地告诉他,裕王已经不可能存在于这个世上了。他后来想到裕王的子嗣家眷,但那些人早已在裕王被圈禁的几年中,就陆续“病故”了,所以并不存在为他复仇的后人。  之后他又想到,可能是在他去世后,杨家得罪的什么人。然而,他把杨家家族史翻了好几遍,也没能从中找出一个答案。  家族史原本就不是会把所有事情都记录下来的,而且随着世代更替,还会遗失损坏相当一部分的记载。  “我突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蒋丛举手提问,“那块金丝楠木的斩字令上画了红勾,意思任务完成,也就是说杨氏一族的人,应该已经被全部屠杀干净了,但是少爷你和杨一乐却还活着……”  “确实,既然这斩字令是针对我们杨家,为什么就单单放过了我?”杨一乐蹙眉道。  杨家村遭遇屠村之后,他按照师父生前的卦意,逃离杨家村后,隐姓埋名躲了起来。那几年斩字令的主人没注意到他,那勉强能说得通。但是,之后他带顾寅他们进入杨家鬼村,封印魔魂,那么大动静,斩字令的主人不应该不知道他的存在。  杨家鬼村事了后的几年里,他平日虽然不算高调,但也不曾掩饰自己杨家人的身份。斩字令的主人只要有心去查,不可能查不到他这条杨家的漏网之鱼。然而,时至今日,他依旧活得好好的。  这绝不可能是对方突然生出了恻隐之心,决定大发慈悲放他一条生路,这更像是从最初就没将他算作杨家的一份子。  “祖宗爷爷……”杨一乐看向杨纪清。  “可能就是因为你是被收养的。”杨纪清微微颔首,肯定了杨一乐心里的猜测,“斩字令的主人,界定一个人是否为杨家人,应该不是依据我们杨家族谱,而是这人身上是否流着杨家正统的血,或者是否孕育过杨家的血脉。”  杨一乐有些丧气地低下头。  杨纪清伸手,将他那头黄毛揉乱,“你不必在意,我们杨家人就讲杨家的规矩。我们杨家祖上规矩,入了我杨家族谱,就是我杨家人,跟身上流些什么血无关。”  “那少爷呢?你也是杨家收养的?”蒋丛伸着脖子问道。  “我不是。”杨家能以家族的形式传承下来,自然不可能完全不讲究血脉的。像杨纪清这样的嫡系子孙,身上就必然流淌着杨家正统血脉。  “那你是……”  “我是很久以前就死了,最近刚刚诈尸的。”杨纪清看着蒋丛,十分随意地说道。  “少爷,你又跟我开玩笑。”蒋丛完全不信。诈尸那就是死人一个,但杨纪清身上却带着鲜活的阳气,哪有死人身上带阳气的?这话骗骗普通活人还行,骗他一个阴魂就很没意思。  杨纪清也不在意蒋丛信不信,反正信不信都不影响什么。  任少泽发来的文档,再看也看不出什么花样了,任朝澜就让任游收了,放到楼上他们常用的那间书房去。  “抱歉,没能帮上你。”任朝澜低声对杨纪清说道。  “不,任少泽愿意帮忙查斩字令,就已经帮大忙了。”杨纪清朝任朝澜笑了笑,随后垂眸藏起眼底的暗光,“这只是开始,调查真相需要时间,最初没有结果,不代表会一直没有结果。”  任朝澜侧头静静地看着杨纪清。这便是杨纪清,在困局面前,他总能够沉着冷静又充满耐心。  晚饭过后,任朝澜回房洗了个澡,刚从浴室出来,头发还未擦干,他就听到有人在敲他的卧室门。  任朝澜穿好睡衣,过去打开卧室门,发现门外站着杨纪清。  “我来给你的腰上药。”杨纪清晃了晃手中的药油,对任朝澜表明来意。  作者有话要说:旧电脑坏了,新电脑还没适应,今天更章短小君_(:3」∠)_感谢在2021-07-04 19:57:54~2021-07-06 23:51: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樱吹雪 5瓶;云珞 4瓶;懒蛋超人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37章 孤儿院03 “你们认识?”任游一脸惊讶道。  杨纪清也是刚洗完澡,头发只吹了半干,乌黑微卷的发梢贴着白皙的脖子,就像用浓墨,在细腻的新雪之上,作了一幅凌乱缠绵的画。  杨纪清身上也穿着睡衣,但并没有跟任朝澜一样,将衣服扣子一丝不苟地全部扣上。他睡衣最上面的一颗扣子没扣,衣领松垮垮地耸拉着,露出沟壑分明的锁骨。  任朝澜垂眸,藏起眼中的深色,调整了一下自己频率错乱的呼吸,才强行将自己的注意力,转到杨纪清手中的药油上。  “我自己来。”任朝澜说着,伸手去取杨纪清手中的褐色玻璃瓶。  “你伤在后腰,你自己怎么来?”杨纪清手一翻,避开了任朝澜伸过来的手,“而且大夫说了,这药油抹上去后,还要把伤处淤肿推拿开才行。你放心,我的推拿技术还是很不错的,不会把你按坏的。”  “你怎么会擅长推拿的?”任朝澜稍一迟疑后,还是侧过身,让杨纪清走进房间。  “因为我经常让别人受伤。”杨纪清拎着药油瓶子,朝着房间中央的大床走去。  “经常让别人受伤?”任朝澜关上房门,跟在杨纪清身后。  “你忘了,我当年可是执掌杨家赏罚堂的,专门负责毒打犯错的杨家族人。”杨纪清在床边站定,将手中的药油放在床头柜上,“但到底是自家族人,有时打完了我心里也不好受,就会过去帮忙上个药。这么十年下来,在治疗跌打损伤方面,我是想不熟练都难。”  任朝澜想象了一下,杨纪清给犯错杨家族人上完家规,回头又心疼地跑去帮忙上药,不禁莞尔。  “你笑什么?”杨纪清把床头的枕头往床中央一扔,然后单手撑着床边,拍了拍蓬松的枕头,对任朝澜说道,“来,把上衣脱了,然后上床趴好。”  房间内开着空调,体感并不冷,即便不穿衣服,也不用担心冻着。  任朝澜迟疑了一瞬间,才动手开始解扣子。  扣得整整齐齐的睡衣扣子,被修长的手指一颗颗慢慢解开,露出底下肌理分明的身躯。  昨晚掉进野猪陷阱,坐在任朝澜腰腹上,杨纪清就感觉出对方身材不错。而现在任朝澜在他面前脱掉了上衣,袒露出上身后,杨纪清发现任朝澜的身材比他想象得更好,好得都让他有些嫉妒了。  宽肩窄腰,比例完美的骨架上,覆盖着匀称的肌肉,充满了英气的美感,以及惑人的魅力。  任朝澜低垂的眼眸轻颤了一下,他能感觉到杨纪清的目光正在他身上流转,只是纯粹的欣赏,却还是让他感觉有些紧张。  不过,他跟杨纪清是夫夫,他的身体,杨纪清自然是喜欢怎么看都行的。  任朝澜将脱下的上衣挂在床位的衣帽架上,随后按照杨纪清的要求,上床抱着枕头趴好。 第29章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7-07 23:30:37~2021-07-09 23:48: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卿九 4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39章 孤儿院05 “不过是一点小事,没必要如此夸赞他。”  骆岐胜扶起撞在他腿上摔倒的小女孩,正要细问孤儿院有鬼是怎么回事,孤儿院负责照顾孩子的阿姨就追了出来。  那位阿姨先是跟骆岐胜道了歉,又跟他解释,这女孩是上个月刚被父母遗弃的孩子,接入孤儿院还没多久,这才会整天闹着要找爸妈,经常找机会往外跑。  那阿姨解释完,就想带那女孩回去。  那女孩也就五六岁的模样,瘦瘦小小的,当时却是死死抱着骆岐胜的腿不肯撒手,最后是被阿姨强行带回去的。  女孩被孤儿院的阿姨抱回去了,但骆岐胜却是对女孩说的话非常在意。他在孤儿院门口,从黄昏徘徊到天黑之后,毅然决定夜探孤儿院。只是因为当时那女孩抱着他小腿时,整个身体都在轻颤,那确实是受到惊吓的恐惧,而非是女孩说谎的自导自演——这么年幼的女孩,演技不可能好到这个地步。  就算那女孩真是在演技方面天赋异禀,那他宁愿被骗,也要图个心里踏实。  骆岐胜在潜入孤儿院后,驱使他手上的动物亡魂,对整座孤儿院进行了地毯式搜索,结果还真被他找到了一只不同寻常的阴魂——一只恶鬼。  人死后,正常的亡魂叫做阴魂,因枉死生怨的亡魂则为厉鬼,心怀恶意的就是恶鬼。  骆岐胜驱使的动物亡魂,在发现那恶鬼的同时,也惊动了那恶鬼。那恶鬼很快就找到了骆岐胜所在的后院,毫不客气地攻击了骆岐胜。  “那恶鬼的力量十分强大,我怀疑他已经吞噬了不少阴魂。我与他交手没一会儿,就落了下风。最后损失了不少动物亡魂,才险险逃出那孤儿院。”骆岐胜说道,“我想过请其他术士过来帮忙,但我这人性格有些孤僻,很少与其他术士往来,根本不认识厉害的术士。我没钱付委托费是事实,没能成功请到人,主要还是因为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厉害的术士。”  任游开口说道:“你真找不到人,可以去四大家族的老宅问问啊!”  骆岐胜看着任游问道:“四大家族的老宅在哪里?”  任游不禁怀疑质道:“……你真的是混玄术圈的吗?”  骆岐胜:“混了快有20年了吧。”  任游:“……那你这性格不是有点孤僻,而是相当孤僻了。”虽然四大家族的老宅所在,确实还没出名到玄术圈所有术士都知道,但是只要找圈内人打听一圈,多半是能打听出结果的。他怀疑,骆岐胜所谓的很少与其他术士往来,其实是根本没有术士朋友的委婉说辞。  “你在板山坡的荒山上炼制的斩鬼符令,就是为了对付那孤儿院里的恶鬼?”杨纪清开口问道。  “不错。”骆岐胜点头。  “我知道了,我会助你斩杀那恶鬼。那孤儿院在哪儿,我们尽快过去一趟。”恶鬼虽然不及厉鬼厉害,想要害死活人没那么不容易,但因为骆岐胜求助无门,已经耽搁了半个月,拖了那么长时间很可能会出现变故,所以这事宜早不宜迟。  杨纪清说完,与其他三人商量了一下,决定今天下午就动身前往那孤儿院。  孤儿院名为儿童慈善教养院,位于z市城南近郊,是一所民办孤儿院,由一位企业家出资,创办于五年前,主要用来救助4-12岁的孤儿。  这家儿童慈善教养院占地不算很小,有将近一万平,比一个标准足球场还大。周围筑着四四方方的高墙,将整个孤儿院围绕起来。  下午三点左右,骆岐胜就带着杨纪清三人,站在了星星儿童救助院的后院围墙外。  杨纪清仰头看着一人高的围墙顶上,镶嵌的闪闪发亮的玻璃渣,静默片刻之后,扭头问骆岐胜,“从这里进去?”  骆岐胜点头,走到一个玻璃渣较少的位置,“嗯,这个位置比较好翻进去,我上次就是从这里进去的。”  杨纪清道:“我是说,为什么要翻墙进去?这孤儿院没有门的吗?”  骆岐胜道:“有,但他们接受个人探望,去了正门也不会让我们进去的。”  “是这样的,为了不打扰里面孩子的生活,除了领养外,很多孤儿院都是不接受单纯的个人探望的。”任游说道,“不过,我们可以直接走大门进去。”  “为什么?不是不接受个人探望吗?”杨纪清问道。  任朝澜也看向任游,等着他开口解释。  “在来之前,我联系了任家负责经营明面生意的族人,让他们联系了这家孤儿院的负责人,表示了愿意资助这家孤儿院。”任游解释道,“这家孤儿院的创办人,在两年前出车祸去世了,现在光靠社会捐赠,资金方面已经开始有些力不从心了。所以,我们任家表达了资助意愿之后,那边负责人就同意了我们以资助考察人的身份,进入孤儿院探望孩子。”  任游说完,就带头往正门方向走去。  骆岐胜拍干净双手在围墙上沾到的灰尘,赶紧跟上任游的脚步。  “任游办事还挺靠谱的。”杨纪清走在任朝澜身旁,跟他小声夸任游。  “不过是一点小事,没必要如此夸赞他。”任朝澜十分冷淡道。  “当长辈的替小辈谦虚可以,但也没必要太过谦虚。”  “我不是在谦虚,我是在嫉妒。”任朝澜眉心微皱,“我从未听你夸赞过我。”  杨纪清立刻开始选择性耳聋,假装没听到任朝澜的话。任朝澜为什么嫉妒,这是他们之间没法细聊下去的问题。只要聊下去,那肯定有会回到谁的记忆出了问题上,杨纪清是一点都不想再踏入这个鬼打墙的话题。  到了孤儿院大门口,任游翻出从任家族人那里得到的电话号码,给这家孤儿院的负责人打了个电话。  没等多久,一位模样看起来有五十多岁的中年女性,步履匆匆地感到了大门口。  这位中年女性身形偏瘦,身上穿着驼色衬衣,眉心有两道深深的褶痕,让她的面容看起来几分严厉。不过,她似乎昨晚没睡好,眼中带着疲惫的血丝,那份严厉感也跟着淡化了下来。  “我是这家孤儿院的院长,刘海惠。”中年女性介绍完自己后,认真核对了杨纪清一行人的身份,这才领着他们走进孤儿院。。  走进正门口的铁栏大门,先是一片树影错落的庭院,接着游乐场和运动场。正中位置矗立着一幢三层的红瓦小楼,两侧是两幢两层的小白楼。  “中间的红瓦小楼是孩子们平时学习活动的地方,右边小白楼是孩子们吃饭睡觉的起居楼,左边的小白楼除了行政办公,还设有保健室,来宾接待室。”刘海惠一边走,一边认真地给杨纪清等人介绍,“这三幢楼后面还有片空地,以前是动植物园,是给孩子们种植花草,圈养小动物的。现在因为资金短缺,工作人员也不够,所以那一块已经荒废了。”  刘海惠领着杨纪清几人进了楼里参观,顺便给他们介绍了一下目前孤儿院里的人员情况。  这家孤儿院目前收容了26个孩子,其中有6个已经到了上学年纪,都在附近的小学上学。  工作人员总共只有9人。3个是负责照顾孩子的阿姨,2个是孩子启蒙的老师,然后是行政,财务,保安以及院长刘海惠。  “原先是有17个工作人员的,但创办人意外去世后,因为发不出工资,就走了不少人。”刘海惠说道。  刘海惠避开了孩子们正在玩耍的活动室,只带着杨纪清一行人参观了小红楼的一些无人区域,随后就领着人去了左边小白楼的来宾接待室。  “刘院长,我想见你们这里的一个女孩,一个齐刘海的短发女孩。”在接待室落座后,骆岐胜就不耐烦继续听刘海惠介绍孤儿院情况了,直截了当地开口问道,“长相我也形容不好,就是说过孤儿院有鬼,前阵子老往外跑的那个。”  “你是说苏梦楠?她在昨天夜里失踪了。”刘海惠抬手捏了捏眉心,“昨晚半夜,阿姨发现她不见后,我们就报了警。我们所有人和警方一起,找了一晚上都没找到人。”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7-09 23:48:24~2021-07-11 00:04: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樱吹雪 5瓶;ylrenjing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40章 孤儿院06 张嘉丽:“?”知道唯物主义者需要那么惊讶的吗?  “失踪了?”骆岐胜猛地站起来,“那孩子都说了这孤儿院里有鬼,你们为什么不重视点?”  “骆先生,我们一向很重视聆听孩子说的话,但鬼怪之说纯属无稽之谈。”刘海惠的脸色冷了下来,眉心的折痕因为蹙眉的动作,变得更加明显,她盯着骆岐胜,质问道,“你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你们重视?你们重视那孩子会失踪?说不就是因为那恶鬼……”  “哎,老骆……”  “咚咚!”  在杨纪清开口制止骆岐胜的同时,接待室的门被人敲了两下。  刘海惠看了一眼杨纪清,扭头对门外的人应声道,“进来。”  接待室的门从外面被人推开,一个梳着马尾的年轻女孩端着茶水走了进来。  那女孩走到茶几旁,将五杯茶包泡的茶,依次摆在五人面前,扭头就看到刘海惠在揉太阳穴。  “院长,你头疼又犯了?”那女孩轻声问道,“你昨晚到现在都没合过眼,要不你先去歇会儿,我帮你招待客人?”  “也好。”刘海惠思忖片刻之后,就同意了女孩的建议。  虽然中途离开有些不礼貌,但她刚刚跟对方在语言上起了冲突,再聊下去气氛也很难再缓和回去。而且,她觉得这行人来孤儿院,目的明显跟普通资助者不太一样,后续资助的可能性也不大。  刘海惠绷着脸跟杨纪清四人致了歉后,便起身离开了接待室。  刘海惠离开后,女孩就跟杨纪清四人简单认识了一下。她名叫张嘉丽,是在半年前入职这家孤儿院当行政的。  “你们还是我入职这家孤儿院后,第一次接待到的客人。”张嘉丽坐下,随后十分直接且直白地说道,“我们这里已经好久没有领养人和资助人上门了,真的穷得快不行了,如果可以的话,还请你们一定要帮帮我们!”  “刚才你们跟院长争执的那几句,我在外面都听到了。”张嘉丽接着说道,“我们院长虽然外表看着有点严肃,但她人真的很好,对孤儿院里的孩子尤其好。对苏梦楠她并不是不重视,她只是不信鬼神之说而已。”  “苏梦楠经常说孤儿院里有鬼,院长觉得她是晚上被什么黑影吓到了,还特意嘱托阿姨晚上睡在苏梦楠旁边。她自己也经常过去给苏梦楠讲各种科学故事,告诉她这世上根本没有鬼。”  杨纪清点头表示理解,“我懂,你们院长是个唯物主义者,对吧?”  任游一脸惊讶道,“杨先生,你居然还知道唯物主义!”  张嘉丽:“?”知道唯物主义者需要那么惊讶的吗?  杨纪清:“这没什么。”  任游:“杨先生谦虚了,我家老祖宗就不知道什么是唯物主义者。”  任朝澜:“任游……”  任游:“啊?老祖宗,你也知道什么是唯物主义者?”  任朝澜:“……”  杨纪清顿时乐不可支抱着肚子闷笑,只是没笑一会儿,就对上了任朝澜侧眸看过来的目光。  杨纪清立刻恢复一脸正经:“咳!我也是听人说过,知道个大概意思而已。”  之前他和杨一乐被盗墓贼抓住时,为了给母亲赚医药费加入盗墓贼的周浩文,就在他面前表示过自己是唯物主义者,杨一乐给他大概解释过这个词汇的意思。后来,从杨一乐还口中得知,这个时代的人,大多都是唯物主义者。  所以,刘海惠听骆岐胜提到鬼,会有那反应其实挺正常的。  此刻冷静下来的骆岐胜,显然也意识到自己刚才有点蛮不讲理了,低声对张嘉丽说道,“我刚才情绪有点失控,我晚点找你们院长道歉。”  张嘉丽摆了摆手,“骆先生也你不用太在意,我都能听出你当时是因为担心苏梦楠,院长肯定也明白,不会真生你气的。”  骆岐胜胡乱点了点头,又拧着眉头道,“但我还是想问那苏……”  杨纪清开口打断骆岐胜的话,“对了,张小姐,你能带我们去看看这孤儿院里的孩子们吗?刚才刘院长都没来得及带我们去看。”  张嘉丽想了想,点头道,“可以,我带你们过去。”  张嘉丽起身,引着杨纪清一行四人离开接待室,朝着红瓦小楼那边的儿童活动室走去,这个时间,孤儿院的孩子们一般都在活动室玩耍。  任游陪着张嘉丽走在最前面,杨纪清和任朝澜跟在两人后,骆岐胜缀在最后面。  一行人刚从接待室走出来没多久,骆岐胜就拽住了杨纪清的衣袖,小声不满道,“你为什么不让我问苏梦楠的事?我们不就是为她来的吗?她会失踪说不定就跟这孤儿院的恶鬼有关,我们要尽快找到她才行!”  杨纪清看了一眼骆岐胜抓着他衣袖的手,也没有甩开他,而是看着前方淡声说道,“错了,我们要尽快找到的是藏在这孤儿院里的恶鬼。苏梦楠的失踪若是与恶鬼有关,我找到那恶鬼可以让她尽快脱险;若是苏梦楠失踪恶鬼无关,只是单纯地跑出去了,那找她的事现在只能暂时交给警方。” 第31章 “不是,是我请你们来帮忙的,怎么能让你们出那么多钱呢?”骆岐胜解释道。  “借资助的名义进孤儿院探望是我的主意,而且我们任家每年都会出一笔钱用于慈善,这孤儿院看着也不是黑心孤儿院,也合适资助。”任游拍了拍骆岐胜的肩膀,示意他不用在意,随后询问任朝澜,“老祖宗,那我们现在去接待室等张嘉丽?”  任朝澜没有异议。  接待室就在这条走廊的前面,走两步就到了。  杨纪清一行人到了接待室,坐下等了没多久,张嘉丽就带着两个人来到了接待室。一个是杨纪清他们之前见过的刘院长刘海惠,另一个青年男人则是负责孤儿院财务的会计。  刘海惠也才休息了半个多小时,但资助100万这么大的事,张嘉丽不敢自己拿主意,不得不去把刘海惠喊过来,顺道捎上了院里的会计大哥。  任游这边是已经决定要资助了,所以双方很快就商谈妥当。任游要了孤儿院的打款账户,并且和对方签订了资助款流向公开的协议后,只等任家公司或者任游自己打款,这次资助也就完成了。  谈完资助问题,之后就是杨纪清四人想在孤儿院留宿的问题。  刘海惠迟疑了片刻,才同意了杨纪清四人留宿。  不是她见钱眼开,而是他们孤儿院真的需要这笔钱。明年有不少孩子就要开始上小学,还有两个孩子要上初中,再过两年还有孩子会上高中、大学,花费只会变得原来越大,而他们孤儿院的下一笔资助她又不知道在哪里。  “小张,你去告诉阿姨,今晚有客人留宿,让她们再去买些菜,早点开始做晚饭。”刘海惠跟张嘉丽交代完,又对杨纪清四人说道,“我们食堂之前的几个厨子辞职了,还没招到新的,现在是几个阿姨兼职做饭,做得可能不合你们口味。或者我帮你们从酒店叫……”  “这个问题不大,我去厨房帮忙,保管做得好吃!”任游撸起袖子站起来,跟任朝澜说了一声,就跟着张嘉丽一起去厨房了。  “对了,刘院长,我们能再追加一个人留宿吗?”杨纪清按灭手中的手机屏幕,看着刘海惠说道,“我亲戚家的孩子准备了一些小礼物,想送给这里的孩子们。他已经在过来路上了。”  刘海惠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人都在路上,再拒绝就未免不知好歹了些。而且,都已经留了四个人过夜了,也没必要计较再多一个。  刘海惠点头同意了杨纪清的要求,随后起身带着杨纪清、任朝澜和骆岐胜三人,去起居楼看他们晚上要住的房间。  “你家亲戚的小孩,说的是杨一乐?”在过去起居楼路上,任朝澜开口问杨纪清。  “嗯,我让他带一些东西过来。”杨纪清回道。  两个多小时后,天色开始变暗,也到了孤儿院的晚饭时间。  有任游参与的晚饭,毫无意外是美味可口的。  杨纪清四人在起居楼一楼的食堂,跟孤儿院的人一起吃完晚饭后,就有两个十多岁的女孩,结伴过来问任游,他是不是他们院长新请的新厨子。年纪小的那群孩子,也捧着任游做的饭后点心,眼巴巴地望着他。  任游哈哈笑着,给了否定的答案,惹得后面一群小孩一起发出失落的叹息。  “不过,我给你们阿姨留了点心的做法,以后你们阿姨也能做这种小点心了。”任游指着跟他一起做晚饭的两个阿姨说道。  两个阿姨笑着点头,表示以后也能吃到今晚的点心,食堂里顿时又响起了孩子们的欢呼。  就在任游凭借着一手好厨艺,迅速虏获孤儿院的大人小孩时,杨纪清的手机振动了一下。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发现是杨一乐发来的信息,说他已经到孤儿院门口了。  杨纪清跟张嘉丽说了一声,张嘉丽打电话让门口的保安带人进来。  没多久,孤儿院的保安大叔,就领着杨一乐进了食堂。  杨一乐额角的黄毛带着汗湿,双手拎满各色小书包,站在门口左顾右盼,仿佛一个卖书包的小贩。  杨纪清朝杨一乐招了招手,杨一乐顿时找到了目标,拎着书包就冲到了杨纪清面前。  “这就是我亲戚家的孩子,给孩子们买了点小礼物。趁着现在大家都在,就给大家分了吧。”杨纪清说完,又特别提醒张嘉丽,“对了,那四个生病的孩子也别落下,今晚就给他们送过去,让他们一起高兴一下,也许明天病就好了。”  “好的,保证完成任务,杨院长。”张嘉丽开玩笑道。  “我也不知道该送些什么,就买了一些文具、糖果和玩具装在书包里。”杨一乐有些不好意思说道。  “这些东西就很实用。”张嘉丽笑着跟他道了谢,起身和阿姨们接过杨一乐手中的书包,开始给在场的孩子分发。  “我让你放的东西,你放进去了?”杨纪清给杨一乐倒了一杯果汁,小声询问。  “我放了桃树枝。”杨一乐喝了口果汁,喘了口气,才继续说道,“你突然跟我说要桃木,我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不过,在给沈宛烧完纸扎人回到小区后,发现离我们住的小楼不远一户人家,院子里种了两棵桃树,我就跟他们讨了几根桃树枝,来代替桃木。我把桃树枝剪成小段,绑上红绳,夹在笔记本里伪装成书签了,希望这些孩子看到不会扔掉。”  “没事,也就今晚用一下。”杨纪清深色的眸子看向窗外,夜色之下,外面的景色变得影影绰绰,“今晚我们会抓住那恶鬼,过了今晚这里的孩子不需要带桃树枝辟邪了。”  张嘉丽和阿姨给孩子们分发完杨一乐带来的小书包,年纪小那部分孩子,就先跟着一位阿姨上二楼洗漱,年纪较大的6个孩子,则帮着大人一起收拾食堂碗筷。  杨纪清几人也一起帮忙打扫了食堂用餐厅。  等都收拾完了,才跟着今晚值夜的院长刘海惠、张嘉丽、两位阿姨和6个孩子一起上二楼。  二楼的洗浴房那边正热闹,一群孩子排着队等洗漱,但并不是每个人都很听话,所以场面有些乱糟糟的。  “你们去忙吧,不用管我们。这书包我给那四个生病的孩子送过去。”杨纪清说着,伸手拿过张嘉丽手中的四个书包。  刘海惠也顾不上杨纪清等人了,赶紧带着人去洗浴房帮忙。  杨纪清从洗浴房那边收回视线,眼角的余光就瞥见杨一乐的挎包鼓动了一下。  “小曾孙,你包里藏了什么?”杨纪清盯着杨一乐的挎包问道。  “没什么啊,就放了些黄纸、墨水什么的……”  杨一乐打开挎包,一个眼熟的咸蛋超人,就从包里探出半个身体,朝着杨纪清几人挥手打招呼,“嗨~”第43章 孤儿院09 “你们院长是唯物主义者,那你呢?”  “你为什么会在我包里?!”杨一乐把包里的咸蛋超人抓出来,摇晃着质问他。  “别晃,别晃,头晕。”蒋丛手脚乱舞地让杨一乐停下,“我是听说你们要抓恶鬼,特意赶过来帮忙的!”  “就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抓恶鬼?”杨一乐看着只有他小手臂长的咸蛋,“不被恶鬼抓走就不错了!”  “这个嘛,你们可以把我从这咸蛋超人里面放出来。”蒋丛说着,扭头看向杨纪清,“少爷,我的本事你可是见过的。以我的道行,打趴一两只恶鬼,那不是绰绰有余?”  “真的?”骆岐胜双眼一亮。  “骆先生,你别搭理他。”任游拉住骆岐胜说道,“你别看他现在一副讨好卖乖的模样,就当他是什么良善之辈了,他可会骗人了。”  “对,而且还是个道德低下的无赖,特别不老实,不然我们早把他放出来了。”杨一乐紧接着补充道。  “我以前是干过那么一点坏事,但我已经改过自新了。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们的心胸实在太狭隘了。”蒋丛说着看向杨纪清,“少爷……”  “你喊我做什么?又不是我把你封进这玩偶里的。”杨纪清指着身旁的任朝澜说道,“想出来,自己跟任朝澜商量去。”  蒋丛看了一眼神情冷淡的任朝澜,顿时萎了。  不过,蒋丛也只萎靡了两秒钟。  他开口的时候,就知道被放出来的希望不大,毕竟他跟杨纪清等人相遇的时候,他正在害人。  “少爷,我可以帮忙一起找恶鬼。我现在不能打,但我看得到啊!”蒋丛说着开始耍无赖,“反正我不回去,一个人在家太无聊了,你们集体活动凭什么不带我,你们孤立我……”  “留下也行,但是别被发现了。”杨纪清现在也顾不上管蒋丛,“入夜之后,这起居楼中的阴气就变得更为浓重了,如果没有意外,那恶鬼应该就藏在这起居楼里。”  杨纪清看向其他人,说道,“时间不多,趁着刘院长还没找我们,我们先在这二楼转一圈,熟悉一下这层的布局。等夜深后,孤儿院的人入睡了,就那恶鬼找出来。”  这起居楼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大大小小房间加起来差不多有近20间。  五人没有一起走,他们在走廊上分开,杨纪清和任朝澜两人往东走,任游、骆岐胜和杨一乐往西走。  杨纪清先去了生病孩子的房间。  四个孩子还是睡得昏昏沉沉的,这是被阴气缠身,神魂不稳导致的。趁着这时房间里没有其他人,杨纪清和任朝澜驱散了四人身上的阴气,然后把装着桃树枝的小书包,给他们挨个挂在床头。  “你还是没有感觉到一点属于恶鬼的阴气吗?”杨纪清偏头问任朝澜。  “没有。”任朝澜摇头道。  “那恶鬼这是藏在了什么地方,怎么会一点气息都不露?”杨纪清拨了一下腕间的五帝钱,他们已经知道恶鬼藏在这孤儿院内,这所在范围已经缩得太小,孤儿院内的阴气又影响了地气,他就算起卦也很难推算出恶鬼具体的藏身之处。“要是知道这恶鬼的身份就好了,一个招魂术下去,估计就能把他找出来。”  “应该是有什么隐藏了他的气息。”任朝澜说完,抬手制止了杨纪清开口,“有人来了。”  杨纪清闻言,转身看向敞开的房间门口。不一会儿,就看到张嘉丽一手提着一把热水壶,一手端着盛了半盆冷水的脸盆,出现在了门口。  “你们是刚过来?”张嘉丽一愣,随后笑着问道。  “对,跟亲戚家的小孩聊了几句,耽搁了。”杨纪清说着,帮忙接过张嘉丽手中的脸盆,任朝澜也拿过热水壶。  “谢谢,放那边桌上就行。”张嘉丽说道,“院长和阿姨还在忙着给那群捣蛋鬼洗漱,我搞不定他们,就过来给这四个病号擦个脸。”  张嘉丽说着,就挽起袖子,把水壶里的开水倒入脸盆。调到差不多温度,就绞了毛巾,开始给四个孩子擦脸。  “张小姐。”杨纪清看着张嘉丽的背影,突然开口唤道。  “嗯?”  “你们院长是唯物主义者,那你呢?”杨纪清问道。  “我多数时候也是唯物主义者。”张嘉丽给一个孩子擦完脸,转身去洗毛巾,“偶尔会迷信一下。较真论起来,我应该算在信和不信之间吧。”  “你能跟我们具体说说,苏梦楠具体是怎么失踪的吗?”  张嘉丽洗毛巾的动作一顿。  “苏梦楠失踪的时候,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吗?”杨纪清接着问道。  “其实确实有些奇怪的地方……”张嘉丽沉思片刻后,回头看向杨纪清,“我告诉你们,你们可千万别跟院长说啊!不然院长肯定要怪我乱说话。”  杨纪清和任朝澜应了,张嘉丽放低了声音,开始说起昨晚苏梦楠失踪的事。  张嘉丽昨晚并没有留宿在孤儿院,她是在接到刘海惠的电话后,才匆匆赶来帮忙找人的。她刚一赶到孤儿院,警察也到了,她就跟警察一起看了他们孤儿院的监控。  孤儿院的起居楼里分集体宿舍和小宿舍,没有上小学的孩子会睡在男女分开的两个集体宿舍里,上了小学后就会搬去旁边六人间的小宿舍。  集体宿舍内装了监控,小宿舍没装。苏梦楠5岁,还没上小学,是睡在有监控的集体宿舍的,监控记录了她离开宿舍的过程。  “她在半夜突然醒来后,摸黑爬下了床,自己打开宿舍门出去的。”张嘉丽说道,“为了防止晚上孩子乱跑,集体宿舍的门,值夜的阿姨晚上睡前会用钥匙反锁。反锁后,没有钥匙,不管在外面还是里面,都是没法开门的。但是,昨晚苏梦楠手上根本没拿钥匙,就轻松地把宿舍门打开了。”  杨纪清猜测道,“会不会是阿姨忘记锁门了?”  张嘉丽摇了摇头,“阿姨确实把门锁上了的。警察查了一段监控,阿姨锁门后,有一个明确的确认的动作,证明门是锁了的。在之后,不管是宿舍里面还是外面,都没人拿钥匙开过门。”  杨纪清蹙眉沉思。  “起居楼的走廊也有监控,苏梦楠走出宿舍后,就从北面楼梯下了楼,然后朝着后院方向去了。”张嘉丽继续说道,“后院那边的监控坏了,没来得及修,就没拍到苏梦楠,但那条走廊只通向后院,也去不了其他地方。警方也重点排查了后院,结果完全没找到苏梦楠留下的痕迹,她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张嘉丽说完苏梦楠失踪的事,很快给四个孩子擦完脸。剩下的半壶水被她留在房间,只端了一盆脏水离开。  杨纪清和任朝澜跟着她一起离开房间,一出来就看到骆岐胜站在走廊上。  张嘉丽跟骆岐胜打了声招呼,就匆匆去倒水了。  杨纪清和任朝澜停下脚步,目光在骆岐胜身上停留了片刻后,“你都听到了?”  骆岐胜点头:“嗯。”  杨纪清道:“听张嘉丽的描述,苏梦楠多半是被阴魂或者恶鬼带走的,而且很可能人就在这孤儿院中。”  骆岐胜看着走廊尽头的窗户,用如同呢喃般声音说道,“20年前,我5岁大的女儿跟我说,租屋有鬼魂让我们赶紧搬走,我没信。在一个月后的风雨交加的晚上,她从五楼跳了下去。” 第33章 “我来?”任朝澜询问地看向杨纪清。  “我来,你帮我护法。”杨纪清上前一步,站在招魂阵前。  一切准备妥当,杨纪清单膝跪地,点燃招魂阵中央的香堆。其他人后退三步,噤声静观。  杨纪清看着香堆袅袅升起的青烟,低念招魂咒。  随着招魂咒落下,香堆原本直上的青烟,开始在招魂阵中游荡。少顷,青烟在招魂阵中骤然溃散,同时走廊上陡然刮起一阵带着血腥味的阴风。  找到那恶鬼了!  杨纪清起身,单手捏诀,准备强行将那恶鬼拽过来。  一般招魂在找到目标魂魄后,会等待其回应。普通阴魂是很脆弱的,经不起这种强硬手段,若是强制招魂,很可能在召唤过程中被这种术法撕碎。  但对于王鑫这恶鬼,就没必要顾虑这点。恶鬼的魂魄本身就要比普通阴魂强大,而且王鑫杀过人,吞噬过阴魂,还试图加害孤儿院的孩子,即便在这招魂过程中魂飞魄散,那也是罪有应得。  阴风在走廊上回荡了数分钟后,杨纪清突然听到,前方不远处的楼道口,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这脚步声听起来有点不稳当的感觉,像是小孩子的脚步声,而且明显正在往楼上走来。  大半夜的有孩子去楼下了?没有阿姨跟着吗?  杨纪清刚生出疑惑,就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踏上了二楼的最后一阶台阶。  那是一个身形单薄的小女孩,留着齐刘海短发,穿着浅黄色的睡衣,手里捧着一个巴掌大小、长相抽象的人形泥塑。  “苏梦楠?!”骆岐胜一眼就认出了那个朝他们走来的女孩。他唤了一声苏梦楠的名字,就要越过杨纪清,上前查看她的情况,却被任朝澜一把按住肩膀,钉在原地。  骆岐胜脚下一顿,再看过去,顿时发现了异样。恶鬼王鑫的身影,在苏梦楠手中的泥塑身上时隐时现,而苏梦楠则是双眼木然地看着前方。  “她被恶鬼附身了?”骆岐胜呼吸一窒,紧张地问道。  “恶鬼附身的是她手中那只泥塑,她应该是被恶鬼控制的阴魂附身了。”任朝澜说道,“别妄动,先等杨纪清将那恶鬼诛杀。”  在任朝澜说话间,杨纪清又捏了一个诀,“天呼地应,招魂速至!”  杨纪清话音一落,招魂阵鸣动,王鑫的身影霎时被扯了出来,他大半身体离开了泥塑,像气球一样膨胀起来。  【放开我!你们凭什么抓我?】王鑫抵抗着招魂阵的力量,冲着杨纪清怒吼道。  “凭你伤天害理,加害无辜。”杨纪清漠然道。  【哈?加害无辜?这里我创办的孤儿院,是我出钱养了这些孤儿,他们都是我的私人财产,他们就应该为我奉献生命!】王鑫理直气壮说道,【我死了,我需要他们的魂魄增强力量,他们就应该给我!他们没有资格拒绝,他们可是花了我的钱的!】  “无可救药。”杨纪清面色冰冷看着王鑫,手中快速掐诀。  就在杨纪清掐诀催动招魂阵的力量,成功将王鑫从苏梦楠手上的泥塑中拽了出来,打算将其镇入招魂阵中诛杀时,苏梦楠身后的一个房间门突然打开,刘海惠从里面走了出来。  杨纪清一行人齐齐傻眼,万万没想到刘海惠会睡在这个房间里,这里是宿舍外围,可以说是这起居楼里位置最“偏远”宿舍了。  “大晚上的,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刘海惠先是看到稍远处的杨纪清等人,随后视线一低,就看到了距离她更近,背对着她这边的苏梦楠,“苏梦楠?你这孩子昨晚跑到哪里去了?”  刘海惠哑声说完,也顾不上杨纪清他们在做什么了,快步朝着苏梦楠走去。  而就在杨纪清被刘海惠分神的数息间,王鑫似乎明白了自己没有逃脱的可能了,他突然怒吼一声,爆发出所有力量,扭头朝着苏梦楠扑去,赫然是想在自己消亡前,让苏梦楠给自己陪葬的架势。  杨纪清见势不妙,赶紧凝神掐诀,想将王鑫拽进招魂阵中。  “小心!”杨一乐和任游朝苏梦楠方向齐齐喊道。  与此同时,任朝澜摸出破邪符,骆岐胜拿出斩鬼令。  杨纪清听到符纸破空的声音,以及夜枭的鸣叫,同时看到刘海惠冲过去抱住苏梦楠猛然背身蹲地,将苏梦楠紧紧护在怀里,弓身背对着满脸狰狞的王鑫——刘海惠看不到恶鬼,但她直觉感受到了危险,于是身体就跟着做出了保护苏梦楠的举动。  但是——王鑫没有因为刘海惠的护人动作有所停顿,他张着血盆大口扑向背对着他的刘海惠。  就在王鑫即将抓到刘海惠后颈时,一只浑身附满咒印的夜枭狠狠叨断了他的手腕,随后破邪符击碎了他的脑袋。  不等王鑫重新凝聚阴气恢复身形,杨纪清反手一勾,就将其勾进了招魂阵。压着招魂阵四角的硬币震颤,镇住了妄想逃脱的王鑫。  杨纪清摸出朱砂破魔符,破空急射而出。符纸穿过王鑫的身体,无火自燃,而王鑫就像气球一样鼓胀起来,随即骤然炸裂消散。  招魂阵四角硬币停止震颤,香堆散开,点燃画着招魂阵的黄纸。  杨纪清跨过燃烧的黄纸,快步跑到刘海惠身旁,指尖轻点在她怀中苏梦楠的额头伤,将附身在她身上的阴魂驱赶出来。任朝澜默契地配合他,阴魂一出来,就用封魂符将其封了起来。  刘海惠抱着软倒在她怀里的苏梦楠,抬头直愣愣地看着杨纪清。  “咳!我们睡不着,起来散个步。”杨纪清干笑着给刘海惠解释道。  刘海惠目光转动,视线落在任朝澜还未来得及收起的封魂符上。  杨纪清立即起身后退,走到任朝澜身旁,将他双指夹着符纸的手拽到背后。  刘海惠又回头,看向走廊上还未燃尽的黄纸。  杨纪清:“……”完了,糊弄不过去了,在孤儿院搞迷信活动,他们要被刘院长赶出去了。第46章 孤儿院12 “你是我们这边的,你得跟我们一起走!”  就在杨纪清准备迎接刘海惠横眉冷对的驱逐时,被刘海惠抱在怀里的苏梦楠缓缓睁开了双眼。  “院长妈妈……”苏梦楠茫然地眨了眨眼睛,随后看着刘海惠低声喊道。  “院长妈妈在这里。”刘海惠顿时回神,红着眼圈摸了摸苏梦楠的脸,“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哪里疼?跟院长妈妈说……”  “我手疼……”苏梦楠抬起双手,指尖带着不少的擦伤。  “院长妈妈带你去看医生,看完就不疼了。”刘海惠赶紧抱着苏梦楠站起来,转身朝着集体宿舍方向跑去,一边跑一边喊张嘉丽的名字。  这么把他们扔在这里不管了?  杨纪清看着抱着苏梦楠跑远的刘海惠,莫名感觉有些小失落。他都做好了被刘海惠臭骂一顿,然后赶孤儿院的准备,结果刘海惠直接无视了他们。  杨纪清扭头正想跟任朝澜说话,余光却先瞥见了一脸忧虑的骆岐胜。  “我方才为苏梦楠驱鬼的时,大致看了一下她的情况,应当没什么大碍。”杨纪清开口对骆岐胜说道,“你要实在放心不下,可以跟过去看看。”  骆岐胜几乎没有犹豫,杨纪清话音刚落,他就迈腿朝着刘海惠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祖宗爷爷,我们怎么办?趁着现在赶紧溜?”杨一乐凑到杨纪清身旁问道。  刘海惠是以为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杨纪清之前跟他讲过。刘海惠现在关心则乱,暂时顾不上他们,但等她回头找过来,他们就麻烦了。  “溜什么溜?”杨纪清反手弹了一下杨一乐的脑门,“趁着现在没人管我们,抓紧时间善后。先把这走廊上的纸灰打扫干净,然后找一下孤儿院里还有没有其他阴魂,一并封印带走。还有苏梦楠之前的藏身之处,以及王鑫的藏身之法——唔,这个我想我大概猜到原因了。”  杨纪清说着,看向苏梦楠掉在墙角的泥塑小人,正要过去捡,任朝澜已经先他一步,帮他捡了起来。  儿童陶泥捏的泥塑小人,应该是孤儿院孩子的手工作品。如果他没猜错,这个模样抽象的泥塑小人,应该是出自苏梦楠之手。  任朝澜看了一眼手中的泥塑小人,随后将其转了一个面,将刻在背面的字亮给杨纪清看。  “苏梦楠”三个字,印证了杨纪清的猜测,这泥塑小人的确是苏梦楠的作品。  “看来这就是王鑫的藏身之法了。”杨纪清接过任朝澜手中的泥塑小人,摩挲着上面刻着的名字说道。  婴幼儿的眼睛能看到寻常人看不到的阴魂,这种能力会随着年纪的增长逐渐消失。彻底失去这种能力,一般是幼儿开口说话期间。  但是,有极少部分拥有玄术天赋的人,这种能力不会彻底消失。天赋一般的人,会失去这种先天见鬼的能力,但依旧能感知到阴魂,或者对阴气敏感。而天赋极高的人,则会完整地保留这种见鬼通阴的能力。  杨纪清和任朝澜就是其中天赋极高的人,而苏梦楠显然也是。  苏梦楠拥有极高的玄术天赋,却没有合适的人在身旁教导,她亲手捏的泥塑,在她写上名字后,被她无意识地做成了一个简陋的傀儡人偶,继而给了王鑫提供的附身藏匿的地方。  王鑫会单独拐走苏梦楠,一是因为她看到阴魂后不住地闹腾,很可能会引来术士,二应该就是想利用她这种制作傀儡人偶的天赋。  想到这里,杨纪清突然想明白了王鑫的计划。  王鑫将阴魂大量聚集在孤儿院,是想利用阴魂的阴气,压制活人的阳气,最后一口气取走孤儿院所有人的性命——这或许要不了成年人性命,但孩子阳气不盛,这至少能够一口气要了大部分孩子的命。当然,这是无疑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但这个做法在得手之前不容易惊动外界。如果这孤儿院隔几天死一个孩子,那很快就会引起他人注意。  这王鑫还真把孤儿院的孩子,完全看做了自己的私人财产,真就半点没把人命当做成人命看。  “杂碎。”  杨纪清低骂了一声,销毁了手上的泥塑小人,扔进杨一乐扫纸灰的簸箕里,让他一起去倒了。随后四人分头行动,将整个孤儿院巡视了一圈,把剩下的阴魂都封印了。  巡视期间,杨纪清也找到了苏梦楠的藏身之处——就在起居楼北面楼梯下面。  楼梯下面有个小小的房间,原本锁门的两把锈迹斑斑的锁掉在地上,实木小门半开着。里面的地板上有小孩躺过的痕迹,门框边的墙上有小孩子手指抓过印记,估计里面太黑,苏梦楠到处找出口留下的。  杨纪清听早起的阿姨说,那里原本是用来堆放杂物的,后来孩子捉迷藏老往那里躲,院长觉得不安全,在两年前直接锁死废弃了。外面锁着的两把大挂锁,锁眼都锈住了,钥匙也早就找不到了。  “这锁谁打开的啊?都锈成这样了还能打开?”阿姨捏了两把锁念叨道,“回头我让院长找人,还是把这地方拿砖头填实算了。”  “那你可要记得。”杨纪清笑着说道。他刚才也想提议填了这个储物间,这阿姨也这么想,倒是省得他找理由劝说了。  东方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刘海惠带着看完医生的苏梦楠回来了。  而完成善后工作的杨纪清四人,正准备开溜,却是正面跟抱着苏梦楠的刘海惠,以及跟在她身后的张嘉丽、骆岐胜一行,在前院小道上狭路相逢。  杨纪清:“……”  任朝澜:“……”  杨一乐:“……”  任游:“……”  刘海惠表情冷肃地扫过杨纪清四人,“天还没亮透,这一大早的跑这来干什么?”  杨纪清和杨一乐对视了一眼,两人一起后退了一步。任朝澜见状,也不动声色地往后撤了半步。没反应过来的任游顿时站在了最前面,成了刘海惠视线的着落点。  见刘海惠盯着自己看,任游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道,“考、考察结束了,我们该回去了。”  刘海惠皱眉,“没有让客人空着肚子走的,吃了早饭再走。”  任游:“哦。”  刘海惠说完,抱着熟睡中的苏梦楠继续往孤儿院里走。  任游跟着转过身,发现杨纪清、杨一乐和任朝澜都站在他身后,“咦?你们什么时候站到我身后去了?杨先生,我记得出来的时候,明明是你走在最前面的……”  “那是你的错觉。”杨纪清说着,转身一把揪住跟着刘海惠从他身旁经过的骆岐胜,“你是我们这边的,你得跟我们一起走!”待会儿一起挨骂,休想冒充刘海惠的跟班蒙混过关!  骆岐胜:“……”  刘海惠送苏梦楠回房后,和早起的阿姨们一起做了早饭。  等孩子们起床后,杨纪清几人在食堂跟他们一起吃早饭。这次杨纪清他们跟刘海惠坐在一起,但直到吃完早饭,他们也没听到刘海惠提起一句迷信活动的事。  刘海惠不提他们搞迷信活动,杨纪清却是打算再开展一项迷信活动——把苏梦楠先天见鬼的能力封印了。这才是他清早在前院撞见刘海惠后,听话折返回来的真正原因。  拥有玄术天赋的人,在阴魂看来就是可以交流的对象,一个处理不好,容易引发跟阴魂之间的冲突,骆岐胜的女儿便是因此遇难的。苏梦楠身边没有引导的人,为了她的安全,最好还是将能力封印了。  杨纪清让任游和骆岐胜拖住刘海惠,他和任朝澜去苏梦楠的房间给她下封印,杨一乐负责在门外望风。 第35章 杨纪清听到脚步声,一扭头就看到了从楼上下来的任朝澜,笑着开口调侃道,“起来了?你看样子睡得挺好。”  虽然他昨晚也是一宿没睡,但白天躺在床上却是怎么也睡不沉。他迷迷糊糊地躺了一个小时,就索性起来了,杨一乐和任游也一样。任朝澜睡到这个点,那显然是睡沉了。  任朝澜走近杨纪清,垂眸看着他的侧脸,眼底带着柔光,“是睡得不错,我还做了一个梦。”  杨纪清抓着纸扎人的领带,侧眸看着任朝澜道:“我猜你这梦肯定还是个美梦。”  任朝澜把纸扎人的领带从杨纪清手中抽出来,嘴角微微勾起,“嗯,我梦到了我们成亲那天——你还记得我们成亲那天,你牵住喜绸时,跟我说过的话吗?”  杨纪清无语地放下空了手:“……不记得。”  任朝澜面上露出些许失望,“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杨纪清:“……”根本没有发生过的事,我该记得什么?愁人,任朝澜的记忆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啊!  任朝澜伸手帮杨纪清捋开额角的碎发,低喃道,“你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记忆……”  杨纪清拍了一下任朝澜的手,“别动手动脚,也别抢我台词——你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记忆,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  两人沉默地注视着彼此,又一次僵持在记忆分歧的争执上,直到杨一乐高声喊他们吃饭,这场僵局才被打断。  在午饭过后没多久,骆岐胜便找了过来,带来了约定的动物亡灵。  骆岐胜送来的是动物亡魂是一只通体黑漆的黑猫,杨纪清他们需要借用的是动物亡魂的嗅觉,而这黑猫正是他手上炼化的动物亡魂中嗅觉最好的。  黑猫依附在一个拇指大的猫形木雕上,那是专用与收容动物亡魂的法器。骆岐胜让杨纪清吧自己的名字,亲手在猫形木雕背后刻上名字,这便完成了契约,以后他便可根据需要驱使黑猫。  杨纪清觉得骆岐胜这术法还挺厉害的。他们这些拥有先天见鬼能力的人,能与阴魂交谈,却无法跟动物的亡魂交流,但跟骆岐胜炼化的黑猫结契后,他就能够理解黑猫叫声中所表达的意思了。  “但这术法在玄术圈并不算实用,也就像你们这种特殊情况能用上。”骆岐胜说道,“也是因此,我师父找了好多年没能找到一个传承衣钵的弟子,步入晚年后,才捡了我这个半路出家的人当徒弟。”  骆岐胜并不是一个健谈的人,再次感谢杨纪清他们帮他救了苏梦楠后,便提出了告辞。  骆岐胜今晚就准备离开z市,继续他漂泊的生活。妻子生产后病故,女儿意外跳楼死亡,他就彻底失去了家,便开始了这种四处漂泊的生活。他只在当年拜师后,在一个城市停留了两年有余,但在教导他的师父过世后,就又开始了漂泊。  在送走骆岐胜没多久,两辆小货车先后停在了小楼的院门口——任朝澜的花到货了。  任游去开了院门,告诉送花的工作人员摆放花盆的位置。  送来的花都是盆栽,而且正开得旺盛。花色极其丰富,有白的、粉的、红的、绿的、以及复色的,但它们却是同一种花——芍药。  杨纪清站在庭院里,看着工作人员从车上搬下了大半的花盆,他就没看到一盆不是芍药的花。  “你就买了一个品种的花?”杨纪清在庭院里转了一圈,走到任朝澜身旁。  “嗯。”任朝澜点头道。  “为什么只买芍药?你很喜欢芍药吗?”杨纪清指尖轻点了一下面前复色的芍药花,疑惑地问道。  任家他几乎每年都去拜访,但他并未在任家的花园里见过大片的芍药,他们任家花园里更多的是梅花,甚至名下庄园还有梅园。任朝澜是家主,他要是喜欢芍药,任家不可能半点不迁就他的爱好才对。  “因为你喜欢芍药。”任朝澜轻声说道。  杨纪清一转头,就对上了任朝澜的目光。  任朝澜凝望着他,深沉的温柔底下,是浓烈的情感,与他淡然的神情截然相反。杨纪清看得心头一颤,有一瞬间感觉,自己迷失险些在了任朝澜眼中的深情。  杨纪清蜷缩了一下手指,回过神来,慢半拍地接上任朝澜的话,“你怎么会觉得我喜欢芍药的?”  “你家后院种了一大片芍药。我们成亲后,你也经常买芍药回来。”  成亲后经常买芍药这部分是任朝澜的幻想,他家后院种满了芍药倒是确有其事,但是——  “我家后院种了一大片芍药,是因为我母亲喜欢。”杨纪清跟任朝澜解释道,“我父亲向我母亲表明心意时,送的是一盆芍药,于是我母亲就喜欢上了这种花。我家后院那片芍药,都是她亲手种的,我有时见到品相好的芍药,也会帮她买几盆回去。”  杨纪清说着,就想顺势借这点来证明任朝澜的记忆是错误的,他们要是真成亲了,任朝澜怎么会不知道他家那一大片芍药的由来。然而,他一转眸,看到任朝澜的失落怔愣神情,话却突然说不出口了。  他是想跟任朝澜把记忆分歧争辩出个结果,但他并不想真的伤到任朝澜。  这些芍药是任朝澜以为他喜欢才特意订购的——这是任朝澜错误记忆导致的错误行为,但在眼下这一刻对方付出的心意却是真的。他不能为了争出个结果,就这么践踏了对方的心意。  “当然,我也很喜欢芍药。”这不算假话,他母亲喜欢芍药,他也确实爱屋及乌地喜欢上了。站在芍药花丛间,闻着芍药浅淡的清香,感觉就像依偎在他母亲身边。在他母亲因为父亲之死抑郁而终后,他难过的时候就特别喜欢站在芍药花丛间。第49章 芍药03 “咦?那些送花的人把同事落下了?”  “任先生,你好。”搬完货车上的花,一名工作人员走过来,对任朝澜说道,“是这样的,现在这个季节不适合移栽芍药,要是强行移栽,可能会影响明年开花,所以我们建议这些芍药先养在花盆里,过几个月我们会派专业人员过来,帮你移栽到花坛里。”  “可以。”任朝澜接受了对方建议。  “我听任游先生说,这些花你打算亲自养?”工作人员接着说道,“需要我给你讲一下芍药的栽培要点吗?”  任朝澜微微颔首,示意对方细说。  任朝澜认真听着工作人员给他讲解芍药的栽培方法,杨纪清在一旁轻捏着一株芍药的叶子,看着任朝澜的侧脸走神,脑子里止不住地回想任朝澜刚才看他的眼神。  那种浓烈的情感,他并非第一次在任朝澜眼中看到,任朝澜每次看他时,总会露出那种眼神。多数时候任朝澜下意识地克制住了,表露得并不明显,偶尔也有没能克制住的时候——比如刚才,眼中流露出来的情感,热烈得叫人招架不住。他一个喜欢姑娘的男人,都被那眼神看得险些心跳错漏。  杨纪清突然生出一些好奇,任朝澜这到底是给自己虚构了一段怎样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才会对他流露出这样浓烈的爱意?  不过,好奇归好奇,杨纪清并不打算在任朝澜恢复正常前开口询问。现在跟任朝澜聊这事,任朝澜肯定会反复强调他们的夫夫关系,他想想就感觉头疼。  送花的工作人员给任朝澜讲完芍药的栽培要点,又给了他一本芍药的栽培手册,这才告辞离开。  两辆小货车在院门外调了个头,一前一后开走后,杨纪清发现门口还站着一个人。那是一个穿着白衬衣的青年男人,肩上背着单肩包,鼻梁上架着银边的方框眼镜,看起来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  “咦?那些送花的人落下了一个同事?”杨纪清看着院门口的男人,问站着身旁的任朝澜。他刚才也没仔细看那四个送花工作人员,下意识地就把人当成了送花的工作人员之一。  “杨先生,任先生,我是特殊刑案局外勤组侦查队的,我叫程武。”杨纪清没有刻意压低声音,站着的位置离着院门也近,他说的话门外的青年听得一清二楚,于是便笑着接话道,“我是来给你们送身份证的。”  “哦对!我忘记说了,今天特殊刑案局的人会送身份证过来。”杨一乐说着,赶紧过去打开刚关上的院门,让程武进来。  上午的时候,程武去杨一乐他们原先住的阳光新苑送身份证,结果发现他们搬家,就给杨一乐打了电话问询——之前杨纪清和任朝澜登记完身份,留的是杨一乐的手机号。  杨一乐接到程武电话的时候,刚从孤儿院回来没多久,他给了程武小楼地址后,又想到大家都在补眠,就让对方推迟到下午再过来。结果,一觉醒来,杨一乐却忘记把这事告诉杨纪清他们了。  领着程武进屋后,任游和杨一乐去厨房准备茶点,杨纪清和任朝澜引着他在客厅落座。  “这是两位的身份证,请收好。”程武从单肩包里取出两个信封,放在杨纪清和任朝澜面前,随后又解释道,“原本应该是之前为两位登记身份的裘科长送过来的,只是不巧他前两天出差了。正巧我来z市有事,局里托我给你们带过来了。”  杨纪清和任朝澜跟程武道了声谢,一起拆了信封看他们的身份证。  身份证是很正常的身份证,只是上面的照片两人都是长发的——他们当时拍证件照的时候还没剪头发。长发倒是问题不大,就是任朝澜当时还穿着殓服,看起来就有些不对了。  “你当时应该换身衣服再拍照的。”杨纪清看着任朝澜的身份说道。又不是遗照,穿着殓服的照片,看着总感觉有些不吉利——虽说他俩都是诈尸的。  “对照片不满意的话,可以直接去派出所重新办理身份证。”程武道,“两位的户籍已经录入完毕,身份证可以在派出所正常补办的。”  “你有空还是去重拍吧。”杨纪清拍着任朝澜的肩膀说完,扭头看向程武,“你能看到阴魂?”  程武坐下后,眼神的余光,就不自觉地往飘在聚阴阵上的沈宛那边飘。  “我天赋没那么高,只能模糊地看到阴魂,要看清还得靠这副眼镜。”程武点了点鼻梁上的眼镜,又忍不住看向沈宛,“冒昧地问一句,这阴魂为什么会在这里?”  “从委托人家里抓来的,事情已经解决,过两天她就走了。”杨纪清无视沈宛反驳自己不是被抓的,话锋一转,询问程武,“我听说你们特殊刑案局,是负责玄术圈相关案件的国家部门?”  “是这样的没错。”任游和杨一乐端来了茶点,程武跟他们点头致谢后,一转头,却看到杨纪清看着他的眼神亲切了不少。  程武:“?”  任朝澜偏头看了一眼杨纪清,差不多已经猜到杨纪清要问什么了。  杨纪清接着问道:“玄术圈相关的案件,是不是在你们那里都会有记录?”  “我不敢说所有案件都有记录,但接到报告的都会有记录,刑事案件绝大部分我们不会遗漏。”程武道,“出现人员伤亡都是大案,警方无法侦破,就会跟我们这边确认性质。”  杨纪清跟任朝澜要了手机,把杨家那枚斩字令的照片翻出来,递给程武看,“这枚令牌叫斩字令,有个组织杀人后,就会留下这种令牌——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相关记录?”  程武拿着手机,端详片刻令牌后,礼貌地说道:“我能问一下,这枚金色斩字令的由来吗?”  “这是我杨家全族被杀害后,凶手留下的令牌。”  程武微微一怔,抬眸对上杨纪清漆黑的双眸,沉吟片刻后,才正色道,“这种金色的斩字令我没见过,但局中刑事档案中,有出现海松木做的斩字令相关案件。 ”  杨纪清道:“这枚金丝楠木斩字令和海松木斩字令出自同一人之手,既然你们局里有相关记录,不知道能否让我调看一下?”  程武为难道:“局里的刑事档案规定只有内部人员可以调看,一般情况是不给外人调看的。要不这样——我回去试着帮你申请一下,看看能不能把那些案件记录拿给你看。”  杨纪清指尖轻点着搭手的靠枕,对程武说道,“你不就是内部人员吗?要是不能外调,你可以看完转达给我。”  程武:“……杨先生,这肯定是不行的。”  杨纪清没有继续为难程武,“行吧,那就麻烦你帮我申请了。”  “杨先生,还有一件事——”程武道,“你们杨家这案件,你既然跟我说了,那我肯定是要上报局里的。这是个大案子,到时局里必然会派人追查……”  “我欢迎你们特殊刑案局帮我一起查。”杨纪清微笑道。他要的就是尽快找出凶手,并不是想单打独斗逞英雄,特殊刑案局既然愿意帮忙调查,他又为什么要拒绝呢?  程武松了口气,任家的老祖宗看着十分冷淡,但杨家这位倒是比他想象重要通情达理多了。  “杨先生,那枚金丝楠木的斩字令在你手上吗?那算是你们杨家这起案件的重要证物,如果可以,我想一起带回局。”  “那枚令牌早两年前就已经遗失了,只留下这张照片——我可以把这照片发你一份。”杨纪清面不改色地撒谎。他欢迎特殊刑案局帮他查案子,但并不代表他完全信任他们,自然不可能把自己手上的那枚斩字令交出去。  “我祖宗爷爷还不太会用手机,照片我发给你。”杨纪清不知道照片文件会暴露拍摄日期,杨一乐赶紧开口帮忙打补丁。  杨一乐从程武手中拿过任朝澜的手机,他其实也不太懂怎么隐藏拍摄日期,索性给程武发了一张照片的截图。  程武接收完杨一乐发的截图,喝了两口茶,便起身提出告辞。在临走前,他又给了杨纪清和任朝澜一人一份邀请函。  “这是我们特殊刑案局组织的玄术交流会,两位有兴趣的话,可以过去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7-28 22:23:21~2021-07-30 23:13: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扶苏 16瓶;朝花夕拾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50章 交流会01 “比如耿家就有一只祖传的千年厉鬼。”  杨一乐起身送程武出门,任游收拾程武用过的茶杯,杨纪清歪在沙发扶手边,单手托腮沉思。  “你在想什么?”任朝澜将手上的两张邀请函放在茶几上,转头看向整个人陷在沙发角落的杨纪清。  “我在想——我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程武,或者与他样貌相似的人?我总感觉他看着有些微妙的眼熟。”  “具体哪里让你感觉眼熟?”  “就是具体的说不上来,所以才想不起来啊!算了,既然想不起来,应该也不是重要的事——”杨纪清正说着,就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坐直身体,看向茶几底下的储物格,“嗯?有老鼠?”  “老鼠在哪儿?”送完程武回来的杨一乐,和从厨房出来的任游,各自抄起一把扫把冲了过来。 第37章 杨纪清笑了笑,没接话。  “说到这个也是巧了。”刘静转头对冯禄春说道,“冯老,杨先生的专业领域也是算命。”  “哦?”冯禄春偏了偏头,墨镜上倒映出杨纪清那张浓墨重彩的脸,感兴趣地问道,“小后生,你师从何处?”  “祖传的。”  “那擅长的是什么流派?”  “观星、起卦、测字、看相、八字等等,我全部擅长。”  冯禄春脸上原本和蔼的笑容一顿,随后淡了下去。  “ 小后生,牛皮可不是这么吹的。”  全部擅长那得是怎样的天纵奇才?他可是从未在玄术圈听闻过“杨纪清”这个名字,要是真这么厉害,怎么可能在玄术圈声名不显?这人敢对他说算命的每个流派都擅长,就不是个爱好低调的人。他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没几分本事,还喜欢大言不惭的人。  杨纪清:“您要跟我切磋试试吗?”  冯禄春:“那你得先切磋赢了我徒弟。”  眼看着两人之间的火药味渐浓,刘静赶紧出声转移话题,“杨先生和任先生来参加这交流会,是打算加入特殊刑案局吗?”  “不是,我们是来看热闹的。”杨纪清回完刘静,又接上了冯禄春之前的话,“冯老,那咱们就说好了。等我赢了你徒弟,再跟您切磋。”  刘静:“……”我感觉你不是来看热闹的,而是来制造热闹的。  冯禄春:“哼!自信是好事,自负可不是。”  杨纪清:“夏舟,你觉得你能赢吗?”  莫名其妙被自己师父安排明白的夏舟,听到杨纪清喊他,骤然回神,不太确定道,“啊!应该……能吧?”  杨纪清:“哎,你没听你师父说吗?自负可不好。”  夏舟:“……”  冯禄春气结,他是说他徒弟吗?他说的明明是你杨纪清!  刘静拦着冯禄春,怕他动手打杨纪清。幸好这时到了交流会正式开场的时间,她赶紧扶着冯禄春另一只胳膊,扶他在旁边的位置入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8-02 00:04:29~2021-08-05 20:24: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沙雕窝、vampire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52章 交流会03 “那可真是太好了!”  冯禄春那边刚坐下没一会儿,交流会的主持人便上了演讲台,开始了开场演讲。  “你是打算借冯禄春扬名?”任朝澜直视着前方,低声问身旁的杨纪清。  “是啊!我看大家反应,这位冯老爷子名气不小,与他同台切磋,扬名效果应当不错。”杨纪清小声说着,“这叫蹭热度,我看到微博上很多想出名的都这么做,效果拔群。”  “你也可以蹭任家的热度。”比在玄术圈的名气,四大家族的任家,自然要比冯禄春有名许多。  “这我也不是没想过,但是你们任家名气太大,我怕那术士没引出来,反倒招来许多冲你们任家来的人,徒增麻烦。”杨纪清说着,歪过身子,肩头跟任朝澜挨在一起,“所以在抓到那术士前,你记得尽量别暴露身份,出名的事让我来就行。”  “好,我听你的。”任朝澜转过头,在杨纪清耳边低声回道。  温热的气息,伴随着低沉清冷的嗓音,打在耳廓上,暖意顺着耳根蔓延到侧颈,随即背脊瞬间窜起一阵酥麻。  杨纪清猛地坐直身体,捂着耳朵扭头瞪向任朝澜。  任朝澜回视杨纪清,眼中露出些许不解,似乎不明白杨纪清为什么突然瞪他。  刚才不是故意的吗?杨纪清揉着耳朵,心里嘀咕着转过头去。他并没有看到,在他转开视线后,任朝澜眼底泄露出的一丝笑意。  开场演讲结束后,主持人便将演讲台让出来,让参与交流会的术士上去讲自己接过的经典委托。而会上去讲自己的经典委托的,基本都是有意愿加入特殊刑案局的术士。  这场玄术交流会,本就是变相的招聘会。术士上去讲自己的经典委托,就相当于投放应聘简历。交流会结束后,特殊刑案局会给看中的人发面试消息,等过了面试,才会正式录用对方。整个过程,会刷下去一大半人——特殊刑案局虽然缺术士,但也不是什么歪瓜裂枣都收的。  上台的术士为了得到特殊刑案局的青睐,一个比一个能吹嘘。杨纪清他们没有加入特殊刑案局的打算,只能无聊地坐在下面听那些术士吹牛。  杨纪清听术士吹了一上午的牛,带着嗡嗡作响的耳朵,在特殊刑案局安排的餐厅里吃了午饭后,下午终于迎来了他感兴趣的部分——跟冯禄春切磋算命技艺。  玄术交流会下午的安排是自由交流,参加交流会的术士可以互相讨教,这个安排正适合杨纪清和冯禄春切磋——切磋也是互相讨教的一种方式嘛!  当然,在跟冯禄春切磋之前,杨纪清需要先赢过冯禄春的徒弟夏舟。  交流会会场内,杨纪清和夏舟两人隔着过道,分别坐在两组席位的第一排。  杨纪清身边站在任朝澜,夏舟身边站着冯禄春,双方拉开对峙。  其他术士见状,也没心思互相交流了,纷纷围过来看热闹。跟同行交流也不急于一时,看热闹可是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这场切磋的一方还是冯老的亲传弟子夏舟,实属难得一见,而且据说夏舟要是输了,冯老可是还会亲自下场。  “我以八字算命之法,向杨先生讨教。”夏舟坐下来后,整个人很快沉静下来,他朝着杨纪清抱拳,不卑不亢地说道。  “传统的算命流派我都擅长,怎么算就由算客指定。”杨纪清回了夏舟一个抱拳礼后,扫视了一圈将他们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术士,开口问道,“有谁愿意配合我们一下吗?”  “我来。”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举着手,从人群后挤上来。  中年男人在夏舟面前的椅子落座,随后按照夏舟的要求,在便签纸上写下自己的生辰八字。  夏舟撕下便签,看着上面的八字一番推演之后,便翻开自己面前的笔记本,打算把卜算结果写下来。  杨纪清瞥了一眼夏舟的笔记,开口说道,“一个个地写卜算结果太麻烦了,你直接说出来吧。”  夏舟迟疑道,“直接说出来不太好吧?”  要是直接说出卜算结果,那对后经手卜算的人是十分不利的。先卜算的人把结果说了,后卜算的人要是算出一样的结果,就会被怀疑抄了前者的结果。  杨纪清安慰夏舟,“别担心,我会赢的。”  夏舟:“……”我不是在担心你赢不了!  “狂妄。”冯禄春冷笑一声,“既然对方不识好歹,小舟,你直接说吧。”  “……你年幼家中贫困,与父母不和,早早出来打工。年轻时打工很拼,在工作方面没有别人的好运气,但你一直在努力存钱。”夏舟说道,“你最近运势有些低迷,但过了这段时间就会好起来。”  “准!准的!”中年男人大声道。  围观术士纷纷鼓掌。  “不愧是冯老的亲传弟子,真有一套。”  “确实厉害,而且还那么年轻。”  “以后在玄术圈前途无量啊!”  “过来坐,该我了。”在围观术士嘈杂的议论声中,杨纪清朝那中年男子招手道。  中年男子转到杨纪清面前的椅子坐下。  “你想怎么算?”杨纪清问道。  “就看手相吧。”中年男人把手伸到杨纪清面前,又挑剔地看了他一眼,“我看你还是放弃吧,你的对手可是冯老的亲传弟子。冯老可是当今玄术圈内,卜算领域的高手之一。”  “冯老那么有名啊?”杨纪清一边看中年男人的手相,一边接话道。  “那是!不信你自己去玄术圈打听一下。”  “那可真是太好了!”冯禄春越名气越大,等他醒了他蹭到的热度也越高,多好的事!  “……”  “我看完了。”杨纪清视从中年男人手掌上转开,抬眸看向对方,“我从你手相中看出的结果跟夏舟大致相同……”  “小伙子,重复别人的卜算结果没意思,我看你还是老实认输吧。”中年男人劝道。  “你年轻时打工很拼,在工作方面没有别人的好运气,你也一直在努力存钱……”杨纪清重复了两句夏舟算到的结果,随后话锋一转,“但是——你根本攒不住多少钱。”  中年男人猛地瞪大双眼,“你怎么知道我攒不住多少钱?”  杨纪清:“我看你手相算的啊!你手相显示你漏财,而漏财的原因是因为朋友。你好面子,朋友跟你借钱你总会毫不犹豫地借出去,但借出去的钱很多时候收不回来了,导致你一直攒钱也没攒出多少钱。我说得对吗?”  中年男人激动道:“对!一点没错!”  杨纪清继续道:“你最近因为前段时间借出去的一大笔钱收不回来,又正好运势低迷,工作上没有收益,所以这段过得很辛苦。 ”  中年男人一拍大腿,“太对了!我最近一直没接到委托,赚不到钱,才有了加入特殊刑案局的想法,好歹有个稳定的收入。”  杨纪清:“我的建议是你态度强硬点,把借出去的钱还回来,不然你的运势过段时间也好不起来。”  “我知道了。”中年男人站起来,想起自己之前的言论,有些尴尬地冲杨纪笑了笑,“杨大师你算得很准,刚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  杨纪清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在意。  这第一轮比完,胜负显而易见,是杨纪清赢了。杨纪清算的结果大致跟夏舟相同,但他明显算得更加精准细致,还算到了夏舟没算到的——中年男人漏财。  接下去两人又连着算了四位术士,每一次都是杨纪清给出的结果更加准确细致,算到最后一位的时候,夏舟甚至算错了。  夏舟连输五轮后,冯禄春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起身让位。  作者有话要说:吐槽我先来——短小君~  感谢在2021-08-05 20:24:33~2021-08-08 23:32: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怡宝 20瓶;vampire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53章 交流会04 “你怎么这个反应?”  夏舟起身站到一旁,冯禄春走到空出的座位前,却没有立即坐下。  他站在过道处,摘下墨镜放在桌上,随后面向杨纪清,拱手致歉,“杨先生,之前是我眼拙,错把珍珠当鱼目,先在这给你道个歉。”  杨纪清看着冯禄春的双眼,一边想着这位老爷子原来不是瞎的,一边回了个拱手礼,问道:“冯老,我要是现在原谅你了,是不是就不跟我比了?”  冯禄春之前说的那些话,虽然语气不好,但并没有侮辱人的意思,杨纪清根本没放在心上,其实没有什么谅解不谅解的说法。问题是——他表示不在意后,冯禄春会不会就跟他比试了?冯禄春不跟他比试,那他蹭冯禄春热度的计划不就落空了嘛!  冯禄春撩开衣摆坐下,“我说话一向算话。我说过你赢了我徒弟之后,我就与你切磋,自当不会食言。”  杨纪清顿时安心了,喜笑颜开道:“冯老不必向我道歉,那不是冯老你的错。主要是我太优秀,超出了常人的想象范围。”  冯禄春:“……”他承认杨纪清的卜算天赋超乎寻常,但这话听着怎么那么欠打呢?  杨纪清满意地从冯禄春身上收回视线,转向围观的术士,想看看站出来找他们算命的人。但是,他转眸看去,却并没有看到主动站出来的人,而是都在盯着冯禄春看。 第39章 看着被吓得脸色发白的崔臻书,杨纪清满意了。他正要松开对方,突然感觉自己腰间一紧,被人从身后箍住了腰身。  酒店的走廊铺着地毯,人走在上面几乎没什么明显的声音,他刚才的注意力全放在崔臻书身上,竟然是没察觉有人近身。  杨纪清身体骤然绷紧,正要抬肘反击身后的人,眼角的余光却先瞥见了来人的样貌。  “任朝澜?”杨纪清顿住攻击的动作,同时也松开了抓着崔臻书的手,由着任朝澜单手箍着他的腰身往后带。  任朝澜将杨纪清从崔臻书身后拉开后,双眸乌沉沉地看向贴着门板的崔臻书。  崔臻书撑着发软的双腿,刚转过身,就看到任朝澜极具占有欲地揽着杨纪清的腰,看着他的目光泛着无机质的森冷。  如果说先前任朝澜看他的眼神只是凉薄的冰冷,那现在看他的眼神就是带着杀意的森寒。这任朝澜根本就是一个偏执杨纪清的疯子,他之前到底是怎么对他生出旖念的?  崔臻书咽了咽口水,头皮发麻地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我只是路过。”  杨纪清拍开任朝澜还箍在自己腰间的手,捏着自己的手腕,警告崔臻书,“以后少想些有的没的。”  崔臻书点头如捣蒜。  杨纪清摆了摆手,“滚吧。”  崔臻书没滚,“我身上的诅咒……”  差点忘了这事。杨纪清敷衍地结了个印,然后使眼色让扒在崔臻书大腿上的黑猫亡魂下来。  诅咒自然是假的,他虽然不爽崔臻书对任朝澜的冒犯,但还不至于真阉了对方那么丧心病狂,可直接放过对方,又觉得心气不顺。于是便让黑猫亡魂配合着,吓唬一下崔臻书——崔臻书感受到的阴寒,不过是黑猫亡魂身上的阴气罢了。  崔臻书感觉大腿上的寒意一消,立刻马不停蹄地滚了。  看着崔臻书的跑远的背影,任朝澜面色冰冷,语气极淡地问杨纪清,“那崔臻书惹你了?”  “他是准备来惹你,说是打算找你春风一度。我觉得那种四处留情的人配不上你,就把他恐吓跑了。”  杨纪清侧眸看向任朝澜,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似乎有些管过界了。任朝澜是因为记忆出了问题,错认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处事没有界限无可厚非,但是他记忆正常,即便如今跟任朝澜的关系要比400年前亲近,也没到管人私事的地步。  杨纪清抿了抿嘴角,懒散的语气中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郁气,补充道,“你要是觉得我多管闲事了,我就可以帮你把崔臻书追回来。”  任朝澜回头看向杨纪清,霜雪在他脸上化开,嘴角止不住地上扬,“你在吃醋?”  杨纪清一愣,随即大声否认,“……并没有!”  任朝澜顺着杨纪清应了一声,但明显不相信杨纪清的反驳。  杨纪清解释道:“……任家主,我只是认为,崔臻书那种风流放荡的人那么肖想你,是在冒犯你。那种人绝非良配,你就算喜欢男人,也不能要那样的。”  任朝澜拿出一杯拎在手里的奶茶,插上吸管,递到杨纪清手里,“我有你这天赐良缘,其他人自然皆非我良配。”  杨纪清看着任朝澜带着笑意的眼眸,觉得再怎么觉得解释自己没吃醋都是徒劳,他丧气地喝了一大口奶茶,随即惊喜地双眼一亮,“唔!这奶茶还挺好喝的。”  任朝澜笑着道:“我再帮你去买两杯?”  杨纪清转着手中的奶茶杯,迈步往电梯方向走,,“不用,再多就喝不下了。去看烟花吧,你说的那烟花几点开始?”  任朝澜跟上杨纪清的脚步,“九点整开始。”  杨纪清:“现在已经快到八点半了,得赶紧过去了!”  b市海角湖的烟花,是周边商家搞的情侣活动,并不盛大,但挑选的烟花都相当漂亮,杨纪清看得十分满足。看完烟花后,还和任朝澜一起逛了周边夜市。逛到将近十一点,两人才一起回到酒店。  玄术交流会第二天的安排,上午是特殊刑案局请来的玄术高手跟大家分享经验,下午则是对有意愿进特殊刑案局的术士进行面试。  杨纪清和任朝澜不打算进特殊刑案局,上午术士高手的经验分享可以听一下,下午的面试就没必要参加了。他们准备参加完上午的活动,下午就打道回z市。  两人在酒店吃完早饭,不紧不慢地往会场走。然而,刚到会场门口,就刘静拦了下来。  “杨先生,任先生,方便聊一会儿吗?”刘静轻蹙着眉头,面上带着明显的愁容。  杨纪清和任朝澜对视了一眼,随后跟着刘静走到了走廊转角的僻静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8-18 00:21:14~2021-08-27 20:26: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630306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2949315、扶苏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55章 遗物01 煞神头上摆谱,他能敢吗?  “事情是这样的,我手上有个棘手的委托,想请两位帮忙……”刘静开口道。  “可以啊!”杨纪清对接委托的态度十分积极,不等刘静把话说完,就直接应承了下来。在客户群体中提升知名度,也是在玄术圈扬名的一条康庄大道。  刘静先是一愣,随即心头一松。  这两人的厉害她是亲眼见识过的,杨纪清他们愿意出手帮忙,那她手上的这件委托,应该就能彻底解决了。  “委托内容的具体是什么?”杨纪清接着询问道。  “委托人是我的朋友,她最初委托的是我。她那事根据我的判断,委托内容应该算是家宅驱邪。”刘静说着,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两人细细道来。  刘静的那位朋友名叫徐仪敏,她最初发现家中的异样,大概是在半个月前的一天夜里。  那天徐仪敏半夜醒来,听到有小孩子跑动的脚步声。脚步声是从她卧室顶上传来的,她当时以为是楼上住户的孩子闹腾出来的。  但是,第二天早上她去跟楼上住户提意见,却发现楼上住的是一位单身男性,家中并没有小孩,而且那位住户前一天晚上通宵加班,今早才刚回来,昨晚家里根本没人。  得知楼上住户情况后,徐仪敏怀疑是自己最近加班太累了,又有些焦虑性失眠,才产生了幻听。  然而,第二天夜里,徐仪敏躺在床上,又听到了小孩子的跑步声。  这次声音不是从天花板传来的,而是从外面客厅传来的,徐仪敏立即起床去了客厅。  打开客厅灯后,那脚步声就倏地消失了,但徐仪敏并未就此折返卧室,她把包括客厅在内的房间都仔细查看了一遍。结果没找到小孩,也没发现小孩跑动后留下的痕迹。  但是这一次,徐仪敏没办法将声音归结为自己的幻听或错觉,因为她确定自己确实听到了脚步声。  家里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闹腾。  徐仪敏按下恐慌,当即给好友刘静打了电话。  刘静听她说完情况后,便连夜赶了过去。  “的当时查探了屋内情况,发现屋内有明显属于阴魂的阴气。而能闹出那么大响动的,也多半不是普通阴魂。我不敢掉以轻心,整整花了两天的时间作法驱邪。”刘静说道,“驱邪结束的后,屋里就没再异样的动静。但是,平静只维持了两天……”  在刘静做完法的第三天夜里,徐仪敏家里又出现了小孩子奔跑的响动。  刘静意识到这阴魂要比她预计的厉害,她没有逞能,很快帮徐仪敏另请了一位厉害的术士。  然而,刘静后续接连请了两位术士,结果都没能将徐仪敏家中的阴魂驱逐出去。请来的术士还尝试过作法诛杀阴魂,但也都没有成功。  “实不相瞒,我这次来参加这交流会,其实就是为了找高人帮忙的。”刘静看着杨纪清说道,“本来想着找不到高人,就联系你们的。谁想那么巧,在交流会上就遇见了你们。”  “说明这委托跟我们还挺有缘分。”杨纪清玩笑了一句,又问,“你朋友家在哪里?我们现在就动身赶过去?”  “我朋友家就在这b市,开车过去不到一小时,不过我朋友现在不在家。”刘静说道,“我朋友是主持人,这两天去外地做节目了,要今天下午才回来。我们可以等到下午再动身过去,”  委托人不在家,确实不方便过去。杨纪清和任朝澜就按照原先的计划,参加完玄术交流会上午的活动,又在酒店吃了午饭,等到时间差不多,才跟着刘静打车前往徐仪敏家。  徐仪敏住的是一处湖景小区,周围绿树环绕,小区绿化也错落有致,环境相当不错。  小区的住宅楼是一梯一户的户型,从电梯出来,就到了徐仪敏家门口。  刘静按了门铃,很快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  来开门是一位留着短发的中年女性,看起来跟刘静年纪相仿,四十来岁的模样。  她身上穿着米色的套裙,脸上还带着妆容,显然是刚回来不久,都没来得及卸妆换衣服。脸上带着明显疲态,即便是精致的妆容也难以遮掩。  但这种疲态并非是工作劳累引起的,而是阳气不振、罡火低迷造成的,是一种死气沉沉的疲乏感。  “阿敏,这两位是我请来的大师,这位是杨纪清杨先生,这位是任朝澜任先生。”刘静给双方介绍道,“这位就是我朋友,徐仪敏。”  “路上辛苦了,快进来坐。”徐仪敏忙不迭地让到一边,引着三人进屋。  杨纪清走进玄关,先是看到贴在门口柜子上的驱邪符,随后感觉身上一寒,一股带着血腥味的阴煞之气迎面扑来。  “看来这闹宅的阴魂确实不简单。”杨纪清顿住脚步,跟身旁同样停下脚步的任朝澜说道。  “是厉鬼。”任朝澜淡淡道。这种带着煞气的血腥味,是厉鬼才会散发出来的味道。  “怎么会是厉鬼?!”刘静惊道。她猜到了闹宅的阴魂不简单,但并未往厉鬼身上想——因为厉鬼闹宅,基本都是跟宅主有恩怨纠葛的。“阿敏没有害过人,厉鬼怎么会找上门来?”  任朝澜视线往上抬,提醒杨纪清,“看天花板。”  杨纪清闻言,抬眸往上看去,只见天花板上密密麻麻,都是寻常人看不到的血色小脚印,犹如小孩在天花板上奔跑玩闹了留下的足迹。  活人自然是不可能在天花板上奔跑的,这些脚印只可能闹宅的厉鬼留下的。  “确实,厉鬼一般只会缠上害他丧命的人。不过,这应该不属于一般情况,如果我没猜错,这只厉鬼应当是受人驱使的。”  “你是说——是有人驱使厉鬼害我?”徐仪敏迟疑着开口问道。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应该暂时没有害你性命的意思,不过也没带任何好意。”杨纪清从天花板上收回视线,偏头看向徐仪敏,“你最近有跟什么人起过冲突,或者跟人产生过什么矛盾吗?”  徐仪敏沉默着思索片刻后,回道,“我最近确实跟人有过矛盾。先进来,我再跟你们细说吧。”  徐仪敏说着,领着人往客厅走。  一进客厅,杨纪清就看到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个极为眼熟男人。  一身时尚的打扮,一头亚麻色的微卷中分发型,还有一双勾人的桃花眼——不是试图勾搭任朝澜一夜情的崔臻书是谁?  “噗咳咳咳咳——”刚喝了一口水的崔臻书,一抬眸,就看到昨晚发誓以后要绕着走的两位煞神,顿时一口茶水呛进气管,咳得险些背过气去。  “崔先生,见着我们这么激动?”杨纪清眉头一挑,似笑非笑看着崔臻书,态度跟友善没有半分关系。  在今天的玄术交流会会场,他没见着崔臻书,不过隔了一天没见到这人,他对这人的不爽却是不减反增——觊觎任朝澜,还害他被任朝澜误会吃醋,看着就很讨打。  崔臻书对上杨纪清的目光,只觉得腿间一寒,下意识地双腿并拢,将呛咳憋了下去。  “你们认识啊!”徐仪敏意外道。  徐仪敏并不知道杨纪清和崔臻书之间的恩怨情仇,诧异了一瞬后,便有些歉意地跟杨纪清他们解释道,“是我的疏忽。崔先生是我电视台的朋友介绍来的,我这两天工作忙得头昏脑涨的,把这事给忘记了。崔先生到我家门口的时候,我才想起来,刚想打电话跟阿静说,结果后脚你们就到了。”  “没事,我们接委托没那么讲究,并不介意与同行一起行事。”杨纪清对徐仪敏说完,又看向崔臻书,“相信崔先生应该也不介意吧?”  “不、不介意。”崔臻书僵着脸,口是心非地说道。  他平时是不介意跟同行一起接下委托的,甚至还挺喜欢这么干的,因为当自己解决问题后,同行或佩服或不爽的眼神让他觉得很享受。  但是,当这同行具体到杨纪清和任朝澜时,他就很介意了——他感觉这两个煞神随时都会迫害他,跟他们一起行事他心里慌啊!  可是,眼下他也不能张口说介意。 第41章 崔臻书撑着洗手台站起来,“我也来帮忙……”  杨纪清嫌弃道:“你还是好好在这躺着吧。你跟着去,我怕你又被厉鬼吓晕了,横在地上绊着我脚。”  崔臻书:“……”他是被吓得不小心撞晕的!不是被吓晕的!  杨纪清越过自闭的崔臻书,走出洗手间,给徐仪敏留一张护身符,便跟着任朝澜往客厅方向走。  徐仪敏的房子不过百平出头,客厅距离洗手间自然也不远,不过几步路,两人就到了客厅门口。  屋里没有一盏灯是亮着的,但在眼睛适应黑暗后,借着窗口照进来的月光,能够大致看清客厅内的景象。  客厅内,一个穿着背带裤,看起来大概三四岁的男童,正光着脚丫绕着沙发跑圈。他跑过的地方,留下一连串的血脚印,在地板上密密麻麻地交叠在一起,散发出一股阴森的血腥味。  杨纪清的视线追着那男童绕了沙发一圈,那男童就转身朝着杨纪清跑了过来。  【哥哥,你们看得到我?】男童跑到杨纪清和任朝澜面前,奶声奶气地问完后,突然仰起头,露出一张青白阴森的脸,一双不见眼白的大眼中,透着显而易见的恶意。  “看得到啊!”杨纪清垂眸笑着回道,半点没被他那模样惊吓到。  【那哥哥……你们要跟我一起玩吗?】男童撇了一下嘴角,又接着问道。  “玩什么?”  【走迷宫。】  “走迷宫?听着挺有意思的……”杨纪清看着男童扬起阴森愉快的笑容,也跟着轻笑了一声,“但是哥哥我更喜欢玩玩老鹰捉小鸡。”  【……】男童呆住。  杨纪清趁着男童呆愣的瞬间,两指夹着符纸,藏在背后的虚画结印。  结印完成的刹那,符纸骤然被火光吞没,朱红的线烟织成一张大网,铺天盖地地朝男童罩去。  而几乎是在同一瞬间,男童整个眼球染上血色,他张嘴发出一声尖啸,客厅空间顷刻间扭曲,化作一条满是血脚印的无尽走廊。  杨纪清手中朱红的大网罩了空,他眉头一挑,对身旁的任朝澜说道,“这厉鬼要比我预计的厉害一点。”  任朝澜抬头看着天花板上的血脚印,“毕竟事先没料到是一对双胞胎。”  刚才在杨纪清即将网住那男童时,天花板上突然倒挂下来一个男童,与站在地上的男童长得一般无二。他用煞气缠住站在地上的男童,惊险地避开杨纪清的朱砂线网,然后顺着天花板跑了。  杨纪清说着,往旁边墙上一拍,几簇火光亮起,漫长无尽的走廊扭曲了一下,旋即恢复成了正常的房间格局。  今晚要抓厉鬼,杨纪清自然也提前做了一些准备。他在屋内的每个转角处贴了符纸,主要作用是防止厉鬼进屋后逃跑,其次就是方便破除鬼打墙。有点本事的阴魂,就爱玩鬼打墙这一手。杨纪清和任朝澜能应对鬼打墙,只是难免浪费时间。  在符纸即将燃尽的火光中,杨纪清对上了任朝澜的视线。  “既然有两只厉鬼,那我们就分头行动,一人一只。”  “要比比谁先抓到吗?”  “你这好胜心有点强啊!”杨纪清说完,转身就往洗手间方向走——往洗手间方向跑的那只小厉鬼距离他们比较近。  “到底是谁好胜心强?”任朝澜低笑了一声,笔直走进客厅——另一只小厉鬼藏在客厅斜对面的卧室。  “杨先生,你不是去抓厉鬼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刘静看到杨纪清折返,不禁一愣。  杨纪清对刘静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同时在洗手间门口停下脚步,抬手将手上的朱砂线烟甩向洗手间的镜子。  线烟在空中飞速交织成网,擦过傻站在洗手台前的崔臻书,兜住洗手台墙上的整面镜子。  杨纪清反手扯了一下朱砂线网,感受到手上传来的拉扯感后,愉快地勾起嘴角,“抓到了。”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尖叫,杨纪清将男童模样的小厉鬼从镜子中扯了出来。  【放开我!你欺负我,我哥哥不会放过你的!】  男童尖叫声刚落,洗手间的顶灯闪烁了两下,随后之前熄灭的照明灯如数亮起,整个屋子眨眼睛就恢复了光明。  “看来你哥哥也被抓住了。”杨纪清对上男童那双血红的眼睛,十分恶劣地嘲笑他之前的威胁。  【……】  杨纪清正欣赏着小厉鬼难看的脸色,就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他回头看去,毫不意外地看到任朝澜,用朱砂线烟捆着另一只小厉鬼朝他走来。  “厉鬼……抓到了?”刘静没开眼,看不到厉鬼的身影,便直接开口跟杨纪清确认。  “抓到了,是一对双胞胎。”杨纪清说着,从任朝澜手中接过捆着另一只小厉鬼的线烟头,懒散的神情中带着一丝得意,“我赢了。”  “嗯,你赢了。”  刘静愣愣地看着眼前两人,眼神中满是惊叹——杨纪清和任朝澜的厉害已经远远超过了她的预期。  如果说刘静只是惊叹,那崔臻书就是不敢置信了。虽然他先前就有猜测,杨纪清和任朝澜是玄术圈内大佬级别的人物,但是这前后不到十分钟,两人就抓住两只厉鬼,这实在太超过他的认识了。  崔臻书给自己开了眼,摇摇晃晃地走到洗手间门口,想要亲眼检验真假,然后——他看到了两只飘在空中的双胞胎小厉鬼,被杨纪清朱砂线烟捆着牵在手里,就好似牵了两只人形氢气球。  崔臻书:“……”  在崔臻书一脸呆滞地看着杨纪清手中的“氢气球”时,杨纪清晃着腕间的五帝钱,对着两只“氢气球”一通威胁,成功让他们“自愿”带路去找役使他们的术士。  “你们没事驱散一下屋里残留的阴气,我跟任朝澜出去抓那术士。”杨纪清说完,牵着两只小厉鬼,就和任朝澜往玄关走去。  术士役使阴魂,如果有足够的力量掌控阴魂,是不需要本人抵达现场的。不过,役使两只小厉鬼的术士,并没有足够的能力,所以人就在附近不远处。  杨纪清和任朝澜下楼走出小区,跟着小厉鬼的走出一段路后,小厉鬼中的哥哥突然提示道:【他发现我们被抓了,开始逃跑了。】  “他离我们还有多远?”杨纪清问道。  【不远了,穿过前面那条胡同,没有意外应该就能看到他了。】  “我们跑着过去!”杨纪清对任朝澜说完,便顺着小厉鬼指的方向跑了起来。  任朝澜落后两步,紧跟在杨纪清身后。  夜色已深,这一片也不是繁华的商业区,这个时间路上车辆行人也变得寥落。杨纪清直接横穿过马路,跑进小厉鬼说的那条胡同。  胡同里没有路灯,月光打斜照进来,墙影覆盖着路面,让整条胡同显得尤为昏暗,五步开外就几乎看不分明了。  好在路面平坦,跑起来还算顺当,不一会儿,胡同口暖色的路灯光就近在眼前了。  而就在杨纪清接近胡同口时,一个高大的人影,突然从一侧的墙头上,朝他扑了下来。  “抓到你了!”  “小心!”在杨纪清牵着的两只小厉鬼的尖叫声中,任朝澜抓住杨纪清的手腕往边上一拽,反手推掌推开对方肘击。  从墙头扑下来那人竟是带着攻击意图!  对方敢出手攻击,杨纪清和任朝澜也不跟对方客气。  杨纪清出腿攻其下盘,任朝澜出拳击其太阳穴。那人反应极快,立即蹬墙横身闪避,同时扭身飞踢。  三人在胡同里过了数招,胡同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一道手机电筒光打进胡同内。  打着手电筒那人看了一眼胡同内的景象,呆愣了一瞬,随后急忙喊停,“停手!找错人了!”  正跟杨纪清他们过招的男人,当即后撤,退出战圈。  打斗停止,借着胡同口那人的手机电筒光,四人看向对方,发现竟然都是熟人。  开始从墙头扑下来的高大男人,是曾经拿水蛇给秦家二少驱邪的神棍——程姓壮汉。  胡同口拿着手机喊停手那位,则是给杨纪清他们送过身份证的,特殊刑案局的程武。  程武:“抱歉,我们正忙着抓嫌疑人,晚些再跟两位道歉。”  杨纪清:“我们也正忙着抓人。”  双方达成共识后,一起跑出胡同,随后又一起拐上一条僻静的小路。  “咦?你们跟我们顺路?”跑出一段后,程姓壮汉出声问道。  “你们怎么走?”杨纪清问道。  “直走啊!”程姓壮汉回道。  “那还真是顺路。”  “就是前面那个骑共享单车的男人!”程武出声提醒道。  “知道了!”  程武壮汉应声的瞬间,加速超过杨纪清,很快追上前面拼命蹬共享单车的男人,一脚踹在前车轮上。骑着单车的男人,连人带车被踹倒,程武壮汉返身扑在他背上,将其双手反剪,死死地摁在地上。  程武在程姓壮汉身旁停下脚步,刚喘上一口气,扭头发现杨纪清和任朝澜两人也停下了。  “你们这是……”程武询问地看着两人。  “巧了,我们要抓的人也是他。”杨纪清指着跟青蛙一样趴在地上男人,说道。  “你们是为什么抓他?”程武推了一下眼镜,抬眸看了一眼杨纪清手里牵着的两只小厉鬼,问道。  “委托需要,找他问些问题。”  “那你们先问,问完我再带他回去。”  程武刚才说了,这人是他们特殊刑案局的嫌疑人,程武把人带回去也是理所当然的。杨纪清觉得没什么问题,正要点头答应,余光却突然扫见了他的黑猫亡魂。寄身在他手机挂件上的黑猫亡魂,不知何时跑了出来,充满畏惧地走向程姓壮汉。  程姓壮汉天生阳气旺盛,杨纪清手中牵着两只厉鬼都怕他,黑猫亡魂就更是怕得不行,它只走近了两步,便停下脚步,看了一眼被程姓壮汉摁着的男人,扭头冲杨纪清叫唤了一声。  杨纪清脸色陡然一变。  他的黑猫亡魂在这个男人身上闻到了死人香?!  杨纪清走过去,一脚踏在被程姓壮汉制住的男人背上,看着程武假客套道,“我觉得还是你们先审,审完了,这人我带走。”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9-05 22:43:56~2021-09-16 00:48: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精神小伙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58章 遗物04 “程武,你很不厚道啊!”  程武看着杨纪清,眉心慢慢皱拢,“这人是我们特殊刑案局要逮捕的嫌疑人。”  杨纪清看着被他踩在脚下,三十出头的男人,慢条斯理地问道,“那他是什么案子的嫌疑人呢?”  程武抿唇不语。  “你不说,那我来猜猜看如何?”杨纪清抬眸,狭长艳丽的双眸直直地看向程武,“我猜——他是斩字令案的嫌疑人。”  果然,杨纪清是知道这男人与斩字令有关了。 第43章 杨纪清一扯拴着小厉鬼的线烟,警告道,“不许动他,这人我答应了要送给特殊刑案局的。好好给我说说这人跟斩字令的事,我满意了,或许会考虑让特殊刑案局的人把你们跟他关一间牢房里。”  对于杨纪清抛出的奖励,双胞胎厉鬼十分心动,当即止住哭声,开始积极地给杨纪清讲述术士与斩字令的故事。  斩字令背后的组织名叫斩字会,需要经人介绍才能加入成为会员。成为斩字会会员后,就能登录斩字会在网上的论坛,接取只有内部会员才能领取的高薪任务。  斩字会的目标是取代四大家族,成为玄术圈的霸主。他们承诺,如今为斩字会效劳的每一位成员,都能在未来成为玄术圈的顶层人物。  术士韩泽对赚钱兴趣不大,但他一直很想成为玄术圈的人上人。于是,就毫不犹豫地接受了介绍人的邀请,在一个月前正式加入了斩字会。  暗杀张庆这个任务,是韩泽一个星期前在斩字会论坛上接的。接下任务后的第三天,韩泽就收到了刻着“张庆”两字的斩字令。  “这张庆是指谁?”杨纪清问道。  【张庆的具体资料,要等韩泽抵达z市后,才会发到韩泽手机上。】  也就是说,斩字会的目标人物张庆是在z市。  “斩字会的论坛怎么上?”杨纪清又问道。  【用韩泽在手机可以直接上,他手机上保存了网址……】  从韩泽身上搜到的东西,除了斩字令都放在桌上。任朝澜帮忙从桌上拿起韩泽的手机,递给杨纪清。  杨纪清在小厉鬼的指点下,解锁了韩泽的手机,从浏览器的书签中,点进了斩字会的论坛登录,结果却弹出韩泽已经被移出论坛的提示。  “怎么回事?是论坛密码输错了吗?”程武看着弹框提示,问道。  杨纪清没有回答,突然侧眸看向包间紧闭的窗户。  任朝澜走到窗边,猛地拉开窗户,伸手抓住一只扑腾着翅膀的麻雀。那只麻雀在任朝澜手中挣扎了两下,很快化作了一张自燃的纸符。  纸符燃尽,纸灰落在地上,杨纪清才缓缓开口,“我们大意了,没发现有人用法术盯着韩泽。”  所以韩泽刚被抓了,韩泽的账号也被踢出了斩字会论坛。  这个结果,让包间内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他们抓到了手持斩字令的嫌疑人,但最终却只得到了两条有用的线索——一个名叫张庆的斩字会暗杀目标,一个登录不上的斩字会论坛。  而且,这两条线索还很不好查——张庆这个名字太过普通,同名同姓的人绝对少不了;斩字会既然敢在网上建论坛,多半也是有不被查到的底气的。  “委托韩泽驱使你们闹宅的人是谁?”杨纪清思索片刻后,又突然开口问两只小厉鬼。如果这个委托也是韩泽会在斩字会论坛上接的,那就也能算一条线索了。  【是广韵拍卖行里,一个叫孙越的工作人员。】  “这个委托不是斩字会论坛上接的?”杨纪清蹙眉。  【不是。】小厉鬼十分确定。  关于斩字会的事,双胞胎小厉鬼已经把能说的都说了,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新线索了。  杨纪清将韩泽、斩字令以及双胞胎小厉鬼交给程武,就跟程家兄弟辞别,离开咖啡馆,折返赵仪敏家。  崔臻书头晕得不行,见杨纪清和任朝澜回来后,刘静就先送崔臻书去医院了。  留下的三人聚在客厅,杨纪清正打算把术士背后的幕后人告诉赵仪敏,任朝澜却抢先开了口,“你手上那枚高古玉玉佩,能拿出来让我看一下吗?”  赵仪敏一愣,但并没有拒绝,“可以,请稍等。”  赵仪敏起身回房拿玉佩,杨纪清扭头看向任朝澜。  “你看玉佩做什么?你在怀疑那玉佩有什么不对?”杨纪清说着微微眯起双眼,倾身凑近任朝澜,小声问道,“是跟斩字会有关的线索?”  杨纪清的脸近在咫尺,是他一低头就能吻上对方双唇是距离,任朝澜呼吸微一窒,败下阵来。  “我还不确定,原本是想看完玉佩再跟你说的。”任朝澜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怕提前说了,最后结果让杨纪清空欢喜一场,但现在杨纪清已经猜到了,那就没必要继续隐瞒了,“我怀疑韩泽驱鬼闹宅的委托,其实是来自斩字会。”  “我不觉得那双胞胎小厉鬼对我说谎了。”杨纪清坐直身体。  “他们没有说谎,因为就他们所知,委托确实来自广韵拍卖行的孙越。”任朝澜有些不舍地看着杨纪清跟他拉开距离,指尖动了动,按下想要伸手揽住对方的欲望,继续道,“离开咖啡馆前,我让任游查了一下广韵拍卖行。刚才收到回复,广韵拍卖行并没有叫做孙越的工作人员。”  “捏造假身份谁都可以做,并不能说明针对赵仪敏的委托是来自斩字会吧?”  “孙越这个假身份只是其一。”任朝澜说道,“其二,是韩泽把针对赵仪敏这个委托,排在了暗杀张庆之前。虽然按照接委托的时间来看,赵仪敏这事确实在张庆之前,但按照韩泽对斩字会的那份死心塌地,怎么也应该优先暗杀张庆的委托才对。”  然而,韩泽拿到斩字令已经有三天了,却迟迟没有动身前往z市执行任务。什么委托会让韩泽那枚耽误斩字会的任务?那只能是这个委托也同样来自斩字会。  “其三,为了买赵仪敏手上的高古玉玉佩,如此大费周章,甚至请了术士做局,这不像是一般富豪买家能做出来的事,更像是玄术圈买家的手笔。”  “所以你才要看赵仪敏手上的高古玉玉佩。”杨纪清恍然,看过那枚玉佩,就能知道对那枚玉佩如此招人的原因了。  杨纪清话音刚落,就见赵仪敏捧着一个巴掌大的锦盒,从房间走了出来。  赵仪敏打开锦盒,将装着锦盒的高古玉推到杨纪清和任朝澜面前,“这枚高古玉虽然算古董,但是后世仿制的,并不多值钱。我听我丈夫说,高古玉在收藏界并不火,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对着玉佩那么执着。”  赵仪敏想不明白,杨纪清和任朝澜仔细看了片刻,却是已经明白了其中原因。  这枚玉佩雕琢着狴犴的纹样,普通人细看也只会发现上面的纹路十分别致,但在术士眼中,这分明就是一件法器。  这玉佩上隐藏的阵法相当高明,根据杨纪清和任朝澜对上面隐藏阵法的辨别,这法器应当是用于挪转气运的。这种法器一般术士炼制不出来,多半是出自大师之手。  杨纪清跟任朝澜对视了一眼,玉佩是法器,那会对其狂热的,也只可能是玄术圈的人了——普通人根本认不出这是法器。这样看来,韩泽针对赵仪敏的委托,确实极有可能是来自斩字会。  赵仪敏见杨纪清把玉佩放回锦盒后,迟迟没有出声,有些不安地问道,“是玉佩有什么问题吗?”  杨纪清看着赵仪敏,认真道,“有术士盯上了这玉佩,你不合适继续留着这玉佩了。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把这枚玉佩卖给我。”  盯上这枚玉佩的很有可能是斩字会的人,即便小概率不是斩字会的人,那也是玄术圈的人,赵仪敏继续留着这枚玉佩,很可能会招来生命危险。  赵仪敏皱起眉头,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握成拳,“但这是我丈夫的遗物……”  杨纪清说道,“你实在不愿意的话,我也帮你想了个办法。我帮你仿制一件假的,然后你把假的高调卖给我——总之就是要将玉佩不在你手里了的消息传出去。”  赵仪敏一愣,随后担忧道,“但我把玉佩卖给你的消息传出去,你不会出事吗?”  杨纪清轻笑了一声,墨色的眼底透出一丝危险,“我很期待能出点事。”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啦!  感谢在2021-09-23 20:41:49~2021-09-29 19:47: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天上飞的仙女喵 228瓶;风灵夕、绿江不过是追更工具 10瓶;pb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60章 暴雨01 “杨先生,我们找到了张庆了。”  赵仪敏经过慎重思考后,采纳了杨纪清给出的建议——仿制一枚假玉佩,然后高调“卖”给他。  赵仪敏跟杨纪清谈妥之后,时间已经将近午夜12点。她将两人安排进客房后,便带着一脸倦容回房休息了。  “我去客厅睡?”任朝澜看了一眼摆放在房间中央的大床,偏头询问地看向杨纪清。  赵仪敏家只有这么一间客房,客房里也只放了一张床。这张床足够大,睡下两个人是绰绰有余的,但考虑到杨纪清的意愿,任朝澜这才开口询问。  “不用,今晚就一起睡吧。”  只是临时将就睡一晚,睡不了几小时,外面天就该亮了。而且,这家里只有赵仪敏一个女主人,即便任朝澜喜欢男人,身为异性睡在客厅这种开放区域,对主人家来说也不太方便。  杨纪清打着哈欠走到床边后,因疲乏困顿而有些混沌的脑子,突然想到,在任朝澜的认知中,他们是夫夫关系,他那句“一起睡”似乎有点引人误解。  与是他放下打哈欠的手,又回头解释了一句,“我说的一起睡,指的是单纯的睡觉。”  任朝澜一愣,随即低声道,“嗯,我知道。”  说完,他垂下眼帘,犹如白玉似的脸上,慢慢地染上了一层薄红。  杨纪清:“……”知道就知道,你脸红什么?他真的只是单纯地解释一句,没有耍流氓调戏的意思啊!  也不知道任朝澜记忆是怎么错乱的,明明在与人亲密方面青涩没经验,却偏偏给自己捏造了一段他们成亲多年的虚假记忆。  “我什么都不会做。”叫杨纪清迟迟没做声,任朝澜又低声跟他保证道。  “……我们跳过这个话题吧。”刚才那句解释的尴尬才褪下去一点,任朝澜来这么一句保证,让杨纪清又别扭了起来。  在安静又微妙的气氛中,两人先后去洗手间简单洗漱了一下,然后在客房唯一的一张床上躺下。  杨纪清一向不喜欢跟他人同榻而眠,加上之前任朝澜对他的保证,让他还有点别扭,他以为自己会睡不着。  然而,躺下没多久,他便沉入了深眠。这一觉到清晨,睡得竟是意外得好。  杨纪清清醒后坐起来,搭着被子靠在床头,支着腿,撑着脸,目送任朝澜下床走进洗手间洗漱后,不禁陷入沉思——为什么他跟任朝澜睡在一张床能睡得那么沉?难道是因为他跟任朝澜都是掀棺材盖诈尸的?尸气相投?  然而,直到任朝澜从洗漱完,杨纪清也没分析出一个靠谱的解释,索性就不想了,直接掀了被子起床洗漱。  两人洗漱完出去,发现刘静和崔臻书昨晚都没回来。问了赵仪敏才知道,崔臻书昨晚撞得有点严重,有些轻微的脑震荡,需要留院观察。刘静留在医院陪人,要今早才会回来。  不过,在刘静他们回来之前,任游先一步赶到了。  昨晚跟赵仪敏谈完后,任朝澜就给任游发了消息,让他帮忙找一个可靠的玉雕师。任游记在心上,于是一大早,杨纪清他们刚吃完早饭,他就带着玉雕师赶到了。  任游带来的玉雕师,是一位三十来岁的女性,出身任家旁系,名叫任茜。她性子有些沉闷,拘谨地跟任朝澜问了声好后,默默递出一片巴掌大的竹片。  杨纪清垂眸看竹片,发现那竹片上刻着契约符文,下面写着契约约定内容,大概意思是——任茜不得向任何人透露仿制玉佩一事。契约双方只要在这片竹片上签下字,就必须遵守上面所写的约定,一旦违反,便会遭遇契约上诅咒的反噬。  这份契约,显而易见是用来约束任茜的。  “这就没必要了吧?”杨纪清抬眸看向任茜。  “我不喜欢被人怀疑。”任茜面无表情道。  杨纪清愣了一瞬,随即明白了任茜话里的意思。  万一仿制玉佩一事,消息不慎走漏,他们必先对不熟悉的任茜起疑。但签了这契约,任茜就能第一时间摆脱嫌疑。  杨纪清笑了一声,伸手接过竹片,利落地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  杨纪清签完,任茜也当场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等她签完后,竹片在她手中燃尽,这份契约也就正式完成了。  任茜擦干净指尖的余灰,对自家老祖宗点了点头,就跟着赵仪敏去看狴犴玉佩了。  任茜有个普通玉雕师没有的本事,只要是她亲眼见过的玉器,她都能一丝不差地还原出来。  这也正好让赵仪敏消了疑虑。  狴犴玉佩对她来说意义特殊,她虽然对杨纪清他们信任度挺高,但到底不是相熟的人,真让他们把狴犴玉佩带走仿制,她多少还是有些不安的。  趁任茜跟赵仪敏去看玉佩的时间,杨纪清给程武打了个电话,将斩字会可能盯上了赵仪敏手上的狴犴玉佩一事告知对方,希望他那边能派人注意一下赵仪敏的安全问题。  程武的声音听起来带着一夜未眠的沙哑,但听完杨纪清这个消息,顿时精神一振,立刻连声答应了下来。  “不过,狴犴玉佩这事还只是我跟任朝澜的推测。目前并没有决定性的证据,证明盯上这玉佩的是斩字会。”  “不管是否跟斩字会有关,这事我们既然知道了就肯定是要管的——处理术士作恶事件,本就在我们特殊刑案局的职责范围内。”程武严肃道。 第45章 程队这次的合作者找得不错,那杨纪清和任朝澜还挺能干的。玄术圈的人看不上他们特殊刑案局的人,因此他平时也总爱diss几句玄术圈的,不过今天他倒是不介意夸两句玄术圈。  许淼刚吸了两口烟,就看到走廊一头,有一位民警抱着平板快步走来。  “张庆的调查结果出来了?”许淼掐了烟,站直身体,询问在他面前站定的民警。  “初轮调查结果已经出来了,内容还不齐全,但我们想程队急着要,就先把这份调查资料送过来了。”  “好,多谢。”许淼接过民警手中的平板,转身推门走进会议室。  许淼进了会议室,直接给平板接了投影,将调查报告投影在幕布上。  张庆在那三个星期内并未离开过z市。时间限定,地区限定,张庆的活动内容自然也不多。写在初轮调查报告上,就十余件事。  就在特殊刑案局的人盯着幕布,讨论这些事件中,哪些事件可能跟斩字会有关时,一个陌生的声音,突兀地在会议室内响起。  “我觉得明霞区老城墙的可能性最大。”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个奥特曼玩具,从杨一乐怀里探出半个身子,双手扒着外套的拉链口,正一本正经地盯着幕布。  “这是……?”程武开口问道。  “这人偶里面装着一只阴魂,名叫蒋丛。他的契约术士张曼曼,也是斩字令的受害者,死于半年前。”杨纪清简单介绍了一下蒋丛,也没管程武一脸惊诧,转头问蒋丛,“为什么觉得老城墙的可能性最大。”  “曼曼遇害前,也去过这老城墙。”蒋丛说完,又开始犹疑,“这老城墙我后来其实去调查过,没发现不对劲的。但我现在看到这张庆去的地方跟曼曼重合了,就又感觉这老城墙很可疑……”  杨纪清盯着幕布,仔细看张庆去老城墙的描述。  张庆第一次去老城墙,是在两周前,一位老太太的孙子在老城墙附近丢了魂,他去那里帮那位老太太喊魂的。第二次去老城墙,是在帮那位老太太孙子召回魂后的隔天,也是夜里去的,但只在老城墙外围转了转,什么都没做就离开了。  “去了两次,确实挺可疑的。”杨纪清站起身,“那就先去老城墙看看。”  “轰隆——”外面惊雷炸响,酝酿许久的暴雨终于落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10-05 19:44:53~2021-10-10 18:41: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灵夕 10瓶;辞西 8瓶;樱吹雪 6瓶;vampire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62章 暴雨03 “阿清怎么板着脸?是谁惹我们阿清不开心了?”  暴雨伴随着雷声倾盆而下,白茫茫的雨帘将天地连成一片,模糊了整座城市的轮廓。  路虎领着一辆商务车,迎着暴雨,直奔明霞区老城墙。  半个多小时后,两辆车抵达老城墙外围的检票处。老城墙是z市的一处景点,游客需要买票进入,每天开放时间为上午7点至下午5点。  杨纪清和程武他们从派出所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过了6点,老城墙景区早已关门。  不过,这点程武提前想到了,在出发前,就让派出所民警帮忙联系了景区负责人。因此,他们到的时候,景区保安已经提前等在检票处门卫室,在核对了车牌后,就立即帮他们打开了车辆出入通道的大门。  两辆车一前一后通过检票处大门,穿过城门前的广场,在老城墙的城门口停下。  两拨人分别从车上下来,在淋不到雨的城门门洞底下汇合。  杨纪清这边四人一鬼都来了,程武那边包括程武在内,一共来了是五人——程武、程文、许淼,以及一男一女两名队员。剩下的两名专案组队员,则被程武留了在派出所,方便及时接收警方的后续调查报告,也方便在他们这边出事时,联络特殊刑案局请求支援。  “这里确实有种不太对劲的感觉。”杨纪清环视了一圈门洞,看向任朝澜,“你有感觉到吗?”  “嗯,有种说不上来的违和感。”任朝澜点头道。  “这种情况是好是坏?”程武问道。  “不知道。”杨纪清看着城墙内的展馆入口,微微眯眼,“可以肯定的是,确实有什么东西藏在这老城墙里。”  “那就先进去看看。”程武深吸一口气,拿着进来时保安给的钥匙,打开了门洞侧面的展馆大门。  打开展馆大门,程武率先入内,推上展馆总电闸。照明灯接连亮起,原本黑洞洞的展馆,在一瞬间变得灯火通明。  老城墙内的展馆,格局布置十分简明。中间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的两侧是展室。各个展室摆放的都是一些老物件,以此来向游客展室介绍这个城市旧时的历史风貌、人文旧俗。  “我带着我们专案组的人查探右边的展室,杨先生你们查探左边的展室,可以吗?”程武说完,询问地看向杨纪清。  “可以。”杨纪清没有意见。  “这位蒋丛先生也跟着一起进去吗?”许淼看着藏在杨一乐怀里,扒着外套拉链,探头探脑的奥特曼,迟疑地问道。  带着一个奥特曼查探展馆,总感觉画风怪怪的。这塑料奥特曼看起来也不太结实的样子,他记得这蒋丛还是斩字令案相关的人……呃,阴魂,放在安全的地方保管比较好一点吧?  “干什么?瞧不起我这当鬼的啊?”蒋丛闻言,立即挥舞着拳头,探出半个身子,不服气道,“我可以轻松看到那些阴间玩意的,还能查探阴气,你们呢?你说说,你们这些人有几个是有见鬼能力的?”  看完张庆的遗体后,蒋丛又好好观察了一番新增的合作伙伴——程武的这专案组一行人。结果发现,这一行六人,只有队长程武和一个妹子能够看到阴魂——还得借助他鼻梁上那副特制的眼镜,其他人在玄术方面的天赋都不怎样。  亏他还对新伙伴期待了两天,结果……就这?奥特曼失望jpg。  许淼尴尬地站在原地接不上话。  “咳!”程武也有些尴尬地推了推眼镜,避开蒋丛那充满嫌弃的目光,对杨纪清说道,“那就先分头行动吧。”  程武说完,就带着程文和队友,匆匆朝右边的展室走去。  程武他们进了右边第一间展室,杨纪清一行人也随后进了左边第一间展室。  “我终于知道玄术圈为什么看不上特殊刑案局了!原来他们竟然真的那么菜,一队人居然就两个人能看到阴魂!”蒋丛拍了一下杨一乐的衣服,“你说这合适吗?”  “特殊刑案局没你说得那么菜。我们玄术圈看不上特殊刑案局,其实主要原因不是因为他们的实力不够,而是特殊刑案局初期领导,试图外行领导内行的行为,招了我们玄术圈厌恶。”听着蒋丛不停地鄙视特殊刑案局,任游忍不住开口替特殊刑案局说两句公道话。  “特殊刑案局的玄术高手确实不多,但论整体实力的话,他们也就比玄术圈四大家族和几个大门派差一些,毕竟这个部门成立也就那么几年。”  “而且特殊刑案局的人员调配跟家族、门派不同,他们是要把人手分配到全国的各个案子中的,人员一直比较分散。我听说他们内部经常互相抢人,程武这个专案组的人员配置,明显就是没抢到人。”  “任游,你还是任家人吗?怎么帮特殊刑案局说话了?”蒋丛不满道。程武一队人的实力让他感觉很郁闷,现在只想找个人跟他一起吐槽。  “我这是实事求是。”任游一脸耿直,“而且我以前就说过了,在对付斩字令背后的组织上,特殊刑案局多半使不上力,但他们在情报方面可以提供很多帮助。”  “确实,他们联动警方,消息就很灵通。”杨一乐附和道,“这次调到张老先生曾经来老城墙这边,也是因为他们才能这么快查到。”  “少爷,你真不觉得程武那些人太弱了点吗?”蒋丛见任游和杨一乐没一个站他这边的,任朝澜他不敢招惹,就开始呼唤杨纪清。  “我觉得他们很有用。”杨纪清头也不回道,“你才是最没用的那个。”  “什么?我明明比程武那些人强!”蒋丛不服。  “能看得到阴魂,还能查探阴气?你觉得这些事我用得着你吗?”杨纪清反问道。  “我还提供了张曼曼的相关线索!”  “这是已经消耗的一次性价值。”杨纪清无情道。  “你过河拆桥!”  “我这不是还没拆吗?”杨纪清绕着展柜转完一圈,回头看向蒋丛,“你要是再啰嗦,我说不定真会拆了你这座桥。”  “……”蒋丛委屈地缩回杨一乐怀里闭麦。  他只是对特殊刑案局的期望太高,见到真人后感觉落差太大,实在过于失望才多说了两句,为什么要被拆桥威胁?间接原因还是杨纪清和任朝澜这两个同盟伙伴质量过高,养高了他的眼光。  展馆内的展室不多,杨纪清和程武兵分两路查探,不到半个小时,就查探完了所有展室,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程武带着人从最后一间展室退出来,正要跟杨纪清说去城楼上查探,却见他和任朝澜分别站在走廊尽头的两侧,打量着两扇面对面的小门。  那两扇小门用两把黄铜大锁着,铜锁上铜绿斑驳,显然已经很久没有打开过了。  “这老城墙下面有个战时的防空洞,就是从这两扇门下去的。”许淼走过去说道,“不过,自从老城墙下面开了展馆之后,为了防止游客误入,就直接把防空洞入口门锁死了。”  “这下面防空洞里有问题?”程武问道。  “这锁看起来至少有小十年没打开过了吧?”程文伸手扯了扯铜锁,铜锁紧实,完全没有松动的感觉,“不像近期有人进去过的样子。”  “下面防控洞有没有问题不清楚,但我们可以先确认一下,这两扇门有没有问题。”杨纪清和任朝澜隔空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抬手,指尖凝气,分别在各自面前的门板上,画了一道符印。  符文完成,两扇门各自发出一声轻响,门上的铜锁很快虚化消失,门也随即被推开,一阵带着水汽的微风,自防空洞中吹出。  “锁是障眼法,真正锁住这两扇门的是符印。”杨纪清说完,回头看向程武,“下去看看?”  防空洞入口的门被人使了障眼法,那防空洞里面多半是有问题的,不用杨纪清说,程武也是打算下去查看的。  依旧是按照之前查探展室的分组,程武带着专案组队友从右边入口下去,杨纪清一行从左边入口下去。  下面的防空洞被闲置多年,没有断电,但由于没有维护,照明灯坏了一大半。通道内,一段亮,一段暗的。  “感觉很像在走你墓室的墓道。”杨纪清对走在最前面的任朝澜说道,“不过,这通道比你的墓室宽敞多了。”  “我不知道你会在400年后下我的墓。”任朝澜低低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我要是知道,必是要让我二叔,帮我把墓道修得宽敞明亮些的。”  “谁能想到我们会在400年后诈尸呢?”杨纪清轻哼一声,突然感觉眼前模糊了一下,眨了一下眼睛后,发现走在前面的任朝澜,和走在后面的任游、杨一乐都不见了踪影。  杨纪清停下脚步,防空洞通道的景象自他视野中消失,随着他的视区慢慢变矮,眼前出现了久远而熟悉的画面。  他站在他们杨家府邸的门口,身旁是牵着他手的母亲,周围是面容忧虑的杨家族人,而门前路上,是他牵着马即将出发前往裕王封地的父亲——杨余林。  这一幕,是他父亲孤身离京,前往裕王封地,解救被裕王扣押的杨家族人,辞别家人的场景,也是他最后一次见到他父亲。  杨纪清望着他父亲坚毅的面容,不自觉地攥紧了被他母亲牵着的手。  然而,下一瞬间,他的手突然被那只柔软纤细的手松开。他愕然地看着他母亲放开他的手,冲出去扑进他父亲怀里。  “余林,别去。”他母亲在他父亲怀中低泣。  “……好。”他父亲拥着他母亲沉默良久,沉声应了下来。  杨纪清漠然地看着。看着他父亲在族人的簇拥下,折回杨家府邸;看着父母琴瑟和鸣,幸福美满。  “阿清怎么板着脸?是谁惹我们阿清不开心了?”杨余林走到种满药勺的后花园,弯着腰轻笑着问杨纪清。  “父亲没有奔赴裕王封地,母亲不曾郁郁而终,父母和乐美满,这确实是我所期望的,但是——”杨纪清眼神冷漠地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容,“我的父亲绝不可能弃族人于不顾,我的母亲也绝不可能开口阻拦我父亲营救族人。你不是他——你们不是他们。”  “杨余林”脸上的笑容未变,身形却开始逐渐模糊起来,很快熟悉的人、熟悉的后花园就化作了一阵青烟。  杨纪清闭了闭眼,再睁眼,防空洞的景象重新出现在了眼前。他前后看了看,任朝澜、杨一乐和任游都在,只是全都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显然都陷入了幻象之中第63章 暴雨04 杨纪清:“……”有法器真好。  杨纪清没有急着去叫醒任朝澜他们,他扶着墙细嗅了一下。微微湿润的空气中,混杂着一股淡淡甜香。  并不是多刺激的香味,要不是他五感敏锐,可能还察觉不出来。这股香味闻久了,会叫人神思不自觉地开始迷离,如果没有防备,就会很快被拉入幻象之中。  使他们陷入幻象的罪魁祸首,应该就是这股香味了。  杨纪清循着这香味,往前走了两步,很快在墙角的阴影处,找到了香味的来源。 第47章 相比于防空洞内的通道,上面展馆的走廊,空间就要宽敞许多,那匹巨狼也因此跑得更快了,逐渐跟杨纪清他们拉开了距离。  就在这时,程武和程文追了上来。  “是要抓住狼背上那人吗?”程武没问缘由,直接问杨纪清怎么做。  “对!”杨纪清给了干净利落的肯定。  程武和程文没再言语,双双提速超过杨纪清和任朝澜。  四人追着巨狼跑出展馆入口。  骑着巨狼的男人冲进城门门洞,却并不是往城门外跑,而是指挥着巨狼跑进了城门内。  外面的雨下更大了,伴随着电闪雷鸣,天地间白水苍茫,连不远处的路灯光都变得黯淡无比。  骑着巨狼的男人,趴伏在巨狼背上,冲入这狂暴的暴雨中,随后又一个左转,拐上了登城阶道。开始顺着长长的台阶,往城墙上跑。  登城阶道有两条,一左一右贴在城墙内侧,斜着往上延伸。  程武左右看了一眼,大喊了一声程文。  程文应了一声,跟程武兵分两路,一个往左,一个往右,分头跑上两条不同的登城阶道。  这是在试图包抄,也是防止男人从那边上了城墙,又从这边跑下来——对方是骑着巨狼,他们是靠自己跑的,必然是要想办法尽快结束这场追逐的。  杨纪清和任朝澜看懂了程家兄弟的意图,当即也跟着兵分两路行动。杨纪清跟着程武上了巨狼所在的左侧登城阶道,任朝澜跟着程文抄右侧的登城阶道。  片刻之后,四人登上了城墙。  然而,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见男人骑着巨狼,跃上城墙边上的齿状矮墙,直接纵身跳了下去。  杨纪清四人一呆,跑到城墙边,只看到男人骑着巨狼在城墙的正门外轻盈落地,抬手抖了一下雨衣上的积水,就骑着巨狼头也不回地往景区大门外跑。  上当了!  四人几乎同时意识到,那男人是故意引着他们往城墙上跑的,就是为了借这招甩掉他们!现在他们上了城墙,要再下去就要折回去走登城阶道,而等他们跑下去,那男人早跑得没影了。  如果那男人当时直接往城门外跑,他们就可以开车追——他们开来的两辆汽车可就停在城门口,那人就会很难摆脱他们。  “草!”程武摘下雨水模糊的眼镜,一拳砸在墙面上,不甘撕裂了他一贯从容斯文的形象。  程武急喘了口气,扭头却见看到程文正在试图往矮墙上爬。  “哥!你干嘛?!”  “我从城墙外壁爬下去可能会快一点。”  “你疯了!”程武过去一把将人拽下来。  城墙外壁哪是那么好爬的?这种近乎垂直的墙面,就算有年久失修的缝隙,也极难徒手扒在上面。更何况天还下着暴雨,城墙又有十余米高,要是一个不小心摔下去,人就是不死也得残!  杨纪清跑到城墙边上,只探头往墙外看了一眼,便挟着一身冷锐,返身往登城阶道跑。  他知道现在下去多半是追不上那男人了,但不甘的情绪就跟他此刻的呼吸一样,急促地催促着他赶去城门口。  “杨纪清!”任朝澜清冷的声音,穿过茫茫雨幕,自城墙边上传来,“去你右侧箭楼取弓箭给我!”  杨纪清脚下一个急停,扭头看向离近在咫尺的箭楼。  箭楼的红漆门上结着彩带,应该是前不久搞过什么庆典,还没来得及收拾,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同样忘记收拾的一副弓箭,就挂在箭楼正门旁的墙上!  杨纪清双眼一亮,立即转身疾跑到箭楼门口,取下弓箭,然后提着弓箭跑向任朝澜。  在距离任朝澜五步开外,杨纪清手一扬,用力将手中的弓箭抛给任朝澜。  任朝澜接住弓箭,随即转过身,将装着箭支的箭筒背在背上,一手提弓,一手攀墙,身姿矫健地翻上墙头。  “他这是打算用弓箭射巨狼?”程武看向如铸铁青松般立在墙头的任朝澜,神情微愣。  “这射不中的吧?”程文抹把脸上的雨水,“这大晚上的,还是狂风暴雨的,视野差得连路灯都看不清了。”而且,那巨狼也已经跑出去近百米远了……  程武没有接话,但眉眼间的神情,显然也是不太看好结果。  跟程家兄弟相反,杨纪清却对任朝澜很有信心。他虽未亲眼见过任朝澜射箭,但当年在京城里,任家家主骑射一绝的赞誉,却是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  而且——任朝澜不是浮而不实的人,他既然开口让他拿弓箭,但必然是心里有大半把握的。  杨纪清迎着密实的雨水,凝望着墙头上的挺拔的身影。  墙头上,任朝澜迎着风雨挽弓,搭箭,从容开弓。当弓弦拉满之时,他拇指上的象牙扳指亮起银纹,弦上的箭支,瞬间被覆上了一层银色符文。  一道闪电撕裂天幕,弦上的箭矢破空而出。  任朝澜连射两箭,上一支箭破开雨幕的尖啸未消,下一支箭就压着那呼啸的尾声离弦。  两道银光破开雨幕,旋即巨狼一声哀嚎,带着背上的男人倒在了地上。  “中了?!”程文瞪圆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巨狼和从巨狼背上摔出去的男人。  程武也跟着怔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喊上程文,一起下城墙去抓那男人。  任朝澜放下弓,偏头垂眸,看向还站在一旁的杨纪清,“可以下去抓他了。我在这里看着,他跑不了。”  杨纪清仰头望着任朝澜,感觉心底异常鼓噪,兴奋夹杂着陌生的情绪,让他想对任朝澜做些什么。略作思索之后,他大步走近任朝澜,在对方疑惑的眼神中,用力拍了一下他垂在身侧的手,“干得漂亮!”  跟任朝澜击完掌,杨纪清才转身追着程家兄弟的脚步,兴冲冲地往登城阶道跑。  任朝澜目送杨纪清跑远后,抬起被杨纪清拍过的手,不由露出一丝浅笑。  任朝澜连射两箭,一箭射中的是巨狼,另一箭射中的是男人的右腿。  巨狼被射中后,化作了一枚焦黑的种子。男人没能变出第二匹巨狼,他拖着中箭的右腿,往前挪了没几步,就狼狈地摔倒在了一个水坑中。  男人裹着里外都湿透的雨衣,感受着腿上箭伤的疼痛,以及脸上冰冷的雨水,没有再试图站起来——即便他能站起来也已经来不及了,追赶他的人已经从城门口跑了出来,抓住他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杨纪清跟着程家兄弟跑近男人时,看到他动作艰难地跪在地上,听到他仰头高呼,“愿陛下……早日得偿夙愿!”  男人高呼完后,身体猛地一抽,就歪着身体,倒在地上不动了。  最先跑到男人跟前的是程文,他赶忙扶起男人,去探他的鼻息,片刻后怔怔道,“他……没气了。”  杨纪清一口气没喘匀,就急急地弯腰去检查男人的情况,“死于咒术。”  杨纪清又翻看了男人的身体,最后在他胸口心脏的位置,发现了咒术符文。  程文有些难受道,“这是又白忙活了?”  杨纪清站起来,喘了两口气,眯起双眼看着已经死透的男人,“不,应该说是大有收获。”  程文抬头,“啊?但这人都死了……”  杨纪清回头,看到从展馆跑出来,正朝他们跑来的任游和许淼,“先把尸体搬城门门洞下再说。”  任游和许淼帮忙把男人的尸体搬到城门门洞下,任朝澜已经从城墙上下来了,其他剩下的人也从防空洞出来,聚在了门洞底下。  程武带来的两个队员,在防空洞受巨狼冲撞时受了伤。女性队员手疑似骨折,男性队员脚疑似骨折。杨一乐侥幸只是受了点皮外伤,摔倒的时候磕破了膝盖。  许淼打电话喊了救护车,又联络了明霞区派出所,让他们过来帮忙收殓尸体。  趁着救护车和警车还没到,许淼就先帮着程武一起,对男人的尸体进行了简单的搜查。疑似脚骨折的男性队员,在一旁帮着录像记录。  “杨先生,你刚才说的有收获是什么意思?”程文围着尸体转了一圈,被程武嫌弃地赶开后,便凑到杨纪清这边,询问他之前没回答的问题。  “因为这人当场死了啊!”  “啊?”  “同样是斩字会的人,但这人明显跟韩泽不一样。韩泽被抓后,现在还活得好好的,这人却在被我们抓住的时候,立刻死在了咒术下。”  程武一边给自家自家大哥解释,一边摆弄着从男人身上搜出来的手机——不怎么意外地在浏览器的收藏网页上,发现了斩字会的论坛地址。跟韩泽的情况一样,被抓后手机就登不上论坛了,只是不知道这次的监控纸偶在哪里。  “韩泽还活着,是因为他刚加入斩字会不久,只是一个对斩字会了解不深的新人。这人被下了咒术,在被抓时当场死亡,说明他应当是对斩字会了解颇多的老人,且可能相当接近核心人物。”程武把手机递给许淼封存,继续道,“顺着他的社会关系梳理,应该能梳理出不少跟斩字会有关的人物。”  “不错,这是我们收获之一。”杨纪清点头道。  “我想到的只有这一点。”程武抬头看向杨纪清,“其他收获还请杨先生细说。”  任游从车里拿过来的两条毛巾,递给任朝澜。任朝澜接过自己没急着擦,先盖在杨纪清头上给他擦头发。  “我自己来。”杨纪清被任朝澜用毛巾揉得抖了一下,不自在地拨开任朝澜的手,自己动手擦发丝上的水珠,才接着对程文说。  “收获之二,是这男人死前曾高呼——‘愿陛下早日达成夙愿’,这给我们大致画了一个斩字会组织首领的轮廓——不是哪个封建皇室的老不死,就是向往封建王朝的神经病。”  “这确实也算一条线索。”程武点了点头,又从男人的尸体上搜出两枚刻着符文的种子,和一个平平无奇的钱包。从钱包的身份证上,得知了这个男人名叫唐民川。最后,他从唐民川外套内袋中,搜出一样白布包裹的东西。  “等一下,这个先给我。”杨纪清认出了那团白布,那正是唐民川从防空洞那条龙脉龙首中取出的物件,没等程武打开白布,就伸手跟他要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10-17 20:25:52~2021-10-20 19:27: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vampire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65章 暴雨06 “你们保得住吗?”蒋丛贱贱地学舌嘲讽。  “这包东西是有什么问题吗?”唐民川身上的东西已经全部搜出封存,程武擦干净手,起身走到杨纪清身旁。  “我之前不是让我家小曾孙带话,告知你防空洞里藏了东西,看守人就在附近。”杨纪清一边说,一边拆包裹着物件的白布,一边对程武说道。  “这白布包就是藏在防空洞里的东西,唐民川就是那看守人。”程武一点就通。  “大概就是这样。”杨纪清说道,“我们在防空洞里发现了一条被镇住的气运龙脉,而这包东西被放在龙脉当中。张庆会被唐民川杀害,也跟这包东西有关。不过张庆应该没有看到过这包东西,只是在老城墙外察觉了龙脉的异常。”  警方对张庆生前的行踪调查报告上,写的是张庆曾经两次出现在老城墙附近,并没有写他进入老城墙景区。张庆当时应该是出于谨慎起见,并没有进入老城墙查探,甚至在回探了一次后再没接近过老城墙,谁想到还是让唐民川起了杀心。  程武一行人齐齐怔住,信息量太大,不知道应该先震惊老城墙底下被镇着一条龙脉,还是先感叹张庆被杀一案就这么告破了。  “这……唐民川怎么就成杀害张庆的凶手?”蒋丛坐在杨一乐的肩头,有些反应不过来地问道。  “张庆脖子上的伤口,是被巨狼的狼牙贯穿的。”程武稍假思索后,就想到了唐民川杀害张庆的证据,随即紧紧盯着杨纪清手中的白布包。  “张庆仅仅是察觉到了老城墙底下龙脉,斩字会就出了斩字令取他性命。要不是韩泽被我们抓获,时间紧急,为了避免暴露老城墙底下藏的东西,看守人唐民川根本不会亲自动手。如此谨慎行事,这说明白布包里的东西对斩字会来说十分重要。”  “没错,这便是我们今晚的收获之三。”  杨纪清说话间,已经拆了外面的一层白布包,露出里面卷成圆筒状的长布条。  这布条也是白色的,上面写着墨色梵文。解开封口一端,将布卷展开到底后,藏在里面的东西就露了出来。  杨纪清和任朝澜看到布卷内的东西,均微微一怔,随后神色都变得莫测起来了。  “怎么了?这玉佩是有什么说法吗?”程武见杨纪清和任朝澜神色有异,忍不住出声问道。  “这是高古玉玉佩,雕的是龙九子的睚眦,上面隐有阵法,是一件能挪转气运的法器。”杨纪清捏着手里的古朴玉佩说道。 第49章 杨一乐又把杨纪清说的话发给秦江远。  秦江远秒回。  “秦总说,具体情况他也不是特别清楚。方便的话,他下午带他朋友上门,当面跟你们说。”杨一乐把秦江远的回复内容转达给杨纪清。  “那也成。”  下午秦江远要带朋友上门,杨纪清他们也就没有在外面逗留,给张庆送完行,就直接打道回府了。  然而,杨纪清四人回到小楼,推开玄关大门,就看到说好下午上门的秦江远和他朋友,已经坐在了他们客厅沙发上。  两位气度不凡的中年男人,双手放在膝盖上,乖巧地并肩坐在长沙发上。蒋丛那个小小的奥特曼,则翘着二郎腿坐在边上的单人沙发上,那趾高气扬的模样,就好似他才是这小楼的一家之主。  杨纪清他们推门进屋的时候,蒋丛正在挑刺秦江远朋友对他的恭维,那德性怎么看怎么欠收拾。  杨纪清绕过玄关的隔断,敲了敲边上的柜门,拖着语调开口,“蒋爷,您这是在忙什么呐?”  蒋丛听到杨纪清声音,瞬间收起他嚣张的气焰,一骨碌地跳起来,面相杨纪清滑跪在沙发上,谄媚道,“少爷,我帮你们招待客人呢!”  欺软怕硬、揣奸把猾的无赖德性,被他发挥得淋漓尽致。  “不是让你少出来吓人,你还帮忙接待起客人来了?”杨纪清挑眉。  “我这是迫不得已……”  “杨先生,任先生,这不怪小蒋先生,是我行事唐突了。”秦江远起身替蒋丛解释道,“是我朋友等得太焦心,我就提前带他过来了,打算在门口等你们回来。小蒋先生在院子里看到我们,就让我们进来等了。小蒋先生也没吓到我们,我听我小儿子提起过他。”  “昂!就是这样!我可没打算吓人,当时他们都看到我了,我躲也来不及了。”蒋丛顿时理直气壮了,指着秦江远说道,“正好这人我也认识,新闻上有他照片,是秦二少他老子。他说是来找少爷你们帮忙的,我这才好心请他们进来的。”  杨纪清没有对蒋丛的“好心”做评价,而是将视线转向站在秦江远身旁的中年男子身上。  那中年男人长相英气,看面相应当比秦江远要年轻几岁,但他身上的衣服带着皱,下巴还有新长出来的胡渣,眼中布着血丝,那憔悴的模样让他看起来比秦江远沧桑许多。他在杨纪清几人进屋后,就巴巴地望着他们,眼中透着显而易见的焦急。  “是你有事要委托我们?”杨纪清问道。  “对,是我,我叫周衡。”中年男人有些磕磕巴巴地说道,“是这样我,我女儿和她两个朋友昨晚突然一起昏迷了,到现在还没醒……”  “行了,你先别说了。”杨纪清抬手打断周衡的话。  “啊?”  “你先带我们去看你女儿和她的两位朋友,具体情况路上再说。”  “好好好……”周衡连声应道。  周衡是秦江远亲自开车送他过来的,车上正好还留着两个位置,杨纪清和任朝澜就没带其他人,直接坐秦江远的车去看出事的三人。  秦江远开车驶出杨纪清他们住的小区后,周衡的情绪终于镇定下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说给坐在后排的两人听。  周衡有个独生女,名叫周月桐。周月桐去年大学毕业,跟两个朋友商量决定一起开民宿。三个女孩一起折腾了大半年,今年年初,终于将盘下来的几间山间旧屋,改建成了理想中的民宿。  那民宿建在山中的半山腰上,还圈了两处天然温泉,非常时候度假休闲。民宿建成,尚未开业,周月桐她们想趁着客人还未入住的时间,先请朋友同学来体验一下,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改进,顺道还能做个推广。  昨天下午,周月桐就带着一群朋友住进了民宿。一群年轻人一直玩闹到半夜,突然发现坐在椅子上的周月桐三人没了动静。  开始大家以为三人是犯困睡着了,想着夜里风大,就过去喊她们起来回房睡。谁知一群人喊了半天,都没能把人叫醒。当时大家就慌了,赶紧打120联系医院,又匆忙联系三人的家人。  周月桐三人连夜被送进医院,一通检查之后却什么问题都没查出来。周衡守在医院一个晚上没合眼,听到这个结果怀疑医院的设备出问题了。他当即联系了秦江远,把周月桐三天转去老友家的医院检查。  然而,在秦家医院检查之后,结果还是什么问题都没有。周衡已经想不通是怎么回事了,前不久刚经历过小儿子中邪的秦江远,却下意识地想到了撞邪的可能。秦江远跟周衡提了一下,周衡就立刻托秦江远联系杨纪清他们。  “也就是说,三个人什么都没做,就这么无缘无故昏迷了?”电梯抵达周月桐三人所在的病房楼层,杨纪清一边跟着周衡往外走,一边再次跟他确认道。  “对,桐桐请去的那些朋友都是这么说的,确实没做什么特别的事,也就在民宿周围转了转,回去泡了个温泉,然后就一直在观景台上聊天吃东西。吃的东西都是民宿阿姨亲手做的,医院检查也说食物没问题。”  杨纪清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杨先生,任先生,这三间就是月桐跟她朋友的病房了。”秦江远指着尽头挨着的三间病房说道。  “我们先进去看看。”  杨纪清跟任朝澜先跟着周衡进了周月桐的病房,看完昏迷的周月桐,又转去周月桐两位朋友的病房。周月桐两位朋友的病房内有家属守着,不过有秦江远引路,杨纪清和任朝澜又只是“看看”,家属倒也没说什么。  从病房出来,周衡和秦江远亦步亦趋地跟着杨纪清和任朝澜,走到走廊尽头的僻静处。  “两位大师,看出是什么情况了吗?”周衡惴惴不安地问道。  “看出来了,这确实是应该找我们处理的情况。”杨纪清也没卖关子,直接说道,“三个人都是丢了魂,也就是生魂离体。”  “这、这好端端的,魂怎么会丢?”周衡抓了抓自己本就凌乱的头发,眉心锁出两条深深的刻痕,“大师,这该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10-30 20:44:24~2021-11-03 19:53: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妖颜颜莹 15瓶;小米? 1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67章 钟声02 “麻烦拿杯温水来。”  “把她们离体的生魂找回来就好。”杨纪清回道。  “那……这生魂要去哪里找?”秦江远替周衡询问道。  “她们生魂离体的地方。”  一般情况下,生魂是不会离开自己躯体太远的,但他们一路上来,并未发现任何属于生魂的气息。也就是说,周月桐三人的生魂并不在附近。  这种情况,生魂不是迷路了,就是被什么给困住了。而让生魂迷路或是被困的地方,大概率是在生魂离体的地方。  周月桐三人是在民宿昏迷的,她们生魂离体的地方十分明确,就是在那家三人一起开的民宿里。  “那我们现在赶紧过去桐桐她们开的民宿。”周衡说完,突然想起杨纪清和任朝澜好像还没吃午饭。  杨纪清他们回到小楼的时候,已经临近饭点了,之后跟着他们跑到医院,现在饭点都快过了。  “两位大师还没吃午饭吧?我先请两位大师吃饭?”  周衡自然是希望杨纪清他们,能够马不停蹄地帮他把女儿的生魂找回来,但让人饿着肚子干活又不免太过失礼,矛盾的想法让他语气间不自觉地透露出踌躇。  杨纪清一眼就看出周衡想法,但也理解他的心情的,而且生魂离体太久并非好事,也确实是越早处理越好,没必要为一顿饭耽搁时间。  “哦,那我要吃汉堡。要两个汉堡,一杯冰可乐,打包带走。”汉堡店医院门口就有,他进来的时候看到店里人也不多,  杨纪清说完,用胳膊肘撞了一下身旁的任朝澜,“你吃什么?”  “我跟你一样。”任朝澜抓住杨纪清的手肘,被他瞪了一眼,才低笑一声松手。  “多谢两位大师体谅。”周衡一愣,随即明白了两人对他的迁就,赶忙连声道谢。  医院门口那家汉堡店可以在手机上点餐,周衡在手机上点完餐,四人下楼赶到店里,等了没多久,就拿到了他们点的餐品。  在等餐期间,为了防止白跑一趟,杨纪清顺手起了一卦,算了周月桐三人的生魂所在方位,卜算结果跟民宿所在基本一致。  拿到餐品后,依旧由秦江远开车,载着周衡、杨纪清和任朝澜三人离开医院,赶往周月桐她们开的民宿。  周月桐她们的民宿建在山上,但所在的地方并不荒凉。  山上有好几处聚集的农田民宅,住着当地的村民。山脚有一片建得十分漂亮的露营营地,生意兴旺。营地隔壁有一片湖泊,边上开着两家钓具出租店。再稍远处,还有好几家卖特产的商铺。  绕过露营营地,顺着柏油马路往上开,便是绕山而上的盘山公路。公路新建不久,路面宽阔平整,车辆行驶在上面,几乎感觉不出颠簸。  沿着盘山公路往上走,经过两处民宅聚集地后,就到了周月桐她们开的民宿门口。  秦江远停车熄火后,和周衡率先下了车。  杨纪清等到任朝澜下车后,才慢吞吞地开门下车。  他在车上吃得那顿汉堡,有些把自己吃撑了,现在胃里不太舒服。  之前跟杨一乐住的时候,他没吃过汉。,住进任家买的小楼后,吃的基本都是任游做的饭。这是他第一次吃汉堡,而周衡又大方地给他点了不少小食甜点,他吃着新奇,一不注意就吃多了。  “怎么了?”任朝澜走到杨纪清身旁,低声问道。  杨纪清并不是一个好颜面的人,因为吃撑了胃不舒服,这种事虽说有些丢人,要是换个人来问,他也就直说了。但是对着任朝澜,他莫名也有了面子包袱,不太愿意在他面前丢脸。  “没事。”杨纪清整理了一下衣服,随即示意周衡带路。  周衡会意,转身带着三人朝前面的民宿走去。  民宿是改良的中式合院,进门穿过繁花似锦的院子,便是堂屋改建的迎宾厅。迎宾厅后面,以回廊相连的两层的东西厢房,是住宿的客房。其后是两层的穿堂,过了穿堂的后宅是泡温泉的地方。  这家民宿开业在即,自然早已招好了工作人员。周衡跟守在迎客厅的工作人员打了声招呼,便带着杨纪清他们往东厢房走——周月桐三人出事的房间,是在东厢房尽头的一个房间。  “桐桐她们就是在这个房间出事的。”周衡推开门,让杨纪清他们进去。  这个房间是一个套间。最里面的是卧室,卧室出来是一个极为宽敞的客厅,客厅对出来,打开玻璃移门,便是视野开阔的露天观景台。  整个房间的装修是仿古的,在布置上也有不少充满古韵的摆件挂饰,比如木雕展架,白瓷花瓶,竹编的置物盒,以及水墨画等等。  “桐桐她们丢的魂在这里吗?”周衡亦步亦趋地跟在杨纪清身后,好似杨纪清的一条大尾巴。  “暂时还没看到。”杨纪清把从展架上拿下来的木雕小人放回去。  “那……看出桐桐她们丢魂的原因了吗?”榆yu树  “这个正在看。”杨纪清蹙着眉头,揉了揉不太舒服的胃。  “大师,你看会不会是因为风水的原因?”周衡想了想,又问道。  “这个地方风水很好。”杨纪清回道,“原本旧房的主人,应该是个讲究的人,建宅选址专门找风水先生看过。”  “那……”  “麻烦拿杯温水来。”任朝澜看了一眼杨纪清搭在胃上的手,打断周衡的接二连三的追问。  “抱歉,是我太着急了。”周衡也意识到自己催得太紧了,道完歉,抹了把脸,就转身出去倒水了。  没一会儿,周衡折返回来,按照任朝澜的要求,端了一壶温水。  周衡将装着茶壶和杯子的托盘放在客厅桌子上,任朝澜走过来,取了一只杯子,倒了一杯温水,转身递给杨纪清。  杨纪清看着任朝澜递过来的水杯,搭在胃部的手微微一僵,随后撩起眼皮盯着任朝澜看了一会儿,见他什么都没说,这才伸手接过那杯温水——任朝澜既然没提,他就当这是主人家招待客人的茶水,并不是任朝澜看出他吃撑了胃不舒服。  杨纪清捧着水杯喝了两口,温热的水顺着食管下去片刻,就感觉胃部舒坦了不少。  “杨先生是不是胃不舒服吗?”一旁的秦江远没看出杨纪清正在装鸵鸟,恍然明白了任朝澜要温水的原因后,十分热心地说道,“我车里有消食片,给你拿点上来?”  杨纪清面无表情道:“我胃没有不舒服。”  任朝澜转身又倒了一杯温水,捧在手里淡淡道:“是我胃不舒服,消食片我晚点跟你要。”  杨纪清:“……”  无论是生魂还是阴魂,是可以依附在一些特殊物品上,来隐藏自己的气息的。杨纪清和任朝澜进门发现生魂的气息,便猜测生魂可能依附在某个物件上,于是动手挨件检查屋里的摆件。他们的猜测方向也并没有失误,很快这番检查便有了结果。 第51章 杨纪清不跟小屁孩争,直接转了话题,“我还想问你一些事。”  “问就问,别动手动脚的。”楚航避开杨纪清伸过来揽他肩头的手,“不知道生魂碰到鬼会难受吗?就你这还术士?”  “你懂得还挺多。”杨纪清收回手。  普通人的生魂,沾上阴魂的阴气确实会很不舒服,但术士的生魂要比普通人强悍许多,并没有楚航认为的那么脆弱。  “这里的村民都去哪儿了?”杨纪清问道。  “不知道。我来的时候,这个村里就全是从外面被拉进来的死鬼,没见过什么村民。”  “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杨纪清又问道。  “这里的时间跟外面不一样,不过我跟最近进来的这三个生魂对过时间。”楚航指了指周月桐三人,“按照外面的时间我大概是半年前进来的。”  楚航说完,又补充道,“有个自称元老的老头,他大概是两年前进来的。据说进来的时候,这村里算上他就三个死鬼,当时这个村里就没有你说的什么村民。”  杨纪清打听村民下落,是想跟这幅画的原住民打听这幅画异变的原因——出自高僧之手的画拉会生魂入画,这必然是这幅画出现了异变。解决这幅画的异变,再带周月桐她们的生魂出去,这是比较安全稳妥的做法。  但现在看来,找村民询问异变线索是行不通了。这幅画的落款时间是在六年前,两年前进来的阴魂就没见过村民,这画里村民应该是早就消失了。  只能换个思路调查了。  “你们入画前,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吗?”一旁的任朝澜开口询问周月桐三人。第69章 钟声04 “老大在跟你说话,听到没有?”  杨纪清侧眸看了一眼任朝澜。从周月桐三人生魂入画入手,倒也可行。  周月桐三个大活人被拉入画中,本就不是一件正常的事。这件不寻常事件背后的原因,确实很可能跟这副画的异变有关。  “特别的事……”周月桐思索片刻后,迟疑着说道,“我们三个睡着后,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梦,这算是特别的事吗?”  “梦的内容是什么?”任朝澜接着问。  “就是有个老爷爷让我帮帮他,哀求我跟他走……”  “然后你们就跟着他走了?”杨纪清问道。  “他哀求的语气实在太可怜……”大概是从杨纪清的眼神中,意会到跟梦里的老爷爷走,并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周月桐说话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我就是不忍心。”  “我开始是拒绝的,就是没坚持到最后……”周月桐的一个朋友小声说道。  “我是知道在梦里,就没想太多——我只是在做梦啊!”周月桐另一个朋友的语气有些委屈。  “我没有责怪你们的意思。”看着三人一副做错事,等着挨批评的模样,杨纪清失笑道,“你们并没有做错什么,你们只是不幸遭遇了阴魂入梦。”  “阴魂入梦不是跟托梦差不多吗?怎么还能把活人的魂魄拖出来?”站在一旁的楚航一脸不解  “你这是新死没多久吧?”杨纪清笑道。  “要你管!”  “普通阴魂入梦,确实只能托个梦,但有道行的阴魂,却是能够借此催弱活人阳火,使其罡火低迷,魂魄不稳。”杨纪清解释完,又接着说道,“不过,这种一次出手,就能让活人生魂离体的,我也是第一次见到。”  蒋丛的道行就不低,他曾经对杨一乐的朋友李高峰出手,经过多次入梦后,也只是催得李高峰罡火低迷,还远未到生魂离体的程度。  由此可见,入梦周月桐三人的这个阴魂,道行远在蒋丛之上。杨纪清估摸着,十个蒋丛都比不上这个阴魂的道行高深。  言归正传——听周月桐三人这么一说,这副画异变的原因竟是大致明了了。  这幅画收了一只道行高深的怨鬼,但画的力量没能成功超度这只怨鬼,也未能将其完全封在画中。因此这只怨鬼才能跑出来,将周月桐三人的生魂拖入了画中。也是因此,他们才会在这幅画外面,感受到画中有怨念翻腾。  简而言之,这只怨鬼便是这幅画异变的原因。只要处理了这画中的怨鬼,应该就能结束这幅画的异变状态,他们也就能顺利出去了。  “我们要找出你们梦里的那位老爷爷——”杨纪清来了精神,接着细问周月桐三人,“你们还记得,你们梦见的那位老爷爷长什么样吗?”  “我们记得那个老爷爷,但不知道他具体长什么样。”周月桐说道。  “我们看不清他的长相,只是感觉应该是个老爷爷。”周月桐的朋友补充道。  杨纪清想了想,扭头看向楚航。  “你有没见过特别厉害的阴魂?”  楚航扬起下巴,自信满满地竖起大拇指,指了指自己。  “不是你这样的。”杨纪清无语,“是怨气缠身的阴魂,给人感觉不是很舒服那种。”  楚航不服气的冷哼了一声,撇嘴道,“确实有个给人感觉很不舒服的家伙在,但他不是老爷爷,而且我不知道他算不算鬼。他跟我们不太一样,是个怪物。他……”  楚航话未说完,外面的天色十分突兀地暗了下来。  杨纪清和任朝澜仰头看天。  他们入村时,太阳才刚从东边升起,这么一会儿功夫,却已经爬到了正天空。但此时日照当头,天幕却阴沉似水,犹如入夜时分。  “不好,中午到了!”楚航脸色一变,“那家伙又要来了!”  周月桐三人显然已经经历过这种情况,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她们惊恐不安地抓着彼此的手,死死地盯着村口的小路。  杨纪清转身,也跟着看向村口的方向。  晃啷晃啷晃啷——  烦杂的铜铃声自村口方向传来。  那是一大簇小铜铃束成一串,互相撞击发出的响声,声音给人一种沙哑沉闷的感觉。铃声一声接着一声,由远及近,响声逐渐增大。  最后一阵铃声落下的时候,村口出现了一个浑身漆黑的身影。  那是一个好似被影子包裹而成的男人,没有眼睑的眼睛,像两个鸡蛋一样嵌在他脸上。他的身高有将近三米,却弯着腰几乎把自己折成了90度。他手中拿着一根粗糙的原木拐杖,拐杖上头挂着一大簇小铜铃——那便是他们之前听到的铃声由来。  “这就是你说的,跟你们不一样的阴魂?”杨纪清看着村口那个漆黑的身影,开口问楚航。  “就是他。”楚航闷声回道,“我们叫他黑影怪。”  “那是被怨念裹挟的阴魂。”任朝澜说道,“简单来说,也就是怨鬼。”  “看来我们要找的,应该就是这家伙了。”杨纪清看着村口那冲天的怨气,简单活动了一下手指关节。  “但他一点也不像我们梦见的老爷爷……”周月桐小声说道。她们梦见的老爷爷,看起来可没有那么可怕。  “因为他被怨气包裹了,你们现在看到的并不是他真正的模样。”杨纪清说着,走到窗边,伸手摘了一串挂在上面的辣椒。  手上没有法器,朱砂和黄纸也没带进来,不过这画中具现的东西本质是墨水,用来施术也是合适的。  杨纪清刚摘下辣椒,那怨鬼的身上,骤然疾射出无数条漆黑的绸带,横冲直撞地射向村中农宅。  其中六条,直冲杨纪清他们所在。  杨纪清手一扬,甩出六个辣椒做的替身。  六个替身被绸带缠住,六个正主的手腕也一样被绸带缠住——那六条绸带冲至他们眼前时候,瞬间分裂成了十二条,最后替身和正主一个都没放过。  杨纪清:“……”  楚航一脸毫不意外的表情,“没用的,这绸带是躲不掉的,不管是藏进屋里,还是躲进山里,最后都会被这绸带抓住的——不然你以为我刚才为什么没跑?”  怨鬼黑色的绸带扯动了一下,嘴边一张一合的嘟哝了两句。杨纪清先是感觉身体一僵,随后不受控制地朝着怨鬼所在方向走去。  “他念了招魂咒。”任朝澜走在杨纪清身边,低声说道,“针对是被这黑绸束缚的魂魄。”  “有点棘手了。”杨纪清挥手解除替身术,让那六个替身变回了辣椒。黑色的绸带已经抓住了他们,替身也失去了用途。  杨纪清一行走出院子,村里的阴魂都陆续走了出来,朝着村口的怨鬼走去。他们在村口汇聚成一条长长的队伍,很快杨纪清一行和六个辣椒也加入了这支队伍。  “该下山了,该下山了……”怨鬼用沙哑的声音嘟哝着,转身牵着身后长长的队伍往山下走。  晃啷晃啷晃啷——  他拐杖上那簇铜铃又响了起来。  “哟呵!今天又多了两个新面孔?”走在杨纪清的他们前面的矮个男人,回头不怀好意地盯着杨纪清和任朝澜看,“还跟那三个妞一样是活人。”  “滚一边去!垃圾鬼甲。”楚航冷笑一声,“他们也是我罩着的,你敢动他们,我撕了你。”  “哼,小鬼,你也就仗着死了没太久,才比我们强一些而已。”矮个男人吐了口唾沫,“迟早连你也一起吃了。”  矮个男人说完,快走了几步,挤去了前面。  “呸!垃圾。”楚航唾弃完那矮个男人,又回头对杨纪清说道,“他们就是打算吃掉其他鬼,强大自己的垃圾鬼。”  “看出了。”  “你们三个,还是跟之前一样跟紧我,不要离我太远。”楚航对周月桐三人说完,又扭头叮嘱杨纪清和任朝澜,“你们也是,好好跟着我。你们也许比我认识的那个术士鬼厉害,但在这里你们只是脆弱的生魂,别太自以为是。”  “老大在跟你说话,听到没有?”杨纪清用肩头撞了一下任朝澜。  任朝澜淡淡地看向楚航。  跟任朝澜对上视线的时,楚航顿时感觉心里发憷。这人虽然看着一点不凶,但跟他对上视线却让人很有压力。楚航咽了咽口水,少年人的自尊重不允许他露怯,于是他倔强地瞪了回去。  杨纪清低笑了一声,在楚航扭头瞪过来的时候,立即收起笑容,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怨鬼牵着长长的队伍,在山道上走了将近半小时,来到了位于村子斜下方的村委会。  怨鬼扯着漆黑的绸带,让阴魂们聚在村委会前面的水泥空地上,然后开始挨个清点。  “一、二、三、四……”怨鬼一手拄着拐杖,一手伸着食指,开始一个个地清点,“二十九。”  “少了,少了,只有二十九个,只有二十九个,还差十个……”怨鬼焦躁不安地开始在原地踱步。  刚才下山的时候,怨鬼走在最前面,中间隔着十多个阴魂,杨纪清没看清怨鬼走路的姿态。现在他这样来回踱步,杨纪清发现他有一只脚似乎受了伤,走起来有些瘸。  轰隆隆隆——  山石破碎的巨响,自高处传来。  怨鬼身形陡然一僵,聚在村委会前阴魂也顿时如临大敌。  杨纪清正要问楚航发生什么事了,就见怨鬼跪倒在地上,抱着脑袋开始哀嚎。  “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怨鬼凄厉怨恨的哀嚎,束着阴魂的黑色绸带骤然凝滞,随即化作浓黑的怨气,像海啸冲岸一般,瞬间将整个村委会吞没。  连同村委会,一起被怨气吞没的阴魂,也跟着哀嚎了起来。  翻涌的怨气中,痛苦、绝望、嗔怒等负面情绪,渗透魂魄,给魂魄带来了犹如凌迟般的痛楚。  阴魂都在哀嚎,周月桐三人的生魂,却是连哀嚎都发不出。她们蹲在地上颤抖,魂魄犹如风中残烛,几乎要被怨气撕碎。  早有准备的楚航,立即挡在周月桐三人面前,咬牙张开阴气,努力帮她们挡住怨气的冲击。 第53章 “大师,傍晚好。”杨纪清偏头,看了一眼已经在西边山头沉了一半的太阳,开口跟那僧人打招呼。  “阿弥陀佛。”僧人低头,双手合十,朝杨纪清他们宣了声佛号。  “大师怎么称呼?”杨纪清点头回了个礼,又接着问道。  “老衲法号静思。”  “大师便是这幅画的作者?”任朝澜问道。  他们入画前,在画上看到落款也是“静思”。  僧人点头。  杨纪清的目光转到跪在静思面前,依旧毫无动静的怨鬼身上。“静思大师,你是在度化这怨鬼吗?”  静思缓缓地摇了摇头,看着面前的怨鬼,面露痛苦,“我度不了他,他是我的半身。”  杨纪清愣住,任朝澜眼中也露出些许意外。  杨纪清轻蹙了一下眉头,随后伸手在身旁的矮竹上,折了一支带叶的竹枝,“既然大师你度不了他,那只能由我们动手将他驱除了。”  静思再次摇了摇头,“在这画中,你们驱除不了他。”  杨纪清摇着竹枝的动作一顿,“他能主导这画中世界?”  静思点头。  杨纪清眉心拧了起来。  静思是这幅画的作画者,还是一位高僧,他的所思所想能够主导这画中世界,他并不奇怪,但他已经化作怨鬼的半身也能主导这画中世界,这是他没想到的。  不过,回想起来,确实有不少迹象,指向怨鬼有主导画中世界的能力。楚航说的,他们无论躲在哪里,怨鬼都能抓他们去村委会;他失败的替身术;怎么也挣脱不开的怨气黑绸……  是他想得不够深入,以至于疏忽了这种种迹象。  怨鬼有主导画中世界的能力,要是他们认真跟这怨鬼打起来,这幅画怕是会被直接毁坏。这么一来,画中其他的生魂阴魂不但逃不出去,还会跟着这幅画一起交代了。  中午的时候,怨鬼会回避跟他们交手。其他时间,可以跟怨鬼交手,只是一旦交手却可能直接毁了这幅画。原以为找到周月桐三人的生魂,就能轻松解决的事,没想到会棘手到这种程度。  “要不——我们出去找个高僧进来超度他?”杨纪清扭头对任朝澜说道。  任朝澜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好吧,我知道这行不通。”  去外面找高僧进来,那比去外面抓十个阴魂进来还费时间,这个时间周月桐三人等不起。  这画中时间流逝得极快,在等待高僧到来的这段时间,周月桐三人不知道要经历多少个怨鬼的“中午”。她们是生魂,就算有护魂符,也不一定能够撑到那个时候。  要是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他们就只能试着强行带周月桐三人的生魂出去了。杨纪清这么想着,却是下意识地看向了任朝澜。  “还有一个办法——”任朝澜转眸看向静思。  “静思大师,已经有不少无辜的阴魂,被你执念化成的怨鬼拖进了画中。现在更有无辜的活人生魂,被生生牵连。”任朝澜语气凉薄道。  “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的……”静思痛苦地捂着脸。  杨纪清明白过来了——静思跟怨鬼本是一体,若是静思能放下执念,那怨鬼自然不攻自灭。  “静思大师,你要如何才能放下执念?”杨纪清上前几步,在静思身旁蹲下,“我们可以想办法帮你。”  “你们帮不了我……”静思放下捂着脸的双手,苦涩道,“原本只要我回到山顶寺庙,撞响佛钟,我便能度化我的半身,但现在我已经去不了了……”  静思抬了一下盘坐的双腿,杨纪清便看到从地上长出来的怨气黑绸,死死束缚着他的双脚,就好似让他牢牢地扎根在了土地上。  “我们代替你去撞佛钟可以吗?”  “你们要是去山顶寺庙,路上便会遭遇我半身的攻击……”静思不赞同地摇头。  “这不重要,你只要回答可不可以就行。”  “可以是可以,但是……”  “那就可以了。”杨纪清站起身,回头招呼任朝澜,“走吧,去山顶的寺庙。”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天空没有星子和月亮,天地一片昏黑,唯有山顶的寺庙散发着微弱的光亮。  杨纪清和任朝澜手里提着支竹化的灯笼,匆匆往山顶方向赶。  两人刚走出竹林,便有三个黑影朝着他们窜了过来。  那三个黑影窜得快,杨纪清出手的速度却比他们更快。他几乎是想也不想地一甩灯笼,灯笼在他手中化作藤蔓,瞬间缠上三个黑影的双腿,倒提着将他们挂上一棵大树的枝桠。  杨纪清走到被倒挂在树上晃悠的三个黑影跟前,“那怨鬼的攻击?”  任朝澜走过去,提着灯笼照亮那三个黑影的脸,“并不是。”  被倒挂在树上的是三个阴魂,其中一个由于腿短被挂得尤其高的阴魂,是他们见过的,正是之前前往村委会路上,说要吃掉他们的矮个男人,楚航称呼他为“垃圾鬼甲”。  “哦,是垃圾鬼甲、乙、丙啊!”杨纪清直接借用了楚航的命名方式。  “什么垃圾鬼甲乙丙?小心老子吃了你!”一个一脸横肉的阴魂,冲着杨纪清怒目而视。  “你闭嘴!”垃圾鬼甲喝止同伴,扭头对着杨纪清讨好地笑了笑,“大佬你误会了,我们呢,其实是上来帮你们的,您快放我们下来吧。”  杨纪清可不相信这是误会,这三个阴魂刚才冲上来完全是准备吃人的架势,所以他才下意识地动了手。而且,这阴魂就算露着讨好的笑容,眼底的阴翳的恶意也没能完全藏起来。  “我喜欢误会,我们还是继续误会着吧。”杨纪清说着,就重新折了树枝化作灯笼,跟任朝澜继续往山顶赶。  他们要在“明天中午”来临之前赶到山顶,撞响寺庙里的佛钟,可没多余的时间,可以浪费在这些又蠢又坏的东西身上。  杨纪清和任朝澜朝着山顶赶了不到一里路,就开始感受到了来自怨鬼的阻挠——树枝树根的勾绊,山石的滚落,树林的迷阵。  再往上走,怨鬼似乎被惹怒了。山林拔地而起,高耸入云;地面振动,山路断裂;鸟兽化作食肉凶兽,轮番出击。  山间已经完全无法行走,杨纪清和任朝澜各自化出一只巨鹰,抓着巨鹰爪子,直接从空中往山顶冲刺。  巨鹰飞至寺庙脚下,杨纪清看到在竹林的怨鬼,化作近十米高的黑色巨人,挥舞着四肢,怒嚎着朝着他们追了上来。  随着怨鬼发出的怒嚎声,怨气犹如浓墨般朝着山头方向翻涌而来,仿佛要将整个山头泼成一片墨色。  天空的云层出现一道道诡异的裂口,泄下不详的红光。  杨纪清他们对画中事物的术法操纵也开始失控,抓着他们的巨鹰在空中抽搐了一下,身形扭曲,随即变回了原来的山石。  杨纪清和任朝澜在空中鹞鹰翻身,险险地落在了通往寺庙的石阶上,随即头也不回地朝着山顶跑去。  他们的目的是去撞响山顶寺庙内的佛钟,避免跟怨鬼交手,抓住一切机会往上冲,才是最为高效的做法。  石阶沿着山坡顺势而上,尽头红墙青瓦的寺庙。  近了!就快到了!  寺庙近在咫尺,杨纪清脚下的石阶去被骤然冒出来的怨气粉碎,他没来得及反应,一脚踏空,整个人和一段裂成碎石的石阶一起坠落了下去。  坠落的刹那,杨纪清看到跑在他前面的任朝澜回过了头,一脸惊惶;巨形的怨鬼四肢着地,蹲在后面石阶的断口处冲他怒吼。  整个人开始下坠的时候,杨纪清反而冷静了下来。  他抬手抓住一枚石块施加术法,想要化出什么带他上去。然而,大概是跟怨鬼离着太近,他的术法并能生效。  再往下落一点,等和怨鬼拉开距离,术法应该就能生效了。  杨纪清这么想着的同时,仰头朝上面的任朝澜喊,“去撞钟!”  然而,喊声还未落定,杨纪清就看到任朝澜纵身跳了下来。  任朝澜跳下来后,便将手中施加了术法的石块,投向杨纪清斜下方的石壁。那个位置距离怨鬼足够远,石块落在崖壁上,法术瞬间生效,崖壁上立即横向抽长出了一棵枝叶茂密的榕树。  横向生长的大榕树上,先是稳稳地接住了杨纪清,随后是任朝澜。  “你跳下来做什么?我自己能……”杨纪清扒开浓密的枝叶走出来,就被顺着树干迎面走来的任朝澜抱了个满怀,“呃,上去……”  杨纪清最后的声音,低低地消失在任朝澜微微颤抖的怀里。  任朝澜是被吓到了,杨纪清突然意识到。  自认识任朝澜以来,他还从未见过对方的如此失态,也想象不出这人失去镇定的一面。谁想,这样的任朝澜,竟会被他这次坠崖吓到。  杨纪清感觉有些酸胀的情绪在心底蔓延,但张嘴却想不出合适安抚对方的话。他纠结了片刻,正打算抬手回抱一下对方,任朝澜却先一步松手退开了。  杨纪清刚抬起双臂,就失了目标,心底那股子酸胀的情绪,顿时化为了郁结。  任朝澜:“上去了。”  杨纪清:“哦。”  任朝澜:“怎么了?”  杨纪清:“等你带我上去。你跳都跳下来了,我再自己费劲上去,那多辜负你啊!”  任朝澜疑惑地看了一眼杨纪清,有些看不明白杨纪清这情绪是怎么上来的?看着不像是因为他跳下来浪费了时间,也不像是他刚才冲动抱了他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11-17 19:56:30~2021-11-20 19:56: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辞西 10瓶;pb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72章 钟声07 结束了。  “愣着做什么?快点上去了。”  杨纪清在一旁催促,任朝澜也不好追问杨纪清在不高兴什么——而且感觉即便问了,杨纪清也不会告诉他,只得就此作罢。  “拿着,动作快些。”杨纪清从崖壁上拔了一株野草,塞进任朝澜手中。  任朝澜无奈,拈着野草,将其化作巨鹰,随后一手抓住鹰爪,一手伸向杨纪清,“走吧。”  杨纪清轻哼了一声,抓住任朝澜的手。  巨鹰长唳一声,裹挟着飓风腾空而起,直冲石阶断口。  两人冲上断口,落在寺庙一侧的石阶上。  任朝澜手上的巨鹰重新化回野草,杨纪清回头看向石阶的断口对面。  怨鬼依旧蹲坐在断口对面,愤怒地朝着他嘶吼,他身后的山石如同海浪一般翻腾着,但奇怪的是,怨鬼没有从对面跃过来,他身后的山石也没有朝他们攻过来。  杨纪清定眼细看,很快明白了原因了。  怨鬼蹲坐的台阶上,有金色的梵文不断蔓延生长,连成一条条的绳索,捆住了怨鬼的手腕脚腕。  是静思在帮忙阻止怨鬼。 第55章 杨纪清对上任朝澜那双黑不见底的眼睛,呼吸微微一窒。  任朝澜一言不发地看着杨纪清,迈步向他贴近。  此刻的任朝澜,让杨纪清想起了自己初次见到的任朝澜——人似秋水寒潭,眼神锋芒锐利,气势强盛,充满侵略感。他当时就想,这位任家家主,是绝对招惹不得的人。  眼前的任朝澜,整个人就充满了侵略感,跟他记忆中不同的是,他的眼神并非冰冷,而是充斥着灼热的情愫和欲念。  杨纪清双手抵在任朝澜胸口,任朝澜前进一步,他后退一步。  小阳台地方狭窄,两三步后,杨纪清背后便抵在了门口的墙壁上。  任朝澜一手撑在杨纪清耳边,一手抓住他的一只手腕,视线微微下移,落在杨纪清的唇瓣上。  杨纪清轻颤了一下,感觉自己的心跳有些快,跳得他脑子都开始有些发晕了。  “杨纪清……”任朝澜低低地唤了一声。  “嗯。”杨纪清骤然温柔下来的眉眼,不由自主地应了一声。  任朝澜低头缓缓凑近杨纪清。  杨纪清在感觉到任朝澜的呼吸打在脸上时,睫毛轻颤了一下,随后低垂下眼帘,微微仰头。  然而,杨纪清等了好一会儿,预计的温热迟迟没有落在他唇上,反而等来了任朝澜陡然拉开距离的冷风。  杨纪清猛然睁开双眼。  任朝澜已经松开了抓着他手腕的手,轻按了一下眉心,低声道歉,“抱歉,我可能有些喝多了。我先回房休息了,就不陪你去泡温泉了。”  杨纪清目送任朝澜进了房间后,微微眯起双眼。  喝多了?今晚他们两个人也就喝了一斤杨梅酒而已,而且曾经坊间传言,任朝澜可是千杯不醉的酒量。他没见过任朝澜千杯不醉,但见过他喝酒,那酒量明显不止一斤杨梅酒。  不过,刚才任朝澜的模样,看起来确实有些异常,像是整个人都沉浸在了另一个世界的感觉,有点类似神魂不稳的症状。  难道是生魂离体的后遗症?  生魂离体对术士影响不大,以任朝澜的本事应该不会出问题才对。  不过,最后是任朝澜在寺庙脚下独自一人拦下了怨鬼,也许那时不小心让生魂沾了怨气,这样确实会给术士带来不小的影响。  想到这里,杨纪清也没了泡温泉的心思,他拍了拍还有些微烫的脸颊,匆匆下楼跟民宿工作人员要香料去了。  神魂不稳,安魂香配以安魂符的效果就很好,只是不知道这民宿里有没有他要的香料。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11-21 20:29:14~2021-11-23 20:34: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辞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玺玺睡吧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74章 记忆02 “家主,杨家来接人了。”  普通的民宿一般是很少用香料,这家民宿因为周月桐讲究,正好有不少炮制好的香料。  杨纪清在周月桐囤的那些香料中挑挑拣拣,勉强凑齐了安魂香的制香材料。  他把安魂符的符灰混进香料粉中,在巴掌大的香炉里堆了一个香粉塔,便端着装着香粉塔的香炉来到了任朝澜房间门口。  杨纪清本打算敲门让任朝澜出来拿安魂香的,但他刚抬起手,脑子里突然浮现之前在小阳台上,任朝澜低头慢慢欺近他的一幕,正要敲到门板的手倏然顿住。  他现在有点不太想见到任朝澜了。  他不想见任朝澜,大概是出于一种回避的心态,但他却说不清楚自己回避的具体原因。  因为生气?感觉并不是。  任朝澜的行为虽然有些冒犯了,但他其实没有多生气。任朝澜还在记忆错乱中,刚才在小阳台上,又明显是异常状态,在他眼里任朝澜基本跟病人差不多。他为人虽然跟宽宏大量搭不上,但还没小心眼到,跟一个因为生病导致行为异常的人计较。  因为尴尬?感觉也不是。  之前他给任朝澜上药推拿,把对方当场按出了反应,那可比这次这个半途而废的吻要尴尬多了。但他在过了最初的震惊和尴尬后,转头就兴致勃勃地去分析任朝澜的性向问题了,完全没想过要回避对方。  杨纪清咂了一下舌,曲着手指的手稍稍抬高,结果还是没能下手敲响房门。  杨纪清漠然片刻后,决定不为难自己了。他收回终止敲门的手,垂眸看了一眼手里端着的安魂香。  安魂香的作用在于香味,点在门口也能顺着门缝飘进去,并不是非要点在任朝澜房间内的。  杨纪清打定主意,将手里的香炉搁在任朝澜门口的角落,点燃安魂香后,又在门口静立了片刻,没听到任何响动。  “大概是睡着了吧……”杨纪清搓掉指尖的香料粉,转身回自己房间休息了。  任朝澜确实睡着了,他阖着双眼躺在床上,眉心却是紧皱着的。沉睡中纷乱的梦境,让他睡得并不安稳。  年底的一场初雪过后,任家梅园开园迎客。  他带着管事走在通往梅园的抄手游廊上,走到梅园门口,撞见了跟任家小厮引着过来的客人。  客人是一位容貌堪称艳丽华贵的少年郎,他穿着正红的锦袍,雪白的狐裘,眉眼间稚气未脱,却是半点不惧地抬眸朝他看来。  “任家主。”少年郎浅笑着朝他拱手作揖,姿态带着几分散漫却不失礼的潇洒,“杨家杨纪清拜会。”  ……  夏日的午后,他乘坐者马车,自得意楼前路过。  这天的得意楼门口分外的热闹,人群拥挤得马车险些被堵在原地。  “今日杨家第一人要与京城神算四大家一较高下,争出个京城第一神算——你们说谁会赢?”  “杨家第一人?卜算奇才杨纪清?我记得他不过才舞勺之年,再奇才也不能与京城的神算四大家算比吧?”  “欸,话不能这么说,卜算主要看的还是天分,跟年纪关系可不大——不过,我觉得赢面最大的还是神算四大家的韩家吧。”  众人一片哄笑。  数日后,他听到了得意楼那场比试的结果——杨纪清大败神算四大家,成为京城第一神算。  他想,杨家那位少年郎,比他想象得要厉害。  ……  他行冠那年,在望京阁偶遇杨纪清,受邀一起用了午饭。  他随后有事,先行离开望京阁。行至楼下门口,便听到杨纪清喊他。  他回头看去,看到杨纪清站在窗口,朝他举杯作别。  他没喝到杨纪清手中那杯酒,此后却醉在了那杯酒中。  ……  “家主,新年你便二十有三,是该成家了。”他二叔不知道第几次劝说。  “我知道了。”  “你每次都这么说。你若是心有所属,便说与二叔,二叔帮你上门求亲去。”  “不用。”那人求不得,也求不来。  “唉……”  ……  “家主——二叔今日唤你一声朝澜,你跟二叔直说,你心里装的那位,是杨家那位吧?”  “这是我的私事。”  “朝澜,杨家那位,你要也不是不可以,但还是得先娶妻……”  “我若成亲,那人只会是杨纪清。”  “朝澜……”  “我最后说一次,这是我的私事。”  “好,二叔知道了。”  ……  这年他二十有五,岁末隆冬,大雪封山。  他院中的管事,步履匆匆地跑进他书房。  “何事?”他提着笔,不悦地看向站在书房门口的管事。  “家、家主,杨家那位……”  “他怎么了?”  “杨家那位在雀茫山没、没了……”  手中的毛笔滑落在即将完成的画上,笔尖的墨汁在画上晕开。  “你……说什么?”  “杨家那位没了……”  “给我备马,我要去雀茫山。”  “家主,这两天的大雪把官道都埋没了,更别说山道……”  “我说备马!”  “小的这就去。”  ……  他顶着风雪日夜兼程,连换了数匹倒下的马,终于赶到雀茫山上。  雀茫山的山腰处,有一处义庄,杨纪清的遗体被装在一口简陋的棺木中。  他将跟着他来的任家人赶出义庄,亲手将杨纪清的遗体从棺木中抱出来,然后对着杨纪清遗体施展了禁术,想要将他从阴间拽回来。  然而,禁术施展了一遍又一遍,杨纪清的身体始终是死气沉沉的冰凉,半分没有要复活的意思。  第三天,杨家人赶到了雀茫山的义庄。  “家主,杨家来接人了。”他的管事在门外压着声音催道。  管事催了三遍,他打开了义庄大堂的大门。 第57章 杨纪清身体往后一靠,重新窝进沙发中。  蒋丛其实没有说错,他确实有些烦恼——他在烦恼今后应该拿什么态度对待任朝澜。  任朝澜在记忆错乱期间对他亲密的态度,带得他对任朝澜的态度也一直有些过于亲近。现在任朝澜恢复记忆了,开始跟他拉开距离,按理来说他应该配合任朝澜,退回正常友人应当有的距离。  把握正常交友距离,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他原本不应该为此烦恼的。  他不是孤僻的人,曾经也有过不少友人。400年前他虽跟任朝澜往来甚少,但那么多年也是有过数次交流的,他有跟对方正常相处的经验。他能够轻松把控跟任朝澜正常的交友距离的,然而他心底就是莫名地不太情愿。  杨纪清觉得自己多半有病。  任朝澜记忆错乱的时候,他可是天天盼着念着他能早点恢复记忆,他好早日摆脱在任朝澜那里被成亲的状态。现在任朝澜终于恢复记忆了,他没生出欣喜的情绪就算了,竟然还为此烦躁上了。  电视上女歌手已经唱完了一首歌,评委开始对她进行点评,杨纪清突然听到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他扭头看去,看到任朝澜拖着行李箱,从楼上走了下来。  “你要出门?”杨纪清坐直身体,视线落在任朝澜拖着的行李箱上。  “嗯,去一趟任家老宅。”任朝澜说完,微微一顿,又解释道,“任少泽说翻到几本残页的古籍,想让我过去看看能不能补全。我也正好过去看看现在的任家。”  是了,这才是他所熟知的任朝澜,万事以家族为先、兢兢业业的任家家主。那个会对任家后人放任不管,一心只想粘着他的任朝澜,确实是脑子出问题的产物。  “老祖宗你要回老宅啊?”任游端着切好的果盘从厨房出来,“我这就去把车开出来。”  “不必。”任朝澜目光掠过杨纪清,“任少泽会已经过来接我了,你留在这里。”  “既然家主亲自过来接,那我就不送了。”任游说着,把果盘端到了茶几上,一抬头就看到双手扒着垃圾桶边缘的蒋丛,“蒋丛,你怎么跑垃圾桶里去了?”  “……脚滑了一下。”  “脏死了,赶紧去洗洗。”任游说着,拎起垃圾桶里的蒋丛,快步往洗手间走去。  “你什么时候回来?”杨纪清摩挲了一下指节,看着站在不远处的任朝澜问道。  若是去其他地方,他倒是可以提出跟任朝澜同行,但跟着去任家老宅,他多少有些不方便了。  虽然任朝澜牵线搭桥,他跟任家也算是有共同目标的盟友,但他终究不是任家人,对任家来说是外人。任朝澜没有邀请他同行的意思,他没事也不好随便去人家老宅闲逛。  “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回来,要看那古籍的修补进展。”  也就是说,归期不定。  “行吧,我会帮你照顾好芍药的,你就安心去修补古籍吧。”  “麻烦你了。”任朝澜说着,走到茶几前。茶几上放着从周月桐民宿带回来的四个木雕小人,他拿了封着阴魂甲乙丙的三个木雕小人。“这三个阴魂我顺路送去寺庙超度,剩下的楚航就交给你了。”  “行。”杨纪清站起来,“走吧,我送送你。”  杨纪清送任朝澜走出小楼大门,就看到任少泽的车已经候在院门外了。  任少泽下车跟杨纪清打了声招呼,顺道帮任朝澜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随后开车离开。  车子驶出小区,过了两个路口后,遇到一个红灯。  任少泽停下车,从后视镜从看了一眼后车座的任朝澜,指尖在方向盘上轻敲了两下,最终还是没稳住好奇心,开口问道,“老祖宗,怎么突然想回老宅看看了?”  任少泽回想了一下刚才上门接任朝澜时,任朝澜跟杨纪清之间隐约微妙的氛围,试探着大胆猜测道,“你……不会是跟杨先生吵架了吧?”  “不是。”任朝澜垂眸,视线落在手中的一截红绳上,这是杨纪清给他无名指绑牵魂线,用过的。“是我恢复记忆了。我之前记忆中跟杨纪清成亲一事,是我虚假的记忆。”  任少泽愣住。  所以——之前他看到的老祖宗对杨纪清疑似追求的态度,其实是老祖宗把杨纪清错当成了已婚对象?难怪老祖宗今天中午突然提出要回任家老宅住一段时间,这是大概为了避免尴尬吧?  任少泽心里想着,又偷偷往后视镜看了一眼任朝澜。  不,不对,他应该是猜错了。  老祖宗或者是在有意避开杨纪清,但原因应该不是因为尴尬。若是因为尴尬,根本不会露出这种落寞的神情。  “老祖宗,你喜欢杨纪清,对吗?”跟杨纪清成亲的记忆是假的,但对杨纪清的那份感情却是真的。  任朝澜没有否认。  任少泽:“既然喜欢,为什么不主动追求试试?”  任朝澜抬眸,语气漠然道,“他喜欢女人。”  任少泽:“……”直男啊……那确实是无解了。  路口的信号灯转跳成绿灯,任少泽启动车子。  车子往前行驶了一段路,任少泽突然又想起一件事。  “老祖宗,你既然恢复了记忆,那对复活你和杨先生的术士有头绪吗?”  这是他们当初跟杨纪清结盟的原因,追查复活两人的术士。之前老祖宗记忆错乱,没法提供可靠的线索,现在说不定能从老祖宗恢复的记忆,得到一些线索提示了。  “这事不必再查下去了。”  “为什么?”任少泽不解。  “那个术士是我。”  任少泽手一抖,险些没把住方向盘。  任少泽找了一处可以停靠的地方,靠边停车。  “你用了任家禁术版的阴尸阵?!”任少泽扭头,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后座的任朝澜。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12-02 20:59:31~2021-12-07 19:57: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辞西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77章 晚宴01 “古板……”  “不是。”任朝澜看着惊愕失色的任少泽,一脸平静地否定了他的猜想。  任家禁术版的阴尸阵,确实能够活死人,但那需要以上千万人的生命为代价,是一种极损阴德的法术。而且,被阴尸阵复活的人也将终身背负罪孽,他怎么舍得让杨纪清去遭这种罪?  对上任朝澜清冷的目光,任少泽冷静下来,理智回笼。  仔细想想,老祖宗用的复活术,确实不太可能是任家禁术版的阴尸阵。  以老祖宗对杨纪清的感情,就不可能将这种阴损的法术,施加在对方身上。再则,禁术阴尸阵需要千万人的生命作代价,这么大阵仗,任家家族史上也不可能没有半点记录。还有就是——老祖宗要是真用了这种阴损的术法,任家整个家族也逃不了其中的因果报应,还如何能够延续数百年,发展到如今玄术圈首富的地位?  不过,逆转生死的法术,就绝不可能是普通法术。老祖宗用的复活术,多半也是一种禁术。  任少泽在脑子里,把他所知的禁术翻了一遍,还真给他想到了一个可能性极高的答案。  “老祖宗,你用的难道是阴阳共生术?”  这次任朝澜没有否认,而是默认了任少泽的猜测。  任少泽拧起眉头。  阴阳共生术的后遗症,对于被复活的人,确实是影响最小的,但对施术者来说,整个施术过程却宛如炼狱。  阴阳共生术整个过程,是施术者将自己的命格,从神魂上一刀一刀切割剥离下来,然后自己转入命格次宮,将命格主宮让给受术者,从而让对方复活。  简单来说,就是施术者将自己的生命拿出来,共享给受术者的法术。法术成功后,受术者将会成为命格的主导者,施术者则退为附庸。若是被复活的受术者死去,施术者也很快会跟着死去,但施术者亡故,被复活者却不受影响。  相比任家阴尸阵,阴阳共生术这种复活术,要付出代价的只有施术者。代价相对比较小,但成功的要求却是苛刻的。  阴阳共生术不仅难度极高,而且必须施术者心甘情愿让出命格主宮,中途不能有一丝的迟疑和犹豫。然而,要从神魂上剥离命格,神魂就要承受难以想象的痛楚折磨。由于过程痛苦,几乎没有人能坚持到成功。而且这个法术一旦失败,施术者没多久也会死亡。  因此,虽然阴阳共生术确实是一种能够复活亡者的禁术,但过高失败率和寻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过程,却极少有术士愿意去尝试。  老祖宗愿意为杨纪清做到这种地步,他对杨纪清的那份感情,根本不是喜欢那么简单了。  任少泽想说不值,但值不值不是他这个局外人能评判的。而且这话要是说出口,他家老祖宗多半是要跟他翻脸的。  任少泽沉默片刻,仔细想了想,又感觉有些地方说不通。  “等等,老祖宗,你的阴阳共生术既然是成功了,为什么你们400年后才复活?”  阴尸阵可以通过不断跟他人借阳寿运势,来延续寿命,从400年前活到400年后不成问题。但阴阳共生术复活人用的是施术者的命格,继承的是施术者所拥有的寿命,他们老祖宗再长寿,也不可能拥有400年寿命啊!  “因为这阴阳共生术在400年前并没有成功。”  任朝澜垂下眼帘,想起当时他在山腰义庄,跪在杨纪清的遗体旁,一次又一次地施展阴阳共生术,杨纪清却一直死气沉沉地躺在那里的模样。  “阴阳共生术能够生效,纯属偶然。如果我没猜错,应当是在400年后的机缘巧合下,在地脉气运呼应的催化下,我的阴阳共生术最终才得以成功。”  任少泽恍然。  这就说得通了,400年前阴阳共生术没有成功,杨纪清死了,所以老祖宗才会在不到半年后,也跟着亡故。  老祖宗身体并无病痛,即便为杨纪清之死郁结于心,在短短半年内撒手人寰,也是说不过去的。因为阴阳共生术失败,受术者死亡,施术者跟着亡故,才是促使老祖宗在半年内过世的真正原因。  400年后,当年失败的阴阳共生术,在偶然下被促使成功,杨纪清复活,跟其共享命格的老祖宗,也就跟着复活了。  任朝澜稍作停顿后,又对任少泽道,“你晚点给我一份z市的地图,我看看我的墓地和杨家祖坟之间的地势走向,确定一下我的猜测。”  “好的,老祖宗。”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任朝澜又道。  “暂时没了。”任少泽回道。  “那就开车吧。”  任少泽转过身去,重新发动车子,驾驶着车子前往b市的任家老宅。  任朝澜离开小楼的第三天,小楼来了两位客人——江睿和秦展枫。  江睿之前因为注重消防安全,积极扑灭路边焚烧的纸扎人,惹得阴魂上门给他当“田螺姑娘”,是秦展枫介绍了杨纪清他们帮他,才将那阴魂送走的。  那事了结之后,江睿一直想上门道谢,但因为是准高考生,一直抽不出时间。这周由于刚结束联考,各科老师怜爱,没布置太多周末作业,他终于抽出一天时间,让秦二少展枫陪他登门致谢。  江睿的行事作风属于稳重妥帖的,不过到底还是一个高中生,而且还带了一个爱玩又不着调的秦二少,很快就正好轮休在家的杨一乐,以及心缘未了、滞留阳间的楚航玩在了一起。  四个年龄相仿,阴阳相隔的大男孩,就这么聚在客厅玩起了手游。  蒋丛给没有实体的楚航当双手,根据楚航的指挥控制游戏人物。不过,他并不是一双听话的“手”,时不时的就会有自己的想法,偏离楚航的指挥。导致两人除了打游戏,还要互相对骂,简直忙得不可开交。  小楼宽敞的大客厅,愣是叫他们几个闹出了菜市场的感觉。  然而,眼前明明那么热闹,杨纪清却依旧感觉有些冷清寂寞。  他几次下意识地扭头想跟人说话,一转头才想起他要找的那个人,还在任家老宅没有回来。于是,寂寞感油然而生。 第59章 任巧巧还没忘记任少泽的吩咐,正想着怎么自然地提出带杨纪清入场,但在看清与杨纪清同行的两位男士后,就把刚打好的腹稿清空了。  她认识跟杨纪清同行的两人,稳重儒雅的中年男人是秦氏制药的掌权人秦江远,优雅清贵的青年是秦江远的长子秦见松,两人都是晚宴的重量级宾客。有这两人在,不需要她带路,杨纪清也能轻松进入晚宴会场。  “我和秦总他们先进去了,回头见。”得知任朝澜参加的晚宴会场就在这层,杨纪清便不打算在这里耽搁时间了。  “……回头见。”无用武之地的任巧巧干巴巴地回道。  目送杨纪清三人走远后,任巧巧赶紧打电话通知任少泽,杨纪清已经带着两张“人形自走入场券”入场了,让他注意回避。  刚陪着任朝澜入场的任少泽,接到任巧巧通知电话,也被惊了一下。他虽然吩咐了任巧巧候着杨纪清,但他其实对杨纪清会来并没有多大把握。谁知,杨纪清不但真的赶来了,还来得如此之快,准备得如此周全,这晚宴还没正式开场,人就已经杀入现场了。  任少泽挂掉任巧巧的电话,随即删掉朋友圈那条仅杨纪清可见的动态,销毁自己的钓鱼证据。随后,又跟任朝澜谎称有急事要处理,便准备离开晚宴会场。  今晚来参加晚宴的任家代表,是负责经营任家明面公司的任家旁支,他单纯只是来陪老祖宗的,并非晚宴必须出席人物。  在临走前,任少泽瞥见不远处聚在一起,朝他们这边张望的俊男美女,心念一转,决定再给杨纪清留点礼物。  ……  杨纪清会跟秦家父子同行,说来也是巧合。  他下午打电话给秦江远,打听买西装的服装店,结果秦江远热情地表示可以送他一套。杨纪清赶时间,也就没推辞秦江远的好意。  他去秦家换了西装礼服,顺道让秦家请的造型师做了造型。中途跟秦江远闲聊,得知他跟秦见松,今晚正好也要去b市的御都酒店参加晚宴。  今晚在御都酒店举办的晚宴不止一场,任朝澜参加的那场晚宴,不一定秦家父子是同一场,但他也不知道任朝澜参加的哪一场晚宴,就想着先去秦家父子参加的晚宴现场看看。  谁想事情还真巧了,他刚跟着秦家父子抵达晚宴会场所在的楼层,就撞见了任巧巧。  任朝澜当初诈尸出墓,任巧巧便是代替赶不回来的任家家主,第一个赶到派出所来认祖宗的任家人。杨纪清对她了解不多,却也能猜出她在任家地位绝对不低。既然任巧巧在这里,那就基本可以肯定,任朝澜今晚参加的晚宴会场就在这里了。  杨纪清跟着秦家父子进了晚宴宴厅,便和他们分开了。  这是一场商业性质的晚宴,秦家父子是来洽谈合作、应酬交际的,而他是来找任朝澜的。目的不同,走在一起反而互相拖累,不如分开方便。  晚宴用餐是自助式的,宴厅内错落地摆放着精心布置的餐桌,上面摆放着酒水、餐点,供宾客自取。  妆容精致、礼服华美的男男女女,可以在舒缓的音乐声中,端着酒杯在餐桌间浅笑交谈。这种安排,适合应酬交际,也同样适合相亲交流。  杨纪清端着一杯侍者递给他的香槟,一边缓步往宴厅内走,一边用视线搜寻任朝澜的身影。  不多久,杨纪清便在宴厅的东南角找到了任朝澜。  任朝澜并不是一个人站在那里,而是被一群俊男美女簇拥中间,看起来似乎相谈甚欢。  杨纪清晃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双眼微微眯起,视线不爽地在那群年轻男女身上转了一圈,五男三女,一共八人。  任家真不愧是当今玄术圈的首富,给老祖宗相亲也是大手笔,一口气给安排了这么一大群。  杨纪清轻哼一声,仰头喝干杯中的香槟,压下醋意,将空杯搁在一旁的餐桌上,整理了一下衣袖,便大步朝着任朝澜那边走去。  “任朝澜。”杨纪清走近那群人后,便出声唤道。  “杨纪清?”任朝澜转身,惊讶地看向朝他走开点杨纪清,显然对他的到来充满了意外。  杨纪清要的就是任朝澜应声,任朝澜一应声,围着他的年轻男女便下意识地让出了道,他借着熟人的身份,径直走到了任朝澜面前,占据了距离任朝澜最近的位置。  杨纪清目光描绘了一遍任朝澜清冷的眉眼,才恋恋不舍地转开视线,侧身看向周围的男男女女,浅笑着开口。  “打扰诸位畅谈,我有事找任朝澜,不知是否能行个方便?”  “啊!没事,你们聊,我们正好要走了。”其实一个男生对上杨纪清的视线后,骤然回神,转身推着还看着杨纪清恍惚的同伴,就往远处走。  杨纪清看着那群年轻男女推挤着走远,眼底不禁露出些许疑惑。  任朝澜这群相亲对象这么容易赶跑的吗?他才开口说了一句,这群人就立刻走了,甚至都没跟任朝澜打招呼。难道他们中就没一个人相中任朝澜?这不可能吧?不说其它,就从肤浅的姿容来看,任朝澜亦是极为出色的,不可能让一群相亲对象全都一见生厌啊!  “你怎么来了?”任朝澜眸色深深地看着杨纪清的侧脸,情愫在眼底激荡,却不敢表露出分毫,“是出什么事了吗?”  听到任朝澜开口询问,杨纪清立即放弃了琢磨任朝澜那群相亲对象的古怪,回头直直地看向任朝澜。  “我听说你今晚在这里相亲。”杨纪清背在身后的手,摩挲了一下指关节,缓解紧张,“便特意过来与你相看一下。”  “什么?”任朝澜淡然无波的脸上,露出明显错愕的表情。  “我是来跟你相亲的。”杨纪清换了直白的说法,这话说出口后,后面的话也就流畅自然了许多,“你与我知根知底,你若要与人相亲成亲,我自觉也算是一个上乘的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12-21 22:45:17~2022-01-02 23:25: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辞西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emma 20瓶;辞西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80章 晚宴04 “不过,我终究还是得偿所愿了。”  杨纪清嘴上说的是相亲,但其实跟表白无异。这还是他第一次喜欢一个人,第一次对着喜欢的人表白,即便他心态再稳,却也压不住此刻心底忐忑。  尽管如此,杨纪清也没有转开视线,他咬了一下舌尖,缓解了一下心里的紧张,故作轻松自然地望着任朝澜。  任朝澜先是愣住,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不然,他怎么会听到杨纪清开口跟他说,是来跟他相亲的?  杨纪清喜欢女人,而他是男人,他不可能对他说出这种近似表白的话。  任朝澜垂在身侧的手收紧成拳,修剪平整的指甲嵌入掌心,传来隐隐的刺痛。  可是,如果他是在梦中,他为什么会感觉到疼痛?  除非——这不是梦。  任朝澜心头一颤,眼底风波乍起,骤然涌上异彩,随后心跳一下比一下快。  杨纪清在等任朝澜的回答,结果对方却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他,迟迟没有开口。  杨纪清等不住了,他眉头一挑,向着任朝澜上前一步。  “怎么?那些人能跟你相亲,换我就不行了吗?”跟之前的相亲对象能相谈甚欢,换他就只有无言沉默了,他有那么差劲吗?“我哪里比他们差了?单论容貌姿色,我就能甩他们两条街。你对我哪里不满意了?”  “……我没有对你不满意。”任朝澜看着杨纪清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喉结不自觉地滑动了一下,克制住想将人拥入怀中的冲动——他得先问明白,杨纪清为什么会误会他在相亲。  “你听谁说我是来这里相亲的?”他满心满眼装的都是杨纪清,除他之外,再也容不下旁人,怎么可能与他人相亲?他要是能接受与他人相亲,400年前他早在家族的施压下成亲了。  “任少泽说的。”杨纪清退开半步,“他给你在晚宴上安排了相亲,还祝你早日脱单。”  杨纪清说着,拿出手机,打算翻出任少泽那条朋友圈,证明自己所言非虚。然而,他打开朋友圈翻了半天,却怎么也找不到任少泽的那条朋友圈。  杨纪清:“……”  杨纪清收起手机,“任少泽确实发朋友圈说过,给你在晚宴上安排了相亲——刚才跟你相谈甚欢那群人,不就是你相亲对象吗?”  任朝澜眼底露出一丝笑意,纪清这明显吃醋的模样,终于让他对他的表白有了几分实感。不像先前,像是在梦中沉浮,整个人像踏在云间,脚下踩不到实处,找不到半点真实感了。  “我没有跟人相亲。”任朝澜说道,“那些人是任少泽临走前,喊过来陪我聊天的。我也没与他们相谈甚欢,你再迟来一小会儿,他们大概就会因为我过于无趣,就自行散了。”  过于无趣?看来任朝澜是根本没搭理那些人。杨纪清抬眸看了一眼任朝澜,嘴角不禁勾了起来。任朝澜这人平日虽然话少,但他要是愿意搭理人,总不会叫人感到无趣的。  “我来参加这晚宴,是来见赵靳庭几人的。”任朝澜接着道。  “赵靳庭?”杨纪清敛眸思索。这名字有些熟悉,他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之前你转发给我的资料上,不是写了有位四位企业家,曾跟老城墙事件中的唐民川有密切往来吗?那四位企业家,分别是赵靳庭、郑寻安、吕雄和燕姝。”  听任朝澜这么一说,杨纪清终于想起来了,赵靳庭四人的名字是写在程武给他的调查报告上。他收到后看了两遍,就转发给了任朝澜,想借机跟对方聊几句,谁知任朝澜就给他回“收到”两字。  “恰巧这场晚宴的主办人便是赵靳庭,郑寻安、吕雄和燕姝三人也都在受邀行列,我便让任少泽安排过来见见这四人。”任朝澜接着给杨纪清解释,“我不是来相亲的,我是来调查赵靳庭四人的。”  听任朝澜解释完,再联系任少泽那条怎么也找不到朋友圈,以及在他抵达前溜之大吉的行为,杨纪清哪还不明白自己是被任少泽骗了。  任家那只狐狸崽子!害他在任朝澜面前闹了个乌龙。  “你方才说,你是来与我相亲的……”  杨纪清一呆,这话题怎么就突然转回去了呢?  之前他敢直接跟任朝澜自荐相亲,是以为任朝澜今晚相亲,他怕被任朝澜其他的相亲对象捷足先登,火急火燎的没顾上羞赧。  现在得知任朝澜相亲一事是子虚乌有,他在任朝澜闹乌龙丢脸倒是千真万确,羞赧和尴尬一起上涌,就有点想逃避这个话题。  “咳!赵靳庭他们到了吗?”杨纪清试图错开话题,转身佯装四顾找人,“他人在哪儿?”  任朝澜伸手抓住杨纪清的手腕,将转身欲走的人拉了回来。  “赵靳庭几人还未到。”任朝澜抓着杨纪清不放。  “行吧,那我们就接着聊相亲。”杨纪清垂眸看着任朝澜扣住他手腕的手,随即掐灭了逃避的念头。  他刚在任朝澜面前丢了人,预想中的华丽表白是没戏了,但相亲那话他已经对任朝澜说出口了,窗户纸已经捅破,半遮半掩也没意思,不如就趁着现在直接把话说明白了,之后也好顺理成章地追求任朝澜。  杨纪清神色一正,抬眸对上任朝澜的目光。  “你不在小楼的三天,我心情一直很低落,我当时不明白是为什么。今日在朋友圈看到任少泽造谣说你相亲,才骤然明白我那三天低落的情绪叫做想念。”  “来这里找你相亲,是因为我确定我心仪你,不想把你让人其他人,不愿意你与其他人相亲。”杨纪清说着,红晕却不受控制地从脖子爬上来,染红他的耳廓和面颊,但视线却没有从任朝澜身上转开,“任朝澜,你想找人携手一生,你是否可以考虑一下我?”  “我求之不得。”任朝澜的声音带着轻颤,眼底的寒潭褪去死寂,灿若夏日星辰。  “你……不用考虑一下吗?这么简单就把一辈子许给我好吗?”杨纪清又是一呆,他完全没想到任朝澜会直接一口应了他。  “不用。”任朝澜轻笑一声,松开杨纪清的手腕,替他抚开散落在眼角的刘海,“我行冠那年,便已经决定我这辈子只许给你了。”  听任朝澜说完,杨纪清先是欢欣了一阵,随后突然明白了,为何在记忆失常时,任朝澜会认定他们是夫夫关系。任朝澜是在行冠之年对他动的情,单恋他六年之久,最终却迎来了他死亡的噩耗。那些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杨纪清脸上刚浮起的笑容,又慢慢褪了下去,心底便蔓上一阵密密的心疼。  “我都答应你了,你怎么还难过上了?”任朝澜牵住杨纪清的手,半开玩笑道。  “你既然在行冠那年就对我有意,为何从来没对我说过?”杨纪清垂眸反握住任朝澜的手。  “当年你喜欢蔡将军家的女儿,满京皆知。”这也是他一直认为杨纪清喜欢女人,不可能喜欢上男人的原因。  “你说反了,应该是蔡将军家那位小姐心悦我。”杨纪清道,“她背着父母,押着媒婆上我家说亲,在我家门前撞见了几位官夫人。我只好说是我请了媒婆打算去蔡小姐家说亲,总不能让未出阁的姑娘在我家门口丢了脸面、损了清誉吧?谁知道之后就传出去,说我钟情蔡小姐,非她不娶了。”  “原来是这样……”任朝澜低声呢喃了一句,随后笑着用指腹按住杨纪清的嘴角,将他的嘴角抹出一个上扬的弧度,“不过,我终究还是得偿所愿了。”  杨纪清正要说些什么,突然听到宴厅门口传来一阵喧闹声。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2-01-02 23:25:25~2022-01-07 18:32: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辞西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莫麟黎 10瓶;辞西 8瓶;风灵夕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任五叔瞪着任少泽的背影,他手是没烫伤,但肺快被气得烧起来了!  任少泽走出任五叔家的别墅,便直接开车回老宅了。  他估摸着,等他回到老宅,老祖宗和杨纪清应该已经歇下了。就算没歇下,也应该正在过二人世界,不必担心撞见两人。  任少泽到了老宅,也没惊动其他人,把车停进车库后,便哼着小曲往自己院里走。  任少泽穿过垂花门,进了院里,顺着回廊往正屋走,然而就在拐过树影交错、灯光昏暗的东南角时,他突然听到一个幽幽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你终于回来了,我等得你好苦啊……”  任少泽是玄术世家的家主,他自然是不怕鬼的,但他没设防,猝不及防地听到身旁传来这么一句话,霎时被惊得后背一凉,下意识地掐诀。  结果,待他一扭头,却看到自家老祖宗和杨纪清,并肩坐在落着大片阴影的回廊扶栏上。两人身上还穿着出席晚宴的礼服,显然回来后都没回过房,直接跑来这里守他了。  任少泽:“……”唉,老祖宗不给力啊!人都带回家了,大晚上的不去过两人世界,怎么就跟着跑这黑灯瞎火的地方蹲他呢?  任少泽心里吐槽着,面上却分毫不显,笑意盈盈地跟两人问了好,随后故作不解道,“老祖宗,杨先生,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还没休息?”  “当然是在等你啊!小任家主。”杨纪清站起来,一脸和善地给任少泽拍了拍肩上的灰。  “等我?等我做什么?”任少泽面露困惑,“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吗?”  杨纪清微微眯起双眼,看来这只狐狸崽子,是打算打死不认那条造谣任朝澜相亲的朋友圈,准备装死到底了。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杨纪清笑着回头牵起任朝澜的手,在任少泽眼前晃了晃,“我跟你家老祖宗在一起了。”  任少泽一愣,演出一脸逼真的惊诧,随即送上真诚的祝福,“那真是良缘天成,我先在这里恭祝百年好合。”  杨纪清又接着道,“我跟你家老祖宗在一起了,那我在你们任家,也算是祖宗辈的了吧?”  “自然,我晚些就告知族人,或者找个日子直接在老宅办个定亲宴?”  “咳!定亲宴不急。”杨纪清摆了摆手,“我现在就想听小任家主你喊我一声祖宗。”  “这有什么不行的?”任少泽一点没压力,朝着杨纪清行了一个古礼,“小辈少泽,拜会祖宗。”  “少泽免礼。”杨纪清托起任少泽,“既然你都喊我祖宗了,那祖宗说的话,你也应当是要听的,对吧?”  “……”任少泽感觉有些不妙,但杨纪清的话他却是不好全盘否定的,“祖宗要求的,只要我能办到,一定尽力。”  “其实我就是想关心一下你的个人问题。少泽啊,你年纪也不小了,是不是也该找对象了?”杨纪清一脸慈祥地看着任少泽,“我也不要求你马上找到对象,但总归是要找起来了,对吧?这样吧,你在朋友圈发条‘求脱单’,我们慢慢找。”  任少泽感觉整个人都要裂开了,他还是第一次直面长辈催婚。他僵着笑脸,求助地看向一旁的老祖宗——他招惹杨家这位祖宗,可都是为了给老祖宗助攻啊!  任朝澜对上任少泽的求助目光,沉默片刻后,不动声色地转开了视线。  任少泽:“……”  任少泽求助失败,最终在杨纪清慈爱的注视下,拿出手机发了一条“求脱单”的朋友圈。  “这条朋友圈你最少给我留三天,不许提前删了,也不可屏蔽好友——”看着任少泽那条朋友圈底下,成排的问好飞快列队,杨纪清又补充要求道,“不然,我就让任朝澜去你们家族群,呼吁大家一起给你找对象。”  “……我知道了,祖宗!”  看着任少泽生无可恋的表情,杨纪清十分满意,神清气爽地拉着任朝澜回后面主院了。  杨纪清和任朝澜前脚刚走,任少泽后脚就收到了接二连三的私聊,全是问他是不是被盗号了。  这世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夜猫子?  任少泽叹了口气,无视那群看着眼疼的夜猫子,点开了唯一知情人任巧巧的对话框。  任巧巧:???????  任巧巧:你被盗号了?  任少泽:……东窗事发,被杨家那位祖宗报复了。  任巧巧:你不是早就把证据删了吗?  任少泽:没有证据也阻止不了那位祖宗想报复我,他现在也是我们任家的祖宗了。  任巧巧:。  任巧巧潜了之后,任少泽收到了一条来自老祖宗的消息——老祖宗什么都没说,默默给他发了一个红包。  看到红包,任少泽顿时感觉没那么郁闷了。虽然老祖宗之前对他“见死不救”,但到底是记下了他冒险助攻的功劳。  任少泽:谢谢老祖宗。  任少泽收下红包,转手截图发在任家家族群里——老祖宗就给杨纪清发过红包,给任家后辈发红包,他这可是头一份,很有必要炫耀一番。  任家家族群很快炸锅,开始激烈讨论老祖宗为什么会给家主发红包。经过激烈的分析讨论之后,得出——很可能是跟家主刚刚发的那条“求脱单”的朋友圈有关。  于是,任家单身的年轻人,也跟着在朋友圈发了“求脱单”,然后巴巴地等老祖宗发红包。  任少泽看着朋友圈整整齐齐出现的“求脱单”,也是倍感意外。  他就随手炫耀一下,结果一群跟他朋友圈有重合的任家人,开始跟风他朋友圈,直接导致他那条朋友圈突然没那么扎眼了。  作者有话要说:当晚的任家族人:睡不着,老祖宗怎么还没给我发红包?  ——感谢在2022-01-13 17:17:11~2022-01-16 17:54: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辞西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灵夕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83章 胗笼02 “是很重要的事!”  激情cos家主朋友圈的任家族人,今晚注定是等不到老祖宗的红包了。任朝澜偷偷给任少泽发完红包后,便收了手机,和杨纪清一起回了主院。  卧室在二楼,顺着扶梯上去,转个弯就到了。  两人的卧室是相邻的,任朝澜的主卧隔壁,就是安排给杨纪清的客房。  从扶梯拐过来,先到的是任朝澜的主卧,但任朝澜并停留,而是陪着杨纪清又往前走了几步,把人送到房间门口,才依依不舍地止步。  杨纪清转了一下腕间的五帝钱,余光描过任朝澜漂亮的下颚线条,也不太愿意就此回房休息。  当下夜色已深,但再聊一会儿也不影响什么。  “任朝澜。”杨纪清脚下一转,面向任朝澜。  “嗯?”  “咳!之前在晚宴上,你说你是在行冠那年喜欢上我的?我们那时交集也不多,你怎么会喜欢上我?”这个问题他在晚宴上就想问的,只是那时正巧赵靳庭到场了,打断了他和任朝澜的话题。  “那年中秋的前一日,我跟你在望京阁门口偶遇,你开口邀我喝酒……”任朝澜说着眼底露出一丝怀念。  望京阁门口邀任朝澜喝酒,这事杨纪清有印象。  他那天心情不太好,便没邀好友,孤身一人前去望京阁喝酒。在门口偶遇任朝澜后,又突然想要找个人陪他一起喝了,就开口邀了任朝澜。  他跟任朝澜不熟,开口邀他是心血来潮,邀完后也没期待对方会应下,毕竟任大家主是有名的大忙人。谁想,任朝澜听完他的随口邀请,望着他思索片刻后,竟然真跟着他进了酒楼。  他要了望京阁二楼的一间临街包厢,跟任朝澜喝了大半个时辰的酒。不过,喝酒的人只有他,任朝澜下午族里有事,并没有沾酒。说是请对方喝酒,但他主要是想找个人陪他,对方沾不沾酒,他并不在意。  任朝澜本身不是话多的人,而他起初也只是有一句没一句地跟对方聊,之后有了几分醉意后,话才开始多了起来。他记得他乱七八糟的说了不少,但酒醒后有部分就想不起来了,如今他人都已经死过一轮了,记忆就更模糊了。  “我当时是邀了你喝酒,但我记得我除了喝酒,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杨纪清不解。  “不,你做了一件很特别的事——至少对我来说很特别。”任朝澜笑着道,“你对我进行了一通说教。”  “说教?对你?”  “你让我对自己好一些,不要事事都以家族为先,要为自己而活。”任朝澜说道,“你说家主再厉害也只有一个,需得族人站起来,才能让一个家站得更稳,走得更远。家主不要事事操心,家族兴衰不是家主一个人的责任,而是整个家族所有人的责任,家主要做的是鞭策族人,而不是什么事都一个去扛。”  杨纪清的脸刷地红透,他想起自己确实跟任朝澜说过这类话,但现在听着任朝澜一本正经地给他重复,他莫名有些羞耻感。  “那个……我会说那些话,是因为那天是我父亲的忌日,而你给我感觉和我父亲有些像……”  杨纪清说完,感觉自己这话听着不太对劲,赶紧补救道:“不是,我不是说你像我父亲,我没把你当爹……”  任朝澜:“……”  杨纪清默默捂脸,他这说的都是些什么啊?  “你是想说,我为家族而活的行事作风,跟你父亲相似,对吗?”任朝澜笑着拉开杨纪清捂脸的手。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杨纪清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抬眸望着任朝澜,“我父亲一生都在为家族而活,他那短暂的一辈子,一直都在为家族操心。你在这点上跟我父亲很像,那天又正好是我父亲的忌日,我便趁着情绪和酒兴跟你说了那些话。”  “我知道。”任朝澜微微低头,与杨纪清额头相贴,“但你说那些话时,是真心希望我能为自己而活,那是我第一次听到有人对我说这种话……”  他生来便拥有超越常人的玄术天赋,于是来到这个世上便被套上了责任的枷锁,他从小接受的都是背负家族的教育。身边所有人都在说他将带着任家走向新的繁荣,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一句“要为自己而活”。  那日在望京阁,杨纪清那么对他说。  他先是惊讶,随后感觉自己第一次从家族中剥离出来,作为一个个体被人注视,被人关心了。就像是伫立在昏暗的大房间,外面有人推开了一扇窗,然后阳光照进了屋内。  于是,那日他把一颗心遗落在了杨纪清身上。  “你这也太容易被讨好了吧?”杨纪清小声道。只是一句“为自己而活”,他当时虽然说得真情实感,但到底也只是动了动嘴皮子而已。  “说这句话容易,但要跑到我面前说这话可不容易,他们没这个胆量。”任朝澜稍稍后撤,垂眸笑望着杨纪清,“其实那日之后,我还有一件事感到很遗憾。”  “什么事?”  “没能喝到你朝我举杯作别那杯酒。”  “就这?”杨纪清失笑,“那我下回再请你喝酒,给你补上。”  “好。”任朝澜看了一眼廊外的夜色,帮杨纪清打开房门,“时间不早了,回房睡吧。”  杨纪清跟任朝澜道晚安,转身进了房间。  关上门后,他站在门后站了一会儿,正要往里走,却突然感觉有些不对——他关上门之后,就没听到任朝澜离开的脚步声。  杨纪清动作微微一顿,又转身打开了房门。果然看到任朝澜还站在他门口,看到他开门出来,眼中露出明显的惊讶。  “你怎么还站在这儿啊?”  “我感觉今晚过得有些不真实,就想在你门口多待会儿。”任朝澜垂眸道,“如果是梦,也好叫这个梦持续得长久一些。”  杨纪清听明白了,任朝澜这是缺乏安全感。是他让任朝澜等了太久了,从生到死400余年,今天突然得到了回应,惊喜之下自然也会有所不安。  “你身上有绳或者线之类的东西吗?”杨纪清捏着腕间的五帝钱问道。  “有一根红绳,之前入画,你给我绑牵魂线用过的。”任朝澜迟疑地从口袋中拿出红绳,却没有直接递给杨纪清,“你要绳子做什么?如果不是重要的事,我回房给你另找一根。”  “是很重要的事!”杨纪清从任朝澜手中抢过红绳,利落地从手腕上取下两枚五帝钱,将其穿进红绳编制的手链上,然后给任朝澜戴上。 第63章 “先生,需要我帮你报警吗?”一旁的司机扶着方向盘,小声问道。  “谢谢,不用。”崔臻书扭身看向后车座,“你们以为上了车,我就会带你们一起……”  崔臻书抗争的话语,消失在任朝澜清凌凌的目光中。  虽然之前给他下诅咒恐吓他的人是杨纪清,但真正给他留下心理阴影的,其实是任朝澜当时看向他时眼底露出的森冷。杨纪清不动真格,他还是敢跟对方贫几句的,可面对任朝澜,他却是没这个勇气的。  任朝澜:“赵靳庭这个委托,我们给你当助手。”  崔臻书:“……咳!真巧,我正好需要两个助手。”  杨纪清:“那我们可以出发了吗?”  崔臻书:“出发!”  崔臻书生无可恋系好安全带,示意司机开车。  唉,算了,这都是他结下孽缘。谁让他当初不长眼,瞎调戏人,招惹上了这两尊煞神。  不过,往好的方面想,带上这两尊煞神也不一定是坏事。要是赵靳庭的委托有什么棘手的情况,他说不定还能借这两尊煞神的东风。  二十多分钟后,崔臻书带着两个新鲜出炉的助手,抵达赵家别墅门口。  崔臻书整理了一下衣服,偏头看了一眼杨纪清,忍不住问道,“你们为什么非要跟我参与赵总的委托?”  杨纪清说道:“我们没接过有钱人家的委托,想见识一下有钱人家的豪宅长什么样。”  崔臻书不太相信,但也不打算继续深究。  “随便什么原因吧。不过,你们既然是以我助手的身份来的,记得好好扮演助手的角色,注意别露馅了。被赵总知道我带假助手混进他家,容易影响我跟他今后的长期合作。”  “放心,我们保证不露馅。”杨纪清说完,又问道,“对了,赵总的委托内容是什么?”  “还不知道,赵总说等我到了之后,再向我说明。”  崔臻书伸手按了门铃。  片刻之后,赵靳庭就亲自出来开了门。  “崔先生。”赵靳庭跟崔臻书打完招呼,随后抬眸看向站在崔臻书身后的杨纪清和任朝澜,眼中露出些许意外,“你们是……”  “这两位是我的助手。”崔臻书侧身给赵靳庭介绍,“这位叫……”  “是杨纪清先生和任朝澜先生对吧?”赵靳庭笑着对杨纪清和任朝澜点了点头,又崔臻书解释道,“也是巧了,我前两天,在晚宴上见过他们的,原来他们是崔先生你的助手啊!”  “哈、哈哈哈,那可真巧。”崔臻书笑容僵硬地附和道。  他就知道杨纪清说的想看豪宅是骗他的,都能混进赵靳庭参加的宴会了,还能没机会见识豪宅吗?  “你们快进来吧,我请的其他几位大师也都已经到了。”赵靳庭说着,转身引着三人进屋。  崔臻书跟在赵靳庭身后,扭着头哀怨地看向落后两步的杨纪清:你们刚刚在门口跟我保证绝不露馅,结果你们竟然跟赵靳庭认识?这不一照面就露馅了嘛!  杨纪清示意他稍安勿躁:别慌,我们还没露馅。赵靳庭跟我们认识归认识,但他不知道我们不是你的助手。  崔臻书沉思:这么说来……好像确实还没露馅?  杨纪清三人跟着赵靳庭走进客厅后,便看到了赵靳庭在门口提到的其他几位大师。  客厅内两张相对的真皮沙发上,坐着一个老者和两名年轻男子。  那两名青年男子,一个面容冷傲,一个沉稳和善。他们并排坐在一张沙发上,显然是同伴关系。  青年男子对面坐着那位老者,却是杨纪清三人都不陌生,正是先前在玄术交流会上,跟杨纪清较量过卜算术的冯禄春冯老。  杨纪清他们一进客厅,客厅内的三人就齐齐扭头看了过来。  崔臻书看到冯禄春落在杨纪清,顿时语 偃u速头皮一麻——完蛋,要露馅。  “冯老,你也接了赵总的委托?”杨纪清越过崔臻书,抢在冯禄春出声前开口。  “是,没错,你们也是……”  “我们现在在给崔先生当助手,跟着来参观学习的。”杨纪清笑着说道。  “哦,在给小崔当助手啊……”冯禄春瞥了一眼崔臻书,显然没信,但也没有当场揭穿。  “冯老,你徒弟夏舟没跟着来吗?”杨纪清问道。  “他跟朋友约好今天出去玩,我就没带他。”  “既然你们跟冯老认识,我就不多做介绍了。”赵靳庭说着,看向坐在一起的两名青年男子,给他们双方做了介绍。  那两名青年的来头还不小。面容冷傲的叫耿立杰,沉稳和善的叫耿朝林,两人是堂兄弟,来自玄术圈四大家族之一的耿家,虽说只是旁支,却是耿家现任家主的左右手。  “崔先生,你们先坐会儿,我去给你们倒茶。”赵靳庭给双方做完介绍,便去转身离开了客厅。  赵靳庭前脚离开客厅,耿立杰的目光便直直地钉在了任朝澜身上。  “任朝澜?任家人?”  “算是。”任朝澜挨着杨纪清落座,并不热络地回了一句。  “什么叫算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耿立杰皱起眉头。  “我是与不是,又与你何干?”任朝澜侧眸看向耿立杰,他不太喜欢对方这种类似盘问的态度。  “我说,你……”  “立杰。”耿朝林按住耿立杰,朝任朝澜歉然道,“抱歉,立杰他不太会说话。他就是觉得有些奇怪,任家人怎么会跑去给普通术士当助手,忍不住多问了两句了。”  “普通术士难道就没有值得学习的地方了吗?”杨纪清说道。  耿朝林一愣,随即点头,“你说得对,是我们狭隘了。”  杨纪清看着他,顺势反问道,“赵总请了你们耿家人来,是不是因为这次委托的内容很棘手?”  “这委托原本是我们耿家的两名外姓客接的,临时出了变故,我们兄弟俩正巧在b市,于是代替他们接下了这委托。”耿朝林说道,“至于赵总的委托内容,具体我们也还不清楚。他说等他请的大师都到齐了,就向我们详细说明——等会儿赵总应该就会告诉我们了。”  片刻之后,赵靳庭端着给杨纪清三人泡的茶,重新回到客厅。  将三杯茶分别端给杨纪清三人后,赵靳庭在一张单人沙发上落座,随后便开始说明情况。  “事情是这样的,我家供奉的先祖神灵,最近一直在闹宅。”赵靳庭面容愁苦道,“原本我是不想请大师来看的,我给先祖添加了供奉,也询问了要求,但先祖完全不理会我,还是一直闹腾。”  “这段时间,我家里人住在这别墅里总是受伤,不是在楼梯上摔了,就是在墙角撞了。虽然伤势都不严重,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就给家政佣人放了假,让家里人暂时去别处住,请了诸位来帮我看看情况。”  杨纪清恍然,难怪他们进了这别墅后,就没见到赵家其他人,只有赵靳庭一个人忙前忙后地招待他们。  不过,赵靳庭说的这情况倒是少见。  家里供奉的先祖神灵的闹宅,那必然是子孙做错事惹怒了他,但在闹宅之前,先祖神灵会再三托梦警雨yu水告,告知缘由,勒令其改正。拒不悔改,才会发怒闹宅。  而赵靳庭家的先祖,却是没有告知子孙缘由,自顾自地就闹起来了。  “你家先祖灵位供在哪里?”耿立杰开口道,“先带我们过去看看。”  “就在后面的静室,跟我来。”赵靳庭起身带路。  一行人跟着赵靳庭去了静室。  静室不大,复古的装修,室内主位上帷幔后面便是神龛。神龛内立着牌位,上书“赵氏先祖灵位”。  赵靳庭让众人稍等,他先给先祖上香告罪。  然而,他刚点上三炷香,走到先祖神龛前,还未弯腰拜下去,三炷香便齐齐拦腰断了。  赵靳庭脸色一白,回头求助地看向众人。  耿立杰率先上前,盯着神龛内的牌位看了两眼,随后询问赵靳庭,“你家这位先祖,是你的什么人?”  “是我曾祖父。”  “什么时候请回来供奉的?谁请回来的?”耿立杰接着问道。  “是我父亲请回来的,八年前开始供奉的……”  杨纪清这次强行跟着崔臻书来赵家,就是为了查探给他感觉最可疑的赵靳庭。  他正侧耳听着赵靳庭的回答,不动声色地观察他,突然感觉身旁的任朝澜碰了碰他的肩膀。杨纪清扭头看向任朝澜,任朝澜用眼神示意他看上面。  杨纪清顺着任朝澜的示意,抬眸看向神龛上方。  只见那半空中飘着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她身上穿着牛仔背带裙,以一种趴着的姿态于 烟事,双手撑着下巴,笑嘻嘻地听着耿立杰和赵靳庭的一问一答。  家中要是供奉了先祖灵位,家宅便受先祖庇护,即便先祖神灵不在,外面的阴魂也擅进不得。  但这个女孩模样的阴魂,不但进了赵家别墅,还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赵家先祖的神龛前,而且她的气息还若隐若现地缠绕着下面的牌位。  这种情况,只能说明,她就是被赵家供奉的“先祖”。  “赵总,你确定你父亲请回来供奉的,是你们的先祖?不是什么路边的孤魂野鬼?”杨纪清开口打断赵靳庭和耿立杰的对话。  就在杨纪清话音落下之时,飘在半空中的女孩倏地收了笑容,眼神阴恻恻地朝杨纪清看了过来。与此同时,供奉桌上的神龛,开始哐哐哐地震动起来。  “杨先生,你别乱说。”赵靳庭慌忙道。  “我可不是乱说。”杨纪清看向赵靳庭,“除非你曾祖父是个女孩子。”  “不是,我曾祖父自然是男人——杨先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衍于生  “因为你家供奉的先祖神灵,正飘在那里。”杨纪清指着神龛上方说道,“穿着裙子,应该是女孩子吧?”  在场其他人,除了赵靳庭,都是术士,虽然没有天生阳眼见鬼的能力,却各有见鬼的手段。听到杨纪清那么一说,当即施展手段开眼,耿立杰还顺道给赵靳庭的眼皮也抹上了牛眼泪。  几人朝着杨纪清指着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的看到了杨纪清所说的女孩。  女孩看着赵靳庭冷哼了一声,旋即化作一阵阴风,朝着赵靳庭俯冲而去。  “当心!”  耿立杰和耿朝林齐齐上前,挡在赵靳庭前面。  然而,女孩却骤然化作一道阴风,在他们头顶一个急转,转身冲出静室。随即,砰地一声巨响,静室的门被关上了。  追上去的杨纪清和任朝澜被迫停下脚步,杨纪清伸手去按门把手。  门锁没有被动手脚,杨纪清轻松地打开了静室的门,但是——门的外面,却不是他们进来时的走廊,而是一个陌生的卧室。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2-01-23 22:03:12~2022-01-26 18:29: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辞西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赵靳庭话未说完,耿家兄弟就朝着崔臻书骤然发难。  两人如夜枭般悄然而迅速接近崔臻书,指间的符纸裹着铜钱,嘴里无声念咒,飞快地施展御鬼之术。  玄术圈四大家族各有祖传绝学,像任家绝学是阴尸阵,耿家便是御鬼术。御鬼术是一种上乘的控鬼术,想要抓住附身崔臻书的阴魂,御鬼术便是上上之选。  因此杨纪清几人选择在一旁说话,吸引崔臻书身上的阴魂注意,借此给耿家兄弟创造动手的机会。耿家兄弟也抓住机会,在崔臻书看向赵靳庭,背对他们的瞬间,齐齐出手。  耿朝林甩出一张符纸,将附身崔臻书的阴魂逼出。当穿着牛仔裙的阴魂女孩,飘出崔臻书身体的瞬间,他当即与耿立杰一起抛出指尖裹着铜钱的符纸。  符纸是在空中陡然自燃,铜钱乘着火光滞空,发出轻鸣声,女孩半透明的阴魂僵在原地。耿立杰掐咒,试图将女孩的阴魂封入自己那枚铜钱。  然而,他失手了。  被御鬼术控住的女孩阴魂,毫无预兆地骤然消失原地。  滞空的两枚铜钱,像断了线的风筝,直直坠落在地上,发出两声轻响。  “怎么会?!”耿立杰一脸难以理解。他跟耿朝林明明已经控住那阴魂女孩了,怎么还会被她跑掉的?  “咳咳咳咳咳……”阴魂离体,崔臻书也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权,他半跪在沙发边,单手撑着沙发,难受地一阵干咳。  “你还好吧?”耿朝林走过去,扶着崔臻书在沙发上坐下。  “还好,就是非常想去火星而已。”崔臻书捂脸。被附身的时候他没有失去意识,对自己刚才的社死现场记得一清二楚。  “不过,小崔怎么会被那阴魂附身的?你是不是没带辟邪的物件?”冯禄春走过去,给崔臻书递了杯茶。  崔臻书是健康的成年男性,身上阳气旺盛,要是还随身带着辟邪物件,根本不可能被轻易被阴魂上身才对。  崔臻书喝了口茶,缓了一下,随后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护身符。  黄色的符纸焦了一半,烧掉了几个符文,已经失去了辟邪作用。崔臻书带了护身符,而这护身符在当时也发挥了作用,却没能制止她上崔臻书的身。  冯禄春倒吸了一口冷气,“这阴魂竟然如此厉害,难怪能篡了赵家先祖的灵位。”  耿朝林在一旁面色凝重的点头,“那阴魂确实厉害,刚才我跟立杰并未出错,却还是让她轻易逃脱了。”  “那阴魂或许有点本事,但本身并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厉害。”任朝澜开口说道,“篡夺赵家先祖灵位,或许是靠她自己的本事,但从御鬼术中挣脱,应该是利用了胗笼的力量。作为阵眼,自当是有能力控制胗笼的。”  “她能上崔臻书的身,也是因为在这别墅里才能做到的。”杨纪清接着道,“这别墅原本是属于赵家先祖的阳宅,如今被那阴魂女孩篡了灵位,这别墅也就成了那阴魂女孩的阳宅,属于她的地盘。阴魂女孩是这里的主人,我们只是客人,只要在这个别墅内,她的力量自然会得到大幅增强,因此才能轻易附身崔臻书。”  “有道理。”耿立杰点头赞同道。  “我们忽略了这别墅现在是那阴魂女孩的阳宅了。”耿朝林说着,皱起眉头,“这下难办了。要彻底破解这胗笼,就要抓住作为阵眼的阴魂女孩,但有胗笼和阳宅的加持,我们可能没办法抓住她。要是她不主动现身,我们甚至都找不到她。”  “阴魂女孩能在这别墅内自由行动,找一个随时能够转移的目标太难,不如换一个不会随便乱跑的目标。”杨纪清思索片刻后,说道。  “不会随便乱跑的目标?”耿立杰疑惑地看向杨纪清。  “去静室找赵家先祖的灵位——现在应该称为阴魂女孩的灵位了。”杨纪清笑着回道。  灵位相当于受供阴魂在阳间的身体,对阴魂来说极为重要。他们可以挟持灵位,让阴魂女孩主动现身。就算阴魂女孩不受要挟,坚决不现身,他们也能破坏灵位,让阴魂女孩直接失去阳宅所有权。  “好主意!”崔臻书击掌赞叹。  “问题是我们要怎么走去静室?”耿立杰抱着胳膊,看着客厅紧闭的门,拧着眉头说道,“开门后外面是哪个房间就跟开盲盒似的,太随机了,谁知道要开几次才能开到静室。而且,那阴魂有操纵胗笼的能力,要是她有意不让我们找到静室,那我们做什么都白搭……”  耿立杰话说到一半,转头去看杨纪清,结果发现杨纪清没有站在原处,他拉着任朝澜,正跟着赵靳庭到处翻箱倒柜。  耿立杰额头青筋跳了跳,“喂!你们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杨纪清从壁橱大抽屉里,翻出一只近一人高的玩偶熊,双手托着它的腋下,举到赵靳庭面前,“赵总,这只熊重要吗?能拿来用吗?”  赵靳庭躲开快怼到自己鼻尖的玩偶熊,点头道,“可以用。这是我女儿前男友送她的,本来打算扔掉的,家里阿姨忘记扔出去了,才暂时塞在这抽屉里的。”  听赵靳庭那么说,杨纪清放心地把玩偶熊塞进了任朝澜怀里,“那就用这个吧,看来看去,也就这只熊最像人形了。”  任朝澜抱着玩偶熊,一个端庄清冷,一个憨厚傻萌,双方气质冲突十分激烈。  耿朝林抽了抽眼角,努力忽略任朝澜抱着玩偶熊的搞笑感,开口问道:“任先生这是打算做什么?”  任朝澜抱着玩偶熊,走到一旁,“炼制阴尸。”  耿朝林想说那是玩偶,不是尸体,怎么炼制阴尸?但看到任朝澜一脸理所当然,又感觉开口询问显得自己有点蠢,索性闭嘴等任朝澜炼制完成。  趁着任朝澜炼制玩偶熊的间隙,杨纪清给一头雾水的其他人说明他和任朝澜的打算。  “这个胗笼的规则是,开门后外面会随机出现一个房间,当我们中有人踏入下个房间,一定时间后,其他人就会被强制推进下个房间。但只要我们不踏入下个房间,那房间就不会重新洗牌,也就是说,房间位置会保持固定不变。”杨纪清说道,“我跟任朝澜推测,那种在一个人进去下个房间后,强制所有人去下个房间的规则只针对活人,并不针对阴物。所以,我们的计划是开门后,我们不动,让阴物去找静室。在房间布局固定的情况下,应该很快能找到……”  耿立杰微微抬起下巴,“按照这个办法,也不需要使用阴尸,我直接驱使我鬼使去找就行了。”  杨纪清:“你是不是傻?我们的目的又不是找到静室,而是拿到静室内的灵位。我们没法走到静室,才需要能走到静室的帮我们拿过来。拿灵位需要实体,你的鬼使能化出实体吗?”  耿立杰噎住。  他们耿家倒是有能化出实体的厉鬼,但并不是他的鬼使。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2-02-06 18:57:03~2022-02-10 22:11: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宝茶茶茶、辞西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88章 胗笼07 崔臻书:“……你为什么不早说?”  杨纪清这边刚说完行动计划,任朝澜就拎着炼制完毕的玩偶熊走了过来。  以阴尸阵炼化过的玩偶熊,外表看着没有变化,但挨近了就能感受到一阵阴冷之气。  阵法赋予的符文,让封入玩偶熊体内的阴气,像血液一般循环。一如封存蒋丛的欧特慢,这只玩偶熊与真正的阴尸相比,除了身体的材质的差别,基本没有差别。  杨纪清伸手戳了一下任朝澜手里的玩偶熊,随后侧眸看向对面的耿家兄弟。  耿立杰见杨纪清看过来,瞪了他一眼,“干嘛?”  杨纪清伸手索要道,“带鬼使了吗?借只鬼使用用。”  任朝澜其实是可以直接操纵阴尸化的玩偶熊,前去静室取阴魂女孩的灵位。只是静室不在任朝澜的视线范围内,单纯通过跟阴尸联系得到的反馈不够详细,要是途中遇到棘手的意外,就很难做到灵活细致的应对。  这种情况下想要稳妥,最好是使用另一种操纵阴尸的方法——赋予阴尸灵魂,也就是让阴魂附在玩偶熊身上行动。  若是在外面,他们可以随便招一只孤魂野鬼塞进玩偶熊中,通过威逼利诱其配合行动。但如今被困在这胗笼中,孤魂野鬼根本招不进来,也就只能跟耿家兄弟借用鬼使了。  幸好赵靳庭请来的是耿家人。现今玄术圈四大家族中,也就耿家人会随身带鬼了。  “我俩都带了。”耿朝林说完,扭头询问耿立杰。“用我的还是你的?”  “用我的。”耿立杰说着,放出一只中年人模样的鬼使,让其附身在玩偶熊身上。  鬼使顺利附身玩偶熊后,来回走了两圈。  耿家兄弟在一旁打量鬼使附身的玩偶熊。从鬼使顺利附身后流畅的动作来看,可以确定这只玩偶熊确实被成功炼制成阴尸了,而且炼制技艺还相当上乘。  “还真的把玩偶熊炼制成阴尸了……”耿朝林惊叹,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同为玄术圈四大家族,即便往来不算亲密,对彼此之间自然也多有了解。作为耿家人,耿朝林自然对任家的祖传绝学阴尸阵有所了解,但在此之前,他真的不知道,阴尸阵还能把玩偶炼制成阴尸的。  玩偶熊是客厅内走了两圈之后,突然兴奋了起来,单腿原地旋转两圈,随后十分骚气地扭了扭屁股,“这只熊是什么?待在里面好舒服。”  杨纪清看向耿立杰:“你家鬼使真活泼。”  耿立杰:“……”  玩偶熊似乎感觉扭屁股不够尽兴,又蹦跶着跳起来,来了一个空中一字劈叉,同时单手甩出飞吻,“哈哈哈哈哈……真的好舒服!”  耿立杰额头青筋跳了跳,冲过去一脚踹倒搔首弄姿的玩偶熊,随后抓住玩偶熊的一只脚,粗暴地拖着它走到客厅门口,打开门,像扔垃圾一样,将其扔进客厅外的佣人房中。  扔完熊,耿立杰稍等片刻,发现确实没有人被强行推往下一个房间,这验证了杨纪清的猜测——胗笼只针对活人,说明身为阴物的玩偶熊可以在胗笼内自由活动了。  耿立杰看着从地上爬起来,盘腿坐在佣人房中央的玩偶熊,给他下达任务,“去静室把灵位拿过来。”  耿立杰的鬼使虽然画风清奇,但办正事还是靠谱的。他爬起来应了一声,便跑去打开了佣人房内的另一扇门——洗手间的门,随后身影便消失在那道门后。  耿立杰的鬼使离开后,客厅内一行人就开始了等待模式。  一行人分作三撮。崔臻书、冯禄春和赵靳庭坐在客厅中央的沙发上喝茶,杨纪清和任朝澜挨着坐在客厅的飘窗上,耿家兄弟守在客厅门口靠墙而立。  耿家兄弟站在门口,是为了方便观察动静,不过耿立杰大部分注意力并没在观察动静上,而是在不远处的任朝澜身上。  “你在看什么呢?”耿朝林注意到耿立杰的目光,总是时不时地瞥向飘窗方向,忍不住小声问他。  “看任朝澜。”  “我是在问你看任朝澜做什么?”  “我在想他究竟是什么人。”  “精通阴尸阵,很显然他应该就是任家人。”耿朝林说着,也忍不住朝任朝澜那边看了一眼。  “这人能将玩偶熊炼制成阴尸,显然实力不俗。他那强势的气场,又说明他是一个身份不低的人物。再论长相,他肯定不是让人见过就忘的类型。但任家有本事的人物,你我心里都有数,里面没有一个是叫任朝澜的。”耿立杰顿了顿,“前些日子,不是有传闻说,任家有位老祖宗诈尸了……”  “你怀疑这任朝澜便是任家那位诈尸的老祖宗?”  “嗯,所以刚见面的时候,我就才会开口试探他的身份。”  “……”耿朝林沉默了一瞬,无语地看着耿立杰,“你那叫试探吗?难道不是质问吗?”  “……那就是我的试探方式!你有意见?”耿立杰恼羞成怒。  “我没意见,你高兴就好。”耿朝林举手投降,随后言归正传,“不过,若这任朝澜真是任家诈尸的老祖宗,那确实有必要调查一下。”  复活术,一向是玄术圈的禁忌,此类法术一旦施展,多半需要付出惨烈的代价,最重要的是——每次玄术圈出现复活者,总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耿家那俩小子盯着你嘀咕些什么呢?”耿立杰并没有刻意隐蔽自己的行为,所以杨纪清开始就发现了他时不时看过来的目光,“我猜他们在讨论你的来历——这好奇心可真重。”  “你好意思说他们?”明明自己的好奇心也重得不行,任朝澜无语地看了一眼杨纪清,随后重新看向客厅中央的赵靳庭,“这赵靳庭有问题。”  “嗯。”杨纪清点头。  赵靳庭有问题,眼下困住他们的胗笼就是最好的证据。  禁术胗笼,即便是瑕疵品也算是大手笔了,要用胗笼的对付的人,又怎会是毫无问题的普通人?  当然,这胗笼也有可能不是针对赵靳庭的,而是冲着赵靳庭邀请几位术士来的。  他和任朝澜是强行跟着崔臻书来的,耿家兄弟是临时顶替耿家外姓客的,都不算真正的受邀人,那剩下可能的就是冯禄春和崔臻书?  不过,无论这胗笼针对的是受邀人中的谁,赵靳庭也是扮演了牵桥搭线的角色,左右都清白不了。只是——不知道赵靳庭的不清白,又否是跟斩字会相关?  杨纪清把手插进外套口袋,里面放着从拍卖会买来的高仿狴犴高古玉玉佩。他的指尖轻轻摩挲着装着玉佩的锦盒,思忖着要不要拿出来试探一下赵靳庭。  “杨先生,你一直看我,是有话要跟我说?”耿家兄弟看任朝澜没有刻意掩饰,杨纪清看赵靳更是看得光明正大,赵靳庭想装没发现都难,他迟疑了一下,开口试着问道。  “我在想有件事应不应该提醒你们。”杨纪清不疾不徐地说道。 第67章 崔臻书:“但紧急电话跟一般的电话不一样,没信号都能打通的……”  耿朝林:“那你打通了没?”  崔臻书:“……没有,这胗笼竟然连紧急电话都能屏蔽!”  耿朝林:“要出去还是需要破解这胗笼。”  阴魂女孩身上的阵眼,也许就是掌管房间排列的,这次他们走进新的房间后,外面的房间没有出现任何变动。  这算是一个好消息,但并不足以改变他们眼下的危急状态。  以客厅火势蔓延的速度,相信不需要多久,就会烧到他们所在的佣人房。他们可以转移去下一个房间,但这并不能真正解除危机,胗笼内的杀机不会轻易放过目标,相信火焰和纸人必然会对他们紧追不舍。  想要真正脱离险境,只能破解胗笼。  “喂,你刚才说去破解剩下的阵眼,你知道剩下的阵眼在哪里?”耿立杰回头看了一眼客厅,之前崔臻书三人坐过的沙发,已经被汹涌火势吞没。  “不知道。”任朝澜伸手替杨纪清拭去额角的汗水。  “那你还……”  “不过,阵眼的设定位置之间必然是有所关联的。”任朝澜不等耿立杰把话说完,便继续道,“先前破解的阵眼虽说在阴魂身上,没有固定位置,但那可以看作阴魂阳世身体的灵位却有固定位置,所以那阵眼位置可以算是在静室,我可以根据阵法的规则,推测其他阵眼所在。”  任朝澜说完,看向被耿家兄弟护在中间的赵靳庭,“把你家别墅原本的布局告诉我。”  胗笼是在别墅还是正常布局下设置的,所以推算阵眼也要根据别墅原本房间格局来。  赵靳庭不敢耽搁,赶紧把别墅原本的房间布局说给任朝澜听。  “这光听我这么说,你记不住吧?我在手机上给你画出来……”赵靳庭说着摸出手机。  “不必,我记住了。”  任朝澜垂眸,别墅的房间排布在他脑海中成型,他根据静室的位置,开始推测剩下的阵眼位置。  其他人屏息等待答案。  任朝澜没让他们等太久,很快给出了推测结果,“还剩下一个阵眼,但可能的位置有两个——二楼书房和一楼的阳光房。”  耿朝林沉思片刻后,抬眸问道,“除了任先生之外,还有谁懂破阵之法的?”  杨纪清开口,“我,略懂。”  耿朝林:“为了节约时间,我觉得我们可以兵分两路,任先生一路,杨先生一路……”  杨纪清摇了摇头,“我觉得最好不要兵分两路。”  耿立杰锐利的目光,落在杨纪清和任朝澜还牵在一起的手上,不满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要黏糊在一起吗?”  杨纪清无语地看向耿立杰,“你在想什么呢?这别墅现在可不是原先正常的布局,没人引路要找这两个房间没那么容易,而现在能给我们带路只有那只熊而已。”  玩偶熊骄傲地点头附和,“我也觉得最好别分开走,这别墅我刚才逛过一圈,现在的布局还挺容易迷路的。”  杨纪清:“兵分两路,让其中一队像无头苍蝇一样找房间,并不能节约时间。”  冯禄春趴在玩偶熊背上,被烟熏得咳嗽了两声,“那就别分两路了,一起行动,赶紧的。”  杨纪清:“小熊,带路。”  玩偶熊背着冯禄春往洗手间那道门挤过去,“我可不叫小熊。”  任朝澜的小水人开道,玩偶熊带路,一行人从佣人间洗手间那道门出来,进了不知道是二楼还是三楼的回廊,随后对玩偶熊说的“容易迷路”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别墅当前的布局十分魔幻,完全失去了属于人类建筑的合理性,就像胡乱搭建的积木,房间参差错乱不说,还将原来三层的别墅堆成了六层。  “幸好要找的是比较有特点的书房和阳光房,要是布置差不多的洗手间或者客房,那就完蛋了。”崔臻书看着回廊外,上下叠在一起的两个洗手间,表情有些扭曲。  “要是洗手间我就分不清哪间是哪间了,我觉得就算是赵总自己,现在也分不清每个洗手间分别是在哪个位置的。”玩偶熊一边往前跑,一边跟着庆幸地点头,“我先带你们去离这比较近的阳光房。”  玩偶熊带着一行人穿过一间客房,顺着半截回旋楼梯往上,再穿过厨房出来,走过七弯八拐的走廊,终于抵达了阳光房。  任朝澜越过玩偶熊,走进阳光房。  阳光房不大,任朝澜转了一圈,很快便退了出来,“阵眼不在这里,去书房。”  玩偶熊带着一行人原路折返,然而刚在回廊转过两个弯,就看到烈火啃噬着地毯,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侵袭而来。  玩偶熊一个急刹车,随后飞快转身往回跑,“这边走不了了,我们往后面绕!”  玩偶熊先是带着人上楼,在带着下楼,跑得趴在他背上冯禄春快吐了,终于抵达了书房。  二楼的书房是属于赵靳庭的大书房,面积比阳光房大了将近三倍,中间靠窗摆了一张实木书桌,两面是顶天立地的书柜,书柜里放满了书籍。  “阵眼藏在哪里?”崔臻书看着眼前放得满满当当的书架,“不会藏在哪本书里吧?”  耿家兄弟对他怒目而视。  耿立杰:“你不要乌鸦嘴!”要是藏在书里,那找起来就麻烦了。可能还没找到,追过来的烈火就已经把他们烧成灰了。  杨纪清仰头盯着高处一本《时间简史》,微微眯起双眼,随即肯定道,“阵眼或许真的藏在书里。”  耿立杰一点也不想接受这个答案,闭眼否定,“不可能!”  杨纪清懒得管企图自我欺骗的耿立杰,他伸手将高处那本《时间简史》抽出来。  他能感受到这本书上散发着诅咒的气息,不是诅咒纸人的那种感觉,而是像无数的诅咒通过后残留的气息。  如果说,这胗笼内的诅咒纸人有来源,那这个来源很可能就是这本书。而作为胗笼内杀机之一的来源,就很可能会是阵眼所在。  “我来。”任朝澜从杨纪清手中抽走书。  杨纪清没有反对,现在一旁看着任朝澜翻开《时间简史》。  书里夹着一面正方形的镜子,镜子中正好有一只诅咒纸人探头钻出来,任朝澜直接掐诀捏废那只诅咒纸人,然后拿起镜子查看。  “怎么样?”杨纪清问道。  “是阵眼。”任朝澜点头道。  “这就找到了?”正认命地跟耿朝林过去倒腾书柜的耿立杰,听到这个消息,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任朝澜没有浪费时间,当即着手开始破解阵眼。  这个胗笼布置得粗糙,阵眼自然也不难破解,不出两分钟,任朝澜便破解了藏在镜子中的阵眼。  阵眼被破解的瞬间,方形的镜子在他手中碎裂,几乎同时,消防车和救护车的警笛声、人群的喧闹声,在外面骤然响起。  崔臻书走到窗口,往外看了一眼,随即激动道,“外面有消防车和救护车,我们是不是从胗笼出来了?”  站在书房门口的赵靳庭,捂着口鼻,看了一眼浓烟弥漫的走廊,随即跟着喊道,“书房外面恢复正常了!”  崔臻书兴奋地朝着杨纪清跑来,“我们真的出来了!”  杨纪清伸手把崔臻书往书房门口方向一推,“不想因为庆祝离开胗笼而死于火灾的话,就赶紧走,再不走火就烧过来了!”  一行人反应过来,他们虽然从胗笼出来了,但人却还陷在火灾现场。  现实中的火势一点也不比胗笼内的小,从书房跑到楼梯口时,回旋楼梯的扶手烧得几乎要淹没了台阶。  一行人强行往下冲,赵靳庭中途不慎摔了一跤,要不是杨纪清拉住他,他险些就从回弯处摔下去。尽管如此,赵靳庭还是扭伤了脚,速度慢了下来。  幸好,他们冲下楼梯后,就遇到了进来搜救的两队消防员。  一个消防员跑过来,扶起趴在玩偶熊上的冯禄春——在看到消防员时,耿立杰就让玩偶熊放下了冯禄春,收回了附身在玩偶熊身上的鬼使。  消防员背起冯禄春,大声问道,“还有没有其他人?”  杨纪清将扭伤脚的赵靳庭交给另一个消防员,“没有了,所有人都在这里了。”  “好!我们马上带你们撤出去!”  杨纪清等人被数名消防员护着,冲出大火漫天的别墅。刚跑到别墅前院大门,就看到了不远处的任少泽。他带着五六个人,正冷着脸跟外围的民警对峙。  杨纪清正要跟任朝澜走过去,突然看到黑猫亡魂跳出来,在他脚边叫了一声,转身就往别墅后院跑。  杨纪清先是一愣,随即瞳孔一缩。  斩字令!  杨纪清没理会消防员制止的呼喊声,转身就跟着黑猫冲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2-02-16 20:28:29~2022-02-19 19:06: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辞西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辞西 2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91章 局01 “据说……是我们。”  黑猫是朝着后院方向跑的,但它并没有跑进后院,而是在靠近后院的一处花坛边停下了脚步。  杨纪清跟着一个急停,随即偏头顺着黑猫的视线看去。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但边上就立着一盏路灯,照亮了这一片花坛。  杨纪清定眼一看,就看到一枚海青木做的令牌,正静静地躺在花坛边上。其形状和大小,都跟杨纪清熟悉的斩字令别无二致——毫无疑问这是一枚斩字令。  花坛外围是围栏,翻过围栏便是一条通行小道,这枚斩字令会出现在这里,像是持有者匆忙逃离现场时意外掉落的。  说起来,他们在胗笼内遇到的诅咒纸人,当时给他的感觉似乎是有人操纵的,但他们却没在胗笼内发现术士的存在。花坛这个位置离着书房也很近,术士要想在胗笼外操纵诅咒纸人通过书房阵眼进入胗笼,这是一个极好的站位。  根据这些迹象,他合理推测,当时的情形大概是持有斩字令的暗杀者——一个擅长诅咒的术士,曾站在这里附近,操纵着诅咒纸人进入胗笼攻击他们。在胗笼被破解后,匆忙逃离现场,在翻越围栏的时候,不小心掉了斩字令。  而斩字令出现在这里,赵家别墅的胗笼,毫无疑问就是斩字会的手笔了。  虽然暗杀者跑了很可惜,不过胗笼所针对的目标,他或许能从这枚遗落的斩字令上得到答案了。  让他看看,这枚斩字令上,到底刻着谁的名字。  杨纪清弯腰捡起花坛边的斩字令。  斩字令上没有红勾,表面暗杀者没有暗杀成功,他手腕一翻,将令牌底边翻转朝上,这枚斩字令指向的暗杀目标,就明晃晃地映入了他的眼帘。  赵靳庭。  杨纪清眉梢微微一挑,反手将斩字令上的名字,露给跟着他追过来的任朝澜看。  任朝澜看完,正要开口,消防员已经跑到了他们面前。  “你们不要随便乱跑,火场火势还没控制住,这里还很危险!”追过来的消防员一边说着,一边催两人跟着他离开。  “抱歉,突然想起有东西掉在这里了,过来捡一下。”杨纪清捏着斩字令在消防员眼前晃了一下,随后反手揣进口袋。 第69章 “斩字会为什么要杀我?”赵靳庭眉头紧蹙,“斩字会这个组织我听都没听说过。”  “斩字会的术士在成功杀害任务目标后,会在令牌上画上红勾。”杨纪清伸手,从赵靳庭手中拿回斩字令,接着说道,“赵总,这枚刻着你的名字的斩字令上面还没有红勾,也就意味着斩字会的人还会再来找你,所以——为了你的生命安全,我建议你最好请保镖,比如我们两个。”  “我需要考虑一下。”赵靳庭没有拒绝,也没有立马答应下来。  “那我们在外面等你答复。”杨纪清没有勉强,起身跟任朝澜走出病房,就守在外面病房门口。  这层是vip病房区,没有来往的闲杂人等,病房外的走廊就显得格外安静。  杨纪清背靠着门旁的墙,轻声说道,“虽然斩字令指向赵靳庭,赵靳庭的答话也没什么问题,但我还是怀疑赵靳庭跟斩字会有关。”  任朝澜挨着他靠墙而立,“因为他姓赵?”  杨纪清点头,“姓赵是一个理由。要说对我杨家恨之入骨,又心心念念想当皇帝的人,我只能想到裕王赵延铎,所以我对‘赵’这个姓比较敏感。”  任朝澜转头看向杨纪清,语气笃定道,“赵延铎不可能出现在这个时代。”  杨纪清:“我知道,你跟我说过,他死无全尸,神魂不可能延续至今——你的话我自然是信的,但也许他在你不知道你地方……”  任朝澜轻声打断杨纪清的话,“取赵延铎性命的是我。我亲自动的手,千刀万剐,挫骨扬灰,埋于凶陵之中。我亲眼看着赵延铎魂飞魄散,他绝无可能出现在这个时代。”  任朝澜说完,害怕在杨纪清眼中看到惊惧之色,垂眸转开视线。  然而,他刚转开视线,就感觉挨着杨纪清的那只手被轻碰了一下,随后被牢牢牵住,指尖传来对方手心的暖意。  杨纪清牵着任朝澜的手轻晃了一下,“谢谢。”  任朝澜心头一颤,仍是不敢扭头看杨纪清,被牵住的手却是回握住身边的人,“你不觉得我残忍么?”  杨纪清低笑了一声,“你在想什么呢?裕王赵延铎是我杀父仇人,他死得越惨我越高兴。我没你想的那么善良悲悯,你害怕吗?”  任朝澜这才偏头看向杨纪清,眼底眸光如秋水流转,“我从来不希望你善良悲悯。你若能够自私自利,不去管那山村里的人,你当年就不会丧生在雀茫山。”  杨纪清呼吸一窒。  没错,雀茫山一行,他并没有输给裕王派去的巫师,但为了保住山间一个小山村全村人的性命,他主动踏入了巫师设下的陷阱,最终没能生还。  杨纪清垂眸,“这你也知道……”  任朝澜:“其他关于你的事,我都可以忍住不去查,唯独雀茫山,我必然是要查得一清二楚的。”  杨纪清不想让任朝澜沉静在这种难过的情绪中,他微微一顿,开口转移话题,“咳!你替我报了杀父之仇,我许你一个要求如何?无论什么要求,只要你提了,我一定尽全力满足你。你可以慢慢想,想好了跟我说。”  任朝澜顺从杨纪清的意图,低声应了一声,“嗯。”  “那接着说我怀疑赵靳庭和斩字会有关的原因。”杨纪清继续原先的话题,“那枚斩字令上虽然写的是赵靳庭的名字,但在胗笼内,那些诅咒纸人的杀意却是针对我的。在胗笼内那么多诅咒纸人往我身上扑,并不是我做了什么吸引它们扑向我的,而是它们本来就是冲着我来的。”  任朝澜反手抓紧杨纪清的手,“你当时怎么没跟我说?”  杨纪清视线瞥过任朝澜的双眼,干咳一声,“咳!没来得及说。”  其实是当时任朝澜红了眼眶,慌得他满脑子只想着怎么哄人才好,直接把这事抛到脑后了。不过这话就不能告诉任朝澜了,他得给对方留点面子。  杨纪清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两张褪去诅咒的白色纸人,“当时还有几张诅咒纸人钻进了我口袋,企图偷走我们今天从拍卖会买来的,那枚狴犴高古玉玉佩。”  “总之,赵家别墅的胗笼,并没对赵靳庭如何,反倒是对我展露了杀意,以及抢夺狴犴高古玉玉佩的意图。”  “所以,我现在依旧怀疑赵靳庭和斩字会有关。赵家别墅的胗笼,是他们为了取我性命和我身上的玉佩,联手布下的局。至于那枚刻着赵靳庭名字的斩字令,可能只是给赵靳庭洗脱嫌疑的工具而已。”  “再说我们在拍卖会会场外偶遇崔臻书,现在感觉也像是被刻意安排的。”杨纪清想了想,接着说道,“我们从拍卖会会场出来就正巧遇到了熟人崔臻书,而崔臻书又正巧接了赵靳庭的委托要赶去赵靳庭家,这巧合未免过于紧凑了些……”  杨纪清话音刚落,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突然从病房内传来。  杨纪清神色一凛,和任朝澜对视了一眼,当即转身推开病房门,先后冲进病房内。  病房内,赵靳庭倒在病床下,正一脸痛苦地掐着自己的脖子。他苍白的脸上,黑色的咒文像密密麻麻的黑蚁,正拥挤着快速游走。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2-02-24 21:15:52~2022-02-26 20:52: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迟迟w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93章 局03 “他应该会报警。”  任朝澜先一步走到赵靳庭身旁,制住他掐自己脖子的自残行为。杨纪清随即在赵靳庭另一边蹲下,查探他身上的情况。  “是诅咒。”杨纪清拧起眉头,“他怎么会中诅咒的?”  他记得在胗笼里遭遇诅咒纸人时,耿家兄弟将赵靳庭护得十分严实,并没有诅咒纸人沾到他。在救护车上他也查探赵靳庭的情况,当时他身上也完全没有中诅咒的迹象。  杨纪清疑惑着,手上动作却没有耽搁。他抓过赵靳庭的一只手,顺着他的手腕的脉络,快速画两道驱咒符文。  符文在赵靳庭腕上亮了一下,但很快就变得黯淡灰败。犹如黑蚁般的咒文,也将游走的地盘,扩张到了赵靳庭的手脚上。  驱咒符文没有效果?杨纪清一愣,随即面上神色凝重了起来。  驱咒符文没有效果,说明这诅咒相当厉害。这种程度的诅咒,绝不是来自诅咒纸人的。  胗笼内的诅咒纸人数量庞大,注定了单个诅咒力量的弱小,因此需要大量诅咒叠加才能达到致命的效果——就像他所遭遇的被诅咒纸人挂满全身的数量。而他和耿家兄弟或许有可能遗漏一两个潜藏的诅咒纸人,但绝没有可能遗漏大量潜藏的诅咒纸人。  “不是诅咒纸人的诅咒,这难道是在我们方才出去那段时间遭遇的诅咒?”杨纪清按住抽搐的赵靳庭,咬破手指,以血代替朱砂,往赵靳庭眉心上画驱咒符文。  眉心血色的驱咒符文很快亮起,赵靳庭明显缓过一口气。  “也有可能是早先潜藏在他身体的诅咒。”任朝澜说着,伸手扯开赵靳庭身上的病号服。  病号服敞开,露出赵靳庭的整个胸膛。在他胸口心脏的位置上,有一个十字刀口,伤口很新很深,却没有鲜血流出,只有漆黑的咒文,源源不断地从中钻出来。  杨纪清瞳孔一缩,随后沉默了下来。  这是一种下在体内的诅咒,诅咒发作时,会啃噬中咒人的生魂壮大力量,然后破开身体蔓延出来——就像杂草汲取土壤的营养破土而出。而且这种诅咒一旦蔓延出体外,中咒人的魂魄也差不多被啃噬了大半,魂魄没有保住的可能,人也就注定救不活了。  “救……我……”赵靳庭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伸手抓住杨纪清的手腕,“他们……骗……我,祖宗……陛下……在、赵……赵承……辉……”  赵靳庭话说到一半,突然急喘了口气,抓着杨纪清手腕的手痉挛了一下,随即无力滑落,瞳孔中艰难凝起的眸光也跟着骤然溃散,整个人像突然被吹灭的蜡烛,在瞬间失去了生机。  赵靳庭断气了。  没有亡魂自他遗体中浮现,他的魂魄已经被诅咒啃噬殆尽。失去“口粮”的诅咒也开始消散,赵靳庭皮肤上的黑色符文开始逐渐褪色。  赵靳庭瞪着一双已然黯淡无光的眼睛,眼中依旧充斥着临死前的不甘。杨纪清沉默半晌后,伸手替他阖上双眼,抬眸看向任朝澜。  “赵承辉……”杨纪清重复了一遍赵靳庭最后留下的那个名字,一个他不算陌生,却完全出乎他意料的名讳,“我记得赵承辉不是……”  杨纪清话未说完,又倏然收声,扭头看向病房的窗户。  在杨纪清扭头的同一时间,任朝澜已经站了起来,快步走到窗边。他脚下顿住的瞬间,便伸手去推窗户。  病房的窗户不能完全打开,推开一掌宽的缝隙后,任朝澜被迫停下动作。他动作微微一顿后,当机立断,扳指化出银色的细线甩出窗外,捆住窗外正要扑腾着翅膀离开的燕子,从窗户缝隙扯进房内。  燕子被抓进病房后,一双无机质的黑眼珠子往赵靳庭方向看了一眼,随即化作纸符,瞬间自燃成纸灰,飘落在地上。  这一幕,杨纪清和任朝澜都不陌生,他们先前见识过,是斩字会用来监视盯梢的法术。从这只燕子化成纸灰前的行为来看,他显然是斩字会用来确认赵靳庭死亡的。  “看来杀害赵靳庭的凶手,已经不需要我们做进一步确定了。”杨纪清看着地上的纸灰,低声说道。  这只法术化成的燕子会出现在这里,足以说明对赵靳庭下杀手的,毫无疑问就是斩字会。  杨纪清说完,伸手托住赵靳庭的后颈,打算将他的遗体搬到病床上去。  虽然之前赵靳庭帮着斩字会,在赵家别墅步下胗笼,试图取他性命,抢夺他身上那枚高古玉玉佩,他毫无疑问是斩字会的帮凶。不过,现在赵靳庭已经在诅咒下神魂不存,而且他也不过是斩字会手中的一枚棋子,本身就可怜又可悲,杨纪清就不打算跟他的遗体过不去。  任朝澜见状,正想过来给杨纪清搭把手,突然听到病房门口传来开门的轻响。  两人一起看向病房门口,只见赵靳庭的助理,提着一只五层的木制雕花食盒,推开病房走了进来。  “赵总,我送晚饭……”助理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瞪大眼睛看到杨纪清怀中的死气沉沉的赵靳庭,“赵总!”  助理扔了手中沉甸甸的食盒,快步病床边。  按下紧急呼叫按钮后,他蹲下身去查看赵靳庭的情况,还没伸手,却先被赵靳庭胸口诡异的十字刀口,和额头的驱咒符文留下的血迹,吓得呼吸一窒。  他嘴唇无声地张合了一下,才颤抖着手去摸赵靳庭的侧颈。没有摸到脉搏,只摸到一片冰凉的皮肤。  助理动作僵硬地扭过头,视线在杨纪清和赵靳庭身上的伤口上来回了一圈,惊恐的情绪从眼底慢慢渗出。  杨纪清:“冷静。”  助理一个后仰,带着一脸惊恐跌坐在地上。  杨纪清:“你冷静点,听我说……”  助理连滚带爬地往病房外跑,“杀、杀人了——”  杨纪清:“……”  任朝澜看了一眼跌跌撞撞跑出病房的助理,继续之前没做完的事——走到杨纪清身边,帮他把赵靳庭的遗体抱到病床上。  杨纪清看了一眼暂时还没有动静的病房门口,对任朝澜说道,“他应该会报警。”  任朝澜:“嗯。”  杨纪清:“按照电视剧演的,警察来了之后,我们应该会被当成第一嫌疑人抓起来?”  任朝澜:“大概。”  杨纪清:“我不想被抓,你想想办法。”  任朝澜略一思索后,给出了一个办法,“给程武打个电话?”  杨纪清以拳击掌,“好主意。”  特殊刑案局算是玄术圈的警务部门,除了打击玄术圈犯罪行为外,也经常充当玄术圈和世俗之间协调的桥梁。玄术圈的大家族就很喜欢让特殊刑案局的人当工具人,而事实证明,特殊刑案局在协调方面用起来确实十分便利。  大概半个小时后,就在杨纪清和任朝澜将要被先一步抵达的警察带走时,程武和他的副手许淼,带着人匆匆赶到。  程武给现场的警察出示了证明,获得允许后,立即让许淼带着人检查了赵靳庭的遗体。在确认赵靳庭确实死于诅咒,是属于特殊刑案局的案子后,程武便拿出相关文件,开始跟警方交接案子。  程武签完字后,警方人员当即撤离现场,由特殊刑案局接管。  程武将现场的取证工作交给许淼负责后,转身走出病房,走到杨纪清和任朝澜两人面前。  任朝澜正在给杨纪清咬破的手指贴创口贴,等贴完创口贴,两人才抬眸看向程武。  “这边我交给许淼处理了,我们找个地方聊聊。”程武对杨纪清说道。赵靳庭牵扯到斩字会,他有必要跟杨纪清他们详细了解一番,而且——“正好我这边也有和斩字会相关的事要告诉你。”  “可以。”杨纪清一口应下。  正好是晚饭时间,三人都还没吃饭,索性就在医院附近找了一家餐馆,方便坐下交流信息,还能顺道解决晚饭。  这是一家平价的中式餐馆,没有包间,三人便挑了一处无人的角落坐下。  “我先说一下我这边发生的事吧。”点完菜,服务员上完餐前茶,杨纪清率先开了口道。 第71章 随着他们几个阳气充盈、还自带正气的警察不断,巷子里的阴气却愈演愈烈,那些鬼魂完全没有被逼退的趋势。再看李妍防御的架势,明显是一位术士,却也在鬼魂的攻击下险象环生,自保艰难。  就在程武思绪急转的这一瞬间,他身旁的同事,大腿上突然被阴风割破了一道口子。裤管被划开,顿时露出手掌宽的伤口,入肉三分。同事一声闷哼后,鲜血当即涌了出来。  其他同事闻声顿住脚步,看向受伤的同事。几乎同时,巷子深处的李妍,回头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随即拔腿往远处跑。  她是想将危险从他们附近引开!  程武几乎是在李妍转身的一瞬间,就明白了她的用意。  但是他们是警察,李妍又明显已经受伤了,他们绝不可能放任她不管不顾。  程武的同事,一个留下照顾受伤的同事,其他的人——包括程武在内当即追了上去。  程武不明情况的同事没有多想,知晓李妍真实情况的程武,在追上去的同时,已经想好了一个应对的办法——既然靠他们几个镇不住那些袭击李妍的鬼魂,那就尽快把李妍带回所里。公安部门正气浩然,是极佳的镇邪地,即便是厉鬼也难进入,把李妍带回所里,说不定就能帮她脱离险境。  李妍大概是用了什么法术,跑得速度极快,追到后来,其他人都掉了队,只有最年轻、体力最好的程武,还紧紧地跟在李妍身后。  但是,程武这段紧随并没有持续多久,不是他被李妍甩开了,而是在跑到天桥底下的时候,李妍突然转身朝着扑了过来——  “厉鬼袭击了我,她与厉鬼同归于尽了。她救了我,而我却没能救下她……”李妍满身是血地倒在他怀中画面,时至今日,依旧清晰地印在他脑海里。  程武攥紧放在膝盖上的手,深吸了一口,才缓缓地将情绪按捺下去,继续说道,“我没能救下她,也没能保护好她女儿。我们另一组队员赶到酒店的时候,她女儿已经被人带走了,我们没能查到带走她的是谁。”  “这个案子后来被移交给了特殊刑案局,后续的调查进展,我们系统内就查不到了。”程武说道,“之后我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失眠近一个月后,我决定离职转入特殊刑案局。”  “我当时想,我就算没法侦破这个案子,我也得想办法把救命恩人的女儿找回来。她丈夫过世得早,活着的亲人只有一个女儿了,我得给她一个交代。”  “我进入特殊刑案局后,因为日常需要跟阴物打交道,我哥不放心我,直接关了他当时经营的健身房,腾出手帮我调查这案子。”程武说着,眼底的阴霾稍散,露出一丝暖意。  “然后你哥就去当了江湖骗子?”杨纪清见程武提起他哥,眼底的阴霾微散,神情明显放松下来,才开口接话道。  “其实,我哥最初尝试过进玄术圈拜师的,只可惜他实在没这个天赋。”程武眼中露出一丝掺杂着心疼和愧疚的笑意。  程武的大哥程文,杨纪清对其印象还是挺深刻——身上阳气是少见的充沛,但玄术天赋却是一点没有的。  “对了,还有这个——”程武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奇怪的罗盘,放在桌面上。  这是一个比男士手表表盘略大的罗盘,上面没有刻度标识,中间有一只小小的、由黑雾凝成的手,伸出食指,直直地指向放在桌上的斩字令。  “这原是李妍的法器。李妍跟厉鬼同归于尽后,她最后剩下的一抹残魂,附在了这罗盘上,掉落在她身旁,这手就指向不知道何时被扔在桥脚下的斩字令。”程武说道,“我进了特殊刑案局,才知道这罗盘是能够在一定范围,对斩字令做出反应的。”  杨纪清恍然。难怪之前他处理赵仪敏的委托时,追带着斩字令的役鬼术士时,后半段会跟程家兄弟连环撞车——追逐的路线一样,追的人也是同一个。他有役鬼术士的双胞胎厉鬼指路,而程武手中有指向斩字令所在的罗盘。  “与斩字会相关的,除了这件事,我就没有其他瞒着你的了。”程武为他之前的讲述收尾道。  “李妍的女儿叫什么?”杨纪清问道,“我可以试着帮你算一下她在哪里。”  “瞧我!我竟然忘了你出身神算世家!”程武一愣后,随即惊喜道,“她叫楚棠,楚楚动人的楚,海棠的棠。”  杨纪清记下名字,伸手拿过程武面前的罗盘,借罗盘起卦。罗盘是楚棠母亲的遗物,上面还附着她母亲的残魂,是上乘的相关物件。  程武一脸紧张地看着杨纪清起卦收卦,最后将罗盘还给他。  “结果……怎么样?”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杨纪清没有卖关子,直接说道,“好消息是楚棠活着,坏消息是我算不到她在哪里。也就是说,她还活着,但很可能是在斩字会手中。”  斩字会中有懂遮蔽天机的人,联系当年楚棠母亲是死于斩字令,那当年带走楚棠就很可能是斩字会的人了。  程武沉默了片刻,随后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活着就好。”活着他才有机会把人找回来。  “楚棠的照片发我一份,我也帮你留意一下。”杨纪清说道。  “谢谢。”程武收起罗盘,拿出手机,将楚棠照片发给杨纪清。  杨纪清保存了程武发来的照片,服务员开始上菜。  等菜上齐后,杨纪清拿起筷子开口接着说道,“根据我们现今掌握的线索,我大概能够猜一下斩字会的核心成员了。”  “除去在老城墙死亡的唐民川,以及今天死于咒术的赵靳庭外——他们应该有一个擅长遮掩天机的术士,很可能跟我一样,擅长的是卜算;一个会以纸化形的术士,负责监视;卧底斩字会,现在在逃的裘勇;再加上斩字会的主人,那位亡魂陛下赵从程辉……斩字会活着的核心人员,至少还有四个……”  “先吃饭。”任朝澜给杨纪清碗里夹了块排骨,止住他的滔滔不绝。  b市中心街,华灯初上,两个年轻人,各自捧着一只装瓷器的木匣子,说笑着从陶瓷体验馆走出来。  这两个年轻人,一个气质乖顺,一个性格腼腆,走在一起却似有说不完的话。很凑巧的是,这两人杨纪清都不陌生。他们一个是冯禄春的徒弟夏舟,一个是赵靳庭大哥的遗腹子赵宁。  “夏舟,你说我把我做的茶碗送给二叔,我二叔会高兴吗?”赵宁不太确定地询问夏舟的意见。  “肯定会高兴的,这可是你亲自做的。”夏舟鼓舞道。  “唉,我觉得我多学点公司管理的知识,二叔可能会更高兴。”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沿着古街往前走。走到一处牌坊底下时,赵宁突然脚下一顿,脸上腼腆的笑容倏然消失,秀气的眉眼变得阴翳晦暗,仿佛瞬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古街的灯光胜似白日,夏舟自然看清了赵宁脸上诡异的神情变换,但他并没有感到意外,只是停下脚步,结束说笑,朝着赵宁垂眸恭敬唤道,“陛下。”  作者有话要说:妇女节快乐~感谢在2022-03-05 19:36:23~2022-03-08 18:32: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桃莲彼岸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96章 婚书01 这是在三堂会审呐!  赵宁——此刻应该说是上身赵宁的赵承辉,随手将之前赵宁小心抱在怀里的木匣,扔给夏舟,然后抬手接住已经在空中盘旋了两圈的燕子。  燕子落在赵承辉手中,化作一张折叠的符纸。赵承辉展开符纸,符纸上墨色的符文在纸面上拆散、游走,最后重组成句。  赵承辉看完符纸上重组的字句,就将符纸随手一抛,任其燃成灰烬。  “信上说,你师父那边计划失败,不管是夺取龙九子玉佩,还是取杨纪清性命,一样没成。”赵承辉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对身旁的夏舟说道。  “怎么会?”夏舟抬头面露惊诧,“赵家别墅不是布下了胗笼吗?胗笼都没能奈何杨纪清?”  “跟着入笼的任朝澜懂阵法。”赵承辉眉宇间浮现出一丝戾气,但很快又恢复平静,“不过,斩字会的术士水平也确实不行,跟玄术圈的大家族没法比。就算没有任朝澜在场,就那种水准的胗笼,也不一定能够置杨纪清于死地。”  “陛下为什么对取杨纪清性命那么执着?”夏舟不解地问道。  “为什么?”赵承辉神经质地笑了一声,但并没有正面回答夏舟的问题,“自然是因为他杨家犯了灭九族的大罪,我不允许杨家血脉活在这世上——你与其关心这,不如关心一下你父亲?”  夏舟藏在木匣底部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赵成辉说的是父亲,指的是赵靳庭。他是赵靳庭的私生子,但赵靳庭从来没打算认他,所以他九岁那年,他母亲就把毫无价值的他扔在了孤儿院。他曾经孺慕向往过赵靳庭这位父亲,但在后来全部化作了怨恨。  “他怎么了?”夏舟冷淡地问道。  “死了,我让人杀的。”赵承辉看着夏舟毫无反应的脸,无趣地转开了视线,“他虽是我后人,但计划失败,杨纪清没死,他要是活着,很快就会被杨纪清顺着查过来。在卜算一道上有天赋的人,天生直觉敏锐,杨纪清又是杨家第一人,就算没有证据也能顺着直觉翻出浪来。”  赵承辉说着,背着手迈步往前走。夏舟捧着两只木匣,垂眸跟上赵承辉的脚步。  “其他我倒不怕被杨纪清查到,但龙九子玉佩的埋布点,我可不想提前暴露,让对方扰了我的登基的日程。”赵承辉说着,又叹了一声,“不过,赵靳庭死得还是有点可惜了。他这一死,赵家的资金支持也就断了,赵宁这具身体我也不能继续用了,容易暴露。”  “我再去帮你找一具合适的身体?”  “不用。”赵承辉摆手道,“我的身体很快就能用了。很快我就能完成气运挪转大阵,将龙九子玉佩的龙脉之气转入我的身体,借此复活登基,光复我赵氏王朝。”  “龙九子玉佩不是还差三枚吗?”夏舟问道。  “不,是还差两枚。裘勇成功拿到了特殊刑案局那枚囚牛玉佩,剩下的两枚睚眦、狴犴都在杨纪清手中,下次好好布局,应该能一次性拿到。”  赵靳庭说着又叹了口气,“裘勇也可惜了,要不是担心这次对杨纪清动手失败,打草惊蛇使得特殊刑案局转移囚牛玉佩,我也不会让他那么早暴露。”  走出古街,走到路口,赵承辉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赵承辉接起电话。  电话是赵靳庭的妻子,赵宁的二婶打来的,告诉他赵靳庭过世了,让他赶紧回家。  赵承辉十分冷淡地应了声,赵靳庭的妻子沉浸在悲伤中,也没发现不对劲。  赵承辉挂断电话后,伸手扯下脖子上的一块玉牌,交给夏舟,“你师父在老地方等着,你直接带我过去找他即可。”  说完,赵承辉的阴魂自赵宁身体中浮起,钻入他交给夏舟的那块玉牌中。  夏舟扶住身形不稳的赵宁,赵宁缓缓睁开双眼,茫然地环顾了一圈周围的景色,“我……不是在古街吗?怎么走这里来了?”  夏舟一脸担忧地开口,“你刚才接到你二婶的电话,说你二叔过世了,之后就心神恍惚地跟着走到了这里,你都不记得了吗?”  赵宁身形一颤,不敢置信地看向夏舟,“什……么?我二叔……过世了?”  夏舟垂眸,沉重地点头,“我给你拦一辆车,你赶紧回去吧。”  夏舟没等赵宁回答,直接替他拦了一辆出租车,推着赵宁上车后,又把装着自制茶碗的木匣还给他,“赶快回去吧。”  夏舟关上帮赵宁关上车门,目送出租车远去后,将自己手中的同样装着自制茶碗的木匣,随手扔进旁边的垃圾桶,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  杨纪清和程武吃完饭,又一起分析了一遍斩字会的动向,程武便回医院跟许淼换班,杨纪清则和任朝澜回任家老宅。  任巧巧早早候在老宅门口,两人一门口,她便上前迎着两人进门。  任家老宅虽说是百年古屋,但平时晚上会亮灯,不仅不阴森,还显出几分万家灯火的温馨。  今晚的任家老宅,灯光依旧明亮,却是明亮得有些过了,杨纪清甚至觉得有点灯火通明的意思了。  而且,老宅内的氛围也明显有些不对劲。  任家老宅虽说是任家嫡系居所,还有家主坐镇,但平时氛围并不压抑,有些未成年的小辈甚至还十分跳脱。遇见任朝澜时一本正经,扭头就蹦蹦跳跳的,杨纪清就见过好几个。  然而,今晚的任家老宅却显得有些异样的安静,进出的人神情也都带着几分严肃。  杨纪清和任朝澜跟着任巧巧往里走了一段后,实在按住好奇心,压低声音询问任巧巧,“是出什么事了吗?”  “是五叔犯事了,正在大堂那边受审。”任巧巧回道。  这是他们任家家事,是不该对外人说的,不过以杨纪清和他家老祖宗的关系,他自然不能算是外人,她也就回得毫无压力。  “哦?他犯什么事了?”杨纪清不认识任家这位五叔,但好奇心不能只满足一半,于是便追问道。  “我们任家炼制的阴尸是不外借的,五叔明知故犯,私下将两具阴尸租借给了外人。”任巧巧说道,“而他租借出去的两具阴尸,今天下午攻击了特殊刑案局总部,家主亲自过去认领的。”  “原来那两具阴尸,是从你那位五叔手里借出去的啊!”杨纪清恍然,随即又问道,“那租借阴尸的人呢?”  阴尸攻击特殊刑案局总部,是为了声东击西给斩字会的裘勇打掩护,那租借阴尸的必然也是斩字会的人,杨纪清也自然对租借人上心。  “那人脸上做了手脚,监控拍到的不是他真面目,我们没找到人。”任巧巧道,“阴尸是他让阴魂附身活动的。阴魂我们抓到了,但已经成了残魂,没能问出租借人去向。”  这个回答,杨纪清不是很意外,这很符合斩字会的一贯作风。  “要去大堂看看吗?”任朝澜偏头询问杨纪清。虽然没抓住租借阴尸的人,看可以去听听把阴尸借出去的任五叔怎么说。  “也行。”杨纪清说完,笑着看向任巧巧,“巧姑娘,方便吗?” 第73章 “有道理。由杨先生自己发现婚书,和老祖宗亲自告诉杨先生,两者性质不一样。”前者叫落网,后者是自首。  “你竟然还懂这些。”任巧巧看了一眼任少泽,生出一种刮目相看的心情,随后又皱起眉头,“那……要是杨先生已经看到了呢?”  “那我们只好原路返回,该干嘛干嘛去。”  毕竟接下去应该就是情侣吵架环节了,他们就不方便掺和进去,因为站队太难了!帮老祖宗吧,那只会惹恼杨纪清,让局势混乱、战火升级;帮杨纪清吧,炮轰老祖宗,对长辈不敬,大逆不道。不如两不相帮,让他们自由发挥。  “……”任巧巧沉默,但似乎也想不出其他更好的解决办法了。  主院,书房内。  杨纪清一边翻看任朝澜的遗物,一边跟正在打磨古玉的任朝澜闲聊。  自从得知他们杨家后人被斩字会灭族后,杨纪清即便是在闲暇时,也很难进入悠闲的状态。心中总挂念着斩字会的事,情绪就会不自觉地绷紧,生出焦虑感和迫切感。  但是,自从在胗笼内感受到针对他的杀意后,他突然就不焦虑了。  斩字会的主人赵承辉想要取他性命,就像他想要拿对方祭他杨氏一族亡魂一样。这种双向奔赴的执着,让他根本不需要再为焦虑找不到赵承辉,因此心情也难得放松了下来。  任朝澜的遗物不多,而且都是小件的,正好装满一只三尺见方的木箱。  木箱里的遗物被整理得井然有序,左边是玉石器皿,右边是木雕剑羽,压在底层的是信件字画。  任朝澜取古玉时,已经把左边的玉石器皿部分全翻出来,剩下右边的木雕剑羽,也很快被杨纪清挨件取出,依序摆放在桌子上。于是,木箱里就剩下底层的信件字画了。  “这些书信我能看吗?”杨纪清抬头询问任朝澜。  “我的东西,你没什么不能看的。”任朝澜回道。  “让我看看,有没有京城里的小姑娘写给你的小诗。”杨纪清小心地取出箱底的一叠信件。  “我没收过那种东西。”任朝澜抬眸看向杨纪清,认真说道。  “被我找出来了怎么说?”杨纪清半开玩笑道。  “任君处置可好?”  “这可是你说的。”  一共五封信,杨纪清很快就看完了。有些字迹已经模糊了大半,但依旧能看到出都是跟族人讨论正事的书信,果然没有小姑娘写的小诗。  “看来处置不了你了。”  杨纪清故作失望地将书信放在书桌上,撑着木箱的边缘,看向任朝澜,视线从眉峰滑落到鼻梁,最后落在对方充满禁欲感的双唇上。  那双唇的柔软,他品尝过一次,他还记得,却有好似记不清了。若是能重温一遍,那就再好不过了。  “我要是伪造一封小姑娘写的小诗诬陷你,你能让我处置吗?”杨纪清语气散漫,语调却带着几分勾人的意味。  “你要是愿意直接写给我,可以。”任朝澜对上杨纪清的目光,眼底的笑意带上了撩人的热度。  “咳,我随便说说的,我从不诬陷人。”杨纪清面颊微红,忍不住转开视线,掩饰性地伸手,拿出底层的书画,却见一张对折的红纸,自一本残破的书中掉出。  “嗯?这是什么?”杨纪清捡起那张比书页略小的红纸,小心展开,率先映入眼帘,是写在右侧的“婚书”两字。  小姑娘情意绵绵的小诗是没找到,却找到了举案齐眉的婚书。  就在杨纪清看着“婚书”两字怔愣时,任少泽和任巧巧正好赶到书房门口。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2-03-10 20:25:45~2022-03-11 23:16: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灵夕 5瓶;十字乙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99章 婚书04 “……我不理解。”  书房门口与书桌呈斜对角,任少泽和任巧巧一脚踏进书房,扭头就看到站在书桌后的杨纪清,手中正拿着一张展开的红纸。  两人站在门口,只能看到红纸背面,看不到红纸正面的内容,但这并不妨碍两人确认杨纪清手中的红纸,正是他们老祖宗任朝澜的婚书。  任朝澜那箱子遗物,是他们亲自经手整理的,任朝澜的那张婚书他们亲眼见过,从那张红纸的形状、大小、褶皱,以及褪色的陈旧程度,毫无疑问就是任朝澜的那张婚书。  而且,从杨纪清的姿势上也能看出,他手中那张红纸,是任朝澜那箱遗物中翻出来的。而任朝澜的那箱子遗物中,只有一张纸是红色的,就是那一纸婚书!  任少泽:“……”  任巧巧:“……”  他们紧赶慢赶地跑了一身汗,结果还是来晚了,杨纪清已经看到他们老祖宗的婚书了。  杨纪清拿着婚书还在愣神,任朝澜放下打磨了一半的古玉,抬一双如秋水寒潭眸子,看向风风火火冲进书房后,就犹如被按了暂停键般,凝固在原地的两人。  “有事?”  “……”不是我们有事,是您有事,而且是摊上大事了!这话任少泽没法说出口,只能在心里嘀咕。嘀咕完了,赶忙脑子急转,瞎扯道,“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是我朋友给我新送了一缸金鱼过来,想问问老祖宗有没有兴趣在院里养上一缸?”  “不用。”任朝澜拒绝道。  “那我没什么事,就先回去了。”任少泽说完,便带着任巧巧退出书房,按计划原路返回。  任少泽和任巧巧离开后,任朝澜才觉出杨纪清有些不对劲。  自从任少泽拿他“相亲”诓骗了杨纪清后,杨纪清见着任少泽,没事总爱挤兑对方两句。然而,刚才从任少泽进门到离开,他都没听杨纪清开口说话。  “怎么了?”任朝澜擦干净指尖沾染的玉石灰,起身走向杨纪清。  陈旧的婚书,红纸在经年累月下早已褪色斑驳,上面还不知因何晕染了大片墨迹,侵染了一方新人的名讳,只能看到任朝澜一人的名字,但有“任朝澜”这个名字,就足以让杨纪清怒火中烧了。  这婚书上有任朝澜的名字,就说明这份婚书是任朝澜的,也说明任朝澜曾与他人缔结秦晋之好,新婚燕尔,举案齐眉——而这一切,任朝澜从未跟他提起过!  “出什么事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任朝澜走到杨纪清身旁,伸手去抚他被气得泛红的眼角。  “出什么事了?”杨纪清偏头避开任朝澜的手指,到底是没能压住怒火,当即冷笑一声,将红纸反过来,怼到任朝澜眼前,“当然是出喜事了!你任朝澜的人生大喜事!”  任朝澜后退一步,视线落在眼前的红纸上,待看清楚上面的内容,顿时神色一怔。  “你说你在行冠之年就对我情根深种,你说你没喝到在望京阁我敬你的作别酒是你的遗憾,你怎么就不说,我死后不到半年,你就迎娶了美娇娘?”  杨纪清是知道任朝澜不爱听他跟死字放在一起的话,但此时他心底的怒火翻涌上来,这理智就没能按捺住情绪,一张嘴就开始口不择言了。  400年前,他与任朝澜并未定下关系,彼此婚嫁自由是理所当然的。按理来讲,任朝澜迎娶他人,杨纪清是没有立场指责,也没有资格追究的。  但是,想到任朝澜曾经与他人成果亲,事先还从未跟他提起过,他另有一段姻缘,两者相加,他情绪当场就炸了。  他就理智不起来,也不想讲道理了,他就感觉自己被欺骗了感情——他心疼任朝澜在自己死后痛不欲生,却不想他黄泉路上魂萧瑟,任朝澜却是洞房花烛春宵短。  杨纪清要是理智冷静,还能想到任朝澜为人那么渣还不至于那么渣,但他此刻醋上心头,理智下线,就是忍不住往这个方向想,然后越想越生气。  杨纪清漂亮的眉眼满是怒火,气势强盛而锋利,任朝澜倒是挺喜欢看他这般充满生气的模样的,但并不想他真气伤了自己,很快便出声向他解释。  “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那是哪样?”杨纪清反手将婚书拍在书桌上,直直地逼视着任朝澜。  “你想知道这婚书上另一位新人的名字叫什么吗?”任朝澜面上没有半点心虚,十分平和地问道。  “我不想知道你的美娇娘叫什么名字!”杨纪清绷着声音冷声拒绝。  “他叫杨纪清。”任朝澜眼底一丝笑意。  “她叫什么关我……嗯?你说她叫什么?”  “我说他叫杨纪清,400年前的卜算奇才,名满天下的杨家第一人。”  “……”这个答案,听得杨纪清顿时一愣,随即神情有些恍惚地反驳道,“我又没跟你成过亲,也不曾跟你结过阴婚,这婚书上怎么可能会是我的名字?”  “这婚书是我亲手写的,我每次想你的时候就会写上一张。”任朝澜垂眸说道。  杨纪清死后他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想对方,想得魔怔了,才会在臆想中写下一张与杨纪清的婚书。在他的臆想中,杨纪清还好好活着,只要他不管不顾地把人求娶回来,就能将人好好护住,就不会在雀茫山一去不复返。  清醒的时候,他不会写婚书,甚至还会毁掉自己魔怔时写的婚书。被杨纪清拍在桌面上的这张婚书,上面的墨迹其实就是他故意倒上去的。世人多是盲从无知的,杨纪清已经不在了,他不想这种东西意外流出去,让他遭受断袖的流言蜚语。  不过,这些杨纪清不必知道。他希望杨纪清在想着他时,是满心欢喜的,而不是心疼难过的。  “你看,这上面并没有新人指印,也没有官府印章。”任朝澜指着婚书上,本该有新人指印和官府印章的位置,对杨纪清说道。  任少泽不是400年前的人,对婚书的形制不太了解,但杨纪清却是清楚的。他低头细看,确实如任朝澜所说,应该有指印和官印的位置是空白的,完全没有红泥留下的痕迹。  也就是说,这是一张无效婚书,只是任朝澜想他的时候,聊以慰藉的产物。  “这份婚书上沾染的墨迹是没法去掉了,你若不信,我带你去我墓地。”任朝澜想了想又说道,“我棺椁内有一份随身陪葬,里面有一份一模一样的婚书。那份婚书保存完好,应该能看清你的名字。”  当年他魔怔时写的婚书,绝大部分确实被他亲手销毁了,但他的二叔心疼他,就偷偷替他保存了一份了。在他弥留之际,告诉他,会亲手帮他把婚书放进棺椁中,保证不会让旁人看到。他也因着自己的一份私心,默许了二叔的安排。  “咳!不用了,我信。”杨纪清的怒火在任朝澜解释完后,就被彻底熄灭,现在只余下满腔的尴尬。刚才情绪上头,怒得理所当然,现在却感觉有些收不了场了。  “那请问我的美娇娘还生气吗?”任朝澜看着杨纪清眼角气出的红晕未褪,面上却又泛起了因误会而不好意思的潮红,忍不住低笑了一声,伸手抚上他发烫的面颊,拇指轻轻摩挲那片潮红。  “喂……”杨纪清不满地拍了一下任朝澜的胳膊,随后别别扭扭地道歉,“对不起,是我误会了。”  “不用道歉,我的美娇娘做什么都是对的。”任朝澜眼眸含笑。  “你没完了是吧?”杨纪清恼羞成怒,抓住任朝澜的手腕,一扯一推,将人推坐在椅子上,双手撑着椅子扶手,单膝抵在对方两腿间的椅面上。  “做什么?”任朝澜放松地展开身体,坐在椅子上,微微仰头看着杨纪清的双眸,依旧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美娇娘?”  “让你闭嘴!”杨纪清俯身,用自己的双唇堵上对方的嘴。  他先是轻咬了一口任朝澜的唇瓣出气,却惹得任朝澜发出一声闷笑,随后双手搭上杨纪清的后背,将人抱了个满怀。  陷入纠缠的两人,谁也没有注意到,在半开的窗户外,任巧巧的身影一晃而过。  主院门口,任少泽站在垂花门外,频频往院内张望。没多久,他就看到任巧巧从院里匆匆跑了出来。  任少泽原本是打算撒手不管,原路折返的,但走出院门后,感觉还是放心不下,便支使任巧巧折回去查探一下动静。  “怎么样?”任巧巧一出院子,任少泽便压着声音问她,“他们吵起来了吗?”  “……没有。”任巧巧面红耳赤地摇头。  “那是打起来了?”任少泽自己提的猜想,但他有些不敢相信。  “也没有。”  “那是什么情况?”  “他们……嗯,在接吻了……”任少泽让她查探动静,她原本打算就在窗外听个响动,谁知刚走到窗边不远处,就看到她家老祖宗被杨纪清推倒在椅子,然后两人就搂在一起接吻。战况激烈得她都不敢久看,扫了一眼就赶紧往回跑。  “所以——你脸那么红,不是跑步跑的?”  “那么点路,以我的体力,还不至于跑出上脸的效果。”  “……我不理解。”任少泽一脸迷幻道。 第75章 “还有——我们想为老祖宗的终生大事分忧一二。”任淮康身旁的一位老者及时接话道。  “对对对!其实我们主要就是为这事来的。”任淮康反应过来,老祖宗既然不愿意发落任少泽,那就换另外一件事说,“我们听闻老祖宗还不曾娶妻,便帮着挑了几位颇有才情的姑娘,老祖宗你可以先看看照片,看着有意我们再帮忙牵线。”  任淮康说着,从口袋里取出一本精装相册,双手递给任朝澜。  任少泽见状,忍不住抬手捂脸。  他之前都特地上门警告过了,让任淮康不要作死给老祖宗介绍对象,结果任淮康今日便用实际行动告诉他——老年人能有多不听劝!  杨纪清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视线落在任淮康手上的相册上。他这看戏看得正开心,谁想一个生硬地转场之后,他竟也成了戏中的一员——还是即将被戴绿帽的角色。  “这相册你自己留着吧,任朝澜不需要。”杨纪清视线上抬,看着任淮康笑里藏刀,顺便偷偷踩了任朝澜一脚。  任朝澜岿然不动,任由着杨纪清踩着。  “杨先生,你虽是我们老祖宗的旧友,但这种婚姻大事,你也不好替我们老祖宗做主吧?”任淮康不赞同地看着杨纪清。  “哦?是吗?”杨纪清转过身,猛地揪住任朝澜的衣襟,狠狠地吻上任朝澜的双唇。  任少泽身后的任家族人齐齐倒抽一口冷气,任淮康和他带来的两位旁支老人当场石化。  杨纪清吻完任朝澜,舔了舔嘴角,转身似笑非笑地看向任淮康,“现在我能替你们老祖宗做主了吗?”  任淮康瞪着一双眼珠子,看着任朝澜唇上濡湿的水迹和浅浅的压印,嘴张张合合了数次,带磕磕巴巴道,“但、但你们都是男、男的……”  任朝澜面色一冷,“怎么?你是想替我做主婚事不成?”  任淮康顿时冷汗直下,“不敢。”  看到任淮康企图给他说亲,任朝澜是相当不悦的,但是,被杨纪清当着任家族人的面亲了一口,当场公开关系后,他的心情又好了起来。给任淮康甩了脸色,却并不打算亲自收拾他了。  “还有其他要说的么?”任朝澜牵住杨纪清的手,脸色稍稍缓和。  任淮康原本是打算,借着给老祖宗介绍相亲对象,跟对方拉近距离,再为自己儿孙争取一下在任家的地位,却不想说亲的举动直接惹恼了老祖宗。看到老祖宗当场冷了脸,他还以为没机会开口了,没想到老祖宗似乎没打算追究?  那……为儿孙争取地位的事,是不是还可以说一说?  任淮康心中忐忑,但事到如今他也没有退路了,迟疑一瞬,当即决定搏一搏。  “我任家如今现任家主并非出自正统嫡系,相较现任家主,我二哥家一脉的传承与老祖宗更为亲近。”任淮康指着身旁的一位旁支老人说道,“现任家主虽说能力出色,但对一个家族来说,正统传承还是相当重要的。家主之位,理当由正统传人来做。”  “你的意思是,传承与我相近,才当得正统?”任朝澜问道。  “正是。”  “那最正统的,应当是我的直系传人。”  “啊?但、但老祖宗你不是……不是没有直系传人么?”他老祖宗都没娶妻,哪来的直系传人?就、就算老祖宗刚公开的配偶,杨先生当年就跟老祖宗在一起了,但他是个男人,也生不出孩子啊!  不说任淮康惊诧,其他人任家人,以及杨纪清也诧异地看着任朝澜,不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  “我有直系传人。”任朝澜斩钉截铁道,“他叫杨一乐。”  任少泽:“……”  任家族人:“……”  任淮康:“杨一乐……是谁?”  “……那是我的小曾孙!”杨纪清扭头冲任朝澜抗议道。  “现在也是我的小曾孙了。”任朝澜点了点刚被杨纪清吻过的唇瓣,又看向一旁装着婚书的行李箱夹层。  “……”这么说还真的很有道理……“但是,我家小曾孙学的是我杨家卜算之术,可没传承你家的封尸术。”  任朝澜:“这问题不大,回去我可以直接教他。”  杨纪清:“……”  眼看着未来的任家家主,要被老祖宗改姓杨了,任淮康顿时急了,“等等,但杨一乐不姓任啊!”  杨纪清斜眼看向任淮康,“现任耿家家主也不姓耿。”耿家现任家主叫方夏,随母姓,姓方。  任朝澜:“你还有其他想说的吗?”  任淮康:“……”  “既然你没有想说的话,那我们就先走了。”任朝澜说着,牵着杨纪清的手,朝着停在一旁的车走去。  任淮康眼睁睁地看着任朝澜牵着杨纪清远去,却是不敢再出声叫住他们,他怕自己一开口,他们任家当场变成杨家。  “等一下,有件事我差点忘记说了。”杨纪清拉住任朝澜,突然转头看向任淮康。  “什么?”任淮康被吓得差点蹦起来。  “我看你面相,你今日有血光之灾。”  任淮康松了口气,还好,说的不是“那就按你说的,让杨一乐当任家家主吧”,但消化完内容,顿时又紧张起来,巴巴地望着杨纪清,“血、血光之灾?那……那我该如何破解?”  杨纪清微笑:“不告诉你。”  任淮康:“……”  杨纪清欣赏完任淮康慌乱的小表情,转身跟着任朝澜继续往前走。  负责开车送人的任巧巧急忙追上去,给两人打开车门。  任少泽抬手朝两人挥了挥,“杨祖宗,老祖宗,一路顺风,记得有空再来玩。”  任家族人此时也回过神来,不管还没有消化老祖宗现场出柜的内容,或是还在他们任家下任家主差点姓“杨”的刺激中,都纷纷跟上任少泽的领导,跟杨纪清和任朝澜道别,“杨祖宗,老祖宗,一路顺风。”  作者有话要说:加点漏掉的内容。  杨一乐:学不好杨家占卜术,我就要去继承任家了!  感谢在2022-03-15 21:40:54~2022-03-17 20:57: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半夜常醒,莫名其妙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磕螃蟹的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102章 佛哭01 “你个变态!”  任少泽挥着手,目送载着两位祖宗的车子远去后,转身看向任淮康三人,眼底的笑意便泛上了寒意。  “五叔,二伯,十三叔,你们说,我最近这两年的脾气,是不是太好了?”任少泽慢悠悠地朝着三人走去。  “不、不是……”任淮康看着朝着他们一步步走来的任少泽,额角不禁渗出冷汗。  “不是?不是你们的熊心豹子胆又是怎么长出来?”  任少泽在任淮康面前停下脚步。  “我说过,想要在任家争权利,就凭真材实料的实力来,但要是敢耍小聪明小手段,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结果呢?你们直接把小聪明小手段耍老祖宗头上去了。”  任淮康想要狡辩,但抬眸对上任少泽漠然的目光,话就卡在了喉咙底。  任少泽这副样子,让他想起了对方刚接任任家家主的头几年,想起他们这位年轻的家主有多不好惹。是这两年任少泽收了性子,没再搞出什么大事,才让他遗忘了那几年心惊胆战的日子。  “唉……”任少泽叹了口气,“算了。”  任淮康心头一松,这是要放过他们?  “既然你们那么喜欢在任家玩争权夺利这套——”任少泽抬手将束在背后的长发拢到胸前,捏着扣在发尾的银色环扣——那枚覆满咒印的家主信物,语气轻柔地说出让任淮康如遭雷击的话,“那你们三支的人都别当任家人了,这样你们就不会整天胡思乱想了。”  “不……”  “家、家主,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我们是被任淮康诓骗的……”  跟任淮康一起过来的两位任家旁支老人,开始慌乱地同任淮康撇清关系。  被踢出任家,并不是单纯在族谱除名,失去任家产业分红那么简单。除了族谱除名外,还会被家主亲自被封印术法天赋,几乎算是彻底告别玄术圈了。任家的祖传绝学阴尸阵与复活术相关,一旦被滥用后患无穷,所以只要被任家除名,就会以封印术法天赋的方式,被剥夺使用阴尸阵的权力。  “你们心理太阴暗,以后就别吃阴间饭了,改吃阳间饭,拯救一下心理健康吧——先把他们三个带去祠堂。”任少泽说完,又对站在他身旁候着的族人吩咐道,“去通知他们三支传承人,让他们都来老宅一趟,不要劳我亲自去逮他们。”  ……  任巧巧开着在车驶离城区,直奔在高速。  后车座上,杨纪清和任朝澜低声闲聊着。两人天南地北地聊了一圈后,又说起回刚才在任家大门口发生的事。  “我任家后人无状,让你心烦了。”任朝澜偏头垂眸,看着杨纪清漂亮的下颚线。  “族里人多,就容易三不五时地闹出一些幺蛾子,当年我杨家也这样。”杨纪清笑了笑,“我没觉得烦,感觉还挺热闹的。可惜如今我杨家后人,就剩杨一乐一根独苗,是闹不出这份热闹了。”  任朝澜有些心疼地牵住杨纪清的手。  “不过,按照你的说法,以后你任家后人也是我的后人了,看来我今后并不会缺这份热闹。”说到这里,杨纪清眼底刚起来的一丝寂寥,又很快浅淡了下去。  “他们都喊过你祖宗了,自然也是你的后人。”  “那我是不是应该给他们发一下红包?”杨纪清略一沉思后,开口说道,“你不也给杨一乐准备了红包嘛!”  杨纪清说着,挣开任朝澜的手,反手伸进他的外套口袋里,从里面摸出几个包装精致的红包。  他这次带任朝澜回去,是准备向杨一乐正式公布任朝澜的新身份的,所以任朝澜早早地准备好了红包。谁想,今天刚走出任家老宅的大门,却是先跟任家的后人,公布了自己跟任朝澜的关系。  虽然事出意外,过程也不太正式,但人家“祖宗”都喊了,他怎么也得给人发个红包,表达一下长辈的慈爱。  “你拉我进群,我给他们发红包。”杨纪清把抽出来的红包,妥帖给任朝澜塞回去,又从他口袋里帮他拿出手机,塞进他手里。  见杨纪清一脸兴致勃勃的模样,任朝澜也就从善如流,点开微信,把杨纪清拉进任家家族群。  杨纪清一进群,就有两个任家族人,对他的入群表达了不解——这两人显然是今早不在现场的。不过,因为任朝澜亲自拉的人,他们询问得也十分委婉。  “他是我夫君。”  任朝澜在群里发了五个字,震得今早没在现场的任家族人,半天没反应过来。等到今早在现场的任家族人,跟杨纪清问好的消息刷了好几个屏,才慢懵懵懂懂地加入大部队。  杨纪清在群里跟任家族人调侃了几句,然后开始在群里发红包。  任家族人在群里领了红包,气氛顿时欢天喜地起来,虽然没能领到老祖宗的红包,但领到老祖宗夫君的红包也是一样的。而且,老祖宗的夫君没有老祖宗高冷,聊起天来让人倍感亲切。  杨纪清这平易近人的态度,让群里几个机灵鬼大胆了起来。他们翻出任少泽当初上门认祖宗,偷拍老祖宗夫夫的合照,当场p起了各自风格的结婚照,花样恭祝老祖宗夫夫新婚快乐。  杨纪清看得乐得不行,反手又在群里发了一轮红包。  “任少泽那小狐狸崽子,上门认祖宗还偷拍我。”杨纪清一边说,一边往手机里保存群里各种画风的结婚照。  “不敬长辈,回头我罚他。”任朝澜淡淡道。  “看在他拍得还不错的份上,这就算了吧。”杨纪清手机一转,把一张给他们p了古装喜服的结婚照,亮给任朝澜看——当然,两人身上的都是新郎装,“这张改得真不错。” 第77章 “斩字会的主人竟然是赵氏末代皇帝赵承辉……”蒋丛喃喃自语,语气中满是不敢置信,随即又追问道,“少爷,那赵承辉又为什么那么执着地想杀你?你们杨家以前得罪过他?”  “我记忆中是没有,家族史上也没有记载。”杨纪清说着,把目光转向杨一乐,“你有头绪吗?”  “没有。”杨一乐摇头,“我也没听说过我们有杨家先人做过得罪赵承辉的事。”  “这事也不急,到时我见到赵成辉那小子,一问便知。”杨纪清并不在意这答案,无论这答案是什么,都不能改变赵承辉灭他杨家满门血脉的事实,也不能改变他要赵承辉偿还这灭族血债的想法。  “还有——”杨纪清从口袋里摸出两张失效的诅咒纸人,递给蒋丛,“这种纸人,你可曾在你契约术士的死亡现场见过?”  蒋丛接过纸人,端详了片刻,随即一脸激动道,“有有有,我有见过!”  杨纪清:“斩字会有一位术士,可以用这纸人作为媒介,进行远程咒杀。如果你见过,那杀害你契约术士的人,很可能跟在赵家别墅对我们出手的是同一位术士。”  蒋丛拽紧手中的纸人,低声道,“曼曼平时也会用纸人,所以我当初在她遗体上看到纸人,才没感觉不对,原来……”  斩字会的幕后人如今已经明了,杨纪清他们也不需要再绞尽脑汁探究,话说到这里,斩字会的话题也就暂时告一段落了。  客厅内安静了片刻,杨纪清转眸看向楚航的木偶人。  “楚老大,你在阳间逗留得也够久了,准备什么时候去了却心愿,让我送你上路?”  楚航呆了呆,总算想起他为了等杨纪清帮他了却心愿,才暂住在小楼的。  感觉有点不舍。  楚航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木偶人的手,连手指都没有,跟活人根本不一样。他已经死了,早就不是活人了,再强求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要不……就明天吧?”楚航抬头回道。  作者有话要说:我感觉我下个月能完结了!  感谢在2022-03-22 17:06:50~2022-03-24 17:45: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半夜常醒,莫名其妙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104章 佛哭03 “我请客,一起再抽一次。”  楚航未了的心愿,十分普通,却也是人之常情——他想在走前,再见自己父母一面。  楚航是出车祸死的。他人刚死,出窍的阴魂便意外入了静思大师的画中,再也没见过他父母。  他起初是有些自私的庆幸,被关在画中,就不会看到父母的悲伤与痛心。可是时间久了,却又忍不住开始担心,担心他们放不下他。  于是,第二天杨纪清和任朝澜,带着楚航、蒋丛、任游,以及又跟公司请了两天假的杨一乐,坐飞机前往楚航家人所在的a市,送他去了却心愿。  送楚航去a市,其实并不需要全家总动员的。  只是,杨纪清要去a市,任朝澜理所当然会跟着去。  a市距离z市较远,出行坐飞机是上选,作为400年前就躺进棺材的古人,杨纪清和任朝澜自然是从未坐过飞机,所以就需要任游跟着。  从未坐过飞机的,除了早早躺进棺材的古人,还有贫穷的打工人杨一乐。于是,杨一乐提出想送楚航最后一程,顺道也让他体验一下飞机出行。  最后就剩下蒋丛——蒋丛坚决拒绝独自在家当留守阴魂,于是也加入了送楚航最后一程的小分队。  就这样,原本只需要一个人的行动,愣是发展成了浩浩荡荡的全家总动员。  飞机票是任游订的,订的是头等舱。头等舱一共八个座,杨纪清一行占了一半。  “要是你爹妈还放不下你,你会不会就舍不得走了?”趁着还没其他乘客进来,蒋丛从杨一乐书包右侧口袋探出身子,冲着被放在杨一乐书包左侧口袋的楚航说道。  “不管结果好坏,我看完就走。”楚航抱着胳膊说道。  “哇哦!真酷!”蒋丛贱兮兮地朝楚航吹了声口哨,“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可不要哭着嚎着赖着不想走。”  “哼,我可不像你那么婆婆妈妈。”  “小子,你找抽呢?说谁婆婆妈妈?”  “你。”  “少爷,你给评评理。”  “谁婆婆妈妈我不知道,但我记得哭着嚎着赖着不想走的戏码,你给我演过。”正和任朝澜研究飞机座位的杨纪清闻言,开口说道。  “……少爷,我这是在帮你敲打他,省得他到时变卦,让少爷和任先生你们白跑一趟。”蒋丛哀怨地看向杨纪清。  “不会白跑。”杨纪清含笑道,“他要是变卦不走,我就直接找家寺庙超度他。”  楚航:“……”  蒋丛:“……”要说狠,还是杨纪清狠,他当初可不就差点被送去强行超度了吗?  杨纪清耳朵动了动,偏头看了一眼头等舱入口方向,“有人来了,你们两个逃票的可以闭嘴了。”  谁想,蒋丛在飞机上说的话,竟是一语成谶——楚航见了父母后,真舍不得走了。  当天上午十点,杨纪清一行人抵达a市,随后直奔楚航家小区。  这天是周末,楚航父母都在家。杨纪清让任游把楚航从木偶人中放出来,让他以阴魂的姿态回家。他们剩下的人,则在小区对面的奶茶店,等楚航看完父母回来。  这一等就是两个小时,时间过了午饭饭点,闻风赶来奶茶店看帅哥的客人,队伍已经在店外的人行道上转了个弯,楚航却迟迟没有回来。  “任游,把楚航召回来。”杨纪清放下喝空的奶茶杯,对坐在对面的任游说道。  任游应了一声,将木偶人藏在桌面上,偷偷施法招魂。  片刻之后,任游手上的木偶人就有了动静。  任游把木偶人拿到桌上,楚航看到杨纪清等人,激动地张嘴诘问,“你们怎么这么快把我招回来了!”  杨纪清平静地看着对面楚航,“你超时一个小时了。”  楚航顿时语塞,“……我再待一会儿就走。”  蒋丛小声嘀咕,“我看你是舍不得走了吧?”  楚航静默。  蒋丛哼哼了两声,“我说什么来着?就说你会不想走吧?”  杨纪清:“你个乌鸦嘴。”  蒋丛:“我这明明叫未卜先知……”  杨纪清:“你闭嘴。”  蒋丛:“好的,少爷。”  杨纪清用手指蘸了奶茶杯上残留的水珠,抬眸看向楚航,“楚航,既然你不想走,那我只能按原计划行事了——小曾孙。”  杨一乐当即会意,抱着书包站起来,用身体和书包,帮自家祖宗爷爷挡住来自奶茶店客人的视线。  “等一下!”楚航开始剧烈挣扎,试图挣脱任游抓着他的双手。  “不等。”杨纪清无情拒绝,手上动作丝毫不带犹豫,说完就把沾水的手指点在了木偶人的额头上。  霎时间,木偶人的四肢便无力地垂落下来。  楚航失去了对木偶人身体的控制权,阴魂也被死死地困在木偶人中不得离开——杨纪清那一点,将阴尸化的木偶人,化作了封印阴魂的容器。  “好了,走吧。”杨纪清用纸巾擦了擦手,起身带头往店外走。  看着一行人走出来,排在店外的客人接二连三地发出叹息——前半段是惊叹传言中的帅哥,颜值超乎了他们的想象,后半段则是遗憾他们马上就要离开了。  “你们好,请问你们是明星吗?”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孩,紧紧挽着小姐妹的手,壮着胆子上前问道。  任朝澜上前半步,状似无意地挡住女孩看向杨纪清的视线,“不是。”  杨纪清低笑一声,搭着任朝澜的肩膀,探身出来,“我们是游客,打算去逛寺庙——你们知道这附近,香火旺盛的寺庙在哪里吗?”  “香火旺盛的寺庙——”  “双巍峰吧?”  “哦对!双巍峰!这个季节去双巍峰上香的人可多了!”  问清楚双巍峰在所在后,杨纪清一行别过两位女孩,然后在附近找了一家酒店吃饭。饭后,一行人便打车前往双巍峰。  双巍峰是一座双子峰,东西两座山峰亲密地挨在一起。  西边的山峰,山顶的寺庙正在修缮中,暂时还未对外开放。东边的山峰,是正常对外开往的,山脚处游客香客往来不息,显然颇受欢迎。  双巍峰是一处景区,要买票才能上山。任游跑去排队买票,杨一乐背着装着蒋丛和楚航的书包,留在原地给杨纪清和任朝澜当灯泡。  杨一乐见杨纪清一直盯着售票处看,好奇地开口问道,“祖宗爷爷,你在看什么?”  杨纪清摸着下巴说道,“我不是在看什么,我是在想什么——我在想,这个时代好像什么地方都能变成景区,上坟要买票,上香竟然也要买票。”  杨一乐:“上坟什么时候要买票了?”  杨纪清:“我杨家祖坟所在的那个栖山公园,不就是要买票进去的吗?”  杨一乐:“……”  “不过,变成景区也不全是坏事,至少他们把我们祖坟那块地,打理得还挺干净的。”杨纪清说完,撞了一下任朝澜的胳膊,“明年清明,跟我买票去扫墓?”  任朝澜温声应道:“好。”  渚合山上葬的是杨家后人,都是杨纪清的小辈,栖山公园的杨家祖坟内,葬的才是杨纪清的长辈——杨纪清的父母也葬在那里。杨纪清说带他去祖坟扫墓,相当于是带他去见长辈。  杨纪清几人在原地等了没多久,任游就买了门票和景区大巴票回来了——景区有专门的大巴,给那些爬不动或者不想爬山的人,让他们可以直接从山脚乘大巴到寺庙门口。  杨纪清一行乘大巴抵达山顶,进了寺庙后,杨一乐转了一圈,便打听到了这寺庙香火鼎盛的原因,颠颠地跑来告诉杨纪清。  “这座寺庙里供奉的文殊菩萨,据说十分灵验,连带着这座东峰都有了状元峰的别称。现在正好是六月,过两天就要高考了,很多家中有考生的家长慕名前来,给要高考的孩子求点智慧。”杨一乐说完,又补充道,“——高考就相当于以前的科举。”  杨一乐说完,手机传来消息提示铃。他拿出来看了一眼,对杨纪清他们说道,“我刚告诉秦二少我们在双巍峰,他让我帮他拜拜文殊菩萨,顺道求支签。”  杨纪清:“楚航的事也不急,我们就先去文殊菩萨的殿里求签,等会儿再去找超度他的大师。”  文殊菩萨的殿前,排着长长的队伍,排了好一会儿才轮到杨一乐。  杨一乐跪在蒲团上,对着文殊菩萨嘀嘀咕咕了一会儿,然后抱着签筒摇出一支签。  杨一乐捡起摇出来的竹签,递给一旁的僧人。僧人照着竹签的签数,撕了一张签条给杨一乐。  “上吉签,还不错。”杨纪清凑过去看了一眼,说道。  “我发给秦二少看。”杨一乐拿着签条站起来,回头却见杨纪清跪在了他跪过的蒲团上,也拿着签筒开始摇,“祖宗爷爷,你也要抽签?”  “给楚航求一支,希望他能顺利上路。” 第79章 “猜对了。”符堇揽住挨近他的方夏,简单把刚才在待客室听到的内容说了一遍,“方丈说,慧明大师是他们寺庙道行最为高深的,慧明大师没法解决的事,他也没办法,建议他去其他大寺庙请高僧出手。”  符堇这边刚说完,王易伟和慧明大师就走到了门口,跟站在门口张望的一行人迎面对上。  “怎么又是你!”王易伟双目一扫,略过其他不认识的人,视线落在最近频频找上门的方夏身上,一脸暴躁道。  “王老板,火气别那么大。”方夏后退一步,揉了揉被王易伟的嗓门震得嗡嗡作响的耳朵,“小心高血压。”  “我没有高血压!”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不还是请我帮忙算了。”方夏一脸真诚地建议他,“你看,我都找了你那么多次了,你就当被骗一次不好吗?万一事情就这么顺利解决了呢?”  “不好!”  王易伟大声拒绝完,伸手就想要推开挡路的方夏,但手还未触及方夏身体,就被符堇抓住手腕。王易伟下意识地绷紧肌肉,想要挣脱对方的钳制,谁想脸色憋得通红,却是纹丝不动。  见鬼了!虽然他不是工地搬砖的,但偶尔逛工地时也会搭把手,自认力气不小,怎么被这人抓住手腕,他就一点也挣扎不动了?  挣脱不开,王易伟只能缩手往回抽——手很顺利就抽回来了,对方主动松手了。  王易伟讪讪揉了揉手腕,绕开方夏侧身走出来。  “哼!年纪轻轻干点什么不好?非要招摇撞骗!电信诈骗都没能从我手里骗走一分钱,你休想得逞!”怼完方夏,王易伟又回头跟站在门内的慧明大师客气道,“慧明大师,你别送了,我自己下山。”  王易伟说完,就准备离开。然而,他刚抬腿迈出去一步,又陡然停住了脚步,扭头看向另一侧的杨纪清。  “嗯?”杨纪清疑惑地对上王易伟的目光。  “你懂驱邪吗?”王易伟盯着杨纪清看了许久,随后开口问道。  “略懂。”  “我们工地上最近出了些怪事,能帮我去看看吗?”王易伟转身走到杨纪清面前,一脸诚恳地请求道。  “可以。”杨纪清面上笑容不变,眼底却晦暗了下来。  “喂!王老板,他看起来很老态龙钟吗?你怎么就请他帮忙了?”方夏不可思议地看着王易伟,上前抗议道,“他明明看着比我还年轻!”  “王老板,我可以请这位小哥一同过来帮忙吗?”杨纪清对王易伟说道。  “没有问题,你喜欢带谁都成!”  “好的,我没有意见了。”方夏退了回去。  杨纪清让杨一乐、任游和蒋丛留下接着处理楚航的事,带上任朝澜、方夏和符堇跟着王易伟去西峰顶的工地。  双巍山东西双峰挨着很近,所以在接近山顶处的两峰间架了一座连桥,连通双峰。来回双子峰不必下山绕行,可以直接从连桥走,两座峰顶庙单程只需步行半小时。  王易伟路上没多的话,埋头走在前面带路。杨纪清四人跟在他身后,却是小声交谈了起来。  “我还是觉得这王易伟有点奇怪。”方夏盯着王易伟的背影,对杨纪清说道,“他明明跟你素不相识,却突然开口邀请你帮忙看事。他之前明明强烈拒绝我帮忙,但你开口后他态度就180度大转变,竟然一点不带犹豫地同意你带上我了。”  “因为他被人控制了。”杨纪清说道。  “他身上有蛊虫的味道。”符堇补充道。  “控制活人行为……”任朝澜微微蹙眉,“裘勇?”  “想来应当就是那位裘科长了。”杨纪清说着,看了一眼符堇。  裘勇曾是特殊刑案局人事科科长,为了盗取特殊刑案局的一枚龙九子玉牌,暴露身份后出逃。跟裘勇交手过的特殊刑案局称,裘勇能够对活人施展傀儡术进行控制,但按照符堇的说法,裘勇所用的术法确切来说应该是蛊术。  说起蛊术,杨纪清也略知一二。被蛊术控制的人,短时间内,即便熟人也很难察觉他的异常。这次因为裘勇是临时出手,导致王易伟前后态度变得太突兀,才会叫他们看到明显的异常。  “你们认识控制王易伟的人?”方夏问道。  “认识,我一个仇人的手下。他想杀我,所以让他手下控制王易伟请我过去。我也想杀他,所以我就应了王老板的邀请。”这是个阳谋,被控制的王易伟明显言行异常,他不想放弃这条线索,所以无视了王易伟身上的异常。  方夏恍然,“难怪你把任游和杨一乐留东峰顶了。”  杨纪清捏了捏手腕上的五帝钱,看向方夏,“他们多半已经在西峰顶设好了陷阱等着我,你们进西峰顶看完情况后就赶紧离开吧。其实,我猜你驱邪遇到的怨魂,多半跟那我仇人有关,你们其实没必要进去查探。”  方夏掏了掏耳朵,“我听完了,我还是坚持进西峰顶亲自查探——要是你愿意支付报酬的话,我们还可以施以援手。”  杨纪清礼貌问价,“怎么收费?”  方夏:“这就要看具体援助内容了——”  杨纪清:“最贵援助内容是什么?”  方夏:“我摇人,喊上耿家全体精英,帮你横扫千军!看在你带我进西峰顶的份上,我可以给你打九折。”  杨纪清:“那最便宜的呢?”  方夏:“……帮你报警?”  杨纪清:“那就帮我报警吧。”  方夏:“……”  跟着王易伟走上两峰之间的连桥,方夏又忍不住开口道,“对方提前布置了陷阱,你们就两个人,万一顶不住怎么办?”  杨纪清摸出手机,把打开微信界面给方夏看,“我摇人了。”  方夏凑近一看,只见最近上面挨着的两条消息栏,一条是任家家族群,一条是备注叫程武。前一条消息疯狂跳动,后一条停留在对方的回复上——“我马上带特殊刑案局的人过去”。  果真是摇人了,摇了任家精英和特殊刑案局。  杨纪清收起手机,微笑道,“根据我跟我仇人的数次交手判断,以对方的能力,就算有万一,我和任朝澜应该也能撑到支援赶来。方家主,对我们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地方吗?”  方夏:“……没有了,我只有一个问题想问。”  杨纪清:“愿闻其详。”  方夏:“你真的是诈偃于师尸吗?”为什么用手机摇人这种事你能做得那么熟练?  杨纪清:“有机会我带你去参观我的墓地。”  走过连桥,顺着青竹间的石阶走道,沿着山势而上,没多久,一行人便到了西峰顶在建的寺庙门口。  西峰顶虽然已经停工,但施工现场并不是完全没人了,除了负责看守的保安外,还有一些工人在收拾散落的建材。  王易伟带人进了寺庙,直奔前殿的四大天王庙。  四大天王庙基本已经修建完毕,四尊气势雄伟的四大天王神像已经上了神台,只是尚未上色,神像还是素坯。  庙内地上铺着垫子,垫子上有几处斑驳的颜料痕迹。广目天王前的垫子上放着几只颜料桶,颜料桶上坐着一位面色黝黑的大爷,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烟。  “老李。”王易伟进门便出声喊道。  “哎,王总。”坐在颜料桶上的大爷忙掐了烟,起身迎上来,同时也看到了跟着王易伟进来的杨纪清四人,“这四位是……”  “我请来的大师,来帮忙看事的。”  “他们是大师?”老李一脸质疑,“但……”  “王老板,先给我们说说你们遇到的事吧。”杨纪清不等那大爷把质疑的话说出口,抢先对王易伟说道。  “事情就出在这天王庙!”王易伟一拍大腿,开始给杨纪清几人细说。  天王庙的建造过程很顺利,怪事是在四大天王的素坯神像被摆上神台后发生的。  神像上了神台,按照流程接下来便是给神像上色。王易伟请了包括老李在内的几个老师傅,负责神像上色这块,但在动工上色的第一天晚上就出了怪事。  神像庞大,上色工作不可能三两天就完成。第一天老李他们打完底色后,只给其中一尊天王像上了一小部分红色,就收工回家了。  第二天,老李他们过来打算继续上色工作,却惊悚地发现,昨天上在天王像身上的那块红色消失了,而天王像的脸颊上却凭空出现两道红痕,就好似那尊天王像流下了血泪。  “我们开始以为是有人恶作剧,但查了监控,也询问了值守的保安,却都没发现有人偷进过天王庙。”王易伟拧着眉头道,“我就让老李他们清理了天王像上的血泪,继续上色了。”  但是,每一次上完的彩色都会消失,变成泪痕出现在天王像的脸上。而且,正常涂上去颜料变成血泪的间隔还越来越短,起初要隔一个晚上,后来是半个晚上,再后来就是几个小时……  “现在只要几分钟就会变成血泪。”老李接话道。  “能给我们现场演示一下吗?”和符堇在庙内转了一圈,没感觉出阴气的方夏,开口问老李。第107章 佛哭06 “像邪祟!”方夏飞快地接话。  老李扭头看向王易伟。  “那就——演示演示。”王易伟摆了一下胳膊,示意老李动手。  老李不太情愿地走到颜料桶边上,现场调了一碗颜料,随后扶着梯子爬上神台,给广目天王的裤脚刷上一块绿色。  杨纪清一行聚在广目天王的神像前,盯着神像,等待它的变化。  老李刷完那一块颜料,又顺着梯子爬下来,拍了拍袖角沾到的灰,也跟着抬头看广目天王。  “开始了。”  老李话音刚落,广目天王裤脚上那块绿色,就如同蒸发一般慢慢消失。当那块绿色彻底消失后,广目天王的眼角就开始流淌红色的液体,暗红色的液体自脸颊划过,在神像的脸上留下两道红痕,最后坠落在神台上。  “真的流血泪了……”方夏低喃道。  任朝澜迈步走到神台前,用手指蘸了一点滴落在神台上的红色液体,在指尖捻了一下。  “是血吗?”杨纪清走到任朝澜身旁问道。  “是颜料。”  “但刷上去的明明是绿色的,怎么流出来的是红色的?”方夏也凑过去摸了一把神台上的红色液体。  “这是神明在警示。”老李闷闷地开口说道,“我们这行的老一辈有种说法,塑形是给予神像身躯,着色是赋予神像灵魂,开光是呼唤神明睁眼看世间。也就是说,在着色这一步,神像就开始生灵,要是出现异象,就是神明在警示此地大凶。”  “是有这种说法。”杨纪清说道,“不过,按照我们这行的解释,神像算是一种驱邪镇凶的法器,当其中镇不住凶煞时,就会出现一些异象。”  “等等!这西峰顶怎么可能大凶?”王易伟不认同地反驳道,“这西峰顶几百年前就建了古寺,那古寺年久失修坍塌了,我们才在原基础上建起了这座新寺庙。这里一直都是佛门清净地,怎么会大凶呢?”  “怨煞之气积累到一定程度,即便是佛门清净地,也是能变成大凶地的。”符堇看着神像,语气疏冷。  方夏走到符堇身旁,牵住他没有体温的手。  “我们能看看寺庙内其他地方吗?”杨纪清看向王易伟。  “可以可以,只要你们能解决这天王像留血泪的问题,寺庙内你们随便看。”  杨纪清几人没跟王易伟客气,当即就分头在寺庙各处查探起来。  天王庙神像的异象,方夏为工人驱邪抓到来自西峰顶的怨魂,无一不在表明西峰顶有邪物作祟。  半小时后,一行四人在主殿内汇合。  主殿的神像还没送到,殿内神台上空荡荡的。杨纪清四人围在主神台前,看着神台前油漆味还未褪尽的功德箱。  “应该就是这里了。”杨纪清看着功德箱微微眯眼。虽然稀薄,但确实有极淡的阴气,从这个位置断断续续地传出来。 第81章 “有道理。”杨纪清点头,又看向任朝澜,“那你说,这条走廊走到底,我们能看到赵成辉的遗体吗?”  “也许。”  “我知道了,我没有其他想问的了。”杨纪清说完,毫无征兆地对任朝澜动了手。  飞射出去的黑鲤鱼直射任朝澜眉心,被对方险险避开,又瞬间在对方后脑勺折回,从后脑勺击穿至眉心。  “你……”任朝澜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杨纪清,眼底满是悲伤。  “你什么你?”杨纪清冷笑一声,“方夏和符堇是假的,难道你就是真的吗?别演了,任朝澜不会用这种眼神看我。”  那人一向喜欢把难过和悲伤偷偷藏起来,根本不会把伤痛表现得如此直白。  杨纪清手腕一抖,收回黑鲤鱼,站在原地的任朝澜,霎时化作燃烧的符纸飘然落地。  身边的人被掉包,他早就发觉了。具体的掉包时间他不清楚,但契机应该是在佛窟内第一次传出回音的时候。那随即出现回音的奇怪现象,应该是某种遮蔽人感知的阵法发动的征兆,而阵法的目的,毫无疑问是分散他们。  杨纪清一边想着,一边摸出手机,想给任朝澜打个电话试试。然而,毫不意外的,手机没有信号。  这个时代的手机虽然好用,但就是太容易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杨纪清叹了口气,转身继续往走廊深处走。总之,先去走廊那头看看,要是化成任朝澜的纸人没骗他,他应当会在走廊的那头,见到属于赵承辉的遗体。  作者有话要说:注:关于“死面”相关知识,出自《中华传统民俗工艺常识》,加入少量瞎编。没有五官的面具作用是纯属瞎编。  原书记载大概是——面罩,又叫“死面”,是盖在死人脸上的面具。大小与人面相仿,或略大于人面。在死人脸上覆盖面罩的习俗缘由,一是让后人永远铭记死者活时的威仪;二是使死者游荡的灵魂易于辨认他的□□,免得迷失方向无所依托;三是延缓尸体腐烂,对尸体起到保护作用;四是防止死者灵魂逃逸并留在人间作乱;五是保护死者面部,使死者在走向黄泉的旅途中避开恶灵的伤害。由于前两者缘由,面罩一般是按照死者生前容貌制成,面罩大多以金、银、玉、铜等贵重材料为原料,少数用陶土等廉价材料制成。  感谢在2022-04-03 20:37:53~2022-04-05 20:54: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风灵夕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桃莲彼岸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109章 佛哭08 “我去!这玩意特么还带骗人的!”  杨纪清独自一人穿过绘满神佛彩绘的长廊,走到走廊尽头,入眼的是一座恢弘的地下宫殿。  宫殿内灯火通明,满室都是明黄的烛火光,却偏偏充斥着属于阴气的阴寒。  宫殿的穹顶和地面,绘满了拘魂阵法,禁锢着无数哀鸣的怨鬼,将怨煞之气汇聚中央圆台。  中央的圆台上,摆着九口棺椁。八口陪葬的黑漆木棺,棺首朝内摆成圆形,拱卫着中央形制最高的黑玉棺椁。那口黑玉棺椁的棺口大开,棺口边上坐着一位身着龙袍,眉眼精致,神情却异常阴翳的青年。  杨纪清在阵法的边缘止步,视线在宫殿内转了一圈后,最后落在那龙袍青年身上。  有形有影却没有活气,是个活死人。看来之前的纸人很诚实,说这条走廊尽头有赵承辉的遗体,他还真在这里见着赵承辉的遗体了。  “赵承辉。”杨纪清直呼对方大名。  “乱臣贼子,朕的名讳岂是你能直呼的?”赵承辉站起来,盯着杨纪清眼底戾气弥漫。  “那敢问陛下,为何喊我乱臣贼子?我这是犯了什么罪行?”杨纪清拨弄着五帝钱间的占天玦,漫不经心地问道。  赵承辉没有急着对他动手,他也不着急动手。他大概能猜到赵承辉为什么会在这里等他,大抵是想在行刑前宣读他的罪状。而他也正好想知道,他杨家后人208口人被对方下令屠杀的缘由,就姑且先等对方把话说完。  杨纪清话音刚落,赵承辉神情顿时激动了起来。  “什么罪?叛国大罪!你杨氏一族犯了罪当株连九族!”赵承辉神情疯癫地指着杨纪清,眼中的滔天的恨意,“若不是因为你们杨氏一族,我赵氏王朝又如何会亡国?”  杨纪清眉头一挑,完全没想到赵承辉会告诉他,赵氏亡国跟他杨家有关。  赵承辉情绪失控了片刻,很快又全部收敛起来,只是阴阴看着杨纪清继续往下说,“朕即位两年后的初春,多地刁民暴动,而后李贼打入京城。朕亲自登门杨家,请你们杨家出手,为我赵氏王朝延续国运。”  “可谁知你们杨家不知好歹,竟是断然拒绝了朕的请求!”赵承辉声音又陡然拔高,“那必是你杨家通敌叛国,投靠了那李贼,想助那李贼亡我赵氏王朝,这才会拒绝朕的请求!”  “朕判你杨家叛国大罪,你还有何话可说?”  “我堂哥这家主干得不错,没有辜负我对他的栽培。”杨纪清思索片刻后,抚掌夸赞起了他的堂哥,也就是当时代表杨家拒绝赵承辉请求的杨家家主。  “呵!果然,你们杨家乱臣贼子的血脉就是一脉相传的,流着杨家血脉的杨家人就应当赶尽杀绝!”  “与其强行给我杨家定罪,陛下不如反思一下多地百姓为何暴动?”杨纪清冷声道,“奢侈无度,荒淫无度,听信佞臣。只听喜报不理灾祸,瘟疫横行无人管,水患干旱不理会。盘剥百姓,打压灾民,以至于民不聊生——是你逼着百姓为温饱起义的。”  赵氏亡国,错根本不在他们杨家,而在于赵承辉这当皇帝的昏庸无道!他杨家无错,他杨家后人208口死得何其冤枉!  “他们都是反贼!”赵承辉吼道,“只要你们杨家人出手,为我赵氏王朝延续国运,那些反贼根本不可能打败朕的军队!”  “要我杨家帮忙逆天改命延续国运,那也要看你赵氏王朝受不受得起!”杨纪清漠然抬手,占天玦中一黑一白两条鲤鱼,朝着赵承辉激射而出,“在世不修德,玄术不改命!”  白色的鲤鱼带着细线困住赵承辉,黑色的鲤鱼骤然刺穿对方眉心。  赵承辉的身体晃了晃,随即化作一张燃烧的纸符。  这赵承辉也是假的?  难怪对方站在离他那么远的地方,又在阴煞之气最浓烈的位置,想来是有意借此扰乱他的辨识。  杨纪清刚一愣神,就见宫殿内的拘魂阵几乎在同一瞬间被破,数不尽的怨魂哀嚎着,如同潮水一般朝他涌来。  杨纪清飞快地扯回黑白鲤鱼,以白鲤鱼护身,黑鲤鱼驱魂,暂时顶住了潮水般汹涌的怨鬼。  这个聚集怨煞之气的地宫,原是用来蕴养赵承辉的遗体的。现在赵承辉真正的遗体不在这里,应该是已经结束了蕴养阶段,在他抵达这里之前,先一步离开了。留下这个已经没用的地方,便顺道被对方拿来布置陷阱了。  但是,赵承辉此人偏执傲慢,认定他们杨家人有罪,誓要灭尽他杨家血脉,刚才赵承辉的纸人还跟他细数了杨家罪状,那情绪反应就跟真人差不多。那么,很有可能,赵承辉虽然离开了这地宫,人却依旧藏在这佛窟的某处,亲自操纵着自己的纸人。  看着几乎要将他淹没的大群怨鬼,杨纪清不禁皱紧了眉头。  要腾出手找赵承辉,就必须先摆脱这群怨鬼的围攻。但是,术业有专攻,他主修的是占卜,就在玄术上再多才多艺,这数量,单凭他一人,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全部搞定。这种情况下,再要分神去找藏在佛窟内的赵承辉,他很可能一个不小心,就死在怨鬼的围攻中,反倒如了赵承辉的意了。  杨纪清正苦恼着,就听到身旁传来一声熟悉的惊呼。几乎同一瞬间,快要将他淹没的怨鬼齐齐后撤,他的周遭霎时间腾出了一大片空地。  “我去!这里的怨鬼比我们刚才遇到的还要多!”  “方夏?”杨纪清扭头看去,看到来的不止有方夏,还有符堇,那些怨鬼显然是被符堇这只厉鬼吓得后撤的,“你们没走散?”  “走散了啊!但我和符堇之间有契约,他很快就找到我了——”方夏突然一顿,扭头看向符堇,指着杨纪清问道,“这个杨纪清是真的还是假的?”  杨纪清:“……”  符堇:“是真的。”  方夏:“太好了,终于不是假货了,我打假打得快累死了!”  杨纪清盯着方夏看了片刻,看得符堇都皱起了眉头,才朝着对方粲然一笑,“方夏,据说耿家御鬼术天下无双,我能有幸瞻仰一回吗?”  方夏双手插兜,斜眼看向杨纪清,“你就不能老实说,想请我搭把手吗?”  杨纪清反问,“我要是老实说,你收酬劳吗?”  方夏点头,“当然要收!”  杨纪清:“我家境贫寒,所以我就是想瞻仰一番耿家御鬼术。”  “放心,我不跟你要,我到时跟任家要去。”方夏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铜钱,检查了一遍又全部塞回了口袋,“我带出来的这把铜钱,里面怨鬼都已经挤成沙丁鱼罐头了,一只也塞不进去了,只能直接控了——”  方夏扭了扭脖子,简单活动了一下筋骨,随后上前一步,双手飞快结印。  印成,原本忌惮符堇威慑,但依旧围着他们蠢蠢欲动的怨鬼群,旋即骤然一寂,很快由躁动转为乖顺。  “耿家御鬼术,果然名不虚传。”杨纪清一边毫不吝啬地奉上吹捧,一边用占天玦,化出数不清的断了尾巴线的黑白小鲤鱼,让它们往佛窟其他地方四散出去,“你能控制住它们多久?”  “没有干扰,控制住一两小时不成问题。”方夏说完,看着四散出去的小鲤鱼问道,“你要做什么?”  “找人,找设下这个陷阱引我前来的仇人。”杨纪清眼神逐渐迷离。  断了尾巴上的线,完全脱离占天玦的鲤鱼会失去杀伤力,但在却能在占卜和搜寻上发挥作用。  杨纪清的视线感知,覆在了四散出去的鲤鱼上,这并不能让他直接看到真正的景象,但能让他感知到一定范围内,被鲤鱼没入身体的活人或阴魂身上浮现的命数线。活人的是白色的,阴魂的是黑色的,形状就像一个个被扯乱的毛线团。  每个个体的命数线都是独立独特的,走向都不一样,他可以根据命数线走向算出对方的运势命理,也可以靠着命数线辨认对方身份。只要赵承辉身上浮出命数线,他就能知道对方藏在什么地方。  正当杨纪清忙着找赵承辉,突然又听到方夏一声惊呼。  他分神回头看去,只见无数符纸纷纷扬扬地从空中飘落下来,落地便化作人形,模样姿态全都照着杨纪清、任朝澜、方夏和符堇四人长的。  于是,一时间,整个地宫到处都是杨纪清、任朝澜、方夏和符堇四人的n胞胎兄弟。  “我去!”方夏躲过一个符堇,一脚踹翻一个任朝澜,“对方换物理攻击了!”  符纸化作的人身体并不强悍,但胜在数量众多,双拳难敌四手,杨纪清三人顿时陷入了混乱的被动。  “符堇,杨纪清,你们在哪里?”  “方夏,我是符堇!”  “他不是!”  “我去!这玩意特么还带骗人的!”方夏崩溃地躲开一个符堇,扭头追着任朝澜打——只有任朝澜不在这里,这个肯定是假的,“快想想办法,不然打完任朝澜,我们就要面临互相误伤危机了!”第110章 佛哭09 方夏:“这钱我不赚了!”  “并不会互相误伤,只有你会单方面误伤我们。”杨纪清纠正方夏的说辞。  他们在场三人,其实只有方夏在辨别纸人和真人上有困难。  符堇是厉鬼,能够感知阴气和阳气,而纸人是术法所化,既不是死人也不是活人,身上不带阴气和阳气,真假对他来说是一目了然的。  杨纪清除了卜算人特有的直觉外,还能感知气运,既不是死人也不是活人的纸人,自然是没有气运的,只要距离不远,他基本不会判断失误。而且再不济,他还能使用占天玦,占天玦的鲤鱼能让活人和阴魂身上浮现命数线,而纸人是没有命数线的。  反观方夏——方夏擅长御鬼术,对阴煞之气倒是敏感,原本他至少能借此辨认符堇,但偏偏这个地宫是阴煞之气的汇聚地,还挤满了怨鬼,也就影响到了方夏的对阴煞之气的感应。只能看脸认人的方夏,自然也就陷入了混乱。  “我有办法了!”方夏突然叫道,“我可以把符堇暂时召入镇封玉珏内,这样我就不用担心认错人了!”  “你是不是忘了还有一个我?”杨纪清一边出声提醒,一边利落地撂倒一个任朝澜。  “嘶——”循声看过来的方夏顿时倒吸一口冷气,“任朝澜不是你对象吗?!你竟然下得去手?!”  “冒牌货,有什么下不去手的?”  “你真狠心,他好歹长着你对象的脸啊!”方夏说着,再次躲开袭击他的符堇,“对着符堇这张脸,我就下不去手……”  方夏话音未落,一道黑色的火焰,如同游龙般蹿出,小心地避开现场的活人和怨魂,一口气烧了地宫内大半的假符堇。  方夏顺着黑色火焰的方向看去,“符堇!”  地宫内剩下唯一正品的符堇收手,对上方夏的视线,“不许喜欢他们。”  方夏:“我没有喜欢他们!” 第83章 “我来!”跟在杨纪清身后的方夏凝神结印,控制住朝他们俯冲而来的怨鬼,“这鬼地方到底困了多少怨鬼?”  杨纪清抬眸看了一眼楚棠的身影,他听到在她前面不远,传来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他没看到脚步声的主人,但通过之前放出去跟着赵承辉的黑鲤鱼,他确定跑在楚棠前面的人正是赵承辉。  赵承辉的阴魂附在自己的遗体上,但因为并未真正复活,尽管用的是自己的身体,动作也依旧有些僵硬。楚棠为他争取那段时间,并没能让他跑出太远。  “废物!”赵承辉阴冷的怒骂声自前面传来。  “那靠着废物庇护逃跑的陛下,岂不比废物还废物?”杨纪清冷笑一声,开口嘲讽道。  “楚棠,给我杀了他们!”赵承辉怒道。  “是,陛下。”楚棠语气毫无起伏地应完,扬手便往后扬了一叠的符纸。  然而,通道狭窄,楚棠的符纸刚化出人形,便像沙包一样堆叠在了台阶上,手□□缠,动弹不得。  楚棠显然也没有想到会变成这种情况,还停下脚步怔了一下。不过,她发现虽然她的纸人被卡得动弹不得,但也意外成了一道墙,将杨纪清一行人拦在了下面。  但是,不等楚棠转身跟上赵承辉,她又看到一群黑色的小鲤鱼,尾巴引着黑色的细线,朝着赵承辉追去。符堇的身形如同鬼魅般翻过纸人墙,又带着阴风从她头顶越过,追着那群黑色鲤鱼一同朝赵承辉掠去。  “陛下!”  楚棠惊叫声未落,下面纸人堆叠的人墙便被数道银色碾碎成了纸灰。随后,她看到任朝澜扶着杨纪清侧身背靠在墙上,方夏矮身往上一个急冲到她面前,劈手夺下她手中的装订成书的符纸,反锁她的双手将她摁在墙上。  “对不住了,小妹妹,先委屈你一下。”方夏话音刚落,就看到前面符堇和杨纪清的黑鲤鱼齐齐被弹了回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那赵承辉属阴物,杨纪清尾巴带线的黑鲤鱼可以抓捕攻击阴物,符堇也没有面对活人的顾虑。两人这一出手,在方夏看来是百分百能拿下赵承辉的,却没想到两人竟然是双双失手了。  “对方有龙脉气运庇护。”符堇看着自己手上冒出的黑色阴气,对身后的方夏说道。  “龙脉气运为什么要庇护那家伙?”方夏问道。  “他身上带着龙九子玉佩,里面有龙脉气运。”杨纪清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往前追去,“他自己就是个阴物,又罪孽滔天,这样直接使用龙脉气运会受反噬,他承受不了几次。”  杨纪清一行又往前跑了一段,随后看到了这条通道的出口。  跑出通道出口,入眼的是一个巨大的山体洞窟,有光自从顶上洞口照进来。一条铁索吊桥横穿洞窟,自他们这边的通道出口,延伸向对面的一个通道入口。  吊桥微微晃动着,有一行人从对面快跑过来。  “裘勇。”  “王老板!”  从对面飞跑过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曾经卧底特殊刑案局的裘勇裘科长,以及西峰顶工地负责人王易伟以及五名工地工人。  王易伟和五名工人双眼无神,紧跟着裘勇在吊桥上飞奔,明显是被裘勇的蛊术操纵了。  杨纪清他们跑出通道的时候,赵承辉已经跑上了吊桥,转眼就跟迎面跑来的裘勇汇合了。  原本打算出手的符堇当即顿住。对手有活人,他就不是很方便动手了。  杨纪清没有符堇的顾虑,占天玦亮起,数不清的黑白鲤鱼浮现在空中,它们汇聚在一起,如同海浪般朝着吊桥上翻涌过去。  任朝澜上前越过符堇,站在杨纪清身旁,垂落在身侧的指尖微动,洞窟石壁上佛龛内的枯尸应召而动。  “杨一乐在我手上!”裘勇上前一步,高声说道。  空中翻涌的鲤鱼,沿壁栈道上包抄过来的枯尸,齐齐顿住。  “你什么意思?”杨纪清眉眼结霜。  “陛下先走。”裘勇回头对赵承辉说道。  赵承辉回头看了一眼杨纪清,随后由三名工人护着,往对面的通道洞口走去。  “你在拖延时间?”杨纪清指尖微动,急停在裘勇眼前的鲤鱼群开始游动起来,随时准备追上赵承辉。  “我没有在拖延时间。”赵承辉将播放着视频的手机,亮给杨纪清看。  视频中,杨一乐被操纵着走进一座地宫,爬进一口黑玉棺椁,随后双手交叠在腹部躺平。视屏内的地宫和棺椁,杨纪清都不陌生——地宫是他见到赵承辉纸人的那座地宫,棺椁是赵承辉纸人当时坐过的棺椁。  放完视频,裘勇又拿出一个遥控器,给杨纪清他们说明道,“我在棺椁里放了炸弹,只要我按下这按钮,杨一乐必死无疑。”  “杨一乐并非我杨氏血脉。”杨纪清寒声道。  “杨一乐身上流的不是杨家血脉,陛下确实没打算对他动手。不过,杨先生既然承认杨一乐杨家后人的身份,我想杨先生必然很重视他,所以我就擅自做主,请他来着万佛洞窟一游。”裘勇朝杨纪清温和地笑着,就像一个好脾气的长者,在耐心为晚辈解释,“虽然有违陛下的公正廉明,但我这也是无奈之举。”  什么公正廉明?赵承辉留着杨一乐,不过是想彰显自己手握生杀大权,以及从杨一乐的悲痛中享受屠灭杨家全族的愉悦。他以前想不通赵承辉留着杨一乐的原因,但方才在地宫跟对方交谈后,便从对方的傲慢中窥探到了真正的原因。  “裘勇,你想要什么?”杨纪清的杀意在眼底汹涌,最终被他强摁了下来。他不喜欢被人要挟,但他不能拿杨一乐的性命去赌。  赵承辉和三个工人已经跑进了对面的通道洞口,而裘勇而还没有撤离的意思,显然是打算拿杨一乐的性命跟他做交易了。  “先请杨先生先把楚棠放了吧。”裘勇看向被方夏抓着楚棠说道。  杨纪清转头看向方夏,示意他放人。方夏皱了皱眉头,松手放开楚棠。  楚棠一被放开,立刻头也不回地跑到裘勇身旁。  “裘勇,我能答应的条件是有限的。”杨纪清捏着手腕上的五帝钱,语气森冷地警告道。  “当然,我只想达成交易,并不打算跟你们玉石俱焚。我也是希望杨一乐能活着的,他活着才能要挟杨先生,死了就没有意义了。”裘勇温声说道,“我剩下的要求是,请杨先生把手上的两枚龙九子的玉佩交出来——作为交换,我会把手上的炸弹遥控器给你。”  裘勇说完,杨纪清当即就明白了佛窟这场粗糙仓促的陷阱,取他性命只是顺道,主要目的还是为了他手上的龙九子玉佩。  “可以。”杨纪清点头应下。  “杨先生真是令人意外的爽快。”  “我有得选吗?”杨纪清冷笑道。  “也是,你没有其他选择。”裘勇笑着道。  杨纪清从口袋里装着两枚龙九子玉佩的锦盒,交给任朝澜召过来一具的枯尸。裘勇也在杨纪清的注视下,大大方方地将手中的遥控器,放在楚棠用符纸化出来的纸人手上。  “你为何要效忠赵承辉?”杨纪清眸色沉沉地看着裘勇。  “因为我想活下去。”裘勇坦然道,“十年前我被确诊了绝症,本来活不了几年了,是陛下让人帮我续了命。特殊刑案局不允许这么做,他们不愿意救我,只有陛下愿意救我。”  “他拿什么给你续的命?”  “这不重要。”  纸人和枯尸各自拿着东西往前走,走到双方中间位置站定,将物品进行了交换。  而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声音身后的通道内传来。  “呼——呼——我要死了……呼——呼——烫死我了……”  杨纪清几人齐齐扭头看去。  “杨一乐!”站在洞口的方夏,率先认出了从通道内跑出来的人。正是刚才视频中,被裘勇控制着爬进地宫棺椁,与炸弹大被同眠的杨一乐!“你怎么会在这里?”  对面的裘勇看到杨一乐,也顿时面露错愕,显然也没想到杨一乐能从地宫跑出来——对方明明被他用蛊术迷晕了,没有五六小时,根本不可能苏醒!第112章 佛哭11 方夏:“符堇,别放弃,加油啊!”  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下,刚出洞口的杨一乐身形一晃,随即往前扑倒了下去。  “小心!”方夏眼疾手快,一把捞住杨一乐,避免了他把脸砸在地上的悲剧。  杨一乐刚软倒在方夏的胳膊上,就有一抹浅淡的幽魂,自他头顶浮现出来。  “生魂出窍?”方夏眨了眨眼,看着那抹长得跟杨一乐完全不一样的幽魂——这分明是一抹阴魂,并不是生魂啊!“阴、阴魂出窍?”  “……是阴魂上身。”符堇给语言组织错乱的方夏提供正确说法。  方夏和符堇说话间,其他人也瞬间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杨一乐本人依旧在昏迷中,他会出现在这里,是阴魂上了他的身,强行顶着他的身体跑出来的。而上身杨一乐身体的阴魂不是别人,正是原本被任朝澜封在咸蛋超人躯壳中的蒋丛。  【少爷——】蒋丛一脸激动朝着杨纪清飘去。  “干得不错。”杨纪清夸了蒋丛一句,随后拿出之前奶茶店送的钥匙扣,将几乎快完全透明的蒋丛封了进去,“你先歇着吧。”  蒋丛强行上身杨一乐,魂体损伤不少,原本凝实的魂魄都变得单薄而透明了,这种状态并不适合让他继续在外面飘着。  杨纪清这边动手封存蒋丛魂魄的同时,任朝澜那边已经跟裘勇那边动了手。  拿着龙九子玉佩去跟纸人交换遥控器的枯尸最先动起来,他黄白色的枯爪反手朝着纸人抓去,试图抢回纸人手中装着玉佩的锦盒。  然而,纸人在楚棠操纵下动作也极为灵活,他险险地避开枯尸的攻击,抱着枯尸扭身就往吊桥上跑。  “撤!”裘勇一拿到纸人带回来的锦盒,下达指示的同时,带着楚棠和被他蛊术控制的工人,转身就往吊桥对面跑。  杨纪清这边,除了抱着杨一乐不方便行动的方夏,其余人当即追了上去。  任朝澜和符堇跟着杨纪清跑上吊桥,同时指挥着枯尸群,顺着沿壁栈道,往吊桥对面的洞口进行围堵。  “跑快点!必须跟杨纪清拉开距离!”裘勇催促落在最后的楚棠。  跟他拉开距离?杨纪清追在裘勇一行人的身后,微微眯起双眼。  他占天玦放出去的鲤鱼,对活人和死人都没什么杀伤力,只有占天玦跟鲤鱼连上细线时,才能产生杀伤性的攻击。不过,占天玦跟鲤鱼连线的距离是有限制的,太远了占天玦的线会够不上,因此只要跟他拉开距离,他的占天玦就无法展开有效攻击。  但是,关于他的法器占天玦,跟他交过手的,或者关系的亲近的人,才有所了解,而裘勇并不属于这两者,他又是怎么知道的?难道,赵承辉身边有熟悉他的人?  不过,裘勇是从哪里了解到占天玦,眼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抓住赵承辉!  杨纪清抬手一挥,让空中大群的黑白鲤鱼四散出去,替他去搜索先前跑出去的赵承辉。赵承辉离开的时间不长,应该还没跑出太远才对。  杨纪清的期待没有落空,很快他就通过鲤鱼感知到了赵承辉所在。  “杨先生,你忘了这几个工人还在我的控制下吗?”  眼看着前面枯尸已经在洞口形成围堵,后面追上来的两人一鬼个个不是善茬,裘勇便故技重施,拿被他控制的工人性命要挟杨纪清。  “你以为是个人就能拿来威胁我的吗?”杨纪清冷笑一声,“再说这些工人死了,你拿什么挡我身后的厉鬼?”  符堇:“……”  方夏:“符堇,别放弃,加油啊!”  任朝澜:“……”  裘勇拿不准杨纪清是不是真不在意工人的死活,但没有了这些工人,他确实会失去阻挡厉鬼动手的挡箭牌。  厉鬼不敢肆无忌惮地对活人动手,是因为这些活人无辜,他虽然也是活人,但却不在无辜的范畴内。  至于楚棠——大概算得上无辜。但是,因为楚棠有一魂在赵承辉手中,可以说是赵承辉最信任的术士,楚棠可以为赵承辉死,却不能因他折在这里,否则赵承辉绝对不会轻饶他。  已经没有时间让他继续思考下去了,他们马上就要冲入对面的枯尸群中了,只能采用最后的手段了。  “楚棠,接着!”裘裘勇从怀里摸出一本薄薄的硬皮册子,回头扔给楚棠。 第85章 “醒了?”杨纪清抬眸看向杨一乐,“身体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没有。”杨一乐摇了摇头,随后低声说道,“我给祖宗爷爷拖后腿了,要不是我,赵承辉就不会跑掉,龙九子玉佩也不会……”  “是我自己失手的。”杨纪清淡淡打断杨一乐的话。  “杨祖宗,不怪杨一乐,是我的错,要是我没有那么轻易被引走,杨一乐也不会轻易被人控制。”任游看着杨纪清说道。  “是你的错,这么简单的伎俩你都能上当?”杨纪清看向任游。  “我错了,我以后行事一定多想。”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杨纪清站起来,抬手摸着任游的寸头,嘴里说着意有所指的话,眼神飘向一旁的任朝澜。  然而,任朝澜并没有注意到杨纪清的视线,他看了一眼杨纪清摸着任游脑袋的手,随后眼神微凉地盯着任游。  任游一个哆嗦,他也没看明白老祖宗眼中的意思,但被老祖宗充满压迫感的目光吓得后退了一步。  任朝澜收起眼底对任游的警告,开口说道,“这里没你们什么事了,你们去别处玩吧。”  杨一乐和任游一脸茫然,前面寺庙已经关门了,这黑灯瞎火的山上,去哪个别处玩啊?  蒋丛眼珠子一转,就明白任朝澜这是想清场,他当即走过去,推着杨一乐和任游往外走,“走走走,哥带你们回房打游戏。”  蒋丛推着两人走没影后,任朝澜这才转眸看向杨纪清,“你是在生我的气吗?”  起初他以为杨纪清情绪不佳,是因为今天失手让赵承辉跑了。但从佛窟出来后,杨纪清一直对他爱答不理,偶尔说话还有些阴阳怪气的味道,任朝澜再先入为主,也反应过来了——杨纪清这情绪是针对他的。  但是,他想不明白自己是哪里惹到杨纪清。明明在追击赵承辉的时候还好好的,结果扭头就开始对他生气了。  他反复回忆了那期间自己的言行举止,也没找到自己惹杨纪清生气的点在哪里,索性就直截了当地问了。第114章 登基02 任朝澜凉凉地盯着任少泽看。  “哦,你看出我在生你的气了啊?”杨纪清斜眼看向任朝澜,语气不阴不阳的嘲讽道,“你这反应可真够快的。”  任朝澜哑然。杨纪清在生他的气,他其实早些时候就看出来了,只是他捉摸不透杨纪清在生他哪门子,再加上之前旁人在场的时候,杨纪清又一直无视他,他一直找不到机会跟对方交流,这一拖就拖到了现在。  任朝澜想解释,但对上杨纪清那双被怒火染得透亮的眸子,就生出了一种莫名的危机感,让他把解释的话咽了回去。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但隐隐感觉,要是有条有理地跟杨纪清解释,结果只会惹对方更生气。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任朝澜走到杨纪清面前,垂首低头,摆出随时准备认错的态度。  “你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吗?”杨纪清眼尾上挑,森然冷笑。  “能给个提示么?”任朝澜抬手去抚杨纪清的眼角。  “你任大家主,能耐得很,要什么提示?”杨纪清狠狠地拍开任朝澜的手,随即转身往凉亭外走,走到凉亭外的台阶上,又转身威胁任朝澜,“你最好在回去前想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看着杨纪清扬长而去的背影,任朝澜常年表情淡漠的脸上,难得露出了呆滞的表情——不给答案还限期,杨纪清这题着实是难到他了。  次日清早,早饭过后,杨纪清戴着从庙里小卖部买的墨镜,手里拿着同是庙里小卖部买折扇,站在香客宿舍外面的走廊上,等杨一乐他们收拾好了,一起返程回z市。  然而,杨纪清等的人还没来,没等的人却先来了。  方夏和符堇相携从香客宿舍出来,顺着走廊走到了杨纪清身旁。  方夏在杨纪清身旁停下脚步,摇头晃脑地打量他身上新增的装备。  “你戴上墨镜倒是有点算命先生的意思了。”方夏说着,上手搭在杨纪清肩膀上,“临别前给我算一卦怎么样?”  佛窟善后的事交给了他们喊来的三方支援,杨纪清他们准备回z市,方夏也打算和符堇回家了。  杨纪清用折扇拨开方夏搭在他肩膀上的手,透过墨镜斜扫了方夏一眼,“你这一生将被厉鬼缠身,不孕不育,抽签永远下下签。”  “这些还用你算?”方夏朝杨纪清翻了个白眼,他跟符堇谁都没有生孩子的功能,能孕能育就怪了!“哎,你还在跟任家老祖宗发脾气呢?你俩这是怎么回事?说出来我给你分析分析?”  “这事要从盘古开天辟地讲起……”  “……”这是根本不想说给他听的意思吧?不说就不说,还盘古开天辟地!方夏撇了撇嘴,开口打断杨纪清的神话故事,“让盘古大神歇着吧,还是我给你讲个故事听听。”  杨纪清放过了盘古大神,侧眸倾听方夏的故事。  “我这个故事是关于西峰顶底下那个佛窟的。”方夏说道,“我昨晚找这庙里的方丈聊了几句,据他说,大概八百年前,有个暴君在西峰顶活埋了大批将士,以至于那地厉鬼横生。暴君死后,后来的君主为了镇压那些厉鬼,便让人在那批将士埋葬的地方,建佛窟、盖寺庙,想要借此度化他们的怨气。”  “那寺庙大概在四百年前塌过一次,当时正值赵氏王朝覆灭之际。在赵氏王朝覆灭后,那寺庙又被当地百姓重新修建起来。但在修建即将结束的时候,据说有人连夜送了数口棺材进庙。”  杨纪清眸光微微一动,赵氏王朝覆灭之际,连夜送进寺庙的数口棺材,应该就是赵承辉的黑玉棺椁和那八口陪葬的黑木棺了。  “你昨天在佛窟追的穿龙袍家伙,不会就是赵氏王朝末代皇帝赵承辉吧?”方夏问道。  “是他。”杨纪清肯定了方夏的猜测。  “啧!难怪他赵氏王朝会覆灭。”方夏冷哼一声,厌恶道,“人家耗费大工程修建佛窟寺庙,为的是镇魂度怨,他竟缺德地整改成了自己的养尸地。可惜昨天不但被他跑了,连他的手下都一个没留下。”  “倒也不是一个没留下。”  “?”方夏给了杨纪清一个疑惑的眼神。赵承辉的手下,一个小妹妹,一个中年人,不是全都跑了吗?  “我给裘勇改了个命,他活不了多久了。”他的占天玦有阴阳鱼,黑线鲤鱼可杀阴物,白线鲤鱼可改人命——他最后抽在裘勇身上的白线鲤鱼,可不是泄愤之举,那是在改对方的命数。  “你改个命就能把人给改死?”方夏面露震惊的同时,忍不住悄悄后退了半步,他突然感受到了这位杨家祖宗的凶残。  “当然不是谁的命都能随手改死的,只是正巧裘勇现在拥有的寿数是跟人强借来的。”  按照裘勇原本的命数,他早几年前就该病死了,是有人给他续了命,帮他续命的术士,从旁人身上强借了寿数给他,才让他活至今日。  裘勇强借寿数,自损阴德,背负孽债,他改了对方的命数,不过是拨乱反正,因此才轻松得手。换作一般人,他并不能如此轻松地直接篡改对方命数。要是遇到喜欢行善积德、福泽深厚的人,他动手改命害对方,必遭术法反噬,瞎一双招子都是轻的。  民间有些算者鳏寡孤独残,很多都是不知天高地厚,瞎搞遭受反噬导致的。  杨纪清正跟方夏说着话,任朝澜在任少泽的陪同下,从走廊那边走了过来。  西峰顶佛窟的善后工作还没结束,任少泽还需要和其他两队人马在此停留一段时间,他今早过来,是听说老祖宗要回去,特地赶来送行的。  任少泽陪着任朝澜从香客宿舍走出来,刚顺着走廊走出一段,就远远地看到了杨纪清的身影,而他身旁的任朝澜也突然停下了脚步。  “老祖宗,你是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吗?”任少泽跟着停下脚步,扭头问道。  “杨纪清在跟我生气。”任朝澜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说道,“从昨天开始的,今天还没消气。”  “你做什么惹他生气的事了?”任少泽看着任朝澜,试探着问道。  “不知道,他不告诉我。”任朝澜微微偏过头,拧着眉头问任少泽,“你觉得他是为什么事生我气的?”  “……”  你都不知道自己对象为什么生气,我怎么会知道——换作其他人,他肯定当场就吐槽了,不过眼前的人不是其他人,是他老祖宗。  “杨祖宗不像是会无缘无故生气的人。”任少泽想了想说道。  “嗯,他不是会无故生怒的人。”任朝澜点头附和。  “杨祖宗也挺宽容的,不是有心之举他应该也不会计较。任游跟我说,他疏忽之下导致杨一乐被人轻易带走,杨祖宗也只是说了他两句,没有真跟他生气。”任少泽接着说道,“这么看来,老祖宗你惹到杨祖宗的,应该是一件很严重的事。”  “应当是。”  “老祖宗,你确定不是你在外面有人了?”  任朝澜凉凉地盯着任少泽看。  “咳!我当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我就是随口瞎说的。”任少泽后退两步,又替自己解释道,“但是能让杨祖宗那么生气的,我也就只能想到你在外面有……唔,不对,好像还有一件事。”  任朝澜:“说。”  任少泽:“你复活杨祖宗的事暴露了。”  任朝澜眉心一跳,倏然抬眸。  任少泽瞥了一眼杨纪清那边,压低声音说道,“你不是说过,杨祖宗最是不喜受人摆布,你复活他的事必然会让他发怒,还勒令我保密。”第115章 登基03 “对不起,我错了。”  飞机落地z市机场的时候,已经是午饭时间,杨纪清一行就直接在外面吃了午饭,才打车回小楼。  回到小楼,杨纪清一言不发地进屋。走到楼梯口,他又停下脚步,看向还站在客厅的任朝澜,朝他抬了抬下巴,开口说了进屋后的第一句话,“跟我上楼。”  任朝澜应了一声,把外套交给任游后,便转身跟着杨纪清上了楼梯。  看着两人的身影先后消失在楼梯的转角后,被留在客厅的杨一乐、任游和蒋丛齐齐松了口气——这一路上杨纪清和任朝澜之间微妙紧绷的氛围,让他们都不敢喘大气。就连早上起来,被任少泽无情地还走了暂借的阴尸,转手封进楚航用过的木偶人的蒋丛,都没敢大声表达自己的悲伤。  “我想起了上学时候,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挨训的情形。”杨一乐缓缓吐了一口气——刚才他祖宗爷爷喊任家老祖宗的模样,真的跟准备训人的班主任一模一样,吓死他了。  “杨祖宗和老祖宗这是……吵架了?”任游小声问道。  “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嘛!”蒋丛顶着木偶人的壳子,扭着脖子从杨一乐的背包里爬出来。  “他们为什么吵架?”任游接着问道。  “我母鸡啊!”蒋丛说完,用没有手指的手摸着下巴,作沉思状,“不过,看着情况还挺严重的——你们说,他们会不会分手?”  杨一乐一愣。  虽然当初知道祖宗爷爷跟任家老祖宗在一起的时候,他感觉还挺别扭的,但他祖宗爷爷对任家老祖宗是真心喜欢,要是真分手了,他祖宗爷爷肯定是要难过伤心的,他一点也不希望他祖宗爷爷难过伤心。  杨一乐一脸沉重地把蒋丛放在茶几上,随后在沙发上坐下,开始动手翻背包。  任游走到杨一乐身旁,问道,“你在干什么?”  杨一乐:“我要算一卦。”  蒋丛走到茶几边,看着杨一乐问道,“算什么?”  杨一乐:“算祖宗爷爷跟任祖宗会不会分手。”  蒋丛:“你算得准吗?”  杨一乐:“我会努力的!”  楼下杨一乐刚从背包里翻出古铜钱,楼上杨纪清已经领着任朝澜进了他的房间。  杨纪清的眼睛还没缓过来,依旧处于畏光状态,任朝澜跟着他进了房间后,立刻帮把他房间的窗帘拉了个严实,只开了一盏光线柔和的小夜灯,让房间内不至于一片漆黑。  杨纪清摘了墨镜,看了一眼站在小夜灯旁边的任朝澜,迈步走到落地窗旁。他在一张沙发椅上落座,随后指了指隔着矮桌的另一张沙发椅,招呼任朝澜,“坐。”  任朝澜依言过来落座。  杨纪清靠着椅背,双腿交叠,手肘搭在两侧扶手上,右手拿着的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左手掌心,神色不明地看向对面的任朝澜,“你有答案了吗?”  任朝澜眸光轻颤了一下,眼底浮现出迟疑。  任少泽猜测,杨纪清跟他生气的原因,可能是知道了自己是复活他的元凶。在回来路上,他几乎已经下了决心,把这事跟杨纪清坦白。 第87章 杨一乐和蒋丛这边还没嘀咕完,任朝澜那边已经煮好汤,将其放进了食盒内。  任朝澜拒绝了任游搭手,提起食盒就往外走,走到厨房门口,撞见了争执激烈嘀咕杨一乐和蒋丛。  杨一乐被吓得回退一步,心虚地没敢看任朝澜,只把视线落在他手里的食盒上,“我祖宗爷爷不下来吃饭吗?”  任朝澜点了点头,“嗯,我给他送上去。”  杨一乐应了一声,目送任朝澜往楼上走。  “他们没分手。”任朝澜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后,蒋丛突然开口笃定道。  “你刚刚还在逼逼他们分手了,怎么现在就确定他们没分手了?”  “没刚刚没看到任先生的脖子吗?”  “没看到,他脖子怎么了?”杨一乐问道。  “领口位置的侧颈,被人咬了一圈牙印。”蒋丛摇头晃脑道,“啧啧,真激烈,我们白担心了。”  “……”  任朝澜带了两人份的饭菜上楼,陪着杨纪清一起吃完晚饭后,又把碗筷收拾下楼,端了水果上来。  杨纪清在任朝澜下楼的时候,简单洗漱一下,随后回顾了一遍下午发生的事,越想越觉得不合理。  任朝澜赌命复活他的事,争不出对错也就算了,但任朝澜对他隐瞒这事,都东窗事发了还试图欺瞒他,这毫无疑问是任朝澜的错啊!  结果他却顺着任朝澜的欲求,陪着他几度春宵,他搁这奖励对方犯错呢?  任朝澜端着水果进来的时候,就发现杨纪清看他的眼神不对,让他隐隐生出一丝危机感。  “怎么了?”任朝澜端着水果,看着杨纪清问道。  “没什么。”杨纪清对任朝澜笑了一下,随后光着脚走过去,伸手将他手中的那盘水果放在一旁,随后勾住他的脖子,热情地吻了上去。  任朝澜很快沉醉在杨纪清的撩拨中,初尝人事的美好让他很快情难自禁。  就在他迷恋地抚上杨纪清衣衫半褪的肩头时,他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响,随后房门被杨纪清猛地拉开,他带着满身火气被推出了房间。  嘭地一声重响,房门被房内的杨纪清甩上,他被关在了门外的走廊上,眼前不再是一颦一笑都勾人心魂的心尖人,而是一扇冷冰冰的门板。  任朝澜哑着嗓子敲门,“杨纪清……”  门内传来杨纪清的一声冷笑,“对我隐瞒复活真相,东窗事发还意图蒙混过关,给我回自己房间好好反省去吧!”  任朝澜:“……”第117章 登基05 “那裘科长还良心未泯?”任游开口说道。  任朝澜垂眸看着房门的锁眼,试图在脑子里翻出溜门撬锁的知识,结果毫无疑问是一无所获。  任家是京中望族,任朝澜一出生便是任家继承人,之后一路顺利当上任家家主,就算学的东西再杂,也不可能去学溜门撬锁这种下九流的技能——当然,在被杨纪清撩出一身火关外门外之前,他也没生出过撬门这种不符合他身份教养的荒唐想法。  任朝澜正盯着门锁想法纷呈时,突然听到楼梯口传来一阵响动。  任朝澜回头看去,只见楼梯口正伸着两大一小三个脑袋,正是杨一乐、任游和蒋丛。  应该是刚才杨纪清关门的声响太大,惊动到了他们,才引得他们上来看情况的。不过,现在他可一点也不欢迎他们上来看热闹。  “有事?”任朝澜收回搭在门把手上的手,背手看向楼梯口的两人一鬼,目光冰凉中带着一丝丝的杀气。  “没有没有。”三个脑袋飞快摇头,随后慌忙往楼下跑。  杨一乐他们的脚步声消失后,任朝澜又试着敲了敲杨纪清的房门,但杨纪清根本不搭理他。  “那……我回房反省去了。”任朝澜终于放弃挣扎,转身往自己房间走——这大概是他有生以来,经历的最深刻的一次反省了。  回到小楼的第三天,节气是夏至,院里的芍药已经到了花期的尾声,开始陆续落花。  午后,杨纪清戴着墨镜,站在落地窗边,刚看了一会儿院里的芍药,任朝澜便出去给他摘了两朵开得正盛的芍药花,回来放在他手里。  “外面太阳大,你眼睛还没好,回屋里看吧。”  “也好。”杨纪清低头轻嗅了一下手中的芍药,便转身跟着任朝澜回了客厅。  回到客厅,杨纪清找了一个花瓶,将任朝澜摘给他的芍药插在花瓶里,放在茶几上,随后在正对着花瓶的沙发上落座。  “诸位,我们现在来开个会吧。”杨纪清往沙发背上一靠,便扬声说道。  任朝澜挨着杨纪清坐下,杨一乐和任游闻言围坐过来,蒋丛赶紧吸完最后一口香火也跟着跑过来。  杨一乐满脸疑惑地看着杨纪清,“祖宗爷爷,你要开什么会?”  杨纪清抬手将墨镜推到头顶,如墨般的双眸透出刺人的暗芒,“七日之后,狩猎赵承辉。”  杨纪清话音一落,客厅先是一静,除了任朝澜外,在场所有人都将诧然的目光,聚集到杨纪清身上。  “狩猎赵承辉?”蒋丛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可是我们都不知道那赵承辉现在躲在哪里?”  “我知道他在哪里。”杨纪清收起眼底的暗芒,双腿交叠,一派悠然的模样。  “少爷,你确定不是在跟我们开玩笑?你怎么会知道赵承辉在哪里?”  “龙九子玉佩。”任朝澜替杨纪清回答道。  “没错,是龙九子玉佩。”杨纪清有些意外地看向任朝澜,“你怎么知道的?”  当时在双顶峰,人多口杂,为了防止消息走漏,他就什么都没有提。回来后,忙着找任朝澜算账,他也没跟任朝澜提起过这事。  “我猜的。”任朝澜对着杨纪清轻笑了一下,“不过,你跟裘勇做交换的时候,我并没有看出来,我是在事后猜出来的。”  “任大家主果然睿智无双。”杨纪清从茶几上的果盘里捻了一颗圣女果,塞进任朝澜嘴里,继续给依旧茫然的杨一乐他们解释,“当时裘勇要求我用手上的两枚龙九子玉佩,交换杨一乐躺的棺椁内炸弹遥控器。我跟他换了,但交出去的狴犴玉佩是仿制品,真品还在我这里。”  杨纪清说着,从口袋里摸出狴犴玉佩,放在茶几上。  “我在那枚仿制的狴犴玉佩上做了点手脚,可以感知到玉佩所在。赵承辉要复活称帝,势必要将龙九子玉佩内龙脉之气转入体内。也就是说,只要知道仿制的狴犴玉佩在哪里,就能顺着过去找到赵承辉了。”  “难怪上次失手后,少爷你一点都不着急,原来是有后手。”蒋丛恍然大悟,“不过,少爷,你胆子也太大了点了吧?这么个赌法,万一那裘勇看出玉佩的假的,杨一乐不就被炸飞了吗?”  “没有关系,只要能找到屠灭我杨氏一族的凶手,我怎么样都无所谓!”杨一乐一脸认真道。  “什么无所谓?”杨纪清又捻了一颗圣女果,砸在杨一乐脑门上,“你可是我杨家唯一的后人,我怎么可能让你有万一?”  杨一乐揉着脑门,疑惑地看向杨纪清。  “我可没有一点赌的成分。”杨纪清重新靠回沙发,“裘勇的最终目的,是从我手中拿到龙九子玉佩,而且只要有余地,他本人并不想杀人。”  “那裘科长竟然还良心未泯?”任游开口说道。  “什么良心未泯?”杨纪清嗤笑一声,“他要是良心未泯,怎么会去追随杀人无数的赵承辉?他要是良心未泯,又怎么会愿意强借他人寿命给自己续命?”  “他不过是身上孽债背负得太多了,害怕再造杀孽,好不容易延续的几年寿命,又给折没了而已。那本来就不是属于他的寿数,本就不安稳得很,可经不起波折。”杨纪清冷笑道,“所以,可以不杀人,裘勇会尽量不杀人。他若是发现了玉佩是仿制品,我就会把真品给他,他也不会真取杨一乐的命。”  “少爷,那七日之后,我们去哪里狩猎赵承辉?”话说到这里,蒋丛顿时亢奋了起来。他擦掌磨拳地站起来,在茶几上蹦跶了两下,没有五官的木头脸,都能感受到来自他魂魄的灼灼视线。  “b市,赵氏集团总部大楼。”杨纪清给出答案。  “祖宗爷爷……”杨一乐望着杨纪清,双手扣着衣摆的边缘。  “什么?”杨纪清清回眸看他。  “我知道我帮不上忙,可能还会拖你们后腿,但是……”杨一乐拽紧了双手,把身前那块衣摆抓得皱巴巴的,但看向杨纪清的眼神却充满了坚定,“但是,我能不能也跟着一起去——我想跟你们一起去。”  杨纪清一愣,随后站起来,走到杨一乐面前,伸手将他褪色不少的黄毛揉成一团鸡窝。  “你当然要去。”杨纪清语气带着不容质疑,“渚合山上,被赵承辉操纵杀害的208位杨家后人,是你亲手下葬的。他们得以报仇雪恨的一刻,当然也理应由你代替他们去亲眼见证,。”  “我会好好看着的!”杨一乐双眼一红,重重点头说道。  “咳!我觉得这是一场硬仗,我们有必要提升战斗力,所以——”蒋丛说着,奔到任游面前,在茶几上朝他来了一个滑跪,“游哥,请借我一具任家阴尸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2-04-20 19:58:21~2022-04-21 20:15: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单身就好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118章 登基06 “你这是废话。”  “嗯,可以。”任游点头,爽快地应下。  “我可以付钱,我可以给你做牛做马,就请你借我……嗯?”蒋丛嚎到一半,才突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任游已经答应了,随后又不太敢相信地跟任游确认,“你答应了?你真的答应了?”  “我真的答应了。”任游一脸肯定道,“不过只能借你我经手炼制的阴尸,你要是想借其他的,需要征求炼制人的同意,或者我们家主的许可。”  “你为什么会同意啊?”蒋丛不在意阴尸的谁炼制的,任家出品,总之质量都不会太差。只是任游答应得那么爽快,让他感觉有些神奇,忍不住怀疑对方是忽悠他的——任游是个老实人,但对他可不是很老实。“你不是骗我的吧?”  “没有骗你。”任游说道,“放以前我肯定不借你,但你这次救了杨一乐,我感觉你品行还不算太差,可以把阴尸借给你。”  蒋丛曾经试图侵害活人,在任游眼里就是一个品行不端的阴魂,换作以前他根本不会考虑把阴尸借给蒋丛用。但是,在西峰顶下的邪佛窟里,蒋丛却是拼着神魂受损,强行把杨一乐给救了出来。  杨一乐被裘勇整昏迷了,但蒋丛可没有昏迷,行动完全是自由的,他完全可以自行逃跑。就算不逃跑,和杨一乐一起躺在棺材里,问题也不大——他是没有实体的阴魂,炸弹根本炸不死他。  蒋丛能一路跟着杨一乐进地宫,已经是很讲义气了,之后就算他什么都不做,杨纪清他们也不可能怪罪到他头上,毕竟蒋丛顶着一个才手臂高的咸蛋超人壳子,指望他搬动杨一乐一个成年人,纯属痴人说梦。  要说蒋丛能挣脱咸蛋超人的封印,强行附身到戴着十世圣僧相赠的护身符的杨一乐身上,这事在蒋丛成功做出来前,是他们谁都没能想到的。  总之,蒋丛这不管不顾地带着杨一乐逃出地宫的举动,让任游对他刮目相看了,于是对他的品行有了很大的改善。  蒋丛看着任游沉思了片刻,又提出了新的质疑,“可是,你们任家不是有规定,任家阴尸不是不能私自租借给外人吗?”  任游温和地看着蒋丛,“是有这个规定,但我没有租借给外人。”  蒋丛受宠若惊,“你没把我当外人?”  任游:“你又不是人。”  蒋丛:“……”他怀疑任游在骂他。  任游接着说道,“你是阴魂,又不是活人。我们任家跟活人做生意,也跟死人做生意,面向活人的业务没有租借阴尸一项,面向死人的业务才有租借阴尸这一项,而且还属于热门项目,在死人业务中排行前十。”  “而且我也不是私自租借给你,要签租借合同的。合法的阴尸租借合同很难约束活人,但约束阴魂效果很好,能够保证阴尸不被滥用,所以我们才只跟死人做租借阴尸的生意。”  蒋丛:“……”  杨一乐:“……”  杨纪清默默看向任朝澜,“你家后人可真是做生意的奇才。”  任朝澜低头喝了口茶,“嗯,后生可畏。” 第89章 28楼,一间展厅内灯火通明。  这间展厅没有任何展品,中央的地面上画着巨大而繁复的法阵,法阵中心放着一桌一椅。  桌子是红木长桌,椅子是柳木圈椅。桌上摆着一只香炉,香炉上插着一炷静静燃烧的香;椅子上坐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老者身旁立着一名安静乖巧的青年。  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冯禄春,而站在他身旁的是他的乖巧青年,便是他的徒弟夏舟。  冯禄春盯着眼前线香笔直生起的青烟,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圈椅的扶手,但点着点着他的动作就停了下来。  “师父,怎么了?”夏舟垂眸看着冯禄春拧起的眉头,出声问道。  “有点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了?”夏舟看向桌上的线香笔直升起的青烟,不解地问道,“线香的青烟并没有异常啊!”  “但我还是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心里有点慌。”卜算者的心慌跟普通人不一样,那往往是预示着有事发生。冯禄春略一思索后,扭头对夏舟说道,“你去顶楼陪着陛下,有事随机应变。”  “我知道了,师父。”夏舟朝着冯禄春微一躬身后,便转身往展厅外走。第120章 登基08 “没印象,不记得了。”  夏舟离开展厅没多久,冯禄春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从外面的走廊传来。  刚关上不到一刻钟的展厅大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一个头发稀疏的男人撑着门框,还没来得及喘匀气,便咋咋呼呼地喊道,“冯大师,不好了,有人闯进来了!”  冯禄春扭头看向展厅门口,门口头发稀疏的男人对上他依旧带着几分慈祥的目光,心里却生出了几分惧意,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又小心翼翼地低唤了一声,“冯、冯大师?”  冯禄春的视线落在男人的身后,平静道,“我已经看到了。”  男人一愣,缓缓转身看向自己身后,然后看到了一个身形颀长、容貌昳丽的男人。  杨纪清对上男人受到惊吓的目光,双眼一弯,朝他微微一笑,“谢谢你给我带路的。”  这里是28楼,并不是顶楼36楼,只是恰巧有人在这一层按了杨纪清乘坐那台电梯,但没等电梯上来就离开了,以至杨纪清乘到28层,电梯就按程序打开了门。  杨纪清原本是打算按关门键继续往上的,却在按下关门键的时候,听到一个人跟另一个人的对话。这人让对方去通知其他人,他去这一层展厅找冯大师。  杨纪清的任务不是处理负责守卫的斩字会术士,没有遇到己方人员陷入困境情况,他其实应该尽快去顶楼找赵承辉。但是,“冯大师”这个称呼让他莫名有些在意,反应过来前,手已经下意识地扒住了即将合上的电梯门。  电梯门被迫重新打开后,杨纪清想了想,就顺势从电梯走出来,循着刚才说话声传来的方向,跟上了这个头发稀疏的男人,接着就在这间空旷的展厅内,见到了对方口中的“冯大师”。  在看到挺着背脊坐在阵法中央的冯禄春时,杨纪清是意外,又恍然的。  他意外的是,冯禄春这一把年纪了,竟然也掺和到了赵承辉的事里。他恍然的是,难怪之前冯禄春在赵家别墅的胗笼内,不仅不出力,还拖后腿。他原以为冯禄春和崔臻书一样,是诱他入胗笼的熟人诱饵,不出力只是年纪大了精神不济,现在看来是完全是在不动声色的拖后腿。  “冯大师,这人交给我对付。”头发稀疏的男人撸起袖子,露出手环模样的法器,就准备对杨纪清动手。  “你回原处去守着,他由我来处理。”冯禄春站起来,驳回了男人的请战。  “啊?可是……”  “还不快去!”冯禄春低斥道。  “我这就去。”  男人说完,绕开杨纪清,一步三回头地顺着外面的走廊离开。  “冯老先生,许久不见了。”杨纪清也没去管离开的男人,他背着手踱步走进展厅,直面冯禄春有些漠然的目光,“冯老先生,你能不能告诉我,是什么让你不惜一切,也要逆天改命,助赵承辉当上皇帝?”  “当然是因为你。”  “因为我?”杨纪清一愣,随后摊手道,“我可从未说过,让您老去助赵承辉当上皇帝的话。而且,比起让赵承辉当上皇帝,我更希望他能当上太监。”  “杨纪清,曾经的杨家第一人,你还记得冯启安吗?”冯禄春问道。  “冯启安?”杨纪清垂眸思索了片刻,回道,“没印象,不记得了。”  “400多年前,京城神算四大家之一的冯家家主冯启安,你敢说你不记得了吗?”冯禄春被杨纪清轻飘飘的否定激怒了,他瞪着双眼,面上因愤怒泛起潮红,“曾与你在得意楼大战一场的冯启安,你敢说你不记得了吗?”  “你要说京城曾经的神算四大家,那我记得,都是我的手下败将。”杨纪清淡淡道,“你要说跟我在得意楼大战一场的冯启安,那我还是没印象,我就记得有个爱好强抢民女、被酒色掏空的孬种冯家家主,是四家家主里第一个认输的。”  “杨!纪!清!”  “别激动,激动伤身。”杨纪清可有可无地安抚了一句冯禄春,“不过,这么说来,你是冯家后人?”  “没错!”冯禄春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陛下承诺我,只要我助他登基称帝,我便是赵氏王朝的国师,到时我便能修改史书,替我冯家先祖正名!”  “你这叫替先祖正名?难道不是应该叫造谣吗?”杨纪清一脸惊奇地看着冯禄春,“你这后人当得真是一点志气都没有,我要有你这样的后人,必然要将你吊起来打。”  “是吗?”冯禄春冷笑一声,“我今天就让你永远留在这展厅里,好好看看我的志气。”  冯禄春说完,抬手往线香上一挥。线香的青烟顿时化作细密的冰针,朝着杨纪清疾射而去。  杨纪清手腕一晃,无数的白线鲤鱼自占天玦中涌出,在空中与冯禄春的冰针短兵交接。  势均力敌只维持了数分钟,很快杨纪清的白线鲤鱼便将冰针横扫得一干二净,随即汇聚在一起,朝着冯禄春汹涌而去。  冯禄春又是抬手一挥,这次线香青烟转入了他脚底的法阵中。法阵亮起,青烟汇聚成一只巨大的白虎,朝着空中成群里的白线鲤鱼猛扑过去。  白线鲤鱼骤然融成一团,扭身化作一条体型庞大的青龙,盘踞在空中一个甩尾,就将白虎拍得烟消云散。  “还有别的招吗?”杨纪清和空中青龙都半敛着眼皮,漠然地看着冯禄春,一副静待他出招的模样。  “自然还有!”冯禄春咬牙摸出一只青黑色的铃铛。  铃铛不过比拇指略大,外表看着极为普通,但这只铃铛内却封着大量的气运。  冯禄春替人改命,不算其他人,就单是替赵承辉改的皇帝命,他需要遭受的反噬,是他死个上百次都不够的。因此,他收集大量活人的气运存着,为的是在遭受反噬的时候能拿来抵挡,并未想过用在与人交手上。  但是,现在不用不行了——不用他就要跟他的先祖一样输给杨纪清了,不用他就无法替他先祖正名了!  冯禄春摇了两下铃铛,便有金色的气运自铃铛中飘出,盘旋着没入冯禄春体内。  杨纪清见状,神色一冷。  盘旋在空中,占据大半占天的青龙尾巴一甩,几条白色鲤鱼被青龙甩出来,游动着飞快钻进冯禄春的身体。  白色鲤鱼入体,冯禄春身上骤然浮起命数线,杨纪清眯眼细看。  “原来如此……”杨纪清冷笑一声,“赵承辉在前面杀人聚集怨魂,你就跟在他后面偷那些枉死者的气运。杀人的罪孽有赵承辉替你背着,枉死者的气运你就偷偷收为己用。”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冯禄春从桌子上的香炉里,捏了一把香灰撒在法阵上。  法阵一亮,随后香灰凝聚成两只白虎,比之前青烟汇聚的那只白虎体型更大,身影也更为凝实。  两只白虎怒吼一声,朝着杨纪清扑去。  青龙一声清啸胜,与两只白虎相撞。两只白虎身形一顿,骤然溃散,但青龙身形也跟着模糊了一下。  “不愧是杨家第一人,确实有点本事。”冯禄春点了点头,又吸了一口运势,随后伸手拿起桌上的香炉,将全部香灰倒在法阵上。  香灰落阵,一只形如兔、两耳尖长的巨大异兽出现了阵中。  “这是犼,以龙为食。”冯禄春从容地向杨纪清介绍道。  “斗法中法术造型,又不是照着神话传说的食物链来的。”杨纪清嗤笑一声。  “你说的对,造型没什么用处,斗法输赢还是得看术士的强弱。”冯禄春撩起眼皮看向杨纪清,“那你敢接我这招吗?”  比起直接打败杨纪清,冯禄春更想看到杨纪清面露惊恐,亦或是对他痛哭求饶的模样,他觉得那样才能告慰先祖在天之灵,所以他并不急着攻击对方。  杨纪清眯眼估量着阵中那只犼,正面交锋或许会有些凶险,但他应该是能赢的。  只是,他现在跟任朝澜共享一个命格,他还占了这个命格的主命宮,他要是有个万一,任朝澜也会跟着没命,这让杨纪清喜欢寻求刺激的冒险精神刚抬头,就被他给摁了回去。  “我没什么不敢,但是我要是受伤回去,我家那口子会哭,到时麻烦就大了。”杨纪清笑了一声,扬手收起青龙,朝着展厅门口喊道,“方夏,你要找的债主在这里,赶紧带苦主过来讨债。”  冯禄春扭头看去,只见展厅门口不知何时多了两个身影。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方夏和符堇。  “我还以为你打得太嗨,忘记我说的事了。”方夏迈步走进展厅,拿出杨纪清先前送他的出自高僧之手的水墨画,朝着冯禄春,刷地一下展开,“我带他们去寺庙超度,结果发现他们生前被夺了气运,怨恨难消,我只好带着他们来找债主了——”  大群的怨鬼自方夏手中的画里哭啸着冲出来,愤怒地朝着冯禄春扑去。  “不——”冯禄春身上带着属于这些生前的气运,这些怨鬼一触及他的身体,他身上的气运就像开闸放水一样往外流失。  “今日物归原主,了却诸位仇怨,愿诸位早日解脱。”杨纪清说完,朝着冯禄春甩出数条白线鲤鱼,将对方的命数线拨乱反正。  冯禄春瞪大双眼,身体一抽,便绝了气息。  冯禄春的亡魂从遗体上浮出,还未张开说些什么,就被一拥而上的怨鬼撕成了一缕青烟。  方夏拿着展开的水墨画一抖,将平静下来的一众怨鬼重新收入画中。  “搞定!这次再送去寺庙超度,应该就能把这些家伙送走了。”  方夏一边说,一边利落地把画卷起来。画还没卷完,就感觉他们所在的大楼突然一震,随后看到数不清的金色法印,一个接着一个地在墙面上亮起。  “怎么回事?”方夏问道。  “气运挪转大阵启动了。”杨纪清回道。第121章 登基09 任大家主,还是一如既往地可靠。  方夏对这气运挪转大阵的用途自然也是有所了解的,在昨天赶来b市的路上,杨纪清在微信上跟他提过这阵。  “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方夏奇怪地看着一脸淡定的杨纪清,“不赶紧想办法把这阵破了,那赵承辉可就要登基当上新时代的皇帝了。”  “这阵没有三两天是破不了的。入阵的龙九子玉佩被锁在阵中取不出来,布阵的法器被浇筑在墙体里,要找出具体位置,把墙拆了挖出来,那可是大工程。”  杨纪清调整了一下手腕上挂着占天玦和五帝钱的手绳,不疾不徐地朝着展厅门口走去。“不过你放心,赵承辉当不了皇帝。我之前交给裘勇的龙九子玉佩,有一枚是假的。这阵法不需要去破解,等它启动后不久,就会因为假玉佩而崩塌。”  方夏恍然地点了点,“这么说来,倒确实不用着急了。”  杨纪清站在门口思忖了片刻,突然抬眸看向方夏,“糟了,有件事情我可能要来不及了!”  方夏顿时跟着紧张了起来,“什么事?”  杨纪清:“欣赏赵承辉看到阵法崩塌瞬间的‘惊喜’表情。”  方夏:“……”  杨纪清:“不跟你聊了,这阵法发动后,那枚假玉佩撑不了不多久,我得赶紧去找赵承辉了!”  方夏看着杨纪清匆匆离去的背影,扭头跟符堇吐槽道,“是我想拉着他聊天的吗?明明是他自己跟我聊得起劲!”  符堇抬手按下方夏额前翘起的一撮头发,“嗯,是他不对。”  36楼,顶楼。  赵氏集团上任掌权人赵靳庭的办公室内,赵承辉穿着一身龙袍,背手站着大面的落地窗前,透过玻璃上不断浮起的法印间隙,看着外面在夜幕下灯光璀璨的城市风景,脸上是压抑不住的激动和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