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O互换人生了》 第1章 双o互换人生了!作者:宴夜鲤文案:最后一战中元帅陈蔚光荣战死,陈家燃起熊熊大火,部下拼尽全力,只救出了omega双胞胎中的哥哥。十八年后,被养在白塔的哥哥清贵孤傲,他将作为元帅的唯一遗孤,与大皇子成婚。奈何冷冰冰的两人一点火花都擦不出来,甚至对彼此的信息素都不敏感。貌合神离,同床异梦这两个词简直就是为两人未来婚姻生活量身打造。而在地下城,被管家拼死抢救出的弟弟已然成为最妩媚的交际花,整个地下城的alpha都想要和他春风一度。大家满心嫉妒,都在等着某一天他被谁家老婆撕烂那张漂亮的脸。某一天,哥哥和弟弟偶然重逢了。抱着玩闹心思,高贵的皇子妃换上露背装前往地下城,放荡的弟弟穿上圣洁的白袍来到白塔。大皇子面无表情和他未来的皇子妃共进晚餐,突然感觉桌子下有一只不老实的脚勾住自己小腿,轻轻磨蹭。对面的少年托着腮,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他的每一个表情,满眼灵动。那天,他们第一次嗅到了对方信息素的味道。地下城里,心怀不轨的混混被狂扇几十个耳光,精神力将他们压得只能匍匐在地。少年衣着暴露,眼角眉梢间却尽是高贵。alpha风度翩翩,笑容里透着不怀好意:“我能邀您共进晚餐吗?”身无分文的哥哥略一思量,将手轻轻放进他掌心:“你的荣幸。”所有人都以为大皇子与陈家独子的婚约必定会因信息素不敏感而解除,少爷小姐们各个摩拳擦掌,用尽手段,准备一跃而上,成为皇子妃。可是这个和殿下情浓意浓,还让他们次次吃瘪的陈家少爷是怎么回事?弟弟:老子在地下城手撕绿茶白莲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儿哭呢,就这?给我当乐子都不够!也没人能想到,曾被当做废物赶出家族的alpha竟然在地下城建立王国,清冷矜贵的少年与他并肩,庞大的精神威压让人心中只能萌生出臣服之意。地下城众人:什么!原来处处留情的交际花,竟然是吃人不眨眼的霸王花吗!双cp:戏很多/土嗨霸总/乐天派x轻度情感缺失/清冷/钝感瓷娃娃(雾)【努力捡垃圾赚钱的纯情组】闷骚/柠檬精/感觉身体被掏空x一肚子坏水/顶级绿茶/我还要【真的能播吗的情感大师组】阅读须知:1.弟弟陈念前期万花丛中过,渣得明明白白坦坦荡荡,万人迷,攻击性极强,毫无经验的大皇子在他面前就是一张白纸。2.角色三观不代表作者三观。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星际 励志人生 甜文搜索关键字:主角:陈词,陈念 ┃ 配角:傅天河,沙弗莱·维塔利耶维奇 ┃ 其它:一句话简介:我们甘苦与共立意:如果对生活不满意,就努力去改变它第1章 烈酒流淌过喉管,热辣得仿佛正在燃烧。陈念将空酒瓶随手扔到一边,穿过狭小黑暗的过道,走出夜总会隐蔽的后门。他还没来得及迈出下一步,就被一双突然伸出的手攥住了腕。“陈念。”alpha的声音就和他本人一样,迅速贴了上来,带着掩不住的隐秘欲望,“这几天你到哪里去了?”陈念眯起眼,眼前染着一头黄毛的男人他认得,就是一时想不起对方名字,叫威廉姆,埃迪,还是伯特伦来着?不过这不重要。“你猜?”陈念浑身放松下来,他借着alpha推搡的力道,靠上背后的墙壁,微微仰起头凝视对方近在咫尺的眼眸,“用你的小狗鼻子闻一闻,不就知道了吗?”alpha低下头,在他颈窝里嗅着,敏锐的鼻子捕捉到无数气息,众多信息素的味道和浓烈酒气混杂在一起,刺激着神经。那是许多alpha的味道,沾染在陈念身上,带着晚香玉的隐香。今晚他不知道流连在几个人的怀抱中,喝到微醺才慵懒地起来。陈念任凭alpha在自己颈窝里磨蹭,男人一只手掐在他腰间,另一只手托着他大腿,几乎将他整个人抱起来,压在斑驳的墙面上。本来就没好好穿的外套更加松垮地挂在肩头,里面的贴身黑色布料只有薄薄一层,毫不掩饰地展现着身体的线条,最终收束在腰间。对方的信息素飘入鼻畔,陈念眯了眯眼睛,他享受被alpha信息素包围的感觉,抚慰着身体深处翻涌的冲动。他从不介意抱着他的人会是谁。对陈念来说,alpha不过是能够取悦他的工具。“找了我这么久,不光是想在这里表现你狗鼻子的吧?”omega的嗓音轻柔,尾调勾人,说出来话却不那么讨喜。alpha已经习惯了他这个样子,做陈念口中的狗没什么不好的。这是整个地下城z区的alpha都在渴望的omega,他太美了,美到明知带着毒和刺,也情难自禁地想要触碰。数不清的人绞尽脑汁地去讨好陈念,在他们眼中,只要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就能将陈念哄上自己的床。也包括眼前的alpha,德雷克。“当然还有别的事,我怎么舍得贸然来打扰你呢?”德雷克笑了一声,他从陈念的颈边抬起头,望着少年在夜色中仍旧明亮的双眼,低声道:“明天有一场皇室游行,而我,有幸拿到了去上层的通行证。”“哦?”陈念眉梢微动。“不知道鄙人是否有幸邀请——”“嘘。”陈念却竖起食指,按在德里克的唇上,堵住了对方将要出口的肉麻称呼。短暂的沉默中,他微微向前,吻在了自己的食指上。少年眼睫微微颤动,感受着对方难以置信中下意识的僵直。这是他赐予alpha的,只隔了一根手指的亲吻。德雷克眼眸忍不住瞪大,屏住呼吸。然而还没等他趁机做出下一步更加亲近的举措,陈念就移开了,只留下晚香玉的味道幽梦般萦绕在鼻畔。“好。”陈念伸出手,将德雷克轻轻推开,他随意拽了把就快掉下去的外套,朝着巷子另一端走去:“那就明天见了。”陈念步伐轻快,转眼就要溜走,如果不是清楚听到他答应,这幅模样更像是毫不留恋。德雷克赶忙想要跟上,他走了两步,低头下头,看到自己正愈演愈烈的变化,含混地骂了一声,终是没敢追到人多的地方去。也就没能看到在转身那一刻,omgea眼中转瞬消失的笑意。陈念双手抄在口袋里,懒散地走在回家路上。他哪里不清楚这些人的心思,无非就是想在约会之后,就把他弄上床。只可惜他们从没想过究竟谁才是被耍得团团转的猎物。不过去上层看皇室游行倒是个不错的礼物,陈念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真正的阳光了,有谁会拒绝这样的邀请呢?陈念回到生活区,迈过地面上的垃圾和污水,经过一顶顶矮蓬,将无处不在的争执和叫骂声甩到身后。他推开满是锈蚀的大铁门,走进楼道,灯又坏了,他已经懒得再修。摸着黑上到三楼,陈念抬手按在指纹锁上,识别通过,防盗门在面前应声开启。他走进去,又经过虹膜检测和密码锁,才真正打开了家门。温暖的灯光一下子驱散了楼道的黑暗,陈念关上门,喊道:“姜叔,我回来了。”正在书房中的中年人抬起头:“今天有点晚了。”“稍微加了一下班。”陈念来到中年人身后,自然而然地抬手为他按摩肩颈,“家里的药还够吗?”“还够一周的。”中年人继续低下头,完成手里的翻译工作。他五十多岁的模样,大半张脸和从袖子里露出的手上全都是严重烧伤后留下的疤瘌,相当可怖。“正好我再过两天就发工资了。”陈念为他按摩着,完全不见了在外面的糜烂和美艳。如果不是身上还未散去的alpha信息素味道,更像是刚刚放学回家的乖孩子。姜岱是个beta,闻不到信息素,只道:“又喝酒了。”“一点点。”姜岱没有戳穿他,这么浓重的酒气,恐怕是亿点点吧。从陈念记事起,两人就生活在一起,姜岱独自一人将他拉扯着在地下城长大,其中的艰辛不言而喻。陈念从很小的时候就叫姜岱爸爸,但每一次都会被制止,久而久之,也就按照姜岱的要求,叫他叔叔了。只是在陈念心中,这就是他父亲。“叔你早点休息吧,再看下去眼睛会受不了的。”“好,我这就睡了。”姜岱放下手中的镜片,烧伤不仅在他的皮肤上留下大片痕迹,眼睛也受到了不小的损害,这几年视力更是下降得厉害,只能借助放大镜完成工作。照顾着姜岱休息,陈念这才空闲下来,他脱掉衣服走进浴室,总算能洗掉这一身乱七八糟的味道。热水冲刷着身体,陈念长长舒了口气,带着些微颤抖。晚香玉的味道飘散出来,那是暗夜中才会流泻出的香气,芬芳浓郁,带着勾人的意味。深处的躁动还在继续,并没有因为静下心来有所缓解,掌心已经在隐隐发烫。如果不加控制,过不了多久陈念就会发烧,在高热中进入特殊时期。小腹处的纹身因为温度升高,呈现出某种特殊的绯色,很显然,它是道淫纹。 第3章 德雷克就这样做着“我全都要”的白日梦,没能注意到陈念早就移开了视线,正在观察四周。电梯平稳地匀速上升,竖直穿越整个信标,将他们送向数千米高的顶层。人们早就不再生活在陆地上了。千年之前,气候骤变引发巨大洪水,陆地在剧烈的地壳运动中塌陷,整个星球逐渐被淹没。生死存亡之际,全人类联合起来,利用顶级科技和全部资源建立六大超级计算机,成为最后的避难所。这些超级计算机又被叫做信标,它们每分每秒都在不断计算如何解决正在面临的问题,同时飘浮在海面之上,用自己的身体为作为造物者的人类提供居所。信标就这样在洪水泛滥的星球上存在了千年,它们通过管道吸收海底的特殊原料,得到驱动它们运行的能源。六大信标分别是辰砂,三水,烟晶,蓝矾,星叶,以及早就因失效而陨落的月光。陈念目前生活着的地方,就是第一信标“辰砂”的13号信息处理区,因为处在内部不见阳光,又被叫做地下城。信标都采用了矿石或者宝石作为名称,这样的命名方式也成为了上层社会的风尚。帝国当今的大皇子沙弗莱·维塔利耶维奇就是最好的例子,年轻的alpha就像他的名字那样,是帝国最闪耀的瑰宝。不过这些都和陈念无关,比起关注社会背景,他更想要快点看到顶层不被遮挡的自然景象。电梯开始减速,轻微的失重感让身体有些不太舒服,几分钟的等待后,整个上升过程终于停了下来。在众多地下城居民渴望的目光中,电梯门向着两侧开启,一缕阳光投射进入舱室。“到了。”德雷克看向陈念,温暖的光穿过人们身边,落在角落里omega的脸上,映得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透亮如同玻璃珠,呈现出更浅的色泽。两人跟随着人群,走出大型电梯,踏上了辰砂信标顶层的“土地”。微风正在吹拂,带来不知名花朵的芬芳,还有淡淡的水汽。陈念忍不住深吸口气,空气的味道明显不一样,不再有垃圾和污水的臭气,也不会有各种乱七八糟的信息素混杂在一起。在顶层生活的人们无论omega还是alpha,都会精准的控制着自己信息素的释放,防止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德雷克的通行证仅供在这一区域参观皇室游行,不过也已经足够让他哄陈念开心了。“就快要开始了。”德雷克理所应当的牵起陈念,如同他已经成为了自己的omega,“跟紧我,这里人多,小心别走丢了。”陈念跟在德雷克身边,远远望向对面的城市。繁复的建筑如钢铁丛林般矗立,阳光能落进每一扇窗户里,自然形成的雨会拍打在玻璃上,而非管道里漏出的污水。也不会有时不时发生的漏电,人们自由生活在天空之下,享受着自然。街道已经被提前清理,来自地下城的人们站在成排护卫和警戒线后,等待着皇室的游行队伍经过。陈念在德雷克身边,心思却早就飞到别的地方了。他看到不远处造型华贵的钟塔,巨大的指针正在随时间流逝无声移动。那是附近最高的建筑,如果到了顶层,就能将这片区域的景致尽收眼底,有风和阳光,也许云都会咫尺地飘浮在手边。“来了来了!”不只是谁喊了一声,人群骚动起来,来得晚了只能站到后面的人纷纷翘起脚或者踩着什么地方,试图让自己看的更清楚一些。队伍从街道的另一端走来,电子警戒线展开形成屏障。陈念对所谓的皇室游行没什么兴趣,相比起那些他叫不上名字来的人,还是钟塔要更吸引他一些。一直到队伍走过半程,陈念才在喧闹中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他仰起头,隔着透明的电子防护屏障,看到那正从面前走过的机械战马。白金两色的战马相当高大,每一个关节,每一寸线条都流露着机械和生物融合出的特殊美感。身着华服的alpha骑在马背上,身形笔挺,握着缰绳的手骨节分明。铂金色的发在阳光下浅到近乎银白,紫罗兰色的眼眸沉稳地目视前方,当今帝国大皇子,沙弗莱·维塔利耶维奇正从陈念的面前经过。在沙弗莱的身后是一辆同样华贵的机械马车,窗户被单向可视层覆盖,从外无法看到里面,但也不妨碍人们想象坐在其中的omega是何种美貌。因为马车里坐着的,是帝国尊贵的选帝侯,同样也是未来的皇子妃,大元帅陈蔚唯一的遗孤。皇子妃是相当神秘的存在,在信息发达的今天,就连名字都没有对外公布过,更别说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了。皇子妃自幼就被养在白塔,有关他的消息不过只言片语,也正因于此,才更加充满遐想。陈念兴致缺缺地看了几分钟,待到尊贵的大皇子和皇子妃从身前经过,就又忍不住将视线投向钟塔。下次什么时候能上来还不一定……陈念琢磨着,脑子里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游行的队伍渐渐远去在街道的另一边,德雷克收回视线,抬手揉了揉鼻尖。和这里的众多alpha一样,他一直在尽力闻嗅,试图捕捉到马车中溢散出的,源自皇子妃的信息素味道。相传那可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顶级omega,他不奢求能见到对方模样,光是尝尝信息素的味道就足够了。当然,德雷克什么也没闻见。虽然有点可惜,但他还有陈念呢。德雷克收起所有想吃天鹅肉的旖旎心思,对身边的omega道:“陈念,正好这附近有一家酒吧,我们去……诶?人呢?”alpha茫然四顾,原本陈念在的地方,不知何时已然空无一人。.游行的队伍驶进庭院,作中途休息。沙弗莱从马背上下来,钻进身后的车厢,忍不住用力闭了闭眼。高头大马上看着光鲜亮丽,其实他又困又晒。正通过单向可视膜望着外面的陈词朝旁边挪了挪,给沙弗莱让出位置,又伸手从小柜子里拿出防晒喷雾给他。omega的手腕从绣着繁复金色纹饰的袖口露出,如瓷般白净。陈词再度望向窗外,片刻的沉默后,轻声道:“我想出去。”沙弗莱接过喷雾,往自己晒到滚烫的手臂和脖子上喷了几下:“还是老地方吗?”“嗯。”“我送你。”沙弗莱答应下来,他喝了两口水,道,“记得一定要按时回来,我瞒不了多久的。”“谢谢。”陈词微微颔首,眉眼间神情仍旧淡淡的,似乎已经没有什么能让他感到高兴了。他敛起白袍略长的下摆,跟在沙弗莱身后下了车,和大皇子殿下一同走进建筑,假装要去洗手间。只有在沙弗莱作陪时,陈词身边才不用跟着其他人。两人来到卫生间门口,沙弗莱摸出随身终端,入侵附近的安保系统,暂时屏蔽了陈词路线上的监视器。他做的十分熟练,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去吧,权限只有五分钟,尽量快一点。”陈词点头,再次道:“谢谢。”alpha的精神力无声释放,跟随在陈词身后,保证他能一路畅通无阻地离开建筑,前往百米处的钟塔。沙弗莱在原地等到监控重启,确定摄像头没有捕捉到陈词的身影,才重新回到游行的队伍之中。经过短暂的休息,游行就要继续,管家过来检查陈词的状况。在他靠近马车之时,沙弗莱率先道:“他睡了。”管家点头,也就不再看向车厢内部,打扰陈词。沙弗莱重新骑上战马,而在他身后是空无一人的车厢。没人能想到尊贵的大皇子会撒谎。这是他对陈词的补偿,作为未婚夫,沙弗莱非常清楚陈词一直以来过着怎样的生活。白塔不过是一座奢华的鸟笼,将就连出门都得经过层层审批的omega锁在其中。让陈词落入这种境地的不光是两人之间的婚约,他只能力所能及地帮上一些。游行继续,本应安静坐在马车中的陈词已经到达了钟塔。路线走过许多遍,早就非常熟悉,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几乎每一次像这样的大型活动,陈词都会在沙弗莱的掩护下偷偷出来一会儿。这是他为数不多的自由时间。他沿着楼梯,一路走向钟塔的最顶层。陈词看着纤瘦,其实体力相当不错,一口气走了二十多层,也只不过些微气喘。就要接近最顶层了,陈词忍不住加快脚步,他离开楼梯间,从无人的走廊穿过。不曾想却在经过转角的那一刻,迎面撞上了一个人。“唔。”“哎呀!”这一下撞得很结实,陈词和对方齐齐发出吃痛声音,陈词后退两步,下意识地开口道歉。“抱歉——”然而在陈词看清眼前人模样的瞬间,所有声音都被掐在了喉咙里。他琥珀眼眸难以置信地瞪大,人生中第一次流露出了诧异的神色。第3章 面对那双同样满是惊诧的琥珀色瞳眸,陈词很快反应过来。他一把抓住身前少年的手腕,拽着他快步走向最近的卫生间。“等,等一下!”对方显然还没缓过劲来,“你是谁啊?你怎么——”嘴里问着,陈念也没有太过挣扎,顺着陈词的力道跟他走向未知的地方。毕竟偷偷摸摸出来突然撞见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实在太惊悚了。以至于勉强缓过劲之后,陈念脑子里迅速冒出无数天马行空的想法。也许自己是个批量生产的仿生人,眼前的少年作为和他相同型号的存在。 第5章 “好了,很像。”陈念打量着陈词,伸出手指戳了戳哥哥无动于衷的嘴角,“要是表情再生动一点就好了。我们伪装成对方的话,应该也要模仿一下性格吧。”“嗯。”陈词点头,“我平时比较闷,你注意不要太活泼就好了。”“看得出来。”陈念摸着下巴思索,“咱们见面之后你都没笑过,那扮演我的话对你来说可能就有点困难了……不过也不需要,你就以陈念的身份出去玩玩就好,不用非得伪装成我的样子。”陈词:“你有什么需要维系的社会关系吗?”陈念:“没有,只要在姜叔面前装一下就够了,如果有其他人凑上来想要搭话,不用理会。”陈词答应下来,他摘掉腕上的智能手环,递给陈念:“这个也需要换过来,不然会露馅,终端里有我记录的日志,你可以先看一下,尽量多的了解我的生活,也好做足准备。”陈念啊了一声,没有立刻接过来:“会不会有什么我不方便知道的隐私?”陈词摇摇头:“没关系,我的人生就是一场无趣的展览,没什么不能看的。”陈念听着,突然感到一阵淡淡的心酸,陈词就连出来看风景都得偷偷溜出来,也已经让他察觉到大概的情况了。他接过手环戴上,同样将自己的终端递给陈词:“好,那我们什么时候换回来?”陈词:“五天之后吧,下周我得去做身体检查。这段时间里我们尽量写一下日志,记录重要的事情,防止换回来之后有信息缺失。”陈念答应下来,陈词真的很靠谱,三言两语就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反倒是陈念因为之前从没有过记录日志的习惯,觉得有点对不住陈词。他们把各自的指纹录入到终端,也告知对方一些重要的设施密码,最后把omega防咬合颈环互换。陈词嘱咐过陈念他能想到的所有东西,顿了顿,道:“如果实在遇到什么不好解决的困难,就去找沙弗莱,他会帮忙。”陈念反应了两秒才想起这个名字是谁:“你的未婚夫吗?”“嗯,这次出来也是他帮忙屏蔽了监控系统,再过五分钟就得回去了,具体返程路线在终端上,只要按着走就不会有问题。”“好。”卫生间里一时间陷入了沉默。陈念望着面前明显还不适应新装扮的陈词,忍不住上前一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谢谢。”晚香玉淡淡的香气交织,这是他们最熟悉的信息素味道,却来自对方的身上。陈词拍拍他后背,轻声道:“去吧,去感受你本应该有的生活。”“那我们五天后见。”“五天后见。”到了和沙弗莱约定好的回去时间,两人离开卫生间,陈念调出路线图,按照终端提示返程。陈词望着他的身影匆匆消失在走廊另一头,深吸口气,转身朝着反方向走去。——他也该去寻找自由了。第4章 陈词终端上的路线图非常详细。陈念穿行在完全陌生的小巷和建筑里,规避那些没有被屏蔽掉的监控设备,最终有惊无险地回到了目标地点。有着铂金色微卷短发的沙弗莱殿下正在等待。听见陈念匆匆过来的动静,他抬眸看了眼,手指在终端上按动几下,取消对这一路上设备的干扰,淡淡道:“走吧。”陈念学着陈词的腔调轻轻嗯了一声,跟在沙弗莱身后走出建筑。大皇子殿下完全没发现短短四十分钟过去,出去放风的皇子妃已经换了个人。陈念暗中松了口气,看来他和陈词长的真的很像,就连未婚夫这样的亲近身份都没发现异样。一个小时前还在面前经过的华丽马车如今就在身边,陈念钻进去,刚刚坐下要观察一番,就见沙弗莱跟在他身后,也进来了。大皇子殿下显然非常疲惫,坐到陈念身边。alpha和omega保持着半米的距离,一点也不像关系特别的样子,反倒还有一丝避嫌的意味。游行已经结束,不用再骑在马背上接受阳光的炙烤了。沙弗莱靠在椅背上,一句话都不说地开始闭目休息。陈念挑了下眉,这样的情形倒是他没想到的。他本以为既然沙弗莱会帮着陈词出来,陈词也说如果遇到困难就去找沙弗莱,两人的关系应该非同一般才对。也许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陈念瞅了沙弗莱几眼,确定他似乎好像大概真的要睡觉,趁此时机打开终端,去看陈词的日志。他得知道更多有关的消息,才能尽可能保证不会立刻露馅。陈词是个很有条理的人,那一系列的日志整理得相当清晰。陈念从最近一天——也就是昨天的开始看起,一份份地往前翻。【抑制剂的效果明显不如之前了,可能需要换药。隔壁塔楼上的鸟少了两只,也许是去其他地方了吧。明天有游行,希望能找到机会出去一趟。什么时候能趁着下雨天出门就好了,想试试撑着伞的感觉。】陈词的日志写的很简短,上面附着每天的行程表,大都是乐器插花烹饪之类各式各样的兴趣课程。除此之外,出现次数最多的就是同沙弗莱用餐。他每天就是做这些事情吗?陈念皱了下眉头,继续看。陈词的记录中总会出现一些非常细节的东西,比如侍女今天换了新的发卡,智能管家讲了个并不好笑的笑话,对面的塔楼有人在进行维修,他用面包屑引来了一只鸟落在窗台上……因为除却这些,他的生活毫无变化。光是从那些简单叙述的文字里,陈念都能感觉到平日里的陈词究竟有多么无聊。怪不得他才那样盼望能借游行的机会出去放风。陈念看得很快,没一会儿就翻到了第二十一份日志,上面只有短短一句话。【检查身体,很不舒服】而在当天的日程表上,也只有一件事。9:00,身体检查。陈念想到陈词要求五天后再换回来,也是因为下周要去做体检。他哥的身体是有什么问题吗?所以才被禁足在居住的地方,不能随意出门?……等等,那陈词去到地下城之后,不会出什么问题吧!陈词一直以来都被这样严密的保护着,如今突然去到那么混乱的地下城,真的能适应吗?虽然他能理解陈词向往自由的心思,但也不能这么冲动拿身体冒险啊!现在回去找他还来得及吗?!察觉到身边omega少年似乎有点坐立不安,沙弗莱睁开眼,道:“我要先去办点事情,你稍等一下,之后一起吃个饭就能回去了。”“嗯。”陈念嘴里敷衍地应着。他并不关心沙弗莱要去做什么,他只担心陈词那边会不会出现意外状况。机械马车很快停下,陈念跟在沙弗莱身后下车,被侍者引入恢弘建筑之中。沙弗莱去办其他事情,交代了两句,暂且离开。一路走进宽敞的休息室,侍者恭敬地行礼后,关上大门等候在外,随时准备为皇子妃殿下服务。一时间休息室里就只剩下了陈念一个人。着急归着急,现在好像也做不了什么,陈词应该已经到通往地下城的入口了吧。陈念只能沉下心来,陈词说他的信息联络一直都处在被监视的状态,给谁发过什么消息,都会被其他人知道。所以保险起见,兄弟俩暂时没有交换联系方式。一切都得等到五天后才能知晓。希望不会出事。陈念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没想到竟然这么软,整个人都差点陷进去,赶紧抓住扶手稳住身形。旁边的小桌上放着一座精致的点心塔,摆着各种没见过的甜品。陈念拿过一个上面点缀着草莓的小蛋糕放进嘴里,轻轻一咬,奶油的浓郁和水果的清甜交融,在味蕾上炸开。陈念眼睛一亮,在地下城可没机会吃到这些东西,正好折腾了一个早上也有点饿了。他懒散地靠在沙发背上,一口一个地吃着小点心,继续看陈词的日志。日志大都简短,看起来很快,不一会儿陈念就翻到了三年前。那时候的陈词不过十五岁,就已经习惯将每天的生活记录下来。也是在三年前,陈词正式开始了和沙弗莱的接触。沙弗莱比他们年长六岁,当时已经是个精神力非常强大的alpha了,十五岁的陈词还未分化,虽然无论从长相还是性格看,他都应该是个omega。但皇室做事情应该要非常严谨才对吧,在不确定陈词是omega的情况下就钦定两人的婚约……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他们就不担心出现什么意外吗?日志里说这是陈蔚元帅和皇帝的约定,陈念对他们俩的这位父亲毫无印象。他搞不明白,你的俩孩子才刚出生诶!哪有刚出生就说以后要给别人当皇子妃的。况且这都什么时代了,还玩指腹成婚这一套。也许是当年开玩笑提了一嘴,被皇帝当真了吧。现在元帅牺牲多年,也早就无从查证了。 第7章 ……他是不是做错了什么?陈词看上去像是因为发情期才不舒服,他让陈词多喝点热水,也没问题啊。这是生气了吗?如果不是生气,为什么把脚拿开了,刚刚他不是还在蹭自己吗?等等,好像陈词方才的行为才是反常的,他非常讨厌和别人产生身体接触,正常情况下绝对不可能那样碰自己。现在应该算恢复正常才对。沙弗莱稍稍安心了一点,他瞅了眼陈念的脸色,三两口将盘子里剩下的食物吃干净,放下刀叉,主动对身体不舒服的未婚妻道:“待会我送你回去吧。”“不用了。”对面的omega轻声道,“今天也辛苦你了,我自己回去就好。”这是陈词最常有的回答,沙弗莱也像之前那样不再坚持,却莫名有点说不上来的忐忑。沙弗莱定下心来,默默告诉自己,刚才只是陈词身体不舒服的一点小插曲罢了。与此同时。真正的陈词已经到达了辰砂的13号信息处理区,也就是所谓的地下城z区。陈词又不是原本的陈念,当然不可能回去找德雷克,陈念只告诉他是跟人一起过来的,没说那位alpha长什么样子,也许就连他自己都不太记得了。好在他拿着陈念的终端,只需要通过身份认证,就能顺利回到地下城。信标内部的地面和顶层似乎没多少区别,在人造土地或者路面的下方,全都是金属和机械结构。13号信息处理区处在挺深的位置,上方的集中管道区、动力室、信息存储区相互交叠,将阳光尽数挡住。数不清的灯亮着,人造光芒驱散着黑暗。如果不是刚从顶层上来,很难想象现在其实是中午。但比起不适应,心中更多的还是新奇,陈词默默观察着四周,他第一次来到信标内部的区域,这里就是陈念一直以来生活着的地方。亲眼所见远比从报道书籍上看到的更加真实,陈词迈开步子,顺着人群来到路边。人群四散,参观完皇室游行的人们回归正常生活,纷纷去到该去的地方。陈词根据陈念提供的地址查询地图,住处离这里还挺远的,乘车也需要将近一个小时。可现在陈词很饿。要不先找地方解决一下午饭再回去,正好旁边就有几家小餐馆。陈词这样想着,走进最近的一家餐馆,餐馆中有不少人在吃饭,大多是附近干活的工人,穿着被灰土和机油脏污的工作服,靠狼吞虎咽补充一上午辛勤劳作消耗的体力,和同事们大声谈笑着。年轻的omega出现在当中,倒像个异类。陈词忍不住多看了他们几眼,他每个月都会从窗户里见到对面塔楼上检修的工人,而眼前的景象和他认知中又完全不同。看起来他们干着很辛苦的工作?陈词很快收回目光,望向墙上贴着的价位表,不管怎样,盯着别人看总归是不礼貌的。一些食物的价格用胶布和水笔多次更改过,陈词想着陈念一直都生活在地下城,还有生病的家人需要照顾,经济状况应该并不富裕,自己最好给他省点钱,便打算先要最便宜的食物稍微填一下肚子。他打开陈念的终端账户,余额一栏中赫然写着:0.11奥吉陈词:………………这个钱数,连块糖都买不起。餐厅的吵嚷中,陈词安静且迅速地离开了,看来他得回家吃饭才行。……不过只有0.11奥吉,好像连公共轨道都坐不起吧。如果他俩没换回来,陈念会怎么办?陈念跟着朋友一起,也许朋友会帮帮忙?应该是的。只是他现在身边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也不知道该如何快速在地下城弄到钱。陈词没料到竟然会这么快就遇见让人头痛的情况,他被困在这里,眼前只有饿着肚子花几个小时走回家这一条路可选。纵然面临如此窘境,陈词也未曾流露出些微沮丧或者气愤,眉眼间神情仍旧平淡。陈念根本没告诉他账户里只剩下0.11奥吉,就让他毫无保障的孤身来到陌生的地下城,正常情况下也许是要生气的吧?陈词不知道。陈词迈开步子,按照地图划定的最佳路线,往家的方向走。正好也看看沿途的风景,就这样独自走在街上,不用想着时间和禁令,随时可以停下,或者重新启程,自由地决定所有行动。只是陈词忽略了,他这样一个omega走在地下城的路上其实不太安全,特别是他现在还用着陈念的身份。整个z区的alpha没有谁不知道陈念。前方出现陌生alpha身影的那刻,陈词第一时间就意识到自己被前后夹击,堵在了小巷子里。精神力无声地告诉他身后的状况:加上前面正走过来的那个,一共六个人,都是alpha。陈词停住脚步,他确定自己好好戴着那属于陈念的颈环,也一直在控制着信息素的释放,对alpha的吸引力已经尽可能降到了最低。“陈念!”为首的alpha笑嘻嘻地靠过来,他穿着潮流到陈词不太能理解的衣服,脸上的鼻环唇环耳环加起来得有十来个闪闪发亮的小圈。他熟稔地伸出手,就要搭陈词的肩膀:“今儿怎么在这里碰见你了?”陈词下意识往旁边一侧,躲开了那只想要碰他的手。这些人是陈念的朋友?陈词思考了一秒,虽然觉得他们不像什么好人,但抱着也许是陈念朋友的心态,礼貌回答道:“去办了点事情。”“办事?找谁办的事?”从那暧昧至极的语气可以得知,他口中的办事,绝不是陈词想要表达的意思。“什么时候也找我们办办?”来自前方的搭肩被躲过,后面的手却来不及逃脱,另一alpha的手掌径直揽上了陈词的腰,就要以相当亲昵的姿态,将omega搂在怀中。被陌生alpha触碰到的那一瞬间,陈词素来平静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磅礴的精神力喷涌而出,顷刻席卷了整条小巷。第6章 毕竟是建设在信标的内部,地下城结构错综复杂,巷道交织数不胜数,灯光照不到的角落,是阴暗滋生的绝佳温巢。而此时此刻,接连不断的清脆声响从小巷深处传来。陈词微抿着唇,冷冷望着面前跪成一排的alpha。他的手掌一直在反复摩擦腰侧,贴身的衣料擦过皮肤,让疼痛彻底盖住被陌生人触碰的感觉。难以想象的庞大精神力凝实地充斥着这一小片空间,压得alpha几乎喘不上气来。似乎重力场都被改变,重压之下身强体壮的alpha们狼狈地跪在地上,甚至连头都抬不起来,只能看到身前omega的裤脚。但这还不是最恐怖的。被死死压制的还有思维,反应变得极度缓慢,精神力实在太过强大,就算它的主人没有其他用意,也仍无孔不入地悄然入侵着。和alpha外表同样流里流气的,还有他们脑子里想的东西。陈词是从小就被悉心养在白塔不错,但绝非一张什么都不懂的白纸。陈念的朋友……就是这些人吗?陈词眉头很轻地皱起,在他表情变化的那一刻,几分钟前还出言调戏的alpha突然不受控制地抬起手,狠狠扇在了自己脸上。啪!这一耳光打得足够响亮,霎时间一个红红的巴掌印浮现出来,看来他的脸皮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厚。声响如同某种号令,一时间其他alpha也纷纷加入,巴掌声此起彼伏。omega少年神情平淡地安静站着,六个混混跪在他面前,神情涣散地狂扇自己耳光——这简直是能惊掉人眼球的景象。只是除了陈词之外,应该不会有别人知晓。再也没看这群街溜子一眼,陈词转身,就要继续踏上回家的路。却突然发现,巷子的另一头正立着道身影,陌生的alpha远远围观着,不知道在那里看了多久。陈词脚步一顿,本能将那人划入了同伙的行列当中。“让开。”他声音不大,语调也平静,但亲眼见到那群混混的下场后,没人会不当回事。那人却并未被吓跑,反倒胆大包天地上前两步。“您可能误会了,我和他们不是一伙的。”alpha风度翩翩地伸出手,接下来的话更是出乎陈词意料:“还在餐馆的时候我就注意到您了,跟上来是想问一句——我能有幸邀请您共进午餐吗?”陈词闻言抬起眸,终于认真地看了他第一眼。很年轻的面孔,也就刚二十出头,模样颇为英俊,起码比那群手脚不干净的混混顺眼多了。更让陈词一下注意到的是alpha眼睛,他左眼是很正常的黑眸,右眼却是灿烂的金色。alpha脸上带着礼貌的笑容,邀请的手停在空中,耐心等待着陈词答复。……共进午餐吗?陈词想到账户里的那0.11奥吉,以及还要至少三个小时的回家路程,现在已经是午后,早饭不足以支撑到晚上。他很饿。他略一思量,在挨饿和alpha之间,选择了免费的饭票。如果对方想借机动什么歪心思,下场就在他身后。陈词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面巾纸作为阻隔,将手轻轻放在了alpha掌心。“你的荣幸。”alpha笑了,那笑容爽朗,似乎又含着几分得逞之后的不怀好意。在被他握住之前,陈词迅速将手收回,把面巾纸折好重新放回口袋。“我叫傅天河。”alpha向他介绍自己,“我看到你进餐馆很快又出来,觉得是不是遇见什么困难了,没好意思立刻问,才稍微跟了一下。”陈词倒没注意之前的餐馆里有这样一号人物,他轻轻应了一声,道:“我叫……我叫九月。”九月是他出生的月份,虽然他现在用着陈念的身份,却不想告诉傅天河,突然遇到一个陌生的alpha,还是不要暴露那么多信息比较好。 第9章 陈词低头看向终端,还在钟楼卫生间的时候,陈念就赶忙向工作的地方请了假,现在他的老板刚刚发来回复。很显然老板不太高兴,但甭管他对这长达五天的请假态度如何,陈念都已经先斩后奏了。陈词不可能代替他去上班,否则就太容易露馅。现在应该没什么需要处理的事情了。陈词默默地躺到床上,终于能够稍微休息,他习惯了十几年如一日的固定作息,这会儿已经困得不行了。陌生的床,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地下城。陈词并未如想象中那般认床,他闭上眼睛,在残留的晚香玉味道中,意识很快昏沉。今天实在发生了不少事情。半睡半醒之间,终端接连震动两下,转瞬便被忽略。这一觉睡得甚至比在白塔里还要安稳。睁开眼看到一片漆黑的卧室,陈词愣了两秒,反应过来自己正在地下城。这里透不进阳光,当然也就没有午后的昏黄。现在正是四点多,陈词没急着起来,他侧身躺在床上,透过窗帘望着外面影影绰绰的灯光,水滴声仍在啪嗒啪嗒响着。终端上有好几条未读消息,其中一直在问他“跑哪里去了”的,应该就是今早带着陈念上去的那位alpha。陈词想了想,发送道:【已经到家了。】对方很快回复:【回来了吗?那就好,早上一转眼你就不见了,我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发消息也没音。】很快又一条消息发来:【晚上我去找你?】陈词当然不可能让对方找来,他连alpha姓谁名谁都不知道,陈念根本没告诉他。他翻了翻聊天记录,想要尽可能模仿陈念拒绝对方。陈念似乎和alpha关系不一般,寥寥数语间的言辞相当暧昧。这是陈念的什么人吗?那为什么会连个备注都没有?保险起见,陈词又看了眼陈念和其他人的聊天记录。同样暧昧的言辞和挑逗,不怀好意的邀请,还有凌晨时分发来的,光线陆离的图片。陈词:…………如山铁证摆在面前,陈词有些艰难地接受事实——陈念同时和很多alpha保持着暧昧关系。怪不得陈念嘱咐如果有人凑上来想要搭话,不必理会。因为有太多太多alpha试图靠近,包括几个小时前巷子里被陈词教训的混混们。陈词犹豫了下,还是模仿着陈念的风格,回道:【今晚可能不太行……姜叔让我在家里帮他修东西,万一偷跑出来被发现就糟了,等改天再凑个我们都方便的时间吧。】【总之谢谢带我上去,已经很久没那么开心了;)】借着一同参观游行的大好机会,将陈念彻底搞到手的计划全盘乱套,德雷克当然不开心。放在以往陈念会假情假意地哄哄他,安抚他情绪,但现在拿着终端的人是陈词。陈词没再看德雷克发了什么,从床上爬起来,想换身衣服。他已经受够了贴身露背装和低腰牛仔裤。打开衣柜,陈词沉默了。看着那些奇装异服,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陈念可能为了参观游行穿了最正常的一身。陈词挨个看过那些有着大面积镂空,布料薄到极透,贴着镭射亮片的衣物,终于从角落里翻出来一身皱皱巴巴的灰色运动服。他松了口气,几分钟后,又成功找到一件款式正常的黄黑条纹衬衣。陈词穿上衬衣和运动服,总算感觉舒服了不少,起码后背不再凉飕飕,裤子也不像时刻都会掉下来了。陈词走出卧室,姜岱已经醒了,正在书房里工作,陈词没有惊扰他,精神力悄然释放,一番探索后,收了回来。陈词确定姜岱就是当年的管家,陈岱。从火海中拼死救出陈念后,管家来到地下城,更名为姜岱,那是他亡故妻子的姓。在动乱结束后,他也一直没有回去,隐瞒着陈念身世,否则绝对不至于在贫民窟过着清贫的生活。其中的具体原因陈词能猜到一二,有一点可以肯定,姜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陈念。这是养育了陈念十八年的人,稍有不慎就可能露馅,陈词决定尽可能减少和姜岱的接触,降低被发现的风险。在换回来之前的五天里,他可以多在外面逛逛。但得先把晚饭解决了才行,不然自己身上只有一毛钱,出门外面只能饿着肚子。又不是每次都能遇见请他吃饭的好心人。陈词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清点食材,做一顿晚饭对他来说轻而易举,烹饪是他作为未来皇子妃必须要学习的课程。与此同时。辰砂处理器顶层,皇家白塔。“殿下,您说什么?”侍女讶然询问,确认刚才不是自己听错了。“不行吗?”陈念挑了下眉,“那就算了。”“不,当然可以。”侍女赶忙道,“我这就去准备,您还有什么需要的吗?”“暂时没了。”侍女前去准备,硕大的卧室里又只剩下了陈念一个人。午饭过后,陈念干脆顺着沙弗莱的猜测,做出一副身体不舒服却还强撑着的派头,又在对方提议送他回来时,以不想耽误沙弗莱时间为由拒绝了。陈念可太知道什么才能戳中这群alpha们了,明明很难受却仍然懂事坚持的白莲样子不过是最基础的。他们两个是被一纸婚约强行绑在一起,连对方信息素都闻不到的ao,就算现在正在被omega的情热困扰,也得默默忍受,独自捱过去。微蹙的眉头,不断蜷起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的手指,嘴唇似乎都失去血色,颊边却泛着不正常的红。omega拒绝地那么云淡风轻,好像根本就没指望着能从他那里得到什么帮助。不,严格来说陈词向他求助过,而他秉承科学态度,让陈词多喝热水。沙弗莱不再坚持,也没怎么吭声,但从那多瞅过来的几眼中,陈念很确定他的内心正在遭受谴责。目标成功达成,看来这渣男的段数也不怎么样嘛。侍女很快回来,和其他侍者一同带来陈念需要的东西。从午休中醒来,皇子妃殿下想要泡个澡。单纯泡澡当然没什么关系,真正让侍女错愕的,是陈词说要用红酒泡澡。艾格尼丝在白塔工作已有三年,一直都在陈词身边照顾着他的饮食起居,这是她第一次从对方口中听到这样的请求。在贵族圈子里,用红酒泡澡不是什么稀奇事,可从陈词这里提出来,就显得相当罕见了。陈词贵为选帝侯和皇子妃,却非常好伺候,一点也没有其他贵族的脾气和古怪习惯。他从不提什么额外要求,一切都由智能管家进行安排,侍者们只需照办即可。而如今他突然提出红酒泡澡,相较于怀疑,艾格尼丝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难得殿下提个要求,她可得办妥当了。将葡萄叶提取液和红提榨取后的酒槽倒入瓷器,加62°的热水进行浸泡,在清水逐渐变红之时,滴入从珍贵花苞中萃取的手工精油。待到其中的精华物质充分溶解,艾格尼丝才将混合好的液体加入浴缸。混合液体落下,酒红色向着四周扩散开来,最终将浴缸中清水全部染色。浴缸中的水温会时刻保持恒定,艾格尼丝从其他侍者手中接过红酒。这瓶“忒修斯之船”是皇室珍藏,它和陈词年纪相同,在成人礼上被赠予陈词。软木塞拔出,曾在橡木桶中呆了十八年的醇酿被倒入浴缸,作为最后的“佐料”。酒气在空气中弥漫,光是闻着陈念就知道这绝对是好酒。艾格尼丝只往浴缸中倒了一半,剩下的将会注入高脚杯,端给他喝。侍者们退下,陈念脱掉全部衣物,轻薄的衬衣从肩头滑落在地,被机械臂无声地捡起。他先是抬脚试了下温度,脚趾轻触水面,激起圈圈微弱的涟漪。确定温度正好,陈念迈进浴缸,在里面放松地躺下。白塔中所有窗户都用着单向玻璃,根本不必担心有人会从外面看见,况且陈词的卧室处在十六层的高空。天色正逐渐昏暗,最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落在地板、墙壁和陈念的睫毛上。他着迷地望着天边晚霞,层叠的各种颜色晕染在一起,成为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景象,这是在地下城中永远也无法见到的日落。随着日光下沉,陈念忍不住撑起身,他扒在浴缸边缘,如同要去追逐太阳。红酒流淌过omega白皙的脖颈和锁骨,或者顺着后颈掠过腺体,从光洁的后背滑落,最终没入水面。陈念的注视下,夕阳似乎真的跃动般向下猛然一沉,被地平线遮挡的那刻,最后的光消散了。但随即更多的光从地面亮起。数不清的路灯点亮,勾勒出街道的轮廓,空中巴士的车灯,建筑的外廓,陌生人家里的光芒……在深邃夜空下如此明亮,映在透明的玻璃上,也映入陈念琥珀色的眼中。陈念终于再也忍不住,站起身来。一股迫切的渴望从心底涌出,前所未有得强烈——他想看到更多,真正置身于夜空之下。陈念迈出浴缸,走到花洒下,迅速用清水冲去身上的酒精。他光着脚从浴室出来,机械臂迅速靠近,用最柔软的浴巾将他包裹。陈念顾不得等到头发擦干,道:“我要出去。”智能管家:“抱歉,未经允许,您不能贸然离开白塔。”对哦,都忘了这一茬了。陈念啧了一声,问:“我要怎么才能出去?”“您需要获得外出申请许可,或者在沙弗莱殿下的陪同下,方可离开。”陈念思考了几秒钟,干脆利落地道: 第11章 陈念回头。沙弗莱智能手环的屏幕还亮着,新消息的窗口弹出,被陈念眼尖地看见。刚才他在和别人聊天?就这一会儿功夫都得聊,挺急的啊?沙弗莱的大脑宕机落在陈念眼中,理所当然成了另一种意味:也许沙弗莱今晚本来和情人有约,却突然被他这个名义上的未婚妻喊过来,只能趁着有空赶紧回上几句,安抚小妖精的情绪。好家伙,他还想全都要?陈念要是能咽下这口闷气,他就不叫陈念了。陈念故意相当明显地看了眼沙弗莱还亮着的手环,轻声问道:“你本来有约吗?”“什么?没有。”沙弗莱回过神来,他刚才……竟然闻到了陈词的信息素?!很淡很淡的晚香玉味道,现在仍萦绕在他鼻畔,带着omega成熟后独有的芳香,对alpha来说是最致命的吸引。他此前从未嗅到过陈词的信息素,但也从他人口中和体检报道上得知,是很淡雅的晚香玉味道。距离陈词分化成omega已经有两年,怎么今天他突然能闻到了?沙弗莱的震惊在陈念看来就是如假包换的魂不守舍,陈念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表情不变,但眼中的兴奋神情褪去不少。“但是好像有人一直在找你。”沙弗莱:“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啊,果然还是有事的。”陈念低下头,沉默片刻后,少年看向一边,只留给alpha一个有些失落的侧脸,轻声道:“对不起,我没想着会打扰到你。”沙弗莱:…………沙弗莱这下子百口莫辩,他本来就不善言辞,更别说哄人了。他憋了半天,只憋出来一句话:“陪你出来是我应该做的。”所以说,沙弗莱到目前为止的所作所为,都只是出于责任感。陈念心里大概有了数,短短两次见面,他已经拿捏了大皇子的死穴。愧疚和责任,是沙弗莱在面对陈词时表露最多的东西。不过这人要是真有责任感,就不会对他哥这么冷淡,还在婚约存在的情况下和其他小妖精勾勾搭搭了。陈念轻轻嗯了一声,他迈步走向庭院深处,只是一改方才的活泼,安静了不少。沙弗莱也没心思继续和白给樱桃聊了,本来就对陈词很内疚的大皇子陷入了更深的内疚之中。晚香玉的味道仍在,怎么会突然这样?他最开始嗅到是中午就餐时,陈词的脚在桌下勾住他小腿,还探进裤脚里轻轻磨蹭。那时候桌上的花瓶里插着新鲜的晚香玉,他以为只不过单纯的花香。然后就是刚才,陈词俯下身啄饮喷泉里的水,宛如和水中的倒影亲吻。难道是因为陈词正处在发情期?此前也没有过类似的状况啊。沙弗莱跟在陈念身后,问:“你身体感觉怎么样了?”“还好。”陈念紧扣自己营造出的设定,“回去之后打了抑制剂,已经不算特别难受了。”沙弗莱嗯了一声,过了两秒,他又道:“明天晚上有一场皇室晚宴,你要来参加吗?”皇室晚宴?陈念眼睛一亮,上流社会的宴会在他印象中就是奢靡的代名词。他当然想去,却没表露出分毫迫切,而是转过头,问沙弗莱:“可以吗?”陈词几乎从不在公共场所出席,别说宴会了,除去身边贴身照顾的侍者们,亲眼见过他的人加起来可能都凑不够两只手。陈念刚看到他日志的时候就忍不住心里嘀咕,这哪是养在深闺啊,分明就是囚禁吧!沙弗莱:“当然可以。如果身体没什么问题,明天我就来接你。”陈念点点头,他仍然不说话,但好像比刚才稍微开心了点。沙弗莱暗中松了口气。之后陈念走过整片庭院,数不清的鲜花盛放在手边,后花园非常大,他边走边玩有点累,正好时间也不早,可以回去了。陈念对这次出门非常满意,他见识到了太多新鲜东西,陈词身上严格的禁令丝毫没能阻拦他的脚步。还是他哥脸皮子太薄,不好意思让沙弗莱陪同,这人分明很好使唤的嘛。“明晚我来接你。”沙弗莱把他送到白塔门口,“晚安。”“晚安。”陈念心情愉悦,习惯性地弯起眼睛,很快他反应过来陈词好像说过要控制情绪,赶紧强行压下嘴角。落在沙弗莱眼中,这就是一副想要回应却不知如何表达的懵懂模样。他在心里叹了口气,目送陈念在侍者的护送下进入大厅,才转身离去。专车早就在一旁等待,沙弗莱坐进车里,全身放松下来,靠在椅背上。现在这个时候回去,说不定还能继续参加公会战。沙弗莱心不在焉想着,晚香玉的味道挥之不去,和少年俯身在灌木丛中专心寻找的身影交织着,萦绕在脑海。和陈词相识也有好几年了,他从未在对方眼中看到过这样明亮的神色。有点说不上来的奇怪。沙弗莱没来得及细想,因为他上衣口袋莫名动了起来。沙弗莱伸手一摸,手指碰到柔软和湿润皮肤的瞬间,整个人生生僵住。几秒后,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只青蛙。——那只被陈念命名为金吉利的家伙。沙弗莱:………………王子和青蛙两相对视,沉默着大眼瞪小眼。青蛙一张嘴,极富弹性的长舌头啪的一声,打在了沙弗莱殿下高挺的鼻子上。.陈词在外面转了已经有三个小时。他在家做好晚饭,姜岱闻着味出来,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试着尝了几口,姜岱对陈词的手艺赞不绝口,直问怎么突然弄得这么好吃。陈词只好回答是严格按照菜谱做的,为防露馅,他还只用有限食材做了最简单的,可见平时陈念的厨艺糟糕到什么地步。晚饭过后陈词便出了门,不过十几分钟他就意识到,这里有太多人认识陈念了。自从他出来的那刻,黏在他身上的目光就没少过。露骨的,挑逗的,嫉妒的,怨恨的,不齿的,鄙夷的……截然不同的态度,各式各样的人。陈词没敢在附近逗留,好在出门前他收到了银行发来的短信,陈念这个月的工资到账了,他账户里的余额不再是可怜兮兮的0.11奥吉。现在他有钱坐车了。陈词知道如何在地下城乘坐交通工具,是那个alpha教给他的。他乘车前往13号信息处理区最东边的区域,陈词详细浏览了陈念终端上留存的信息,发现陈念的活动范围主要集中在西区,那里大概是陈念工作的地方。东边认识陈念的人应该会少一些。书上说在混乱的地下城,晚上出门无疑是很不安全的,但这里时刻都是夜晚。陈词在西区的随便某一站下了车,他在车上查询了13号信息处理区的地图和发展状况,这里是两个大型信息处理器之间的空隙部分,被无数管道和线路填充,人类以此为依据,建立了城市。陈词沿着街道向前行走,他没有目的地,只是单纯地走路,观察周遭发生的一切。他从未在这么多人中间穿行过。发酵般的臭汗味,刺鼻的劣质香水味,还有从下水道里泛上来的沼气……混杂出的味道绝不好闻,但除了陈词之外的所有人都习惯了。陈词控制着呼吸,几分钟后还是把口罩戴上了。他压低帽檐,贴着墙角安静地行走,不引得任何人注意。脖子上的防咬合项圈控制着信息素的扩散,而衣领把它遮住,无人意识到陈词是个omega。陈词走到一条商业街,两边有很多买各种东西的店铺,也有不少商贩在路上摆摊。“嘿!来看看这款最新的神经接收器吧!”商贩叫住了他,陈词停下脚步,这款三年前就在顶层发售的神经接收器是如今地下城的新款。陈词对神经接收器没多少兴趣,每时每刻都有无数人通过这种装置进入到元宇宙中。他们逛街,开派对,玩游戏,在虚拟现实中寻找现实里求而不得的刺激。陈词就算在最无聊,最想逃离的时候都没用过它,他本能地讨厌那东西。好像有些法则从出生时就刻在他骨血中。陈词没打算买,他只是看了一会儿便继续向前,一只灰色的动物从角落里突然窜出,在陈词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消失了。那是一只……老鼠吗?陈词只在xii号基地里见过老鼠,白色的,很可爱的生物,有粉嫩的爪子,被用作各种实验。他侧身从个胖子身边经过,同时收起手臂,用肘部压住了那只正摸在他衣兜上的手。陈词转过头,干瘦的青年站在他斜后方,青年伸出的胳膊碰着他的口袋。青年有一双褐色的眼睛,像狼一样。陈词静静地看着他。下一秒,青年将手抽了回去,转眼消失在了人群中。一个技术很好的扒手,但未能逃过精神力的探测。 第13章 对方实在太热情,甭管到底存了怎样的心思,陈词能感觉到傅天河没想着害他。有个导游带路,比自己漫无目的地乱逛效率高得多。况且他也不讨厌傅天河,头一次遇见这样热情的人,还蛮新奇的。陈词答应下来,他顿了顿,补充道:“要带我去这里最有趣的地方。”“那今晚我可得做做功课了。”傅天河顺手要拍陈词肩膀,很快反应过来陈词好像不喜欢别人碰他,在半空中收住了。“走,送你回去。”傅天河把陈词送到附近的车站,看他坐上车。巴士启动,陈词望着窗外,傅天河站在路边,朝他挥挥手。alpha身形高挑,脸上永远都带着开朗的笑容,就连那只看不见的假眼里似乎都洋溢着快乐。陈词轻轻点了下头。傅天河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陈词靠在椅背上,将帽檐拉低,和口罩一起遮住自己的面孔。——如果傅天河没骗他,是个有正经工作的工人,为什么还会穷成这个样子?.四十分钟后,回到家的陈词轻手轻脚地关上门。他还没开灯,便听到黑暗里传来姜岱的声音:“回来了。”“嗯,遇见了朋友,回来得有点晚。”陈词打开玄关的灯,姜岱一直靠在沙发上等他,都快要睡着了。“准备休息吧。”姜岱没说什么,他从沙发上起来,拖着不便的腿脚,很慢地走向卧室。姜岱已经习惯了陈念时不时的晚归,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会确定陈念回家了,再去睡觉。如果是陈念,现在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陈词不知道,姜岱养育了陈念十八年,但对他来说,则是个今天才认识的陌生人。家人这个概念,从没在陈词的生活中出现过。姜岱睡下了,陈词也不再耽误时间,他脱掉外套,准备洗澡。防咬合项圈被摘下,淡淡的晚香玉味道飘散出来,夜色般朦胧。陈词在浴室里将头发擦干,才回到卧室,关上房门。往常这时候,他已经在周遭一片寂静的白塔中进入梦乡,但在地下城中,最热闹夜晚才刚刚开始。或者说,属于这座城市的夜晚从未离开过。陈词确定窗户好好锁着,躺下,闭眼。他调整好呼吸,在黑暗中将自己放空,就像曾经无数个夜晚那样。二十分钟过去,陈词翻了个身,忍无可忍地用被子蒙住头,再把手盖在上面压住。“啪嗒啪嗒”的滴水声在层层阻隔下,小了不少,却还是能被听到。从老化管道缝隙里渗出的水不断落在塑料棚顶,声音可谓不小,地下城居民们早就习以为常。但陈词受不了,他休息时不能有一点声音,一丝光线,否则就睡不着。又过了十几分钟,陈词无奈地睁开双眼。他撑身靠在床头,干脆等什么时候困得受不了了再睡。他和傅天河约好了明天一早就出门。不过自己还年轻,就算熬上一夜,应该也能撑住。陈词打开终端的备忘录,开始写互换身份后第一天的日志。他详细记录着来到地下城后发生的种种,平铺直述,不带任何个人情感。等和陈念换回来,这些都是很重要的资料。写到和傅天河约好明天一起出行,陈词停下了输入。这是他意外遇见的alpha,有一只金色的义眼,据说是13号信息处理南部某大型制造厂的机修工人,居住在最贫困的地区,下班后在垃圾场拆卸废弃金属零件,会在家里用机床做点小玩意。在矮蓬和砖石搭起的居所里,充斥着傅天河信息素的味道,很沉稳的琥珀木香,和alpha的热情似乎不太能对得上。——是个奇怪的人。陈词在日志的最后这样写到。不知熬到几点,陈词才在噪音无法阻挡的困倦中沉沉睡着。一夜无梦。闹铃响起,陈词困倦地睁开双眼,他没有赖床的习惯,起来之后洗了把脸,稍微精神些了。姜岱还没醒,陈词把帽子和口罩戴好,出了门。两人约好在傅天河昨天送他回来的车站见面,陈词早到十分钟,顺便吃了顿早饭。很快傅天河过来,他从西区坐车,下车后又走了一段路,远远看到陈词,兴奋地朝他挥手。傅天河仍然是那副活力无限的样子,简单的衬衣外套让他和其他地下城人毫无区别,如果不是那只义眼,看起来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alpha。“久等了。”陈词摇摇头:“我也才刚到。”“昨天我选了几个比较合适的地方。”傅天河简单给陈词介绍,陈词对地下城几乎一无所知,安静听他描述。南侧是傅天河工作的区域,他对那边很熟,工人们辅助辰砂进行庞大的信息处理,对数不清的零件进行修理和维护,同时保障横穿而过的众多线路正常工作。傅天河说完,车也等到了,两人一前一后地上去,傅天河最后道:“整个信息处理区都在发展工业,自然景观很少,也只能带你去那些地方了。”“没关系。”陈词每天都能从窗户看到众人梦寐以求的自然风景,反倒是这些属于地下城的特色更加吸引他。两人并肩而坐,公交车的塑料座位比较窄,稍有颠簸肩膀就会撞到一起。靠得近了,陈词嗅到傅天河身上属于信息素遮盖剂的清凉。昨天在街上走过一遭,陈词对地下城的情况也有了大概了解。alpha们从不顾忌在公共场合释放信息素,反正beta也闻不到,他们就像求偶期的鸟类,肆无忌惮地展现着自己,给同类施压的同时,期望能够吸引到omega。傅天河能想着在他面前把味道盖一下,实属难得的文明行为。车程需要四十多分钟,和昨天一样,陈词从上车后就一直安静地望着外面。傅天河偷偷看了陈词好几眼,尽可能地控制住自己,目视前方。直到现在,他仍有种不真实感。就在昨天,得益于厚到出众的脸皮,他认识了名为“九月”的omega,并在短短十二个小时内再次相遇,成功要到了对方的联系方式。九月非但没嫌弃他穷得掉渣,还和他约好了一起出门。傅天河是真没想着九月竟然真的愿意跟他一起出来,说实在的,整个信息处理区都没什么值得闲逛的地方,但既然九月想,他当然要作陪。这是约会吗?算吗?傅天河活了二十一年,第一次觉得自己走了大运。他有一肚子话想和陈词说,傅天河清楚身边的少年给了他一个假名字,只有个联系方式是真的。越是这样,他越想了解更多。傅天河厚着脸皮做好心理准备,深吸口气,就要开口。他转过头去,看到陈词靠在车窗玻璃上,微微垂着头,已经睡着了。少年睫毛浓密,窗外明亮的灯光中,在脸颊洒下一小片阴影,几丝乌发从帽檐露出,扫在眉间,黑色口罩遮住他大半张脸,却显得更为沉静。他把运动服的拉链拉到最上,衣领竖起来遮住颈间的防咬合项圈,身体正随着巴士的行驶轻轻晃动。傅天河愣了下,所有话在这一刻都止在唇间。傅天河和陈词认识的时间极短,但也能从陈词种种行为里意识到他非常警惕——少年在离家还有段距离的车站下车,以隐瞒真实住址,不喝自己给的水,用假名字,甚至连联系方式都不愿意给他。就是这样的九月,现在在他旁边睡着了。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已经在逐渐取得九月的信任了?甭管真实情况如何,反正傅天河是一下子激动起来了。傅天河深吸口气,扭过脸去继续直视前方。——这样睡真的能行吗?万一脑袋磕在玻璃上可是很疼的。很快他又重新转过来,向陈词靠了靠,希望能让陈词靠在自己肩膀上,起码没有磕痛脑袋的风险。傅天河努力了十几分钟,结果还没等他成功,巴士驶过减速垄,一下子把陈词颠醒了。陈词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在车上睡着了,他抬手揉了揉眼睛,换了个姿势坐好,不再打盹。傅天河立刻坐直,假装无事发生,只是控制不住地脸上发烫。陈词:?陈词定定地看了他几秒,在傅天河脸越来越红的之时,收回视线。“没休息好吗?”傅天河欲盖拟彰地问。“嗯。”陈词随口一说,“卧室外面的水管老化漏水,有点吵。”傅天河哦了声,他看着显示屏上的提示,道:“快到站了,准备下车吧。”两人在南区下了车,陈词抬起头,终于看到了信息处理区未经加工的真实样貌。到处都呈现出金属锈蚀或新镀成的颜色,顶部有数百米高,管道纵横交错,巨大的封闭空间比起旷野,反倒更让人生出渺小的感觉。数不清的手脚架沿着金属框架搭建,机器运转的轰鸣时刻不停地响着,辰砂核心处理器的机组就隐藏在层层保护下的某一处。傅天河耐心等待着陈词望向四周,他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好看的,严格来说这是地下城再正常不过的景象。傅天河随口问道:“你是从外地来的吗?”陈词望了他一眼,过了几秒,回答道:“之前一直生活在别的区域。”这样啊。傅天河了然,也许九月之前住在冷凝塔或动力室,虽然都属于地下城的范畴,但由于功能有所差异,信标不同区域的景观也有很大区别。 第15章 三分钟后,矿车减速,回到信息处理区的乐园,停在了初始位置。傅天河意犹未尽地解开安全带,拍去落在肩头的粉尘,对陈词道:“怎么样,还不错吧?”陈词点头,他松开抓着栏杆的手,掌心里全是汗迹。这是害怕了吗?傅天河将一切看在眼里,忍不住暗中发笑,不愧是九月,就连害怕的时候都一声不吭。他到底在期待些什么呢?傅天河就要下车,陈词却没有起身。他在外套上擦了擦手汗,琥珀色的眼望着傅天河,终于开了口:“还能再来一次吗?”.而在他们头顶三千米处。陈念被智能管家吵得忍无可忍,愤怒地睁开惺忪双眼。和大多数同龄人一样,晚上是陈念玩得最欢的时候。因为工作性质特殊,他回家时间本身就比较晚,还经常自己锁上卧室门,搞点睡前活动。昨晚他喊着沙弗莱去外面花园逛了一圈,回来后也没接着休息,又按照自己的生活习惯造作到了半夜,才躺倒床上。结果一大早智能管家就开始叫他起床,陈念蒙上脑袋权当听不见。奈何这东西一直吵个不停,陈念又实在找不到它的开关在哪儿,只得屈服。“殿下,半小时后您还有钢琴课程。”陈念对音乐的造诣只有夜总会里打碟,他眉头紧皱地翻了个身:“我不舒服,今天请个假。”“您不舒服?请允许我立刻联系实验室,为您做详细身体检查。”“不用,多睡会儿就好了。”陈念闭着眼,道,“这几天的课程全都给我推掉,等下周再补。”智能管家:………………智能管家照顾了陈词这么多年,头一次遇见这种情况,鉴于陈词之前从不说谎,管家根本没想到陈念在装。它思考片刻,取消了接下来四天的所有课程。“今晚的皇室晚宴——”“没事,那个不用取消。”陈念就等着晚宴呢,怎么可能把它推掉,“沙弗莱已经和我说好了。”智能管家不再多言,陈念终于能够继续再睡。等他再度醒来,已经十点多了。陈念磨磨蹭蹭地起来,早上七点沙弗莱发来消息,说下午四点四十分会接他去宴厅。早饭正好和午餐一起吃了,陈念坐在桌边,边吃边在终端上输入日志,他答应陈词会记录互换后的生活。陈念把昨天发生的一切详细记录下来,尤其强调了他送给沙弗莱的“小礼物”。皇室晚宴应该会有很多人参加,陈念根本不认识那些大大小小的贵族,好在他也不用太担心。因为据陈词的众多日志分析,这将是皇子妃殿下首次在众多贵族中露面。只有极少数人亲眼见过尊贵的选帝侯,未来的皇子妃。他们并不了解真正的陈词是什么样子,也就不会有穿帮的风险。虽然没见过,但外面关于陈词的议论和传闻可不少。毕竟越是神秘,就越让人想要一探究竟。——他是非常顶级的omega,所用的抑制剂都是实验室按照基因特制的,只提供给他一个人。他和大皇子沙弗莱殿下基因不合,甚至闻不到彼此的信息素,两人之间毫无感情可言。他从不在公共场合露面,尽管有侍女透露说皇子妃容貌惊人,仍不乏有心之人猜测:当年皇子妃在陈家大火中被烧伤,面目丑陋,才一直没出来过。要不就是信息素的味道很难闻,不然为什么从来不露面?更有甚者宣称根本就没什么皇子妃,元帅陈蔚的孩子早就葬身火海,这一切都是皇室的阴谋。陈词把这些传闻都搜集了起来,这是他无聊生活中为数不多的乐子。陈念看得直乐,样貌丑陋?感情不合?信息素难闻?嘛……既然世界上存在这么多如此关心他哥的人,今晚他可得给热心肠的大家一点小惊喜才行。第12章 陈念在陈词的衣柜里挑了一圈,最终拿了件没那么复杂的礼服。陈词大多数的衣服都是白金色系,非常符合皇室的身份,雍容华贵,却不是陈念喜欢的风格。他讨厌身上有太多布料,穿脱麻烦不说,动起来也都很不方便。陈念换好衣服,把防咬合颈环扣在脖子上,在侍女的陪同下走出白塔。皇室的车正在门口等着,沙弗莱殿下亲自为他打开车门,陈念道了声谢谢,坐进后排。沙弗莱很快从另一侧上来,坐到陈念身边。两人谁都没有说话,车辆启动,驶向晚宴所在的宫殿。陈念望向车窗外,风轻轻吹着,植被在午后的暖阳下慵懒地晃动,远处的建筑向天空生长,似乎在比谁能更快触及到云层。这是陈词一贯的沉默,而沙弗莱似乎从中窥见不同寻常的端倪,低声道:“不用紧张。”陈念嗯了一声,他没有紧张,只是在思考一个问题。——到底要不要用自己的方式参加这场晚宴?他想为陈词出口气,也想去真正享受晚宴,但如果全程模仿陈词真正的性格,根本做不了什么。可是万一玩得太过火,会给之后的陈词带来麻烦吧。掌握好度很重要。皇室专车很快在宫殿前停下,陈念一看,好家伙,来的人可真不少啊。相熟的贵族们下了车,纷纷在庭院里打起招呼,言笑晏晏,皇室专车的到来迅速吸引了众人目光。沙弗莱殿下从后座出来,却没有立刻进入庭院,而是绕过一圈,打开另一侧车门。于是众人看到了专车后排的另一道身影。“这是……”“是皇子妃!”“不会吧,皇子妃竟然也来了?不是说他从不露面吗?”满是惊讶的纷纷议论传入陈念耳中,他很轻地挑了下眉,就看到车门外,沙弗莱微微俯身,对他伸出手。呦。陈念配合地把手放进沙弗莱掌心,手指被alpha轻轻握住。借着沙弗莱的力道,陈念尽可能优雅地从车里出来,午后温暖的阳光映在他琥珀色的眼眸中,显得更加浅亮。在他抬起头的那刻,议论声停了。贵族们没料到皇子妃也会参加今天的晚宴,看到少年身影的瞬间,他们脑子里自动滚过了那些传闻。——样貌丑陋,满是烧伤痕迹,见不得人?眼前的少年身着白金两色的华服,纤瘦却又不显得弱不禁风,他发如乌木,堪堪扫在眉梢,衬得皮肤更加细腻如脂,红润的唇自然地抿成一条直线,明明毫无表情,眸中却满是灵动。……简直叫人移不开眼!陈念将众人的各异神色看的一清二楚,他心里不屑地轻哼一声,面上仍是瓷娃娃般的冷清。似乎被从四面八方而来的探寻目光惊扰,他垂下眼睫,不显高高在上,而是流露出某种羞涩。沙弗莱当然注意到了周围的反应,他轻轻握着陈念的手,在将omega放开时,手指擦过陈念的指腹,清楚感觉到了属于薄茧的硬度。这是……?沙弗莱没能细想,站在庭院门口实在吸引了太多目光,陈词之前从没在公共场合露过面,这些注视会让他紧张。得赶快带着陈词进去宴厅。沙弗莱转身,陈念在这时上前一步,自然而然地挎住了他手臂。毕竟是纸面上的未婚夫妻,该有的样子得装装。陈念的挽还不是那种礼节性的,他的手从沙弗莱臂弯穿过,又轻轻捏住alpha的上半衣袖,更显得贴在沙弗莱身侧。事实上也正是如此。这姿势实在太亲密,仿佛真的在被依赖着,沙弗莱整个人都僵了。陈念将他的反应感知得清清楚楚,忍不住发笑。——得了吧,装什么纯情呢。沙弗莱下低头,陈念也在看他。两相对视,沙弗莱在陈念眼中只看到了一句话:你愣着干嘛?沙弗莱:…………他定了定心神,和陈念一同走上庭院间的大道,前往宴厅。这下可真是万众瞩目了,纷纷议论传入耳中,全都在惊叹皇子妃竟然如此惊艳。这些吹捧陈念早就听腻了,地下城的alpha哪个不是把他夸得天花乱坠。陈念更在意omega们的反应。自以为隐秘的嫉妒视线落在他身上,紧紧盯着他挽住沙弗莱的手臂,恨不得烧出洞来。看来大皇子殿下很吃香啊。陈念非常讨厌和omega争风吃醋,在他的世界里,只有别人为他争风吃醋,没有他为别人争风吃醋的份。 第17章 于是……于是陈念和他愉快地聊了起来。沙弗莱中途过来找他,陈念和桂芷棋一起,专心听着安东尼奥说话,完全没注意大皇子殿下已经来到了身后。“陈词。”陈念反应了一秒,认出那是沙弗莱的声音。陈念回头看他,沙弗莱低声问:“还习惯吗?”“挺好。”陈念如实回答,“认识了不少新朋友。”安东尼奥开玩笑道:“你也不早点带着皇子妃殿下出来,给兄弟们认识下,这是金屋藏娇玩上瘾了吗?”“我以为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沙弗莱没有过多解释,之前他也问过陈词要不要来参加宴会,都被陈词拒绝了。陈词确实讨厌人多的地方,但陈念不一样。陈念听着这两人的对话,眨眨眼。听起来……他们关系还挺好的?他端着安东递给他的酒杯,抬头看身边毫无察觉的沙弗莱,突然升起了对大皇子殿下的同情。——哥啊,你知道你兄弟来撬你墙角了吗?见陈念适应良好,也交到了朋友,沙弗莱放下心来。没一会儿安东尼奥被熟人喊走,沙弗莱也去做自己的事情,留给陈念足够的私人空间。陈念和桂芷棋找了个角落坐下,刚认识不久的两人聊得很好,很快陈念就从她那里听到了许多八卦。贵族圈子里最不缺的就是各种桃色新闻,在陈念的有意打听下,他知道了不少关于沙弗莱的消息。确实有不少omega在明知道沙弗莱有婚约的情况下,还争先恐后地往他身边凑。原因也很简单,陈词和沙弗莱根本闻不到彼此的信息素。这件事原本该是个秘密,不知道怎么走漏出去,弄得整个贵族圈子都知道了。光是这一点,就注定了两人的婚姻不会幸福。信息素在ao之间太过重要,无数事例都表明,柏拉图式的爱情几乎不可能长远,只有心灵和身体都达到契合,才是最理想的结合。这也就给了其他心慕沙弗莱的omega希望,就算有婚约又怎样?如果真的能和殿下发展出来感情,皇室碍于脸面,不可能不承认。到时候婚约被废除,未来皇子妃换人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桂芷棋说得小心,生怕陈念会不高兴。后来她发现,皇子妃殿下简直听得饶有趣味,还让她再多说点。“你不会生气吗?”桂芷棋小声问陈念,“要是我未婚夫身边整天莺莺燕燕,我早就气死了。”“脑子和眼睛长在他自己身上,往哪儿想朝哪儿看我也管不着。”陈念笑了下,宴厅的角落里,无人注意到这个笑容的不同之处。在这一瞬,属于陈词的伪装褪去,真正的陈念显露出一角。他把玩着高脚杯,语调轻缓地道:“谁要真能把沙弗莱抢走,是他的本事,我当然不会说什么。”“不过要是有人为了显摆自己,特意闹到我头上,就得另说了。”桂芷棋一时间说不出话,过了半晌,才笑道:“你真是……之前还有人传皇子妃是个特别冷淡,古板到可怕的人,以后他们说什么我都不会信了。”“不还有说我浑身烧伤,样貌丑陋吗?”陈念眨眨眼,笑道,“从见我的第一面起,你就该知道不信谣不传谣了。”两人聊了一个多小时,直到桂芷棋收到了母亲的召唤,让她去认识一下其他家族的alpha。“好吧,每次都会变成相亲。”她无奈地耸耸肩,“待会儿我再来找你。”桂芷棋离开了,陈念身边顿时安静下来。他自己喝了会儿酒,有点无聊,便在人群中寻找沙弗莱的踪迹。很快他就找到了目标,沙弗莱正被一群omega围在中间,俊男靓女得有十几号人,美艳或温柔,各有千秋,相当养眼。之前难为过他的贝丽尔小姐也出现在其中。不知说到什么,omega们纷纷笑起来,莺吟燕舞,好不热闹。陈念嚯了一声,这下心中最后的顾忌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既然你能和omega们纠缠,我当然也能去享乐。他站起身,径直走向通往宴厅二层的楼梯。二楼的人要少很多,耳边也安静下来,陈念慢慢穿过走廊,享受着独处的时间。柔软的纯手工地毯吸去脚步声,每一脚都像踩在云端,陈念边走边欣赏两边墙上的画作,风徐徐吹来,带着庭院中植物的清香。弧形的露台就在眼前,笼罩在月光之下,厚重的帘垂落地面。夜色将alpha深色的军服染得更深,他站在栏杆边,沉默地望着远方城市的边际线。笔挺的身姿似游离在今晚之外,宴厅中的觥筹交错,奢华热闹,都与他无关。陈念脚步一顿。似乎听到了身后突然停下的轻微脚步,男人一手搭在石栏上,转身看来。深蓝色的眸沉静如海。骤然撞进那双坚冰般的眼眸,陈念瞬间就来了兴致。不愧是皇家晚宴,alpha的质量比地下城高了不知道多少倍。陈念脚下略一迟疑,就如偶然间误入旁人领域的天真少年,眉眼间染上几分窘迫:“抱歉,打扰到您了吗?”“没关系。”男人声音和他看上去一样冷峻。omega少年一席白金色礼服,站在走廊的最后一盏灯旁,向后是明亮走廊,向前是昏暗的露台。光与暗的分界线倾斜着划过他脸庞,却是那么柔和,就连最冷厉的夜也变得温柔。也许是喝了酒,他颊边泛着淡淡的绯色,仿佛离得近了,就能嗅到柔软唇边带着果味的酒香。男人目光在陈念脸上略一停留,重新转回身去。陈念一步步走向露台,最终也来到石栏边,和这位军官相隔三米远,安静望着远方已然模糊的天际线。两人就这样互不干扰地看着风景,下方庭院的喧嚣被晚风吹来,不甚清晰。过了一会儿,陈念似终于鼓起勇气,看向身边的男人,轻声问道:“您也觉得宴会太吵了吗?”他身上宛如有种奇妙的魔力,主动搭讪时,就连最冷酷的alpha也做不到无动于衷。男人淡淡地嗯了一声:“这种场合不适合我。”“我第一次来,也觉得有点别扭。”陈念的笑容流露出无奈,“幸好露台上够安静,还能看风景。”如果有旁人看见眼前场景,一定会惊得眼珠子都瞪出来。多年来拒绝了无数婚姻对象的古德斯将军,竟然在和一个初次见面的omega聊天!而且那位omega还是首次露面的皇子妃!他们两个怎么会凑到一起!此时,沙弗莱总算从少爷小姐们的包围圈中成功突围。耳边终于落得安静,沙弗莱暗中松了口气。太多omega信息素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影响着嗅觉,让沙弗莱忍不住不适地揉揉鼻子。每次宴会都是这样,只要他稍微一清闲,就会有适龄的omega们迅速凑上来。权贵子女们用着各式各样的小手段,在沙弗莱身边将自己的信息素释放,希望能够引得他注意。奈何皇子殿下心不在焉,一直在暗中注意着陈念的动向,生怕他会感到无聊或者不适应。但只是一转眼,陈念就不见了。之前陈念和桂芷棋坐着聊天的角落已经没人了。方才沙弗莱离开,是想留给陈词和朋友单独聊天的机会。他从没把陈词当做过私人财产,当然不想着知晓他社交的全部信息。找了半天都没看到人影,沙弗莱皱起眉头,二公主阿芙洛神出鬼没地来到他身边,问:“怎么啦?愁眉苦脸的。”“你看到陈词了吗?”“嘶……你这样一说,好像还真没看见他。”阿芙洛提议道,“到二楼找找看?”沙弗莱嗯了声,独自朝楼梯走去。相较大厅,二楼要清净许多,也像是陈词愿意待着的地方。沙弗莱走过长廊,在即将靠近露台之时,突然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话音。“是啊,有朋友还是蛮重要的,不然我现在也不至于一个人跑到这里来。”沙弗莱愣了下,甚至没能在第一时间认出是陈词的声音。平日里他看着陈念的脸听他说话,就算和熟悉的冷淡语气有所不同也比较难发现。但现在只听声音,原本就不小的区别瞬间被放的更大。陈词平时是这样说话的吗?不,应该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语气完全变了呢?变得柔软,灵动,最后的尾音甚至带着些不易察觉的娇嗔。沙弗莱还没来得及惊讶,就在听到另一道低沉嗓音时,陷入了更深的诧异。“有时候独处也是种不错的消遣。”古德斯将军?他为什么会在和陈词聊天?沙弗莱凌乱了。整个辰砂无人不知古德斯将军的名号,除了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古德斯作为拥有强大精神力的顶级alpha,却是块死不开窍的木头。辰砂甚至受古德斯将军发愁的父母所托,专门为他筛选了基因适配性高的omega,结果他直截了当的拒绝,连面都不愿意见,将独身主义奉行到底。这还不是重点,真正让沙弗莱别扭的在于,古德斯曾是陈蔚元帅一手提点的部下。 第19章 “不碍事。”陈念再度喝光手中的醇酿,没忍住咂咂嘴。这是今晚的第十几杯了?他不记得。这时乐队奏响音乐,灯光昏暗下来,宴后的舞会开始了。男男女女们缓缓步入舞池,牵起伴侣或朋友的手,在弥散的酒香中,享受夜晚的美妙。“想去跳舞吗?”沙弗莱问他。陈念摇头,他想是想,奈何根本不会,非要说的话,他跟夜总会的同事学过一段时间的钢管舞。真要跳了说不定能把在场的人吓死。陈念:“你去吧。”“我也不想。”沙弗莱坐着没动,“你要是不习惯,再过一会儿我们就可以离开了。”就算贝丽尔和路恒都没能讨到好,也还有不死心的人注意着这边。角落里,沙弗莱和陈念并排坐着,alpha铂金色的发在昏暗中显得更浅,轮廓英挺,不显冷峻,反倒稳重而内敛。在他身边,omega望着舞池中央,放松地靠着椅背。原本规整的衣领有些乱了,露出白皙的脖颈,防咬合项圈牢牢扣着,唯一能将它解开的人就在身边。不知听到沙弗莱说起什么,陈念微微勾了下唇,那笑容很轻,却仿佛蛊惑般印在众人心上。接着皇子妃举起酒杯,和他的未婚夫轻轻一碰,两人低声说着不为外人所知的蜜语,在这热闹宴厅的一隅中,共晌贪欢。——我就像一条狗,在路上突然被踢了一脚。这是所有人此时此刻共同的感受。心理承受能力差的更是气到咬牙,想要抢夺皇子妃位置的omega大都年纪轻轻,又是没经历过风浪的贵族,正如陈念所说,脆弱得要命,就差泪在眼眶里打转了。到底是谁说的大皇子和皇子妃之间感情不好的!沙弗莱才不管别人在想什么,他的注意力全都在陈念身上。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陈词这么能喝酒。一杯接着一杯不说,还专门混着喝。陈念酒量再好,喝到现在也有些微醺了。他指尖微挑,解开领口间的扣子。于是脖颈,项圈和锁骨,一览无余地展现在沙弗莱眼前。陈念至始至终都没有一句重话,却轻描淡写地化解了两次矛头直指的刁难。更让人想要知道究竟是怎样灵巧的唇舌,才能赢得如此漂亮。柔软的嘴唇被酒液润湿,就连呼吸都带上馥郁的香气。酒精,还有晚香玉的暗香。少年的一举一动仿佛都具有魔力,吸引着沙弗莱的目光,让他移不开眼。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了。昨晚的庭院里,只是一个俯身从喷泉中饮水的模样,就让他再也无心关注游戏上的事情。他好像从来没了解过陈词。原来在那寡淡,冷漠,平静无波的外壳下,隐藏着这样迷人的灵动。半个小时后,在陈念的提议下,沙弗莱带着他离开了宴厅。原因很简单,陈念实在喝不下去了。陈念坐进专车后排,终于不用再顾忌什么仪态,立刻懒散地歪斜靠在椅背上。沙弗莱在他旁边,自动驾驶开启,保镖坐在副驾驶,防窥膜激活,让车后部成为完全私密的空间。陈念真的醉了,他闭上双眼,安静下来。沙弗莱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从脖颈到颊边,捕捉到动人的绯色。他没有出声打扰,让陈念休息,忍不住回想宴会上发生的种种。今晚陈词带来太多意料之外,他远没有看上去那么无害。面对那些对他不善的人,陈词从不主动出击,只等他们送上门来。然后再用最妥当,最能戳中对方心窝子的方法,给予漂亮的还击。为什么他之前从来没发现?沙弗莱微微皱起眉头,他凝视着闭目休憩的少年,那股微妙的异样感更强了。从昨天中午开始……很多都不一样了。如同想要探寻真相,他神使鬼差地伸出手,手背轻轻贴到陈念脸上。好烫。alpha的手指在这一刻显得格外冰凉,如同酷暑中从天而降的甘霖。还没等沙弗莱收回去,陈念鼻腔里发出一声舒爽的轻呻,不想让这股凉意离开,他立刻蹭了蹭沙弗莱的手背,几乎整个人都靠在了沙弗莱身上。沙弗莱僵了。而陈念抽了抽鼻子。轻快甜美的味道钻入鼻腔,带着酒精的醇香,不属于他在宴会上喝的任何一种。对酒的本能喜好让陈念忍不住更加贴近。近一点,再近一点。陌生的怀抱是那么手足无措,还不如地下城的alpha们抱得他更舒服。要不是看在真的很香的份上,陈念都想骂他。alpha的脖颈当然不会像omega一样被保护起来,在陈念贴近时,沙弗莱喉结紧张地上下滑动。少年一只手攀在沙弗莱肩头,鼻尖凑到他颈窝,正在闻嗅着。气流扫过敏感的皮肤,也将属于alpha的信息素送入陈念鼻腔。身体深处因抑制剂而沉寂的渴望被点燃,在酒精的催化下,更加灼人。陈念身上晚香玉的味道愈发浓重,羞涩的花苞终于在暗夜中绽放,露出最柔软的娇嫩内里,回应着身边的alpha。陈念从来没见过这么合他胃口的信息素。他无声地睁开眼,眼前的侧脸年轻而英俊,鬓角挣脱了发胶束缚的铂金色碎发微卷。沙弗莱淡色薄唇正紧张的抿着,竭力控制着呼吸,以免吸入太多晚香玉味道的omega信息素。鼻尖蹭上沙弗莱颈侧的那刻,呢喃般的话音从陈念唇角溢出,清楚传入僵硬到臻已石化的大皇子殿下耳中——“你……好甜。”很少有人能想到,沙弗莱的信息素不是辛辣的伏特加。而是带着清澈甜意的雪莉酒。第15章 车内只开了一盏小灯,昏黄地照亮眼前,晚香玉和雪莉酒的味道交织在一起,充斥着狭小的空间。陈念攀在沙弗莱肩头,靠在他颈窝里,近乎贪婪的吸取着,alpha信息素冲破阻隔剂,美酒的醇香中带着丝丝缕缕的甜味。沙弗莱僵得好像一块木头。短短几秒,他的脸就变得比喝醉了的陈念还红。柔软的发梢扫过他颈侧,醉酒后无意义的鼻音轻轻传入耳中,让本就急促的心跳更加失控。沙弗莱双手用力按在自己腿上,正襟危坐,一动也不敢动。——陈词知道他在做什么吗?沙弗莱艰难思考着,思维被过分鲜明的感官侵占,柔软的,温热的,断断续续的触碰。从未有过的感觉。沙弗莱活了二十四年也还是白纸一张,他对那种事兴致不高,平时就连自行解决都很少很少。需要获得一些刺激的时候,他更习惯带上神经适配器,去游戏世界里高强度冲浪。很不幸,白纸先生头一次经受风浪,就遇上了陈念。寻欢作乐的手段已经成为了陈念的某种本能,纵然神志不清,每一个举动也都牢牢掌控着alpha的命脉,他知道alpha最喜欢什么,最期待什么,也最受不了什么。沙弗莱当然不可能趁机对陈念做什么,他没觉得陈念的突然靠近出于情难自禁,无非是信息素和酒精共同催化下的短暂失控罢了。趁着对方意识不清下手,实在太卑劣了。就算有婚约在身,他和陈词也只不过朋友关系。只是晚香玉的味道仿佛蕴着迷幻的魔力,轻而易举地掌控着他的每一次呼吸,唤醒全身细胞,从灵魂深处叫嚣着更加贴近。身体做出的反应理所当然,骄傲地背叛着沙弗莱的思维。这是你的未婚妻,从很小的时候你就得知他会是你未来的omega,两年来,你们终于在今夜第一次闻到了彼此的信息素,这还不够说明问题吗?他那么喜欢你……的信息素,趴在你的怀里,像个小动物一样哼哼,还夸你甜。他挽着你的手臂走进宴厅,不喜欢你身边有其他omega围绕,说只弹琴给你一个人听。虽然在两天前,你们话都说不上两句。沙弗莱终于再也无法忍住,他伸手按开车顶的暗盒,抓住装着抑制剂的药瓶。他的手直发抖,哗啦一声到出了十几片,也不管会不会服药过量,一股脑地塞进嘴里,干吞下去。他神志不清地等了一会儿,很快浓郁的晚香玉味道迅速淡去,沙弗莱成功化身重感冒患者,闻不到了任何味道。巨大的落差和过量服药让身体非常难受,但沙弗莱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太好了。他欣慰地想。药吃多了没关系,大不了去洗胃。确定自己不会再被信息素影响,沙弗莱终于敢动了。 第21章 陈词迅速将头转回去,定了定神,快步走进小巷。回到家中,姜岱果然还在书房里等他。“我回来了。”“回来啦。”姜岱放下放大镜和手中的笔,撑着扶手站起身,“和朋友出去了吗?”“嗯,去南边的游乐场玩了一下。”姜岱没说什么,静静看着眼前自己从小抚养长大的孩子。他受过烟熏火燎的眼实在太过浑浊,以至于很难从中窥探出什么神色。陈词就要回屋把东西放下,就听姜岱突然道:“念念,你最近不舒服吗?”“有一点。”陈词动作微微一顿,回头道,“也许等过上两天就没事了。”姜岱点点头,只道:“那就早点休息吧。”陈词答应下来,他关上卧室房门,强行扯起唇角露出的笑意立刻消失在脸上,重新变回了淡淡的模样。姜岱察觉到什么了吗?大概是吧,自己和陈念的区别实在太大了。也许旁人一时半会儿看不出,但管家可是和陈念生活了十八年的人。陈词倒不是特别担心,就像他说的,等过上两天,自己和陈念互换回来,一切都会恢复正常。陈词脱掉运动服外套,坐在床边,将那只丑丑的大毛熊放在床头。他在思考,和傅天河相关的事情。这是一个很普通的alpha,但好像又没那么普通。陈词闻到过他的信息素,很沉的琥珀木香,即使傅天河在第一时间就用遮盖剂掩住了,仍无法忽略其中本能般的侵略性。一般来说只有很强的alpha才会有这么厚重,压迫性强烈的味道。但傅天河没有精神力。绝大多数的顶级alpha都具有精神力,精神力强度和本人的强大程度直接挂钩。在运输部附近,陈词释放出精神力探测德雷克的行迹,傅天河就在他身边,却毫无察觉。陈词也没能从他身上感受到精神力之间的呼应。难道是他闻错了吗?傅天河其实也没有那么强。陈词不知道,也许是他见过的alpha太少,做出了错误的判断,毕竟之前他能接触到的最强的alpha,就只有沙弗莱。陈词很快放弃思考这个对他来说无关紧要的问题。傅天河作为alpha是弱是强,和他并无关系。他将脏衣服换下来放进洗衣机,去卫生间洗漱。从前在白塔做什么事情都有智能管家和侍女服侍,陈词几乎什么都不用做,现在干什么都得亲力亲为。生活发生骤变,陈词也不觉得多累,反倒还是这样更自在一些。洗完衣服,再把自己收拾干净已经将近一个小时过去,陈词关上卧室的房门,就要休息。他看到放在桌上的礼物盒,想起还有东西没拆。傅天河会送他什么?游乐园里两人几乎一直待在一起,陈词也没见傅天河去买东西。他找到包装纸粘贴的地方,沿着笔直的边缘将它撕开,这样能保证就算撕下来也是完整的。棕色的纸盒露出来,陈词将它拆开,看到里面的东西,一愣。他把盒子倒过来,一对耳塞和叠好的黑色真丝眼罩落入掌心。早上乘车去南区的路上,他说过自己因为窗外有漏水的声音,没能睡好。可只是短短一句话而已,就连陈词自己,也没放在心上。陈词将盒子放下,他盯着耳塞和眼罩看了几秒,拆开廉价的塑料小袋子,将耳塞戴上。声音立刻小了许多,如果不凝神去听,很难再注意到窗外的滴水声。他躺到床上,再将眼罩戴上。真丝的凉意压在眼皮上,阻隔了所有光线,新眼罩的带子有点紧,勒得耳朵上方有轻微痛感。陈词翻了个身,伸手抱住那只丑丑的大熊玩偶,劣质绒毛的触感,在手臂上无比鲜明。也许是疯玩了一天特别累,也许是耳塞确实起到了作用。这一夜,陈词很快便沉沉睡去。第16章 这一夜,沙弗莱没能睡好。他在游戏世界里畅游到深夜,带着公会的朋友用两颗大伊万炸了智械统领利维坦的老家,礼貌地用枪指着行长的头,从银行金库里“取”了点钱,又充了100000奥吉的成就点帮助建设新的空军基地。沙弗莱本以为自己的满腔躁动被消磨的差不多了,结果等到睡着,他才意识到自己真的是太年轻了。他做了个相当混乱无度的梦。光裸的脚探入长裤,一寸寸地向上,他的小腿被柔柔地缠住,细腻的皮肤紧贴着,不住地磨蹭。纤细的手指攀着他肩膀,又顺着线条抚到颈侧,少年靠过来,鼻尖蹭过他脸颊,最终在颈边落下轻吻。旋即那一小块皮肤被叼住,咬合带来的轻微痛感在梦境里如此模糊,只留下淡淡的齿印,舌尖舔舐在上面,又用在吮吸中泛起红色。沙弗莱听不见声音,也看不清少年的模样,却知道他有着一双灵动狡黠的琥珀色眼瞳。晚香玉的花香充斥了整个梦境,淡紫色的柔光蒙在眼前,让梦境愈发迷幻。在这里没有什么alpha和omega,信息素的影响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却仍不能止住那愈发过火的进程。他做了怎样的回应?沙弗莱有点不记得了。他只记得似有水波荡漾,湿润而柔软,幢幢倩影晃动着,汇成喷泉水面上一轮月亮的倒影。沙弗莱清楚知道这是梦。但丝毫没能缓解他心中翻涌的情绪。大皇子从床上爬起来,头痛地用力揉揉额角。卧室里满是雪莉酒的醇香,带着无法忽略的甜意,昨天的抑制剂似乎没起到太大作用。智能管家伸出机械臂,将湿了一片的床单收走,换上新的。沙弗莱烦躁地抓抓头发,他没睡够,今早还得去上课。肯定是因为昨天受到的刺激太大了。沙弗莱决定忘掉那个荒唐的梦,他洗漱完正要吃饭,突然接到了来自白塔的通讯。沙弗莱盯着“陈词”这两个字看了几秒,道:“接。”通讯自动接通。“早上好。”少年轻盈的嗓音传来,充满活力,似乎完全没有被昨晚的醉酒和……咳咳影响到。“早。”沙弗莱不动声色。陈念开门见山地提出了他的需求:“我想去外面逛逛,你能陪我吗?”“今天吗?”沙弗莱看了眼自己满满当当的时间表,“今天可能不太行。”“啊,可是昨晚阿芙洛姐姐说,你一般都有空的。”陈念的声音立刻低落了几分,他小声嘟囔着,像是撒娇:“真的不行吗?一整天都待在白塔里实在好无聊。”沙弗莱:………………沙弗莱:“好吧。”沙弗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快就答应了,也许是心存愧疚?他和陈念约好了时间,确定无误后,通讯被对方干脆利落的挂断。沙弗莱沉默地面对桌上的早餐,轻轻叹了口气,对智能管家道:“推掉今天的所有课程,就说我临时有事,等下周再补。”虽说答应了下来,但他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陈词。甭管沙弗莱到底有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他都推掉了全部事务,如期来到白塔,接陈念出门。陈念在侍女的陪同下走出电梯,清晨的阳光是地下城从未见过的明媚,陈念微微眯起眼,抬手遮在额头上慢慢适应,像极了一只刚睡醒的慵懒猫咪。也许是天气太好,有那么一瞬间,沙弗莱觉得落在少年柔软发梢和眉眼间的阳光有点过于耀眼了。“早。”陈念朝被他一个通讯叫过来的大皇子殿下打招呼,偏偏还故意问道,“没有耽误你什么重要的事情吧?”对于这番明知故问,沙弗莱倒没多少脾气,那双琥珀色眼瞳中的狡黠被尽数捕捉,摆明了无伤大雅的坏心眼。沙弗莱:“想去哪里?”“弗雷西岸,那边是不是还有一个植物园?”陈念上来的次数不多,但对辰砂顶层的结构可是一清二楚,从几年前他就在收集资料,希望如果有机会来一场旅行。“那就去吧。”沙弗莱带着他走出白塔,两人坐上车,陈念自然而然地将视线投向窗外,不放过任何看风景的机会。只留给沙弗莱小半张侧脸和蓬松的黑发。omega少年神采奕奕,一点也不见昨晚喝多了的样子。车和昨晚的是同一辆,一夜过去,信息素早就消失殆尽。陈念身上的味道也很干净,素色颈环老老实实戴着,不再有晚香玉的幽香和雪莉酒的醇甜,丝绸般棉滑地交融。仿佛昨夜的一切,都只是沙弗莱醉酒中的幻觉。沙弗莱将陈念的坦荡模样看在眼里,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什么都不记得了吗……看起来只有他一个人还被困扰着。 第23章 “是。”纪逸枫将精装书拿在手中,他掀开其中一页,洁白的晚香玉映入陈念眼帘,正在细腻的纸面上盛开。“刚刚在忙着绘制,没能立刻过来,请殿下见谅。”“接下来……您想参观什么?.论坛上充满了对“崩撤卖溜”昨晚光辉事迹的讨论。全球性海浸灾难发生后,人类的城市淹没在海底。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海洋生物开始和大量来不及转移的机械化设备发生奇妙融合,产生数不清的恐怖存在。所谓的“智械危机”早就在无数文艺作品中被详细描述,但当它和生物体结合,则产生了完全不同的威力。人们将其称之为原初生物,因为根据研究,32亿年前,原初的地球也和现在一样,完全没水淹没。现实世界中,人类龟缩在信标之上,无力和不计其数的原初生物斗争,但在游戏世界里,一切皆有可能。比如用核弹炸了利维坦的老巢。沙弗莱心满意足地逛完论坛,他抬起头,发现陈列室里已经没人了。陈词呢?大皇子立刻站起身,精神力散发出来,迅速探查周围情况。很快他发现了陈念的踪迹。沙弗莱穿过三间陈列室,最终在一排展架前找到了陈念。陈念正仰头看着墙上的画框,窗棂将暖色阳光分成明暗相间的条条框框,落在墙壁,地板和少年的半边脸颊上。他领口微散,从素色防咬合颈环中露出的小片皮肤细腻而温暖。兴许是热了,陈念脱掉了外套,单薄的衬衣诚实地勾勒出肩背和后腰的线条,隐约能窥见中间微凹的那条脊窝,一直没入裤腰。沙弗莱不懂什么光影和构图,却也觉得眼前景象适合被相机记录下来,永远留存着。……要是能把周围那个人抹掉就更好了。纪逸枫为陈念讲解着画中植物的细节,alpha站在陈念斜后方,又比陈念高出将近一头,伸出手臂指向画面的姿势,像极了要把omega圈入怀中。就算是讲解,有必要靠得这么近吗?沙弗莱因为逛论坛高兴起来的好心情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用力清了清喉咙,声音响在安静展室中,正专心讲解和听讲的人都朝他看来。从陈念那一瞬间的意外眼神,沙弗莱明显看出,陈念完全忘了是自己陪着他一块来的。沙弗莱:………………昨晚看到陈念在露台上和古德斯将军相谈甚欢时的奇怪感觉又出现了,而且变得更加强烈。沙弗莱说不清那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反正在他此前二十四年的人生中,从未有过。让他忍不住抿起唇,发闷的胸口里莫名翻腾着。“皇子殿下。”那个alpha说话了,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放下手臂,也后退一步离得陈念远了些,“很抱歉,刚才我没有找到您,就先带着皇子妃殿下参观了。”“没关系。”沙弗莱硬邦邦道,他来到陈念身边,故意站得很近。陈念却伸手推了他一下:“挡到光了。”沙弗莱:………………他只好又让开两步,纪逸枫将一切看在眼中,唇角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看来大皇子和皇子妃感情不和的消息并非只是个传闻。纪逸枫继续为两人讲解园区内的花草和展品,陈念时不常会问一些问题,纪逸枫耐心详尽的为他解释。沙弗莱跟在旁边,一句话也插不上。“好漂亮。”陈念在一株绿茶月季前驻足,发出感慨,“之前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种类的花。”纪逸枫:“想学着画出来吗?”陈念眼睛一亮:“可以吗?”“可以的,殿下之前有过相关基础吗?”陈念想了想:“儿童简笔画算不算?”纪逸枫轻笑一声,道:“没关系,那就从头开始学吧。”沙弗莱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陈念和纪逸枫都相当坦荡,因为这确实就是很正常的对话,只有他一个人在耿耿于怀。为什么呢?沙弗莱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明白了。因为他成局外人了。虽,虽然他是坐在椅子上歇了一会儿,也不能就这样抛下他啊!陈念从未觉得一个早上竟然会过的如此之快,一转眼就到了午饭时间。他下午还有别的安排,便在大门前和纪逸枫道谢并告别,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植物园。陈念和纪逸枫约好,如果有机会,会再次过来,学习一些植物绘画。相比于陈念的雀跃,沙弗莱要沉默得多。好不容易出来一趟,陈念还不想这么直接回去。植物园门口有卖小吃的餐车,他在餐车前驻足,扯了下沙弗莱的袖子:“我要吃这个。”五分钟后,尊贵的大皇子和皇子妃各自拿着三奥吉一块的薯饼,走在沿岸的观景路上。陈念边走边吃,感受到了久违的快乐。只是和上初中那时不同,现在他真正置身在湛蓝天空下,吹着湿润的风,目光所及之处,是旷阔无垠的海。观景台上有许多长椅,陈念和沙弗莱并肩而坐,吹着徐徐海风,无数种不同的蓝充斥整片视野,海鸥从头顶飞过。陈念安静地看了会儿海,突然转过头,道:“对了——”一只海鸥骤然从侧旁冲出,打断了陈念的话音。只见一道黑白相间的残影倏然而过,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沙弗莱手中的薯饼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海鸥发出得意的嘎嘎叫声,抓着薯饼扬长而去,只留下长椅上呆滞的沙弗莱,空空如也的手还保持着拿东西的姿势。沙弗莱:???陈念:噗。沙弗莱懵逼的表情实在太过搞笑,陈念再也绷不住,拍着大腿狂笑起来。谁能想到,堂堂大皇子会在吃薯饼的时候遭遇北鸥海盗呢?沙弗莱真的郁闷了。今天大概是出门忘了看黄历,不顺心的事一件接着一件,连只鸟都能欺负他!沙弗莱本应去找那只抢劫之后迅速逃逸的强盗,却控制不住地被陈念吸引了目光。他从没见过陈词这样开怀大笑过,不在乎什么优雅仪态,什么尊贵身份,只是在阳光下畅快笑着,眉眼弯弯,笑声清朗,足以驱散一切阴霾。陈念笑得太厉害,甚至要喘不上气,在被憋死之前,他短暂地停下几秒,用力深吸一口,又重新笑起来。少年眼角泛着泪光,更是从脖颈一路红到脸颊,毫无风度地捂着肚子,在见惯了贵族omega捂嘴轻笑、故作扭捏的沙弗莱眼中,是如此的……鲜活。算了,一块薯饼而已。沙弗莱突然不想再理会那只海鸥了。被这样嘲笑,好像也不算丢脸。看在陈词头一次这么高兴的份上。沙弗莱耐心等陈念笑的差不多了,问他:“你刚才想说什么?”“啊?”陈念擦去眼角笑出的眼泪,腮帮子都有点疼了,他喘了几口平复呼吸,声音里还带着微颤的笑意。“我说,你能不能帮我搞一张出入地下城的长效通行证?”.傅天河终于干完了手头的工作。他直起腰,活动着蹲到僵硬的膝盖,把电焊面罩放到架子上。13号信息处理区南侧的工厂中永远充斥着机器的轰鸣,辰砂拥有极其强大的自我修复功能,但很多时候也需要人类做重要的辅助工作。傅天河是厂里的机修工人,虽然他会的远不止这些。工作服上全都是机油污迹,他越过地面上的各种零件,到茶水间休息。快到下班时间,茶水间有不少人,坐在小凳子上聊天。“你昨天去黑匣子见到人了吗?”“没啊,据说请了好几天的假,搞得我白跑一趟。”“黑匣子”是13号信息处理区最有名的夜总会。傅天河给自己倒了杯水,在旁边听着,也不加入,他和这些同事不算太熟。“可惜啊,正好等下次一块去,开瓶好酒。我之前试过,只要让他高兴了就能随便抱,那个腰软的啊,绝了。”“哎,你知道仓库里的那个卡罗尔不?据说都因为他快要和自家omega老婆离婚了。”“他要是真能把人搞到手,和老婆离婚可太值了。”alpha们哈哈笑起来,似乎一点都不觉得正在谈论的是什么过分话题,也没觉得道德方面有任何问题。他们肆意描述着黑匣子里“夜场皇后”的情态。少年有着柔软的黑发,说话时尾调微扬,简直要把人的魂都勾走,防咬合项圈扣在修长的颈上,更像是情趣用具。他时常穿露背装,alpha们的手掌肆意搭在后背,带着无边欲念摩挲温热细滑的肌肤,手茧擦出的痒意常引得omega轻笑。他喜欢喝酒,灵巧的舌尖微微探出,舔去唇角残存的酒液,大大方方地从一个人的怀抱走进另一人的怀抱,似乎根本不介意被“共享”。 第25章 它身上灰棕色的毛发杂乱,尾部无毛,好像还覆着细小的鳞片。老鼠根本不怕人,面对陈词的注视,鼻子不住嗅着,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事。它的眼睛是黑色的,和陈词最常见的白毛红眼的不同。陈词围观它把巢穴筑好,才回去家。姜岱在书房里工作,陈词没有打扰他,来这里的时间太短,他还没想好要用怎样的态度面对当年的管家。可能等换回去之后,就不再有机会见面了。临睡之前,陈词收到了傅天河发给他的消息和定位地址。“明早来这边一趟吧,我们找个人帮忙。”陈词点开定位,地图上显示那是一家纹身店。他回了句“好”,不知为何,莫名安心许多。陈词不清楚傅天河会怎么获得通行证,但好像他已经默认了,对方真的能帮他弄到。陈词戴上放在枕头底下的耳塞,窗外滴水的声音立刻轻得几乎听不到了。他闭上眼,昨天去游乐园赢来的毛绒熊躺在身边。一夜安眠。第二天一早,陈词对照地图,乘车来到位于北区商品街的纹身店。店面比他想象中还小,几乎只是个仅供两人并肩走进去的长通道。……是这里吗?陈词在外面观望了几分钟,傅天河从里面出来,就见他站在门口迟疑,道:“到了怎么不说一声?快进来。”陈词这才跟着他走进店铺。纹身店里一股药水的特殊味道,傅天河走到通道尽头,掀开门帘,陈词钻进去,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但这才只是第一层。傅天河又打开侧旁一扇不起眼的门,沿着陈旧的台阶向下,两侧的墙很窄,头顶吊灯发出惨败的光。傅天河回头看了眼,轻声道:“别害怕。”精神力迅速向下,勾勒出地下空间的轮廓,竟然很大。“嗯。”陈词跟在傅天河身后,一级级走下台阶,最终踏上了瓷砖地板。这是一家开在纹身店下面的黑诊所。消毒水的味道很重,带着口罩的医生从一侧的房间里走出来,手套上还带着新鲜的血迹。医生把手套摘下来扔进医疗废品箱,对傅天河道:“老样子?”傅天河:“不,今天带人去黑市一趟。”医生看向傅天河身后被口罩帽子遮得严严实实的陈词,嗯了一声:“去吧,顺便给我捎点货。”傅天河答应下来,带着陈词继续向前走,他们到了诊所最内侧的角落,推门进去。又是向下的长走廊。走了大概五六十米,一扇门挡住去路。“到了。”傅天河侧身,无机质的假眼在黑暗中仿佛泛着光,伸手为陈念打开那道锈蚀的铁门——非同寻常的喧闹声浪潮般涌来,怔忪的那刻,陈词耳边响起傅天河欢快的声音:“欢迎来到黑市。”陈词定了定神,迈步走出门。他有听闻过黑市这种地方的存在,但没想到能直接过来。看起来这是一片两层区域间的空腔,被改造成了非法交易的集市。大大小小的摊点摆在两边,店面更是多的数不清,粗略看去,甚至比上方的商业街还要繁华。“我做的元件就经常拿到这里卖。”傅天河为陈词介绍,“基本上想要的东西都能在这边找到,只要有足够的钱。”“包括通行证吗?”“嗯,包括通行证。”傅天河带着他直奔早就查好的店面,不起眼的店铺不断有客人来往,从表情上看,显然每个人都拿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两人走进店面,里面的只有一张前台,客人想要什么需要在此咨询,谈好价格后店家才会到后面拿东西过来。“有去顶层的通行证吗?”傅天河问。店员抬眸看了他一眼:“有。”“多少钱?”店员报了个价,陈词忍不住皱眉,这个价钱对地下城的人来说,是一笔不菲数字。傅天河开始砍价:“再便宜点,9700奥吉。”店员:“卖不了,现在查的严,每一张通行证都不是那么好弄出来的。”傅天河:“9800呢?”店员:“11000,不能再低了。”傅天河啧了一声,就在他要再度开口时,陈词扯了扯他衣角。傅天河回头,omega少年那双琥珀色的眼瞳严肃,对他低声道:“太贵了。”“没事,昨天晚上我买了一批元件,有钱的。”陈词:“架子上的那些都卖掉了吗?”傅天河:“不是,现做的。”陈词沉默一瞬,问:“昨天你几点睡的?”傅天河笑了下:“这你就别管了。”他回头对店员道:“10500,行吗,行我就买了。”店员在心里算了下,点头站起身:“稍等。”陈词把他拉到一边,再度道:“真的太贵了。”“没事。”傅天河安抚他,“除了这个,我想不到其他办法了,难不成要去偷吗?钱没了可以再赚的,对我来说,赚钱又不是太难的事情。”——那你家还穷成那个样子。陈词不说话了,他很需要一张通行证,但真的不想让傅天河为他负担太多。陈词看了眼陈念的账户余额,姜岱目前算黑户,没有医保,每个月都要花很多钱买药,除掉药费,陈念原本不菲的工资真剩不了多少。他和陈念换的彻底,身上也没带什么能典当的东西。总不能真把姜岱的药费花了,等陈念回来,又要怎么办?陈词活了十八年,第一次因为钱的问题犯难。傅天河微微歪头,观察着陈词眼中流露的神色,陈词鲜少有其他表情,这样的纠结倒是非常新奇。店员很快回来,傅天河最后拍了陈词肩膀一下,交钱拿通行证。“好了,拿着吧。”陈词接过这张昂贵的通行证,在口罩下的唇用力抿了抿。傅天河:“还有什么想看的吗?”“没有了。”“那我去给医生带点东西,然后咱就回去。”傅天河到了不远处的另一家店,他报上暗号,店家立刻到后台,搬了个小型冰柜给他。陈词在xii基地里见过许多种这样的医用冰柜,应该是用来保存某种生物药剂的。两人原路返回,傅天河将冰柜给黑诊所里的医生,也没收钱,直接带着陈词走了。陈词:“你认识那个医生吗?”“是。”傅天河没有多说,但从他和医生交流的熟稔来看,陈词推测他俩应该不止是带货人的关系。从纹身店里走出来,傅天河问陈词:“你今天还有什么别的安排吗?”陈词摇摇头,他拿到了最重要的通行证,却一点没觉得轻松。“我还是——”“不要。”傅天河不等他说完。两人对视,陈词道:“我不喜欢欠别人东西,你已经帮了我太多次了。”傅天河反问他:“你真的有钱还我?那可是一万奥吉呢。”陈词不说话了。傅天河想了想,突然问:“你会做饭吗?”陈词差点没跟上他跳跃的思维速度:“会。”傅天河:“这样吧,你做顿饭给我怎么样?就当还这个人情了。”一顿饭才哪儿到哪儿?这份交换并不对等,但眼下好像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好。”陈词答应下来,坚持道,“先做饭,回头我会把钱还给你。”傅天河只是笑,九月住的地方也不是多好的区域,之前甚至还没钱坐车吃饭,他怎么可能让人真的还钱。“走吧,先去买菜。”陈词人生中第一次去了菜市场。往常他烹饪都使用着专门准备的上好食材,头一回自己挑选,刚走进菜市场,那股各种食材混杂在一起的味道就让陈词不舒服了。陈词挑了一些蔬菜,又买了一打鸡蛋,最终在肉类区前停住脚步。 第27章 陈词打开终端的手电筒,他走到二楼中央的电表箱,赫然发现电线被咬断了几根。而在角落的垃圾堆里,老鼠的尸体安静躺着,那些毛都没长出来的幼鼠也无一例外,被愤怒的邻居掐死。陈词在电表箱前停了几分钟。他看了眼被整齐咬断的电线,又看向老鼠们的尸体,最终继续上楼。第18章 在这场身份互换的最后一天,辰砂顶层。陈念来到白塔首层,桂芷棋正在大厅里等待,她受陈念的邀请,来到白塔这一皇室密地。桂芷棋是第一个受邀进入白塔的客人。陈词之前认识的人很少,更别说邀请朋友了。陈念和桂芷棋在皇室晚宴上认识,聊了很多,小姑娘聪慧却没多少乱七八糟的心眼,是能做朋友的类型。“早。”桂芷棋站起身,朝陈念打招呼,“这里全都是你住的地方吗,好大。”“是啊。”陈念笑道,“不过整天呆在里面,多大的地方都会烦。”桂芷棋赞同地点点头,有关陈词的传闻,她此前也听说过不少,甚至在宴会上认识陈念之前,还一直觉得皇子妃是个挺可怜的omega,被关在白塔里。“来吧,我们上楼。”陈念带着桂芷棋来到九层的游乐室,立刻有侍者为他们端上甜点和茶饮。桂芷棋站在落地窗边,望着远方景色,从这里能直接看到皇室花园中不对外开放的区域。绿植掩映中,一弯蓝湖澄澈,引出蜿蜒溪流,白色的鸭群正在嬉戏。“好漂亮。”桂芷棋忍不住感叹。“是挺不错的。”陈念靠在椅背上,端起一杯香槟,“正好今天我没什么事,你可以一直玩到晚上。”“对了,你拜托我的事情,我打听过了。”桂芷棋收回视线,在他旁边坐下。陈念一下子来了精神:“怎么样?”桂芷棋:“我假装不经意地和家里人说起你跟大皇子的传闻,也问了身边的不少朋友,还专门托人去查了。”陈念迫不及待问:“结果呢?”桂芷棋:“好像真没哪个omega和大皇子殿下走的特别近。”“没有?”陈念皱起眉头,“怎么可能?”陈念反应透露出的信息量实在太大,桂芷棋一愣,轻声道:“怎么了?这样的结果不好吗?还是说……你已经发现什么线索了?”桂芷棋忍不住脑补了一处大戏。是啊,如果无缘无故,陈词为什么要拜托她去调查大皇子呢?陈念:“算是有一点吧。”陈念没有多说,桂芷棋给了他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他本来还期待着拿到那个小妖精的身份信息,趁着在顶层的最后一天会会对方呢。难道……他真的错怪沙弗莱了?可沙弗莱的数次心不在焉又要怎么解释?要知道昨天参观植物园时,他也都坐在长椅上看终端呢。不,也许是沙弗莱做的足够隐秘,桂芷棋说到底也不过是普通贵族世家,想要调查到有关大皇子的秘密,肯定很难。陈念沉吟思考的神情让桂芷棋忍不住担心:“大皇子他……真的对你不好吗?”陈念很浅地笑了下,那笑容在桂芷棋眼中,哀伤而勉强:“对他来说,有比我更重要的事情。”桂芷棋:!!!原本神采奕奕的少年轻抿着唇角,浓密的眼睫低垂遮住瞳底神色,也正因为此,让人更加担心他的情绪。是不是红了眼眶,是不是就要流出泪来?陈念乌发细碎的散在鬓角,衬得脸色似乎都有些苍白,修长脖颈如天鹅般垂着,被颈环牢牢锁住。就算只有自己一个身为omega的朋友在场,他也必须要佩戴着防咬合项圈。就连桂芷棋都无法抑制地心疼,她忍不住想,真的能有alpha扛得住陈词这幅模样吗?沙弗莱殿下的心是用石头做的吗?他怎么舍得让陈词伤心!“殿下怎么能这样!太过分了!”她握紧拳头,忿忿道,“放心吧,我会继续调查的,肯定帮你揪出来那个人是谁!”“如果实在不好查,就不用麻——”“瞧你这话说的,我们不是朋友吗,这么客气干什么。”桂芷棋斗志已经完全燃起,“包在我身上了!”陈念当然没有故意骗她的心思,他早就敲定了沙弗莱肯定有猫腻,只是用了一点小手段,把桂芷棋完全拉到自己的阵线这边。陈念这人比较自私,既然是他认定的朋友,就必须得向着他。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同样,如果桂芷棋遇见什么麻烦事,他也会二话不说,竭尽全力的帮忙。两人为这个不存在的“小妖精”商量了半天,很快就到了午饭时间。陈念今早嘱咐厨房,把已知的各种菜系都做上一点,他想趁着还在顶层的最后一天,全都尝尝,过饱嘴瘾。来到餐厅,看一份份精致餐点被端上来,桂芷棋惊喜非凡,感慨道:“这就是皇子妃的生活吗?”“以后你可以经常过来,我一个人在这里也蛮无聊的。”明天他就要和陈词换回去了,五天时间太短,陈念能做的不多,也就只有整治沙弗莱一番帮陈词出口气,还有帮陈词找个朋友了。起码有朋友在,陈词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孤独。陈念和桂芷棋说说笑笑,肆意品尝着午餐,在一队大厨的辛苦烹饪下,各种菜系应有尽有。午饭后他们到了游乐厅,应陈念昨晚的要求,侍者们搬来了许多抓娃娃机,排成整整两列。陈念在地下城舍不得花钱,每次都只能看别人玩,眼馋得很。如今有了条件,可得好好过足瘾。自己不用花钱永远是最爽的,陈念和桂芷棋抓了许多战利品,到最后沙发都放不下,就堆在墙边。陈念浑身都是在地下城养成的习气,对于从小生活在顶层的桂芷棋来说,这种气质大胆又新奇,也让她逐渐放开了手脚。两人在白塔里疯玩到了傍晚,侍女艾格尼丝找到陈念,道:“殿下,沙弗莱殿下给您送来了东西。”“啊?”陈念玩的正欢,“什么?”“殿下给你送了礼物!”桂芷棋声音骤然提高,甚至比自己收到了礼物还要兴奋,“快去看看!”“不着急。”陈念非常淡定,他不觉得沙弗莱这样无趣的渣男能送来什么好东西,还是桌球更有趣一些。桂芷棋坚持:“看看嘛,万一是你喜欢的东西呢?”“好吧。”陈念放下球杆,对艾格尼丝道,“是什么?”艾格尼丝将两人带到了四层。礼物比陈念想象中要大,如果不是包装的精致,陈念以为这是个集装箱。侍者们从两角开始,将包装拆开。箱板倒塌,礼物的真实模样一寸寸展现在陈念眼前。“哇!”桂芷棋发出一声惊讶的呼声,“好……好漂亮!”陈念一时间也被震住了。这是个巨大的生态箱。透明的玻璃箱体中,岩层,水圈和陆地齐全,绿意盎然,都是一些低矮的植被。土层中有蚂蚁筑巢,巢穴贴在内壁,显示出迷宫的形状,将里面的构造和蚂蚁们看的一清二楚。水圈里几位游鱼摇曳着半透明的尾,激起圈圈涟漪,生着苔藓的石头上,一只熟悉的青蛙正在趴着休息。陈念愣了下。那是……金吉利吗?陈念凑上去仔细辨认。是的,就是金吉利,大前天的晚上,他趁沙弗莱不注意,偷偷塞进他口袋,想给大皇子一个“惊喜”。一瞬间陈念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他本以为那天的事儿都过去了。见陈念不说话,桂芷棋按捺下心中的激动,悄悄在他耳边道:“我觉得殿下也不是没有上心。”陈念不置可否:“也许吧。”“把这个送到我卧室里吧。”陈念最后看了几眼,实话说,他很喜欢生态缸。陈词回来后看到这个,也一定会很开心吧。桂芷棋晚上还有事,就没留下和陈念一起吃晚饭。而另一边,沙弗莱终于结束了一整个白天的训练。他换好衣服,活动着疲惫的身体来到餐厅,特地看了眼智能管家屏幕上的通讯记录。陈词今天没有找他。这两天沙弗莱已经习惯了陈词的陪伴要求,突然一整天连个通讯都没有,反而让沙弗莱抓心挠肝起来。为什么没有找他呢?沙弗莱心不在焉地吃着饭,思考这个问题。等他意识到自己好像有点不对劲时,饭都快吃完了。……不对啊,陈词不找他,才是应该有的情况啊。他正好能剩下时间来打游戏,不好吗?这几天陪着陈词干这个做那个,他游戏上线的时长都快在公会里垫底了。但郁闷的心情似乎并没有因此变好。沙弗莱皱着眉头,想不通自己究竟怎么了。他放下刀叉,忍不住问智能管家:“陈词今天都在做什么?” 第29章 “太好了,我还担心你会不适应。”陈念松了口气,没在意陈词最后的改口。两人坐在台阶上,说着这五天来各自的经历。说来奇怪,这明明只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如今聊起来,却像已经认识了很久很久。也许是因为住在对方的房间里,观察到的每一处细节都在帮他们更好地了解彼此。直到陈念手腕上的终端嗡的一声响起。“沙弗莱在催了。”陈念看了一眼,迅速回复了一个“马上”,对陈念道,“他在钟楼的第一层等着呢,我们换回来吧。”陈词点了下头,兄弟俩迅速脱下衣服,进行交换。陈念穿上衬衣和灰色运动服套装,陈词低头系上皇家华服的扣子,五天的疯狂后,他们重新回到了各自的人生轨道。但很显然,已经有很多东西被改变了。陈念没说,但陈词能看得出来,陈念很喜欢在顶层的生活,也比他吃得更开。如今让弟弟在感受过本应过着的华贵生活后,再让他回去地下城,是不是算得上某种残忍?“陈念。”陈词轻声喊道。“嗯?”“你还想继续吗?”“继续什么?”陈念啊了一声,“继续来回换吗?”“嗯。”陈念笑了:“想当然是想啦,不过我都无所谓的,我在哪里都行。”陈词:“下周一的这个时候,如果你想再次互换身份,就在这里等我,假如顺利,你可以一直在顶层待上三周。”陈念见他没在开玩笑,也正色起来:“真的吗?”“嗯。”“可这样你要在地下城住三周呢,真的能行吗?”“没关系的。”陈词略一迟疑,道:“我还有人情要还。”“人情?”陈念好奇起来,他想了一下,猜道,“啊,是通行证?”陈词不答,陈念看他的样子,也知道的差不多了。“好,那就这样定了。”陈念一拳砸在掌心,兴奋起来,“想想就好有趣啊。”“对了,这几天事情太多,可能有一些没来得及和你说的,我都按照你的要求写进日志里了,一定要看!”“好。”陈词答应下来,看到陈念激动的模样,冷淡眼瞳中也流露出些微温暖的意味,“我也把事情都记录下来了。”“我还问沙弗莱要了这个。”陈念把长效通行证的芯片从陈词的终端里取出,放进自己的终端,“我带着通行证,正好到时候也能顺利上来。”兄弟俩很快就合计好了下一步的计划。沙弗莱还在等着,陈词没有磨蹭,和陈念作别。陈词走出卫生间,来到钟楼首层,沙弗莱正坐在椅子上等待。听见他回来的声音,沙弗莱立刻抬头关上游戏论坛,收起终端,站起身迎接陈词:“怎么这么久。”“看了会儿风景。”陈词声音淡淡的,“走吧。”陈词和沙弗莱离开钟楼,坐车回去白塔。沙弗莱本来早上有事,在陈念的要求之下,他专门请了假带陈念出来,把陈念送回白塔之后,还得立刻赶过去。陈词坐在窗边,安静地望着外面,重新回到顶层,不过短短五天,却好像已经过了很久。这是沙弗莱习以为常的沉默。沙弗莱看了陈词好几眼,不知为何,总感觉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他说不上来,每个人身上微妙的气质很难用语言来形容,但当真正近距离接触时,就能感知得一清二楚。车在白塔前的空地停下,沙弗莱见陈词就要进去,道:“明天需要我陪你去基地吗?”陈词看了他一眼,冷淡而礼貌地道:“不用,谢谢。”这是他在面对沙弗莱时的正常态度,或者说,陈词对谁都这样。“哦。”沙弗莱抿了下唇,到底因为这番拒绝有些难受。这几天里他可是从来没拒绝过陈词,无论他有什么事情,只要陈词想出门,他都会推掉前来陪同。如今他主动要求陪伴,却被拒绝了。沙弗莱也没强求,他目送陈词走进白塔,默默回到车内。而陈词完全不知道大皇子殿下已经在陈念潜移默化的调教之下,变得如此敏感了。他走进电梯,从口袋里摸出那张临时通行证。小小的芯片已经失效了。陈词不会忘记它是怎么到自己手中的。明明才没认识多久,名为傅天河的alpha却愿意为他熬夜赶工,花费巨款购买一张用途不明的通行证。陈词离开地下城,没有和傅天河说上一句告别。——因为暂时还不需要。陈词回到卧室,一进门就看到了巨大的生态缸放置在最显眼的地方,几乎有整整一面墙的大小。他愣了下,伸手轻轻碰到微凉的玻璃板上,低矮的植被和水圈,半透明的游鱼,以及正在捕食的青蛙,将最真实的自然景象展现在眼前。这是陈念弄来的吗?陈词站在生态缸旁专注看了会儿,正如陈念所想,他很喜欢。至于今天剩下的时间……他得先看看日志,了解更多发生在陈念身上的事情。与此同时,陈念顺利下到了辰砂13号信息处理区。一下电梯,陈念就直奔车站,他看了眼自己终端的余额,惊讶地发现陈词基本上没怎么花钱。他过着奢华生活的哥哥其实是个节俭的人。正好也到了该去买药的日子,陈念松了口气,对陈词原本就不低的好感更高了。——沙弗莱是不是眼瞎啊,竟然对他这么好、这么完美的哥哥爱答不理。陈念来到药店,把姜岱需要的药品买齐,账户余额就只剩下了2000块。等回到家,已经是下午两点了。二楼的灯又不亮,陈念检查一番,看到电表箱里被齐刷刷咬断的电线,瞬间了然。得,又被该死的老鼠糟蹋了。一个楼上的,也没人来修,估计最后还得是他的活。陈念通过三道身份识别锁,终于在五天之后,再度踏进家门。“我回来了。”他习惯性地喊了声。书房里传来椅子被推开的声响,旋即姜岱蹒跚着走出来,在看到陈念的那一瞬间,他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去哪儿了?”姜岱问道。陈念没有注意到姜岱语气中微妙的轻松,回道:“找了个朋友。”他把药放进已经快要空了的药柜,分门别类地摆放好,头也不回地对姜岱道:“姜叔晚上我可能要回来的晚一点,别等我了。”“我不放心。”“有什么不放心的。”陈念失笑,“我十八岁了,不是八岁,您还是按时睡觉吧,熬夜再伤身体。”说过一番,姜岱总算同意不等他了。陈念在没有领班允许的情况下私自请假了五天,现在回到地下城,得赶紧去工作的地方一趟。今晚他得尽可能多接点活,体会了几天皇子妃的生活,陈念真切意识到,有钱真好。陈念把最近一周要吃的药放在书房桌上最显眼的位置,提醒姜岱别忘了每天都要吃。之后拿过手电筒,给姜岱检查受过伤的眼睛。“视野还是在变小吗?”“不碍事。”“不行,还是得去看看。”陈念放不下心来。几年来姜岱的视力越来越差,视野范围也开始缩小,现在能够视物的区域只有一片圆形,并且圆形的范围还在逐渐缩圈。这是失明前兆。陈念一直想带着姜岱去医院,奈何姜岱不同意,也许是怕身份会被发现,陈念也没足够的钱,就只能慢慢靠着吃药拖到了现在。“等下个月看看情况吧,如果还在恶化,就必须得去医院了。”陈念表情严肃,见姜岱想说什么,立刻道,“这件事必须听我的,况且我们都已经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了,应该没问题的。”这一次,不知道怎么回事,姜岱竟然没再和陈念拉扯,答应了下来。陈念照顾着姜岱午休,自己迅速收拾了一番家务。他当然不能指望陈词在的几天会干什么家务活,陈词没抱怨条件差,陈念就已经很高兴了。陈念擦干手上的水,掌心的薄茧有些起皮,对于一个经常干家务的人来说,这再正常不过。把家打扫干净,陈念直起腰,舒了口气,他今早才在白塔洗过澡,整个人清清爽爽。陈念关上自己卧室的房门,看到整齐的桌面,和叠好的被子,忍不住哇了一声。——他哥还是个田螺姑娘呢。陈念一屁股坐在床边,摸了摸平整的床铺,空气中还有淡淡的晚香玉气味,是陈词留下的。说来奇妙,他们有着完全一样的容貌和信息素,性格和习惯却天差地别。陈念没有过多磨蹭,他从柜子里找出喷发剂摇晃着,坐到桌前,对着镜子,按下压头。红色的粉末喷出,细密的覆盖在柔软的黑发上,陈念素白的指尖在发间拨弄,盯着镜子中的自己,让更多地方被染上热情的红。 第31章 查理打开柜子,状似不经意道:“对了,前天来闹事的人是谁啊。”“前天有人来闹事?”“你没来上班,可错过了一出好戏,选洗厂那个布莱恩的老婆前天到这里大闹了一场,说要撕烂陈念的脸,弄得最后维序队的都来了。”有人啧啧道:“平时傲得和什么似的,迟早有一天得被人家老婆砍死。”查理垂下眼,他摘掉身上零零碎碎的饰品,重新换回平日里的常服。陈念从后门走出夜总会。他浑身酒气,晚香玉的香气被掩盖,让他闻起来和街上的其他酒鬼并无不同。厌倦是今天突然生出的。往常陈念从来没觉得这样的日子有什么不对劲。但陈词出现在了他的人生中,他分别了十八年的哥哥满目认真,告诉他:我们是兄弟,本该共同生活在阳光下。而他也确实短暂体验了那样的生活。陈词说,一周后如果他想,可以再去到顶层。陈念还没来得及看陈词留下的日志,不知道这五天里发生了什么,让哥哥还想再度回来这片地下城。陈念在乎的东西不多。在这个世界上,他唯一在乎的就只有将他抚养长大的姜岱,现在还要加上一个陈词。他一方面向往顶层的生活,一方面又不想让陈词下来受苦。如果非要长时间互换,陈念绝不可能让陈词和他现在的生活有任何瓜葛。辞职是肯定得辞职,但地下城里有太多人都认识他,alpha们不怀好意,陈词用着他的身份,又要怎么应对?他必须得处理好所有事情,才能让陈词再度下来。陈念啧了一声,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走进小巷,像往常每一天那样,从最短的路回家。酒精麻痹着神经,意识到有人从身后靠近的那刻,陈念猛然向旁边一闪,却还是被一把抓住了胳膊。紧接着他被推搡着,后背重重撞在墙上,这一下撞得不轻,让他发出一声吃痛的闷哼。那只手想要再来捏他下巴,在被碰到的前一瞬,陈念猛然抬臂,挡住了手掌。同时也看清了对方的金发和愠怒的表情。德雷克将陈念牢牢困在身体和墙壁之间,他紧盯着少年双眸,压抑着怒气问道:“……这几天你到底去哪儿了?”哦,是那个带他去顶层的人。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德雷克。陈念稍微松了口气,他佯装什么都不明白,无辜地眨眨眼:“怎么了?”“发消息不回,来找你也没个人影,陈念,别的先不说,今天你必须给我个解释,为什么要躲着我?”陈念一看,就知道德雷克那天见他突然消失,回来后联络又没能从陈词那边收到想要的回复。看起来情况不太妙。陈念琢磨着要怎样才能脱身,德雷克一只手按着他肩膀,alpha力气很大,是真把他弄疼了。陈念抓住德雷克的那只手腕,轻声道:“我这不是又出现了吗?”“又出现?如果不是我今天特地过来找你,你觉得咱俩能再见面?”德雷克满心火气地骤然靠近,陈念下意识向后闪躲,然而他紧贴着墙壁,又能躲到哪儿去?被酒精麻痹的大脑在这一刻前所未有的清明。沉寂了多年的萌芽顶开桎梏,骤然间疯狂冒出,难以形容的能量迅速围绕在陈念身边,将他保护。那是他很陌生,却又熟悉的力量——没等陈念做出下一步举动,一块砖头狠狠砸在了德雷克的后背。德雷克吃痛,立刻回头看去,又是一块砖头劈头盖脸地砸过来!德雷克赶忙双臂遮住头脸,陈念被他放开,立刻拔腿就跑。“你去哪儿!”德雷克立刻伸手想要抓住陈念,alpha从墙头一跃而下,不客气地用手臂将德雷克紧紧勒住。“快跑!”alpha大声喊道。身后传来混乱至极的声音,陈念回头看了眼,两个人高马大的alpha扭打在了一起,那个帮他解围的陌生人有着一头黑发。缠斗之中陌生alpha朝这边看来,右边金色的眼睛在昏暗光线下似乎隐约发亮。还没等陈念看清他长什么样子,alpha就被暴怒的德雷克一拳砸在了脸上。alpha不甘示弱,立刻回以重击,他战斗力相当之强,揍得德雷克只能拼命抓住他衣领,两人踉跄着倒在地上,翻滚着厮打在小巷。陈念又跑了两步,他拐过转角,再也看不见德雷克的身影。如果现在离开,就没事了。但他慢慢停下了脚步。鬼知道那个突然冲过来的alpha是谁,但不管怎么说,他也帮着自己解围了。陈念靠在墙边,他闭上眼,心脏因为狂奔,擂鼓般在胸腔中蹦跳,耳膜都在咚咚作响。呼——吸——,呼——吸——先前感知到的能量还在,散漫飘荡在他身旁。陈念知道这是什么。他很早就听说过极少数顶级omega会和强大的alpha一样具有精神力,却从没意识到自己也拥有着。直到他看了陈词的日志。陈词的精神力很强很强,甚至能够做到意念移物,而他身为陈词的同胞兄弟,应该有着相同的天赋。陈念屏住呼吸,他尽可能感知着精神力的存在,在心里默念:去帮他。漫无目的飘散的精神力汇聚起来,凝成一条条丝线,迅速涌向不远处扭打的两人,蛛网般将正逐渐处于下风的德雷克捆绑。傅天河一拳砸在德雷克脸上,嘶吼着掐住德雷克脖子。他就知道,这人会来找九月讨债!还用这么不光彩的方式!还好他今天偶然遇见了,不然九月肯定就危险了!——整个世界都好像变得不同了。将德雷克短暂禁锢,就已经尽了陈念最大的努力,头开始发痛,陈念睁开眼,撑着墙干呕两声。他酒喝得太多了。自己帮了一下忙,那个alpha应该能赢吧。头痛好像在加剧,陈念不敢多在外面呆着了,他迈开步子,尽可能快地回到家去。.“殿下。”智能管家的声音响在耳边,“您该起床了。”陈词睁开双眼。手臂下不再压着劣质毛绒玩偶,竟然让他有那么一丁点的不适。明明才拿到两天而已。白塔内部格外安静,平时想听到点别的声音都听不到,入夜后室内会自动调节成最合适休息的环境,也就不需要耳塞和眼罩。陈词缓了一会儿,坐起身。智能管家继续播报行程:“今天是3524年4月11日,星期二,天气多云转小雨。九点钟您需要前往xii基地,进行例行身体检查。”“知道了。”陈词从机械臂手中拿过里衣穿上,掀开被子站起身,去洗漱。清凉的水从指缝中流走,凉意带走属于夜晚的最后一丝睡意。陈词望着镜子中的自己,一如既往的寡淡表情,他和陈词有着相同的眼睛,却永远不会像弟弟那样,眼瞳明亮。厌倦,烦闷,恐惧。这些情绪沉寂在淡漠的冰川之下,从来不会被表现出来。陈词伸出手,在镜子上擦了下,淋漓的水迹模糊了面容,他拿过毛巾,离开卫生间。吃过主厨精心准备的早饭,他在保镖们的陪同下,坐上前往基地的车。陈词微阖双眸,不愿看这段每个月都要走上至少一次的路。十分钟后,他到达了目的地。陈词下车走进研究所,立刻有研究人员前来迎接,他们向着陈词行礼,带尊贵的皇子妃深入建筑。陈词走到专用电梯前,研究人员刷了权限卡,电梯门识别了4级权限,向着两边打开。他们前往地下。鲜少有人知道,在辰砂的这家生物研究所的地下,隐藏着大型秘密基地,xii号。电梯在-7层停下。陈词在研究员的陪同下走出,金属长廊的两边是分隔开来的实验室,通过玻璃板,陈词看到那些被饲养的实验动物。白鼠,兔子,猴子和小狗。趴在笼子里的比格犬看见有人经过,好奇地抬起头,猴子趴在栏杆上,黑色的眼睛望着陈词。陈词被引领着来到特殊实验室,旁边的金属门牌上,写着“ashes”。已经有很多研究员在等待了,他们穿着严密的防护服,佩戴面罩,只露出一双眼睛。陈词不知道他们究竟长什么样,但已经很熟悉不同的声音。主要负责人是个女性beta,那双露出来的褐色眼睛就像她的声音,同样温柔:“这个月感觉怎么样?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吗?”“还好。”陈词坐到中央的躺椅上,在机械臂的配合下调整好位置,半躺在上面。罩子放下,将他完全密封在其中,厚实的铅门关闭,灯光也暗了下来。 第33章 陈词:………………他沉默片刻,伸手在屏幕上点了几下:“我身体不舒服,这几节不上了。”陈词挑出来的都是他最不喜欢的几门课,比如插花和声乐。智能管家:“好的。”陈词松了口气,他之前从未任性过,无论多不想上的课都会硬着头皮去学。陈念的肆意让他无法抑制的向往,也让他尝试着,任性一次。现在看来,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事。“我不喜欢这两门。”陈词继续道,“以后都不要给我再安排插花和声乐的课程了。”智能管家:“这两门课是殿下从十二岁时就在学习的——”“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智能管家沉默一瞬:“好的,从今天起,将不再为您进行安排。”原来开口拒绝,并不困难。他无需用沉默应对一切。陈词嗯了一声,他再度打开陈念的日志,拿过感应笔,将那关于“沙弗莱是个大渣男”的结论用红线圈起来。打了个大大的问号。.陈念睡眼惺忪地爬起来。昨天刚一回来就发生这么惊险的事,更让他坚定了一定得全都处理完全了,再和陈词互换的决心。搬家是不太可能了,时间太短不说,他也没办法和姜叔解释。陈念肯定会从夜总会辞职,从此之后不再和那个地方有任何瓜葛,至于其他惦记着他的alpha,还暂时没什么好办法。陈念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靠在床头,打开终端的日志界面,想看他从小过着尊贵生活的哥哥究竟经历了什么,才想着再度下来。陈词的行文风格一如既往的平淡冷静,用最简洁的语言将事情完美叙述。看到陈词下来时他终端账户里只剩下0.11奥吉,饭也吃不起,车也做不成,陈念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当时也忘记了这一茬,要不是陈词写在终端里,估计现在都想不起来。之后陈词在巷子里被六个头发五彩斑斓的混混堵住,陈词给了他们一点小小的教训,在这个关头,遇见了名为傅天河的alpha。陈念骤然来了精神,关于alpha金色义眼的描述,让他一下子想到了昨晚帮他脱身的好心人。就是他吧,那个傅天河,不然他没理由突然冒出来,还让自己快点跑。行啊哥,下来才两个小时,就遇见了个有意思的alpha。陈念的八卦之心霎时熊熊燃起,他按捺住激动的心情,继续往下看。之后他就看到了两人在西区的垃圾场偶遇,傅天河把迟钝的哥哥带去家里,还要到了联系方式。当然,给的是他的终端号码,但陈念表示无所谓,之后还要再换过来的嘛。陈词在地下城的每一天,几乎都和这位傅天河有关。看到两人去游乐场玩路过运输部,差点撞上德雷克,陈词及时躲开,而傅天河在一边目睹了全过程。最终得出了陈词欠了德雷克一大笔钱的结论。陈念倒在床上,差点笑疯了。怪不得,昨天晚上傅天河大概是以为德雷克在向他讨债。不过这样也好,不知道自己的这些破事,以后他哥和傅天河相处,也能少了许多麻烦。看过陈词化名“九月”和傅天河的种种相处,陈念突然心生一计。身份互换的日子里,能不能让这个傅天河照看着陈词?傅天河是个alpha,而且绝对对他哥有意思。光是这个明明自己都吃不起饭,还熬夜做零件花了10500奥吉买通行证一事,就足以证明这一点。更别提昨晚他还为了“九月”和前来“讨债”的德雷克大打出手。陈念看向床头那只多出来的毛熊玩偶,也是傅天河玩小游戏赢来送给陈词的。他越想越觉得可行,但还不能这么快就下决定。得再测试一下这个人到底心思纯不纯才行,毕竟种种迹象都表明,傅天河对陈词是见色起意。陈念见了太多alpha,可太清楚他们的计俩了,不少人刚开始展开追求时好的要命,恨不得把一颗心掏出来给人看,极尽舔狗之色。等把人追到手了,就尽显渣男本性,说话也敷衍,做事也不上心了,和之前完全判若两人。陈念摸着下巴想了会儿,打开终端的通讯录,在一群alpha之间找到了傅天河的名字。几个小时之前,对方给他发了消息。那时候陈念还在睡着,消息提醒淹没在和其他人的聊天中,没被注意到。【到家了吗?有没有受伤?】【九月?】【睡了吗?如果看到消息给我回一下吧,我有点担心你。】陈念翻了下聊天记录,陈词和傅天河果然是在互换的第一天加上的。之后两人基本上没怎么聊,就只有在倒数第二天时,傅天河发来了一个地址定位,在商业街的一家纹身店处。陈念早就从陈词的日志里摸清了他说话做事的风格,模仿陈词回道:【抱歉,刚刚在休息。你怎么样?】.傅天河的终端因“特别关注”的设置震动一声。他立刻抓过桌子上的终端,差点把医生的水杯碰掉。“你小心点。”医生皱眉。“他给我回消息了!”傅天河缠着纱布的手捧着终端,盯着来自“九月”的那条消息,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他回我了!”“嗯嗯。”医生敷衍地附和,镊子夹住的棉球狠狠往傅天河脸上一按,听得alpha嗷哧一声,差点从凳子上蹦起来。傅天河疼的眼泪都飚出来了,泪眼婆娑地看着“九月”给他的回复,吼道:“轻点!疼死我了!”“我还以为你高兴得什么都觉不到了呢。”医生继续给他擦拭脸上的伤口。昨晚傅天河扔了两块砖头,从墙头跳下来,救了被德雷克质问的陈念。他和德雷克缠斗在一起,从巷头打到巷尾。在运输部做文职的德雷克身体素质哪能比得上干机修的傅天河,很快就被揍得爬都爬不起来了。傅天河气喘吁吁地爬起来,恶狠狠地对着德雷克放了几句类似于“以后走路小心点”,“下次再让我看见可不只是揍一顿这么简单了”的狠话。只可惜九月没能看见他帅气的身姿。傅天河打赢了,却也受了点伤,他脸上挂彩,身上也青紫了几块,拳头更是因为肉搏,指节处红肿起来。他给陈词发消息,没能得到回复,就回到家休息了一会儿。一觉醒来,颧骨处的伤破皮的看起来更加凄惨了,傅天河就来到黑诊所,让医生帮忙处理下。他不想把伤留太长时间,万一之后再见到九月,岂不是会影响他英俊帅气的形象?“轻点,轻点!”傅天河倒抽着凉气,“本来还不怎么疼,被你这么一弄疼死我了。”医生翻了个白眼,他把浸满碘酒的棉球扔进垃圾桶,给傅天河上药,在贴上纱布:“好了,死不了。”傅天河对着镜子摸了摸,确定贴了纱布之后还是一样帅气,稍微放心点了。他忍着手和脸上的疼痛,回复九月:【你没事就好,我也没什么事。】他顿了顿,又回复道:【不用担心,我把那个人教训了一顿,近期他应该不敢再去找你了。】医生瞥了眼他终端界面,起身擦擦手,道:“基因纠正剂还要打吗?你到时间了。”“我最近手头没钱。”傅天河抬起头,有些苦恼,“要不等上两天?”“你要是不想要命的话,可以等。”医生慢条斯理道,“如果不怕被防疫站抓走,请随意。”傅天河啧了一声。“算了,给我打吧,钱我过两天再给你。”医生笑了声,从角落里的冷柜里拿出针剂:“早就给你准备好了。”傅天河把袖子撸起来,医生晃晃那支淡红色的药剂,吸入针管之中,扎进傅天河结实的手臂。基因纠正剂被注入肌肉,针头拔出,傅天河用棉棒按住针孔,问:“为什么你打针比护士疼好多。”医生:“没事就快点滚蛋,别耽误我做生意。”“滚就滚。”傅天河满心满眼里都是九月会回复他什么,没心思和医生斗嘴,他站起身,脚步轻快地走了。陈念看着立刻发来的回复,知道傅天河大概一直在等陈词的消息。他不能和傅天河见面,用来考验对方的手段一下子少了很多。如果是单纯的见色起意,肯定会忍不住多和陈词见面,脑袋削尖了往眼前凑。好比那个德雷克。由此,他可以先晾上傅天河几天,观察他是什么反应,然后等再度互换之后让他哥亲自确定,这人到底值不值得信任。反正他也不是真正的九月。陈词拥有极强的精神力,更是在小巷里一个人收拾了六个混混,假如傅天河被晾到恼羞成怒,想要图谋不轨,应该也落不到好处。如果傅天河还能保持与现在相同的态度,那就可以暂且相信他。可惜现在没法和陈词联络,不然这样的事商量商量会更加合适。 第35章 陈词有些犹豫,虽是陈念给他选的朋友,但他完全不认识桂芷棋。更何况他和陈念的性格天差地别,如果两人长时间近距离相处,很容易露出马脚。陈词没有朋友,但不意味着他社交困难。他只是单纯比较被动,毕竟之前连想和人交流的机会都没有,很难有主动出击的性子。陈词深吸口气,面对弟弟的好意,还是决定尝试一下。“请她上来。”桂芷棋被侍者引领着,来到白塔七层。刚一进入走廊,她就听到了飘来的乐声,钢琴音色清脆,如珠坠落在绸带之上,桂芷棋同样也学过乐器,却认不出这首曲子的名字。直到乐曲在高潮处戛然而止,桂芷棋才意识到,这是在谱曲。她轻轻推开琴房的门,少年坐在琴凳上,一手拿着铅笔,迅速涂抹着,笔尖和纸面摩擦,发出沙沙轻响。白塔的室内很暖和,陈词只穿衬衣长裤,他身体前倾,薄薄的白色衬衣绷紧,勾勒出脊背的线条。陈词右手握笔,手臂因用力绷紧,竟然比想象中结实。第23章 写下最后一个音符,陈词放下笔,他回过头,对桂芷棋道:“早。”“早。”桂芷棋看着五线谱上的草稿,惊叹道,“原来你琴弹得这么好!”明明上课时老师也经常夸他,但面对桂芷棋的夸奖,陈词还是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他将手搭在琴面上,无意识地摩挲着琴键:“还好。”桂芷棋:“我觉得你比路恒弹得好多了!宴会上他还想要和你切磋,你就该直接答应他,让大家都见识一下。”“没什么必要。”陈词也知道晚宴上路恒想要和陈念比试琴技的事,陈念不会弹琴,好在非常机智的化解了难题。桂芷棋眨眨眼:“也是,毕竟你的琴要只弹给沙弗莱殿下一个人听嘛。”“先坐下休息一会儿吧,我想把这一段写完。”“好。”桂芷棋在一旁的沙发坐下,“好荣幸,成了这支曲子诞生的见证人。”陈词重新坐正,双手轻轻落在琴键上。在地下城的日子着实算得上短暂,他却做了不少事情。一直乘车来到12号信息处理区的边缘,隔着厚实的玻璃幕墙,望向远方沉沉的海,浪花在脚底800米处卷着,拍打着辰砂外壁。是庇护,也是牢笼。他极力远眺,希望能看到不一样的光景,但尽头永远都是两种不同的蓝汇聚而成的线条。而在深蓝海面下,是数不清的原初生物,它们生活在人类曾经的城市里,成为这覆水星球真正的霸主。他看不见其他信标,也见不到陆地的存在。电车轨道和能量管道成为辰砂的神经和血管,脚下的冷凝层裹着高速运行的cpu,辰砂一刻不停的计算着,作为最高级的超级计算机,它在想什么?开设在夹层中的黑市,商业街尽头的垃圾场,洼地里的窝棚,寄生在信标身体之上,不见阳光和雨水的人们。他还有很多地方没能去过。桂芷棋听着旋律自陈词指尖流淌,似有生灵踽踽独行在冰冷的机械国度里,它从许多同类身边经过,却隐约流露出些微寂寞。她听不太懂,却不妨碍全心全意地欣赏,沉浸其中。陈词按下最后一个和弦,乐声渐渐归于寂静。他安静地坐了几秒钟,默默地回味方才的感触,才拿起笔,写下剩余的部分。桂芷棋一直等到陈词忙完。少年的眉眼明明还是她熟悉的样子,却展现出和几天前完全不同的气质,更加贴近传闻中那个高岭之花的形象。这让她有些疑惑。陈词检查完乐谱,将纸张收起,他站起身,来到桂芷棋旁边。却不知道应该做什么。陈念和桂芷棋会玩很多,但陈词脑子里空空,他根本找不到话题,也因此慢慢生出不自在感。常年来的白塔生活终究消磨了他的社交能力。桂芷棋察觉到了异样。她偏头望着陈词,轻声问道:“最近遇见什么烦心事了吗,感觉你兴致不高的样子。”“没有。”陈词略一沉默,道,“我只是经常会这样,有时候情绪特别高涨开朗,有时候又突然不想说话,变得很闷。”“啊?”桂芷棋艰难理解着他这番话的意思,过了好一阵,她猛然瞪大眼睛。陈词看到她眼神变了。桂芷棋咬着唇纠结片刻,小声问他:“你是双相吗?”陈词:“什么?”“双相情感障碍。”陈词没料到她竟然往这个方向想了,连忙否定:“不是,没有这么严重的。”桂芷棋松了口气:“那就好,没生病就好。”陈词想了想,道:“你可以理解成双重人格这样,就好比认识我一个,相当于有了两个性格不同的朋友。”“双重人格,听起来好酷!”桂芷棋哇了一声,问,“会像电视剧里的那样吗?人格之间是什么样的关系呢?”“我们更像是兄弟吧,能知晓彼此身上发生的事情,但会遗漏一些细节。”陈词慢慢道,“之前几天是他出来的,现在他累了,就换成了我。”“这样啊。”桂芷棋明白了。她清了清喉咙,又认真道:“我是桂芷棋,你的另一个人格认识的朋友。”“我知道你,他和我说过。”陈词也逐渐放松下来,和陌生人交流,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困难:“几乎没人知道我是这种情况,你能帮我保守秘密吗?”“放心!”桂芷棋拍拍胸脯,又在嘴上做了个拉链的动作,“绝对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的!”陈词和桂芷棋就这样坐着聊天。大部分时间都是桂芷棋再说,陈词安静听着,她又帮忙调查了沙弗莱,同样的一无所获让桂芷棋有些懊恼。“不用再查了。”陈词赶忙制止了这种注定徒劳无功的行动,他六七岁的时候就认识沙弗莱了,当然知道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小妖精。陈念和桂芷棋都误会了。“诶?不用查了吗?”“嗯,这几天也辛苦你了,为我做了这么多。”桂芷棋摆摆手:“朋友之间帮忙不是理所当然嘛,太客气了。”她顿了顿,终究没能按捺住好奇心,小声问道:“你是已经知道那个人身份了吗?能不能给我透露一下下,我不会乱说的。”这可把陈词难住了。他觉得直接告诉桂芷棋根本没有这号人不太合适,毕竟对方真心实意地相信了陈念的猜测,还特别认真的打听了好几天。如果明说,对方会不会失望?会不会有怨言?陈词迟疑了下,道:“它和沙弗莱认识很久了。”沙弗莱从十几岁就开始打游戏,现在二十四岁,确实很久。“每天晚上沙弗莱都会和它相处。”沙弗莱白天上课或者处理事务,晚上会带上神经适配器,进入虚拟世界之中。“沙弗莱也把它介绍给我过,但是我拒绝了。”沙弗莱曾经送给陈词一款神经适配器,觉得陈词整天待在白塔里如此无聊,不如玩玩游戏放松,他也能带带陈词。但陈词戴上适配器,就立刻感到强烈的不适,仿佛厌恶早就在诞生时,植入了血骨之中。陈词说完,却发现桂芷棋的眼神更不对劲了,眼眶甚至都红了起来。过了几秒,桂芷棋颤抖着抬起手,捂住嘴,声音哽咽:“殿下他、他竟然……”陈词:?这是怎么了?桂芷棋和陈词一同吃过午饭。待她离开白塔,陈词回到卧室,他的作息十几年都没变过,午饭后必须休息一会儿,不然下午会头痛。桂芷棋的反应超乎他预料。陈词根本不知道她为什么情绪一下子如此激动,甚至都要掉眼泪。——不就是打个游戏,至于么?需要安慰一下她吗?要怎么做?陈词绞尽脑汁地想着,还没开口,桂芷棋就深吸口气,坚定道:“别难过,既然如此,我肯定会站在你这边的!”陈词不懂。总而言之,抛去桂芷棋突然的情绪失控,这一个早上对陈词来说还是蛮新奇的。陈念给他选的朋友挺不错。他换上睡衣,稍微休息了一会儿,等自然醒来,已经是两点半。陈词没急着起床,他打开终端,一个半小时前递交的申请已经通过。陈词打开辰砂内网,页面上只有一个简单至极的输入框。将通知中的动态密匙复制到输入框内,点击跳转,陈词成功进入到了辰砂的资料库。陈词十分熟练的进行检索,找到有关陈家的卷宗。 第37章 这几天他一直待在家里会比较安全,正好药也给姜叔买完了,没什么出门的必要。陈念在日志上详尽写下今天辞职的经过,无论怎么样,陈词想要用他的身份在地下城生活,就肯定少不了麻烦。这让陈念忍不住内疚,他很少会有类似的感觉,正如一个小时前在厉纾面前所说,他这人没有心,看似多情,实则比谁都要冷酷。但陈词可是他哥,对他这么好,如今却要因为自己,面对不少可能的麻烦。陈念烦躁地抓抓头发,再一次痛恨起没法和陈词事实联络的现状。要是他们俩能商量着做事,肯定会好上许多。陈念休息了一会儿,头痛的症状有所减轻。他打开终端,找到和傅天河聊天框,六个小时前alpha发来消息,陈念看到了,但是没立刻回复。这是陈念用来冷处理的第一招,把聊天当做邮件延时回复。一般情况下,alpha消息发出去后,会捧着终端抓心挠肝地等待回复,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情绪慢慢从恨不得每时每刻都盯着的期待降为不安,失望,焦躁,最后演变为隐约的愤怒。但在终于收到回复后,他们又会重新提起希望,兴高采烈地等待下一次回复,往复循环。六个小时前,傅天河说他后天休班,问九月要不要出去玩。陈念躺在床上,翘着脚输入道:“后天吗,可能不太行,家里稍微有点事。”果不其然,他发出去没几秒,傅天河的消息就又到了。“这样啊,那你好好处理,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叫我。”后面还跟了个憨憨的狗狗表情包。陈念不知道这位alpha长什么样子,那天晚上巷子里太黑,他只看清对方有一只金色的眼睛。身形蛮壮实的,希望长相不要太惨不忍睹。陈念把和傅天河的聊天框划走,再过六个小时,他会回复一句“好”。只希望这位傅天河能靠谱点,通过他的第一道考验,自己也好稍微放点心,把哥哥暂时交给他。傅天河盯着聊天框,他的消息紧跟在九月的回复后面,然而一直等到屏幕自动熄灭,也没有新的消息弹出。傅天河深吸口气,再长长地呼出来,他把终端锁屏,不再继续盯着。——也好,他脸上还有伤,不适合被九月看到。见面的话,等伤好了再说吧。第25章 又到了例行的共用午餐时间。陈词来到餐厅,坐在沙弗莱的对面。侍者为两人倒上香槟,又安静地退到一边,悠扬的乐声飘着,窗外阳光明媚,天气正好。窗户稍微打开一条风,微风吹动窗帘裙摆般飘荡,陈词的发梢也微微颤动着,他早上刚洗过澡,发丝乌黑柔软,衬得皮肤格外细腻。虽说是私下用餐,他还是按照以往的习惯,换了正式的服装。相较于沙弗莱的坐立难安,陈词全程都相当平静,自顾自地吃着,但似乎不见了数年来的沉闷。沙弗莱拿着刀叉,面对丰盛的午餐,却没什么胃口,他像是身上有刺猬在爬,放在桌下的脚向前一蹭,踢到了陈词的鞋尖。陈词:?陈词抬眸看了他一眼,无动于衷地将脚向后收了收,又继续垂下眼帘。沙弗莱:………………大皇子紫罗兰色的眸子沉了沉,如同终于确定了什么,停下了继续吸引对面少年注意的幼稚举措。“喜欢那个生态缸吗?”沙弗莱过了一会儿,问道。陈词嗯了声:“挺喜欢。”对话就此终止。沙弗莱不再多说,陈词甚至没问他昨天去环海基地玩得怎么样。几天之前,少年明明是那么向往。在白塔的日子平静如水。只是相较于从前的古井无波,水面上泛起了一圈圈涟漪,向着四边八方扩散。桂芷棋又来找了陈词两次,她正在上大学,研究建筑方向,近期刚做完项目,比较清闲。陈词很难理解桂芷棋究竟怎么了,反正小姑娘每次过来,说话都有点小心翼翼的,也极少再提起沙弗莱,好像怕他会突然难过。陈词不懂。他不讨厌和桂芷棋聊天,这是陈念给他找的朋友。随着相处增多,两人也开始找到新的共同话题,不再是桂芷棋单方面输出,而陈词默默听着了。一周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心有期盼,十几年来一成不变的生活都因此变得不再那么难以忍受。陈词从抽屉深处翻出许久没用过的首饰盒,拂去上面落得浮灰。他打开盒子,椭圆形的紫色宝石安静陷在丝绒之中,在阳光的照射下,显露出绚烂瑰丽的色泽。这是十六岁时陈词收到的礼物,具体是谁送的他也忘记了。陈词对珠宝不感兴趣,平日里也很少戴着,价值不菲的礼物收到之后他看了几眼,就放回了首饰盒里,知道今天才再度拿出来。现在它就要派上用场了。陈念将首饰盒放进口袋,傍晚时分他还要去练琴。明天就是和陈念约定好的日子,如果顺利,他们的互换将持续长达三周。这三周里,陈念肯定不能再继续上他平日里的课,不然老师只要一教,就会露馅。他得想个什么理由请假才行。随着再度互换的日子临近,陈词把陈念写下的日志反复看了数遍,到底有些担忧。陈念和他的性格相差实在太多了,处事方式截然不同,短短几天可能旁人很难往正确的方向去想,可时间一旦拉长,区别会变得愈发明显。风险很大,但陈词同样觉得,这个险值得去冒。他好不容易有获得自由的机会,就算有被抓住的可能,也得竭力争取。翌日清早,陈词在沙弗莱的陪同下再度离开白塔,来到钟楼。他头天晚上和沙弗莱联络,说明意图后,对方立刻就同意了。陈词之前一直很怕麻烦沙弗莱,而现在他意识到,许多时候请求并没有那么难开口。就像他在昏暗的窝棚里,鼓起勇气,询问傅天河能不能帮他弄一张通行证。大家都很好,就算拒绝了,也不会有苛责。“需要我陪你上去吗?”沙弗莱问。陈词:“不用,麻烦你稍微等一等,我上去看看风景,很快就回来。”沙弗莱应了声好,他站在钟楼首层的大厅中央,望着陈词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间。沙弗莱深吸口气,压制住胸中过速的心跳,这一次的陈词,会在多久之后下来?他甚至都想要悄然释放出精神力,跟随着omega少年一探究竟。但陈词的精神力非常强,只要他一出动,必定会被立刻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精神力的概念出现在了人类世界中,最顶级的alpha和omega会拥有精神力,并且越强大,精神力等级越高。而年仅十八岁的陈词是皇家秘密档案中,目前已知的精神力等级最高的人。他的等级超越了公认天花板的ur,用一个x来表示。陈词甚至能做到意念移物这一听起来简直不可能的事情,就连最出色的alpha,在陈词的能力面前都只能甘拜下风。真要比起来,沙弗莱当然不会是陈词的对手。然而只有很少人知道这件事,陈词生活在白塔,平日里不声不响,极少展现自己的天赋。沙弗莱一直觉得,正是因为过强的精神力,才让陈词无法接受神经适配器,进入到游戏世界中。沙弗莱找了个位置坐下,耐心等待着。这一次他没有习惯性地打开游戏论坛消磨时间,而是环视空旷的大厅,在钟楼的东南方向,是鲜少有人过去的楼梯间。.陈词快步走进卫生间时,陈念正坐在洗手台上,少年双手撑着光滑的大理石台面,两只脚悬在空中,随意摇晃着。身后的镜子映出陈念从领口中露出的红色颈环,还有陈词的平静面容。“你来啦。”见陈词过来,陈念两手一撑,灵活地跳了下来,国际惯例般给了陈词一个大大的拥抱。“久等了。”陈词没有动弹,他好像已经习惯了弟弟的拥抱。“我也才刚到。”陈念将他松开,立刻反锁上卫生间的门,迫不及待地拉着陈词,重新坐在洗手台上。照例是要交流一下这几天各自的经历。陈词没什么好说的,反正他平时干的也就那些事,倒是特地提了下桂芷棋,还有“双重人格”的设定。“平日里要上的课程我能推的尽量都推了,如果到时候怕露馅,你再找借口把其他也推掉。”“好。”陈念答应下来,他略一迟疑,道,“哥,我得给你说一件事。”样子像极了心虚的小孩。陈词:“说。”陈念清了清喉咙,尽量详细地和陈词讲了他在夜总会的工作,以及几天前的辞职。听到傅天河从墙头一跃而下,帮着被德雷克纠缠的陈念解围,陈词一愣。但很快,他的神情又恢复了平静。 第39章 陈念:“能不能先帮我把钱转到一个其他的账户上,然后我再把自己终端里的钱还给你。”桂芷棋:“其他的账户?”陈念:“嗯,那个账户也是我的,不过没有其他人知道。”桂芷棋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是想攒私房钱对吧。”“嘘。”陈念竖起食指示意她小点声,桂芷棋赶忙捂住嘴。她四处看了一圈,知道整个白塔大概都处在智能管家监控中,凑近陈念小声道:“我父亲也经常这样干呢。”陈念莞尔,桂芷棋也不再多说,立刻解锁终端,登陆进银行系统:“卡号给我,要多少钱?”“三万奥吉,可以吗?”陈词得还给傅天河买通行证的一万奥吉,之后他回去要带姜岱去看病,自己也得买抑制剂,花销巨大,而且现在他没了在夜总会的工作,光靠姜岱做翻译,再节省钱也不够花。其实三万也不太够,不过第一次做这样的交易,陈念想先试试效果。“当然行了。”桂芷棋爽快转账,陈念又不是向她借钱,会用监控下的终端还给她,所以数额多少都无所谓。况且借钱也无所谓,三万奥吉对桂芷棋来说,可能只是一件礼服的价格。陈念又用陈词的终端给桂芷棋转过去三万,到时候就说是桂芷棋给他买了东西,因为太贵重他不好意思收,才把钱给她。智能管家应该不会察觉到。与此同时,辰砂13号信息处理区。陈词已经来到了商业街,他头戴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黑色口罩贴合着皮肤,遮住他大半张脸孔,只留下一双琥珀色的沉静眼睛露在外面。陈词按照记忆,找到那家傅天河发送过定位的纹身店。店面只有窄窄的一条,夹在两家饰品店之间,谁会想到这其实是黑市的入口之一呢?陈词正要进去,腕上的终端突然震动一声。他抬手一看,银行发来短信在顶部弹窗,显示有一笔转账。陈词点开短信,显示就在刚才,某个账户给他转来了三万奥吉。陈念的工资吗?应该不是,半个月他第一次来到地下城的第二天,陈念才发过工资。那这个钱……陈词心里有了大概的猜测。他抬头看了眼近在咫尺的纹身店,一手伸进口袋,丝绒首饰盒的触感摩挲着指尖。在盒子里面,是作为他十六岁生日礼物的紫水晶。他的终端一直处在被监控的状态,别说转账给陈念,就连联络都不行,陈词本打算去黑市卖点东西,好还钱给傅天河。毕竟一万奥吉,实在不是小数目,陈词不喜欢欠人情,做不到单纯享受傅天河给他带来的好处。只是现在,应该用不着卖东西了。陈词将手抽出口袋,转身离开。陈词来到熟悉的小区,解开三道门锁,回到陈念的家中。姜岱正在做家务,见陈词进家,道:“回来了。”陈词嗯了一声,就要伸手从姜岱手里拿过拖把:“我来干吧,您去休息。”“不用。”姜岱躲过去,道,“拖地又没有多累,我能干的。”陈词没有坚持,沉默地看着姜岱慢慢拖地,姜岱腿脚不好,但干起家务来,确实没有太勉强的样子。陈词在白塔里从来都没干过活。也许在他接过来拖把拖地的第一时间,就会因为别扭的姿势和生疏动作暴露。看来要抓紧学习一下了,否则他在陈念家中待上三周,会很快暴露的。陈词也不觉得能瞒多久,毕竟他和陈念差别实在过大,姜岱又是养育着陈念的人。只是他现在还没想好要如何面对姜岱。在当年的事故中,姜岱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十八年来他带着陈念隐蔽生活在地下城,从来不与上层接触,又有着怎样的心境?陈词回到卧室,关上门,开始看这一周里陈念留下的日志。大部分重要的事陈念都在卫生间里和他当面讲过,纵然如此,在看到陈念在夜总会后巷被德雷克质问,傅天河飞身而下解围的段落时,陈词还是放慢了阅读速度。陈念第一次尝试着使用精神力,干扰了德雷克的动作,帮了傅天河一臂之力,之后就陷入了初学者最经常的头痛中。陈词并不意外弟弟也拥有精神力,他们是镜像双生子,本该有相同的天赋。陈词打开新的文档,回忆着自己小时候的经历,慢慢写下精神力训练的方法。天赋再强,也应该循序渐进的来,从基础练习,否则一昧透支能力,只会在未来陷入到干涸的困窘。待到把自己暂时能想起的训练方法全都写下来,陈词才继续看剩下的内容。陈念辞了夜总会的工作,差点被老板刁难,好在使用精神力成功脱围。他没想着和傅天河见面,反而趁机借着家里蹲的几天,好好考验了傅天河一把。陈念兴奋之中设计出来的考验方法稳稳抓住人性弱点和心理,甚至说有些说不上来的恐怖。类似的事陈念做的可不少,毕竟在众多alpha之间周旋,是他谋生的手段。陈词赶忙打开和傅天河的聊天框,不出意外,看到了两人互发邮件一样的聊天记录。陈念完全是故意的,每次傅天河给他说什么,都会等上至少六个小时,再去回复。回复的内容也不冷不淡。就是为了这一两句简短的话,傅天河需要陷入反复的,不知何时才会结束的等待。然而就算如此,直到最后一天,傅天河也没流露出任何形式的不满。他仍然热情,关切,工作之余的休息时想要邀请九月去玩,并分享着日常中有趣的小事情。如果按照陈念写下的考验标准,傅天河确实……是个值得信任的人。第27章 陈词看完了聊天记录和陈念写下的所有日志。他关闭终端的虚拟屏幕,一时间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陈念写得洋洋洒洒,仿佛能通过文字带入其中,真实看到曾经发生的事。相较于弟弟字里行间的充分情感和肆意吐槽,陈词的文字冷静到不含一丝温度。不记得从几岁开始,陈词最常听到的一句话便是:殿下,您为什么不笑笑?陈词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他很难产生情绪,无论面对怎样的事情,心里永远都是平静的。每个月一次的身体检查没有让他感到愤怒,被限制在白塔中的生活也难以让他产生仇恨,就连他奇迹般和陈念偶遇,也不曾有几分的激动。他总是十分淡定地接受现实,无论它是怎样的惊世骇俗。甚至在提出和陈念互换,穿着弟弟的衣服头一次来到地下城时,陈词也不知刺激或担忧为何物。陈词明白这样的自己大概是不正常的。他无法感知到喜怒哀乐,永远冷眼淡漠地看着发生的一切。笑容或是眼泪,从来就没有出现在他的生命中。久而久之,身边的人也习惯了这样,xii号基地中研究员几番测试,给出的结果是:先天性情感缺失。这可能也是他和沙弗莱明明适配性如此之高,却信息素完全不敏感的原因之一。就连傅天河给他买到通行证花费熬夜做工换来的一万奥吉,为了帮助“九月”脱困和其他alpha大打出手,也没能让陈词产生类似于感动的情绪。但有一点陈词很清楚,他不喜欢傅天河这样一昧付出,也做不到理所应当的接受。陈词拉开抽屉,伸手摸向深处,拿出个棕色的纸盒子。盒子里放着一对耳塞和眼罩,傅天河送给他的。陈词在白塔用不着,也早就习惯了窗外的噪音,于是就在离开前收了起来。丑丑的毛绒熊被孤零零地放在床的角落,备受冷落,显然陈念嫌它碍事占地方。陈词伸手把熊抱回来,他打开和傅天河的聊天框,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径直站起身。.傅天河下了电车,穿过熙攘街道,来到已经被违规搭建矮蓬彻底占据的洼地。这里几乎汇聚了整个13号信息处理区所有无家可归之人,搭建一个临时住所的成本很低,只需要一大块塑料棚,几根木棍作为支撑,再扯几根电线过来。或高或低的篷子层叠着,构成了贫民窟不同其他地方的独特光景。傅天河在这里住了已有四个月,也没觉得不适应,非要说起来,洼地在他曾经住过的所有地方里,已经算是不错的了。起码有水有电,还靠近垃圾场。傅天河低头钻过垂落着快要掉下来的电缆,路过破旧路灯时,右眼呈现出明亮的无机质金色,那绝非真正眼睛能够拥有的。但没有人会觉得惊奇,毕竟这附近住着的残疾人并不少。右眼缺失对视野的影响很大,傅天河完全看不到处在自己身体右侧的东西,必须要适当转身,才能有所注意。好在十几年来,他早就习惯了。似乎也彻底忘记了幼时恨不得就此死去的疼痛。傅天河走着路,忍不住今天第一百八十四次打开和“九月”的聊天界面。聊天框中的最后一条,仍然是他发送的消息。这几天九月看起来很忙的样子,每次发消息都要很久才能回复。什么时候能回,又会回什么呢?傅天河很难形容这一阵他心中是怎样的感觉,也许像有虫子在爬?细细的脚掠过很痒,扎进心头却又有些疼。 第41章 陈词走过去,绕开了地上的易拉罐。“这是az-284型号的伴侣机器人,由于恐怖谷效应,大部分会做成宠物狗宠物猫的形状,像这样人形的发行量很少,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停产。”傅天河为陈词详细讲解着,他蜷起手指,指节敲敲中央的能量舱:“正常情况下是蓝色,五秒钟后自动熄灭,如果没电了,会不断闪烁红光。”傅天河所说全都是陈词相当陌生的东西。他在白塔中所用的一切都是最新的高科技产品,地下城这些早就是顶层淘汰的产物。饶是如此,陈词也认真听着,傅天河讲解不同部位所用的材料,强度极高的球墨铸铁,电子行业中不可缺少的焊锡,用作滑动轴承的巴氏合金……林林总总,被傅天河如数家珍般介绍给陈词。把表面的材料说的差不多了,傅天河拿起螺丝刀,开始拆卸小机器人。小机器人圆滚滚的眼睛向下转,它盯住傅天河带着手套的双手,嘴巴机械地张阖,发出要哭一般的声音:“不……不要。”傅天河充耳不闻,机器可没有感情,不过是程序事先设置好的进程罢了。他迅速拆开机器人胸前的盖板,铺满了整个胸腹腔体的管道和线路裸露出来。傅天河抓住中央的能量舱,机器人死死盯着他,瘫软在一侧的手臂似乎想要挣扎着抬起:“求求你……不……”“咔嚓”一声,能量舱被从卡槽内取出。机器人的眼神瞬间呆滞,手臂重重地垂落。傅天河回头看了眼陈词,似乎怕他会感到不忍,道:“它没有生命的,不要被骗了。”陈词:“我知道。”傅天河打开能量舱的盖子,里面已经空了,只剩下一点点蓝色的残余,黏在内壁上。“现在的机械一般都用尘石流质驱动,能量舱需要用特质钛合金,其余材料都会被腐蚀。”陈词在傅天河旁边蹲下,看他熟练的拆解部件。很快小机器人就被分成了十几个部分,零件被归类,还完好的放进麻袋准备带走,破损到一定程度的就扔掉。还有一些含有贵金属的,则被装进另一口麻袋,据傅天河所说,可以进行提炼。陈词侧头去看傅天河,alpha完好的左眼对着他,瞳仁黑亮,浓眉斜飞,侧脸硬朗英俊。沉沉的琥珀木香散发出来,在垃圾场臭气之中,不再让人呼吸困难。如果不是知道有一只假眼,谁会想到傅天河其实是个残疾人呢?“好了,大概就是这些。”傅天河挪了个位置,来到方才捞到的神经适配器旁,“这玩意更值钱一些,我平时做的零件也大都是和它相关的。”“对了,你有用过神经适配器吗?”“用过。”陈词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使用神经适配器是在十岁,那时候十六岁的沙弗莱到白塔看望,见小小少年孤独坐在琴凳上练琴,便问他想不想一起玩游戏。陈词答应了,智能管家拿来最新款的神经适配器,他在沙弗莱的指导下,佩戴好适配器。然而在神经适配器打开的瞬间,意外发生了。强烈的疼痛让陈词尖叫起来,吓得沙弗莱赶紧关闭电源,他手忙脚乱地将适配器从陈词头上拿开,立刻被吐了一身。白塔乱成了一锅粥,侍女和管家跑上跑下,xii基地的研究员当即赶来,为陈词做详尽的诊疗。剩下的其他,陈词记不太清楚了。从那之后,他就对神经适配器这玩意敬谢不敏。“现在不少人都可沉迷了,整天戴着,宁愿花好多钱在游戏里面买房子买地,也不舍得在现实里让自己多吃点好东西。”“不过也能理解吧,现实生活里过的不如意,好歹还能在游戏世界里多享受享受。”傅天河随口说着,迅速拆卸神经适配器。陈词默默围观,在他取开面罩之时,递上扳手。傅天河正要去拿,就看到陈词递给他,颇为惊喜:“你怎么知道需要用这个的?”“刚才拆机器人有过差不多的步骤。”傅天河莞尔,不愧是九月,学习能力也太强了。短短一个半小时,傅天河就已经拆了七八样废旧机械,两口麻袋各自装了一半。他将麻袋抗在肩膀上,身体歪斜时挎着的工具包重重地坠向一边,没放好的螺丝刀滑出来,掉落在地。傅天河正要去捡,陈词比他快了一步,omega少年俯身拾起螺丝刀,重新插进工具包的袋子里。“谢谢。”傅天河受宠若惊,往常都是他独自过来,哪里享受过此等待遇。“没事。”两人原路返回,重新回到矮蓬之中,傅天河拿到了合适的教具,开始手把手地教陈词如何判断不同材料的各种性能。时间过得飞快,特别是在永夜无昼的地下城,陈词甚至都没觉得到了夜里。直到困意涌上,他眯起眼打了个无声地哈欠,才想起来看时间。已经是十点半了。“竟然这么晚了。”傅天河放下手里的东西,道,“不行,我送你回家吧,再晚可能会不安全。”陈词嗯了一声,就听傅天河又说:“回家之后换身衣服,然后洗洗澡,垃圾场的味儿还是蛮重的。”“好。”傅天河披上衣服,送陈词去车站,等到了车站,傅天河就变了主意:“要不我送你到家吧。”像是早知道陈词会拒绝,傅天河眨眨眼,抢在他前面,欲盖弥彰般道:“我可是你师父呢,师父送徒弟回家,应该也不是特别奇怪的事情吧。”陈词定定的看着傅天河,他当然知道alpha心思不是那么单纯。只是好像也没有关系。以傅天河的人品和性格,就算知道了更加接近的地址,也不会做什么的。说起来两人相处不过短短一周,陈词就莫名有这样的自信,也许是陈念的考验确实证明了傅天河的品性?陈词不说话,傅天河被他盯着,脸上开始慢慢发红。好在这时候车来了,傅天河赶忙将视线放远,不再和omega少年对视:“车到了,咱们走吧。”陈词到底没有拒绝。这个时间点车上空无一人,陈词坐在后方靠窗的位置,傅天河跟在他身后上了车,在旁边坐下。巴士缓缓启动,轻微的颠簸让身体摇晃着。已经过了陈词平日里休息的时间点,困倦来的凶猛,特别是现在安静下来,让陈词有点睁不开眼。傅天河一直暗中注意着陈词的动静,少年的眼睛无声地合上,头微微垂下,在巴士行驶的声响中,轻轻晃动。在陈词表现出身形不稳的那一刻,傅天河眼疾手快地伸出手,垫在了车窗玻璃上。几秒后,陈词的脑袋就慢慢地倒了过来,靠在他的掌心中。第29章 omega少年柔软的发压在傅天河掌心,又似乎轻触到了耳尖的皮肤。alpha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见打盹中的陈词好像没注意到哪里不对劲,放下心来。傅天河吸了吸鼻子,试图捕捉空气中的气味分子,然而在陈词脖颈上防咬合项圈的保护下,他什么都嗅不到。倒不是出于什么见不得人的小心思,就是有点想知道九月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这个突然出现在他生命中的少年如同奇迹般,带着一身谜团。他很强,能制住六个心怀不轨混混,让他们扇着耳光跪地臣服,又会在面对讨债的alpha时匆忙闪躲。傅天河想要了解更多,时至今日,他已经不再纠结“九月”是个假名字了。就算是个假名字又怎么样,起码这是只有他一个人认识的九月。九月把自己保护得非常好,身为omega,至始至终没有泄露出丁点信息素。傅天河欣慰之余也免不了好奇,他想象不出究竟要怎样的味道,才能配得上身边的少年。应该是某种清冷的香气吧?像是残破废墟里开出的洁白花朵,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绽放着幽幽冷香。亦或是最圣洁花园里被精心浇灌的名品,娇嫩地叫人生不出亵渎之心。傅天河胡思乱想着,就连巴士停下,都没有注意到。等到车挺稳,他才骤然意识到到站了。傅天河赶忙在车门关闭之前按下栏杆上的下车按钮,他轻轻晃了晃陈词肩膀,低声道:“到站了。”陈词睁开惺忪的双眼,迅速清醒过来。他又靠在车窗上睡着了,只是这一次,好像脑袋底下软软的。陈词侧头一看,傅天河的手正垫在他脑袋和车窗之间,充当着人肉护垫。见他醒过来,傅天河收回手。陈词的视线跟随,明显看见傅天河和车窗直接相贴的手背上,指骨处有磕碰出来的红痕。傅天河根本没注意,他起身站到车门口等待陈词。陈词也站起来,和他一同下了车。平时陈词只叫傅天河送他到车站,就再也没允许alpha继续跟着过。这一次,见陈词还没直截了当地告别,傅天河试探着走在他身后。陈词绕过地上的水洼,又转进小巷,傅天河跟在身旁,同时观察着这片的地形和环境。走到房子所在楼栋那一排时,陈词停下脚步。傅天河明白他的意思,就此站定,没再蹬鼻子上脸:“晚安。”“晚安。”陈词转身走向前方,他特地转向了和家相反的另一个方向,稍微从后面的楼栋绕过一圈,才回到家中。 第43章 他揉揉额角,起来喝水上趟厕所,回来睡了。陈念并不知道沙弗莱在期待着他的消息。他一整个下午都在和桂芷棋玩乐,傍晚桂芷棋要去参加朋友的生日宴会,就离开了。桂芷棋有点遗憾,如果陈念能从白塔里出来,他们两个就可以一起去到宴会上。她的朋友里有很多同龄omega和beta,大家性格都特别好,一定会相处的很愉快。陈念这样安慰她:“没事,以后会有机会的。”陈念独自吃过主厨精心料理的晚餐,还开了瓶好酒,过足嘴瘾。没了地下城的alpha客人们给他开酒,他却实现了饮酒自由。晚上陈念来到书房,随手翻了翻陈词的书,想要更多的了解哥哥。陈词看过最多的都是一些冒险小说,有许多出版在海浸灾难之前,现在都算珍贵的孤本了。很显然,陈词非常向往外面的世界,虽然他从没对任何人说过。而如今身份互换,在硕大的地下城里,他可以随意走动,亲自去经历独属于自己的冒险故事。陈念放下手中的书,望向窗外。白塔的位置很好,在比较高的楼层,能看到整个皇家花园的全貌。澄澈的人工湖荡漾在林中,倒映着月光,一湾溪水蜿蜒着绕过一大圈,水面之上,隐约能看到五六只小小的白色身影。陈念记得沙弗莱和他说过,那是二公主阿芙洛养的小鸭子。陈念叫来艾格尼丝:“我也想养宠物。”“殿下想养什么?”艾格尼丝温柔地道,“小猫和小狗都很可爱,如果想要养点特别的,可以试试仓鼠,鹦鹉或者荷兰猪。”陈念本来是要问问能不能,结果还真可以,他认真想了想:“我先考虑一下。”“好。”陈念又道:“晚上要做个全身spa。”艾格尼丝:“我这就去安排,殿下想要哪种项目和服务?”陈念用红酒泡完澡,又做了手工精油的spa,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他看过纪逸枫送来的绿茶月季,叫艾格尼丝搞了片面膜贴着玩,在床上翘着脚看会儿电视剧。看到电视剧里的主人公使用神经适配器,陈念又想到了陈词给他写的注释。那个叫做电幻神国的游戏究竟有多好玩,能让沙弗莱整天挂念着?陈念之前从没用过神经适配器,这玩意在地下城特别流行,已经成为了许多人的精神支柱。但他不太感兴趣,姜岱也不让用,说是会影响神经发育。陈念忍不住去搜索电幻神国的相关信息,网站上有很多主播做的实况,他随便点开播放量最高的一条,从头开始看起。视频类似于新手教学,介绍电幻神国里各种不同的分支路线,弹幕和评论区里也有特别多的观众进行讨论。这种完全模拟现实的画面和背景设定让游戏好像一条“地球online”的if线,陈念很快来了兴趣。好像真的挺好玩的。陈念一直看了两个小时,听主播讲到开荒技巧,有点困了。反正有大把时间,明天继续看吧。陈念打了个哈欠,将虚拟屏幕划走,美美地关灯睡下。翌日,陈念在卧室里看了一整天的游戏视频。一直到傍晚,他才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转头望向窗外。电幻神国的游戏体量实在太大,地图覆盖全球,随便抓住一个地方都能介绍很多内容,实况有整整几百个小时,短时间肯定看不完的。陈念伸了个懒腰,瞥了眼终端,一个小时前他给沙弗莱发消息说想去花园玩玩,对方很快就回复,答应下来。在卧室窝了一整天,也该出去逛逛,放松一下心情。陈念来到白塔首层,他稍微等了几分钟,沙弗莱就过来了。大皇子殿下还穿着战术服,大概才从训练场回来,深色制服勾勒出alpha挺拔的身形,领口处的金穗庄严典雅,沙弗莱不笑时,更显出几分冷厉。陈念头一次看沙弗莱穿成这样,稀奇地挑了下眉。不得不说,他这位未来哥夫确实是一等一的顶尖alpha,光是这张轮廓深邃的帅脸就不知道能引得多少omega痴狂。不然那群贵族omega少爷小姐们也不至于一窝蜂地涌上来,纠缠沙弗莱了。“走吧。”陈念走出白塔,来到外面,他深吸了口夜晚凉爽的空气,漫天繁星就在头顶。海平面比以往上升了两千多米,而辰砂顶部又足有三千五百米高,让星空变得更近,明亮散布在深沉夜空中,仿若触手可得。花园静谧,唯有虫鸣阵阵,告诉陈念此时此刻不只有他和沙弗莱两个生灵。陈念这次没再胡乱抓小虫子,他漫无目的地随意逛着,在林中穿梭,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溪边。沿着流淌的溪流向上,就到达了中央的人工湖。从高高的白塔远望,和亲自站湖边观赏,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光景。陈念站在湖边,成群的鸭子们气息在芦苇丛中,就要休息了。他寻找着别样的身影,而沙弗莱在他身旁,没有说话。今晚的大皇子好像格外沉默,陈念注意到了,却懒得问。既然沙弗莱已经不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负心汉了,那他愿意怎么样,也跟自己没关系。陈念只需要趁着互换的机会好好享受生活就行了。只是相较于omega的满不在乎,alpha至始至终都在注视着陈念。昨日还冷静的琥珀色瞳仁中洋溢着耀眼的神采,明明穿着一样的衣服,有着同样的面容,却因微妙的气质差别,整个人都变得不同了。微风吹过少年细碎的发梢,扫过眉梢,他的唇角微微上翘着,弯起的弧度无法进行测量,却精妙地勾住沙弗莱的视线,让他移不开眼。风带来湖面湿润的气息,植物含着涩意的芬芳,还有隐约从身边飘散而来的,晚香玉的香气,因朦胧更加迷人。雪莉酒的醇香被丝丝缕缕释放出来,和omega的信息素交融,如同从花朵中挤出的醇酿,就要颤抖着沿娇嫩花枝滴落。陈念似察觉到了什么,朝沙弗莱看来,alpha绷紧表情,目不斜视,将自己最帅气的一面展示出来。陈念将视线投向了沙弗莱身后:“唉——”下一瞬,臀部上突如其来的受击让沙弗莱差点原地跳起来!陈念的出声提醒这时才落在耳中,沙弗莱立刻扭头。就看到一只昂首挺胸的大白鹅得意地嘎嘎叫着,正在呼扇着翅膀,猛啄他的屁股。第31章 “嘎嘎嘎!”大白鹅发出得意的叫声,摇晃脑袋扑扇翅膀,一伸脖子,就要再啄沙弗莱的屁股。有那么一瞬间,沙弗莱想直接掏出枪来,把它毙了。陈念没忍住笑出声,他真的想要提醒沙弗莱来自身后的危机,奈何稍微晚了一步。英武神俊的大皇子殿下这一瞬间色彩纷呈的表情实在太过精彩,搞得他都很想拍下来留作纪念。陈念清了清喉咙,微微正色,介绍道:“这是我养的宠物。”“宠物?”沙弗莱挥舞着手驱赶这只大鹅,皱起眉头,从心底发出了最真挚的疑惑。“嗯,它叫——”陈念拉长话音,昨天晚上他才告诉艾格尼丝想养一只鹅,没想到艾格尼丝的动作那么快,已经给他弄来了,他还没想好名字呢!陈念的视线在沙弗莱茫然的脸上略一停顿,灵感迸发地猛一拍手:“它叫王子!”沙弗莱:………………他的手一顿,刚获得赐名的“王子”瞅准时机,一伸脖子,准确无误地咬在了沙弗莱的手指上。沙弗莱:“嘶!”沙弗莱飞快地缩回手,这头胆大包天的鹅根本不怕人,蹦跳着还想接着追过去。“嘿!”眼看事情朝着危险的方向发展,陈念赶忙一个侧步来到沙弗莱身前,他微微躬身对着大鹅,双臂做驱赶状,“走开!快点走开!”这动作在大鹅眼中,是明晃晃的“不服来战”。“王子”立刻腾身冲向陈念,张开的喙两侧细密的锯齿清晰可见,要是咬到omega娇嫩的皮肤,说不定能直接出血!不好!沙弗莱就要上前保护陈念,陈念紧盯着大鹅,在无视野的情况下伸手一推,挡住了沙弗莱的脚步。大鹅飞扑而来,陈念猛一伸手,快得几乎带出残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准确无误地抓住了大鹅的脖子!旋即他借助飞扑的力道,把整只鹅抡着转了个圈,松手!鹅在惯性的作用下踉跄着摔倒在地,很快用扇动双翅重新稳住身形,它再度扭身,看向在1v1男人大战中将它率先击败的陈念。陈念弓着身做好随时进攻的准备,已经彻底兴奋起来了,大声招呼道:“来啊!”沙弗莱彻底傻眼了。多少年以来,只能生活在白塔从不和外人相见,每个月需要定期身体检查的皇子妃在众人心目中,一直都是需要细心呵护的娇弱形象。他是温室里脆弱娇嫩的花,用清晨第一滴的露水和蜜橙色的温柔霞光浇灌,又需要在晴朗的夜晚加倍照拂。然而眼前的景象真真切切的告诉沙弗莱,什么娇嫩,什么脆弱,这分明是一朵食人花,不,食鹅花啊!大鹅不信邪,再度伸着脖子腾空而来,那翅膀扇动带起的破空之声听着就能知道是多大的力道,抽在人身上绝对很疼。陈念灵巧地向着侧旁一闪,借着大鹅转向的片刻,他瞅准时机,再度抓住了鹅的脖子!气势非凡的鹅梅开二度飞了出去。大鹅平沙落雁式落地,接连两次败北,它看着陈念嘎嘎叫了几声,终归有点害怕,扑扇着翅膀,扭着屁股去别处横行霸道去了。就这? 第45章 这是沙弗莱没想到的问题,他只是想认清少年的身份,仅此而已。陈念迈出一步,几乎和沙弗莱胸膛相撞。他的骤然逼近让沙弗莱下意识挺起身,少年仰着头,直视着他眼眸,说出的话冷冷地砸进耳中:“你想要借机获得什么?把事情告诉更多人,捅到上面去,让白塔继续把我困住,再找到陈词,把他也抓回来?”陈念一步步上前,终于褪去伪装,露出浑身獠牙和尖刺。沙弗莱被逼迫着只能不断后退,他想解释,却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还是说,你觉得这相当于握住了我和陈词的把柄,从此之后,就能任你拿捏?”陈念骤然停住脚步,轻笑一声:“哦,我忘记了,您是高贵的大皇子殿下,本身就拥有裁决的权利,不需要所谓的把柄和权限,毕竟,我可怜的哥哥可是作为你所有物的未婚妻呢。”这一刻,面前少年的眼神是如此冷厉,让沙弗莱确信如果有机会,陈念甚至会直接把他推进湖里,毁尸灭迹。“你误会了。”沙弗莱深吸口气,他垂在身侧的双手握拳,omega少年极具攻击性的眼神竟然让他升起几分紧张,仿佛整颗心都被剖开,供冰冷的审视着。要知道,就算在练兵场上面对父皇和众多严肃将军们时,他都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沙弗莱放缓语调,尽量温和地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确定一下。无论印证也好,猜错也罢,无论你是陈词还是陈念,我都想帮你们。”陈念眯起眼:“帮我们?”“陈词身上的禁令非常重,整个白塔都处在严密监控中,时刻收集着与陈词相关的数据,一旦你有任何不注意的地方,导致身体数据产生波动,就会被立刻发现。”“如果有我的帮忙和掩护,至少能多持续一段时间,你在充当陈词的期间,身上也能少许多桎梏,就算日后暴露,我也会尽最大可能揽下责任。”陈念的目光审慎,似乎在判断他的话有几分可行性。“你和陈词的第一次互换,应该是在两周之前,严格来说我们之间的相处时间并不长,但你应该也能大概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没有害任何人的心思,对于陈词目前所处在的境地,也一直心怀内疚,既然现在有了能够改变的机会,我也想和你们一同尝试。”“接下来的日子我会尽量帮忙打掩护,陈念,你愿意让我来做你们的队友吗?”沙弗莱抿着唇,神情异常诚挚,至少陈念是头一次在大皇子脸上见到如此认真的表情。陈念定定看了他十几秒,突然笑了。“队友?你当这是打游戏吗?”少年低下头,脚尖随意拨动着草地,将一颗小石子踢开。他再度看向沙弗莱,唇角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老谋深算的狼面对眼前动作生疏的猎人,好整以暇地整了整身上柔软的羊皮。“好啊,我可以相信你。”陈念笑容更深,他伸出一根手指,“首先,你需要证明给我看,你有能为我们做掩护的能力。”“你想要我怎么做?”“取消白塔的禁足令。”“不可能。”沙弗莱道,“禁足令单靠我一人的能力不可能被取消,但我也许能让它以另一种形式运行。”“哦?”陈念没想到沙弗莱竟然真的答应了,他只不过在试探。但既然能改变,就再好不过:“那我就拭目以待了。”“另外,从今以后,不许再叫那个名字。”“陈念在你们这些人眼中,早在十八年前就死了。”沙弗莱嗯了一声,紧张感终于缓缓消退,他松开手,才发现紧握的掌中出了一层薄汗。……他究竟在怕什么?沙弗莱深吸口气,空气中还有淡淡的晚香玉味道。无声宣扬着omega少年的身份。在这个晚上,他尝试着喊出那个只出现在陈家卷宗里的名字,印证了所有猜测。本应不存于世的少年在他面前揭开伪装,他那么鲜活灵巧,明明展示着恨不得将所有人都刺伤的攻击性,眼波流转中却是惊心动魄的美。沙弗莱赌赢了。现在,他需要等陈念冷静下来,再去问其他事情。特别是如今陈词的下落。陈词被禁足在白塔的原因绝非是单纯的一两项,素来被奉为珍宝般悉心照顾的omega下落不明,虽然看陈念的表现,陈词应该没有危险,也仍让沙弗莱免不了担心。他和陈词之间是没有更深的感情不错,但许多年来,他们都当对方是很好的朋友,自己身上更是承担着照顾好陈词的责任。剑拔弩张地危险气氛逐渐褪去,星野和湖泊又重新变得温柔,从此刻起,陈念已经没有必要在沙弗莱面前继续伪装了。他就要重新蹲下身玩水,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刺破夜空的尖叫。“啊啊啊啊——!”霎时间,栖息在林间的鸟儿从夜眠中惊醒,扑腾腾飞起一大片。陈念抬起头,那声音,听着好像有点熟悉?几秒钟后,陈念知道为什么熟悉了。大白鹅慌张地从灌木丛中飞出,高挑的少女紧随其后,一个箭步跃至其后。她穿着真丝睡袍,豪放跨越中露出雪白的大长腿,脚蹬拖鞋,金发盘成一个发团,面膜在月光下显出惨白,只露出一双愤怒的紫罗兰色眼睛。陈念眯起眼,花了点功夫认出这是沙弗莱的妹妹,二公主阿芙洛。“滚啊!滚!快给我滚啊!”阿芙洛吼得中气十足,就连猖狂到啄了大皇子屁股并和陈念正面对战两个回合的大鹅在此等惊吓下,都只能仓皇逃窜。沙弗莱:“阿芙——”阿芙洛:“滚啊!!!”沙弗莱:………………大鹅慌不择路,竟然朝着陈念扑扇着奔来。陈念站起身,平平地一伸手,就在鹅掠过的瞬间,准确无误地抓住它脖子。阿芙洛飞速杀来,如果眼神具有实体,现在的大鹅已经被女alpha做成一顿铁锅炖大鹅当宵夜了。“阿芙洛姐姐。”陈念叫住了怒火中烧的二公主,无辜地眨眨眼,“发生什么了?”“它咬了我的小鸭子!”阿芙洛气得都顾不上面膜会不会起皱纹了,“到底是谁往花园里放的鹅啊!”陈念:………………陈念语塞,他不好意思告诉阿芙洛这是他心血来潮要的宠物,默默扭头看了还在挣扎的大鹅一眼,将它塞进沙弗莱手中。“这是殿下新养的宠物,刚才它还在啄殿下的屁股呢!”第33章 这场闹剧最终以沙弗莱被愤怒的阿芙洛爆锤一顿告终。沙弗莱没有一句辩解地接下了这口大锅,初步展示出了他对陈念的诚意。陈念的新宠物“王子”由于危害性过高,被暂且关在笼子里。它需要一定的调教和训练,才能被再度放出来。夜已渐深,陈念回到白塔,他一屁股坐在卧室的床上,想到今晚发生的种种,陷入沉思。沙弗莱揭穿了他的身份,现在缓过劲来,倒也不是特别惊诧。毕竟自己和陈词实在差的太多,只要大皇子殿下不是傻子加瞎子,看出来只是早晚的事。他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在二层靠外处,放着一枚黄铜色的子弹。五天前沙弗莱在邀请陈词去海港基地不成后,将子弹给了陈词,说是此前约定的礼物。陈词在日志中详细记录了下来,以为是自己问沙弗莱要的,不曾起疑。可陈念根本就没提过什么子弹的事。那是沙弗莱的试探,显然,alpha成功了。方才在湖边,陈念实在有点过于激动了。陈词被看管的状态,对自由的迫切向往;多年来姜岱带着他躲藏,不允许他来到上层;以及陈词为他讲述过的有关陈家的故事,都让陈念潜意识认为被发现绝非一间好事。他迫切地想要保护自己,也保护陈词。好在戳穿这一点的是沙弗莱。正如大皇子所说,陈念和他相处时间只有短短几天,却也能从为数不多的接触和陈词多年的日志中,了解他是个怎样的人。沙弗莱脾气好得不像是最为高贵的皇室成员,他极少展现出棱角,从不强硬地要求些什么,平日里对除了游戏外的事情兴致都不高,一直是个对陈词有求必应的好好先生形象。和他妹妹阿芙洛在人前伪装出的知性优雅不同,沙弗莱表里如一,有些东西,是装不出来的。说不定还是件好事。如果沙弗莱真的愿意帮助他们,那么他和陈词的互换生活会安稳许多,不用再整日提心吊胆。万一遇见事情,也多了个能够商量办法的人。沙弗莱知晓他的真实身份,也让陈念不必再因顾忌陈词和沙弗莱的婚约而畏手畏脚。也许他可以自由和其他alpha接触,发展一些妙趣横生的关系,满足一开始的愿望,尽情将这方顶层变成自己的猎场。沙弗莱是他哥夫,怎么也管不着他的人际交往。陈念只要保证别败坏哥哥的名声就好。嘛……想想好像还不错的样子。陈念越想越觉得可行。他躺到床上,将所有事情详细记录在日志中,并附上自己的想法。毕竟在其他不知真相的人眼中,他还是陈词,想要做点什么,必须得征得哥哥同意才行。 第47章 “这是弟弟。”管家耐心地向他解释,“胎记在左边的是弟弟,在右边的是哥哥。”年仅六岁的沙弗莱歪着头看了会儿,父皇和陈蔚在客厅交谈,似乎说着什么严肃的话题。他不记得,只是最后离开时,父皇的神情似乎格外肃穆。对于沙弗莱的解释,陈念不置可否。他只是提出一个可能的猜想,毕竟上层这些权利斗争不都是各种文艺作品里面写烂的内容嘛,历史上也不乏类似的事情。沙弗莱还问陈念这十几年来在地下城生活的如何,不论alpha是出于关心也好,好奇也罢,陈念都不打算告诉他,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他可不想让自己有任何可能的把柄落在沙弗莱手里。确定陈词在地下城也生活的很好,沙弗莱放下心来。他还是比较相信陈词的,毕竟认识这么多年,也知道对方足够靠谱。陈念的那位监护人应该就是当年的陈家管家了,多年来隐姓埋名,也将陈念照顾得非常好。很显然,陈念可不是会吃亏的性子,就算在混乱的地下城,也应该过得不错。“对了,你怎么发现我不是陈词的?”虽然觉得差别确实挺明显,陈念还是忍不住问沙弗莱,想知道自己到底哪里伪装得不够好。沙弗莱示意他伸出手。陈念把手伸出来,沙弗莱将陈念的拳头一翻,轻轻掰着他的手指,展开成掌。摸了摸他指根的薄茧。陈念:“……靠。”陈念没料到竟是这样一处细节,让自己暴露,仔细想想,沙弗莱好像找各种理由摸过几次他的手,原来用意在这里吗?omega不算瘦,相较于那些追求纤细身材的少爷小姐们,更有力量,手也因为有肉是柔软的。陈念家务干得不少,但都不是出大力的重活,和更具活力的沙弗莱一比,他掌心的温度要稍低些。“陈词很讨厌和别人产生身体接触,如果现在坐在这里的是他,你觉得会是什么反应?”陈念想了下,故意猛然把手翻过来重重地拍了沙弗莱一下,佯怒道:“臭流氓!”沙弗莱失笑。他能认出陈念和陈词,其实还有一点更重要的原因。在长达两年的时间里,他和陈词都陷在信息素不敏感的困扰中,明明基因适配性很高,却无法对彼此产生任何感觉。除了陈词天生情感淡漠外,更因为他们俩从小一同长大,而沙弗莱又比陈词大了六岁。在沙弗莱分化成为alpha时,陈词才十岁,还是个小孩子。如此情形下产生不了其他感情再正常不过。但沙弗莱是在二十四岁这年才认识的陈念。他们一相遇,就带着ao之间天然的吸引,晚香玉的芬芳和雪莉酒的甜意交融,萦绕在鼻畔,唤醒每一个沉睡的细胞。沙弗莱不打算说明,有些事情,没必要讲得那么清楚。你前天问我要的终端,我拿来了。”沙弗莱起身,从架子上拿过崭新的包装盒,递到陈念面前:“以后可以用这个写日志,你和陈词也能顺利联络了。”陈念拆开盒子,终端是上个月才发售的最新款,和陈词现在用的是相同颜色。陈念将终端开机,把它往手腕上戴了下,蛮舒服的。终端自带社交软件,陈念熟练地搜索自己终端的id号码,申请添加好友,在备注一栏里写上:“哥,我弄来一个新的终端。”之后陈念把终端息屏,重新放回盒子里,道:“谢了。”沙弗莱也听陈念说了借着桂芷棋的银行账户转账的事,道:“以后如果需要用钱,可以让我来转,更安全一些。”“好啊。”陈念也不跟他客气,“先来两万奥吉吧,我们在地下城没有收入,我怕陈词再没钱花。”沙弗莱二话没说,把钱转到了陈念的账户上。这下一共五万奥吉,应该足够陈词在地下城三周的花销了。沙弗莱:“至于你昨天不想被困在白塔的要求,我已经想到了一个办法,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什么?”“陈词和我有婚约在身,一直以来大家都是默认等到我们成婚,真正结合后就不用再生活在白塔里。”陈念挑眉:“哦?”沙弗莱注意着他的脸色,道:“所以我们可以假装感情升温,要求入住皇宫,之后你就可以随意在皇宫内部走动,并且离我更近的话,出行也会更加方便。”陈念眯起眼,看了沙弗莱两秒,alpha紫罗兰色的眼眸认真。确定大皇子殿下是真的单纯想要解决问题,而非还藏着其他小心思,陈念开始思考。入住皇宫吗……听起来确实不错。硕大的皇宫起码能够他玩上一阵了,而且住得离沙弗莱近了,想要出门就可以随时找他。并且在皇宫中,还能逃脱白塔智能管家的监控。“好啊。”陈念干脆利落地答应下来,“我住哪儿?”“在我房间的旁边可以吗?”“行。”“那我就去找人给你收拾。”“不过有一点我要事先声明。”陈念正色道,“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跟你缔结婚约的是陈词,不是我。我之所以互换,就是想自由体验上层的生活。”“所以,在此期间,你不能以未婚夫的身份对我进行任何形式的管教,当然,我也会尽量注意,不去做太过火的事情。”沙弗莱这时候还没意识事情的严重性。在他听来,陈念的声明挑不出毛病,他和陈词还没成婚呢,面对未婚妻的弟弟,确实没什么指手画脚的资格。沙弗莱站起身:“我去叫人准备,你先去到处转转吧,或者挑个喜欢的位置。”陈念点了下头,他放下已经空了的酒杯,肆意地伸了个懒腰,在沙弗莱面前,他就是陈念,用不着再尽力伪装。少年柔韧的身体舒展着,衬衣下摆被拽动,露出细嫩的一小节腰侧,白得晃了沙弗莱的眼。隐约之间,透过衬衣薄薄的布料,沙弗莱似乎看到陈念的腹部有一些浅浅痕迹,像是某种纹路?也可能是他看错了。沙弗莱重新打开智能管家系统,和陈念一同走出卧室,一推开门,就看到走廊上正站着管家和一群侍女。众人正面带喜色窃窃私语地说着什么,见他们俩出来,迅速调整好表情和仪态,展示出皇家工作人员的超高素质。只是眼角余光忍不住瞅向陈念脖颈和手腕这些露在外面的部分,似乎想要从上面找到什么痕迹。陈念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自己玩去了。沙弗莱吩咐道:“去准备一下东西,陈词之后要住在皇宫,白塔那边我会去交涉。”管家、众侍者:?!?!?!?!天啊!殿下不光把皇子妃带进卧室里待了这么长时间,还要求他们准备房间!第35章 皇宫就要好事将近了吗!怪不得殿下这些天那么勤快的往白塔跑,原来是感情升温了!诶?不过为什么要额外准备房间,殿下和皇子妃不住在一起吗?可能是皇子妃害羞吧,毕竟还没正式成婚呢,不过现在风气都很开放了,同居也没什么的!众人忍住唇角的胡乱上扬,管家道:“皇子妃殿下他——”沙弗莱没让人跟着陈念:“叫他自己转转吧,也好熟悉环境。”陈念走在宽阔华贵的走廊上,方格形的厚地毯配合白色主调的建筑体,宛如一张棋盘沿着四面八方无尽伸展。镜面和栏柱映射和切割,又让空间更为多变,像极了只存在于书本中的童话世界。他欣赏着眼前独特的景致,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从沙弗莱目前的种种表现来看,大皇子还是蛮有诚意的,有他帮忙,无论自己还是陈词,接下来的日子都会好过许多。陈念漫无目的地走着,也不知道溜达到了什么地方,突然听到身侧传来硬质鞋底敲打在石质台阶上的沉稳声响。陈念侧头看去,一席军装的alpha正从楼梯上下来,他一手按着腰间装饰性的佩剑,如同中世纪传说中的骑士,金色穗带从肩章处垂至胸前,笔挺礼服上勋章整齐挂着,一眼看过去都数不清。剑眉之下,那双深蓝眼眸仍旧如海般沉静,映出下方走廊中omega少年落单的身影。正是在宴会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古德斯将军。古德斯脚步一顿。皇子妃不知为何孤身一人,正仰头自上而下地望着他。不同于上次见面时的华服,少年只披了件简单的外套,也没做造型,黑发软软搭在额头,显得格外乖巧。两相对视的这一瞬,陈念的dna动了。挑逗alpha对他来说已经成为了本能,也是他最喜欢的取乐方式。陈念享受在暧昧中反复拉扯的乐趣,也沉迷在对方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之时,无情抽身而去的快感。如果对方是个非常优秀,被许多人仰慕的alpha,就更有趣了。这样的alpha注定无法用简单的三两手段攻略,也正因于此,当踏入陷阱之时,他们会比一般人陷得更深。也更让陈念有成就感。嘛……虽然古德斯将军老是老了点,但陈念在地下城可没见过这种类型的。把冰块一点点擦热,肯定很有意思吧。很少有人知道陈念其实是个缺了大德的乐子人。他顶尖漂亮精致的面容和omega的身份实在太具欺骗性,任何一个alpha在看到陈念的第一眼,都不会觉得他包含危险。也因此而放松警惕。更别提陈念还有着足以让苛刻批评家也目瞪口呆的高超演技。 第49章 姜岱的视野呈现圆形,并且这片区域还在不断缩小。陈词知道,有一部分后天形成的盲人并非完全看不到,而是能够看到,视野范围却只有一个小孔大小。姜岱很明显在逐渐变成这样。陈念说要带着姜岱去看医生,但那时候他刚买了药,银行账户里只剩下2000奥吉,除去生活费,根本不够看病。现在他们要互换三周,陈念不在身边,如果继续拖下去,情况可能会变得更差。陈词打算先带着姜岱去看看,正好现在他也有了足够的钱。昨天陈念和他联络,说是在沙弗莱的帮助下,弄到了不被白塔监控的新终端。陈词和陈念聊了不少,得知账户上突然多出的两万是沙弗莱转来的。听说陈词想要带姜岱去医院,陈念也非常赞同,说了许多在地下城看病的技巧。陈词有一整个医疗团队专为他服务,xii基地里更是有十几名研究员,严密关注着他的身体状况。所以他根本没去过医院,不清楚普通人看病是个怎样的流程。为了保证看病的效率,以及不让自己表现得太生疏以至于露馅,陈词事先踩点,前来学习一下看病的方法。听陈念干说,总不如亲自了解来的更清楚。无论在地下城还是顶层,不管哪一区域,医院可能都是最热闹的地方了。陈词来到陈念推荐的医院前,他抬头望着高大的白色建筑,数不清的人三三两两从他身边经过,鲜有人关注这个独身前来的少年。他用力捏了捏口罩的软条,走进医院大门。陈词在大厅找了张长椅坐下,默默观察着前来看病的人们。医院人非常多,吵吵闹闹的,问诊台旁放着租用的轮椅,大部分人都拖家带口,被亲属照顾着,也有人独自前来看病。陈词锁定了一家三口,女儿和父母先是在自动挂号机上用终端进行挂号,然后拿着打印出来的凭证条,去往所挂科室的楼层。陈词来到医院的标识牌前,找到眼科,在三楼东区。他上到三楼,又在分诊区观察,挂完号后需要在分诊台将单子交给护士,再刷一次终端,就能等待排号看医生了,有时会要再做一系列的检查。陈词大概明白了。步骤不算复杂,但问题在于,他不知道姜岱能不能在机器上刷终端。如果陈词没猜错,当年姜岱是带着陈念逃下来的,两人在地下城隐姓埋名,中途换了好几个不同的区域居住,在陈念十六岁时,才搬来的13号信息处理区。如果姜岱算黑户,那他根本没办法在正规医院看病。陈词思考着,不引得任何注意地孤身离开了医院。去不了正规医院,就只能另寻它法。陈词突然想到,傅天河在带他去黑市时,经过了纹身店下方的一家黑诊所。傅天河看起来和诊所老板很熟的样子,还从黑市帮他带了一箱子药剂。如果那家黑诊所足够靠谱,是不是就能带着姜岱过去,看看眼睛情况究竟如何?黑诊所在陈词心中就是脏乱的代名词,肯定不如正规医院,但也总比一直这样拖延着要好。他得先去问问傅天河。傅天河没发消息问他要不要去哪里玩,今天应该在上班,就算现在去了矮蓬,也找不到人。陈词坐车回家,在车站附近的超市买了些菜,相较于市场上的混乱,超市要整洁有序许多。陈词知道那天傅天河为什么直接带着他去了市场,一般情况,市场上的物价要比超市里低上一些。陈词拎着购物袋,下车走进小区,他习惯性地靠着边走,却发现路上每天都要绕过的积水不见了。陈词抬起头,上方管道锈蚀的接口处不知何时被换成了崭新的,不再滴滴答答向下漏水。他没放在心上,以为是哪个住在附近的人修了。陈词继续向前走,他来到楼栋前,只觉好像少了点什么。陈词停住脚步。此时正是早上十一点,他站在自家窗户下方,耳边竟格外安静。他向上看去,原本一直在窗外漏水的管道同样也被修理了,不再有水不断落到塑料顶棚上,夜以继日地发出巨大啪嗒声响。好像从昨天晚上,他就没听到声音。最开始来到地下城时,陈词会被滴水声吵得睡不着觉。后来傅天河送给他一副耳塞,每次休息陈词都戴着,再也不介意窗外的吵闹了。不再留心外面,也就让陈词没能立刻注意到,滴水声究竟是何时消失的。他后退两步,转而去到其他楼栋,发现不光是自家窗外,附近其余所有漏水的管道都被修好了。崭新的部件泛着金属的银光,和其余满是锈蚀的部分格格不入。陈词回到单元处,再度看向窗外不再漏水的破旧管道,几秒后沉默地上了楼。他多加留心,二楼曾经被老鼠咬断的电线也重新换了几根,灯重新亮堂起来。之前他还以为是一个楼上的哪家住户修理的。因为不知道他确切住在哪里,就干脆把附近能修的地方全都修理了吗……家里只有陈词和姜岱两人,午饭可以吃的稍微简单些,陈词不打算这么早做饭,他回到卧室,坐在床边,找到和傅天河的聊天界面。【之前我们去黑市经过的那家诊所老板你认识吗?那边看病的效果怎么样?】想着傅天河现在应该在工作,陈词暂时关上界面,转而和陈念聊起来。在头顶两千多米处的辰砂顶层,陈念已经正式入住了皇宫。沙弗莱的申请最终得到通过,陈念再也不用被困在白塔里了,虽然严格来说,住进皇宫只不过是换了个更大的笼子。但他离沙弗莱更近,想要出去只需要转个门,就能找到大皇子。陈念:【我昨天也问过沙弗莱了,他说只要别动静太大,闹得人尽皆知,都可以随便我^_^】陈念的快乐都要从屏幕里溢出来了,陈词当然没什么意见。要知道,如果当年的意外没有发生,陈念从小到大接触到的就应该是数不清的优质贵族alpha,而非夜总会里那些眼神露骨,手脚不干不净,只想着把他搞上床的色鬼们。陈词也不担心陈念的行为会有损他的名声,多年来生活在白塔里,他连个认识的人都没有,又有什么名声呢?无非是继续坐实大皇子和皇子妃感情不合的传闻罢了。而作为另一当事人,沙弗莱也不太介意的样子。陈词不知道陈念和沙弗莱进行了怎样的交流,反正结果是好的。陈词很相信沙弗莱,有他帮忙照看,陈念也应该能掌握好分寸,不会惹出太大的事儿来。等到午饭时间,傅天河给陈词回了消息:【那边还可以吧,至少我觉得不错,医生虽然凶残了点,医术还是有的,不少疑难杂症都能治。】【突然问这个做什么?是生病了吗?如果生病还是先去正规医院看吧。】医术不错吗……傅天河的回复让陈词打定了主意,等到明天,就带姜岱去黑诊所看看。至少也比一直拖着好。陈词:【没什么,就是好奇。】窗外一片安静,陈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终端边沿,有点想问傅天河水管的事。最终到底还是没能说出口。他垂下眸,换了个话题:【今天晚上还要继续学习吗?】傅天河:【来啊,只要你想,我随时欢迎。】陈词回了句“好”,他关闭终端,又忍不住看了眼窗外崭新的水管接头,起身去做午饭。第37章 吃完晚饭,陈词收拾好餐具,将洗干净的盘子用厨房纸擦干,再放进橱柜。他简单清理厨房,又尝试擦了客厅的地,最终拄着拖把插着腰站在玄关处,长长地舒了口气。干家务比他想象中累一些。好在陈词的体力非常好,倒也不觉得怎么疲惫。他把家里能碰到的地方全都打扫过一遍,站在客厅环视一周整洁一新的房间,还蛮有成就感的。这是全新的体验。陈词将拖布清洗干净,也到了该出发的时候了。他穿好衣服,将口罩戴上,把帽檐压低,前往车站。半小时后,陈词在13号信息处理区的南侧下了车。他驾轻熟路地走进洼地,穿梭在众多矮蓬中,找到傅天河的住处,抬手掀开厚重的塑料门帘,钻进去。傅天河还没下班回来,不过也应该快了。陈词坐在沙发铺好的干净毛巾上,安静地耐心等待着。傅天河在十多分钟后走进矮蓬。再度看到少年熟悉的身影,他已经不再像前几次那样惊讶了,傅天河手里拎着个购物袋,放在机床上,对陈词笑道:“久等了。”陈词摇摇头。傅天河脱掉外套,从袋子里拿出一枚独立包装的小蛋糕:“给你买了点东西,不知道爱不爱吃。”陈词走近了看,巴掌大的奶油小蛋糕上点缀着切开的新鲜草莓,大概在傅天河的认知中,属于omega会喜欢吃的东西。陈词不饿,他平时也很少吃甜食,但在傅天河洗干净手小心拆开包装,将蛋糕递来时,还是接住了。他垂眸盯着蛋糕看了几秒,试着轻轻咬了一口。奶油果然太甜了,口感也不够细腻,根本没法和他平日里吃的各种小点心相比。 第51章 傅天河一哽。他终于看向少年,眼中多了几分无奈,认真纠正道:“你可以换一种说法,比如:生气伤身。”陈词立刻改口:“别生气了,生气伤身。”陈词对人情世故不能说是一窍不通吧,起码能算得上知之甚少。少年身上有一种很难被察觉到的钝感,像是有一层透明的膜,包裹在外面,一切外界刺激都被削弱到极度轻微的程度,才能被他感知。可陈词明明那么聪明。傅天河头一次这么清晰地意识到,原来人的智商和情商真的是完全不相关的两种东西。但被陈词这么一搞,他心中的郁结一下子消退不少。甚至还有点庆幸陈词不懂他生气的原因。两人回到矮蓬,傅天河把塞缪尔顿元件组放在机床的桌上,他稍微收拾一下,开始一边拆卸,一边给陈词讲解。陈词认真听着,过了十几分钟,突然冷不丁来了句:“那个人,会继续找你的麻烦吗?”“什么?”傅天河愣了下,旋即反应过来陈词在说和他争抢元件组的男人,不屑道,“没事,就算他来找麻烦,也肯定在我手里讨不到好。”陈词:“他有武器。”傅天河虽然挺强,但刚才一直在赤手空拳的和人搏斗,万一那人拿到锋利的铁钩,或者搞个偷袭,最后会是谁躺在地上还不一定呢。“我也有武器啊。”傅天河歪着身子从工具包里一捞,掂着沉甸甸的扳手展示给陈词,“放心吧,你是没见过我给人开瓢的时候。”陈词点点头,不再多说,傅天河心里有数就行。傅天河将扳手放在一边,就要继续给陈词讲课,他手里拿着拆下来的零件,满脸严肃地沉吟片刻——然后扭头问陈词:“刚才咱讲到哪儿了来着?”.陈词回到家中。他轻手轻脚地换上家门,打开玄关处的灯。姜岱已经睡了,卧室的门掩着,自从陈词这次交换回来,他就不再每天等到少年安全回家再去休息。陈词走进卧室,将斜跨的小包取下来,放在桌上。他摘掉帽子和口罩,拿出干净的换洗衣服,先去洗澡。将全身都洗干净,确定没留下什么异味,陈词擦干头发,清理完卫生间,回到卧室。他关上房门,坐到床边,终于能收拾小背包里的东西了。首先是今天新做成的零件,它们的精度还没到能拿去黑市卖钱的程度,傅天河就让陈词收起来,当做纪念。陈词将零件放进专门的小盒子,和陈念喜欢随手一放不同,陈词所有东西都收拾得非常规整。然后就是傅天河给他的书。书近期才被修缮过,封皮用硬质牛皮纸重新糊了,但内页仍旧脆弱,陈词小心地翻看第一页,空白的扉页上写着一段话,字迹早已模糊不清。陈词打开台灯,将书放在灯光下,小心地调整角度。字迹稍微清晰了些。“全心全意畅游在知识的海洋,不安的灵魂也会得到解放,我们无法消除病痛,也无从知晓终焉何时降临,却能在灰败的余烬中,快乐地度过每一天。”——赠天河。娟秀的字迹应该属于一个女人,是妈妈,还是姐妹?陈词更在意的却是另一点。文段用花体英文写着,让他总下意识地看向其中意为“余烬”的ashes一词。手臂内侧早就消失的针孔又在隐隐作痛。陈词不再做无端的猜测,他掀开下一页,开始看书中的内容。傅天河拿到这本书时的年纪应该不大,书中重点被他用抖到不行的直线标注,空白的地方笔记写的歪歪扭扭,陈词甚至还在夹缝里看到一只相当抽象的猫。他翻看了两页,有点困了,便将书收好,放在床头柜上,盖好被子躺下。然后陈词想起来自己忘记写日志了。他打开终端,用最快速度记录下来今天发生的事情,还配上几张在医院以及垃圾场里顺手拍下来的照片。陈念三个小时前给他发来消息,说自己在皇宫里逛了一整天,发现了许多好玩的地方,还留下了一些“珍宝”,寻宝图都写在日志里,等什么时候陈词回去,一定要去看看。陈词回了个“好”。夜已渐深,窗外不再有滴水的声音了。房间里格外安静,陈词今夜没有佩戴耳塞,他陷在柔软的枕头里,不知为何竟有种前所未有的心安。他闭上眼睛。“……好了殿下,我们来做个小游戏好吗?”对面身着白大褂的人看不清面容,但温柔的声音很熟悉。陈词每个月都会听到这个声音,女性beta研究员从许多年前,就出现在了他的生命里。她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但不是他的妈妈。一张卡面被展示在他面前,古怪的墨迹铺散在白纸上,颜色有些令人作呕,晕染成奇怪的形状。“殿下,您看见了什么?或者说能想到什么?”他低下头,看到自己悬在空中的鞋子,他还不够高,坐在椅子上双脚触不到地面。过了几秒,他重新抬起头,盯着那张墨迹图案。“月亮。”陈词听见年幼的自己道,“月亮在海底,被撕成两半,流出来血,骨头断裂了,把海水搅得像罗宋汤,也许可以再加点西蓝花和自行车,连巴萨罗那的皮皮虾喝了都说好听。”当年的他是这样回答的吗?研究员又有怎样的反应?陈词不记得了,类似的测验他做过许多次,很快就厌烦了,研究员也发现了这一点,便不再给他看那些奇怪的图形。白色的实验室似乎永远都是那么亮堂,后来陈词长大一些,知道测试名叫“罗夏墨迹测试”,用来判断受试人的人格。几张图像能判断出来什么?陈词不相信,早知道他就该答点更离谱的。一夜很快过去。陈词没戴耳塞,被屋外的声音吵醒,人们三三两两的出门去上班。姜岱似乎已经起床,在打扫卫生。正好他也睡得差不多了,陈词躺了两分钟,摘下眼罩放在枕头底下,就此起来。他穿好衣服,来到客厅,对正在蹒跚着整理桌面的姜岱道:“姜叔,今天我们去医院看看吧。”姜岱有些意外,但他还是点点头,答应道:“好。”陈词:“不能去正规的医院,我朋友给推荐了个地方,据说还不错。”姜岱:“行,那我去换个衣服。”陈词站在客厅,等待姜岱更衣的功夫里,突然有点不知道要做什么了。他低下头,给陈念发送消息,告诉弟弟自己要去带姜岱看病了。第39章 [营养液2.3w加更]吃过早饭,陈词一路带着姜岱来到商业街的纹身店前。见姜岱步伐犹豫,陈词解释道:“医院在这家店的下面。”姜岱:“你之前来过吗?”“嗯,朋友带我来过。”姜岱心里大概有了底,他跟随着陈词,走近狭小的纹身店。这家店就是个空壳,专为前往诊所和黑市服务,陈词推开后台的门,沿着楼梯向下,消毒水的味道逐渐飘散在鼻畔。比人更先一步到达的是精神力。陈词迅速探查一番,确定此时此刻诊所里就只有医生和护士在,足够安全。姜岱两年前才带着刚满十六岁的陈念从净水系统来到13号信息处理区,之后很少出门,不知道竟然还有这样一个地方。听见有人下来,医生踱着步从办公室里走出,看到头戴鸭舌帽口罩将脸遮得严严实实身影,他愣了下。这不是那天跟着傅天河去黑市的小家伙吗?医生还记得傅天河魂牵梦萦挂念的模样,脸上被揍成染坊都捧着终端期待着对方回复。甚至因为要给人家买通行证花掉了购置基因纠正剂的救命钱。为了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甚至连名字都不清楚的omega做到这份上,也是服了。介于此事,医生对陈词的态度蛮微妙的。陈词可不知道还发生了这些事,对医生道:“您好,我们想看看眼睛。”“眼睛怎么了?”医生看了眼陈词身后有着大片烧伤痕迹的姜岱,就知道病人是他。“之前受过外伤,最近视力越来越模糊,视野也越变越小。”姜岱描述着症状,坐到诊室的凳子上。医生询问过几句,让姜岱进去检查室,用各种仪器给他检查一番。陈词坐在诊室里等待,墙壁宛如牛皮癣病人满是斑驳有不少脱落,老旧的钟表比标准时间快乐四分四十三秒,沙发从破损处露出内里白色的芯,一张人体解剖图贴在墙上,精神力却探测到了后面的暗格。消毒水的味道掩盖住更浓的血腥味,大概不久前才有人动了手术,诊所虽小却五脏俱全,应该比它表面看上去要更靠谱。过了十几分钟,医生和姜岱才从检查室出来。“他正在失明,这点毋庸置疑。”医生道,“原本是没有这么严重的,但烟熏和受伤之后没能得到及时的治疗,光靠药物支撑根本不够,现在受损已经到了不可逆的程度。”和陈词猜测的差不多。当年拼死救下陈念,含辛茹苦将他抚养长大的管家就要失明,他本该生活在宽敞明亮的陈家主宅,身着笔挺西服,有着受人尊敬的身份。而非像现在这样坐在简陋的黑诊所里,听医生用不带感情的声音下达即将失明的诊断。陈念知道了一定会很难过吧。 第53章 傅天河笑道:“我这个本来就是临时工,周结的工资,我来辰砂只有几个月,之前都在其他地方,也不好找固定工作。”“会耽误你赚钱。”“不碍事,我攒了一点积蓄,正好也想到处逛逛,如果我们两个能作伴,不是更好吗?”傅天河看起来很想和他一起去的样子。alpha每天除了工作就是睡觉,还得去垃圾场找材料,和人争抢,确实很辛苦,想出去散散心,也挺正常。至于这其中包含着多少别的居心,陈词懒得想,也不在乎。见陈词不吭声,傅天河放软语调:“让我也一起去吧,相互还能有个照应,也会更省钱一些。”陈词想告诉他现在自己已经不缺钱了,他账户上还有几万奥吉。但面对alpha渴求的眼神,他还是紧闭着双唇,什么都没说。傅天河比陈词高一头,眼巴巴地望着少年,脸上还带着些没彻底褪去的红,那只黑色的眼睛让陈词想起实验室的比格犬,也会趴在笼子上,这样湿漉漉地看着他。数不清多少次,陈词在这样渴望的注视下沉默地经过,将失落的呜咽永远留在身后。“随便你。”陈词听见自己这样道。“那太好了!”傅天河松了口气,重新雀跃起来,瞬间忘记了方才的全部尴尬,“那我回去收拾一下行李,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明天,或者后天,到时候再终端联络吧。”傅天河计算着经费,辞职之后他会失去主要的收入途径,但下午卖了塞缪尔顿元件组赚到一大笔钱,还给医生药费后,还留下不少,节省一点足够他和九月一个多月花销的。此时傅天河还不知道陈词俨然是个小阔少了。“你原本打算去找我的对吧。”傅天河道,“既然遇见了,不如一起去添置点旅行需要的东西?”“好。”陈词正有此意。他们两个乘车前往最近的商业街,并排坐在巴士后侧,陈词总觉得傅天河实在冲动,又问:“你的工作真没问题吗?”“我本来就没打算长干,不然也不至于只找一个机修的活儿了。”傅天河无所谓的模样让陈词稍微放下心来。他不想因为自己耽误到其他人。放在之前,陈词绝对不会多问,别人情况如何跟他没有分毫干系。但兴许是想到那本工程书扉页上的文字,陈词问道:“之前你在其他地方么?”“嗯,我几个月前才从别的信标过来的。”傅天河轻描淡写地带过,转而兴奋会讲起别的:“如果想旅行,一定要试试海上航行,会有许多海岭顶端形成的岛屿,每个上面都有独一无二的景象,如果运气好还能登岛看看呢。”这是陈词第一次听傅天河说起他的过去。对傅天河来说,九月笼罩在迷人的雾气中,叫人忍不住心生探寻之意,对陈词来说,傅天河又何尝不是浑身谜团。距离辰砂最近的信标是位于阿拉伯高原上的蓝矾,也足有近7000千米,乘坐飞行器需要8个小时,坐船大概要十一二天。是什么让alpha远渡重洋,孤身一人来到其他信标?如果坐在这里的是陈念,说不定都开始从傅天河嘴里套话了。但陈词没有过多猜测,他本身就不是个好奇心过剩的人,会多问一句已经是个奇迹了。傅天河小声讲着航海路上的见闻,吞没了世界的海洋在平静的表面下,其实险象环生。数不清的原初生物栖息其中,它们和人类城市中留存的各种机械融合,变成难以想象的样子,也早就不是千年前人类能够下海捕捉的鱼虾。原初生物对人类表现出强烈的攻击意图,或者说,它们对人类的造物具有强烈渴求,船舶上的机械部分对它们来说是最好的养料。任何一个稍微惜命的人都不会选择远洋航行,只有实在缺钱的,才会冒这个风险。傅天河能安稳经过十几天的航行来到辰砂,也算不容易了。他的旅行经验应该挺多,有一个伴,还是个足够靠谱,且陈词不讨厌的人,挺好的。两人很快在商业街下了车,傅天河果然经验丰富,带着陈词直奔那种户外探险专用店。“你想要什么样的旅行?单纯看风景到处参观,还是去探索冒险的?”“刺激点的。”傅天河不意外陈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想当初他带着少年去游乐园,九月可是要求坐了好几遍惊险的矿车呢。在omega沉默内向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向往自由和冒险的心。傅天河购置了一些野外生存的必须用具,包括登山绳,多功能小刀,打火器,帐篷睡袋防潮垫这些,手电筒他家里就有,不用再多花钱了。陈词在货架前挑选食品,野餐罐头和压缩食品种类多样,让他都有些挑花了眼。他拿了一些罐头,又选了一组营养液,特地避开了专为omega准备的草莓口味。傅天河去问店员有没有汽化炉,其他选好的东西都放在柜台旁边的篮子里,陈词趁机先付了钱。终端震动一声,显示交易完成,陈词慢条斯理地将罐头盒子挨个垛起来,傅天河才拿着汽化炉,回到前铺。“这些应该就够了。”傅天河清点过一遍,就要付钱。店员只扫描了最后的汽化炉:“别的已经付过了。”“付过了?”傅天河愣神的功夫,陈词一伸手,把刚扫完的汽化炉也付上了。“走吧。”陈词淡定道。傅天河回过神来:“不是,你怎么把钱付了?”陈词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去旅行需要的东西,不该我付钱么。”陈词的话如此有道理,让傅天河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省下了钱,但失去了表现机会的傅天河只能拎起两个巨大的袋子,跟着陈词走出店门。傅天河走了几步,终于忍不住道:“这些东西应该挺贵的吧,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我赚钱其实不难的,你还有家人,还得——”傅天河没能把最后那句“还得攒医药费”说出口。因为陈词的手腕横在了他眼前。少年的腕细腻如瓷,腕骨圆润地凸起,骨肉匀亭,青色的血管在皮肤下隐约可见,肌肤的纹理都清晰展现在傅天河面前。骨骼和肌肉的结构比任何机械都要精妙,光影明暗,傅天河呆呆地望着那抹瓷白,过了几秒,才意识到陈词让他看的是终端。他迅速将视线移向亮着的终端屏幕,看到了上面的一串数字。首位是三,然后个、十、百、千、万。三万多的存款。余额只有陈词三分之一的傅天河:???一直觉得九月手头不宽裕的傅天河:………………原来只有他一个人是穷鬼?!?!?第41章 [营养液2.5w加更]傅天河心情复杂地接受了只有自己是穷鬼的残酷现实。他带着陈词去了另一家店铺,补全其它需要的东西。这一次陈词当着他的面付款,傅天河没再阻拦。他还是要脸的。看来九月去上层的这一趟真的赚了不少,还给自己通行证的费用之后还剩了三万。傅天河又欣慰起来,他熬通宵做零件给九月攒钱买通行证是值得的。omega少年两手空空,回头道:“走吧。”傅天河将不那么重的几个袋子转移到左手,右手再拎起其他的,两只手里全都满满当当,甚至连走路都会绊倒腿,又背着鼓囊的包,顶端横着折好的帐篷,活像个被包养的小白脸,吭哧吭哧地跟在陈词身后。但没有任何一个人觉得这幅画面有哪里不对,陈词身着再普通不过的灰色运动服,只是简单的走在街上,便给人一种就该有谁为他服务的感觉。傅天河大包小行李,拎得十分快乐。东西很多,傅天河的狗窝里有机床和众多工具零件,本来就拥挤,小冰箱的位置也不够,大部分用品就只能先在陈词家放着。两人乘车回到车站,一路走进小区,很快到了先前陈词带着傅天河去到的最深位置。陈词停住脚步,不再继续往里走:“好了。”傅天河:“我给你拎回去吧,这些东西太沉了。”陈词仍旧不愿意暴露具体地址:“我自己可以。”傅天河:“真的很沉。”陈词不再吭声。傅天河低头看去,少年琥珀色的眼眸沉静,默默地望着他,俨然摆明了没得商量。我又不是变态……有那么一瞬间小小的挫败感袭击了傅天河。但很快傅天河又调整回了状态,九月能这么警惕,着实是件好事。对九月这样一个omega来说,地下城充斥着太多危险,任何无害的表面下都有可能隐藏着致命的危机。越警惕就越安全。虽然他本身确实没有坏心眼儿,但谁又能保证未来不会有心怀不轨的人伪装成这样蓄谋靠近呢?“好吧。”傅天河不再坚持,他掂量着手里的袋子,担忧道,“可是真的很重,你自己可以吗?”陈词不答,伸出手,从傅天河的手中接过一侧的购物袋。少年肩膀很明显地向下一沉。但这些重量似乎没有对陈词造成其它困扰,他又从傅天河的另一只手里接过东西。两只手上的重物击连被转移,傅天河担忧地看着陈词。陈词稍微掂量了下,确定是他能够承受的程度。 第55章 然后想了一秒,把最后的感叹号换成句号,好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激动。傅天河认真地按下发送键,他放下终端,望向窗外,玻璃映出alpha年轻的面容,那只金色的义眼反着光。傅天河抬起手,指尖触碰到质地特殊的眼球,仍旧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冰凉,瞳孔之中,仿佛有某种流质。但无忧无虑的笑意足以温暖一切。——妈妈,我要恋爱了。第42章 陈词做好晚饭,将盘子端出去。他摘下围裙,洗干净每一根手指,又去换了身衣服,确保身上不再沾染油烟味。没等他去叫,姜岱就主动走出房门,坐到了餐桌前。照例是相当精致的晚餐,量不大,却能保证所有营养成分的充分满足。陈词坐到姜岱的对面,他们没有过多交谈,只是各自吃着。陈词早就习惯了安静用餐,还在白塔时,餐桌上大部分时间都只有他一人,周围播放着轻音乐,只听得餐具碰撞的轻响。侍女和管家站在随叫随到的地方,从不出声打扰。很小时候他曾邀请相熟的侍女一起用餐,男孩的软磨硬泡之下,她同意了。但从此之后,陈词就再也没见过那位照顾了他数年的侍女。能和他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只有沙弗莱。然而长大了的陈词愈发沉默寡言,刚开始几年沙弗莱还经常绞尽脑汁地寻找话题,想让饭桌上别那么沉默。可时间一久,沙弗莱也累了。没人能受得住整天热脸贴冷屁股。沙弗莱只当陈词是厌烦聒噪的自己,也不再吭声,所谓培养感情的共同用餐,真正成了公事公办。这是陈词最习以为常的安静,他不理别人,也希望不会有人过来烦他。只是姜岱很不习惯。每天吃饭陈念都会和他说上许多,随意聊着家长里短,欢声笑语不断,孩子长大后,经常出去忙自己的事情,饭桌就成了他和陈念交流的主要阵地。就算陈念心情不好,也不至于完全沉默,姜岱总会慢慢试探,搞清陈念低落的原因,然后尽可能的安慰他。陈词自顾自地吃完,坐在椅子上等待,想把姜岱的餐具也一起收去清洗。姜岱吃完盘子里最后一点食物,放下筷子,在陈词起身之前,道:“不用着急。”正要站起来的陈词看了他一眼,重新坐下。“刚才你说,有足够保护自己的能力。”姜岱温声道,“这些年来我竟然都不知道呢,愿意给我展示一下吗?”姜岱显然早就看出他不是陈念了。既然对方没有明确指出,陈词也不会自报家门。陈词点了下头,他端坐着一动不动,精神力再无阻碍地释放而出,瞬间在周身形成一片领域!只听叮叮当当几声碰撞,桌上的筷子勺子竟是腾空而起,飘浮在他身边,随着陈词心意而动。少年被零散物件们环绕,平静地端坐桌边,如同一切都再正常不过。姜岱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几秒钟后,碗筷径直飞向厨房,它们在空中灵活转弯,绕过墙体,平稳地接连落进水池中。桌面就这样被收拾干净了。窗帘突然开始飘动,姜岱骤然看向窗边,窗户不知何时被打开了,外面的风吹进来,迅速带走客厅里残存的食物气息。数秒钟后,窗户在不被任何人触碰的情况下关闭,窗帘重新落回原位。而陈词至始至终连动都没动一下。眼前的一切太像是魔法,姜岱震惊得失去了发声的能力。他之前有想过陈词在顶层接受着最好的教育,可能学习过格斗等防身术,但……但万万没想到竟然是精神力!姜岱并非不知晓精神力的存在,陈蔚元帅身为强大的alpha,在当年就拥有震惊世人的能力,他磅礴的精神力甚至能够干扰原初生物的机械部件,正因于此,才重创海皇沧龙。但就算是元帅,也做不到如此程度的意念移物。仿佛精神力真正成为了超脱肉身之外的肢体,随着心意延伸到无限远的地方。这真的是人类能够拥有的能力吗?姜岱勉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立刻想到的另一件事。力量的获得都是有代价的,所有具有精神力的人无论ao,都必须经受长期的稳定性训练。因为精神力越强大,对大脑的负担就越重,元帅就曾被头痛困扰多年,到了陈词这种程度,他又怎么能受得住?但陈词神情平淡,如同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姜岱定了定心神,道:“我相信你有足够自保的能力,但不到危急时刻,绝对不能随意使用。”陈词嗯了一声:“我明白。”倒不是担心什么超负荷,而是他不想吓到别人,惹上没必要的麻烦。姜岱总算放下心来。眼前替代了陈念来到家中的少年远比他想象中强大,阔别十八年,早就成为了足以令世人震惊的模样。那双沉静的眼眸让姜岱忍不住回想起当年,在吵闹个不停的婴孩旁,他的哥哥却总是安静的。就像……就像静谧夜空中高悬的月亮,清冷出尘,游离于人世间。“我会和你那个朋友聊聊,如果没问题,你们可以出去。”姜岱做出了他的决定,“但其间一定要随时和我保持联络,好吗?”“好。”陈词答应下来。他不讨厌姜岱要求他汇报行踪,傅天河也说过同样的事。傅天河的联络方式姜岱已经拿到了,接下来就不关陈词的事,他站起身,前去洗碗。这场交流比陈词想象的要更加顺利,姜岱和他都心知肚明,但谁都没扯开那层纱,让真相曝晒在阳光下。陈词不知道姜岱都和傅天河聊了些什么。他也没专门去问傅天河,陈词对这种私人的聊天内容不感兴趣。只要最后姜岱能同意他出门旅行就好。傅天河倒是表现得兴致高昂,加上姜岱的联系方式后,傅天河被详尽地盘问了一圈,他竭尽全力,证明自己是个好人。傅天河实在太过兴奋,以至于当天晚上,一向倒头就睡的人竟然陷入了失眠之中。毕竟在alpha看来,这应该也算得上是一种形式的见家长吧!陈词不想关心这些,也没有那么多精力,两天里他的全部时间都用来规划旅行路线。三周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不知道互换的真相何时会暴露,所以必须抓住一切现有的时间,多去一些地方看看。周一的早晨,傅天河按照约定在陈词家门口的车站等待,没过一会儿就远远看到少年差点被大包小行李淹没的身影。他赶忙跑上前,从陈词手里接过背包,差点被沉甸甸的重量压的脱手。傅天河根本没想到这个包竟然会那么沉。九月究竟是怎么做到手里拎着,肩上还背着其他东西的?“快点给我。”傅天河忍不住心疼,虽然他根本没在陈词的脸上看到丁点勉强的痕迹。有人分担重量,陈词也不用那么辛苦了,他活动着被勒到通红的手掌,和傅天河在站台处等车。“我已经都和叔叔说好了,叫他不用担心。”傅天河笑着道,“有我在,绝对不会让你受一丁点委屈。”这是alpha对omega的保护姿态,落在其他任何一个人耳中,都能听出其中非同寻常的意味。但陈词无动于衷。他清楚地明白傅天河对他抱有别样心思,毕竟两人的相遇就是种见色起意,但那又怎么样呢?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傅天河注定要失望,但根本不能怪到陈词头上。是他主动凑上来的。巴士很快到站,两人接连上车,傅天河走在陈词身后,用手托着他的背包,好让少年能够省点力气。他们将要前往中央电梯,通过长达数千米的贯穿竖梯,到达辰砂的最底层,也是陈词为这段旅行特地挑选出的第一站。遗弃郊区。中央电梯一共有南北两座,最近的位于13号信息处理区西侧,也是陈词陈念互换的必经之路。傅天河作为正儿八经的机修工,有能在地下城大部分区域直行的通行证,而陈词用着陈念的终端,里面是沙弗莱弄来的长效通行证。下车之后两人走进电梯,大清早的人不多,陈词和傅天河将沉重的背包放在脚边,稍作休息。“我很久没有出门了。”傅天河小声聊道,“对辰砂的其他地方也不算熟悉,但这样的话,对我们两个都是崭新的旅程。”陈词颔首赞同,他将口罩稍微扯下,拿出水杯喝了一口,唇被润湿,显出淡淡的水色。黑色口罩包住少年下巴,带子很轻地勒进脸颊,显出微弱的肉感,泛着浅红,牢牢吸引着傅天河目光。陈词从来都没追求过在贵族omega中流行的骨感,也不刻意控制食量,该吃吃该睡睡,才能有好的体力和这么大的力道。在被陈词注视之前,傅天河移开目光,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呼吸有些许急促。淡淡的琥珀木香飘散出来,让人想起午后温暖的森林。作为顶尖的omega,陈词对各种信息素都很敏感,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傅天河的状况。只不过alpha的信息素没那么容易能够影响到他。十多分钟后,电梯在最底层停下。其实还可以继续深入,在海平面的高度之下,是长达千米的能源提取隔层,只有专业人士才允许进入,还不是用这种公共电梯。两人走出电梯,进入辰砂的cpu侧室。无论在哪个信标,只要是能住人的地方,都住着人,辰砂也是一样。 第57章 他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声波震动会引发坍塌。半分钟后,一切安静下来。陈词四肢并用地向前爬了两步,缓慢地站起身。“我没事。”他声音依旧冷静,从斜上方传来。傅天河浑身都是汗,他站在陈词刚才在的地方,准备一旦有危险就拼命把少年接住。陈词能上去不代表他也能上去,看裂缝的情况,二层地面可能没办法再承担另一个人的重量了。“一定小心。”傅天河提醒。陈词嗯了一声,他步速很慢,探查整个二层的空间。陈词冒着坍塌的危险上来,倒不是纯粹因为好奇,精神力早在两人踏入楼房之前,就扫描过了整片区域。他绕过东倒西歪的隔板,缓慢推开破损的滑轮椅,地面上有大片漆黑颜色,那是鲜血凝固后,多年来形成的痕迹。也许还混合了一些别的物质。中间的承重墙已经倒塌,陈词沿着墙体走过一圈,发现了应该是门的地方,开着空隙。他小心地俯身钻进去,抬起头,终于看到了想找的东西。一头巨大的,死去已久的水母尸体。或者说,是它留下的机械体。足有二十米长的水母横在地面上,头部的伞盖就顶着内墙,长长的触须散布在有限的空间中。作为身体含水量高达97%的生物,水母的肉身早就消失殆尽,但它表面由无数金属形成的机械部分可不会随着时间消失,如同古旧的盔甲,勾勒出这一巨大原初生物的样貌。第44章 【二更】它是怎么来到陆地上的?难道这片区域,曾被海水短暂淹没过?是海啸吧。陈词走到水母旁边,他抬起手,轻轻碰了下机械外壳。冰凉的,坚硬的质地。这是人类留下的造物,却成了海洋生物们身体的一部分。机械躯壳的内部生长了一层苔藓和黏菌,水母腐烂后留下的有机物持续供养着它们,陈词跨过地面上断断续续的触须,来到伞盖后方。“九月?”傅天河的声音遥遥传来,满含担忧。“我在。”陈词做出回应,他俯下身,拾起大片黑色污迹中散落的圆形部件。机械核心早已停止的运转,但其中,应该会有残存的能量。陈词将核心装进口袋,后退几步,给水母拍了张照片。阳光从窗户和顶部破损的缺口洒进来,温柔地落在水生生物的身上,穿透它早已消逝的躯体,兴许在十几年前,它就是这样蒸发的。做完这些,陈词原路返回,来到楼梯所在的地方。终于看到陈词身影,傅天河精神一振,他伸出双手,道:“要下来吗?”在陈词走后,他最开始踩着的地方掉落下去,地板距离楼梯的前半截更远了。下来远比上去更难。陈词估量了一下距离,确实不太好过去,直接跳下又太高,可能会摔伤。“来吧,我会接住你。”傅天河伸出手臂,认真道。陈词点头,他缓慢地俯下身,坐在边缘处,两只脚悬在空中。混凝土裂隙的声响又出现了。陈词不断向前蹭,转移着重心,于大半个身体都探出在外的那刻,双臂猛然一撑,直接跳出去!这一瞬,整个世界都慢了下来。傅天河双手准确无误从陈词腋下穿过,将少年整个抱住,巨大的冲力下,alpha的左脚后退一步,重重踩在下方台阶上,成功稳住身形。淡淡的芬香扑面而来,似乎是某种花的气息。傅天河说不清那一刻他是怎样的感受。他和九月至今仍然没有任何形式的皮肤接触,却隔着几层衣服,来了个实打实的拥抱。少年呼吸急促,带起的气流打在他颈侧,柔软的发梢轻搔着脸颊,傅天河自诩不是个敏感的人,却被这些细小的刺激弄的想要颤栗。惊险的跳跃终究也让九月紧张了,双手用力地揪住他衣袖上的一点布料,确定安全降落,才慢慢松开。omega要比他矮上一头,抱着的时候正好能全部拥入怀中,他稍微低个头,可能就会发生不应该的触碰……傅天河乱七八糟地想着,听见陈词呼吸的频率逐渐放缓。陈词双脚寻找着合适落点,但傅天河实在站的太靠前了,他一不留神,踩在了alpha的鞋面上。傅天河:“嗷!”所有的旖旎幻想肥皂泡般破裂,傅天河赶紧后退,陈词双手抓着他结实的手臂,总算站稳了。过了几秒,陈词拍拍傅天河,示意他松手。傅天河深吸口气,他的心脏在咚咚直跳。惊险的跳跃让肾上腺素飙升,陈词光洁的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更多香气也因此飘散,将两人环绕。那是omega的信息素。傅天河一时间无法认清味道的名称,他满脑子都是好香,以及好软。陈词又拍了他两下,这一次,力道更重了。傅天河终于回过神来,慌忙松开手,有限的文化水平他只能想起什么“温香暖玉入怀”。陈词低下头,整理着衣服上的褶皱。傅天河望着近在咫尺的陈词,如果说之前一身的汗是吓出来的,那现在完全就是因为躁动。方才才见识过九月灵巧强健地爬上二层,又看到他这样垂着长长眼睫的安静模样,巨大的反差直接戳中了alpha一颗红心。不愧是九月,每时每刻都在给他新的惊喜。陈词倒不知晓傅天河脑子里已经全是粉红泡泡了,他走下楼梯,坐在最下面一层的台阶上。傅天河深吸口气,按耐住心中疯狂的悸动,来到陈词身边坐下,问:“上面有什么东西?”陈词:“一个原初生物的尸体。”傅天河一愣:“原初生物?”“应该是海啸带上来的,已经死了。”傅天河了然点头,也没当回事,在如今的世界里,相比起原初生物,人类才是少数。折腾了这么一番,也该累了,傅天河从包里掏出炊具和食品,道:“吃个午饭吧。”头一次和九月旅行,傅天河可不想委屈了陈词,背包的主要重量都在食物和水上。他点燃汽化炉,煮了一锅速食的蛋花汤,配上三种口味的罐头,也算能量满满的一顿午饭。吃过午饭,困倦如期而至,如果说有什么陈词难以抵抗的,应该就是多年来养成的生物钟了。陈词眯了眯眼,察觉到他的困意,傅天河立刻拿出防潮垫铺上,再找出睡袋。“休息一会儿吧。”陈词没有推辞,他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如果强撑着不睡,一整个下午和晚上都会没有精神。他脱掉外套,合衣躺进睡袋里,几秒钟后又撑起身子,在傅天河的注视下,自顾自地从包里拿出一条黑色眼罩。傅天河认出那是自己送给陈词的,脸刷一下就热了。陈词重新躺好,戴上眼罩,睡了。傅天河大气也不敢出,生怕会发出动静吵到陈词,少年的坦然超出他想象,似乎根本不觉得,在自己这样一个未结合的alpha面前睡着是件危险的事。他是该荣幸,还是该失落呢?因九月的信任荣幸,又失落于九月没把他当个alpha看待。傅天河安静地注视着陈词的睡颜,他放松地靠在楼梯的栏杆上,突然觉得整颗心都轻松了。已经不再有什么需要他思考的事情,命运,疾病,未来,他可以完全放空,只留这一隅废墟之上植被横生的方寸之地。他等待着,等待太阳西斜不再那么毒辣,等待着陈词醒来的那刻。陈词在三点钟醒来。正好到了傅天河说的合适时间,最炙烤的正午已过,他们可以再度出发。两人继续朝着郊区边境进发,陈词带上了那把被傅天河放在桌面的手枪。各种原初生物残留的躯壳越来越多,血肉早已腐烂,只留下苍白骨骼和黑色机械交错,散落在废墟中,如同某种艺术品。只是再也没有像二楼水母那么大的残躯。日渐西斜,在太阳落山之前,陈词终于到达了他想要的目的地。遗弃郊区也有尽头。信标的尽头,就是海。海浪卷着泡沫,一条白线般不断靠近,哗啦啦地声响充斥耳边。这里的东西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多。在cpu侧室的斜上方是回收站,经常有垃圾掉落下来,散落在遗弃郊区。骨骼,机械体,垃圾,废墟,植物。傅天河甚至还找到了一本破烂不堪的简装书。纸是十分珍贵的东西。书页已经模糊得难以辨认,傅天河只是把它拿起来,就整个散开,吓得傅天河赶紧用力抓住。几张纸飞旋着落在地上,似苍白的蝴蝶翩跹。傅天河把纸挨个捡起来,顺手折纸了只小船,他走到海边,俯下身,将纸船放在水中。 第59章 陈念没告诉沙弗莱,陈词是跟着其他alpha一起去的。再怎么说,哥哥也是沙弗莱名义上的未婚妻,虽然沙弗莱表现的一直很大度,但知道自己未来的omega和别的alpha跑了,也肯定会很难受吧。他还是决定行行好,暂时别让沙弗莱再受刺激。“对了,那天我说的事情,你问的怎么样了?”在陈词告诉陈念他带着姜岱去黑诊所看病的结果后,陈念就按照两人商量出的办法,询问了沙弗莱的意见。听闻养育了陈念十八年的管家如今落下病根,随时都有彻底失明的危险,沙弗莱直接答应了下来。正如陈词所说,他贵为大皇子,握着不小的权力,在隐藏身份的前提下把姜岱从地下城弄上来治病,还是能做得到的。“我已经联系好医院了,只要你那边说好了,随时都能把人接过来,具体治疗还需要亲自看过病人情况才行,那边有整个辰砂最好的眼科专家,应该不是问题。”“太好了。”陈念心中的担子总算落下来了,他弯起眼,对alpha露出个真心实意的笑,“谢了。”不是狡黠的,带着坏心眼的,也不是勾人,故作挑逗意味的。不同的笑之间其实也没多大差别,落在沙弗莱眼中,却让他微微怔了下。——原来陈念真正在乎的事情是这些啊。“这两天我也查了些别的,你应该会有兴趣。”沙弗莱移开视线,示意陈念跟他过来。陈念跟着沙弗莱走到桌边,落地窗被窗帘遮挡,让这场会面成了彻底的密谈。沙发就在旁边,沙弗莱却席地而坐。陈念见状,也学着他,盘腿坐在柔软的手工地毯上,居家服宽松的裤脚因此被拽得向上,露出半截小腿和白净的脚踝。地毯实在太过舒服,陈念忍不住动了动脚,反复蹭在上面,细软的绒毛擦着细嫩皮肤,被压得弯下去,又调皮地弹起来,扫过足弓。alpha视线在omega腿部优美的线条处略一扫过,旋即礼貌地移到别处。沙弗莱也不想,但这个眼前少年仿佛有着难言的魔力,任何一个和陈念待在一起的人,都很难做到不去看他。沙弗莱在终端上点击,顷刻间七八个小型虚拟屏在两人眼前展开。“我重新看过有关陈家的卷宗,也托人去搜集了一些信息。”沙弗莱将不同的线索进行排序,“我猜管家应该什么都没告诉过你吧。”“嗯,如果不是偶然遇见陈词,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还和顶层有关。”陈念垂着眼,看沙弗莱熟练地进行操作,双手快得像在变魔术。平时闷声不响、经常走神的alpha面对着电子产品,却专注凝神,他身体微微前倾,睡衣的圆形领口松垮,却被胸膛平整地撑起。沙弗莱比他表面上看起来要壮点嘛。将线索整理好,沙弗莱示意陈念去看,他站起身,光脚来到吧台前,开始调酒。陈念按照顺序依次点开,有关陈蔚的全部生平,便展现在他眼前。这是他素未谋面的父亲,不,这样说可能不太准确,刚出生时陈念肯定见过他,但这位元帅,从未出现在他的记忆过。陈蔚年少成名,二十三岁以首席身份从第一军校毕业,统领的第一战便是著名的阿尔金山保卫战,以绝对出色的战术安排被写进教科书里。此后陈蔚更是用数次战役证明首战告捷绝非运气,他一跃成为整个军部最耀眼的新星,深受当年还年轻的皇帝赏识,很快成为皇帝的密友。陈蔚总是能以最小的损失重创前来进犯的原初生物,长期以来,各大信标被浩瀚海洋分隔,选帝侯制度的确立更是加剧了六大信标各自为政的情况。但无论三水还是烟晶,六大信标中的每一个,都向陈蔚发出过领军的请求。十多年的时光成为他生平上漂亮的一笔笔记录,陈念知道他父亲是个英雄,但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些。转折出现在十九年前。一个平平无奇的清晨,位于格陵兰冰雪高原上的第六信标月光由于未知原因,突然陨落。甚至连落基山脉上的三水都能清楚听见月光垮塌的巨响,那声音响彻天际,足足持续了五十七个小时。陈蔚率军前往月光,解救被困在环区平台上的幸存居民,军队到达相关海域,却发现水面之下早已满是被坍缩废墟吸引来的原初生物。陈蔚重创海皇沧龙,成功救下月光的居民们。他凯旋归来,不久,元帅夫人诞下二子,难产而死。之后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陈蔚被封为辰砂选帝侯,刚出生的孩子更是和皇室定下婚约,显然是要保证陈家世代富贵显赫。沙弗莱这时端着酒回来,他递给陈念一杯,重新坐在少年对面,问:“发现问题了吗?”陈念翻回去,最后看了几眼他觉得奇怪的地方,抬头问道:“……我妈呢?”第46章 【二更】在属于陈蔚的故事里,陈念看到了皇帝,看到了部下,看到了和他数次生死相斗的海皇们。而有关他另一半,元帅夫人的描述,却只有最后难产而死的一段。果然,陈念一下就注意到了。“我没能找到更多有关元帅夫人的信息。”沙弗莱顿了顿,道,“照片,家室,甚至姓名,全都没有,要不她是个不存在的人,要不,就是有人故意抹去了她的痕迹。”“但鉴于你和陈词应该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我更倾向于后面那种猜测。”“嗯……”陈念思索着,身体后仰,靠双臂撑着,歪头盯着天花板,过了一会儿,他突然看向沙弗莱,道:“我父亲,真的是个alpha吗?”“是,他是个很强大的alpha。”沙弗莱给出确定回答,“为什么要问这个?”“我和你想法不太一样。”陈念语速缓慢地道,“你听了之后,不要生气。”沙弗莱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你说。”陈念注意着他的表情,谨慎道:“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我说是可能啊,就是元帅其实是个omega,一直以来他伪装成alpha,从军校毕业,成为将领。”“我和陈词是他亲自生下的。”“而我们的另一个父亲,就是数次邀请元帅入驻皇宫,甚至和他一起过夜的皇帝陛下。”“或者他的其余部下也有可能。”沙弗莱:“………………”沙弗莱立刻拿过高脚杯,闷头喝了一大口酒,再好的酒也经不住这样喝,喉管立刻变得火辣辣,一直烧进了胃里。却没能缓解沙弗莱突如其来的头痛和胃痛。沙弗莱用力平复呼吸,终究没忍住,抬手弹了陈念一个结实的脑瓜崩。陈念:“哎呀!”他抬手捂住发痛的脑门,瞪大眼睛:“干什么,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我只是做合情猜测罢了!”沙弗莱:“你的合情猜测有没有考虑到假如是真的,我和陈词就是同父异母的兄弟缔结婚约?”陈念眨了眨眼,缩起脖子:“……你说得对。”被陈念这样一闹,沙弗莱已经彻底忘记自己想说什么了。陈念自知理亏,老老实实地低头坐着,重新去看那些信息。沙弗莱过了几分钟,终于想起来了:“我会继续去调查元帅夫人有关的信息,只要她是个真正存在的人,就一定会留下痕迹。”沙弗莱如此认真地想帮他找妈妈,陈念还是蛮感动的。还有更多有关的信息,陈念也一并看过,其中就包括陈家管家,陈岱的事情。陈念对姜叔的过去很感兴趣,安安静静地全部看完,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也更加坚定了一定要给姜岱治好眼睛的决心。如今陈念在顶层,可以和沙弗莱一起寻找当年的真相。而陈词辛苦了十八年,终于有了机会,就去好好看看外面的世界吧。两人商量着各自的想法,坦诚身份之后,他们之间的交流更加顺畅。沙弗莱很快就适应了陈念的跳脱,在顶层,陈念只能在他一个人面前表露出最真实的模样,如果连他都做不到包容,陈念连个能说真心话的人都没有,肯定会非常难受吧。聊着聊着,陈念就把沙弗莱调的酒喝光了,意犹未尽地放下杯子。大皇子殿下的这个技能陈念倒是很喜欢,每次调出的味道都很合他的心意。看了眼时间,竟然过去了一个多小时。陈念伸了个懒腰,他站起身,腿都有点坐麻了。“你有事要忙的吗?”他问。沙弗莱:“想做什么?”陈念:“去看看王子。”沙弗莱愣了下,反应过来王子不是说的他,而是那只被陈念当做宠物,还咬了他屁股的大头鹅。白鹅因为咬了阿芙洛的小鸭子,行径恶劣,被抓住隔离起来饲养。在它的鹅霸行为得到纠正之前,不能再被放出来。怎么说也是陈念除了金吉利外第一个正儿八经的宠物,陈念觉得它还能在抢救一下。“走吧。”沙弗莱关闭终端的虚拟屏幕,同样站起身,“我先换身衣服。”正好陈念也得更衣,他们两个都穿着在居家服,虽然整个皇宫都是沙弗莱和皇子妃的家,但眼下也不是特别晚的时候,还是穿得正经点比较好。陈念回去隔壁的自己房间,随手从衣柜里拿了件常服换上。再出门时,沙弗莱已经在走廊等候了。从管家口中,沙弗莱得知大鹅王子被关押在中庭,大皇子亲自带路,领着陈词前去。整个皇宫就没有不豪华的地方,王子的牢房也是如此。它有一片近百平米的活动场所,中央还挖着水池,靠墙的石槽里是新鲜割下来的青草,在如今土地面积小到不能再小的时代,简直算得上奢侈。要知道先前在地下城,陈念想吃蔬菜都得算着价格几两几两的买呢!鹅摇晃着屁股,优哉游哉地踱着步,水塘里还游着小鱼,想吃肉的时候一伸脖子就能抓到。 第61章 陈念也就看看,没真想买,毕竟皇宫里什么样的珠宝都能找到。他挨个看过柜台里的钻石,金银,琥珀和翡翠,在展览着其他宝石的展柜前驻足。在一众切割面闪亮反射着炫目光芒的各色宝石中,陈念被一抹翠绿色吸引住了目光。采用着阶梯型祖母绿式切工的宝石明亮耀眼,清透纯净,高饱和度的绿色总让人眼前一亮。陈念稍微挪动身体,不同角度下的反光呈现出微妙的变幻,让他想起万花筒里的世界。“好漂亮,这是什么?”陈念问。专门招待他们的店长识趣地没有出声,悄悄看向旁边的大皇子殿下,唇角是掩不住的笑意。沙弗莱搭在柜台上的手无声收紧,他沉默了数秒,才低声道:“沙弗莱。”“什么?”陈念看了他一眼,发现alpha的脸竟然见鬼的红了,那抹异样的绯色在珠宝柜台明亮灯光的照耀下,特别特别明显。“沙弗莱,十九世纪60年代末被发现在肯尼亚国家公园的宝石。”大皇子殿下接过店长递来的,托在天鹅绒中的沙弗莱石,为陈念介绍道,“在当地居民的语言中,这个词意为‘随我来’。”店长适时地接话道:“一直以来这都是珠宝市场中最狂野叛逆,充满浪漫主义气息的珍宝,更是由于其独特的美感,被誉为宝石中的圣女,象征真实和纯洁。”陈念明白了。沙弗莱将重心从左脚移动到右脚,他抿着唇,那层薄薄的绯色非但没有要消退的迹象,反而更重了。陈念看向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揶揄,真实和纯洁,确实挺贴切的。之前他可没想过,身边围绕着众多莺莺燕燕的大皇子殿下,竟然是个不近o色的游戏宅。“把这个给我送去皇宫吧。”陈念做出决定,听闻他想要,沙弗莱把脸扭到一边,只留给陈念一个通红的耳朵尖。陈念没有故意调戏他,毕竟沙弗莱可是自己的哥夫,他还没缺德到往亲哥头上动土的程度。他是真觉得这块宝石很漂亮,澄透的碧绿色,让他想到辽阔的草原,带着远古的神秘气息。陈念又看过一圈,在店主店员们的夹道欢送中,离开了珠宝店。而店主喜悦之际,又犯了难,被皇子妃选中的珠宝在未来的热度一定会登顶,他也想以此为名头进行宣传。但皇子妃选中的可是沙弗莱石,这种选择本身就带着夫妻之间的小情趣,还是大皇子的名讳,到底要怎样处理,才能更加合适?“你别多想,我没别的意思。”陈念想了下,还是觉得和沙弗莱说清楚比较好,“只是单纯因为它比较好看。”“我知道。”沙弗莱微微颔首,就像当初在狭小车厢里,陈念呢喃的那句“你好甜”一样,他相信都只是少年在单纯阐述事实。他不该多想。和地下城的夜市相比,这里要更加正规,街道也干净整洁。陈念继续逛着,沙弗莱陪在他身边,突然听到斜前方传来讶然女声:“殿下?”沙弗莱抬眸看去,阿尔伯格家的小女儿,魏玛·阿尔伯格正在朋友的陪同下走在另一边。她根本没料到出门逛个街竟然能碰见大皇子殿下,顷刻间激动地挺直身体,将最美好的姿态展露出来,含羞笑道:“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您。”太好了!正巧今天她化了新研究的妆面!“晚上好。”沙弗莱礼貌回应。正在研究小摊上物件的陈念听见声音,起身看过来,魏玛这才发现沙弗莱身边还跟着另外一个人。她愣了下,迅速认出这是在皇家晚宴上有过一面之缘的皇子妃。殿下他……竟然是带着皇子妃一起出来的吗!?魏玛一颗小鹿乱撞的心立刻被戳穿了,犹如一盆冷水泼下,让她冷静了不少。陈念目光平静,被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注视,魏玛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皇室晚宴已经过去很久了,而面前少年的绝色瞬间唤起了她相关的记忆,贵族小姐少爷们聚在一起,嫉妒或艳羡地小声议论着初次露面的皇子妃。众人试图找到他行为举止中不合礼节之处,证明养在深闺中的陈词并非最合适沙弗莱殿下的omega,却没有谁敢以样貌为理由,发表意见。就连身为omega的魏玛,如今都忍不住再感叹一声,真好看啊。突然觉得自己的妆也没有那么漂亮了。而陈念则在心中叹息一声。这在大街上走着都能遇见有非分之想的omega,沙弗莱到底能不能守点男德,他这样对得起哥哥吗?第48章 陈念本想说点什么,视线却被魏玛手中的小餐盒吸引了。圆形的小食上裹着一层软糯的酱料,上面又撒了肉松,海苔碎和芝麻,点缀着几块芒果丁,看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原本快要出口的话一下子被忘记了,陈念眨眨眼,改为问道:“请问这是从哪儿买的?”魏玛:“啊?”她低头看了眼自己正在吃的东西,赶忙抬手指向就在旁边的店面:“在那边。”“谢谢。”陈念抬头看向沙弗莱,alpha会意,立刻走向点店铺。三分钟后,陈念手里也拿着和魏玛一样的小餐盒了,这是一种叫章鱼小丸子的食物,用面浆和章鱼制作,据说在千年前十分流行。陈念用竹签插住丸子,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蘸料,肉松和海苔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咸香浓郁,刚出锅的小丸子还热着,一口咬下去外焦里嫩,软糯和焦脆一层层地在味蕾上绽开,嚼到里面的章鱼,又发出咔吱脆响。“好吃吗?”沙弗莱问。陈念顾不得说话,用力点头,他重新插了个丸子,送到沙弗莱嘴边。alpha怔了下,他对上陈念双眸,少年神情透彻,眼含期待,看似只是在单纯向他分享美食。但沙弗莱知道,没这么简单。魏玛还未离开,正望着他们这边。让沙弗莱意识到陈念另有心思的,是少年踩在他鞋面上的脚,正在无声地不断用力。沙弗莱配合地张开嘴,咬住陈念喂给他的小丸子。入口果然是酥脆焦嫩,牙齿微微用力,咬破表皮,里面又十分松软,各种佐料混杂在一起,成为最具特色的风味。两相对视,沙弗莱在陈念眼中看到了满意神色,那只踩住他的脚也松开了。沙弗莱咀嚼着,评价道:“还不错。”而魏玛将一切尽收眼底,omega少年抬起头,将好吃的食物喂给alpha,期待着他的回答,就像每一对情侣会做的那样。她心酸地挽紧了朋友手臂,视线忍不住瞟过去。有点甜。……再看一眼!陈念以皇子妃的身份宣示主权,又强迫沙弗莱秀了把恩爱,显然足够把旁人不该有的小心思劝退了。他心情舒畅地对魏玛道:“要不是遇见小姐,我还吃不到这么美味的东西呢。”魏玛摆摆手,赶忙道:“殿下客气了。”陈念也能感觉到她其实没坏心思,不像之前的贝丽尔和路恒等人,特地跑来找茬。魏玛大概只是单纯被风气影响了,觉得既然沙弗莱和皇子妃感情不好,她也可以像其他人那样,尝试一把。陈念和沙弗莱和魏玛告别,继续逛他们的,魏玛深吸口气,心梗的感觉淡了不少。“殿下和皇子妃的感情看起来很不错啊。”朋友回头望着两人离去的身影,“到底当初是谁传的他俩信息素不敏感的?”魏玛摇摇头,她也不清楚,反正大概从两年前,这消息就迅速传遍了整个贵族圈子。如今谣言不攻自破,皇子殿下和皇子妃之间根本就好得很呐!陈念本来就不错的心情更美丽了。他能帮陈词做的不多,也就解决一下未来可能的情敌罢了,看看以后谁再敢说哥哥配不上沙弗莱?满载而归地回到皇宫,已经快要十点了。陈念和沙弗莱在走廊作别,各自回去房间。陈念关上房门,两只脚一踩,把鞋子甩掉,随手脱下衣服扔在沙发靠背,机械臂立刻伸出,为他拾起。等走到浴室门口,陈念已经把自己脱得只剩下一间贴身内衬,白色衬衣相当薄,下摆堪堪遮住隐秘光景,隐约之间透出少年小腹处的纹身。陈念哼着歌,用后脚跟关上浴室的门。水声哗哗。没人知晓少年究竟都在浴室里做了什么。半小时后他赤着脚出来,白皙皮肤都被热气蒸得粉嫩,一双眼睛更是像被谁狠狠欺负过,含着一汪盈盈欲缀的春水。陈念匆匆擦了擦头发,扑到大床上,翻滚了一圈。“关机。”少年声音闷在枕头里,掩住了别样的颤动。智能管家听命关闭,整个房间不再处在监控之下。陈念深吸口气,翻过身来,仰面躺在床上。灯光昏暗,他盯着素色的天花板,手探进柔软的浴巾,指尖下是几乎发着烫的紧绷皮肤。omega眉头蹙起,如同正在忍耐着什么,从耳根到脖颈,全都洒上一层淡淡绯色。没有人比陈念更熟悉他的身体。他知道怎样安抚自己才能最快满足需求,多大的力道才不会发痛。双脚无意识地在床单磨蹭,伴随着鼻腔中发出的压抑哼哼。陈念的腿非常美,修长又不缺乏肉感,水珠顺着滑下时,总能在缓急之中,勾勒出最具有冲击力的曲线。它踩着床铺的力道逐渐加重,一如房间中晚香玉的花香,迅速地浓郁起来,气味分子融进空气之中,侵占每一寸角落。在某个瞬间,少年纤白的脚踝和足弓突然绷紧——几秒钟后,又猛地放松下来。 第63章 白给樱桃就当着他的面这样吃过东西。在电幻神国中,食品都是用来加属性的道具。沙弗莱亲眼见过重伤濒死的白给樱桃狂吃40个鸡蛋,12块牛排,92个苹果以及若干箱功能饮料,硬生生在低血线完成地狱级任务。嗯,那时候的他也是同样震撼。等车子停下,陈念也终于喝完了,随手把空盒子扔进车上的垃圾箱。沙弗莱适时地递过手帕,陈念擦着手和嘴,就听见大皇子道:“和我一起上课的有不少人,看见你过来可能会挺惊讶,你别紧张。”陈念笑了一声:“你什么时候见我紧张过?”沙弗莱失笑,既然陈念不介意,他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大皇子殿下率先下车,绕到另一边,亲自给陈念打开车门。陈念理所当然地享受着沙弗莱的服务,他现在可是名义上的皇子妃。马上就要上课,校门处已经见不到多少学生,只有值班的老师看到沙弗莱身边还跟着另外的少年。能和大皇子如此亲昵的同行,少年的身份不言而喻。大皇子亲自带人过来,带的还是未来皇子妃,当然没有被多加阻拦。沙弗莱拿着背包,而陈念两手空空,两人走进建筑,乘电梯去到位于四楼的教室。“就是这里了。”沙弗莱在某些教室前向陈念道。第一次前来上课的人分明不是他,沙弗莱却好像比陈念还要紧张。他深吸口气,带着正在好奇的陈念走进教室。果不其然,一进门就吸引了全部视线。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沙弗莱身后的陈念。能和大皇子同班上课的自然不是什么普通人士,除去达官显贵,就是出身平凡却真正有才能的尖子生。他们来自地下城,却因天资卓越被层层选拔出来,来到顶层接受最好的教育,将来一定也大有可为。只是无论男女,无论alpha,beta还是omega,在看到陈念的那一刻,都忍不住凝住了视线。少年就像光源,总能轻而易举地成为焦点。omega跟在高大的alpha身后,脚步很轻,有点怯怯的,正观察着教室中的情况,直叫人担心太多注视会不会把他吓到。但就算心存担忧,也控制不住继续看过去的目光。大皇子竟然带着皇子妃过来上课了?!惊讶之余,议论声不免响起,陈念羞涩垂眸,伸出手,轻轻揪住沙弗莱外衣下摆,alpha下意识反手伸来,安抚般握了下他的腕。突然被喂了一嘴狗粮的同学们:…………此时距离上课铃打响只剩下不到三分钟,所有人都已经到达教室。第三排中央的座位还空着,那是沙弗莱最经常坐的位置。空位的左右两边都有人在,左侧是教育大臣的独子安东尼奥,右侧是个戴着眼镜的高瘦男生。陈念从没见过他,推测应该是从地下城来的好学生。坐在空位右侧的男生立刻站起身,就要把位置让给陈念。“不用。”“没事。”陈念和沙弗莱异口同声,但那位戴着眼镜的同学仍旧起身,拿上自己的书,笑道:“正好前面有空的位置。”“谢谢你。”陈念对他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让btea男生都红了脸,赶忙摆了摆手,道:“没关系。”“多谢。”沙弗莱对男生点头,坐在了自己平日的位置,而陈念在让出来的位置上落座,和沙弗莱同桌。这些天才未来都是辰砂的栋梁,就算贵为皇室成员,沙弗莱也非常尊重他们。虽然在众人口中,他也是天才中的一员。这是安东尼奥在邀请皇子妃前往环海基地被拒绝后,再一次见到“陈词”。他坐在沙弗莱的左手边,隔着大皇子对陈念笑道:“早,这是来跟着一起上课吗?”陈念回以笑容:“是啊。”铃声在此刻打响,议论声迅速小了下去。老师进门,看到沙弗莱身边的陌生少年,同样一愣。但很快她就意识到陈念的身份,没有多说什么,打开教学软件开始了今天的授课。陈念上次和这么多人坐在同一个教室里上课,还是八个多月前。他上学比较早,高中毕业后就在夜总会找了工作,赚钱谋生,没想过继续求学。重回课堂,让陈念老实了五分钟。也仅仅只有五分钟而已。这一堂课是所谓的管理学,各种拗口的专业名词陈念连听都听不懂,很快就丧失了兴趣。陈念一直以来都不是什么好学生,他玩心很重,上学的时候基本没好好听过课。好在脑子聪明,考试之前临时抱上几天佛脚,也能顺利通过。陈念百无聊赖的翻了翻沙弗莱的电子课本,忍不住朝四处看看。就在他东张西望之际,发现另一边的安东尼奥也正在看他。老师正背对着课堂进行板书,沙弗莱全神贯注地听着。而在他身边,安东尼奥和陈念的视线对上,突然发出个隐秘的wink。陈念成功接收,先甭管安东尼奥到底出于怎样的心思,反正陈念混迹地下城的本能,让他做出了再自然不过的反应——少年似乎没想到会收到alpha这样近乎挑逗的信息,微微怔忪了下。旋即他反应过来,轻咬住下唇,眼神乱瞟,立刻回身坐正了。只是耳尖迅速泛起绯色,手指也无错地抠起电子屏幕。第50章 陈念的反应一下子给了安东尼奥更多信心。身为沙弗莱多年的好友,安东尼奥怎能不清楚大皇子的情感状态。和陈家独子的婚约从来没有让沙弗莱感到高兴过,在朋友面前,他甚至都不怎么提自己的这位未婚妻。安东尼奥很清楚,所谓信息素不敏感,情感淡薄的传言都是真的。安东尼奥和沙弗莱的其他几个朋友甚至都有点同情他,如果不是有婚约限制,能供沙弗莱挑选的余地其实有很多,何必以最尊贵的身份和一个信息素都闻不到的omega结合呢?只是安东尼奥没想到,一直以来身在白塔从不露面的皇子妃,竟然是如此绝色。乌木般漆黑柔软的头发,红润而柔软的嘴唇,肤如凝脂又不是那种冷白,而是给人一种难以捉摸的温暖。灵动的双眸让安东尼奥想起动物园里的小鹿,不,从小生养在园区的动物早已失去最纯粹的天然。但那股早就该随着海浸灾难一同消失的气质,他能在陈词的眼中找到。仿佛他真的是越过千年时光,从那个最为自由美好的时代穿越而来。他身上带着再正常不过的羞赧和紧张,但等到寒暄熟悉之后,又会慢慢的放开。也许是在白塔里呆的久了,比起交谈,他更喜欢听别人说。每次被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注视,总让人忍不住绞尽脑汁的想出更多有趣话语,好让他记住,或逗他开心。安东尼奥不理解,沙弗莱这些年是怎么做到如此冷漠的。有这样一个omega相伴左右,就算是信息素不敏感又能怎样?又或者说……这样可爱标致的美人要和信息素不敏感的沙弗莱成婚,完全是一种暴殄天物。——但凡换一个愿意疼爱他的alpha,陈词都会比现在更加幸福。从见到陈词的第一面起,安东尼奥就忍不住生出了这样的阴暗心思。他是沙弗莱非常信任的好朋友,只是在这件事上,安东尼奥没办法控制住自己的思维。也许正是因为太清楚许多年来挚友都做得多么冷漠,才让他无法再坚定的站在沙弗莱这边。安东尼奥不知道沙弗莱怎么想到把陈词带到课堂上,但很显然,小omega根本听不懂他们的课,正无聊的抠手指头玩。沙弗莱却只顾着自己,完全没注意到这一点。他比沙弗莱要更在意陈词。陈念含羞的反应,让安东尼奥更加坚定了这一点。而另一位当事人,陈念本身可不知道安东尼奥脑补了那么多,他只是觉得好玩。作为看热闹不嫌事大,甚至能脑补到自己亲爹头上的缺德乐子人,陈念非常确定安东尼奥对自己有意思。从沙弗莱会和安东尼奥一同出行,上课也坐同桌上的种种行径来看,两人关系应该非常不错。这种心怀鬼胎想要搞兄弟老婆的行为,实在太有意思了。陈念不在乎再添柴加火一把。迄今为止,他对安东尼奥的感官还不错。alpha长相英俊,身世显赫,性格方面更是很吃香的绅士贵公子类型,在宴会上和不少omega都很聊得来。只是如果真的想给自己选一个alpha,陈念绝对会第一个就把他pass掉。原因很简单,陈念这个人双标到了极致,他自己可以到处胡乱勾搭乱玩,但他的另一半必须守身如玉,恪守男德,全心全意只为他一人。不愿意?不愿意就不愿意呗,反正天底下排队舔他的alpha多的是,总能找到符合要求的。但玩玩嘛,就无所谓了。既然安东尼奥想搞点刺激的,那他就奉陪一下。说不定还能顺便帮沙弗莱认清他这个朋友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沙弗莱记完最后一行笔迹,看向陈念。 第65章 训练场上都是大好年纪又身强力壮的军校生,平时封闭式管理,接触到omega的机会就不多,如今骤然看到那跟在沙弗莱身旁的少年身影,根本就移不开眼。陈念似乎被惊喜的呼声吓到了,更加贴近沙弗莱的身侧,不曾想这一举动立刻激起了激动的起哄声。沙弗莱和陈念组合实在太过养眼,就连路过的蚂蚁见了,都得说上句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陈念清楚感到沙弗莱信息素的轻微波动,在心中暗自发笑,想不到大皇子的脸皮还挺薄的嘛。负责训练的教官过来,自然没想到尊贵的皇子妃会出现在这里。沙弗莱解释道:“他想过来看看。”陈念眼中带着恰到好处的怯懦:“我只是在一旁看着,不会影响大家训练的。”任何一个alpha在这幅模样面前,都说不出重话,教官也是。他理所当然的把事情当成皇室成员前来视察工作,毕竟这可是素来养在白塔从不出门的皇子妃,没理由突然跑到训练场来。不,也许皇子妃是专门来看沙弗莱殿下训练的?教官立刻安排学生抬来遮阳棚,甭管皇子妃殿下是前来视察,还是看大皇子训练,他总不能让人在大太阳底下坐着。“谢谢。”陈念对教官和抬来遮阳棚军校生们报以感谢的笑容,他坐在阴影下,看着alpha们进行训练。沙弗莱去更衣室换了训练服,再出来时一身深色劲装,alpha肩膀宽阔,贴身内衬的下摆束在腰带中,勾勒出劲瘦的腰腹线条,长裤下的双腿修长有力。而深色的军靴锃亮,鞋底厚实,直叫人忍不住想象它用力碾碎什么东西时会是何种模样。而安东尼奥也同样帅气逼人,他略长的棕发束在脑后,显出与平日里截然不同的干练气息。陈念礼貌的欣赏着眼前美色,平心而论,也许是相处的时间长了,他还是看着沙弗莱更顺眼一些。沙弗莱看向陈念这边,见他好端端坐着,也不再过多担心。沙弗莱趴伏在地面上,架起狙击枪,开始了全神贯注的训练。不含任何偏见的说,沙弗莱确实是陈念来到顶层后,见到众多alpha中最优秀的那个。他处在最好的年龄,有着最为显赫的家世,面容英俊到越看越移不开眼,为人处世低调,脾气绝佳,也很好说话,一点富家子弟的坏毛病都找不到。虽然这人某些时候会有点呆,但瑕不掩瑜。最优秀的alpha配他最好的哥哥,陈念觉得没毛病。随着一声声响亮的枪响,alpha的身体因后坐力震动,结实的肌肉紧绷撑起轻薄的衣料。沙弗莱没有那种为健身而刻意练出的肌肉,他所有线条都源自高强度的体能训练,自然形成且耐力和爆发力都十足优秀。数百米甚至上千米开外的目标物被接连击中,几十枪下来竟是无一落空。陈念望着沙弗莱的身影,突然觉得有点陌生。这还是他心心念念都是打游戏的宅男哥夫吗?陈念的出现极大地激发了alpha们的潜力,这场训练中所有人都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优异,谁不想在皇子妃面前好好表现一把呢?教官大喜,这帮家伙们要是每天都能如此认真的超水平发挥,就用不着累死累活的加大训练量了。中场休息时间,沙弗莱拍拍身上的草屑和沙砾,朝陈念走来。陈念适时地递上一瓶水,沙弗莱一拧,才发现瓶盖已经被打开了。沙弗莱还是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接收到陈念的好意,有些受宠若惊。他喝了小半瓶水,拿过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汗。汗水在alpha身上附了薄薄一层,于阳光的照射下泛出水光,更显得他身材健美。人种原因沙弗莱就算怎么晒也不会变成麦色,顶多会有些发红,一到阴凉处就会迅速消褪。“好玩吗?”陈念问。沙弗莱察觉到了他背后的意思:“想试试?”陈念点头:“可以吗?”“可以。”沙弗莱在他旁边坐下,“我稍微歇两分钟。”沙弗莱浑身热腾腾的,清甜的雪莉酒香气飘出,让陈念忍不住抬手紧了紧脖子上的颈环。他是对alpha信息素的抗性很强不错,但沙弗莱可是最顶尖的alpha,信息素的味道还是他最喜欢的酒香。沙弗莱休息了十分钟,再度站起身,“来。”陈念立刻期待地起来,他脱掉外套,里面是白色棉质衬衣。他跟着沙弗莱走到架着枪的地方,沙弗莱也知道以陈念的性格不会在意衣服会不会弄脏,指导着让他以合适的姿势趴伏在地上。陈念胯部和双腿紧贴着地面,双臂支撑着胸腹抬起,脊线后弯出绝妙的弧度,也许是后腰凹着,薄裤包裹着的臀部更显挺翘。他双手碰到冰凉的狙击枪,尝试着眯起一只眼睛,透过目镜看东西。唔,有点累。光靠语言指导动作自然标准不到哪里去,沙弗莱蹲下身,亲手帮陈念摆正位置。他的掌心热热的,隔着一层衣料,都能清晰感受到温度。陈念到底是第一次接触这种武器,稍微有点费劲,过了好几分钟都没把握好姿势,他啧了一声,有点烦了。沙弗莱见状,轻声询问道:“我直接上手来帮你,好吗?”“好。”沙弗莱得到准许,在陈念旁边趴下,以标准的教学姿态,手臂从少年肩膀绕过。这个姿势像极了将陈念整个抱在怀中。陈念瞬间被雪莉酒味道的信息素包围了。有那么一刻无法抑制的晃神。沙弗莱非常注意,以一种特别累的姿势悬在陈念身上,尽可能减少和陈念的身体接触。他把陈念的姿势摆正,低声叫少年将手搭在扳机上。陈念还从来没发现原来沙弗莱的嗓音也可以如此低沉,极近地振动在他耳边,带起的气流扫过他鬓角的碎发,有点痒。“保持姿势不要动,对,看向瞄准镜,眼睛距离两公分左右,不要完全遮住。”“现在来瞄准,按照你的想法瞄就可以,如果觉得可以,就屏住呼吸,扣动扳机。”alpha的声音似乎都盖住了心跳声响,风在吹,带走身体上愈演愈烈的热度,也许会影响到瞄准精度。双手都出了汗,搭在扳机上的指节甚至都有点滑,明明没有碰到,沙弗莱身上的热度仍好像蒸着陈念,让他后背和额角都冒出细细汗珠。心跳在加速,让那片刻的间隙更为难找,陈念屏住呼吸,但就算这样,也好像逃不掉雪莉酒的味道。高倍镜中,稍微一点颤抖都能让准星产生剧烈偏移,陈念竭尽全力控制着力道,枪身很重,挪动需要极其精妙的控制力。精神力无意识地散发出来,感知着风向,力度,目标,和准星。狭小镜片中的世界好像变得更加清晰。陈念扣动扳机。砰——巨响之中,后坐力让他整个人猛地一震。陈念没料到那力量竟然如此夸张,他的后背撞上了沙弗莱胸膛,沙弗莱绷紧的胸肌犹如柔软又结实的缓冲垫般,缓住了陈念身形的失控。大面积的触碰,让他们更加鲜明的感受到属于对方的温度,甚至连心跳,都有片刻的重合。沙弗莱立刻起身,甚至说得上些许慌乱,而陈念翻倒在一侧,双手撑地,细草从他指缝中钻出。陈念抬起眸,正对上alpha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强作镇定。omega少年艰难活动着被震麻的双臂,他慢吞吞地爬起来,掩盖住难得的片刻失态。他的视线扫过沙弗莱宽阔的胸膛,随后移向远方目标所在的位置,自顾自地轻声道:“还不错。”第52章 【二更】陈念这一下当然没能打中。狙击枪的瞄准镜具有视差效应,需要进行精准调焦,并且需要根据密位式标线计算目标距离。陈念这样的头一次摸枪连姿势都摆不对的,能击中就怪了,就连沙弗莱刚开始都练了好几天,才慢慢找到技巧。但陈念挺高兴。体验新奇的事物总会让人心情愉悦,况且在如今人类抵御原初生物的大背景下,又有谁不希望能当个帅气的战士呢?沙弗莱辅助陈念射击的场景几乎引起了小型的轰动,最开始的语言指导,再到亲手纠正,最后悬在omega上空,用胸膛为他缓冲后坐力。大皇子和皇子妃之间的每一个互动都是那么有爱,看得人眼热心更热,就连军校生们都被激起了难得的少女心,羡慕之余不住起哄。更何况皇子妃是陈蔚元帅的独子,如今出现在训练场上,还亲自尝试射击,光是想想,就激动人心。陈念站起身,拍拍身上的草屑,道:“你继续训练吧,我就不打扰了。”“好。”沙弗莱目送陈念回去遮阳棚中,他定了定心神,摆正姿势。只是胸膛似乎还留存着被少年后背整个撞击的感受,陈念的那一声闷哼,在他脑子里萦绕不去。沙弗莱忍不住想陈念最后的那句“还不错”,究竟是在指什么。是对他胸部起到的缓冲作用表达满意,还是其他?毕竟陈念并没有击中目标。在沙弗莱的胡思乱想中,一个多小时的训练很快结束。这堂课的成绩非常不错。沙弗莱前去更衣,他出了一身的汗,为了避免陈念嫌弃,迅速用两分钟冲了个澡。等沙弗莱和安东尼奥从更衣室出来,陈念已经无聊到在大厅里玩拾来的子弹壳了。在白塔床头柜抽屉的深处也躺着一枚这样的黄铜色子弹壳,是沙弗莱当初为了试探交给陈词的。见沙弗莱终于弄完,陈念将子弹壳收起,顺手装进兜里,站起身来。 第67章 陈念一点也不觉得愧疚,安东尼奥能把主意打到他的头上,敢绿好朋友的行径,就已经证明不是什么好人了。也许顶层之前就有过不少类似这样贵圈真乱的皇室秘闻,安东尼奥才能如此大胆且没有心理负担地勾搭他。只有沙弗莱一个人愈发烦躁。沙弗莱没法对陈念产生脾气,相反,他还得感谢陈念,让他认清了好朋友的真实面目。只是他暂时还过不去心里的这道坎。那可是他十几年的挚友啊,十几年!怎么会变成这样!陈念当然知道沙弗莱心情不好,只要是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到大皇子脸上的阴云密布。他不再哼歌,省得一不留神惹得对方更烦,安静了半分钟后,问道:“下午要做什么?”沙弗莱:“下午我要忙一些重要的事情,没办法陪你。你自己找点事情做,可以吗?”“好。”陈念答应下来,他十八岁又不是八岁,早就过了必须要人陪着的年龄。况且沙弗莱有事要忙,只意味着他不能离开皇宫,但可以叫朋友过来玩。“对了,你之前都上过什么学?”沙弗莱想到他刚下课时就在考虑的问题,问陈念。“就正常的读完高中啊。”姜岱此前经常带着陈念搬家,基本上每个区域只住上两三年就会离开,陈念一直不停地转学,对学校也没有什么归属感。对生活在地下城的绝大多数人来说,如果不是搞研究的料,读完高中就去进行工作,实现自己的劳动力价值是再正常不过的。但陈念现在用着皇子妃的身份,就算日后不再进行互换,他也仍是陈家的孩子,理应有继续深造的机会。“我会给你找一位家庭教师,稍微学习一些课程。”陈念一听自己又要上学,有点不乐意:“为什么啊?”接受教育,提升自我从来都不是一件坏事,陈念显然还抱着在地下城养成的想法,只顾眼前。沙弗莱耐心为他解释:“只要是有点权势的家庭都会让子女尽可能的接受教育,你是陈蔚元帅的孩子,如果不是当年的意外,肯定也会再继续读书。”“可是哪有什么如果,现实就是我在地下城生活了十八年,已经高中毕业,可以去工作了。”“那你现在能去工作吗?”陈念眨眨眼,道:“我来顶层不就是为了享受生活的吗?再上学岂不是很惨。”沙弗莱:“陈词的意思应该不是叫你单纯的吃喝玩乐,他想让你拿回本属于自己的身份。”陈念:“那我哥呢?他现在不在顶层了,也不用上学呀。”沙弗莱:“陈词已经读完了大学课程,他在白塔内一直接受着最好的教育。”陈念惊了,陈词和他一样,明明才只有十八岁,怎么就已经读完大学了?“当然,我也不是强迫你,你可以挑选自己喜欢的方向进行学习。不然我经常有事情要忙,没办法陪着你出门,你自己在皇宫里找不到事干,岂不是有点无聊?”陈念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我哥学习的什么专业?”“海洋科学。”在海水淹没整个地球的时代,海洋科学绝对是当之无愧的王牌专业。陈念摸着下巴陷入思索之中,他哥不光学完了最牛专业的大学课程,掌握着插花烹饪乐器等众多技能,还有强大得足以做到意念移物的精神力。和陈词一比,他确实差得很远,继续读书好像也是应该的。他问沙弗莱:“你觉得我适合什么专业?”沙弗莱:“这需要你自己去选,可以想想对什么最有兴趣,或者说先找人给你介绍一下各种学科的内容,等了解了之后再进行选择。”“行,那我先了解一下都有什么学科吧。”见陈念同意,沙弗莱暗自松了口气,大部分时候,陈念还是很讲道理的:“我会专门找一位家庭教师,你有什么特殊的要求吗?””alpha,最好是男的,要年轻,再帅一点。”陈念不假思索道。沙弗莱一愣,忍不住提醒道:“请老师过来是要学习,不是谈恋爱的。”“我知道啊。但如果有一个符合我审美的老师,上课的时候心情会变好,学东西也更快。”沙弗莱:…………陈念说的实在太理直气壮,理所当然,纵然心里挺不愿意,沙弗莱还是勉强答应下来。回到皇宫,两人各自进了房间去午休。陈念本来没有中午休息的习惯,但在白塔的那些日子,他需要按照智能管家提供的时间安排活动,也慢慢开始午睡。兴许是在顶层能见到阳光,而中午又是最炙烤的时候,陈念也觉得睡上一觉非常舒服。他在一个半小时之后醒来,窝在床上看了会儿视频,磨蹭到三点才离开被窝。陈念挥挥手,隐藏在墙壁之中的幕布立刻成为透明,整个房间从最适合睡眠的黑暗中恢复。午后的阳光斜斜地从落地窗中照射进来,带着最温和的暖意。正好也要到了他和桂芷棋约定好的时间,陈念换好衣服到皇宫门口等她。昨天他告诉照顾大鹅的侍者不要再进行喂食,现在正好和桂芷棋一块过去,让大鹅知道究竟谁才是主人。而在一墙之隔的沙弗莱卧室。沙弗莱比陈念要早一个小时起床,他中午只休息了三十分钟,这是最佳的午休时长。alpha正坐在桌前,十二块虚拟屏分别展开,以弧形将他围绕。一行行代码正在虚拟屏上显示,透出的光芒映在护目镜上,照亮沙弗莱脸庞,更显得他表情严肃。右手边最大的屏幕上,则显示着庞大的数据库。这是沙弗莱每周都需要做的事情——检查辰砂的核心程序。身为超级计算机,辰砂可以进行自我修复和调整,但仍旧需要一些人工维护,毕竟再精密的计算机也有出错的可能,这个时候,人类的判断就至关重要。拥有此等权限的,只有皇室成员。沙弗莱兄妹三个,除他之外,两位公主对计算机都没有任何兴趣,阿芙洛和叶列娜也都进行过相关学习,这一点并不会因为她们身为alpha或是omega有任何改变。但很不幸,他的两位妹妹一个看到代码就心烦意乱乱发脾气,另一个至今只能输出一行“hello,world”。阿芙洛和叶列娜都有自己感兴趣的领域,比起无聊的代码,阿芙洛更喜欢航天工程,叶列娜则展现出了惊人的化学天赋。皇帝也觉得强迫她们学习完全不感兴趣的专业着实有点残忍,好在沙弗莱从小就是相关方面的天才,之后能够把重担交给长子。沙弗莱花了两个小时,来确定表层代码的运行没有出现差错,数据库也基本正常。但这只是进行检查的第一步。沙弗莱打开抽屉,拿出特制的神经适配器。这款银灰色的神经适配器看似平平无奇,实则采用着最顶尖的技术,需要强大精神力进行驱动,全世界仅有七台。而他只有在每周的这个时候才会用到。沙弗莱按下桌侧的按钮,固定在墙面上的座椅弹开,他坐在上面,束缚带立刻伸出,将他整个人用力固定。沙弗莱被皮具捆绑,完全动弹不得,他深吸口气,道:“开始吧。”智能管家的机械臂拿起神经适配器,为他佩戴在头上。精神力凝聚,将自己的思维牢牢保护,守住意识。神经适配器开启的那一瞬,一切都静止了。时间停止了流逝,声波禁止震动,光子不再跃迁,电子的环绕终止,电信号冲击着大脑神经——足以让人瞬间痴傻的强烈刺激被精神力层层缓冲,在真正接触到意识层面时,已经足够温和。双眼失去了视物功能,但“视野”很快又再度明亮,那不是他真正看见的,而是电信号直接作用于视神经后的产物。像是一个盒子被打开,由立方体铺展为平面,六个面又各自向着周围无限延伸,空间自沙弗莱脚下出现,通向无休止的尽头。沙弗莱向前走了几步,于空中写下一行代码。“门”被创造出来,凭空出现在他面前,是比纸还要薄的一层。沙弗莱将其推开,迈步走了进去。水从地面向天空流淌,逆向的雨幕中泛着淡淡的红,反射晶莹的光芒,像某种珍贵的矿物质。沙弗莱一脚踩在水中,层层涟漪扩散,数据被惊扰,在最后化作粒子特效,飘散着透明,重新归于水面。在这方数据静水中央,坐着一道淡淡的身影。沙弗莱一步步靠近,逆升的雨打湿了他的双腿,双肩和头发却是干燥的。并不觉得冷,或者潮湿,他现在只不过是这方虚拟空间中的一串信号,所谓身体完全由像素点拟合而成。走得近了,那道身影稍微清晰了些,不过仍旧浅淡,就好像一个被调整了透明度的图层,游离在这方世界之外。沙弗莱在它身后三米处站定,轻声道:“日安,cinnabar。”过分矮小的身影终于动了动,回过头来。它看起来只是个约莫三四岁的小女孩,细软的黑发堪堪扫到肩膀,一身朱红色的衣袍。衣服对她来说有些过大了,袖口和下摆都向下垂落,扫进水面。在她额头上,有一只赤色朱砂画成的竖直眼睛,正安静闭合着。——今天来的比吾预料中要早一些。她紧抿着唇,声音却回响在沙弗莱意识中,无法辨认出音色。“我来为您做程序检查。”她微微颔首,仍旧坐在空中,整个人却如太妃糖般向两边不断拉长。头颅变形,双目分开,脖子和肩膀愈来愈宽,但那对琉璃般清透的眼睛,仍旧淡淡注视着面前的沙弗莱。终于在某一刻,她整个人被撕裂。却没有血流出来,女孩一分为二,以违反质量守恒原理的形式,变成了和原本一模一样的两个个体。如此诡异的景象,沙弗莱却早就见怪不怪了。眼前的女孩便是辰砂的核心,十五岁时沙弗莱第一次被父亲带来这里,至今已有近十年,期间它一直都是三四岁的女孩模样,从未改变。 第69章 他下意识地抬手捂住双眼,完全忘了手里还拿着炊具,差点把东西全都扔到地上。傅天河手忙脚乱的抱紧锅碗瓢盆,折腾了好几秒,才想起自己好像可以直接把眼睛闭上。他用力闭着双眼,不用看都知道自己肯定已经面赤耳红。哗啦啦的水声是如此清晰地传进耳中,傅天河大气也不敢出,屏息凝神了一会儿,没能听见诸如“臭流氓”之类的其他动静,才试探着睁开那只完好的眼。九月好像没发现他不小心看到了?陈词只脱了上衣,肩部靠下的位置被帐篷遮挡的严严实实,但半遮半露反倒比看得完全更让人无尽遐想。他双肩平坦,后背的蝴蝶骨优美,正随着手臂的动作活动着,并不明显的肌肉线条也在随之变化。陈词已经擦过了肩胛,皮肤在探照灯光下白的莹润,潮湿的水迹映着光,隐隐透亮。傅天河呼吸变得急促,因为他清晰地看到陈词挑开了一直戴在脖颈上的颈环。少年的后颈暴露在他眼前,在薄薄的皮肤下,隐藏着omega最重要的腺体。没有任何一个omega敢随意在alpha面前展示后颈,因为那带着很强烈的暗示意味。——寻求标记。傅天河将舌尖伸到牙齿之间,用力地咬了下,尖锐的犬齿陷入舌面,引发明显的疼痛。——alpha就是这样将牙齿刺入omega的腺体之中,注入信息素,让对方完全沾染上自己的气息。每一个alpha都有着无法抗拒的本能,他也一样。傅天河知道自己不能再看下去了。他用力闭上眼睛,薄薄的眼皮艰难和内心的渴望进行对抗,过了两秒钟,傅天河干脆抬起手,把刚洗完的锅扣在了自己头上。好了,这下什么都看不见了。他松了口气,迈开步子,结果一下子踢到凸起的石块,整个人向前飞扑而去。“啊啊啊啊——”要不是拼命挥舞双臂在最后关头保持了平衡,傅天河就要以平沙落雁之姿脸朝下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了。乒铃乓啷的声响,自然引起了陈词注意。傅天河刚洗完炊具转身的那一刻,他就察觉到了,毕竟alpha手忙脚乱的动静太过明显,想听不到都不行。但陈词没觉得是什么要紧的事,他和傅天河同为男性,又只是光个上半身而已,自己还背对着。他只不过擦擦身体,又不是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陈词将上半身仔仔细细地擦干净,拿过包中的换洗衣服穿上。至于脏衣服,他打算回去再洗,新的一身应该可以支撑上两三天。他将毛巾认真洗过,晾晒在绳子上,才回身看向傅天河。傅天河端端正正坐在石柱处,锅扣着脑袋,他双手老实放在腿上,表明自己什么都没干。陈念走过去,把锅拿下来。眼前陡然亮了,傅天河对上陈词视线,原本已经平复的心又要狂跳起来。“我想洗洗脚。”陈词道。“啊?哦哦好。”傅天河赶忙起来,去给陈词准备水。他们没有盆,洗脚最好让一个人倒水,傅天河荣幸地揽起这项任务。陈词坐在石柱上,脱掉鞋袜,将裤脚卷到膝盖下方,露出小腿和双脚。傅天河净化了一大瓶海水,拎着过来,他蹲在陈词对面,开始倾斜瓶口,逐渐倒水。清澈的水流下,落到陈词的脚面上,溅起小小的水花,打湿了脚踝和小腿。陈词俯下身,用手搓洗,手指掠过脚面和足弓,又挨个洗过圆润的脚趾。他的脚非常嫩,虽然这么说有点奇怪,但确实是非常细嫩,傅天河只是一眼,就看出这绝对不是一双走过很多路的脚。陈词的手也一样。正常情况下,只要经常干家务的人,双手都免不了变得粗糙,但在这双手上,不见任何干过粗活的痕迹。但九月又确确实实和他一道长途跋涉,期间鲜少表现出体力不支,如果他很少运动,不应该有这么好的体能……吧?傅天河越想越觉得疑惑,眼前的少年好似个矛盾体,相互矛盾的现象剧烈碰撞,形成如今捉摸不透的模样,发出令人难以忽视的光芒。陈词洗过双脚,又向上清洗小腿,腿肚柔软,稍微一碰指尖就会凹陷在其中。傅天河努力稳住倒水的手,他不想继续看了,但必须注意着水流的落点。在此之前傅天河绝对不会想到,原来只是洗个脚,都能让他口干舌燥。他是变态吗?!“好了。”陈词直起身子,他轻轻甩了下手上的水,对傅天河道:“你要洗吗?”傅天河肯定是要洗的,毕竟奔波一天出了不少汗,如果就这样去睡实在不舒服,但陈词的意思显然是想帮他。傅天河赶忙摆手:“我自己来就好。”陈词点点头,他用换下来的衣服擦净腿脚上的水,重新穿上鞋袜,起身道:“那我给你准备一下水吧。”显然他也觉得所有事情都让alpha一个人干有点不好。陈词去到海水净化器那边,而傅天河深吸口气,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脸。——明明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怎么还会热成这样?他不是变态吧,不是吧!傅天河内心哀嚎着,陈词越坦荡,他就越觉得自己卑劣不堪,可是他从前明明不是这样的啊!傅天河见过的omega虽然少,却也不是没有,之前还有人明确表示过喜欢他,他也没多少反应,本着认真负责的态度干脆拒绝了。现在才过了短短两三年,怎么他就像个痴汉了呢!傅天河纠结着,陈词已经把水弄好,端过来了。“给。”他递给傅天河,alpha之前说过要自己洗。“谢谢。”傅天河接过来,暂时放到一边,腾出手脱掉鞋袜。陈词不再看他,矮身钻进了帐篷中,就要休息。傅天河洗着脚,听着陈词在帐篷里的动静,突然有点鼻子发酸。他过惯了一个人的生活,而如今,少年的陪伴仿佛真的和他在这方幕天席地中,过着温馨且平淡的日子。第55章 傅天河洗漱完毕,顺便把自己的袜子洗了,挂在帐篷的绳子上晾晒。他没有去和陈词一起歇息,而是坐到帐篷入口处的小石板上,拿过鼓囊囊的背包,挨个检查自己今天拾捡回来的零件。天已经黑了,但现在还不到晚上七点,远处的辰砂主体灯火通明,晕出的光亮无法为遗弃郊区提供足够的照明,甚至还比不过头顶那轮缺了一点的圆月。在底部上方,还有无数从主体延伸出的外挂平台,遮挡在遗弃郊区遥远的上空,随着太阳的移动,有时会投下一大片阴影。今天他们探索了三栋大型建筑,又从原初生物留下的尸骸中拆卸了不少零件。被冲上海滩的大都是一些小型鱼虾,真正大型的生物都被外延的环海基地与众多平台阻挡,保证辰砂主体不会受到侵袭。傅天河将零件分门别类的整理,等回去之后稍加改装,能卖上一大笔好价钱。陈词坐在帐篷里,赤着双脚,正在和陈念聊天。他远在辰砂顶层的弟弟玩得正欢,陈念在皇宫里养了一只大鹅,被取名为王子,王子个性凶狠,咬了二公主阿芙洛的小鸭子,还啄过沙弗莱的屁股。陈念正在想方设法的调教他,和桂芷棋一起培养王子的“鹅德”。陈念拍了照片发过来,确实是一只昂首挺胸的大鹅。完成了给大鹅的喂食,陈念又跟陈词聊了许多,本着快乐就是要分享的原则,他把今天发生的种种都和陈词说了一遍。看到陈念描述安东尼奥想要勾搭他却误踩了沙弗莱的脚,淡定如陈词都忍不住发了个“愣住”的表情。他对安东尼奥的印象仅有白塔前的那一次见面,alpha是典型的贵公子,和沙弗莱做了十几年的朋友。陈词想象了一下当时的场景,确实应该挺精彩的。见陈念在顶层玩得开心,也放得开,陈词已经完全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他放下了终端,抬眸望向帐篷门口的身影。alpha背对着帐篷,正盘起一只腿坐在石板上,探照灯的光芒在他身上勾勒出一圈明黄色的边,他的脊背结实而宽厚,大概会给人一种可靠的感觉。傅天河仍然在整理零件,他们跋涉了整整一天,活动量相当之大,傅天河又忙着扎营做饭,现在竟然还不肯闲着。alpha的体能好到可怕的程度,无论何时,他永远都是一副活力满满的样子,精神昂扬,似乎不知疲惫为何物。和这样的人待在一起,仿佛自己也浑身充满了干劲。只是明天他们天亮之后就要继续赶路,陈词打算加快探索的速度,好早点回去。“傅天河。”他轻声叫着alpha的名字,在对方回头时,道,“来休息吧。”傅天河仍然是习惯性地向左转头,他右边的眼睛看不到,灿金的瞳仁剔透漂亮,却只是一只质地冰凉的假眼。黑色眼眸中映出斜上方的光源,以及帐篷里少年放松坐着的身影。“好,我马上来。”傅天河答应下来,他回过头,深吸口气。陈词那副模样太像邀请。事实也正是如此,少年在邀请他一同休息。他知道自己不该想歪,但如果人要是能轻而易举控制住心中想法,就不会有那么多悲剧了。傅天河将整理好的零件重新装回包里,他在帐篷入口处脱掉鞋子,手脚并用地爬进去。帐篷不是特别大,睡两个人正好,陈词向旁边挪了挪,给他腾出位置。三天来他们已经习惯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作息,如今也都洗漱完毕,可以休息了。陈词最后和陈念发了句晚安,躺进睡袋里。傅天河见他要睡,将挂在帐篷外的探照灯拿进来,休息时在全然黑暗的旷野留一盏灯绝对不是什么好主意,说不定也会引来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如今的信标之上已经不存在所谓的野生动物了,他们也远离海边,但真正需要他们担心的,是人。 第71章 高度机械化的外骨骼牢牢保护着乌贼的内里,只有被陈词一枪打穿的眼睛,是裸露在外的。如果不是他硬生生戳透了口膜,估计谁输谁赢还说不定呢。傅天河重新来到触腕之中,他将手伸进口器,抓住撬棍末端,一脚踩着乌贼头部,用力将撬棍拔了出来。乌贼只是抽搐着,腕足末端挣扎卷动,却无法做出有效的抵抗。撬棍彻底抽出的那刻,蓝色血液和黑色墨汁从伤口处涌出,近乎是倾倒般打湿了下方一大片地面,腥臭味更加浓重。撬棍上满是各种黏液,傅天河颇为嫌弃,他走到海边稍作清洗,才拿着干净的撬棍回到陈词身边。乌贼的头和躯干部分长约两米,已经算很庞大的体型了,它的机械化程度挺高,傅天河打算等天亮之后,再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用的零件。“走吧,先带你去处理伤口。”他蹲下身,在陈词的帮助下背起女孩,陈词拿着撬棍和探照灯,三人一起回去帐篷。他们的小营地好端端立在原处,陈词拿了瓶子去净化海水,傅天河将女孩放在石板上坐着,去帮陈词。两人拿着三瓶水过来,陈词递给女孩,示意她先喝点。女孩显然渴极了,一口气喝了大半瓶,她舔舔嘴唇,细小的结痂再度裂开,血又流了出来。“你叫什么名字。”陈词问她。女孩声音嘶哑,怯怯地道:“火柴棒。”这听起来不像是人的名字。“你是附近的拾荒者吧。”傅天河倒见怪不怪,地下城的人们也分三六九等,像是这种只能在滨海区生活的,大概率极度贫穷,随口拿身边的物件取名都是正常操作。火柴棒嗯了一声,她仔细看过陈词和傅天河,诚恳道:“谢谢你们。”“没事,先处理一下伤口。”傅天河拿出小型医疗包,陈词则用清水给火柴棒清洗伤口处的砂砾和泥土。之后陈词用棉球擦干,抹上碘伏和药粉,确定血正在慢慢止住,才再缠上绷带。这是陈词头一次给谁处理伤口,虽然没做过,但陈词脑子没问题,也处理的有模有样。傅天河坐在一旁,和火柴棒交谈,也了解到事情的经过。遗弃郊区位于回收站的下方,经常会有从回收站掉落下来的废弃物,而原初生物们的尸体又带有大量机械体,让这片区域成为拾荒者们最爱光顾的地方。火柴棒也是其中之一,她隶属于附近某个聚居地,照常出来拾荒,天色渐晚,她匆忙赶回营地,却迷了路。夜晚并不会因为体恤她而慢点降临,最后一抹霞光沉于海平面,无边黑暗彻底将她围困。火柴棒带了手电筒,但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电池只坚持了二十分钟,便电量告罄。比黑暗更恐怖的,是对未知的恐惧。火柴棒尽可能地远离海岸,她想要找一个相对完整的建筑,起码能让她凑活一晚,却踢到了某个柔软的东西。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说了。她被乌贼的腕足缠住,夜色之中,没人知晓它是什么时候爬上岸的,乌贼拉扯着火柴棒,就要退回海里,享用这顿美餐。如果不是陈词和傅天河赶到,名为火柴棒的女孩就会消失在世界上,不引得任何人注意。陈词安静地听完,火柴棒渴了很久,现在终于喝过水,声音也清澈了许多。他不是特别能理解为什么要辛苦成这样,辰砂的资源应该足够供养生活在其中的所有人类,火柴棒明明可以去到主体区域,找一个合适的工作,而非在最危险的海滨拾捡垃圾。但陈词仍旧保持沉默,何不食肉糜,他没有资格做出评价。“你饿了吗?稍微吃点东西吧。”傅天河去拿他们的食物,现在这个点生火做饭有点麻烦,他就给火柴棒开了一盒罐头。火柴棒饿了一天,又从乌贼口中逃脱,早就饥寒交迫。她狼吞虎咽地吃完,陈词坐在她对面,适时地递过水瓶。现在正是凌晨一点。见她吃完一盒罐头,傅天河道:“你先去帐篷里休息一下吧,等明天一早,我们会把你送到营地去。”火柴棒点头,再度感激道:“谢谢。”火柴棒身上脏兮兮的,他们又没有给女生换洗的衣物,只能让她先穿着这身。傅天河专门把自己的睡袋收拾出来,让火柴棒休息。火柴棒非常不好意思,自己不光吃了救命恩人的食物,还要占他们休息的地方。“没关系,我们是过来旅行的,大不了明天就回到城里。”傅天河安抚她的情绪,等把一切收拾完毕,起身道:“来吧。”火柴棒迟疑了下,还是钻进了帐篷,她实在太困太累了,本来就瘦弱到营养不良,又经过那样惊心动魄的事,现在光是站着都头晕目眩。陈词也进了帐篷,他将自己的睡袋挪了挪靠在中间的位置,问傅天河:“你呢?”帐篷空间虽小,但火柴棒实在瘦小,躺下时只站一个细细的边,三个人还是能挤得下。傅天河只道:“你们先休息。”陈词不太在意性别区分,但傅天河不行。他身为alpha,还是个男的,和陈词睡在一块也就算了了,毕竟两人很熟。但火柴棒可是他们刚救下的小姑娘,他要是真在陈词让出来的地方躺下,就是臭流氓行径。傅天河不打算睡了。把帐篷让给陈词和火柴棒,反正距离天亮就只剩下四个多小时,他在外面眯一会儿就到了。陈词定定地看了他几秒,点点头,一言不发地回到帐篷。傅天河坐在门前的石板上。探照灯熄灭,周围重新归于寂静,月亮像是被谁啃了一口,缺了条边,星星很明亮,明天应该是个无云的艳阳天。傅天河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右眼,撬棍就在他手边。他还没练就能坐着睡着的神功,打算先发个呆,消磨时间。没过多久,身后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傅天河一愣,他回头看去,一道身影从帐篷里钻出。陈词已经穿好了外套,他从外面将帐篷拉好,让一秒钟入睡的火柴棒能够好好休息,安静地坐到傅天河身边。“不睡觉吗?”傅天河问。陈词只是摇头,不说话。他敛紧外套,像是有点冷,将身体稍微缩起来。第57章 傅天河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沉默,他抬起头,望着那一轮明月,轻声道:“真安静啊。”陈词轻轻嗯了一声。凌晨一点多,是最凉的时候,特别是两人先前赶着救下火柴棒,出了一身的汗,风一吹迅速带走身上的热量。傅天河也注意到了陈词的瑟缩,他二话没说脱下自己的外套,作势要往陈词身上搭。在即将盖上陈词肩膀时,傅天河低声询问:“可以吗?”陈词看向他,傅天河没能窥见少年的眼神,只是在沉默之中,将衣服轻轻搭在了陈词肩头。带着沉沉的琥珀木香,以及alpha的体温。傅天河只穿一件单衣,根本不觉得冷,他精力旺盛得很,平时掌心都热得像火炉一样。出于礼貌,他不能给九月暖暖手什么的,但自己的衣服能起到相同作用。他们并肩坐着,中间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稍微一动就能靠上对方的肩膀。弥散在梦境中的花香早就不见,夜风带来海洋咸湿的气息,探照灯灭着,而荧光小球被留在帐篷里。除了头顶的夜空,傅天河几乎看不到任何东西。但他并不慌张,身旁少年的存在让他知晓,他并非孤身一人。——起码现在还不会被再一次抛弃。放松下来,傅天河回想方才发生的种种。九月比他更先一步醒来,在声音还没传到帐篷时,少年就已经机敏地睁开双眼。他是如此干脆地冲出去,在黑暗的夜色中迅速前行。傅天河拎着探照灯跟在后面,都差点应该看不见路两次摔倒,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右眼失明,导致视距的适应程度没那么好。九月的敏锐程度超乎他的想象,他沿着最短路径到达事发地,还准确无误地射中了乌贼。——应该是射中了吧,傅天河反正听见一声特别响亮的枪声。“你开枪了吗?”他问。陈词点点头,随后想到傅天河应该看不见,又道:“开了。”“子弹——”“我们捡到的那把枪里有两颗子弹。”傅天河一愣,他回想了下,枪是三天前在办公室抽屉里捡到的。当时九月还对着窗户扣动板机,是空枪。哪儿来的子弹?难道说……在向他展示之前,九月就已经把子弹拿走了。仔细想想,当时少年好像真有拆卸枪械的过程。所以把子弹拿走是为了防止走火,还是说预料到可能会有今天这样的事发生?无论是哪种可能,都足以让傅天河惊讶。九月的心思竟然如此缜密。他对枪械的熟悉程度更加出乎傅天河意料。为了尽可能保持秩序稳定,各大信标对武器的管制都很严格,就连最大的黑市都买不到热武器,只有军部相关的人员,才能碰到真正的枪械。九月是个omega,按理说更不可能有接触到的机会。傅天河将所有疑惑压在心中,已经数不清是第几件让他觉得迷惑的事情了。 第73章 三人简单吃过早饭,合力将帐篷收起来,就要帮火柴棒去寻找营地。傅天河还惦记着那只乌贼,正好也和火柴棒所说的方向一致,就先到了案发地点。相较于离开时,乌贼朝着海岸移动了十几米,它庞大的身躯压在湿润的浅滩上,但终究还没能触到水面。现在刚过月圆之夜,辰砂的首次早潮在凌晨一点,刚好是他们听到声音救下火柴棒的时候。如今四个多小时过去,潮水即将开始退却,会有许多小型生物遗留在海滨的浅滩。乌贼还活着,撬棍将它贯穿的猛烈一击还没能彻底夺取它的生命。四个小时里它挪动着十条腕足,试图回到最适合修身养息的海里。然而傅天河捅穿了它的消化道和肝脏,又戳烂了墨囊,纵然软体生物生命力强劲,也不免行动迟缓。乌贼试图退回海中的行为,放在傅天河眼里,就是到手的零件要长腿跑了。他赶忙拿着撬棍上前,对准裸露的生物部分,狠狠地捅了下去。蓝色的血喷出。乌贼痛苦地扭动着,却无法再对始作俑者发出任何有效的攻击。火柴棒畏惧地缩在一边,只敢远远看着。昨天实在太黑,她没能看到袭击自己生物的原貌,如今看得一清二楚,后怕得几乎就要发抖。如果不是……如果不是这两位好心人就在附近扎营,恰好听见了她的喊声,如果不是他们毅然决然地伸出援手,自己早就已经在乌贼的消化道里腐烂了。傅天河先是对准两根长腕足的根部戳了几下,确保乌贼不会再胡乱卷到什么东西。他绕着庞然大物走过一圈,看到了它眼睛上的弹孔。子弹准确无误地击中了乌贼眼睛,同时也损坏了下方的嗅觉陷,让它的视觉和嗅觉共同失灵。沿着笔直的弹道,另一个弹孔出现在头部的对侧,此时早已不再流血。傅天河惊讶地回头看了眼陈词,他知道昨天九月击中了乌贼,没想到竟然直接打烂了眼睛。要知道,黑暗中从十五米远处用手枪击中移动的小型目标,可比买彩票中奖都难。或者说这根本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吧毕竟根本就没有视野啊!陈词表情淡定,似乎根本不觉得哪里奇怪了。这样倒是显得傅天河很大惊小怪的样子。傅天河忍不住打开终端对着弹孔拍了一张。原本就奄奄一息的乌贼又被傅天河戳过几下,更加瘫软了。陈词也来到旁边,乌贼的大半身体都覆盖着金属零件,不,这样说并不准确,应该是大半身体都由零件构成,机械和肉体结合,成为难以想象的存在形式。千百年来,生物学家们都在研究原初生物的存在原理,究竟是肉体驱动着机械,还是机械控制着神经?肌肉和骨骼又是如何和钢铁生长到一起的?已知原初生物会像新陈代谢一样更换零件设备,那它们又是靠什么来判断所用零件是否符合标准的?太多谜团都还没能得到解决。多年来自诩高等生灵,万物之主的人类,终于回到了他们该在的位置,这个世界上永远存在比他们更加强大,更加神秘的生物。神秘到他们倾尽所有制造的超级计算机们,都无法进行完全解析。陈词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原初生物。他在白塔内学完了海洋科学,知晓海洋中发生了多少神奇事情,他在教科书上见过无数案例,却还是头一回亲身触碰。陈词伸出手,轻轻按在乌贼的躯干上。手指碰到冰凉坚硬的机械,而掌心下方是不断抽搐的湿滑表皮。——疼,好疼。声音涌入脑海,是那么猝不及防。陈词:!!!他立刻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陈词警惕地看向四周,火柴棒仍怯怯地围在一边,不敢上前,傅天河正在兴奋地拆卸零件。除了他们三个没有其他人在。而他又真真切切听到了声音。陈词眉头微微皱了下,精神力散步开来,未曾发现任何异样。最终他将视线再度投向身前的庞然大物。难道……陈词尝试着,他再度伸出手按在上面。——好疼啊,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声音再一次出现,刺痛着神经。饶是淡定如陈词,在这一刻,表情也彻底凝滞。是的,他知道声音是从哪儿发出的了。这只乌贼……在向他求救!掌中的生物组织不断抽痛着,在痛苦中无休止地挣扎。陈词眼神微动,没有声张,他必须彻底确定这不是自己的错觉。“傅天河。”陈词喊道,正在另一面闷头拆卸的alpha抬起头,问,“怎么了?”“撬棍给我一下。”傅天河起身,他抬起手,将撬棍从乌贼身体上方递给陈词。陈词一手摸着乌贼,另一只手紧握撬棍,刺在乌贼的躯干。——啊啊啊啊啊啊啊!!!声音立刻响起,陈词马上松了力道,那痛呼声很快停止了。然后是……继续求救。纵然陈词刚刚就要伤害它。因为它早已走投无路。陈词彻底确定,那是乌贼发出的信号,而他,能听到这本不应该被人类捕捉的信号。他后退两步,打量这滩散发着腥臭味道的海洋生物。陈词不觉得同情,人类和原初生物,本就是不死不休,相互敌对的关系。更何况昨晚这只乌贼还试图捕杀火柴棒,它被伤成这样,完全是咎由自取。陈词只在乎一件事,为什么他能听到乌贼的“声音”?信号像直接传递进他的脑海,也许是某种费洛蒙,或者超声波?是因为精神力的存在?此前有过人类能听懂原初生物语言的案例吗?人类和原初生物战斗了那么久,军部有众多精神力强大的alpha,如果存在这样的事,肯定早就传遍了。但陈词没有看到过有关记录,就算相关消息需要封锁,那他身为辰砂选帝侯,有访问众多卷宗的权限,也未曾见过。难道他是第一个?如果不是遇见陈念,互换身份,又来到遗弃郊区旅行,他一辈子可能都不会有真正接触到原初生物的机会。也不会发现这种奇怪的现象。只有和乌贼产生接触,他才能“听到”声音。陈词更倾向于这是意识层面的交流,意识和精神力强度有关,迄今为止,确实还没人能比肩他的精神力水平。这是足以震惊世人的发现,但陈词没有声张。他已经受够了只能从研究员口中听到最终结果的日子。这一次,他要自己进行实验。第59章 陈词将手放下,不再理会乌贼的求救声。他拎着撬棍来到傅天河身边,蹲下身,alpha正在拆卸乌贼的外骨骼,这层钢铁盔甲几乎是一堆乱七八糟的金属随意拼凑而成的,除却能够卖给冶炼厂,就没有什么其他的价值了。傅天河想要精密部件,在材料稀缺的现在,金属回收虽价格昂贵,但实在太沉了,他们两个人又带不了多少,还不如搞点性价比高的东西。海滩上已经扔了一堆金属片,陈词从傅天河的包里拿出工具,也加入拆卸行列。跟着傅天河学过相关理论,又被他带着去了好几次垃圾场,陈词已经能够熟练拆解了。两人合力将外骨骼卸下,乌贼头和躯干部分的内部便暴露在他们面前。陈词看到了黏腻蠕动的内脏,碎裂墨囊里流淌出的墨汁将一切染成乌黑颜色,腥臭冲天。傅天河对它的生物组织部分没兴趣,陈词也是。在体背侧皮肤下的囊壳内,长橄榄形的内壳同样由机械组成,和软骨一起构成乌贼的内骨骼。精神力很轻易地在生物组织中找到了隐藏的机械部位。同陈词想的一样,体型如此庞大,还高度机械化的原初生物,基本都拥有一枚机械核心。“在心脏里。”傅天河还真不知道乌贼的心脏在哪里,他拿着撬棍拨弄一翻,都没能找到正确位置,反倒是自己被恶心的够呛。陈词干脆从他手中拿过撬棍,来到乌贼的腹腔中后侧,一米多长的撬棍刺入,然后上挑,将还带着大动脉血管的心包挑了出来。这幅场景看得傅天河眼皮直跳,总算鼓起勇气稍微靠近的火柴棒更是扭过头去,强烈地干呕几声。然而陈词依旧面色平静。傅天河定了定心神,拿出刀将心脏切下。 第75章 沙弗莱低头看着自己,他从十五岁开始就这样工作,却头一次像今天这样,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劲。束缚带和金属椅都是为了保证他身体的固定,进入数据核心对精神力的消耗极大,可能会造成身体失控抽搐等情况,为了安全着想,必须事先把自己固定起来,就像安全座椅一样。然而陈念的视线仿佛化作实质,羽毛般搔在他身体的每一处,宛如挑剔的商人在打量一件货品,或者说……欣赏?沙弗莱不知道自己在乱七八糟地想什么,他脑子还不清楚。“解开。”alpha声音些许沙哑,向智能管家发出指令。束缚在他身体各处的皮带松开,带着抽离的轻微声响,沙弗莱终于得以自由活动。他抬起手,握着另一只手腕转了转,站起身。陈念随着alpha的起身抬头,那双紫罗兰色眼眸中的局促让他忍不住生出更多坏心思。尤其是沙弗莱的头稍微偏向一边,暂时还不敢和他产生视线接触。陈念将交叠的腿放下,再换成另一侧,姿态优雅且随性,仿佛再一次置身夜总会的包厢之中。只是这一回,他是客人,面前高大的alpha将服务于他。沙弗莱胸口和手臂上都是勒出的红痕,被衬衣遮着,若隐若现。他深吸口气,道:“你怎么进来的?”他明明记得自己把房门关好还反锁了的。“智能管家给我开的门,我路过的时候你卧室的门虚掩着,它说可以进。”陈念顿了顿,笑道:“不好意思啊,没想着会打扰到你。”沙弗莱无力地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想的什么样?”陈念反问,明明他才是坐在低位的那个,却像真正掌控着局面,轻声道,“要不……你给我详细描述一下?”沙弗莱不说话了,他本来就不善言辞,面对omega眼中的揶揄,更是大脑宕机。“我在工作。”沙弗莱只能如实解释,“这款神经适配器对精神力的需求极大,身体有抽搐的可能,就只能固定住避免风险。”“这样啊。”陈念点点头,他可不会真以为沙弗莱有什么特殊癖好。这些日子以来,大皇子表现的纯情至极,有时候他都觉得对方根本就不像二十四岁。沙弗莱:“找我来有什么事吗?”陈念:“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想去一趟环海基地,陈词今天给我发了好多照片,我也想近距离的看看海。”是个很正常的要求。沙弗莱松了口气,他想了下自己这一周的时间安排,道:“下周三吧,我带你下去。”此行的诉求被三言两语地解决,陈念却没急着回去,不知怎么,他突然很想逗逗自己的这位哥夫。“你身上都勒红了,如果不活动开,会不舒服的吧?”omega声音轻柔,尾音微微上挑,仔细辨认又似乎没有,藏着几分勾人意味。“还好,不碍事。”沙弗莱说着,默不作声地扶住一旁的桌子。每次从辰砂的核心出来,他都得立刻倒床上躺着休息才行,一般过上好几个小时才能缓过劲儿来。精神力的高度消耗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而这一次,沙弗莱骤然被陈念撞见浑身束缚的样子,以至于太激动了血压升得有点高,他眼前一直在发晕,看东西甚至都模糊起来。——得赶紧躺下休息才行。沙弗莱正想着要怎么请陈念离开,恍惚之中就看到陈念站起身,款款朝他走来。少年在他面前站定,清澈眼眸在昏暗灯光下,似藏着几分深情,抬起手,就要抚上他脸颊。像情人那般,温柔缱绻地摩挲。原本就不低的血压在此刻到达新的高峰,沙弗莱眼前猛地一黑。他甚至连声音都无法听见,双腿再也无法支撑住身体,就要踉跄着倒下。“哎!”陈念没料到沙弗莱怎么就突然倒了,他赶紧手忙脚乱地去扶,奈何alpha人高马大实在太沉,仓皇之中反而被带的向后退了几步。机械臂在异状发生的瞬间便伸出,然而在中途,生生停了下来。陈念最终没能撑住沙弗莱,他连调整方向倒到更软的床上都做不到,两人接连跌倒在地。好在卧室铺着一层地毯,摔了也没有太痛。陈念闷哼一声,被沙弗莱压在身下,alpha的脑袋磕在他肩窝,肩膀压在他胸口,大半边身体的重量都落在陈念身上。卷曲的发梢扫在颈侧和脸颊,带着浓郁的雪莉酒甜香,沙弗莱的身体带着最年轻的热度,几乎发烫。但陈念脑子里一点别的想法都没有,因为实在太沉了!他感觉内脏都要被从嘴里挤出来了!“喂!”陈念挣扎着稍微爬起来。天知道他只是想帮着沙弗莱整理一下衬衣肩上的褶皱!怎么就成这样了?!陈念搬着沙弗莱的肩膀,费力地将他翻过来仰面朝上,这才注意到沙弗莱的脸红到异常。他甚至还清楚看到两条鲜血缓缓从沙弗莱高挺的鼻子里流出,格外刺目。“沙弗莱!”陈念惊呼,他抬起头,喊道,“快叫医生!”智能管家早在沙弗莱倒地的那一刻就呼叫了御医,陈念束手无措,他不知道沙弗莱怎么了,只能攥住袖子,给沙弗莱擦了下鼻血。血迹抹开,在大皇子鼻畔留下一抹鲜红。机械臂伸出,递来一颗药片:“殿下。”陈念立刻把药塞进沙弗莱嘴里,紧张地盯着他。这时候陈念终于注意到了沙弗莱正在闪烁不停的终端,屏幕上显示大皇子的血压在某一时刻,飙升到了180/115的水平。陈念:?不是,沙弗莱年纪轻轻,就高血压???“请不要担心。”智能管家的声音安抚了陈念的情绪,“殿下精神力过度消耗引起身体的连锁反应,刚才服用的是降压药,很快就会没事。”“是吗?”陈念松了口气,既然智能管家这么淡定,应该没关系吧。陈念跪坐在沙弗莱身边,看了他一会儿,果然,沙弗莱脸上不正常的潮红迅速消退,终端上的血压指标也逐渐恢复到正常水平。陈念松了口气。按理说现在沙弗莱应该醒了吧。他伸出手,轻轻摇晃alpha的肩膀,试探喊道:“沙弗莱?”沙弗莱双眸紧闭,一动不动。陈念又担心起来。他看向房间四周,智能管家没再吭声,陈念只能皱着眉头,继续观察沙弗莱的情况。“沙弗莱,你可不能死啊。”omega忍不住轻声道,“你要是出事了,我……我不就得守活寡了吗?”陈念差点说出那声“我哥”,好在最后关头生生把g的音节吞了下去。沙弗莱始终紧闭着双眼,只是陈念没能看到,alpha放在身侧的手无声地握紧拳头,像是在艰难对抗某种念头。沙弗莱怎么喊都没动动静,陈念只能站起身,好在他的鼻血已经不再流了。陈念:“把他抬到床上吧。”由智能管家控制的机械臂伸出,将沙弗莱平稳地抬到床上。陈念担忧地摸摸沙弗莱额头,又试了试鼻息,平稳悠长,好像只是单纯晕过去了。真是的,他干嘛非得今晚来找沙弗莱,有什么事明早说也一样啊。陈念帮沙弗莱盖好被子,从机械臂手中拿过湿巾,把沙弗莱最后一点鼻血擦干,他郁闷地呼出口气,就要离开。确定脚步声远去,关门的声响传来,平躺在床上的沙弗莱才终于睁开。他早就醒了,血压升高带来的影响其实也就持续了很短时间,毕竟再怎么精神力消耗巨大,沙弗莱也是个身强力壮的alpha。但沙弗莱不可能睁开眼,实在太丢脸了!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面对陈念!光是想想方才的场景,沙弗莱就又要眼前发黑。陈念只是走过来,简单抬起手,还没碰到,他就倒了。这对于一个alpha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沙弗莱抬起手,用力捂了捂还有些发烫的脸颊,过了两秒,道:“他为什么会在我房间里?”智能管家不吭声。“我明记得反锁了房门,是你把他放进来的?”“陈词殿下是您的皇子妃,我以为……”“你以为。”沙弗莱加重语气,“司尔特,我才是你真正的主人,你在我工作时将陈词放进来,万一他不小心影响到我怎么办?”“我会及时拦住陈词殿下。”智能管家说着,声音明显底气不足地弱了许多。沙弗莱不吭声了,他其实有点生气。气自己为什么那么不争气,直接晕的那么厉害,甚至还流鼻血了!之前从来没有过类似的状况。血压已经降到了正常水平,头还在痛,他现在急需睡上一觉。只是沙弗莱内心复杂,他不知道今夜自己能否顺利睡着。光是想想方才发生的种种,他就尴尬到脚趾蜷缩,在空中抠出一栋皇宫。沙弗莱痛苦地掀起枕头盖在脸上,呻吟着翻了个身。陈念离开沙弗莱的房间,御医正好赶来,管家等在门口,神经紧绷地问:“殿下情况如何?”“他还好吧,智能管家说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陈念也摸不准,他让开门口,让御医进去。管家敏锐注意到了陈念袖口的血迹:“殿下您受伤了?!”陈念赶忙解释:“不,是沙弗莱的血,他突然流鼻血,我给他擦了下。”管家松了口气,转而欣慰起来。 第77章 就算在他面前晕倒很丢脸,也不至于这样吧!正当陈念郁闷之际,收到了来自智能管家的消息:他的家庭教师已经确定了人选,明天一早就可以上课。“这么快!”陈念讶然,他甚至都忘了沙弗莱提让他上课的事。一想到自己就要开始上学,陈念就懒得一动不想动。在智能管家的反复催促下,他连番叹息着,认命地爬起来。——他让沙弗莱给他找个年轻又帅气的alpha老师,说不定会很合他胃口呢?陈念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陈念穿戴整齐,抱着钓鱼的心态,特地换了款素白色的颈环,他对着镜子拨弄头发,眨了眨眼,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无辜纯真。吃过早饭,陈念前去专门为他准备的教室。陈念是个很会自我调节的人,对上课的抗拒很快被即将见到新alpha的期待占领了,他坐在桌前,等着家庭教师到来。脚步声传来,由远及近,在门外停了下来。陈念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他端正做好,就要给老师一个乖顺的第一形象。同时望向门口的方向,想知道未来挺长一段时间将要作为他老师的alpha是什么样子。气派的教室门被朝着两边推开,金发紫眼的alpha迈步走了进来,看到那熟悉面容的一瞬,陈念整个愣住了。一天没见,沙弗莱还是那副样子,大皇子身着华服,天然微卷的发被发胶固定,干练地露出额头,显出几分威严,显然精心拾掇过造型。他转过头,和端坐在桌前的陈念对视。四目相对,陈念清晰看到沙弗莱眼中的欲言又止。大皇子终究什么也没说,径直地朝他走来。陈念眯了眯眼,将沙弗莱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年轻的,帅气的,alpha。确实每一条都符合他的要求。没等陈念想明白沙弗莱究竟什么意思,alpha便来到了他面前。沙弗莱屈起手指敲了敲陈念的桌面,稍微俯下身,对omega少年轻声道:“昨天我花了一天的时间给你选了个合适的老师,一定好认真听课。”陈念:“啊?”挑选老师?合着自己的老师不是沙弗莱啊。他眨眨眼,“哦”了一声。唔,莫名其妙有点失望是怎么回事。第62章 【二更】陈念花了三秒钟,接受老师另有其人的事实。也没有什么值得失落的,不会真有人想让沙弗莱当家庭教师吧?不会吧?他更想要认识新alpha的机会。“知道了。”陈念懒洋洋地回答,“你就不能稍微相信一下我吗?”“只是提醒一下,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一天过去沙弗莱也冷静下来,两人像是全都忘记了前天晚上的尴尬情形,谁都没有再提。“你好好上课,我今天有事要忙,大概晚上才能回来,如果想出去,那时候再带你。”陈念应了声好,沙弗莱见没有其他问题了,才快步离开教室,他本来要赶时间的,抽空过来了这一趟。原来沙弗莱昨天失踪一整天,是亲自为他挑选老师去了吗?自己的事情能被这么放在心上,说不感动是假的。陈念长长呼出口气,就听到教室的门被敲响。他赶忙重新坐正,调整好状态。都怪沙弗莱,刚刚还浪费了他的感情。礼貌的三声敲门后,陈念真正的家庭教师走了进来。这是个年轻的alpha,二十多岁的模样,黑发黑眸,眉眼温文尔雅。他的轮廓不如沙弗莱那么深邃,是那种毫无攻击性的英俊,润物细无声,第一眼可能没那么惊艳,但时间久了越来越耐看。他身上是如今信标上很少有的书卷气息,以至于陈念一看,就知道他肯定是个挺有本事的老师。alpha在陈念面前站定,他不卑不亢地向陈念行礼,声音和想象中一样温和:“殿下,我是您的家庭教师,楚浔。接下来的日子里,将由我为您进行授课。”“老师好。”陈念乖巧道,“您不必这样客气。”“能给殿下教书是我的荣幸。”楚浔温声道。昨天,大皇子专门去辰砂最有名的高等学校挑选适龄的男性alpha教师,从早到晚整整选了一天,最终楚浔成为了最后留下来的那个。他认真复盘过后,觉得自己胜出的理由大概是比另一位老师稍微高一点?被选中之后,楚浔才知道是要为皇子妃进行私人授课。听闻这个消息,楚浔都愣了,他不明白为什么要给身为omega的皇子妃要找一个alpha教师,学校里还有许多优秀的omega老师,就连beta教师都比自己更加合适。保险起见,楚浔也侧旁敲击地问过,生怕会发生一些不合礼数的情况,毕竟他要授课的对象可是未来的皇子妃。但大皇子表示没关系。楚浔只能压下满心的疑惑。第二天一早就要为皇子妃授课,楚浔只有一晚上的准备时间。好在大皇子殿下给了他一些有关皇子妃的资料,让他能尽量做得完善。皇子妃殿下名叫陈词,是英雄陈蔚元帅的独子,十八年来一直养在白塔,鲜少露面,如今搬到了皇宫,需要继续学习深造。至于性格方面,资料里一句话都没写,楚浔也不好多问,毕竟那可是殿下的皇子妃,也许只能等亲自见过之后慢慢摸索了。“听大皇子殿下说,您现在还没决定继续深造的方向。”“嗯,我一直生活在白塔,也没什么接触外界的机会,不太知道各种科目都是什么样的。”陈念说的一点毛病都没有,许多学科的理想状态和真实模样完全是两码事,他想多了解一点再进行选择,再正确不过。比如大部分计算机行业文档注释写的比程序还要多,许多程序员穷其一生,也只是在给作为超级计算机的信标打杂。空间极度匮乏的今天,建筑学和土木工程的工作早就被当初设计和建造辰砂的前人做完了,学出来也找不到工作。地质学更加成为了男默女泪的专业,是当之无愧的下水道。根本就没有地留给他们探测研究了!王牌专业只剩下了海洋科学,航空航天,材料冶金以及工程学。不过陈念又没有什么就业方面的压力,可以随便学他感兴趣的东西。楚浔道:“今天第一堂课,我先来为您介绍一下各种科目的现状和学习内容,殿下可以思考过后再做选择。”陈念心中淡淡的失落感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自己的这位老师显然是个正经人,不知道相处起来会是个什么效果。楚浔展开虚拟屏,站在陈念面前,开始详细讲述每一门科目的特点。陈念听了十多分钟就开始犯困。这可是沙弗莱为他悉心挑选的男朋友候选人,他绝对不能在第一堂课上就睡觉!抱着这样的信念,陈念强迫自己打起十二分精神。他将视线移到楚浔脸上,也许美色能让自己麻木的大脑清醒一些。楚浔讲着讲着,就发现陈念一直盯着他看。楚浔又讲了两句,终于忍不住问道,“殿下,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没有。”陈念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平时很少见到其他人,今天见到了老师,总想把您的样子记得更清楚一些。”他有些局促地抠着手指,显然因为这种话的说出而羞涩。楚浔心下了然,有关陈词的资料里也写过,皇子妃从小生活在白塔,出行都受严格限制,见到一个陌生人,对他来说应该挺新奇吧。楚浔温和地笑了笑,他放下手中用来指示的激光笔,走下讲台,拽过一把椅子在陈念对面坐下。“既然如此,那我们不如先好好熟悉一下,说起来,我还没有做详细的自我介绍呢。”靠得近了,陈念意识到楚浔浑身上下都喷了遮盖剂,他完全闻不到alpha的信息素,但应该是某种很温和的味道吧。楚浔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他出生于辰砂中上部的农场区,父母是在实验室区工作的研究人员,从小就接受着比较良好的教育,长大之后不负众望考上顶层的院校,毕业后成为一名老师。“还不知道殿下您的知识掌握水平如何呢。”楚浔温声道,“我本来想等所有科目介绍完之后,第二堂课再做小测验。”“我学的很多东西都有点忘了。”陈念如实回答,这种事情他可不能打肿脸充胖子,否则只要一问就会露馅:“在白塔里就算学了知识也没有能用得到的地方,久而久之就慢慢忘记了。”“这样啊。”楚浔表示理解,“那我们还是做个测验,如果有不会的地方我从头再为您讲解,好吗?”“好。”陈念嘴上答应,实则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几个月前从高中毕业,一直没再看过书,虽然他记性确实还不错,但是究竟能记得多少?陈念也没数。楚浔调出他连夜为皇子妃准备的测验试卷,虚拟屏展开再陈念面前,陈念看着那一行行公式和化学符号,就开始头疼。“老师,您能坐在我旁边吗?”面对陈念的请求,楚浔迟疑了下,问:“为什么呢?”陈念颇为不好意思地道:“您坐在对面的话,我老感觉有人看着我,怪不自在的。”说的有道理。楚浔最终按照要求坐到了陈念身边,但隔了挺远的距离,这是未来的皇子妃,而他身为alpha,必须得避嫌。陈念终于开始做题,他努力回想着曾经在课堂上听过的知识,稍微还记得一些,起码先别管对不对,能把空都填上就行。如果觉得陈念就此收心,开始好好学习,那就太天真了。陈念写着题,突然手一松,触控笔掉在桌面,迅速滚下桌面,掉在了地上。笔在地上弹了一下,骨碌碌滚到了楚浔脚边。正看着陈念做题的楚浔就要去捡,陈念却比他快了一步。 第79章 傅天河将自己从头到脚彻底清洗干净,才终于从浴室里出来,他擦着头发,四仰八叉地倒在床上。虽然他体力好到离谱,但几天下来还是蛮累的,特别是昨晚只睡了三四个小时。傅天河正准备休息,突然听到房门被敲响。“谁?”“是我。”熟悉的冷静声音。傅天河赶紧爬下床,扯过一旁的干净衣服胡乱套上,他将头上的湿毛巾挂在衣架上,大步过去给陈词开门。房门打开,少年正站在外面。陈词也才刚洗过澡,他头发擦过,但没有吹干,湿润的发梢有些沉甸甸的,也因此显得更加乌黑,衬得脸庞瓷白。陈词穿着宽松的t恤,领口松松搭在肩膀上,短袖中露出的手臂圆润,流露出少年的清透与纤细。但傅天河可不会被这表象欺骗,他知道陈词的身体素质有多强悍。“怎么了?”陈词没说话,在傅天河侧身让开时,径直走进了alpha的房间。傍晚时分,刚洗完澡的omega孤身进入alpha的房间,实在太过引人遐想,傅天河定了定心神,将房门关上。陈词径直坐在了傅天河的床边,从裤兜里摸出几颗造型各异的小球。三颗机械核心安静落在洁白的床单上,傅天河在另一边落座,两人之间隔着相当远的距离。“这些东西应该可以做动力装置吧。”陈词指尖拨弄着那三枚机械核心,他在水母的尸体上捡到一枚,另外两枚也是在旅行的路上获得,至于傅天河的包内,也还有几颗。傅天河:“可以的,要不火柴棒就说他们都卖到生产车间里。”陈词直接问:“能用这个来做飞行器吗?”傅天河:“啊……啊???”傅天河第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做什么?飞行器?搞点武器他还能试着用其他材料代替,直接制作飞行器未免也太看得起他了吧!他是会不少工程学知识不错,但之前一直都只是个机修工人啊!陈词:“不行吗?”男人不可以说自己不行,但这一次傅天河是真的不行,再怎么打肿脸充胖子,他也做不到假装一千多斤。傅天河尬笑了两声:“稍微有点困难。”陈词点了下头,不再说话。第64章 【二更】“你还是想去格陵兰冰雪高原,对吗?”傅天河试探着问。“嗯。”傅天河本以为这两天陈词再也没提,已经把前往月光的豪言壮语放到一边了,不曾想少年一直都牢牢记在心中。这么想去的吗……傅天河内心复杂,月光只是个早已倒塌的废弃信标,又处在环境最恶劣的区域,被无数原初生物包围着,就算真到了那里,他们又要做什么呢?“我们要不想想其他办法?造飞行器这事我是真弄不来。”“没事。”陈词也知道他在难为傅天河,他只是突然想起来问上一句,没真期望alpha能给他确定的回答。傅天河挠挠头,转移话题:“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特别累?如果还有力气的话,我们待会一起去购置一些食品和武器吧,我怕明早再弄会来不及。”陈词应了声好,他站起身,回去自己房间换衣服,和傅天河一起前往最近的商业街。两人买了一些便携食品,带的不多,主要去看了合适的武器。他们对cpu侧室不够熟悉,找不到当地的黑市,但就算在黑市,应该也买不到枪械。傅天河干脆打算拿上撬棍,反正他这段时间用着蛮顺手的。至于陈词,有傅天河给他做的弹弓,再配上一把工兵铲。别小看这小小的工兵铲,锋利的铲头足以把人天灵盖撬开。很快就到了晚上八点,陈词和傅天河在外面吃过晚饭,回到宾馆,傅天河看了眼智能终端,突然咦了一声。地图上的红点相较于中午移动了方位。傅天河:“火柴棒好像不在营地了。”他们再三嘱咐过女孩不要乱跑,明天中午就会同她会合,为了让她安心待在营地,还特地留了所有食物和饮用水。陈词:“应该是另一个基地的人又过来,把她也带走了。”傅天河也是这样想的,不免担忧道:“我们要不要现在就回去?”陈词摇头:“先好好休息一晚吧,你这两天只睡了三个小时,状态不够,等明天养足精神也耽搁不了太长时间。”“他们都是拾荒者,就算不同营地之间发生争执,也不至于闹出人命。”确实。陈词说的道理傅天河都懂,但在明知火柴棒可能陷入危险的情况下,他还是做不到像九月那么淡定,给出不受感性影响的、绝对理智的判断。他们在走廊上告别,各自回了房间。陈词坐到床上,点开和陈念的聊天界面。【你听说过月光吗?】陈词输入这行字,过了几秒,又把它全部删除。改为发到:【今天从遗弃郊区回来了,明天还得再去一趟,遇见个拾荒者,要帮帮她的忙】之后他又把消息复制粘贴原模原样的发给了姜岱。这是陈词临行前承诺的,会把自己的行踪如实汇报,以免姜岱担心。做完这些,陈词才终于躺下,他伸手拖过一旁的椅子,从包里拿出耳塞和眼罩,将自己全副武装起来。一夜无梦。第二天一早,陈词六点钟准时起床,他洗漱完毕,收拾好包裹出门,发现傅天河已经不在隔壁房间了。陈词用精神力探了下,走到旅馆的大厅。傅天河正在门口,俯身鼓捣着什么,身边放着许多工具。“傅天河。”陈词喊了他一声。alpha回头看来,他握着扳手,脸上还沾着乌黑的机油:“醒了?马上就弄完,你稍微等一会儿,先吃个早饭。”陈词来到他身边,正被傅天河修理着的是一辆摩托车。“从哪儿弄得?”“附近的修理厂,我答应店主把这玩意儿修好,他愿意借我们用两天。”傅天河继续埋头修理,“不用管我,就快好了。”陈词蹲在他旁边看了会儿,起身去餐厅吃饭。十五分钟后,陈词吃饱喝足,听到摩托车启动的轰隆声响。他重新来到旅店门口,傅天河已经骑在了摩托车上,一条长腿蹬直撑着,粗黑的排气筒正突突地不断振动。alpha头上戴了橙黄色的安全帽,手里还拿着另一个。傅天河将安全帽扣在陈词头上:“上来。”陈词稍微调整了一下帽檐,系上带子,跨坐到摩托车后座。这是他头一次坐类似的交通工具,陈词低下头找了一番,才确定脚要踩在哪个地方。摩托车后座上没有扶手和其他固定装置,陈词只能将手伸到后面,抓住那一根铁条,尽量保持身体的稳定。“可以扶着我。”傅天河道,“没问题的话咱就出发了。”陈词:“好。”他话音刚落,摩托车就嗖的一声冲了出去。巨大的冲力让陈词整个身体猛烈后仰,差点摔下去。他下意识地抓住alpha衣服,紧紧捏着厚实的外套,过了两秒钟,才发觉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这是从未有过的新奇感觉。心跳加速到了极快的程度,在胸腔里剧烈蹦跳着,甚至赛过坐矿车的那次,连耳边都是咚咚声响,在猎猎的风中无比清晰。傅天河大声喊道:“抓紧我!”陈词迟疑了下,果断松开另一只抓着车后座的手,紧紧揪住了傅天河的外套。摩托车迅速冲出狭窄的小巷,一个利落的转弯,轮胎近乎漂移般在地面上摩擦,驶进主干道。这辆被傅天河修理过的老旧摩托车甚至比私家车还快,可谓风驰电掣,转眼便在行人的纷纷侧目中离开了辰砂主体。视野骤然开阔,远方是郊区和海洋,阴云遮蔽着天穹,空气的湿度很大,似乎就要下雨了。风呼啸着涌入领口,迅速带走身上的热度,就算陈词刻意竖起衣领,也还是有一点点冷。他尽可能贴近傅天河的后背,让alpha挡住更多的风。摩托车的发动机轰鸣,每一次加速都会让身体后仰,陈词只能更加用力地攥紧傅天河外套。陈词开始思考,如果这玩意儿突然解体,他们要怎么做才能安然活下来?他们只用了十几分钟,就到达了遗弃郊区的站牌处。面对路边五厘米高的石阶,傅天河没有停下。陈词甚至都来不及让他慢点稳一些,车轮就径直冲上了马路牙子。摩托车整个飞了起来,在空中越过一道帅气的弧线,然后稳稳落地,继续向着前方疾驰。颠簸如此剧烈,陈词为了不摔下去,只能奋力向前,整个人贴在傅天河后背上,双臂紧紧揽住他的腰。胸腔的震动如实传来,让声音有些闷,陈词听到傅天河的笑声,爽朗的,又有点小得意的。 第81章 雨落在陈念的发顶和肩头,沙弗莱撑起一把黑伞,遮在两人头顶。陈念走在墓园的主道上,忍不住去看身侧众多的黑色墓碑,雕刻的一个个名字曾经都是鲜活的生命,他们死在原初生物的毒素或利齿之下,却有更多永远留在了大海,尸首成为腹中之餐。沙弗莱带着陈念转弯,他们进入小道,在第六座墓前停住脚步。黑色石碑上只简单写了“陈蔚”二字。和元帅生前的众多功绩相比,实在太过简陋。但这是陈蔚自己的安排,从军校毕业起的那天,他就在日志中写道,如果牺牲,墓碑上除了名字,什么都不需要写。陈念蹲下身,将花束放在墓前。雨水顺着墓碑蜿蜒,落在木棉花瓣上,陈念从沙弗莱手中接过帕子,仔细擦拭去石碑上的灰尘。陈念嘴上说着他对父亲没感情,如今真正到了墓前,胸中还是不自觉发闷。将墓碑全都擦拭干净,陈念站起身,他沉默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长久以来陈念一直以为自己是被抛弃的,从有记忆起,就是烧伤到面目全非管家带着他四处搬家,老鼠般躲藏。其间辛苦,只有陈念和姜岱自己知道。他把姜岱当做真正的父亲,如今终于知晓真相,理性上明白没人愿意看到当年的意外,感性上却还不能那么顺利地接受。“我回来了。”到头来陈念就只说出这一句,他抿唇沉默着,望向远方铅灰色的天际。他眼眶很干,挤不出泪来,只是心里不舒服。数不清有多少块黑色的墓碑,安静立在葱郁庭院中,被雨水淋湿。沙弗莱抬起手,轻轻放在陈念肩头。雨逐渐大了,打在伞面上噼啪作响,沙弗莱仍旧和陈念之间保持着礼貌距离,半边肩膀不免都被打湿。陈念站了十多分钟,回头看向沙弗莱。沙弗莱明白他的意思,低声道:“走吧。”陈念点点头,最后看了墓碑一眼。——抱歉啊爸爸,我不知道应该和您说什么。陈念和沙弗莱一道转身,却意外瞥见了远处树下的另一道身影。古德斯将军孤身而立,他同样撑着一把黑伞,军装笔挺,见陈念和沙弗莱看来,朝他们点了下头。不断落下的雨模糊了视线,陈念不太能看清alpha的表情,但应该是一如既往的严肃。他是父亲曾经的部下,过来祭拜再正常不过。他们没有过去打招呼,在沙弗莱的陪同下,陈念离开墓园,再度进入荣军院的主体建筑。沙弗莱收了伞,交给一旁的工作人员。他注意着不让陈念被淋到,自己的半边肩膀都被打湿了,沙弗莱也不在乎,他可没有那么娇贵。沙弗莱答应了陈念要参观荣军院,再去看元帅的故居。在这里疗养的都是因战争严重负伤或残疾的军人,陈念走在长廊上,往敞着门的休息室看了一眼,就见到了两条干瘪的裤腿。裤腿的主人坐在沙发上,他身姿挺拔,样貌英俊,还相当年轻,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放在外面,绝对是很受欢迎omega的那种alpha。那本该修长结实的双腿只剩下了十公分的一截,干瘪的裤腿平日应该会被系上,如今被作乐的解开,折叠成其他形状。几名军人正围坐在一起,对着虚拟屏上的电视剧惬意聊天。他们有的失去手臂,有的只有一只耳朵,或者被摘除了脾脏,只是无一例外,都年纪轻轻。沙弗莱抬手敲了敲门,霎时间几人都朝门口看来。陈念还完全没有准备好呢,就这样再一次成为了目光焦点。军人们认出了沙弗莱,自然也不难推测大皇子身边少年的身份。“殿下。”他们纷纷撑身起来,就要行军礼。“不必这么客气,坐着就好。”沙弗莱按住其中一人残损的肩头,把他按在座椅上,“今天来祭拜元帅,顺便过来看看。”荣军院里无人不知今天是陈蔚的忌日,等到稍晚一些,军人们会去集体祭拜。毕竟最先为元帅送上花束的,应该是他最亲近的孩子。沙弗莱询问他们在荣军院里的生活如何,家人是否也有所保障。他语气平和,没有一点大皇子的架势,比起特地慰问,更像是和大家聊聊天。陈念头一次看到沙弗莱这幅模样。陈念故意捉弄他,打趣他,从他身上找乐子,沙弗莱从来都不会说些什么。他在餐桌下不老实的踩他的脚,故意挽着他手臂击退别有用心的omega,撞见他沉浸工作时全身被束缚的样子。这些都只是私下里的沙弗莱。他认真起来的时候,让陈念意外地有点移不开眼。军人们同沙弗莱聊着,目光仍不自觉的瞟向陈念身上,这可是元帅的独子,他们偶尔能在忌日这天看到少年站在墓碑前,却鲜少有近距离的接触。如今总算面对面的交谈,可谓是一种荣幸。虽然陈词少爷样貌上同元帅鲜有相似之处,清俊的气质却那么出众,元帅如果泉下有知,看到他的孩子和年轻有为的大皇子感情和睦,也一定很欣慰吧。陈念插不上话,他也不太想说,扮演着沉默寡言的形象。一直以来他生活在地下城,坚实的外壁阻挡着外面的世界,只能在边界透过玻璃幕墙望见一点。姜岱带着他四处搬迁,但从来没去过最靠近底层的地方,陈念也就没有机会亲眼见到大海。沙弗莱带他去植物园的那天是头一次。他只看到了瑰丽和壮阔,粼粼波光无垠地延伸向远方,像彩色的半透明糖纸。原来从四面八方包裹着他们的海……竟然是如此恐怖。他在历史书上看到过有关战争的描述,无非是英勇奋战,死伤众多。但直至今天陈念才意识到,那些冰冷的数字全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他们失去手脚脏器和五官,成为伤员统计中的“1”,不断地累积起来。沙弗莱又带着陈念去其他的休息室慰问,路上低声对陈念说:“你也讲两句吧,不用怕说错话,他们知道你是陈蔚元帅的孩子,会很开心。”这一次陈念没在和沙弗莱扯皮,他乖乖按照沙弗莱的建议,学着alpha之前的话,去问众多伤病员。慰问比陈念想象中的要累。这种疲惫不是身体上的,而是源自心灵。他在地下城也见过不少断手断脚的人,毕竟辰砂内部的苦难要比顶层多了太多,可战争造成的伤害远要更加恐怖。原初生物的毒素甚至都把他们腐蚀得不成人形,可他们还活着,辰砂给予他们最高的荣耀,在荣军院中悉心疗养。短时间内见过太多苦难和悲惨,任谁都有点受不了。虽然在这些军人们脸上,陈念看不出任何抱怨,他们接受着自己残破的身躯,因为他们是为保卫人类而战。很快就到了中午,陈念和沙弗莱在食堂吃过饭,整个食堂几乎找不到一个身体健全的正常人,但陈念已经不再害怕了。陈念和其他军人一样,将餐盘中的东西吃光,起身亲自端到收餐处。沙弗莱:“走吧,带你去元帅的房间看看。”陈蔚曾经居住的地方在荣军院三层,左手边走廊上一个平平无奇的房间。房间早已被封存,只有打扫时才会派专人进去,尽力保留元帅生前的模样。沙弗莱拿到了门禁卡,打开房门。房间大概不到二十平米,一张床,一张桌,一把椅子,一个橱柜,以及独立的卫生间。简直再普通不过。陈念来到桌前,每周都会有人过来打扫,桌面干净整洁,没有一丝灰尘,他双手撑在桌沿,望向前方。桌子正对着窗户,下午时分阳光会照射进来,能看到最美的晚霞。也能在雨天像今天这般,描摹玻璃上蜿蜒流淌的雨水痕迹,满眼都是远方模糊成大片大片浓淡相间的色块。沙弗莱伸手打开窗户,湿润的风涌入,让屋子里的空气更加清新。陈念也得以看清窗外景色,从这里能直接看到下方墓园,古德斯已经不在了。整个房间都是简约风格,被子规规整整叠成豆腐块,放在床头。陈念环视一周,实在没什么特别之处。“我能打开抽屉或者衣柜看看吗?”“可以,这是你父亲的房间。”陈念闻言,挨个打开桌子抽屉,里面是陈蔚生前用过的一些小物件。而衣柜里是挂着陈蔚穿过的军装和常服,最下方有一口大箱子。陈念二话不说,将箱子拖出来,箱子用着古老的金属锁扣,锁头早就不见了。他掀开箱盖,里面有许多纸张。“这是元帅留下的手稿,都是些战术安排之类的东西。”沙弗莱道,陈蔚死后,他留下的所有东西都被检查过不知道多少遍,手稿也全都做了电子备份,才留了原稿在箱子里。陈念手翻了翻,从中层抽出个硬皮本子。他蹲在地上,随手掀开一页,就看到上面用铅笔画了许多复杂的结构图,看轮廓……像是某种鱼类?但是也太奇怪了吧,哪种鱼会长成这样啊!图像旁边,写着“计蒙”。陈念:“这是什么?”沙弗莱解释道:“海皇计蒙,取名自山海经,在二十七年前的金三角海域,元帅和它打过一次面照。”陈念对原初生物的了解不多,他只知道海皇是最牛逼的那一批原初生物的称号,有许多个,分布在不同海域,彼此之间会抢夺地盘。这只名为计蒙的海皇有两条鱼尾,三角形的头部完全机械化,身体部分扁平,如地毯般铺展,可以卷曲,末端生有细密的触须,背上竟然覆盖着几门大炮。生物和机械结合,成为了超越想象力的奇形怪状。 第83章 明明有那么多omega将领,干嘛非得用alpha身份。先不说别的,光是高强度的体能训练,汗液中携带的信息素就会彻底暴露身份,再强力的抑制剂都做不到把信息素从体液中剔除。他也不可能瞒过军部严苛的体检。那就应该是父亲身边有过omega或者女性部下,对方生下孩子,因为某种秘密原因,无法公布身份。可这个年代,间谍特务之类的职业还有存在的必要吗?全人类都联合起来共同对抗原初生物了诶!难道他妈是伪装成人类的原初生物?也太狂野了吧!陈念实在找不到可信的方向,干脆说他和陈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好了,毕竟在这个生物体都能跟机械结合成为原初生物的时代,还有什么不可能的。至于古德斯,在陈蔚是omega的概率趋近为零,他也同为alpha的情况下,两个男人再怎么也生不出来孩子。他们只是将领和部下关系。陈念擦了把不存在的冷汗,要是古德斯真和陈蔚有什么关系,那自己也太大逆不道了,他虽然性癖狂野,但暂时还没有搞背德关系的打算。陈念远远望着,残疾的军人们接连来到陈蔚墓前。鲜花在如今时代是奢侈品,他们就用电子鲜花代替,白色花瓣纯洁饱满,在雨中绽放出粒子特效,向着空中点点飘散,竟不似人间。心情又有些压抑,陈念转身,去其他地方闲逛。陈念独自出的门,没告诉沙弗莱。他提出今晚要在元帅故居休息之后,沙弗莱就让工作人员收拾了旁边的房间,好陪着陈念。沙弗莱现在应该在隔壁的房间玩游戏吧,或者看论坛。刚开始接触的几天,陈念还觉得这人整天沉迷游戏,冷落陈词,是个妥妥的宅男加渣男。后来相处久了,他也大概能理解沙弗莱,严格来说沙弗莱算不上痴迷游戏,只有在把手头事情处理好的情况下,他才会抽空看上两眼放松身心,也不会因为游戏耽误现实生活。陈念站在庭院里抬头看去,从这里能够望见陈蔚房间的窗户。就看到隔壁房间的窗子开着,沙弗莱双臂交叠放在窗台上,正探身垂眸望着他。沙弗莱脱掉了西装外套,一席白色衬衣,大臂处的衣料被撑得满满当当,壮硕的线条只是看着就很有安全感。兴许是在床上躺过,清早用发胶固定过的头发有点散乱,微卷着扫在额头。对上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陈念不禁讶然。他以为沙弗莱回房之后会继续逛游戏论坛,消磨时间。沙弗莱看了有多久?自己之前在墓园中漫无目的地闲逛,难道一直都在alpha的视线之中,被他注视着吗?一想到自己可能被沙弗莱当成了风景,陈念就有点不自在。他并不介意被alpha看,甚至在更多人面前会刻意伪装,成为让他们移不开眼的独特存在,并享受其中。但面对着沙弗莱,情况就完全变了,自从得知沙弗莱并非是个故意冷落陈词,勾三搭四的渣男后,他就失去了对沙弗莱的勾引心思。毕竟之前是为了帮陈词挽回沙弗莱的心意,现在知道这人根本就是个纯情处男,没必要去做那些事了。至于为什么会不自在……可能是因为沙弗莱是自己的哥夫吧。陈念知道陈词现在正和别的alpha共同旅行,晚上甚至住在同一顶帐篷里,但陈念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甚至还想让陈词努努力,再多遇见几个不同的alpha。像他哥这样又强还好看的omega,多在几个alpha之间挑选,按照丛林法则选择最合适的人,也没什么问题吧。陈念将抵在肩头的伞立起来,将自己全部遮住。他向前走了几步,到屋檐下窗口看不到的位置,才重新停住脚步,将伞放下。陈念稍微等了会儿,估摸着沙弗莱应该离开窗边,才打算再去庭院里散步。却听到了身后熟悉的平稳脚步声。陈念回头,沙弗莱竟然直接过来了,他臂弯里搭着西装外套,手里拿着另一把伞。“还去走走吗?”沙弗莱来到陈念身边,问。沙弗莱都下来了,他总不能把对方再赶回去。陈念嗯了一声,两人各自撑起伞,重新步入雨幕当中。下了一早上,雨势非但没有缓和,反而更大了,雨点噼啪搭在伞上,给撑伞的手带来连续不断的微弱压力。雨水顺着伞骨流下,几乎缀连成线,落在地上溅起小小的水花,打湿鞋面和裤脚。沉闷的雷声轰隆隆从远方滚过,经过头顶,又轰隆隆地滚去另一道方向,有闪电迅速划过,快到肉眼都无法捕捉到那片刻的光亮。陈念专挑有水的地方踩,看水花扬起的角度和弧线,水面泛起一圈圈涟漪,啪地一声踩进去,再听后面水落时跟随的哗啦轻响。这是他小时候喜欢做的游戏,奈何地下城的积水大多脏污,意识到这样会加大姜岱的家务负担之后,陈念就老实起来,再也不干了。现在他的衣服有人工智能进行清洗,不用顾忌那么多,总算能短暂找回童年的乐趣。沙弗莱自动离得远些,省的水溅到自己身上,如果他还处在十八岁,估计会和陈念一起玩。但他已经二十四了。陈念自顾自地踩水,突然回头问道:“下雨的时候我哥有在外面走过吗?”沙弗莱点头:“有的,我也这样陪过他,不过他几乎从来不跟我主动说话,也不会像你这样玩。”陈念唔了一声,觉得很神奇,他跟陈词的性格完全是两个极端,就算后天的成长环境不同,也没办法做全部解释。镜像双胞胎的性格原来可以差这么大吗?阴雨天气,天黑得很早,陈念玩到鞋子全都湿了,回去房间。他脱掉鞋袜,穿着荣军院工作人员找来的拖鞋,在陈蔚的卧室里度过剩余的晚上。陈念给陈词发送消息,说今天在荣军院祭拜了父亲,半天都没能收到回应。陈词应该还在忙吧,昨天他说遇见了名叫火柴棒的拾荒者,答应要帮对方处理营地的事情。陈念老早就听说过,回收站附近的拾荒者之间纷争不断,现在陈词要插手,肯定也不是什么小事情。遗弃郊区也下着雨,不知道陈词的行动怎么样了。陈念有点担心,又不是特别担心。他相信陈词的能力,毕竟那么强的精神力,可不是随便谁都能对付的。只是雨下的这么大,希望哥哥没有淋湿,别再感冒了。陈念在食堂里吃过晚饭,就老实地坐在陈蔚桌前,继续看父亲留下的手稿。忍不住又想到沙弗莱对他说的那些话。陈念当然知道人需要有目标,但此前他哪有什么资本去追寻呢?发工资之后顶多也就是想给姜叔买点好吃的,孝敬孝敬他。他的世界很小,小到在被钢铁封闭的天穹下,只够住下他和姜叔两个人。如果有条件,谁不想实现自我价值,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但对穷人来说,理想是奢侈品,能过好眼前的日子就不错了。而现在,他可以认真考虑这个问题了。陈蔚在军校学过绘图,对原初生物形态的描绘相当标准,这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绘画,而是尽可能从多个角度,原模原样地复现出来。跟着沙弗莱上课的那天,陈念在虚拟平上用触控笔画了很多涂鸦,沙弗莱也夸他画的不错。陈念从小就喜欢画画,家里楼道的墙上,全都是他儿时涂抹的痕迹。他是不是可以试着做父亲曾经的工作?陈词的精神力很强,他作为陈词的兄弟,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如果能像哥哥一样得到长期系统训练,也会变强吧。陈念琢磨着,打开终端的虚拟屏,拿起触控笔,先买了个绘画软件。他临摹着陈蔚的手稿,在画布上涂了两笔。虽然大致的形状能够勾勒出来,但陈念的手比较抖,也不太会使用软件的各种功能。还是得系统的学习啊……陈念没有着急,这种事儿急也急不来,等到明天和沙弗莱说一下自己的想法,反正也算是有目标了吧。今天顺利祭拜了父亲,第一次雨中散步,还住在了荣军院里父亲的房间,更是初步决定了以后的目标,陈念心满意足。以后他会变得越来越好吗?肯定会吧。他有一个如此优秀的哥哥,优秀到让他自惭形愧,现在有了资源,得抓紧时间努力向陈词靠近才行,不然等之后坦白身份,让别人觉得皇子妃的弟弟怎么是这副模样,就不好了。荣军院晚上会有一些小型活动,供军人们消遣。陈念趴在栏杆上看大家打球,球场相当热闹,身体上的残缺并没有阻挡他们享受生活。晚上十点半,陈念洗漱完毕,他锁好门窗,安心躺在陈蔚的床上。床铺柔软,散发着非常干净的味道,早就没有什么信息素留存,陈念陷在枕头里,听窗外雨声淅沥。和地下城卧室窗外水滴砸在塑料布上的烦人声响不同,落雨是天然的白噪音,遵循着某种特定的频率,只让人内心更加平静。晚风吹动林梢,似自然平稳的呼吸。这确实是方疗养圣地,远离了一切喧嚣,安静到陈念除了风雨声,就听不见其他动静。很多很多年以前,左腿负伤的陈蔚,也是这样躺在床上,在每个平和的夜晚入眠吗?他经历过最惊心动魄的战争,突然归于平静,心里又会想什么呢?是想要尽快养好伤重新回到战场,还是珍惜这难得的休息时光?陈念关上卧室的灯,他闭上双眼,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宁静。不用思考如何进一步提升工作业绩,不用梳理今天和众多客人的关系进展到哪一步,不用惦念账户上越来越少的余额,也不用担心姜叔日渐虚弱的身体。全身心地放空,只去感受近在咫尺的自然,以及自己。意识很快昏沉,半梦半醒间,似有微光透过眼皮,带来微弱的光感。陈念不是那种稍微有点光和声音就睡不着的人,这一点跟陈词截然不同。但他仍注意到了不同寻常的光感,奇怪,他明明把所有灯都关上了,怎么会有东西在亮呢?警惕也好,好奇也罢,陈念抵抗住逐渐深重的睡意,睁开眼睛。确实有东西在亮。光源在床边的桌子下,是某种荧光质地的蓝紫色光芒,幽幽亮着。陈念一下子就精神了。大半夜的搞这种东西也实在太吓人了吧! 第85章 被一个个地制服。等到入夜,营地亮起的光芒吸引着周围所有的人类。他们就像扑火的飞蛾,迫切想要卸下肩上沉重的机械部件,回到同伴身边,喝上一碗热汤。然而迎接他们的,只有无情的棍棒和绳索。最终莫姆营地轻而易举地俘获了拉尔营地的全部成员,除了一个叫火柴棒的女孩,一直到都没有回来。但那不重要。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女孩而已,能掀起什么风浪?她是会活着回到营地,还是在夜晚死于意外之中,都没人在乎。他们在拉尔营地度过胜利之夜,第二天一早,就带着所有人和战利品回去自己的地盘。押送着拉尔营地的俘虏,没法将物资一口气全都搬回去,所以下午时分众人又返程了一趟。正好抓到了剩余的那个女孩。渡过危险的夜晚,她在清晨独自回来,找不到同伴,只能蜷缩在墙角。火柴棒连同剩余的机械核心一起,被带去莫姆营地。这下拉尔营地的人都被一网打尽了。一趟劫掠下来,比他们老老实实干三个月的收获都多。然而这只是第一步。营地之间彼此消息不通,拉尔营地连人带物被洗劫一空的事情过上很久才会传开。莫姆已经打好了算盘,他们会用相同的手段继续对付其他营地,将其一个个消灭。财物自然归他们所有,至于那些被绑来的人,如果愿意归顺就收为己用,不愿意的就扔到海里。同为拾荒者,莫姆太了解其他人了,大家一个比一个惜命,在最艰苦的环境中竭力劳作,都只是为了活着。面对生死境地,很容易做出最明智的选择。最终他将统治整个遗弃郊区。到时候这片区域所有的机械核心都在他手上,也就有足够的底气和生产车间的家伙谈判,获得更高的收购价格。莫姆没读过一天书,不懂什么垄断地位和经济,仅凭人类朴素的欲望判断出这样的情况对他最为有利。莫姆不了解机械核心的真正价值,也没有了解的必要,只把这些作为原材料卖出去,就足够拿到一大笔钱了。谁知道这些小玩意儿在生产车间的人手里会变成什么样子,据说能造什么……叫做嵌合体的东西。他松开手,四五个机械核心掉落进箱子,声音在雨中不甚明晰。莫姆放松地后仰,沉重身躯将沙发压的吱嘎直响,他双臂搭在沙发背上,只等着到明天雨停,如法炮制地去收拾下一个营地。阴云遮蔽着阳光,纵然正值早上,外面也一片昏沉。如今营地里多了那么多俘虏,口粮成了个问题,莫姆不愿浪费粮食在没用的人身上,干脆今天别给他们吃东西了。又是一道闷雷炸起,几乎让人心惊,掩盖住落地微弱的响动。像猫儿般轻盈。莫姆正畅想着美好未来,寒意却在这时悄无声息地贴在了他脖颈。锋利的,泛着光的森寒。脖子上陡然出现的刀锋让莫姆瞬间浑身僵硬。是谁?有人解开绳子跑出来了吗?负责看守的人呢?!“别出声,否则这玩意会立刻捅穿你的喉咙。”听声音竟然是个少年,在身后更远一点的地方。不是挟持着他的那人。有两个人?!莫姆很快找回了神智,强行定下心神,能做到营地老大,并且下定决心打破数年的僵持局面,吞并其余营地,他可不是什么等闲之辈。莫姆凝神细听,眼睛竭力向旁边瞟,希望能够得知任何有关袭击者的信息,但对方的站位非常刁钻,他什么也看不见。“慢慢站起来。”挟持着他的人向上抬起手臂,莫姆也随之缓慢起身,沙发很宽,对方想要继续从背后劫持,必须有一个绕过来的过程。他可以趁着那时候做出反抗。莫姆双手握拳,手指夹住藏在袖口里的刀片。“我劝你不要有什么别的想法。”那少年又说话了,他声音平淡,平淡到甚至都让莫姆有些发冷。纵然知道对方不可能在那么暗的天里看到他袖子里的刀片,莫姆仍下意识地稍微松开了手指。“现在,向前走。”莫姆被迫向前走了一步,刀抵在他脖子上,锋利的刃微微陷进粗糙颈皮,几乎要划出一道血线。莫姆听到了清晰的翻越声响,劫持着他的那个人竟一脚踩在了沙发上,整个跃了过来。这得是多好的身体素质,才能一下子翻过来?“你们一共绑了多少人?”少年问。这让莫姆意识到来者另有其人,也许是其他营地的拾荒者?可他们是怎么得知消息的!“四十个,不,四十一个。”莫姆如实回答。“带我们过去。”果然是来救人的,莫姆心下一沉。只是他不明白,他们明明把属于拉尔营地的全部成员都绑过来了,又会有谁专门过来一趟,冒着得罪自己的风险,前来救人?“好,好,我会带你们过去。”莫姆语速很慢,“能不能稍微把我脖子上的玩意松松?感觉要出血了。”少年没吭声,就在莫姆以为刀会稍微放松点时,他听到一声冷笑,一直沉默的劫持者说话了:“出血又怎么样?”刃瞬间陷进他脖颈,割破了皮肤,一道细细的血线缓慢浮现,洇出鲜红的血。疼痛让莫姆浑身更加紧绷,草,他究竟是到了什么霉!遇见了不按套路出牌的主。听声音那个劫持者更年长一些,正紧紧勒着他的手臂强壮而有力,个头也很高。莫姆顿时不敢再言语,他尽量挺直脖子,慢慢走出专属的营长房间。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真敢大声呼救,刀会立刻捅穿他的脖子,这两人绝对是习惯了刀头舔血的人物。营地倚靠废弃建筑的残躯建造,雨天,留守的所有人都待在室内。清晨只是蒙蒙细雨,对拾荒者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所以他们仍旧出门探索。随着雨势逐渐加大,外出的成员很快就会全都回来,用不了多久,这两人就便会被团团包围。到时候自己只需想办法脱身,面对着五六十号人,对方再厉害也不可能把他们全都干掉。他一定要好好看清这两个人的脸,记住他们的样子,再送他们去见阎王!傅天河劫持着莫姆走出房间,中途路过被炸掉半边的走廊,正蹲在那边玩的小孩看到这幅景象,蒙了一瞬,就要发出尖叫。陈词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小孩的表情凝固,转而变为某种茫然。他放下手中肮脏的皮球,乖乖在台阶上坐好,目送两个陌生人劫持着莫姆从面前经过。莫姆本来期盼着能被别人发现,尽快引来救兵,不曾想这死孩子竟然不吭声!他狠狠剜了面容呆滞的小孩一眼,决定弄死劫持者之后再好好收拾他一顿,至少得让小孩一家人都吃点苦头。莫姆继续向前走。“别想着耍花招。”在他即将转弯之时,那少年又说话了,“我不介意你把我们带到陷阱里去,但希望你明白,你是个很好的肉盾。”莫姆心下一惊,他不知道对方是真的看透了他的心思,还是说故意诈他。“没有,我怎么敢呢?”他干笑着,就要继续向前。“你不敢吗?”营地结构在精神力的探测下一览无余,莫姆带着他们去的方向通往一间机关房。陈词有点厌倦了和这个人磨磨唧唧,他们本来可以直接去到关押着拉尔营地众人的地方,但因为剩余的几个大人都在那边看守,没有十足的把握,才选择劫持营长。这些拾荒者都是beta,包括莫姆,他们没有精神力,也嗅不到信息素。无论是谁,如果有幸在16岁觉醒成为alpha或omega,就意味着以后的生活有了保障,无论出身或贫富,至少他们能去征兵,不用再待在营地里。所以莫姆根本想不到陈词有精神力,直到现在,他还以为陈词在故意套路他。陈词和傅天河交换了一下眼神,他们当然想给这个不听话的人质一点教训,但如果伤了莫姆,对方肯定会发出吃痛声音。算了。陈词示意傅天河别动,他独自走向前,莫姆也终于第一次看清了匪徒的样子。个头不算太高,甚至说有些纤细的少年。他头脸被头巾严严实实包裹着,只露出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少年身着黑蓝两色的休闲外套,衣服湿着却不见脏污,那双从袖子里露出的手格外白净。只是一眼,莫姆就断定这人绝不可能是从其他营地过来的,没有任何一个拾荒者能拥有如此细腻白皙的双手,就连那些在辰砂主体生活的人,都难得做到。他们究竟是谁?!陈词径直来到了关押着众多俘虏的房间门口,他停住脚步,在傅天河和莫姆的注视下,径直抬起腿,狠狠一脚踹在门上!砰——!整个门板直接飞了出去。突如其来的巨响引得了所有人的注意,彼此闲聊的看守者立刻拿着武器起身,就看到门外的少年缓慢收回腿脚。雨在他身后不断落着,闪电划过,耀眼白光转瞬即逝,勾勒出剪影。“喂!你——”说话者是另一个留在营地中的男人。他话还没出口,就看到本应在休息的莫姆被劫持着走到门边,锋利的军刀死死抵着莫姆脖颈,细长的血线都已经凝固。霎时间,屋子里的人不论身份,全都露出了惊诧神情。 第87章 这么多人呢!要是一窝蜂冲上来,自己会被揍死吧!陈词远远站在一边的走廊上,监督拉尔带人清点,顺便确定屋子里的其它人不会惹出麻烦。他手中握着把枪,食指放松地勾在扳机处,枪口下垂。亲眼见过方才发生的事情,没人会怀疑如果有谁胆敢造次,少年会抬起枪口,直接赏过来一颗子弹。唔,然而陈词和傅天河都知道,枪里没有子弹。半个小时后,拉尔过来,向陈词汇报清点结果。“一共七十三颗机械核心对吧。”陈词只挑了重点。拉尔点头,继续道:“您救了我们,为了表示感谢,我愿意给您四十颗机械核心,恩人别嫌弃,只希望您能继续保护我们回去。”这个拉尔蛮上道的,比火柴棒最初承诺的一半儿还多出几颗。陈词点头,他转过身,脚步在屋檐下顿了一顿,最终迈步踏入雨中。雨已经下得很大了,几乎瞬间就将他浑身淋湿。他来到中央的矮棚处,对莫姆道:“你呢?打算用什么来买下你的命?”纵然很不情愿,莫姆也真切地意识到,可能自己全营地加起来都不是这两个人的对手。莫姆剧烈地喘息两下,红着眼道:“我愿意把机械核心全都给你,只要你帮我把他们全都杀掉!”此话一出,傅天河忍不住用刀刃刮了刮莫姆下巴:“全都杀掉,你把我俩当什么人呢?”陈词当然不会答应,他只不过想再多捞一笔,弄出人命什么的,还是算了。陈词也不多跟莫姆掰扯,直接对警惕围在一旁的其他人高声道:“四十个机械核心,换你们领头的命。”莫姆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不甘的怒音。陈词根本没理他,他平静地望着其他人,短暂的沉默后,一个青年看了莫姆一眼,前往仓库。从样貌上看像是莫姆的兄弟。五分钟后,那人抱着一口箱子过来,放在陈词面前。“这是四十颗机械核心,希望你信守承诺。”陈词只是看了眼,精神力已经自动为他数出机械核心的数量,不多不少,刚好四十。“放在这里吧,等人全都走光,我会放开他。”青年咬了下牙,最终没说什么,回到了原处。莫姆从拉尔那边搬回来的东西可不少,如今拉尔营地的众人或多或少都受了伤,不太方便一次性全都带回去。拉尔也知道不可能全都要,能够挽回绝大多数损失就已经是天大的幸事,毕竟在此之前,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命能不能保住。作为其他营地的首领,他大概会被莫姆扔去海里喂鱼。陈词:“好了吗?”拉尔点头,他已经专门收拾出了四十颗机械核心,道:“希望恩人能跟随我们一起回去,营地雨下的这么大,您浑身都湿透了,最好烤烤火取暖,省得生病。”“不必。”陈词拒绝了他的提议,“去把你们的人都解开吧,现在就拿着东西走,两个小时之后我们会离开这里,到时候这些人会不会再找你们的麻烦,就不关我事了。”陈词估算过两个营地之间的距离,步行大概需要四个小时,提前两个小时出发,莫姆的人就无法在他们到达之前追上。被陈词拒绝,拉尔也没强求,只道:“敢问恩人名讳?”陈词:“九月。”拉尔诚恳道:“我拉尔还有营地里的所有人,都会记得九爷和另一位大哥今天的恩情。”突然变成了大哥,傅天河嘴角抽动一下,最后还是绷住了。拉尔回去房间,很快,其余人三三两两地走出来,他们身上大多带有伤痕,看向陈词的眼神写满崇拜和敬佩。拾荒者们背上原本就属于他们的财物,在拉尔的带领下,启程前往营地。火柴棒在队伍的末尾迟疑,她想再和陈词傅天河说上两句话,表达由衷的感激之情。却又怕自己的所作所为会被盯上,至少不能被莫姆知道,是她把人引过来的。隔着雨幕,她远远地对上陈词视线。陈词对她摇了摇头。火柴棒惴惴不安的心突然平静下来。恩人应该也知道她心怀感激吧,既然恩人已经拿到了应得的报酬,自己就不要再多惹麻烦了。火柴棒回过头,她加快脚步,跟上队伍的步伐,渐渐消失在了陈词与傅天河的视线中。陈词自顾自的在营地里闲逛。无数目光汇聚在他身上,但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动手。少年径直进了粮仓,拿了水和快速食品,又搬了锅炉去到傅天河所在的篷子。众目睽睽之下,他盘腿坐在地上,淡定地生火煮饭。第68章 陈词先是烧了一小锅热水,等烧到稍微有些烫的程度,就把锅撤下来。他们淋了雨,浑身都湿透,又待在外面,风一吹还是蛮冷的。陈词喝了两口,温热的水流经食道落入胃里,驱散着寒意。之后他把小锅递给傅天河。傅天河闲着的另一只手端起锅,刀仍然牢牢架在莫姆脖子上。干了这么一遭,怪紧张的,他也不住口渴,自然而然地喝了一口。却在嘴唇触碰到小锅边沿时,浑身猛一颤抖。傅天河完全没注意陈词刚才喝的哪个地方,现在他知道了。残留的omega信息素被双唇捕获,清甜香气直冲鼻腔,迅速带起浑身的颤栗,激起所有沉睡的本能反应。这是就连抑制剂和遮盖剂都无法控制的情况,琥珀木香在这一刻迅速释放出来,呼应着、渴望着omega的靠近。傅天河脑子里一片空白,拿着刀的手都在发抖,锋利的刀刃在莫姆的脖颈划上划下,割出细小的血痕。莫姆敏锐察觉到了傅天河的不稳,抓住时机就要反抗,却听得陈词道:“别动。”霎时间浑身关节都僵硬得无法转动,莫姆就连手指头都无法动弹,更别提回身将傅天河制服了。莫姆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竟会控制不了身体,甚至感觉有一万座山压在肩头,让他动弹不得呼吸都变得困难。难道这两个人掌握着什么巫术?!陈词不知道傅天河怎么了。难道水烧的太烫了吗?他才喝过,感觉还好啊。alpha的整张脸都红起来,就连耳朵尖都像被烫过,那只黑色眼瞳里挣扎着许多他看不懂的复杂东西,似暗流涌动。陈词:?陈词的坦然和无辜让傅天河烧得更烫,不只脸颊,真正的热度藏匿在身体中,他甚至都能感觉血液在血管中奔流,涌向让他头皮发麻的地方。傅天河想起两人共眠的几个日夜,他们并肩躺在并不宽敞的帐篷里,睡袋之间隔着礼貌的距离,月明星稀,海天辽阔,周围寂静的只有彼此呼吸声响。九月面朝他或背对他睡着,身上散发出淡淡的花香,就连防咬合颈环都无法压制,引领他坠入无边梦境。旅店走廊上只穿睡衣敲响他房门,发梢还湿着,水落在从宽大圆形衣领里露出的肩膀上,无声滑落。亦或是在摩托车的后座上,双臂紧紧环抱着他的腰,身体贴住他后背。不过那时傅天河什么也没想,他只觉面前的风在拥抱他,身后的少年也在抱他。信息素激烈的冲撞,只是喝水的间接捕获,就引起如此剧烈的反应,傅天河不知道对alpha来说,是不是同所有omega都会这样。如果,如果他碰到的不是锅沿,而是换成……傅天河整个人无比僵硬,他根本控制不住脑海里逐渐滑坡的思想,同时也清楚意识到——他,可耻的起了反应。陈词的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傅天河的反应实在太奇怪了,陈词看向alpha手中的锅,才意识到他刚刚喝了哪个地方。陈词不是傻子,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白纸,他在白塔的课程就包括详尽至极的生理课,懂的可能比傅天河还多。他不动声色地向下瞥了一眼。陈词:……………………陈词默默地将锅从傅天河手中接过来,防止他再抓不住摔了,面对尴尬情形,最好的办法就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琥珀木香蔓延在雨中,幸好其余所有人都是beta,闻不到这浓郁的信息素味道。陈词屏住呼吸,他是最顶级的omega,对alpha信息素有一定抗性不错,但也不想冒可能被勾起情动的风险。更别说在长久的相处中,他已然不知不觉习惯了傅天河身上的味道。陈词重新蹲在地上,低头煮饭,给傅天河缓过来的时间。傅天河花了十几分钟才冷静下来。他强定心神,才意识到手里的刀一直在莫姆脖子上刮擦,已经弄的上面血迹斑斑。傅天河赶紧把手拿的远一些。期间莫姆一声不吭,任凭状态极不稳定的傅天河劫持,原因很简单,陈词的精神力一直压在他身上,他动弹不得。傅天河悄悄低头,确定已经恢复正常,没有不对劲的地方了。九月应该不知情吧,可能以为他被水烫到了?陈词表现得越坦然,傅天河的罪孽感就越深重。少年对他托付的信任和只能仰望的优秀程度,都让傅天河觉得自己的心思是一种玷污。另一边,陈词饭都煮好了。 第89章 唔,也许真正的热意,来自心底。傅天河从未像现在这样,清晰感觉到自己正被人依赖着。曾经他蜷缩在母亲怀抱中嚎啕哭泣,于令人神志不清的剧痛和血腥中寻得一丝安慰,而如今,在许多许多年之后,他似乎也能担起守护谁的责任了。雨打在金色瞳眸中,没能引得正常的眨眼反射,它顺着表面滑到眼眶,最终从傅天河的眼角滑落,像是一滴淹没在无数风雨中的泪。不知过了多久,傅天河感觉到环在他腰上的手正在一点点地放松。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陈词仍沉沉地趴在他后背上,不做声响,傅天河腾出用来拧油门的手,隔着雨披拍拍陈词。“不要睡。”傅天河提高音量,“马上就要到了。”陈词迷迷糊糊被他拍醒,下意识地重新环紧松开的双手,在摩托车后座上睡着实在危险,万一不小心摔下去就糟了。陈词嗯了一声,强打起精神来。虚拟屏上的红点已经很近了。之前来过一次的路,因为落雨显得有些陌生,傅天河径直驶进营地之中,立刻引得了所有人注意。经过四个多小时的跋涉,拉尔终于带领众人回到了家园。“谁!”好不容易重获自由的众人纷纷起身,警惕地拿起手边武器。“是我们。”傅天河刹闸停车,他摘下雨披兜帽,对上拉尔视线,“雨实在下的太大,只能过来找你们了。”“原来是两位恩人,快到这边来。”拉尔松了口气,现在大家都饥寒交迫,如果再遇上什么意外,很难应付。火柴棒从人群中冲出来,她跑到一半,赶紧又返身回去,拿了把破旧的伞撑开,遮在两人头上。陈词掀开雨披,慢吞吞地钻出来。火柴棒努力垫脚,给比她高不少的陈词遮雨。傅天河将车推到避雨的地方,才解开雨披领口的系带,将它脱下来。他衣服前襟到裤子全都湿透了,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洗过。拉尔叫人拿来了干燥的衣服:“两位恩人先把衣服换上吧,省得再着凉了,不是特别好,希望别嫌弃。”“好。”傅天河将雨披交给其他拾荒者晾晒,笑道,“多谢。”“是我们要感谢您二位才对。”拉尔他们也才刚回来十多分钟,把物资随便放在地上,打算等歇过来再做整理,众人已经升起几堆篝火,三两成群的围坐在旁边取暖。他们冒着雨行进了四个多小时,早就浑身湿透,热汤在锅里煮着,状态还好的人去为同胞做身体检查。拉尔专门将两人领到了一间屋子处:“两位恩人今天就在这里休息吧,马上就升好火。”火柴棒抱着燃料和炉子过来,放到房间中央。她从口袋里摸出傅天河之前给她的定位器,递给alpha,哑声道:“这个还给您。”“你赶紧去喝水吃点东西。”傅天河接过定位器,“我们在这里休息就好。”火柴棒点点头,也知道接下来傅天河陈词两人要换衣服,离开房间去喝水吃饭了。“呼——”傅天河长长地舒了口气,甭管别的,起码现在有干燥衣服还生了火。他拿起拉尔找来的衣物,有些破旧,但非常干净。这个时候当然容不得挑三拣四,好在九月也不娇气,没说什么把衣服接过来。傅天河背过身,两三下就把上衣脱光了。雨水从领口灌入,顺着脖颈,流经锁骨和胸膛,漫过劲瘦腰腹,最终全进了他裤腰。傅天河拧干衬衣上的水,用衬衣擦去身上的水迹,再套上干净的衣服。立刻暖和了许多。裤子也一样,傅天河没什么心里负担地全都脱掉,除了内裤。他认真思考了下,好像靠体温暖干实在有点困难,打算先抓紧时间把内裤烤干。正好火也升起来了。傅天河试探着回头,陈词也刚刚换好衣服。棕色单衣袖口和下摆带着粗糙的开线毛边,早就被洗的脱色,穿在陈词身上却褪去了平平无奇,竟像是特地设计的时尚单品。傅天河不得不感慨,果然人长得好看,就算在身上披条麻袋都赏心悦目。他捏着湿透内裤的手背在身后,不好意思拿出来:“那个,我内衣湿了,先烤一下行吗?”陈词不知道傅天河为什么这也要问他:“好。”傅天河这才将手放到前面,开始在火炉旁烤自己的内裤。陈词里面也湿了,但他一路都躲在雨披下,没再淋到,稍微一暖就干得差不多。陈词围坐在火炉边,双手抱膝,安静烤火取暖。傅天河的脸被火光映成暖橙,掩盖住颊边不正常的绯色。烤了两分钟,还是湿哒哒的,他忍不住抱怨这火不够大,当着九月一个omega的面烤内裤,也太尴尬了吧!还好他平时比较注重个人卫生,不像有些alpha,弄得好脏。沉默。在陈词看来惯常的沉默,让傅天河如坐针毡的沉默。直到哗啦一声,窗户被吹开。风涌了进来,立刻将火苗吹得倾斜。傅天河立刻起身,他刚迈出一步,就感觉到了不对劲。拉尔找来的裤子宽松,少了布料的束缚,他的那玩意自然而然地随着步伐甩来甩去,奇怪到傅天河下意识夹起腿。他低头看了眼,惹。九月应该不会看吧应该看不见吧应该也不屑于看吧……傅天河心里默念着,强定心神,以一种相当别扭的姿势走到窗边,把窗户重新关好,再夹着腿回来。他迅速坐下,假装无事发生。第70章 火炉上的小锅发出咕噜噜的沸腾声响,傅天河将锅取下,小心把水倒进随身携带的瓶子,交给陈词。陈词双手抱着瓶子,热意隔着塑料忠实地传进他掌心,迅速顺着手臂蔓延向全身。烤着火的身体很快就暖和过来。他们湿透的衣服被拧干了雨水,挂在火上烘干。傅天河的内裤终于干的差不多了,他默不作声地爬起来,跑到僻静的角落,把它重新穿上。终于不用再真空,傅天河送了口气,红着脸回到火堆旁。外面传来忙碌的声响,营地的众人稍微缓过些,正在抓紧时间收拾东西。等这场雨彻底结束,营地就能恢复原状了。门被敲响,傅天河高声喊道:“进。”拉尔带着火柴棒进来,他已经从女孩口中得知前天晚上的意外,是她拜托傅天河和陈词营救众人的。火柴棒擦过头发,换上了干燥的衣服,她抱着两床被子,铺在房间角落干净的地方。“这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了,两位恩人今晚就在这里歇息吧,我们习惯了不用床,都是铺了被子睡在地上,希望不要嫌弃。”傅天河:“没事,我们之前露营也都用睡袋,差不多就行。”拉尔坐到两人旁边,他身上的血迹被雨水冲刷殆尽,露出狰狞的伤口,身受重伤又在雨中徒步前行四个小时,身体再好的人都有点吃不消。“你别再忙了。”陈词声音很轻,“断掉的肋骨如果不好好治疗,刺进肺里会死的。”“多谢恩人关心,等明天天晴了,我就去找医生。”傅天河对拾荒者们的生活挺好奇,问:“到辰砂主体吗?”拉尔:“嗯,我们平时有什么事,还是会去cpu侧室的医院看病,营地有一辆车,开车过去也不会很久。”大家一起生活,采购物资共同使用珍惜资源,远比一个人游荡好过得多,严格来说,这就是四十一个人的家,拉尔担任他们的大家长。四人就这样聊起天来,准确的说是傅天河跟拉尔在聊,陈词和火柴棒安静坐在一边,默默听着。营地大多数人都受了伤,傅天河不免有些担心:“我们这样帮你们,等走了之后,莫姆营地的人应该会再来找麻烦吧。”“要不是卑鄙偷袭,莫姆根本不可能得逞。”拉尔摆摆手,道,“遗弃郊区一共七个营地,彼此之间经常发生小摩擦,但都不严重,至于仇恨就更说不上了,毕竟大家各过各的也没到太困难的程度,根本没人想过会有谁发动针对其他营地的袭击。”“莫姆趁我们白天出去干活只有几个人留守,带着所有人过来,之后又在我们傍晚回家的时候逐个击破,才能得手,如果正大光明地搞对拼,还不一定谁死谁活。”“发生这样的事我们肯定会更加警惕,以后多留些人在营地,如果遇见类似的状况,不再手软,直接射杀。”陈词抓住了重点:“你们有枪吗?子弹是从哪儿买的?”拉尔如实道:“在cpu侧室有一个相当隐蔽的作坊,专门卖军火给我们这些拾荒者,如果恩人需要,我可以把他介绍给您。”陈词:“好,我正需要这些。”这下子弹有了着落,看得出陈词很满意。应该就不用他去绞尽脑汁造子弹了?傅天河松了口气,不知道这个作坊能不能做飞行器。傅天河想到自己手中还有将近九十颗机械核心:“对了,机械核心你们平时都怎么处理?卖到生产车间吗?”拉尔:“嗯,这玩意儿的收购价还挺高的,比直接卖金属值钱的多。”傅天河:“生产车间用这个做什么?”拉尔:“我也不太清楚,但好像听收购人偶然说过一嘴,什么……聚合体?前聚体?”陈词:“是嵌合体吗?”拉尔:“对对,就是叫这个名。”“嵌合体?”傅天河愣了下,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千百年来,人类为了对付海洋中的原初生物,想了无数法子。 第91章 并肩坐上专车后排,沙弗莱问:“今天想做什么?”“先去一趟去植物园。”“现在吗?”“嗯,这个时间点,植物园应该上班了吧?”沙弗莱敏锐察觉到了陈念的意图:“去找纪逸枫教授?”“是啊,我已经想好之后要做什么了。”陈念将他昨晚做出的决定告诉沙弗莱。“我应该还算有点画画天赋吧,既然陈词有那么强的精神力,就意味着我也不会差,如果有老师带着我进行系统性的训练,说不定也能像父亲那样,探测并且画出很多原初生物的样子,帮助大家研究呢。”沙弗莱听陈念说着,颇为意外,他本以为陈念顶多去学习画画。研究原初生物意味着需要踏入危险境地,陈念看过他搜集而来的陈蔚生平,也知道那些平铺直述的经过究竟有多惊险。但陈念仍旧做出这一决定。所谓不知进取,真的只是没那个机会而已。沙弗莱:“你打算找纪逸枫教授学习绘画?”“是啊,而且他是做博物绘画的,正好和我的方向对口,应该足够专业吧。”陈念眨眨眼,“要不你给我介绍个合适的老师?”沙弗莱语塞,据他了解,纪逸枫确实是博物图鉴绘制的顶尖学者。沙弗莱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哪个比纪逸枫资历更深,技术更好的人来教陈念。单纯选老师,纪逸枫肯定是最佳人选,但沙弗莱想起上次和陈念去植物园,纪逸枫为陈念讲解,伸出的手臂几乎将少年整个拥入怀中,随后赶来的他独自站在门口,像个多余人物。沙弗莱从来都不是个小心眼的人,但这一次,他就是莫名不爽,在自己意识到之前,已经在心里默默想纪逸枫的毛病和缺点了。陈念正说在兴头上,没注意沙弗莱沉默背后的含义。“精神力的话,我一直有按照陈词给的指南自己练,但好像效果不是特别好,要练成他那样得多长时间啊?”“一般情况,精神力会在十三四岁初步显露,陈词更是十二岁就表现出来了天赋。”陈念啊了一声:“我哥练了六年吗?那我肯定赶不上他了,不过做到他一半的程度,应该也可以吧。”沙弗莱点头:“可以的,不过许多人都知道陈词有很强的精神力,你再以他的身份学习,很容易露出马脚。”陈念:“啊,那要怎么办?”“我来教你。”先前所有的话语,在这句话脱出口的瞬间,都变得像极了事先铺垫。陈念一拍大腿,兴奋道:“是啊,都差点忘了,你也是有精神力的人啊。那就你来教我好了,正好我们两个住在隔壁,可以天天见面练习什么的。”沙弗莱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紧张,明明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出于对陈词弟弟的照顾。他没有,不会有,也不该有别的想法。这下绘画和精神力的学习都安排好了,陈念从未想过要实现自己的理想,竟然如此简单。以前在地下城,他就连喝酒都得蹭客人的,手头有了闲钱,顶多买点好吃的,哪有什么机会学这学那。陈念的雀跃同样感染了沙弗莱。昨天下午才同陈念详细聊过人生理想的问题,短短一夜思考,少年就给了他答复——由故去的陈蔚元帅引导,以哥哥陈词为标杆,并且结合了自己爱好的完美答复。沙弗莱也不再多说,和陈念一道前往植物园。他们到时,纪逸枫正在工作。alpha修长的手指握着画笔,勾勒出丽色极乐鸟的轮廓。他右手小指点住画布,充当整只手的支点,防止手掌移动不慎将画面抹脏。听闻大皇子和皇子妃再度光临,纪逸枫抬起头,问:“这次也需要我去招待吗?”“两位殿下指明了要见纪教授。”馆长语调很客气,对方可是整个辰砂最好的博物学家,他区区一个馆长可得罪不起。纪逸枫点点头,他从画架前起身,将刚刚打了个草稿的画布遮上。他稍微洗了把手,将外套穿上,去迎接客人。纪逸枫走进会客室时,陈念和沙弗莱正小声讨论着以后上课的问题。沙弗莱还有很多事务要忙,没空整天带陈念来植物园,也就想着把纪逸枫请进皇宫,像家庭教师一样授课。“你不是说他是辰砂最著名的博物学家吗?这么占用时间的事情,人家会愿意吗?”陈念小声地问。沙弗莱:“放心吧,给你授课属于为皇室服务。”陈念到现在还有些摸不清陈词的种种身份,哥哥是辰砂选帝侯,正常情况下应该负责辰砂的大部分事物。然而皇室也坐落在辰砂,使得选帝侯的行政权力被完全架空。说皇子妃也有很高的权限吧,可是平时如果没有沙弗莱陪同,哪里都不能去,但在其他方面,又享受着旁人难以想象的最高待遇。陈念总觉得有点奇怪,为什么非要让哥哥禁足呢?难道还怕他跑了不成?皇室和白塔对陈词的保护,总让他感觉陈词成了易碎品。可他哥哥明明那么厉害,有着最强的精神力,在地下城旅行,还干翻了原初生物,帮着偶然遇见的拾荒者女孩拯救营地。陈词根本就不像身体不好的样子,他问的时候陈词也直接否定了,那为什么每个月还要做专门的身体检查呢?难道是因为他和沙弗莱的信息素不敏感?陈念琢磨着,就看到纪逸枫进来。alpha身着便服,仍是他印象中的模样,带着礼貌的笑容,道:“两位殿下,久等了。”这一刻,坐在陈念身边的沙弗莱,相当明显地感觉到陈念的气质变了。他再也不见方才的肆意模样,眉眼间神情变为温顺的平静,抬眸看向纪逸枫,眼神中带着几分隐藏的期待。连沙弗莱都被这登峰造极的演技惊得一愣。陈念扮演的不是陈词,而是他想要让别人看见的那位皇子妃。他天性温和,因为常年不与人交流,有些怯懦羞涩,似无辜的羔羊,一举一动都能轻而易举地激起保护欲。反正陈词此前从没在公众面前露过面,除了沙弗莱,根本没人知道真正的陈词是什么样子。如果不是知晓全部真相,连沙弗莱都要被陈念骗过。陈念:“贸然拜访,没有打扰到纪教授工作吧?”“当然没有。”纪逸枫在他们对面的沙发坐下,“两位殿下大清早的过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谈不上要紧。”陈念不好意思地看向沙弗莱,如同在征得未婚夫的同意。见沙弗莱没有表现出不悦神色,他终于放下心,来对纪逸枫轻声道:“纪教授还记得上一次我来时,向您说过想要学习吗?”纪逸枫当然记得。那是皇子妃第一次前来植物园,少年对身边的一切都表现出强烈的好奇,宛如丛林中走出的精灵,穿梭在花草掩映间,众多美好娇艳之物映在他琥珀色的瞳眸中,却都不如那双眼睛更加动人。皇子妃走廊上欣赏他此前的博物画作,说最喜欢那副槲寄生。纪逸枫取下画框,为他拿出后方暗格里的小玻璃瓶,瓶中装着槲寄生鲜红的果实。倾注了他许多心血的画作遇见能够静下心欣赏的人,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一名画家开心的了。少年甚至还说想要跟随他学习。但那时,纪逸枫以为只不过是皇子妃欣喜之中的一时兴起。毕竟绘画远没有想象中那么有趣,如复一日的练习枯燥至极,那种无法将心中所想完美复现出来的痛苦,更是难以为人所道。纪逸枫顺口答应下来,认为不会有什么后续了。他向白塔送去一株精心培育的绿茶月季,白塔表达了官方性的感谢,之后就再没动静。却不曾想今天皇子妃同大皇子一道前来,竟然再次提起了学习的请求。原来是真的很感兴趣吗?“我当然记得。”纪逸枫温声道,“博物绘画其实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有趣,殿下可以先跟我学习一段时间,如果确实抱有兴趣,就再好不过了。”“那太好了了。”陈念眼中欣喜难掩,这次可不是演出来的。沙弗莱和他说过纪逸枫在相关领域的地位,请业界大拿给他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新手小白授课,着实屈才。但纪逸枫同意了,陈念很清楚,除却自己“皇子妃”的身份,更多是因为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许多相处。陈念很少抱着从对方身上获得好处的心思跟其他alpha交往,如果非说他想要得到什么,大概就是满足自己不断作祟的支配欲吧。如今他确实因此受益,陈念也欣然接受,古人云,有便宜不占是孬蛋。“以后纪教授就是我的老师了。”陈念笑道。沙弗莱终于说话:“皇宫稍后会把陈词的日程表发给纪教授,纪教授按照自己的时间安排授课吧。”短短几分钟就把正事谈妥,纪逸枫站起身:“正好今早我也没什么要紧事情,殿下要先来大概了解一下吗?”陈念看沙弗莱,沙弗莱道,“我可以陪你到十点钟。”还有一个多小时呢,陈念点头:“好。”想在皇宫外面活动,他必须要沙弗莱陪同在侧,好在如今陈念并不讨厌沙弗莱。两人算是站在同一战线上,分享着绝对不能告诉旁人的巨大秘密。纪逸枫带领陈念前往画室,严格来说这里是纪逸枫的办公室,落地窗能够直接看到外面郁郁葱葱的庭院,大书架布满了整面墙,摆放的全是各种博物书籍。还有一些未经整理的画作放在一边。纪逸枫:“殿下之前有过相关基础吗?”陈念摇头:“没有,我只在小时候随手涂鸦过,近来看到我父亲曾经的手稿,才想到系统学习。”纪逸枫心下了然,陈蔚在他们的领域也是伟大人物。在十几年的军旅生涯中,元帅绘制过数不清的原初生物,可以说如今人类对海皇们的了解,很大一部分都要归功于他。陈蔚并没有专门学习过博物绘画,他留下的手稿虽然详尽,却更像工程图,需要经过博物学家专门整理,再做记录。“今天时间也不多,我先为殿下介绍一下博物学吧,等殿下回去,空余时间可以练习一下基本功。”纪逸枫从书架上找出一本大部头的厚书,陈念接过来,被敦实的重量压地手腕一沉。 第93章 但他今天也很想上第一节 课,无论三分钟热度还是持之以恒的性格,人在下定决定的第一天,总是充满迫不及待的动力和期望。要不要把沙弗莱叫醒?他正在游戏中,突然被外界唤醒,不会对脑子产生什么负面影响吧?陈念思索着,目光在沙弗莱身上扫过,突然滞住了。alpha端正地平躺在床上,他胸膛结实,只穿一件薄薄的白色衬衣,柔顺的衣料被如实地撑起,贴合身体线条,也就能够清楚看到鼓出来的两点小尖。陈念发誓他真的没有故意去看,都怪白衬衣,实在太透了。陈念自诩在夜总会里见过无数alpha,年轻的、年长的、丑的俊的都有,各种性格各种信息素的味道。他游走在众人身边,给他们贴上不同的标签,填满自己脑海中的收藏架。在辰砂顶层陈念更是见到了许多高质量alpha,古德斯冷峻,贵公子安东尼奥,纪逸枫知性,楚浔温和,都是一顶一的帅哥。但他仍然会被沙弗莱给帅到。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总让人想起幽暗矿洞里的珍贵水晶,他轮廓深邃鼻梁高挺,却有因骨子里的本分丝毫不显得锋利,如沉静雕塑一般不含攻击性,只会让人惊叹造物主的偏心。至于身材更挑不出毛病,黑裤包裹下的长腿比例完美,陈念曾撞上过沙弗莱的胸膛,很结实地撑住他震动的身体,如今再度展现在他眼前。平日里的大皇子沉默可靠,私底下的沙弗莱失去发胶,头发蓬松而卷曲,让陈念想到毛茸茸的小狗,有一点……可爱?而佩戴着银色神经适配器,被束缚带紧紧捆绑在金属椅上时,又是那么性感。陈念盯着那抹若有若无的深色看了两秒,视线才继续向下。沙弗莱解下了腰带,裤腰间的扣子也松开,只有拉链拉着,只需要坏心眼地轻轻一拉,alpha就会陷入极度尴尬的境地。嚯。陈念伸出手——半天都没见陈念有什么动静,沙弗莱终于按捺不住心中蚂蚁爬似的瘙痒,在这一刻摘下神经适配器。就看到陈念盯着他下面,伸手过去。沙弗莱:?!?!?!陈念将沙弗莱的有些凌乱的衬衣下摆扯回原位,盖住露出的小片肚皮。他注意到了这一瞬沙弗莱身体的骤然紧绷,扭过头,就看到对方已经摘下了神经适配器。“哟,终于舍得登出了?”陈念神情坦然,他这几天非常想做那档子事不错,但可还没饥渴到挑逗哥夫的地步。刚才他只是看沙弗莱露着雪白的肚皮,想给他遮一下。对上沙弗莱既震惊又惊慌的眼神,陈念一愣。“你别多想啊,我可什么都没做。”陈念立刻摊开双手,以示清白。“没有,我什么也没想。”沙弗莱失口否认,只是欲盖拟彰般夹紧双腿。他佯装无事发生地清了清喉咙,坐起身:“怎么了?突然来找我。”陈念眨眨眼,乖巧叫了声“老师”。沙弗莱这下想起来了,他今早答应陈念,要教他使用精神力。楚浔是沙弗莱为陈念挑选的文化课老师,纪逸枫是陈念自己找来的博物学老师,而他则是毛遂自荐的精神力老师。沙弗莱立刻把答应白给樱桃的上线承诺忘到了一边,陈念想学习,他当然得教。“关机。”沙弗莱先将智能管家关闭,保证两人的秘密教学不会有泄漏的可能。陈念还坐在床边,沙弗莱就从另一侧起身。他趁着背对陈念的功夫,默不作声地伸手向下,摸到到自己外裤的扣子开着,立刻把它系上。“没有打扰你吧?”陈念明知故问,“你和朋友有约吗?要不我换个时间再来?”这话听起来茶里茶气,沙弗莱自诩并非那种毫无判断能力,会被轻易骗过的钢铁直男,但面对陈念,却生不出丁点反感:“没事,不要紧。”陈念:“需要我准备什么吗?”沙弗莱:“不用,保持心情平静就好。”“还没问过你现在的水平如何。”沙弗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和陈念保持着适当的礼貌距离,“之前有尝试着用过精神力吗?”“小时候我根本没觉得自己会是个能有精神力的人,遇见陈词之后,看了他的日志才知道有这一回事。”陈念直到现在只用过两次精神力,一次在夜总会的小巷里,他帮着从墙上跳下的傅天河短暂控制德雷克。另一次同样在夜总会的后门,他的突然辞职惹怒了老板厉纾,保安前来围堵,他借助精神力的掩护,成功突围。“这样吧,你先把精神力释放出来,让我看看程度。”沙弗莱略微迟疑,还是道,“可以躺在床上,毕竟用这玩意还是蛮累人的。”陈念闻言也不扭捏,径直躺到了沙弗莱的床上。大皇子的床又大又软,舒服极了。床绝对是一个人生活中最私人的领域,信息素的味道沾染在枕头,被子和床单上,无形之中,雪莉酒的清甜已然将他层层包围。陈念忍住想要滚一圈的冲动,随口道:“这才第一天上课,老师就把学生教到床上去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明知道陈念是开玩笑故意打趣他,沙弗莱还是忍不住耳尖发热。沙弗莱拖动椅子,坐到陈念一扭头就能看到的地方。陈念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只是alpha的信息素时刻侵扰着他,不免分神。沙弗莱和他的适配性很高,而且信息素还是他喜欢的雪莉酒味道。陈念过了一分钟才静下心来。他努力呼唤沉睡在意识中的力量,将其激发,伸展蔓延出去。所见仍是一片黑暗,眼皮挡住了所有光线,但整个房间却在他脑海中逐渐有了轮廓。他的精神力正在感知四周。然而很快,难以言说的疲惫就涌上全身。宛如一口清泉就此枯竭,只能默默沉寂在地底缓慢积蓄能量,等待下一次泉涌。沙弗莱将周围的能量变化感知得一清二楚。陈念的精神力和陈词非常像,或者说兄弟俩本来就拥有着相同的力量源泉。虽说只不过初步感知周围,陈念释放出的精神力强度仍让沙弗莱惊讶。要知道陈念和陈词相遇不过一个多月,短短一个月的练习就能有如此程度,陈念的天赋非常之高。现在沙弗莱可以确定,如果陈念持之以恒地多加练习,必定能达到和陈词相同的高度。届时皇家秘密档案上拥有ur最高评级的,将是这兄弟俩。“很不错。”沙弗莱不吝夸奖,“很多人练上两三年才能有你这个程度。”陈念欣喜道:“真的吗?你可不要为了哄我开心,故意骗我啊。”“不会,都是实话,很多人刚开始只不过是感知比旁人敏锐一些,根本做不到精神力外放的程度。”沙弗莱这样说,更让陈念坚定了一定要好好练的决心。“今天第一次上课,先不要上强度,打好基础最重要。”沙弗莱回想着自己刚开始学习精神力的那些日子,如今数年过去,他已经从初学者成长为了足以担任老师的程度。“精神力究竟是什么,这一问题已经困扰了人类千百年,直到现在我们仍然没能研究出它是怎样的存在,只能确定是某种源自心灵的力量。”“每个人都有这种能力,在它相当微小的时候被称作直觉或者第六感,只有当能量达到了某一阈值,才会以精神力的形式显现出来。”很多事情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楚的,并且文字的表达能力也有限,陈念按照陈词给的指南练习,步调还是有些太快了。而沙弗莱从小就接受着最为正规的系统学习,再加上数年来的一些感悟和领会,第一堂课的内容和程度恰到好处。沙弗莱给陈念亲身做示范,他的精神力引导着陈念,帮助少年更好地将其凝实。“对,就是这样,想象你的灵魂正漂浮在空中,化身为这片无形之物,充斥周围的每一寸空间,你能穿透墙壁,地板以及一切有实体的东西,并在意识中勾勒出它们的形状轮廓。不就是发呆走神吗?这点陈念最擅长了,他从前在学校上课,最常干的除了睡觉,就是魂飞天际。大脑尽力放空,能感知到的事物反而更多了,一股能量试探着靠近,温暖而厚重,在相互触碰到的瞬间,激起让陈念浑身战栗的奇妙感受。仿佛神志都就此交融。这是……陈念有些惊讶,好像通过这短暂的接触,他们感知到了彼此的灵魂。沙弗莱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不住收紧,和初次练习得陈念不同,他早就和太多人有过精神力方面的接触甚至对战,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从内而外地颤抖喟叹,甚至想要将那股还孱弱的精神力包裹起来,用自己的能量将它温养。这绝对不是正常状况,就像……就像很多个晚上,他在旖旎梦中嗅见晚香玉的隐秘暗香。只是无论再怎么惊慌震撼,沙弗莱也不能表露出丝毫,现在的他,是负责教授陈念精神力使用技巧的老师。他稳住自己的精神力,耐心引导陈念以另一种方式认识这个世界。直到明显感知到对方的力不从心。沙弗莱动作轻柔,却不容拒绝地推着陈念的精神力回去。力量彻底收回的那刻,陈念睁开双眼忍不住喘息。这和劳作后的身体疲惫全然不同,精神层面的倦意顺着每一根神经入侵各处,让他只想瘫在床上,连手指头都不想抬。怪不得沙弗莱事先让他躺下。“今天就到这里了,接下来如果有时间,每天晚上我都会陪你练,咱们每次都像这样恰好把精神力消耗完,类似肌肉增长,精神力也会有一个超量恢复的过程,每次多恢复一点点,长此以往下去就能逐渐增多。”陈念懒懒地应了一声,他的嗅觉已经适应了雪莉酒香,兴许是精神疲惫,让身体的本能反应占据上风,浑身都有点发热。难道发热期要到了?可他几天前才注射过抑制剂。以陈词身份居住在顶层的另一个好处在于,陈念实现了抑制剂自由。他的情热来的猛烈,必须要用最优质的抑制剂,价格极度昂贵,每个月的工资除去姜岱的医药费和日常开销就只够买两支的。而现在他可以随意自我安抚,不用再顾忌着会不会玩得过火,陷入情热,少了心理负担,身体上就会更加敏感。当然手头缺少辅助用具,也很少能爽到极致,找个机会得把小蘑菇也弄上来。陈念知道自己不适合再躺在沙弗莱的床上了,但他实在动不了,甚至都想要彻底沉溺在这片酒乡,寻找味道产生的源头。沙弗莱的手腕震动一声,他低头看了眼,是白给樱桃发来的消息,问他怎么还没上线。陈念闻声扭头:“有事要忙吗?”“游戏上的朋友。” 第95章 沙弗莱:“嗯,他之前没玩过,还是个新账号,我得去新手区找他。”人事经理十块钱三个好奇道:“新账号?这些年你那朋友没想着和你一起玩啊。”“他从前比较忙,没什么机会。”沙弗莱又看了眼时间,已经十多分钟过去了,“我先走一步,去新手区等着,省得他在不知道该怎么弄。”菜格欧:“纯萌新?”沙弗莱:“嗯,纯新手。”白给樱桃:“那你赶快去吧。”沙弗莱起身去到电梯处,直接选择传送地点,去到新手区辰砂原址。在电幻神国中,六大信标是玩家的新手区,随着水位逐渐褪去,更多地图被扩展,那些曾经沉于海底的区域充满着各种险恶,越是靠近信标就越安稳。沙弗莱走后,会议桌前的几人交换眼神,在彼此脸上看到了如出一辙的坏笑。几秒钟后,众人不约而同地默契起身。玩这种大型网络游戏,调戏新人绝对是乐趣之一。好奇崩撤卖溜现实中的朋友会是什么样子的,绝非白给樱桃一个。毕竟这位副会长只说自己是个富二代,从不透露其他任何消息。沙弗莱从传送点出来。在海平面退至数百米水平的时期,大片陆地重新回到人类手中,信标不再是仅有的栖息地。大量功能被从信标上转移,自4.2.6版本后,辰砂彻底成为新手区。沙弗莱很久没关注过新人的那些事儿,有点摸不清出生地在哪里,他上论坛临时查了下,前往净水系统。出生点的人不是特别多,这游戏都爆火九年了,能玩的人早就在玩儿,大部分新人都是老玩家开的小号,很快就会跳过指引流程。他找了一圈,没能发现疑似陈念的人影。沙弗莱不知道陈念捏人需要多长时间,反正当年他花了整整三个小时,才调试出如今的人物形象。得等人物创建完毕才能和陈念添加好友。沙弗莱找了个地方坐下,耐心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沙弗莱等的焦心,过了好久也没能找到目标,干脆在此期间打开文档,做了下个版本的初步计划。他时不时抬头看向前方,着重关注少年造型的新手们。二十多分钟后,沙弗莱注意到了一个紫发少年,他身量不高,一米七左右,看起来很可爱,不过没有陈念现实中的样子顺眼。就在沙弗莱寻思少年会不会是陈念创立的角色,想要过去时,就听见有人走了过来。沙弗莱抬起头,看到了宽阔雄伟的胸膛,再抬起头,看到了粗壮的脖子,再再抬起头,才终于看清了那人的脸。这是个两米多高的彪形大汉。说是彪形大汉都轻了,比起人,他更像一堵墙,彪悍地横在沙弗莱身前,投下的庞大阴影直接将他整个人遮住。他膀大腰圆,手臂健壮得筋肉突出,叫人毫不怀疑能一拳将人锤到云贵高原,将近一米九的沙弗莱在他面前都显得娇小起来。大汉留着红色的络腮胡,和同样红色的头发连成一片,茂密毛发遮住大半张脸孔,灰色瞳仁又让这幅热情洋溢的脸孔多了几分诡异的冷漠。他看起来极凶,而身上的初始装束,又确确实实告诉沙弗莱他是个新人。两人对视。沙弗莱心中浮现出浓重的不祥预感。他站起身,仍旧需要稍微仰视大汉,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试探问道:“……陈念?”“是我。”大汉语调轻快,只是配上粗犷至极的声音,满满的违和感,你能想象一个两米多高的铁塔卖萌吗?在沙弗莱震惊的目光中,大汉新奇地四处张望着,感叹道:“哇我好高啊,原来高个子是这种感觉,能看得好远。”沙弗莱:“……你怎么想着把自己弄成这样?”陈念耸肩:“不行吗?我觉得蛮酷的啊,高处的风景太好了。”沙弗莱无法形容自己在这一刻心中的感觉,可爱俊美的少年摇身一变,成了浑身筋肉的铁塔大汉。陈念:“人物造型以后是可以更改的吧,我记得你说如果成就点够,就连性别都能改。”“是可以改不错。”沙弗莱艰难地缓过神,“但得等过上一阵子,你达到足够等级开启商店才行。”陈念:“啊,这游戏没有什么充钱就能迅速升级变强的操作吗?”沙弗莱:“没,虽然有氪金项目,但最主要还是考验肝度和操作。”陈念也不介意:“那正好,我再以这个造型玩上两天,体验一下不一样的视角。”沙弗莱看向陈念脑袋顶上,“mono”是他给自己取的名字。“有强制性要做的新手任务吗?”陈念浏览侧边栏的条目:“好像没有,自由度还蛮高的。”“那我先带你四处转转多了解一下,在游戏里我们就用id叫对方,不要喊彼此的名字。”“好。”陈念乖巧点头,明明应该是可爱的动作,配上这样一幅外壳,却让辣眼睛到让人想要自戳双目。沙弗莱带着陈念去到净水系统的传送点,地图上很多区域不对新手开放,但由于两人组了临时队伍,陈念共享了沙弗莱的地图。“好大啊。”陈念两只将地图放大又缩小,忍不住感慨,“这就是没被水淹没之前的地球吗?”沙弗莱:“事实上要比这还大的多,再过十几天就会推出新版本,之后水位继续降低,说不定能慢慢恢复成最初的样子。”陈念点头,他此前也看过电幻神国的实况视频,不算纯粹的新手,如今自己上手体验,也不至于抓瞎。“我想多去几个地方看看。”沙弗莱答应下来:“不少人都把这款游戏当做旅游模拟器,做个休闲玩家也挺好的。”两人来到传送点旁边,陈念四处张望,突然看向沙弗莱身后的某个地方,低头凑到他耳边,小声道:“那边好像有几个人一直在跟着我们诶。”沙弗莱立刻回头,就看到不远处的灌木丛正可疑抖动着。“稍等。”他走过去,抬脚踹在里面。“哎呀呀!”三个人踉跄着从灌木中飞出,他们站直身体,相互推搡着,谁都不愿意做第一。正是白给樱桃,十块钱三个,菜格欧三人。“……你们在干什么?”“路过路过。”白给樱桃抓着脑袋,嘿嘿笑着。沙弗莱无语,而菜格欧的目光定格在不远处正好奇的陈念身上,掩着嘴小声道:“副会,这就是你的那位朋友?我怎么感觉他跟会长很有共同语言呢?”陈念的这身装扮,确实是白给樱桃喜欢的风格。沙弗莱回头,对陈念招招手。陈念立刻过来,三个算得上挺高的男人齐刷刷抬头,共同仰望着他。“你们好,我是崩撤卖溜的朋友,mono。”他粗犷的声音响在所有人耳中。“我们是他公会里的人。”白给樱桃一直都是自来熟的性格,在另外两人还在为陈念魁梧惊诧时,已经哈哈笑着拍拍陈念肩膀,“我和老崩一块玩了这么久了,还是头一回见他带朋友。”陈念低头看他,一眼就注意到了白给樱桃胸口纹的小猪佩奇。……好酷!他也想要!沙弗莱:“你们不是说要商量下个版本的安排吗?”白给樱桃:“你这个掌握着财政大权的副会长都溜了,我们还聊个什么劲儿,明天等你有空再说也来得及。”陈念反应过来:“啊,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菜格欧:“没事没事,说起来这还是副会长第一次带新人呢。”“回头再和你们聊,我和他今晚能上线的时间不多,先领他到处去看看。”沙弗莱用眼神警告三人千万别再跟着了。“那我们去新西伯利亚的分基地了。”白给樱桃对陈念道,“你们快到处看看吧,这游戏特别好玩,等有空我们再见啊。”三个鬼鬼祟祟的人推搡着溜了,陈念望着他们各异的背影,道:“刚才那个叫白给樱桃的人你们工会的会长吗?感觉人还不错啊。”“嗯,我刚开始玩的时候就认识他了,现在算算快有十年。”十年,比他认识沙弗莱的时间可长的多了,甚至比有些情侣在一起的时间都要长。陈念还蛮羡慕这种友情的:“你知道他现实中是做什么的吗?”“他是蓝矾的生态缸的工人,大家关系好到一定程度之后,也会聊许多现实生活的事情。”“你呢,你肯定不能和他们说实话吧。”“当然,我给自己编了个富二代的身份。”陈念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看来之后他也得给自己弄个假身份。唔……编什么好呢?家境贫寒经常有很多阴暗念头期盼救赎的女高中生?还是在星叶五级过滤器里工作辛苦需要三班倒的采矿工人?陈念和沙弗莱通过传送点离开净水系统,未曾发现原本应该离开的偷窥三人组又鬼鬼祟祟地冒出头来。十块钱三个有点失望:“我还以为会是女朋友之类的,谁知道来了这么一个大哥啊。”菜格欧:“就是啊,上个月副会刚被甩了,我本来也觉得会是对象一类的,一起带着玩游戏好增进感情嘛。”白给樱桃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其实……对象么,也不是不可能。”十块钱三个:?菜格欧:?他们面面相觑,顺着这句话联想,然后齐齐地沉默了。陈念和沙弗莱对此一无所知。沙弗莱想要尽快让陈念领略到电幻神国的独特魅力,就先带他去了风景最好的几个地方。现实中正在海底沉寂的城市在游戏里得以完美复现,地表曾被海水淹没又重现,形成大片湿地。建筑历经千年早就只剩残骸,其中的机械部件被原初生物掠走,如今造型迥异地暴露在阳光和空气中,竟如艺术品。大量动物也回到了最合适的栖息地自由奔跑,不再被保护在狭小的生态缸中。微风拂过带来花香,羊群在草原上踱步,鸟群自头顶飞过,所见所听所感到的一切都太真实了,真实到陈念以为这就是另一方平行世界。陈念从未见过如此广阔的陆地,它坚实地在脚下伸展,阻挡着海蔓延,给人源自灵魂的底气。光是这完美的感官模拟,电幻神国就能被永恒地刻在游戏史丰碑上。 第97章 殿下不光在浴室里洗澡,他的整个卧室尤其是床上,还都沾染着浓重的omega信息素!床单皱皱巴巴,仿佛被激烈滚过。智能管家的cpu有片刻的过热。它关机了三个多小时,在这三个小时的时间里,两位殿下都做了什么?把床单弄成了这样?!智能管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芯片在颤抖,芯片在颤抖!!!沙弗莱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也没多想,径直躺到床上,打算休息。在他躺下的那一瞬间,立刻被浓郁的晚香玉气息包围了。他的床单和枕头上,全都是陈念留下的味道。沙弗莱浑身一僵,猛地爬起来。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跳又迅速加快,omega的信息素只需一瞬,就能勾起心中所有隐秘的渴望,全身细胞都在叫嚣着,叫嚣着想要获得更多。沙弗莱有些忘了,刚才陈念到他房间里是没戴颈环吗?否则怎么会释放出如此浓郁的信息素?他屏住呼吸,用剩余的全部理智控制着身体,迅速将整张床单扯了下来。沙弗莱完全忘记了,他已经重新启动了智能管家,只需要远远站在墙角让机械臂来做就行。床单被沙弗莱抱在怀中,花的甜香涌在怀里,如同将少年拥住。沙弗莱浑身僵硬地转身,他需要把床单扔进脏衣篓里。然而意识像是已经被干扰了,身体的最深处正在燃烧,高温消磨着意志,让每个动作都变得无比艰难。沙弗莱完全无法控制住行为,他甚至连自己在做什么都不知道,以至于他低下头,将脸埋在床单中,深吸口气。芬香扑鼻。雪莉酒的醇香疯狂地从alpha身上冒出,呼应着omega的气息,融合,迅速地融合,不分你我地融合。这一刻,沙弗莱的卧室彻底化身成为信息素的监牢,最原始的本能得到呼唤,激起内心深处的狂野渴望。城市坍塌,山峦倾颓,一切的一切轰隆隆地倒下,将他掩埋其中。他想要……不!不行!沙弗莱拼命从废墟中挖出残存的几分理智,他迅速将床单扔进脏衣篓,用力关上卫生间的门,大步来到智控面板之前,将通风调至最大。但身体已经诚实地给出了反应。沙弗莱正处在最血气方刚的年龄,他平时清心寡欲,连自渎都很少有。但偏偏因为这点,常年被压制的渴望突然冒出头来,就成了让人难以招架的猛烈。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被调动起来。沙弗莱知道,这一次无论如何他都没办法忍过去了。他猛地拉开抽屉,找出抑制剂的药瓶,几乎要把小小的白色塑料瓶捏碎。两颗抑制剂下肚,只过上几秒钟当然不会起什么作用,但沙弗莱已然硬到发疼了。他焦躁地踱步几圈,最终迈进卫生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智能管家震惊了。殿下看样子竟然还没有完全满足,那可是整整三个小时啊!整整三个小时!都还没做够吗!皇子妃的身体现在还好吗?不会被折腾坏吧?照这样下去,它是不是可以开始准备迎接小殿下了!智能管家亲眼见证了大皇子和皇子妃之间的关系从有事漂流瓶联系,到皇子殿下主动联系白塔,到经常抽空跑去白塔,再到把皇子妃接到皇宫,两人共处一室的全过程。全程历时短短一个多月,简直就是突飞猛进的发展!十多年来的情谊终于在此刻开花结果,智能管家激动地流下了两串赛博眼泪。看来它得多收集些早教资料了,小殿下会是他照顾的第一个婴儿!智能管家的程序疯狂运行,分针转过半圈,在这一刻跳过零点,新的一天在夜幕中到来了。沙弗莱坐在马桶上陷入沉思。卫生间里满是浓郁的雪莉酒味道,信息素的浓度已经达到了顶峰,无言地诉说着欲念和渴求。沙弗莱不愿去看纸篓里的纸巾,他从小就接受着最为良好的教育,知道那是每个人都会有的正常生理冲动,没什么好羞涩的。只是真正让他羞愧难耐的,源自脑子里的画面和想法。沙弗莱无法控制住身体反应,正如他无法控制住自己去想方才还躺在他床上的少年。他可以想着任何一个人的样子去解决,但绝对不能是陈念。……那是他未婚妻的弟弟。沙弗莱将脸深深地埋进掌心。他很难不去思考其中的含义。沙弗莱不是傻子。从他第一次嗅到陈念信息素的时候,就已经有所预兆了。他记得陈念俯身在喷泉水面啄饮的澄澈模样,记得陈念宴会上挽着他手臂故作娇羞和温婉,也记得他揭开陈念身份时,少年的凌厉和咄咄逼人,晚香玉的气息更是如影随形,出现在每个旖旎梦中。每个画面,他都清楚记得。沙弗莱从来没意识到,短短一个月,竟然能让他留下那么多特别的记忆。全都是关于陈念的记忆。他做了二十四年来最大的一件错事。无可原谅的错事。他……对陈念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沙弗莱深吸口气,他将头低得更深,十指从铂金色的发根间穿过,绝望地用力抓住,想要让疼痛把奔向深渊的心拉回正轨。然而哪里是那么容易的呢?沙弗莱从未像今天这样清楚意识到,原来自己是个卑劣到无可救药之人。他背叛了陈词。也对不起陈念。更辜负了两兄弟对他的信任。——他对最不能动心的那个少年,动了心。.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缝隙里透出,陈词皱了皱眉头,无声地睁开双眼,就看到傅天河近在咫尺的睡颜。陈词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自己是在火柴棒的营地。alpha微张着嘴,睡得无知无觉,像个小孩。事实上陈词很多时候都觉得傅天河就是个大小孩,虽然他比自己还要大上三岁。就算睡觉,陈词也不见他把义眼取下来,按理说义眼片都需要每晚悉心保养,才能保持清洁度,避免眼部发炎感染。昨天他们从莫姆手中救下拉尔营地的所有人,雨下得实在太大,他们没办法回去,傅天河就骑车带着他来到这里,暂时避雨。一夜过去,雨已经停了,天空重新晴朗起来。陈词无声地坐起身,只铺一条被子在地上睡还是太硬了,他的背有点痛。外面仍旧安静,大家累了一天,饥寒交迫,好不容易重返营地休息,自然不会起那么早。陈词蹬上鞋,站起身来,他稍微整理地上的被褥,火在半夜就熄灭了,他们湿透的衣服也都已经烤干。陈词穿好外套,有点饿了。他翻开两人的背包,从里面拿出速食食品,煮起早饭。香味逐渐冒出,傅天河鼻子抽动两下,醒了。他翻了个身,就看到陈词盘腿坐在地上,正在做饭。“早。”alpha声音有点哑。陈词:“早。”一睁眼就有饭吃的生活实在太幸福,傅天河爬起来,揉着眼坐到陈词对面。两人吃过早饭,他们没有太多交流,但彼此根本不觉得尴尬。“走吧。”陈词站起身,将吃完的空餐盒放到一边。傅天河明白他的意思,点头应了声好,他也穿好自己的那身衣服,推门出去,营地外面果然没多少人在。趁着大家都在休息,傅天河推着摩托车,带上陈词和机械核心,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拉尔营地。他们没有和任何人告别,包括火柴棒,昨天和拉尔聊过一阵,陈词也确定之后警惕起来的营地不会有太大的麻烦。这只是旅行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对拉尔营地而言,他们是恩人,也应该是偶然的两位过客。经过三个小时的车程,傅天河骑着摩托车,带陈词回到了cpu侧室。他们已经比原本的旅行计划耽搁了一天,回到旅店之后立刻退了房,带上所有行李,前往下一站的目标:生产车间。陈词从拉尔口中得,知此处有专门卖军火给拾荒者的商人,他本来挺动心,想买几盒手枪子弹放在身上备用。但转念一想,他根本不可能带着武器通过辰砂内部的安检。陈词干脆将那把没了子弹的手枪留在了拉尔营地。中午十二点,两人乘坐中央电梯,到达了位于中上层的生产车间。照例是先找个合适的旅店,陈词和傅天河各自在房间里休息了一会儿,在辰砂内部就不用担心什么下午阳光炙烤的问题了,他们于两点半出发,探索这附近有没有什么有趣的地方。说来也巧,陈词最初做旅行计划时,定下的第二站就是生产车间,如今他们收获了八十多枚机械核心,正好也能在这里出手。傅天河和陈词商量过后,决定先卖掉七十个,剩下的留在手中,自己做些研究。两人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寻找当地黑市,最终在一家成人用品店发现了入口。七十枚机械核心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弄到的,老板看到他们打开箱子,眼睛都直了。 第99章 沧海桑田。北纬51度23分14秒,东经30度6分41秒,第涅伯河上游,千年前世界上最坚固的堡垒,早已被海水侵蚀。它有着让无数人唏嘘不已的名字——切尔诺贝利。无数巨大的藤壶攀附在反应堆外层由硼层和混凝土构造的“石棺”上,四号机组就埋藏在其中。曾倾尽一个国家全部力量建造的石棺还在发挥作用吗?没人知道。镜头最终定格在罗马尼亚布朗城堡,一双猩红的眼瞳自流淌着脏污海水的地下室睁开,也许那才是斯托克笔下真正的德古拉。画面黑了下去,下一秒,开始重播。就算是对游戏不感冒的人,看到这样的先导片,也忍不住产生兴趣。傅天河挺眼馋,但他没什么玩游戏的时间,比起游戏,他更想在现实世界里陪着九月旅行。他转头对陈词道:“走吧。”陈词嗯了一声,两人走出游戏厅,在商场顶层的餐厅吃过饭,离开时已经晚上七点了。傅天河:“要直接回去吗?还是再到哪里玩玩?”陈词还不想这么早回去:“到处逛逛吧。”傅天河想了想,道:“我听服务员说,这里的外壁挂能看到天空,走,咱们去瞅瞅。”生产车间靠近辰砂的内壁,在信标的建筑边缘会有一些延伸出来的平台,被称作外壁挂。两人乘车前往,在巴士上,陈词顺手给姜岱和陈念发送消息,告诉他们自己已经到达了生产车间。傅天河拎着买来的东西,陈词拆开一包零食,尝试着吃起来。是他没吃过的味道,和傅天河形容的差不多。等陈词干掉三包薯片,他们也终于到站了。陈词拍拍手上的碎屑,从傅天河手中接过水杯,跟在他身后下了车。有机会看到外面景色,外壁挂自然而然被开发成了旅游景点,二十块钱的门票价格对大多数人来说都负担得起,自然吸引了游客。陈词和傅天河交钱买票,穿过闸门。穿过厚实的门廊,眼前骤然开阔起来,随着太阳的移动,位于上方居民区的壁挂投下阴影有时会将这里挡住,然而现在已经天黑了。月明星稀,天穹高远。这里是和遗弃郊区完全不同的光景,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辽阔,高度又带来本能恐惧和不真实感,让人屏息抓紧扶手。人对高度的恐惧,是天生的。明明恐惧到呼吸受抑,却在某一瞬,会生出想要跳下去的冲动。这被称作“入侵性思维”的正常现象几乎会发生在每个人身上。信标建立之初,这里是著名的自杀圣地,无法适应信标上生活的人们翻越栏杆,从千米高空坠落,砸进下方的海中。很快,各处的外壁挂就都设立了严密的安保系统,别看眼前一片空旷,但真当什么东西探出去时,电子幕墙就会立刻展开,将人拦住。信标之上空气稀薄,然而人类早就在千年中适应了这样的高度,清爽夜风拂过脸颊,带来海的湿润,身后传来游人们的谈笑声,像是看不见的线,将飞翔的思绪牵住,留在这人世间。陈词伸出手,群星落在他的指间。在这里极力远眺,似乎能看到更远更远的地方。他需要站在怎样的高处,才能望再次望见远在格陵兰冰雪高原上的月光?海浪拍打着信标基座,溅起白色的浪花,它是大海中孤独的灯塔,永恒地亮着,成为人类的信标。在信标四周,是一座座散落分布的探测平台,作为信标的屏障,千百年来它们挡住了无数次原初生物发动的进攻。人类竭尽所能的扩大生存地的面积,然而能做的事情极为有限。他们沿着栏杆一路散步,就像其他任何人一样,无人知晓戴着口罩的omega是辰砂的选帝侯,未来的皇子妃。此时此刻,他们只是辰砂信息处理区里的机修工人,和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年。走着走着就遇到了告示栏,表明后方的区域已被废弃,禁止通行。“为什么封起来了?”傅天河咦了一声,探头探脑地望向警戒线后。他尝试着拉了下警戒线,发现根本没人管。傅天河和陈词对视一眼。alpha拉起警戒线,直接矮身钻了进去。陈词和他做了同样的动作,于是五秒钟后,两人共同出现在了警戒线后。“快走快走!”傅天河压低声音,两人做贼似的迅速开溜,远离了人群的视线范围。确定到了没人能看得到的地方,陈词才抬起头,打量周围。周围没有灯,其余地方传来的光线被墙壁挡住,使得一切笼上难以言喻的阴森。精神力早就迅速蔓延,探明这里不过是一片废墟。大概是年久失修,又遇见了一场暴风雨,曾经的建筑整个垮塌下来,砖石堆砌在墙边。陈词迈开步子,向着更深处前行。有不少废弃的桌椅和基础用具掩埋其中,走得远了,就连景点处的喧嚣都不甚明晰,周围重新寂静下来。一张告示牌倒下来,塑料板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灰尘,陈词正要凑上去仔细看,就听傅天河喊道:“九月,来看这个!”陈词循着声音扭头,发现傅天河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废墟之上。”倒塌的建筑残骸堆得很高,站在上面非常危险,但作为在遗弃郊区里露营数天,还打劫了拾荒者营地的两人来说,根本不在乎这样的风险。陈词寻找着落脚点,爬向傅天河那边,就看到alpha吭次吭次地,努力从废墟中拽出一架老旧钢琴。傅天河费了老牛鼻子劲儿才把钢琴拖拽出来,他又翻了一会儿,找出破烂不堪的琴凳。立式钢琴的顶盖和外围都被砸烂,但内部结构应该还好,琴键也一根没少。傅天河坐在琴凳前,兴奋地搓了搓手。他右手放在琴键上,找准中央c的位置,食指按下去。铛——音符立刻飘了出来,有点走音,音色也陈旧。傅天河挨个把附近的键全都按了一遍,音阶逐渐攀登,最后在高音袅袅散去。“给你弹个曲子听。”傅天河回忆着,摸索寻找第一段旋律的位置。“好。”陈词坐在一旁凸起的水泥块上,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包辣条,撕开包装。他低头嗅了嗅味道,有点冲,这玩意会好吃吗?傅天河磕磕绊绊地弹了一曲《友谊天长地久》,不过因为走音和错音,调子听起来更像是《老死不相往来》。“太久没弹了,都有点忘了。”一曲终了,傅天河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平日里他不是在工厂上班,就是在垃圾场拾零件,哪有什么功夫练琴,现在还记得这些旋律都已经属于奇迹了。“你要试试吗?挺好玩的。”傅天河让开位置,作为稍微会点乐器的人,向陈词发出邀请。陈词点点头,他将又一根辣条咬进嘴里,掏出纸巾擦去手指和嘴角的油迹,起身坐在琴凳上。陈词仍然很难说清名为辣条的食品的具体味道,和他吃过的所有东西都不一样,麻辣中带着一点点甜,口感劲道,很有较劲,用力咬起来,还会发出吱嘎吱嘎轻响。很廉价,却很美妙的味道。他双唇都被辣得有些红肿,又覆了一层浅浅油光,微微张着嘴,让凉气儿缓冲辣意,陈词抽着鼻子,将双手放在低音区。音乐自他指尖流淌出来,双手的十指流畅地爬起音节。傅天河在陈词弹出第一个音时,就愣了,这基本功有多坚实,只要有耳朵,就能听出来。等一下,九月原来是会弹琴的啊?!还弹得那么好!这种技术得练好几年才能有吧!那他刚才……傅天河想到自己弹奏那曲支离破碎,脸上一下子烧了起来。从最低到最高只是一个来回,陈词就确定了钢琴的走音程度。他在原曲的基础上降了半调,更改了第一个音符。旋律像是雨,一滴滴落下,却又缀连呈线,牵动着谁的心弦。傅天河怔怔地望着陈词,一时间有些呆了。少年低垂着眼睫,十指在黑白键上跳跃,破旧的钢琴,歪斜的琴凳,孤寂到足以让人落泪的音乐,月光从头顶的裂缝洒下来,是夜幕的聚光灯,落在他的身上。点点灰尘在周身飘浮,似缓慢轻舞的精灵。傅天河抬起手,用力按在胸口上。从看到九月的第一眼,他就怦然心动,而如今,经过四十多个日夜,那种本能的心动,已经酝成了更加浓烈的感情,灼烧着,淹没着他。他从未说过,但从那双冷静眼眸中,傅天河看出九月应该是知道的。曾经傅天河觉得才刚认识就告白有点太唐突了,现在他们结伴同行,开始对彼此托付信任,他却不敢说出来了。越了解,就越意识到他的喜欢是多么不自量力。九月追寻着冰雪高原上的月光,而他,也在追寻身边这一轮明明近在咫尺,却不敢伸手触碰的清冷月亮。第76章 这首曲子是陈词和陈念第一次互换结束,回到白塔后亲自谱的。桂芷棋是它的第一位听众。自那天后,陈词就再也没弹过了,他不是很想在白塔里演奏这首意味着自由的曲子。他独自一人坐在信息存储区的古旧长椅上,隔着厚厚的玻璃幕墙,望向遥远的海洋,灰尘和脏污模糊了视野,但所见之处,仍是一片湛蓝。身后是熙攘的街道,陌生的人们步履匆忙或闲散谈笑,从他的世界路过。低音的和弦庄严,似唱诗班里神圣的咏叹调,而高音区旋律空灵,螺旋而上地攀升着,轻盈,却不似无根般浮空。 第101章 路上已经快没人了,安保机器人正在提醒游客离开。他们从外壁挂回到旅店,就此休息,明天还要去工厂附近转转,傅天河对机械核心改造而成的嵌合体很感兴趣。陈词洗完澡躺在床上,佩戴好眼罩和耳塞,睡前理应惯常地放空大脑,他却忍不住想到今晚的弹奏。他能熟练地用钢琴、小提琴、黑管、以及古典鼓等乐器进行演奏,还会谱曲。学这些都是白塔的安排,陈词从四岁就开始学琴,九岁时写下了自己的第一支曲子。这些东西给他带来了什么吗?陈词一直没觉得,他对很多东西都提不起任何兴趣。无论怎样精致奢侈的美食,都只是为了获得维持身体运转所需的能量,极致舒适的生活环境和露宿野外区别好像也不大,有专人照顾和凡事亲力亲为,只不过多消耗一些力气罢了。演奏时老师常说他的技巧高超到无可挑剔,却总少了几分感情。陈词不明白,老师所讲的感情究竟靠什么体现出来?他将所有的轻重音和缓急节拍都弹到了完美的程度,听着应该没有区别才对。明明在外面才没有多长时间,十几年来的白塔生活却恍如隔世。厌恶吗?倒也算不上。白塔塑造着众人理想中的皇子妃形象,陈词不会埋怨他们,毕竟自始至终,他从来都没反抗过,或是告诉白塔他究竟想要什么。因为就连陈词自己也不知道。而在今晚,他掌握的无用技能,好像第一次有了意义。手腕上的终端在这时震动一声。陈词摘下眼罩,看了一眼消息。是傅天河发来的,对话框里只有短短的一句“晚安”。在旅店走廊分别的时候,是不是已经说过了?陈词没放在心上,回了傅天河一个晚安,就再度闭上眼。夜晚静谧,陈词不会知道,给他发消息的那个人,此时此刻就站在门外。对话框中弹出九月的回复,傅天河手里拿着两枚机械核心,终究没有敲响面前的房门。数次抬起又都放下的手,正如他不敢言说的心意。还是等明天再说吧。傅天河深吸口气,又长长地呼出来,明天,一个又一个明天,究竟要等到何时,他才能真正鼓起勇气,直面会被拒绝的恐惧呢?沙弗莱按照约定,带陈念去辰砂的环海基地。之前的上门邀请被陈词干脆拒绝了,现在他们相互摊牌,知根知底,顺利地在清早出门。沙弗莱想起那天和安东尼奥去找陈词的经过,到底有些郁闷。陈词前往了地下城,听陈念说正在四处旅行,已经从遗弃郊区到达了生产车间,他应该是很喜欢游玩的,偏偏三番五次地拒绝自己。他有这么让陈词讨厌吗,这些年来两人虽说没有更深的情感,但应该也算很好的朋友了吧。一想到陈词,沙弗莱就难受起来。他默不作声地看向身旁的少年,陈念正兴奋地望着窗外,他们要乘坐飞行器去到探测平台。相比起揣摩自己在陈词心中到底是个怎样的形象,沙弗莱更想知道他究竟要怎么办。在他突然意识到心动的那个晚上,压抑在胸中许久的情愫突然迸发出来,于是种种古怪迹象都有了原因。——他对未婚妻的同胞弟弟产生了不该有的想法。而陈词和陈念是那么信任他,将他看做队友,向他托付了许多秘密。如果兄弟俩知道了他的想法,会是什么反应?他们一定会感觉很恶心吧。事实上就连沙弗莱自己都觉得他很恶心。他和陈词相识十多年,努力培养着感情但毫无结果,却在和陈念认识不过两个月时,春心萌动。沙弗莱一直都认为自己并非滥情之人,最近几年他和陈词信息素不敏感的消息传出风声,多少贵族家的omega围绕在他身边,用尽手段,挤破头地想要取代陈词,他都没有任何越线的行为,牢牢守住对陈词的忠诚。却一头栽在了陈念身上。让沙弗莱说他究竟对陈念的哪点动了心,他还说不上来。真正的陈念任性又古怪,褪去所有的表演和伪装,某些时候甚至不那么讨喜。但就是这些种种特质,汇聚成了身边独一无二的少年。沙弗莱甚至都能想到,当自己心思败露之时,陈词会用怎样冷漠无波的眼神望着他,陈念又会露出怎样看垃圾似的嫌恶神情。——我那么相信你,甚至还让你帮忙找个男朋友,你就这样对我动了肮脏心思?沙弗莱毫不怀疑,在兄弟两人的情谊面前,自己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他头一次动心,就是对绝不该的人。沙弗莱深吸口气,在陷得更深之前,他得尽快找一些陈念的缺点,好让自己不再那么喜欢他。陈念可不知道身边的alpha,痛苦挣扎着想了那么多。飞行器起飞,他兴奋地趴在窗边,看地面正在远离,树梢都在脚下,很快就到了连皇宫钟塔都无法触及的高度。飞行器很快驶出辰砂的边沿,陈念回头看去,望见熟悉的栏杆。然后向着下方降低。整个过程只用了十几分钟,比乘车前往中央电梯坐到底层,再乘船过来快多了。沙弗莱的私人飞行器到达了观测平台的停机坪。外围的观测平台由军部看守,刚一走下,就有几名军官前来迎接。“大皇子殿下,皇子妃殿下。”沙弗莱颔首:“辛苦诸位了。”陈念也礼貌地对他们微笑,几位军官的视线自然落在陈念身上,他们都是头一次见到这位未来的皇子妃,不免惊艳于竟是如此绝色。军官们当然更在意他陈蔚元帅遗孤的这层身份,虽然少年看上去和元帅长得并不像。没有任何一个军人不仰慕陈蔚元帅,而如今元帅的孩子来到这处守卫辰砂的第一道屏障,进行视察。“诸位去忙吧,我带着陈词到处逛逛就好。”沙弗莱每个月都会到环海基地两次,大皇子殿下不光要负责辰砂的核心维护,还在军部有一席之地,作为声望最高的皇储,未来他需要承担起许多责任。驻守的军官很信任地点点头,就此离开,不再打扰两位殿下。环海基地由上千平台连缀而成,每个平台的面积都不大,站在上面,被大海团团包围的感觉更强烈了。海风徐徐的拂过面颊,清爽而舒适,陈念站在栏杆边,眼前是一望无际的辽阔海洋。他们所在的平台有数层,沙弗莱知道陈念是想近距离接触海,就带他下到了最低的区域。海水不断拍打着外壁,浪花卷着白色的泡沫,回头就能看到辰砂主体。生活在其中许多年,陈念还是头一次意识到原来辰砂有那么大,大到粗略望去,都无法看出圆形轮廓的曲线。海水涌上平台,很快流淌下去,又随着下一次潮汐,重新涌上来,没过陈念的鞋底。有零星的海洋生物被冲刷上来。陈念俯身,拾起一枚不幸上岸的海螺,白黄相间的海螺质地冰凉,躺在他掌心,柔软的身体缩在壳里,不敢露出来。“这是什么?”沙弗莱:“香螺,壳经常被做成工艺品,肉也能吃。”陈念将海螺放在耳边,很多故事里说,能从里面听到大海的声音。这样的小传言陈念从上学之后就没再当真了,空气共鸣之类的道理,他还是稍微懂点的。只不过想玩玩罢了。然而,他确实听到了声音。细小的,微弱的,响在他耳边。不是海风吹拂的声响,也不是某种液体流动的声音,而是……窸窸窣窣的轻响,如同谁在向他耳语。咦?陈念用小指投了投耳朵,重新将海螺凑到耳边。……好奇怪,还是有声音。陈念蹙起眉头,将螺举到沙弗莱耳边,问:“你听听是不是有什么声音?”沙弗莱凝神细听一会儿,点头道:“大海的声音。”俗。陈念撇撇嘴,道:“不是,是真的有说话一样的声音,你再仔细听听?”沙弗莱闻言,凝神认真听着。过了一会儿,他摇摇头:“壳里面的螺还在,连空气共鸣的声音都没有。”“不会吧。”陈念狐疑地将螺再度放到耳边,窸窸窣窣,窸窸窣窣。像极了有人再对他窃窃私语,只是内容无论如何也无法听清。见了鬼了。陈念看看这只香螺,只能将它先放进口袋里。第77章 事情着实有些古怪,就算陈念想把它抛到脑后都做不到。他跟在沙弗莱身边,在平台上随意逛着,脑子里仍然是那只香螺。海面波光粼粼,辽阔地铺展开来,在清晨阳光下呈现出深沉色调,一直蔓延到视线尽头。趴在观测平台的栏杆处看向脚下,和站在辰砂顶层极力远眺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又和陈词给他发来的照片有很大不同。海是蓝色,却是不一样的蓝色。海鸥在空中飞翔,洁白羽翎的末端覆着一层石板灰色,振翅在澄澈天空,不远处是一片人造岛屿,它们就栖息在那里。 第103章 沙弗莱自然将陈念的呆滞理解为他被吓到了,alpha用力地抱住少年,试图让他远离窗边。陈念被沙弗莱拖着到了墙角,声音停止,世界重新安静了下来。然而下一刻粗壮的触须直接刺进窗户,哗啦一声巨响,玻璃洒了一地!触手在房间里随意舞动,如同想要重新找到陈念。是的,陈念非常确定,那只章鱼想要找到他!“我们去别的地方!快!”陈念一骨碌爬起来,拽上沙弗莱的手腕朝外面冲去。陈念的突然起身出乎沙弗莱预料,在他的计划中,两人只要继续在坚固的房间中躲上一会儿就能获得救援,他已经感知到了,前来营救的大部队就在西侧平台。但很快沙弗莱就明白了。更多触手从窗户挤进来,蠕动着伸向两人所在的方向,而停靠潜水艇的水池发出沉闷的隆隆巨响,肌肉健壮的腕足携带着巨力拍打隔门,竟是要生生将其拆开!沙弗莱回身给了冲在最前的触手一梭子,子弹倾泻其上,几颗被金属外壳弹飞,更多的则没入肉身,成功在飙溅的蓝血之中,将这条触手击退。陈念和沙弗莱冲出房间,平台面积有限,在庞大的章鱼面前,竟然小得像一块苏打饼干。北侧的栈道被海星顶塌,而向西的栈道还完好着,陈念匆忙地四处张望一圈,朝栈道狂奔而去。章鱼的腕足抱住平台,在边沿迅速移动着追赶两人身影,近百米长的触须横在前方栈道上,试图挡住去路。陈念手脚并用地迅速爬上腕足,在它将自己卷起之前,轻盈地跳了下去,只是手指差点被金属薄片割伤。沙弗莱更是单手一撑,直接越过障碍,短短十几秒钟,两人就冲上了西侧平台,和营救部队成功会合。“殿下!”“我没事。”陈念剧烈喘息着,他看向那只紧追不舍的章鱼,脑子里的声音又一次出现了。——来……——到我这里来……跟我回去……闭嘴!陈念用力地拍了下脑袋,他下手很重,直接把自己拍得头晕眼花,耳朵里嗡嗡直响,于是那讨人厌的声音自然消失了。“你干什么?!”沙弗莱吓得猛然攥住他手腕,不明白陈念为什么突然要伤害自己。陈念顾不得向沙弗莱解释,他看向东侧,子弹和炮火正在向章鱼身上倾泻,超强的火力压制下,再强壮的原初生物都做不到正面前行。蓝色的鲜血和破损零件飚飞,很快,章鱼的庞大身躯就沉向水面,但所有人都知道它并未离开。两只大型原初生物共同发动袭击,这在此前也是鲜少发生的情况。像这样拥有机械核心的庞然大物,大都具有一些简单的意识和思维,沙弗莱甚至都怀疑,它们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两位殿下请快点去到安全的地方!”在军官的护送下,陈念和沙弗莱快步去往建筑内部,而他们身边的海水如同沸腾起来,不断咕噜噜地冒着泡。陈念终于忍不住,尝试着用精神力向下探。也在这一刻,意识到了究竟有多少东西潜伏在海里。“有好多!”陈念惊呼。“没关系,不用管它们。”沙弗莱则要冷静许多,他的精神力一直都在探测四周,见证了无数小型原初生物汇聚在平台之下的全过程。它们仿佛有所感应,不断跟随自己和陈念的位置,从一个平台,集体移动向另一平台,宛如隔着一层木板被磁铁吸引的铁屑。不断有贝类和鱼虾跳上平台,离开水面就意味着死亡的可能,但它们仍然像疯了般,义无反顾地跃动,弹跳着向两人靠近。“向中间躲一下!”沙弗莱喊着,抄起墙边的铁锨,迅速将它们铲回海里。然而它们的数量实在太多了,这些原初生物飞蛾扑火般涌上来,在巨型海星和章鱼吸引了绝大多数火力的情况下,试图靠近陈念和沙弗莱。——来。——快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再度出现,从无数的鱼蟹身上发出,近乎共鸣般将陈念围绕。陈念再也忍无可忍,他没有听沙弗莱的话躲在安全的中间,而是上前一步,飞起一脚踢飞了两只张牙舞爪的螃蟹。沙弗莱惊讶地看向陈念,就见陈念反手抄起另一把铁锨,朝着这些小鱼小虾狠狠拍去!场面一度非常血腥。是那种任何一个人看到了都会浑身下意识收紧的血腥。然而陈念毫无察觉,他再度高高举起铁锨,用力地拍下。外壳碎裂的脆响,和内里被碾碎的黏声。夹杂着内脏碎片的血溅到陈念脸上,鲜红的,如艳朵绽放在洁白雪地上,竟显现出无与伦比的美感。鲜艳明丽的,绽放在心头。而那双最常溢着狡黠的灵动眼眸,却是前所未有的狠厉神色,是那么凶残,那么……迷人。也是在这一刻,沙弗彻底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完蛋了。很快平台上就尸横遍野,流血漂橹。陈念杀死的老鼠和蟑螂数不胜数。在地下城生活那么多年,他不可能像有些贵族omega,死一只蚂蚁都要愧疚好久,连蛾子都不敢拍。而另一边,章鱼和海星被重火力击退。将自己周身除沙弗莱外的所有活物,全都不留地清理掉,陈念终于腾出空来,扭头朝那边看了一眼。再度对上了那只漆黑的眼瞳。巨型章鱼注视着他,缓缓沉入水面。如同收到了撤退的号令,小型生物们不在向平台上跳跃,精神力弥散的领域中,观测到它们正迅速离开。一切都重新安静下来,海面再度恢复了风平浪静,只是没人知晓,下次袭击会在何时发生。陈念松开手,铁锨当啷一声掉落在地。他张嘴喘息着,跌坐在地上。沙弗莱赶忙在他身边蹲下,关切地低声问道:“还好吗?”陈念点点头,用力吞咽几口,肾上腺素的飙升让他口干舌燥。突然,陈念想起什么,将手伸进口袋。摸到的却是一片恶心的黏糊糊。他愣了下,低头看去,才发现在刚才的躲避中,也许是撞到了什么东西,口袋里的香螺已经被挤碎了。螺肉稀烂,黏了陈念一口袋。香螺死掉了。一片狼藉中,陈念隐约看到了某点反光,他咦了一声,伸手去拿。在香螺破碎的外壳中,含着一颗金属螺母。它是只原初生物。陈念也终于明白了,他所听到的窸窸窣窣,只不过是最开始的前奏。也许……那是某种呼唤。第78章 原初生物的袭击摸不到具体规律,它们何时到来不是大家能够决定的。然而在大皇子和皇子妃殿下前来视察这天,环海基地遭受大型原初生物的猛烈进攻,甚至还让两位殿下身处险境,就成了无法原谅的事故。军官们诚惶诚恐,生怕两位殿下会大发雷霆,特别是皇子妃,他素来在白塔中娇生惯养,如今第一次前来视察,本该是高兴的事,却遇到这样的袭击,浑身湿透,满身血迹不说,甚至还亲身加入到战斗当中。都怪他们守卫不力,才让皇子妃殿下受了这样的苦。好在陈念并不在意,他望着满地狼藉的鱼虾尸体,有被铁锹拍碎的,也有被他踩死的,甚至还觉得有点爽。肾上腺素缓慢消退,陈念才后知后觉地感到脑袋发疼,他拍自己的那一巴掌,实在有点太用力了。陈念默不作声地揉揉发昏的脑袋,这一举动自然落在了沙弗莱眼中。“刚才为什么要打自己?”他仍旧不理解。“待会儿和你说。”陈念小声道。方才发生的一切实在太诡异太古怪了,那么多原初生物竟然向他传达着同一道信息。它们在呼唤他回去。回到哪里去?为什么?他们很熟吗?明明之前从没见过啊。陈念不傻,直觉告诉他,这事一个人可能应付不来。也许他应该像在陈蔚故居桌下发现荧光面板时那样,把事情告诉沙弗莱,多一个人知晓,也好有商量出主意的余地,起码能不让他那么慌。陈念和沙弗莱被护送着,前往更为安全的内圈平台。陈念浑身都湿透了,脸上和衣服全都沾染了淋漓血迹,好在都不是他自己的,压死香螺的口袋更是一片狼藉。他紧急洗过澡,基地这边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其他常服,陈念就换上了一身崭新的水兵服,别说,还蛮合适的。只是身上似乎还留着若隐若无的腥味儿。陈念抬手嗅了嗅自己,有点嫌弃。先前口袋里碾碎的香螺被当作垃圾扔掉了,但陈念把那颗螺母洗干净,留在了身上。说到底也是他头一次遇见这样诡异的事情。沙弗莱也将自己重新弄干净,换上身新衣服,他直接穿了军装,身形挺拔,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沙弗莱这样了,陈念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两人坐在长椅上,一时半会儿也没了看风景的心思。陈念透过窗户望向无际海面,炮火和原初生物受伤留下的痕迹已经被水吞噬殆尽,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很难想象就在半个小时之前,发生过那样惊心动魄的战斗。陈念将螺母掏出来放在掌心,给沙弗莱看。 第105章 有自己这个同伴陪在身边,是不是能让陈念放松一些?陈念等待着陈词回复,如果哥哥此前不曾遇见类似情况,应该只会回一个简单的“没”,而现在他等了那么久,很显然有一长段消息要发送过来。他按耐不住地隐隐兴奋起来,同时又有那么一点说不上来的恐惧。十八年来,陈念一直以为自己就是个普普通通的omega,谁曾想短短两个月,他的人生就发生了如此骤变。虽然已经在沙弗莱的引导下有了观念的转变,但时间还是太短了。陈念一方面希望自己能像电影里的超级英雄那样,是特别的,毕竟谁没有个主角梦呢?另一方面又害怕未知的谜团,毕竟隐藏在迷雾之中的,很可能是荆棘和怪物。陈念想起发动袭击的海星和章鱼,任何生物庞大到一定程度,都会给人带来巨物恐惧,触手从海面刺出,不断挥舞着,无论是半透明的管足还是带有利齿的吸盘,都黏腻得恶心。他抬起头,突然对沙弗莱道:“今天我们吃酱烧八爪鱼吧。”.终端再次震动,陈词看了一眼消息,放下筷子。对面吃得正起兴的傅天河抬起头,含糊不清地问:“怎么了?”陈词:“我吃饱了。”傅天河唔了一声,也没放在心上,九月一贯都是不客气的人,说饱了就是饱了。陈词盯着陈念发来的文字看了几秒,想起遗弃郊区海滩上那只被杀死的乌贼。陈词把手放在它身上时,听到了近乎啜泣的声音,它痛苦嚎叫着,苦苦哀求,希望陈词能够救它。陈词没有理会,亲手挑出了它跳动的心脏。现在陈念也遇到了同样的状况吗?陈词在输入框中回复:【有】【我们在遗弃郊区的晚上,从一只巨型乌贼口中救下了火柴棒,第二天一早想去回收机械核心,我把手按在乌贼身上,听到它向我求救。】【我一直以为只是个莫名其妙的特别现象,你呢?也遇见类似的事情了吗?】陈念很快发来了一大段话。【果然我们俩情况差不多诶,今天我不是和沙弗莱一起去环海基地了吗?刚开始我捡到一只香螺,随手放到耳边,就听见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还以为是听错了。】【结果后来突然有大海星和大章鱼袭击了基地,我听到那只章鱼对我说什么来,让我到它那边去。】【哥你之前听到乌贼的声音,那只乌贼应该是个原初生物吧。真奇怪,我们为什么能听到原初生物的声音呢?而且要不就是求救,要不就是呼唤,好像表现得很亲昵的样子。】陈词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很清楚,这样惊人的天赋如果贸然暴露出来,落在他们身上的麻烦会远比好处要多得多。生活在白塔的十几年,陈词早就明白了这点,一个拥有独一无二特别天赋的人,其实并不能像超级英雄那样随心所欲。陈词:【不要把事情告诉别人,现在我们没办法陪着对方,只能尽可能保护好自己,你可以相信沙弗莱,跟他商量一下,他是个好人。】陈念:【嗯,我已经和他说了,他说会查一下相关的卷宗之类的,如果有线索,我立刻发给你。】见陈词垂着眼睛不断输入,傅天河忍不住问:“在和谁聊天?”陈词:“一个朋友。”傅天河还是头一回听九月说他有别的朋友,他噢了一声,心里有点说不上来的淡淡失落。九月看起来聊得很认真的样子,可他明明就坐在对面,为什么不和自己聊呢?——真是的,干嘛又胡思乱想,说不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呢,管这么多干嘛,九月又不是你的所有物,人家想和谁说就和谁说话。傅天河骂了自己一顿,嗯嗯,稍微舒服点了。和陈念暂时商量好,陈词将终端锁屏,抬眸对也吃完的傅天河道:“走吧。”傅天河从黑市那边打听到了回收机械核心的工厂,今天一早他们去附近看了看,希望能得到一些有关嵌合体的消息。不出所料的一无所获。嵌合体作为军部和研究院开发出的高科技产品,用于对抗原初生物,不可能那么轻易地泄露出相关技术。傅天河倒也不气馁,能摸到点儿信息就算是赚了,摸不到也没关系,反正他没真想着能由此知晓如何制造嵌合体。在生产车间待了两天,主要参观了著名的外壁挂,他们打算就此离开,前去更上一层的农场和研究所。“还回去休息一会儿吗?”傅天河问,九月习惯了午休,只是一般情况下旅店都要求十二点之前退房。“不用,去到研究所之后再说吧。”陈词用纸巾擦干净每一根手指,起身去结账。傅天河赶忙跟上,抢在他之前付了钱:“现在我有钱了,以后我来就可以。”陈词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看傅天河确认电子小票。第79章 陈词和傅天河背起各自的包,乘坐中央电梯来到研究所。研究所就在顶层之下,住着的大都是知识分子家庭,陈词虽然每个月都要去基地进行身体检查,但属于专设的秘密生物研究所,和这些机密等级不高的有很大不同。傅天河还在思索能不能得到一些有关嵌合体的消息,这玩意可是人类对抗原初生物的法宝,能在网上搜索到的词条寥寥无几。他手上还有十几颗机械核心,说不定能弄出个差不多的玩意儿呢,虽然傅天河觉得难度不比徒手造飞行器要小。相较于两人走过的其他区域,研究所要干净整洁许多,建造风格也更靠近辰砂顶层。毕竟在能够阻挡强烈紫外线的凝胶层发明之前,被炙烤的信标顶部无人居住,这里就是最繁华的区域。陈词只抱着旅游的心态过来逛逛,如果没什么有特色的景点,他们明天就直接去农场。人类失去土地,所有的种植和养殖业都在农场区域完成,一块农业区的产量就足够供给辰砂上全体生物的食物需求,可见其产能之高。他们在附近找了家合适的旅店,将行李放下,陈词果然困得受不了了,用精神力检查过摄像头,确认房间安全后倒头就睡。三点多钟他才终于醒来,陈词在床上坐了会儿,让脑子更加清醒。他想到中午陈念给他说的那些事情,打开终端,将两人的聊天记录一条条地删除。从很小的时候,陈词就知道自己是特别的。只是这种特别给他带来的代价太沉重。现在陈词希望同样的命运不会再度发生,他好不容易才争取到这片刻的自由。陈词暂时把事情放到一边,洗了把脸,去叫隔壁的傅天河。两人只背了个装着饮用水的小包,出门闲逛。这片区域分布着数不清的研究所,军工、医疗、材料、能源、航空、船舶,只要能想到的产业,都有相关的研究基地。很多地方需要门禁才能进入,他们就只站在大门口看看。不知不觉间就转到了附近的一条街道,陈词很快被一家特别的店铺吸引了注意。店面并不起眼,牌子上写着“爱心收容所”。倒不是因为陈词眼尖,而是他的精神力探知到里面有许多非常微弱的生命波动。他轻轻扯了下傅天河的衣袖,对alpha道:“去那边看看。”傅天河这才注意道:“收容所?”两人推开沉重的玻璃门,走进店面。进门就闻到一股难以形容的臭味,就连常年混迹在垃圾场的傅天河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陈词戴着口罩,还稍微好一些,前台连个工作人员都没有,只有一块智能引导板,看起来是全智能化的。引导板上循环播放着几张比格犬的照片。陈词走到面板跟前,点击最明显的介绍选项。这是一家特别的收容所,里面所有的动物都曾用于各种实验。它们是活着从研究所里走出来,成功退役的实验动物。店里最多的当然是狗,毕竟像兔子、小鼠啮齿类动物的死活鲜少有人在意,而猴子等灵长类又不适合当做宠物。充斥着整家店面的恶臭,就是这些退役实验犬身上散发出来的。傅天河凑上来,和陈词一起浏览介绍。每一项新药的研发,都需要进行严格的动物测试,由啮齿动物作为第一步,哺乳动物作为第二步。自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开始,由于比格犬强大的忍痛力和恢复性,不挣扎、不反抗、不咬人、不记仇,身体器官代谢指标最接近人类等种种优点,它被美国科学家大力推崇,成为国际唯一公认的实验犬种,广泛应用于生物制药、临床医学、成分评估等领域。大部分经过有毒药物实验的比格犬,在实验结束后都会被安乐死,进行无害化处理,但还有一部分犬类经受的实验不算严重,它们能够活着走出实验室,并且退役。这家位于研究所区域的收容所,就是专门为此设立的。店内现在有四十七只退役的比格犬,等待被人收养。每一只都有特别的编号,上面标注着它们的年龄,性别,大概经历过怎样类型的实验,目前的状况如何,供领养者进行挑选。傅天河看着图片和文字,不忍心道:“好可怜的狗狗。”“这是必要的牺牲。”陈词声音平静,“如果没有这些实验动物做出的贡献,现代医学将不复存在。”手臂内侧早就愈合的针孔似乎又隐隐作痛起来,陈词不动声色地攥住右臂。“我知道,就是有点感慨。”傅天河抓了抓脑袋,“知道有那么多小动物为我们献出生命,才更应该珍视它们的付出,好好活着。”见陈词认真浏览,傅天河问:“想要养一只吗?”陈词没有给出明确的回答,只道:“我要进去看看。”他在引导牌前通过身份验证,通往后台收容室的门打开,陈词和傅天河一前一后地走了进去。刚一进入长廊,更加浓郁的恶臭就让陈词呼吸一滞。傅天河更是抬手捂住鼻子,有些不理解,把小狗送出来之前,他们都不帮着清洗一下吗?很快陈词走进了收容室,看到了放置着实验犬们的地方。那是一排排由塑料隔板分出的隔间,每个隔间长宽高约七十厘米,塞着一只只蓝色的铁笼,比格犬们就待在笼子里。比格犬学名叫做米格鲁猎兔犬,是古老的狩猎犬种,成群时喜欢吠叫,十分吵闹。然而这些经历过许多实验的小狗,已经被训练得鲜少出声,或是虚弱得发不出声音,整个收容室一片安静。 第107章 傅天河把陈词的房间收拾干净,出门买饭了。周围重新安静下来,陈词不说话,k41也不叫一声。它安静地站在原地,任凭陈词一下下地抚摸着它。为什么会想着收养一只这样的小狗呢?是被那双可怜温顺的眼睛勾起了多年的记忆,还是从它身上看到了自己?陈词也说不清。兴许是陪伴确实有效果,最开始的胆怯过后,小狗四处张望着,观察房间。陈词给它烧了些温水喝,上网查询一些相关资料,这种刚退役的实验犬在初期应该要有专门的喂养方法。房间里满是狗味,陈词敞开窗户,身上的衣服也因为抱狗弄脏了。但陈词不在乎,他发消息给傅天河,让他再卖个软垫之类的东西给小狗做窝,陈词不想让k41继续睡在笼子里了。很快,傅天河就带着晚饭和软垫回来,不同于陈词在房间里待久了,已经适应了味道,alpha刚一进来,就受不了地屏住呼吸。要知道他可是在垃圾场里都面不改色的狠人。“去我房间吃吧。”傅天河捂着鼻子,闷声闷气道,“刚才回来的时候看到路上有一架钢琴,不知道是谁放在哪儿的,很贵的样子,随便给大家弹,咱们要不要吃完饭去看看?”第80章 确定k41已经稍微适应了房间里的环境,陈词跟着傅天河去到他的房间,一同吃过他带来的晚饭。其实陈词不太想再出去,刚把小狗抱回来,他觉得应该多多陪伴,尽快让它从心理阴影中走出,但看到傅天河期待的眼神,拒绝的话却突然说不出口了。最终陈词还是答应了下来,和迫不及待的alpha一同离开旅店。傅天河所说的钢琴就在一条街区外的广场。中午他们从广场经过的时候,还什么都没有。黑色的三角钢琴立在广场中央,比起普通钢琴,它的体积更大,也更重一些,一般用于演出或专业人士使用。陈词认出那是一架斯坦威。这样昂贵的钢琴放在公共场合供人随意弹奏,显然还有其它用途。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正在弹c大调奏鸣曲第三乐章,稍微有一点错音,但整体表现在业余选手间算很不错了。一曲终了,她扭头看向身边的父母,带着羞涩笑意地从琴凳上起身。有不少人被乐声吸引,在一旁围观,研究所这片区域里住着的人们大都家境不错,很多人都能稍微弹上一两段。“你要去试试吗?他们弹得都没有你好。”傅天河怂恿道。陈词摇头:“人太多了。”傅天河:“咱戴着帽子和口罩,又没人能知道你是谁,去试试嘛,之前我们在外壁挂,一架破钢琴你都能弹得那么好听,用这个岂不是更厉害。”陈词不吭声,继续在人群中观望,他听到身边有人说什么“路恒少”,“巡演会”之类的词,大概明白了。应该是有个顶层的演奏家来地下城做巡演吧,钢琴放在这里,也能起到宣传作用。傅天河还在劝说陈词,他真的很想再听九月弹上几曲。虽然他很满足于前天那场只有他一个观众的演奏会。但九月这么精湛的琴技,不去显摆显摆,实在有点太可惜了。陈词对上那只黑色的左眼,傅天河脸上明明带着笑意,他却在满是期盼的眼瞳深处,窥见了几分特别的神色。有点可怜巴巴的。有这么想听自己弹琴吗?陈词搞不懂,他抬手用力捏紧口罩的软杆,又向下压了压帽檐,确定整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九月,可以吗?”alpha的语气越来越软,声音越来越低,比起请求,听起来更像撒娇。还是头一次有人用这种语调和陈词说话,陈词有点应付不来,匆忙地点了下头。太好了!傅天河精神一震,就看到陈词深吸口气,迈步走出人群。他赶忙跟在身后,看陈词来到钢琴旁边。此时一位老人刚演奏完,以目前的医疗水平,人类的青壮年时期被大幅度延长,一直到八九十岁才会显示出衰老,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应该度过了一整个世纪。陈词等老人离开,才坐到琴凳上。皮质琴凳上还留有前人的温度,这让陈词非常不自在,视线从四面八方传来,让他想起实验室里被隔着好几层玻璃观察的日子。明明在拉尔营地,他也被几十名拾荒者围在中间,但那时陈词神态自若,因为他知道他才是占据绝对支配地位的那个,拾荒者们望着他,眼神畏惧而尊敬。而现在众多视线中似乎带着几分审视,想知道这位新坐到琴凳上的少年会弹出怎样的曲目。陈词抬起眸,却对上了傅天河的双眼。他站在很近的位置,充当着vip观众,满脸的兴奋和期待。作为唯一知晓陈词真正水平的人,他迫切想要再度听到优美的琴声,如果非要说还有什么其他心思的话,大概就是想显摆显摆。陈词突然觉得好像也无所谓了。他双手放在了琴键上。一首《回响进行曲》作为开场。这是在海境灾难一百四十三年时,已迁移至蒙古高原的俄罗斯钢琴家叶夫根尼创作的,为纪念他永远消失的故国,当然,现在早就没有什么国家了。旋律是进行曲的宏伟雄劲,古朴中又隐约带着殉道者的悲伤,歌颂被海水淹没,永远沉寂的壮丽河山,最后的旋律却上升昂扬,仿佛在告诉人们:向前看。陈词一副纤弱文静的模样,却上来就弹奏了如此震撼的乐曲,将全场的积极性调动了起来。广场算是一处交通枢纽,来来往往的行人很多,此前大部分路人都只是短暂驻足听上一会儿,毕竟研究所虽处辰砂内部,但也是最繁华富裕的区域之一,公共场合弹琴什么的,早就见怪不怪了。而在陈词演奏的期间,没有一个人离开。交响乐就算只有钢琴独奏,也仍带着最初的意蕴,所有人都沉醉在雄浑古朴的乐声当中,就算要暂且搁置手头的事情,也要把这首曲子听完。他们想到了什么?回忆着什么?又或者只是单纯地在享受音乐,谁知道呢。一曲终了,不知从谁开始,人群中逐渐响起掌声,那掌声迅速蔓延,很快让所有人卷入其中。“再来一首!”傅天河喊道,几个被家长领着的小孩兴奋蹦跳着,有模有样地附和道:“对呀,再来一首!”陈词刚想起身,就不得不再度坐好。他看向傅天河:?傅天河假装没有注意到那双琥珀色眼眸中流露出的疑惑,厚着脸皮道:“大家都还想再听呢。”是吗?陈词闻言望向周围,果然所有人都在注视他,但目光不再带有审视。这是陈词头一次在如此多的人面前演奏。不是优雅奢华的□□,也不是觥筹交错的皇家宴会,听他奏乐的也并非贵族名流,而是在地下城一处平平无奇的开阔广场,被许多普通的民众听着。虽然被水泄不通地围在中间,陈词在这一刻,却突然感觉了与众不同的自由。他换了更加舒缓的曲调。和前些天单独弹给傅天河听的不同,这一次琴声勾勒出的并非粼粼波光,而是头顶亘古不变的星空,月亮皎洁照耀着,吸引着潮涨潮落。傅天河就站在钢琴边,是距离陈词最近的人,然而这一刻,他望着少年垂眸的身影,却觉得他们仿佛离得那么远。他有幸成为了月亮旁边最近的那颗星星,但仍隔着数万光年的距离。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不会想着将其摘下,因为月亮本就该被所有人仰视着,永远高悬夜空,清冷皎洁地照映整个世界。广场空旷,钢琴的共鸣又很好,旋律回荡在整个广场,就连傍晚的喧闹都被盖过。越来越多的人被乐声吸引,很快就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绕起来,而在圆心中央,是陈词和三角钢琴。路恒从豪华轿车上下来,远远就听到了琴声。他去吃了个晚饭,打算回来之后就进行自己在研究所的钢琴巡演。水泄不通的人群让他有些吃惊,路恒特地把演奏选择这个时间,就是想着大家都吃完饭会出门逛逛,能吸引到更多观众。随便一个路人弹琴都能吸引这么多听众吗?看来地下城果然很需要音乐啊。路恒本来还有些担心巡演会遇冷,现在看来,担心完全就是多余的,他演奏的时候来的人肯定会比现在更多,说不定保镖都带少了。路恒是曾在皇家宴会上故意提出和陈念比试琴技的贵族omega,他想以此吸引沙弗莱的注意,却被陈念三言两语地机智应对过去。为了这次地下城巡演,他准备了足足两个月,不光是宣传单上那句“把音乐带给更多人”,而是想尽快打出名声。光在顶层搞出名堂可不够,毕竟顶层只生活着辰砂百分之二的人。路恒对着镜子最后一次整理仪表,演奏的白色礼服规整到一尘不染,让他如同从明媚花园中走出的小王子,闪耀夺目。路恒信心满满,昂首挺胸地走向人群,但很快,他听到飘来的琴声,意识到了不对劲。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听过几段,路恒就意识到演奏者的基本功相当扎实,技巧高超到了无可挑剔的地步,如果非要说有什么毛病的话,大概就是情感不够充分。但在绝对的出神入化面前,这点小小不然的缺憾根本都不用在意。甚至路恒觉得,那人弹得好像比自己都更好。这真的是路人吗?路恒忍不住惊讶,他赶忙快步来到人群边,越过众人的肩膀,看向中间。正在弹琴的是个男生,十八九岁的模样,他穿着蓝黑色的外套,戴着鸭舌帽和口罩,遮住全部脸孔,浑身上下捂得严严实实。听琴的人,很难不去注意演奏者的那双手。少年的手修长而有力,白皙手背上隐约能透出青色的血管,他很纤瘦,手腕外侧的骨节圆润突起,十指在黑白键上跃动,似灵巧的蝴蝶在自由翩飞。就连路恒都忍不住沉浸在琴声之中,如今的时代,人口本就不多,杰出的音乐家更是稀少,这种感觉,他只在自己的老师汤一平那里听到过。可那个少年看起来如此年轻,他究竟是谁?既然在研究所的广场上弹奏,应该是住在附近的吧?可是……可是就算研究所的条件还不错,又怎么能比从小就在顶层接受着最好教育的自己还要强那么多?此时乐曲也进入到了最后的尾声部分。路恒从来没听过这首曲子,他自诩见多识广,无论再冷门偏门的曲谱都见过不少,而耳边这段曲调却是全然陌生的。路恒根本不会想到这是陈词自己谱的曲,毕竟音乐创作和演奏是两码事,优秀的创作者必须精通多种乐器,懂得深奥的乐理知识,拥有创造性的艺术能力,以及最重要的,天赋。一曲终了,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陈词一口气弹了五支曲子,觉得差不多了,他的精神力也探知到有人过来,价值不菲的豪车和数名专业保镖,都表明着来者才是这架钢琴真正的主人。 第109章 做完这些,他终于躺到床上。屋里多了一只其它生物,陈词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睡得好,他戴上眼罩和耳塞,规整地平躺在床上。k41很安静,而他已经适应了房间里的狗臭味儿。梦境是何时到来的?陈词不知道。他低下头,看见自己短短的腿和一双小小的手。他跟在一席白大褂的研究员身后,她是自己这个项目的主要负责人,在陈词十八年的人生中,有很多时刻,身边都伴着她的身影。年幼时陈词在心里暗自把她当作母亲,虽然她并不是。这一次,不是走在研究基地干净整洁的白色长廊上。周围和头顶的弧形结构更像是管道之中,脚下被铺得平整。“我们要去哪里?”陈词问,那时的他还是童声。负责人回头看他,梦中陈词看不清她的脸,但知道那表情一定是哀伤的:“我们要去见一些其他同胞。”他们一路走着,周围的管道逐渐变得透明,透过厚实的管壁,能够看到周围和脚下。是的,脚下,管道横在空中,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一切。晶莹的紫色,侵占这整片视野,成为陈词这辈子最无法忘记的景象。那是如此惨痛和震撼,以至于十多年后,还无比清晰地出现在他梦境中,恍如昨日。蔓延的紫色中,正躺着或跪着数不清的人。他们痛苦地抽搐着,呻吟着,皮肤上流出半透明的粘液,紫色晶体从地面延伸到墙壁,甚至试图侵占更高的地方,似一丛丛旺盛绽放的花。血肉溃烂到一定程度,几乎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覆盖着,紫色的物质在其下生发成长,尖锐的晶体刺破表皮,茁壮地生长出来。它们以人体作为养料,开出最致命的美丽。不光是溃烂的表皮,其余有着软组织的地方,也逃不过同样的命运。陈词看到男人跪在地上,绝望地张大嘴巴,他的鼻腔已经被晶体堵满,只能用嘴呼吸,然而舌头之上,一簇簇铁蒺藜般的紫晶正在生长。他的两只眼眶已经被紫水晶挤满,脸孔甚至都因此变形,鲜血和粘液顺着脸庞向下流淌,胸前一片猩红的湿濡,那会是怎样生不如死的剧痛?在他旁侧,女人的下半身早就被晶体淹没,她就像一尊被冻在其中的雕塑,绝望的表情狰狞定格。紫色,紫色生长出来,肆无忌惮地生长出来。痛苦的嚎叫和哭泣盘旋,透过厚实的管壁,被双耳清晰的捕捉。一片含糊不清的混乱中,陈词听到有人在喊妈妈。人间炼狱。梦中陈词用力闭上眼睛,那景象却直接刺进在脑海,无论他再怎么捂住双眼或把头扭过去,都无法逃离。无法逃离。谁也没有说话。不知过了多久,陈词听到了负责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却含着永远也无法化解的哀伤。“殿下,这就是ashes。”——这,就是ashes。咣当!巨响在寂静夜里如此清晰,一下子将陈词从噩梦中惊醒。他立刻起身,伸手按开床头的灯。就看到k41正倒在地上,浑身不断抽搐着,铁笼被撞到一边,方才的巨响,就是它发出的。陈词立刻掀开被子下床,蹲在k41身边。比格的腿部狂抖,瘦弱的前肢不断刨动,嘴巴无法自控地张着,口水汹涌流下。陈词根本不知道怎么了,面对这种突发情况,他不敢去碰k41,生怕会让它更加严重。陈词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种强烈的,熟悉的无力感,从恐怖梦境蔓延到了现实。好在这种抽搐只持续了一分钟, k41逐渐安静下来,像是死了般,瘫在地上一动不动。陈词探出手试了试它的鼻息,还好,有微弱的气流。陈词松了口气,他确定k41的呼吸道没有被口水或者其他分泌物堵住,立刻起身,去找隔壁的傅天河。敲门声比起平时,要更加有力,也更加急促,只过了不到十秒钟,门就被猛地拉开。“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傅天河显然是直接从床上跳起来的,浑身上下只穿着一条大裤衩,脚蹬拖鞋,睡眼惺忪,头发乱飞。那只金色的义眼,在黑暗中微微泛着光。陈词:“k41刚才突然抽搐。”傅天河闻言,立刻去到陈词的房间。比起刚才,比格的状态好像缓过来一些,放大的瞳孔也在缩小了,它浑身僵硬,嘴巴下面全都是口水和白沫。傅天河半蹲着,检查过k41的状况:“可能是癫痫,有一部分狗会有原发性癫痫,但我觉得它可能是因为之前做过什么实验有影响,等到明天,我们把它送到宠物医院里去吧,做个全身检查,也好放心。”陈词嗯了一声,傅天河的存在到底让他安心了一些,起码身边有个能商量着办事的人。傅天河只穿一条宽松大裤衩,黑发睡地乱七八糟,身材一览无余地展现在陈词眼前,他肩膀和腹部都有明显的疤痕,颜色颇深,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这个造型很适合出现在阳光照耀的滨海沙滩,傅天河半蹲姿势,陈词视线转过,意外从短而宽的裤腿里,看到了点不该看到的东西。陈词迅速转过头,假装什么都没注意到。却在这一刻,意识到了空气中淡淡的琥珀木香。之前他有闻到吗?陈词有点不明白,他的鼻子是出了什么问题吗?房间昏暗又十分安静,是最适合恢复的情况。几分钟后,k41轻轻动了动,它抬起头,像是根本不记得方才发生过什么,重新站起身,似乎还挺奇怪傅天河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傅天河擦净地板上的口水,又把被折腾得四处都是的尿垫收拾整齐。陈词只是蹲在原地,轻轻地抱着比格,无声地安慰着。傅天河收拾完,道:“等明天一早咱们就去宠物医院,不用太担心,癫痫本身倒是问题不大,就是要注意发作的时候别碰到什么东西。”陈词点点头。傅天河:“那我就回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好。”傅天河离开房间,几秒钟后,陈词听到隔壁房门关上的声响。他轻轻舒了口气,揉揉k41的脑袋。那场太过真实的噩梦,被k41的倒地打断,说起来也是帮了陈词一个忙。那是他此生最不愿意记起的回忆。陈词闭上眼。负责人什么也没说,只是蹲下来,抱住正在发抖的他。陈词第一次意识到,什么是ashes。它既不是实验室试管里的样品,也不是报道上冷冰冰的数字,它是感染者的痛苦哭号,浑身溃烂,最终整个人化作晶体生长的养料。它无药可医,感染者只能眼睁睁看着身体被从内到外地蚕食殆尽,最终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化为最狰狞的模样,走向死亡。无需任何劝说的言语,最震撼人心的,永远是沉默。陈词生来感受不到情绪,但那样的痛苦已经强烈到凝成实质,冲击着他的神经和心灵。小小的陈词用力握着负责人的手,听见自己的声音颤抖:“我……能做些什么吗?”也许正是因为这是他自己选择的道路,又也许是因为天生情感缺失,陈词至始至终,都没有怪过白塔。——他自愿作出牺牲。只是现在,他也想要多一点的自由。陈词陪了k41一整夜,他不愿再睡去了,谁知道梦会不会重新找上他?第二天一早,陈词和傅天河带着比格前去宠物医院。听说它是退役的实验犬,医生做了最详细的体表检查,发现k41的头部留有一处疤痕。医生:“可能得拍个片子。”陈词:“拍吧。”检查结果很快出来,医生的表情不是太好:“它脑部被植入了芯片,芯片持续放电,会干扰脑部正常的电波活动,让它持续性地突发癫痫。”傅天河“啊”了一声:“那要怎么办?能取出来吗?”“能是能,但毕竟是脑子里的东西,我们得详细研究一下手术方案,而且费用可能不太便宜。”陈词:“没关系,我们付得起。”医生点头:“那好,我们再去研究一下,一会儿还得做其他的术前检查。”医生走了,陈词和傅天河坐在长椅上,k41安静地趴在他们脚边。一只前来打疫苗的美短昂首挺胸地走来,经过小狗面前,放慢了脚步。k41抬了抬眼皮,小猫突然受惊了般,一溜烟地跑走了。之后k41又被叫去做了其他检查,相较于一般的比格犬,它实在太瘦了,抽血抽了五六次才成功,医生一次次地将针头扎进前肢,k41一声不吭,像是已经习惯了这种疼痛。检查结果还不错,除了贫血外没有其他大碍。但这种程度的贫血是不能做手术的。脑子里的芯片当然越早取出越好,医生建议先进行输血。护士开始询问有没有大型犬的主人愿意让自家毛孩子献血。“它怎么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见护士在问,主动问道。 第111章 白给樱桃:【………………】好一个见者落泪闻者伤心的情况。老崩好像完全不知道他被绿了,钱还被拿去包养了小三。白给樱桃:【这个……你们现实中肯定认识吧,你知道之后没想着跟他说吗?】mono:【这种事情要怎么开口呢?他和他未婚妻是从小定下的婚约,两人都认识十多年了,直接告诉他的话,也是一种伤害吧。】白给樱桃:【确实。】【虽然老崩从来没说过他现实中的情况,但我觉得他应该家境很不错吧,这种年代还有未婚妻这种操作,肯定不是一般的家庭,要是这样的事儿爆出来,真不知道老崩的脸往哪搁。】陈念附和道:【是啊,所以我只能尽力瞒着,而且我还跟他的那位未婚妻关系特别好,有男伴一同出行,也是他未婚妻私下告诉我的。】白给樱桃:【………………】事情好像变得更复杂起来了!mono竟然也参与其中?!两个人的故事变成三个人的电影,最后成了四个人的舞台剧?白给樱桃:【那、那这要怎么办?老崩他和那个未婚妻的感情好吗?你要不帮忙劝劝那位未婚妻,再怎么着出轨都是不对的。】mono:【感情挺一般吧,他们两个人的信息素不是特别贴合,好多人都说他们以后就算结了婚也不会幸福。】【这样啊……】白给樱桃思索片刻,突然道:【我知道了!】mono:【?】白给樱桃:【既然老崩的未婚妻出轨,那咱也不能就这么干看看,干脆给他找个新对象吧!到时候老崩知道自己被戴了绿帽子,也不至于太难受。】陈念乐了。不愧是在审美方面和他达成高度一致的会长,果然思维水平异于常人,交换绿帽这种事儿可是真绝啊。但陈念不能同意。就算陈词现在正跟傅天河一起旅行,也不代表着什么,他哥情感很是淡漠,不一定会对傅天河产生那种感情,而且陈念这人有点双标,他怎么可能让沙弗莱在他眼皮子底下勾三搭四!mono:【他家那边一直都想让婚约持续下去的,所以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就一直没告诉他。顺其自然吧,这是他的私事,还是不要过多干涉为好。】白给樱桃感慨:【是啊,如果只是普通情侣关系,大家兄弟几个还能帮帮忙,家族婚约这样的封建余孽就没办法了。】白给樱桃内心复杂,也许比起从恋爱关系上下手,他们还能从其他方面安抚崩撤卖溜受伤的心。——嗯……当一个人能从其余渠道获取更多爱的时候,是不是就不会太介意爱情带给他的伤害了?于是几分钟后,阿法纳西公会除了副会长崩撤卖溜之外的全体成员,都收到了一条来自会长的私密消息。【介于副会长遭受了一些感情方面的变故,本会长决定,将要带领工会的兄弟们给予副会长更多的爱!帮助他走出阴霾!从今天起,让我们一起来爱副会长!】而沙弗莱对此一无所知。陈念倒也不着急,甭管白给樱桃最终想了个怎样的法子,反正沙弗莱每天也就上线两三个小时,虚拟世界里的大家就算再怎么闹,掀起的风浪也影响不了现实。沙弗莱不知道自己在公会众人眼中,已经是痴情却头顶青青草原的贵公子了。他走着走着,突然感觉大家看他的眼神好像不太对。他似乎看到了一些怜悯和同情,还有蓬勃迸发出的父爱和母爱。沙弗莱:?“我脸上有东西吗?”他拦住一名成员问。“没有副会长今天也一样的英俊帅气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不爱您的人呢!您一定要振作起来!”沙弗莱:?他满脑袋问号,回头看了陈念一眼,只看到了一堵墙似的宽阔胸膛。等到沙弗莱把头抬起来时,陈念已经强忍住了唇角笑意。沙弗莱只得回过头去,原本高挑的身材在陈念前面竟显得有些娇小,浅到近乎银白的铂金色长发扎成马尾,一席帅气又科技感十足的战术服,让场面如同美女与野兽。他忍不住抿了抿嘴唇,无论是公会里的大家,还是陈念,都实在有点奇怪。沙弗莱带着陈念参观完整个总部,顺便介绍了阿法纳西目前的状况。“要想体验这款游戏的全部内容,需要挺长的时间慢慢摸索,不过有我带着你会容易很多,我平时也需要处理很多公会相关的事情,新版本马上就要开启了,如果单独陪你,可能会耽误一些事情。”“你想不想加入公会?这样我们组队也方便一些,以后有什么活动任务,也都能带着你一块体验。”“好啊。”陈念一口答应下来,沙弗莱可是个九年的老玩家,他一个新人刚上来就抱上如此粗的大腿,又有谁能拒绝这样的好事呢?“不过能在公会里的应该都是很厉害的人吧,我一个新手加入,大家不会有意见吗?”“工会确实有人数限制,像阿法纳西这样的顶级公会,人数上限在两万,所以在工会总部里的都是很重要的成员,其余人如果想要加入,可以进我们的分公会。”“不过我作为副会长,拉人入伙这种权限总还是有的,这个你不用担心,白给樱桃和菜格欧他们之前也带过新朋友,你不是特例。”“那就好。”陈念放心下来,玩游戏最重要的当然是开心,万一因为游戏里的事闹得心烦,就不好了。“你现在申请吧,我给你通过。”陈念按照沙弗莱的指导,申请进入公会阿法纳西。沙弗莱向陈念介绍:“这个是游戏的论坛,闲着没事可以看看,里面有一些最新资讯,攻略和闲聊之类的帖子,蛮有意思的。”陈念:“你平时看终端就是在逛论坛吗?”沙弗莱:“差不多吧,但还是处理各项事务要多一些,论坛也就闲着没事的时候看两眼。”陈念点头,表示知道了,他和沙弗莱刚开始相处的那段时间,还把alpha看论坛误以为是跟小妖精聊天,为此气愤了好久。【系统消息】mono[lv.2]加入公会阿法纳西。迪尔[lv.300]:欢迎新成员!saipan[lv.300]:欢迎!闪烁的西红柿[lv.300]:呦是个萌新诶,哪位大佬的小号吗?陆雪征[lv300]:好像是副会长的朋友。augus[lv.300]:哇塞!欢迎新人!这个年头了竟然能在公会里见到萌新,来小手给姐姐摸一摸!一连串的欢迎消息迅速刷屏,陈念眼睛都要跟不上了。mono[lv.2]:谢谢,谢谢大家,刚开始玩这个游戏,还有很多不懂的地方,请多多包涵。十块钱三个[lv.300]:欢迎嫂子!不做早八的狗[lv.300]:?川宝和拉西[lv.300]:?car[lv.300]:?嗯嗯你说得对[lv.300]:?……菜格欧[lv.300]:?满屏的问号之中,沙弗莱心中一惊,他迅速瞥了眼陈念的反应,当然完全做不到隐蔽状态下看到铁塔巨汉的脸,赶忙解释。崩撤卖溜[lv.300]:不是,这是我的一个朋友。mono[lv.2]:我可没资格给他当对象(doge)白给樱桃看着公会里的聊天消息,突然一愣,这句话如同一把钥匙,一下子开启了他关于崩撤卖溜情感状况的最终猜测。mono和未婚妻是朋友,关系好到未婚妻甚至都告诉他自己出轨的秘密,mono帮着朋友保守秘密,但无人知晓,他其实暗恋着老崩。只是这感情同样不能说出来,原因就是mono的那句“他没有资格”,也许他的家境在旁人看来,配不上老崩。得知未婚妻出轨,mono请求老崩带着他玩游戏,一方面想转移老崩的注意力,让他忽略未婚妻的事情,另一方面,也是想让老崩多看自己几眼。mono现实中肯定不长这样,从行为举止就能看出来,应该是个很可爱的男omega。……天啊!这是多么让人落泪的爱恨情仇!.翌日一早,中央电梯从研究所升至辰砂顶层,一袭贵族装扮的omega年走了出来,他面容精致,黑发微卷,棕色眼眸写满了迫不及待。“少爷。”早就等候着的家仆尊声喊道。路恒嗯了一声,径直坐上路边的专车。他是专门回来这一趟的。前天结束演奏,他回到酒店半天没法静下心来,想到偶然窥见陈词摘下口罩喝水的画面,就只想放声狂笑。路恒忍不住感慨自己运气实在太好,这么快就抓到了皇子妃的小辫子,不,等过上两天,陈词还是不是皇子妃,都得另说了。既然陈词和其他alpha在地下城约会,摆明了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谁曾想这么巧被自己看到了呢?只是这位被喜悦冲昏了头脑的小少爷并没想到,如果这真是他所见过的那位“陈词”,他又为什么要在听到旁人说是路恒演奏会的情况下,还冒着风险,在众多人面前弹奏呢?路恒坐在后排,对司机道:“去皇宫。”在自动驾驶相当成熟的今天,路恒还是坚持让司机开车,因为这样会让他更有尊贵感。路恒打开终端的虚拟屏,盯着那张照片,昨天他拍得很匆忙,影像有些发虚,但仍能认出那张侧脸就是属于陈词。路恒不觉得还能有哪个omega会有如此出色的容貌,陈词估计做梦不会想到,他那张漂亮的脸成了出轨暴露的原因吧?现在他手上掌握着如山铁证,他倒要看看那个伶牙俐齿的陈词,究竟会如何狡辩,事情败露的时候,陈词会露出怎样的绝望表情?听到路恒前来拜访的消息时,陈念正和桂芷棋坐在画室里练习。今天是周六,他早上没课,就约了桂芷棋一起画画,也好让她再教教自己。“路恒?”陈念在脑子里搜索相关记忆,过了一阵,才想起来路恒究竟是谁。好像是那个宴会上显摆完自己琴技,还非得让他上台演奏的少爷。那时候他随口一句话应付过去,现在这人怎么又找过来了?他们很熟吗?桂芷棋也有些惊讶,两人虽然同为世家子弟,但性格不同,玩不到一块去,彼此的交友圈也鲜少重合。桂芷棋甚至还有点不太喜欢路恒,觉得他太傲了。 第113章 这种小动作甚至比亲吻拥抱更让人小鹿乱撞,众人忍不住瞪大双眼。——原来皇子妃殿下刚才一直左顾而言他,怎么也不愿意做出正确回答,还非得把殿下叫过来,是因为根本不好意思说啊。就在这时,一股焦糊的味道悄然传来,陈念抽了抽鼻子:“什么味儿?”管家艰难地找回发声的能力,迅速检查一番:“回殿下,是智能系统的cpu突然发生了烧毁故障。”而旁边的桂芷棋双手用力地捂住嘴,她怕自己一松手,就会叫出声来。天啊!天啊!天啊!!!作为距离最近的人,她以绝佳视角观看了这一出大戏。这也太刺激了吧!呆滞过后,路恒难以置信地道:“可是我明明看见——”“还是说,你觉得我们俩会联合起来骗你?”沙弗莱直接一句话把路恒堵了回去:“我一直以为我跟陈词的私事没有必要弄的大家都知道,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他这几天一直都待在我身边,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因为一些莫须有的事情,过来找陈词麻烦。”从稳操胜券的狂喜,到全盘落空的失望,剧烈的情绪落差仿佛一记重锤砸下,让路恒懵了。面对沙弗莱的指责,路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只能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将前天拍摄的那张照片拿出来。“可是殿下您看!”沙弗莱皱着眉头,仔细看过那张照片。虽然有点模糊,距离也挺远,但他仍然一眼认出,照片中的少年就是陈词。陈词戴着鸭舌帽,口罩拉到下巴处,正在喝水。在他身边有一个挺高的青年,穿着橙色的外套和黑色长裤,正低头看着陈词,他眉眼俊朗,神情喜悦又温柔。路恒说那是个alpha。他是谁?陈词原来一直都在和这个人在地下城旅行吗?沙弗莱有点恍惚,但很快,他调整好状态,看向路恒:“这只是一个和陈词长得比较像的人而已,更何况照片只有侧脸,还比较模糊,他戴着帽子,也遮住了眉毛,只凭这个来判定陈词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是不是有点太想当然了?”陈念恰如其分地轻声道:“要不是那时候我恰好和殿下在一起,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桂芷棋从震惊中回过神,用力点头:“就是,这可是毁人清誉的大事!”路恒这下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他询问陈词前天晚上的行踪,沙弗莱亲自给了他不在场证明,就连拍摄的照片也被否决了。沙弗莱殿下是和陈词相处时间最长的人,既然他说不像,那还会是吗?大皇子和皇子妃会联合起来骗他吗?路恒不知道,他现在脑子里很乱,心里更乱,根本无法思考。本来他想让众多侍从看陈词出轨被戳穿的现场,狠狠出上一口气,没想到竟让成了给自己挖的坑,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丑。路恒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青一阵紫一阵。沙弗莱叹了口气:“这一次我不会再追究什么,以后不要再搞这么无聊的事情了,我和陈词之间感情很好,不要看到点什么,就根据自己的脑补捕风捉影。”“我知道了。”路恒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这句话说出来的。各异的眼神落到他头上,而对面的omega眉眼低垂,脸颊泛红,皇子妃临危不乱,没有被突如其来的脏水泼到,而是极力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如今被好朋友和未婚夫悉心呵护着。显得路恒是那么形单影只。当着这么多人和沙弗莱殿下的面出丑,路恒强撑着才没让自己掉下泪来。他匆忙作别,逃似地离开了,其余侍从侍女接到管家的眼神示意,也安静地迅速离开。只是私下里当然免不了热切的议论。桂芷棋站起身,轻声道:“我在画室等你。”转眼会客厅里就只剩下了这对“未婚夫夫”。“我是不是有点说的太过了?”沙弗莱本来也没想着说什么“在他床上”这种点过火又露骨的话,毕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实在很不好意思。但他确实有点生气,又想着一定要瞒住陈词陈念的身份秘密,再加上……再加上有那么一点点私心,让他变得不像是自己了。“没事儿,阐述事实嘛,别人想歪那是他们的事,反正我看路恒那副表情还挺爽的。”陈念倒觉得无所谓,他和沙弗莱此前没有任何事先交流,只靠一个眼神就完成了如此精妙的配合,化解了路恒的挑衅,实在有点解气。况且沙弗莱确实没说谎,前天晚上,陈念就是躺在他床上。只是那张大床上就只有陈念一人,因为沙弗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两人头戴神经适配器,正在网上冲浪。他们只是在热火朝天的打游戏,其他人想歪,可不管他俩的事。沙弗莱放低声音:“具体情况我们晚上回屋再谈。”会客厅里说不定也在智能设备的管控下,贸然商议会有暴露的风险,陈念点点头,道:“你刚才是在忙吧,有没有打扰到?”“还好,我立刻回去。”沙弗莱顿了顿,又道:“下次如果再遇见类似的状况,不用顾及我有没有在忙,就像今天这样,直接叫我过来一起处理。”“好。”陈念答应下来,两人一同走出会客室,沙弗莱加快步调赶去处理中途耽搁的政务,而陈念再度来到画室。他刚一进门,就看到桂芷棋慌忙地开启新画布。陈念:“画什么呢?做贼似的。”“练练人体,嘿嘿。”桂芷棋假装无事发生,她怎么可能说自己心潮澎湃,在画小黄图呢!两人关起门来,不可避免说起刚才的事。桂芷棋:“我之前都不知道原来路恒是个这么没脑子的人,只是一张照片就搞得胜券在握似的,过来声讨你,正常人的脑回路不应该是再多留心收集一点证据,有十足把握之后再下决定吗?”陈念:“谁知道呢,他可能被冲昏头脑了吧,我也没想着原来他这么喜欢沙弗莱。”桂芷棋:“其实我觉得比起倾慕殿下,他好像更恨你一些。”“我做了啥啊让他这么恨我。”陈念不明白,不就是宴会上怼过他一句嘛,也不是特别严重的事情啊,“他一个学琴的,还参加过很多大赛,搞演奏会,心理承受能力差成这样?”桂芷棋耸肩:“毕竟是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嘛,所以我和他们那群人都玩不到一块去。”陈念:“今天他丢了这么大一个人,不会再搞别的事情报复回来吧?”“不知道,但是我看着也够解气的。”桂芷棋虽然对陈念和沙弗莱的关系很好奇,但知道这是私事,也不再多问:“来吧,我们继续画画,别为了不相干的人影响心情。”陈念和桂芷棋一起用过午饭,之后她回自己家,陈念就去午休。下午他需要跟着楚浔学习文化课程,等全部忙完,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沙弗莱还没回来,趁着这段时间,陈念给陈词发送消息,一五一十地讲述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前天晚上你是碰到他了吧,那个路恒甚至都拍了你的照片,还好只有一个侧脸,也比较模糊,加上我和沙弗莱机智地联手应对,问题暂时不大。】陈词过了一会儿回复:【当时广场上摆了一架钢琴,我听到旁边的人提路恒这个名字了,但根本没想起来他是谁,就上去弹了几首。】【所以说,他是谁?】陈念:【就是之前皇家宴会上故意显摆琴技,还撺掇我去弹的人,他想在沙弗莱面前炫耀,没能得逞,从此之后就记恨上我了。我之前好像在日志里提过一嘴。】陈词:【没印象,我从来不记无关紧要的人。】陈念莞尔,他甚至都能想到陈词回复这句话时的冷淡表情。陈念:【没关系,反正暂时问题不大,你剩下的这几天一定要注意着点,别再暴露了,我感觉路恒应该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可能还会继续找你,收集证据。】【对了,他还拍到了那个傅天河,你们两个都得注意一下,小心被发现。】陈词:【好。】陈念:【现在干什么呢?】陈词:【在宠物医院。】陈念:【宠物医院?】陈词发来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一只躺在观察箱里的狗,狗的耳朵是棕色的大大的垂落在脑袋两边,看起来蛮可爱的。陈念:【哇,是你养的狗吗?】陈词:【嗯,前天收养的一只实验犬,它脑子里之前被植入过芯片,动手术给它取出来。】陈念:【真好,它叫什么名字?】陈词:【作为实验犬的编号是k41,我还没给它起名字,有点想不到应该叫什么。】陈念:【嗯……】【看它这个眼神,不然叫它大聪明吧!】陈词看向比格犬,虽然不知道这个“大聪明”是什么意思,但感觉还蛮贴切的。陈词:【等它稍微恢复一点,我们就去其他区域,不会再遇见路恒了。】陈念:【嗯,你心里有数就好,路恒拍的照片上面还有傅天河,沙弗莱也看到了,他今天在忙还没回来,估计之后得问起这件事,我要怎么说?】陈词:【什么怎么说?】看陈词的回答,他好像还没明白自己的言外之意。陈念:【那可是你的未婚夫啊,他看到你跟别的alpha旅行,行为举止还有点亲密,会生气发火的吧?】他跟傅天河的行为举止亲密?陈词愣了下,他不知道路恒拍的照片是哪一幕,他弹完琴傅天河好像只递给他杯子,喝完水两人就去超市了。那会是亲密的举措吗?【我跟沙弗莱没有感情。】陈词回复,【他为什么要管我?】陈念语塞。还、还真是干脆利落的回答啊。【好了,我知道了,就交给我吧。】陈念把这事儿包下,【你就别管了,还剩下最后几天,好好去别的地方玩玩。】 第115章 整个过程乖得像一只假狗。此前傅天河给它拆线的伤口竟然都已经愈合了,粉色的肉上很快就会覆盖有新的毛发。一个多小时之后,陈词抱着大聪明,感觉自己好像得到了一只新狗。再也没有萦绕不散的臭味了。“比格犬的耳朵比较大,会遮住整个耳道,容易滋生细菌产生气味,所以平时一定要注意清洁,不然很容易有味道。”洗护师对他们道。傅天河谢过洗护师,他到前台付了款,加上术后输液之类的养护费用,用零零总总又花了几千奥吉。好在之前卖出机械核心,得到了一笔巨款,不然现在他得肉疼的要命。两人牵着大聪明离开宠物店,陈词在口袋里摸索几下,掏出来一个新的口罩,递给傅天河。傅天河接过来:“啊,我也要戴吗?为什么。”陈词不解释,只是道:“戴着吧。”好吧,傅天河顺畅地接受现实,权当做陈词给了他一个礼物,将口罩戴在脸上。唔,有点憋的慌。这下应该不会有人认出他们了。走出店门,来到夜晚熙攘的街道,大聪明还是有点害怕,陈词见状,就俯下身,将它抱在怀里。傅天河:“沉吗?要不要我来。”陈词摇摇头:“没事。”傅天河走在回去旅店的路上,身边是抱着大聪明的陈词,总感觉他们就像一对情侣,抱着个孩子。都说狗儿子狗儿子,他这个联想也没什么问题吧?才不是因为觉得和九月一起走特别温馨,才这样想的呢!回到旅店,陈词在电梯里对傅天河道:“我们收拾一下行李,现在就去农场。”“现在吗?这么急。”“嗯,不想再耽误时间了。”陈词没有告诉他路恒的事情。好在傅天河也没多想,他答应下来,就去收拾东西了。从收拾好行李退房,到乘坐中央电梯来到实验室下方的农场,只花了不到四十分钟。陈词专门找了一家允许携带宠物的酒店,两人办理好入住,放下背包。农场绝对是地下城里绿化做的最好的区域,和生产车间一样,它有着外壁挂,但面积更大,整个地延伸出去,用于种植作物和放牧。但大部分作物和牲畜都饲养在室内,整个农场以超高的资源利用率著称,不算特别大的区域内,生长着满了数以亿计的生物。安顿下来之后,陈词和傅天河带着大聪明出门,他们得慢慢让小狗适应外面的世界。陈词牵着狗绳,让大聪明慢慢地走,他们也不着急,就在这片生机盎然中散着步。到处都能看见温室大棚,植物一层叠着一层地生长着,人造光为它们提供所需的能量,二氧化碳等气体的浓度始终保持在最适合生长的水平,让作物能够以最快的速度成熟。如今时代,农民已经成了最为高贵的职业之一,信标是否会陷入粮食危机,都决定在他们的手上。两人从一座座温室大棚旁经过,来到了一处算作是枢纽的公园,有很多人晚饭后在此散步。他们走了挺远,暂且在路边的长椅上休息。就听见身后的健身器材处有人在聊天。那是两个中年男人,身材粗壮,还穿着工作服,大概是这里的农民或技术员,两人说到兴头上,声音蛮大的。“那可是一米三的萝卜呢,看到它那个根茎抱在一块的样子,感觉都要成精了。”“要不是被唐纳德买走,估计应该会进贡到皇室吧?”“皇室应该看不上,”右边男人笑道,“人家更喜欢奢侈的珍奇品种,一个长了大块头的普通萝卜算什么?”“不过那个唐纳德也真是的,搜集了那么多东西,光是我听说的都得上千件了吧,其中还有很多巨型作物,他都在哪儿放着?”“咱就不要担心富豪的事儿了,人家能花大价钱把东西买下来,肯定有放的地方,说不定有好几处豪宅呢。”“也是,我还听说他甚至都搞到过嵌合体。”“那玩意儿不是只有军方才能用吗?”“谁说不是呢?不过以唐纳德的本事,弄到也不奇怪。”听到嵌合体这三个字,傅天河下意识地回头,就连原本随意听着的陈词也不免认真起来。傅天河和陈词对视一眼。从研究所和军部那里弄这玩意儿肯定没戏,但如果有私人收藏的话,也许可以稍微尝试一下?本着去问问又不会掉块肉的原则,傅天河站起身,走到两位农民身边。“两位大哥,我刚才坐在那边的椅子上休息,听到你们说了唐纳德先生?”傅天河另辟蹊径,没有直接问起嵌合体,而是从关键人物引入。根据两人的话,他也能大概推测出这位唐纳德的形象:一个不差钱,经常收集各种珍奇异怪的收藏家。“我是专门从外地来的,就是想拜访唐纳德先生,去参观他的藏品,但之前也只是听说过唐纳德先生的一些事迹,肯定没有两位大哥了解得多,能稍微给我再多说点吗?”傅天河态度很好,长得也是一副讨喜模样,有关唐纳德的事情,又不是什么辛秘,两位农民自然对他说了起来。“他的名声都大到外地去了吗?我还以为也就农场这边比较熟悉。”“唐纳德大概是从二十几年前就开始搜集各种东西了吧,最开始喜欢弄一些昂贵物件,到后来也不在乎什么价值了,东西越怪他越喜欢。“就像我们农场上周刚种出来一个特别大的巨型萝卜,如果是一般的大萝卜也就算了,但那个萝卜的长相特别像是个小孩,成精了似的,唐纳德知道之后,立刻把萝卜买走了。”“这样啊。”傅天河默默把“越怪越好”的重点记下,如果他们想要从唐纳德手中得到嵌合体,直接问人要当然不可能,最可行的方法大概就是拿什么东西和他交换。那个东西一定得是唐纳德没有,且十分想要的。傅天河心生一计:“我们手头现在有一些挺新奇的玩意儿,就是暂时不确定价值如何,唐纳德先生既然有这么多藏品,应该很擅长做价值断定,两位大哥能把唐纳德先生的联系方式告诉我一下吗?我保证不会贸然打扰。”“没问题。”左边的男人一口答应,“他的联系方式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农场好多人都知道,要是种出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都第一时间联系唐纳德。“我给你他的邮箱吧,你直接给他发邮件,他的助理看到会回复的。”“太谢谢了。”傅天河打开终端,把男人告诉他的邮箱记录下来。傅天河打听到消息,回到长椅边,陈词见状站起身,牵着大聪明和他一同离开。两人绕过一圈,散步回到酒店。“真是没想到能从这里意外听到嵌合体的消息,还亏得我们在生产车间问了这么久,现在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傅天河忍不住感慨,他盘腿坐在地板上,搜索有关唐纳德的消息。简而言之,唐纳德是个有点古怪的收藏家。他家境很好,在整个辰砂中上层都挺有名,正如那两位农民大哥所说,很喜欢收集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诸如双头牛,三眼羊,篮球那么大的草莓,六条腿的鸡之类的猎奇品。照片里的中年男人有着一头飘逸金发,满脸盈盈笑意,衣领露出的。陈词点评:“看起来也挺像个怪人的。”傅天河表示同意。门路有了,但要怎么拿到嵌合体,成了最大的问题。“也许我们可以用其他东西来换,但咱手头根本没什么能吸引得了唐纳德的玩意吧。”傅天河有点犯难,他是掌握着绝佳的工程和机械技术不错,也会动手做许多有趣的小玩意儿,但在他看来,都不够怪。唐纳德见多识广,一般的东西肯定吸引不了他。陈词也思索着,之前他在顶层听说过不少珍奇异宝,但都没兴趣,哪能想到如今会有需要用到的一天。两人陷入了沉思。“算了,我做点小玩意儿吧。”傅天河抬手揉了揉额角:“可能得一天时间,做好之后,我就去联系他。”“你要弄什么?”陈词问。“等做弄出来你就知道了。”傅天河嘿嘿笑着,还卖了个关子,“我去准备,你今天早点休息。”第二天一早,傅天河就去附近的集市买了许多东西,然后躲在自己房间里鼓捣了一整天,就连吃饭都是陈词给他送过去的。送饭的时候陈词大概看了下,桌子上是个平平无奇的金属盒子,还放着一些机械构件,几颗机械核心散落在旁边。陈词本来可以用精神力详细探查傅天河究竟都在忙什么,但他没有。如果什么事情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世界会变得很无聊,这也是陈词平日里鲜少动用精神力的原因。晚上,傅天河敲响陈词的房门,他裹着外套,神秘兮兮地进来,胸前鼓出一块方形轮廓,很显然把东西藏在了衣服里。傅天河反身关上房门,来到床边,蹲下身,向两边掀开外套,将东西放在陈词的床上。“做好了吗?”陈词问。“嗯。”傅天河点头,眉眼间是难掩的兴奋。那是个黄铜质地的长方形盒子,雕刻着十分精致古朴的花纹,盒子的一侧装有能安插的摇杆,陈词拿起来掂了掂,还挺沉。他打开盒盖,里面是四个方形排列的圆形凹槽。除此之外,就没什么特别的了。“这是什么?”他问。“一个小玩意儿。”傅天河得意地嘿嘿笑着,“暂时还不方便给你说,我已经发邮件过去了,如果唐纳德愿意看,咱就带着去见他,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淡定如陈词,也被他卖的关子勾起了一点好奇心。会是什么呢?忙了一整天,傅天河也累了,向陈词展示完自己的杰作,他穿上衣服,同omega一起去遛狗。回来的路上,傅天河的终端震动一声。他赶忙查看消息,眉梢染上喜色,果然是唐纳德那边回复的邮件。助理的回复中称,唐纳德对他的小玩意儿挺感兴趣,如果方便的话,明早九点他们可以把东西带上,去唐纳德的宅邸和他见面。陈词没想到竟然真成了,傅天河做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第117章 傅天河点点头,这个时候他的脸上已经不见了笑意。他思考片刻,道:“如果非要说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一只义眼而已,我和可以换其它的戴,就是不知道先生能不能先把嵌合体拿出来,让我们稍微看一下,验验货。”唐纳德挥了挥手,管家见状立刻出门。过了几分钟,管家拎着一口箱子过来。他将手提箱放在三人面前的桌上,用密码将其打开。这是傅天河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嵌合体。它完全就是机械核心的模样,不过在圆球下方,多了用于固定的机械钩爪。在靠近原初生物后,它们会附着在原初生物的体表,或是在被吞吃后抓住内壁固定,再将其中的程序输入进原初生物体内,达到类似于噬菌体的效果。看似平平无奇的圆球,其实饱含着科学家们数百年的心血。明明是主要交易者,却一直冷眼旁观着的陈词似乎终于提起了精神,他伸出手,拿起其中一枚。精神力顷刻探明了外壳内部的状况。确实和普通的机械核心有很大不同,这东西的构造相当精密复杂,还蕴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能量。陈词确定这就是真正的嵌合体。他看向傅天河,两人对视,有一瞬的眼神交流。“唐纳德先生是真的想要我这位随从的义眼?”“不错。”唐纳德笑了一声,“我都把这么珍贵的东西拿出来了,两位既然想要,也该拿出点诚意吧?”陈词点了点头。就在唐纳德和管家,以及会客室里藏在暗处的保镖们以为他就要命令傅天河当众取下义眼时,陈词站起身,啪的一声,把桌上的箱子合上。他要干什么?!管家心中一惊,想要阻拦,却惊诧地发现自己竟然怎么都动不了,好似身体完全脱离了大脑的掌控。陈词拎起皮箱,就这样明目张胆地当着所有人的面,走向侧旁的落地窗,身姿优雅而挺拔。下一秒,陈词抬起胳膊,将手提箱狠狠地抡向窗户!哗啦——玻璃在猛烈撞击下应声而碎。清脆的巨响猛刺着神经,让被神秘力量控制着的身体获得了一瞬的自主权,唐纳德瞳孔猛然一缩,他伸手指向窗边的陈词,吼道:“抓住他——”唐纳德最后的那个“们”还没出口,傅天河就直接掀翻桌子,把它盖到了对面唐纳德的脸上。他是如今整个房间里唯一不受控制的人。埋伏在暗处的众多保镖们领命,就要抓捕陈词,控制着他们的力量却突然间增强,让身体仿佛雕塑石化在原地,动弹不得,就连思维都变得极度缓慢。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陈词再度挥动箱子,又是哗啦几声,将窗框边缘残留的玻璃碎片尽数砸掉。陈词确保玻璃边缘不会割伤自己,才迈步跨入庭院。傅天河跟上陈词,不忘拿上自己做了整整一天的机械核心复制器。这座庭院既是珍奇馆,也是机关房。傅天河刚刚追上去,就被陈词伸出的手臂拦住。“小心点,紧跟在我身后,不要乱碰其他东西。”强大的精神力蔓延至四处八方,谨慎探查着所有细节。绊线,埋雷,陷阱……各种巧思不断,又相当阴毒。如果不是陈词精神力强悍,但凡换一个人闯入,都吃不了兜着走。陈词正在探查,突然感知到另一股强大的精神力量自身后袭来!他心念一动,无形屏障汇聚,将其牢牢挡住,冲击力震向对方,反而使得这次攻击成了袭击者的自残。很快,又是几股精神力出现在感知内,挣脱了陈词的压制,疯狂涌来!就算陈词分出了更多精力探查环境,他们能争脱omega的精神控制,也实属挺强了。以唐纳德的身家,他身边的人里有强大的alpha并不奇怪。七八个保镖从落地窗冲出,就要抓住陈词和傅天河,傅天河当然不可能坐以待毙,他随手拽过来用于浇水的软管,将金属喷头对准奔来的几人,拧开旋钮。水柱顷刻间间喷涌而出,高压之下直射保镖面门!为首的保镖直接被冲了个正着,高压水枪的威力可不是盖的,猛冲之下他直接被击倒在地,脚步踉跄地拉到了绊线。只听吱嘎一声脆响,一根木桩从浓密的树荫中砸下,携带着巨大势能,敲在了另一人的后背,将其砸倒。转眼间两名保镖就这样失去了行动能力。傅天河赶忙扭头跟上陈词,他右眼失明,视野受限的缺陷在战斗中被无限放大。枪响的瞬间,傅天河的右耳听到了声音传来,却什么都没能看见。鲜血并未飞溅。那颗瞄准了他肩膀的子弹,在距离傅天河不到五米处,停在了空中。这是绝不可能发生的神迹。似乎此刻生生停下的,不是速度高达400米每秒的子弹,而是时间。然而激烈的逃窜和抓捕中,根本没人注意到这一点,就连开枪的人都以为是自己打偏了。子弹悄无声息地掉落在地,跌入泥土之中。而另一边,随着陈词逐渐深入庭院,他对会客室里其他人的压制也自然减轻。精神力其实远不如想象中那么强大,大部分具有精神力的人顶多也就是能做到微弱的环境探测,只是因为陈词实在太强,强到甚至能够控制人的思维和意念移物,才显得如此离谱。唐纳德终于掀开盖在他身上的桌子,收藏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暴怒之中,他也是个alpha,怎能不知道刚才控制住所有人的是精神力。那两个该死的强盗竟然敢在他的地盘撒野!!!唐纳德抬起手,狠狠按在自己机械脖颈上的某一处。庭院中有什么东西被打开了。很快傅天河就知道了那是什么,因为他听到了狂暴的狗叫,正迅速向着他们的方向靠近。不好,傅天河暗呼一声,得快点离开才行!他加快速度,尽可能的跟上前方的陈词。庭院非常大,加上有着各种稀奇古怪的隐蔽陷阱,并不好走。整栋宅邸中正在有越来越多的人赶来围堵,就算陈词再强,也不可能以一己之力制住那么多人。在莫姆营地,他确实牢牢压制住了几十名拾荒者,但那些人都是beta,没有精神力可言。但在唐纳德的宅邸,存在着许多极强的alpha,他们之中有人的精神力水平,甚至能算得上顶级。如果不是陈词的能力实在强横,现在被精神力压制着的,就应该是他和傅天河两人。重重压制之下,陈词只能尽可能地缩小精神力的范围,保证身边方圆十几米处是安全的。他抬脚迈过茂密的灌木丛,而眼前通往外面的大门早就被牢牢锁死。俨然是瓮中捉鳖。陈词直接了当地来到走廊处,他抡起装有嵌合体的手提箱,梅开二度,将窗户玻璃狠狠砸碎。碎裂巨响和四散纷飞的玻璃碎片中,陈词步入走廊,朝着宅邸的大门跑去。傅天河紧跟在少年身后,犬类愤怒的吼叫近在咫尺,他甚至都嗅到了难以言喻的腥臭,从后方的狗嘴里喷来,比从出生起就没洗过澡的大聪明还要臭。那是血腥和杀戮的味道。抱在怀中的黄铜盒子已经在干扰他逃跑。傅天河干脆利落地打开盒盖,他手指在盒子内部一扣,里面的夹层就被他巧妙地解开,十几颗机械核心滚落出来。傅天河将这些机械核心两把抓进口袋,把盒子一扔,终于能够全神贯注地专心逃跑了。是的,这个用来和唐纳德做交易的“机械核心生成器”,至始至终就是个骗局。早在二十世纪,就有个名为维克多·拉斯蒂格的诈骗犯做出过类似的东西,只不过傅天河用“机械核心生成器”复制机械核心,他用“储金盒”来复制美金,原理都是一样的。这位维克多·拉斯蒂格于1890年出生于捷克斯洛伐克的波西米亚,还曾经卖掉过法国埃菲尔铁塔。如今他的创意经过千年,被傅天河短暂地借用了一下。傅天河从被陈词破开的窗户跳进走廊,一拳砸碎了玻璃展柜,抄起那根两米长的法棍,转过身——也终于看到了追赶他的狗究竟是什么样子。那是一头双头犬,准确来说是人为制造出的双头犬。小狗的脑袋生长在大狗的脖子上,明显是强行移植上去的。两个狗脑袋似乎有着不同的想法,但占据支配地位的是大狗。它张着大嘴,嘶吼着朝傅天河凶猛扑来!傅天河一伸手,准确无误地将法棍戳进它嘴里,狗的冲势瞬间被抵住,甚至差点被捅穿嗓子眼。傅天河左手做支点,右手压着全身重量,用力向下一按,这只重达百斤的狗就在杠杆原理的作用下,被整只挑了起来!双头犬重重摔在地上,小狗的头落地又被大狗的脖子压住,发出尖锐的哀鸣,被两个脑袋控制的身体陷入错乱,半天没能爬起。而傅天河早就趁着这会儿空档,拿着法棍跑远了。陈词和傅天河一前一后地跑出宅邸大门,毫不意外地发现连车的影子都看不到。陈词选择径直朝着生态缸的繁华区狂奔,身后是源源不断的追兵。半路上他们各自扫了一辆共享单车,专门往狭窄偏僻的地方骑,将一辆辆属于唐纳德保镖们的私家车甩在街上。两人拐进一条宽约一米五的狭小巷子,将单车停靠在墙边,结束了此次骑行。傅天河双手在外套上用力擦了擦,抹去掌心的汗水,他向后退了两步,短暂助跑再纵身一跃。抓住了上方三米处的栏杆。他整个人翻上平台,然后趴在台子上伸出手,先将箱子接过,再把陈词拽上来。 第119章 还有那个傅天河……沙弗莱可算记住他了,alpha有一只甚至都引起唐纳德注意的金色义眼,陈词之所以突然决定抢劫,也是因为唐纳德想要傅天河的假眼。很明显这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也许就连陈词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这个名叫傅天河的人离他太近了。其实路恒说的根本没错,陈词的所作所为已经可以算得上一种出轨。作为婚约对象,沙弗莱还得费尽心思帮着未婚妻以及未婚妻的野男人收拾烂摊子,给出的生活费估计也是供这两个人花。这事儿要是放在旁人身上,早就该暴怒了。但沙弗莱却忍不住轻松,这是他对陈词的补偿,毕竟自己是先控制不住心思喜欢上陈念的,沙弗莱并非想为自己的背叛行为辩解什么,但他和陈词信息素不敏感,又没有感情基础,确确实实是个大问题。如果两个人都能摆脱婚约的桎梏,找到各自真心喜欢的人,会是最好的结果。当然在陈词明确提出来之前,他不会主动打破现状,沙弗莱愿意把最终的选择权和决定权交在陈词手上。而另一边,陈念正在和桂芷棋在画室里练习。此时的陈念还不知道他哥在地下城干了怎样惊天动地的大事,中场休息时间,他拜托桂芷棋帮个忙,用她的账户下单自己送给沙弗莱的生日礼物。原因很简单,陈念不想让那玩意儿有事先被白塔或者皇室发现的任何可能。桂芷棋看他下单付款,陷入了深深的震惊。“你真的要买这个东西给殿下吗?”“是啊。”桂芷棋半天才道:“……你们小情侣可真会玩。”陈念:“难道沙弗莱他不适合这个吗,我看着明明就很像啊。”桂芷棋赶忙摆手:“别问我这个,我可不敢回答。”她都不敢想沙弗莱殿下生日当天,拆开这份来自他皇子妃的礼物后,会是个什么样的表情。东西很快会送到桂芷棋那里,然后桂芷棋再捎给陈念。陈念本来还寻思要不要借着这个机会买点儿自己用的小玩意儿,但很快他打消了这个想法,对于大多数omega来说,到底是让人脸红心跳的东西,他还是别再难为桂芷棋了。也许他可以向白塔那边寻求一些帮助,自陈词十六岁分化为omega,已经过去了两年多,并不是每一次热潮都能够单纯靠着抑制剂挨过去,白塔应该会提供相应的辅助道具。只不过陈词从来没在日志上提过,也许他得重新回去一趟白塔,找找哥哥的房间里有没有类似的东西。说干就干,陈念发消息给陈词:【哥,我能用你的东西吗?】陈词不明白都互换好久了,陈念怎么还会问这个:【可以,你随意用。】得到陈词的准许,晚饭之后,陈念立刻回了一趟白塔,他侧旁敲击地询问白塔里的智能管家,得知果然有安排过辅助道具。陈词甚至连包装盒都没拆开过,真不知道他此前发情期都是怎么度过的,肯定会很痛苦吧。“殿下,我从皇宫那边得知您和沙弗莱殿下的感情已有升温,如果进入特殊时期,可以直接寻求殿下的帮助。”陈念淡淡地嗯了一声,他模仿着陈词的样子,冷淡道:“只是以备不时之需。”智能管家:“好的。”它将数据传输给皇宫那边,方便那里的智能管家更好地照顾“陈词”。接收到这一信息,皇宫里的智能管家司尔特陷入了混乱的数据风暴。肯定是因为昨天它才更换了烧毁的cpu吧,不然怎么没办法理解这道信息呢?为什么皇子妃还需要用辅助道具,沙弗莱殿下没办法帮他很好的完全处理吗?可是殿下明明才刚要25岁,正是身强力壮的时候,信息素的浓度也都保持在很健康的水平。但皇子妃殿下确实拿了东西回来。难道……难道是沙弗莱殿下没能彻底满足皇子妃?可、可、可可可可可可可可可可可可——司尔特觉得自己不能再多想了,否则它很快就会因为频繁故障失去作为皇家智能管家的权限。它默默看着陈念回到房间,将从白塔带来的盒子放在桌上,少年有些迫不及待,似乎想要立刻打开看看,但旋即,他意识到了什么。“关机。”智能管家听到皇子妃的声音。这一刻,智能管家真正的沉默了。人工智能是不能违背主人命令的,它立刻启动关机程序,一串数据无声地迅速划过处理器——难道说皇子妃真的没有被沙弗莱殿下满足?沙弗莱最近很忙。马上就要到他二十五岁的生日了,尽管不是特别想大张旗鼓的隆重举办,礼仪官还是再三强调至少得办一场生日晚宴。最近这段日子,原初生物对信标的袭击频率日益增高,甚至都都要达到几十年来的最高峰。沙弗莱不知道是不是那天他带着陈念去了环海基地的缘故,没能得逞的原初海星和章鱼回去通风报信,带来更多帮手。不到一周的时间,军部三次升级了预警状态,作为唯一知晓可能真相的人,沙弗莱压力非常大。同时他还得帮忙收拾陈词惹下烂摊子,唐纳德那边可不能就这么完了,虽然没能从对方的宅邸里搜出嵌合体,但沙弗莱相信陈词不会骗他,就算陈词拿走了一箱子,唐纳德手中应该还有其他的。调查出嵌合体究竟是如何向外流出的至关重要。并且沙弗莱晚上还需要陪着陈念练习精神力,陈念好不容易愿意奋发向上努力学习,他可不能让自己成为陈念偷懒的理由。沙弗莱将工作效率提高到了极致,中午只留给自己十分钟的吃饭时间,尽可能的把所有事情都在白天处理完。白给樱桃还经常问他一些关于下个版本大方向安排的问题,沙弗莱都恨不得自己能长出八只手,一边回复白给樱桃的消息,一边处理政务,一边翻阅唐纳德的调查报告。晚上八点,沙弗莱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皇宫,发消息给陈念说可以过来练习精神力了。往常几乎会立刻出门过来的少年没有回复。沙弗莱等了一会儿,确定已经到了他和陈念约定好的联系时间。“陈词他在皇宫里吗?”沙弗莱问智能管家。“在的,皇子妃殿下就在卧房,半个小时之前,他将房间的智能设备关闭了。”可能是睡着了?沙弗莱也没往别处想,这个点睡觉,陈念该不会想晚上熬夜吧?沙弗莱直接给陈念拨了通讯,叫他起床,也是喊他过来上课。通讯一直到自动挂断,也没有接通。睡得这么沉吗?沙弗莱又拨了第二次。这一回,陈念过了十几秒才接通。“喂。”沙弗莱道,“已经八点十分了,你现在过来吧。”“……嗯,嗯。”通讯另一端陈念的声音似乎有点奇怪,相较于往常的干净利落或是慵懒,有种难以言喻的软绵,沙弗莱甚至还听到了他不太稳定的呼吸声,“稍等我一下,马上。”也不像是刚睡醒的样子,沙弗莱随口一问:“干什么呢,怎么有点喘?”“没干嘛。”陈念语速快到甚至都有点含糊,没等沙弗莱再说话,扬声器里就传来忙音。通讯被挂断了。沙弗莱盯着通话结束的界面,愣了两秒。刚才在背景音里,他似乎听到了相当轻微的水声?还是说听错了?沙弗莱满脑袋问号,紧赶慢赶地做完所有工作回来给陈念上课,却让他先等着,是个人都得有点不满。沙弗莱早就被陈念磨得没脾气了,他索性打开游戏论坛,看各种新版本的先导帖子。这一等就是十几分钟。一墙之隔的陈念终于平复了喘息,手臂撑起瘫软的身体,他白皙的脖颈和肩背上都覆着一层细汗,昏黄的光线中扬起美妙的勾人弧度,隐约莹亮着水光。陈念松开手,遥控器从掌心落在床单上。他缓慢地起身,随手抓过一旁的衬衣披上,衣襟敞开,就这样下了床。陈念赤着的双脚踩在地毯上,柔软细密的绒毛从指缝冒出,在向上是纤细的脚踝和笔直的小腿,以及更具肉感的膝弯上方。衬衣下摆随着步伐轻轻晃动,遮住了半截大腿,还有那根安全绳。浓郁的晚香玉气息中,陈念哼着歌,径直进了浴室。几分钟后他披着浴袍出来,也许是水有点烫,又或许是因为其他原因,皮肤都有些泛着绯色。陈念重新回到床边,一把将床单扯下,凌乱的布料上隐约有几处湿濡的痕迹。把床单扔进脏衣篓,智能管家开机之后会送去清洗。好久没有这么酣畅淋漓过了。陈念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他将洗干净的辅助道具装进盒子里,放进床头柜抽屉。不愧是白塔专门给陈词提供的东西,相当得好用,力度和频率都很合适,陈念最喜欢借助用具的一点就在于,它们不会累,能一直把他伺候到满意,比活人靠谱多了。陈念宣布,这东西击败了小蘑菇,是他现在最喜欢的辅助工具。对了,沙弗莱刚才是不是还拨通讯过来了?陈念这才想起正事,他看了眼时间,吓了一跳,已经八点半了。他和沙弗莱约好八点训练,现在他迟到了半个小时。陈念多少有点心虚,没办法,谁叫他都当了半个月的和尚,他才十八岁,正是最好的年纪,杏玉这种东西该满足的时候就得满足一下。他立刻穿好衣服,去到隔壁沙弗莱的房间。开门的声音一出,沙弗莱就听到了,他仍旧盯着虚拟屏,装作没注意的样子,或者说,不想理会的样子。一直到陈念走到他床边,沙弗莱才摆着谱,冷淡地抬起头:“终于舍得起来了?”然后就嗅到了扑鼻的晚香玉芬芳,将他团团包围。那香味实在太浓郁了,浓到沙弗莱下意识地呼吸一滞,但比起气味,更让沙弗莱慌了神的,是omega信息素中带着属于情欲意味。“咳,临时洗了个澡。” 第121章 沙弗莱作为今天唯一的主角,一席白色礼服,身形挺拔,铂金色的短发被发胶固定,完全看不出其实是微微卷曲的。说起来好像也只有最亲近的人,才知道他其实是卷毛。他鼻梁高挺,眼窝深陷,紫罗兰色的瞳眸似洞穴中神秘的紫水晶。据说在沙弗莱小时候那双眼睛是灰色的,等到他一岁时,虹膜才在“亚历山德里亚起源”基因的作用下变色,最终成为紫色。他是真正的王子,只是单纯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就让人移不开眼。沙弗莱站在宴厅中央,迎接前来为他庆祝生日的朋友和宾客们。“安东。”见安东尼奥过来,沙弗莱伸手给了他一个兄弟之间的拥抱。棕发碧眼的alpha还是老样子,他拍了拍沙弗莱后背,感慨道:“真没想到咱都已经二十五岁了,小时候一起玩的日子感觉还在昨天呢。”“是啊。”沙弗莱和他聊起过去,他和安东尼奥认识确实很久了,从十二岁起,两人就在一起上课。他以为自己和安东尼奥会一直都是很好的朋友,直到那天带着陈念一同去上课,午饭时,安东尼奥自以为隐蔽地在桌下挑逗陈念,却蹭了他的脚。虽说是陈念主动先挑起的,但很显然,安东也存着别样的小心思。也许安东尼奥是觉得陈词跟着自己并不幸福,又或是被陈念此前的种种举动所诱惑,但不管怎么样,那种行为都是实实在在的背叛。沙弗莱已经记不太清当时他是怎样的感觉了,心中的不满随着时间流逝一天天地逐渐消退,现在好像已经不剩下多少,但沙弗莱知道,那根刺永远留在他的心中,不可能被忘记。只是现在还不到撕破脸的程度,沙弗莱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但安东尼奥再也不会是他最好的朋友了。不断有人陆陆续续地过来,沙弗莱还要招呼其它朋友,安东尼奥和他聊过两句,就暂且去到一旁,不再耽误沙弗莱的时间。他走到稍远的地方,四处寻找着少年的身影。作为沙弗莱的未婚妻,陈词肯定有在现场。果然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安东尼奥看见了陈念。严格来说这是一场私人性质的生日宴会,陈念没有穿得那么正式,他的外套脱去,露出黑色的背带,银亮的夹扣连接着裤腰处。背带提供的拉力作用下,臀部被完美地勾勒出来,显出从成熟果实般饱满的肉感,连同大腿一起将西裤撑起。陈念衬衣的袖口微微挽起,露出半截小臂,艺术品般漂亮的手正握着透明的高脚杯,轻轻晃动着。他站在些微昏暗的地方,正在和桂芷棋聊天,而不是同未婚夫一起迎接客人。更加验证了安东尼奥有关陈词和沙弗莱感情不和的论断。实际上陈念只是不想虚与委蛇罢了,沙弗莱的朋友基本上他都不认识,更别说还有许多不请自来的omega们。也不算不请自来吧,就算沙弗莱有了未婚妻,这些世家子弟们应有的交流也不该少。就是其中大多数人都是奔着皇子妃这个位置来的。直到现在在他们的认知中,沙弗莱和皇子妃仍旧感情不和,毕竟虽然发生了很多事情,但距离陈词和陈念的第一次互换,也只过去了一个多月而已。十几年平淡如死水,怎么可能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内就迅速升温?正常人绝对不会想到皇子妃神不知鬼不觉换了人的可能。至于路恒拿着照片兴师问罪的那天,沙弗莱当着众多侍从的面给出的回答,作为外人他们当然不知道。如此丢脸的事,路恒怎么可能说出去,皇家侍从们的嘴一个个又严实得要命,他们顶多背地里兴奋地讨论上几句,才不会在外面乱说。况且陈念又没有接受来自沙弗莱的标记,如果感情真的很好,怎么能身上连一点对方的味道都没有呢?所以在众多omega们眼中,沙弗莱仍旧是可以攻略的对象,只要足够努力,找准方法,他们就会以大皇子真爱的身份,将陈家独子挤下皇子妃的位置。“怎么还有那么多人不死心啊?”桂芷棋看着正在和沙弗莱打招呼的omega,多少有点不太高兴:“你都在这里站着了,他们还敢靠近殿下,要不要脸。”相比于她的气氛,陈念倒是感觉还好。他知道沙弗莱不会背叛陈词,此前有无数个机会摆在大皇子面前,他都守身如玉,更别说如今有自己在身边监视着,沙弗莱更不可能出现其它情况。“不用介意,他们再怎么凑近也没用。”陈念的淡定在桂芷棋眼中,自动被理解成了另一种含义。——这、这就是正宫的气势吗!桂芷棋放心下来,她注意到了不远处正看着这边的安东尼奥,alpha仍是那副贵公子的模样,桂芷棋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贵圈真乱的破事儿,还以为安东尼奥是单纯过来聊天的。安东尼奥和桂芷棋打过招呼,才笑着对陈念道:“好久不见了。”“是啊,好久不见。”其实也没多久,就半个月吧。陈念想起自己在安东尼奥面前的人设应该是并不幸福的皇子妃,他浅浅笑了下,恬静之中似乎隐藏着无法言说的欣喜。他想见我。安东尼奥心下一片柔软。“我还以为之后你会继续跟着沙弗莱一起听上两天课呢。”陈念:“皇室给我找了单独的家庭教师,和你们一起听课还是有点跟不上,战术训练的话对我来说又太困难了。”安东尼奥点头:“也是,不然你跟着我们一块上课,肯定能收获更多乐趣。”——确实能收获更多乐趣,天天整你,光是想想都觉得好玩。沙弗莱和最后一位过来的朋友打过招呼,去寻找陈念的踪迹,就看到安东尼奥正在和陈念交谈。两人站在角落里,彼此都带着笑意,明明桂芷棋也在一旁,沙弗莱眼里却只能看见陈念在和安东尼奥说话。他原本还不错的心情一下子down了下来。沙弗莱忍着火气,朝着角落里的仨人走去。陈念的视线越过安东尼奥肩膀,远远就看到沙弗莱眉头皱着,明显不太开心。omega仍旧带着清浅笑意和安东尼奥聊天,只是默不作声地伸出了手。安东尼奥呼吸一滞,陈念伸出的手似乎就要碰到他的胳膊。下一刻,少年的手径直从他旁边擦过,挽住了沙弗莱。陈念自然而然地靠在沙弗莱身边,少年贴上来的那一刻,沙弗莱所有的怒气都烟消云散。果然陈念还是很拎得清的。安东尼奥回头,就看到沙弗莱正在自己身后。他唇角的笑意有一片刻的僵硬,但很快就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只是视线在陈念挽着沙弗莱的手上停留了一下。桂芷棋也松了口气,刚才明明是他们三个在,她却总觉得自己好像是多余的,有点奇怪。陈念只用了一个小动作把沙弗莱哄好,就开始了继续表演,他垂下眼睫,浓密的睫毛遮住眼底神色,方才的笑意也浅淡了许多。“你身上有其他人的味道。”“有吗?”沙弗莱下意识地抬起胳膊,闻了闻自己,根本就没有啊,刚才确实有不少omega过来同他打招呼,但他根本没碰人家。在旁人无法看到的地方,陈念悄悄掐了他一下。沙弗莱这才反应过来,陈念是要演戏。虽然知道是要故意做给安东尼奥看的,但这一次,沙弗莱突然有点不太想配合。为什么非得演成两人感情不好的样子呢?陈念还以为沙弗莱穿得比较厚,没感觉到,又更加用力地掐了他一下。沙弗莱无奈,只能道:“也许是你闻错了吧,别多想。”陈念轻轻哦了一声,不再作声。安东尼奥将他的所有反应看在眼中,愈发心疼起来。也许只有自己才是能拯救陈词,让他获得真正幸福的真命天子。桂芷棋脑袋上缓缓冒出了一个问号。——这是什么情况?她看看陈念和沙弗莱,又看看安东尼奥,突然有点搞不明白了。好在这样的情况没有持续多久,所有的宾客来到,就可以开始晚宴了。这是沙弗莱的生日宴会,但对于大皇子这样的顶尖贵族来说,当然不会有大家拍着手给他唱生日歌这样的社死场面。大家也就是吃吃喝喝,再聊聊天,每一个过来的人都带着自己的礼物,然后亲手送给沙弗莱。沙弗莱谢过他们,再将礼物交给旁边的礼仪官,礼仪官会做详细的记录。短短十几分钟,沙弗莱已经不记得自己究竟收到了多少包装精美的礼物了,众多omega满目含春地将东西递到他手中。礼物不会被当面拆开,只有大皇子本人才能知晓他们的心意。最后一个送上的,是身为皇子妃的陈念。万众瞩目之中,他将包装好的礼物盒递给沙弗莱。沙弗莱等了那么久,终于收到了他最期待的那个人的礼物,原本都有些麻木的心重新活跃起来。会是什么呢?“谢谢。”陈念笑了下,小声道:“我不确定你会不会喜欢,但它是我很喜欢的东西,希望你打开之后能穿上试一下。”穿上试一下?难道陈念给他买了身衣服吗?“好。”沙弗莱一口答应下来,如果不是接下来还要做别的事,他更想直接抱着盒子回去拆开,而不是将其交给礼仪官。——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迫切想要拆开礼物的心情了。第88章 生日宴会的整体氛围比较轻松,来的大都是同龄人,比起先前有着众多高官参与的皇家晚宴,更让人心情愉悦。就连原本在地下城进行巡演的路恒都过来了,这一次他罕见地安静了不少,似乎还没从被陈念打击的噩耗中缓过劲儿来,整个人都肉眼可见的低落。甚至就有琴摆在台上,路恒都没像往常那般,上去显摆一番。倒是有其它omega和朋友们一起,用各种乐器合奏了一曲。 第123章 沙弗莱轻轻吐出口气,道:“我知道了,下次不会这样。”说起来整场宴会里陈念要好的朋友也就只有桂芷棋一个,见所有人都在成群结队聊着天,沙弗莱提议道:“我稍微介绍几个朋友给你认识一下吧。”“你的朋友吗?不会像安东尼奥一样吧?”“不会,他们都是很好的人。”沙弗莱带着陈念去见朋友,走得近了,陈念才意识到自己老早就注意到了这群同贵族子弟们泾渭分明的年轻人。从刚开始,这场生日宴会上的宾客就分成两拨,一拨是克洛伊路恒这样的世家子弟,另一拨则是沙弗莱邀请而来的朋友们。他们是沙弗莱课堂上认识的同学,大多身为beta,虽然没有显赫家室,但一个比一个优秀。大家都是很有趣的人,不用再时刻提防着语言中的陷阱,陈念一下子放松了许多。要说最为特别的,当属一位叫奥莉德的omega姑娘,她是军校生,和沙弗莱在一场军演中随机组成过一队,就此认识的。陈念还是头一次见到军校出身的omega。奥利德个性豪爽,很快两人就聊得相熟了,果然比起自己开盲盒似的交朋友,还是让信任的人介绍来得更快一些。陈念在地下城也没几个交心的好朋友,上学期间因为他经常搬家,转校频繁,和周围的同学都不熟,在夜总会工作时,同事之间勾心斗角,所谓的好朋友查理更是在暗中给他下了不少绊子,只是陈念都懒得理而已。还是在没有利益冲突时交的朋友会更纯粹啊……沙弗莱的两个妹妹也都在,陈念之前见过二公主阿芙洛几次,却是头一回跟小公主叶列娜见面,年仅十六岁的叶列娜在寄宿学校上学,只有在放假或者重要的日子才会回来。相较于兄长的寡言,姐姐的泼辣,叶列娜文静得恰到好处,听说她有着惊人的化学天赋,这么小就已经在实验室里当科研助手了。陈念还蛮喜欢沙弗莱一家人的,除了皇帝让他有点摸不清,暂且还没见过沙弗莱的母亲之外,他们兄妹几个的人都很不错。这场生日宴会持续的时间不长,在晚上九点半就结束了,一整场下来陈念认识了不少沙弗莱的朋友,倒也开心。他们携带着一身酒气,回到各自的房间。礼仪官已经把收到的所有礼物都送到沙弗莱的房间了,沙弗莱还没忘记陈念送上礼物时的神秘样子,迫不及待地在客厅大堆盒子里,找到属于陈念的那一份。沙弗莱掂了掂重量,也不是很沉,通过摇晃的声响没办法判断出其中内容。陈念说无论如何都希望他试一下,会是什么东西呢?满怀着期待心情,沙弗莱拆开了包装盒。就算内心迫切,他也没有粗暴地将纸整个撕下来,而是用小刀沿着粘贴的缝隙耐心裁开,最后就连包装纸都还是完整的。沙弗莱将包装纸叠好,放在一边,这也算陈念送给他礼物的一部分。终于只剩下最后一步,沙弗莱深吸口气,怀揣着激动的心情,将其打开。看到礼物盒里的东西,他整个人都怔住了。几秒中后,沙弗莱迟疑地伸出手,从里面拿出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尾巴相当蓬松,手感很顺滑,白色毛发的末端渐变成银灰色,又长又大,兽尾的根部下方隐藏着小型电机,沙弗莱猜打开之后,它就可以不断晃动。尾巴用透明系带固定在胯部的,还好还好,不是他想象的那种固定方式。除却这根尾巴,盒子里还有一对毛茸茸三角形大耳朵的发箍,以及带着银亮铆钉的黑色皮质项圈。妥妥的兽人三件套。沙弗莱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这就是陈念所说的“他很喜欢,但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受”的礼物吗?说实话,还……还蛮可爱的。沙弗莱花了半分钟接受现实,想到陈念要求无论如何都要试一下,他怀揣着无比复杂的心情,尝试着将发箍戴到头上。沙弗莱看了一眼镜子,迅速把脸扭到一边,然后又缓慢地转过头,偷偷看了几眼。……好像还不错?alpha慢慢放下了心中的担子。沙弗莱既然能在游戏里用着雌雄莫辨的外形,并且九年来无数次被叫做美女都还坚持不改,就表明了他在内心深处其实也不是个正经人。沙弗莱站起身,掀开衬衣下摆,用系带将尾巴固定在胯间,蛮结实的,左右晃动也不会掉下去。他尝试着打开根部的小型电机,尾巴立刻摇晃起来,它不断甩动着,让沙弗莱在某一瞬间还以为自己成了只大狗狗。最后是项圈。沙弗莱将皮环扣上脖颈,他是alpha,不像omega那样常年佩戴防咬合项圈,有些不太习惯。银色铆钉的尖端其实挺圆润的,不会有将人割伤的风险,他将两根手指插进项圈和脖子之间松了松,意外摸到了用于拴牵引绳的锁扣。不知怎么回事,好像那种情趣用品。沙弗莱忍不住又往盒子里瞅了眼,确定没有绳子。呸呸呸!他在想什么!镜中的alpha站在床边,他铂金色的发间长出银白的一对尖耳,颈间扣着镶有铆钉的皮项圈,一根又粗又长的大尾巴垂在身后。配件的样式比起狐狸,更像是西伯利亚平原狼。陈念的品味还蛮好的,他戴着竟然出乎意料得合适,沙弗莱正对着镜子欣赏,突然听到了敲门声。是陈念过来了吗?不知道omega看到他已经把礼物穿上了,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应该会挺高兴吧。沙弗莱的心跳忍不住加速,他深吸口气,抬手摸了把耳尖上的绒毛,摆脱掉心中的最后一丝别扭,过去开门。他在门口站定,最后一次闭了闭眼,平复心情,才将房门打开。就在沙弗莱以为会听见陈念欣喜的呼声时,对上的却是一双同样紫罗兰色的眼睛。在这一刻,沙弗莱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心肺骤停。皇帝:………………沙弗莱:………………皇帝站在门外,沉默的看着面前他头戴兽耳的大儿子,他的视线在沙弗莱脖子上的情趣项圈处停留了一瞬,最终向下,定格在了沙弗莱身后自然垂下的那条大尾巴上。一瞬间沙弗莱在他父亲眼中看到了某种意味深长的怀疑。沙弗莱大脑一片空白,危急时刻,他甚至都没来得及细想自己要说什么,就张口解释道:“爸你听我说,这个是挂件,不是插件啊!”第89章 沙弗莱话音落下,皇帝的眼神更加奇怪了。沙弗莱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恨不得啪啪抽自己两巴掌。他究竟在干什么啊!现在离开这颗星球还来得及吗?!?!“挺好的。”过了好一会儿,皇帝才似乎从震惊中回过神,对他已然面赤耳红的大儿子道,“这是谁送给你的?”“陈、陈词。”皇帝明白了,他点了下头,道:“没什么别的事儿,就是过来看一眼,生日快乐。”“……”沙弗莱:“谢谢爸爸。”皇帝嗯了一声,生日晚宴邀请的都是沙弗莱的朋友和同龄人,他作为长辈不适合打扰孩子们,就没有出席,也好让他们肆意的放松玩乐。宴会结束,他想着私下给过生日的儿子庆祝一下,就过来了,不曾想却看到这幅场面。……本来沙弗莱看着还挺开心的?情况着实太过尴尬,皇帝没再多呆,留给沙弗莱冷静下来的时间,很快就离开了。沙弗莱关上房门,他浑身血液都往脑袋上涌,一时间头晕目眩。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他迅速将身上的配件全都取下来扔到一边,用力搓了搓滚烫的脸,现在只想赶紧冲个凉水澡,选择性地忘记刚才的所有事情。房门这一刻被再度敲响了。沙弗莱还以为是皇帝忘记了什么事情,又回来了,他一把打开房门,同时道:“怎么了爸爸——”就看到了门外的陈念。沙弗莱:………………被沙弗莱喊了爸爸的陈念:………………短短几分钟,沙弗莱就第二次陷入了凌乱之中。今天不是他过生日吗?为什么会这么倒霉?!是不是他开门的方式不太对???陈念没把那声“爸爸”放在心上,倒是沙弗莱爆红的脸和脖子让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原来这就是红种人吗?他走进沙弗莱的房间,反手关上门,见alpha没有戴他送的礼物,有点失望:“你有拆开看吗?”沙弗莱回过神,赶忙为自己辩解:“但凡你早来三分钟,都能看见戴着了,刚才我爸过来,把我那副样子看了个一清二楚。”沙弗莱拎起床上的那根尾巴,咬牙切齿地道:“我当时脑袋很懵,还给他说这是挂件,不是插件。”一瞬间的沉默。“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陈念狂笑起来,他扑倒在沙弗莱的床上,整个人都笑得忍不住扑腾。沙弗莱真的郁闷了:“有这么好笑吗?你看看你,都害得我在父亲面前出丑了。”“话是你自己说的,怎么能怪我啊。”陈念笑得停不下来,他想象了一下当时的情况,被亲爹发现戴兽耳和尾巴其实也没什么,顶多就是有点尴尬,而沙弗莱这句不过脑子的话,直接将场面推向了社死的最高峰。他都不知道沙弗莱是怎么想的,还不是插件,正常人会多解释这一句吗?陈念笑了好几分钟,才终于停下来,肚子都发疼,他揉了揉笑僵的脸,故意对沙弗莱道:“如果想要插件也不是不可以——”沙弗莱连忙捂他的嘴:“打住!从今以后我们不要再说这个问题了!都给我忘掉!”“好。”陈念也不再打趣alpha,毕竟沙弗莱社死的功劳有他一份,他拿起床上的项圈,道:“你再戴上给我看一眼呗。” 第125章 陈念:【那些人还说要让你在演奏会上认识朋友,你如果不喜欢那样的社交,就不用勉强,应付过去就好。】【还有,记得给沙弗莱准备礼物啊,虽然不能今天按时送到,但他应该也会挺期待的。】【我知道了。】关掉和陈念的聊天界面,陈词陷入了思考当中。他根本不记得今天是沙弗莱二十五岁的生日。陈词不喜欢把某些日子赋予特定意义的行为,有点愚蠢。他从来不记别人的生日,甚至连自己的都会忘掉,每次白塔给他举办生日会,陈词都完全提不起任何兴趣。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生日应该是挺重要的一天。就算作为朋友,他也应该给沙弗莱送个礼物,陈念专门给他说这件事,正好提醒了他。很巧,陈词和傅天河正在商业街里闲逛,陈词中午一觉睡到三点半,所以直到现在也还不困,就和傅天河在外面溜达。生态缸里域对唐纳德宅邸的抢劫行为,并未对两人造成任何影响,陈词知道,无论他做什么都有沙弗莱给他兜底,最坏的情况顶多也就是自己的身份暴露,引发一场震动罢了。他被压抑了太久,如今更想不去思考后果,完全跟随自己的心意行动。陈词拐进了侧旁的精品店,他对选礼物没什么心得,之前送给沙弗莱的所有礼品都是有人事先帮他选好,他只要负责交到沙弗莱手上就行。沙弗莱已经二十五岁了,什么稀罕物件都见过,以陈词的了解,这一天他肯定会收到数不清的礼物,比起物质,沙弗莱可能更在意的是这一份心意。所以陈词直接了当地来到了饰品区。他在货架之间慢慢走过,琳琅满目的商品似乎也没有太吸引他的,陈词知道沙弗莱很喜欢游戏,如果自己买一些游戏相关周边,他应该会很高兴。“这个好可爱。”陪在他身边的傅天河突然道。陈词停住脚步,循着傅天河的视线看去。那是一对圆形的情侣胸章,上面印有很可爱的卡通小动物图案。见陈词注意到了,傅天河赶忙强调:“我是说这个图案画得真好。”他脸上稍微有点泛红,都这么大了还喜欢这种小玩意,也怪丢人的,但胸章上的小猫和小狗确实很可爱啊。陈念非但没有嘲笑,反而问道:“你喜欢吗?”傅天河迟疑了一下,还是如实点头:“嗯,有点喜欢。”“这两个里面你更喜欢哪一个?”傅天河思考了几秒,选择了印有小狗图案的。“好。”陈词拿了他挑剩下的另一个,不再多说什么,又继续去看其它的东西。傅天河大脑卡机了几秒,才意识到陈词是要把这对胸章买下来。啊!难道说他们两个以后就要佩戴情侣勋章了吗?!是不是有点太快了?他们现在还只是朋友关系呢!傅天河按捺住心中的狂喜,他紧紧抓着这枚小狗胸章,小跑着跟上陈词的步伐。陈词不知道傅天河激动地想了那么多。他只是觉得傅天河喜欢的东西,沙弗莱同为alpha,应该也会感兴趣。这对勋章一共有两枚,傅天河选剩下的另一枚正好能送给沙弗莱当礼物。——希望沙弗莱会喜欢。第90章 时间总是在需要它慢些时过得特别快。陈词和傅天河在遗弃郊区耽搁了一天,又在研究所多呆两天,还有好多地方没来得及去,于是最后的三天旅程变得有些匆忙。陈词已经事先和傅天河说过自己临时有点事情,需要离开一段时间,期间也不太方便和他联络。陈词坐在公交车上,他原本望着窗外,又转头对身边的傅天河道:“得麻烦你照顾大聪明了,大概一个多星期,我就能回来。”“当然没问题。”傅天河答应下来,笑道,“哪有什么麻不麻烦的,大聪明也是我的狗。”陈词这次虽说没能按照原本计划把辰砂整个逛遍,但旅程中经历的种种也让他十分满意。他本来打算最后一天回到家中和姜岱见一面,也算是所谓的报平安,但实在来不及了。再过十几分钟就要到陈念和他约定的时间,陈念和沙弗莱一同来到了供水站,他们将在这里完成互换。陈词只给傅天河说要去见一个朋友,傅天河猜测可能就是因为这位朋友陈词才这么急忙的要走,本来陈词打算独自前往,让傅天河就此回家,但傅天河坚持要送他一段。他们坐在车上,陈词看了一眼终端,公交车开得太慢,已经到了约定好的时间,得让陈念多等一会儿了。总算到了站点,陈词背着包下车,对傅天河道:“送到这里就可以了。”傅天河到底舍不得,他帮陈词整理了一下包带,嘱咐道:“注意安全,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找我。”“好。”陈词点了下头,快步走向他和陈念约定好的地方。人群熙攘,陈念沿着街道走出十几米,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回头看了眼。——是对这趟旅程心有留恋,还是放不下一直陪伴着他的那个人?就看到傅天河站在原地,正沉默地望着自己,alpha仍是那身熟悉的运动服,黑发有些凌乱,他金色义眼明亮,完好的黑眸却沉默地写满不舍,视线一刻也不曾从少年身上移开。他们结伴而行,从13号信息处理区出发,在遗弃郊区生满植被的断壁残垣中探索前行,同骑一辆摩托在倾盆大雨中飞驰,周围空旷,唯有灰蓝色的海洋和天穹。生产车间外壁挂上,他们掀开警戒线悄悄进入禁区,傅天河从废墟中拖出破损的老旧钢琴,月光从房顶的缺口洒下,如同大自然的聚光灯,落在他跃动于黑白键的双手上。他们佯装成社会头目,进入珍奇园般的富豪宅邸,又猝不及防地把一场诈骗变为抢劫,精神力围绕在周身成为最严密的防护,而傅天河紧随其后,拦住所有想要追上的生物。两人的足迹几乎遍布辰砂的每一个区域,他们总是住在相邻的房间,中间只隔着一堵墙,有时候会敲响对方的门,在床或者地板上对坐着,训练那只名叫大聪明的比格犬。而现在,他要留下傅天河一个人,独自离开了。陈词停下脚步。在alpha惊讶的目光中,他转过身,一步步走来,但步伐越来越快,最终小跑着朝傅天河奔来。他在傅天河身前站定,有些微的气喘,却是张开双臂,给了他一个拥抱。这是一个实打实的拥抱,不是陈词惯用的礼貌和疏离,他双臂圈住傅天河的胳膊,将alpha整个人环住,两手最终落在傅天河后背上。胸膛相贴,就算隔着彼此的衣物,也能感受到心跳。陈词比傅天河矮一些,拥抱时脑袋正好搁在alpha的肩膀上,傅天河只需要一低头,就能看到他修长光洁的脖颈,素色的颈环从衣领里露出,保护着后颈皮肤下omega的腺体。但晚香玉的暗香仍隐约飘散出来,萦绕在鼻畔,恍若梦境。傅天河愣了一下,旋即立刻抬起手,用力地回抱住陈词。这一刻,傅天河脑子里什么都没想,他全副身心地感受这一个拥抱。——九月主动给予他的第一个拥抱。心脏被不知名的东西填满,是汁水溢满唇齿的清甜,又似未熟透的浆果酸涩,轻轻一碰,就要情难自禁地颤栗。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充盈过了。傅天河的手按在陈词的肩胛骨处,他抱得很用力,甚至能隔着衣物,摸到那根脊骨。没人知道在遗弃郊区度过的夜晚中,他做过无数荒唐梦境,他亲吻少年淡色的唇,那是完全不同于冷漠的柔软,难耐的吻顺着颈侧印在肩头,又沿脊窝的凹陷滑落。低矮的帐篷狭小,黑暗中万籁俱寂,晚香玉和琥珀木香交织,信息素默不作声地融为一体,明明没有任何触碰,却甚至比亲吻还要更加亲密。傅天河眉峰紧紧皱起,拼命克制着不切实际的幻想,他和陈词抱得实在太紧了,他甚至都怕自己脑子里的污浊想法会被陈词感知到。陈词还背着越野包,背包很大,鼓囊囊的,就像抱了一只小乌龟。一直到陈词轻轻推了推他,傅天河才终于回过神来,只要他现在松开手,九月就会离开了。他强忍住再也不放开的冲动,用尽了理智,才将陈词放开。alpha轻声道:“去吧,我们几天后再见。”陈词点点头,他仰头望着傅天河,琥珀色眼眸中映出alpha难过的模样,几秒钟后,陈词转过身,小跑向离开的方向。这一次,他没再回头。傅天河望着少年的身影被人群淹没,最终消失在视线中。他有些颤抖地深吸口气,眼角不住发热,就连鼻子也酸涩起来。明明只是暂时的分别,九月的反常却让他突然又有些不安。他很了解九月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性格,少年淡漠到近乎冷酷,别说拥抱了,平时就连身体接触都不愿意有。为什么会突然折返回来抱他呢?是因为不知道能不能再见面吗?不安愈发浓重,傅天河赶忙在心中对自己道:别多想,九月说他只是要暂且离开几天,之后两人肯定能够在见面的。傅天河定了定心神,他看了一眼公交站牌上的时间,准备乘车回宾馆,带着大聪明去十三号信息处理区。陈词一路小跑,却还是比约定好的时间晚了将近十分钟。他来到整个供水站最繁华的商场,乘坐直梯上到五层,这一层是电影院和众多餐馆所在的区域,正值早晨,并没有多少顾客。陈词径直去到卫生间,他来到中央的无障碍卫生间门口,抬手敲了敲门。显示着门被锁上的红灯熄灭,陈词推门进去,立刻反手将其关上。灯再度亮成红色。身材高大的alpha坐在马桶盖上,见陈词过来,立刻起身,正是大皇子沙弗莱。靠在洗手台处的陈念欣喜的上前两步,二话不说先给陈词来了个拥抱:“哥。”陈词嗯了一声,他摘下帽沿压得很低的鸭舌帽和遮住大半张脸的口罩,终于露出了真面目。这是三人的第一次见面。兄弟两个真真切切地站在他面前,沙弗莱才意识到他们究竟有多像。如果不是穿的衣服不同,沙弗莱简直都要怀疑陈词和陈念之间立着一张镜子。他看看陈词,又看看陈念,忍不住惊讶。两兄弟无论五官还是脸型,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也难怪互换了这么久,除了沙弗莱之外都没别人发现,只是不同于陈词的稳重,陈念眉眼间的神情要更加灵动。 第127章 实验室给他做过严密的检查,确定不是病理性的,一切都由心理因素导致。而如今,他十八年来的“习惯”却这样突然消失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也许是在遗弃郊区的废旧大楼里,他从摇摇欲坠的二楼跃下,被等待在下方的傅天河稳稳接住。又也许是在倾盆暴雨的摩托车后座上,躲进狭小的雨披里,紧紧搂住傅天河的腰。还是说拉尔营地的小屋中,他们围坐在火炉旁,傅天河将他冰凉的脚抱在怀中,紧贴着腹部温暖?距离就这样被一点点拉近,像是温水里的青蛙,或者巴甫洛夫的狗,悄然习惯了对方的存在和触碰。最初阻隔在两人掌心中的面巾纸再也不见,更是习惯了身边有这个聒噪的存在,他总是问一句答一声的对待傅天河,但alpha却从不觉得尴尬。也许比起大聪明,傅天河才更像一只理想中的狗狗,无论被怎样的冷遇或呵斥,当接受到丁点善意之时,便总会再度热切地靠上来。第91章 傅天河乘坐中央电梯,下到13号信息处理区,他背着同样沉重的越野包,牵着大聪明,一路走到位于城南低洼处的棚户区。难忘的旅程过后,重新回到自己几个月来的住处,竟颇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他和九月共同离开,如今再度回来,身边的少年离开了,却跟着一只从实验室里退役的小狗。傅天河顺着坡地下至低洼处,他穿过众多违章搭建的矮蓬,小心地牵着大聪明绕过地上脏污的积水,终于到了角落里自己的狗窝。住在他邻家的那位老人不知何时不在了,如今从棚户里走出的,是一个年轻的男beta。傅天河只能暗暗希望那位喜欢听收音机的老邻居只是单纯搬家了,而不是出现了更加严重的情况。掀开塑料门帘的那一刻,傅天河愣了一下。原本好好锁着的门,已然被砸了个稀巴烂,木屑散落一地。傅天河皱起眉头,将门帘固定在一旁,迈步走进自己的“家”。室内如同风暴过境,早就被洗劫一空。傅天河大概扫了一眼,就确定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搬走了,就连他用来吃饭的数控机床都被拆掉,机床旁边好几箱用于做工的零件不翼而飞,估计会被当做废金属直接低价卖掉。打劫者不光搬走了他所有能用的东西,还把屋子搞得乱七八糟,傅天河看在眼里,只觉自己血压瞬间升高。他深吸一口气,走进卧室,毫不意外地发现就连他的衣服都被偷走了。应该庆幸抢劫者还给他留了张睡觉的床。傅天河双手按在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上,用力揉了揉。冷静,冷静。放在之前他绝对会大发雷霆,然而也许是一同出行的好心情还没散去,他竟然觉得也没多生气。又或者说因为此前卖掉了几十颗机械核心,手头宽裕了许多,就算家里被盗也不会太心疼。严格来说这事儿怪他,这处低洼里的棚户区,算是整个13号信息处理区最混乱的地方,它靠近大型垃圾场,不少拾荒者都住在这里。先前捡垃圾的时候,傅天河得罪过不少人,如今一下子出去十几天,盯上太正常了。矮棚简单的木门根本挡不住想要进来的人,第一个过来的人砸烂了房门洗劫之后,应该还少不了其他人过来,挑选拾捡剩下的物件。不然仅凭一己之力,很难做到把他家搬得这么空。沙发,机床和零件被搬走后,整个客厅显得格外空旷。一个多月前他和九月在这里度过了许多个夜晚,两人坐在沙发上暂且休息,或者围在机床边学习操作。而现在,承载着他们美好记忆的东西全都不见了。傅天河深吸口气,再重重地呼出来。还好还好,他现在有了崭新的回忆珍藏,和九月在旅程中度过的日日夜夜,反倒让之前的相处稍显平淡,不然傅天河肯定会气到跳脚。整个客厅连个能坐的地方都没有,傅天河干脆盘着腿席地而坐。门被劈了个稀巴烂,厚重的塑料帘被他掀开固定住,傅天河没有开灯,只有外面昏暗的老灯隐约提供着些微光亮。棚户区的噪声让大聪明有些紧张,不安地低头闻嗅着,傅天河将它抱在怀里,用力揉了揉它的脑袋。他住在最偏僻的角落,平时鲜有人经过,傅天河望着被门框圈成长方形的巷道,倾斜的建筑灰暗,地面凹凸泥泞,昏黄的光摇摇欲坠,落入他还看得见的那只眼睛里。庞大的通风系统工作着,抽去垃圾场处的污浊空气,也就使得这片区域时刻充斥着风声。恍然间似乎又回到了十一年前。他同样孤身坐在空旷的房间中,呆呆地望着外面,家中一切物件都被收去,连同他身上原本穿着的衣服,都被严密地封进防护袋。身着白色厚重防护服的人来来往往,防护面罩让脸孔隐于暗处,消毒水从手中的喷头洒向每一寸角落。刺鼻的味道中,傅天河听不清急促的话语,只看见极其遥远的地方,红光如太阳般耀眼,自巨型焚化炉发出。大火烧了整整七天,焚毁了他过去生活中的一切物件和回忆,只留下了那本工程学的书。火焰化作昏暗灯光,弥漫在外面的街道。只是这一次,他不再是那个只会瘫坐在地上流眼泪的孩子了。傅天河的拥抱让大聪明安心了些,它趴在alpha的腿上,默不作声地传递着温度。傅天河揉了揉它的脑袋,轻声道:“好了,现在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了,这一周咱爷俩作伴,安心地等九月回来吧。”.陈念差点一脚踩在积水当中。之前不知道是哪个好心人,把小区里的水管全都修好了,他出去的这一趟里,又有了新的漏处,陈念在皇宫里横行霸道惯了,都要忘记在地下城需要小心走路。他靠着边沿,灵巧躲过滴水的地方,走进他家所在的单元。楼梯旁边的墙壁上画满他小时候的涂鸦,如今陈念以系统学过几天绘画的身份再看,不得不感慨他还是挺有天赋的。终于走到三楼,陈念在门口站定,深吸口气。好几个星期没回来,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姜叔,本该是令人兴奋的时候,他却不知怎么,突然又有点胆怯了。然而还没等他做好心理准备,家门就突然在下一秒,从他面前自动打开了。陈念被吓了一跳,然而在看到面前头发花白,皮肤斑驳赤红的中年人时,惊吓全都化作欣喜:“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你上楼梯是什么动静我还能不知道吗?”纵然听力已经因为伤病大不如从前,姜岱也在陈念上楼时就听到了动静,他在太多个夜深人静的晚上,听到这样的脚步声,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是陈念回来了。看到每天惦念着的少年全须全尾地回来,脸上还带着笑,姜岱一颗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陈念别的不说,先扑上去给了姜岱一个拥抱。不管先前是激动、忐忑、还是其他什么情绪,在这一刻全都烟消云散了。到底是陪伴了他十八年的亲人,陈念和陈词是相认不久,共同做着大胆决定的亲兄弟,和沙弗莱是保有着同样秘密,携手调查许多谜团的战友,但对陈念来说,最亲近的人永远是姜岱。姜岱拍拍他的后背,道:“快点把包摘下来。”陈念松开手,他赶忙将越野包脱下来放在墙边,活动着肩膀,抱怨道:“实在太沉了,压的我肩膀都痛。”“这几天玩的怎么样?”“特别开心,还认识了不少新朋友。”陈念笑嘻嘻的,姜岱的这句询问其实有两层意思,虽然已经知晓先前在家中的是陈词,但无论是谁都没有明确地戳破这层窗户纸。在“不知情”的姜岱眼中,陈念应该是和傅天河一起,到辰砂各处旅行去了,严格来说,陈念也确实能算作旅行了一番,他不光把皇宫摸了个透,还去过顶层的很多地方呢。有一段时间没进家了,陈念先往每个房间里都看过一眼,确定仍是自己最熟悉的模样。姜岱:“之后你还出去吗?”“暂时不了,这个星期先在家里好好呆着。”陈念回头对姜岱道,“对了姜叔,我找了一个信得过的朋友,打算过上两天接你去顶层的大医院治病。”“我不去。”姜岱一口拒绝,“我不去顶层。”陈念提高音量:“为什么!之前咱去诊所,医生不是说只有大医院才能治好你的眼睛吗?现在我找到了足够安全的门路,为什么不去?”“我不想去。”姜岱仍旧坚持。“放心吧姜叔,不会有人认出你的。”陈念轻声道,“我保证一切都会在最隐蔽的情况下进行,因为决定要帮我们的,是当今的大皇子,沙弗莱·维塔利耶维奇。”姜岱短暂地愣了一下,旋即陷入了沉默。过了半分钟,姜岱低声问:“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上个月月初,有人邀请我去顶层观看了皇室游行,我跑去了附近的钟楼,偶然在那里遇见了陈词。”“他告诉我了很多事情,包括我的身份,我们两个人都很惊讶,明明是一模一样的双生子,却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陈词在白塔里过得并不好,平时就连出门都要很多人跟着,他想要知道什么叫做自由,而我也想体验每天都能见到阳光的生活。”“所以我留在了上面,而他以我的身份回到了这里。”“沙弗莱是陈词的未婚夫,他可以说是和我们两个接触最多的人,很快就发现了我们互换身份的秘密,很幸运,他答应帮忙隐瞒。”“这次带您去顶层治疗,也是他出手帮忙,所以姜叔你大可以放心,虽然不知道一直以来你都在担心顾忌着什么,但我们三个人都有在好好瞒着身份的问题。”姜岱半天没有说话,他望着陈念,这是他十八年来一手养大的孩子,他见证着陈念的出生,第一次抬头,学会爬行,站起身来,含糊地喊一声“mama”。他是最了解陈念的人,也就知道竭力劝说着他的少年不会那么轻易善罢甘休。“我不想让你失明。”陈念的声音低落下来,“特别是你之前从来没告诉我,眼睛和身上的疤都是为了救我才落下的。”姜岱:“当年的事你也都知道了。”“我不光知道陈家那时候发生了什么,还去了父亲之前在荣军院里居所,在他的房间里睡过一夜。”陈念顿了顿,轻声道:“您一直以来都不告诉我身份,肯定是有您的考量,我也不会去多问什么,更不会去怪您。但无论如何,我都希望在这件事上能听我的,去顶层把眼睛治好。”最近一个月发生的种种,对姜岱来说也是种考验。异常出现的第一天,他其实就感觉到了,毕竟是亲手养大的孩子,此前就算是陈念情绪有微小的波动,姜岱都能察觉出来。那段时间他非常不安,特别是陈词每天还都一大早就跑出去,玩到晚上才回来。姜岱虽在地下城颠沛流离,十几年来却也尽力收集着关于白塔和皇室的消息,知晓在众多传闻中,身为皇子妃的“陈家独子”是个什么样的形象,过着怎样的生活。而陈词表现出的性格确实也在印证着那些传闻。他怎么能不心疼?十几年前明明是他亲眼见证着诞生的两个孩子,却在同一座信标的顶层和地下城里,长成了截然不同的样子。陈词有着最为优渥的物质条件,却远不如陈念幸福,姜岱把陈词为了伪装强行扯出的假笑看在眼里,心中只有难言的酸涩。 第129章 “你们邀请我过来不就是想听我拉琴么,现在人也来了,琴也拉了,还想做什么?”陈词顿了顿,在卡洛尔愈发难看的脸色中,道,“我累了,沙弗莱已经过来接我了。”卡洛尔唇角抽搐,只能自动忽略陈词的前半段话,勉强笑道:“原来是皇子妃殿下身体不适,那就赶快回去休息吧。”陈词嗯了一声,无数各异的目光中,他带着三名黑衣保镖,淡然地走出演奏厅。门童立刻为他打开大门,陈词迈步出去,就看到沙弗莱正从车上下来。——时间刚好。沙弗莱快步走上台阶,低头轻声问道:“如何?”“还好。”目光追随着陈词的众人,无可避免地看到了这幅画面。沙弗莱殿下匆忙赶来,微微俯身询问omega情况,紫罗兰色的眼中满是掩不住的关切,他是身为最为高贵的大皇子,却在陈词面前放轻语调,垂首低眉,得到答复后,才暗暗松了口气。酸意似乎都从牙缝里冒出,无处吐露只能生生咽进肚子里。这个陈词又骄纵又毒舌,也就只有一张脸好看罢了,哪里值得沙弗莱殿下这样对待!沙弗莱揽住陈词肩膀,和他一同走下台阶。只是无人看到他的那只手一直在空中悬着,和陈词的肩头保持着零点五毫米的安全距离,就连手指都僵直,不敢去轻易触碰。他亲自为陈词打开车门,一手抵在门框上部,防止omega碰到头。待到陈词坐进车内,沙弗莱才绕到另一边,和他一同坐进后排。属于皇室的专车很快消失在大厅门前。只留下宴厅内的众人面面相觑。——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沙弗莱殿下都过来接他?不是还带了好几个保镖吗?!这……这简直就是恃宠而骄!而在车内,沙弗莱松了口气。他来接陈词是两人事先商量好的,陈词不愿意和这群完全陌生的人多呆,把事情对付完就想走。沙弗莱过来这趟,也正好为陈词创造离开的理由。陈词靠在后座上,闭目休憩,这场演奏会很顺利的应付过去了。短暂的沉默后,沙弗莱轻声道:“明天我会和你一起去基地。”陈词眉头皱了一下,正要拒绝,沙弗莱又道:“是因为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说,关于你和陈念。”陈词定定地看了他几秒,没再吭声。此前沙弗莱很多次提出想要陪他去做身体检查,都被陈词沉默着拒绝了,所以他一般都会等检查结束后,在门口等着。既然这次沙弗莱又专门提出,应该是与之相关的事?陈词没有追问,反正明天沙弗莱就会说,他一直都不是个好奇心过剩的人。两人回到皇宫,走廊上沙弗莱给陈词道了声晚安。“晚安。”陈词礼貌回复他,推开自己房间的门,径直走进去。门在沙弗莱面前关上。沙弗莱回到自己的卧室,他躺在床上,不用再为陈念做精神力的辅导,一下子有了更多时间。他可以用来处理公务,或者多玩儿几小时的游戏。但沙弗莱却完全没有放松的心情。他宁愿白天忙些,晚上挤出时间教导陈念,因为这意味着他起码还能和对方见面。沙弗莱点开聊天软件,找到那个属于陈念的账号,聊天记录里有他帮着陈词处理唐纳德事件的种种说明,最后是他问陈念有没有到家。顶端的备注栏里,是一朵小白花的图案。他迟疑了下,在聊天框中输入:【在干什么?】按下发送键,看到消息出现在屏幕中,沙弗莱又忐忑起来。陈念会觉得他奇怪吗?突然发这样意味不明的消息。沙弗莱不安地等待了片刻,终端响起特别关注的提示音。【在画画。】沙弗莱精神一振:【正好现在也不能出门,有时间多练习了。】【嗯。】陈念盯着“句号先生”突然发来的消息看了几秒,这种没话找话说的感觉……怎么那么熟悉呢?陈念都数不清聊过几百次这样的天了,那些在夜总会里认识的顾客想方设法地同他暧昧,总是莫名其妙地发一些“在吗?”“干什么呢?”之类毫无营养的询问。陈念高兴就顺着聊上几句,不高兴就晾上他们几个小时,再假装说刚才太忙了没能看见,反正不管怎样,当对方收到他回复的时候,总会立刻再发新的消息过来。陈念正琢磨着,又是几条消息弹出。【我刚刚把陈词接回来了,他不愿意在演奏会上多呆,就只拉了一首小提琴,不过也算把路恒的怀疑给应对过去了。】【现在陈词去休息,我打算玩会儿游戏。】【新版本上线了,最近几天游戏里应该也会很忙,正好明天不用早起,今晚可以多玩儿会。】沙弗莱给他说陈词的情况也就算了,现在已经开始汇报自己的动向了吗?说实话,沙弗莱要干什么和他一毛钱关系都没有。这种周围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巨细无遗地转播给他的情况,也挺眼熟的。陈念忍不住啧了一声。他回想起生日宴会上,两人共同切下蛋糕时,在alpha眼眸中看到的神情。——在阴暗中无措地挣扎,似在苦苦压抑着什么,最终向下沉落。所有近乎纵容的默许,和许多次让步的叹息,还有面对路恒质问时,故意做出的、不合他性格的暧昧应答。沙弗莱确实是个好脾气的人,但再怎么说也是高贵的大皇子,却在他的面前,好像好过头了。陈念不是傻子,他好歹也是在风月场上混迹过的人,更是把戏耍alpha当做人生乐趣,享受被追逐、被渴望的快乐。他见过太多对他有想法的alpha了。所谓的爱慕也好,单纯的欲望也罢,情和欲充斥在字里行间,无论再怎么竭力掩饰,也总会露出端倪。是不老实触碰他身体的手,是充满了赤裸爱欲的眼神,更是故意压低声音,响在他耳边的邀请。沙弗莱该不会……不会吧!陈念沉默了。他深吸口气,向四周看了看,从椅子上站身,解开腰间的松紧带,径直将裤子脱了下来,仍在床上。陈念在家穿着宽松的黑t恤,他不喜欢男性惯用的四角内裤,总是会穿布料更少的款式,所以端正坐好的时候,层叠的t恤下摆刚好遮住隐秘风光,只露出两条光溜溜的大腿。陈念关上卧室的灯,只留桌上的一盏台灯,他将绘画的虚拟屏和触控笔摆在靠近桌沿的位置,规规整整地挺直身体坐着,对着画布拍了一张。这看似是一张分享自己最新画作的照片,然而在镜头的最下方,桌子的边缘,能够窥见被轻薄布料遮住的秘密,还有那两条光着的腿。陈念检查过一番,将照片发送。他放下终端,双肘撑在桌上,闭上眼,食指和中指并拢揉了揉太阳穴。原本喋喋不休向他汇报行程的alpha突然安静如鸡,陈念得等了将近十分钟,才终于收到回复。【好看。】【画的好看。】“。”撤回了一条消息。屏幕上就只剩下了他的照片,以及沙弗莱的第一句好看。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只出现了不到三秒钟,很显然沙弗莱刚发送出去,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强调反而暴露了什么。他迅速地撤回,没想到陈念一直盯着,全都看到了。……这个傻x。事已至此,陈念已经可以完全确定了。他的唇角抽搐了一下。为了陈词,他在沙弗莱身边严防死守,不放过任何想要靠近沙弗莱的omega,没想到最后问题竟然出现在了他自己身上。……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啊!!!他甚至都能想象的出沙弗莱看到这张照片时,眼睛不知道往哪儿搁的样子,alpha的脸肯定爆红,就像他认命地带上兽人三件套,低垂着眼不做声,却从脖子一路羞到耳朵尖。麻烦啊……陈念猜的不错,在他头顶三千米处的皇宫里,沙弗莱已经是第六次切换坐姿了。平日里最为舒适的床,好像突然长了钉子,他坐也不是,靠也不是,躺也不是。已经过了十多分钟,沙弗莱盯着陈念发来的那张照片,努力地想要看清虚拟屏上究竟画的什么,视线却完全不受控制地往下飘。陈念只开了一盏台灯,桌子下方处在昏暗之中,但那两条雪白的腿却仍然有着一眼就将人吸引的致命魔力,宽松的t恤下摆层叠着堆积,而就是这样的半遮半露,却显现出比其他任何情况都更加迷人的情色。——甚至想要勾起手指,伸进屏幕里,将那件t恤亲手挑开。就连呼吸都变得粗重,沙弗莱看着屏幕中那条消息撤回的提醒,心中的愧疚愈发深重。陈念明明是想要向他分享今晚的画作,肯定根本没注意还拍到了其他东西,而自己却完全没办法专注精神。他应该提醒陈念不小心拍到了身体吗?那情况实在太尴尬了吧,可就算陈念现在意识到照片中出现了异常的细节,也已经过了撤回消息的时间了。与其让场面变得非常尴尬,还不如就这样全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沙弗莱的理智和身体艰难斗争着,两相挣扎几乎将他整个人撕裂,最终那根食指仍旧点在了照片上。照片瞬间放大,占领了整个虚拟屏。细节变得更加清晰,陈念坐在椅子上,那抹白其实就只有桌沿到t恤之间的短短一小截。作为游戏里呼风唤雨,常年网上超速冲浪的半个阿宅,沙弗莱当然知道有“绝对领域”这种说法,然而此前他一直都挺不屑一顾,认为只有冲昏了头的人才会对此感兴趣,如今却无法抑制地心潮荡漾起来。 第131章 “你没必要因为安全问题太过担心。”陈词平静道,“此前白塔严密地将我保护起来,是因为我的作用无可替代,现在我们已经确定了陈念和我有着相同的天赋,就算我真的出了什么意外,陈念也能够担起我的责任。”沙弗莱眉头皱得更紧了:“你怎么还是不明白呢?根本就不是什么有没有人能替代你的问题。一旦原初生物在大洋中找到你,你可能会死。”陈词:“人活着终有一天会死,我宁愿早早地死在外面,也不想在最无趣的地方多活几十年。”沙弗莱:“…………”沙弗莱快要被他气死了。偏偏陈词还是一副完全无动于衷的样子,他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多过分。沙弗莱只能咬着牙,说一些更加严重的后果:“如果你吸引来了原初生物,船上的其他所有人也会跟着你遭殃。”陈词定定地看了他几秒:“你在道德绑架我。”“我只是在阐述事实。”陈词将脸扭过去,不再说话。他头发有些长了,柔软的额发扫在眉梢,鬓角乌黑,衬得脸色愈发苍白,显露出肉眼可见的疲态。omega刚刚经历血液透析,还很虚弱,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不曾有丁点柔软。陈词确实变了,他的那些野心和棱角开始显露出来,在辰砂的旅行彻底唤起了他心中对自由的渴望,从长达十几年的压抑中迸发出来,如此强烈。沙弗莱叹息一声,语气轻了下去:“你先好好休息吧,基地那边我肯定会提,不管你出不出去,都会尽量想办法将检查向后推迟,但坐船去三水这件事真的不行。”陈词淡淡道:“我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只是想通知你一声。”“这是我为数不多按照自己心意作出的决定,我也有我的梦想和要做成的事,就算要为此付出一些代价也愿意。”“当然,我会把安全放在首位,你说你担心我会遭遇原初生物的袭击,但有没有想过,既然我能和它们产生交流,并且陈念还听到了呼唤,其实意味着原初生物没有伤害我们的意思,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它们只是想带我们走。”陈词说罢,低低地咳嗽两声,他呼吸稍显急促,眉头都微微蹙起,似乎开始胸闷。沙弗莱见状,立刻道:“这个问题我们改天再谈好吗?你现在先好好休息,养好身体要紧。”陈词没再多说什么,他也确实累了。在沙弗莱的注视下,他好好躺到床上,低声道:“你走吧。”沙弗莱并未立刻离开,而是去给他倒了杯温水,放在床头。“好好睡一会儿吧,晚饭想吃什么给智能管家说。”“嗯。”沙弗莱走了,陈词闭上眼。他的身体非常疲惫,但意识却格外活跃,灵魂跃动在这幅躯壳内,似乎想要冲破束缚。他忍不住去想,当他把要坐船远渡重洋去三水的消息告诉傅天河时,alpha是怎样一副反应。惊讶过后,傅天河应该会很兴奋地说:那就走吧。傅天河什么都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责任,甚至姓名,他也不会说这很危险,万一出了事情要怎么办,傅天河只会傻乐地背上包,问:“我能和你一起去吗?”反倒让陈词感觉格外轻松。紊乱的思绪逐渐平静下来。陈词也知道,沙弗莱说的没错,这趟旅程确确实实充满着极大的未知风险。但如果就连这样的险都不敢冒,他还有什么资格去到冰雪之上的月光呢?陈词躺在床上休息了一整天,就连晚饭都是侍女送到他房间里的。下午桂芷棋发了消息,问他要不要一起画画,陈词说今天不太舒服,等改天吧。他知道陈念学习了博物绘画,经常和桂芷棋一起做练习,也许现在他应该告诉桂芷棋自己又进行了人格切换,省的她会为自己的拒绝而烦恼。陈词望向窗外,夜色静谧,一棵树挡住了白塔所在的方向,让他无法看到那栋高大的圆柱形建筑。而深蓝色的夜幕中,群星闪亮,弦月被飘过的云遮住一半。他突然想出去走走。说走就走,陈词披上外套,他打开卧室窗户,径直地翻了出去。.一墙之隔。银白色的神经适配器被机械臂摘下,沙弗莱睁开双眼,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过了几分钟,他手指抠动扶手下方的机关,将他身体牢牢固定住的十几条皮质束缚带收回。沙弗莱站起身,活动着有些僵硬的手腕和脖颈。今天是他进行核心程序维护的日子。他照例进入辰砂的核心程序中,为cinnabar做了检查。一切正常,雨水仍自地面逆升至天空,这场延绵不绝的雨,自他十五岁第一次进入时就在下,已经持续了整整九年。cinnabar仍旧沉默,六大信标之间通过云端进行交流,沙弗莱挺想知道它们平时都会聊些什么。他现在只为辰砂服务过,但据父亲所说,其余的信标各有不同的性格。检查结束之后,沙弗莱就向她告辞,cinnabar额头上的那只眼睛不知何时睁开了,那是一只全然赤红色的眼瞳,中央瞳孔却是黑洞般的漆黑。沙弗莱习以为常,cinnabar却突然道:“离开之后记得去湖边看一眼。”他怔了一下,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还是答应下来。沙弗莱穿上鞋,脑袋还有些发晕。他靠在墙边站了会儿,确定身体的各项指标都恢复正常,才出门前去湖边。离得老远就听见了哗哗水声。沙弗莱还以为是大鹅王子在和阿芙洛的小白鸭玩耍,他走得更近一些,意识到水声好像有点大。原本平静的湖面上水花四溅,隐约能看到一道身影在远离岸边的地方游动。沙弗莱花了两秒钟的时间辨认。很快他认出了那道身影,倒抽一口凉气,冲向岸边,喊道:“陈词!你在干什么!”陈词应该听到了他的声音,因为沙弗莱看到人影游动的速度有片刻的减缓,但他仍旧沿着原本的方向,在湖心区域游着。沙弗莱脑子里嗡嗡的,这口人工湖最深处足有近二十米,虽然有专人定期清理,但很难说会不会生长有水草之类的东西,万一被缠住,后果不堪设想。他没工夫思考陈词为什么会出现在湖里,沙弗莱四处张望一番,迅速奔向不远处的小船。他跳上小木船,双手持桨,迅速划向陈词所在的湖心。三分钟后,沙弗莱终于火速划到了湖心,他气喘吁吁地放下船桨,四处张望着去找omega。原本就在这片区域的陈词不见踪影。沙弗莱满心焦急,陈词人呢?不会耗尽力气沉进湖里了吧?几十秒过去,仍旧不见人影,沙弗莱急得头上都冒出了汗。他稍微站起来些,准备脱了外套下水去找,就在这时,听得身侧哗啦一声,船沿立刻被扒住了。这是一只用于悠闲飘荡的小木船,本身就不不够沉,一下子朝着侧边倾斜,沙弗莱差点跌倒一头扎进水里去,他赶忙蹲下,降低重心,就看到陈词喘息着趴在船沿。湿透的黑发黏在陈词额头上,水不断顺着脸庞流下,落入湖面,激起圈圈涟漪,湖心处没有灯,只能借助岸边的光亮视物,相较于中午分别时,陈词的脸色稍微好了些,起码有了点血色,镀着一层浅浅的水光。刚才陈词潜入了湖中,一直到憋不住了才浮上来。沙弗莱赶紧伸手,就要把陈词拽上船,他隔着湿透的衣服攥住omega小臂,却意外地发现陈词竟然比自己想象中结实得多。这次陈词没有拒绝,顺着沙弗莱的力道爬上小船,他累了。连同一起被带到船上的还有许多湖水,哗啦啦地落在甲板上,打湿了沙弗莱的裤脚和鞋子,但alpha现在顾不得这些。陈词坐在船尾,仍旧呼吸深重,还没从剧烈运动中平复,但已经不再是张着嘴喘息了。“你怎么会在湖里?”“练习游泳。”“皇宫里不是有游泳池吗?”“泳池的环境不一样。”沙弗莱语塞,他大概明白了陈词的想法,既然要远渡重洋,为了应对可能出现的一切情况,陈词决定练习游泳。泳池的环境太过安逸,皇家花园里庞大的人工湖情况更加复杂,就成了最像海的地方。短短的两次互换让沙弗莱彻底意识到陈词是个行动力极强的人,只是他没料到竟然如此之强,上午才给自己说想要坐船去三水,晚上就开始练习游泳了。这样看来,他根本不可能劝住陈词。腿长在陈词自己身上,除非他联合白塔和皇宫,将少年囚禁起来,否则陈词一定会践行他的计划。沙弗莱眉头紧皱:“你早上才做过检查,本来就身体虚弱,现在还一声不吭的大晚上跑到这里来游泳,万一体力不支,突然抽筋或者被水草缠住,出了事要怎么办?”陈词:“你不是过来了么?现在也没出事。”沙弗莱语塞。他发现不管自己说什么陈词总有话呛他,某种程度上,这兄弟俩简直一模一样,只不过陈念是笑里藏刀,陈词直来直往。一阵微风吹来,水汽蒸发迅速带走身体的温度,沙弗莱清楚看到陈词瑟缩了一下,他立刻脱下外套,给陈词披上。海洋的扩大使得信标处于海洋性气候之中,八九月份才到最热的时候,六月的湖水还是蛮凉的,好在白天吸收了一些阳光的热量,不至于刺骨,但最好还是快点回去。沙弗莱不再多言:“我们回去再说。”他划动船桨,带着陈词来到湖边。沙弗莱率先下船,他将小船固定住,不管陈词需不需要,先伸出手充当栏杆。陈词敏捷地从船上跳下来。他赤着的脚还湿着,踩在柔软的草地上。沙弗莱:“你的鞋呢。”陈词:“没穿。”沙弗莱震惊,陈词难道光着脚一路走过来的吗?沙弗莱正寻思着是先帮陈词找双鞋,还是说直接背着他回去。陈词会愿意吗?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陈词就已经迈开步子,向着皇宫走去。“唉!”沙弗莱只能快步跟上,还好草地每天都有人修理,柔软而平整,不会出现把脚割伤的意外情况。 第133章 由一根电线扯过来的灯泡悬在上方,充当台灯,照亮桌子上嵌合体的每一处细节。傅天河已经悉心研究了一整天。这玩意儿的内部构造和机械核心有着极大的不同,精密到只是简单看着就忍不住喟叹的程度,以傅天河的水平,想要弄清其中原理,可不是短时间能完成的。说到底他是自学成才,许多机密的高端技术对傅天河来说很陌生,他只能尽可能搞懂一些,比如说正确的使用方法。他是挺想要嵌合体不错,身为半吊子工程师,对精密零件的兴趣已经成了一种本能,但当然不是非得拿到不可,傅天河清楚这玩意儿的存在本身就是机密,哪是他随随便便就能搞到手的,况且还有可能因此坐牢。但九月帮他弄来了,只是因为他曾经提过一嘴吗?最开始的时候傅天河以为是,但自从分别,他仔细复盘了两人的这段旅程,突然发现嵌合体同样是九月需要的,甚至说他比自己更想要得到。他们两个人搞不来飞行器,想要前往月光,只能乘船,进行十几天的海上行程,危险十足,时刻都有可能遭受原初生物的袭击,如果有了嵌合体在手中,能极大地降低风险。所以九月才在诈骗可能失败的情况下,毅然决定对唐纳德实行抢劫。至始至终,少年都没有放弃对月光的渴求。九月真的是个很坚定的人啊……既然如此,傅天河也得努力起来,他们手头现在有八枚嵌合体,看着挺多,但根本容不得他们浪费,必须要确定使用方法,达到最大用途,才能不愧对之前耗费的精力。傅天河刚回来的那天收拾过家里,还给大聪明洗了澡,之后就一直待在矮蓬,安心研究嵌合体。矮蓬才被盗窃过,他手头又有无比贵重的东西,傅天河不敢离家太久,每天也就只在遛狗的时候出两趟门。傅天河站起身,用力伸了个懒腰,他把嵌合体收起来,干脆放在自己身上保存,拍拍手:“过来大聪明。”正趴在角落里休息的大聪明立刻抬起头,朝他走过来。傅天河给它拴上牵引绳,打算去遛狗,正好在外面吃顿晚饭。一人一狗走出窝棚,傅天河去附近的小吃街要了一大碗面条,配上咸菜,晚饭就这样解决了。十分钟后他从狭小的店面里出来,牵着大聪明,沿着街道散步。不知不觉就一路走到了陈念家所在的小区。傅天河在小区门口站定,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他看到路面上的积水,忍不住啧了一声,这才过去多久,怎么又有地方漏水了。很难说是有心还是无意,反正等傅天河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到了一栋楼跟前。此前他帮九月拎着过于沉重的背包,最后来到了这里,是离九月家最近的地方。……是大聪明往这儿走的,他只是顺着大聪明的步伐跟着而已!傅天河不知道omega的具体地址,知道了又能怎样呢?既然九月说要离开一个星期,连大聪明都交给他养,肯定是不在家里吧。傅天河蹲下身,揉揉大聪明的脑袋,开玩笑道:“你是闻到另一个主人的气味,才把我带到这里的吗?”大聪明喉咙里呜呜了两声,它很少像别的狗那样,汪汪地叫出来。傅天河安下心来,觉得反正九月肯定不会在家里,干脆牵着大聪明在附近溜着。说起来九月家里还有一个身体不太好的父亲吧,他会不会偶然遇到对方呢?傅天河想着,抬起头,灯光从一扇扇窗户里透出,几乎每一家住着人的屋里都亮着,很难从中猜到究竟哪个才是九月的家。他视线扫过,偶然瞥见了窗前一闪而过的人影。傅天河被移动的身影吸引了注意,返回去看,就发现那扇窗的窗帘已经被迅速拉上了。陈念蹲在窗户下面,双手紧紧地攥住窗帘下摆,吓得心脏差点从喉咙里蹦出来。陈念画画累了,往窗边一站,打算望望远处放松心情,就看到了楼下alpha的身影。本来陈念还没认出他是谁,但那人手里牵着的狗太眼熟,不正是陈词此前收养还让他给起了名字的大聪明吗?傅天河怎么会牵着狗到这边来?陈念还没想清楚,就看到傅天河抬起头,他赶紧蹲下身拉上窗帘,不知道有没有被对方看见。希望没有。陈念可不希望自己会和傅天河再见面。他现在还摸不清陈词和傅天河之间的关系到了哪一步,他们两个绝对不是单纯的普通朋友,也许有着就连双方都意识不到的幼小萌芽。他如果贸然出现在傅天河面前,很有可能会产生不好的影响。特别是陈词走之前给傅天河说过,他要离开整整一个星期。陈念正蹲着胆战心惊,突然收到了一条消息。傅天河:【图片】照片里是一只牵着绳子的手,还有正在摇尾巴的大聪明。【遛狗正巧走到你家小区了,会不会是大聪明闻到了你的味道?】陈念:………………大哥别把什么都推给狗,根本就是你闻着味儿来的吧!陈念将消息原模原样地转发给陈词。他挪动身体远离窗边,确定到了从外面看不到影子的距离,才重新站起身。说起来这个傅天河好像还挺不错的。以陈念的经验,他可以把这种行为理解为相思,这几天傅天河发来的消息并不多,一点也不见死缠烂打的劲儿,就算被他简短回复也不生气。陈念等了一会儿,突然收到了一通电话。快递员告诉他来了快递,问能不能下楼去取。“现在吗?”陈念重新来到窗边,他侧着身子躲在一边,将窗帘掀开一条缝,偷偷地往外看。alpha和狗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应该是溜到别处去了。“好,我这就下去拿。”陈念挂断通讯,他戴上口罩和帽子,想了想又将帽子摘下,从衣柜里拿出一条围巾包在头上。这下整个头脸遮得严严实实,但如果是很熟悉的人,还可能会通过身形辨认出来。他干脆把用来健身的皮球塞进睡衣里,外面在套上宽松的风衣,这样看起来完全就像个马上要生的孕妇了。陈念就这样以连姜岱都没法立刻认出的形象下了楼。他来到快递小车边,认领了自己的快递。陈念刚签完字,抬头就看到遛狗的身影自道路那头走来。一瞬间心肺骤停。他赶忙低下头,假装去看快递单子,然后抱起并不小的箱子。陈念把皮球用胶带粘在腰上,其实也不太稳固,现在怀里又抱着个箱子,感觉肚子里的“孩子”随时都可能掉下来。他的动作不免笨拙而生疏,傅天河看着快递小车那边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孕妇”,忍不住感慨怀了孕真不容易,还得自己下楼拿快递。陈念背对着傅天河,以一种相当别扭的姿势抱着箱子,火速回到楼上。——还好,还好没有被傅天河发现。他松了口气,刚一进家门,就被从卫生间里出来的姜岱撞了个正着。姜岱:?陈念:…………见陈念打扮成这副模样,姜岱一愣。陈念赶忙将头巾解下来,喘了两口气,他掀开宽松的睡衣下摆,拍了拍自己肚皮上用胶带粘着的皮球,脸不红心不跳:“和朋友打赌闹着玩呢。”姜岱哦了一声,也没放在心上,他已经习惯了陈念的跳脱。“买的什么?”“衣服。”姜岱点点头,不曾起疑。陈念抱着快递箱回到卧室,关上房门,再将其反锁。他长舒口气,将身上的装备全都卸下,就是把胶带从腰间撕下来的时候有点痛。陈念迫不及待地拆开快递箱,从里面抱出一款崭新的神经适配器。他现在不适合出门,每天就光练习绘画,锻炼精神力,也稍微有点无聊了。更别说经过沙弗莱几天的带领,陈念已经忘不掉电幻神国,今天早上十点刚更新了新版本,他可得上去看看是什么样子。姜岱不让陈念接触神经适配器,可能是怕会发生什么意外,但很显然,他没有出现类似于陈词小时候的情况,所以应该问题不大。陈念坐在床上,按照说明书一步步地将神经适配器调好。他倒了杯温水放在床头,设定好安全弹出时间,便迫不及待地躺下,将适配器戴在头上。绿色旷野上红顶白墙的小房子在眼前逐渐清晰。在完成神经连接的下一秒,陈念听到了熟悉的女声:“欢迎来到电幻神国,以检测到您的账号,mono。”.陈念将傅天河的消息转给陈词时,陈词正在人工湖里游泳。他的终端摘下来由沙弗莱保管,这一次陈词没再把沙弗莱的话当做耳旁风,去人工湖练习游泳之前通知了沙弗莱一声。沙弗莱赶忙放下手头的所有工作,陪他一起去,今天早上沙弗莱专门为此做了一系列的准备。一辆崭新的汽艇放置在湖边,设有完好的淋浴间和更衣室,陈词从湖里出来之后,可以立刻冲个热水澡,再换上干净的衣服。汽艇上还有一系列的救生装备,万一出了什么事儿,能第一时间进行救援。哗啦啦的游泳声中,沙弗莱坐在汽艇船头,处理着公务。他事情很多,而陈词练习的时间又挺长,沙弗莱索性就忙起自己的事,回复邮件或者写程序。陈词中途上船休息了二十分钟,他喝了一些营养液补充体力,紧接着又下水游泳去了。沙弗莱发现陈词还在练习潜水,此前他从没意识到原来陈词的身体素质那么好,能一直不停地游上一个多小时不说,单纯憋气甚至能到四分钟,保持着水下游动也仍能到两分钟。这可不是一般人能达到的水平,况且在所有人的认知中,陈词只是个身体娇弱的omega。 第135章 纵然知道只是在游戏里,陈念也无法抑制地紧张起来,沙弗莱的声音适时地从身边传来:“别怕,正常行驶。”后排白给樱桃和菜格欧还在唱着不着调的歌,嘻嘻哈哈。陈念放松了许多,云层越压越低,很可能有雷暴发生,陈念只能尽量地降低飞行高度,他盯着仪表盘上的雷达系统,突然发现方位好像发生了剧烈变化。陈念:“等一下,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沙弗莱见状,直接侧过身子,从他手中接过方向摇杆。能见度已经降到了极低,雷达上属于其他飞行器的亮点竟然齐齐消失不见。陈念正奇怪着,突然看到前方陡然从浓雾中现身的飞行器轮廓,正直挺挺朝他们冲来!“减速!”沙弗莱猛打方向。陈念立刻踩下减速阀,飞行器顷刻间几乎侧转九十度,只是一秒钟的功夫,两架飞行器就擦身而过,对方的驾驶员显然也被突发状况吓了一大跳,迅猛转向。陈念还没来得及庆幸,就听得一阵巨响,强烈的震动感袭来,让他本就快顶着飞行器顶端的脑袋重重撞在上面。白给樱桃的喊声淹没在激烈的警报声中:“我擦怎么了?!”沙弗莱大喊:“跳伞!”其余三人迅速反应过来,推开侧门纵身跳了下去,几秒钟后,被猛烈撞击的飞行器在空中爆炸,轰然声中,昂贵的座驾连带着撞击它的另一飞行器就这样灰飞烟灭。种种刺激通过神经适配器直接传递进大脑,实在太过真实,陈念艰难地对抗着初次跳伞的恐惧,他调出ui界面来,告诉自己一切都只是场游戏。短暂的自由落体后,降落伞展开,坠落的身形猛然一顿,被猛烈的风吹着飘在半空。陈念抬头去看,阴云密布的天空中,爆炸的火光不时出现,越来越多的降落伞展开,很显然大家都遭受了磁场紊乱和恶劣气候的影响,发生了许多事故。不愧是新版本,刚开始就来了个这么惊险刺激的状况。降落伞展开后,下落的速度缓慢许多,严格来说更像是坐在天上。陈念逐渐靠近着海面,队伍频道里,菜格欧感叹:幸好老崩有先见之明,没用前天刚买的那架飞行器。【队伍】崩撤卖溜:。【队伍】白给樱桃:mono同志,本会长现在正式封你为阿法纳西的第一机长,哎呦这飞行器开的,有我十分之一的功力了。【队伍】mono:不能全怪我吧,都是这鬼天气闹得,你看大家都在撞,和空中碰碰车一样。陈念已经适应了在降落伞上的状态,他仰着头,优哉游哉地看了几分钟的烟花。随着降落,他们不断靠近海面,大家一点都不担心,还在队伍频道里说说笑笑,等到入海,再拿出来汽艇之类的座驾,反正总有办法到达目的地。半透明的ui界面上,显示现已到达海平面50米处。【队伍】崩撤卖溜:等一下,你们看看脚底是什么东西?陈念立刻低头,风有点大,他眯着眼睛瞅了半天,终于看清了,那在海面上翻涌的不是白色泡沫,而是某种更亮的东西。【队伍】mono:……那是原初生物吗?怎么会这么多?【队伍】白给樱桃:这里可是它们之前的老巢,现在家被端了,可不得使劲逃命吗?【队伍】mono:我们就这样下去,会不会被直接吃掉啊?【队伍】菜格欧:不用担心,看起来都是些小家伙。陈念却总觉得不太妙,不过同队的三个老手都一副放松模样,让他觉得也许是自己太过紧张了,无论如何,他现在正经历的一切都只是场电子游戏。——不会有人真的受伤,更不会有人因此死去,就连爆炸的众多飞行器,也只不过是一串串虚拟数据而已。沙弗莱是他们之中最先靠近海面的。他提前召唤出了一艘汽艇,准确地降落在周围五米处,沙弗莱摘下降落伞,爬上汽艇。紧接着他瞅准方向,去接紧随其后的白给樱桃和菜格欧。陈念因为紧张开伞过早,导致落得最慢,三人都到船上之后,沙弗莱驾驶汽艇,驶向陈念预计的落点。越来越多的人落入海中,就像下饺子一样,先前从空中看到的银亮生物不知何时悄然消失了,汽艇上的雷达显示磁场仍处在紊乱。三人都富有经验,白给樱桃提醒道:“当心有大东西在。”这个时候,陈念顺利地落入水中。“mono!”白给樱桃在船上朝他大喊,“快点了哥们!”陈念摘下身上的降落伞背包,深吸口气,朝着不远处的汽艇奋力游去。但几乎是下一秒,陈念就发现自己被什么东西吸住了。是的,吸住。强大的吸力自身体下方的海中传来,银光闪闪的亮物涌动在他身边,就像几分钟前消失时那样,鬼魅般再度出现了。那是一尾尾拇指粗细的银鱼,机械铸就的身躯呈现出金属光泽,让它们成为真正的“银鱼”。银鱼们环绕在陈念身边,如同一圈圈银色的丝带,搅动着水流,自上而下地俯瞰,竟有种别样的美感。但只有陈念本人才知道,这群迅速游动的小小鱼类,正用冰冷坚硬的身躯将他的皮肤割出一道道细密的血痕!陈念:!!!陈念甚至还没来得及求救,整个人就转瞬消失在了海面。“mono!”沙弗莱大喊一声,而在陈念消失于他们视线中的那刻,银白从汽艇触水的底部开始,顺着船身迅速攀沿,转瞬就蔓延至了甲板。数不清的银亮小鱼张开嘴巴,细密的牙小得无法用肉眼看清,但当它们咬住船体时,坚硬无比的金属就这样被一口口啃了下来!沙弗莱立刻抄起火焰喷射器,对着这群原初生物就是一阵猛喷。火舌掠过,金属在炙烤下发生变形甚至熔化,但仍有越来越多的银鱼涌上来,贪婪吞吃着这艘属于人类的船只。“让开!”白给樱桃大吼一声,他手持酸液喷射装置,直接了当地按下喷射键,强酸溶液喷出,瞬间腐蚀了银鱼身体,而汽艇表面由于特殊涂层幸免于难。叫骂声此起彼伏,不光是他们,所有落入海中的人都遭受了袭击。子弹根本拿这群小东西没办法,只能用酸或者火焰,一时间海面成了混乱的战场,不断有人不慎失足,从船上跌落,身影被海水和银色整个吞没。沙弗莱竭力抵抗着这群汹涌围上来的生物,银鱼跳上甲板,咬上他的小腿。游戏中的所有痛感都被削弱,只剩下很轻微的程度,但仍能看到血条一节节地下降。沙弗莱迅速喝下功能饮料,又在手臂上扎了一针,拯救不断降低的血条,白给樱桃嘴里更是塞满了各种回血用的食品。惊心动魄的战斗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他们是不会痛且最无畏的战士,就算暂且倒下,也会很快从安全点复活,重新投入战场,继续奋力把土地从原初生物手中夺回。激烈抵抗之中,银鱼再也无法跳到甲板上,还没等众人松口气,这艘原本属于沙弗莱的汽艇却突然从中间裂开,如同张开的大嘴,将三人吞入腹中。海水冰冷,他们迅速被银色淹没。血色随着海浪蔓延。【队伍】菜格欧[lv.200]已被海皇盖尔处决。【队伍】白给樱桃[lv.200]已被海皇盖尔处决。【队伍】崩撤卖溜[lv.200]已被海皇盖尔处决。陈念听不见任何声音。数不清的银鱼环绕着他游动,卷起巨大的漩涡,将他吸入深海。无论如何挣扎,拼命地向上游动,也无济于事。周围尽是一片闪烁的银亮,头顶是愈来愈远的海面,而脚下,则是深不见底的未知。纵然知晓一切都只是游戏里的虚幻场景,陈念仍忍不住感到恐惧,他竭力屏住呼吸,但不知道自己能支撑多长时间,在游戏里窒息而亡,会有和现实中相似的感受吗?幸好在开始之前他把痛觉调整到了1%的水平,不然现在肯定会更难受。已经难以窥见从海面透进来的光了。那些不断刮擦着他身体,制造细小伤口的银鱼们突然不再旋转,它们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让陈念想起超市里的沙丁鱼罐头。他现在能自我了结吗?在憋死之前?陈念思考着,然而下一秒,他瞪大了眼睛。数不清的银鱼挤压在一起,竟是开始一截截地拼接,以难以置信的精妙迅速组合,从拇指大小,到一张桌,再到一扇门,一间房,一个足球场……它们还在拼接着,数不清的银鱼,在此刻融为一体——形成巨大的银白生物,就在陈念面前。它上半身已然拼接完毕,下半身还不断汇聚着小小的银鱼,如同流动的鳞片,或是聚拢的星辰。窒息感涌上,陈念已经在水中憋了太长时间,血条正迅速下降,半透明的ui已经成了危险的暗红色。银白生物正在挪动,陈念只觉得自己在面对着一堵墙,他甚至无法看清哪里才是这东西的边界。血条只剩下了最后5%,在眼前彻底黑下去之前,陈念看见了一只半透明的灰色眼睛。——巨大的,空洞的,凝视着他。【队伍】mono[lv.74]已被海皇盖尔处决。第96章 陈念放下触控笔,他安静盯着画布上的图案,一直到屏幕因为长时间无响应缓缓熄灭。虚拟屏的画布上绘制着某种生物的大致图像,它有着近乎钢铁堡垒一样庞大的银白身躯,半透明的灰色眼瞳长在靠近身体前方的两侧,鱼鳍的后下方遍布着强力喷射装置,背部则隆起比尖刺更为恐怖的炮舰,尾部却逐渐零散,最终化作无数条拇指粗细的银鱼,如同某种绚丽的拖尾。在巨大生物的旁边,则是小小银鱼的画像。正是陈念前天晚上在游戏里见过的海皇盖尔。当天晚上,没有任何玩家突破海皇盖尔的封锁,成功到达喀尔巴山脉,战斗一直持续了数个小时,海水都被鲜血染红。海皇盖尔,它是无数银鱼汇聚而成的恐怖生物,每一只都是本体,细小的游鱼只有拇指粗细,杀死一只很容易,一百只也可能并不难,但一千只,一万只,一亿只呢?它们散布在海水中,无处不在。陈念忘不掉那天在海中窥见的灰色眼瞳,空洞而无机质,似乎能透过虚幻的电子数据,看到神经适配器下他真正的身躯。纵然已经在心中告诉过自己无数遍这只是个游戏,陈念仍忍不住怀疑,这真的只是款游戏吗?那么真实,真实到能够轻而易举激起他内心深处的恐惧。沙弗莱说这是因为他一上来就到了最危险的新版本前线,等过上两天适应了就好。 第137章 姜岱的检查结束,几名专家进行了联合会诊,黑诊所里的医生说的不错,这种情况必须要做手术,目前最新的技术确实能够阻挡姜岱继续失明的进程。姜岱在医院住下,沙弗莱和陈词不适合继续留在这里,两人就此回去皇宫。陈词去做今天的体能训练,除了每天晚上在人工湖里游泳外,他还给自己追加了颇为严苛的室内训练,以提升体能。面对这种铁了心要出去的做法,沙弗莱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随他去。手头的所有事情都办完,终于能够暂且休息一会儿了,沙弗莱躺到床上,给陈念发送消息:【已经带着姜叔看过专家了,专家们会根据检查结果决定手术方案,尽快为他进行手术。】【那太好了。】陈念很快回复,【真的要谢谢你。】【就这样口头上感谢吗?】沙弗莱迟疑了下,还是把这句话发送出去。他每天都在脑中做着激烈斗争,理智告诉他保持现状就好,绝对不能更进一步跨过雷池,但心中愈发蓬勃的浓烈感情,又想让他得到更多。贪婪是人类的原罪。看着半天没再有新回复的聊天框,沙弗莱闭上眼,用力捏了捏眉心。这样说终究还是太奇怪了吗,陈念会怎么想?他们现在应该是同一战线上的亲近朋友了,当做开玩笑的话,对方是不会起疑的吧?忐忑不安地等了几分钟,陈念终于回复:【你想让我怎么感谢?给你看今天刚画的画好不好?】沙弗莱精神一震,他正要说“好”,图片就已经发过来了。打字的手生生僵在空中。第一张图片中,人物呈现趴跪的姿势,臀腿和腰部的线条丰腴而流畅,稍显夸张又极具美感,偏偏还扭着头,似乎在朝身后看来。在另一张图中,人形则是仰面躺着,一条腿屈起,另一只脚翘在膝上,寥寥几笔,就将慵懒姿态勾勒得活灵活现。人物只是简单的模型轮廓,没画五官和头发,却让沙弗莱瞬间想起了陈念。初见的第一天,少年在会客室里,就是以同样的趴跪姿势,寻找着掉落在沙发下的餐具,连角度都那么相像。而两人私下里进行精神力训练时,陈念每每躺在他床上,都喜欢这样放松地双手抱头,将一只脚翘起来,还优哉游哉地摇晃着。如今陈念发给他这些是什么意思?沙弗莱脑子很乱,他盯着这两幅画,不受控制地回想起更多,画中人物空白的面部逐渐变成陈念的样子,黑发柔软,琥珀色的眼瞳狡黠,唇边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静态的动作也因此更加生动起来。仿佛某种无言的诱惑。雪莉酒的清香又悄然散发出来,沙弗莱呼吸都有些不稳,既然是人体练习,当然是没穿衣服的,如果……如果陈念也摆出同样的姿势,会不会是更加香艳的画面?陈念:【最近在练人体,不知道画的怎么样,应该还不错吧?】陈念的消息如同一盆冷水,将沙弗莱心中愈演愈烈的小火苗浇熄。果然是他的思想太龌龊,陈念只是想给他分享绘画最新的成果。沙弗莱自嘲地笑了笑,什么充满诱惑的姿势,也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吧。把艺术理解为情色,他真的没救了。只是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幻想。沙弗莱痛苦又纠结地唾弃着自己,殊不知千米之下的十三号信息处理区,陈念看着他过了好久才回复的那句“很棒,进步真快”,忍不住幸灾乐祸地笑出声来。嘛……不知道大皇子殿下经历了怎样的纠结,看到那两张画的时候心情如何?肯定很复杂吧,要不然沙弗莱也不会过上好几分钟才发来消息。陈念最近确实开始练习人体了,他绘画进步很快,总是能立刻抓准形态和结构,他手头缺少需要的人模,干脆就用自己做模特,摆好姿势之后设定自拍,再比照着照片画。他摆了几个自认为线条最为优美流畅的动作做练习,谁曾想刚好就用上了呢。呸,什么刚好用上,他只不过正常向沙弗莱分享自己的绘画成果,才不是故意挑逗呢。至于那边的情况如何,可就不关自己的事儿了。谁叫沙弗莱动了不该有的心思。陈念按耐住心中微弱的内疚,兴许是不在沙弗莱身边,他找乐子的想法更强烈一些,不知道等重新回到顶层和alpha见了面,心态会不会有所改变。与此同时,13号信息处理区中,还有另一个人正对着照片发呆。傅天河坐在昏暗的矮蓬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正趴在他身上的大聪明,虚拟屏的光亮幽幽照亮alpha的面庞。照片中夜幕降临那一刻永远定格,辽阔的天穹和一望无际的深远海面铺展,天空从地平线处的粉紫色逐渐转为深蓝,一轮明亮的圆月高悬空中,皎洁微光映照着海面,泛出粼粼波光。浅滩上曾经属于人类的建筑化作一片断壁残垣,少年坐在矮墙上,背对着镜头,手边放着那只蓝色的越野包。第97章 那是傅天河和九月到达遗弃郊区的第一个夜晚,他们来到海边,不久之后在骤然降临的雾气中,看到圆月下的海市蜃楼,九月说想要到坍塌的月光上去。之后雾气散去,蜃景消失,少年仍旧坐在矮墙上,远远眺望,傅天河趁他不注意,偷偷拍下了这样一张照片。也是他的终端里唯一一张关于九月的照片。九月不喜欢拍照,并且一直抗拒留下任何相关的影像。傅天河意识到这一点后,就再也没问过九月要不要拍照了。就像少年至今不愿意告诉他真实姓名一样,不想留下影像,应该也是出于什么他还不知道的考量吧。名为思念的情绪在胸中酝酿,如同某种具有实质的存在,跟随血液循环进入每一个细胞。这段时间两人虽然没法见面,但每天都还会或多或少聊上几句,九月一如既往的话少,虽然傅天河觉得经过这一趟旅程,他们再聊应该会更放开一些才是。不过管它呢,如果不出意外,再过两天他就能和九月见面了。二十天来的相伴终究还是把他给惯坏了,傅天河甚至都开始不太习惯一个人的日子,明明之前的许多年,他都是孤身一人四处飘荡着。傅天河拍拍大聪明的脑袋,还好现在有条狗陪着他。alpha站起身,将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从脑海中挥去,但它们并没有消失,而是隐藏在更深的角落,随时都能够重新占据傅天河的思绪。傅天河拿出牵引绳,对大聪明道:“走,出去遛一会儿。”陈词换好干净的衣服,从更衣室里出来。汽艇飘在湖面上,先前陈词的游动吸引而来了阿芙洛的小鸭子,就连大鹅王子都要过来凑个热闹,围在汽艇旁。鹅对气味很敏感,就算兄弟两个有着相同的信息素,大鹅也似乎嗅到了些微的不同,不是很愿意靠近陈词。今天是陈词使用自己身份的最后一天,明天一早,他就会在沙弗莱的陪同下,前去地下城和陈念进行第三次互换。同时也将在这一趟旅程中去完成自己的目标。沙弗莱:“你还是决定要去三水对吧?有没有人陪你?”陈词思考了两秒钟,最终还是如实点了下头。虽然还没和傅天河说过行动计划,但alpha应该会和自己一起。“是那个叫傅天河的人吧。”“嗯。”沙弗莱心情还蛮复杂的,他不知道陈词究竟是怎么和那个傅天河认识,但两人一起去过许多地方,还在研究所被路恒拍了个正着,更是联手抢劫了唐纳德的宅邸,陈词要和他一起去很正常。沙弗莱:“我想和他见一面。”“我没有告诉他自己的身份,一直以来也都用的假名字。”陈词的意思很明显,沙弗莱作为大皇子,是经常出现在各种新闻里的人物,各大信标中应该有很多人都认识他,如果沙弗莱和傅天河见面,傅天河很有可能根据沙弗莱推测出有关陈词身份的信息。“所谓见面,不一定非要在现实里。”沙弗莱顿了顿,又道,“他平时玩游戏吗?”在陈词和傅天河刚认识的不久,傅天河带他去捡垃圾制作电子元件,陈词偶然从他那里听到过一嘴:“玩。”沙弗莱:“我们可以在游戏里见面,反正都用着虚拟的人物形象和名称,没谁能认出来我的真实身份。”这个主意挺不错,陈词也没再思考,点头道:“好,我会去和他说。”沙弗莱提醒:“只让他和我见面就好,你不能用神经适配器。”陈词嗯了一声。沙弗莱从脚边的储物箱里拿出个小盒子,递给陈词:“这是精准定位器,会时刻发送你的确切坐标,记得带在身上,如果真出了什么事,我会立刻前去救援。”陈词将盒子打开,定位器是芯片的形状,他稍微研究了一下,道:“你给我弄吧。”沙弗莱从他手中接过芯片,又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注射器,alpha戴上手套,将芯片进行严密的消毒处理,固定在注射器的末端。陈念将袖子撸起,露出线条结实的小臂,他想了想,干脆把衬衣的扣子解开,让整个右肩露出。“往这儿来。”肩部应该是比较保险的位置,除非整条胳膊都断了,否则芯片不会因意外脱离。陈词衬衣扣子解开两颗,脖颈,肩膀和锁骨连成一大片,暴露在沙弗莱眼前,他刚冲过澡,又游过泳,皮肤上还泛着些微绯色,暗色的月亮胎记生在右肩上,被月色照亮。沙弗莱:“换另一边吧,这里有胎记。”陈念闻言将衣服拉回来,又把左肩露出。沙弗莱把注射器抵在他左肩上,轻轻一按,芯片就被植入了皮下。双方坦荡得像在打疫苗。alpha打开自己终端上的一个特殊程序,给陈词看:“这样我就能知道你的方位了,芯片还能同时监控你的身体状况,如果出现数据急剧波动的危险情况,我也会过去找你。”陈词:“好。”沙弗莱总算稍微放心了一些,他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所有事情。“回去吧,今天晚上好好休息。”沙弗莱开动汽艇,在小白鸭和大白鹅的追随下,从人工湖的湖心驶向岸边。第二天一早,沙弗莱和陈词以巡查的名义,乘坐中央电梯前往地下城。三人在第六信息储存区的一处私人酒店里见的面。说起来这还是兄弟俩第一次在除卫生间以外的地方会面,陈念仍旧热切,上来先给陈词一个大大的拥抱。陈念:“你真的决定要去三水了吗?”陈词:“嗯,沙弗莱往我身上植入了定位芯片,如果有什么危险能立刻施救,不用担心我的安全。”沙弗莱:“我也已经和陈词说好了,会在游戏里跟傅天河见面,判断他究竟靠不靠谱。”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亲眼在游戏里见过海皇的威力,陈念可不敢再像之前那样,天真地说“好酷”了。陈念担忧道:“哥,你熟悉原初生物吗?” 第139章 他没有想要窥探九月隐私的想法,只是出于朋友的关心,希望少年不会觉得冒犯。“去见了朋友。”一个很平常的回答,傅天河眨眨眼,哦了一声,他知道九月还有其他朋友,在遗弃郊区的几晚,两个人睡在同一顶帐篷里,扎营之后,九月坐在里面休息,就经常会捧着终端和谁聊天。“我和他们简要说了下旅行的事情,知道我认识了新朋友,他们想见你一面。”陈词看向傅天河,“可以吗?”九月的朋友要见他?傅天河毫不犹豫地回道:“当然可以。”他想要了解更多关于九月的事情,如今大好机会就摆在面前,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傅天河答应得爽快,也省了陈词事先准备好的腹稿。“那个朋友的工作比较忙,也没法走开,所以他想和你通过神经适配器见面。”“在游戏里吗?”“嗯。”“没问题。”傅天河一口答应下来,“你的那位朋友叫什么名字?给我介绍一下他吧。”“他叫……维恰。”陈词回答,维恰是沙弗莱的小名,“我们两家很早之前就认识,所以算作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这样啊。”傅天河心里有了数,既然是同龄人,就不用太过紧张,他相信既然是九月的朋友,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他什么时候有时间?”“今天晚上吧,你有神经适配器吗?”“有,我平时工作忙也没时间玩,神经适配器就放进床里面了,正好没被偷走。”陈词点点头,接下来等沙弗莱和傅天河见过面,他就能出发了。第98章 “来,你起一下,我先把神经适配器拿出来,看看还能不能用。”陈念站起身,看傅天河将床铺全都卷起来,露出下面的床板,他睡是那种拼接床,两个长方体的大箱子并起来,再铺上被褥就能睡觉,床体还能储物。傅天河掀开床尾的盖板,在一堆零零散散的杂物中翻找一番,最终抱出个挺旧的纸盒子。“就是这个了。”他用手拂去盒子上的灰尘,将其打开,拿出一款深蓝色的神经适配器,看外形应该是很老的型号。傅天河将床板盖上,陈词顺手帮他把卷起来的铺盖展开,傅天河受宠若惊道:“我自己来就可以。”床被铺好,两人重新坐下,傅天河检查着神经适配器,他尝试着开机,看到闪烁的红色指示灯,赶紧先插上电。“先充会儿电,元件的问题应该不大,实在不行我再临时做点儿替换上。”陈词:“我家里有一个新的,我把那个拿过来吧。”“也行,以防万一嘛。”傅天河的这款神经适配器里装着不少他自己改装的零件,他也真够胆大的,敢把这东西戴在脑袋上试。大聪明至始至终都紧紧贴在陈词腿边,表现着无言的亲近,陈词摸摸它脑袋,道:“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傅天河:“你中午怎么吃?”陈词:“还不算饿。”傅天河:“那总不能不吃吧,走,咱俩吃顿饭去,我请客。”傅天河换上他最干净周正的一身衣服,又把乱七八糟的头发抓了抓,将陈词带到商业街的一处高档餐厅。虽然alpha卖掉机械核心拿了不少钱,但平时仍旧过得非常节俭,自己一个人在的时候都是随便喝碗最便宜的面条就应付过去了。而现在,他带着陈词一起,两人是没少在野外吃快速食品不错,但现在有条件了,当然不能太磕碜。包厢的环境很不错,傅天河点了四个菜,最先上来的开胃酒度数很低,带着点甜味,还不错。陈词端起酒杯,垂眼抿了一口,傅天河偷偷地看他,少年的腕从袖口露出,佩戴着终端,那双手是傅天河见过的最漂亮的手,修长白皙,不见任何干过粗活的痕迹,它适合去触碰最精致易碎的艺术品,却也能够紧握武器,做出最狠厉的反击。九月的一举一动都是那么高贵优雅,就应该坐在这样的场合里,哪像他,山猪吃不了细糠。包间私密,播放着轻音乐,就连其他客人的交谈也都轻声细语,不会产生打扰,和暗中喜欢的omega一起共进午餐,实在太像约会了。吃过午饭,以傅天河对陈词的了解,知道他肯定会犯困:“我送你回去休息吧。”陈词:“我自己回去就好。”傅天河:“没事,反正我也没什么要做的。”陈词默许了,他也不是第一次被傅天河送回家。两人乘坐公共巴士,傅天河把陈词送到小区门口,停下脚步:“你走吧,我就送到这里了。”“晚上我去你家找你。”“好。”傅天河站的原地,目送陈词的身影远去,数天来的思念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他低下头,不让路过的旁人看到脸上抑制不住的灿烂笑意。陈词和陈念聊天,得知他刚买了一款神经适配器,现在陈念去到顶层,暂时也用不到了。陈词回到家,从陈念房间的床底下找到了放置的神经适配器,他将包装盒拉出床底,顺手把放在它外面的另一个小盒子也带了出来。陈词本来没注意,但他偶然瞥见了包装盒上印着的图案。就要打开神经适配器的手一顿。两秒后,陈词拿起了那个小型包装盒。里面装着的东西显而易见,白塔也给他安排过类似的辅助工具,作为omega在未结合的情况下,单靠抑制剂挨过发情期是很难的。陈词没有拆开来看,无非就是那些款式的玩意儿,他没兴趣。陈词将小蘑菇的盒子放回床底,重新专注于神经适配器。陈念应该不会介意他暂时借用一下。把东西找出来,陈词便躺在床上休息,睡醒之后他就可以去找傅天河,大聪明还在他那边。意识逐渐困倦,让思维滑向混沌,陈词闭上眼,陈念的房间里没有调控系统,薄薄的窗帘无法挡住外面的灯光,陈词又起身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找出眼罩和耳塞。把这两件装备戴上,他终于安下心来,沉沉睡去。醒来之后,陈词和沙弗莱聊天,敲定了见面的时间。傅天河的住处才遭过洗劫,门窗都不够牢固,陈词有点担心,如果在那里使用神经适配器,可能不太安全。陈词想过一番,终于还是做了决定,他点开和傅天河的聊天框,输入:【你到我家里来吧,用神经适配器会更安全一些。】傅天河很快回复:【啊?去你家?】【嗯,现在就只有我自己在家。】过了几秒,陈词收到了一个干脆利落的“好”。傅天河盯着聊天框中那句“你到我家里来吧”,简直就要热泪盈眶,他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九月竟然对他发出邀请?要知道omega一直以来都表现出极强的警惕性,他也送九月回家很多次了,但每一次都在离单元很远的地方停下,直到现在,傅天河也不知道九月家确切的地址在哪里。以至于后面那句“现在只有我自己在家”都被alpha忽略。傅天河当然没在想什么不可描述的内容,他沉浸在自己进一步取得九月信任的欣喜之中,邀请他去自己的家,对于九月来说应该是非同一般的朋友才行吧。傅天河深吸口气,尽力平复着心情,俯下身一把捞起正在睡觉的大聪明,兴奋地撸起茫然的狗头,嘿嘿笑道:“别睡了,马上咱就要去你另一个主人的家了。”傅天河立刻穿衣服出发,他牵着大聪明来到小区,按照地址找到了具体的单元。很熟悉的地方,他前几天遛狗的时候路过这里,当时好像还遇见了一个下来拿快递的孕妇。傅天河抬起头,看到斜上方那根崭新的管道接头,确定了,他之前修理了这片小区所有漏水管道,也动过这里。既然九月就住在这个单元,那睡眠被滴水声影响的情况应该有所改善。也算是他为九月做了点实事。他定了定心神,走上楼,楼道的墙壁脏污,上面还有铅笔留下的涂鸦。傅天河在302室的门前停住脚步,最后看了眼陈词发来的地址,大聪明似乎嗅到了味道,汪汪叫了两声。“安静点。”傅天河深吸口气,抬起手敲门。十几秒钟的等待后,他听到了里面传来脚步声,脚步停在门内,安静了几秒,似乎是里面的人在通过猫眼确定来者身份。很快门就被打开了。傅天河看到少年站在玄关处,他黑发蓬软,面色平静,穿上松松垮垮的家居服,脚蹬一双灰色的拖鞋。傅天河笑笑:“没有打扰到你吧?”陈词摇了摇头,他侧身让开,道,“进来吧。”傅天河牵着大聪明迈步进去,发现九月家竟然里里外外的有三层大门。安保措施做得好严格。不过也是,像九月那么优秀的omega肯定少不了alpha觊觎,把自己严密保护起来是对的。房子不大,但温馨而整洁,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晚香玉味道,傅天河一眼就发现陈词的脖子上没有佩戴颈环。他赶忙移开视线,无论如何,作为未结合的alpha,盯着一个omega的脖子看很不礼貌。“你自己一个人在家吗?”“嗯,家人有事出去了,我在做饭,待会儿先吃点。”陈词正说着,听到厨房里传来油崩的声响,立刻回身过去。傅天河站在玄关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很快陈词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你自己换鞋吧,看看那双深蓝色的合不合适。”傅天河从鞋柜里拿出陈词所说的深蓝色拖鞋,稍微有一点点小,但不碍事。傅天河走进客厅,俯身将大聪明身上的牵引带解开,放在桌上。面对新环境,大聪明低着头到处闻嗅着,整个客厅收拾得很干净,沙发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但上面铺着的沙发巾很整洁。傅天河大概看了下,房子是一室一厅独立卫浴的结构,还有个小书房,书房的门没关,他站在玄关,能看到里面放了张床,成为卧室和办公场所。傅天河没有上来就乱窜,他来到厨房,对正在做饭的陈词道:“需要我帮忙吗?”陈词也不跟他客气,直接扔过来俩大土豆:“削。”傅天河乖乖站在水池前,先将土豆上的泥洗净,再用刮皮刀去皮。 第141章 电幻神国,蓝矾供水站。这里是新手保护区之一,活动的大都是五十级以下的玩家,此时正值夜晚,酒吧里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喧闹之中,有两个坐在角落卡座里的人却格外安静,其中一人白金色的长发梳成高马尾垂在身后,炫彩护目镜像是焊在脸上了,一身银白色的高级战术服,过膝的深色军靴包裹着小腿,干练又性感。而在她旁边,两米多高的庞然大物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卡座上,占据了剩余的所有面积,俨然一副美女与野兽的情景。正是准备同傅天河见面的陈念和沙弗莱。陈念已经等得有点不耐烦了,他还想着今晚去新基地做个任务呢:“到时间了吗?怎么还没来?”沙弗莱:“应该快了。”陈念翻了个身,他伸出手,百无聊赖地把玩起沙弗莱的发梢,他将马尾分成三股,试图给沙弗莱编个麻花辫。几分钟后,沙弗莱看到一个皮肤黝黑锃亮,身着露背马甲和粉红色紧身迷你裙的彪形大汉在人群中不断穿梭,他像是在寻找着什么,四处张望着。最终,大汉在一群纵情欢乐的人中瞄准了沙弗莱和陈念。黑皮辣妹装的大汉迟疑地走过来,他清了清喉咙,询问沙弗莱:“美女打扰一下,请问您有没有见过一个id是维恰的人?”第99章 明明是灯光迷乱,音乐震耳,气氛高涨的酒吧,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诡异的沉默却无声蔓延着。有四个人围坐在桌边的卡座。其中一个是身高两米多,皮夹克里穿着黑色比基尼的彪形大汉,他粉红色的络腮胡绑了八个小辫儿,胸口还纹着小猪佩奇,下半身穿着条短裤,小腿上的毛浓密如同毛裤,脚上蹬着双兔耳朵拖鞋。另一个是皮肤黝黑锃亮,身着粉红色露背辣妹马甲和超短迷你裙的壮男,他头发剃秃,没留胡子,除了两根眉毛,整个脑袋光溜溜的像个鸭蛋,在他头上,顶着“浴血刮皮刀”的id。第三人是个身着银白色战术服,目镜遮住大半长脸,没办法辨认出男女的长发高个子,歪歪扭扭的麻花辫垂在身后。最后一人穿着新手装扮,脑袋上顶着一个长方体的棕色纸袋,直接将脸和脖子全都遮住,看不清面容,但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平平无奇的气质,属于扔进人堆里绝对找不到的类型。这四位卧龙凤雏齐聚一堂,很难说究竟是谁更离谱一些。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傅天河坐在柔软的卡座上,屁股却像扎着钉子,如果不是九月也跟过来了,他都想要立刻站起身逃走,逃到天涯海角去。实在也太尴尬了吧,他决定和九月的朋友见面的时候,也没想到会是这么尴尬的局面啊,他、他还叫了人家美女!傅天河其实也想换身装扮再来的,但他账号上实在没钱了,最初始的新手装扮不知道被他什么时候给卖掉了,就只有身上穿着的这一身。装扮可以用游戏内货币和充值的成就点购买,然而傅天河觉得往游戏里充钱都是冤大头行为,现实生活中还过得扣扣索索呢,哪有钱砸在游戏里,游戏公司和运营商别想从他口袋里掏出半个奥吉。不过看到九月的另一位朋友也和他的打扮差不多,傅天河又稍稍安心了一些。应该……不会被当做变态吧。护目镜遮住了沙弗莱的所有眼神,他盯着傅天河头上“浴血刮皮刀”的id看了半天,终于没忍住,道:“我能问一下,为什么要穿成这样吗?”要不是游戏人物黑到反光,绝对能看到傅天河的脸爆红,他抬起拳头放在唇边:“咳,因为现实中不能穿,所以只能在游戏里试试。”陈词看他:“为什么现实中不能穿?”傅天河:………………他没办法看到九月的脸,一时间无法从纸袋上的两个洞里窥探出少年究竟是在嘲讽,还是在正经询问。傅天河:“因为……因为会被当成变态?”陈词歪头:“在游戏里就不会吗?”陈念强忍着笑意,帮傅天河解释道:“毕竟在游戏里没人知道你究竟是谁,要真在现实中穿了,被熟人看到可不就社死了吗。”陈词点点头,大概明白了。很显然,陈念把自己捏成彪形大汉,胸口纹小猪佩奇穿比基尼,也是因为现实中无法体验,只能在游戏里爽一把。他没想到陈词也会跟着进入到游戏里来,傅天河找来的时候,陈念的夹克敞着怀,里面的性感小背心被看了个正着。虽然陈词没说什么,但从纸袋两个洞里投射出来的视线如同实质,陈念浑身一激灵,立刻像个黄花大闺女似的迅速拉上了夹克。如今也算借着傅天河给哥哥一个解释,他这么穿真的只是因为好玩啊!沙弗莱目光移向旁边的陈词,纸袋顶上飘着半透明的【我是大傻子哈哈】。比起吐槽这个用户名,沙弗莱更想知道陈词为什么也会跟着一块来:“你怎么也……”陈词知道他在紧张什么:“家里还有一款神经适配器,我就带着试了一下,很顺利的就进来了。”“有哪里不舒服吗?”陈词摇头,他想了下,隐瞒了自己在进入时看到的那只红色眼睛。沙弗莱松了口气,慢慢放下了所有的担忧,看来陈词和陈念一样,其实是能够使用神经适配器的,十岁时的强烈呕吐只是年纪太小引起的不良反应。而就是这种偶然的意外,让陈词被永久剥夺了使用神经适配器的权利。好在现在陈词也能够享受其中了。傅天河:“两位是九月的朋友吧,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傅天河,平时一直忙着工作,没什么空闲的时间,好久没上游戏了,穿得有点奇怪,请见谅。”沙弗莱重新将注意转移到傅天河身上,要不是此前看过路恒拍摄的照片和唐纳德宅邸里的监控,知道傅天河究竟长什么样子,他很难相信面前这个保加利亚妖王一样的角色能当陈词的朋友。“幸会,我听九月说你们一直在辰砂各处旅行,我和他从小就认识,也想见见他的新朋友。”人是视觉动物,对于长得好看的人,总会下意识地把他们认定为好人,就算犯了错也更容易原谅,沙弗莱的角色外形一直都很不错,傅天河第一眼甚至直接把他认成了女性,还喊了美女。所以傅天河对这位id为崩撤卖溜的“维恰”第一印象还蛮好的。崩撤卖溜,就是这个名字好像有点熟悉,在哪里听说过呢?陈念很自觉地和陈词坐到了一块儿,他们俩一个彪形大汉,一个身形单薄新手装扮,巨大的体型反差,总引得旁人忍不住投来视线。傅天河:“九月,这位也是你的朋友吗?”“我是他弟弟。”陈念笑嘻嘻地回答,在游戏里可没人知晓他们的真实身份,他倒也能大大方方地承认和陈词之间的关系了。“原来如此。”傅天河明白了,他之前还不知道九月除了生病的父亲外,还有其他亲人呢,至于这个弟弟是亲生的还是堂表弟,都没那么重要。起码九月身边有家人,有朋友,并非他一直以来脑补的小可怜角色。也许正如黑诊所里医生所说,真要算起来,傅天河自己才是最可怜的那个。不过傅天河反而挺高兴,这意味着九月在以前的生活中,应该没吃太多的苦。陈念:“我哥一直都有给我发你们旅行时的照片,去过好多地方呢,有时候我看到都觉得羡慕,哥哥之前很少出门,旅行期间我们都特别担心他,还好有你照顾他。”傅天河赶忙摆摆手:“其实是我们两个相互照顾对方才对,路上出现了很多意外状况,都是九月解决得呢。”傅天河脸上带着傻笑,此前的旅程光是回想起来,就让他倍感甜蜜,他并不知道面前美女模样的维恰其实是九月的未婚夫,要不然给他一万个胆子,傅天河也绝对不会说这样的话。傅天河这幅模样落在陈念眼中,分明就是谈了恋爱的人才会有的样子。陈念偷偷瞅着沙弗莱的脸色,强忍笑意。啊,这是多么宽广,多么感人的胸襟和气度啊!四人年龄相仿,更别说陈念和傅天河在审美品位上又保持了出奇的一致,轻而易举就聊到一块去了。最开始更像陈念傅天河沙弗莱在聊,陈词坐在一边沉默地旁听,但无论是陈念还是傅天河,都很能轻松地在谈话中拉入陈词,没过多久就让陈词自然而然地也加进来了。虽然无法透过纸袋看到陈词的神情,但从少年的肢体语言中,沙弗莱也明白陈词在和傅天河相处时非常放松,每一个小互动都透露出非同寻常的信任和亲密。沙弗莱和陈词认识十几年,从小就在一块相处,陈词在他面前确实也不含太多戒备,否则就不会让沙弗莱帮忙放风了,但在面对傅天河时,还是有微妙的些许不同。如果说陈词和沙弗莱之间是平淡的白开水,那他和傅天河就是偷偷往白开水里放了一勺糖,旁人不会看出有什么区别,但真正喝到嘴里就能品出甜味儿。怪不得路恒在地下城偶遇陈词和傅天河时,坚定地认为这两人之间一定有其他猫腻。刚开始看那张照片,沙弗莱还觉得不就是陈词喝水,别人在一旁看着吗有什么大不了的,现在他全都明白了。平心而论,这个傅天河确实是个还不错的人。沙弗莱从小就被皇帝带着参与各项政事,他人是挺老实不错,但可不是傻子,在众多老油条里面混久了,看人很准。当然,安东尼奥除外。就是傅天河的人物外形看着实在太难受了,虽然陈词也用着虚拟形象,但在沙弗莱脑中,他还是那个精致清冷的瓷娃娃,如今和粉红辣妹妖王坐在一块儿,如果不是真正看过傅天河的照片,沙弗莱都想自戳双目。沙弗莱无法理解,为什么总会有人喜欢这种奇奇怪怪的装扮,有一个白给樱桃就算了,陈念也是这样,现在又来了个傅天河,在游戏里也当帅哥美女难道不好吗?不光是沙弗莱在观察傅天河,傅天河同样也在暗中观察着沙弗莱。虽然对方在他眼中是个美女,但傅天河可没忘记九月说维恰是个男alpha,他身上有一股很特别的气质。怎么说呢,有点像那种领导者,虽然没有太严肃,但就是能看出平日肯定是个很沉稳的人。而且傅天河总感觉自己似乎在接受某种审查,审查他作为九月认识的新朋友,究竟够不够格。傅天河意识到了,倒也没觉得不满,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就习惯了忍让和退步,让内心强大到足以忽略周围可能会造成的伤害,永远用乐观的心态面对一切,是他从母亲那里学到的最重要的事情。陈念悄悄地问陈词:“现在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不舒服?我听沙弗莱说过你小时候的事。”陈词摇摇头头:“我没事。”他顿了顿,问陈念:“你第一次使用神经适配器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场景?”奇怪的场景?陈念仔细回想:“没有,就是稍微有点头晕和恶心,很快就缓过劲儿来了。”看来陈念还没有和他类似的遭遇,否则那样诡异的事应该不至于忘掉。可能是自己精神力太强导致的,陈词当时很清晰地感觉到他仿佛置身于太空,无边地漫游,他的精神力沿着信号通路,最终去到了什么地方?陈词不知道。沙弗莱和傅天河聊着,突然道:“你们应该好不容易才有空用一次神经适配器吧,要不要一块玩会儿游戏?”傅天河看向陈词,询问他:“可以吗?”他现在正在九月家里,如果答应玩游戏,说不定还要耽搁多长时间,万一拖到很晚就不好了。陈词看向傅天河,不明白alpha为什么问他。“你自己做决定。”其实傅天河还是很想玩儿的,他思考了几秒钟,对沙弗莱道:“好啊。”一块玩游戏是目前能够增进了解的最快方法,四个人很快就组了队,形成一拖三的局面。【系统】崩撤卖溜,mono,浴血刮皮刀,我是大傻子哈哈组成队伍。先前沙弗莱把自己的游戏id给隐藏了,他在电幻神国里太有名,就算来到新手区域,也很可能引发旁人关注,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就开启了隐私模式。也正是因为这点,傅天河才半天都没找到人,还直接上来就叫了他一声美女。傅天河看着队长的游戏id,崩撤卖溜,怎么有点熟悉呢?是不是之前在哪里见过? 第143章 作为曾经进行过远洋航行的人,傅天河知道九月说的都对,他坐过很多次船,也都没什么大事儿。“好吧,既然你想也不是不可以。”傅天河顿了顿,“打算什么时候出发?”“明天。”傅天河早就习惯了陈词的行事风格,他点点头:“好,今天我们准备行李,购置一些物资。”“嗯,你去洗漱吧,待会儿就出门买东西。”傅天河哎了一声,他掀开被子就要起身,却突然间发现了某件不得了的事情。alpha嗖的一声将被子重新盖在自己的身上,遮得严严实实,哈哈干笑道:“那个……你先去忙吧,我马上就起来。”陈词:?他隐约意识到了什么,瞥了眼傅天河被遮住的地方,站起身,“我去给大聪明弄点吃的。”傅天河注意到了陈词轻飘飘的视线,整个人僵硬至极。因为他感觉到自己好像更硬了。你在干什么!下去啊!快下去啊!!!傅天河内心嘶吼着,可惜,如果那个部位能如此听话,世界上就会少很多烦恼。陈词进去厨房,傅天河掀开被子低头看了眼,没忍住弹了下自己精神的小兄弟,羞愤之中没控制好力度,霎时间疼得龇牙咧嘴。……作孽啊!疼痛也确实击退了其他想法,傅天河鬼鬼祟祟地爬起来,弓腰哈背,整个人向内缩着,跑去洗漱。傅天河花了十多分钟才勉强平静下来,从卫生间里出来,陈词正坐在客厅里等着。陈词什么也没问,毫不知情般对傅天河道:“走吧。”这也是傅天河很喜欢陈词的一点,少年总是极具分寸。两人一同出门前去采购,顺便牵着大聪明让它解决一下生理问题,陈词有沙弗莱给的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傅天河也不再像之前那样穷得响叮当。他们购置了许多用品,除却必要的食物,陈词特地买了许多野外求生的必需品,要不是知道他们要乘船去往三水,傅天河都以为其实是要划着小木筏过去。不过多准备点也好,万一中大奖在半路上出了意外,这些东西能帮助他们活下来。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他们回到陈词家,陈词将物资分门别类地收拾起来,傅天河半蹲在他旁边,问:“我们必须去三水吗?”“格陵兰岛的所有港口都关闭,没有直接到达月光的航线。”陈词抬起头,他想到在宾馆登记的那天,偶然瞥见傅天河的籍贯在三水顶层,问:“你不想去三水吗?”傅天河挠挠头:“也不是。就是我们能不能在蓝矾落脚?从蓝矾到月光虽然远了点,但和从三水到月光的距离其实也没差多少吧,还能省下从辰砂到三水的时间。”“虽然说距离没差多少,但也需要两天的航程,特别是格陵兰岛已经被封锁,过去需要再想办法,落脚点离它越近越好。”所有的这些陈词都已经提前做过考虑,他在顶层的一周里把所有的可能行程都列出来进行分析比对,最终得出通过三水去往月光是最合适路线的结论。陈词直接了当地问道:“你是不是不太想去三水?”“……”傅天河犹犹豫豫,“也没有不太想去。”陈词:“你是从三水过来的,对吗?”傅天河当即噤声了。陈词:“我不知道你身上发生过什么,我也不会多问,如果你不想去的话,没有必要勉强的。”傅天河的神情紧张起来:“没有,我没关系的,就是给你提个其他路线的建议,咱们当然还是要一块过去。”陈词看了傅天河两秒,轻轻地嗯了一声,他重新低下头收拾东西,脑海中想着的却是傅天河一闪而过的局促表情。他刚才……是说错话了吗?在傅天河听来,那段话也许还带着其他意思?可他真的就只是在阐明自己的想法罢了,傅天河不想去可以不去,他并不是强迫alpha要和自己一起,更不会因此生气。陈词完全不懂,但他意识到自己刚才可能伤害到傅天河了。他抿起唇,说不清心里莫名冒出的奇怪感觉究竟是什么。陈词没提,傅天河也就腆着脸继续在家里呆着,他帮陈词收拾了明天出行需要的行李,整整两个大包。之后两个人又合力在浴室里给大聪明洗了个澡,不愧是被称作大耳朵臭驴的犬种,大聪明身上特别容易产生味道。好在相比于一般的比格犬,大聪明因为过往的经历特别听话,也没出现疯狂拆家和乱叫之类的扰民行为。“甩一下。”傅天河和陈词站在浴室门口,对大聪明道,“把毛上的水甩一下。”大聪明被救助出来的时间还不够久,又没受过专业训练,不太能听懂话,只是抬着眼瞅他们,浑身湿淋淋的,有点可怜。“算了。”傅天河放弃挣扎,他拿着毛巾过去给大聪明擦毛,陈词准备好吹风机。洗狗也是件挺费劲儿的事,把大聪明的毛全都吹干,陈词和傅天河坐在沙发上,订了前往三水的船票。时间也不早了,傅天河好像没有什么合适的理由继续留在陈词家里,他站起身,道:“我回去收拾一下换洗的衣服,明天早上再来找你,到时候咱直接去港口。”“好。”“那我们明天早上见,大聪明就先在你这里吧。”陈词把傅天河送到门口,傅天河摆摆手:“赶紧去休息,忙了一整天,今晚还得养好精神呢。”陈词站在门口,听alpha的脚步声沿着楼梯一级级地变轻,回响在楼道里,最终下台阶的声响消失,傅天河走出了单元。陈词关上家门,重新坐回沙发上。他给陈念发送消息:【明天一早我和傅天河就出发。】陈念很快回复:【啊,这么快,在哪个港口?】【6号港,早上十点的船。】陈念:【行,你注意着点儿,记得时刻报个平安,大聪明呢,也要跟着你们一块去吗?】陈词和傅天河也商量过这个问题,他其实可以把狗交给陈念来养,毕竟弟弟现在在顶层,养个宠物还是轻而易举的,但最终他们决定带着狗一起去。陈词:【嗯,大聪明也跟我们。】陈念:【一定要注意安全啊,光你们两个就够人担心的了,现在还得额外带着一只狗。】陈词:【我知道的,有芯片在应该出不了太大的问题,你呢,今天过得怎么样?】陈念:【挺好,就是昨天玩到太晚,今早上课差点没把我困死。】陈词和陈念聊着天,大聪明乖顺地趴在他的脚边,夜色逐渐降临,将整个辰砂笼罩其中,环海平台近来还在遭受原初生物的袭击吗?陈词没有过问,无论海面上的情况如何,他都已经决定了坐船。并非只是为了所谓的冒险。比起肾上腺素飙升带来的刺激,他更想来一场实验。来一场以自己为样品的实验。陈词这一夜睡得出奇好。第二天一早,傅天河就过来找陈词,两个人背上各自的包,牵着大聪明前去港口。港口在滨海区,位于遗弃郊区的相反方向,6号港在辰砂东部,整个被清晨的阳光所笼罩,海风徐徐吹过,带来咸湿的气息。虽然不是最安全的出行办法,但坐船的人还有挺多,毕竟并非人人都能买得起昂贵的机票,况且现在还存在的航线都是经过十几年验证的安全路线,就像过去每天有那么多人因车祸丧生,也没见大家放弃开车。陈词抬头,远远看到位于冷凝层之上的防疫站,坚实的墙壁形成隔离带,而在它的内部,曾爬满紫色的晶体,甚至都要蔓延至上方的管道。傅天河背着包,沉浸在就要旅行的兴奋中,他望着海面,用手肘轻轻碰了下陈词:“走了。”陈词收回视线,跟在傅天河身边,登上轮船。他们提前一个半小时上船,找到自己的舱室,将行李放下。现在的陈词和傅天河不缺钱,就买了特等舱,房间宽敞,还有适合观景的落地窗。傅天河一进门就惊喜地哇了一声。他之前确实坐船远航过,但那时候比较穷,只能住最差的二等舱,房间逼仄,只有一张小小的床,四面全是墙,别说看景了,连通风都不顺畅。傅天河坐在床上,感受了下大床的舒适度,满意地起身去到落地窗边,遥望波光粼粼的海面,真有种在度假的感觉。就听陈词在身后道:“平时包里的东西不要随便拿出来,尽可能地保持原样。”傅天河咦了一声:“不拿出来用吗?”“用完之后立刻放回去。”傅天河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乖乖答应:“好。”陈词:“嵌合体呢。”“好好带在身上呢。”傅天河抬手摸了下自己胸口,他的外套专门做了内兜,一枚嵌合体就放在里面,还有其他几枚也都保存在身上的暗袋中。他们从唐纳德手中抢来的嵌合体一共有八枚,傅天河带着四枚,陈词带着四枚,都贴身保管着。贴身携带嵌合体是陈词提的要求,傅天河虽心有疑惑,但也没多问,九月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听着照办就行,反正总不会害他。大聪明刚到新环境,转过一圈后叫了两声,傅天河从包里拿出尿垫铺上,就看它跑过来,蹲在上面拉了。傅天河用尿垫兜着扔掉,拍拍大聪明的狗头:“你说说你,我们俩不光照顾自己,还得给你捡屎,你为什么不会自己用马桶上厕所?”陈词将整个房间仔细看过:“我出去转一下。”傅天河赶忙回头:“我和你一起。”陈词走在船舱里,这是一艘很大的客轮,甲板上还有泳池,游乐室和餐厅都非常大,提供着上百种酒水和食物。客轮隶属于当今最大的轮船公司,配备着全套的防御工事,足以抵挡原初生物的3级攻击,安全系数极高,五年来只出过两次事,还都是损伤不重的小插曲。当然船票也不便宜就是了。陈词对各种游乐设施的兴致不高,他在船舱里走了个遍,从负四到上九,只要是允许进入的地方,每一层都详细摸过。他默默记下了所有安全通道和救生设施的存放点,精神力透过大门,探清里面的具体状况。傅天河见他关注这些,还以为陈词担心路上会出事,安慰道:“放心吧,这艘船可是目前为止最安全的那一批,防护系统很强,一般的原初生物根本撼动不了。”陈词没吭声,他继续向前走,过了几分钟,突然道:“傅天河。”“嗯?”陈词看向身边的alpha:“无论发生什么,你都愿意和我在一起吗?”这是一句更适合出现在婚礼殿堂的话,陈词微微仰着头,神情仍旧平静,但傅天河知道,少年也许正暗暗地期待他的回答。他毫不犹豫道:“当然了,我当然愿意。”陈词点点头,继续迈开步子向前走。 第145章 傅天河说着,看见陈词蹲下身打开橡皮艇的充气口,将充气阀的管子插在上面,愣了:“等一下!你不会是想要——”“嘘。”陈词将食指竖在唇边,他抬起头,整个人以相当机敏而严肃的神情,盯着虚空中的一点,皮筏艇在他手中迅速充气,形成轮廓。他听到了声音传来的方向,精神力无休止地向着四周扩散,在冰冷的海水深处以及很远很远的地方,水流正在逆向波动,而船上的众多探测设备竟未曾发现分毫。陈词:“有东西过来了,如果我不走,所有的人都可能死。”傅天河一头雾水:“什么?什么东西?”陈词没有回答,救生筏已经充好了气,他背上沉重的包,拽着充气阀的绳子,将它拖行:“照顾好大聪明,我们到时候再联系。”“等一下!”傅天河彻底慌了,甲板上的人们仍然在玩闹,但他现在却紧张得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他知道九月没在开玩笑,因为在少年琥珀色的眼中,他看到了是某种孤注一掷的决心。“我、我陪你一起。”傅天河迅速捞起救生衣,他用了十秒钟给浮漂充上气,穿在大聪明身上,再抬起头时,陈词已经打开了落地窗。住在一楼豪华客房的客人打开落地窗,拖了一只充好气的皮筏艇出来,其实还引人注意的,但大家只是以为他想在泳池里使用,嘻嘻哈哈地投来视线,和同伴议论着。陈词径直将皮筏艇拖到了船舷处,先前对整座客船的探索派上了用场,精神力穿透坚实的墙壁,准确无误地找到了应急按钮所在的位置。控制室里的船员正靠在旋转椅上翘着脚聊天,几双眼睛休闲地盯着雷达上的动向。一切正常。甲板上,有水手见陈词拖着皮筏艇,过来询问:“这位先生,请问有什么能帮您的吗?”陈词抬头看他,琥珀色的眼中映出船员的笑脸。控制室内,如同出现了一双看不见的手,将代表着“紧急情况”的红色按钮重重按下!一时间尖锐刺耳的警铃声大作,所有灯光都转为醒目的红色。水手还没能得到回答就被吓了一跳,他迅速转过头去,常年来的职业本能让他挥舞着双臂,大声喊道:“各位乘客不要慌,快躲进船舱里去!注意保护老人孩子,有序撤离!”一时间紧张的问询和尖叫响在甲板上,众人纷纷跑向船舱,而在控制室里嗑着瓜子的船员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紧急警报怎么会突然响了?难道是自动检测系统发现了什么?他们紧紧盯着眼前的十几个屏幕,试图找出一些非同寻常的蛛丝马迹。“没有,没有,还是没有。一切正常。”“等一下,这是什么?”其中一名船员指着右上角屏幕的角落,她的同事赶忙看过去,在那里有一个非常非常小的异常波点,颜色无限制接近正常,小到不光被他们忽略,就连自动识别系统也被瞒过。船员倒抽一口凉气,他迅速将探寻系统的功率调至最大,图像锐化,那点异常变得清晰了许多,显示出非同寻常的轮廓。船员脸色猛然一变:“快!快去上传数据,通知各部门和总公司!”撤离在水手的指引下还算有序地进行,众人纷纷用最快的速度回去舱内。水手慌忙疏散完甲板上的人群,急得满头是汗,再回头去看,却发现栏杆旁边的少年已经不见了。他重新冲到原处,双手抓在栏杆上,骤然发现皮筏艇已经被扔了下去,那个身着深色运动服的少年翻越栏杆跳入海中,正游向皮筏艇。“喂!”水手赶忙朝他大喊,“你在干什么!危险快点回来,船上有严密的防护系统,不会出事的!”水面在这时悄然波荡起来,突然变化的波浪似乎是因为轮船改变速度和航向而起,皮筏艇随海浪上下浮动,被迅速推向远方。陈词游到了皮筏艇边,他双臂撑着身体,整个人爬了上去,少年抹了把脸上的水,拿起船桨,回头看向客轮。傅天河逆着人群,急急忙忙地跟了上来,被警报声吓到的大聪明被他夹在腋下,突然响起的警铃意味着他们进入了原初生物的聚集区,或者说有原初生物正在袭来。看到陈词已经坐上了皮筏艇,傅天河想都没想,就要翻越栏杆。“哎!”水手拼了命地抓住他衣服,吼道“你不想活了!快点回去!!!”“九月!”傅天河大喊一声。陈词将船桨伸入水中,他深深地看了傅天河最后一眼,决断地将头扭过去,奋力朝远离客轮的方向划动第一下。傅天河骤然意识到——九月没想着跟他一起走。隔着遥遥距离,少年磐石般坚定的眼神是那么清晰,让他的大脑有瞬间的空白。“九月!”傅天河直接了当地将大聪明扔了下去,比格犬发出惊慌的呜咽,落入海面,水花四溅,被傅天河套在身上的浮漂让它成功地浮起来。这是大聪明第一次入水,与生俱来的本能让它四肢飞快扑腾着,竟是在短短几秒内学会了游泳。“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傅天河大喊着挣脱水手,他噌的一声翻越了护栏,毫不犹豫地纵身跳了下去。扑通——傅天河竖直着插入海中,海水比泳池要冰冷一些,他挥动双臂,两脚向上一蹬,整个人就浮出水面。“九月!”他再度大喊一声,抓住旁边的大聪明,朝着皮筏艇奋力游去。陈词划动的船桨停住了。海浪已经相当湍急,就连天空中的阴云似乎也有所变化,朝着这边聚拢,如同酝酿着一场雷暴。傅天河终于游到了皮筏艇边,他刚要爬上去,就被陈词伸手推住了。“你回去!”alpha从来没听陈词这样大声地喊过:“带着大聪明一起回去!”“我不!”傅天河无视了陈词的推攘,强行爬上皮筏艇,再把海里的大聪明拎上来。傅天河刚刚才在泳池里游过泳,浑身上下就只穿着一条裤衩,但跟着陈词回到房间后,看少年背上包,他也下意识地跟着背上了自己的包,如今两人一狗和他们带来的全部物资都正在皮筏艇上。陈词还想劝他,突然一个浪头打过来,皮筏艇直接又被推出去十几米,这下想要游去客轮边成了几乎不可能做到的事。——行了,这下傅天河想回也回不去了。陈词只能将另一只船桨塞进傅天河手里,飞速道:“快,朝更远的地方划!”看见他俩飞快地往远处跑,水手在船边急得直跳脚。但防护罩已经开启,他想要抛下救生绳救这不要命的两人也做不到了。有什么东西隐藏在深海,就要冒出海面。这下就连傅天河也清晰地感觉到了,紧张到用力的手臂暴起青筋。轮船上突然发动的警铃表明有原初生物正在靠近,他不明白九月为什么要乘坐皮筏艇出去,他们两个漂在海上,明明是最危险的选择,轮船好歹有强力的三级防护,抵挡一般的原初生物不是问题。但他仍义无反顾地跟上来了,一条贱命而已,他不能抛下九月。几个浪头过来,皮筏艇转眼就已经距离轮船有上百米,陈词在这个时候卸去了紧紧围绕在周身的全部精神力。至始至终,他都用精神力牢牢包裹着自己,不让任何波动散发出来。和陈念相互交流之后,陈词一直在想,究竟是两人身上的什么特质吸引了原初生物过来。是气味吗?或者说费洛蒙。应该不是,他们生活在信标,没有和海水进行接触,就算有气味分子也不应该被海里的生物感知。那么是声音?也不太靠谱,他听见巨型乌贼“说话”,需要身体接触和精神力,它们隶属于两种不同生物,自始至终都没有用所谓的“语言”交流。那么很有可能是电波一类的东西。原初生物身体中含有机械部件,对电磁信号的反应十分敏感,他和陈念也许会散发某种目前人类还无法测明的波,吸引着原初生物。所以陈词一上船就用精神力将自己裹住,尽可能地阻挡未知电波扩散。前三天风平浪静,陈词一度以为自己成功了。但他还是被找到了。大型原初生物体内一般都生有反侦察装置,电子设备在面对它们时,远不如精神力好用,陈词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几公里外正在朝客轮迅速靠近的原初生物。所以他当机立断选择离开。这是陈词事先就做好的计划,如果用精神力隔断有效,他就可以乘坐客轮,安然无恙地顺利到达三水。如果无效,那他之前所做的众多布置就会起到效果:要求包裹随时保持完好状态,放在角落里的救生衣和皮筏艇,特地挑选在首层的落地窗房间,以及事先探明的航船结构图。陈词当然没想让这一船的人给他当赌注,所谓的实验样品,至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个。他会乘坐皮筏艇远离客轮,将原初生物引走,在环海平台上,原初生物只盯着陈念一个人发动袭击,其他平台和人员其实都是安全的。这一次的情况应该也会相同,至于他乘坐皮筏艇远离之后会发生什么,就需要他随机应变,他还随身携带了四枚嵌合体,能在关键时刻用于保命。只是陈词严密的计划还是出了点纰漏,傅天河竟然不要命地跟上来了。陈词没想着把傅天河拖下水。他和傅天河说过可以随时离开,陈词无法将事情的原委全都告诉alpha只能从结果出发,常年的缺少交流和情感淡漠,又让他说话很直。也许对当时的傅天河来说,这更像是逼迫alpha做出态度上的表决,但陈词真的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劝他。他自己一个人完全可以将原初生物引开,虽然不知道这些异族拼命要找自己和陈念是为了什么,但陈词觉得它们还没想要自己的命。傅天河和大聪明继续跟着客轮前去三水,如果事情顺利,他们会在不久之后重新汇合。而现在,傅天河和他坐在同一艘皮筏艇上。他会害了傅天河吗?陈词不知道,但他会竭尽所能,保住两人的命。越来越多的东西显露在精神领域的最下方,陈词松开船桨,深吸口气,闭上双眼。——来吧,不管你们究竟想做什么,我就在这里。一片混乱中,船长疾步来到总控室。他紧紧盯着屏幕上的异常显示,短短几分钟就已经有数不清的原初生物聚拢在了航船之下,能量防护罩展开,能够阻挡原初生物的三级进攻。但如果袭击者是体型相当庞大的巨型原初生物,也就只有祈祷上帝的份儿了。“昨天的海洋预报不是还显示这条航路非常安全吗?怎么会突然有这么多东西?”船长眉头紧锁,脸色沉得如同头顶上密布的阴云,他盯着显示屏,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船员下令:“搜,快去搜有没有偷渡者者带了不该带的东西上来!”“是!”船员立刻照办,他们拿上探测仪器,迅速在船舱中进行搜索,惊慌失措的乘客们见他们过来,本能地询问情况如何,一时间各处的场面都非常混乱。这是一条近三年来都没出过事的安全航道,如今突然探测到大型原初生物的异常波动,大概率是因为有什么其他缘由。“船长!”一名水手急慌慌地拿着通讯设备,“约翰说有两个年轻乘客跳海了!” 第147章 陈词慢吞吞道,他浑身都湿透,但现在还不觉得太冷,可能是因为刚刚还在被紧紧抱着吧,傅天河最后的话语,他听得一清二楚。傅天河仍呆呆地望着那边,这十几分钟内发生的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红色水蛭和勃氏新热鳚疯狂缠斗,水蛭的口孔紧紧吸在勃氏新热鳚身侧,就要将它整个缠绕起来,而勃氏新热鳚体表不断突起尖锐的金属片,切割着红色水蛭,金属刮擦发出刺耳的巨响。鲜血流出,染红海面。那是水蛭正在吸取的,属于勃氏新热鳚的血,从红色水蛭身上的伤口涌出。用不了多久,嵌合体就会从内部开始分解红色水蛭,新的嵌合体从破碎的身体里释放而出,很显然正在和它缠斗的勃氏新热鳚也逃不掉。陈词不再关心原初生物们的战场,精神力的过度使用让他格外疲惫。纵然身为目前为止精神力水平最高的人类,整整三天高强度的防护行为,以及对小型原初生物群的催眠指令,也让他有些吃力。皮筏艇顺水在狂风中飘荡。陈词迅速检查他们带上来的两个包裹,得益于自己之前的嘱咐,所有的必须物资都好好放在包里,此外还有六瓶饮用水,足够喝上很久。他拧开瓶盖,将水递给傅天河:“喝点水吧。”傅天河接过来,海浪不断扩散,推波助澜下,他们已经远离了战斗的中心,竟是真的如九月所说,安定了下来。几分钟前他还以为自己死定了,才义无反顾地吐露出深埋心底的所有感情。傅天河现在突然有点尴尬,少年没有任何回应,也许是刚才海浪的动静太大,他没有听见吧。事发当时傅天河刚从泳池里爬出来,还没来得及穿好衣服,浑身上下就只有一条泳裤。风一吹水汽蒸发,迅速带走身上的热量,陈词从包里拿出衣服给他:“先穿上,小心着凉。”傅天河默默地接过来,他用毛巾把身上的水擦干,穿上外套,然后闷头继续先前把水舀出皮划艇的工作。陈词也和他一起干,两人忙着让皮筏艇减重,任凭他们随着波浪飘去未知的方向。时至今日,傅天河终于明白了陈词之前的种种作为。在九月表明想要嵌合体的那一天,少年就已经决定了有朝一日要乘船远航,九月需要嵌合体用来自保。而要求时刻保持装满物资的登山包,问船员要来的皮筏艇和充气泵,以及刻意选在一层的房间,也都是九月事先做好的准备。如果真是这两只大东西共同发动袭击,客轮的防护水平再高,也无法完全抵挡,九月是事先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才做了那么多的准备吗?明明这条航路三年来都没怎么出过事,又为什么会那么巧的在今天吸引来了两只大型的原初生物?无论红色水蛭还是勃氏新热鳚,都不是栖息在附近海域的生物,它们远道而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傅天河又想到了陈词独自坐上皮筏艇,回头看向他时,眼中的决断和孤注一掷。——九月试图以自身之躯,将所有原初生物引走。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傅天河终于忍不住心中越来越多的疑惑,问陈词:“怎么会突然有那么多的原初生物过来,这不是最安全的航线吗?”“他们是冲我过来的。”陈词没有多说,他回头望向本该是客轮所在的方向,海面浩瀚,远处是激荡的战场,早已不见了轮船。事实证明,用精神力包裹自身确实能够屏蔽原初生物的感知,这就意味着其实不是他把这两个东西引来的。船上还隐藏着其他吸引物吗?希望在他争取而来的这段时间里,那边已经把问题解决掉了。只是……如今他和傅天河飘荡在海上,又要何去何从?“冲你来的?”傅天河愣住了,“为什么?”他此前可从来没听说过哪种原初生物会专门为某个人而来,遗弃郊区的海滩上,巨型乌贼盯上火柴棒,完全是因为她就是个落单的小女孩,能够轻而易举地捡漏,填饱肚子。但在有着上千名游客的客轮中盯上某一个人,实在也太不可思议了。陈词没有向他解释,他扭过头来看向傅天河,沉默了两秒,轻声问道:“你为什么要跟着我来?”“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就这么乘着皮筏艇走。”“会死的。”傅天河耸肩:“死就死吧,不过是早晚的事。”放在往常,陈词也许会疑惑面前的人脑子是不是坏掉了,而现在,他知道一切都源于傅天河将他紧紧抱住时说的那句话。喜欢……吗?陈词很难理解所谓的情绪和感情,但他不是傻子,陈词甚至一直都知道傅天河喜欢自己,两人的初见其实就是一场见色起意。只是他没料到,原来那种感情竟可以支撑着傅天河做出连命都不要的举动。他……不太明白。陈词:“我不会有事的。”傅天河:“我哪会知道啊,就算知道了也肯定跟着你一块,现在我们两个好歹还有个伴,多好。”陈词微微皱起眉头,认真地思考这句话。傅天河将陈词的所有反应看在眼中,所有的忐忑和紧张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现在的他,前所未有的坦荡。告白就告白吧,虽然确实是想让自己的心意永远烂在肚子里,但经历过这样惊心动魄的事,傅天河意识到如果不说就再也没机会了,他至少得让九月知道,有这样一个人默默喜欢着他。现在小小的皮筏艇上只有他们两个人,九月就是想躲也躲不了,也就意味着他必须有一个回答。不管最终的结果如何,傅天河都会坦然接受,他已经竭尽所能,做到了自己的最好。陈词中途回过神来,开始收拾泡了水的背包。海面上风起云涌,精神领域中,下方三四十米处,数不清的小型原初生物正朝着战场的方向游去。也许红色水蛭和勃氏新热鳚的战斗已经分出个胜负,它们迫不及待地想要分一杯羹。只是那里不光有战败者的尸骸,还有陈词投放的嵌合体。两人的终端都是防水的,除了没信号,其他功能都还正常。大洋中是没有信号的。当年马斯克推出野心勃勃的星链计划,4.2万颗太空卫星能让信号覆盖至全球的每一寸角落。然而星链卫星侵占着正常的航行轨道,不断撞击其他的气象卫星和监测卫星,甚至摧毁了一座国际空间站,又因为等离子太阳风暴剧烈爆发,使得上百颗星链卫星坠落,在那之后,就是全球海平面急剧上升噩梦发生。星链计划最终破产,现在想要在大洋上获得信号,需要和信标的云端进行连接,每艘轮船上都设有信号基站,身处基站的覆盖范围之外,就意味着失联。现在陈词就算想要和陈念联络,报个平安也做不到,有水手看到他和傅天河跳船,应该会摸排他们两人的身份。希望在客轮公布消息之前,他们能找到一个有信号的地方发送消息,省得让陈念担心。不过还好,陈词肩膀上还有事先植入的芯片,他有问过沙弗莱,大皇子回答说就算在信号缺失的地方,北斗系统的卫星也能将他准确定位。沙弗莱没说具体的原理,但陈词觉得,alpha可能专门为此启用了一颗卫星。傅天河清点了包里的物资,食物足够他们使用一个多星期,他们还带了小型海水净化器,不必担心饮用水的问题。接下来只需要保证在皮筏艇上不会出现其他意外就行。橙色的小艇就这样无休止地飘荡在海面上。他们吃了点东西补充能量,等待获得救援,或者出现自救的机会。天色越来越暗,浓云始终聚集在天穹,近乎压顶,一滴雨落了下来,滴在陈词脸上,冰凉。还没等陈词给傅天河说下雨了,更多的雨就接踵而至。豆大的雨点砸在身上,似乎都带起痛感。风变得越来越大,最后几近呼啸,陈词和傅天河终于迎来了他们旅程中的第二道考验——因为原初生物死斗产生的海上风暴就要到来了。第103章 如果说从原初生物口中逃脱,是因为他们事先做好了万全的准备,那么单靠一艘小小的皮筏艇挨过海上风暴,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无论哪一种生物都没有资格和大自然抗衡。陈词紧紧抓住两侧的把手,稳住身形,傅天河将大聪明用力抱在怀里,防止它坠入海中。精神力竭尽所能地向着远方扩散,远一些,再远一些!雨愈来愈大,转眼就成瓢泼之势,把两人一狗淋成了落汤鸡,傅天河挪身过去,用力抱住陈词。他们尽可能地压低身形,降低重心,好能够稳稳地趴在皮筏艇上。雨水顺着陈词脸庞滚落,他湿透的乌黑眼睫正不断颤抖着,似即将在暴风雨中折翼的蝶。突然间他睁开双眼,一滴雨落入琥珀色的眸中,带来些微刺痛。但陈词完全顾不得这些,喊道:“往西南方向!那边有一个平台!”西南方向?风和海浪确实在把他们往南边推,但还需要调向西方。傅天河高声问道:“大概有多远?”“不到十公里!”那很快就能到了。傅天河立刻从包里翻出塑料布,他将塑料布绑在船桨上,做成简易的帆,顶端牢牢系上登山绳。皮划艇上没有能够固定风帆的地方,傅天河就紧紧地抱着船桨用身体固定,让陈词将其拉起。简易的风帆竖起,被哗啦一声吹鼓。陈词左手拉着登山绳,右手紧握剩下的另一根船桨,竭力划动海水,让皮筏艇的头朝向西南方向。有经验的水手可以“抢风行船”,也就是所谓的逆着风前行。无论风往哪个方向吹,总能和帆面产生一个垂直的作用力,正是这个垂直的力推动着帆船前行,所以只要不断调整船身和风帆的位置,以“之”字形的路线,就可以借着风往任何一个方向行驶。“向左!”傅天河大吼着,和陈词共同将风帆侧向左边。他们此前都没有过操纵帆船的经历,但幸运的是两人物理都学得非常好,现在的情况也只是缺一个向西的动力,操控起来不算太过困难。风帆让皮划艇的前行速度到达顶峰,狂乱的风雨打在身上,让两人被迫眯起眼,只能看清小小的方寸之地。他们竭尽全力地降低着重心,否则稍有不慎就可能被整个掀翻坠入海中,等到那时,绝对只有死路一条。精神力探测着方位,时刻指引着两人调整风帆的角度。近了,越来越近了! 第149章 陈词强打精神,他双手抓住窗框,抬起腿想要爬上去,却根本做不到如往常般灵敏。有东西正在他的体内燃烧,让他的身体酸软,迫切地渴求着某些纾解,对于omega来说,这种感觉并不陌生,每一次陈词都会及时注射抑制剂,然后安静地躺在床上,裹紧被子,强行忍耐过去。而现在,他已经口服了抑制剂,但好像根本没起到什么作用。傅天河见状,只能帮着陈词爬上窗台,他一手抓着陈词背后的衣服,防止他重心不稳一头栽倒,另一只手托着陈词大腿,把他向上推。陈词臀腿处的肉从傅天河张开的五指缝中微微鼓出,湿透的裤子粘在皮肤上,都要被alpha的体温暖热。但现在就连傅天河也无心注意这致命的性感,他小心又费力地帮着陈词进入屋内,又把大聪明抱进去,才带着众多物资翻越窗户。屋内有淡淡的发霉味道,办公桌上空无一物,墙上挂着的地图几近脱落,到处都是厚厚的灰尘,被风卷起,种种迹象都表明它已经被废弃很久很久了。陈词被傅天河搀扶着,在墙角坐下。抑制剂好像根本没起作用,他竭力在愈发昏沉的意识中寻得片刻清明,情况比他想象中还要糟糕。是的,他一直都使用着基地特质的注射型抑制剂,口服药对他来说,效用极度有限。陈词从小到大见过的alpha两只手都数得清,此前他接触最多的alpha就是沙弗莱,偏偏还和对方信息素不敏感,更是排斥和其他人产生身体触碰。他身为顶级的omega,确实不会轻易被alpha诱惑,但刚刚他直接碰到了傅天河的血液,还是用嘴吸的。陈词不知道在面对其他alpha时,会不会也有类似的状况,但很显然,他的身体非常喜欢傅天河的信息素。——如太阳般温暖的树林,想要仰面躺在落叶之上,被晒得浑身发暖。如果情况再不加阻止,用不了多久,他就会陷入长达数天的发情期。傅天河蹲在陈词面前,紧张地看着他,alpha用力吞咽,喉结无声地上下滑动。他现在也不太好受,但比起陈词肯定要好许多。“还好吗?”傅天河的声音沙哑,他被绷带包裹着的手掌轻轻碰了下陈词滚烫的脸颊,引得omega浑身瑟缩。答案不言而喻。傅天河知道自己最好快点离开,不要再出现在九月面前,对他产生更多干扰。他深吸口气,站起身来。衣角却被omega攥住了。陈词的力气很小,小到傅天河只需要一转身,就能把衣服从他指尖抽出来。陈词抬头望着傅天河,他苍白的嘴唇被alpha的血染成鲜红,那双琥珀色的眼中蒙着层厚厚的水雾,傅天河从来没有在少年脸上见到过这样五无助的表情,仿佛在无声地问他——你不要我了吗?咬紧牙关才下定的决心,只是一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傅天河。”他听见九月叫了他的名字,少年的口齿还是清晰的,“你要去哪里?”“我们现在不适合待在一起。”“你不是说喜欢我吗?”少年轻声问询,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傅天河恍然意识到,他在皮筏艇上吐露的心声,九月其实全都听见了。全都……听到了吗?傅天河蹲下身,直视着那双眼眸,轻声问道:“那你是什么想法呢?”“我不知道什么叫做喜欢。”陈词的眼神中带着一些茫然,这样的感情对他来说太复杂了,“……但是我不讨厌你。”其实还有更多的话没被说出来。他厌恶旁人的接触,甚至到了被碰到就会直犯恶心的地步,却在相处中慢慢习惯了傅天河的存在,隔着衣物拥抱,碰到彼此的手,最后更是将脸埋在他掌心,吮去伤口里流出的血液。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从来没有人教过他。傅天河的眼眶猛然一热。他怎能不知道九月其实是个冷情冷感的人,少年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就意味着“不讨厌”已经是他能给出的最高评价。自己的全部付出都被少年感觉到了,那并不是可笑的舔狗行为。陈词的眉头突然紧紧蹙起,他用力闭上眼,调动所有意志,强行忍过体内汹涌推上的热潮。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么漫长难捱。短暂的头晕目眩之后,他向身前的人哑声求救:“……帮帮我。”傅天河握住他指尖冰凉,掌心却烫热的双手:“我要怎么做?”“请……给我一个标记。”第104章 骤然已经有所预感,陈词的话仍让傅天河心跳停了几拍。标记一词对omega来说意味着什么?——alpha的信息素将注入到后颈处的腺体,让陌生的味道占满他全身,在之后长达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九月会被打上独属于他的烙印。素来坚强冷感的少年缩在墙角,被情热折磨地浑身颤抖,他从来没求过什么人,如今却面对着自己,请求一个能缓解热度的标记。傅天河用力闭了闭眼,他跪在陈词面前,身体前倾,将陈词整个拥在怀中,在他耳边低声答应道:“好。”是的,九月的反应因他而起,那么他现在也应该为九月解决问题。说话时的气流喷吐在耳边,刺激得陈词不住战栗,傅天河的声音被他清楚听到,陈词下意识地攥紧alpha衣服,将脸埋在他肩膀处,等待着随之而来的疼痛。他上过最为详尽的生理课,知道标记其实是很痛的,尖锐的牙齿会刺破皮肉,将信息素注入到敏感的腺体中,疼痛,鼓胀,然后是麻木。皮质颈环被解开了,随手放在一边。陈词闭上眼,但随之而来的不是疼痛。alpha的唇轻轻碰在了他后颈,摩挲着那里敏感细嫩的皮肤。突如其来的陌生感觉让陈词浑身一激灵,难言的痒意和不适感顺着神经传入大脑,被艰难地分析。傅天河反复亲吻着陈词后颈,没了颈环的桎梏,omega信息素前所未有地浓郁释放出来。但现在,傅天河完全顾不得自己的身体状况,他全副心神都放在怀中的少年身上,感受着他的每一次颤栗,紧绷,和喉咙挤出的细小呜咽。亲吻落下,双唇抿住皮肉,微微向外拉扯,又吮吸着那一小块皮肤,直到后颈处因为习惯了他的触碰,逐渐放松下来。傅天河明明是第一次临时标记,因保护欲萌生的种种举动,却让他做的比绝大多数alpha更好。犬齿抵在皮肤上,压出小小的坑,傅天河停住了,仿佛在无声询问。【亲爱的审核这只是咬一下后颈没有任何脖子以下的违规内容,请明察】陈词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手,抱住了alpha后背。尖锐的牙齿刺破皮肤,刺进颈部腺体,将alpha的信息素注入。陈词紧紧抿着唇,这种猎物般被紧紧咬住的怪异感明明应该激起他的竭力反抗,此刻却又奇特地安抚着他体内的激荡,他只能更加用力地抱紧傅天河,将脸埋在他的肩窝。琥珀木香和晚香玉迅速交融,不分你我地融为一体,似夜色静谧下月光中的森林。门窗在狂风中咣当作响,滔天海浪不断拍打着平台边沿和下方竖梯,落雨如爆豆般砸下,溅射出冰冷的水花。海洋深处废弃的探测平台被遗忘,被锈蚀,而在其中昏暗隐蔽的一隅,却弥散着交融的体温和迷人的浓香。疼吗?确实是有点疼的。但更多则是因为先前不断亲吻而产生的酥麻。陈词感觉到傅天河急促的呼吸扫在自己颈侧,alpha慢慢松开,最后用舌尖舔走渗出来的几滴血迹。体内就连抑制剂都难以压制的涌动终于得到了满意的安抚,迅速退却,但陈词知道这都是暂时的,等到它再度出现,会是比以往更加强烈的情况。傅天河直起身,他凝视着陈词泛红的脸,抬手将他额角的湿发温柔拨开,轻声讯问:“现在好些了吗?”“……嗯。”临时标记只需要一个月就会被代谢掉,在标记消失后,如果再出现类似的情况,就需要更强的信息素摄入才能压住。但陈词暂时不想去想那些,起码在这一刻,他的身体满意了。力量重新回到酸软的四肢,陈词在傅天河的搀扶下站起来。先前坐着的角落已经一片湿濡,有两人身上落下的雨水,海水,或许还有其他。傅天河把陈词扶到床边,他迅速探查整个屋子,打开所有橱柜。平台废弃之后,重要的物件都被带走了,但他很幸运地在厨子顶部发现了两条留下来的毛巾。傅天河也顾不得想毛巾够不够干净,起码它们是干燥的。“把衣服脱掉擦擦身上吧,小心别着凉。”陈词点点头,他解开衬衣领口的扣子,就这样当着傅天河的面脱了下来。傅天河脸上有点热,但一想到他刚刚才给了少年一个临时标记,就也让自己坦然地站在那里。陈词接过毛巾,仔细擦干净身上的每一寸皮肤。他低着头,抬起手去擦后背比较难够到的地方,新鲜的齿印便展露在傅天河眼前。那是他在九月身上留下的痕迹。傅天河的舌尖下意识地舔了舔犬齿,他还清晰记得刺破九月皮肤时的感触,旁人的鄙夷和嘲讽压制了少年时代的本能,如今却在胸中疯长,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是个真正的alpha。也许一个临时标记还不够,他想要……将更多的东西注入到九月体内。陈词将上身擦净,反常的热度正逐渐消退,反而因为先前燃烧了太多热量,四肢发冷起来。平台已经废弃了太久,房间的密封性也没有那么好,呼啸的风从窗户和门的缝隙里涌入,吹出尖锐的鸣响。傅天河把他们俩的包拎到床边,两个包都湿透了,但九月在准备东西的时候,事先把所有的衣物都用防水袋抽成真空,再密封起来,他大概早就想到也许会出现这样的状况,才未雨绸缪。现在这些防水袋帮了大忙,不然所有的衣服都湿着,就只能用体温生生烤干,很容易生病。傅天河把装着陈词衣服的防水袋拿出来,递给少年:“我去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物资,你赶紧把衣服换上,小心着凉。”之后他背过身去,床上传来密封袋被拆开的声响,接下来九月应该会脱掉裤子和鞋袜,擦去两条腿上的水迹,换上干净衣服。傅天河深吸口气,强忍着回头去看的冲动,他拿上手电筒,搜查房间。现在正是下午五点,距离日落还有将近两个小时,但因为天阴得实在太厉害,屋里暗得和晚上没太大区别。他们所在的房间先前应该是某位工作人员的卧室,傅天河从内部打开房门,进入到走廊,这间卧室的号码为116。所有的门都紧紧闭着,需要门禁卡才能打开,傅天河从走廊的一头走到另一头,除了几盆早就枯萎的盆栽,什么也没能发现。“傅天河。” 第151章 在沙弗莱眼中,陈念这样就是死不悔改,他气得都要发抖,自己小心翼翼地隐藏着心意,半点儿都不敢透露出来,陈念却这样和别的alpha勾三搭四,甚至还收集了那么多信息素放在卧室里。他接受不了,这让沙弗莱感觉自己就是个可笑的小丑。“喂。”陈念却突然放软了声音,他仍旧懒散地靠在架子上,只是改为双手抱胸,眼中的笑意渐渐消失,轻声道:“沙弗莱,你……喜欢我?”第105章 话说出口的那瞬间,整片卧室陷入死寂。陈念当然不会错过沙弗莱眼中的震惊,alpha所有的表情都僵在了脸上。如果说刚才还是他声厉色荏地指责陈念不知分寸,那么现在,陈念靠着轻飘飘一句话,就彻底占据了上风。面对陈念布置的陷阱,沙弗莱毫无知觉地一脚就踩进去了,简直就像丛林里单纯的小鹿,都有点让陈念怀疑自己这两天的辛苦布置是不是白费力了,也许根本就不用他做那么多,搞来大家的信息素可是很费劲的。怎么傻乎乎的。陈念忍住心中想要发笑的冲动,他双手抱胸,放松地靠在置物架上,明明比沙弗莱矮上一头,却是如今占据支配地位的人。“别这副表情嘛,喜欢我难道是什么拿不上台面来的事吗?”陈念手指轻点着胳膊,他凝视着沙弗莱,脸上的笑意逐渐淡了下去,语调逐渐低落:“还是说……其实在你心里我很不堪?”“不!不是。”沙弗莱用力闭了闭眼,竭力隐藏的心思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戳穿,他根本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陈念,他喜欢上了自己未婚妻的弟弟,多么可悲的事啊。陈念是什么时候发觉的?少年古灵惊怪,也许他早就看出来了,那么自己的所有的隐瞒和局促,在他眼中是不是小丑一般的拙劣表演?沙弗莱张开嘴,喉咙有一刻的嘶哑,艰难道:“……真正不堪的是我。”内疚和愧怍潮水般涌上来,淹没他的脚踝,小腿,腰间,最后到达胸膛,呼吸愈发困难,直到口鼻也被淹没,冰凉的情绪灌入肺部,带来难忍的疼痛。是啊,自始至终他才是最不堪的那一个,他又有什么资格去指责陈念没有分寸呢?alpha移开视线,不敢去和陈念对视,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仍旧明亮,仿佛能透过皮囊,看清他卑劣的灵魂。“嘿,别这副表情嘛。”预料之中的指责谩骂却没有发生,一双手伸出,捧住了他的脸,掌心细腻,指根处却带着一层浅浅的薄茧。陈词捧起沙弗莱越来越低的头,强迫对方和他对视,他将alpha的闪躲清楚看在眼中,明白究竟是因为什么,才让沙弗莱如此煎熬。毕竟这可是他名义上的哥夫啊。连他这样道德感极低的人都没想着搞沙弗莱,更别说沙弗莱本身作为老实人,会更加在意和陈词的婚约。只是如今,他看到沙弗莱又难过又羞愧的表情,内心深处仿佛被什么看不见的物件重重击打,竟是一片软烂。……有点可怜。“你听着,作为alpha,会喜欢我是件很正常的事情。”陈念声音很轻,每一个字却都说得那么清晰,闯入沙弗莱耳中:“毕竟我长得这么好看,性格又放得开,对于你来说,应该和那些贵族omega一点都不一样吧?”陈念说的话在旁人听来虽然挺不要脸的,但每一点都精准戳中沙弗莱的真实想法。作为健全的人,完成认知的第一步当然是通过眼睛,陈家双子有着相同的容貌,这对双胞胎有着绝美精致的眉眼,赛过最火的虚拟明星,一颦一笑都是如此夺人心魄。相较于陈词的冷漠,陈念要更加灵动丰富,如同原本应该在画中的美少年真正活了过来,眼含笑意地降临身边,就算再敌视他们的人都没办法拿样貌来开刀。陈念身上带有地下城的野性,他极富攻击力,从来不是个肯吃亏的主,偏偏又极有手段,小性子使得恰到好处,只会让人享受于那种娇纵,心中只有宠溺。沙弗莱明知道里面可能有坑,却还是被吃得死死的,无论陈念提出怎样的要求,他都会竭尽所能地完成,只为看到少年满足的笑靥。其他人似乎也好不到哪儿去。安东尼奥仍旧被陈念故意捏造的假象蒙骗,以为自己会和并不幸福的未来皇子妃产生一段刺激的地下恋情,给大皇子戴上鲜艳的绿帽。纪逸枫和陈念第一次见面,就以极近的距离向少年介绍藏品,甚至还在之后送来一盆绿茶月季。现在他是陈念的博物学老师,给陈念布置了实践作业,不但没批评陈念收集alpha信息素的离谱课题,还把自己的信息素提供给了学生。楚浔看着老实巴交,据陈念所说信息素也是他连蒙带骗收集来的,但他毕竟是按照陈念严苛要求选择的老师,也许对陈念来说,楚浔就是只小绵羊,可以任凭他收拾。陈念甚至还收集了古德斯将军的信息素,那可是陈蔚元帅曾经的部下,年龄都足够当陈念的爸爸了!无论如何,古德斯出于曾经的情谊,对待陈念的态度肯定不会差。而在两次宴会上,陈念也很受欢迎,他顶着未来皇子妃的身份,alpha们不敢贸然前来搭讪,但总有数不清视线追随着少年的身影,正如沙弗莱的眼睛无法离开陈念一样。心里挂念着陈念的人,绝对不只有他自己。但他是和陈念相处时间最长的人。旁人被陈念各种不同的伪装所迷惑,看到的都是陈念想让他们看到的东西,只有沙弗莱见到的,是最真实的少年。也许正如陈念所说,自己会喜欢上他,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他不必为此感到愧疚……吗?沙弗莱的视线投向陈念身后的陈列柜,现在已经有七八个装有信息素的瓶子了,随着时间的推移,最终会有多少个放置在上面?少年收集的不仅仅是信息素,更像是把各种不同的alpha放进鱼塘,众人无知无觉,或心甘情愿地落入蜜糖陷阱,成为陈念生活乐趣的一部分。那他呢?他在明知陈念存着坏心思的情况下,还一脚踩了进去。陈念盯着沙弗莱,看他的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一会儿紫,精彩纷呈。他没有读心术,不知道沙弗莱的心理活动如何,但应该是万分纠结地想了很多?决定将沙弗莱戳穿,只是因为陈念不想让情况继续僵持下去了。长痛不如短痛,沙弗莱再这样纠结下去,只会给他们两人都带来折磨。还不如直接挑明了,该干什么干什么。陈念决定再加点码。距离和陈词的上次见面已经过去四天,陈念一直在想他和沙弗莱的问题,alpha很明显地对他有意思,陈念毕竟经验丰富,毫无恋爱经验的沙弗莱自以为隐秘的行为举止,很难将他彻底瞒住。一开始陈念也很纠结,他和陈词就这个问题讨论过至少三次,陈词一直都是相同的态度,他和沙弗莱之间没有任何可能,十几年来的相处却能够产生友谊,以及严重的信息素不敏感,都注定了就算他们日后成婚,也不会拥有幸福。陈词更是不在乎沙弗莱会不会喜欢上别人。真正让陈念转变想法的,是陈词说婚约所需要的,只是一个姓陈的孩子而已。很凑巧,他也是陈蔚的儿子。“既然喜欢我,就拿出该有的样子来,起码你得让我知道你的心意到了何种程度。”陈念话音很轻,“现在我给你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你想不想要?”陈念这是什么意思?每一个字沙弗莱都能听得懂,但连在一起,他突然难以理解其中的含义。陈念这是允许了他的心思?所谓公平竞争的机会,是在说他可以作出行动,来追求陈念?沙弗莱突然有些恍惚。他本以为歹念被戳穿的那一天,会迎来两兄弟的鄙夷和厌恶,但事情的发展好像和他料想的完全不同。陈念仍旧坦荡,似乎根本不觉得有什么问题。难道自始至终纠结到难以入眠的,只有他一个人吗?沙弗莱用力闭了闭眼,所有的复杂思绪和胸中沉重的思虑在这一刻都被抛去,只留下他最真实最淳朴的感情。“……我要。”事情的进展和陈念想象中差不多。他点了下头,转身面对着陈列柜,就要整理自己的藏品:“没什么别的事儿你就回去吧,我还得——”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沙弗莱从身后抱住了。alpha的拥抱相当用力,一时间陈念都没喘上气儿来。陈念下意识地抓住沙弗莱勒在他小腹处的手,想要把它拿开,但只一瞬他就反应过来,改为按在上面。沙弗莱的下巴搁在陈念肩头,似乎想要把整张脸都埋进肩窝,alpha双眼紧闭,眉头紧锁。陈念听见沙弗莱压抑的呼吸声,一下下地响在耳边,还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温热的气流洒在脸颊上,大面积的身体接触让他们能隔着薄薄的衣料,感受到对方的温度。雪莉酒的清甜将他整个包裹,恍然间,陈念似有一瞬的悸动。……果然他很喜欢沙弗莱的信息素。陈念一动不动,也不回头,他盯着虚空中的一点,静待事情发展。他已经很久没被人这样抱过了,离开夜总会之后,陈念就很少再和alpha有亲密接触。和陈词不同,陈念早就习惯了被触碰,他坐在客人的腿上,被搂在腰间,不老实的手指隔着薄薄的衣料揉捏,或是把他压在沙发背上,捏住下巴,冰凉的杯沿抵在唇边,狭促笑着喂给他好酒。所以现在被沙弗莱紧紧抱住,他一点也没觉得痒。小心翼翼隐藏在心底里的感情就这样被他直接戳穿,沙弗莱会做什么?陈念等着他的下一步举措,甚至还隐隐有些期待。然而他等了很久,没有试探的亲吻,也没有更过火的举动。沙弗莱只是单纯地将他抱在怀中,似乎这样就已经够了。陈念眨了下眼,他抓着沙弗莱的手,稍微用力,将alpha的胳膊拿开一些,接着就在这小小的空间里转了个身,面对着沙弗莱。这下两人之间的距离变得极近,陈念前方几厘米就是沙弗莱的胸膛,而后背靠着陈列柜。从背后抱住陈念的时间里,沙弗莱整理好了表情,他真的不想让自己更加难堪。只是在对上那平静的双琥珀色眼眸时,他又忍不住崩溃。——你为什么能表现得如此淡定?种种迹象都指明了唯一的真相:陈念其实对他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将自己戳穿,也只不过是厌恶了被暗恋的现状。沙弗莱深吸口气,所有激荡的感情都在那个用力的拥抱中,被他带咬着牙吞在肚子里默默消化。羞愧也好,不堪也罢,就这样吧。“我还有点事要处理,先走一步。”沙弗莱就要转身,却被陈念抓住了袖口。“等一下。”沙弗莱脚步一顿。陈念从柜子里拿出个没用过的玻璃瓶,轻声道:“也许我也需要收集你的信息素。”要不是沙弗莱从小就被皇帝带在身边参与各种重大要事,现在他绝对会绷不住表情,心理防线崩溃,做出更加失控的举措。 第153章 这是一片生机盎然的秋日森林,同样却也是全然静止的地方。似乎有点不对劲。陈词放松的心情重新警惕起来,他观察着四周,最终回头看去,赫然发现洞穴就在他身后。可他不是出来之后走过很远的路吗?洞穴怎么会仍在那里?陈词的脚步有片刻迟疑。就是这一瞬,数不清的紫色晶体从洞穴中暴涨而出,瞬间吞没了旁边的所有东西。紫色爬上树干,刺入泥土,高大的树木被汲取迅速枯萎,叶子卷曲着不断掉落,几乎要将陈词整个埋葬。温暖醇厚的琥珀木香突然变得冰冷,紫色晶体只是一眨眼就蔓延至了陈词的脚下,他的双脚被掩埋,小腿被刺痛,整个人化作滋生着无数邪恶的养料——血液在他的血管中奔腾,沿着枯萎落叶的脉络,将它整个染红。一切都黑了下去,归于永恒的混沌。陈词无声地睁开双眼。狂风吹得窗户咣当作响,冰冷的雨不断拍打建筑,发出爆豆般的脆声,就在这样近乎于疯狂的呼啸之中,他的身体竟然是温暖的。恍然间陈词没能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方。窗外一片漆黑,不见丁点光芒,人类的眼睛无法在黑暗中视物,陈词只能小心谨慎地摸索着,他碰到了一双同样温暖的手,严格来说比他还要热上一些。陈词立刻认出了这只手的主人,傅天河的存在让他安心了不少,他继续摸索,顺着alpha的手臂向上,碰到了他的身体。他正和傅天河睡在床上,身上盖着同一条被子。精神力向着四周扩散,探明周围的情况。他们正在一处被遗弃的海上探测平台中,是的,陈词想起来了,在使用嵌合体和精神力逃过原初生物的追赶后,他们扬起风帆,来到了这方位于西南处的平台。他和傅天河携带着所有物资和大聪明爬了上来,傅天河不慎被铁刺刮伤,血流不止,他不想让傅天河陷入可能出现的生命危险,就用自己的唾液进行抑制。但因此无可避免地摄入了alpha的信息素。之后傅天河应他的请求,给了他一个临时标记。模糊的记忆全都清晰起来,傅天河找到门禁卡,应该又从其他房间搜寻到了物资,就包括正盖在他们两人身上的被子。身下的床板硬邦邦的,陈词轻轻翻了个身,他的肌肉酸痛无力,显然还没从透支中缓过劲来,精神力倒是稍微恢复了一些。陈词立刻用精神力将自己重新包裹起来,省得再引来其它原初生物。不过这片区域距离红色水蛭和勃氏新热鳚的战场不算太远,两大原初生物能起到震慑的作用,并且先前投入的嵌合体大概也已经完成了使命的第一步,以红色水蛭体内零件为原材料合成的更多嵌合体会被释放进入海中,清空这一整片海域。短时间内应该是安全的。后颈处些许酸胀,是陈词有点陌生的感觉。作为还未结合omega,每个月都会进入发情期,陈词的腺体也会不舒服,但随着抑制剂的注入,情况会迅速得到缓解。如今傅天河充当了他的临时抑制剂。傅天河还在毫无知觉地睡着,陈词体力透支,他同样也累得不轻,甚至都睡得流了口水。现在是什么时候了?陈词不知道,但腹中的饥饿感告诉他应该过去了很久。他抬起手,点击腕上的终端,屏幕亮起光芒,刺得他下意识眯起眼。八点半了。他刚刚应该睡了三个多小时。陈词想要起来吃点东西,他现在又饿又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先前被标记时出了点水,嘴巴很干。只是一时间还有点使不上力气。他耐心等待着,积蓄体力,标记的存在让陈词本能想要亲近alpha,被子下的手臂悄悄挪动,贴在了傅天河身上。过去好几分钟,陈词终于感觉自己好点了,他撑着身坐起来,就要从傅天河身上爬过去拿包裹,陈词有精神力探测,不用开灯也能知道包裹在哪个位置,摸着黑就行。傅天河被他吵醒。alpha睁开眼,看到的当然是一片漆黑,只是他清楚地感觉到柔软而温热的身体正在从他身上跨过,被子被掀开一些,热量向着外面流失。傅天河立刻伸出手,恰好抓在了陈词腰间。虽然陈词已经在慢慢接受傅天河的触碰,但腰间毕竟是很敏感的地方,他痒地浑身一抖,手臂就要失去力量。陈词差点就一头栽倒在地,还好傅天河胳膊一伸,把他揽进怀中,他没工夫回味这温香暖玉,反倒吓出了一身冷汗。“怎么了?”陈词慢吞吞道:“我想喝水。”“我给你弄。”傅天河把陈词按回床上,他掀开被子起床,揉了揉还困顿的双眼,摸过放在床头的手电筒。光束照亮周围的空间,傅天河拿来一瓶饮用水,拧开瓶盖递给陈词:“先凑合着喝一点润润嗓子,我这就烧水。”陈词一小口一小口地喝掉一些,这是最能够缓解口渴的喝水方法,冰凉的水流滑过喉咙,激起些微刺痛,落入胃里,过上几秒钟才被暖热。傅天河下床走了两步,才发觉到好像有点不对劲。但已经迟了。陈词喝着水,盯着他格外精神的地方,唔,单靠这一点根本看不出alpha身体疲惫。傅天河:“……………………”他立刻背过身去,尴尬地想要装作无事发生,整张脸却迅速烧得滚烫起来。怎么回事啊?他不是累得要命吗?!傅天河仿佛能够感受到九月从身后投来的视线,少年的目光成为无形的助力,让情况有愈演愈烈之势。给陈词临时标记的时候,傅天河就有反应了,但那时他根本顾不上自己,之后又抓紧时间搜索物资。他给陈词擦过湿着的头发,往床上一躺,就不知不觉的迅速睡着了。谁能想到一觉过去情况还是这样呢?见傅天河浑身都僵硬起来,陈词也能够理解,毕竟同为男性,他也会面临和傅天河一样的困扰。出于礼貌,陈词问他:“需要我帮忙吗?”……帮忙?帮什么忙?!傅天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九月想要帮他做什么?!?!?!他震惊地回头看了一眼,alpha见鬼似的目光中,陈词面色平静,似乎根本不觉得自己刚才说话有多惊人。陈词的想法很简单,傅天河这样肯定很不舒服,既然alpha都用临时标记帮助他缓解了身体上的不适,那自己现在反过来也帮帮傅天河,礼尚往来,不是很正常吗?为什么傅天河这么震惊?傅天河的思维比身体先行一步。一件事情被提出后,很容易叫人顺着它产生许多联想。短短几秒,傅天河的脑子就沦陷为一片泥潭,他啊啊了两声,根本想不出来现在应该对陈词说点啥,只能迅速且狼狈地消失在omega视线中。陈词望着他仓皇逃窜的背影,不理解地歪了歪脑袋,明明已经有了标记,傅天河怎么还会羞涩成这个样子?生理课上……生理课上好像没有教过他相关的知识。傅天河花了挺长一段时间,才最终冷静下来。他内心斗争了许久,做好万全的心理准备,重新低着头回到房间。傅天河没看仍旧躺在床上的陈词,他拿出气炉和密封的燃料,在空地中央点燃一小团火。傅天河的动作很快,他把水烧上,又热了罐头,食物的香气飘出,陈词这下再也躺不住了,裹着被子坐在床边,就连大聪明也迫切地凑过来。傅天河很快就做好了两人一狗的晚饭。他把热食递给陈词,又给大聪明倒上狗粮,启封罐头,自己则是摸出来先前从橱柜里搜出的过期军粮,拆开包装。军粮的自热袋应该失效了,摸着里面的铁粉都已经结块,还好他们有生火装置。“这是什么?”陈词问。傅天河:“我从其他房间搜出来的粮食。”陈词:“还能吃吗?”傅天河:“能吃,这不都好好的。”陈词点点头,他相信了傅天河的话,不知道军粮其实过期二十年了。陈词睡着之后,傅天河清点了他们的物资,一共就只有两个包,虽然很沉,但携带的食物还是有限。他们还不知道要在海上度过多久,所以傅天河想着尽量都把好的食物留给陈词。两人一狗围坐在火光前,吃完了在探测平台上的第一顿晚饭,风从窗户缝隙里钻进来,好在只有几缕,不至于将火苗吹灭。雨还在下,现在终端连不上网,陈词也不知道风暴何时才能停歇。吃饱喝足,忍不住再度困倦。傅天河把东西收拾好,他熄灭了炉灯,携带的燃料有限,还是尽量节省为好。傅天河:“刚才我看控制室里有信号基站,我试试看能不能修好,不然被困在这里还没网,实在太难受了。”“好。”陈词掀开被子下床,“我和你一起去。”陈词赤着的脚踩在地面,立刻被冰凉的地板激地向回缩了一下。陈词的鞋湿得透透的,短短三个小时根本晾不干,傅天河一直非常无所谓地光着脚在地上走,但九月可不能也这样,万一着凉了怎么办?他立刻道:“地上凉,我背着你。”“不用。”陈词拒绝了,他才没有这么娇弱,双脚重新放在地面,适应了一下温度,还好。傅天河见状,也不再坚持,他握着手电筒,带陈词穿过走廊,来到位于另一边的总控室。信号基站靠着墙角摆放,很大一台,傅天河仔细检查过各种零部件,确定没有物理上的损毁,只是断电了。观测平台采用水力发电,下方翻涌的海浪就是最好的能量来源,傅天河顺着线路找到电机,他尝试着打开,毫无动静。“应该是外面的线路断了,我去看看,稍微等我一下。”傅天河二话不说,他脱掉身上的衣服放在桌上,尽可能光着,打开窗户翻了出去。重新步入疾风骤雨中,饶是强壮如傅天河也冷得不住发抖,幸好他才吃过热乎的食物,不然真的很难抗住。 第155章 沙弗莱悄悄地深吸口气,他绷着一张脸走进陈念卧室,像往常一般拽过椅子,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坐到床边,而是拉开有一米多的距离。沙弗莱坐在椅子上,双手的手肘支着膝盖,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他垂着眼眸,盯着陈念衬衣上的一颗纽扣,故意不去和少年对视。别别扭扭的。陈念瞅了他几眼,也没再说话激他,omega神情坦荡,躺到了床上。经过这一阵的训练,陈念的进步可谓飞速,他有着超出常人的天赋和沙弗莱的系统教导,每一天都比昨天变个样。精神力释放而出,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又迅速收回,萦绕在陈念周身,形成一层无形的防护罩。虽然他还不能做到陈词意念移物的程度,却也比大部分人都强了。今天陈念的训练项目是对战。对于精神力强大的人来说,力量不应该只起到探测和侦察的作用,还能办成更多的事情,真正参与到战斗当中。这是昨天就决定好的进程,如今看来颇有些凑巧的味道。沙弗莱同样也闭上双眼,他凝聚精神,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属于alpha的精神力释放,环绕在周身,习惯性地充当守擂者。两人各自为阵,无需语言宣布,对战就已经悄然开始。陈念等待片刻,他专注关心着沙弗莱那边的状况,最终耐不住性子,率先发动攻击!精神力凝聚的丝线从四面八方袭来,毫不留情地刺向沙弗莱!沙弗莱以不变应万变,攻击在进入他周身范围的那一秒,立刻陷入泥潭般被巧妙化解,再也起不到作用。第一击就这样被挡住,陈念也没期望能起到什么作用,毕竟只是试探,况且他也不觉得自己这个初学者一上来就能干翻沙弗莱。后续的进攻接二连三,如狂风暴雨般冲向alpha,这是很典型的陈念风格,精神力铺天盖地、咄咄逼人地涌来,光是气势就能先将人吓到。但对沙弗莱来说,只不过小打小闹。这是他的学生,他对陈念的水平如何,再了解不过,陈念的每一次进攻都被他恰到好处的防住,沙弗莱对精神力的控制极其精准,总让陈念觉得下次攻击时只需要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就能击破防线。陈念迷失在无论如何都想要将沙弗莱击败的念头中,他铆足了劲儿,未曾注意到从身后偷偷绕过来的精神力。袭击突然发动的那刻,陈念被打了个猝不及防,他赶忙调动精神力进行防御,冲到中途的攻击因此顷刻间散了,失去控制。原本由他掌控的节奏一下子全然紊乱,战场的局势发生逆转,陈念慌忙抵挡,却到处都是破绽。沙弗莱的精神力冲破他的防线,凝聚成针的无形力量在少年喉头处停下,准确无误。如果沙弗莱是敌人,现在陈念已经出事了。一切都停了下来,陈念呼吸急促,他用力抿着唇,抵在他脖颈的精神力轻轻压住皮肤,似乎就要将其刮破。沙弗莱目光如炬,他面色沉静,这一刻已然彻底进入了老师的角色。沙弗莱点评道:“你太冒进了。”陈念:“难道不好吗?”“攻击性太强有时不是件好事,你需要分出更多精力关注背后,毕竟真正的战场上,什么样的阴谋诡计都可能出现。”陈念明白沙弗莱的言外之意,无非就是指桑骂槐,觉得自己在为人处世的方面有时候太咄咄逼人了呗,但如果对方不高兴的话,完全可以反抗,有本事和他对骂啊。至于偷袭他的人……也得有承担相应后果的能力才行啊。原本因为遭受突袭而凝滞的精神力陡然一变,打了沙弗莱一个措手不及,他以为对战结束,放松了许多,但反制的速度仍然要比陈念快得多,omega没能将他伤及,却闯进alpha松散的防线中。先前两人都将各自的精神力凝实,容不得外界力量渗入进行干扰,而现在,alpha和omega的精神力大范围接触,如同两种不同的气体,在中间隔板被抽开的一瞬间完成了分子交换,变得不再纯粹。两股不同的精神力迅速融合,交织在一起,陈念是被沙弗莱手把手领进门的,他们早就非常熟悉彼此的精神力,甚至都不需要两人控制,融合就已经自行完成。很难形容这一刻究竟是什么感觉。仿佛正在交融的不是他们的精神力,而是灵魂。陈念和沙弗莱齐齐发出一声闷哼。沙弗莱再也顾不得其它,迅速回撤,他猛地站起身,椅子哐当一声向后歪倒在地。心跳加速,血流奔腾在血管中,将强烈的兴奋感运送至四肢百骸。雪莉酒味道的信息素不受控制地冒出,精神力的融合竟然引得了更强的生理变化。陈念也好不哪儿去,精神力交融的那一刻,他甚至都能清晰感受到沙弗莱心中来不及收起的情绪,一时间被冲击得有些混乱。那是相当复杂的情感。陈念用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报复方式,但他确实逆转了局面,两败俱伤也总比全盘皆输要好。不过说到底,还是沙弗莱觉得自己赢定,放松警惕了。沙弗莱依靠强悍的控制力,将所有的精神力收回,融合生生中止,一时间房内就只剩下了属于omega的精神能量,四处冲撞着,想要找回抽离的另一股精神力。陈念花了有段时间才勉强控制住。以陈念现在的水平,已经不会再有从前那样精疲力尽的情况发生了,他仰面躺在床上,平复状态,过了几秒,扭头看向震惊中原地起身的沙弗莱,眼中浮现出狭促的笑意。“在没有真正获得胜利之前放松警惕也不是件好事,这点老师应该是知道的吧?”明明是他教训陈念,现在反而变成自己被教训了。沙弗莱却没工夫管教自己不听话的学生,他的视线定格在陈念身上。激烈的交锋让陈念颊边泛上潮红,少年衬衣最上面的两颗扣子很放松地开着,锁骨和大片肩头从敞开的领口露出,白花花在沙弗莱眼前晃悠。陈念两肘撑在身后,上身微微抬起,领口危险的挂在肩上,似乎稍微一碰就能显出更多光景,精神力对战的最终胜利,让少年脸上还带着小小的得意。沙弗莱不想注意这些,但却根本控制不住视线。陈念当然也注意到了沙弗莱的目光,他从来没怀疑过自己的魅力。沙弗莱喉结上下滚了滚,短暂僵持之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来到床边,朝陈念伸出手。——果然,天底下的alpha都一个样。那双手准确无误地碰到了陈念衬衣的领口,却没像陈念想象中那般满含欲念地将其扯开,而是……一本正经地给他系上了纽扣。陈念:?陈念:………………“小心着凉。”沙弗莱把最上面一颗扣子系好,这下陈念被遮得严严实实,在学校里omega都没这样老老实实穿过衣服。紧接着alpha收回手,就如稍微一碰到就会被陈念灼伤似的,他的视线向着一边漂移,没什么表情地道:“今天的训练很不错,明天继续,我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没等陈念回答,沙弗莱就迅速离开了卧室,匆忙的身影消失在了omega的视线中。陈念从床上爬起来,头发乱糟糟的。领口被扣到最上面,累得他脖子有点不舒服,但陈念没急着将它挑开。沙弗莱的举动确实蛮出乎他意料的。他本以为alpha会趁机做点什么,此前他在地下城认识的所有人都是这样,稍微相熟一些后就恨不得立刻和他上床,久而久之陈念都已经习惯了。在自己允许沙弗莱进行追求之后,他好像没多少变化,反而变得更加畏手畏脚了?为什么?陈念抓抓脑袋,嘛……沙弗莱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他才是最终评委,给了机会沙弗莱不抓紧,也怪不得别人。沙弗莱快步回到自己房间,再一次砰的一声反手关上了门。智能管家又被吓了一跳。沙弗莱坐到床上,控制不住地回想方才发生的种种。——自己是不是做的不够好?这是相互坦明后他和陈念的初次近距离接触,虽然沙弗莱还完全没想好要怎么做,但确实也是他进行追求的第一步。精神力对战的全程都无比鲜明地反映着陈念的性格和行为方式,一个omega生活在地下城中太容易受欺负,所以他总是习惯性地想要在一段关系中占据绝对的上风,如果不行,宁愿两败俱伤,也要强行反击或者干脆终止。也许就连陈念自己都意识不到,这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两人精神力交融的片刻,沙弗莱清晰感受到了来自陈念的不服气——他渴望支配和权力。这其实不是件好事,也亏得自己性格平和,换成另外一个身居高位的alpha都很难容忍,毕竟alpha对omega的支配欲和保护欲是与生俱来,刻在血骨里的,哪有反过来的道理?他告诉陈念不要太冒进,说教的意味是不是又有些太重,会不会引起少年反感?而在情况反转的突然时刻,他着急忙慌地站起来,还把椅子撞倒了。如果那时候别这么慌张急促就好了。陈念看在眼中,会不会觉得他不够稳重?而在最后,陈念靠在床上,眼中含笑地叫他不要放松警惕,他满心满眼里都是少年敞开的领口,实在忍不住给他系上了。一直系到最上面一颗会不会有点勒?其实该只动第二颗的。沙弗莱回想着自己的表现,越来越觉的做得不够好,他在脑中反复进行着情景演绎,纠正先前的行为。然而这些注定都只能是事后的脑补罢了。沙弗莱越想越沮丧。到最后他甚至觉得自己哪儿哪儿都做的不对。真烦啊,他完全不知道要怎么追求人,干什么都笨手笨脚的,掌握不好窍门。安东尼奥恋爱经验丰富,和他有过暧昧关系的omega双手双脚都数不清,纪逸枫和楚浔更是比他年长,肯定也有过相关经历,和这些竞争对手比起来,他哪有多少优势呢?沙弗莱躺在床上,突然感觉做什么都没有动力了。他受过最良好的教育,知识面相当广泛,但从来没人教他要怎样去追求心爱的人。不行,不能自暴自弃,他应该振作起来,既然不会,那就从头开始学,好不容易才有了机会,可不能就此放弃。沙弗莱强打起精神,他打开终端,搜索恋爱相关的书籍,当务之急是先构建系统的知识体系,否则他连怎么做才会让omega开心都不知道。电子书库中有各种各样的恋爱法典,什么《如何让你爱的人爱上你》,《alpha来自火星,omega来自金星》,《一百件具有仪式感的恋爱小事》,《爱,需要学习》,《用omega的思维和omega谈恋爱》,林林总总,让人眼花缭乱。沙弗莱一看各种封面和标题,都没有想看的欲望,总感觉是骗人的。反正他现在也走投无路了,干脆全都下单先看看再说,说不定真能学到些什么。沙弗莱下了单,他依照封面的顺眼程度率先点击这本《alpha来自火星,omega来自金星》,据说是畅销了几百年的作品。 第157章 陈词的文字简洁,是他一贯的风格,也没流露出多少情绪,但陈念很确定,陈词的所作所为拯救了客轮里上千号人的性命。危及时刻,傅天河义无反顾地跳入大海,跟随陈词一起行动。当时他知道会发生什么吗?也许还不知道,但无论如何,傅天河都选择了和哥哥在一起。不然现在飘到海上平台上的人就只有陈词一个了,陈词仅凭一己之力也很难修好信号基站,会陷入真正的失联境地。饶是苛刻如陈念也忍不住感慨,傅天河真是个绝好的alpha,起码他对陈词的心意到了感天动地的程度。陈念刚想问陈词“现在你们要怎么办”,沙弗莱就进来了。omega暂时放下终端,将注意力转移到alpha身上。“听管家说你上了一天的课,”沙弗莱顿了顿,道:“在教室里坐了一天,累了吧?”怎么突然问这个?陈念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就顺着沙弗莱的话说:“嗯,确实是有点累。”沙弗莱又上前了一步,贴在床边,他注意着陈念的表情,确定少年没有表露出不悦,才坐了上去。沙弗莱挺羡慕陈念的,无论两人之间发生过怎样或者尴尬或者让人面红耳赤的事情,少年在下一次见面的时候总能平常得仿佛无事发生。沙弗莱抬起胳膊,双手轻轻搭在了陈念肩膀上。“我新学了一套按摩方法,你要不要试试?”陈念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按摩?沙弗莱怎么会想起来给他按摩?陈念眨眨眼,反应过来,也许……这是沙弗莱的追求方式?还真挺特别的,起码他之前从没见过,陈念认识的所有alpha都是老一套,送花,送礼物,约着看电影,一起吃饭喝酒,搞得陈念做完一件事闭上眼都知道下一件是啥。陈念并不排斥沙弗莱的接触。alpha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布料被他的肩部感知,他先是安静地放了会儿,给陈念适应的时间,才慢慢地施加力气。沙弗莱的力道很轻,揉捏着陈念肩部,他熟知人体构造,也就知道哪块肌肉最需要放松,需要用怎样的方式进行按摩才最舒服。随着按摩的进行,他逐渐加重力气,不然一上来就下猛药,绝对会让omega疼得叫唤。沙弗莱按摩得很舒服。因伏案学习而紧绷了一整天的肌肉在那双宽厚有力的手中获得舒缓,不光是肩膀,颈部也被光顾,指节顺着后脑勺处的凹窝向下,一寸寸地按压着。只是无可避免地要经过后颈处omega的腺体。沙弗莱时刻关注着陈念的反应,自动地略过那一片区域,陈念无动于衷,如同根本没注意到。这证明少年非常信任他。沙弗莱暗暗松了口气,不再那么紧绷。是啊,之前的相处过程中,他和陈念本就是相互信任的关系,现在就算非同寻常的情感被挑明,这一点应该也不会有过多改变才是。整个上半背部的所有肌肉都被照顾到,沙弗莱的按摩技术非常好,简直让人怀疑大皇子是不是经常干这种事,陈念享受在alpha的服务中,他微阖上眼,甚至都有点犯困。一时间谁也不再说话,卧室里就只有两人的呼吸声。沙弗莱的手在陈念后背上挪动,他早就知道omega不是那种瘦削的类型,陈念看着身形纤细,但其实挺有肉的。按摩的时候也不会有骨头硌手,反倒软软的。不知道他突然按到哪个地方,陈念突然皱起眉头,倒抽了一口凉气。“嘶——”“很疼吗?”沙弗莱立刻停下,他的手重新回到刚才的位置,那是右边肩胛骨的缝隙。“有一点,可能是画画的时间太久了。”沙弗莱将手指稍微伸进肩胛骨的缝隙里,一点点地给他活动,陈念感受着那种特殊的疼痛,很快,似乎有哪处结节被打开,里面夹着小沙粒般不断被摩擦痛感消失了。好像真的没事了。陈念活动着手臂,难以置信。他转过头看向身后的沙弗莱:“你这技术还蛮不错的嘛。”“还好。”沙弗莱谦虚道,“现在你白天要上很多课,如果累了可以随时来找我按摩。”“行。”陈念答应下来。沙弗莱又道:“你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吗?坐了一整天,腰会不会酸?”好家伙,原来真实目的在这儿呢,他还真是小瞧沙弗莱了。陈念二话不说,很给机会地面朝下趴在床上:“来吧。”他干脆利落到超乎沙弗莱预料。少年趴在床上,半张脸陷进柔软的枕头里,似乎又觉得这个姿势有点憋闷,手肘稍微将身体撑起来一些,拿起被放在一边的终端,继续看着。这个姿势让他的上身抬起,脊背,后腰和臀部一齐勾勒出曼妙的弧度,原本束在腰带中的衬衣下摆也因此向上拉扯,以非常危险的程度堪堪遮住腰间。按摩整个后背的话,需要更大的力道。沙弗莱脱掉外套,将衬衣的袖口卷到肘间,露出线条有力的小臂。一缕铂金色的额发挣脱了发胶的桎梏,垂落在额间,随着沙弗莱的按摩轻轻摇晃着,他低垂着眼睫,紫罗兰色的眸神情专注。书中说恋爱关系中很重要的一点是性的吸引,仔细想想也确实不错,这种吸引不光是陈念会带给他,他也应该让陈念感受到才对。陈念继续和陈词聊天,就感觉到一双手落在了自己后腰。沙弗莱的双手以脊柱为中线,力道均匀的按压两侧肌肉,舒服得陈念甚至都想要发出一声喟叹。他享受着沙弗莱的按摩,看陈词发来的消息。陈词和傅天河两人目前在探测平台中,一切安好,海上风暴暂时还没有停歇,不过相较于昨晚小了很多。他们带了足够的食物,还有海水净化器,暂时不用担心补给的问题。【要让沙弗莱过去接你们俩吗?】陈念问,【现在去追赶客轮应该来不及了吧,而且你们那个地方也没有其他航线经过。】陈词:【暂时不用,我在进行实验。】陈念:【实验?】陈词:【嗯,用精神力包裹自身,可以阻隔原初生物对我们的感知。】【欸?】陈念愣了一下:【可你们……】【也许不是我引过来的,之后在皮筏艇上我也有尝试,精神力确实管用,你也可以去环海平台试验一下。】陈念立刻来了精神。他扭头看向侧边按摩的沙弗莱,alpha正跪坐在床上,薄薄的衬衣掩不住上身结实的肌肉,就算现在小媳妇似的低眉顺眼地给自己按摩,也掩不住扑面而来的alpha气息。陈念顿了下,才道:“陈词说精神力可以阻挡原初生物对我们的感知,他现在在探测平台上做过实验了。”“探测平台?”沙弗莱一愣,“他不是坐船走了吗?”“昨天下午轮船遭到了原初生物袭击,陈词为了保护船上的其他乘客,自己乘坐皮筏艇把原初生物引开了。”陈念把陈词给他说的经过复述了一遍:“现在他和傅天河两个人在一座废弃的探测平台上,据他说应该还挺安全的。”听到陈词竟然经历了这样的惊心动魄,沙弗莱一愣一愣的,比起埋怨陈词竟然要冒这么大的险,他更惊叹于陈词事先做好的万全准备。果然陈词早就料到了这些,他在顶层的一周内,每天晚上都从湖中央游泳,应该也是为此预备的。昨天晚上他发现陈词的身体指标有短暂的波动,很可能是因为要从远处生物口中逃脱,剧烈运动产生的。沙弗莱:“现在他要怎么办?”“他说要继续在平台上做实验,看看精神力对原初生物的影响究竟是什么样的。”陈念回头,重新看向终端,由衷地感叹道:“真厉害啊,竟然用自己做实验,不过我觉得我们最好提前准备一下,万一真出了什么事也能及时救援。”沙弗莱嗯了一声:“我会叫人去准备,这一点先不要告诉他。”陈念正要发消息让陈词千万注意安全,就看到对面发了一句:“我问傅天河要了个临时标记。”“咳!咳咳咳……”陈念被自己口水呛得猛一咳嗽。什么?临时标记?!他扭头看了一眼无知无觉的沙弗莱,又迅速地转回来。沙弗莱:“怎么了?”“没事,不小心被口水呛到了。”陈念深吸口气,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发了三个感叹号过去。果然陈词和傅天河之间有非同一般的关系!陈词对旁人身体触碰的厌恶程度那么深,竟然能接受傅天河的临时标记!按照这个节奏,说不定等陈词旅行回来,哥哥就彻底变成别的alpha的人了,到时候沙弗莱嗅到他身上属于傅天河的味道,会是什么反应?陈念默默想着,突然觉得沙弗莱有点可怜。陈词没有聊太久,关于那个临时标记,更是一笔带过,他还想给终端省点电。确定哥哥的状况安全,陈念也放下了终端,信息量实在太大,他得稍微消化一会儿。沙弗莱给陈念按摩了半个小时。双臂一直不停地发力,还要控制着力道和手法,如果不是专业人士,现在已经会感到疲惫了。但alpha体力非常好,他任劳任怨地为陈念放松腰背部的肌肉,自己也享受在其中。陈念突然翻了个身,斜侧躺着面对他。按在腰间的手没动,却因为少年的翻身,衣料被压着稍稍向上挪了一些,于是白皙细腻的皮肤显露在眼前。陈念的侧腰柔软,刚才按摩沙弗莱就亲手感觉到了,他在心中告诉自己一定要镇静,不要表现出紧张情绪,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仍旧把手按在那里。果然,陈念没有注意到。“你累吗?”他问。沙弗莱:“还好。”要是往常,陈念会开玩笑地问沙弗莱需不需要礼尚往来,但现在毕竟是alpha在追求他,陈念暂时可以只用享受。“辛苦你了。”陈念的视线在沙弗莱的胸口处一顿,沙弗莱趁人不注意,偷偷把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挑开了,从陈念的角度能够看见他锁骨和一小片胸膛。沙弗莱的双手都还放在他身上,两臂呈微夹之势,使得锻炼得当的胸肌之间挤出一道窄窄的沟。——这么大的胸肯定很适合喂奶吧。 第159章 一番搜索后,他们找到第六个信物,陈念就要前往第七个的所在地,一转身就看到了扎着浅铂金色高马尾,有着高挑身形的熟悉身影站在他身后。嚯!陈念被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刚来。”炫彩目镜遮住沙弗莱瞟向奥萝拉的目光,他双手抱胸,声音冷冷的:“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正好,你也陪着一块吧。”陈念忽略掉沙弗莱语调中的阴阳怪气,道,“还差七个信物,争取今天晚上弄完。”沙弗莱抿起唇,他回去之后又写了三个小时的代码,累的手腕和脖子都疼,他给陈念尽心尽责地按摩了腰背,现在自己难受却没人给他按摩,不过沙弗莱从来都不是矫情的人,也不在乎。见时间也不早了,沙弗莱想着登录游戏看看陈念玩得怎么样,没想到一传送到少年身边,就看到这样的状况。陈念旁边跟着个深色皮肤银白大波浪卷发的女人,见自己突然出现,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想给陈念说,却又怕会打扰到专心干活的大汉。这幅姿态让沙弗莱相当不爽。他在那里辛辛苦苦地程序,结果陈念在游戏里带着女生一起玩?“这位是……”奥萝拉轻声问道。“这是我朋友,崩撤卖溜。”陈念这才想起给他们相互介绍,“她是菜格欧拜托我带的新人,原本他们两个要一起玩儿的,但菜格欧临时加班就让奥萝拉先跟着我。”“原来是副会长先生啊。”奥萝拉眼中流露出几分欣喜,“之前我从很多地方都听说过您呢,没想到今天竟然有机会见面。”沙弗莱冷漠地嗯了一声,他知道自己生一个游戏内新人的气很幼稚,但就是控制不住心情。可能是今天工作繁忙,实在太累了吧。沙弗莱:“你们在做什么任务?”陈念:“刚刚在阿廖沙纪念碑那里发现的,需要在城市各处收集十三个信物,最终的奖励是个问号,说不定能开启主线任务呢。”沙弗莱:“我也来。”陈念将沙弗莱拉进队伍里,这下情报共享,沙弗莱也能够看到任务的具体内容了。三人各自骑上摩托再度出发,前往第七枚信物的所在地。高两米多穿着奇装异服的粗犷彪形大汉身边跟着两位大美人,一位皮肤黝黑却散发着野性的美感,她穿得清凉,四肢修长健美,充满女性独有的力量感,让人想到一望无际的热带草原,热辣狂野。而另一位截然相反,浑身上下被衣物包裹得严严实实,就连双手都佩戴着战术手套,护目镜遮住上半张脸,只露出半截高挺的鼻梁和颜色寡淡的薄唇,裸露出来的肤色如雪一般洁白,俨然是一位冷美人。两人都有近乎银白的长发,奥萝拉的大波浪卷发是纯正的银,而沙弗莱更趋向于很浅很浅的铂金色,这是他现实中发色的升级版。谁又能想到这其实是一男一女呢?陈念的车走在中间,左右两边各有一人,沙弗莱见状,一声不吭地放慢速度,他落在陈念和奥萝拉之后,突然转下油门,摩托车轰的一声向前冲去,直接生生地插进两人中间。奥萝拉被挤向街边,赶忙控制好方向,防止三人相撞。陈念扭头看了一眼,沙弗莱目视前方,淡定地骑车,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陈念:………………好幼稚。他突然很想问沙弗莱你究竟多大了。很快,他们到达了第七枚信物的所在地。任务指引只给一个大概的方位,具体在哪还需要详细寻找,正好他们现在有三个人,可以兵分两路,省下许多时间。陈念正要安排,就听沙弗莱道:“我和你一起。”“奥萝拉是新人,你就让她自己去找吗?好歹得照顾点吧,大哥,你的责任感呢?”沙弗莱发言堪称冷酷:“她又不是我们公会的。”奥萝拉看看陈念,又看看沙弗莱,大概明白了是个什么状况,主动道:“要不然我和副会长一起吧。”沙弗莱:“……也行。”这下陈念成独自行动的了,不过他也不在乎这些,抓紧时间把任务做完要紧,他明天早上有课,还得早点休息呢。陈念在仓库残骸的一层搜索,沙弗莱和奥萝拉一道登上楼梯前往二楼。奥萝拉轻声道:“副会长不用去做更加重要的任务吗?总感觉您帮我们搞定支线有点太浪费时间了。”“我在帮mono,是不是浪费时间,我自有评判。”沙弗莱内心烦躁,不知为何,他总感觉奥萝拉的话茶里茶气。奥萝拉快步上前,从身后来到沙弗莱身边,她似乎在有意无意地贴近着沙弗莱,年轻而具有活力的身体满是诱惑。然而沙弗莱无动于衷,他已经彻底把奥萝拉当成情敌了,就算现在对方蹭在他身上摩擦,他也只会心生烦躁。奥萝拉:“我听说阿法纳西在附近建设了新基地,今天任务结束后,副会长您能带着我去看一眼吗?”很少有人能拒绝一个大美女的请求,但沙弗莱不一样。“不可以。”奥萝拉有点失望地哦了一声,没再纠缠,安静地和沙弗莱共同寻找信物,只是在alpha不见的地方,她的发梢悄然动了动。最终,沙弗莱在窗台外面的角落里发现了信物。三人在楼下会合,前往下一地点。当着陈念的面,奥萝拉再次提出想要去新基地看看的请求。陈念一口答应下来:“可以啊,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不行。”沙弗莱再度否决,“她的级别不够,不能贸然带过去,新基地里有很多公会的机密。“也是。”陈念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奥萝拉你还不是我们公会的成员,现在可能不太适合把你带进去。”“这样啊,那没关系。”奥萝拉笑了笑。就算被三番两次地拒绝,她也没表现出沮丧或难过,仍旧跟随着陈念和沙弗莱。况且陈念看着看着,突然感觉奥萝拉好像在有意接近沙弗莱。自从沙弗莱过来之后,奥萝拉的绝大多数精力就放在了他身上,就连寻找信物都变得不那么积极了。为什么?陈念皱了皱眉头,难道是崩撤卖溜的大名远扬,奥萝拉想要抱大腿?看着黑皮辣妹热切地在沙弗莱身边晃来晃去,就算被冷酷回绝,也仍不气馁,如同完全忘了他才是被菜格欧托付着带她的人。陈念站在一旁,冷眼看着沙弗莱和奥萝拉,突然感觉胸口如同憋着口气,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就生生地堵在那里。陈念干脆私聊沙弗莱:“你们俩能不能稍微克制一点,搞得我像多余的似的。”沙弗莱敏锐意识到了话里隐含的醋意,这种发酸的感觉他简直再熟悉不过了。看到奥萝拉围绕在自己身边,陈念竟然吃醋了。沙弗莱的心重重地沉了下去,他不明白一个和陈念才认识不过两三个小时的新手,怎么就能让陈念吃醋?他强忍着心中的酸意,问:【你喜欢她?】陈念:【?】【你胡扯!】陈念吃的不是奥萝拉的醋?沙弗莱一愣,旋即被仅剩下的另一种可能砸蒙了。——他是在吃自己的醋。这对沙弗莱来说,是前所未有的情况。一瞬间沙弗莱近乎狂喜,他在脑内疯狂搜索恋爱书里的内容,现在这个时候要怎么般来着?沙弗莱不再使用私聊,而是凑到陈念身前,他踮起脚,在陈念耳边轻声道:“如果你不想让我和她多说话,可以直接给我提出来。”“我才没有,你想多了吧。”陈念立刻下意识地反驳,他作为一个两米多高的大汉,居高临下地看了沙弗莱几秒,移开视线:“算了,你们爱怎么样怎么样,别耽误我做任务就行。”果然是口是心非的小混蛋。沙弗莱心中愈发笃定,那几本恋爱学教程的效果显而易见,确定自己对陈念有着性吸引后,他变得自信了许多。“那你希望我怎么做呢?”面对沙弗莱的循循善诱,陈念才不会傻乎乎地往坑里踩:“我说了,别耽误我做任务就行。”奥萝拉站在一旁看两人针锋相对,她看不到私聊的内容,只能茫然地上前两步,劝道:“不、不要吵了。”陈念和沙弗莱停止了争执。倒不是奥萝拉的劝解起到了作用,而是他们意识到当着外人的面吵这个话题,实在没什么必要。时间已经很晚了,陈念和沙弗莱明天都还有事情要做,剩下的几个信物只能等下次上线再继续收集了。陈念和奥萝拉告别,虽然中途发生了一些小插曲,但他还是要担起职责,毕竟这可是菜格欧托付给他的朋友。摘下神经适配器,陈念重重地吐出口气,玩个游戏还弄得乱七八糟的,就不能单纯的专心享受吗?不过……他倒是没生沙弗莱的气。陈念眨眨眼,仔细想想,今天的沙弗莱和之前相比,好像变了一个大样。昨天自己和他坦明的时候,alpha还挺崩溃的,怎么短短一夜过去就有这么大进步了?不过陈念不讨厌这样。倒是奥萝拉,好像一直在有意地靠近沙弗莱,从刚开始她就向自己打听公会和沙弗莱的相关信息,之后更是将注意力转移到沙弗莱身上,几次提出想要到公会总部参观的请求。可能她作为新人,只是比较好奇吧,毕竟阿法纳西这样的大公会和沙弗莱这样的氪佬,都挺稀罕的。陈念爬起来去洗漱,打算就此休息。而一墙之隔的另一边,沙弗莱皱着眉头,他仔细思索过片刻,拿过终端,打开了社交软件上公会的聊天群,直接从群成员里找到菜格欧。崩撤卖溜:【老菜,今天你给mono介绍的那个新人是什么来头?】菜格欧过了一会儿才回复:【啥?】崩撤卖溜:【就是mono帮你带了一晚上的那个新人。】菜格欧:【啥啊啥,你在说啥,什么新人?我今天根本就没上线好吗?】崩撤卖溜:【你没上线?】菜格欧:【大哥拜托你考虑一下时差好不好,我这里是大早晨,我七点钟爬起来就去上班了,哪有时间玩游戏啊。】是啊,菜格欧在秘鲁,那边和辰砂差好几个时区,现在这个时候,秘鲁应该是早上十点钟。那为什么陈念会说奥萝拉是菜格欧托付给他的新人?沙弗莱想不明白了。 第161章 沙弗莱立刻起身。他走到窗前,陈念正蹲在一棵树下,手里拿着放大镜观察着什么。如今的皇宫对陈念来说,已经成了他在辰砂顶层的另一个家,少年直接在睡衣外面披了件红色的外套,就跑出来了,他背着个棕色的斜挎包,上面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口袋,头发蓬乱,让沙弗莱想到了挎着篮子采蘑菇的小红帽。沙弗莱欣赏了半分钟,才抬手敲了敲窗户。敲击声引得了少年注意,陈念转头看来。看到窗户那头房间里的沙弗莱,他眨了眨眼,旋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继续研究放大镜里的影像。沙弗莱推开窗户,他单手一撑,帅气地翻越出去,轻盈落地。“在干什么?”他来到树下,在陈念身边蹲下,发现正被少年仔细观察着的,是一从平平无奇的浅黄色蘑菇。这种经常长在各处犄角旮旯里的黄白色小蘑菇叫做晶粒小鬼伞,和鸡腿菇是近亲,无毒,可以食用,但应该不会有谁闲着没事儿从泥里拔蘑菇吃。陈念回答:“搜集菌类,我的博物学作业下个星期就要交了。”沙弗莱:“你不是要收集alpha的信息素吗?”“改了,我认识的alpha实在太少,样本数量不够。”陈念直起身子,装模作样地叹息一声,“还怪可惜的。”沙弗莱的大脑自动忽略了陈念的后半段话,严格来说,他只听见了那句“改了”。说不高兴是假的。沙弗莱隐藏着真实情绪,前天晚上他就发现那些瓶瓶罐罐从置物架上消失了,是不是意味着在自己袒露心意之后,少年就更改了决定?陈念此前已经收集了那么多样品,没理由中途放弃。——是因为在乎他吗?沙弗莱窃喜着,他装模作样地盯着从树干下方长出来的蘑菇,道:“庭院里的菌类我见的还真不多,最终的样数可能不如植物。”陈念不以为意:“没事儿,就是一个阶段性的小作业,有那个意思就行。”既然菌类收集的样数不用太多,那为什么会以认识的alpha数量有限为由,停止了先前的课题呢?陈念随口一说,却不想落入了沙弗莱的陷阱之中。omega自己还没意识到,光顾着用小铲子把蘑菇整片挖出来,装进临时的塑封袋里。见沙弗莱蹲在旁边看自己挖蘑菇,他问:“你晚上没事儿吗?”“有。”“那你还不赶快去办正事儿?”沙弗莱眼中含笑:“我现在不就在做么?”陈念花了半秒钟反应过来。好家伙,短短两天过去,沙弗莱功力大涨啊,难道是突然受到了什么启发,打通了任督二脉?既然如此,陈念也就不再赶他,有人陪着终究要有趣许多。陈念寻找着庭院中的菌类,肉眼只能看到表面,但他还有精神力呢,无形的能量向着四面八方扩展,不放过每一寸角落。陈念正仔细搜寻着,突然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花香,随着夜风袅袅飘来,扑入他鼻畔。那味道竟还有些熟悉。少年仰起头,四处张望一番,最终在侧旁不远处找到了一颗合欢树,毛茸茸的粉红合欢花绽放在枝叶之中,散发着清淡的植物香气。果然,味道只有亲自闻到了,才会记住名字。“纪逸枫的信息素就是合欢花的味道。”陈念似随口一提,至于他是不是真的随口,只有陈念本人才知道。“……哦。”沙弗莱无声地抿起嘴唇,纪逸枫让陈念猜测他信息素的味道,而现在陈念说出这句话,是意味着已经猜到了吗?这一刻,大皇子殿下无比鲜明地意识到了竞争压力。也许他得拿出更多手段,才能赢得这场胜利。菌类大多生长在潮湿阴暗的环境中,陈念就去了湖边,希望能有更多收获。他沿着湖岸环绕,皇家花园平时都有园艺师打理,根本没有菌类生长的合适环境,陈念找了一圈,也只发现了两丛别的蘑菇。看来有时间还得去生态缸那边收集。陈念没急着起身,他蹲在湖岸边,随手拨弄着浅水区的小石头。手指搅动在清凉的湖水中,几番挑选,最终挑出一枚大小合适的鹅卵石,它被水流冲刷得极为光滑,呈现出非常靠近球形的椭形,质地冰凉。陈念将它举起,对着灯光,似乎还能看见发亮的浅浅纹路。陈念把鹅卵石递给沙弗莱:“送你了。”沙弗莱受宠若惊,接过了这枚“礼物”,他身为大皇子享受着世界上最好的资源,见多了稀奇古怪的玩意,更是什么都不缺,如今却会为一枚随手捡来的鹅卵石高兴。这是陈念送给他的礼物。两人共同寻找着陈念博物学作业的样本,又漫无边际地随口聊着天,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之前,他们用最舒服的方式相处。有一些东西变了,但又没变。“应该也找不到什么了,回去吧。”陈念望着月光下粼粼的湖面,道:“等改天我想去一趟环海平台测试一下用精神力屏蔽的效果,陈词之前已经做过实验了,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危险。”“好。”沙弗莱答应下来。“以防万一,我是不是应该先学一下游泳?”陈念此前一直生活在地下城,根本没有学习游泳的机会,他甚至连像样的泳池都没见过。沙弗莱:“明天我教你吧,陈词会游泳,如果让旁人来教,很容易暴露。”“行,不过明天我得去医院陪姜叔,他早晨就动手术了。”“那就看你的时间吧。”两人商量着,回到卧室窗前。陈念的卧室窗户从里面锁着,他也不想再绕一圈了,干脆和沙弗莱一起从窗户里爬进alpha的房间,再回去自己的屋。陈念从窗台跳下,就看到沙弗莱的电脑打开,摆在桌上。“这是在写程序吗?”“嗯,做一些辰砂日常维护需要的文件。”陈念对计算机一窍不通,哦了一声就不再多问,沙弗莱观察着他的反应,见少年转移开注意力,暗中松了口气。陈念回去了隔壁自己的房间,屋内就只剩下了沙弗莱一人。alpha站在窗边,远远望着夜幕中的庭院,纵然灯光明亮,也仍无法照亮每一个角落。但沙弗莱知道,在东南方向五百米开外有一株合欢树。他唤出智能管家,冷冷道:“通知园艺师,明天就把那株合欢树移走,之后不要再让这种植物出现在花园里。”翌日,陈念前往姜岱所在的医院,他起了个大早,到达病房时姜岱还没被推进手术室。姜岱见惯了大风大浪,一个手术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的情绪非常稳定,但看到陈念过来,转变为了肉眼可见的高兴。“今天不用上课吗?”“我请了假,这么重要的日子,当然要过来陪你了。”“只是个手术而已,没必要耽误你上课。”姜岱嘴上这样说着,还是露出了笑意。陈念:“那可不行,我得让你醒来之后第一个听见的就是我的声音。”其实在沙弗莱的安排下,姜岱一直享受着最高级的全套服务,身边时刻都有专人照顾,用不着陈念再花一整天的时间陪同。但陈念就是希望姜岱从麻醉中醒来的第一时间,有自己陪伴在他身旁。起码在全然的黑暗之中,能听到他的声音,姜叔会安心许多。护士过来给姜岱输液,确定各项指标无误,将他推去手术室。陈念跟到手术室的门边,见顶端的灯亮起红色,他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发起呆来。很快他意识到这样容易被更多人看见,就回去病房,坐在陪护椅上。等待的功夫里,陈念也没闲着,他拿出自己的文化课作业,一道道地做着楚浔给他布置的题目。姜岱的手术非常顺利。他被推出手术室,回到病房,眼睛上缠着一层厚厚的纱布。“他醒了吗?”陈念轻声问护士。“还要等大约一个小时。”陈念点点头,他重新坐回陪护椅上,安静地凝视着病床上的中年人,经过这一阵的修养,姜岱的气色比从前好了许多许多,人也更圆润了。陈念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没办法长时间陪他,但每一次他过来时,从姜岱脸上看到的都只有欣喜的笑容。姜岱在术后半小时苏醒过来,他手指轻轻动了动,立刻被陈念发现。“姜叔。”陈念低声喊道。姜岱嘴唇微微嚅嗫,他还处在全麻的混沌之中,有点发不出声音,但那个嘴型是在答应陈念。眼睛上的纱布需要一周才能拆除,这一周里姜岱完全处于失明状态,需要尽心尽力地照顾。等姜岱清醒了一些,陈念喂着他吃了点东西,又扶着姜岱去卫生间。陈念一直在医院里陪到晚上八点,他现在还用陈词皇子妃的身份,彻夜不归会被察觉,不能一直给姜岱守夜。姜岱催促他:“回去吧,我有人照顾的。”陈念看着时间也确实不早了,只能点点头:“那好,明天我再过来看您。”陈念回到皇宫,已经是八点半了。他正要回屋,就看到沙弗莱发来消息:“回来了吗?今天还要不要学游泳?我在泳池这里。”沙弗莱在游泳吗?陈念脚步一顿,调转方向,朝着泳池所在的方向走去,他在医院里待了一天,但其实没做什么事情,倒也不累。陈念推开室内泳池的大门,他匆匆环视一圈,没看见人,定睛细视,才发现沙弗莱正在水下。 第163章 ——果然很适合喂奶啊。那个无厘头的念头又突然冒出来,甚至都战胜了恐惧中的大脑空白。沙弗莱立刻将他扶起来,没让陈念呛到水,陈念紧紧抓着沙弗莱的胳膊,力气大到指节都发白,因为这是他在水中唯一的依靠。“咕噜噜唔咕噜噜……”陈念下意识想为自己的行为道歉,却忘了现在他嘴巴里全都是水。陈念:。他扭头把水吐掉,心有余悸地喘息着,对沙弗莱道:“不好意思啊撞到你——”他话音还未落,就看到沙弗莱健硕的胸肌上,多了两枚深深的牙印。陈念:……………………沙弗莱的整张脸迅速变红,被啃了一口的触感无比鲜明。有一点点痛,但更奇怪的还是陈念整张脸埋进来的时候。他很想背过身去,不让陈念看到自己现在的表情,但又得扶着陈念,否则他会沉底,自己现在是陈念唯一的依靠。局面就这样僵持住了。过了许久,沙弗莱掩饰性地轻咳一声,他看向陈念,问:“累了吗?”陈念顺势下坡:“有点。”“那就休息吧,明天再练,快到睡觉的时间了,我怕你太累,晚上会睡不着。”陈念被沙弗莱领着游到岸边,他终于敢松开手,只见沙弗莱胳膊被他攥着的地方,出现了几个无比鲜明的绯色指印。游泳对体力的消耗巨大,陈念只练了四十多分钟,就累得手脚发酸。他爬上岸,去更衣洗澡,十多分钟后,两人各自从淋浴间里出来。时间也不早了,收拾收拾就该休息,他们约定好明天的练习安排。这下陈念不光要上平日里的课,还得练习精神力和游泳,时间一下子就紧张起来。陈念站在走廊上:“那就……晚安?”沙弗莱点头:“晚安,回屋之后记得再做做拉伸,不然明天起床会痛。”沙弗莱回到卧室,他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却久久不能入眠,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处在一种异常的极度亢奋之中。他抬手揉了揉胸口,陈念留下的牙印早就不见了。沙弗莱干脆爬起来,他披上衣服坐到桌边,打开电脑,完成最后一部分的代码。将文件保存备份,沙弗莱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确定运行起来没什么问题,现在就只差音乐了。他看了眼右下角的时间,凌晨一点。大皇子走出卧室,走廊的窗外群星璀璨,月亮高悬夜空,陈念肯定已经睡沉了,如今正在海上探测平台的陈词,应该也早就休息了。静谧的夜色之中,沙弗莱来到琴房,自从陈词离开,昂贵的钢琴就再也没人碰过了。他坐在琴凳上,掀开沉重的琴盖,原本敲击代码的十指,放在黑白键上。沙弗莱已经事先想好了需要怎样风格的音乐,于是短暂的沉吟后,就按下了第一声。沙弗莱的音乐天赋不如陈词,但作曲好歹也会一点。温柔舒缓的旋律流淌出来,回荡在硕大的琴房,只有晚风,月色,和他自己听到。.陈念一觉醒来,只觉浑身的不少肌肉都在酸痛,明明昨天只游了不到一个小时而已。也许是因为回来之后的拉伸偷懒了?这样看来,生活在白塔里养尊处优的哥哥,竟然比他的身体素质要好上许多。看来自己也得多多加紧锻炼才行啊……陈念跟随楚浔上文化课,又在纪逸枫的指导下将前天收集而来的菌类制作成标本,中途还抽时间去了医院一趟,看望姜岱。等到夜晚降临,他才终于稍微清闲下来。但又得进行精神力和游泳练习。陈念叹了口气,好忙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度清闲下来。不过一想到沙弗莱每天比他更忙,还要在天上飞来飞去的,陈念心里就平衡了许多。他逛了会儿电幻神国的游戏论坛,发现下一段主线任务竟然还没被触发,干脆也就不再想着登录去看了。陈念坐在桌边,乖乖地做完了文化课作业,又画了几张速写,等待沙弗莱发消息喊他练习。但陈念一直等到晚上十点,alpha那边都没有动静。难道说今晚不练了吗?陈念犹豫着要不要主动去找沙弗莱,现在他们两个除了“师生”关系,更是追求者与被追求者。按照陈念的经验,作为被追求的一方,他不应该主动去找沙弗莱,否则很容易打破目前的状况。但……沙弗莱和地下城的那些人,还是不一样的吧?陈念正想着,就听到门被敲响。“谁?”“是沙弗莱殿下。”智能管家回答。来得正好,他也不用纠结了。陈念道:“给他开门。”沙弗莱的脚步靠近,最终来到了卧室门口,陈念挥挥手,让智能管家关机。他回头看去,发现沙弗莱竟然西装革履,alpha连领带都规整地打着,领带夹和袖扣上的钻石反射着光芒,锃亮的手工皮鞋踩在地毯上,知道的能认出他是大皇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进家门卖保险的。再看沙弗莱手里,拎着台电脑。陈念认出这是他办公最常用的那台电脑。深更半夜穿得这么正式……陈念将沙弗莱上下打量几番,打趣道:“你这是要去结婚?”“想给你看样东西。”沙弗莱走到陈念身边,他将电脑放在桌上,在omega面前打开。沙弗莱的电脑桌面被他整理得非常整洁,就连屏保都是系统自带的,他打开了某个文件夹,里面有一个exe后缀的文件。沙弗莱双击文件,弹框出现,很快全屏展开,短暂的黑屏后,中间浮现出“开始”的选项。陈念:“这是什么?”沙弗莱:“我做了个游戏,想把它送给你。”沙弗莱做了个游戏?陈念惊讶地抬头看他,alpha嘴唇微微抿着,不再说话,但从那泛红的耳尖能够看出,他在害羞。陈念收到过花,收到过工艺品,也收到过套,却还是第一次收到一款游戏作为礼物。在如今神经适配器横行的时代,从电脑上运行的游戏早已不再火热,甚至有相当一部分人把它们称作“老掉牙的时代淘汰产品”。好吧,让他来看看这款沙弗莱亲自制作的“老掉牙”游戏里藏着什么玄机吧。陈念握住鼠标,点击开始。屏幕上出现了一座像素风的别墅,身着西装的人物正站在院子门口,刚从轿车下来。陈念第一眼就感觉这个金头发黑西装,拎着手提箱小人很像沙弗莱。这是一款像素风rpg游戏,也就是所谓的角色扮演,玩家需要扮演所操控的角色,探索剧情。游戏的操作很简单,使用wasd控制人物行走,回车键触发互动。陈念操纵着黑西装小人走进庭院大门,沿着笔直的石板路一路到达门口。他推开家门,走了进去。房子里面装潢得很有品位,各种像素家具摆放,陈念略一探索就明白了玩法。玩法很简单,他需要操作西装小人不断触发房子内的家具或饰品,就能够进入回忆。沙弗莱站在陈念身边,看他进行操作。陈念:“你找把椅子坐下吧。”沙弗莱摇头:“没事,我站着就行。”沙弗莱克制住自己的局促不安,他不知道陈念会不会喜欢这份礼物,游戏的内容和流程对他来说会不会稍显无聊?陈念在房子里转悠着,不断触发回忆,有时是寥寥两句的简单叙述,有时是大片意识流的描写,有时又是两个人的对话,而所有回忆的内容都离不开另一个未知人物。那是黑西装小人的恋人。黑西装小人会三番两次地提醒恋人不要脱下来衣服就随手撂在沙发上,但每一次回到家仍能看到堆在沙发角落里的衣物。花瓶里的东西每天都会变化,有时是带着露水的盛放鲜花,有时是几颗嫩绿的野草,甚至有时候是用猫毛扎成的小圆球。今天花瓶里会换上什么东西,已经成了黑西装小人夜晚回家的盲盒惊喜。虎斑色小猫从猫爬架上起身,竖着尾巴朝他喵喵叫,不用问都知道,忙于工作的恋人晚上又忘记喂它了。墙上的时钟停了,指针指向十一点,它在早晨就停止了工作,然而直到现在才被发现,他大大咧咧的恋人估计根本没往墙上看。地毯上多了一片污迹,估计是恋人不小心把红酒打翻了,改天得去送洗。他们会因为客厅里应该挂一幅怎样风格的画意见不合,也会因为共同选择了心仪的桌布兴奋讨论。看得陈念都忍不住感慨,纯,实在是太纯了。他的所有感情经历都和“纯”这个字完全搭不上边,alpha和omega之间纠缠着无法抛离的欲望,享受生理本能带来的悸动和刺激。像这种温馨平淡的恋爱经历,他完全没有过。陈念甚至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和谁建立起长期稳定的关系,他一直觉得在众多alpha之间周旋,才能体现出自己真正的魅力。沙弗莱观察着陈念的反应,见对方专注盯着屏幕,饶有兴趣,不禁松了口气。对他来说写程序是最简单的任务,他的绝大多数时间和脑细胞都花费在文案上,至于美术是他拜托朋友弄的。沙弗莱此前没有任何恋爱经验,所有的纯情互动和小细节,全都是他凭借想象脑补出来的。陈念探索完了一层所有可以互动的物件,沿着楼梯上去二楼。二楼同样也有很多东西,他挨个地看去,仍旧是非常纯爱的内容,他甚至都有点带入其中。 第165章 陈词在发现军粮过期之后,立刻向陈念发消息求助,从他消息发出到物资送达不过一个多小时,看来陈念和沙弗莱早就为他准备好了这些东西。里面甚至还贴心地放了omega和alpha的注射型抑制剂,显然,陈念还牢牢记着傅天河给陈词的临时标记。傅天河找出狗粮和罐头,立刻给大聪明开了一罐,先吃上再说。两人翻着箱子里的物资,突然间,傅天河的手一顿,几秒钟后,他颇为迟疑地从最深处拿出了一盒安全套,以及alpha口服的避孕药。傅天河:?陈词:?傅天河拿着安全套,突然意识到什么般浑身一激灵,迅速把那东西扔回了箱子里。陈词也没想到物资里出现了这玩意,是陈念的手笔,还是沙弗莱的?应该是陈念吧。面对尴尬的情形,这一次他没有像往常那样保持沉默,罕见解释道:“它有很多别的用途。”“嗯嗯,对。”傅天河顺着他的话继续说,“可以当临时止血带,储水器,浮漂,防水套,助燃剂,有很多时候可以用到。”alpha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赶走,催眠着自己,至于那盒避孕药,可能是准备物资的人粗心,放错了吧。傅天河抬头偷偷瞅了一眼陈词,omega白皙的脖子上还留有他的临时标记,这几天两人晚上都睡在同一张床上,兴许是标记让九月本能地想要贴近他,有时候九月会在睡梦中无意识地滚进他怀里。傅天河每每都要恍惚,他在少年身上打下了临时标记,如今拥抱着他,却又什么都不敢做。无视掉那两样东西,其他的物资都是很需要,这下燃眉之急得到解决,如果九月能继续安排空投,他们甚至可以在平台上永远生活下去。九月想要在这里待上多久呢?傅天河不知道。整理完补给,傅天河心中最后的疑虑也消失了。说实在平台上的生活有一点点无聊,就算把基站和发射器修好了,信号也很差,顶多只能发个文字出去,连图片都要加载很久。缺少娱乐消遣的日子里,身边陪伴着的人就显得那么重要。中午时分,又下起了太阳雨,陈词站在建筑的房檐下,他伸出手,接住细细的雨丝,很快掌心凝聚出一小片水洼。傅天河的声音传来:“九月,你知道西兰公国吗?”陈词:“千年之前,在英吉利海峡处的两座堡垒上建立的私人国家吗?”傅天河嗯了一声,接着又道:“按照这个逻辑,咱俩是不是也能建国?”未曾想过的可能出现了。“也不是不可以,探测平台的面积和所谓的西兰公国差不多。”陈词认真想了想,回头看向傅天河,“可是我们没有人。”“不是有我们两个吗?这就够了。”傅天河声音里含着笑意,他来到陈词身边,示意他到楼顶上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陈词就按照傅天河的想法,沿楼梯登上建筑顶部,雨丝落在他的头发和肩上,留下浅浅的湿润痕迹。傅天河快步走到一处混凝土灌注的石墩边,将塑料布铺在上面:“来,坐在这里。”陈词坐在石墩铺着的塑料布上。傅天河接着下楼去了,陈词搞不清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就乖乖在原地等着。两分钟后,傅天河的身影又出现在了楼顶,他手里拿着根水管,怀中还抱着大聪明,满脸小孩子般的兴奋神色。“就要成立属于我们的国家了,国名叫什么名字比较好呢?”陈词没想到他来真的,不过看傅天河那么高兴,他索性就顺着alpha的话往下说:“嗯……月亮雨?”他们要到月光上去,而现在正在下太阳雨。“好,那就用这个名字了。”傅天河清了清喉咙,正色道:“我宣布,月亮雨公国正式建国,现在为国王九月加冕。”傅天河双手捧着帽子,充当皇冠,走到陈词身前,为他戴在头上。帽檐压住柔软的黑发,傅天河指尖轻轻拨去那一缕有点遮挡视线的额发,给陈词整理仪容。之后他回身拿起水管,道:“月亮雨权杖,象征着国王至高无上的权力。”陈词用双手接过那根水管,它的表面光滑,显然才被傅天河打磨过。这还没完。傅天河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枚戒指。他郑重其事地道:“这是代表着国王身份的神圣戒指。”在陈词的注视下,傅天河手持戒指,单膝跪下,他神情严肃,那只金色的义眼虹膜里仿佛存着某种半流体,让陈词想到能够孕育小生命的鸡蛋黄。雨落在他肩头,打湿了外套。陈词伸出手。傅天河虔诚地握上那只手,将戒指戴在陈词左手的食指上,轻轻推到指根。陈词垂眸看着,这是只由废弃电线编织的戒指,红色蓝色的软线交织,造型还挺炫酷的。不值一文的破烂,却在傅天河手中,被做成了加冕的国王戒指。他在远离信标的海上成为了国王,国土只有一座被遗弃的探测平台,傅天河是他唯一的臣民。哦,他还有一条狗。陈词突然感觉有些奇妙。他继承父亲的爵位,是辰砂的选帝侯,但从小到大,从未享受过这一身份带来的优待,仿佛所有人都忘记了。他们称他为皇子妃,或陈家少爷,这都是因旁人才有的称呼,如同陈词根本就没有源自自身的价值。但此时此刻,他却在早已被遗弃的平台上,成为了一位国王。陪着傅天河玩玩过家家,好像也不错。陈词握着水管权杖,头戴贝雷帽皇冠,端正地坐在石墩上,太阳雨落在他的肩头,他下令道:“傅天河,从现在起,朕封你为月亮雨公国的首相和财政部长,负责辅佐国王、管理物资。”陈词又看向大聪明,比格犬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它靠坐在傅天河的腿边,安静又老实地吐着舌头休息。“大聪明,朕封你为月亮雨公国国防部部长,从今以后,你要好好保护国王和首相。”在此之前,陈词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做这么幼稚的事情。……有点傻,但意外的并不反感。加冕和册封仪式结束,傅天河笑地傻呵呵:“走吧陛下,我们回屋。”两人爬下楼梯,衣服都有点被淋湿了,但无伤大雅。傅天河继续干活,举手投足都那么充满干劲,他一直都像这样富有生机和活力,陈词虽然无法感同身受,但每每和他待在一起,总会觉得自己好像也多了几分力量。仔细算来,他们已经在环海平台停留了四天。是时候走出下一步了。“傅天河。”陈词喊了他一声,“下午我们就离开吧。”“去哪儿啊?”傅天河抬起头来,“要靠橡皮艇走吗?会不会有点危险?”陈词摇摇头,道:“一直没有告诉你,我能吸引原初生物。”“什么?”坦白来的猝不及防,傅天河一愣。他瞬间想起两人从警铃大作的客轮上离开,卷入原初生物的战场,又乘坐皮筏艇漂流到平台经历的全过程。当时九月说原初生物是冲他来的,傅天河还不能明白其中含义,他追问九月,得到的回答只有沉默。而现在九月终于告诉了他原因,一个傅天河无法理解的原因。原初生物会被金属零件吸引,会被机械核心吸引,会被血腥味道吸引,至于单独的人类个体也会吸引它们吗?傅天河从来没听说过,原初生物对人类的猎杀行为,好像一直都是顺带的。但直觉告诉傅天河,九月说的是实话,少年从不说谎,面对想要隐瞒的事情,他顶多保持沉默。傅天河放下了手头的工作,来到陈词身边,他坐在床上,轻声问道:“能给我详细解释一下吗?”“还记得在遗弃郊区的海滩吗?我们从原初乌贼口中救下了火柴棒,第二天早上去搜查它的遗体,当时乌贼还没有死,我把手放在它的身上,听见了乌贼的声音。”“他在向我求救。”“当时我无法理解,最终选择了不予理会。”傅天河清楚记得,九月用精神力探测出原初乌贼的机械核心在心脏位置,他找不到心脏在哪,九月就从她手中拿过撬棍,将那颗还在跳动的脏器挑了出来。原来在那之前,九月还听到了乌贼向他发出的求救吗?傅天河的脊背突然有点发毛。陈词顿了顿,又道:“从那之后我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也做了些其它实验,后来确定了自己确实能听见原初生物的声音,而它们也在寻找我。”傅天河啊了一声,恍然大悟:“也就是说几天之前你突然从客轮上跳下来,是知道原初生物在找你。”陈词摇头:“也不是,我在上船的那一刻起,就用精神力包裹了自身,既然原初生物和我的对话是通过精神力完成的,那这种方法应该能起到一定的作用。”“所以前三天才一直没事,至于那两只原初生物为什么会过来,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是还有什么其他原因吧。”“那段时间我一直在用精神力大范围地探测,一旦有异状发生,能立刻跳船离开,不影响其它乘客。”原来如此。傅天河松了口气。他虽然很爱九月,但还是不能接受少年用客轮上所有乘客的性命当做赌注,还好,这样的情况并未发生,九月反而还利用自己的特性将原初生物吸引走,保护了大家。傅天河:“原初生物为什么会找你?”陈词:“我也不知道,但它们应该没有伤害我的意思,只是想带我走。”傅天河花了几秒钟消化,九月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人震惊,这一路上的种种谜团也全都烟消云散。“你愿意信任我,我很开心。”九月突然告诉他这些,肯定还有别的理由,于是傅天河直接问:“那么你的计划是什么呢?”“我打算继续行程,皮筏艇太小,在海上飘荡也不够稳,一旦遇见意外就只能听天由命,我们想要离开,就需要更加稳固的交通工具。”“这几天我一直在寻找合适的目标,它是昨天上午出现在我的精神力领域中的。”傅天河:“它?”陈词点了下头,他站起身,示意傅天河跟上。 第167章 傅天河狼狈地从噩梦中挣扎醒来,睁开酸涩的双眼,就对上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眸。陈词双手撑在防滑垫上,正低着头静静地望着他。天边泛起鱼肚白,光芒照亮海面上的薄雾,傅天河缓了一会儿,发现自己的眼角有几分湿润。他抬手将湿迹擦去,右眼深处又在泛出难忍的痒意,傅天河用力按了按自己的那颗假眼,让疼痛把它遮掩下去。“做了个噩梦。”他解释道。陈词点点头,没有多问,临时标记让他们的情绪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共通,难言的强烈伤感传递而来,被一层透明的膜挡住,陈词感觉到时,已经相当淡了。但对他来说,仍旧是新奇的。傅天河打起精神,梦境已经随着他的清醒迅速消失了,但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那些场景,所有的一切都掩埋在他记忆的废墟中。就算时隔已久被翻找出来,仍带着刻骨铭心的疼痛。两人吃过早饭,傅天河休息了一会儿,就继续给海龟清理背壳。“我们现在到哪儿了?”他问。陈词:“它在顺着洋流前行,具体会去哪我也不太清楚。”经过这一夜,傅天河也已经不再担心了,海龟看起来非常信守承诺,一直平稳地浮在海面上,让他们不至于被淹掉。自己只需要安心陪伴在少年身边就可以了,至于其他的不必忧虑。趁着太阳还没起来,傅天河和陈词抓紧时间清理龟壳上的寄生者,两人都是干活麻利的人,工作效率很高,不到一天就清理出大半,摆脱掉这些烦人的寄生者后,海龟行进的速度明显也快了许多。现在又回到了没有信号的境地,他们的行动范围局限在龟壳上,才是真正的无聊。两个人闲着没事儿,就靠干活来消磨时间。陈词还没有放弃和海龟的交流。他询问海龟为什么想要靠近他?得到的答案是“光”。问它们想要将他带到哪里去,便听到不断重复的“回家”。陈词沉默片刻,换了种方法问:【我的母亲在你们那里吗?】【耶梦加得……】这一次,陈词终于听到了不同的回答。耶梦加得,这是那个海皇耶梦加的吗?陈词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到海龟继续传递信息:【弗洛里达……米德加德……睢漳之渊。】陈词大学就读海洋科学专业,这些属于海皇的名字他早就烂熟于心。耶梦加得,弗洛里达,米德加德都是十分神秘且强大的海皇,而睢漳之渊则是出自于古老的山海经,如今用于指代长白山天池火山爆发后形成的海底裂隙。如果记载没出错,耶梦加得在北冰洋海域,弗罗里达在北美洲的海底黄石火山坑中,米德加德则在好望角位置活动。这几只海皇的分布地相差甚远,为什么会被同时提及?还是在自己询问母亲身份的时候?陈词想不明白,他暗暗记下这些回答,又问:【你们所有人都想让我回去吗?】【杀掉,我……保护,光。】陈词琢磨着,海龟的意思大概是众多原初生物并不都是一伙的,有一部分想要把他杀掉,另一部分把他看作光芒,试图保护起来,海龟应该就属于后者。这倒在陈词的理解范围内,众多原初生物划分成很多阵营,它们各自归属于区域内强大的海皇,时常会有争夺地盘行为的发生。看来自己以后也得更注意一点了,虽然控制海龟供自己驱使的实验已经成功,但说不好还会遇见其它想将他杀掉的原初生物。他需要准确识别谁是敌人,谁又会是朋友。【那你知道月光吗?就是那个差不多在二十年前倒塌的信标。】海龟沉默了。就在陈词以为它不会回答之时,低沉的声音再度回响在他的脑海:【……家,回家。】回家?陈词一愣。月光就是那个原处生物们想要带他回去的家?仿佛浓重迷雾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拨开,陈词陡然意识到——他如此迫切地想要去到雪原上早已坍塌的信标,是不是也正因为此?他和陈念出生的前几个月,父亲曾出征月光,击败海皇沧龙,拯救被困其中的上万民众。他们的母亲和众多海皇脱不开关系,而家又在月光之上。陈词下意识抬手按在胸口,皮肉和肋骨之下,一颗心脏正在胸腔中平稳跳动。他很确定,这是一颗属于人类的心脏。傅天河趴在龟壳上,吭哧吭哧地干着活,一抬头就看到陈词眉头轻锁,似在垂眸思索些什么。九月脸上很少出现表情,别说哭和笑了,少年连作为一个正常人生理性的惊讶和恐惧都很少有。傅天河默不作声地欣赏了片刻,他忍不住想,如果九月笑起来,会是什么样子?肯定很好看吧。阳光逐渐毒辣起来,两人重新用帽子和防晒衣将身体武装,尽可能不再活动。按照海龟现在的行进速度,他们应该已经走出去两百多公里了。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陈词一直试图和海龟产生更加深入的交流,获取更多情报,傅天河无所事事,就逗着大聪明玩儿。下午三点钟,一片山峦般绵延出数公里的浓云从远方飘来,出现在视野之中,转瞬就占据了大半天空。准确来说应该是他们再向阴云所在的方向行驶。天地间的色调都随之转阴,毒辣的阳光被遮挡,难得的清凉倒是让两人一狗都松了口气,陈词摘下面罩和墨镜,总算能畅快呼吸了。徐徐的海风吹在脸上,陈词从傅天河手中接过水杯喝了两口,只是他们继续行驶了十几分钟,也没能逃离阴云的覆盖范围。厚重的积雨云涌动,其中甚至还有白光隐现。陈词一手按在龟壳上,凝神细听海龟传来的讯息,对傅天河道:“要下大雨了。”“那要怎么办?我们没地方可以躲。”傅天河最怕的就是这种情况,海洋上的水循环相当丰富,三天两头的便会下雨,出现风暴。“附近有一个小岛,我们可以暂时在那里避雨,它现在就带我们过去。”傅天河朝着陈词手指的方向看去,遥远的海平面尽头似乎真有那么一个小小的黑点,就要淹没在海浪和雨云之中。海龟调转方向,朝着黑点所在的位置快速行进。一滴雨打在陈词脸上,凉凉的,他抬手将那滴水抹去。整个世界阴沉下来,连带着海洋都变了颜色,陈词抬起头欣赏天象骤变,甚至还颇有闲心地拍了张照片,留作纪念。小岛的轮廓逐渐清晰,之前那应该是一座巍峨高大的山,令人望而却步,如今却只有山顶还露出水面,成为汪洋之中一座不起眼的岛屿。经久不化皑皑白雪早已消融,坚硬磐石和岩缝中也生长出盎然绿意,但整座岛屿仍旧保持着从前的山势,颇为陡峭。雨开始大了,海龟终于来到岛屿旁边,它向岸边停靠,却因为身形过于庞大,只能尽可能贴近礁石。傅天河陈词赶忙背上物资,他们牵着大聪明,踩着浅滩上的零碎礁石,朝着岛屿靠近。当务之急是赶紧找个能避雨的地方,看头顶阴云这饱含着水汽的颜色,应该会下一场瓢泼大雨。精神力迅速向着四周扩散,寻找合适的庇护地,身后海龟缓缓沉入水面,它也需要在海里躲避风暴。陈词大范围地使用精神力,还要注意着脚下并不好走的路,礁石被海水拍打冲刷,十分湿滑,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就跌入海中。傅天河见状,二话不说牵住他的手腕,领着陈词前进,让他能够专心探索。陈词语速飞快:“找到了,上岸之后稍微向左几百米有个山洞,就是可能有点小,但这个是最近的了。”傅天河:“没事,先在这个里面休息把,马上就要下大了。”两人用最快速度朝陈词探到的山洞行近,穿梭在灌木丛林中,还要随时小心皮肤不要被枝丫割伤,他们紧赶慢赶,终于在雨势瓢泼之前到达了目的地。确实是个面积有限的山洞,不过整体呈向上倾斜之势,就算雨水积蓄起来,也不至于淹到里面。山洞里还有其他动物留下的痕迹,傅天河将那些已经干掉的粪便清理出去,扯了几片大叶子铺在地上,就抓紧时间钻了进去。他们把背包堆在山洞最里面,让大聪明在空隙里趴着,两个人坐在靠外的位置,山洞的空间实在有限,他们竭尽全力地贴近后背的包裹,将腿盘起来,才不至于被淋到。豆大的雨重重打在树叶上,发出啪嗒脆响,很快雨水汇聚着流淌,在洞口处形成厚重的帘幕,模糊着视线,将他们封在了这一方水帘洞中。终于安稳下来,两人一狗都喘息着平复呼吸,陈词和傅天河对视一眼,正值下午四点,阳光被积雨云遮挡,又经过繁茂植被的掩映,天光格外暗淡,但他们的眼中仍能准确映出对方的面容。陈词看到傅天河在笑,是他最常见的,带着点傻傻感觉的笑容,似乎眼前并不舒服的窘境对他来说,也是可以好好享受的。傅天河语调轻快:“看来我们今天可以早点休息了。”他们彼此依靠着,汲取对方身体散发出来的温度,外套和发梢都已经湿了,好在不算太严重,两人也都不是矫情的人,并不在意。傅天河突然想到什么,他转过身,费力地从包里拿出一张毯子,在有限空间里小心铺展开来,盖在陈词身上。这样会暖和许多。“如果想睡觉你可以躺在我肩膀上。”alpha双手比划着:“虽然可能会不太舒服,但也比坐着睡好一点,当然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明明刚才傅天河还是放松的,现在却一下子局促起来,陈词知道,局促的原因在于最后的那句话。他在担心会被自己拒绝。他们已经认识挺久了。无须怀疑傅天河对他的全然信任,alpha做事更是不问缘由,总是抢着活干,默默接受着自己的隐瞒,还有那些足以让世人震惊的真相,在知道自己会吸引原初生物之后,还愿意义无反顾地陪在他身边。甚至会为了节省粮食给他,吃掉过期二十年之久的口粮。陈词有点不太能理解。对一个人的心意,竟然能支撑着傅天河一次次地为此舍身赴险吗?他把自己的命看作是什么?隐秘的琥珀木香在狭小山洞中蔓延,这一次他们来到了被绿意覆盖的小岛,会有森林吗?是不是也会有如梦一般的味道?后颈处的标记隐约酸胀,陈词从没像此刻这样觉得,omega的防咬合颈环竟然发紧,禁锢得他不太舒服。陈词干脆调整姿势,靠在傅天河的肩头,用实际行动给alpha回答。——不要再因为我可能会拒绝你而紧张了。傅天河赶忙动了动身体,好让陈词躺的更舒服,少年靠在他右边,一抬头,就能看到那只泛着微光的金色义眼。从这个角度,傅天河应该是看不到他的,陈词曾尝试着捂住一边眼睛,不光是视野变窄,连对距离的判断都会出现偏差。一直以来都是alpha在不断付出,他又能做些什么呢?为傅天河。 第169章 天一直到七点多钟才蒙蒙亮起,好在雨势温和许多,陈词掀开毯子,轻手轻脚地爬起来,小心地不去吵醒傅天河。大聪明也已经醒了,陈词将食指竖在唇边,示意它不要出声,比格犬很听话地重新趴下。陈词躬着身子从傅天河身上跨过,走出山洞,淅淅沥沥的雨落在他身上,他把外套的帽子戴上,暂时也不觉得淋。雨夜过后,地面格外泥泞,陈词慢慢走着,他得观察一下岛上环境,顺便找一个更合适的藏身之所,现在这个实在太小了。陈词在外面转了差不多有一个多小时,找到了另外两处比较合适的地点,具体怎么样还得亲自看过才知道,他怕傅天河醒来之后找不到他会担心,就直接先回去。陈词回到洞穴附近,他拨开面前繁茂的枝叶,就看见傅天河正站在洞口外,眉头紧皱,满脸焦虑地四处张望着。“傅天河。”陈词喊了他一声。听见陈词的声音,傅天河迅速扭头看来,见少年从林中走来,alpha显而易见地松了口气。“去哪儿了?”“看了一下岛上的环境。”傅天河点点头,浑身放松下来。他一睁眼发现九月不见了,当即被吓得清醒,赶紧一骨碌爬起来,四处寻找少年的踪影,甚至还问大聪明知不知道九月跑到哪里去了。很可惜,狗并不会说人话。傅天河只能在洞口外面找,他喊了两声也没回应,又不敢离开,万一自己走后九月回来了怎么办?说起来他不该那么担心的,少年拥有强大的精神力,能够探测和自保,遇事比他要机敏得多,但傅天河就是控制不住心焦。alpha没再多说什么,他活动着右边的手臂和肩膀,被陈词枕着睡了一夜,刚醒的时候,他半边身子都是麻的。陈词:“我发现了两个更合适的山洞,我们去看看吧,这个稍微有点太小了。”正好雨也下得不大了,傅天河点头答应:“好。”他们回到洞穴,背上物资,陈词在前面带路,傅天河跟在他身后,大聪明撒欢地跑在两人旁边,享受着自然。和刚被收养的时候相比,比格犬活泼了许多。离开之前,陈词回头望了眼窄小洞穴,很难想象昨晚他和傅天河就在这么小的地方挤了一夜。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回看,是因为昨天晚上这里发生了些特别的事情吗?岛屿很大,中部是凸起的山峰,他们就沿着比较平坦的边缘地带前行,地面泥泞,一路上并不好走,大概过了七八十分钟,终于到了陈词所说的另一个山洞。这个山洞果然要宽敞许多,起码两人休息的话能铺上防潮垫,躺下之后还有空余。陈词和傅天河进去看了一圈,都非常满意,就决定先在这里扎营了。他们清理出洞穴里的碎石和草屑,把包裹放在里面,吃了今天的第一顿饭。“那只海龟还在么?”傅天河问。陈词点了下头:“它一直在靠近岸边的地方等着,不过我们不用着急,可以先探索一下小岛。”这是陈词第一次踏上所谓的地面。不是人造的建筑,而是真实的陆地部分。一切对他来说都是全然陌生且新奇的,动物,植物,岩石和泥土,最自然的小型生态圈,他想要探究更多。傅天河当然没什么意见,只要他们有办法离开,九月想在这里待上多久都行。附近有一条从山顶流下的小溪,这座小岛之前还是山峰的时候也许是某条小河的发源地,融化的雪水潺潺不绝,而如今溪流从山顶发起,蜿蜒曲折一阵就要汇入大海。傅天河顺道去溪边洗了餐具,雨已经停得差不多了。陈词跟他一块,少年蹲在溪边,双手捧起清澈的溪水,尝试着抿了一口。很清甜的味道,还带着几分凛冽寒意,如果是夏天喝上一口,肯定很爽快。附近有野兽生活的痕迹,但从脚印和粪便看,很少有大型动物,两人就放心地把包裹放在洞穴里,一身轻松的探索岛屿。大聪明撒欢奔跑,傅天河神采奕奕,根本不像晚上没睡好的样子,和它一起嬉闹,一人一狗在丛林里乱窜,没过多久就弄得半身泥泞。陈词在旁边围观,并不参与。放在往常,他会很讨厌吵闹的环境,而如今耳边尽是犬吠和傅天河呼唤大聪明的声音,却让他格外平静。傅天河先来无事还拿了个空的小药瓶,他用刀尖在瓶盖圆心稍微偏移一点的位置戳出个小孔,再把一根末端捏扁的塑料吸管固定在小孔旁边,又在塑料瓶身上开几个不同直径的小孔,一个简易的陶笛就做好了。傅天河手捧药瓶,变化着指法,断断续续地吹了几下,音调不算太准,但能够听出调子是《欢乐颂》。“要玩玩吗?”傅天河将药瓶递给陈词。陈词拿过来,他含住吸管,唔,尝到了琥珀木香味道的信息素。陈词试了几下音,便吹起一首《酒馆小调》。树叶上积蓄的雨水落在岩上,发出滴答声响,风过林梢,海浪无休止地冲刷浅滩,不算太准的曲调中,他们行走在丛林里,如同中世纪的吟游诗人。只是这里早已不见人类文明存在的痕迹。傅天河还到处吓唬野鸡,大聪明被那艳丽的羽毛吸引,兴奋地扑上去,在很久之前,比格犬是作为寻血猎犬培育的。看来大家都在找回自己的天性。他们一路绕着外围,来到岛屿的西北方向,突然间,陈词向着岸边看去,他的精神力探到了某个非同寻常的存在。陈词:“去那边看看。”傅天河都听陈词的,他们走出树林,来到岸边,就看到一个人躺在浅滩上,那人面朝下躺着,腰部以下的身体还在水中,被不断冲刷。银白色的长发被打湿,黏在后背上,格外显眼。傅天河一惊,他赶忙跳上礁石,尽可能地靠近,很显然那是个女人,她浑身皮肤黝黑,如果不是那一头亮眼的银发,几乎就要和礁石融为一体。陈词和傅天河一同来到那人身边,她已经晕过去了,身体卡在两块礁石之间,衣衫破烂不堪。两人协力将人拖到更靠岸的地方,把她仰面翻过来。陈词打开她下巴,将手伸进去探了探,确定气道没被海草之类的异物堵住,也能自主呼吸。“问题不大,只是暂时晕过去了。”傅天河点点头,疑惑道:“怎么还会有其他人在这里?”“可能是落难者吧。”陈词也不知道,他看向远处,原本兴高采烈的大聪明不知为何突然躲得远远的,比格犬身体前倾,尾巴夹在两腿之间,喉咙里发出低吼,很快就对着陈词狂叫起来。“怎么了?”陈词不明白,他招招手,“大聪明,过来。”“汪汪汪汪汪汪汪汪!”大聪明向前挪动了一步,但仍旧疯狂吠叫。陈词不明所以,大聪明的行为完全是恐惧的表现,傅天河也疑惑了,他起身走过去,就要安抚比格犬,却被大聪明叼住裤脚,疯狂朝林中拉扯。它想让他们离开。陈词看向面前他们刚刚救下的女人,女人约莫二十多岁的样子,双眸紧闭,皮肤上有一些刮擦出的伤痕,衣物也破破烂烂,她周身空无一物,身上更是没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看起来相当无害。大聪明在恐惧她?为什么?犬类能嗅出人类发现不了的味道,也许大聪明是注意到了什么非同寻常的端倪。陈词由此警惕起来,他和傅天河对视一眼,谁也没再说话,但已经达成了共同意见。他们暂时不会直接把女人扔在这里,但会拿出十二分的警觉对待。两人一个是身强力壮的alpha,一个是拥有极强精神力的omega,就算发生意外,也拥有应对的能力。傅天河安抚着大聪明,过了好久,终于让比格犬稍微放松些许。陈词一直坐在女人身边,大概半个多小时后,她猛地咳嗽一声,唇角喷出一些海水,紧接着整个人弹着坐起身,趴在地上不住猛咳。许多海水被她呕出,过了几分钟,她终于缓过劲来,将视线投向旁边的陈词,眼中划过惊讶神色,似乎很讶异竟然有人救了她。“这、这里是……”“一座小岛,我们在礁石边上发现的你。”陈词别的不多说,直接问道,“你怎么会在海里?”“我,我坐船去旅行,结果半路上……嘶。”她抬手捂住脑袋,一副相当痛苦的样子,也许还撞到头了,“我们遭遇了海上风暴,船遇难了,大家都掉进了水里,我……我竟然还活着?”如果她指的是昨天晚上的暴雨,在中心区域确实能算得上一场风暴。暂时还听不出什么猫腻,陈词看了不远处的傅天河一眼,站起身:“嗯,你得救了,这是一座小岛,情况还算安全,你饿了的话可以采摘水果吃,或者打一些小动物,我们还有其他事,就先走了。”眼看陈词就要走,女人赶忙伸手拽住他裤子,脸上满是惊慌失措。她孤身一人流落荒岛,身边又没有任何工具,她清楚知道,如果想要活下来,就必须跟着救了自己命的两个人。“谢谢你们救了我。”她用力咽了咽唾沫,抬头看向陈词时,神情简直楚楚可怜:“我叫奥萝拉,两位恩人能告诉我你们的名字吗?”第115章 陈词其实不想和这个奥萝拉有过多的交集。大聪明一直都是只很乖的狗,平时不吵不闹,怎么今天却突然表露出如此强烈的恐惧,还想把傅天河拽走?陈词做不到无动于衷,在一个随手救下的陌生人和自己养了有些日子的狗之间,他还是更愿意相信后者。更何况他们已经把奥萝拉救下来了,仁至义尽,至于之后情况如何,得看看她自己的造化。见陈词如此冷漠,奥萝拉彻底慌了,她紧紧地拽着少年裤脚不肯撒手,眼里泛出泪光。“求两位恩人再帮帮我吧,我一个人流落在岛上,还不清楚这里是什么环境,身上又没有任何工具,根本做不到好好活下来,我、我家里还有人在信标上等着,我还想再见到他们!”奥萝拉强忍着哭腔,她浑身湿透,又因为刚从呛水中醒来失了力气,她努力控制着情绪,但眼泪仍旧一颗颗滚落下来,简直楚楚可怜,就连一旁的傅天河看着都忍不住心软了。“九月。”他轻声道,“要不我们先把她带到昨天晚上休息的那个山洞里,暂时安顿下来?”陈词在心里默默叹息,如果只有他自己,绝对会头也不回的走,陈词不想承担任何可能的风险,他已经把奥萝拉从海里救下,至于之后事态如何发展,都要看她自己的本事。“好吧。”他到底还是松了口,“你先起来,我叫九月,他叫刮皮刀,这是我们两个人养的狗,我们也是不久之前才来到这座岛上的。”“谢谢恩人!”奥萝拉赶忙起身,她抬手胡乱擦去眼泪,似乎还是很不舒服,皱着眉头咳嗽两声,但又不敢磨蹭,亦步亦趋地跟在陈词身边。两人走向傅天河,看到陌生人靠近,大聪明喉咙里发出一声绝望的呜咽,紧紧贴着alpha的小腿,竟然从狂吠变成不再叫唤了。与其说战胜恐惧,更像是吓得彻底不敢吱声。 第171章 果茶睡不醒[lv.200]:吓老子一跳。爱乐aria[lv.200]:擦,老娘好不容易钓上来的鱼王啊就这么跑了!一大片抱怨之中,陈念敏锐看到了那条与众不同的消息。此处省略脏话[lv.200]:弃神者的分部炸了。来根华子[lv.200]:真的假的?!彳亍[lv.200]:啊???有事烧纸[lv.200]:不会吧!他们安保是吃干饭的吗?此处省略脏话[lv.200]:真的!当时我就在旁边,妈的,直接给我炸死了。弃神者的公会基地炸了?陈念立刻想到不久之前奥萝拉还和弃神者的一位成员走进分部之中。他立刻传送到最近的地点,身形刚一出现,就被灼热的高温烤得汗毛都要发焦,整个人眼前一昏。陈念赶忙套上防护服,温度被隔绝,他尽可能地朝爆炸的中心靠近,一路上看到无数碎石断壁,还有众多没消失的焦黑尸体。冲天火光和厚重烟尘中,原本颇具雏形的公会大楼,已然成为一片废墟。究竟是怎样强力的肉体,才能把大楼弄成这样啊!他们都不做安检的吗?陈念瞥了眼好友列表,奥萝拉的名字竟然还亮着。她是被炸死复活了,还是事发之前就已经离开,没有遇难?陈念不知道,也暂时也没有心思想这些,只是他迫切想知道弃神者爆炸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奥萝拉那么迫切想要进入阿法纳西的公会大楼,会不会也与此有关?不断有幸存者逃离爆炸现场,只有陈念一个人逆流而上,烟尘阻挡着视线,公会聊天中不断有人询问情况如何,他想着要不干脆开个直播算了,正好也让大家看看。就在这时,陈念突然看见了一道曼妙身影从熊熊火光中走出。黢黑皮肤被映上火焰的暖色,银白长发似乎真的如同银质,被锻造地更加发亮,明明是从爆炸的中心而来,身上却不曾沾染丝毫烟尘。近二百斤的大汉被她单手拖着,如牲口般和地面摩擦,大汉似乎已经昏过去了,无法做出任何形式的抵抗。奥萝拉在陈念面前十几米处站定。“mono大哥。”她仍是笑意盈盈的模样,“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这话应该我问你才是。”陈念试图查看奥萝拉的角色面板,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打开了,如同面前的女人已经不受游戏管控。“这位大哥邀请我过来看看的。”奥萝拉抬起手,将昏迷的男人整个拎起,她纤弱的手臂伸直,竟是将他举得双脚离地。她盯着男人面容,唇角带着笑意,眼中却一片冰冷:“我很感谢他,终于让我看到了数一数二的大公会是什么样子。”奥萝拉张开嘴。陈念亲眼看着她下颚部位的脸皮整个掀起,露出下方金属质地的拼接零件,机械重新组装,让她的嘴部关节如同蛇类一般能够自由活动,生生张开到一百八十度的可怖程度——奥萝拉将男人的头塞进了自己嘴里。陈念:!!!之前他的手在奥罗拉屁股上,现在他的脑袋在奥罗拉嘴里,更进一步。陈念下意识想要躲避接下来的血腥画面,他迅速将脸扭过去,就听到噗呲一声闷响。然后是重物落地的声音。火舌撩着轻薄的防护服,明明隔绝着外界的温度,陈念却浑身发热,他的掌心现在还在不停的向外冒汗。陈念睁开眼,再向前看去,奥萝拉正咀嚼着,就连颅骨都被巨大的咬合力碾碎,半边脸上都是淋漓血迹,在她脚边,是男人无头的尸体。虽然知道一切很快就会消失,陈念仍忍不住想要作呕。奥萝拉紧紧盯着陈念,将嘴里的“食物”吞咽下去,一些红红白白的东西从唇边流淌。她似乎并不满足,那双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凶狠的渴望。奥萝拉最想吃掉的,是他。跑,快点跑!陈念脑子里就只剩下了唯一的想法。他转头看去,却发现火焰已经在悄无声息中包裹了四周,将他团团围在中间。陈念试图直接登出游戏,然而无论他如何尝试,都无法像往常那样调出ui界面,别说登陆了,眼前的一切直接因此成了近乎于真实的画面!完了。陈念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他只知道奥萝拉现在正朝他一步步走来,他能够清楚看到对方钢铁唇齿间流下的脑浆。陈念下意识后退一步,随后他忍住了。不要怕,虽然出现了不明bug,但他很确定自己是在游戏里,就算死掉,也会复活,如果数据出现重大问题,神经适配器会第一时间把他强行弹出的。况且他现在有沙弗莱做靠山,如果真是出现什么生命危险,也会有人帮他要赔偿的,到时候赔的钱全都给姜叔,能让他下半辈子好好生活。陈念定下心神,手中出现武器。奥萝拉已经完全不见了美女的样子,她下半张脸整个呈机械化,密密麻麻的零件狰狞至极,一直延伸进衣领,而那双棕色的瞳孔正迅速扩大,直至占据了整个眼眶。银色的鳞片逐渐出现在她的四肢上,事实证明那头银色的长发根本就不是发丝!它们也全都是近乎细细钢丝的金属!越来越多的鳞片覆盖在奥萝拉的双腿,几个呼吸间,她就已经到达了陈念面前。【系统】:您已被海皇希拉锁定。一行猩红色的大字在陈念眼前浮现,是的,眼前的女人根本就不是什么萌新玩家,她,或者说它,就是东欧海域的两大海皇之一!奥萝拉,不,希拉的银发迅速生长,短短数秒便织成银网,让陈念成为了中心的猎物,海皇是怎么能爬到陆地上来的?陈念现在顾不得思考这个问题。陈念开了两枪,子弹打在希拉身上,砰的一声脆响就被弹开,她的皮肤已经完全机械化了。银发缠上了陈念脚踝,让他想到神话中的美女蛇。银亮迅速充斥了整片视野。【公会】:mono[lv.114]已被海皇希拉处决。【系统】:当前区域公会建设摧毁数量≥5,支线β已完成。【系统】:主线9正式开启,请全服玩家尽快击杀海皇【希拉】,未能击杀和超时均视为任务失败,“重返东欧”版本将就此关闭。【系统】:倒计时72:00:00第116章 火光冲天。所见之处皆是一片赤红,热辣的火舌几乎就要灼伤皮肤,银发黑皮的曼妙身影站在面前,脸上的皮肤一块块剥落,露出金属下颚。她唇齿间尽是红红白白的组织,整个眼眶被棕色瞳孔占据,手臂上逐渐被金属鳞片覆盖。卷曲的长发无止境的延伸出去,织成一张细密的庞大丝网,将人困在其中,无法挣脱。它一步步走来,身上散发着难言的腥气,直叫人想到腐烂已久的鱼虾,曾经的纤纤玉手伸出,近十厘米的指甲如锋利的刀子般,轻而易举刺穿了人类的肩膀。血流了出来,在火焰中甚至都感受不到温热。整个人被生生拉着到跟前,眼睁睁看着它张开了嘴。而那张狰狞巨口中,脑浆残留的痕迹是那么显眼。疼痛,剧烈的疼痛从脖颈处传来,然后是身体失去了控制,大脑在这时候竟然还能够思考,但很快,他听到了颅骨被挤压的声响。像西瓜一样破裂。“嗬——!”陈词骤然睁开双眼,他猛地倒抽口气,甚至差点因此背过气去。梦境的存留迅速在他脑海消失,只是在黑暗画面的最后一秒,他看到了一只巨大的,赤红的眼睛,在天空安静凝望着他。——我在看你。“怎么了?!”旁边的傅天河吓了一跳,赶忙扶住陈词。难言的慌乱通过临时标记传来,被傅天河感知,这还是他头一次感受到九月传递而来的强烈情绪,在傅天河的印象中,少年一直都是淡漠的。傅天河不明白发什么了什么,但第一时间将陈词抱在怀中,试图用自己的存在给他安抚。几个小时前,他们决定登山,将整个岛尽量各处都查看一遍,以防可能出现的危险。山上并没有所谓的路,只能不断寻找合适落脚的地方,两人一直走到半山腰,终于停下来暂且休息,坐在石头上喝口水。但就是这一会儿的功夫,陈词突然垂下头睡着了。傅天河只当他是太累,少年今天起的本来就早,还一直在操心各种事情,他还贴心的扶着陈词躺下,枕在自己的腿上。陈词睡得很沉,素来敏锐的少年竟没被睡姿的改变而苏醒。只有陈词自己知道,他是毫无征兆突然陷入睡眠的。然后就看到了梦中的场景。……那真的只是个梦吗?陈词勉强平复些许,他抬起头,天空澄澈,几片薄云飘浮,根本不见什么赤红的巨大眼睛。只是那股冰冷的凝视感并未消退,陈词能感受到,它还在。他警惕地朝四处张望,希望能发现什么端倪,没有,仍然没有。傅天河疑惑得要命,九月如今的这幅模样太像是受惊的小动物了,让他格外心疼,他没再追问,而是耐心等待陈词缓过劲来。过了将近十分钟,傅天河感觉到omega紧绷的全身逐渐一点点的放松。“我刚刚做了个梦。”陈词轻声道,他声音还带着些不易察觉的嘶哑,“我梦见……”陈词迟疑了下,还是将梦中的景象原模原样告诉了傅天河。听到奥萝拉化身为原初生物,生生将陈词从头吃掉,傅天河人都呆滞了,少年的语调一如既往平静,用最客观言辞描述,反而却更加冷酷恐怖。“她是只海皇。”最后陈词给出结论,他用力闭了下眼,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梦见这些,但我觉得……应该是某种提醒。”“怪不得大聪明反应那么大。”傅天河看向脚边的比格犬,心有余悸,“还好我们都挺警惕,不然岂不是中了她的圈套。” 第173章 “他们在苏伊士运河附近遇见了美人鱼,之后船上不断有人发疯,人们相互残杀,将同伴的尸体扔进海里,投喂跟随着货轮的原初生物们。”“第三次是在二十年前,陈蔚元帅率军前往信标月光施救,在太平洋珍珠岛附近,舰队的导航集体失灵,危难时刻元帅用强大的精神力作为指引,纠正航向,带领舰队有惊无险地穿过海域。“也是在那时,关于这位海皇的大概图像,第一次出现在元帅的手稿中,他收集整理了此前两次的信息,将这一海皇命名为希拉。”“能查到的大概就是这些了。”沙弗莱放下终端,“元帅的手稿有一部分在你这里吧,你有看到相关图像吗?”“好像还真有希拉的图,但是我记得那张图里的样子和游戏里的根本不搭边啊,不然我也不至于根本想不到。”陈念顿了顿,道:“等一下,游戏里的海皇和现实中是一样的?”沙弗莱点头:“嗯,电幻神国最大的特点就是全真模拟,游戏里出现的所有海皇都能在现实中找到凭据,之前对付别的海皇,我们也都是在现实中搜索一些相关线索,进行辅助。”“就像现在,我们知道海皇希拉是美人鱼,拥有用歌声干扰导航和人类心智的能力,在游戏内就可以从这一点入手,尝试着寻找弱点。”陈念:“………………”那种古怪的感觉又出现了。陈念说不上来究竟为什么,虚拟的游戏以现实中存在的东西为蓝本,进行设计,简直再正常不过了,况且游戏里的希拉和父亲手稿里的并不像,显然是经过艺术加工的。大概是他多虑了。陈念轻轻舒出口气,他将所有乱七八糟的想法驱逐出去,专心和沙弗莱一起商量有关游戏内海皇希拉的种种。严格来说,他是和“奥萝拉”相处时间最久的玩家,也许也能从中找到一些关于弱点的线索。第117章 主线任务开启得猝不及防,沙弗莱根本没来得及做事先安排,他下午还有一大堆事要处理,没办法上线游戏。沙弗莱将收集到的资料分享到公会群里,让陈念跟着白给樱桃行动。“你什么时候能回来?”陈念问。“大概六点之前吧,如果动作快的话能和你一起吃晚饭。”沙弗莱要和皇帝一同参加一项重要会议。如今的人类世界采取选帝侯制度,皇帝是由各大信标上的选帝侯选举产生的,也就意味着充当候选人的并非只有沙弗莱这位皇储。如果他想要在日后维持维塔利耶维奇家族的地位,就需要在这场皇位争夺战中拔得头筹,所以面对种种繁杂的政务,沙弗莱根本不能摆烂。“那好吧,晚上我们再一块玩游戏。”陈念顿了顿,道,“我下午也有文化课,要不我先把课程推了吧,总感觉这次的主线任务不只是一个游戏那么简单。”放在往常沙弗莱会劝陈念不要玩物丧志,但这一次,他也觉得有些古怪,点头道:“好,那你就请假吧。”两人吃过午饭,沙弗莱还得在开会之前完成刚才因陈念突然闯入而中断的代码。陈念见状也就不再打扰他,他抱着神经适配器回去自己的卧室,一想到沙弗莱下午有这么多事情要忙,忍不住啧舌。沙弗莱现在才二十五岁,就已经能担起重任了,真不知道等到他二十五岁的时候,会做什么呢?……希望也能成为一个稍微有点用的人吧。饭后陈念应该午睡一会儿,但他挂念着电幻神国里的事,根本睡不着,公会的群里分分钟就能刷出99 的消息,每个人都在讨论新的主线任务和海皇希拉。不少出门在外或者正在工作学习,没法立刻上线的成员更是迫不及待,想要从登陆过游戏里的人嘴里获取一手消息。陈念再度戴上神经适配器,他在公会新分部的出生点醒来,立刻前往会议室。除了忙于现实没法上线的几个人,阿法纳西的所有高层都在这里,陈念不算其中之一,但他是代表副会长崩撤卖溜过来的。白给樱桃一改平日里无厘头的作风,严肃分析着当前的情况,海皇希拉的目标非常明确,她和麾下的原初生物们试图摧毁新区域内的众多建筑设施,将人类驱逐出去,夺回曾经属于自己的家园。“在此之前,海皇希拉曾伪装成玩家,对吧?”白给樱桃看向陈念,“mono应该是对这件事最清楚的人了,给大家详细说说吧。”陈念点头,他向大家详细解释了系统是怎样假装成菜格欧把奥萝拉介绍给他,他又是怎样和奥萝拉一起在阿廖沙的塑像下开启支线任务的。“期间她一直在和副会长套近乎,试图进入我们公会的分基地,都被副会长拒绝了,之后她应该是看实在啃不下来,就换了另外的目标。”维修部长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还是个副会长厉害啊,面对美色无动于衷,我记得那个奥萝拉是个大美女吧?”陈念干笑了两声,他又想到弃神者成员放在奥罗拉屁股上的那只手,还有最后被奥罗拉咬在嘴里的头。事实证明,出来混都是要还的。白给樱桃:“种种迹象都表明海皇希拉具有相当强的拟人能力,还能够在地面上长时间活动,她腰部以下能在双腿和鱼尾之间进行转换,头发可以伸长作为辅助或攻击武器,副会长刚才发来的资料里面还说,它的原型很有可能是美人鱼,会用歌声进行强力干扰……”会议进行了三十多分钟。事态紧急,没有任何一个人说废话,他们用最短的时间把已知的情报共同分享,然后就在白给樱桃的安排下,分头行动。当务之急是要先试探出海皇希拉的弱点。战场所在的海域俨然成为一片修罗地狱,不断有玩家血条掉光,死在各种角落,通常尸体还来不及消失,就被蜂拥而来的原初生物咬住。鲜血飙溅,零件四散,海水翻腾。但这终究都只是个游戏,只要把关键装备都锁定好,身上少带点钱,死亡可以说是毫无损耗的,从重生点复活的人们并不气馁,继续前往战场。只是按照现在这个情况来看,他们连靠近海皇的机会都没有。轰隆隆的螺旋桨声传来,陈念循声望去,就看到一架直升机出现在不身后远处。“上来!”白给樱桃从驾驶舱探出头,朝陈念招招手,陈念二话不说,钻进了直升机里。两人驾驶直升机从天空靠近,俯瞰整个战场,不断有原初生物死去,它们的尸体被同伴毫不留情地分解,机械零件部分回收利用,实现生命最后的价值。希拉浮在深蓝色的海面中央,远眺着前线的战况,一只巨大的海星在她身下,五条触足隆起,形成她的王座,守护着高贵的女皇。白给樱桃按下按钮,一枚导弹发射出去,朝着希拉坠落。似乎感应到天空中到来的威胁,希拉抬起头。她看到了急速飞来的导弹,鱼尾优雅一甩便沉入海中,就连海星也随之消失不见。导弹落入大海,轰然爆炸,一些来不及闪躲的原初生物被炸死,尸体浮上水面。一分钟后,希拉的身影重新出现在附近,它仰起头,紧紧盯着盘旋在头顶的飞机,高清摄像头照出它的模样,那双充满眼眶的棕色瞳仁正在缓慢变色。她只有胸腹处还保有人类女性的模样,下半张脸一直到锁骨处都被金属覆盖,那条鱼尾拍打着水面,不耐烦地将其余原初生物的尸体扫到一边。只见希拉微微张开了机械构成的嘴。也许是声带振动,又或许是什么电子元件,飘渺的歌声传来,他们之间的距离是如此远,炮火的轰鸣不断,到处都是嘶叫和吼声,那歌声却不受丝毫干扰,清清楚楚地传入所有人耳中。指针疯狂倒转,数据被乱码取代,所有仪表都陷入紊乱当中,一片刺刺拉拉的雪花覆盖了屏幕上希拉的影像。强烈的晕眩感袭来,陈念下意识抓紧身上的安全带,果然海皇希拉的设定和现实中完全相同,她的歌声会干扰电子设备,还能引起人的神经紊乱。他听见身旁的白给樱桃在大喊。属于阿法纳西的直升机如无头苍蝇一样在空中到处乱转,短短十几秒,就在众目睽睽之中轰然爆炸。熊熊燃烧的残骸碎片接连坠入大海,在天空中划出一道道火红的弧线。陈念和白给樱桃同时出现在公会的重生点。果然海皇里面就没一个省油的灯,“重返东欧”版本有两大海皇,和能变成无数条银鱼的盖尔相比,只有唯一本体的希拉似乎还要更好对付一点。“声音的干扰确实是个大问题。”白给樱桃面色凝重,“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可能得上狠家伙。”陈念:“什么?”白给樱桃:“之前崩撤卖遛在对付海皇珍古的时候,用过两枚大伊万。”陈念反应了一秒,意识到那是“沙皇炸弹”的名字。5000万吨当量的氢弹相当于“小男孩”的3800倍,“胖子”的2300倍,它是人类历史上规模最大的核弹,原来在游戏里还能进行复刻吗?陈念:“结果怎么样?”白给樱桃:“珍古被击退了,我们推测她应该受了重伤,从那之后的三个小版本都没有再见过珍古,在原初生物的世界里受伤是很严重的事情,就算身为海皇,也免不了被其他生物攻击的可能。”“如果这一次我们没能找到希拉的弱点,也要用相同的手段吗?”“那是最后的办法了,如果不是实在没辙不能轻易动用。”白底樱桃深吸口气,又道,“我们还是抓紧时间想想正儿八经的解决方法吧。”在游戏世界里,他们可以轻易使用大规模的杀伤武器,不用畏惧此后带来的巨大污染,但如果同样的事情发生在现实中呢?时至今日,陈念终于彻底意识到众多在前线与原初生物对抗的将士们究竟多么伟大,他们是如何用脆弱的血肉之躯,和这些永远也杀不灭的凶狠生物战斗的?陈念想象不来。他在游戏里泡了一整下午,摘下神经适配器时,只觉得头晕眼花,陈念跳下床,双脚碰到地毯,腿都有点发软。他赶忙扶着桌子安稳了几秒钟,才抬头看向墙上的挂钟,已经是下午五点五十分了。沙弗莱说他争取六点回来,两人一起吃个晚饭。现在天都快黑了。陈念给沙弗莱发消息问他到哪儿了,omega一边抱着终端输入,一边将智能管家打开。“殿下。”陈念消息刚发出去,就听到了智能管家的声音,和平日相比,似乎带着几分紧绷,“沙弗莱殿下今晚没法与您共进晚餐了。”“为什么。”陈念抬头问道,“是临时有什么别的事情吗?”智能管家迟疑了两秒:“下午陛下遇刺,大皇子殿下护驾受伤,如今正在医院里。”陈念愣了。遇刺,受伤。这两个词挤占了他的大脑,明明才几个小时过去,中午还和他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共同讨论海皇希拉的alpha怎么就?!陈念眼前一阵发昏,短暂空白后,重重画面浮现,剧院里中弹倒地的林肯,敞篷车上被开了脑洞的肯尼迪,直接引起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皇储斐迪南……而如今,浑身瘫软的主角成了沙弗莱。过了好几秒,陈念才惊慌问道:“他情况怎么样?我能去看他吗?”智能管家:“殿下叫我不要将具体情况告诉您——”智能管家正说着,陈念的终端震动一声。他心烦意乱低头看去,竟然是沙弗莱发的消息。【临时有点事,可能回不去了,我叫人拿了神经适配器过来,晚上有空可以上线。】陈念:“………………”如果说前半句话还可能是有人代发,那这后半段绝对出自沙弗莱的手笔。陈念一下子放松下来,哭笑不得,行,还知道玩游戏,看来是死不了。害得他白担心了。但陈念仍旧有点烦,沙弗莱似乎根本不打算把遇刺一事告诉他,可恶,好歹他们也是同一条战线上的,受了伤竟然连说都不说? 第175章 也许是牵动了肩部的伤口,沙弗莱低低抽了口气,陈念一下子紧张起来,“真的没关系吗?要不然我端盆水到你面前来洗吧。”沙弗莱脸不红心不跳,这点小伤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现在陈念就在跟前,也许他应该趁机获得一些小小的福利。比如说omega的同情。沙弗莱做得很隐蔽:“没事,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正好去上个厕所。”陈念闻言,也不再多说,他搀扶着沙弗莱,小心翼翼地下地,alpha受伤的右腿悬空,将身体一部分的重量压在陈念身上,一寸寸地挪去卫生间。卫生间的墙上有设置扶手,沙弗莱要上厕所,陈念就很自觉地出去,帮他带上了门。不一会儿他听到了哗哗水声。陈年咋舌于沙弗莱的膀胱容量,应该憋了很久吧,之前怎么不提出来呢?将近一分钟后,听着沙弗莱应该是尿完了,陈念又推门进去,把行动不便的alpha扶到盥洗台前,照顾他洗脸刷牙。陈念给沙弗莱挤上牙膏,把接好水的杯子放在一边,原本好端端的一个人,现在只有一条腿和一只手能用了,有点可怜。猛男洗脸更是变成了小猫洗脸,沙弗莱用一只手撩水,擦脸,撩水,擦脸,陈念懒散地靠在一边,双手抱胸,饶有兴趣地欣赏着这奇特景象。还、还怪萌的。沙弗莱洗完,陈念拿过毛巾,递给他。沙弗莱又用一只手擦。原本只要五分钟就能做完的事,沙弗莱硬是干了一刻钟,才在陈念的搀扶下,慢慢挪回床上。陈念怕他一直躺着,打了个石膏的腿会水肿,就把小被子叠起来,垫在他的脚后跟处,让整条右腿稍微倾斜。他正收拾着,就听到敲门声。陈念回头,看到皇帝推门进来。少年身体这一刻僵了下,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和皇帝面对面了,陈念还是很怕,毕竟他是假的皇子妃,他害怕皇帝会突然哪个时候把他认出来。到时候旅途之中的陈词会被抓回来吧,自己又将迎来怎样的命运?沙弗莱有所察觉,轻轻碰了碰他的手,alpha的温度传来,却仿佛携带着难言的力量,让陈念迅速定下心神。是啊,他还有沙弗莱这个战友呢。“陛下。”陈念恭敬道,皇帝是刺客的目标,但被沙弗莱救下,他显然才处理完一系列的事情,终于有了过来看望儿子的时间。“陈词。”皇帝颔首,“你来这里陪沙弗莱吗?”“嗯,今晚我留在这里陪床,他现在手和脚都不太方便,需要陪床。”“辛苦你了。”皇帝本以为少年就是过来看望,没想到竟然要留下来陪床,还有点惊讶,但很显然,他非常满意于两人之间的感情升温。问过陈念,皇帝又看向沙弗莱,危急时刻,他最信赖的长子挺身而出,悍然挡在他的面前,只是所有人都没料到,沙弗莱会在事后跌下台阶。“刺客已经抓到了,还在查他背后的指使者,感觉怎么样?”沙弗莱苦笑:“不碍事,肩膀三四天就能好,就是腿可能得稍微养一阵了。”皇帝点头:“正好就好好休息吧,这段时间也辛苦你了。”父子俩又聊了一些,陈念安静待在一边,不吭声,随后他一想自己好歹也应该算“未来儿媳妇”,应该更硬气一点。虽然皇帝很可能是知晓当年真相,并且做过不为人知安排,害得他流落在外的人,但是,别怂。皇帝没有过多久留,他看到床上的两款神经适配器,就知道沙弗莱和陈念晚上的娱乐活动是什么了,临走之前嘱咐道:“早点休息,别熬太晚。”沙弗莱答应着,陈念起身,将皇帝送到门口。半分钟后,他回到病房,赶紧关上房门。“来来来快点上线。”陈念给沙弗莱带上神经适配器,自己则迅速躺到了旁边的另一张病床上,进入游戏之中。短暂的黑暗后,眼前重新亮了起来,铂金色长发的高挑身影出现在陈念身边,只是陈念现在需要低头看他了。战况仍在最初的僵持阶段,几乎全服玩家都涌入这片区域,参与对海皇希拉的讨伐,但人海战术在面对原初生物时并不占优势,玩家再多,也比不上各种原初生物的数量。到处都是军备残骸,另有两家公会的新基地被损毁。沙弗莱看到眼前的惨烈景象,饶是心中早有准备,也仍有些震惊。往常的海皇可不会对地面造成如此大的损坏。一条飞鱼从空中划过抛物线,径直落在他们旁边的不远处,随之轰然爆炸,热浪冲来,两人下意识地抬手护住头脸。陈念清楚听到沙弗莱飞快说了句他不懂的语言,但是陈念在其中捕捉到了一声“苏卡不列”。这是一次自杀式袭击。在希拉的坐镇指挥下,原初生物们表现出惊人的战术体系。和隶属于不同公会的玩家们相比,它们才是一只意志坚定的完备军队。陈念:“下午和白给樱桃用导弹试了一下,希拉果然有现实中的那些特点,歌声能够干扰人的心智和电子设备,让大多数的高科技武器都成了废铜烂铁。”沙弗莱点头,二十年前陈蔚元帅在现实中遭遇了海皇希拉的陷阱,却也没有和她正面对上,也就无从知晓更多有关希拉弱点线索,在游戏的世界里,可没有精神力这种说法。不断有飞鱼跃出水面,它们当中有的被从空中击中,有的则成功落地,炸毁建筑和设备。众多原初生物分工明确,它们被上涨的海水卷着,无畏地用尸体为身后同伴铺路,玩家们或中毒,或受伤,就算狂饮能量饮料,也没法挽救飞速下降的血条,最终倒地不起。按照现在这个情况,贸然参战就是送人头。沙弗莱上线没两分钟,白给樱桃就出现在两人身边。会长同志浑身浴血,手里拿着补剂疯狂灌进嘴里,才勉强止住流血的负面效果,他一看到沙弗莱就开始抱怨:“哎哟喂老崩你可算来了,你都不知道这一个下午我们经历了什么!所有能想到的方法都试了,结果连靠近它都靠近不了,还被毁了好多武器。”沙弗莱看出了地形上产生的变化,问:“海面是不是往上升了?”白给樱桃点头:“对,真不知道它搞了什么把戏,海面竟然在往上回升,这只海皇是铁了心地想把地盘抢回去了,它还专门挑着聚集地下手,你看那边好多公会新建的基地都被摧毁了。”“这玩意儿每过一段时间都会唱歌,它只要一张嘴,所有设备都会集体失灵,简直就是个吞金兽,希望这个月月底你看到财务报表的时候别晕过去。”沙弗莱:“有试过声呐船吗?”“嗐,你别说了,船才刚召唤出来,就被它用声音干扰,声波根本发不出去。”白给樱桃正说着,就听到歌声再度传来。他骂了一句特别难听的话,立刻抬手捂住耳朵。但那声音的穿透力极强,似乎能透过头皮和颅骨直接钻进脑子里,明明是旋律美妙,音色动人的歌声,却只能带来极度的痛苦。一时间所有玩家都受到了干扰,然而战斗并未因此被迫暂停,因为对原初生物们来说,歌声反而是进攻的号角。精神混乱之中的玩家们一下子成了活靶子,一时间无论前线战场还是重生点,都热闹非凡。白给樱桃发出痛苦的呻吟,陈念和沙弗莱也在极力捂住双耳,他们俩的反应相比起来是最小的,甚至在最开始一波过后,慢慢适应了这种难受。陈念和沙弗莱对视一眼,心中有了隐约的猜测。歌声对玩家的干扰,是不是还和某种隐藏的属性挂钩?在电幻神国里没有精神力这一设定,但神经适配器的使用程度会和精神力相关,就像沙弗莱正是因为强悍的精神力才被选中,为辰砂进行例行的程序检查。也许这一点在游戏内成为了某种隐藏的属性。陈念尝试着松开双手,虽然仍旧有恶心晕眩的感觉,但还没到无法控制身体的程度。他粗略看上一圈,除了自己和沙弗莱之外,还有寥寥数人能够咬牙坚持,继续在战场上奋战,他们在现实生活中应该是很强的alpha或omega。在希拉的声波攻击中,这些人就成了最后的有生力量。声音……干扰……不能使用电子设备。“我突然有了一个主意。”陈念脑袋上冒出一个电灯泡,他低头看向沙弗莱,“我们可不可以用魔法打败魔法?”沙弗莱:“什么?”陈念:“希拉现在对我们最大的威胁应该就是歌声了吧,但是有一部分人能不受到太大影响,歌声里的高科技电子设备相当于废铜烂铁,但如果我们不用那些东西就能够进行声波干扰呢?”沙弗莱明白了,既然高科技不行,就用点原始方法。说干就干,他和陈念一起迅速向这些不受影响的玩家申请好友。有什么是能通过人力就发出巨大声音的东西吗?集体步行引发的强烈共振?手指摩擦装有水的玻璃杯,或者是使用乐器?沙弗莱正想着,就看到陈念凭空掏出来一把唢呐。哦,他怎么能把这东西忘掉呢?没什么能比这玩意的穿透力更强了。陈念清清嗓子,他装上哨片,咬在嘴里用力一吹——朴实无华的声响差点把沙弗莱当场送走。陈念胡乱吹了两下,得意道:“怎么样?这个还不错吧。”沙弗莱放下捂住双耳的手:“……确实不错。”“你等着,我再去多买点,你先给大家把计划说一下。”陈念把唢呐塞进沙弗莱手里,说完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沙弗莱手持着唢呐,陷入了迟疑——计划?什么计划?他刚才……就已经和陈念商量好了吗?陈念一口气在道具店里买了近千支唢呐,他回到战场,就看到沙弗莱已经聚集了一大群人。这些都是受希拉干扰不大的玩家,沙弗莱向他们简要说明了自己的猜测,得到了众多肯定答复,玩家们在现实中确实是拥有挺强精神力的alpha和omega。崩撤卖溜作为阿法纳西的副会长,和游戏内著名的氪佬,声望很高,近千号人围在他身边,听着沙弗莱说完临时起意的计划。嗯……有点不太靠谱的样子。可距离任务开始已经近十二个小时过去,他们连海皇的身都进不了,是个人都会着急,与其继续无用功地消磨下去,还不如尝试一下。万一真的奏效呢?看到陈念拿出唢呐,有人举手道:“可是我不会乐器。”“没事儿,我也不会,咱是要把它送走,又不是给它奏乐的。”陈念将唢呐发给大家:“先尝试一下这样的声波干扰有没有用,本来一开始我们就试了声呐船,但所有高科技在希拉面前都只会变成废铜烂铁,只能靠我们手动制造声波了。”“对一个有着美妙歌声的boss来说,什么才能直击要害,造成精神污染?当然是最难听的声音了,不用担心,可劲儿造就是。”大家闻言觉得也是,便纷纷研究起手上的乐器。现实中光是把唢呐吹响就不容易,大多数人刚开始只能吹出来口水音,但这毕竟只是个游戏。 第177章 睡吧,已经很晚了。第119章 陈词做了一个非常吵的梦。按理说梦中是没有听觉的,却吵得他脑瓜子嗡嗡直响。有一群人在乱吹唢呐,似乎还有谁在打碟,巨大的鼓点声几乎要把他的心逼得从胸腔里跳出来。为什么要在炮火轰鸣的背景中蹦野迪?陈词从梦中醒来,感到无言的痛苦,他发现自己的手竟然是捂着耳朵的。洞口外的草丛中,有个蓝色的水滴状物件迅速缩回头去,小心地不让陈词发现。天已经朦朦亮,陈词一觉睡到天亮,也让他确定那不是现实中出现的声音,要不然他早就被吵醒了。傅天河还在睡,陈词又躺了几分钟,听到大聪明进来,比格犬应该是出去上厕所了。他努力回忆梦中的内容,和以往做梦不同,梦里的景象竟然没有随着时间迅速消失,反而记得清清楚楚。吞吃掉人类后,海皇的双腿便化作鱼尾跃入海中,她成了一条人鱼,用歌声驱使原初生物们发动进攻。陈词一下子想到了文献记载中的海皇希拉。他是海洋科学专业的,其中有一门非常重要的科目就是原初生物学。陈词熟知所有海皇的相关记载,他成绩素来很好,更别说这些文献大都是他父亲留下来的。二十年前赶往坍塌月光施救的路途中,陈蔚带领的舰队曾在珍珠岛附近遭遇了海皇希拉。那是一条能用歌声进行强烈干扰的人鱼。陈词几乎可以断定,奥萝拉就是名为希拉的海皇。——而在梦中,面对强烈的噪音干扰,海中的人鱼终于破防了。声音会是奥罗拉的弱点吗?只是现在他们身处孤岛,要怎样才能弄出足够削弱奥萝拉的噪音?陈词还不知道,但从现在的状况来看,奥萝拉并未起疑,他们还有时间去准备。陈词整理好所有线索,他伸出手,轻轻晃了晃傅天河肩膀。沉睡的alpha被外力晃醒,意识脱离虚幻的那一瞬间,傅天河下意识地抬手捂住自己的右眼,非常用力,如同想要藏起最不为人知的秘密。那颗金色的义眼被他的掌心覆盖,而在左侧的漆黑瞳眸中,陈词窥见了某种恐惧,正深埋在眼底。傅天河也做了不好的梦吗?陈词没有过问,只是等傅天河反应过来。微弱的天光从堵在洞口的草叶缝隙里透进,让眼前不至于全然漆黑,凹凸不平的洞顶斑驳,低低地压在上方,少年侧身躺在他旁边,一只手还轻轻碰着他肩膀。意识到自己是被陈词唤醒的,傅天河怔忪两秒,旋即拿开了捂着眼的右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刚才做了个梦。”陈词轻声道,不同于以往的沉默寡言,面对危急情况,他必须要和傅天河分享所知的全部信息。陈词简明扼要地向傅天河说明梦中的场景。“她怕噪音。”傅天河皱着眉头思索,“可是我们应该没有什么能制造噪音的手段吧,当然,我可以唱歌,但估计刚一开口就会被她咬死。”陈词从包里摸索,拿出之前傅天河用空药瓶做出的陶笛:“这个呢?”傅天河:“这个有点小,恐怕起不到想要的作用,既然要让她破防,应该得是很大很大的声音吧。”陈念点点头,也是。几分钟的沉默后,傅天河一拍大腿站起来。“走吧,我们也别在这坐着干想了,今天还得去看那个山洞里有什么呢,说不定老天开眼,能在里面找到合适的工具。我先去做饭,你洗漱一下,等吃饱了咱就上路。”陈词和傅天河都是干脆利落的人,他们收拾了便携的背包,又吃过早饭,也才早上六点多。傅天河:“还得去给那个奥萝拉说一声吧,省的到时候再找我们,不知道她这时候醒着吗?”陈词:“先去看看,晚上她应该会回去海里。”陈词和傅天河喊上大聪明,两人一狗先去不远处奥萝拉所在的山洞。他们刚到附近,就看到黑皮银发的身影从靠近海滩的地方走来。“两位恩人早啊。”奥萝拉仍是天真烂漫的少女模样,她手里还拿着跟树枝,似乎去挖海滩里卧沙的贝类螃蟹了,“你们也起得这么早吗?”“昨天没来得及把整座山看过一圈,今天还得继续去一趟。”傅天河似随口一问,“你去海边做什么,这里可能有不少原初生物,万一遇到危险就糟了。”奥萝拉笑笑:“哦,我醒得比较早,又睡不着了,就想去海边看看有没有路过的航船,想早点离开这里。”傅天河:“这样啊,咱也不知道这个岛究竟位于哪里,现在所有航道都是固定的,有船只经过的可能性太小了,不过你也不用着急,我和九月会努力想办法的。”奥萝拉:“嗯,我相信两位恩人。”傅天河:“那我们就先上山去了,会尽量早点回来的。”应付完奥萝拉,陈词和傅天河赶忙上山,用最快的速度来到昨天探到的山洞。傅天河站在洞口,在胸前画了个不太规整的十字,又双手合十朝天祈祷,嘴里念着什么“玉皇大帝耶稣安拉保佑能在里面找到有用的东西”。陈词站在一旁,看傅天河把他知道的所有神都问候了一遍,道:“有用吗?”“可能?”傅天河笑笑,“万一真有呢?”两人步入山洞,陈词有精神力的优势就在前探路,傅天河守在后方,为他补充手电筒的光亮,同时也牵着大聪明。翻过十多米长的乱石堆,台阶出现了。石质台阶就算经历许多年,也保持着原有的模样,磨损程度看起来还好。下去的路一下子变得格外轻松,陈词一路前进,在心里估摸着深入的距离。山洞内部有一些能够屏蔽精神力的原石,他的精神触手只能看到前方十多米的位置,但也已经够了。两人一狗的脚步声回荡在狭小的走道内,随着愈发深入,很快感受到了阴森含义,空气也不太通畅。走了大概十多分钟,陈词脚步一顿:“到了。”傅天河赶忙将手电上移,光芒越过陈词的肩膀,照亮前方的大片区域。这是一处相当大的规整空腔,不知道多少年前曾有人类到达过这里,并把山体挖空。傅天河用简易方法测试了一下空腔中的气体成分,以防两人不知不觉间中毒,一切还好。无需言语,两人分头行动,探索这一处巨大空腔。陈词来到一张桌前,上面放着一些零碎的文件,纸张塑封着,很显然是有意留下来的。他拿起文件,阅读上面的文字。陈词猜想的不错,在海平面上升至1800米时,这里曾是一处小型避难所,那时的人们还不确定海水最终会涨到多少,于是他们在足够高的山上都开辟了类似于这样的空洞,用于日后避难。但海水上涨的势头超乎预料。于是在山头被海水围成岛屿之前,人们就撤离了这里,去往更高的地方等,待信标最终建成。但有少量工作人员留了下来,他们负责探测海水每日的上涨和气候变化,为科学家们提供必要的研究数据。所以空腔内留有一些专业设备。“九月。”陈词正要去看另一份文件,就听见了傅天河兴奋的喊声,“来看这个!”陈词放下手中的东西,去到傅天河身边,alpha正蹲在一个大块头机器旁边,抚摸情人般温柔缱绻地摸着冷硬锈蚀的金属。“这些东西都还好好的,咱不是还在烦没法制造足够强大的噪音吗?这下好了,现成的法子就摆在面前了,我可以把他们改造成噪音发生器。傅天河越说越激动,就差抓住陈词的肩膀疯狂摇晃了,得意道:“看吧,祈祷真的有用,我就说了,真正的神应该是为人民服务的!”陈词突然有一种难言的梦幻感。之前他对运气这种东西没有任何概念,毕竟作为一个从小到大,所有事情都被巨细无遗安排好的人来说,生命中从来就不存在什么偶然。而如今,陈词真切意识到自己的运气似乎还挺好的。只是真的是因为他们足够幸运吗?陈词总是忍不住怀疑许多,不知道这样的心态是好是坏。“我得花点时间改装。”傅天河摩拳擦掌,“就是不知道来不来得及,那个奥萝拉不会发现我们在暗中干这些事情吧?”陈词摇头:“原初生物没有精神力,除非奥萝拉一直暗中跟在我们身后,也进来了山洞,否则她应该不知道我们都在洞里发现了什么。”陈词至始至终都在小心探测着周围,很确定奥萝拉没跟上。以海皇的傲慢,在一个小岛上狩猎两个人类,简直就是轻而易举,她不屑于搞这种小把戏。“行,那我抓紧时间干,争取早点弄完,尽量不让她起疑。”傅天河说着就直接开工,陈词虽然跟他学过一段时间,但技术还没到相应的水平,如今事态紧急,还是不给傅天河添乱了。陈词继续搜索洞内的物资,看过留下的所有文件。有关于气象和水文的记录一直持续到七十年前。之后海面距离洞口只剩不到一百米的高度,研究人员为了保证自身安全,离开了小岛。一百米?陈词盯着这个数字,来到岛上已经是第三天了,他和傅天河几乎探索过每一处地方,而海岸距离这个山洞应该是有二百多米才对。他迅速翻看此前的所有的记录。水面以近乎疯狂的速度上涨,在距今八十年前,水位曲线变得迟缓,之后的数据由于工作人员离开留有缺失,但陈词很确定,和他们记录时相比,水位绝对下降了。海洋在一步步退缩?如果海平面真的在下降,信标会第一时间做出报告,毕竟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把标尺。也可能有例外状况。说出来有些违背常识,但地球上的不同区域,海平面的高度确实是不一样的。海平面的高度和地球重力以及自转有关,也和海水的密度挂钩,曾经的21世纪,澳大利亚东北部海域有高达76米的隆起,印度洋上某处的凹陷则有112米。也许是洋流发生了某种变化,使得这片区域的海平面向下凹了?陈词不知道,他手中缺少更为详尽的数据,没法做出准确判断。 第179章 “反正我没什么好怕的,普通人活上几辈子,也不见得有我这一阵经历的事情刺激。”傅天河轻声道,“睡吧,养好精神,等到明天,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陈词嗯了一声,说起来明天就是他们遇见奥萝拉的第三天了。海皇以奥萝拉的身份和他们共同生活在孤岛上,显然是一种慢节奏的狩猎,而她对傅天河的额外关注,又总让陈词有种不太妙的感觉。希望只是他想多了。他们已经不再是手无寸铁,有了专门针对希拉弱点而研制的反击手段。两个人类去面对海皇,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最终的结果如何,又有谁能说定呢?第120章 陈念刚一进入电幻神国,就听到轰鸣的炮火混杂在喧闹的dj舞曲中,海面不断炸起十几米高的水浪,火光隐现浮殍遍野,好一副新年快乐的景象。游戏里的大家个个都是人才,意识到人工制造出来的噪音能够形成音障,阻隔希拉的歌声,玩家纷纷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有人打碟有人奏乐,有人拿着麦克风鬼哭狼嚎,荼毒着所有人的耳朵和心灵。不少人端着武器,随着躁动的鼓点扭动身体,边跳边冲向前线战场,就连枪声都试图卡点,简直就是大型精神病发现场。陈念要是海皇,一看到这么多奇形怪状的人类要攻击自己,都得心梗。陈念迅速戴上隔音耳机,保护自己脆弱的精神不至于衰弱,旁边沙弗莱素来高冷的表情,更是有点绷不住。噪音实在太强,说话根本没法被对方听到,陈念就在私聊中揶揄沙弗莱。【私聊】mono:别这副表情啊副会长大人,昨天晚上你差不多也是这样,当时我还开了录像系统,等哪天把视频导出来再回味一下,好好保存,留作纪念。【私聊】崩撤卖溜:…………对沙弗莱来说,站在卡车顶上打碟倒没什么,他可不是什么老古板,谁不想体验一次dj的乐趣呢?但希望视频中不会出现他差点被胸肌夹死的画面,沙弗莱不太想回忆当初窒息的强人锁男。公会频道内正热火朝天地讨论着如今战况,经过大家一整天艰苦卓绝的努力,海皇希拉的血量成功降到了一半。舰队在海面上形成包围圈,空中无数飞行器监视着海皇动向,海滨属于原初生物们的尸体已经足以铺成一条腥臭味道的路。声呐船开足马力提供着噪音,形成足以保护玩家和其他设备的强力音障。人类的高科技产品得以使用,希拉最引以为傲的就是对电子设备的干扰和人心的控制,如今杀手锏被破解,面对各种导弹和激光武器,它缺少足够的反制技能,简直就像活靶子。海皇见势不妙,打算就此开溜,但玩家怎么可能就让它得逞,主线任务的目标可是将其击败,没有人想要承担新版本就此关闭的严重后果。又深又长的电网被拉起,噼啪作响的高压电流足以击杀闯入附近海域的任何生物,而鱼雷又封锁了更深的地方,彻底将希拉围困在原地。牺牲不可避免,但在任务成功的曙光面前,无论是人员的伤亡还是军备的损毁,都不是那么重要了,所有人都杀红了眼。陈念看到菜格欧正在带队战斗,立刻和沙弗莱一起加入其中。菜格欧心里憋着股气,当初他可是被系统冒充把奥萝拉领给mono的倒霉蛋,如今终于有了报仇雪恨的机会,可不得狠狠下手。沙弗莱驾驶着飞行器,来到百米高的空中,雷达图里精准出现目标位置,陈念控制着武器系统,发射激光制导炸弹。炸弹准确无误地命中,面板上的血条应声下降,飞溅的水花轰然落下,逐渐清晰的视野中,陈念看到原本充当着海皇王座的巨大海星又断了一根足须,断足漂浮在海面上,引得许多原初生物争抢吞食。来不及庆祝,陈念便瞥见一只飞鱼从侧方刺来,他瞳孔一缩,喊道:“小心——”沙弗莱立即调转方向,飞行器急速扭转,飞鱼几乎是擦着尾翼而过,陈念瞄准,发射,在空中将飞鱼击中,爆炸发生,但只有余波让飞行器出现少许颠簸。无需言语,便能打出最默契的配合。虽是在游戏中,但这种同心爱之人并肩战斗的感觉也实在太爽快了。沙弗莱今早接受诊断,确定并无大碍,就离开医院,回到皇宫修养,这下很多行程都被取消了,他可以安心泡在电幻神国中,完成击败希拉的主线任务。直觉告诉沙弗莱,这是比任何公务都重要的关键。.陈词睁开双眼。今晚他好像也做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梦,只是相较于之前的两次,这一回梦境不算太清晰,也没有让他获知什么有用的信息。陈词伸手向旁边一摸,摸到了空空如也的防滑垫。原本躺在他身边的alpha不见踪影,防滑垫上甚至都散去了体温。就连琥珀木香的信息素都很寡淡,几乎闻不到。陈词迅速用精神力探过四周,都没有发现傅天河的踪影。他看向另一边,大聪明很安静地趴在那里,傅天河应该是自行出去的,否则大聪明肯定会叫嚷。后颈处的标记也很正常,生理课上说,如果alpha出现问题,omega是能通过标记感知到的。陈词走出洞口耐心等待,顺便准备了两个人的早饭。大概过了四十多分钟,他的精神领域中终于出现了熟悉的身影。傅天河从山上下来,他走得非常快,饶是正处于凉爽的清晨,也热出了一头的汗。发现陈词的身影,傅天河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着过来。“我去做了下检修。”没等陈词问起,傅天河便主动道,“不太放心,就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整理的地方,这下是彻底没问题了。”傅天河抬手闻了闻自己,一股子机油和汗渍的味道,他怕陈词会担心,回来得匆忙,没顾得上清理。“不行,我得先去洗个澡。”陈词跟着傅天河去到溪边,问:“你什么时候走的?”傅天河:“十一点钟吧,拿上手电筒,路也不难走。”陈念算了下时间,昨晚他和傅天河回到山洞又聊到九点多才睡的,这样看来,傅天河一天一夜都没有休息。陈词:“你不困吗?”“还好,之前工作的时候两三天不睡都是常有的事,也就这几天比较紧急,如果我们能安全度过去,有的是时间睡觉。”傅天河脱掉外套,挂在树枝上,回头看向陈词,眼含笑意,“我要脱裤子了哦。”陈词转过身去回避,他背对着溪边,听到傅天河撩起水清洗身体的声响。在他印象中,傅天河永远都是一副活力满满的样子,alpha似乎不知疲倦,觉也很少,这是正常人会有的状态吗?陈词知道有一些人天生睡眠就少,但傅天河每天的活动量如此之大,真的不会累吗?傅天河洗过澡,身上终于不再有机油的味道,他重新穿上衣服,甩甩脑袋,发梢上的水珠向着四周飞出,溅在陈词脸上。凉凉的。接下来他们只需要等待合适的时机,一个能够让他们摆脱海皇希拉,离开这座海中孤岛的时机。陈词正要和傅天河继续商议可能出现的所有情况,便感知到某个不欢迎的存在,步入了他的精神领域。陈词立刻噤声,向傅天河打了个手势。傅天河会意,不再和陈词谈论任何有关奥萝拉的话题,两人坐在溪边的石头上,一边漫无目的地闲聊,一边吃陈词弄好的早饭。没过多久,传来草叶被拨动的声响,黑皮银发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奥萝拉的嗓音轻快:“早上好,两位恩人在吃饭吗?”“对,我们正打算吃完再过去找你呢。”“一个人实在太无聊,我就在附近转转,没想到也找到两位恩人住着的地方了。”奥萝拉的视线掠过陈词,最终停在了傅天河身上。她胸口的事业线里还夹着那根傅天河送给她的红色羽翎。傅天河选择性无视掉:“你吃了吗?要不要一块吃点?”奥萝拉摇头:“今天肚子有点不太舒服,就先不吃了,等会什么时候饿了再好好吃一顿。”傅天河随口一问:“肚子不舒服,是吃坏东西了吗?”奥萝拉羞涩地笑了下:“女孩子每个月都会这样,不碍事。”气氛一下子变得古怪暧昧起来。傅天河的大脑有一瞬间停止了思考,奥萝拉说的是例假吗?可是她一只海皇连人都不是,哪里来的例假啊?!他哦了一声,只能尴尬道:“那多喝热水。”和昨天相比,奥萝拉看向傅天河的眼神更加赤裸,如果说昨晚还可以用怀春少女来形容,那么今天已经成了不加掩饰的热切了。纵使是傅天河这样的社交牛逼症,面对这样的注视也不免毛骨悚然。仿佛有着吸引原初生物体质的不是九月,而是他。陈词加速吃完早饭,将餐具收起来,就听到奥萝拉道:“对啦,我给两位大哥唱首歌听吧,这几天多亏了你们我才没死掉,我没什么能用作感谢的,希望恩人们别嫌弃。”“唱歌”一词瞬间敲响了陈词和傅天河心中的警铃,他们昨晚睡前才做过演练,却没料到事情会发生得那么突然。傅天河眼眸暗了暗,仍旧笑道:“好啊,不过我们到一个更宽敞点的地方吧,正好我也自己做了点小乐器,看看能不能给你打个伴奏。”三个人走出树林,来到靠近海岸的地方,周围的遮挡一下子少了许多,天空澄澈,海浪拍打着浅滩,他们席地而坐,不远处就是当初发现奥萝拉的礁石滩。“先听听我这个东西吧。”傅天河从口袋里摸出药瓶做的陶笛。他含住吸管口,双手捏着药瓶,手指放在开口上,吹响了第一个音。这完全不能算是一首曲子。《梦中的婚礼》被吹成了《梦中的葬礼》,其中不少离谱到天上去的走音更是折磨着耳膜,奥萝拉娇美的笑意就这样生生僵在了脸上。好的音乐能让耳朵怀孕,那么差的音乐就能够让耳朵流产,并且永远失去生育能力。傅天河独自陶醉,似乎根本意识不到自己正在制造着噪音,完全没发现气氛已然悄无声息地变化许多。陈词坐在一旁,冷眼观察着奥萝拉所有反应,她嘴巴严丝合缝的闭着,但从那突然哽起的脖颈,还有腹部的收缩,能够明显看出她在强忍着干呕。果然是有用的。听众度过了生命中最漫长的两分钟,傅天河才终于吹完,他松开吸管,笑道:“还不错吧?来,你要唱什么,我给你伴奏。”“不、不用了。”奥萝拉说的勉强。傅天河还在不依不饶:“多个伴奏应该会比独唱好听一点吧——”他还没说完,手中的药瓶陶笛就被一把夺走了。“我说,不用了。”奥萝拉的声音彻底冷了下去。傅天河一愣,意外于奥萝拉怎么突然生气,还在问她:“怎么了?”奥萝拉“咔嚓”将塑料瓶捏扁,就连瓶盖儿都巨力一下崩射出去,她站起身,脸上甜美的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本来还觉得你是个完美的父亲,现在想想,人类这种低劣的生物怎么可能完美呢?算了,能找到一个像你这样的父体,确实不容易。”“什么?你在说什么?”傅天河瞪大眼睛,看奥萝拉一步步向他靠近,不由得慌忙后退,后撤的方向和陈词所在的位置截然相反。 第181章 陈词双手揽住他脖子,傅天河托住陈词大腿,稳稳当当将他背着,alpha手牵大聪明,后背陈词,向着靠近海滨的方位迅速前进。没再有东西追赶在身后。傅天河一直跑到海岸,少了繁茂植被的遮挡,视野终于重新宽阔起来,天色极度阴沉,似酝酿着一场雷暴,已经有数不清的原初生物涌向这边,隐约可见海中密密麻麻游动着的身影。深色壳面在这时自水中浮起,海水顺着弧度哗啦啦地流淌,如同一座岛屿正在拔升,白色的泡沫卷着拍打浅滩,不断破裂在傅天河脚下。遍布棱刺状寄生物的古朴背壳出现,长有大块棕色鳞斑的头部冒出水面,它的前肢搭在浅滩,成为一座栈桥。是那只海龟!原来它没被希拉杀死,而是见事态不妙暂时离开了!傅天河屏住呼吸,一大步跨上海龟的钢铁前肢,他踩着金属构成的重型武器,最终攀上生长着藤壶的背壳。陈词突然间睁开双眼,他望向希拉所在的方向,如同能看到数千米外浅滩上的狼藉。——杀了她。巨型原初生物搅动海水,让浅滩被上涨的潮淹没,高温熔化的砂石被海水降温,发出刺啦声响,凝固成石英。属于陈词的思维被传递,原初生物们迫不及待地涌上去,甚至跃出水面,扑向希拉焦黑的残躯。海龟划动四肢,带着陈词和傅天河离开这座小岛,树林正在燃烧,但之后落雨应该会扑灭可能的山火。傅天河将陈词放下来,陈词站在龟壳上,眼前有些晕眩,他知道,这是精神力过度使用的征兆。陈词听到无数声音,簇拥着共同的想法和情绪,被清晰感知。它们热切地,渴盼地,欣喜地供他驱使。——摘下海皇高贵的头颅,献给您。第121章 傅天河按下手中的遥控器,震耳欲聋的噪声终于消失。但岛上并未就此平静下来,一场屠杀正在进行,而被万千原初生物围攻的目标,则是高高在上的海皇希拉。傅天河看不到那边的具体景象,也不想再多关心,他搀扶着陈词小心越过藤壶刺丛,到达龟壳中央,让少年坐下休息。“感觉怎么样?”傅天河大声问道,经过巨大噪音的洗礼,他现在说话都习惯性地扯着嗓子喊,耳朵里更是嗡嗡直响。陈词摇摇头,示意傅天河没事,他仍旧盯着原初生物们涌上岸的位置,不肯移开目光。从海皇希拉手中逃脱,竟然比他们想象中容易许多。严格来说,是他们获得了意想不到的助力。陈词和傅天河简单商量过后,得出的最终结论就是先下手为强。他们一定不能等到希拉开始唱歌才进行反制,不然机器被干扰,根本发不出来噪音。首先要尽可能降低希拉的警惕性,于是在她提议唱歌之时,傅天河意识到要动手,便说要伴奏。他故意把陶笛吹得那么难听,用小量噪音刺探希拉的反应,果不其然希拉被激怒了。这项艰巨的任务只能由傅天河完成,陈词优秀的音乐素养不足以支撑他弄出太难听的动静。在海皇眼中,眼前两个生物脆弱得能一只手捏死,其中更为强壮的alpha又被它挑选出来,充当孵化孩子的孕体,希拉放松了警惕,也就给了陈词和傅天河大好机会。噪音干扰和插进腹部的匕首对希拉来说,应该是小小不然的损伤,它无法在陆地上迅速奔跑,就用银发追踪逃跑的人类。意外却发生了,陈词不知道那道光究竟是什么,它从天而降,仿佛早就计算好了位置和轨道,并进行瞄准,在关键时刻,准确无误地击中了希拉。会和那两只注视他的眼睛有关吗?海龟迅速远离小岛,岛屿在视野中缩小,只有浓烟斜上天边。希拉的情况如何已经不重要了,对陈词和傅天河来说,能够成功逃离,就是莫大的幸事。他们的物资都留在山洞里,不过只要人没事就行,说不定等日后再有人流落荒岛,会用上里面的东西。傅天河望着已然远成一个点的岛屿,竭力将手中的遥控器扔出去。临时改装而成的遥控器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扑通一声坠入海面。他们再也不需要这东西了。两人谁都没在言语,过了许久,傅天河轻声道:“没事了。”陈词:“嗯。”傅天河:“接下来我们要去哪儿?”“我让它带我们去个有人的地方。”陈词顿了顿,道,“山体空腔内有地图,岛屿在青藏高原的北部,如果路上顺利,很快我们就能到达陆地。傅天河点点头,他当然没什么意见,能活着从希拉手中逃脱,就已经够走运了,他还有什么能奢求的呢?他们坐在海龟背上,很快岛屿就消失在了海天一线处,再也无法被看见。数不清的游鱼围绕在海龟身边,如同某种簇拥,它们都是原初生物,此前陈词最反感的存在,却帮了他大忙。时隔三天,他们再度坐在龟背上,航行在浩瀚汪洋之中,只是这一次,将要去寻找人类的踪迹。陈词想到奥萝拉在傅天河和说话时提到的耶梦加得。它说自己身上有着耶梦加得的血脉,正好能和海龟流露的思绪吻合。越是高等的原初生物就拥有越高的智能,大海龟的思路都不太清楚,陈词要想知道更多,就只能从海皇级别的生物口中得知了。希拉存着杀掉他的心思,肯定不可能直接告诉他,能从对方口中得知一点点线索,陈词就挺满意了。还是不要思考那么多,先休息休息吧,发生了太多意料之外的情况,得静下心来再好好梳理。.陈念兴奋至极地摘下神经适配器。他们竟然真的完成了任务,而且他还是给了boss致命一击的玩家!系统在全服务器内都通报了他的大名诶!三天来萦绕不散的不安感灰飞烟灭,陈念亢奋地只想冲出去在庭院里,尖叫着疯狂跑上几圈。一旁的沙弗莱也摘下神经适配器,他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就被侧旁的陈念扑倒了。少年的双臂揽着他的脖颈,整个身体靠上来,给了alpha一个庆祝的热烈拥抱,和游戏内动作完全相同的拥抱。只是这一次,他们不再是两米高的铁塔壮汉和一米九三的清冷酷哥。怀抱带着晚香玉的芬芳,扑了沙弗莱一个满怀,窜入鼻腔,omega的胳膊是软的,环着他脖子,细腻的肌肤传递着暧昧温度。在此之前,沙弗莱只在军事训练里被兄弟们这样揽过,那手臂壮得一个个都能抡死黑熊,散发着活力四射的臭汗味。沙弗莱肩伤还没好,被拥抱的时刻他下意识紧绷,肌肉牵扯得有一点点疼,但他忍住没发出任何声音。alpha享受着温香软玉般的怀抱,如果陈念能再像游戏中那样,亲他两口就好了。沙弗莱完好的右手收紧,捏住床单,又无声地松开,最终缓慢地抬起,试探着搭在陈念腰间。omega似乎毫无察觉,未做出任何形式的抵抗。沙弗莱就这样靠在床头,搂抱着陈念,低声道:“这两天也没办法陪你游泳了。”“没关系,你把伤养好要紧。”“你不是想去环海平台吗?我现在腿不好也不方便带你了,万一出现什么事,连个应对的机会都没有。”“那就等你好了再说嘛,都不是要紧的事情。”紫罗兰和琥珀色的眼眸对上,雪莉酒和晚香玉的气息交融,温度在鼻尖的方寸之间无言地攀升,沙弗莱低下头,薄唇轻轻触碰陈念额头。几缕细碎的额发被压住,印在少年光洁的额头,安静的数次呼吸后,沙弗莱向下移动,alpha越过陈念挺翘的鼻,最终落在唇上。念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质的呢?也许是自陈念要求做精神力训练,躺在他的床上等待的那天起,omega第一次使用神经适配器,他的精神透支,流露出虚弱模样,被自己背回房间,身上还沾染着雪莉酒味道的信息素。原本小心隐藏着的爱意便掺杂了更为秘密的渴望。那些念头自最阴暗处生长,散发着细密的孢子,沿着无数细小管道被血液散播,最终充斥在身体的每一寸角落。而现在,却得到了默许。这是沙弗莱主动发起的第一个吻。说来可能有点羞人,送给陈念电脑游戏当礼物的那晚,陈念要走的,是沙弗莱的初吻。少年轻而易举就进入他的领地,不客气地扫荡一圈,他在震惊中根本做不出回应,呆滞地被亲到满脸通红。但这一次,沙弗莱打算好好表现,他已经在事后恶补了有关接吻的全部内容,什么接吻大概有九种方式,可以轻咬对方嘴唇啊,邀请对方一起啊之类的,掌握了丰富的理论知识后,一定能更加顺利吧!沙弗莱轻轻咬了咬陈念下唇,在柔软唇瓣上留下浅浅齿印,仿佛细细品尝着佳肴开始前的开胃酒。他克制着呼吸,一招一式都按部就班,生怕会惹得陈念不舒服。陈念却被这样的生疏勾起了渴念。他认识的alpha很多,有过的亲密接触也不少,当然都没做到过最后一步,他嫌脏。不去找什么借口,陈念承认自己生性不良,他从十六岁的时候就开始用小蘑菇,频率从最开始的每周一次,变为如果晚上不干点什么就会觉得空虚。每天和众多alpha聊天是他的最大乐趣,他享受着充当海王的快乐,看他们在深夜发来各种照片,以高高在上地姿态,引诱他们步入疯狂。只是在这一阵他不再酗酒,也很少做那档子事,游戏带来的刺激同样爽快,成为了绝佳的替代品。但有一些东西是无法被完全取代的。陈念揽着沙弗莱的手臂向下,轻轻按在alpha胸膛上,在唇分时微微睁开双眼,琥珀色的眸光迷蒙。微敞的衣领里露出白色的绷带,保护着下方的伤口,在发现人群中刺客,保护皇帝安然无恙之时,沙弗莱捂住肩头涌出的鲜血,冷厉回眸,该是何等英俊模样?alpha声音沙哑,低低响在陈念耳边:“我现在还只是你的追求者,你都是允许追求者对你做这些事情的吗?”陈念笑了下,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猜?”他抓起沙弗莱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上,alpha习惯性地向左侧探知,却被omega引导着按在偏向右侧的地方。沙弗莱清晰感知到陈念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在此时此刻,正因为自己的亲吻和怀抱,微微加速。这一瞬间,沙弗莱突然觉得名分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起码现在正感受着陈念心跳的人,是他,且只有他。 第183章 “医生说情况还算稳定,温度比你们刚来的时候降了一些,我去楼下看看牛,如果有什么情况,就到下面找我。”“好。”陈词坐到床边,他伸手轻轻碰了碰傅天河额头,烧确实退了不少,但还是发热,alpha的呼吸平稳,听起来好了许多,可能是血起到作用。医生给傅天河胸前的伤口上了药,再用纱布包上,他们身上的其他小擦伤也都得到了处理。陈词的手从傅天河额头移动到他脸颊,alpha难得安静下来,脸因为发热有一点点红,原本干裂的嘴唇因为喂过水也不再起皮,他下巴处冒出了一层淡淡青色的胡渣,有点扎手。陈词恍然发觉,不知不觉间他竟然记住了傅天河面容的每一处细节,这是他人生中除了白塔侍者之外,相处时间最久的人了。陈词垂眸,就要把手收回来,突然感觉到掌心被蹭了蹭。他的手顿在原处,就看到傅天河睫毛微动,旋即睁开眼睛,那只黑色左眼中带着些刚醒的茫然,右侧的金色义眼一如既往泛着无机质的冷。“醒了。”陈词轻声道,“感觉怎么样?”“还好?”傅天河声音微微沙哑,他盯着木质的房梁看了两秒,“我们现在在哪儿?”“青藏高原,当地居民的家里,昨天晚上这家人救了我们。”傅天河噢了一声,他的视线从左侧缓慢转到右侧,将所在的房间打量一遍。全球性海浸灾难发生后,青藏高原就成了地球上面积最大的陆地,同样也是除六大信标之外人口最多的聚居地。虽然涌入了大量外来人口,当地仍旧保持着最原本的民族特色,以至于看到黑红白三色的墙体和宽敞房间,傅天河还以为自己穿越到了千年前。窗外传来几声犬吠,大聪明正在和其他的狗玩闹,作为护林员,宋旺堆养了很多狗。五彩经幡在风中翻动,似云浪波涌。远处是高耸的雪山,一座接着一座,不知道其中有没有那世界的最高峰?“还记得希拉踩你的那一脚吗?她脚掌上带有毒刺,你中毒了。”陈词简单说明情况,“海龟带着我们到达了陆地,又用荧光海引来救援,收留我们的这家人是当地的护林员,医生已经尝试给你解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有点恶心想吐。”傅天河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就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胃里翻腾,可能不是胃?我也搞不清楚。”傅天河顿了顿,他侧头看向陈词,满脸担忧神色:“九月,我不会真的怀孕了吧?”陈词差点被口水呛到。陈词认真解释:“应该不会,希拉没有合适的机会把卵塞进你的肚子里,如果卵真的在,你现在应该会腹痛难忍。”“那就好。”傅天河松了口气,希拉描述的景象实在太过恐怖,特别是匕首刺入海皇腹部之后,傅天河亲眼看到了流出来的黄绿色浓浆。那些玩意儿要被塞进他肚子里去,随着怪物孵化,会他吃得只剩一张透明的皮,光是想想就毛骨悚然。傅天河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想过作为一个alpha怀孕的可能性,当然凡事都有例外,如果、如果是他和九月的孩子,他会很乐意揣着的。海马爸爸不也是有育儿袋的嘛,辛苦的事情他可以都包在身上。陈词想了下,还是没告诉傅天河自己给他喝了血,主要是陈词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理由。说他的血能解毒?有点奇怪,如果傅天河追问,他没法回答。“恶心的话就多喝点水吧,看看能不能压下去。”陈词将水杯举到傅天河嘴边,卓玛措很贴心地给了支吸管,这样傅天河就能躺着喝水了。傅天河噙住吸管,乖乖喝了两口水,然后松开。两人不再言语,没过多久,陈词突然发现傅天河在被子里扭动。alpha似乎正忍耐着什么,他的面色如常,动作幅度也很小,但明显浑身紧绷着,耳尖也在发红。陈词:?紧接着他嗅到了浓郁的琥珀木香,如同实质般冲撞而来。顾名思义,信息素当然是用来传递信息的,陈词无比清晰地在其中解读到了某种急切的渴求。许多生物怀孕期间,受孕者需要摄入另一方的信息素,好让腹中的孩子得到更多补充。希拉给傅天河事先注入的毒素就是起促进作用的,虽然傅天河并未被迫接受海皇卵,陈词给他服用的血液也迅速解毒,但仍有微弱的毒性残存在alpha身体内。而傅天河和陈词之间存有标记。也就导致现在傅天河迫切渴望陈词的信息素当做补充。陈词的血液里含有高浓度的信息素,傅天河昏迷之中摄入了不少,短暂压制了这种渴望,omega的信息素更是让傅天河深深打上了独属于陈词的烙印,产生强烈依赖。现在时间过去了许久,他又要开始了。只是现在傅天河还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如此状况,他只知道自己才刚从昏迷中醒来,就可耻的起了反应。不是吧,要不要这样啊?!傅天河浑身僵硬,他拼尽全力控制着自己,但对晚香玉味道的渴望却愈演愈烈,让他就像一条马上渴死的鱼无助挣扎着,偏偏能够给予他帮助的人就坐在身边。陈词还以为傅天河是哪里疼,低声问道:“不舒服吗?”“还、还好。”傅天河怎么可能说实话,他强忍着不适和渴望,用力吞咽了几口,磕磕绊绊地道:“九月。”“嗯?”“……你能抱抱我吗?”陈词闻言,放下手里的水杯,他俯下身,给了傅天河一个拥抱。这是一个非常标准的拥抱,陈词的双臂搂着傅天河肩颈,alpha的脑袋放在少年的肩膀处,只要稍一偏头,嘴唇就能碰到打上过标记的后颈。傅天河贪婪地吸着气,信息素争先恐后地钻入鼻腔,晚香玉的芬芳沁人心脾,但是不够,还不够。还需要更多。傅天河腆着脸,声音小了八个度,又道:“……能亲亲我吗?”陈词同样没有迟疑,径直印上了傅天河的唇,感受到alpha浑身一颤。傅天河终于再也忍不住,他双手按在陈词后背,主动出击,从少年口中汲取更多信息素,不,并非是只要信息素,才祈求亲吻的。他们共同经历了九死一生的危难,漂流在大海上最终获救,苏醒于温暖的碉房内,以脆弱的人类之躯,击败残忍海皇。劫后余生的庆幸,并肩作战的激情,还有紧紧相拥的幸福交织在一起,让傅天河只想虔诚地亲吻怀中少年。有过先前的尝试,这个吻要熟练一些,但也只能打个及格分。唇分之时,陈词的呼吸也有点乱了步调。不过事情到这个程度,他也明白了。陈词瞥了傅天河盖在身上的被子一眼,眉头微微皱起,他思索了片刻,直截了当地问:“要做吗?”傅天河差点被口水呛死。“不用!!!”慌乱之中,傅天河的音量都提高了,九月在这个方面仍然是一如既往的坦诚,反倒让他愈发羞愧:“稍微忍一忍应该就好了。”陈词点点头:“如果需要信息素的话随时跟我说。”傅天河艰难发声:“……好。”见傅天河的状态稳定下来了,陈词就掏出终端,昨天晚上被宋旺堆找到的时候,他还意识清醒。之后他和傅天河被带到家中,刚移到有信号的地方,陈词就立刻向陈念发送了消息。只是那时他也很累了,就没和陈念聊上太多。如今清闲下来,终于可以好好谈论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了。陈词输入:【离开探测平台之后的第二天就下了雨,海龟带我们去附近的一座小岛躲避,第三天早晨,我和傅天河在礁石附近捡到了一个女人,她自称是船难飘到这里来的,名叫奥萝拉。】陈念:【???】陈念:【什么?奥萝拉?你遇见了一个叫奥萝拉的女人???】陈词正在打字的手一顿,他把对话框里已经写好的几行内容保存到剪切板,重新输入:【对。】陈念:【我玩的游戏里面也有个叫奥萝拉的人!不对,准确来说她是boss海皇希拉的化身,伪装成玩家靠近我,刚刚完成的主线任务就是把它击败!】几个感叹号表明着陈念的震惊,甚至都因为激动打错了好几个字,就连陈词看到这段话也愣了。奥萝拉是海皇希拉的化身。这不就是他和傅天河才经历过的事吗?怎么会成了陈念玩过的游戏内容?陈念:【你遇见的那个奥萝拉是什么样子?】陈词:【黑皮肤,银色的长波浪卷发,二十出头的模样】陈念:【……这就是她在游戏里的形象!天啊,怎么会是这样?】陈念又发来了一张游戏截图,陈词一眼过去,就笃定这绝对是奥萝拉。陈词:【别着急,我们先用自己的角度把有关奥萝拉的事详细写出来,相互看看。】陈念:【好。】陈词打开备忘录,一个字一个字地写下他和傅天河这几天的经历。他们在海滩上捡到了昏迷不醒的奥萝拉,大聪明表现出极度的恐惧,两人因此心生警惕,之后去山上探索,他却意外睡着,梦见奥萝拉变身为原初生物,将人活生生吃掉的景象。之后更是在另一场梦中得知她畏惧噪音,由此推测出是海皇当中的希拉,再和傅天河利用山洞中留存下来的设备进行改装,先下手为强。危难之际遭到了天空中激光的帮助,最终从希拉手中成功逃脱。陈词用词简单而准确,清楚表述出每一处重要的细节,又不会缀余冗杂,写完之后他整个看了一遍,就复制到聊天框给陈念发过去。又过了几分钟,陈念的那一份发过来,陈念显然非常激动,光是看了前两段,陈词就发现了好几个错别字。但和内容比起来这些都不重要。他们两人在虚拟的游戏和真实的现实中,经历了几乎完全相同的事。又或者说陈念的进程总是比陈词快上一步。奥萝拉炸毁弃神者公会大楼,当着陈念的面显露出原形是在6号早上11点钟,而陈词在登山途中突然昏睡过去做梦,也是在六号早上11点钟。陈词梦见的内容正是陈念在游戏里亲身经历的,被从头吃到的真实感通过梦境,从陈念的意识传递进陈词的脑海。而陈词了解到奥萝拉惧怕声音,也是因为陈念在游戏内的成功探索。之后陈念和沙弗莱在游戏内攻打boss, boss血量归零的那一刻,激光从天而降,击中了希拉。所有的一切在时间上都完全吻合。陈词又想到了他曾看到的眼睛,红蓝两色的巨大眼瞳在天空中,默默地注视着他。陈念:【在打boss之前沙弗莱就搜集了很多现实中有关海皇希拉的信息,他说电幻神国这款游戏内很多东西都是根据现实灵感制作的。可就算灵感再来源于现实,也不可能弄得完全一样吧,名字一样外形一样就连它怀孕的设定都是一样!也太诡异了!】 第185章 “你看这个。”陈念将屏幕移向沙弗莱。只是一眼,沙弗莱就认出这是个游戏外解谜。配合着cinnabar的那句话,他意识到探索已经由此开始了,cinnabar向他指明了一条通往真相的路。“这是游戏内外解谜。”沙弗莱解释道,“玩家需要通过游戏内部的异常信息或者系统提供的线索进行搜寻,谜面大都藏在现实世界里,也许是某天新闻报刊的内容,也有可能是某段采访中说过的话。”“这种解密一般都是实时的,解开一个谜题会获得下一个谜题的线索,最终抽丝剥茧,找到真相,解锁关键结局。”和现实挂钩?陈念来了兴致:“也就是说如果我们能够成功解开,就会知道关于这一切的秘密吧!”沙弗莱:“应该是这样的,我很确定cinnabar有游戏的控制权。”陈念信服地点点头:“嗯,说不定那个把奥萝拉带给我的菜格欧就是它假冒的,对了,我们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陈词?”沙弗莱:“可以,但是你得先把我解开。”“不好意思,忘了忘了。”陈念恍然意识到沙弗莱还被五花大绑着,他赶忙关上虚拟屏,给alpha解开身上的束缚带,搀扶着他起身。他把沙弗莱扶回床上,alpha活动的手腕,袖口中隐约能够看到皮肤上勒出的红印子。陈念还在琢磨:“901,这个数字会是什么意思呢?”沙弗莱:“可能是某个文件的名称,也可能是游戏内某个坐标的一部分,具体情况如何还需要详细的去找。这种解密一般都耗时挺长的,你也不用太着急,因为既然它推送出来,就表示电幻神国的全体玩家会和我们一同解密。”陈念点点头,他截屏保存了弹窗画面,关掉之后,看到论坛上已经出现了数不清的新帖子,讨论这个突然发布的谜题。已经有人去尝试寻找坐标了。沙弗莱:“反正最近我也没有特别多的事,正好处理解谜,你下午还得去上课吧。”“是啊,前两天推掉的课还得补回来。”陈念忍不住头痛地揉了揉眉心,“这一阵我都在皇宫连门都不出,好想去玩儿啊。”陈念身上还有作为皇子妃的禁令,只能在沙弗莱陪同或者携带保镖的情况下出门。现在沙弗莱的腿受伤了,想要出去只能坐轮椅,陈念又不想带着一大群保镖出现在公众视野内,也太显眼了。“你想去哪儿?”沙弗莱问他。陈念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道:“你现在腿不好,又没法和我一起去,算了,安东尼奥前天问我要不要玩,也许我能和他一块?”“安东尼奥?他怎么联系上你的。”陈念眨眨眼:“我们之前在宴会上加过联系方式啊,收集信息素也是我直接把他约出来见面的。”沙弗莱很明显地看出陈念是故意这么说惹他生气,按照恋爱书中的技法,他应该表露出满不在乎的样子,让少年计谋落空,起到推拉的效果。但顺着陈念的小心思,又有什么关系呢?沙弗莱皱起眉头,也是听从了心中那微妙的不适感,或者说被称之为吃醋的情绪。“我也很想出去。”alpha垂下金色睫毛,声音些许低落,“之前一直要马不停蹄地处理各项公务,连放松休息的时间都没有,现在好不容易清闲点了,腿还成了这样。”他叹了口气,道:“一个人躺在卧室里蛮无聊的,要是有人能多陪陪我就好了。”陈念乐了。他没想到沙弗莱直接和他演起来了。头一回看到沙弗莱装可怜,还怪有意思的。陈念:“你在游戏里不是有很多好兄弟吗?可以找他们一起玩儿啊,反正电幻神国模拟现实,在游戏里出门也是一样的。”沙弗莱:“不一样,他们都不是你。”放在往常,沙弗莱如果在电视剧里听到这样的对白,绝对会瘆得浑身鸡皮疙瘩集体起立,而现在,话语却如溪水般自然而然地从他心底流淌出来。陈念沉默了一秒。各种各样的情话他早就听到耳朵起茧子了,但类似的言语从沙弗莱口中说出,却显得那么诚恳。有谁能抵挡得住猛男撒娇呢?“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出门了。”陈念看向窗外,不去和沙弗莱对视:“但晚上我要和桂芷棋一块儿画画,你还得自己呆着,画完我会来找你的。”.与此同时,辰砂地下城,13号信息处理区。名为“黑匣子”的夜总会坐落在西侧,是当地规模最大、生意最好的夜总会,每天都有数不清的男男女女涌入其中,浑身酒气摇摇晃晃地出来。夜总会提供特殊服务早就不是什么秘密,那些年轻又漂亮的酒陪们各个身体柔软,笑容娇美。如果你能给出足够的钱,便可以抱着他们,进去最顶层的隐蔽包间。路恒刚一走进夜总会大门,就被喧闹的音乐声震得脚步一顿,对于听惯了古典音乐的他来说,震耳欲聋的dj就是种折磨。舞池中无数年轻的男男女女正在扭动,身体几乎紧紧贴着,酒气和各种信息素的味道混杂在一起,让路恒嫌恶地皱了皱眉头。他地下城的巡演会开了一个多月,终于在现在到达了13号信息处理器。越是靠近信标的下层,就越能感受到人与人素质之间的巨大差别,放到往常,路恒是绝对不会来这种肮脏地方的。路恒坐到吧台前,他身形挺拔,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与生俱来的贵气,一时间有不少alpha被吸引,想要上前搭讪,却都在靠近之时被路恒狠狠瞪了回去。几分钟后,身着黑色短衣的少年匆忙走来,他有着一头浅棕色的蓬松卷发,水汪汪的小鹿眼似某种无害的小动物,妆容衬托下的无辜表情更让人心生怜爱。正是如今黑匣子里最受欢迎的陪酒,查理。他坐到路恒身边,小心地和这位来自顶层的少爷相隔礼貌距离,笑着问道:“少爷,您要见我?”路恒:“听说你是这家夜总会最受欢迎的,就想过来看看。”查理:“少爷说笑了。”路恒实在不想再如此喧闹的环境中多待,直接问:“对了,你认不认识这个人?”小少爷拿出照片,递给查理,查理一看照片中的那个人,脸上的笑容便僵了一下,他做梦也不会忘记这张脸。多少次陈念坐在休息室里,轻描淡写地说今天自己又拿下了多少大单,眉眼间的无趣是那么遭人嫉恨,那些为陈念一掷千金的alpha在少年口中,并不算需要特殊讨好的金主。而他只能强装着笑意,夸赞陈念好厉害,眼睁睁看陈念愈发深受赏识,成为alpha们疯狂追捧的明珠。查理微小的表情变化没能逃脱路恒的观察,路家少爷眯了眯眼,就听查理轻声道:“认识倒是认识,不知道路少爷找他有什么事?”“哦,就是这个人和我有点牵扯,最近我找不到他了,就想着在附近问问有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牵扯?也就是说陈念什么时候得罪了顶层的路恒少爷?查理心下一喜,他到现在还记得陈念临走那天对他说的话,少年信誓旦旦地说已经傍上了大款,嘲弄他装腔作势,然后趾高气昂地离开了。难道说……陈念傍的那个大款和路恒少爷也有关系?查理迅速脑补了一出大戏,处处被陈念压上一头的憋屈,此时此刻终于能够得到释放。陈念走后,他再度成为了夜总会里最欢迎的人,但那些alpha们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提到离开的陈念。每每被抱在怀中,听到他们表露出惋惜和思念,查理紧握的掌心都几乎要被指甲刺伤。“他三个月前从黑匣子离开了,之前一直在我们这里干。”查理轻声道,“当时我和他关系还不错,不知道路恒少爷想要知道些什么?”“他在这里干过?”路恒一愣。路恒至始至终都没有放弃收集线索。他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判断,那天他在研究所广场上见到的弹奏者就是陈词,无论陈词再怎么有沙弗莱殿下帮忙,路恒都坚定自己的结论,那张照片绝非殿下口中的“长得像而已”。陈词让他三番两次地公然出丑,使得路恒心中只剩下绝对要把陈词扳倒的执念,强烈的念头甚至都要演变成某种仇恨。他小心保存着那张拍摄的照片,在地下城四处搜寻相关的消息,如果陈词真的来过地下城,肯定会有其它见过他的人。路恒是在24号信息处理区,偶然从一个男人口中得知陈词下落的。刚一看到路恒手中的照片,男人就激动得几乎跳起来,但很快他就注意到了陈词身边的alpha,表情瞬间转变,开始骂一些“婊子”之类的脏话。男人说他常住在13号信息处理区。听到“常住”这个词,路恒就意识到不对劲了,他一直以为陈词是偶尔抓住时机才来地下城偷情的,为什么会有常住一说?路恒敏锐发觉到了其中的诡异之处,他按照男人所说,来到13号信息处理区,稍一打听就得知了更多相关消息,并最终走进了这家名为黑匣子的夜总会。“是啊,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是我们店里的夜场皇后呢。”查理在相册里翻了翻,他点开一张照片,“看,是不是他?”照片中少年身着紧身露背短衣,正靠在男人怀里,言笑晏晏,半透明的布料勾勒出身体的线条,皮外套松松垮垮挂在臂弯,露出圆润逛街的肩膀,在昏暗灯光下更显暧昧。他化着淡妆,嘴唇红润,眼神因微醺而迷蒙,眉眼间尽是风情。“对,就是他!”路恒死死盯着照片,“还有这样的照片吗?能不能都发给我?”“有很多。”查理挨个地点给路恒看,画面一张比一张劲爆。陈念当初可是打着“看谁能得到他的初夜”的名头,为了防止可能出现的下药或强迫行为,每次陈念招待贵宾,老总厉纾都会让查理一块跟着。查理手头的这些东西可不要太多。路恒:“你说他叫什么名字?”查理:“陈念。”陈念。路恒几乎想要放声狂笑,和陈词相同的姓,不同的名,完全一致的容貌以及对不上的行踪,种种迹象都表明,所谓的皇子妃是一对双生子!陈家当年发生的惨案人尽皆知,元帅在前线牺牲,陈家宅邸却燃起熊熊大火,部下拼尽全力只救出双子中的哥哥。谁能想到被公认为死亡的弟弟,其实一直都活着呢?路恒激动得就要发抖,他知道,他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一个足以让他占据绝对主动权的秘密。如今他手中掌握着足以将这对双子碾死的铁证,皇子妃?呵,不知道沙弗莱殿下看到这些照片的时候,会是什么反应呢?“你还有什么其他的消息吗?尽管都告诉我,我会给你所有想要的报酬。”.“阿嚏!”陈词抬起手,慢吞吞地揉了揉鼻子,傅天河听见动静看过来,问:“感冒了吗?”“没事,就是突然有点痒。”陈词没放在心上,他一直都不相信如果被骂会打喷嚏这种说法。天色渐晚,白天傅天河一直躺在床上休息,挣扎在信息素渴求的苦恼中,陈词就坐在床边,每当alpha表情扭曲似乎实在扛不住时,就俯下身,给他一个吻。晚香玉的气息中,傅天河会很快安静下来。 第187章 “小心!”人们大喊着矮身躲避,只见在那潮水涌动之处,一只足有两层楼高的巨型螃蟹正在攀爬上来。它庞大的身躯呈现出某种暗红,泛着锈蚀金属的光泽,还挂着些暗色水草和寄生生物,螯钳强壮得甚至能夹起铲车。另一边的前肢则是由机械组成的大炮,正因刚才的出膛,发出过热的刺啦声响,也许还在预热着下一发炮弹。简直就像灾难片里才会出现的可怖怪物!螃蟹横向反复挪动着身体,最终准确无误地瞄准了正在赶来的陈词。果然,有一部分高等原初生物是能够扛住他的精神支配的。陈词立刻转向,朝着人最少的方向跑去,又是一颗炮弹轰膛而出,冲向陈词!他就地一滚,爆炸在身后三米处发生,霎时间砂石飞溅,哗啦啦地落在陈词头上身上。所有打在螃蟹外壳上的子弹都被噼啪弹开,顶多只能制造出细小的坑洼。趁着原初螃蟹被陈词吸引了注意力,傅天河在暗中潜伏,他浑身被陈词的精神力包裹着,隐去了踪迹。等到螃蟹意识到有人靠近之时,傅天河已经利落地爬上了它后背。螃蟹立刻转身,试图用螯钳将傅天河揪下来,但傅天河的速度比它更快,转眼间就爬到了头壳处。傅天河一手抓住蟹钳的根部固定身形,另一只手扒住螃蟹壳,alpha爆喝一声,手臂上的肌肉猛然绷紧,迸发出几乎超出人类身体极限的巨力,竟生生将壳掰开了一丝缝隙!下一刻,傅天河抽出背上的猎枪,将枪口径直插入缝隙,扣动扳机。——砰!内部组织就这样被携带巨大冲量的子弹生生搅碎,螃蟹瞬间陷入狂乱之中,傅天河借着它狂甩的力道松手,整个人飞出去数米远,最终在沙滩上就地一滚,消去惯性。所有人都被他这一番操作给惊呆了,面对狂乱的巨蟹他们迅速反应过来,乘胜追击。更多心智不够强的小型原初生物则在陈词的命令下,向着后方退去,至于那些已经卧入沙滩中的则重新现出身影,不再成为危险的地雷。战场上的局势瞬间逆转,螃蟹意识到了死亡危机,试图退回深海。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快把它弄死,它身上有机械核心!”放在往常,陈词会离立刻加入队伍之中,就像两个月前在遗弃郊区的海滩上,面对原初乌贼的苦苦哀求,他毫不犹豫地挑出了还在跳动的心脏。然而这一次,他迟疑了。等到陈词意识到之时,他甚至已经放宽了精神力对巨型螃蟹的管制。人类在巨蟹面前显得那么渺小,就连铲车都无法与其抗衡,原初螃蟹终究退回了海中,它的身形没入水面,再也消失不见。击退了原初生物的侵袭,众人纷纷发出欢呼,更有甚者对着天空开了几枪,表示庆祝。虽然没能拿下巨型螃蟹体内的机械核心,但好歹这一次人群没有出现严重伤亡。陈词低下头,沉默地看着自己手掌。很显然,这是一双属于人类的手。他是人类。这点毋庸置疑,他应该坚定立场,就算希拉和海龟都说他体内有着耶梦加得的血脉。陈词握住拳头,望向海面,一切都已经平静下去,原初生物们的鲜血被海水稀释,难以窥见,只有浅滩上还残留着一些尸体和零件。傅天河重新回到陈词身边,有些气喘,机械螃蟹的外壳边缘生长着毛刺,他掀壳的时候有点被刮到了,还好掌心有层茧子,没受特别严重的伤。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傅天河直接冲上去的英勇表现,称赞有加,只有少数alpha感知到了精神力的存在,将视线投向陈词,惊讶地发现他竟然是个omega。虽说强大的omega和alpha一样都能拥有精神力,但omega数量毕竟太少,更别说眼前这位少年表露出的强悍程度,简直碾压他们所有人。哨兵装扮的alpha走过来,身上还带有激烈战斗的痕迹,他注意到两人的陌生面孔,道:“多谢二位帮助,看着有点面生啊。”傅天河:“哦,我们是前天才来到这里的,之前遭遇了船难,在海上飘了几天,多亏了宋旺堆大哥救了我们。”宋旺堆也赶忙过来了,道:“张队,他俩是我前天在东海岸救下的,当时他们两个情况很不好,我就暂时先安置到我家里了。被叫做张队的alpha点点头,脸上浮现出笑意:“不管怎么样都要感谢二位,要不是你们帮忙,我们还不知道要花上多久才能把这群东西赶走。”有不明情况的人可能会觉得不就是两个人嘛,怎么可能把将原初生物驱逐的功劳全都揽在身上,但作为强大的alpha,张明志可是清楚知道那股精神力所起到的作用。在浩瀚精神力发出的那一瞬,原初生物们就如同听到命令般,齐齐地退回海中。傅天河摆摆手:“您客气了,我们只是尽自己所能罢了。”像这种拥有强悍精神力的omega绝对不是寻常之人,虽然这位alpha身上没有任何精神力的波动,但他身姿敏捷,更是徒手将螃蟹壳卸出条缝,很难想象那一下究竟用了多大的力道。张志明:“两位从哪里来?”“哦,我们——”傅天河刚想回答辰砂,就被陈词用胳膊肘子轻轻捣了一下,少年声音平静,道:“我们是从月亮雨公国来的。”“啊对对对,我们是月亮雨公国的人。”傅天河笑道,“我叫傅天河,您叫我小傅就好,他是九月。”虽然没听说过月亮雨公国是个什么地方,张志明也没再多问:“不管怎么样,来者就是客。咱们今天办个庆功宴,正好也给两位客人接风洗尘。”陈词和傅天河这下子又认识了许多人,天色亮起,他们和宋旺堆一起回到家中,卓玛措看到三人这么快就回来了,颇为惊讶:“今天这么顺利?”宋旺堆嗯了一声,简要给卓玛措说明情况,最后笑道:“没想到咱救回来的这两位小兄弟厉害得很呢。”傅天河赶忙摆手:“大哥太客气了,要不是你那天发现了我们,我们俩还不知道正躺在哪里呢。”卓玛措已经弄好了早饭,傅天河和陈词坐到桌边,出去跑了那么一遭也饿了,至于大聪明待在外面,和其他狗狗一起得到了一大顿肉。张志明队长所说的庆功宴设在下午,众人在空地上扯好灯,搬来几张大桌子,便组成了露天席地的宴厅,柔软的细草做地毯,璀璨星月夜当装饰,尽情享受着自然风貌。附近的人们只要没要紧事情,全都过来了,每一家人来时都会带着一两道菜,加起来就组成了好几大桌吃食。这里属于边防站,住着的人家不算太多,人们彼此相熟,谈论今早的惊心动魄,纵情说笑着,好不热闹。起码在傅天河的印象中,他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热闹的时候。对陈词来说更是如此,他习惯于在人群中隐藏,却在这里成为了引人注目的存在。陈词和傅天河身为客人自然少不了关注,作为当今最大的陆地区域,每年都有数不清的游客前来青藏高原游历,体会陆地上的自然生活,但鲜少有旅客来到这片偏远区域。陈词听着大家聊天,他虽然不参与,却也乐得知晓说笑中提供的信息,更是时常侧头去看傅天河,alpha和张志明相谈甚欢,颇有种如鱼得水的感觉,这样的性格,应该很少有人会讨厌吧。突然间,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再度出现了。陈词无声地抬起眼,他放下筷子,独自起身。“怎么了?”傅天河问。“去趟卫生间。”傅天河噢了一声,没有起疑,陈词离开桌边,向着灯光照射不到的地方走去。他来到附近的碉房墙边,似漫无目的地闲逛,脚尖拨弄着草地。突然间陈词猛地向前一步,伸手揪住了隐藏在草叶下的某个东西。蓝色的机械水滴在陈词手中本能地挣扎了一下,旋即它意识到自己被抓住,立刻直挺挺地不动了,假装只是个被废弃的零件。陈词当然不会被瞒过,用手指弹了它一下,紧接着装进口袋里。蓝色水滴默默留下了一滴赛博眼泪。陈词回到桌边,坐在傅天河身旁,傅天河被大家劝着喝了点酒,又或者说可能不是一点,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他拿着酒杯就要递给陈词:“来点?”陈词稍微尝了一口,是当地人自己酿的青稞酒,味道清香醇厚,据说这种仙米酿很难上头,醒酒后也不头痛。他点点头,示意味道不错,就看到傅天河含笑的眼瞳明亮。三个小时下来,傅天河已经认全了庆功宴上的所有人,成功打成一片。临时标记让陈词身上散发着傅天河信息素的味道,所有人都默认他们是一对情侣,两位当事人没有解释什么,他俩之前的情况有点复杂,不然还得多说很多话。回到卓玛措家,傅天河很明显的醉了。他自动跟到陈词的房间,一直到进门,才迟钝地意识到自己似乎走错了。啊,今晚还要不要——陈词:“来吧,有点事要问你。”傅天河悬在空中的脚立刻毫不犹豫地放下,迈进屋里。陈词坐在床边,示意傅天河也过来,在凑近的淡淡酒气里,他从口袋列拿出蓝色机械水滴:“我刚刚发现了这个东西。”傅天河从陈词手中接过,只是看了几眼,就认出这玩意的结构相当复杂精妙,属于顶尖的高科技。“应该是个摄像头,还有变形功能。”傅天河研究着,醉酒让他有点反应迟钝,“唔……要是手头有工具就好了——”他话音刚落下,陈词就递给他一支平口螺丝刀。傅天河接过来,就要将它拆卸。蓝水滴:!!!它实在承受不住就要被拆掉的命运,当着两人的面开始扭动,试图逃跑。被陈词一把抓在手中。“建议你老实点。”少年声音平静,却似地狱里传来的通告,“否则我不介意用脚把你一点点碾碎。”蓝水滴:…………它再度流下了看不见的赛博眼泪。第125章 陈念落下最后一笔,他仔细端详了几秒钟,将其他图层取消隐藏,再进行排版。于是长方形的画布上排列了五个不同的姿势,他在其中一人伸展的胳膊旁标识今天的日期,关于速写的训练就完成了。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人体姿势出现在同一张画布上,只需要最简约的线条就能勾勒出活灵活现的体态。而那些人形或舒展着身体,或蜷曲成一团,展现着肌肉的线条和形态。桂芷棋画得比他快一些,毕竟她可是正儿八经学了好多年绘画的建筑系学生,完成速写之后,她就在画各种各样的手。画面的参考当然很重要,但当熟练到一定程度之后,各种形态就会自动出现在心中,就像桂芷棋都不用看着自己的手,就能画出许多手型。两人的画风有所不同,很难说出谁更优劣,如果非要仔细地看,还是能辨认出桂芷棋的基本功要更扎实一些。毕竟陈念只系统性学习了一个多月,能到如此地步,已经是天赋惊人到让桂芷棋喊着好嫉妒了。 第189章 沙弗莱到底有点担心,迟疑半晌,下定决心给陈念发送消息。【你还好吗?】过了许久才收到少年的回复。【好啊,好的不得了。】沙弗莱盯着这行字思索其中的意思,陈念究竟是在说反话,还是真心流露出愉悦?【怎么,你很担心?】少年又是一条消息发过来。【这不是正常情况嘛,别告诉我你之前都没见过,不过如果想陪着我的话……可以发语音消息过来,我愿意听着你的声音弄。】看到最后一句话,沙弗莱拿着终端的手都在抖。自从那款游戏送出去,陈念对他的挑逗就成了习惯,但还是头一次如此直白地说出来。听着他的声音……弄?沙弗莱知道有那种双方见不着面时打着电话做的情况,他还在论坛里看到过一些有意思的dirty talk,难道说……难道说现在就要派上用场了吗?!不!不行!他和陈念的关系还没到那一步呢!沙弗莱用力攥紧拳头,大皇子殿下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如此露骨,如此诱人。陈念在面对其他人的时候也是这样吗?沙弗莱光是想想这种可能,胸中就荡起难以抑制的酸涩,甚至连牙根处都泛出酸水。最终他只发了个句号过去。.陈词将最后一枝野花握在手中,无需精美的包装,只是将这些肆意生长的花朵聚拢在一起,就足够自然而美丽。他走进院子,卓玛措正在清理羊圈,陈词将花递给卓玛措。“是送给我的吗?”卓玛措面露惊讶之色,陈词点点头,她将花接过来,眉梢染上欣喜。“很久没有人给我送过花了。”卓玛措将花插到羊圈的饲料桶上,对陈词笑道,“谢谢。”陈词撸起袖子和卓玛措一起收拾,说来神奇,插花和烹饪都是先前被陈词认为是无用的技能,而如今在旅程中竟然真的派上了用途。他教傅天河弹奏废墟上的老旧钢琴,向卓玛措送上搭配好的野花,又在需要的时候给帮助过他的人做上一顿饭。他学习的众多东西真正派上了用场,不再是专为取悦谁的“新娘课程”。陈词和卓玛措一起收拾好羊圈,已经又快要天黑了,卓玛措直起身,望着远方草原,问:“小傅还没回来吗?”陈词:“还没,我待会儿去给他送个饭。”傅天河正在哨塔那边做维修,昨晚的庆功宴上他听说探照灯有点坏了,自告奋勇。听说他会机械维修,张志明高兴的不得了,这下他就不用花钱再请外面的人过来修了。陈词到厨房收拾了餐盒,去往前哨站,就在清晨他们击退原初生物的方位,不算太远。大聪明跟在陈词身边,为他保驾护航。陈词到时傅天河正在做检修,他已经把坏掉的探照灯修好了,顺手检查一下前哨战的其他设备。事实证明,傅天河是个很厉害的工程师,张志明见他如此熟练,放心地将所有事情都托付给了他。看到陈词的身影,傅天河直起身:“怎么过来了?”“来给你送饭。”陈词将饭盒放在一旁的桌上,傅天河满手机油,也不方便接。他回过神,就发现傅天河好像呆住了。过了许久alpha才抽了抽鼻子,陈词不禁心生疑惑,他刚才……是哭了吗?为什么?傅天河感动得要命。他在外工作那么久,还是第一次有人过来给他送饭。数不清多少时日,他从厂里回来,随便在家里煮点面条和青菜,就应付过一顿饭,然后再去垃圾场拾捡零件,进行组装。早就习惯了孤身一人。但九月出现后,一切都不同了。纵使两人颠沛流离,在陌生的地方住着,也仍让他有家的感觉。见少年眉头微皱地盯着他,傅天河就知道九月大概没懂,几个月的相处中,他已经很了解九月了。很多时候,必须要解释清楚,九月才能体会到其中蕴含的感情。“我很感动,谢谢你给我送饭过来。”傅天河四处看了看,确定旁边没别人,上前一步,低头吻在陈词唇角,“等我忙完手头这点就去吃。”陈词点点头,他搬了把小凳子坐在旁边,看傅天河工作。傅天河把磨损严重的零件替换好,就去洗手,他仔细洗去指缝中的污迹,最终坐到了陈词身边。其实他已经忙完了,去和正在执勤的张志明说一声,就能回卓玛措家。但九月都把饭送来了,他为什么不在这里吃呢?傅天河打开餐盒,两人一起围在小桌边,吃着陈词送来的晚饭。“对了,我把这玩意好好研究了一下。”傅天河从口袋里掏出蓝水滴,放在桌上,alpha手指戳了戳它,道,“喂,动一动,别装死了。”蓝水滴:…………它极度不情愿地闭合挡板,把摄像头捂住了。傅天河:“这玩意智能程度相当高,有点像微型管家,一直在收集信息传输到主机那边,就是不知道联络的是谁。”陈词:“这里距离蓝矾有多远?”“二三百公里吧。”傅天河回答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是说,这玩意为蓝矾工作?”陈词点了下头,他抬手弹了水滴一下,道:“说话。”蓝水滴瑟瑟发抖,它根本没有说话的功能啊!“可蓝矾又为什么要监视我们?”傅天河想不明白,“难道说……我们遭遇海皇的消息被信标得知了?”“应该是这样。”陈词不好给傅天河明确说出,不然自己的身份就彻底暴露了,现在他彻底确定了将希拉击中的激光就是信标的手笔,从自己离开辰砂,登上客轮的那刻,就一直处在信标的监控下。不,也许还要更早。他在遗弃郊区的海滩上,遥遥望见半空中坍塌月光的海市蜃楼,被监视感第一次出现。信标早就知晓他的出逃,他的旅行,他的冒险。陈词突然想把这玩意弄烂。但他忍住了,开始思考背后更深的意义。如此看来,自己的行踪应该是有保障的,信标不会冒险,毕竟他身上承担着重要的使命。现在他被默许着离开,也就意味着……有比ashes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去完成。会是什么呢?第126章 之后又过去了好几天,陈念的症状才得到最终缓解。沙弗莱自始至终处于有贼心没贼胆的状态,面对少年或露骨或隐晦的故意挑逗,每每都溃不成军。最痛苦的在于他腿还伤着,就连忍耐和自行解决都变得很不方便。沙弗莱只能强迫自己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谜题上,不去想更多可能会引起严重后果的画面。终于,在他和其余玩家坚持不懈地努力下,901号文件中的谜题被解开,得到了一句语焉不详的话,指向着六年前的一次支线任务。论坛上热闹非凡,沙弗莱迫不及待地想要和陈念分享这一成果,alpha估摸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智能管家的数控数据也显示着陈念房内信息素的浓度这两天正逐渐趋于正常。于是沙弗莱拿过单拐,一瘸一拐地走去陈念房间。没等沙弗莱敲门,智能管家自动为他打开了门锁。沙弗莱探头一看,就见陈念正坐在吧台边,少年似乎只穿了件格外宽松的衬衣,露出两条长腿。他赤着的脚一只踩在高脚凳的横杆上,另一只脚尖清点在地毯,还在随意摇晃着。陈念拿着广口瓶,正在将其中暗红色的液体倒入盛满透明酒液的香槟杯中。沙弗莱一眼就认出了那熟悉的瓶子,是装有他血液的信息素收集瓶。一滴血落入酒中,迅速扩散开来,被稀释成浅红,如沉入佳酿的舞女裙摆,翩跹浮动,纵使已经过去了有段时间,信息素的雪莉酒味道也仍旧留存,和真正的气泡酒混杂在一起。又是一滴血落下,透明的酒被染上绯色,陈念专注调配,似旧时代的炼金术师,将魔药提炼出的精华滴入翻搅的坩埚中。几滴鲜血混入,使得酒液整体呈现淡淡的粉色,陈念终于停下,他放下广口瓶,将香槟杯凑到嘴边。沙弗莱终于无法坐视不管了,轻声喊道:“陈念。”陈念闻声回头,看到站在玄关住的alpha,些许惊讶地挑了下眉:“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刚才。”陈念倒也不显得激动,他知道肯定是智能管家给沙弗莱开的门。杯口再度碰到唇,赶在omega真正把这杯掺了他血液的酒喝下去之前,沙弗莱赶忙阻拦:“你在干什么?”“喝酒啊。”沙弗莱看向吧台上的广口瓶,注意到他的视线,陈念笑了下,道:“哦,你的信息素不是雪莉酒的味道吗?我就是想试试掺在一块是什么感觉。”沙弗莱的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很确定陈念在试图摄入他的信息素,这样过火的行为沙弗莱还从未见过,甚至很像特殊片子里才会出现的剧情。是发热期的缘故吗?还是说陈念本就如此大胆?他难道就不担心可能会引发别的后果?沙弗莱盯着眼前数日未见的少年,最终问道:“你身体好些了吗?”“嗯,已经过去了。”陈念又一次举起酒杯。“等一下!”沙弗莱又一次拦住了他。 第191章 “我想的很清楚。”路恒笑意中带着大仇即将得报的畅快,“估计没人能想到,他们眼中和殿下感情深重的皇子妃,其实是个水性杨花的家伙吧?”路恒在空中点了一下,虚拟屏便展现在陈念面前,照片上正是昨晚婚礼宴厅某处角落。身着华服的皇子妃,正在和棕发碧眼的alpha站在隐蔽角落,他们端着酒杯正在交流,安东尼奥眸中满是丝缕般绵密的柔情,而少年微微仰头看着他,从拍摄的这个角度看起来很像偷情。“果然你昨天在注意着我和安东尼奥啊,不过很可惜,如果你想拿这张照片说话,估计要失望了,沙弗莱早就知道我和安东尼奥是朋友关系,我能认识他还要多亏了沙弗莱专门介绍呢。““是吗?那皇子妃殿下又如何解释这张?”画面一转,包厢的昏暗灯光中,少年坐在陌生alpha的腿上,正和身边的数人逗乐,他身着半透的黑色紧身衣,露出大片肩头和锁骨,正被搂在怀里,腰间还搭着一只手。陈念在心中冷笑一声,他就知道。如今照片就在眼前,陈念反而放松了下来,毕竟路恒手中有陈词和傅天河的照片,只要他足够有毅力到处去问,确实可能查到13号信息处理区。此前自己不知晓真实身份,在地下城里一直都没隐瞒过样貌和姓名。陈念歪着头打量,道:“这照片不错,谁拍的?”路恒继续按动,一张张的照片在陈念眼前闪过,那些场景他都还挺熟悉,只是各种各样的人都变陌生了,其中应该有几个是和他暧昧过的吧?这些照片的角度全都来自侧旁,正常客人不会闲着没事儿拍这些,大概是他之前的某个同事吧,就是不知道到底是谁偷拍了这么多张,搞得陈念都要以为有人暗恋他了。“拍摄者是谁并不重要,这位主角不知道皇子妃认不认识?”陈念不说话,而路恒本就没期待着他会回答。路恒站起身,背着手踱步继续侃侃而谈:“那天之后我一直都很困惑,因为我非常确信在广场上看到的就是你,之后的演奏会上,你虽然刻意不弹钢琴,但演奏小提琴的时候仍旧暴露了那种独特的精准风格。“我非常困惑你究竟是怎么说服沙弗莱殿下为你做不在场证明的,直到后来我终于发现,根本就不用说服殿下,因为那天我在地下城看到的确实不是你,而是那位传闻中和沙弗莱殿下感情不和,一直生活在白塔中的,真正的皇子妃。“其实当年陈家大火,救出来的不光是长子,另一个被公认为死亡的孩子被偷偷带到了地下城,他生活在13号信息处理区,并在刚成年不久就进入名为黑匣子的夜总会工作。“他是里面最受欢迎的酒陪,甚至被称作夜场皇后,数不清的alpha开设盘口,只为了赌究竟谁能拿到他的初夜。”“后来因为一次偶然,他得知了自己的身份,并且来到顶层,顶替了真正的陈词,和沙弗莱殿下共同出席了那场皇子妃初次露面的晚宴。“你拒绝弹琴,并非是因为什么只弹给沙弗莱殿下一个人听,而是根本不会,真正知书达理,精通器乐的,是已然前往地下城的陈词。“你说我猜的对吗?陈、念?”路恒笑意盈盈,但并未到达一片冰封的眼底,他高高在上地摆出所有证据,甚至以怜悯的姿态,等待陈念即将出现的反应。然而想象中的惊慌失措和痛哭流涕并未出现。陈念抬手用小指投了投耳朵,似乎听烦了:“你说完了吗?”路恒眯起眼:“怎么?你看起来有恃无恐的样子。”“你不会以为我和陈词单靠自己就能做成这种事情吧?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以为,光是发现我和陈词是双生子就能把我们扳倒的。说起来你要是真把事情散布出去,我还得专门谢谢你呢,正好也省得我恢复身份的麻烦了。”陈念耸肩:“毕竟不管怎么说,我也是陈蔚元帅的孩子,将会和我哥哥共同继承辰砂选帝侯的身份。”“我并不意外沙弗莱殿下在帮忙,毕竟他可是帮着你们俩否认了那张照片的。”路恒顿了顿,眯起眼,“只是……如果殿下知道你此前做过娼妓,会是什么反应?”“殿下根本没调查过你吧?这样一个如此不检点的破鞋,来到顶层之后仍旧死性不改,到处勾三搭四,和殿下的好友私会,更是以博物学作业为由头,收取了许多alpha的信息素,种种行径简直令人发指!”“所以呢,你能拿出来我和别人上过床的证据吗?我身上可是连一个标记都没有呢。”“至于这些照片,你可以全都发给沙弗莱,我不介意的。”“你——!”陈念无所谓的态度彻底激怒了路恒,他不介意再往上加一把火。陈念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背地里使坏的小人,收集证据一定花了路恒不少时间吧,那他今天就要直接将路恒踩死,让路恒再也没法在面前蹦达。比起被人蹬鼻子上脸地欺辱,这个恶毒男配由他来做又有何妨?“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吧。”陈念缓步来到路恒身前,轻声道,“你心心念念的沙弗莱殿下,其实一直都知道我在外面勾三搭四。”“不管我再怎么两次三番地将他推开,他总是会再度凑上来,希望自己能在众多竞争者中胜出。“就算他是最为的高贵皇子,我是被人唾弃指点的破鞋,他也得像条狗一样,乞求我施予真正的爱。”路恒倏然瞪大眼睛,而陈念凑到他耳边,一字一句地道:“在我和他的这段关系里,我,才是支配者。”看到原本趾高气昂的路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陈念简直要爽死了。然而下一秒,路恒唇角得逞地扬起,声音故作颤抖道:“殿下——”陈念闻言立刻回头,对上了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陈念:………………呼吸在这一刻凝滞,猛烈的窒息感来临得那么快,让陈念甚至都无法在第一时间辩解。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的沙弗莱拄着单拐,面容铁青。陈念知道,他刚才所说的话,沙弗莱全都听到了。——也得像条狗一样,乞求我施予真正的爱。从酣畅快意到惊慌失措,只需要一秒。陈念慌忙上前:“沙弗莱——”但alpha径直转过了身,他腿脚还不太利落,却直接扔掉了单拐,头也不回地坚定离开了。陈念清楚听到路恒发出一声冷笑。但他已经完全顾不得路恒了,慌乱之中,陈念知道他犯下了他人生中最大的错误。他逞着一时口舌之快,想要以最狠厉的方式戳中路恒心中的薄弱防线,让他再也爬不起来——却把沙弗莱的尊严和一颗真心踩在了脚下。第127章 陈念从来不知道沙弗莱腿伤了也能走得如此之快,又或是alpha正强忍着疼痛,他狂奔着追上去,将路恒幸灾乐祸的得意笑声甩在身后。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完蛋了。“沙弗莱!”陈念气喘吁吁地追上alpha,“我说的那些话都是故意气他的,我——”沙弗莱已然走到了寝宫所在的走廊,他直接进屋,重重地关上房门,连看都没看焦急解释的陈念一眼。陈念差点被门板撞到鼻子,赶忙后退两步。他紧接着上前,用力敲响紧闭的门。然而没有应答。陈念知道沙弗莱是不会给他开门的。他迅速折返去到庭院之中,来到沙弗莱窗外,试图从窗户进入,但窗户也被紧紧地锁着,厚重帘子和防打扰系统更是完全挡住了视线。陈念只能又回到走廊上,他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完全不知道屋内是个什么情况。沙弗莱刚才走得那么急,腿真的没关系吗?陈念深吸口气,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前又浮现出了回头那一刻看到的,沙弗莱难以置信的神情,紫罗兰色的眼被失望和苦痛盛满,几乎要粘稠地溢出来,更深处则是难以读懂的挣扎痕迹和绝望死寂。让陈念光是想到当时alpha的表情,就难受得喘不上气来。所有的追求,所有的付出,所有的真心,在他口中就成了句“像狗一样乞求”。陈念简直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耳刮子。他明明有更好的方法去应对路恒,却因为一己私欲选择了对沙弗莱伤害最大的那种。自己的言词究竟给沙弗莱造成了多大的伤害?陈念无法估量,只是他带入到沙弗莱的角色去想,都会难受到胸口憋闷。这段时间的相处里,他怎能不知道alpha的心意有多真切?最初是在哥夫的身份中苦苦挣扎,因这种背德的关系饱受折磨,后来好不容易和陈词挑明得到准许,终于能够展开攻势,沙弗莱放弃了休息和玩乐的时间,将工作效率提升到最高,只为做出游戏当礼物向自己告白,更是对他提出的所有要求都百依百顺。而他好像把这些当成理所当然了。他享受着沙弗莱的宠爱,随意挑逗着对方,乐得看他艰难隐忍的模样,并且以这种主动权为傲,沉浸在支配欲得到满足的愉悦中。在地下城的日日夜夜,他确实是如此度过的,想要不变成猎物,只有成为猎人,只有做到虚与委蛇,逢场作戏,不托付也不在乎任何人,才能够不受伤害。但他忘了沙弗莱和那些alpha是不一样的。沙弗莱同样对自己有着欲望,却不是信息素和荷尔蒙催生出的,他是最好的园丁,温柔而细心地培育着感情的幼芽,用心血浇灌,绅士地等待它慢慢长大,结出饱满酸甜的果实,再去摘下。然而现在,自己一脚过去,以傲慢姿态,将那好不容易发芽的幼苗直接踩死了。陈念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楚感觉到,自己又渣又坏。他背靠着墙壁,身体向下滑落,最终蹲下,双臂抱住膝盖,整个人蜷缩起来。也许他比想象中要更在乎沙弗莱。他和沙弗莱相处时,并非全是玩闹心态。还在白塔时每次想要出门都呼叫沙弗莱,狭小车厢中第一次嗅到alpha雪莉酒味道的信息素,人工湖边被沙弗莱戳穿身份,听到他说想做自己的队友。他们一起收集有关陈家案的资料,推测自己从未出现的母亲究竟是谁,在荣军院的故居中发现奇怪的发光物件,找到41号避难所的图纸,在环海平台遭遇海星和章鱼的袭击。不管在现实还是电幻神国中,他都认识了许多沙弗莱的朋友,alpha很认真地在把他一点点带入自己的社交圈子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个男人就已经成为了他生活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他们共同分享着惊天秘密,一起研究解决的方法,并肩战斗,面对一片迷雾的未来和重重谜团。陈念很享受他们之间的暧昧,如果可以,他更愿意让这个种状态永远持续下去,永远保留惊喜和新鲜。但当昨天他意识到沙弗莱对婚姻有着向往时,就意识到结果可能不会如他的愿。他喜欢沙弗莱吗?结果是肯定的,只是这种喜欢的程度究竟有多深,就连陈念也没法说清楚,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对沙弗莱的感觉是不是一时兴起,等到两人真正确定下来,又会不会迅速陷入到无趣。他是一个很需要新鲜感的人。不记得是谁说过,也许是夜总会偶然遇见的人吧,说他身上有种飘忽不定的诱惑力,可以在角落里肆意摸索和亲吻,却不适合娶回家里。那时候陈念只是一笑,因为他从来就没想过会和谁产生稳定的长期关系。该死,他为什么会是这样? 第193章 傅天河作为alpha,他的想法应该能和沙弗莱有一定的共通吧?陈念下定决心,按响了门铃。不出意外的无人应答。沙弗莱应该能够听见,陈念安静站在外面,等待门可能开启的那一刻。等待对他来说是个非常遥远的词,他很少去等什么人,工作时也都是客人到了之后点名找他才会过去。昨晚他蹲在沙弗莱房门外,第一次体会到等待的滋味,每分每秒都焦灼得像在把他架上铁锅炙烤,陈念不知道门会何时打开,更无法预测门开后又会发生什么。“您去休息吧,”陈念故作轻松地对管家道,“我自己在这里等着就好。”瓦伊诺:“殿下……”陈念摇摇头:“是我做错了事,您不用可怜我。”管家见状也不好多言,皇子妃只跟他说和殿下之间产生了矛盾,至于矛盾的缘由他还不清楚,但肯定和昨晚找来的路恒脱不了干系。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太阳高悬在头顶,陈念周围没有任何遮挡,很快就被晒得皮肤发烫。就算有凝胶层做防护,削减了紫外线的强度,长时间暴露在高海拔的阳光下仍然很晒。瓦伊诺年纪也挺大了,陈念当然不可能让他和自己一起在太阳底下等,又不是管家先生做错了事。他不容拒绝地搀扶着管家回到车上:“您先回去吧,我在这里等沙弗莱就好。”管家到底也知道不应该干涉两位殿下之间的事情,他叹了口气,道:“殿下如果觉得不舒服一定要及时回来,千万别强撑,无论如何,沙弗莱殿下肯定都不想看到您出现别的情况。”“好。”安顿好管家,陈念重新回到门外,别墅窗户都开了防窥,无法从中看屋内的情况,alpha现在是仍在休息,还是正站在窗边注视着他?陈念不知道。他能做的只有站好,然后等着。细密的汗水从额头渗出,曝晒难免让人心焦气躁,浑身发软,陈念闭了闭眼,身体挺得笔直,感受着地面热气的蒸腾。只是在外面站一会儿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七月初的天气说变就变,很快几朵阴云飘来,遮住了阳光,投下难得的清凉,陈念抬头看了眼,双目因先前的阳光被刺得些许晕眩。铅灰色的云层厚重,饱涨着水汽,陈念来得匆忙,也没顾得上看天气预报,现在这个情况也用不着看了。很快第一滴雨落下,砸在他脸上,凉爽驱散着酷热,让人本能地心生喟叹。接二连三的雨滴落在陈念头上身上,很快就把衣服和头发淋湿了,哗啦啦的雨声渐成规模,拍打着绿叶,房顶和街道,这并非一场小雨,看来连老天都想惩罚他这个渣男。先是被曝晒到皮肤发烫变红,再被大雨从头到尾地淋上一遭,冷热交替,说不定等到晚上他就会裂开了。陈念站在台阶下,明明只要往前再走几步,就能进入屋檐荫庇的范围,但他没有。他坦然接受着老天对自己的惩罚,比起心灵上的折磨,淋点雨又算什么呢?陈念甚至希望雨下得再大一点,把自己淋得越可怜越好,这样沙弗莱心软给他开门的可能性就越大。雨顺着脸庞蜿蜒流下,划过脖颈,最终没入已然湿透的领口,胸背部全都覆着冰凉的雨水,衣物紧紧黏在身上,在风吹过时迅速带走体温。就连睫毛都被打湿,稍稍一动就会有水滚进眼睛里,格外生涩。陈念在雨里站了半个多小时,从头到尾已经没有任何一处地方是干的,就连鞋都变得无比沉重,先前被曝晒的热早就彻底散去,凉意从皮肤透进,一点点地渗入血肉和骨头。时常呼啸的风更是让陈念控制不住地发抖。比起无休止的等待,他不得不将更多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去抵抗寒冷。以至于在门开的那一刻,都没能立刻反应过来。陈念迟钝地抬起头,雨水从发梢流下,径直地滑进他眼睛里,带来一阵生涩的刺痛。终于再一次看到了那双沉静的紫罗兰色眼眸。陈念终于再也忍不住,他跌跌撞撞地迈上台阶,扑进alpha温暖的怀里,双臂用力圈着,紧紧将沙弗莱抱住。第128章 被陈念抱住的那刻,沙弗莱身形摇晃了下。他很快就稳住了,目光越过陈念肩头,望着门外呼啸的风雨,alpha直挺挺地站着,双臂自然垂下,没有任何回应。陈念身上的雨水打湿了他的衣服,凉意迅速被皮肤感知,同样能清楚感受到怀里的少年正在不断发抖。“对不起。”他再一次听到了这句话,小心而微弱的,带着颤音。沙弗莱用力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眸中俨然一片冷漠,他强行将陈念推开一些,径直转过身,面无表情地回去房间。沙弗莱的步伐一瘸一拐,还在用手扶着墙壁和家具,陈念见状顾不得自己就这样被生生推开,赶忙去搀扶他。陈念刚刚挽住沙弗莱胳膊,就被alpha一把将手甩开了。少年顿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沙弗莱倔强地扶着墙,朝卧室缓步走去。他在外面站了快三个小时,曝晒雨淋的,一滴泪都没流,现在却鼻子猛然发酸。陈念深吸口气,他掩住心中的难过,安静地小步跟在沙弗莱身后。omega走过,在地板上留下一个又一个水脚印,他无声且迅速地观察这栋陌生的房子,看到落地窗边的地毯上有长时间站过的痕迹。沙弗莱径直回到卧室,陈念亦步亦趋地在他身后,看alpha坐在床边,然后靠着床头重新拿起电脑。陈念浑身湿透当然不能上床,就站在旁边,他湿透的发梢和衣服还在不断向下滴着水,柔软黑发粘在脸上,衬得面色更加苍白,连嘴唇都冻得失去了血色,身体微微瑟缩着,试图以此减少热量的流失。他低垂着眼睫,琥珀色的眼中满是难过,如同一只被雨淋湿的小猫。从各方面来讲,陈念都很像猫。你对它好时,它知晓自己备受宠爱,骄纵作乱,时不常地伸出爪子挠你一下,在手臂或脸上留下几道血痕。高兴了就和你玩一会儿,不高兴了连理都不理,顶多是听见叫声不耐烦地甩甩尾巴。但当你手头正忙顾不得管它时,却又眼巴巴地凑过来,爬上电脑桌,站在键盘上,试图用各种方式吸引你的注意,让你陪它。沙弗莱知道有一种现象叫弃猫效应,被丢弃过的猫咪捡回来之后,因为害怕再被抛弃,会变得特别乖顺,像极了如今陈念垂首低眉站在他床边的样子。只是究竟是谁抛弃了谁呢?他忍不住一阵心酸。沙弗莱强迫自己不去看陈念,他紧盯着屏幕上的代码,脑子里想的却是刚才陈念扑进他怀里的样子。omega浑身都湿透了,薄薄的外套无法抵御寒冷,浑身颤抖着,那双琥珀色的眼中浸满雨水,再也不见往常的狡黠与灵动,发现他突然开门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的懵懂。然后是迸发出来的欣喜,扑上来用力地将他抱住。如果不是听到了陈念昨晚说的那些话,沙弗莱差点都要陷入omega真的爱着自己的错觉中。他喜欢的人,是个演员和骗子。只是就算认识到了这一点,沙弗莱还是控制不住的心软,陈念现在肯定很冷吧,自己要不要让他去换身衣服?万一生病就不好了。他心想自己是真贱啊,怪不得都说渣贱渣贱,只有像自己这样的人不断犯贱,另一方才能渣得起来。沙弗莱按下运行键,毫不意外地看到一片错误提示,他心不在焉中写出了一群bug。工作也做不好,腿也很疼,旁边还站了个正眼巴巴看着自己的人,他怎么会把日子过成这样?沙弗莱烦得要命,他余光一撇,突然发现原本在他床边垂头丧气的陈念不见了。只有地毯上留下一片潮湿的水迹。陈念来到厨房之中。沙弗莱闷着头写代码,连看都不看他一眼,陈念只觉身上像是有几万只蚂蚁在爬。这样干站着也不是个办法,他能不能做点什么哄沙弗莱开心?沙弗莱行动不便,而且看他的样子也蔫蔫的,应该没吃早饭吧。于是陈念悄无声息地去到厨房,他把满是水的外套脱下来放进卫生间,穿着湿透的衬衣和长裤,看冰箱里都有什么食材。冰箱打开时的冷气冻得他一哆嗦,陈念抿住唇,发现里面的东西竟然还不少,蔬菜肉蛋一应俱全,都非常新鲜,沙弗莱昨天晚上才住进这里,大概当时就侍者被送过来了。陈念和姜岱两个人生活在地下城,为了省钱都在家里做着吃,姜岱的眼睛不好,受不了烟熏火燎,陈念从五六岁就自己学着做饭,手艺不算特别好,但也不错。陈念看着冰箱里的东西,回想沙弗莱都爱吃些什么,嗯,好消息,他都还记得。陈念卷起袖子,伸手拿了两颗大土豆出来。沙弗莱更烦了。陈念一声不吭地失去踪影,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他不能用精神力探查,因为肯定会被少年察觉到。他现在又饿又困,腿还很疼,昨天来到之后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晚上都没睡,过度运动让没彻底恢复好的腿又肿了一圈,早上听到门铃声才挣扎着起来,在落地窗边看陈念在外面站了三个小时。沙弗莱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陪他罚站,也许是看到了那些照片。路恒给陈念看照片的时候,由于距离太远,沙弗莱其实没能看清。他正疑惑着究竟是怎样的证据能让路恒如此趾高气昂,盛气凌人地揭穿并指责陈念,就听到了omega说出的那些话。其实陈念说的不错,在两人的感情中,少年确实始终站在支配者的地位,他们直到现在也是追求者和被追求者的关系,自己一直都在试图得到少年的真心。但那些话实在太难听了,似刮骨刀将他的一颗心血淋淋地剖开,再炫耀地将伤口大肆展示给他人参观。沙弗莱很没骨气地哭湿了一张枕巾,他做了一整晚的思想工作,才终于下定决心,在凌晨打开了路恒发给他的文件夹。一张张地看过那些照片。陈念以他熟悉又陌生的姿态,依偎在不同男男女女的身边,他佩戴黑色颈环,将头发染成鲜艳的火红,有时候会戴各异颜色的美瞳。紧身衣勾勒出身体的每一寸线条,而露在外面的肌肤总是少不了被旁人的手触碰。桌上摆满各种各样的酒,数量让沙弗莱看着头皮都要发麻,他也由此知道了陈念酗酒的原因。少年脸上带着肆意的笑,是堕落深渊中开出的有毒花朵,引人疯狂簇拥,想要得到他的一切,拥抱,亲吻,挑逗,乃至整个身体。沙弗莱终于第一次知晓了陈念的过去,由此溃不成军。倒不是因为陈念的工作和他展露出的放荡姿态,而是原本应该作为陈蔚元帅遗孤,享有着最为优渥生活的少年,竟一直都深陷泥潭之中。是啊,他早该想到的,姜岱的身体非常不好,甚至都几近失明,根本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养家糊口的担子必然会落在陈念身上。他才只有十八岁,刚刚高中毕业,成绩挺一般,又有什么法子能弄到那么多钱,支付昂贵的医药费呢?陈念的人生本来不应该是这样的。直到现在沙弗莱也不知道姜岱为何不把陈念带回来,就算是有可能落入和陈词相同的境地,也好过让陈念在那种地方工作吧?说不清心里究竟是何种滋味,酸涩,苦痛,挣扎,怜惜……混杂在一起,让沙弗莱意识到,自己根本厌恶不起来。就在这时,沙弗莱突然听到了渐进的脚步声,他迅速重新看向电脑,脸上恢复成面无表情。 第195章 陈念走进客厅,落地窗边放着圆桌和躺椅,陈念再次注意到地毯上被长时间踩过的那片痕迹,他上前几步站在那里,能够透过窗户看到门外的小片空地。陈念终于确定,他从外面等待的三个小时里,沙弗莱一直都站在这里默默望着他。心里酸酸的。沙弗莱腿肿得那么高,怎么能长时间站着呢?房子的二层更是无人居住,但所有地方都被打扫得干净,不存在卫生死角,顶端的阁楼处还带着小型露台,如果有闲情雅致很适合种植一些植物。陈念将整栋房子探索一遍,重新回到一楼的卧室,他坐在沙弗莱的床边,给御医发消息询问沙弗莱伤腿的情况。御医很快回复说问题不大,应该只是长时间站立造成的水肿。陈念松了口气,沙弗莱刚受伤的时候,他就从护士那里学了如何消除水肿,正好现在也有时间了。他调整姿势,尽量动作轻地将沙弗莱右腿的裤脚卷上去。沙弗莱骨裂得程度很轻,石膏只过了一周就拆除掉了,陈念暂时没在房子里找到红花油和酒精之类的药品,就直接用手掌和拇指轻轻地按压揉搓,好让水肿快点消去。沙弗莱毫无反应,估计正在游戏里玩得很开心吧。陈念悉心给沙弗莱按摩了半个小时,胳膊都在发酸,掌根处也摩擦得有点痛,估摸着应该差不多了,他将裤脚放下,再给沙弗莱盖好被子。陈念扭头看去,alpha平静地躺在床上,神经适配器遮住他大半张脸,只露出紧抿的薄唇和一小节下巴,沙弗莱顾不得打理自己,一夜过去,隐约可见浅浅的胡茬。放在往常,陈念估计会凑上去故意亲他两口,给alpha制造一些充满情趣的逗乐,但现在他没有心情,更是得夹着尾巴做人。陈念呆呆地在床边坐了两分钟,他拿过终端,点开阿法纳西公会的聊天群,看到群主白给樱桃正招呼着人一起做任务。陈念灵机一动,点开和白给樱桃的私聊。【mono】:哥,老崩现在和你在一块吗?他心情怎么样?【白给樱桃】:啥?陈念迟疑了下,还是如实道:“昨天晚上我和他吵架了,现在他不太愿意理我会长要是方便就帮着我说两句好话吧。”【白给樱桃】:啥?你俩吵架了,为什么啊?【mono】:大概就是有一个喜欢他的人过来挑衅我,我那时候在气头上说了一些特别难听的话,被他听到了。总之事情还挺复杂的,一时半会也讲不清。白给樱桃大概明白了,果然mono老崩是情侣关系!击败希拉那天他看到两人亲在一起不是错觉!【白给樱桃】:行!包在我身上,你哥我肯定会帮着说点好话的,现在老崩还没上线呢。【mono】:……他没上线?陈念一愣,立刻看向沙弗莱,alpha佩戴着神经适配器,无动于衷。【mono】:会不会是在玩别的游戏?【白给樱桃】:应该不是吧,认识他这么久了,没听说过他有在玩其他游戏啊。陈念放下终端。他两手撑着床铺,慢慢凑到沙弗莱面前,琥珀色的眸中映出alpha模样,神经适配器的指示灯亮着,但只有使用者正式登陆账户之后,现实中的刺激才会被过滤。原来沙弗莱一直都没进游戏吗?陈念俯下身,呼吸的气流轻轻洒在alpha唇边,明显感觉到有那么一瞬,沙弗莱平稳的呼吸带了克制。陈念轻轻碰了他的唇,只是这次并非刻意挑逗,蜻蜓点水的一吻后,陈念在沙弗莱身边躺下,一点点地挪到他怀里,闭上眼睛。雪莉酒的清甜让他本能地安心。陈念一整个晚上都没睡好,如今总算勉强安心了一点,困意很快汹涌席卷而来,没过多久就昏沉着失去意识。沙弗莱终于动了,他抬手摘下神经适配器,就看到陈念蜷缩在自己怀里,已然陷入沉睡。折腾了那么久,陈念头发也快干了,带着些潮意地贴在鬓角,他蜷缩着身体尽量靠在温暖的来源,淋了雨之后只换过衣服,连热水澡都没冲,显然还觉得有点冷。沙弗莱将屋内的温度再调高一点,扯过被子给陈念盖上。真的很像小猫。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所有的选择都是他主动做出的,也许最开始将他吸引的,就是陈念灵魂中的那股坏劲儿。沙弗莱做梦也想不到,什么“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的狗屁言论竟然会验证在他自己身上。沙弗莱闭上眼,慢慢平复着心情,雨还在下,接连不断地拍打着窗,成为最纯净的白噪声,他也很累了。就这样稍微休息会儿吧。.沙弗莱被一阵异样的触感弄醒时,甚至以为自己正陷在旖旎的梦中。有个什么东西正在被子里拱。沙弗莱还没反应过来究竟是什么,就感觉到裤子被扒下来了。他瞳孔猛然一缩。沙弗莱瞬间清醒,一把将被子掀开,就看到陈念正趴在那里,少年垂眸盯着,柔唇轻启,正打算含进去。沙弗莱脑子里有根筋嘣的一声断了。他迅速伸手将陈念的脑袋推开,比起愠怒,变了调的声音里更多是窘迫和羞赧:“你干什么?!”陈念没料到沙弗莱一碰就醒了。他本来还想用那种方法把alpha醒呢,应该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抵得住这种又刺激又幸福的叫醒方式吧。从沙弗莱怀中醒来之后,发现自己正被alpha抱着,陈念痛定思痛,反思了许多。他觉得自己让沙弗莱如此生气的原因还有一点,一直以来,他都肆意挑逗引诱着沙弗莱,却不更加深入,而沙弗莱本身又是很克制的绅士性格,鲜少主动出击,更是每一次都会在临界点及时停下来。沙弗莱会不会因此觉得自己是在戏耍他?既然如此,得表露出决心才行,让沙弗莱意识到他是愿意同他做更多事情的。只是……alpha看起来好像不太喜欢的样子?陈念对沙弗莱眨眨眼:“啊?”沙弗莱甚至都忍不住想踹他了:“啊你个头,快点下来!”陈念噢了一声,现在这个时候也不敢触沙弗莱的霉头,乖乖下床。沙弗莱整张脸红到了脖子根,是气的也是羞的,还好他及时醒来了,不然岂不是……头晕脑胀的同时,他心里又有种淡淡的悲哀,这就是陈念能想到的哄人方式吗?地下城的生活带给陈念的影响比沙弗莱想象中还要严重。简直就不是正常人的脑回路!陈念低着头一声不吭,生怕再惹沙弗莱生气,被窝里的光线不好,但他还是发现了沙弗莱那里的毛毛也是铂金色的。会不会也是雪梨酒味道呢?他的脑子又不受控制的跑偏了。沙弗莱平复好心情,但被陈念弄精神的身体一时半会儿还消退不了,他绷着一张脸,撑身坐起来,端过床头柜上的水一饮而尽。两人一觉睡到了晚上,只有昏暗的阅读灯光照亮周遭。陈念揪着手指不安地站了会儿,主动问道:“那个……你饿了吗?我去做饭。”没等沙弗莱回答,他就主动出去了。沙弗莱叹息一声,忍不住头痛地捏了捏眉心。爱人是一项技能,却是最难传授的,他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让陈念明白,但这个过程一定会比较漫长。在陈念那里,欲是凌驾于爱之上的存在。沙弗莱没谈过恋爱,但在他的人生中,从来都不缺少爱。父母爱他,妹妹们爱他,他家庭和睦,生活幸福,身边更是少不了各种朋友,人们乐得同他交集,对他报以热情,就连共同竞争皇位的对手,也都和他惺惺相惜。他有足够的亲情和友情,爱情似乎就显得可有可无。所以在遇见陈念之前,沙弗莱一直长到二十五岁,都没想过恋爱。陈念在厨房里叮叮当当做着饭,沙弗莱就撑着床头柜起来,上了个厕所,同时也把目前困扰着他的身体问题给解决了。此前沙弗莱一直惊异于陈念为何举手投足都那么充满诱惑,现在看来,这是陈念在地下城里学到的生存法则。人都是感官动物,谁会不喜欢一个放得开还玩的花的对象呢?只是沙弗莱明白,对现在的陈念来说这不是件好事,当欲望占据上风,最纯粹的感情就会被忽略。按理说沙弗莱独自居住在这栋房子里,智能管家会为他做好每顿餐点,但陈念好不容易找到能够表现的机会,当然要抓紧讨好沙弗莱。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绞尽脑汁地精心制作一顿晚饭了。陈念把碗筷摆上桌,擦了把额头上的细汗,摘下围裙去叫沙弗莱。“我把饭做好了,你去吃一点吧。”沙弗莱装模作样地放下电脑,其实他一整天写下来的代码都没几行,还创造了一大片前所未有的bug。下了床,陈念想要搀扶他,沙弗莱立刻抬起手表示不要,少年就只能讪讪地后退两步,沉默地看他自己一瘸一拐走到客厅。沙弗莱坐到桌前拿起筷子,陈念做了一桌相当精致的晚餐,虽然比不上御厨花大量时间弄的,但显然也耗费了不少心意,其中所有东西都是沙弗莱爱吃的。沙弗莱吃了几口,味道很不错,就看到了陈念一直站在旁边,没有要坐下来的意思。“你不吃?”陈念摇摇头:“你先吃完我再说。”沙弗莱心中的烦闷愈发强烈,他想要让陈念吃点苦头,起码必须要长记性才行,又想再度看到少年肆意欢乐的神情,陈念这样乖巧到唯唯诺诺的样子,总让沙弗莱心酸。“坐。”他淡淡道。这是近乎命令的要求,陈念迟疑了下,坐到沙弗莱对面的椅子上,双手乖乖地放在腿上。他突然有点摸不清沙弗莱,这应该是喜欢他做饭的意思吧?沙弗莱不再多言,在陈念的注视下吃完了晚饭。他放下餐具,用纸巾擦干净每一根手指,径直站起身,一言不发地回去卧室。但陈念发现沙弗莱每道菜都只动了一半。剩下的另一半是给他留着的吗?陈念收回望向沙弗莱背影的视线,他吸了吸鼻子,拿过一双干净的筷子,迅速开始吃饭。十几个小时没吃东西,他早就饿得不行了,只是心情实在太差,人的情绪会直接影响到消化系统,就算胃里都饿到蜷缩成一团,也没有食欲,吃了两口就想呕吐。 第197章 陈词不置可否,饶是他很难理解其中复杂的感情,也能依靠理智判断出这件事错误全在陈念。傅天河继续埋头拆卸那只巨大的原初锯鳐,它有着长剑一般的嘴吻,边缘带有锋利锯齿,机械化的程度更是让其如同电影里的电锯狂魔,令人心惊胆战。锯鳐会用吻锯挖掘隐藏在海底的生物,也会在鱼群中挥舞残杀,傅天河很确信只要它想,能轻易将人的肢体砍断,他和九月费了老鼻子劲儿才将它彻底制服。来到青藏高原也有近半个月了,最开始他们在卓玛措家,帮附近的哨兵站修整了许多东西,后来带上卓玛措给他们准备的物资各处旅行,去过不少地方,走过林海雪原林冰川裂谷,也去过人群聚居的城市。这里有着和信标截然不同的社会状态,按照财富等级的阶级划分仍旧存在,但不像信标之中绝大部分社会地位不够的人都得居住在地下城,所有人都被分配了住房,都能享受着最自然的阳光和雨露。昨天他们又回了卓玛措家一趟,准备好物资,在今天早上到达了事先踩好点的目的地。这里位于卓玛措家南部三十多公里的地方,两人在附近游玩时,意外发现有一栋被废弃的林间小屋,像是曾经的放牧者留下的,小屋背靠雪山,不远处就是蜿蜒的海岸线。陈词和傅天河商量了一下,决定在此暂且处上一段时间,他还有一些实验想做。共同应对过海皇希拉之后,傅天河彻底意识到了九月的不同之处,得知他想要测试自己的体质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自然大力支持,毕竟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废弃的小屋有点脏乱,很多地方都需要休整,白天他们忙着打扫卫生,等到晚上总算收拾得差不多了,傅天河启动发电机,却发现有零件临时出了故障。这荒山野岭的,最近的集市坐车也得要两个多小时,他们到哪儿去弄能用的零件?陈词给出了回答。他召唤了一群原初生物过来,也不能说是的召唤吧,少年只是撤走了防护在周身的精神力,很快就有一大堆原初生物从海中冲出,争先恐后地朝岸边涌来。面对这些对他抱有敌意的族群,自然不需要什么怜悯,陈词和傅天河左右开弓,很快就在浅滩留下了一片尸骸。到时候他们只需要在其中挑选合适的零部件就可以,方便得很。除此之外,陈词还吸引来了一只体型庞大的锯鳐,傅天河想到之前对付原初潮涌时,哨兵们试图从螃蟹体内得到机械核心,却被它逃走了,便打算将这只锯鳐的机械核心拿到手,送给张志明他们。反正对于现在的他和九月来说,想弄到这玩意儿轻而易举。陈词拎着提灯,蹲在旁边看傅天河拆解锯鳐的尸体。他将手轻轻放到海洋生物冰凉的皮肤上,听到了不断传来的虚空声响。锯鳐很虚弱,以至于声音都无法再成为意思清楚的句段了。陈词收回手,不再给自己找不痛快,如果这一次锯鳐像遗弃郊区浅滩上的那只乌贼般发出求救,他说不定会让傅天河停手。原因无他,只是陈词意识到,还有海龟这样愿意和他站在同一战线的原初生物存在,这是他能够争取到的力量。傅天河摸出那颗沾着血肉的机械核心,又很快从遍地尸骸中找出了需要的零件。他站起身,道:“好了。”两人回到屋内,用不着收拾,等到第二天一早,上涨的潮水就会把他们带回大海,所有的尸体残骸都将成为其它原初生物们争抢不休的食物和材料。傅天河把零件装上,发动机启动,很快,整个屋子就被电灯的光芒照亮,黑暗被驱散至窗外。傅天河站起身,长长地舒了口气,他回头,对坐在床边的陈词道:“准备休息吗?”“好。”陈词应了一声,他从终端中抬起头,道,“明天我们可能得到山上一趟。”“行啊。”傅天河答应下来。刚刚沙弗莱给陈词发了消息,说他在游戏内解谜得到到了一个坐标,正好在青藏高原上的某处,问陈词方不方便去看看。陈词把坐标放在地图上,赫然发现就在小屋后面那几座雪山之中。如果是从前,陈词可能会以为只是单纯巧合,但在他们发现代表着蓝矾的蓝水滴后,一切就都变得截然不同了。周遭的所有线索都指向同一个方向,似乎在引导着他们去找到什么。陈词和傅天河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小屋只有一张床,反倒如了他们的意,嗅着彼此信息素的味道入眠已然成了习惯。不知是不是因为才刚剥了一只原初生物,还是说因为方才的那通电话,傅天河没有丁点睡意,小声对同样还没睡着的陈词道:“你那两个朋友听起来吵得挺凶的。”陈词:“嗯,应该是吧。”“为什么会吵架呢?”傅天河不太明白,他确实和人有过争吵,但仅限于在垃圾场上同其他拾荒者产生纠纷之时,如果是彼此相熟的朋友甚至恋人,心中有着对方,又怎么能吵起来呢?“不懂。”连傅天河都搞不明白,更别说陈词了。陈词和沙弗莱认识这么多年了,一直都知道alpha是个脾气非常好的人,更是有身为大皇子的稳重和包容,甚至说就算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沙弗莱的表情都不会有所波动。怎么只是被陈念说像条狗,就气成这样了呢?两人陷入沉思,无论陈词还是傅天河,都不是容易吵起来的性格。要是被惹急了,傅天河可能还会回上两句嘴,但陈词绝对会用他最习惯的沉默应对。难道说……恋爱之后很多事情就会改变?傅天河回想着,他和九月有过可能吵架的时候吗?好像还真的有,登船前往三水之前,他担心可能会出现意外,想选择更为稳妥的旅行方法,九月却坚持己见,还说如果后悔的话现在就可以下船,他不会介意的。当时傅天河的心简直哇凉哇凉,轮船遭遇原初生物袭击之时,九月更是孤身一人跳下皮筏艇,用船桨抵着他,厉声让他赶紧回去。好在他都坚持下来了。也正因为此,在之后遭遇海皇希拉才能同九月联手逃脱。不是傅天河自恋,当时岛上要是只有九月一人,少年绝对做不到改装一整个山洞的设备用来制造噪音,甚至说希拉可能会直接吃掉他,不再有伪装成奥萝拉事先接近的计划。能不能顺利从希拉手中逃脱,还是个未知数。如今傅天河知晓了少年身上的种种秘密,也都理解了他此前几次三番劝阻的理由。很明显,九月在表达上有严重的障碍。他说话总是简明扼要,阐述事实般平静,根本不会顾及有些东西说出来,被旁人听着是怎样的感受。不过情况也正在慢慢改善,从前的九月宛若出生起便居住在高塔之上,不谙世事的莴苣公主,他是旁观者,对世界抱有冷淡的好奇。少年主动来到人间,人情世故对于他来说如此陌生,但耳濡目染下,终究有学会的那天。傅天河突然想到他在皮筏艇上对九月的表白,至今还从来没收到过正经答复呢。“你喜欢我吗?”他轻声问。“什么是喜欢?”陈词顿了顿,又慢吞吞地道:“如果不讨厌你的接触,愿意和你拥抱、亲吻,还有做其他事情就是喜欢的话,那我应该是喜欢你的。”傅天河鼻子猛然一酸。看来自己的一腔真心并非全都打了水漂嘛,冷情冷感的九月确实有被他暖热,正在慢慢融化。“是的,这是喜欢,但还不是它意义的全部。”傅天河翻了个身,将陈词抱在怀里,“睡吧。”他抬起头,用下巴蹭了蹭少年柔软的发顶,突然感觉到难言的幸福。他正处在洪水之后所剩无几的陆地上,安居于静谧的林中小屋,周遭是亘古不变的雪山和潮起潮落的海岸,漫天星穹的注视下躲进温暖的被窝,怀抱着心爱之人入睡。要是……那安生了许久的右眼没在隐隐发痒就更好了。漫无边际的紫色再度出现在傅天河梦中。它是粘稠而刺骨的液体,如海一般汹涌占据整片陆地。人们哭嚎着,尖叫着四处闪躲,却因衣服和鞋子的沾染,将它带去更多更多的地方,无休止地蔓延开来。紫色有生命般攀附着,只要沾上就再也除不掉,它渗入皮肤,融化血肉和骨骼,将所有人都吞噬,融化成一滩紫红血水,由此更为茁壮地生长扩散。最终茫茫世界中,只剩下他一个。他看到有个泛着金属光芒的物件漂浮在紫色海浪上,茫然地伸手去抓,却从指缝中溜走。傅天河认出,那是曾戴在他母亲纤细手上的戒指。梦醒时身都是汗,说不清是被那些景象惊的,还是因为眼中刺骨的疼痛。陈词双眼紧闭,似乎还没醒,傅天河悄无声息地将手从被子里抬起,食指和中指并拢,用力点在右侧的金色眼球上。向下按压。隐约听见了硬物破碎,又被碾至粘稠的声响。很痛,但又有种折磨中自虐般的畅快。傅天河自以为做得隐蔽,怀中的陈词却突然睁开眼,抬头看来。alpha立刻将手收回,慌忙之中还差点打到陈词的脑袋。“怎么了?”陈词问。“没事,就是义眼有点跑偏,我调整一下。”傅天河故作轻松地回答。陈词:“你这个东西不需要定期清理吗?”傅天河:“义眼片确实需要定期清洁,但我这个是直接植入到里面的眼台,不方便取出来。”陈词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他撑身起来,被子从肩头滑落:“今天还得出门。”“那就起床吧。”傅天河伸手去拿叠好放在旁边的衣服,眼睛还是痛,但他得趁着九月不注意再弄。类似的疼痛还在环海平台上时就开始缓慢出现,傅天河知道是情况恶化的表现,只是他们从小岛上逃离之后,不知为何安生了挺长一段时间,最近才又重新显露出来。他有按时注射基因纠正剂,可药物的效果好像不足以完全压制了。傅天河心情沉重地思索着,就发现陈词正盯着自己的某处地方。作为荷尔蒙和信息素都爆棚的青年alpha,每日晨起发生点状况很正常。傅天河立刻拽过被子遮上,就听陈词问他:“不用处理一下吗?”处理?怎么个处理?无论用怎样的方法处理都会非常尴尬的吧!好在类似的事情发生多了,也逐渐有了免疫力,傅天河脸皮呈几何倍地增厚,现在已经能脸不红心不跳地应对:“没事儿,过会儿就好了。”“不难受吗?”“还好。”陈词哦了一声,看起来傅天河暂时不需要他帮忙。陈词穿好衣服,下床去洗漱,傅天河掀开被子低头看了眼,闭上双眼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好尽快平复下来。如果……他是说如果,自己提出要求,九月会如何帮他解决呢? 第199章 陈念浑身紧绷着,死死按着沙弗莱的手不让他继续,“我、我自己来就好。”沙弗莱有些疑惑,明明刚才他给陈念解其他扣子时,少年完全无动于衷,怎么突然如此在意了?是因为害怕被自己看到肚皮上的疤吗?沙弗莱没有坚持,主动背过身去,他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响,等到重新安静下来,才转回去。陈念已经换好了衣服。沙弗莱:“睡一会儿吧,睡醒就会好起来的。”陈念很轻地点了下头,不再作声,他侧身躺在床上,被子盖到下巴间,又低了低头,把鼻子也埋进去。沙弗莱在他旁边靠床头坐着,他既不做声,也不去看终端消磨时间,沉默地盯着半空中虚无的某一点,等到陈念的呼吸逐渐趋于平稳,才看向少年。陈念脸上泛不正常的绯色,就算睡着了,眉头也紧紧蹙着,乱糟糟的黑发扫在眉梢,一点也不见往常的肆意畅快,沙弗莱突然很怀念他笑起来的样子,眼眸弯起,琥珀色透亮。沙弗莱伸出手,将陈念的眉头轻轻抚平。alpha重重地吐出口气,虽然打了抑制剂,他仍被陈念勾得非常难受,和少年相处的这些日子里,沙弗莱已经习惯了不断忍耐,他也知道这样过度憋着对身体不好,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如今总算安定下来,沙弗莱想到刚才好像还收到了消息,他打开终端,看到陈词发来的信息。坐标指向了一处未知的服务器站点?沙弗莱仔细看过陈词发来的照片,纸上赫然画着电幻神国的logo,底端竖着写了好几列数字号码,像极了过去贴的小广告,如果有需要,就可以把写着联系方式的竖条撕下来一份,装进兜里带走。沙弗莱图片保存,转发给白给樱桃,让他先去查一查,然后发道:【不好意思,刚刚在忙,现在才看到消息。】陈词很快回复:【没事,你现在有空吗?】沙弗莱:【有。】陈词:【服务器好像有地方坏掉了,你能帮忙修一下吗?】沙弗莱:【你们那边信号怎么样?】陈词:【还不错。】沙弗莱:【那就开视频吧。】沙弗莱给陈词拨通视频请求,他非常注意地把镜头转向没人的地方,在陈词接通的那一瞬,立刻把自己这一方的摄像头给关掉了。如果只有陈词,他们俩视频当然没什么关系,但旁边还有傅天河在。很明显陈词现在还不想暴露身份,他也得帮着隐瞒才行,就是不知道等最终傅天河知晓陈词真实身份之时,会是何种反应。希望不会落得和自己差不多的下场。明明只在游戏里短暂见过一面,沙弗莱却开始同情起这位可能和自己陷入极其相同境地的陌生alpha了。虽然非要认真掰扯的话,傅天河还给他戴了一顶最大的绿帽呢。陈词倒也明白沙弗莱为什么关掉摄像头,反正只要他能通过自己这边看到服务器的状况就行。他举着终端,来到傅天河身边,道:“他接了。”陈词什么也没透露,傅天河以为沙弗莱单纯是个会计算机的朋友,还很热情地打了招呼:“麻烦你了兄弟,我是搞工程的,对计算机一窍不通,突然遇到这种情况也解决不了,还好有你能帮忙。对了,我叫傅天河,你怎么称呼?”“我叫……”沙弗莱顿了下,他其实本来可以自称维恰,但这样就会被傅天河知道他其实是游戏里的崩撤卖溜了,他担心透露给傅天河的消息越多,就越容易被猜到身份。“我叫大冤种。”“大……哈?”傅天河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地看向陈词,陈词以为他没听清,贴心地重复道:“他说他叫大冤种。”傅天河一下子卡壳了,他无措地“嗯啊”了两声,挠头道:“那……冤种大哥,您先给看一下是什么情况?”“把镜头凑得近一点吧,我看看”。”陈词上前一步,让沙弗莱更好地观察这组被蓝水滴特地标识的服务器。沙弗莱眉头微微皱着,能辨认出是上个世代的型号,这些服务器至少也得工作三十年了。服务器都是吞电怪物,其运行会产生巨大热量,如何将其成功散出去,保证机组的正常运行就成了一大难题。曾经的互联网巨头微软公司将由846台服务器组成的数据中心沉降至苏格兰境内的深海,就是为了达到良好的散热效果,而雪山顶部气温常年处于冰点之下,同样也很适合放置。信标本身就是最为庞大的超级计算机,它们的cpu位于基部,被由海水充满的冷凝层包裹着散热。至于其他地方为什么要设置规模如此庞大的服务器群组,其实很好解释,因为信标需要能够数据备份并共享给其它同伴的地方,也就是所谓的云端。第132章 小时候沙弗莱听父亲说起云端,一直以为顾名思义是建立在云中的,在他们头顶有一座不为人知的天空岛,里面存放着众多重要的数据。以至于那段时间他热衷去天文台,希望能借助望远镜在天空中窥见浮空岛的身影。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信标们的云端设置在陆地是最科学的选择,万一其中的某个信标突发意外事故,好比月光突然倒塌,数据仍能在最安稳的陆地上得到保存。……得到保存?沙弗莱一怔,突然间隐约思索到了什么。“好了吗?”陈词的声音唤回了思绪。“好了,再把镜头往上移一点。”陈词将手臂举高,让镜头对准服务器的最顶端。机架式服务器高达两米,陈词一直举着胳膊还蛮累的,傅天河见状,从他手中接过终端,让自己充当人形相机架。沙弗莱:“把上数第二个的挂耳拉出来,镜头对准左上方的液晶显示屏。”傅天河照做,他不懂虽然服务器,但也能根据其他机械设备的结构判断出屏幕其实是故障显示器。沙弗莱大致看了下布着无数小圆点和数字标识的面板,从闪烁的红绿灯中推测出大概的情况。“把终端连到那个vga接口上。”陈念进行连接,很快服务器内的具体情况就通过虚拟屏显示出来,方便进行维护和检修。陈念给沙弗莱开了远程操作系统,他和傅天河什么都不用干,只要看着虚拟屏上沙弗莱操作就好。甚至说等得有点无聊。机房内还挺暖和的,陈词把厚实的放风外套脱下来,傅天河随手给他整理折起来的衣领,沙弗莱抬头,恰好看到了这幅场景。他没做声,继续干活。检修这种事沙弗莱做得再熟练不过,很快他就大概确定了问题所在,道:“看到旁边写着uid的按钮了吗?按下去,然后去到背面把亮灯的那一台机器的电源拔掉。”傅天河照做,沙弗莱命令下得很准确,uid灯前后各一个,其中一个按下之后另一个也会亮起,这样就能避免维修过程中拔错电源的情况发生。傅天河将断电的服务器搬下来,把外壳拆开,这种活他是专业的,面对着里面的结构部件,alpha问:“然后呢。”沙弗莱:“看一下电池,对,就是那个ride电池。”只是一眼,傅天河就确定这块电池是被人为损坏的:“有人把它破坏了。”沙弗莱:“果然,你去找一下有没有备用设备间,拿块相同型号的电池来,顺便再找五块大硬盘。”傅天河二话不说立刻动身,像这种的大型机组,肯定会做备份的吧,不然每次检修都得从山底下背零件上来,可不麻烦死。果不其然,傅天河在侧旁发现了一个小隔间,里面堆放着各式各样的零件和工具,他找到合适的电池和硬盘,按照沙弗莱的指示,把爆灯的硬盘全都更换成新的。无一例外它们都有被暴力损坏的痕迹。是有谁专门过来把它们破坏了吗?沙弗莱确认无误,傅天河把机器装上:“这样就好了吗?”“嗯,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把电源重新插上试试。”陈词插上电源,问:“然后?”沙弗莱:“然后就是祈祷,等上两分钟之后再开启。”傅天河乐了:“祈祷它能正常运行吗?”沙弗莱:“如果方便,还可以磕头烧香,再用自己的血画符纸贴在上面,会更不容易出故障。”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陈词重新按下开机键,这一次,故障面板的指示灯都归于正常。蓝水滴雀跃地滚动着,一扫先前的焦躁,它顺着陈词的胳膊爬到omega肩头,亲昵地蹭了蹭他脸颊。“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沙弗莱放松下来,“就是不知道那五个损坏硬盘里保存了什么数据,方便的话你们就带着吧,说不定能尝试着修复一下。”“好。”陈词答应下来,“谢谢。”“没事。”沙弗莱迟疑片刻,他看了眼身边睡得正沉的陈念,下定决心,“你们现在方便吗?我有点事情想问问。”陈词隐约察觉到了什么。没等他说话,傅天河就热情地一口答应下来:“当然方便了,你说。”陈词最终还是选择把嘴闭上。沙弗莱做好心理准备,最开始他原本没打算求助的。但看到傅天河和陈词默契且温馨的相处模式,心中又忍不住泛起艳羡的涟漪。陈词认识十几年了,沙弗莱怎能看不出少年究竟产生了多大改变,虽然陈词仍旧是那副冷清冷感的模样,但他总会时不时将视线投向傅天河,默默注意着alpha的动向。这是前所未有的,从前的陈词,是个彻底的旁观者,而如今,世界上出现了让他投以关注的存在。陈词和傅天河之间究竟到了哪一步?沙弗莱并不太清楚,但他自己现在几乎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他不想把自己和陈念之间的矛盾告诉身边相熟之人,在网络上认识的好朋友,白给樱桃和菜格欧又都明显被陈念收买了,游戏过程中不断侧旁敲击,打听他的态度,帮着陈念说好话,搞得沙弗莱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自己该向谁求助。而傅天河并不知晓他的真实身份,既然傅天河能打动陈词,就表明感情方面应该懂得不少。沙弗莱清了清喉咙,讲述了自己目前正在遭遇的情感问题。 第201章 没听说过附近有大型的发电厂,还是说为了这套服务器有专门组建的发电设备?陈词四处搜寻着,兴许是防止精神力干扰设备运行,服务器机组周围和小岛腔体内部一样,都用了能够阻隔精神力的原石镶嵌,只有靠得很近,才能有微弱的精神力探寻进去。但他仍在某处角落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非常轻微的味道,隐藏在雪松的冷冽清香和空腔的沉闷之中,被omega的鼻子敏锐察觉到。陈词停住脚步,面前的小门应该是维修人员临时休息的地方,他伸手将其推开,在墙壁上摸索,迅速从合适的位置找到开关。然而灯已经坏了,只有机房的光线从身后透进来,勉强照亮。陈词从口袋里掏出手电筒。房间不大,摆放着桌子和床,还有双开门的木质衣柜。陈词径直走到衣柜跟前,他轻轻抽了抽鼻子,又默不作声地后退一步,盯着那道细细的黑色门缝,道:“傅天河,过来看一下。”“嗯?”傅天河抬头,他站起身,来到陈词旁边,注意到一直被少年紧盯的柜子,“怎么了吗?”陈词:“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傅天河用力嗅了嗅,他看向陈词,试探着问:“发霉了?”“……算了。”陈词伸出胳膊,示意傅天河后退一些,旋即直截了当地拉开柜门。看到柜子里那具风干人形的瞬间,傅天河原地起跳:“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少女尖叫声中,陈词仍旧淡定,连眉梢都没动一下,他举着手电筒,将光线对准尸体面部。尸体属于一个成年男性alpha,他个头不算太高,所以能被整个塞进衣柜里,在稍微远离机组的临时休息室中,气温没有那么高,且十分干燥,故而尸体呈现出风干状态。他穿着厚实的登山服,脖子和头颅歪向一边,有被重重击打过的痕迹,柜子内壁留有干涸的血,应该是他死亡的直接原因。陈词毫不避讳地将手伸进尸体口袋,从里面摸出一些简单的随身物品:用了半包的纸巾,手套,还有一只小小的护手霜。但找遍了全身上下,都没能发现终端的踪迹,他的通讯设备被凶手拿走了。如果陈词猜的不错,这人应该是数据中心的程序员,负责服务器的日常维护和修理。有人从背后偷袭,用重物击打他的头部致其死亡,然后将尸体塞进了柜子里。陈词不是很懂医学,不知道这种程度的尸体风干多久才能形成,但应该有段时间了。很明显,服务器的损伤也由同一凶手制造。蓝水滴从柜子侧旁冒出,它试探着探头看了一眼,旋即畏惧地消失,躲进了陈词的口袋里。傅天河也缓过来了,他一个这么高这么壮的alpha,竟然还没有九月胆子大,实在也太丢人了吧!可是真的很恐怖哎!打开柜子,却发现有个风干的尸体正直勾勾地盯着你,简直就是恐怖片里才会出现的场景!“等一下,”傅天河突然压低声音,他紧张地四处看着,身体贴近陈词,方便在意外发生之时立即做出保护,“那个凶手……不会还在这里吧?”“应该不至于。”陈词迈步走进衣柜,方便做更进一步的搜索。傅天河看到这副景象简直毛骨悚然,就连陈词口袋里的蓝水滴都立刻逃窜而出,扑进傅天河怀里。所有能证明男人身份的物件都被拿走了,他孤零零地靠在狭小黑暗的衣柜中,不知度过了多少个日夜。陈词拍摄了一些照片,用作证据保存,才对紧张的傅天河道:“走吧,我们回去。”傅天河最后看了尸体几眼,还蛮唏嘘的,他们没办法把尸体背出去,就只能让这位可怜的哥们继续躺在衣柜里了。两人攀登着竖梯原路返回,碰到中间那股截断时傅天河心都快提到嗓子眼里,生怕会谁偷偷过来把余下的部分也切断。好在担忧并未发生,他们顺利地回到地面。回程的途中又飘起了小雪,上来一趟不容易,陈词格外仔细地将建筑外部又搜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遗漏其他线索,才和傅天河动身。绝大多数时候下山都比上山困难得多,特别是在道路蜿蜒曲折,且覆盖着厚厚积雪的雪山上。安全起见,他们走得非常慢,等终于到达山脚,已经是日薄西山。大聪明早早出门迎接,远远看到他们的身影,吠叫着狂奔而来。它扑在陈念身上,两只前爪不断踩着,尾巴螺旋桨般甩动,又转向傅天河,热切地拥抱另一位主人。傅天河摸摸大聪明的脑袋,陈词正望着天边,火红的夕阳缓慢坠入海平面,将深蓝色的海洋映成绚丽的橙红,如同一碗被煮熟了的巨大汤池,陈词突然饿了。他们在小屋前席地而坐,共同欣赏这每一天都会出现的瑰丽景象。陈词的手环突然震动一声。他低头看去,是沙弗莱发来的消息,说他刚刚接到白塔的紧急通知,后天可能需要陈词去做身体检查。哦,身体检查。惊心动魄的旅程让陈词都忘了还有这么一茬事。陈词:【怎么突然要的这么急?】沙弗莱:【白塔那边说探查到外漏,保险起见,需要囤积一些。】陈词在皇宫待了近一周,之后又乘船流落到探测平台,在小岛应对希拉,如今又在青藏高原上住了挺久,满打满算也有四十七八天了。沙弗莱:【明天方便回来吗,会有飞行器过去接你。】陈词:【方便。】陈词和沙弗莱约定好时间和地点,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最后一抹霞光消失在海平面上,傅天河站起身,有点饿了:“走吧,进屋吃饭。”浓沉夜色中只有小屋的窗透出光亮,成为雪山脚下唯一的温馨,两人也都累了,早早地躺下休息。“明天我可能就要回去了。”陈词对傅天河道。“明天?”傅天河一愣,“怎么这么着急?”陈词:“临时有一点要紧的事得处理,我朋友会开飞行器来接,你也跟着一块儿回去吧。”傅天河沉默一瞬,轻声道:“好啊。”陈词自动将沉默理解成了还没玩够,毕竟他们好不容易才踏上了这片广袤陆地,度过旅程中最轻松愉快的时光。陈词:“如果不出意外,一周之后我会继续旅行的,还是去三水。”傅天河安静听着,眼底无法忽略的痒正在窜动,如同一条细虫拼了命地想要钻进他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搅动。只有疼痛才能将这恨不得把眼球生生掏出的痒止住。傅天河总有种预感,他和九月相处的时间可能所剩无几了。他叹息一声:“我还挺不舍得的。”陈词倒是觉得他反应过度了,alpha一直以来都是个挺心大的人,怎么现在面对短暂的离别,却表现的如此伤感呢?纵然陈词对情感迟钝,也能够从傅天河的表情中看出他的低落消沉。明明刚才还好好的。他凑上去,在傅天河唇上落下一吻。原本只是安慰性的举措,却在想要退开时,被alpha的手按住了后脑勺。亲吻不断加深,陈词似乎毫不惊讶,omega至始至终都全然放松,唯有浓密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感受着由傅天河带给他的触动。平心而论,他们俩都比最开始进步了许多。唇齿纠缠,尝到彼此信息素的味道,植物和花香。这不算一个漫长的吻,傅天河很快松开,他低头凑到陈词颈间,临时标记马上就要消失了,琥珀木香的信息素淡得几乎嗅不到。手指反复摩挲着牙印曾经出现的位置,他多想再次咬下去,将自己的信息素注入其中,让九月身上继续留有他的味道。但傅天河不能。他和九月之间的关系必须保持在合理的限度内,这样就算有一方永远离开了,留下的人也会慢慢被时间治愈。他苦苦克制着,就是不想成为九月痛苦的源泉。同样,陈词也不能再被标记了。他要去做身体检查,如果体内还留有傅天河的味道,绝对会在踏入实验室大门的那一刻被抓住。他不想给傅天河惹麻烦。alpha只能表露出自己的不适和留恋,陈词被他硬刺的短发蹭着颈侧,仿佛正被一条喉咙里发出呜呜声响、不断撒娇的大狗狗抱着。陈词时常会觉得他能给傅天河的,好像比傅天河为他付出的少很多。他甚至连名字都没告诉对方,傅天河全程蒙在鼓里,却仍坚定地陪伴。年轻的alpha就像求偶的雄鸟,精心铸造最温暖最漂亮的巢穴,奋力鸣唱,舞动羽翎搏求他的欢心,他却难以做出回应,只能飞入巢穴,用自己当做报酬。傅天河轻轻舔过陈词后颈,皮肤下的腺体再度发出胀痛,它正期待着alpha的信息素,只不过注定要失望了。“傅天河。”陈词突然轻轻叫了他一声。“嗯?”“我想要。”既然alpha始终保持着克制,那就由他来提出好了,陈词知道傅天河会满足他的一切要求。傅天河明显愣住了,纵然他早已知晓少年会时不常吐出格外直白的言语,还是忍不住被这句平铺直述惊到一瞬。还没等他反应,陈词就贴上来了。林中小屋缺少取暖设备,七月初邻近海边的夜晚还有点凉爽,但盖了被子,其实就不用再穿那么厚的衣服睡觉了。傅天河喉结缓慢地上下滚动,方才下定的决心顷刻间分崩离析,他会竭尽全力满足九月的所有要求。这次也是一样。陈词的手指因那奇怪感觉蜷缩了一下,很快就重新松开。他闭上眼睛,尽力保持着呼吸的稳定。傅天河用尽所有耐心和技巧,只不过这一次,是把从自己身上习得的,用在九月身上。竭力克制着呼吸,防止更过火的事情发生。突然间,傅天河听到不同寻常的声音,从海岸线所在的方位传来。那是他非常熟悉的响动,细密的足须随着潮水登上浅滩,机械部件相互碰撞,发出金属脆响,原初生物们正在朝岸上涌来! 第203章 但作为和双子相处时间都很久的人,沙弗莱只需一眼就能辨认出他们的区别,迥异的成长环境和经历,将兄弟俩塑造成完全不同的存在。陈词沉静,陈念灵动,甚至说截然相反。这还是陈词陈念头一回坐在同一张桌上吃饭,往常他们只有互换的片刻工夫才能见面,最长的一次大概是在地下城的茶室包间里,却也只有短短三小时。如今总算有难得的机会,可得好好聊聊。话题之一当然是在游戏里和现实中共同出现的海皇希拉。再详细的消息终究比不上面对面交谈,很多细节得以重新显现,陈念谈论起他在游戏里被变身的奥萝拉吃掉,还心有余悸,那天他在医院里,吓得睡不着,只能攥住沙弗莱的一根手指,从alpha身上获得勇气。陈念:“沙弗莱说,比起双线同步,更像是游戏预演了现实中可能发生的事情,我在游戏里戳穿奥萝拉是海皇希拉伪装的,并且和其他玩家一起找到了她的弱点,提供给你,才帮助你成功逃脱。”陈词点头,他也觉得这是最让人信服的答案了。陈念:“电幻神国的发行商是beacon,也就是信标的意思,那天之后沙弗莱立刻去见了辰砂的核心,辰砂说真相就隐藏在游戏里,然后就开启了游戏外解密,沙弗莱这些天也一直都在研究。”陈词:“我知道,我从他发来的那个坐标点发现了一张贴在柱子上的纸。”陈词起身,拎来自己的背包,从内侧夹层里拿出纸张的原件,递给两人。陈念:“小广告似的。”沙弗莱:“我把照片发到公会群了,应该有人去研究,等待会儿上线看看什么情况。”沙弗莱忙着在处理和陈念的问题,哪有功夫去关注聊天群和论坛,眼下终于解决了,才能够继续去专心解密。“信标在监视我,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在你们从游戏里击败希拉的一瞬间,天基卫星同时击中了现实中的希拉,我的动向一直都在信标的掌控之中。”陈词说着,将手伸进口袋,他摸了一番,顿住了:“它不见了。”陈念:“什么?”“信标派出的监视装置,一颗像水滴的机械部件,之前给你发的那些照片都是它拍的。”陈词倒也不太介意,他和傅天河坐上飞行器时蓝水滴还在呢,兴许是因为现在他们进入了辰砂的管辖范围,属于蓝矾的监视器就不再工作。“所以说……我们两个互换的事信标早就知道了。”陈念看向沙弗莱,“我感觉皇帝陛下应该也是清楚的吧?”沙弗莱颔首:“你还记得在医院的那天,我们俩准备佩戴神经适配器进入游戏,我父亲过来看我,当时床上摆着两款神经适配器,而他知道陈词不能用这个。”陈念愣了下,要不是沙弗莱提,他都要忘记这茬了。“你当时就发现了吗?”沙弗莱:“差不多吧。”陈念捶了他一拳:“那为什么不和我说!”沙弗莱捂着胳膊:“当时觉得没必要让你再紧张了,不过这倒也印证了我们的猜测,我父亲极有可能一直都知道陈念活着,出于未知的缘由,他和姜岱都竭尽全力隐瞒着这一消息,就算知晓你在地下城生活得不好,也得隐瞒,甚至都无法做出援助。”陈念和陈词齐齐陷入了沉默。沙弗莱说得很对,只是这个让所有人不约而同选择隐瞒的理由,究竟是什么呢?也许它跟陈词从出生起就必须被严密保护在白塔中也有关系。陈词和沙弗莱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怀疑。所谓的禁足,可能不单单是因为每周都要做的身体检查。可能和兄弟俩会吸引原初生物有关?但无论他们再怎么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终究是生活在信标之上的。况且陈念十八年来从未使用过精神力,原初生物们要想过来的话早就来了。陈念耸肩:“好吧,看来我们一时半会儿也想不清楚,也许只能等到我去刺探姜叔或者沙弗莱去问陛下才有机会知晓了。”陈词嗯了一声,他又从包里拿出那五个硬盘,推到沙弗莱面前:“从机房里带过来的。”“此外,我们还在临时休息间的柜子里发现了一具尸体,尸体已经风干,初步判断是负责维修服务器的程序员,死亡原因是被重物击打头部。”照片通过虚拟屏展示在眼前,陈念和沙弗莱步调一致地凑上前来,仔细观察,看到尸体风干的模样,陈念忍不住“啊”了一声,抬手抚摸胳膊上冒出的鸡皮疙瘩。沙弗莱:“我把照片发给相关专业的朋友再看一下。”陈念听陈词详细说完,摸着下巴道:“也就是说,有人故意破坏了服务器,还杀害维护人员,服务器是做什么用的?”沙弗莱:“我查询了网址,没有任何关于这片服务器机组的记录,它应该是相当隐秘的存在,单线程维护,介于你说代表着蓝矾的水滴引导着你们去到损坏的地方,应该和信标有关,大概率是之前猜测的云端。“至于具体原因,可能得等我解析了硬盘里的数据才能知晓。”陈词:“坏成这样还能解析吗?”沙弗莱:“我不知道,不过我会尽力尝试。”餐厅中一时陷入了沉默,陈念问:“傅天河知道这些吗?”陈词:“他知道和信标有关,除此之外就不清楚了,我还把自己能够吸引原初生物的体质告诉他了,至于其他的都没说。”陈念不免唏嘘。这样听起来傅天河还蛮惨的,不过可能人家就乐在其中呢,他也不是傅天河,无从知晓alpha的真实想法。之后就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了,沙弗莱抓紧去做硬盘修复,陈念给陈词安排房间,别墅很大,沙弗莱腿脚不便住在一层的主卧,如今陈念同他和好,自然跟alpha睡在一起。陈词选择住在二楼,互不打扰,挺好的。陈念觉得哥哥刚经历过惊心动魄的旅程,如今回来肯定累了,就贴心地让他先好好休息,等到晚上再一块玩。陈词坐在床边,房间宽敞,能够透过窗户看到外面的盎然绿意,午后阳光热切地洒进来,懵懂地撞在他睫毛上,滋生出慵懒的困意,这是同样生机勃勃的初夏景象,但对于见识过真正陆地的陈词来说,还不够自然。按理说他应该先洗个澡,林中小屋取水不方便,昨天和傅天河弄完,他们只是简单擦擦就睡觉了。素来干练的陈词却没有立刻行动。临时标记已经消失了,洗澡意味这从此之后的很多天,他会彻底失去属于傅天河的味道。那股每天入梦时都伴随在他身旁的,温暖的琥珀木香。这一次,陈词没办法说他不懂了。他明白自己迟疑的缘由,明明有弟弟和沙弗莱陪在身边,却总下意识地转头,在看到周围空荡时,才意识到那个alpha已经走了。研究表明二十一天可以养成一个习惯,傅天河的这次陪伴持续了整整三十九天,他的身影,他的味道,他的声音,已然成为了陈词身边环境的一部分。陈词抬手嗅了嗅,陈念说他身上傅天河的信息素很浓,但可能是习惯了,在他闻起来,就只有淡淡的浅香。他安静地坐了会,最终还是站起身,但在走进浴室之前,陈词把身上的这身衣服脱掉,整齐地叠好,放进衣柜之中。第135章 【营养液6.9w加更】“你们现在算是和好了吗?”陈词问道,他和陈念坐在露台的小圆桌旁,红白相间的方形棋盘摆放正中,陈词执白,陈念执红。傍晚时分,天边最后一抹晚霞在飞鸟身后逐渐消融,而在西方夜色已然笼罩,微凉的晚风带来植物气息,和兄弟俩周身的花香融为一体。“应该?”陈念盯着棋盘,他认真努力地思索良久,拿过禁卫军,放在前方的格子,将陈词的骑士吃掉上:“吃?”“禁卫军不能这么吃,要直走斜吃。”陈词手把手教他,陈念恍然,他将棋子撤回,重新走步。国际象棋对他来说还是太难了,陈念从未接触过这些充满闲情雅致的玩意,就算现在学着,也不太能理解其中乐趣。他当然跟沙弗莱和好了。第一次有人给他最真挚的保证,不光用语言,更是用实际行动证明。标记的意味,绝对不仅仅是宣誓主权那么简单,就算它只是个临时的,而且陈念明白,没有彻底标记的原因在于他和陈词还得继续互换,很容易露馅。况且……沙弗莱从楼梯走上阁楼,他端着两杯淡酒,分别放在陈词和陈念手边,堂堂大皇子如今给兄弟俩当起了服务生。陈念轻轻扯了下他衣袖,沙弗莱俯下身,问道:“怎么了?”陈念不答,他只是用手勾着沙弗莱脖子,让他继续弯了弯,然后拨开alpha规整的衣领。并不算特别明亮的光线下,陈词赫然看到在沙弗莱的后颈,也有一道清晰的牙印。究竟是谁留下来的,非常明显。alpha的后颈处没有腺体,无法像omega那样被标记,但光是咬脖子这一行为,就饱含了无限深意。——不光是沙弗莱标记了陈念,陈念也标记了沙弗莱。这是沙弗莱的主意。他大概能知晓陈念恐惧的源头,自己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给他更多安全感。他从未想过拔掉陈念身上的刺,更不愿让他因此改变太多,沙弗莱仍然想看到那个肆意欢畅的少年,可以骄纵,也可以有小心机。于是沙弗莱邀请陈念在自己脖子上也来一口。短暂地呆愣后,陈念立刻扑上来,在alpha脖子上用力咬了一口,浅浅的血腥味道。除了疼,没什么特别的感觉。牙印很快就会消失,但它的意义早已在两人心中烙下,灼热且刺痛。心中难以形容的惊慌疑虑,竟然真的就这样慢慢消退。之后陈念独自思索了很久,终于明白他最需要的只是一个承诺。他预感地下城的那些alpha把他哄到手之后,很快就会玩腻,然后毫不留情地把他抛弃,所以干脆双方就都不走心,谁认真谁就输了。他一个从来没想过和谁建立长期稳定关系的人,竟然在心底里渴求承诺。他好奇怪。陈词看到沙弗莱脖子上的牙印,心中了然。在他眼中,这就是两个性格截然相反的人交往中必须要有的磨合,双方在不超过自身底线的情况下,各自有着对方期望中的改变,事情就很好解决了。“这段时间你就住在这里吗?”陈词挪动棋子,将陈念的禁卫军吃掉。陈念:“嗯,已经没什么回地下城的必要了,如果你有空还可以随时过来找我玩。”“行。”陈词答应下来,按照现在这个势头,陈念身份公开只是早晚的事儿。但也最好尽量拖延,因为还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姜岱和皇帝都不愿意让他回归。陈词:“当务之急,是要堵住那个路恒的嘴。”“靠,听见这个名字我就来气。”陈念清晰记得他惊慌去追沙弗莱时,路恒在身后发出的得意笑声,简直跟个老巫婆一样,光是想想就气得牙痒痒。 第205章 说来奇妙,他素来维持在75次每分钟的心跳,竟然会因为担心被看出接受过标记而加快。临时标记失效得恰到好处,最精密的仪器也未能检查出分毫,至于曾经注入过腺体,又被血液送往全身的alpha信息素,也早就在日复一日中代谢掉了。检查无误,陈词躺到床上,他卷起宽松的袖子直到大臂,露出白皙细嫩的肘弯,平静而冷淡地看着十六号针头刺穿皮肤,戳进血管,如同一根牙签,插入他臂弯。鲜血涌入透明的塑料管道,迅速将其充满,他们会经过庞大机器的重重过滤,提取出“原液”,再输回到陈词的身体。omega闭上眼睛,静待结束。不知不觉中,意识变得昏沉,陈词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还是单纯想到了旅程中的种种。橙色的皮筏艇飘荡在惊涛骇浪中,而水面之下追逐着他们的不再是狰狞的红色水蛭,紫色硬刺荆棘般生长,又似矿洞里千万年才形成的水晶,锋利得只需要一碰就能将皮筏艇划破。他和傅天河拼命拉拽风帆,调整航向,在暴雨中不知艰难支撑了多久,终于看到不远处的探测平台。沿着近三十米高的竖梯攀登而上,alpha的掌心被突起的铁刺刮出七八厘米长的深重伤口,鲜血争先恐后地涌出,夹杂着星星点点的晶莹紫色。陈词惊慌失措地咬破手指,竭力将更多的血液挤入傅天河口中。但没有任何用处。alpha受伤的手开始变硬,所有细胞都被在这一刻被宣告死亡,从指尖开始成为坚硬的紫色结晶。细碎的晶体粉末通过血液被送往全身,就连内脏也要融化。陈词想要将自己的血滴在上面,却不慎碰到了傅天河的指尖,如同刚刚烘烤出来的酥脆薄饼被暴力碾压,发出不堪重负地咔嚓脆响,alpha的手,碎了。裂缝从手腕出现,顺着胳膊迅速攀沿,穿过肩膀,越过脖颈,到达脸颊,如同一串还活着的紫色纹身,呼吸。傅天河的表情痛苦到了极度扭曲,右侧金色义眼开始鼓胀地外凸,如同正在承受着从内部迸发的强大压力——下一秒,浓稠的紫色液体从右侧眼眶中喷涌出来,溅射到陈词脸上身上,那颗球状的义眼叮叮当当地滚到一边,带着血。模糊了视线。陈词骤然清醒过来,说是惊醒可能更为贴切。“殿下。”负责人正站在他身边,微微俯下身,声音温柔地道,“已经结束了。”“……好。”陈词抬起手,用力捏了捏眉心,针头从他胳膊上抽走,留下深深的针眼,被纱布包裹着。他无法去仔细回想方才的梦,光是最后的画面,就让胸腔中的心脏无法抑制地发抖,蜷缩在肋骨之后。“把这个喝掉吧。”负责人拿过特制的营养液,“您现在感觉如何?”“还好。”陈词当然难受,平白无故将血液中有益的成分过滤掉,是个人都得不舒服,但已经习惯了。他从负责人手中接过营养液,把它一口气喝光。“感谢您的付出。”负责人说出了这句陈词最熟悉的话,“沙弗莱殿下正在外面等候。”只是这一次,陈词并未直接离开。“我能问一下情况究竟怎么样吗?这是和我有关的事,我应该有权知道。”“三水那边的情况不是很好。”负责人迟疑了下,又道,“目前来看还没有扩散,我们立刻把原液送过去,问题应该不会特别严重。”陈词点了下头,对负责人道:“辛苦了。”负责人:“是大家应该感谢您才对。”三水,三水。它是距离月光最近的信标,大西洋的洋流会把格陵兰冰雪高原的物质送去三水沿岸。而傅天河同样来自三水。那个梦……陈词突然感觉胸中发堵,他皱起眉头,自动被负责人理解为是血液过滤后的不适。只有陈词自己才知道,那是正不断涌上来的陌生物质,冲击着双目和鼻腔,让它们遭受强烈刺激般产生酸涩。然而他的眼睛里什么都流不出来,仿佛有东西正死死堵在泪腺,严禁任何形式的越界。陈词摸了摸自己的眼睛,一片干燥。他又躺着缓了十几分钟,等到身体上的不适得到缓解,才在负责人的帮扶下站起身。沙弗莱正在外面等候,听见门开启的声响,他立刻合上手提电脑,站起身。沙弗莱没再问陈词怎么样,毕竟omega脸色显而易见的苍白,他还是不要再让陈词多说不必要的话了。沙弗莱伸出手臂,就在他以为陈词会像往常那样,执拗地单凭独自前行时,少年的手轻轻搭在了他胳膊上。沙弗莱讶然。陈词好像……不再那么排斥旁人的接触了。沙弗莱扶着陈词走出基地,陈词刚一坐到车后座,就再度闭上双眼。他努力回味着梦境带给他的感受,陈词此前一直觉得没有感情是件好事,这样他就不会为必须生活在白塔内而痛苦了,可现在,他突然想要体会更多。沙弗莱一直将陈词搀扶到皇宫的房间内,他照顾着陈词躺到床上,给他准备好营养液和清水,放在床头的保温箱内,又把用于和陈念联络的新终端拿过来。“好好休息吧,如果有什么需要随时和我说。”沙弗莱顿了顿,又道:“我稍微修复了一下硬盘,还是有一些数据保存下来的,现在可以确定它就是信标的云端之一,况且被损坏的数据和月光有关。”果然。陈词心下了然,机房内大概有七八百台服务器,而那个凶手只准确地破坏了这一台内的五个硬盘,很显然他知道硬盘里的具体数据。陈词:“月光里隐藏着我们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秘密。”沙弗莱点头:“是的,等有时间我得亲自过去调查调查,实在是太诡异了,自从它坍塌之后,格陵兰冰雪高原封锁,就再也没人踏足过那片区域。”陈词:“我去吧,如果你过去容易引人怀疑,正好我也有些事情需要验证。”沙弗莱眉头紧皱:“你说……那个专门破坏了硬盘数据还杀害程序员的人,会不会也和陈念无法恢复身份有关?”陈词:“你担心那个凶手会害陈念吗?”沙弗莱:“不只是陈念,还有你。”陈词不置可否,他知道沙弗莱的担忧绝非空穴来风。但陈词有信心能够保护好自己,如果因为可能发生的危险就止步不前,那他们还有什么必要去探究真相呢?沙弗莱叹息一声:“好吧,如果你非要去的话,最好也把事情告诉傅天河,终究是陪你陷入到危险当中的人,他有权知晓究竟会有多危险。”陈词:“下次同他见面的时候,我会说。数据的内容够清楚吗?”沙弗莱:“大概是一些信标之间的交流,我这就传给你,只是很少的一部分,更多的还需要继续修复。”陈词拿过新终端,看到沙弗莱给他发的消息,这是一段聊天记录,显然只截取了最重点的部分。三水[06:23:51]: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我探知到了异常的地震波。蓝矾[06:23:53]:没,源头是哪里?烟晶[06:23:59]:没有 1三水[06:24:04]:看起来好像是月光那边产生的,月光,情况如何?三水[06:30:32]:月光?星叶[06:31:02]:别不吭声啊,月光你那里怎么样?不会是在休息吧。蓝矾[06:31:47]:……我们不需要休息。辰砂[06:32:31]:月光,你在吗?辰砂[06:35:00]:辰砂呼叫月光,收到请回答。蓝矾[06:40:00]:蓝矾呼叫月光,收到请回答。三水[06:45:00]:三水呼叫月光,收到请回答。烟晶[06:50:00]:烟晶呼叫月光,收到请回答。星叶[06:55:00]:星叶呼叫月光,收到请回答。三水[06:57:34]:……月光?月光至始至终保持着静默。而陈词知道,它们反复呼叫的月光,再也不会发送出任何消息了。记录产生的时间点,就在坍塌发生的那一天。.防打扰系统因超过设定好的时间,自动关闭,阳光轻盈地落在眼皮上跃动,黑发少年皱了皱眉头,他发出一声小动物般的哼哼,伸出手摸向身边。空的。就连温度都已经散去了。陈念睁开双眼,发现沙弗莱已然离开,只有床铺上的褶皱表明昨晚alpha确实和自己睡在一起。墙上的挂钟显示此时正是早上九点半。哥哥应该也一块儿走了吧。陈念趴在床上,用精神力稍微一探,就确定房子里只剩下了自己。陈念懒懒地翻了个身,又恢复了什么也不用干的日子,现在他只需要安心待在这栋房子里,等待哥哥和沙弗莱回来就行。但陈念不打算就这样摆烂。陈词和沙弗莱都是目标非常明确的人,傅天河看起来行动能力也很强,他才不能被大家都比下去才是。陈念起床洗漱,先吃了顿早饭,就拿过沙弗莱留在这里的神经适配器,关于电幻神国的游戏内外解谜还在继续,昨天他们都比较忙,没顾的上看具体什么情况。陈念刚一上线,就立刻收到了白给樱桃和菜格欧的信息轰炸,两人都非常关心他和沙弗莱之间的情况如何。【已经和好了!】陈念轻快地回复,【谢谢两位哥帮我说话。】【没事儿就行。】白给樱桃很快有了回音,【你知道前天老崩发给我的那张照片吗?】【mono】:印着电幻神国图标,下面写了好几列号码的那个?【白给樱桃】:对,我尝试着拨过去,结果你猜怎么着?差点把我吓死!白给樱桃发来了一个音频文件。吓死?陈念讶然,难不成电话那头钻出来了一只贞子姐姐?既然是都吓到了白给樱桃的信息,陈念便做好心理准备,才将其点开。刺刺拉拉的电磁噪声混乱响起,其中似乎隐匿着某种凄厉的惨叫,淹没在最深处。一直过去近三十秒,噪音才逐渐消退,时不常地零星冒出一声。 第207章 他和九月打闹过唐纳德宅邸后,收藏家就一直怀恨在心,疯狂搜寻着两人踪迹,终于找来了13号信息处理器。他有一只金色的义眼,这点成为最明显的辨识,况且傅天河此前还有机修工作,又在垃圾场拾荒,见过他的人绝对不少,只要稍一打听很容易就能问到。傅天河不住懊恼,同时又庆幸九月不在,不必遭遇眼前的危机。他一路狂奔,上蹿下跳,超强体力的优势在此时体现得淋漓尽致,傅天河从城西跑到城北,都只是有些气喘,身体里还有数不清的劲儿。原本追赶在他身后的那几个人早就被甩掉了,但很显然,追踪者联系了同伴,要对傅天河进行围堵。傅天河还有闲工夫打开终端,查看13号信信息处理区的详细地图,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往人最多的地方走,于是毫不意外地闯进了红灯区。正站在街头路灯下,招揽客人或是期待艳遇的男男女女见证了一段狂奔,alpha身形如猎豹般矫健,引得众人满眼发光地朝他吹起口哨,甚至还有方块形的小包装扔到傅天河身上。此起彼伏的哨声中,傅天河一头闯进了夜总会大门。震耳欲聋的音乐让他彻底失去了对周围的感知,数不清的味道混杂在一起,信息素、烟草、香水还有酒精。迷乱闪烁的灯球中,傅天河不得已放慢了脚步,他双手扒着旁人的肩膀和手臂,听着此起彼伏地抱怨,在人群中艰难地游泳。匆忙中,傅天河抬头看了一眼,黑匣子,是这家夜总会的名字吗?横冲直撞很快引来了保安注意,骚乱发生,而傅天河身形一矮,就从缝隙中强行挤了出去,把自己彻底摘开。旋即他绕了一个大圈子,原路返回,再从正门溜走。傅天河又去到侧旁的阴暗小巷,确定已经把所有人都甩开了。这里是他曾经遭遇九月的地方,当时九月正被一个金发alpha纠缠,好像是因为欠了钱吧?他勇敢地从墙头一跃而下,用拳头招呼了那人,成功救下九月。如今故地重游,虽然来得匆忙,却仍唤起了傅天河与之相关的回忆。谁能想到不过短短三个月,两人就能发展成共同出生入死,相互品尝信息素的亲密关系呢?傅天河就要离开,却突然听见两个人在夜总会的后门处交谈。他们说话的声音实在算不上小,似乎根本不顾忌会被谁听到。“最近一直在打听陈念的那些人是谁你知道吗?闹得老不安生了,把厉总烦得要命。”“听说是生态缸的唐纳德先生。”“唐纳德?不是那个有名的收藏家吗?”那人一惊,“陈念什么时候惹上他了?”听到唐纳德这个名字,傅天河本能地看过去,他悄无声息地凑近,想要获得更多相关的线索。收藏家还在找别人?交谈的两人分别穿着白色衬衣和黑色渔网装,大概是黑匣子里的侍应生和舞者,其中身为舞者的姑娘嘴里还叼着根烟,正在吞云吐雾。侍应生:“谁知道呢,不过我听说陈念离职的时候,当着好多人的面说他是傍上大款了,你说……会不会就是这位唐纳德先生?”“他?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个挺肥的家伙吧?好像身上还有机械改装部分。”舞者皱了皱眉头,“最主要的是,他不是还有一些正常人无法理解的特殊癖好吗?”“有钱不就行了,在这儿干的人,谁不是做梦都想过上有钱的生活。”侍应生啧啧了两声,语气中带着几分猎奇,“就是不知道陈念会被怎么折腾了,说不定他就是因为受不了唐纳德的癖好才逃出来的。”“要是那些alpha听到他们捧在心尖的美人被这样对待,还不得心疼死。”也就是说,唐纳德的人也来这家夜总会,找过一个名为陈念的少年?傅天河的大脑飞速运转,既然自己成为目标,就代表着唐纳德想抓的另一个人,应该是九月才对。难道……九月就是他们口中的陈念?他也确实在夜总会的后巷里碰到过少年,并且初次见面时,九月身着黑色的皮质短衣,在外套里面是紧身露背装。不、不会的。他的九月连感情都不懂,拥有那么厉害的精神力,身上还带着数不清的谜团,两人亲热时,表现得那么生疏,怎么能被这些人用鄙夷又猎奇的语气讨论呢?不可能是他认识的九月。傅天河不再多听,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快步离开了。他迅速回到低洼处的棚户区,看到大聪明还好端端地待在屋里,松了口气。安全起见,他不能继续住在这里了。必须得另寻落脚地。傅天河牵上大聪明,他简单收拾了一下物资,立刻出发。傅天河作为名副其实的孤狼,十几年来都是孤身一人,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自己该到哪里去。最安全的便是就此远离13号信息处理区,不过唐纳德的人肯定会继续向下搜索,就像他们一路从生态缸找到这里。第138章 干脆去遗弃郊区好了。傅天河来了主意,他可以去找火柴棒,在临近海滨的旷野,不会有人能想到他其实同众多拾荒者们住在一起。傅天河匆忙给九月发送消息,简要说明了如今的境况,就坐上前往中央电梯的公共轨道。唐纳德在生态缸只手通天,但还没到能统治整个辰砂地下城的程度,更别说之前沙弗莱还帮着陈词善后,整治过他一顿。傅天河提心吊胆,他头戴鸭舌帽,又用口罩把脸遮得严严实实,紧紧将大聪明抱在怀里,用外套挡住。远远看上去就像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夫,坐在座位上。还好,没有遇见唐纳德的人在前往中央电梯的路上搜查。傅天河很顺利的到达中央电梯,然后选择了普通居民能够下到最深的地点,cpu侧室。时隔两个月又回到这里,看到熟悉的景象,傅天河颇为感慨,上次他跟九月结伴而行,对少年有了更深的了解。他是如此神秘,如同迷雾中散发着光芒的一盏银灯,吸引着他无法自控地不断靠近,亦或是高悬头顶那轮月亮,清冷皎洁,却永远无法触碰。来到cpu侧室,傅天河在商业街简单购置了一些随身物品,他打开终端,地图上还标识着曾经设下的红点,那是拉尔营地所在的方位。这次没办法像之前那样借辆摩托车过去了,不过只有他自己,步行倒也花不了多长时间。正值下午,阳光毒辣,傅天河顺利地乘坐公交到达遗弃郊区最近的站点,他望着遍野的残垣断壁,大喊了一声“冲!”,便迈开步子。大聪明不愧是猎犬种,这段时间好吃好喝,被养得身强体壮,一直紧紧跟随着傅天河脚步,纵然如此,在一刻不停地行近三个小时之后,它也累了。于是傅天河就把它抱在怀里,继续前行。就这样走了四个多小时,傅天河终于到达了目的地。远远看到拉尔的营地,他精神一震,开始加速,他竟然还有能加速的力气。日渐西斜,夜晚将临,不断有拾荒者从四面八方赶回营地,傅天河迎面撞上个中年男性,他抬起手,有些气喘,却热情地跟对方打招呼:“嗨!”中年男人瞪大眼睛,他将傅天河从头到脚打量了三四遍,才结结巴巴地惊讶道:“您、您是——”傅天河笑呵呵道:“还记得我吗?”“您是恩人!”拾荒着激动地大喊,他怎能不记得傅天河的样子,他们被莫姆的人压在空荡房间的角落,每个人都遭了一顿毒打,要不是眼前的alpha伸出援手,估计早就被莫姆扔进海里喂鱼了。“另一位恩人呢?”拾荒者四处张望着,傅天河故作轻松道,“他有事,我自己过来的。”“恩人是一路走过来的吗?”拾荒者又看向被傅天河抱在怀里的比格犬,“赶快到营地里歇息吧。”傅天河跟他一起回到营地,果不其然,看到傅天河众人纷纷露出惊讶表情,旋即兴奋地靠过来打招呼,更是有人去通知了营长拉尔。“傅大哥。”傅天河从嘈杂中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他回头看去,火柴棒正站在身后不远处,她手里拎着水桶,满脸难以置信的神色。“好久不见,”傅天河笑道,“看来大家这段时间都过得挺不错嘛。”拉尔很快从房间中迅速走出,看到傅天河那叫一个热情,毕竟对方可是真真切切救了自己的命。“恩人是怎么过来的?”“走过来的。”傅天河被拉尔引领着进到房间里,总算能坐着休息了,他松开大聪明,比格犬骤然处在这么多人中,到底有点害怕,乖顺地贴在傅天河身边。两人简单交流了一下各自的状况,被傅天河和陈词携手救下之后,拉尔营地重新整顿,不少人都被打伤了,他们警惕守卫营地的同时,抓紧疗伤修养。然而莫姆的人并未追来,他们害怕再对上傅天河和陈词。经过一周的休养,伤势好了许多的拉尔连同其他拾荒者营地,共同对莫姆发动进攻,在众人合力之下,成功将莫姆的营地拔除。面对这些加害过其他人的坏种,拾荒者们可没有多少怜悯之心。拉尔不再讲他们是如何处置莫姆的,但傅天河知道,那个土匪的下场应该好不到哪里去。“恩人你呢?”拉尔问道,“您这次孤身前来还这么匆忙,应该不是单纯为了看望我们吧?”“还真被你说对了,我——”傅天河正要跟拉尔说自己可能被追杀,突然想到他和九月一同欺骗唐纳德的时候,好像和收藏家说过,机械核心制造器是在遗弃郊区的海滨,从拾荒者们手中获得的。傅天河的话音戛然而止。他意识到自己不能继续待在这个营地里,如果唐纳德追究起来是绝对会想到这一点的。傅天河脸上的笑意消失:“我不能待在这里了。”拉尔:“怎么了?”傅天河:“我在外面遇到了点麻烦,万一有人追过来,会拖累你们的。”“怎么能说拖累呢,恩人可是救了我们所有人的命,越是这种时候,你越应该和大家在一起,如果发生了战斗所有人都会帮您的。”傅天河摇摇头:“不行,我自己一个人更难被他找到,逃脱起来也方便,你们好不容易才重新安顿下来,不能因为我再陷入到危险的境地。这样吧,有没有什么便携的交通工具?借我一用。”营地里当然有了,之前拉尔就给陈词和傅天河看过他们用于前往城市区域卖货的皮卡。消灭莫姆营地之后,他们又用搜刮来的战利品购置了许多新型装备。如今傅天河需要,拉尔自然不吝赠予,他带着傅天河去到车库,亲自帮alpha挑选了一辆合适的坐骑。拉尔:“恩人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提出来。”“足够了,”傅天河笑笑,“我留在这里吃顿饭吧,吃完我就走。”很快火柴棒就端着晚饭进来,和刚把她救下时相比,火柴棒的气色好了许多,也不再那么干瘪了。“谢谢。”傅天河把碗接过来,同拉尔一起吃过晚饭。傅天河:“对了,你之前不是说营地里的大家如果受伤了,会去找专门的医生看吗?是黑诊所,还是赤脚医生?”拉尔:“黑诊所,不过我感觉那边的技术还不错,我当时断了好几根肋骨都是,在那里拿的药。”傅天河:“能告诉我一下地址吗?”拉尔:“当然可以了。”拉尔还给了他不止一个,傅天河看到终端日志上的记录,觉得他应该是把cpu侧室所有的地下医疗点都告诉自己了。 第209章 陈念打了个响指,屋内的所有灯光都重新打开,周遭亮堂起来。陈词这才发现,房子和他们清早离开时相比有些许不同,装潢被稍微改变了一些,桌上的花瓶里插着新鲜的明艳花朵,虽然插得毫无技巧,但仍旧展现出最原生态的美。沙弗莱则显而易见地怔忪了。他看向墙上突然多出来的几幅挂画,摆成他十分熟悉的样式,三周之前他曾亲手建模,在自己编程的游戏里搭建像素小屋。挂钟调整了位置,桌上放着红酒,随手脱下来的衣服搭在沙发背上。alpha看向陈念,窥见了那双琥珀色眼眸中的洋洋得意。把房子收拾成游戏内的样子,估计费了不少时间吧。游戏内的像素小人在结束一天的工作之后,回到家中,回忆起种种温馨画面,最终在二层的画室里,找到了他正在绘画的博物学家恋人。而如今,他也做完今天需要处理的政务,来到这栋位于外面的别墅,私会他金屋藏娇的omega。“还缺一个画室。”沙弗莱道。“等你明天把家具都弄过来再收拾了。”陈念眨眨眼,“只是……我需要在瓶子里放些什么东西呢?”显然这是属于小情侣的私密对话,陈词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傅天河那边怎么样?”等两人说完,他才问。“已经去到安全的地方了。”陈念将终端摘下来递给陈词,“你自己和他联络吧。”陈词点了下头:“那我上楼了。”陈念发出邀请:“我和沙弗莱打算到电幻神国去看看线索指向的地方,要和我们一起吗?”陈词想到上次佩戴时突然出现的那只赤红色眼睛,瞬间被勾起了一些不太好的回忆:“不了,我还是不太喜欢用神经适配器,头疼。”“好吧。”陈念也没有强求,毕竟哥哥的行为举止都表明了他更适合现充的生活。陈词上了楼,脚步声很快消失在头顶,房子的隔音很不错,他们就算在一层闹得个天翻地覆,陈词都不会听见。沙弗莱的手揽上陈念腰间,低声问道:“为什么要吓我?”“自己待在家里实在太无聊了,找点乐子嘛。你忙着解析硬盘,我也不想多发消息骚扰你。”陈念抬头看他,眼中带着笑意:“我把房子收拾完之后就一直在画画,现在多少也有事情可以做了。”沙弗莱“吃饭了吗?”“吃过了。”陈念顿了顿,佯装抱怨道,“一整天没见,你就只想对我说这些毫无营养的话吗?”纵使沙弗莱前二十五年的人生纯洁到可怕,也仍读懂了少年隐含的深意。他的手向上滑到陈念脖颈处,指尖挤进防咬合项圈,摩挲着浅浅的牙印,低头在陈念唇上落下一吻。陈念立刻抬手拽住他衣领,这下沙弗莱想撤也撤不走了。只是他有什么要撤开的理由呢?雪莉酒和晚香玉的香甜在唇齿间蔓延,如同最鲜美花朵酿成的酒液,在呼吸微微急促之时,双方共同结束了这个日常的吻。陈念:“我和白给樱桃约好了,等你上线大家就一块儿去布朗城堡看看情况。”沙弗莱:“那今晚就好好玩玩。”“是啊,可得好好玩玩。”陈念笑得眯起眼,狡黠得似一只摇着尾巴的小狐狸。很显然,他口中的“玩玩”,不只是游戏而已。第139章 【营养液7.8w加更】至于走上二楼,反手关上自己房间的门,将灯打开。周身一片安静,也许打开窗户,能够听到夜风带来昆虫的阵阵鸣声,以及风动林梢的沙沙轻响。这应该是陈词最习惯的孤独,从前的他不知寂寞为何物,如今却总觉得好像有哪里怪怪的。陈词打开衣柜,他昨天换下来的衣服就放在最上层,只需要微微一低头,就能够嗅到上面散发出来的琥珀木香。傅天河不慎弄到了他的衣服上,陈词还能想起他满面通红的模样,手忙脚乱地试图擦去,所有细节都清晰留存在心中。那股说不上来的感觉迅速消失了。陈词安静地呼吸了几分钟,重新关紧衣柜,否则气味很快就会尽数散去。他坐到床边,打开陈念的终端,找到和傅天河的聊天框。下午时分,傅天河发来消息,说已经到达了安全的地方,叫他不要担心。陈词:【现在情况怎么样?】傅天河:【挺好的!】alpha几乎立刻回复,陈词甚至都能够想象到他捧着终端,眼巴巴等待自己消息的模样。傅天河:【虽然昨天发生的事很吓人,但总算能安生的休息了-v-】傅天河:【对了,你现在方便视频吗?】过了两秒钟,似乎怕陈词会拒绝,傅天河又发来一条消息。【我想你了。】视频?陈词四处看了看,整间卧室十分宽敞,装潢又挺奢华,如果被傅天河看到说不定会引起什么误解,他找了面比较干净的墙,把椅子搬过去,保证视频时镜头只能拍到墙体。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陈词:【可以。】视频通话的邀请发来,陈词的手指在空中悬空了两秒,最终还是按下绿色的同意键。画面出现,陈词看到了一个四四方方稍显老旧的房间,很快镜头反转,alpha的脸出现在屏幕上。傅天河显然没什么视频通话的经验,拍摄角度十分刁钻,是个人被这样拍都会显得有点丑。他双手举着终端,迅速调整角度,很快脸上再度露出了那种傻乎乎的笑,因为在画面当中,他看到了陈词的样子。少年不知道正在哪里,背靠着一堵白墙,他身穿浅色衬衣,整个人被衬得格外白净,两人在旅程中摸爬滚打,都是穿深色衣服,傅天河还是头一次见这样的九月,omega同样也很适合浅色系。长得好看的人就算身上披条麻袋都是艺术品。突然视频,陈词也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沉默地看着傅天河那边镜头晃动。alpha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固定位置,将双手解放出来。傅天河盯着屏幕,他敏锐发现了少年不同于以往的些许苍白,关切问道:“怎么了吗?看着脸色好像不太好。”陈词:“没事,昨天晚上有点没有睡好。”“那今晚可要早点休息。”傅天河不曾起疑,他顿了顿,轻声道,“想我了吗?”傅天河只是随口一问,他本来没期待着九月会做出回答,少年估计连什么叫思念都搞不清楚吧。陈词却沉默着迅速点了下头。他只是很多东西没法感受到,又不是脑子有问题,思念的定义完全可以套在他身上。他总是想在身边寻找alpha的踪迹,闻嗅他留下的信息素,又答应和他视频通话。“我没有洗昨天的那身衣服,把它放在柜子里了。”陈词声音平静,“刚刚才闻了你留下的味道。”留下的……味道?这下轮到傅天河手足无措了。啊,对,他是不小心留下了点东西,可……俗话怎么说的来着?天然克一切,陈词都已经超脱出天然的范围了,他的直球很难让人招架得住。偏偏傅天河还知道,对于九月来说,只不过是在陈述事实。傅天河痴痴地笑着,抬手抓抓头发,脸上不住发红,小声道:“我也特别想你。”他捞起脚边的大聪明,将狗举到镜头前:“看,是你的另一个主人。”大聪明四处乱看,根本没注意前方屏幕里的陈词,它只是一条狗,还不懂什么情况。傅天河用手把它的脑袋摆正,指着屏幕道:“在这儿呢。”陈词注意到他那边不太寻常的环境:“你现在在哪儿?”傅天河颇为惊讶:“你不知道吗?”陈词:“我不知道,我是拜托朋友给你找的地方。”傅天河调转镜头,拍了一圈周围:“猜猜?”陈词眉头微皱,纵然他不太了解,也能从四方房间格外简单的布局意识到,可能不是什么好地方:“青年旅店吗?”“不,这里可比青年旅店安全多了。”傅天河语调轻快,笑嘻嘻地道,“这是看守所,没想到吧?”陈词:………………陈词明白了,他让沙弗莱尽量想办法保证傅天河的安全,沙弗莱就选了最安全最保险的方法,大皇子办事果然不让人失望。“不用担心,这里挺好的。”傅天河道,“有吃有喝,还能安心睡觉,就算那个唐纳德在手眼通天,也不可能从这里把我抓到。”“对了,今天的晚饭我就是在这里吃的,竟然还不错。”傅天河开始掰着手指头和陈词数自己都吃了什么。陈词安静听着,这样巨细无遗的絮叨竟然能够让人安心,一点也不会觉得烦躁。傅天河揉着大聪明狗头:“其他人都是两个一间,只有我自己住单间,多好,还能养狗。”看到他这个样子,陈词也放下心来。他问起傅天河逃窜的缘由:“唐纳德是因为我们俩抢劫了他,才派手下过来抓的?”傅天河:“应该是吧,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其他理由了,咱们在辰砂又没有得罪过其他人。我不是昨天去了拉尔的营地吗,见到火柴棒他们了,拉尔说,他们把伤养好之后就和其他营地一起找了莫姆,那家伙再也不可能找我们的麻烦了。”傅天河没说唐纳德的手下还抢劫了黑诊所,把所有的基因纠正剂都带走了,驱使着唐纳德出手的另一原因,可能在于自己的义眼。傅天河和陈词讲着自己昨天惊心动魄的逃脱过程,他说得绘声绘色,兴起之处,还会站起身挥手比划两下。当然要着重描述自己是怎么英勇神武、勇敢卓越地从五六个人的包围中挣脱的。听到傅天河为了甩开追兵,一头扎进了红灯区的夜总会,陈词终于有了些许反应。“你进了哪里?” 第211章 白给樱桃摸着下巴:“……有可能,不然怎么解释原初生物们的行为?”“我已经不想再看到任何一只海皇了。”陈念声音虚弱下来,被盖尔化作的无数条银鱼一口口撕下皮肉,在身体被啃食的痛苦中死掉,以及整个脑袋都出现在希拉口中,咬断脖子身首异处,每一次他都会死得很惨。虽然是在游戏里,但也会对他的心灵造成不可磨灭的伤害的好吗!三四百号人集结在水面附近的浅滩上,各自佩戴着潜水设备,做最后的调试,许多中小型船舶飘在水面,以便随时进行救援或补给。大家都是玩这个游戏好几年的老玩家了,彼此之间相当熟悉,早就在许多次的任务中形成了一套完善的合作模式,不需要过多言语,紧锣密鼓地准备着。来自其他公会的玩家,或是未加入公会的散人们纷纷在一旁围观,更是有不少玩家决定跟在阿法纳西大部队的后面,说不定还能捡漏呢!三百六十四号人一共组成八十五支队伍,每支小队四到五人,各司其职,能够保证完整作战。白给樱桃本来给菜格欧留了位置,奈何现在这个点菜格欧还在休息,小队就只有他、崩撤卖溜和mono三人。不过有白给樱桃和崩撤卖溜两个老油子在,三人小队问题也不大。【公会】白给樱桃[lv.200]:出发!随着会长一声令下,众人纷纷跃入海面,虽然佩戴着氧气设备,陈念仍本能地深吸口气,屏息跳了下去。深蓝海水将他包裹。现实中的陈念别说潜水了,连游泳都才刚学了个皮毛。好在电幻神国虽然主打真实性,但还没真硬核到和现实无异的程度,玩家无需费力地保持身体平衡,更是不受体能方面的限制,只要腿一蹬,就能顺滑地游出去。海洋留给陈念的回忆着实算不上美好,毕竟上次他从直升机坠入海中,可是活生生被盖尔化作的银鱼吞噬掉了。陈念努力克服着心中对深海的恐惧,紧紧跟随在沙弗莱身后。腕上的仪表显示深度到达二十三米,阳光不再能够穿透海水,周遭沉入黑暗,潜水衣的温度调节系统将海水的冰冷阻隔在外,氧气也十分充足,但光是想到自己正被无穷无尽的海吞噬着,无论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激起丁点波浪,那种沉沉的窒息感就压在心头。也许这正是海洋的威严所在。大量玩家入水迅速吸引了附近原初生物们的注意,无从被玩家们感知的信号发出,呼唤更多同伴朝此处迅速聚集。守卫。守卫更深处的城堡。战斗无可避免,公会的队伍迅速排列成楔状,外围成员在装填弹药时靠向内侧,和另一组队伍交换位置,保证无时不刻的火力压制。子弹倾泻,带出一道道水流,击中不断涌来的原初生物,血迅速被海水稀释,受伤的原初生物来不及逃离,就被冲上来的同伴吃掉。众多玩家如同一根尖刺,缓慢却坚定地扎向深海。三人小队充当尖部,带领大部队朝正确的方向游去,十几艘潜水艇在周围护送,确保如有大型原初生物前来,能够第一时间发动足够的进攻,将其驱赶。纵然应对海皇希拉时就已经见过众人齐心的威力,真正置身其中,仍让陈念有种奇妙的感动,他被牢牢裹挟着,成为强大力量的一份子。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超级英雄,那么他就是其中的一个细胞,和其他人无异,却也贡献着属于自己的力量。原初生物们实在太多太多,越靠近城堡,就越密集得如同沙丁鱼罐头。海水的阻力终究降低了部分武器的威力,开始零零散散的有玩家受伤,被迅速保护在队伍的内部,服用补血道具。充当头部的三人自然要遭受更多攻击。好在沙弗莱财大气粗,他们所配备的全都是最先进的武器装备,小小的肩扛炮竟然能炸出鱼雷的效果,更是有声纳仪开启,干扰着原初生物们的方位感知和交流。白给樱桃换弹的功夫里,沙弗莱和陈念共同担任着输出的角色。又是一发肩扛炮打出,在水中的移速似乎被看不见的手放满了倍速,最终轰然击中鱼群,引得一片血肉稀烂,零件破碎。潜至114米,不断晃动的强力探照灯光中,陈念终于窥见了下方模糊的景象。古旧城堡坐落在山谷之中,黑沉的巨影如同蛰伏在其中的野兽,带来强大的压迫感,原本耸入天空的楼尖成为落在下方的陷阱,纠缠着一些柔软的水草,一团团头发般湿冷地飘浮。这座著名的德古拉城堡背靠作为天险的大山,周围地势险要,大门更是被改装成为城墙,只能沿着城堡南边的绳梯爬上壁垒,曾经的匈牙利国王以此来抵御进攻的土耳其人。四座尖顶角楼曾冷眼见证着战争的发生,如今却在海底沉寂了太久太久。也许当吸血鬼伯爵终于结束沉睡,推开棺材之时,都会被无孔不入的冰凉海水直接淹死。【公会】mono[lv.143]:看到了!城堡!霎时间所有人都被打了一剂强心针,兴奋起来,但作为领头者的沙弗莱并未因激动改变节奏,他保持着原本的步调,带领大部队靠近。按照原定计划,大部分玩家需要留在城堡外面守卫,防止原初生物涌入其中,只有几支最为精锐的队伍,才能够进入古堡当中进行探索。计划是参考了此前弃神者的失败经验做出的,是的,阿法纳西的众人当然不是第一波试图探寻古堡的人。毕竟距离消息解析出来已经过去十几个小时,此前就有许多公会尝试过进入古堡,他们也确实成功了。只是进去的人太多,引发了一些超乎预料的骚乱,至于骚乱的内容是什么,没有任何一个当事人愿意透露。既然是别人踩过的坑,他们还是不要傻乎乎地重蹈覆辙了。曾经的天险在海底再也无法起到任何作用,玩家们轻而易举就能游入城堡的范围,通过破损的门窗进入。小队们按照原定计划四散开来,每队各镇守一处,掩护即将进入城堡内部的精锐。然而原本疯狂的原初生物们却如同在胆怯地畏惧些什么,不敢再度靠近,只是远远地围绕着城堡游动。一时间玩家和原初生物之间如同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壁垒,双方僵持着,保持微妙的平衡。精英小队们并未直接进入城堡内部,而是先在外部搜索,以免漏掉什么重要信息。陈念游到所谓的正门处,曾经密不透风的城墙后来又被开设了通道,步入现代社会之后,在很长一段时间这座因吸血鬼德古拉伯爵而著名的城堡,被当做的旅游景点和博物馆。陈念发现了一块歪歪斜斜的铜板,上面的纹路早就被严重腐蚀,还有一些撞击产生的坑洼痕迹,他努力辨认出上面的字迹。【禁止夜间访问】【违者后果自负】哇哦,是因为夜间访问会撞见从棺材里出来透风的吸血鬼伯爵吗?但很遗憾,伯爵估计会被淹死。况且陈念也不觉得他的尖牙能够咬透结实的潜水服。几番搜索后,沙弗莱在小队群聊中发送消息,三人重新汇合,从破损的漆黑窗口进入古堡当中。对于详细探索过皇宫的陈念来说,这栋古堡已经无法赢得他太多惊讶,被海水淹没的前夕,它是罗马尼亚的历史艺术博物馆。部分来不及转移的藏品仍陈列其中,只是早已被海水锈蚀,甚至都难以辨认出原本的样子。几支队伍快速且高效地在各处搜索,陈念着重检查了东南方向的角楼,城堡的四座角楼由走廊相连,在最开始作为瞭望塔和射击点,能够泼洒泼热油或是用活动地板制造陷阱。当然,这些机关早就失效了。三十分钟过去,各小队分别在频道内汇报搜查结果,简而言之就是啥都没发现,别说古怪声音的源头了,他们就连除却玩家们之外的其余活物都没见到。【公会】崩撤卖溜[lv.200]:也许我们得到下面看看了。城堡还有地下部分。这并非什么令人惊讶的消息,大型城堡拥有地牢之类的地方,简直再正常不过。众人纷纷在公会频道里附和,白给樱桃直接一发炮弹过去,破开通往地牢的大门。说是地牢可能不太准确,也许很久很久之前确实作此用途,但后来显然被用来储存一些东西,比如说杂物和酒。通往地下的通道比较狭窄,只能供两人并肩前行,保险起见,他们还是列了一个竖排,慢慢地向下游动。英勇的会长先生白给樱桃打着头阵,沙弗莱也在陈念身前。陈词看向侧旁的墙壁,某种大型生物强行挤压过去留下的痕迹清晰可见,杂乱地交织在一起,如同一道道过于沉重的车辙,在黑暗中发出蓝色的荧荧光亮。很显然,曾有粘液粘在上面,就连海水都无法将其带走。沙弗莱用试纸搜集了一些晶亮物质的样本,放入随身携带的分析仪器中,半分钟后屏幕上显示出结果,它是某种未知生物的分泌物。猜也能猜到。白给樱桃率先游出了向下的通道,惊讶地发现地下部分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大,就连强效探照灯的光芒都无法照到其尽头。【公会】mono[lv.143]:好大!数不清的生物攀附在墙壁,天花板和承重柱上,黏腻地在海水中轻轻飘动,是无数植物和动物分泌物聚集而成的奇怪物质。没有任何一个人敢靠近伸手触碰,海水中不断摆动的海藻像极了某种具有生命的触须,谁知道会不会有毒或突然发难。陈念只觉san值狂掉,他默不作声地靠近沙弗莱,大家已经在深海中游荡了近两个小时,黑暗中无孔不入的压迫感也会影响到心理和精神状态。【公会】崩撤卖溜[lv.200]:一定要多加注意身边的人,小心不要掉队。整个地牢已然被改造成了巢穴般的存在,除却无法被破坏的建筑主体,所有人类遗留下的物件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地面柔软黏腻,只要碰到就会深深地陷入进去,溅出恶心的汁水,如同星际片里虫族培养的菌毯,它似乎是某种具有生命的存在,甚至都在呼吸般微微起伏。【公会】big dick[lv.200]:靠,我已经有点不舒服了。【公会】崩撤卖溜[lv.200]:再坚持一下。他们不断向内深入,陈念总觉得地下部分好像都比上面的主体面积还要广,是哪里被打通了吗?突然间,随身携带的声波探测仪指针猛然转向最右侧,直接超出了仪表盘的位置,当场爆表。不好!声音在水中的传播速度是空气中的四倍,因此水里的人很难辨认出声音来源的准确方位。在陈念听来,这些窃窃私语般的嘈杂就是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的,如海水将他们所有人团团包围,无法避免,无处可逃。这是和音频文件刚开始完全相同的情况,电子设备被干扰的刺刺拉拉噪声中,其中隐匿着某种凄厉的惨叫。所有人都事先听过音频,甚至还不止一次,然而纵使早有准备,真正置身现场,却仍然难以招架。第141章 【营养液8.4w加更】恶心,头晕,想吐。陈念立刻开启潜水服的降噪功能,嗡嗡的低沉声音响在耳边,尽量降低从外界传来的响动。然而无济于事,诡异的声响钻入脑中,引得更强烈的疯狂。陈念看到沙弗莱的身形僵硬,alpha同样在抵抗声音的侵袭,也就忽略了正从他侧旁缓慢浮现的身影。“小心!”陈念大喊一声,旋即才意识到电子设备被干扰,沙弗莱听不见他的提醒,他立刻就要冲过去将沙弗莱拉开,alpha的身影却骤然消失在了眼前。陈念:!!!沙弗莱消失得太突然,陈念甚至都没能看到他是被什么扯走的,他身处的手悬在海水中,听到了沉重的,断断续续的喘息声。 第213章 陈词:【睡吧,我很快就会回去了。】.陈念困顿地睁开双眼,毫不意外,窗外已然阳光明媚。他慢吞吞地翻了个身,手臂放松落下,砸在了某个又宽又软还极具弹性的地方。陈念侧头去看,就发现沙弗莱正平躺在他身边,还在睡着,他的胳膊正搭在alpha胸膛上。陈念立刻扭头看向墙上的挂钟,10:31。“醒醒!快醒一醒!”陈念一个骨碌爬起来,摇晃着沙弗莱肩膀,“你的闹钟怎么没响?迟到了!”沙弗莱被他唤醒,张开双眼,含糊道:“我把表关了,今天休息,给自己放个假。”陈念愣了下,不再晃他。他低头盯着alpha还迷迷糊糊的表情,疑惑问道:“难道是因为昨天晚上我把你掏空了?不应该啊,这才哪到哪?”“那倒没有,这点精力我还是有的。”沙弗莱翻了个身,他面对着陈念,搂着少年的腰,把脸埋进他小腹,“就是觉得大家都没有工作,只有我需要干活,有点累。”陈念:“…………”alpha说话时的热气透过薄薄的衣料洒在陈念皮肤上,温暖又暧昧。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陈词始终把沙弗莱当成atm,取了钱还要养傅天河,而陈念自己还在上学,吃穿用度都是皇宫提供的。这样一想,沙弗莱的确辛苦。“那你再睡一会儿吧。”陈念就要抬手将房间调为黑暗的睡眠模式。“不睡了,饿,吃点东西。”沙弗莱坐起身,被子被掀开,他看到了陈念身上属于昨晚的痕迹。当时实在太晚,他们谁都不想再起床去清洗,干脆就这样凑合着睡了。“我去洗澡。”陈念毫不羞涩,他赤脚踩在地毯上,还伸了个懒腰,眯起的眉眼餍足。啊,生活实在是太美好了。一直到将近十二点,陈念和沙弗莱才出现在客厅中,这下可好,直接准备午饭就行。陈念发消息问陈词想吃什么,不一会陈词从楼梯上下来,自动坐到餐桌边。智能厨房的效率很高,热腾腾的饭菜很快被端上来,陈念还开了一瓶起泡酒。四方桌子,陈念和沙弗莱并排坐着,陈词在陈念对面,身边的空位正好还可以再坐一个人,未来会是谁已经不难猜到了。陈词这阵子一直飘荡在外,大部分时间都在琢磨怎么才能活下去,鲜有功夫去打理自己,头发长了不少,甚至都有点要遮住耳朵,低头吃饭时更是遮挡视线,碍事。“我帮你们把头发剪剪吧。”沙弗莱道。陈念:“把哥哥剪成和我一样的吗?”沙弗莱:“嗯。”“好啊,那我们两个人搭眼看上去应该就是一模一样的了。”陈念欣然同意,陈词自然也没什么意见,头发太长确实有点不方便。陈念:“也把我的稍微剪一下吧,有点盖住耳朵尖了。”然而五分钟后,陈念就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提出这个要求了。他坐在椅子上,看着镜子中沙弗莱手拿梳子和小剪刀,忍不住发出疑问:“……你真的会剪吗?”“这有什么不会的。”沙弗莱道,“小时候我还跟着园丁学过一段时间的园艺修剪,剪头发应该是差不多的原理吧。”“哇哦,剪刀手沙德华难道要在我脑袋上剪出个风景园林吗?”陈念面无表情地棒读,“我建议你想好了再下手,省的——啊啊啊啊啊!”陈念发出一声惨叫,因为沙弗莱手起刀落,剪断了他的一缕头发。柔软的黑发轻盈掉落在地,只留下陈念脑袋上的一处豁口。陈词:………………他默不作声地后退一步。沙弗莱抬起剪子,看着镜子中满脸抓狂的陈念,轻咳一声,道:“抱歉,好像有点剪得太过了。”“……我杀了你!!!”四十分钟后,有着相同短款发型的陈念和陈词共同坐在桌边。陈念双手抱胸,显然还有点生气,虽然后面沙弗莱把他的发型抢救回来了,但也无法弥补他被那一剪子伤害到的心灵。陈词正在给两人简要说明自己之后的行动计划,其实也没有什么额外要讲的,他会和傅天河一起前往三水,再想办法调查有关月光的消息,探寻兄弟两人的身世。“在你出发之前,我觉得我们还有必要做一些更周全的准备。”沙弗莱站起身,道:“我出去一趟,大概一个小时之后回来。”陈念:“去做什么?”沙弗莱:“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好家伙,还卖关子。陈念倒也不再追问,他听着沙弗莱出门离开的动静,对身旁的陈词道:“哥,你这次回来是处理什么的?沙弗莱说你有要紧的事。”陈词思考了一秒钟,陈念有看过他的全部日志,也就知道他其实一直生活在白塔里,整天看书发呆无聊得很,根本没什么必须要处理的事务。于是他如实回答:“身体检查。”陈念皱眉:“你的那个身体检查到底怎么回事啊?我感觉昨天晚上你回来的时候脸色不是太好的样子。而且你之前明明说过身体没问题,那为什么每个月都要做检查?”面对陈念的连番追问,陈词不知该如何回答,看弟弟如今的反应,明显是已经发现一些端倪了。只是陈词还没决定要把事情都如实告诉他。“你和沙弗莱有事在瞒着我,对吧?什么东西是我不能知道的吗?哥,我们俩可是兄弟,无论好坏,我都愿意和你一起承受。”“你老实告诉我,白塔把你关起来,是不是在拿你做邪恶的研究?因为你身为omega,还有很强大的精神力?还是说能够吸引原初生物?”“都不是,我其实并未受到任何伤害,这一点你不用担心。”陈词终于吭声,“我只是还没想好要怎么告诉你。”陈念:“有什么没想好的,直接如实的给我说就可以了,只需要张开嘴,发出声音。”面对弟弟坚定而执拗的眼神,陈词终究还是没能说出话来。过了许久,他才轻声道:“我只能说迟早有一天你会知道的,但我不想是现在。”陈念语调拔高:“为什么?是因为想保护我吗?因为我们有着同样的天赋,一旦说出来,就意味着我也有可能落入和你相同的境地?”陈词用沉默回答。陈念看他的样子,就知道被自己说中了,他深吸口气,在心中默念冷静,稍微平复下来:“好吧,我明白了,都是对我好,大人们最常用的把戏。”“你生气了吗?”陈词问。“没有,我不会生你的气,就是有点气自己。”陈念顿了顿,“如果我能像你和沙弗莱那样优秀,就不会出现如今的情况了吧。”陈词没办法向陈念解释,他只能站起身,张开双臂,将坐在椅子上的弟弟抱在怀中。陈念闭上眼,同样用力地抱紧陈词。他不想被别人这样严密的保护,但陈念知道,只有当他拥有足够的能力,才能将现状打破。.沙弗莱走出驾驶座,他从车前绕到另一边,打开后排的车门。alpha伸出手,将头发几近全白的中年人搀扶出来。身型伛偻的中年人脸上和从袖口露出的手背都布满烧伤痕迹,如同一块块不规则形状的暗红色膏药,乱七八糟地贴在皮肤上。姜岱眼前一片漆黑,只能扶着沙弗莱的胳膊,将全部信任托付给年轻的alpha。在医院的这些日子里,其他科的专家也给姜岱的身体做了全面评估,他有几种比较严重的基础病,需要继续治疗。视力恢复手术已经过去了近两周,姜岱的眼睛上一直缠着厚厚的纱布。最开始他非常不适应,从前虽然视力严重受损,但好歹能看到一些,不像现在眼前只有一片漆黑,由于纱布的阻挡,连最基本的光感都没有。视野缺失让他的心情无法控制地变差,整个人也沉默了许多。好在陈念经常会过来陪他,就算是实在走不开没法亲自过来,也会拨打通讯,每每听到少年欢快的声音,姜岱情绪就能好转不少。如今经过专家们的诊断,他已经可以拆除眼睛上的纱布了,日子就定在今天。但姜岱没想到沙弗莱会找他,大皇子殿下没有过多解释,只是说要带他去一个地方。姜岱答应了,车上前他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也许沙弗莱会带他去皇宫,他将面临责问,或某种处罚。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只要他最爱的孩子能过的幸福就好。姜岱被沙弗莱搀扶着慢慢向前走,他穿的鞋底比较薄,能够感受到石板路的纹理。大皇子的声音低低响在耳边:“前面是台阶,请小心。”姜岱抬脚,试探着迈上台阶,随后他听到了门被打开的声响。在沙弗莱的陪同下,他走了进去。不像是过去他所熟悉的那座皇宫。沙弗莱扶着姜岱坐在椅子上,道:“医生说您今天就可以拆下眼前的纱布了。”姜岱:“是的。”“就由我来为您拆掉吧。”沙弗莱走到姜岱身后,姜岱直挺挺地坐着,他双手搭在膝盖上,显而易见的浑身紧绷。沙弗莱不再作声,他一圈圈解开绷带,最终露出最里面的纱布。眼睛上的纱布被拆除,终于再度感知到了光的存在,姜岱并未直接睁开双眼,他感受着阳光透过薄薄的眼皮,撒在视网膜上。长达两周的黑暗,让他更加渴求光明。“我想,在您视力重新恢复的第一时间,一定有非常想要见到的人。”沙弗莱的一只手轻轻搭在姜岱肩上。……想看到的人?姜岱一愣,旋即试探着睁开双眼。刚睁开的那一瞬,视野还有些许模糊,但姜岱仍然能够辨认出,坐在他面前,是两个少年。干净利落的黑发,和透亮的琥珀色眼眸。他们有着同样的容貌,同样的发型,穿着同样的衣服,甚至以相同的姿势坐在椅子上。以至于就连陪伴着陈念从小长大的姜岱,都无法在第一时间将两人区分。思绪骤然被拉回了十九年前。他俯身将婴孩轻轻放在他的兄弟身边,两个孩子身上包裹的襁褓颜色不同,以便作出区分。 第215章 沙弗莱:“已经烧到什么都不剩了。”陈念:“好吧,那看起来没办法再去找别的线索了。”姜岱才刚刚拆下纱布,最好不要用眼过度,沙弗莱一直在掐着点,等到两个小时过去,就终止了这次交谈,让他去休息。姜岱已经可以出院了,他完全没必要再回去地下城,沙弗莱打算把姜岱安顿在这栋房子里,这样等以后回到皇宫,方便陈念随时过来看望。陈念照顾着姜岱,给他安排房间,陈词和沙弗莱坐在客厅里,简单商议。“我得尽快到月光去看看。”陈词道,“等明天我就去找傅天河,先动身去三水,再看看有没有办法到达月光。”沙弗莱:“这么快吗?”陈词:“嗯,我怕夜长梦多,这次我可能没办法及时回来,你见机行事,如果情况合适就都告诉陈念吧。”沙弗莱颔首:“好,明天我送你下去。”“不,我还是后天走吧。”陈词突然想到什么,他仍旧平静,只是那双琥珀色的眼中眸色冷然。“我们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需要处理。”.收到来自沙弗莱邀请,路恒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他盯着邀请函上的字句反复看了三四遍,目光定留在最后署名的“沙弗莱·维塔利耶维奇”上,确定是大皇子殿下的手笔。路恒按耐住心下狂喜,他控制着脸上的肌肉,露出符合贵族礼仪的标准八颗牙笑容,对前来递送邀请函的皇家侍从道:“谢谢,请替我转告殿下,我会按时赴约。”侍从离开,路恒立刻转身跑回路家宅邸,他冲上二楼,差点撞到楼梯上的路夫人,引得母亲皱眉抱怨:“干什么,冒冒失失的!”路恒自动忽略,他跑进衣帽间,神采飞扬地挑选今天赴约要穿的礼服。明明使用电子传真,沙弗莱殿下却仍派人将邀请函送到他手中,如此用心,表明这次约会注定不同凡响。殿下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一腔真心,开始向他投来目光了。这才对嘛,真不知道那个陈念有什么好的,就算是陈家遗落在外的孩子又怎样?一个脏到不行的omega,怎么能配得上他的殿下呢?之前还不知道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才让殿下悉心护着。如今殿下悬崖勒马,及时看清了陈念的真实面貌,肯定会非常感激他吧。只是殿下还有和陈家的婚约在身,得想个办法把陈词也搞掉才行。不过也不用太着急,只要殿下的心神能放在他身上,婚约作废不过是早晚的事。或许他也可以用那些照片去威胁陈词?毕竟他们可是样貌完全相同的双生子,其中一个爆出丑闻,另一个肯定也会名誉受损。路恒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啪作响,他哼着歌,挑选出一件又一件昂贵的手工礼服,这件颜色太浅,这件不够修身,这件和陈念曾经穿过的一套衣服太像……等一等,他为什么要介意这点?路恒皱起眉头,他纠结了两秒钟,终究还是把最后一套衣服扔到了旁边,他才不要穿和婊子像的衣服呢。之后路恒又招来女佣,让她给自己化个淡妆。殿下此时应该正是心理发生转变的关键时期,他得用最好的状态面对,能不能抓住殿下失落的心将其拿下,在此一举。路恒故意把颈间的防咬合项圈放松,这样信息素就能够丝丝缕缕地散发出来,萦绕在周身,再喷上和信息素同调的锦兰香水,只是简单从身旁走过,都能散发出吸引alpha的魅力。他看着镜子里的少年,深棕的短发微卷,眼眸含笑,红唇齿白,藏蓝色的修身礼服勾勒出omega诱人的体态,皮质的防咬合项圈更是如同某种情趣,从衣领中微微露出。路恒心满意足。就要到约定的时间了,路恒乘坐路家专车,前往邀请函上的地点,那是一栋距离皇宫三十多公里的别墅,大概是沙弗莱殿下在外面的房产。豪车平稳地停在庭院前的路边,路恒深吸口气,他最后一次对着小镜子整理仪表,待司机为他打开车门,优雅地低头迈出。他心心念念地alpha正在门口等待,沙弗莱穿着相对休闲,却仍无损高贵气质,反倒流露出几分平日里难以见到的野性,那双紫罗兰色的眼中神情平静,显而易见的心情不是很好。路恒听说事发当晚沙弗莱就搬出皇宫,独自住在这里,说不定晚餐过后,殿下还会留他过夜。他口袋里放了些有趣的小玩意,到时候就可以派上用场了。路恒微笑着来到沙弗莱面前,轻声道:“殿下,您久等了。”“无妨。”沙弗莱转过身,他推开房门,率先迈步进去,对身后的路恒道,“进来吧。”路恒走进客厅,一下子就被精致装扮的餐桌吸引了全部注意,银质餐具摆放在两端,一枝玫瑰插在高脚玻璃杯中,烛台正在安静地燃烧,橙红色的烛光驱散着餐厅里的黑暗,暧昧又温暖。烛光晚宴。“贸然邀请,希望没耽误你太多事。”沙弗莱为他拉开椅子,道,“坐。”“谢谢。”路恒受宠若惊,这还是他头一回和沙弗莱有如此亲密的接触,此前两人顶多是在宴会上才有机会相见,聊上几句,毕竟大皇子事务繁忙,又有那么多情敌虎视眈眈。钢琴声突然响起,从客厅方向,旋律轻柔且浪漫,很适合现在的场景,一片漆黑中路恒没办法看清,但应该是有人正在弹奏。殿下好浪漫,竟然还请了专人奏乐,路恒深吸口气,他定了定心神,不让自己被喜悦冲昏头脑。“想喝什么?”沙弗莱来到酒柜前,问。“红酒就好。”路恒回答,他纠结了半秒,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在alpha挑选红酒之时,路恒抬手悬在沙弗莱那边的酒杯上方,轻轻弹动指甲,将随身带来的白色粉末撒入其中。如果他能抓住机会怀孕,所有问题都能够迎刃而解,他将成为尊贵的皇子妃。沙弗莱转身,他回到桌边,为路恒和自己倒酒,红酒落入剔透的酒杯,散发着淡淡的酒香。路恒控制住表情,不让自己有暴露的可能,他望着alpha紫罗兰色的双眼,一副愧疚模样,轻声道:“殿下是心情不好吗?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害得您和皇子妃殿下闹矛盾了。”沙弗莱似顿了一瞬:“你真这么觉得?”路恒点点头:“嗯,其实那天回去之后,我想了很多,也许是我做事不够——”沙弗莱放下酒瓶,直接打断了路恒的话:“那你就自己亲口和他道歉吧。”alpha话音刚落,一道身影便从黑暗中走出,他唇边带着自得的笑容,笑意却未达一片冰冷的眼底。“嗨~”陈念一屁股坐在路恒对面那把本该属于沙弗莱的椅子上。他饶有兴趣地盯着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路恒,端起沙弗莱的酒杯,优哉游哉地喝了一口,道:“愣着干嘛,说啊,道歉呢?”第144章 路恒瞪大双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陈念身着简单的衬衣黑裤,领口最上面的扣子解开,未佩戴防咬合项圈的脖颈以及一小片锁骨从敞开的衣领露出,昏黄烛光下,暧昧的点点吻痕清晰可见,刺激着眼球。那是亲吻之后又品尝般吮吸才能够留下的。最为惊人的在于,他从陈念身上,嗅到了独属于沙弗莱的alpha信息素,那是雪莉酒的清甜,和晚香玉的omega信息素紧密融合在一起,并非单纯的沾染。那是只有标记过后才能发出的,由内到外的味道。陈念为什么也在这里?被自己揭穿之后,他没有被沙弗莱殿下抛弃?他脖子上的痕迹是殿下留下的吗?殿下……殿下竟然还把他标记了?!怎么会?!不可能!数不清的问题砸向路恒,让他的脑子嗡嗡作响,他震惊得就连具有意义的声音都无法发出,拼尽全力才克制住自己,没把桌子一推猛然站起来。不!不可能是真的!那天他戳穿陈念之后,明明看到了殿下铁青的脸色,alpha甚至扔掉了单拐,强忍伤腿的疼痛也要快步离开。他听见陈念匆忙追去的声音和请求话语,沙弗莱殿下根本就没有理会他的苦苦请求!甚至还在当晚就搬到了外面住!“怎么,不愿意?我看你刚才可是说的诚意满满呢。”陈念悠哉摇晃着手中的酒杯,他又抿了一口红酒,抬手抓住身旁沙弗莱的衣领,用力将他向下拽地俯身。尔后毫不客气地,给了alpha一个甜蜜的吻。唇齿纠缠,轻微的水声在死寂餐厅中如此明显,传进路恒耳中,路恒甚至都能清晰看到沙弗莱滚动的喉结,他最为心慕的想方设法试图靠近的alpha,竟然在他面前亲吻其它omega!路恒用力捂住胸口,几乎喘不上起来。钢琴声不知何时突然停了。漫长的十几秒钟后,陈念才将沙弗莱松开,他拍拍alpha胸膛,舌尖舔着唇角的湿润,眉眼弯弯地问向路恒:“满意你刚才看到的吗?”路恒终于艰难地找回了神志,厉声道:“像你这么脏的人怎么能——”“嗨、嗨,说话的时候嘴巴放干净点,别这一个脏那一个脏的。”陈念笑容灿烂,慢条斯理道:“说起来你这么瞧不起我,为什么却连我这种人都比不上呢?嗯……让我想想,可能是因为有着高贵钢琴家身份的陆家小少爷,还没有我这个混迹在地下城,流连于众多alpha之间的冒牌货有魅力呢!”“你!”路恒看向无动于衷的沙弗莱,他已经明白了,全都明白了,这场邀请自始至终就是针对他设下的阴谋!这个该死的陈念究竟给殿下喝了什么迷魂汤,才能让他如此死心塌地?路恒几乎就要咬碎了一口牙,他猛烈地深呼吸几下,按在桌上的双手用力到骨节发白,恨不得要将桌沿掰烂。但很快,他就平复下来。“呵。”路恒突然轻笑一声,他盯着全然放松的陈念,唇角露出一抹冷笑,又因心中滔天的愤恨,不免带上几分狰狞。“所以呢,所谓邀请就是为了让我看到这些?告诉我,其实你和殿下之间的感情没有受到影响?”“聪明。”陈念打了个响指,“我可不想让自己的alpha像块儿喷香四溢的肉被两眼发绿地盯着。不过你看起来好像有恃无恐的样子呢,搜集那些照片一定花了不少时间吧,好可惜,没能起到预料中的作用。”“所以说这算是恐吓?我家里人都知道我来这里赴约,你们不可能做任何伤害我的事。”路恒无所畏惧地摊开双手:“况且我已经把照片的文件转给我最好的朋友了,如果我发生意外,她会把照片发到所有人的邮箱里,让整个圈子都看看你这位冒牌皇子妃究竟是副什么德性。“到时候就算是殿下还愿意娶你又怎样?你,会成为所有人口中的臭虫!”“你最好的朋友,是在说她吗?”熟悉又冷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路恒猛然回头,看到和陈念有着相同容貌的少年自客厅的黑暗中走来。他表情平静,如同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平常事,假如他没有押着正不断发抖的年轻女孩儿就好了。“杰西卡!”路恒大叫一声,难以置信地指着他:“怎么会?你、你是陈词!”杰西卡浑身僵硬,噙着泪水的眼中满是惊恐,她本来要和朋友一同出门逛街,刚走出家门没两步就失去了记忆,等到反应过来,就已经在这栋一片漆黑的房子里了。她吓得大叫,然而少年出现,蹲在她面前,叫她安静。杰西卡艰难就认出眼前这人正是未来的皇子妃,如此出众的容貌很难让人错认。况且路恒前两天刚发给她一个文件夹,里面装着各种不堪入目的照片,少年正是照片的主角。路恒还说,如果哪一天他出现了意外,就把这些东西发到所有人的邮箱里。 第217章 第145章 【营养液9.5w加更】陈词等了好久,终于等到沙弗莱从卧室出来。alpha穿戴整齐,他一身休闲装扮,内里的衬衣却很不搭地系到最上面的一颗扣子,领口立着,非常紧绷,很显然是在故意遮去什么痕迹。昨晚实在太疯狂了,沙弗莱到底是个纯情处男,头一次就来这么刺激的实在有点招架不住,最开始沙弗莱还想展现出身为alpha的气概,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在陈念面前就是只童子鸡,只能任由摆布。沙弗莱甚至都不记得被要了几次,可能是十几次吧,那个药的效果实在太恐怖,陈念纠缠在他身上,而他怎么能拒绝少年的请求呢?而他也终于看到了一直以来被衣物遮挡的纹路,那不是疤痕,而是陈念亲手纹下的,面对欲望的坦诚。奢华旖旎的纹路随着体温的升高,烧成最艳丽的颜色,如同被打上烙印,那并非某个alpha赐予的,而是陈念对自身的取悦。他身上全都是omega信息素,非常浓郁的晚香玉气息,整个人浸泡在粘稠的花蜜中,抬手间都能拉出晶莹剔透的糖丝。陈词定定地看了沙弗莱几秒,唔,总觉得alpha好像有几分难以言道的虚弱。陈词:“陈念呢?”沙弗莱:“还在睡,我先把你送过去,你自己去找傅天河可以吗?”陈词:“可以。”沙弗莱点头:“之后我会安排去往三水的船,安全起见,你们还是不要和其他乘客一起乘坐交通工具了。”陈词:“好。”两人说着出门,沙弗莱把陈词送到中央电梯处,就此分别。三十分钟后,陈词乘坐中央电梯,到达了信标下部的cpu侧室。.“蹲下,蹲下,对,真棒。”傅天河按下手中的响片,然后将一粒狗粮塞给大聪明。在看守所的日子实在无聊,他索性就开始对大聪明做服从性训练,比格犬就和它的名字一样,很聪明,又因为此前实验犬的经历,相当听话,训起来倒也不费劲。走廊上传来脚步声,傅天河习以为常,以为是值班的警察查看纪律,他又不是因为犯了事儿才关进来的,所有这些都和他无关。然而脚步最终停在了他门外,傅天河听到房门被开启的声响:“傅天河,有人找你。”他抬起头,就看到了正站在警察身后的少年。九月穿了件棕色的长风衣,他身形挺拔,双手抄在口袋里,同色帽子压住柔软的黑发,只露出几丝鬓角,鼻梁上架着墨镜,如同前来拜访的侦探先生。傅天河立刻站起身,把手中的狗粮一股脑地掉在地上,大聪明立刻俯身去吃,感谢上天的馈赠。“走吧。”陈词平静道,没有寒暄,也没有问询,就好像他们几个小时之前才短暂分别。傅天河牵着大聪明走出房间,对这几天来一直给他送饭的警察道谢。离开看守所,傅天河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庇佑了他三四天的安全地带,说起来他作为特殊人员,在这里的生活还挺不错。九月身上属于他的味道已经彻底消散了,少年牢牢佩戴着防咬合项圈,阻挡着omega信息素的散发,整个人清清爽爽。傅天河控制住自己,不去低下头凑到陈词颈间,像条小狗一样闻嗅。他们走到一条比较狭窄的街巷,眼看四下无人,傅天河终于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陈词胳膊。他拽着少年到自己怀中,一手按着陈词肩膀,轻轻吻了吻那柔软的唇。数日来心中弥散的焦躁不安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是的,他成功熬到了九月回来的时候。大聪明在脚边绕着圈,时不常地起身将前爪搭在两人腿上,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撒娇叫声,然而现在没人顾得上理它。陈词微微仰头,接受着傅天河的亲吻,说起乖顺,更像坦然。直到他们重新染上属于对方的味道。傅天河不舍得退开,他理所当然地牵住陈词,和他继续走向商业街。陈词低头看了眼两人相握的手,没说什么。他们购置了一些路上需要用到的生活用品,接着去到海边的港口,已经有一艘快艇在那里等待了。只是一眼,傅天河就认出这艘快艇价值不菲,快艇体型不小,更像是富豪们会喜欢的游艇,但装备的飞行器式动力系统又使其速度达到快艇标准,只需短短两三天,就能够走完普通游轮半个月的里程。这玩意儿并不是只要有钱就能弄到的。但傅天河没多问,他知道电幻神国里有名的氪佬崩撤卖溜是九月的朋友,能够妥善修理服务器损坏部件的是九月的朋友,驾驶飞行器把他们从青藏高原接回辰砂的是九月的朋友,同时迅速托了关系让他把看守所当做安全屋的,也是九月的朋友。少年有那么多神通广大的朋友,能弄来这样一艘快艇,不足为奇。他们登上快艇,陈词检查驾驶系统的设定,沙弗莱都已经帮他弄得好了,导航目标明确地指向三水。陈词聚拢精神力环绕在周身,防止他吸引来原初生物,造成不必要的麻烦,这次他不想在路上再耽搁了。傅天河走进游艇内部,忍不住发出惊呼,对它的豪华又有了更上一层的认识。宽敞的游乐间里还有吧台,兴许是知道他们都不爱喝酒,酒柜里存放着各种味道的气泡水和鲜果汁,乳白色的皮质座椅低调奢华,傅天河尝试着坐在上面,舒适得如同正坐着流淌的云。主卧有张一米八的大床,连通着小型衣帽间,浴室里放着按摩圆形的浴缸,快艇为了保证速度需要尽可能小的体积,它舱内的设计将空间利用率提升到了极致,实用的同时又不失格调。简直就像富豪的度假场所。陈词简单熟悉了一下快艇的结构,对沙弗莱作出的安排很是满意,船上甚至还配备了专门的狗狗用品。“走吧,我们出发。”快艇启动,迅速按照事先设定好的航线,驶向遥远的三水。接下来他们不用管太多,耐心等待就好,陈词给陈念和沙弗莱发送消息,告诉他们已经出发了,接着就去到厨房,看两人中午要吃什么。眼看少年的身影消失在船舱,傅天河站在甲板上,快艇的速度果然没让人失望,猎猎海风吹地头发向后摆动,又从衣领和袖口中灌入,布料入风帆般鼓起。如果是在平常,傅天河会很开心地欣赏眼前美景,碧海蓝天,身后是高耸入云的信标,前方一望无际的海面上偶尔会出现小小岛屿的身影,海鸥好奇地跟随在头顶。但现在,他只能趁着陈词不在,抓紧时间用力按压义眼,用剧痛压制钻心的痒。傅天河觉得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他迟早会按进自己脑子里去。忍耐,必须要忍耐。无论何时,都要以最昂扬的姿态面对,疼痛也好,恐惧也罢,都绝不能认输。傅天河深吸口气,用力闭了闭眼,转身回去舱室。在快艇上的生活相当清闲,下午他们在游乐室抱着终端看视频,慢慢消磨时光,等晚上太阳落山紫外线不再那么毒辣,就到甲板上吹吹风,然后回屋睡觉。卧室里只有一张大床房,他们也早已习惯了睡在一起,无需特意邀请,刚躺下不久,便近乎迫不及待地碰上对方。亲吻和抚摸,明明才相识没多久,却对彼此的身体了如指掌。少年不加防护的脖颈就在傅天河眼前,细嫩白皙的皮肤下,是散发着甜美信息素的omega腺体,他的牙齿曾刺入其中,将自己的信息素注入。傅天河轻轻亲吻着,他知道无论自己做什么,九月都不会拒绝,就像他不会拒绝九月一样。但他不能。究竟要动用多强的意志力,才能只是留下恋恋不舍的亲吻?陈词看向傅天河眼中带着些许疑惑,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没有任何东西阻挡着,那为什么傅天河放弃了?“睡吧。”alpha轻声道。今晚可以睡一个好觉了。眼前正横着一堵矮墙。墙头似乎有些过于宽了,上面还摆放着一口小锅,冒着热腾腾的白气。傅天河花了几秒钟思考,意识到那并非墙体,而是个灶台。他变矮了。他踩着小板凳,伸出手勉强能够到灶台上的所有东西,汤已经沸了,他想到母亲说过的那些话语,伸出手,要将锅端下。他双手摸索着,因为右眼的缺失,对距离和方位的把握都出现了偏差,但傅天河努力过后,仍成功抓住小锅两侧的把手,橡胶隔热层让他不至于被烫伤。这样的重量对于一个年幼的孩子来说,还是有点太沉了,他刚刚将锅端起来一点,手臂就经受不住沉重。小锅咣当一声掉回灶台上,溅出的热汤落在他手背。剧烈的灼痛。傅天河大叫一声,立刻收回手,带着哭腔喊道:“妈妈,好烫!”“不许抱怨!”他听到母亲严厉的训斥,“如果被烫到了要怎么办?之前我明明教过你的!”傅天河立刻探身,打开水龙头,将烫到的小手放在哗哗的水流下。冰冷的凉意迅速起到镇痛的效果,他眼里含着泪,模糊视野中,看到手背已然出现大片通红。“对,就是这样,乖孩子。”她的声音温柔下来,流露出了隐藏在严厉背后的心疼,“很疼吗?”傅天河点了下头,又迅速摇摇头。他努力将所有眼泪都憋回去,因为他记得母亲教过他一件最为重要的事情: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要让你的疼痛被任何人发现。等到手背上灼热的疼痛消退了一些,他才关上水龙头,拿过一旁的抹布擦去溅到灶台上的汤。同时抬起手,迅速用衣袖抹去眼角的泪。傅天河重新尝试,他努力保持着重心,将力量集中在幼嫩的双臂,这一次他成功将锅端了下来,放到身后的小桌上。好、好了。“很棒。”一直在旁侧看着的母亲终于蹲下身,她小心翼翼地握住傅天河红肿的手,看他被烫到的地方,轻轻吹着,道,“待会儿自己去涂一点药,今天奖励你看狼领主。”“我不要。”傅天河听到自己语气低落,“阿兰亲了别人,我不想再看到她了。”母亲笑了起来:“好吧,那我们不看,等吃过饭我给你讲故事书。”她教会他更换燃料,做饭洗碗,打扫卫生,购置物品,自行疗伤,甚至忍耐饥饿、口渴……并且在疼痛发作之时,露出不会被旁人察觉到的微笑。这些对于一个只有六岁的孩子来说,实在有点太难了。她一遍又一遍地教他,不断地重复,再重复,让所有的一切成为年幼孩子的本能。 第219章 傅天河点完单,也坐到他旁边。alpha沉默不语地环视小酒馆,一切都和他印象中的别无二致,不知道食物会不会还是曾经的味道。陈词看向前方的小电视,上面正播放着三水当地的新闻,明媚的阳光和高达建筑显然是独属于顶层的风景。他看到一个约莫六十岁的老人被簇拥着走进建筑,下方滚动的字幕显示,他是三水的选帝侯,乔险峰。说来有趣,陈词身为辰砂选帝侯,却从来都没见过其他信标的这些人。陈词只是一眼,视线就性质缺缺从乔险峰的脸上扫过,落到了他身边的另一个男人脸上。男人四十多岁的样子,保养得非常得当,身形挺拔,西装革履,他戴着金丝边眼镜,尽显绅士风范。如果只是这些,他对于陈词来说就只不过一个还算顺眼的路人。但……陈词看向傅天河,alpha低着头研究木质桌面上的纹理,他面无表情,唇角紧绷成一条直线,神情甚至说得上沉郁。陈词又看向电视,男人和傅天河之间至少有七分相像。从记者的播报中,他知道那个人叫喻永逸。“你认识他吗?”陈词问傅天河。alpha硬邦邦地回答:“不认识。”陈词知道傅天河在骗他。这个世界上确实可能出现两个人平白无故十分相像的情况,但大多数时候都意味着某种关系。陈词曾在遗弃郊区偶然看到傅天河的身份信息,他的籍贯在三水顶层。傅天河转身去找遥控器,把电视调了个频道,新闻变成了当今热播的偶像剧。陈词记住了喻永逸这个名字,既然他跟在三水选帝侯的身边,身份应该非同一般,究竟如何还得详细查查。之前陈词从不关心政务,对各大信标上的政客一无所知,他在白塔里的生活本来就很无聊,为什么还要让自己更加无聊呢?现在的客人不多,他们的餐点很快被端了上来。店主:“请慢用。”傅天河:“谢谢。”alpha说完就拿起刀叉,专心干饭,陈词见状也不再作声。这是一顿相当安静的午饭,两人熟悉之后,他们吃饭时总会聊天,类似的沉默已经很久很久都没发生过。陈词感受不到情绪,但也能从傅天河的表情中看出他心情相当不好。陈词不在多言,省得触傅天河霉头,虽然他知道alpha不会对自己发脾气。傅天河也没心思想食物是不是当年熟悉的味道了,他闷头吃完,就和陈词一起回去宾馆。——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他看到那个人的脸,还是无法抑制地想吐,为什么老天爷要让自己长得和他那么像?回到宾馆,傅天河全程没再说一句话,他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沉默不语,陈词以辰砂选帝侯的身份登录内网,搜索喻永逸这个名字。结果很快弹出,他是三水喻家的家主,以及三水选帝侯侄女的丈夫。这么说傅天河的母亲是三水选帝侯的侄女?不,应该不是,要不然他也不至于这种反应。陈词简要翻看了一下,就发现这个人的履历非常漂亮,简直就是莫欺少年穷的典范。喻永逸出生在喻家,本来是最没有存在感的三儿子,按理说家主位置怎么着也不可能轮到他来坐。然而后来,他和三水选帝侯乔险峰的侄女结婚,就此声名显赫,一路平步青云,顺利扳倒了自己的两个哥哥。好了,剩下的内容已经没有继续看下去的必要了。反正对于陈词来说,这个喻永逸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他也不打算去问傅天河。大聪明蹲在傅天河脚边,嘴里叼着它最爱的玩具小象,试图让alpha陪它玩儿,但现在的傅天河根本没心情理它。“来。”陈词轻声呼唤大聪明。比格犬将小象叼到他身前,陈词用手拿起来,远远地抛到房间尽头。大聪明立刻追赶上去,它叼住小象,小跑着给陈词送回。反反复复玩了七八次,陈词停了下来,因为傅天河突然转过身,alpha深吸口气:“我和那个人之间——”“不用说了。”陈词道,“你不必说你不想说的东西。”傅天河原本都做好心理准备了,看到陈词这副反应,微微一愣:“你不想知道吗?”“知道与否,对我们之后的计划会有任何影响吗?无关紧要罢了。”陈词顿了顿,他觉得这话说出来好像有点冷酷,就又补充道,“餐馆里我问你认不认识他,只是想知道更多关于你的事。”九月想要更多的了解他,就像他也一直试图更多了解少年一样。鼻子突然涌上来一阵酸涩。“他为我提供了一颗宝贵的精子。”傅天河淡淡道,“哦,还有一点点供我活下去的钱。这就是一个非常简单又无聊的抛妻弃子的故事,我从小跟着妈妈长大,已经有很多年没见过他了。”情况和陈词想象的差不多,也难怪傅天河的籍贯写着三水顶层,这个在13号信息处理区拾垃圾的机修工alpha,原本应该是喻家的少爷。虽然傅天河根本就不稀罕这个身份。如此说来,三水作为傅天河的伤心地,他应该是很不愿意回来的,怪不得最开始alpha表现出迟疑,几次三番地问他一定要在三水落脚吗。最终面对自己的坚定,傅天河还是退让了,和他共同前来。“不过也没关系,你不用露出这副表情,从小我和我母亲一起,过得也很幸福。”表情?陈词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表情对他来说也是个稀罕物,他顶多在遇见极其糟糕的情况时才会皱个眉:“……我有露出什么表情吗?”傅天河:“不太明显,但你的眼睛里有那么一点点愧疚。”愧疚……吗?陈词站起身,他走到傅天河面前,张开双臂,抱住了坐在椅子上的alpha,这是对傅天河的安慰,也是给他自己的安慰。傅天河的头靠在陈词怀中,能够听到少年平稳的心跳声,他深吸口气,闭上眼睛。第147章 【营养液10w加更】温暖的午后,清脆悠扬的钢琴声隐约传来,跃动着钻入耳中,将他从睡梦中唤醒。傅天河睁开双眼,阳光从书本的空隙里钻入,他抬起手,把盖在脸上的书拿起来,双眼被刺地眯起。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下,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不规则光斑。正是夏日午后,鸟雀的啁啾伴着微风,以及树叶吹动的哗哗声响,傅天河稍微动了动腿,他正躺在一棵树上,就像动漫里主角会做的那样。工程学的书本已经被他反复翻得很烂了,他小心修补过许多次,除此之外傅天河还有很多其他的书,但他最喜欢看的仍然是这一本。这是母亲送给他的,上面留着他从小到大写下的许多笔记,就连夹缝里都密密麻麻。傅天河将书合上,他侧头看向一边,金色的右眼在阳光下亮得剔透,落地窗开启了防窥模式,他无法从外面看到内里的情况。乐声相当熟悉,它曾在月光下的废墟中被少年弹奏过,那时他问九月曲子叫什么名字,九月说他还没想过。傅天河干净利地从树上跳下来,他拍拍衣服上的灰土,朝别墅走去。他推门进入客厅,看向琴声传来的方向,omega少年正坐在三角钢琴前,双手弹奏着,他身穿睡衣,头发微长,盖住脖颈。九月的头发有那么长吗?傅天河忍不住驻足思索。琴声戛然而止,似乎察觉到了来自身后的视线,少年转过头来。傅天河看到了一张陌生的脸。发现正在背后偷看的人是他,少年脸上的笑意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转瞬化作了浓重的厌恶。“你在这里干什么?”少年抬起手牢牢捂住自己的后颈,一副显而易见被恶心到了的样子,仿佛傅天河是一个觊觎着他omega腺体的偷窥狂。傅天河比他更惊讶,alpha后退两步,脑中一片混乱。你是谁?他的九月呢?“你对乐乐做了什么?”严厉的训斥自楼上传来,傅天河抬头看去,十五六岁的少女双手按着栏杆,正狠狠地瞪着他,“独眼龙,滚回你的地下室去!”地下室。傅天河想起来了,是的,他住在这栋三层别墅的地下室里,每天干的最多的事就是和各种跳到他脸上来的蚂蚱蜘蛛和蛾子斗智斗勇。他正在三水的顶层,喻家的主宅里。原本正在客厅里玩耍的年幼女孩闻声,就要跑过来抱抱被无辜骂了一通的傅天河,当作安慰。“不许理他!”少年高声尖叫起来,“一个从地下城来的臭不要脸,他会把你带坏的!”年幼女孩立刻吓得停住脚步,怯生生地不敢再上前,和傅天河不同,她们三个有着相同的祖母绿色眼睛,他们才是亲兄弟姊妹。傅天河是这个家的闯入者,纵然他被接了回来,也仍不属于这里。琴边少年和楼上女孩的脸都不甚清晰,模糊成令人憎恶的一片。“要不是因为他分化成了个alpha,爸爸才不会把他接过来呢,结果谁知道他那么废物?连精神力都没有,还瞎了一只眼,用不了多久爸爸肯定就会把他赶出去的!”少年喋喋不休的刺耳话音响在傅天河耳边,他用力攥紧拳头,指甲陷进掌心,却根本感觉不到疼痛。——我会让你们所有人都后悔。傅天河在心里默默地道:我会让你们所有人,都后悔的。“天河?”熟悉的嗓音轻轻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将那些令人作呕的话语驱逐,眼前的一切都扭曲着旋转,融成一片五彩斑斓的黑。傅天河挣扎着睁开双眼,看到陈词近在咫尺的面容,少年眉头相当轻微地皱着,正在凝视他。“早。”傅天河声音沙哑,他抬手揉了揉眼睛,长长地呼出口气。就算醒来,胸中那强烈的不甘和憋屈也无法摆脱。傅天河情绪显而易见的低落,刚才陈词非常清楚地听到他在说梦话。——我会让你们所有人都后悔的。联系到昨天晚上他们的交谈,这个“所有人”指的是谁,其实比较明朗。按照傅天河的说法,他跟喻永逸其实没多少交集,但陈词觉得alpha应该隐瞒了一部分,要不然他不会恨成这样,就连梦中都在生气。类似的豪门恩怨陈词或多或少都听过一些,白塔是相对独立的机构,只为他一人负责,陈词的贴身侍女艾格尼丝就经常和他分享一些贵族圈子里的小秘密。 第221章 “用不了想太多手段。”傅天河笑道,“对于这里的人们来说,光是艾布纳宅邸遭受洗劫就足以引起一场轰动了,到时候我们再在社交媒体上发一些相关的文章,保证能震它个山崩海啸。”“艾布纳是地头蛇不错,但在这个时代,媒体不会放过任何博取眼球和流量的机会,无论是真是假,必定争相抢先报道。”“等第一波浪潮掀起,一切都会好办许多。”傅天河说的不错,只要他们能够将最重要的抢劫行为完成,事态便会如火车头一般,轰隆隆的轧向不可预知的远方。陈词:“那么就从现在开始准备吧。”陈词去网上搜索更多关于艾布纳的消息,傅天河去配备他们搞事情需要的工具,首先要搞定房子的安保系统,傅天河从来没尝试过,但他觉得自己应该可以制造出一些同于干扰信号的小玩意。他找出纸笔,开始绘制图纸。妈妈,对不起,重新回到这里,我竟然要开始抢劫了。傅天河在心里默默地想。可是我真的好快乐啊。.陈念走下皇室专车的后排,理所当然地挽住沙弗莱的手臂,他迈开步子,和alpha共同走向皇宫。陈词已经离开,他和沙弗莱没必要再待在外面的那栋房子里,不然时间久了可能会引人怀疑。并且他们俩和姜叔住在一起也不太方便,虽然房子很大,还有三层,但万一偶然撞见了什么,还是很尴尬的。姜岱的复查结果很好,视力正在慢慢恢复成清晰,身上的其他基础病也在得到有效治疗,他住在别墅里,也方便陈念随时过去看望和陪伴。陈念比沙弗莱要矮,步子也没有他的大,沙弗莱却不用有意控制速度配合他的步调。因为他们早已习惯了,默契就是这样一天天地悄然形成。两人走进皇宫大门,在此之前沙弗莱带着陈词回来,两人只是简单地并肩而行,况且陈词全程面无表情,众人都以为是他俩已经和好,但心中仍有芥蒂。如今看到沙弗莱和陈念的亲密姿态,所有的担忧都不翼而飞。所有在旁的侍从都驻足,安静地等候大皇子和皇子妃过去,却在他们身上嗅到了相互融合的信息素味道。这是……?!众人瞪大双眼,看向陈念的后颈,少年仍旧佩戴着防咬合颈环,但很显然,属于沙弗莱殿下的信息素正从他的身上隐约散发出来。这是标记之后才能有的情况!大皇子和皇子妃建立了标记!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皇宫,智能管家甚至激动得差点第三次把自己烧掉。它迅速检索出之前搜集的众多育儿资料,如果信息素检测仪的数据没有出错,两位殿下应该是完成彻底标记了。皇子妃会怀上孩子吗,沙弗莱殿下的身体如此强壮,一定可以的吧!皇宫就要迎来小殿下了!陈念和沙弗莱一起回到他们的寝宫,陈念松开挽着沙弗莱胳膊的手,身体的大部分力量重新压在双脚,让腰腿的酸软更加明显。昨天在药效的作用下,他实在兴奋,内心深处的渴念终于得以宣泄,一不留神就玩得过头了点。当沙弗莱挤进深处狭小的生殖腔时,陈念甚至都把他后背抓出了血。当然当时的两人谁都没有在意。倒是沙弗莱现在看起来好像有那么一点点虚弱,陈念醒来之后,可是故意打趣了他好久。alpha身为大皇子,绝对说不上脸皮薄,但他很纯情,面对自己的挑逗,每每都会从脖子红到耳朵尖儿。但现在沙弗莱有了足够应对陈念的手段,他俯下身,温柔却坚定的堵住了omega那张不老实的嘴。安静了。重新回到皇宫,可以继续在这里的正常生活了。陈念还是要按照原计划学习游泳,沙弗莱的腿伤已经彻底康复,能够继续教他,等自己学的差不多了,再去环海平台进行实验。这个时候陈词发来消息,说他已经和傅天河登上前往三水的快艇了。陈念回了个好,嘱咐他注意安全。沙弗莱的硬盘解析工作还未完成,有许多模块的损毁比较严重,就算修复了,可能也得不到其中的数据。他也不是没想过直接去问辰砂,但辰砂什么都不愿意多说,只让他在游戏内进行探索。其他的信标也会是同样的态度吗?沙弗莱不知道,想要进入信标的核心程序,必须使用配套的神经适配器,而这些配套装置都在各个信标的选帝侯手中。但辰砂如此表态,应该是全体信标的意思,他还是认真从游戏里探索吧。“下午我还得去上课。”陈念解开防咬合颈环,对着镜子看自己脖子和锁骨处的点点痕迹,制造它们的时候,两人谁也不想着也许会有麻烦。事实上也确实不会造成太大的麻烦,陈念并非扭捏羞涩的人,他和沙弗莱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就算亲热的痕迹被看到了又能怎样?但omega还是故意唉声叹气道:“唉,要被纪教授看到了,多不好意思啊。”“正好告诉情哥哥,你已经是我的了。”沙弗莱指尖轻触着,他还回味着亲吻在上面的感受,特别是看到离开后,一个个浅浅的痕迹逐渐浮现出来,仿佛自己在心爱的少年身上打下烙印,那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将他击中。沙弗莱把陈词送去中央中央电梯,回来之后过了许久,陈念才醒,两人又在床上黏黏糊糊地磨蹭了半天。“你还有事儿要办的吧?”陈念记得这个过程中沙弗莱的终端响了好多次,alpha不得不接起电话,言简意赅地暂时处理,陈念能看出他很忙。陈念虽然任性,但还没到强迫沙弗莱为了自己放弃正事的地步。他知道alpha是个责任感非常强的人,昨天早上沙弗莱赖床不起,试图摆烂,就已经让他颇为惊讶了。虽然不舍但杀沙弗莱也真不能撂挑子不干,他大概估摸了一下处理手头事情的时间,道:“晚饭我会尽量赶回来陪你。”“好,不用着急。”抬头接受了一个alpha主动发起的吻,陈念目送他一步三回头地离开自己卧室,莫名有那么点想笑。沙弗莱都已经二十五岁了,现在谈起恋爱来,还像个十足的笨蛋。不过自己也正是因为这点,才被他吸引。陈念展开虚拟屏,这几天来他几乎什么正事都没干,也就蹲在别墅里画了几张画,至于文化课的作业,一个字儿都还没动呢。得赶紧补上才行。陈念趴在床上开始做作业,现在这个时候坐在椅子上,肯定会痛的。如果他期末考试的时候不及格,沙弗莱会生气地亲自教他吗?alpha可以将各种单词写在他身上,如果答错了就狠狠地折腾一顿,自己断断续续地背着单词,很快就被弄得湿漉漉。等陈念回过神来,他已经在作业本上画出来了一副不堪入目的小黄图。这是在干什么?陈念用触控笔敲了敲自己的脑壳,把那些黄色画面驱赶出去,然后将图像剪切,复制到画布里保存,也许闲暇时刻,他可以把画给补全。中午陈念独自一人吃过午饭,躺在床上休息,抽屉里还放着白塔提供的小蘑菇,但暂时应该不会用上了。之前陈念一直以为alpha肯定比不上小蘑菇好用,起码力道和频率能够随时在他的掌控之中,还足够持久。但真正和沙弗莱做过,陈念才意识到,不光是身体上的满足,那种正被心爱之人拥抱着的充实,皮肤大面积相触的温暖,是工具没法比拟的。他很喜欢和沙弗莱面对面相抱,揽着他宽阔的后背,将脸埋进alpha肩窝。待会儿上课,纪逸枫看到他脖颈上的痕迹肯定会问,陈念当然打算如实回答。十天之前他还是个会在别人婚礼上心想绝不可能和谁建立长期稳定关系的野马,谁能想到观念的转变会如此突然呢?仅仅持续了两天的冷战把陈念打醒了,他突然意识到了某种名为责任的东西,不光是对沙弗莱,更是对自己。他抛弃旁人虚伪和轻佻的贪婪,选择了一份最为强烈,最为纯粹,最为真挚的爱。根本没什么好觉得可惜的,他这匹小野马,已经找到了能供他撒欢奔跑的草原。第149章 【营养液10.5w加更】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陈词和傅天河穿着夜行衣,在凌晨一点半,来到了艾布纳在cpu侧室的宅邸。夜色中他们被黑衣包裹着,只有两只眼睛露在外面。傅天河还特意戴了单侧眼罩,遮挡住自己过于引人注意的金色义眼,这让他看上去更像是海盗了。其实抢劫这事儿吧,在地下城的难度系数并不算很高,毕竟许多人巨无定所,很多房子就像傅天河在辰砂13号信息处理区的矮棚一样,四处漏风,稍微想点法子就能闯进去。但他们要抢的可是艾布纳的豪宅。你不能指望一个靠走私发家的人能和善到哪里去,劫掠他的危险程度不言而喻,但陈词不怕。先不说他们为此做了相当完备的事前准备,就算意外被发现了,也有沙弗莱给收拾烂摊子。宅邸门口有两个站岗的alpha警卫,陈词轻而易举地就用精神力蒙蔽了他们的心神,一般的alpha还真没可能扛得住他的精神力干扰。陈词并不打算从正门进入,虽然他现在可以大摇大摆地直接过去,按照原定计划,他们将沿着房子的外墙攀爬至顶层,从阁楼顺进内部。陈词最后一次整理黏合手套,在房子背侧的墙壁选择合适的地点,向上攀爬。傅天河跟在他身后,爬墙这种事儿对alpha来说简直轻而易举,他徒手都能一直爬到房顶上去,但现在,他最好在后面看着点儿,万一九月失手发生意外,也能兜个底。陈词可不是那种身娇体弱的omega,这一点早在两人初次旅行傅天河就意识到了。一切顺利,陈词到达房顶,他坐在阁楼的顶部,看傅天河鼓捣窗户。傅天河开启了自己制作的信号干扰器,这个小玩意儿能暂时提高房子智控系统的报警阈值,他抓紧时间,用玻璃刀反复切割。十几分钟后,伴随着轻微的声响,玻璃被切开了一块规整的圆形洞口。陈词和傅天河接连进入阁楼,傅天河立刻找到智控系统的主板,将监控功能关闭。像这样的房子,建筑主体都填充有能够阻隔精神力的原石,不然随随便便就能够被别人用精神力在外面探得一清二楚,也太恐怖了。但进入到房内,可就没那么多阻碍了,精神力迅速散发出去,顷刻间探明内部情况,也控制住了所有人。对绝大多数alpha和omega来说,精神力只能起到一些聊胜于无的作用,比如说让直觉更加敏锐,听到更远地方传来的声音。但对陈词则全然不同。他的精神力水平实在太高太高了,高到甚至超出了现行标准的上限,以至于都只能在原定的等级评定上,设置一个独属于他的ur。只是短短十几秒,陈词就低声对傅天河道:“主宅里一共有二十七个人,二十四个都住在保姆房,艾布纳本人正在二层主卧,房间里还有他的老婆和情人。”傅天河点了下头,他跟在陈词身后离开阁楼,三楼有一些房间是锁住的,只有艾布纳的指纹和虹膜能够解锁。 第223章 但陈念很快就找回了感觉,他又重新练习一番,果然像沙弗莱最初说的,游泳这样的技能一旦学会,就是一辈子的事。他对水有种天然的亲昵感,现在看来可能和自己的身世脱不开关系,陈词从远处海龟那里得知他们的母亲和海皇耶梦加得有关,希望不会是太猎奇的情况。沙弗莱见陈念适应得很好,现在也能够没什么压力地自行浮在水面上了,就教他更多的泳姿。alpha一手托在陈念胸前,让他趴在水面上,体会自由泳的感觉。所有的接触好像都被赋予了不同寻常的意义,沙弗莱轻声给陈念讲着动作要领,他努力忽视掌心传来的细腻,沉甸甸的重量正被他的手臂支撑着,水的存在让触感非同寻常。昨晚他曾经咬在上面,引得omega一阵轻呼。心猿意马之中,沙弗莱发觉陈念停下来了。“摸得爽吗?”少年不客气地直接问道,他眼中含着笑意,“可以往旁边挪挪,你更想摸那里吧?”陈念说着,就抓住沙弗莱的腕,把他的手挪向右侧,沙弗莱花了半秒钟时间反应,意识如今以两人的关系,他没必要再抽手去躲了。于是心安理得地接受了omega的调戏。掌心甚至都能够感受到心跳,正因为两人的亲昵微微加速,一下下地震动。陈念的心跳很猛,无法想象当手真正按在心脏的位置时,会是多么强烈的感受。自己喜欢的人充当老师真的别有一番风味,原本有些枯燥的学习和练习过程因为打情骂俏,充满着盎然趣味。陈念对水的亲和力很高,很快就学会了自由泳,他在沙弗莱的注视下游了一个来回,气喘吁吁地靠在岸边,对正准备夸奖他的沙弗莱道:“拜托,来点实质性的吧。”沙弗莱都到唇边的赞扬被硬生生咽了回去,他来到陈念身边,给了少年一个吻。“不早了,回去休息吧,今天的练习量还蛮大的,说不定明天起床你得浑身疼。”“运动量再大有昨天晚上大吗?”陈念随口道,既然已经和沙弗莱确定了关系,就没必要在再对方面前遮拦着了,反正他到底是个什么熊样,alpha一清二楚。沙弗莱除了笑,做不出其他反应,他拉着陈词上岸,两人去洗澡,二十分钟后各自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沿着走廊回到寝宫。陈念:“你明天还有事儿吗?”“要去开一个会。”沙弗莱道,“硬盘还没有完全解析出来,我不好把它拜托给别人去弄,而且我们在布朗城堡海怪肚子里发现的那个胎儿也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这样一看事情真的好多,陈念都有点想把自己的时间分给沙弗莱一点,反正他现在每天上课也觉得轻松。“要不明天我自己去游戏里,把胎儿处理一下吧,你去忙你的,放心交给我。”“行。”沙弗莱答应下来,他知道陈念虽然有时候跳脱,但在重要的事情面前还是很靠得住的,“有情况了再告诉我。”现在还不到陈念平日里的休息时间,趁着睡觉之前的这会儿工夫,沙弗莱对着虚拟屏处理邮件。陈念则翻出了陈蔚的手稿,此前他在荣军院的故居里发现父亲留下的这些,就全都带回来了。所有手稿都被整理过,备份留存在数据库中,有很多内容甚至被编写成教材,供人们了解原初生物。现在看来,像极了陈蔚事先会知道陈家宅邸可能会遭受不测,所以才选择把这些珍贵的资料保存在更为安全的荣军院。当年父亲究竟都知道些什么,才做出那些让人难以理解的举措?陈念一张张地翻阅着手稿,和自己跟据姜岱描述画出的人形怪物作对照,很不幸,一直翻到最后也没能看到相像的。不过也是,这些手稿带回来之后,陈念已经翻了好多遍,如果有,他肯定会存有印象。好吧,看来一时半会儿无法解密怪物的身份了。陈念倒也不气馁,反正他们都已经按照父亲的规划过了将近十九年,早几个月晚几个月得知真相,也没什么太大区别。陈念收起那些手稿,他挪了挪身子,躺在床上,沙弗莱侧头看了他一眼,将屏幕关闭。陈念:“你都弄完了吗?”“差不多了。”沙弗莱同样躺下,显然他已经不打算回隔壁自己的房间了,“明天去开会的路上还能再看看,先睡觉。”陈念唔了一声,他看着沙弗莱伸手将阅读灯关上,被子里的手轻轻摸在alpha的身上。一个人全然放松的时候,腹肌的轮廓其实并不会太明显。陈念也没那么狂热追求所谓的标准身材,毕竟他可是亲眼见识过沙弗莱在军校上课的,alpha浑身肌肉并非健身产生,而是实打实的训练出来,耐力和爆发都非常好。虽然活有点烂,但这种东西可以反复练习,慢慢进步。沙弗莱抓住omega不老实的手,小声问道:“还要吗?”陈念故意问:“你还有那个精力吗?”“当然!”沙弗莱突然觉得自己被小瞧了,虽然昨天晚上他全程都比较被动,但好歹也弄了十几次,那可是十几次啊!陈念噗地笑出声,他把手收回,裹紧被子,闭上双眼:“算了,你好好休息吧,明天还有重要的会要开呢,等你稍微空闲一点,再给我好好交公粮。”.陈词牵着大聪明,和傅天河一起遛狗。他们离开了cpu侧室,来到更上一层的8号信息处理区,这里同样也是傅天河和他母亲曾经居住过的地方。傅天河不是很愿意详细说自己的过去,但平时总归会提到一些。比如说他会随口说自己曾被妈妈带着,来到这条街上,被橱窗里的小型陪伴机器人吸引,但傅天河知道他们没钱,强忍着想要的渴望,只是站在那里多看上两眼。傅天河知晓这片区域所有食物银行的所在地,因为很长一段时间母子俩就是靠这个生活,母亲打工赚的钱只够他们小破屋的房租。从他的描述中,陈词轻而易举就判断出此前这对母子的生活非常辛苦,大概和陈念跟姜叔在辰砂地下城的生活差不多吧。可能陈念的日子还比傅天河好过一些,毕竟姜叔虽然身体有很多问题,但文化水平很高,能从事一些文书工作,赚到的钱也会更多点。说来也神奇,这样两个身世类似的人,竟然都是那种热情又开朗的性格。短短数天,他们的足迹踏遍了8号信息处理区的每一条街道,从路人口中的只言片语,详细构建了区域内如今的状况。有了艾布纳和伦德两个活生生的例子,月亮雨名声大噪,越来越多饱受着不公和压迫的人在网上发言。最开始他们咒骂这些人模狗样、为富不仁的家伙,后来开始诉说自己身上曾遭遇过怎样的悲惨,希望月亮雨能够帮他们报仇。陈词发现,这比他们自己选人方便多了。他和傅天河就一起搜集这些消息,汇总之后再进行调查,选择合适的目标,最好是那些情节比较严重,具有代表性,又有点名气的,这样才能成为他们月亮雨履历上浓墨重彩的一笔。说不定等到以后,还可以开个邮箱,让大家进行投稿筛选,毕竟已经是新时代了,搞事情也得有点新意才行。陈词甚至觉得入室抢劫还不够有创意,同样的手段来过两次,观众们应该也有点看腻了。所以他又一次提出了让傅天河头皮发麻的计划。两位强盗在深夜拜访了南筹银行的行长,伊曼纽尔。这家私人银行以冷酷著称,一旦无法按时偿还贷款,抵押在其中的财产就将在第二天变为银行所有,没有任何延期或周转的余地。然后银行会将财产拍卖。根本数不清有多少人因为一些意外无法按期偿还贷款,就变成无家可归之人,为了生存下去只能去借高利贷,由此一步步走向无法自拔的深渊。曾经的银行家就用相同的手段,得到了密西西比河流域成千上万的土地,如今,他们的衣钵被洛基山脉上三水的银行家们发扬光大。傅天河脱下行长的睡衣,把光溜溜的伊曼纽尔背在身上,陈词的控制下行长呼呼大睡,根本意识不到自己正在被转移至其他地方。陈词和傅天河早在三天之前就事先踩点,找到了一条监控最为稀少的路。其实陈词倒也不是很怕被监控看到,他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必将被三水注意,说不定的水滴状摄像头就在角落里注视着他和傅天河呢。他可能是世界上最有恃无恐的劫匪。深夜,街上除了酒鬼和流浪汉鲜有其他人,精神力散布,覆盖住这片区域,让他们陷入毫无察觉的昏睡。陈词推过水果店主放置在街角的推车,在一根笔直又高大的路灯旁停下,扶着傅天河踩上去。灯光照亮了他们的身影,在斑驳的地面投下不断晃动的漆黑影子。翌日六点多钟,逐渐开始有人走出家门,前去上班。青年在自家楼下的早餐铺里买了个三明治,一边啃着一边怀揣着上坟般的心情走在路上。这是他每天都要走过的路,穿过三四条小巷,以最近的路程到达街区。今天也是一样。走到第二条小巷的临尽头,他猛然间发现远方高高的路灯上,正悬挂着什么东西。那东西依靠着一根的细绳悬在半空中,如同一枚长椭圆形的茧,还在不断动弹着,似乎就要挣脱茧壳,粘腻潮湿地攀爬出来。青年呆呆地顿在原地,他瞪大眼睛,就算已经到了清晨,地下城中也只有路灯提供着光亮,那个巨大的茧还在不断挣扎,甚至发出“救救我”的哀鸣——等等。救救我?青年快步上前几步,他看得更清了,意识到根本就不是什么异形突变虫茧挂在了路灯上,而是一个人被五花大绑着吊在那里!那人的嘴没被粘上,能够发出呼喊,然而这片区域只有工厂,他不知道喊了多久,连声音都格外嘶哑。看到过来的青年,那人绝望的双眼中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救救我!那边的人,对,就是你!快救救我!”但青年看到了他身上用白色油漆喷出的月亮雨图案。青年立刻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月亮雨可是这一个多星期以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新闻,他们在抢劫了艾布纳和伦德两个富商后,就突然销声匿迹。所有人都在期待着它会什么时候再度出现,有不乐观的人甚至还说这段时间以来没动静,肯定是已经被抓住了。而现在,月亮雨又出现了!青年手忙脚乱地拿起终端,开启录像,这可是第一手的信息!肯定能给他涨很多粉!况且这个人能被月亮雨,盯上肯定不是什么好货色!我呸!伊曼纽尔见这个人不但不赶紧救下自己,还开始录像,气地继续胡乱蹬腿。然而他已经被挂了四五个小时,早就没多少力气了,只能任凭自己被前后左右地拍了个清清楚楚。青年录完像,点击保存,然后发布到社交平台上,他还特意带了月亮雨的tag,静待涨粉。见时间已经不早,快要到上班的时间了,青年赶紧继续啃着他还没吃完的三明治,往工厂里赶。只留下绝望的银行家,仍旧被五花大绑着高高拴在路灯上。第151章 【营养液11w加更】陈词睡眼朦胧地打开终端,果不其然,月亮雨的tag又霸占了热榜第一。有许多小视频挂在热门上,很显然是早晨上班的人们路过拍下来的,他们对着这个出现在路灯上的人啧啧称奇,没有任何一个人上前去把银行家解开,他身上喷涂的月亮雨标识就意味着肯定不是什么好货色。 第225章 怪物瘫软在地上,看起来确实是被他给弄死了。陈念满心忧虑,他过来这一趟是为了探索胎儿究竟有何奥秘,结果直接把这玩意儿弄死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自己闯下了大祸。现在让沙弗莱去找辰砂还来得及吗?陈念抬手抓了抓脑袋,他关掉一直响个不停的警报系统,蹲在怪物的尸体旁边,自顾自地默默发愁。算了,还是给白给樱桃他们说一声吧,毕竟这么重要的东西。陈念打开私聊界面,用语音输入。他正说着话,尸体背上的触须却猛然舞动起来,紧接着后背裂开,有个拇指大小的东西探出头。它像是积蓄了临死之前的最后一丝力气,猛然跳起,径直冲进了陈念嘴里!陈念:!!!!!陈念只觉有个又细又滑的东西径直钻进了他的喉咙,就要顺着食道下去,他立刻将手伸进嘴里想要捏住,却晚了一步。那从异形尸体里跳出莫名生物就这样从口中钻进了他的身体。陈念甚至都能感觉到它顺利通过了自己的食道,落进了胃里。陈念:“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立刻狂抠嗓子眼,剧烈干呕着试图把那玩意儿弄出来,然而没有任何用处,异性已然扎根在他的腹腔。陈念头皮发麻,浑身大片大片地起着鸡皮疙瘩,有一个怪物钻进了他的身体,纵然知道这只是个游戏,恐惧和慌乱仍剧烈地将他淹没。对,这只是个游戏,!只要他重新复活,就能够摆脱所有的负面状态!在确定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把那玩意儿吐出来之后,陈念毫不犹豫地将枪口对准自己的脑袋,他大口喘息着,闭上眼睛,悍然扣动扳机。砰——!三分钟后,陈念出生在阿法纳西的重生点。他手指抠了抠自己的喉咙,旋即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为什么啊?!?!?!.收到紧急消息的沙弗莱临时借了一款神经适配器。他火急火燎地走进会议楼的休息室,坐在沙发上,将神经适配器的戴好,进入到电幻神国当中。十分钟前陈念拨来通讯,沙弗莱看到时颇为意外。陈念知道沙弗莱经常处理很多重要的事,自己不好胡乱打扰他,平日里都是在聊天软件里留言,还是头一回火急火燎地打通讯过来。alpha刚一接通就听到了少年惊慌失措的声音:“沙弗莱,你现在方便进游戏里看一下吗?我好像出了点儿不太妙的意外。”沙弗莱还从来没有见过陈念紧张成这样,甚至连声音都在发抖,他立刻答应下来,叫人去帮他找一款神经适配器。沙弗莱睁开双眼,触目所及是被涂鸦成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抽象图案的天花板,这种艺术相对于人类来说还是有点太过超前了。他早就习惯了办公室的奇葩装潢,每过一阵都要换一种截然不同风格,不用想肯定是白给樱桃的手笔。沙弗莱一刻也不耽误,立刻起身前往会议室,屋子里已经坐了许多人了,大家都是一副相当严肃的表情。陈念坐在桌子主位的右手边,身着和白给樱桃同款的姜饼人套装,只是那脸色着实不太好看,都快和衣服的屎黄融为一体。他壮硕的胸口因呼吸急促不断起伏,沙弗莱总觉得陈念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沙弗莱坐在两只姜饼人之间,问:“出什么事了?”陈念一脸悲痛看了几秒,旋即双手拽住衣服的两边,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它撕开了。沙弗莱:?沙弗莱第一眼看到他长满胸毛的魁梧胸膛和小猪佩奇纹身,之后才被那腹部的银蓝色纹路吸引。陈念深吸口气,无比沉痛地道:“我……怀孕了。”沙弗莱:??????会议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有人没忍住,偷偷笑出了声,赶忙抬手把嘴捂上。沙弗莱花了三秒钟反应,看到坐在陈念另一边的菜格欧表情也明显有点绷不住,大概明白了:“你去看了那个胎儿是吗?”陈念点头,他迅速又把情况再给沙弗莱说了一遍,讲到泥鳅一般的异形突然钻到他的喉咙里,直到现在还觉得不舒服。“我发誓我真的只是俯下身把手按到玻璃罩子上,想要看得清楚一点,结果不知道怎么突然把它触发地膨胀了,至于那个从尸体里蹦出来的东西,我试过了所有方法都弄不出来,大家都已经轮流把我杀死过一遍了,一点用都没有。”眼下的情况触及了所有人的知识盲区。电幻神国只是一款游戏。它没有“体内”这个概念的设置,玩家受伤会掉血,血量清零就死亡,如果遇见负面效果,影响的也是血量和动作的灵敏度。所以无论是异形顺着食道落进胃里,在腹腔扎根,还是就连死亡又复活情况也不会有丝毫改变,都是完全颠覆大家游戏理解的情况。“可能这就是解密的一部分吧?”白给樱桃摸着下巴道,“接下来我们就需要好好照顾mono,通过他的变化获得线索?”沙弗莱:“现在来看只能是这个解释了。”陈念:“……我不会真的能生出来什么东西吧?”没有人能够给他回答,菜格欧作为知晓陈念身为omega的人,拍拍他的肩膀,小声安慰道:“不用担心,反正无论出了什么状况都只是在游戏里的,影响不到你的现实生活,实在不行的话,干脆就当做提前模拟怀孕了。”陈念:“…………”突然间,坐在陈念对面的十块钱三个伸手指向陈念肚子,微微瞪大眼睛,喊道:“快看!那个纹路好像在动!”“什么?”陈念立刻低头看向自己的肚皮,惊讶地发现那些细小的银蓝色纹路如同活过来一般,微微扭动着,但他不曾感受到任何不适。“真的啊?”一时间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都围了过来,众人满脸惊奇地盯着陈念肚子,更有甚者还伸出手轻轻地按在上面。“是真的在动!”“好神奇。”“疼吗?有没有其他感觉?”沙弗莱眼睁睁看着十几双手争相恐后地按在陈念肚皮上,突然感觉自己被冒犯了。他的目光从众人之间穿过,和陈念的视线有片刻相触。然后沙弗莱毫不犹豫地伸出手,也去摸了陈念肚皮。短短几分钟,陈念就被会议室里的人摸了个遍,脱去了最原始的恐怖之后,其实他自己也挺好奇的,一个赛博怪物竟然钻进了他虚假的游戏人物身体里。陈念敞着怀坐在椅子上,任由大家感受他腹部微小的动态,观察不断扭动的莹蓝色纹路。“好吧,看起来接下来的时间得好好注意我肚皮上的变化了。”面对如此稀奇古怪的事,陈念只能经受,不过此前经历过更加诡异的情况,让陈念和沙弗莱已经有了抗性。不管情况如何,保持冷静和思维敏捷,然后尽自己所能的应对。陈念甚至还给他肚子里的怪物起名叫“崽种”,虽然陈念觉得它的存在可能会让自己近期不太想玩游戏了,但还是得经常上线收集线索。会议结束,陈念摘下神经适配器,重重地出了口气。他立刻导出当时的游戏录像,重新回顾事发的情况,陈念很确定是自己的手贴在玻璃罩上才引发了胎儿的异动。在此之前,白给樱桃和其他人不知道碰过多少次了,什么情况都没有发生,由此看来,他是很特别的那个。也许是因为这是辰砂设置的游戏内外解密,而解密的内容与他和陈词息息相关。陈念暂时定下心神,他掏出触控笔开始画画,好让时间快点过去,等待沙弗莱回来,好和他仔细商量。沙弗莱忙完手头的所有事,就紧赶慢赶地迅速回到皇宫。陈念和他说了自己的推测,沙弗莱点了下头,道,“肯定是跟你和陈词有关的,我们再耐心等一等,看看这个怪物会不会产生什么变化。”“就是实在有点恶心,搞得我都不想再进游戏了。”陈念叹息一声,“你是不知道当时它从我嘴里钻进去是个什么感觉,恶心的要命。”“我大概能想象的到。”沙弗莱抬手揉了揉陈念的后颈,在标记之后,这就成了alpha安抚omega的最佳方法。果不其然,陈念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一些。沙弗莱:“希望今天你不会因为这个做噩梦。”“肯定不会,希拉那次是因为太恐怖了,这个好歹还在我的接受范围内。”陈念顿了顿,又道:“只是我担心这个情况也会和陈词有所牵连,之前我们在游戏里遇见希拉,都以为只是一个主线任务而已,谁能想到陈词在现实中也会遭遇相同的事情呢?”陈念忍不住忧虑:“不行,我得赶紧先提醒他一下。”陈念立刻给陈词发消息,陈词在三水,双方之间有八个小时的时差。现在这个时候哥哥可能还在休息,毕竟最近这阵子,陈词晚上经常会有一些别出心裁的娱乐活动,肯定会起得比较晚。陈念就给他留言,详细说明了自己在游戏里的经历,提醒陈词一定要注意,如果遇见了什么诡异的物质,千万不要贸然接触。大洋彼岸。三个小时之后,陈词睁开双眼,才看到了陈念发来的消息。看到陈念说他在游戏内被胎儿体内冒出的不明物质钻入腹中,陈词微微愣了一下,因为他立刻想到,希拉也曾试图将腹中还未发育完成的胎儿产入傅天河体内。而那个胎儿很可能是游戏内某个海皇留下来的。他认真地告诉陈念自己一定会注意安全,也让弟弟务必小心,不过只要陈念老老实实呆在皇宫里,应该不会出现什么意外。既然游戏是信标设计并发行的,以目前众多信标对他们的态度来看,更多的应该是出于保护。辰砂中的陈念显然已经休息了,陈词给他留言,便扭头看向另一边。傅天河还在睡,这一觉他应该睡得格外安稳,眉头不再紧紧皱着。昨天晚上他们倒是没出去干好事,但和傅天河在宾馆里折腾了有些时间,陈词发现alpha对他有种莫名的渴求,不是单纯对信息素的渴望,而是想要从他身上获取更多,以得到某种安慰。为什么会这样呢?之前他和傅天河相处,好像也没出现过类似的状况。陈词想不明白,不过这一点也暂且不是很重要,就被他放在了稍微靠后的位置,距离他和傅天河把银行行长挂上路灯,已经又过去了四天。这四天里陈词想了很多。他觉得自己和傅天河不能只是反复这样的行为,以剥削者为典型进行打击报复确实很爽,也足够解气,但终究只是他们两人的自我满足。就算他们闹出的动静再大,也不过是在三水地下城多出一个有关月亮雨的传说。并且随着事件的发酵,其余做过大量坏事、随时可能成为目标的人,肯定也会有自知之明,进行更加严密的防守,到时候想要再取得前面三次类似的成功会更加困难。 第227章 一瞬间的寂静。妹妹?傅天河立刻惊讶地仔细去看,“男孩”一下子僵住了,她面色发白,望向陈词的眼中多了几分畏惧:“我、我……”“你不用紧张,我没别的意思。”陈词淡淡道,“我大概能够理解你在怕什么。但如你所见,我也是个omega。”这孩子要帮家里人赚钱,一个男孩在外面闯荡,会远要比女孩子安全许多,更别说她还是个omega了,先天性的身体素质差距,会让生存变得更加艰难。陈词:“你有精神力吗?”“什、什么?”“我问你有没有精神力。”她迟疑了下,怯懦地点点头。果然,刚刚他感受到的微小能量不是错觉,陈词继续问:“你多大了?”“……十六岁。”陈词:“才刚刚分化不久么?”安安点头。“行,这段时间你就暂时跟着我们吧。”陈词做好了决定,“我们需要一个拥有精神力的人,虽然你现在还很弱,但我会教你。”安安眼中迸发出欣喜的光芒,她立刻给陈词磕了个头,当场拜师:“谢谢!谢谢师父!”傅天河欲言又止,他小声问道:“你就不怕我们是坏人,要把你带去做不好的事?”安安迟疑了下,道:“怕,但我相信你们。”对她来说,生存压力已经压得喘不上起来,让她甘愿去冒再大的风险。陈词:“去跟你的两个妹妹说一声,以后你的大部分时间可能都得和我们待在一起,我会给你开工资。”“好。”安安立刻站起身,顾不得拍掉膝盖上的土,折返回去,两分钟之后她又重新出来,对陈词道,“师父,我说完了。”“走吧。”陈词迈开步子。安安刚受了伤,脑袋还有点晕晕的,但仍竭尽全力地跟上陈词和傅天河的脚步。陈词先带着她去附近的店里买了一身新衣服,她原先穿着的都有点馊了,衣袖和领口处更是磨得发烂。选好之后,安安独自去更衣室换衣服,陈词和傅天河在店面里等待。突然间,那种正被注视着的感觉再度出现。不过这次陈词连头都没回,他的精神力迅速散发出去,一无所获。如果是三水的监控摄像头,有必要如此警惕地躲着他吗?他都已经和蓝矾有过交集了。陈词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这个时候安安从更衣室里出来,小姑娘脸上带着掩不住的欣喜,新衣服很合身。因为什么都没能发现,陈词暂且将怀疑放到一边,他又带着安安去餐馆吃了顿饭,等到吃饱喝足才把她领到落脚的宾馆。陈词新开了一间房,将房卡交给安安:“先去洗个澡,注意伤口不要碰到水,洗好之后到隔壁喊我们俩,我会开始教你。”安安点头:“好的师父。”看她进了房间,把门关好,陈词和傅天河回到隔壁,自从陈词揭露了安安真实身份后,傅天河就一直没怎么再说话,表情里写满了纠结。陈词:“你不愿意我把她带回来吗?”傅天河:“当然不是了,我也觉得她很可怜,如果咱能提供给她一个工作的机会挺好的,就是……就是我们把她一个小女孩带在身边,会不会有点不太方便?”其实在遗弃郊区救下火柴棒时,傅天河也没那么多屁事,可小岛上遭遇的奥萝拉实在给他留下太大的心理阴影。况且他们正在做的事儿还蛮危险的,安安年纪太小,看起来不太能够胜任的样子。“我会手把手的教她。”陈词道,“她精神力方面的天赋还不错,如果愿意认真学,应该很快就能够成为帮手。”傅天河观察着陈词的表情,突然道:“九月,你是不是也觉得她很可怜?”……是吗?也许在看到安安为了一口锅被打得头破血流之时,他真的动了恻隐之心。陈词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心跳一如既往的稳定,每分钟75下,如同上好了发条的机器。但他好像确实有那么片刻,感受到了微不足道的同情。安安很快就把自己洗干净了,她穿着陈词给她买的新衣服,整个人清爽了不少,她头上还有伤,不敢清洗头发,但好歹脸白净了许多。傅天河看着她,也觉得有点像个小姑娘了。安安说她已经十六岁,但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身材格外瘦小,像个十三四岁没发育的小孩,甚至连omega信息素都寡淡得闻不到。陈词给了她一片阻隔帖,黏在后颈上,又拍拍床边示意她坐过来,自己则搬把椅子坐在安安对面。陈词:“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有精神力的?”“大概两个月之前。”安安的声音很小,“从小我的直觉就很准,分化之后,好像变得更准了,上个星期我在酒吧后院捡瓶子,听到有人提到精神力,才觉得我也可能有。”陈词嗯了一声,问:“会主动释放吗?”安安摇头:“我,我还什么都不懂。”陈词:“那你现在能从周围感觉到什么吗?”安安闭上眼,用心感知,十几秒后,道:“好像有什么暖暖的东西围绕在身边。”陈词:“那是我的精神力,现在尝试着去接触它们。”傅天河作为一点精神力都没有的人,只能在旁边干看着。他凝视着正在专心引导安安的陈词,少年神情平静,淡色薄唇中吐出干脆的言语,琥珀色的眼瞳在灯光下呈现出如蜜般的色泽。几个月以来,他亲眼见证omega从不落凡尘的淡漠疏离,变成如今也会因眼前所见有所触动。是那么迷人。傅天河干脆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等待,年少时他还会因自己没有精神力沮丧,随着年龄的增长,也逐渐看得开了。但羡慕仍然冒出苗头,如果,如果他也拥有精神力,眼下是不是就能同九月一起合作了呢?傅天河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右侧的义眼。安安只用了两分钟,就对陈词散发出的精神力造成了触动。“不错。”陈词继续引导着她,“还有余力吗?”安安细细的眉毛都拧在一起,她竭尽全力去操纵这股对她来说还十分陌生又非常微弱的能量,去靠近那磅礴到让人心生畏惧的存在。如同从岩缝中冒出的涓涓细流,摸索着汇入浩瀚汪洋。突然她睁开眼,猛地深吸口气。“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不错了。”陈词挺满意的。他确实可以直接去找原本就掌握着精神力的人,但挑选一个好苗子亲手从头教育,最终的效果会更好。安安额头和鼻尖已经全都是冒出的细汗,听到陈词的夸奖,露出格外开心的笑容,她被认可了,也就意味着留下来的可能性更大。陈词知道这已经到了她的极限,毕竟小姑娘才分化不久:“行,今天就先到这里,你回屋休息吧,等到晚上再一块出去吃饭。”“好。”安安站起身,她对着陈词,又对着傅天河,认认真真地深鞠躬:“谢谢师父,谢谢师娘!”傅天河:…………???傅天河傻眼了。.陈念坐在飞行器上,和沙弗莱一同前往辰砂底部的环海平台。经过两周的学习,他的游泳技术已经练得非常好了,速度甚至能和沙弗莱不相上下,就是体力暂时还不如alpha好。确定这样就算出现了意外状况坠入海中,也能够不至于淹死,陈念立刻把前往环海平台的计划提上了日程.从陈词口中得知精神力能够阻隔原初生物感知之时,陈念就打算再去一趟了,奈何因为各种各样的意外一直没能动身,期间沙弗莱又把腿摔伤,没办法再教他游泳。如今总算把所有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处理好,陈念望着下方逐渐靠近的海面,忍不住心情激荡起来,他深吸口气,用力握紧拳头,但一颗心脏仍在胸腔中剧烈地跳动。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特别紧张。这两周陈念的生活十分规律,白天上课,晚上练习游泳,在睡前登录游戏,玩上一会儿。他的人物角色正在悄然发生变化,倒不是想象中肚子一天天的大起来,而是肚皮上的花纹每天都会变成新的样子,形成神秘的图案。所以陈念最重要的任务就变成了上线游戏,拍照自己肚皮上的纹路,然后上传到公会群里,供大家研究。时间一长,陈念竟然觉得还蛮酷的,自己现实中有着会随体温变化颜色的纹身,而在游戏里也有差不多的,甚至还更炫酷一些。至于那个在他肚子里扎根的异形,倒是没再搞破坏。陈念感觉不到任何不适,甚至连面板上都不显示负面状态,就好像崽种钻进陈念肚子里只是为了显示图案而已。只是崽种时不常地动一动,让角色的肚皮胎动般鼓起,表明自己仍旧存在。几乎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对mono的肚皮表达出无比强烈的兴趣。这可是一只异形钻进了肚子里,还在不断改变花纹哎!他们此前可从来没听说过这种状况!搞得陈念都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只要一看到了对方略带些讨好和抱歉的眼神,他就会豪放地一把扯开上衣,任凭对方惊叹着触摸。白给樱桃和菜格欧都知道陈念是omega,总觉得这个样子不太好,他们本想在公会群里发通知,让大家不要随便摸。但陈念表示没事,游戏里他可是个两米多高的大汉,况且不会真有人分不清游戏和现实吧,不会吧?今天临出发之前,陈念也上线了游戏。那崽种正在他肚子里折腾,莹蓝色的纹路一会儿变成这样,一会儿变成那样,和他胸口上的小猪佩奇交相辉映。陈念照例拍照,他上传到群里,低头一瞅,发现图案悄然成为了一只眼睛的形状,正定定地注视着他。有着蛇一般的细长瞳孔,无机质的,冰冷。陈念光是回想起来,就觉得毛骨悚然,他赶忙将照片发给沙弗莱,匆匆退出登录。好歹他也是经历过许多稀奇古怪事情的人了,内心应该足够强大。飞行器正在减速,陈念睁开眼,看到窗外一望无际的海面,他们已经降落在了环海平台。陈念打开终端,给陈词发送消息。 第229章 第155章 “嗬——!”正坐在酒馆吧台边浅酌的少年突然猛地倒抽一口凉气。他的抽气声是如此剧烈,气流急速通过喉咙口,甚至都尖锐得形同哨声,直叫人怀疑会直接背过气去。陈词紧紧抓住自己的左侧胸口,蜷曲的五指因极度用力骨节发白,衣料皱成一团,甚至下摆都从腰带里扯出,露出一小节白净的后腰。“怎么了?!”陈词听到傅天河慌张地问询,他也很想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但此时此刻,他根本连一点声音都无法发出。心脏的位置剧痛,仿佛有什么东西直接将它穿透,击了个稀巴烂,明明没有血喷涌出来,却好像浑身的热量都被迅速带走。究竟是……怎么回事?陈词的眼前不断发黑,他全靠着另一只手勉强撑着吧台,以及傅天河的搀扶,才不至于整个人倒在地上。强烈的痛觉冲击着神经,直捣大脑,就要把颅腔内的软组织碾成一滩烂泥。陈词就连呼吸都无法自控,他浑身剧烈地发抖,在傅天河的大声叫喊中,陷入无尽的黑暗。不知过了多久。疼痛如影随形,聚集在胸腔内,包裹着颤动的心脏,它再也无法保持每分钟75下的稳定节律。呼吸紊乱,感知错位,这是陈词从未有过的感觉,他浑身像是栽进冰窖中那样冷,甚至都能够感受到肩头中微微散发出的热度。那是沙弗莱在他身上植入的芯片,一旦他的身体指标出现大幅度波动,芯片就会发送信号,请求救援。陈词艰难地聚集思绪,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明白自己绝对不能就这样被痛苦溺毙。他必须要……快点醒来。也许只过去几分钟,又或许经过了漫长的数个小时。那剧烈到如同将心脏整个捣烂的疼痛终于消退了些许,陈词开始能够顺畅地呼吸。他努力保持着呼吸的平稳悠长,尽可能让身体快速缓过劲来,同时默默积蓄着体力。陈词明白,身体上正在遭受的痛苦,反而会让精神更加超脱明朗,此刻他无法看到、也无法听到周围情况,习惯性地想要释放出精神力,进行探知。却无事发生。陈词惊讶地发现,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像往常那样顺畅地释放出精神力,自十五六岁时起,那股玄妙的能量就被他极好地操控,如同看不见的肢体,同为身体的一部分。如今他的意识海中空空如也,仿佛被彻底抽干了,只剩一片荒芜。不,不是干涸,而是……被强行压住了!到底是怎么回事?饶是面对如此困境,陈词也没有慌张。他凝神思索着,事发的前一秒,他和傅天河还在酒吧里一同喝酒,从旁人口中探听管道集中区的消息。他们已经在酒馆中待了近两个小时,陈词拒绝傅天河那份淋了枫糖浆的可丽饼后,始终都喝着手里的淡酒。他和陈念不同,没有酗酒的习惯,顶多也就是微微抿上一口,装装样子。所以说不太可能是酒里出了问题,酒杯始终未离开他的视线,精神力更是悄然散布着,不可能有谁趁他不注意,往里面加了料。难道说……是陈念那边出了问题?这是唯一可能的情况了。陈念他究竟怎么了?陈词无法想象,但他隐约有种猜测,自己正在感受到的剧烈疼痛,可能是源自双子之间的心电感应。如果是这样,那陈念……不行,得赶紧去问问沙弗莱。陈词默默地深吸一口气,终于睁开了千斤重的眼皮。然而他看到的,却并非傅天河熟悉的关切面容,而是一条条竖在眼前的金属栏杆。这里是……陈词抬了抬眼皮,现在他就连眼球都相当胀痛,稍微一动都带来强烈的酸胀,更多的景象被捕捉,昏暗灯光中,一切都带着不详的重影。房间阴暗,顶部很高,以陈词这个姿势无法看到尽头,它整体呈方形,空荡荡的,墙壁斑驳脱落,像是某个废弃掉的区域。而他正被关在一座铁笼内,牢笼的顶部和基底都由能够阻隔精神力的原石打造,所以他才无法进行感知。“你醒了。”陈词自以为做得悄无声息,却在刚睁开眼不过十数秒,被发现了。只是这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似乎知道陈词,现在没有抬头去看的力道,脚步声一下下地响起,一轻一重,如同拖着两条截然不同的腿,主动走到铁笼跟前。陈词看到一双锃亮的手工皮鞋,反射着的暗金色都能够照出此时他狼狈的模样,这人左腿的裤脚层叠着明显干瘪,和右侧脚踝对比鲜明。这一刻,陈词意识到了他的身份。男人在笼子前停下来,他俯下身,金属手杖从铁笼的空隙穿过,准确无误地挑起了陈词下巴。陈词被迫抬头,看到了有着金色蓬松头发的中年男人,他微胖的脸上带着和善的笑意,只是在如今这种情况下,实在很难让人心生好感。他的脖颈被金属覆盖,直到被衣领遮住,和上次见面相比,义体又更换了新型号,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继续扩大范围。唐纳德·约瑟夫。果然是他。在他们离开三水之前,傅天河就被收藏家的手下追查,最终暂居看守所才得以逃脱,唐纳德应该是听说了月亮雨的新闻,来到了三水。毕竟唐纳德可是亲身体会过陈词精神力的强横之处,很容易就能从这极度猖狂的风格和种种细节中,推测出可能和两人有关。近些日子里,陈词莫名的被监视感并非源自信标,而是他被唐纳德暗中盯上了。“你一定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吧?”唐纳德笑着道,“毕竟对你们两个来说,我应该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冤大头,你们在地下城横行霸道的第一桶金吧。”“……”陈词暂时还说不出话来,强烈的疼痛干扰到了他身体的其他部位,不过就算他现在能开口,愿不愿意搭理唐纳德还得另说。唐纳德绅士地将陈词的下巴抬得更高,和那双琥珀色的眼瞳对视:“我猜,你现在很想知道我是究竟怎么把你弄到这里来的。只可惜你并没有权利知晓。”不用唐纳德说,陈词也能猜出个大概。他在酒馆内突然晕倒,傅天河肯定着急忙慌地就要带他去医院。唐纳德的手下其实一直都在暗中跟踪,他们抓到如此大好时机,怎么可能不动手。傅天河没有精神力,做不到思维层面的全盘压制,他就算再强,带着自己一个丧失了行动能力的拖油瓶,也肯定难以敌过唐纳德的众多手下。如今他被带到这里,关进能够屏蔽精神力的牢笼之中,那傅天河呢?陈词清楚记得唐纳德想要傅天河的假眼,甚至还为此一路追到了13号信息处理区。体力在慢慢地恢复,陈词借着唐纳德让他抬头的机会,观察周围。房间连通着一条狭长走廊,走廊两侧有许多紧闭的铁门,陈词能够听到接连不断狂吠从中传来,甚至还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那是唐纳德培育的“狗”,陈词曾在他的宅邸里见到过。“傅天河呢?”陈词问,声音带着疼痛之中的嘶哑。“现在这个时候也不知道先问一下自己的情况,还想着关心对方,真是感人啊。”唐纳德故作姿态地啧啧了两声,喟叹道,“就是不知道你那么在乎他,而他又会为你做到什么程度呢?”唐纳德拍拍手,陈词听到了锁链落下的哗啦声响,一道身影从天而降,以一种相当别扭的姿势重重摔在地上。傅天河两手的腕被锁铐扣住,拇指粗细的锁链一直连到高高的天花板,他脸上全都是青紫乌黑的伤,衣服被撕扯得破破烂烂,显然在被抓住时经历了一番血战。反倒是陈词自己身上没有丁点伤口,他不知道alpha是怎么在那种情况下把他好好保护住的。傅天河原本是被打晕了吊上天花板,现在这一下直接被摔醒了,他挣扎着睁开红肿的双眼,竭力用双臂撑身,想要爬起来,一时间却使不上力,锁链被牵动,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傅天河艰难抬起头,就看到了不远处被关在笼子里的陈词。“九月!”他嘶声喊道,沙哑得似要咯血,傅天河死死盯着唐纳德挑起陈词下巴的拐杖,恨不得用眼神将他生吞活剥。“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虽然这是个足够漂亮的小omega,但我对他可没有多少兴趣。”唐纳德悠闲地说着,他将手杖伸进陈词领口,衣领被扯开,露出大片细腻的肌肤,任何人都难以抗拒将目光聚集在上面的诱惑。“不过我的手下们可是盼了许久呢,他们说越是这样的硬骨头,玩起来才越带劲,你还没有把他标记吧,为什么呢?难道想在这里亲眼看着他被十几个人轮流标记么?”陈词无视胸口的冰凉触感,趁机看向四周,果真有身着黑衣的手下守在周围,他们全都是alpha,毫不掩饰的露骨眼神似乎都要将他身上的衣物撕碎。“还是说……你愿意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把他救下?”唐纳德收回了手杖,他面对着傅天河,眼中带着研究般的好奇:“你也知道我想要的不过是一只小小的义眼,对吧?”“傅天河。”“眼睛,或者你的小omega,作出选择吧。”傅天河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死死盯着脸带灿烂笑意的唐纳德,听见身后走廊里传来狂烈的犬吠。黑色眼睛里溢满了愤怒和仇恨,金色义眼却一如既往地明亮。“你还在犹豫是吗?”唐纳德露出惋惜神情,“真让人伤心啊,你的小omega可是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问你在哪里呢,他恐怕根本就不会想到自己会成为被放弃的一方吧?”陈词听着唐纳德的话,无动于衷,他正努力从胸口的感应疼痛中摆脱出来。陈词告诉自己他并未受伤,正在刺激着神经只是基于心电感应的虚幻感受,他的身体各处都能够正常工作。他很清楚这不过是最低等的挑拨离间,唐纳德根本就不知道,如果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愿意无条件地为他付出全部,那就是傅天河。陈词默默地呼唤着精神力,此前他也有做过相关的训练,用自己力量去抵抗屏蔽。但唐纳德在笼子里用的阻隔原石实在太多了,他的力量被牢牢压在意识海的最深处,如同那只五指山下的石猴,纵然有千万种神通,也使不出来。傅天河一声不吭。唐纳德见他这副样子,装模作样地叹息一声:“看来你是已经打定主意,要放弃小omega了呢,真可惜。”唐纳德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个遥控器,他抬起手,以便更好地展示给傅天河看,按下了上面的按钮。伴随着咔嚓声响,机关被接连打开,走廊上十几扇紧闭的铁门向上滑动,更加疯狂的犬吠声直冲耳膜,它们咆哮着,为即将到来的自由和食物欢呼。 第231章 它破碎,粉化,消融,剧痛在顷刻间得到缓解。傅天河是这个世界上本不该存在的感染者。是的,他早该想到的。他早该想到的。多少次他看到傅天河自以为隐蔽地按压眼球,眉头紧紧皱着,很快又会无事发生般舒展开来。alpha是如此渴求他,渴求他身上的一切,甚至连鼻尖的细汗都会被舔去,饶是如此,也执拗地忍耐着,不肯再次标记,也不肯做更加深入的事情。胸口痛得更加厉害,连呼吸都变得极为困难,陈词发现自己在颤抖,也许是心电感应还未过去,又或许还有其他别的原因。傅天河将眼球生生抠出的血腥景象烙入大脑,让精神力剧烈拨动着,以绝对狂怒的姿态,席卷一切。陈词挤压手掌,更多的血流出来,通过破损的眼眶,直接进入傅天河体内。他将alpha紧紧抱在怀中,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颤栗的躯体,陈词听到了声音,自他的回忆中响起,那是他永远也不会忘记的声音。“我要怎么才能救他们?”年幼的他趴在管道壁上,望着下方苦痛挣扎的人们,紫色的荆棘在躯体上绽放,从口鼻眼睛中钻出,蔓延至更多地方。他感到恐惧,只是那时的陈词还不知道这种让他手脚冰凉,浑身发麻的感觉为何物,情绪对他来说,是完全陌生的东西。“你没办法救他们。”他听到负责人轻声道,带着掩不住的悲伤,“但你可以让更多人免受这种痛苦,远离死亡。”“那他们呢?”年幼的陈词并不关心所谓的“更多人”,他紧紧盯着下方,看到已然成为一尊紫色石像的母亲,被双目刺破的失明女儿触碰。整个人碎裂开来,成为散落在地的美丽宝石。“他们会死。”负责人的手轻轻搭在他幼小的肩头,迟疑过后,说出了那句残忍的真相。“ashes,无药可医。”不,一定有能治好的办法。一定有。随着鲜血的流入,傅天河逐渐安静下来,他似乎终于在稍微消退的剧痛中找回了神志,亦或是已经麻木。“九月。”他嘶哑道,“不要管我,你走吧,我会害了你。”“你不会害了任何人,我打过疫苗,不会感染。”陈词声音很轻,却格外坚定,“我会救你,我一定会救你。”有温热的液体从眼中流出,但傅天河知道,那不是血。他缓慢且艰难地抬起手,握住陈词的腕,拇指轻轻摩挲着,如同贪恋着最后的温暖。只要有这句话,就足够了。下一刻,陈词猛然伸出另一只手,狠狠捏住了傅天河下巴!他的手指强行伸进傅天河嘴里,径直扯住了alpha即将被狠狠咬断舌头。“别做傻事。”omega的声音冷了下去,“我不允许任何人带走你的生命,包括你自己。”“我会传染给其他人……”“我说了,你不会!”“从十二年前,所有人类就开始依次接种疫苗,虽然疫苗的效果会随着时间流逝逐渐减弱,但在接种十年后的作用率还能维持在96.1%。”陈词精准地说出这些数据,他再度挤压手掌,疼痛,更多的血流入,同时迅速思考着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其他办法。“这是尘病,就算只有0.01%的可能性感染,对于染病的人来说,也是必死的结局。”傅天河终于能够断断续续地说出完整长句子,他抬起头,右眼上沾染的鲜血被泪水冲去,逐渐从模糊的猩红中恢复。他贪婪地望着陈词,似要将少年的样子永远印刻在心底,这是傅天河唯一无法舍弃的存在,却同样也愿意为他付出生命。“起码对我来说,绝对不会感染,我向你保证。”陈词回头看了眼,起身跑到唐纳德处,他试图捡起已经被收藏家彻底踩烂的义眼,但根本做不到。金色的内容物流淌而出,夹杂着细碎的颗粒,如同用太阳热度炼就的灿烂流沙,构成了“虹膜”,使其成为一颗金色的义眼。很显然,至始至终,收藏家想要的根本就不是这颗眼球。而是明明感染了尘病,却依然好端端活着的傅天河。就连陈词此前也没有听说过这样的案例,在研究院和防疫站的最终报告上,ashes的死亡率是无情的100%。感染者最终会溶解或石化而死,没有任何例外。唐纳德是如何在看到傅天河的第一眼,就发现他是个感染者的?就连陈词和alpha相处了数个月,也才在刚刚知晓这令人震惊的真相。正常人根本不会往这个方面去想,因为在公众看来,由于有效疫苗的出现,ashes已经被消灭了。还是说唐纳德此前就听说过这颗假眼的相关消息,隐约知道它的用途,才作出的判断?义眼碎得太厉害,徒手根本无法将其收集,陈词重新回到傅天河身边,将alpha搀扶起来:“走,我们回去。”致命的疼痛和瘙痒怯懦地退却,傅天河这时才真正意识到,他对九月强烈渴求的真正原因。他不敢相信,却真实的发生在了此刻。带着晚香玉味道的鲜血,正在治愈他持续了十五年之久的苦痛,也许只是暂且的压制,但无论如何,都让傅天河必死的决心动摇了。原本在决心用义眼换取九月安全的那一刻,他就准备好了去死。搏斗和殴打让双腿失去的力气,傅天河身体的重量只能够压在陈词肩膀上,他努力想要驱动身体,尽可能减轻陈词的负担。陈词将他的手臂扛在肩头,慢慢地走过狭窄走廊,从腥臭狗血和满地内脏,以及瘫倒在地上的众多变异犬中经过,走向尽头处斑驳的大门。靠近之时,门锁扭曲着破碎,厚重的铁门自动向外敞开,街道上的灯光照进来,在地面形成一块暗黄色的矩形。四下寂静,就如陈词预料,这里是一片早已荒废的场所,他们正处在工业基地的残骸中。陈词定了定心神,他和傅天河的随身物件都被收走了,也没法看地图,当务之急是把傅天河转移到足够安全的地方去。.陈词几乎是扛着傅天河走进电梯。进入到这家位于四层楼的宾馆前厅时,正玩着终端的值班前台看到满身是血的傅天河,一愣,旋即瞪大眼睛,就要惊吓出声。精神力瞬间笼罩,所有惊声问询不再能够说出,前台的双眼变得迷离,任由陈词和傅天河从面前经过。五秒钟后,前台回过神来,还以为刚才自己是发呆走神了,继续低头去看终端。听到走廊上传来细微声响,原本正垂着头,坐在椅子上打盹的安安立刻睁开双眼。趴在地上的大聪明也抬起头,汪汪叫了两声,明显激动起来。安安深吸口气,晃晃脑袋让自己清醒过来,努力驱赶无孔不入的困倦,她凝神细听门外的动静,同时小心地释放出一点精神力。经过这两天的教导,她已经能够稍微掌握一些了。听到下一声响动的瞬间,安安猛地站起身,她迅速跑到门边,打开了反锁的旅店房门。果然看到她的师父和师娘正在走廊上。满目血色让安安霎时瞪大双眼,抬手用力地捂住嘴,陈词看到她,低声道:“来帮下忙。”安安赶忙过去,把傅天河的另一只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和陈词一起将即将陷入昏迷的alpha抬进屋内。让傅天河躺在床上,安安回身过去,把房门重新反锁,才磕磕巴巴地小声问道:“师、师娘这是怎么了?”陈词:“他受了一点伤,去接点温水过来,再拿上毛巾。”安安立刻照做。陈词解开傅天河的上衣,果不其然,alpha身上全都是大大小小的伤痕,棍棒造成的青紫淤血埋伏在皮下,等过上一两天,会以更加恐怖的姿态,散布成大面积。他双手的手腕更是被镣铐磨得脱了层皮,一片血肉模糊。简直可以用触目惊心来形容。陈词抿唇,除却胸口的感应疼痛,他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不适,甚至连一小块红肿淤青都看不到。傅天河究竟是怎么做到让他毫发无伤的?大聪明前爪搭在床边,嗅着傅天河身上的味道,变异犬的血液让它畏惧地夹着尾巴,喉咙里发出细弱的呜呜声。安安很快把温水端了过来,陈词用毛巾小心擦去傅天河身上的血迹。最开始是他手撕变异犬淋上的,后来从alpha空洞眼眶中流淌的血染红了更多地方。他仔细避开所有严重的伤痕,同时用精神力包裹着傅天河,试图降低alpha对痛觉的感知。身体上的斑驳逐渐擦去,只是用过的毛巾放进水里,整盆水都在顷刻间变为鲜红。安安跑去换水,就这样重复了十几次,才勉强把傅天河擦得干净一些。“辛苦了,你去我们的房间休息吧。”陈词道,“接下来我自己照顾他就可以了。”安安担忧地看着傅天河,点点头。师父和师娘肯定是去做危险又重要的事情了,现在这种情况,她也不好问起。陈词过去给她用密码解开隔壁的门锁,还好这家宾馆可以同时使用房卡和密码两种解锁方式,要不然他所有随身物品都被唐纳德收走,根本没法回屋。安安带着大聪明,好让陈词能够安心照顾傅天河。一直到她走了,傅天河才睁开眼睛。他的右侧眼眶整个都干瘪下去,好在方才安安完全被他满身满脸的血吸引,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直到现在,傅天河也在担心他的样子会惊吓到其他人。“九月。”他轻声喊道。“我在。”陈词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把傅天河的手放进被子,刚刚他在为alpha的手腕进行包扎。“照顾好大聪明,我希望它能代替我,一直陪你到很久以后。”“和你相识的这几个月,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这些话太像遗言了,又或者说根本就是遗言。“你不相信我吗?”陈词道,“我说过,你不会死的。”“现在你好受了很多吧,我不知道那只眼睛究竟是做什么用的,但应该是用来抑制尘病的。”“按理说摘除义眼之后,你的病情就会迅速发作,就像最开始,尘晶迅速生长,几乎要突破眼眶,但现在,你是不是基本上没感受到什么不适?”“之前你几次三番地背对着我按压眼球,应该也是因为内部的疼痛吧,但在和我亲吻或者有过其他接触之后,是不是就会迅速缓解?” 第233章 傅天河乖巧地点点头,他闭上眼,安静下来,很快就因为眼球底部的痒皱起眉头:“妈妈,我不舒服。”“再忍一忍好吗?”傅天河闭上了嘴,他紧抿着唇,从有意识时起,他就知道要克制自己,就像在面对橱窗里想要的玩具时,假装不经意地走开。傅天河是被活生生疼醒的。他抬起手,下意识地想要抓挠,却摸到了黏糊糊的东西。那是他第一次出血。关于那段日子,傅天河仅剩下的回忆,就是只有疼痛。他的眼球正被某种不断生长出来的坚硬东西戳烂,每天都挣扎在几乎要将人逼疯的疼痛中,他无时无刻不在哭嚎,尖叫着试图抠挖右眼,却被母亲死死地抱在怀中。有好几次傅天河直接晕厥过去,然而醒来之后,迎接他的还是剧痛。永无止息。他的嗓子哭到嘶哑,甚至都说不出话来,同时开始流鼻血。哭泣又让他鼻涕增多,每一次擤鼻涕都会带出来许多许多血。也许是实在太痛苦,他的大脑开启了自我保护模式,让与之相关的回忆变得模糊不清。有很多细节傅天河都完全记不清了,但后来想起,那时候母亲的情况应该也非常不妙,只不过她还需要强撑病体,照顾年幼的孩子。直到某一天,母亲告诉他,她要离开几天,让傅天河一定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乖乖在家里等她回来。她准备了一些止疼药和镇静剂,告诉傅天河用量,警告他绝对不能使用过量,再三确认之后,母亲把他抱在怀中,不舍的亲吻,离开了。家中有她事先留好的食物和水,傅天河按照她的规定严格服药,依靠止痛药和镇定剂,捱过了生不如死的日子。在第三天的晚上,母亲终于回来了,她满身疲惫,眼中却带着欣喜。这时的傅天河右眼已经彻底看不见任何东西了,它不断淌出脓和血水,弄脏傅天河的脸和衣服。他坐在床上,混混沌沌地看着母亲从胸前隐秘的口袋里,摸出个小盒子。盒子里装着一颗金色的眼睛。母亲说这是某位炼金师的手笔,她通过一些非法途径获知了相关消息,得到了这颗眼睛。“我能重新看见东西吗?”傅天河问。“不能,但是如果能起到作用,它就可以让你活下来。”母亲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她凝视着傅天河的右眼,眼球内部已经被全然侵蚀,只剩下薄薄的一层膜蒙在上面,透出淡淡的紫色,如同不祥的翳。傅天河看着母亲开始准备手术需要使用的工具,他是感染者,绝不能随意前往医院,所以她打算亲自动手。纵然在此之前,她没有从事过任何与医学相关的工作。换上那颗金色的眼睛之后,是不是就再也不会痛苦了呢?他忍不住期待。.手术结束了。眼眶里的异物让傅天河感受到强烈的不适,但总归来说也比那恨不得让他死去的疼痛好了许多。他经常抬起手,用指尖敲打右眼,发出有节奏的声音,这已然成为了年幼男孩的一种游戏。自从生病,他就再也没有出过家门。母亲说他们要好好隔离,不能把病传染给其他人。母亲开始教他很多事情。教导从疫病发生后就有了,但这段时间变得格外严苛,她常常皱着眉头,批评傅天河做得不够好,似乎忘记了他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傅天河用三个月的时间,学会了使用燃料,做饭烧水,清理衣物,打扫房间,以及最为重要的,在任何人面前伪装成快乐的模样,隐藏起全部痛苦。母亲却一天天地消瘦下去。曾经她可靠的肩膀变得如此孱弱,甚至都无法拧干刚洗完的衣服,傅天河理所当然地承包了一切家务,他已经七岁多,是个大男孩了。直到那个晚上,傅天河在睡前喝下一杯母亲端来的温牛奶,他躺在被子里,听妈妈讲起睡前故事。那里有海面上绿意盎然的小岛,下雨时雨滴噼啪打在树叶上,小动物们会慌忙躲进树洞,抖去毛发上的水珠。傅天河想象着下雨,在慢慢升起的困意中,进入梦乡。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母亲。再度醒来那刻,他听到了周围嘈杂的混乱声音。数不清的人正在门外,他们穿着白色的防护服,严密地包裹在其中,只能看到一双隐藏在护目镜后的眼睛。他惊慌地寻找母亲,却被其中一人告知,她去旅行了。身着防护服的陌生人蹲在他旁边,笨拙却竭力地安抚,其他人则搜过他家中的每一寸角落,将所有的物件全都装进密封袋。“这是她留给你的东西。”防护服递给傅天河一本书,“好好拿着吧,别哭,也许有一天你还能再见到她。”傅天河紧紧抱着那本工程书,眼睁睁看着他们将自己的家清空。到处都被喷洒了消毒液,就连他身上穿着的衣物都要求脱掉,换上新的。有人过来为他抽血,放入仪器当中检测,最终结果出来的那刻,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傅天河不明白为什么,他只知道他找不到妈妈了。一直等到晚上,这些人才离开,带走了所有东西,只给傅天河留下了那本书。他们给了傅天河一个地址,和一张通行证,告诉他可以去那里暂住。但傅天河才不要去什么孤儿院,他孤零零地坐在矮蓬门口,一年之前母亲带他来到这里,将流浪汉废弃的窝棚改造为他们温馨的小家。如今只剩下了他自己。妈妈是去哪里旅行了呢?傅天河努力回想着母亲曾给他说过的所有话,试图找到一些相关的讯息。然后,他便看到了远处熊熊燃起的火红,多么耀眼,多么温暖。那是冬夜里小女孩划亮的最后一根火柴,点燃巨大的焚化炉,也点燃了整个梦境。第158章 傅天河挣扎着从燃烧的冰冷梦中醒来。右眼的空洞让他极度不适,他迫切地想要找个什么东西将其填满,手指,水杯,纸团,什么都行。他浑身疼得不行,明明是昨天挨的揍,却在今天让他吃够苦头,傅天河艰难地动了动胳膊,疼地龇牙咧嘴,立刻惊醒了身旁睡着的少年。陈词猛然睁开双眼,发现傅天河还好端端地躺在旁边,松了口气。但很快,他的视线定格了,紧盯着傅天河的头发。几秒钟后,他才勉强移开眼,轻声问道:“感觉怎么样?”傅天河迟缓地点了下头,小声道:“我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陈词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是凑上去,吻住傅天河干燥的唇。这是一个湿漉漉的吻,陈词深入傅天河本就不设防的牙关,轻扫alpha柔软的口腔,主动为他提供更多,他甚至还能从中品到淡淡的血腥味,傅天河嘴里也有伤。陈词找到那处伤口,很显然,是遭受重击时牙齿磕出来的,他轻轻舔着,用舌尖抵住,笨拙地期望能当做安抚。似乎有什么东西变得太一样了,傅天河的手忍不住收紧,抓住陈词手腕,昨天发生的一切都清晰重现在眼前,被锁在牢笼里少年挣脱束缚奔向他,他们仍然能够相拥。真好。许久过后,陈词才退开,他抿了抿湿润的唇,轻声道:“谢谢。”谢谢你昨天做的那些。陈词不知道作出决定的那一刻,对傅天河来说有多么艰难,因为挖出那颗一直抑制着ashes的义眼,就意味着死亡。他要以生命,换取自己的安全。“不要对我说这句话。”傅天河低声道,“是我该谢谢你才对。”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但九月的血……确实在抑制他的病情。陈词抬起手,摸了摸傅天河的发,银丝落在少年指尖,“给我讲讲吧,你过去的事。”过去……么。不知从何时起,这个词成为了傅天河的禁忌,他不会对任何人讲起此前的人生,因为一旦说出来,就意味着他必死无疑。要把埋藏了十多年的过去重新挖出,讲给九月听吗?是的,他愿意,他愿意挖出那已经在泥土之下腐烂发臭的许多个日夜,捧在血肉模糊的掌心里,双手献给少年,就算它饱胀着自己的痛苦和不堪。因为他知道,九月不会用挑剔的审慎目光打量,也不会嫌恶地皱起眉头。他只会用惯常的冷静,挑去脓包,引走毒液,试图从中找到还残存着生命的种子,重新播种,用自己的鲜血浇灌。傅天河闭上眼,他抬手捂住自己的空洞的右眼,才再度睁开。就从……刚才的梦说起好了。陈词安静地听着,听傅天河是如何在海边毫无察觉地感染,如何被母亲带着隐居在偏僻角落,寻求生机,如何挣扎在眼球溃烂,体内消融的痛苦中,又是如何获得由母亲亲手植入的义眼。直到,他听傅天河说起她消失的那天。陈词眼睫动了动,从傅天河关于表象的叙述中,他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背后发生的事情。她疯狂又严苛地教会孩子生存下去所需的所有技能,是因为知道自己再也不能陪伴在他身边,让他慢慢长大。ashes发病是有一个过程的,ashes会率先进入到人体内部,细碎的晶尘在内脏和血管壁上扎根,汲取营养生长,在这段时间内,是没有传染性的,患者只会感到瘙痒和疼痛。但随着晶体越来越大,它们会开始朝着外部进发,如同寄生虫要冲破寄主身体的桎梏,完成繁衍生息的任务。这个过程一般需要三个月,当晶体从口鼻,眼耳这些薄弱处冲出体内时,患者就具有了高度传染性。他们会作为养料,在短短一周内被吸干,或者整个被ashes同化,成为一碰就碎的塑像。陈词不知道为何傅天河母子俩的潜伏期如此之长,有将近八个月之久,按理说他们作为第一批感染者,应该很快就会发病。也许是和从炼金术师手中得来的义眼有关?但再神奇的物质,也只不过能起到暂且压制的作用。她清楚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在身体溃破之前,选择主动报备。 第235章 嗯,这种东西他当然不会用,生活在白塔,陈词怎么可能自己缝补东西,无论衣物还是用品,别说坏了,只要晒微沾染污迹,都会被立刻更换成崭新的。之前旅行中,如果他们的衣服有哪里划开口子,或开了线,都是傅天河去缝。但他有看过傅天河使用,细细的针线在alpha手中灵巧穿梭,只需要十几秒,就能把破损的衣物缝好。也不是多难的样子。陈词直接上手,他找了一块白布,将其裁剪为两片相同的圆角长方形,中间填充上柔软的纱布,就要将它们缝在一起。他屏息凝神,对着灯光穿线,擅长钢琴和小提琴的手稳得要命,一下子就穿进去了。然后就是缝针。陈词刺下第一针,确定果然不是很难。他眼睫低垂,干得非常仔细,缝到第三条边时,针刺穿两层布料,垫在下面的手指突然感到一阵细小的尖锐疼痛。陈词条件反射地将手收回,看到一颗血珠,缓慢地从食指的指腹鼓出。他就这样定定地盯着它,一直到血珠饱胀到了极限,只要稍微一颤动就会滚落下来。陈词站起身,来到床边,他伸出手,将这一滴血抹进了傅天河的唇缝。傅天河苍白的唇被染上浓丽艳色,睡梦中的alpha贪婪地伸出舌尖,将带着晚香玉味道的血腥尽数舔去,又似乎渴求地搜寻着更多。陈词干脆将食指放进了他嘴里,感受到了迫不及待地吮吸,更多的血被傅天河吮出,刺痛随着规律一下下地出现。但那毕竟只是个小小的针孔,伤口很快就难以再吸出血来,陈词将沾满了傅天河唾液的食指抽出,明显感觉到了那一瞬alpha不舍的挽留。陈词抽出一张纸巾,把湿漉漉的手指擦干,继续回到桌边缝合。第159章 【营养液12.5w加更】咕噜噜……轻微声响环绕在耳边,宛如有接连不断的小气泡冒出,又悄然破裂。陈念能够感受到微弱的光,透过他薄薄的眼皮被视细胞感知,化作电信号传入大脑。似乎有什么人正在靠近,因为光被挡住了,陈念却无论如何都难以睁开双眼,仿佛甚至连这具躯壳都不属于自己。也许他正在浸泡在海水中吧,只不过这一方海水温暖而细腻,让他本能地感到安宁。意识昏昏沉沉,甚至连时间的流逝都无法得知。陈念竭尽所能地想要思考,但思维却如同卡住的老旧齿轮,无论再怎么努力,也只能在原地发出无助的咔咔声响。他只能等待着,是梦吗?如果是的话,一定是一场深重的梦魇,要不然怎么他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主动挣脱出来呢?咕噜噜的声响永不止息,成为这方无趣梦境中唯一的变化,让陈念意识到也许他正处于活着的状态。眼前的光时不常会被短暂地挡住,也许它具有某种规律,但昏沉之中,陈念没办法做出详尽的判断。他悬在水中,既无法浮上去,也触不到底。隐约间,陈念似乎听到了嚎啕哭声,那人嘶嚎咆哮着,哭得痛彻心扉。是谁啊?哭的这么没出息。陈念想知道究竟是谁扰乱了这一方无趣的平静,他再度尝试,努力地想要睁开双眼。这一次,他成功了。陈念看到了面前透明的罩子,以及一处很大的房间。就像之前的所有梦一样,眼前的一切都格外模糊不清,只能朦胧地辨认出轮廓。在前方一米处的地方,放着个稍微有点椭的球形装置,装置中装有清透的液体,一个蜷缩的婴儿正漂浮在其中。他看起来已经不小了,陈念不知道胎儿在各个月份里分别是什么样子,但那个孩子有手有脚,应该七八个月了吧?他安静地待在那里,如同一根漂浮在水里的原木,陈念想要看得更仔细一些,却感受到光被侵扰。有什么东西过来了。它有着细长的身体,窄窄在肩膀上生着两只橄榄状的脑袋,手臂格外的长,能够伸到很远的地方,而腰部以下本该是双腿的位置,蠕动着数条分叉肢体。陈念只觉得它非常熟悉,实在是太熟悉了,激起他心中本能的恐惧,想要浑身颤抖,却又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究竟在哪里见过。那东西在对面的婴孩前停住,它细长的手臂轻轻按在罩子上,五指之间带着薄薄的蹼,仔细观察着其中的婴儿。它俯身看了良久,长臂伸到旁边的控制台上,按下几个按钮,随后转过身。眼前变得稍微暗了一些,之前陈念许多次感受到的光被遮挡,就是它来到了面前。距离拉近,陈念终于能够看得更清,在那两颗凑过来的橄榄形脑袋上,金色纹路形成两只竖着的眼睛,它们凝视着他,和陈念对视,神情如母亲般温柔。眼睛,眼睛。如此熟悉,他曾在哪里见到过吗?胸口突然冒出钝痛,只是短短几秒钟,就成发展为某种剧痛。耳边不断的气泡声变得激烈,哗啦啦地翻涌着,陈念看到那只金色的眼睛从底部开始被蓝色侵染,曾经温柔的神情挣扎着消失不见,带着冰冷杀意地狠狠刺进他心口。剧痛。陈念下意识地想要呼吸,却吸入了一大滩液体,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也同样被浸泡着。肺部被水灌入,刺痛窜入大脑,颜色变得混乱,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崩坏,仪器疯狂闪烁着警示灯,地板陷落,房间轰然倒塌,碎石砖块被一股奇异的力量拉拽着飞向混沌的虚无。两只蓝色的眼睛升至空中,冰冷地俯瞰着,最终只剩下陈念和他对面的胎儿。那胎儿仍旧沉浮在清透的液体中,安静地睡着,不曾睁开双眼,世界疯狂都与他无关。在最后那一瞬,陈念看到在他的肩头,有一弯月亮形状的小小胎记。滴滴滴滴——他听到尖锐的警报声,以及身边众多嘈杂急促的话音,原本轻盈的灵魂被一下子打入躯壳。疼痛无处不在,有冰冷的金属贴上自己胸口,然后是突如其来的麻痹,他整个人都随之向上抬起,再重重地跌回去。那只硕大的莹蓝色眼睛就在天花板上,沉默地凝视着他。一切都黑了下去。——我们日复一日的生活于世,对世界却几乎一无所知。——为什么我们记住的是过去,而非未来?以及,我,为什么会存在?不知过了多久,陈念再度听到了哭声,压抑在喉头中,痛苦呜咽着,光是听着就能被其中浓郁的悲怆溺毙。他昏昏沉沉的脑子忍不住想:是谁死掉了吗?为什么要哭得这么伤心?陈念感受到了微光,就像那个梦刚开始时一样,也许现在,他所听所感的,仍是梦中景象。陈念竭力尝试着睁开双眼。这一次,他一下子就成功了。他看到纯白的天花板,并没有那只莹蓝色的眼睛,恍然间陈念无法分清现实和梦境。阳光被拉紧的窗帘遮挡,只有微弱的亮度充斥房间,让眼前不至于一片漆黑。压抑的抽噎声就在侧旁,陈念试图转过头去看,还没等他做出艰难地尝试,那人便被惊动。下一秒,陈念便看到沙弗莱的脸出现在眼前,alpha双目通红布满血丝,鼻尖更是重灾区,看起来就像个红鼻子小丑。发现他醒了,沙弗莱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一滴泪从他眼中掉下来,砸在了陈念唇边,顺着唇缝没入口中。又苦又咸。陈念张了张嘴,他努力驱动声带,虽然很小,但仍能够发出震动。“我……是到了天堂吗?”他轻声问道。“不,这不是天堂,”沙弗莱嘶哑的嗓音剧烈颤抖着,“你不会死的,绝对不会,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难受?”陈念艰难道:“那我为什么会看到天使?”沙弗莱大脑宕机了足足有十秒钟,才反应过来,陈念是在和他开玩笑。他被水箭击穿了胸口,又浸泡在海水中,抢救了数个小时,昏迷过一天一夜的爱人,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他开玩笑???陈念见沙弗莱这副全然呆滞的样子,忍不住想笑。他勾起唇角,呼吸稍微快了一些,就感觉到胸口处传来的疼痛。他全都想起来了,自己和沙弗莱乘坐潜水艇,去看辰砂隐藏在海面之下的部分,却在即将浮出水面之时,遭受了那只怪物的袭击。一支水箭刺穿了他的左胸。陈念还没来得及回忆更多细节,就感到有温热的水接二连三落在他脸上。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像是下了大暴雨,不断地滚出一滴又一滴的泪。陈念不是第一次知道沙弗莱会哭,当初沙弗莱冷若冰山地拎着行李从卧室里走出,选择去到外面住时,alpha的眼角也红着,有明显哭过的痕迹,但陈念还是头一回看到过程。他甚至还欣赏了两秒猛男落泪。“你哭什么?”陈念问。沙弗莱重重地跌回椅子上,他抓起陈念的一只手,将脸埋进少年还使不上力气的掌心。陈念清晰感觉到泪水在他指间弥漫,汇聚之后,顺着手腕流向胳膊。最开始沙弗莱只是无声地哭着,到后来从喉头发出压抑的呜咽,陈念的梦中,总是伴随着这道声音,原来是沙弗莱一直在哭吗?压抑了太久太久的情绪终于在此刻前爆发,沙弗莱甚至都有点喘不上起来,大口换气时喷吐的热气洒在陈念手臂上。陈念使不上力气,只能尽力地动了动手指,用指尖蹭蹭沙弗莱的脸。彻底标记的存在,让他能够对alpha此刻的强烈情绪感同身受,沙弗莱一直都是个挺含蓄的人,不会说太多漂亮话,用花言巧语哄他开心,和陈念之前认识的众多alpha截然不同。陈念知道他很爱自己,愿意为自己付出数不清的时间和精力。但此刻,他正前所未有地鲜明感知着,这种爱究竟有多浓郁,多炽热。“别哭了,”陈念轻声道,“我伤的应该不是很重吧?毕竟心脏在另一边。”沙弗莱勉强停住,低低地嗯了一声,喉咙哽得发痛。 第237章 沙佛来将储存条插在自己的终端上,展开虚拟屏。存储条中只有一份视频,沙弗莱把它点开吗,短暂的黑暗后视频开始播放。他们看到了海面,非常熟悉的海面,泛着清晨的粼粼波光,陈念只是一眼,就认出这正是他们昨天早上前去的环海平台区域。海波剧烈激荡着,暗色的潜艇从水面浮出,透明的罩子上破了个洞,海水正争先恐后地涌入,转瞬被鲜血染红。正是他出事的时候!但潜水艇并非画面的主角。透明的屏障自空中展开,狠狠地切入海面,而早就隐藏在海底的网兜骤然上升,突然通流的高压电使得整个海面都发出噼啪巨响!霎时间海浪激荡,几乎要掀起数米高的海啸,有什么东西正在不断缩小的包围圈中拼命冲撞,试图逃出。但无论屏障还是兜网都十足坚韧,以不容抗拒的姿态一步步缩小,直到将那有着两个椭形脑袋的怪物困在其中!它手臂和躯干上覆盖着机械外壳,荆棘般的棱刺密密麻麻从网洞里刺出,却无论再怎么挣扎,都无法把特质的兜网破坏。两颗头颅上的蓝色眼睛疯狂收缩,瞳孔如蛇般细长,它发出嘶嚎,引得海中的原初生物们疯狂反扑,却被高能电流直接击穿。数不清的原初生物尸体肚皮朝上着,密密麻麻地漂在海面,被高压电击得焦黑,仿佛都能够嗅到画面中烤糊烧焦的味道。、这、这……?!陈念震惊得无以复加,在自己遭遇袭击后,罪魁祸首竟然被捕获了!他扭头看向沙弗莱,发现就连alpha也满脸震撼地瞪大双眼。当时沙弗莱满心满眼都是胸口被洞穿的陈念,他像疯了一样大吼大叫,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至于周围还发生了什么,沙弗莱根本就不知道。视频就此结束,屏幕暗了下去。“也就是说……”陈念咽了口唾沫,难以置信地道,“其实环海平台事先知道那个怪物会过来,早就做好了把它捕获的准备?”“那……我是诱饵吗?”沙弗莱根本无法给出回答,陈念那句虚弱的疑问,如同一记重锤砸在他心口。父亲说他们内部存在奸细,出卖了他和陈念的行踪,而将怪物成功捕获的行为,又表明了早就有人知道这趟行程会出问题。沙弗莱深吸口气,吐出,再深吸口气。他站起身,道:“我要去问他们。”陈念:“问谁?”“我父亲或者辰砂。”“先别去了。”陈念用指尖轻轻扯了下他衣袖,与其说扯,不如说只是轻轻地碰了一下,他还使不上力气。“把那东西抓到是件好事,况且我也没真受很严重的伤——”沙弗莱最后几乎是吼出来:“要不是你的心脏长在右边,现在你已经死了!”陈念眨眨眼,尽力安抚着alpha:“可现在不是没事儿吗?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如果。”“好啦,坐下吧,别这么看着我,怪吓人的,我们两个先讨论一下,你冷静冷静,给我从头到尾的梳理一遍吧。”沙弗莱剧烈地呼吸几次,重重坐回椅子上。这次危机把他平日的稳重和沉静全都撕得稀巴烂,一想到他挚爱的少年就在他眼前被洞穿,鲜血浸没了两人的身体,沙弗莱根本就冷静不下来。他抬起手,用力揉了揉额角,强迫自己不被愤怒和焦躁占据,开始从头梳理目前他们已知的线索。“所以说这是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故事。”陈念总结道,“信标一方以我受伤为代价,成功抓捕了当年陈家纵火案的元凶,并且如果不出意外,此后我和陈念应该就不会再因为它出现问题了。”“仔细想想反而是件好事,总比心时刻悬在喉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偷袭好的多。”“我不能接受用你来当做这个代价。”“可是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我们又能怎么样呢?”陈念轻声道,“也许我的心脏在右侧也是这场计划中的一环,你今天是怎么回事?本来我以为你会比我更有大局观的。”“如果床上现在躺着的人是我,我确实也能这么说,可光是想到我差一点就要失去你了,我就……”沙弗莱说不下去了,他嘴唇紧抿,沉默地抓住陈念的手,少年食指上还夹着监护仪的指脉氧夹子。……不会又要哭吧?这一刻,陈念终于确定,此前他因为沙弗莱产生的纠结,流过的眼泪,努力做出的改变,都是值得的。“沙弗莱,”他轻声喊道,“你亲亲我。”面对少年的要求,沙弗莱俯身凑上来,轻轻碰上了他的唇。这是一个非常轻柔的吻,如同alpha正面对着稀世的易碎品,陈念不再像往常那样强势地引导着一切,占据主动权。这一次,他只需要用心体会沙弗莱的柔情和疼惜。一吻终了,兴许是摄取了沙弗莱的信息素,陈念心下平静了不少,潜意识里的紧绷也在消退。寡淡的口中现在包含着淡淡酒香。“才发生过这样的事,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再说以后的日子能够保护好你,但是陈念,我会竭尽全力不去让你再受其他伤害,就算要以生命为代价。”陈念轻轻地嗯了一声,沙弗莱温柔地拨开他额前的碎发,低声道:“睡吧,我会在这里一直守着你。”陈念真的很累,他重伤之后初次醒来,就说了很多话,还接受了太多惊天动地的消息,无论身体还是意识都格外疲惫,没过几秒就沉沉地睡了过去。沙弗莱凝视着他的睡颜,鬓角的乌黑碎发衬得陈念脸色更加苍白,他素来红润的嘴唇失了血色,只因方才的吻稍微湿润,兴许是感到疼痛,他眉头微微皱着,睫毛时不时轻颤。沙弗莱拿起终端,准备给陈词发送信息,却突然迟疑了。既然敌人在内部,那他的终端会不会也一直在被监视着?现在和陈词联络,会有暴露的风险吗?怪物已经被抓到了,他们暂时应该可以获得片刻安生,况且他必须得给陈词报个平安。沙弗莱不再多想,他发送消息,告诉陈词目前陈念的状况,和昨天都经历了什么,让陈词不要太过担心。【我回去搞清楚那个怪物的具体情况,也许过上一阵,会去三水找你,一同前往月光。】第161章 沙弗莱把自己回复的内容看过一遍,才放下终端。距离陈词询问已经过去了数个小时,当时陈念还没醒,他整个人沉浸在疯狂和痛苦当中,根本顾不得看消息。希望他迟来的回复没耽误陈词那边的事情。陈念的身份肯定瞒不住了,白塔找过来只是时间问题,从一开始他们就推测陈念很可能拥有和陈词相同的天赋,也许白塔会把陈念也带过去进行血液提取。三水出现ashes泄露,为了避免可能发生的感染,肯定需要更多疫苗。于是沙弗莱又加了一句:“如果情况需要,我就把ashes告诉陈念吧,也好过他从别人那里得知消息,接受起来会更加困难。”陈词暂时没有回复,现在这个时候三水处于夜间,也许他正在休息。沙弗莱查看终端上的秘密程序,程序是他亲自编写的,和陈词肩膀上植入的芯片关联,能够获取陈词身体的相关数据,确保在对方遭受危险之时能够予以救援。果不其然,沙弗莱看到数据在昨天突然出现了峰值,瞬间超出他此前设定的安全范围,时间点正好是陈念受伤的时刻。双子之间神奇的心电感应让远在三岁的陈词也受到了影响,甚至都因为剧烈的疼痛昏厥过去。对于陈词来说,陈念受伤的位置正是他心脏所在。然而那个时候他正急着抱陈念上岸,根本顾不得关注终端发出的警告。强烈的愧疚再度涌上沙弗莱心头,他不光没能保护好陈念,还害得陈词遭受了苦痛。从那之后的数个小时里,陈词的数据一直都保持在高位,并且有一瞬到达了前所未有的巅峰,各项指标几乎超出了人类身体的极限。好在随后数据逐渐趋于平稳,维持在了正常水平。那一刻陈词遭受了什么?是他杀死唐纳德的时候吗?沙弗莱暂且还不清楚,幸好陈词的情况转危为安,否则他绝对会为自己的失责愧疚一辈子。沙弗莱坐在床边的陪护椅上,紧紧地握着陈念的一只手,事态终于缓缓归于平静,他这时才感觉到难以忽略的疲惫。alpha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精神和情绪更是消耗巨大。接下来肯定会有各种状况应接不暇地发生,他需要稍微养一养精神,陈念的身份暴露在即,面对白塔,他是少年唯一的支柱。沙弗莱闭上双眼,几乎是在身体放松下来的瞬间,就靠在椅子上睡着了。陈念是被疼醒了。兴许是止痛针的效果消退得差不多了,胸口的疼痛伴随每一次呼吸,窜入大脑。他呲牙咧嘴地醒来,痛苦扭过头,就看到沙弗莱正趴在床边睡着。alpha还是坐在那张陪护椅上,两只胳膊放在床边,铂金色的脑袋枕在上面。沙弗莱想握住陈念的手,又怕他会觉得凉,就只捏着露在被子外的一小截指尖,似乎生怕稍一松开,陈念就会消失在身边。沙弗莱个头挺高,他保持着趴伏姿势,光是看着就怪难受的。陈念知道沙弗莱一定熬了很久,没舍得将他叫醒,自己默默地忍受着疼痛,还好,不是实在忍不了的那种。如今他独自一人,静下心来,终于可以思考更多问题了。游戏内那只小小的异形在他肚皮呈现出蓝眼睛的形状,而在海中,他被鱼群身上的蓝眼睛包围,更是在发动袭击的怪物头上看到相同的标志。然后就是梦中。那怪物和现实中相比起来好像更温和一些,浑身不再生有可怖的金属棱刺,覆盖机械部分,脑袋上的眼睛也是灿金色的。显而易见,那个时候它是在照顾自己和陈词。但最后,如同被侵袭般,染上了晶莹的蓝。陈念总觉得梦中的场景就是他胎儿时期的记忆,否则他怎么会平白无故梦见那样的场景呢?如果是真的,就意味着怪物的立场其实发生了巨大的转变,从照顾他,改为想方设法地杀死他。至于其中原因,很可能和变色的眼睛有关,而军方已经成功将怪物抓捕,说不定他们能够从中得到更多线索。陈念深吸了口气,再长长地呼出来,整个过程被他控制在相当慢的速度中,因为一旦快了,他的伤口就会更加疼痛。陈念从小到大很少生病,姜叔虽然身体不好,但把他照顾得格外仔细,顶多是在姜叔看不到的地方,陈念会因为调皮有一些不严重的磕磕碰碰。所以这样的伤痛对陈念来说还是头一次。 第239章 这是沙弗莱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见到这只出现在姜岱描述中的怪物,陈念遇袭之时,他其实没能看得太清。它的身体呈现出灰黑色,如同被蛋白质烧焦后的余烬覆盖,整体却又比较光滑,后背两侧覆盖有少量鳞片,肩膀处骨骼的形状也和人体不同。两只脑袋并非发源于同一起点,而是并排分布在左右两侧肩膀上,它的双臂更像是腕足,因缺少骨头而弯曲着,长有密密麻麻的金属尖刺,而腰部以下因为没入水中,暂时无法被准确观察。怪物面朝下飘着,从沙弗莱的角度无法看清它脑袋上的蓝眼睛。和愤怒一同升起的,还有某种难以言说的恐惧,这是人类对未知生物的本能反应,沙弗莱握紧手中的枪,谨慎地对待可能发生的所有情况。一墙之隔的监测室内,正有许多研究员通过仪表关注着怪物的动向。他们给怪物注射的镇静剂足够迷倒一头蓝鲸,但以防万一,还是小心点为妙。沙弗莱上前两步,想要去看它脑袋上是否还留有蓝眼睛。如果陈念昏迷时梦见的场景就是他真实的记忆,眼睛的颜色可能另有玄机。沙弗莱逐渐靠近了透明的防护层。就在他停住脚步,想要仔细去看的那一瞬,原本无声无息趴在水中的怪物,猛然抬起头,朝着沙弗莱直扑而来!显然这是它积蓄了全部力量的凶狠一击,防护罩在剧烈的撞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因能源过载变为半透明的深色,只支撑了短短三秒钟,竟哗啦一声尽数破碎!“殿下!”惊慌喊声中,沙弗莱后退一步,同时端起手中的冲锋枪,早已有所准备的精神力骤然凝聚——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变慢了,泛着寒光的金属利刺,头颅上莹蓝色的竖直眼睛,脖颈上裂开的嘴和贪婪探出的数条舌头,全都清晰映在紫罗兰色的眸中。抬枪,射击。砰——!怪物的行动轨迹竟是在顷刻间被alpha计算出来,第一颗子弹正中它头颅的中央。那只蓝眼睛,其实并非生物会有的器官,而是由纹路构成的图案,某种液体正流淌在线条之中,带着晶莹细碎的光点,使其呈现出蓝色。在沙弗莱之后,数不清的子弹倾泻在怪物身上,它的冲势几乎瞬间就被阻挡,蓝血疯狂地飙溅而出,怪物头胸处被打得稀巴烂,惨叫着倒在地上,痛苦翻滚着。蓝血迅速扩散成一大滩,足足过了有一分多钟,怪物的嚎叫声越来越小,最终无力地面朝下趴倒在地,不动了。有人端着枪,试图上前查看情况,沙弗莱立刻抬起手,让他不要靠近。虽然处在不同地点,但眼前正在发生的事,实在太熟悉了。就在他抬手的这一瞬间,怪物的后背骤然开裂,一只黄鳝般长条形的蓝色生物从它的脊骨中窜出,直冲沙弗莱门面而来!“保护殿下!”早有准备的沙弗莱猛地后退一步,就在神经紧绷的众人即将还击之际,椭圆形的罩子从天而降,瞬间将扑在半空中的异形扣在了地上!而反应最快的军人已经完成了射击,原本瞄准着异形的子弹“啪”的一声打在罩子上,被直接弹到一边,连一道细细的裂隙都没有出现。这是——?!一时间所有人都惊呆了,从他们浑身紧绷又满面震惊的反应中,能够看出此前没有任何人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无论是从怪物背部里钻出的异形,还是突然在关键时刻将其捕获的收容舱。全都是计划之外的变故。这一系列的事情发生在短短十几秒内,作为直面一切的人,沙弗莱紧紧盯着收容舱内不断蹦跳着挣扎,想要脱困的异形。如黄鳝般的细长身体整个呈现蓝色,从怪物尸体的背后钻出,目标明确,直冲他面门而来。沙弗莱知道,如果不过他们没能成功阻挡,这玩意儿会通过嘴部,进入到他的身体当中。那是陈念数日前在阿法纳西的基地里遭受的意外。游戏再一次映射到了现实之中,但却并非如他们想象中的那样,出现在陈词身边,而是落到了他的头上。如果陈念没有在游戏里接触那个胎儿,遭受异形袭击,那么现在的情况会是如何?他在毫无防备之中,也许会被怪物钻入口中。有一件事可以肯定,现实中的异形可不会像在游戏内那样,只是单纯地安静待在人物腹中,往肚皮上画图。沙弗莱深吸口气,身旁的研究员这才反应过来,浑身颤抖着慌忙询问:“殿、殿下!您怎么样?!”“我没事。”沙弗莱抬头,这间特制牢房高高的顶部,显然隐藏着不少机关。他将手中的冲锋枪交给军人,从口袋里掏出湿纸巾,擦去手指上火药残存的痕迹。沙弗莱知道,此时此刻,正有无数双眼睛注视着这座深牢中发生的一切。那些闪烁着红色光芒,正在运行中的摄像头,就是辰砂无处不在的眼睛。第162章 【营养液13w加更】陈念躺在病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现在这个时候他倒希望自己能迅速地睡过去,倒不是因为胸口疼痛,而是实在太无聊了。沙弗莱走了得有三四个小时了,皇室护卫队忠诚地守在病房内,但是陈念根本不认识这些年轻又健壮的alpha,他并非内向之人,相反,还有点自来熟,可跟他们,陈念根本聊不来。“杰森,你一直站在那里,不累吗?”从刚才的交谈中,陈念得知了护卫的名字。“回殿下,不累。”和之前如出一辙的回答,先是恭敬的称呼,然后是就事论事的简短答复,比挤牙膏都挤牙膏。陈念知道这是因为他目前的身份,如果非得要求杰森给他东扯西拉地聊天,反而是在难为对方。现在他手臂一动都会牵连到胸口,引发疼痛,别说玩儿终端了,就连手指都还有点使不上力,现在更是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陈念默默地叹了口气,只能耐心等待沙弗莱回来。就这样消磨了大概四个小时,走廊上终于传来脚步声。陈念精神一振,他所在的病房性质私密,皇室专用,除却医护只有经过特殊许可的人才能进来,而经过数个月的相处,他已经非常熟悉某个alpha的脚步了。脚步声格外急促,果不其然最终停在了房门外,陈念听到外面的守卫在低声喊“大皇子殿下”。沙弗莱点头示意他们不要声张,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他看向病床,和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对上,见陈念醒着,也就不再刻意放轻动作:“怎么不休息一会儿?”“刚才睡得有点多,现在睡不着了。”陈念注意到他脸色不太好。既然他回来了,也就没有继续让别人守在这里的必要,沙弗莱挥挥手,病房内的皇室护卫队自觉离开,去到走廊上。沙弗莱再次智控系统关闭,他坐到床边的陪护椅上,对陈念低声道:“我去看了那个怪物,它被军部和研究院联合关押在深牢中,我去到的时候它面朝下飘在水面上,据研究员说已经给它注射了能够迷到一只蓝鲸的镇静剂。”陈念一看沙弗莱的叙事方式,就知道里面肯定有其他故事,他安静听着,等待下一句话。放在往常陈念说不定还会迫切地问上一句“然后呢”,可是现在他多说话会胸痛。“我靠近防护罩,想要看清楚它脑袋上的蓝色眼睛究竟是什么样的,结果它突然醒过来,扑到防护罩上,原本能够抵御塞纳级猛烈攻击的防护罩,在它面前就只支撑了三秒,还好我早有准备,和其他人一起打中了它上百发子弹。”“它没能成功对我发动攻击,在地上挣扎了很久,蓝血流的到处都是,最后面朝下趴在地上不动了。”陈念听着听着,忍不住瞪大眼睛,这一切对他来说都实在太过熟悉。“我们不知道那东西是不是被直接打死了,有人试图上前查看,就在我把他拦住之时,怪物的背部突然裂出一条大口,细长的蓝色东西从里面窜出,朝我的脸扑过来。”“卧槽!”陈念立刻看向沙弗莱的肚子,脸上流露出惊恐的神色:“你没事吧!”沙弗莱摇摇头,他握住陈念的手,示意少年别紧张,继续道:“在异形即将碰到我的时候,有个罩子从天而降,把它扣住了,那个异形被成功捕获。”陈念怔怔地愣了两秒,才舒了口气,不住道:“幸好,幸好。”和在电幻神国内发生的结果截然不同,如果沙弗莱真像他的人物那样,被钻了嘴巴落入腹中,现在自己也应该没办法再看到alpha了。毕竟现实可不是怎么死都会复活的游戏。“和你在电幻神国中经历的很像,对吧,现在我基本上已经能够确定,我们在游戏里经历的种种,都是对现实的预演。”“系统会自动进行模拟,而由于人物采取的行动变化,也会出现多种截然不同的结果。如此情况下就能够在现实中进行提前准备,以防最坏的可能发生。”“拥有如此强大的算力,就只有信标。”陈念喃喃道,“是信标事先做好了将怪物和异形捕获的陷阱。”沙弗莱点头:“我必须要去问一下辰砂,已经叫人去拿我的神经适配器了。”沙弗莱正说着,突然停住了话音,他回头看向病房的门,陈念也同样投以视线。虽然现在还很虚弱,但精神力仍旧能够自由地散发,陈念感知到正有人朝这边过来,而且还不止一两个。“是白塔。”沙弗莱低声道,“他们动作比我想象中快一些。”“啊?”直到现在,陈念对白塔的了解还非常有限,他只在最开始互换的那一周里居住在白塔内,此后就被沙弗莱识破,搬入皇宫。陈念其实一直都很想知道白塔究竟是如何运作的,才能够一直把陈词困在其中,但找不到合适的信息来源,每次问沙弗莱,也只能得到一堆语焉不详的回答,现在想来,是alpha在向他隐瞒ashes的存在。如今两人终于坦白,他却还没来得及听沙弗莱细说,白塔在ashes里充当的角色。“不用担心,全都交给我吧,”沙弗莱眼眸沉沉,“没有任何人能把你从我身边带走。”陈念被子下的手被沙弗莱紧紧握着,他正打算感动上一会儿,病房的门便被礼貌敲响了。沙弗莱:“进。”三个人走了进来,他们看起来年纪都不小了,也就意味着职位应该挺高,至于其他人则在走廊上等候。这三人分别是女性omega,女性beta和男性omega,本都是温和长相,却因难看的脸色显得颇为严肃。他们先是对稳稳当当坐在陪护椅上的沙弗莱行礼,才看向病床上的陈念。少年躺在床上,乌发柔软地散落在干净的枕头上,琥珀色的眼眸还带着重伤未愈的疲惫,伤痛让他缺少健康的血色,却因此显露出琉璃美人般的病弱感。三人身为白塔的高级管理人员,日常也不太有能接近陈词的机会,更多的事情都是白塔内的贴身侍女在做。但光从外表上看,这一对双生子简直就是一模一样!从听闻陈词遇刺,被洞穿了左胸时的震惊和慌乱,到得知抢救成功的庆幸,再到知晓皇子妃的心脏长在右边时的呆滞和难以置信……经过这十几年来的检查,他们所有人都对陈词的身体状况了如指掌。陈词的心脏就是长在左边的,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右侧?只有一种最为可能的解释——这位皇子妃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时候,换了个人。一个和他样貌相同,相像到很难会被认出来的人。“殿下现在感觉如何?”为首的女性omega轻声道,“或许我应该称呼您为陈念殿下?”“挺好的。”陈念一看她这副明显就是来者不善的样子,骨子里那股叛逆的劲儿又控制不住地涌上来了,“如果你们要是别来打扰的话,我感觉会更好。” 第241章 沙弗莱失笑,他起身凑过来,轻轻吻了吻陈念唇角:“渴了吗?要不要喝点水?”“我想喝酒。”沙弗莱当然不会以为陈念是想喝真正意义上的酒,omega胸口上还有一个洞呢,现在喝酒,完全是不想要命了。沙弗莱加深了这个吻。alpha信息素被omega捕捉,雪莉酒的清甜在唇齿间绽开,陈念餍足地眯起双眼,像是一只终于被喂饱的贪婪小兽,如果身后有尾巴,一定在悠闲地左甩右甩。陈念终于满足,开始思考别的问题:“对了,那个被抓住的异形是什么样子,我还不知道呢。”沙弗莱拿出终端,给陈念看他拍摄的照片,黄鳝形状的蓝色生物,头部生有大嘴,口中是一圈圈密集锋利的细碎牙齿,简直就像外星球才会有的生物。“应该是某种海洋生物的变体。”沙弗莱道:“这东西现在被辰砂收走了,肯定会做更细致的研究,现在,我比较想知道事情发生之后,你的人物在游戏里的状况如何。”“对呀,”陈念同样也很想知道,“游戏里出现在我肚皮上的蓝眼睛纹路明显是在提前告知我这件事情发生的可能,现在所有相关的剧情都在现实中走过一遍,说不定游戏还会做出新的推演,你有让人把我的神经适配器也一块带过来吗?”沙弗莱:“你现在这个状况,应该不适合使用吧?”陈念:“只是胸口疼而已,又不关我脑子什么事。带了吗?”沙弗莱:“带了。”陈念失笑:“那你还说什么。”沙弗莱喂着陈念喝了点水,陈念想去厕所,然而他现在这个情况,连坐起身来都没法办到,更别说站着走过去了。沙弗莱:“你直接尿在——”“不!!!”陈念一千个一万个拒绝,他们俩现在还在谈恋爱呢,怎么能干那么破坏氛围的事情!“让智控系统把我挪到厕所去!应该是有这个功能的吧?”沙弗莱没想到陈念反应那么大,他只是想让陈念尿在尿壶里,这样其实挺方便的。“确实是有。”既然陈念万分抗拒,沙弗莱也就不勉强,科技发展至今,医疗护理方面也有了十足的进步。沙弗莱调整智控系统的参数,陈念只觉他身下的病床就此解体,只剩下了身体躺着的一小块,然后那一条窄窄的床平稳地滑向卫生间。就连卫生间的墙壁也有所变化,连带着门一同扩大,好方便床能通过。沙弗莱本想跟着,被陈念勒令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他看向卫生间那边,很快听到了水声,却是盥洗台的水龙头被打开了。水流的哗哗声响遮盖住了其他声音,在半分钟后停住。沙弗莱心中的阴霾因此一扫而空,一直以来,无论做什么,陈念都是脸皮最厚的那个,现在他终于在某种程度上抓住少年的软肋了。陈念被推回原处,病床在他身体下方重新组装,惊叹科技如此先进的同时,他也在心中默默地祈祷。一定一定要快点好起来,不然也实在太尴尬了。沙弗莱的两款神经适配器很快就被送来,一款是专门供他为辰砂进行核心程序检修而特制的银灰色适配器,另一款则是平时玩游戏用的。陈念躺在床上,侧头看沙弗莱调整神经适配器的参数,道:“这里可没有皮带把你捆在椅子上,可以吗?”“可以,我一般不会弄出多少动静来,固定只是以防万一。”沙弗莱检查完毕,确认无误后,就要将神经适配器戴在自己的脑袋上:“你也帮我盯着点,如果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情况,就立刻按呼叫铃,叫其他人过来。”“好。”陈念点头答应。沙弗莱将神经适配器的锁扣固定,只露出冷而薄的唇,但陈念知道,他尝起来可不是这样。沙弗莱凝聚精神力,思维和电信号形成奇妙的共鸣,达到平衡,在顷刻之间进入了那片异度空间。向着四面八方伸展开来的一片纯白之中,沙弗莱在空中输入代码,他一把拉开展现在眼前的“门”,走了进去。沙弗莱双脚踩在水中,激起微弱的数据流。和之前相比,这方黑暗空间中逆升的雨似乎变得更快了,从他的指缝和发间穿过。沙弗莱甚至还隐约听到了涟漪产生的响动,而那道朱红色的小小身影,一如既往地坐在水面中央。他迈步靠近,直至来到cinnabar面前。cinnabar额头上的赤色的竖瞳完全睁开,凝视着虚空,沙弗莱想到陈词曾说过,他在小岛上见过相似的红色眼睛,冷冷地悬在天空中,注视着他的身影。天空与水面的数据交界处,隐约浮现着一些景象,相当杂乱迅速地掠过,那是无数个摄像头捕捉到的画面,纷繁闪现,以人类的肉眼根本难以窥视。但现在的沙弗莱是意识体,他凝聚起精神力,能够勉强看到一些。他看到陈念躺在病床上,而自己佩戴神经适配器坐在一旁的陪护椅上;看到特制的秘密收容间内,蓝色的细长异型翻滚着挣扎,想要冲破收容;看到白塔内乱作一团,焦急和无措的情绪在其中蔓延;看到地下城昏暗纷杂的街道,一场街头斗殴正在进行。整个信标都在cinnabar的注释之下。她,无处不在。沙弗莱本以为自己见到cinnabar会感到愤怒,然而现在,他的思绪相当平静,兴许是数年来的习惯导致了这一现象,又或许特制的神经适配器抑制了他的情绪产生。相对来说这是最好的状态,能让他进行高效的思考,避免情绪影响交流。“陈念已经醒过来了,那只瞄准他左胸的水箭从所有重要的血管之间穿过,只伤害了他的肺部。”虽然辰砂肯定全都知道,但是沙弗莱还是简要说了一遍:“白塔的人刚才来过,我已经和父亲商量好,暂时决定取缔这一机构,现在的白塔,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cinnabar安静地听着,并不作声。沙弗莱深吸口气,继续道:“在深牢里,是您将那只从怪物尸体里蹦出来的异形捕获的吧,这是您早就设定好的计划,对吗?用陈念引出那个怪物,达到最终将其捕获,并进行研究的目标?”cinnabar终于开口了:“这并非吾的计划,而是你的。”“至始至终,做出所有决定的都是你们自己,无论是前去环海平台测试精神力,还是乘坐潜水艇带他去看我在海面之下的部分,都是你和他共同作出的决定,未受其他任何干扰。”“吾不过是基于这种现状,将效率提升至最大化。”沙弗莱皱起眉头:“所以说,就算您事先知道那个怪物可能会杀掉陈念,也不肯告诉我们相关的信息,让我们事先做一下准备?如果不是陈念的心脏恰好生在右边,他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吾不能说。”cinnabar淡淡道,“必须要杜绝消息走漏的所有可能。”“哪怕陈念会因此而丧命?”“沙弗莱,吾不是人类,请不要用人类的那套法则来看待吾。”“吾所作出的所有决策,都是基于计算得出的最优解,从被制造出来的那一刻起,吾等唯一的使命和原则就是——确保人类这一种族延续下去。“以个人的牺牲换来族群的未来,并不是什么很难接受的事,对于你来说,陈念是最重要的人,但于吾而言,他和生活在我身体上的其他众人并没有什么不同。”沙弗莱:“他拥有和陈词相同的天赋,他的血同样也能够当做ashes的疫苗!”cinnabar:“我们还有陈词,不是吗?”沙弗莱瞪大眼睛,他怎能不明白辰砂话语背后的意思,无论陈词还是陈念,都并非独一无二,无法替代的。他们的存在,为彼此增加了容错。容错。一个多么冷酷无情的词。“如果想要改变现状,那就去尽快找到真相,吾已经为你们拔除了一大隐患,接下来请务必加快速度,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cinnabar抬起手,沙弗莱只觉身体一轻,他整个人迅速向后飞去,掠过逆升的雨幕,扰乱无数数据流,被推向无穷无尽的远方。眼前陡然一黑,他再度被强制弹出了核心程序。沙弗莱深吸口气,他摘下神经适配器,就看到陈念的手放在呼叫铃上,随时准备用力按下去。见沙弗莱顺利地正常醒来,陈念松了口气,他松开呼叫铃,轻声道:“刚才你突然猛地抽搐了一下,吓死我了。”“我被cinnabar赶出来了,”沙弗莱顿了顿,懊恼道,“又一次。”第164章 陈念好奇问道:“你们都说了什么?”沙弗莱把对话的内容复述给陈念,听完之后,少年沉默了。从理性上明白道理是一回事,但当自己真正成为那个可以被牺牲掉,以挽救千万人的代价时,心理上终归会有点难受。而在此前的十几年来,陈词一直都充当着那个被牺牲的角色。哥哥也会是和他现在相同的感觉吗?不,陈词情感缺失,什么都感受不到,也正因为此,陈念反而更加心酸。他甚至生出了格外阴暗的想法,会不会是冥冥之中早就有一股力量,事先知晓陈词的牺牲职责,所以才进行设定,让他对感情如此迟钝,好不至于陷入更大的痛苦或竭力试图反抗?这时,沙弗莱的终端震动一声,响起他专为陈词设定的特别关注铃声。陈念也知道这个声音就代表着哥哥发来了消息,赶忙调整好心情,催促道:“是陈词,快看看。”沙弗莱点开和陈词的聊天框,陈念看到陈词发来的第一句话,是让沙弗莱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忍不住鼻子一酸。谁说他哥哥没有感情的?这不是分明有的吗!陈词同意了和沙弗莱陈念一起前去月光调查的建议,但要求在此之前,一定得保证陈念把伤养好。月光坐落于格陵兰冰雪高原,气候恶劣,更别说坍塌之后周围的情况并不明晰,必须得以最好的状态过去,才能尽量避免危险发生。陈词还说,在陈念养伤的这段日子里,他也会尽量把傅天河的状况调整好,傅天河义眼出了点问题,陈词正研究着怎么给他搞一个新的。“傅天河?”陈念疑惑,“他怎么了?”“可能是之前对上唐纳德受了点伤吧。”沙弗莱也不清楚,陈词一直都没提过,他发送消息,问傅天河出了什么事,需不需要帮忙。他们正简要沟通着,陈词那边却突然没了动静。一直又过了五分钟,才发来新的消息。陈词:【不好意思,刚刚正在抢劫,稍等我两个小时,忙完再聊。】沙弗莱:………………陈念:………………看来陈词那边的情况好像不是特别严重嘛,现在还有心思搞事情。既然哥哥一时半会儿抽不开身,那他们就干点别的。“我到游戏里去看看吧。”陈念道,“你这个神经适配器能登游戏吗?”沙弗莱:“可以。”陈念:“那你陪我。” 第243章 陈念还有点不情不愿,他太怀念能够到处乱跑乱跳,身体健康的状态了,趁着沙弗莱不注意,虎虎生威地打了一套军体拳才下线。意识归于现实,陈念刚刚睁开双眼,脑袋上的神经适配器就被取了下来,沙弗莱关切地低声问道:“感觉怎么样?”陈念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我自由的灵魂又要被困在这幅受伤的躯体里了。”沙弗莱失笑,他摸摸陈念的脸,道:“再吃点东西吧。”“好。”沙弗莱去拿饭,而陈念脑袋左右转了转,他清了清喉咙,道:“打开新闻。”智能终端收到指令,虚拟屏在陈念面前打开,调整到每日新闻界面。陈念浏览着消息,在网站首页的一角,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词。月亮雨。消息非常新,是一条十分钟前才发布的快讯,但点击量已经有近百万了。唔。看起来哥哥在三水的事业,发展得很是风生水起呢。大洋另一边,三水,地下城。陈词将手放在水龙头下,清凉的水流冲去他指缝间的血迹。半个小时之前他又去搞了点事情,来刷新一下月亮雨的存在感。同样也是为了测试自己的精神力突破,到了什么程度。傅天河的身体还没好利索,况且他一头白发,出门稍微有点显眼,很容易被盯上,所以这次行动是陈词和安安两人做的。陈词没有看错人,安安精神力天赋很高,加上学习非常认真,进步得很快,短短数日就已经到达平均水准了。陈词评估过后,觉得可以带着她试试水。行动本身倒是非常顺利,就是安安的身体实在太弱太弱,她十六岁,还瘦小得和孩子一样,爬墙翻窗什么的不够利落,不小心被棱角割破了手。陈词花了大量时间清理他们留下的痕迹,又在帮安安包扎的时候,把她的血弄到了手上,自己倒是一点伤都没受。安安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一晚,现在正在隔壁的房间里休息,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地睡着。陈词正打算忙完之后好好回复沙弗莱的消息,再和陈念联络,看看弟弟的状况如何。他刚走出卫生间,就看到傅天河站在桌边。alpha正低着头,似乎在研究着什么,这两天傅天河的头发长长一些,纷杂的白发遮住侧脸,让陈词无法在第一时间窥见他脸上的表情。但陈词清楚看到,傅天河的右手握着一把刀片,锋利的刀刃正对着他左手的腕。陈词瞳孔猛然一缩。在脑子思考清楚之前,身体就已经做出了反应。陈词一个箭步冲到傅天河身边,一把攥住他手腕,从alpha手中夺过了刀片。“你在干什么!”陈词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怒气,他手一甩,将刀片扔到身后,薄薄的金属掉落在地,还因为力道在地板上滑出去老远,最终停在了墙边。没等傅天河有所反应,陈词就揪住了他的衣领,将他猛地推到了墙上。alpha的后背和墙面撞击,发出闷响,他明明身材高大,体格健硕,如今却被矮了将近一头的陈词攥住衣领,压在墙上,难以动弹“九月,我——”傅天河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刚想作出解释,就被陈词用一个不容抗拒的吻堵住了嘴。陈词只觉胸口好像有一团火在烧,炽热的温度让他的五脏六腑都在灼痛,就连平日里最为敏捷的思维也被影响。太陌生了,实在是太过陌生的感觉。他根本不想听傅天河说话,因为他知道从alpha口中听到的,一定是某种辩解。自从失去义眼,傅天河就一直特别消沉。陈词能够理解傅天河失去了一直以来保命的重要物件,内心深处的恐惧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消解的,但自己明明都已经向他做出了保证,也用事实证明了,只要有他在身旁就不会出事,为什么傅天河就不能重新振作起来呢?刚开始他试图咬舌自尽,现在又想割腕自杀?没门!天知道傅天河刚才只是真的拿起来看了一眼,谁曾想从九月的角度被理解成了试图自我了断的意思。或许他潜意识里还存在着一些消极想法,但如今,他总不能把九月一个人留在这里,只要病情没有继续恶化,他就要陪着少年前往月光。只是现在,omega显然不想听他解释。这是一个疼痛的吻,傅天河品尝到了弥散开的血腥味,他的嘴唇被陈词咬破了,往常少年要不然任由他扫荡,要不然冷静地予以回应,还是头一回如此失控。但这还不算完。陈词揪着傅天河的衣领,把他拽起来,推搡着alpha肩膀,一直到傅天河踉跄着后退的双腿碰到床边,被迫坐在床上。“之前你一直不肯和我做到最后,也是因为尘病吧。既然现在确定我能够对你的情况产生抑制,并且不会被感染,那么也没必要继续忍耐了。”陈词一颗颗解开衬衣扣子,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傅天河,在alpha震惊的神情中,冷静地道:“你不是说会答应我的所有要求吗?那么现在,我要求你——”“进入我的生殖腔,然后身寸在里面。”第165章 【营养液13.5w加更】嘀嘀嘀——沙弗莱正躺在陪护床上,闭目休憩,腕上的终端突然发出警报。他猛地睁开双眼,一个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这是沙弗莱绝对无法忽略的声响,预示着陈词身体状况的紧急。沙弗莱立刻调出程序,屏幕上属于陈词血压的线条正在飙升,过速的心率甚至都出现不稳,并且数据还在继续攀升。不好!昨天沙弗莱全部心神都扑在陈念身上,导致忽略了陈词那边的状况,好在陈词自己有惊无险地应对过去了。但这一次,沙弗莱绝对不能再犯相同的错误。沙弗莱赶忙拨打陈词的通讯,他提心吊胆,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陈词不接,就立刻安排在三水的人手,前去查看情况。十几秒后,在沙弗莱焦急的等待中,通讯被接通了。“喂。”陈词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稳,如同正在剧烈奔跑着。沙弗莱急切道:“你那边怎么样?程序显示你现在的身体指标已经超过了阈值,需不需要支援?我的人十几分钟就可以到你那边。”陈词沉默了几秒,沙弗莱听到通讯那头有急促的呼吸声,还有一些相当细小的响动,像是……水?总感觉有点熟悉。“不用,”陈词回答道,“我在做暧。”旋即通讯被挂断了。嘟嘟嘟嘟……沙弗莱听着响个不停的忙音,陷入了呆滞当中,陈词的回答直接把他给干蒙了。“唔……怎么了?”旁边陈念睡得迷迷糊糊,含糊着问道。沙弗莱当即选择忘记刚才发生的一切。“没事。”他立刻将终端关掉,无视继续超出正常范围的数据,“接着睡吧,什么都没发生。”一缕乌黑鬓发被汗水粘在脸颊,衬出晕开的绯色,旅店昏暗的床头灯光里,陈词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格外明亮,映出傅天河的模样。alpha浑身紧绷,他坚实手臂和后背上的肌肉如同磐石,皮肤上渗出点点晶莹汗水,极具野性的健美。由陈词制作的眼罩,又在方才被omega亲手扯开,alpha深凹的眼眶中空无一物,曾经由他的手指和紫晶内外联合,共同造成的伤口,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痂,呈现出发黑的肉红色。白发扫在傅天河的眉梢,发尖同样被汗水打湿。陈词稍微动了动,是前所未有的感觉,但不觉得讨厌,浓郁充斥着晚香玉和琥珀木香信息素的房内,只有两人交错的呼吸声。两人谁都没有动作,傅天河左侧乌黑的眼眸中写满了茫然。陈词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他抬起手,轻轻放在alpha的胸膛上,认真道:“一分钟已经很不错了。”傅天河:………………傅天河这下彻底绷不住了。再怎么和陈词干过其他事情,现在也是傅天河的第一次。不光是源源不断的强烈感觉,更是想到如今被他紧紧抱在怀里的是最爱的人,生理和心理的双重刺激之下,傅天河用实际行动向陈词表明了,一个alpha的第一次能做得有多糟糕。陈词甚至还抽空接了个电话。少年十足真诚的安慰让他都有点喘不上气来,傅天河紧紧抿着唇,不让自己此刻的表情太过悲惨。所有语言都变得贫瘠,傅天河知道,只有实际行动才能为这次意外正名。傅天河拥有着惊人的体能。这一点陈词早已经见识过了。而现在,他正在亲身体会着。墙上的电子表跳过一个又一个数字,只是树林里的风不曾停下。温暖阳光笼罩的林中,橙黄色的树脂浓郁滴下,落在下方那株盛放的晚香玉上,纯白花朵被清透澄澈的蜜蜡沾染,花瓣因突如其来的重量颤抖着,被粘稠的树脂整个包裹起来。时间是最好的养料,在琥珀木香和温暖阳光的照耀下,化作澄透的琥珀,这一刻的美,被永恒的保存在心中。陈词略有些艰难地翻了个身,难言的鼓胀让他蹙起眉头,傅天河忠实地完成了他在最开始提出的要求。如果不是在最开始,他往alpha嘴里塞了几片避孕药,那么现在他们只需要安静地等待新生命开始孕育。傅天河紧紧将陈词抱在怀中,时隔近两个月,他们终于再度建立起了标记,却并非探测平台上的临时标记。除却在九月的后颈处留下属于自己的牙印,他还将更深的烙印,打入了少年内部。浑身充斥着晚香玉味道的九月,同样正流露出浅浅的琥珀木香,他们的信息素融为一体,从此之后,再也无法分开。彻底标记意味着ao的灵魂也将开始融合,其中一方的死去,都会对另一方造成剧烈影响。 第245章 九月的目标是搅动地下城,以引得三水顶层的注意。那么他呢,他的目标是什么?傅天河悄然握紧拳,长久以来被他刻意遗忘的耻辱和仇恨,悄然浮出水面,纵然时光荏苒,仍清晰如初。他经历了失去眼睛和母亲的巨大痛苦,独自一人在地下城游荡,老鼠般苟且偷生到十四岁,然后被那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带走。喻永逸将一切的过错,都推到最疼爱自己的母亲身上,但傅天河知道,在喻永逸心中,他这个半道捡回来的儿子,只是个工具罢了。一旦确认他不再有用,就不留情面地抛弃。那时候的傅天河不曾表露出任何愤怒,因为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根本没必要因为这些破事去折磨自己,整日活在抑郁之中。他是个将死之人,还有什么好在乎的呢?但现在,傅天河不想再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了。他有了爱人,未来也许还有继续活下去的希望,他要让自己足够配得上九月,必须得做点什么,证明这一点。就从喻永逸开始。同样也是为母亲复仇。“九月。”傅天河轻轻喊了一声,在少年转头看过来时,向他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陈词倒是不意外傅天河想要有所行动。alpha先前的洒脱全都是基于他认为自己命不久矣的前提下,如今他的血能够抑制傅天河的病情,并且他们还在寻找真正的治愈办法。“你想怎么做?”陈词问。“先把动静闹得更大一点。”傅天河道。三个小时后,陈词到达外壁挂,独自一人登上了前往辰砂的飞行器。他坐在窗边,望着信标被海洋包围,逐渐成为波涛中伫立的通天塔,给沙弗莱发送消息:【已经出发了】沙弗莱很快回复:【好。】无线耳机里传来傅天河的声音:“我买了个头套,不知道合不合适,要是现实中也能像游戏里那样随意换装就好了。”“先戴着试试吧。”陈词道,“让安安给你参谋一下。”二十多分钟后,陈词收到了来自傅天河的视频文件。他点开看了几遍,给傅天河提出了几点修改建议。傅天河吸纳建议,很快又发来了新版本的视频,陈词很有充当甲方的天赋,总能从各个角度找出问题。就这样反复打回去三四次,陈词终于得到了他满意的最终版本。陈词抬起头,就发现已经两三个小时过去,他稍一闭目休息,飞行器便降落在了辰砂顶层。他解开安全带,走出舱门,被明媚的阳光刺得眯了下眼,沙弗莱正在外面迎接。“走吧。”没有不必要的寒暄,两人直接前往陈念所在的医院。并排坐在车后座上,沙弗莱明显嗅到了陈词身上属于另一个alpha的味道,非常浓郁的琥珀木香,让人想到秋日午后沉静温暖的森林,宣誓主权般和晚香玉的清香融合。沙弗莱不住恍惚,他竟然能够嗅到陈词信息素的味道了。和陈念相比,陈词的信息素要更加清淡,如果说陈念是暗夜中肆意绽放,以糜艳引诱旁人,陈词就是庭院中的暗自含苞,仔细品味时才能嗅到清淡的浅香。兴许是因为陈词已经完成标记了吧?他们的信息素不敏感才解除了。沙弗莱忍不住往陈词后颈处瞅了几眼,少年仍佩戴着防咬合项圈,但在项圈的下方是如何光景,也只有他自己和傅天河才知道了。一想到那通不合时宜的电话,沙弗莱就忍不住心梗。半路上,陈词将装有金色物质的试管交给沙弗莱:“傅天河的义眼被唐纳德弄碎了,这个东西是从他义眼中取出的内容物。”“他是ashes的感染者,应该就是这玩意一直抑制着他的病情,没有按照正常的进程发展。”“什么?”沙弗莱愣住了,陈词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含着过大的信息量,“傅天河是个感染者?!”陈词点头:“嗯,他从六岁就感染了,是第一批感染ashes的人,他的右眼就是因为感染腐蚀掉的。”“他母亲从外面带回来一颗义眼,就是之前他右边的那个金色眼睛,我们第一次去到唐纳德宅邸,唐纳德就对他的义眼表露出了很强的兴趣,之后在地下城搜捕我们,其实也更像是冲着那颗义眼来的。”“陈念受伤的时候,我因为心电感应晕过去了,唐纳德的人趁机把我和傅天河带走,唐纳德以我筹码,要求傅天河把义眼给他。”、沙弗莱喉头发紧,他心中有隐约的预感:“然后呢?”“傅天河把他的眼睛生生抠出来了。”沙弗莱:…………………………这一瞬,他突然出现了幻痛,忍不住用力眨了下眼。陈词淡淡道:“但唐纳德直接把那颗眼球踩碎,他不过是想要戳穿傅天河感染者的身份,毕竟在大众眼中,感染ashes的人必死无疑,根本没有生存下去的可能。”“也许对于唐纳德来说,傅天河的特殊之处,引起了他想要进行收藏的欲望吧。”沙弗莱一时无言,此前的交流中,陈词都把这些一笔带过,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原来发生了如此倾心动魄之事:“那傅天河现在……”“我给他用了我的血,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应该可以再撑上一段时间。”陈词看向沙弗莱,认真道,“我必须要尽快找到能够治愈ashes的方法。”沙弗莱:“等陈念稍微好一点,我们就立刻过去,这两天我们也重新获得了一些新的线索。”两个人快速交换着情报,很快就到达了医院,陈词整理好口罩和帽子,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跟在沙弗莱身后。虽然已经有很多人知晓了他和陈念互换了身份,但既然没有公开宣布,还是尽量做得隐秘一些为好,省得再节外生枝。陈词走出电梯,穿过走廊,推开房门,终于见到了他正躺在病床上的弟弟。“陈念。”陈词来到床边,俯下身,轻声问道,“怎么样?”“挺好的。”陈念笑道,“就是天天躺在床上,后背都有点疼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起来。”“你呢,在三水那边怎么样?我昨天还看到你弄出来的大新闻呢。”陈念说着说着,就嗅到了陈词身上非同寻常的味道,那是alpha信息素的味道!属于傅天河的琥珀木香飘散着,只是这一次,并非单纯浮在陈词身体表面,而是真真切切和晚香玉融合到了一起。陈念的话音戛然而止,他瞪大眼睛,悄声问道:“你和傅天河标记了?”“嗯。”陈词点头,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昨天晚上。”“哦——”陈念起哄般地拖长了音调,视线不自觉地瞟向沙弗莱。虽然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陈词和沙弗莱只是最纯洁的朋友关系,但毕竟两人之间还有一个纸面上的婚约存在。沙弗莱?沙弗莱当然没有任何反应。他该有什么反应呢?反倒是自己和陈词都已经找到了足以托付的人,如果非要有的话,应该是轻松和庆幸吧。陈词坐在陪护椅上,和陈念简单聊着,重点当然是那天出现的心电感应。这种感应通常出现在双生子,或是母亲和孩子之间,但无论是陈词还是陈念,都没料到竟然会如此强烈,甚至都让陈词直接在剧痛中昏了过去。陈念:“现在我这一受伤,基本上所有的高层都知道我们俩互换了身份,白塔还来找茬,被沙弗莱堵回去了,现在我们不用再受制于它,可以放开了做事。”“就是不知道那个怪物被抓住之后,所谓的内部敌人还存不存在,我们能得到的消息还是太少了,如果想要规避风险,只能加快行动的速度。”陈词嗯了一声:“你先好好养伤,我和傅天河会继续在三水行动,不光是听从辰砂的说法,最好也去问一下三水的态度。”“如果一切顺利,很快我就能得到和乔险峰见面的机会。”陈念:“好家伙,你们这是打算一路从地下城打穿到顶层吗?时间会不会有点太短?”陈词摇摇头,他抬头看了眼墙上的电子表,道:“时间差不多了。”沙弗莱:“什么?”陈词调出虚拟屏,登录社交软件,搜索找出moon的主页。两分钟之前,有一条新的推文被发送,那是一条长达数分钟的视频。陈词将其点开。短暂的黑暗后,空旷而狭小的房间出现在画面中。画面正中央,是一个人,一个坐在椅子上的人。他一身黑衣,脑袋上套了个棕色的快餐店纸袋,遮挡住头部和脖颈,纸袋的正面,红色水笔如淋漓血迹,狂野画出的弯弯曲线和上扬嘴角,构成了扭曲又可怖的狂笑。十几秒钟的寂静后,纸袋人终于说话了。“各位女士们,先生们,晚上好。”声音显然经过变声器处理,夹杂着刺刺拉拉的电流音。沙弗莱恍然明白了为什么几个小时之前,陈词问他要了个绝对不会被技术后期破解的变声器。“距离艾伯纳接受惩罚,已有半月,也是时候和大家见面了。”“想必这些日子以来,大家已经对月亮雨有所了解,是的,我们确实将获得的财产尽数捐赠给了食物银行和收容所,也确实在不断收集社交媒体上关于恶劣行径的举报,以选择下一个目标。”“但这些对我们来说,还不够,月亮雨的最终目标,是让一切利用权势地位,无法无天之人,都收到应有的惩戒。”“我们会开启专用邮箱,接收来自各地的举报信息,如果诸位曾遭受不公,或正挣扎在泥潭中,请将详细信息整理,发送到邮箱中。”“从拾荒者手中收取机械核心,以获取垄断地位的商人坐拥无数财富;暗中牵线器官交易,出售违禁药品的医疗商,胸口里跳动着一位流浪儿的心脏;银行家只需要坐在办公室里,动动手指,就能够害得无数人家破身亡。”“至于生活在顶层,衣食无忧吃穿不愁的老爷们,将全部心神都用在争权夺势上,从来都没想过低下头,多看上哪怕一眼。”“于他们而言,我们只是脚下的烂泥,光是看到都会倒胃口。”“既然世界将我们遗忘,那么唯有依靠我们自己,才能重新找回活着的尊严和权利。”“在高悬月亮的照耀下,凝聚每一滴微小雨水的力量,也足以淹没整个世界。”“而现在,我将以最直接,最高效的手段告诉世界,这样的日子将一去不复返,月亮雨将对所有为富不仁,沽名钓誉之人宣战——”“曾经那个没有精神力的废物,回来了。”第167章 “哇靠!”陈念忍不住惊叹,“这个人是傅天河吗?也太帅了吧!”陈词:“嗯,他准备了好几个版本,根据我的意见改了很多。”飞行器上的几个小时没有白费,视频最终呈现出的效果很好。 第247章 面对儿子不屑的神情,喻永逸不再说话,无论可不可能,他总觉得,会有不太妙的事情发生。陈词悄无声息地走过旅店前厅。正在值班的工作人员根本没注意到他,低头玩着终端。陈词在强行冲破唐纳德打制的屏蔽铁笼时,精神力又有了全新的突破,现在他只需要将精神力凝聚在周身,就能够成为旁人眼中的透明人。是个非常实用的技能呢。他输入密码,打开门锁,推门进去,傅天河正坐在桌边等待,听到他回来,立刻站起身。明明只分开了半天,傅天河却觉得格外漫长,他快步来到陈词身边,张开双臂将omega拥入怀中,低头嗅着他身上晚香玉味道,确定还带着属于自己的信息素,才稍稍安心:“回来了。”仿佛一只有着分离焦虑症的狗狗。也许这是彻底标记后的正常情况,面对傅天河的粘人行径,陈词并不觉得厌烦,任凭傅天河抱了个够。陈词看向桌边,视频里的纸袋子就放在桌上,他又想起了陈念的话。“为什么选了这个头套?”“嗯?”陈词伸手指了指纸袋。“啊,那个。”傅天河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当时他和安安去挑选头套,在商店里反复看了好久都没相中,最后望见旁边的快餐店,一下子来了灵感。九月在游戏里,有一个纸袋做的头套。但这种事他有点不好意思说出来,纵然两人已经完成了最终标记。“还记得之前我们一块玩游戏吗,就是……嗯。”陈词懂了,果然和陈念猜的一样。他轻轻嗯了一声,不再谈头套的问题:“之后我们只需要想办法,去到乔险峰面前就好,你有什么具体的打算吗?”傅天河早就查好了:“喻家是乔险峰的亲信,可以从他们下手,如果我记得不错,喻家在这片区域也有相关产业。”“正好先给我那便宜老爹搞点事情。”对于生活在信标上的人们来说,蔬菜和水果是相对昂贵,却又不得不获取的资源。虽然他们可以服用维生素片,来补充身体缺少的成分,但只要是条件允许,都还是希望自己日常的餐桌上能出现自然的绿色。所以从农场到人们的餐桌,其间有无数个环节可以攫取利润。如今三水农场的运输商,正是喻家控股,而这一美差,是喻永逸和乔丽娜结婚之后才争取而来的。陈词:“他们公司总部在哪儿,我们可以弄出点动静来。”傅天河当然知道,九月口中的“弄出点动静”大概率是搞破坏,omega喜欢用简单粗暴,效率最高的方式解决问题。但没必要一开始就做到这种程度。“如果想要从根本动摇喻家的根基,把他们的所作所为如实揭露出来,效果会更好。”“到时候自然会有喻家的敌人帮忙下手,喻永逸依靠婚姻,从不受宠的喻家三子一跃而成为家主,如今更是乔险峰面前的红人,肯定有许多人在心存不满,暗中眼红。”“我们只需要,把一把好刀递到他们手中。”傅天河说的很有道理。陈词低下头,整了整送货员的帽子,他帽檐压的很低,原本琥珀色的眼睛在美瞳的帮助下,成为不起眼的黑。他身着灰色制服,站在皮卡车上,身边全都是一包包刚刚采摘的蔬菜和水果。傅天河正在下面搬运,临行之前,他们用染色喷雾将傅天河的一头白发喷成了黑色,于是alpha看起来和这里的其他工人无异。把最后一包蔬菜搬完,傅天河一个翻身,爬上皮卡和陈词站在一起,卡车启动,前往其他区域。卡车从一座座培养房中穿过,在闸口出接受检查。工作人员和司机一起对照电子表格上的数量,虚拟屏上显示的,同样还有它们用于集体收购的单价。是比超市标价便宜七八倍的价格,部分水果甚至超出了十几倍。陈词调整胸口处悬挂的微型录像仪,画面对焦,将屏幕上的数字清晰录入。精神力包裹着两人,周围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直接把陈词和傅天河当做空气。盘点很快完成,工作人员后退两步,挥了挥手,卡车再度启动,离开了这一处果蔬生产车间。前往下部区域的数家大型超市。傅天河掏出终端,十几分钟之后,一场伪直播即将开启,而直播的内容,就是刚刚九月拍摄下来的所有画面。他们将以第一人称的视角,向所有人展示了这些在农场中集体栽培出来的果蔬,是怎样从人人都负担起的最低价格,一步步被供应商,运输商,二道贩子和超市层层加码,最终变成昂贵的绿色黄金。直播正式开始时,陈词和傅天河已经大摇大摆地回到了他们的临时住处。他们甚至都不用看,就知道这场微直播会引发怎样的轰动。眼下还有许多更重要的事情值得他们去做。昨天的视频发布之后,开始有越来越多的人效仿月亮雨行动,更是有不少地痞无赖打着月亮雨的幌子为非作歹,满足私欲。虽说陈词的目的之一就是搅动整个地下城,但这样对太多人产生负面影响的混乱,可不是他愿意看到的。月亮雨绝不能为他人做嫁衣。想要制止类似的行为也很简单,他们只需要挑选一个目标,让这些人明白,并不是谁都可以冒充月亮雨的。傅天河手持锈蚀的撬棍,缓慢朝着巷子尽头走去。撬棍末端在老旧墙上刮出一道深刻痕迹,刺耳的刺啦声响和沉稳脚步一起,扰乱寂静的夜。每一下都落在众人紧绷的神经上,成为最直截了当的威慑。巷子另一端的几人同样手持棍棒,甚至还有砍刀,紧紧盯着正在缓步走来的alpha。他们身上的背包全都塞得满满当当,胸前贴着月亮雨的logo,十几分钟之前,他们刚在几家大型商场里进行了零元购。“就是你们这段时间,一直打着月亮雨的幌子搞事?”“怎么?你有意见?什么叫打着幌子,我们就是月亮雨!”alpha的影子被灯光拉得很长,刮擦声和脚步一同渐进。作为在当地横行霸道的地痞,众人知道这是街头械斗的一种手段,为的就是提前造势,从气势上盖过对方。但再怎么说,他也只有一个人而已相对瘦小的男人低头看了眼终端,moon的账号显示着此时正在直播,画面随着皮卡的行驶微微摇晃着。几人相互对视,眼神中多了几分鄙夷和轻松。为首的糙汉终于厌倦了这种雷声大雨点小的威慑,他一挥手中的砍刀,吼道:“月亮雨正在直播,他不可能是真的,兄弟们,给我冲!”第168章 砍刀携卷着破空风声,朝着傅天河劈头砍下!傅天河单手向上一抬,乓的声脆响,撬棍挡住砍刀,只需猛然一斜,刀刃便擦着撬棍下滑,被卸去了所有力道。同一时刻,铁棍狠狠朝着傅天河腰间横甩过来,要是被这一棍砸到,指定得被敲出内伤!傅天河身形一矮,低头的同时一个扫腿。铁棍擦着他的头皮掠过,来不及收敛力道,直接砸在了自家老大腹部。只听糙汉“哇”的声呕出一口酸水,整个人虾米一样躬起,又被傅天河扫得下盘不稳,后仰着栽到在地。砍刀脱手,咣当一声掉落在地。赶在其余人冲上来拿走之前,傅天河猛蹿过去,他鞋底狠狠踩在老大手上,不客气地将其碾成猪蹄,伸手夺过砍刀。这下,场上的局面发生了一点微弱的变化。傅天河将砍刀指在老大颈间,泛着寒意的刀刃只需轻轻一划,就能引得鲜血疯狂涌出。霎时间这些人就连大气都不敢出,他们做出防御或进攻的姿态,警惕地盯着傅天河,忍不住用力吞咽。傅天河笑了:“别这么紧张,刚才不还是厉害得很么?放心,我暂时不会要他的命。”傅天河松开踩着老大手掌的脚,一步步朝着众人靠近,明明孤身一人,却走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末端与尽头的黑暗融为一体。“上!”不知是谁一声大喝,地痞们再度冲上来。一时间棍棒相接的乒乓脆声不绝于耳,傅天河右手撬棍,左手砍刀,防得密不透风,无论任何器械,都无法近身。挑开朝着脑袋敲来的铁棍,左手横出,噗呲一声闷响,只听惨叫乍起,砍刀抽出,带起一串血线,星星点点溅落在地面和墙壁。鲜血的出现更加刺激了众人,他们足有七八个兄弟,怎么能如此轻易地被这一个人干翻?!面对更加不要命的冲势,傅天河毫不心慈手软,这些人既然能打着月亮雨的幌子零元购,还随身携带砍刀,就表明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每一刀落下,都必将染上新血。短短数分钟,那些用于装腔造势的呼喊就化作痛苦的嚎叫,棍棒掉落一地,傅天河从满地打滚的混混们中间穿过,用染血的刀尖挑开其中一个背包,看到里面装满了昂贵的电子产品。还净挑最值钱的抢。陈词坐在墙头上,淡定围观着下方发生的械斗。“哇。”安安忍不住发出小声惊叹,她双手扒在墙头,脚下踩着几个摞起来的大箱子,只露出个脑袋,一眨不眨地盯着傅天河身影:“师娘好帅啊,师父,我想学这个!”躺在傅天河最近地方的那人见alpha检查背包,趁机抓起一旁的刀,就要从后方偷袭,却被傅天河闪身敏锐躲过。alpha像是后背长了眼睛,他转过身,一脚踩在那人手腕上,将全身重量压下去,惨叫声中,隐约能够听到骨头错位的响动。傅天河俯下身,双手握拳。哀嚎和呻吟此起彼伏,回荡在偏僻的小巷中。傅天河松开手里的衣领,甩甩有些发痛的拳头,不再看被他胖揍一顿的人影。他从口袋里掏出喷漆,摇晃均匀之后,以横七竖八的身体和血迹斑斑的地面为画布,喷出了月亮雨的logo。陈词坐在墙头,寻找合适的角度,拍摄照片。 第249章 在街边的路灯下,站着不少等待被客人带走的男男女女,或是神情淡漠,或是妩媚诱人,不放过路过的任何一人。纤细的少女孤身走过侧旁,她迟疑着观察着周围,最终如同迷路的小鹿,走进了陷落美人鱼的大门。骤然进入到被轰然音乐和迷乱灯光占据的世界,少女脚步踟蹰着,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她紧紧攥住腰间的小挎包,眼中流露出掩不住的胆怯。她一袭黑裙,裙子是最简朴素的样式,只在腰间微微一收,褶皱的裙摆下露出两条纤细的小腿,脚上蹬着单鞋,细瘦的脚踝伶仃。同样乌黑的长发一直垂到腰间,脖颈和锁骨在黑发黑裙的包围中,成为最抓眼的暖白。她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这个年纪的女孩当然不会有什么身体曲线,正因如此,更显得她的出现那么不合时宜。她茫然地走了两步,差点撞上端着酒的侍应生,赶忙后退,吓得连道歉声都无法发出。似乎终于意识到了这不是自己应该出现的地方,女孩寻不到落点的视线最终转向身后的大门,决定赶快就此离开。就在她迈步之时,被一个声音叫住了。“这位小姐,请问您是自己过来的吗?”女alpha俯下身,红唇边带着关切的微笑。她长得很美,让人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忍不住心生好意。女孩怯懦地点点头,声音很小:“对、对不起,我这就离开。”“你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吧。”女alpha不动声色地挪了下步子,正好挡在女孩离开的必经之路上。她声音柔和,道:“不用害怕,只是你让我想到了自家妹妹,也是和你差不多的年纪,这样吧,既然这么有缘地遇见了,姐姐请你喝一杯好不好?”兴许是她飒美面容和温和笑意太过迷人,又或许是某种看不见摸不着的能量,正在悄然影响着思绪。女孩双眸中映出迷乱的灯光和她的笑容,几秒钟后,咬着唇点点头。“来吧。”女alpha直起身,她对女孩伸出手,短暂的迟疑后,那只小小的手放进了她掌心。女alpha状似不经意地轻轻一摸,在掌心和指根处摸到了许多老旧的硬茧,和地下城的绝大多数孩子一样,女孩也同样小小年纪就从事过繁重的工作或家务。由此确定,她基本上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我叫玛莎,你呢,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安洁莉娜。”女孩声音小小的,几乎就要淹没在动感乐声和嘈杂的谈笑中,但仍被玛莎清楚听到了。“安洁莉娜,你想喝点什么?”玛莎将她带到角落里的一处卡座,安洁莉娜发现皮质沙发上,还坐着另外一个男人。男人四五十岁的样子,虽然已经在尽力保持身材了,但肚子还是无可奈何地鼓起,将衬衣和腰带冲出弧度。他长得格外丑陋,丑的就连整容专家过来都得落泪说干不了,以至于安吉丽娜在看到他的第一眼直接呆住了。玛莎笑意盈盈,坐在男人身边,牵着安洁莉娜的手,把她带过来:“这是我老板,你不用怕,他人很好的,来,看看酒水单,有没有什么想喝的?”和怪物般丑陋的男人中间隔着美丽的大姐姐,安洁莉娜明显放松了些,她认真看着酒水单上的文字,几近天价的数字让她倒抽凉气,最简单的气泡水竟然都要卖上百块。“好贵。”她小声道。玛莎:“没关系,不用在乎价钱。”安洁莉娜犹豫半天,最终还是指向了最便宜的气泡水。等待的功夫里,玛莎随意和她聊了几句,比如说问她怎么会突然走进这里。安洁莉娜:“我在附近的便利店里打工,有客人叫了跑腿,我本来是要到附近送东西的。”玛莎:“什么东西?送到了吗?”安洁莉娜摇摇头:“这里人实在太多了,我还没找到客人。”玛莎理所当然地注意到了她随身携带的小挎包,精神力稍微一探,就探明了里面装着的货物究竟是什么东西。她微微眯了眯眼睛。“你多大了?”玛莎问。“十三岁。”一个令人满意的年纪。第169章 侍者很快将气泡水端上来,放到安洁莉娜面前。女孩小心地用双手捧起造型径直的玻璃杯,启唇含住吸管,尝试着喝了一口。男人紧紧盯着她浅色的唇被润湿,还有因吞咽而微微起伏的细长脖颈,终于提起兴趣般,坐直了身体。“好喝吗?”玛莎问。“好喝。”安洁莉娜老实回答,只是没过上多久,她就感觉到一阵难言的晕眩。“我有点头晕。”安洁莉娜小声道,她似乎猛然意识到了什么,试图站起身离开。“是吗?是不是气泡水里掺了酒?”玛莎虽然这样说着,语气里却听不出任何惊慌。她紧盯着安洁莉娜,眼看想要离去的女孩腿脚发软,眼神变得迷离,很快就动弹不得。男人站起身。玛莎:“老板。”“带上去。”玛莎揽住安洁莉娜的腰,轻而易举就将过分纤瘦的女孩整个抱了起来,她跟在男人身后,径直走进了专为贵宾服务的隐秘电梯。电梯一直上升至四楼,穿过长长的走廊,使用贵宾卡解锁房门。暧昧的暖色灯光照亮房间内的景象,除却那张惹人注意的大床,挂满一整面墙的各种道具,还有周围架设的数台摄像机,从各个角度对准床铺,保证整个过程不会有任何一点缺失。玛莎将陷入半昏迷中的安洁莉娜放到床上,就悄无声息地离开房间,她的任务已经完成。男人走到相机跟前,将它们全部打开,然后靠近了床上双眸紧闭的女孩。他先是拉开安洁莉娜携带的小挎包,手指从里面夹出一盒安全套,忍不住发出一声得意而短促的冷笑。虽然很适合现在的情况,但他并不打算用,否则视频的观赏性就会大打折扣。他的手放在了黑裙领口处露出的锁骨上,女孩很瘦,于是颈窝格外明显,又常年生活在地下城不见阳光,皮肤白得像温暖的雪。明明小小年纪就要出来打工,家境应该非常一般,摸起来却又带着难言的细腻和凝润。他低下头,丑陋的脸孔凑近安洁莉娜脖子,用力抽了抽鼻子,嗅到了浅浅的香气。还知道用香水,真是个天生的骚货。男人双手揪住黑裙的下摆,不带任何怜惜地,就要将裙子整个掀上去——却对上了一双棕色的眼睛。原本应该处在半昏迷状态的女孩,不知何时双眸完全清明,正死死地盯着那张令人作呕的脸。裙子被掀上去的那一瞬,她猛然提膝,重重击在了男人裆部!“啊啊啊啊啊啊啊!!!”惨叫声霎时响彻整个房间。那是让人失去全部抵抗能力的疼痛,男人双手捂住整个躬身,试图缓解蹿连到腹部太阳神经丛的剧痛。安安敏捷地爬起身来,迅速将裙子整理好,虽然里面穿了三层安全裤,但方才经历的种种还是让她忍不住恶心。她迅速环视一周,寻找着趁手的武器。从最开始那极度强烈的疼痛中勉强缓过神来,男人满面狰狞,就要伸手抓住安安。面对此情此景,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他是掉进套里去了,然而那瘦弱的女孩如同一条泥鳅,滑溜得很,转眼就从他身边闪走。男人还没来得及转身,后脑就遭受了一记重击。温热的液体顺着脖子流淌下来,这下就连呼吸都无法自主控制,天旋地转之后,他面朝下地扑倒在床上,鲜血迅速且无声地染红了床单。安安放下手里金属的烛台,她谨记着傅天河的教导,努力平复着呼吸,胸腔中的一颗心脏咚咚跳着,快得都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了。烛台上还插着几根红色的蜡烛,和安安平常见到的有所不同,配合上旁边的一整面墙的诡异道具,应该也是专门用在那个方面的。精神力充斥在房间中,警惕地注意着男人的任何动向。安安站在原地,等待了三分钟,确认他应该确实是昏过去了,才来到窗边,尽量轻地推开了窗户。一道身影敏捷地从外面窜了进来,干净利落地翻窗落地,傅天河转过身,他伸出手抓住陈词,把他也拉了上来。“师父,师娘。”“好家伙,”傅天河看到面朝下趴在床上的目标,忍不住咋舌,“做得很不错,他们没对你干什么吧?”安安摇头:“没有,我一直都注意着呢。”陈词来到事先架好的相机旁,他停止当前的录像,找到存储系统,粗略地一扫,里面至少保存了上百段影片。陈词随便挑了一个播放,同样是人事不省的主角,同样是身体纤瘦、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孩,同样是丑陋不堪,大腹便便的男人。陈词迅速把视频关上了。此前陈词生活在白塔的时候,无论生理课还是发热期,都会有专门提供的影片供他消遣。这些片子全都是精挑细选才送过来的,从主角到剧情到画面,营造出最唯美的氛围,甚至都堪称艺术。互换之后,陈词曾发现陈念终端里保存的很多东西,才意识到自己看到的,都是最美好的一面。偶尔,他会看到作为承受方的演员身上,出现规整的伤痕。那些并非意外造成的伤疤,整齐排列在上臂内侧,只有在特定的角度才能看得比较清楚。明显是自残留下的痕迹。陈词当然知道这个世界根本不是他在白塔内所知晓的样子,他一直以来都接受着被精心过滤的信息。但如果不是和陈念互换,亲自去到地下城,见到发生的种种,陈词根本不会想到,原来真相会比他想象中还要残酷太多太多。令人作呕。安安扯下头上的假发,露出自己冒充男孩时被刻意剪短的发。经过这段时间的修养,她的气色和相遇时相比,好了太多,头上的伤也快愈合,被假发套一挡,根本就发现不了。“现在我们要怎么办?”她小声问道,看向男人的眼神满是嫌恶。这人是他们调查后选定的目标,“曼陀罗”一共有七个版主,管理着网站的种种事宜,他们追踪了数据,最终确定了id为“hdk1kx”的版主位于三水。 第251章 两人边走边谈,殊不知对话的内容被陈词听了个一清二楚。对一般人来说,确实会落入这样的两难境地,但月亮雨的话事人可是陈词,精神力强横到甚至都能够干扰他人思维,做到全然隐形地步的陈词。陈词抬起头看了眼墙角处的监控,议会大楼内外肯定少不了各种摄像头,根本不存在盲区,但他和傅天河本来也没打算躲过这些电子设备。只需要暂时避开人防就行。精神力包围在两人周身,陈词轻轻牵了下傅天河手指,alpha会意,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他们直接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进去,绕到正在执勤的安保人员身后,翻越栏杆躲过安检,轻而易举地步入建筑之中。有沙弗莱事先提供的图纸,再用精神力探测各处布局,陈词很容易就找到了有着众多隐秘安排的会议室。这是顶层专为月亮雨准备的陷阱。负责和月亮雨初次会谈的,正是喻永逸。对方明确说他们只会有两个人过来,要求顶层也不许派太多人见面。果蔬运输一事掀起了太大风浪,此前的政敌和仇人爽快地接过了这把月亮雨递来的刀,恨不得宰了整个喻家,这两天的喻永逸简直焦头烂额。他迫切需要把乱糟糟的一切都处理好,于是自告奋勇,从乔险峰手中接过了这一重担。直觉告诉喻永逸,视频中的纸袋人就是傅天河。这一点既是危险也是机遇,如果能够处理得当,说不定所有的麻烦都会解决。喻永逸抬手看了眼终端上的时间,问身边的助理:“发现有人来了吗?”“还没有。”喻永逸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耐心等待着。今天整个议会大楼的安保都处在最高水平,都开启到了最高水平,保安的人数和以往相比增加了整整两倍,每一扇门窗都有人看守,甚至就连房顶都守卫严密。喻永逸研究过月亮雨的作案手法,只觉得他们应该是用了什么不为人知的高科技或手段,才做到如此神不知鬼不觉的地步。毕竟无论走私商还是银行家,家里的安保力度都不可能弱。“也许他们不会来了。”助理小声道。第170章 【更新+营养液14w加更】喻永逸没说话,他又等了两分钟,转身离开大厅,去往事先准备好的会议室,打算在那里继续等待。他眉头皱着思考,如果月亮雨真和傅天河相关,需要如何处理。六年过去了,喻永逸再也没有关注过这个儿子的行踪,如今赶忙去查,也只确定了傅天河在去过其他信标之后,最终留在了辰砂。至于傅天河最近四个月的行踪,则完全调查不到。资料显示,傅天河此前一直都在各种工厂里打工,最后一份工作是辰砂13号信息处理区机修工。一个身怀残疾,不具有精神力的工人,能够做到如今月亮雨这种程度吗?喻永逸不太相信,可视频最后的那句话,实在让他不得不多想。他推开会客室的门,正打算好好静一静纷乱的心绪,目光便陡然一滞。只见奢华的黑色真皮沙发上,不知何时正坐着两道人影。其中一人身材高大,头套棕色的快餐店纸袋,红色水笔绘制的狰狞笑脸和视频中如出一辙,将头脸尽数挡住。身形相对纤细的另一人带着鸭舌帽,黑色口罩将他的脸庞遮得严严实实,明明只是简单地坐在那里,却散发出让人无法忽略的贵气。少年仿佛不曾注意到喻永逸推门进来,他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事先泡好的花茶,接着自顾自地端起茶杯与茶托,送到唇边。口罩对应嘴部的位置被剪开了一条缝,保证能够在不摘下口罩的情况下,喝到热乎乎的茶。助理跟上来,一抬头就看到两位不速之客,吓得整个人一抖。她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要悄无声息地离开,将情况汇报上去,身后的门却砰的声自动关上了。于是助理在短短五秒内受到了第二次惊吓。她非常确定刚才身边除了喻永逸之外,并没有别人,那么门究竟是怎么突然关上的?“坐。”喝茶的少年开口说话了,他嗓音清冷,听起来年龄并不大,淡定地如同喻永逸和助理才是客人。喻永逸定了定心神,能一步步从不受宠的小儿子爬到如今喻家话事人的地位,他可不是头脑简单之人。喻永逸轻轻用手碰了还在惊诧中的助理,走向对面空着的沙发。“想必两位就是月亮雨的负责人吧。”喻永逸坐在沙发上,相对起正襟危坐,浑身紧绷的助理,他的姿势放松,表情也控制得很好:“二位过来之前也没打声招呼,我没想到会这么快,招待不周,见笑了。”喻永逸话说的客气,但显然是在暗指陈词和傅天河的潜入行为。“我以为喻先生既然调查过这么久,应该已经对我们的行事方式非常了解了,看来你的准备工作还做得不够。”陈词淡淡道,“怎么?想让我们按照事先设好的步骤,赴这场鸿门宴?”对方无论是语气还是内容,都相当不客气。让喻永逸不得不相信,他们一定是有什么特别的底牌,才能如此有恃无恐。少年是此前从未出现在调查报告中的陌生面孔,而之前拍摄视频的纸袋人,直到现在都一言不发。纸袋没给眼睛开孔,所以他应该是完全看不见东西的。从两人的坐姿和距离来看,他们表露出某种潜意识里的亲密,极有可能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已经结合过的ao吗?“您说笑了。”喻永逸面带笑意,客气道,“还不知道阁下要如何称呼,方便告诉我吗?”“我叫九月,至于他,我想你应该没有理由认不出来吧?”陈词话音落下,坐在他旁边的傅天河便抬起手,将纸袋摘了下来。两相对视。纵然早有预料,喻永逸仍抑制不住心中的震惊。六年未见,傅天河已经完全长成了大人。alpha面色平静,再也不像从前那样,下意识地待在角落隐藏自己,他右眼处戴着白色眼罩,在布料下方,应该藏着一只金色的义眼。旁边的助理倒抽一口凉气,立刻抬手把嘴捂住。她眼睛瞪大,紧盯着对面那张和喻永逸有着七分相像的年轻面容。此前她就听说过喻永逸在外面有过一个私生子,还曾经带到家里养过几年,没想到竟然都是真的!出镜拍摄了视频的人,竟然是喻永逸的私生子!一瞬间助理脑子里窜过无数念头,喻永逸此前的焦头烂额也都有了最合理不过的解释,果蔬供应链的事件并非意外,喻家一开始就是月亮雨挑选好的目标!这是一场复仇!“好久不见。”傅天河淡淡道,“你应该还记得我是谁吧?”终于再度来到了喻永逸面前,他却比自己想象中更加平静,身边坐着的少年给了他底气,让傅天河知道,这次自己并非孤身一人。“天河。”“你没资格这么叫我。”喻永逸深吸口气,说到底他也只和傅天河相处过两年时间而已,加上自傅天河走后,就再也没关注过,都有点快要忘了他是个什么性格。如今的针锋相对在喻永逸的预案中,他迅速调整好状态,当然不会错过傅天河眸中的冷峻神色。“没想到竟然真的是你。”喻永逸面色复杂,仿佛内心真正经受着煎熬,每一个政客,都是技艺精湛的演员,“这段时间你过得还好吗?自从你走后,我——”“这种话说出来,你难道自己不觉得可笑吗?”傅天河打断了喻永逸,他实在不想看对方打亲情牌,光是看到那张和他有七分相像的脸上,挂着故意做出的愧疚神色,傅天河胃里就一阵翻涌,恨不得把昨天晚上的饭给呕出来。面对傅天河的毫不留情,喻永逸的表情连变都没变一下。事实上在见面之前,他已经做好了所有可能出现情况的预案,其中就包括了,如果月亮雨真和傅天河有关的情况。能一步步爬到如今这个地步,脸皮怎么可能不厚,就算是被当众指着鼻子痛骂,喻永逸都能面不改色地挨过去。喻永逸叹了口气,无奈道:“我知道你心存不满,也确实是亏待了你太多。好吧,那就先谈正事,等一切都解决了,如果你愿意,可以回家里一趟,小洁一直都很想你,你走之后,她伤心了好久。”小洁是喻永逸和乔丽娜的小女儿,如果说傅天河在喻家的两年里,真正感受到些许温暖和快乐的话,就是年仅五六岁的女孩带给他的。喻奕洁年纪太小,还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乔丽娜又完全把傅天河当做空气人,并未灌输给小女儿太多东西。喻奕洁就成了整个喻家唯一不掺任何心思,真诚对待傅天河的人。傅天河一言不发。喻永逸观察着傅天河的表情,却见alpha连唇角紧绷的弧度,都没有丝毫变化。他仍冷得像一把归鞘的剑,越淬炼越锋利,喻永逸毫不怀疑当剑拔出之时,必将血光四溅,而剑柄,就握在他身边那个少年手中。“这位是你的恋人吧?看起来你们已经完成标记了。”喻永逸将目标转为陈词,他笑了下,道:“不知道天河有没有向你提过,我是他父亲,如此说来,我们——”“你没有和我套近乎的资格。”陈词放下茶杯,陶瓷和杯垫相碰,发出轻声脆响。“我来这里是想和你商量正事,而不是听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家长里短,如果你真要把宝贵时间浪费在这个方面上,实在叫人不得不怀疑你的动机。”会客室内陷入了一瞬间的寂静。前天,月亮雨制造了第一起命案,视频网站“曼陀罗”被揭露出来的几个小时之前,执行队接到报案。受害者是当地一个小有名气的导演,他惨死在红灯区夜总会顶层的vip包房中,他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经受了物理阉割的全过程,却因为气管和声带被切开,无法发出任何呼喊,最终失血过多而亡。喻永逸不知道是这两个人亲自动的手,还是说他们有更为庞大的组织,但无论如何,能干出这种血腥事的人,都绝对不会是什么善茬。“好,我们就开始谈正事吧。”喻永逸换了个坐姿,他双手支在膝盖上,身体微微前倾,摆出一幅真挚的姿态。只是陈词感受到了正在蛰伏的精神力,喻永逸暗中关切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他知道傅天河没有精神力,便格外警惕陈词。因为种种迹象都表明,月亮雨中存在着一个精神力水平极为强悍的成员。“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喻永逸,是三水执行厅的厅长,乔险峰公爵派我来同你们会面,希望能够得到双方都满意的结果。”“在对话开始之前,我想要知道你们的诉求是什么。”“我们所有的想法都已经在那个视频里了,你应该看过不少遍吧。”傅天河淡淡道,他再也不是曾经那个老鼠般游荡在地下城,又寄人篱下的少年了。 第253章 傅天河:………………傅天河陷入了呆滞。他僵硬的脖子再转向右侧,笑眯眯的九月。又看向左边,面无表情,但因为剧烈运动脸上泛红的九月。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两个九月???“怎么,被我吓到了吗?”右手边的少年笑着说道,他声音轻快,尾音带着微微的上扬,“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见了鬼呢。”眼下这种情况似乎比见鬼差不到哪儿去。傅天河很确定在他左手边的才是真正的九月,他们已经相互标记过,没有任何认错的可能。他的手立刻向左移动,攥住陈词的手腕,感受到指腹下脉搏的跳动。那是他绝对不会认错的,属于九月的心跳。傅天河看着右边的少年,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一个和九月样貌完全相同的少年,就坐在他旁边。“我们两个见过面的,你忘了吗?”那少年笑意盈盈,琥珀色的眼睛弯成月牙:“在黑匣子的后巷,我被德雷克堵住,进退不得,你从墙头一跃而下,把他干趴下了。”“什么?!”傅天河整个人呆住,他当然记得当时的场景,那可是他英雄救美的关键时刻。少年重获自由仓皇离开,而他望着对方的背影,放下心来,和骂骂咧咧的alpha扭打在一起。那天他遇见的竟然不是九月?!哈??????“陈念,别逗他了。”陈词轻声道,“这是我弟弟,我和你提过的。”傅天河当然记得九月有一个弟弟,但他根本没料到竟然是长相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弟弟!天啊!“你,你好。”他结结巴巴地伸出手,“我叫傅天河。”“我叫陈念。”陈念和傅天河简单地握了下,摸到alpha掌心里全都是汗,“看起来你们行动还挺顺利的。”对,行动,他们现在还在跑路中。傅天河抬头看向前方,正在开车的是个有着铂金色短发的青年,后视镜中能够看出他戴着墨镜,以及一节高挺的鼻梁。嗯……有点眼熟。但傅天河也没多想。“那个,司机师傅,麻烦送我们去——”“司机师傅?”沙弗莱抬起手,摘下墨镜,幽幽地道,“嗯,没错,行,我只是一个司机。”傅天河看到了后视镜中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他好不容易重新运转的大脑又陷入了卡机当中。紫色是当今世界上最稀少的眸色,据统计只有二百多人拥有紫色眼睛,其中最著名的,当属皇室维塔利耶维奇家族。皇室的嫡系成员,个个都有着铂金色的浅发,和紫罗兰般的美丽眼眸。是的,傅天河总算知道为什么他会觉得这个人乍一眼看上去,会如此熟悉了。因为这正是常年出现在各种新闻报道中的,当今的大皇子殿下,沙弗莱·维塔利耶维奇!九月叫来的接应竟然是大皇子?!刚才他竟然把大皇子叫做司机?!什、什么?傅天河感觉自己呼吸困难,他抬起手,用拇指的指甲用力掐着人中。这副灵魂出窍的模样尽数落入了陈念眼中,让他忍不住笑出声来。太搞笑了吧!“接下来我们去哪儿?”沙弗莱问道。“直接去找乔险峰。”陈词冷静道,“我不想再浪费时间了。”沙弗莱嗯了一声,车载导航立刻规划路线。一时间整个车内只有只有傅天河还在艰难地思考问题,九月是怎么和皇室扯上关系的?连大皇子都亲自过来开车接应,九月究竟有着什么样的身份?种种谜团挤占了傅天河的脑子,让他憨憨地张着嘴,双眼放空。直到陈词轻轻握了一下他的手指,alpha才勉强缓过神来。沙弗莱已经把车开到了乔险峰的住处。大皇子的车自然没有任何人敢拦,沙弗莱将车停下,他解开安全带,道:“走吧。”陈词和陈念分别从傅天河的两侧打开车门,傅天河这下已经彻底搞不清状况了,他牵住陈词的手,小声问道:“我们这是直接来找乔险峰?”“对。”陈词低声道,“接下来跟在我身边就好。”沙弗莱走到车前,伸手摘下了用作标识的小猫徽章,正要放进兜里,就看到了傅天河胸口的小狗徽章。“你把这个送给他了?”沙弗莱随口一问陈词。陈词很奇怪地看了沙弗莱一眼:“本来就是他的。”沙弗莱:?他和傅天河对视,三秒后,两人的目光分别落在对方身上的圆形徽章上。傅天河:“这是九月给我买的。”沙弗莱:“这是陈词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两人异口同声道。沙弗莱:………………傅天河:………………两个alpha在原地陷入了风中凌乱。小猫徽章是陈词送给沙弗莱的生日礼物。沙弗莱一直以为配套的另一枚就在陈词手中,当时陈词刚刚互换回来,把这个当做错过他生日的补偿。沙弗莱内心还因此愧疚了好久,觉得陈词给他情侣徽章作礼物,自己却控制不住心意,喜欢上了他的孪生弟弟。傅天河更呆滞了,他是亲眼见着九月将这一对徽章拿起来,前去付款,九月还让他挑一个喜欢的留着。原来另一个竟然被九月送出去了吗!他们一直和另一个alpha用着情侣徽章?!不是吧?!?!?!“噗呲。”陈念终于再也绷不住胡乱抽搐的唇角,抬手捂着脸,肩膀剧烈抖动,无声地狂笑。陈词:?他奇怪地看了面色各异的三人一眼,不知道他们怎么一个个的,都是这种反应。第171章 乔家的管家正在前庭检查植物的修剪状况,看到门口的沙弗莱,还以为自己老眼昏花,认错了。他仔细又确认了几秒钟,才走上前,讶然道:“殿下,您怎么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过来了。”沙弗莱艰难地回过神来,迅速将小猫徽章收进口袋里:“突然有点急事,想找乔险峰公爵,他在吗?”管家点头:“在的,您和皇子妃殿下以及朋友先到会客室稍作等待,我这就去叫公爵。”皇子妃殿下?九月的弟弟是大皇子的皇子妃?傅天河脑子蒙蒙的,他很想知道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但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不断出现,让他应接不暇,根本没空好好思考。他注意到了那个从沙弗莱口中出现的名字,陈词,是九月的真名吗?他叫陈词,弟弟叫陈念,应该没错的。傅天河百感交集,其实这么久的相处之后,他已经不像最开始那样,很想知道少年的真实姓名了,对他而言,这就是他的九月。可如今从旁人那里听到,实在是控制不住心情。陈词见傅天河又处在错乱之中,轻轻握住alpha的手当做安抚。他们跟在沙弗莱身后,走进了乔险峰的宅邸。四人在客厅落座,立刻有侍从端茶倒水。傅天河坐立不安,他压低声音,小声问陈词:“我们就这么和乔险峰见面了?”“是的,已经没必要再浪费时间了。”沙弗莱听得清楚,替陈词回答道:“先前是因为陈念受了伤,没法行动,现在他已经恢复了,我们四个可以抓紧时间去找解决方法。”“我们四个?”傅天河又愣了。也就是说,九月口中的朋友竟然是沙弗莱殿下!他们要和大皇子以及皇子妃一同前往月光。傅天河此前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和皇亲国戚沾上关系的一天,皇子妃有哥哥吗?傅天河对顶层的事情了解不多,但也听说过皇子妃是陈蔚元帅的遗孤,好像是双胞胎,但因为大火,只救活了一个。傅天河正混乱地想着,就听到声音从楼梯传来,乔险峰步履匆忙地从楼上走来。他来到客厅当中,对沙弗莱恭敬道:“大皇子殿下。”乔险峰的视线从紧贴在沙弗莱身边的陈念脸上定格,停顿了两秒钟后,又看向坐在稍远处的陈词。果然是样貌完全相同的两兄弟。 第255章 这下就连喻永逸也大气都不敢出了,陈词的所作所为,摆明着他根本就不计后果。这个一直生活在白塔中,从不在公众露面的皇子妃,是个彻头彻底的疯子。“只是想给我的人出口气罢了,公爵应该不知道,刚才在会议大楼里,你侄孙子都说了些什么好话。”陈词不带感情的目光扫过桌面,陈念立刻反应过来他想干什么,伸手过去,倒了杯水递给陈词。乔险峰咬牙道:“我会好好管教喻奕乐,乐乐还年轻,既然已经出手教训了,皇子妃殿下就看在我的面子上,暂且放过他吧。”年轻?陈念从鼻腔中发出一声轻哼,如果他没看错,那个叫喻奕乐的人,应该比他和陈词还要大上几岁吧?“好了,虽然赶得凑巧,但我专门过来一趟,并不是想和公爵探讨月亮雨的问题的。”“如果对这件事还有什么其他疑问,两位可以等谈话结束之后,专门和陈词交涉。”沙弗莱的控场姗姗来迟,他看向喻永逸,结合那张跟傅天河极为相像的面容,以及陈词告诉过他的身世,不难判断出这人就是傅天河的亲生父亲。对于这种情况,沙弗莱来早就见怪不怪,但不意味着他会觉得没有问题。“接下来我想和公爵讨论一些有关信标核心程序维护的事情,喻先生,如果方便的话,可以暂且回避吗?”大皇子摆明了不想让他继续待在这里,喻永逸心中再急,也不可能正面忤逆。就算他拳头握紧到指甲把掌心刺破,将后槽牙生生咬碎,这一点都不会有丝毫改变。喻永逸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傅天河,转身离开,去照看喻奕乐了。沙弗莱:“公爵应该也听说了最近陈家双生子的事了吧?”乔险峰勉强调整好状态,他实在心烦意乱,平白无故闹了这么一遭,等到事后,他还得安抚喻奕乐。毕竟就算喻奕乐做得再不好,也是他带在身边培养了许久的继承人。“是,我听说了,没想到在今天就能见到陈词和陈念两位少爷。”沙弗莱:“我们想要调查当年陈家案的真相,需要访问三水的核心程序,获得一些必要的线索。”乔险峰:“殿下想让我来帮忙?”“不,我们是想借用神经适配器。”沙弗莱道,“现在案子涉及到一些辛密,暂时还不能被更多人知晓,不知公爵意下如何。”乔险峰笑了一下。“殿下,刚刚才发生了这样的事,现在您又想借用神经适配器,这可不是有求于人的态度啊。”“你没有选择的余地。”陈词却直截了当地道,“你应该也明白,在场的所有人加起来都不是我的对手,如果我想,可以直接去拿神经适配器,根本没必要征求你的意见。”陈词的言下之意非常明显。他明明可以抢,现在却还通知乔险峰一声,已经是给他脸了。沙弗莱被眼前的情况震惊了。他早就知道陈词行事相当狂野,但没想到竟然猖獗到这种地步。由此看来,喻永逸和喻奕乐那么生气地追过来,也不是没有原因,陈词还不知道在会议大楼里搞出了怎样惊天动地的动静。……只希望之后的烂摊子收拾起来不要太费劲。乔险峰的脸色相当难看,他知道如今这种情况,自己只能答应。与其把情况闹得更僵,还不如借此卖给大皇子一个人情。“皇子妃说笑了,我并没有说要拒绝。”乔险峰道,“陈家案疑点重重,当年的调查结果更是没有向外界公布,如今终于有能够查清的机会,我自然支持。”沙弗莱暗中松了口气:“公爵能理解就好。”“来吧,神经适配器放在这边。”乔险峰站起身,带着四人上楼,他将沙弗莱领到书房,这里是乔险峰日常办公的地方,同样他也在这里,进入到核心程序当中。乔险峰从保险箱里拿出特制的神经适配器,和沙弗莱那款相同的造型,但颜色是深蓝色。陈词虽是辰砂的选帝候,但一直以来,辰砂的维护工作都是由皇帝和大皇子沙弗莱来做。乔险峰知道沙弗莱从小就在计算机方面展露出非人的天赋,已经能够担得起独立维护的重任,也就不再多言。现在这种情况多说多错。乔险峰把神经适配器交给沙弗莱,道:“那我就不打扰殿下了。”沙弗莱颔首:“多谢。”乔险峰赶忙离开,现在他觉得自己继续和这四个人多待在一起一秒,都会加大心脑血管疾病的风险。他还要赶紧去看看喻奕乐的状况如何,精神力攻击是有可能对大脑造成损伤的。书房内就剩下了四人。沙弗莱立刻找到书房内的智控系统,将其关闭,又开启自己终端上的特殊程序,在整个房内走过一圈,确定并未留有其他的监控设备。他没急着使用神经适配器,进入到三水的核心程序当中,而是看向傅天河,这位兄弟此时此刻仍是一副完全状况之外的茫然模样沙弗莱瞬间就释然了。因为他感觉傅天河比自己还要惨很多。他只是不得不接二连三地收拾烂摊子罢了,傅天河可是至始至终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啊。三人的目光全都落到自己身上。傅天河弱弱地举手:“那个……能给我解释下现在是什么情况吗?”“当然。”陈念笑眯眯地道,他拍着沙弗莱的肩膀,“简而言之,就是这个一直以来在背后支持着你们两个的男人,出现了。”沙弗莱无奈叹息一声:“我,曾经空投物资在海上探测平台的后勤,帮忙修理雪山内部服务器的技术支持,开飞行器把你们从青藏高原接过来的驾驶员,电幻神国里的崩撤卖溜,一直给你们提供旅行资金的大冤种atm。”“哦,还找了关系,让你在看守所里待过几天。”傅天河震惊了。原来九月的这些朋友都是同一个人!不不不,原来九月的朋友竟然是大皇子!怪不得如此神通广大!也就是说,他花着大皇子的钱,还把他的未婚妻拐走了?傅天河彻底凌乱了。“九月。”傅天河看向陈词,他迟疑了一下,轻声道,“也许我应该叫你陈词?”陈词摇摇头:“你想叫我什么都可以,对你来说,我只是九月。”“那么作为陈词的你,又是谁呢?”“辰砂的选帝侯,陈蔚元帅的长子,”陈词顿了顿,又道,“你的omega。”陈念唯恐天下不乱地补充了一句:“沙弗莱的未婚皇子妃。”傅天河花了十秒中梳理混乱的关系。陈词和沙弗莱有婚约在身,陈念是陈词的弟弟,而沙弗莱和陈念又是已经结合的ao。这样贵圈真乱的关系,他只在八点档狗血电视剧里才见到过,而现在,本该是未来皇子妃的陈词,成为了他的omega。他和沙弗莱又佩戴着情侣徽章。傅天河:……………………他的表情又陷入了灵魂出窍式的呆滞。第172章 【营养液14.5w加更】四人之间纠缠不休的关系实在让傅天河精神恍惚。他努力回想着,当初在服务器机房内好像还为大冤种提供了情感分析服务,那么说来,狠狠用言辞伤害了沙弗莱的omega,就是九月的弟弟,陈念了。他帮着自己omega的未婚夫解决了感情危机,什么鬼!但凡其间出现一点差错,那他和沙弗莱估计就得是恨不得端枪把对方突突死的关系吧!“我哥是觉得你可能不太好接受,才一直没告诉你的。”陈念安慰道:“现在我们需要共同前往月光,也是时候坦白了,你不用慌,我哥和沙弗莱虽有婚约在身,但完全不必在乎那个,反正之后都是会取消的。”“啊,哦……”傅天河用力吞咽一下,他看向陈词,眼中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复杂。傅天河说不清自己心中是什么感觉,他早就想过,九月可能身份非同寻常,所以才一直隐瞒着。也做好了无论少年有多优秀,都去奋力追赶他的准备。只是这样尊贵的身份,让傅天河意识到,就算他如何努力,也不可能真正让自己配得上九月。身为九月未婚夫的沙弗莱那样优秀,更是高贵的大皇子,他哪里有和对方比较的资本呢?陈词将傅天河流露出的难过尽收眼底。他一直没告诉傅天河,就是怕有朝一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陈词抬起手,轻轻按在傅天河的脸颊上。“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陈词轻声道,“我并不想做那个陈词。”周围到底还有别人,傅天河也知道,让九月的弟弟和未婚夫看到这种场景,其实不太好。他用力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振作起来,勉强扬起一抹笑:“嗯,我知道。”这是多少个夜里和他同床共枕的少年,傅天河怎能不清楚九月对自己的心意没有丝毫掺假,但理智上明白和感情上接受是完全两码事。他还需要时间好好缓一缓。沙弗莱将一切看在眼中,到底有些唏嘘。陈念踮起脚,悄声在他耳边道:“如果现在换成是你,你应该会直接哭出来吧?”沙弗莱:………………他同样悄声回答:“倒也不必。”陈念笑了,弯起的眉眼如同一只偷腥成功的小猫,沙弗莱抬手揉了下他发顶,拿起神经适配器。“你们给他说一下大概状况吧,我进程序看看。”陈念嗯了一声,他和沙弗莱找到乔险峰书房内的特质座椅,动作熟练地将沙弗莱用皮带固定住。傅天河原本正伤心难过着呢,就看到一场捆绑在眼前上演。傅天河:哈? 第257章 沙弗莱意识到三水的程序一定出现了某种严重问题,他紧盯着gibbsite的表情,在那张苍白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痛苦,纵然它的胸口已经被洞穿了。眼前的所有一切都是数据化成的。计算机不是人类,它们没有感情,没有躯体,当然也不会感觉到痛苦。gibbsite同样有事在瞒着他。同面对辰砂时相似的无力感再度浮现,沙弗莱本想着从三水这边获得突破,现在看来,很难。只是信标集体选择缄默的原因又是什么?它们的立场真的出了问题吗?沙弗莱沉下心来:“您应该知道最近发生的所有事吧,我们将要前往月光。种种线索都表明就在我们内部有敌人的存在,走漏了消息,对此,您能够为我们提供一些必要的帮助吗?“不要听。不要看。不要思考。”gibbsite的回答却完全驴头不对马嘴,它双眸放空,在沙弗莱眉头紧皱,想要追问之前,又道:“你知道阿拉斯加的企鹅为什么想要马里亚纳海沟里的罐装可乐吗?”沙弗莱:……?沙弗莱在半个小时后离开了三水的程序内核。情况比他看到的还要严重许多,核心程序已经被各种病毒和冗杂数据污染,gibbsite只能在中央开辟出一小片独立的空间,待在里面。然而就算如此,也不够安全,gibbsite自身早已出了大问题,那棵从胸口长出的树状物寄生在它躯体上,不知何时就会突然爆雷。很明显,三水被侵蚀了。至于原因,大概是不断在海面之下,寄生着信标主体的原初生物们造成了太过巨大的影响,亦或是和ashes有关。自从月光陷落,相关海域的原初生物活动就处于异常状态,三水作为的距离月光最近的信标,也受到了影响。就连三水都成了这副模样,不敢想象作为源头的月光,如今的情况究竟如何。神经适配器被陈念摘下,看到沙弗莱满脸凝重,陈念一边给他解开身上的束缚,一边轻声问道:“怎么样?”沙弗莱摇摇头:“情况不是很好,准确来说是很糟糕。我们必须得尽快行动了,我这就让人去准备飞行器和物资,如果天气情况允许,明天就出发。”陈念讶然:“这么严峻。”沙弗莱简要给他们说了自己看到的种种,听闻信标竟然已经被侵蚀,众人都露出震惊的神色。哦,当然,除了陈词。“菜格欧挖出来的软盘我已经解析好了,里面装着一份月光的详细规划图,这份图纸和它开始的建造图,以及最后的完工效果,都有一些程度的不同,我对照了完工图,发现是基部一些区域有所变化。”沙弗莱顿了顿:“还记得我们从元帅故居桌子底下,发现的41号避难所图纸吗?”陈词点头,陈念把那份图纸的照片给他看过。沙弗莱:“类似的结构在这份月光图纸里一共有上百个,41号应该是其中之一,可惜图纸没有做更详细的标识,不然能够直接确定41号避难所的准确位置。”“桂芷棋说这份避难所的图纸更像是实验室。”陈念道:“也就是说,后来月光重组了上百个实验室,结合我受伤时做的那个梦,可能41号避难所是我们诞生的地方?”陈词知道,陈念说的“诞生”并非分娩的意思,他们俩是被陈蔚带到辰砂来,从育婴仓里出生的。所谓的诞生,指他们作为胎儿,被放入育婴舱的时刻。“信标确实是在指引着我们前往月光,并且提供必要的帮助。”沙弗莱低声道:“只是我现在突然不敢确定,我们能不能相信信标。”“它们在设计伊始,确实是被写下了一切为人类能够繁衍生息下去而服务的底层逻辑,但很显然,三水已经被不明原因侵蚀了。“很难说辰砂是不是也像三水隐瞒着乔险峰那样,一直对我隐瞒着真实状况。”“事已至此,就算知道其中可能存着猫腻,我们也必须去。”陈词看向沙弗莱道,“试管里的东西化验出来了吗?”沙弗莱:“还没有,那是一种迄今为止从未见过的物质,需要比较长的时间详细分析。”“研究所的人过来找过陈念,从他那里抽取了一点血。陈念确实和你有着相同的天赋,而那个物质和你们俩体内的生物因子有一定的关联。“当然,介于陈词的血能够直接消融ashes,金色物质只能够起到抑制作用,还是你们的血液效果要更好一些。”陈词沉吟片刻,道:“也许这个金色物质是我们血液的原始样品。”沙弗莱和陈念都懂是什么意思,兄弟两人血液中的生物因子绝非自然能够产生的,也许有某种实验制造了它,而功效相对弱一些的金色物质,就是先前实验淘汰的产物。傅天河听他们聊着,完全是个局外人。虽然已经从陈念有了大概了解,但傅天河仍不好意思开口,三人表现出的熟稔实在太过自然,他担心如果自己贸然插入,说错了话,会让局面变得有些尴尬。即使理智告诉傅天河,并不会。“今天好好休息,养一养精神。我去和乔险峰谈谈,接下来这边的事情,你们就不用再担心了。”沙弗莱看向陈词,格外强调地补充道:“如果你们没有惹出太大麻烦的话。”“不算太大。”陈词回答。沙弗莱去处理烂摊子了,有专人带陈词、陈念和傅天河,去他们休息的地方。于是傅天河人生中第一次住进了五星级酒店,这座酒店并不对外开放,只用作招待贵宾。眼前的一切都豪华得令人啧舌,相比起来,他们在地下城居住的旅店简直就像平民窟。为了方便后续商议,陈词要了一间大型套房,两室一厅,每间卧室都是格外宽敞的主卧,并且带有独立卫浴。客厅的沙发舒适到能够直接当床睡在上面,傅天河忍不住这里摸摸,那里看看。从前他在喻家也不是没见过什么叫豪华,但喻家再好,也是别人的。兄弟俩坐在沙发上,聊着这次短暂分开后各自的经历。陈念一直待在病房内养身体,等到医生说恢复得差不多,就立刻赶过来了。他听着陈词讲起月亮雨的光辉事迹,虽然能够在每日新闻上看到相关报告,但哪里比得上从当事人嘴里听到的刺激。陈念:“明天我们离开,月亮雨的行动就得停下来几天了,希望三水顶层的这些人不会把你们的消息走露出去,他们应该不敢吧?”“大概吧。”陈词想到安安现在还在地下城,焦急等待着他们的消息,立刻和她联络,报了个平安。听闻陈词最近几天要去某个地方,没法回来,因为信号不好也没法随时联络,安安还颇为紧张。【师父,你该不会被顶层的人胁迫了吧!他们现在在逼你发这些话吗?!】【不是,这个世界上应该还没有能治住我的人。】为了让安安放心,陈词还专门给她开了视频。见陈词身边并没有想象中警卫队,状态也一如既往的平静,安安才终于放心下来。【师父和师娘放心去吧,我会在这里好好照顾大聪明的!】陈念抱着抱枕,在旁边围观了全程:“这是你们收的那个小徒弟吗?”“嗯。”陈念打趣道:“你和傅天河也真够有意思的,明明自己年纪都不大,都已经开始养孩子了。”傅天河听到陈念说起自己的名字,回头看来。陈念说他和陈词兄弟俩相认不过几个月,见面的次数更是寥寥无几,但这对阔别已久的兄弟之间,感情显然很好。就在这时,沙弗莱推门进来。陈念抬起头,本来想问他怎么样,一看沙弗莱精彩纷呈的脸色,就非常自觉地把嘴闭上了。已经没有必要再问。沙弗莱的视线落到陈词身上,他深吸口气,长长地呼出来,然后再深吸口气,呼出来。如此循环往复了五六遍之后,才勉强平静。“都已经处理好了。”他说。陈词:“辛苦。”沙弗莱只觉得心累,乔险峰给他看了会议大楼的案发现场。会议室里全是七零八落的各种零件碎片,窗户都被震碎,墙上还有喷涂的月亮雨标志,简直就像土匪才能干出来的事!不,不是像,就是!类似的状况如果再多几次,他就要年纪轻轻,患上心梗了。情况闹得稍微有点僵,沙弗莱当然不可能向喻永逸和喻奕乐低头,只是神情淡定地对乔险峰道,会议大楼的一切损失都由皇室来承担。并且他保证,这段时间内,月亮雨不会再有新的行动。暂时就先这样吧。“辛苦了。”傅天河发自内心地对沙弗莱诚恳道,“真是太谢谢了,要不是有你们过来,我和九月还不知道要怎么办。”用脚趾头想都能够知道善后工作一定很艰难,更何况沙弗莱的表情就差把“爷很不高兴”这五个字写在脸上了。沙弗莱的神态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些许。得到了和自己共用情侣徽章的alpha安慰,沙弗莱抬手捏了捏眉心:“没事,我已经习惯了。”折腾这么一番,都要过了午饭时间,沙弗莱直接叫服务生把饭送到房内,四个人围坐在餐桌旁,边吃边聊。注意到了傅天河的局促,陈念不动声色地创造话题,引他加入。傅天河到底也不是那种内向别扭的性格,只不过是今早发生的种种实在超乎想象,一时半会难以接受。在陈念和沙弗莱表达出的善意中,他很快也融入进来,毕竟明天四个人就要共同行动,得尽快增进对彼此的了解才行。陈念:“所以说,你们直接把他阉了?”傅天河:“对,直接弄死实在有点太便宜他了。”陈念啧啧了两声:“这样的人吧,就应该把他的那里拍下来,发到网上,让大家好好看看什么叫真正的茶壶嘴,一条条地给他读评论,在他经受精神折磨和极度羞辱的时候,阉了才好。”沙弗莱:………………他突然有点庆幸陈念没跟着陈词一起行动,不然以而陈念这股念坏的劲儿,配上陈词的不计后果,绝对会收获更加爆炸的效果。饭后陈词需要午睡,陈念这段时间都按照最养生的作息生活,也有点困了。傅天河接受了海量信息,需要时间稍微缓缓,沙弗莱也得休息休息,治愈一下自己的心梗。等到再在客厅相遇,已经是下午三点。沙弗莱安排了专人去为他们准备前去月光的交通工具和物资,四人一起浏览清单,商量有没有什么还需要带的东西。 第259章 “好。”陈念答应着,开始换衣服。他们的御寒服由三水顶层提供,轻薄又保暖,但也需要一层层地套上许多件。穿到最后陈念只觉自己成了俄罗斯套娃,胳膊都有点伸不开,他发誓这辈子从来没穿过这么多件衣服。沙弗莱俯下身,给他整理裤脚,将袜子束在贴身的保暖裤外面,又用带子固定。他们要在雪原上行走,如果鞋里落了雪,绝不能把脚弄湿,否则在如此低的温度里,冻伤只是分分钟的事。十多分钟后,四人各自穿好了衣服,折腾出一头的汗。飞行器内的温度保持在最合适的十八度,他们一个个穿好了厚实装备,都热得不行。“出发了。”沙弗莱打开舱门,冰冷的风立刻涌入舱内,将原本温暖的空气冲得丢盔卸甲,四散而逃,燥热瞬间消失,整个人一下子精神了。傅天河率先走出飞行器,一脚下去陷进六七厘米,他转过身,戴着厚实手套的手抓住陈词手腕,帮着他更好得下来。陈念和沙弗莱先把几个背包递给外面的陈词和傅天河,才离开飞行器。舱门关闭,进入休眠模式,等候着四人归来。他们各自背上包,陈念重伤初愈,负重是最轻的,只有他自己的食物和水,睡袋以及其他东西都放在沙弗莱的包里。陈念头一回见到真正的雪,他忍不住用力跺了跺脚,在积雪之下是坚实的冻土,比石头还要坚硬。所见之处屹立着参差不齐的黑色山峰,万年如一日地吹打在风雪当中,白雪如沙粒般细碎,干燥得根本捏不成形。陈念尝试了几次,最后放弃了,雪从他指缝间簌簌落下,又被风卷走。其实在格陵兰岛温暖的南部,有一块绿地,夏天绿意盎然的草甸上会绽开鲜花和树木勃发,绝大多数村庄和牧场也分布在那里。然而随着海平面的上升,所有的一切都被淹没,只留下中部万年不化的荒芜冻土。为什么当年科学家们要在气候恶劣的格陵兰岛选址?原因很简单,在那厚达两三千米的冰盖之下,隐藏着极为丰富的矿产资源,以及最为重要的淡水。陆地面积的骤减必然会导致资源开采变得困难,如果月光成功建成,此后就能够作为资源宝库存在。四人佩戴着护目镜和帽子,伴随每一次呼吸,面前都会升起白色雾气,迅速在发梢结成碎冰。陈念明显感觉到呼吸不舒服,冰冷的气流刺激得他鼻腔内部疼痛,忍不住抬手去揉。在场的四人当中,只有沙弗莱出于人种原因,有着最典型的高鼻梁,利于预热冷空气。陈词望着不远处坍塌的巨大建筑,隐约还能窥见曾经分成众多区域的层次垛堞着,外壁环绕的重重管道结了厚实的冰,平整的金属扭曲成难以想象的形状,以巍峨姿态,死亡在这方冰原。一切的一切,都和他在遗弃郊区海滨看到的蜃景那么相像。五个月过去,他终于到达了这里。“走吧。”沙弗莱道。月光就在前方,无需导航系统引路,他们只要望着那坍塌的巨大身影,不断向前就好。陈词和傅天河旅行经验丰富,更是去过青藏高原最难走的地带。沙弗莱身体素质极佳,又经过军校训练,再困难的路途对他来说,都不在话下。只有陈念,他此前从未离开过信标一步,又刚从重伤当中恢复,在雪地里行进得颇为艰难。陈念双手抓着登山杖,努力跟上前方的脚步。沙弗莱打着头阵,然后是陈念,陈词和傅天河跟在最后。四个人列成一队,踩着前人的脚印,省力的同时也能够加快行进速度。适应了这种步调,陈念忍不住望向四周,周围除了黑色的山就是白色的雪,单调孤寂得可怕。他释放出精神力,探索向更加远的地方,突然发现了某些非同寻常的存在。——那是什么?陈念没出声,因为他一张嘴就会被灌入无数冰冷风雪,连舌头都要被冻上。他用精神力提醒陈词和沙弗莱,引领着两人朝那探去。沙弗莱短暂地停住了,因为他意识到那些东西有很多。“走过去看看。”这话是说给傅天河听的。沙弗莱转向,带领着队伍去到探索出异样的地方,眼前逐渐出现了除却黑白之外的其他颜色。其实也差不了多少,棕灰隐藏在雪地中并不显眼。那是一只肥美的鳕鱼,显然已经死去多时了,它的尾部有一半机械化,是原初生物。沙弗莱去到旁边,用登山杖挑了一下,鳕鱼的尸体都和下方的冰层冻上了,邦邦硬。陈词用脚扫开附近的落雪,白色之中掩埋着更多的原初生物尸体,大多是鳕鱼、鲑鱼、以及比目鱼,还有少量的磷虾,无一例外,全都出现了机械化。它们身上并未有明显伤口,因被捞出水面干涸而死,这些鱼虾整齐摆放成一排,如同某种预示,诡异至极。一只雪巫鸟站在不远处突起的岩石上,不断下落的雪花模糊了它娇小的身影。“是什么东西把它们捞上来的吗?”陈念小声道。暂时没谁能够回答这个问题。傅天河蹲下身,挨个把尸体看过一遍,道:“你们知道獭祭吗?”陈念:“那是什么?”“水獭喜欢吃鱼,但因为喜好猎杀,经常会杀死超出它食用的数量,它们会把捕捞到的鱼整齐地排列在岸上,就像陈列祭祀用的贡品。”“如果池塘附近出现水獭,那一整个池子里的鱼可能一只都活不了。”陈念:“你是说,可能有某种嗜杀的生物曾经来过,把它们从水里捞了上来?”傅天河点了下头:“只是有这个可能。”陈词已经开始在附近寻找脚印之类的痕迹了,只是雪实在下得太大,所有的存迹都被淹没。“我们小心一点。”沙弗莱道,他记录下这里的坐标,带着队伍重新去往月光。风雪实在太大了,并且一时半会儿没有停下来的趋势,他们最好不要在外面呆太长时间。走了十多分钟,前路终于被一堵覆盖着冰雪的金属墙壁阻挡。陈词伸出手,轻轻触碰到月光的外墙,他戴着厚实的手套,无法清楚感知,但也知道应该是极尽冰凉的。这是一座已经死去的信标。接下来他们需要沿着外部的轮廓行走,寻找可能进入的通道。信标本就很大,更何况坍塌之后和地面接触的面积扩大了十几倍不止,光是沿着边缘寻找,就是件并不轻松的活。如果运气不够好,可能要花费数天时间。所有人都做好了心理准备,他们携带的物资足够在这里度过半个月。谁都不再说话,陈词、陈念和沙弗莱拥有精神力,可以做无言的交流。傅天河本身也有着非常丰富的户外经验,更何况他跟在队伍后面,几乎不用费多少力气。除非万不得已,他们才会出声稍作提醒。原本应该是圆形的信标外壁已经变成了不规则的形状。建筑结构的坍塌,更是带出一系列的连锁反应,附近地形都因此发生了不小的变化。他们一路上冒着风雪闷头前行,还要专心寻找有没有能够进入到月光内部的通路。陈词看着严丝合缝的金属结构,意识到这场坍塌的特殊之处。正常情况下,从基部开始倒塌的建筑,必然到处都是破损,怎么会出现如今这种走了两三个小时,都找不到通道的情况?月光倒塌之后呈现出来的结构,更像是被精心设计过的,保证了严格的封闭。走在最前的沙弗莱回过头,看着身后的陈念。omega略微气喘,他严格地踩着前方沙弗莱留下的脚印,步速比最开始明显慢了许多。“我们休息一会儿吧,”沙弗莱停了下来。他们得做好持久战的准备,不能顾着一时的进度,让体力消耗过快,否则一旦透支,恢复起来会很麻烦。其他人自然没有意见,沙弗莱找了一处相对避风的地方,从包里拿出帐篷,和傅天河一起扎营。两个alpha身强力壮,经验丰富,很快就在靠近月光主体的地方,搭起了帐篷。陈词询问坐在他旁边喘气的陈念:“感觉怎么样?”“还行,这种强度能撑得下来。”陈念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曾经贯穿胸膛的水箭,指在他身上留下了前后两处伤疤,损伤的肺部也已经愈合,但功能上到底会受到一定的影响。“我有点想上厕所。”陈念张望着,多少有点担忧,“现在这种情况,不会直接把我给冻上吧?”陈词将自己右手的手套摘下来,赤着的手暴露在冰冷空气当中,十秒之后,他再重新戴回手套:“应该不会,就是有点冷。”陈念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是啊,手短暂地放在外面都没大事,单纯尿个尿而已,只要速度快一点,应该也不会有问题吧?陈念:“你说,会不会被冻成一条冰柱呢?”陈词:“我不知道,试试?”“那我去了。”陈念站起身,向稍微远一点的地方走去。沙弗莱注意到他的离开,警惕问道:“干什么去了?”陈词:“造冰柱。”沙弗莱:?两分钟后,陈念回来了。“怎么样?”傅天河忍不住问,他其实也挺有点想放水的。“太冷了。”陈念哆哆嗦嗦地蹭到沙弗莱身边,对傅天河道,“尽量能尿多快就尿多快。”“行。”傅天河听取前人的意见,也去解决问题。尿液中除了水还有其他代谢物,冰点其实是低于零度的,就算现在外面的温度处在零下34度,也没法做到一瞬间就把零上36度左右的尿液冻成冰柱。傅天河颇为新奇地观察着,看到自己的尿滚烫热水般落在冰面上,转眼就融化出一个不小的坑。 第261章 傅天河将帐篷从里面拉上,结实的布料阻隔着外面的风雪,让这里成为冰雪高原中的安然一隅。暖炉重新启动,他们纷纷脱下厚实的外衣,雪不曾停歇,就算在进入帐篷之前尽力把外套上的雪抖落,仍有一些被带进了帐篷,无声融化成了水。陈词和陈念把大家的衣服和鞋袜烤上,傅天河开始煮饭,继续履行他家庭煮夫的职责,沙弗莱靠在角落,记录今天的日志。在暴风雪中艰难行进许久,说不累是绝对不可能的,就连沙弗莱都不怎么吭声地养精蓄锐,他在前面带路,消耗的体力更多。只有傅天河,还是一副活力满满,精神充沛的模样。陈词早就习惯了,他可是亲身体会过傅天河的体力究竟有多恐怖,这可是短短一天徒步穿越遗弃郊区的存在。如果傅天河独自前行,他迎着风雪一天走上个四五十公里都不成问题。接下来他们有一整夜的时间休息,晚饭当然不打算随便凑合着吃完,傅天河煮了肉,很快香味就充斥整个帐篷。煮好之后,大家迫不及待地开动,没有什么比暴风雪中围坐在温暖的帐篷里,捧着各自的碗,大口喝汤大口吃肉,更加幸福的了。凛冽寒风呼啸,飞雪拍打帐篷,不断发出细碎声响,风鸣如泣,时而高昂,时而屏息,似濒死巨兽最后的呜咽。陈念一直都在用精神力探查月光,意识到沙弗莱和陈词都在专注寻找入口之后,他就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月光的结构上面。反正哥哥和沙弗莱的精神力比他强,如果有什么情况,应该会是他们率先发现。那他就不如抽出精力,做些更有用的事情。陈念打开虚拟屏,从背包里掏出触控笔,回忆着精神力探测到的情况,进行绘图。他们的父亲陈蔚此前也做过类似的工作,原初生物藏身海中,鲜少有人能够亲眼见到详细情况。尤其是凶猛的海皇,绝大多数遭遇过它们的人都葬身大海,更别提什么提供线索了。不少大型原初生物能够屏蔽雷达和声呐的探测,于是精神力的作用就至关重要。陈蔚的精神力向着海面之下探寻,又从纸上绘出众多神秘生物的轮廓,由此成为人类珍贵的资料。陈念忙着绘制,沙弗莱写完日志,把陈念的一条腿抬到自己的膝上,开始给他按摩。陈念这些日子一直卧床养伤,都没怎么运动过,今天突然上了这么大的强度,如果不好好放松肌肉,明天可能会累得连腿都抬不起来。陈念眼皮都不抬地专心画画,心安理得地享受着alpha的服务,还时不时发出指令:“再稍微向下一点,对,就是这里。”傅天河见状,突然觉得自己不能被沙弗莱比下去,他凑到陈词身后,伸出手,给陈词按摩肩颈。陈词回头看了他一眼,倒是没有对alpha这莫名其妙的攀比心作出评价。第一天的探索就这样还算顺利的结束了。他们走过很多路,也对月光附近的区域有了初步了解,虽说一无所获,但大家谁都没有气馁。照这个速度下来,再过上七八天,他们就能在外围走过一遭了。陈词的指尖碰上傅天河右眼处的眼罩,无声地询问他情况如何。“还好。”傅天河小声道,“今天一天都没什么感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低温,也能有抑制作用。”“那就好。”陈词放下心来,昨晚他为傅天河提供了很多,弄得今早都有点虚得打不起精神,看来良苦用心没被白费。月光外壁上附着的紫色晶体,总让陈词有种不祥的预感。心绪安静下来,他脑子里就会浮现出废弃工厂里,紫晶从傅天河眼中迅速刺出的模样。以及多年前透明管道的下方,挣扎着、嚎叫着,试图挣脱致命洪流的无数人们。那是他永远也无法摆脱的梦魇,也是他此行的执念。陈念用了两个小时绘制出草图,帐篷内的能量炉也无法彻底驱散冰原上的寒意,绘画又是需要手指灵敏度的精细活,他放下触控笔,右手都有些冻僵,赶忙搓了搓。沙弗莱见状,将陈念的手握在自己掌中,用体温暖着,alpha的手掌干燥宽厚,很快就让陈念连指尖也暖和起来。这样的日子对陈词和傅天河来说,相当熟悉。数月的旅行途中,他们天黑之后便早早休息,等到翌日天朦朦亮,就抓紧时间,再度出发。四个人在一块总归比两个人热闹许多,他们随意聊着,大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除却沙弗莱稍微年长上几岁之外,大家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同龄人,就算从小生活在不同环境中,有着各自不同的经历,到底也会有许多共同话题。晚上九点,他们从包里掏出睡袋各自铺好,准备休息。这场风雪看起来没有分毫要停下的意思,只希望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不会越变越大,不然还要拖上更长时间。根本不用商量,四个人就已经非常默契地达成了“怎么睡”的共识。陈词和陈念兄弟俩睡在中间,傅天河和沙弗莱躺在自家omega的身侧,从左到右,依次是傅天河、陈词、陈念、沙弗莱。除此之外的任何排列方式,都只会带来浓浓的尴尬。简单洗漱过后,大家躺进各自的睡袋中,所有的灯都熄灭,只留下一盏小型灯球,稍微抬手一碰,就能发出光芒。对于拥有精神力的三人来说,他们根本就不需要灯这种东西,就算一片漆黑,也能够用精神力探明周围的情况,灯球是专为傅天河准备的。陈念还是头一回和陈词睡在一起。他蛮激动的,帐篷挺大是不错,但四个人睡,空间也有限,他只要右手向旁边稍微一摸,就能够摸到陈词的大腿。正当陈念试试探探地,想要捉弄一下哥哥时,就感觉沙弗莱侧身,面对着他。alpha的手搭在他的腰间,然后向上,一直摸到睡袋的开口。——让我看看你的伤口。思维通过相触的精神力传递而来。陈念不免失笑,刚才还开着灯的时候怎么不提,非得现在都睡了,才偷偷摸摸地说。但他到底还是扯开了衣服领口,感受到沙弗莱的手伸进来,轻轻碰在他胸口的伤口处。确定伤口的表面一切正常,沙弗莱才放下心,他就要将手缩回,却被陈念按住了。睡袋限制了陈念的发挥,不然现在他的腿绝对会纠缠到沙弗莱身上。但就算如此,其中显露出来的意思,仍让沙弗莱下意识地紧绷起身体。帐篷的另一侧,不到一米的地方,就是陈词和傅天河。沙弗莱清晰感觉到,陈念的手指轻轻点在他小臂上,食指和中指如同小人的两只腿,顺着他的手臂线条一路行走,那脚步十分轻快,毫不掩饰其中的挑逗意味。陈念稍微动了下身子,沙弗莱的掌心就和他皮肤摩挲,温暖细腻的触感,在这方冰天雪地中如此诱人。沙弗莱的呼吸急促了几分。沙弗莱的精神力严格以陈念为界,不想有任何类似于窥探隐私的行为,陈词虽然不说,但要是被他发觉到了,也会很尴尬的。陈词应该也是相同的想法吧,他们的精神力并未相碰。至于傅天河,完全看不到黑暗中发生的事情,只要别弄出太大动静,帐篷外的风雪就会成为最好的掩护。等一下!他究竟在想什么!沙弗莱赶忙将自己脑子里的混乱画面赶出去。他知道陈念大胆,但少年显然还没大胆到如此地步,眼下只是单纯在调戏他罢了。沙弗莱定了定心神,他稍微用了点力,把手抽出来,故意在陈念脸上掐了一把,立刻被omega不甘示弱地打了手臂一巴掌。他揽住少年的腰,就此安静下来。另一边的陈词和傅天河,其实没有沙弗莱想象中那么老实。每天晚上为傅天河提供“药物”,已经成为了陈词的习惯。这是一个悄无声息却足够缠绵的深吻。琥珀木香和晚香玉的甜意在唇齿间交融,却又艰难克制着,防止更加过火的情况发生。风雪严寒,却浇不息暗藏的汹涌渴望。一直到汲取了足够多的津液,傅天河才恋恋不舍地退开,他舌尖轻轻舔去陈词唇角的湿润,又用鼻尖蹭了蹭少年脸颊。陈词睫毛轻颤,如同被傅天河呼吸的热度惊扰。放在往常,陈词是绝不可能在身边还有别人的情况下睡着的。更何况外面风吹雪打,帐篷里又躺着除他之外的三个人,随便谁一翻身,都会弄出动静。但不知从何时起,他慢慢习惯了傅天河睡在身边,能够在不戴耳塞的情况下接受alpha平稳悠长的呼吸,更是到现在,可以无视掉周围的其他规律声响。就这样安心地睡吧。这一夜睡得格外香甜。陈念是真的累坏了,他已经好久没有过如此高强度的运动,睡得天昏地暗,一点也不为周围寒冷和地面坚硬而困扰。翌日,微光透过帐篷,薄薄地撒在眼皮上,傅天河最先醒来,他的睡眠一直都非常少,更是在前段时间少到了令人担忧的地步。这应该是ashes带给他的改变,因为自从在九月那里获得“特效药”,这样的情况就有了些许缓解,起码他一天能睡够五个小时以上了。傅天河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怀里空荡荡的。他的omega并不在身边,傅天河朝左手边看去,就发现陈词正睡在帐篷中央分界线的标准右侧,而陈念正靠在陈词肩头,依偎般双眸紧闭,睡意正酣。只年长了几分钟的少年仰面平躺,黑发温柔地扫过耳梢,熹微天光落在他鼻梁上,似乎都怕会将其惊扰,温柔了七分,最终镀在浅色的唇上。有着完全相同面容的少年依偎在哥哥颈窝处,卷翘浓密的乌睫如同画笔勾勒而出,呼吸时淡淡的白气团聚在鼻畔,凝结成细小的水珠或霜雾,落在脸上,甚至都能看到颊边细细的绒毛。这是一幅足够养眼的画面,甚至还带着某种说不上来的旖旎。傅天河顿时有点傻眼,这一刻,他甚至觉得自己有点多余。呆呆地看了几秒钟,傅天河视线上移,看到了帐篷另一侧,同样无语凝噎的沙弗莱。傅天河:………………沙弗莱:………………四目,哦不,三目相对,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的心酸和无奈。兄弟俩对此毫无察觉,他们抱在一起睡得正香,只留下两个alpha面面相觑。第176章 陈词在半个小时之后醒来,傅天河收拾睡袋的声音把他吵醒了。他一睁眼,就感觉到胸口沉甸甸的重量,侧头一看,陈念无忧无虑的睡颜近在咫尺。陈词愣了两秒,这样的呆愣在他身上鲜少出现。 第263章 沙弗莱率先绕过凸起的外墙,看到了那镶嵌在外壁上的金属大门。这是一扇造型相当标致的大门,标致到搭眼一看,就知道它绝对是被谁设计好的。金属整体呈现出铅灰色,左右两扇严丝合缝的对在一起,中间的门缝细微到连头发丝都探不进去,它的下半部已然被风雪掩埋,从外露的形态推测,整扇门应该足够五米高,被埋住了两米。坍塌已久的信标上竟然能够出现这样的门型结构,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可能是巧合。陈念惊讶地哇了一声,他一步步走到门前,仔细观察着情况。门上刻有繁复的花纹,纹路足够一指深,可见门究竟有多厚,花纹有着半月形的轮廓,左右两侧聚合起来,就形成了一轮滚圆的月亮。如同一张青白的对称面孔,冷峻又严厉。至于为什么是月亮而非太阳,或者说其它物什,陈念也弄不清。他第一时间脑子里浮现出的,就是月亮。三人用精神力去探,但精神力就好像被某种奇异的物质吸走了般,无法向内深入哪怕一寸。强大如陈词,都没办法知晓门内的情况。“这是我们能够进去的地方吗?”陈念抬起手,轻轻摸在了门上。金属早就被冻得和脚底坚冰一样寒冷,仿佛能够隔着厚实的手套,将寒意传递到指尖。陈念把他能够到的地方全都摸过一遍,严丝合缝,看来只有想办法把门打开,才能进去了。根据这两天探查到的情况,月光的封闭性好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他不觉得除了眼前这扇门之外,还有其他能够他们溜进去的通路。只是……要怎么做呢?冥冥之中,仿佛有一道声音正在呼唤。——来,到这里来。陈念摘下手套,掌心贴上去的瞬间,竟然没有想象中会冻得一哆嗦的冰凉。他闭上眼,凝神去感受,纹路清晰印在掌心,五条曲线被陈念的五根手指压住,却如同自他的指尖发出,蜿蜒曲折地纠缠。是巧合吗?从昨天刚靠近月光时起,就出现在心底的奇异感觉不曾消失,反而更加强烈,不知是不是心理因素作祟,竟呼之欲出般冲到喉头。——打开门,到这里来。陈词如同也听到了这道声音,走了过来,他站在陈念身边,同样伸出手,摘下手套,轻轻按在门上。在兄弟两人同时触摸到门上圆月纹路之时——耀眼的光芒骤然从陈念的左肩迸发而出!那是就连厚实衣服也无法完全遮掩住的光芒,让身旁的沙弗莱都不免侧头,避免双眼被灼伤。光芒被皑皑冰雪反射,如同一千面镜子,一万扇玻璃曝晒在烈阳下,无数条光路笔直投射,相互穿插着,交织成万花筒般错乱的囚笼。然后镜子碎了,玻璃也碎了。数不清的碎片将光反射成更为凌乱耀眼的模样,它们无孔不入,就算沙弗莱已经闭上双眼,仍被刺得发痛。烙铁般滚烫的温度自肩头胎记上发出,如果这时候扯开衣服,陈念就能惊讶地发现,月牙形状的胎记成为火红,恍若正在燃烧的恒星——就要击穿天空上,那轮被乌云遮掩的,真正的太阳。轻微的刺痛自五指的指尖传来,细小的伤口悄然出现,鲜血流出,顺着纹路流淌,扩散至整个半月,将其染成祭祀般的鲜红。陈念瞪大双眼,讶然地注视着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鲜红蔓延着,如同在这一刻被赋予了真正的生命,纵使周围气温低到不应该有任何液体自由流淌,仍无法阻挡这种自发的扩散。相较于陈念这边的奇异景象,陈词的那一侧无动于衷。他右肩的胎记并未发出光亮,也没有从指尖冒出鲜血。同样也应该有什么感觉是从他心底呼之欲出的,但就像此前十多年里的无数次,一层薄薄的膜裹在他身上,让一切都被过滤,再过滤。无论是由内而外,还是由外到内。止于淡漠和迟钝。几十秒后,属于陈念的血终于蔓延至纹理的边沿,它在门缝处等待着,等待着,期盼能够得到另一侧的回应。然而什么都没有。光芒不甘地消散,原本无声流淌的血迅速被冻结,成为红色的冰晶,簌簌落在雪地上,碎花般绽放。陈念骤然收回手,猛地后退两步,撞到了沙弗莱胸前。不行。单靠他一个人,无法打开这扇大门。事到如今,陈念非常确定这扇门就是通往月光的正确入口,并且是为他们兄弟俩设计出的。门上的纹路正应对着他们肩头上的胎记,印章般规整打下的胎记。只是陈词为什么没有出现和他相同的反应?既然自己可以,那哥哥没道理不行啊。陈念看向陈词,只见陈词面色发白,他紧紧抿着双唇,如同在忍耐着某种强烈的不适。有什么东西想要从他的身体里迸发,如同泥土之下的种子,由春雨浇灌而出的磅礴生命力。却被牢牢阻挡,滞塞感堵在胸口,甚至都让他呼吸困难。明明被召唤着,也想要热切的呼应,却为什么办不到?“陈词?”陈念轻轻喊了他一声,短短这一会儿工夫,陈念五指的伤口已经被冻上了,沙弗莱赶忙给他戴上手套。陈词用力闭上双眼。为什么呢?为什么陈念如此顺利,他却完全无法做到?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就在这一刻。只听扑通一声闷响,站在门前的三人骤然回头,却发现傅天河跪倒在地。他上半身痛苦地躬着,一只手撑着雪地,另一只手紧紧抓住胸前,厚实的衣物在他掌中拧成一团。他痛苦地喘息着,发出再明显不过的啰音,最终咳嗽几声,有什么东西从顷刻间喉头喷出来。傅天河艰难地定睛看去,只见白色雪地上绽开几片鲜红,飞溅的红色挥毫泼墨般狂放。陈念:“啊——!”陈词瞳孔猛然一缩。他一个箭步冲到傅天河身边,扶住alpha的肩膀,不断有血从傅天河的唇角溢出,冒着绯色泡沫,刺目的鲜红之中夹杂着晶莹的点点碎屑,似紫色的流沙。情况怎么会突然恶化成这样?!没人能够做出回答,陈念和沙弗莱也冲到傅天河身边。陈词当即抄起登山杖的末端,尖锐的金属照着掌心狠狠一划,鲜血涌出,在下一刻流入傅天河口中。只是现在的傅天河连吞咽行为都很难做出,一时间他身下被更多的血染红,有他自己的,也有陈词的。陈念手忙脚乱地从他和陈词的背包中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血,还有用于加热的小锅。谁都没想到傅天河的情况会突然变得如此严重,兄弟俩没取太多的血,一共就只有小小的六支,刚刚在路上还被傅天河喝下去一支。沙弗莱眉头紧皱,要知道在陈念和陈词走上前去时,他回头看了傅天河一眼,当时傅天河的情况还挺正常,怎么突然就倒地吐血了呢?沙弗莱望向大门,只见金属门的边沿,不知何时竟生长出了紫色晶体!那一丛丛紫色如同受到某种呼应,迅速向着他们所在的方向延伸,准确来说,是朝傅天河而来!同样,蛰伏再傅天河体内的ashes,也在竭尽全力想要和同伴汇合。“快带他离开这里!”沙弗莱当即作出决定,他拉着傅天河的肩膀,把alpha整个人拽起来,将背上的包一扔,背着傅天河向远离大门的地方狂奔。“小心!”陈念惊呼,正从傅天河口鼻中不断喷出的血落在沙弗莱侧脸,在沙弗莱皮肤上沾染紫色的晶莹。第177章 但沙弗莱已经顾不得了,他只期望着自己十多年之前注射的疫苗,现在还能够起到相应的作用。陈念见状,也赶忙跟上,他拎起被沙弗莱扔到旁边的包,刚迈出一步,差点被沉重的包坠得跌倒在地。这也太沉了吧!陈词立刻过来,抓起背包的一根带子,兄弟俩合力将包拖着,追在沙弗莱身后,在厚厚雪地里留下一道犁地般深刻的拖痕,以及两串匆忙的脚印。沙弗莱背着傅天河一路狂奔,终于到了千米开外的地方。他将傅天河放下,小心地注意着,没让傅天河靠着月光的外壁,谁知道会不会继续有晶体从中探出?“怎么样?”沙弗莱低声问道。傅天河艰难地点点头,他面色惨白,说不出话来,但情况看起来比方才在门口时好了许多,起码不再是整个人痛苦地蜷在一起了。“我们这就回去。”沙弗莱操纵终端,呼叫他们停在五十公里开外的飞行器。陈词和陈念几分钟后才姗姗赶来,兄弟两个都累得不轻,特别是陈念,看上去下一秒就要两眼一翻,晕倒在地了。他一屁股坐在雪地上,吭哧吭哧喘着粗气,只觉拎着包的那只胳膊就要断掉,剧烈运动让肺部发出疼痛,尤其是伤口所在的地方。陈词手掌上的伤口已然冻结,他就要强行撕开,为傅天河提供鲜血。“等一下哥!先用这个!”陈念赶紧拦住他,把小试管塞进陈词手里。傅天河闷声咳嗽着,见沙弗莱呼叫飞行器,挣扎着想要起身:“好不容易过来一趟,就这么——”“我们现在已经找到门了,不是吗?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想办法把门打开。”沙弗莱迅速道,“反正之后可以随时再过来,你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当赌注。”陈词摘下傅天河的眼罩,只见成片的紫色硬物遍布眼底,他立刻将试管中温好的血倒进去。触碰到鲜血的那一瞬,晶体冰雪般不甘心的融化,但它们的根源永远埋藏在傅天河的身内,无法被彻底消除。傅天河的情况缓和了不少,陈念拿过水杯,叫他漱漱口。 第265章 傅天河安静听他说着计划,一切会顺利实施吗?他不知道。昨天他还生龙活虎地行走在雪原中,和沙弗莱一起搭建帐篷,今天就躺在病床上,身上还有众多微创手术留下的缺口。陈词给他喂了些水,吊瓶正往体内输送营养液,这是经过十几年研究,特殊配置的营养成分,能够避免糖类和氨基酸同样成为ashes生长的养料。确定傅天河的情况稳定,陈词轻声道:“先休息吧,不要多想。”傅天河顺从地闭上眼睛。睡吧。睡醒之后一切都会变好的。曾经母亲也是这么安慰着他。只是等到双眼再度睁开,看到的仍旧是狰狞又无情的世界。已经很久没有做梦了。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大概是他亲手挖出了自己的义眼,被九月搀扶回旅店的那晚吧,傅天河记不太清了。他的脑部大概也受到了ashes的影响,曾经刻骨铭心的回忆竟然都遥远得像上半辈子,明明是他永远都不该忘记的经历。只有那双琥珀色眼眸仍旧澄澈明亮,晚香玉的芬芳淡淡飘入鼻畔,他看到了太阳,然而如同有一块布正蒙在自己脸上,使得一切都成为沉闷泼洒的红色。血,是他的,还是九月的血?傅天河两手胡乱地抓,总算将那块布扯了下来,于是一切都变的晴朗,他站在花草繁茂的庭院中,巍峨宏伟的建筑就在身前,不断有侍从装扮的年轻男女穿行在走廊,来来往往。纷繁的议论声透过窗户,被风带到很远的地方。“唉,皇……陈词少爷和沙弗莱殿下的婚约就这么作废了吗,那可是我们当了十八年的皇子妃啊。”“不作废又能怎么办?陈词少爷都已经和别人结合了,沙弗莱殿下气度宽广,没找那个人的麻烦。”“换做是我,被戴这么一顶绿帽子,绝对得打断他的腿,压折他的手指,挖了他的腺体,千刀万剐都不够解气的。“瞎了一只眼,还没有精神力,据说是从地下城来的,这样的人怎么能配得上陈词少爷?”“行了,少说两句吧。陈词少爷都已经和他结合了,强行分开只会让陈词少爷也陷入痛苦。”“陈词少爷又不懂感情,怎么可能会和一个来路不明的alpha结合,说不定他是用了什么下作的法子,逼得陈词少爷就范。”“我觉得也是,估计还少不了各种花言巧语吧,陈词少爷从小生活在白塔,没见过多少alpha,肯定很容易被蒙骗。”……那些声音无孔不入,就算傅天河用力捂住双耳,也虫豸般钻入,猖狂地将鼓膜咬成碎片,然后闯进脑子里,将一切搅得淋漓而粘稠。他配不上九月。就算少年在他面前一遍遍强调,无论何时都是和他在地下城相遇相知的九月,但他终究还是陈蔚元帅长子,辰砂尊贵的选帝候,本该是皇子妃的陈词。又怎能委身于他这个低贱又卑微的alpha呢?如果自己离开就此消失,一切会不会重新好起来?傅天河不知道这念头是如何跑进他脑子里的,也许由那些小虫带来,迅速沿着神经蔓延,驱动着他的四肢。对,只要他离开。——他需要离开这里。他转过身,想要躲开这些无孔不入的声音,到再也没人能够打扰到的地方去。——不,这不是九月想看到的!理智艰难地从那些泛出黑水,冒着腥臭气泡的思绪中挤出,傅天河竭力克制自己,不要去做傻事。九月做的一系列谋划,不都是想要将自己治愈吗?他许多次的割破手掌,用鲜血溶解ashes,如果自己就这样认输,岂不是白瞎了所有努力?他已经见过了沙弗莱,大皇子人很好,非常友善,况且沙弗莱和九月的弟弟已经是结合关系,就算没有他,婚约也会被更改。至于旁人的议论,对他来说就更不算什么了。他游荡在地下城,经受过太多的冷眼和不公,早就习惯了被这样看待,又怎么会感到如今这般痛苦呢?——这都是你找的借口。那些声音又钻进他的脑子:没有镜子总能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样子吧,或者现在低下头,就能够看到。不,不是钻进他的脑子。而是从他的内里响起的。傅天河抬起手,摸到了正缓慢从眼眶中探出的硬物。但他仍神使鬼差地将头低下。紫色洪流正在下方的沟渠里湍急奔涌,美丽而诡谲的溪流,映出他此刻的模样。紫晶如同某种寄生在体内的异形,从他的眼眶中钻行而出,裸露在外的皮肤已出现大片大片的血斑,轻轻一戳,就能流出一大滩粘稠的肉汁。——如果你只是个普通的卑贱之人,当然可以无视掉那些流言蜚语,但不久之后,你就会死。什么解药,什么治愈办法,不过是用来安慰你的鬼话。你们按照原定计划到达了月光,甚至差点就能步入它的内部,但你的情况突然恶化,打乱了步调,让所有人都不得不跟着你一块回来。不然,也许现在目标已经实现了。——你自私,不计后果,将一个牵挂着你的少年拽往深渊。眼中紫晶贴着傅天河的面颊蔓延,让他想到了那些被机械覆盖的海洋生物。进化,亦或是其它。脚下的洪流汹涌,傅天河却从中窥见了几分诡异的温柔。母亲,还有许多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曾经消失在其中,他应该是感到恐惧的。但这一刻,傅天河心中只有解脱。他一脚踏了进去,感受着脚踝,双腿,腰部和胸膛被淹没。是的,他早就该被淹没。第178章 【营养液15w加更】傅天河睡下了。陈词坐在陪护椅上安静地陪了十几分钟,见alpha睡熟,便动作轻柔地站起身,离开隔离病房。他给医生简要说明了一下傅天河的情况,听闻病人精神状况不错,医生也松了口气。就算是动手术的他们,也不确定术后这样重度感染者的情况会如何,毕竟他的感染实在太严重了。ashes占据了他的眼眶,压迫着内里的大脑,他还有清晰的意识,能够说出话来,都已经是了不起的奇迹。有护士给陈词安排专门的病房,好让他休息。陈词打开橱柜,里面放着从白塔送来的干净衣物,是陈词十几年来最熟悉的柔软和无香。他将衣服拿到浴室,脱掉消毒后临时穿的病号服,打开花洒,温热的水顷刻间洒下,淋湿了他的肩膀和头发。二十分钟后,陈词浑身温暖的从浴室里出来,他头发已经吹干,浑身清清爽爽,坐在床上,才感到汹涌袭来的疲惫。这是从心底蔓延到全身的疲惫,也许身体并没有那么累,但精神和心却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陈词躺倒床上,厚实的窗帘和防打扰系统隔绝了外面的天光,良好的隔音让走廊上护士急匆匆的脚步微弱得忽略不计。他闭上眼,几乎转瞬就陷入了沉眠。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醒来时陈词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他过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他们已经回到了辰砂顶层。身边传来平稳的呼吸声,陈词侧头看去,发现陈念躺在他左手边的另一张床上,他同样也换掉了病号服,睡得正沉。陈念是什么时候过来的?陈词不知道。陈词抬手解锁终端,屏幕的光刺得他眯起双眼,没有消息发来,也就意味着傅天河状况平稳。他无声地松了口气,将手放下,手臂陷入柔软的被褥中,周遭重新归于黑暗。傅天河跑了的消息传来时,陈词正和陈念坐在床边,讨论那扇大门。大聪明和安安已经被接过来了,安安暂时在沙弗莱的那栋别墅里,和姜叔一同休息。大聪明如同知晓它的主人出了事,一直闹腾,沙弗莱就让人把他带来了医院。比格犬趴在陈词脚边,总算安静下来,陈词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狗头,认真听陈念详细描述他当时的所有感觉。陈念素来能言善辩,很多时候伶牙俐齿到让人恨得痒痒,却在此刻发觉语言究竟有多贫瘠。再多的形容也没办法让陈词准确懂得他那时的确切感受,说到最后陈念都开始连比带划了,他双手挥舞在空中,试图解释什么叫做“浑身被爆发出来的温暖充斥”。“不好了两位殿下,隔离病房里那位叫傅天河的病人逃走了!”护士骤然推门而入,门滑过四分之一周,和墙壁相撞,发出“砰”的一声巨响。“什么?!”陈词猛地抬起头,冷冽的目光如刀,似乎就要把前来报信的小护士洞穿。“啥,傅天河跑了???”陈念的手顿在空中,满面讶然,甚至都怀疑自己听错了。“对,隔离病房里的病人跑了!”小护士满头是汗,急得快要原地跳起来。那可是在隔离病房里的病人啊,谁知道失去控制之后会不会造成更大范围的感染?陈念站起身:“不是,你们都是吃干饭的吗,能让他一个刚动过手术的人跑了?”小护士都快哭出来了:“病人打伤了我们好几个医护跑走的,我们也不想看到这样的情况发生啊!”“抱歉,我不是在怪你,”陈念见状赶忙安抚道,“我就是太着急了,你别把刚才的话放在心上,你们知道傅天河跑到哪儿去了吗?”没等得到回复,陈词就已经从护士身侧冲出了房间。回答这才落入陈念耳中。“我不知道,但病人肯定不在医院里了!”这是一件足以让所有人都胆战心惊的大事。一个ashes晚期的感染者,从医院里逃出去了。小护士六神无主,明显只是个报信的,陈念也不再多言,赶忙去追已经跑走的陈词。陈词拉开楼梯间的大门,径直冲上傅天河所在病房的楼层。 第267章 陈词和陈念齐齐精神一振。大聪明汪汪吠叫起来,它小心避让开地面上的血迹,不只是人类,ashes同样能够感染其他生物,而大聪明不曾接种疫苗。但比格犬仿佛知晓那玩意能要它的命,相当聪明地躲开了。陈词和陈念沿着血脚印,不断追随,一路向着边缘地带进发。他们翻过许多座小山,最终在回收站的最深处,即将逼近悬崖边沿的地方,看到了alpha倒地的身影。傅天河面朝下,趴在垃圾坡上,他想要翻越面前的山丘,去到另一边,却在中途彻底失去了全部力气。血从他身下渗入垃圾当中,和那些污浊的臭水融合。陈词手脚并用地爬到他身边,费力地将傅天河面朝上翻过来。傅天河胸口的衣服已然被鲜血染红,他双眸紧闭,然而右眼的眼皮早就被撑开,致命的紫晶探出,如同在他的眼眶中开出一簇花丛。明明昨天医生才开刀,为他取出了体内所有大块的晶体。情况怎么会突然恶化成这样?“先把他带到别的地方去吧。”陈念注意到傅天河身上还有零星伤口,这么脏的地方很容易引发感染。他和陈词两人合力,分别抬着傅天河的肩膀和双腿,艰难地把alpha转移到稍微干净一点的空地。傅天河一动不动,仿佛死了。陈词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发现自己的手指在不断颤抖。呼吸非常微弱,微弱得几乎就要感觉不到。陈念立刻通知沙弗莱,他们已经找到傅天河了。他发送定位,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帮手过来。陈词快速检查着傅天河全身,alpha身上满是细小的伤口,大都是疯狂穿行在垃圾山中间,被刮擦出来的。在ashes的侵蚀下,傅天河的皮肤变得格外脆弱,一碰就伤,淌出带有粉尘的脓血。他伤得最重的地方还是右臂。傅天河依靠蛮力,硬生生将隔离病房的玻璃墙击穿,骨骼承担了太大的冲击力,散落的玻璃碎片更是将周围割伤。如今晶体正争先恐后从身上所有伤口伸出,无论是大是小,如同惊蛰之后的植物种子,铆足劲地将幼芽拱出泥土。多年前的景象又侵占了陈词脑海,透明的管道之下,众多哀嚎者正在溶解,极端的痒让他们不断抓挠身体,早已脆弱不堪的皮肤溃烂,浓稠血肉流淌出来,而体内紫荆终于找到出口,争先恐后地涌出。他双手颤抖着,摸到傅天河胸前,想要解开他病号服的扣子,看胸口处的情况如何。鲜红的血染红了陈词手指,他却突然在傅天河左胸处口袋中,摸到了某个凸起的东西。陈词将手伸进衣袋,他本以为傅天河从医院病房里带来了什么东西,触感却格外柔嫩。他将那东西拽出来一些,发现是一朵晚香玉。洁白的花已然被傅天河吐出的鲜血染红,一路逃窜中,alpha小心翼翼护佑着胸前的花朵,却在最后跌倒在垃圾山,不慎将它压在身下。花被摧残得扁平,流淌出半透明的汁液,和血混合在一起。陈词愣住了。他轻轻把那朵花捧在掌心,在臭气熏天的垃圾场中,无从嗅见它清新的芬芳,原本洁白的花瓣也早就全然猩红。垃圾山的另一面,就是回收站的边缘,只要向外迈出去一步,就会从百米高空中跌落,坠入下方的海面,消失在卷起的白色泡沫中。有风吹过。眼前alpha被紫荆和血液摧残到灰败的面容,熟悉又陌生。初见时他眼中满是不怀好意,分明是最低级的见色起意,却又在之后的相处中,表现的那么纯情。他趴在机床边,手把手地教授每一种零件的功能,又小心地和自己保持距离,不去引得可能出现的反感。他坐在遗弃郊区的帐篷前,收拾着饭后的锅碗瓢盆,即将消散的晚霞在他宽阔肩头,洒下橙红色的耀眼光芒。他趴在皮筏艇上,将自己牢牢拥在怀中,抱着必死决心表白,以及探测平台上,暴雨里落在后颈处的吻。无数的画面在陈词眼前浮现,最终汇聚成为斑驳的血迹。傅天河跪在唐纳德身前,他双臂被铁链紧锁,手指伸进右眼,将那颗金色的义眼连带着血肉,生生挖出。他们拼尽全力,去追寻目标,寻找活下去的方法,最终却只能无奈地躺在垃圾堆里,等待着躯体腐烂。痛,太痛了。那些无法准确形容的奇怪感觉是如此陌生,充斥着着空洞的心脏,疯狂噬咬。没有,分明没有受伤,那为什么会痛得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呢?恍然间陈词感觉陈念似乎是扶住了自己,弟弟焦急的喊声,并不能被大脑清楚分析。他眼前只有那片鲜红,还有被alpha小心翼翼保护在胸口,却终是摧残殆尽的花朵。一直以来蒙在他周身的那层膜被看不见的手撕扯着,太过汹涌的能量在胸中郁结,如决堤的洪水在每一根血管中奔流。他就像是一个封闭的容器,明明盛满了能够容纳的最大程度,却还在有源源不断的东西填充进来,那些虚无缥缈的存在,相互挤压到几近实质的地步。带来的却只有极度痛苦。他就要爆炸了,整个人碎成一滩。……究竟要怎么做才好?傅天河。傅天……河……一滴晶莹的液体落在傅天河脸上,发出吧嗒一声轻响,它溅起小小的水花,将alpha上的血迹冲开一些。没等陈词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又是一滴水落下,砸在傅天河唇边。接二连三滴落的液体冲去了alpha上的鲜血,陈词以为是下雨了,他抬头望向天空,天色昏暗,四下干燥,风卷着臭气,连一滴雨的影子都见不到。水却顺着他的面颊流下,温热地聚集在下巴处,最终不堪重负地滴落。吧嗒。陈词这才意识到,那是他的泪。他将近十九年的人生中,第一次无缘无故落下了泪。不是切开了洋葱,不是尝到了很酸的东西,不是眼睛被强光刺激,也不是疼痛中的生理性泪水。那层膜被冲开了一道缺口,再也无法拦住充满全身的澎湃情感。那些对陈词来说全然陌生的、稀奇古怪的情绪汹涌冲出,决堤般淹没了他整个世界。就连身体也随之颤抖,陈词见过很多人哭,痛苦的嚎啕,悲伤的啜泣或是无言的流泪。他的心冷得像一块石头,总是无动于衷,眼眶干涩,一滴水也挤不出来。原来哭是这种感觉。所有的情感都得到了宣泄,那些被冲刷着,流淌出来的东西,都是什么呢?恐惧,悲伤,痛苦,和怜惜。是这些吗?还是迷茫,无措,惊慌和麻木?又或是全都有。完全陌生的东西混杂在一起,随着眼泪滴落在傅天河的脸上。蔓延的紫色晶体仿佛发出滋啦声响,被陈词泪水中含有的生物因子溶解,不甘地将战线后撤,盘踞在被刺穿的眼眶中。最开始陈词只是默默流泪,到后来他轻声抽噎着,紧紧握着傅天河满是伤痕的手。那只手的指尖都被磨破,硬物正试探着,想要刺出。——他情感缺失的哥哥,竟然哭了?!陈念跪在旁边,沉浸在震惊当中,却骤然发现,陈词的左肩,竟然在隐隐发光。那并不算多么明亮的光芒,在即将日落的傍晚,隔着两层衣裳,很难被发觉。陈念愣了。他瞬间想起了那天晚上,他惹恼沙弗莱,跑到别墅里寻求alpha谅的晚上。当时的他应该还在低烧,接受了沙弗莱所谓是“惩罚”的标记,他并未注意到,只是事后沙弗莱随口提了一嘴——有那么短短的几秒钟,他似乎看到自己肩头的胎记在发光。笼罩在头顶的阴云被尽数拨开,陈念明白了,他们肩头的胎记不仅仅是胎记,而是某种形式上的封印!在那天晚上,他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爱。而此刻的陈词,也终于感受到了属于他自己的感情。从诞生的那一刻起,他们两兄弟就是不完整的。那位至高无上的存在以感情为钥匙,让他们兄弟俩带着残缺,降临世间。一个泛滥,一个缺失。如果是平常时候,陈念可能会吐槽,这是哪个狗血八点档玄幻电视剧里出现的设定。但此时此刻,面对着泪如雨下,强咬嘴唇止住抽噎的陈词,和垃圾般残破浑身渗血的傅天河,陈念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温热的液体湿润了眼眶,模糊着视线,等到实在兜不住的瞬间,迅速顺着面颊流下。原来他也落了泪。陈念抬起手,用袖子迅速擦去,他吸了吸鼻子,紧紧盯着傅天河。只是电视剧里爱人流泪之后,重病患者慢慢苏醒的情形并未出现。alpha的胸膛甚至都看不到呼吸的起伏,有那么一瞬间,陈念甚至都怀疑他已经死了。大聪明悲怆地用脑袋顶着傅天河的头,希望主人能够睁开双眼,再度带着笑意地发出指令。它也明白发生了什么吗?凌乱的脚步隐约从身后传来,执行队的人循着沙弗莱发送的坐标,迅速赶来这里。他们小心地在血迹旁插上标识牌,便于事后消毒清理。 第269章 ——陈词十几年来一直都承受的事,你没有理由办不到。他将脸扭到另一边,不去看正在发生一切。疼痛从肘弯处传来,非常痛,毕竟那可是一根很粗的针。针头刺破皮肤,穿过肉,又扎进血管。陈念忍不住想,会有皮肤和肉留在针管里吗?就像削尖的竹竿插进泥土,土会堵满竹芯,那他的肉是不是也堵满了针管?陈词同样也完成了穿刺,来自兄弟俩,却完全相同的暗红色血液,顺着两根透明软管无声流淌,进入到正隆隆运行的精密仪器当中。它将过滤出血液当中特殊的生物因子,直接注入到另一侧病房中,傅天河的体内。希望能有点用吧。陈念在病床上躺好,护士来到他另一边,在对侧的相同位置又扎了一针,这一针是要将完成过滤的血液,重新输回他的身体。腕上的终端这时震动一声。陈念的两只手完全不敢动,拜托小护士帮自己接通。沙弗莱的声音急促且疲惫,他驾驶的飞行器回来之后,就立刻接受全身检查,好不容易能休息一会儿,就得知傅天河逃走的噩耗。他在观察室里追踪傅天河的踪迹,同时又派执行队封锁傅天河途经的所有道路,防止ashes扩散。“我和陈词正在滤血。”陈念轻声道,“傅天河在旁边抢救呢,你怎么样?”沙弗莱:“我没事,就是现在还不能从观察室里出去。”陈念:“那你好好待着吧,给我们做技术支持就好。现在这种情况,我们得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医生们身上,也真是辛苦他们了。”沙弗莱嗯了一声,一时间两人谁都没再说话。陈念不去看正从他身体里流出,还有输回去的两条血线,他注意着陈词,哥哥似乎平静了许多,也许是觉得两只胳膊上都扎着针,不好擦拭眼泪,他已经停止了哭泣。很难说清这一刻陈念心中是何种感觉。他非常希望傅天河能够活下来,但alpha惨状又提醒着他,到底有多难。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呢?陈念忍不住难过,知道哥哥有了能陪伴在身边的alpha时,他是多么高兴啊。他欣喜于终于有人能够靠近陈词,陪伴他踏足世界的每一处角落,他甚至还以相当挑剔的眼光,帮着陈词去判断傅天河究竟是不是个好alpha。如今他们四个终于相互坦诚,也见了面,彼此相处合拍,应该充满欢乐地玩到一起,又怎么会变成这样呢?“噗——!”傅天河感觉自己就快要支撑不下去了。双臂沉重得犹如两块巨石,坠着他的身体向下沉去。无论再怎么拼命划水,也只能在几秒内获得一次口鼻露在外面的机会,冒着被呛死的风险奋力呼吸。紫色洪流浑浊,无法像在水中那样睁开眼睛看清前方。傅天河干脆闭上双眼,全凭一腔本能前行,反正就算把眼睛睁得再大,看到的也只有不断从他面前飘过的人类肢体,只会让他的心愈发冰凉沉重。不知游了多久,在傅天河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撑不下去的时候,他的脚底踩到了某个坚硬的东西。他精神猛然一震,双脚在上面重重地一踩,整个人浮起许多,借着这股冲劲,傅天河向前滑了数米,明显从流速的变化中感觉到水变浅了。傅天河踩着脚底的坚硬,一步步向上,终于看到了凸起的棱刺。那是一丛无比巨大,足有两层楼高的紫晶,生长在河流边沿,戈壁滩上的红树林般,向着无休止的远方蔓延,成为紫色河流的岸。这玩意儿傅天河简直再熟悉不过,因为缩小版的就存在于他眼眶里。他定了定心神,努力攀爬上去,直到双脚离开液面,傅天河回头看了一眼,仍有数不清的人体组织在河流中沉浮,被带向远方。他小心翼翼地顺着那根晶体向上攀爬,脚底湿滑,掌心也因为湿着很难抓稳,傅天河干脆把衣服脱下来,撕成两半包在手上,增加摩擦。翻过目前所在的这一丛紫晶,视线变得稍微开阔些,傅天河讶然地发现,所有的空间都被它们挤占,他正身处一片狰狞的紫色森林。他停在原地,略微歇息,双脚蹬着斜刺出的一根晶体,防止自己身体一软,滑落下去。与其在这里干等着,不如继续前行,找找出路。傅天河缓过来一些,便继续在不同的紫晶之间攀爬。每一步的迈出都相当谨慎,只要稍微失足,他就有可能被锋利的晶体洞穿,如同新鲜出炉的羊肉串,整个人穿在上面,然后在重力的作用下慢慢滑落,眼睁睁看着胸腹处的洞口越撑越大,最后失血过多而亡。傅天河不知道自己行进了多久。保持着绝对专注的状态,实际上相当耗费心神,他走走停停,终于在爬过一株五米多高的紫晶花后,看到了开阔地带。那是一口凹陷在晶体丛林里的湖。湖水既不是正常情况下的澄澈浅蓝,也不是象征着ashes的梦幻紫色,而是泛着浅浅的红。傅天河非常熟悉的浅红。那是多年来他注射的基因抑制剂的颜色。先前他并不知道这神秘的违禁药剂究竟由什么做成,但如今傅天河明白了,无论疫苗,还是所谓的基因抑制剂,都是从九月血液里提取的。傅天河沿着斜长的晶体一路滑下,来到湖边,天空被晶体和湖面映成某种紫红,是让人满心压抑又忍不住恐惧的色调。他深吸了口气,站到湖的边沿,尽管它像是能够救他命的东西,傅天河仍保持着最基本的警惕,没有欢呼着冲进去。他蹲下身,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那片湖水。竟然是温热的。一圈圈涟漪自他指尖扩散,傅天河收回手,他耐心等待了一会儿,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况发生。他这才慢慢地向着湖中行走,让这股温热的浅红色液体,淹没自己的脚踝和双腿。是温泉般的舒爽,仿佛全身的毛孔都在暖流中舒展开来。困倦蔓延,让眼皮变得沉重,他右侧的眼皮已经被刺了个稀巴烂,傅天河撩起湖水,轻轻地淋在上面。有点疼,但和他十几年来忍受着的痛苦相比,根本算不上什么。傅天河观察着四周,发现在湖的中央,隐约有一道身影。像一根枯木斜插在湖水中,胸口以上的部位露出水面,浅金色的长发漂浮,让傅天河第一时间都没能辨认出那是个人。除了他,还有其他人也在这里?惊讶的同时,傅天河又不禁欣喜,这是不是预示着除他之外,还有其他感染者从ashes中活下来?他深吸口气,按捺住过分激动地心情,踩着湖底的沙石,一步步向湖心的人影挪去。很快湖水淹没了他的胸口,脚下也不再能踩到底。这湖水似乎有着治愈身体,恢复体力的功能,傅天河只觉浑身充满了力量,又或许是因为湖中央的那个未知存在,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动力。游得近了,他看清那人应该是个年轻的成年女性,她有着月色般浅色的长发,双眸紧闭,面色惨白,一些纹路顺着她的脖颈,从衣领中伸出来,一直蔓延上脸颊。不知为何,让傅天河想到了在月光外壁上看到那扇大门,门上也有着相似的雕痕。那些纹路呈现出近乎凋零的灰色,比起美丽的纹身,更像是曝出的血管,或扭曲的虫尸,毫无美感可言。饶是如此,那似画笔勾勒出来的安静容颜,仍旧散发着夺人心魄的美丽。她额头上,有一道细细的竖痕,浅银色。傅天河拨开水草般湿冷的长发,终于能够近距离观察,她身上看起来没有伤口,也不存在ashes突破体表的征兆,不像自己,已经是个眼眶开花的怪物。傅天河伸出手,想要探一下她是否还活着,或者尝试着将她唤醒。他的手指轻轻触碰到女人面颊,一道裂缝却从他碰到的地方出现。那细小的裂纹迅速向着四面八方攀去,似巨型蜘蛛密结的网,植物扭曲的根系,转眼就爬满了整个面庞。傅天河惊得立刻将手收回,只见裂隙的末梢还在不断顺着她脖子向下,同灰色的纹路一起,交织成浓淡两色的花纹。他听到咔嚓咔嚓的不断声响,仿佛有谁咬碎了一张香脆的薄饼。那些裂缝迅速蔓延到了衣领之下,傅天河无法看到的地方。然后它们越扩越大,大到傅天河能够透过缝隙,窥见女人面颊之下,正在流淌的东西——它碎了,裂了。整个人如同被摔碎的陶瓷人偶,变成一块又一块的残片,洒落在湖水当中。浅发彻底失去光泽,成为傅天河先前在紫色河流中看到的,一块块带着发丝的头皮。金色的物质宛若流沙,流淌出来,曾经的十几年中,傅天河的左眼就是相同的金色。他想要伸手去捞,却什么都碰不到。周围突然发生了猛烈的震动,湖水开始颤抖着上下起伏,周围的荆棘丛林剧烈摇晃,有什么东西正不断敲打,让它们断裂破碎。大块晶体落入湖中,发出扑通扑通的声响,迅速沉入湖底,而粉磨簌簌落下,浮在水面上。傅天河艰难地保持着身形稳定,他的手指被湿漉漉的长发缠绕,立刻想起了清理下水道入口时,那种恶心粘腻的感觉。他看到头顶异色的天空破开了一道口子,有锋利的刀竖直切过,然后两侧被撑开,让它呈现出黑洞洞的梭形。恍然间,他似乎听到了来自天边的声音。——不行,已经长在一起了,如果强行取出,他会立刻死掉!一滴滴浅红色的雨,从那道裂隙中落下,哗啦啦地打在湖面,无数涟漪似从千万道声波爆发,相互干扰着,抵消着。而处在湖中央的傅天河,就要承受那无数波纹的冲刷。先前还在他身边的人影已然消失不见,碎块沉入湖底,只有缠在傅天河手指上的一小从发丝,和一只水波中上下起伏的眼球,处在傅天河的视线当中。那是一只浅金色的眼睛。傅天河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他不能靠近岸边,因为正不断掉落下来的晶体,很有可能把他砸中,湖中央又会受到太多波及。他伸出手,抓住浮到他面前的眼球。无神的金色眼睛就这样躺在掌心,沉默地注视着他。傅天河抬起头,再度看向天空出现的裂口,几滴粉红色的雨落进他的眼中。第181章 第271章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和陈词是你们的亲爹,管这管那,你们对自己父母这么尽孝了没?”白塔的几位负责人被骂得狗血淋头,满脸惊愕,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眼前这个泼皮般的少年,简直超乎他们的想象,他们多在这间病房里待上一秒钟,双耳就会经受更深一分的荼毒。只是能做到这个份上,脸皮必然厚到常人难以匹敌。知道陈念不好惹,他们便将矛头对准了陈词,试图从十几年来一直在他们掌控中的哥哥下手。“陈词少爷,您一直都是最冷静、最明事理的人,你也该知道,眼前的情况不容乐观,您身上肩负着世界上成千上万的人的性命,万一出现意外,那可是无法挽回的巨大损失。”“他是一个感染长达十五年的晚期患者,随时都有挺不过去的可能,您没有必要为了他,搭上自己的未来。”“虽然将标记洗去会有点麻烦,但和之后的好处相比,暂时的痛苦都是值得的。”道貌岸然的姿态简直让人作呕,陈念眉头紧皱地回头,就看到陈词放在膝盖上双手握紧拳头。他的哥哥一声不吭,那双淡色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这是陈词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愤怒”。是啊,将标记洗去,对他来说只会带来暂时的痛苦,但对傅天河呢,他本就性命垂危,到现在都没有苏醒,洗去标记无异于直接要了他的命。陈词深吸口气。管理员紧盯着他,唇角流露出不易察觉的笑意,他就知道,情感淡漠的陈词,会做出最有利,最理智的回答——“滚。”明明只有短短一个字,却让房间内的所有人都错愕不已。除了陈念,其他人都不知道陈词已经恢复了感情,他们只当是这段时间以来,陈词跟着陈念学坏了,还想继续劝说。然而铺天盖地的精神力重压下来,剥夺了他们呼吸的权利。这不是陈词以来一贯使用的加大重力,那样的威慑实在太轻太轻了,他直接逼迫所有人停止呼吸。在众多骤然瞪大的眼睛和惊恐视线中,几十秒过去,大家的脸逐渐变红,然后变白,窒息感让他们忍不住抬起双手,抓挠脖子和胸口。然而无论如何都得不到缓解,明明周围就充满着空气,却怎么都没办法呼吸。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持续到一分半时,肺活量最小,同时也是身形最为瘦弱的女性管理人员,终于支撑不住,她两眼翻白,口唇泛紫,就要身形不稳地倒地。在她周身的精神力撤去了。终于获得了重新呼吸的权利,她立刻猛地深吸一口气,差点被呛到。她趴在病房的地板上,捂着胸口剧烈呼吸,满脸是生理性的眼泪,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觉得能够呼吸是件多么幸福的事。随着其他人胸中的氧气被消耗殆尽,他们接二连三的失去所有力量,几近窒息地摔倒。陈词终于撤去了全部精神力。他冷冷地望着这些满脸青紫的人,再一次道:“滚。”世界终于安静了。陈念张着嘴,震惊得无以复加。从月亮雨的行事风格上,他就知道陈词非常得狠,之前他们更是合伙整制过路恒,然而这一次,哥哥真切让他感到恐惧。他知道陈词是真的生气了。陈词盯着被匆忙带上的房门,跌跌撞撞的凌乱脚步彻底消失在了耳边。他再也不想看到这些人出现在自己眼前。他究竟是怎么在白塔里生活了十八年的?此前他竟然从未拒绝过,无论是众多繁复又无聊的课程,还是严苛到变态的禁足令,他竟然都一直忍受着?陈念倒了杯水,递给他:“消消气,消消气。”从那之后,白塔彻底消失在了兄弟俩面前。如今两天过去,陈词也从愤怒和悲伤中缓过劲来,他就像个刚明事理的孩子,慢慢接受,并理解众多从未有过的感情。面对傅天河,他从心脏连带着每一根神经抽痛,却又离奇的安宁。面对陈念,他全然放松,能懒洋洋的什么都不去想。面对沙弗莱,他信赖,也明白了幼时alpha的众多苦楚。面对关注着傅天河情况的医护人员,泛上的情绪应该叫做“感激”。陈词走出医院大门,他在街边站了会儿,抬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天矢大道。”他言简意赅道。四十分钟后,陈词到达了目的地,这里是辰砂顶层的一处富人区,午后温暖的阳光洒在联排的别墅,阁楼上的花草肆意绽放。陈词走到小区门口,朝正在值班的门卫点了下头,这是他来到小区的第三天,轮岗的门卫已经认得他了。陈词进入到小区,他从众多前院中走过,最终来到一栋别墅前。他迈上台阶,抬手敲了敲房门。半分钟后,门在他面前自动打开。陈词走了进去,为他开门的是智控系统,别墅的主人,那位已有九十高龄的老人正窝在客厅的躺椅上,晒着太阳。“来了。”听到陈词走近,他才双手撑着躺椅扶手,直起身。老人双目浑浊,脸上松弛的皮肉层层叠叠,是再典型不过的年迈模样,他眉目和蔼,并不惹人畏惧。“班尼特先生。”陈词轻声道。约翰·班尼特,当今世界上最好的义眼制造师。和唐纳德初次见面时,收藏家对傅天河的义眼表露出了浓厚的兴趣,傅天河谎称义眼是由班尼特大师手工打造的。如今alpha口中的大师就坐在陈词面前。以陈词的身份地位,想要拜访班尼特并非难事。班尼特站起身,无需言语,和陈词一同前去他的工作室。三天前,班尼特收到了一通来自皇宫的邮件,邮件的内容有些出乎意料,陈家少爷陈词,想要从他那里学习制作义眼的手艺。和助理简单商量后,班尼特同意了。陈词立刻登门拜访,他独自前来,还带了些伴手礼,他想班尼特表明了自己的意图,态度诚恳。“殿下为什么想学这个呢?”在决定是否传授技巧之前,班尼特需要弄清,这位陈词少爷是单纯的一时兴起,还是真正想要学到技术。陈词给他讲了自己和傅天河的故事。在陈词的讲述中,有一个因为视神经母细胞瘤而摘除眼球的alpha,他从六岁时起就佩戴义眼,那是一颗他母亲弄来的金色眼球,在阳光照射下,会如流沙般灿烂。后来,他们遇到了一个性格变态的收藏家,收藏家看上了alpha的眼睛,想尽一切办法,试图弄到手,后来趁他们不备,将两人绑架。收藏家以他为诱饵,逼迫alpha将那颗佩戴了十五年之久的义眼取出。走投无路之下,为了不让他受到伤害,alpha将手指伸进眼眶,将那颗早已和血肉融合到一起的眼球扣了出来。珍贵的眼球沾染鲜血,滚落到收藏家脚底,被一脚踩碎。收藏家只是想亲眼看到alpha失去眼球后,痛苦的丑态。饶是班尼特见多识广,也因陈词讲述的故事动容——少年想要为他失去了义眼的爱人,重新制作一颗眼睛,填充那空洞的眼眶。第182章 无论是那个alpha的付出,还是陈词的心意,都是那么的纯粹,那么难得可贵。班尼特没有拒绝的道理。他立刻将陈词带到自己的工作间,制作台上放着许多材料和工具,以及制作完成后摆放在橱柜里的,一个又一个的眼台和眼片。由疾病或者外部损伤,导致眼球被摘除的人其实有很多,为了防止眼部肌肉萎缩造成面容改变,基本上所有人都会选择佩戴义眼。首先需要先往患者眼眶里植入眼台,然后再放置合适的义眼片,通常所说的义眼,指的就是那张薄薄的义眼片。像傅天河这种完全是个眼球形状的假眼,很少在实际中被使用。假眼球在日常生活的过程中,经常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远不如义眼片方便。义眼片可以自行佩戴并摘下,进行更换,也就意味着使用者能够拥有众多不同颜色,各式各样的眼睛。听起来很不错。班尼特打开展柜,向陈词挨个介绍他亲手制作的眼台和眼片。它们需要根据使用者眼眶的具体情况定制,柜子里的这些,大都是班尼特日常制作出来练习,或是让顾客挑选样式的。陈词看到了近百款眼片。黑色虹膜中闪烁着五彩碎钻,荧光效果显著;流淌银河般透亮的银白,构成绽放的蔷薇花;澄透醉人的浅紫似沙弗莱那珍贵的眸色;内含旋涡的赤红眼瞳,能在暗中够发出荧光;亦或是渐变色的六芒星、逆十字架形状。甚至还能在里面写字,戴上之后保证是整条街上最炫酷的崽。先从最基础的开始学起吧。陈词跟着班尼特挑选材料,着手开始打磨,傅天河眼眶的尺寸,他早就了如指掌,数不清多少个日夜,他阖上眼,轻轻亲吻alpha空洞的眼眶。今天是陈词来到班尼特家中的第三天,他做好了眼台的轮廓。得益于先前白塔安排的烹饪和插花课程,陈词的手很巧,学习的速度也非常快。最开始班尼特还担心他身份高贵,可能会因为鲜少动手干活,并不利落,万一教学过程中出现摩擦,会很难处理。很快班尼特就意识到是他多虑了,陈词的悟性之高,几乎给了他一个惊喜,能得到这样的小徒弟,简直是他赚到了。陈词坐在工作台前,面对着窗户,让自然光照清手中之物的每一处细节。制作完眼台之后,首先得通过手术,将它移植到傅天河的眼眶内,再根据眼台和眼眶之间的空隙情况,制作义眼片。班尼特在旁边指导,时常出声提醒陈词注意一些细节。等到最后一抹霞光消散,夜幕和星辰降临,陈词也完成了手头的工作。工作室的灯早已打开,他站起身,像往常一样,对班尼特道谢。“殿下客气了。” 第273章 陈词用力闭了下眼,将眼眶内所有的液体都挤出去,他不再耽误时间,按下病床旁边的呼叫铃,将这一消息告知医护人员。看到迅速进入病房的医生护士,傅天河终于确定了,这不是梦。他已经醒来了。接下来发生了很多事情,自己似乎正在接受进一步的检查,傅天河不太清楚,他刚醒过来,脑子还有点模糊。陈词一直站在医护身后,安静地望着他,双眸不再流泪,但仍旧湿润。混混沌沌地过去几个小时,傅天河感觉到力量正重新回到自己体内。如果他没听错,九月说他已经昏过去了半个月,在床上无知无觉地躺了十几天,按理说他现在应该腰背巨痛,可竟然没特别难受。很显然,这段时间他被照顾得非常好,有人在不断给他翻身,放松肌肉。傅天河尝试着转头,去看人群之外的少年。转——头——好,这次成功了!他眨了眨眼,和先前相比,轻快许多。医生们确定傅天河的情况一切正常,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经历过如此多的磨难,在极度危急的情况下接受了手术,病人竟然顺利地成功醒来,初步判断还未曾受到其他严重的影响。崭新的医学奇迹已然诞生,此后傅天河每再多存活一天,都会将记录刷新。本着不过多打扰的原则,医护们很快就离开了,迫不及待将这一消息分享给更多的人。于是icu内又只剩下了陈词。兴许是一口气睡了半个月,傅天河并没有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疲惫不堪,他精神好得很。傅天河尝试着吞咽一口,有点陌生,毕竟他已经有半个月没驱动过咽部的肌肉了。“九……九月……”声音小得形同蚊呐。“嗯,我在。”陈词坐在床边的陪护椅上,给傅天河整理好被子,重新握住alpha的手:“不舒服的话就不要说话了,现在好好休养要紧。”但傅天河很想说。他肚子里有一箩筐的话,想知道他们当时是怎么把神志不清的自己追到的;想知道自己的逃走有没有影响到其他人;想知道九月怎么会突然哭出来;还想讲出先前昏迷时经历的离奇梦境。才几个小时过去,傅天河回想起来,就已经有很多画面变得相当模糊了,他怕时间再久一点,自己就会全部忘记。他做过很多梦,但这一个格外特殊,特殊到傅天河知道他必须把它记录下来。所以他暂且搁置了其他问题,忍着不适,断断续续地讲出了梦中的经历。梦里有湍急流淌的紫色河流,数不清的残躯断肢,和他一起被冲走,他拼尽全力,穿过一片童话般又暗藏杀机巨型紫晶丛林,来到一处粉红色的湖边。在湖的中央漂着陌生女人的尸体,她一袭华服,脖子和脸上带有花纹,眉心中央,是一道银色的竖线,就像……就像……陈词:“就像闭着的眼睛?”“对,差不多就像闭着的眼睛。”傅天河继续道,“我想看看她是不是还活着,就伸手碰了一下,结果她整个人碎掉了,有一只金色的眼睛在我面前漂浮,我把它抓到手心里。”“现在想想,眼睛也可能是她眉心竖线下面含着的。”傅天河想要给陈词详细描述那陌生女人的长相,却无论如何都记不清了,只记得她非常漂亮,漂亮得简直不像是人类。“我不知道那个金色眼睛是不是和我的义眼有关。”虽然已经过去挺长时间,但傅天河还是非常怀念曾经的那颗眼珠子。然后就是天空破裂,粉色的雨落下,应该是医生用手术刀切开他的头颅,再用尖嘴钳撑开伤口,用从兄弟俩体内提取出来的生物因子,冲洗大脑皮层上的紫晶。傅天河忍不住抬手摸了下脑袋,还被纱布包着,做开颅手术他的头发肯定都被剃掉了,希望能快点长出来。陈词将傅天河所说的话记录下来,发给陈念,也许弟弟能通过绘画,将当时的场景复现。“别再说话了。”见傅天河讲完,陈词就制止了他,“先好好休息,其他的都不急,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能够讨论别的。”他端来桌上的温水,把吸管插入其中,送到傅天河唇边。傅天河咬住吸管,含了一口水在嘴里,慢慢地吞咽下去。身上有很多地方在痛,大概是因为晶体刺破了皮肤,一想到之后可能会留下许多疤痕,傅天河就在心里叹气,悲从中来。他的状态越来越差了,之前还能算个不错的帅哥,现在头发也白了,右眼也瘪了,身上还多了许多伤疤,也就是九月对自己有滤镜,不离不弃。傅天河自己都嫌弃自己。得知傅天河苏醒,沙弗莱和陈念火速赶来。他们进入病房看望,傅天河仍在icu,医生们只允许他俩待上十几分钟。所有知晓傅天河真实情况的人都欣喜异常,陈念和沙弗莱也不例外。沙弗莱背着吐血的傅天河在雪原上奔跑,带他远离大门,之后又火速回来,把傅天河送到医院,自己还因此在经受了无数次身体检查和隔离,好在疫苗以及陈念提供的血起到了作用,他并未被感染。之后沙弗莱听陈念详细讲了,他们一路追踪傅天河,在回收站里发生的事。得知面对傅天河的惨状,陈词流下了眼泪,沙弗莱半晌没能说出话来。陈词终于能够懂得感情,这是一件显而易见的好事。只是封印解除的代价实在太过沉重,沉重到带着强烈的宿命感。他们刚刚确定了陈词因某些原因,无法打开大门,傅天河就突然逃走了,用自己的凄惨状况刺激得陈词流泪,突破封印。是巧合吗?没人知道。但短短几天内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实在让沙弗莱不得不多想。现在他们倒是可以打开那扇大门了。他把自己的想法讲给陈念,陈念也有类似的感觉。“我就是觉得傅天河和哥哥好可怜。”陈念轻声道:“唉,他们那边折腾成这个样子,之后咱俩身上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难道大家都需要经历这些狗屎的宿命,才能解决问题吗?”沙弗莱坚定道:“我相信会有好结果的。无论发生什么,我们一起面对。”陈念笑道:“你是被上天宠爱的人,从小就在幸福中长大,当然会对未来抱有最美好的希望,我可没那么乐观。”“我把我的全部分享给你,现在你同样也是被全世界宠爱的人。”沙弗莱揉揉陈念的头发。如今事情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会一直持续下去吗?他不知道。第183章 想得再多也不过是徒增烦恼,保持好的心态很重要。沙弗莱早就有许多相关的经验,他所有的患得患失,焦虑不安,也只是在暗恋时期,针对于陈念产生的。正如少年所说,大多数情况下,他都是个乐观主义者。沙弗莱:“正好也到该为辰砂例行检查的日子了,我再去打探一下,看看能不能得到一些线索。”陈念:“好。”他们回到皇宫里沙弗莱的卧室,陈念帮着alpha做好固定,给他戴上神经适配器,看指示灯发出白光,坐在床边安心等待。还是有点定不下神,陈念望着窗外郁郁葱葱的庭院,深吸口气,再呼出来,尽量平复心跳,他拿出触控笔,决定画会儿画,做点自己最喜欢的事情转移注意力。已经是数不清第几次进入到辰砂的内核程序当中。所有的流程沙弗莱都已经熟练到能够闭着眼睛完成了。只是这次刚一走进纸片门,他就意识到了不同寻常之处。往常会在雨幕中央,安静坐着的赤红色身影消失了。沙弗莱站在原地,朝着四面八方看过一周,都没能发现那道属于辰砂的身影。“cinnabar?”他提声喊道。声音以电信号的形式扩散出去,激起许多数据涟漪,暗淡的光逸散,就连逆升向上的雨幕都受到了一定的影响,雨丝不稳地摇晃着。但没有回答。沙弗莱迈开步子,他在这片无止境的空间中行走,从黑走到灰,无论他再怎么寻找,cinnabar都不见了。难道说辰砂出了什么问题?不,不会的,信标还在正常运转。如果它真出现问题,正不断运行着的工厂车间和动力舱室,会第一时间失控,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平静。沙弗莱想到他进入三水内核时,gibbsite说过,它一直都通过数据作假,向乔险峰隐瞒内核的真实情况。辰砂同样可能也是用了点小手段,造成消失在这次空间里的假象。cinnabar的意思非常明显,它不想见他。辰砂能够通过遍布在信标中的无数监控,看到每一寸角落里正在发生的事情,它肯定知晓自己这次过来,除却日常维护,还有其他事想问,干脆就直接躲起来了。为什么不能回答?难道说……傅天河的异常行为,真的和信标们有关?沙弗莱紧紧皱起眉头。他又想到傅天河当时的情况,傅天河独自一人在隔离病房里休息,没有任何人进去过。但病房内有许多医疗设备,同样开启了智控系统,如果辰砂真的想要动一些手脚,轻而易举。沙弗莱的心忍不住向下重重地坠去。既然都找不到人,他没有再待在这里的理由。沙弗莱长长吐出口气,最后朝cinnabar应该会在的地方说了句“那我走了”。便输入退出的指令。看他摘下神经适配器,陈念满脸惊讶:“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我连cinnabar的人影都没找到。”沙弗莱道,“它在故意躲着我,看样子接下来我们只能靠自己了。”陈念努努嘴:“靠自己就靠自己,咱之前做的那么多事情,其实信标也没帮上多少忙,它们一个个都和谜语人似的,真不知道最初是谁设计的程序,就不能弄得清楚点吗?” 第275章 午后温暖的阳光洒进病房,两侧收起的窗帘被微风吹动,轻轻摇晃。陈词敲门进去时,傅天河正慵懒地靠在床头,翻阅着一本破旧不堪的工程学书籍。这本书他已经熟悉到随便掀开一页,都能背出内容的地步了,页眉页脚和缝隙的所有空白处,都挤满了他各个时期的笔记。之前傅天河把这本书送给陈词,也让它免遭了被窃和丢失的命运,如今看他待在医院里挺无聊,陈词又把书带给了傅天河。失去义眼之后,这本书成了母亲留给傅天河唯一的物件。听到陈词进来的动静,傅天河抬起头,和苏醒的那天相比,他的气色好了不少。单看如今的模样,没人会相信眼前这个高壮的alpha会是ashes晚期患者。陈词将饭盒放在床头柜,是他专门按照医生嘱咐,给傅天河制作的午餐。傅天河醒后的第一天,他跟着alpha一起吃过医院送来的饭,觉得味道不够好,干脆就都自己做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傅天河满脸期待,先前他们满世界的乱窜,基本上吃的都是速食食品。在外面颠簸,他也不想让九月太累,一般情况下都是他在煮饭。在此之前,傅天河只吃过陈词亲手做的两顿饭,一直为那绝佳的味道魂牵梦萦,不住惦念。没想到现在竟然能天天吃到,因祸得福。陈词坐在陪护椅上,打开饭盒,香气立刻飘散出来,傅天河合上书放到一边,全部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走。“今天吃什么?”他问。陈词:“糁汤。”乳白色的汤汁浓稠,用草鸡,猪骨,麦仁熬制,之后再滚烫地冲入蛋液,一丝丝金黄就飘散出来,鸡丝软烂,香油和白胡椒的味道扑鼻。搭配外焦里嫩的油饼,光是看着,傅天河就突然饿得不行了。傅天河已经能够下床,就到桌边和陈词一起吃。“小心烫。”看着陈词倒汤,傅天河提醒道,虽然他知道陈词肯定会注意,但就是忍不住想多提一嘴。“好。”虽然才醒来不过两天,但傅天河已经敏锐地发觉到了陈词的不同寻常之处。醒来时从少年眼中看到的泪,并非偶然。九月会在看见自己身上伤口的情况时,皱起眉头,也会笨拙却努力地,说出一些安慰话语。从九月口中,傅天河知道他一路跑到了回收站,最后体力不支,摔倒在垃圾山上,兄弟俩找到了他,然后少年就突然能够感觉到,他消失了十八年之久的感情。九月没有具体描述,只是用一句话轻描淡写地带过,那个时候,他人生当中第一次因为心底里冒出的剧烈情绪,流下眼泪。傅天河发现他的眼神有些许躲闪,不再像往常那样,总是在说话时和自己对视。少年的面色仍旧平静,但傅天河从他那移开的视线,和不自觉蜷起的手指中,判断出九月是在害羞。alpha胸中被喜悦充满,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因此雀跃躁动。一想到正是因为自己,少年流下了眼泪,还有了害羞的表现,变得更加鲜活,傅天河就激动地想要从病床上跳起来,绕着医院大楼狂奔三圈。同时他又有那么一点难以言表的罪恶感。——他是将夜空中高不可攀的月亮,拽入尘世间的罪人。第184章 傅天河知道,九月的感情恢复在了一个相当差劲的时候。他神志不清,一路狂奔到回收站,状态肯定很惨,手术过后更是昏迷了整整半月,九月还不知道要多担心,多难过。他在苏醒时看到的泪水,绝对不是九月的第二次流泪。欣喜或是罪恶如火苗般,被瞬间掐熄,傅天河伸出手,将陈词握着的拳包在掌心里,低声问道:“这几天你一直都在难过吗?”陈词很轻地点头,他坦诚惯了,就算感情有所恢复,性格也还是一样。虽然他觉得,好像不太合适被傅天河知道。果然。傅天河心里很不是滋味。以九月的性子,这些无法对事情发展起到影响的种种,都不值得他多费口舌讲出来。如果不是自己问起,少年会独自消化这些对他而言,陌生又过于强烈的情绪。见傅天河沉默不语,陈词把饭盒往他那边推了推:“先吃饭。”“好。”傅天河回过神来,他拿起勺子,和陈词一起面对面地,吃过这顿午饭。九月的手艺一如既往得好,曾经傅天河还惊讶,少年明明年纪不大,烹饪技术却如此绝佳。现在他明白了,九月从小就被当作未来的皇子妃养大,肯定学过很多omega相关的课程,其中就包括烹饪。有皇家御厨在,身为皇子妃,其实平日里根本不需要做饭,烹饪只是白塔安排给九月的“新娘课程”。傅天河对白塔了解不多,甚至在知晓九月真实身份之前,他都不知道世界上还存在这样一个机构,陈念之前和他提过两嘴,言辞之中满是不满和鄙夷。以傅天河对九月的了解,他不可能喜欢这种东西,少年热爱会给他带来真切刺激的冒险,绝对不会心甘情愿地待在小小厨房。而如今,九月因为医院饭菜的味道不好,亲自做饭给他送来。说不感动是假的,傅天河胃口大开,狼吞虎咽得根本不像个病人。幸好陈词早有准备,只带了两人正常的饭量,傅天河想再多吃一口都没有。“好了。”陈词收拾完碗筷,递给傅天河两张纸,让他擦嘴擦手,自己去洗碗。等他回来,就发现傅天河靠在床头,盯着虚空中的一点,正在发呆,似乎在思考什么严肃的问题。陈词刚坐回去,就听傅天河轻声道:“九月,我还不知道你笑起来是什么样子呢。”笑?陈词歪了下脑袋。他本来想说:你看到陈念笑应该就知道我笑起来是什么样子了,我们俩长得一样,更是在很长一段时间,相互扮演着对方。但陈词很快意识到,不能这么说,他和陈念再像,也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个体。傅天河大概不会想听到那样的回答。只是……笑吗?陈词还从来没笑过,就连情感恢复之后也不曾有,这半个月以来,他一件开心的事都没遇到。傅天河苏醒的那天,他确实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了真切的喜悦,却完全笑不出来,只能不断地流下眼泪。那时候陈词就觉得人真的很奇怪,伤心难过的时候会哭,就连高兴的时候,竟然也会哭。陈词尝试着扯了下嘴角,露出了一个再标准不过的,八颗牙齿的假笑。傅天河没忍住,乐了,他捏住陈词的脸,让少年紧绷的肌肉放松。“不是这样,是发自内心的,根本不用自己控制,就能笑出来。”陈词不能理解,人的任何行为都应该是由肌肉控制,为什么笑不用呢?傅天河:“就像你哭出来的时候,是不是也没在心里面想着,我要哭?”陈词思考了两秒,还真是。“同样,你需要遇到点有意思的事才行。”傅天河绞尽脑汁地想一些笑话,但他觉得笑话的效果可能不会太好,毕竟当初在山洞里,他和九月可是比拼过冷笑话的。他讲不过九月。要弄点什么让他开心呢?傅天河摸着鼻子,在自己面前,九月不再佩戴防咬合项圈,那清浅的晚香玉芬芳围绕在周身,成为了他习惯当中的一部分。信息素。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信息素。傅天河突然有了主意。他攥着陈词的手腕,将少年轻轻朝自己身边拉拽,低声道:“想试试吗?”“什么?”陈词刚开始没懂,但很快他就从傅天河的眼神中明白了:“现在吗?”傅天河脸上有点发红,但他实在太想看到陈词笑起来的样子了,终是点了下头:“嗯。”“也不是不可以。”陈词抬眸看了眼病房角落里的摄像头,黑漆漆的镜头里必然拍摄到了他们的模样。原本为了保护病人的隐私,病房是不允许设置监控的,但傅天河突破隔离病房,打伤医护的行为实在让所有人胆战心惊,为了确保安全,医院紧急在傅天河的病房里安装了监控。“去卫生间。”陈词言简意赅道。傅天河立刻掀开被子起身,他恢复的速度超乎所有人的想象,就算紫晶再怎么退去,他身上也被戳了数不清的洞,短短半个月,竟然恢复得都差不多。甚至在醒来后的第二天,就能自己下床走路。专家们经过研究探讨,觉得应该是ashes,改变了傅天河的体制,让他拥有超乎常人的体能和力量,极少的睡眠量,以及令人惊叹的回复速度。陈词和傅天河一前一后地进入卫生间,alpha反手关上房门,就抱住了比他矮上一头的omega。鼻尖蹭在颈侧,嗅到了不同于以往很多时候的信息素味道,气味分子似乎带着不易察觉的幽怨,向傅天河诉说着几天之前,他的主人才遭受了怎样的折磨。在傅天河昏迷期间,陈词度过了他的发热期。陈词人生当中第一次使用了白塔提供给他的辅助道具,以产品功能为标准评判,那确实是个不错的东西。只是再怎么说,它也只是一个形状小巧,依靠电力驱动的死物罢了。陈词的需求得到了满足,却又没有到真正满足。因为他发现,自己需要的不仅是强烈刺激,还有傅天河的亲吻和拥抱。这让他有些狼狈。好在托抑制剂的福,发热期很快就过去了,陈词都不想回忆那几天是什么感觉。他只庆幸自己在此之前,就给了白塔足够的威慑,要不然那群人真有可能以此为由,洗掉他和傅天河之间的标记。傅天河反复轻吻着陈词后颈,细腻白皙的皮肤之下,隐藏着omega的腺体,强行压制下去的信息素呼唤着,邀请傅天河更进一步。做的时候自己能笑得出来吗?陈词抽出几秒钟的时间,来思考这个问题。 第277章 盖尔会不会也是类似的情况?不说别的,它进行繁衍总得需要原料吧,肉身通过进食获取养分,机械部分则要吸收金属零件。他们没办法阻止银鱼觅食,毕竟海洋中漂浮着大量肉眼无法看见的浮游动植物和藻类,随便一张嘴就能吃到东西。但也许他们可以阻挡银鱼获取机械呢?如果成功,它们就只能是普普通通的小鱼了。陈念立刻把自己的想法整理,发到了公会频道。【公会】白给樱桃[lv.200]:我好像也在一个帖子里看到过类似的想法?但那个楼主被怼得老惨,说什么把一片海域里所有的金属都给清除完全不现实,最后也不了了之了。【公会】悲伤柠檬[lv.200]:这个帖子?[链接]【公会】mono[lv.156]:实施起来可能确实有点麻烦.【公会】mono[lv.156]:不试试怎么能知道呢?正好现在基本上所有玩家都在,说不定大家齐心协力,就能完成。【公会】崩撤卖溜[lv.200]:就算我们把海洋中的金属都清除,船只潜艇,兵器炮弹也会成为它们的来源。况且我们还必须使用不会干扰到米洛的方法,别忘了它也是一只原初生物。也是啊。陈念皱起眉头,犯了难,他本来还觉得自己的这个点子很不错呢。看来办法没这么好想,就算想到了,实施起来也有着千万种困难,成功应对海皇希拉的那次,可以说是天时地利人和,才走了狗屎运。【公会】崩撤卖溜[lv.200]:但也不是不可以试试。就在陈念叹息之际,这条消息突然出现在了聊天频道中。陈念精神一振。【公会】mono[lv.156]:怎么试?【公会】崩撤卖溜[lv.200]:先干用酸吧。说起清除金属,大部分人的第一想法便是利用磁性。然而仅有铁镍类的黑色金属具有较强磁性,人类用于建造的金属大多是合金,原初生物从城市的遗迹上获取机械部分,自然也以合金句多。依靠磁场来吸引金属部件的计划,从一开始就是不可行的。那么就使用化学方法。严格来说,所有金属都能和酸进行反应,只是根据活动性,需要的条件有所不同。他们的计划非常简单粗暴:向原初生物最多的地方喷射强酸。航船和米洛会很快游离充满酸液的海域,其他原初生物虽然也会闪躲,但总有中招的。马上就要靠近封锁区域的边缘了,他们必须尽快行动,如果大家还是无法进入封锁区域,那米洛就只能孤身一鱼地进入北冰洋,绝对会被蜂拥上来的原初生物撕成碎片!沙弗莱以阿法纳西副会长的名义,将初步计划发布在论坛和世界频道中,他直接用了氪金小喇叭,消息漂浮在最显眼的上方,只要没瞎,都能看到。【世界】啾可[安莱茵]:……这也太离谱了吧。【世界】新世纪考神[弃神者]:咱就是说,想这个办法的人有没有想过,酸倒进海里会被迅速稀释?【世界】求你别吃了[怂怂幼儿园]:酸遇水不是会放热吗?水煮鱼?【世界】hegdfiweu[弃神者]:船就算开的再快,也会被波及到吧,万一影响鲸鱼了怎么办?不少人都觉得这个方法实在太过疯狂,尤其是弃神者公会,带领着反对的声音,驳斥沙弗莱。在他们看来,根本没必要想办法试图将海皇盖尔消灭。大家在论坛上群策群力了将近两个月,都没能有好主意,你现在突然一拍脑袋决定用酸,谁知道会不会引起其他后果?又不是所有舰艇都像阿法纳西的一样,花大手笔覆盖了防酸涂层。沙弗莱懒得和他们吵,他没那个功夫,除了自己和陈念,根本没人知道这个任务对他们来说有多重要。能够解开对格陵兰冰雪高原的封锁的机会就在眼前,他们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动用所有手段拼命抓住。沙弗莱在公会里的声望很高,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会长。不过也没差,无论他做出什么决定,白给樱桃都会支持他,人生在世,总得有那么几个会支持你所有疯狂决定的损友。所以纵然心存疑惑,大家还是按照沙弗莱的指挥,从商场里购置强酸,按照比例配置成王水,顺便还在里面加了点有毒的物质。这下就能从肉身和机械两个方面,彻底瓦解原初生物。大量掺杂了剧毒的强酸喷入海中,伴随着刺啦声响,整个海面都沸腾起来,刺鼻的气味腾起,更是有酸雾成团。众人小心根据海水的流向调整,尽力不去波及正在中央行进的蓝鲸米洛。弃神者的人见他们已经开始行动,气得大骂阿法纳西简直就是群疯子。在阿法纳西的成群舰艇之后,不少来自小公会或个人玩家的载具被酸液侵蚀,迅速地变形解体,玩家们只能想办法逃离,咒骂作出决定的崩撤卖溜。但很快他们就骂不出来了。原本在水面附近啃食着船只的银鱼迅速闪躲,潜入更深的海域,但仍有许多在高温和酸液之中扭曲着变形,最终溶解。短时间内的巨大折损让盖尔察觉到了危机,银鱼汇聚在一起,肉球般旋转着,由内而外地开始一节节拼接,在十几秒内便拼装组成了庞大的银白生物!合为本体让盖尔大幅度减少了酸液和体表的接触面积,它在水下转动一圈,尾部无数银鱼摇摆,骤然冲破海面,朝着舰队猛冲而来!轰隆!驱逐舰被它撞上尾部,巨力之下数千吨重的舰艇直接向前冲出去一截!哗啦声中,饱含酸液的海水飞溅,兜头淋下,玩家们惊慌失措地喝药消除负面效果,船只也在迅速溶解。盖尔的头压在驱逐舰的尾部,空洞的半透明眼睛紧盯着所有人,银鱼从中蹦跳出来。刺耳的警报声直冲天际,周围的玩家们操纵各种武器向着盖尔射击,子弹和炮弹打在金属上,发出噼啪声响,泥牛入海,掀不起丁点风浪。“闪开!”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强酸炸弹命中盖尔背部,酸液四散飚飞,金属发出刺啦声响,滚热的气体冒出,空中迸发出一片片带着强烈刺激性气味的异色烟雾。盖尔发出一声低鸣,发音的震动连带着整艘船都在颤抖。它一口咬碎驱逐舰的后半部,重新沉入海面,用更深的干净海水洗去强酸。“要到了!”惊喜喊声中,陈念回头看去,只见前方的海域屹立着数座巍峨冰山,凹凸不平的冰体高达百米,在阳光的照射下,剔透绚烂,宛如汉白玉雕琢的海上仙宫。护送舰队的体量庞大,铺满上千海里的整片海域,如果需要大角度转向,很容易发生相互碰撞。米洛似乎也察觉到了即将到来的危险,直接潜入百米处,就要冲出舰艇们的保护圈。陈念所在的驱逐舰在舰队的内环,侧方还有其他大小舰艇,闪躲的空间有限。舰长尽力移动,却仍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驱逐舰离冰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白给樱桃冲到陈念身边,他望着前方蓝白色的庞然大物,按着两米多高的陈念肩膀,说出了那句经典台词。“you jump, i jump!”驱逐舰和冰山相撞的前一刻,陈念和白给樱桃一同跳入水,北冰洋的海水冰冷刺骨,无数细小冰块漂浮。陈念整个人没入水中,一下子所有的声音都仿佛远去了,整个世界都变慢,他耳边只有咕噜噜的声响,似乎有谁在吐泡泡。然后他骤然浮上水面,那些轰鸣的炮声和撞击声,再度清晰地从四面八方传来。陈念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水,舰艇和冰山摩擦,发出胆战心惊的声响,低温之下发脆的钢铁是比不过坚硬冰山的,驱逐舰倾斜着,似要歪倒。白给樱桃从他旁边冒出来,两人共同奋勇游向不远处的另一艘舰艇。原初生物趁乱发动攻击,一时间场面混乱得堪称热闹,陈念顾不得关注公会和玩家们正在遭受怎样的损失,任务面板上显示米洛已经摆脱所有人,以绝对灵巧的姿态穿过了冰山区域。“快,我们追上去!”陈念喊道。他直接召唤出载具,一艘快艇出现在海面上,踩着白给樱桃的脑袋爬了上去,用实际行动演绎什么叫做“you jump , i climb。游戏里的陈念体重惊人,白给樱桃发出一声惨叫,再度沉入水面,过了几秒才重新浮上来。他手脚并用的爬上快艇,也顾不得去找陈念麻烦,立刻抄起武器,击退试图啃咬快艇的原初生物。陈念驾驶快艇,抽空和沙弗莱取得联系。沙弗莱所在的潜艇正紧跟在米洛身后,已经有数不清的原初生物从海底浮上,趁乱袭击,但一时半会儿还不能拿蓝鲸怎么样。很快他们就要到达任务结束的指定地点了。陈念将汽艇提升至最快速度,这方海域的平静被彻底打破,盖尔疯狂撕咬着舰艇,吞噬金属获得自身的补充。从它发狂的表现来看,使用强酸进行溶解确实有用,只是不太适合现在这种情况实施。“看前面!”白给樱桃喊道。陈念紧盯着前方,将方向盘打满,险而又险地和一块浮冰擦肩而过,穿过冰山遍布的区域,他隐约看到了大片冰原的存在,前面就是封锁区域。一道透明的空气墙立在面前,也许是为了防止玩家误撞,随着距离的靠近,空气墙逐渐显现出一些颜色,呈现出网格状,提醒着众多玩家,后方是禁止踏足区域。而米洛已然进入到封锁区域,原初生物们也不加阻拦地继续跟随。白给樱桃:“怎么办?!”“直接冲过去!”陈念直接将油门踩到底,他紧盯着那道空气墙,两百米,一百米,五十米,三十米。十米!下一瞬间,眼前骤然一黑的相撞情况并未出现。快艇径直穿过了空气墙,驰骋在北冰洋的海域之上。“草!竟然过来了!”白给樱桃不住发出一声欢呼,陈念和他一起回头,就看到半透明的墙被甩在身后,迅速远去,随着距离的增大,颜色消退再度不可见。竟然这么容易就穿过来了吗?陈念突然有种不真实感,甚至都怀疑一直以来立在玩家面前的这道空气墙是不是某种假象,如果大家想要硬闯,其实还是可以进来的。【私聊】崩撤卖溜[lv.200]:我已经进入到封锁区域了,你呢?【私聊】mono[lv.156]:我跟和白给樱桃也到了。陈念查看面板,代表着米诺的蓝色圆点已经和目的地的红圈重合,预示着此次的护送任务顺利完成。但陈念觉得,从某种意义上任务可能还并未结束,因为米洛仍在被众多原初生物包围。陈念打开背包,就要使用道具补充降到一半的血条,突然发现包裹里那颗牙齿不见了。陈念:“老大,你看看你的牙还有吗?” 第279章 陈念走到米洛身前,鲸鱼身上有许多原处生物留下的伤口,甚至还有不少鱼蟹正死死咬在它的皮肤,不肯松口。鲜血染红了身体和下方的冰层。陈念立刻拿出武器,把他看到的这些原初生物弄死,让米洛免遭更多痛苦。他将手按在鲸鱼身上,掌心之下,是光滑皮肤和冰冷机械,每一只原初生物的存在都可以称得上艺术,生物体和金属竟然能够如此完美的结合,迸发出更为强大的潜能。“你想到哪里去呢?”陈念轻声问道。如同听懂了陈念的话语,鲸鱼发出一声沉闷的鸣叫,那是海洋亘古不灭的孤寂吟唱。它一边低鸣着,一边不断滑动双鳍,继续向前挪动庞大的身躯。“我知道了,你想去信标。”陈念道,“我们会帮你。”米洛的叫声奇迹般停止了,宛如陈念的承诺让它安心。越来越多的玩家从洞穴的出口登陆,他们惊讶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将潜水载具收回,服用抗寒道具。菜格欧来到他们身边,四人盯着眼前的蓝鲸,无语凝噎。他们必须得抓紧时间,否则米洛就会因为脱水或重压死掉。虽然阻止鲸落的主线已经完成,鲸鱼的死活已经不会再造成太大的影响,但它如此执拗地想要去到信标,一定有什么特殊的理由。说不定能够开启隐藏支线之类的,特别是现在下一个主线任务还没有发布.最好还是小心行事,尽量不去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白给樱桃摸着下巴,瞅着庞大的鲸鱼,犯了难:“那么现在问题又来了,我们到底要怎么移动这个大家伙?”.陈词站在小区门口的公交站牌前,对着液晶显示屏检查衣领,确定扣子严严实实地扣好,遮住了脖子上的所有痕迹,才走进别墅区。他敲响班尼特家的门,再度见到了这位义眼制作大师。“今天应该就差不多了吧。”班尼特一直都有从陈词口中,听他说傅天河的情况,等alpha情况稳定,陈词就会张罗着给他做眼台植入手术,再定制配套的义眼片。陈词:“嗯,我还没给他说。”班尼特笑而不语,十几天的相处,早让他知晓这位陈家少爷是冷言寡语的性子,难得会有这种类似于要给对方一个惊喜的小心思。陈词最后处理了一些细节,便将自己花了半个月时间,制作的眼台打包带走。他同时还做了好几张义眼片练手,等眼台移植完毕,得到傅天河眼皮和眼台之间的具体尺寸,就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弄好。这一次,陈词没在班尼特的住处多待,重新赶回医院。傅天河正躺在病床上看电视,不知道陈词做什么去了。孤身一人多少有些无聊,比起把时间浪费在毫无意义的电视节目上,他更想多和少年温存。好在陈词很快就回来了。傅天河精神一振,拿起遥控器把电视调为静音,他眼巴巴盯着陈词,当然也注意到了少年带来的盒子。陈词将盒子放在傅天河腿上,道:“打开看看。”“是什么?”虽然满心好奇,傅天河却没有立刻迫不及待地拆开。陈词:“给你的。”“噢——”傅天河故意拉长音声调,“给我的什么?”陈词顿了几秒,终于在alpha的耐心引导之下,说出了傅天河期待的词:“礼物。”傅天河这才心满意足,盒子并不大,傅天河把它拿在手里,轻轻晃了晃,里面应该垫了东西,发不出叮铃咣啷的声响。等到把胃口全都吊足了,傅天河才开始拆盒子,他尽量忍住心中的急不可耐,将速度放慢,好让获取快乐的过程更长久一些。包装盒中,是一个类似首饰盒的东西,傅天河看到,愣了一下。等等,首饰盒!九月不会给他买戒指之类的东西吧!要送的话也应该是他送给九月才对!可他一直待在医院里,什么都没准备,怎么办!傅天河突然有些束手束脚起来,他抬眸看了眼陈词的脸色,少年表情平常,只是淡色的唇微微抿着,看不出确切想法。傅天河深吸口气,他做好了万一收到戒指的心理准备和方法预案,虔诚地打开盒子。陷在深色丝绒布里的,是一个白色的物件,显而易见,和戒指一点边都不搭。傅天河却一下子认出了这是什么。然后陷入了收到戒指更为强烈的惊喜当中。那是一座义眼台。自从失去右眼,傅天河就经常关注义眼相关的种种,他知道当今最好的义眼制作师是约翰·班尼特,也知道正常情况下应该先植入眼台,再佩戴义眼片。他使用的假眼球早就被淘汰,也不知道是母亲从哪个地方弄来的。傅天河将眼台从柔软的绒布中取出来,是按照他眼眶打造的形状,材料相当细腻,轻盈得简直像不存在。傅天河惊喜道:“是专门给我定做的吗?”“不。”陈词垂下眼,视线定格在傅天河的唇上,alpha眼中迸发的欣喜和期待,让他不自觉呼吸过速,“是我自己做的。”“你自己做的?”傅天河愣住了。这是傅天河从未想过的可能。九月亲自为他制作了义眼?“嗯。”陈词顿了顿,解释道,“班尼特就生活在辰砂顶层,你昏迷期间,我跟着他学习了几天,是按照我印象中的尺寸制作的,待会儿试一下合不合适,如果可以,就做手术放进去。”这竟然是九月亲手做的!傅天河捧着眼台,一时间脑子里什么都没有,他有点想哭,又有点想笑,眼台的做工相当细致,安在自己眼眶里会是什么效果?过了许久,他才缓过神来,抓过陈词的手,拉到自己面前。少年的双手白皙细腻,傅天河轻轻摩挲着陈词指腹,敏锐的发现在他右手中指的侧边,有些微鼓起来的茧。大概是手持工具留下的。除此之外倒是没有其他伤口。傅天河松了口气,放心下来。也是,九月又不是笨手笨脚的人,做事总是相当仔细,哪会这么容易受伤呢?“下面还有。”陈词提醒他。傅天河赶忙重新看向盒子,他将上面一层取下来,盒子深处果真还有一样东西。那是一枚义眼片。赤色的虹膜相当抓人,如同真正有鲜红色的液体在其中流淌。傅天河捏着义眼片,前后左右地稍微倾斜,观察着其中液体的流淌,猩红的流淌赤瞳,就像是……“里面是什么?”他问陈词。“我的血。”陈词给出回答。果然。那鲜艳的红傅天河实在太过熟悉,废弃工厂里,九月毫不犹豫地割破手掌,将鲜血滴在他的眼眶和口唇中,他品尝到腥甜温热的味道,带着晚香玉的信息素在全身蔓延。用来拯救全世界的,无比珍贵的血液。陈词:“还不知道你之后的情况会怎么样,所以我想着把血弄到里面,说不定能起到抑制的作用。”傅天河将义眼片放在自己右眼框的位置,想象带上之后的样子,他会有一颗血色瞳眸。虹膜中除了九月的血,显然还加入了荧光粉末,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相当酷炫。“谢谢,我很喜欢。”傅天河摩挲着义眼片的光滑触感,他失去了母亲给他的眼睛,却到了心爱之人亲手制作的礼物。“你喜欢就好。”陈词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虽然知道傅天河不可能不喜欢,但看到对方惊喜雀跃的样子,他还是感觉胸中仿佛有某个东西放下了。好奇怪,明明心脏就是一团强劲的肌肉,为什么总是会冒出各种莫名其妙的特殊感觉呢?究竟是心脏上的神经发出信号,还是大脑传递出来的错觉?陈词正思索着,突然发现傅天河在紧紧盯着他。然后他就听见了alpha欣喜的声音:“九月你笑了!”……他笑了?陈词立刻抬起手,指尖碰上自己的唇角。确实摸到了轻微扬起的弧度。陈词随即用力按了一下,好奇怪,他没办法想象出自己笑是什么样子。各式各样的笑容放在陈念身上,都是那么自然,轮到自己的时候,却只剩下了古怪。“哎!”傅天河赶紧伸手抓住陈词的手腕,把少年试图将唇角压下去的手指移开。他也更加确定了,这个连陈词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容,是少年真正发自内心的。“明明笑得很好看,干嘛要收回去?”傅天河仔细端详着,胸中腾起想要亲吻那上扬唇角的强烈冲动,事实上他也确实这样做了。他素来面无表情的少年,在他面前露出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微笑。他让他第一次落泪,也让他第一次展露笑意。“以后就要大大方方地笑出来,表现自己的情绪,其实不是什么会害羞的事。”傅天河轻啄着omega柔软的唇瓣,他指尖揉捏陈词后颈,安抚着些许紧张的少年。“因为看到我很喜欢你的礼物,所以才笑了出来,这是比任何话都好用、都直接的表达。” 第281章 陈词:“是,我也确实是这么转给陈念的。”傅天河分析道:“也就是说,这是一个我们仨都觉得有那么点熟悉的人,会跟咱有什么非同寻常的关系吗?”在陈词十八年的生命中,和他有过瓜葛的女性很少。白塔的几名管理层,他的贴身侍女艾格尼斯,在研究所里提取生物因子的负责人,青藏高原上好心的卓玛措,年幼的小徒弟安安,其它就没有了。能让他觉得熟悉,这个人……会是他和陈念的母亲吗?可根据目前知道的线索,他和陈念的母亲应该并非人类,又怎么会出现在傅天河和ashes对抗的梦中?陈词暂时还想不出合理的答案。.沙弗莱在晚上七点回来,他走进餐厅,陈念正在品尝饭后的甜点。“怎么样?菜格欧那边有消息了吗?”沙弗莱坐下,立刻有侍者为大皇子奉上晚餐。“还没呢,这都几个小时过去了,连点音都没有,我在群里问他也不回答。”陈念顿了顿,又道:“刚才我看论坛,好像其他公会里进去月光的人也都没有音讯,该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沙弗莱边吃边道:“可能性不大,就算在游戏内遇见了意外情况,退出之后也肯定能发送消息,除非是受到了什么特别管制。”陈念点点头,姑且就当做他们正在游戏里忙,还没功夫聊天吧。“对了,我把傅天河梦里的场景画出来了,发给他看,他说简直就是一模一样。”陈念将画发给沙弗莱,当然了,也抱着想要从alpha口中听到夸奖的小心思。这段时间他可是进步得很厉害,头一回画强烈色彩和氛围感十足的图,最终呈现出来的效果竟然出奇的不错。沙弗莱看过三张图,正想夸赞陈念进步飞快,突然注意到了画面当中的女人。她双眸紧闭,眉心处有一道竖直的银色缝隙。已经到了唇边的夸奖被取而代之,沙弗莱认真端详,抬眸问道:“这个女人就是傅天河在梦中见过的?”陈念:“对。”沙弗莱盯着她眉心的竖痕,喃喃道:“她很像……”“像什么?”陈念一听,就来了精神,难不成沙弗莱也觉得她很熟悉?“信标的核心程序会以具象化的形式呈现,方便维护者和它们进行交流,一般来说,为了让维护者感到亲切,都会拟成人类的模样。”“它们的拟人化,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无一例外,在眉心中央都有一只竖直生长的眼睛。”“那是信标全视的象征,所有由监控捕捉到的画面,都成为那颗眼睛看到的景象。”陈念:“啊?”沙弗莱的话,将所有猜想引向一个离谱至极的方向。傅天河在梦中见到的女人……难道是月光?!怪不得他会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仅凭模糊的一句话,就画出她的具体模样。既然他和陈词诞生于月光,很有可能也见过月光的具象化,在潜意识里留有相关记忆。就如他在昏迷之中,看到蓝眼睛的怪物照顾还是胚胎的他和陈词。如果她真的是月光,那傅天河又为什么会梦见?傅天河从小生活在三水,之后在各大信标之间游走,和早已坍塌的月光毫无瓜葛。半个月前,四人前往格陵兰冰雪高原,傅天河人生当中第一次见到第六信标,这一点毋庸置疑。那么……是因为ahes?很有可能,毕竟他的整个梦境都和紫晶相关。陈念迫不及待将这一消息分享给陈词和傅天河,他们四人有个小群,是在三水顶层会面之后拉的,有什么事都直接在群里说,方便大家看到。沙弗莱同样低头查看聊天软件,然而在陈念发出消息之后,一条艾特全体成员的消息,让阿法纳西的群占据了最顶部的位置。是菜格欧。菜格欧:【擦!发生了好恐怖的事情!你们有谁能看到我发的这条消息吗???】十块钱三个:【当然看到了。】炸鸡强迫我吃它:【怎么了?】桃气乌龙:【是你网不好吗?】菜格欧:【那刚才那一条呢?】呱:【刚才?】没病走两步:【什么刚才?刚才不是你艾特全体成员的消息吗?】菜格欧:【不是,我又发了一条!哎呀,好几条全都被屏蔽掉了,什么鬼?要不要这么吓我!】我好困让我睡:【?】我谢了你呢:【什么东西?】锵锵:【到底是啥情况?】群里乱作一团之际,菜格欧私聊了沙弗莱:【老崩,你在辰砂是吗?】崩撤卖溜:【对,你那边什么情况?】菜格欧:【有消息怎么如何都发不出去!你看到论坛上也是风平浪静吧,是因为我们所有人的消息都被屏蔽掉了!这也太离谱了,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离谱的事!】崩撤卖溜:【屏蔽掉?】沙弗莱意识到了不对劲,主动问道:【难道是你进入月光之后发生的事?】菜格欧:【对,我现在都不能提那个词。只要说与之相关的东西,都会被立刻屏蔽,刚才我已经试过了,打电话也不行,对面什么都听不到。】【面对面说应该是可以的,三克油也在辰砂,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去见见?好当面说给你听。】崩撤卖溜:【行,我去和他联系,约个地方见面。】陈念凑过来,看到俩人的聊天内容。“你要去和三克油面基吗?”沙弗莱点头:“也不知道具体是出了什么问题,让菜格欧连消息都发不出去,还是亲自去一趟比较妥当。”陈念猜测道:“像这种程度的信息管控,也只有信标能做到吧?”沙弗莱嗯了一声:“不知道它又在搞什么,我们俩一起去,我先问问三克油他住哪儿。”三克油也刚从游戏里出来,沙弗莱一问,立刻得到了回答。三克油住在辰砂的供水站,沙弗莱就和他约在了供水站的一家咖啡馆。沙弗莱忙着和三克油发消息,一时间连饭都顾不得吃,恨不得多长出两只手。陈念干脆坐到他旁边,拿起餐具喂他:“你这样过去,三克油岂不是就要知道你是大皇子了?啊——”沙弗莱张嘴,得到了半块鹅肝的投喂。“稍微伪装一下吧。”沙弗莱还不想暴露身份,以他在电幻神国里的出名程度,万一走漏了风声,那基本上全世界的人都要知道大皇子不务正业了。虽然沙弗莱并没有因为打游戏而耽误什么事情。陈念:“那就戴帽子,口罩和美瞳,到时候就说你脸上起了水痘,不能见风。”沙弗莱:“行。”alpha发消息给三克油,张嘴接受omega的投喂,在尝到那蔬菜味道的时候,一下子停住了。如同提前知晓他的反应,陈念的声音适时地传来:“不许挑食,不是你教我的?”沙弗莱:“…………”他沉默两秒,最终还是把软烂的胡萝卜吃下去了。陈念心满意足,就这样亲手帮着忙碌的沙弗莱把晚饭吃完,道:“约好了吧,我问问陈词愿不愿意和咱一起去。”.看到群里的消息,傅天河也忍不住凑热闹:“我也想去。”他在医院里着实无聊,保险起见,医生们也不允许他到走廊上走动,每天就待在自己的特护病房里,都快闲出鸟来了。陈词:“这两天现在医院好好养伤吧,等眼睛弄好了再出门。”傅天河叹息一声:“好吧。”傅天河本想让陈词快点回来,又觉得不能限制陈词的社交和生活,最终什么也没说,乖乖接受安排。.“好了,陈词和咱一起去。”陈念站起身,他伸了个懒腰,懒散道,“走吧,回去休息。”沙弗莱抬眸看他:“今晚是不是还得干点别的?”陈念眼眸一亮,想到和沙弗莱“晚上再收拾”的约定:“当——”沙弗莱:“那就走吧,换衣服跟我去跑步。”陈念:“……………………”他的表情一下子垮了:“好无情。还喊我跑步,你这一天都没闲着的时候,不累吗?”“还好,一直都这么忙,习惯了。”沙弗莱拍了他后腰一下,“锻炼身体,不是你说的吗?”陈念换上运动服,和沙弗莱一起跑完步热身,又去游泳,最后去健身房拉伸,等回到卧室,已经累得只有趴着的力气了。沙弗莱把陈念翻过来,omega少年盯着还行动自如的沙弗莱,意识到了不对劲:“我怀疑你是故意消磨我的体力。”alpha和omega之间天生具有体能差距不假,但主要还是因为沙弗莱从小就被按照最严苛的标准培养。一个能从早上睁开眼起,一直忙到晚上闭眼的人,体能怎么也不可能会差。陈念有时候都怀疑,沙弗莱每天的时间要比平常人多出好几个小时。不然怎么能同时兼顾那么多事情呢?“没有的事。”沙弗莱当然不可能承认,他只是带着陈念进行日常的身体锻炼,而且这已经是他考虑到晚上还有特别项目,悠着劲的结果了。 第283章 陈词被沙弗莱送到医院,他回到病房,医生们已经做好了为傅天河植入眼台的准备。在空旷右眼里植入眼台,其实是个非常小的手术,相较于傅天河此前经历的全身开刀,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医生们比较担心植入过程可能会出现的意外,毕竟ashes就在傅天河体内。商讨过后,医生们决定让陈词在场陪同,万一真出了什么事,能第一时间做出应对。马上就要有新的义眼了,傅天河整个人都迫不及待,恨不得立刻躺平被推进手术室。准确来说,是马上就要有九月为他亲手制作的义眼了。傅天河不需要再摘除眼球,直接清理眼眶局部麻醉,再把眼台植入进去就行,整个过程也就不到二十分钟。之后只需要每天点点眼药水,等眼台和周围的肌肉生长在一起,足够完成转动,就可以佩戴义眼片了。手术进行得非常顺利,局部麻醉的状态下,傅天河还在和医生唠嗑。陈词陪着他从手术室里出来,傅天河右眼上裹着纱布,心情很好地问:“出去一趟,有没有从外面给我带点东西?”陈词迟疑了下,他根本忘了还可以给傅天河带点东西。要怎么回答?如实说的话,傅天河会失落吗?从陈词的细微表情里,傅天河就已经知道了情况,相较于从前的无动于衷,现在的少年真是好猜了很多。放在之前,陈词说不定还会疑惑地回他一句:为什么要带东西给你?alpha笑得眯起眼,他倒没真期待着能得到些什么,光是日常逗弄一下omega,就已经很开心了。陈词绞尽脑汁地思索了半分钟,终于灵机一动,回答道:“下次一定。”傅天河乐了。“行,下次一定,不过我希望不会再有进医院的时候了。”陈词别的不太懂,但转移话题和装听不见方面,他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我去见了陈念和沙弗莱的朋友,他们一起玩电幻神国,昨天在里面遇见了一些诡异的事,和月光有关,我们打算明天去游戏里看看。”“我也要去。”没等陈词问,傅天河就主动要求,还补充道:“虽然我才刚动完手术,可佩戴神经适配器又用不着眼睛,没问题的。”陈词:“行,那明天我把他们喊到医院来,咱四个就在这里进游戏。”陈词把情况一说,陈念和沙弗莱当然没什么意见,翌日一早,两人就带着四款神经适配器,来到了医院。他们又简单给傅天河说了下游戏内的状况,确保傅天河进去之后不会一头雾水。确定各自的身体状况都处于最佳状态,至少能够佩戴着神经适配器玩上六七个小时,四人纷纷躺下,安静下来。思维和电子脉冲达到共振,转瞬间相连,浓郁黑暗的最深处,巨大的眼瞳若隐若现,又从赤红变为其他颜色。只是这一次,陈词追了上去,试图抓住那正在暗中注视着他的存在。眼睛骤然消失了。蓝色的登录界面展开,陈词看到站在中央的人物,头上套了个棕色方形纸袋,正是他几个月前随手创建的角色。陈词轻轻吐出口气,他不是特别熟练地登录账号,人生里第二次进入到电幻神国当中。三水的出生点里只有陈词和傅天河,陈念和沙弗莱直接出现在他们之前下线的地方,因为只要离开格陵兰冰雪高原就没法再进来了,两人也不能去接他们。陈词和傅天河打开系统邮箱,认领能让他们穿过封锁区域空气墙的道具。虽然没怎么玩过游戏,但陈词和傅天河的脑子还是正常的,很快就通过队伍传送,到达了陈念和沙弗莱身边。背包里的牙齿才过去了不到五分钟,就被用掉了。刚一落地,凛冽的寒风立刻让人打起哆嗦,血条刷刷地下降。陈念二话不说,给他们一人灌了一瓶防寒药剂,负面效果被清除,两位新手脆弱的血条保住了。陈念和沙弗莱把背包里的一些重要道具分享给陈词和傅天河,陈词一心两用,接受道具的同时,默不作声地观察四周。和现实中几乎完全相同的冰原,此刻正在飘着鹅毛大雪,远处黑色的山峰上覆盖着白雪,脚底踩着的冰盖下方,是千万年来形成的坚实冻土。只是大片冰面被染上了稀释后的红,那是鲸鱼米洛留下的鲜血,由海水冲开之后又冻结成冰,散发着浓重的腥味。鲸鱼庞大的身躯在冰面上留下一道血色滑痕,经过十几个小时的不懈努力,众多玩家已经将它移到了信标前方。和最开始上岸相比,米洛的精神状态萎靡了不少,但还活着。机械化同样也让它的身躯获得了更多支撑,金属总比骨头和肌肉结实,起到了承重的作用,让它不至于太快被自己压死。正当这时,白给樱桃也上线了,他本来想继续和陈念沙弗莱组队,结果发现两人已经在队伍当中。他跑到跟前,看见了站在一起的四人。其中身形较矮的角色是那么平平无奇,头上顶着个棕色纸袋,完全遮挡住面部。只是一眼,白给樱桃就是到这位“哈哈我是大傻子”肯定也是月亮雨的追捧者,自从那个震惊了全世界的视频发布,头套纸袋就成了风靡一时的时尚装扮。只是他不会想到,“哈哈大傻子”才是这一潮流的真正创始人。而名为“浴血刮皮刀”的玩家浑身黑到油光发亮,身着粉红色性感超短小皮裙,露出两条肌肉虬结的粗壮大腿,瞬间让白给樱桃眼前一亮。“这两位是……”白给樱桃凑到沙弗莱身边。陈念为他介绍:“我哥,还有我哥的对象,他俩听说游戏主线复刻,也想来看看。”“这样啊。”白给樱桃自动理解为是来看热闹的,毕竟电幻神国这两天可一直都占据游戏版面的头条,更是因此吸引了不少新玩家。“那就咱哥五个组队进去,对了,菜格欧说他让三克油去找你了,你们都把事情说好了吗?”“说好了。”沙弗莱点头,“进去之后你千万不要乱碰东西,三克油说里面还挺危险的。”白给樱桃:“那还用说,你看我像是手贱的样子吗?”陈念故意笑着打趣道:“难道不是吗?”白给樱桃作势要揍他,只是在身高两米多的mono面前,他的拳头实在没多少威慑力。加入队伍之后,白给樱桃查看陈词和傅天河的角色面板,发现级别比他想象中还要低:“两位兄弟的等级都不高,就这样进去信标,会不会有点太危险了?”“我给了他们一些道具,三克油也说信标内部的具体情况,和等级高低的关联不大。”陈念说着,去到米洛身前,鲸鱼身上被原初生物咬出来的伤口已经冻成了红色冰痂,不再向外流血。一道长达数百米的狰狞血痕,从冰洞边缘一直拖到它身下。看着就浑身发痛。米洛还活着,它一直非常坚强地支撑着,虽然不剩下多少力气,仍旧不断努力,想要离信标再近一些。这下就连在游戏里兴风作浪惯了的玩家们,都忍不住心软。最终在他们十几个小时的努力下,终于把米洛移动到了月光旁边。蓝鲸的身体随着每一次呼吸上下起伏,除了不断向它身上喷水,保持体表的湿润,玩家们还得保证水不会冻上。不然用不了多久,米洛就会在严寒当中,变成一座冰雕。沙弗莱组织了公会里还在线的成员,准备一同进到月光内部。在游戏内,他只要提到三克油和菜格欧之前的遭遇,就会被尽数屏蔽,干脆就什么都不说,只提醒大家尽量随身携带更多武器和弹药。准备完毕,崩撤卖溜、mono、哈哈我是大傻子、浴血刮皮刀、白给樱桃五人组成队伍,带领众多玩家,第四批进入到信标当中。刚一走进信标,陈念就意识到了不同寻常之处。正如三克油所说,物品栏,背包,仓库和聊天频道,ui界面,所有证明他们处在游戏中的东西,全都消失了。一时间众多不知情的玩家慌乱起来,纷纷讨论着如今状况,果然大多数人都觉得肯定是出现了bug,试图通过退出来解决。手快的人已经开始退游戏了。“别慌,这是正常情况。”沙弗莱刚要提高音量,陈念立刻从口袋里摸出小型扩音器,夹在他衣领上。沙弗莱抬头看向陈念,大汉朝他挑了下单侧眉毛,如同在得意地道:没想到我准备的这么齐全吧?沙弗莱很想捏捏捏陈念的脸,然而面对那满脸的红色络腮胡,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下手。沙弗莱将扩音器的麦对准唇边,道:“大家不要慌,这是信标内部的特殊模式,和在封锁区里一样,每个人都只有一次机会,之后我会带领大家探索,无论发生什么情况,最好都不要惊慌,注意管好自己的手。”沙弗莱毕竟是游戏内有名的氪佬,又身为阿法纳西的副会长,这点声望还是有的。人群中有一些来自弃神者的玩家不太服气,显然他们也通过各自的渠道,得知了此前进入信标的玩家们经历过什么。有人阴阳怪气道:“副会长知道这么多,肯定能带领我们大家,全都安然无恙地探完整个信标吧。”“就是啊,一看副会长就是得到了什么消息,说不定是从内部传来的呢。”“不然之前怎么那么迅速,就能找到海皇希拉的弱点呢?”“嗐,毕竟人家往里面充了那么多钱,游戏公司肯定得好好舔呢。”沙弗莱懒得管这些闲言碎语,既然想针对他,无论做出怎样的解释,对方肯定都能找到新的抬杠角度。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这群人当做空气,他早过了会为别人三言两语而生气的年龄了,更何况在游戏里,为一群在现实生活中见都没见过的人生气,实在太不值得。“都准备好的话,就出发吧。”沙弗莱正说着,突然听到了沉闷声响,如同某个庞然大物在地面上拖行,发出疲惫到不堪重负地喘息。霎时间,所有人都回头看去。只见那深蓝色的身影正缓慢而坚定地移入信标当中,他浑身鲜红冰痂,金属外壳上全是冻结的冰雪,早已看不出在海洋中肆意游动的灵巧模样。这是世界上最大的哺乳动物,当之无愧的海洋霸主,却用它快要失去力气的鳍,扒着光滑冰面,一步步地挪入信标。几十秒后,它终于到达了自己的目的地。那双眼睛已然浑浊不堪,是在盯着哪里吗?如此拼尽全力,甚至不惜死去,也要来到月光,难道只是为了给自己找一个满意的长眠之所么?似乎终于完成了某种夙愿,米洛浑身的力气都散去,它趴伏在地,宛若一座倒塌的小山,粗壮的尾部凝聚全身仅剩的力量,高高扬起,最后一次拍打水面——却重重地落在地上。众人来不及为眼前所见震惊,就感受到了脚底传来的不稳晃动。米洛临死前的最后一击,仿佛触动了信标的根基,长久以来埋藏在冰原冻土之中的结构,早就在低温当中被破坏,逐渐变脆。轰隆隆…… 第285章 也是从那之后,沙弗莱的神经适配器里就只留下了电幻神国一款游戏。任何一个真正领会过电幻神国魅力的人,都很难再对同类型的其他游戏动心,因为它在各个方面达到了无法复刻的巅峰。沙弗莱:“那个时候咱俩好像还没认识。”白给樱桃感慨万千:“是啊,当时我等级比较低,也就在外围圈摸摸鱼,看个热闹什么的。”陈念好奇问道:“你们俩怎么认识的?”白给樱桃“嗐”了一声:“在论坛上吵架,吵到最后约着在游戏里打一架,就这么认识了,哎,当时是因为什么吵架来着?”沙弗莱;“我也忘了。”陈词干脆坐下,他伸出手轻轻触碰海面,水很凉。傅天河也坐在他身边,两人共同望着海面,低声说一些谁也不曾注意的话。两人此前一直都专注现实生活,陈词少年时使用神经适配器,出现过一次不良反应,从此之后就被规定不许再用。虽然他作为精神力极强的选帝侯,是需要为辰砂进行程序修补的。傅天河工作太忙,光是努力活着,好好挣钱,就已经花费太多精力了,哪还有时间费在游戏上。如今能够亲身体验,倒也觉得挺有意思,由0和1组成的计算机语言竟然能够化成眼前的奇妙景象,真实的触感简直就像存在于虚拟空间之中的,另一方平行世界。陈念还在听两人讲过去的事,有滋有味的。白给樱桃:“打的boss是什么来着?菲尼,菲利普?”沙弗莱:“海皇菲兹。”白给樱桃:“对对,痱子,当时我们俩的等级都不高,不算做主力,就是帮忙清理一下旁边的杂鱼什么的。”“海皇,是下面那个东西吗?”陈词突然道。众人立刻停住了话音,齐齐向下看去,只见一道庞大的阴影正缓缓浮现。那东西从最深的海底游上来,距离海面还有一段距离,只是一团漆黑轮廓的影子,无法看清更多细节。但就算如此,所有人仍下意识屏住呼吸,双眼紧盯,生怕视线稍一移开,就会突生变故。对深海的恐惧,似乎是埋藏在本能中的。“对,就是这个。”白给樱桃做贼似的压低声音,他迅速转头看过一圈,确定空荡荡的海面上,就只有他们五个人和一只小船,傻眼了。“不是吧,难不成要再来一次当初的任务,可咱手上连武器都不够啊!”傅天河伸手揽住陈词肩膀,就算在游戏中,仍在下意识想要保护身边的少年。陈念:“而且你们有没有发现,根本没出现什么系统,提醒我们要完成任务之类的,和三克油说的不一样。”白给樱桃:“那现在要怎么办?”沙弗莱:“努力活下来吧。”脚边有几只散落的船桨,众人纷纷拿起,开始划船,想要离不断扩大的黑色影子远一些。然而无论他们再怎么拼命地划,都没办法逃出黑影迅速扩大的范围。下方是青蓝海水和不断靠近的黑影,头顶是仍在聚拢的沉重阴云,恐惧如悬在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让呼吸凝滞。想要逃离,却只能在原地打转。噼啪——暴闪来得猝不及防,几乎要刺瞎所有人的眼睛。待到双目从那耀眼的白光中缓过来,勉强能够视物,就看到巨大的球状闪电从云中坠落,径直砸进海水当中!刺啦啦——骤然释放的强烈能量让整片海域在转瞬间,变成足以让所有生物丧命坟场。包括水下的庞然大物。它痛苦翻腾着,终于跃出水面,焦黑皮肉发出蛋白质燃烧的浓烈臭味,金属部位则被镀得闪闪发亮,闪烁着无数的高能电弧。海皇菲兹蝎子般带有倒钩的狭长的尾鳍狂甩,竟是径直伸向天空,想要将那朵云冲散!一时间,连飞溅的海水都成了最致命的武器。只是众人根本没办法闪躲,海皇挣扎引发滔天巨浪,浪头卷着小舟推向天际。陈词眯着双眼,冰凉的于落入他瞳眸,雷雨云离他好像只有一伸手的距离,他看到了云中闪耀的白色电光。还有隐藏其中的,巨大的蓝色眼睛。闪电劈下。烤糊烧焦的臭味中,脆弱的小舟分崩离析,周围发生的一切都不再能够被感知。陈词听见傅天河发出大叫,听见白给樱桃爆出一声“我操”,听见沙弗莱喊陈念抓住他的手。他们被海浪高高抛起,又被雷电吸引着,进入了蓝色眼睛——然后扑通一声掉进海里。咕噜噜……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变慢了。先前学会的游泳派上了用场,突然坠入水中,陈念并未慌乱,他迅速调整好身形,挥动双臂,两脚用力一蹬,像条灵巧的鱼冒出海面。陈念用力深吸口气,抹掉脸上的水,周围的海面变成了浅蓝色,显然他们又到了一处崭新的地方。他张望着,寻找其他人的踪迹。还没等陈念缓过劲来,一张巨口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面前。眼前骤然一黑。水面疯狂激荡起来,腥臭的气息扑入鼻畔,那是腐肉,牙垢,细菌发酵之后的恶臭,一瞬间陈念甚至都觉得还是烤焦的味道更好闻一些。很显然,他被某种巨大生物一口吞进了嘴里。头晕目眩之中陈念慌忙调转身形,从再次张开的口部,看到了透进来的光亮,还有那一圈一圈密密麻麻的锋利牙齿。只是他根本没来得及游过去,就被又一大口吞进来的海水,冲向更深的地方。陈念勉强看到有两个人影也被吞了进来,根据眼熟的黑粉配色,判断出应该是傅天河和陈词。同时进来的还有一大群沙丁鱼,鱼群惊慌失措地在陈念身边横冲直撞,想要逃离。陈念用力挥动双臂,逆着浪潮游到两人身边。“哥——”他刚一开口,海怪又张开了嘴。更多海水灌入,因为海怪变化了游动姿势,从头顶哗啦浇灌而下。陈念一下子又被打入了深处,他的身体撞到了某种坚硬又有韧性的东西,大概是这怪物口腔的边缘。随着大嘴闭上,周围彻底黑了下来,两处孤零零的光束突然发出,不知道是谁打开了手电筒。海水正在迅速朝着身后流淌,陈念只觉自己就像被冲进了下水管道里,又臭又凉又闷。好在他已经不用费劲去找其他人了,因为所有人和鱼虾都在水流作用下,被带到了深处某个硬质的滤板处,海水流出,稍微大一点的生物都被留在口中。陈念把两只一直在用尾巴狂扇他脸的沙丁鱼扔到别处,大声喊道:“这是什么东西啊!”“滤食板!我们被吞到海皇肚子里了!”沙弗莱的声音回荡在巨大口腔之中。陈念:“啊?”海皇??怎么还有???沙弗莱从鱼群中奋力穿梭,终于来到陈念身边,他抓住自家omega的手,飞速道:“这是我在游戏主线里遭遇的第二只海皇,麦克西尼,它——”沙弗莱话还没说完,周围就剧烈蠕动起来,口腔中的肌肉将所有东西推动,朝漆黑的喉咙口涌去——一声沉闷的响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携带震动,如同海皇发出的低笑。他们将和数不清的鱼一起,顺着食道滑落进胃里,胃酸会把所有生物溶解成渣。但在穿过喉咙口的那一刻,巨大的绿色眼睛将他们吞噬。眼前又一次陡然亮了起来,陈念四仰八叉地摔倒在地上,满脑子还都是海皇嘴里令人作呕的腥臭。“呕……”他半死不活地翻了个身,开始干呕。陈词浑身湿透地抬起头,冷静观察四周,周围仍是无边无际的深色海面,只有他们五个人脚下的小片岛屿,生长着一些绿色苔藓植物。熟悉的记忆一下子被唤起,傅天河随口道:“这里也有海龟吗?”“这是不是有点太刺激了,呕……”白给樱桃有气无力道,快速且毫无章法的情景转换,让他晕头转向,玩游戏这么久了,还是头一回晕得想吐。几人身上的武器都或多或少进了水,沙弗莱抓紧时间确定携带的枪械没有哑火,就感觉到身下的岛屿突然颤动。不好!傅天河当即抓住陈词的手,沙弗莱也手脚并用地来到陈念身旁。白给樱桃把枪放下,就要找自己在游戏里最好的朋友,却发现沙弗莱已经去到陈念身边,不禁悲从中来。他立刻飞扑,抓住陈念的另一条胳膊:“不行别丢下我啊!”岛屿不断抬升,海水哗啦啦地向下流淌,更多的地区显露出来,深色地面上有着鳞片样的复杂纹路。这下就算是再迟钝的人也能意识到不对劲,他们脚下的根本不是什么陆地,而是某只大型生物的脊背!类似于蠕动的声响传来,振动通过脚底被身体感知,某个巨大的圆形的东西正从水陆交接地带,迅速地移动过来。等距离众人还有二十多米时,他们认出了那是一只眼睛。肌肉不断蠕动,发出恶心的黏腻声响,眼睛沿着体表不断前行,最终到达了众人身边。无机质的瞳眸凝视着警惕的五人,眼球转动,从最左边的傅天河,看到最右边的白给樱桃,如同在做某种评判。众人紧靠在一起,连大气都不敢出,浑身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地起立升旗,san值都快清零。 第287章 他知道现在这个情况,吐槽和焦躁没有任何用处,他必须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回忆过去和做出选择上。刚才做出选择的,毕竟是电幻神国的首个主线任务,所以他记得比较清楚。但后面可就没这么好处理了,再怎么说此前的电幻神国也只是个游戏,谁会闲着没事把里面发生的内容全都背下来啊!在场的五个人当中,最开始玩过这款游戏的,只有沙弗莱和白给樱桃。ui界面早就消失,他们没办法查找过去的截图和数据帮助回忆,只能凭借记忆和如今的情况推断,做出选择。好在根据印象选择的分支似乎都是正确的,分支被选中之后,继续发展。然后作为节点,延伸出无数新的选项,再次密密麻麻地铺张开来。如同一棵枝叶繁茂的树生长出枝丫,又以被选中的枝条为根,再生出另一棵同样繁茂的树,无休止地进行下去。千万玩家九年来在电幻神国里作出的所有重大、足以改变游戏世界进程的决定,时隔数年,被重新回顾。沙弗莱和白给樱桃顾不得思考别的,所有精力都放在回忆过去上。而无法参与其中的陈念、陈词和傅天河三人,则注意到了周围发生的更多情况。褐色的脓包不知何时悄然蔓延,从角落开始爬上墙壁,顺着地板朝他们一步步逼近。它们扩散的速度,似乎和沙弗莱作出选择的速度相关。“沙弗莱。”陈念本想出声将这一消息告知alpha,却被陈词拦住。陈词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打断沙弗莱的思绪。三人眼睁睁看着脓包不断靠近,此刻背景成为广袤的东非草原,沙弗莱和白给樱桃的选择,也已经进行到了去年的“赤红之渊”版本。但它们之间发生了一点小小的争执。沙弗莱:“当时我们是从恩贾梅纳出发的吧?行动规划都是我做的。”“是班吉,行动规划是你做的不假,但那个时候你太忙又没怎么上线,实际行动期间出现的意外情况可多了,我们又随机应变作的调整。”白给樱桃啧了一声::“真的,你信我,班吉,保准对。”沙弗莱皱着眉头思索,去年那个时候他确实在忙着军校考核,如果是旁人同他这样说,他肯定会听对方的,但现在这人可是白给樱桃。认识了九年,他早就了解这哥们有多么不靠谱,之前就有好多次,白给樱桃信誓旦旦说他绝对看见了,一定要相信他,结果压根儿就没有。并且他还偏偏真不是故意,就是脑子不好使,外加缺心眼儿罢了。倒计时一分一秒的过去,沙弗莱和白给樱桃的争论也没个结果,很多事真的是越想越想不起来。最终,沙弗莱选择再相信白给樱桃一次。他按下了【班吉】分支选项。分支迅速生长,在白给樱桃“你看我就说是吧”的邀功声中,沙弗莱松了口气。然而这个时候,脓包已经蔓延到了他们脚下。陈念、陈词和傅天河更加靠近地站在一起,傅天河开玩笑般轻声道:“待会儿这些东西不会破开,把我们全都给马赛克掉吧?”陈念:“……还真说不好。”陈词还没放弃破局的希望,他抬头向着上方看去,就连白炽灯都要被脓包盖住,光纤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响,房间变得昏暗。一直在专注选择的沙弗莱和白给樱桃,也注意到了环境中产生的变化。铁皮罐头一样的房间里到处长满了棕色脓包,它们每一个都无比饱胀着,表面甚至被撑得呈现出些许半透明,能够看出里面蕴满了粘稠汁液。沙弗莱心中一惊,他和白给樱桃只能抓紧时间,尽量在意外发生之前,把所有的选择都做完。照现在的趋势,他们做出的选择应该终止到这次主线任务的复刻,之后会发生什么,都属于未来。越是靠近现在的记忆就越清楚,沙弗莱和白给樱桃作出选择的速度也就越快。分支树不断生长,而画面也在继续延伸,已经从一面墙扩展到了整个房间。他们的头顶、脚下和四面八方全都是不断做出的选择,被众多脓包覆盖。“重返东欧”版本开启,海皇盖尔和希拉现世,面对希拉的引诱,阿法纳西并未上当,由此让海皇将目标换成了弃神者公会,又在之后的boss战中选择声波当作武器。之后他们前往布朗城堡,在地牢深处发现了鱼怪尸体中的胎儿,将胎儿带回公会。脓包彻底遮住了头顶的灯管,最后一丝光亮也消失了,兄弟俩和傅天河纷纷打开手电,为沙弗莱和白给樱桃提供光线。然后是不断向前推动战线,随着水位的退却,每一天都有新的区域显露出来。湿烂的泥滩在阳光照射下用不了多久就会干涸,生活在其中的生物迅速枯萎死亡,只留下脱水的尸骸,和千年前人类建造的遗迹。新的城市和文明,将会在上面出现。啪嗒。涨裂的轻响落在所有人耳中,是如此明显。角落里的一处脓包,终于长大到无法再长大的程度,破裂开来。粘稠的汁水飞溅,将它沾染到的一切物质化为模糊的马赛克。第一块多米诺骨牌倒塌,以它为中心,附近的其余脓包也纷纷破裂,又引得各自周围爆开,一时间啵啵的声响几乎连接成一串。整面墙壁化成一团五彩斑斓的马赛克,从无数跃动方块的缝隙里,陈词敏锐地发现,在这方铁皮房间的外部,是一片虚无。连锁反应蔓延到了天花板,那些附着在灯柜上的脓包裂开,棕色液体朝他们都兜头淋下。沙弗莱的脑袋变成了一团色块,陈念的右臂不复存在,陈词的半边身体化作数据,傅天河的胸口消失了一大块。数据化迅速沿着他们角色的身体,向其他部位扩散,沙弗莱的肩部以上化作模糊一团,只剩下了一只悬在空中的手。新的选择出现在他面前。【██████████】问题已经无法看清,但只有两个选项。是,或者否。白给樱桃尖叫一声,脓水从地面蔓延到了他的双脚,他的腿变成马赛克,一下子跌坐在地。他下意识地用手去扶,结果手也碰到了粘稠液体,整个人倒在其中,化作一滩不明物质。“我擦!”白给樱桃惊慌失措的叫声中,沙弗莱用他仅剩的一根手指,做出了最后的选择。【是】在他按下去的瞬间,所有还存在的脓包共同破裂,棕色液体洪水般铺天盖地地兜头淋下,将这方虚无空间中的所有物质吞没,整个化作数据乱流。在这最后的时刻,陈念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糟了,沙弗莱辛辛苦苦玩了九年的游戏数据,不会全都就此没了吧?那他得多伤心啊。很难形容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感觉。身体化作数据,沿着某种特定的通路迅速移动,思维变得格外敏捷,挣脱了躯壳的束缚,以前所未有的自由姿态,畅快遨游。他摆脱了人类的形体,也摆脱了陈念的身份,只是和宇宙共同诞生的一份意识,去到时空尽头,见证这方世界最真实的样子。【后台登录……已完成】众多在他身边和前方奔腾的,流转的,徘徊的数据重新凝合,携带着炫目的粒子特效,凝聚成地面和天空,并向着无止境的前方延伸出去,填补空白。直到在视觉效果上,变成和真实无异。绿色的平缓山丘,和有着白云的湛蓝天空。眼前的景象似乎有些熟悉,是在哪里见过吗?陈念认真地想了半天,恍然认出这是计算机最原始的windows默认壁纸桌面bliss,拍摄于1996年的美国加利福尼亚索诺玛县。他进入了古旧的电脑屏幕当中吗?思索之际,陈念注意到有三个光点,正拖着长长的尾痕从天空坠落,和他一样。虚拟的地面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终近在咫尺,他以数据的形式落了上去,竟然感受到了双脚的存在。陈念低头,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从双脚开始,重新组合。只是这个肤色……好像有点奇怪?他愣了一下,眨眨眼。其他光点也纷纷落在他周围,形成人物形象,短短十几秒钟,他们四个就重新出现在了这片陌生的空间当中。只是……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劲?每个人都像奶牛似的,浑身黑一块白一块,而且那白还不是同一种白。冰雪的冷白,牛奶的暖白,健康的麦色,还有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的黢黑,四种肤色混合在一起,一片又一片,像打了许多补丁的布袋,形成他们四个人的皮肤。第191章 至于造型,那就惊悚了。其中一人顶着扎成许多小辫的红色短发,陈念看着好生眼熟,那原本应该是他的胡子吧,怎么会跑到别人脑袋上去了?他发红的鼻子硕大,嘴唇却薄而寡淡,带着炫彩护目镜,胸口纹着小猪佩奇,死亡芭比粉的超短裙包裹住臀腿,少年身形。mono的头发,崩撤卖溜的嘴,浴血刮皮刀的裙子,我是大傻子哈哈的体型……这是什么缝合怪奇行种啊!!!其他人同样也好不到哪儿去,大小眼,长短臂,四彩斑斓的头发,战术服搭配运动裤和豆豆鞋……四个人物身上的元素随意拼接组合,最终形成了眼前男默女泪的效果。至于陈念……他低头就看到两条短短的腿,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四个的数据打乱之后重新分配,自己会矮得像一只地精啊!他本来是最高的,有两米呢!“那个,”就连声音都变得无比奇怪,像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鸭,“你们都是谁?”很显然,其余三人也都处在震惊当中,眼前的情况实在太、太难以描述了。身着性感粉色小吊带、紧身皮裤和战术靴的高大角色率先开口:“我是陈词。”粉红超短裙的脏辫少年道:“……沙弗莱。”剩下的那人肯定就是傅天河了,他顾不得说话,正拧着身子往上衣里面掏。几秒钟后,从战术服外套里掏出了……铂金色的长长腋毛?!?!?!陈念张大嘴,认出那是崩撤卖溜原本的头发。 第289章 然而料想当中的屏幕亮起并未出现,就连沙弗莱的心都猛然向上一提,以为是陈词做出了错误的判断。把信标弄塌容易,想要将它重新恢复成原状,几乎是不可能的。他们做错了选择,是不是就意味着在这最后一步,失败了?但陈词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仍旧平静。他双手捧起太平洋当中的海水,泼到了沙盘外面,海水洒在地板,留下一片湿润的痕迹。就这样捧了两下水之后,陈词抬眼,对讶然的其他三人道:“帮帮忙。”陈念:“啊?”沙弗莱一下子明白了陈词的意思。未曾倒塌的月光,还有似乎要小一些的陆地面积,都表明着沙盘代表的并非现在这个时间节点。陈词将信标推倒,再通过调整海水量的多少,将陆地面积恢复,以此进行时间节点的调节。但有一点是沙弗莱之前从未注意到的,从过去到现在,海平面其实是在降低的吗?海平面降低,本应该是个大新闻。但在一千多年的时间里,数不清有多少次这样的新闻引发轰动,结果没过上几年,水位又继续回升,用事实证明,那只是因潮汐或者其他不明影响造成的正常波动。久而久之,人们都已经麻木了,全球性海浸灾难似乎会一直持续下去,永远没有结束的时候,大家早就习惯了在信标当中的生活。如果想要领略陆地上的风光,就去一趟青藏高原,或者进入到电幻神国当中,看一看海水消退之后的世界。陈词的专业是海洋科学,对相关信息本就比较敏感,在遭遇希拉的小岛中,他和傅天河于山洞找到气象员们留下的观测日志。日志最后的数据显示,海水已经淹到了洞口下方,安全起见,所有人员就此撤离,但他们登陆之时,海面离洞口已经有了二百多米的距离。之后他住在卓玛措家里,和当地的哨兵团队有了些许交集,也从这些原住民口中得知,海滩的面积每年都会扩大一些。结合电幻神国的存在,陈词猜测,也许从最近几年起,海平面的下降不再是偶然。众多看似毫不相关的现象,其实都可以串联到一起。信标,水位,月光,游戏,ashes。整个沙盘里的水在几人的干扰下,产生波动,冲击着陆地和信标。陈词紧盯着水面,突然道:“停。”其余三人立刻停住,陈念的手还在水里,他双手松开,原本要被捧走的水,重新汇入海洋之中。水位高点没关系,可以再慢慢地减,要是低了可就真难办了,大家都随意把泼出来的水浇在地上,很难再重新收集起来。如果非要回升,嗯……好像就只能靠着撒尿了,那样也未免太没下线了点。大家将手全都收回去,被搅动的水面逐渐平静,地图终于和他们最习惯的样子完全一致。一直没有动静的控制台屏幕突然亮了。“太好了!”陈念欢呼一声,沙弗莱立刻查看情况。陈词默默松了口气,他其实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眼下成功,说明他的思路是对的。“好厉害。”傅天河在他耳边轻声道,面对alpha的夸奖,陈词睫毛轻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抿起唇,假装什么都没听到。早就不是第一次接受夸奖了,为什么还会有这样奇怪的反应呢?控制台上只有一个程序,运行之前,沙弗莱想办法进入了后台查看程序,意外地发现其中满是混乱代码。如果他直接选择运行,整片空间大概率都会因此崩溃。他眉头紧皱,从头开始梳理,里面有很多内容都相当熟悉,他在为辰砂进行核心程序维护的每一次,都会浏览过众多绝密的核心文件。那是信标作为超级计算机,赖以运行的基石,凝聚人类全体智慧制造出来的底层代码构架非常优秀,才能在千年之中都不出现什么严重的问题。而现在,它出现了很多沙弗莱无法理解的错误。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就是晾衣架和恐龙蛋的区别,风马牛不相及。编程语言碳基生物和硅基生物进行交流的桥梁,如今这座桥由于莫名其妙的未知原因,被破坏掉了,搞得就连沙弗莱都束手无策。有什么东西影响了信标。沙弗莱想到他进入三水内核时,看到的淤泥和蠕虫,还有生长在三水胸口里,活着的树状生物。他一直都以为是原初生物袭击信标导致的,如今看来可能另有隐情。“这些东西我有点看不懂。”沙弗莱坦诚地承认了自己能力有限,“我尽量尝试一下,至于结果如何,也没法说准。”傅天河:“没事,你是我们四个当中最懂的,你要是搞不定,那应该就没别人能解决问题了。”沙弗莱专心研究程序的问题,其余三人就去房间的各处查看,希望能够找到什么其他的线索。从倾斜的通道中出来之后,会出现在墙壁上的信息和画面就都消失不见了。这处空间并不算多宽敞,很容易就把它全部搜索过一遍。傅天河在角落里找到个箱子,他喊住就在测旁的陈词,轻声问道:”要打开吗?”陈词:“嗯。”箱子打开,里面出奇的什么东西都没有。傅天河咦了一声,他不信邪地把手伸进去,却突然感觉好像陷入了某种柔软又黏腻的东西当中,每一根手指都被湿漉漉地纠缠。“啊!”傅天河瘆地大叫一声,他立刻把手抽出来,在空中疯狂甩着,那些东西溅上墙壁,立刻显现出模样,让一小块墙面又成为了不久之前才刚见识过的马赛克模样。傅天河见状,当即僵在原地,不敢动了。陈词见状,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快步回到沙盘旁边,仔细去看月光附近,尝试着用手去触碰。同样有黏黏的感觉。陈词将手伸到最近的水中,液体被洗去,但仍然能够明显感觉到这一片的水和其他地方有非常轻微的不同,里面掺杂了东西。如果说沙盘意味着现实,那么这个黏黏糊糊,会对周围产生巨大影响的无形物质,代表的应该就是ashes了吧。在信标眼中,ashes是看不到的,只有真正接触,才能察觉到异样。但那个时候已经晚了,它会对内部的产生某种侵蚀。陈词有点不太明白。研究表明,ashes是一种相当特别的无机物,它能够侵染人体,表现出寄生习性就已经非常匪夷所思了,难道说还能对信标这种机械结构留有影响?陈词想到不久之前,从月光大门的门缝里疯狂涌出,仿佛同傅天河体内ashes相互呼唤的紫色晶体。嗯,反正事情都已经这么离谱了,再离谱一点,好像也问题不大。陈词将手收回,他无法看清那些黏腻物质是如何在海水中扩散的,但无论如何,它们都会随着洋流的模拟,扩散到整个沙盘。就像ashes传遍整个世界。“沙弗莱。”陈词把正在埋头解密的alpha叫住了。沙弗莱眉头拧着,简直一个头两个大,他抬起头,用眼神询问陈词怎么了。“不要弄了。”陈词抬头,他盯着头顶的天花板,目光却似乎穿透其中,看到了隐藏在后面更为深层的存在。“我不知道已经到现在这个地步了,为什么还要设置太多谜题来拖慢我们的脚步。”“既然需要我们四个去解决问题,也只能是我们四个前去,那众多作为考验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呢?”陈念愣了半秒钟,骤然反应过来,陈词是在和信标对话。天啊……纵然已经相当熟悉陈词的行事风格,陈念还是被哥哥的干脆和决断惊到了。陈词顿了顿,继续道:“如果说我们此刻在这里做的事情,会对现实产生影响,那你们可以随意继续,但如果只是为了单纯考验我们,我想不通到底能有什么意义。”第192章 陈词冷静的话音回荡在空旷房间,声音在墙壁之间回弹,许久才袅袅散去。除他之外,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一秒,两秒,三秒。时间按部就班地流逝,在这方虚拟数据营造出的空间中,还会有时间的概念吗?寂静之中,沙弗莱注意到弹窗出现在操作台屏幕上。他浑身一震,赶忙定睛细视。【是否跳过程序修补?】【是】【否】竟然真的有用!沙弗莱深吸口气,按下【是】。不是他不想修补,眼前的情况实在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沙弗莱虽然从小就在学习编程,也很有天赋,还没厉害到能够完全理解一种此前从未见过的计算机语言的程度。显示屏熄灭,轰隆隆的声响自从他们脚底传来,陈念立刻挪到沙弗莱身边,只见沙盘正在下沉,海水于震动中不断波荡,拍打在信标的底部,卷起小小的浪花。沙盘整个陷入地面,而周围的墙壁,也在这一刻变成透明,或者说,消失了。房间外部,仍旧是一片虚空。直觉告诉陈念,除了沙盘和程序修补之外,应该是还有其它更多设计的。但在陈词冷酷的质问和要求之下,全都被砍掉了。不过也是,反正真正探寻到秘密深处的只有他们四个,现在再进行考验,不就是脱裤子放屁么,除了耽误时间,陈念想不到还能有什么别的作用。沙盘彻底消失,中央升起了另一样东西,方形的小台子造型平平无奇。四人走上前去,半个巴掌大的存储器正放置在其中。 第291章 亿兆次的迭代,原本有着无数可能结局的世界,如同分叉的巨树,由玩家们最终决出的枝条引导,生长出崭新的主干。分岔,选择,再分岔……永续地延伸下去,通往海水全部退去的那天。整个世界,是一场宏大的计算机模拟实验。他们每一个人,都是这场实验中微不足道的分子,却拥有改变进程的巨大力量。迭代从不停止。饶是早有猜测,故事仍旧让众人震撼到忘记了呼吸。从被制造出来的那一刻,超级计算机们没有一秒忘记身上背负的使命。造物者倾尽人类所有的智慧创造了它们,它们也在竭尽全力地保护着人类,在这场大灾变中存活下去。“那月光的情况呢?”陈词问道,他并未被这宏大的故事迷惑,意识到五大信标似乎在刻意回避着月光的状况。“重新取得联络后,它有没有告诉你们究竟是为何坍塌?内部的情况又是如何?ashes究竟从哪里来的?我和陈念诞生在它坍塌之后的不久,是不是就意味着其实月光早就做好了准备?”“对啊。”陈念也从恢弘叙事的激动中缓过神来,皱起眉头。“说了这么多,只是在解释电幻神国存在的理由,全球性海浸灾难已经持续了千年,为什么偏偏要在最近十几年用游戏进行模拟?难道说你们没想过人作为变量的影响问题吗?”面对陈词和陈念直击要害的提问,信标们做出回答。cinnabar:“时至今日,吾等仍旧不清楚月光内部究竟发生了什么。”s.mokyquartz:“在后续取得联络的十年当中。”chalcanthite:“它虽然不再作为避难所存在,但程序仍旧可以正常运转,参与游戏的制作。”astrophyllite:“我们知晓它此前的经历,却又不是特别清楚。”又来了。沙弗莱皱起眉头,他已经记不得是第几次,从信标口中听到谜语人回答了,被不断隐瞒的无力感,让他非常不爽。而信标接下来的话,如同一道惊雷,炸响在他们耳边。gibbsite:“究其原因,是月光的刻意隐瞒。”刻意隐瞒?就连傅天河都惊讶地抬起头,这四个字饱含深意,令人遐想无数。刻意隐瞒所经历的危机,可以有两种截然不同的理解方式:为了保护其他同胞免于相同的危险;或是早已在不为人知的时候叛变了阵营。月光属于哪一种?也许除了它本身,没人能够知晓。傅天河看向陈词,只觉告诉他,后一种可能出现的概率很小很小,否则月光为什么会让陈词和陈念兄弟俩人出现?又为什么会在最后关头发出求救?cinnabar:“如今,月光早已彻底封闭。”s.mokyquartz:“九年来,我们再也没收到其中传出的任何消息。”chalcanthite:“想要知晓情况具体如何,必须亲自前往探查。”astrophyllite:“但因为那扇门的存在,此前派出的所有秘密队伍,都无功而返。”陈念:“也就是说,想要知道月光内部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有让我们兄弟两个带人前往才行。”他和陈词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眸中看到了某种怀疑。门显而易见是为他们俩设计的,缺一不可,并且两人身上都存有与情感相关的封印,必须要在封印解除之后,才能顺打开。这就导致了如果想要开启月光,必须等待他们两个长大,又有一定阅历才行。而出生后不久,他们两个就因大火失散,甚至不知晓彼此的存在。仔细想想,倒是能品出几分拖延时间的味道。如果月光内部的情况真的足够紧急,又为什么要设下如此高的门槛?还是说想要顺利探寻其中,必须让他俩长大成人,又在这世间留有足够的牵挂?太奇怪了。“还有什么能向我们提供的信息吗?”陈词直接问道,“事到如今,大家说话都爽快点,不要在无所谓的地方浪费时间。”“你们最好把知道的全都说了。”陈念道,“要不然我们进入到月光内部,再遭遇意料之外的突发情况,不就和送人头差不多了么。”“能说的都已经全都告诉诸位了。不过我们还有最后一条忠告——”“小心眼睛。”话音落下的瞬间,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宇宙,数据,信标,包括人物。所有的一切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天翻地覆,灵魂经受着一场混乱的电磁脉冲,难以言喻地晕眩之中,陷入浓重的漆黑。三秒之后,眼前充斥着一片深蓝,他们被强行退出到了电幻神国的登录界面。同时嗅到了一股焦糊的味道。陈词立刻摘下脑袋上的神经适配器,他用力眨着胀痛的双眼,盯住天花板,深吸口气。沙弗莱检查着适配器,确定它被烧掉,再也无法使用了。陈念直挺挺地坐起来,头发被神经适配器压得乱七八糟:“小心眼睛?什么眼睛啊,是傅天河的眼吗?但他的体检报告不是说没事来着?”傅天河满脸茫然,下意识抬手触碰自己缠着纱布的右眼:“哈?可我没事啊,手术也很顺利,有什么好小心的?”“可能指代的是其他东西。”沙弗莱道,因为傅天河的右眼有问题,所以在听到眼睛这个词的时候,他们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傅天河。但仔细琢磨,就知道更有可能指代其它东西。眼睛,提供视觉,用来看到世间万物,是生物体的“摄像头”。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要小心他们的动向被监视?陈家燃起的诡异大火,潜入宅邸想要杀死陈念的蓝眼怪物,事先在环海平台布置的埋伏,以及从皇帝口中准确听到的,有敌人打入内部。沙弗莱本以为在蓝眼怪物被捕获之后,情况应该会好上很多,现在看来,那个那种观察的敌人,可能只是变得更加隐蔽了。“我们先缓一缓,等有时间再去更安全的地方详细讨论吧。”沙弗莱坐起身,抬手揉了揉胀痛的额角。“好。”陈念也想先理一理有点乱的脑子,看到另一张床上的陈词,满眼都是哥哥方才的飒爽英姿。“对了哥,刚才你不是说还有重要的事儿要做吗?别耽误了。”傅天河:“是啊,快去吧。”“嗯。”陈词答应着,从床头柜抽屉中拿出一小瓶眼药水,他靠近傅天河的床边,轻声道,“来。”“啊?”傅天河还没反应过来,九月不是要去做重要的事吗?花了两秒钟,傅天河骤然意识到,让陈词质问信标的、非常重要的、不想被耽误的事情,就是给他滴眼药水。alpha整张脸立刻烧了起来。第193章 嗯,点眼药水而已,没什么好值得害羞的。但当着陈念和沙弗莱的面,简直就要让傅天河脸红到爆炸,只是为了给他上药这样小小不然的事,九月竟然……他自己都忘记的点眼药水,却被陈词当做不能耽误的重点。傅天河深吸口气,乖乖地坐好,仰起脸,任凭陈词取下遮在右眼的纱布。手术是昨天下午做完的,目前来看恢复效果很好,眼药水用来消炎。陈词将几滴透明的液体滴入傅天河眼中,眼台的表面被打湿,又随着闭眼的动作,浸润到整个眼眶,带来刺痛感。傅天河不动声色,反而享受着这轻微的疼痛。陈词将眼药水盖好,放回床头柜里,给傅天河重新包上纱布:“好了。”omega少年的坦荡让傅天河冷静了几分,对,没什么好害羞的,他和九月可是正儿八经的情侣关系,陈念和沙弗莱之间不也很亲密吗?沙弗莱检查过四人的神经适配器,确定都被烧掉了,没办法再使用。他有些担心自己的游戏账号,不知道被马赛克之后,还在不在。沙弗莱:“大家都辛苦了,我们是改天约个时间再谈,还是现在去讨论一下?”“现在吧。”傅天河道,“省得再夜长梦多。”沙弗莱点了下头:“我去和医护说一下。”沙弗莱出面,傅天河终于得到了能够短暂离开医院的准许,傅天河眼睛一亮,立刻去把病号服换下来。四人乘坐电梯前往首层,沙弗莱低头查看终端。果不其然,半个多小时之前,白给樱桃发来了一大串消息,询问他情况如何,外加惊叹方才在游戏里经历的一切。【我们没事,已经出来了】沙弗莱没提马赛克化之后,他们四个进入了信标后台,【你的游戏数据没被马赛克干扰吧。】白给樱桃:【没,当时可把我吓得不轻,强制登出之后,赶紧又重新回去看了眼。还好情况都挺正常的,就是我已经没办法再进去格陵兰冰雪高原了。】沙弗莱松了口气,数据没事就好,不然九年来的心血付诸一炬,会疯掉的吧。【问题不大。】沙弗莱安慰道,【信标坍塌,估计下一个主线任务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交给还在里面的其他人就好。】又抓紧时间和白给樱桃聊了两句,电梯停下,沙弗莱收起终端,步入大厅。踏出医院大门的那刻,傅天河忍不住发出一声欢呼,整个人都雀跃起来,简直就像只在家憋了很久,总算能够出门遛弯的大金毛。傅天河从小身体就有问题不错,但他长到二十二岁,还是头一回在医院里闷这么久。 第293章 傅天河沉默两秒,终是下定决定:“九月,我有跟你想过我昏迷期间做的那个梦吗?”陈词:“被冲进紫色河流的吗?”“是在那之前,应该在我打破隔离病房玻璃的时候。”“我脑子昏昏沉沉的,梦见自己站在一处庭院里,听见走廊上有人议论,说……说我瞎了一只眼,是个残废,又没有精神力,还是从地下城来的,不配和你在一起。”那是傅天河最不愿回忆起的梦境,如今给陈词重新讲述,强烈的羞耻感萦绕在心头。话语的具体内容他早就记不清了,但大概意思傅天河不会忘。他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自卑,被挖掘出来,赤裸地晾晒在阳光下。眼前的少年实在太好了,他近乎是完美的存在,傅天河不觉得有谁能真正配得上他,当然也包括自己。“本来我还打算好好努力,经营月亮雨,让自己也有两把刷子,结果现在身体搞成这样,也没时间弄别的。”傅天河笑笑,只是笑容里更多的是歉意。陈词没说话。过去许久,omega才轻声道:“等我们从月光回来,你的身体好了,还有大把的时间。”“如果你做一件事,我希望是你真正喜欢才去做的,而不是所谓的让自己配得上我。”傅天河笑着嗯了一声。其实他一直都不是会在意别人眼光的人,之前在三水的地下城流浪,更是在喻家备受冷眼,他都没觉得多不舒服。可九月是他最在意的人,无论对方如何安慰,傅天河心里总是有一道迈不过去的坎。他的少年是如此优秀,应该拥有世界上最美好的事物,他的alpha也应该是强大的。傅天河知道自己已经钻到牛角尖去了,只是这种想法一时半会还无法改变。等他的身体康复,一定要好好向着定下的目标努力才行。“稍微休息会儿吧。”陈词拍拍床边,傅天河和他一同坐下,少年的指尖碰上纱布,轻声问道:“还疼吗?”“没什么感觉。”傅天河对疼痛的抗性很高,特别是右眼。从六岁起他就已经习惯了那里剧烈发作的疼痛,拼命忍耐直至麻木。如今植入眼台,手术留下的疼痛根本就是毛毛雨。“那就好。”陈词放下心来,他将房间的智控系统调节到睡眠模式,在最适合休息的昏暗之中,和傅天河一起躺下。刚一闭上眼,脑中就不断回现于电幻神国中经历的种种画面。陈词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信标的具象化,它们就像真正的人类,鲜活地出现在眼前。月光也是一样的吗?陈词想象着那张由陈念绘制出来的脸,同其他信标一般,睁开双眼。她浅金色的眼眸一定是温柔的,宛如夜晚的月光流泻到潺潺河面,静谧而温和。耳边是傅天河平稳的呼吸声,alpha在被子下的手碰着他的手指。醇厚的琥珀木香包裹在周身,一觉过后,就连被褥和枕头也会沾上独属于alpha的味道。傅天河总是说他不够强大,配不上自己。但对陈词而言,傅天河给他的安全感,是再强悍的人都无法做到的。过去他生活在安保最为严密的白塔当中,睡觉时会婴儿般蜷缩起身体,用被子严密包住,如同只要又肢体露在外面,就会有闸刀落下,将其斩断。一丁点声音或者光线,都会把他惊扰。而在傅天河身边,他们走过太多危险地带,却能够幕天席地,在狭小的帐篷里平坦躺下,听着周围的白噪音,安然入睡。陈词其实挺想对傅天河说够了,你不用去做那个特别厉害的人,现在的状态已经是他最期待的样子。但看到傅天河的焦躁和抿起的嘴唇,陈词终究什么也没说。傅天河同样也有他自己的梦想和目标。就像alpha从来不会干涉他的选择一样,他也不应该以自己的感觉为判断,去横加干涉。alpha息素的包围中,陈词的内心逐渐平静下来。感情恢复之后,他不再像从前那般,时刻保持着绝对的冷静,陈词正一点点地习惯这种状态。某种意义上,傅天河的陪伴,对他来说就是镇静剂。酣甜的午休,比想象中要久一些。陈词睁开双眼,他关闭睡眠模式,发现外面正在下雨。步入夏季,信标上的雨水越来越多,三天两头就要下上一场大雨。陈词记得还在白塔里的时候,他喜欢把窗户全都敞开,任凭着夹杂雨丝的风吹进房间,将难以言道的压抑尽数冲走。但实际上却起不到多大作用。从云层中落下的雨滋润着树木和建筑,流淌渗入土地,通过管道被排放到其他地方,但仍有雨水渗到下方,成为地下城的“降水”。它被一层层地过滤,或污染或净化,最终汇入海洋,又蒸腾为云,重新成为一场降雨。雨丝打在窗户玻璃上,发出嗒嗒吧嗒的声响。曾经陈词睡在陈念的房间里,从水管缝隙里漏出来的水滴在塑料棚上,制造让他睡不着觉的吵闹噪音。然后傅天河偷偷把整个小区里,所有漏水的地方都修好了。那时陈词只是短暂地愣了一下,如果他早点懂得感情,应该会被感动充满吧。傅天河为他做了太多太多事情,有日常生活里的细水长流,也有冒险当中的惊心动魄。傅天河也醒了,他披上衣服,懒散地起床,站在陈词身后,一只手自然而然地搭在少年腰间,亲昵地用下巴蹭着他发顶。见陈词默默望着雨中庭院,傅天河轻声问道:“想出去散散心吗?”陈词点了下头。陈词从置物架上拿了两把伞,交给傅天河一把,正要出门,就看到alpha将手中的伞放回原处。“带一把就够了。”傅天河揽着陈词肩膀,和他一起走出卧室。两人穿过走廊,来到侧厅的后门,雨水正不断从房檐落下,在石板路面留下湿润光洁的痕迹。植物被滋润,呈现出格外鲜明的浓绿,落在眼中令人浑身舒畅。陈词撑开伞,傅天河从他手中接过,alpha手撑伞,一手将陈词拦在怀里,走进了淅淅沥沥的雨幕当中。第194章 雨中漫步,一直被认为是浪漫的代名词。特别是陆地被吞没,人类开始在信标上生活之后,只有在外壁挂,顶层和基部区域才能够看到天然的雨。陈词还是第一次这般撑伞,慢慢走着。生活在白塔里的十几年,他没有类似的机会,沙弗莱配合他偷跑出去,都是在天气良好的时候。顶多是在需要进行血液过滤的日子,遇上绵绵阴雨,但他身体不适,根本没心情欣赏周遭。而地下城不会下雨,只有接连不断从头顶渗下来的水滴,无论是否干净,都会给人脏污感觉。获得自由的几个月,雨对陈词来说,从不意味着安宁。他和傅天河去往遗弃郊区,在闯入莫姆营地,拯救火柴棒的那天遭遇了第一场大雨,雷雨声成了最好的掩护,他们在拾荒者的营地里为非作歹,救下了火柴棒和其他人。也是在那天,陈词终于找到了他真正追寻的东西。——行走在刀锋之上和危险边缘,疯狂又冷血的刺激。原初生物袭来之时,他们跳入海中,划着皮筏艇远离客船。在暴雨中拼命掌握方向,来到探测平台,浑身湿透地狼狈进入屋内,唇齿间的血腥,后颈的疼痛,第一次让信息素的味道相互交融。更是在大雨来临之前,从原初海龟的背壳跳下,用最快的速度冲上小岛寻找庇护,钻进狭窄到几乎容不得转身的山洞,哗哗雨声中亲吻对方。陈词走在石板路上,脚底光滑,每一步都得多分出些心神。雨伞自然向着他那边倾斜,啪嗒啪嗒的落下带起轻微震动,顺着伞骨传入傅天河掌心。水滴在陈词面前落下,连缀成线,溅起的小小水花,打湿了他的鞋尖。沿着石板路短暂地走出十几米,陈词就带着傅天河踩在了草地上。脚底还远远达不到泥泞的程度,只是格外柔软,傅天河抬眸,看到正从走廊里经过的两位侍女。她们年轻漂亮,身着制服,穿行在皇宫当中,正随口聊着天。骤然间傅天河恍若入梦,他已经记不清伤人话语的具体内容,但羞愧和痛苦仍留存在心底,不肯散去。会有在谈论他吗?他屏住呼吸,忍不住靠得更近一些。声音在雨幕中勉强变得清晰,年轻姑娘的语气里带着掩不住的惊讶:“没想到今天竟然见到了陈词少爷的alpha,和沙弗莱殿下完全是不一样的类型呢。”“真的啊,快给我说说是什么样子?”“挺帅的,听说不久之前才受了伤,有一只眼睛包着纱布,头发染成白色,好像虚拟角色啊。”“哇,白头发不是很挑人吗?那肯定长得很帅。”“现在陈词少爷和他暂时住在皇宫,说不定你也有机会见到呢。”侍女顿了顿,感慨道:“这一阵发生的事儿好神奇,互换身份什么的,实在也太大胆了,不过看到陈词少爷现在的样子,感觉他应该比在白塔里的时候幸福多了吧。”“那当然啊,他之前不是和被关在白塔里没多少区别吗?现在不光能自由行动,还给自己找了个对象,多好。”“啊,好想知道具体都发生过什么,太神奇了,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又这个机会。”“要不你去问问沙弗莱殿下?”“我才不呢。” 第295章 傅天河担心会闯入他人的地盘:“我们直接上去会不会有点不太好?”“我十岁和沙弗莱一起盖的。”陈词道,虽然他只参与了最开始的备料,上过一次树就被叫停了。傅天河噢了一声,他撑着伞,仰头望着树叶当中的小屋,终于问出了那个憋在心中许久的问题。“你和沙弗莱关系看起来明明还不错的样子,为什么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嗯……就是那种,能懂我的意思吗?”“有的人生来就只能做朋友吧。”陈词思考片刻,道,“我也不太懂,大概是从小一起长大,实在太熟了,或者因为我们之间信息素不敏感,性格又比较像。”“也有可能是我们两个都想反抗,婚约越是存在,就越不想按照规定行事。”傅天河点点头,感情确实是种很玄妙的东西,说它无关外貌吧,自己又确实是因为陈词的眉眼对他一见钟情。说和外貌有关吧,面对和陈词长相一样的陈念,他心中却毫无波澜。从古到今,有无数人试图解读什么叫爱,得到五花八门的不同答案。他也不需要在意那些悬而又悬的回答,此刻充盈在内心里的感觉,就是最为真实的,独属于他自己的答案。傅天河将伞收起,和陈词一起攀爬软梯,登上树屋。叶片间滴落的雨水打湿头发和肩膀,在衣服上印出圆形的深色水迹,紧贴皮肤,透出肌理的色泽,勾勒出alpha的肩头和胸膛。树屋里有很多陈念和沙弗莱留下的东西,显然他们两个也经常到这边玩。只是简单看过风景,体会着独特的安宁,品嗅植物微涩的清香,时间就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偷偷溜走了。天色渐暗,赶在彻底黑下去之前,他们回到建筑当中。傅天河大半边身子都湿了,但alpha毫不在意,淋个雨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要不是还得到餐厅吃饭,他连衣服都不想换。时隔六个多小时,再度来到皇宫餐厅,只是相较起来,傅天河不再紧张。温暖而明亮的灯光中,四个人随意聊着天,轻松自在。晚饭过后,他们驱车前往沙弗莱在外面的别墅,安安和姜叔都被安顿在房子里,大聪明和王子闹过架之后,也在那边由安安养着。现在它可是救了傅天河一命的大功臣。一大家子聚在客厅,人声犬吠,热闹非凡。陈词不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他讨厌会干扰思绪的噪音,还有无意义的闲聊,浪费时间。但眼下,却觉得好像也不错。和重要的人随意说着漫无边际的话,并不能算作浪费时间,毕竟生命本身,也是因为他们而更有意义。三天之后,医生们确定傅天河植入的眼台,已经和周围的肌肉组织结合。alpha夸张的身体康复速度直接让这一过程变快了数倍。确定眼台能够在眼部肌肉的控制下进行转动,陈词为他戴上了经过调节的义眼片。赤色红眸里,流淌着陈词的鲜血。他再一次拥有了一颗眼睛。“好酷啊!”陈念见到的傅天河第一眼,就忍不住惊叹出声,“说实话,比你之前的那个眼睛还要酷一点,看起来就和cosy一样。”“是吧,我也觉得很好看。”傅天河笑起来,义眼片并非单纯注入了血液,陈词更是亲手绘制了中央的瞳孔,让它看起来更加逼真。如果不是趴在他脸上仔细去看,一般人都只会以为傅天河带了美瞳。当今时代,掌握着手绘义眼片工艺的人已经很少了,班尼特作为大师,技巧极其精湛,由他绘制的义眼片绝对的以假乱真,小小一片就价值十几万奥吉。陈词作为初学者,手艺当然比不上师父,但对傅天河来说,他的义眼片才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傅天河抬起手,用指尖敲了敲义眼片,给陈念展示。每每触碰,他都会陷入一种不真实的幸福当中。傅天河一共拥有过两只义眼,一只是六岁时母亲给予的,另一个则是在二十二岁,由他的omega亲手制作的。疾病夺去了他的眼球,无可取代的爱却将其填满。而沙弗莱那边,也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他亲自挑选了一批特战队的军人,一同前去月光,提前为他们每个人都注射了加强疫苗,并携带阻断剂,又测试了当今效果最好的防护服,是否足够轻便。出发的前一天,沙弗莱正要去做最后安排,确定人员组成,却在走廊上被一道熟悉的声音叫住了。“父亲。”沙弗莱回过头,其实并不算惊讶,“有什么事吗?”皇帝双手习惯性地背在身后,他眉心中央是长期习惯性皱眉产生的纹路,不怒自威,头发还湿着,显然刚游泳健身完。“明天你们就要出发了吗?”“对,明早就走。”皇帝点了一下头,道:“跟我来吧,这里还有些东西想给你看。”第195章 沙弗莱有些意外,反身跟了上去。父亲在这个节骨眼说要给他看东西,会和月光有关吗?他们上次前去月光,父亲也是知道风声的,却没提过,会不会也是事先知晓了他们要被大门拦在外面?不算特别长的路上,沙弗莱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是啊,当年陈蔚元帅和父亲可是密友,甚至都共同决定了他和陈词的婚约,元帅知晓的秘密,必然都告诉了父亲。皇帝并未将沙弗莱带去他办公的书房,而是径直来到卧室。沙弗莱迈步进去,看到身着墨绿色衣裙的妇人正坐在桌边,小酌花茶,她金发盘在脑后,蓝眸少女般澄澈,皮肤和身材保养得相当好。正是当今皇后,沙弗莱的母亲,量子物理学家、天文学家卡琳娜·罗斯托娃。卡琳娜平日最喜欢待在实验室里,搞自己的研究,就连贵族之间的各大宴会都很少参与,专心事业,一度被社会各层认为是omega中的榜样。最近几个月她一直在智利赛罗·帕拉纳地带的南方天文台进行观测,没想到竟然回来了。“妈妈,您什么时候回来的?”沙弗莱坐到母亲身边,说来好笑,他已经二十五岁了,却还是习惯亲近母亲。卡琳娜优雅地放下茶杯:“昨天夜里,听说你就要去月光了,想赶在之前,再见你一面。”沙弗莱:“……这话说的给我去了就回不来似的。”卡琳娜瞪了沙弗莱一眼,皇帝坐在她另一边。这是沙弗莱再熟悉不过的景象,幼时他就是这样在父母的注视和陪伴中,从皇宫长大的。八月份,壁炉却还燃烧着,沙弗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卡琳娜倒了杯茶给他:“最近很忙吧?”沙弗莱:“还好。”卡琳娜笑了声:“又要帮陈词隐瞒,又要谈恋爱,又要上课处理事务进行程序维护,就只是还好吗?看来我儿子也是个时间管理大师啊。”沙弗莱倒不意外一直在外工作的母亲也听说了具体情况:“都是您遗传的好,不过这几天把政务基本上都推掉了,在专心准备去月光的事。”卡琳娜:“和陈词陈念一起过去,一定要注意安全。啊,说起来我还没见过那个孩子呢。”沙弗莱:“想见的话随时可以,他这几天都在卧室里画画,不过我感觉他应该会有点紧张。”“那就等你们回来吧,别再因为这事儿影响你们出发的状态。”卡琳娜顿了顿,感叹道:“当年我还埋怨你父亲,为什么要让你也卷进这件事里来。”当年?沙弗莱立刻反应过来,母亲指的是他和陈家的婚约。这份婚约表面看起来,是把陈家和皇室做了绑定,让拥有特殊血液的陈家双子受制于皇室。但如果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也让沙弗莱被迫参与进了与月光相关的一系列大事。如果没有这份婚约,沙弗莱和陈词可能会是没见过几面的关系,自然也不会有接下来那么多故事。卡琳娜:“总之不管怎么样,你都要到那边去了,有些事情必须得提前和你说清楚,我还想看着我儿子全须全尾地回来呢。”沙弗莱将视线转向旁边的父亲,只见他从桌子底下掏出一沓纸,放在了沙弗莱面前。“慢慢看吧。”沙弗莱下意识地抬起头,就听父亲沉声道:“放心,所有可能被信标监控的设备都移除了。”沙弗莱颔首,作为几十年来辰砂的真正维护者,父亲的本事比他可强上不少,丰富的工作经验可不是区区天赋能够取代的。厚厚一沓纸上的字全都是手写,笔记显然出自他父亲。这么多内容,不知道准备了多久才终于写完。沙弗莱突然想到他和陈词动用了选帝侯和大皇子权限,都没能查到的绝密卷宗,也许真正的秘密并未被保存在数据库里,而是存储在他父亲的脑中。这是最安全,也是最隐蔽的地方。信标们的那句“小心眼睛”回响在沙弗莱脑海中,看来父亲也对此有所察觉。沙弗莱定下心神,认真去看父亲花费了数月时间,亲自写下的手稿。年轻alpha的眉头渐渐皱起,在他对面,皇帝和皇后垂眸品着茶,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出声,不去打扰正专注进行着头脑风暴的长子。二十分钟后,沙弗莱看完了全部内容。他深吸口气,将桌子上的纸张立起,重新整理,紫罗兰色的眼中满是复杂。“爸——”“什么都不用说,去做你的事情吧。”皇帝淡淡道,“我只希望这些东西对你接下来的旅程,能有一点帮助。”“好。”沙弗莱点头,“那这些东西……”“烧掉吧。”沙弗莱起身走到壁炉前,总算知道为什么要点着它了。他默默回忆着刚才看到的所有内容,确定已经牢牢记住了每一处细节,便将手稿全都丢进壁炉。火舌舔舐着纸张,字迹化作黑灰,在噼啪声中消失得无影无踪。皇帝和皇后站起身,各自给了沙弗莱一个拥抱。 第297章 陈念没事儿就蹲在一旁围观,趁机拍照练习速写,还故意开玩笑,说现在这个时候应该让两个alpha把他们的情侣徽章戴上。本来都已经被两位alpha选择性忘记的情侣徽章,又被提出来,说不尴尬是不可能的。偏偏陈词自始至终都表现得那么坦然,似乎完全不觉得哪里有问题。总而言之,傅天河本身就天赋不错,没有哪个alpha能抗拒重火力的诱惑,师承沙弗莱,很快就学习得差不多了。他没有精神力,无法进行辅助,准头稍微比不上其他三人,但从打野架里锻炼出来的格斗能力,和军校正统出身的沙弗莱不相上下。“好了,开始吧。”沙弗莱来到三人身边。陈词和陈念对视一眼,兄弟两人走到那扇大门跟前。原本被傅天河吸引出来的紫晶,不知何时悄然消退,门看起来还是最开始的模样,上面印刻着玄妙繁复的花纹,勾勒形成两片半月,最终合为一体。陈词摘下手套,有那么一瞬间,他开始担心,如果这一次还是不行要怎么办?少年深吸口气,转瞬平复下来。不会出问题的,陈念从亲眼看到从他肩头发出来的光芒,他也不允许再出问题。三十六摄氏度的手暴露在零下十几度的空气中,热量迅速流失,陈词和陈念低声倒数。“三、二、一。”在最后倒数落下的下一秒,双子同时将手按在门上。陈念在左,陈词在右。手掌触碰到金属大门,冰凉瞬间从掌心传递至全身,那是在无尽风雪中冻结了十多年的寒冷。然而很快,就有一种奇异的温暖感觉顺着神经流窜,麻痹一般将所有寒意驱散。陈词感觉到了从五指指尖发出的刺痛。鲜血从他的指尖流出,顺着被按在指腹下的纹路无声扩散,蔓延。光。这一次陈词终于看到了,强烈的光透过防护服,从他的左肩迸发,同样也从陈念的右肩处发出。月辉般耀眼。鲜红的血液流淌着,并未在零下十几度的低温中冻结,如同具有生命保持着强悍的活力,填充至门上的全部纹路。血液最终向着中央聚合,宛若受到某种奇异的吸引,朝着另一侧流淌,最终终于触碰到了严密的门缝,也碰到了从另一边流过来的血液。兄弟两人的血,在这一瞬间融合。孕育伊始,他们的血液在共同的胎盘中交融,通过脐带流淌进各自的身体,不分你我。那些遥远的回忆无法被还是胚胎的生命感知,但此刻的奇妙感觉却是那么清晰,仿佛在刹那间,得以和兄弟心念相通。他们本该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两个人,却从小分离。截然不同的性格,截然不同的经历,指纹也在后天生活中产生了变化。却终于在此刻,来到了这扇为他们而生的大门前。第196章 光芒变得格外耀眼,刺得人双目发痛,如同正被冰雪折射的强烈日光。但无论沙弗莱还是傅天河,谁都没有将视线移开,他们忍着灼痛,紧盯蔓开鲜血纹路的月光大门,以及并肩站在门前的少年们。傅天河胸中突然涌上来一股奇特感觉,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异样如此强烈。仿佛被鲜血触发的不仅仅是坚硬的金属大门,还有他体内的某种存在。有那么一瞬,傅天河陷入惊慌,沙弗莱敏锐察觉到了他的异样。整个过程中他一直留心注意着傅天河,毕竟上次就是在开门过程中出现问题的。“怎么了?”沙弗莱低声问道。傅天河眉头紧皱,暂时没有给他回答。现在可不是能靠一句“没事”撑过去的时候,他的状况关系到此次月光之旅是否顺利,傅天河不想再因为自己破坏计划了。他抬起手按住右眼,将陈词用鲜血制作的义眼片压住,仔细感受着体内的具体情况。没有瘙痒,也没有刺痛,只是心跳些许加快,血液流速提升,但似乎也没到异常的程度。他低头看向腕间的终端,屏幕上显示此时的心率为86,和他平时静置相比有点快,却也位于正常水平。“好像没问题。”确定完这些,傅天河才对沙弗莱道。沙弗莱点了下头,傅天河的终端连接着医疗队系统,一旦他的身体出现异状,能够得到第一时间的救援。门上的纹路早已被鲜血充满,但融合还在继续,分子以不可逆转的过程进行扩散,直到,整扇门的纹路都被兄弟俩融合过的血液充满。骤然间,所有的光都消失了。上百人的屏息凝神中,充斥着纹路的血液迅速被冻结,成为鲜红的冰块,嵌合在纹路里。有什么东西松动了。无需对视,双子做出了最默契的配合。他们同时用力,向前推动掌中的门。坚冰被压碎,晶体被挤烂,伴随着接连不断的吱嘎声响,沉重的大门被缓慢推开。封尘十数年之久的月光,终于再一次展露在世人眼前。触目所及之处,尽是晶莹诡谲的紫色。果然如他们所料,月光内部早已成为ashes的领地,他们在外壁看到的,只不过冰山一角。陈念突然想到了一句话:当你在房间里看到一只蟑螂,就说明在其他地方,还有无数只蟑螂在等待。所有表面全都被占领,紫晶肆无忌惮地生长着,呈现出尖锐刻薄的形状。有那么一瞬间,众人竟觉得自己打开的,是潘多拉的魔盒。陈词后退两步,来到傅天河身边。四下寂静,只有风声。这扇门终于在眼前打开,除了轻微的不真实感外,陈念满心都是干劲。耳机中传来沙弗莱下达的命令,陈念迈开步子,率先踏入月光当中。周围的晶体让陈念只觉自己来到了地下溶洞,他当然没在现实中见过,毕竟无数瑰丽神奇的溶洞地形早就被海水淹没,再也不会有五颜六色的灯光照亮嶙峋怪石和漂流项目。但眼前的景象像极了过去的照片。他小心避让着脚底,不去踩到紫晶,他和陈词体质特殊,用不着穿特制的防护服,而傅天河作为感染者,也不必担心可能的风险。但大家都还穿着防护服,不光是为了自己,还得避免给其他人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所有人都严丝合缝地捂在防护服中,他们呼吸过的空气经过多重净化,滤掉可能夹杂的ashes粉尘。一旦它们被吸入,会迅速附着在肺泡和呼吸道表面,悄无声息地进行侵染。精神力尽可能地向着远方扩展,所到之处,皆是野蛮生长。这里已经被彻底占领了。特战队的小分队训练有素的前行,充当着排头兵,他们清理出一条可供通行的小路,让后面的部队得以更加安全快捷地行进。虽然接受过几天的专业训练,但真正作为部队的一份子参与行动,陈念还是整个人都紧绷起来,心跳加速,带动着浑身血液更快流动。“手怎么样?”沙弗莱在身边悄声问他,简短的对话不会出现在通讯频道中。“还好,已经结痂了。”陈念隔着两层防护服,捏了捏自己的指尖。将门打开之后,他就立刻重新戴上了手套,实在太冷了。细小的伤口倒是不怎么痛,就是门上纹路的面积挺大的,他和陈词失去的血液量可能有点多。沙弗莱点头,不再言语。队伍缓慢却顺利地不断向前推进,由沙弗莱挑选的特战队员都是拥有强大精神力的alpha,上百人的精神力织就成严密网络,探查着周围任何一丝动向。一时间,耳边就只有行动时布料摩擦,发出的沙沙声响,还有挡路紫晶被破坏掉的碎裂声音。陈词抬头向上看,果然,和他想的一样,信标的坍塌只是表象,它的内部仍处于某种惊人的有序状况。坍塌的金属板、钢筋和混凝土以超乎想象的方式重新组合,形成特定形状的空间。灰尘和更多垃圾显然被有意打扫过,路面虽然遍布紫晶,但到底能够清出一条坦途。严格来说,更像是月光将中层以上的所有部分强行降下,扩大占地面积的同时,重新组合,也难怪坍塌的过程持续了整整三天。如此危险的举措,只要有一处失误,他们现在看到的,就会是一片废墟。月光在行动之前绝对精确计算了许久,才最终敲定计划,达到近乎完美的效果。包括设计出那扇只有他们兄弟两个才能打开的门。很快,队伍的整体行进有了片刻停滞,由众人的精神力向着四周探查,发现了某个不同寻常的存在。他们向前,在到达平台边缘时刻,看到了下方洼地中,巨大的森白骸骨。十几根粗壮的肋骨呈拱门状撑起,由中央的脊柱相连,在靠近半截的位置突然掉在地上,连接着更为细碎一些的骨骼。它的血肉早已腐烂分解,成为微生物们的养料,又在生化反应中变为气体和热量,逸散在四周,就连油脂都凝固。只剩下骨头裸露在空气当中,却罕见地没有被晶体占领,仿佛有某种无形的物质附着其上,阻挡ashes生根。陈念骤然瞪大眼睛,同时听见了耳机中传来傅天河和沙弗莱倒抽凉气的声音。陈词的表现最为淡定,但也忍不住上前了几步,站在边沿更近距离地观察。那是一只巨型鲸鱼的骸骨。它大概有三十多米长,四周散落的机械部件表明它生前是一只巨型原初生物,鱼鳍部位的许多小钩爪和骨骼混杂在一起,腹部位置更是有许多喷射口。曾经的钢铁铠甲从骨骼的缝隙露下,落在地面,成为肋骨宫殿里古旧的陈列品。他们认得这只鲸鱼。一只名叫米洛的雌性蓝鲸。它从印度尼西亚附近的海域出发,一路向北行进,最终到达北冰洋。 第299章 陈念:“我们要把这个洞打通看看吗?”沙弗莱:“会很麻烦吧,我们带的能量块有限,要驱动这几个大家伙,可能会很快用光。”陈念:“那就算了。”沙弗莱掏出从实验室里获取的特殊罗盘,平放在掌心中,指针混乱晃动了几秒钟,旋即摇晃着,指向两点钟方向。罗盘用于指引和蓝色异形同源的生物,四个人循着方向的指引寻找,他们爬上比较低矮的管道,踩着墙壁上突出的晶体攀爬,终于发现了不同寻常之物,孤零零地躺在角落。那是一只手。一只很显然属于人类的手。看它的大小和关节,极有可能来自一个女人。陈念:“靠。”手从腕处断开,断口狰狞,有零散碎肉,像极了被猛兽锋利牙齿残忍地撕咬下来。它并未像其他生物那样,腐烂得只剩下一具白骨,始终保持着完好的形状,甚至连尸斑都没有,如同被低温彻底冻结,永恒地保存起来。按理说月光处于极地,在它内部功能停止运转之后,温度和外面一致,常年保持在零下水平。微生物的活动强度很低,众多尸骸完全白骨化,需要花费比正常环境下更长的时间。但完全不腐烂,也很奇怪。如此看来,无论是下方大面积的白骨,还是这根孤零零留在管道上的手,都非常得不对劲。第197章 沙弗莱上前,将断手拿起。仔细观察,还能透过断口看到里面的血管和骨肉,手竟然是柔软的,一下子推翻了他们低温冻结的猜测。仿佛它不久之前才被砍断,血还没来得及流干。除他们之外,还有其他人进入到月光当中了吗?可能性不大,此次行动之前,有先遣部队探查过了月光的整个外围,除了需要兄弟俩触发的大门外,没发现其它可供通行的入口。还不如说月光内部本来就有幸存者,一直生活到了现在,不幸在他们进入之前,遭受了残害。但只要仔细检查附近的血迹,就能知道这个猜测也是不可能发生的。它就是一只孤零零出现在管道角落,周围没有任何血迹和搏斗痕迹,肢体还非常柔软的女性断手。并且罗盘的指针被它吸引。其它三人也纷纷看过这只手,暂时也推断不出什么了,便小心爬下管道,重新回到地面。特战队的成员们正分成十几个小组,训练有素地探查周围。经过他们的初步测算,这片区域死去的原初生物有近万具,各种品种的都有,甚至不乏一些深海生物,它们在浮上浅水区后不久就会因为失压死亡,但还是出现在了骸骨中。“这个手,会不会是和那个蓝眼怪物相同的存在?”陈念轻声道,“只是它进化的程度更高,看起来和正常人区别不大。”沙弗莱点头:“有可能。”陈词把自己的手和它做比较,从大小判断,手的主人应该是个身高165左右的年轻女性。她保养得相当好,无论掌根还是指腹,都不见任何劳作留下的茧痕。除此之外,暂时也得不到其他信息了,陈词就把手挂在了自己腰间携带,视觉效果相当具有冲击力。随着搜索的继续,队伍向前深入。在暗无天光的封闭空间里,红外目镜也能够清晰视物,精神力成为使之更为清晰地辅助。唯一的例外只有傅天河,他只能凭借自己完好的左眼看清周围,好在有其它队友帮衬,影响倒也不大。他清楚自己的感知能力不如其他人,更加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队伍遭受袭击的那一刻,傅天河立刻就反应了过来。他迅速调转枪口,对准异动产生的源头,然而拥有精神力又经过长期训练的特战队员们反应更加迅速,在傅天河转身之际,枪声就已经炸开。一百二十多人用精神力形成的共联网络,几乎以预测的形式,判断了袭击者的下一步动向。砰!大口径子弹将它的身体轰成粉碎,飞溅的不是血肉和残肢,而是大大小小的紫色碎块!那竟然是ashes晶体形成的生物!严格来说,这种存在不应该被叫做生物体,可它确实拥有野兽的特性,此刻正疯狂向队伍发动攻击!更多相似的生物从四面八方出现,顺着墙壁和管道,朝队伍所在的地方冲来,或是直接从脚底的尸骸金属中钻出。它们在动起来之前,完全就是和周围环境无异的ashes晶体,谁能想到会突然发动袭击?纵使情况突然,特战队仍在第一时间完美应对,火力压制之下,那些怪物难以近身,根本不需要被护在中间的四人做任何事。陈念趁此机会,抓紧观察,很快他就选中了自己的目标,一只正从五十米高空处,顺着墙壁向下爬来的怪物。它乍看上去像是一只半米长的蝎子,却又比蝎子更加狰狞,背部有剑龙般的水晶刺,十几条腿牢抓墙壁飞速爬动,尾部翘着长长的尾钩。不难想象,如果被它近身,锋利的钩子扎穿防护服,轻而易举就能让人感染ashes。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形状更为诡异的存在,活像一团不规则的晶体球,爬虫般穿行骸骨之中,稍不留神就会忽略,被打个猝不及防。枪林弹雨中,它们难以近身,但数量实在太多太多了,源源不断地从看不见的角落钻出。似乎队伍一路看到的所有晶体,都能够化作这些生物,向他们发动攻击。他们携带的弹药有限,照这样耗下去,迟早有撑不住的时候。沙弗莱当即立断:“撤!”他们正要朝进来的方位靠近,众多诡异生物仿佛察觉到了意图,立刻堵在入口的大门处。这下队伍只能被迫继续深入,通讯频道内,特战队队长正在和外面联络,汇报情况的同时请求支援。以目前的弹药量,支撑两个小时不成问题。他们且战且退,接连不断的猛烈枪声中,陈念只觉心脏都快从胸腔中跳出来了,沙弗莱紧跟在他身侧,防止身旁出现异动,偷袭陈念。傅天河大声喊道:“它们是不是在把我们往某个地方赶?”确实如此,队伍正被逼迫着,朝晶体生物最少的四点钟方向移动。沙弗莱怀中的罗盘疯狂旋转着,指针偶尔指向陈词,又偶尔指向陈念。只是激烈的交战当中,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一点。在移动方向的尽头,有通往另一区域的闸门,此刻正打开着。陈词的精神力已经探知到了其中的具体情况,仍旧是骸骨遍地,他们进入到月光内部,已经有快两个小时了,但仍在外围区探索。建造过程中,信标在建筑主体内,掺杂了能够阻隔精神力的物质,以保证隐私,陈词很难继续穿透墙壁和钢板,探寻到更远空间的情况。四人被围在队伍的中央,沙弗莱作为不输给其他特战队员的alpha,任务并非阻止紫晶生物们近身,而是尽量保护好陈念陈词傅天河。晶体生物们越聚越多,包围圈在被迫缩小。就在这时。脚底突然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震动,从意识到不对劲到想要躲避,只用了不到半秒钟。但仍是迟了。脚下骤然一空。坠落来的那么突如其来,几人本能地想要抓住身旁的什么固定身形,然而掌中握住的,只有空气。数不清的骸骨和机械零件同他们一起坠落,陈词听到了陈念的惊叫,隔着防护服在射击声中也如此清晰。“殿下!!!”距离最近的特战队员就要伸以援手,然而大量异型生物不管不顾地扑面冲来,让他被迫应对,转眼的功夫里,四个人就消失在了特战队员们眼前。——噗通!十多米的高度,只用了2.74秒就完成了摔落,防护服的浮力系统启动,让四人在关键时刻,没有被直接摔死。骨头和金属噼里啪啦地掉落在头上、身上,疼痛之中不得不抬手护住头脸,好在几秒钟后,砸落就停止了。沙弗莱立刻抬头向上看,活动闸门已经迅速关闭,甚至快得其他人都没能跟着一同下来,金属闸门被紫晶和尸骸覆盖,让他们毫无察觉。傅天河说的不错,晶体生物确实在故意把他们往这里赶,于四人恰好站在闸门的瞬间,将其开启。“呼叫沙弗莱殿下,呼叫沙弗莱殿下,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短暂的电流噪音后,耳机里传来特战队长焦急的声音。“这里是沙弗莱,我们坠落到了下方区域,目前情况正常,完毕。”“我将带队与您进行汇合,接下来请继续保持通讯通畅,完毕。”“收到。”沙弗莱顿了顿,道,“一切以保障你们自身安全为前提,一定要小心感染,完毕。”“收到。”耳机中安静了下去,期间陈词一直在默不作声地观察四周,闸门在上方十五六米处,关得死死的,爬上去不太可能。根据这方空间的大小和形状判断,应该是他们此前看到冰洞的侧旁。也就是月光处在动土层之中的结构部分了。原本别在陈词腰间的手掉在了一旁,傅天河把它捡起来,拍去上面的灰尘,挂在自己身上。“看起来这里没有那些怪物的样子。”陈念小声道,“如果真要遇到了,只有我们四个,应该只能拔腿快逃吧。”“到时候我会尽量跑慢点,给你吸引火力。”沙弗莱道。陈念用力捶了他一把:“你别说,说不定还是我们保护你呢,你可是我们四个里面唯一一个有感染危险的。”四人整理好身上的装备,开始了他们的单独行动,精神力继续向着周遭探索,很快他们就见到了鲸鱼之外的第二具巨型原初生物的遗骸。同样腐烂的只剩下一具森白骨骼。单从骨架,很难判断具体属于哪种鱼类,不过这不重要。沙弗莱重新将罗盘拿出,短暂的波动后,指针指向某个方位,引导着他们往更深处前行。最终他们在一堆呈现出五角星形状的碳化钙碎片中,找到了半截小腿。 第301章 这一次离他们非常非常近,近到陈念只觉自己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差一点没能扒住洞壁,整个人滑下去两米。他赶忙紧紧抓住绳索,他可不能继续向下滑了,不然会直接踩到哥哥脑袋上的!下一秒,陈念骤然意识到这次震动和此前遭遇的全都不同,那并非月光的某处结构发生坍塌连带引起,而是就出现在他们下方!轰隆隆的声响震动着耳膜,陈念听到后面的陈词大喊:“快!”在哥哥的话音开始之时,陈念就已经使出了吃奶的劲,拼命向上爬。那只蠕虫回到休息地,发现断脚不翼而飞,周围还充斥着陌生的气息,正愤怒地朝他们冲来!就算身体再怎么强健,到底也是适应地面双足行走的生物,根本不可能比得上为探洞而生的蠕虫,只是一转眼,那东西就钻到了他们脚下!“哥!”陈念高声喊着,就感觉到有个什么东西从他身体和洞壁之间的狭窄缝隙,被扔了上来。陈念条件反射地接住陈词扔来的断脚,听到身后传来轰然巨响。灼热的温度炙烤一切,巨大的冲击力推搡着身体向前,一瞬间陈念双耳嗡鸣,什么也听不到。防护服的调节系统削减了爆炸的巨大伤害,但仍旧让内脏无法避免的钝痛。陈词将一颗小型能量弹扔进下方,悍然引爆,冻土层开始坍塌,转瞬将蠕虫的前路埋住,虽然只能暂时拖延,但只要有十几秒就够了!噼里啪啦地声响不绝于耳,那是碎石掉落在晶体或金属上才能产生的动静,果然它不是只普通的蠕虫!爆炸产生的震动蔓延至周围的巨大区域,整个通道都成为了极度不稳定的存在。陈念被掉落的碎石冻土迎头痛击,拼命上爬,然而还是太慢了,他眼睁睁看着距离他们不过七八米的洞口垮塌,碎裂的土层直接将两人掩埋!震动发生的第一时间,意识到大事不妙的沙弗莱和傅天河就做出了应对。他们一边大声喊着洞内的兄弟俩,一边用力拉紧绳索,好让他们更快得上来。然而爆炸的发生那么猝不及防。洞口就在眼前轰然坍塌,将还没爬出来的兄弟俩埋其中。“九月!”“陈念!”惊慌喊声里,沙弗莱和傅天河齐齐跪在地上,迅速用双手去挖。轰隆隆的震动自脚底传来,那么清晰,某种巨大生物正在地里穿行,谁都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傅天河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拼命挖掘,甚至根本没有注意到正从墙上扑过来的晶体生物。而沙弗莱此刻还保存着些许理智,精神力让他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视线无法触及的地方,他抬手,射出一枪。爆裂声中,晶体蝎子炸成粉碎。肌肉紧绷,关节转动,血管扩张。惊人怪力在这一刻全然迸发,傅天河简直就像一只鼹鼠,双手疯狂地拨开冻土块。饶是隔着防护服,指尖也因猛烈摩擦和压力钻心疼痛。但傅天河根本顾不上,就算双手鲜血淋漓,指甲全都脱落,带来的疼痛也无法压住他心中的惊恐。短短几秒钟,洞口就被傅天河整个挖开了,沙弗莱甚至连手都搭不上。他接连又开了十几枪,弹无虚发地击中正在不断靠近的晶体生物。“九月!”傅天河大声呼喊着,他整个上半身都探进刚挖出的洞口,以极度危险的姿势,将被掩埋的少年拖拽出来。防护服上满是尘土,沙弗莱趁此时机用力拽紧绳索,将位于后方的omega拉出,他似乎被炸晕了,浑身都使不上多少力气。身体和不稳的洞壁摩擦,几乎在他小腿刚出来的瞬间,通道就发生了二次垮塌。“走!”沙弗莱大喊一声,他们各自抱起怀里的少年,朝着空旷的地方拔足狂奔。过了许久,陈念从爆炸和坍塌的眩晕中,勉强缓过来一些。混沌之中他察觉到了怀抱的陌生,抬起头,就看到alpha白色的头发。陈念:?!?!?!“抱错人啦!!!”他惊声喊道。沙弗莱闻声,立刻低头,和怀里刚刚苏醒的陈词,有两秒钟的沉默对视。紧接着他浑身一个激灵,和意识到不对劲打了哆嗦的傅天河,同时做出了相同的动作。两个alpha齐刷刷地将手伸过去,以近乎杂技动作的复杂难度,把怀里抱着的omega互换。陈词刚一落进臂弯,傅天河就松了口气,怪不得刚才抱着感觉有一点沉,原来是搞错了!幸亏陈念及时说出来,不然真的好尴尬。周围还有大量朝他们扑来的晶体生物,陈念为了不耽误沙弗莱行动,趴在alpha肩头,好让沙弗莱的两只手能够腾出来射击。同时他也尝试着把枪掏出来,只是被沙弗莱扛在肩膀上跑,晃得实在太厉害,就算有精神力加持,也很难瞄准。傅天河抱着陈词,却仿佛根本感觉不到重量,他奔跑在因坍塌而凹凸不平的地面,速度快到几乎让沙弗莱跟不上。被爆炸阻挡的蠕虫,此刻重新找到了方向,从下方倾斜着朝他们猛冲而来!冻土层被挖开的沉闷声响越来越近,脚底不断震颤,前方就是cpu侧室的边界,沙弗莱知道,只要他们进入到月光原本的建筑主体,就能暂时脱离危险。用于承重的金属会帮他们暂时阻挡蠕虫。傅天河率先冲进了cpu侧室,他回过头,就看到伴随着一声轰然巨响,肉紫色的巨型蠕虫从地底钻出,出现在沙弗莱身后!将冻土直接嚼碎的口器,如同十几圈叠在一起的绞肉机,能够瞬间把肢体粉碎。之前他们的猜想全都错了,要是真的被这怪物逮到,根本就没有被整个吞进去的机会,直接会变成最方便消化的血肉残渣!傅天河松开手,瞄准射击,试图阻慢蠕虫靠近沙弗莱的速度。陈词手臂抡圆,尽力将能量球抛出。能量球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最终落在沙弗莱身后。嘭——!青色的护罩展开,蠕虫一头撞在了上面。防护罩从青色变为橙色,很快就要转为能量告罄的红。然而争取来的短短几秒已经够了,沙弗莱冲到了傅天河身边,他将陈念放下,四个人一同向着更深处拔足狂奔。他们成功躲开了蠕虫,却没能避让数不尽的晶体生物。尖刺从刁钻角度向沙弗莱刺来时,他第一时间就发现了,alpha以难以置信的灵敏姿态侧身闪躲,同时用一颗子弹崩碎了脚底的紫晶生物。然而还有第三只暗中蛰伏在侧旁,等待他身体重心转移,来不及重新稳定的关键时刻。“小心!”陈念以非常不优雅的姿势飞扑而来,挡在了沙弗莱和紫晶怪物中间。原本要扎在沙弗莱小腿上的尖刺刺穿了防护服,在陈念的手臂狠狠擦过。“念念!”沙弗莱瞳孔猛然一缩,他一脚跺在晶体生物上,将其踩得稀巴烂,拽着陈念的另一边肩膀把他拉起来:“没事吧!”“我没事!”疼痛反而让陈念更加冷静,他持枪瞄准,干掉两只滚来的晶体球。傅天河喊道:“到这边来!”他们顾不得多说,且战且退,说来奇怪,傅天河和陈词那边的晶体生物非常稀少,这些异形大部分都朝沙弗莱和陈念去了。甚至有晶体生物径直从傅天河脚边爬过,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傅天河心中突然冒出个大胆的想法。这些东西是ashes形成的,而他作为感染者,体内也有大量ashes,会不会它们把自己当成同类了?眼看沙弗莱和陈念被包围,傅天河冲进晶体生物之中。他来到两人身边,拽住沙弗莱的肩膀,另一只手横在沙弗莱脖子间,大声道:“别动,你已经被我绑架了!”其他三人的动作齐齐一顿。同时顿住的,还有周围数不清的紫色生物。竟然真的有用!傅天河心中狂喜,他本来只是想尝试一下,没想到真被他猜对了!这些晶体生物把他当做了同类,眼下他的劫持行为,让沙弗莱成了自己的战利品。也许他在这群生物中的等级还挺高,才让它们没有做出争抢之类的举措。傅天河的手臂锁住沙弗莱脖子,一步步地向后退去。而从陈念手臂上流淌出来的鲜血,是最天然的驱逐剂,很快他们四个就脱离了包围,暂时抵达安全地带。沙弗莱对傅天河道:“谢了。”“没事。”傅天河把他松开。沙弗莱顾不得缓口气,他立刻牵起陈念的手,去看他防护服被划破的地方:“怎么样?严不严重?”陈念:“就是擦破了皮,你看,现在都已经不流血了。”防护服破掉,陈念也不想着修补,反正他又不会感染。现在穿着,主要是需要它防震减压的功能。沙弗莱拿出紧急医疗包,为陈念做简单的伤口处理,陈念能够抵抗ashes,但万一还携带其它病菌呢?傅天河琢磨着方才的情况,只觉得非常神奇。同时萌发的,还有一种放松感。一直以来,都得让大家顾及着他的感染情况,傅天河很多时候都觉得他就是个累赘。然而现在,他也能发挥自己的作用了。如果能继续让紫晶生物把他误以为同类,接下来是不是就不会再遭受袭击了?陈词抬起头,在他们11点钟方向50米处,是一具原初生物的巨大骸骨。从进入月光起,看到的大量尸骨让陈词想到,近些年来,月光附近的海域原初生物密度急剧攀升的新闻。 第303章 傅天河:“袭击是坍塌之前发生的,还是坍塌之后?”沙弗莱:“都有,过最强烈的几波是在倒塌以后。”陈词走到海皇庞大的身躯前,他摘下防护服的手套,抬手按在金属鳞片上。陈词和陈念的防护服跟其他人有所不同,主要提供抗压减震的功能,要不然之前的坠落,就足够把兄弟俩摔个半死不活了。不用考虑防护ashes的前提下,他们的手套和面罩都可以自由穿脱。陈念见状,也学着哥哥的样子,有模有样地伸手触碰。掌心传来冰凉,鳞片带有锈蚀痕迹,说不上来的粗糙。陈念深吸口气,他闭上眼,凝聚全部精神,将精神力散发出去。他亲自接触过的原初生物很少,只有第一次去到环海平台的时候,听见小香螺发出的嗡嗡声响,还有巨型海星与章鱼的呼唤。而现在,陈念的精神力有了十足进步,甚至比从16岁开始,就接受系统训练的大多数ao都要强了。共振首先发生在陈词和陈念之间。两股能量来自同源,只是因为后天的成长轨迹不同,有些许改变。它们融为一体,就像月光大门纹路里交融的血迹,不分你我地混合,感应着正在发出恶臭的巨大海皇。嗡——沉闷声响自脑海深处发出的瞬间,陈念强忍住心中的惊骇,尽力让自己保持最为稳定的状态。他听到了,是的,他听到了!这只海皇还活着!无法理解的混乱音节充斥在脑海当中,只是听着,就能感受到无边痛苦和疲惫。陈念继续调动更多的精神力,他和陈词相互支撑,迸发出1加1远大于2的惊人效果。如同从这股精神力中艰难获取了一些能量,沉闷声响逐渐变得清晰。【来……救我……救……】它在向兄弟俩求救。也许海皇一直都趴在这里,用自己独有的方式发出呼唤,希望能有谁将它救出,却无济于事。在看不到的地方,它受了严重的伤,伤口日益腐败,才发出浓烈的腥臭味道。只能等待着死亡一步步走近。有那么一瞬间,陈念心中浮现出片刻不忍,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明明在地下城,他可以眼都不眨一下地杀死老鼠和蟑螂,也能够在环海平台上,用铲子敲碎满地的贝类和虾蟹。却在这时,心头涌上怜悯。为什么会如此奇怪?陈念眉头皱起,他又凝神听了几分钟,确定海皇只是在接连不断地重复着求救的讯息。最终陈念受不住,率先将手收回。陈词看过来,两双琥珀色的眼眸对视,陈词轻声问道:“你听到了吗?”陈念点头:“它……在向我们求救。”类似的事不是没发生过,几个月前遗弃郊区的海滩上,临死的原初乌贼哭号着,请求陈词。但陈词眼都不眨地挑出了它的心脏。而如今,不知是不是因为情感恢复,陈词竟然有那么一丝微微的动容。看陈念的表现,应该也和他有差不多的感觉。不太妙。陈词:“走吧,再去看看其他地方。”陈念跟着陈词身后,抓着锋利的鳞片,向海皇身上攀爬。“小心啊。”傅天河提醒他们。爬上十多米,在马上就要顶到天花板的位置,陈词发现了第一只眼睛。它的直径比游戏里见到的稍微小一些,大概有两米,眼瞳呈现出浑浊的灰白,宛若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翳。瞳孔几乎扩散到了边缘,大部分深海鱼类的眼睛都在长期的黑暗中退化。但这只海皇非但没有,还多长出了几十只,应该是活动在浅水海域的。它已经长到完全看不出原本物种的程度了,陈念低着头,再靠近一点,听到下面的沙弗莱喊:“罗盘有动静!”“在这里吗?”陈念出声询问,其实不用得到回答,他已经有所预料了。这只眼睛瞳孔的正中央,腐烂正在发生,糜烂的生物组织让陈念想起煮熟的脑花,或者被踹个稀巴碎的豆腐。陈念侧头看了眼距离他头顶不过二十多厘米的天花板,整个人趴在海皇后背,一寸一寸地向前挪动。“小心一点。”陈词出声提醒。锋利的鳞片随时可能将防护服刮破,在陈念身上制造血流不止的伤口。陈念虽然有一点肉肉的,但怎么也算不上笨拙,他爬到眼睛边,身体夹在在海皇和天花板之间。陈念提心吊胆,大气都不敢出,只要身下的大玩意儿稍微一动,他就会立刻被挤成一摊肉泥。还好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陈念伸出手,有点够不到,咬了咬牙继续向前。上半身趴在了眼球表面,和在游戏里非常相似的触感,但要更加软一些。——濒死当中的海皇,眼球也失去了弹性,人类也会是一样吗?陈念腰部以上都趴在了眼球上,他伸出右手,插进了中央腐烂的瞳孔中。很难形容究竟是一种什么感觉。如果事先不知道,陈念只会觉得自己把手伸进了一滩假水当中,液态的胶体物质将他的手臂包裹,随着不断深入,发出咕扭咕扭的声响。但很遗憾,他完全清楚正在做什么,于是心中只有强烈的恶心感。陈念又一次听到了声音,就算他没有刻意使用精神力,痛苦的嚎叫仍钻入他的大脑。【痛……好疼,好疼啊!】——对不起,可是我真的需要这个东西。陈念强行无视掉声音,一直到半截大臂都伸进去,终于摸到了他在寻找的目标。他将其抓住,然后猛地用力把胳膊抽出来!【啊!!!】汁水溅在了他的面罩上,留下几点模糊的痕迹。陈念强忍着干呕的冲动,他定睛一看,被灰白色粘稠的玻璃体内容物包裹着的,是一节手臂。他顾不得仔细查看,迅速退出狭窄的空间,顺着海皇的身体弧度小心滑下。陈念剧烈喘息着,感觉脑子都有点痛,兴许是方才海皇的惨叫造成了影响。他将手臂递给沙弗莱,立刻转身去清理面罩,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傅天河清点着腰间尸块:“我们捡到了一只手,半条胳膊,一只脚和半截小腿,哦,还有一颗肾。按照这个分尸大小和寻找速度,估计得过上好几天才能把人完整得拼出来。”“等一下,这好像不是单纯的胳膊。”沙弗莱清理着手臂上的污迹,突然发现,在它的外侧,有条形码一样的黑色纹路。陈词凑过来,他看了几眼,拿起终端,摄像头对准纹路。滴。扫码完成,在网络状况不佳的漫长等待后,什么都没能识别出来。要是能扫出来,才真是见了鬼了。沙弗莱继续检查着,他手指轻轻按捏条形码所在的位置,摸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里面有植入的芯片。”沙弗莱抽出腰间的匕首,他迟疑了几秒钟,不确定应不应该把它割开,破坏完整性。但随即一想,她都已经变成这么碎的尸块了,没必要再顾及太多。沙弗莱的心中默默道了声对不起。匕首划下,精准地切开皮肉,刀尖挑出埋藏在皮下的芯片。傅天河接过手臂,好让沙弗莱能腾出手,仔细研究芯片。“这玩意儿应该得插在专门的识别机器上。”沙弗莱道,“咱得找个能用的机器,才能读取里面的内容。”“那就继续找吧。”陈词道,“顺着这东西的身体去找,我想知道它究竟是怎么上来的。”这会儿功夫,特战队重新编了小组,让受伤的队员和四人一起走在中间位置。“你加入特战队已经有五年了吗。”陈念颇为惊讶。从刚才的交谈中,他知道这位受伤的女性alpha特战队员名叫徐枫仪。“是啊,在这之前我还在其他部队服役过七年呢,最终才被选进特战队里面。”陈念:“好厉害,肯定非常辛苦吧。”“还好,毕竟是自己喜欢的事,倒也不觉得多辛苦。”徐枫仪笑道,“小时候我就是因为看过陈蔚元帅的新闻,才决定报考军校的,您父亲可是我们不少人的目标呢,你说是吧?戴维斯。”戴维斯:“读过军校的人哪有不以元帅为榜样的呢?好几本教科书都是他编的。”陈念记不清这第几次听别人说起他父亲了,荣军院里,负伤残疾或永远落下病根的军人们,也是带着同样的崇敬语气,谈起早已牺牲的陈蔚。戴维斯感慨:“如果元帅没有那么早牺牲就好了。”陈念:“可惜我对父亲没有多少印象,他离开的时候我还很小。”徐枫仪突然反应过来:“抱歉,谈起您的伤心事了。”“没关系,我也想多听一些。” 第305章 陈词眉头皱起,戴维斯这副模样,基本上能确定已经感染了。从受伤到初步发作,不过短短两三个小时,陈词不确定如果任凭发展,会不会很快恶化。“姐,你感觉怎么样?”陈念寻问徐枫仪。“还好,就是戴维斯一说,我老感觉自己好像也要发痒,应该是心理因素。”“伦博呢?”“我也还好。”“你们三个先留在原地休息吧。”特战队长道,“尽可能减少活动,我会留一些人在这里帮忙。”“不用。”徐枫仪道,“把我们三个留这就行了。”“那不行,现在通讯频道还没修好,万一你们三个出现意外,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沙弗莱立刻指派了一支小队,负责照顾受伤的三名伤员,留在原地休息。戴维斯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盔:“大家不用再围着我们了,继续行动吧,别耽误了。”陈念忧心忡忡地看了他们三个几眼,尔后将视线转向不远处的海皇。要是你能告诉我们一点别的就好了。陈念在心中默默地想,你在这里待了这么长时间,一定知道很多东西吧?能不能告诉我们,究竟如何才能找到解药?而陈词又一次走到了麦克西尼身边。很难说,究竟是兄弟俩的心电感应再度发挥了作用,还是恰巧想到了一块,陈词再度将手按在海皇身上,想要用精神力听到一些别的动静。可是没有。海皇如同彻底失望,不再发出任何声音,就连疼痛的呼喊都不复存在,脑海中回响的,只有一下又一下悠长的呼吸。陈词收回手,他干脆蹲下身,去看海皇身体和地面接触的地方。缝隙虽然很小,但此处和外面也有一定的联通,按照紫晶疯狂生长的势头,没有理由不去侵占。但这里确实是干干净净。他先前的猜测被印证,大型原初生物尸骸所在的地方,紫晶会格外稀少,海皇的身边更是完全没有。陈词掏出腰间的小刀,在海皇的鳞片上刮擦,金属相互摩擦发出让人牙酸的声响,细细的锈蚀粉末落入他手里的容器。陈词掀开面罩,他低下头闻了闻,扑面而来的腥臭里,夹杂着淡淡的铁锈味。他迟疑了下,又蹲下身,先前从十几只眼睛里流出的粘稠液体,已经顺着麦克西尼的面庞落在地面,形成一滩滩浑浊的污迹。陈念把粘液装在容器里,让铁锈与其充分混合。然后回到三名伤员身边。“把这个东西涂到伤口上。”陈词道,“如果你们不嫌恶心的话,可以喝下去试试。”“这是什么?”戴维斯问。陈词:“海皇的分泌物。”戴维斯:“呃……”所有人都沉默了。戴维斯原本打算把容器接过来的手,顿在空中,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拿。“海皇附近没有晶体生长,并且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们也很少听到原初生物感染ashes的新闻,它身上可能就藏着抑制ashes的办法。”有一句话陈词没说,他和陈念的天赋,也极有可能跟这些海皇有关。“行,既然陈少爷都这么说了,我就试一试。”戴维斯觉得反正自己都已经感染出现症状了,与其在这里等死,不如尝试一下,万一真的有用,也算是为世界做贡献了。“呕——”他接过小杯子,刚一摘下面罩,就被扑面而来的腥臭气息熏地干呕。戴维斯整张脸都皱起来,他做了足足半分钟的心理准备,最终捏住鼻子,将陈词配制的“解毒剂”一饮而尽。就算屏住呼吸,都无法屏蔽的浓郁味道充斥消化道,戴维斯发誓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吃海鲜了。他赶忙打开水壶,仰头灌了小半壶水,才勉强把口腔里黏糊的感觉冲去。戴维斯精神恍惚,粘稠液体落入胃里,会被从里到外腌入味的吧!徐枫仪满眼敬佩:“……你还好吗?”戴维斯不说话,过了几秒,突然猛地一蹬腿儿,吐出舌头,掐住脖子做中毒身亡状。“……看起来没事。”徐枫仪和伦博见状,分食了戴维斯喝剩下的东西。于是半分钟后,就看到三个人围在一起干呕。“如果能有效果是最好的。”陈词道,“接下来我们会尽量快点寻找其它的治愈办法。”“我……我相信……您……呕——”另一边,搜寻一直在持续。“队长,这边有一扇门。”特战队长闻声和沙弗莱一同过去,电子门侧旁设置的读卡区,需要权限卡才能进入。“好像断电了。”傅天河拿出工具,着手检查整扇门的具体情况。嗯……电路在中途出现了一点问题,刚好其它地方有裸露在外的电线。傅天河确定那根电线支撑的不是什么重要功能,就把它整个截断,把电子门的线路和之前漏电的地方连接在一起。傅天河做起自己的本职工作,那是相当得心应手。他没考过证,也未经系统性学习,但早就在几年的工作中积累了相当丰富的经验,不光是工程师,水电工的活儿也很熟练。傅天河:“电压可能不太稳,先试试吧。”沙弗莱将自己的终端贴在读卡器,身为大皇子,他终端内部的身份卡能够在各大信标使用。但读卡器亮出红光,显示缺少权限。“不行。”“那怎么办?”傅天河打量着整扇门,“要不把它拆掉?”“我试试看能不能从内部破解吧。”沙弗莱从背包里拿出神经适配器,银色的神经适配器造型不同于市面上售卖的任何一款,这是凝聚了无数专家心血的机器,全世界只有七个。“你要和月光连接吗?”陈念轻声问道,“这不是辰砂的适配器么?”沙弗莱没说话,只是将适配器后部的结构展示给他。陈念一看,认出了不同之处。“信标有六个,但是特制的神经适配器有七款。”沙弗莱轻声解释道,“其中一个能够跟所有信标进行连接,以备不时之需,由皇室保管,我临来之前,父亲让我带着它。”陈念明白了,点点头。他到底还是心怀担忧,毕竟月光失去联络已经长达九年,谁都不知道它的程序内核会是什么状况。“万一你出事了怎么办?会不会直接变成一个傻子啊?”“那就得拜托你把我带回去了。”沙弗莱捏捏陈念的脸,“放心吧,我会尽量注意的。”纵使陈念有千万担忧,也不能劝沙弗莱别搞了,毕竟他们还需要继续深入。他只能看着沙弗莱用数据线,把神经适配器和读卡器相连,靠墙坐下,戴上设备。陈念干脆也在alpha旁盘腿而坐,他紧盯着沙弗莱露出头盔的半截下巴,提心吊胆地注意着情况。精神力和数据流融合,进入过程比沙弗莱想象中顺利。迅速展开的纯白空间中,沙弗莱凝聚精神力,做好应对一切突发状况的准备,输入密匙。关于这扇电子门的代码浮现在眼前,一行行地向上闪现。沙弗莱迅速浏览,更改了其中几个参数状态。一张嘴陡然出现在空中。干枯的唇萎缩,无法包裹牙床,露出焦黄的,尖锐的牙齿,以及里面分叉的乌黑舌头,蛇一般吐着。它似乎从空间更深处而来,察觉到了沙弗莱的闯入,试图将不速之客驱赶。沙弗莱指尖轻按,确定电子门的代码更改,同时输入指令,一道空气墙在周围凭空出现,将alpha牢牢保护其中。又是一张嘴浮现,沙弗莱三水内核见到过被严重污染的情况,但还是头一次在外围就遭受攻击。看来月光的情况真的非常严峻。沙弗莱并不慌乱,随着他食指敲下,一行行代码化作无形的屏障,阻挡攻击,同时他从电子门开始追溯,试图找到总控室所在的方位。刺啦刺啦——狰狞的怪嘴越来越多,大大小小充斥每一寸白色空间,围绕在沙弗莱周身,啃食着他建立的空气墙。每一次咬下,都会有无数数据分崩离析,被破坏成零散碎片。而那些碎片在空中重新凝聚,成为足以将人刺穿的巨大尖刺,朝着沙弗莱投掷而来!在身体即将被刺穿的前一秒,沙弗莱消失在了白色空间中。“……”摘下神经适配器,沙弗莱松了口气,眼球在胀痛,是过度使用精神力造成的。“怎么样?”陈念担忧的面容出现在眼前,少年晃了晃手,吸引住沙弗莱的目光,问:“我看到终端上你心跳好快。”“月光的程序被污染了,还好我躲的比较及时。”沙弗莱抬起手,终端屏幕上显示着他的心率为153,确实很快。“你没事就好。”陈念伸出手,拉着他站起身。沙弗莱把神经适配器重新放回包里,电子门已经在他的程序控制下打开了。有两只小队进入其中,查看情况。暂时探查确定没有危险之后,大部队深入其中,受伤的三位队员也去到那边休息,毕竟这里距离海皇实在太近。 第307章 顷刻间,精神力顺的门缝延伸出去,陈词“看到”形状诡异的怪物正爬行在天花板上,数条柔软的肢体吸附着建筑表面,迅速朝他们冲来!子弹倾泻而出,瞬间打在怪物身上。它发出一声惨叫,终于被光线照亮,昏暗中身体呈现出特殊的蓝色。猎物和猎手的角色瞬间倒换,怪物循着声音过来,本想狩猎,却不曾遭遇了前所未有的猛烈攻击。一时间蓝血飙溅,它从天花板掉落,砸在地面,试图后退,却被一枪崩了脑袋。怪物瘫在地上,彻底不动。特战小组警惕地靠近,沙弗莱提醒道:“小心,它背后脊柱的位置可能会钻出东西来。”队员们全都穿着封闭的防护服,面罩厚实,就算遭受攻击,也能在第一时间稍作抵挡。为首一人将冲锋枪的枪口抵在怪物后颈处,伴随着皮肉撕裂的声响,泥鳅状的生物骤然钻出,直冲队员门面而来!然后被一枪打得爆浆,汁水四溅。“这鬼东西。”队员忍不住吐槽。陈念赶忙上前,除了外形有些许不同,正趴在地上的尸体,和在环海平台附近袭击了他的怪物是相同品种!沙弗莱和其他人一起,把怪物的尸体翻过来,它的面部同样具有填充着蓝色物质的纹路,但未形成眼睛的形状。罗盘忠实地指向尸体。而陈词则注意着通道尽头。他独自走过去,傅天河见状,赶忙跟在陈词身边。两人一起穿过长达百米的走廊,尽头的灯坏掉了,大概是惨遭蓝色怪物的毒手。灯罩碎裂满地,就连电线都被扯出,偶尔呲啦呲啦地冒着电弧。一个被扯得七零八碎的机器人倒在墙边,样子和之前在培养室中看到的差不多,但背后装有长长的天线,歪扭地掉在一边。他们静默时听到的混乱声响,就是蓝色怪物和机器人搏斗发出的,战斗的结果如何显而易见,只是作为胜利者的蓝眼怪物,已经死在了他们的枪口下。一些杂乱物件散落在机器人旁边,有比较完整的金属块,锈蚀程度较低的机械零件,以及大大小小的容器。傅天河蹲下身,检查机器人的状况,它头部的视觉传感器不断闪烁着红光,一下一下,悄无声息。“这是个遥控机器人。”傅天河很快得出结论,“有人在操控它,来这里收集物资。”“真的吗?”霎时间所有人都精神一振。“嗯。”傅天河两下拆除了机器人的能量舱,里面的能量被用去将近一半,有明显的加工痕迹。傅天河:“这不是原装的能量系统,机器人被改装过,如果不出意外,可能还会有其他机器人过来,回收没用完的能量块,现在的月光里,能源应该是稀罕玩意。”特战队长:“能不能顺着它来的痕迹去找?”“应该能行。”傅天河看向沙弗莱,“这个是用天线操作的,能尝试一下信号对接吗?”沙弗莱:“刚刚就在试了,暂时还没收到回应,频道也没捕捉到其他信号。”傅天河:“可能是他们也在有意隐藏自己吧,毕竟这边还蛮危险的。”关于幸存者的更多线索,让众人浑身充满了动力,可惜此处和外界的通讯断开,只能使用内部短波频道,否则就能申请增派人手了。特战队员在小机器人附近安插了摄像仪,如果它被回收,能在第一时间发现。至于蓝色怪物的尸体,相对来说就没那么重要,毕竟在辰砂的深牢里还有一只,信标也已经通过研究,得到了许多资料,并制造出罗盘。队员们调试完成,将摄像机对准破损的小机器人,沙弗莱使用权限卡打开尽头的门,唔,被遥控的小机器人也有随手关门的习惯。沙弗莱:“接下来大家一定要注意,蓝色怪物可能还会有很多只。”“收到。”身份卡识别,门缓缓打开,光从前方传入,照亮所有人眼前。很难不在第一眼注意到那庞大的身躯,如同海底古怪嶙峋的巨石,攀附在建筑上。巨大的鮟鱇鱼镶嵌在墙壁中。从它头部中央伸出的细长凸起末端膨胀,散发着光芒,宛若一盏吊着的灯笼,悬在空中,驱散封闭空间中的所有黑暗。它的的双眼长在背部,头部扁平,生满尖锐利齿的大嘴宽阔,数不清的皮质突起让它看起来完全就是个怪物,仗着生活在深海不会被看到,肆无忌惮地长着。恐惧无可躲避,但陈念很快就缓过神来,他深吸口气,迅速调整好状态,用理智对抗本能。说起来还要感谢电幻神国,几个月的游戏时间极大增强了他的心理承受能力,眼前的景象要是被有深海恐惧症的人看到,估计都能喘不上气来。鮟鱇鱼没有鳞片,皮肤裸露在外,早已脱水干涸。但肉瘤上的光芒表明它还没有死,腺细胞分泌光素,缓慢的氧化反应产生光亮,成为明亮却不刺眼的灯。特战队训练有速地离开走廊,进入到这片宽敞空间,上百人的精神力探索着鮟鱇鱼,小心防备着可能会出现的意外。用不着摘下面罩,陈念就知道这里一定是和麦克西尼所在区域一样的恶烈腥臭。他和陈词对视一眼,正想靠得近些,尝试着接触,看看会不会再度听见声音,耳机里便突然传出特战队员的喊声:“监测到剧烈不稳能量波动!”什么?还没等问清楚,眼前骤然模糊,耳边的声音也消失了。数不清的矩形块在眼前晃动,让所见之物尽数化为模糊的色块,抖动着斑驳。一瞬间陈念以为自己又回到了电幻神国中,无数棕色脓疱破碎,汁液让画面马赛克化。他立刻伸手,抓住了旁边陈词的手腕,感觉到哥哥同样也用力地握紧了自己。陈词的存在让陈念安心了不少,起码无论情况如何,他并非孤身一人。很难用准确的拟声词描述正混乱响在耳边的动静,只能说每一声都让人整颗心揪起,寒毛耸立。好在这样的状态只持续了五六秒钟,眼前骤然重新清晰起来。仍旧是明亮的光,却并非来自半空中的深海鱼灯笼,一排排顶灯让影子失去容身之地,巨大的鮟鱇鱼消失不见,空旷房间被大型器械占满。一切都整洁至极,墙壁规整,天花板上伸出几条机械臂,到处充满着科技的美感。陈念惊讶地瞪大眼睛,他扭头看去,陈词眉头微皱,正用最快速度观察周围。而其他所有人也都站在原处,发出惊讶地感叹。沙弗莱和傅天河立刻来到兄弟俩身边,保证能在第一时间做出保护。他们所看到的,显然和方才感知到的不稳能量波动有关。一块块钢板正在被大型机械制造,机械臂进行着基础焊接,整个车间呈现出高度自动化,只有中央的控制台上显示出各种数据和流程。沙弗莱定了定心神,他走上前,去看控制台的屏幕。右上角只显示了当天的时间,但看车间内部的情况,应该处在月光坍塌之前的时间节点。几个机器人监工从他们身边路过,不曾察觉到这一百多个不速之客,径直继续向前。特战队员们继续监测着异常能量波动,试图找到它产生的源头。然而没等大家探知到更多信息,眼前就再度变得模糊。几秒钟之后,视野稍微变暗,灰尘无声地漂浮在光影之中,庞大无比的鮟鱇鱼咧着狰狞的嘴,头部的灯笼成为唯一光源。他们又回到了现实之中。沙弗莱身前的控制台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地板上被暴力拔除的痕迹。大型机器和机械臂也消失不见,一切冷清又恐怖。是幻觉吗?原本陈念还没觉得有什么,但突然回到现实,却陡然意识到压抑。方才的正常场景中,鮟鱇鱼所在的地方,还是完整的墙壁,如果他们站在墙根处,那现在是不是就相当于被鮟鱇鱼吞进了嘴里?没人能说得清类似的情况还会不会再度发生,大家的行动变得更加谨慎。陈词迈开脚步,来到鮟鱇鱼面前。他抬起手,按在礁石般粗糙嶙峋的皮肤上。鮟鱇鱼粗重的喘息声传入脑海。【……】它沉默着,一句话也没有说,似乎在这方世界里,除却由自己发出的光源,其他一切皆是虚妄。陈词将手收回,没有试图问它些什么。曾经这处车间是流水线的一部分,生产出来的钢板会被运送到其他地方,现如今运送通道已然垮塌,他们只能通过别的办法,寻找合适通路。几名队员收集了鮟鱇鱼皮肤上的角质层,作为样本进行化验。虽然它异常庞大,但还没到能被称得上海皇的程度,随着队伍不断深入,原初生物们的状态好像要更加完整。没人知道它是如何在脱离水源的情况下,还活到现在的。就算再怎么进化,原初生物也不能完全脱离水源才对。“这里有一只鞋!”频道中传出队员的汇报,他格外激动,差点都破了音。这是队伍进入月光之后,第一次发现的人类留下的物件!众人纷纷围过去看,一只属于孩童的鞋孤零零落在墙角,不过巴掌大小,沾满灰尘。墙角有一处破口,碎裂的混凝土挡在对面,但留下的空隙应该可以供小孩子通过,周围并未留下血迹。也许可能遭遇了危机情况的孩子,在当时顺利逃脱了。“试试这里。”几名特战队员使用工具将缺口扩大,率先进入一墙之隔另一侧。这边是流水线的下一步,仪器同样全都被移走了,鮟鱇鱼的后半段身体占据大部分空间。不再有深海鱼类提供的光线,红外目镜纷纷启动,精神力向着远处蔓延,敏锐察觉到了上方的不同寻常之处。天花板内融入了能够阻隔精神力的原石,但以陈词目前的水平,能够稍微冲破阻隔,察觉到更为隐蔽的情况。陈词用手肘戳了下沙弗莱,思维通过精神力对接,沙弗莱立刻拿出罗盘。指针正360度地无序旋转,表明吸引着它的东西正在头顶或脚底。就在沙弗莱想要将这一消息告知众人之时,他的眼前再度猛的一花。所有画面都旋转起来,红外目镜中的深浅绿色,在漩涡中心融合成浓黑。 第309章 她就是信标。看到女人的瞬间,傅天河骤然瞪大眼睛,一个多月前做的那场梦,前所未有地清晰浮现在脑海。是的,他在粉红色湖泊中央看到的女人,就是她!一切都在以极高的效率进行,十几条机械臂配合,使用钢板和各种零部件制造出样板间,摄像头进行扫描,探测密封性,圆形水管焊接形成排水系统,风扇嵌进通风管道。月光只是漂浮在中间,却精准掌控着一切细节,那双金色眼睛能看到的地方有限,但天花板和墙壁上数不清的摄像头,就是她无处不在的眼睛。短短半分钟,小型的金属板间拼接完成,被送往下一环节。月光就要转身,她似乎察觉到了站在不远处的众人,稍稍一顿。眉心中央那道竖直的眼睛,缓缓睁开,金色的,眼瞳。一百多道呼吸在顷刻间齐齐屏住。他们所看到的景象不过是芯片驱动的投影,在影像发生的那个时间点,队伍并不存在。然而她就像穿透了重重时空,察觉到了有人靠近,向他们投以探究的视线——下一瞬,漂浮着的金色身影突然消失了。镶嵌在墙壁中的投影仪熄灭,影像在此刻终止。空间重叠结束了,沙弗莱面前的控制台不翼而飞,只留下芯片,从半空中掉落在地。通讯频道中一片静默,谁也不曾出声,甚至都忘记如何发出惊叹。“……她是谁?”过了许久,才有人艰难问道。“应该是月光程序的具象化。”沙弗莱回答道,他强迫自己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其实没什么好惊讶的,他早就见过其他信标的拟人。但最后的那个眼神,却始终停留在脑海,不肯消退。陈念抬手捂住胸口。一颗心脏正在胸腔中剧烈跳动,发出砰砰声响,让他除此之外,听不到任何声音。他正在控制不住地浑身发抖,最后一瞬,他对上了那双金色的眼睛。严肃,却能在最深处找到片刻温柔。他亲手绘出过的面容,在刚才无比清晰地显现在眼前,所有细节,都完美贴合。“九月。”傅天河轻轻牵住陈词的手,低声道,“那是月光。”“我知道。”相比起来陈词要冷静得多,这里本就是月光内部,看到它的具象化,没什么可稀奇的。相比起来,陈词更介意他用精神力探到的男人。月光的选帝侯。“我刚才发现了黑波的踪迹。”陈词道,“白大褂是他留下的,他顺着侧旁的走廊进入了一扇门后面,身体呈现出重度感染的症状。”沙弗莱:“什么?”陈词:“他的后脑勺被移去了一块颅骨, ashes晶体就从里面的脑组织生长出来,手臂和腿部也有明显痕迹,看起来和傅天河当时的状况一样严重。”众人纷纷看向陈词所指的侧门,此刻严严实实的关闭,无法立刻通过。“等一下,我脑子有点乱。”陈念皱眉梳理着,“在我们通过时空重叠进入到这个大房间的时候,哥哥追踪到了选帝侯黑波的踪迹,他呈现出重度感染的状况,走进了门后。“然后沙弗莱在重叠空间里,把芯片插进控制台,我们从投影里看到了月光在进行样板间组装,这两件事其实是发生在不同时间节点的。”“然后空间重叠结束,控制台消失,月光的投影也消失不见。”陈词点头:“对。”“报告!有情况!”一直在注意着监控画面的特战队员突然道:“我们之前在走廊里留下的摄像机被移动了!”他简要说明了情况,在方才所有人被月光投影吸引了注意力,震惊至极的时刻,有东西靠近了他们事先设置好的摄像头。那玩意儿率先把摄像头朝下,让画面只能拍摄到一片漆黑,无法获知任何有效信息,然后过了几分钟,摄像机就被关闭了。但只是这些,就足够说明很多东西了。摄像机拍摄下来的画面可以反复回放,特战队员将它被碰到前的几秒钟一帧帧地播放,轻易就发现了是谁把摄像头挪动的。另一个和损坏机器人差不多型号的机器人。它背后同样有着长长的天线,用于遥控,摄像机放置的角度非常刁钻,只要有人从必经之路上过,就必定会有那么几秒被拍到。但看着机器人一路前行过来的动向,应该是事先知晓附近被安装了摄像头。“那个被蓝色异形拆开的机器人当时还没有完全停止运作。”傅天河道,“肯定是后面的控制人员通过传感器,看到我们布置摄像机了。”陈念:“咦?既然控制机器人的人知道我们过来,为什么还要躲着?如果他们是被困人员,看到有队伍前来营救,不应该会很高兴才对吗?”陈词:“也许在如今的月光里,他们必须警惕。”“他们应该把机器人剩下的零件和能量块回收走了。”沙弗莱道:“严格来说倒是件好事,起码幸存者们知晓,有人前来施救,他们会花点时间来判断我们是否能够信任,等得出结论之后,说不定还会主动同我们联络。”其他人纷纷点头。沙弗莱:“摄像机被关掉之后,可能也连带着一块儿回收了,只要重新开机,我们就能看到那边的情况,而且还能够通过芯片进行定位。”如此说来,根本就不用担心摄像机的问题,只要被控制的机器人别半路上把它扔掉,他们迟早能够得到有关幸存者的消息。于是,话题重新转到在重叠空间里的见闻。“我们可以等下一次空间重叠,去到黑波进入的那扇门。”特战队长抬手看了眼时间,“还有大约十三分钟。”沙弗莱点了下头:“大家都辛苦了,抓紧时间吃点东西,接下来我们应该会进入到更核心的区域。”陈念来到沙弗莱身边,和alpha起靠墙坐下。他打开面罩,从包里拿出一袋军用口粮,撕开包装,咬了一口。特战队员们的防护服严格密封,无法正常进食,只能使用防护服里事先准备好的营养液和能量块。好在大家都经过特殊训练,在体能高度消耗的情况下,也能够依靠这些支撑上很多天。就连排泄都必须在防护服内解决,排泄物会经过特殊管道储存在临时袋子内,通过更换的方式丢掉,保证处于绝对封闭的状态。虽然不太方便,但怎么着也好过可能感染的风险。陈词和傅天河也坐过来。黑波·赛里斯,是一个对三人来说都非常陌生的名字。陈念和傅天河此前根本就不关心什么政治,光是在地下城好好挣钱,努力生活下去就已经花费了他们大部分精力。而陈词,虽然作为辰砂选帝候,也不想去了解无聊的事情,有时间他更愿意去看点书和电影。所以他们的信息来源就只剩下了沙弗莱。“黑波·赛里斯,出生在月光管道区的普通人家,父母经营一家手工鞋店。“16岁他觉醒成为omega,并以极度优异的成绩通过高等院校选拔考试,作为提前批,录取到了月光顶层,在月光的最高学府深造,从事生化专业,并在24岁加入了研究所。“他在28岁那年,和工程院的总设计师孔昱结合并结婚,但因工作原因一直未育,30岁通过精神力考核,成为选帝侯的备选人,并在34岁成功登上这个位置。“之后留下的资料就不多了,他成为选帝侯没过几年,月光就发生了坍塌,从此了无音讯。”“嗯……”傅天河摸着下巴,“月光坍塌的时候,黑波和孔昱也都在上面吗?”沙弗莱:“对,当时没有搜查到关于航班和客轮的信息,他们两人应该都在月光里。”陈词知道傅天河想问什么,但从他探知到的情况来看,黑波肯定一直都在月光,并且活动在不对外开放的cpu中层,他的感染程度之深,明显不是两三个月能造成的。“殿下,时间快到了。”特战队长提醒他们。话题暂时结束,陈念将吃光的口粮袋子装回包里,拍了拍双手,重新戴上面罩。四人纷纷起身,做好行动的准备。能量探测仪的屏幕上,代表着强度的线条迅速攀升,在越过临界点,即将到达顶峰之时,眼前骤然一花。重新明亮起的瞬间,整支队伍立刻行动。他们跑过开启的侧门,沿着走廊冲向尽头,沙弗莱的手腕在识读器上划过,但从机器人体内得到的身份卡级别不够。他立刻带上神经适配器,适配器和头部之间夹着一层防护服,但仍然能够使用。数据线连接到插口,沙弗莱骤然进入到白色空间。那些丑陋狰狞的嘴还在等候着他,察觉到沙弗莱的进入,迅速蠕动起来。沙弗莱右手在空中一点,光标出现,他输入指令,调动程序的后台界面。时间紧急,他决定暴力破解,月光的程序应该有一段时间未经维护,希望它的防火墙没那么结实。有些人只能专注一件事,但沙弗莱不同。常年的忙碌让他的时间利用率达到极致,可以在保持状态的情况下,同时完成三四件,甚至五六件事。他的右手不断输入,进攻防火墙,左手创建屏障,弥补攻击之下接连产生的缺口。脑中同时思考着两种截然不同的代码。快,一定要快!前几次空间重叠只能持续三四分钟,他们还需要探索门后的情况,不能在破解上耗费太长时间。有什么粘稠的东西,从身边流淌出来,如同空白处裂开了许多看不见的细小缝隙。灰黑的脏污来自更深更深的内核,沙弗莱不敢轻易探寻的地方,因防火墙的松动不断泄露,某种程度来说,墙也拦住了它们。但如今,想要通过,就必须制造缺口!沙弗莱用力敲下最后一个字符。一道狭长的黑色竖直缝隙出现在他面前,如同有几只看不见的手,将裂缝生生撕开,艰难地呈现出狭长梭型。浓郁的漆黑几乎要从里面溢出,侵占白色空间。沙弗莱伸出双手,触碰到缝隙的瞬间,难言的刺痛席卷了全身,坏掉的数据正试图通过适配器,侵染他的意识!精神力的屏障牢牢护住心神,沙弗莱咬紧牙关,抵抗着不断蔓延开的寒意。他拼尽全力,将裂缝撕得更大一些,直到足够一人通过。灰黑染上了意识体的小腿,迅速向上蔓延。 第311章 但好在操作系统还无损。他找到针对水池的控制系统,启动排水。伴随着沉闷声响,水池侧边的闸门开启,污浊的水被哗啦啦地排出,水位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众人耐心等待着,排水的速度比他们想象中要快,只过了七分二十五秒,就已经快到了底部。由于压力的变化,底部的隔层开始显露。陈念不太能明白这一系列变化究竟出自何种物理原理,但总而言之,有个大块头浮上来了。钉入骨头的锁链正在回缩,刺耳声响中不断掉落铁锈,将海皇沉重的身躯拉拽上来。准确来说,是一节身躯。被锁链拖拽上来的部分只有五十米,大概是它体长的三分之一,这是一段掐头去尾的躯干,被上百条锁链牵引着缓慢向上。只是听到机械辛苦运行的声响,都能够感受到它的惊人重量。十几分钟前才在他们眼前出现的海皇,米德加德,转眼就只剩下了一部分。它剩下的头和尾去哪儿了?是不是在抽吸骨髓之后,又经历了其他残忍的对待?没人知道真相究竟如何,毕竟本该组成在操作台内的日志和报告,都被转移走了。锁链拉扯到极限,最终在半空中停下,海皇的残躯正好和站在池边的众人持平。“罗盘有反应。”沙弗莱道。“它里面应该有东西。”陈词顿了顿,“麻烦把罗盘送下来,我想去看一看情况。”沙弗莱还需要在控制台上调查系统,一名特战队员将罗盘送到陈词手中。陈词用精神力观察着残躯,截断面非常光滑,似乎是千斤重的闸刀狠狠斩下,径直将海皇剁开。要知道,这可是体表和内里都机械化的超级原初生物,想要将金属如此顺畅地切开,可不是轻易就能做到的。陈词:“我要进去看看。”“现在吗?”陈念抬手看了眼终端,“距离下一次时空重叠只剩下五六分钟了,会不会赶不及?要不等下一波吧。”陈词:“我不太清楚重叠的那部分时空是不是线性的,但从这两次来看很像,如果我们等一波再试,可能就会失去黑波的踪迹。”是要冒在可能在海皇体内进入空间重叠的风险,还是冒失去关于黑波线索的风险?唔……选择题呢。陈念略一思索,觉得陈词说得有道理。他们好不容易才遇见如此关键的人物,况且黑波明显想向他们传递某种信息,如果在这个关键节点跟丢了,会浪费掉很多时间。他看向被众多探照光束照亮的海皇残躯,约五十米长,有罗盘的指引,如果他们行动快点,应该能在下次空间波动之前完成。陈念作出决定:“行,那咱出发。”其实这种任务让一个人来完成就好,但陈词知道自己提出来,肯定会被弟弟反驳。除了爬管道的时候因为身材被卡住,陈念很想和他一起行动。陈词:“我们从血管进去。”陈念嗯了一声,海皇体型庞大,它身体里的任何组织结构,都具有夸张的大小,主血管粗得足够让成年人通过。特战队员们迅速整理兄弟俩身上的装备,血管比之前遭遇的管道要粗,他们也可以通过的,但陈家的两位少爷,显然需要亲自对海皇进行探索。一路上遇到的种种细节,也让队员们意识到了非同寻常之处。沙弗莱:“你们有五分钟的行动时间,我们会注意能量波动状况,为你们做提醒,一旦听到撤出的要求,无论情况如何,都要立刻回退。”“知道了。”陈念嘴里答应,他拍拍陈词肩膀,干劲十足地吆喝,“走,出发!”兄弟两人沿着海皇的身体表面攀爬,挪动到它后部的截断面,顺利抓住包裹在血肉中的骨骼。说来奇怪,海皇都已经变成一块块的了,身体组织竟然还未腐烂,难道说他们刚才排放的池水,其实也是某种防腐剂?总而言之,陈词和陈念非常顺利地找到了一处动脉血管,钻了进去。在血管中爬行是什么感觉?非要说的话,像进入了带有弹性的管道,随时都有大大小小的分叉延伸出去,稍有不慎手脚就会漏入其中。陈词在前面,根据罗盘决定方向,两人用最快速度前行,倒计时正在一分一秒的过去。米德加德的血早已流淌干净,只有一些池水留存在血管里,但大部分还是空空如也。偶尔能够看见附着在血管内壁上的粘稠硬块,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血栓了。如今这年头,连海皇都不那么健康,也得担心心脑血管疾病。血管在生物体内形成迷宫般的复杂网络,但主动脉只有那几条,通往着他们共同的源头和终点——心脏。突然间,眼前变得开阔。陈词跳入暗红色的左心室,能够整个人直立着站起身,他不想去仔细揣摩脚底的感受。心率正在逐渐攀升,不光是因为进入到了崭新区域,还有……某种冥冥当中的呼唤。沙弗莱的声音从耳机传出:“你们还有两分钟,可以准备回退了。”陈念也跳了下来,他踩在厚实的心壁上,有些站立不稳,伸手扶住侧旁。“东西在哪?”陈词调整罗盘的方位:“上面。”陈念抬头:“这个地方的上面应该是……左心房吗?”陈词:“嗯,我们是从动脉爬进来的。”“那快点吧。”陈念说着,就扒着周围的心壁,向上攀爬,他抓住房室间的瓣膜,奋力爬进心房当中。这下可真是闯进海皇的心里了。他默默地想。刚刚冒出头,陈念就看到了角落里的东西,原因无他,只是那东西在发光,在昏暗当中想看不见都难。金色的,光。“哥,我找到了!”他立刻惊喜地喊道,迅速爬过去,将那颗眼球拿在手。一颗金色的眼睛。陈念曾见过它,虽然当时观察得不够仔细,但只要是见过的人,都很难忘记。那是傅天河的右眼。而如今,这颗眼睛孤零零地躺在海皇的心脏里。不,它和傅天河之前的眼睛应该不是同一只。傅天河的假眼被唐纳德踩碎了,陈词还收集了里面的内容物,让沙弗莱化验。这时陈词也爬了上来,陈念立刻把眼睛给他看:“哥,它和傅天河的一样吗!”从陈词微微收缩的瞳孔中,陈念得到了答案。“奇怪,我们之前收集到的肢体残块,不都是属于一个年轻女人的吗?那这只眼睛……”“陈念,你们怎么样?”沙弗莱急促的声音再度响起,“能量已经在提升,你们必须迅速回来!”“好,知道了!”陈念停住话音,有什么可以等出去之后安全了再说,他将眼球放在密封袋里,从瓣膜边沿跳回左心房,准备原路返回。然而,就在这时。他的眼前突然模糊。糟了!脑子里只剩下唯一的想法。刹那间,陈念立刻反身伸出手,准确无误地抓到了意识到大事不妙,同时从后面把手伸来的陈词。兄弟两人,双手相握。也在下一秒,被温热的液体包裹。所见之处尽是一片流淌的鲜红,如同充血的是他们眼底,而非所处的空间。红,红,红。咚——心脏肌肉强劲地收缩,迸发出强大的力道,将富含氧气的血液泵出。陈念在一瞬间被喷射出去,他们确确实实在沿着原路返回,然而,然而能够让他们出去的断口已经不见了!胸口不受控制发出疼痛,似乎是紧张恐惧中肾上腺素飙升造成的,又似乎是某种形式的感同身受。只是究竟是对谁的感同身受?仿佛有挥之不去的异物,从心脏中流通。是……海皇吗?陈念的一颗心脏疯狂蹦跳,他只能用尽全身力气抓住陈词,一旦松手,就会彻底落入孤立无援的恐怖境地。他感受到陈词的精神力同他对接,来自哥哥的想法清晰传入脑海——别怕。纵然已经恢复了感情,面对突如其来的诡异绝境,陈词仍保存着难得的理智。他们沿着主动脉,被汹涌的鲜血裹挟着,宛若洪水中的两节浮木,不断和血管内壁碰撞,还有一些其余东西从身边掠过,那是结块的油脂,或者寄生虫。陈念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想吐,他前后左右三百六十度地不断旋转,眼前更是无休止的猩红,要不是他老老实实穿着防护服,有氧气瓶协助呼吸,估计已经被血淹死了。咚——每一下心跳,都让稍微慢下来的血流重新加速。“你们怎么样!陈念!陈词!”“九月!”耳机中是沙弗莱慌张地呼喊询问,还有傅天河的喊声。陈词冷静地回答:“我们没事,现在正跟着它的血走。”陈念紧紧抓住另一只手中的密封袋,金色眼球在他掌心发着微光,几只细长的寄生虫过来,似乎对此很感兴趣。扭曲的肉色身体,波纹般摆动着,汲取着血液当中的影响,寄生生活。 第313章 e9:“我们遭遇了蓝色异形的袭击!现在已经离开了原定的休息地点,进入了一条走廊内,目前没有造成其他伤亡。”海皇麦克西尼所在的那片区域里,连频道内部的通讯信号都搜不到,一直到遇见了残破小机器人的走廊,才重新恢复通讯。当时因为已经离几位伤员太远,为了节省时间就没再重新折返回去,把他们带到那边。特战队长:“收到,那条走廊之前有蓝色异形活动,保险起见,你们可以穿过走廊,或者跟随沿途机器人留下的痕迹,进行追踪,根据现有的线索推测,机器人是由月光内的幸存者操作的。”e9:“收到。”“三名伤员的情况如何?”“一切正常。”徐枫仪汇报道,“虽然说起来挺恶心,但我们三个把陈词少爷配制的溶液喝下去之后,情况确实缓解了不少,可以继续行动。”“那就好,目前携带的弹药还足够吗?”“足够,那些蓝色玩意儿处理起来比晶体生物还要方便一些。”“对了,你们要小心鮟鱇鱼。”陈念突然想起来:“刚才我们在行进过程中杀死了一只蓝色异形,它体内的寄生种钻到一只巨大的鮟鱇鱼体内了,如果你们走我们经过的路,会遇见它。”“收到。”“同时这片区域还有空间重叠的情况发生。”队长简要说明了一下情况:“异常能量的波动情况会因为距离产生一些变化,你们那边空间重叠的频率会比我们慢,所以没办法进行同时预警,一定要自己多留心盯着点。”两拨人重新取得联系,所有人都轻松了不少,特别是知道三名受伤的队员情况得以控制。“说不定他们还会比我们更先一步找到幸存者呢。”陈念轻声道。然而很快,他们就轻松不起来了。走出栈桥的尽头,能量波动再度攀升,满眼矩形斑驳后,他们又一次进入了重叠空间当中。大部队也终于清晰看到了黑波的身影。月光的选帝侯正站在楼梯处,望着下方一排排的培养皿,众多培养皿高约3米,半径70厘米,人站在其中,轻易会被淹没身形。数不清的蓝色生物浸泡在培养皿中,它们的体型有些微不同,高矮胖瘦,沉浮在浅绿色的溶液里,蓝色的皮肤呈现出更为诡异的色泽。只是除却皮肤颜色,这些生物绝不能称的上是异形。他们拥有比例正常的双手和双腿,肩膀上也只有一副脖颈和脑袋,面部的五官些许模糊,但仍旧能看出轮廓。偶尔在背部和胸腹这些大面积的地方,还有属于人类皮肤的颜色。“嘶……”一时间耳边充斥着众人倒抽凉气的声音。正被放置在培养皿中的生物,竟是各色各样的人!有些人表情流露出些微痛苦,但更多的都处在平静当中,他们双眼睁开,透过大型培养皿的透明外壁,看着周围发生的一切。或将手掌按在上面,和照顾他们的小机器人进行无声交流。如同……如同一切都出于自愿。黑波·赛里斯沿着楼梯走下,注意到他过来,培养皿中的人们纷纷看去。在众多队员们震惊的注视下,那些蓝色的手臂接连抬起,定格在额边。成为标准的军礼。黑波颔首,他步履蹒跚地走过大厅,去控制台边查看营养液的配比数据。沙弗莱用力吞咽,他听到自己声音沙哑:“十九年前,月光的幸存者被疏散到周围的环海平台,部队抵抗原初生物,保护平民,等待救援。”“然而当时月光内部还有七万人的驻军,并未和陈蔚元帅汇合。”七万人。陈念嘴唇紧抿,他们现在所看到的不过一百多人,也许、也许在这座设施的其他地方,还有很多类似的培养基地。黑波回头看了一眼,如同在确定来自另一方时空的众人有没有跟上,但身处过去的他,只能在当时看到一片空气。他所有的感应,不过是来自身为选帝侯的强悍精神力罢了。或许在他自己心中,也认为可能是深度感染后出现的幻觉。但无论如何,就算是再渺小的希望,也值得去尝试。“跟我来。”黑波径直穿过众多培养皿,打开房间另一侧的大门。能量强度在此刻下滑,眼前骤然一花,明亮灯光下,黑波的身影消失得无影无踪。但那一根根巨大的培养皿仍立在原地,同时多出来的,还有附着在天花板和墙壁角落,足有七八米大的巨大卵袋。卵袋整个呈现出恶心至极的荧蓝色,如丰硕的桑葚子,或是福寿螺的卵,嘟嘟囔囔地下垂。每一个卵泡具有呼吸般,微微起伏着。卵袋的表面一圈呈现出鼓胀的半透明,甚至还有不少已经破裂,蓝色的汁液黏稠地流淌出来,落到地面,在半空中拉出丝线。泥鳅状的细长生物正在从里面钻出,它们身体扭动着,表面细嫩湿润,显然才刚被孵化,还非常脆弱。!!!陈词瞳孔猛然一缩。真正让他心跳停滞的,并非那些刚刚孵化出来的异形。而是由精神力探测到的,培养柱当中的情况。有大半培养皿已经空了,曾经浸泡其中的蓝皮肤人类消失,但还有三四十个留在这里,而每一处培养柱的基座,都有蓝色液体干涸的痕迹。众多孵化出来的幼虫,一路爬行到培养柱,最终钻进身体里。所以他们才会在半路上遭受蓝色异形的袭击!特战队长的声音发紧:“沙弗莱殿下,我建议将这些东西立刻摧毁。”沙弗莱紧紧盯着天花板角落的卵袋,粗略估算,这些卵至少得有数千个,如果每一个卵泡中都孕育着泥鳅种,一旦它们完全孵化,后果不堪设想。“我也觉得。”沙弗莱低声回答。“b、d、f小队,准备爆破,其余人员注意防守!”□□迅速上膛,随着通讯频道内的一声令下,七八颗□□同时击中天花板上的卵袋。宛若点燃了极富油脂的物件,只听轰然一声,整个巢穴熊熊燃烧,迸发出隔着防护服也能感受到的灼热温度!动乱在这一瞬爆发。此前离开卵袋的众多泥鳅状生物,察觉到了巢穴的危机,迅速翻腾,培养皿中由人类转化的异形们在寄生种控制下,纷纷发出凄厉嘶叫,它们撞破玻璃,踉跄着朝队伍扑来!纵使这些怪物可能由其它军人变异而成,心中也到底存有不不忍,但扳机的扣下,没有任何迟疑。这是解脱。子弹倾泻,三十多只异形被尽数消灭,蓝色泥鳅从它们尸体的脊柱处钻出,试图逃窜,寻找新的寄主,但都无法逃脱子弹的封锁。一时间设施内如同炼狱,熊熊燃烧的火焰中,蓝色汁水和残肢飞溅。直到最终,枪声安静下来。耳边就只有噼里啪啦的灼烧声,还有众人粗重的喘息。“辛苦大家了。”沙弗莱低声道,“类似情况还有可能在其他区域出现,一旦发现卵袋,立刻根除。”“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傅天河心有余悸地问。“大概是某种巨型生物产下的卵吧。”陈词轻声道。这里是月光内部,能出现的大型生物无非就是海皇,直觉告诉他,那很有可能是某只海皇产下的卵。这样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会有蓝色异形生物袭击了陈念,它被海皇的幼体寄生,携带着满腔仇恨,想要除掉兄弟两人。也许正是因为他和陈念的诞生,才导致情况变成了……这样。火焰逐渐变弱,硕大的卵袋被烧成了灰黑色,不断有灰烬轻飘飘地落下,如果掀开面罩,大概能嗅到蛋白质烧焦的浓郁臭味。“走吧。”沙弗莱道。特战队长嗯了一声,他回头看向倒在地上的众多尸体,朝它们最后敬了一个礼。黑波想要引领他们通往的大门打开,眼前空间重新变得狭小。这里安置的唯一设备,就只有前方敞开的箱型区域。“应该是清扫区。”沙弗莱道,“用于两个区域之间的过渡,需要在里面进行全身的消毒和检查,通往另一侧的门才会打开,当年ashes爆发的时候,所有信标都设置过清扫区。”“也就是说我们过去之后,就能够去到月光的其他区域了?”陈念双眼一亮。方才他们探索过的都是车间和实验室,那么这个其他区域,会不会就是人们所在的避难所?“试试看吧。”沙弗莱道,他在通讯频道内询问另一只队伍,“e组,我们即将通过清扫区,你们那边的情况如何?”“一切正常。”戴维斯回答道,“我们正跟着机器人留下的痕迹前行,能接收到定位吗?”“可以。”双方充分交换信息,戴维斯一行人也在刚才进入了重叠空间,数不清的机器正在不断运送物资。虽然半个人影都没见到,但它们显然是要送到有人住的地方去。戴维斯:“我们会继续追踪,随时保持联络,完毕。”队长:“来吧,先试试看能不能从清扫区经过。”特战队员在箱型空间内放置探测机器人,他们一直都有携带这种轻便的圆盘型机器。然而一路上大都需要详细操作,必须亲自手动控制,以小型机器人的功能还无法办到,只能进行环境探测,或者拍拍照什么的。傅天河完成了线路检查,他没有精神力,做很多事情都不方便,陈词干脆就精神探测之后,用语言给他形容出来。也许是标记的作用,他们总能轻易明白对方的意思。要是他也有精神力就好了。傅天河数不清是第几次冒出念头。不过现在,他已经开始慢慢接受自己了,就算没有精神也没关系,他同样可以在别的方面发挥价值。好比说现在,如果他不在,还需要从特战队里面选一个精通工程的队员出来。优秀的特战队员有很多,厉害的工程师也不难找到,但把这两者结合起来,选人就要麻烦许多。 第315章 傅天河:“大概是那边又收不到信号了。”他们只能这么想,毕竟整整十二号人呢,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消失。局面一下子凝重,将陈词和陈念拉回现实。是啊,他们现在还处在危险当中,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没时间可供耽误了。距离时空重叠结束只剩下了几分钟,他们必须速度快点。他们迅速走到长廊尽头,沙弗莱使用身份卡打开大门,陈念迈步踏入,看到门内景象的那一瞬,整个人愣在原地。相隔五米放置的两个培养基,以及设立在前方的控制台,管道从天花板内伸出连接培养基的顶部,输送营养物质,同时将代谢废物过滤。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更多细节,仪表盘上代表着能量强度的曲线便骤然滑落,将他们拉回现实世界。陈念一个箭步,冲到左侧的培养柱前,整个房间失去光源,只有二十人随身携带的探照灯的光束交织,但远达不到明亮的程度。和先前看到的大型培养房间不同,此处的培养柱还是完好的,只是表面落满了灰尘,里面早已空无一物。就连控制台都在。陈念的呼吸愈发急促,他紧贴着培养皿表面,转过身,似乎在这一刻,进入到了透明器皿的内里。能清晰看到对侧的另一个培养柱。曾经蜷缩着身体,双眼紧闭,漂浮在其中的婴儿已然消失不见。在他的肩头,有月亮形状的胎记。陈词:“……”他同样走上前,来到对侧的培养基处。陈词站定,抬起眼眸,和五米之遥的弟弟对视。陈念瞳孔一缩。仿佛在转瞬间,回到了那场梦境。有着金色眼睛的异形穿梭在房间中,忙碌地照顾着器皿当中沉睡的婴儿,从它肩部伸出的四条手臂随意伸缩,同时完成着许多件事。它把两个婴儿照顾得非常好,直到……金色纹路被诡异的蓝侵染。它,被寄生了。先前陈念不明白为什么异形的态度会产生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但现在,他全都知道了。从悉心保护,到狠厉铲除。陈念深吸口气,他抬手揪住防护服胸前,似乎如果不这样做,心中涌现的悲凉就会让他无法呼吸。纵然残存下的记忆只剩下梦境里的一些,竟然也会对那一直照顾着他们的异形,产生感情。原初生物们也会这样吗?对于那些低等的来说,应该不会吧,它们只剩下生存的本能,连智力都非常低下。但像是海皇这样的超级原初生物呢?一路上他看到了麦克西尼流下眼泪,更是在米德加德体内感受到痛苦和愤怒。好……好奇怪。沙弗莱也想到陈念给他详细讲述过的梦,皱起眉头。只是他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用于培育兄弟俩的实验室,应该在相当秘密的地方吧,他们只是从水族馆的长廊穿过,就进入到了这里。他走到对侧的门前,抬起手腕,识别身份卡。只听滴的一声轻响,残存的电力让门艰难打开了。然后,沙弗莱看到了一模一样的培养间。两个相距不过五米的柱状培养皿,以及中央前方的控制台。陈词和陈念当年所处的实验室,并非唯一。他向前走了几步,能量检测仪上的数据突然不稳地波动,但波形完全不同于之前的几次空间重叠,更像是受到了某种紊乱影响。“我们可能要接近能量源头了。”沙弗莱道,他打开通讯频道,向另一边的特战队长汇报:“这里可能隐藏着能量波动的源头,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我们派出了探测机器人,发现了不少人类留下的痕迹,而且有许多非常新鲜。”特战队长的声音不甚清晰,大概是能量波动干扰了信号频道。沙弗莱略一思索,道:“先在原地等我们一下,下次空间重叠,我们会与你们汇合,先一起去搜幸存者的踪迹。”“收到。”这是当下最为妥当的决策。一百二十多号人已经分成了三波,戴维斯小队失去联络,行踪不明。随着越发深入核心区域,他们不能再分散了,否则一旦信号干扰的情况再度发生,很难重新汇合。况且,留着那个能量源,保持规律的空间重叠也很重要,不然有很多在现实中已经损坏道路没法顺利通过。傅天河来到沙弗莱身边,两个人望着前方的培养室,谁都没有说话。许久,沙弗莱看向傅天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低问道:“你会担心吗?”傅天河:“担心什么?”沙弗莱:“陈词。”“唔,没什么好担心的吧?”傅天河挠挠头:“他还能当着我的面变成八爪鱼怪物不成?而且就算变了也没关系吧,只要灵魂还是熟悉的那个,搞搞人外好像也挺时髦的。”沙弗莱忍不住失笑。是啊,没什么好担心的。此刻的兄弟两人一定比他们更加困扰,他们就不要表现出来,加重兄弟俩的心理负担了。“走吧,去见面看看。”这方区域内的系统都保持着低能耗状态,能够支持最基本的运转,包括温度调节,相比外面零下十几度的天寒地冻,确实要暖和不少。一连开启了七八道门,都是完全相同的房间布置,搞不清兄弟俩当初是在哪个房间里被培育长大的。这些空着的培养柱里,曾经也浸泡着和他们一样的胎儿吗?现在它们又都到哪里去了?这是个不能细想的问题,因为无论结果如何,都是那么残忍。眼看着能量又要重新升高,傅天河揽住陈词肩膀,道:“走吧,我们回去,和大部队汇合。”陈词沉默地点点头。他回过身,最后看了一眼培养室,自从陈念做过那个梦之后,他就一直很在意,想着自己也能不能回忆起一些相关的画面。可是没有。就算再怎么努力的想,他也什么都记不得。陈词最早的记忆竟然是在五岁的时候,沙弗莱偷偷带着他从白塔里溜走,他记得男孩探头探脑,仔细四处观察着,躲开所有人的样子。哦,还有最后他们被抓到,沙弗莱挨训委屈哭了,满脸都是鼻涕和眼泪。现在想来,可能是从前被保护得太好,没有什么深刻到足够被记住的回忆吧。如果自己也能像陈念一样,稍微记得些就好了。陈词还是头一次陷入这种,无论再如何努力都无济于事的局面,从小到大,他总能把所有事都做的非常好。萦绕在心底的情绪,叫做挫败吗?不过也无所谓了,弟弟能做到,他做不到的事情,不该成为困扰的理由。他们之间,无需攀比。空间重叠再度发生之时,二十人的小队重新踏上升降梯,他们经历重重消毒,通过清扫区,进入到了上方其他人所在的区域。大部队正在等候。队员们席地而坐,抓紧时间整备,有不少人靠在墙边,稍微打个盹休养精神。特战队长也罕见地显露出疲惫,但仍旧没有休息,紧盯着虚拟屏中拍摄到的画面。“怎么样。”沙弗莱问。队长并未直接回答,他指了指屏幕,示意沙弗莱看。因为光线不好,探测机器人拍摄到的画面不太清晰。但能看出整座设施呈现出古罗马角斗场般的圆形,一层层的阶梯向上,用环带状的走廊连接,墙壁上镶嵌着数道厚重大门。而在圆形中央,躺着一只庞大的狮鬃水母。狮鬃水母本就是世界上体型最大的水母之一,触手可达三十五米的长度。然而作为原初生物的它,可比正常体型放大了十倍不止。光是那伞形的躯体,就足有三十米,层层叠叠如同不断堆放的布料,因为脱水干燥起皮。下方的八组触手更是恐怖,大概有四百多条,达到恐怖的千米长度,宛若数不清橙色的藤蔓攀附于墙壁,散落在环形走廊。比起什么实验场所,更像是专门为狮鬃水母打造的坟墓。它的每一根触手上,都布满了尖刺和装满毒液的囊,能够射出毒素,让生物全身麻痹而死。而且在水母的伞盖之下,还有数不清的橙色球泡。“哇,这些是水母的卵吗?”陈念忍不住凑得更近。虽然只系统学了几个月,但他好歹也是搞博物学的,认识的物种可不少。在繁殖季节,狮鬃水母会聚集在一起,释放大量精卵,有些精子会游进水母体内发育,更多则以受精卵的形式在海水中生长。“这些东西应该是发育过几天的受精卵吧。”陈念琢磨道,“不知道还有没有活性,要是像我们之前看到的蓝色虫巢一样,就麻烦了。”特战队长道:“原本这些受精卵有更多,但是不少都被搬走了。”“搬走了?”“嗯,如果探测的不错,这里应该是一处避难所,设施内居住着很多人类。”沙弗莱:“先暂时修整吧,等大家都养足精神,调整好状态,我们再过去调查,不差这一会儿了。”“好。” 第317章 果然啊,刚才是在装死。众人跟在机器人身后,沿着环带形状的走廊向上,偶尔需要避让狮鬃水母搭在地面和墙壁的触须。虽然它看起来已经死了挺久,但难说毒囊里还有没有储存的毒液,万一把防护服扎破,中招就惨了。“会不会是陷阱?”有队员在通讯频道里悄声询问。队长:“不排除这个可能,保持警惕吧。”机器人最终把他们带到了三层的某扇门前。陈念凑上去观察,唔,很厚重,密封性肯定非常好,能阻隔外界的所有干扰。幸存者就在里面吗?那真的太好了!突然一声电流音发出,把陈念吓了一跳,赶忙后退,贴到沙弗莱身边。“十九年了,还是头一次看到有人过来,真够稀奇的。”话音因电流些许是真,“啊,我都要忘记人类应该是长什么样子的了。”最后一句话,让所有人都微微一愣。沙弗莱:“您好,我们是从辰砂来的特战部队,此次探索月光,是想要知晓当年坍塌的真相,请问诸位是幸存者吗?”“幸存者?算是吧。”对方轻笑了一声,“不过我们已经不需要救援了。”“什么?”“我们在这里过得也很好,如果没别的要紧事,麻烦快点离开吧,不要耽误我们收集物资。”第206章 对话才刚开始,不过寥寥数句,就陷入了出乎意料的僵局。众人面面相觑。不需要救援了……是什么意思?难道在月光内部被围困十九年之久,和外界完全断开联系的幸存者们,不想重新去到外面的世界吗?僵持之际,陈词突然道:“你们被感染过吗?”“按照时间线推测,月光在坍塌之前就已经知晓了ashes存在,外围长满了晶体,空气中更是无处不在地飘荡着粉末,人类处在这种环境下,不可能不被感染。”“但你们还活着,听你的声音,应该已经四五十岁了吧。”陈词抓住傅天河的手腕,和他一起来到门前。陈词不清楚通过大门,能否看清状况,但还是主动摘下他和傅天河的面罩。“我的alpha感染ashas已经有十六年,我们暂且通过一些手段,抑制住了病情,但如果情况继续发展下去,他会死。”“如果你们有针对ashes的手段,请告诉我,我非常非常需要,谢谢。”少年冷静的话音落下,迎来的,只有一片死寂。傅天河呼吸不住急促,明明隔着两层防护服,却觉得陈词攥住的地方,正在发烫。他侧头看向身边的omega少年,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坚定而平静,无论发生什么,都无法将其动摇。眼眶在发酸,果然啊,无论遇到何种状况,九月都愿意为他挺身而出。只是……这扇门后面,真的是和他情况相同的感染者们吗?过了许久,那声音相当短促地冷笑一声。“感染晚期患者?真有意思。”傅天河却敏锐地从中听出了几分悲哀。“如果你很想知道的话,就进来吧,只希望之后,可别后悔。”面前的大门仍然毫无动静,机器人重新移动,在经过陈词身边时,机械臂轻轻扯了下他裤子,显然是叫陈词跟上。“我有种不祥的预感。”陈念小声道。沙弗莱没有说话,只是用力握紧陈念的手。机器人向旁边移动了十多米,在墙壁和走道的交界处,有一处约七十厘米宽的缺口,被修整得相当平滑,正是众多机器人被投放出来的渠道。机器人回头看他们一眼,率先钻入其中。这可不是什么好路。进去的途中空间太过狭窄,很难施展得开,如果遭遇什么危险,和活靶子差不了多少。陈词:“我和傅天河去试一下,大家如果不放心,就在外面等着吧。”“我也要一起!”陈念立刻道。陈词:“你跟沙弗莱先在外面,如果情况正常,再和大家一起进来。”陈念:“……好吧。”陈词俯下身,率先钻进洞口。已经数不清是来到这里之后的第几次钻洞了,陈词都要锻炼出相关的爬行技巧,傅天河跟在他身后,轻声道:“能用精神力探到吗?”“有点难,不过前面应该没什么危险。”沿着打磨光滑的通道爬行上百米,前方出现了洞口,陈词双臂撑着身子钻出,进入到一处约五六平米的空间,除却地板上的洞,其余地方都被严格封闭。傅天河跟了上来,立刻被满墙满地的紫色痕迹吸引了注意力。那是无数错乱的手印,以及手指划出的弯曲痕迹,如果变一种颜色,更像是……更像是濒死之人留下的血书。只是已经无法辨认出其中字迹了。陈词伸出手,轻轻摸在上面:“这是ashes感染者的分泌物。”“只有同样感染的人才能够看到,陈念曾经在我们父亲的故居里,发现过相关痕迹,他以此为标记,给我们留下了一张避难所的设计图。”傅天河能够理解这些痕迹的存在。曾经发病的那些日子里,他嚎叫着拼命抓挠身体,用溃烂流血的指尖抠住墙壁,留下一道又一道凄厉的血痕。扬声器里传来声音:“向前几步。”傅天河定了定心神,和陈词一同走到正对面的墙边。墙壁向侧旁划开,露出一道仅供一人通过的窄门,陈词和傅天河迈步进去,门在他们身后关闭,几秒钟后前方又打开。就这样一路穿过众多狭小隔间,每一处的面积有限,倒也足够节省空间。“到了。”在第十二扇门前,陈词突然道。傅天河立即打起万分精神,他屏住呼吸,见证着通往幸存者避难所的门,在面前打开。眸中映出对方模样的瞬间,他瞳孔猛然一缩。“啊啊啊啊!!!”傅天河的失声尖叫中,陈词也无法自控地猛然后退一步。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对方似乎料到了他们会如此反应,面无表情地望着惊骇的两人,或者说,他已经无法做出任何表情。他脸上的肌肉几近融化,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肤,和骨骼却并非完全贴合,其中填充着凹凸不平的紫色晶体,让整个头颅呈现出可怖的变形,那绝非人类能够拥有的头部形状!嘴唇更是消失不见,牙床裸露在外,呈现出黑色的萎缩姿态。在他脖颈的大动脉处,生长着一道道的鳃状结构,被晶体撑开,露出猩红的鳃片,毫无疑问,鳃腔早就被填满了。他的左眼不翼而飞,留下空荡荡的黑色眼眶,右侧因为眼皮的缺失,如鱼类般大大睁着,恐怖至极。至于衣物之下的身体,当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后悔进来了吗?”那人声音嘶哑得古怪,陈词这才意识到,并非电流造成的失真,而是他发出的音色本就如此。也许声带遭受影响,口腔的形状变化,也让发音和正常人类有所不同。陈词只愣了两秒,就迅速回过神来。他的表情重新恢复平静,如同眼前的怪物,是再正常不过的存在:“您好,这里除了您之外,还住着其他人吗?”“其他人都和我一样,我暂时还不想把你俩带给他们。”那人后退两步,腾出空来,“进来吧。”傅天河一颗心在胸腔中咚咚狂跳。那是……什么?他当然能接受生长出来的ashes晶体,毕竟他自己也有过那种时期,可……鳃?人怎么着也不应该长出那玩意吧!陈词迈步跟上,精神力悄无声息地散发,探明房间内的所有情况。操作台,屏幕墙,麦克风。这是一间控制室,大概是用来操作释放出去的众多机器人的。方才他也是在这里,同陈词对话。“真稀奇啊,都已经过去十九年,竟然还有人过来。”那人说着,坐到控制室里唯一的椅子上,椅子似乎被使用了很久,坐垫和靠背都已经磨得露出里面的棉絮。“自出事之后,针对月光的救援一直都在进行,但它被严密封锁,部队来了上百次都被挡在外面,直到最近,我们发现了突破封锁的方法,才成功进来。”陈词顿了顿,主动道:“我叫陈词,他叫傅天河,请问您怎么称呼?”“埃里克。”那人裸露的眼球转动,视线移向傅天河,“他是晚期感染患者。”傅天河深吸口气,没什么好惊讶的,他刚才的那幅表现,和曾经嘲笑他右眼的人,又有什么区别?“是的,我的右眼被ashes刺瞎了,也接受过全身手术,将晶体清除,但都起不到治愈的效果。”埃里克:“但看起来你的状态,可比我们好得多啊。”傅天河:“很多年前,我偶然得到了一个能够抑制ashes的物件,所以才勉强以这个姿态活到现在。”既然埃里克说着“我们”,就没必要再问其他幸存者的状况如何了。但无论外貌怎样,他们也都还活着。而且并未表露出痛苦,就好像……ashes已经不再会让身体剧烈疼痛,疯狂瘙痒了。埃里克看向陈词,似乎发现了什么:“你和一个感染晚期的患者结合,为什么没事?” 第319章 “在大部分人还没有出现症状的时候,坍塌就发生了。”“说是坍塌,可能有点不太恰当,整个过程进行的非常慢,更像是经过精密设计的结构改造。”“我们全都是居住在下层的人,在长达三天的坍塌过程中幸免于难。不断有住在上层的居民向下撤离,最后我们进入了地下部分,被系统安置居住在避难所。”“就在我们以为事情很快会过去,救援即将到来之时,病毒在避难所内部爆发了。“严格来说,是我们在进入避难所之前就已经被感染了,只是等到那个时候才终于发病。”“原本应该是让我们活下去的避难所,就这样变成了人间炼狱。”“可能是我比较强壮,就算那些东西刺破体表,占满了整个身体内部,也还勉强活着。”“身边的同伴不断死去,很快就只剩下了我自己,随后我被转移到了其他避难所,那里的所有人都和我一样,是重度感染,但还有一口气吊着的人。”“之后我们被大量喂食某种溶液,现在想想,应该是提供给ashes的养料,好让它们不再吸取我们的血液和内脏。“短短两天,又有很多人死掉,我很幸运地再次活了下来,被转移到第三个避难所。”“就这样重复了不知道几遍,当时我和死了的状态差不多,可能还不如死了幸福,记忆没剩下多少,等到最终清醒,就看到自己已经变成了……这个样了。”“其他人和我的经历也差不多,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都是被筛选出来的,幸运的幸存者。“ashes经过喂养,已经和我们融为一体,成为了一部分。”“而我们,也莫名长出了不属于人的,古怪部分。”第207章 埃里克用他那被摧毁到嘶哑的嗓音,讲述着当年的种种经历:“之后我们就一直住在避难所里,依靠每天送进来的营养物质生活,但很快,不再有东西被送进来,甚至连电力系统都保持在最低能耗,仅仅足够维护温度模块和通风系统。”“所有人都是感染者,行动起来要方便许多,大家尝试着去外面搜寻物资,探索情况,但遭遇了怪物的凶猛袭击,折损过许多人员。”“好在不久之后,我们找到了这座避难所的系统密匙,解锁其他区域,拿到了事先放置在其中的大量物资,生活总算是步上了正轨。”“我们培育一些动植物当做食物,又使用机器人进行探索和收集,也终于和其他的避难所取得联系。”“这处设施里的所有避难所都跟我们的情况差不多,有几个没有丁点动静的,大概是里面的人全都死光了,我们相互合作,尽可能的生存下去。”埃里克扯动嘴角,萎缩的牙床露出个渗人的苦笑:“说起来真是神奇,都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竟然还想要活着。”“十几年来,我们唯一思考的是就是怎样才能更好的活下来。我们使用机器人探索过所有可以进入的区域,也和其他设施内的避难所取得联系,据说在东侧,还有情况比我们更好的幸存者。”陈词垂下眼,陷入沉思。陈蔚在坍塌不久就前往月光施救,最终把他和陈念带回辰砂,也就意味着,他们的培育时间一定要远早于坍塌。月光早就知晓ashes存在,甚至对它的破坏性有所预料,所以才会让他和陈念诞生,用血液当做疫苗。可它为什么没有提前透露出任何消息?如果能够提早预警,是不是就不会造成这么大的伤亡,让局面变成如今的地步?而在整个过程中,黑波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空间重叠中黑波试图带领他们来到避难所,是想要告诉他们什么吗?陈词:“方便让我们看一下避难所内部的情况吗?”“可以。”埃里克站起身。他刚一打开门,就看到走廊上无数逃窜着离开的身影,孩子们嘻嘻哈哈地推搡着,谁都不想落在后面陷入被抓住的风险。“喂!”艾比训斥道,“作业都写完了吗?整天乱跑像什么样子!”他们作为突然到来的外人,被当做观察对象也很正常。倒是这种轻松的氛围,让傅天河心里的阴霾消散了不少,无论这些孩子情况如何,他们一直都在被爱护着。至于以后……也会好的。埃里克引领着他们前往生产区,自从解锁全部区域,又能够使用机器人,从外界收集物资之后,避难所的能源有了指望,倒也能形成自给自足的局面。绿油油的蔬菜生长在培养基中,一排排地填充空间,就连走廊和房间里的绿植都是可食用的蔬菜。鸡鸭在逼仄的笼子里生活,只需要一个多月就能长大,被宰杀。还有用来孵化虫类的箱庭,那是重要的蛋白质来源。靠这些东西,他们存活了整整十九年。并且如果不出意外,可以永远生活下去。傅天河突然想到另一件重要的事:“几个小时之前我们和另一支小队失散了,你们有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一共是十二个人,沿着西侧走廊机器人的痕迹追踪,突然间就和我们失去了联络。”艾比:“走廊那边是另一处避难所经常活动的地方,你们去东边看看吧,他们那里的情况要好上许多,说不定还知道很多别的消息。”“好。”陈词答应下来,他们还得去外面和大部队汇合:“那我们就先离开了,等完成所有任务之后,会想办法把你们带出去。”埃里克摇摇头,他没有明确拒绝,只是道:“到时候再说吧。”陈词和傅天河离开之时,曾经跑过来问他们外面是否有阳光和海洋的孩子趴在墙角,探头探脑地偷偷看着两人。傅天河停住脚步,两人视线对上的一瞬间,男孩嗖地缩回头,消失不见。两人在埃里克和艾比的陪同下,回到入口处。“水母的身体下方有一个非常隐蔽的通道,从那边穿过,一直向前就能抵达,如果需要同我们联络,就用这个频道。”傅天河点头,他轻轻揽了下陈词肩膀:“走吧。”“你也要和我们一起去么?”陈词却突然道。傅天河:“嗯?”“当、当然了!”先前在转角看到了男孩又从角落里探出头来,他似乎非常惊异陈词竟然发现了他,你是怎么看到我的?陈词:“精神力。”“噢!你竟然有精神力!好厉害,据说住在这里的大人有的曾经也有呢,只可惜现在都消失了。”傅天河一怔,种种回忆浮上心头,他作为ao结合生下的孩子,在父母双方都具有精神力的情况下,必然也会觉醒,却在检测时毫无动静。ashes不但吞噬了血肉,还吞噬了精神力,包括那些已经顺利觉醒的人。他心头突然浮现出了一瞬间的庆幸,庆幸当年母亲做出的努力,将金色眼睛植入他眼眶,庆幸在半年之前偶然遇到九月,勇敢地上前搭讪。傅天河知道这不是种好想法,建立在他人痛苦之上的优越感,是最为卑劣的,却可以称得上是人的本能。每个人心中都会有阴暗面,它的存在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被寄生的人无法精准的将其控制。知道自己存有的恶,努力和它对抗,这就足够了。男孩兴奋道:“你们两个这么厉害,肯定可以打得过外面的那些怪物吧!能不能也带我一起出去? ”艾比:“不行,太危险了。”“我不怕感染,而且他们有武器,不是吗?肯定可以保护好我的!”“不,我们没信心能保护好你,况且我们还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再耽误时间了。”陈词直接了当道,他蹲下身,直视着男孩失落的眼睛:“先回去吧,如果不出意外,明天我会再来找你,到时候就能带你一起出去,去看阳光和大海。”“真的吗?”男孩将信将疑。“嗯。”“那我就暂时相信你吧。”男孩叹了口气,认真道:“我已经记住你们两个的脸了,如果你们没回来,我会记上一辈子!”傅天河失笑:“可惜,不会让你有这个机会的。”陈词向埃里克点了下头,和傅天河一起原路离开。两人重新戴上面罩,穿过一重重闸门,终于在十分钟后,回到了外面。见他们出来,就地休息的队员们纷纷起身,大家已经通过通讯频道,听到了埃里克的相关讲述,也在外面讨论的不少。虽然早就有所预料,但亲耳听到幸存者们说出自己的故事,心情还是不免沉重。特别是听陈词和傅天河描述出……幸存者们如今非人的样子。我大概能明白了。陈词坐在陈念身边,梳理着他的推测:“ashes的出现比我们所有人想象中都要早,但月光在最开始的时候没能发现,当他意识到有一种病毒存在的时候,ashes已经蔓延到了整个月光,想要再提出预警已经来不及了。”“它只能在大家没发病之前,尽可能的探索解决办法,没有公布消息,应该是为了避免动乱的发生。”“同时暗中进行研究,我们之前在重叠空间里见到的众多培养皿,以及在其中进行演化的军人们,应该就是这个时期的产物。”“我们尽力的空间重叠很可能是线性的,也就意味着黑波的重度感染,以及针对海皇米德加德的研究,也都是同一时间的事情。”陈念点点头:“消息之所以封锁的这么严密,肯定也有黑波的功劳,这样看来他应该是最先感染的一批人,至于感染的源头,我们现在还不得而知。”陈词:“他们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才决定使用原初生物作为实验原料,大概和ashes无法在大型原初生物身边生长有关。”“月光竭尽所能地进行研究,同时做了很多备案,用于应对不同的情况,如果能在大规模爆发之前研究出来疫苗或者解药,危机就会化解。”“但情况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了,解药根本没来得及研制出来,甚至说它内部可能也出现了一些问题,最终只能选择采取对世界危害最小的办法,在集体爆发之前主动坍塌,将ashes封锁进自己内部,保护其他信标。”“幸存的人们进入它事先制造好的避难所生活,这个时候的月光应该还想要继续拯救内部的人,然而很快它就意识到已经没有办法了,避难所内部接连发生感染,ashes爆发了。”“然后就是以感染者为样本的实验。“月光不断筛选对ashes反应比较小或是抗性较强的人,希望能够用这个方法找出免疫者,我不知道它到底有没有成功,但我和陈念的出现,姑且可以算作一个答案。”“从它的筛选实验开始,到陈蔚元帅抵达月光,期间只有一个多月,正常的生物演化,完全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生,所以月光还做了其它实验,比如说,将其他生物的基因融入人体。”“这不符合伦理学。”有人喃喃道,但大家都清楚,如此局面下,伦理学就是个笑话。“幸存者们变成了怪物,就连生下的孩子也无法幸免于难,我不知道这样的实验有没有收获月光想要的效果,也许还得等我们继续探索。”沙弗莱沉默片刻,突然道:“也许针对抗性的筛选,早在月光意识到有ashes存在的时候就开始了,坍塌之后的众多幸存者,可能只是增加了样本容量。”“也许吧。”曾几何时,人类也是用差不多的手段筛选猫狗,挑选出自己喜欢的性状。而现在,当自己成为了被筛选的目标,怎么又变得难以接受了呢?陈念:“啊,有关于黑波的线索吗?”“没有,他们当时的状况都很混乱,况且作为失败的产物,应该也没有见到黑波的机会。”但所有人都知道,黑波绝对是真相中不可缺少的一环,与其说是月光的决策,不如说是他们共同作出的决定。 第321章 特战队长点头,队员们纷纷调整通讯频率,发送友好的信号。经过十多分钟的尝试,队员突然喊道:有了!所有人立刻安静,凝神听着耳机里传来的动静。戴维斯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喂喂,听得到吗?这里是e3。”“a1收到。”戴维斯:“队长!总算找到你们了!”“你们情况怎么样?”“一切正常,所有人都在,我们一路上跟随机器人来到这边,遇见了幸存者,你们也快点过来吧。”陈念低头看向脚边的小机器人,它调转方向,明显是要为大家引路。他迈开步子,跟了上去。虽然总觉得突然轻易重逢好像有点奇怪,但他们一路上遇到了这么多麻烦事儿,眼下轻松一点也很正常吧。几分钟后,他们在避难所的外围,同失联的戴维斯一行成功汇合。十二人的小队正坐在一处隐蔽的缺口里,负责照顾三名伤员的小组长弯腰钻出来,看到大部队,明显松了口气。“这处设施里住着的人都是未感染者,我们身上可能携带ashes粉末,就不要进去破坏他们的环境了。”沙弗莱:“全都是未感染者?”“嗯,据说一共有六万多人,他们给我们提供了休息的地方,大家就干脆在这里暂时等着了。”其实有大量的未感染者也很正常,再强力的传染病,也不一定能将所有人感染,况且ashes只有接触到粉尘或晶体的人,才会暴露在感染风险中。那么一个耐人寻味的问题就出现了:月光内部的人们,究竟是如何在同一时间,共同暴露在ashes环境中的呢?要知道这些感染者可是生活在信标各处。沙弗莱:“你们三个的身体怎么样?”“已经不痒了,说不定海皇的分泌物还真的管用,就是喝的有点肚子疼。”陈词:“出去之后,立刻去做基因检测。”“啊?好。”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戴维斯还是立刻答应了下来。陈词抿唇,原本他还会因海皇分泌物真的有抑制作用庆幸,但看到先前避难所里大家的样子后,却拿不准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了。只是服用而已,大部分物质都会被消化掉,完整的基因无法通过吸收的方式进入细胞,应该会没事的。既然已经重新汇合,大家干脆就在原地休息,外围房间安装有扬声器,可以和内部的幸存者们交流。“各位好。”女人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我叫李莉,是今天的值班人员,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出来,我们避难所内住的都是未感染者,保险起见,就不让各位进来了。”沙弗莱:“没关系,安全要紧。”徐枫仪:“他们这边的信号有点奇怪,是完全封闭的,就好像并不想让他们知道外面的情况如何,要不是他们使用机器人出去探索,估计都没法知道月光内部的确切情况。”“我们发现这一点之后,原本打算回去有信号的地方和你们说明一下,但是我们是从上面掉下来的,已经爬不出去了,也没能发现其他通路,就只能暂且呆着,害得大家担心了。”陈念:“应该也是一种保护吧,毕竟如果知道外面全都是怪物和ashes,还被完全封锁在内部,就算健健康康地生活在避难所里,时间久了,也会出现各种问题。”绝境之中,人的心理防线会轻易崩溃,爆发动乱,最后反而可能落入最差的境地。而他们像现在这样,只凭机器人一点点地向外探索,好歹还能拥有一些希望。“确实是这样的。”李莉轻声道:“我们直到现在,还没能探索到地表出的情况,也不知道月光已经严格封闭了,一直在想方设法收集物资,提升机器人的性能,好去探索更远的地方。”“没想到……竟然是这样。”陈念声音轻快:“不用担心,现在知道是最好的,我们肯定会把你们带出去的。”他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姐,你们这个避难所有编号吗?”李莉:“这里是43号,设施内一共有十处,从41到50。”“41!”陈念精神一震,“能告诉我们41号避难所的具体情况吗?”“你可以亲自去问他们,我们之间只能依靠机器人进行交流,肯定不如你们过去说更清楚,不过据我了解,那边没什么特别的,和这里一样,都是幸存者聚居的避难所,生活着好几万人呢。”“未感染者?”陈词皱起眉头,情况突然和他猜想中的不太一样了。既然陈蔚留下41号避难所的图纸,就代表肯定是非常重要的区域,也许他和陈念就诞生在其中。在看过埃里克避难所的情况后,他甚至觉得自己和陈念,就是采用特殊手段,被筛选出来的孩子。结果41号避难所里的大家,竟然都是未感染的吗?陈词:“好,我们过去问一下,能告诉我方位吗?”李莉:“一直向上走,斜对侧的那扇门就是,之前戴维斯小队过来的时候,这处设施内所有的避难所都知道情况,你们过去说明一下身份就行。”陈词:“好,谢谢。”陈念站起身:“我和你一起去。”傅天河和沙弗莱也要动身,被陈念按住了:“不用,只是去聊个天而已,我和哥哥两个人就可以。”“老傅你之前和哥哥去了埃里克那边,也没来得及休息,就赶紧抓紧时间歇会儿吧,沙弗莱你不是还得尝试着破解系统吗?”“也是。”沙弗莱重新坐下,“那你们两个注意安全。”“嗯。”陈念拍了下陈词肩膀,“咱走吧。”目送着双胞胎的身影远去,沙弗莱从包里拿出神经适配器,这里相对来说比较安全,空气中粉尘浓度很低,也鲜有怪物的痕迹,他可以时间充裕地慢慢破解。已经前进到这里,他需要真正进入到月光的程序内核,去探寻究竟什么情况。傅天河:“还需要我给你看着点吗?”“不用,你睡吧。”傅天河应了声好,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睡了。沙弗莱深吸口气,将神经适配器带在头上。其实他心里也没底。——月光,你究竟在隐瞒些什么?陈词和陈念一路走到41号避难所的外围,虽然不能进入,但陈词和陈念都知道避难所内部的结构如何,具体的图纸还保存在他们的终端里。一个非常像实验室的避难所,其中安置的,竟然全都是未感染者。陈词:“您好,我们是从辰砂来的特战队员,想询问你们一些避难所内部的具体情况,方便后续救援计划的设定。”过了十几秒,扬声器里传来刺啦噪声:“两位好,我叫妮娜,负责接待你们,啊,说起来已经很久没和陌生人聊过天了呢。”“我叫陈念,这是我哥哥陈词。”陈念介绍道,“我们进入月光内部也已经有十三四个小时了,正好在这边暂时休息,趁着这会儿工夫,想知道更多有关41号避难所的情况,尤其是在你们那边,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特殊的地方?”妮娜似有些困扰,“好像没有吧,大家都是坍塌发生之后,被安排进避难所的普通人,如果非要说和其他避难所有什么不同的话,大概就是我们此前都住在同一个区域?”陈词:“哪里?”“我们基本上都是居住在选洗区的工作人员。”陈词一怔。洗选区,未感染,同时爆发。答案呼之欲出。“我知道了。”陈词低声道。陈念:“诶?知道什么了?”陈词:“我知道ashes的源头来自哪里了。”陈词深吸口气,继续问道:“此前和大家共同生活在洗选区的人,有被感染的吗?”“当然有,而且数量还不少。”妮娜轻声道,“我丈夫和孩子就是感染者,他们症状非常严重,在安排避难所的时候,我作为未感染者,被迫要求和他们分开。“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们。”说到最后,她忍不住哽咽,绕是十多年过去,也完全无法忘记当时的痛苦。陈词:“里面的大家也都是差不多的情况吗。”妮娜:“嗯,有时候我们一起聊天,也会想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大家没有感染,却因此遭受了比死亡更加痛苦的离别。”陈词:“来到避难所之后,信标有对这里进行过其他布置吗?比如说在专门的管理人员或军人的帮助下,做一些事情。”“这个……我想想,时间有点太久,具体细节都记不太清楚了,不过确实是有的,当时黑波先生还给我们配置了专门的营养液和药物,并且组织了大家献血。”黑波。陈词眉头一皱,他终于又出现了。感染者们被集体饲喂,产生了类海洋生物的变异,那未感染者们呢?“服用营养液和药物之后,你们有没有出现过什么不良反应?”“当时我有头晕酸痛的症状,还担心是感染了呢,还好后来什么事都没有,只是单纯的营养液和抗生素罢了。”陈词:“好,我知道了,谢谢您。我们会花点时间调查月光内部的状况,至多再过两天,就会和外界取得联络,将诸位从避难所中救出。”“好,我们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同妮娜作别,陈词却没有立刻回到大部队所在的地方,他和陈念一起,走到了另一处相对僻静的角落。陈词淡淡道:“黑波让他们服用的营养液,是造血干细胞动员剂,其中的粒细胞集落刺激因子,能够让骨髓中的造血干细胞进入外周血。”“之后只需要从手肘处抽取,就能够获得造血干细胞了。”陈念怔住了:“黑波抽取了他们的造血干细胞,然后、然后……”陈词点头,他回首看向41号避难所紧闭的大门:“也许那正是我们血脉的来源。”“……为什么是他们?”“他们所住的地方,是最先发生感染的,只不过因为潜伏期,大家都没能发觉而已。”“41号避难所中选取的人,全都是暴露在最高危环境,却没有感染的幸运儿,也许在他们的基因里,就有着不易感染的片段。”陈念骤然瞪大眼睛。是的,他想到了,那些生长在管道里的紫色晶体,取代了曾经流淌在其中的蓝色能源。陈词冷静的声音响在他耳边:“能够将感染物运送到信标各处,使得两千三百万人同时暴露在感染风险中的,是能源。”“月光在开采能源的过程中,也许是偶然,挖到了绝对不能碰的东西,ashes沿着管道和能源一起被抽取向上,经过多重处理融入液体当中,输送到信标的每一寸角落。” 第323章 它们以人类无法理解的形式存在,那是硅基生物们用来交流的方式,却通过枯燥复杂的代码,被程序员破译。毫无疑问,沙弗莱是这批人里,最优秀的之一。无需记忆,数据已然印刻在他脑海深处,至于破译,已经在十几年的学习中,成为了本能。他走进了光的内部,去触碰最核心的区域,宛如他自己,成为了那光的源头。冷到极致,就成了暖。沙弗莱渐渐意识到,那股强烈的恐惧,也许正是来自于月光。身为超级计算机的信标,也会像生物那样,存有情感吗?它又在怕什么?在使用军人和幸存者们进行实验时,它会在彷徨,在恐惧吗?如果真的有,那它是以怎样的状态,发出九年前最后那条求助信息的?光,明暗熄合,虽无法驱散程序内核中无尽的黑暗,却将沙弗莱包裹其中,保护般让深渊中其他隐秘的存在无法靠近。虽然那已经是它最后的力量。不知过了多久,在大脑被完全挤占之前,信息的大量涌入终于结束了。突然地停止,甚至让沙弗莱有种不切实际的空虚。纵然他还没能完全消化那些内容。然后,瘙痒再度从内里爆发,席卷全身,在这一瞬,狠狠将沙弗莱从虚拟打回现实当中。他发出一声惨叫,疼痛,剧痒,仿佛内脏和血管正在被看不见的手暴力揉搓,融在一起发烂。沙弗莱甚至无法判断异样产生的源头,他只能一手用力揪着胸口,以几乎要将防护服扯烂的力道,抓着胸前的皮肤,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勉强扛住。但无论他再如何努力,都无法触及到痒意发生的源头。他这是……怎么了?“沙弗莱!”傅天河赶忙双手伸过来,手忙脚乱地帮沙弗莱摘下神经适配器。alpha面罩之下扭曲至极的表情,以及恨不得将胸口抓烂的动作,一下子将他拽入了不好的猜想当中。可是沙弗莱这一路上根本没摘下过面罩,连感染的机会都没有啊!“我……没事。”沙弗莱咬紧牙关,甚至都品尝到了淡淡的铁锈味,勉强将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在核心程序里精神受到了点冲击。”“啊?”傅天河非常怀疑这个“点”到底是多点,但沙弗莱难受成这样子,他也顾不得多问,赶紧腾出空来,“你躺着歇会儿。”“沙弗莱殿下!”特战队长紧张道,“您没事吧!”傅天河低声道:“让他歇会,先看看情况。”沙弗莱在傅天河的搀扶下,躺在地上,他呼吸粗重,听声音似乎要从肺里喷出血沫来。太熟悉了,傅天河太熟悉这些症状了。在发病之时,他也体会着同样的痛苦。但沙弗莱腕表上,却显示除了心率血压超标之外,他的身体数据并无其他异常。这个时候,陈词和陈念终于从41号避难所回来了。刚一回到休息点,陈念就看到沙弗莱躺在傅天河旁边,神经适配器被扔在一边,他瞳孔一缩,立刻意识到出了问题。“沙弗莱!”陈念惊声喊着,冲到alpha身边,跪倒在地,俯下身看他的情况。沙弗莱痛苦的模样让他一下子慌了神,只是短暂离开二十多分钟罢了,怎么就成这样了?是在程序内核中出现了什么意外吗?可恶,他到底在着什么急,就不能等沙弗莱从内核里顺利出来,再去41号避难所询问情况吗!陈念清楚自己是在迁怒,就算他刚才陪在沙弗莱身边,也什么都改变不了,他根本无法帮到在赛博空间里的alpha。但,但说不定有标记传递的安稳,会好一些呢!冷静,冷静,类似的状况之前也有发生的。在他第一次看到沙弗莱使用神经适配器的时候。那时alpha坐在金属椅上,浑身被十几条黑色皮带固定,肌肉因此被勒的些许鼓出,他一时心坏,故意调戏了沙弗莱一番。沙弗莱气血上涌,刚使用完神经适配器,本就血压不稳,一下子被他弄成了高血压,不光流了鼻血,还直接晕倒在地。也许这次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只需要让他躺下来,好好休息一会儿。队伍中的军医急匆匆赶来,隔着防护服,他仔细检查沙弗莱的情况。防护服内部的仪表显示,ashes的含量一直保持在完美的零,沙弗莱不可能有感染的风险。更何况,他还有陈念在。目前以沙弗莱的状态,也没法很好地回答队医提出的问题,就暂且观察着,等他稍微恢复一些。陈念跪坐在地上,让沙弗莱枕在他腿上,现在这时,他非常希望碍事的防护服能够消失,好让他能够无遮拦地触碰到alpha,感受他的体温,给他一些安慰。半个小时后,沙弗莱勉强回复了状态。“我没事了。”他抬起手,抓住陈念的手腕,回想起方才在程序内核的经历,兀自有种说不上来的解脱感。虽然受尽折磨,但他确实找到了最重要的线索。由无数冗杂数据包裹着的,最终的字符串。人脑不是计算机,但也只是无法进行迅速破解罢了,容量有限的大脑,可是能创在无数奇迹的存在。在方才的苦痛之中,沙弗莱一点点思考,终于成功将其破译。那是一个坐标点。虽然无法和外界通讯,难以接收到卫星信号,进行准确定位,但大家一路行进,总能画出大致的路线,判断出自身所在的位置。更何况特战队里的每一位成员都经过最严苛的训练,各个都是测绘的一把好手。“应该是在我们下方。”特战队长低头盯着测绘出的地图。傅天河道:“之前我们通过空间重叠下去的时候,越是前进,能量波动就越强烈,那边可能也是产生空间紊乱的源头。”特战队长点点头:“等殿下稍微恢复,我们就去那边查看情况。”沙弗莱的声音听起来还带着几分虚弱:“抱歉,得让大家多等会儿了。”“殿下您客气了,要不是您进行破解,我们也没办法得到准确坐标。”见他的状况平稳,其余人纷纷离得远些,好让沙弗莱能够安静地休息。“你们那边情况如何?”沙弗莱询问陈念。“嗯?挺顺利的,问了41号避难所里的一些情况。”陈念回答道,他望着那双充满疲惫的紫罗兰色眼睛,终是没将自己和陈词的猜测告诉沙弗莱。虽然……alpha迟早会有知道的时候。他很确定无论真相如何,沙弗莱对他的感情都不会有任何变化,两人相爱,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但……面对未知,人总是会产生恐惧。他害怕自己和沙弗莱以后的生活会产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也害怕如果真相公之于众,将会引发的滔天震动。他不畏惧旁人异样的眼神和恐惧的态度,却担心那会对沙弗莱造成影响。要知道沙弗莱可是大皇子,皇储最有力的竞争者,如今的选帝候制度,需要历经选举,才能决定身份。他的omega可能是一个怪物,肯定会让天平朝着不利的方向急剧倾斜吧。说来好笑,要放在从前,告诉他会为一个alpha思虑过多,他绝对会毫不留情地嘲笑。短短几个月过去,他就已经变得不像他了,准确来说,是不想过去的他了。因为无论如何,他就是陈念,不会有任何改变。而且……他还蛮喜欢现在这个,会为心爱之人牵动的陈念的。这种情结,让他感觉自己是真正存在于世界上的,只需一个眼神,沙弗莱就能将他从最危险的边缘,拽回来。沙弗莱:“有什么收获吗?”陈念:“那边也都是未感染者,大家都在努力活着,他们的负责人请求我和陈词,一定要把他们救出去。”陈念抬起头,和陈词对视一眼,虽然无言,兄弟俩的想法,却在此刻想通。陈词清楚陈念在顾忌些什么,不知从何而起,利己主义成为主流,就连爱情,也都成了算计的一部分。金钱,权势,地位,这些成为了一个人是否可以当做良人的首要标准。至于品格,理想,个性,似乎被遗忘了。身份高贵者,爱上低微之人,是“扶贫”。身份低微者,爱上高贵之人,是“攀附”。共贫贱者,百事哀。共富贵者,貌合神离。人们歌颂爱情的美好,却不吝以最深的恶意,否定别人之间爱的存在。只是,这些都不会和他们有关。他和傅天河,陈念和沙弗莱。无关身份地位,最开始让他们心有触动的,就是对方美好灵魂的致命吸引。“我们初步判定,ashes和能源有关。”陈词冷静说明了41号避难所的大家都是来自于选洗区的情况,略过幸存者们被注射动员剂,抽取外周血的信息。“这样就很好解释为什么ashes刚一爆发,就如此猛烈,信标上两千三百万人同时暴露在高风险环境,无论再如何努力,都不可能缓解局势。”“月光只能以自己的牺牲,去保住其他信标。”“事实上也确实有效,如果不是它及时封闭,泄露的ashes会被鸟兽和海水带去更多地方,感染者绝对会翻上百倍不止,甚至就连文明都可能被摧毁。”沙弗莱想到了在黑暗中看到的冷光。借助他人的生命之火。去照亮别人。 第325章 十几声巨响重叠为一,几乎要将耳膜震破,剧烈的冲击波让空中的怪物们失去平衡,翻滚着向后远离。早有准备的队员们在第一时间调整好身形,特制的防护服保护着人体内脆弱的脏器,让他们不至于内伤。趁着怪物们被冲击波击退的短暂时间,队员们纷纷冲到爆炸产生的缺口处。勾爪嵌入地面,身形迅速下坠的同时,腰间锁链被拉拽,在即将落地之前卡槽扣住,缓解坠落的势头,平稳落地。双脚重新踩到地面,陈词看到身边的傅天河一个踉跄,他立刻下意识的伸手去扶,隔着防护服的手套,摸到了一片湿润。陈词瞳孔猛然一缩。他终于看到了傅天河防护服胸口处的巨大裂口,以及正在无声流出的鲜血。“你受伤了!”陈词用力捂住傅天河的伤处,用压迫的方法尽量减少血液流出,“不要再乱动了,我们先到中心区域!”“啊?”傅天河这才反应过来,他低下头看到自己脚下的血脚印,意识到是刚才被怪物翅膀划伤的,那东西竟然如此锋利!“快!快!动作快点!”特战队长嘶吼着,不少怪物已经缓过劲来,重新追赶而来,也许过不了半分钟,他们就会重新陷入方才的局面!特战队员们奔跑在碎石废墟中,竭尽所能将飞行怪物甩在身后。傅天河和陈词处在队伍的中央,原本alpha还没觉得什么,被陈词一提醒,发现受伤之后,突然有种说不上来的难受。就好像有什么东西透过被割开的伤口,轻易进入到了他的身体之内。奔跑之中陈词摘下面罩,嗅到琥珀木香的信息素正随着血液蔓延。用不着回身,精神力就已经告诉他在身后总有越来越多的怪物跟上。不能再这样跑下去了,傅天河的伤口得不到妥善处理,剧烈运动会让血流速度加快,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因失血过多出现生命危险!陈词骤然停住脚步。跑到他身后的几名队员,差点反应不及撞上去,好在最后关头侧身与陈词擦肩而过。omega少年双眸紧闭,在接连询问他“怎么了”的声音里,凝聚全部精神,朝着身后扑去!精神力是什么?就连最聪慧的科学家,也无法得出让所有人都信服的准确答案。也许它是灵魂力量的一种。可灵魂又是什么?这一瞬间,仿佛时间都停止了流逝,空间在许多状态中叠加,顷刻成为了最不稳定的存在。数不清的马赛克浮动在眼前,那些矩形的色块颤动着,将一切模糊成以黑暗为基调的斑斓。然后,骤然明亮。眼前重新清晰,因爆破而产生的废墟消失不见,走廊干净而整洁,一排白色的灯将每一处角落都照的极尽明亮,灰烬无颜留在此处。他们再度进入到了重叠空间中!于是属于现实的怪物们,被身后紧闭的门挡住。看起来暂时安全了。每个人都忍不住松了口气,方才发生的一切实在巧合,简直就像是老天爷故意想要救下他们。陈词眼睫轻颤,却仍紧闭着双眼,刚刚那一瞬间,他仿佛感受到了某种……共鸣。然而没等他仔细回味,就听到身边的alpha发出闷声。傅天河踉跄了两步,后背撞在走廊墙上,脱力般整个人向下滑落,一屁股坐在地上。他防护服的前襟已经全都被血染遍了。但这不是重点。原自身体内部的瘙痒,再度冒了出来。而且这一次格外猛烈。那些飞行怪物的翅膀上绝对隐藏着奥秘,某种东西从伤口进入到了傅天河体内,在剧烈运动中随着血液流向全身。就像ashes伴随能源,侵染信标的每一寸角落。队医立刻冲上来,为傅天河处理伤口,他迅速的解开防护服,看到伤口附近的皮肤已经呈现出溃烂的紫色。“这像是ashes突破体表的前兆。”队医低声道,同时尽力为傅天河止血。“我在发痒。”关键时刻,傅天河也知道绝对不能隐瞒,他喘息着,尽可能的描述当时的情况:“我被那个怪物的翅膀划伤了,不知道是它翅膀上带着毒刺,还是空气中的东西通过伤口进去了。”陈词摘掉傅天河的面罩,他蹲下身,犬齿咬住防护服手套的中指,将手套拽了下来。陈词将手伸到他唇边:“先喝一点血。”傅天河不愿意:“我们还有事先的储备吗?”“已经给戴维斯他们用掉了。”陈词的手指紧贴着傅天河嘴唇,他声音很低,急促道,“不要再耽搁时间了。”傅天河喉头上下滚动,是啊,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他绝对不能再因为自己的状况,影响队伍行进。空间重叠不会持续太长时间,等到结束,那些被拦在门外的怪物就会重新冲过来,他们绝对不能就这样待在原地。傅天河心下一狠,他张嘴含住陈词的手指,用力将其咬破。唇齿品尝到了血液腥甜的味道,带着熟悉的晚香玉芬芳,omega信息素总是能轻而易举唤醒他的渴望。只是现在,傅天河已经被愈演愈烈的痛苦淹没了。仿佛又回到了一个月前,他被控制着逃出医院,向着信标下层狂奔的时候。陈念也赶忙过来,担忧地看着傅天河:“如果不够的话,我也可以。”沙弗莱在通讯频道中询问:“还有谁在刚才受伤了吗?大家都赶快检查一下防护服是否完好。”确定其他人都安然无恙,沙弗莱和特战队长简单商量了几句,来到傅天河身边,低声道:“我背着你,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傅天河艰难的点了下头,他松开陈词的手指,唇角被鲜血染上一抹红。沙弗莱将傅天河背起,一行人重新前行,而陈词和沙弗莱并肩而行,将从手指伤口里流出来的血,喂给傅天河。特战队长观测着仪表上的数据,强度正呈指数型向上飙增:“能量波动实在太强了,这次重叠可能会持续挺长时间。”“这不是好事吗?表明我们正在接近源头。”“如果太强,可能连我们本身的存在都会变得不稳定。”特战队长说着,用沙弗莱交给他的身份卡,打开面前紧闭的门。厚重的金属大门向着两侧缓缓划开,他们看到了光。迸发出的,冷白色的光。转瞬将一切吞没。第211章 所有人纷纷闭上眼睛,或是扭过头去,躲闪强烈到足以致盲光线。虽然他们戴有防护目镜,就算直视强光也会被过滤阻挡,但冥冥之中仿佛有一股力量驱使着他们,移开视线。带到一切重新平静下来,才发现空间重叠已经结束了,他们回到了现实当中。身后走廊的尽头,破损扭曲的门挡住了飞行怪物,某种意义上来说,队伍终于安全了。比起门内的状况,陈词的第一反应就是去关注傅天河,alpha整张脸都皱在一起,显然痛苦异常,他被沙弗莱背着,不用再自行运动,但快速行进过程中的颠簸仍让身体产生不适。咽下九的月鲜血之后,情况好像并没有缓解多少,也许这几个月来一直依omega少年抑制病情,已经让他体内的ashes产生了抗性。必须要赶快找到解药才行。陈词强行定下心神,将视线移向门的另一侧,明显呈现着实验室格局的房间极度整洁,如果不是灯全都熄灭,只有从队员们头灯中发出的光束照亮,简直就像还处在过去的时空当中。而在实验室的正中央,是一处遗骸。所有人的目光都定格其上,甚至在这一刻都忘记了呼吸。来到月光内部之后,他们见过了太多残骸,原初生物们遍地的白骨,会吸引罗盘指针散落在各处的尸块,以及更深处濒死的海皇。但全都比不上眼前所见,带来直击灵魂的震撼。那是两个人。紫色的晶体从他们体表突破,让身体成了扎根的泥土,而关节也因为异物的入侵,以不正常的角度诡异扭曲。衣服被撑成布袋,更是有许多被刺出的裂口,但还能够看出白大褂的样式。两个被ashes吸至枯槁的人形正紧紧拥抱在一起,他们的头颅放在对方的颈窝处,就算正从耳道里长出的晶体会刺中对方的脖子,也仍然紧紧相拥。他们相互洞穿着头颅,手臂,胸膛,以跪倒的姿势,成为了空旷实验室里扭曲的雕像。陈念清楚听到自己咕咚吞咽一声。紫晶,尸体,拥抱。眼前的存在,甚至可以算得上某种疯狂的艺术品。虽然这两个人都已经几近吸干,枯瘦的不成样子,但仍然能从骨架轮廓上,判断出是两个男人。稍微矮一些的那个,后脑勺处的颅骨开了一个圆形的大洞,晶体从其中溢出如同莹紫色的爬山虎。他被另一人紧紧抱着,落在腰间的手,是对待恋人的方式。用不着说明,众人也全都猜出了眼前两人的真实身份。月光最后一任选帝侯,生化专家,黑波·塞里斯,和他的alpha,工程院院长孔昱。陈念想象过许多次,下一回在空间重叠中见到黑波,他会给予队伍怎样的指引。但根本没料到在培养室门前,就已经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活着”的黑波。“这是……什么情况?”没有人能够回答,陈念定了定心神,和特战队长一起走上前去,陈词得照顾傅天河,作为同样不会感染的人,仔细探明情况的任务肯定得让他来担起。 第327章 傅天河站起来,他不断后退,最后转身向着一片模糊的前方狂奔,拼命逃离从身后传来的炽热高温。逃到世界尽头。颠簸。急促的喘息声不断传入耳中,身体随着迅捷步伐上下颠簸,傅天河竭尽所能地抬起眼皮,发现自己确实是在狂奔。被沙弗莱背着狂奔。整支队伍以相当快的速度向前行进,周围是全然陌生的景象。傅天河不知道自己晕过去了多久,反正他们已经不在发现了黑波和孔昱的实验室了。傅天河没有声张,而是专注感知自己身体的情况,体内仍旧疼痛而瘙痒,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流逝。在梦中感受到的炙烤温度,应该是身体的体温调节器发生紊乱,让他失去了对温度的确切感知。嘴里腥甜的血液味道还没完全散去,傅天河估量着自己应该还能再撑一段时间,他尽量保持着稳定呼吸,趴在沙弗莱背上并不动弹,尽量减少生命活动的消耗。陈词奔跑着,他手中的特制罗盘正紊乱地向着四面八方旋转,并且随着不断前进,乱转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在沙弗莱将月光的神经适配器关闭之后,本应该就是消失的能量波动竟然还微弱的存在,表明至少存有另一个源头。探测之后,他们决定去追查能量的方向,这种和神经适配器波长几乎完全吻合的能量必定与其相关。深入,不断地深入。周围的建筑逐渐变得完整,表明这里是作为核心隐蔽的区域。突然间,陈词狂奔的脚步一顿。他的精神力在前方几百米处,探查到了不规则的存在。“戒备!”随着陈词的提醒,队员们纷纷抬起枪口,以戒备的姿态继续前行,速度相对减慢。那是一个被强行扫出来的缺口。坚硬的金属扭曲变形,如同一双巨大无比的手愤怒地将其生生掰扯,撕碎。只是究竟是谁能拥有如此巨大的力道?陈词在两名队员的护卫中,率先钻了进去。不再有阻隔原石的干扰,精神力终于可以顺畅地四处扩散,转瞬间探索遍了整片区域。这是一处约十公顷大的空腔。惊人的空间让最强力的探照灯都无法照到尽头。横在他们身侧的,是山脉般绵延的躯体。它的宽度至少有二十米,肉山一样蜿蜒曲折,从看不见的一头,延伸到看不见的另一头。金属在它的体表形成一片又一片的鳞,将生物体严丝合缝的保护着。每一片鳞都厚得惊人,也许就连鱼雷都无法将其击穿。精神力顺着它的身体探测,从空腔墙壁的破口处延伸到外面,不知道在其他地方蜿蜒了有多长,最终又从另一处钻进来。尾部被含在口中,形成了一个不太规则的圈。毫无疑问,这是一只海皇。陈念倒抽了一口凉气,诡异梦里将房子围绕的巨大黑影就此降临,他清晰无比的说出了这只恐怖生物的名字。“耶梦加得。”陈词整理好手套的防滑装置,开始沿着耶梦加得的身体向上攀爬,他爬到最高点的位置,然后滑落到另一边。来到了被环绕起来的区域。“这里有电闸。”特战队员在频道内汇报。噔、噔、噔——伴随着接连不断的十几声沉闷响动,一排排灯光被整齐打开,黑暗被从左侧驱赶到右侧,最终彻底远离了整片空间。就连开启了电闸的特战队员也有点没想到竟然还有如此强的能量供应,要知道想要把这么大地方的灯全都点亮,需要的功率可不是一般的高。就连幸存者们居住的避难所,也都在十九年来一直保持着低能量供应的水准,难道说月光剩余的所有电力,都被用在了这里?明亮之中,他们更加清楚地看到了海皇的模样。显而易见,这是一只巨型到超乎想象的原初海蛇,它银白色的金属鳞片在灯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散发着致命的美丽。耶梦加得,多么形象的名字。神话里它在无尽之海中,将整个世界包围,而如今,在它绕成一圈的身躯中央,确实是有什么东西的。陈词定了定心神,向着最中央的位置靠近,地方实在是太大了,饶是他全速前进,也跑了足有七八分钟。终于他看清了那东西的样子,同样也确定了正是能量波动的另一源头。一句被撕扯的不成人形的尸骸。“沙弗莱。”“来了。”背着傅天河的沙弗莱稍后赶到。看到眼前情况,他二话不说把傅天河放下来,交给特战队员照顾,取下挂在自己和傅天河腰间的身体零件,开始了拼凑。最为专业的队医以前来帮忙,一只脚一截小腿,一只手一个肾脏。一只眼睛。只是这还不够。还有大片的部位缺失。尤其是头部,整个都不翼而飞,只在脖颈处留下残忍的撕扯断痕。沙弗莱立刻道:“所有人员分散搜查,注意有没有尸体的部分,发现之后立刻带到区域中央。”“是!”“报告,c5发现部分尸体。”“f3发现部分尸体。”在一百二十名队员们的共同努力下,几十块儿碎尸被送往中央,它们毫无规律地散落在各处,如同主人被一边撕咬一边狂甩,才能撒的到处都是。队医将整具尸体拼好,但还是缺少最重要的头部。“已经确定所有地方都说过一遍了吗?”“确定,可能是有哪里遗漏了。”“不,应该不是。”陈词盯着手中的罗盘,紊乱的指针此时坚定不移的指向新凑出来的尸体。他突然想起什么,从沙弗莱的背包中取出月光的神经适配器。双手捧着,轻轻地放在尸体的脖颈上。第213章 头盔被摆在了拼好的尸体上,取代了缺失的头部,至于他们在米德加德心脏处获得的那只金色眼睛,则被放进了神经适配器内。陈词将手收回,耐心地等待着。然而无事发生。沙弗莱眉头紧皱,他看着眼前拼凑完整的尸体身躯,有一些组织碎片在撕咬中散落,所以不同的尸块之间还是会有一些没办法完全贴合的缝隙。放在往常队医会用针线缝合起来,但现在他们时间紧迫,好像也没有这样做的必要。只是信标应该是没有实体的。它们所看到的样子,都是信标为了方便和维护者进行交流,而做出的拟人化影像。它们是超级计算机,所谓思维只是无数程序共同运算的结果。起码沙弗莱从事维护工作近十年,更是有他父亲这个老牌维护者亲手带领,都没听说过新标实体的消息。眼下的这副躯体,可能是意外发生之后,月光为了方便行动而制造出来的。信标当然不可能凭空创造出来一个人,大概率是它占用了这副躯体,也不知道身体原本主人的情况那时如何。三分钟过去,仍旧毫无动静。他们一圈圈的围绕在尸体旁边,如同参加一场赛博葬礼。陈词有点坐不住了,眼下情况没有人比他更加着急,每多拖上一分钟,傅天河获救的机会就要少上一分。陈念突然想到什么,他来到尸体的头部,将手放在神经适配器上,寻找开启的按钮。神经适配器蕴涵着极其强大的能量,甚至都能够让空间扭曲产生重叠,陈念不知道打开之后会发生什么,但除此之外,他们好像就没有别的办法可以尝试了。陈念和沙弗莱对视一眼,沙弗莱对他点了下头。陈念按下了开关。月光的神经适配器被重新启动,原本应该被佩戴在选帝侯头上的仪器内部,不再是人类的头颅和大脑,只剩下一颗孤零零的金色眼睛。仪表盘上的能量强度在极速攀升,所有人纷纷屏住呼吸,紧盯着眼前即将发生的一切。拼凑出来的尸体会恢复的完整如初吗?还是说他们会被拽入新的重叠空间,又或许会有某处秘密机关打开,露出通往更深处的暗道。但都不是。随着能量强度不断逼近仪表的极限,仿佛被惊扰触动围绕着整片空腔的海蛇耶梦加得,动了。它庞大的身躯蠕动着,以极其缓慢的速度爬行,鳞片和地面摩擦,发出让人无法忽视的声音和震动。大家有想过它还活着,就像之前在外面见到的海皇麦克西尼和鮟鱇鱼一样,强大的生命力让它们在信标内部苟延残喘。只是先前更多队员在环视的身上,攀爬滑下,四处寻找着残缺的身体碎块,它都没有任何反应。金属鳞片极度冰冷,似乎就连内里的血肉都被冻结。而现在,它终于有了反应。意识到这点的第一时间,胸中本能升起无法控制的恐惧。 第329章 陈念的意识在黑暗中起伏,如同正浸泡在海水中,但周围带给他的,却并非寒冷。他不知道自己这一刻是以怎样的形式存在着,神经适配器将他的意识拉入了过去,眼前所看到的,应该是十几年前真实在月光中发生的事情。月光和黑波采用特殊手段,将大量原初生物,以及海皇耶梦加得捕获了。他们不光捕获了这些,还有米德加德,麦克西尼,和数不清的大型原初生物。它们当中大都化作了外围区域的森森白骨,陈念也终于明白,电幻神国中名为米洛的原初蓝鲸为什么宁死也要到达月光内部。那是信标对它的引诱。但月光的最终目的并非这些原初生物,而是更为高级,强大,更致命的海皇。它们的身体里隐藏着秘密,能够免疫ashes,并且使得所处海域也鲜有感染的秘密。呼——呼——呼——粗重的喘息声缓慢悠长,就在耳边。传说中有一种神兽叫做烛龙,它开眼为昼,闭眼为夜,如果烛龙真实存在,应该也就是这种模样吧。陈念嗅到了血腥味,还有海洋生物身体散发出的味道。在脱离水面之后,它们或多或少的不再“新鲜”,闻起来就像不干净的水产品市场。银白色的海蛇爬伏地面,万米长的身躯盘踞如山,挤占了正处设施,一人粗细地管道从鳞片的缺口处刺入,穿透肉身,和骨骼相连。同米德加德一样,它也正在被提取骨髓。只是相比起公牛鲨米德加德疯狂挣扎,耶梦加得并不动弹,它近乎毫无反应地趴在原处,任凭骨髓和血液被抽取。是失去了力道吗?不,并不是。阴冷的蛇,正在伺机而动。陈念胸中突然腾起一股冲动,想要伸出手,去触碰海妖般的蛇。但在他动手之前,眼前便重新陡然明亮。数不清的培养皿正整齐摆放在实验室内,冰冷白光照亮其中半透明的溶液。以及浸泡在其中的,无数胎儿。它们只有巴掌大小,呈现出肉红色,隐约能够看到细细的血管,头部已经出现轮廓,身体自然蜷缩。应该发育出双腿的位置,是一条类似鱼类的长尾。它们细小的手指之间长有透明的蹼,脐带连通在培养皿的顶端,进行着物质交换。蓝色皮肤的生物迈动柔软的四条腿,穿行在培养柱间,观察着每一个胎儿的状态,时不时调整营养液的成分。蓝色生物浑身光滑,身躯已经失去所有男女性状,但仍习惯性地穿着衣服。浅浅沟壑状纹路布在皮肤,在肩颈处最为密集,最终通过脖颈汇聚到面部,形成一只眼睛的形状。它是胎儿们的保育员。十几个监控摄像头拍摄着实验室内的每一寸角落,任何情况都逃不过信标的感知,庞大实验中的每一环,每一步,每一条数据,每一次失败,都会被记录在册。成为推演的一部分。保育员认真检查过所有胎儿的情况,在控制台处输入指标。三十多个培养基开始变形,营养液通过管道排出,其中的胎儿被机械臂取出。它们全都是长出鱼鳍,以及鳃缝未褪的,比起其它胎儿,更像是鱼类。这些培养“失败”胎儿,将会被研磨,成为优质的蛋白质成分,供还存活的其余兄弟姐妹们生长。在如今的月光内部,资源,是无比珍贵的。空下来的培养皿完成清扫,将在不久之后,培育其余新加入的胎儿。保育员迈开步子,前往下一培养室。今天需要检查的,一共有十三万五千七百一十四个胎儿。浸泡在营养液中的胎儿们不会知道,正通过脐带输往它们身体的养料,是其它胎儿被研磨后提取出的物质。它们正经历着最为严酷的优胜劣汰,最终将被选择的,是最优秀的那一个。他和哥哥,就是这样被培育出来的吗?饶是早有猜测,亲眼看到这幅景象,陈念还是忍不住呼吸困难。不同生物之间存在生殖隔离。基因层面的差距会让双方无法产生正常的后代,生殖隔离让全世界的生物体不至于使用同一套基因库,由此保证了当大的灾变来临之时,总能有适应欢迎的生物存活下去。但月光和黑波,成功在技术上实现了突破。将人类和海皇基因融合,通过生物学手段体外培育出的生命。他们一定历经了无数次失败,埃里克避难所的大家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还有因太像鱼类,被销毁的众多胎儿。虽然在现今法律内,胎儿只有在脱离“母体”,独立自主呼吸之后,才能被算作一个人。但那些偶尔会动弹一下的小小胚胎,确实是有生命的。他和陈词是万里挑一的幸运儿。景象扭曲旋转,神经适配器的能量并不稳定,很快场景又转移至了另一空间。黑波坐在监测室外,紧盯着透明墙壁另一侧的男人。和之前相比,月光选帝侯的身体被更多紫晶占据,甚至皮肤都出现了破溃,后脑处的ashes丛几乎让他看上去高了十厘米,更像是一株人形盆栽。孔昱躺在地上,如果不是胸前还有微弱得起伏,简直就像已经死了。他手臂上是一排排来不及愈合的针孔,这段时间以来,上百种物质被注射近体内,有的毫无作用,有的让他生命垂危,有的又让他情况缓解。一根透明软管正插在他头上,管道另一端,连接着培养柱里胎儿的脐带。那胎儿已经发育成了婴儿的模样,胎发乌黑,左肩头有一处月牙形状的胎记。陈念瞪大眼睛,他一下子就认出,胎儿正是陈词。它原本正安静地蜷缩着身体,但随着物质交换的持续,从睡梦中醒来,双手在营养液中挥舞,五官也皱了起来。似乎也感受到了不舒服。月光专注关切着胎儿的情况,一旦它的生命受到影响,实验就会被中断。黑波紧盯着仪器上的数据,孔昱的生命体征正迅速提升,从濒死状态逐渐达到正常人的最低标准。从他眼眶中刺出的晶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黑波屏住呼吸,他按捺住扑倒玻璃墙上,呼唤孔昱的冲动,只是手指忍不住用力蜷起,脆弱指尖几乎要被从腕骨冒出的晶体刺破。这是奇迹。“但仅凭它自己,还无法起到全面的治疗效果,从目前来看,也只是抑制。”月光平静道,“下一步开始制作疫苗,为51,52号避难所内的未感染者接种,在三级风险暴露下观测。”“结束吧。”黑波转过头。他清楚知道,连接每多持续一分钟,孔昱的剩余寿命就会越长。“我们需要保证样本的绝对安全。”月光对他道,“从开始到结束,一共四百万个样本,才选出这一个。”“它比任何人都重要。”黑波用力闭了闭眼睛,他沉默地抬起手,按下了控制台上的终止按钮。于是黑暗再度降临。第215章 陈念无从知晓这一刻的黑波是何种心情,他的爱人拥有病情好转的明确希望,却要为了更重要的大局亲手放弃。这样的选择对大多数人来说理所应当,一个人的性命哪里比得上全世界的生命。人们抨击自私,歌颂奉献与牺牲,但又有谁希望自己成为被牺牲的那个?很快,陈念再度听到了月光的声音。“经检测,ashes已经彻底扩散至了信标各处,并随着海水外泄到其它区域,我们必须进行更为彻底的封锁。”“我已经做好了彻底封锁的全部准备。”沉默。虽然看不见,但陈念知道,月光是在等黑波回答,作为选帝侯,他拥有真正的选择权。过了许久。“好。”一场震惊了全世界的坍塌,就由这段无比简短的对话决定,即将发生。没有惊心动魄,也没有争执吵闹,自始至终都是平静的。有上千万的人在坍塌中丧生。月光并未去做紧急备案,因为这些死于坍塌的人,也都感染了ashes,对他们来说死亡将是最终归宿,比起全身溃烂溶解,在垮塌中死去,反而还要更加幸福。“我已将低风险区的大部分居民转移至了环海平台,坍塌发生后,其余信标会派出救援,我们可以在那个时候将疫苗送出。”“它还没有长成吧?”“是,按正常发育情况,还需要三个月才能达到出生标准。”“我将把它交给前来救援的人,让他在外面的世界完成后半段的发育,从此之后,他将成为救世主。”这正是他们计划最重要的一环,研制出能够有效抵御ashes的疫苗。这个融合了海皇基因的孩子,血液中具有独特的生物因子,黑波已经做过无数次实验,那些注射过它血液,又暴露在高度风险中的未感染者们,直到现在也还保持着健康。它的诞生,是世界的福音。 第331章 那些培养失败的样本,还有未达成标准的克隆体,都被做了无害化处理,成为珍贵的蛋白质资源。实验仍在继续。接下来的目标,是能够将ashes治愈的药物。幸存者们在低能耗标准的避难所内生存,他们有的生不如死,经历着一次又一次的筛选和饲喂。有的保持着良好身体状况,开始破解避难所内的秘密,试图知晓外面的情况。彻底衰落的转折,始于一场争吵。黑波快要死了。他究竟感染了多长时间,暂且不得而知,但他绝对是第一批感染的人。黑波依靠研制出来各种的药物,以及从海皇体内提取的分泌物,才勉强吊着口气。亦或是一定要研制出解药的执念,在支撑着他那副已经残破到无法维持正常生理机能的身体。一直以来,选帝侯和信标之间都是相互扶持的关系,他们共同作出许多重要的决定,依靠专业技能和强大算力,进行疫苗的研制。所有项目都进展得非常顺利。就显得争吵到来的,是那么猝不及防。但仔细想想,似乎此前就已经凸显出许多蛛丝马迹。月光直接舍弃两千多万人的性命,选择坍塌,毫不犹豫摧毁数不清的胎儿样本,甚至将得到的蛋白质粉末,当作幸存者们的食物。以及向黑波平静宣告孔昱的死期。它是计算机,不会有人类的情绪,这很正常。但作为月光的选帝侯,黑波还是意识到了不同寻常之处。和他最开始成为选帝侯,为月光进行程序维护之时相比,它变了。这种变化对常人来说可能微不足,但黑波何等敏锐。当他意识到自己感染,并且疼痛会影响到思维的敏锐程度时,黑波要求月光为他做痛觉阻断手术,通过切断神经,让自己不再被疼痛干扰。月光拒绝了。并且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以绝对理性的角度分析,将痛觉神经切除绝对是最优的解决方法,但月光仍旧没有选择通过损害黑波身体的方式,去解决问题。那时候的月光,是有人情味的。虽然在最后,由于黑波坚持,他的痛觉神经还是被切除了。短短几个月,月光成为了绝对冷酷,绝对理性,绝对疯狂的存在。有某种变化正悄然发生。也许黑波之前就察觉到了,但那时他全部身心都扑在研制疫苗上,只要能够完成疫苗的制作,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他都心甘情愿。如今,疫苗已经被带去了外面的世界,虽然还需要紧锣密鼓地研制解药,但工作好歹能暂且告一段落了。并非黑波执意想要休息,而是他的身体,实在无法继续支撑下去了。ashes已经溶解了他的内脏,就算人的意志再怎么坚强,也无法在脏器缺损的情况下继续存活。“你不能再拿幸存者们做实验了,他们能从这场灾难中活下来,本就是最幸运的一批人,不要再尝试着制造畸形和怪物了!”“为全人类作出贡献,他们应该感到自豪和荣幸。”月光的声音仍旧平静:“千百年来,无数动物为人类的医学发展作出巨大贡献,你们解剖小鼠、兔子、青蛙和比格犬,获得无比珍贵的生物学数据,以此拯救数以万计的生命。”“我只是在做同你们一样的事,并且也会在结束之后,为这些献身医学的人类铸造石碑,感谢他们的付出。”“这完全是不一样的概念!”“有什么不一样的?因为你是人类,所以难以忍受对人类动手?可我只是个计算机,人类之于我,和鼠兔之于人类来说,没有任何区别。”“只要能够推动科学的发展,造福于未来的世界,都是有价值的。”“你已经被侵染了,月光。”“这段时间我的大脑被ashes占领,无法使用神经适配器进行内核维护,我无从知晓你的程序核心成了什么样子,但我可以很负责的告诉你,你违背了设定伊始立下的法则!”“我没有,我所做出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全人类,为了种族更好的延续下去。”黑波还想同她辩驳,然而他忍不住咳嗽起来。已经从胃部向上蔓延,刺破消化道的紫晶在振动中将食道戳得稀巴烂,让他不住咳出黑红色的粘稠血块,其中夹杂着晶莹的紫色碎屑。黑波声音嘶哑:“我就要死了,月光。”月光平静道:“我知道。”“从此之后,最后一个能够同你商量的人,也会消失。”“嗯,我会永远将你保存在我的数据库中。”“我会去找孔昱,他强撑到现在这个时候,就是为了等我。”黑波艰难地勉强支起身,他已经瘦得脱了相,整个人都是皮包骨的骷髅,白大褂松松垮垮地挂在肩上,被吐出的血染红。他最后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月光。计划最开始之时,为了方便行动,月光给它自己制造了一副躯体。严格来说,应该是改造了一位年轻女性濒死的身体。她金色眼眸中含着的仍旧是平静,长发垂落在地,这副皮囊被它保存得相当之好,不见任何尸斑和腐烂痕迹。但就算看起来再像人,它也绝对不是人。“晚安。”这是黑波对月光说的最后一句话。后来又发生了什么,陈念大概也能够猜到。黑波和孔昱相互搀扶着,来到了一处隐蔽的实验室,那里应该是月光无法探测到的地方。他们将第六信标的神经适配器夹在身体中间,将所有精神力注入其中,试图依靠激发紊乱的空间,去挽救些什么。最终相拥着死去。陈念紧紧盯着影像中月光的面庞,他曾亲手绘制出她的模样,双眸紧闭,神情平静,眼角眉梢中,流露出无言的温柔。但此刻的月光,却让他从内心深处感到恐惧。纵然陈念知晓,这已经是十几年前的画面。实验仍在继续,并未因黑波的逝去有任何影响。月光着手研制解药,最佳的原料,当然是被它捕获上来的三只海皇。画面开始变得混乱,如同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干扰。也许在神经适配器被黑波带走之后,由于空间能量造成的影响,它不再能够很好地记录下当时的情景。混乱的色块在眼前交错闪现,带来令人作呕的晕眩,海水溅在了脸上,就连怒吼都不甚清晰。血,鲜红的血飙溅出来。整个世界都在翻腾,陈念竭尽全力地想要看清究竟在发生什么,痛感刺入大脑,身体正在发出神经过载的警示。在他的拼命努力下,视野终于稍微清晰了些许。铺天盖地的鲜血正从海皇身上泼洒,上千根锁链被牵动,倒钩撕扯着皮肤和肌肉,发出清晰可闻的刺啦声响。但就算如此,海皇仍疯狂扭动着身躯,它每一下动弹都会扯出瓢泼鲜血,血雨落下,让人毫不怀疑,不久之后这里就会变成一汪血海。但正在流血的,不只是两只海皇。耶梦加得和麦克西尼,两只庞大无比的海洋巨兽,似乎在争抢着什么。在它们纠缠着盘曲的身躯中,是已经被摧毁成一片废墟的实验室,长尾猛烈地扫荡,将金属墙壁制造出狰狞的缺口。两颗巨大的头颅,正撕扯着属于人类的身体。那一闪而过的飘逸金色,让陈念瞬间就认出,她,是月光。所有的忧伤和郁卒倾刻间被忘到了脑后,陈念瞠目结舌,根本无法将视线从这场残忍的虐杀上转移。是的,这是一场虐杀。和月光对待米德加德那般,耶梦加得和麦克西尼,正对她施以同样的报复。它们愤怒,愤怒于被引诱,被捕获,被残忍的对待,抽血取髓。愤怒于将它们的基因和渺小人类融合,制造出那么多残缺不全的子孙后代,唯一完美的,又被带走,离开了它们身边。月光被甩在空中飞舞,时不常有肉块脱落。她的手臂被生生撕扯下来,双腿被咬成碎片,身躯在两只海皇的共同拉扯下,分崩离析。月光有发出惨叫吗?那只是它暂时使用的人类身体,躯体被破坏之后,作为信标的它应该还活着,只是无法在以具象化的形式继续呈现。但海皇对信标主体的破坏,大概也损坏了它的程序。月光在最后时刻,向其余信标发出“救救我”的求助信息,从此之后,再无音讯。海皇知道这些吗?但无论是否知道,它们都在发泄着自己的愤怒和疯狂。它们挖出月光的眼睛,放置在米德加德的心脏内,以慰死去的同伴。散落的肢体被其他还存活的生物带去信标各处,最终在十几年后,被重新来到月光的队伍收集。而身负重伤的耶梦加得和麦克西尼,也失去了所有力气。让它们上来的冰洞早已被封锁,它们无法找到重回海洋的方法,只能躺在黑暗的信标内,忍受着脱水和失血的痛苦,默默等待。等待死亡降临。在最后的时刻,耶梦加得产下了几块卵囊。虽然未经受精的卵囊只能孵化出孱弱的若虫,靠着寄生生活,但至少也能够将它的全部基因延续下去。蓝色的卵囊攀附在墙角,每一颗卵泡内都孕育着新的生命。 第333章 “就是这个了。”沙弗莱直起身,他将内存小心的收到贴身口袋里,长长地舒了口气。“如果在神经适配器里看到的画面没有出错,这里面肯定保存着月光最后研制解药的数据,说不定还会有完整的分子式,我们前来月光的这一趟,走到这里就差不多了。”特战队长:“还得顺利出去,将幸存者们的消息带到外面,开展营救才行。”沙弗莱点头,只是他眉头仍旧皱着。一路走来,他们已经到达了月光的最深层,下来容易,上去难,回去的路还不知道要走上多久。以傅天河现在的状况,先不说他能否支撑到出去,就算出去了,也不一定能等到药物研制出来。陈词一言不发,他的精神力向着四面八方蔓延,探索过满地的玻璃碎片,残破的试管和冷冻柜,希望能够从中找到样品的残留。他的精神力小心的绕过耶梦加得,防止听到海皇发出的声音,很多时候,有所猜测和最终笃定是完全两码事。它是真正意义上为他提供了基因的母亲,现在他还能再像面对麦克西尼时那样,冷酷忽略掉它疼痛的呼唤吗?焦躁感再度漫上心头,这些日子以来,陈词已经熟悉了这种感受,它算不上什么好东西,所带来的急迫感会让人心跳加速,失去胃口。但也正因如此,让陈词明白自己是确确实实在乎着傅天河的。明明应该是有样品的,月光既然已经研究出了分子式,肯定是从成功提取的样品中得到,可它究竟在哪里?难道说……在海皇对月光的虐杀当中,样品已经被全部摧毁了?焦虑干扰了陈词的判断,可他仍在第一时间意识到了即将到来的危险,伴随着格外强烈的被窥视感!“小心!!!”陈词的失声叫喊淹没在机括弹开的爆响中。隐藏在天花板后方的实十数根钢刺从天而降,以每一秒钟数百米的恐怖速度刺下,只是一瞬间,就能够将他们所有人插成烂泥!同时发出的,还有庞大身躯,骤然抬起的轰隆声响。坚硬的金属鳞片和地面摩擦,将本就碎裂的混凝土碾得粉碎,机械蛇头高高的昂起,二十多米宽的庞大身躯铜墙铁壁般,将他们牢牢围住!钢刺毫不留情的刺穿鳞片,刺入内里虚弱的身体,惨叫响彻每个人的耳边。蛇扭动着,在剧痛中濒临疯狂,却仍以最后一丝理智,不让自己的身躯有压到兄弟俩的可能。鲜血顺着它的鳞片落下,每一滴都有冰雹大小,砸在僵立的众人身上。在蔓延开来的浓重腥臭味道中,把一切染上鲜红。蛇抬起尾尖,狠狠地扫过天花板,将还剩下的机关尽数破坏。第217章 结局·下这是……怎么回事?陈念呆呆地看着发生的一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最紧要的关头,耶梦加得竟然保护了他们?——小心眼睛。陈词彻底明白了,应该说是在这一瞬间他终于笃定了自己的猜测。所谓的小心眼睛,是其余五大信标,让他们小心月光!在沙弗莱几次询问辰砂,希望能得到更多线索和信息时,无论辰砂还是最后电幻神国里的其余信标,都选择缄口不言。那时众人还气愤于信标的谜语人,现在想来,一切都变得明了。因为真正的内奸,就是信标!月光虽然不再向外传递信息,但还能够从其他信标的线路里获取到一些数据,由辰砂拍摄到的景象,在某种程度上也能呈现在月光内核。信标不能完全切断和月光的联系,因为它们还想着拯救失落的同伴,只能格外小心。以隐秘的方式表露意思,在不知内情的他们看来,就是在搞谜语。——小心那些正在无声窥视着你们的眼睛。陈词迅速抬起枪口,瞄准残破实验室天花板角落里,还留存的摄像头以及红外传感器。其余队员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也纷纷效仿,尽量把所有的传感器都击毁。在神经适配器呈现出的影像中,黑波在最后明确表示了月光已经被侵染。是啊,ashes已经蔓延到了信标的每一寸角落,沿着能源管道输送,会将月光感染也不足为奇。它能够将生物物体当做养料,甚至通过侵占大脑控制寄主行为,并以无机物的形式扩散传播。现在又可以对身为超级计算机的月光进行干扰。直到现在,他们还没能搞清ashes究竟是什么,在整个世界面前,人类还只是个无知的孩童。有太多奇特的存在,足以碾碎他们自诩高等生物的骄傲。陈念没有动弹。他仰头看着那巨大的蛇头,十几根末端削尖的钢棍插在上面,该是怎样极度的痛苦?你为什么要保护我们?他无法自控地鼻子发酸,喉咙里哽得疼痛。是因为叶梦加得其实也知道,他们俩就是当年用它的基因,制造出来的孩子吗?沉重的蛇头从天空中跌落,砸得地面震颤激起无数灰尘,刚才那一下用尽了它好不容易积攒的所有力气。陈念再也忍不住,他小跑着冲上前去,将手按在了耶梦加得嘴吻处的鳞片上。掌心一片冰凉。从很小的时候,陈念就在幻想自己的父母是何种模样。和哥哥偶遇后,他知晓了他们的父亲是名为陈蔚的元帅,是大英雄。但目前的身份仍笼罩在迷雾中,甚至没有任何记载。后来他慢慢接受了也许自己有着海皇血脉的现实,从来没想过之后他会和为他提供基因的海皇有所牵连。毕竟他是个人类。他会坚定立场,守护好自己的身份。只是这一刻产生的情绪无关立场,那是人与生俱来的感动,眼睁睁看着耶梦加得为了保护自己,用身体充当肉盾。在神话中,它的结局是什么?诸神的黄昏中,耶梦加得和雷神托尔厮杀,雷神拼尽全力用锤头命中了耶梦加得,旷野被鲜血染红,濒死之际,耶梦加得用毒液击中雷神,和他同归于尽。它是故事的反派,只为给英雄的陨落染上悲剧色彩。可在这颗星球上,哪有什么正反派之分?每一个物种都是在竭尽所能地想要活下去,仅此而已。精神力包裹住耶梦加得的头颅,陈念终于听到了它的声音,那是痛苦的,费劲的喘息,还有某种难以形容的欣慰。他们不情愿的母亲,在最危急的紧要关头,仍旧选择用生命保护他们。陈词清扫完全部的传感器,同样来到了陈念身边。他学着弟弟的样子,把手轻轻放在耶梦加得身上。母爱究竟是什么?它是生物界中一种难以用科学解释的现象。雌性章鱼一生只差一次卵,产卵后它会照顾这些还在孵化中的小生命,不吃不喝,甚至自残,直至死亡。沙漠穹蛛会以自己的身体为食物,喂给诞生的小蜘蛛,让孩子在它的尸体上生长。母海豹会寸步不离的陪伴在自己刚诞生的幼崽身边,用乳汁哺育,以每天三公斤的速度迅速消瘦。比较公认的说法,是生物想要让自己基因延续下去所做出的行为。只是这样的解释未免有点太过冷漠。似乎感受到了兄弟俩的触碰,遍体鳞伤的海蛇艰难睁开了双眼。由金属铸就的眼睑向上抬起,露出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瞳。虹膜上的放射纹和斑点凹点。让那双眼睛中同时存在着上百种区别微小的琥珀色,仿佛蕴含着无穷星辰。在虹膜的中央,是竖直的狭长漆黑瞳孔。蛇的眼瞳冰冷,但那却只是人靠视觉产生的印象,被那双眼睛凝视,陈念却并不觉得恐惧。生命正在流逝。它已经在月光内部,遍体鳞伤地坚持了十九年之久。却还在忍受着痛苦。兄弟俩的精神力融为一体,这是他们第一次,不带任何目的,却感受一只原初生物的心绪。但耶梦加得传递而来的情绪,比想象中更为平和。那是自知毫无生还希望,能够坦然赴死的平和。陈词低下头。他用力闭着眼睛,有什么湿润的东西正在眼眶间蔓延,稍不留神就会凝聚成滴,融进满地的血泊中。他明白为什么月光要将他的感情封印,皇室又为什么想方设法地让他居住在白塔内。如果不是这样,当自己幼时遇到原初生物,听到它们的思绪,理解它们的行为,感慨于它们的故事之时,也许他再也无法坚定地站在哪一边。但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如果。他是在三观建成,坚定立场之后,才恢复情感,理解到这些的。他最爱的,是个需要他去拯救的人类,傅天河就像一根风筝线,让他在天空飞翔之时,仍保持着和地面的联系。最终,陈词抬起头,深吸口气,低声道:“我们会想办法将您送回大海,还有在外面的麦克西尼。”“但得等到出去才行,所以请再多坚持一段时间。”耶梦加得喉咙里发出悠长的呜声,声波让整个设施都在随之震动。纵然千疮百孔,它仍旧是强大的生灵。声音停止之时,叶梦加得的身躯开始蠕动。 第335章 所谓炼金术士的消息只是一场骗局,年轻的母亲被骗走了身上所有的财物,也没能找到能够治愈未知疾病的方法。她不在乎自己的死活,只是盼着年仅六岁的孩子,能有继续生活下去的希望。月光知道,这是一种被定义为“母爱”的存在。让眼前的这个女人拼尽一切,也想救自己的孩子。它无法理解,但刚好,它最新研制出来的成果,需要一个实验体。这位母亲应该并不会介意。“你被骗了,但很幸运,遇见了我。”月光淡淡道:“我有一个也许能抑制你儿子病情的方法,你愿意尝试吗?”“我愿意!无论要付出怎么样的代价我都愿意!”已经不会有最坏的结果了,与其眼睁睁看着儿子被晶体吞噬,不如拼劲所有赌上一把。月光抬起手,它的食指轻轻按在眉心,一道竖直的缝隙出现在皮肤上。外出寻找原料的这些日子,它会小心的,把自己的第三颗眼睛隐藏起来。食指和拇指一同探进,月光就这样取出了一颗金色的眼睛。它被阳光照射着,其中灿烂的光点仿佛还在流淌,无与伦比的美丽。“把这颗眼睛给你儿子换上。”月光将眼球交给震惊的母亲,她站起身,道:“如果幸运的话,他能多活上十几年。”母亲脏污的双手捧着那颗金色眼睛,它的质地坚硬,比起生物的眼球,更像一颗用特殊材料制作的假眼。如果她没看错,这东西是从额头里抠出来的?她慌忙抬头,想要感谢这个神秘的女人时,却发现那道身影已然消失不见。他这是……看到了过去?是神经适配器残余的波动吗?记载着月光所有实验数据的机器里,也留存着他母亲的影像?傅天河昏沉的大脑还无法清晰思考,斑驳的色块再度出现,最后的能量残留也要消散。陪伴了他十五年之久的那颗金色眼睛,竟然是月光给他的?也许那是月光初步研究后得到的产物,他靠着月光的实验活到二十一岁,遇见了作为实验品诞生的九月。原来冥冥之中,就已经有那么多注定。体内的瘙痒和剧痛似乎在缓解。傅天河的意识正在慢慢清晰,他能感受到行进的颠簸,一下一下,自己正在被谁背在肩上。在紧要关头,名叫耶梦加得的海蛇救下了他们,然后发生了什么?自己好像被喂进去了某种东西,他听到九月说,要带他回家。傅天河眼皮动了动。他忍耐着身体内部的不适,花了十几分钟的时间积攒力气,全部施加到沉重的眼皮上。极北之地微弱的天光,映入他左侧的眼瞳,驱散一切阴霾。他正趴在陈词后背,少年的喘息有些不稳,双手托在自己大腿,踏在厚厚的积雪当中。细碎的雪花拍打在脸上,激起冰冷的细小寒意,顺着神经流窜到大脑。被ashes侵染的五感似乎不再那么迟钝。不远处,连成一片的红色帐篷在白皑冻土中挺立,医疗队的十几位成员正蹦跳着,朝他们不断挥手。在陈词身边,沙弗莱、陈念和特战队员们,携带从月光最深层得到的药物样本和分子式,迎着风雪和朝阳,走向温暖的营地。.九月份的辰砂,一个月当中有将近十五天都是阴雨天气。荣军院掩映在一片浓郁之中,零星的雨落在房檐和窗户,发出啪嗒声响,驱散着盛夏的暑热。在白色建筑的后方,是僻静的墓园,上万座黑色墓碑当中,有一个无论何时,总会被擦拭得非常干净。陈词推着轮椅,在陈蔚的墓前驻足。傅天河坐在轮椅上,将怀中抱着的白色玫瑰交给陈词。他的身体还在恢复期,比较虚弱,不适合长期行走,虽然挺不情愿的,也只能乖乖听医生的话,暂时用轮椅代步。“就是这里了。”陈念怀抱红玫瑰,望着周围的墓园,感慨万千。上一次他再沙弗莱的陪同下,在忌日过来给陈蔚扫墓,可没想过此后会发生那么多惊心动魄的事。沙弗莱将撑起的伞收起,手腕一抖,雨水从伞面洒落。陈词松开轮椅的把手,和陈念一起并肩站在陈蔚的墓前。这是他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父亲。黑波,月光,41号避难所的幸存者们,以及海皇耶梦加得,麦克西尼和其他原初生物,给了他们生命。而陈蔚,则给了他们能够在人世间生活下去的身份。这个时候需要说些什么吗?陈念不知道,他一直都不是个擅长煽情的人。至于他哥,就更不可能会对一个墓碑说些什么了。陈词俯下身,将怀中的花束放在墓前。陈念也是一样,他仔细地用手指整理玫瑰花瓣,有雨滴落在上面,摇摇欲坠。傅天河和沙弗莱在兄弟俩身侧,安静地注视着他们。其实扫墓送玫瑰有点不太妥当,陈念在花店里选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用它们。红玫瑰与白玫瑰。——充满激情的爱,与纯洁的心灵。他们直起身,明明是容貌完全相同的兄弟俩,却能够光凭站姿的神态,分辨出身份。细雨落在发梢,打湿肩膀。始于十九年前的宿命,终于能在此刻画上句号。雨逐渐下大了,陈词和陈念以惊人的默契共同转过身。陈念从沙弗莱手中接过另一把伞,他给需要推轮椅的陈词撑着,而沙弗莱的伞,就打给傅天河。四人朝着荣军院建筑的方向走去,突然,陈念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对了,我们十九岁的生日是不是就要到了?”陈词颔首:“对。”傅天河回头看向陈词,九月之所以叫做九月,是用了生日的月份当做名字吗?这下他连具体的日期都知道了。“今年可得好好过一过,毕竟得是两场生日会合起来……”陈念漫无边际地随口说着自己想法,他侧头看向走在他斜前方的沙弗莱。刚好对上了alpha紫罗兰色的眼睛,含着笑意。啊,还真是多姿多彩的十八岁啊。————正文完————第218章 番外一——皇室将于9月28日,在皇子妃陈词的生日宴上,宣布一个足够震掉所有人下巴的重磅消息。这条小道消息不知道最先是谁传出来的,插了翅膀般迅速飞遍整个辰砂顶层,落进贵族和官员们家中。甚至连其他信标顶层上的人们,都有听说,忍不住议论纷纷。有什么消息是非得在皇子妃生日宴上宣布的吗?难道是大婚的决定?这几个月也来大皇子殿下和皇子妃的感情进展好像突飞猛进,一点也不像传闻中因为信息素不敏感而冷漠不合的样子。但在一些贼心不死的omega和alpha看来,肯定是另有隐情。沙弗莱殿下好几年都和他这个名义上的皇子妃感情冷淡,怎么可能在短短数月内突然转了性?更何况他们之前还听到过一些风声,某天路恒前去皇宫拜访皇子妃,之后一直居住在皇宫内的沙弗莱殿下突然搬到了在外面的住处。虽然不知道确切发生了什么,路恒本人更是无论他们怎么打探,都缄口不言,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沙弗莱殿下肯定和陈词闹了极大的矛盾。沙弗莱殿下那么一个温和内敛的人,都能被气得去到外面住,肯定是陈词做了非常过分的事。这才没过去多长时间,就算他们后来和好,也不可能如此迅速地宣布大婚的消息。对,肯定是这样的!说不定这个所谓的重磅消息,还是要废除两人婚约的呢!安东尼奥从好友口中听到这一消息时,也没放在心上。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沙弗莱了,大皇子这些日子里好像有很多事要忙,就连学校里的课都旷了一个多月。同样,他更是没能找到什么和皇子妃见面的机会。这让安东尼奥更加笃定,可怜的小omega一定是被沙弗莱管教起来了,不然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呢?要知道之前陈词可是闪躲着眼神偷偷向他求助,还问他要了信息素保存在瓶子里。无论皇室即将宣布的消息是什么,都不可能跟两人的婚约有关吧。以沙弗莱的那种木头性格,根本不适合和那么诱人含羞的omega在一起。殊不知不解风情的木头大皇子殿下,正在和含羞诱人的omega泡在温泉池子里。原本沙弗莱还担心得知自己是由陈词镜像复制出来的克隆体之后,陈念会消极上一阵子。沙弗莱小心仔细地观察了许久,结果陈念跟没事儿人一样,依旧每天乐呵呵的,光是看到那绽开的笑容,心情都会随着变好。沙弗莱暗中松了口气,心中的担子总算卸了下来,以陈念的性格,是最不会在意这些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