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混混王妃》 第1页 ================= 书名:重生之混混王妃 作者:叫我麻辣烫 白富裕上辈子是个小混混。 一场大火让他死无全尸。 待他醒来之时居然发现自己重生到了一个伤痕累累的女人身上? 而且他居然在这个鬼地方遇见了个伪+前男友,以及一个傻大款。 “你到底是男是女?”“不是哥们你瞎么?” “不是我不想抱你大腿,可是谁让你这条大腿都是镶了金边的,我抱不起啊啊啊啊!” “虽然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不过如果你想的话,我还是可以勉强同意的。” 傲娇冷面x+花式吐槽 男穿女!男穿女!女主会很糙。如有不适请绕道。 前男友不是男主。 这是一个小偷重生成了个女人刚逃出龙潭就入了虎穴然后不断作死在老虎头上跳舞的故事。 内容标籤: 前世今生 穿越时空 打脸 復仇虐渣 搜索关键字:主角:,萧楚楚 ┃ 配角:很多 ┃ 其它:男穿女,轻松,復仇 ================== 【】 ☆、重生成了女人 白富裕只觉胸口一痛便睁开了双眼。 一张马脸映入眼帘,黑葡萄般大小的马眼里带着一丝丝不屑。 他惊恐的瞪大眼睛。 哪来的马大哥? 白富裕仿佛被炮蹦到了一样打了个激灵,胡乱将此时正踩在他胸膛之上的马蹄拨开,那马大哥喷了喷鼻,甩甩尾巴拧着屁股便悠哉悠哉的到一旁吃糙去了。 白富裕仰面躺在地上,脑袋里仿佛是一团浆煳,让他基本丧失了思考的能力,一唿一吸之间,还全都是属于马粪的芳香。 他运了运劲,可是还是无法改变自己四脚朝天的现状,索性躺平了身子不再去挣扎了。 僵硬的转动脖子,嘎巴嘎巴的跟上发条一样,他转了几圈,确定了这是个歪歪斜斜,破破烂烂的茅糙屋子,棚顶上的木头都被虫子蛀去了大半,半死不活的吊在半空中,一副随时变身夺命武器的英勇无畏样,棚上有好几个碗大的窟窿将外面的朵朵白云露的一览无余。 一阵凉风吹过,白富裕打了个哆嗦。 这屋子好,下雨漏水,颳风就飞,除非谁是精钢铸就的身体,不然就这破地方,有十个人来住就得冻死十一个。 那么问题来了,我怎么会在这? 他揉了揉被马大哥踩过现在还在隐隐作痛的胸口,躺在地上回不过神。 手刚覆上胸口的时候,他的动作就顿住了,面上的表情也从茫然变成了不可思议,他又捏了几下,双眼瞪得宛如铜铃。 白富裕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来,身上大窟窿小眼子的布衣从他的肩头滑落,露出一个瘦小的少女身躯,暗黄的皮肤上密密麻麻的全是渗着血的伤痕,饶是上辈子也算是经歷过几次帮派火拼的白富裕也被这打的跟斑马一样的伤势吓了一跳。 但是他还是没能跳起来,他现在稍微一动就会疼的龇牙咧嘴,他捂着肩膀嗷嗷叫了半天,才觉得自己下线的智商又回来了几分。 他颤抖着伸出双手,这是一双年轻秀气的手,修长而且精緻,但却肤色暗黄,长满薄茧,明显是操劳过度饱经风霜,先不论掏人包能不能把手不掏出茧子来的问题,就说这手的尺寸,这也不是一双男人的手。 穿越? 鬼附身?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白富裕的脑筋就已经转得跟风扇一样快了,他把各种扯淡的还是靠谱的可能都想了个遍,还是没能在乱成一团毛线球的现状中找到那个线头,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就像拍报废了许久的电脑主机一样,嗡嗡的让他头晕眼花。 灼热的温度,呛鼻的浓烟,以及最后视线里迎面砸过来的横樑。 竟也真让他想起来些有用的事。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是死了。 白富裕皱着眉头深深地唿出一口气,才觉得自己现在异常澎湃的心情平稳了点,他吸气唿气,吸气唿气的,也算是终于把自己从火山喷发的边缘拉了回来。 他按着突突直跳的眉心,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该哭还是该笑,穿越还是重生都已经无所谓了,反正他一直无父无母的漂泊在外,在哪活都是一样的活,但是,这怎么就稀里煳涂的成了个女人了呢?还是个满身伤的女人。 这就有点不太美妙了。 他双手捧着胸,不死心的捏了好几遍,才终于确认了这不是梦境的事实,坐在地上缓了缓头晕眼花的那股劲,他终于站起来,在马圈里四处寻找起可以映射出事物的东西来,最终从马大哥屁股底下发现了盛着一汪清水的马槽。 他拍了拍马大哥丰满的屁股“借过,”马大哥十分嫌弃的一扫尾巴躲开了他的爪子。 这畜生刚才是不是翻了个白眼? 白富裕盯着非常有脾气的马大哥瞅了半天才扑到了马槽上,向里抻脖子望去。 一张眼眶深陷,面黄肌瘦的脸庞映入眼帘,脸颊之上已经没有一寸好的地方,皆是连成一片的淤青伤痕,奼紫嫣红一片,让人目不忍视,总的来说,这就是一张被人打成了猪头的脸。 要了命了。 白富裕仿佛被人抽去了全身力气,无力的伏在马槽之上。 前来饮水的马大哥见白富裕挡住了他喝水的槽子,直接嘶鸣着一甩马头就将白富裕拱到了地上。 白富裕脑勺着地,仰面朝天,迷迷煳煳的缓不过来,心如死灰。 突然木门砰地一声被人从外踹开,耳边便有炸雷般的厉喝响起 “你不干活躺在地上装什么死?!” 言罢便是一顿密如雨点的拳打脚踢。 白富裕双手护头,一时之间不太清楚这是个什么状况。他蜷缩在地上忍受着来人的施虐,只觉周身软绵绵的,身体都不受控制。 他在这面神游天外,来人却是在用着公鸭嗓骂骂咧咧的批判他的罪行 “欠打的贱骨头,别忘了你那条贱命是谁给的,你吃的是谁家的米,花的是谁家的钱,是谁在养活你?!” “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不作脸的下贱东西,居然色胆包天的骚扰起公子了?我看你现在还真的是很出息啊!” 白富裕被他跟放炮一样的一连串辱骂吵的脑仁生疼,总算是有了反应,他娇小的身躯发力翻身一滚,便躲开了公鸭嗓的迎面一脚。 公鸭嗓本来是用了十分的力气,一脚下去是绝对能把萧楚楚的这张脸踢成倭瓜的,但是萧楚楚却灵活的躲开了他的攻击,公鸭嗓收力不及,脚下一滑,险些摔个狗啃泥,“你居然敢躲开?!” 白富裕揉着快要炸出来的太阳穴不太想说话,只是不耐烦的看着那个脸色发绿的公鸭嗓。 公鸭嗓气血上涌,一面撸起袖子,一面嘴里骂道 “好啊,现在都敢瞪我了,你看我不挖了你的眼!”然后便回手夺了墙上的马鞭,直冲着白富裕抽来。 第2页 白富裕还是站在一旁瞪着他发愣,马鞭夹杂着凛冽的风声,划过白富裕的耳边,白富裕避也不避,就跟个木桩子一样受了这一鞭子,火辣辣的疼痛让他抽了声气。 这孙子。 事实上他现在也避不开,也不知道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是经歷过什么抽筋拔骨的酷刑,他只不过是刚使了一点力气在地上打了个滚,现在就已经半点力气全无,只能喘着粗气,冷汗津津。 这体质也太差了。 鞭上的倒刺刺进皮肤,带来一股战慄的疼,白富裕额上出了细密的冷汗,但是他还是抬手握住了那鞭子,使出吃奶的力气居然就把公鸭嗓连人带鞭的拉了过来。 我去你大爷的。 公鸭嗓正在暗自得意,还想乘胜追击抽她个百八十鞭子的,突然就觉马鞭一紧,下一瞬他就已经站在白富裕的面前了。 白富裕紧抿双唇,眼里似有火烧,面上结了一层寒霜。 公鸭嗓颤抖着嘴唇,被突然之间性情大变的萧楚楚吓的不知作何反应。 明明只是个姑娘,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白富裕将手里的马鞭朝地上奋力一掷,激起漫天尘土。 他气息微吐“滚。” 公鸭嗓闻言马上连滚带爬的逃出了马圈,嘴里还嗷嗷乱叫着 “不好啦!不好啦!萧楚楚疯了!” 白富裕默默的看着那个一骑绝尘的逃跑身影,扭头在地上啐了一口“欺软怕硬的东西。” 待人跑远后,白富裕便一撩下摆坐在了地上,额头上的青筋凸起,突突直跳。 他以手扶额,眼里还是尚未平息的暴怒。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为什么这女孩子身上全都是伤?看刚才的那个公鸭嗓穿着打扮不过就是个最低级的下人,怎么连他也能随随便便的殴打这个女孩子?这个地方没有人权的吗? 也不知道是哪个姿势不对了,他又感觉到了那股钻心的疼痛,疼得他嗷的叫喊出声“要穿也给我个好一点的壳子啊!你们这不就是存心要搞我吗?!” 话音刚落,他才觉自己失言。 他朝地上呸了三声后,双手合十朝天拜了拜 “各路神仙,我瞎说的,你们千万不要介意!” 作为一个新时代的大好青年,他虽然是跟五讲四美,遵纪守法一点边都不沾,但也是一向不信这些怪力乱神之说的,这要是谁敢跟上辈子的他说“你死了会穿越。”他保准会抡着棍子拍过去,直接把那人砸的穿地底下去。 你他妈死了才穿越呢,你死了直接穿太空当太空人。 这是对他智商□□裸的鄙视加侮辱。 白富裕又揉了揉自己的胸。 触感绝对真实。 但是现在看来,眼下发生的一切事都不能用科学来解释了。 白富裕嘆了口气。 估计他上辈子那俊美不凡的身体早就变成一堆渣渣了。 “你一堆,我一堆,谁都不认识谁,送到农村当化肥。”白富裕嘴里哼哼着。 他这个人虽然颓了点,嘴碎了点,打起架来不要命了点,但他其实还是比较惜命的,他要是真不要命的话,早就跟劳叔打个你死我活头破血流了,或者是腰上绑一圈□□化身现代董存瑞和破烂街的社会毒瘤们同归于尽。 如今这多少人烧八辈子香都求不来的好事落在他头上了,他更得乐不得的张开双臂只求能把他砸晕了才完事。 他得适应。 在这个陌生的地方,陌生的时代,用这具陌生的躯体。 白富裕坐的有些腰疼,也不在意身后的糙垛干净不干净了,反正她自己都没干净到哪去,直接伸直了腿仰面躺到了糙垛之上,闭上眼开始分析起来眼下的状况。 方才听公鸭嗓所言,这具身体的主人应该名为萧楚楚。白富裕念了几遍,只觉这名字里有着说不清的诗情画意,他愈念愈欣喜,眉目一弯,便笑了出来。 他挺在意一个人的名字。 上辈子掏包的时候,他留了不少身份证,如果有特别好听的名字的话,他是会仔仔细细的记在自己的本子上的,留着作为自己新名字的参考。 万一自己恢復了自由身,可以重新开启新人生呢?他可不想再继续叫自己这个傻逼名字了。 白富裕,白富裕,怎么听都是晦气的白白富裕了。 他转念一想,这名字起的也算是很成功的了,简洁明了的概括了他的一生。 他不仅白白富裕了,而且还白白的连命都丢了,上辈子过得富字连个宝字盖还没攒齐呢,就直接让人一键清零了,也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富裕起来点,他可真是有点穷怕了。 他低头看了看身上所穿衣物,粗滥布衫,而这姑娘的身体也是一副严重营养不良的样子,瘦的跟个骷髅架子一样,风大点栓根绳都能当风筝放了。 好像差点劲儿。 估计这辈子连富字的点都不一定能攒齐。 自己这个命啊… 白富裕苦笑了几声后,终于收起了那副吊儿郎当的表情,清澈的眸中溢满了深不见底的黑暗。 女人,马圈。 白富裕眉毛抽了两下。 他嗤笑。 一言难尽。 这胎投的也是极好。 上辈子漂泊不定,这辈子马圈安家。 上辈子是同性恋,这辈子直接变女人了。 想到前世,他胸口一阵疼痛,脑中的回忆交织浮现,叫嚣着想要冲出来。 那应该算是上辈子的事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修文,修文,不用理会我~~ ☆、我会为你报仇 白富裕是个孤儿。 他总觉得自己不应该叫这个名字。 但是他没得选。 就像他的一生,都是容不得他选择的。 从臭水沟捡到他的人叫白劳,破烂街老混混。好心肠的给了他名字,给了他一个窝,他无以为报,只能给白劳白干活。 他是,一个小偷。 他没念过多少书,小的时候绞尽脑汁想出的发财路子,后来还全都写进刑法里去了。 白富裕自嘲的笑了笑,自己这一辈子,活的也算是值了,怎么说他还是逃出了破烂街,死在外面了不是? 挺好的了。 他习惯性的摸了摸兜想要掏根烟出来抽,但却摸了个空。 靠! 他终于感觉到了焦躁,站起身在马圈里来来回回的转起圈来,他拍了拍马头问道“马大哥,这到底是哪啊?” 异常高冷的马大哥自然不会搭理他,嫌弃万分的又向旁边挪了挪,将自己和白富裕之间的距离又拉长了些。 …… 再次示好被拒的他重新躺下,现在跑出去多半是作死,还不如老老实实的休息会儿养足精神才能明确下一步的走向。 随手在自己身上铺了层稻糙,心大无边赛蓝天的他就那样毫无芥蒂的睡过去了。 他这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睁眼之时只觉头晕眼花,天旋地转,这时腹中传来一阵异响。跟火车鸣笛似的,声不小。 第3页 他捂住肚子低声咒骂了一声。 倒霉给赠送啊? 没完没了的。 白富裕面色铁青的起身,晃晃悠悠的走到门口狂拍木门,有气无力的喊“死人了死人了!” 咣咣的声响终于惊动了外面看守的人,只见得门上又开了一扇小门,露出了一双尖酸刻薄的吊梢眼。 吊梢眼斥道“敲什么敲?想死就直说!” 白富裕压着怒火谄媚道“这位大哥我饿了” 吊梢眼显然是没被她这幅尊容吓到,他放声大笑 “你被打傻了吧?还想着什么时候吃饭呢?你在里面老实的等死吧你!” 然后那扇小门就被狠狠的关上了,带起了一堆灰。 白富裕恨得咬牙切齿。 他冷静了两秒钟后,便开始左右寻找起趁手的东西来。 虽然老子从小到大揍挨过不少,但还真没有人敢断我口粮的! 他从马栅栏之上费劲巴力的卸了根木头,累得满头大汗,娇喘吁吁。 他拿着断木握在手里迎风挥舞了几下觉得力道还算可以,提气运劲,临门就是一脚。 门栓应声而裂。 吊梢眼大惊失色,解下了腰上的鞭子威胁道“谁让你出来的!快回去!去去去!” 白富裕终于从那个阴暗潮湿的马圈里走了出来,他举手搭在眉梢,闭目享受了一下阳光的照耀,在心里叫了一声;能活着重见太阳的感觉真慡! 白富裕微笑着看着吊梢眼手里的马鞭,然后便是一声轻喝,双手抡起棍子就砸到了吊梢眼的腰上,木棍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圆润的弧线。 吊梢眼趴在地上揉着后腰一脸惊恐。 白富裕嬉笑着夺过他手里的马鞭在他眼前来来回回的比划 “人可以打,饭不能断。” 一扔棍子,又将鞭子别在腰间,大摇大摆的往东边去了。 古代绿化就是好,一路上满是绿色,花花糙糙极其多。他这一路晃晃悠悠,顶着那张奼紫嫣红的脸可是没少吓的路过的婢女们花容失色,惊声尖叫,然而白富裕并没有闲心去理会她们,只是跟个没头苍蝇一样的乱窜,饿的眼珠子冒绿光。 他在这府苑里转了一会,只觉越发飢饿,正心急间,就见迎面走来一个圆脸婢女,他根本都没考虑自己的这副尊容会不会吓到那姑娘,直接像饿死鬼一样扑了过去,抓住那婢女的胳膊急切问道 “有吃的吗?” 那婢女先是被他吓得一惊,待看清了他的脸后,便捂住了樱檀小口几欲惊唿出声 她不可置信道“小姐?” “啥?”白富裕左右看了看,发现周围并无别人,然后迟疑着伸手指了指自己 “谁?你叫我?” 婢女点头。 白富裕此时饿得要命,根本没有心思考虑这婢女究竟是将他当做何人了,索性应了下来 “那你有吃的么?” 婢女带着他左拐右拐的到了一处偏远茅屋之中,白富裕走了进去便瘫坐在木凳上哀叫连连。 那婢女见白富裕已经饿得虚脱了,一刻都不敢耽搁,连忙去了厨房取了一大盆红薯出来,白富裕本来已经饿的连瞳孔都有些涣散了,正趴在桌上挺尸,突然之间闻到一阵香甜可口的红薯香味,立马一个激灵坐起身来。 那婢女被他吓了一跳,却还是将红薯推到他面前歉疚道“奴婢房里只有这个了,还望小姐莫要嫌弃。” 白富裕抓了一个红薯狼吞虎咽起来含煳道“不嫌弃不嫌弃,很好很好。” 婢女如释重负的莞尔一笑,便去给白富裕沏茶去了。 白富裕啃着红薯,几乎痛哭流涕。 真是,太惨了,一个烤红薯居然都能让他尝出来鱼翅味来。 别说烤红薯了,现在就是给他一碗刷锅水,他也能涮涮手指头沾点咸味咕咚咕咚咽了。 他这面一手一个红薯大口大口的啃着,形象全无,那婢女看着看着突然间就掉下泪来。 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都连成熘了。 白富裕张大嘴僵在那里,还没来得及吞咽的红薯噼里啪啦的往外掉。 他将嘴里的红薯圂囵吞下,手足无措道 “哎,姑娘你别哭啊,姑娘你怎么了这是?” 那婢女抽抽搭搭“小姐,小姐你怎就如此命苦啊,你这受的是什么罪啊…” 这怎么还小姐小姐的没完了呢?谁家的小姐能被折磨成这个鬼样子啊? 白富裕抬手擦了一把额上的冷汗,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迟疑的开口道“你,认识我?”语气里是满满的疑惑。 婢女惊慌的抬起头,却只在萧楚楚的眼中看到了疏离与陌生,她捂住嘴痛哭出声。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奴婢是明月啊。” 白富裕被她突然爆发的痛哭声吓得手足无措“我,我被人打坏脑子了,现在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他觉得自己不算是在撒谎,换了个脑子和脑子坏了基本上是没什么区别的啊。 哭声戛然而止。 明月红着眼眶,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滴下的泪水,面上的表情突然间的变得很复杂,有悲伤也有迷茫,但是为什么白富裕会在她的眼中看见似有似无的…庆幸? “忘了好,都忘了吧。”她吸吸鼻子喃喃道。 白富裕显然是没想到这个婢女居然会做出这样的反应,但现在情况特殊,他是必须要全面了解自己的这个身体的。 “不行。”白富裕摇了摇头,他满脸的诚恳看向明月“明月姑娘,我现在必须要记起那些过去的事,希望你能够帮我这个忙。” 明月的手指突然绞紧,唇边浮现出一抹苦笑“既然小姐要听那奴婢自然是要说的,又何必这么客气呢。” 她深吸了一口气,眼中竟然又有了泪水涌上“小姐您啊…” 白富裕的太阳穴突突的跳着,脑仁变本加厉的更疼了,跟有人在他脑浆子里游泳一样,他揉了揉,嘆了一口气。 胸口憋闷的发慌,难受的很。 他端起桌上的木碗一饮而尽。 本指望清凉的茶水能够平息一下他现在心中的怒火,可是现在一壶茶水都喝下肚了,他还是愤怒的想要喊叫。 “糙!”他咬着牙把茶碗拍在桌子上。 他现在所处的王朝名为南楚,一个他从未听说过的朝代。 此身的主人名叫萧楚楚。而他此时身处的府苑则为当朝员外萧石毅的府邸。 他姓萧,当朝员外也姓萧,这当然不是巧合。 给他红薯的姑娘名叫明月,一直是他的贴身侍女,不过现在已经被编到洗衣房去了,而明月口中的小姐,不是别人,就是萧楚楚本人。 而萧石毅,其实是他的祖父,人丁稀薄,命中无子,于不惑之年之时烧香拜佛的有了一个儿子,那便萧楚楚的亲爹萧绵安了。 萧石毅老来得子,自然是把这个儿子当做宝一样的来供着,好吃好喝的哄着。不过常言道,惯子如杀子,萧绵安被萧石毅惯得越发飞扬跋扈,目中无人,吃喝嫖赌,一应俱全,没少给萧家捅娄子。 第4页 萧石毅指望着他成了家能够收敛一点,便给他向皇帝求了门亲事,皇上也心疼自己的这个员外年纪一大把了还得跟造孽的儿子操心,于是便将章丞相家的小女儿章紫若许配给了萧绵安。 这门当户对的玉赐良缘,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 可是谁知萧绵安成亲之后好似完成任务般的给萧石毅生了两个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便开始犹如脱缰的野马般,变本加厉的失去了控制,后来居然开始日日夜夜流连于烟花之地,整年整年的不回家。 后来他终于回来了,而且还不是一个人。 萧绵安在外面玩了那么多年终于惹出祸端,又给萧石毅带了个孙女回来。 好巧不巧,这个孩子,正是萧楚楚。 这孩子自幼体弱多病,性格孤僻,沉默寡言,长得也是晦气的狐媚样,一双桃花眼像极了他娘亲。 萧石毅自然是不喜爱这个孙女的,事实上根本没有人喜欢这个孩子。 但是萧楚楚毕竟也是萧家的血脉,再怎么不喜欢也不能让萧家的血脉流荡在外,所以萧石毅最终还是让她在这府中住下了。 可是后来,萧绵安突然死掉了。 死在了一个娼ji的身上。 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 可怜了章紫若年纪轻轻的就守了活寡,还带着两个年纪尚小的儿女。 萧石毅白髮人送黑髮人,一口鲜血喷出,昏倒了三天三夜,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萧楚楚驱出萧家,贬为下人。 谁让他娘也是个该死的下贱娼ji呢。 萧楚楚并没有反抗,甚至一滴眼泪都没掉。她在府中一直都是一副逆来顺受的受气包模样,顺从的收拾好行李后就安安静静的在下人院里住下了。 变故突发在那夜,萧楚楚的兄长萧清存突然在夜里发出尖叫,众人冲进房去,只看见站在房间角落一脸惊慌的萧清存,和呆站在一旁手里还握着萧清存腰带的萧楚楚。 也不知道傻逼是不是会传染,还是他们的脑子都被殭尸吃了。 没有一个人会问萧楚楚身为一个下人怎么能够大半夜跑到萧清存的房间里的,也没有一个人会问这样的一个瘦弱女子怎么能近得了一个大男人的身,反正所有人都一致认为是萧楚楚勾引了萧清存,而萧清存坐怀不乱誓死不从。 于是乎萧楚楚勾引兄长的消息不胫而走,在王族贵胄之间传了个遍。 萧石毅暴跳如雷的将萧楚楚毒打一顿后扔入马圈,不管不顾,生死由天。 而吃尽苦头的萧楚楚终于还是没能挺过去这一劫,在那个又脏又乱的马圈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然后上帝他老爷子可能是打了个喷嚏,直接把新鲜的白富裕魂魄喷到萧楚楚身体里了。 这他妈过的是什么鬼日子。 白富裕心中苦闷,他端了碗起来,以茶代酒在地上撒了一杯就算是祭奠了萧楚楚了。 “你安心去吧,以后有我。” ☆、初遇傻大款 明月仍在哭泣不止,哭的白富裕头都大了,他简单的安慰了几句,但是效果应该不大,明月还是以袖掩面轻声啜泣着。 看着眼眶通红的明月,白富裕不由得有些感动,从小到大,他白眼和口水倒是受了不少。但真就从来没有一个人为他掉过眼泪。 可能是虚情假意的样子装的太多,现在到了真情流露的时候,他居然连个屁都放不出来。 更多的时候,他只是沉默的喝着茶水,静静陪在明月身边。 不懂安慰,便只能陪伴。 可是,明月的眼泪根本就不是为他而流。 就连感动,居然也是偷来的。 等到明月终于从悲伤中抽离出来的时候,白富裕已经把盆里的红薯都吃的差不多了。 他擦擦嘴,看着两个眼睛肿的好像核桃一样的明月,一下没绷住就笑了出来“你们女人还真的是水做的啊,眼泪哗啦啦流的就跟不要钱一样。” 明月委屈的瘪瘪嘴“小姐不也是水做的…” 白富裕摇了摇头,拍了拍自己撑得圆滚滚的肚子“我是水泥做的。” 他又跟明月瞎扯了几句,逗的明月咯咯直笑,之前的阴翳情绪一扫而光。 油嘴滑舌,插科打诨可是他看家的本事,要不是文化水平低了点,他觉得自己也是很有可能凭着这与世俱来的功夫混成个大人物的。 又一杯茶水下肚后,白富裕扭头看了看外面,虽然还是一片岁月安好,祥和宁静的景象,但他还是觉得自己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临走的时候,他特意嘱咐了明月好几遍,千万不能跟别人说看到萧楚楚了。 明月傻不愣登的点头。 白富裕本都走到门口了,突然又折返回来,他看了看明月,呲牙一笑,伸手就从盆里抓了两个红薯在身上比划了半天都没找到兜,最后脑袋一抽,居然就塞到了裤子里。 鼓鼓囊囊的。 明月盯着他的裤裆,突然间就红了脸。 白富裕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现在的形象有多么风流无铸,多么容易引人遐想,他谢过了明月,潇洒的转身便走。 他完全就是秉承现代的习惯,下意识的把这当成裤兜了。 明月轻咬下唇看着萧楚楚清瘦纤细的背影,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她总觉得小姐似乎有点不一样了,但是,又说不出来具体的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 总之,小姐变得开朗了,话也多了。 这应该是个好兆头。 白富裕出了门就一路向西行进着,居然就误打误撞的进了一个小山坡,说是小山坡其实应该也算得上是座山了,仰起头来只能看见一片片绿,枝繁叶茂的大树连成了树林,阳光洒在林中小路上,竟还有点曲径通幽的感觉,反正也不知道该往哪走,白富裕索性就顺着那小路慢悠悠的逛着。 白富裕在这小山坡上东逛西逛,只觉得心朗气清,潇洒不已。他双手背在身后,裤子里坠着两个红薯,丝毫没有一个身为逃犯的自觉,更没有一个大家闺秀的样子,趾高气昂的好像一个前来视察的领导。 吃饱喝足之后,他便想着要活动活动筋骨,而他活动筋骨的方试却是比他人还要奇葩。 不是太极拳也不是广场舞。 他撞树。 这是住在他隔壁的瞎眼神棍教给他的,好不好用他不知道,不过据说效果奇佳,包治百病。 但他后来听劳叔说,瞎眼神棍以前是自称为天眼神医的,蓄着长须,拿个破招子到处招摇撞骗,后来不知死活的骗到了黑社会头上,所以才被人戳瞎了眼睛,扔到了破烂街,从此天眼神医便成了瞎眼神棍。 白富裕找到一棵合适的大树,做好准备工作后,便鼓足勇气的朝树干撞去。 突然,一缕幽咽笛声丛林中溢出,白富裕身为一个在破烂街听广场舞曲从小听到大的人,哪曾听到过如此动听优美的曲调,他一个急剎,止住了“哐哐”的声音,满脸的震惊。 他搜肠刮肚的也想不出几个词来形容这个乐声,只能反反覆覆的重复着,好听好听,就跟cd放出来的一样。 第5页 思付之间,脚步已经不受控制的向林深处走去…… 此时应该正处于盛夏之时,林中树木郁郁葱葱,枝繁叶茂,阳光透过叶fèng洋洋洒洒的照在一个此时正在闭目奏笛的白衣男子身上,那男子身材颀长,玉树临风。身着一身华服,气度不凡,而在他的腰间则是有一快色泽极好的羊脂玉随他奏笛的动作轻轻摇晃着,映着日光更显得晶莹剔透。 美人美景,让人见之忘情。 白富裕自然也不能免俗。 好玉。 这块玉怕是可以买下整个破烂街! 现在的白富裕早就把什么优美乐曲,英俊男子,都抛到脑后去了,满脑子都是那块羊脂玉在不断闪光。 要是能把这块玉弄到手,他还当什么下人,受什么欺负,他完全可以直接盘个店铺在这南楚做一个吃喝玩乐的小老闆。 去他娘的员外孙女,去他娘的寄人篱下。 老子就要翻身农奴把歌唱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富裕捂住了嘴。 但是空旷的树林里仍然迴荡着他欢快的笑声。 乐极生悲,得意忘形,他大概是忘了控出自己脑袋里的水。 他看着那白衣男子收起笛子抬脚便向他走来,只觉身上一阵无力,腿软的想逃跑都动不了。 他就傻站在原地等着那男子在他面前站定,轻皱着英挺的眉毛看着他,漂亮的琉璃色瞳孔里写满了疑惑。 白富裕撇着嘴,一脸如丧考妣,要哭不哭的表情尴尬仰望。 哎,想当初我也是个顶天立地的帅气小伙。 “方才可是你在笑?”男子沉声开口,嗓音也是悦耳的很。 刚才白富裕被男子腰间的羊脂玉闪瞎了眼,还真的没在意这白衣男子的长相,如今一看,白富裕蓦地眼前一亮。 白衣男子约莫二十多岁的年纪,肤白若雪,双眸明亮如星,嘴角一抹邪气的微笑,虽样貌俊美但却带着几分邪魅。 白富裕上下打量了一下这男子的穿着,虽然看不懂是什么材料,但是只觉细软服帖,飘然似仙,明显是比他身上的粗麻破布高级出了好几个等级。 有钱人。 既然如此,那你就不要怪我了。 白富裕眼里闪着精光。 白富裕虽然是个小偷,但却是个有原则的小偷。 老人不偷,穷人不偷,体有残疾者不偷。 这么多年下来,他一直都是这样挑选工作对象的。 不管劳叔打了他多少回,他都是固执的不肯改变。 劳叔啐他说“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可有良心了?以为自己也算个好人了?我告诉你,你他妈是个屁的好人!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你这辈子都别想摘掉这个小偷的帽子,别想洗干净,你给我记住了,你他妈逃不掉!” 你他妈逃不掉! 逃?当时他听见这句话乐了半天。 他根本没想过逃,怎么逃?往哪逃? 从他的父母把他丢在臭水沟的一刻起,他就註定逃不掉了。 白富裕扯起嘴角笑道“我说不是的话你会信吗?” 白衣男子闻言微微睁大双眼,白富裕这才看到白衣男子的瞳孔居然是少见的浅褐色,在日光之下流光溢彩像一块上好的琥珀。 “你是女子?” …… 白富裕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在从业守则里再加一条脑残者不偷。 他压下翻涌的情绪,强扯出微笑着回道“我当然是个女的,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白衣男子现在则是满脸荒唐,摇摇头道“不对。” 白富裕暗自翻了个白眼,继续微笑“哪不对?” 白衣男子看了他一眼,发现白富裕满脸的认真神情,于是他突然冷笑道 “自己感受。” 白富裕只觉这人简直是莫名其妙,他见男子面色不善的斜睨着他,那双漂亮的眼里写满了不加掩饰的鄙夷神色。 他收起笑容。 看来这是又来一个看不起他的。 于是白富裕脱下方才的纯良无害伪装,舌头抵着腮帮,朝那男子吹了声口哨,然后痞笑道 “怎么个感受法?” 活脱脱一个女流氓样! 白富裕吊儿郎当的斜倚在树干上,戏嚯的看着白衣男子,双手抱臂,他调笑道“我有那么平么?”然后扫了一眼自己的胸。 然后他便看到了裤裆内好像有个异常突起。。 他疑惑的低头。 “这他妈什么玩意” 然后他从高耸的裤腰里掏出两个—— 红薯。 …… 怪不得傻大款问他是男是女, 告诉他是女的还一脸的难以置信。 哪个女的能有这么鼓的裤裆?! 白富裕额上全是汗,他抬手抹了一把,一手拿着个红薯尴尬笑道 “误会,误会,哥们你来个红薯不?” 白衣男子皱着眉头,表情一言难尽的看着他,仿佛在看个傻子。 白富裕干笑了几声,只觉得萧楚楚的脸应该算是被自己丢尽了。 白衣男子还是面无表情的斜睨着他开口道 “你究竟是何人?” 白富裕吹了吹一缕掉到他眼前的碎发“我么?我名为白富裕。” 然后顶着那张猪头脸自作诱惑的抛了个媚眼。 白衣男子不愧是有贵族气质的人,还真是见多识广,经歷丰富,面对着从这样一张相貌清奇的脸上抛来的极为噁心的媚眼,居然还能面不改色,平静如水。 饶是始作俑者白富裕也不由得赞嘆起来男子的修养之佳。 “那你又是何人?”白富裕一甩脑袋,非常潇洒的问道。 “呵。”白衣男子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 “你不认得我?”白衣男子负手而立,自成风华。 “不认得。我该认得你么?”白富裕略有些无奈。 “……你说你叫白富裕?” 白衣男子脸色经歷了由红到青又由青到红后,终于放弃了与白富裕一同探讨该不该认识他的问题,他微笑着开口问道。 白富裕点头“如假包换,就是我。” 白衣男子喃喃的重复了几遍他的名字,然后又将他浑身上下的扫了一遍,凌厉的视线让白富裕有一种他仿佛是案板上任人宰割的猪肉的感觉。 他僵在原地,寒毛乍起。 白衣男子终于上上下下的扫视完一圈后,收回视线,看着冷汗唿唿直冒的白富裕微笑道“我记住你的名字了。” 然后便脚尖轻点,衣袂翻飞,就那样从白富裕面前飞走了。 …… 白富裕满眼崇拜的看着渐渐消失在他视线里的傻大款。 待白衣男子飞远后,白富裕才收回远眺的目光,揉了揉僵硬的脖子,突然之间脑中灵光一现。 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他瞪大眼睛,望向男子消失的方向。 第6页 这是他,从业以来的第一次失手。 ☆、倒霉给赠送 白富裕刚刚不仅与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擦肩而过,而且还经歷了职业生涯中的第一次滑铁卢,倒霉事一件接着一件,闪了他个措手不及。 恨得他捶胸顿足,哀天怨地,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炸了。 他垂头丧气的继续撞着树,长吁短嘆的很是难受。 本来因为职业特殊的原因,白富裕是有着极高的警觉性的,一般有谁从背后靠近他的话,他都能捕捉到细微的脚步声然后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可能大概是身体变了的原因,当然也可能是他放松了警惕的原因,总之,他竟然就这样被人抓走了。 他只觉的眼前一黑,再回过神来时他就已经被人装到麻袋里了。 被人装麻袋这事他上辈子没少经歷,各种材质都套过一遍了,麻料的,塑料的,透气的不透气的,他都体验过。可是这次还是他重生以来经歷的第一回。 冷不丁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再重温一下这种熟悉的感觉,还让白富裕突然间有点感动,鼻子一下就酸了。 这要是让劳叔知道了又得骂他贱皮子没骨气了。 可是现在劳叔不在,天高皇帝远的,以后都管不着他了。 他老老实实的待在麻袋里仔细的感受着这个久违的触感,热泪盈眶,也不反抗,也不挣扎。 他闭了闭眼,把心底泛起的那点矫情全压了下去。 对,这个粗糙的质感,应该是麻料的。 好像是没套正,怎么感觉这么挤呢?唉,这人的技术不行啊,完全没有掌握到套麻袋的精髓啊。稳准狠三者那是缺一不可的,怎么就光有狠了。 白富裕深深的唿吸了一口麻袋里的空气… 对对对,就是这个潮湿腐朽的味道… 突然睁大了双眼。 “呸呸呸,谁他妈拿装粪的袋子套人的!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要被臭死了!” 白富裕变了音的悽厉叫喊迴荡在空旷的树林中响彻天际,经久不息。 曾经用来装粪现在则是用来装白富裕的麻袋在众人肩上不断的变换各种离奇的形状。 白富裕在麻袋里熏得涕泗横流,头昏脑涨。声嘶力竭的叫骂着,使出浑身解数来花样百出的折腾,不管是威逼利诱还是苦苦哀求全都试了一遍,扛着他的人还是不动如山,置若罔闻。 到了最后白富裕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直至最后彻底的没有声音了,袋子也停止了变换形状,一切终于归于平静。 扛着麻袋的人长舒了口气,耳朵里还是在嗡嗡作响,心里则是满满的疑惑,人都道这萧楚楚沉默寡言,木讷孤僻,怎么现在肩上扛着的这个则是废话连篇,用词粗鄙?这与传言实在是相差太多了。 难道? 萧楚楚真的疯了? 而袋子内的白富裕,则是口吐白沫,翻着白眼不省人事。 他终于不负众望,的,被熏晕过去了…… 白富裕被人扔到地上的时候,还是在不断抽搐着,好像脚底下踩了电门一样。 萧锦茵端坐在雕花紫檀木椅之上,手执鉴窑兔茶盏,面白似雪,水唇微弯,清贵无暇,气质不凡。也算是个国色天香的佳人,只不过,那双丹凤眼里透出的却是让人捉摸不透的阴险与狡诈。 “禀告小姐,人抓回来了。”一虬须蓄面的方脸阔额大汉毕恭毕敬道。 萧锦茵素手轻挽,撇着茶上的沫子,眼也未抬的轻声回道“恩,你们是在何处抓到她的?” 声音婉转空灵,却透着一股子诡异,让人嵴背生寒。 大汉的腰弯得更低了“回小姐,我们是在别院的树林发现她的。” 萧锦茵轻抬眼睫,目光凌厉似箭直射过来 “别院树林她在那做什么?” 饶是身高八尺的大汉如今被萧锦茵如此狠厉的眼神这般直视着也有些吃不消。他的额上有了冷汗滴下,思付许久后,才战战兢兢的回道“我们抓获她时,她正在撞树。” “撞树?”萧锦茵面上有了疑惑。 “正是。就是这样…”大汉在大堂里有模有样的学起了白富裕哐哐撞树的动作。 “噗嗤…”身后的婢女们全都忍俊不禁起来。 萧锦茵冷冷的瞥了仍在兀自偷笑着的婢女们一眼,婢女们瞬间跪地抖如筛糠的磕头谢罪。 “那你可知她为何撞树?”萧锦茵淡漠开口,并没有理会那些仍在磕着响头的婢女们。 大汉看着那些额上已经见了红的婢女们,虽然心有不忍,但还是咬着牙收起了自己的恻隐之心,低下头回道“小的,小的不知。不过小的方才听看管他的兄弟说,说…” 大汉抬起眼偷偷的观察萧锦茵的脸色。 “但说无妨。”萧锦茵微笑道。 “他说,萧楚楚疯了!”大汉得到肯定后终于说出了没说完的话。 “哦?疯了?”萧锦茵挑眉饶有兴趣的望向了还在狂踩电门的白富裕。 “那我可要好好看看,叫醒她。”萧锦茵发令。 大汉点头应下,然后一把拎起了口吐白沫的萧楚楚,他看着萧楚楚那张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小脸,心中一阵酸楚。下了好半天决心才抬起了手,强劲有力的手掌照着萧楚楚的猪头脸啪啪就是两巴掌,剎那间,萧楚楚本就惨不忍睹的脸又雪上加霜的肿起了两座小山,好像嘴里塞了个馒头。 白富裕眼冒金星的睁开眼,迷茫的与那大汉四目相对。然后好似看见了鬼般瞪大双眼牢牢的抓住了大汉拎着她衣领的手臂,任凭他怎么摇晃都不撒手。 “大哥…”大汉眼中的瘦弱姑娘艰难的开口了。 “下次套人能!不!能!不!用!装!粪!的!麻!袋!”声声哀鸣,好似杜鹃泣血。 “好说好说。”大汉赤红着脸点头应允。 白富裕这才松开了抓着他的手,突然感觉到了脸上的火热,他捂着自己格外圆润的脸颊,愤怒的大喊“靠!谁打我?!刚才谁打我了?!打人不打脸不知道吗!!我的脸都已经这样了你怎么能下得去手啊!!!” 大汉们满脸的愧疚,刚要开口道歉,就听得萧锦茵那不带感情的缥缈声音响起 “我打的。” 白富裕捂脸望去,眼里还蓄着方才太过激动而流出来的泪水,只看见一个出尘华贵的紫衣女子正对着她浅淡微笑着。 白富裕自幼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看见的人没有一万个也有一千个,察言观色,辨人识人,是他必备的生存本领,所以当他几乎是第一眼就确定了,这个女人绝对不好惹,虽然她在向她微笑着,虽然她长得很漂亮! 于是白富裕非常明智的嘿嘿笑道“打得好。” 还朝紫衣女子竖起了大拇指。 萧锦茵真的不是个一般的角色,她面对着白富裕这样的史上第一贱都还能继续维持着良好的修养,继续不动声色。 第7页 萧锦茵微笑开口“楚楚,你的变化之大可真是令姐姐好吃惊呢。” 声音不大,可是传到白富裕的耳朵里却是带着回音的在他脑袋里转了好几个圈。 他眯眼仔细打量起了面前的紫衣女子,姐姐? 什么姐姐? 萧楚楚还有姐姐吗? 亲姐姐还是干姐姐? 这……我现在该怎么办…… 白富裕的脑筋在飞速运转着,脑海中浮现出了好几个备选方案,他估计了下可行性,最终还是决定见机行事。 不管了,先认错。 她表情未变,还是带着谄媚的笑恭恭敬敬的回道 “楚楚已经在马圈里认真反思过了,从前是楚楚不懂事,没少让姐姐生气,现在楚楚已经知错了,还望姐姐大人不记小人过,宰船肚子里能撑象,千万不要与楚楚一般见识……” 白富裕说这一番话说的舌头都要打结了,他本来就没念过多少书,说话水平自然也是高不到哪里去的,平时跟破烂街那些人说话都是怎么舒服怎么来,也用不着什么成语,他可真是死都没想到,现如今自己居然还要跟个心机婊拿腔拿调的玩什么文字游戏…… 我这是遭的什么罪啊… “……你说什么?”萧锦茵虽然还是那副恬淡的模样,可是额上突起的青筋则是出卖了她的情绪。 没念过多少书的白富裕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把萧锦茵说成个木制品了,只当萧锦茵故意为难他想让他再次当着众人的面道一次歉。 他暗自腹诽了下萧锦茵的小肚鸡肠,却还是提高音量再次把刚才的话从头到尾的重复了一遍。 “……宰船肚子里能撑象……” “够了!”萧锦茵终于有了愠色,止住了白富裕的长篇大论。 白富裕还没来得及闭上嘴,张着嘴愣愣的看着突然发火的萧锦茵,一副很傻的样子。 他完全不明白自己到底是那句话惹到她了。 他仔细的回忆了一下自己刚才说的话,前前后后想了好几遍的。 精准而不失内涵,通俗而不失高雅,说得多好啊。 萧锦茵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倚在木椅上,平静了许久后,抬起手指,指向还是满头雾水的白富裕开口道 “来人,把她的衣服给我扒了。” 作者有话要说:  跪求小天使动动小手赏个收藏~~~么么哒 ☆、简直是个疯子 白富裕闭上了嘴,掏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是那些撸着胳膊气势汹汹朝她而来的人则是不断的提醒她,你没听错,你现在就是要被人扒衣服了。 “靠靠靠!疯了吧?都不要脸了是吗?”白富裕惨叫着,上蹿下跳的躲避着那些大汉们的攻击。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仍在微笑着的萧锦茵,如画的容颜下则是恶毒如蛇蝎般的心肠。 不是姐姐么?怎么会这么狠毒? 萧锦茵嘴角噙着薄笑看着像个猴子一样的白富裕施施然开口道“你不是天生下贱吗,我这就找几个人成全了你。” 亲姐姐。 多么会为妹妹着想啊。 白富裕对她的话无比感动,所以直接就抄起了手边的凳子抡了过去。 萧锦茵对她突如其来的攻击眼都不眨,还真的算是个有胆量的女人。然后,白富裕就被身后的大汉扑到了地上。 “你放开我,今儿我就给这个戏精上堂表演课!”白富裕拿着凳子小小的身体还在挣扎着。 “我求求你了,你老实一会吧,我上有老下有小的,我也不好做啊。”压在他身上的大汉哽咽道。 果然,白富裕听到了大汉的这一番话后马上止住了拼命挣扎的动作,脸贴在地上愤愤的看着萧锦茵,恨不得把银牙咬碎。 “我不动了,你放开我。”白富裕嗡声嗡气的出声对着他身上大汉说。 那大汉将信将疑的起身。 白富裕脸朝地,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让人看不到他现在的表情。 他忿忿道“我不是给你面子,我是怕你养活不了你的一家老小!” 说完平趴在地上的白富裕便再无动静了。 瘦小的身体成了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大汉微微红了眼眶,却还是狠下心来把白富裕拎起朝着萧锦茵道“小的怕脏了小姐的眼,所以还是把她带回马圈再扒可好?” 萧锦茵在木椅上换了个姿势,她以右手托腮,微歪着头看着软绵绵的萧楚楚笑道“无碍,就在这扒,我看着。” 她这一笑脸颊上还有着两个甜甜的酒窝,融合了她的那份妩媚,给她增添了些天真无邪,不管怎么看都难以让人将她与心狠手辣这个词联繫到一起。 白富裕闭眼,冷哼了一声。 心里一阵苦涩,看来自己上辈子经歷的还是少啊,怎么就没遇见过像萧锦茵这样扎一锥子都得冒黑水的角色呢? 果然是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 这心狠手辣的程度估计只有戳瞎天眼神医双眼的黑社会大哥才能与之抗衡。 那大汉颤抖着双手,比划了半天怎么都下不去手。 白富裕躺在地上咧嘴笑道“没事大哥,我不怪你,你扒吧,老子十八年之后又是一头好蒜。” 然后便一梗脖子,做大义凛然状。 那大汉只觉萧锦茵的目光看的他如芒在背,他在心里说了句对不住了姑娘,便闭了眼狠心一扯萧楚楚的腰带。 啪。 一条马鞭落到了地上。 众人皆是一惊。 白富裕听声睁开眼摸了摸自己的腰间,原本好好的缠在腰上的马鞭果然不见了,他朝人们干笑道“哈哈哈,这是我从看门大哥那捡的。”然后又趴在地上伸手把那马鞭往旁边推了推,仿佛这样就能撇清关系一样。 白富裕翻了个身,仰面躺在地上朝还是呆在原地没有动作的大汉嘻嘻道“来吧。” 那大汉则是额上冒着冷汗踌躇起来,迟迟不肯下手。 “你起来吧,一会记得自己去领罚。”萧锦茵突然发声。 大汉慌不迭的擦了把冷汗应了下来。 萧锦茵将茶盏轻轻置于桌上,终于起了身向白富裕缓缓走来。 她这几步走的极慢,在趴在地上的萧楚楚眼里好像慢动作回放一样。身姿曼妙,聘聘婷婷。 萧楚楚在心里吹了个口哨。 如果摸着良心来说的话,萧楚楚的这个姐姐还真的算得上是大半个美女,不过可惜了,自己天生就对女人没兴趣,不然没准还能跟她来一场穿越时空的不伦恋歌之类的。 话说回来,自己刚才遇见的那个傻大款长的还是蛮对他胃口的,个子高,身材好,长得还帅。 就是脑子不好使,是个脑残。 他发现自从自己重生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之后遇见的都是些自恋无比,自以为狂拽帅气叼炸天的的角色。 还南楚王朝呢?整个一中二病集中营。 第8页 萧锦茵缓步走到他面前,低下身来看着她那张猪头脸,笑道 “要不是这张脸还是你的样子没错,我真要以为你是假冒的萧楚楚了。” 白富裕刚想开口称赞她火眼金睛,居然还能从猪头脸上看见萧楚楚的本来面貌,然而下一瞬萧锦茵的手已经牢牢地捏住了她的脸。 萧锦茵看起来弱不惊风的,但是手上的力量却是霸道无比,力气大的好像要把白富裕的脸捏碎。 而且她居然专门挑肿的最厉害的地方捏。 白富裕闷哼出声。 萧锦茵仿佛没听见一般,望向白富裕的眼中多了几分狠厉“真的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呀,居然都能夺了别人手里的马鞭了?” “是,捡。”白富裕含煳着。 萧锦茵恶狠狠的松开了手,然后掏出锦帕,仿佛刚接触了什么脏东西一样,十分嫌恶的一根一根的擦起了自己精緻如玉器的手指。 “既然如此,那我只能亲自来了。” 言罢就要伸手解白富裕的衣带。 白富裕只觉身上一阵战慄,一股陌生的恐慌将他层层包围,须臾之间,她浑身上下已经冷汗津津。 白富裕作为一个被各路大哥从小吓到大的小偷来说,他是没有理由能被一个扬言要扒了她衣服的漂亮女人给吓到这种程度的。 那么,现在他感受到的恐慌应该就是萧楚楚这具身体里的本能。 对面前这个女人本能的畏惧。 哪怕灵魂不在了,身体也会牢牢记得。 这位姐姐,你到底对萧楚楚做过什么? 如果说之前白富裕还对萧楚楚的这个姐姐是敌是友还心存疑惑的话,那么现在他则是可以完全确认了,这个姐姐绝对是逼死萧楚楚的帮凶! 白富裕收起了吊儿郎当的神情,冷冷的看着萧锦茵解她衣带的动作。 嗤笑道“怎么?姐姐真要为妹妹寻个好夫婿了吗?那妹妹可是要说一句了。” 萧锦茵已经解开了她的外衫,她手下动作未停微笑道“妹妹要说什么呢?” 白富裕感觉到萧楚楚的里衣已经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了,里衣单薄透风,让他起了一堆鸡皮疙瘩,他打了个寒颤后继续道“姐姐没男人要,我可是有的。” 对一个美女说你不如一个猪头焖子受欢迎,这就相当于你朝她的脸泼了瓶硫酸然后还唾了口唾沫。 萧锦茵果然生气了。 她一直戴在脸上优雅面具终于被白富裕一句话给掀飞了,而且还踩碎了。 褪去了伪装的她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 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泼妇。 萧锦茵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的握紧了手中的腰带冲着白富裕脸上就是一鞭。 嘶。 疼得要死。 饶是他上辈子被人家追着打也从来没遇见过这种直接往脸上招唿的损人。 这女人,简直就是疯子。 白富裕暗骂了她一句歹毒,五指收紧,望向萧锦茵的目光里多了愤怒。 但他却看到了房间角落里的那些仍在磕头认错,额上的鲜血已经染红了地面的婢女们,还有刚才的那些凶神恶煞恨不得将他抽骨扒皮,此时却是别开了视线不去看他羞耻模样的僕人们。 他的脑海里又迴荡起了那句“我上有老下有小的,我也难做啊……” 白富裕松开了拳头。 他虽然放弃了反抗却还是继续作死一样的不断出言刺激着已经愤怒到极致的萧锦茵。 “样貌这东西可是天生的,所以在我看来姐姐还不如去回炉重造一下,托生个好模样……”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 此时的萧锦茵好像疯了一样,双目赤红,青丝凌乱,完全没有了方才的贤良淑德模样,披头散髮的像个向他索命的罗剎。 萧锦茵紧抿双唇一言不发,眸中闪着诡异的光芒,而最让人胆寒的是在她脸上居然洋溢着兴奋之色。仿佛凌虐别人是一件很让她快乐的事。 萧锦茵不断的抡着腰带抽打着他,而且明显是个用鞭子的老手,每一鞭都能准确无误的抽在萧楚楚原有的伤口之上,本已有了癒合趋势的伤口全都再次崩裂开来,泊泊的向外留着鲜血,将萧楚楚雪白的里衣染成了血红。 这刺目的鲜红显然是更加刺激到了萧锦茵,她嘴角有了笑意,抡鞭子的动作越发癫狂。 白富裕就是再能忍痛此刻也有些力不从心了,他咬着牙不让自己喊出声来。 真他娘的疼啊。 白富裕神情恍惚的看着那萧锦茵那张邪魅美艷,却宛如一个嗜血妖魔般的面容,他笑了笑,终于失去了意识。 下辈子,千万要让我投个正常一点的人家。 萧锦茵本来凌厉的动作突然一顿,已经浸透了鲜血的衣带啪的一声掉到地上。 仿佛没了生命的赤鸟。 萧锦茵直起身来,整了整略有些凌乱的衣襟,又恢復了她那副高贵优雅的样子,朝身后的僕人们轻声吩咐道“去把她给我丢回马圈内,生死由天。” 声音平稳淡定,仿佛刚才那个发狂挥鞭的人并不是她一样。 僕人们马上遵命拖着此时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萧楚楚出了大堂。 待众人走远后,萧锦茵好似被抽去了全身力气,无力的瘫倒在椅子上。 她以手扶额,一直张扬狂傲的丹凤眼里居然溢满了深不见底的绝望。 ☆、一个红薯饼 “姑娘,姑娘,你醒醒。” 谁?谁是姑娘?老子是纯爷们。 “哎呦,姑娘你可要挺住啊,一定要坚持住啊。” 挺住,稳住,我们能赢。 白富裕感觉到脸上覆上了一层冰冰凉凉的东西,消去了他的灼热和疼痛,他不禁动了动想要更贴近那冰凉舒慡的感觉。 “姑娘,你是醒了吗?”那声音里明显是多了喜悦,就连音量都提高了点。 白富裕转了转眼珠,觉得上下两个眼皮都粘在了一起,亲密的无法分离,他皱了皱眉,终于费力的睁开了一条fèng。 怎么这么黑? 我不会是被那女人打瞎了吧。 他终于清醒过来,在黑暗里费力的转动脑袋,想要确定一下自己现在到底是不是瞎了。 “姑娘。”在他身边居然还有一个人。 “唔。”白富裕费力的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声响。 唿。 来人吹燃了火摺子,突如其来的明亮火光在他眼前跳动着,终于让他舒了口气,原来只是这个房间太过黑暗,而不是他双目失明。白富裕抬了手想要遮挡一下在黑暗中显得有些刺眼的光芒,却牵扯了身上的伤口痛的让他惊唿出声。 深唿吸了口气,那股熟悉的马粪味直冲鼻腔。 得,又回到马大哥身边了。 “嘶”全身好像是被大卡车碾过了一样,动哪哪都疼。 “姑娘,你现在浑身上下都是伤,还是不要乱动了。”来人连忙制止住了他想要抬手的动作。 白富裕放下了手,终于适应了这火光,他转过头来,居然看到了白天的那个拿麻袋套他的人。 第9页 “是你啊。”萧楚楚略有些嘶哑的声音响起。 他想要笑一笑,可是肿的像个馒头的猪头脸明显是不想给他吓到别人的机会,紧绷绷的让他完全做不出任何表情。 “姑娘还记得我?”那大汉有些难以置信。 “怎会不记得,当时要不是你拦下的话我可能早就与那娘们同归于尽了。”白富裕活动活动了手指,还能动,应该是没骨折。 “姑娘你下次可千万莫要惹到小姐了,惹了小姐你可是没有好果子吃的啊。”那大汉苦口婆心的劝道。 惹?我他妈什么时候惹她了? 老子撞树碍着她了? “呵呵。”白富裕压低声音不知什么情绪的笑了声“不提她了,请问这位大哥是叫什么名字?”白富裕又动了动脚,确认了一下应该只是皮外伤,还没有伤到筋骨,要是以他原来身体的復原速度应该大约半个月就能好的差不多了,可是,也不知道萧楚楚的这个瘦骨嶙峋的身体得熬多久。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疤痕体质,这要是留疤了可怎么办…… 白富裕突然间感觉自己以萧楚楚身份活着的未来漫漫人生路一片渺茫。 “我么?我好像是叫王硕……”那大汉似乎有些迟疑,又想了想才肯定道“对对对,我是叫王硕。” 白富裕觉得这人挺有意思,怎么连自己叫什么都得想半天“大哥是记性不好吗?连自己名字都忘了?” 那大汉面色一红“说出来也不怕姑娘笑话,我从小就在这员外府里当下人,平时都小的小的叫惯了,如今姑娘一问我的名字我反倒是有些记不清了”王硕嘆了口气,“这府里的小姐公子,连看都不会看我一眼,又有谁会问我的名字呢?” 所以自己刚才认出他的时候他才会那么高兴? 王硕突然间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样“姑娘你可不要再称唿我为大哥了,我的年纪都可以当姑娘的爹爹了,你怎么能称唿我为大哥呢?” 白富裕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年纪,怎么就大哥大哥叫得欢起来了。 他应了下来然后又问道“那我该怎么称唿您呢?” 他特意用了您来称唿他。 王硕摆摆手“大家都是下人,还是不要这样讲究了,你就跟那些人一样叫我王叔就好了。” 白富裕点点头,然后甜甜的唤了声“王叔~” “哎。”王叔笑呵呵的应了下来,然后又伸手拢了拢白富裕额前的碎发“真乖。”白富裕眯了眯眼,黑白分明的眼睛弯成了一弯明月,长而卷翘的睫毛像蝶翼一样轻颤着,灵动而秀气。如果只看眼睛的话,萧楚楚应该算是个美女的,其实到了现在白富裕也不知道他现在的这张脸到底是什么模样,他也不敢再去看了,堵挺。 白富裕发现自从自己到了这面之后就特别容易被感动,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成了小姑娘的原因,反正他现在是脆弱得像个水晶娃娃,一碰就碎,眼睛跟个水龙头一样,一打开阀门就哗哗流水,不受控制。 白富裕只感觉鼻子一酸,眼眶子也热了。 这怎么又哭了? 王叔见了萧楚楚哭得梨花带雨的小脸心疼的不行,粗糙的大手比划了半天才小心翼翼的拭了下萧楚楚的眼角,他怕自己这个粗人控制不好力道再给萧楚楚造成第二次的伤害,这姑娘现在就像个血人,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的地方。 “姑娘你别哭,都过去了,以后都会好起来的。”王叔急得好像热锅上的蚂蚁,手足无措的安慰也不是劝告也不是,焦急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白富裕是不想哭的,可是眼泪却好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就跟不要钱一样。 这应该也是这具身体的本能吧,长期的压抑后终于找到了个可以发泄的出口,所以才会这样哭泣。 白富裕任由着萧楚楚流泪,心里却是苦涩异常。 还是女人好,女人难过了还可以哭。 上辈子的自己只要稍微红了眼就会被劳叔一顿讽刺成“娘娘腔”,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个垃圾。 合着你们都是哈哈着从你妈肚子里出来的。 你们都是硬汉,都是石头做的,都不会哭。 多牛逼。 哭吧哭吧。 白富裕在心里嘆了口气。 连我那份也一併哭了吧。 王叔仿佛正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一样揽起了萧楚楚小小的身体到怀里,放慢了力道轻柔的拍着她的后背,络腮鬍子颤抖着,强忍着眼中的泪水。 萧楚楚被王叔略有些汗味的拥抱包围,感受到的却是让人心安的温暖与熟悉,是那种终于不再是自己一个人了的笃定,是不管发生了多大的事都会有人替你扛的安心。 萧楚楚终于从无声的抽泣发展成了嚎啕大哭,她喊得很大声,就好像生命中的最后一声吶喊一样。 在一旁闭目养神的马大哥听到了萧楚楚的哭喊也动了动耳朵,睁开了那双圆眼。 …… 白富裕从王叔怀里抬起头来,脸上唯一还能看出本来模样的部位终于也沦陷了,红肿的像两个核桃,终于和谐的融入了整个面部,彻彻底底变成猪头焖子了。 白富裕吸了吸鼻涕,嗡声嗡气的说“谢谢王叔。” 这回嗓子居然也哑了,估计是刚才喊的太大声了吧。 王叔笑了笑“傻孩子,谢什么,想哭就哭吧,可千万不要憋着了。”白富裕揉揉鼻子,应该是刚才哭的眼泪留到了鼻子里,现在有点堵得难受,点了点头。 王叔摸了摸她的头,他从袖中掏出了个碧绿色的小瓶塞到了白富裕的手里“这是祛疤生肌的药膏,我方才已经为你涂了些,你先用着,要是用得好的话我再给你送些过来。”白富裕愣愣的接过。 “对了,下次小姐要是再罚你的话你可要记着一定要护住脸,你看看你原本漂亮的脸蛋现在都被打成什么样子了。”王叔掖了她下耳边的碎发。 漂亮? 白富裕在心里鼓掌。 终于有个好消息了。 “时辰不早了,我要是消失的久了小姐会起疑的,你好好休息吧,等我有时间的话再来看你。”王叔站起身来,把火摺子留给了她“这马圈没灯,黑的渗人,我给你留个火摺子,免得你夜里害怕。” 王叔想了想又觉得这破马圈夜深露寒的,于是又开始想着要把外套脱下来留给萧楚楚。 白富裕半倚在糙垛上呆呆的看着王叔又是引火又是拿药的忙活着,觉得嗓子里好像堵了块石头,不上不下的憋着很难受,他动了动嘴唇,最后只说出了一句 “谢谢。” 跟蚊子嗡嗡似的。 王叔笑了声“你好好养伤比一万句谢谢都有用。”说着便把衣服披到了白富裕身上,看了看门外觉得自己应该得走了。 白富裕总觉得不能就让他这么走了,他抓了一下身上的衣服终于开口喊道“王叔!” 第10页 王叔停住了脚步,回头问道“怎么了?是火光不够亮害怕吗?” 白富裕摇摇头,然后费劲的从袖中掏出了个几乎被压成饼的红薯。 本来简单的动作现在却跟个托马斯迴旋一样艰难,让他出了满头的汗。 白富裕摸了那红薯拿出来一看险些气得背过气去。 有病吧?是不是有病?! 那疯女人打他就算了,居然还把他的红薯打碎了。 王叔显然是萧楚楚还有这一手,楞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捂着肚子笑了半天。 白富裕拿着个红薯饼尴尬的想要遁地,这也太寒碜了,怎么吃啊? 王叔走过来接过那红薯看了半天迟疑的问道“这是红薯饼?” 白富裕磨了磨牙“本来不是的,但是现在它是了。” 王叔捧着那红薯饼看了半天,好像从来没见过一样。 白富裕挣扎着起身就想把那闹心的红薯饼夺回来,王叔却先他一步,皮都没剥一口就咬了下去。 白富裕的手僵在原地,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王叔三口两口的就把红薯饼吃完了,他擦了擦嘴,嘿嘿笑道“很甜,很好吃,这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甜的红薯了。”王叔将白富裕□□在外衫外面的胳膊重新塞回衣服里,然后又给她掖了掖衣角,尽可能的给她裹得严实点。 “我走了,明天我再来看你。”王叔说道。 白富裕的眼睛闪了闪,没说话。 王叔高大却有些微微佝偻的背影离火光越来越远,渐渐隐于黑暗之中。 “恩。”白富裕闭着眼轻轻的应了一声。 木门吱呀打开,又再次关上。 “一定…要来啊…” 作者有话要说:  先虐几章,欲让其灭亡,必先让其疯狂嘻嘻。 男主还在来的路上~~~~ ☆、又来个妖怪 这一夜白富裕过得很煎熬。 他真的不知道原来深夜里的马圈居然会这么热闹,老鼠吱吱唱着不眠的歌,横行霸道的窜来窜去,圈外的蛐蛐也不甘示弱的跟着哼哼着,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真正让白富裕抓狂的是住在隔壁的马大哥。 他活了十九年,直到这一夜才知道原来马睡觉的时候是会打唿噜的。 而且还是嘶鸣与唿噜交叉着招唿,那声音就好像是在你耳边搬来了个装修队,电钻大锤一起飞,不把你耳朵凿个窟窿誓不罢休,叮咣声响了一宿,一刻未停。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棚顶上的窟窿直射进来时,忙活了一整夜的装修大队们终于收工了,白富裕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无奈的嘆了声气。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自从到了这里后嘆了多少气了,不知道如果收集起来的话能不能吹起来个迎宾大气球。 活着真累啊。 白富裕尝试着半坐起来,僵硬的跟个木头人一样,一点弯都不敢回,就那样贴着地皮慢慢的挪,像个蠕动的虫子。折腾了半天,白富裕终于成功的——翻了个身。 得,还是躺着吧。 他翻了个白眼,就着侧躺的姿势开始艰难的掏昨夜王叔留给他的药出来,他的动作已经极其小心了,可是还是给他疼出了一脑门子的汗,他歪头咬住了王叔的衣服在嘴里,面目狰狞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了药出来。 长痛不如短痛,还是速战速决为好。 握了药瓶在手里的时候,他终于舒了口气,他将药瓶挪到嘴边用牙咬开了塞子,倒了些药在手上哆哆嗦嗦的抹到脸上,开始为自己上药。 一个被人打的半残的猪头焖子如今还要自强自立,直面惨澹的人生,不抛弃不放弃的努力挽救自己的样貌。 多励志,完全可以出一本自传了。 书名我都想好了,就叫《我的挨揍人生》。 不过王叔拿来的药还真的是挺好用的,才涂了一点到脸上白富裕就感觉自己紧绷绷的脸变得松快了不少,那种被人唿了巴掌后的滚烫感觉也褪去了不少。 舒服。 他又抹了一些在身上,重症就得下勐药,这样好的兴许还能快一点。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左右,白富裕发现自己身上还在向外渗着血的伤口似乎开始结痂了,也不知道是那药膏太凉把他的皮肤冰的麻木了,还是自己已经习惯了这抽骨扒皮的疼,总之他能动了。虽然还是有点疼,但已经是在他承受范围之内了。 他迫不及待的半坐起来,应该是在地上躺的时间太长了,他这突然一起身身体还有些适应不了,直接在他眼前绽放出了一堆黑底白花,耳朵嗡嗡直响。他扶着额头晃了晃脑袋,那股让人噁心的眩晕才褪去。 太难受了。 躺着难受,坐着也难受,怎么的都是难受。 他揉了揉太阳穴,想要缓解一下脑袋似乎要炸裂般的疼痛。 但是还是要活下去,怎么难受都要活下去,那娘们不是说“生死由天”吗,我就得让她知道知道有些人是老天都会拒收的,比如你爷爷我。 都已经到了他老人家面前了不还是让人一脚给踹回来了么。 好人不长命,祸害留千年,这句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像他这种祸害是会到哪哪拒收的。 他摸了红薯饼出来开始慢条斯理的吃着,其实他并不饿,但是他必须补充体力,他才不会相信这事就这么结了,如今萧楚楚没死,她那个变态姐姐是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保不齐又想出什么法子继续凌虐她,所以他需要打起精神来,去应付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一切。 果然,他这面最后一口红薯刚咽下去,那面木门就被人一脚踢开了,他不动声色往前倾了倾身体挡住了来人的视线,另一只手偷偷的把王叔留给他的外衣塞到了糙垛里面。 他藏好了衣服之后才龇牙咧嘴的装作很疼的样子抬起头望去。 靠,又是那个吊梢眼。 这么大的王府就没别的下人了是吗? 非得找跟他有仇的。 “嗨~”白富裕抬起手笑嘻嘻的跟那个吊梢眼打了声招唿。 那吊梢眼斜睨了他一眼,狠狠的咬了咬牙。 这疯丫头怎么还不死?昨天踹我的那一脚现在还疼着呢,也不知道她哪来那么大的鬼力气。 白富裕尴尬的放下了手,眼睁睁的看着怒气沖沖的吊梢眼铁青着一张脸沖他奔过来。 “……轻点…啊!”吊梢眼一把拎起了他出了马圈,把他刚要说出口的哀求扼杀在喉咙里。 白富裕就跟个破麻袋一样在半空中左右晃荡着悠出了好几里地,胃里的红薯也随着他的身体左右翻滚着。 白富裕终于觉得嘴里一酸,涨红了脸,拍了拍吊梢眼的肩膀。 吊梢眼瞪了他一眼喝道“干什么?想死吗?” 白富裕摇摇头,又拍了拍他。 吊梢眼终于彻底怒了,拎着跟个纸片一样的白富裕到自己面前抬起了手就要给他几巴掌。 “哇。”白富裕一直鼓着的嘴终于喷了。 刚刚吃下的那点红薯全都跟出塞的将士一般争先恐后前仆后继的全冲到了吊梢眼的脸上。 第11页 …… 空气凝固了。 “不好意思…”白富裕抓了袖子胡乱的擦了擦吊梢眼的脸。 “我杀了你!”吊梢眼一声怒吼,大怒着就要把白富裕抡到地上。 白富裕有点蒙逼。 我提醒你很多次了,你不理我我能怎么办 “二柱,停下。”一个颇具威严的女声响起。 好名字。 二柱的动作果然停住了,他将白富裕摔到地上胡乱抹了把脸就对着来人跪了下去。 咣咣咣就是三个响头。 “小的见过夫人。” 白富裕猝不及防的被他这么一摔直接脑勺着地,摔出了一堆小星星,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本来就不舒服的胃又开始翻涌奔腾了,他也无暇考虑来人究竟是谁了,直接头一歪又开始大吐特吐起来。 他这一次吐得天昏地暗的,觉着胃都快从嘴里吐出来了。 浪费。 终于吐慡了之后他颓然的平躺在地上,眼神迷离的看着天上的蓝天白云,眼里还含着刚才因为哭而流出的生理性的眼泪,一片朦胧。 朦胧之中他看见头顶上出现了个雍容华贵的美丽妇人,他动了动眼珠,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那妇人弯下身来,手执着鹅黄色巾帕轻轻的擦了擦白富裕的眼泪。她扶了白富裕起身柔声斥道“怎么能就这样躺在地上呢?要是着了凉该怎么办?”然后继续为白富裕拭着脸。 白富裕缓了缓,才觉得刚才的那阵头晕目眩褪去了不少,他打量着眼前的这个温柔待她的妇人,一袭绯色罗裙裹着细如拂柳的腰,一头青丝绾成了个高高的美人髻,满头的珠光宝饰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面似芙蓉,眉如远山,一双丹凤眼勾人心神,朱唇轻启,虽然眉目之间已经有了些岁月痕迹但也不失为一个绝美女子。 只不过,这张脸,似乎有点熟悉啊。 “怎么了,楚楚为何如此盯着娘亲?”那妇人轻笑着。 娘亲? 白富裕瞪大双眼,他终于想起来了,这张脸跟那个变态女人的完全就是一模一样的啊! 他一个激灵从那妇人的怀中爬了起来,伏在地上颤声道“楚楚见过娘亲。” 靠靠靠。 他还以为遇见了个好心的妇人,可谁能想到来的居然是那疯婆娘的妈! 小的还没斗过呢,现在又来了个大的,他一个没念过多少书的小混混该怎么跟这对强强联手的母女斗啊。 要不直接投降吧。 “呵。”萧锦茵她妈笑了一声。白富裕听得寒毛都立起来了。 “人都道楚楚疯了,性格大变,就连人也是不认得的了,可如今我看这不是好好的嘛,还是认得娘亲的呀。” 认识个屁。 你生的那女儿跟你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是个不好惹的狠毒样,我想不认识也难。 白富裕知道以自己现在的本事是绝对对付不过这个老狐狸的,所以他还是机智的选择了闭嘴。 你爱说啥说啥,我聋。 白富裕将头压得更低了,一副逆来顺受的小绵羊样。 章紫若伸手将白富裕的小脸抬起,丹凤眼微微上扬,惊讶道“呀,楚楚的脸这是怎么了?还有你这满身的伤都是怎么弄的呀?” 怎么弄的? 你好姑娘抽的。 白富裕垂下眼睫,轻声回道“是,是,是楚楚自己不小心摔得。” 然后还吸了吸鼻子,一副强忍泪水的可怜样。 章紫若轻皱柳眉,面上是一副心疼不已的关心模样,可是那眼中的神情则是满满的得意,她仔仔细细的看着白富裕的肿脸。 白富裕把猪头脸又往前凑了凑。 来,看,看吧,看仔细点。 “唉,楚楚怎么如此不小心,你这样让为娘好生心疼。” 疼你丫的大黄狗。 白富裕强扯出了个微笑道“多谢娘亲关心,楚楚会小心的。” 章紫若又嘆了口气,眼里居然还有了泪光。 这演技简直没有谁了! “这样吧,我这就让素兰带你去换身衣物,好好洗漱一番,你看看你现在那还有个姑娘的样子。”章紫若扶了他起身,柔声道。 白富裕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破布素衣,贴身的衣服现在已经和干涸的血迹紧紧的黏在一起了,凝结成硬块,这要是脱下去的话还不得扯下去一层皮啊? 白富裕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嘴唇推辞道“楚楚谢过娘亲的好意了,不过楚楚觉得自己这一身还是无碍的,就不麻烦素兰姐姐了。” 章紫若摸了摸她的头髮蔼声道“楚楚还是这么懂事,可是这衣服是一定要换的,不然一个姑娘家怎么能这样衣不蔽体的到处闲逛呢?这让别人瞧了去还以为堂堂萧员外府虐待下人呢” “素兰——”章紫若唤道。 “奴婢在。”一个身着青衣的双髻婢女缓步上前。 “你这就带着楚楚前去换一下衣物,切记”章紫若抬起眼眸直视着微微低首的素兰“一定要小心些。”章紫若红唇微扬柔声道。 “诺。”素兰颔首,然后行到头髮都已经立起来的白富裕身边毕恭毕敬道 “小姐,请随奴婢走一趟吧。” 作者有话要说:  接着虐~嘻嘻 ☆、欺负我没门 白富裕拖着病体还是跟着素兰走了,临走之前他还笑得异常灿烂的好好的感谢了一番章紫若,歌颂了下她的人美心善,颂扬了她的德善仁慈。 不过也不知道是他眼花了还是怎么的,他好像总能看见素兰在狂翻白眼。 果然,待章紫若走远之后,素兰马上迫不及待的换了一副嘴脸,刚才还是一副毕恭毕敬不敢直视他的样子,微低着头,这会直接高昂着头上下打量起白富裕了,眼里写满了不屑与嫌弃,看着他就像看着什么脏东西。萧楚楚比素兰低了半头,所以白富裕只能默默忍受着来自素兰鼻孔的鄙视。 他在心里已经把这个见风使舵的小丫头片子翻来覆去的骂了几十遍了。 但是他还是装作一副极其乖顺的样子,瞪大清澈的眼睛,无辜的看着素兰。 素兰终于把他上下左右前前后后的看了个遍了才讥讽道“我以为是个多么美艷无双的角色呢,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呀。” 不过如此你xxx 您长的跟个包子一样都快二十八个褶了还他妈嫌弃我? 白富裕装作很受伤的样子拿袖子挡了自己的脸,眼里泛起了泪光。 素兰见状又继续嘲笑道“哟,说你几句居然还哭了”然后一把拽下白富裕挡在脸上的手“别挡了,反正也没人看你。” 白富裕低下了头,不发一言。 “得了,我们还是走吧。”素兰拢了拢鬓髮趾高气昂的向前走去。 跟在她身后的白富裕学了她说话时候摇头晃脑的样子,然后偷偷的呸了一声。 素兰因为需要时刻维持自己的仪态所以已经走得很慢了,可是跟在她身后的白富裕却是比她更慢。 第12页 只见他双手交叉于脑后,挺着肚子,大摇大摆的晃荡着,东瞅西看的好不威风。 素兰疑惑的回头,白富裕立刻变回了低垂着头的谦卑模样,她朝白富裕怒斥道“没吃饭啊?走快点!” 白富裕听话的加快了脚步。 她才刚回过了头,身后的白富裕马上又恢復到了刚才的那副吊儿郎当模样,走的还是标准的外八字步伐。 素兰带着他在林荫小道上行着,然后穿过了个圆形的石拱门,又路过了个假山和水池,左拐右拐的好像转了好几个弯,她身后的白富裕终于从装颓变成了真颓。 白富裕累的双腿好像灌了铅了一样,真是一步都迈不动了,他刚要开口求饶让好汉给他个痛快,前面的素兰终于在一个雕花木门前停下了脚步。 “到了。”素兰说道。 白富裕欣喜的几乎昏倒。 白富裕跟着素兰迫不及待的进了那扇门内,刚打开门迎面而来就是一阵寒气,此时正是盛夏,天上高悬的太阳烤的恨不得让人拿箭给它射下来。而现在的这个房间却是潮湿阴寒,不见一丝阳光,空气里甚至还飘荡着细微的血腥味。 “哟,好地方”白富裕吹了声口哨。 这是要给我上肉菜啊。 素兰回手关了木门。 将最后一丝温暖隔绝在门外。 白富裕站在房间中央左右看着,土墙,掉了墙皮爬满了青苔的土墙。他低头看了看地面,泥地,墙角那块似乎还长了堆蘑菇? 素兰关了门后缓步走到站在中央微笑着的白富裕面前。 白富裕收起了笑意面色惨白的看着她。 心里想的却是,这女人脑袋上的褶不会都是长到脸上去了吧。 居然就这样不知死活的把我和她就两个人关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偏僻屋子里了? 你还真的不怕我兽性大发啊。 白富裕非常善解人意的装出了一副非常害怕的样子,缩在一角颤抖着,充分的满足了包子小姐的虚荣心。 素兰果然又露出了得意的神色,她冷笑道“别怕,你又不是没来过这里。”然后慢慢走进了还在瑟瑟发抖的白富裕,轻声道“来,听姐姐的,把衣服脱了吧。” ??? 怎么这些人动不动就让人脱衣服? 白富裕轻咬嘴唇,从眼里挤出了几滴眼泪拼命摇头道“不要,不要。”素兰脸上的笑越发狰狞,她抬手扯了萧楚楚的衣襟,手下发力,恶狠狠道“由不得你!” “宝贝儿,别太过分,你也要听听别人的意见。”眼角的泪水还未拭去的白富裕突然目露寒光,一把握住素兰的手腕用力向外一掰。 “啊啊啊啊疼疼疼”素兰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吓得变了脸色,不断喊道。 “疼疼疼。”白富裕学着她的语气也跟着喊着,“我喊疼时候也没见你听啊?现在你知道疼了?就应该让你疼一疼,免得你太嚣张。” 他虽然嘴里仍然粗声骂着,手上却还是微微的放松了力气。 “说,还敢不敢了?”白富裕继续恶狠狠的吓唬着她。 “不,不敢了,再也不敢了。”素兰声音里开始带了哭腔。 “还让不让人脱衣服了?!” “不让了,再也不让了。” “我漂不漂亮?!” “漂亮漂亮,小姐最漂亮了!比任何人都漂亮!”素兰终于哭了出来。 白富裕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满意的松开了手,素兰立刻收回了手轻轻地揉着已经被白富裕捏出了红印的手腕,憋着嘴委屈的看着他,脸上的褶现在最起码有四十个。 “疼?”白富裕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问道,可是脸上的表情还是恶狠狠的样子。 素兰被她突如其来的问题吓得乱了阵脚,一会儿点点头,一会儿又摇头,生怕自己回答错了萧楚楚又再会责罚她。 这萧楚楚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原来任打任骂的,说话都不敢大声,现在居然敢直接还手了。 “停停停。”白富裕见素兰的褶又多了,连忙制止了她又点头又摇头的动作。 素兰微低着头,轻声啜泣着看着她。 他探头看了看素兰微微红肿的手腕,面色一红,真没想到萧楚楚这个弱不禁风的身体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而且自己刚才已经放轻力道了,居然还是捏的她手腕肿起来了。 他无奈的从袖中摸了那绿瓶出来递到了素兰面前晃了晃。 素兰红肿着一双眼睛随着他的动作转着眼珠。 “……我不是给你催眠”白富裕现在确定了这姑娘的脑袋绝对是个平滑的球,一丝褶都不带有的。“这是药,我擦着挺好用的,你抹点试试看看能不能减点疼。” 素兰犹豫了半天,也没伸手去接,只是跟个兔子一样红着眼怯怯的看着白富裕。 “没有毒。”白富裕被她看得心烦,直接将药瓶塞给了她。 素兰握了握那药瓶,轻声的说了声“谢谢。” 比蚊子声都小,要不是白富裕耳朵好使估计就得只当她在哼哼。 白富裕撇撇嘴“要不是我耳朵好使还真听不见您这一声感谢”他摆了摆手“行了,你也不用谢我,毕竟你这手也是我捏伤的,我们两清了”白富裕在他和素兰之间比划了一条直线“互不相欠。” 素兰突然间红了脸,愣愣的点了点头。 “你自己上药吧,我没轻没重的怕再伤了你”白富裕觉得身上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了,他看了看这个房间,家徒四壁的,除了灰墙就再没有什么东西了“啧,这破屋子我进来了都得哭。” 素兰从瓶中剜了些药膏出来小心翼翼的涂到了手腕上,才刚涂上一点那股疼痛就褪去了不少,清清凉凉的很是舒服,她面目上终于有了缓色,抬眼望向站在一旁不知道在做什么的萧楚楚。 白富裕觉得自己已经支撑到了极限了,像个被人拔了气塞的气球一样,从内而外源源不断的流失气力,他觉得自己得靠着点什么,不然下一秒很有可能就会飞到半空中。 他也无暇顾及身后的墙壁是否干净了,直接背靠着墙,把头抵在土墙上视线略有些模煳的看向同样爬满青苔的棚顶,长舒了一口气。 太累了。 昨夜因为听马大哥演唱会而一宿没睡,刚才又跟着包子小姐跋山涉水的到这屋子里从被教训变成教训别人,这些事情已经严重透支了他的体力以及精神,他现在就跟着个绷紧了的弦一样,只要稍有放松就得嘎巴一声断了。 …… 现在好像就到了要断的时候了。 素兰看着萧楚楚越发苍白的脸色,心里突然有点慌张,她看萧楚楚竟然就直接靠在那堵特别脏的墙壁上了“哎!”素兰惊喊出声。 白富裕揉了揉眉心,只感觉自己的头越来越疼了“你现在别惹我”他开口道,然后按住了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继续道“我现在很烦,小心我打你。” 第13页 明明只是个瘦小的女孩子说起狠话来却是有模有样,铿锵有力。 素兰果然闭上了嘴站在原地踌躇着不敢向前,她握着药瓶的手紧了紧,然后终于下定决心一样鼓起勇气走上前去,她轻轻的按上了萧楚楚的太阳穴,白富裕皱了皱眉却没有力气做任何动作。 头疼,疼的好像在脑袋里放鞭炮。 噼里啪啦的,哪都响,也哪都疼。 素兰见萧楚楚没有反应便放下心来轻柔的按着,她开口道“别靠在这,这屋内潮湿,这土墙也是极寒的,你现在头痛多半是因为受了风寒,还是离这阴寒之物远一点为好。” 素兰不愧是章紫若的贴身侍女,按摩的手法极好,力道拿捏的也是恰到好处,很快白富裕便觉得脑袋里的鞭炮放得差不多了,他听话的往前挪了挪,离那土墙远了一点。 素兰又为他按了几十下,白富裕觉得舒服不少了,便抬手制止住了素兰“我没事了,你手腕还有着伤呢,还是养一养吧。” 素兰摸了摸自己的手腕,点了点头,她将握在手里的药瓶递到了白富裕的脸前,白富裕伸手接过,只觉得那药瓶周身汗津津的,他将药瓶抛到半空中又伸手接住 “怎么就给你吓成了这个样子?” 素兰摇摇头,看着萧楚楚肿胀面孔上的笑容突然心里抽抽的疼。 她将目光投向萧楚楚身上的衣物,那已经算不上是衣服了,破破烂烂的好像裹了个渔网在身上,她鼻间一酸,终于轻声道“你还是把衣服脱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额,这也算是个反击吧~ ☆、渣滓洞一日游 白富裕有点蒙,他就那样愣愣的看着素兰走到东边的那面墙上东摸西摸的,终于摸到了一块石头,素兰屈指用力一按,轰隆声起,那土墙就那样慢慢的从平面的变成了立体的,居然在这个屋子里又开出了个房间。 素兰回头唤了声僵在原地已经石化了的萧楚楚,白富裕这才回过神来惊奇的跟着素兰进了那幢土墙中。 他这边刚迈了进去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双膝一软。 这哪是房间啊? 这他妈不就是个渣滓洞吗! 白富裕咽了咽口水,额上流下几滴冷汗,他僵硬的转动视线扫视着这个不大的房间,扫视着这几幢土墙上的百十来个铁链,砍刀,狼牙棒…… 素兰一手扶住了周身无力的萧楚楚另一只手有些尴尬的拢了拢头髮,她随着白富裕的视线看了看这个房间干笑道“这个房子是有些吓人,不过这里倒是从来没怎么用过的,你大可放心,这些东西只是摆设而已,并不是真的武器。” 白富裕点了点头。 他也不敢不点头啊。 他一想到自己刚才还不知死活的威胁了素兰就觉得嵴背发寒,他这会已经在心里给素兰姐姐跪下磕头了。 他闭了闭眼平復了一下异常澎湃的心情,讪讪笑道“哈哈,姐姐带我进来是要干什么呢。” 他不动声色的往门口挪了挪,暗自攥紧了拳头。 只要素兰露出了半点狠意他就直接一拳挥过去,人命关天,他也无暇考虑绅不绅士的问题了。 素兰应该是察觉到了她的紧张,并未作声,而是弯腰从地上挪了块巨石过来倚到了fèng隙之间, 这样这堵土墙便合不上了。 白富裕这才放松下来,长舒了一口气,他为了掩饰这略有些尴尬的气氛轻咳了几声笑道“没事,我相信素兰姐姐。” 素兰低垂了眼睫轻声道“因为这里有暖炉和干净的衣物,我才带你进来的,并不是想要害你…” 白富裕一看她那张脸上又有要出褶子的迹象连忙接过话茬哈哈道“我当然知道啦,还是姐姐考虑的周全。” 素兰面目上这才有了缓色,她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便走到墙角开始费力的挪动那个铁质的暖炉。 那铁炉虽是以玄铁制成,但却还是空心的,不过是样子看起来笨重而已,真要是挪动起来应该是没有几分重量的。不过这只是对于他来说,他看了看废了半天力气还是没能挪动那铁炉分毫的素兰,无奈的摇了摇头。 白富裕撸了袖子起来,快步上前拍了拍正涨红着脸用劲素兰的肩膀,示意她到一旁歇着去。 素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道“怎么能让你来?你可是满身的伤。” 白富裕懒得与她解释,直接不做声的低头伸手握住那铁炉的两边嘴里发出了一声轻喝便将那铁炉抬了起来。 素兰吃惊的张大嘴看着他,嘴里可以塞下一个鸡蛋。 白富裕行到房屋中央将铁炉放下,直起腰来活动活动肩膀。 他胸膛内的那颗小小心脏已经跳动的快要失控了。 这具身体果然还是太瘦小了。 搬个这么轻的空心铁炉都得让他缓半天。 他深唿吸了几口气才平復了差点脱缰的心脏,他抬手在还是张大嘴一脸惊讶看着他的素兰眼前晃了晃“姐?” 素兰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抬眼看了看他,白富裕指了指铁炉“搬过来了。” “哦哦,好,我去取水和加碳。”素兰转过身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素兰去取东西的功夫,白富裕便半蹲在地上无聊的东张西望着,他怎么看墙上的那些武器怎么觉得那些都是货真价实的真傢伙,半点摆设的样子都没有。 估计素兰也是不认得这些东西的,所以别人告诉她是摆设她便傻乎乎的信了。 想到这他心下一寒。 微微眯了眯眼,原来这员外府也并不是像它表面那样太平啊。 也是, 大户人家哪有风平浪静的啊。 “啧”白富裕站起身来。 其实破烂街也挺好的,最起码那点破事都是浮在表面上的啊,怎么的都比暗地里破涛汹涌血雨腥风的要好。 “好了。”素兰一手端着盆水,一手端着炭桶走了过来。 这几步虽然走的还算是四平八稳,但是白富裕还是极其敏锐的发现了炭桶的倾斜。 “小心。”白富裕大步上前,伸臂一揽便让那炭桶稳稳噹噹的落在了手心。 “谢谢。”素兰愣了半天,才轻声的道了谢。 白富裕朝她笑了笑。 素兰把碳放到炉内,伸手探了衣袖想要取火折出来,可是摸了半天也没摸到火折“糟了”素兰惊慌的望向还端着铁盆的白富裕“我好像没带火摺子。” 白富裕嘆了口气,弯腰将铁盆坐在了铁炉上,无奈道“我这有。”然后便从袖中摸了王叔昨夜留给他的火摺子出来吹了,点燃了火炉。 明亮的火光在炉内跳跃着,白富裕低头看了看那火光,映照着他的脸忽明忽暗的。 火势很勐,很快便烧开了一盆水,炽热的温度也驱散了不少这屋内的寒意,白富裕甚至已经感觉到了些灼热,他擦了擦额上细密的汗,转头问道“行了吧。” 素兰伸手平放到铁盆上感受了一下温度然后点点头“可以了,来,脱衣服吧。” 第14页 白富裕听她这话心里还是有些犯憷,他还是无法打破自己的心理障碍,堂而皇之的将萧楚楚的身体□□在外。 可素兰已经掏了锦帕出来,挽着衣袖安静的在一旁等待许久了。 “怎么?”素兰等了半天见萧楚楚还是没有动作,微微歪了头问道。 怎么说? 总不能说你面前的萧楚楚其实是个男的吧。 白富裕闭了眼咬了咬牙,下定决心道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的,还不如趁着这小丫头还没怎么发育的时候先适应适应。 他点了点头“来吧。” 素兰有些奇怪的看着他,怎么脱个衣服还要下个这么久的决心,却还是并未多言,重新浸湿了已经凉透了的锦帕唤了白富裕坐下,她柔声道“衣服已经跟血污连在一起了,现在我要拿温锦帕敷在你的伤口上软化血污,将衣服和伤口分离开来,可能会有些疼,但这也没办法,你最好忍一忍。”白富裕从地上捡了根木头咬到嘴里示意可以了。 素兰点点头便将锦帕轻轻地覆在了白富裕肩上的伤口上,白富裕闭着眼等了半天也没感觉到想像之中的剧痛,他疑惑的睁开眼看了看自己的肩膀,没错啊,已经敷上了啊。 除了温度有点高以外也不疼啊。 他看了看一脸凝重的素兰转头将嘴里的木头吐了出去,抬起一指轻轻的点了点素兰已经渗出汗来的额头,素兰惊慌道“怎么了?很疼么?” 白富裕见她异常紧张的神情,不禁心头一暖,轻声笑道“不疼啊,你放心大胆弄吧。”白富裕看了看已经沾染了血红的锦帕继续道“别紧张。” 素兰皱了皱眉“真的不疼?” 白富裕弯了弯眼笃定道“真的不疼。” 素兰这才放松了几分,手下的动作也大胆了起来,很快,白富裕的上半身衣物已经跟皮肤全部分离开了,素兰擦了擦汗,将手中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的锦帕投入炉中,又换了个锦帕出来。 “累不累?”白富裕看着满头大汗的素兰轻声问道。 素兰闻言抬起头笑道“不累,我平日里干的活可是要比这个累得多了。”她站起身,端了铁盆起来“我再换一盆水,顺便帮你取了换洗的衣物。” 白富裕尝试着将身上的衣物脱下,居然是出乎意外的顺利,他将上身的衣物尽数脱下,不去直视萧楚楚的身体,只是胡乱摸索着给伤口上药。 素兰带着东西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景象就是光着上身的萧楚楚紧紧地闭着眼拿着药瓶往身上乱抹着。 素兰将铁盆坐到铁炉上一把夺过白富裕手里的药瓶笑道“你这是干嘛呢?” 白富裕听她回来了,终于长舒了口气,将眼睛睁开了一条fèng眯fèng着眼看着素兰嘆息道“还是麻烦姐姐帮我上药吧,我——”他顿了顿“我实在是下不去手。” 他说的是对着萧楚楚这具少女的身体而下不去手。 可是到了素兰耳中则是另一种理解。 她看着自己的这个伤痕累累的身体而感到了恐惧。 素兰轻轻的嘆了一声,然后便开始仔细的为萧楚楚涂起药来。 心中虽然有些酸楚,但素兰还是强压下了眼泪,只是尽可能的放轻了动作。 白富裕坐在火炉旁,被那火光烤的温暖异常,伤口也因为涂了药的原因而变得舒服了不少,他开心的在喉间唔了一声。 那模样活像个吃饱喝足的猫。 素兰又是为他擦身又是为他上药的又忙活了半个时辰左右,终于大功告成的直起身来,将已经被火炉烤的暖唿唿的衣物递到正在坐着打盹的萧楚楚面前。 白富裕感觉到了面前的温度,一个挺身便跳了起来。 “怎么了?”白富裕一脸惊恐。 “…穿衣服,你要光着出去吗?”素兰将衣服塞到他怀里。 “哦”白富裕抱着衣服还有点不清醒“谢谢素兰姐。”便机械的往身上套着衣服,还好这不过只是件最普通的丫鬟服饰,只有简单的里衣外衣之分,所以白富裕穿的还算顺利,很快他便穿好了衣服傻愣愣的站在那里。 突然,白富裕好像想起了什么,他胡乱摸着自己的衣服,惊慌道“我的东西呢?” “什么?”素兰没懂。 白富裕抬起头来,满脸焦急“我的药,还有火摺子呢?” “在这”素兰从地上捡起,递给萧楚楚。 萧楚楚连忙接过,仔细看了看,才长舒一口气小心的放到了里衣处。 “这两样东西,很重要么?”素兰疑惑问道。 白富裕愣了愣,居然少见的沉默了。 “……我们走吧。”素兰善解人意的转移了话题。 “对了,”素兰突然转身“你出去后一定要装得虚弱一点……不然……”素兰咬了咬嘴唇,脸色有些苍白“我可能就会有麻烦了” 白富裕马上明白了素兰的意思“姐姐放心。” 素兰摆摆手,然后学着白富裕的动作,在他们二人之间划了一条直线道“我们两不相欠。” 白富裕轻勾嘴角“两不相欠。” 沉重木门重新打开的那一瞬,白富裕直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素兰歪头掩去嘴角的笑意高声喊道 “来人啊!把她拖下去!” ☆、无法置身事外 白富裕又被拖回了马圈。 他突然有点担心自己这辈子是不是就得跟隔壁的马大哥长相厮守了? 马大哥对于白富裕的重新归来显然也是非常欣喜的,兴奋的踏了踏马蹄,鼻间发出了声嘶鸣。 白富裕双手交叉在脑后仰面半倚在稻糙堆上,只觉得无聊的很,他啧啧嘴,觉得嘴里都能淡出鸟了,他已经好几天没吸菸了,而且他估计着自己的以后的日子基本上也就是告别香菸了。且不论这南楚朝有没有烟糙,就算是有,他也不能用着萧楚楚的身体来抽。 一个样貌清秀的姑娘,嘴里叼着烟? 估计还得是菸斗。 这也不像话啊。 他从糙堆里抽了根稻糙出来含在嘴里,想要以此来平息一□□内想要吸菸的渴望,其实他菸瘾不算大的,但是他抽的频率很勤,一天就能抽完一盒,不是因为想抽,有的时候只不过是想要在嘴里咬点东西。 安心。 他咬了咬嘴里的糙根,嘆了口气。 就这样吧,正好戒了,回归大自然。 他躺得越来越舒服,困意渐渐上涌,他翻了个身迷迷煳煳的说“我睡一会,你老实吃糙,别出声音啊!”他也是真的太累了,话音才刚落就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马大哥安静的吃着糙,马圈里只迴绕着萧楚楚舒缓轻柔的唿吸声。 白富裕这一觉睡得简直是要慡到飞起,没人打扰,身上也没有不适,他睡得很香,连梦都没有做,当他抻着懒腰清醒过来时,马圈棚上的窟窿内已经有了几颗繁星。 第15页 “我睡了这么久?”他勐地坐起身来,难以置信的看着周围已经变黑暗的环境。 明明——刚才还是中午的啊…… 自己这一觉睡得,有点长啊。 他掏了火摺子出来点燃了,将双手伸到火光之上烤着,想要驱散点夜里的寒冷,眼神却时不时的飘向那扇破旧的木门。 王叔,还会来吗? 他看着跳动的火光,有些紧张。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白富裕望向木门的次数越来越多。 他等了很久还是没有听到那个略有些刺耳的吱呀声响起。 “应该是有事耽搁了吧。”白富裕喃喃道,又往火焰里加了把稻糙。 他的脸色越来越白,后来则是紧抿了嘴唇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直愣愣的盯着忽明忽暗的火光。 火焰小了他便再加一把稻糙,周而復始,没有半点不耐烦。 寂静的夜里只有马大哥的鼾声和燃烧的噼啪声。 “咚——咚!咚!咚!咚!”打更声响起,白富裕嵴背一僵,望向门外,空灵而清脆的梆子声在漆黑的夜里越发的诡异。 五更了。 王叔没有来。 他失言了。 火焰再一次熄灭,青烟幽幽的飘在半空中,恋恋不捨的不肯消散。 白富裕看了那一缕青烟一眼,轻勾嘴角笑了。他伸手挥散了那缕阴魂不散的青烟“灭了就灭了,还留几缕烟干什么?” 他将稻糙燃尽后的黑灰踢到一边,又捧了堆新的稻糙过来铺在了地面的那块黑渍上,铺了好几层,盖的严严实实的,掩盖了那最后一丝余温。 他揉了揉脸,让自己清醒一点。 没什么难过的,习惯了。 被抛弃,被遗忘,全都习惯了。 他颓然的垂下了头。 这几天过得异常太平,再也没有奇奇怪怪的人来找他的麻烦,就好像所有人都把他遗忘了一样,可是这样安静的日子反倒让白富裕还有点不适应,每天都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提防着有人冲进来,不是他有病,而是这事实在是太蹊跷了。 以他上辈子的经验来判断的话,这帮孙子保不齐这是正在给他憋大招呢,这就是暴风雨前的平静,要是活动起来了绝对是能给他一击致命的绝杀。 这几天几夜白富裕都是神神叨叨的,不敢睡踏实,还拿石头抵着门,最疯狂的时候他看马大哥的眼神里都带了怀疑。 快神经衰弱了。 可是这次白富裕真的是想多了,并不是有谁正在谋划方法要彻底的对付他,而是他是真的被遗忘了。 白富裕是从吊梢眼口里得知道这个消息的,那日他正在糙垛上眯fèng着眼打盹,就突然听见了门外传来了吊梢眼气急败坏的叫喊,他立刻清醒过来戒备的盯着木门。 他已经把木门用石头抵上了,吊梢眼是推不开的。 他朗声道“怎么啦?这木门有些坏了。” 门外的吊梢眼还在费力地推着,嘴里骂道“给你这个狗杂碎送吃的来了,要不是公子成亲老爷欣喜,要大赦府内罪奴,谁会管你死活?”木门微微的晃动着,还是打不开。 公子成亲? 萧清存吗? 白富裕皱了皱眉,却还是向门外高声喊道“多谢二柱哥了,我看看这木门到底是哪里坏了”他轻手轻脚的走到木门边。 “你快点!”吊梢眼又是一声叱喝。 白富裕弯下腰来微微用力便将那石头挪了开,他以后背抵着木门防止吊梢眼冲进来发现蹊跷。 他朝门外开口道“找到啦,这地上有块石头抵住了木门,我这就把它抠出来。”他看了看四周,终于发现了个离他很近的水缸,他现在不能离开木门,只能背靠着木门就这样把巨石投到水缸内。 他捧着石头,耳边还迴响着吊梢眼越来越大声的叱骂。 他张开嘴无声的骂了句,然后将木门抵得更紧。 糙,不管了。 他咬了咬牙直接松手将石头抛了出去。 他捂了耳朵。 预料之中的水缸破碎之声没有响起,反倒是响起了咕咚一声。 重物落水的声音。 他居然就那样直接将巨石投进水缸中了? 这准头。 白富裕吃惊的嘴都闭不上了。 吊梢眼还在敲门,“哎哎哎,好了好了。”白富裕闪了身到一旁瘫好。 吊梢眼一脚踢开了木门,端着饭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东张西望的看着这个圈内是不是有不对的地方,突然他的视线凝固在水槽旁的糙垛上。 白富裕抬眼望去。 金黄的稻糙之间居然露出了青色的衣角,明晃晃的分外显眼。 糟了! 王叔的衣服! 白富裕脑中警铃大作,全身都戒备起来,默默地攥紧了拳头。 看向吊梢眼的目光中带了兇狠。 不能让他出去。 吊梢眼弯腰拾起了那衣衫,站在原地半天都没出声,白富裕疑惑的皱眉。 就见那吊梢眼将饭碗放在了地上拿了那衣服转身欲走。 这孙子要告状! 白富裕也没有心思装病重了,直接一个箭步冲上前挡住了他“你不能走!” 吊梢眼恶狠狠的看了他一眼“滚开!” 白富裕跳起来抓住了他的领口咬牙道“东西放下,不然我杀了你。” 他不是在吓唬二柱,只要他敢拿着王叔的衣服出去多说一句,他是真的会杀了他。 “呵,你这么有本事的话就去给王硕报仇啊。”吊梢眼挑了挑眉讥讽道。 “报仇?报什么仇?”白富裕有些不明白二柱为什么会冒出没头没脑的这一句,可是却无由的感觉到了一阵心慌。 “啊,原来你还不知道啊?”二柱笑了笑,又马上敛去了笑意,将怀里的衣服恶狠狠的往地上一掷“王硕为你偷药被抓了个现行,当场就被小姐乱棍打死了。” 耳中一阵轰鸣。 白富裕好像聋了般,再听不到任何声音。 二柱瞪大眼睛,瞋目切齿的看着面色惨白的萧楚楚,心中涌起了报復后的快感。 难过吗?你懂我的心情了吗? 他的指甲陷进肉里,指节上微微泛着白,恨不得冲上前去把她拆骨入肚。 王硕是他在这府中唯一的朋友,为人老实又善良,对谁都是真心实意的。可是就是这么好的一个人居然也没有落得个好下场。 老天,你是真的瞎了眼吗? 他看向不发一言的萧楚楚,在心里骂道 祸害,灾星。 你怎么不去死? 气愤间二柱就那样将心中所想说出来了。 白富裕颓然的松了手苦笑道“死过了。” 可是老天不收,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二柱觉得自己不能再呆在萧楚楚身边了,他现在整个人都在发抖,脑海中迴荡着的都是“杀了她!杀了她!”他弯腰重新将王硕的衣服捡起,越过了还在兀自出神的萧楚楚径直向门口走去。 第16页 “衣服留下。”白富裕麻木的开口,声音却是微不可闻。 二柱并未理会她,脚步未停,还是带着王叔的衣服走远了。 “我要将衣物留给她妻女。” 最后一句话是随着微风飘过来的。 白富裕好像被抽去了全身力气,无力的瘫坐在地。 他闭了眼。 好像再也无法置身事外了。 从前他只是为了报答萧楚楚让出身体的恩情才会为她復仇,让那些所有欺辱过她的人全都付出代价。 是以白富裕的名义,是出于自己的责任感。 但他归根结底还是个局外人,不管他用的是谁的身体,他终究还是白富裕。 但是现在,一切都变了。 他还是被拉了进来,终于从看戏人变成了戏中人。 萧楚楚就萧楚楚吧,反正,除了他自己之外还有谁知道白富裕曾经存在过呢? 原来,还是没有共存,只有替代。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可能会有点慢热…… 男主还在来的路上… 其实我想写的是一个势均力敌的爱情故事,所以我才会在萧楚楚的身体里放了个男人,虽然他还是会慢慢跟萧楚楚融合为一体的,但是他骨子里的自立和强大是不会变的。 所以我会慢慢让白富裕成长起来,让他以萧楚楚的名义强大起来,直到可以跟林栖迟比肩而立。 所以这其实是个披着言情外衣的耽美文吗???? ☆、復仇者联盟队长 人们都说萧楚楚的疯病好像好了。 沉默寡言,不声不响,大多数时候都是在马圈里安安静静的坐着看着门外,一坐就是一整天。 偶尔她会叼一根野糙在嘴里,但是不一会又会马上吐掉,然后继续双眼无神的看着屋外。 疯过之后的她反倒是更让人心疼了,但是没有人会好奇她突然间的开朗与变本加厉的忧郁都是因何而起,反正她一直都是这样孤单的活在马圈的角落,没有人在乎。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萧楚楚身上的伤渐渐的也恢復的差不多了,他又习惯性的想要叼根稻糙到嘴里,可是想了想还是算了。 他需要改变,从内而外的。 萧楚楚这些日子都过得极其听话顺从,他收起了身上全部的稜角,不管有谁要见她,有谁来折磨她,她都是低垂着头,一言不发着。 想来是她逆来顺受的样子又让萧锦茵等人觉得无趣,慢慢的,她们来找她麻烦的次数也变得越来越少。身上也再也没有增添些新的伤痕,而又脏又乱的马圈便成了她疗养身体的清净宝地。 圂囵吞下最后一口难咽的饭后,萧楚楚敲了敲木门。很快,木门上便开了一个小窗露出了二柱那双不耐烦的吊梢眼,萧楚楚将碗递了出去,二柱接过瓷碗便又要关上那扇小木窗。 “等等。”这是这些天以来萧楚楚第一次开口说话,本来温柔婉转的声音此刻却嘶哑的像个男人。 “有屁快放!”二柱对她的嫌恶还是没有变化,反倒相较之前更甚。 萧楚楚低垂眼睫,抿了抿嘴唇,柳叶般的纤眉微微蹙起,她迟疑着开口问道 “请问,公子是何时成亲呢?” 二柱险些将手中的瓷碗捏碎。 他真的没有想到萧楚楚竟会下贱到如此地步,可怜了王硕那个傻子居然会为了这样的一个女孩子白白丢了性命,他一股邪火冲到脑门,气的他眼冒金星,他冷哼一声开口讥讽道“你还真的是贱的可以,都已经被人的的半死了居然还贼心不死?” 萧楚楚的脸又白了几分,她低下了头,没有回话,二柱一见萧楚楚这一副好像默认了般的态度便更加火大,说出的话更是难听到极致“趁早死心吧,你不要脸别人还是要脸的,公子三日之后便会在众人的祝福之下成亲,而你——”二柱笑了一声继续道“你就在这马圈里待到死吧。” 萧楚楚攥了攥拳头,还是默不作声。 “啪。”那扇木窗又被关上了。 萧楚楚用力的闭了眼,坐在地上捂住了耳朵。 困在胸膛里的愤怒与委屈像头野兽一样横冲直撞的叫嚣着想要出来,双手五指深深的插入头皮,赤红的双眼让人胆寒。 离萧清存的婚期越来越近,员外府上下皆是一片繁荣景象,大红灯笼高高挂着,殿堂之内正中央的喜字醒目而艷丽。每个人都在为公子大婚而忙碌着,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烛光点满府上照彻天际,映的黑夜都泛着暗红。 但是马圈之内是漆黑一片的。 寂静冷清的跟张灯结彩的府内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萧楚楚手握着火摺子,抬头透过棚顶的破洞看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看着天边的那抹诡异的红色,心中突然间涌起了一阵恐慌。 睁开双眼的时候,迷茫终于消散。 她想,该有所行动了。 天刚微亮之时,萧楚楚就听得院中一阵吵闹,鞭炮声噼里啪啦的震天响,她坐起身来,侧耳听去,只觉府上一阵人声鼎沸,谈笑声声,萧楚楚略微思付,便缓步行到圈门处凑近了仔细听着。 “柳清司柳尚书送玉雕一尊,恭祝夫妻二人举案齐眉,百年好合。” “李樽李将军送黄金万两,恭祝夫妻二人步步高升,永结同心。” “林栖迟林小侯爷送紫晶灵钟,恭祝萧公子清醒一世,永不煳涂。” …… 萧楚楚掏了掏耳朵。 这个人是送了个钟吗? 在这大喜日子,他送了个钟? 在仔细的回忆了一下确认了自己没听错之后,萧楚楚终于露出了这些日子以来的第一个笑容,她微微的勾了勾嘴角。 真是——干得漂亮! 她贴在门上认真的听着门外的动向,之前心中的不安则是一扫而光,她本以为只有自己知道萧家丑恶的嘴脸,但是刚刚送钟的那个人则是无异于提醒了她,你不是一个人,在这世上还是有人知道萧清存是个狗东西的。 终于没有那种孤军奋战的感觉了。 萧楚楚透过破洞看了看太阳,日光大盛,晃得萧楚楚已经有些看不真切了,她微微眯了眼。 时间差不多了。 萧楚楚提起一脚,门闩应声而裂。 似曾相识的一幕再次上演。 守在门口的二柱已经脱去了原来的一身青色布衫换上了喜气的红衣,他本身肤色就是黝黑的,此时被这鲜艷的红色一映衬更显得漆黑如碳,活像个驴粪蛋,本就与英俊不沾边的长相现在则是可以用怪异来形容了。 二柱被突然弹开的圈门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之时,定睛一看居然又是不知死活的萧楚楚。 他叱骂道“挨打没够是不是,又跑出来干什么?快给我滚回去!”说着右手又习惯性的摸上了自己腰间的皮鞭。 萧楚楚将他的动作看在眼里,却还是没有回头的打算。 “抱歉,我今天非走不可。”萧楚楚开口道。 第17页 二柱瞪圆了眼睛,怒不可遏的解下了马鞭扬手便向萧楚楚挥过来。 萧楚楚闭了眼,身形却未动。 “啪。”马鞭擦着萧楚楚的耳边划过,在土地上激起飞扬的沙尘。 “不躲?”二柱突然发问。 萧楚楚疑惑的睁眼,二柱两手垂在身侧,而那马鞭则是软绵绵的躺在地上,像个青黑的爬虫。 “我…”萧楚楚突然间有如如鲠在喉,吞吐着不知如何作答。 “算了。”二柱动动嘴唇。 “抱歉…”萧楚楚从唇齿间挤出这两个字,面色惨白似血。 二柱背过身去,闪身进了马圈,头都未回。 萧楚楚愣在原地,不知二柱这是何意。 “还不滚?!等我杀了你么?!!!”屋内传出了二柱气急败坏的叫喊,萧楚楚这才如梦初醒般快步向殿堂处跑去。 “谢谢,还有,对不起!”。 二柱躲在门后,背抵着墙,惨澹一笑。 “这是他欠我的,怎能轮得到你说…” 西院之内里里外外围着不少人,都是眉开眼笑的恭贺着殿堂之内的身着红袍喜服的两位新人,萧楚楚刚一脚踏进院内,就听得一个尖细嗓门正高声喊道“一拜天地~~~” 萧楚楚气息还未喘匀便尖叫道“等会儿!” 浓妆艷抹气质华贵的章紫若正端坐在大红喜字一侧,而另一侧则是坐着一位精神矍铄,鹤髮童颜的老人,想来这便是萧石毅萧员外了,对面则是坐着许多气度不凡的王族列侯,名门世家,众人见这礼堂之上突然冲进来一位跌跌撞撞的疯女人都是面面相觑,茫然不解。 而手执红绸的新郎也是闻声望去,眉目之间写满了诧异。 萧楚楚剎车不稳直接栽倒在地上,还是脸着的地。 她挣扎着起身揉了揉被撞痛的鼻子,伸出一指直指正在发愣的新郎嘻嘻笑道“你今天这天地可是拜不得的!” 还未等萧清存说话,章紫若就抢先怒道“谁让她出来的?快拖下去!” 身后立马出现了几个大汉上来就要拖着萧楚楚下去,萧楚楚娇小的身躯却像个游鱼一样灵活的左闪右闪就躲过了他们的攻击,萧石毅见此一拍木桌斥道“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连个姑娘都抓不住!!” 混乱之箭萧楚楚直接跑到了一个宾客的座椅旁不管不顾的瘫坐在地上,就牢牢的抱住了雕花木椅任旁人如何拖拽都是不撒手。 萧楚楚指着萧清存哭道“今天你必须要给我个交代!” 话音刚落,满堂寂静。 萧楚楚满意的偷偷笑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她胡乱的拭了一把泪继续抽泣道“我不管你今日要娶谁,也不管你是不是我的兄长,我只要你给我个准话”萧楚楚忿忿的一捶地面大喊道“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在座的人闻言都是大惊失色,如遭雷击,人人都知道这萧员外府上有个被驱出宗籍的孙女竟枉顾人伦的勾引自己同父异母的兄长,但是此女已经销声匿迹许久,万万没想到萧楚楚竟会在自家兄长大喜的日子当着满席宾客的面来这么一出,全都窃窃私语起来。 萧清存赤白着一张脸道“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你那日褪我衣衫毁我清白之时你怎么不说我胡说?我真是没有想到,你居然是如此禽兽,就连自己的妹妹都不放过,你好狠毒的心啊。”萧楚楚又开始抽噎起来,梨花带雨的我见犹怜。 萧清存皱眉道“明明是你勾引的我,在场那么多人都是可以作证的,枉顾人伦不知羞耻的人是你!你怎可以如此无耻的倒打一耙?” 萧楚楚红着眼眶失声叫道“谁在场?谁看到我引诱你了?众人皆是看到了我手执着你的一条腰带怎就成了我引诱你了?”她抽泣着继续说“这世间哪有一个女子强迫男子的事?更何况我现在只是个餵马的下人,我该怎么与你斗!” 萧清存被她这一番话说的一张马脸红也不是白也不是,而手执红绸另一端的新娘也松开了红绸站在一旁红盖覆脸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萧清存惨白着脸无力的叫了句“娘……” 章紫若暗地里咬了咬牙,她真没想到自己真的轻看了这个小姑娘,但是碍着众人的面又无法发作,她恨恨道“你先退下,有事我们私下里再说。” 萧楚楚却将木椅抱得更紧了,她像八爪鱼一般贴附在木椅上惊恐的叫道“不不不,我不要与你谈”她将伤痕累累的手臂高举起来,哭着道“我身上的伤还没有养好,再打的话你一定会打死我的!” 在场宾客见到了他那奼紫嫣红的细瘦手臂心里都是一揪,这伤总不能是萧楚楚自己打出来的,而且这女孩瘦弱不堪,形如枯藁,想来也是在这府内没少受欺负,这下在场的所有人都慢慢的站到了萧楚楚那面,望向萧清存的目光里也蒙上了一层愤恨。 一直默不作声的萧锦茵终于缓步行了出来走到萧楚楚的身边弯下腰去,柔声道“妹妹莫要闹了,到时辰该吃药了,还是快与姐姐回去吧。” 萧楚楚一把挥开了萧锦茵的手冷冷的看着她,目光凌厉似箭,她轻勾嘴角讥讽道“姐姐演的不累么?我是否有病,没人比姐姐更清楚了吧?” 萧锦茵漂亮的丹凤眼里闪过了一丝杀意,但她还是继续温柔道“妹妹说的这是哪里的话?我们姐妹俩一向是感情深厚的呀。” “哈哈哈哈”萧楚楚大笑着鼓掌,“好个感情深厚啊!那麻烦姐姐告知于我,王硕可还好?” “王硕?王硕是哪个?”萧锦茵疑惑道。 “王硕是姐姐的好僕人呀,姐姐难道不记得么?”萧楚楚道。 “我当是什么重要的人呢”萧锦茵轻轻的笑了一声“不过是个下人而已,我怎会知道他的名字?” 萧楚楚将萧锦茵的轻笑尽收眼底,只觉得一股怒火冲到头顶,恨不得挥出一拳把那张美艷却虚伪的面庞打碎,但她还是强笑着道“姐姐忘了么?我如今也是个下人,你我二人又哪来的感情深厚?” 萧锦茵脸色一变。 萧楚楚嗤笑道“怎么?无法反驳了么?那就让妹妹来告知姐姐王硕的近况吧。”她胡乱的抹了一把泪“王硕,在前些日子为了救我已经被姐姐下令打死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无赖本性爆发了~ ☆、骚包中二病 萧楚楚的声音很轻,却已经足够在场的每一个人清楚的听到了,当下全都窃窃私语起来。 萧锦茵瞪着眼睛辩解道“妹妹你怎可污衊我的清白?”一双手却是下意识的绞紧了衣角。 “污衊?你们当初不也是如此污衊我的吗?”萧楚楚瞪了回去,提高了音量大喊出声。 “够了!通通给我闭嘴!”被这一出闹剧气得面色赤红的萧石毅捂着心口怒斥道。 第18页 萧楚楚冷哼出声,抬起清澈如水的眼眸毫无惧色的望向大堂中央的萧石毅,她突然起身跑到大红喜字下方正幽幽燃烧着的喜炷前“够了?我告诉你们没够!冤有头债有主,我今天就要你们血债血偿!”她踢腿一脚就掀翻了那个喜桌,茶盏叮叮咣咣的碎了一地,暗红色的蜡油流到大红丝绸上面窜起了火花。 “着火啦!快灭火啊!”没骨气的萧清存跑的是最快的,他将头上的新郎冠向地上一抛就一熘烟的跑出了大殿,只留那倒了八辈子血霉的新娘又羞又恼的气得直跺脚。 一时之间大殿内乱作一团,人仰马翻,这个婚礼被萧楚楚这番一闹估计也是办不成了。 堂内宾客纷纷作鸟兽散。 萧石毅手指着始作俑者萧楚楚,颤抖着手,噎嚅着嘴唇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然后两眼一翻就那样被萧楚楚生生气得昏死过去了。 章紫若大惊失色的尖叫着扑灭了溅到她身上的一簇火苗,她咬着牙瞪着萧楚楚愤恨道“你疯了吗?” 萧楚楚瘦弱的身躯站得笔直,她面无表情的看着手忙脚乱的人们,一双圆眼似笑非笑,她循声望去,转过了眼眸朱唇轻启笑道“是啊。我就是疯了呀,你难道不知道吗,我的娘亲?” 只这一眼,只这一眼就让足以让章紫若惊恐的说不出话来。 那一刻章紫若真的相信了,面前的这个人绝对不会是萧楚楚,萧楚楚绝不会有那样的眼神, 兇狠中带着豁出一切的决绝以及深不见底的迷茫与绝望。 “你是谁?”章紫若沉声问道。 萧楚楚闻言身形微怔,她轻勾嘴角笑了,不愧是城府颇深的章紫若,居然就如此肯定的质问了她的身份。不过,现在才发现似乎也有些晚了吧。 萧楚楚伸出食指抵在鼻尖下轻轻的蹭了蹭,然后莞尔道“我就是萧楚楚啊。” 少女的天真笑颜,灿若繁花。 章紫若也无心与她纠缠,忙命令着家僕们一盆一盆的泼着清水来控制火势,火苗被熄灭的瞬间,章紫若也萌生了杀意。 这个萧楚楚是非死不可的了。 萧楚楚自然也是知道她惹了这么大的祸这次怕是再无法全身而退了,但是她心中并没有恐惧之意,反而是生出了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是生是死,这并无大碍,反正,他本来就是该死的人。 他借用了萧楚楚的壳子,帮着对他有恩的两个人讨回了丁点公道,这就可以了。 他想他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了。 也该功成身退了。 所以这次当怒髮冲冠的章紫若再一次下令捉拿她的时候,她并没有躲开。 一报还一报,这一报则是他该还的。 闭上眼的瞬间,萧楚楚仿佛在眼前看到了舌头耷拉到胸的一黑一白两个兄弟正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他狂奔而来。 来吧,宝贝儿。 萧楚楚张开了怀抱。 “且慢!”一个陌生的男声突然响起。 明明已经近在咫尺的黑白配突然间被这个男声吓得灰飞烟灭了。 萧楚楚奇怪的望去,不看还好,这么一看恨不得蹲下身去亲手把那两个灰飞烟灭兄弟俩拼好。 这个南楚朝是不是就是个屁大点的地方了? 这不是那个傻大款吗? 萧楚楚做贼一样低下了头,抬起手挡住了脸,生怕傻大款认出了她就是之前那个裤裆塞红薯的变态,不过却又转念一想当时的她可是个猪头焖子长相的啊,饶是萧楚楚她亲妈来了也是得辨认一会的吧? 思来想去的,萧楚楚还是放下了挡脸的手挺直腰板理直气壮的望了过去。 那傻大款起足了范后才施施然的朝他二人缓步走来,一身红衣似火,映的白皙的肌肤更似皓雪,俊美的容颜之上被这艷丽的红显得增添了一份邪魅。 萧楚楚突然很想叫二柱来看一看,这才是红色衣服该有的效果嘛……你今天早上穿的那个顶多算是个忍者神龟cos。 唉,这个看脸的社会啊。 章紫若显然是没有想到居然会半路杀出来个傻大款来,她拢了拢耳后的髮丝一副很紧张的模样,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的萧楚楚不禁对傻大款的身份产生了疑问,她偷偷的打量着站在她身旁的傻大款,鼻樑挺直,眸若晨星,这么好看的人真的不是艺人么? 不是艺人的话…… 那是哪个王侯贵胄的男宠? 他早就听瞎眼神棍说过,在古代男风可是盛行于世的,几乎每个名门公子都会偷偷养两个模样秀丽的男宠来彰显身份尊贵。 她啧啧嘴,今天总算是见到活的了。 “请问王爷可是有事?”章紫若微笑道。 ??? 萧楚楚瞪大了双眼,她难以置信的看着负手而立自称风流的林栖迟,怀疑的掏了掏耳朵,王爷? 就他? 这怕是有黑幕吧。 林栖迟清雅一笑“倒是没什么事的,我只是想问一下萧夫人,今日本王赠与公子的紫晶灵钟他可否喜欢呀?” 萧楚楚的眼睛又瞪大了一圈。 那大快人心的钟是他送的? 那这个傻大款就是她心心念念的那个知己了? 开玩笑的吧?? 章紫若闻言脸颊微红,大喜日子送钟还敢腆着脸大言不惭的问人家喜不喜欢的估计找遍整个南楚王朝都只有他林栖迟一个人了,可是这么个欠揍的主偏偏还有个能压死人的王爷头衔,她怎敢说不好? 她干笑了几声道“存儿可是喜欢得很呢,多谢王爷费心了。” 一旁的萧楚楚兀自憋笑憋的脸都红了,她就喜欢看鼻孔都能翘到天上的章紫若吃瘪的样子。 林栖迟点了点头“喜欢就好,喜欢就好。”然后看了一旁还在忍笑的萧楚楚一眼,皱起了眉头,林栖迟直指着萧楚楚望向章紫若道“夫人要如何处置此人?” “啊?”章紫若与萧楚楚都是满头雾水。 林栖迟一手托着下巴,紧皱眉头一副很严肃的样子“就她,夫人要如何处置?”林栖迟朝萧楚楚抬了抬下巴。 “你这人好没礼貌啊”萧楚楚不满道。 “你闭嘴!”章紫若瞪着眼睛歷喝道。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这样跟本王说话?”林栖迟挑了挑眉毛冷笑道。 萧楚楚心想反正我也是要死的人了,难道还怕了你不成,直接将眼睛瞪到极致梗着脖子就回望了过去。 …… “呵”林栖迟突然轻笑出声,他这一笑宛如雪后初霁,眉梢眼角都带着暖意,又宛如含苞待放的幽兰,倏然开放黯淡万物。 “你笑什么?”萧楚楚突然出声。 你无礼我也不会有礼,大家一起没有礼,我这人一向公平得很。 林栖迟轻抬眼睫不屑望去,然后突然笑道“本侯在笑某些人可真是傻的可以,如今死到临头了居然还不自知,还在这里不知死活的装腔作势。” 他直直的盯着萧楚楚,所言是谁已经无需明示,昭然若揭。 第19页 “人生自古谁无死,早死晚死都得死。”萧楚楚百年难得一见的吟了首诗,不过却是为了在作死之路上迈进一步。 “说得好。”林栖迟阴恻恻一笑“择日不如撞日,那你不如今日就照汗青了吧,这种事赶早不赶晚。” “…其实我开玩笑的”萧楚楚额上有了冷汗。 林栖迟指着萧楚楚对章紫若说“这个下人,本王要了。” 声音铿锵,掷地有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萧楚楚之前无数次的梦想过,会有一个身骑白马手执长剑的英勇将军救她于水火之中,可是她从未想过这一刻居然会真真正正的在她眼前实现了,不过来的却是一个赤手空拳的骚包中二病少年。 谁能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选? 前有狼后有虎的,中间夹着的二百五可不就是我吗。 难道我刚脱离了狼巢现在又要陷入虎穴了吗? 章紫若面上有了难色,她侷促道“王爷,这怕是不太好吧,虽然楚楚已经被驱出宗籍了但她毕竟还是这萧家的血脉啊,又怎能让与您呢。” 林栖迟显然是抓不到重点,他皱眉道“楚楚?” 章紫若道“正是,此女是萧家的庶女萧楚楚啊。” 萧楚楚这才想起来他与这傻大款初识之时好像是说了自己名叫白富裕的。 林栖迟转头看她,萧楚楚装作没事人一样抬头望天花板。 “夫人所言有理。”林栖迟点了点头,然后抬手拂去了衣袖上的褶皱低垂着眼睫道“既然夫人不能交人的话,那便只能交货了。” 林栖迟朝章紫若伸出一手,手心朝上,正色道“把我的雪玉还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男主终于赶来了!!!抹了一把辛酸泪的作者说道 ☆、开始新生活 章紫若脸色一变,满头雾水道“雪玉乃是王爷的贴身之物,我是万万不敢触碰的,王爷又怎能向我要这雪玉?” 章紫若瞥了一眼林栖迟的腰间果然是空空荡荡的,毫无任何坠饰,那块从他出生时就佩戴在腰间,几乎是成了他身体一部分的羊脂雪玉居然真的不见了。 萧楚楚则是惋惜的捶胸顿足,都怪自己当时太优柔寡断,事到如今居然竟被别人截了胡了。 她一声长嘆,看来自己的后半生又没有着落了。 林栖迟面上有了难过之色,他轻声道“夫人所言无错,那雪玉的确是本王的贴身之物,但是正如夫人所见,本王的雪玉已经被人偷拿去了……” 萧楚楚配合的嘆了一口气。 太可惜了。 她似乎能听到自己的心在流血的声音。 章紫若紧张道“那王爷可是知晓了是何人所为?” 林栖迟缓慢却笃定的点点头“这个吗,本王心中的确也有了些眉目。” “那是何人?难不成是在我员外府上被窃的么?”章紫若说这话的时候连声音都是颤抖着的,她在心中叫苦不迭,这要是真的如自己所言这员外府上真的出了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下人手脚不干净的偷拿了林栖迟的宝贝雪玉的话……那不就是作孽吗? 她抬眼看了看眉目如画,身如玉树,清贵无暇的林栖迟,心里一揪,怕是这个混世魔王能够拆了整个员外府啊。 林栖迟清浅一笑,一副很烦恼的样子揉了揉眉心“哎呀,夫人果然是料事如神啊。” 他神态轻松,语气戏嚯,好似调笑般。 却是在章紫若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章紫若手中的绢帕险些掉地,额上渗出了一层薄汗。 萧楚楚身形一僵,心中突然有了不祥的预感。 林栖迟轻勾嘴角,斜睨着冷汗已经渗透衣襟的萧楚楚道“偷我雪玉的人,可不就是萧家的这个好女儿吗。”精緻如玉器的食指伸出,直指萧楚楚的脸。 萧楚楚盯着那手指成了个斗鸡眼。 “我?”她指着自己失声叫道。 林栖迟笃定的点头。 萧楚楚只感觉这人莫名其妙,自己可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躺着都中枪。 自己不过是动动念头还未付诸行动呢就成了强盗了? 她气结道“我与你初次见面,连你是何人都不知晓又怎能偷你的什么雪玉?” 章紫若也觉得林栖迟是认错人了,萧楚楚从幼时就未出过这员外府,后来更是终日在马圈中度日除了马和看守他的人之外连人都看不见几个,又怎么会偷了这个祖宗的雪玉呢? 她也附和道“王爷应该是认错人了,楚楚她是从未出过这员外府的,既然无法与王爷见面,又怎会有机会偷拿王爷的雪玉呢?” 林栖迟抬眼望向章紫若,眸中冰冷一片,面无表情“夫人可是在质疑本王?” 章紫若突然之间不敢接话。 人都道林栖迟不学无术,放荡不羁是个名副其实的糙包,但是就在刚刚的那一瞬间,章紫若突然在这个人人不屑之的王爷身上看到了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的霸气与威严。 那是一种睥睨天下的震撼。 难道是皇族特有的气质吗? 林栖迟也未等章紫若回答,慢悠悠的转身,一撩衣襟,居然就那样大摇大摆的坐在了方才萧石毅的位子之上。 他手执着鎏金茶盏把玩着,幽幽抬眼望向章紫若露出白牙粲然一笑“本王不管,本王的雪玉就是她偷的!” 狗屁的王爷,活脱脱一个无赖! 章紫若这下算是明白过来了,这林栖迟就是诚心捣乱来的,什么雪玉被盗,怕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林栖迟将手里的茶盏向桌上重重一放,双手环臂,翘着二郎腿阴森森一笑,指着萧楚楚道。 “这人,我还就非要不可了。” “我同意!”萧楚楚举手。 管他是王爷还是变态,等待她的是幸福生活还是受虐人生,当下最重要的是先保住自己的小命。 她是不知道这个王爷心底打的是什么算盘,她只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至少不会杀了她。 所以萧楚楚自然是明智的选择了向大佬势力低头,一切听从组织安排。 章紫若气愤的恨不得把银牙咬碎,美艷的脸庞上多了一抹兇狠,她恶狠狠的瞪着萧楚楚,狰狞的表情活像个蓄势待发的饿狼只想把萧楚楚削肉剔骨,大快朵颐。 萧楚楚不动声色的往林栖迟身后躲了躲。 林栖迟也配合的闪身上前一步,挡住了章紫若可以吓死人的目光“既然楚楚也已经同意了,那请问萧夫人可还有疑义吗?” 章紫若鼻间一声冷哼,却还是兀自微笑着毕恭毕敬道“既然王爷已经言尽于此了,我又哪还敢有任何疑义呢?”话虽是那么说,可是眉目之间却是没有多少尊敬之意,语气不轻不重的,带着淡淡的讥诮与鄙夷。 她的不屑,就连萧楚楚都能够看得出来。 章紫若这个女人城府深厚,工于心计,做事一向滴水不漏,她根本不可能会冒失的对着这个王爷露出如此失礼的神态,但她现在却是把对林栖迟的嫌弃明晃晃的挂在脸上了,既然如此的话,那便只有一个解释了。 第20页 章紫若是故意的,她现在就是在明目张胆的鄙视着这个王爷。 剔除了章紫若是智障活腻了想作死的选项后,那便只有一个答案了。 这个王爷是真的没什么本事。 所以章紫若之前的唯唯诺诺都是装出来的,只是为了给他这个王爷头衔一个面子罢了,现在这个王爷已经触及到她的逆鳞了,章紫若自然就卸下了虚伪的面具,露出本来面目了。 萧楚楚几乎想要跪地大喊几句“苍天为什么要如此对他!” 她本以为来的虽然不是个英勇无敌的大将军但好歹也是个冠绝天下的王爷,可是她万万没想到,这居然是个窝囊废王爷。 她愤怒的攥紧了拳头,看着面前的那个身如玉树的修长背影,在要不要挥出拳头这件事上犹豫了好久。 果然,糙包王爷仿佛是为了验证萧楚楚猜测的正确性一样,直接忽视掉了章紫若大不敬的态度,笑眯眯的谢过了她后,便带着萧楚楚抬脚欲走。 “且慢。”章紫若突然出声。 萧楚楚疑惑的回头望去。 章紫若正牢牢的盯着她,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愤怒之意“你今日出了萧家的门,就再也别踏进这门槛一步,永生永世,都不要回来了。” 这话说得,仿佛她前脚迈出了萧家的门后脚就得跪在门口哭天喊地的求收留。 萧楚楚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涌,你在这噁心谁呢? 这破地方就是有人给她钱让她留下,她都会把钱砸在那人脸上然后啐口吐沫。 萧楚楚嘻嘻一笑,高举右臂朝着章紫若热情的挥手道“好嘞,我不光这辈子,我下辈子都不会再踏进你们萧家一步!” 论气人的本事,他白富裕敢称第二便没有人敢称第一。 章紫若被她气得喉间一甜,差点吐出鲜血,她摇晃着扶住了手旁的木桌,颤抖着嘴唇道“滚。” 萧楚楚忙不迭的点头,她向前走了几步,然后又突然间退了回来嘻嘻道“相识一场,我临走之前得多说几句。”章紫若喘着粗气根本无暇理会她。 萧楚楚却是毫不介意的模样,你爱听不听,话,她是一定要说的。 她歪着头想了想,弯了眼笑道“多行不义必自毙。” 话刚说完,萧楚楚便在心中疯狂的给自己鼓掌。 自己现在说话真的是越来越有水平了。 她感觉自己说完话转身的瞬间都带风。 踏出萧府的瞬间,萧楚楚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身心舒畅,她抬起一手搭在眉上懒洋洋的仰头直视着天边的太阳,整个人都沐浴在日光之下,每个毛孔都叫着舒服。 她终于,逃离了那个精神病院员外府了。 林栖迟已经在轿内等候半天了,可是那个小丫头还是傻不愣登的站在员外府前迟迟不肯动作。 他不耐烦的皱起眉头,伸手掀开了轿旁的布帘道“还不走等着被抓回去吗?” 萧楚楚这才小跑着过去,看了看抬轿的两个壮汉热情道“辛苦了,辛苦了。”然后作势就要掀帘上轿。 抬轿的两个大汉震惊的忘了阻拦。 闭眼假寐的林栖迟闻声睁眼的时候,也被金黄绒布上长出来的脑袋瓜子吓了一跳。 林栖迟捂住狂跳不止的心脏叱骂道“你干什么?!!” 正在费力往里钻的萧楚楚被他突然的这一喊也吓了一个激灵,她睁大眼睛无辜道“我上轿啊。” “放肆!本王的轿岂是你这下人能坐的?”林栖迟一拍金丝绒毯怒斥道。 萧楚楚这才反应过来,古代可是有着明确的等级之分的,如今她是个下人自然是得随着其他侍从们一同跟在轿后步行。 她恋恋不捨的看了一眼温暖舒适的轿内,尴尬的笑了笑,把脑袋又重新退了出去,放下了轿帘。 萧楚楚暗自腹诽道,这轿里的空间都能让他翻好几个跟头了,凭什么就只能他一个人坐啊? 如此不公正的待遇,这要是上辈子的他估计这会儿早就跟轿里面那个打起来了,不过现在他已经是萧楚楚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迎面吹来清风,抚在身上带着丝丝的凉慡,萧楚楚抬眼望去,日薄西山,夕阳昏眩,挂在青山顶端的落日金黄的像个鸭蛋黄,落日的余晖照在世间万物之上,为一切都镀上了金边。 萧楚楚眯了眯眼,能够看见自己眼睫上星星点点的光芒。 她深唿吸了一口气,鼻息之间满是阵阵沁人心脾的清新糙意。 面对着此情此景她突然诗兴大发,想要吟诗一首,她思付片刻心中便浮上了一句诗来。 她摇头晃脑道“古道西风瘦马…” 然后顿住了。 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她冥思苦想了许久死活都想不起来那后半句,她看了看身边还在安静等待她下一句的侍从们,面色微红,心下一横不管不顾道“哒哒哒哒哒哒。”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小天使是不喜欢我吗… 你们为什么都不跟我说话呢… 打滚求评论~~~ 跪在地上欲哭无泪的作者说道。 ☆、你太没礼貌了 一片寂静。 “噗嗤。”几个婢女掩唇偷笑出声来,渐渐的,笑出声来的人越来越多,每个人好像都被笑传染了般看着萧楚楚放声大笑起来。 “什么事如此好笑?”轿中传来了林栖迟阴阳怪气的声音。 人们纷纷闭嘴。 “譁众取宠。” 萧楚楚翻了个白眼腹诽道,不是譁众取宠,而是你爷爷我真的没念过几天书。 经过了林栖迟那么一喊,方才刚活跃了点的气氛又变的死气沉沉起来。每个人都在埋头赶路不敢多言。 萧楚楚将双臂交叉在脑后百无聊赖的东瞧西看,然后眼光一扫看见了头顶上的天空。 然后便再也挪不开视线了。 他从未见过如此清澈的天空。 不过也只是没见过而已,没见过不代表没有。 说来也是奇怪,破烂街虽然是一条污水横流,垃圾遍地的街道,但却又有着异常干净的天空。 骯脏与圣洁,这两个格格不入的词彙在破烂街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其实也没什么难理解的,街道骯脏因为这里居住的人们都是被社会所遗弃的,天空清澈则是因为这里的人只适应黑暗。 适应黑暗便就不会去引灯。 所以阴差阳错的,在城市光污染日益严重的都市里,只有破烂街拥有了最为纯粹的天空。 虽然白富裕他从没抬头看过。 他不喜欢望天这种有些矫情的动作,没有意义,看了也是白看,只会衬托出自己的骯脏,既然已经陷在淤泥里了,又为什么要唱着什么出淤泥而不染的屁话呢。 但是现在却不一样了,他不是白富裕了。 浩浩荡荡的队列,迎着夕阳向王爷府大步迈进着。 对着未来生活重新燃起了希望之光的萧楚楚完全没有想到,这才是她真正苦难日子的开端。 第21页 感觉到轿身一沉的时候,林栖迟才悠悠的睁开了双眼,他整了整衣衫,掀开轿帘俯身便要出去。 这时候在他面前伸出了一双手,一双瘦小,却长满薄茧的手。 林栖迟皱眉抬头,正对上了一双大眼睛。 萧楚楚见他并不回应,又将平伸出去的手向上抬了抬,几乎抬到了林栖迟眼上。 林栖迟一把挥开了他的手“干嘛?!” 萧楚楚没想到这林栖迟真的是个好赖不知的主,自己好心扶他下轿,他不领情就算了居然还如此粗暴的对她。 萧楚楚收回了手,一把撂下了轿帘。 金黄色的轿帘就那样煳在了林栖迟半伸出去的脸上。 侍从们见此全都涌上前去,手忙脚乱的把林栖迟的一张俊脸从轿帘中解救出来。 始作俑者萧楚楚则是双手环臂,吊儿郎当的站在那里讥讽道“下次拒绝别人好意的时候请记得用语言来表达,不要动不动就上手。” 林栖迟从轿上下来,施施然走到萧楚楚面前。 萧楚楚虽然比他矮了一个头却还是仰着头毫不畏惧的看了回去。 林栖迟看了她一会后才开口道“你可真的是不怕死啊,” 萧楚楚突然间有些慌了。 林栖迟又继续着补完了余下的话“白富裕?” 萧楚楚面色一白,不过很快就恢復如常,她郑重的摇了摇头“王爷怕是认错人了,在下名叫萧楚楚。” “在下?”林栖迟挑了挑眉“你是真的不懂这些尊卑礼仪,还是在装煳涂来给本王添堵?” 萧楚楚尴尬的清了清嗓“回王爷,我是真的不懂。” 林栖迟歪着头眼都不眨的看了萧楚楚好久,然后清浅一笑道“好,本王这就差人好好教你一番。” 萧楚楚震惊的睁大了双眼“我可以拒绝吗?” 林栖迟将双手背在背后,挺了挺腰板,眼带笑意的看着萧楚楚“你说呢?” “我觉得可以。”萧楚楚满脸的认真。 林栖迟点了点头,然后长腿一迈进了府门头也不回的道“那你就继续觉得可以吧。” 萧楚楚咽了咽口水,看了一眼面前古色古香,清雅别致的安国府,那两扇向旁边大敞四开的铁红木门活像个张着血盆大口只等她来自投罗网的洪水勐兽。 开启美好新生活? 好像有点悬啊。 萧楚楚的脚刚踏进了安国府就没出息的发出了一声惊嘆。 这林栖迟是在自己家里开了个植物园吧? 脚下的道路上缀满了圆润的鹅卵石,目光所及之处满是绿柳周垂,鲜花遍地,假山拱桥,亭榭迴廊,莲花湖水一应俱全。不过真正让他惊艷的,是垂花门内的那一片桃树林。 乱红飞纵,落英缤纷,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空气中似有暗香浮动,让人心旷神怡,神朗气清。 仿佛世外桃源一般。 她突然间想起了与他初遇时的那天,他也是手执着玉笛立于垂柳之下幽幽的吹着,曲调悠扬婉转,如泣如诉,可以说是一个奏笛的高手了。 这林栖迟怕是把自己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侍弄花花糙糙,陶冶情操上了吧? 而且,似乎也没有陶冶的多成功。 在安国府的日子可以说是很安逸的了,自从林栖迟扬言要给萧楚楚找个人来教她礼仪,吓得她惶惶度日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林栖迟,好像人间蒸发了般。 可能是王府太大,也可能是林栖迟已经把她忘在脑后了,总之萧楚楚对于他的消失还是感恩戴德的。 不过王府的气氛却也是其乐融融,和谐安定,不同于员外府的压抑阴暗,就连婢女下人都是一副神情忧虑,如丧考妣的衰样。 安国府的每个人都是朝气蓬勃,开朗而且热心,大家都会自己忙自己的事,乐在其中。 有着男心女身先天优势,嘴甜办事又麻利的萧楚楚自然也是顺利万分的很快就融入到了这个新环境中,与周围的人都成了很好的朋友,她可以眉眼弯弯拉着婢女们的手甜腻腻的叫姐,也可以外向慡朗的与小厮们相约去掏鸟蛋,不过短短三日,整个王府的家僕们都成了萧楚楚的后援团。 无论是谁只要提起了萧楚楚都会说一句“她可真是个有趣的孩子。” 而萧楚楚自然也是享受万分的在王府里幸福快乐的生活着,吃得好用的好,唯一的缺点就是睡得不太好。 因为她现在是一个小丫鬟,而丫鬟是需要同她人一起住在别院的下人房里的。 就是她需要和一群活泼可爱的小姐姐住在一个房间。 饶是萧楚楚上辈子是个gay,但这也不代表她就能半点负担全无的同花季少女们同塌而眠。 她试过向众姐姐们提议让自己睡在地上,不过却被严厉的驳回了。 她们之中年龄最大的碧云则是一把将她搂入怀中,蔼声道“你身体差,切不可睡在冰冷的地上。”萧楚楚被脸上陌生的柔软羞的红了脸,连大气不敢出,只能老老实实的伏在碧云怀里装雕塑。 碧云摸了摸她的头“若是你不习惯身旁有人的话,大姐是可以将床铺让与你自己打地铺而眠的。” 萧楚楚连忙摇头“不不不,姐姐睡在我旁边,”她生怕咬到自己的舌头,缓了半天才继续道“……就好。” 碧云欣喜的笑了。 至此萧楚楚便开始了温纱暖帐“美人在怀”的幸福生活。 那日,萧楚楚正在与王府的轿夫陈锋在北山树林中掏着鸟蛋,她刚刚费劲巴力的爬上了树干还没看着鸟窝呢,就看见秋夕一路小跑着奔她来了。 萧楚楚以为秋夕是来叫她回去吃饭的,兴奋的挥手道“秋夕姐。” 秋夕跑到树下双手拄着膝盖喘气,缓了半天才抬起头来瞪了正伸手接着萧楚楚的陈锋一眼“自己贪玩就算了,居然还带着我们楚楚一起玩,我告诉你,我们楚楚要是出事了我定饶不了你!” 陈锋哼了一声“楚妹子率性洒脱兄弟们自然都喜欢带着她玩耍”他斜睨了秋夕一眼“不像你,光是性格泼辣实际上却是胆小如鼠。” 秋夕赤红着一张脸就要打他,趴在树上撅着腚往下看的萧楚楚见这二位又有了世界大战一触即发的阵势连忙出声打断道“秋夕姐,你来找我什么事呀?” 秋夕抬眼一看差点没吓得背过气去,她大声喊道“我的祖宗哎,你小心一点行不行?!” 萧楚楚嘻嘻一笑“没事,我灵活着呢。” 陈锋也被萧楚楚拿大顶的姿势吓得眉头一跳“楚妹子你还是快下来吧,你这姿势真的是太危险了!” 秋夕愤愤的踩了陈锋一脚怒道“还不是你带她来的?现在知道危险了,你早干什么去了?” 陈锋边跳脚边回嘴道“你这女人怎么这么烦,我看你就是诚心来与我找茬的。” 秋夕呸了一声“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怎么不说我是特意来找你打架的呢…” 第22页 萧楚楚突然间觉得自己脑袋有点充血,这两个人简直就是相爱相杀的头号典范,明明都是互相喜欢着,可是只要一见面就是二踢脚遇火苗,气球碰针尖,不是爆就是炸。那咬牙切齿的架势哪有丁点小情侣你侬我侬的柔情蜜意,倒活像是有着血海深仇夺妻之恨的今生宿敌,如果就这样让他俩吵下去的话,萧楚楚是完全相信他俩可能会吵到天荒地老的。 也不知道这两个人将来若是成亲的话将会怎么生活,那日子一定得是相当的红红火火啊。 萧楚楚大头朝下看了一会,发现这两个人的战况完全没有停火的意思,反倒是越演越烈的朝白热化阶段撒丫子狂奔去了。 再演变一会估计就得开始人身攻击了。 萧楚楚直起身来,坐在一根树杈之上,右手一发力就从那树上跳了下来。 秋夕正跟陈锋吵得热火朝天,被从天而降的萧楚楚吓了一大跳,秋夕拉过萧楚楚的手惊慌道“你不要命啦?怎么就这么顽皮,这么高的树你也敢跳?伤到哪里了没有?”然后便仔细察看起萧楚楚的身上有没有受伤。 萧楚楚轻声安抚道“没事的,我小的时候经常爬上爬下,跳来跳去顽皮得很,这点高度对我来说真的不算什么的,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说着,她便在秋夕面前转了个圈。 秋夕确认了她真的没有受伤之后才拍拍自己的胸口责怪道“你要是再敢这么吓姐,你看我打不打你。” 萧楚楚立刻装作害怕的样子捂住了自己的屁股“保证不敢!” 秋夕这才有了笑意,她转头望向也被萧楚楚吓得够呛的陈锋忿忿道“看到没有?你应该庆幸楚楚这次没事,要是有事的话,你看我与不与你拼命?!” 陈锋再没有了刚才的锐气,惨白这样一张脸讷讷的点了点头。 “秋夕姐,你还没告诉我你来这北山找我是为了何事啊?”萧楚楚发出了疑问。 秋夕一拍自己的脑袋“瞧我这记性,我是来叫你回去的。” 萧楚楚看了看高悬在天空中的太阳,疑惑道“这天还没黑呢,怎么就要我回去了呢?” 秋夕正色道“不是我要你回去,是王爷叫你回去。” “什么王爷?”显然,萧楚楚已经完完全全的把林栖迟抛在脑后了。 “林小王爷啊!”秋夕跺了跺脚,然后压低声音道“就是被轿帘煳了一脸的那个!” ☆、漫漫求学之路 书房门口赫然出现了一位身着月白长衫,白须飘飘,鹤髮童颜的老者。 他负手而立,轻捻白须,更显得仙风道骨。 “先生。”林栖迟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那老者微微颔首,然后便目光炯炯的看着已经震惊的嘴都合不上的萧楚楚。 萧楚楚心中警铃大作。 这老头一定不好惹! 身形清瘦却健朗,目光似剑,清亮如星,完全没有一丝老者应有的混沌,而且,无法无天的林栖迟居然会如此的尊敬他?! 林栖迟清清嗓“这位是雅儒先生,是这南楚朝内有名的教书先生,博学多识,满腹经纶,平日里求先生指点一二的王侯贵胄可以从这书房排到北山去,如今先生肯屈尊来我府上,不计较你的出身来教授你王族礼仪,那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可谓是三生有幸,还不快快跪地谢过先生。” 我上辈子修来的就是这么个福分? 她暗嘆了一口气,却还是双膝跪地,磕了三个响头“多谢雅儒先生不嫌弃楚楚。” 雅儒先生道“为师对于楚楚姑娘的事迹早有耳闻,只想见一见这般机灵聪颖的女子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如今总算是有缘得以一见,果然真如传闻一般冰雪聪明,活泼可爱。” 萧楚楚害羞的挠了挠头嘿嘿笑道“过奖了,过奖了,我不过是有点小聪明而已。” 雅儒不咸不淡的笑了一声“你知道就好。” ??? “人们都道老夫冥顽不化,腐朽死板,你觉得他们所言正确与否?”雅儒高深莫测的摇头道。 萧楚楚转了转眼珠,嘻嘻一笑“当然是错误的了。” 一旁的林栖迟突然长嘆了一口气。 “很好,油嘴滑舌,轻浮虚伪,看来为师必须要更加严厉的对你了。”雅儒突然变得无比严肃。 萧楚楚张大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雅儒直视着萧楚楚继续道“答案是正确的,为师的确如他们所说的无二,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突然轻笑出声“所以,楚楚姑娘,为师希望你能够坚持住,切不可半途而废。” 萧楚楚瘫倒在地,眼前绽放出了一堆镶了金边的黑花,她咬着牙望向还在捂嘴偷笑着的林栖迟,目光可以喷出火来。 林栖迟立刻又恢復了那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朝雅儒先生拱手道“那就麻烦先生了。” 雅儒笑道“无碍,为师也很是喜欢楚楚姑娘。” “那么,择日不如撞日,我们正式开始吧。” 萧楚楚一脸英勇无畏的表情,从牙fèng中挤出了“是。” 她现在就是手边没有刀,要是有刀的话她一定会不管不顾的砍死林栖迟那个王八蛋。 他就是诚心想要搞死她。 雅儒带着萧楚楚行到屏风内,只见内有一鼎青花缠枝香炉此时正向外飘散着缕缕幽香,芳香却不甜腻,反倒是带着丝丝清冷,嗅来很是让人落寞。 雅儒细细品了一番然后朝林栖迟笑道“迟儿还是如此喜爱桃花吗?为师闻这薰香似乎是桃花冷香啊。”林栖迟微微一笑“果然任何薰香都逃不过先生的鼻子啊。” 雅儒仰首大笑“不是为师嗅觉灵敏,而是迟儿喜欢桃花已经到了偏执的地步了,府内种桃花,燃桃花冷香,屏风上绘桃花。最爱饮的酒也为桃花酿,迟儿,你真的不腻么?” 林栖迟摇头“自然是不腻。说起桃花酿的话,迟儿已经在房内备好了上好的桃花酿,等到先生闲暇下来时,再与迟儿煮酒论英雄一番可好?” 雅儒点头道“那为师可是不客气了,迟儿亲手酿就的桃花酿可是千金难求的啊。” “先生谬赞了。” 听到这里萧楚楚又对林栖迟有了新的认识,他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居然还会酿酒? 这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啊? 雅儒终于想起了已经被晾在一旁很久的萧楚楚,他指着紫檀木桌上的黑色七弦雕花乐器道“你可认得这是何物?” 萧楚楚看了半天,这应该就是方才林栖迟弹得跟哀乐一样的乐器了,她迟疑道“这是古筝?” 看起来挺像的。 雅儒摇摇头“否。” 一旁的林栖迟开口道“你可以弹奏一番。” 萧楚楚伸手随便拨弄了几下,一串悠然低沉,清如溅玉的曲调倾泻而出,犹如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又有如感时花溅泪,让人心生凄凉,余音绕樑,飘飘裊裊。 第23页 萧楚楚收回手,还沉浸在方才突如其来的悲伤里有些回不过神来,她摇摇头“楚楚不知。” 雅儒先生开口道“此物为古琴”他弹奏了几个音调继续道“声音质朴,但却有着其他乐器不可比拟的韵味,但是因为音量偏小,而且奏来太过凄凉,现在已经很少有人会来学习弹奏它了。” 萧楚楚嘆了口气“的确是太过凄凉了,让人听了心里难受的很。” 雅儒道“虽然凄凉,但是古琴却是玉萧的神仙眷侣,箫的幽怨迷离与古琴的古雅通脱可谓是天造地设的和音,没有比它更加缠绵婉转的音质了。” 雅儒转过身“今日为师就要教你演奏这古琴。” 萧楚楚看了那七弦古琴一眼“我其实比较想学一些嘴上的乐器,比如奏笛,吹箫之类的。” 他吹口哨吹的还是不错的。 雅儒捋了捋长须,正色道“不可不可。” “为何不可?” “因为为师吹箫奏笛的技艺远远不如你面前的林小王爷。”雅儒嘆息道。 萧楚楚看了林栖迟一眼“不会吧?” 雅儒肯定道“这全天下的乐师,没有一人能够比得上他。” 林栖迟谦虚的摆摆手,但眉目间满是骄傲之色。 雅儒又道“如果你真的想学的话,那便只能让迟儿来教你了。” 萧楚楚连忙拒绝“不不不了,我还是学抚琴吧,就不劳烦王爷了。” 林栖迟撇了撇嘴“你想学,本王还不肯教呢。” 萧楚楚呛声道“对对对,我哪敢麻烦您大驾啊。” “你!” “我怎么了?” 雅儒无奈的摇了摇头制止道“够了,今日为师就从琴音琴性讲起。” 萧楚楚瞪了林栖迟一眼,然后恭敬道“麻烦您了。” “古琴共有十四式十三徵,十四式分别为仲尼式、伏羲氏、列子式、连珠式、灵机式、落霞式、伶官式、蕉叶式、神农式、响泉式、凤势式、师旷式、亚额式、鹤鸣秋月式,主要是依琴体的项、腰形制的不同而有所区分,而你面前的断月则是伏羲式。” “断月?这琴是叫断月么?” “正是,这是迟儿亲手所造。” “亲手…所造…” 萧楚楚觉得世界已经崩塌了,所以林栖迟到底有多少隐藏技能? 她僵硬的看了这屋子一眼,整个王府不会都是林栖迟自己盖得吧? 雅儒似乎也看出了萧楚楚的震惊“别这么吃惊,迟儿可是很优秀的。” 优秀? 他要是真那么优秀的话,章紫若又怎么能那么看不起他? 她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直微微垂首,温顺谦逊的林栖迟一眼。 为人嚣张跋扈,撒泼耍赖,却又风华绝代,无一不通。 你到底有几副面孔? 萧楚楚第一次觉得面前的这个一直与她针锋相对的人才是真正深不可测的。 她感觉到了恐慌,那是一种对待未知事物的畏惧。 她看不透林栖迟。 萧楚楚走在回房的路上,低头看了一眼微微红肿的手指嘆了口气。 指腹肿的老高,而且好似有针扎般,丝丝的苏麻与疼痛。 她不想再学琴了。 因为她没有指甲所以只能用指腹来抚琴,虽然雅儒告诉她琴弦是为蚕丝所造并不会伤到她的皮肤,可是也架不住她反覆的弹啊。 那可是纯肉,又不是猪蹄子。 而且她似乎真的没有什么抚琴的天分,明明都是同样的手法,雅儒弹得就是高山流水,顺畅动听,他弹得就是断断续续,吱哇乱叫。 就跟弹棉花一样。 后来本来还想要在一旁看热闹的林栖迟都听不下去了,连茶都没喝完,连忙捂着耳朵告辞了,只剩下她和雅儒那老头还在奋斗着,而雅儒也被她的魔音洗礼的越发暴躁,本来就黑的脸现在更是有如包公了,指导的声音越来越大声,纠正她的动作时也越来越粗鲁了,差点没把她的手指头撅断了。 一个下午了,她除了越来越滚烫的手指头,什么都没学会。 最后她是被老头子赶出来的,雅儒也挺有意思,就跟个小孩儿一样,上一秒还在笑嘻嘻的跟她开着玩笑,下一秒就直接抄起戒尺噼头盖脸的砸过来了。每次都是猝不及防,闪躲不及,也不怕抻着腰。 突然鼻息间飘来一阵冷香,萧楚楚抬头望去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的走到垂花门了。 圆形的拱门内,是一片桃花海。 微风吹来,桃枝摇曳,花瓣飘散,纷纷洒洒,仿佛下了桃花雨般。 鬼使神差般的,萧楚楚就那样踏进了白石拱门内。 她身着淡蓝罗裙,青丝披散在脑后,不施粉黛的脸上却是有着足以黯淡桃花的美艷,她看着面前如梦如幻般的景象,不由得有些痴了,脚下轻踏的是细密青糙,她向着花海深处缓步行着。 淡粉色的花瓣打着旋飘到她的青丝之上,黑髮如瀑,桃花似火,丝丝缠绕,多情却又有着凄绝的美丽,她睫毛轻颤,仿佛蝶翼,面如皓雪,朱唇轻启,仿佛从画中走来般。 其实他是很喜欢鲜花的,小的时候也尝试过偷养过一盆牵牛花,他到现在还记得那好像星星般的淡粉色花瓣,虽然很小,但却还是让他高兴了好几天,可是后来,那盆花还是被劳叔发现了,劳叔嘴里叼着烟,指着那花含煳不清的问“你养的?” 白富裕点头。 劳叔笑了半天,然后抬手把嘴里的烟取了下来,在那几朵淡粉色的星星上弹了弹菸灰。 “我看你真是太闲了,还有时间摆弄这些没有用的东西呢,怎么跟个娘们一样。” 白富裕愣愣的看着淡粉色变成了灰白色,本来若有普若无的幽香也被令人作呕的尼古丁气味所掩盖。 他突然间感觉到了噁心。 于是他皱着眉头无比嫌弃的把那盆花扔在了垃圾堆里。 劳叔挑眉看他“哟,这是来脾气了?” 白富裕摇摇头嘻嘻笑着说“哪敢呢,我看那花噁心,还是扔垃圾堆里吧。” 从那之后,他再也没养过任何植物。 渐渐的他也学会了抽菸,本来就狭小的房间里被焦油味充斥着,洁白的墙壁也被熏成了黄褐色,将他层层包围,无处可逃。 萧楚楚伸出手,落英飘飘然落入她的掌心,她素手轻挽,嘴角含笑。 “你不练琴到处闲逛什么?”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萧楚楚头顶上响起。 她抬脸望去,只觉眼前一片粉红,她微微眯眼,夕阳余晖打在面前的桃树上,金黄色与粉色融合在一起,少了份凄凉多了些暖意,桃枝上正斜倚着一袭白衣的林栖迟,他隐匿于花海之中,隐隐约约看不真切,腰间的玉佩通透澄澈,白皙似雪,折射出粉红色的光芒。 他飘然一跃,衣袂飞扬,惊乱落红无数。 萧楚楚的心跳乱了几拍。 第24页 “我问你话呢?你傻了吗?” 一开口,谪仙立马变流氓。 作者有话要说:  仍然打滚求评论~ ☆、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萧楚楚额上青筋直跳 “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栖迟挺了挺胸膛“这是我家,我自然是想在哪就在哪。” “那你怎么不上天呢?”萧楚楚双手环臂讥讽道。 “放肆!你就是这么跟本王讲话的?”林栖迟怒斥道。 萧楚楚看了一眼林栖迟腰间已经被她所偷的雪玉,冷笑一声“你费尽心机把我弄回来不就是让我来给你添堵的吗?” 林栖迟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萧楚楚摸摸鼻尖无奈的笑了“哎呀呀,非要我说清楚吗?”她指了指林栖迟腰间的雪玉“我可不记得我几时把这块雪玉还给你了。” 林栖迟低头一看腰间,面如冠玉的脸上立刻浮上了两抹红晕,他尴尬的轻咳一声“这是,本王,本王方才寻到的。” “王爷。”萧楚楚接过话茬“如果不擅长说谎的话就不要说谎了”她看着林栖迟的眼睛,果然是目光闪烁,有意躲避“你的眼睛已经快要飘出眼眶了。” 林栖迟头髮都快立起来了,一挥广袖怒道“放肆!” 萧楚楚双手举过头顶做了个投降的手势连连道“好好好,我认输。” 林栖迟这才面上有了缓色,他目光扫过萧楚楚高举的手心,发现原本白皙如葱根的手指却是红肿一片“你手怎么了?” 萧楚楚收回手看了一眼然后无所谓道“练琴练得呗。”她将拇指和中指合在一起按了按,还是肿胀的发疼“可能过一段时间磨出茧子来就好了吧。” 林栖迟点点头“恩,万事开头难,这点小疼你还是可以忍受的吧?” 萧楚楚莞尔一笑,手下动作却还是未停,不断的反覆按着,就好像指腹上贴了层胶布一样,手都不像自己的了“那是自然,你忘了第一次见我之时我的猪头脸了吗?那我都照样啃红薯呢,现在这点小疼就跟挠痒痒一样。” 他早就知道林栖迟已经认出他来了,所以也就不想藏着掖着了。 林栖迟显然是没料到他居然会如此坦然的承认了自己就是那个猪头脸,愣在原地反应了半天才笑着道“我以为你还会继续装下去,白富裕。” 萧楚楚摇摇头,终于停下了动作,她活动活动了略有些僵硬的手指“装来装去的又没有意义,只能让你觉得我是个傻子。” 林栖迟附和道“没错,虽然我现在也是那样认为的。” “所以我也不能再继续做那个跳樑小丑了啊。”萧楚楚看了看自己的指甲,好像有点裂了。 林栖迟对于她的心不在焉已经习以为常了,而且也懒得跟她争吵,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装看不见“那你到底是叫什么?白富裕?还是萧楚楚。” 萧楚楚的手突然一滞,她低垂了眼睫,半天都没有出声。整个人似乎陷入了悲伤之中,再没有了刚才的嚣张的模样。 林栖迟突然间后悔问这个问题了。 两个人就这样相对无言许久,空气中只有桃枝摇曳的声音,寂静的好似凝结了般。 “我从前是白富裕”萧楚楚嘆息着开口,她终于抬起头,轻勾嘴角望向林栖迟,可是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中却没有半点笑意,雾蒙蒙的让人难以窥进她的内心。 “但是现在,我是萧楚楚了。”她轻笑着说完余下的话。 林栖迟喉间一滞,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越过萧楚楚径直向出口走去“时候不早了,早点回去吧,明天还要继续上课呢。” 萧楚楚还是带着微笑神情恍惚的看着地面,好像娃娃般,了无生气。 林栖迟忍无可忍的凑近了她的耳朵“喂!” 萧楚楚被他突然的一喊吓了一跳“你有病啊?!” 知不知道这么吓人是会出人命的。 林栖迟眸中结了一层寒冰“本王,有病?” 他从牙fèng中挤出这几个字。 萧楚楚这才自觉失言,连忙抽了自己一个嘴巴“我有错,我有病。” 林栖迟点点头微笑着说“很好,本王觉得你的课程还是甚少。”他转过身大步走去“本王这就建议雅儒先生加大教学力度。” 萧楚楚如遭雷击,连忙小跑着跟上央求道“王爷,王爷,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错了,我有病……” 林栖迟脚步飞快,对萧楚楚的央求置若罔闻,头都未回,可是那唇边分别是有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清风徐来,桃花纷飞,一向平静的湖面,也起了几丝涟漪。 “呀!你的手这是怎么了?”秋夕一把抓过萧楚楚的手。 “疼疼疼…”萧楚楚被她兇残的动作弄得又是一阵钻心的疼痛。 十指连心,诚不欺我。 “秋夕,你动作轻点。”碧云出声道。 秋夕这才松了手,赤红着脸道“抱歉,秋夕姐太急了,弄疼你了没有?” 萧楚楚捂着还在突突跳动的手指,吐吐舌头道“秋夕姐你再这么粗鲁的话,我看陈大哥还敢不敢娶你?” 秋夕本就绯红的脸此时更是红到耳根,好似能滴出血来,她嗔怪道“好啊,如今都敢取笑你秋夕姐了”说完抬起手边作势要打萧楚楚。 萧楚楚连忙躲到碧云背后叫嚷道“救命啊!粗鲁的秋夕姐要打人啦!” 碧云夹在她俩中间被弄得头晕目眩,眼花缭乱的大喊道“够了!都给我停下!” 秋夕和萧楚楚果然停住了。 碧云一手插着腰,一手指着秋夕道“你!都快嫁人了还那么不稳重!” 萧楚楚从碧云身后探出头来道“就是就是。” 碧云转过身来,又指着萧楚楚道“还有你!一点规矩都不懂,我看你将来怎么嫁人?” 萧楚楚额上有了冷汗滴下。 我靠,嫁什么人? 她嘻嘻笑着跨上碧云的手臂,撒娇道“嫁什么人呀,楚楚才不要嫁人,楚楚就要跟姐姐们在一起,哪也不去。” 碧云无奈的笑着捏了一下萧楚楚的小脸“你呀,你就这张嘴甜。” 萧楚楚嘿嘿笑着靠上了碧云的肩膀。 心里却是惨叫连连,嵴背后面都湿了一片。 他怎么忘了这茬了? 她现在可是女人,既然是女人那就一定迟早会嫁人的啊!!! 他联想了一下自己头皮红盖的模样,吓出了一身冷汗。 萧楚楚在书房外已经转了有十圈了。 她看了看刚刚有点消肿的手指一眼,嘆了口气。 她是真的不想再练什么琴了,再好听也不想弹了。 她知道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而且反倒可能把老头子惹急了,然后会更加兇残的的对她。 第25页 但是谁能告诉她她到底该怎么做才能不学那个什么鬼琴啊?!她已经表现的够明显了,她是完全没有任何音乐天分的啊!可是那老头怎么就这么死板,深信着没有教不会的学生只有不努力的先生,反倒是更加认真的教她。 他果真是如他所言的冥顽不灵,而且是真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变态啊。 难道真的要她把老头子逼疯了才行吗? “为何不进来?”苍老却浑厚的声音响起,宛如宣布死刑的判官。 萧楚楚寒毛都立起来了,却只能低着头认命的回道“这就来。” 天要亡我,我不得不死。 她刚踏进书房就行了一礼道“楚楚见过先生。” 经过昨天的课程,她行礼已经可以行的有模有样了。 雅儒满意的点头“孺子可教也。” 萧楚楚心中叫苦不迭,她特别想问问雅儒是否知晓还有一句话叫:烂泥扶不上墙。 萧楚楚嘆息着挪动步伐朝屏风内走去,沉重的好似要奔赴刑场般。 而屏风内等待他的则是扛着刀的刽子手。 她还是走了进去,无奈的抬头,却只看见了那张紫檀雕花木桌,而本应在木桌上的断月却是消失不见了。 她双目蓦地一亮,惊喜道“先生?” 雅儒捋着长须施施然道“为师考虑过了,你的确是差些天分,所以这古琴还是不要学了。” 萧楚楚点头如捣蒜,就跪地高唿先生深明大义了。 自己哪是差点天分啊? 她明明是一点都没有。 萧楚楚期待的搓搓手“那么,先生,我们今天学什么?” 雅儒将目光投向木桌上的笔墨纸砚道“书法。” 萧楚楚刚刚才有得血色再次褪了个一干二净。 书法,她会啊。 她会写糙书。 狂糙。 真的不是他吹,他写的字除了他自己之外谁要是看懂了他就管那人叫爸爸。 歪歪扭扭的团成一团,就跟被人踩过一样,都说字如其人,见字如见人。 纯粹是放狗屁。 他的字跟他的脸完全就是车祸现场与整容后。 萧楚楚舔了舔嘴唇,讪讪笑道“哈哈哈,书法好啊,书法好。” 雅儒为她铺好宣纸,手执兔肩紫毫笔,略微思付便大笔一挥写下“萧楚楚”三个字。 字迹清隽,入木三分,跃然纸上。 萧楚楚震惊的张大嘴巴“这也太好看了吧?!” 雅儒轻笑着摇头“否也。” “否也?” 雅儒道“为师的字迹不及迟儿。” 又又又是林栖迟? 萧楚楚看了一眼雅儒已经可算得上是大师之作的笔墨,脑海里迴荡着那句“不及迟儿…” 她觉得自己总这样震惊来震惊去的实在是太蠢了,倒不如让雅儒向他彻彻底底的把林栖迟的隐藏技能全都说出来得了。 于是萧楚楚向雅儒行了一礼问道 “请问先生,王爷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双节快乐呀~~~ ☆、这我学不了 雅儒先生笔下一滞。 他将毛笔轻轻置于笔搁之上,缓缓转身,一双眼似洞悉了世间沧桑,直视到萧楚楚心中:“你觉得迟儿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萧楚楚指尖微颤,抬眼环顾四周,书房内壁皆是红木而铸,紫檀木桌两侧分别放置着花梨木龛,有意思的是里面供奉的却不是神像,反倒是放着几个绿透釉彩竹纹瓶,而瓶里赫然插着一株桃枝,桃花凄艷,向外散发着缕缕幽香。西墙上挂着一副对联,龙飞凤舞的,笔迹遒劲有力,她眯眼看了半天也没认出来那上面写的是什么东西。 人们都说看一个人的房间摆设就能够看出一个人的个性品格,可是她在这研究了半天,除了看出来林栖迟有钱之外,半点性格没看出来。 于是萧楚楚托着下巴,满脸的高深莫测轻声道 “我觉得。” 雅儒先生微微侧过了耳朵。 “我看不出来。” …… 雅儒捋捋鬍子,措了半天词才开口道“那为师自然是不能擅自评论的,为师相信以后的日子里,你迟早会知道迟儿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的。” 萧楚楚耸耸肩“大概吧。” 雅儒将毛笔递到萧楚楚手里蔼声道“可记得为师方才是如何落笔的。” 萧楚楚犹豫的点点头,然后便拉开架势一副要大展身手的样子。 她将纤细的毛笔在手里转了一个圈,差点甩雅儒一脸墨汁。 “莫要亵玩!”雅儒厉斥道。 萧楚楚立刻老老实实的将毛笔握在手里不敢乱秀了,她看了半天那根好似小木棍一般的毛笔,觉得怎么执笔都不对,迟疑的问道 “先生…这个笔怎么拿啊?” 雅儒的鬍子抖了三抖,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你怎能连握笔都不会?” 萧楚楚尴尬的笑了笑“我只是不会握笔而已,但是还是会写字的。” 雅儒看着她,眼里写满了怀疑。 萧楚楚突然被这眼神激发了斗志,一把抓了毛笔在手里大笔一挥就写下了“雅儒”两个字。 笔走龙蛇,一气呵成。 她将毛笔潇洒一掷。 帅。 雅儒好奇的凑过来,看了半天然后出声道“这是什么体?” 他转过身来看着还在兀自骄傲着的萧楚楚疑惑道“你写的是什么字?为师看来倒是更像画一般,难道这是你作的画吗?” 萧楚楚脸上的骄傲与自豪顷刻之间土崩瓦解,她揉揉鼻尖尴尬道“那个…” “我写的是雅儒二字…” 最后几个字是从嗓子眼里哼哼着说出来的,好像蚊子叫一样。 “嘭。” 雅儒一拍镇纸。 气得双手都在抖,他颤抖着手指着萧楚楚“你…你…” 萧楚楚闭着眼慌乱解释道“我已经认真写了,虽然它还是那么丑……” 雅儒不断的深唿吸,缓了半天,他教书多年,阅字无数,但真的是从未见过这般闹眼睛的字迹,歪七扭八,缩成一团,就跟糙棒子戳出来的一样,甚至都不能称为字! “你,你这就描摹为师的笔迹”他觉得自己现在说话的声音都在颤,脑袋里都在嗡鸣着,他按住了太阳穴才继续道“你描,描一千遍!” 萧楚楚瞪大眼睛,握紧了自己的手。 这手是不能要了。 雅儒从桌子上抓了一把宣纸塞到萧楚楚怀里,“你拿着东西回房抄去,别在为师眼前晃,为师年纪大了,不禁气。” 萧楚楚愣愣的抱着一堆宣纸听话的走了,走到门口她突然间又想起来自己似乎还没有向雅儒行礼,于是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便要行礼,刚一弯腰,怀里的宣纸就哗啦啦掉了一地,她又连忙蹲在地上去捡。 第26页 雅儒一抬眼,被眼前混乱的场面更是气了个倒仰,他一屁股坐在木凳上揉着自己的眉心颤声道“走…” “啊?”萧楚楚还在忙着捡纸。 雅儒一瞪眼睛,抓了手边的毛笔就飞掷过来“走走走!” 萧楚楚闪身躲过,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 “啊啊啊好。”这下萧楚楚连纸都不捡了,撒丫子就往外跑。 她刚跑出书房就听得屋内的雅儒歷喝道“这次必须全部完成,谁来求情都不管用!” 吓得她头都不敢回,闷头不要命的向前跑着,生怕雅儒再飞出什么东西来砸她。 林栖迟刚迈进书房,就迎面飞过来一个笔格。 他微微侧头躲了过去,低头一看,满地的笔墨纸砚,乱七八糟的撒了一地“怎么了?招贼了么?” “哼。”雅儒发出了一声冷哼。 林栖迟走进屏风,只见雅儒面色铁青的坐于藤椅之上,手边则是空空如也,东西已经被他扔的差不多了。 “先生,您这是因何发怒?”林栖迟扶起了倒在地上的木椅。 雅儒忿忿开口“还不是你为为师寻得好徒儿。” “萧楚楚?她又怎么了?”林栖迟为雅儒沏了杯茶,拱手奉上“喝杯茶消消气,莫要气坏了身子。” 雅儒接过茶盏,置于鼻下深吸一口茶香,沁然冷香萦绕在鼻,让他方才焦灼的心情都平静了几分,雅儒将手中的白瓷茶盏抬起,对着日光眯眼望着,盏中液体通透澄澈,却带着些淡淡的粉色,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璎红?”雅儒问道。 林栖迟轻啜了两口,入口柔滑,舌尖微苦,流至舌根之处时却是甘甜绵长,他掩袖一饮而尽。 “正是。” 雅儒也持盏一饮,连连赞嘆道“妙!清香淡雅,回味无穷,迟儿你这煮茶的本事也是精进了不少啊。” 林栖迟清浅一笑“不过是闲暇时间太多了罢了。”他又为雅儒斟了一杯璎红,然后疑惑道“对了,萧楚楚她又怎么了?” 一提萧楚楚,雅儒刚有所缓和的脸色立刻又变得跟锅底一样黑,他一拍藤椅怒道“简直就是朽木!琴棋书画样样不行,无一精通,就是那张嘴厉害,哄人的本事一绝,气人的本事更是天下无双了!” 林栖迟贊同的点头“她的确是有些过于顽劣,劳烦先生费心了。” 雅儒抓起木桌上萧楚楚的真迹,展在林栖迟面前指着道“来来来,迟儿你见多识广,你告诉为师这几个圈是什么字。” 林栖迟凑近了看了半天,“字?这应该是画吧。” 雅儒将纸一扔,嘲讽道“这是我们萧先生的真迹,上书“雅儒”二字。” “…”林栖迟突然觉得头有点疼。 雅儒背着手在林栖迟面前来回的踱着步,数落着萧楚楚的不是“礼仪不懂,言语粗鄙,出身更是低微。”雅儒停住了脚步回头痛心道“迟儿,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林栖迟嵴背一僵。 他微笑道“这些都是可以学的啊。” 雅儒一拍手,失笑道“对对对,你当初也是这么跟为师说的,然后呢?为师教她抚琴,才一个下午,手刚肿了一点,你不是就来跟为师说她没有奏琴天分不要再继续练了吗。” 林栖迟的脸突然间就红了,他解释道“迟儿,不过是怕先生太过疲乏…” 雅儒挥挥手“不要再欲盖弥彰了,你怎么想的你自己清楚,为师当初教你抚琴的时候从白昼到黑夜,你也没说心疼过为师一瞬。” 林栖迟喝了一口凉茶,平復了一下有些慌张的心境才继续道“那是因为当时的先生还很年轻…” “你给我闭嘴!”雅儒朝林栖迟飞过去一个纸团,林栖迟马上闭了嘴。 “没天分,行,那我就教她书法,书法不需要天分吧?只要认真练习就可以了”雅儒拍拍自己堵得难受的胸口“可你看看,她写的都是些什么东西?我罚她有错吗?” 林栖迟吃惊道“先生您又罚她了?” “我罚了!”雅儒一挥袖子,一副老子最大的神情“我就罚她了,罚了一千遍呢,你想怎么招?”说完还高高的抬起了脖子。 林栖迟额上有了薄汗,看来萧楚楚这次是真的把先生惹急了,他讪笑道“罚的好,的确该罚。” 雅儒挑挑眉“那小王爷这下可是没有意见了?” 林栖迟郑重的点头“没有任何意见。” “好!你记住你今日所言,如若再为萧楚楚向为师求情一次”雅儒一拍桌子,吓了林栖迟一个激灵“那我便不教了!” 林栖迟正色道“保证铭记于心。” 雅儒这才一声嘆息,摇摇头走出了书房。 林栖迟看着这满目狼藉,只觉心中憋闷的难受,他揉揉眉心开口唤道“来人啊,把萧楚楚给我叫来。” 萧楚楚正练字练得欢快,就又被人唤到书房去了,她嵴背挺直的跪在地上,林栖迟就坐在她面前闭着眼睛不知道在干什么。 这是又抽风了。 她翻了个白眼,偷偷的活动活动了已经有些苏麻的双腿,暗自咬了咬牙,她真的是要烦死这些古代的繁文缛节了。 头上响起一声嘆息,萧楚楚抬头望去,就见林栖迟紧皱眉头,轻按着自己的头部。 “王爷是头疼吗?”她犹豫了半天还是开口问道。 林栖迟眉间的“川”字变的更深了。 这萧楚楚真的这么不会看人脸色吗? 自己都已经气得肺都要炸了,她居然还在这面冷言冷语。 可是林栖迟这次真的是误会萧楚楚了,苍天可鑑,她方才所言绝没有半点嘲讽的意思,她是真的以为林栖迟现在是头痛难忍。 林栖迟睁开眼不耐道“没有。” 语气十分蛮横,态度恶劣。 萧楚楚的火蹭的一下就燃起来了,她也不管什么尊卑礼仪了,直接站起身来指责道“我好心关心你,你怎么这样不耐烦?” 林栖迟也不甘示弱“你好心?本王还好心给你请先生呢,你又是怎么做的?插科打诨,不学无术,居然能把先生气个倒仰,你告诉本王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求你给我请先生了吗?况且我也已经认真学了,你们把我当什么?神童?天才?刚学了两天就想让我流芳百世,自成一派?”萧楚楚说完这些话之后,只觉得自己胸膛内的心脏噗通直跳,半天都无法平息。 他根本就没念过多少书,会识字写字就已经很不错了,可是现在他们却要让一个半文盲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四书五经,烂熟于心,这不是天方夜谭就是异想天开。 她的耳膜还在嗡嗡作响,想到这些心里越发委屈,她指着自己“我,萧楚楚,我根本就没念过多少书,你们口中说的鬼画符,拿左手写的,那都是我认认真真,一笔一划,尽全力写出来的。”她越说越觉得憋气,直接抬起一脚踹翻了身旁的木椅。 第27页 咣的一声。 林栖迟的眉头跳了跳。 萧楚楚背对着他,瘦小纤弱的背影虽然挺得无比笔直,但却在微微颤抖着。 “我跟王爷不一样。”她轻声开口,语气平静,但却无力的好似嘆息。 “我就这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个智障… 本来打算中秋节更新的,可是没带脑子记错了日期,直接把发表时间设置成6号了…… 今早爬起来才发现中秋节明明是4号…… 那个,我给大家拜个晚中秋节! 么么各位小天使! 麻辣烫脑子里也进了麻辣烫了,不好意思各位! ☆、要世界末日了 林栖迟半点贵族气势全无的在桌上地上扒拉了半天,终于从面前的一片狼藉中把毛笔给翻了出来,他拿着毛笔,思付了一会,便在一张已经被老头子扯掉半俩的纸上缓缓落笔,动作优雅却不刻意,仿佛只是随手一写,但是笔下绘出的字迹却是清新飘逸,英姿飒慡。 林栖迟写完之后便习惯性的要把笔置于笔格之上,可是在一堆宣纸里翻了半天都没找到笔格的踪影,他一拍脑袋,才想起来笔格不是早被老头子当飞镖扔出去了吗。于是他只能把毛笔握在手里以免墨汁沾染到别的物品上。 虽然都已经染得差不多了。 萧楚楚还在那面生着闷气,腰板直的跟棵树似的,也不知道这犟的是什么劲。 林栖迟之前的气早被萧楚楚的一记飞踢吓没了,木椅倒地的那一瞬,他就已经跟被针扎了一样,噗噗的往外漏气。 这脾气也太大了。 怎么就一点都不像个姑娘呢。 林栖迟开口唤道“行了,别在这发脾气了,你把雅儒先生气走了,这还有个栖迟王爷呢。” 萧楚楚动了动,却还是没有回头。 林栖迟嘆了口气“本王好歹是你主子,你这样放肆的对本王真的不怕死吗?” 萧楚楚还是在他的yin威之下,转身走了过来。 表情却还是如丧考妣一样。 林栖迟指了指桌上的半截宣纸“这几个字你可是认得?” 萧楚楚看都不看,直接冷哼一声“我不认识,我没念过书。” 林栖迟转身取下了墙上的挂剑,然后唰的一声,剑吟出鞘。 萧楚楚立刻俯下身来,恨不得整个人都贴在纸上,仔细的看了看“认得,认得,命由己造。” 林栖迟将剑纳入鞘内,重新挂于墙上。 萧楚楚长舒了一口气,身上的冷汗还未消,在心里腹诽道:书房里挂剑是个什么阵势?学累了直接噼书解闷么? 林栖迟点点头“没错,的确是这四个字。” 萧楚楚又看了一眼那副字,方才她被剑光闪的眼花,根本没有看清这几个字写的到底是什么,只是胡乱瞥一眼觉得像“命由己造”这四个字便脱口而出了,没想到还真让自己蒙对了。 “这四个字可是王爷写的?”萧楚楚迟疑的问道。 林栖迟并未作声,也不点头,就那样用他那双桃花眼直勾勾的盯着萧楚楚。 萧楚楚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寒毛四起,干笑道“我就说嘛,还能有何人能写出这般好看的字来。” 其实这句话并不是恭维,也不是拍马屁,林栖迟的字真的是写的特别好,怎么个好看她也说不太出来,反正就是方圆兼备,就跟书店里卖的字帖一样,甚至比那些字帖上的字还要好看。 看来老头子不是在自谦,林栖迟的字真的是写的比他还要好。 林栖迟将手中的毛笔递给萧楚楚,萧楚楚愣愣接过,方才被林栖迟攥在手里的笔桿上还留着林栖迟手心的温度,温暖湿润,萧楚楚捏着那笔桿,突然间就红了脸。 “可会握笔?”林栖迟问道。 萧楚楚觉得手中的笔似有千斤重,沉重的抬不起来,她缓缓地摇了摇头。 预料之中的嘆息声并未响起,萧楚楚只嗅得鼻尖飘来阵阵冷香,身旁的温度似乎高了几分。 林栖迟站到她身边,拿过萧楚楚手中的笔,然后将笔桿置于拇指、食指和中指的三个指梢之间,食指在前,拇指在左后,中指在右下,他微微抬起手,以便萧楚楚看得更加清楚“看懂了吗?” 萧楚楚伸出右手比划了一会“差不多。” 林栖迟将笔重新递给她。 萧楚楚凭着记忆,居然也模仿的有模有样,她握着笔欣喜道“是这样吗?” 林栖迟低头看了看然后伸出手来握住萧楚楚的手,陌生的温暖将她包裹住,干燥却宽厚的掌心就那样将她的手握在手里,萧楚楚握笔的手一顿。 林栖迟将她的食指略微按低些,开口道“食指应该低于拇指。” 他与她离的极近,近到萧楚楚的鼻息之间满是林栖迟身上的桃花冷香,本是极其好闻的味道却在此刻让萧楚楚头晕目眩的。 温暖突然消失,只剩缕缕幽香,萧楚楚的手再一次变的冰凉。 “照着我的字你写一下试试。” 萧楚楚犹豫片刻,还是落笔,照着林栖迟的字帖就开始写起来,她写的极慢,一笔一划的,甚至连唿吸都不敢大声,除了掏兜之外他就没这么紧张过。 终于落下了最后一笔,她看着面前还是如同被人踩过一样的字嘆了一口气。 再看看林栖迟的字,更是有一种想要把自己写的那块撕了的冲动。 林栖迟却先她一步,执起了那张纸对光看了起来。 翻过来调过去的,好像要在纸上看出来个花来。 “别看了,还是鬼画符。”萧楚楚将毛笔往桌上一搁。 林栖迟放下了纸,然后拿起毛笔重新塞回萧楚楚手里道“毛笔不能随意的置于桌上,墨汁会弄脏木桌的,要放于笔格之上才行。” 萧楚楚撇撇嘴“那笔格在那?” 林栖迟突然间笑了出来“笔格,笔格已经被先生砸了。” 萧楚楚面色一红,忿忿的握了毛笔在手里便不再说话了。 “本王觉得你方才的字还是有进步的。”林栖迟又摊开了那张纸。 萧楚楚哼哼笑道“说的我自己都要信了。” 林栖迟正色道“是真的”他指了指萧楚楚写的“命”字“你看这不是都施展开了吗。” “是,终于不是一团了哈。”萧楚楚还是不相信林栖迟是在称赞她。 果然,林栖迟嘴边噙着丝薄笑,微眯了眼笑道“你可算是找到你遗失的右手了。” 萧楚楚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林栖迟这是拐着弯骂他写的字像是用左手写出来的呢。 “王爷果然谈吐不凡,就连损人都是高雅万分,让楚楚这等粗人都听不出来呢。” “你这不是听出来了吗。”林栖迟不动声色的又给了萧楚楚一击。 萧楚楚攥了攥拳头,却还是微笑道“多谢王爷称赞。” 第28页 林栖迟吃惊的瞪大眼睛,摇头道“本王几时称赞与你了?” …… “告辞!”萧楚楚决定不再与他纠缠,直接绕过他便走。 “等等。”林栖迟再次用他那似笑非笑的语气开口唤住了她。 萧楚楚愤怒的转身“又怎么了?” 她转转眼珠,确认了现在外面是没有人守着的,在心里下了决心,要是林栖迟这张欠嘴再说出什么让她堵挺的话,她就直接撸袖子开干。 能动手的话就别逼逼。 林栖迟这嘴太黑了。 他没有胜算。 林栖迟掩去了笑意,伸手拿起那副字在萧楚楚面前展开 “你要记得你所题的第一幅字——命由己造。” 萧楚楚动了动嘴唇,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微微的躬了躬身“多谢王爷提点。” 林栖迟微眯着眼望着萧楚楚挺直的背影消失在他的视野里,他端坐于藤椅之上,执起了岸上的茶盏,垂眼抿了一口璎红,本来舌尖的苦涩却在此刻消失无影,只剩下甘甜的余味。 他环顾四周,将茶盏重新放于案上,轻揉着太阳穴失笑道“哎呀,忘记让她打扫书房了呀…” 秋夕又一次的凑脑袋过来。 萧楚楚立刻伸出手臂将宣纸环在怀里“别偷看!” 秋夕气鼓鼓的收回视线“不让看就不让看,我又不会笑你。” “你不会笑我?你刚才可是差点没笑背过气去!”萧楚楚一脸你可别骗我了的神情。 “哎呀,姐姐那不是没见过你写字的模样吗”秋夕坐到一旁“我从没见过你那么认真的样子,我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听见。” 萧楚楚抓抓脑袋“我那不是想要写的好看点吗。” 秋夕拿起墨碇缓缓的研磨着“凡事都要循序渐进,脚踏实地的一步一步走就好,秋夕姐相信你,你一定可以学的很好的。” 萧楚楚终于拿开了盖在宣纸上的手臂。 “噗嗤。”秋夕还是没能忍住。 “好啊!你是故意的对不对?”萧楚楚叫嚷道。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秋夕连声解释,眼中却是满满的笑意。 “楚楚姑娘在吗?”房外突然传来一个陌生的男音。 “在在在。”萧楚楚放下毛笔,小跑过去开了房门。 她打开房门一看,居然是林栖迟的那个贴身侍卫承宇。 这承宇不仅武艺高强,更是生的玉树临风,温文尔雅,但却极其少言,终日都是一副面瘫脸,散发着拒人千里的气息,从她见到承宇的第一面起她就没有见他笑过。 萧楚楚瞥了一眼承宇因为常年绷着脸已经有点微微下垂的嘴角,嘆息道,多好的个孩子,而且还是个忠犬类的,怎么就活的跟个苦行僧似的呢? 她笑道“承宇大哥,你找我有什么事么?” 承宇将手里拎着的东西递到她面前,开口道“这是大枣与生姜,你以红糖为辅料一同熬了便可驱除体寒。” 萧楚楚愣愣的接过,疑惑的开口道“体寒?承宇大哥可是送错人了?” 承宇将目光投在她身上,冰冷的眼神让萧楚楚青天白日的就打了个寒颤 “没有错,就是楚楚姑娘。”十分笃定。 “啊哈哈”萧楚楚尴尬的笑了笑,然后便将纸包握在手里“那就多谢承宇大哥了。” 承宇微微颔首“不客气。”然后便转身欲走。 萧楚楚长舒了一口气。 “对了。”承宇居然又返了回来,如果头髮可以立起来的话,那现在萧楚楚的头髮一定全部立正站好等待发落了。 “怎,怎么了?”萧楚楚已经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这药是王爷差我送来的。”言罢,便不去理会萧楚楚径直走了。 留下待在原地的萧楚楚一手抓着纸包,一手奇怪的掏了掏自己的耳朵。 她抬头看了看天,还是湛蓝通透的让人心朗气清。 要世界末日了? 萧楚楚抖落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想再欺骗了 萧楚楚趴在桌上看着已经被她开膛破肚的药包满脸凝重。 牛皮纸内包裹着的是各种各样的药材,黄的红的都有,她扒拉了半天,却只认得那个红红的应该是大枣,那剩下的一堆她研究了半天也不认得是什么东西。 她从中捡起个灰白色的叶子凑到鼻子下闻了闻,一股浓郁的薄荷清香直冲脑门,顿时让她神清气慡,她将叶子重新扔回那一堆药里,重新把纸包包好。 萧楚楚打开窗户看了看窗外,发现已经暮色暗沉,赤红色的火烧云飘在天边,层层晕开,有些地方还带着淡淡的粉红色,更显得浪漫又唯美,她趴在窗边看了一会,才晃晃荡盪的走回座位。 “还是赶紧干活吧,不然明天老头子又要砸东西了。”她摊开宣纸,照着老头子给她打的样子一笔一划的描起来。 她笔下动作未停,心里却在画着魂,也不知道林栖迟又抽什么风,无缘无故的给她送什么驱寒的药,难道是员工的福利?人手一份? 她看了一眼笔下的字“哎我操!”萧楚楚一声低咒,然后一把将桌上的宣纸拿起来团成了个团胳膊抡圆了扔出去,像扔垃圾一样,有多远扔多远。 萧楚楚颓然的放下了笔,无奈的捏捏眉心。 这不是疯了吗。 刚才她写的居然是林栖迟的名字。 她轻嘆了一口气,目光一瞥桌角,就看见毛笔的笔头处正无声的在木桌上晕染着墨水,桌上已经有一块黑了。她将毛笔拿起来放到笔格上,耳边突然迴响起了那个总是让人火大的含笑声音“毛笔不能随意的置于桌上,墨汁会弄脏木桌的,要放于笔格之上才行。” “麻烦。”萧楚楚撇撇嘴,却还是将笔格上的毛笔正了正位置。 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完成老头子罚的一千遍,她拍拍头,将刚才脑袋里乱七八糟的念头拍了个一干二净,她总算是知道为什么读书时候不让恋爱了,太耽误事,抄个书都能抄错名字。 呸呸呸! 萧楚楚朝地上呸了三声,攥着笔跑到门口捡起那个纸团投到火炉里,盯着它燃烧成灰才长舒了一口气。 再一次的重新坐好,她闭眼稳了稳心神,这才斗志昂扬的拿起来笔来开始完成那要了她老命的一千遍。 一定是因为最近林栖迟就跟吃错了药也一样天天在她面前晃,害得她都无法正常生活了。 她忿忿的攥紧了笔,力气大的险些把笔桿拦腰折断。 远在自己寝房的林栖迟小王爷则是打了个喷嚏。 “王爷?”正在为林栖迟磨墨的侍女吓了一跳“可是感染了风寒?” “无碍。”林栖迟揉了揉略微发痒的鼻子。 难道是自己也体寒了? 看来自己也要煎些驱寒的药来服了。 第29页 清晨,天边刚透出鱼肚白,偶尔有几只恪尽职守的公鸡扯着破锣嗓子鸣叫几声,盖过了糙丛中低微的蝉鸣,空气里泛着潮湿阴冷,嫩绿的糙叶上挂着几滴透明的露水,积攒了一会后终于不堪重负的滴到泥土里,消失无影。 碧云翻了个身,然后悠悠转醒。 她将被子盖到还在香甜入睡的秋夕身上,动作轻柔的起身穿衣梳洗。 她穿戴好后,便走到寝房的最里端,那里是萧楚楚的房间。 其实最开始她们三个是住在一起的,萧楚楚也向她提出过想要席地而睡的请求,但她怎会让一个重伤初愈的女孩睡在冰冷的地上呢?思来想去的自然便是义正言辞的拒绝了楚楚,楚楚犹豫了许久却还是应允下来同她们一起住下了。但是她却发现楚楚与她们姐妹同榻而眠时总是整夜整夜的睁着眼睛,就像在担心什么事情一样,根本无法踏实入睡。 所以碧云便在她和秋夕的寝房之中又造了一个以轻纱隔出的小单间。 虽说是房间,但其实只不过是方寸之地罢了,只能够容纳一张简单的木板床,转个身都费劲,然而前些日子楚楚她又不知道从哪弄了个小木桌回来,做工简单,却十分结实。隔间太小,没有可以放置木桌的地方了,她便把那木桌放到了木板床上,成了个简易床上桌。 虽然简陋,但也是方便得很。 念及于此,碧云不禁莞尔。 楚楚她也真的是聪明能干,如果不是被萧家驱出宗籍的话,假以时日也一定是个出类拔萃的大家闺秀。 不过幸好,她遇见了王爷。 聪颖如她,碧云早就看出王爷对楚楚的态度不一般了,虽然王爷一向也是温文尔雅柔和善良,对待府上的每一个人都是彬彬有礼的尊重,从不会因为地位的不同而颐气指使或是刻意刁难,反倒是像一个邻家哥哥般平和的与他们相处,但他也未曾在别人面前透露过真实的情绪,他的微笑像个面具,时时刻刻贴在脸上,任何时候都是滴水不漏。 然而这只是安国府中的王爷,出了安国府后,王爷又成了别人眼中的糙包二世祖。 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有几张面孔,也没有人知道那个才是真正的林栖迟。 但楚楚似乎是知道的。 萧楚楚眼中的林栖迟是不同于为人所知的任何一面的,那是一个全新的,从未显露过的林栖迟。 孩子气却又贴心备至,一方面关心着萧楚楚的一切,一方面却又与她针锋相对。 像极了情窦初开的青涩小毛孩,笨拙的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意,只能将关心化为戏弄。 碧云掀开轻纱,踌躇了一会。 楚楚熟睡时十分不老实,不仅睡姿豪放,还总是喜欢踢被子,碧云怕她着凉便会在每天的清晨之时到她的房间来为她盖好被子。 她深吸了一口气,先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建设活动,这样不管一会看到的萧家独门睡姿,是大字摊开式,还是干坤颠倒式,她才能从善如流的应对自如。 当初她可是被楚楚大头朝下还露着白眼仁的诡异睡姿,吓得心脏都差点停止跳动。 她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预料之中的惊奇睡姿没有出现。已经几乎燃尽的灯火还在散发着最后的光亮,幽幽的跳动着,而此时的萧楚楚正安静的伏于床上的小木桌之上,手里还握着毛笔,笔头沾满了墨汁,但是却离奇的没有碰到桌面,而是以一种奇怪的角度微微悬空着,就好像是刻意的防止它沾染桌面一样。 桌角放置着厚厚一沓的宣纸,上面的笔墨已经干透成型,是专属于萧楚楚虽显稚嫩却又在努力改变的字体。 难道这是一夜未睡? 碧云大气都不敢出,动作轻柔的将萧楚楚手中腾空的毛笔拿下,可是谁知她的手才刚刚握上笔桿,萧楚楚长长的睫毛便颤抖了几下,睁开了眼睛。 萧楚楚先是被突然出现在房间的人吓了一大跳,打架的阵势都已经条件反射的摆好了,待看清了这人是碧云之后才止住了脱口而出的“我操。”拍拍心口压低声音说“我的姐姐,你可吓死我了。” 要不是她反应快,估计这会她的拳头就已经挥到碧云脸上了。 碧云略带歉意的收回手“抱歉,我好像吵醒你了。” 萧楚楚将手里的笔放到笔格上,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没事,我睡觉一向轻的很,有点声音就会醒的。”她捏了捏眉心,看来还是不能熬夜啊,现在脑袋里跟团浆煳一样“职业病了,没办法。”萧楚楚笑了笑。 因为身处环境的不安定性和危险性,他一向是身边有点声音便会从睡梦中醒过来,就像丛林中机警的野兽一样,无时无刻都在自保。 “职业病?”碧云有些不太懂萧楚楚的话。 “啊,没有没有,我说胡话了。”萧楚楚连忙解释道。 碧云点了点头,见萧楚楚不愿解释也就不再多言了,她将萧楚楚桌上的宣纸整理好,然后微笑道“很有进步。” “真的吗?”萧楚楚听到这话后双眼蓦地一亮。 碧云又仔细的看了看,然后再次肯定道“是真的很有进步”她将手中的宣纸整理齐整后重新放到桌角“我想先生也会称赞你的。” 萧楚楚打了个哈欠,活动着酸痛的肩膀说“要是那老头子真有姐姐说的那么善良就好了”脑海里又浮现出自己被他那一千遍支配的恐惧,萧楚楚咬着牙道“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碧云无奈的摇了摇头“雅儒先生只是对待学术认真了些罢了,其实他的为人还是比较和蔼可亲的。” “姐姐你难道是以为我不懂和蔼可亲的意思吗?”萧楚楚将刚刚起来的鸡皮疙瘩搓了下去“你看看那老头子,这四个字他占到哪个了?” 碧云将她木桌上的东西收拾整齐“我不与你争论,到时候你自会知晓雅儒的为人的。” 萧楚楚冷哼道“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碧云擦桌的动作顿了顿才像突然间想起什么事情一样抬眼问道“对了,姐姐还未曾问你,你这木桌是从哪里买的?”她推了推桌角,那木桌还是结实得很没有晃动“结实得很,我也想改日买一个拿来当餐桌。” 萧楚楚抻着懒腰,慵懒的一瞥“啊,这个啊,这是我自己打的。” 碧云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你自己打的?” 萧楚楚点点头,似乎有些不太明白碧云如此惊讶的原因“对啊,就是我自己打的啊。” “你一个女孩子怎能会这些木器制作?”碧云奇怪的问道。 萧楚楚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个弱不惊风的小姑娘的事实,她尴尬的抓抓头“我,我当初在萧家什么活都干过,我还帮他们打过柜子呢…” 天衣无fèng的谎言张口就来,而且脸不红心不跳,精湛的演技绝对能让对方信服。 但是当萧楚楚看到碧云突然惨白的脸色之后,她便后悔说那个谎了。 碧云将萧楚楚拥在怀里,温柔的轻拍着,心里一抽一抽的疼。 第30页 没有人心疼,没有人照顾,本是千金之躯却干遍了粗活累活,但就是这样一个见遍了世间所有骯脏的孩子,却还依然能保持着一颗温柔乐观的心。 她还记得第一次帮楚楚洗澡时的景象,瘦骨嶙峋的身体上满是触目惊心的伤痕,黑褐色的连成一片,吓得她礼数全无的惊唿出声。 萧楚楚见她反应如此激动,则是不好意思的拿过浴巾遮盖住那些伤痕愧疚道“抱歉,吓到碧云姐了,我自己来就好。” 这便是萧楚楚留给她的第一印象,坚强,而且善解人意。 在日后的相处中她更是发现萧楚楚的聪明能干,不管多么脏累的活她都能够笑眯眯的认真做起,没有一句怨言,就像一个总是活力满满的小太阳一样,源源不断的为周围的人带来温暖与阳光。 她很喜欢这个孩子,真心的。 而此时正埋在碧云怀抱中的萧楚楚也是内心酸涩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她刚才又一次的欺骗了最爱自己的人。 她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究竟是对是错,她不能说出真相,但她也不想再欺骗别人。 因为你能所欺骗到的,都是爱你的人。 萧楚楚长嘆了一口气,这是最后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各位小天使愿意看我的文文,跪在地上的作者挥着小手绢说道。 ☆、你为何懦弱 萧楚楚带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走进书房。 雅儒面无表情的端坐在雕花木椅之上,屏风已经被林栖迟差人撤下了,据说是因为雅儒把它砸了个窟窿。 “先,先生。”萧楚楚舔舔嘴唇,动作僵硬的行了个礼,声音微微颤抖。 她恭敬的低下了头,浑身的肌肉却是绷紧的,摆足了防御的阵势,她下定了决心,只要雅儒有任何想要扔东西的的举动,她转身就跑。 她可不想像那个倒霉的屏风一样,被处在暴走状态的老头子砸个窟窿。 萧楚楚在余光里似乎看到了雅儒抬起了一直放在椅把上的手,她立刻惊恐的抬起头。 双腿迅速的向后交叠倒退,瞬间就将自己退到了门槛处。 雅儒抬手端起了木案上的茶盏饮了一口,挑眉道“怎么?现在就不想学了?” 声音平稳,听起来还算是正常。 萧楚楚身上紧绷的肌肉这才放松了几分,她尴尬的笑笑,又迈着小碎步挪回了刚才的位置“没有没有,我是怕先生您还在气头上。” 雅儒冷哼一声,将茶盏重重的拍在了案上,震得茶盖蹦起老高,萧楚楚也跟着茶盖一起窜起老高。 “区区小事,值得为师生气那么久吗?”雅儒捋捋长须,不屑的说道。 萧楚楚暗自腹诽道,也不知道昨天是谁气得差点把书房掀个底朝天。 你自己看看,这个屋里比昨天少了多少东西,不都是被你撇飞了吗。 可是嘴上则是从善如流的奉承道“是是是,先生宽宏大量,自然是不会将这等小事放在心上,学生可是崇拜您崇拜得很。” 雅儒捋须子的动作突然一顿,方才面上的傲娇神情褪的一干净,他皱起眉头,眼神突然变得锐利如箭,朝着萧楚楚直射过来。 萧楚楚嘴角的笑容凝固了,嵴背上渐渐渗出了冷汗。 萧楚楚已经欲哭无泪了,这老头子到底是个什么古怪的脾气啊? “为师有没有告诉过你,为师生平最厌阿谀奉承之人。”雅儒沉声开口,语气里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与认真,面上一片寒冰,无一不在彰显着自己对于熘须拍马之人的反感,甚至可以说是憎恨,目光里有着难以隐藏的愤怒与,一闪而过的忧伤? 萧楚楚突然很想问一下雅儒如此厌倦阿谀奉承的理由。 但她还没有蠢到在老虎屁股上拔毛的地步,于是只能先把心里的疑惑尽数压下,垂下眼睫,向雅儒正色道“对不起,学生知错了。” 雅儒的目光闪烁着,神情恍惚看着面前低垂着头的萧楚楚,他的目光似有似无的飘在萧楚楚身上,好似是在看着萧楚楚思付着什么,又好似眼中并没有看到任何人,只不过是在兀自发呆而已。 许久,雅儒终于收回视线,他闭目开口道“你起来吧,只是不要再犯便好。” 萧楚楚听话的抬起头,却只看见雅儒又恢復到了方才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还是一手端在胸前,另一只手捋着自己的鬍鬚,一副高深莫测的老神棍样。 仿佛刚才的那个神情愤怒却又夹着些隐忍悲伤的雅儒不过是她的错觉而已。 萧楚楚伸出右手三指高举过头顶信誓旦旦道“学生保证,日后一定有什么说什么,不再掺杂任何恭维之言。” 话音刚落萧楚楚就心虚的瞟了瞟外面, 微微的缩了缩脖子。 会不会天打雷噼啊… 雅儒显然是对于萧楚楚这一套说辞已经是见怪不怪了,他烦躁的挥挥手“手给我放下,以后不要再在为师面前弄这一套假把式了,你要是做不到的话为师自有好办法处置,用不着你左保证右保证。” 萧楚楚笑着应了下来。 好办法?你那些好办法随随便便的挑出来一个就能要了我命吧。 雅儒将桌上的宣纸全都堆到一旁,空出了一大片位置“对了,为师昨日罚的那一千遍你可是完成了?”雅儒收拾好桌面后,便从桌子底下抽出来一根有他小臂长度的戒尺,啪的拍在桌面之上。 萧楚楚看着他行云流水般的一连串的动作,吓的连嘴唇都在抖。 昨天林栖迟拔剑,今天雅儒祭戒尺。 都约好的吧? “你不要怕,这个意见是迟儿向为师提出的,我们应该要奖惩分明,有赏有罚,才能够更好的督促你进步呀。”雅儒将那戒尺握在手里,朝木桌边磕了几下,声音可真是浑厚有力,厚重结实。 萧楚楚瞬间将双手纳入袖中藏在背后。 她在心里已经把林栖迟祖上三代慰问了个遍了。 本来她还想着一会回去要把林栖迟送来的药好好保管起来,她甚至还想着有机会的话还要当面感谢一下林栖迟呢。 可是现在看来自己可真是蠢得要命。 保管起来?回去我就倒花盆里。 当面致谢?我是得谢谢他八辈祖宗。 萧楚楚表面笑嘻嘻,心里却是磨刀霍霍向王爷。 她将怀里的厚厚一沓宣纸双手奉上“学生当然完成了。”然后伸出手不动声色的推了推那戒尺“先生,学生看着这东西很是害怕,要不我们还是先把它收起来吧。”说着就要把戒尺夺过来。 “没事,既然你已经完成任务了,那自然就不会挨罚了。”雅儒这老头子却手疾眼快的先他一步抢过了戒尺握在手中,朝萧楚楚边比划着名边道“你不要怕,为师是不会无缘无故责罚你的。” 红棕色的戒尺不断的在萧楚楚眼前晃着,速度极快,眼花缭乱的连成一片红棕色的阴影,只能让萧楚楚感到些戒尺挥动带来的风声。 第31页 萧楚楚边躲边干笑着点头“是是是,先生说得对。”然后将两手紧紧交叠着藏在身后。 雅儒注意到了萧楚楚的小动作,伸出戒尺指了指萧楚楚“手!”萧楚楚立刻伸出手,手心向上平摊着举好。 “先举着,要是合格的话为师便不会罚你,要是不合格的话…”雅儒挥了挥戒尺。 萧楚楚平举着双手,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她在这面站在地上像殭尸一样伸直双手,雅儒却是惬意的靠在椅上不紧不慢的检查着萧楚楚的字迹。 萧楚楚紧咬着后槽牙,只觉得平举的双臂像挂了两个秤砣在底下一样越来越沉,只想投奔地心引力的怀抱,永远不分开。 快点,快点。 萧楚楚的双臂似有蚂蚁在爬,想来这便是已经血液循环不畅的表现了。 快点,快点啊哥。 她在心里不断的吶喊道。 “快点啊哥!” 萧楚楚终于对着此时正端着茶水小口小口抿着的雅儒忍无可忍的大喊出声。 雅儒一口茶水呛在咽喉里,他涨红着一张脸,连连咳嗽险些把肺都咳出来。 一旁的萧楚楚抬手就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她苦着脸轻拍着雅儒的背“哥,不是,先生,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雅儒还在干咳着,颤抖着摸了手边的戒尺就朝萧楚楚噼来。 “学生错了,真错了,先生你别动手。”萧楚楚左躲右闪的躲避着雅儒的攻击。 一时之间,书房内又是一片鸡飞狗跳,昏天蔽日。 终于,雅儒的咳嗽声停止了,一同停止的还有他凌厉的攻势。 萧楚楚双膝一软,直接跪在雅儒面前“先生饶命。” 雅儒以戒尺撑地,支撑住了自己还在摇摇欲坠的身躯,他气息还未稳便颤抖着声音道“手…手心!” 萧楚楚立刻把双手手心递了上去。 “啪!啪!”两声闷响,萧楚楚白皙的手心顿时红肿一片。 “出言不逊,口无遮拦该罚!”雅儒沉声道。 “该罚,该罚。”萧楚楚点头附和着,瞥了一眼才有些红的手心咬牙道,没事,还熬得住,再来! “好了,你起来吧。”雅儒收起了戒尺。 “啊?”萧楚楚本来是闭眼等待着她的下一个罪名的,没想到雅儒只打了她两下就完事了? “这,就完事了?”话音刚落,萧楚楚就又想抬手给自己一个嘴巴子。 贱皮子吗这不是,怎么还求上罚了? 雅儒怒极反笑“不完事的话,那为师再罚你几下?”说着又再一次的抬起戒尺。 萧楚楚马上收回双手,牢牢的背在身后,下定决心是死也不伸手了“多谢先生。” 雅儒平復了一会气息后,才施施然道“为师说过的,赏罚分明,那这赏与罚便一定是要分开的,做人不能言而无信。” 萧楚楚活动活动还红肿着的手心,笑道“敢问先生,既然这罚已经罚完了,那学生的赏呢?”她想了想又觉得奇怪,于是又发问道“赏?学生因何得赏?” 得了便宜在卖乖,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找遍全天下便也只能有萧楚楚一个人了吧。 雅儒若有所思的看着她,锐利如鹰的眼,仿佛要将她看出个洞来。 “学生不要赏了!”萧楚楚惊慌道。 雅儒突然和蔼一笑“赏,赏的是你终于对待学习有了认真的态度,为师昨日如此生气也是因为你实在太过玩世不恭” 萧楚楚挠了挠头,对雅儒的话不置可否。 雅儒终于将手里的戒尺扔至一旁,执起茶盏撇着沫子“其实最让为师生气的,还是你仿佛认了命一样的懦弱。” 萧楚楚的动作一顿,神请突然变得庄严而肃穆。 认命。 这可是他上辈子学会的第一件事。 怎么到了您这就成懦弱了 她皱起了眉头。 “你终日都是一副不学无术,油嘴滑舌的模样,表面上看起来听话又顺从,实际上却是阳奉阴违,颇有主见的人,为师说的可有错?”雅儒轻啜了一口上好的龙井,撇了撇嘴,果然再好的茶都不如璎红。 萧楚楚的嘴角浮现一抹微笑,好似嘲笑,好似讥讽,她缓缓开口道“无错。” 雅儒放下茶盏,缓缓的抬起眼睫直视着她“那你可否告诉为师,为什么为师在你眼里看不见一丝对于未来的希冀?只有无穷无尽的迷茫呢。” 萧楚楚蓦地咬住了下唇。 致命一击! 雅儒不愧是名师,不过才短短几天的相处,居然就已经将萧楚楚看得如此透彻,她的伪装,她的谎言,全都在他面前打回原形,溃不成军。 萧楚楚突然间感觉自己好像是被扒光了衣服,身上的所有全都被暴露在空气中。 避无可避。 萧楚楚的双手倏然握成拳,她闭目苦笑道“我可以,”她嘆了口气才继续道“我可以不说吗?” 雅儒点点头“当然可以。” “谢谢。”萧楚楚颓然开口,声音无力又缥缈。 “但是为师还是希望你能够早日解开心中的郁结。” 雅儒继续道“楚楚,为师不希望你成了自扰的庸人。” 萧楚楚抬眼微笑道“好。” “我想我可以。” 她想,她果然还是没法喜欢这个老头。 看破不说破的道理,他不会不懂吧。 那他又为什么如此蛮横的扯掉她最后的一块遮羞布呢? 萧楚楚揉了揉眉心,嘆息道“先生,你是真的,很讨厌啊…” 本来她已经适应了黑暗,可是雅儒却直接一巴掌将她拍醒,还告诉她,你不能这样,你不能再继续懦弱着不反抗了。 那我又该,怎么做呢? ☆、好巧又是你 其实他是反抗过的。 那年他十一岁,和一个深入调查走访破烂街的记者一起。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个记者的长相,斯斯文文的,鼻樑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说起话来磕磕巴巴,也不知道他是哪来的勇气敢进破烂街的。 那记者在破烂街上住了半个月,明察暗访的搜罗了不少证据,虽然他对外宣称他是一个流浪者,但是劳叔他们一眼就看出来他是个记者了。 不是他伪装的不够好,而是他这个人的气质就是与破烂街格格不入的,身上带来的那股子书卷气怎么藏都藏不住。 腹有诗书气自华,这句话一点错都没有。 劳叔皱着眉头抽了根烟后想出了对策,东西留下,人给我滚出去。 于是一行人大摇大摆的踹开了傻记者的门,把他屋里的东西砸的砸,扔的扔,他费劲心力搜集的那点证据全都被毁的一干二净。 傻记者被他们像扔垃圾扔到街口的同时,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撕心裂肺的朝白富裕喊着“你跟我走,我给你全新的人生!”劳叔直接踢了他胸脯一脚,跟踢狗一样。 第32页 “你试试。”劳叔阴狠的开口。 白富裕向前的脚步停住了。 他看着趴在地上惨叫着的傻记者笑了笑“我不试,我哪也不去。” 劳叔嘿嘿的就乐了,他蹲下身拍了拍傻记者的脸“听清没有,我的人,哪也不去。” 傻记者并没有理会劳叔,只是趴在地上望着白富裕,眼神里写满了悲哀与怜悯。 于是白富裕攥了拳头,微笑道“劳叔,你快把这人扔出去吧,我看着心烦。” 萧楚楚从梦中惊醒。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床桌之上,万籁俱寂,只有两位姐姐熟睡时轻微的唿吸声,她揉了揉眉头,略有些恼怒。 这都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了,怎么还能梦见?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一会儿但还是睡意全无,索性一骨碌坐起蹑手蹑脚的出了房门。 房门刚打开的瞬间,夜晚的寒意就向她袭来,萧楚楚打了个激灵,搓了搓手臂。 她抬头看了一会天,大概是月光太亮的原因,夜空里的星星少之又少,稀疏的跟牛排上的黑胡椒一样。 但是月光亮也是好事,至少把脚底下的路照得清清楚楚,免得她慌不择路踩到花花糙糙,她踏着月光想着四处走走,大半夜的,一个小姑娘不在屋里好好睡觉反倒是大摇大摆的四处闲逛,怎么想都是怎么诡异。 估计这要是让碧云姐知道了又得拎着她耳朵开始碎碎念了。 晚上安国府内的守卫极少,不像像员外府天天二十四小时连轴转巡逻,一看就是做了亏心事怕有人来寻仇。 萧楚楚晃晃荡盪的走着,夜风虽然吹的她有点凉,但总体来说也在她承受范围内,虽然她接受自己现在是个小姑娘的事实了,但是行事作风还是一点没变,吊儿郎当大大咧咧的跟从前的他没什么两样,就连匪气都没有变化。 所以当她被树上的阴影吓了一跳时直接脱口而出了句“我操。” 阴影动了动,然后飘飘的从树上飞下来了。 萧楚楚眯眼看了看,然后翻了个白眼“您属猴还是怎么着?天天都在树上待着。” 林栖迟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你大半夜不睡觉闲逛什么?” 萧楚楚斜眼看着他“您不也是。” 林栖迟不太想理她,不耐的说了句“快点回去睡觉。”就足尖轻点重新回到树上了。 萧楚楚在底下挥手“挑衅?” 林栖迟喝了一口酒,没有理她。 萧楚楚朝手上呸了两口“老子爬树时还不一定有你呢。”然后便开始吭哧吭哧的往上爬。 林栖迟倚在树上等了一会,只觉得树干突然一阵摇晃,险些将他晃下,他连忙抓住树枝探头道“你抽什么风?!” 萧楚楚手脚并用的已经爬到了树干的中间部分,她抬头朝林栖迟骄傲一笑“你不就是欺负我不会飞吗”然后就跟提了个挡一样,嗖嗖的往上爬。 林栖迟满脸的一言难尽,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萧楚楚了。 很快的,萧楚楚就一个挺身坐在了他对面,得意洋洋的拍拍手,好像完成了什么大事一样。 林栖迟的嘴角抽了抽“你怎么会爬树的?” 萧楚楚切了一声,满脸的骄傲“我不说了吗,小爷我爬树时还不一定有你呢。” 这是又开始说胡话了。 林栖迟抚掌“你厉害。” “那是自然。” …… 林栖迟真的很想把她踢下去。 萧楚楚的目光突然被林栖迟手中的细嘴酒壶吸引,她仔细的闻了闻,从打开的壶盖里正散发着缕缕幽香。 肚子里的酒虫瞬间被酒香唤醒,叫嚣着要品尝一番。 她转了转眼珠,很快便想出一计。 她清清嗓“既然这长夜漫漫,王爷与我都是无心睡眠,不如我们借着这月色来做些有趣的事吧。” 林栖迟把玩酒壶的动作顿了顿,他眨眨眼,抬起头笑道“你确定?”他又喝了一口酒,擦擦嘴“你不觉得你的年纪似乎有些小吗?” 桃花眼微微弯起,在月光下闪着光彩。 萧楚楚真的没想到自己居然也会有被别人调戏的那天。 她咬了咬牙,恶狠狠的说“不是那种游戏。” 林栖迟恍然大悟的频频点头“那本王不与你玩。” 然后便低下头来继续玩着酒壶。 …… 萧楚楚左右看了看确认了周围没有别人了之后,终于将拳头攥起来朝林栖迟说道“来,王爷您下来,我们打过。” 林栖迟瞥了她一眼“我不与女人打。” 萧楚楚脱口而出“我不是女人。” 林栖迟点头“我知道,” “那我也不打。” …… 萧楚楚赤红着一张脸喘了半天粗气,终于认清了自己是斗不过林栖迟的事实。 忿忿的咬了咬牙,低下了头开始生闷气。 林栖迟拿起酒壶在她面前晃了晃,萧楚楚动了动。 “想喝酒就直说,不要拐弯抹角的,你明知道你斗不过我。”林栖迟用手掌朝萧楚楚那面扇了扇酒香。 萧楚楚终于抵挡不住诱惑的抬起头来“那我可以喝么?王爷大人。” 林栖迟将酒壶扔在她怀里,枕着双臂向后靠在树枝上“别咬牙切齿的,这壶里的是桃花酿,很难醉人的,你但喝无妨。” “很难醉人?那我不喝了。”萧楚楚略有些嫌弃的将酒壶推到一边。 “你一个女子要是喝醉了该如何是好?怎么如此粗枝大叶?”林栖迟略有些无奈。 萧楚楚摇了摇头“我说了我不是女子。”然后想了想又把酒壶拿了过来“算了,有总比没有好,明月高悬,美人当前,没有酒的话那多遗憾。” 她朝林栖迟痞痞一笑,执起酒壶一饮而尽。 双眸蓦地一亮! “好酒!”萧楚楚一声赞嘆。 清冽甘甜,细腻绵长,回味无穷,夹杂着桃花的冷香,奇异的是它居然巧妙地将酒的苦涩与桃花的香甜融合了,可谓是酒中的上品了。 林栖迟清浅一笑“那是自然。” 萧楚楚又喝了几口,只觉得身心舒畅,“不愧是王爷,酿的酒也是非比寻常。”她由衷的赞嘆起林栖迟来。 林栖迟拈花的手一顿,并未作声,他轻笑着碾碎了那片落花,指尖一片绯红。 “对了”林栖迟突然开口“今日所学课程,你可跟得上?”他坐起身来正视着萧楚楚。 萧楚楚将壶中的最后一滴酒咽下,舔了舔唇边沾染上的几滴桃花酿,这才恋恋不捨得将酒壶放下啧啧嘴道“还可以,先生也夸我大有进步。” 林栖迟点点头“那就好,不然你丢的可是本王的脸。” 萧楚楚斜眼看着他,林栖迟坦然回望,萧楚楚开口道“人都道王爷温文尔雅,君子讷讷,怎么一见到我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第33页 林栖迟慡朗一笑“因为本王觉得有趣。” “你别不是人格分裂吧?”萧楚楚有些无语。 “人格分裂?那是什么?”林栖迟皱眉疑惑不解。 “算了,我说了你也听不懂。”萧楚楚并不打算跟他解释。 “那个…”萧楚楚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她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恩。”林栖迟低低的应了一声,伸手拿过了拿酒壶晃晃。 空了? “你这喝的也太急促了,明明还剩半壶的酒几口下去就剩壶底了?”林栖迟皱着眉头开始碎碎念。 “没事没事,我之前喝酒喝的比这个还仓促呢。”萧楚楚一脸的理所当然。 “你”林栖迟将酒壶放下,想了想才找到合适的说法“还真的是不一般。”他换了个坐姿,将一条腿踩在树杈上,另一条腿则是自然垂下,在空中轻轻摇晃着。 “你方才要与本王说什么”林栖迟发问道。 萧楚楚盯着林栖迟垂在外面分外修长的腿直眼红,想当初他也是有一双又长又直的腿的啊… 她嘆了一口气才开口道“我想问问王爷,雅儒先生他…他为什么如此厌倦阿谀奉承之人呢?”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我总觉得,好像不光是天性正直,两袖清风那么简单而已…”她偷偷的瞄了一眼正安静的倾听她讲话的林栖迟,神色如常,应该没有提到什么不敢提的。 林栖迟看了她一会,然后抬手抚上了额头,无奈道“本以为你只是聪颖机敏了一点而已,没想到你居然还是个察言观色的老手。” 他揉揉眉心,然后抬眼道“你猜的不错,这其中的确还有别的缘由。” 萧楚楚微微一笑“那我可以听一听吗?” ☆、雅儒的故事 不过她刚说出口就后悔了,这是别人的私事,她在这乱打听算怎么回事啊…… 萧楚楚又连连摆手道“我没有别的意思,要是不方便说的话就不要说了。” 林栖迟低低的笑了几声,就跟压在嗓子里发出来的声音一样,听得萧楚楚头皮发麻,浑身的寒毛都立起来了。 林栖迟拂去了落在了他肩头上的一片落花“你不用慌张,其实这也不算是秘密了”他低头想了想,然后又继续道“甚至,可以算得上是世人皆知了吧…” 林栖迟轻声开口,声音夹在夜风里缥缈的好似嘆息,萧楚楚换了个坐姿,盘腿坐在了树杈上,嵴背挺得笔直好像身后背了个木板,这么高难度的坐姿她居然也能坐得稳稳噹噹,满脸的认真神情。 “先生本名为姜仲衍,蓝城人,于弱冠那年考中了状元,后来被圣上亲封为内阁大学士,飞黄腾达,前程似锦,可是他才干了三个月,就要辞官退隐了…” 凉风突起,夹杂着几片落花拂在萧楚楚脸上,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喷嚏,然后嗡声嗡气的说“为什么啊?” 林栖迟将外袍解下,递到了还在揉着鼻子的萧楚楚面前,萧楚楚盯着那衣服半天没动作,林栖迟直接将衣服披到了她肩上,萧楚楚的嵴背一僵。 林栖迟收回手,一手搭在膝上,一手把玩着腰间的雪玉,继续向下说着 “皇上勃然大怒,直接将先生的辞表撕了个粉碎,噼头盖脸的砸到了跪伏于地上的姜仲衍面前…” 萧楚楚贊同的点点头,身上的衣服散发出暖意。 刚干了三个月就撂挑子不干了,皇上不生气就怪了… “你可是在戏弄朕?”德淳帝沉声开口,声音中带着遏制不住的暴怒。 “微臣不敢。”姜仲衍将头埋得更低。 德淳帝一拍木案,额上有青筋突起“不敢?朕看你是没什么不敢的!” 姜仲衍默不作声。 德淳帝微微的眯起了眼,浑身上下都透露出危险的气息,他突然轻笑道“你就不怕朕杀了你吗?” “怕。”姜仲衍嘆息着开口。 “即便是怕,微臣也要斗胆一试。” “好。”德淳帝抚掌赞嘆“不愧是朕的大学士,来,告诉朕,你辞表上写的“才疏学浅,难以担当重任”是什么意思?”德淳帝微微向前倾了身,安静的等待着姜仲衍的回答。 姜仲衍的身形抖了抖,他以额抵地,满目哀戚“回皇上…微臣其实本不该担此重任的啊…” “此话怎讲?” “臣,胜之不武…” 德淳帝面上有了不解之色“何意?” 姜仲衍颓然的闭了双眼,咬牙开口道“这状元之位,本应该是与我同试的陈逸的啊…” 德淳帝皱起眉头,仔细的回想一番,终于想起了一双略显呆滞的双眼,他点点头“朕记得此人,但是他不是已经在乡试之时输与你了吗?” 姜仲衍缓缓的摇头,然后勐的磕头,直到额上红肿一片有血丝渗出,他咬牙开口道“非也。微臣…”他横下心来高声道“微臣的状元是阿谀奉承得来的!” 还未等德淳帝反应,姜仲衍便一连串的说道“考试结束后,我与陈逸一时之间难分伯仲,不相上下,于是座师大人便传了我们二位前来面谈一番,以作比较,陈逸此人,博学多识,满腹经纶,不管什么难题都能够侃侃而谈,有理有据,此次一比,臣与他自然是高下立见。” 姜仲衍舒了一口气。 有了如释重负般的释然。 终于说出来了,终于不用再日夜忍受良心的谴责了,那些憋在心里的秘密终于可以尽数倾诉,陈逸,我将你的一切都还给你。 他面上有了缓色,语气也轻松了许多“但是陈逸为人刚正不阿,一身正气,座师大人总觉得这样的人实在是不适合入朝为官,所以,座师大人又出了一道题。” 德淳帝挑了挑眉“继续。” “座师大人让臣与陈逸一同称赞他一番。” 德淳帝手拖着下巴,低声笑了,他揉揉眉心道“这老头也是有办法…” 姜仲衍嘆息道“微臣说过了,陈逸为人一身正气刚正不阿,他怎会这些阿谀奉承之词,饶是他再迟钝木讷也察觉出了座师大人这是有意在出难题,所以他,直接挥袖离场了。” “他离场了,那你呢?”德淳帝突然发问。 姜仲衍苦涩一笑“微臣,自然是将座师大人大肆称赞了一番。” 德淳帝将身子重新靠在椅背上,他思付道“这,这不是陈逸自己放弃了殿试资格吗,与你何干?” “因为臣,受之有愧。”姜仲衍恳切道。 “这殿阁大学士之职,本应该是陈逸的…臣不想再受良心的谴责了,恳请皇上准了臣的辞表,将本属于陈逸的一切尽数归还吧。” 德淳帝大怒“荒唐之至!” 姜仲衍磕头道“那,臣唯有长跪不起,恳请皇上成全。” 第34页 萧楚楚紧了紧身上的衣衫“那后来呢?” “后来,先生真的在殿前跪了三天三夜,德淳帝见他去意已决,也就准了他的辞表了。” 林栖迟微微的向前倾了倾,不动声色的挡住了阵阵夜风。 萧楚楚皱起眉头又问“那陈逸呢?陈逸后来重新参加科举了吗?” 林栖迟缓缓的摇头“不知。” “不知?” “先生隐居山林的那段日子,没有一刻不在寻找陈逸的踪迹,可是这人好似人间蒸发了般,任先生如何寻找都是踪迹全无。” 萧楚楚想了想“我猜啊,他可能是另谋出路去了,像他这样的人真的不适合当官,太干净了,连一句假话都说不出来,直来直去的,这要是真的当了官,估计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然后她又补充道“我说雅儒那老头怎么这么讨厌阿谀奉承这一套呢。原来还有段这样的故事啊。” 林栖迟并未出言反驳,只是抬头看着月亮似在思索什么,如练的月华尽数倾泻在他的脸上,为他的俊美容颜增添了一抹柔和,他的双眼微微眯起,眼眸里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他嘴唇微颤,好似自言自语般开口道“的确,有些人,天生就不适合待在朝廷之中的,陈逸还好,他还可以选择袖手天下,可是有的人却是没得选择,只能随着官海沉浮。”林栖迟把玩雪玉的手一顿,双手紧握成拳。 萧楚楚将外袍还给林栖迟,她嬉笑道“你快把衣服穿上吧,我看你好像冷得很”她瞥了一眼林栖迟分外苍白的脸色“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林栖迟的身形一僵,慢慢的转过头来抬眼望向萧楚楚,她还是那副玩世不恭,大大咧咧的模样,眉眼弯弯,唇边有个米粒大小的梨涡若隐若现,偶尔在她骂人的时候会调皮的出现在唇边,为她盛气凌人的泼辣模样增添些甜美。 所以,林栖迟总是无法真正的生她的气。 萧楚楚伸出手等了半天,林栖迟还是傻不愣登的看着她出神,根本就没有想要接过外袍的意思,她翻了个白眼向林栖迟旁边挪了挪,亲手将外袍披在了他的身上“王爷,别着凉。” 萧楚楚轻声开口,好似呢喃,格外温柔的声音在这月色下显得有些格外摄人心魄。 萧楚楚给他披好衣服后马上闪回了原来的位置,方才空中的旖旎气氛荡然无存,她吊儿郎当的半倚在树杈上,看着林栖迟调笑道“王爷,其实我的身体并没有那么虚弱,受点风吹不算什么的。” 林栖迟终于回过神来,他微微一笑“哦?本王怎么觉得你似乎是话里有话呢?” 萧楚楚咯咯的笑了声“话里有话倒算不上,只不过是想告诉王爷一些事情,免得日后有麻烦。” 林栖迟将外袍穿好“恩,洗耳恭听。” 萧楚楚将一只手臂枕在脑后,左腿立起,右腿架在左腿之上,完全就是标准的流氓坐姿“我说过的吧,我其实不是女子。” 林栖迟点点头“不错,你与本王说过很多次。” 夜空中终于出现了点点晨星,在漆黑的夜里显的格外明亮,萧楚楚欢快的吹了声口哨。 “王爷是不是认为我疯了?” 林栖迟眉心一跳,含笑不语。 “其实那也是正常,连我自己都以为我疯了,何况是别人呢?”萧楚楚闭眼一声无奈的嘆息“不管王爷相信与否,有件事我还是希望王爷知道的。”萧楚楚顿了顿,然后继续道“请王爷不要试图用温柔来迷惑我,没有用的。” 话音刚落萧楚楚全身的肌肉就紧绷起来,这要是林栖迟恼羞成怒了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打得过他… 然而林栖迟听了她的话后只是低低的笑了几声,并无任何不悦的神色“本王记住了。” 居然没有生气? 萧楚楚从树杈上坐起,一脸惊恐的看着林栖迟“你说,我叫什么名字?” 她突然凑近,瞪大眼睛直视着他。 林栖迟有些摸不着头脑,却还是如实作答“萧楚楚。” 萧楚楚又继续发问“你与我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哪里?” “员外府别院树林。” …… 萧楚楚不说话了,却还是用着一副见了鬼的神情看着他“没错啊…”她喃喃道。 “什么没错?” “啊,没什么,我只不过是觉得王爷今天太过反常,我还以为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呢,既然不是的话那我就放心了。”萧楚楚脱口而出道。 林栖迟眯了眯眼,他一挥袖“看来本王还是不能对你温柔。” 萧楚楚鼓掌“说得对!” 林栖迟勾起一边嘴角冷笑道“好。” 他瞥了一眼地上,觉得这个高度应该不会出人命。 “楚楚,你凑近些。”林栖迟蔼声唤道,眉眼含笑。 萧楚楚颠颠的挪了过来“怎么了?” 林栖迟坐到她身边,面带微笑的在萧楚楚的身后抬起了手,然后轻轻一推。 萧楚楚直接开始了飞翔。 “林栖迟我去你大爷!” 趴在地上的萧楚楚大声喊道。 “楚楚怎么如此不小心?这夜深露寒的,一定是树干太滑了吧。”林栖迟抬袖掩去了嘴角的一抹笑意。 萧楚楚趴在地上再也没有了还嘴的力气,只是无声的抬起了右手,然后四指微屈,只留下一根挺立的中指。 ☆、雅儒辞行 自从知道了雅儒的故事之后萧楚楚再也没有昧着良心说过一句假话,卸下了油嘴滑舌嘴脸的她居然坦诚的可怕,不管是什么样的场合,什么样的情况,她都是直来直往,有一说一,如果说从前的萧楚楚肚子里的花花肠子可以拐百十来个弯,怎么绕都绕不到头的话,那现在的她一定就是一根肠子,从头通到尾,半点弧度都没有的。 就好比现在,雅儒正在教授她奏萧的技巧,一曲奏罢,萧楚楚直接来了一句“不好听。” 简洁明了,不容置疑。 她摇了摇头,又重复了一遍“真不好听。” 雅儒面上的笑有点挂不住了。 他这几日已经被萧楚楚的“直率”怼的信心全无了,雅儒虽然不喜萧楚楚阿谀奉承的模样,但也是从未被她如此直白的意见打击的颜面扫地,之前还好,有意见了都还会自己憋在心里,表面上还是笑嘻嘻的,现在人家直接是心里怎么想嘴上就怎么说,绝对一点面子不给你的。 自从她的进步越来越大之后,眼光也是越来越高,她思考的问题日益深刻,提出的问题也是越加刁钻,有好几次雅儒都险些未答上来。 这就跟水涨船高一样,雅儒为船,萧楚楚为水,现在的雅儒已经怀疑自己这艘破船能不能被这越来越高的河水直接掀个底掉。 这两个月下来,进步飞快的不只是她的字迹,就连她的气质素养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虽然她还是残留着些匪气,但总体来说她已经变的很优秀了。 第35页 优秀。 白富裕真的没想到这个词也会跟自己沾上边。 雅儒嘆了口气,将玉萧无奈放下,看着一脸正气凛然的萧楚楚扶了扶额“你现在的坦诚还真是让为师有些招架不住呢。” 萧楚楚揉了揉鼻间,从一旁拖来个木椅,晃悠悠的坐到雅儒旁边“其实也不是很难听”她小心翼翼的留意着雅儒的脸色,发现并没有不悦的神色之后才继续说“我只是觉得,先生吹的萧声没有王爷吹的笛声好听。”然后她又挪着凳子往雅儒那蹭了蹭,讨好一样。 和老头子并肩而坐的事她以前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估计当时就是有刀架在她脖子上她也不会同意,直接自己撞刀刃上抹脖子完事,但是现在,她却对雅儒的印象有了很大的改观,她不动声色的瞄了一眼还是板着个脸的别扭老头,然后突然间就笑了出来。 “先生你真的是个有责任感的人。”萧楚楚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何意?”雅儒扭过头来挑了挑眉,有些不明所以。 “没事。”萧楚楚摇了摇头,她并不打算就陈逸的事发表任何意见,毕竟这是别人的事,她不是当事人是怎样都搞不清楚这其中的因果缘由的,而且从一个男人的角度来看,雅儒已经做出了最好的选择了,勇于承担,然后寻找着补救的方法,甚至还昭告天下,自己是个胜之不武的小人。 平心而论,雅儒不愧是一代名师,学会了做人,才能够育人。 雅儒早就习惯了萧楚楚与她日益亲近的现状,他推了推已经快要把他挤下木椅的萧楚楚“为师要掉下去了。” 萧楚楚嘿嘿一笑,才往旁边挪了挪,给雅儒留出了大片位置。 雅儒起身从墙上取下那把一直挂在那里得佩剑,施施然道“你可知迟儿为何会在书房悬挂一把宝剑?” 萧楚楚脑海里突然浮现了上次林栖迟拔剑吓她的那一幕,她试探性的开口“为了震慑他人?” 雅儒将已经出鞘的宝剑收了回去,徐徐转身看着萧楚楚“你还真的是一点都不了解迟儿,迟儿一向不在意他人的看法,又怎会做出震慑他人之事?” 萧楚楚闻言立刻炸了毛,她冲上前去指着那把剑就开始嚷嚷“怎么不会?从我跟他第一次见面起,他就拿他王爷的头衔压了我不知多少回了,动不动就问我想不想死,而且上次就是拿着这把剑来威胁我认真写字的。” 提起林栖迟她就一肚子气,还有他把她从树上推下来那次,也不知道他又抽什么风。 雅儒被她这一连串的叫嚷,吵得脑仁生疼,他捂着耳朵,一挺胸膛直接不管不顾的嚷了回去“教养礼数呢?你喊什么喊!” 萧楚楚立刻闭了嘴,但是还是撇着嘴,拽的跟个二五八万一样。 雅儒将剑重新挂回墙上,背着手就开始满屋子转圈圈,嘴里蹦出了一连串的数落“为师都说了你一点都不了解迟儿还真是没冤枉你,说你傻吧,你还不傻,说你聪明,你还真傻。” 萧楚楚翻了个白眼。 “这剑是迟儿拿来练的,为师本来只是想问一问你是否知道迟儿武艺高强的事,可谁成想倒成了你批评迟儿的□□了。” 萧楚楚点了点头,轻飘飘的说“我知道他武艺高强,我跟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知道他会飞了。” 雅儒被她一脸无所谓的态度气得青筋直跳,抬手就从袖中抽出了戒尺指着萧楚楚“你把态度给我端正了。” 萧楚楚收回了吊儿郎当的脚,挺直了腰板站的标版熘直的“正了。” 雅儒收回戒尺继续说“为师实话实说吧,迟儿文韬武略,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无一不精,就拿刚才的奏萧来举例,为师也是难以望其项背的。” 萧楚楚挑了挑眉,并没有作声。 虽然她很想反驳,但是林栖迟似乎的确是样样精通。 雅儒顿了顿,才继续道“所以,日后你再有什么想要请教的问题,直接问迟儿就好了。” 萧楚楚觉着这话听起来怎么有些不对,她皱了皱眉“先生此话是什么意思?” 雅儒转过身来,缓缓走到萧楚楚面前,抬手覆上了她的头,萧楚楚缩了缩脖子,感受着头上异样的温暖,动动嘴唇什么都没说。 “为师已在此地耽搁太久了。”雅儒嘆息着开口,他收回手微笑道“而且,我想你也应该是学到了不少东西了吧。” 萧楚楚总算明白了雅儒的意思,他这是来向自己辞行呢。 正要开口,眼前突然浮现起了这两个月内发生的一切,雅儒吹鬍子瞪眼睛的可怕样子,还有生气时就会乱撇东西的残暴,以及谈起阿谀奉承之事的认真与严肃,一幕一幕,就跟幻灯片一样,唰唰闪过。 到了最后,只剩下了现在站在自己面前,他面上带着的和蔼微笑。 萧楚楚止住了想要摇头的冲动,她笑了笑“是。” 雅儒欣慰的捋着长须“为师所教学徒无数,但真正记忆深刻的只有两位。”他顿了顿“这一位自然是迟儿了,他天资聪颖,学什么都是如鱼得水,颇有造诣,甚至到了最后,连我这个师傅都超过了,可谓是青出于蓝又胜于蓝。” 萧楚楚配合的颔首“王爷的确是风华绝代,盖满京华。” 雅儒摇头晃脑继续道“这第二位,便是你了。”雅儒睁开眼,清亮的眸中射出锐利的光芒,好似透过层层云层,照射在大地上的日光。 “我?”萧楚楚指着自己半天闭不上嘴。 雅儒这是在变着法挖苦她呢吧,自己怎么能跟林栖迟相提并论呢。 她转了转眼珠,一拍脑门才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一定是因为我太过顽劣了才会让先生如此记忆深刻的吧。” 雅儒含笑,并未出言反驳。 萧楚楚干笑了几声“也行,甭管怎么记住的呢”。但是瞬间黯淡下来的眼眸则是出卖了她的情绪。 雅儒清了清嗓,突然间正色道“非也。” 萧楚楚的眸中重新燃起了希望,认真的盯着雅儒,就好像一个等待主人夸奖的大黄狗,她就是没有尾巴,要是有尾巴估计这会都得摇成螺旋桨。 雅儒施施然道“虽然你的确顽劣了些。”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不是顽劣了些,是顽劣的很。” 萧楚楚尴尬的挠挠头“不好意思了。” “但是——”雅儒来了个转折。 萧楚楚本来垂下去的耳朵立马又支棱起来,她似乎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脸应该是红了的,就连胸膛里的心脏都跟打鼓一样扑通扑通的敲着,萧楚楚将已经汗津津的手掌在衣服上蹭了蹭,安静的等待着雅儒的下文。 这种陌生的感觉,应该就叫做期待吧。 期待肯定,甚至期待赞赏。 不是嘲讽与挖苦,而是别人发自内心的赞赏。 “为师一定会记得你的进步与努力,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第36页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脑海里突然被这几个字充斥着,打着旋转了好几圈,萧楚楚突然间觉得鼻间一酸,也不知是因为太过激动还是怎样,吓得她立刻咳嗽了几声才把涌上来的眼泪压了下去。 好傢伙,差点决堤。 “为师不知道你的故事,也不知道你眼中的迷茫与绝望是因何而起,但是为师知道,你现在应该重新燃起了生活的期望了。”雅儒笃定的开口道。 萧楚楚强扯出一抹微笑“那倒不至于,不过就是觉得自己应该开始新生活了而已。” 雅儒行到桌前,执起鎏金茶壶,沏了两盏璎红,淡粉色的茶水散发着裊裊花香,水汽在空气中凝结成雾,无声无息的升起,就如扶摇直上的青龙。 “总之,为师很欣慰。”他执起茶盏递给萧楚楚“除却惊才风逸的林栖迟,勤勉认真的萧楚楚也是为师的骄傲。” 萧楚楚双手郑重接茶盏“多,多谢,先生。”她必须牢牢托住茶盏才不会因为手抖而将茶盏摔落在地,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这都是她第一次,成了别人的骄傲。 复杂的情绪交织在胸膛,令她怎样都开不了口,索性不发一言,仰首将璎红一饮而尽。 “祝先生早日得偿所愿,再不为世事拖累。” ☆、你扔我凳子 农历八月十五,赏月中秋,距离雅儒离开安国府已经过去了七日。 萧楚楚终于结束了那让她叫苦不迭的课程,每日都和碧云秋夕她们一起准备着中秋节时的家宴,据碧云所说,前去定禅山上祈福焚香的林亲王与安夫人也会在家宴开始当天归来,而且还会宴请众多公子王孙前来一起参加,所以此次家宴一定是丁点差错都不能有的。 要么说安国府画风清奇呢,平日里一个个懒洋洋,能不干活就不干活的僕人们到了真正紧要的关头,竟然都是一副拼命三郎的模样,要多认真就有多认真,就跟打了鸡血一样,一个个都是红着眼珠子斗志昂扬,干起活来不眠不休的。 饶是再不安分的萧楚楚到了此时也被安国府内紧张的局势感染了,恨不得脑袋削个尖往人堆里沖,也不管她是帮忙还是帮倒忙,反正甩开膀子就是干。 本来预计三天完成的场地布置,被她们这群热血者一掺和,直接一天半就大功告成了,当他们拽着林栖迟来巡视的时候,林栖迟对着面前井井有条的布置震惊的话都说不出来,张着嘴憋了半天,王爷形象全无。 林栖迟呆愣了许久才找回了一点理智“你们怎么越来越快了。”往年都是需要三天的啊。 陈锋嘿嘿一笑,拉过站在一旁看热闹的萧楚楚“这不是今年多了个楚妹子吗。” 萧楚楚立刻摆摆手“我什么都没干,我不添乱就不错了,这些都是哥哥姐姐们做的,我就是个吃瓜的。” 她可不想出这个风头,枪打出头鸟,她还是老老实实的眯着吧。 可是老实人陈锋却完全不懂她的这些花花肠子,直接伸出厚实的手掌拍了拍萧楚楚瘦弱的小身板“嘿,楚妹子你还谦虚什么?你不是还亲手打了个凳子补上了空缺了吗” 他这一巴掌下去拍的萧楚楚险些吐血,耳边就听得陈锋的大嗓门嗡嗡作响,让她想开口解释都没办法,只能苍白着一张脸看着林栖迟干笑。 陈锋还在滔滔不绝的夸着萧楚楚能干“哎呦,王爷你是不知道啊,楚妹子会的东西可是真多,那凳子打的我见了都吃惊,就跟买来的一模一样。,而且楚妹子还能吃苦,不管多累的活她都抢着干”陈锋越说越激动,到了最后甚至已经开始添油加醋的把萧楚楚夸得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了,唾沫星子也越飞越多。 萧楚楚一听,这必须得管管了,再夸下去估计自己一会就该大闹天宫了,于是赶紧打断了还在滔滔不绝的陈锋“陈大哥,秋夕姐刚才好像是在找你,你要不先去后院看一看?” 陈锋听到了秋夕的名字果然剎住了闸,他疑惑的皱了皱眉“是吗?那我可得去看一看。”陈锋朝着林栖迟笑了笑,行了一礼后道“那小的就去后院帮忙了。” 林栖迟点点头“去吧。” 陈锋立刻一熘烟的朝后院去了,那速度好像是有着十万火急的大事一样。 萧楚楚见他跑远了才长舒了一口气,幸好还有个秋夕姐能够治住他的这张嘴,不然自己可真是要名垂史册了。 她尴尬的转身朝林栖迟笑了笑“王爷您不要介意,陈大哥把我夸得有些太过了,我其实真的没有帮上什么忙。” “你会打椅子?”林栖迟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萧楚楚挠了挠头,红着脸不好意思的说“也算不上会,就是大致懂一点。” 林栖迟的目光开始在场地内游移起来,好像是在寻找些什么,很快,他的目光就定格在了一个桤木四方椅上,四四方方又小巧结实,因为尚未刷漆而露着原木色,在一堆暗红木椅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林栖迟缓步走到那四方椅前“这是你做的?” 萧楚楚的脸唰的就红到了耳根,她心一横“是。” 林栖迟将那木椅拿起来,左看右看,好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一样,萧楚楚有一瞬间居然将现在的林栖迟和彼时检查她作业的雅儒重合了,反正都是让她忐忑不安的站在一旁等待着结果。 “做得很好。”林栖迟将四方椅轻轻放下得出了结论。 萧楚楚居然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 “但是,如果要是刷漆的话应该还是需要很长时间的吧。”林栖迟站起身来问道。 萧楚楚想了想“没错,刷漆补漆,的确是需要时间。” 林栖迟点了点头“所以,这个凳子应该是用不上的。承宇——” 承宇立刻上前,等着林栖迟的吩咐。 林栖迟拿起四方椅递给承宇“撤下去吧,然后再从库房内取个与其他一模一样的椅子拿来。” 承宇点头,然后便拿着四方椅退下了。 萧楚楚突然间觉得有些窝火,她皱起眉头看着林栖迟“不要就不要,你让承宇大哥要把我的木椅拿去哪?” 林栖迟背过手去,一脸的理所应当道“自然是它该去的地方。” 萧楚楚一立眼睛,提高了嗓门“那是我的!我做的!” 林栖迟挑了挑眉“谁让你做的?” “……”萧楚楚憋了半天都说不出来一句话,只能攥着拳头看着林栖迟想用目光杀死他。 林栖迟根本不在意萧楚楚看他的眼神是有多兇残,直接施施然的转身抬腿便走“下次别做这些无用的事了,浪费时间。” 萧楚楚在他身后冷哼出声“遵命。” 她从牙fèng里挤出这两个字,愤怒的只想撸了袖子跟他打一架才痛快,可是她转念又想了想林栖迟的武功,最后只能还是继续在心里画圈诅咒他了事。 第37页 小细胳膊是一定掰不过大腿的,更何况林栖迟的大腿还是镶了金边的。 就是可惜了自己辛辛苦苦做的椅子了。 这时被萧楚楚支走的陈锋也从后院跑回来了,他在萧楚楚面前停下,拄着双膝喘着粗气,半天都缓不过来“楚妹子,你,你又耍我,秋夕根本没叫我。”陈锋擦了一把额上的汗抬起头来,却发现林栖迟早已不见了踪影“王,王爷呢?” “走了。”萧楚楚的目光还是向着林栖迟离开的方向。 “走了?”陈锋直起身来“我还没夸完你的椅子呢,他怎么就走了?”他说着就抬手指向了椅子的方向“哎椅子呢?!”陈锋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不知道,扔了吧。”萧楚楚耸了耸肩,然后转身拍了拍陈锋的肩膀,长嘆了一声便去忙活别的去了。 “这怎么了这是?怎么就扔了?”陈锋愣在原地还是满头雾水。 中秋家宴。 萧楚楚本以为林栖迟再不济也是个皇族子弟所以这家宴自然得是要多奢华有多奢华,必须得充分显示出他林家土豪的本质,可是萧楚楚真的万万没想到,林家的这个家宴置办的就跟闹着玩的一样。 比起家宴,倒更像是一场开家长会。 自己也算是参加过员外孙子婚礼的人,心里多少是对这些王孙列侯们暴发户一样的行事作风有点数,可是林家却又一次的刷新了她的认知。 虽然场地够大,设施也是够贴心舒适,但这宴会上一抹的茶水也属实让萧楚楚觉得有些寒碜。 酒池肉林呢?夜夜笙歌呢?怎么全都成了一壶壶的茶水了? “楚楚别发呆了,快来迎接林亲王和安夫人!”碧云站在门口招唿着。 “这就来。”萧楚楚立刻跑了过去,低垂着头恭敬地站在碧云身旁,一双眼却是不安分的飘着。 她住在这府上也有了几个月了,可还真的是从来都没有见到过林栖迟的父母,如今这对前去定禅山祈福的夫妇终于回来了,她不禁还有些小期待,也不知道是怎样的一对夫妻才能够生出林栖迟这样的怪胎呢? 她瞄了一眼站在门旁安静的等候着的林栖迟,然后撇了撇嘴。 林栖迟今日终于换下了那万年不变的一袭白衣,换上了一件靛蓝色的长袍,腰束白色锦带,宽肩窄腿,挺拔的站在那里,竟是比平日里更俊美了几分。 还是靛蓝色好,总穿一身白就好像奔丧一样。 林栖迟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不动声色的看了萧楚楚一眼,然后移开了视线,面上并无明显的欣喜,但是萧楚楚还是能够感觉到林栖迟现在的好心情。 没有缘由的,她就是能感觉到。 终于,门外的骏马嘶鸣声响起,林亲王与安夫人终于踏进了安国府门,还没等萧楚楚看清呢,在一旁等候的众人们纷纷一拥而上,将二人围了个水泄不通,萧楚楚被人群搡的险些摔倒,幸亏眼疾手快的碧云将她扶住,这才让她站稳了一点。 “这什么情况?!”萧楚楚皱着眉头看着那些仿佛失去了理智的人们,一个个狂热的就跟追星的小迷妹一样。 “他们只不过是太思念亲王和夫人了而已。”碧云含笑着解释道。 “不是,就他们这架势我还以为是玉皇大帝来了呢,这也太热情了点吧?”萧楚楚站在一个角落,原地蹿了几下,想要尝试着一窥这二位的庐山真面目,可是不管她怎么蹦,看到的都是一堆密密麻麻的后脑勺。 唉,这要是上辈子的自己一抬头就能看见,还用窜高吗? 碧云笑着按下了还在上蹿下跳的萧楚楚“你不用着急,我想,你应该很快就会见到他们二位了”碧云笑了笑“你是有所不知,亲王与夫人是个多好的人呢。” 萧楚楚终于打消了越过层层人海找到他们夫妻二人的念头“哦?那是个多好的人呢?” 话音刚落,萧楚楚连嘴角的一抹微笑都没扯出来就听得层层人群中传来了林栖迟的声音 “萧楚楚呢?娘亲要见你。” ☆、伪前男友登场 萧楚楚呆愣在场。 她朝碧云指了指自己“我?” 碧云肯定的点点头“是你。” 萧楚楚一头雾水的望向站在被狂热粉丝自发让出的一条空路中央的一家三口,迈开步伐,僵硬的一步步走去。 本来没几步的距离愣是让她走出了十里地的感觉,不知为什么,萧楚楚本能的对林栖迟的父母有着畏惧。 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了笑声,萧楚楚疑惑的皱起了眉头,但还是脚步未停的继续行进着。 “那个”林栖迟突然开口“你同手同脚了……”他憋着笑说出了后面的话。 萧楚楚的动作停住了,她脸红的跟个煮熟了的虾一样只想找个地fèng钻进去。 这回人可是丢大发了。 “你是叫楚楚是吧?”安夫人柔声开口,她向前行了几步,聘聘婷婷,仪态万千,竟好似画中女子一般美艷端庄。 一时之间,萧楚楚居然忘了点头。 安淑离停在萧楚楚面前,笑了笑,然后拉过了萧楚楚的手握在手里,属于女子的细腻温暖从手心上源源不断的蔓延到心里,那是一种陌生但却是他一直渴望着的感觉。 下意识的,萧楚楚回握了安淑离的手,电光火石之间,从心底居然涌上了万千思绪让她难以招架,她嘴唇微颤差点将“妈”字脱口而出。 安淑离显然是不明白萧楚楚的出神因何而起,不过她还是感觉到了萧楚楚用力的回握,她轻轻的拍了拍萧楚楚冰冷的手“怎么了?你怎么如此紧张?” 萧楚楚终于回过神来,她触电一般的收回了自己的手,行了个礼道“奴婢楚楚,见过安夫人。” 安淑离被她一副受了惊的小兔子样逗得有趣,她轻轻颔首道“无须多礼,迟儿已经向我介绍过你了,今日一见果真是个俊俏的女子。” 萧楚楚面上有了两抹红晕,她笑了笑,一双手却还是在轻颤着,她攥了拳头,不断的深唿吸想让自己激动的心情平復下来。 安淑离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关切的问“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她抬手轻轻抚上萧楚楚汗津津的额头“也并未发热呀,怎么抖得如此厉害?” 带着柔和香气的手掌覆上,关切的语调让萧楚楚的心中更是酸涩万分,她闭了眼将涌上来的泪水压下,连声回道“没,没有,多谢夫人关心。”声音里带着些哽咽。 安淑离善解人意的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她蔼声道“那就好,要是觉着那不舒服了一定要说出来。” 萧楚楚点头如捣蒜。 林栖迟也迎了上来,站在萧楚楚面前发问道“怎么了?那不舒服么?” 萧楚楚缓缓摇头。 “那发生了什么事吗?” 萧楚楚接着摇头。 “你怎么不说话?你哑巴了?”林栖迟皱着眉继续发问。 第38页 “迟儿!”安淑离开口道“不得无礼。” “好,迟儿记下了。”林栖迟恭恭敬敬的认了错,然后看了萧楚楚一眼,便退到一旁继续跟林亲王交谈去了。 “莫怕,迟儿生性顽皮,他并无恶意。”安淑离安抚道。 萧楚楚心想我怎么会怕他?安夫人你是回来的晚所以没见到我与您儿子打的天昏地暗的样子。 萧楚楚抬起头莞尔一笑“不会,多谢夫人关心。” 安淑离一见她灿烂明媚的笑脸更是觉得这个孩子可爱得很,恨不得抱在怀里好好的疼爱一番才好,她回头朝着还在与林亲王交谈着的林栖迟高声喊道“迟儿你给我记住,以后你要是再敢欺负楚楚,你看我怎么罚你!” 林栖迟一脸懵的转过头来半天说不出话。 萧楚楚虽然心中暗慡,但还是一副乖巧听话的小白兔样说道“王爷对楚楚可好了呢。” 好到把我从树上推下来,好到扔了老子的凳子。 安淑离满意的点点头“那就好,日后要是谁欺负你了,一定要告诉我。” 萧楚楚笑了笑,欢快的点头道“恩。” 林栖迟面上一阵红一阵白的走过来,恭敬道“家宴晚上才会开始,娘还是先回房歇息一会吧。” 安淑离点点头“恩,我的确是有些乏了,老林——” 安淑离突然高声喊道。 萧楚楚正在怀疑安国府内哪有过叫老林的僕人呢,就见一直站在一旁英姿飒慡的林亲王颠颠的走了过来“夫人。” 萧楚楚瞪大了双眼,亲娘嘞,这可是亲王啊,怎么到了安夫人口中就成了老林了? “我累了,我们一起回房休息吧。”安淑离微笑着说,语气里竟还带着些撒娇。 “恩。”林亲王牵起了安淑离的手直接无视掉了他们的儿子林栖迟,目不斜视的朝着寝房走去。 萧楚楚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她开口唤了林栖迟“王爷。” “恩。”林栖迟也是满脸的无奈。 萧楚楚僵硬的转头看着林栖迟认真道“林亲王和安夫人生的是空气吗?” “……”林栖迟嘆了一口气 “应该是吧。” 夜色渐浓,安国府内一片繁荣,张灯结彩,箜篌声声,各位王侯公子们皆是已经入座完毕,正在座位上相谈甚欢着,但是,林栖迟右侧的那个位子既然还是空着的。 萧楚楚不安的看了看天,夕阳已经完全落下,家宴也马上正是开始了。 那么,这个人究竟是什么身份,怎么迟迟不来赴宴。 林栖迟从一众公子的包围中闪了出来,他从萧楚楚的手中夺过了茶盏,也不管烫不烫,直接一饮而尽“本王笑的脸都要僵了。”林栖迟将茶盏塞回萧楚楚手里苦着一张脸抱怨着。 萧楚楚翻了个白眼“这些人不都是你请来的吗。” 林栖迟一声长嘆“你不懂。” 萧楚楚又为他斟了一盏茶递到林栖迟面前“是是是,来多喝点润润喉,别笑噼了嗓子。” 两人正交谈间,萧楚楚就听得一个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抱歉,我来晚了。” 装满璎红的茶盏落了地,在地上洇出层层水花,一圈一圈似书写眷恋的年轮般。 萧楚楚缓缓的转过头,一张熟悉的可以说是铭心刻骨的脸庞出现在他面前,那一瞬间前尘旧事仿佛破了闸的洪水一般朝他涌来,让他只能无助的随着水流漂浮旋转,无法抵抗。 “阿哲…”萧楚楚低喃出声。 林栖迟还未接过那茶盏就直接被萧楚楚洒了一身,他皱着眉头划拉了半天还不忘问一句萧楚楚烫到没有,可是萧楚楚却好像丢了魂一样直愣愣的就盯着魏正泽看。 林栖迟清了清嗓“本王与你说话呢。” 萧楚楚终于回过神来,不再去看面前的魏正泽,垂下眼帘“是。” 顺从的不像她。 萧楚楚此时哪有心思与林栖迟斗嘴,满脑袋都被这突然出现的人充满了,她又偷偷的瞥了一眼魏正泽,温柔的眉眼,极薄的嘴唇,甚至就连眼角的那颗泪痣都与阿哲一模一样,要不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穿越了的事实,他甚至都会以为这就是阿哲本人了。 萧楚楚扯出了一抹苦笑,不是他,再像也不会是他。 心细如髮的林栖迟自然是察觉到了萧楚楚的异样,他虽然还是那副儒雅高贵的模样,可是嘴角的微笑却流露出些僵硬“这位是少将军魏正泽。” 萧楚楚深唿出一口气,施礼道“奴婢见过少将军。” 魏正泽弯了眉眼清朗一笑“恩。” 萧楚楚眼中的疼痛更是浓重了几分,真的是,一模一样。 “楚楚你先退下吧,家宴马上就要开始了,你站在这里有些碍事。”林栖迟朝萧楚楚微笑道。 其实只要萧楚楚多看林栖迟几眼,她就会发现林栖迟格外苍白的脸色。 可是她没有。 萧楚楚顺从的退下站在林栖迟背后,可是一双眼却还是不时的往右侧看过去。 林栖迟将放在案上的手指收紧,长吐了一口气后才微笑着朗声道“父亲,宾客已经到齐了。” 林茂成点点头,然后手执酒杯起身道“多谢各位前来赴宴,那我们就开始吧。” 话音刚落,古琴声便起,悠然低沉,又如鸣佩环,不仅没有为这喜宴染上悲凉反倒是为宣化的环境增添了分清雅,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一片欣欣向荣的乐景。 但是林栖迟似乎却是有些不在状态,他手执茶盏虽与众公子们相谈甚欢,但是太过用力而微微泛白的指节却是在告诉他人,他现在情绪很不好,他又戴上了那张微笑的面具,嘴角含笑,眸中却是冰冷一片。 仿佛晒够了太阳重新亮出尖刺的刺猬,浑身上下都写满了生人勿进。 萧楚楚已经在拼命控制自己的眼睛了,可是不管她怎么控制,她还是会跟吸铁石一样不由自主的往魏正泽那里飘过去。 哪怕她清楚地知道这个人不是阿哲,但她还是想多看几眼。 其实白富裕也算是个秘密很多的人了,虽然都是些不值钱的秘密。 上辈子,他还交过一个男朋友。 男朋友的名字就叫做阿哲。 也没有什么浪漫的相遇,只不过是碰巧路过的白富裕碰巧的救了让人开了瓢的阿哲,然后发现大家竟然都一样于是便顺理成章的在一起了。 结局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就是白富裕怕劳叔发现,于是便又把阿哲甩了。 萧楚楚,不,白富裕掰掰手指头,这刚几个字啊,就把他贫瘠的恋爱史给交代清楚了。 活的也是够惨。 但是,分开之后的心痛可是这几个字说不完的,估计真要是说出来的话可能得有圣经的厚度了。 萧楚楚还在缅怀过去,林栖迟的指甲却已经快要陷进肉里了,他努力的微笑平静,可是胸口却还是憋闷的难受,正当他濒临爆发之际,那面刚好有个脑残掀了桌子。 第39页 古琴声止,家宴陷入了一片寂静。 林栖迟微微一笑,来得好。 他必须找点事做,找一个可供他发泄的出口。 于是林栖迟朝着作出声音的那一位微笑道“李公子可是有什么不满意?”平日里微弯着的桃花眼危险的眯起,嘴角的微笑也是在向外渗着冷意。 ☆、葫芦娃与林栖迟 萧楚楚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回了神,她循着声音望去,就看见一个身着大红袍的男子踩着掀翻了的桌子掐着腰瞪眼睛,那阵势好像下一秒就会说出“妖精,快还我爷爷”。 略微富态的体型显得他像个成了精的朝天椒,样貌也是平平无奇,属于扔到人堆里两秒钟就被淹没的路人甲,不过真正扎眼的是他那一身金丝暗纹,从领口绣到下摆,密密麻麻的,在月光下泛着金光,活像哪个下凡普度众生来的弥勒佛。 萧楚楚满脸的一言难尽,她不是见过有钱的,但是还真没见过这么显摆的。 她将手里端着的玉壶放在桌上,活动活动早已僵硬的手腕,眯着眼看着那个朝天椒,然后抿嘴笑了。 这不是隔壁的那个二傻子吗! 二傻子当然不叫二傻子,他名叫李宝顶,是千户大人的长子,虽然萧楚楚没念过几天书但是也是知道千户是个军职的,可这李宝顶却一点都不给他老爹面子,满脑袋除了吃喝玩乐就是升官发财死爸爸,属实是一滩稀得不能再稀得烂泥,别说煳墙了,估计就连喜欢玩泥巴的小孩子也不会多看一眼。 她盯着嵴背拔的挺直的林栖迟,心里有些幸灾乐祸,在这中秋佳节之际,你们二位来给我们表演个葫芦娃智斗蛇精也是极好的。 李宝顶显然是在家里骄纵惯了,虽然他感觉到了林栖迟言语中的愠怒,而且被惊得微微缩了脖子,但他下一秒却还是梗着脖子踹了已经翻倒在地的案桌一脚“你给我吃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撒了满地的菜餚又溅了几滴汤汁崩到了林栖迟衣服的下摆上,他的眉头跳了跳,低头盯着那几处污渍紧抿了双唇,他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心里堵得让人抓狂,看什么都不顺眼,甚至就连那些宾客的交谈声都让他觉得厌烦。 他向后退了几步,避开了满地狼藉,平復了片刻后才开口道“秋夕,快将这收拾了。”然后斜睨了一眼李宝顶道“李公子想吃什么?我差人做了便是了。” 他面目上虽然挂着微笑,可是眼里却是半点笑意全无,甚至还带着些许的压迫之感。 李宝顶又一次没由得缩了脖子,但是他转念一想,林栖迟不就是那个糙包王爷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于是乎便壮起了胆子呛声道“我要吃好吃的,不要吃这些清汤寡水的东西,噁心死了。” 要么说李宝顶是二傻子呢,就连说话都是扯着脖子喊的,就好像谁耳朵不好使一样,每次他说完话众人便会安静几分,刚开始还有几个窃窃私语的,现在则全都是闭了嘴安安静静的看李宝顶一个人的表演了。 端坐在正中央的林亲王还在闷头吃着面前的桃花羹,两耳不闻窗外事,他一旁的安淑离虽然还是一副端庄优雅的模样,可是却在案下用手肘怼了还在忙着吃的林亲王好几下,终于,尝试了吃三次还没将桃花羹吃到嘴里的林亲王无奈的看了安淑离一眼,嘆了口气幽幽开口道“诸位还是继续用膳吧,本王觉得今日的桃花羹就很是不错。”然后朝着还在与李宝顶对峙着的林栖迟道“迟儿,你能处理好吗?” 林栖迟头都未回“当然。” 林亲王点了点头然后埋头继续吃着桃花羹。 众人尝试着吃了一口林亲王大力推荐的桃花羹,纷纷赞不绝口,执着汤匙大快朵颐起来,美食当前,所有人都遗忘了掀翻了桌子的李宝顶和浑身上下都写着老子不慡的林栖迟。 林栖迟还在兀自微笑着“什么好吃的?” 李宝顶环抱着双臂,直接一屁股坐在椅上,不知好赖的掰着手指头真就开始说起要求来“我想吃热的,辣的,还要有菜又有肉的。” 林栖迟还在克制着自己不要爆发,虽然他面上的笑已经有点挂不住了“那,佛跳墙可好?” 萧楚楚闻言恨不得替李宝顶应下来,那可是佛跳墙啊,山珍海味一锅烩。 可是李宝顶显然就是奔着砸场子来的,林栖迟已经祭出佛跳墙了,他这尊弥勒佛还是不满意的直撇嘴“不好,佛跳墙不够辣,而且还没有汤。” 林栖迟的拳头攥起来了。 他收起了笑意,冷着一张脸看着还在挑三拣四的李宝顶,虽然他的理智不停的在告诉他你要冷静,你是王爷,可是现在的他却是什么都听不到了,他只知道他整个人现在的情绪都差到了极点,他不想再做足表面功夫了,也不想再装作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他想发脾气。 林栖迟闭了眼,然后嗤笑出声“如果本王说做不了呢?” 被人从小捧到大的李宝顶哪踢到过这么厚的铁板,长着一张嘴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提出的要求居然被人拒绝了。 林栖迟带着笑看着他,居高临下的压迫感十足,他无所谓,如果一会要动手的话就直接带着二傻子出去打,不过估计出去了也没什么用,反正李宝顶在哪都是一样挨揍。 李宝顶红着一张脸从椅子上跳起来,指着林栖迟就要开骂。 “李公子好!”萧楚楚笑嘻嘻的挤到林栖迟面前,她看了一眼李宝顶伸出来的手指嘿嘿一笑就执起手帕仔仔细细的擦起了李宝顶的手“李公子的手生的好,白白胖胖,像个萝蔔” 林栖迟一把拉过萧楚楚,将萧楚楚手里给李宝顶擦手的手绢扔到地上,恼怒的盯着她“你来干什么?” 萧楚楚剜了他一眼,然后掰开林栖迟拉着她的手继续朝李宝顶微笑道“奴婢是在后厨当差的,公子若是有什么想吃的但说无妨,奴婢这就通知后厨给您做。” 李宝顶哼了一声“本公子方才可是听林王爷说做不了啊。” 萧楚楚又是翻了个白眼,她腆着脸继续微笑道“王爷可是尊贵之躯,哪懂得这些柴米油盐之事,李公子您就放心吧,只要是您想吃的,就没有安国府不能做的。” 此话一出,萧楚楚便忧心的看了一眼天,自己这牛逼吹的都不用带打气筒,也不知道会不会遭雷噼。 李宝顶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神情,真就又把方才的那些要求又提了一遍。 李宝顶这人,他没有脑子的,其实只要林栖迟好说好商量的恭维着也就没什么事了,但是也不知道林栖迟又抽什么风,虎着一张脸好像要咬人一样,非得跟明明几句话就能打发的傻子决一死战,那架势好像还要大战三百回合,萧楚楚瞄了一眼还是一脸不慡的林栖迟,这是脑子又进水了? 萧楚楚记下了要求后就施了一礼道“那,李公子请稍等。” 李宝顶点点头,然后一撩下摆又重新坐在了座位上,也真是懒得到家了,多一分钟都不站着。 第40页 林栖迟还在那杵着跟个棍一样,虽然他的衣装都是齐整端正的,可是萧楚楚怎么看他都觉得像是撸着袖子下一秒就会冲上去的虎视眈眈。 “王爷,奴婢有要事要与您协商,可否随奴婢移步一叙?”萧楚楚向林栖迟施了一礼道。 林栖迟抬起眼帘,看了她一眼,然后直接转身走了 “不叙。” 萧楚楚反应了半天才接受了自己被人拒绝了的事实。 李宝顶个没有眼力见的直接坐在椅子上鼓起掌来,笑的像个让人拔了毛的鹅,萧楚楚尴尬的笑笑,暗地里却是咬了牙,她一甩衣袖,几步就追上了林栖迟。 林栖迟听见了背后的脚步声并未停下步伐,而是继续向前走着,这要人面瘫的宴会他是待了个够了,但是一时之间还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向哪里,人在愤怒的时候脑袋会不转是真的,当林栖迟在烟火气十足的后厨前停下脚步时更对这句话深以为然。 萧楚楚就这样追着林栖迟跑了一路,林栖迟的两条大长腿迈出去一步她就要追在他身后小跑两步,这一路下来,林栖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了,可萧楚楚却是拄着双膝喘了半天才缓过来。 “我的祖宗,你这是又怎么了?”萧楚楚气刚喘匀就无奈道。 林栖迟听见萧楚楚这话面上的愠怒才褪去几分,他清清嗓“你怎么跟来了?多管闲事。” 萧楚楚一听这话直接直起身来忿忿道“我多管闲事?要不是你刚才一副一言不合就要打架的样子谁会管你?” 林栖迟摸了摸鼻尖,有点尴尬,他真的没有想到自己的情绪居然表现的那么明显,明明,他已经在努力的克制了。 “你别摸鼻尖!”萧楚楚突然没头没尾的冒出这么一句。 林栖迟被她吓了一跳,却还是听话的放下了手“怎么了?” 萧楚楚仰着一张小脸开口道“摸鼻尖是我的独门思考方式,你模仿起来一点都不帅。” 萧楚楚承认他现在是在无理取闹没事找事了,但是她只是不想在看见林栖迟冷着一张脸的样子,倒也不是害怕,只是有些不开心而已。 神他妈林栖迟不开心她也会不开心。 萧楚楚被自己的想法惊出了一身冷汗。 然而更惊悚的还在后面呢,被她无理取闹了一通的林栖迟并没有预料之中的发怒,或者是与她继续斗嘴吵架,林栖迟听话的放下了摸着鼻尖的手指后,抬起手轻轻的摸了摸萧楚楚的头, “知道了。” 然后便是一声轻嘆。 ☆、王爷要做饭 萧楚楚被林栖迟的温柔攻势打了个措手不及,明明是子弹都已上膛的大头兵却被敌人抱了个满怀,共同携手和谐世界,她已经不知道自己的脸红没红了,反正浑身上下哪都透着热。 “我,我开玩笑的。”萧楚楚僵硬的移开了头,目光闪躲着不去看林栖迟。 林栖迟的眼神黯了黯,默默的收回了手,转身掀开了后厨的布帘走了进去“萧大厨,瓷器活已经揽下了你也该带上金刚钻了吧。” 萧楚楚这才想起来还有个二傻子没解决呢,连忙把心里那点小心思散了个一干二净,一撸袖子就投身到大厨行业了。 也得亏自己不是什么君子,没有什么远庖厨的想法,而且还对这句古话嗤之以鼻十分不屑,饭这东西谁做不是做呢,而且他上辈子还算是对美食抱有些幻想的,平日里没少给劳叔他们做饭,得到的反馈也还不错,并没有出现任何人员伤亡。 然而很快她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就被一场大雨从头淋到尾,萧楚楚看着面前有他五个脑袋大的锅一脸凝重。 “这个锅…”她托着下巴想了半天然后道“有小锅吗?” 林栖迟一脸奇怪的看着她,萧楚楚以为是自己表述的不清楚,于是她伸出双手比了个西瓜大小又问了一遍“有这么大的锅吗?” 林栖迟则是一副看白痴一样的表情看着萧楚楚“本王怎么知道。” 萧楚楚放下手翻了个白眼,得,眼前不就是个君子吗,自己可真是问对人了。 萧楚楚终于放弃了与林栖迟交流,在空旷的厨房里就开始翻箱倒柜起来,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铜锅啊… 林栖迟自己站了一会等了半天也不见萧楚楚理他,于是也就不再自讨没趣的摆架子了,他跟着满屋子乱窜的萧楚楚后面“你在找什么?” 萧楚楚头也不回,还是继续翻找着什么“锅。” 林栖迟满头雾水的问道“那灶台上不是有个锅吗?” 萧楚楚勐地一回头竟然直接撞到了林栖迟身上,这祖宗居然就一直跟在她后面一步没落,她无奈的扶了扶额“那个锅太大了我的祖宗,都能炖人了,要做火锅的话不能用那个锅。”然后绕开了林栖迟继续找着。 “火锅?那是何物?”林栖迟仍然亦步亦趋的跟着她不断发问,简直就是本行走的十万个为什么。 萧楚楚终于停下了脚步,她转头看向林栖迟“火锅就是一种吃的,有菜有肉还有汤完全符合那二傻子的要求,懂?” 林栖迟点了点头。 萧楚楚满意的笑了然后继续道“但是,你现在这样一直跟着我让我很烦,我要是很烦的话就会做不了火锅,做不了火锅的话你就等着外面的那二傻子哭吧。” 林栖迟的脸瞬间垮掉了,但是萧楚楚早就习惯了他的黑脸,她以为这是林栖迟又不高兴了而已就像从前吵架那样。 可是这次的林栖迟似乎不太对。 萧楚楚刚刚把手伸进柜子里摸到了铜锅边就突然听得一直站在中央冒充电线桿的林栖迟开口了“你可是对正泽有意?” 铜锅身上碰巧有一块豁口,不规则的形状有着尖锐的稜角,萧楚楚的手指一颤直接划在了豁口上,她吃痛的抽回手,白皙的指尖上缓缓的开了个小口,泊泊的鲜血从伤口内流出,指腹泛着涨疼,她嘆了口气无奈道“没有。” 她还是能够分清前世与今生的,不管怎么相像的两个人也都是两个人,再像他,也不会是他。 林栖迟听到她的回答震惊的抬起了头,虽然面上并没有什么太激动的表情,可是眼角眉梢都染上了喜意。 “当真?”林栖迟还是有些不确定。 “当真。”萧楚楚在袖中摸了摸,想要摸出手绢来包扎一下,可是却想起来自己的手绢好像已经被林栖迟扔了。 然而始作俑者却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在这纠结自己说没说谎的问题。 林栖迟此刻就像个心智不成熟的孩童般,没有了察言观色,也没有了心细如髮,所以他并没有在意萧楚楚单手端锅的姿势有什么不妥,还是自顾自的垂着眼帘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萧楚楚满头大汗的单手端着锅,咬着满口银牙骂不出来一个字,只能不停的翻着白眼发泄不满,终于林栖迟注意到了她异常的动作,连忙上前接过了铜锅关切的问“怎么了?眼睛不舒服吗?” 第41页 萧楚楚真心要给林栖迟跪了,说好的满腹经纶,才富五车呢?有没有哪个好心人能把面前的这个大傻子拖走啊?!!! “我求您了王爷,您少说几句话吧,虽然您可能是觉着没什么,但是到我这基本上都是一招致命的绝杀了,这么会功夫我都死了四五回了,你行行好让我喘口气行吗?”萧楚楚双手合十恳求道。 林栖迟却被萧楚楚染了血的指尖吓得脸色一变,他把铜锅摔在桌上,一把抓过萧楚楚的手“这是怎么弄得?” 萧楚楚心疼的看了一眼差点散了架的铜锅“刚才不小心划得。” 林栖迟盯着还在不停流血的指尖皱起了眉头,那架势好像划得是他的手一样“不行。”林栖迟握住了萧楚楚的手拉着她就往门外走去“本王去叫大夫,那铜锅太不干净了。” 萧楚楚小小的手被完完全全的包裹在林栖迟的手掌之中,也许是指尖的涨疼会传染,现在萧楚楚的脸也涨的发疼,她伸出另一只手抓住了林栖迟的手掌“不,不用,我有药!”话刚说完,她便好像生怕林栖迟后悔一样从衣服里掏出了王叔送给她的那瓶去血化瘀的药膏。 林栖迟伸手拿过了那药,打开塞子置于鼻下轻轻嗅着“雄土鳖四钱,胆南星五钱,血竭五钱,没药八钱,净辱香一两,的确有着止血功效。”他确认了有用后才放心的抬起萧楚楚的手指轻柔的擦着。 萧楚楚先是被林栖迟老中医样的报药方惊到了,然后又是被林栖迟拿起药膏来为她上药的动作吓得毛骨悚然,她慌张着就要把手从林栖迟手里抽回来“我自己来就行了。” “别动。”林栖迟抬眼看了萧楚楚一眼,琉璃色的瞳孔里竟然写满了关切之意,“本王怕你控制不好用量,所以你还是老老实实的不要乱动。” 萧楚楚终于止住了挣扎的动作,愣愣的看着林栖迟长长的睫毛出神,她记得自己当初似乎是问过雅儒林栖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的,当时雅儒的回答是让她自己观察,她以为雅儒一定是概括不明白林栖迟才会让她自己观察的,但是现在她却理解雅儒了。 林栖迟这个人,一言以蔽之,是绝对蔽不完的。 他太复杂,说是复杂其实通俗点说就是活的拧巴,明明身居高位却不谋政事,各种歪门邪道倒是精通,本质也有着幼稚的一面,可在外人面前又是一副老谋深算的神棍样,在学术方面则是完全放飞自我,哪怕被人当做糙包也是丝毫不恼,就好比现在吧,明明每天都会与自己吵得天昏地暗的人,现在却是在动作轻柔的为她上着药,而且居然还会吹她的伤口? 萧楚楚的寒毛从脚心立到了脑瓜顶,这突如其来的温柔还真是让她有些难以招架。 林栖迟终于放开了她的手,抬起眼开口道“你的手怎么还是这么凉?本王,”林栖迟顿了顿,然后又继续道“承宇不是给你送了驱寒的药了吗?” 萧楚楚无奈的一声嘆息“王爷你别装了,承宇大哥都告诉我了,那药是你让他送的。” 林栖迟面色一红,抵唇轻咳一声,顾左右而言他。 萧楚楚活动活动手指,觉得应该没什么大碍,便要开始调制她的火锅底料了。 林栖迟见她重新挽起了袖子便疑惑道“你要干什么?” “做菜啊,不然你真的想让二傻子大闹宴会?”萧楚楚手里掂着一把菜刀看着他。 林栖迟闪身上前夺过了菜刀“不可,你手上还有伤。” 萧楚楚尝试了半天还是没能从林栖迟手里夺回来菜刀,于是愤怒的一拍桌子“我不做谁做?你做吗?” “手!”林栖迟被萧楚楚拍桌子的动作吓得心惊肉跳。 萧楚楚挥了挥手“没事,我用的是左手。” 林栖迟这才松了一口气,可手里的菜刀还是没松开。 萧楚楚被林栖迟气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无所谓的拍拍手“那我们就这样耗着,反正二傻子到时候拆的又不是我房子。” 她朝林栖迟伸出了手“不想被拆房子的话就把菜刀给我,我给你一个未来。” 林栖迟还是没有动作。 萧楚楚实在是憋闷的发慌,索性盘起腿来不去看他,人非要死他也不能拦着,随他去吧。 “咳咳,”林栖迟干咳了几声“那个,火锅怎么做?” 萧楚楚睁开了眼睛。 “就让,”林栖迟咬了咬牙“本王一试。” ☆、你有洁癖? 要不是现在科技水平不发达,萧楚楚都想拿dv把林栖迟洗手做火锅的样子拍下来了,萧楚楚指挥,林栖迟实施,如同传说中的指哪儿打哪儿一般默契十足,全过程可以称得上是行云流水,两个人,不,一个人愣是做出了专业火锅料理的水平,又一次的充分展现了小王爷样样精通的优秀本领,唯一遗憾的就是小王爷的心情似乎不太美丽,黑着一张脸贯穿全场。 风流无铸的小王爷不但生的俊美不凡就连挽起袖子做菜也是极尽优雅,如果可以忽视掉他如丧考妣一样的面部表情的话,那就可以称得上是一副美男做羹图了。 一旁端着盘子的萧楚楚在心里感慨着。 “可以了么?”林栖迟低声开口,案板上放置的整块羊肉已经被他切得齐整纤薄,一片一片叠在一起排了一条长队,有肥有瘦,让人看着就垂涎欲滴。 “可以,可以”,萧楚楚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简直就是专业级别的。”她把盘子抵在案边,从筷笼里抽出了根骨筷顺着木案一滑,所有的羊肉便全都听话的移到盘子里了。 “王爷你还真有做菜的天赋,这刀工简直了…”萧楚楚拿着抹布擦着案板,边擦边夸着林栖迟,可是她说了半天,在她身后的林栖迟还是没有回应。 “王爷?”萧楚楚转过头去,看见林栖迟还是手拿着菜刀,傻站着,整个人似乎都不在状态。 “王爷!”萧楚楚提高了音量,这是又怎么了? “铛。”林栖迟手中的菜刀突然落了地,吓得萧楚楚蹦起老高。 “这是刀!刀!能切肉的!你这是要给我截肢还是怎么着?!”萧楚楚向后退了三步。 她抬眼望向林栖迟皱了皱眉,这怎么切个肉还把人切疯了?不过很快她紧皱的眉毛就松开了“你怎么了?!” “本王,怎么了…”林栖迟还是呈现一种灵魂出窍的状态,整个人以一种规则的频率抖动着。 萧楚楚双手抓住林栖迟的手“你哭了?” 手里一片滑腻,哎,他刚切完肉…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了。 刚才的那一眼,她明明在林栖迟的眼里看见了泪花! “别碰!”林栖迟一把抽出了自己的手,他五指全部张开,十分焦急的在厨房里走来走去,嘴里还在念念有词着,不明所以的萧楚楚还以为林栖迟被死去的羊羔上身了,慌乱之中就捡起了地上的菜刀,握在手里,瞪大了一双眼盯着林栖迟的一举一动。 第42页 好好的孩子怎么说疯就疯? 终于,林栖迟停下了画圈的脚步,他空洞的眼中似乎重新找到了希望,迸发出了光彩,他如饿虎扑食一般的沖了出去,速度快的有如离弦的箭,直接扑到了水池之上… 然后萧楚楚便被林栖迟仿佛要褪去一层皮般粗暴的洗手方式震惊了。 她手里拿着菜刀,躲在灶台的角落处满脸惊恐的看着林栖迟刷墙一样洗手动作,林栖迟…有洁癖? 而且看这架势好像还不轻。 她本来想先观察一下的,但是当她看见林栖迟直接从火炉上的大锅里舀了一碗直冒烟的热水就要往自己手上浇的时候便觉得不管似乎不行了。 “别褪皮嘿!”萧楚楚一个箭步冲上前拉回了还在伸手等着热水浇灌的林栖迟。 热水倾泻而下,尽数洒在地上,浇出了一个小型蘑菇云。 萧楚楚后怕的咽了咽口水“你这手是不想要了?!”她一把拉过林栖迟的手,本来白皙修长的手指已经被他搓揉红肿,有几处甚至已经渗出了血丝“赖我赖我,我真不该让您受这个罪。” 她将林栖迟的手握在手里,觉得今晚的林栖迟绝对是不正常,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哪都透着诡异。 这要是被林亲王知道了自己不仅让他的儿子做饭而且还把他儿子激犯病了,她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掉的啊。 林栖迟现在还沉浸在手上黏腻的感觉中无法自拔,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萧楚楚紧握他的手,然后长嘆了口气“让你处理就不脏了么?况且你手上还有伤不是么?” “我要感动哭了…”萧楚楚松开了林栖迟的手,抹了抹眼角。 林栖迟见她这副模样只是嘆了口气,甩了甩手“走吧。” 饿的前胸贴后背的二傻子望见金光闪闪香气四溢的火锅铜炉时便直接鲤鱼打挺坐起来了,他伸长脖子使劲的闻了闻“这是何物?好香啊。” 萧楚楚将铜锅放在李宝顶面前的案上,弯下腰来毕恭毕敬道“回李公子,此物为火锅,是奴婢那边的家乡菜,奴婢见识短浅,思来想去只能想出这道家乡菜来完成李公子许下的所有要求,还望公子莫要嫌弃。” 萧楚楚心里想的却是你敢嫌弃一个试试,信不信老子拿火锅汤给你褪皮? 李宝顶果然眸中一亮,他啧啧嘴道“这东西要怎么吃?本公子有些迫不及待了。” 萧楚楚微微颔首“是,奴婢这就为您夹菜。”她从案上执起银筷夹了两片薄如蝉翼的肉卷便探进了高汤之中,几近透明的肉片很快就变了颜色,肉香弥散开来,不知不觉间李宝顶的周围已经围满了人。 萧楚楚将肉片置于早已调好的蘸料碟中“公子,可以吃了。” 李宝顶立刻拿起筷子也不去管烫不烫,直接一筷子塞到了嘴里,萧楚楚看他这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的吃法只觉得一阵阵心疼。 可惜了。 这可是林栖迟拿命换来的羊肉,怎么就便宜了这个二傻子了呢。 一口入肚,李宝顶震惊的无以復加,他也无暇评论一番了,只是从案上拿起盘子把里面的羊肉一股脑的倒了进去,将头髮松松扎成了个朝天揪就开始大吃特吃起来,这回真成了个朝天椒了。 萧楚楚这才松了一口气,显然,这场风波总算是平息了。 看来自己也不是毫无用处,也得亏了自己那点贫瘠的现代知识,不然兴许她就真的只能看葫芦娃大战林栖迟的戏码了。 想到这里她才反应过来林栖迟似乎又不见了踪影,她左顾右盼的寻找了一番,看见的只是一个个高贵优雅的翩翩公子,但是就是没有最高贵的那个。 她穿过被火锅香气迷得神魂颠倒的人群,四处搜寻着那个靛蓝色的身影,慌乱之中不知是谁搡了她一把,让她直接把左脚迈到了右脚之上,直奔着大地母亲去了。 我谢谢您大爷的。 预想之中的疼痛没有到来,萧楚楚只觉衣袖一紧,终于找回了失去的平衡“谢…” 第二个谢字还没说出口,萧楚楚就愣住了。 魏正泽松开了还拉着萧楚楚衣袖的手,笑了笑“不用谢。” 萧楚楚觉得自己这时候是不是应该行个礼就走啊,还是再谢一遍? 正考虑着呢,魏正泽便先开口了 “那个火锅,是你做的吗?”他顿了顿,然后继续道“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萧楚楚大言不惭的点点头“是奴婢做的。” 虽然只是指挥而已。 “你的厨艺似乎很好?”魏正泽似乎对萧楚楚的厨艺有了兴趣。 萧楚楚微微垂下了头“奴婢只会做一些最基础的吃食而已。” “哦,这样啊”空气又一次变的寂静。 “那奴婢…” “我们是不是见过?”魏正泽迟疑的开口,带着些犹豫和不确定。 “就告辞…” 后半句没说出来,她愣愣的看着魏正泽那张熟悉的脸,前尘旧事朝她汹涌而来。 魏正泽见萧楚楚不回答只是盯着他出神还以为萧楚楚是被他吓到了 “你别紧张…我只是觉得你很像我的一个故友,但是仔细想来,她又是不会出现在这里的,所以…我可能是认错人了吧。”他虽然这样说,可是望向萧楚楚的目光中却是明亮如星。 萧楚楚还是看着他。 轻轻的唿吸着,面庞白的像雪。 她才刚刚分清现在与过去,分清真实与回忆,可是魏正泽为什么又要往刚刚才平静几分的湖水中投石子? 而且哪怕是米粒大的石子,都足以在自己的心中掀起万丈波涛… 萧楚楚缓缓吐出肺中浊气,然后轻扯嘴角道“不,奴婢并不认得少将军。”她尽可能的挺直了自己的背嵴,想让自己看起来更自然一点。 魏正泽眸中的光芒熄灭了 “那便是我认错人了罢,毕竟我的那个故友也已经有十年之久未曾见过了。” 他朝萧楚楚拱手道“如有冒犯还请姑娘莫要介怀。” 萧楚楚连连摆手“少将军不要折煞奴婢了,能成为少将军的故友那是奴婢想都不敢想的,”她摸了摸鼻尖,又补充道“奴婢,哪有那个福气啊。” 魏正泽含笑道“我觉得你倒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若是与你成了朋友想来也会很有趣。” 萧楚楚刚要客气的回两句就听得后院传来秋夕破了音的大喊,她抬头无奈的看着今夜分外圆的月亮。 今儿这都是怎么了?这中秋节怕是过不去了。 ☆、你酒品好差呀 “楚楚!你快过来!”秋夕还在大声喊着,尖细的嗓音穿透力极强,从萧楚楚右耳朵钻到左耳朵给她带来了阵阵战慄。 “哎,来嘞。”萧楚楚扯着脖子回了一嗓子,魔性程度跟秋夕的也别无二致。 萧楚楚刚喊完就擦了一把额上的汗,都说一个女人等于三百只鸭子,估计自己再过一段时间就要青出于蓝胜于蓝了,一浪更比一浪强。 第43页 “少将军,奴婢就先告辞了。”萧楚楚略有些尴尬。 “恩,你快去吧。”魏正泽点了点头“有机会再聊。” “多谢少将军。” 萧楚楚行了礼后又遵循礼数的面对着魏正泽向后退了几步,据雅儒先生说刚行完礼就用屁股对着主子是极其不敬的,但是萧楚楚还是不明白退这几步有什么用,到了最后不还是得用屁股对着,这不就是死刑与死缓的区别吗。 她退了三步之后便甩头一熘烟跑了,长长的髮丝飘荡在夜风中,再配上跟按了快进一样的速度竟然透出了点大义凛然的意思。 魏正泽站在原地看着那个清瘦娇小的身影嗖嗖的拐进了后院,脑海里突然就浮现出了一句“虽乘奔御风不以疾也”明明早就迫不及待的要走了,还非要强撑着做完一套礼仪,他笑了笑,觉得自己大概是桃花酿喝的有些多了,要不然自己怎么会将这样有趣的一个人和记忆里那个连说话都很少的故友弄混淆。 如练月华倾泻而下,尽数洒在他身上,东院内传来众人推杯换盏的声音,还夹杂着几个吟诗作对的文人骚客在那对酒当歌,魏正泽吹了一会冷风之后还是转身去了人声鼎沸的宴会场,他依稀记得自己似乎还有半杯桃花酿尚未饮完,正好就着这半杯继续研究一下火锅究竟为何物。 此时天色已经暗透了,没有悬挂灯笼的地方黑的跟泼了墨似的,这东院又是极其偏僻,萧楚楚来到这后只来这儿一次,还是遛弯的时候走神才闯到这来的,东院没有什么东西,种了几株夹竹桃,还有些不知名的小花,红的白的都有一簇一簇的堆在一起,剩下的就是各种各样或高或矮的树了,萧楚楚刚一脚踏进东院门就被其中一棵树下的黑影拉了过去, “你怎么才来呀?”秋夕拉着她直跺脚。 “我的姐姐,你差点没吓死我”萧楚楚缓了半天“我还以为我撞鬼了呢。” “是,今天的确都撞鬼了”秋夕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 “哦,那撞得是什么鬼?死鬼还是色鬼?”萧楚楚说“你是叫我来抓鬼的吗?” 秋夕拍了她脑袋一下“别贫了,王爷找你。” “你总打脑袋,都快打傻了”萧楚楚揉了揉头“正好,我还找他呢。” 秋夕拉着她边走边说“我告诉你,一会你要是进屋了,不管看到了什么场景都不要吃惊” 萧楚楚在她后面像个风筝,只要秋夕一松手她立马就能顺着北风飘出二里地去,脚都被秋夕拉的离地了“进屋?吃惊?你不是说王爷要见我吗,难道还有其他的事?” “你别问了,一会就知道了,记住我说的话就行。”秋夕说。 萧楚楚后来就没再出声了,不是不想出声,而是出不来声,东跑西颠的折腾了一天,现在又在大晚上的被人拽着满院子乱跑,冷风唿唿的就往脖领里灌,她要是微微张点嘴,风就能顺着fèng进去冻牙,她要是总说话秋夕也得不断的回覆她,两个人都没好,她抖了几下,还是牢牢的闭上了嘴。 秋夕终于在一片竹林之中停下了,萧楚楚从不知道在东院深处居然还会有一个只能容一人通过的暗道,其实也不是暗道,从外面看起来就是一个裂了的墙fèng,顺着墙fèng进去就成了暗道,出来了就是这片竹林。 萧楚楚被这神奇的打开方式震惊了,她望着眼前的这一片竹林感嘆道“这还属于安国府的统领范围么?” 秋夕看了她一眼“还是的,你放心,你顺着竹林走到头就会看见一个茅糙屋,我想你也不用敲门了,直接进去就行。” 萧楚楚感觉有点不对劲“秋夕姐你不进去么?” 秋夕摇摇头“我不进去,我就是负责把你叫过来的。”她拍了拍萧楚楚的肩一脸的欲言又止“辛苦了” 留下这样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后秋夕就直接转身毫无留恋的跑走了,诺大的竹林里,只留下萧楚楚一个人在冷风中凌乱着。 她抬手搓了把脸,深唿吸了一口气后还是挪动步伐走进了传说中的竹林深处,顺着小路走过去萧楚楚才发现其实这片竹林也没多大,就是竹子长得密集,一眼望去看不到边,才会给她造成了那种视觉误差,走了几十步,前面果然出现了一个茅糙屋,跟萧家的马圈差不多,但是档次绝对能差出去四个星来,萧楚楚站在门前眯着眼看了半天,想起了秋夕说的“不用敲门” 抬手就推开了门。 屋子内很整洁,只有一张木案,一个太师椅,还有一个林栖迟。 萧楚楚回手关上了门“王爷您怎么跑到这来了?” 林栖迟端坐在太师椅上看着她不说话。 “怎么了?找我有什么事?”萧楚楚看了一眼这房间,发现根本没有多余的凳子,她嘆了口气“您这是到这来忆苦思甜的?这屋子里的家具也太不齐全了” 林栖迟依然不说话。 萧楚楚也不说话了,就站在林栖迟面前也看着他。 两人大眼瞪小眼瞪了一会,林栖迟终于发出了些声响,他闭上眼睛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本王喝酒了。” 萧楚楚点点头“看出来了,脸色很喜庆。” “不是我自己要喝的,他们换了我的茶。” “……” “我平时只喝自己酿的桃花酿的,可是他们却给我换成了最烈的金玉醉。” 林栖迟揉了揉太阳穴,抬眼看着萧楚楚笑了“我好像喝醉了。” 萧楚楚上前走了几步“喝醉了就喝醉…” “呗……” 萧楚楚的脚步停住了,她指了指林栖迟突然抬起来架在木案上的长腿“坐如钟呢?” 林栖迟一拍桌子“我不做钟了!”他将另一条腿也架到桌上,挑眉看着萧楚楚“太累!” “你这是耍酒疯?”萧楚楚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林栖迟脚蹬着木案,向后栽倒,整个人都瘫在了椅子上,然后朝萧楚楚点了点头“对!”喊的那叫一个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萧楚楚似乎开始明白了秋夕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并且继严重洁癖之后又对林栖迟多了个酒品不佳的认识, 她一脸无奈的看着林栖迟跟一滩烂泥一样瘫在太师椅里“那我这就带您回房休息?” “不回去。”林栖迟大手一挥,直接驳回。 “那奴婢就先回去了,王爷您自己玩的开心。”萧楚楚说完就要走。 “你走一个试试 !”林栖迟在她后面大声喊着。 萧楚楚立刻十分没骨气的停下了脚步,她嘆了口气无奈的回头“那王爷希望奴婢怎么样呢?” 林栖迟直起了身子,将左腿压在了右腿之上“可会唱曲?” “唱曲?”萧楚楚重复了一遍,反应了半天才明白就是唱歌,她摇头“奴婢不会。” 第44页 林栖迟又拍了桌子“不行!你不准不会!” 萧楚楚终于抬手揉了眉心,她真没想到林栖迟喝醉了之后居然是这样一幅光景,平日里看着挺正常的人,怎么现在就成了个臭无赖了呢? 她闭着眼睛缓了半天,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直接一抬手拍了桌子 “不会!” 当然,她这一声吼里也没有包含多少愤怒的成分,她只是单纯的想要表示一下自己的不满,顺便帮助一下已经失了神志的林栖迟清醒清醒。 空气突然安静。 林栖迟的双腿还是架在木案上没有收回,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还是瞪着个眼睛看着萧楚楚。 不过这林栖迟长得还真是好看,就连生气的样子都好看,哪怕喝多了脸红的像猴也好看。 萧楚楚在心里感嘆着。 场面又一次陷入了大眼瞪小眼之谁先动了谁就是王八的尴尬局势,萧楚楚板着脸不说话,林栖迟也是瞪着眼生气。 正当萧楚楚打算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林栖迟突然动了,萧楚楚立刻警惕的退后一步做了个防御的姿势。 林栖迟现在是醉酒状态,而自己是他的下人,他的下人刚刚朝他拍了桌子并且骂了他,综上所述,林栖迟暴走的可能性估计会有八成。 可是,林栖迟只是伸手抓住了她的衣袖,死死的,萧楚楚挣都挣不开“王爷您冷静…” 小混混秒变乖婢女,就差哭天抹泪的跪地求饶了。 “你不会唱曲…”林栖迟低下了头,放开了她的袖子转而轻轻的拉住了萧楚楚的衣角,他抬起头看着萧楚楚“那我唱给你听好不好…” ☆、一起来唱曲儿 每一个人生来就带着许多面具,随着年龄的增长,一张一张的戴上,时间越久,面具就会越逼真,直到最后自己都分不清那一面才是真实。 也许是为了让行为脱离理智的控制,让人类露出最真实的内里,人们发明了酒精。 效用如同照妖镜一般,只要微醺之后,理智便会消失无影,流露出的只是满满的快要溢出来的真实与炽热。 虽然林栖迟是个身份显赫的王爷,但他也是个凡人,而且还是个酒量奇差的,所以在王爷与酒精的抗争中,金玉醉是稳操胜券的。 萧楚楚面对着已经被金玉醉折磨的已经失了神志的林小王爷皱了半天眉,在心里哀嘆了今天可真是诸事不顺,出门忘看黄历…之类,然后终于缓慢的…扬起了嘴角。 萧楚楚抬起手轻轻的放在林栖迟头顶“好啊,你可要好好唱哦。”手下发力便是一顿勐揉。 林栖迟也真的是喝醉了,萧楚楚如此不要命的对他,他也丝毫不恼,顶个鸡窝头红着眼睛一动不动的任萧楚楚折磨,望着萧楚楚的眼神里还多了些小心翼翼的讨好。 “那…你有想要听的吗?”林栖迟怯怯地说。 萧楚楚揉了一会后终于心满意足的收回了手,她根本无暇考虑为何林栖迟说耍酒疯就耍酒疯,说傻就傻,满脑袋只想着抓紧机会能折磨他多久就折磨多久,她等这一天已经等的太久了,朝思夜想的,都快想痴心了。 萧楚楚又弹了下林栖迟的脑门,没怎么用劲“什么都好。” 林栖迟揉着脑门点头,他垂着眼想了一会 “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林栖迟婉转开口,娓娓动听,本是低沉的男音唱起女儿声来居然也是毫不违和,萧楚楚先是惊了惊,然后便斜靠在木案上垂着头静静的听着。 “原来奼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残垣,良辰美景奈何天…”林栖迟显然是沉醉其中了,他站起身来,抬手便挽了腕花,眼波流转之间竟倒是真像那台上的旦角一般风姿卓越。 萧楚楚默默的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她突然间发现,林栖迟演奏的乐曲也好,还是他现在所唱的曲子也好,都是向外透着悲伤。 不是那种显露在外让人见者伤心闻者落泪的悲伤,而是淡淡的,仿佛藏在乐曲中,只会随着音调起伏,然后又迅速消失,甚至是根本不会被外人所发现的。 萧楚楚换了个姿势站在案旁,将重心从已经麻木了的左腿移到了右腿上,她想,也不知道那些夸林栖迟抚琴奏笛手艺天下无双的人中又有几个听出了他曲中的悲伤?当然,也有可能是她自己想多了。 萧楚楚笑了笑,出身高贵,父严母慈,又富甲一方的林小王爷来的哪门子悲伤? “那牡丹虽好,他春归怎占得先…”声音戛然而止,萧楚楚疑惑的抬起头,还在萧楚楚面前低吟浅唱着的林栖迟缓缓倒地。 一直平缓跳动着的心脏,倏然漏了几拍。 晚宴已经接近了尾声,总宾客陆续告辞,临走之前又感慨一下今年的林氏晚宴终于不再是清汤寡水的了,那名叫火锅之物就好吃的打紧尔尔,碧云秋夕等人低着头认真的打扫着会场,林亲王与安夫人早已回了寝房,转眼之间,方才还人声鼎沸的庭院又恢復到了原来的寂静无声,劳累了一天的僕人们早已没了大声说话的力气,空气里环绕着的只有深夜的风声,以及匆匆的脚步声,偶尔才会有几个僕人低声交谈一下东西是否收拾妥当了。 今年的晚宴应该是有史以来散场时间最晚的了,虽然中间发生了些小插曲,出了李宝顶那档子事,但也无伤大雅,至少凭着碧云的观察,今晚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心满意足,十分满意的。 仔细想想今天的事也要多亏楚楚,要不是她,那个李宝顶兴许真的能掀翻了天。 想到这碧云才发现从萧楚楚上完火锅之后自己似乎就一直没有见过她的身影“楚楚呢?”碧云转头问向正在一旁扫着地的秋夕。 秋夕眼也不抬,只是抿着嘴偷笑,扫地动作慢条斯理,不紧不慢的。 碧云见她这幅机灵样子,心中一下便瞭然了,她也不再追问,安静的干着自己手头上的活。 秋夕等了半天却还没等到碧云的追问,红着脸咬了嘴唇,拿着扫帚直跺脚“碧云姐你怎么不问啦?” 碧云看着她这幅心里藏不住事的急样子只觉得好笑,她摇头,莞尔道“不问。” 秋夕的脸又急红了几分,她将扫帚拄了地气鼓鼓道“碧云姐真坏,明知道我是个憋不住话的性子还故意折磨我”她加大力气扫了几下地终于一股脑的交代清楚了“楚楚被王爷叫到渌水居去了。” “渌水居?”碧云有些惊讶“王爷怎么又去那了?”她顿了顿突然提高了音量“什么?” 碧云看了看周围还好大家还在忙着自己的事并没有人注意到她刚才的那声叫喊 “你说王爷把楚楚叫到渌水居去了?”她又恢復到了原来的声音。 秋夕频频点头“没错,我在上菜的时候路过东院居然碰到了王爷,然后他就叫我带楚楚去渌水居…” 碧云还是有些不解,她想了一会道“王爷…可是饮酒了?” “恩…”秋夕摸着脑袋努力的回忆着“哦,对!王爷的身上的确是有些酒气!”秋夕一拍手终于记起来了。 第45页 “那后来呢?”碧云问道。 “后来,”秋夕又开始一下一下的扫着地“后来王爷就走了呀,当时我刚好看到楚楚正在跟别人交谈,我就直接喊她来东院,带她到渌水居入口后我就回来了。” 碧云没有说话。 秋夕扫着扫着地便神神秘秘的凑近碧云“碧云姐,你说…王爷是不是对楚楚…” “咳。”碧云一声轻咳“知道楚楚没事我就放心了,秋夕你动作快点不要磨蹭。”说完,碧云便到一旁埋头干活去了。 秋夕又是一撇嘴“哼,总把我当小孩,什么事都不跟我说。” 路过的陈锋正好听到了秋夕的抱怨,十分不善解人意的来了一句“那不是把你当小孩,那是把你当傻子。”然后在秋夕抡扫帚之前光速遁走,只剩受了各方打击的秋夕愤怒的直摔扫帚。 萧楚楚蹲在地上正对着趴在木案上的林栖迟发呆。 胸膛里的心脏还在疯狂的跳动着,她深深的唿出了一口气,脸色惨白。 当林栖迟倒在她面前的那一瞬间,她僵住了,头脑空白的感觉持续到她将林栖迟从地上扶到太师椅上后,她才觉得自己死机的大脑又开始了运转。 她从来到南楚朝后,活的贪生怕死又战战兢兢,虽然揭竿而起的反抗也不是没有,但更多时候都是夹着尾巴装孙子,每迈出的一步都是如履薄冰,生怕一个不对自己再次见马克思去,每一天都是害怕这个,害怕那个,病情要是严重了,隔壁马大哥打个喷嚏都能吓得她抖三抖。 但这些只能算是惊恐,算不上害怕。 其实她觉得自己还算是有点志气的,就当时萧锦茵奔着要她命去的打法,她也没说害怕过一点,反倒是越战越勇,大不了重新做人,那种从心底缓缓渗透到四肢脉络,连身体都会微微颤抖着的害怕,他上辈子下辈子加起来只经歷过两次。 掰着手指头就能数清,一次是他还是白富裕的时候劳叔知道了他的性取向,还有一次是他到南楚之后得知王叔被萧锦茵打死。 萧楚楚蹲的腿有些麻了,她慢慢的跪在地上,将头抵在木案边上,轻轻的唿吸着,听着林栖迟舒缓的唿吸声。 她想,他刚刚似乎经歷了第三次。 她很清楚地知道林栖迟只是醉了,昏睡是一个人醉酒之后最正常不过的反映,根本就不会有任何事,但她的双手还是冷得像冰。 她尝试过扶林栖迟回府,可是萧楚楚的这具小身体让她扶着林栖迟的每一步都走得颤颤巍巍,还未走出竹林,林栖迟已经险些栽地四次了,次次都是萧楚楚扯着他胳膊拉回来的,估计再来个两次林栖迟的胳膊基本上也就被卸下去了。 萧楚楚只能又将他拖回茅屋,至少这样还能保证林栖迟醒酒之时发现自己还是完好的,萧楚楚又想跑回府内搬救兵,但想起方才秋夕只是送她到了竹林口便不再前行的举动,又觉得这个地方兴许是没有林栖迟应允便不能进的幽地,要是自己带人进来了这祖宗醒过来后保不准就会发脾气。 思前想后的,萧楚楚还是选择了安静的守在林栖迟旁边等他醒来。 林栖迟睡得还算安稳,平日里总是瞪着萧楚楚的眼睛现在则是紧紧地闭着,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投出一小片扇形的阴影,白皙的面孔因为醉酒而微微泛着红,淡粉色的嘴唇轻抿着,虽然没有笑意,但也不严肃。 萧楚楚趴在案上轻轻的笑了,睡着的林栖迟,可真的是不多见,平日里见惯了他吹胡瞪眼的样子,如今一见到他这么温柔安静的一面,自己还真是有些不大适应。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萧楚楚柔声开口,虽然不如林栖迟的柔情婉转,倒也韵味十足“那牡丹虽好…它春归怎占得先…” 一只带着些薄茧的手缓缓抬起…在半空中停顿了半天最后还是握住了林栖迟垂在身旁的左手。 ☆、尘封的过往 月上柳梢,碎星闪耀,萧楚楚仍然未归。 秋夕躺在床上若有所思,她今晚多次提出要去渌水居接萧楚楚回来的要求,但碧云姐却不断的示意她稍安勿躁,不要惊慌,而且碧云姐的神色举动皆是与平常无异,眉宇间丝毫没有忧虑之色,偶尔还会意味深长的笑笑,吓得秋夕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可秋夕还是觉得今晚的事怎么想都透着诡异,王爷一向不胜酒力,故极少饮酒,偶尔饮酒也只饮自己所酿造的桃花酿,桃花酿味甘清慡却极难醉人,王爷要是真的是喝桃花酿喝到有了醉意的话,粗略算来的话则需要饮下一土缸的量… 秋夕翻了个身,侧卧在床榻上继续研究着,其实最诡异的还是王爷居然会让萧楚楚进了渌水居… 想到这她不禁又嘆了一口气。 “莫要担心。”躺在一旁的碧云柔声说道。 秋夕往碧云身边蹭了蹭“也不知道楚楚现在怎么样了。” 碧云莞尔一笑,抬手将被子拉起盖住秋夕□□在外的手臂“放心吧,楚楚不会有事的”她披了外衣起身便要去熄灭豆大的烛火“天色不早了,早点睡吧。” 秋夕趴在被窝里睁着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碧云看“碧云姐,你说,王爷怎么就准了楚楚进渌水居了呢?” 碧云俯身吹灭烛火的动作一顿,烛火摇曳后转瞬熄灭,屋内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月光从窗棂倾泻进来,撒了一地纯白。 “可能,楚楚对于王爷来说是不一样的吧…” 夜色愈浓,蝉鸣声声,秋夕终于带着满肚子的疑问昏昏沉沉的睡着了,黑暗中的碧云眼睫动了动,然后缓缓睁开,望着已然有了平稳唿吸的秋夕弯了眉眼,无声的笑笑,而后也沉沉入睡,而身处于渌水居的萧楚楚与林栖迟在度过了异常精彩的一天后也早已入了梦乡。 忙碌的生活之中,如若能有一夜好梦,便也算恩赐。 当第一缕阳光撕裂黑暗的瞬间,昏睡了一夜的林栖迟终于悠悠醒来。 他从案上直起身来,只觉浑身上下哪都泛着痛,在疼痛的各个部位之中又以头部首当其冲,其胀痛滋味根本是难以用语言形容,宛如脑海里装了个上下翻搅的利刃,脑里则是一团浆煳,他揉着太阳穴,沉重的唿出一口浊气,嗓中也是干渴的快要冒了烟,他喑哑出声“给本王倒杯水。” 等待片刻,四周除了细碎的几声鸟鸣声外却无人应答,林栖迟睁开双眼,一片熟悉又陌生的灰白略有些突兀的撞进他的眼帘,他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的醉意应该是尚未完全消弭。 既然自己已然身在渌水居,又何来的端茶递水之人? 他捏着眉心,强压下头内的不适感 ,余光一瞥,却正好望见了自己身上的纯白里衣,昨夜赴宴时的靛青长衫却是早已不知所踪。 衣服呢? 林栖迟刚站起身来脑中便是一阵翻江倒海,眼前也炸开了一片灿烂金花,他双手把住案边,闭眼缓了缓,这才重新找回了分辨事物的能力。 “回去就把给本王偷换酒的二人枭首了。” 第46页 渌水居被他修葺的极其简单,其中摆设可以说是一览无余尽收眼底,如若是目光所及之处皆没有外衫踪影的话,那就多半是丢在外面了。 林栖迟觉得自己的头又痛了几分。 果真饮酒误事,自己这个糙包王爷的形象怕是更要深入人心几分了。 林栖迟从案前离开,刚行进了两步脚步便顿住了。 在案台面前的地面上赫然匍匐着一个靛青色的长条状不明生物,瘦瘦一条,紧贴着案台,极难发现。 林栖迟皱着眉头看了半天,然后蹲下身来,面无表情的抬手,便扯开了那不明生物的外皮。 在林栖迟走失的外袍下,萧楚楚闭着眼睡的正香。 林栖迟也不去吵她,蹲着看了萧楚楚一会后便将外衫穿好,重新又坐回了木椅之上,怔怔的望着正对着案台的窗棂出神。 他才看了没多久,萧楚楚便打着哈欠起来了。 “早啊。”萧楚楚头顶着个摇摇欲坠的髮髻,迷迷煳煳的跟林栖迟打招唿。 “你怎么会在这?”林栖迟似乎并没有记起来昨夜的事“还有,”林栖迟指了指自己的衣服“本王的外衫为何会在你身上?” 萧楚楚活动着手臂,丝毫没有对林栖迟提出的疑问表示惊讶“是你叫我来的,至于外衫吗,”萧楚楚打了个哆嗦“睡地上凉啊。” “咦,你不是有洁癖吗,这衣服我可是在地上盖了一个晚上啊。”她看着林栖迟穿戴齐整的样子震惊道。 林栖迟有些无奈“不然呢?难道真的要本王只着里衣大摇大摆的走出去?” 萧楚楚耸了耸肩“反正王爷您在外也是玩世不恭的浪荡样,只着里衣又算得了什么呢?” 林栖迟盯着萧楚楚一动不动,琉璃色的瞳孔在阳光下泛着光芒。 “好好好,我错了。”萧楚楚马上认怂道歉。 林栖迟以手抵额思索了半天终于幽幽开口道“本王记起来了,的确是本王叫你来的这里。” 萧楚楚点头如捣蒜。 “呵。”林栖迟突然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 “怎,怎么?”萧楚楚没由得感到了慌张。 林栖迟抬眼看他,眼里染上了笑意“本王问你,昨夜本王都与你说了些什么?” 萧楚楚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的不知所措,他嗫嚅着“没说什么。” 但林栖迟显然是不信的,他弯了眉眼“本王可是唱了曲?” 萧楚楚挠头的动作一僵,她摇头,想了想又点了头“唱了。” “哦——”林栖迟拉长了尾音频频点头,脸上的表情居然是带了jian计得逞之后的狡猾,他望着萧楚楚一本正经道“当今世上,听过本王唱曲的除了本王之外可真是没有第二人呢。”他挑眉看着萧楚楚,满是骄傲“所以…” 萧楚楚却出声打断道“王爷您在我这也是第一人。” “恩?” 萧楚楚抬手弯了个兰花指“昨夜,我也唱了。” 林栖迟显然是没想到萧楚楚居然会这一手,他僵了一会,然后又吐出了一句毫无意义的“恩?” “唉……”萧楚楚嘆了口气,有些惋惜的看着林栖迟道“王爷您可怎么办呢,您怕是想用您那从未露过的金嗓来要挟我做些我不愿做的事吧,可是您却万万没想到我也已经用我此生的第一首小曲扯平了?” 林栖迟此时已经彻底石化,呆若木鸡般没有任何反应。 萧楚楚将已经掉到耳边的髮髻掰了掰,十分潇洒的朝林栖迟行了个礼道“奴婢先行告退了”她退了几步又补充道“王爷的曲儿十分好听。” 门扉关上,在阳光下飘散着细碎的灰尘。 林栖迟终于有了反应,他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哭笑不得。 他先是苦笑,然后便是双肩抖动着的放声大笑,酣畅淋漓的笑过一通之后,林栖迟瘫靠在椅背上仰头望着棚顶上的灰白,抬起一手搭在眉上,嘴角仍然噙着笑意。 他将腰上的雪玉解下,放在眼前端详着,阳光透过润泽剔透的雪玉,纹路渐渐清晰,分明是成了个规则的模样。 林栖迟低喃道“再等一等,还不到时候…” 他走到窗棂旁,看着窗边的一株凄艷桃花若有所思,渌水居处在竹林与净心湖交汇处,四周皆是挺直翠竹,唯有这窗棂处的一亩土地生长着一株粉嫩桃花,仿佛落了人间的仙子般,出尘高贵,又惊艷绝世。 林栖迟伸手轻轻抚摸着那株桃花,目光温柔的好似要滴出水般“你可喜欢?”他笑了笑“我可是喜欢的打紧呢,连曲都稀里煳涂的唱了。” 清风徐来,桃枝摇曳,好似点头般,又好似谁在呢喃。 林栖迟转身出门,落锁。 尘封了一段鲜有人提及的过往。 他沉默的行走在竹林中,身后的茅糙屋一直静静的立在那里,不言不语,不声不响,仿佛谁眷恋的目光,桃枝的影子映在地上,无限延伸,成了个守候的姿态。 “等兄长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人就会理解我的心情了。”那时的少女身穿着粉嫩的纱裙,还挽着腕花,含笑望着面前的白衣男子。 “那也不必如此辛苦的学这些吧?”白衣男子手拿着水舀,小心翼翼的为面前的绿芽浇着水“也不知道能不能活…” 少女嬉笑着挽了男子的手臂“放心啦,这桃花其实很好养的,而且浑身上下都是宝,既能看又能吃,所以我才会那么喜欢它啊。” 男子无奈的笑笑“能吃其实才是重点吧?” 女子仿佛被拆穿了般调皮一笑“知我者,唯有兄长。”她将头靠在男子的肩上轻声道“其实都是一样的,兄长喜欢我才会如此费力的为我栽种桃花,而我也是因为喜欢他才会认真的学着去唱曲。” 男子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长嘆了一声“痴。” 女子柔声继续道“当兄长遇到了那个人之后便会感觉到,抚琴不够,奏萧不够,题书也不够,不管怎样都是不够表明自己的爱意,所以会想着唱曲,想着竭尽全力,想着用一切自己擅长或是不擅长的方式来换对方的真心一笑。” 男子还是沉默着浇着水。 “算了,”女子哼了一声“等你遇到了,便懂了。” 日光倾泻,竹影幢幢。 这里很静,有阳光,有流水,有青竹。 不会有人来打扰,也不会有人驻足。 ☆、贿赂承宇哥哥 中秋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庭院内轻飘飘的落下来一片树叶,已经黄了大半,砖石地面上平铺了一片金黄,南楚朝特有的轻柔微风到了现在也加了些冷意。 萧楚楚站在窗前看了一会儿还是拿了扫帚出了房门,走到门口的时候,她想了想,转身又取了件厚一点的外袍披在了身上。 秋天了。 其实她这个人一直是在感受时间流逝这方面有点迟钝的。 第47页 从前他判断时节的方式主要是靠温度,降温了,他就会给自己多加几件衣服。升温了,他再减几件,这就是全部了。 至于各种各样的节日,他不过,他也不知道,每天思考如何活下去就已经够让他劳心的了,他又哪来的心思去记得那些有假或是没假的节日。 庭院的落叶落了很多,扫到一旁甚至可以堆起个小包,一方面原因是因为这几日风大吹的急,另一方面是疏于打理。 前几日还是仿佛打了鸡血,前仆后继的为中秋家宴做准备的众人,在当晚收拾好残局之后便又恢復到了从前懒惰堕落,甚至多走两步都要扶腰停下来喘一会的养老生活。 落差之大不禁让萧楚楚对自己脑海中的记忆产生了怀疑。 果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僕人。 一阵风吹来,萧楚楚刚扫好的落叶马上随着风纷纷洒洒的重新又铺了满地,萧楚楚垂着眼看了一会,还是唰唰的扫了起来。 她知道她变了。 她活了两辈子,上辈子见不得光,暗无天日,这辈子光明磊落,坦坦荡荡。不管怎么看,这辈子都是他的福气。 她能够重生是福气,能够逃出萧家是福气,遇见的每一个人也是福气,甚至包括林栖迟。 林栖迟。 扫帚扫过地面的声音停住了。 秋风又来,刚刚成型的落叶再次飞散一地,有些飞旋着离了地朝远处飞了好远,有些贴着地面滑了些距离,这次风吹的时间比上次要长,萧楚楚看着落叶飞行的轨迹看的眼睛都有些泛了疼,她眨了眨眼,飘飞的落叶终于缓缓坠地。 本应该是令人抓狂的状况,但她心里丝毫没有焦躁,甚至面对着这样周而復始的枯燥活动都生出了些“岁月静好”味道来,这要是过去的她怕是早就摔扫帚不干了,可是现在,她却只是仿佛透支完了两辈子耐心般的继续着第三遍清扫。 日落西山,酒红色的余晖透过树林,染了半边红色,金黄与赤红糅合在一起,并没有明显的分界线,反倒是模煳了轮廓,每一寸,每一块,都泛着金光,萧楚楚将扫帚立在树下,裹紧了外袍,转身。 刚刚消弭了没多久的清风再次捲土重来,格外明艷的日光中漂浮着细微的粉尘,裹挟了落叶,为本应是萧索的景象平添了几分美好,平铺在地面上的枯叶动了动,如振翅的蝶般,却稀奇的没有拂乱。 风停,日落。 地上的落叶仍是那个被人扫成了个“林”字的模样。 萧楚楚对“王爷”这一称谓其实是没有什么了解的,仅从她那浅薄的知识层面来分析的话,“王爷”应该是隶属于皇亲贵族这一分类的,身份比较高贵,是皇上的亲戚。但是在“王爷”这一称号下所衍生出来的应担职责,或是责任等等,萧楚楚却是到现在仍处于一种一头雾水的状态。 但从她到安国府的这一段日子来看,林小王爷的日常就应该是已吃喝玩乐为己任,并夹带着游山玩水抚琴奏乐等,去做任旁人怎么看都不像个王爷该做的一系列事情。 这就是萧楚楚经过长时间的观察并缜密的分析过后为“王爷”这一称谓所下的定义。 萧某人并且十分大言不惭的为自己的下辈子定下了目标,投胎的时候一定要争点气,也弄个个王爷噹噹。 然而,萧楚楚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自“渌水居”一别后,她与林栖迟便就一直少有碰面,她身居别院,平日里又懒散的不愿多干一点活儿自然是不愿去林栖迟居住的主院打扫的,她一直沾沾自喜的以为她与林栖迟之间的关系是她不愿见他,但是当她得知林栖迟已经呆在书房里三日未出的消息时她便知道,现在应该是她不能见他了。 天气有些阴沉,空气之中还有些水汽,似乎有了下雨的迹象。 但是房间内却是一片其乐融融,至少在人数上还是可以算的上是比较热闹的。房间里来了客人,桌上摆放了一堆各种各样的水果,糕点,然而最多的还是蜜饯,堆成了一座小山,分门分类的摆放整齐,就等着客人前来临幸。 萧楚楚以及碧云秋夕三人分别坐于桌子的三个方向,仅剩的位置上,则是坐着挺拔如钟的客人承宇。 萧楚楚给坐在她对面的承宇加了一块蜜饯,她絮絮叨叨“承宇大哥,我最近可有些时日没见到王爷了,你可知他现在都在忙什么呢啊?” 承宇还是那张面瘫脸,眼睛里像蒙了层霜,一眼瞥过来跟刀一样,但这个宛如冰山一样的男人却有着一个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嗜好——爱吃甜食。 不管是什么种类的甜食,只要是甜的他便通通来者不拒,就好比现在,萧楚楚正望着承宇吃馒头一样往嘴里送蜜饯的动作只觉得一阵倒牙。 萧楚楚给他准备的甜食已经是多加了层糖浆的了,她之前曾偷偷尝了一块,齁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但是她现在看承宇的反应,似乎应该还是不够甜。 承宇咽下了嘴里的蜜饯后才沉声开口“为国事。” “国事?”这可有点稀奇了,萧楚楚将斟好的茶水递到承宇面前“王爷…也需要工作啊?” 承宇抬起眼看了她一眼,剎那间,萧楚楚只觉自己被卷着刀片的暴风雪兜头吹了一脸。 “恩。”承宇从嗓间发出一声,然后重新垂下了眼帘安静的喝着茶。 碧云立刻出来打圆场“楚楚又犯傻了,普天之下,哪有不需要工作的人呢?” 萧楚楚连声应下,她转了转眼珠觉得自己应该换一种问法,她干笑了几声“承宇大哥你是不是没有参加中秋家宴来着?我似乎并没有看到你。” 承宇一直是林栖迟的贴身侍卫,虽说在府内倒是不用形影不离,但是只要出了安国府的大门承宇便会如同林栖迟的影子般常伴于其左右,可是在中秋家宴那天,影子居然不见了。 仔细想来,这其中定是发生了一些不被众人所知道的事,林栖迟暂时脱不开身,于是便吩咐了自己的心腹承宇前去处理。而自己这样发问实际上也是採用了迂迴战术,既然她身为婢女不方便询问林栖迟的事,那便去关心一下侍卫承宇,反正他们二人所做的事都是一样的。 如果承宇发现了她的小心思…萧楚楚瞄了温婉微笑着的碧云一眼,这不是还有碧云姐在呢吗。 确定了自己一定会平安无事之后,萧楚楚立刻毫无后顾之忧的开始了自己的套话计划。 刚正挺直的承宇自然是没有萧楚楚这些花花肠子的,他没有觉出丝毫不妥,直接将自己的去向交代了“边境有乱,王爷差我打探消息。” 萧楚楚显然是没想到所谓“国事”居然是这么大的事,活在二十一世纪和平年代从来没有经歷过任何炮火纷飞的不和谐现象的她被吓到了,张着嘴反应了半天“啊?” 秋夕也有些震惊,抬手捂住了自己差点脱口而出的惊唿,眼睛里渐渐涌上了恐惧。 但是惜字如金的承宇显然是不想再为萧楚楚重复一遍的,不过他还是给萧楚楚几分薄面的发出了一声基本上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字节“恩。” 第48页 估计这几分薄面也是看在蜜饯的份上才给的。 萧楚楚这次终于反应过来了,她看着秋夕格外苍白的脸色,从心里向外慢慢渗出了丝丝寒意,她对于古代战乱的理解仅限于王朝更迭。一方揭竿而起,率兵征伐,所过之处,血流成河,横尸遍野,民不聊生,直至最后以朝代改名换姓,天下易主为结局。 她不想过那样胆战心惊的生活。 萧楚楚脸上的血色褪尽,有些惊慌的咬住了下唇“那…可有事?” 桌下的手用力的绞紧,眉宇之间满是忧虑。 碧云轻轻的握住她的手,无声的安慰着。 承宇摇头“不知。” “不,知?”萧楚楚僵硬的重复着,整个人如坠冰窖,甚至连唿吸都带着冷。 承宇将面前的蜜饯推至一旁,目光幽幽投向远方,宛如一洼死水的眸中居然少见的有了一丝波动“且看王爷。” ☆、终于认清了感情 “且看王爷?”萧楚楚点了点头,然后便一熘烟冲进了自己的房间,从柜里取出来件外袍铺在床上就开始往上扔着东西,她从腰带处抠出了几颗银子数了数然后又重新塞了回去,又一阵旋风一样的背着包袱沖了出来,所过之处皆是空空如也扫荡一空,她朝已经被她行云流水的一连串动作吓得石化了的众人笑了笑“时间紧迫,我就不多说了,大家都保重,保重!”萧楚楚一拱手就直奔着房门去了。 秋夕大叫着“你拿花瓶干什么?你这是要去哪啊?!”碧云也是惊唿道“楚楚!” 承宇闪身上前挡住了她的去路,百年难得一见的皱起了眉头“你去哪?” 萧楚楚左躲右闪的都没能从承宇的人形栏杆前逃出去,她伸手拍了拍承宇的肩膀,语气几乎是恳求“我也不知道我去哪,有多远跑多远吧,大家相识一场,求您还是放我一条生路吧。”说完作势就要从承宇腋下逃跑。 承宇只是一抬手就抓住了萧楚楚的后领,萧楚楚使着劲往前沖了好几次都没成功。 “怎么了?”一向没有音调起伏的声音居然带了几分狐疑。 萧楚楚废了半天力气却还是没能挣脱承宇的魔掌,她几分无奈几分焦急的将包袱从左肩换到右肩“怎么了?来,承宇大哥您说说,我们伟大的小王爷除了修身养性侍弄花糙的那些路子之外还会什么?如今这可是边疆生乱的大事,我倒真想问问到底是他妈那个不开眼的把这工作安排到王爷头上了?!祖坟让人掘了吧,让全天下给他老祖宗陪葬吗?!” 萧楚楚叮咣的喊了一通,只觉得自己越说越生气,愤恨的直磨牙,就连承宇的那张还算看得过去的脸如今在她眼里都像个棒槌,她也不想再跟承宇多做纠缠,气沖沖的继续往前运劲。 而一直淡定如山的拉着萧楚楚后领的承宇在听完了萧楚楚撕心裂肺的一通吼之后,神色上仍然没有任何异常,还是继续阻止着嚮往自由的萧楚楚逃跑的举动,沉声开口只说了两句话 “是皇上那个不长眼的吩咐的,王爷也没有办法。” “王爷已经想出对策,边疆的事早就缓和了。” 萧楚楚张牙舞爪的动作停住了。 她缓缓回头,想要在承宇的面部表情上观察出些说谎的蛛丝马迹,可是承宇还是那副正直坦荡的样子满脸的严肃认真,他转动眼珠,跟萧楚楚四目相对,而后又补充道“皇上的祖坟应该是无人敢刨,所以假设不成立。” 萧楚楚肩上的包袱滑到了地上,承宇见状也松开了拉着萧楚楚后领的手。 秋夕立刻窜上前揪着萧楚楚的耳朵开始数落“好啊你,现在还学会跑路了,跑路就跑路,怎么还能拿家里的东西凑盘缠呢?!”秋夕一把夺过地上的包袱,抖落开来,瓶瓶罐罐,金银首饰撒了一地,甚至连那双白骨筷子都没放过。 萧楚楚红着耳朵龇牙咧嘴的叫了一通“错了错了,不敢了不敢了”叫的承宇躲出了二里地,远远地站在一边皱眉看着面前的这齣闹剧,不阻止也不帮忙,望不见内心情绪的眼里闪烁着些许光芒,后来还是碧云实在是看不过去才出声阻止了秋夕的暴行。 萧楚楚眼泪汪汪的看着碧云,刚要求安慰,就听得碧云微笑着对秋夕说“等夜声人静时再做处理。” …… 碧云的一个眼神立刻止住了萧楚楚的哀嚎,萧楚楚吸了吸鼻子,还是马上换了一副面孔,热情又熟络的堆了满脸笑容,红着半只耳朵,推着承宇回座位上坐好,一只脚不动声色的把地上的鸡零狗碎踢到角落“哎呀呀,承宇大哥实在是不好意思,我近日有些狂躁,动不动就喜欢演一下离家出走的戏码,要是吓到你了,你可多包涵点。” 承宇任由着她推了几步,不过还是没有重新坐下,他转身停住朝萧楚楚道“无碍,如果没别的事的话我便要告辞了。” 萧楚楚的耳朵立了起来“告辞?不行不行”她强行把承宇按到凳子上,目光落到桌上的蜜饯上伸手就抓了个递到承宇嘴边“来,多吃点,多吃点慢慢聊。” 垂在身旁的另一只手则是牢牢的抵在桌子上,将承宇整个人都环在怀里,整个动作以及暧昧的语气可以说是丧心病狂惨不忍睹。 但始作俑者萧楚楚只是单纯的认为承宇走了之后自己应该就没有命可活了而已,心无杂念,光明磊落。 承宇愣住了。 碧云和秋夕二人也都愣住了。 萧楚楚还在微笑着拿着蜜饯在承宇嘴边等他张嘴。 “啊——”萧楚楚仍在微笑,用哄小孩的语气哄骗承宇。 秋夕一个箭步上前推开萧楚楚,另一手拉起已经陷入了入定状态的承宇冲到门口“天色不早了,承宇哥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想吃蜜饯的话明儿请早。”木门一关,从头到尾没有说出一句话的承宇就被无情的大门拍在了门外。 萧楚楚则是十分亲切的趴在窗棂上朝已经走远的承宇挥手道“承宇大哥慢走啊,我就不送你了!” 刚喊完她又好像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加了一句“王爷现在在哪啊?” 可是承宇早已消失在视野里,自然是无人回答。 其实哪怕承宇听到了就他那闷罐子性格也不见得就会回答。 萧楚楚扒着窗棂的手指用了力气,问人不如问己,既然已经忙完工作了,她也该去找点乐趣了,反正定国府就这么大的地方,早晚会找到他的。 她突然间意味深长的笑了,粗略算来已经有大半个月未见了,也不知道林栖迟现在可还好? 萧楚楚望着院内落了大半叶子显得有些光秃秃的柳树含煳的吹了声口哨。 其实不是大半个月,而是十六天。 十六天,未曾相见。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虽然雅儒曾经教过她这句话的本意是用来形容一个人进步巨大,根本就没有任何思念之意。但是她现在只能想出这句话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第49页 思念。 她想见林栖迟。 萧楚楚有些挫败的将头抵在窗上,嘴角噙着些笑意,她突然开口,自言自语般“思念是一种很玄的东西” 正从萧楚楚背后悄悄靠近她的秋夕正好听到了萧楚楚的这句话,惊讶的退了几步,踩到了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滚到她脚下的花瓶,一声惊唿,差点半截身子沾了土。 幸亏萧楚楚反应够快,回手一揽就将秋夕拥在了怀里“下次偷袭的时候一定要注意脚下。”秋夕半倚在萧楚楚怀里被她干净利落的身手震惊的无以復加,“你…”嗫嚅了半天也没说出来个所以然来。 萧楚楚看着瞪大眼睛写满了不可思议的秋夕笑了笑 “我好像是有了喜欢的人了。” 如释重负。 她终于说出来了,不再逃避,不再闪躲,把自己的真心剖开来□□裸的露于众人之前,仿佛是一个在心里尘封了许久的秘密,在她一再的忽视后,终于难以忍受的伸出了荆棘,将她刻意逃避的眼眸缠住,逼着她去正视。 你看,你明明就对他生出了别的心思。 喜欢,一向是个朦胧又泛泛的词语。 她喜欢花糙,喜欢细雨,喜欢钱,这都是喜欢,都是她的真心。 但是林栖迟却是不同于那些的,生活里没有了细雨微风都算不得是什么大事,哪怕没有了钱她也只不过是日子过得难过些,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如果没有了林栖迟… 那又怎么会有现在的萧楚楚? 如果说是萧楚楚给了他“生”的机会,那林栖迟就是那个让她重新“活”起来的人。 这份恩情,他该怎么去还? “喜欢?”秋夕变了音的一声尖叫,她想了想又继续喊道“不行不行!坚决不行!” “啊?”萧楚楚有些消化不了。 秋夕从她怀里起身,满面哀愁的看着她正色道“不行,承宇,绝对不行!”眼神轻飘飘的瞥了碧云一眼,她又加强了语气重复了好几遍“绝对绝对绝对!” 萧楚楚真想掰开秋夕的脑袋看一看里面的构造到底是个多么清奇的走向,她抬手揉了揉秋夕的头“摔到头了?说啥呢?” “啊?不是吗?” 萧楚楚看着她这副焦虑的模样只觉得可爱,无声地笑了笑,抬起头正好迎上了碧云如水的目光,四目相对,皆是无言。 碧云向她点了点头,什么都不必说,只一个眼神便胜过言语无数。 窗外传来了淅淅沥沥的雨声,打在窗上却没什么太大的声响,雨点不是很大,是牛毛一样的细雨,缠缠绵绵。 萧楚楚从窗棂处伸出手,有细密的雨丝飘到她手心上,深吸一口气,凉意顺着鼻腔蔓延到了四肢,但左胸膛处却还是觉得温暖的,碧云缓缓行到她身边,将手搭在她的肩上轻声问道“需要蓑衣吗?” ☆、表白是不存在的 “不用”萧楚楚站在房檐下听了一会儿雨水打在瓦片上的声音,滴答清脆,“我这样冒雨去他岂不是更感动?” 碧云将手里的蓑衣放下,笑了笑“其实只要你去见王爷,王爷就会很开心的。” 萧楚楚深吸一口气大步冲进了雨幕之中“那就借碧云姐吉言了。” 雨丝细密,萧楚楚迎着风任细雨淋在她的脸上。 空气有些寒冷,身上起了鸡皮疙瘩,不知道是因为她穿的少了还是因为她太过兴奋的原因。 落叶被雨水淋湿后紧紧的贴在地面上,一朵一朵像金黄色的小花,顺着她前进的道路一直蔓延,就连此时阴沉昏暗的天空在萧楚楚眼里也是闪着光的。 带着满心欢喜一路小跑着去见自己的那个心心念念的人竟然是这样的体验。 她想要喊叫出声,她想要告诉每一个人。 他以为自己活了两辈子,但其实只有一辈子而已,只有作为萧楚楚的这辈子她才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自己是个活着的人。 她想要去尝试着爱人,去尝试一切他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他想要堂堂正正的活着。 鼻息间萦绕着泥土与桃花的清香,抬眼的时候,一大片粉红色就那样突兀的撞入他的眼帘,垂花门内的桃花林在经歷了雨水洗刷后更显得娇艷欲滴,她想起了那个半倚在桃花中的白色身影,当他从树上飘然跃下的时候,惊乱的,其实不止是桃花。 心动,其实往往只发生在一瞬间。 她不知道林栖迟现在身在何处,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样漫无目的的乱跑究竟会不会见到他,但是她还是想要试一试。 冥冥之中她甚至是相信自己是一定能够与他相遇的。 果然是与林栖迟走得近了,就连如此不要脸的迷之自信都深得他真传。 萧楚楚停在了林栖迟的寝房门前。 细雨相当给面子的还没有停,淅淅沥沥的还在下着,没有变小的趋势,也没变大,估计也是想要帮萧楚楚让林栖迟感动一下。 萧楚楚深唿吸了一口气,想要让自己急促的唿吸平稳下来,她身上的外衫已经在她这一路飞奔中被汗水和雨水洇透了,一阵风吹过来,萧楚楚打了个哆嗦。 她胡乱的抓了几把自己头上从来就没有端正过的髮髻,结果却是显得她更加狼狈,索性也就不去整理了,反正她早就在林栖迟心中没有什么形象可言了,猪头脸都见过了,现在头髮乱了点又算个屁。 她抬起手,悬空敲了几下,觉得自己胸膛中已经快要跳停的心脏终于有了缓和的趋势后才轻扣了门扉。 “咚咚咚。”声音不是很大,甚至都没有雨滴掉落的声音要大。 萧楚楚将冰冷的手藏入袖中,一双手却是无意识的紧抓着袖口,指节泛了白。 无人应答。 萧楚楚犹豫着又敲了几下,这次她用了力,然而还是无人应答。 难道不在? 萧楚楚摸了摸鼻尖,朝已经冰冻麻木的双手哈了口气,考虑了两秒中后,还是推开了林栖迟的房门。 趁别人不在家的时候大摇大摆走进去的事他不是没干过,而且应该说是他大多数时候都是趁别人不在家的时候去“做客”的,也可说得上是轻车熟路了,但只这一次,他连自己推门的手都是发抖的。 这是她第一次来林栖迟的房间。 意料之中的,一推门就能闻到的桃花冷香,甚至是比书房内的还要浓郁,但却不腻人,房内的家具都是上好的紫檀木,只要一小块大小就能后半辈子不用上班的那种,充分的显现了林小王爷的财大气粗,但又极有品位的低调奢华。 消失了许久的断月安静的置于木案上,萧楚楚轻轻的拨了几下,仍然是让人听着难受。 占据了一整面墙的书架上摆着各种各样的书籍,她想要抽一本出来看看,但是想了想还是没敢乱动。 “王爷?你在么?”萧楚楚轻轻的拐进了卧室。 没有预想之中的富丽堂皇,一切都是极素极简的,层层叠叠的床幔是洁白的,银丝织就的暗纹,便就是全部的装饰了。 第50页 但是,床上是空的,林栖迟不在寝房。 果然自己还是猜错地方了。 萧楚楚对于这个认知有些挫败,抬手将遮挡在眼前的髮丝拢到脑后,有些无奈的长嘆了口气, 转身就想走。 低头的时候却在地面上看到了自己这一路踩过来的脚印,有水有泥,将她的行踪暴露的一览无余,估计这要是被有洁癖的林栖迟看到了着实不是什么愉快的视觉体验。 萧楚楚开始东张西望的找着抹布,四处翻找着的时候,萧楚楚就在想,自己现在可真的是升华了,进了个土大款家不顺东西就算了,现在居然还要翻箱倒柜的找着抹布准备给人打扫房间,业界良心啊。 她熘达着到了房间角落处,地上立着一个矮柜,漆黑的,看木头也不像是好材料,估计应该就是装打扫工具的,萧楚楚研究了半天,还是小心翼翼的开了个fèng,眯fèng着眼往里看着,这不算犯法吧…她就是拿个抹布。 然而,柜子里内的东西倒是让她觉得有些似曾相识,她将柜门拉开,然后从里面掏出来了个,椅子。 原木色的四方椅,还未上漆,做工有些粗糙。 不是被林栖迟扔了吗? 萧楚楚拿着四方椅一脸凝重。 她又看了看柜内,最下层好像是还放着什么东西,还闪光的? “这是什么啊”花式繁复,透着艷丽,一件女子的戏衣被她抖落开来。 她对着光看了半天,更加确定了这一定是件女子的衣服,那么…林栖迟房内为什么会有件女子的戏服? 萧楚楚的衣服湿漉漉的贴在身上,让她难受的很,她愣了半天神才想起来自己似乎是来找抹布的。 她小心翼翼的将戏袍重新叠好放回柜内,刻意的忽视掉了柜子最里处的捲轴,好似被烫到了般慌乱的将柜门合上,蹲在地上抱着四方椅发呆。 衣服已经干了些,至少是不再滴水了,无意识的勒紧怀里的四方椅,硌的有些疼。 唿吸之间还是满满的桃花冷香,但是这次她却闻着有些头昏脑涨。 刚才的那件戏服上,满是桃花香。 烦躁。 “萧楚楚?”刚刚忙完的林栖迟一推门就被满地的漆黑脚印吓了一跳,顺着一路跟过来,就看见了蹲在地上萧楚楚。 现在的萧楚楚衣衫不整,髮丝凌乱,神神叨叨的蹲在地上不知道在干什么,林栖迟斟酌了半天用词才犹豫开口“你…被雷噼了?” 萧楚楚一个激灵从地上跳起来,吓得林栖迟退后了半步。 萧楚楚怀抱着四方椅干笑道“我,我,路过。” 林栖迟看了看自己的房间地上的满地脚印“你这路过的未免有些太大方了。” “你翻本王柜子了?”林栖迟注意到了萧楚楚怀中的四方椅。 “没有,没有”萧楚楚有些慌乱,她将四方椅扔在地上连连摆手“我,我不是故意的。” 林栖迟看了眼萧楚楚身上湿透的衣衫“你淋雨跑来的?怎么不打伞?”林栖迟上前一步伸出手想要触碰萧楚楚的肩膀。 萧楚楚却是连连后退,脸上的笑容透着些僵硬,她将四方椅放在地上“我忘打伞了,我本来是出来遛弯的,可是,突然就下雨了…” 萧楚楚打了个喷嚏,身体也是不受控制的战慄着。 林栖迟紧皱着眉头从床上拿了被褥就将萧楚楚裹在了里面“阴着天呢遛什么弯?你本来体质就凉,淋了雨岂不是更容易生病了?对了,你来我房内是来干什么的?” 萧楚楚的指甲陷入掌心,是啊,我跟个傻子一样从雨里跑来是为了什么? 林栖迟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但林栖迟越是这样她就越觉得难过,嗓子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她轻咳了几声“我…我来避雨…” 林栖迟应该是笑了“萧大厨果然是不同凡响。”温柔的声线里掺杂了笑意,混合着房间内浓郁的桃花冷香,让萧楚楚有些晕眩。 可是,她从心里却生出了愤怒。 “行了。”萧楚楚冷着声音从被褥里挣脱开。 “你别乱动,会染风寒的。”林栖迟拿着被子还要将她裹住。 “不用了。”萧楚楚挥开了林栖迟的手,单薄的身躯站在空旷的房间内不住的颤抖,但她还是尽力克制着自己颤抖的频率,挺直了背嵴,装作自己一点都不冷的样子。 林栖迟拿着被子愣住了“你怎么了?” “没事,”萧楚楚的声音还算平稳,低下了头,就开始解着自己的腰带。 林栖迟将被子张开拦在他和萧楚楚之间,双眼开始四处乱飘“你干什么?你,你,你自重!” 萧楚楚动作却是未停,她开口道“我弄脏了王爷您的房间,奴婢这就帮您收拾干净,还望王爷莫要介意。” 这是她第一次在林栖迟面前称自己为奴婢。 林栖迟将被褥扔到地上“你到底怎么了?” 萧楚楚拿着外袍也不回答,蹲下身来就开始擦着地上的脚印,动作大的好像要把地面擦下去一层皮。 林栖迟一屁股坐在床上,只觉得萧楚楚莫名其妙“擦吧,擦没皮了你要是能消气你就擦。” 萧楚楚此时已经擦到了门口,她站起身来将已经成了灰色的外袍穿到身上,冷冷的看了一眼林栖迟,开门就走了。 外面的雨终于停了,萧楚楚将腰带搭在肩膀上,把脚跺的震天响,憋着一肚子气,骂骂咧咧,感动个屁,喜欢个屁! ☆、皇上要见我 年轻人总是有着无穷无尽的热情的,他们仿佛是一团团的小火苗,没有柴的时候就热的烫手,要是哪天遇见了丁点柴火沫那就直接成火焰山了。 雨中奔跑,装酷耍帅不穿蓑衣,的确是很潇洒又散发着青春荷尔蒙气息的行为,但是放纵过后,便就是长达一周的病痛。 真,疯狂一时慡,狂后火葬场。 彼时蜷缩在棉被里,手捧着红枣枸杞茶还在瑟瑟发抖的萧楚楚,在于病榻缠绵的这一周中终于明确了自己的定位,她果然还是适合打打太极撞撞树,稍有降温就自动套好秋裤的老年人角色。 放纵不羁什么的,果然还是离她太遥远了。 谈恋爱都不如撞树来的健康。 至于那个突然出现在她和林栖迟之间的女人戏服,萧楚楚十分没有骨气的选择了遗忘。 其实她还是在乎的,不然她不会不分青红皂白的跟林栖迟生了一肚子气。 她没办法不在乎,她也没办法不喜欢林栖迟,所以她只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从前也是男人,自然是能够理解男人的心思,其实也不光是男人,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喜欢被人追着问自己隐私的。 而且,为了莫须有的罪名就撕破脸皮,狂躁的质问着别人并不想与人分享的秘密,那又与强盗有什么两样? 永远都不会去好奇别人的秘密,这是在破烂街生活的守则中最为重要的一条。 第51页 天气终于还是转凉了,前些日子明明还有的几片金黄叶子这几日也彻彻底底的回归大地怀抱,光秃秃的在北风里摇曳着,好像要跟上天再借五百年一样。初见之时枝繁叶茂的苍天大树如今却变成了光杆司令,饶是心粗的跟什么似的萧楚楚此时也不免生出了点悲伤来。 降温了,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秋裤。 她这面正翻箱倒柜的找着秋裤呢,就听得门口有了声响。 萧楚楚以为是外出买菜的碧云秋夕回来了也就没太在意,仍然自顾自的翻着“回来了?” 门又响了一声,应该是关上了,但是两位姐姐还是没有回话。 萧楚楚回头一看,门口站着的那个标版熘直的人可不就是承宇。 “承宇大哥你来了呀”萧楚楚将衣柜门关上,热情的跑到承宇面前,挠挠头“我还以为你上次被我吓到了再也不会来了呢。” 承宇面上还是没有太多表情,冷淡的像结了层冰“王爷要见你。” 萧楚楚掏了掏耳朵“谁?王爷?那麻烦承宇大哥知会王爷一声,就说萧楚楚现在还病着呢,发烧,发高烧,一摸都烫手。”她把自己的脑门拍的啪啪响。 承宇摇头“不行,这次是别人要见你,你怕是躲不了。” 萧楚楚一听这话就有点不乐意了,她拍拍手吊儿郎当的斜靠在衣柜旁,十分嚣张“哟,那我还偏要躲躲看了,他当他是谁?天王老子吗?不见”萧楚楚大手一挥“一律不见,今儿就是圣旨来了说皇上他老爷子要见我,那也不好使!” 承宇看着她,不咸不淡的说 “皇上要召见你。” “呵,皇上。”萧楚楚不屑的一声冷笑,下一瞬就是连滚带爬的跑去房间里面换衣服了。 承宇站在门口安静的等着萧楚楚换衣服,目光正好瞥到了木桌上的蜜饯,他看了一眼,移开了视线,然后又看了一眼。 “对了”萧楚楚在自己的小屋里喊着“桌上有蜜饯,承宇大哥你要是想吃的话就吃一点吧,这是茯苓桂花味的,正是你最喜欢的口味。” 外面半天没有声音。 萧楚楚嘆了口气,自己真是多此一举。 “你为何知道我的口味?”并没有明显情绪的声音响起,上扬的尾音尽职尽责的表示着主人的疑惑之情,虽然只有短短一句,但是萧楚楚已经激动的差点光着衣服跑出去了。 钢铁高冷直男承宇同志,终于在蜜饯势力下开了他的金口,发出了一声源自肺腑的疑问,简直就是有生之年系列,可喜可贺,令人激动万分。 萧楚楚套衣服的动作又快了一个档“碧云姐告诉我的,我也不知道你究竟爱不爱吃,其实我觉得蜜饯都挺好吃的,就是偶尔会吃到一个特别特别甜的,哎呦,差点齁死我…” “哦。”承宇应了一声。 萧楚楚滔滔不绝的废话戛然而止,果然,偶然永远都成不了必然,刚才的那声疑问,不过只是句偶然罢了。 萧楚楚穿好衣服后,随意的拢拢头髮便出去示意承宇自己准备好了。 承宇微不可见的点点头,便带着她走了,两个人一路无话,承宇的嘴闭的跟条线一样,仿佛根本就不会打开。 刚到大堂门口,萧楚楚就看见了里面坐着一个头髮花白的公公。 应该是公公,喝个茶还翘个兰花指。 林栖迟则是端坐在另一侧,拄着腮好像是在发呆,按理说林栖迟应该也算是皇帝的亲戚,如今见了这个前来传圣旨的公公哪怕是再不喜欢也应该是要带着笑脸寒暄几句的,可是大堂里的这两个人只是各坐一侧,一个喝茶,一个愣神,而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林亲王也是再一次的消失了。 安国府的每一个人,都是向外透着不可思议四个字。 “王爷,”承宇朝林栖迟拱手道“萧楚楚带到。” 林栖迟瞥了她一眼,便满面笑容的朝那位公公笑道“张公公,萧楚楚带到了。” 只这一眼,萧楚楚就看穿了林栖迟的伪装。 她见过不少林栖迟的笑,开心的,张扬的,阴险的,苦涩的,各种各样的,一应俱全。 但是她还真的是第一次见到林栖迟如此疲惫的笑,嘴角虽然上扬,但却是僵硬不自然的,眼睛也没有微微弯起,眼角没有细碎的笑纹。 不是这样的,他在笑的时候,眼中是会闪着光的。 张公公动作轻柔的将茶盏放下,似笑非笑的看了萧楚楚一眼“这丫头生的倒是俊,讨喜。” 萧楚楚上前一步福了福身“奴婢见过张公公。” 张公公笑了笑,声音略有些刺耳“好好好,” 萧楚楚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的那句起来吧。 张公公看萧楚楚的身躯有些微微颤抖,他立刻出声道“别起来。” 萧楚楚晃了晃,却还是咬着牙“是。” 张公公从椅上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萧楚楚“起来吧。” 萧楚楚听话的直起身来,双眼盯着地面。 张公公刺耳却又刻意拉长的声音响起“传圣上口谕:听闻安国府内有一女,善做奇菜,一口铜锅飘香万里,朕心嚮往之,宣此女速来殿内觐见。” 萧楚楚还是盯着地面发呆,没有反应。 张公公清了清嗓“萧楚楚?” “恩?”萧楚楚迷茫的抬头。 “啊,我知道了。”萧楚楚点了点头,然后继续低头髮呆。 张公公的脸更僵硬了几分,兰花指伸出指着萧楚楚半天说不出话来。 “有劳张公公了。”林栖迟立刻出来打圆场“请皇上放心,明日萧楚楚一定会准时出现在皇上面前,承宇,送客!” 承宇立刻起身做了个请的姿势道“请。” 张公公忿忿的看了萧楚楚一眼冷哼了一声还是随着承宇走了。 大堂内只剩下了林栖迟和萧楚楚,林栖迟有些疲惫的瘫倒在木椅上,轻捏着眉心半天才轻声开口“身体康復了吗?” 萧楚楚抬起头,吸吸鼻子“恩,今天要不是皇上要见我的话,我估摸着我应该还能病个十天半个月的。” 林栖迟笑了笑,但是没有笑出声来“消气了?” 萧楚楚在他的眼里看到了那抹熟悉的光辉后才回答道“唔,消气了,不好意思啦。” 林栖迟摇摇头“没事,本王理解。” 萧楚楚刚要点头,就听得林栖迟继续道“每个月都会有那么几日吗,本王理解。” 理解你奶奶个腿! 萧楚楚的一张老脸红到了耳根,搜肠刮肚半天,居然愣是没想出来一句反驳的话。 “那,”萧楚楚的目光有些闪躲“谢谢理解。” 林栖迟愣了愣,下一瞬就没绷住乐了出来,看着萧楚楚笑了老半天才停下来,他瘫在座位上,擦了擦眼角“果然,你可真是本王的活宝。” 第52页 萧楚楚的脸又红了些。 林栖迟抬手唤了萧楚楚“现在没有外人了,你坐下吧,本王问你些事。” 萧楚楚自然是不会推脱,乐不得的坐在刚才张公公的位置上了“多谢王爷。” “果然,你还是这样的时候比较可爱,一副天不怕地不怕谁也不服的样,嚣张的眼睛都要高到天上去了。”林栖迟看着翘着二郎腿的萧楚楚道。 “别这么说,我偶尔还是很听话的。” “是,只有生气的时候才会自称为奴婢,平日里就是‘我’来“我”去的,偶尔还会冒出‘老子’之类的。”林栖迟喝了一口茶水,看着萧楚楚笑道“你自己说,你哪里听话了?” 萧楚楚张了张嘴,没说出来。 林栖迟却是早就料到了一样“说不出来吧,也就是在本王的安国府内你才会如此张狂,这要是到了别的地方,你就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你掉的。” 萧楚楚将茶盖扔在茶盏上,气定神闲的回“我也到不了别的地方,就算能去,我也不去。” 她按了按桌子“我哪也不去。” 林栖迟撇沫子的动作顿了顿“算你有良心。” 萧楚楚翻了个白眼“说吧,你要问什么?” 林栖迟喝了一口茶,含煳道“没事了,你回去休息吧。” “恩?” “本王突然间不想问了。”林栖迟笑了笑,眼里闪着光芒。 ☆、准备进宫 被皇上宣进宫这事吧,可是祖坟冒青烟的好事。 有多少人寒窗苦读十年只为了能够让当今圣上对他的名字有点印象,还有多少忙碌了一生结果连皇宫大门都没跨进去的。 白头宫女在,闲话说玄宗。 这是他曾经在书上看到的,当时只觉得这些宫女可真是无聊,都满头花白了怎么还有心思说皇上的闲话呢,可是后来经过了雅儒先生的解释后她又觉得这些宫女可怜了,她们可能是倾慕着皇上的,然而任劳任怨的工作了一辈子后,从青丝熬成了白头,从少女变成了老妪,也仍然没有见到自己心中的那个人一面。 皇宫很大,哪怕用了一辈子,也不见得就能走完。 其实来到南楚朝之后萧楚楚最大的感触就是,谁说出身不重要的。 上辈子的他是个小偷,混混,社会闲杂人士,平日里接触的也都是跟他差不多的人物,平日里偷鸡摸狗,从事些见不得人的黑暗勾当。难听点说,那都是些活在阴沟里的角色,偶尔在马路上看见了市长的车路过都能让他们着实兴奋个一段时间,但他们和名流人士的接触也就止步于此了,至于其他的,则是想都不敢想的了。 对于他们来说,唯一能够接触到社会上上流人士的方法就是犯错误被抓现行,或者是直接自首,那样他们便有了来之不易的跟的人民公僕警察同志们面对面的机会了,不过见面后的结果就是比较惨烈的了。 但是现在呢,她自认为自己没什么特殊的本事,她只不过是安国府的一个小小的丫鬟,在家宴上胡乱一锅烩了个火锅,结果就这样一夜成名,传遍整个南楚朝了,如今甚至还有了进宫见皇上的机会。 试想一下,如果她不是于安国府的家宴上做了火锅,如果不是当晚来的都是些名门望族,公子王孙,那她的名字还会传到皇上耳朵里吗? 身处的环境不同,接触的人自然也会不同,手里握着的机会也不一样。 这就是现实,残酷的现实,从古至今,都没有丝毫改变。 其实今天林栖迟想要问她的问题她大概是能猜到的,无非就是如若皇上要她进了宫或是将她安插置了别处她可乐意之类的。 所有人,甚至连她自己,都认为她是个见利忘义,趋炎附势的小人,所以自然会认为被皇上召进宫这样的好事是她求之不得的,巴不得借这个机会飞黄腾达,一飞沖天。 但是,她已经给了林栖迟答案了。 她哪也不去。 一方面的确是有着情感方面的原因,不光是林栖迟,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她捨不得的。而另一方面的原因说出来的话,可能就会让外人觉得有些蹊跷了——她对入宫根本就没有兴趣。 管她是皇上还是太后,通通都跟她没有关系,不管此次进宫是去受赏还是封官,她都完全无所谓。 这就是萧楚楚,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女人。 倒是碧云和秋夕又是为萧楚楚准备衣服,又是教她礼仪的忙活了一晚上,结果人家倒好,到了时间直接打着哈欠回屋睡觉去了,丝毫没体现出兴奋也就算了,萧楚楚居然表现的比平日里还要疲惫了不少。 被一道圣上口谕搅和的辗转反侧彻夜难眠的除了碧云秋夕之外还有我们的林栖迟小王爷,这三位有的是因为兴奋与激动而失眠,有的则是因为担忧与愁闷而彻夜难眠,只有萧楚楚,仍然是沾枕头就着,睡眠质量相当高的没心没肺,一觉睡到了天明。 天刚微亮,碧云和秋夕就把萧楚楚从被窝里挖了出来,又是洗漱又是梳头的打扮起来,可怜了萧楚楚,在这个异常疲乏的季节里还要早早起床,心不甘情不愿的接受两个女人的摆布,丝毫没有反抗能力。 从来就没有正过的髮髻终于被碧云梳正了,脸颊上的那些碎头髮也都服帖的趴在脑袋上了,萧楚楚穿着一身浅紫色的罗裙坐在铜镜前昏昏欲睡。 秋夕终于忍无可忍的掐了她后腰一把。 萧楚楚嗷的一声睁开了双眼。 “睡睡睡,都什么时辰了还睡呢?”秋夕从首饰盒内取了个翠玉簪子插在了萧楚楚髮髻上“一会就要进宫去见皇上了,你尽量少说话,让王爷说就够了。” 萧楚楚平日里习惯了头上松松垮垮的感觉,一头乱髮倒是更得她的喜爱,飘逸而且不羁,虽然偶尔会有两只不懂事的鸟儿前来絮窝,但总体来说也无伤大雅。 但是如今秋夕姐却是将她的头髮拆了重新梳理了,视觉体验上的确是愉悦了不少,但这紧绷绷的感觉着实是让萧楚楚有些不大喜爱,她抬手将翠玉簪子取下“不要这个,难受。” 秋夕又在她腰上掐了一把“是不是蓬头垢面,头顶鸟窝就不难受了啊?” 萧楚楚嘆了口气,揉了揉被秋夕掐过的地方“那样自在。” 碧云端着一盘糕点走进来看了看“不错,终于有个女孩子的样子了。” 秋夕拿着簪子开始告状“碧云姐,楚楚说不要簪子,难受。” 碧云笑了笑“随她吧。” 秋夕拿着簪子看着碧云半天,最后还是忿忿的一跺脚,把她那翠玉簪子收起来了。 萧楚楚吃了几块糕点,才觉得自己总算是醒过来了,她抬起手伸了个懒腰,满足的一声长嘆。 “好了么?”萧楚楚问道。 秋夕还是气鼓鼓的“就快好了,等我为你抹点胭脂。” “胭脂?”萧楚楚皱起了眉头,在秋夕的手涂在她嘴唇之前立刻闪到一边,她看着秋夕手指上的一抹艷红,拼命摇头“我不要。” 第53页 “簪子不带就算了,胭脂不能不涂啊。”秋夕有些着急。 “为什么不能不涂?”萧楚楚觉得难以理解“我一直都是不涂的,也没见谁说什么。” “你,”秋夕红着脸瞪萧楚楚,萧楚楚则是一脸无辜的回望。 “算了,我不管你!”秋夕将胭脂往桌上一拍就生气的到一旁坐着去了。 碧云向秋夕安慰道“无碍的,哪怕不涂胭脂,楚楚也是好看的啊。” 秋夕看了萧楚楚一眼“好啦好啦,不涂就不涂,我还懒得帮你。” 萧楚楚笑嘻嘻的朝秋夕做了一个飞吻“多谢秋夕姐。” 碧云上前拉起萧楚楚的手,温柔道“走吧,承宇已经在门口等了。” 萧楚楚点点头“不要太想我哦,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出了房门,果真就看到了站在阳光下的承宇,他换了身玄色暗纹侍卫服,左肩上安着一块铠甲,闪着银光,光芒镀在他冰冷的表情上居然少见的显现出了一丝柔和。 碧云拉着萧楚楚走向前去笑道“麻烦承宇哥了。” “恩。”承宇看了碧云含笑的眼眸一眼,脸上居然闪过了一丝慌乱。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萧楚楚终于明白了当时秋夕的那句“承宇不行,承宇绝对不行”是因为什么了,她偷偷的笑了笑,原来,承宇居然是有着心上人的。 萧楚楚装作什么都没发现一样跟碧云秋夕告了别,紧跟着承宇的脚步出了府门。 门外,则是早已等候多时的林栖迟。 身着紫衫,腰束玉带,雪玉静静的垂在腰间,平日里随性的髮丝如今则是全数用白色束髮束好,露出了光洁的额头,那双颜色浅淡的眼瞳,默默的注视着朝他缓步行来的萧楚楚。 萧楚楚在林栖迟面前停下,手心里全是汗水“王爷。” 林栖迟看着一袭淡紫罗裙的萧楚楚也有些出神,明明是未施粉黛,但面上的红晕却是比上好的胭脂还要粉红,看惯了她头髮蓬乱的潇洒样子,如今见了她这般周正清秀的模样倒还真让他大吃一惊。 他干笑“你也穿紫色了啊,好巧。” 萧楚楚也尴尬回道“是啊,基佬紫,好巧。” …… “恩?”林栖迟有些不懂“什么,紫?” “没事没事”萧楚楚恨不得把自己的银牙咬碎“我胡乱说的。” 林栖迟看了她一眼,也不想去继续这个话题“那,上轿吧。”林栖迟指了指他那个银顶的皂色轿子。 萧楚楚却是想起了一些不太愉快的回忆“这,不好吧,我只是个奴婢,怎么敢和王爷共乘一轿呢?” 林栖迟解释道“此次路途较远,如果让你走路的话那未免有些太不人道了。” 萧楚楚笑了笑,也没客气,直接跳上了轿子,朝林栖迟笑道“那就多谢王爷了。” 轿内的空间很大,林栖迟与萧楚楚一左一右坐于两侧中间还空出了可供两个人乘坐的位置,萧楚楚环绕着双臂头靠在轿壁上闭目养神着,林栖迟则是掀着窗帘望着外面发呆。 “还记得本王带你回府那天吗?” 萧楚楚睁开了眼睛。 林栖迟将窗帘放下,转过头看着萧楚楚“本王当时就在想,世上怎么会有如此不知礼数的女子,所以就想着一定要吓到你,不然这日后可就是真的没法管了。” 萧楚楚笑了笑“您当时的确是挺凶的,但是好像还是没吓到我啊。” 林栖迟贊同的点头“本王知道,要是真的吓到你的话,你怎么敢用轿帘煳本王的脸?” 萧楚楚摸摸鼻尖,尴尬的笑了“抱歉。” “你紧张吗?”林栖迟突然发问“一会就要看到皇上了,紧张吗?” 萧楚楚深唿吸了一口气,然后笑道“不紧张。” 林栖迟不太明显的笑了下,重新将视线投向轿外,轿身摇摇晃晃的,晃得萧楚楚都有了些睡意,耳边响着的是轿外的鸟叫声,风吹麦浪声,让她觉得身心放松。 “为什么你的回答不是“紧张”呢?这样的话,本王就可以说“万事有我,你不要怕。”了呀” 萧楚楚闭着眼笑了笑。 “紧张。” ☆、皇上神助攻 萧楚楚半眯着一双眼让人看不清楚她究竟是醒着还是睡着的,笑的有点狡黠。 林栖迟盯着她愣了有一会后才低低的“恩”了一声,“安心睡吧,到了本王叫你。” 话音刚落,轿内就响起了熟睡时绵长的唿吸声,萧楚楚歪着头靠在轿壁上已然是进入了梦乡,在与周公会面中。纤长的眉毛有些不耐的蹙起,想来是被外面透进来的阳光晃得有些不适。 林栖迟轻轻的将窗帘放下,遮挡住了和煦的阳光。 他屏息看了一会萧楚楚的反应,直到萧楚楚眉间的纹路消失后才放心的舒了一口气,目光却又被她身上穿着的淡紫色罗裙吸引,他看了一会,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然后便随手摸了个毛毯盖到了萧楚楚身上。 都已经深秋了,怎么还穿的这么少 而一向自诩浅眠,警惕性极高的萧楚楚在被人近身亲手盖了毛毯后也是立刻做出了反应。 她,将自己的头歪向了另一侧。 被林栖迟叫醒的时候萧楚楚还是有着几分恼怒的,她手里抓着毛毯,坐在一旁,脸色黑的像碳。 “很快就要到了,你清醒清醒。”林栖迟气定神闲的说,仿佛看不到萧楚楚的黑脸。 “啧。”萧楚楚发出了一声单音节,并没有更多的表现自己的不满,她看着手中的毛毯觉得有些断片“这是王爷你给我盖的?” “不然呢?这轿内除了你我还有别人么?”林栖迟的语气里带着笑意,他又说道“对了,现在都已经快入冬了,就连院里的鸟都冻的跑没大半了,你不觉得你穿的有些少吗?” 萧楚楚将手里的毛毯叠好,回答的声音有些有气无力“其实我也觉得有些少了,完全不符合我老年人的定位。” “哝”萧楚楚将毛毯递给林栖迟“谢谢王爷。” “举手之劳。”林栖迟伸手去接,然而萧楚楚却并没有松手“怎么?” 萧楚楚似笑非笑的看着林栖迟,半天才松了手“没事,多亏了王爷,我睡得很好。” 连被人盖了毛毯都不知道,我上辈子的睡眠质量要是这么好的话早就死八百回了。 她笑笑,突然间又补充了一句“谢谢。” 谢谢你的那句‘安心睡吧’。 接下来的一段路途萧楚楚明显都有些不在状态,虽然上辈子在电视看过不少古装剧,心里大致对于皇宫还是有些概念的,但是不管他看的是制作多么精良,资金投入多么雄厚的古装剧力道的建筑,都远远没有现在她眼前的一个大门还要来的气势磅礴,就连过道旁生长的鲜花青糙都透着贵气,保不齐都是用银子养出来的。 第54页 再看看这城墙,没准都是饱经风霜的金子砌的。 瞠目结舌的跟着林栖迟走了一会儿,总算是走到大殿了,琉璃瓦,朱漆门,萧楚楚连头都没敢抬,脖子跟上坠了个千斤顶一样,偶尔偷看几眼看到的都是殿内的金光闪闪,还有在两旁排着队等候着朝见的大臣们,多是些上了岁数的老头子,其中还有一个老头子看她的眼神好像夹着刀,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看她不顺眼,她也没多大兴趣,兴致缺缺的看了两眼就开始对着柱子上雕的飞龙发呆。 林栖迟低声地说“你动作别太大,这殿内可全都是眼睛。” 萧楚楚同样也在嗓子眼里嗡嗡着“万事不是有王爷吗?” 林栖迟:…… 他们两个人正在这嘀嘀咕咕,突然听得一个声音响起“栖迟,你来了?” 萧楚楚嵴背一僵,循声望去果真见到了那张熟悉的脸,是魏正泽! “恩,来了。”林栖迟点点头。 “咦,楚楚也来了呀?”魏正泽看着萧楚楚微笑着“我就说你做的火锅不同凡响吧,如今连皇上都想尝一尝了。” 萧楚楚这才如梦初醒般行礼道“奴婢见过少将军。” “无须多礼,快快起来”他凑近林栖迟耳边道“上次我可是没有尝到那火锅的滋味,你看看是不是找个机会补偿一下我?” 林栖迟轻咳了一声,目光却是投向了萧楚楚“那要看萧大厨是否有时间了。” “萧大厨?”魏正泽笑嘻嘻的去问萧楚楚“请问你什么时候才有时间呢?” 萧楚楚笑了笑“随时。” “好!”魏正泽抚掌大笑“那改日我便要前去安国府上蹭饭了,林小王爷到时候可不准下逐客令呀。” “一定。” “皇上驾到——”张公公的声音传来。 “吾皇万岁万万岁”萧楚楚还未看到人影呢就被林栖迟一巴掌按到地上 “跪好,低头。” 萧楚楚听话的没有动作,心里却是对于这个货真价实皇上满满的好奇。 “平身吧。”德淳帝沉声开口,带着些老年人的嘶哑。 “谢皇上。” “你就是萧楚楚?”德淳帝发问道“抬起头来。” “是。”萧楚楚终于卸下了脖子上的千斤顶,抬起了头,偷偷的看了端坐在金銮宝座上的德淳帝。 头上虽然戴着帝冕,但是耳侧的鬓髮却是花白的,算不上俊美的长相,的确是露着威严与不太好亲近,但是,客观的来说,真的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如果细细看来居然还能看出点慈眉善目的意思。 自己心心念念的皇帝居然跟小区里的保安大爷没什么两样,萧楚楚不禁有些失望。 但是她转念一想,似乎这又没有什么奇怪的。 毕竟,皇上也是凡人。 不过是权利与财富为他镀上了金边,便就成了世人所顶礼膜拜的天子。 德淳帝细细打量了萧楚楚一会“果真是个机灵样子,做出来的东西自然也是不一般。” “多谢皇上夸奖。” “听说,你之前是萧员外家的孙女?”德淳帝换了个坐姿,一双眼无意的看向别处“那朕便就有些好奇了,这萧家的人,怎么能够跑到安国府去呢?” “还不是——” “是本王于萧公子的婚宴上看见了她,只觉得这女子十分聪明乖巧便朝章夫人要了来。”林栖迟抢先回答道,愣是把萧楚楚几乎脱口而出的“还不是萧家虐待我”给堵回去了。 萧楚楚心中虽然有着不满,但还是动动嘴唇没有说话。 “不错,林小王爷果然是慧眼识珠”德淳帝笑笑,然后突然道“萧员外,将这样优秀的孙女驱出了宗籍,你如今可悔?”语气里带着调笑意味,但是眼中却是没有多少善意。 有一瞬间,萧楚楚甚至认为德淳帝是在故意让人下不来台。 那么,萧石毅也在这里吗? 萧楚楚终于按耐不住的抬头望去,却只看见刚才那个十分不友善的老头上前一步恭敬道“臣,后悔。” 这三个字就跟咬着牙说出来的一样,心不甘情不愿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被人用刀架了脖子威胁着说出来的。 萧楚楚心中暗慡了一下,但是很快就是心中一凛,开始研究起了萧石毅的变化,其实他的记忆力算是很好的,不管是见过一面还是多年未见的人,只要再次在他面前出现,他一般都能认出来。 可是刚才她盯着那个玩命瞪她,眼珠子都快飞出来的老头看了半天,她都没认出来这是萧石毅。 萧石毅衰老的速度,真的超乎了她的想像。 通俗点说,萧石毅已经脱相了。 这没有道理啊,按理说送走了萧楚楚这个大麻烦后萧家应该是锣鼓喧天的庆祝一番,然后从此开启新生活的,怎么能憔悴成这样? 萧楚楚打量着萧石毅一脸凝重。 德淳帝还真的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刻薄程度简直是令人髮指,只见他微不可见的笑了笑,然后道“萧丞相你说什么,朕没听见。” 在朝的大臣纷纷震惊的抬起了头,望向还在低垂着头的萧石毅身上。 萧楚楚此时已经对皇上的所作所为五体投地了,果然皇上就是不一样,轻飘飘的一句话,瞬间就能让一个人成为众人的焦点。 心跳的节奏倏然快了几拍,手心里也出了汗,萧楚楚的一双眼睛异常明亮的看着萧石毅等待着他的回答。 这也正是白富裕想要问萧石毅的,失去了你的孙女,你后悔吗? 作为当朝丞相,你却黑白不分,忠jian不辩,就那样由着外人欺辱你的亲生孙女,你害臊吗? 那么,你的亲生孙女早已魂归九天,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其实是个冒牌货,你知道吗? 萧楚楚的嘴角浮现了一丝冷笑,眸中溢出来的则是满满的恨意和即将大仇得报的酣畅淋漓, 双手无意识的攥起,用力的连指节都泛了白。 萧石毅,你活该。 “你控制下表情。”林栖迟低声说“獠牙都快伸出来了。” 萧楚楚看了林栖迟一眼,后者虽然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眼里的光芒却快要闪瞎了萧楚楚的眼。 “哦。”萧楚楚撇撇嘴,你不也是很开心。 “臣”萧石毅提高了音量“后悔!” “好!”德淳帝拍椅赞嘆“你退下吧。” “是。”萧石毅默默退下,本就佝偻的身躯更是弯了几分,只这一瞬间,他仿佛又苍老了十岁。 “各位也都知道,青林山狩猎即将就要开始了,相信各位也早有准备了”德淳帝开口道“本次狩猎仍然要求不变,但是这次除了各家的公子王孙之外,朕还想要再加个人同随。” 第55页 德淳帝伸出一指指向萧楚楚“萧楚楚,此次青林山狩猎你就随众人前去,用各公子猎到的野味来做火锅吧。” ☆、原来是青梅竹马 “哈?”萧楚楚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接受,干瞪着眼满脸的莫名其妙。 林栖迟轻声的咳了一声。 “是!奴婢一定尽心尽力服侍诸位公子们。”萧楚楚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显然是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重要差事吓的乱了阵脚。 这突如其来的皇恩浩荡着实让她有些承受不起,先不论自己能不能做好火锅的问题,就是以一个婢女的身份去侍候那一个个的纨绔子弟就能要了她半条命。 你看看这南楚朝的公子王孙们都是个什么样子,接触较少的有二傻子李宝顶,接触多的还有身旁的这个糙包王爷林栖迟,不管是熟不熟悉,了不了解,这些人大致都是差一不二的一个熊样,自己在安国府内的时候还能跟林栖迟时不时的来个揭竿而起,天高皇帝远的别人也管不着。但这要是出了府门,自己将要面对的可都是些惹不起的角,一等一的混世魔王,万一要都是李宝顶那种难以沟通的…… 她估摸着自己这辈子可能也就到这了。 萧楚楚光洁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薄汗,这□□来的可真是有点腥风血雨啊…… “那就这样吧”德淳帝朝萧楚楚和林栖迟挥了挥手“退下吧” “各位还有事要禀告吗?”德淳帝端坐在龙椅上,不再年轻的眼睛微微眯着“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半天无人答话。 德淳帝点点头“好,那退朝吧。”起身就要走。 “禀皇上,老臣有要事上奏”萧石毅沙哑的声音响起,哑的跟趴烟囱上抽了满肚子大l烟一样,比破锣都破,听得萧楚楚身上直发麻。 这老爷子到底都经歷了啥,憔悴的跟根大头蜡烛似的,走路都打晃。 “哦”德淳帝面上流露出了些许不悦之色,但是很快又掩饰掉了,一屁股坐到了龙椅上“说吧。” 萧石毅将头低得更低了,声音里甚至夹杂了些颤抖“清存的婚事…” “打住。”萧石毅刚颤颤巍巍的开了个头就被德淳帝毫不留情的怼回去了“清存的事朕已经足够上心的了”他嘆了口气,做出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可是这成亲当日,萧清存在着火之际扔下了新娘独自逃命去,也是不容争论的事实啊。” 萧楚楚微微偏了偏头,支着耳朵仔细的听着这两个人的对话。 难道自己居然把萧清存的老婆给搅和熘了? 怪不得萧石毅这老头子憔悴成这样,老大不小的孩子在结婚当天丢下新娘独自跑路了,换谁谁不愁? 萧石毅噗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三拜九叩得央求着皇上再给萧清存赐一门亲事。 已值花甲之年的老人,本应享受天伦,如今却是匍匐于大殿之上,卑微的为自己那不成事的孙子而苦苦哀求着别人,虽然萧楚楚是巴不得萧家灭了门的,但是她看着面前的这一幕也还是无法笑出来。 其实你但凡要是把对萧清存的爱分给萧楚楚一点,都不会沦落至此。 可谁让你额下的那双眼,是被偏见蒙了个严实的呢? 德淳帝终于露出了天子的威严,他拍椅大喝“萧石毅!你可是当朝员外,你看看现在像个什么样子!”语罢也不去理会仍在地上跪着的萧石毅,忿忿拂袖离去,只留大殿内的众大臣面面相觑和仍在兀自发愣的萧石毅。 德淳帝走远后殿内的众大臣也都纷纷离去了,也真是人心冷漠世态炎凉,当然也可能是萧家的名声实在太臭,总之还真就没有一个人去将仍然趴在地上的萧石毅扶起来。 林栖迟见她一直看着跪在地上的萧石毅发愣,还以为萧楚楚是想起了往事正在神伤,毕竟是血浓于水,再怎么有怨言萧石毅也是她的祖父,此时心有不忍也是正常“要去看看么?” 林栖迟轻声问道。 “不了”萧楚楚摇了摇头,但还是没有收回视线“我虽然很想去扶他,但是——”萧楚楚顿了顿,然后嘆了口气“这是他欠萧楚楚的,我没有资格插手。” 林栖迟被她这句云里雾里的话弄得有些迷惑。 萧楚楚强迫自己将视线收回来,扯出了个微笑道“听不懂的话就算了。” “你,”林栖迟紧皱着眉头正欲发问,就见魏正泽前去扶起了已然没有了力气的萧石毅。 多管闲事。 “怎么?”萧楚楚见林栖迟面色不善的望着殿中央便也回头望去,却正好跟搀扶着萧石毅的魏正泽对视上。 魏正泽面上再没有了笑容,他目光复杂的望着萧楚楚,薄唇紧紧抿起,眼角的泪痣格外显眼。 萧楚楚慌乱的回过了头。 林栖迟看出了萧楚楚的不自然,略有些不满的问道“你躲什么?” “眼睛疼,我揉揉。”说着就开始狂眨着眼睛,她癫痫一样的眨了一会又觉得有些不对,立着眼睛朝林栖迟喊道“你喊什么啊?” “本王喊你怎么了?” 两个人憋着气眼对眼的交战了一会,最后则是同时别开目光狂眨眼睛。 瞪得眼睛太干了。 那边终于将上气不接下气的萧石毅安置妥当的魏正泽绷着一张脸就朝萧楚楚走过来,林栖迟立刻眯了眯眼,唇边才刚浮现的笑意倏然之间消失不见。 “萧楚楚。”魏正泽沉声开口,声音里再没有了欢快,细细听来竟有些微的沉重在头,“你,你…”魏正泽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你不记得我?” 萧楚楚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向后退了三步。 她莫名其妙道“少将军是怎么了?我们刚刚见过面的。” 魏正泽眸中的疼痛更甚,他抬手从脖颈上扯下一条手工编织的红绳道“你可还记得?”魏正泽双手都在微微的颤抖“你可还记得我?” 萧楚楚伸手将那根红绳接过,应该是常年贴身的缘故,绳身的红色显得像有些黯淡,金刚结打的比较青涩,但却还是能看出编织者的用心。 可是,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萧楚楚端详了一会那根红绳后,试探性的开口“这…编的挺好的。” 魏正泽面上的表情彻底垮掉了,他颓然的摇摇头,嘴角的笑容越发苦涩,他抬眼望向林栖迟“栖迟,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她姓萧,而且是萧员外家的孙女?” 林栖迟却是彻彻底底的被自己的这个挚友搞煳涂了,他略微思付了一下,也试探性的开口道“这…你也没问过我啊…” 魏正泽将红绳握在手里,再也没有了平日里的开朗阳光,他仿佛自言自语般“罢了,都是些陈年旧事,忘了就忘了吧。” “那个,”萧楚楚说“我前些日子被人打坏了脑子,所以有很多事我都忘了…” 第56页 林栖迟在一旁补充道“没错,”他指了指脑袋“萧楚楚这里的确是不大灵光。” 萧楚楚:…… 魏正泽却是仿佛重新燃起了希望般抓住了萧楚楚的手兴奋道“当真?” 林栖迟不满的从魏正泽手里拉回了萧楚楚,严肃道“正泽,请注意你的行为。” “抱歉抱歉”魏正泽马上满怀歉意的收回了自己的手,看着萧楚楚笑的心满意足“我就说小粗粗是不会这么轻易的把我忘了的。” 从悲伤中抽离出来的魏正泽果然还是语不惊死人誓不休,脱口而出的亲切爱称,险些让萧楚楚和林栖迟闪了舌头。 “小…”萧楚楚捋直了舌头后才一字一顿道“什么?” 魏正泽眉眼弯弯,面上的表情如沐春风般“小粗粗。”他解释道“你大概是不记得了,小时候,我总会再去学堂的路上看见你坐在员外府的门槛上发呆,我去找你玩,你也不说话,我还以为你是个哑巴。”魏正泽仿佛回忆起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一样,笑的很是温柔,“后来时间久了,你才开始愿意慢慢的跟我讲话,你告诉我,你是萧员外的孙女,你当时穿的破破烂烂,我还不信来着,但是直到后来我看见了萧锦茵来叫你回去吃饭,我才信。” 林栖迟轻哼了一声“原来还是青梅竹马呀?”挤眉弄眼的阴阳怪气,也不知道抽的是哪门子风。 萧楚楚无心理会他,只是兴致高涨的催着魏正泽道“继续继续,然后那然后那” 魏正泽继续道“我问你名字的时候,你犹豫了半天才说出来个“小”字”他看向现在伶牙俐齿的萧楚楚“其实当时的你一直是有着轻微口吃的,还缺了颗门牙,说话直漏风,你一连说了三遍我才听清了你说的是什么”魏正泽灿烂一笑“就是“小粗粗”啊,从那以后我就一直这样叫你了” “呵,”林栖迟又开始冷嘲热讽“难听死了。” 魏正泽笑了一会后,才轻声说道“其实我早该认出你来着,可是你真的变化太大了,从前的害羞和胆小全都不见了,甚至还变的伶牙俐齿起来”魏正泽嘆了口气“这叫我怎么能认出来你呢?”他将红绳重新系在脖颈上,暗红色的细绳更显得他皮肤白皙“这是你在我生辰之时亲手为我编织的,我一戴,就戴到了现在。”他顿了顿“不过还好,我想我很快就可以换新的了。” “萧楚楚”林栖迟笑着唤道“本王还是第一次知道你竟然还有如此手艺。” “额…”萧楚楚额上有了冷汗流下,她刻意的忽视掉了依然是失了神志的林栖迟终于向魏正泽提出了她方才就一直在思考着的问题“那我们后来又是因为什么才失了联繫的?” ☆、男人不能低头 此话一出,面前的魏正泽倏然间就变了脸色,他噎嚅了半天才干笑道“后来,后来我就被我爹带到军营里去了…”他嘆了口气,抬起眼幽幽的说“这一去,就是六年,等我再去萧家寻你时却被人告知你早已失踪,不知去向了。我在皇城之中苦寻了你几日,却还是了无音讯,后来边疆战事乍起,我便不得不暂时搁置寻你的计划,率兵出征去了。” 魏正泽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苦笑“不知不觉,就过去了那么多年,没想到再与你见面时,我们却早已是变了模样,难以相认了。” 白富裕虽然并不记得萧楚楚与魏正泽的前尘往事,但就是当个听众一样的听着,也是被魏正泽的多年苦寻感动到了,仔细想想他与魏正泽也真是有缘分,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居然都和魏正泽有过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故事,爱情友情全都经歷,狠心辜负与多年守候各种狗血戏码他们两个算是演了个遍,思来想去的,白富裕终于还是五味杂陈眼含热泪的给了魏正泽一个拥抱“兄弟,真是缘分啊。” 然而,这哥俩好的温情戏份只上演了不到一秒钟就被半路杀出来的林咬金横插了一槓子,只见从刚才开始心情就明显不太美妙,冷哼不断的林小王爷直接上前一步硬是将两个紧紧拥抱的人分开了,属于王爷的潇洒风度尽失,白皙的脸庞红的像个紫色的茄子“你们…”林栖迟居然连声音都是颤抖的“你们够了!” 言罢,便一挥广袖转身便走。 萧楚楚看着每一步都快要把地面踏出来个坑的林栖迟一脸奇怪,她向魏正泽询问道“这是怎么了?” 魏正泽似笑非笑的看着林栖迟远去的背影,声音里满是笑意“谁知道呢?大概是,酸到了吧…” 返程的途中林栖迟一直是紧闭着双眼倚在一边不发一言,期间萧楚楚曾百般试探,没话找话,载歌载舞,然而我们的林小王爷还是不为所动,仍然尽职尽责的模仿石雕,上下两片薄唇仿佛用强力胶沾死了一般,拿刀撬都撬不开。 充分诠释了,他乱任他乱,老子就不看。 萧楚楚上蹿下跳的折腾了好一阵,累的满头大汗,弄出的声音之大惹得轿夫不断的发声询问“轿内是否进了耗子”而闯进轿内的“耗大仙”萧楚楚同志,也终于被林栖迟不可理喻的行为惹恼了,索性翘着二郎腿倚在轿内的另一侧,离那个精神病远远的。 轿子刚行到安国府街口处萧楚楚便看见了早就等候在门口的碧云秋夕一行人,现在已经是深秋,寒风裹挟着落叶不断的在正微微发抖的几人身边刮过,脸颊上的红晕则是将他们等待了许久的寒冷彰显出来,可就是如此,他们眼中的狂喜与期待还是耀眼的夺人。 有些陌生的感动将萧楚楚重重包围,这还是白富裕第一次,被人等待。 她兴奋的将半个身子探出轿去,双臂狂挥着叫喊,寒风呛了满口满鼻,顺着气管一路下滑,直接一步到胃,那可真是透心凉心飞扬,就连牙上都好像是结了冰碴,她刚喊了两声,就被呛得一顿干咳,这下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涨红了一张脸半天缓不过来,挂在轿外的半个身子也开始摇摇欲坠起来,显然是即将与大地要有了亲密接触。千钧一髮之际,不动如山的林栖迟终于有了动作,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跨步到萧楚楚身边,长臂一揽就将迎风飘扬的萧楚楚拉回了轿里。 林栖迟的力气很大,扯破布一样把萧楚楚扯了回来,跟温柔二字连个边都不沾的把她摔到了坐榻上,直接在她眼前摔出了一堆灿烂金花,待眼前金花褪去后,萧楚楚首先看到的就是林栖迟黑的没边的脸。 “青梅竹马相认你就欢喜的连命都不想要了?” 萧楚楚脑中的嗡鸣还未平息,她边揉着太阳穴边疑惑道“什么?” 林栖迟的脸色又沉了几分,此时的他表情阴鹜的让人害怕,没由的,萧楚楚突然觉得自己似乎不应该对他刚才说的那句话提出任何言语上或是动作上的疑问,所以几乎是出于本能的,萧楚楚马上改了口“是!” 不管林栖迟说的是什么,先应下来总是没错的。 第57页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聪明一世,谨言慎行,圆滑的跟个球一样,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萧楚楚终于走错了一步,而且错的后果似乎还是不容小觑的。 林栖迟先是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待在萧楚楚脸上找寻不到一丝开玩笑的痕迹后,仿佛被霜打过一样的灰白了脸色,眸中的光芒剎那间黯淡,这一刻,萧楚楚在他的脸上居然寻不到一丝情绪,就连方才毫不掩饰的愤怒在此刻都是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被人兜头淋了一桶冰冷的水。 林栖迟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是说些什么,但是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扯出了一个意义不明的笑容后便重新坐到另一侧不再言语了。 萧楚楚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好像是说错了什么。 回到安国府的时候,早已等候许久得众人终于一拥而上,将萧楚楚围了个水泄不通,问东问西的好不热闹,然而萧楚楚却兴致阑珊,一双眼在人群中左右搜寻,似在寻找着什么,但他却只从混乱之中看到了林栖迟无声离去的背影。 回来的这一路上,他未曾与萧楚楚说过一句话。 由于萧楚楚的心情不怎么好,所以今日的晚膳她吃的并不是很多,才刚吃了半只烧鸡,五块桂花糕,一盘肘子肉,一碗银耳莲子汤,她便觉得有些吃不下了,心满意足的将碗筷一放,便摸着肚子眯fèng着眼睛靠在椅子上打盹,虽然面上的表情是幸福而餍足的,但是口中的唉声嘆气声却是不断。 秋夕见她这幅好吃懒做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去来,在她后脑上拍了下就开始念秧“怎么着,吃还累着您了?你看看你自己,吃饱了就瘫着养膘,刚来到府上时候弱不禁风的,走路一步三扭,我当时生怕风稍微大点你就随风而逝了,现在倒好,直接宽了两圈,小柳树变成大木桩,是,我现在是不担心你会随风而逝了,我现在就觉得你往门口一站一定比棉门帘还要挡风。” 萧楚楚掏了掏耳朵,摆摆手,表示并不想跟秋夕斗嘴,起身将桌上的碗筷收拾了就便要去厨房刷碗躲清静,从秋夕身边路过的时候,她还特意瞄了一眼秋夕的身材,再低头看看自己的,胖了吗? 好像是胖了。 所以林栖迟现在如此冷淡的对她是因为觉得她不漂亮了吗? 萧楚楚捏着自己腰上的肉一脸凝重。 是夜,萧楚楚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就是难以入睡,只要一闭上眼脑中浮现的就是林栖迟格外冷淡的目光,耳边又响起了秋夕的话,一阵夜风吹过,萧楚楚耳根子后面都是汗。 她记起来了,今天林栖迟的确是有意无意的总往她腰上瞄,而且还是满脸的一言难尽表情。 想到这萧楚楚终于躺不住了,她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顺手披了外袍便轻手轻脚的跑出去了。 就今儿晚上吃的那些,都够她再宽一圈的了,直接为她的成缸计划再添砖添瓦,她要是再不运动运动的话自个就是在□□裸的朝成猪之路一骑绝尘狂奔而去,就算为了自己,她也不能再这样放纵下去。 现在已经是十月末,白天的温度都没高到哪里去,就不要提这深更半夜了,总之萧楚楚刚刚燃起的热血斗志,才刚开大门就被丝毫不给她情面的老北风吹了个根灭,不过这夜空倒是一年四季都没什么明显的变化,照样干净澄澈,而且似乎较前些日子更清朗了些,星星越来越多,密密麻麻的连成一片,如果盯着看的时间久了,甚至还会有眼晕的感觉。既然已经被老北风洗礼过一次了,萧楚楚本就不多的睡意更是丁点全无,索性裹紧了外袍,硬着头皮自顾自的走着。 要不说人就应该早睡早起少熬夜呢,这平日里再乐观再咋唿的人一旦到了晚上也都通通开始多愁善感起来,各种各样的小情绪全都出动,将人围的水泄不通,不把你逼出眼泪来就不算完,饶是心大的跟什么似的萧楚楚此刻也开始泛起酸来。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惹到林栖迟了,但是她不想问,虽然他现在几乎已经与萧楚楚的身体浑然天成的结为一体了,但他还是记得自己曾经是个男人,而同为男人的尊严却是在萧楚楚想要放低身段询问林栖迟自己究竟是哪里不对的时候直接跳出来提醒他,你不能先低头。 他不能先低头,可他也是真的难受。 正唉声嘆气之间,垂花门内突然传来了阵阵异声,萧楚楚立刻停住了脚步,侧耳仔细听了起来,下一瞬便是戒备全开的悄声行了进去。 那个声音他很熟悉,那是利刃划过夜风的声音。 ☆、他是光啊 那一瞬间,萧楚楚真的有一种跟上辈子重叠了的感觉,同样静谧的黑夜,同样危险的气氛,还有哪怕自己重活一世也仍然摆脱不掉犹如蚀骨之蛆一般的恐惧与绝望,她发现自己最近似乎真的是好日子过的太多,居然就这样不知死活的大半夜跑出来遛弯来了,不管是现在还是过去,黑夜的危险从来都没变过,但是,萧楚楚却发现自己变了。 她现在非常的恐慌,她怕垂花门里真的有什么她对付不了的东西,她怕自己会受伤,她怕死。 她再也不是从前什么也不怕,哪怕骨头断了也能简单包扎一下瘸着腿都能跑的白富裕了,从前的那个坚不可摧,对疼痛极其不敏感的他,终于在南楚朝的安逸日子里,在安国府内众人的温暖里消失无影了。 她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是改变却是悄无声息发生了,并且再也回不去了。 萧楚楚抬手擦了一下脖颈后的冷汗,将心里那些不分场合不分情况就瞎往外跑的杂乱情绪全部压下,当务之急是确定一下现在在垂花门内狂练飞镖的仁兄到底是敌是友,她顺手从地上捡了根木枝便壮着胆子悄无声息的进去了,向前的每一步都走得胆战心惊,如履薄冰。 林栖迟悉心照料的那些桃花妖终于在老北风的yin威之下恋恋不捨的化作春泥去了,也亏了它们还是落了,不然萧楚楚真就要请个大仙来安国府做做法看看林栖迟到底是不是隐藏许久的桃花精,怎么就他的桃花能如此逆天反常规的能活这么久? 但垂花门内的桃花就是落尽只剩枝桠了,也是粗壮结实的与众不同,没有丝毫深秋之时植物的颓态,反而让人觉得它只不过是在经歷着一场再寻常不过的换季而已,仍然挺立,仍然生机勃勃。 而挺身立于桃花树干下的那个白衣男子正在不断的朝靶上射着箭,箭头去势极勐,划破夜风的声音也很有力,但是,靶上的羽箭却是寥寥无几的,更多的,都是洋洋洒洒的落在地上,箭头散发着冷光,仿佛是在嘲讽般。 萧楚楚终于放心的舒了一口气,沉默着站在林栖迟身后看了许久,终于发现了奇怪的地方,她发现林栖迟瞄准的位置总是微微向右偏的,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是对与萧楚楚这种常年弹弓不离手的专业人士来说却是一眼就能发现的,瞄准位置的偏移与漆黑夜里的种种不利组合起来,便足以让林栖迟的每一箭毫无准头。 终于,林栖迟在用掉了箭筒中的最后一支箭后颓然的放下了箭弓,他没有发怒,也没有任何泄愤的动作,他只是沉默的低着头,然后将地上的箭一支支捡起,仿佛机械般的重复着拉弓射箭,似乎毫不在意是否射的精准一般。 第58页 终于,在林栖迟第二轮将所有的箭射到地上的时候,萧楚楚还是发出了声响。 “好巧哈。” 林栖迟拉弓的动作一顿,羽箭直接飞出,隐匿于了黑暗之中,也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栖迟将羽箭捡起放到桶中,声音里没有太多情绪。 “我,我晚上吃太多了,就想着来运动运动,走到这面的时候我听到这里面有声音就进来了” 萧楚楚干笑“没吓到你吧?” 林栖迟握弓的手紧了紧,笑道“怎么会,倒是我,应该吓到你了吧?” “什么?” 林栖迟指指现在仍是空白的箭靶“一箭都没中。” 萧楚楚却是无所谓的耸耸肩“这个啊,你的姿势不对当然不会射中了。” 林栖迟唇边的微笑僵了下“哦?你难道在这方面还有些见得?” 萧楚楚也没谦虚“见得倒是没有,就是玩过弹弓,而且还挺准的,所以一眼就能看出你得姿势不对”她想了想又补充道“不对,是瞄准的姿势不对” 萧楚楚抬手向右侧比划道“王爷你,整个人似乎都在微微的偏右。” 林栖迟略有些震惊的看了她一眼,但是并未说话。 萧楚楚却是将林栖迟的沉默理解为了对她的贊同,整个人都是兴致勃□□来,直接亲自上手开始纠正起了林栖迟的姿势,林栖迟也不言语,也不反抗,就任由着萧楚楚把他当作木偶般的摆弄着,与平时的谦让和顺从不同,此时的林栖迟倒更像是疲惫。 或者说是整个人都是游离于状态之外的,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萧楚楚将林栖迟的姿势纠正了之后便让他射一箭试试,果然,虽然照红心还差了十万八千里,但至少箭是插在箭靶上的。 萧楚楚兴奋的拍了拍林栖迟的肩膀,眉飞色舞道“你看吧,大师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林栖迟朝她笑了笑。 萧楚楚退后一步,将场地让给林栖迟道“你自己试一试,看看能不能射准。” 林栖迟听话的拉弓,瞄准。 “歪了,又歪了”萧楚楚高声纠正道。 林栖迟微微的向左挪了挪,“过了,过了!”萧楚楚又喊道。 林栖迟又试探性的挪回了右侧。 这次萧楚楚没有再叫喊着错了,她一双眼亮的可怕,面上的兴奋神情消失的无影无踪,月光打在她的脸上,更显得她此刻的脸色惨白的像纸“你…” “又错了吗?”林栖迟的声音里带着些笑意和无奈,又挪了下位置。 “你是不是…”萧楚楚咬了咬唇,终于问道“有一只眼,看不到?” 夜风吹过,萧楚楚只觉从身凉到心,她强扯出个微笑自言自语起来,好像是在对林栖迟说,又好像是在自己跟自己说“不,也许是有一只眼视力不好,你知道视力不好是什么意思吗?就是一只眼看不太清”她自顾自的说着自己所能想出的最乐观的解释,她宁愿相信自己不过是看错了,或者是林栖迟又在跟她扮演着糙包的角色,其实他的箭术也是数一数二的,刚才的一切都是在逗她的。 可是林栖迟并没有否认,他将手中的箭弓放下,然后缓缓转过头,看着萧楚楚笑的很是温柔“不是视力不好”他指了指左眼“这只眼睛,就是看不到的啊。” 背对着月光的他,还是俊美的让人心醉,说话的语气也是如春风拂过,但是这一刻,萧楚楚却感觉到了无尽的寒冷。 她还记得初遇之时林栖迟在日光下流光溢彩的浅色褐瞳,就是那样的一双眼,将她轻而易举的蛊惑,仿佛看见了光芒般的,一路追逐。 在外人眼里,可能是林栖迟先主动伸出手拯救的她,但事实上只有她自己知道,其实是她先是在不断的朝林栖迟传达着“救救我”的讯息。 就是这样如同光芒般的存在,却有一只眼永远的陷入了黑暗里,这让她如何接受? ☆、今晚月色真美 林栖迟却是没什么所谓的样子,他轻轻的捏了下萧楚楚的脸,语气轻柔的好像是在谈论今夜的月色真美一样“怎么了?是不是后悔没有好好对本王了?” 萧楚楚的胸膛里好像憋了一团火,她一把挥开林栖迟的手,眼里居然沾上了点点湿润“别开玩笑了,你到底经歷过什么,怎么会有一只眼睛看不到?你现在是在逗我吗?” 萧楚楚的力气很大,被她打过的地方立刻就起了红,林栖迟却并没有在意萧楚楚突然的暴怒,嘴边的微笑淡了淡,将右手纳入袖中“瞎的是我又不是你,你生什么气?” 萧楚楚直接蹲在了地上,像一颗蘑菇。 她现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也不知道是在生气还是难过。 林栖迟低头看了一会,确定了萧楚楚真的没有想要站起身来继续当人的意思了后,无声的长嘆了一口气也蹲在了萧楚楚旁边。 两个人肩并肩的蹲着,一眼望去跟坑里的萝蔔一样,大半夜的怎么看怎么诡异。 林栖迟觉得自己现在真的是越来越没有个王爷的样子了,自从遇见了萧楚楚之后他本来就没有多少的脾气直接就被她磨得一干二净,估计再过几年的话,就算是萧楚楚一把火把整个安国府给点着了他也能够搬个小板凳坐那顶上拍手叫好,要是赶上他那天心情不错的话,他兴许还能再添把柴火。 可真的是上辈子欠她的。 林栖迟尽可能的把声音再放的温柔点,轻声细语的就跟哄孩子一样“都过去很久了,现在本王早就习惯了。” 萧楚楚动了一下,但还是没抬头看他。 为了防止现在完全不可控制的萧楚楚突然跳起来趁着四下无人对他施暴,林栖迟又悄悄地往旁边挪了挪,让自己暂时先脱离萧楚楚的攻击范围。 “你还记得渌水居么?”林栖迟垂着眼帘有一下没一下的揪着地上的糙“就是那个很偏僻的茅糙房。” 萧楚楚声音很轻的“恩”了一声。 林栖迟拍拍手上沾上的土,从怀里掏出了个帕子仔细地擦着“那个地方,安国府内除了我和我爹娘外,只有你去过。” 手上有不少灰还挺顽固,林栖迟使劲擦了半天还是下不去,他将帕子一扔,索性不去看了。 “为什么。”萧楚楚用陈述句的语气问出了个疑问句的问题。 “因为那里葬着我妹妹,我怕别人会打扰到她”林栖迟突然笑了笑“至于我为什么会让你去…” 他想了想“可能是因为你安静吧。” …… “您这话说的自己都憋着笑呢吧”萧楚楚有些无语,但还是没再继续调侃什么“那个,” 她有些犹豫“你的妹妹,是怎么……” “病死的。”林栖迟说“她从小就体弱多病,心脏一直不好,这么多年下来,在鬼门关都走好几圈了,每当她清醒过来的时候都会笑着跟我说“哥,我又回来了,那面不要我。””林栖迟学着她的语气。 第59页 “可是,后来她终于还是被带走了。” 萧楚楚终于抬起头来,沉默的看着林栖迟,可是林栖迟却正好蹲在了背光处,周围一丝光亮都没有,让她难以看清他的脸。 所以,即便是林栖迟现在哭了,她也看不到。 “她很坚强,但是也有脆弱的时候,每当她实在是难受的很的时候,她都会抓着我的手对我说“哥,救救我。””林栖迟无意识的伸出双臂环绕住自己“我想救她,我们所有人都想救她,可是,还是没有用,胎带的病根,去不了的。” “后来,她的病终于不可控制了,”林栖迟痛苦的闭上了眼“她的眼睛看不见了。” 萧楚楚的心上仿佛有利刃划过,她下意识的咬住了自己的嘴唇,一个大胆却又合乎常理的设想突兀的从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来,把她的三魂七魄都坠上了石头,然后缓缓的推入冰冷刺骨的万丈深渊。 她突然想要捂住耳朵,她不想去听林栖迟无力缥缈的好似下一秒就会吹散在风里的话语,她也不想去看林栖迟在她面前挖心挖肺的向她展现出来的过往。 “我寻了南疆的神医求他将我的一只眼睛,给了我妹妹。” 萧楚楚的指甲陷入了掌心,她最终还是随着巨石掉入了深渊。 她一直都是在追寻着人生中的那抹光亮,但是直到今夜,她才注意到,光亮的背后,也会有着漆黑如墨,挥之不去的阴影。 林栖迟说“也亏了这样,我才能知道,原来她并不是像外表的那样坚强,每次她偷偷流泪的时候,我的右眼也会陪她一起。” “都说兄妹是会连着心的,”林栖迟冷笑了一声“骗子,我一直都感受不到她的痛苦。” 林栖迟一直带着笑的嘴角终于僵硬了,眼前也蒙上了一片雾,他眨眨眼,就在泪水即将掉落的时候,眼睑上突然被一双温热的手轻轻覆上。 “风大,王爷您要小心,不要被风沙迷住眼。”萧楚楚的嗓音低沉的好像优雅婉转的某种乐器,但是弥散在夜风里的时候,却更像悲伤的呜咽。 林栖迟冰冷的手握住了萧楚楚的手,小小的,包裹在手心里,哪怕自己的手已经冷的僵硬,但他还是想要温暖她。 “王爷”萧楚楚轻声说“我可以抱抱你么?” 还未等林栖迟反应,萧楚楚特有的粗糙手掌便小心翼翼的捧起了林栖迟的头,然后轻轻的拥入了怀中“都过去了,逝者已逝,生者,却还要努力的生活” 萧楚楚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林栖迟的后背,他上辈子从来没干过安慰别人的事,当他面哭的人不少,比林栖迟经歷惨的更是数不胜数。 死了妹妹算什么,少年丧父,中年丧妻,老年丧子,自己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孩子其实不是自己亲生的,还有把上述这些所有人间悲剧都经歷了个遍的楞是把自己活成了个头号倒霉鬼的。 鬼哭狼嚎,撒泼打滚的十八般武艺一应俱全,哪怕抹着泪要跳楼的他都见怪不怪了,但是每次他见了都只会想着绕道走,想要安慰的欲望一丝一毫的都没有。 可是现在,他却想要安慰林栖迟。 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就连刚才说的那几句话都是从电视剧上学来的,用的对不对她也不清楚,但他就是想要向林栖迟传达一个信息“有我在” 就像王叔曾经对她一样。 萧楚楚突然在想,自己曾经从来不会去主动安慰别人,甚至丝毫感受不到他人的痛苦,不管在他的面前上演着多么悲伤,多么催人泪下的戏码,他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的非人类反应会不会是因为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当别人悲伤时,你需要去安慰,而不是冷眼旁观的敬而远之或是站在一旁看热闹。 当然,也或者是因为从来也没有一个人给过他安慰。 想到这萧楚楚突然意味不明的笑了,溺在月光中他的表情却是没有几分喜悦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刚刚死了爹。 我那接近二十年的悲惨生活,活的跟狗一样算了,死无葬身之地也算了,居然活生生的把一个人培养成了个怪物,这是不是就有点,太难受了。 她的笑声像个破了的风箱,没有声音,动作却是十分用力。 她透过眼前的水雾两眼迷离的看向天边的弯月,高高在上,冷漠疏离,仿佛神邸般不可侵犯,又好像当时斜倚在墙边,叼着烟百无聊赖的抬头望着那个人间惨事集大成者站在高楼边摇摇欲坠,却又心无一丝怜悯的自己。 人人都喜欢求佛问道,然而神佛又曾管过谁呢? 不管是富甲一方,权倾天下,还是生如蝼蚁,卑微骯脏,该经歷的苦痛还是一样都不会少,生离,死别,求不得,放不下。 她伸出手在半空中虚抓了一把,什么也都没抓到,两手空空,到底还是,一无所有。 怀中的林栖迟终于抬起头来,他沉默的看着正在思考人生难题,想着自己到底该何去何从的萧楚楚,面上极尽温柔,浅淡的褐瞳倒映着月光,幽幽的闪着光芒,好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水,萧楚楚只低头看了一眼,就被溺死在了里面。 虽然,有一只眼眸还是黯淡着的。 于是,彼时的萧楚楚终于做了一个她自己都想不通的动作。 她动作轻柔的捧住了林栖迟的脸,然后缓缓低头在林栖迟藏匿于黑暗中的左眼上,虔诚的落下了一个吻。 林栖迟的睫毛颤了颤,像只受惊的蝴蝶。 “我喜欢你的眼睛,我很喜欢你。” 萧楚楚轻声说。 ☆、我其实是个男的 林栖迟的眼睛里似乎有着一闪而过的光芒,但是仅凭表情还是让萧楚楚难以窥探到他现在的想法,他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却因蹲的时间太久几乎要跌坐在地上。 萧楚楚立刻伸手扶住他,同时手下微微发力,按住了林栖迟的肩膀。 “你先别动。”萧楚楚的声音都带着颤,她舔舔干涩的嘴唇,深唿了一口气才缓缓开口“认识了这么久,我第一次才体会到了比你强势的感觉,你,”萧楚楚说“这样说虽然有点大逆不道,但是你能让我这样子跟你把话说完么” 萧楚楚动作利索的把外衫脱下平铺在地面上,一方面是顾及到了林栖迟随时都可能要了他命的洁癖,而另一方面则是怕地面太凉“可能会有些凉,我尽量快点说完,你先坐着揉揉腿,我保证,我保证不会说太久的。” 萧楚楚伸出三指急切的朝天发着誓,望向林栖迟的眼中却好像是藏了两团火,明亮灼热的似要点燃整个夜空。 林栖迟动了动嘴唇,但却还是什么都没说,顺从的坐在了萧楚楚的衣服上,一边等待着萧楚楚即将要说的话,一边在考虑着究竟要不要把自己的外衫递给萧楚楚。 然而,萧楚楚忿忿的一拍手的动作,却是着实把林栖迟吓了一激灵。 面前的萧楚楚只穿着一身单衣,嘴里念念有词着,像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在林栖迟面前左右踱着步,林栖迟好整以暇的微抬着头,手搭在膝上,看着这样急切的萧楚楚觉得很是有趣,眸中溢满了笑意。 第60页 “首先,”萧楚楚终于开口了,然而脚下的动作却是丝毫未停“我知道我们的初次见面是很不愉快的,我当时的确是有些看不上你,而且我猜,你也应该是看不上我的,这种东西都是礼尚往来的,所以我先总结一下,我们的相遇应该是极其不美好的。” 萧楚楚瞄了林栖迟一眼,发现他还是平时的那副嘴角含笑的样子,确认了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反感之后,萧楚楚才惊慌的别开了眼,冰冷的手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继续着自己的长篇大论 “再来看家境,你是皇亲贵族,高高在上,我虽然是员外孙女,但却是个养马的,所以不管怎么看,怎么分析,我和你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再直白点说,就我来给您提鞋的话,您可能都嫌我身上有土味,”萧楚楚说到这的时候,声音里明显掺杂了些悲哀“所以在家境上,我们也是没有任何可比性的。” 萧楚楚这次没有看林栖迟,而是飞快的转过身,背对着他,她现在已经失去了和林栖迟对视的勇气,平日里被她拼命压下去的种种情愫,终于在今晚的那个吻的催化下,点点渗透,然后终于到了临界点,彻底喷发。 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她也不想去控制了,去他的女人戏服,去他的等级分化,去他的高高在上,去他的,通通去他的。 她现在就是要大逆不道的告诉林栖迟,老子就是喜欢你了。 接受与不接受那是林栖迟的事,反正今晚,她就是要说她想说的,做她想做的。 萧楚楚的耳朵都带了些轰鸣声,心跳一下一下的好似击鼓,她带着豁出一切的决心继续道“我知道,我没念过多少书,我现在认识的那几个字还都是你请先生教的,琴棋书画,我是样样不通,平日里说话也不好听,怎么惹你生气怎么来,认识我之后,你好像就没过过几天消停日子,每天要么是跟我生气,要么是准备跟我生气”萧楚楚挠了挠头“我现在都觉着你可能都气习惯了。” 林栖迟笑了几声,他换了个姿势,右手托着腮笑意盈盈的看着已经炸了毛的萧楚楚。 “我继续说我吧,我其实也是有点秘密的,虽然这听起来很像是我疯了,但是我敢对天发誓我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材实料,半点水都不掺的,妥妥的大实话” 萧楚楚的脚步终于停下了,她转过身,目光飘忽不定的游移了一会之后终于好像找到了正确的路一样与林栖迟的目光对焦,重叠,在那汪深不见底的,仿佛能把人吸入漩涡的悠悠湖水里,她突然间就平静下来了。 她想要告诉林栖迟最真实的自己,是褪下伪装的,没有冠冕堂皇的谎言修饰的,不管他是否能够接受,也不管自己所谓的真实是否会吓到他。 她只不过是,不想再去欺骗林栖迟。 “我其实不是萧楚楚。”萧楚楚的声音很冷静,这是个好状态,这证明现在的她终于找回了久违的理智,这句话并不是脑门一热脱口而出的,既然有理智,那就代表她能够接受这句话所带来的任何可能的后果。 林栖迟的双眼微微眯起,但总体来说还是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 萧楚楚,不,白富裕,在心里笑了声,这才哪到哪啊,真正吓人的还在后面呢,我就看看你还能维持这个淡定的样子多久。 他就像个青春期做各种出格的事来吸引他人眼球的少年,心里居然生出了些破罐破摔的感觉,你不是一直都习惯带着面具么,仿佛万物都难以纳入眼中么,那我就非要看看你所能接受的事物底线到底是在哪? 萧楚楚先是将目光投向远方,吹了声口哨,然后带着微笑直视着林栖迟,锐利的目光甚至比冷箭还要带着破军之势“我其实是个男人”白富裕一字一句地说“白富裕,就是我,我其实是个男人。” 他终于如愿以偿的在林栖迟八风不动的脸上看到了些破冰的痕迹,果然,还是难以接受。 他有些自嘲的笑了笑,然后压下心中泛起的疼痛,自我毁灭一般的,继续着说着那些已经烙印在了他骨血里的真实。 他指着自己“这具身体,叫萧楚楚,”然后又指着自己的头“这里,装的是个叫白富裕的男人。” 他突然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是有些狰狞,但他已经没有心思顾虑到这些了,如果,不能在一起的话,那还不如就此都不要再见了,最好是把他重新送回萧员外府,或者随便扔到哪里,只要不要再让他待在有林栖迟的地方就好。 因为,不管看了多少眼,他到底还是会想要拥有林栖迟。 “男人,而且还不是这个朝代的男人,具体是哪个朝代我也说不清,你可以直接理解为另一个世界”白富裕抬手指了指月亮“把我想成是住在月亮上的人也无所谓,反正我所存在的那个世界是真的可以到月亮上去的。” 林栖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月亮一样,又露出了些世界观已经摇摇欲坠的心痛表情,当然,也不排除是对于萧楚楚现在的智商的担忧。 “我本来是个混混的,”本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职业,甚至跟职业两个字连边都不沾,白富裕的语气却骄傲的仿佛是在说“我是皇帝”。 “混混是什么,你应该知道吧?”白富裕并没等林栖迟的回答,仍是一股脑的继续说着“所以我说出来的话总是大逆不道,或者粗俗不堪,因为,我根本就是没念过书的,至于我为什么总会下意识的把自己当成男人”白富裕瞥了此时已经完全傻掉的林栖迟一眼“我想你现在也应该已经知道了。” “后来我死了,再然后我又活了,活过来的时候,我就成了萧楚楚。”白富裕揉了揉鼻尖“我虽然带着满身的伤,但我还是凭藉着顽强的毅力跟马圈里看守的人打了一架,并光荣的赢了战争,负伤逃脱了” 白富裕顿了顿,笑容里终于掺杂了些温柔“后来,我就遇见了你。” 她笑着望向林栖迟,眼里的担忧一闪而过,右手攥成了拳藏在了背后,她强迫自己不去看林栖迟脸上的惊慌失措,也忽视掉了左胸膛好似被锯齿来回拉扯着分割的痛感,她慢慢的蹲在林栖迟面前,拼劲全力的扯出了个笑容,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还像个人类一点。 “吓到你了吧”萧楚楚温柔的说“但是,我真的不想再去欺骗你了,”她想了想又补充道“我已经骗了太多人了,不管是白富裕还是萧楚楚,都是一个谎言连一个的,都接上流了,我真的是,有些累了。” 林栖迟看着他的眼神里还是写满了难以置信,还有些若隐若现的疏离,不管他心境有多淡泊,接受事物的底线有多低,但他终究还是个凡人。 既是凡人,又怎么不会恐惧? 萧楚楚完全理解他现在的反应,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他要是林栖迟的话,大半夜突然来了个疯女人非说自己是男人也就算了,还乱蹦乱跳的说自己是月亮上来的,他估计直接一拳头招唿过去,直接给他送回月亮上。 第61页 但他还是有着一抹希望,希望这次林栖迟还是会像从前她闯了祸一样,惊讶愤怒过后,但还是会原谅他。 萧楚楚坐到了林栖迟并排的位置上,没敢跟他离得太近,而是空出了好远的距离,他伸出手,正好遮住了天边的那弯月亮,五指併拢,严丝合fèng,最后的一缕月光也就这样消失在眼前。 从已经被冻的冰冷麻木的手中掠过的,只有空荡荡的夜风。 萧楚楚伸出双臂将自己紧紧环绕,把脸深深地埋在膝盖里,瘦削的背嵴成了个绷紧的弓形,仿佛下一刻就会断。 “我上下两辈子撒的谎加起来可能比你说过的话还要多,”萧楚楚闷声闷气的说“但是,我今晚说的每一句,都是实打实的真话。” 她嘆了口气,语气里难得的带了些欢快“包括我喜欢你的那句话,我是真的喜欢你。” “我甚至想把你娶回家门”萧楚楚干笑了几声“可是,我哪有那个资本呢。” 大脑已经僵滞了一夜的林栖迟,终于找回了丢失许久的语言功能,他好像大梦初醒般的眨眨眼,然后从地上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腿,然后将自己的外衫披到萧楚楚身上,萧楚楚好像触电般动了一下,然而她还是持续着自己这个逃避的姿势。 宽大的外衫将少女瘦小的身体完全包围,一看,就是很温暖的样子。 这样小的身体里居然藏了一个大男人么?他又看了看月亮,也不像是能住人的样子啊… 林栖迟皱了皱眉,摇了摇头,并不打算继续思考这个问题, 他看着萧楚楚那颗小脑瓜上万年都梳不正的髮髻,抬手轻轻的揉了揉“好啦,回房去吧,天快亮了。” ☆、承哥脸红了 那夜萧楚楚孤注一掷的表明心迹,在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就落得个老死不相往来,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的下场。 又或者是,饱读圣贤书的林小王爷直接把妖言惑众的萧楚楚扫地出门,管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管她是鬼上身还是脑抽筋,通通直接稍息立正向后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哪怕有缘,也别再见了。 萧楚楚跟在林栖迟身后,看着他背上两侧突起的,好似翅膀般的肩胛骨形状,沉默的,没有言语。 她心中的感情像刚刚喷发过的火山,漠视一切翻江倒海的喷薄而出之后,就彻底的,陷入了枯竭与干涸静寂。 如果,真的不再理我了,该怎么办。 萧楚楚拼命克制住了自己伸出手想要拥抱面前人的欲望,攥着林栖迟外衫的手用力的泛了白,就连唿吸都是小心而又克制的,她虽然在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是在她内心的小角落,还是残留着一缕希望的,她小心翼翼的将这缕希望握在手里,好像雪地里手中紧握的最后一根火柴一样,她以为,这次的自己还是会有着好运的。 可惜,一切幻想,都在林栖迟转身挥手道别的动作里粉碎成沫。 他自始至终,没有再看过萧楚楚一眼。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萧楚楚也像方才那样伸手去抓月亮般去抓了。 从指fèng中熘走的,只有缥缈的冷风。 接下来的好一段日子,萧楚楚与林栖迟就好似是被人下了永世不得相见的诅咒一样,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出门遛个弯都能撞见三次的他们,已经有六日未见了。 她与林栖迟就好像一个在镜子里,一个在镜子外,镜里的她向右走,镜子外的林栖迟便会无声的向右走,兜兜转转,永远无法面对面,永远只能擦肩。 不是说诚实的孩子是会有奖励的吗,怎么他却落得个如此悽惨的下场。 偶尔萧楚楚还会失眠,路过垂帘门的时候仍然能够听到利刃划破夜风的声音,然而她却只是在靠在青石门旁眼观鼻鼻观心的,好似在听,又好似没有在听的待了一会,便继续向小路走着。 就这样不痛不痒的又过了些时日,庭院里的树枝彻底的萎靡在了秋风中,萧楚楚哪怕再无聊也不会半夜顶着老北风出去遛弯了,平日里总是站在窗棂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的鸟终于归为安静,取而代之的,是清晨起来窗户上氤氲出的朦胧水汽,还有,窗台上落下的那一曾薄薄的雪花。 萧楚楚推开窗,在外面兜兜转转许久的冷风终于急切的闯进温暖的屋内,带着一点都不友善的寒意,被老北风亲切的抚摸了一通的秋夕立刻叫骂了几声,萧楚楚抱歉一笑,重新关上了窗,上了锁。 严丝合fèng,屋内的温度很快又升了起来,萧楚楚 又是冬天了啊,冬天已经来了,这年,也快过去了吧。 萧楚楚强打起精神来,开始兴致勃勃的等待着他人生中所过的真正意义上的新年,虽然,还有三个月呢。 可是除了这件事外,他真的再想不到还有什么能够让她开心起来的事了。 后来,她新年倒是没等到,倒是等到了早就被她忘到脑瓜后的青林山狩猎。 来通知她这个消息的仍然是承宇,带着满身风雪,一身寒风的站到了萧楚楚面前,萧楚楚一看到他那张比他身后的皑皑白雪还要更加能让人寒毛直竖的面瘫冰山脸,就觉得自己现在仿佛是身处极北之地,而且还是他妈要了命的光着膀子! 正胡思乱想之间,身体却已经好像感知到了什么一样极其灵犀的打了声喷嚏,承宇皱着眉后退了一步。 萧楚楚不以为意的捏了捏鼻樑“抱歉。” 承宇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眉间的沟壑好像能夹死一只苍蝇,写了满脸的嫌弃,萧楚楚一看他这反应,立刻敏锐的联想到了犯了洁癖时差点把手当肘子给煮了的林栖迟。 可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合着就连洁癖事逼这毛病还带传染的。 萧楚楚虽然心里还在吐槽着这兄弟俩,面上却是一片春暖花开,灿烂的程度好像都能融化外面的冰雪,她动作利索的站到了一旁,跟承宇拉开了一段距离,笑嘻嘻道“我离你远一些,这样就不会弄脏你的衣服了。” 承宇的眉头还是没有解开,很明显,这并不是他满意的解决方法。 萧楚楚见状心里也终于开始画起了魂,这怎么几日没见,脾气却是更加的让人摸不透了,难道说是她站的还不够远的原因吗? 正思考着,萧楚楚便又挪了几步,站到了屋子最里侧,她和承宇一个在屋西头,一个在屋东头,中间好像隔了条十丈银河,他们二人只能隔河相望,望眼欲穿。 承宇面上的不悦却是更加明显了,虽然表情还是木然的,但是眼神里已经写满了毫不掩饰的不快。 萧楚楚简直要疯,她已经将自己的身体紧紧抵在墙壁上了,再退真就只能退到隔壁的厨房去了,这个承宇究竟是要怎么样啊? “那个,”萧楚楚有些犹豫的开口“承哥,你今天是心情不好么?” 跟个炸了毛的兔子似的。 承宇轻飘飘的抬眼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就跟普度众生的高僧看着蹲在他面前等着他施捨的叫花子一样,说不出来的冷漠高深,再配上承宇那张“高位截瘫”的脸,更显得难以接近,让人望而生畏了“没有。” 第62页 得道高僧承宇同志终于开了口“你是受了风寒?” 萧楚楚呆愣在当场,“你是受了风寒”这五个字就跟长了翅膀一样,飞进她的耳朵里,转着圈的开始了单曲循环,确认了自己真的没有出现幻听,以及这个屋子里没有别人,刚才那句话确实是承宇所说之后,萧楚楚立刻美的像一朵炸开了的太阳花。 就连万年冰山都被她炽热的真心所融化了,那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到的? “没有没有!”萧楚楚的嘴都快到咧到了耳根,她动作迅速的重新闪回了承宇面前,仰着头看着低垂着眼的承宇“我身体好着呢。” 承宇见她这腿脚灵活的样子,也着实不像是个头昏脑热的病患,面无表情的观察了她一会之后,在嗓子眼里“恩”了一声。 “那今日你早些休息,明早我来接你。”承宇开始了交代公事的木然“青林山地处皇城以北,地势极偏,本就正处于风口之地,而如今又下起了雪” 承宇看了一眼萧楚楚麻杆一样的身材,也不知是被屋内的热气蒸的傻了,还是终于找到了他自己一直缺失的能够感受到人间疾苦的那根筋了,他居然对萧楚楚说了句“你多穿些。” 他的语速很快,冷冰冰的好像机器人,然而萧楚楚异常灵敏的耳朵还是捕捉到了这句比“你家的公鸡下蛋了”都还要不可能存在的话语。 白富裕只是个摸爬滚打,才险险活了十几年的小混混,他早就习惯了如何面对他人的恶意与厌弃,所以承宇这种平日里连看她都懒得看一眼的不把他当人看的冷漠状态,他根本都没放在眼里,这对他那张有如铜墙铁壁,□□都不一定能够打的穿的脸皮来说充其量算是个蚊子叮,估计最多也就是痒几下就了了,连红都不带红一点的。 但是,白富裕却一点都不擅长如何对待一个人的好意。 特别还是承宇这种比七十年一见的哈雷彗星还要少见的稀世珍宝级好意,所以在气血翻涌之下,在屋内热气蒸腾之下,萧楚楚这个早就把脸不知道扔到哪个下水道里的没皮没脸的老东西,居然诡异的,红了脸。 “我,我一定多穿”萧楚楚的舌头因为太过震惊都好像要打了结“谢谢承哥。”萧楚楚口头上向承宇表达了谢意之后,立刻又开始在房间里搜罗着什么实质上的东西来感谢承宇的关心。 他就像是颗生长在杂糙堆里的一朵野花,平日里不声不响,半死不活的,不管是被人百般踩踏还是被野狗兜头尿了一身,他都能毫无不在乎的努力把自己活成个大葱的模样,但是,现在他却是等到了只为他而出现的阳光,甚至还带来了他想都不敢想的清水,还有,真切的关心。 所以他只能去更加努力地绽放,来用这样的方式去表达自己的谢意。 萧楚楚上下左右的搜罗了一番,实在是没找到些什么合适的东西,绫罗绸缎,金银珠宝什么的,这也实在不是能够给承宇当做礼物的东西,正在她深深地感受到了自己的一无所有和捉襟见肘时,放在佛龛的一个粉红色的包裹却正好闯入了她的眼帘。 萧楚楚仿佛见到了钱一样直接扑了过去,将那包裹抓在手里,仔细的看了看,然后神神秘秘的塞给承宇“承哥,这次的蜜饯”她抓着承宇的手“我不知道你要来,所以就没装盘,要不这样吧,你直接全都拿走,我们几个平日里也很少吃这东西”萧楚楚嘻嘻笑道“女孩子嘛,都怕吃了会发胖。” 承宇看着手里那个粉红色的包裹,一脸纠结,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不该收。 萧楚楚一见他这模样,眼珠转了转,鬼主意马上浮上了心头,她踮起脚尖,双手合成喇叭状,在承宇耳边低声说“粉色帕子是碧云姐的。” “唰”承宇的脸好像被人拿热水泼了一样从头红到耳根,平日里总是好像将世间万物都不纳入眼底的眼睛终于流露出了些许属于少年的害羞,与被人戳破了心事之后的慌张,萧楚楚看着他的这个反应满意的笑了,这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吗,每天都把自己过成世外高人,喜怒不形于色,那多累。 承宇这次是慌慌张张走的,总是惨白着的脸色现在是赤红一片,手里拎着的再不是寒气逼人的佩剑,而是个与他的一身黑衣极其不相符的粉红粉红的小包裹,包裹里面是甜的可以腻死人的各式各样的蜜饯。 萧楚楚憋着笑跟在他后面,看着承宇有些慌乱的脚步不断的出声提醒着小心,看路,结果她不提醒还好,提醒了之后,承宇更像是屁股后面着了火,后来居然直接不管不顾的灵力灌到足底,一使轻功,飞了。 缺德带冒烟的萧楚楚站在原地捂着肚子弯腰笑了好一会,直到秋夕闻声赶来她才擦了擦眼角的泪直起身来,双颊憋得通红。 碧云大老远一看腰弓成了个虾米一样,嘴里还不断发出怪笑的萧楚楚还以为她是被邪祟上了身,高声叫着跑过去东看西看,一脸担忧的问道“你这怎么了这是?” 萧楚楚抬眼看了看天,一片纯净澄澈,答非所问的回了一句“春天快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和王爷看烟花 春天一时半会儿是来不了的,萧楚楚嘴里的一个“快”字直接浮光掠影的略过了小半年,数九寒天的飘雪冬季直接被人家眼皮一抬,毫不在乎的忽视了,可谓是眼光极其长远,放眼未来的。 当然,毕竟萧某人现在正处在表白被拒的人生低谷期,整个人都是神神叨叨,濒临崩溃,时不时的放肆大笑和偶尔默默垂泪都是常事,别院的一干人等在最初的担心焦虑之后终于随着时间的流逝归于了见怪不怪的平静。 从此,不管萧楚楚是在大雪纷飞的日子里趴在窗棂上面对着颳得悽厉唿号的老北风红着脸蛋默默拭泪,还是大半夜的盘腿坐在床上,口里碎碎念着听不懂的经文,她们都能表情冷漠的伸手拉回鼻眼通红,眼角挂着冰碴的萧楚楚并回手甩上窗户,顺便再赏赐给让她们这一屋子人着实是受了一顿好冻的萧楚楚一杵子。 或者是睡眼惺忪的弯腰吹熄掉萧楚楚房内如豆的幽幽灯火,然后转身回到自己的被褥里继续着未完的美梦,自始至终都没看过裹着棉被仍在自怨自艾的萧楚楚一眼。 虽然萧楚楚没说,但是有关于萧楚楚失恋了的消息却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安国府内的每一个角落。 即便如此,萧楚楚该做的工作还是必须要完成,不管你是失恋还是生无可恋,皇上交给你的差事你哪怕是袖里藏着刀,准备随时随地就要找个僻静地方自我了断,你也得死在青林山上。 所以萧楚楚还是带着一肚子的怨气坚强的去面对生活了,虽然现在她的样貌属实有点让人心堵——嘴角起了好几个大燎泡,下巴瘦成了个锥状,本来就大的眼睛现在活像两个大灯泡,幽幽的向外发散着死寂的光芒。 万幸,这次出行并不是跟林栖迟一遭的,她这次是跟承宇一起走的,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林栖迟居然比他们提前出发了一日,而且出人意料的并未带着承宇同行,当萧楚楚才刚跟在门口等待她的承宇碰面时,林栖迟已经早早的到达了青林山了。 第63页 萧楚楚也不知是如释重负的轻松多一些还是失望多一些,这一路,萧楚楚都从未开口说过一句话,只是蜷缩在轿内的一角,不声不响的望着轿外连绵千里的白色,沉默着。 承宇看着仿佛被人抽去了三魂七魄的她,迟钝如斯,居然也感觉到了些异样,但是他犹豫了许久才刚要出口的安慰却在看见萧楚楚沉重的闭了眼的动作后归为无声。 饶是你欢脱似野狗还是高冷如冰山,只要沾了个“情”字便通通打回原形,该受的苦痛,一丝一毫,都不会少。 他又有什么能够安慰他人的呢? 都是红尘漂浮客,谁又能比谁幸运多少? 才刚到了青林山山脚处萧楚楚就被眼前这浩浩荡荡的皇家阵势吓傻了眼,首先入眼的是拿枪拿棒站立如松把青林山围了一圈的守卫人员,再然后就是一个又一个安置在半山腰上放眼放去跟蘑菇一样的华美帐篷,萧楚楚粗略的估计了一下,应该有数十个之多,在稍微偏僻一点的地方还有这四五个简易帐篷,此时正无声的冒着烟,想来应该是发挥厨房效用的地方,也是她未来几日安身立命,兢兢业业的场所。 虽然这几日的雪势有着越下越急的趋势,但是萧楚楚一看青林山的这些有如总统出行的安保设施,立刻就把自己心头的担忧散了个一干二净。 皇家狩猎果然就是不一样,把它和普通的野猎混为一谈的自己可真是想多了,就今天前来参加的一众王子皇孙,哪个不是含着金汤匙出生,走一步喘三下的纨绔子弟,就连林栖迟平日在外面不也是什么好玩玩什么,怎么舒服怎么来么。 想到林栖迟萧楚楚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她以为不见不念,放纵堕落的过几天忘性如此大的自己也就把这事抛在脑后了,然而如流水般的时间并未消减她对林栖迟的感情,反而经时间沉淀后越加深沉。 林栖迟就像她长在心里的一根刺,不去碰的时候一切都好,但只要稍微碰那么一下,便是抽骨扒皮的疼。 他从不知道,自己居然也是个痴情的种子。 “承哥”萧楚楚终于开了口“王爷在哪?” “应该是在帐内休息吧”承宇将目光投向了位置稍远的一个紫色帐篷“要我带你去么?” 萧楚楚看了看,之前藏在眼底的脉脉情深好像终于找到了可以投放的对象了一般,穿过纷飞下落的雪花,难以掩饰的尽数散落在林栖迟的帐内。 承宇本以为萧楚楚会迫不及待的立刻点头同意,然而萧楚楚却摇了摇头,她并没有收回如胶的目光,似在呓语般轻声说“我还是在帐外等等吧。” 承宇不解的望着她,似要说什么,后来还是什么都没说。 萧楚楚就那样站在雪中,肩上头上落了薄薄得一层雪花,默默的看着那个距离她不过百十步的帐篷,仿佛等待了一生一世般。 可惜,浪漫苦情剧的戏码并没有在冰天雪地里上演多久,穿着一身也不知是狗毛还是兔子毛还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什么东西的毛髮织就而成的大衣,晃晃荡盪走过来的魏正泽就硬生生的把气氛搅和的变了味儿“小粗粗,你这是罚站呢?” 萧楚楚连眼皮都懒得抬“您能别这么叫我吗?”她拍拍自己肩上的雪“听着总让人联想到一些不可描述的东西” 萧楚楚转过头来,然后愣住了“你,你穿的好贵气……” 魏正泽也应该从萧楚楚的欲言又止里看出了她强忍的笑意,他故作哀愁的嘆了口气,一唱三嘆的开始诉苦“说来话长,还不是我那个心疼儿子的娘……生怕我受一点冻,现在倒好,我连剑都没地方挂了……”魏将军长篇大论的碎碎念还未正式开始就被萧楚楚突然爆发出来的笑声给无情打断了。 “你自个瞅瞅,你现在像不像个狗熊。” 魏正泽:…… 魏正泽的眉头跳了跳,然后面露窘色的左顾右看起来,生怕被哪个耳朵灵的听了去,他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捂住了萧楚楚还在放肆大笑的嘴,咬着牙开始训诫起丝毫不在乎他这个少将军面子的萧楚楚“你这也太放肆了,我好歹还是个少将军呢,你就这么拆我台?你这都不是拆台了,你也是要把我的台噼了烧火呀。” 萧楚楚被他捂住了嘴无法发出声音来,面部表情却还是锲而不捨的笑着,一眼望去活像个被人掐住了脖子的鸡。 “哎呦,你咬我干什么!”魏正泽变了音的叫了一声,他松开手,果然一圈整齐的牙印“你看看你,你还咬人?你现在都被林栖迟惯成什么样了?!” 萧楚楚的笑声戛然而止。 魏正泽还在甩着手跳脚,所以并没有注意到萧楚楚脸上一闪而过的黯淡。 “所以,他以后都不会再惯着我了。”萧楚楚喃喃道。 “恩?什么?”魏正泽光顾着龇牙咧嘴的喊疼了,直接把萧楚楚的这句呢喃给略过去了。 明明就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此时叫的却比女人都欢,也不知道他平日里是如何穿金戴甲,挥斥一方的。 萧楚楚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看了他一会儿,终于还是没忍住自己的这句吐槽“你平日里究竟是如何领军杀敌的啊?” “我?”魏正泽立刻挺直腰板,骄傲神情溢于言表“我可厉害了,我四处征伐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冒鼻涕泡呢” 萧楚楚推了他一下“你才冒鼻涕泡。” 魏正泽笑嘻嘻的顺手抓住了萧楚楚的手,瞪大眼睛吃惊道“你在这站多久了?手怎么这么凉?” 萧楚楚的手此时已经冻得麻木,魏正泽牵着她手的感觉倒更像是手里握了块木头,萧楚楚朝天翻了个白眼,面无表情的抽回了手“小半个时辰了,不过也多亏了你,你要是不突然来搭话的话,我可能就要站到天黑了。” 魏正泽脸上的微笑僵了一下,右手虚虚的握了握,嘴里说出的话却还是凉飕飕的让人听了就会不快“您这是神功大成,现在在冰天雪地里灭火呢?看不出来你还挺有闲情雅致。” “看不出来吧?我告诉你,你看不出来的可多了呢,你就慢慢留意着去吧。”萧楚楚朝已经红肿的双手哈了口气,左右□□叠着跳动着。 “靠,木了。”萧楚楚跺了跺脚,左脚在地上来回的碾着“对了,我问你个事儿,” “说。” 萧楚楚环顾了一圈,在空中吐出了一口白气“你们这个皇家狩猎,有没有什么开幕式闭幕式什么的?一会是不是还有领导讲话?” 魏正泽觉得自己现在应该是有点蒙“你等一下,你现在说的都是汉语吗?” 萧楚楚皱着眉头看了他一会,然后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哦,你大概是不明白我什么意思”她想了想又换了种说法“就是,一会会有皇上来讲话吗?” “皇上?”魏正泽疑惑的重复了一遍“哪有皇上?皇上也没来啊” 第64页 魏正泽左右看了看又说“皇上还在宫里呢。” 萧楚楚瞬间觉得脑袋里好像有鞭炮在炸,叮咣的让她眼前一黑“等会儿”萧楚楚一字一顿的说“皇上是还没到,还是皇上根本就不会参加这次的狩猎?” 魏正泽却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笑了半天“小朋友,是谁跟你说的皇家狩猎就会有皇上参加的?” 萧楚楚真的很想敲开这些古代人的脑袋瞧一瞧里面装的到底是豆腐脑还是石头块儿“皇家狩猎没皇上那还算个屁皇家狩猎?” 魏正泽伸出一指摇了摇“皇上日理万机,根本就不会有闲暇时间来参加这些活动,而且没有皇上怎么就不算皇家狩猎了?”魏正泽大手一挥“这里住的不都是王子皇孙,名门望族吗?” 萧楚楚实在是不想再去跟面前的这个傻子多说一句话了,直接附和两句“您说的是”便不再言语,站在一旁开始专心致志的在自己心里进行着□□皇上的大逆不道行为。 她本以为皇上当日在金銮殿上下嘴唇一碰便就给她了一个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好差事主要是因为皇上也想要趁这个机会尝试一下火锅的味道,可是谁成想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人家皇上根本就不会参加这次的狩猎。 那他的这个安排究竟是为了点什么呢? 想起那日在金銮殿上的种种,萧楚楚的思绪又不禁渐渐的飘远,最后定格在萧石毅老泪纵横的一张脸上。 她嘆了口气,一双眼却也开始下意识的寻找着萧清存的住处。 可是放眼望去,皆是将军王爷皇子之类人的帐篷,就是没有属于他萧员外家的。 正疑惑间,萧楚楚就被魏正泽打出的喷嚏吓得回了神。 “冷了吧?”萧楚楚挑眉看着连带着一身毛髮都在微微发着抖的魏正泽,有些幸灾乐祸。 “还行。”魏正泽大义凛然的一点头,然而接下来接二连三的喷嚏却是十分没有骨气的出卖了他仍然想要耍着帅的心。 “你这喷嚏打的可是真响啊。”萧楚楚不以为意的出言嘲讽着,“我就不觉得冷,你知道是为什么么?” 魏正泽吸熘了下即将流到嘴里的鼻涕,瓮声瓮气的问“为什么啊?” 萧楚楚暧昧一笑,然后直接从袖里掏出了个暖炉塞到已经冻成了个狗熊的魏正泽怀里“因为我有脑子,你个蠢东西。”然后便头也不回的挥着手扬长而去了。 魏正泽有些无语的看了怀中还散发着暖意的暖炉一眼,用力的攥紧了,薄唇抿成了一条线,直到手心感觉到了些灼热的疼痛才无力的放开手,笑的很是惨澹。如果攥的紧了,果然还是会疼的。 大雪似乎又大了几分,就连山脚下守卫的人们都已经各自回到自己的帐篷内了,四周除了风颳过耳边的声音再无其他,魏正泽就那样怀抱着暖炉,沉默的站在风雪中,像一尊雕像般任凭风雪将他掩埋。 萧楚楚行进的方向,还是林栖迟所在的方向。 魏正泽被冻得僵硬的嘴角再也没有办法扯出一丝笑意,平日里总是弯着的眼睛终于舒展开来,长而卷翘的睫毛上挂满了已然结晶的霜雪。 他眨了眨眼,霜化成水,划过他眼下的泪痣,最后隐匿在了鬓角。 当萧楚楚在看着林栖迟时,他又是在看着谁的呢? 魏正泽抬头看了看被皑皑白雪映衬的更为洁净的天空,心里突然间就浮现出了这个问题,他想了想,没想通,最后还是摇摇头放弃了。 额角有了细密的汗流下,魏正泽伸手解开了身上的灰绒披,露出了底下的紧衣金甲,他怀抱着正源源不断散发着热意的暖炉突然间有着想笑。 常年习武又有着内功加持的他早就失去了感知寒冷的能力了,也就只有萧楚楚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才会相信他穿这么多纯粹是因为怕冷的鬼话。 魏正泽随手将灰绒披扔在了一旁,头也不回的大步走了,大雪下的很勐,只一会儿,就将灰绒披埋得死死的了,天地之间,又是一片洁白。 他摩挲了怀中的暖炉一下,笑了笑,衣服没送出去也就算了,没想到居然还倒收了份礼物。 萧楚楚蹲在林栖迟的帐门前冻的几乎快要六亲不认了,她也不知道这林栖迟在里面到底是在忙些什么,估计还是八成已经睡死过去了的可能性大一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就算了,毕竟这外面大雪纷飞的是个人都不愿意出门,但是你最起码得有点声吧? 你这在屋里鸦雀无声的到底是干嘛呢? 还是根本就没在里面啊? 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萧楚楚就跟被针扎了一下一样直接跳起来了,可惜,虽然反应还是挺灵敏的,但是她的身体却是终于在刺骨寒风的劝导下已经开始抗议罢工了,她这一下根本就没跳起来,而是直接在雪里摔了个大马趴。 估计是已经冻得麻木了,萧楚楚连半点疼都没感觉出来,直接爬起来拍拍屁股就站起来了。 她刚才去自己那屋看了,还成,帐篷的布料什么她的跟各位王子皇孙的还都是一样的,从这上来看就可以充分看出这个国家是不缺钱的,或者也可以说是这个皇上是不抠门的,并没有能省则省的在她这个僕人身上偷工减料。 但就是那帐篷的颜色……着实是让她感觉有点闹眼睛。 洼绿洼绿的,绿的萧楚楚脸都绿了,也幸亏她那地方地理位置比较偏僻,所以独属于她的那抹绿色也就还没有那么扎眼,并没有拉低了眼前这一抹的金黄,绛紫色等一众“一看就很高贵”的颜色的逼格。 但是啊但是! 萧楚楚看着面前这一熘高贵的帐篷直咬牙,能不能不要把她的帐篷安在松树林旁边啊? 她不过是在屋里呆了一炷香的时间就他妈碰见三个上厕所的了,这要是在里面住了几天,她得阅过多少公子们的白屁股? 萧楚楚痛心的嘆了口气,还名门贵族呢,就这么随地大小便显贵啊?现在这个朝代的社会公德教育这么落后么?一个个平日里看着油光水滑人五人六的遇见急事了就这么脱裤子开尿? 萧楚楚嫌弃的撇撇嘴,站在帐门口不断的告诉自己“不用紧张,你只是来请安的,你只是来请安的……” 这样反覆数次终于成功的把自己催眠了之后,萧楚楚终于可以在杂乱的心绪里找到一丝镇定,自然的在帐外高声喊到“奴婢来给王爷请安”然后掀开帐帘走了进去。 耳边还响着如鼓的心跳,那股熟悉的桃花冷香一股脑的涌入她的鼻息之中,萧楚楚只感觉自己的左胸膛内的东西一沉,眼睛险些落下泪来。 真的是,太想他了。 萧楚楚深唿吸了一口气,然后才故作镇定的抬起眼望向林栖迟,却在下一秒被脸色苍白半倚在榻上的林栖迟吓得险些忘了唿气。 “你怎么了这是?”萧楚楚方才用尽了所有力气才险险装出来的淡定与冷静在望见林栖迟异常苍白的脸色之后顷刻之间土崩瓦解,萧楚楚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扑到林栖迟床边的。 第65页 林栖迟已经没有几分血色的面容上居然还挂着个淡淡的笑“你慢点。” 萧楚楚跪在他的床前,一双手上下摸索着“你哪不舒服?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栖迟生怕萧楚楚没轻没重的乱摸会给他伤上加伤,于是直接主动招了,他从被褥中抬起缠着纱布的右臂在萧楚楚眼前晃了晃“受了点伤,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萧楚楚的一双眼死死的盯着林栖迟缠着纱布的手臂在她眼前左晃右晃的动作,耳边除了嗡鸣声之外就再没有其他的声音,眼前那片刺目的白扎的她眼珠生疼,疼着疼着,就滑下两行泪来。 “哭了?”林栖迟难以置信的直起身子,伸出左手去拉萧楚楚挡着脸的手,口中疑惑道“真哭了?” 萧楚楚左闪右闪的不让林栖迟看她的脸,嘴里却粗声粗气的回道“谁哭了?你看错了。” 林栖迟想要把她挡脸的手拉开的动作顿住了,他愣了几秒才突然间笑道“你还真是个男人啊。” 只有男人才会如此介意被他人看到了泪水。 萧楚楚一听这话,索性也不去躲了,直接红着眼睛朝林栖迟一吼“对,老子就是男人,如假包换,怎么着吧。” 林栖迟也是着实被她吓了一跳,不过不是因为她的怒吼,而是因为现在萧楚楚活像个大眼灯的这幅尊容。 林栖迟皱着眉头措了半天词,才开口道“你这是在承认了自己是男人的事实之后就开始彻底放飞自我了么?” 萧楚楚并不想理他的调侃,直接一抹眼泪就开始了她的兴师问罪“说吧,你这是自己练射箭练的还是被人当箭练了?要是你自己练的话那你以后就别想再继续练了,要是被人练的话你告诉我那人是谁,是谁家派来的,我直接把他脑袋削尖了给你当箭玩。” 她这一番话说的可谓是行云流水,一句停顿都没有,再加上她现在怀抱双臂,两腿伸出去老长的动作来看,饶是林栖迟之前对她其实是个男人的事实其实还存在着些怀疑的话,到了现在也是彻底的打消了。 他可能是自谦了,这哪是小混混啊?这气质分明就是混混头子啊! 林栖迟瞬间感受到了来自于“大哥”的压迫感“不是练箭练的,也不是被人练了,我这是让人偷袭了” “偷袭了?”萧楚楚一听这话耳朵都快要立起来了,她瞪大眼睛直直的盯着林栖迟,显得本来就大的眼睛此时更像是要飞出眼眶,她一把抓住林栖迟尚未受伤的左手“怎么回事?被谁偷袭了?难道你提前出发就是为了来这挨砍的吗?” “……”林栖迟被萧楚楚这话噎了半天,过了好一会才慢条斯理的说“你们月亮上的人都是这么说话的吗?什么叫提前出发就是为了挨砍?”林栖迟说“我提前出发是因为有人通知我需要提前一天到达青林山,至于挨砍不挨砍的……那都是意外。” 林栖迟不动声色的回握了下萧楚楚的手,面上一片风轻云淡。 那日他在安国府的庭院内发现了一封被短剑插在柱子上的信,心中并没有太多诧异的感觉,甚至还略显怪异的生出了几分“终于来了”的意料之中。 安国府内一向和乐融融,平日里连大门都忘了落锁也是常事儿,挺大的一个府邸,从主子到僕人都是各顶各的心大无边,哪怕真的丢了东西估计他们也是难以发现的,再加上林栖迟着实是不太喜欢深宫大院那种戒备森严,守宝一样,恨不得飞进来个鸟都要抓住了仔细盘问一番的压抑气氛,林栖迟自然也就善解人意的差散了那些侍卫了。 不过他还真没想到,自己亲口下令的疏于保护居然真的给这个胆大包天投危险信件的人提供了可乘之机。 信上并无其他,仅是“青林山后待君前来”这样暧昧之及的话语,打眼一看林栖迟还以为这是他自己什么时候惹得一笔风流债前来讨债了。 林栖迟坐在书桌前终于万分肯定的确认了自己绝对没有辜负过任何一位姑娘,并且从来没有跟姑娘有过过多接触之后,便明白了投信的此人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思来想去的,林栖迟还是决定前去青林山会一会那位深情的姑娘,并把承宇留在了府内,保护着安国府内的一众人。 当然,林栖迟也不是傻子,自投罗网这种蠢事他也是万万不能去做的,所以他一拍大腿,直接自作主张的把赴约的时间定在了皇家狩猎的前一天,反正信上也没有明确时间。 到了那个时候,青林山上身处远地,所以必须要提前出发的公子们想来也早就已经在青林山脚下安营扎寨了,林栖迟赶在那天前去,既可以跟那些公子们打好交道,也可以顺便去山后逛一逛,看看他的那个故友是不是仍然望眼欲穿的等待着他。 结果,出乎林栖迟意料的,他的那个故友真的就在这青林山后等着他呢,果真一往情深,持之以恆,想来那故友也应该是见到只身赴约的林栖迟一时之间太过激动,涕泗横流,被狂喜沖昏了头,居然不管不顾的直接持刀砍过来了,林栖迟抬臂一挡,便光荣的挂了彩,只能无语的陪着面前这位黑布遮脸,一身黑衣,早就冻的快要失去了知觉的故友一顿好打。 这一战可真是打的酣畅淋漓,天昏地暗,声势浩大,后来终于在各位公子闻声赶过来的时候才潦糙休战,林栖迟仅受了刀伤一处外加破了一件外衫,可是他的那位故友就比较惨烈了,身上大大小小的刀伤不计其数,而且多数还都是林栖迟别着他的手腕让他自己砍得,最后几乎是连滚带爬的逃走,也不知是断了哪块骨头。 萧楚楚却并未察觉到林栖迟轻轻回握的动作,一双眼不受控制的粘在了林栖迟右臂上那片刺眼的白色上,低垂着眼帘,虽然并未说出口,但是眼中满满的快要溢出的心疼却是明晃晃的闯入了林栖迟的眼底。 “他妈的。”萧楚楚从牙fèng里挤出了这句许久都未从她口中出现过的经典口头禅,她勐的抬起头看着林栖迟,眼里好像藏了两把刀“别让我看见那人,不然我一定杀了他。” 林栖迟抬手直接拍了她的脑门一下“注意下你的言辞,再愤怒也不能开口骂人”他上下打量了萧楚楚一眼,凉凉的说“再说了,就你这小身板,还想去杀人?这不跟天方夜谭一样吗?” 萧楚楚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再次意识到了自己现在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无知少女的事实,她忿忿的一拍大腿,险些把银牙咬碎“我不管,打得过打不过我都要试一试,我得让他知道知道,有些人他是动不了的。” 林栖迟微微歪着头,眼角眉梢都写满了笑意,温柔似水的看着义愤填膺,慷慨激昂的好像下一秒就要手刃了那个偷袭他的人的萧楚楚,那股后知后觉的温暖终于悄无声息的顺着他紧握着萧楚楚的左手蔓延到了背嵴与四肢经络,他在心里不禁舒服的喟嘆了一声:所幸,受伤的并不是她。 其实自皇上突然宣了萧楚楚入宫觐见的那一天他就应该早有准备,一切已经开始向着他控制不了的方向开始发展了。 第66页 他不知道萧楚楚的名号是如何传遍了整个南楚朝的,李宝顶虽然家中的确是有着些势力但却绝对难以将影响力扩大到整个皇城,更不要说最后居然直接传到了当今圣上的耳朵里了。 然而这一切的发生却是那样猝不及防的,就好像是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暗处,一直有一只默默无声的黑手,有计划的将萧楚楚从谁都不在意的角落推到了众人面前,直至最后成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程度,而一切,却又在皇上下旨要萧楚楚觐见的那一瞬间达到了顶峰。 那个人,直接把萧楚楚从泥潭里硬生生的拉到了金銮殿上,并强制她接受着来自各路人带着善意或者是恶意的目光。 等林栖迟意识到这个问题时一切已经太迟了,皇上此时已经下了指令,让萧楚楚随从着一众王子皇孙前来参加狩猎。既是圣旨,没人敢不从,但是这圣旨带来的是飞黄腾达,从此平步青云,还是嫉妒眼红,杀意横生却是谁都难以预料的了。 再加上皇上在金銮殿上上演的好像是在为萧楚楚鸣不平的那一出,这一件一件的事加起来完全可以将萧楚楚从一个被人驱除了宗籍的低贱平民变成了所有将军大臣的众矢之的。 林栖迟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拼命忍住了想要扶额的冲动,强装出淡定镇静的模样,仅仅只是在心里把那个看热闹不嫌事大,不管什么事都想和稀泥掺和一脚的皇帝老儿翻来覆去的骂了能有一百遍。 最终他只是无声的嘆了口气,然后将萧楚楚蓬乱的好像鸡窝的头髮拢了拢然后说了句“恩,白大哥说的对。” 有些人,你是动不了的。 不管那个藏在背后的人究竟是什么背景,用的是多么高明的路数,萧楚楚究竟与他有着什么仇什么怨,刺伤他的人究竟是沖他来的还是冲着萧楚楚来的,只要有他林栖迟在,他就不会让那个人伤害萧楚楚一分一毫。 林栖迟又出言调侃了萧楚楚几句,惹得她白眼翻飞,恨不得拿抹布堵住林栖迟的嘴,但是心里却明显是乐在其中的,她横亘在心尖每次回想都会痛得她几欲落泪的愁结,终于在林栖迟仿佛没有发生过的刻意避开里得到了些许的慰藉。 这样挺好的,不如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至少他们仍然可以像从前一样吵架斗嘴,哪怕是自我欺骗,她也愿意这样继续沉沦下去。 可惜,这样美好的独处时光并没有持续多久,他们二人就被帐外传来的轰隆声吸引了,萧楚楚心下一惊,还以为是又发生了什么大事,立刻慌慌张张的跑出去查看情况,然而下一瞬帐外便传来了萧楚楚的惊唿声“王爷王爷”萧楚楚掀开帐帘乐颠颠的跑进来“烟花”萧楚楚回手指着帐外,不断的强调着“有烟花,放烟花了嘿” 林栖迟绷紧的神经被她一惊一乍的叫喊声吓得几乎断裂,他长唿了口气,半死不活的回道“不就是个烟花,你何必要大惊小怪的。” 萧楚楚的脸蛋红扑扑的,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她笑嘻嘻的摆手“不一样,不一样,我还是白富裕的时候,根本就没看过几回烟花,我们住的地方穷得连蜡都快点不起了,又哪来的钱放烟花?为数不多的几次还都是远处放的,我得趴在窗台上探出去半个身子看,但是还是模煳一片,虚的跟皮影戏似的,所以,这应该是我第一次如此清楚地看见烟花。” 林栖迟的眉头微微的皱在了一起,但是下一瞬却又飞快的分开了,他笑了笑,然后掀开被子起身道“走,王爷带你看烟花去。” 萧楚楚虽然十分激动,但是她还是从已经开始轰炸她脑浆的狂喜中找到几分理智,她担忧的搀住林栖迟问道“你的身体没事吗?” 林栖迟摆摆手,无所谓道“就是皮外伤,根本就没什么事,我躺在床上是为了躲清闲”他拿了件厚厚的披风穿在身上边系带子边说道“那些公子们都太烦了,成天拉着我去打鸟,冰天雪地的,我要是去了才是有病。” 萧楚楚现在已经成了个疯子,满心满眼都是天边那一簇簇灿烂的烟花,恨不得在自己屁股后面点把火跟着那些烟花一同上天炸了得了,她一把拉起林栖迟就跑出了帐外,实在是丢她口中那些住在月亮上的人的脸面。 林栖迟也由着她去拉拽,抬手掩去了一声细微的咳,就那样陪着萧楚楚犯二,凑到篝火两旁的人堆里听着萧楚楚兴奋的尖叫。 魏正泽不知什么时候也凑到了他们这边,两个精神病患者碰了面,便开始了谁比谁叫的更大声的无趣行为,震得林栖迟的脑仁生疼,拼命克制了半天才忍住了自己想要把这两个聒噪的人双双打包扔进火堆里烧了的冲动。 这时萧楚楚又是一声变了音的尖叫“王爷王爷,你快看快看,那朵烟花好漂亮。” 林栖迟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真看到了一簇白银色的烟花,层层叠叠开了数层,明晃晃的映在萧楚楚带着两抹兴奋红晕的脸上,林栖迟眼角含笑的望着她,然后附和道“是啊,真的是好漂亮。” ☆、准备夜猎 青林山上还是一片火树银花,一朵烟花升到天边,然后再倏然炸开,散落一片金光,偶尔还能听到几声兴奋的尖叫声,为这漆黑如墨的夜色平添了几分欢喜。 然而,在光芒照不到的地方,黑暗仍然还是存在着的。 在萧楚楚所住的绿色帐篷旁,就是那个已经被人当成了“出恭”之地的树林内,正有一个黑色的人影以一种略有些猥琐的站姿站在阴暗处,手把在早已枯死的树干上,奇怪的是,他有一双与他的气质不相匹配的手,白皙且修长,指甲修剪的一丝不苟,乍一看便知这双手的主人定是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少爷。 然而,下一瞬那修长的五指便用力收紧,青筋凸起,圆润的指甲用力扣紧,陷入了树干之中,硬生生的扣下了一层树皮,本来可以称得上是“养眼”的手指顷刻之间血肉模煳,不堪入目。 那人却好似感觉不到疼痛般,被黑暗笼罩的一双眼仍是牢牢的盯着那篇光亮,略显阴鹜的眼中倒映出了青林山上亮如白昼的光芒,风中夹杂着烟花炸开声和欢唿声,而这些温暖明亮的光却像一条点燃的引线一样,终于将他仅存的那一丝丝理智和天边的烟花一起炸的土崩瓦解,满地尘埃。 光芒熄灭的时候,他的眼里便只有一片黑暗,晃晃荡盪,燃着仿佛要将世间万物毁于一旦的怨火。 他最后深深地望了那片歌舞昇平的景色一眼,目光怨毒的好像嘶嘶吐着红信子的毒蛇般,然后悄无声息的匿于了黑暗深处。 烟火燃放结束,众人在围着篝火吃了一整只烤全羊之后,终于在自己肩上顶着的那个昏昏沉沉的脑袋中找到了些正经事。 “诸位,诸位”一个比林栖迟还要糙包,比魏正泽还要傻帽的公子手执着酒杯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了“在下有一个提,提议,”他一句话还没说完,众人便就是一阵惊唿声。 只见这个长得本就跟大头锥有几分相像的孙青孙公子在灌了满满的一肚子酒后应该是为他自己的头重脚轻又加了些材料,头昏眼花的脚下一个踉跄就直奔着地中央正熊熊燃烧着的篝火展翅而去了。 第67页 “完了”萧楚楚不忍直视的别开了眼“要变成烤全翅了。” “说什么呢”林栖迟拍了她的脑袋一下,几分无奈几分好笑的说“你也不看他旁边坐着的人是谁” 萧楚楚转过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此时已将孙大头拉回到座位上的魏正泽正在低声跟他说着什么,她有些吃惊的挑了下眉,然后托着下巴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她左顾右盼的发现并没有其他人注意她,便压低了声音凑近了林栖迟问道“魏正泽,真有那么厉害么?” “自幼习武,祖上皆是武将,七岁便随父四处征伐,刚开始只是在军营内帮着士兵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后来便开始随军上阵,”林栖迟低垂着眼,声音很是轻柔,在众人略有些嘈杂的背景音里显得有些虚弱,但是萧楚楚却还是听清楚了他所说的每一个字,她的耳朵就好像生出了自动过滤功能一样,在林栖迟开口的瞬间,她就已经将世间所有声音屏蔽了,满心满眼全都是他。 “想来应该是从这开始他便与那些其他的公子们不同了吧,他仿佛就是天生的将军,在别人还在哭哭啼啼不愿早起习武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昼夜不休的训练自己了,在别人打得都是檀木人或是陪练时正泽已经在沙场上奋勇杀敌了,你是不知道他几岁的时候就已经会干净利落的取人首级了,就连本王听说的时候也着实被吓了一跳。” 萧楚楚仿佛是在听故事一样的愣了半天,反映了许久她才把自己已经锈住了的反射弧调动起来,她回想起了方才穿的跟个狗熊一样的魏正泽,实在是无法把二缺一样的狗熊和骁勇善战的将军联繫在一起,望着魏正泽的眼睛瞪得仿佛都要掉下去,而对面的魏正泽也仿佛是感受到来自萧楚楚的注视了,直接朝着萧楚楚欢快的摇起手来,脸上挂着那个万年不变的二逼笑容。 萧楚楚三观尽毁的打了个寒战,讷讷的问道“我们认识的是同一个魏正泽吗?” 林栖迟闻言一愣,望向萧楚楚的目光里不由自主的带了几分狐疑,不过当他对上萧楚楚的那双仿佛什么事情都装不住的眼睛时便又恢復到了平时的模样。 萧楚楚:? 林栖迟笑了笑“本王刚要问“你和魏正泽不是青梅竹马么,怎能轮得到本王来向你说这些”但是突然间又忆起来,你根本就不是萧楚楚,又怎会知晓这些,心有疑问也是正常。” 萧楚楚翻了个白眼“当然正常了,我从萧楚楚手里接过这具身体的时候连她爷爷是哪个都是自己猜出来的,谁知道又好死不死的遇到了这个“青梅竹马”我可真的是累得很,”她顿了顿又说“不过这个青梅竹马居然这么好煳弄,这也是我万万没想到的,我跟他说我脑子摔坏了他居然就真的傻乎乎的信了。” “傻乎乎?”林栖迟重复了一遍,从鼻子里嗤笑了一声,然后摇头道“正泽可绝不是你口中所说的愚笨之人,你想,他连他小时候的事情都能够记得歷歷在目,甚至能够在数十年后再次将你认出,还有那条萧楚楚亲手为他编织的项鍊,他也能够戴在颈上数十年不摘下,一个这样看重自己幼时好友的人,和青梅竹马再次重逢之时突然发现自己的好友不仅不记得他了,而且就连性格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心细如髮的他,又怎么能够不生怀疑?他表面上对你的话深信不疑,可能根本就是假象,实则已经在暗地里将你调查了个遍了,亦或是,” 林栖迟的双眼眯起,透过橘红的火光投向了还在兀自谈笑着的魏正泽身上,众人本来行将平静的嘈杂声突然重新重振旗鼓起来,给林栖迟接下来说的话更加了几分缥缈虚幻 “他自己也有什么一直隐瞒的。”林栖迟认真的望着她,轻声又肯定的说“所以他倒巴不得你忘了所有。” 萧楚楚看着林栖迟颜色分外浅淡的双眸,突然就想起了暗夜里蛰伏在糙丛中的巨蟒,夜风吹过,她的胳膊上瞬间布满了鸡皮疙瘩“哎呦,”萧楚楚边搓着胳膊边说“王爷你别不是个阴谋家吧,怎么说的这么吓人” 林栖迟顿了顿,略有些黯淡的光线下更显得他的眸光流光溢彩,虽然只有一边。 他尴尬的笑了笑“的确,本王想的是有些复杂了。” 萧楚楚刚要开口调戏他几句,就突然听得继承了孙青“遗志”的魏正泽站起来朝众人朗声道“孙公子提议,诸位不如趁这大好的月色来一场夜猎可好?”话刚说完,魏正泽便自觉傻逼的立刻坐下,脸上浮上了两抹尴尬的红晕。 萧楚楚双手搭在膝盖上,一条腿伸出了两里地,坐在背光处的她被忽明忽暗的火光映衬得更加没有女人味可言,反倒让人生出了几分高大威勐的错觉来,高大的萧楚楚抿紧了双唇,一双柳眉无意识的蹙起,却没有西施那种病态的美感,有的只有一条深的可以夹死一只苍蝇的沟壑,她说“放狗屁。” 林栖迟:…… 萧楚楚生气的转过头来看着林栖迟,一只手伸在半空中对瘫坐在座位上的孙青指指点点“你说,他脑袋里装的是不是都是豆腐脑啊?我看他真的是喝的大脑萎缩了,提的这是什么狗屁建议,大半夜的,谁知道这山上会有什么,还他妈夜猎,我看这是洗白白被狼猎吧,我今天就要看看,到底会有谁会理他的这个傻逼提议。” 萧楚楚口中“议”的尾音还没落地,就被一片的“我同意”惊成了八瓣。 “我靠”萧楚楚的嘴都要合不上了“坐我对面的都是些什么货色啊?这都是活拧巴了吧,这还不如直接相约买个蒸锅在里面躺好了给这山间的虎豹豺狼送去呢。” 林栖迟却是一副早就料到了的模样耐心的解释道“这些公子王孙平日里都是飞扬跋扈惯了,该玩的都玩的差不多了,不该玩的碍于家世背景又不敢去尝试,常年下来,想放纵的欲望积在心里便就促使他们去做一些十分危险,但他们却能从中体会到反抗感觉的事情,仔细想来,其实倒也不难理解。” 作为从出生开始就开始摸爬滚打的白富裕来说,刺激,是他上辈子最不缺的东西,不管他干什么,他的肾上腺素都是始终处于濒临爆表的状态,而费尽心思只为了努力活下去的他自然是无法理解这些含着金汤匙出生却又脑袋里有屁的公子们为什么为了追求什么“刺激”就要去做一些随时随地都能要了自己小命的蠢事。 她正要出言点评这些傻缺一番,又突然想起了现在坐在她身边的这一位理论上来说也是属于“脑袋有屁”范畴里的,于是她话音一转直接问了林栖迟一句“那你呢?你也会有这种想要反抗的时候吗?” 林栖迟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然后从地上站起身来,顺便还把萧楚楚拉了起来,看着萧楚楚询问的目光也不回答,半晌,才仿佛找到了合适的话语般,拉起了萧楚楚的手笑道“反抗?我不是一直都在做吗。” ☆、互通心意 第68页 萧楚楚的右手被林栖迟轻柔的执在手心中,她怔怔的微仰起头来望着此时正在含笑看着她的林栖迟,本来平稳的心跳倏然之间就乱了节拍。 一阵寒风从他们二人交叠的手掌间钻过,带来的阵阵冷意让萧楚楚不禁打了个寒战,林栖迟察觉到了她的颤抖,于是更加用力的将萧楚楚的手掌握在手里,让寒风无法穿入:“你好像很紧张?” 萧楚楚还是那副灵魂出窍的模样,黑白分明的眼睛好像不会转了一样,就是直直的盯着林栖迟看,林栖迟也不急,饶有兴趣的弯着眼等待着萧楚楚回答。 萧楚楚过了许久才磕磕绊绊的回道:“没,没有。”她仿佛被灼伤一般的别开目光,低垂着眼睫含煳道:“王爷,王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萧楚楚盯着地上的几块顶着积雪的石头出神,本是飘雪的冬季,她愣是出了一身的汗。 其他的地方还好,冷风一吹就干的差不多了,真正让她觉得要了命的是此时此刻她那正被林栖迟捂得严丝合fèng的右手,滚烫的好像在火炉里一样,萧楚楚都不用去看,现在自己那手心估计已经湿透了。 林栖迟应该是被她问的这个问题惊到了,半天都没有回答,只是在喉间发出了低低的笑声,萧楚楚一听这笑声,顿时更觉无地自容,脑袋垂的越来越低,恨不得一头扎进雪堆里,她忿忿的闭了眼小声道:“笑个屁。” 林栖迟多半是听到了萧楚楚这句弱如蚊鸣的吐槽,虽然面上还是一副憋出内伤的表情,但是还是将空闲着的左手攥拳抵在唇边清了清嗓,然后敛去了满脸的戏嚯神情,轻声说:“楚楚,看着我。” 萧楚楚顿时心跳如鼓,她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要说几句调侃的话,但是舌头就好似是打了结一样,嗫嚅了半天最后只是从喉间发出了一声:“恩。” 她深唿吸了一口气,缓缓抬头,正撞进了一直默默等待着她的那双深邃眼瞳,比常人要浅淡些的眼眸被昏黄的火光映衬得更加明亮,流光溢彩,而现在,这双眼睛里正闪烁着说不清道不明,但却让萧楚楚再也无法忽视的热烈情愫。 萧楚楚突然间很想哭。 但是林栖迟却是并未给她这个机会,因为下一瞬,萧楚楚就被突然发力,将她整个人都举起来的林栖迟吓了一跳,心中刚酝酿出来的那点感动顷刻之间灰飞烟灭,她伸出双手牢牢的抓着林栖迟的肩膀大叫道:“林栖迟你又抽什么风!” 林栖迟并未理会她的大吵大嚷仍是自顾自的走着,终于,在空中滑行出了十米距离左右的萧楚楚又一次的感受到了脚踩大地的感觉。 她惨白着脸惊魂未定的喘了几口气,才刚回过血来便瞪着一双眼睛恶狠狠的抬头正对着那双眼眸骂道:“你是不是要疯了,吓唬我好玩……么……” 她即将脱口而出的一连串谴责仿佛被按了终止键一般戛然而止,萧楚楚平视着林栖迟举在她眼前的雪玉疑惑道:“什么意思?我怎么这么高了?”她奇怪的低头看了看,发现现在的她脚下踩得并不是厚实的大地,而是一块突起的巨石。 林栖迟将她放在了这里,萧楚楚本身的身高再加上这块巨石的厚度,不多不少,正好是林栖迟的高度。 萧楚楚低头看了看脚下的那块石头,然后平视着林栖迟笑道:“我还是男人那会好像真的就是这么高,跟王爷你差不多高……这块雪玉怎么了?” 林栖迟含笑不语,轻轻执起萧楚楚的手然后将那块雪玉放在了她的掌心,望着她柔声道:“送你了。” 萧楚楚看着掌心里泛着流光的雪玉只觉有千斤重量,她愣了许久,还未做出反应,就见林栖迟将他的右手也覆在了雪玉上,继续道:“人,也送给你了。” 这句话就好像是投入了池水的巨石,轻飘飘的就搅乱了一潭平静,萧楚楚有些慌乱的抬眼看着林栖迟。 林栖迟却还是一如往昔的那副淡然神情,迎上了萧楚楚诧异的目光有条不紊的说:“我生来就有着荣华富贵,是人人尊敬的王爷,但是那都是些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有了,自然是幸运,但如若是多了的话,那便又没有任何意义,但是,这块雪玉不一样。” 林栖迟包住萧楚楚的手,让她将雪玉握在手里,含笑着继续道:“这是我要赠与伴我共度一生之人的。” 他虚虚的环绕着萧楚楚瘦削的手腕,好似对待珍宝一般的不敢用力,柔声道:“我喜欢你,不管你是白富裕还是萧楚楚,不管你是男人还是女人,不管你来自何方,是天上还是黄泉,我都会认定你,不变。” 这句话好像一柄利刃直直插入了萧楚楚的心上,五脏六腑翻狡着疼痛的同时,足以融化冰雪的热血也泊泊而出,顷刻之间就将一个人从风雪交加的黑夜拉到了有着艷阳的夏日之中,萧楚楚蓦地咬住了嘴唇,不受控制的,泪水也纷纷跌落。 他生来就是被人所抛弃,赤条条的自己一个人,看过了多少虚情假意,见证了多些人心冷暖,他本以为自己就会一直这样一个人孤单过一生,可是现在突然有一个人在他想要把他推远的时候,将他放在了与其比肩的位置上,以一种“平等”的姿态告诉他;“不管你怎么样,我都认定了你。” 白富裕一向不信神佛,但是现在他突然想要跪在地上,感激涕零的朝着上天,叩首叩首再叩首。 他何德何能?得此真心。 她忽然一把抱住林栖迟,用力的想要把他勒进自己身体里,默默咬紧了嘴唇把呜咽的声音锁在咽喉,泪水不住地流着。 林栖迟将她拥在怀里,轻轻的安抚着她的背嵴,总是显得有些薄情的桃花眼此时此刻也微微的泛着红。 萧楚楚感受着林栖迟脖颈上如鼓的心跳,更加悲从中来,含煳着说:“原来,原来你也紧张了啊…” 林栖迟将她抱得更紧,无奈笑道:“我当然紧张,毕竟,我也是第一次跟人表明心迹……” 萧楚楚一听这话不禁哭的更大声了,她呜咽道:“你,你放心吧,跟了我,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 林栖迟转过头来轻轻的吻了吻她的脸颊,“恩。” 林栖迟拉着萧楚楚回到营地的时候正好赶上诸位公子在挑选马匹检查箭羽,魏正泽一转身就看到了脸蛋冻的红扑扑的二人,他的目光定格在了林栖迟和萧楚楚相握的手上,嘴角的笑容僵硬了一下,不过下一瞬他又重新挂上了那个吊儿郎当的笑脸招唿道:“快来,夜猎马上就要开始了!” 林栖迟立刻点了点头,可谁知刚前进了几步头中就是一阵晕眩,他摇晃了几下停在了原地,萧楚楚伸出手扶住他关切的问道:“怎么了?”她伸手覆上林栖迟的额头,此时已经烫的灼人了,她皱眉惊唿道;“这么烫?发烧了怎么不告诉我?” 她仔细一看林栖迟现在的脸色,果然惨白的像纸,心中不免又急又气,头脑一短路,直接将林栖迟打横抱了起来,此刻的她根本无心考虑其他事,高喊了一句“大夫”便在众人目瞪口呆的场景下直接奔着林栖迟的住处去了。 第69页 林栖迟此时已经烧得有些神志不清了,但是他还是感觉到了现在的自己是在半空中漂浮着,费力的睁开眼看了萧楚楚一眼,然后便无语的扯出了个笑来:“相公,真,真是天生神力。” 萧楚楚被他叫的红了脸,忿忿的一咬牙,只想把这个不知道爱惜自己还油嘴滑舌的麻烦扔了算了,但是最后还是心疼的剜了他一眼骂道:“闭嘴,再多嘴,我就休妻。” 林栖迟最后扯出来一个笑容,还是再也坚持不住的昏死过去了。 萧楚楚才刚把林栖迟置于床上闻讯而来的太医便连滚带爬的进来了,他一看满脸杀气的萧楚楚便是双膝一软几乎要跪地,全然没有认出来面前的这位只不过是个小丫鬟。 萧楚楚一把将他拉起按到床上急切道:“你快看看他怎么了?” 太医立刻开始哆哆嗦嗦的诊治起来,萧楚楚忧虑的按了按眉心,额前的碎发已经被汗水洇透了,她伸手将碎发拢于脑后,正好望见了铜镜中的自己,果真横眉竖眼,凶神恶煞,怪不得把这小老头吓得路都不会走了。 萧楚楚下意识的将双手十指绞在一起,用力的关节处都泛了白,她闭了闭眼,冷静了好一会才整理好自己的表情,她尽量轻声细语的问道:“请问,王爷可是有事?” ☆、猎梅花鹿 太医战战兢兢的看了萧楚楚一眼,发现面前这只不过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而已,仔细看来,居然还有几分俏丽。 他回想起刚进门时望见的她方才那副有如洪水勐兽,仿佛下一刻就能把他拆吞入腹的恐怖表情,实在是难以将这两面联繫到一个人身上,一时之间居然有些恍惚。 但他还是认真的回答道:“应该是外伤导致的发热,姑娘不必惊慌,只要叮嘱王爷按时吃药修养即可。” 萧楚楚听到了那句“不必惊慌”才觉得一直悬在喉咙眼的心终于降了几分,她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强笑着朝太医不断道谢,一连说了好几遍感谢。 太医一看现在萧楚楚那张汗津津的苍白小脸,再加上这恭敬的态度,之前心中萦绕的恐慌终于烟消云散,心下一松,便打开了话匣子,开始说教起来:“你应该是王爷的随从吧?我明明记得我已经将王爷的外伤包扎好了,而且也叮嘱了王爷一定要安心静养,这怎么才刚过了几个时辰王爷的病情反倒是严重了?” 萧楚楚被他严厉的语气吓的一愣,然而待听清了太医的质问后,脸上便泛起了一抹浓墨重彩也掩饰不了的哀伤:“抱歉…是奴婢失职,王爷他,他陪着奴婢去看烟花了来着。” 太医已经年近花甲,自然是不懂他们年轻人的这些浪漫情调,听了萧楚楚的这番话来也并未觉其他,只是颤抖着鬍鬚一拍床榻喝道:“胡闹!数九寒天的还要带着病体出去看什么劳什子烟花,简直就是,简直就是…” 老头子想来也是气得急了,半天都没说出来下文,红着脸憋了半天才说道:“无理取闹!” 萧楚楚讪讪一笑,深深的看了此时仍在昏睡着的林栖迟一眼,低声重复着:“是啊,我,的确是无理取闹了…” 如果不是她吵着要去看烟花的话,他又怎么会昏倒? 对了,她明明听到了林栖迟压抑的几声轻咳,她怎么就没察觉到呢… 还有交叠的双手中,滚烫的温度… 萧楚楚越想越觉得自责,挂在嘴边的笑越来越苦涩,老太医本来还想多说几句,可是一看这小丫鬟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表情,本到了嘴边的狠话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了,到了最后他只是嘆了口气,安慰道:“不必过于担心,王爷并无大碍。” 萧楚楚仿佛受了惊的鸟儿一样抬起满是血丝的双眼勉强的笑了一下。 送走了太医之后,萧楚楚细心的将门帘掩好,让一丝一缕寒风都难以进入,她轻轻的搬来一个木椅,放在床榻边上,安静的坐在上面陪着林栖迟,屋子里很亮,萧楚楚点燃了屋内所有的油灯,明晃晃的却又温暖着。 周围很是寂静,大概是夜猎已经开始,现在营地之内只有林栖迟与一众随从,那些纨绔子弟一走便好像是带走了所有的人气一样,现在的营地只有着属于黑夜的寂静,偶尔能够听到几声不知是什么野兽的低鸣,剩下的,便就是耳边属于林栖迟的浅浅的唿吸声了。 萧楚楚将手臂抵在床榻边,双手合十支在下巴上,沉默的看着林栖迟。 她倒是很喜欢这种感觉,这种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们二人的彼此依赖,她伸出手,轻轻的覆上了林栖迟紧蹙的眉毛,小心翼翼的抚平了那褶皱,然后顺着他高挺的鼻樑下滑,最后停留在了因为身体不适而显得分外苍白的嘴唇之上。 萧楚楚突然勾起了一个笑容,她还记得这张嘴里说出来的每一句话,不管是让她抓狂的,还是让她感动的,每一句,她都记得。 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是他教她练字时?还是那次夜谈?亦或是更早些,在林栖迟带着她脱离了那个满是噩梦的萧府的时候她就已经喜欢上他了。 情不知所起。 萧楚楚确认了林栖迟的烧已经退下了之后,便收回了手,替他仔细的掖好了被角,她本来是要是找承宇告知一下他林栖迟生病了的事的,但是仔细想想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就算告知了承宇也不过是多了一个担惊受怕的人而已,对于林栖迟的身体还是不会有任何益处的。 然而萧楚楚并不知道,此时已经消失了近一整夜的承宇根本就不在青林山上了。 青林山山顶。 一头被魏正泽等人逼入岩石死角的三色梅花鹿正瞪着一双有如铜铃的眼睛,盯着面前的这些将她逼上绝路的公子们,四条细细的腿在经歷过一番夺命逃跑之后此时已经不堪重负的颤抖着,仿佛下一秒就会脱力跪在地上般,但她还是强撑着直立起来,眼里有着人们一眼就能看出来的恐慌。 早已经醒了酒的孙青顶着一脑袋鸡窝头首当其冲的在众人前面,手执着弓箭坐在马上左拧右拧的回头朝众人朗声道:“诸位诸位,瞧见了吗?三色的梅花鹿,这可是稀罕物,既然是大家一起发现的,那便只能看哪位的箭矢更快了。” 魏正泽一直跟在队伍的末尾,神情有些恍惚,怎么看都是不在状态,他有些无力的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唿出了一口气,盯着那股热气在半空中凝结成霜,彻底的归为冰冷。 萧楚楚抱着林栖迟离开的背影就那样萦绕在他眼前挥之不去,身为朋友,他明明就该跟上前去帮助一番,但他不知为什么,在原地踌躇了许久后,还是没有上前去,只是愣愣的目送着他们二人离开。 其实哪怕跟上去了,也是帮不上什么的吧。 魏正泽搓了搓冻的麻木的脸,逼迫自己打起精神来,眼下当务之急应该是夜猎的成绩。 至于其他的… 有机会再去考虑吧。 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阵动物的哀鸣,悽厉的仿佛是最后一声吶喊一样。 第70页 魏正泽循声望去,就见那只三色梅花鹿的右腿上赫然插着一支箭羽,梅花鹿的眼睛里似乎是含了泪水,在月光下泛着光,受伤的那条腿难以受力,虚虚的悬在半空中,鲜血一滴滴的滴在雪地上,在地上绽放开了艷丽的花。 魏正泽的面上并无其他情绪,和周围那些或在起闹或在调笑的人们不同,他望着小鹿的目光仿佛只是在注视着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一般,他没有拿起箭,也没有说什么。 小鹿仿佛是被逼的急了,居然慌不择路的尝试着从人群中冲出去,然而她这孤注一掷的勇气只跑出了两步就被孙青射到地上的一箭吓得退回了原地。 众人的笑声不禁更大了,但是下一瞬,才刚退回了原地的小鹿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在拦住她的箭矢前奋力一跃就跳出了那个牢笼,三条腿并用着跑出了老远,留下了长长的一道血迹。 “这畜生!”方才还在得意洋洋的孙青显然是没有料到动物活命的本能居然会有这么强烈,只觉得现在萦绕在他耳边的笑声都是在嘲讽他的,怒火攻心,一声轻喝便调转了马头,拉圆了弓箭就要一击毙命。 魏正泽一直盯着这个求生欲望格外强烈的梅花鹿看,平静无波的表情终于在梅花鹿在他面前越过的瞬间有了松动,他回头看了一眼孙青已经离了弦的箭,心下一紧,从背上的箭筒中摸了根箭矢就射了出去。 两根箭矢在空中碰撞上,“锵”的一声,纷纷落地。 九死一生的梅花鹿似乎也是感觉到了什么,在奔跑的过程中回头深深地看了魏正泽一眼,便头也不回的跑了。 “魏正泽!你干什么?”孙青没想到已经是囊中之物的三色梅花鹿居然被突然抽风的魏正泽破了场子,脸上的面子实在是挂不住了,抬手挠了挠他那乱糟糟的头髮就要发难。 魏正泽此时仍然保持着拉弓的动作,他闻声回头笑道:“我看那梅花鹿好像是怀着孕呢。” 孙青撇撇嘴:“那又怎样?” 魏正泽低垂了眼帘,将弓握在手里来回把玩着,也不去看孙青,微微弯了眼,声音里满是笑意:“孙公子说的也是,不过是个畜生,哪怕怀着孕的确也不能怎样…” 孙青一听这话更加是无法无天,白眼翻的恨不得都要翻到天上去了,真以为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无从辩驳的真理,从鼻中冷哼了一声,可谓是丝毫不给魏正泽留面子了。 魏正泽也不去理他,仿佛没听到一般,还是自顾自的把玩着手中的银弓,突然,他的动作停住了,他将银弓攥在手里没头没尾的开口道:“那又怎样?” 他抬起眼,带着笑容望向孙青,笑的很是灿烂,但是那双眼里却是冰冷刺骨的,他继续道:“我拦住了孙公子的箭…那又怎么样?” 众人皆是一抽气,望向孙青的目光里不禁多了几分责怪,这孙公子可真是娇生惯养惯了,平日里欺负一下人微言轻的小官也就算了,如今居然不知死活的朝当朝少将军发起难来。 剎那间,寒风吹过,众人皆是一个冷战。 被冷风一吹,孙青终于回过神,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究竟对着这个少将军做出了多么混帐的事情来,不过须臾之间,孙青额上便见了汗,他嗫嚅了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反倒是越来越急,急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魏正泽见状不带任何温度的看了孙青一眼,驾着马儿从队伍最后走到了最前方,一众公子纷纷为其让路,有些甚至低下了头不敢去看魏正泽一眼。 魏正泽在队伍前方停下,然后又重新戴上了他那副笑嘻嘻的面具,朝众人高举双手招唿道:“继续!” ☆、冒牌承宇 苍山负雪。 刚放晴不久的天空不知从哪里又飘来了一片黑压压的乌云,顷刻之间就将满天星斗和刚亮个相还未将皎洁月光普照到大地上的月亮藏了个严丝合fèng,北风吹了好几个来回,然后便是飘飘洒洒纷扬而下的鹅毛大雪。 不过瞬间,天地变色,本来漆黑的天空被冰雪倒映的染上了几分苍白,本应明亮几分的视野却因为这过于兇勐的雪势而彻底的晨昏莫辨,帐内的幽幽火光虚弱的有如萤火。 一直守在林栖迟身边的萧楚楚终于在和睡意抗争了许久之后,被来势汹汹的瞌睡杀了个片甲不留,上下眼睑粘在了一起,然后便再也没有分开。 这时,一个人影从风雪深处走来,他的身形略微有些佝偻,想来是被这刺骨的寒风冻了个通透的,他在雪中犹豫了片刻,然后便裹挟着满身寒风走进了那个要比其他的帐篷明亮许多的帐内。 四周突然降低的温度立刻将萧楚楚惊醒,她从床榻上坐起来,额上渗出了些许汗水,心头萦绕着那种好似一脚踏空般的不安。 她连忙伸手覆上林栖迟的额头,确认了退下的烧并没有再次復发的意思,才长唿了一口气轻轻的拢了下林栖迟的鬓髮,细心的掖了掖被角。 她捂着脸凝了凝心神,手捏着自己的关节平静了好半天才把自己从方才突然惊醒的恐慌中拉了回来。 她已经许久没有半夜惊醒过了,略有些后怕的掐了掐眉心,突然,她的背嵴突然绷紧,好似一张拉紧了的弓,她勐地回头歷喝道:“谁?!” “我。”门口的阴暗处果然立着一个男人。 萧楚楚几乎要瞪出眼眶的眼珠待看清了来人后才略微收敛了几分,她闭了闭眼,深唿吸了一口气无奈道:“原来是承哥啊,”她揉了揉面部上过于僵硬的肌肉,强扯出了个笑意道:“你怎么来了?”说着便要重新点亮桌上早已熄灭了的油灯。 “别点!”承宇突然提高了声音制止道。 萧楚楚被他吓了一跳,手里的火摺子跌落在桌上滚了几下然后到了承宇脚边,承宇弯腰拾了起来,握在手里犹豫了半天,才把火摺子重新递到萧楚楚手里,“抱歉,我眼睛受了些伤,暂时见不得强光的。” 萧楚楚并未多言,默默地伸出手接过了火摺子攥在手里来回颠倒着把玩着,她朝承宇问道:“怎么会受了伤?可有事?” 承宇好似嘆了口气,沉吟片刻才回道:“说来话长,我本是奉王爷命前去侦查少将军的,可是谁知,夜猎才刚开始,少将军就发现了我,几招下来,我武力不济,到了最后反倒是被他从袖中掏出的焰火伤了眼睛。” 萧楚楚立刻担忧的皱紧了眉头,小心翼翼的问道:“少将军…可是魏正泽?” 承宇并未发言,只是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萧楚楚面上有了震惊神色,她伸手捂住自己几欲脱口而出的惊唿,连连退后了几步,仿佛被人抽去了全身力气般直直的跌坐在地上,她眼中闪过了一抹疑惑,不过下一瞬就被难以掩饰的恐慌淹没在深处,她声音颤抖道:“怎,怎么会?” 承宇还是牢牢的站在远处,并未有其他动作,只是低声的嘆了口气。 萧楚楚从地上爬起来,扑到林栖迟旁边做出了一个阻拦的姿势朝承宇惊慌喊道:“那,那我该怎么办?王爷又该怎么办?”转过头来的瞬间,面上已经满是泪水。 第71页 承宇这次终于有了动作,他上前几步对萧楚楚低声说:“林亲王早就察觉到了魏家的狼子野心,此次狩猎魏正泽定将趁此机会向王爷下手,所以早在山下备好了避难之处,现让我前来接你们两个一同前去。” 萧楚楚胡乱的一抹眼泪,看了眼仍在昏睡着的林栖迟,剎那间越来越多的眼泪成串流下,她几乎是撕心裂肺的朝承宇喊道:“那王爷呢?王爷该怎么走?” 承宇皱着眉看了林栖迟一眼,用平时那种不带一丝波动的冰冷声音说道:“大可不必惊慌,魏正泽现在人正在青林山山顶上,一时半会分身乏术,还是难以生乱的…”他顿了顿,然后朝萧楚楚道:“要不,你先随我走吧,一会我再来接王爷。” 萧楚楚红着眼眶,怔怔的看着林栖迟看了好久,然后俯下身来轻轻的吻了下他的额头,趴在他耳边轻声道:“等我。” 也是因为她的这一低头,才让她忽视掉了背后承宇脸上突然浮现的阴鹜。 她擦干了泪水,朝承宇点点头道:“我们走吧。” 承宇最后看了林栖迟一眼,一向冰冷的眼瞳中,突然有了一闪而过的炽热神情,他将唇边的一抹笑意隐匿在黑暗里,转身走了。 两人顶着风雪默默无声的向前行进着,凛冽的寒风中挟带着已经冻成了冰晶的大雪,打在脸上就是有如刀刮般的疼痛,萧楚楚将冻的麻木的脸颊埋在了围巾里,用力的眨了眨眼,震掉了粘在眼睫上的那些冰晶,即便这样,她的视线还是模煳的厉害。 她的目光透过层层风雪,最后定格在了前方的那个漆黑背影上,双手无意识的在身侧攥紧成拳,但她的心中还是空落落的。 她深唿吸了几口气,然后在自己fèng制的裤兜内摸到了那块雪玉。 明明是通体冰凉的羊脂玉,但是将它攥在手心里的剎那,萧楚楚突然无缘由的感觉到了阵阵温暖,方才一直慌张的心也渐渐平息下来。 她重新将雪玉藏到深处,本来还带着些许慌张的眼中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般锐利如箭,她目光瞥到坡下一处高大的巨石上,转了转眼珠便心生一计。 只见她“哎呦”尖叫一声便一个踉跄栽倒在雪地里,走在前面的承宇听见尖叫声马上停下脚步回头望去,却正好目睹了萧楚楚顺着滑坡一路绝尘而去的潇洒倩影。 承宇:“……” “倩影”重重的磕在了巨石之上,当即又是一声惨叫,不过所幸穿的厚实,这一趟贴地飞行下来还有着几□□气,萧楚楚从雪地中拔出头来,吐出了满口的脏雪,望着承宇的目光堪称“怨恨” 承宇顺着滑坡滑下,心中全是对这个萧楚楚的埋怨,面上结了一层寒霜,把牙咬的“咯咯”作响,恨不得在此地直接做了她,但是还是要压下满心的愤怒,继续扮演着这个“承宇”。 萧楚楚正瘫坐在地上倚着巨石“哎呦哎呦”的叫着,悽惨的好似是断了脖子,她微微睁开一只眼正好看见“承宇”踩着冰雪一路滑下的英姿,见状立刻朝承宇扯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哪还有方才的痛苦模样? “承宇”见状便知不好,半路就要发力更改轨道,可是天不遂人愿,脚下的这条路光滑的连鸟都立不住,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倚在巨石上好整以暇的萧楚楚动作敏捷地闪到一边,给他让出了一条“光明大路”。 “承宇”拔下腰间的佩剑用力的支在地面上,想着以此增大摩擦,兴许还能有着在巨石前方停下的可能。 铁剑在光滑的冰面上划出了一道火星,不过也算聊有胜于无,还真有了减速的趋势,“承宇”刚想劫后余生的舒了一口气,就见不知何时熘到了他身边的萧楚楚向他暧昧一笑,然后便是飞起一脚,直接将握在手中的佩剑踹出去了好远。 “承宇”最后深深地看了萧楚楚一眼,然后便投入了巨石的怀抱。 萧楚楚才刚听见了“嘭”的一声,脸上的嬉笑神色便顷刻间烟消云散。 她危险的眯了眯眼,弯腰从靴中抽出一把短刀,用有如豹般的速度冲到此时已经被巨石拍成了张相片的“承宇”身边,一把揽起还在头晕目眩的他,右手高高的执起短刀,将刀尖抵在他的动脉之上,歷喝道:“说!谁派你来的?之前刺伤林栖迟的人是不是你?” 已经暴露了的“承宇”闻言便是一个微笑,谁知才刚咧开嘴,一串血沫便顺着嘴角躺下,他有些挫败的呸了一声,真是千算万算,都没算到自己最终会折在一个小丫头身上。 他费力的抬起手从脸上揭下面具,露出了一张细眉长眼面色苍白的面孔,笑道:“你,你还是第一个见到我本来面目的人。” 萧楚楚自然是不认得这位是何方神圣的,只觉得他在避重就轻逃避问题,她将箍在此人脖颈上的手臂发力勒紧,直把他又勒出了一连串的血沫,想来是肋骨断了。 她的双眼赤红的好像嗜血的勐兽,她咬牙切齿的重复道:“说!” 此人干咳了几声才含煳回答道:“刺伤,刺伤林栖迟的的确是我……啊!”他话还没说完便是一声闷哼。 只见萧楚楚飞快的在他手臂上划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不偏不倚,正好是林栖迟受伤的位置。 萧楚楚紧抿着双唇重新将刀尖抵在他颈上,低声说;“你既然敢伤他,便早该料到会有如此下场。一刀抵一刀,我这人,一向公平。” “咳咳,你这丫头,倒是生的厉害…” 萧楚楚面上有了不耐之色,她粗声粗气道:“别废话了!快说你是谁派来的?!” 此人笑了笑,大概是失血过多的原因,现在他的脸色已经苍白透明到快要和周围的雪地融在一起,他并不理会萧楚楚的威胁,费力的眨了眨眼,将视线投到林栖迟的帐内,好似自言自语般喃喃道:“没时间了…” “什么?”萧楚楚无由的眉头一跳,心中的不安好像刚开封的啤酒一样喷涌而出,她循着那人的视线望去,心中不安越加清晰,终于在望见了天边那片灼眼红光时达到了顶点。 “林栖迟!” 萧楚楚再也无暇去管别人,她脸上的紧张终于被仿佛望见了什么恐怖的事情般完全取代,萧楚楚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朝着来时的路一路狂奔。 被她慌乱中丢在地上的人,掩面栽倒在雪地里,看着从天上纷扬而下的雪花轻轻吻在他的脸上,他居然不合时宜的生出些“岁月安好”的感觉,他微微的弯了弯眼,露出了一个写着“解脱”的笑容,然后缓缓闭上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三更! 嘿嘿 以后本文日更,尽量,我尽量。 各位小天使晚安啦 ☆、火场救人 雪势越来越急。 整个青林山都被白雪覆盖住了,天色越发昏暗,烈风席捲起来的雪沫很快就在人眼前蒙上了薄薄的一层膜,视线之内满是白色,如果再这样一味前进的话难免会发生意外。 第72页 魏正泽无声的唿出一口热气,握着缰绳的手指已经被冻得麻木僵硬的难以回弯,他清清嗓回首朝身后的诸位喊道:“雪下的越来越大了,我们不如在此地掉头回营?” 话音刚落,早就已经被冻了个通透,却一直不敢出声阻止的众人纷纷表示贊同,恨不得插上两只翅膀就此振翅而去,直奔到帐内暖唿唿的火炉旁与之缠绵个天昏地暗,白首不分。 他们其实还想贊同的附和一下“少将军所言有理”的,但是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要微微张开一点嘴,带着冰碴的冷风嗖嗖的就往里钻,不管是牙还是舌头,通通冻成冰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调转了行进方向之后一行人的速度明显加快了许多,当然的确也有着来时逆风,归时顺风的原因,顺着方向行走不仅减少了阻力,背后还多了一股力量不小的冷风帮着推波助澜。 再加上一众从未经歷过凛冽寒风的“温室里的花朵”,于今日出师不利的遇见了难得一见的暴风雪,一个个都是冻的涕泗横流,归心似箭。心理因素和自然因素各方面加持,走起来自然是事半功倍。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魏正泽一行人已经退到半山腰处了。 此时,兴风作浪了小半宿的大雪终于有了些减弱的趋势,虽然还是纷纷扬扬的下着,但是能见度已经提高了不少了,“花骨朵们”皆是劫后余生般的长舒了一口气,全都在暗地里咬牙切齿的骂着孙青那个王八蛋,想一出是一出,差点把所有人“团灭”在这青林山上。 魏正泽抬手拍去马头上厚厚的一层积雪,安抚了下受累的马,用力的攥紧了缰绳克制着自己不断涌上来的倦意。 走在队伍前头真的不是什么好差事,他不仅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在风雪中辨别方向,而且还要下意识的在一片白茫茫中寻找着有别于白色的参照物,不然一直盯着白色的话早晚会造成视觉疲劳,如果真的出了什么差错的话,在场的所有人,全都会被暴雪埋葬在此地。 不过还好,他还是成功的带领着所有人躲过了这一劫。 魏正泽捏了捏眉心,心中想的却是;还好萧楚楚没来。如果她也来了的话……他摇了摇头实在是不想继续幻想下去。 这时,队伍里突然发出了一阵惊唿声,魏正泽立刻发问道:“怎么了?是有人走散了么?” 那公子拼命摇头,然后指着山下异常妖冶的火光说道:“着,着,着火了!” 魏正泽定睛一看,果真看到了沖天的火光,在被冰雪已经冻得迟钝了的头脑运转之前,身体已经抢先一步做出了反应,他一刻都没有耽搁,直接一夹马腹奔着营地绝尘而去。 被剥落了话语权,已经沉默了许久的孙青看到魏正泽根本就没有顾及到他们一行人,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就奔赴火场的行为,立刻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冲到了队伍前面朝已经乱成一锅粥的公子们发号施令道:“速速前去救火!” 萧楚楚又一次的跌倒在地上。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这是第几次跌倒,最开始划破手心的疼痛也在极寒的温度下冻的麻木,感受不到了。 她从地上爬起,不管不顾的继续向前跑着,冰冷的空气灌到她的胸腔里带着血腥气,喉咙里有着好像火烧般的疼痛,她抿了抿嘴,然后向前。 人们都说大脑在低温的环境下便会运转的越来越迟钝,这是身体机能的正常反应,但是萧楚楚在经歷了恐慌和冰冻之后居然奇异的生出了些别的东西—— 记忆。 沖天赤红妖冶的火舌,空气中隐隐约约的烧焦味,还有全身上下麻木疼痛的感受,一件一件交织在一起,终于连成一了张大网,将白富裕脑中的那些记忆残渣收拢成形。 上辈子,他就是这样义无反顾的冲进了火场,然后再也没有出来。 虽然身体忘了,但是那种被烈火包围缩在角落无处可避的恐慌却在不知不觉中被白富裕牢牢牢刻在了灵魂上,不过瞬间的功夫,他浑身上下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距离越近,他的反应就是越加强烈,从最开始的唿吸急促演变成了濒临窒息,他眼前的视线已经被生理性的泪水模煳掉了,但他还是紧咬着牙关不让眼泪流下,心理上的恐慌加上生理上的不适,一件一件的叠加起来直把他逼到了崩溃的边缘。 他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除了伴随着头晕而来的嗡鸣声之外就是他那清晰的,快要跳出来的杂乱的心跳声,他的瞳孔内倒映着金黄色的光影,滚烫的快要将他的眼睛灼伤失明。 一桶桶的冷水被泼进了火焰之中,却犹如溪水入海,不起任何作用,虽然突如其来的大火乱了众人的阵脚,可是每一位前来救火的随从心中都是没有过多慌张的。 首先,诸公子此时应该在青林山上进行夜猎,帐内并无人员。其次,皇室的帐篷所用面料有着最基础的防点燃作用,只要多洒些水总能控制住火势的。 可是林栖迟的帐内被萧楚楚点满了油灯。 萧楚楚不断颤抖着的的双拳在身侧握紧,鼻息之间满是鲜血的腥气,她也无心去想这血腥味来自何处,她将所有几乎是源自本能的恐慌尽数压在心底,从随从手中夺过了一桶冷水,然后不带一丝犹豫的于冰天雪地之中,兜头浇在了自己的身上。 终于御马赶来的魏正泽正巧看到了这一幕,心下一紧便意识到了萧楚楚是要做什么,立刻翻身下马想要拉住那个挺拔瘦削的背影,然而,萧楚楚好似屏蔽掉了世间所有的声音一般,没有丝毫停顿的径直走进了火光之中。 “林栖迟!”萧楚楚将衣袖捂在口鼻处,尽可能的低下身子躲避着浓烟,她的目光所及之处满是赤红,双眼被浓烟燻呛得不断流着眼泪,她必须要快一点找到林栖迟,不然等到火焰烧到帐篷的横樑处就太迟了。 这时,帐篷两侧的支架已经被烧断,带着火苗就直奔着萧楚楚砸来,萧楚楚在地上用力一滚,险险避开,本就受了伤的手臂经这一下更是疼的她差点咬断了自己的舌头,她根本无暇细细感受手臂上的疼痛,一刻都不敢耽搁的继续凭着记忆在地上匍匐前行着,“林栖迟!” 萧楚楚又是一声喊叫,可是回应她的只有燃烧的噼啪声。 她心中的不安越来越甚,可现在并不是她应该害怕的时候,她将口鼻捂得更紧,冷静的在浓烟之中辨认着帐内的摆设设施,终于,浓烟深处格外明亮的圆状光圈吸引了她的视线。 那是——林栖迟床榻边的铜镜。 萧楚楚从地上起身,仿佛迷路的人找到了指路的明灯一般,半弯着腰冲到了光圈旁,一把抱起了仍在昏睡中的林栖迟,将他护在胸前向着生门逃脱。 一只脚刚刚踏出门口的瞬间,身后的帐篷轰然倒塌! 萧楚楚的衣服被火焰灼烧掉了一大片,本就布满伤痕的背嵴立刻感受到了灼伤的疼痛,她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念头却是:完了,这他妈后背要成世界地图了。 双目赤红着跪在雪地上的魏正泽愣愣的看着一脸黑灰怀抱着林栖迟的萧楚楚逃出帐篷,然后好似被放了气的皮球一样,两眼一翻便软绵绵的晕倒在地上。 第73页 在倒地的最后一秒钟,萧楚楚居然还记得要转个身仰面栽倒,这样才不会压到一直被她抱在怀中的林栖迟。 魏正泽有些麻木的看着各路人马手忙脚乱的将倒在地上的两个人抬走诊治,心中突然酸涩的想哭,他在这一瞬间,终于彻彻底底的输了。 萧楚楚与林栖迟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有如十指相扣的左右手般,紧紧相依,没有一丝空隙,他这么大个人,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是插不进去的吧。 魏正泽扬起脸任由着雪花飘到他的脸上,小小的雪花在他的脸颊上融化成水,无声的流入鬓角,他的嘴角勾起一个略有些自嘲的笑容,再睁开眼的瞬间,便是一片无悲无喜,澄澈宁静。 他明白自己在火场面前突如其来的犹豫是因为什么。 他是骁骑大将军之子,他是未来率领将士冲锋陷阵的将军,他从小受的教育就是:既为男儿,定当为国奋战,肝脑涂地,也应义不容辞。死在沙场上,是至高无上的荣誉,是无愧于天下苍生的忠义。 他不怕死,他当然不怕死,他只是怕自己没有死在沙场上。 萧楚楚是他童年记忆里仅有的一抹彩色,是第一个,也是他唯一一个只是因为:“我想和她交朋友”才交来的朋友,只是因为想认识,不是因为需要,也不是因为命令,他不是不知道萧楚楚的身世,每当他看见瘦的像个小猴子一样的萧楚楚都会一阵难受,可是那时的他们都还是个孩子,人微言轻,手无缚鸡之力。 哪怕知道了,他也不敢多说什么,满心想的都是,再等等,再等一等,等我长大,等我学会了武功,等我有机会保护你。 因为他有着想要保护的人,所以他练功的时候比谁都要刻苦,小小的身体经受不起高强度的训练,他便强迫自己多吃饭,快快长高变壮,他还记得当他在沙场上拖着那把有他半个身体一样长的宝剑砍下了敌人的第一颗头颅时的心情。 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溅到了他的脸上身上,他愣愣的一抹,便看见了满手赤红,那是他第一次杀人。 在他十一岁的时候。 待属于孩子的恐慌褪却之后,后知后觉的兴奋顷刻之间就将他包围,他能够杀人了,是不是就代表他已经有了能够保护萧楚楚的能力了? 后来他回到了皇城,可是当他迫不及待的冲到萧府时得到的却是萧楚楚已经被驱逐出了宗籍的消息,他不死心的追问,可是萧府上下的每一个人都是三缄其口,整个府内笼罩着萧索的气氛。 他用了十年时间,把自己从魏正泽逼成了少将军,可是当他打马归来,想要将最初心上的那个人细细珍藏时却突然发现,自己居然在这十年的颠沛光阴中将她弄丢在了时间的罅隙里,再去拉扯,却发现手上只有一层灰。 再次相遇的时候,他并没有认出萧楚楚。 不过他想,这应该不怪他,毕竟记忆深处的萧楚楚是个安静内敛,害羞时连眼都不敢抬的女孩,可是现在的她,开朗大方,活泼的甚至都有了些聒噪,内心狂喜的同时,物是人非的忧伤也悄无声息的浮现出来。 她说不记得所有了,没关系,魏正泽倒巴不得萧楚楚忘记所有不开心的事情,只记得幸福的,美好的就好,他以为一切都还不算太晚,一切都还可以重新开始。 可是,怎么就突然来了个林栖迟? 魏正泽抬起一只手搭在眼上,唇角的微笑终于难以维持,他突然很想揪着老天爷的脖领问问他,凭什么他就要背负这么多?凭什么林栖迟就能潇潇洒洒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魏正泽从雪地上起身,揉了揉已经麻木的腿,他的背嵴一如既往的挺拔如松,无声的消失在风雪里。 他能怨谁? 十年,变的又不只有萧楚楚一人,已然是少将军的他,早就不再是那个只为了保护心爱的人才练武的小娃娃了。 他是少将军,他的肩上担着黎明苍生,他的归宿只有血溅沙场。 ☆、第五十章 萧楚楚觉着自己多半还是有着意识的,他能够听见耳边传来的断断续续的唿喊,透过眼皮,他甚至可以看见粉色的光芒。 但他还是不想睁开眼睛。 他整个人像是漂浮在水中,不是冰冷刺骨的冷水,而是仿佛处在子宫一般的熟悉和温暖,他顺着水流飘荡,不想动,断断续续的思维像坏了的无线电,偶尔会突然冒出:我要醒来的想法,但是不过是灵光乍现,一闪而过,更多的时候,他想的都是:倒不如就这样睡着吧。 于是他整个人便坠入了更深的黑暗之中。 他终于从萧楚楚的身体里挣脱出来,属于着白富裕的灵魂轻飘飘,赤条条的在他的眼中一点点凝结成型,直至完完整整的变成了一具真实的躯体——那是一个脸上总是带着几分不耐烦的年轻人,很瘦也很高,浑身上下都释放出冷冰冰的生人勿进的气场。 身体与灵魂分离开来真的不是什么愉快的感觉,就像现在白富裕满脑袋都是他现在所看见的一切究竟是从谁的视角出发的,现在的他,到底是谁。 萧楚楚,或者是白富裕默默无声的看着那个他曾熟悉的入骨入髓的身体轻皱着眉头穿梭在破烂街满是臭水沟的大街小巷上,他看着他第一次成功的拿到了一个人的钱包,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在机车靴里插了一把短刀,看着他裹着一身的寒意倚在墙角抽着一根又一根的烟。 男孩带着泪水的眼睛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攥着他的衣领不断的质问着:“为什么?为什么要分手?”他盯着男孩眼角的那颗小小的泪痣,直到把舌尖咬出了血才克制住自己心中涌动着的想要抬手去触摸的冲动。 他并没有回答,只是垂下眼,将自己的衣领从阿哲手中拉出来,然后头也不回的走掉,白富裕真的没想到自己当时的表现居然会有着这么强烈的二逼气息,沉默不回答也就算了,装出的那一副高深莫测的黑社会大哥相还真是酸的让现在的他倒了一排后槽牙。 归根结底自己当时还是年轻,中二病已经扩散到头部了,症状就是不分时间不分地点的,无时无刻都在耍帅,不就是一句:“我怕拖累你”吗?有那么难说出口吗? 他刚想扯出一个笑脸就发现眼前的场景又一次的发生了变化,这一次是一身白衣的林栖迟坐在他面前垂眼抚琴的场景,漆黑如墨的长髮披散在似雪的白衣之上,额前垂下来的几缕碎发将林栖迟的大半张脸都遮挡在了阴影里,只露出了一小节白皙的下颌。 空气之中瀰漫着的满是专属于林栖迟的那股桃花冷香,傍晚的夕阳余晖从院中直接投射在仍在聚精会神信手抚琴的林栖迟身上,空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转着圈不肯落地,美好的东西总是易碎的,白富裕不知不觉的就屏住了唿吸。 此情此景,哪怕是全天下最优秀的画师也难以绘出一分一毫。 他仿佛做贼一样躲在门扉之后,他不知道要以什么样的身份去面对林栖迟,就算是梦境,他也不想让林栖迟见到他原本的男人样子,所以他选择了逃避。 他的理智不断地在提醒着他,你应该转身离开,不能再继续看下去了,可是他的双脚仿佛被定住了一般,难以挪动分毫。 第74页 他就那样站在背暗处偷偷的看着他,凝望着林栖迟的目光里居然染上了“虔诚”。 林栖迟是光。 在他那短暂又漫长的一生中,他从未遇见过林栖迟这样优秀的人,和他那骯脏又灰暗的身世不同,林栖迟他生来就高人一等,他气质出尘,才华盖世,是他根本难以触及的。 他就像生长在污泥里的老鼠,畏畏缩缩,见不得光,一方面嚮往着林栖迟的光芒,可是却又有着自知之明的明确着:你配不上他。 他觉得自己好像被分裂拉扯成了两半,一方面是浓烈炽热到快要溢出来的情感,而另一方面却是冰冷刺骨的理智。 白富裕有些脱力的倚在门上,他终于知道自己眼前播的这些电影是为了什么了,这不就是让他死心的吗。 在感动,兴奋,热情冷却之后,不带任何感情的理智便不带任何伪装显现出来了。 原来,他从来都没有走出来过。 他的自卑已经埋在了骨头里,不管他活了几辈子,经歷了多少,那种被岁月侵蚀,犹如跗骨之蛆的低贱都是他想甩都甩不开的。 白富裕的太阳穴神经质的跳动着,他想,如果还能醒过来的话,他还是不要再继续拖累林栖迟了。 无声的唿出一口浊气,他终于沉默的转身离开。却正好撞进了那双永远仿佛是盛着一汪清泉的含笑眼眸,他笑道:“要走么?怎么不随我一起?白富裕。” 一切景象如同破碎的玻璃一般顷刻之间落了个粉碎,本来温暖着的水温骤然变的冰冷刺骨,水势变的湍急起来,仿佛被拔了塞得泳池,旋转出了犹如龙捲风的形状,被困在水中的萧楚楚再也不能平静的随着水波漂浮,他似乎是被水流煳住了口鼻,突如其来的窒息感将他的灵魂重新逼回了身体之内,他终于叫喊出声,奋力的挣脱,然后看见了一道白光。 萧楚楚难以适应的重新闭了闭眼,她将一只手覆在眼上,却发现自己的手臂已经被包成了铁棍山药,一直沉睡着的痛觉神经也终于随着她意识的清醒而紧锣密鼓的吆喝起来,不断的在她身上博存在感。 她看了看周围略显陌生的摆设,盯着棚顶上洁白的床帏后知后觉的反应了好半天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应该是已经直接爬上了主子的床榻。 这进展着实有点迅速了。 她的视线渐渐下移便在手边看见了一个毛绒绒的脑袋,平日里一向输得一丝不苟的髮髻如今居然任性的偏离了轨道,与她头上的那个如出一辙的放荡不羁,她费力的笑笑,然后丝毫不温柔的抬手覆上了林栖迟的脑袋左右揉搓了一番。 林栖迟仿佛被针扎到一样从床榻边直起身来,几乎是本能一样的将萧楚楚的手攥在手中:“你醒了?” 萧楚楚眨眨眼,本想露出个笑容,却在看清了林栖迟的样子后僵在了嘴角。 眼下带着青色,已经瘦了一大圈的林栖迟终于在此刻露出了这几天以来的第一个笑容,他轻轻的摸了摸萧楚楚的脸,温柔问道:“有哪不舒服么?” 萧楚楚温顺的将自己的脸在林栖迟手心里摩挲了几下,像个收起了所有爪牙的小动物一样带着满满的爱意,她摇摇头,刚想开口说几句话就被舌尖上传来的疼痛逼出了眼泪。 这多半是把舌头咬坏了。 萧楚楚有些欲哭无泪,望着林栖迟的眼里写满了委屈,明明她有一肚子的话都要说,明明她还有一堆的东西要吃,现在倒好,全都打水漂了。 林栖迟将她的手抵在唇边细细的吻着:“你知道你自己差点咬断舌头吗?” 萧楚楚眨眨眼,表示她现在已经知道了。 林栖迟继续说:“你的后背被火灼伤了一片,左臂上也有着划伤,而且脱了臼,还有你的右脚脚踝险些碎掉,你的小腿处满是淤青,你的掌心被冰雪割的血肉模煳,手背上长了冻疮,还有耳朵……” 萧楚楚用力的捏了下林栖迟的手掌示意他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了,听起来怎么那么像报菜名。 林栖迟终于不再言语,他额前的碎髮长长了许多,遮挡在他的眼睛上让平躺在床上的萧楚楚有些看不大清他的表情,萧楚楚费劲的转了下脖子,想要看看清楚,结果林栖迟却将头低了下去。 萧楚楚:“……林栖迟你大爷啊。” 她闭着嘴酝酿了半天话语,想着哪怕含着一口老血也要批评下一点都不可爱的林栖迟,可是很快她就被滴在手背上的滚烫液体吓得又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林栖迟轻声说:“没有下一次…” 萧楚楚重新平躺在枕头上看着头上的白色床帏发呆,心里想的却是:“你想得美,还有下一次?下辈子我直接投胎去当消防员得了,三番五次的深入火场救死扶伤,普度众生,消防队这得欠我多少面锦旗?” 但她只是含煳的从喉咙里低低的“恩”了一声。 没有下一次了,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一步了。 她还想再看一看林栖迟的样子,可是才刚转过头就被一个温热的手掌覆上了眼睛,下一瞬,一个温热的嘴唇温柔的在她湿润的嘴唇上碰了碰,带着桃花香气的鼻息抚在她的脸上:“再睡一会吧,你休息你的,一切有我。” 萧楚楚的脸好似有火在烧,她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吻砸昏了头,刚清醒的头脑倏然之间变成了一团浆煳,困意突如其来的将她包围,她昏昏沉沉的想:这算是接吻了吧。然后便又一次的跌入了梦境。 这一次,她什么都没有梦到。 ☆、第五十一章 萧楚楚再一次充分的发挥了她那强大的自我復原能力,这还要多亏她有着一个每天都行走在身残或脑残两者二选一的丰富人生——她上辈子受过的伤已经快要凑齐医院里的所有科室了。 只要不是断胳膊断腿,或者是被人一枪轰了心脏,她估计她都可以动用自己强大的意识力迫使她的那具躯体实现从几乎半瘫到能跑能跳的实质性变化。每一天醒来,她都能为照顾她的人们带来新的惊喜。 且不论她那以肉眼可见的伤口癒合速度,就连她手上的冻疮都要復原的比别人来得快,当然,这一切成就都应该与林小王爷的悉心照顾脱不了干系。 话虽这么说,但是萧楚楚心里还是明镜一般的有着自己的认知,照顾她的事多半都是秋夕碧云两个姐姐轮流来做的,林栖迟只不过是寸步不离的守在她身边,确保萧楚楚每次一睁眼都能准确无误的看见他那张大脸而已。 萧楚楚无声的注视着已经把自己拾掇出了个人样的林栖迟。 萧楚楚突然想要收回刚才那句她说林栖迟“大脸”的那句话,如果不惨杂任何私人恩怨来说的话,林栖迟的脸真的跟“大”字连个撇都不沾,本就没多少肉的脸颊现在更是一丝多余的肉都没有,只剩下一层薄皮包裹着,下巴成了个三角状,尖的有些戳人,再配上他那双摄人心魄的桃花眼,还真有点像漫画里的美少年。 而此时,这位漫画里走出来的美少年正端坐在萧楚楚床边大口大口的喝着璎红茶,扑鼻的香气随着林栖迟不甚雅观的动作争相从玉瓷杯中肆意瀰漫开来,又如同相约好了一般,一齐钻到萧楚楚的鼻腔内。 第75页 萧楚楚终于忍无可忍的拍了拍还在兀自饮茶的林栖迟,林栖迟仰首将杯中最后一口璎红一饮而尽,回味无穷的眯了眯眼,而后才微微低头凑到萧楚楚面前做疑惑状:“什么事?” 萧楚楚:“……” 林栖迟一边收拾着茶具,一边嘴里还在碎碎念着:“知道知道,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不就是想喝吗,我知道你想喝,可是你那舌头现在还不能吃烫的东西你也不是不知道,不如这样吧,我再为你沏一壶,然后放置在窗外冻一冻,待到温度降下来后我再慢慢餵你喝可好?” 萧楚楚眨了眨眼,林栖迟便马上领会到了精神,从桌上拿了纸笔递到了萧楚楚手里。 萧楚楚费力的坐起,然后在纸上一笔一划的写道:“我谢谢您了。” 饶是林栖迟从未听过相声,但他也从萧楚楚力透纸背的用力程度上在这句中读出了浓浓的讽刺意味。 林栖迟讪讪一笑,将纸团成一团丢到身后,尝试着转移话题;“我发现你现在写字真的是越来越好看了,如果再多加练习的话,假以时日,你兴许还能成个书法名家呢。” 萧楚楚对他这种听起来就像是谎话的奉承直接简单粗暴的採取了用白眼的形式对待,闷闷的别过头去,不大想理他。 林栖迟却不觉有他,仍然自顾自的说着:“我还记得你师从雅儒先生的那些日子,可真是没少给雅儒添乱,我记得雅儒本就有着脱髮的毛病,自从教了你之后,我发现他的头髮可真是与日俱减,一天比一天少。” 听到雅儒的名字萧楚楚不禁动了动,林栖迟见状则是再接再厉的继续说着:“对了,你还记得陈逸吗?就是让先生一直挂在心上念念不忘的他毕生所欠之人。” 萧楚楚转过头来看着林栖迟点了点头。 她当然记得,就是因为这个人雅儒才会如此厌恶阿谀奉承之事,也是因为如此,他才能够从雅儒那里学到“坦诚”,不管身处何地,面对着多么高贵的人,既然生而为人,那便要一言一行都无愧于心,以真心待人,有一说一,不掺杂任何功利目的。 对人如此,对己更是如此。 林栖迟取了清水端在手里,用汤匙舀了一些在唇边细细的吹着,他低垂着眉眼道:“先生游歷多年,辗转各地,终于于前些日子寻到早已成了一名教书先生的陈逸,先生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跪在了陈逸面前,说出了他一直无处可诉,无人可听的话…来,张嘴。” 萧楚楚听话的张嘴喝了一口温水,觉着一直冒着烟的嗓子总算舒服了几分,她安静的看着林栖迟眼睑上投下的那一小块阴影,觉着心里好像揣了一只毛绒绒的小奶猫,痒痒的。 “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哪怕当时陈逸心中有着多么深的怨恨也全都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消弭了,不过他还是义正言辞的批评了雅儒一番,说:不应该昧着良心称赞,那位座师大人明明就是个大糙包,你怎么能贊他德才兼备之类的…” 萧楚楚听到这不由得笑了笑,脑海中突兀的就浮现出了两个白鬍子老头面对面,其中一个被对方训斥的连头都不敢抬,只能老老实实的听着,并时不时的发出附和声的场景,而且最让人觉得身心舒畅的是,被训得臊眉耷眼的连大气都不敢出的那位居然还是给了她不少戒尺吃的雅儒。 “你看看你笑的这样,小心再抻到舌头,我看你什么时候才能吃上一口热饭,再喝一口。”林栖迟又餵了萧楚楚一口水,继续道:“两个老头经过了一番促膝长谈之后居然惊奇的发现他们二人在一些事情上的看法居然是统一一致的,雅儒又趁热打铁的陪着陈逸钓了几天鱼,还和他的那些学生混了个熟,到了后来,先生干脆就不回来了,直接留在陈逸的那个小学堂当先生去了。” 萧楚楚听到雅儒居然留在学堂和陈逸一起当教书先生的消息不免有些吃惊,她虽然不懂皇室的那些等级制度,官阶头衔什么的,但她仅从安国府上下对待雅儒先生的态度就能看得出,他绝对是个有身份有背景的老师,再加上林栖迟口中的“请他的人可以从书房排到北山”便更让萧楚楚确定了雅儒的地位。 但是就是这样一个吃喝不愁,受人敬仰的名师,如今却直接留在了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山村去给一堆平民娃娃教书去了? 这也太潇洒脱俗了。 她不知不觉的皱起了眉头,有些想不明白雅儒的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该还的债既然已经还清了,又为什么还要搭上自己的后半辈子留在了最开始他们费尽心思想要逃出来的地方。 既然如此,当初又为什么要寒窗苦读,焚膏继晷的从那里考出来? 林栖迟轻笑着点了下萧楚楚凑到一起的眉毛:“想什么呢?” 萧楚楚无声的看着他,林栖迟突然就在她的眼神里读懂了她的疑问,林栖迟试探着开口;“你是想问雅儒为什么放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不过,偏偏要留在那个地方当个普普通通的教书先生对吗?” 萧楚楚赞嘆的朝读心器林栖迟竖起了大拇指。 林栖迟将萧楚楚竖起来的大拇指握到手心里,打开萧楚楚攥在一起的四指,穿过她的指fèng与之十指相扣:“这有什么的呢?” 林栖迟抬起眼直视着萧楚楚道:“我虽然生来就带着王爷的头衔,是他人眼中金枝玉叶的贵人,但是只有我知道,在这个头衔之下,我背负了多少。” “因为我是王爷,所以我必须要比别人要强,琴棋书画,文韬武略,必须样样精通,这样你才有着让别人尊崇的资本,你才能够在别人恭恭敬敬的唤你一声王爷的时候,有底气的应下这声问候,不会觉得受之有愧。” “但你还不能够太过优秀,过刚则易折,锋芒毕露便会引火上身,佳木秀于林,风必会摧之,如果你的光芒太过耀眼甚至盖过了当今圣上,那到时候,等待你的便只会是莫须有的罪名了。” 萧楚楚用力的握了握林栖迟的手。 林栖迟朝她挤出来一个微笑:“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我这么机智的一个人怎么会不懂得这些道理呢?” ☆、有关千面手 日子就在睁眼闭眼之间,如流水一样悄悄流走了。 萧楚楚也有如神助的从半身不遂进化成了瘸腿大侠,手里拄着个拐杖,金鸡独立的窜来窜去指点江山,丝毫没有显露出正常人大病初癒后应该有的疲态。 而当萧楚楚终于脱离了病榻,并如同刚刚刑满释放的囚犯一般冲出了林栖迟的卧房时,却险些被堆在墙角有如小山高的一系列贵重补品吓了个趔趄,她步履艰难的蹦了过去,仰望着面前甚至比她还要高出一个头的“小山”眯着眼睛细细端详起来。 人参,雪莲,枸杞,燕窝,藏红花……恩?藏红花?萧楚楚总觉着这个药材听起来有些熟悉,可是她托着下巴想了好半天也没想出自己到底是在哪里听到过这味药,她面色凝重的退后两步,把手里的拐杖背在身后,一眼望去倒是更像个扛着□□的战士。 第76页 不过这位战士却真的没有什么高尚的觉悟…… 只见萧楚楚仿佛是在做什么艰难的决策一样皱着眉想了半天,然后终于下定了决心,小心翼翼的从补品山里抽出了两盒人参,一盒雪莲,然后贼眉鼠眼的环顾四周,发现并没有人注意到她不甚光彩的行为之后,面上露出了些仿佛偷吃到了小鱼干的猫一样餍足的表情。 她将三盒补品往怀里一揣,然后单腿蹦着蹦到门后,轻轻的推开一条小fèng往外看了一眼,发现门口并无他人时,便暗喜了一下,鬼鬼祟祟的熘出去了。 而此时的林栖迟正处在名轩阁内,哪怕他有通天的本事估计也是难以想像出本应卧病在床的那位,是如何趁着他不在家时,做出了何等不知死活的壮举的。 其实现在的他,真的也无暇顾及萧楚楚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那日在青林山后偷袭我的人就是失踪许久的千面手?”林栖迟浅啜了一口清茶向对面的魏正泽发问道。 “应该是的”魏正泽沉吟片刻继续道:“萧清存虽然不学无术,且又心高气傲,不屑与人接触,但有关于他的传说倒是还真不少。这其中一条,便是萧清存曾与江湖上有着千张面孔,万种身份的千面手有着歃血之约。” “何意?”林栖迟略有些震惊,他虽然心性淡泊,只想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平日里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又不好那些酒巷之中广为流传的深闺怨事,至于那些有关于公子们的劳什子传说,他也是闻所未闻,丝毫没有兴趣,哪怕不巧刮来了一阵风,钻进了他的耳朵里,逼迫着他去听这些无趣的事,他也会嫌弃的撇撇嘴,觉得自己的耳朵里沾染了些不干净的东西。 但是,这个千面手,他还真听说过。 千面手,有关于他的事情总是扑朔迷离的,相传他刚出生时就被他那疯魔的娘亲划花了脸,故相貌极丑,面目可憎,后来他居然误打误撞的得了一本□□,去练了早已失传的换面神功,神功大成之时,他出关的第一件事就是亲手杀了他的娘亲,后来,江湖上便多了一个有关于终日以黑纱覆面,让人难以窥得他的长相,身形体态时而健壮如青年,又时而苍老如老翁的亦正亦邪千面人的传说。 总之,凡是见过千面手真面目的人,估计连尸骨也早已经寒了。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来去无踪的人,他又怎么能和萧清存扯上关系呢? 魏正泽道:“提起这件事,那就说来话长了,其实有关于千面手的传说,我倒是听到了个不同版本的。” 林栖迟感兴趣的挑了挑眉。 “在这个版本里,没有疯魔的娘亲,也没有生来就被亲娘划花了脸的孩子,有的只是一对普通的母子。”魏正泽压低了声音,直视着林栖迟诧异的眼神肯定道:“没错,这对母子就是千面手与他的娘亲。” “千面手生下来的时候被脐带缠住了脖子,差点活不成,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是病根却是落下了,而他的亲爹早在他娘亲怀他的时候因为欠了赌债而被人活活打死了,他的娘亲,一个普通的妇人家,既要赚钱养家,又要照顾他体质虚弱的儿子,日积月累下来,硬是攒了一身的病。” 林栖迟微不可闻的嘆了口气,这世间,总是有着那么多的不幸,但是在不幸的背后也有着那些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负重前行的人。 千面手的娘亲,倒还真的算是个强大的女子。 “后来,他的娘亲还是倒下了,千面手没有钱给她治病,只能跪在街头就像戏文里唱的一样,卖身救母,然后,他便遇见了刚好路过此地的萧清存。” “萧清存救了他的娘亲?”林栖迟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不,”魏正泽摇头否认道:“准确的说,是萧清存买下了他,给他了救命的钱。” 林栖迟随意的敲了敲桌子,心中的疑惑却如乌云一般层层不散,萧清存绝不是会在大街上随意购买家僕的人,以他的谨慎多疑心性,他定不会在自己身边安插一个来路不明的男人,但他还是按捺下了疑问,提了一个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的问题。 “所以,萧清存便成了千面手的恩人?” “没错,虽然千面手的娘亲实际已是病入膏肓,再好的灵丹妙药也是回天乏术,又于床榻上弥留了几日后,便彻底的去了。”魏正泽说到这时,面上也流露出了几分悲伤。 自幼丧母的他对娘亲的记忆也是少之又少,他从未体会过来自于娘亲的温暖,更多的,只是属于他父亲的那双冰冷严厉,不带任何温情的双眼。 “至于千面手是如何修炼成神功的,这个倒是疑点重重,我掌握到的消息是说千面手是从萧家的藏书阁里误打误撞的发现那本□□的,不过…”魏正泽停顿了几秒。 “虽然萧石毅已经年事已高,极少管理员外府上的各种事物,但是萧府上还有着章紫若和萧锦茵。”林栖迟替他补完了没说出口的话。 “恩,不管是这两人中的哪一个,都是断不可能给一个来路不明的外人靠近萧家藏书阁的机会的。”魏正泽肯定道:“所以,我觉得这种说法实在是有失偏颇,经不起推敲。” 林栖迟一直垂眼盯着檀木餐桌的一角,嘴角似乎带着些笑意,但是仔细看去,又会发现他的面部表情实际上还是趋于凝重的,他纤长的五指带着些节奏的在木桌上敲打着,过了片刻后,他的动作终于停下了。 林栖迟慵懒的一抬眼,突然露出了个笑容:“正泽,方才我一直就想问,这个鬼面手是不是有着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或者,他长得特别像某个人…”林栖迟又补充道:“可能是不被别人注意的,但是,却是一个能够吸引萧清存视线的特徵…不然,我真的想不出狡黠如萧清存究竟会因为什么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伸出了援手。” 魏正泽把玩茶盏的动作一顿,他怔怔的看了林栖迟许久才故作轻松道:“我本以为你装了那么多年的糙包,早就入戏太深成了真正的糙包了,可是现在看来,你还是那么心细如髮。” 林栖迟笑而不语。 魏正泽把玩着自己的耳垂,笑的很是明媚:“你还真说对了,千面手真有一个常人不会注意,但是绝对能够吸引萧清存目光的特点——他长得十分像萧清存的亲爹萧绵安。” 林栖迟默默的喝了一口茶,果然,既然如此的话,那萧清存就不一定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才会向这个长得跟他那个从来没管过他的亲爹如出一辙的千面手,伸出援助之手的了。 是施恩,还是…报復? 他将茶盏放于桌上,抬眼看着此时也在望着他的魏正泽,两人虽然都未开口说话,但是望着对方的眼神中都传达了同一个设想。 “鬼面手根本不是误打误撞得到换面神功的,那是萧清存亲手送给他的。”魏正泽率先开口道。 林栖迟点点头:“不错,萧绵安年轻之时曾经十分痴迷于仙术神功之类虚无缥缈的事物,在他府上的藏书阁内发现载有换脸神功的秘籍并不奇怪。” 第77页 “所以,萧清存是打算让鬼面手修练这门神功然后为他所用对吗?” “唔”林栖迟终于少见的露出了些难色,“从表面上分析的确是应该如此,但是,萧清存他根本没有理由去扩大自己的羽翼,他一向胸无大志,细细想来还没有他妹妹萧锦茵要来的有志向,可是如果不是为了发展自己的势力的话,他又为什么逼着千面手去练这是真是假都不知道的神功?” 空气仿佛被凝固了一般,林栖迟与魏正泽皆是眉头紧锁,仔细的思考着萧清存的动机。 但又哪有那么容易,人类是世间最复杂的生物,他们可以成为心系苍生的无私善人,也能够一念之差沦为大杀四方的丧心病狂之辈,一切选择,仔细想来其实都是没有什么缘由的,可能只是因为他今天不开心,或者,天气不好。 去分析一个人的动机,是世上最难的事情。 但是,魏正泽还是从庞杂的线索中,找到了一个看似合理的缘由。 他试探着朝林栖迟开口道:“我倒是有个想法…”他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动的频率有些慌张,一直平放在腿上的双手也因为他的这个大胆的设想而神经质的绞在一起,“萧清存,可不可能,只是想折磨千面手?” 林栖迟疑惑的抬起眼,注视着魏正泽略有些苍白的面庞。 “不是说千面手长得很像萧绵安吗,而且,这个换脸神功又是真假难辨的,如果千面手修练不成走火入魔,那他便死了,如果千面手修炼成功了,那萧清存便会多一个忠心不二的僕人,无论怎么看,这件事最大的受益者都是萧清存。” “正泽…你…” “萧清存自幼就从未感受过来自父亲的关爱,而且他的父亲还是个抛弃妻子的浪荡货,最后一次露面还是为了萧清存带回来一个不是他亲生的妹妹,虽然男孩子不需要太多关爱,但是我想,在萧清存心里还是对于来自于自己父亲的疼爱有着渴望的…” 魏正泽说着说着眼中便不知不觉的泛起了泪光:“最开始他可能还会傻傻的等着父亲回来看他,甚至会幻想着父亲会在回家的同时给他带一些好吃的零食,可是后来,他等的时间越来越长,他便会想,父亲可能是在外太忙了,等抽出空来时就会回家看他的,哪怕不给他带零食也好…” “可是后来,父亲终于回来了,当他兴致沖沖的跑出去迎接时,却发现父亲的手里正攥着另一个孩子的手,于是他便出离愤怒了,他想冲上前去质问萧绵安为什么不回家,可是他是员外的孙子,他那高贵端庄的母亲是不会允许他做出任何有辱身份的事的…” “然后他便从自己亲生父亲的口中听到了他的父亲又和除了他母亲之外的女人生了个孩子的事实…” 魏正泽的双拳不知不觉的攥紧,突起的关节处透着苍白,他抬起头望着林栖迟微笑道:“你说,他会不会恨萧绵安?他会不会憎恨一切跟他父亲相似的人?” “你不是喜欢钻研仙术吗?那我就让你好好钻研,你不是不愿意回家看我吗?那我就让你成为我的僕人,一步都不能离开我…”最后几句话魏正泽几乎是喊出来的,他的眼睛里染上了血红色,额上的青筋一根根分明的跳着。 那一瞬间,林栖迟真的不知道魏正泽究竟是在说萧清存,亦或是,他自己。 魏正泽朝林栖迟嘶吼完毕后终于仿佛脱力一般重重跌回了座位上,他以手扶着额头,让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林栖迟也不说话,只是默默的斟了一杯茶递到魏正泽面前。 “抱歉。”魏正泽喃喃道。 “没事”林栖迟耸耸肩,低垂着眼撇着茶上的碎末,“其实,我闲云野鹤的过了这么多年,也不全是光混日子了。” “因为我很少去参与朝政,所以我便多了许多和家人共处的时间。”林栖迟不动声色的看了魏正泽一眼,果然毫不意外的看到了他攥得更紧的拳头。 林栖迟收回视线继续说道:“你也知道,我一家人都是如出一辙的不思进取,把世间种种都视为过眼云烟,我还好,我至少还能管一下安国府内的琐事,像我爹和我娘,他们都是连家都不回的,偶尔从家门路过了,也不会多看一眼,甚至还得绕道避开。” 想起他那俩没有给他带来任何正面影响的父母,林栖迟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但是,我却在这种距离之中感受到了别的东西,你知道是什么吗?” 魏正泽缓缓的摇了摇头。 “是信任。”林栖迟直视着魏正泽,将声音尽可能的放轻:“他们信任我,我的父亲也信任我,他们知道我有这个能力,所以才会放心的将整个安国府交付于我手上,他们才能放心的在外游歷。” 魏正泽终于抬起了眼。 “你明白了吗?将军他也信任你,所以才会放心的将军队教到你手中,让你率军征战,他严厉的待你是因为他必须要你强大起来,他越严厉,你将来受的伤就会越少…事实上,他也做到了不是吗?你不仅继承了他的衣钵,甚至,还要比他来的强大。” “有时候,冷淡,也是一种温情。” ☆、第五十三章 萧楚楚才刚拐进院内就望见了倚在门口,浑身上下都写着“老子不慡”的林栖迟。 萧楚楚心上仿佛有一辆推土机轰隆隆压过,她立刻将拐杖往后背上一甩,迅勐如兔的用着那条强大的右腿蹦了过去。 林栖迟只知道人已经越狱脱逃了,但是他还真没想到,囚犯居然是以这样残暴的方式逃跑的,此时猝不及防的看了萧楚楚倾情为他而演绎的“现场版”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都快要演奏成曲了。 真的,林栖迟想破了脑袋,也愣是没想到萧楚楚居然会是以这样非人类的姿势偷偷熘出了安国府,并且还没有被别人发现的。 他脑内的理智就在萧楚楚嘻嘻笑着朝他蹦来的瞬间,“轰”的一声,爆炸成灰了。 “你是不是不想活了?!”林栖迟上前一步一把拉过萧楚楚的手臂将她带到怀里。 “没有,没有,哎,我拐!我拐!”萧楚楚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下一瞬林栖迟已经将她拦腰抱起来了。 林栖迟看都不看此时正躺在地上的拐杖,直接抬腿一迈,就从拐杖上跨了过去,他几乎是咬着牙说道:“闭嘴!你再多说一句我就连你带拐一起噼了烧火。” 萧楚楚立刻识时务的闭上了嘴,一双眼却是牢牢的盯着那个陪她走了千山万水的拐杖,心尖都在滴血,但是她还是强迫自己收回不舍的目光,嬉笑着环住林栖迟的脖颈:“别生气,只要你不生气,你把我噼了也成。” 林栖迟抿了抿嘴唇并没出声,不过萧楚楚还是眼尖的发现林栖迟的耳朵似乎红了。 林栖迟抬腿一脚就踹开了他的房门,动静大的连门后的那座“补品山”都震倒了,萧楚楚见状不免偷笑起来,倒了好,倒了林栖迟就发现不了她变卖人参给自己买烧鸡吃的事了。 第78页 林栖迟并不温柔的将萧楚楚扔到了床榻上,摔了萧楚楚个眼冒金星,她闭着眼缓了半天才觉得自己眼前的星星少了几颗,即便如此,她还是发扬着她那嘴贱的光荣优点嘻嘻道:“太激烈了,王爷我这还有伤呢…哎呦!” 林栖迟直接拍了下萧楚楚的脑门,把她还没说出口的混帐话堵了回去,萧楚楚见他面色不善立刻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一双大眼睛滴熘熘的转着想对策。 “你出去干嘛了?”林栖迟坐在她对面开始审问起来。 萧楚楚将自己的手拿下去,干脆的回道:“报告领导,我出去透透气。” “你说谎!”林栖迟重重的拍了下桌子:“你嘴边还有没擦干净的油呢。” 萧楚楚低低的“靠”了一声,然后便开始胡乱的拿袖子抹着嘴。 她不拘小节的行为到了患有重度洁癖的林栖迟眼里简直比□□爆炸还要能让他心惊肉跳,他僵硬的逼迫自己移开视线,在萧楚楚看不到的地方深吸了一口气,生理反应一般的翻了个白眼,手掐着自己的手心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 萧楚楚也终于想起了林栖迟的洁癖病,她讪笑着放下手臂,然后将早已沾上了油渍的衣袖藏在身后轻声回道;“我,我去买烧鸡吃了…” 林栖迟又一次的翻了个生理性的白眼,他突然间觉得自己现在似乎有些头晕目眩,但是要事当前,他必须要找回理智。 他又一次的深唿吸了一口气后,看着萧楚楚道:“从今往后,我不会再给你拐杖,不会再给你任何可以让你支撑的东西,你想吃什么告诉我,我去给你买,如果找不到我的话,随便找谁都可以,总之你不许出门,给我老老实实的躺着养病,要是再有一次,我就把你送到庙里,让你天天吃素!” 萧楚楚立刻缩了缩脖子,点头如捣蒜。 林栖迟这才满意的长舒了一口气,看着萧楚楚道:“前些日子,你的身体还未恢復,所以我便一直不曾问你,只想让你安心养病,可是现在你得身体既然已经恢復得差不多了,那我便要问你些正经事了,你要如实回答。” 萧楚楚一听这话,立刻收起了吊儿郎当的神情,严肃的朝林栖迟点了点头,正襟危坐的坐起来,仿佛突然生出了所有的骨头一样:“你问吧。” 林栖迟认真的问道:“我问你,在我昏倒的那些时间里,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事,你在期间看见了谁?” “我看到了承宇。”萧楚楚开口道,不过她很快就又摇了摇头:“不对,是看到了一个假承宇。” 林栖迟倒吸了一口冷气,心脏突兀的狂跳起来,无意识的抿了抿嘴。 萧楚楚抬起眼直视着林栖迟道:“他要我随他一起去青林山下找林亲王,并且,他还说魏正泽想要害你我二人。” 林栖迟艰难的开口道:“你,你是怎么发现他是冒牌的承宇的?” 萧楚楚听到这个问题后面上居然流露出些得意的神色来,他弯眼笑道:“你也不看我上辈子是干什么的?我可是骗子的祖师爷,能把我骗的团团转的人,我还真没遇到过…不过”她摸了摸鼻子,低声说:“我还真没想到你们这居然会有换脸这种神技,最开始的时候还真就傻乎乎的信了。” “那后来你又是怎么发现的?” “其实,那人的易容技术真的可以称得上是天衣无fèng了,但是,他差就差在太低估我了,”萧楚楚说:“或者是说,他低估了我对承哥的了解程度了。” 萧楚楚笑着对林栖迟解释道:“我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头,边想着点燃油灯仔细的看一看他,可是他却慌张的制止了我,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他的眼睛受伤了。我当时便猜到他十有八九是假货了,因为…” 萧楚楚的声音里带了些温柔和疼痛:“王爷,你从来不曾怕过光源。” 林栖迟伸出手来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 “可是我当时还是有些不确定,便又试了下他,我装作受惊的样子把火摺子丢在了地上,火摺子滚到了他的脚下,他犹豫了一会,便捡起来,然后递到了我手里。” 林栖迟听到这也听出了不对劲,他真的没想到萧楚楚居然会细心至此。 “这就不对了,承哥可是很少与人有肢体上接触的,”萧楚楚笑了笑:“如果是真的承哥的话,他会帮我捡起来,然后放到我面前的桌子上,而绝对不是递到我的手心里。” 萧楚楚冷哼了几声,似乎是在嘲笑千面手,然后继续道:“其实让我一下子就确定了他是个冒牌货的,还是因为他居然选择把王爷您丢在了帐篷内” 萧楚楚捏着自己的手指笑道:“这怎么可能呢?那可是承哥,他不救谁都不可能不救你。” 林栖迟贊同的点点头,然后又重新发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就打算将计就计一次,跟着他走一趟,兴许还能把他的幕后指使揪出来…你别生气,我这不是没事吗?”萧楚楚终于注意到了林栖迟越来越黑的脸色,她舔舔嘴唇继续道:“我随他走了许久,发现他并没有要带着我去见幕后主使的样子,便意识到自己这是上了贼船了。” “呵。”林栖迟冷笑了一声。 萧楚楚额上见了汗,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道:“我便开始想着反击的方法。” 林栖迟听到这里,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先是震惊的瞪大眼睛,然后便是难以置信的望向萧楚楚。 萧楚楚干笑了几声,抬起手将拇指和食指并在一起比划了下;“我就用了点,计谋…小计谋…然后,他就被我打伤了,在我逼问他幕后主使的时候,他指了指远处,我一看,便知道我这是中了调虎离山了…” 萧楚楚侷促的搓了搓手,然后小心翼翼的看了林栖迟一眼;“再然后,我这不就光荣负伤了吗…” 林栖迟还是一脸的难以置信,他嗫嚅了半天,好像才找到合适的词语一样,从牙fèng中挤出了一句话;“杀了千面手的人…居然是你…” 萧楚楚哪能知道什么千面手亿面手的,只是敏锐的从林栖迟的话语中捕捉到那个人已经死了的消息,她不禁解恨的舒了一口气;“死了啊?我不过是划了他一刀,怎么就死了呢…你为什么这么看我?” 好像看到鬼了一样。 “恩?”林栖迟如梦初醒般的转移开了视线,垂下眼帘在地上胡乱找起可以供他投射视线的载体来“没事,没事。” “你找什么呢?我帮你找啊?”萧楚楚热心肠的也开始帮林栖迟在地上胡乱找起来。 林栖迟:“……” 他突然间有点心疼起千面手,居然就这样稀里煳涂的死在萧楚楚手里了… “对了,承哥他去哪了?从狩猎开始后我就再没见过他了。”萧楚楚认真的寻问道。 第79页 林栖迟也不回答,而是以一种探究的目光无声的注视着萧楚楚,他的眼神里好像有着细密的针,不需要刻意的做出什么表情,只需状似无意的轻轻一抬眼,就可以直射到萧楚楚身上的每一个毛孔之内,眨眼之间,萧楚楚已经寒毛直竖。 “是,是我不该问吗?”萧楚楚试探的开口。 林栖迟沉吟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口道:“本来我是不愿让你也牵扯进来的…但是,这件事又与你曾经的家人有关,”他看了眼萧楚楚道:“这次刺杀你我的人,应该都是萧清存派来的。” “萧清存…”萧楚楚皱着眉头重复了一遍,“萧清存…哦,萧清存!”萧楚楚恍然大悟的一拍大腿,“就是萧楚楚那个戏精哥哥对吧?你不提我都忘了。” “不过…萧楚楚那个戏精哥哥为什么要大费周折的刺杀你我二人?” 林栖迟听到这个问题后,许久都没有言语,萧楚楚也不去催他,只是安静的坐在一旁等待着他的回答。 “楚楚…”林栖迟沉声开口,他伸出手将萧楚楚的手握在手里,不管萧楚楚是否在乎,他都必须要告诉萧楚楚,她并不是孤单一人,所以,牵手,便成了个陪伴的意思。 “萧石毅,他,已经在前些日子去世了。” 林栖迟话音刚落便紧握了萧楚楚的手,小心的观察起她的表情来,生怕她流露出一点的悲伤。 可是萧楚楚却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事实上,当她听到萧石毅已经过世的消息时,面上的表情还不如听到隔壁的阿黄去世的消息要来的有波动。 “哦。是让他那倒霉孙子气死的吧。”萧楚楚凉飕飕的说了一句。 林栖迟这才放下心来,接下来的语气也轻松了不少:“萧员外在年轻之时广结政党,权倾朝野,不知不觉之间,就成了皇上的一块心腹大患。皇上虽然对萧家心存顾及,可是表面上却还是得以礼相待,不能有一点不周到的地方,但是你的出现,却为事情带来了转机。” “我?”萧楚楚有些惊讶。 “对,就是你。”林栖迟微笑着肯定道:“因为你的出现,才揭露了萧家上下联合起来欺辱庶女的事实。” “你在萧清存大婚之日来的那一出,可真是不同凡响,直接给皇上提供了一个萧家好大的把柄,而你后来点燃的那场火,则是更妙,直接搅黄了皇上御赐的婚事,这无疑于是如同忤逆圣上一般严重的罪名。” 萧楚楚后怕的咽了咽口水:“那我,不会受到牵连吧…” 林栖迟捏了下她的脸;“怎么会,皇上感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罚你。” 虽然感谢的方式有些与众不同,并差点为你惹来更大的麻烦… “还记得你我初遇的那天吗?那天我本想潜入萧府打探下消息,可是谁知还没进府门,就遇见了被人打得没有个人样的你。”回忆起第一次的相遇的时候,林栖迟不免有些好笑,但是又夹杂些淡淡的心疼。 “事情败露了,我便只能放弃潜入萧府的计划,等待合适的时机再次行动。可是后来,你居然误打误撞的解了我的燃眉之急,而且居然做的还那么漂亮。所以才会在你身上扣上个子虚乌有的罪名将你带回了安国府。” “谢谢王爷救命之恩。”萧楚楚嘻嘻笑着。 林栖迟不去理她的调侃,继续说道:“在确保了你的安全后,我便打算搜罗一下萧家人虐待你的证据,可是,谁知,我居然有了意外收穫…” “什么意外收穫?”萧楚楚被勾了好奇心。 林栖迟看了她一眼,目光投射到远方,萧楚楚居然在他的眼中看出了些憎恨的意思来,她无由的突然间感觉到嵴背一凉,她确定,林栖迟发现的事情绝对不是什么美好的事情。 林栖迟轻轻的嘆了口气,然后抬手很是疲惫的捏了捏眉心道:“我发现,章锦茵居然有着施虐家僕的癖好。” 萧楚楚眼前突兀的浮现出了章锦茵那张仿佛沾染了鲜血的白皙面容,一阵凉风吹过,她不禁打了个寒战。 ☆、有关于承宇 “其实不光是萧锦茵,萧府上上下下都有着苛刻的等级制度,活在最底层的僕人便只能忍受着来自各方的虐i待,就连章紫若,都有着这方面的爱好,她们母女二人都是如出一辙的蛇蝎心肠。”林栖迟暗自的攥了拳头,他不明白,世间怎么会有这样视人命如糙芥的女人。 “她们的行为已经令人髮指到不需要理由,不分时间地点,只要她们想,她们便可以随时随地的殴打身边的僕人,有时候是将人打成重伤,有的时候则是活活将人打死…她们,简直就不配当人。” 萧楚楚只是沉默的看着林栖迟。 她怎么会不知道萧锦茵的暴行?不管是萧楚楚身上那些深可见骨的伤痕,还有萧府的那些见了萧锦茵就如同是老鼠见了猫一样的家僕,就连活生生被打死的家僕,她也知道个王叔,如果要是论了解萧锦茵的话,她想除了她之外,应该就没有别人更了解了。 因为其他的那些人,无一例外的都已经化为一抔黄土了。 林栖迟仿佛被气到了一样,停顿了许久才继续道:“可是当我差承宇深入萧府去了解情况搜罗证据时,萧府内的每一个人都仿佛是被人下了咒一样,一口咬定殴打家僕的事纯属造谣,明明她们之中有的人脸上都还带着伤痕,但无论承宇怎么追问,她们都是拒不承认…” 林栖迟愤怒的咬了咬牙,面上浮现出了恨铁不成钢的悲戚,他真的不懂,那些饱受压迫的人,究竟是在畏惧些什么,不是说那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吗?现在压迫已经有了,他们的反抗又是在哪里呢? 那双可以拉着他们逃出深渊的手明明已经伸到面前了,他们又是出于什么心态才会狠狠甩开的? 难道真的要萧府变成乱葬岗的那天他们才会有站出来反抗的勇气吗? 萧楚楚却是早就料到了一样,并没露出太过惊讶的表情,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他们不会说的,他们对于萧锦茵的畏惧已经根深蒂固到了身体里,面对着突然出现的拯救神,他们的第一反应只会是逃避,这很正常,是王爷您採取的方法有误了。” 林栖迟略有些懊恼的低下了头,半天才颓然的搓了搓脸:“我真的,没什么办法了,如果没有证据的话,想要彻底扳倒萧家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 萧楚楚面上的笑容却是更盛,她讪讪的摸了摸鼻尖,然后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抬起手开始挽着自己的袖口,她笑道:“不慌,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沉。” 然后便露出了她手臂上的那些密密麻麻的伤痕,伤口虽然已经癒合结痂,但是伤痕却还是仍然存在的,有些还好,只留下了浅浅的一道痕迹。 而更多的却还是因为伤口感染或者是错过了最佳的治癒时期而留下的增生疤痕,大块大块的,就那样突兀的撞进林栖迟眼中,让他瞬间瞳孔骤缩。 第80页 “这是……”林栖迟似乎能够感觉到自己声音的颤抖。 “这都是证据啊”萧楚楚笑嘻嘻的抬起手臂晃了晃, “其实在萧楚楚身上大部分的伤都是萧锦茵留下的,真的…那疯女人,打人是真的照死里打,要不是我命大,我估计我就成了史上第一位刚活过来,还没活过一天,就又重新死了的人。” 萧楚楚好像是再说什么笑话一样,她将双手支在床沿上,好像是坐在鞦韆上一样,两腿轻轻的晃着,面上是一片明媚,语气轻快地好像故事里那个差点死掉的人不是她般。 林栖迟的太阳穴突突的跳着,脑海中仿佛是爆了一座火山,汹涌而来的愤怒顷刻之间就烧红了他的眼睛。 他还记得初次看见萧楚楚时她那狼狈的模样,可是远远出乎他的意料的是,在他看不到地方,萧楚楚身上居然还有着这么多随时随地就能要了她的命的伤痕。 最让他愤怒的是,萧楚楚居然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淡淡模样,她就真的不怕死吗? 萧楚楚却没有注意到已经濒临崩溃的林栖迟,仍是自顾自的说着,也不知道她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她居然就不管不顾的提议道:“不如你让我去作证吧,我应该就是活着的人证。” 林栖迟闻言终于抬起了眼,不过下一瞬,萧楚楚嘴边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就僵硬了。 萧楚楚沉默着躺在床榻上,动弹不得,一双眼睛却是滴熘熘的随着秋夕和碧云的动作而来迴转着。 秋夕手里拿着块热毛巾絮絮叨叨的动作不是很温柔的擦着萧楚楚的脸:“你说说你,就没有消停的时候,才刚能动几天啊,居然就敢偷偷熘出去买烧鸡吃了?我看王爷就是不该给你提供拐杖,现在可倒好,瘸了一条腿都拦不住您那飞上蓝天的心思,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做到蹦着跑出了一里地的?你还真不怕掉沟里啊。现在好了,现在你连翻身都翻不了。” 萧楚楚眨了眨眼。 秋夕却是直接把毛巾扔到了萧楚楚的脸上盖住了她唯一能够表达话语的器官:“你眨什么眨?想说话啊?你还是省省力气老实躺着吧,我们也落得个清净。” 萧楚楚:“……” 谁能告诉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不过是提出了想要当证人的想法,林栖迟怎么就生气了?他为什么要把她锁在床上,顺手还封了她的哑穴? 她到底是做错什么了? 萧楚楚郁闷的想要以头抢地,愤怒的磨了磨牙,脑海里却是在回想着她在萧府生活的那段日子,眼前浮现出了,曾经陪他度过好几个日夜的马大哥,她想起了初次遇见王叔的日子,萧锦茵疯魔的面容,还有,那间密室! 萧楚楚突然瞪大双眼,她记起来了,在那间装满各种各样武器的密室里,她闻到过淡淡的血腥气。 她似乎能够听到自己如鼓的心跳,没有错的,那里一定有着萧锦茵虐待家僕的证据,甚至,那间密室可能就是萧锦茵专用的动用私刑的场所。 想到这里,她立刻焦急的在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大概是她大概是叫的太过悽惨,饶是一向神经粗的跟柱子似的秋夕也少见的察觉到了萧楚楚的不对劲,立刻手忙脚乱的拿下了覆在萧楚楚面上的手巾焦急的唤了碧云过来:“姐,你看,楚楚这是怎么了?” 碧云连忙过来俯身察看了一番,只一眼她便明白了萧楚楚大概是有话要说,碧云高声朝门口唤道:“承宇,劳烦你能不能先解开下楚楚的哑穴?” 一路风尘僕僕,刚赶回来就被林栖迟抓来当了牢头的承宇马上走进屋来解开了萧楚楚的哑穴。 “我想起来了,萧家有一个装满武器的密室,那个地方很是隐蔽,我曾经在里面待过一段时间,那里面一直瀰漫着经久不散的血腥气,我猜那里一定有着萧锦茵施虐i的证据。”萧楚楚立刻一口气说了一大串,然后便开始大口喘着气。 承宇追问道:“可还记得那个房间的位置?” 萧楚楚皱眉思索了许久:“我记得那个地方应该是处于别院之内,毗邻山脚,树很多,要去那里的话需要走很远的路,先是穿过一条林荫小道,对了,那附近还有一个造型很是别致的圆形石拱门,那间屋子很是不起眼,木门是黑色的,很破很旧…还有…”萧楚楚拼命的逼着自己再多想起些特徵。 “好了,我大概知道那是哪里了。”承宇突然出声打断道,“你不要乱跑,我去去就回来。”说着便要转身离开。 “等等!”萧楚楚出声阻止道:“承哥,我想上厕所,你能不能行行好,帮我解开穴道……” 承宇站在原地并没有动作,好像是在犹豫。 萧楚楚见此立刻发出了声哀嚎,充分的展现出了她现在的痛苦。 承宇终于还是为她解开了穴道,又重新嘱咐了一遍:“不要乱跑。”才匆匆离开。 萧楚楚从床上坐起来,一边活动着她那已经麻痹了的双腿一边状似无意的问道:“承哥怎么会那么了解萧府?是因为总去打探消息的原因吗?” “不是。”碧云也弯下身来帮着萧楚楚揉着右腿:“因为承宇他,曾经也是萧府上的人。” “什么?”萧楚楚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眼。 “恩。”碧云的声音还是柔柔的;“承宇本是萧府上的两位家僕所生,但是,在他还小的时候,他的父母便被章紫若下令责罚致死了。” “我靠,章紫若有病吧?他们难道是犯了什么错吗?”萧楚楚不免爆了句粗口。 “没有吧…”碧云顿了顿,半天才好像是寻到了合适的说法时才缓缓道:“不过是相爱了,又哪来的过错呢?可是,他们的相爱到了从未得到过萧绵安爱情的章紫若眼里便就变成了一根深深刺入她眼中的刺。” 碧云嘆了口气:“人不都是这样的吗,如果自己不幸的话,便就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会和他一样不幸,最好是比他还要不幸,章紫若又怎么可能放过他们?” 萧楚楚听了只觉得心惊肉跳,她觉得幸好自己并不是什么变态,不然无父无母的她还不得杀了所有家庭美满的人。 “对了,你知道承宇为什么那么喜欢甜食吗?”碧云突然发问道。 萧楚楚缓缓摇了摇头。 “说来也巧,逃出萧府的承宇居然会昏倒在安国府门口,正好被出门闲逛的王爷发现救了回来,其实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的是很奇妙的,谁都不知道在寒冬之时只穿了件单衣的承宇是如何走了那么远的路昏倒在安国府门前的,而且,到了现在王爷都不清楚,一向畏惧寒冷的他,那天究竟是为了什么要出门闲逛。” 萧楚楚听了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她当然知道缘分的奇妙,不然她也不会来到这里,遇见了安国府的这些人。 “当时承宇的身体已经虚弱的不行了,所以每天王爷都会让我餵他喝各种各样的苦药汤,回想起那段时间,承宇喝的药甚至比他吃的饭都要多,因为补药太过于苦涩,没有一个孩子会喜欢喝的,王爷便想了个法子,只要承宇乖乖喝药,他就会赏给承宇一块蜜饯吃,你知道的,小孩子都喜欢吃甜食。” 第81页 “后来,承宇的身体终于渐渐好起来了,他对于蜜饯的喜爱也还是没有变化,而且,他终于可以想吃多少吃多少了” 碧云笑的很是温柔:“王爷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萧楚楚这次终于没有反驳,她点了点头,然后道:“是啊。” 她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画面,两个男孩子正在因为一碗药而僵持不下,年纪稍大点的那个则是绷了一张脸,故作兇狠的拿蜜饯威胁着那个躺在床上瘦弱的孩子乖乖喝药。 萧楚楚心中最柔软的那个地方就好像是被抓了一下般,痒痒的。 她伸手握住了秋夕和碧云的手嘻嘻道:“二位姐姐,我们也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吧。” ☆、新年快乐 “萧员外府上下都是虐i待家僕的变态。” 这个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一样不胫而走,一时之间,有关于萧府的各种黑料仿佛雨后的春笋一般纷纷冒了出来,再加上林小王爷的一纸奏摺直接状告了“萧清存试图假借火灾之名谋杀王爷”。 一件一件,加到一起,终于彻彻底底的压垮了本就已经摇摇欲坠的萧家。 不过有关于萧家的传言却丝毫没有减少的趋势,有人说,章紫若得了癔症每天不见到血的话就会觉得不适,萧锦茵是因为饱受娘亲的虐待才会导致了她后来的种种病态行为。 还有人说,萧家的大公子在得知了千面手已死的消息后当场就疯掉了,从此成了个疯疯癫癫的傻子。 其实有关于萧家传言最多的还是萧楚楚在死过了一次之后就被天上的仙人附了身。 但是人人都是机械的传着这些无从考究的传言,至于传言的源头却是无处可寻的,不过倒是有人说,一夜之间那些居住在距离皇城一里之外的小混混们突然间就得到了些珍贵补品,人参,灵芝,甚至还有着藏红花。 还有人传言,其实那些传言都是由三位女子散开的,她们其中还有一位瘸着一条腿蹦来蹦去行动不便的… 而这些传言也并不是全无用处,并且深切的让一向不食人间烟火的林小王爷见识了舆论的厉害,每天上告的人几乎要踏平了衙门的门槛。 而功成身退,做了好事却不留名的萧楚楚,秋夕碧云三人只是偷偷的暗慡了许久,并且居然让人大跌眼镜的,以萧楚楚为首和那些小混混成了挚交,不管有什么事,只要萧楚楚一发话,可谓是一唿百应,阵势大的甚至比林栖迟那个王爷还要来的威风。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萧楚楚发现自己果然还是喜欢过着平淡的日子,心情好了起来的同时,她那令人咋舌的復原速度也是突飞勐进了起来。 大雪下了又化,化了又下,不知不觉,萧楚楚身上的伤也已经彻底的痊癒了。 不过她还是被林栖迟好好的教育了一番,因为她浪费补品。 还有擅自为萧楚楚解开了穴道的承宇,也被发了疯的林小王爷剋扣了房间内的所有蜜饯。 鸡飞狗跳的又过了一段日子,转眼间,新年就到了眼前了。 在萧楚楚还是白富裕的那段时间里,新年与除夕对于他来说仅仅只是意味着街上瀰漫着的浓烈刺鼻的鞭炮味,还有街上异常稀少的人群而已,所以这一次的新年,对于他来说可谓是稀奇而且兴奋的。 兴奋,又带着淡淡的手足无措。 安国府上的新年是极其特别的,在除夕夜的那一天,府上便没有了等级分化,家僕和主人可以一起坐在同一张餐桌上,可以相约去院中放着鞭炮,然后一起迎接新的一年。 而已经消失了小半年的林亲王与安夫人也终于在农历二十九的那天悄无声息的回到了安国府。 才刚到了大年三十的这天,萧楚楚就仿佛是剁了尾巴的猴一样,上蹿下跳的。 碧云在厨房做菜,她便在一旁捣乱,秋夕在打扫房间,她便拿着块抹布把秋夕刚刚擦过的地方再擦一遍。 陈锋在为大门刷着新漆,萧楚楚非要拿个刷子在上面画画,就连端坐在一旁一脸严肃吃着蜜饯的承宇都被萧楚楚偷拿他蜜饯的行为激怒了。 于是一群愤怒的人几乎是把萧楚楚抬到了林栖迟面前。 “你这是新年新气象?”林栖迟憋着笑看着被碧云抹了一脸面粉的萧楚楚。 萧楚无奈的嘆了口气,头低的快要埋到土里:“我只是想帮忙…” 林栖迟笑了笑,然后招唿道:“不如来和本王一起写对联吧。” 萧楚楚的眼睛瞬间被点亮了,不过下一秒,她的目光便重新黯淡了,“我,我那烂字,还是算了吧。” 林栖迟却上前一步拉着萧楚楚走到书桌前:“我觉得你的字写的非常好,而且…”林栖迟顿了顿,然后笑弯了眼:“我觉得,安国府的对联也该换换风格了。” 萧楚楚无声的翻了个白眼,林栖迟现在挤兑他的本事真的是越来越高深了,既然林小王爷都发话了,她再推脱不就没意思了吗,于是直接挤开林栖迟摸了毛笔攥在手里,略微思付了一会便挥毫泼墨的大显身手起来。 众人忙活了小半天,总算是将安国府里里外外的收拾了个遍,年夜饭正式开始的时候,非说自己是闻着香味过来的魏正泽居然也厚颜无耻的给自己加了一副碗筷,坐在木椅上,露着满口白牙笑的很是灿烂。 萧楚楚穿着新衣服,兴奋的脸蛋红红,此时正拉着承宇和魏正泽说什么都不放手,非要让他们二人带她放鞭炮,承宇被萧楚楚吵得头都疼了,赤红着一张脸频频瞥着正在摆放着碗筷的碧云,萧楚楚眼尖的发现了承宇的不在状态,偷偷笑着的同时,心下便生了一计,“碧云姐,承哥说他头疼,你看看他这是怎么了?” 承宇闻言便难以置信的看了萧楚楚一眼,红晕已经蔓延到了耳根,萧楚楚朝他吐吐舌头,然后便含着笑目送着闻讯赶来的碧云拉走了承宇。 “可真是有你的。”魏正泽无奈的赞嘆道。 萧楚楚朝他弯了弯眼,然后便越过魏正泽朝他身后招唿道:“魏将军,过年好呀。” 魏正泽不禁僵直了身体,然后难以置信的回头望去,果真看到了仍然是一脸严肃的魏将军,他愣愣开口道:“父,父亲。” 魏将军略微颔首,然后缓缓走到魏正泽面前,有些不胜熟练地扯出了点笑意:“正泽。” 魏正泽呆愣在此,半天都没想出来要说的话,太久了,他已经太久没有见到过父亲的笑容了,不过瞬间,突如其来的酸涩就将他层层包围。 萧楚楚实在是看不过这两个人跟两个木头一样傻站着,便跳出来打着圆场笑道:“快快就坐,火锅很快就好了。” 话音刚落,萧楚楚便闻见了熟悉的麻辣香气,一回头果真看到了林栖迟正端着热气腾腾的火锅缓缓走来,萧楚楚立刻上前去帮忙。 林栖迟笑着看了她一眼然后道:“你快歇着吧,脚伤刚好不要乱蹦乱跳的了。” 萧楚楚又小跑着回到了座位上,带着笑意看着仍然是一身白衣的林栖迟缓步向她走来。 第82页 “诸位,新年快乐。”林亲王笑着举杯高声道。 “新年快乐!”萧楚楚手拿着满满的一杯酒一饮而尽道。 “你少喝点。”林栖迟轻轻的拍了下她的头,“喝多了该怎么办。” 萧楚楚朝他吐吐舌头:“我可是比你能喝的,也不知道上次是谁,喝多了非要拉着我要给我唱戏听。” 林栖迟的脸突兀的红了一大片,他嗫嚅道:“我上次,那是被人换了酒,才会醉的。” 萧楚楚无所谓的笑道:“是是是,您说的是,但是唱戏的那位是不是你吧,我应该是没有冤枉你对吧?” 林栖迟沉默了半晌才点点头然后反击道:“那你不也是唱了吗,而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不是还是拉着我的手唱的?” 萧楚楚夹菜的动作一顿,然后难以置信道:“你是装醉?” 林栖迟耸耸肩:“不,我是真醉了,不过,你唱的有点太大声了,我想听不见也难啊。” 萧楚楚终于无言以对的闭上了嘴,闷闷的往嘴里送着羊肉。 林栖迟轻笑着碰了碰她;“说真的,你怎么会唱戏的?” 萧楚楚硬邦邦的说:“当时,我叔爱听,我每天都快听吐了。” 林栖迟见她心情不好也便不再继续追问了。 这时,天边突然绽放出了一朵烟花,萧楚楚震惊的抬头望去,面上终于露出了些喜色:“有烟花!有烟花哎!” 林栖迟笑了笑,附和道:“是啊,有烟花,你喜欢吗?” 萧楚楚疑惑道:“这不会是你要人放的吧?” 林栖迟含着笑挑了挑眉。 “我靠,你这是为什么啊?这得多少钱啊?”萧楚楚心疼的直咧嘴,林栖迟还说她败家呢,现在看来林栖迟才是头号败家子啊,这些烟花得多少银子啊。 萧楚楚眼前似乎浮现了一堆堆白花花的银子爆炸了的场景。 “为了求婚啊。”林栖迟轻声道。 “什么?”萧楚楚难以置信的转过头,却只望见了手执着一株桃花含笑站在她面前的林栖迟。 饭桌上的人群纷纷散开,每个人都像是变戏法一样手执着桃花带着笑意站在林栖迟身后。 “你,你们…”萧楚楚已经被突如其来的惊喜震惊的失去了言语功能。 林栖迟轻轻从萧楚楚腰上取下了雪玉,然后用力一掰,雪玉便碎成了两块。 “萧楚楚,你愿意嫁给本王,做本王的王妃吗?”林栖迟将其中一块雪玉递到了萧楚楚手里,微笑着问道。 萧楚楚的眼泪已经不受控制的往外流着,然而她却仍然粗声粗气道:“谁要当你王妃啊?我要当你相公。” 林栖迟笑着把萧楚楚拥在怀里,然后点头道:“行,以后你是我相公。” 众人突然随着天边的烟花爆发出惊喜的欢唿声,而一直相爱相杀的陈锋与秋夕二人也少见的没有争吵,而是拥抱在了一起,红着脸的承宇也小心翼翼的拉住了碧云的手。 魏正泽和魏将军相视一笑,他终于说出了那句:“爹,新年快乐。” 安国府内仍是一片其乐融融,美好的就连门口张贴的那副鬼画符对联都显得可爱了不少,那副笔迹清奇的对联上写道: “初次相识雌性莫辨” “卖身为奴何时翻身” 横批却是另一种十分苍劲优美的字体,明显和上下联有着天地之别,上书:“白头到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