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妖同修》 第1页 [仙侠魔幻] 《与妖同修》作者:古浪小荷【完结】 文案: 与妖双修,你敢吗? 一个妖族在修真界开宗立派的时代。 一个仙妖拜把子、结道侣的世界。 一个仙门和妖族相爱相杀、背叛、误会、赎罪的故事。 芩云花:被妖怪师父养大的人类少女。率性而为,无问善恶。 蔺川:才艺双绝的混血大妖。伪高冷&真暖男。 相遇初始忙着打怪,get主线任务后开启高甜疯狂互撩模式。 1v1大旗不倒,无副cp(除男女主的父辈们)。美男配角一大堆:霸气祖师爷、异域妖王、俊秀少宫主、傲娇小师弟,明骚/闷骚/伪高冷/真腹黑供您挑选。 低魔修仙架空,非升级流,剧情向,慢热,人物关系错综复杂。 人物战力只有弱、强、超强之分,法宝法术部分参考道教文化,部分胡诌。 嫌慢热的可以养肥看,欢迎收藏支持! 内容标籤: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搜索关键字:主角:芩云花,蔺川 ┃ 配角:韩戚,齐影,乌曜,殷风亭 ┃ 其它:一见钟情,人妖相恋 第1章 楔子 花海之上,夕阳染血。 黑衣的男人缓缓收回背上的巨大羽翼,将横抱着的红衣女子轻轻放在花海中。 两人皆是浑身浴血,遍体鳞伤,红衣女子怀抱着一个半岁大的女婴,婴儿的脸蛋却是白净得很,只是气息微弱近无生机。 “对不起......”黑衣的男人低声道。 “你道什么歉......”红衣女子望着怀中的婴儿。 许久,男人也望着那怀中的婴儿:“她快死了。” “我救她。”女人声线微弱,语气却尽是坚定。 “怎么救?” “把我的修为渡给她。” “不可能!”男人惊道,“她只是个婴儿,根本承受不住我们妖身上的妖力!” “能承受的。”女人将婴儿抱得离自己的脸更近了些,“我把妖丹渡给她。妖丹入体,融入血肉心脉,承受千年修为不是问题。” “你疯了!妖丹根本无法融入凡人身体!”男人真的认为她疯了。 “可以的!”女人抬头和男人对视道,“只要献出妖丹的妖完全自愿,没有一丝犹豫,对自身修为不存一丝留恋,就可以的!” “那也需要接受妖丹的人心志坚定,能扛过全身血脉被妖力充斥的痛苦,她只是一个婴儿啊!” “她父亲是仙门长老,得道高人,她可以的!”女子显然心意已决。 男人沉默半晌,在女人身前半跪下。 “阿曜,我想抱抱她。” 乌曜伸出一只手,把男人的手臂摆弄成一个合适的姿势,然后将婴儿放入他的怀中。 他是第一次抱着人类的婴儿,小心翼翼地就像抱着自己的孩子一样。 “我救她。”男人道,语气比乌曜方才更加不容置疑。 “裴将!”乌曜怒道,“你别发疯,这不是你的孩子!” “也不是你的孩子,不是吗?” 乌曜闭起眼睛。 “但她是子诺......” “别说了......”裴将将婴儿轻轻送还到乌曜手上。 “她就算活下来,也需要有人养育。我不行,你可以。你不仅能养大她,还能教她很多东西。”裴将伸手抚摸了一下婴儿的额头,又拍了拍乌曜的肩膀。 乌曜道:“献出妖丹,你不仅会失掉千年修为,化回原形,还会失掉灵智,从此与寻常兽类无异,甚至会失掉这辈子的记忆。” 裴将闭目道:“不会的。我还想看看她长大的样子,在那之前,我什么都不会忘。” 乌曜知道已别无选择。 “阿曜,你一定是个好母亲。” 这是一代妖王裴将,留在世间的最后一句话。 十七年后。 临安,张家衣铺。 一位大着肚子的碧衫少妇走进铺子。张承贤连忙迎了上来。 “碧环姐姐!快生了吧?你相公呢?”张承贤热情地招唿老主顾入座。 碧环一手撑着腰,小心地坐下。 “相公在忙着封山布阵呢。顺利的话我妹妹今年冬天也该化形了。我下来买几件衣服到时候给她。” 张承贤为碧环倒水,谄媚地说道:“姐姐啊,跟你说多少次了,想要什么我给你送到山上不就行了,哪用劳烦你挺着这么个肚子下山。” 碧环笑道:“吴山除了我们蟒妖一族,还有其他妖类盘踞,万一不小心招惹到,徒增危险。张公子还是少上去的好。” 张承贤也坐下道:“我都去了那么多次了,山上大大小小的妖都认了个遍了,没妖会欺负我的,放心吧。姐姐慢慢挑,今天挑中的都算我送你的!” 碧环笑笑,说了好一通感激的话。 选完了衣料,订好了尺寸,张承贤再次表示,下月封山之前,一定亲自把衣服送上去。 碧环离开衣铺时,一位高大俊朗身着缃色袍衫的男子正走进铺里。 双方迎面相遇擦肩而过,碧环礼貌地轻轻行了个礼,那男子也回施一礼。 第2页 “姐夫!”张承贤扑过来,一把抱住了那男子。 楚庭陈氏大公子陈义樊,其夫人是临安张家的二小姐。 “姐夫你来了怎么不在家里等我,还跑到店里找我,这么想我啊?”张承贤虽然已经年满二十,对家里的哥哥姐姐姐夫仍然总是一副撒娇的孩子样。 “你爹说你今天在衣铺招待老主顾,我就过来看看,听说你现在生意做的不错,连我们陈家搞不到的药材你都能有办法收到?” 两人坐下,张承贤一边给姐夫斟茶,一边假装谦虚地说道:“哪里哪里,不过是交了一些朋友,打通了一些路子。” 陈义樊笑容渐敛,正色道:“妖怪朋友吗?” 张承贤就猜到姐夫这次来临安,多半不是为了见岳父,而是为了敲打自己。 “朋友就是朋友呗,哪分什么人啊妖的。” 陈义樊嘆气:“承贤,你听我一句,不可与妖交友。” 张承贤不服:“不是啊姐夫,仙门和妖族都已经交好近百年了,就连你们仙门中人不是都有跟妖结道侣的吗,我就交几个朋友怎么了?” “双方只是结了契,承诺和平共处。妖即使化了人形,与人的心性也不一样,喜怒无常戾气难控。虽说仙门世家中,曾经也有和妖怪拜把子、结道侣的,但是你看看近百年来有几个善终的? “就说十七年前,天虚门还是天下第一大门派,就因为那两位萧长老,紫宸君和莫华君和几个妖王搅在了一起,称兄道弟暧昧不清,最终呢?被妖王背叛,天虚门险些被妖族满门屠尽,幸得丘离真人出世相助才保下这一派。现今的天虚门,已经没落成实力最弱的门派。” 张承贤道:“这可未必啊,十七年前天虚门屠山,妖族之中的说法可完全不一样啊!妖们都说是当时的几大门派担心妖族开宗立派会大肆分走修真界的资源,破坏修真界的平衡,故在天虚门布了阵,意图将四大妖王一网打尽。而且的确那次事件后,四大妖王死的死逃的逃,没了妖王坐阵和仙家周旋,妖族自此也被仙家盯得死死的,稍微犯点错就会被仙门围剿,妖族受的打击才更大吧。” 陈义樊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会有人这么毫无保留地去相信妖怪的? “刚才那孕妇,是什么妖?”陈义樊只得把话题转到眼前需要解决的事来。 “吴山白眉蟒妖。你你你别瞪我啊姐夫!他们这一族妖真的挺好的,特别知恩图报。” 陈义樊突然想到什么,拍了一下桌子:“你这两年搞来的那些蛇皮蛇毒/药材什么的,都是从他们那求的?” “什么求啊,就是换的,互通有无。他们那族化了人形之后也喜欢住在山上,我就没事上山给他们送送货,他们没有那么多银钱,就用那些蛇皮药材来换了。” 陈义樊气的头都大了。 “你知不知道这多危险?未化形的蟒妖,发起狂来是会吃人的!” 张承贤毫不知悔改,继续给姐夫斟茶。 “真没事啊姐夫!那些未化形的小蟒妖都跟我玩儿的可好了,不伤人的!下次我带你去介绍给你认识。” 陈义樊推开茶盏,拼命忍着把热茶泼到他小舅子脸上的冲动。 张承贤继续笑嘻嘻地将茶盏又推回去。 “再说,现在妖界有龙蕖宫坐阵,龙蕖宫的实力地位可不比那些仙门要差,下月初一宫主的千岁寿宴,你们陈家不是也应邀要去给人家宫主祝寿吗?怎地我就不能和妖打交道了?” 陈义樊心知自己肯定说不过这个能言善辩的小舅子。 “我们去,那也只是个形式、过场,为了天下太平,维持仙妖两界平衡,不得已而为。并不是因为我们要和妖族交好。 “总之,和妖打交道,万事小心,遇到事情解决不了一定马上联繫我。或者找你在天虚门的阿岚弟弟。而且你做做买卖就算了,不要妄想跟妖怪交心。你记住,古往今来与妖纠缠太深的,无一善终。修仙之人亦难全身而退,你一个生意人,还是少掺和。” 张承贤一边满口敷衍着“好好好”,一边送走了姐夫。 一直憋到陈义樊启程回了楚庭,张承贤这才点齐货资直奔吴山。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女主就是那个小婴儿! 第2章 临安夜色1 今年的修真界,註定不会风平浪静。 因为接连将要发生两件大事。一是八月初一,妖界第一门派龙蕖宫宫主昭和夫人的千岁寿宴。 二是中秋节骊城的仙妖斗法会。 这两场盛宴,届时都将汇集整个修真界仙门和妖族的几大门派,其盛况之空前不言而喻。各路门派掌门宗主、妖族首领都在马不停蹄地奋力筹备。 一边要准备龙蕖宫主的生辰寿礼,盼着能藉机在宫主面前献个宝露个脸,攀攀关系。一边则是加紧督促门下弟子勤加修炼,若能在骊城的斗法会上搏个名次,也是扬名立万的大好时机。 临安,七月。 一位一袭黑衣的少女,正在临安街上肆意游玩。 她随意扎着头顶的头髮,戴着一对粉色珍珠耳环,除此之外并无其他钗环饰品,背上背着一把五弦胡琵琶,腰上挂着一个干坤袋,和一个状似渔网的小网兜。 第3页 来自南海矶珠岛的芩云花,终于来到了仰慕已久的临安夜市。 芩云花是师父捡回来的孤儿,自幼在那座海岛上长大,自满十三岁来,师父就准她每年有一个月时间出岛游歷,今年芩云花已经十七了,硬是磨着师父加到了三个月。七月出岛,刚好能赶齐这两次盛会。 按理说她应该先去的是庐陵龙蕖宫。因为龙蕖宫主请了她师父,但她师父不愿意去,只备了一份寿礼叫她代为转交。 不过她这次刚一出岛,就一口气直奔临安。临安夜市果然不负所望,灯火连天笙歌不止,热闹非凡大开眼界。在小岛渔村长大的芩云花,玩儿得那叫一个心花怒放畅快淋漓。眼下已经流连了半月有余,仍觉意犹未尽。 这天晚上她又是吃喝了一番,然后在西北市的摊子前闲逛。突然发现迎面走来三个年轻的仙门弟子。 三人均是十六七岁的年纪,身量相似,腰间配剑,姿容挺拔面容俊朗。以青玉冠半束着头髮,髮丝、剑穗、衣袖齐齐飘逸,红尘街市灯火喧嚣,却依然掩不住他们身上仙家子弟特有的风姿玉骨。 临安夜市摩肩接踵,让芩云花特别注意到他们的是,他们穿的乃是天青色太极袍。 是齐云山天虚门的弟子。 出岛前,师父给了她三条忠告,其中之一就是,不得与天虚门人结交,见到了就躲着走。 从她记事时起,师父就一直在矶珠岛上抚养她,从未涉足大陆其他地界。因此芩云花大胆地猜测,师父多半是旧年跟这个天虚门有些仇怨,怕招惹是非报復,才不让她同该门派接触。 不过此时在如此喧嚣的夜市上,迎面撞上也就是一低头就擦肩而过,无妨。 三人中看上去年纪最小,面容天真和善,一直咧嘴笑着的一位少年,指着前方一处大宅,扯了扯旁边少年的袖子说道:“大师兄,看啊,前面就是我大嫂的娘家临安张家了!” 被唤作大师兄的少年微笑答应着:“嗯,当真气派。”三人中他个子最高,但也只比两个师弟高出不到一寸,五官虽是一样的俊秀,却比两个师弟多了几分成熟稳重。 “这次的任务完成得真顺利,报酬也收了。我大嫂听说我在临安附近,一定叫我请上师兄们去家里坐坐呢。”那和善的少年道。 “陈少夫人真是费心了。此次任务报酬如此丰厚,多亏陈少夫人大力举荐。不然现在真没几个大户人家会请我们天虚门出山。”大师兄道。 “哎,没办法,谁让咱们天虚门门中凋零,弟子越收越少,丹药法器什么都配不起,自然不被人瞧得上了。” 另一位少年则一直冷着脸面无表情,左手始终没离开腰间佩剑,似乎对这街市人挤人的环境颇为不适充满警觉。 不得不说,如今仙门各家中天虚门的实力虽已大不如前,但门派子弟的仪容品貌在“三门四宗”中仍算得上一等一的。 芩云花默默欣赏了一番这三道风景,正准备不动声色地跟这三人“擦肩而过”,突然“噹噹”几声钟鸣响彻临安。 钟声自城南传来,西北街上的人不禁都停足望向南边。 “仙钟鸣警!”面目和善的那位少年惊唿,“城南出事了!” 果然,人潮自南向北涌动起来,南边传来的惊唿声不绝于耳:“快逃啊!不好了!城南闯来妖怪了!” 众人惊唿。 这年头妖怪都敢闯进临安城了?! 虽说十七年前那场血腥屠山之后,仙门和妖族的关系大不如前,但当年百里将军和妖王定下的契约仍在生效,仙门和妖族如今和平共处两不相犯,但妖怪擅闯凡人地界,如若伤了人,那就是违背契约犯了禁,仙家是可以出手灭妖的。 妖怪作乱,还是在这人流密集的繁华街市,身为仙门弟子自然义不容辞要挺身而出。三位少年立即御起剑来飞向城南方向,街上一众凡人门仰视着半空中一闪而过的三道青色身影,惊唿不已。 芩云花对妖界异象一向颇为关注,觉得事有蹊跷,这个闲事得去看看。也立即拨开人流奔向了城南。人流攒动混乱,她撕了自己衣摆上一块黑布,像包头巾一样围在脖子上遮住脸。心想不露脸的话即便打了照面也不能算跟他们结识。 待她略迟三人一步赶到时,城南已经大乱,商贩游人四处逃窜,街心留出了一大片空地,空地中央,果然有一只妖怪。 一只七八丈余长的白眉巨蟒,正在朝着西北方向奋力游动,奈何街上被各色摊贩挤的道路狭窄,它身躯又巨大,行得十分艰难,蟒尾奋力摇摆。 三名天虚门弟子比芩云花到的略早一些,此时三人已拔剑持符,布好了阵,将蟒妖困在了三丈见方的阵内,作势要将这蟒妖拿下。方才四散奔走的人群,见有仙师赶来坐镇,也没那么害怕了,街上本就拥挤躲藏不易,均挤作一团又惊又嘆地看热闹。 “我的妈呀我从没见过这么大的蛇!这一口能吞掉一个人吧!” “临安怎么也有妖作乱了?” “现在哪没有妖啊,仙门有约,不能逢妖就除,现在修炼成人形的妖成天就混在人堆里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这这太渗人了啊,这几位小仙师能不能收了这妖啊!” 第4页 “你看你看,仙师要出手了!果然降妖除魔才是仙门正道!” 芩云花却清楚得感觉到,这事不对。 因为她一眼就看了出来,这是一只尚未化形的妖,尚不能吐人言,本应在领地里好好修炼元神以渡天劫。 加之眼下七月正是蟒妖产子的时节,妖族产子时是最为虚弱的,因此逢年这个时候蟒妖都会安顿在领地内,守护好产子的雌妖们,直到雌妖们生产完毕妖力恢復。 无论是为了自身修炼还是出于族规,现在这个时候蟒妖都绝对不应该离开族中领地闯进这临安城啊! 蟒妖被三人困住,高昂起巨大的蟒头,摇摆不止,似乎在寻着什么,妖在原形状态下是无法言语的,但芩云花却发觉这蟒妖的眼神中半点杀心都没有,分明透着慌张和焦虑,还有几分求饶的神情。 但这三名天虚门弟子显然不是这么想的,也许是他们阅歷尚浅,不懂分辨,仅是凭本能认为妖物显形多半就是要作恶吃人,小小年纪颇有斩妖除魔的魄力。冷着脸不说话的那位弟子见蟒妖抬高了头,提剑就要直取蟒头。 芩云花正要冲上去制止他滥杀无辜,突见一道黑褐色的身影,比她动作更快,挡在了那提剑的弟子面前。 一声剑响,那天青色的身影就被弹了出去。 这时众人才看清,方才为蟒妖挡下一剑的,是一位身着束袖褐衫,似是猎户打扮的少年。 这少年十七八岁的年纪,头髮束得乱糟糟的,手里拿着一把通体漆黑,剑身剑柄浑然一体的长剑,比寻常宝剑还要略宽半寸,剑身却无灵光流转。 “齐影!没事吧!”大师兄叫道。 叫齐影的弟子不答话,准备冲上去再打这个护着妖怪的少年。 芩云花觉得这事她再不管就真不行了。 三名弟子和那褐衫少年正要对上剑招,忽听不远处一个女子声音喝道:“月仙网,缚!” 芩云花挂在腰间的那个小网兜,闻声便嗖的一声自行飞出,那网兜在半空中瞬息变大,竟是一张渔网。 渔网变大之后,发出流金四溢的金光,仿佛有人操纵着一般,先是伸出一角缠住了一人的腰身,然后又直奔下一个目标,反应最快的那个叫齐影的弟子,提剑就砍,怎料这渔网却是刀枪不入一般根本砍不动也斩不断。 只一瞬的功夫,这渔网就熟练地把三个天青道袍的少年像捞鱼一样网住了。 三人背贴着背,被渔网围着紧紧捆在了一起。 “师兄你看,好厉害的法器啊!这至少是三品以上的吧!”面善的那个少年惊唿。 “陈岚你闭嘴!”齐影气急败坏,不想听他这个场合还顾着赞美别人法器。 三人对这变故均是一头雾水,这姑娘能纵仙门法器,明明也是修仙之人,却不去除妖,反而来捆他们。 “姑娘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妖物伤人,你为何不捆妖怪却来捆我们啊?”叫陈岚的少年对芩云花道。 芩云花道:“此妖并无害人之心,你们不问缘由直接就要斩人家的头,这番滥杀无辜我可不得不管。” 芩云花看这叫齐影的少年脸色铁青,以为是被网勒的太紧了,连忙说:“月仙,稍微松一松,你看把人脸都勒青了。” 渔网闻言果然听话地松了松力道。 芩云花回头看了看那蟒妖,那位褐衫少年此时正和那蟒妖对视着,只见他收了剑挂在背上,双手抚在蟒妖头上眼鼻之间,仿佛在进行着无声的对话,原本漆黑的眼眸中似有蓝光闪现。 三名弟子中的大师兄忙道:“这位姑娘,我们乃天虚门弟子,在下韩戚,敢问姑娘如何知晓此妖没有害人之意?” 芩云花扯了扯脸上的头巾,确保大半个脸都挡严实了,这才说道:“这白眉蟒妖尚未化形,不能言语,大家可否先沟通一下,看它是什么缘由要闯来城里?” “胡说八道!妖物显形,分明就是为了吃人!既不能言语又谈何沟通!”齐影激动地喊了起来。 韩戚连忙劝道:“齐师弟冷静冷静。那敢问这位姑娘,有何法能与此妖沟通?” 芩云花一指那褐衫少年:“他似乎有办法,且听这位公子怎么说。” 说罢,她冲着那少年挥了挥手,喊道:“那边那位公子,可问出什么了吗?” 那少年听见她叫自己,从蟒妖身边离开,走到芩云花身前,施了一礼。仪容得体颇有世家公子的风范,一身粗布旧衣也难掩个中风度。众人这才近距离地看到他的相貌。这少年身形俊秀挺拔,肤色比寻常江南女子更白上几分,俊朗中不乏英气,容貌竟是比那三名仙门弟子更胜一筹。 他开口道:“她说她叫碧草,族人领地在城南吴山之上,今日有一族蜥妖闯入领地大肆杀戮抢夺妖丹,她闯来城里是为求救。” 韩戚听了之后突觉奇怪:“妖族之间的争斗,什么时候要向人求救了?” 少年继续道:“她并非为自己族人求救,她说,张公子也在山上,请仙师救张公子。” “哪位张公子?”陈岚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追问。 “临安城张家小公子,张承贤。”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设定非常低魔,不涉及天界鬼界,仅仅讲的是在凡间修炼的几个修真门派和妖族的爱恨情仇。 第5页 妖族没有凤凰真龙九尾狐等神兽,大部分妖的原形都是参考现实中存在的动植物 第3章 临安夜色2 “我承贤哥!”陈岚大叫。 张麟,张承贤。临安城首富张家的小公子。张老爷家有三子一女。二女儿张锦芝,就是嫁给了这位陈岚的大哥。陈家乃是楚庭乃至华南一带最大的修仙世家,“三门四宗”中的楚庭陈氏。 难怪这碧草进城后一直向张家所在的西北方向前进,她知道张家和修仙的楚庭陈氏是亲家,因此想赶去张家求救。 碧草听到有人叫承贤哥,闻声把头转向了陈岚,微一张口,吐出一物,褐衫少年拾了起来。是一把骨相上好的摺扇。 人群中看热闹的一名家僕打扮的青年这时突然跳出来喊道:“是少爷的!是我们家小少爷的扇子!”然后又退了一步惊悚地说道:“它......它不会是吃了小少爷吧!” 芩云花实在不想跟这些没有常识的百姓多费口舌。 你少爷那肉体凡胎有什么好吃的! 韩戚却一下明白了。这妖怪因不能人语,于是衔了张承贤随身带的扇子作为信物前来搬救兵。 “姑娘,人命关天,快请放开我们去施救张小公子!” 芩云花也知事不宜迟,下令撤回月仙网。见齐影还将信将疑地盯着碧草,她连忙指挥月仙网飞向碧草身上,喝了声:“破阵!” 网身再次闪现出金色灵光,之前三人布的困住妖物的阵法瞬间被破,这次月仙网像捕猎一样把整个蟒身都兜了起来,然后又是一片金光流转,网身连着里面兜着的蟒妖,一齐迅速地缩小,直到缩到一只兔子大小,嗖的一下飞回了芩云花的腰上挂住了。 碧草被缩小了兜在网里,终于能喘息歇息一下,隔着网兜感激地看着芩云花。 “走吧,同去救人。”芩云花对三人道。 三人此时已感觉到该女子绝非凡人,没说什么拒绝的话。 “我也同去。”那褐衫少年突然说。 齐影瞪了他一眼。那少年继续道:“怕你们误伤。” 芩云花明白他意思。眼下山中蜥妖和蟒妖两族大战,混战之下想救人,一旦误伤了妖族,这事就变成了仙妖两界的冲突,事情会越发不好收拾。 这少年方才未动灵力,一击就打翻了一名天虚门弟子,战力似乎能牵制住这三人,又能和妖沟通,此事必须有他帮忙不可。 韩戚身为大师兄,一向是最冷静稳重的。他心知事情紧急,多耽误片刻,那张小公子便少一分生机。御剑恐怕来不及,于是示意五人凑近,催动了缩地符。 缩地符将五人瞬间传送至吴山脚下。 一路朝着山中蟒妖的领地前行。不知怎么的这五人已经自动分成了两列,芩云花很自然地选择跟那褐衫少年站到了一起。 陈岚试图缓解尴尬,对二人自报了家门。他们是齐云山天虚门座下弟子。韩戚是门派中韩长老的嫡孙,长生峰主首徒,和芩云花同岁,也是三人中年纪最大的。 陈岚和齐影今年都是十六岁。陈岚本是华南最大的修仙世家楚庭陈氏的二公子,奈何却不喜打点家族事务,执意拜入了天虚门下。家族事务一直由他大哥打理着。 齐影在三人中年纪最小,却比陈岚早入门,是陈岚的二师兄,也是三人中脸色最难看,最不爱说话的。 陈岚道:“敢问二位仙友尊姓大名,师出何派?” “徽州蔺川。”那少年只答了四个字,就不再说话。 芩云花笑着道:“我叫芩云花,芩草的芩,无门无派,南海矶珠岛上一个打渔的。” 三人愕然,这两位竟是都不愿透露身份。三人也不便多问。 越靠近蟒妖界地,异变越大,山中飞鸟走兽四散奔走,打斗声不绝于耳。 蟒妖原本是设了守界阵法的,但眼下这阵法早已被破,蜥妖已尽数闯入领地,厮杀混战成一片。 眼前的景象令五人都惊呆了。即使是从小跟妖怪一起长大的芩云花,也没见过这么兇残暴虐的残杀场面。 蜥妖的数量并没有蟒妖多,蟒妖们要护着那几只显着原形的雌性蟒妖,纷纷围成了一个圈。几只已经化了人形,修为较强的蜥妖,已经将十几只白眉巨蟒杀得血肉模煳。 韩戚最先冷静下来,道:“快找张公子,不要陷入两族混战!” 蔺川朝着蟒妖围成的圈子中心一指:“在那。” 众人随之移去目光,果然看到在那一堆被保护着的雌蟒妖中心,趴着一位白衣青年。那青年似乎不省人事,白衣已被无数血液枯枝污得一塌煳涂。 不过,没料到的是,这蟒妖们居然是把张承贤围在了保护圈的中心,似乎把他视作同类般一同捨命守着。 这可棘手了,若是冲进去把人救出来,势必要和蜥妖起冲突,放任不管的话,蜥妖战力实在太强,说不准哪个空挡张承贤就被误伤了。而且看着架势,再拖下去,蜥妖说不定会把这蟒妖一族全灭了。 芩云花知道这三名弟子在担心什么。 自百年前仙妖两界结契,仙门和妖族之间定下了决不可肆意杀戮的永世契约。 眼下虽说是要救人,但蜥妖还只是在和蟒妖打,并未直接伤到人,但如果他们冲进这搏斗圈,难免不出剑出手,届时就会变成天虚门弟子和蜥妖斗殴的场面,着实难以收场。 第6页 芩云花扬了扬手道:“你们几位不便出手的话就在旁看着吧。我去就好,反正我无门无派,非仙家子弟,打死他们也不用赔。” 赔个屁,我师父就是最大的妖。 蔺川抬手拦在了她前面。 “我去。”他道。 芩云花笑了笑,蔺川只看到她一双眼睛眨了眨,轻轻推开他手臂,然后人就抢在他前面跳进了两妖混战的圈子。 她身上无符无剑,法宝月仙网此时又在兜着碧草,可以说是两手空空毫无武装。 在场四个少年都惊唿起来,脑中浮现出她瞬间被妖群生撕了的血腥场面。还没等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冲上去,就见一只蜥妖腾空飞起。落在了几丈远的树林里,落地便没了声息。 这一摔惊得在场的妖们都愣了一下,暂停了撕斗。 芩云花的师父是妖,不会画符念咒御剑那一套,但胜在丹元内灵力充沛,爆发力极强,战力不容小觑。 按理说,妖族相残,最大的原因就是为了夺对方的妖丹。 妖类的争斗也大多都缘起于此。夺走其他妖的妖丹,化入自身体内,就等于夺了对方的修为。很多心术不正不肯耐心修行的恶妖,都喜欢用这个路子提高修为。 如果是放在百十来年之前,蜥妖想趁着蟒族雌妖生产这一最脆弱的时节,来大肆杀虐一番抢夺妖丹,实属正常。但如今两界太平已久,妖族有龙蕖宫坐镇,对这种枉顾天理的暴行一向是不容姑息的。 此事虽有古怪,但也来不及多想,只能先以暴制暴救下人再说。 被激怒的蜥妖们纷纷转而攻向芩云花,伤残的蟒妖们退回保护圈继续护着剩余的雌妖们和不省人事的张承贤。 蔺川也加入了战局,他的剑始终看不到丝毫灵光流传,似是仅以剑身的蛮力攻击,但斩砍的效果也不逊于仙家上品灵剑,蜥妖完全不是对手,不多时就尽数死伤一地。 韩戚三人就这样瞪着眼睛看着这一位黑衣遮面天生神力的少女,和褐衫持剑的少年,片刻功夫解决了全部的蜥妖。 老实说如果硬拼的话,他们三个都不见得有这么强的实力可以秒杀这么多修为不低的妖怪。 芩云花将月仙网中的碧草放了出来,碧草立刻游到一只怀孕的蟒妖身边查看着对方。 二十几只死里逃生的蟒妖如临大赦,五六个化回人形的妖连忙迎上来朝着芩云花和蔺川一头拜倒趴在地上行礼,老泪纵横连连道谢救命之恩。 两人连忙把他们扶起来。示意那三个还呆立的仙友去抬张承贤。 蟒妖们这才散开了包围圈,陈岚第一个冲上去把张承贤抱了起来。 “承贤哥!承贤哥!没事吧?快醒醒!” 韩戚检查了一下,张承贤并未受伤,衣服上的污血都是这场混战中的妖怪的。他按了按张承贤几处穴位,输入灵力,张承贤就醒了。 “阿岚,怎么是你?我.....我怎么了?” 一番交流之后,总算弄清了这事的原委。 蟒妖一族常年生活在这山上,化形的妖除了日常採购也不常下山,张承贤这人天生不怕妖,常常自告奋勇亲自上山为妖族送货,每次上山都嬉笑着和众妖打成一片,早就交上了朋友。蟒妖们身无金银,就以山中蛇皮和药材相换。这些蛇皮和药材,在仙门之中都是千金难求的,倒也让他赚了不少。 “承贤哥,你真乃天纵奇才!” 陈岚这才恍然大悟,为何他这位承贤哥哥总能为仙门世家供应上好的蟒毒和蟒皮。这两样药材可谓极其罕见重金难求,单是几钱蟒毒就不知道能换多少法器了。 韩戚和陈岚都面露出敬佩之色。齐影则是气唿唿的,似乎很不待见这种和妖族交友的行径。 芩云花对张承贤这种不拘一格与妖为善的人一向欣赏。 接着众妖又解释了一番,今天不知怎么的,蜥妖就攻了过来,刚好张承贤也在山上,他们只得拼命把他护了起来,心想绝不能让人类的公子死在自己的山头上,不然到时有理说不清,恐将引来仙门讨伐。 现在仙门各家唯一忌惮尊重的只有龙蕖宫一门而已。其他妖族稍有行差就会动不动被围剿讨伐。 几只雄性蟒妖杀开一个缺口让碧草逃了出去,正巧看到张承贤的一把扇子跌落在草地,她知自己不能言语,怕人家不懂自己意图,一口衔了扇子就直奔临安城求救。 韩戚因为自家师兄弟险些误伤碧草,过意不去,将身上带的丹药伤药尽数送了给蟒妖。 在蟒妖们热泪不止的道谢中,六人别过众妖下山回城。 “承贤哥,刚才那群蟒妖,像护自己的老婆孩子一样把你护在中间。碧草姑娘又为了你不顾一切闯进城门求救,差点被我们误伤,能跟妖族结下如此深厚情谊,你当真乃惊世奇才也!”陈岚打趣道。 芩云花不置可否。心道这天虚门弟子当真少见多怪,有甚稀奇,她自己还是被妖怪养大的呢。 张承贤恢復了些许气色,得意道:“我早说了我就是个纵横仙妖两界的经商奇才!哎,这位芩姑娘,你为什么遮着脸啊?” 韩戚和齐影同时瞪向了他,均觉他这一问极其不礼貌。 芩云花却毫不在意:“没什么,只是我师父说了,我长得太好看了,和男人打交道时最好遮遮脸,免得招惹是非。” 第7页 陈岚和张承贤齐齐噗地笑了起来,韩戚只轻轻微笑。蔺川则是别过了头干脆不去看她。 这时,芩云花悄悄凑到蔺川身边,两人此时走在了一群人的最旁位置,待他望向自己时,背对着另外四人,她拉下了遮面的黑巾,露出了明艷的面庞,沖他眨眼一笑,轻声说道:“只是不能给他们看而已,可以给你看看!” 不等蔺川反应,她又眨眨眼睛,遮起了脸。 片刻后,张承贤:“哎,蔺兄啊,你脸红什么?” “......” “蔺兄你眼睛怎么变蓝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4章 临安夜色3 浑身血污的张承贤顺利被送回到了张家大宅。 张老爷对众人一通千恩万谢之后,几人都被请进了张家客房留宿。 第二日,问到各人接下来的打算,芩云花表示要前往庐陵龙蕖宫,天虚门弟子们则是回齐云山復命。 送别韩戚师兄弟的时候,齐影最后盯了一眼芩云花和蔺川,脸色各位难看。 “蔺公子呢,接下来什么打算?”芩云花和蔺川在张家庭园里闲逛搭话。 蔺川愣了片刻道:“我......要北上。” 芩云花道:“可是师门有什么任务交待?” 蔺川道:“不是。” 芩云花又问:“那可是有什么事要办?” 蔺川取下背上的剑,解释道:“此剑乃我父亲所铸,铸成后剑中剑灵不知为何一直被封印着。因此发挥不出灵力。因此剑是在九原所铸,我想去九原那边查探一下看能不能找到解封的方法。” 张承贤问:“剑灵不应该是天长日久的修炼修出来的吗?怎么会刚铸好就有?” 芩云花解释道:“那要看是什么材料铸的。有些剑的确铸成之时就附着剑灵。” 张承贤追问:“那应是什么材料才行?” 芩云花:“我也不知道啊。” 张承贤又去磨蔺川,后者却是不愿再搭理他了。 本以为大家萍水相逢,有缘相聚一场也该就此别过了。 不过,这天稍晚时分发生了一场变故。 稍晚时分,张承贤坚持要尽地主之谊最后再带两人在临安玩上一番。芩云花拍手叫好,蔺川莫名其妙地就被两人拉着一起出了门。 三人一直逛到傍晚,张承贤请二人在酒楼吃饭。 三人坐到了二楼的隔间,窗阁一侧正对街道,刚好欣赏到临安街市夜景。 今日还有戏班子在酒楼助兴。这戏文张承贤已经听腻了,于是他倚在窗边,掏出一本话本读了起来。 封皮上绘着山水风光的精緻小画,书名为《周生四海记》。 芩云花一向好奇心重,凑过去:“这是什么书?给我看看?” 这书可不是姑娘家能看的,张承贤刚欲张口回绝,只见蔺川直接探了大半个身子过来,一掌拍飞了那书。那书径直就飞出了窗户。 其余两人均目瞪口呆,完全不理解刚才发生的事情。 “你......你怎么能看那种书,还在姑娘面前......”蔺川气得咬牙切齿,气都喘不匀了。 “不是不是,蔺兄你冷静......我我我怎么了?我看这书怎么了?不就是本话本吗?”张承贤意图装傻。 芩云花不解:“这怎么回事啊?这书到底怎么了?有什么看不得的吗?” 蔺川眼睛又蓝了。 “蔺兄你你你眼睛怎么又变蓝了!你是不是走火入魔了?你冷静冷静冷静啊!”张承贤忙道。 “那书不能看!”蔺川低着头道。这话其实是想对芩云花说的,但他说话时却不看她。 “不是,这到底为什么啊?张公子,蔺公子,刚才那是什么书啊,我还一眼都没看呢?” “那是......那是......”蔺川憋的不光眼睛蓝了,面色简直也青了。 张承贤执意装傻不肯再接话,芩云花一脸渴望真相的表情望着蔺川。 蔺川终于败下阵来,语气尴尬道:“淫/书......” 芩云花:“......” “呵,你也看过?”张承贤眯起眼睛,开始以全新的眼光审视着蔺川。 “没有!”蔺川大喊。 “那你怎么知道是淫/书?这书从书名到封皮怎么看都不像淫/书吧?”张承贤道。 的确,《周生四海记》乃淫/书界赫赫有名的一本奇书。 讲的是一个叫周平的书生,为了求仙问道在世间游歷的各色见闻。每到一处,书中都会详细描绘当地的山水奇景,辞藻极佳,读来仿若身临其境。 但,该书着墨最多的内容,却是这位周平在游歷时,和众多美艷的女妖女修女鬼们的各色艷情邂逅。书中这位周平近乎每一章节都会经歷一段新的绝色艷情,书中对情/事的描写亦是露骨至极惊艷绝伦,令大江南北的男性读者血脉喷张欲罢不能。 该书作者不详,仅有一个笔名周平和书中人物同名。但此书红极多年,一直在续写,今年已经出到了第十七卷 。因此作者多半是还在世的。 “那个......”芩云花真心诚恳地承认道,“我觉得吧,看这个也没什么......我们岛上也有人看这种书的,还有那种带画——” 第8页 “我没看过!”蔺川喊道。 正在三人僵持尴尬时,酒楼的杂役跑了上来。 “几位客官,刚才你们这是不是扔了本书下去?砸到人了,出事了,几位快下去看看吧!” 二楼扔本书下去还能砸伤人不成? 三人连忙出了酒楼到了街上,只见行人们正围着两名轻纱遮面,身着碧色纱裙的妙龄少女。 其中一名较瘦小的少女跌坐着,对着地上一个跌坏的锦盒和一地的青瓷器碎片抹着眼泪。 另一名少女气沖沖地举着一本书,不住地对周遭人群质问着“谁干的!”“谁丢的!”正是刚才被蔺川拍到楼下那本《周生四海记》。 看到那书,人群中的年轻男子均是嘘声一片。 蔺川和张承贤互看对方一眼。 张承贤摆手:“别看我!我好好的把书拿在手上看,是蔺兄你把它拍到外面的!” 蔺川想了想,的确是无法反驳。 拿着书的少女一步上前道:“是你们吗?是你们哪个?为什么乱丢东西?害得我师妹打碎了这汝窑青釉碗,你们赔吗?” 原来,刚才那一本书砸下来,虽未砸到人,却砸到了一匹拉货的驴,还正中驴眼,驴子受惊冲撞到了那位少女,致使她摔了一跤,手中抱着的锦盒也摔到地上,瓷碗就这样打碎了。 打碎的那只瓷碗,乃是汝窑天青釉,釉中含玛瑙,薄如蝉翼,青翠华润,千金难求的珍品中的珍品。 虽是间接惹祸,但打坏了东西,总归是要赔的。 蔺川尴尬地对那气沖沖的少女道歉。 “万分抱歉,愿担赔偿。” “你赔的起吗!这汝窑天青釉千金难求,需天时地利人和方能烧制出,我们少宫主花了多大心思才弄到这一件。看你这一身破布烂衫的,你拿什么赔!” 这话倒是在理。他的确是.......身无分文。 张承贤决心为朋友挺身而出:“我来我来,姑娘开个价,多少钱我赔你!” “不是钱的问题,你以为我们龙蕖宫缺钱吗!问题是这是我们少宫主千挑万选出来准备呈给宫主的生辰寿礼,现在东西没了,你让我们拿什么去补?” 刚看到两人轻纱遮面的打扮,芩云花就猜到她们是龙蕖宫的了。 庐陵龙蕖宫,乃是修真界妖族宗派“双宫一谷”中的第一宫。 龙蕖宫乃是五十年前鲤鱼妖和荷花妖两族联手建立的。针对本族女弟子有一宫规,即是在男子面前必须遮面。据说是因为鱼妖和花妖本体就是祥瑞文雅之物,化形后更是都极其貌美,常常招致不少妖类甚至仙门男弟子的觊觎,一度为族里惹了不少祸事。因此干脆定了这个规矩。 和清贫的天虚门不同,龙蕖宫堪称妖界首富,奢华富丽,宫中珍宝古玩不计其数。要寻一件能让宫主称心的宝贝做生辰贺礼着实不易。 不过芩云花倒觉得,天青釉虽名贵,但也不至万金难求,少宫主送宫主的寿礼,为何会选这种凡俗物件? 张承贤继续和那姑娘周旋,希望能以金钱摆平这件事。 蔺川显然觉得责任在己,但真的担不起这赔偿,又不想让张承贤破费为自己解围。 芩云花上前一步插进几人中间:“这位姐妹,既然打坏的是你们少宫主之物,蔺公子又无钱赔偿,不如你们把他押回去龙蕖宫,由你们宫主少宫主发落处置。” 那少女心想的确是个办法,毕竟就算对方有钱赔偿,毕竟东西已经没了,自己不好交代,就算有钱赔,这宝贝到底值多少银钱,她也不知道,万一开价要少了那可彻底交代不了了,干脆把人带回去让少宫主发落。 少女思索片刻,对蔺川道:“那就这样,你,跟我回龙蕖宫,由宫主发落。届时须要任凭我们宫中处置。你可愿立契约?” 结契之术是妖族才会的一种法术。双方以契言为诺,应许的承诺必须实现,如有违背,则必遭反噬妖丹大损,最低也要损上一两百年的修为。但结契亦不可强迫,需双方自愿。 “好,在下愿立契约。随姑娘回龙蕖宫任凭处置。”蔺川答道。 这少女扬手一掌拂在他胸前。一道碧光从她掌心射出,窜入蔺川身体。契言就此生效。 芩云花道:“两位姐妹,我随你们一道去吧。不瞒你说,本来我师父也得了你们宫主的邀约,派我去寿宴献礼的。我这朋友去了说不定也没东西赔你们,我手上倒是有几样宝物,到时你们宫主看得上的话,我就代他赔偿。” 张承贤附和:“我也要去!” 蔺川慌了,连忙拦下:“这是我一人的过失,你们二位不必这样!我跟她们回去任凭处置即可。” “不行!”那少女道,“好啊,我看出来了,你是不是想着反正没钱赔,跟我们回去也不能把你怎么样是吧?好,那你这两个有钱的朋友,也要一起跟着去,你赔不起就拿他们赔!” 事情就变成了这样。 第二日,三人就跟随两位龙蕖宫的姑娘一齐向庐陵出发。 蔺川又郁闷又自责,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5章 龙游菡萏1 去庐陵的路上,张承贤的嘴一刻也没有闲过。 第9页 “芩姑娘,你这琵琶是什么法器吗?” “不是。这只是我弹唱卖艺的道具。” “那有空给我们唱一个好不好?” “行啊。不用赏钱!” “芩姑娘,你为什么是师父养大的?” “我是孤儿,师父捡到我就好心收养我了。” “芩姑娘,你名字怎么取的啊?” “师父取的。说是捡到我的那天,我躺在一片芩草中间,地上有花海,天上有彩云,就这么随便取了。” “咱们这么熟了,我以后叫你云花行不行?” “当然行啊。蔺公子,你也这么叫我行不行?” 蔺川:“嗯?” 芩云花也是个爱聊天的人。蔺川本来不爱说话,但是架不住这两人一左一右的问问问个没完,从他几点就寝爱吃什么,问到他小时候爬过几棵树。实在答的烦了逼急了他就沖张承贤发一顿脾气。然后被这两人发现,原来越逗得他动气,他话就越多,于是更加肆无忌惮变本加厉地逗他说话。 不知不觉话题又被张承贤转到蔺川到底看没看过□□这件事情上。蔺川直接气得拔剑就要砍他。 “云花啊,你这珍珠耳环真漂亮,是谁送的啊?”张承贤笑够了蔺川,又来跟芩云花没话找话。 “师父给的。” “哇,你师父对你真好,本事肯定也大,我看你修为一点不比陈岚他们师兄弟差。” “过奖了,不过是练了些蛮力而已,跟名门正宗的功法还是不能比的。” 和芩云花聊了一阵,张承贤又生怕“冷落”了蔺川,转头也想跟他聊几句:“蔺兄,你多大,取字了没?咱们以后兄弟相称怎么样?” 蔺川:“......” “哎你搭理我一下啊蔺兄!” “三百七十四。” “啥??” “我,今年,三百七十四岁。” 张承贤瞠目结舌:“你你你......你是妖啊!” 芩云花莫名其妙:“你才知道啊?” 蔺川:“......” 张承贤这才想到,这几日来早有发现,蔺川似乎每到情绪激动时眼眸就会变成蓝色。他还以为这是什么修炼出的功法,现在想想那应该就是说他的原身是一只拥有蓝眸的妖了。 “那我是不是应该叫你大大大哥?”张承贤诚恳地问。 蔺川心道你最好什么都别叫,不要跟我说话最好。 芩云花见蔺川不想答话,替他回答道:“按妖龄来说,蔺公子相当于人族尚未满二十的年纪,也可以算你比他大一点的。” “那敢情好了,反正他看上去就比我小,这样不会差辈了。对了蔺兄你是什么妖啊?”张承贤不依不饶地追问着蔺川。 “不告诉你。”蔺川又噎了他一句。 “哇,你怎么这样!”张承贤嘿嘿一笑。 张承贤又转变策略,凑到芩云花身边道:“云花,你能看出来他是什么妖吗?” 芩云花道:“能。但是蔺公子不想说,所以我也不告诉你。” “你们俩不够意思!”张承贤一副了无生趣的架势,又飘到前方两位龙蕖宫的姑娘那套近乎去了。 见他行到了前面,蔺川松了一口气。芩云花趁机过来,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几个字。 温柔的气息吐到蔺川耳朵上,他只觉得从耳朵到后腰都一阵麻痒难耐。 说完话,芩云花又同他拉开了正常的距离,用正常音量问道:“猜的对不对?” 蔺川偏头不去看她,点了点头。 芩云花猜对了他的身份,但见他不想告诉张承贤,因此只是偷偷和他确认,为他保密。 这几日相处下来,他已经感觉到,芩云花和张承贤,都是不需要花太多心思来相处的人。 虽然一直追着他打趣纠缠,但他不想说的,他们也就点到即止不会多问。 他原本的计划是,独自北上,找到解封自己佩剑的方法,获得剑灵的力量。至于为什么,他也说不好,总之,获得力量然后变强,似乎是在他父母死后就自动地根植于心的一个想法。本以为和这两人会在临安就此别过,没想到因为丢了一本《周生四海记》,惹出了这么大麻烦。 想起那书,蔺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到底为什么会写这种书出来!为什么哪哪都有人看!有什么好看的! 他正在内心强烈谴责淫/书作者,没留意到张承贤已经又凑回了他身边,突然眼光盯向了他腰间玉佩。 那墨玉玉佩漆黑如夜,加上他一直穿的深色布衫,竟然很难发现身上挂着这么一块玉。 张承贤弯着腰仔细端详起来,看到上面的图案竟是两个字,还是篆书的,不自觉就张口念了出来:“芷......萱......” “这是个人名吧?谁啊?”张承贤好奇地问。 “不是......”蔺川推开他的肩膀让他站直了,不让他再盯着自己玉佩看。 “对啊,你们妖会不会取字啊,你取字了没,难道我以后一直叫你名字吗?” “没取,别问。想叫名字就叫。”蔺川继续噎道。 正当张承贤准备进一步逼问的时候,龙蕖宫那两个姑娘终于听不下去了,回头叫他们安静,表示已经快到码头了。 第10页 再行一段水路,就能到龙蕖宫了。 同行的这两位姑娘,名叫浮杨、浮柳,乃是龙蕖宫的两名荷花妖,少宫主的婢女。 江面平静,船行得很稳,张承贤骚扰够了蔺川,又坚持不懈地凑去和浮杨、浮柳搭话。 龙蕖宫设有极其牢固的守界阵法,没有宫内弟子的通行咒文是无法穿越江面屏障的。平时外客来访均需宫内弟子出来接应。 在两位龙蕖宫弟子的带路下,几人顺利地到了传说中的妖界第一仙宫。 修真界如今的“三门四宗,双宫一谷”。三门指的是天虚门、和光门、圣宗门,除了天虚门现今没落,其他两门仍是实力不容小觑的大门派。四宗则是虽未开宗立派,也是多年倾力修仙问道,如今规模最大的四大家族。这些家族的先辈们多数也是在“三门”中拜师学艺过的。 而双宫一谷,则是妖界的修仙门派,妖族效仿人族开宗立派的歷史仅仅几十年,根基远远比不上人界的门派。而妖修炼的周期均以百年为计,能化形的本就数量稀少,北冥宫已没落,空有个名头,巫陵谷常年避世不与外界往来。如今只有龙蕖宫的实力名号可与三门四宗媲美。也与各大门派都相交甚好。 仙门和妖族,即使现今平等修炼,但人和妖,骨子里仍是互相看不上的,今天你算计我,明天我报復你,纷争不断。但对于龙蕖宫,三门四宗中却没人敢说三道四或不给面子。甚至是个个都热衷于与之结交,不放过讨好龙蕖宫的机会。 七日后的八月初一,是龙蕖宫主昭和夫人的千岁寿辰,妖满千岁即意味着至少已渡过六重雷劫,可获称大妖,在妖界是至高无上的存在。届时不仅各地的几大妖族首领会被邀请赴宴,更是连除了天虚门以外的三门四宗的掌门、宗主,也一併邀请了。 至于为什么不邀请天虚门,就要追溯到十七年前那场屠山。 龙蕖宫主十分疼爱的一位养女,当时就在齐云山上,在那场血腥屠山中未能倖免。故而从此龙蕖宫主就恨极了天虚门。 小船穿过屏障,一股清香的荷花香气便扑面而来,整个龙蕖宫都建在水面之上,仿照江南水乡的风格建造,每一处角落都有水有花有鲤,水榭楼台雾气缭绕,荷花婀娜锦鲤斑斓,当真如仙如梦。 “我们现在去见宫主吗?”张承贤问。 浮杨怒道:“宫主是你说见就见的吗!先安排你们住下,换身衣服整理一下,看你们这穿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三人中除了张承贤还能看,芩云花背着把破琵琶,一袭黑衣死气沉沉,蔺川一身粗衣也是穷酸至极。 龙蕖宫的妖族皆以美貌着称,化形后对外表极为重视,尤其是荷花和鲤鱼两族中的女性族类,毕竟这两族本就是以貌美着称的生灵,化形后亦个个是人间绝色,曾经龙蕖宫的弟子所到之处无不引起轰动,也难怪宫主规定直系女弟子外出必须遮面。 宫中规矩连外客来访也必须更衣一番把仪容收拾得体了才能会见主人。 芩云花想起来,她师父曾经嘲讽过龙蕖宫的妖都是“要脸不要命”。 三人被安排到招待低阶访客的居所洒锦苑。之后又有三拨僕从侍女分别过来带他们去沐浴更衣。 龙蕖宫对待外客十分大方,芩云花沐浴完毕,侍女们就送上了几套颜色艷丽的轻纱襦裙、衫裙供她挑选,衣料轻盈十分适合夏季穿着。 芩云花是师父养大的,而她师父只专注于她的功课和修炼,从来不打扮她,岛上渔民穿什么就给她穿什么,因此她从没穿过这样的衣服,不过这些衣服颜色样式都鲜艷华美,她也确实很有兴趣试试。 挑选了一番后,她换了一套蔚蓝色的杂裾服,靛蓝色围裳下摆探出两条飘带,正是现在流行的样式。她不会梳髮髻,只是把头髮理得整齐了些。 浮柳这时候过来通知她,宫主没空,少宫主明天才有空,今晚他们就宿在洒锦苑。 洒锦苑虽然只是接待最低级的外客的处所,占地也极大,装潢虽不华贵,但推开窗棂望出去就是一大片荷塘,景色颇为别致。 芩云花将月仙网和干坤袋挂在新衣上,琵琶丢在房里,出去找另两人。男客和女客的房间是分开的,芩云花在洒锦苑转了好大一圈也没找到。 直到就寝时分,芩云花也没找到另两人。 不过想想明天见到少宫主时总会见面的,于是安心睡下。 作者有话要说: 穿衣当穿情侣色 第6章 龙游菡萏2 第二日,造访的客人又多了几批。不过都是些没什么名气的小妖小户。想来那几家大门派大家族最早也就提前个两三天能到。 临近午时,浮柳终于来通知了芩云花,可以去见少宫主了。 少宫主名青莲,世称青莲君,是宫主昭和夫人的独子。虽名叫青莲,但其实是一只鲤鱼妖。 青莲君的居所唤做飞龙殿。芩云花被带到了用来会客的龙吟阁。整个龙蕖宫凡是有水的地方,不管是阁楼外的湖畔河塘,还是假山下的清泉小池,都种着荷花。芩云花来访半日已经见识了粉白黄绿各色荷花。但进了飞龙殿,荷花的颜色又多了一种蓝色。 她从未见过,也不知道居然还有蓝色的荷花,啧啧称奇。 龙吟阁内池水粼粼,雾气比洒锦苑更浓,萦绕升腾之中,一处倚水凉亭修在碧波池央,叫浮杨的姑娘就站在亭外,凉亭中坐着三个身影。 第11页 坐姿最显眼的那个是张承贤,只见他摇着摺扇,倚在凉亭围栏上支着一条腿斜坐着,口中依然不闲着,嘻嘻哈哈地对着石桌前的两人指指点点。 石桌两侧这两人都是修长的身形,端坐方正,正在对弈。 一人背对着芩云花的视线方向,黑衫束袖,靛青短袍,未戴发冠,头髮只扎成一束散在脑后,背上一把漆黑的剑,并无剑鞘,剑身用粗布条缠着。 对面这位则一身朱锦彩纹袍,镶金玄色大绶,半束着发,戴的却不是玉冠而是玉簪,而这本应是姑娘家戴的玉簪戴在他头上却丝毫不显突兀,只因他面容明艷胜似倾国美女,却没有丝毫距离感,面露微笑如春风暖阳。 鲤鱼妖向来以美貌着称,昭和夫人年轻时样貌更是冠绝妖界,其子青莲君自然也是人间绝色。号称仙妖两界第一美男子。 他化形后几乎没出过龙蕖宫,但关于其俊美的传言却不知怎么传遍了仙妖两界。多少仙家女弟子提起青莲君都是一脸呆痴,纷纷渴望能一睹芳泽。 只听张承贤啪的一扇子拍在围栏上,大声喝彩:“好棋!这步下的真绝!” 芩云花忍不住笑了一声,黑衣的少年闻声回头望向她,正是蔺川。 她立在池边几朵蓝色荷花旁,一身蓝衣和那蓝色荷花相应相称,腰间飘带随风摇曳,仿佛她也是荷花所化。 蔺川看着她这样装扮,突觉有些目眩神迷,虽然大脑一时无法思考,但他似乎突然理解了,他父亲经常提起的,初遇他母亲时的那种心境。 张承贤看着蔺川嘿嘿不语。 青莲君看到来人却是心中一震,一瞬间笑容尽敛。 浮杨招唿芩云花走进凉亭。 昨天浮杨早已对青莲君说明了事情的前因后果。青莲君命浮杨撤了棋盘,呈上荷叶茶。 “我已对蔺公子说过了,不过一件天青釉,既是无心之失,道个歉就可以了,我送母亲的寿礼又何止一件,这只不过是其中不甚打眼的一件罢了,是我们家浮杨太过计较。还望包涵。”青莲君道。 蔺川马上道:“青莲君,确实是我不对在先。我愿一人承担赔偿。” 青莲君笑道:“无需无需,不过一件瓷器。蔺公子陪我下了这半日棋,在先久未逢敌手,获益良多。权当抵过了。” “青莲君真是好胸襟,好涵养!当真乃妖中君子!我看那些成天乱摆架子的仙家名士没有一个能及得上青莲君的!”张承贤夸人套近乎一向手到擒来。 青莲君道:“经此一事,能结识几位,也是我三生有幸。张公子诙谐风雅,蔺公子才艺卓绝,都是值得一交的朋友。” 芩云花心道才艺卓绝是什么鬼,这是夸男人的吗? 芩云花从干坤袋内探出一个锦盒,呈上前道:“青莲君,家师命我代送昭和夫人的寿辰贺礼,寿宴当天自会奉上。因师父未能亲自登门龙蕖宫,为表歉意,特命我另将这个赠予青莲君。” 青莲君谢过,接过锦盒打开,是一枚紫色的珍珠,比寻常珍珠要大出很多,色泽明艷珠身圆润。 “这是......千年紫蚌珠?”他惊讶道。 “正是。”芩云花道。 “那是什么珍珠?很珍贵吗?”张承贤凑了过来。 “这千年紫蚌珠,需千年以上修为的紫蚌精,耗费数百年方能养出一颗。于人类不过是寻常珠宝,但对于妖来说却是绝世珍宝。此珠可化入妖身,重塑妖丹。对于修为大损和渡劫失败的妖来说,如同起死回生的灵药。”青莲君解释道。 “这么厉害,云花你师父真大方!那你师父的寿礼岂不是更了不得的宝物了!”张承贤瞪大了眼珠端详那颗紫珍珠。 “尚未请教,家师是?”青莲君问道。芩云花这才想起来,来了半天还未自报家门。 “师父嘱咐我不可透露师门名讳。但是她说,如果是夫人和青莲君的话,应该自己就能猜到。” 这话可太奇怪了。 青莲君闻言,目光在她脸庞流转,沉默片刻,之后就转移了话题。 “此礼过为厚重,应施回礼,姑娘可看看我这宫里有什么喜欢想要的,尽管开口。” 芩云花摆手:“不用不用,都是我师父一番心意罢了。不过,我从小在一个破岛上长大,难得师父准我出来见世面,龙蕖宫美如仙境,能容我在此游玩几日就好了。连我这两个朋友一起?” 青莲君笑着招唿她喝茶:“这是应该的,我就代母亲,邀请张公子和蔺公子参加八月初一我母亲的寿宴。诸位想在此游玩多久都可以。” 芩云花边道谢边端起茶盏,却被蔺川一手拦下。 “这个不适合你喝.......”蔺川道。 “啊?” “荷叶大寒,不适合姑娘家。” 青莲君忙招唿浮杨换茶。 “对不住,是我疏忽,我们鱼妖体寒,没顾忌到姑娘身体。” 张承贤又是一拍扇子:“哎呀蔺兄,你懂的真多!下棋也厉害,真不知你还有什么不会的!” 青莲君笑道:“是啊,在下也是从未逢过蔺公子棋艺这么精湛的对手。” 几人又互相吹捧了一番。芩云花想到一件事,问青莲君道:“青莲君,前几日在临安吴山,发生了一件事。一族蜥妖突然大肆闯入蟒妖地界,意图夺其妖丹。按理说江南的妖族一向安分,不知为何突然发生如此激烈的事件。” 第12页 青莲君道:“龙蕖宫是妖界最大的门派,镇守妖界平衡,各地情报都要及时搜集,此事我已有耳闻。确实有异。不知姑娘为何对妖界的事有兴趣?” 芩云花道:“就是我长大的矶珠岛上,妖族比人的数量更多。我自然同妖比同人更亲近些。” 青莲君道:“原来如此,不过......”他说着,眼神望向了芩云花的腰间。 蔺川一愣,一旁的浮杨也一愣。高贵端庄的青莲君为何会把眼神放到如此失礼的地方? “我方才还一直以为,姑娘是天虚门中人,因为姑娘这干坤袋,似乎和天虚门的很像......”他道。原来他是在看她腰间的干坤袋。 干坤袋上的针线花纹中都融入阵法,方有内敛干坤的作用。各家制作时所用的阵法纹样多少都有些不同。有些喜欢用族徽纹饰,有些喜欢用咒术经文。 张承贤探头过来,道:“哎你别说,还真是,你这个跟陈岚那个好像啊!” 芩云花顿觉尴尬,忙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啊,这个是师父送我的,但是我师父跟天虚门肯定是没有关系的!” 她师父是妖,不可能去加入修仙门派。她一直觉得,师父千叮万嘱叫她不要跟天虚门接触,多半是有什么过节,此时她突然有了一个想法,这干坤袋,该不会是师父从人家门派偷的吧?所以才有了过节,所以才不让她跟天虚门接触,怕被认出来是小偷? 青莲君微笑道:“无事无事,随口一说,也许只是碰巧相似罢了。” 这时有僕从通报几人用膳。青莲君要陪客人,告别了芩云花三人。 三人回到洒锦苑用膳。 张承贤笑着说:“云花,他说要赠你回礼,你大可以开个价啊!你看龙蕖宫这气派,家财万贯啊!你就应该看中什么就要什么!” 芩云花道:“家财万贯也是人家百年功德修来的,怎能随意索要。”稍后又补充道:“不过论起生意经,张公子真是无人能出其右啊。” 张承贤毫不谦虚地哈哈笑着表示认同。 “话说,我跟蔺兄要是留下参加宫主寿宴,是不是也要准备贺礼啊?”他问。 芩云花答:“不必了吧,本来就是误打误撞进来的,蹭个饭看个热闹就行了。” “嗯,说的也是。”张承贤酒足饭饱,又摇起了扇子。 “对了,我听其他访客聊天时提到的,这次寿宴是不是除了天虚门,三门四宗的掌门、宗主都被请了?”张承贤问。 芩云花答:“是啊。妖界的北冥宫和巫陵谷向来避世不出,多半是请不来的。妖界最多也就来几个族长。大部分宾客应该都是从仙门请来的。” “那我姐夫岂不是也会来?完了完了,上次见面他还痛斥我不要跟妖族来往,要是看到我在这又要骂我了!”张承贤挠头道。 芩云花噗嗤一声笑出来:“他自己家还不是也来,哪有资格说你?” “对哦!”张承贤心下瞭然,又是哈哈一通大笑。 “这青莲君真是好大方,蔺兄这下可解脱了。”他又道。张承贤这人八面玲珑,即使蔺川不爱说话,他也会每聊一段时间就把话题往他身上扯一扯,生怕冷落这位朋友。 芩云花笑道:“还不是怪你,没事看什么淫/书,看你当时把蔺公子吓的!” 蔺川已经在心里尖叫了,合着这事就揪着没完了是吧! “话说蔺兄,你分明就是看过的吧,看过就看过,没什么大不了的嘛!”张承贤道。 “没看过就是没看过,别再提了行不行!”蔺川终于发了认识两人以来最大的一次脾气。 芩云花见都把他逗得生气了,连忙打圆场示意不要再继续这个话题。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支持! 第7章 龙游菡萏3 龙蕖宫主此番寿宴,邀请的宾客都可在宫内住上数日。宴席前两日的午后,各大门派的客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洒锦苑这种接待低阶访客的别苑早已住的满满的,来宾均被锦衣玉食地款待着,各大门派和家族均是十几年未有契机能相聚一堂,素来幽静的龙蕖宫竟变得热闹非凡起来。 除了专门招待妖族长老和首领的玉蝶苑,如今的仙门世家们,对除了龙蕖宫以外的妖族帮派,都是不屑结交的。 张承贤如鱼得水,在各路来宾中穿梭交谈,推销他们家的衣料药材服饰,和来宾中的各派子弟都交谈甚欢,活脱脱一只花蝴蝶。 于是他暂时就没空再搭理另两个朋友了。 蔺川的剑出了点状态,他实在不想跟他师父联繫,又不知道除了师父之外还能问谁。想来想去,决定去请教一下芩云花。 两人寻了一处凉亭坐下,端详起那把剑。 此剑极重,漆黑无比,剑身剑柄乃同一材质所铸,浑然一体,不管怎么运剑,剑身也始终无丝毫灵力波动。 “这剑有何异常?”芩云花问。 “自从到了龙蕖宫,我的感觉就不太对。此剑乃我父母在九原去世时所留,被我师父取回来交予我,我随身带了一百多年,一直都是一把死剑一样,毫无灵力流转。但近两日,我总觉剑有些变化,似有灵光偶然波动,但又极其微弱。”蔺川道。 第13页 “难道是你修炼了这么多年,终于要养出剑灵了?”芩云花问。 “我师父说,此剑铸成之时就已有灵,但不知为何剑上又被下了封印封住了剑灵。” “那你师父有没有提过,如何解封此剑剑灵?”她问。 “未曾。只说此剑乃我父亲所铸,只有父亲才知道当时的情况。但父母早就不在了。”提起父母,蔺川的眼神黯淡了下去。 “你......父母没的时候,多大?”芩云花小声地问。 “一百二十年前。”他答。 这样算一算那时他应该是二百五十多岁,差不多相当于人类十二三岁的年纪。芩云花想了想自己,他们俩一个是从未见过父母的孤儿,一个是十几岁就没了父母,不知道哪一个更可怜。 芩云花道:“妖族各种稀奇古怪的法宝我见过不少,但还真不清楚这把剑到底什么情况。但你别担心,我师父本事大,待这次宫主寿宴结束,你陪我回家问我师父怎么样?” 蔺川犹豫,他本来是想独自北上,去他父亲铸剑时所在的九原查探线索。但如今他又很想找个藉口跟着芩云花一起。她的灵力似乎比一般的妖族还要强,她师父又跟龙蕖宫主相识,想来是个非常厉害的高人,也许去请教她师父是个更好的办法。 理直气壮地在内心说服了自己之后,蔺川点头。 这时,在附近游园的一伙不知道哪个门派还是家族的少年经过了这里,也聚到这凉亭中来。 四个少年一伙,看衣着应是北方某个小门小派的弟子。姿态纨绔,走路横晃,要长相没长相,要气度没气度。这些天看惯了龙蕖宫里的美人们,突见这几人,芩云花只觉得闹眼睛。 如今这年头,想修仙的人太多,多数人又并无仙缘根骨能拜入三门之下,也不知道是谁开的头,总之就是一些有幸在“三门”之中修习过的弟子,退出门派回到老家,开班讲学收徒,教授武功剑法、画符布阵等仙家法术。 入门均要交上一笔不扉的“入籍费”。并且不管什么出身资质,只要付得起钱,通通来者不拒。学不学得成自然另说。“三门四宗”中的“四宗”,就是将这份家业做得最大的四家。 不过,这股风气如今已然越演越歪,又有一些在这些家族开班的修仙讲习班学了点功夫的,又另起门户成立了一些更小的帮派。不过此类帮派的弟子们通常都是惨不忍睹之流,正如同眼前这几位。 “两位仙友好啊!”为首的少年眼睛盯着芩云花,放肆地招唿道,“二位何门何派人士啊?” 蔺川下山之后还从未见过如此放荡无礼之徒,开口就问姑娘名号,毫无礼数。 “无可奉告。”蔺川冷声道。 那无礼少年继续嬉皮笑脸道:“别紧张嘛,交个朋友嘛!哎姑娘你这剑好特别啊,来来来借来看看!” 说罢伸手就要去拿芩云花手中的剑。动了怒的蔺川抬手就要推他。怎料那剑却先行起了反应,剑身突显灵光,铮的一声一道耀眼的蓝光飞出,直击那少年的胸口! 那少年被剑光击飞出去,跌倒在地嗷嗷叫疼。 “大师兄,没事吧!你们怎么搞的,怎么动手打人啊!” “不是啊,我们没动手啊!头髮都没动一下啊!这是误会,意外!”芩云花辩解道。 蔺川也呆了,这是一百多年来这把剑第一次闪现灵力!而且还不是在他手上。 四名少年显然认定了是他们故意出招伤人的,愤愤地围上来准备群起而攻之。 芩云花可不想在龙蕖宫跟人打架,她忙把剑丢回给蔺川,喝了一声:“月仙!” 月仙网闻声而起,飞到半空迅速变大,对准四人,轰的一声鸟笼一般将他们罩了个严实。 芩云花拉起蔺川就跑,边跑边交待:“等我们跑远了再回来找我哈!” 蔺川莫名其妙,就这么跑了,这样也行?! “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别给主人添麻烦。”二人跑得足够远了之后,芩云花解释道。 蔺川点头。这几日相处下来他已经习惯了,总之什么都听芩云花的就肯定没错。 两人一直躲到了一处未来过的庭院。 芩云花拉着蔺川在一处围墙角落坐下,再次端详这把剑。 “你这剑,真是从未发动过灵力?”芩云花问。 “从未。”蔺川答。 “这就有趣了。那刚才究竟是什么契机让它甦醒了呢......” “这剑有名字吗?”她又问。 蔺川答道:“芷萱。” “啊,就是你玉佩上那两个字?”芩云花恍然大悟。 蔺川点头。 “这么一把重剑居然取了这么温婉的名字……不过为什么不刻在剑上,却刻在玉佩上?”芩云花不解。 不等蔺川回答,围墙后唿唿啦啦气势汹汹地窜出来十几号人。 “大哥,就他们!”为首的就是刚才被剑光击了一下的那个少年,看样子是找家里人来帮忙了。 芩云花头都大了,心想有完没完了,这人不要脸起来还真是躲都躲不起! 被唤作大哥的是一位身形高大面目凶煞的青年。芩云花觉得这人脸上再配几条刀疤就活像个山匪了,哪里像是仙门中人。如今真是世风日下,多少老实本分的妖族被仙门压得抬不起头,而人堆里却什么歪瓜裂枣都敢修仙修道。 第14页 “二位出手打伤了人,不准备道歉吗?”大哥说道。 蔺川动了气,起身就欲上前。芩云花拦着他:“方才只是误会,这位兄弟招唿都不打,出手就要抢我手中佩剑,是我身上的法器感受到敌意才会自行发动反击的。” 大哥冷笑道:“哼,自行发动?什么法器会自行发动,难道是什么妖物妖法?” 芩云花道:“就算是妖法,就算我们是妖,阁下是不是忘了这龙蕖宫也是妖界门派,怎好意思在此地大放厥词?” 那被打的少年道:“屁话!龙蕖宫是妖中名门,你们这种出手伤人的恶妖如何比得?我爹说了,只要你们妖敢先出手伤人,我们仙门子弟就可以灭了你们!” 芩云花冷声道:“哼,欺软怕硬。” “你说什么?” “不对吗?你们这种人,无非就是欺软怕硬,嘴上说不喜欢妖门邪法,其实还不是对龙蕖宫这种实力地位强劲的门派阿谀奉承,遇到没靠山的妖就觉得可以放心大胆喊打喊杀,当真是不要脸!” 那少年更加气了:“好啊,我倒看看到底是谁不要脸!大哥,快帮我教训他们!” 那大哥比了个手势,身后十几名弟子一拥而上,持符的持符,拔剑的拔剑。 蔺川正要动手,又被芩云花拦了下来:“你别上。你要是伤了他们,一定会借题发挥说恶妖伤人,现在各路仙家都聚在此,届时他们一定会挑动其他仙门一起找你麻烦,这事闹大了不好收拾。我来速战速决即可。” “可——”蔺川非常极其不情愿总是让芩云花挡在自己身前。 “行了,我又不是打不过他们。”芩云花笑笑,在他肩上背上都安慰似的拍了几下。 带头的那个少年提剑就沖了过来,芩云花漫不经心空手一接,那剑就被她捏在三根手指中,再一发力,剑身骤断一折为三。 她也不知为自己何生来体内灵力就十分充沛汹涌,修炼起来也比寻常修士要快许多,师父教她最多的,就是如何控制体内灵力,将周身力量集于一点,瞬间爆发。 这伙人出身小门小户,配的都是极下品的灵剑,在她手中一击即断毫不费力。 其他人被这一击镇住了片刻,纷纷道:“妖法!她是妖!” 又几名纨绔少年沖了上来,蔺川忍耐不住正要动手,只见两道青光从天而降,两把上品灵剑似乘风而来,剑气汹涌,直逼那几名进攻的少年,震得他们四散跌倒。 离的稍远些的人顿时停了脚步不敢再上。 身后落下两人。 竟是韩戚和齐影。 作者有话要说: 三门四宗。 关于“门派”和“世家”的渊源。 “门派”基业深厚,专注于修仙问道。收徒有一套严格的考核标准。学费食宿全包全免。功法正统,师资强大,名师出高徒,后浪推前浪。 “世家”则是以家族名义开办的“私立修仙培训班”。比如楚庭陈家原本是经商世家,陈岚的太爷爷曾在齐云山天虚门修习过,之后退出门派,借用家族的财力开办了“陈氏修仙培训班”,招生火爆。 很多梦想修仙学法术,却无缘拜入大门派的,都可以来这种私人培训班学习。教学内容主要有武功剑法、画符布阵等仙门法术。不过,已经是从门派中传下来传了好几手的东西了,能不能学成全看个人,并不包教包会,学费昂贵。 “四宗”正是学费最贵、办学规模最大的四家。 门派重实力,世家重血缘,家族产业嘛自然要代代相传。 陈岚是因为天资极佳,又不爱打理生意,所以拜入了天虚门下,不打算继承家业。不过他运气好,还有个大哥能独挑大樑。 第8章 龙游菡萏4 他们此时却没穿天虚门的天青太极袍,而是一身白色镶边的缃色轻袍,与那青色的剑光略不相配。 “这又是谁?”一人喝道。 “诸位收手吧,同为仙门中人,受邀而来,却在此打闹生事,恐怕伤了两界友好。”韩戚道,记忆中这位大师兄一向是面带微笑谦和有礼的,这还是芩云花第一次见他如此冷言冷语。 “惹事的又不是我们,是他们先动手的!”最开始挑事,被芩云花一把折了剑的那少年爬起来道。 “恕我直言。”韩戚道,“这两位,若是先动手的话,诸位恐怕早就被抬着走了。” 那个被叫大哥的,认出他们穿的是楚庭陈家的家服。陈家家大势大,他们这种小门户还是不太敢惹的,只能不甘心地放下几句诸如“你给我记住!”“你给我等着!”“下次饶不了你!”之类的狠话,狼狈逃走。 蔺川和芩云花向二人施礼言谢。 这下芩云花没来得及遮脸。到底是和天虚门弟子打了个照面。 和上次告别时不同,她现下换了蓝衣,整个人都明艷了不少,加上本就容貌美丽,不出意外地惊了韩戚和齐影一下。韩戚还好,维持着脸上神色不致失礼。齐影面部表情则极为复杂。 “韩公子,齐公子,不是回齐云山了吗,怎么也来了龙蕖宫?”芩云花问。 这次寿宴明明是没请天虚门的。 第15页 韩戚道:“有点事要办,不便用天虚门弟子身份,所以拜託了小师弟,随他们楚庭陈氏一同前来。” “啊,刚才多谢了。”芩云花道。 韩戚笑道:“哪里。这种欺软怕硬之徒,吓一吓他们以后就不敢了。二位的修为皆在我们之上。我们只是不想二位惹上麻烦得罪龙蕖宫。” 齐影“哼”了一声,道:“师兄走吧。”人未动,脸却先转到了别侧。 “那不打扰你们办事了,龙蕖宫乃妖界仙境,难得有机会到此一游,祝你们玩的开心。”芩云花道。 韩戚谢过了她,余光看到齐影还扭着头不肯看向这边,忙用胳膊肘戳了戳他,齐影像是被迫转过了头,向二人施礼告别。 芩云花睡不着。 她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应该跟师父说一声,于是翻出了传音螺。传音螺乃成对的海螺炼化而成,双方各持一只,可千里传音,也是一件妖界的罕见法宝。 喊了半天,传音螺才传来千里之外的师父的声音。 她把认识了三个天虚门弟子的事情,还有蔺川配剑的事情,跟师父说了一遍。师父却只是问了一下那三人的年纪,之后就表示没什么要紧的,只要别跟着他们回齐云山就行。剑的事情,等他们回到矶珠岛当面再说。 果然师父除了在修行和功课上严格,其他事情一向对她怎么惯着怎么来。 放了心下来,她仍是毫无睡意,又出去闲逛。想着张承贤也是喜好秉烛夜游之徒,也许能撞见他聊聊天消遣一下。 不知不觉一路游到了玉蝶苑,玉蝶苑是专供妖族高阶宾客的居所,与别苑隔着一条长长的石桥独立开来,与其他苑相比更为自然幽静。 芩云花本来只想远远观赏一下就折回去,突然看见桥对面三个缃色身影。 又是韩戚师兄弟三人。 三人均带了佩剑,分三路行动,似是要向玉蝶苑深处探查,噤声蹑步,行动极其小心。 见到名门正派弟子夜深人静行如此鬼祟之事,芩云花敛了气息,悄声跟了过去。 只见三人逐渐缩小了行动圈,聚到最深处一处居处前,探查一番后,似是确定了屋中无人,陈岚抬手就欲推门,被韩戚一把拦下,用口型道:“有阵法。” “要帮忙吗?”芩云花突然在三人身后出声道。 三人均吓得闪身就要拔剑,见到是她,也并没松一口气。 韩戚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几人退到院中一处假山后。 “芩姑娘你在这做什么?”韩戚问。 陈岚是第一次看见她的脸,他的反应却比他两个师兄要奔放多了。 “你是芩姑娘吧,你好漂亮!” 齐影用剑柄在陈岚腰上狠怼了一下。 芩云花:“路过,看你们鬼鬼祟祟的,就跟过来看看。你们在做什么?应该不是偷东西吧?” 陈岚道:“不不不是!就是那个,有事呗......” 芩云花笑道:“你们不告诉我,我就喊人来围观了。” 陈岚忙道:“别别别!哎哎二师兄你先别拔剑!大师兄你倒是说话啊!” 韩戚嘆气道:“我等并非欲行不轨之事,还望姑娘见谅。门中事务,师门有命,不便透露。” 芩云花笑了笑:“你确定不便透露?如果我能帮你们呢?” 三人呆了一下。 芩云花继续道:“你们想进那间屋子是吧,但是门上设了阵法,推门的话,要么就是触发警报,要么就是陷入陷阱。不过我倒是有办法能进去。只要你们先说服我,你们进去不是为了做什么坏事。” 韩戚和齐影均沉默,陈岚忙拉着韩戚的袖子道:“大师兄,不如就让芩姑娘帮忙吧,师父交代过......啊!二师兄!” 齐影又是一剑柄怼了上去。 韩戚忙按住齐影阻止他继续对陈岚施暴。 “无法了。”韩戚,“我等只是奉师父之命查探一件事情,绝无恶意。但求姑娘一试。箇中因果待有机会我定会全盘告知。” 芩云花这人一向好说话,道:“好。你们先说,进那间屋子要做什么?” 韩戚拿出一张符,道:“姑娘若能破那阵法,只需带着此符进入房间,再出来告知此符在房内是否有自行引燃即可。” 芩云花想想,似乎真不是做什么坏事,这符看来是起到探测作用的,用来确认房内是否有某种东西。于是点头同意。 韩戚拱手道:“姑娘,萍水相逢,得出手相助,感恩不尽。” 她接过符纸,走回那间房门前,探了一下,发现这是个空间传送的阵法。 即是说,推门进入后,门后一定不会出现这间房,而是另一处空间。 这便棘手了。通常此类阵法并不是双向出入的,就算进得去,等再想出来,出口一定不会在同一个位置,相当于有进无出。 换作正常人必然会就此放弃。但芩云花却想即便出口不在一处,也必然有迹可循。她从小到大修行都十分顺利,虽然常常被师父丢着扔进各种险恶的困境,但从未真的吃过大亏,因此总是莫名自信可以兵来将挡逢凶化吉。 如何破解这种阵法,她师父是教过的。继续以灵力试探阵法中的咒术法门,终于探到了开门的关窍,将灵力运转到进阵所需的那个阵眼,阵法立刻起了反应,仿佛解开了一把无形的锁,封住大门的那道透明屏障骤然大开。 第16页 芩云花轻轻推门,却当即发现不对劲! 但已经来不及了。 这阵法竟是有两重! 她只破开了第一重阵法就直接推门,导致触动了第二重阵法的陷阱! 想回头已经来不及了,只见房门唿啦一下勐地向两侧弹开,房内俨然是另一处空间,一片漆黑,阴风阵阵带着烧焦的气味,风中裹卷着一股强大的吸力,将她强行吸进那空间。 正当她半个身子已经被吸到门槛处,心想完蛋了的时候,突觉右臂被一只手勐地拉住。 蔺川就在她身后,拉住她的右手之后,想将她身子转过来用双手拉她,这一换手的空挡,房内空间的吸力徒然加大,纵然两个人也是招架不住。 芩云花被阴风吹凉了大半个身子,之后肩上环上一对温暖的手臂,脚底失重,终于跌进了深不见底的漆黑。 芩云花想起了小时候,师父曾经把她丢进妖兽盘踞的山谷,一呆就是三个月,让她靠自己求生活下来。当时师父是对准了谷底一处深潭把她扔下去的。 如今又体会了一次这种坠落无助的感觉。 只不过这次落地时,跌入的却不是寒冷刺骨的深潭,而是蔺川温暖的怀抱。 两人落在一片枯黑的草地上,蔺川抱着她,背部着落,剑还负在背上,生生压在身下。芩云花想他一定被剑硌得疼了,连忙就要起来,蔺川却两手一紧,抱着她翻滚到旁边。 只听咚的一声,居然从同样的方向跌下来第三个人,正砸在他们刚才落地的位置。 是齐影。 但他落地的角度不太走运,侧身蜷缩在地上,表情痛苦,似是摔伤了。 芩云花连忙从蔺川身上爬起来。两人一同查看他伤势。很不幸,右臂和右腿都伤的厉害。蔺川检查了一下,结论是两处都伤了骨头,但好歹还没彻底断裂。 “身上带了治伤的丹药吧?”芩云花问。 齐影用左手把身上仅有的一点伤药拿出来。 “这也太少了,就这么点?”她问。 齐影皱眉道:“大部分上次都留给吴山蟒族了。” 芩云花奇怪道:“你们之后不是回齐云山了吗,怎么没补上?” 齐影犹豫了一下,尴尬地道:“没法补......我今年一年份的配额,已经都领完了......” 芩云花惊唿:“今年还没到八月呢啊,你们不至于这么穷吧!我师父说天虚门可是天下第一大门派啊!” 齐影不可思议地看着她道:“你说的.....是十多年前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待打完这一轮副本,主线任务即将浮出水面。 第9章 鬼域石林1 “啊我想起来了,是不是因为十七年前,三大妖王找上齐云山打了一架,之后天虚门就元气大伤一落千丈了?”芩云花道。 齐影听到外人用如此口气提及当年门派中那件惨案,略有不快地道:“何止元气大伤,十七年前天虚门几乎被屠山,三十六位峰主只倖存了十七位。还因为当时没护住在山上的龙蕖宫主的养女,令昭和夫人直接和天虚门绝交。 “自此之后,门中凋零,实力骤减,亦无世家望族扶助。齐云山原来每一峰最少都有二三十名弟子,现在十七位峰主中有两位峰主门下一个徒弟都没有。我们长生峰这一辈也就只有我们师兄弟三人。” 蔺川道:“别急着问这些了,先给他上药。” 芩云花连忙备药,蔺川帮忙为他上外敷的药粉,阵痛化瘀的丹药他却死活不肯服,说留着备用,自己能忍。 “外敷的药也不够,优先治腿吧,也不知这什么地方,但是看上去就挺危险的,待会多半还要逃命的。”芩云花道。 两人想找些树枝把他的伤腿固定上,却发现这地方竟连半截枯枝都找不到。 环顾四周。他们正身处野外一片荒地,地上都是枯黄髮黑的烂草,四周耸立着城墙一般连成片的巨石,石壁有的光滑有的坑洼。除枯草之外,再无其他植物,一棵树一株藤都没有。周遭阴风阵阵,虽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但也阴霾得很。抬头望天,天空乌黑黯淡,颜色浓重,似是黑夜,却不见一点星光。 “空中有阵法,恐怕此地都被阵法封住了。”齐影道。 芩云花点头:“的确,我们应该正身处在一个巨大的阵法中。就像被倒扣在碗里的蚂蚁。” “月仙。”芩云花只得唤出自己的法宝渔网。月仙网听话地蹿到齐影的伤腿上,像绷带一样紧紧缠住那条腿。 齐影哆嗦了一下,似乎很嫌弃这东西。 然后她低头提起自己的裙角,作势就要撕。却被蔺川一手按住。 “别撕自己裙子......”蔺川道。 说完他刷的一下,就撕了齐影的袍子。 “你做什么!”齐影大怒。 “撕几块布条,把你胳膊吊起来。”蔺川道。边说边将撕下的衣料打结。 “你怎么不撕你自己的!这衣服是陈师弟家借的!要赔的!”齐影喊道。 蔺川:“......” 芩云花扶额半晌,道:“你们......门派......怎么会穷成这样.......好了好了,别在意这些小事,我帮你赔就是了......先想想怎么离开这鬼地方吧。” 第17页 “话说,你们两个怎么会一起被吸进来的?”芩云花这才想起来问。 原来蔺川今天也睡不着,想出来找她或者张承贤说话,老远就看见了她,一路跟着她到玉蝶苑,见她跟那三人躲在假山后,就没马上上前而是在一旁观察,直到发现她推门触动了阵法陷阱,这才冲过去拉她。 而韩戚三人当时也沖了过去想拉住他们,齐影沖的最快,还没拉住人自己就也被吸了进来,韩戚和陈岚稍慢了一步,那阵法吸入了三人后轰的一声就关闭了。 他们摔下来的距离其实非常高,蔺川是妖,自然经得起这一摔,齐影就惨了点。 “此地甚是诡异,想必会有危险。齐公子,为了了解现在的境况,不如你先跟我们坦白一下,你们师兄弟到底为什么要偷进那间屋子?好歹也要知道这布阵的是谁吧?”芩云花问。 坦白讲,齐影对这二人初遇时并无好感。他对门派曾被妖族屠山那件事,比其他人的怨念更深,对妖并无好感。他早就看出,此二人要么是妖,要么也是和妖族颇有渊源。但他毕竟出身仙门正派,行事绝不能凭一己偏见,因此才在见两人被吸入阵法时毫不犹豫第一个上前相助。 但眼下自己已经断手断腿,要脱此险境必须三人合作,只得坦白:“我们奉掌门和师父的指令,来龙蕖宫探查一个人,应该说是一只妖,探查他身上是否携带了一样邪物。” 芩云花:“哪个妖,什么邪物?” 齐影:“当年的四大妖王之一,骊城城主,涂宣。至于邪物,这个说来话长,总之是一件阴邪诡异的东西。这件东西,原本应该在某一派仙门或大家族手上保管,如今却有迹象表明,恐怕已经落入了这位妖王涂宣的手上。” 芩云花:“涂宣?那个兇残至极,嗜杀又嗜血的恶妖王,妖王中寿数最高,修为也最高的那个?” 妖活百岁,违背天道平衡,因此若要继续修炼,必遭雷劫考验。 一般妖修行至两三百岁时即渡第一重雷劫——化形劫,劫后可化人身,之后每逢一百五十年再渡一重雷劫,渡满九重雷劫即可得道飞升。雷劫一重比一重兇险,每一重雷劫,威力都比之前几重雷劫的总和还要大。古往今来从未听闻真的有妖能一直渡到九重雷劫的。传说这位涂宣已经渡过了八重雷劫,应是当今还活着的大妖中等级最高的了。 齐影点头:“没错。就是那位。他应邀也来了龙蕖宫,我们刚才想查探的那间房,就是涂宣的。师父给的那张符,可查验出那件东西的气息,我们只需持符在涂宣住处查探一番,即刻再禀告师父即可。” 蔺川蹙眉:“涂宣是两界之中名声最差,最兇残暴虐的妖王,你们就这么让芩姑娘帮你们闯他的房间?” 芩云花关注的却是不是这个问题,不满道:“你这解释了跟没解释一样啊,关键的地方都没说,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一张符就能验出来?为什么要派你们三个年纪这么小的弟子来?” 齐影郁闷道:“这物来歷真的说来话长。派我们来,是因为龙蕖宫不欢迎天虚门人,而我师弟陈岚,他可以用陈家二公子的身份应邀前来。顺便带上我和韩师兄,我们年纪小,龙蕖宫主必然不认得我们。” “明白了,难怪你们要打扮成陈家子弟的样子。那这张符呢?”说着她拿出韩戚刚才给她的符。 齐影道:“这符乃天虚门开山祖师,丘离真人所画,可验那邪物的气息。也只有他那般修为才能绘出此符。” 蔺川听到丘离真人的名号,表情一凝,微微蹙眉。 芩云花道:“丘离真人,就是那个,据说已经活了几百岁,如今修真界修为最强的真人?” 齐影道:“正是。丘离真人还是天虚门的开宗祖师,我派现任掌门的太师父。不过他也归隐了一百多年了。近几年他偶尔出山,也会来天虚门找我们掌门商议事情,都跟这件邪物有关。” 芩云花不耐烦了:“好了好了,快说吧到底是什——” 蔺川一把捂上她的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之后又觉得这样藉机摸到人家的脸非常不妥,立即又放开了手。 不远处的一处石壁后,正探出一对妖物的利爪。 三人同时警觉。蔺川起身欲挡在两人身前,芩云花拉住他,示意他先把齐影拖远一些。 蔺川将齐影架到一处稍稍能起到遮挡作用的石壁侧方。那妖物也缓缓探了大半个身躯出来。 一只背嵴灰黑、腹部灰白的巨狼,金眸血口,周身裹卷着一团黑色雾气,全身毛髮凛立,发出兇恶的低吼,仿佛地狱恶鬼一般朝着三人这边瞪来。 这三个人都算有点修为见识的,但均是从未见过这样兇恶恐怖的妖物,甚至不能确定这是不是妖物。 虽然早有预感此地必然兇险,却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怪物。齐影似乎不想拖累两人,急于想表现自己也是能打的,左手按在剑上作势就要拔。蔺川按住他:“先等等,还不确定它会不会攻击。不要先将它惹恼。” 芩云花点头贊同。 不过这怪物很快就表明了意图,弓了一下后背,后爪蹬地就要朝他们扑过来。 正当齐影和蔺川同时要拔剑的时候,另一侧石壁后,又窜出来另一只同样周身腾着黑雾的怪物。 第18页 一只体型只比这巨狼略小半头的草狐,棕色毛髮狰狞倒竖,黑雾从它口鼻中不断溢出,笼罩着全身。 两怪相对而视,立即扑作一团撕打起来,两团黑雾融成一团,斗得那叫一个地动山摇。阴森缭绕的黑雾中,骇人的撕咬嚎叫声令人胆寒不已。 芩云花一把抢过蔺川的芷萱剑,道:“我拿着这个,你背他,快跑!” 蔺川伸手就要夺剑,芩云花已经扯过剑上的布带将剑挎在了自己背上。 “你这剑这么重,只能背着,你不让我背剑,难道让我背他吗?”芩云花一指地上的齐影。 蔺川这才反应过来,二者选一的话,那还是得背齐影。 齐影百般不情愿地被蔺川背起来,三人迅速向石林深处跑去,远离了那两只战得惊天动地的诡异怪物。 跑起来之后才发现,这石林竟坐落得如迷宫一般,三人盲目地穿行着。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又撞见了两起黑雾怪物相斗。 但人的运气不可能一直都这么好,终于还是被一只落单的怪物堵上了。 一只比刚才见到的第一只巨狼更大的草蜥,四肢虽短小但爪尖却是如刀般锋利,索索地贴着草地像条蛇一样游了过来。 要活命就只有打了。蔺川把齐影放到地上,芩云花一把扯下芷萱剑扔给他,然后又是一把将齐影的剑拔了出来。 “你干什么!”齐影惊道。 “借剑一用啊,我手无寸铁,难道你让我去咬它吗?” “不用!”齐影喊道,“我可以御剑!” “你这伤员,先省点灵力吧。”芩云花笑道。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10章 鬼域石林2 天虚门虽穷,但齐影的佩剑却是把灵力极强的上品灵剑,剑身轻盈剑气纯正,芩云花虽一直仗着灵力充沛,一向全凭蛮力硬打从不佩剑,但剑法也是学过的。 芩云花和蔺川还是第一次一同使剑,竟是十分默契,攻防相应,借力配合,似乎都对彼此的剑术套路十分瞭然。齐影看着这两人的剑招,总觉得哪不对劲。因为这两人所使的,分明都是天虚门的剑法! 待芩云花终于逮到机会在草蜥的后颈处噼中一剑,但这草蜥妖周身的鳞甲极为极硬,且那黑雾似有削弱灵剑剑气的作用,齐影的剑刺在那鳞甲上,竟是一个伤口都刺不出,只震得芩云花手臂直酸。 刺不穿身体,那就攻眼睛吧。芩云花望向蔺川,蔺川即刻会意,转而攻向草蜥尾部,那草蜥果真摆头调转方向,却怎料它这一转,头也随之仰起了有两丈余高。芩云花一击未中,情急之下鬼使神差地就念起了剑诀,剑从她手上御风而出,直入草蜥左眼。那被刺中的左眼爆裂出一团黑烟,那草蜥也挣扎倒地。 她欲将剑召回,却发现怎么也不行,齐影见状也连忙施展剑诀,仍是无反应。那上品灵剑扔插在草蜥头上,剑气竟似已被黑雾吞没,失了灵力。 三人均惊呆,这妖怪周身的黑雾,竟能直接吞掉剑的灵力? 现下只剩蔺川手上还有兵器,他当即拼尽全力斩向草蜥怪的后颈,浅蓝的剑光再次从剑身飞射出来,击穿了草蜥怪的身体,那头虽然还连着小半截身子,却已是应声被斩开。 那蓝色剑光似是净化污秽一般,将怪物周身的黑雾尽数吞没。黑雾散尽的时候,断了大半截头的草蜥身躯,连着那断头,一齐灰飞烟灭。齐影的剑咣当一声跌落地面,地上再无其他任何痕迹。 芩云花捡起齐影的剑,剑身灵气方才已被那怪物的黑雾吞尽,恢復起来恐怕要费些时间。 “蔺公子,算上白天那次,你这剑,是第二次闪现灵光吧?”她问道。 “的确。” “这怪物的黑雾能瞬间吞掉一把天虚门上品灵剑的灵力。而你这把剑的剑光,却不惧这黑雾,反而能净化雾气,一击斩杀这怪物。倒是真奇了。”芩云花道。 蔺川思索一下,道:“我也不知为何。” 芩云花道:“不管了。起码有把武器能杀掉这些怪物,终是有一线生机不会死在这里了。快走吧,我试试摸清这里的阵法,争取尽快找到出口。” 蔺川继续背上齐影,三人一路向着石林深处前行。途中偶尔遇到两三只怪物相搏,又被一只落单的棕狐截住,被蔺川轻易地一剑斩杀。他那把名为芷萱的黑色重剑,似乎正是此种怪物的克星。 不知前行了多久,芩云花依然没探清此处阵法的玄机。 三人寻了一处夹在两处石壁中的狭窄空间躲进去休息。 “不行了,我觉得凭我的本事恐怕一辈子也走不出这个阵法了。”芩云花嘆气道,“你们有没有什么想法?” 蔺川摇头,齐影皱眉。 “我想请问一下......”齐影道,“你们二位,为何会使天虚门剑法,芩姑娘更是熟知我派剑诀?” “啊,什么?我会吗?”芩云花惊道。 “你使的若不是天虚门的剑诀,又何以能驱动我这把剑?”齐影道。 “啊,我真的不知道啊!”芩云花诚实答道,“我的剑法是师父教的。但师父未提过这是哪门哪派的剑招啊?” 齐影又看向蔺川,蔺川犹豫着道:“家师......和天虚门,有些渊源......” 第19页 “哎呀,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芩云花道,“如今开宗立派的大小世家门派,先辈中接近一半都是在天虚门学艺的,就算我们师父刚好也学过几招,也无甚稀奇不是?” 齐影下决心问道:“那请问二位,是不是妖族?” 蔺川答:“是。” 芩云花答:“不是。你别皱眉,我真不是。不信你拿张符验一下。” 齐影真是没那个心思,继续问她:“那姑娘何以能驱动妖族法宝,还熟知妖族阵法?” “其实我师父是妖。这样能说服你吗?” “并......不能。”齐影道,“若令师父是妖,是没可能在天虚门学艺过的,天虚门从未收过妖族入门。” 芩云花头都疼了:“咱们先别纠结这个了行吗?先找出口。我现在最担心的是,此阵根本就未设出阵的阵眼。” “那是没有出路了吗?”齐影问。 “有出路。”芩云花答,“但是,如果未在内部布设出阵的法门,那就只有一个办法能出去——由布阵者亲自进来带我们出去。” “有这个可能吗?”蔺川问道。 “那就不一定了。”她答,“也许布阵的这位,感应到阵法吸入了不速之客,会进来查探一番。但也许人家根本没有兴趣,十年八年也懒得进阵看一眼。” 蔺川和齐影双双沉默。 芩云花看他们垂头丧气的样子,只觉得夸张好笑,这么点困难就不知所措了? 她笑着道:“别灰心啊。事在人为,肯定有办法的。” 蔺川问:“姑娘可是想到什么办法?” 她答:“既然需要设阵的人带我们出去,那就设计想办法将他引进阵法来。” 蔺川道:“如何设计?” 她答:“简单,弄些麻烦啊动静啊出来,动静闹大了,自会吸引他的注意。” 齐影无语。此处怪物甚难对付,自己如今又根本出不上力,这时候却要故意在这里惹麻烦?且不说他们能坚持多久,就算把设阵的人吸引来,就真的能那么轻易放他们出去? “暂且假设,布阵的人就是妖王涂宣。”芩云花道,“那他为何设此阵法,又将这么多诡异的怪物放在这阵里?” 齐影道:“尚未想到。” 蔺川道:“尚未知此怪来歷。或是为了困住这些怪物,或是这怪物就是他造出来的。” 芩云花想了想,道:“不管怎么说,虽不知这些怪物来歷,但肯定是设阵的这位给弄进来的。既然这阵法内只有这些怪物,那我们就尽量杀掉它们。所幸蔺公子的剑刚好能克制斩杀这些怪物。待怪物的数量急剧减少,相信那位设阵的,总会有所察觉的。” 二人皆同意。 芩云花补充道:“但时间不宜拖得太长,若这些怪物数量过多,这样一只一只地碰运气杀,未必会引起警觉,我们也耗不起,需尽快消耗掉它们的数量,闹得动静大些。” 蔺川道:“齐公子的剑尚未恢復灵力,我一人应战即可,芩姑娘也不要冒险。” 芩云花道:“那可不必。虽然你的剑是目前唯一有效的武器,我的意思也并不是让你一人去应对。这事还需我们协力。” 齐影道:“如何协力?” 芩云花道:“我们先来分析一下哈。你们觉得,这些怪物,如何选择攻击的对象?为何起先那几拨都未攻击我们,只有落单的才会?” 齐影道:“莫非,他们会优先攻击同类?” 芩云花道:“有这个可能。但是,你们有没有觉得,即便只面对我们三个,方才那几只怪物,在争斗中,始终未偷袭或看向齐影你这边。” 齐影点头,继续思索。 蔺川道:“它们优先攻击的,似乎是战力较强的对手。” 芩云花贊同:“我也是这么猜想。战力,或者说,它们感知的是对方释放出来的杀气、妖力、灵力,然后优先攻击较强的对手。” 齐影道:“所以?” “利用这一点,设计将它们大量吸引到一处,一举歼灭。”芩云花道,“如怪物的数量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减少,必会引起布阵那位的注意。” “太危险了!”齐影惊道。 蔺川也附和:“不妥。且不说如何将它们引至一处,即便可行,但尚不知这里究竟有多少怪物,若数量太多,我们如何应对?” 芩云花道:“留在这里也只会一只一只被它们耗死。不如趁现在还有气有力,一鼓作气速战速决。” 齐影不快道:“分明是孤注一掷。” 芩云花笑道:“随便了。置之死地而后生。怎么样,敢不敢一试?” 二人均沉默。最后蔺川先道:“敢。” 随后他又马上补充道:“安全第一。”还看了一眼齐影道:“若有危险,需先保护姑娘。” 齐影一副被人小看了的样子,不快地道:“无需你说!天虚门弟子临危遇难向来首当其冲!” 芩云花忙道:“好好好!那拜託辛苦二位了。来来来,二位带了什么法器法宝都拿出来看看吧。” 第20页 蔺川除了一把剑,什么都没有了。 齐影身上带的法器也不多,只有一些破坏力都不算强的符篆。 芩云花能驱使的法宝也只有一张月仙网,月仙网是一件防御为主的法宝,并没有什么攻击力和杀伤力。 “算了,兵来将挡。有蔺公子的剑就足够了。”她道,“走吧,我们先寻一处空旷些的地方,再将它们引过来。” 没走多远,寻了一片稍微宽阔些的枯草地,芩云花将一些带有杀伤力的驱邪符布置在四周的石壁上。 齐影问:“如何将怪物引来?” 芩云花道:“杀气、妖力、战力,应该都可以吸引它们。” 齐影又问:“这些怪物的杀气甚强,方才也只有我们落单之时,才能吸引到它们的注意。现下如何凭我们三个就能做到?” 芩云花道:“不用三个。蔺公子一人即可。” 齐影不解。蔺川有些犹豫:“姑娘.....确定要我......” 芩云花点头:“现形。”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11章 鬼域石林3 齐影:“现形?” 天地生灵,人的灵智最高,人形是最为适合修炼的形态。妖若长久修行,则必渡劫化人形。 妖维持人身时,修行最快,战力最强,且妖力最为稳定。若现回原身原形,妖气则会收敛不住大肆释放,同时妖力激盪难以控制。 按照芩云花的分析,让蔺川现形,以他原形状态释放的妖力,必然会大量吸引那些怪物。 蔺川虽有犹豫,但最终还是决定听她的。 澎湃的蓝色妖气从他身上溢出,以肉眼可见的惊人气势在整片荒地上肆意汹涌。 齐影受惊不小。按理说蔺川只是三百多岁的妖,最多只渡过两重雷劫。但他这妖气强度似乎大到不合常理,堪比六七百岁修为的妖。 当蔺川现形完,芩云花受的惊吓却更大。 这不对啊!她之前猜蔺川的身份,猜的明明不是狐妖,他也未曾否认,但现在他现出的原身形态,分明是一只蓝眸白狐! 而且这世上根本就没有蓝眸的狐妖。 不过,确实有另一种可能...... 来不及多想,她已经感觉到,阵法内发生了变化。 在此之前,阵法中的妖气分布大体是均衡的,石林中的怪物的行动也较为分散。随着蔺川妖气的不断溢出,分散的妖气果然向三人所在的空地处集中起来,周围逐渐被黑雾笼罩,十多只狼、狐、蛇、蜥形态的黑雾怪物,尽数围攻了过来。 狐形的蔺川,虽然比人形时略高一些,但和这些怪物相比,身形并不算大,以原身对敌绝无优势。 考虑到并不确定这里有多少只怪物,芩云花示意蔺川不必再维持原身了。 现下十几只的话,应该还能对付。 有几只已经迈进了他们刚才布置的专门用来围猎妖物的陷阱,齐影催动阵法发动,数道青光平地而起,困住了三五只怪物。 化回人身的蔺川当即持剑将那几只怪物斩杀。 其余的怪物感知不到刚才那蓝眸狐妖的妖气,又开始攻击身边的同类。 芩云花配合蔺川趁乱又杀了几只。 起初被吸引来的这十几只怪物持续在此打斗,导致这一处的妖气和杀气越聚越强,不断引来更多的怪物,情况开始控制不住了。 怪物的数量果然远超三人想像,黑色的雾气越聚越多,已经笼罩到几丈高的半空中。蔺川的剑光也逐渐压制不住这黑气了。 齐影开始觉得这是个错误的计划。再这样下去,以这怪物数量增长的速度来看,不等设阵的那位察觉异常,恐怕他们就会先招架不住死在这了。 突然,黑色浓重的天空中,似有雷鸣之声鼓动。众多厮杀正酣的怪物,听到雷声,均放慢了爪牙,似有惊慌。 雷,正是妖最怕的天象。 毫无徵兆地,一道蓝色闪电从天噼将,击中一处空地,枯草即刻被点燃起一团蓝色火焰。 这蓝色的火焰毫无热度,反而散发着冰冷的气息,火舌无风而动,蹿上几只怪物,被撩到的怪物在惨叫声中瞬息灰飞烟灭,原来这蓝色火焰竟和蔺川的剑气一样,对这些黑雾怪物有着致命的杀伤力。 火舌扫荡了一圈,所有的怪物已尽数化为无形。完成任务的火焰蹿到三人身前不远处,聚拢成一束一人多高的火苗。 火中走出一个人影,当那人露出全貌后,火苗也随之熄灭殆尽。 来人是一位年轻的青年男子。肌肤苍白不带一丝血色,眼眸却是鲜艷的红色,白色头巾下乌黑的长髮垂在胸前,额前坠着一枚薄薄的金叶子,一身纯白的对襟短衫,衣带系在颈下,并无衣领,袖子只到手肘,露着半截白皙的手臂,腕上一对纯金臂钏。 貌美的妖芩云花见过不少。同样是俊美,青莲君是温润华贵,虽笑容亲和却让人觉得高高在上,不容遐想。蔺川是英气凛然中透着细心和温柔,让人忍不住愿意靠近。而眼前这位,却是美得令人胆寒,阴森邪魅摄人心魂,仿佛多看一眼就会被他吸走魂魄。 到底是把设阵的这位引来了。 果然是骊城城主,妖王涂宣。 传闻中的涂宣,是当年的四妖王中,行事最为残暴的。两界立契之前,他杀戮成性,名声奇差,不管是杀人还是杀妖,灭门还是屠城,皆在他一念之间全凭心情。 第21页 当时的四妖王的另外三位,裴将,乌曜,公孙芯,则是名声一直非常好的,从不滥杀无辜,还屡屡帮助仙门正派镇压剷除危害世人的恶妖。 怎料,仙妖结契后,涂宣一直遵守契约不再滥开杀戒。反而是这三位妖王十七年前突然杀上齐云山屠了天虚门一派,当时战得可以说是两败俱伤,之后丘离真人带走了公孙芯的原身,裴将、乌曜却就此不知所踪,再未在世上出现过。 如今安分守己的涂宣倒是成了各大仙门除了龙蕖宫之外,争相追捧讨好的对象。只因他有一嗜好,就是收集天下的奇珍异宝。 每隔十年,涂宣就会在自己的领地骊城,开设一次斗法会。仙妖两界不分出身皆可参与,胜者将得到他所赠的宝物一件。每次所赠出的都是堪比千年紫邦珠的珍稀宝物。 三人均未见过涂宣,但都听过传闻中对他容貌的描述,此时都猜到了他的身份。 涂宣将三人挨个打量一番,道:“这都是谁家的小孩儿?” 芩云花第一个开口行礼:“晚辈矶珠岛芩云花。” 涂宣一愣,似是回忆起什么,接着就发出了一串破天荒的笑声。他笑得实在太过放肆,笑声在这黑漆漆的荒地石林中迴荡,十分渗人。 “啊哈哈哈哈!是你啊你啊!过来过来给我看看!” 芩云花还在为他刚才的笑声起鸡皮疙瘩,突觉腿上围上了什么冰冷的物体,她低头一看,只见一条金色的巨大蛇尾正在缠住她的腿。 她从小就和岛上的各类妖族打闹玩耍,不是第一次被蛇妖缠住,不至于吓到魂飞魄散,但这么金光闪闪斑斓绚丽的蛇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蔺川已经提剑要上来救她,齐影也顾不得断腿挣扎着就要拔剑。两人却同时被一道金色妖气凝成的透明屏障挡住无法上前。 涂宣已化了原形,一只眸色血红的黄金巨蟒。 他用蟒尾捲住了芩云花,圈在自己眼前,眯着血红的眼睛和她对视。 不得不说,即使是原形之下,涂宣也是一只极美的妖。黄金的斑纹夺目熠熠,那双红眼也如宝石般绚丽。芩云花和那对眼睛对视了半晌,还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涂宣丝毫没有意见,任由她摸。 一旁被妖气困住的两人已经毛骨悚然到极致,心想她胆子真是太大了。 涂宣似乎看够了,放开了芩云花,重新化回人身。 “你不记得我了?”他问。 芩云花:“啊?” 涂宣笑着道:“你一岁多的时候我见过你的。忘了?” 芩云花:“那个,前辈......人一岁多的事,长大了是记不住的.......” 涂宣又是一阵大笑:“我去矶珠岛见你师父,然后就看到......哈哈哈.......你们那时住在岛上的村子里,我刚进村门口,就看见一个光屁股小孩,在那绕着圈地跑,你师父就在后面绕着圈地追,那个狼狈啊哈哈哈!阿怜啊,活了一千多岁的大妖王啊,居然也有那么狼狈的时候哈哈哈!” 芩云花心里紧张,生怕他把师父的名号叫出来,师父再三叮嘱不能在天虚门人面前透露她的名号的。 其实即便现在涂宣说出来,齐影也不会知道他说的是谁。因为世人所知的当年的那位妖王,只有乌曜这个名字。而乌曜现在的名字是怜君。 “后来,后来......”涂宣继续道,“我拿了两颗珍珠逗你,你才停下来,就是你现在戴着的这对。” “你说人的寿数怎么就这么短呢,我还想着下次再去看一看跟你玩一玩,没想到才十几年,都不够我打个盹的功夫,你就长这么大了,哎呀,小时候那么可爱的样子以后都看不到了!” 芩云花早知自己师父是妖王之一,却没想到原来师父跟涂宣是这般相熟的。 “前辈......”芩云花想问能不能先带他们离开这阵法。 涂宣不等她问完,抬手一挥,身后的空间凭空破开一道一人多高的裂口,金色的妖气卷着三人一同遁入那裂口,几人终是出了这阵法。 出阵后,回到的正是刚才他们试图偷偷进入的那间房间。 看窗外透入的光线,应该是已经过了一夜,刚刚天明。 宫主的寿宴就在今晚。 没想到从临安出来,短短几日就经歷了这么多。 涂宣显然是此次龙蕖宫最受尊敬的客人。他的这间居处,是玉蝶苑最大气奢华的一间。 涂宣坐到中央一张茶桌旁,道:“随便坐吧。” 蔺川扶着齐影坐下,查看他伤势,齐影脸色并不是很好看,半点得救的欣喜都没有。 芩云花忙道:“前辈,我们这位朋友伤了手脚,能否叫他师兄弟带他先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有一个梗一直想写,最终决定还是先不写进文里。就是妖化回原形后,衣服怎么办?再化回人形时还在么? 其实这一点已经做了一个设定,就是用妖族专门的技术制出的衣服,现形时自动消失,化回人形后又自动变回到身上...... 第12章 鬼域石林4 涂宣撇了一眼齐影,抬手在空中虚划一下,又是凭空划出了一处小空间,他伸手进去,探出一颗丹药丢给他。齐影却不去接,任凭那颗药跌到地上。 第22页 “吃了,马上就好。”涂宣冷言道。 “多谢,不必,我去找师兄就好。”齐影道。 “哎你这人脾气怎么这么犟,又闹什么别扭!”芩云花气道。 她正要上前逼着他把药吃了,蔺川就先行一步,拾起那药,掰着他的下巴一把塞进他口里。 齐影的脸色活像被逼服了毒一样,轮流瞪着屋子里的三人。 “好了,伤也治了,芩儿啊,你跟这两个孩子,你们怎么回事,为何会闯进我的阵法?”涂宣道。语气又恢復了初见时的柔和。 “芩儿”是乌曜叫她的称唿,不知为何,乌曜从不叫她云花、小云、小花之类的。 芩云花诚实地将缘由道了一遍。她知道妖的心思都是直来直去的,最忌讳的就是欺瞒说谎,凭涂宣的修为和本事,也根本不可能骗过他,就直接将几人的来歷,齐影的身份,前因后果全盘托出。 涂宣听后,完全不理会齐影那难看的脸色,伸手从贴身的衣服里拿出了一件东西,对他道:“你们掌门让你们确认的,我身上带的东西,就是这个。” 他拿出的是一件玉器的残件,这残件极不规整,似乎是从一个环状的玉器上切割下来的,碧绿中带着血丝一样的红色花纹,颜色极为诡异。 齐影沉默不语。 涂宣道:“不过你们师父真是多此一举。这东西本来就是殷风亭给我保管的。你们却以为是我从什么名门正派手中偷来的不成?” 殷风亭正是丘离真人的名字。 齐影脱口道:“怎可能?师父说这东西必须在仙门正派的手上保管才能镇压住其中邪气,落在恶妖手上只会惹来生灵涂炭的可怕后果!” 听到他直接当面把涂宣划分进“恶妖”的行列,芩云花冷汗直冒,虽然她师父和涂宣相熟,有这样一层关系,但她毕竟不清楚涂宣的脾性如何,生怕万一他觉得自己受了冒犯,直接弄死齐影。 涂宣却是笑了笑,不甚在意地道:“小娃娃,你不必这样。知道殷风亭是你们天虚门开山祖师,但你可知,他和我的关系可是相当之好呢。” “请问前辈。”芩云花不想让齐影接话,忙道,“这件残片,是什么来歷?” 涂宣动了动身,似是想泡茶,蔺川道:“前辈,我来。” 涂宣从刚见面就没正眼看过蔺川,这时才打量起来他,问道:“你是?” 蔺川报了自己名字。坐下开始摆弄涂宣面前的茶叶茶具。 “太平猴魁,会泡吗?”涂宣挑眉问。 “会。”蔺川答。 涂宣又笑了笑,低声道:“真是跟.......不一样呢.......”中间几个字他说的极轻,谁都没听到。 “刚才你们在我设的阵中停留了半日,见识到那些冒黑烟的妖怪了吧?”涂宣道。 芩云花点头。 “那些怪物,就是被封在这块玉中的凶魂。” 涂宣指了指那块玉:“这本来是一块完整的玉玦,那些凶魂被封在其中镇压着。十七年前,玉玦破成四份,靠它自身的力量已经无法再继续封住其中的凶魂了。只得将四件残片分开,分别镇压。 “我设了一个与玉玦内部相通的空间阵法,每隔一段时间就把它们从玉玦中放出来投入阵中,让它们自相残杀,偶尔也丢一些猎物进去给它们杀,待它们发泄完怨气,再收回玉玦内。” “凶魂是什么?”芩云花问。 涂宣道:“就是因为一些原因,妖死后魂魄不灭,亦不得往生,靠怨念怨气集结出实体形成的怪物。凶魂极为强悍,无法超度,不灭不休。就算你们斩杀掉它们,也只是消灭了一具临时凝成的形体,过一段时间,还是会再次凝聚怨气重新化形。” “从未听闻会有这种事啊,怎么会有无法超度,不灭不休的魂魄?”芩云花惊道。 涂宣道:“这可说来话长了。”然后他看向了齐影:“这位小朋友,你还记不记得,为何一百二十年前,仙妖两界会订立契约,结永世和平?” 齐影没想到他会突然向自己发问,愣了一下,还是答道:“百年之前,因仙妖两界征伐不断,天地间戾气大增,有一黑狼恶妖出世,生灵涂炭。 “九原一役,百里漠将军奋勇诛妖,得九原三千妖族相助,最终三千妖族子民和百里将军尽数牺牲,与那恶妖同归于尽。仙门感恩妖族的牺牲,与妖族结契承诺仙妖两界永世休战无争。” 这个故事在两界无人不知,无妖不晓。 当天地间戾气怨气过重,超出天道本身的净化能力,就会催生这种强大的恶妖。当年为了斩杀那黑狼恶妖,仙门中的三大门派倾尽全力死伤数千弟子。 最终令其伏诛的,却是一位完全未修过仙法的凡人将军百里漠,而帮助他的,竟是三千名妖族子民。 涂宣发出了一阵渗人的冷笑:“哼哼,多感人啊。几百年来一直都是你们这些仙门世家在喊着斩妖除魔。你们说杀就杀,说放就放,同是遵照天道法则修行问道,妖族的生死,却要你们单方面制裁。所谓的契约,也不过是你们施捨给妖族的一条生路罢了。” 齐影沉默,芩云花追问道:“那和这玉玦的来歷有什么关系吗?” 第23页 涂宣道:“所以我说,说来话长。首先,当年九原一役,却是有另一个版本呢。” 说着话,水已经煮开。蔺川取了茶叶,选了四只较高的茶杯,将茶叶一片一片根部向下摆进去。 芩云花一边欣赏着蔺川摆茶叶,一边问道:“那请前辈讲讲另一个版本?” 涂宣道:“另一个版本就是,那三千妖族,根本不是自愿牺牲的。而是被迫与百里漠结了契。” 芩云花:“结契?什么契?” 涂宣:“同心换命契。简而言之,以身代死,以命抵命。百里漠只身一人,靠着三千妖族为其抵命,换来了几近不死之身,最终耗尽了三千条命才与那黑狼妖同归于尽。” 芩云花只觉得这两个版本的故事,都不对啊! “前辈,这......两个版本,都不太对啊?”她问道。 蔺川倒水进茶杯,只倒了一半就停下来。 涂宣看着他泡茶,应道:“你说说,各有哪里不对?” 芩云花道:“第一个版本,也就是一直以来广为流传的版本,当年黑狼恶妖出世,彼时妖族尚未有开宗立派的先例,群妖无首,怎么可能突然就有三千妖族集结与它同归于尽? “第二个版本,百里漠将军单方面牺牲了三千妖族,但他是如何做到,与三千妖族同时结下换命契约?结契之术,必须双方自愿,如果能单方面就让对方替自己受死,有此邪术,恐怕早已天下大乱了啊。” 蔺川继续将茶杯倒满。 涂宣笑道:“聪明孩子。你说的很对。不过呢,真相一定是更贴近第二个版本的,我手里这块东西,就是证据。” 涂宣喝了口茶,满意道:“泡的不错。” 其他三人毫无兴致品茶。急躁地看着他等他继续讲下去。 品完一杯茶,涂宣才继续道:“总之,九原一役,死掉的那三千只妖,魂魄通通化为了不死不灭的凶魂。可见他们必然不是自愿赴死,也许是被迫结契抵命,因此才会有如此大的怨气化为凶魂。这些凶魂毫无神智,弒杀成性,哪怕只放出来一只都足以生灵涂炭,更别说有三千只。 “原本这玉玦就是用来封住这些凶魂的。玉玦不破,则凶魂必无法出世。这玉玦百年前被殷风亭在九原寻得,一直在他手上保管。十七年前,发生了一件事,导致这玉玦一分为四,自此就封不住其中凶魂了。 “于是殷风亭,也就是丘离真人,将此四份残件,分给三大门派和我保管,我们一边镇压着玉中凶魂,一边尝试各种方法试图灭掉它们。但十七年了,尚未有任何一家成功。” 芩云花又问:“为何玉玦原本有能力封住这些凶魂,破成四份之后就不行了?” 涂宣沉默了半晌才道:“玉玦之所以能封住凶魂,是因为当这些凶魂被封入玉玦中时,有另一只妖,一只妖力极强并且能镇压住凶魂的妖,主动将自己的魂魄也送了进去。 “他凭一己之力,一百多年来在玉玦内不眠不休地镇压着这三千只凶魂。玉玦破开后,多半是他的魂也被连带着撕裂受损,因此不再有力量镇压住这些凶魂了。” 芩云花问:“是哪一位妖族前辈,竟有这么强?” 涂宣道:“一位出身妖界中战力最强的一族,能唤雷击之术的大妖。” 蔺川突然站了起来,面色痛苦几近恍惚,仿佛刚听到一件噩耗,受了巨大的打击。 芩云花吓得也站起来,想看看他怎么回事,又不敢碰他,怕更惊到他。 “前辈......”蔺川流着冷汗,目光直直地看着涂宣这边问道,“那只自愿去镇压凶魂的妖......是......” 涂宣沉静了许久,缓缓地道:“白虎启辰。” 蔺川全身颤抖,妖气四溢开来,齐影受惊之下,刚治好的那只右手又按向腰间佩剑。 在一声似人似兽的怒吼中,蔺川终于控制不住,现了形。 作者有话要说: 玉中一正一邪的魂魄无休止地战斗,很像《犬夜叉》四魂之玉的设定,但并没有那么复杂。 《犬夜叉》中的四魂之玉,是巫女翠子和与之相斗的妖怪双方的魂魄凝结而成。这里是先有的玉玦,凶魂是后来被封印进去的。 第13章 鬼域石林5 芩云花大惊,她倒不怕蔺川会做出什么,而是怕齐影一冲动拔剑去伤他,或者这一现形动静太大引来龙蕖宫里的其他人。 狐形的蔺川身形本不算大,但这里毕竟是在房内,他情绪又极其不稳,不住地嚎叫,两只前脚将屋内踩踏得一片狼藉。 芩云花向妖王涂宣求救:“前辈,前辈!你快看看他,他怎么了,快帮帮他啊!” 涂宣稳如泰山,喝了一口茶,然后茶桌也被蔺川一脚踏碎,他继续端着茶杯,浑若未见。 齐影已经冲过来,芩云花生怕他出剑去伤蔺川,一脚将他踢开。 无辜的齐影被踢翻在地,然后就眼看着刚才还在帮他固定伤腿的那张月仙网,像捕鱼一样网住了自己。 齐影觉得自己真的很冤,他根本没有想伤害蔺川的意思。 芩云花见这屋中竟无人肯帮忙,蔺川又持续地在发狂,周身溢出的蓝色妖气越来越强,她想起来小时候师父安慰自己的法子,扑上去抱着了他的脖子。 第24页 感觉到脖子被勒紧的蔺川,终于停下了嘶吼,晃着脑袋,两只前脚在原地刨了几下。 芩云花踮着脚,刚好搂住他的脖子,她一边收紧手臂,一边对他说话:“你别怕,别怕......” 接着,贴着蔺川毛绒雪白的耳朵,她轻声唱起了歌。 那是从她记事起,每次睡不着或者夜里梦魇惊醒的时候,她师父唱来哄她的一首歌谣。 蔺川因发狂而嗡嗡作响的脑中,由远及近地传来芩云花的歌声。 不可思议的是,这歌的旋律对他来说,竟是一样的熟悉。震惊的同时,被歌声勾起的种种回忆不断浮向脑海。 他这时才感觉到,脖子上挂着一个人,听声音是芩云花。因为怕摔伤她,终于是冷静了下来不再发狂。 青莲君推门而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 离门口最近的齐影仰面朝天被一张渔网罩着,房内桌案蓆子的残片混乱一地,刚恢復人身的蔺川跪在一地的碎片中间,被芩云花紧紧抱着上身,涂宣则保持着端正的坐姿,还端着茶杯。 站在青莲君身旁的还有两人,韩戚和陈岚。 月仙网已经撤了灵光,韩戚一把上前把齐影从网里捞了起来。 青莲君立在门外,跟涂宣行了个礼,请他移到别苑安顿。 涂宣起身,点了点韩戚三人,道:“你们三个孩子,跟我来一下。” 说完他又蹲下来,拍了拍芩云花和被她抱着的蔺川:“你们两个,也来。” 芩云花这才放开了蔺川,但依然没彻底松手,只是从抱脖子换成了抱着他的一只胳膊。蔺川神色还未恢復,仍然有些恍惚,居然就任她抱着拖着走了出去。 青莲君处变不惊地招唿家僕进房收拾,吩咐一名侍女引涂宣和被他点到的孩子们移到别苑一处居所,并且不动声色地看向芩云花的背影,看了很久。 别苑内,几人在一间陈设简洁的房内坐下。 涂宣坐在一侧,其余五个年轻人并排坐在另一侧,芩云花还抱着发呆的蔺川一只胳膊不松手。 涂宣先命韩戚解释。 原来韩戚和陈岚看到三人被吸入阵法后,急成一团,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该问谁求助,没想到这时青莲君却突然出现在玉蝶苑。 天虚门弟子一向被教导行事磊落,竟不懂如何打谎掩饰,一番追问下,两人终是说出了实情。事关涂宣,青莲君自然要管,他轻易破开了门上所设的两重阵法,推开门就看见了刚才的一幕。 韩戚和陈岚听了齐影的陈述,依然是疑虑重重。韩戚问道:“涂前辈,请问那四分之一的玉玦残件,丘离真人真是亲自交付你的?那为何我们师父却不知道?” 涂宣道:“是殷风亭给我的。不过他当时安顿好另外三块玉玦之后,本来最后一块他想自己留着保管,不过镇压这玉玦中的凶魂,需要耗费极大的灵力,布设镇压的阵法也耗资巨大,他发现自己担负不起,就来寻我帮忙,我就答应了。大约是他交给我之后就又回去归隐了,没跟你们师父说。” 韩戚恍然:“那真是得罪前辈了。” 涂宣继续道:“三大门派镇压凶魂的法门皆不一样。天虚门是引天地纯净灵气度化怨念,和光门和圣宗门的方法都是以阵法镇压。 “而我的方法......就是给它们一个发泄怨气的空间,让它们在阵法内自相残杀,虽然杀不死,因为凶魂即使被撕碎了,也会再次集结怨气重新聚形重生,但每次相残之后,都会费些时间方能再生。 “不过呢,这几个方法其实都不行,至今这三千凶魂,依然是一只没少。” 齐影想到了什么,道:“但是,刚才在阵法中,蔺公子的剑,似乎能净化那凶魂的黑雾,将之斩杀殆尽未留痕迹。” 话题被引到了蔺川。众人这才齐齐向他望去。 蔺川呆坐着一言不发,芩云花放开了他胳膊,依然坐得离他很近,也是一言不发。 涂宣对蔺川道:“孩子啊,剑借我看看。” 蔺川仍没反应,芩云花动手解下他的剑,交给了涂宣。 涂宣端详了一番这把剑,接着拿出了那块玉玦残件,剑身再次隐隐释放出蓝色光芒。众人皆惊。 “果然......”涂宣笑道。 芩云花问:“前辈,到底怎么回事?他怎么会这样?”她问话时望向蔺川。 涂宣柔声道:“让他静静吧。他受的打击太大了。” 众人皆沉默下来不再问话。 直到涂宣开口:“白虎启辰,也就是一百二十年前,三千凶魂被封入玉玦时,自愿将自己的魂魄投入其中,一己之力压制了凶魂一百多年的那个大妖——就是他父亲。”他用目光指向蔺川。 韩戚三人,包括一向不苟言语的齐影,都发出了不可思议的惊嘆。芩云花闻言,挪下来一只手握在蔺川手上。 涂宣道:“蓝眸白虎。妖族中数量最少的一族,因其妖力逆天般强大,自古以来就是战神的象徵,是妖族中最接近神灵的存在。 “白虎一族数量稀少,且由于身份十分特殊,一直是与世隔绝,隐居在南海之外的异国。四百多年前,这个启辰,为了追求一只白狐,跑到了大陆的北域雪原。” 第25页 芩云花终于明白了。所以蔺川的原身是他母亲的狐形,却继承了父亲的蓝眸。 “那三千妖族,是自愿牺牲,还是被迫抵命,不得而知。但启辰,他一定是自愿牺牲的。全靠他的牺牲,和身为白虎的强大战力,这三千凶魂才被生生压制了一百多年,未有机会出来祸害人间。” 芩云花握住蔺川的手,问道:“那蔺前辈的魂魄现在如何了?” 涂宣答:“玉玦破掉的时候,他的魂魄也被割裂了,现在残魂依然分散在四件残件中,仅有一些残存的妖力,已经无法彻底继续压制凶魂了,因此现在四份残件中的凶魂,都是藉助外力在压制。” 芩云花想到一事,又问:“方才我们在前辈的阵法内,那道从天而降的蓝色雷电?” 涂宣道:“那就是白虎残余的妖力所化。白虎一族的天命法术即为招雷之术,而雷劫又是妖最大的克星,启辰之前就一直是以雷击之术压制这些凶魂。雷击可击碎凶魂,但凶魂隔一段时间又会重生。 “如今残余在其中的雷电之力已经不多了,只在怨气增加到一定程度,特别汹涌难控的时候才会发动。所以你们刚进入阵法时一直没出现雷击,直到你们设计将数十只凶魂聚到一处,怨气成倍地增加,才引来那雷电。” 陈岚道:“天啊......这也太残忍了,不眠不休地与三千凶魂斗了一百多年,这得多痛苦......” 齐影又怼了他一剑柄,这次韩戚也未阻止。 芩云花又问:“能不能将蔺前辈的残魂从玉玦中召出来,安度往生?” 涂宣道:“我试过,行不通。” 芩云花:“为何?” 涂宣:“启辰的魂魄已碎,残魂并不具备正常神智,仅凭生前的执念操控着妖力。而他的生前执念,就是镇压消灭这些凶魂。凶魂一日不灭,他的魂魄就一日无法从玉玦中召出。” 陈岚急道:“那到底如何能彻底消灭这些凶魂?” 涂宣凝神半晌,缓缓吐出两个字:“天劫。” “天劫?”韩戚三人同时问道。 “是啊。”涂宣道,“凶魂乃逆天而生,故唯有天劫能除之。且因数量过多,六重以下的雷劫亦是无法,唯有千岁大妖所渡的七重以上的雷劫,其力量方能除掉这些凶魂。” “那请问前辈,一百多年来,保管玉玦的前辈们,是否行过此法?”韩戚问。 涂宣道:“有。十七年前,有一只千岁大妖刚好将渡第七重雷劫。于是丘离真人尝试过用雷劫的力量去消灭凶魂。但是失败了。非但没摧毁凶魂,反而导致玉玦一分为四,撕裂了启辰的魂魄,结果更难压制了。” “为何会失败?”陈岚瞪大眼睛问。 作者有话要说: 狐形的川川并不大的,大概也就比《银魂》里的定春大一点点吧,踮脚就能抱到脖子那种。 第14章 千岩圣宗1 “哪有那么容易。”涂宣道,“引天劫之雷为用,需天时地利人和,将雷击尽数引入特定的阵法,成功机率极低。不然十七年前那次为何会失败。” “这......”陈岚犹豫着不甘心地继续问,“那是不是可以等下一次有七重天劫的时候,再试一试?” 涂宣笑了:“你这个孩子想法很大胆。不错,是可以。不过七重天劫要千岁以上的大妖才能渡到。现今据我所知的大妖,公孙芯渡劫失败已化回原形,裴将消失多年生死未知,昭和夫人要百年之后才渡第七重劫,她儿子青莲君连第六重都没渡到。我呢,已经渡过第八重了,再下一次雷劫的威力太大,不能指望我。” 他顿了顿,看向芩云花:“不过还是有一线希望的。我没记错的话,乌曜五十年后将渡第七重劫。如果能撑过这五十年,届时再将所用的阵法布置齐备,也许能彻底解决掉这些凶魂。” “还要再五十年才有希望?”陈岚惊道。 “凡人就是大惊小怪,对妖来说,五十年不算长了。”涂宣道,“好了,事情我已经都解释了,你们三个,该去哪去哪吧。” 他指的是韩戚三人。 三人起身,韩戚最后问道:“前辈,为何事无巨细地告诉我们此事?” 涂宣笑笑:“你们门派那些长辈,总觉得告诉你们也没用,或者太危险了不想让你们知道,藏着掖着不说,但这些事不可能藏一辈子的。总有一天世人会知道,百里漠是靠着谁付出的代价才留下一世英名,而真正为了两界苍生牺牲的又是谁。” 在涂宣逐客意味十足的目光注视下,三人悻悻告退。 涂宣起身把剑递到蔺川身前,道:“行了。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芩云花感觉到蔺川终于动了动手指想去拿剑,他这时才发现自己一只手正被人握着。 芩云花怕他尴尬连忙松了手。 “你知道你这剑的来歷吗?”涂宣问道。 蔺川吸了口气,终于说道:“只知道是父亲留下的。” 涂宣道:“此剑自带灵体,但过于虚弱,你来到龙蕖宫后,因为靠近了我身上的玉玦,尘封的剑灵与玉玦中的残魂起了唿应,所以才会闪现灵光。” 第26页 芩云花问:“为何剑灵会与玉玦残魂起反应?” 涂宣道:“多半是因为,此剑的剑灵,乃他父亲的魂魄,或是身体的一部分所化入炼成的。” 蔺川没再说话,而是将剑背了起来,起身欲走。 芩云花忙问:“你去哪?” 蔺川答:“寻丘离真人。” 芩云花又问:“找他做什么?” 蔺川答:“十七年前为何欲灭凶魂却失败,如何除凶魂,救出我父亲魂魄。” 芩云花明白,整件事情中丘离真人都在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从最初的保管玉玦,到十七年前尝试摧毁凶魂,到如今将玉玦残片分放安置,都是由他一手操作。 芩云花道:“但丘离真人隐世多年,除非他自己愿意出山,不然又能去何处寻得?不如你先跟我回家,去找我师父吧,我师父应该会有办法的。” 蔺川却道:“不必。我即刻出发。”说罢,他对涂宣和芩云花分别施了一礼。 “多谢前辈。多谢姑娘。恩情铭记,来日再报。” “那也不用这么——”芩云花话还没说完,蔺川居然真的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她连忙追出去,蔺川却是一出屋子就显了狐形,飞一样地向着龙蕖宫外奔了出去。 妖奔跑的速度,芩云花是决计追不上的。 按捺着胸口的躁动,她忙拿出来传音螺联繫师父。 乌曜起初是沉默地听着她说,当听到蔺川父亲的身份时,乌曜突然大怒喊道:“涂宣!你在不在旁边?你个蠢货!你怎么能说出那孩子的身份!你是想害死他吗!” 涂宣在一旁平静地答话:“我一向只管有问必答,又没人事先告诉我,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乌曜继续怒道:“方才是不是还有外人在?如果被仙门中人知道,白虎一族尚有后代在大陆,你难道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启辰已经牺牲了那么多,只要再等五十年我渡劫之时,就有一线生机救他出来,你现在却要害他的儿子吗!” 芩云花还没明白乌曜在说什么,不过下一句却是对她说的:“芩儿!你听着,马上追上那个孩子,一定要看住他!一定不能泄露他白虎后代的身份!最好把他带回矶珠岛来。” “可是他刚才已经跑了啊!”芩云花道。 “你不会追啊!”乌曜喊道。 “可以再过几个时辰寿宴就——” “别管寿宴了!把寿礼给涂宣转交,你马上立刻给我去追!” 于是芩云花一刻不敢耽误,将乌曜的寿礼交给涂宣代为转交,连房间都顾不上回,朝着蔺川跑走的方向就追了出去。 她刚离开,青莲君就过了来。 他立在涂宣身旁,两人一齐望着芩云花消失的方向。 涂宣仿佛松了一口气地道:“哎呀,没想到,当年乌曜养大的那个孩子就是你的......你现在心情怎么样?” 青莲君面带微笑道:“你觉得我什么时候心情差过了。” 涂宣嘿嘿一笑:“好了,先去准备给你母亲祝寿吧。” 青莲君道:“这次,辛苦涂宣大人了。” 涂宣道:“不辛苦,但你知道就好。” 芩云花追到了龙蕖宫外,但出了宫外就是水路,仍是不见蔺川的影子,难不成他游泳游走了?狐狸会游泳吗?她发现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她本来就担心蔺川,加上师父刚才那一番话,似乎意思是蔺川如果暴露了白虎后代的身份就会有很大的麻烦。 焦急之下,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蔺川说,要去找丘离真人,他怎么知道去哪里找?但见他刚才毫不犹豫就出发,莫非他真有办法知道去哪里找这位真人? 她突然想到,丘离真人和天虚门关系最密切,也许去天虚门打探一下能知道些线索。 虽然师父一再叮嘱她不得于天虚门人结交,但这次出岛之后,经歷这么多事,件件都不得不跟天虚门纠缠在一起。 顾不了太多了。她转身回去找韩戚他们,决定让他们带自己去齐云山。 三人本来也没打算留下参加寿宴,正要启程回山。毕竟之前得了她相助,韩戚一口答应下来。但齐影的佩剑灵力尚未恢復,无法御剑行那么远,又多了一个她,只能用寻常方法赶路。 四人出了龙蕖宫,在庐陵买了四匹马,就朝齐云山出发。 至于买马的钱,自然是张承贤和陈岚的哥哥陈义樊资助的。 行到日落,需要找地方休息。 这时几人又发现,竟是都没带够钱。 芩云花无奈至极,这三人修为尚浅,她向来也不修辟谷,几人总是要吃饭住店的。 最终这个问题还是芩云花解决的。 几人找到客栈,安顿好马匹,点了饭菜。 事情太多,想着蔺川和玉玦的事,芩云花脑子很乱,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想喝酒。 “你们会喝酒吗?”她问。 三人的回答均是“从未喝过”。 “这......在外赶路,不便饮酒吧......”韩戚道。 只有陈岚蠢蠢欲动,一再怂恿两个师兄喝一点不妨事。 最终芩云花还是点了一坛酒。她从小也没喝过酒,她师父倒是经常喝,而且似乎都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喝。 第27页 而她现在就心情不好。 一是听了蔺川父亲的事,感同身受有些替他难受。二是她真的很想帮一帮他。 想到从临安到庐陵这一路,她觉得蔺川性格并不算闷,只是心事重重。 不知道他是不是这么多年一直对父亲的死有所怀疑,一直在苦苦寻着真相。 对面的三人其实也在想着今日所听的玉玦之事。 一百多年来,世人皆对百里漠歌功颂德、敬若神明。普天之下,两界之中,竟是没几个知道,真正为了天下苍生在受苦牺牲的是谁。 最终,除了齐影,其余三人都喝了点酒。 一人一碗之后,三人都趴在了桌上。 齐影:“......” 怎么会有这么不能喝的!还三个都是! 韩戚陈岚还好办,他一个人也能把他们拖进房去。但芩云花怎么办?也要他抱着进房? 这画面他连想都不敢想,更别说做了。 但也不能放任她一直在桌子上吹风啊。 ...... 芩云花觉得还有些饿,明明还没吃饱。但又爬不起来,身上的血液似乎都流进脑子和胃里了,四肢毫无力气。 趴在桌上,背上袭来阵阵凉气,她又想起了小时候贪玩趴在院子里睡,每次师父都不训她,任由她睡着,再把她捞起来抱进房间。 正如现在一样,有人双手扶起她的肩膀,只觉背上和腿上一暖,身子就飘了起来。 正如小时候一样,有人抱着将她小心地放到了床榻上。她闭着眼睛,不舒服地皱了皱眉,觉得这床榻可真硬啊,不像家里的床,师父总是给她铺得又软又暖。 不过身边似乎就有一坨又软又暖的物体,她不假思索一把搂住,还将头枕了上去。这才舒服地睡下。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15章 千岩圣宗2 蔺川跑出龙蕖宫没多久,就有点后悔了。 不应该这么急着走的。他知道丘离真人隐居之地在哪,不需要这么急出发。 冷静下来之后,才觉得不应该就这么丢下芩云花直接跑了。 毕竟还有很多话要问她,也有很多话想告诉她。 凭着妖族天赋的追踪能力,蔺川很快就找到了芩云花他们落脚的客栈。 正在犹豫要不要出面相见,就见那一桌四个人中,有三个几乎同时趴倒在桌上。 齐影正在手足无措地纠结要不要把芩云花抱去楼上的房间。就见蔺川从他身后绕了出来,一言不发,神色自然地就将她抱了起来,问清伙计开的哪间房,径直抱着她上了去。 蔺川本来只是想把她放到榻上就出去,没想到芩云花突然把他拦腰抱住按在榻上。这客栈的木榻极矮,他本来就是低着腰才能放她下来,结果被她这一按,一下子以半靠半坐的姿势跌在了榻上,要命的是芩云花还拱着上身把头枕到了他肚子上,胳膊依然紧紧抱着他。 蔺川被抱得面红心跳尴尬不已,本能地就想挣脱拿开她的手,没想到喝醉的芩云花力气居然比他还大,稍稍使力也是掰不开这两只胳膊。他又不敢太用力掰疼她,只得维持这个姿势,想着等等她睡熟了再去松她的手。 没想到睡了一会,芩云花微微睁眼似乎醒了。 她眯着眼睛看了一下自己抱着的这个又暖又软的物体,蔺川以为她醒了,心想终于可以放手了吧。没想到她看清蔺川的脸之后,勐地把胳膊勒得更紧了。 “蔺川,蔺川......你别走.......我还有话......跟你说......师父......师父让我看着你......”芩云花带着丝丝酒意急促地喘着气说道。 蔺川没想到她这么不想放自己走,不过为什么她师父会让她看着自己? “姑娘,你这样......抱着......不好.......”蔺川轻声道,他右手被她连同上身一起勒在怀里,左手不知道往哪放,僵硬地伸在榻边。 “挺好的......抱着你就不会......走了......”芩云花小声说着,说罢似乎困意袭来,又闭了眼睛,还将他搂着往榻上拉了一把,这一下拉得他彻底失去平衡倒在了榻上。 蔺川这一倒直接就躺平了,只剩半截腿还在木榻边悬着,大半个身子都被芩云花搂得紧紧地压在她脑袋下。 芩云花继续拱了几下,调整了一下头颈,把他当成寝具一样连抱带枕地又睡了。 感觉到紧紧贴着自己的这具身子,因为饮酒已经微微发热,蔺川再次尝试了一下,还是挣脱不了她那两条看似纤细却劲力十足的胳膊。只得忍着尴尬,用指尖够了够一旁的被子,轻轻给她盖上。 不知道是做梦,还是半梦半醒,芩云花突然又哼起了歌。 这首熟悉的旋律,正是蔺川的母亲,在他小时候哄他睡觉时经常哼唱的。 母亲提过,这曲子是他的师父所谱,而他们一家三口,几百年来一直都是跟师父住在同一座山上。师父很少下山,又是什么时候把这曲子教给了别人,芩云花又怎么会这曲调? 他本想等芩云花睡熟了再离开的,没想到听着这儿时熟悉的安眠曲,白日里躁动了很久的心渐渐被抚平下来,竟控制不住睡意,没多久就阖了眼。 另一边,芩云花本来订了四间房,齐影觉得太浪费了,退了两间,决定三兄弟挤一间。他一趟一个把韩戚和陈岚扛进房,扔到榻上并排摆好。又多要了一床被子和衣而卧在地上睡下。 第28页 不过躺了许久,也没听见隔壁芩云花那间房有开门声。他不禁怀疑这俩人不会是直接睡一起了吧? 他倒不是有什么意见,只是对这二人的身世和关系颇多存疑。以及他们为什么均会使天虚门剑法。 第二日未到辰时,齐影第一个醒来。随后叫醒了韩戚和陈岚。 陈岚莫名其妙被两个师兄教训了今后不得在外饮酒。 “大师兄也喝了啊,为什么只教训我”陈岚不服道。 “你急什么,大师兄是我们能教训的吗,等回齐云山自然有师父教训他。”齐影正色道。 韩戚:“......” 三人到楼下等芩云花和蔺川下来。 “房钱......”韩戚和两个师弟面面相觑道。 “芩姑娘已付。”齐影道,说着拿出来他昨天退房时退回来的钱。 “芩姑娘不是也没钱吗?”韩戚奇怪道。 陈岚道:“她把耳环当了啊。” “什么?!”韩戚和齐影齐道。 “你们没看见吗,她昨天叫我们先进客栈,等她来的时候,就少了一只耳环了啊。”陈岚不愧是做生意起家的楚庭陈氏公子,待人接物也跟张承贤一样观察入微。 韩戚懊恼道:“这这,我们也太过分了!你昨天看见怎么不说!三个大男人,名门正派子弟,让一个姑娘去当掉首饰接济,真是天虚门的脸都被我们丢尽了!” 他这番气话音量提高了不少,芩云花从楼梯刚拐下来就听到了,忙走过去道:“别激动别激动,没什么,珍珠而已,我们岛上有的是,我每天都下海去捞的。等到了齐云山你们还不是要好好招待我。” “为何去齐云山?”蔺川紧跟着她一同从楼梯下来。 就在刚刚,蔺川比她先醒了片刻,当意识到自己跟她抱了一晚上立马从榻上滚了下来,带着芩云花也扑腾一下差点摔下榻。 芩云花倒是半点都没尴尬,也没追问昨晚的事,只是对于蔺川回来找自己又惊又喜,说什么也不让他走了。蔺川没想到自己占了一晚上便宜之后居然半点未被责备。只得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强作镇定。 “去打听丘离真人在哪里隐世啊,你不是要找他吗?”芩云花道。 蔺川却摇头道:“无需。我知道他在哪。” “啊?”这下四个人同时出声。 丘离真人是现今修真界修为最高,活得最长的,据说他几百年前就已经隐世了,天虚门掌门就未必知道他行踪,蔺川又怎么会知道? “家师......和丘离真人,有些渊源。”蔺川吞吞吐吐地解释道。 “好吧,那我不去齐云山了,韩师兄,你们自行请吧。”芩云花指着蔺川道,“我得跟着他。” 蔺川惊讶道:“姑娘为何要跟着我?” 芩云花笑道:“我师父说的,要盯着你,直到师父来找我们。” 蔺川莫名其妙,一时也不知道该问什么。 这时,韩戚身上传来一阵清脆的铃声。 “传音铃!师父找我们了!”陈岚叫道。 传音铃是仙门法器,作传讯之用,但不如妖族的传音螺那么方便可以直接千里传音。 韩戚连忙拿出一张黄纸铺平了放在桌上,将怀里的铃铛置在纸上。 铃铛触到黄纸,一团墨汁状的雾气从铃中腾出,整齐而有规律地洒在黄纸上,竟是就这样写出了一封信。 韩戚读了信,脸色大变,拍案而起。 几人均被他吓到,忙问原委。 “千岩山圣宗门......向天虚门求救......”韩戚颤声道。 “为何求救,怎么了啊?”陈岚急着问。 “三个时辰前,千岩山遭五支妖族部落围攻。最近的东昌王氏已赶去施救,师父命我们也速去支援。” “这......这怎么回事!”陈岚大惊。 “路上再说!齐师弟,你的剑恢復了吧,可以御剑了吗?”韩戚问。 齐影点头。 韩戚道:“蔺公子,芩姑娘,仙门有难,我们须马上启程!二位既已无意去齐云山,今日只能就此别过了。姑娘大恩来日再报!” 三人火急火燎地匆忙离去。 芩云花急道:“这怎么回事?要天下大乱了吗?妖族围攻圣宗门?三大门派之一的圣宗门?” 千岩山圣宗门,是华北一带最具根基的仙门。其实另外两大门派,曾经多少都和妖王有些渊源,尤其是天虚门中有两位萧姓长老,都是和妖王沾过亲带过故的。而唯有圣宗门最为“洁身自好”,不仅从不和妖族往来,甚至都不怎么跟其他门派往来,终年憋在山里潜心修行。 芩云花慌张地看向蔺川。 蔺川同样也觉得此事蹊跷,道:“若不放心,我们也去。” “那你不找丘离真人了?” “无妨,不急于一时。我想找他,随时都能找到。”蔺川答。 芩云花连忙出去拖马。 蔺川道:“别骑马了,太慢。” “那怎么去,我们又不会御剑?”芩云花道。 蔺川轻咳一声,拉着她就走。 出了城门,蔺川又现回了狐形。芩云花立即明白,当下背上他的剑,再小心翼翼地爬到他背上,生怕拉着或者踢着他对人家失了礼。 第29页 蔺川有三百多年的修为,在妖族中本不算强,但他身上有一半的白虎血统,妖力比同龄的妖族要强上很多。速度绝对比寻常的快马要快很多。 一人一狐直奔华北而去。沿途听到了不少传言。人在传,妖也在传。 就在昨夜,龙蕖宫宫主寿宴之上,昭和夫人和青莲君,在涂宣的协助下,将赴宴的三门四宗中的掌门、宗主、高阶长老、掌事,通通扣了下来。 龙蕖宫,正式撕破契约,向仙门宣战。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16章 千岩圣宗3 一人一狐到达千岩山时,已经沿路打探到了不少情报。 风云突变,两界大乱。 龙蕖宫昭和夫人协其子青莲君,于寿宴之上扣下了圣宗门、和光门两派的掌门以及数位高阶长老。连同四大世家的家主、掌事加起来五十多人。 龙蕖宫子弟尽数都是鱼妖和花妖,本是妖族中战力较低的两支族群,之所以能成为和仙门之家关系最好的一派,也是因为仙门并不担心龙蕖宫强大之后会威胁到其他门派在修真界的地位。 在世人眼中,龙蕖宫一派一向都是不擅武力,修身养性的。 即使妖族中有门派或部族公然悖信造反,也绝不应该是龙蕖宫。即便龙蕖宫要开战,但一次能扣下五十几位实力强劲的仙门仙首,按理说龙蕖宫并没有这个实力。 但要命的是,当今世上修为最高的妖王涂宣,是龙蕖宫的帮凶。 涂宣是只差一劫就可得道飞升的大妖,且过往性情残暴屡造杀孽,虽然他已一百多年没开过杀戒,世上仍是无人不知他当年的可怕实力。 芩云花和蔺川到了千岩山后,发现山中寂静得很,并没看到想像中刀光血海的残忍景象。 芩云花上前探了探,发现整座山都被设了禁制阵法。 “此阵,只能进,不能出。”她道,“而且恐怕入阵后,所有能与外界交流的法器都会失效。” 蔺川道:“那求救的消息,是如何传到天虚门的?” 芩云花道:“恐怕要进去一探方知。我们当真要进去吗?” 蔺川道:“我总觉得,此事涉及到涂宣和三大门派,多半与玉玦有关,不探一下无法放心。” 芩云花点头:“仙妖两界若是真的开战,谁也别想好过。我也很想知道青莲君和涂宣怎么会搅在一起,他们到底想做什么。明明在龙蕖宫时看他们还是谈笑风生的,怎么会一点徵兆没有就办了这么大的事。那,我们进山?” 蔺川道:“好。进山。小心为上。” 千岩山,名副其实,层峦叠嶂,起伏的山嶙中生着许多翠绿的松柏,有“千岩竞秀”之美景。因多数峰峦都是垂直耸立的,建筑亦都是依着山崖走势高低错落而建。 圣宗门向来以静修着称。与其说修仙修道,不如说他们更像是修佛的。建筑亦都是仿照佛教寺院风格而建,筒瓦红墙,琉璃垂嵴。 两人沿着山路上路,只觉山中寂静异常,除了风吹柏动,虫鸣鸟叫,并无其他异响。甚至可以说有些寂静过头了,连个打扫的道童都不见一个,半点人气都无。反而更让人觉得诡异。 行到一处名为金贤殿的偏殿,终于寻到了几个人影。 十几名身着圣宗门黛绿祥云袍的年轻弟子,被捆仙索捆的严严实实,整整齐齐地丢在偏殿内,均无佩剑,多半是都被缴了。 见有人路过殿门,一名弟子连忙叫道:“两位可是来增援施救的,请问是何门何家的仙友?” 芩云花道:“无门无派,听闻千岩山有难,故来看看能否帮个忙。” 那弟子道:“两位还是自保为上,快些离开吧。妖族此次来势汹汹,声势浩大,现在门中弟子已尽数被俘,东昌王氏、天虚门接连几日派人来救,也都落入敌手。两位还是不要呈这个英雄了。” 芩云花道:“走不了了。你不知道吗,整个千岩山都被设了阵,只进不出。” “怎可能,千岩山有多大,哪里能有那么大的阵法!”一名弟子惊道。 芩云花笑道:“当然有可能,妖王涂宣你没听过吗,他可是最擅长布设这种空间阵法的了。” 涂宣的威名赫赫果然镇住了这群小弟子。 芩云花问:“反正也出不了山了,好歹我们两个现在没被捆着,给我们讲讲这几天的经过,妖族现在带头的是哪几个,现处何处?” 一名看上去年纪最大的,名叫林青的弟子,简单讲了一下这几日的变故。 就是在龙蕖宫宫主寿宴当晚,龙蕖宫众妖突然发难,将五十多位各大门派世家的掌门、宗主、长老、掌事全部当场扣下,当场封了全部人的灵力。 接着,埋伏在千岩山下的数百妖族尽数攻上了上,不出一晚上的时间就将山中弟子全部擒住,缴了武器,先是将抓住的人关进地牢,关不下的就捆起来丢在各偏殿不予理会。 奇怪的是,妖族并没有像传闻中那样灭门屠山,没有主动杀一个人,只有少数弟子在争斗中负了些伤,现在所有人都好好地被捆着关着。 之后几日,东昌王氏和天虚门、和光门先后都派了人来增援施救,这批来围山的妖族修为本事都极高,各家的高阶仙首又都已经被扣下,来的人都根本不是对手,一批一批地均被扣下。 第30页 现下,圣宗门大大小小的殿里堆满了人。而各家仙首和妖族们,听闻都聚在最高的那处主殿中。 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芩云花心想,既然被俘的人暂时都没事,那就先不管他们,直接上主殿查探。 一路来到千岩山的主殿大承殿。只见殿外校场上,杂乱无章地聚着数百只妖,站的站坐的坐,大部分都在聊天说笑,仿佛是一群结伴游山玩水的好友,要多惬意有多惬意,一些甚至显了原形在趴着睡觉晒太阳。校场之中亦是毫无血腥气,根本看不出这群妖刚刚围剿了一整个门派。 看这样子,这群妖目前的警惕性并不高,两人镇定自然地混入其中,果然并没有妖察觉到。 小心翼翼地挪到了一处能看清主殿内的位置。 在龙蕖宫被俘的那五十多位仙门仙首们,此时在殿内大厅坐了一地。并未被绳索捆住,但看样子应是都被封了灵力。 主殿正位上,坐着昭和夫人、青莲君、涂宣。 青莲君依然是温文尔雅,头戴玉簪,霜姿月韵,眉眼虽不含笑,却透着和煦暖阳。涂宣则是喝着茶,嘴角勾着邪魅的浅笑。 正中坐着的,正是昭和夫人。 她样貌如三十余岁的女子一般,明艷绝伦,淡妆不掩国色,身着华贵的朱色展衣,裙摆和飘带比寻常裙子更为长,更显飘逸。同她儿子一样,也喜戴玉饰,不仅有玉钗玉镯,连袖口、衣襟、下摆都坠着玉片。 和校场上众妖一片惬意不同,主殿内众位仙首个个都垂头沉默。 芩云花不解,这三个大妖到底是想做什么? 处心积虑地利用办寿宴,将众家仙首尽数扣下。声势浩大地攻上千岩山,却不伤人,一个个不是喝茶就是聊天晒太阳。 芩云花正欲拉着蔺川悄声说几句话,突然身后窜过来一个红眼睛的白衣小妖,十二三岁小姑娘的样貌,像小狗一样仰头对着她边嗅边说道:“姐姐,你是人吧?” 周围几只妖闻言立即警觉地望向这边。 蔺川抬手抚剑,随时准备应敌。 芩云花笑道:“不是啊,我不是人啊。” 那小女妖笑道:“可我闻着你一身的人味啊。来给我探探你的灵脉。” 说罢不等芩云花反应,那小女妖一把扣住她手腕,瞬息将妖力探入了她的灵脉之中。那股妖力直冲她丹元,却被她丹元中的灵力即刻弹了回去,触之即散。 那小妖手腕被她灵力反弹,痛叫着撒了手,揉着手腕道:“呵,姐姐,你保养的真好,看不出来都接近一千岁了啊,你这样子我以为你也就比我大两百多岁呢。” 这小妖是凭她丹元中的灵力强度来判断她的妖龄的。刚才那一下探到的芩云花的丹元,蕴含的灵力等级至少是接近千岁的妖才有的。 “怎么了,婷儿?”一名年纪稍大的红眼女妖闻声过了来。 “没事,婉儿姐姐,误会,这位姐姐身上人味太重了。不过我探过了,她的内丹是妖丹,不是人。”那小妖道。 妖丹?蔺川心惊道,芩云花明明是人,怎么会结妖丹? 人无论如何修行,即便是跟着妖族修习妖族术法,也不可能在体内结出妖丹,这是天理自然法则。 不过洗清了嫌疑,危机解除。那红眼小妖道:“姐姐,我叫婷儿。修的是医术。刚才得罪了啊。不过你身上的人味怎么这么重?” 芩云花笑笑:“其实,我只有一半妖的血统,我娘是妖,我爹却是人。” 妖界中混血的妖并不常见,毕竟鲜有人真的会跟妖结亲。 这一言一下子引发了周围群妖的好奇心,纷纷围过来想打听她爹娘的故事。 “我娘认识我爹的时候,我爹才十五岁,后来他们断断续续地交往着,直到我爹二十五岁的时候才成亲。”芩云花头头是道地讲着,仿佛真的有这么一个故事。 “那你爹现在呢?”婷儿问。 “寿终正寝了。后来就一直是我娘一个人带我了。”她道。 众妖唏嘘。 人和妖的寿数相差太多,古往今来与妖结亲的,无一不是只能草草共度几十年光景就天人两隔。 眼看着套上了近乎,芩云花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旁敲侧击地询问道:“话说昭和夫人为何还不行动?”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17章 千岩圣宗4 婷儿笑了笑:“快了快了,等天虚门掌门一到,就人齐可以开始了。” 芩云花问道:“他怎么还没到?” 婷儿道:“听说他出山了,没在门中,不久前才收到消息。而其他家的仙首,都是涂宣大人从龙蕖宫直接用空间阵法传送来的。” 看来这几个大妖想办的事,还必须集齐全部仙门仙首,但既然如此,何必不在寿宴时直接邀请天虚门掌门同去? 正说着话,一道破空之声响彻天际,两道天青色的身影从天而降,稳稳地立在大成殿门外正中。 来人皆是霜姿玉面,长衫佩剑,周身仿佛笼罩着淡淡的天青色灵光。 来人正是天虚门掌门盈坤真人,和长生峰峰主季明渊季长老,也就是韩戚三人的师父。 二人一言不发径直买入大成殿。涂宣见状连忙笑嘻嘻地招唿道:“来来来,就差你们两个孩子了,过来坐。” 第31页 圣宗门的掌门玄尊真人不乐意了,怒声道:“涂宣,你对掌门真人放尊重点!” 涂宣不以为意:“怎么了,你们一群小辈,怎么反过来让我这个长辈尊重你们?殷风亭不是他们俩的太师父吗,他跟我可是兄弟相称。恕我直言,在场的各位,通通都要叫我一声前辈。” “你!你们......两界和平了一百多年,你们这是要做什么?背弃契约,宣战吗?”玄尊真人道。 “宣战就宣战,谁会怕你们这些妖孽,有本事放了三门四宗的仙首,光明正大地开战!”接话的是大理杨氏的宗主杨木兰,是如今三门四宗里唯一一位女性宗主,脾气却是最大的。 “行了行了,小女娃娃,脾气这么大。”涂宣继续媚笑着道,“你看我们来了几天了,可杀过你们一个人没有?契约仍然生效。妖族无意与仙门开战。” “那绑我们来究竟要做什么?”不止一位仙首同时怒道。 青莲君站起身,对着盈坤真人和季长老恭敬地道:“二位仙长,请先入座。” 两人均不明状况,但千里迢迢赶来救人,却见到居然无人伤亡,总算是放心了些许,为了弄清这几只大妖究竟想搞什么名堂,配合着镇定入座。 青莲君转身拜向昭和夫人:“母亲。” 昭和夫人微微点头,开口道:“诸君稍安勿躁。涂宣大人说的没错。妖界无意破戒与仙门为敌。此番请诸君来,是为了三件事。” 殿内的众人,和殿外的众妖们,都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 “其一,是给诸家提个醒,虽然当年的四妖王折了一位,失踪两位,但妖族的实力向来是居于两界之首的。譬如此番,妖族若想,今日圣宗门绝对无一活口能倖存。望诸君今后行事,对妖族多几分尊敬。” 殿内众人神色均嗔怒难耐。 昭和夫人继续缓缓道:“其二,是希望三大门派的掌门,能交出你们手上保管的玉玦残片。” 其他世家中人并不知道玉玦的事,只有三大门派的掌门长老起了反应,他们均知这玉玦残片困着凶魂,万不敢将如此凶邪之物交予妖族。一个个露出了抗拒的神情。 昭和夫人观察完他们的表情,继续道:“其三,是希望,在座的诸位,随我一同见证一件事情。不过,要在诸君交出玉玦之后。” “万不可能。”玄尊真人道,“那玉玦是何等凶邪之物,一旦里面的东西镇压不住释放出来,别说仙门镇不住,妖界亦免不了遭劫,你就是杀了我们,也断不会交予你们。” 昭和夫人不再说话,青莲君起身道:“各位真人,仙首,大可放心。我们当然知道镇压玉玦的兇险,也知三大门派多年来为了镇压玉玦,艰难维持着阵法,实属不易。正因如此,才希望诸位能将玉玦交予我们保管。” 他讲话时依然不带微笑,却音色温润低沉,语气和缓,给人感觉即便他提出的要求再无礼,也让人无法动气。 “怎么可能!”玄尊真人大声道,“这玉玦凶煞异常,我派常年以招雷阵镇压,才能勉强控制住,而妖最惧雷劫,根本无法布置招雷阵,你们又如何能保管?” 这时盈坤真人拱手发话:“既然夫人提出如此要求,那可否容我一问,此物交予夫人是否真的没有危险,夫人打算如何镇压这玉玦中的凶煞?” 昭和夫人道:“四象引灵阵。” 盈坤真人和季长老闻言皆是大惊。 “没错。”昭和夫人道,“正是你们天虚门,在十七年前布过一次的,四象引灵阵。引七重天劫之力为用,可彻底灭玉玦凶魂。” “不可!”盈坤真人惊道,“此阵甚为兇险,稍有偏差就是玉石俱焚,不然十七年前......” “我当然知道十七年前怎么回事!”昭和夫人气愤地在案上拍了一掌,“不用你来提醒我,我女儿是怎么死的,是怎么死在你齐云山的!” 闻言,盈坤真人不再说什么。其他仙首却都是一头雾水。 最终,还是满脸笑意的涂宣出来圆场:“诸位仙首先别激动。大家的初衷都是一样的,无非都是想要销毁玉玦。不过若要启用四象引灵阵,需要一样东西,现在就在我们手里。所以,此事交予我们妖族来办,成功的机率才更大呢。” 盈坤真人问:“何物?” 涂宣道:“欲引天劫为用,则阵中必须放置一件挡劫之宝物。这个你们知道吧?” 盈坤真人:“的确。但能抵七重天劫的宝物,至今未听闻哪里能寻得。” 涂宣:“自然是有的。” 盈坤真人:“敢问是何物?” 涂宣道:“虎骨。” 殿内之人一时都未反应过来,殿外校场上的众妖却闻言皆躁动起来。 蔺川更是如遭雷击般颤抖了一下。 “虎骨有何特殊之用?”玄尊真人道。 涂宣道:“自然不是一般的虎,而是白虎之骨。” 玄尊真人惊道:“可是那‘丧门白虎,岁中凶兽’的白虎?” 涂宣收敛了笑容,冷声道:“丧门?凶兽?你们至今还这么认为?” 第32页 玄尊真人道:“白虎不惧天劫,是逆天而生的存在,故而逢白虎出世,天必降劫,世必遭难。百年前黑狼妖出世,就是因为一只白虎出现在大陆北部,引致天地间戾气大涨,才孕育了那黑狼妖出世成魔。” 他所说的皆是仙门中所流传的说法。妖活百岁千岁,违逆天道平衡,故而需渡雷劫。而白虎天赋招雷之术,不惧雷劫,可以说是逆天的存在。因此仙门中有一种说法,就是逢白虎出世,天必降雷劫,而这天劫自然会转嫁给周遭无辜生灵。故而才有了“丧门白虎,岁中凶兽”的说法。 而白虎只是不惧雷劫,不代表真的不死不灭,而白虎死后的虎骨,可以炼化成挡天劫的最强法宝。 的确是能为四象引灵阵护法的最强宝物。 蔺川激动起来,芩云花连忙拉住他一只胳膊,示意他冷静。 涂宣继续道:“你们现在为压制玉玦所设的阵法,消耗太大,究竟还能维持多久,都是未知。而我手上有虎骨,可以大大确保四象引灵阵的成功机率。所以,不如将玉玦残件交予我们销毁。” 玄尊真人道:“那为何不是你们将虎骨交予仙门利用?” 涂宣笑道:“凭什么?” 玄尊真人不出声了。盈坤真人道:“既然涂宣大人已寻得虎骨,不如与仙门合作,共同布阵,一同将玉玦销毁,为天下苍生永绝后患。” 涂宣放声大笑道:“哈哈哈!不亏是殷风亭的徒孙啊!十七年前就失败了一次,居然还敢同妖族合作?你们不是一直都怪妖王害死了你们的紫宸君和莫华君吗?你可知道,我也是从来没信任过你们!要毁玉玦,就必须先交到我手上!” 盈坤真人神色一震,不再发话。 笑够了的涂宣继续道:“既然这样,你们有玉玦,我有虎骨。大家两不相让。不过,你们觉得,要是硬抢的话,我们两方,谁胜算大呢?” 玄尊真人突然笑了一声:“妖孽......你们真当我圣宗门,只会清修养性吗,到了我千岩山,绑我门中弟子,口出狂言,真的以为你们能得逞吗,恐怕今日,你们连全身而退都无法......” 说罢,另两名圣宗门的长老脸色突变,齐齐上前要去按他,却只见玄尊真人突然一声闷哼,面朝下地摊倒在地。 随着玄尊真人这一倒,仿佛整座千岩山都随之震了几下,大成殿,校场,众多侧殿偏殿之下齐齐发动了阵法,殿外群妖顿时惨叫一片。 这阵法对仙门子弟并无影响,但校场上的众妖们,却一个接一个周身散出难以控制的妖力,不出片刻就先后都现回了原形。 现形阵起,群妖大乱。 “玄尊真人!这是怎么了?”盈坤真人大惊而起。 “这是......千岩山设的一道阵法,掌门他......刚刚一定是默念了口诀发动了阵法,此阵一起,整座山内的妖都会被迫现形妖力大减。”圣宗门的一名长老说道,“但.....此阵代价巨大,掌门需承受巨大的反噬之力,恐怕难以撑过这一劫了......” 大成殿内的三名大妖,也受了阵法的影响,修为最高的涂宣尚能撑住,他抬手划破空间,将昭和夫人和青莲君推进去,显然是将他们送出了阵外。 接着他又准备到校场外去找外面的妖族。但这主殿乃是现形阵能量最强所在,虽然他也勉强撑了片刻,终于还是现回了赤眸金蟒的原身。 在座的仙首灵力均是被涂宣施咒封住的,现下施咒的这位已经控制不住妖力,众人纷纷轻易地解开了封咒。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18章 千岩圣宗5 殿内和校场均乱做一团。 现了原形的涂宣,巨大的蟒身几乎填满了半个主殿内的空间。这阵法似乎还有压制妖气的作用,他的原身很难控制住妖力,金色的妖气从金色的身躯中不断倾泻溢出。 殿内成功破咒恢復了灵力的几位仙首已经召回了佩剑,提剑就欲斩杀涂宣。 两道剑气磅礴的青光一击噼开了那数把刺向涂宣的剑。 “盈坤真人,季长老,你们为何护着涂宣!” “诸位仙首不要冲动,妖族并未破例伤人,诸位万万不可先开杀戒!”季长老道。 “他已经用圣宗门弟子的性命相挟了,难道要等他真的先动手吗!”一名圣宗门的长老怒道。 “这里太挤了,诸位仙首,校场上还有数百只妖,需拿下他们,救出其他宗门弟子!”一名宗主提议道。 十几名仙首闻言已经冲出了主殿准备去围攻校场。 众妖已尽数现了原形,挤做一团,妖力被迫从身体中溢出,对妖来说是万分痛苦难耐的一种感觉。 那叫婷儿的是一只兔妖,只比普通兔子大上那么一点,在群妖之中身形几乎是最小的,她痛苦地想去找自己的婉儿姐姐,却被周遭的鹰、狐、豹、蛇挤得跌跌撞撞。不知道谁踢了她的头一下,踢得她险些晕了。 突然有人抱起了她,眯眼看见是个蓝衣的姑娘,正是刚才那位。 婷儿惊讶,她为何没受阵法的影响现形?即便是一半妖族血统,也不可能在如此强劲的现形阵法中还能撑住。 芩云花抱起婷儿,身旁的蔺川虽也现回狐形,但状态却显然比其他妖要镇静很多。 第33页 殿内的众家仙首们已经纷纷分头行动了起来。 一部分去解放被关在捆在山中各殿的仙门弟子,一部分留在殿内试图擒下涂宣,剩下的则是围住了校场上的众妖。 芩云花见蔺川状态并无异常,对他道:“你帮忙照看下他们,我去找涂宣大人,需得涂宣大人才能施法送他们平安出山。” 蔺川点头。芩云花将婷儿递给身旁一只花豹妖,花豹衔住了婷儿后颈退到一边。随后她纵身跳出了包围圈直奔主殿。 主殿内涂宣的金色妖气仍在四溢,仙首们分为了两派,盈坤真人和季长老挡在涂宣身前,其余的虽然现下恨不得直接将涂宣斩杀了,但也有所顾忌不敢真的跟这两位硬拼。 这时,一张金色大网从殿外飞旋而入,直直罩住了涂宣,随后网身连同涂宣的原身齐齐缩小,兜着网内缩小的涂宣,直接飞出殿外,落在一位蓝衣少女的手里。 只见那网兜已缩成一只兔子大小,涂宣也缩小得变成了一条小蛇。芩云花提了涂宣直奔校场。原离了阵中能量最强的主殿,涂宣稍微恢復了一些控制妖气的力气,芩云花手上一紧,只见涂宣撑开了月仙网,勉强恢復了人身扑在校场上。 他迅速破开了一处空间,撑着一口气喝道:“都离开,记住,今后也是一样,不得伤人!”众妖见状纷纷跳入那空间逃命。待最后一只妖跳入后,涂宣即刻封了那空间入口。 最后,只剩下涂宣、芩云花、蔺川三人留在校场。 这时被救出来的千岩山弟子,以及之前来增援却被俘的那些其他门派世家的弟子,已经围上来近千人。 涂宣在千岩山所设的阵法,因为他现形泄力,早已维持不住。 芩云花道:“前辈,你为什么不走?” 涂宣虽然本就面无血色,但此时也看得出脸色比平时差很多。他转眼看着蔺川道:“有件事,本想在此见证......没想到玄尊那傢伙,在千岩山布了这么强的阵法......唉......” “算了,告诉你们两个也够了。”涂宣又一扬手,破出另一道空间入口,随即现回原身,金色的巨尾卷着芩云花和蔺川遁入了空间。 千岩山的妖转眼间就都被送了出去。剩下的三门四宗千余弟子,在各家前辈的指引下开始善后。 清点之后,各家发现除了小部分轻伤的,并无其他伤亡,玄尊真人也被送了下去好生医治。均大为不解此番这些妖族到底是要做什么。 季长老对盈坤真人道:“掌门,刚才那少女,是不是有点像......” 盈坤真人不语。 芩云花和蔺川随着涂宣从他那传送的空间中遁出。发现跌入了一座到处金灿灿的宫殿一般的建筑。 逃出了现形阵法,涂宣和蔺川也都化回了人身。涂宣恢復了力气,招唿两人道:“坐吧。这里是骊城,我的地盘。放心呆着。” 芩云花观察了一番,发现他们正身处一间华丽的厅堂内,堂顶极高,颇为宽敞大气,鎏金的雕花玉柱,烛台、灯盏无一不是金光熠熠。整间堂内只有金、红、象牙白三种颜色,简直奢华过头甚至显得有些俗气。 涂宣坐到主位上,提起桌案上一只金铃摇了摇。堂外立即快步走入八位侍女。整齐划一地行礼道:“大人。” 涂宣简单吩咐了几句,随后侍女们熟练地设案斟茶,招待完一番后就静静地退下。 芩云花等涂宣脸色缓过来一些,忍不住开口发问:“前辈啊。您这几天是折腾什么呢啊?” 涂宣少见地嘆了口气道:“失策了,本想好好丢一丢那些仙门的脸,没想到千岩山内居然设了对付妖族的阵法。” 芩云花问:“您绑了三门四宗五十几位仙首,千余名弟子,就为了让他们丢脸?” 涂宣道:“对啊。” 蔺川问道:“前辈,我想问一下......虎骨的事。前辈是否真的寻到了虎骨?” 涂宣道:“寻是寻到了。不过呢,不在我手上。我刚才骗他们的。虎骨,在你手上啊。” 蔺川不解:“我?” 涂宣笑笑:“你还没发觉吗?” 蔺川道:“发觉什么?” 涂宣道:“你那把剑,是什么铸的,你真的不知道,也没发觉?” 蔺川奇怪道:“并未。” 涂宣道:“你那把剑中,融入的,正是你父亲的虎骨啊。” 蔺川大惊失色。芩云花也慌了一下,一左一右轮流看着涂宣和蔺川的表情。 “你......不知道你父母怎么死的吗?”涂宣问。 蔺川颤声道:“我......不知。我只记得,我记事以来,就和父母亲一直住在师父的山上。那天,他们三个一起下山,没带上我.....回来的时候,就只有师父一个人,带着一把剑......师父从不肯告诉我,他们是如何去世的。” 涂宣道:“不告诉你,确实是为你好。我想,你是偷着跑出山的吧。是不是你师父,你父母,都千叮万嘱你,不能出山?” 蔺川愕然,没想到他连这个都知道。 涂宣道:“当年,你父母出山,就是为了奔赴九原战场诛那黑狼妖。你母亲就是那一战中身陨。后来百里漠用同心换命契,换了三千条命与那黑狼妖同归于尽。却又因此催生了那三千凶魂。最后是你父亲启辰,以魂魄将那三千凶魂封入玉玦,才终结了九原一役。 第34页 “刚才你们也听见了,后世传言都说那百里将军神勇诛魔,将白虎视为丧门灾星。却鲜有人知道真正为了两界苍生牺牲,至今只剩几副残魂的是谁。” 芩云花问:“那前辈为何要把人都绑到千岩山?” 涂宣道:“我们察觉到千岩山中镇压的那块玉玦,状态有异,疑是圣宗门中有人在捣鬼。这玉玦一旦出事,凶魂出世,这笔帐必然又会算到妖族头上。本想借着此事,在千岩山上将玉玦的真相公之于众。” 芩云花忙道:“那您刚才怎么不说!” 涂宣无奈:“谁知道那玄尊那么冲动,直接发动了现形大阵。我哪来得及说啊。” 芩云花嘆气:“这下怎么收场啊......” 涂宣笑笑:“无事,无人伤亡,妖族并未毁约。往后还是一切如常。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现在虎骨已经找到,下次发动四象引灵阵之时,胜算就大了很多了。” 蔺川道:“前辈,可需要我做什么?” 涂宣道:“这个,很难说。本来呢,发动四象引灵阵,需要四位妖力强大,最好是有千年以上修行的大妖坐阵的。不过因白虎一族妖力逆天,三百多岁的白虎按理说也是可以的。 “但你只有一半白虎血统,妖力又尚未解封,需得你解封这一半妖力后,看你的实力能否承受阵法的威压。到时再做定夺是否需要你参与。” 蔺川问道:“前辈可知,我身上那一半妖力为何被封印?” 涂宣道:“大约是,为了保护你吧。白虎不惧天劫,自然更容易遭受其他因果报应,自古以来,白虎出世,无一善终。我要是你师父,为了保护你,我也不会同意你出世的。” 蔺川又问:“那前辈可知,我如何方能解封身上妖力?” 涂宣道:“不急于一时。” 涂宣喝了口茶,皱眉道:“没你泡的好。” 蔺川忙道:“我再给前辈泡吧。” 涂宣摆手:“不用了。你歇着吧。好了,我有事要离开几日。你们就先在我这休息。在我这不必拘束,衣食用度,随意支取。骊城境内也可随意逛逛。”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19章 诛妖令1 涂宣交待了侍女几句就走了。 芩云花和蔺川都不说话,呆坐了半天,最后还是芩云花先发话:“那你......接下来想做什么......还去找丘离真人吗?” 蔺川嘆气道:“先在这里等涂宣大人回来。我现在觉得,诸多疑问,找丘离真人也未必有用。涂宣大人似乎知道的更多。” 芩云花点头:“的确。仙门真人总是诸多顾忌,未必会帮你解惑。而大妖的性情豁达,有问必答,毫无顾忌。对了,我一直都想问,你师父是?” 蔺川点头:“我师父是位修道的仙门中人。” 芩云花:“那咱们俩真是有缘。我师父是妖,你师父是人。” 蔺川道:“姑娘,我其实想问,你为何从临安起就一直跟着我?” 芩云花:“怎么了,讨厌我啊?” 蔺川忙道:“不是不是,只是......姑娘出来歷练,你修为又高,本应无忧无虑游山玩水的。我身世复杂,白虎被人视作灾星,跟着我实在是无趣又危险。” 芩云花笑笑:“是人是妖,什么身世,都不重要。我觉得你人好,喜欢和你交朋友。我也不觉得你无趣。而且,我师父也说要我跟着你的。” 说完她才想起来应该联繫一下师父。翻出传音螺试了半天,也不见师父回音。不过她觉得反正师父也不会出事,可能是在忙,有空再联繫也成。 蔺川并不觉得自己属于“有趣”的那种人。 芩云花起身道:“算了,涂宣大人说要过几日才回,我们去骊城逛逛吧?” 蔺川点头。 两人走出涂宣的住处,发现这里的建筑颇有异域风情。涂宣真的很喜欢金色,他这府邸不仅随处可见黄金摆件,连雕花柱上的纹路都用金漆描绘,屋顶多为圆形,墙面以金色和白色为主,园林布局大开大合,不似江南水乡那么错落有致,凉亭多用石头搭建,植物多生得矮小,叶片却极宽极大。 涂宣的住处建在骊城中心,虽然是热闹之地,但因为他这府邸实在太大了,府内也并不浸染喧嚣。 走出府邸,就到了街心上。 骊城位处西南,临近南海边境,城中居民总体由三类构成,本地居民,异国移居过来的移民,还有各地的妖族。因此骊城的街市也是堪称人间奇景,街市两侧都是高低错落五颜六色的铺子,天南地北的特产、小吃、玩物、服饰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不少妖族也在此开铺做生意。 骊城是涂宣的地盘,因此这里并没有修仙门派和世家驻扎。城门终年大开不设宵禁,外客均可随意出入。 芩云花发现这里居然比临安夜市还要绚丽有趣。拉着蔺川到处逛了起来。 商贩们看到这一对姿容绝佳的年轻男女,都热情地招唿他们。 “姑娘,做衣服吗?我们这有千年冰蚕丝的绸缎,夏季穿着清凉舒爽,颜色款式一应俱全,我家做工快,三个时辰可取!” 第35页 “公子,买个剑穗吧,看我们这坠子,七百年的血玉珊瑚刻的!” 在各色店铺前穿梭过一轮之后,两人再次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没钱。 虽然涂宣承诺他们可以在府邸随意吃住,但这身上总是没钱也不是办法。芩云花犹豫着要不要卖掉仅剩的另一只耳环。 看她不自觉地总伸手摸那只耳环,蔺川若有所思低头不语。 想着耳环,刚好路过一间首饰铺子,只见几个花枝招展的姑娘,正在铺子门口娇嗔抱怨着什么,店主面带微笑地耐心解释着。 芩云花觉得这店主似乎有些面熟,于是走近看了看。 只听那几个姑娘忸怩着说:“张老闆,明天到底能不能有啊?” 张老闆道:“着实不敢诓骗姑娘,只是这夜光菇极难採摘,能不能寻到还要凭些运气,现下实在不敢担保明天一定能有。如今晚能採到,我一定连夜打制好了,明天一早亲自给姑娘们送到锦莺楼。” “那好啊,张老闆努力啊,我们可是加了四成的钱加急呢。” “是是是,多谢姑娘,在下必定尽力让姑娘们满意。” 听到这句“张老闆”,再仔细看了看那店主的面容,芩云花突然反应过来,忙上前道:“请问,张老闆可是临安张家的?” 张老闆道:“正是。在下临安张继远。姑娘是?” 芩云花哈哈笑道:“啊,我认识你们家张承贤。” 张老闆笑道:“原来是承贤的朋友。那是我小弟,我是他三哥。两位快请进。” 张继远忙招唿两人进店看茶。 这间铺子面积不大,陈设十分精緻,女客很多,看来生意不错。 “没想到张家的生意都做到西南骊城了。”芩云花赞嘆道。 张继远笑道:“临安有大哥和承贤打理足矣,早些年二姐夫护送楚庭一户商队到骊城,我那时随行至此,发现这里的珠宝首饰生意不错,就萌生了在此开店的念头,现在经营了三年有余,还算不错。” “姑娘可要选购些首饰?”寒暄一番后,张继远道。 芩云花笑笑:“暂时不用。不过我想问一下,方才那几位姑娘,好像急着要什么首饰?” 张继远道:“啊,她们是锦莺楼的姑娘们,明晚需要几套夜光首饰,但有一样材料本店暂时匮缺,所以今天实在是供不上。” 芩云花问:“夜光首饰是什么?” 张继远道:“夜光首饰,就是如夜明珠一般,黑夜中会发光的珠钗玉环之类的。” 芩云花惊道:“这么神奇,那一定很漂亮啊!做夜光首饰需要什么材料,很难寻吗?” 张继远道:“其实制作的工序很简单,只需镀上一层夜光粉即可。这夜光粉,是用骊城西南处的一处偏僻山谷里特产的夜光菇制成。而这夜光菇採摘极为不易,所以储备并不充足。为我们供货的那家铺子,手下人都出城去採药了,不知今日能否赶回来。刚才那几位姑娘要的实在太急。我也着实烦恼呢。” 芩云花道:“请问这夜光菇是什么样子,如果採摘?” 张继远奇怪道:“芩姑娘为何对这个感兴趣,寻常姑娘一般只对首饰感兴趣呢,很少有人问这材料从何採摘。” 芩云花道:“哎呀,不瞒你说,我们出门久了,盘缠用完了,其实我是想着,如果能帮你采来这夜光菇,能不能在你这卖些银钱。” 张继远笑道:“姑娘说笑了。若明天之前能收到夜光菇,再高的价我也愿意。只是这不同寻常的菇类,只生在极其危险的峡谷深处,能不能找到还需凭些运气。通常都是委託修仙世家子弟採摘的。姑娘还是不要犯险了。” 芩云花道:“这个不必担心,我跟我朋友也是在外修行有些本领的。反正闲来无事,不如张公子就告诉我们,今晚我们去碰碰运气。” 张继远看了看蔺川,心想这位公子风姿卓越英气十足,看上去比他姐夫家那些弟子更有气度,也许真是位修为了得的仙家仙首,或许真的本领不俗能帮自己这个忙。最终还是将採摘夜光菇的事告诉了两人。 于是两人徒步来到了沙罗森林,传说中的夜光菇就生在这森林的一处低谷中。 此时申时还未到,夜光菇在夜间发光,白日里看上去与寻常菇类一样,因此只能在日落后方能採摘到。 这西南的森林中,奇花异草颇多,树木生得参天葱郁,矮生的植物叶片多宽大肥厚,行了没多远已经见到了十几种不同颜色的大小花朵。 芩云花看得兴致勃勃,遇到不认识的花树就问蔺川,蔺川一一作答,似乎一路走来没有他不认识的品种。 芩云花奇道:“蔺川,从临安起我们一路上事情一件接一件,平时也都是跟张承贤说话多,好像还没跟你好好聊过。” 蔺川道:“姑娘想聊什么?” 芩云花道:“我十三岁时起,每年都出来游歷一个月。你呢?” 蔺川答:“我从未出过山。这是第一次下山出世。” 芩云花闻言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问:“那真是奇了啊。你看你,为人和善有礼,懂的东西又多,一点不像不谙世事的样子。” 第36页 蔺川道:“都是师父教的。” 芩云花道:“那你师父还真是个修为甚高的高人。” 蔺川顿了顿脚步,问道:“姑娘对我知之甚少,为何轻易与我朋友相称,亦从不追问?” 芩云花:“啊?问什么?” 蔺川道:“师出何门,家师名号。还有为何我识得丘离真人住处,还有......” 芩云花将他打住:“等等等等,我又不打算收你为徒,为何要问?” 蔺川道:“仙妖两界宗派繁多,立场不同,若萍水相逢,不问清出身来歷,轻易与之结交,实为不妥。” 芩云花摘了一朵紫色小花把玩,笑着道:“问这些做什么,交朋友看的是性格品性是否相投。那些宗派纠纷关我们何事。人的寿数不足百年,世间之大,很多人一生都见不了几次面,哪里值得再费时间去纠结那些?” 蔺川点头:“姑娘很喜欢在外游歷吗?” 芩云花来了兴致:“当然了!你不喜欢出来吗?” 蔺川道:“我......没想过。以前只觉得在山中修行并无不妥。” 芩云花道:“你师父都教你什么?” 蔺川道:“没教什么,除了剑法,其他都是无用的。” 芩云花:“什么无用的?” 蔺川:“下棋、画画、泡茶......” 芩云花大笑起来:“这不是很有趣吗,哪里无用了?那你怎么识得这许多花草,医理也学过吗?” 蔺川道:“我师父确实精于医理。我只是读过一些医术和师父记的草药经。并未实践过。” 说着话两人已到了生长夜光菇的那处低谷。但时辰尚早,于是蔺川整理出一块干净的草地,芩云花摘了好多五颜六色的花花草草,跟他并肩而坐赏玩着。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20章 诛妖令2 “啊.....好没意思......”芩云花在草地上打起了滚。 “姑娘,草地湿滑,沾了湿气对身子不好。”蔺川道。 芩云花滚成一个仰面朝天的角度:“这骊城夏季的日头也太长了,酉时都快过了天还亮着。啊......我的琵琶忘在龙蕖宫了,等我们採到夜光菇卖到钱,我买把新的给你弹曲子听好不好?” 说到曲子,蔺川想起来问:“姑娘之前唱的那段曲子,是何处学得的?” 芩云花道:“也没特意学,就是我小时候师父经常唱给我听的。” 蔺川奇道:“那真是有点巧......我小时候,母亲也唱过这首曲子的。” 芩云花笑道:“真的啊,一模一样吗?” 蔺川道:“曲调一样,唱词不一样。” 芩云花忙道:“那你母亲唱的唱词是怎么样的,你也给我唱一下听听呗?” “嗯......下次吧......”蔺川没有兴致唱歌,尴尬地转移话题道,“姑娘平时都修行些什么?” 芩云花揪着手里的一把花瓣答道:“师父教什么就学什么,练功运气剑法。还有什么琴棋书画诗书礼乐,不过学的就不多,样样都略懂。” 蔺川想到一事,问道:“姑娘,能不能让在下探一下姑娘灵脉?” 芩云花扬起一只胳膊画了条弧线晃到他眼前:“给。” 蔺川小心翼翼地搭上她手腕。片刻后,他问道:“姑娘的内丹为何......充斥的都是妖力?” 芩云花道;“我也不知道啊。其实很早就有人发现了,师父只说我小时候受过伤,当时她用了自己的妖丹渡灵力给我治疗,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 蔺川道:“真是没听闻有这样的情况。不过既然姑娘身子没有异样,修行一切正常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你怎么总是担心我啊?”芩云花道,“虽然我无父无母,但是从小师父照顾我已经够好了,但是我最近感觉你比我师父管的还多。” 蔺川不解:“我管什么多了?” 芩云花道:“不让我喝荷叶茶,不让我撕裙子给别人包扎,不让我在湿草上打滚。” 蔺川低声道:“独自外出歷练,需多保重身体。姑娘年轻,难免注意得少些。如果姑娘觉得烦,我日后尽量少语。” 芩云花笑道:“不烦不烦,有人关心我为什么要烦。” 说着话,天色终于黯淡下来。两人起身向谷底出发寻找夜光菇。 根据张继远的描述,夜光菇就生在这处低谷中。这处低谷并不算深,也不陡峭,只是谷底有些积水的小潭,略为泥泞。 摘夜光菇最难的就是,菇生长的泥地里,通常都有毒虫毒蛛栖息,普通人遇上被蛰咬就会中毒甚至丧命。但是对于有修为懂法术的人来说,驱除几只毒虫并不算什么。 天光彻底隐匿后,低谷中果然显出了夜光菇的亮光。 这菇生得圆圆滚滚,黑夜中发着光亮,那光有红、黄、蓝、绿、紫至少五种颜色,的确是美得很。这样的颜色光亮若是涂在珠钗首饰上,的确要值个高价。 芩云花探下低谷去摘蘑菇,不知不觉沾了一身的湿泥。不过对她来说倒不算什么,她从小就在海边捞鱼捉虾,基本没有几天是干干净净地回到家的。 第37页 两人动作都十分小心,并未惊扰到泥下的毒虫,不多时就摘了二三十只蘑菇,估摸着差不多够了,用月仙网装起来就准备回城。 刚从低谷爬出来,迎面走来四个长衫佩剑的少年。似乎见到他们两人都很惊讶,为首的少年道:“两位可是来採摘花草药材的?” 芩云花点头:“我们来摘夜光菇。” 那少年道:“两位是从最近的骊城过来的吗?此处危险,还请快点回城。” 芩云花问道:“有何危险?” 那少年道:“近日有一些诡异的妖兽出没,很多仙门弟子都难以斩杀,我们奉命来巡视查探一下。” 芩云花又问:“你们是哪门哪家的?” 那少年道:“大理杨氏子弟。” 芩云花奇怪道:“谁请你们来的?大理虽然离骊城不算远,但一向都不会管骊城这边的事啊,即便有妖兽出没,这边有涂宣坐阵,难道涂宣还摆不平吗?” 那几名少年互相看了看,似乎犹豫着不知道怎么接话。 这时,刚才摘菇的那处低谷里,突然起了响动。 土石翻滚的声音。仿佛有什么活物正从地下破泥而出。 几名少年闻声立即拔剑警戒,芩云花和蔺川也同时回头看向谷底。 果然有妖兽正从泥中翻爬出来。 如马匹一般大的蜘蛛,褐色的身躯上生着黑色圆点,蜘蛛腿上黑毛遍布。 星纹豹蛛。 这种蜘蛛因为天生灵力低弱,极难修出人形,通常都撑不过化形劫,也因灵智难开,仍保留着弒杀残暴的兽性本能。虽不算强劲的对手,但眼前这十几只,却明显有些不对劲。因为它们周身竟是散发着和凶魂一样的黑雾! 那几名大理杨氏的弟子,立即持剑欲上。芩云花呵斥道:“别轻举妄动,这不是一般的妖兽!” 那几名少年并不信邪,绕过两人冲上去就和那群星纹豹蛛砍作一团。 他们专攻妖兽那毛茸茸的尖利长腿,被斩掉的残肢处不断喷涌出更浓重的黑烟,片刻后,果然,那几把剑接二连三都被那黑雾侵染失了灵光。 芩云花忙喊道:“你们的剑对付不了这种怪物的,快撤吧!” 那几人似乎终于明白过来这怪物的厉害,连忙掷出几张符篆趁机撤离。但那豹蛛还在不断从泥里朝外爬。 芩云花从一人手上抢了剑过来,呵斥他们快跑,即便剑身没有灵气,但也能凭力气作砍削之用。 蔺川和芩云花奋力掩护着那几名少年。蔺川的蓝色剑光依然不受影响,虽然能尽数斩杀掉上前的豹蛛,但仍有更多的同类从低谷泥地中源源不断地爬出来。 两人待那几名少年顺利逃远之后,蔺川迅速化了狐身,托起芩云花就飞快地向骊城方向跑去。而那些豹蛛并未追出森林。 芩云花一路上想着,刚才那些豹蛛,虽然周身也有黑雾散出,但却与凶魂还是不太一样,凶魂被击杀后会直接消散化于无形,但刚才那些豹蛛,被斩杀之后却是渐渐失去雾气,化为了普通的尸体。 而且为何大理杨氏的弟子会跑到涂宣骊城的地盘上除妖? 回到骊城时尚未过子时,一身泥泞的芩云花和蔺川,先是将夜光菇送到张继远的首饰铺子。张继远千恩万谢奉上了丰富的报酬。之后回到涂宣府邸后,蔺川突然对芩云花道:“姑娘,你剩的这一只耳环,可否借我一下?” 芩云花心里奇怪但是却没多问,心想反正总戴着一只耳环也不好看,摘了那只粉珍珠耳环就给了他。 蔺川接过之后又离开了府邸。芩云花在府邸侍女的招待下,换了干净衣服沐浴就寝。也不知蔺川什么时候回来的,不过翌日一早,他从自己的房里推门出来。看样子也是休息过的了。 手上赚到了钱,芩云花还想去城里逛逛,蔺川继续陪着她。 因为一直惦记着要弹曲子,芩云花想去乐坊买把琴。 路过锦莺楼时,张继远正在门口给里面的姑娘送首饰,身边还站着另一个熟悉的身影:张承贤。 芩云花忙上前打招唿。一番叙旧下来才知道,原来龙蕖宫发难那日,昭和夫人、青莲君、涂宣押走了五十几位仙首。剩下的随行弟子们也都被赶出了宫。张承贤就跟着楚庭陈家的人先回了楚庭。又适逢陈家这几日护送商队到骊城送货,他想着顺便看看三哥,于是也跟了过来。 “对了,陈岚昨日说也要来骊城,好像是师父又交待他们办事了。我跟他传信过了,到骊城就投奔我三哥这住下。估计今天他们三兄弟也该到了。”张承贤道。 “骊城除了集市,还有什么好玩的吗?”芩云花问。 只见张承贤嘿嘿一笑,蔺川突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刚才我三哥去送货的锦莺楼,就是骊城最好玩的地方了。”张承贤道。 芩云花立马来了兴致:“那里是做什么生意的,我们能去吗?” 张承贤道:“那里啊,是一个欣赏琴乐歌舞的地方。都是文人雅士达官贵人喜欢去的。” 芩云花忙问:“我们能去看看吗?” 张承贤道:“可以是可以,不过表演要晚间戌时才开始,而且今夜有花魁登台表演,可能要早点去订位子。” 第38页 芩云花想了想,道:“花魁啊,那不就是青楼吗,你早说不就得了。还欣赏琴乐歌舞。” 蔺川:“......” 张承贤哈哈笑着道:“看不出来你懂的真多!” 接着他又说道:“好在时辰尚早,我们现在抓紧去占个好位置,先喝喝茶什么的。” 于是张承贤又像在临安那时一样充当起嚮导,带着两人去到了锦莺楼。 锦莺楼比芩云花在临安见过的任何一间酒楼都要奢华大气,不知是不是受涂宣的影响,装潢陈设都和他府邸风格相仿,红木屏风,雕花玉柱,红灯笼金烛台,满眼的都是红、金、白三色。 青楼共有四层,二层以上是雅间,一层中央一张圆台,似是表演之用。 锦莺楼是张家首饰铺子的头号大主顾,因和张继远相熟,所以连带着对张承贤带的客人也多了几分热情。二楼的位置早已被订满,只能带三人到了三楼。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21章 诛妖令3 这锦莺楼名义上是青楼,却跟芩云花从前听岛上居民胡侃时所描绘的不太一样,只见招待的姑娘们都规规矩矩地斟茶倒酒,来客也都是些华贵的风雅公子。果然如张承贤介绍的一般,此处是赏习舞乐诗赋的场所。 三人喝茶聊天,交流了一下前日龙蕖宫和仙门撕破脸结怨的事。仙妖两界关系急剧变糟,虽然事情似乎还尚未波及到骊城,但这事必定还有后续。 戌时到。表演开始。 仿佛从九天之上传来清泉流水般的琴乐,烛火骤灭。数名舞娘头戴五彩夜光的珠钗步摇,萤火虫一般从两侧进入舞台。黑暗中,伴随着琴鸣鼓瑟,只能看到朦胧的婀娜身姿带着点点萤光在中心舞动。 一曲毕,舞娘分立两侧,灯光仍未明起,只有四层的烛火突明,四只轻薄的纸球从梁顶倏地坠下。 顷刻果然四名舞娘手捧绣球翩然而出,领头的舞娘将一只绣球抛向宾客席间。 接到绣球的那位男客立即会意,兴致盎然地将绣球抛起,砸中了其中一只纸球,嘭的一声纸球裂开,一条大红绢布倾泻而出,上用金线绣着一个“舞”字。 看来这四只纸球内藏的绢布写着的应是四种技艺,砸中哪一个就要表演哪一项。 片刻后,屏风后似有人影攒动,舞台周围亮起了五彩琉璃灯,灯明时,一位红衣舞娘已经出现在台中。正是千唿万唤始出来的花魁。 看客中有识得花魁的已经禁不住高唿着“燕儿”“燕儿”。 那叫燕儿的花魁娘子,腰系孔雀翎羽,手持羽扇,舞姿柔美,浅笑扇中轻。旋转进退,火红的罗袖飞舞,正是火凤舞。 火凤舞,一说是为祭祀火神祝融而创,一说是展现凤凰浴火重生的仙姿,这燕儿舞姿柔韧,似有飞天之姿,舞的应是凤凰飞天之景。众人看得如痴如醉,亏得灯烛昏暗,才不觉这红裳翻舞刺眼。 一舞毕,满堂喝彩后,下一个绣球也被抛出,这次砸中的是“歌”。 燕儿退回屏风后,再出场时,已换了一身轻纱紫衣,怀抱月琴而坐,唱起了一曲《燕歌行》。 和刚才的舞姿不同,她的歌声中似有灵光流转,婉转缠绵中透人心脉。 芩云花发现了些端倪,转头想去同蔺川确认,却发现他本来就在盯着自己看。心想他不看表演看我做什么?出声问道:“夜歌鸲?” 蔺川点头。张承贤探头来问:“夜歌鸲,说什么呢?” 芩云花解释道:“夜歌鸲啊,最擅音律的鸟,这个燕儿是妖啊。” 张承贤奇道:“那真没想到,很少见这么抛头露面的妖啊。” 芩云花笑道:“夜歌鸲的话就不奇怪,他们一族擅歌乐,本就喜欢争风献艺。” 一曲未毕,大家也还在期待着下一场表演项目。突然楼外一声巨响扰断了琴音,紧接着整座锦莺楼里都捲起了带着符光的罡风。惊慌的喧嚣声中接近半数的宾客们身体都起了变化。 又是现形术法。 这术法并非阵法,似是在建筑外以符篆咒文而发动。整座楼内的妖都被逼现了形。 张承贤第一次见到蔺川现形,先是吓了一跳,接着又很快兴奋起来,看他这狐身白乎乎毛茸茸的直忍不住想动手揉搓一番。 舞台中心的燕儿已化回了一只白肚褐羽的小雀,慌张地扑腾翅膀要往屏风后面飞,但此时楼内已有数十只妖现了形,都忙着跳到一楼想朝楼外逃命,乱成一团挤做一团,她身形实在太小,困在妖群人群中,左跌右撞得愣是找不到出路。 施术的人此时也迈入了锦莺楼,身着的皆是杨氏一族的道服,一位少年进场后环顾左右后,朝着三层一指,对那为首的女子道:“杨宗主,在那!” 芩云花见他指的正是自己这边,莫名觉得不妙。只听那弟子又道:“昨晚就是他们,那女子还抢了我的佩剑!” 芩云花心想,佩剑?啊,想起来了,昨天她招唿那几名弟子逃命时,的确顺手借了一把剑来用。但那的确是借啊,怎么就说是抢的了? 杨宗主,杨木兰,西南大理杨氏一族的现任宗主。也是三门四宗的掌门宗主中唯一一位女性。她身着绿袍,腰间配剑,翠玉冠束髮,不戴一件多余的首饰,眼尾细长上挑,眉眼间尽是杀气。 第39页 芩云花忙摘下昨天借走的剑抛了下去。 “不好意思,还给你了。不用搞这么大阵仗吧,昨天是你们先逃命的,我事后又不知道去何处寻你们,因此才一直带在身上的,并非有意不还啊。”她沖一楼挥手道。 杨木兰毫不客气地指挥手下弟子发动攻势,芩云花本以为这是要来对付自己的,结果只见领头的几名弟子居然布了网阵去抓燕儿。 看这架势多半抓了人家不会是什么好事。芩云花果断出手,抢在他们之前将燕儿兜入自己的月仙网中。她身形本就小巧,不用再缩小也能刚好捧在两只手里。 在场的杨氏弟子们转而攻向三层,芩云花轻巧地跨过围栏跳下,蔺川将张承贤托在背上扛起来纵身一跃,跃过了尚未成型的包围圈,两人一狐如风般直奔楼外,速度之快竟没未被在场的任何一人拦下。 奔到街上,只见现了形的妖都在满街地乱跑,几人一时不知该逃去哪里。回涂宣府邸?直接逃出城? 这时芩云花突觉身侧被人撞了一下,接着又是一声爆破之响,眼前似有青烟笼罩,回过神来时,发现几人已被缩地符传送至城外沙罗森林。 动手的人正是韩戚三兄弟。 芩云花看到他们就觉得头疼,怎么又是这三个!每次撞见他们都没好事!师父千叮万嘱不要跟天虚门人接触,怎么这次出来游歷隔一天就要撞见他们一次! 出了符咒控制的范围,蔺川也化会了人形。张承贤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芩云花把装着燕儿的网兜给他捧着。燕儿看样子修为太低,还需要一段时间缓一缓才能恢復。 “你们不好好躲着,在青楼那种地方做什么?”韩戚急躁地问道。 芩云花哭笑不得:“不是,我们躲什么啊?” 陈岚急道:“三门四宗下了诛妖令,你们还不知道吗?” “诛妖令?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芩云花问。 诛妖令,乃仙门缉拿恶妖的告示。此令一出,榜上的恶妖就不再受两界契约的保护,各家仙门均可缉拿。 “上榜通缉的就是你们两个啊!蓝眸白狐,和他身边的以一张仙网做法器的蓝衣少女!”陈岚道。 “不是,为什么啊,凭什么啊?”芩云花急道。 “仙门中已经传遍了,说你们在千岩山,当着五十多位仙首的面,将妖王涂宣救走,还重伤了圣宗门掌门玄尊真人。”陈岚道。 “有病吧他们!”芩云花气道,“玄尊真人重伤是受他自己发动阵法的反噬,又不是我们打的!就是因为他先起阵,涂宣大人现了原形还遭他们围攻,之后我们才出手救下涂宣大人的!再说我是个人啊,诛妖令上凭什么要写我!” 韩戚解释道:“没办法,当时我们都没在场,亲眼目睹全程的只有那五十多位仙首,加上是龙蕖宫和涂宣先绑架他们的,总之现在传开的版本就是刚才我们说的。龙蕖宫和涂宣他们惹不起,于是就先下了你们两个的诛妖令。再说以姑娘的修为身法,你当时庇护妖族,就是站在了他们的敌对面。 “三门四宗的弟子都在全力缉拿你们两位。大理杨氏离骊城最近,他们推测涂宣可能会带你们到骊城他的地盘上来,所以优先追到了这里。” 陈岚补充道:“我们刚到不久就撞见了他们,杨氏弟子还叫嚣着,说昨日你们在沙罗森林唆使变异的豹蛛攻击他们,还抢了他们的佩剑。” 芩云花头疼欲裂,道:“我们只是去摘夜光菇,那些豹蛛是栖息在那块地方而已,我不过是借了剑助他们逃命,这故事编的也太噁心了!” 韩戚道:“总之情况就是这样,现在你们已经知道了,骊城肯定是不能回去了。世上能有几只蓝眸白狐?蔺公子走到哪都会被认出来的。” 芩云花突然想起来不对劲,道:“不对啊,诛妖令一出,三门四宗都要接令,你们三个这是什么意思?” 韩戚道:“三门四宗的弟子遍布天南地北,你们躲不过的,如今只有跟我们走,回天虚门,盈坤真人和我们师父会暂时庇护你们。” “为何?意思是跟你们走,就不算抓我们,而是保护我们了?”芩云花问。 韩戚道:“我们掌门跟他们不一样,你忘了那天也是只有我们掌门和师父反对他们伤害涂宣。” 这倒是真的。盈坤真人和季长老当天的确是一直拦着其他仙首避免冲突,也都沖在涂宣前面掩护他。 “他们抓住我们会怎么样?”芩云花问。 “肯定不会是好事,把你们当成涂宣的同伙拷问,说不定还会用作威胁跟涂宣交换条件。”陈岚道。 “这都是名门正派做的事吗!”芩云花已经气得没脾气了。 韩戚道:“总之,二位先跟我们回齐云山,暂避风头。你们刚才也见了,杨氏为了住你们,都不惜闯进骊城公然布阵伤人。师父派我们来,就是怕二位信不过旁人,如今真的只有天虚门能力保二位了。” 芩云花道:“杨氏一族纯粹找死。在妖王涂宣的地盘动手。” 陈岚道:“千岩山遇难,杨氏可是宗门中除了圣宗门之外怨气最大的,他们又认定昨日就与你们结了怨,所以二位还是跟我们走吧。过不了多久恐怕他们就会追到这了。” 第40页 芩云花问:“为何他们怨气格外大,那天在千岩山,那个杨木兰就格外话多,针锋相对。” 陈岚道:“因为杨氏一族的先辈就是师出圣宗门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22章 诛妖令4 “我说呢,那天就那个杨宗主气性最大。”芩云花恍然道。 “好了,你们到底跟不跟我们走?”陈岚焦急地问。 芩云花看了眼蔺川。蔺川道:“听你的。” 芩云花思忖片刻,想了想一路走来,龙蕖宫里遇到的纨绔少年,大理杨氏颠倒黑白的弟子,千岩山上奋力保护涂宣的盈坤真人和季长老,最后看向眼前这三个少年,想着他们那日将仅剩的丹药赠给眉山蟒族。要说天虚门是真心想帮他们,她心里其实是相信的。 “好,我们跟你们走。”她答。 “我怎么办啊?”张承贤终于插嘴问道。 陈岚看向韩戚,韩戚道:“张公子也先跟我们走吧,杨氏一族刚才已经看见你们在一起了,现在回骊城恐怕不会放过你,必定抓你去拷问。” 陈岚道:“是啊,承贤哥先跟我们回去。稍后我让大哥派人接你回临安或者去楚庭我家都可以。” “还有这位......”张承贤指了指怀里抱着的,已经从网里放出来的仍在昏迷的燕儿。 韩戚嘆气道:“一起带着吧。待她恢復了再说。也不知为何杨氏的人要捉她。” 说罢他准备再次发动一次缩地符。 “此符效力有限,到不了齐云山那么远,我们先到荆州,再想办法走下一程。”韩戚道。 芩云花再次为天虚门的拮据感到痛心。 韩戚见终于达成一致,正准备催动符咒,张承贤突然大叫一声,只见他怀中的燕儿,小小的身体突然发出红光。羽翼上疑似浮现出咒文。 “快把她放下!她被下咒设阵了!”芩云花忙喊。 但已经来不及了。众人均只觉面前红光刺眼,跟着就脚下失重,跌入了一处泥泞黑暗的地方。 “这怎么回事,这什么地方,怎么到这来的,我身上好像都是泥啊!”张承贤大喊。陈岚忙叫他冷静。 芩云花真的无语了:“为什么好像我每次见到你们三个,都会掉进奇怪的阵法里呢......” 齐影却出乎所有人意料地接了一句:“我觉得我也是啊......” “这小鸟是什么人,怎么回事,身上怎么会有阵法咒术?”陈岚问。 张承贤道:“这是燕儿,锦莺楼的花魁。” 芩云花道:“她身上被下了咒,能发动将人传送至此地的阵法,至于是她自己下的,还是别人强迫她下的就不知道了。” “哇这里有好多发光的蘑菇!”张承贤惊道。 几人这才观察身处的环境。发现似是一处地洞,不见天光,地下尽是潮湿的淤泥,之所以还有视觉能看到彼此,是因为地洞里生着许多夜光菇。比之前芩云花在低谷中采的那些个头更大,光线也更亮。 “我有不好的预感......”想到上次采夜光菇的经歷,芩云花和蔺川对视,蔺川点头瞭然,取下佩剑戒备。 越怕什么越来什么,果然,脚下响起咕噜咕噜的声响,不远处的地下泥地松动,阵阵黑雾从地下钻出,数条毛腿破泥而出。 “星纹豹蛛!”陈岚叫道。 “别拔剑,你们三个千万别拔剑!这不是一般的妖兽!会吞灵剑的灵力的!”芩云花大叫。 齐影是第一个明白过来的,他也领教过这带着黑雾的怪物吞掉灵剑剑光的厉害。于是连忙一手一个按住了他两个师兄弟。 三人中,齐影的修为和战力是最高的,很多时候对战时,连韩戚也会听从他的判断。 芩云花迅速观察了一下地形,地洞很宽,似是一个地洞通道,又深又长看不到头,几人两侧均有豹蛛不断翻出来。 她当下立断做了决定。唤出月仙网,网身大开,如围墙一样封住了地洞的其中一侧。 “往另一边跑!”她喊道。 “另一边也有妖兽啊!”张承贤道。 “那也比留在原地被围攻强啊!”芩云花道,“先堵住一边,我们朝另一侧杀出去再寻出路。” 其余四人都同意她的计划。韩戚三人不敢出剑,身上能作攻击之用的符篆也不多。只能暂时让蔺川开路跟在后面。 好在洞内生着不少夜光菇,光线勉强够用。 “为什么不用刚才那个传送的符啊?”张承贤被几人夹在中间保护着,他体力严重比不上这几个修行的,加上洞里都是泥泞,跑得十分吃力。 “用缩地符时,出发地,目的地,路程,都要严格计算。现在我们不知道身处何处,万一设定的目的地偏差太远,超出了符咒施法的范围,会有严重的后果,不能冒然使用。”韩戚解释道。 “有什么严重后果啊?”张承贤继续问,丝毫没考虑到他现在应该多节省体力的问题。 “比如,法术要强行将你拉到一处非常远的目的地,但是效力又不够,就有可能把你身子拉断成两截,只传送过去半截。”陈岚道。 第41页 “停,停!我不问了,不用解释了,就只管跟着你们逃命就是了!”张承贤忙闭嘴。 好在随着他们越行越远,豹蛛的数目也越来越少。但地洞仍是深不见尾,不知到底有没有尽头。 又行了一段泥路,前方的地洞却出现了岔路。 “这.....怎么走啊?”陈岚道。 “随便选一边吧,只要大家聚在一起就行,听天由命,兵来将挡。”芩云花道。 蔺川点头。韩戚也贊同。 一路走来,韩戚对芩云花已是万分信任甚至心生钦佩。一个和自己一样年纪的少女,不仅修为深厚,而且遇事从不慌乱,决策果断,真不知她师出何门。 接连选了几次岔路,地洞的通道越发地变宽。 而此时已没有豹蛛继续出没了,几人正欲休息整顿,突然前方似有白光闪动,众人立即警觉。 来物却不是什么会发光的活物,而是一只更为巨大的,通体象牙色的蜘蛛妖兽。 这只妖兽并未散发黑雾,齐影拔剑准备一试,那蜘蛛的反应却是更快一步,下腹处飞出无数根蛛丝,众人无一来得及闪避,尽数被蛛丝缠住,手臂和身体勒在一起被缚得紧紧的,接着只见它张开含着两片齿钳的巨口,将蛛丝的另一头一一扯住,拖着几人就朝洞内飞速地爬去。 几人虽然被蛛丝缚着,一路在泥泞中被拖行,虽无疼痛,但都蹭了满头满脸的烂泥,张承贤起初还在大声惊叫唿救,直到他被蹭了满口满眼的泥,这才闭上嘴,眼睛也不得不闭紧了。不知被拖了多久,再睁眼时,发现已来到一处极大的山洞中。 山洞地面潮湿泥泞,周遭石壁确是似有水流浸润一般光滑晶莹。洞顶只有一个似乎连一个人都容不下的小洞,透着一点点月光。 众人眼前一座高高的石壁上,盘着一只半人半妖的妖兽。 之所以说盘着,是因为这妖兽,胸口以上是个女人的样貌,脸色苍白双眼细长血红,胸腹往下则是一条紫红的蜈蚣身子,和上身一样宽,有数丈之长,盘附在透着水光的石壁上。格外地渗人。 张承贤已经快噁心晕了。韩戚三人也惊吓不轻。芩云花虽然见过的妖怪妖兽不少,但也很少见这种半边人身半边妖身的异类,半人半兽的形体多半是渡劫失败的后果,通常修为和妖丹已经大损,活不过太久。 不过眼前这位,却似乎妖力充沛得很,甚至修为极有可能远在在场所有人之上。 那妖兽口吐人语道:“你们是什么东西?没穿杨家的道服,不是姓杨的?” 姓杨的?难道这妖兽认识大理杨氏的人? “前辈。”芩云花仍然决定先礼貌一下,“我们不姓杨,我们是误闯入此地的。敢问前辈能不能行个方便放了我们?” 那妖兽道:“放个屁。你们一路过来杀了我那么多手下,想必也是有修为的人吧,作为补偿,就给我吃了你们的内丹吧。” 芩云花不放弃,仍道:“前辈啊,我们只是无意中被传送至此地,您想啊,您那些手下又不会说话,上来就攻击撕咬我们,那我们肯定是要还手自卫的是不是?” 那妖兽道:“假惺惺的,不过你这小女娃倒是挺有礼貌,就留你到最后再吃吧。听着,叫我赤烛大人。” 芩云花心想你都决议要吃了,那就没必要跟你讲礼貌了。对一旁悄声道:“你们三个,快动啊!” 齐影反应最快,他默念剑诀,佩剑应声而出,青光凌厉几下就斩断了蛛丝。韩戚和陈岚也都行动了起来,顷刻间众人都已挣脱了束缚。 那叫赤烛的妖兽,大怒一声,露出了满口细碎的獠牙。这一声吼叫明显像是某种指令,果然不多时更多的星纹豹蛛向这处山洞涌入。 芩云花的月仙网早在方才众人跑远时就已经唤了回来,她命令仙网罩住了张承贤,其余几人纷纷持剑与豹蛛们砍杀。此时也顾不上妖兽们身上的黑雾会削弱剑气了,毕竟不用剑的话就一定是死路一条。 那赤烛眼看手下的豹蛛被不断砍杀,残肢尸身越堆越多,竟仍是杀不死这几个人。恼羞成怒地又发出一声悽厉的吼声,豹蛛们闻声而退,几人还没来得及喘息,只见那象牙白的巨型蜘蛛迅速攻了过来。 众人均提防着它再次吐丝,没想到那巨蛛这次却是张开了利口,口中飞出几只同样白色的指甲盖一般大小的蜘蛛。 那小蜘蛛似离弦利箭般,直直扎进几人的脖子处。除了飞向张承贤的那只被月仙网的灵光挡了下来,其余几人尽数中招。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23章 诛妖令5 不用想也知道这细小的蜘蛛必然是带着毒性的。 芩云花只觉得一股冰寒的气息从颈间拼命地沖向丹田,心道不妙,这毒气入体似乎能吞噬丹元中的灵力。 再见其他几人,果然都有中招的迹象,手中佩剑的灵光持续微弱下去。芩云花和蔺川灵力要比其他三人强得多,勉强还能支持,她当下立断一把抢了齐影佩剑,凭着尚存的灵力纵着剑去刺那白色巨蛛。 那白色巨蛛却是毫无应战的打算,下过毒之后就闪电般地撤退缩进了一处地洞不见踪影。 韩戚三人最先支撑不住,不多时就灵力尽失,甚至体力和意识也丧失殆尽纷纷跌倒,三人失去意识后,口中竟是缓缓吐出了和凶魂一样的黑色雾气。 第42页 难道这毒素就是将雾气注入身体来从内部吞噬灵力的? 芩云花自修行以来从未遇过如此困境,往常她每遇兇险,再怎么摸爬滚打也能拼出条活路,但眼下不只有她一个人,甚至还有手无缚鸡之力的张承贤,她拼命地想着到底如何才能脱困。但见那叫赤烛的蜈蚣妖兽已经从盘踞的石壁下滑了下来,那几丈长的蜈蚣身子一圈一圈滑下来盘到地面。 赤烛朝着已昏迷不醒的韩戚三人滑行过去,蔺川强撑着灵力骤失几乎快现回原形的身体冲上前抵挡。那赤烛血红的尾巴尖骤然从身后提了起来,勐地扑倒身前将他连人带剑噼飞撞到远处的石壁上。 只剩做为最后一道防线的芩云花挡在三人身前。那赤烛似乎根本不屑把她弄走,转了个弯就欲绕到她身后。 不过她这一举就太过于轻敌了,芩云花当即立下,抬手对准她那人形的后背就是一剑。 虽剑身已失灵光,但剑刃毕竟锋利,赤烛后背被砍出一道深长的血痕,血液比人类的血液要更粘稠,并未四下飞溅,而是像黏液一般渗出。 “无耻混帐!”赤烛被彻底激怒,转身就欲先结果了芩云花。那生成千万只脚的巨尾捲住了芩云花的下身,接着赤烛撕开人形的巨口,露出了细碎的獠牙。 “等一下!”从张承贤那边突然传来一声女子的唿喊。 只见张承贤仍被罩在月仙网里,但他身边竟多出来一个红衣女子,原来是那燕儿恢復了过来重新化形了。两人挤在一张网里,大半个身子都贴在一起,张承贤十分尴尬。 “赤烛大人,请住手。”燕儿道。 “怎么了,人不是你带来的吗?”赤烛道。 “不是的,大人,这些人不是给您吃的,今日杨氏的人来抓我,是他们救了我的。”燕儿道。 “杨氏的人抓你?哼,那帮孙子果然反悔了。不过他们救你又关我什么事?既然你也没用了,今天就连你的妖丹也一併吞了。”赤烛冷笑道。 交涉失败,赤烛重新张开利口准备去咬芩云花。突然一声剑刺血肉的声响,芩云花闻声一看,只见蔺川提剑刺向了自己的肋骨。 芩云花,张承贤和燕儿均惊叫起来。 蔺川那把芷萱剑的蓝色剑光,沿着伤口灌入他的体内。 原来他是用这个办法,用剑光去消融体内的黑雾! 办法是有效,剑光果然吞尽了他体内的黑雾,制止了灵力继续被吞噬。但相应的,失血也造成了他身体的虚弱,加上之前已经损失了大量灵力,当他拔出剑时,已经支撑不住现回了原形。 赤烛被这半个身子淌着血的白狐吸引了注意力,芩云花奋力把手臂从蜈蚣尾的束缚中抽了出来,对着蜈蚣身子又是一剑。这次那赤烛惊痛甩尾,放开了她。 芩云花身上的毒还没解,这一放已是趴在了地上,四肢再无力气能撑着自己起来了。 狐形的蔺川与赤烛撕斗起来,他身上持续淌着血,染红了大半个身体的雪白毛髮。狐妖只有牙齿和利爪可以做攻击,但那赤烛身形比他大了很多,搏斗起来狐身并不占优势。 那赤烛的血红长尾,舞动着千万根细长的蜈蚣腿,撕斗时发出咯咯哒哒的声响,连着蔺川身上不断流出的血,在这昏暗的只剩一道月光的地洞内,血腥而恐怖。 缠斗一番,那蜈蚣尾突然仰了起来,找准一个空隙狠狠地刺中了蔺川的背嵴。蔺川低吼一声,似是伤了骨头,后腿不受控制地瘫了下来。 “蔺川!”芩云花心惊到想哭。她突然有些后悔,为什么要天不怕地不怕地掺和这些事。为什么要把这么多人卷进来。 赤烛似乎决定了还是先对付这只白狐,尾巴将狐身一卷,又是张开了那张人脸上大得不成比例的血红巨口。 芩云花已经意识涣散到双眼模煳,但仍拼着命想起来。这时她突然看到一个人影朝着赤烛蹿了过去。她惊道难道还有人灵力尚未失尽还有力气? 当她看清了那身影的时候她却更惊了。竟然是张承贤! 也不知他是怎么从网里挣脱出来的,只见他从地上捡起了不知是谁的佩剑,不知死活地就沖了过去砍赤烛。 赤烛本可以用尾巴横扫一下将他撞飞,但她却用尾尖直直刺向了张承贤,一声皮开肉绽的闷响下,直接贯穿了他半个腹部! “张承贤!”惊吓使芩云花气血上涌,暂时恢復了神智。但除了喊这一声出来,也再无力气做其他行动。 赤烛似乎对张承贤这具毫无灵力的身体不感兴趣,毫不客气地将他甩到远处。接着那张渗人的巨口终于满足了欲望,一口咬在了蔺川腹部。 悲戚的狐鸣迴荡在地洞里,血珠、灵光从蔺川身上被咬的伤处不断溢出。 芩云花真的哭了。愤怒、悔恨,种种情绪不可抑制地涌上来,最强烈的还是一种感同身受的痛心。 洞顶的月光中突然透下一缕青光。 青光似剑,直贯地面。 芩云花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好像看到一个靛青色宽袍的背影从月光中降落。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芩云花这一觉睡得很不舒服。 床太硬了。 每次离家歷练,宿在外面时,芩云花都会做梦梦到矶珠岛上,师父为自己铺的那软绵的床铺。 第43页 不对,为什么要抱怨床太硬? 芩云花勐地睁眼起身,腿上却压了什么东西,压得她上身也没借上力,又倒了回去。 待看清了四周,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硬榻上,枕头被子一应俱全,摸了摸身上,还是一股泥地里的味道,原来只除了外衣,并未换衣服。 抬了抬酸痛的脖子,她终于看到是什么压在自己腿上了。 蔺川跪在地上,趴在榻边还在睡着,一只手压住了她的半条腿。看样子应该是睡了之后无意中压上来的。他又换了一身粗布褐衫,睡得也极不安稳,眉头紧蹙。 她想着先不打扰他睡觉,又躺平了下来。马上又突觉不对!蔺川被那蜈蚣伤得可不轻啊!连忙又坐起来想查看他伤口。 这一起一坐好几次,蔺川终于被惊醒了。 “姑娘!”蔺川爬起来立即叫道,“你醒了!可还有恙!” 芩云花摸了摸身上,从脸摸到腿,摸到胸口的时候蔺川忙偏过了头。似是无事,运了运气,丹元运转正常,体内那股吞噬灵力的怪异气息也都全无了。 “应该没事了,就是身上好脏,不舒服。”她笑笑道。 “我去打水。”蔺川忙起身。 “等等等等!”芩云花一把拉住他,“人呢?其他人呢?都怎么样了,没事吧?” 蔺川道:“姑娘放心,无事的。他们得救后已经都回了齐云山。张公子伤势虽重,但已得到全力医治,现下也在齐云山休养着。” 芩云花奇怪道:“我们怎么得救的?为什么他们没跟我们在一起?他们都去了齐云山,那这里是哪里?” 蔺川道:“这里是......我长大的地方,我......师父的山上。” 芩云花道:“啊!那......是你师父救的我们?” 蔺川点头。 “这是什么山啊?”芩云花问。 蔺川似乎被问到了什么难以启齿的问题,沉默许久,最终才下定决心答道:“丘离山。” 芩云花瞠目结舌:“丘离山?难道是丘离真人的.......难道你师父就是......” 一串敲门声打断了她的话头。蔺川应了一声,只见推门而入的是个十二三岁的黑衣少年,头髮乱糟糟地扎成一团,包了个头巾,衣衫极其粗制,似是寻常农户人家孩子的打扮。面容却是十分俊俏,一双眼睛尤为乌黑闪亮。 “呀,姐姐醒了!师兄,用我做什么吗?”那少年笑嘻嘻道。 “这是我师弟,稚远。”蔺川介绍道,然后对稚远道:“打些热水吧,姑娘应该想沐浴的。” “好嘞!”稚远一蹦三跳地跑去打水。 芩云花继续问:“你师父难道是......” 问句再次被人打断。 未关的房门走进一人,靛青的宽袍,腰带随意繫着,疑似打了个死结,散着一头长得离谱的黑髮,面容仅有三十出头,明明生得俊秀文雅,偏偏嘴角却勾着一丝笑,眼神也颇为戏嚯,一派纨绔子弟的架势。 “师父,你先出去。”意外的是,一向温文有礼的蔺川,对他师父说话的语气竟是颇不客气。 “哎呀呀,姑娘醒了当然要第一个给我看看了,不检查检查身体怎么行呢。”来人一脸坏笑地道。 “在下殷风亭,姑娘可休息好了?”他道。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24章 离风离人1 “啊!真的是丘离真人!”芩云花惊道。 “哎呀,不习惯不习惯,叫我殷师父就行了。”殷风亭笑嘻嘻地过来要给她把脉。 “你不能等会吗,姑娘还没更衣。”蔺川皱眉道。芩云花真的奇怪他怎么会对自己师父是这种态度。 “你管那么多干嘛,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去去,忙别的去,都在这趴了两天了,做饭烧水打扫那么活都堆着没做呢。”殷风亭也是毫无慈爱地将蔺川打发了出去。 “殷师父,当时在地洞里,是你来救我们的吧?后来发生了什么?”芩云花问。 殷风亭把着她的脉,诊断的同时,她也感觉到有细微的灵力注入身体,似是调息血脉之用。 “我到了之后,该救的救,该杀的杀,顺便把那噁心人的妖兽整节蜈蚣尾巴都切了,身子还有口气在,交给天虚门那些徒孙去审讯料理了。”殷风亭答。 “那其他人呢?为何没一起带来丘离山?”她又问。 “都送回天虚门了啊。谁的徒弟谁去治。我这又不是客栈。”殷风亭答。 “那我怎么在这?”芩云花奇怪。 殷风亭又是笑笑:“我又不知道你是谁家的。而且你这身体,跟其他人都不同,我怕其他人不知道怎么治啊。” 芩云花道:“殷师父你怎么会刚好出现在那里呢?” 殷风亭把完了脉,抬手理了理袖子,道:“我在那小子身上施过咒。当他有生命危险时,我能即刻感知到。” “殷师父你怎么会是蔺川的师父?”芩云花问。 殷风亭起身道:“说来话长了。姑娘先休息调养身体,我们这山中生活清闲得很,有的是时间慢慢说。” 说着话,蔺川和稚远一同提来了热水,芩云花一番洗漱整理,换了身衣裳。衣服是他们回来之后蔺川打发稚远去山下集市买的,颜色和她之前龙蕖宫换的那身蓝衣相似,款式却简单了很多。 第44页 她住的这间屋子,似是一间小竹轩,家具陈设极其简单,但摆件却不少书画、乐器、茶具、棋盘一应俱全,想来屋主应该是个博学风雅之人。 推开门,丘离山此时天气和临安相似,山中空气清新,树木多生得高大葱郁,住房多为竹屋,木屋,虽未特意搭建什么景致,但也看得出来处处角落是精心打理过的。 沿着廊下的青砖路,走到一处空地,一口井,一座树墩。蔺川坐在一个木盆边在洗衣服,他师弟稚远在捡刚噼好的干柴。 “姐姐你起来了,稍等啊我马上去做饭。”稚远道。 芩云花笑道:“你们家是你做饭吗?” 稚远道:“我跟师兄都做,反正师父是不做的。” 芩云花又想起了自己的师父。她师父虽然厨艺不精,但也总是去挨家挨户地讨教学厨艺,经常给她做饭。 她想帮蔺川洗衣服,被蔺川拒绝。 “这山上不算大,并无禁地,随处都可以逛。”蔺川道,“书房的书,琴房的琴,你都可以随意拿。” 芩云花惊奇道:“怎么能这么随意的!那不都是师父的东西吗?” 蔺川道:“真的无妨。师父不介意的。不用当师父是寻常人。” 于是芩云花半信半疑地在山里闲逛。在另一处竹轩旁,发现了一颗巨大的银杏树。这山中似乎只有这一颗银杏树,此时树叶还是绿油油。她有种感觉,这棵树不像是本来就长在山上的,倒像是人为栽种或移植来的。 路过一间书阁,房门大开,幔帷轻摆。 她突然有些好奇丘离真人这样的高人,平时会收藏翻阅什么有趣的典籍藏书,想着既然蔺川都说了,也就不客气地进了去。 她发现这里的藏书也大多是些经典的古籍,没什么太过少见的秘籍。书案上放着一叠写了一半的手稿。她好奇地也过去看了看。 这一看却不得了。 这手稿的内容,似乎是某种描写游山玩水之乐的话本,但其中却穿插了一些难以启齿的故事情节。更奇的是,这手稿所写的故事,是关于一位叫周平的书生的。 周平,周生四海记。丘离真人的本名叫殷平。 她突然激动地沖了出去,跑回蔺川那里,高声问道:“你师父就是写那本《周生四海记》的人?” 只见蔺川脸色由红转绿,芩云花终于笑得不行了。 “哈哈哈哈难怪你没看过那书,却知道那是淫/书,原来殷师父有这种专长......” 蔺川强忍尴尬解释道:“师父很早就尝试将自己游歷四方的经歷记录成书,但他说没什么人欣赏。于是就加了那些......故事进去,结果真的大受欢迎,于是就孜孜不倦地一直写下去......” 这可真是个惊天的大秘密。传说中修为最高最长寿的丘离真人,业余爱好竟是写艷/情话本。 芩云花觉得这次歷练真是经歷太丰富了。 晚间,稚远做了饭菜出来,四人就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用饭。 不过稚远的手艺真的不怎么样。山中本来物产丰富,却被他做得极其粗糙,野菜堆在一个盆子里直接生吃,兔肉、鸡肉都是白水煮熟了就端出来,米饭半焦半稠,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用一口锅煮出来的。 殷风亭大骂难吃,但稚远不为所动,一边翻着白眼一边反击道“有本事你自己做”。看来这位得道高人在做师父这块真的没树立什么威信。 蔺川觉得芩云花肯定没吃好,安慰道明日换他做饭。 “不如明天我来做吧。”芩云花道。 稚远毫不犹豫道:“好啊好啊!姐姐做的一定比我们好多了!” 芩云花又惊又笑:“你又怎么知道?” 稚远毫不脸红道:“因为肯定不会有人比我做的更难吃了。” 一番其乐融融的欢笑中,菜色也显得没那么难以入口了。 忙到天都黑透了,蔺川和稚远才做完了那一大堆家务。终于有时间好好坐下说几句话了。 芩云花缠着蔺川带自己去琴房选了把古琴,到竹亭里坐下。她突然很想把那曲子再弹一遍。 “我弹琴,你把你母亲给你唱的歌唱一次好不好?”芩云花问。 蔺川终于点头同意。 芩云花唱起歌来是灵动如鸟儿一般的,而伴着深夜里的琴音,蔺川的歌声则是温柔如水,缓缓流淌,让人不难想像一位母亲抚慰难眠的孩子时的那种温暖的心绪。 “这歌是你师父教给你母亲的?”芩云花问。 “是。我父母从我出生前,就已经住在师父这山上了。”蔺川道。 “他们跟你师父关系这么好的吗?”芩云花道。 蔺川缓缓道:“我父亲和我师父是多年的好友。而白虎一族是隐居异国的,他跟我母亲在一起后,不能带她回自己族里。而大陆上对白虎出世也多为忌惮。因此师父就让他们在自己这山上住下。我也是在这山上出生的。待我稍微懂点事时,就让我拜了师父。父母没了之后,也是师父继续照顾教导我。” 芩云花瞭然。 “不过,明日真想问问你师父,我师父是从哪里学到这曲子的。”她道。 蔺川道:“好。明日问。太久没回山,师父师弟都懒散,积了好多家事没做。今天一直在忙。” 第45页 芩云花笑道:“我没醒那两日你在做什么?不是都趴在我床边吧?” 她本来是一句玩笑,不过看蔺川被戳穿了什么的神色,似乎自己猜对了。 “不是吧......真的至于吗.......还有还有,我上次喝醉那次,你怎么没扔下我就走,还跟我一起躺了一夜?”她问。 蔺川忙辩解:“我是怕你醒了看不到人会担心害怕,上次也是......我怕你醒了发现自己被人抱进房了,又不知道是谁抱的,再吓着了......” 芩云花笑笑:“好好,不说了不说了。对了,你家的床榻太硬了,有没有多的被子帮我垫一垫?” 蔺川道:“现下,真没有......一百多年了都只有我跟师父师弟三个人住在这山上,没有多余的被子。明日我下山去买吧。” 芩云花觉得在竹亭里坐够了,看了看天,星光熠熠天气不错,道:“有没有能坐得高一点的地方,我想看天。” 于是蔺川带着她爬上竹屋后一颗粗大的树,那树冠生得极为茂盛粗壮,树顶都可坐人。两人坐上去,果然能清楚地看到熠熠星空,山中幽静,和芩云花长大的海岛不同。在岛上总是能整晚整晚听着海浪拍岸,而这山上却静谧得十分静心静气。 “丘离山这名字是你师父自己取的吧,从来没听过啊?”芩云花望着天问。 “是。这山是师父选的,名字是取自他给自己提的号,当年师父隐居时,给自己提了两句诗:‘离风离人不解意,一丘一壑也风流’。其实是先取的丘离山这个名字,后来世人才称他为丘离真人。整座山都设了很强的屏障,没有师父的通行令是不能进入山里的。” “那这里大约是地处何处啊?” “大概在徽州附近吧。” 正看着天,蔺川突然拿出来一个纸包递到她面前。 “这什么?”芩云花接过纸包打开,竟是一根髮簪。纤细精緻的金簪,簪头处一朵祥云,云上浮出一朵五瓣小花,花芯镶着一颗珍珠,正发着粉色的光,想必是涂了夜光菇制的粉,而这珍珠竟有些眼熟。她突然想起来,这不就是自己之前那个剩了一只的珍珠耳环吗?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25章 离风离人2 “这是我那只耳环上的珍珠吧?你怎么去店里把它打成簪子了?”她问。 蔺川道:“耳环只剩一只,这颗珍珠色泽大小都不易寻得,如果一直是单只的,你也没法长久佩戴。我就自作主张将它打成簪子了,也是物尽其用。” “你在骊城张承贤哥哥的店里打的?那天我们采完菇你没马上回去,就是去做这个了?”芩云花问。 蔺川道:“是去店里换了材料,不过这个是我自己打的。” “你还会打首饰?”芩云花奇道,“你会的东西真多!” 蔺川道:“都是师父教的。”半晌又补充道,“师父就喜好这些无用的本领。” 芩云花在他肩上狠拍一下:“这怎么叫无用本领?这很厉害好不好?要买首饰哪里都能买,这种亲手打的首饰可是独一无二的无价之宝你不觉得吗?” 激动之余她忍不住仔细看了看这簪子,簪头有云有花,想必还映衬了自己的名字。她心想这用心也真是难得了。 “这个是送我的吗?”她明知故问。 蔺川忙道:“当然了。” “那我要戴吗?”芩云花又问。 “喜欢自然就戴。”蔺川答。 芩云花坏笑道:“你这个图样,若是一般寻常的款式也就算了,你设计成这样,那我可就要烦恼了。” 蔺川不解:“何解?” 芩云花一本正经地道:“你打的这个图样,有云有花,戴出去人家一看就知道,肯定是专门衬我的名字打的,必然就会问是谁打的啊,谁送的啊。你说要是我以后嫁人了,我丈夫这么问起来,我说是别的男人给我打的,那多尴尬啊。” 听完她最后那两句话,蔺川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好不精彩。 芩云花马上又笑道:“我开玩笑的,不会有人那么无聊问的。我很喜欢这个簪子,真的谢谢你啊!” 说完她就一直捧着簪子左看右看,似乎怎么也看不够,捨不得往头上戴。珍珠的夜光映在她那张脸上,把皮肤映得更加粉嫩娇俏。 不知道看了多久的星星,才被蔺川提醒早点休息。回了房间,她依然没打算把那簪子试戴一下,而是放到枕边一边摩挲着一边笑着睡下。 第二日一早,蔺川过来敲门想看她起来没有,轻扣了几下,就见芩云花伸了半边头出来,表情极其纠结尴尬。 “怎么了?”蔺川问。 芩云花平日说话一向爽快,今日不知怎么了却是别扭个没完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哼哧来哼哧去,就是不肯说。 蔺川推门想进去看她,又被她一把把门抵住:“等等等等!你过来我小声跟你说吧......” 两人隔着门缝,芩云花对他低语几句。 蔺川脸色倏地涨红,语无伦次道:“那那那......那怎么办?我我我要怎么做?” 芩云花道:“你今天不是要下山买东西吗,帮我买点那个......” 第46页 一番交待完,蔺川得令般火速就下了山。 丘离山虽然一般人进不去,但其实位置并不偏远,下了山不远就有一处热闹的镇子。平时大都是蔺川负责下山的採买。 他这次走的匆忙,买的慌张,并未注意到自他进了镇子,就一直有一个红色身影在不远处牢牢盯着他。 採购完毕匆忙回山,芩云花还在房间没出来,蔺川敲开了门,将她要的东西递了进去。 待芩云花洗漱完,抱着一床被褥出来,打算去井边洗。 蔺川一把接过来:“我来洗吧。” 芩云花少见得脸红起来,道:“你你你洗?这是.......不用......还是我......” 蔺川坚定地道:“井水冷,你不要碰,我来吧。” 于是芩云花坐在不远处的廊下看着蔺川洗那一盆被子。 正洗得热火朝天,芩云花突然听到了什么动静,她大惊地跳起来大喊一声:“小心!” 蔺川没反应过来让谁小心,小心什么,就只听耳畔一道炸雷般的破空之音,一道黑影闪电般向他攻击而来。 他起身躲避,虽是躲开了,却也溅了一身的水,两条捲起了袖子的手臂还挂着洗被子的泡沫。 第二道攻击闻声又将袭来,芩云花大喊道:“师父住手!” 蔺川愣了,没反应过来她喊的是哪个师父。 正在这时,院子另一头传来了殷风亭的喊声:“怜君大人手下留情啊!有什么沖我来,别打坏我英俊潇洒的大徒弟啊!” 只见殷风亭解了半边的外衣,袖子扎在腰间,露着半个只穿了中衣的身子,张牙舞爪地就奔了过来。 顺着他叫喊的方向望去,一位身形高挑,红衣似火,散着一头捲曲长发的女子正立在院中。她手持一条漆黑长鞭,鞭子上似有蜥蜴般的鳞片迎光反射着点点光斑。 那女子闻声果然一鞭子甩向了殷风亭,殷风亭既不躲也不挡,就生生地用脸和胸口迎了这一鞭子。 惊天动地的一声鞭响,芩云花和蔺川都吓懵了。但却见殷风亭除了衣服被抽裂了一条口子,露出一长截皮肤,居然一道伤痕一条印子都没有。 那女子抽完一鞭子,殷风亭已经奔到她眼皮底下,满脸堆笑双臂大开,一副要热情拥抱的架势,却被她一脚狠狠地踢了个仰面倒地。接着一脚咚地一下踩在他胸口,殷风亭被踩得手脚抽了一下,仍是毫无痛觉般笑嘻嘻地望着她。 “老——淫——棍——”那女子摩挲着鞭子狠狠吐字。 殷风亭依然一脸奸笑道:“怜君大人呦,好久没见,想不想我?”说完他竟伸出双手疑似要去握那只踩在自己身上的脚。 怜君像被毒蛇咬了一样抬起脚将他踢了个原地打滚。 “师父!”芩云花朝怜君扑了过去,一把将她拦腰抱住。怜君比她要高出大半个头,这一扑,头刚好埋进了她肩膀。 怜君被她这一抱,脸上怒气不减,但手上却松了力道,那长鞭被她收回腰间,她随即双手握住芩云花的肩膀,将她上下左右看了一遍,道:“不是让你好好等着我找你吗,这才几天,怎么跑了那么多地方,惹上那么多事?” 不等她回答,怜君又一指还斜坐在地上,卷着袖子满手水渍的蔺川:“你给我起来,把衣服穿好了说话,光天化日露着半截身子,怕别人不知道是老淫/棍的徒弟吗!” 芩云花把头抬起来望望蔺川,这衣服不是穿的好好的吗,只是为了洗被子卷了半截袖子而已啊,说的好像人家衣不蔽体似的,师父这是傻了吗? 殷风亭一个打滚爬了起来,用膝盖顶了一下地上的蔺川:“见了怜君大人还不行礼!” 蔺川终于回过神来,连忙跪下一拜道:“拜见怜君大人!”他平时对着自己的师父,对着妖王涂宣,对着妖界最大门派龙蕖宫宫主,都是恭敬谦和未曾胆怯,但现在对着这个芩云花的师父,却生平第一次有了一种被来自长辈的威压所逼迫的窘迫感。 “滚去倒茶!”殷风亭命令道,蔺川听话起身逃命似的跑开。 “师父,你跟殷师父认识?你怎么找到我的?怎么上得来丘离真人的山上?”芩云花一连串地问。 怜君瞪着殷风亭道:“他这山上的通行令几百年前就给过我了,只不过我懒得来,这破山上尽是些淫/书秽语,来了污人眼睛。” 对对方的兴趣如此了解,看来师父和丘离真人还真是老熟人。 蔺川取了茶水,殷风亭招唿怜君在石桌旁坐下,其余三人抢着为她斟茶递水。怜君的气似乎还未消尽。接过茶盏也不喝,捏在手里吱吱作响。 “老淫/棍,你知道她是谁吗?”她厉声喝问。 “本来猜到了□□分,这见着你了不就肯定知道了吗。”殷风亭答。 “你教的好徒弟!竟这么不知廉耻如此下流吗!”怜君又喝道。这似乎是在骂蔺川。 三人皆不解。 “师父你说什么呢,别这么说人家。”芩云花道。 “你也是!脑子抽了吗!被人害成这样还不让我给你出气?”怜君怒道。 芩云花一头雾水:“不是师父,那个什么,您这说的是什么啊,谁害我了?” 第47页 怜君一指蔺川刚才还没洗完的那一盆东西,道:“那是什么?” 芩云花看着水盆里的被子,只见露出的一角被单上还有点点未洗净的血迹。 她顿时恍然大悟茅塞顿开!终于知道师父在误会什么了! 她看了一眼蔺川师徒俩,殷风亭即刻会意,揪着蔺川转向一边后腿几步,给怜君师徒俩留出空间,芩云花附身压着怜君的耳朵道:“师父,那个不是你想的那个什么.......那个是我,昨晚那个什么了才染上的......” 怜君冷声问:“哪个什么?” 芩云花答:“就那个......月事......癸水......” 怜君双眼瞪大,顿时瞭然。 四人尴尬了半晌。最后还是殷风亭道:“怜君大人远道而来,请入室上座吧。” 自觉误会了人家的怜君,终于不再好说什么狠话,只哼了一声,随即起身,随他移入会客的小木屋内。 第26章 离风离人3 齐云山,长生峰,竹室。 季长老和三个徒弟相对而坐。 三人将龙蕖宫以来这一路的经歷尽数报告了师父。当齐影说到蔺川和芩云花皆会天虚门剑法时,陈岚忍不住插话道:“对了对了,我们刚见面的时候,我就注意到那个芩姑娘的干坤袋,和我们门派的简直一模一样!我当时没来得及问,后来再见时,好像她是故意收起来了还是怎么的,就没再系在腰上了。” 韩戚奇怪道:“那除非她的师父,也是师出天虚门的。倒也并不奇怪,现今的修仙世家,十家有五六家的先辈都是从天虚门出山的。只是那蔺公子,身为妖族难道也能拜入世家门下吗?” 季长老道:“你们说的倒是不全对。其实,的确有妖学过天虚门的剑法,而且并不是间接从世家门派中学到。就是在这齐云山上由本派长老亲传的。” 三人皆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陈岚问:“师父,本派不是从未收过妖族入门吗?” 季长老颔首道:“的确未曾。” 陈岚道:“那您说的妖,是如何能学到本派剑法,还是由长老亲传,是哪位长老啊?” 季长老长嘆一下,似乎被勾起了什么久远的回忆,半晌才道:“已故的紫宸君萧子业,和莫华君萧子诺。” 三人再次惊唿。 这两位萧姓长老,乃一对亲生兄弟,年少时同拜入天虚门下,两人皆是天资禀异,十几岁就已在修真界成名,却又都是英年早逝,未及而立就先后遭遇意外辞世,据说都是在剷除恶妖的战役中牺牲的。 “这两位萧长老,他们收过妖做徒弟吗?怎么没见本派宗谱上有记录?”韩戚问。 季长老道:“他们并未收过妖做徒弟。只是......” 他犹豫良久,终于道:“只是他们确实和妖族关系亲密。那紫宸君和妖王裴将,是结义兄弟。而莫华君,他和妖王乌曜是......合籍道侣。” 丘离山,会客竹室。 殷风亭将怜君奉到了主位上,茶水一应俱全地招唿着,怜君依然是绷着个脸,一会恶狠狠地瞪一下他,一会恶狠狠地瞪一下他英俊潇洒的大徒弟。 “他是你大徒弟?那天虚门那些老头?”怜君问。 殷风亭答:“是啊。他真是我第一个徒弟,他可是还在娘肚子的时候就拜了我的。早在我创天虚门之前就有他了。” “混帐!”怜君勃然大怒,“那你意思是,论辈分他还比我大了!” 殷风亭忙道:“不不不,那不一样,你还是怜君大人!有我在,只要我还叫你一声妖王大人,整个齐云山都没人敢大过你!” 怜君并没有因为他这几句奉承就脸色转好。 “你明知道这孩子的身世,还放任他出山,还自己到处瞎跑?”她继续怒道。 “哎呀呀,是他自己偷偷跑出去的嘛,这不能怪我呦。”殷风亭阴阳怪气道。 “说说吧,现在两界到底什么情况?”怜君问。 殷风亭装腔作势地拢了拢刚才被鞭子抽裂的衣襟,正色道:“就那样,昭和和涂宣在千岩山闹了三门四宗一下,仙门虽忌惮妖界实力不敢撕破脸开战,但今后这仙妖两界的关系恐怕会一落千丈了。加上玉玦的消息已经走漏,究竟会途生出什么变故就不得而知了。” 怜君哼了一声道:“将你们前几日的事情给我讲一遍。” 于是芩云花接下话头,将几人从千岩山到骊城,再到在洞底遇到蜈蚣妖兽的事情详细讲了一遍。 怜君听后,蹙眉沉思半晌,道:“大理杨氏,是和千岩山关系最亲的那一支是吧?” “正是。杨氏先辈就是在千岩山学艺出师的,至今也有几名本家嫡系弟子拜进了千岩山圣宗门。”殷风亭道。 “你觉得,那洞底的星纹豹蛛,散发着凶魂一样的雾气,是不是和玉玦有关?”怜君问。 殷风亭道:“这种事情,只要稍微有一点怀疑,那多半都八九不离十。” 怜君道:“如果我要你出山解决这件事呢,你肯吗?” 殷风亭道:“怜君大人下令,我哪敢不从。” 怜君道:“好。那就随我去千岩山。” 第48页 芩云花忍不住插嘴道:“师父你们在说什么,为什么去千岩山?” 怜君神色语气都温和了下来,道:“你们遇到的那些豹蛛,我们怀疑是动用玉玦刻意炼化出的,而骊城最近的门派就是大理杨氏,虽然当时玉玦残片没交到他们手里,但他们一族和圣宗门关系密切,很难说他们跟此事能脱得了干系。” 芩云花突然想到什么,忙道:“对了,跟我们一起的还有一只夜歌鸲,叫燕儿的!她身上有个咒术,就是那个咒术发动,才把我们送进那蜈蚣妖兽的地洞的!” 殷风亭点头:“那小鸟我已亲自审过,交给天虚门看管起来了。她就是大理杨氏一族收服的一只小妖,身上被下了咒,专门负责将指定的目标传送至那妖兽巢穴。 “像凶魂的妖兽,必然跟玉玦有联繫,而杨氏一族手下的小妖,又是专门给妖兽巢穴输送猎物的。因此这一系列事,圣宗门和大理杨氏绝对是有纠葛的。” 芩云花道:“那日涂宣大人说,他们在千岩山闹那么大一出,是为了在仙门各宗面前揭露一件什么事。他说的会不会就是这件事?” 殷风亭道:“他真这么说的?那多半是了。杨氏选择离骊城如此之近的沙罗森林来安置那种妖兽,说不定就是动了这样的心思,例如某天控制不住妖兽了,还可以将罪责推给涂宣。反正凶魂的事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到时就可以说这种诡异妖兽一定是涂宣这种邪魔外道炼出来的。 “难怪涂宣都消停了一百多年,突然会搞这么大事情。他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因此决定先发制人,将玉玦和凶魂的事捅出来,顺便看看千岩山的玉玦是不是出了状况,例如被人用以炼化妖兽之类的。” 芩云花道:“师父,要我帮忙一起去吗?” 怜君道:“不必。你若想帮忙,还是像我之前说的那样,看好你旁边这个白虎的后代。” 话题突然被转到蔺川身上,他禁不住一愣,仍是有些茫然。 “师父,为什么总让我看好他,难道还怕他跑丢了吗?”芩云花不解。 怜君怒视着殷风亭,后者欲盖弥彰地佯装走神。 “你不知道白虎的虎骨有多珍贵吗,有多少人,多少门派觊觎吗?”怜君问。 “有所耳闻,但是毕竟大陆数百年来未曾听闻有白虎出现,所以,也真的不知道个中详情。”芩云花诚实道。 怜君深吸一口气,缓了缓,道:“虎骨可炼化为挡劫的法宝,这在仙妖两界都是至高无上的宝物。不然你们觉得,身为不惧雷劫的白虎一族,本应是逆天的存在,为何却数量如此稀少,代代都是短命?” 蔺川和芩云花均是一惊。 “没错。”怜君道,“白虎一经出世,觊觎虎骨的人和妖,都会为了得到虎骨而拼尽全力去捕杀。故而千百年来,出世白虎,无一善终。” 蔺川无声地握紧了拳头。 怜君面向蔺川,道:“你父亲是个伟大的妖,当年那件事的真相,只有我们几个大妖和你师父才知道。也只有我们几个,一百多年来,一直在想办法解决掉玉玦,救出他的魂魄。你师父留你在山上,本意就是保护你。 “白虎的血统实在太容易惹祸上身。幸而你的原身是你母亲狐妖的形态,此次你下山虽现过原形,但应该身世还未暴露。” 芩云花想到一事,道:“那个,师父,天虚门那三个我们认识的弟子,应该已经知道了,涂宣大人当时当着他们的面说出来了......” 怜君暴怒,一掌拍在案上:“涂宣你找死!自己活够了就不顾忌这些了!” 殷风亭忙劝道:“大人息怒,息怒!天虚门人还是信得过的。这次诛妖令下,我那徒孙们不是也没同流合污,还派徒弟去接应我们俩的徒弟,试图力保他们周全吗?我去跟他们说一说,不要泄露就好了。” 怜君依然怒气不减:“行了!事不宜迟,你跟我上一趟千岩山,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在动那玉玦搞鬼。” 接着又望向芩云花和蔺川:“你们两个,上齐云山,他们既然有心护你们,想必去了也是安全的,探清一下他们态度,如果圣宗门和杨氏真的在搞什么歪魔邪路,天虚门若能站出来对抗他们,将是一大助力。” 殷风亭皱眉眯眼道:“你......肯放她去天虚门?” 芩云花不解。怜君闭目沉默半晌,道:“早晚都要去的。” 一番谈话终于结束。深夜,怜君将芩云花单独叫到房间。 “芩儿。”她道,“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生身父母?” 芩云花愣了一下。 “想肯定是想过,但说真的,师父,我并不好奇。如果有缘能知道自己身世,那就当解了一件疑惑。就算此生都不能知晓父母何者,我也觉得没什么所谓。师父养我教我的恩情,何止寻常父母能比?” 怜君嘆气道:“但是,此番你若是去了天虚门。恐怕从此很多事情都会不一样了。甚至你我的师徒缘分,能不能走下去都是未知。” 芩云花惊讶道:“这又是为何?” 怜君道:“其实,我是认识你生身父母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49页 谢谢支持! 第27章 离风离人4 芩云花静静地等着师父继续说。 怜君道:“我本来也没打算瞒你一辈子,但也没想过这么早就告诉你......只是一旦你和天虚门扯上关系,用不了多久就一定会知道那些事。我能告诉你的是,当你知晓自己身世那时,恐怕我们师徒情分也就缘尽了。” 芩云花不解,但是听到师父说缘分将尽,立刻就慌了,忙道:“师父,那我们回矶珠岛吧。我不去齐云山了,我长这么大,一直都是过得高高兴兴的,如果知晓前事会断掉跟师父以后的缘分,那我一点都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 怜君苦笑一下,道:“这些事知不知道,本就由不得你,也由不得我。玉玦,白虎,这一系列的变故,都和你的身世环环相扣,从我养你的那天起,我就知道我们是不可能永远置身事外的。” 芩云花张口欲说什么,又被怜君抬手打断:“你什么都不必说了。什么养育之恩,师徒之情,无从谈起。我活了一千多岁,只花了十七年照顾你,于妖而言并不算什么天大的恩情。你的身世,我没办法亲口告诉你,你去一遭齐云山,一切凭缘。还有......那个有白虎血统的少年.......” 怜君想到什么,目光暗沉了几分,道:“罢了。有些事,若是你亲生爹娘,定然会告诫你,我就真的没这个资格了。” 不等芩云花再作反应。怜君起身朝屋外走去。 “我出去走走,你自行休息吧。”怜君道。 芩云花一头雾水,只觉得有些伤感,又不知感从何起。 她偷偷跟着师父走了一段,只见怜君先去找殷风亭要了一坛酒,然后走到木屋旁的那颗银杏树旁,和那树对望对饮了许久。她没再上去打扰师父,远远看着师父在树下坐饮,她突然有一种感觉,师父似乎是在和那树对饮,如同两个久别重逢的老友。 翌日,殷风亭跟怜君起程去往千岩山,而芩云花、蔺川,带着那个死活不肯独自留在山里的稚远,动身前往齐云山。 稚远是一只一百多岁刚化形不久的乌鸦。他是殷风亭捡回来的孤儿,年纪小,修为浅,第一次出山入世,也不像蔺川那样从小有父母敦促读书,对外面的红尘事故一窍不通,一路上芩云花和蔺川都要负责给他讲解各种人间的规矩和新奇事物。 不过稚远虽然毛躁了点,小小的人却非常勤快,在丘离山上时就都是他一人几乎承包了整座山的日常打扫,出门在外也是一切跑腿的苦力的活都一手包办。 芩云花一路上都在想,自己到底为什么会掺和进这一系列的事。有一种可能性却是此时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那就是她并不想离开蔺川身边。反正就是觉得跟他走在一起结伴特别舒心。蔺川虽然话不多,但懂的东西很多,所到之处,风土人情,闻香品茶,不管问他什么,回答都是信手拈来。 “人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你在山上住了三百多年,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外面的学问?”芩云花问。 “大部分是书上读的,有些是师父讲的。”蔺川道。 “那你可真读了不少书啊。”芩云花道。 蔺川点头:“我母亲喜欢读书,于是也希望我喜欢。师父藏书颇多,母亲就一直叫师父多教我读书。” 芩云花想到了什么,问:“《周生四海记》呢,那个没读过?” 蔺川腾地一下红了脸,头髮似乎都跟着抖了一下,忙道:“真的没!父亲跟我说过,那是什么书,绝对不能读的!” 芩云花在矶珠岛长大,矶珠岛民风彪悍,岛民思想较为奔放,虽然她师父也铁定不会纵容她读那种书,但总的来说她一直觉得有人喜欢看那种书也实属人之常情,从没见过蔺川这么大反应这么排斥厌恶的。这时两人见稚远也好奇地凑上来问,于是打住了这个话题。 三人就这样徒步走到了齐云山。 江南有山崎,上与浮云齐。 齐云山是有着数百年歷史的仙山。在几处知名仙山中,是最讲究天人合一的。墨绿色的山嶙在浮云中此起彼伏,三十六峰奇景,八方观仙台,青砖黛瓦,禅音裊裊。 守山门的弟子见了他们,看衣着打扮不像仙门中人,例行询问。蔺川交出了殷风亭给他的信物,待一名弟子上山通报后,掌门下令将几人迎了上去。 陈岚第一个冲出来接人。只见他换了一身素袍,咧嘴笑着就迎了上来。 “芩姑娘,蔺公子,来了啊!我先带你们去找我师父。不好意思啊,给你们住的居处还没收拾出来,齐师兄正在打扫,等见完师父再带你们休息。” “劳驾了。你们韩师兄呢?”芩云花问。 陈岚道:“洗衣服呢!” 一路行到陈岚师父季明渊长老所在的长生峰,一路上通过和陈岚聊着,加上芩云花观察到的这些山中弟子的日常,总算对天虚门的“穷”有了更直观更深入的了解。 每名弟子只配一身道袍,还要自己洗,洗的时候就换回自带的常服,因为山中并无家僕,平时无人居住的房间也是无人打扫的。有徒弟的还好,能由徒弟代劳日常家事琐事。有些峰主、长老,膝下无弟子,一切饮食起居都要自己照顾自己。再想起来之前齐影说的,才八月就已经领完了一整年的丹药配额,这还真是......不一般的穷啊。 第50页 按理说那些四宗之家,修为武功根本及不上天虚门这种百年仙门,但是人家就是会做生意啊,就说陈岚的爷爷,当年就是在天虚门拜师学艺的。结果一朝出师,自己在府邸开创了宗门,收起了徒弟,平时收收学费,卖卖符纸,帮乡里乡亲镇个宅平个乱,没几年就成了华南首富之家。 毕竟仙门正派收徒极其复杂严苛,看根骨,讲仙缘,而世上渴望修仙问道的凡人又何其之多,于是没那个天资或者机缘,家里又不缺钱的,都纷纷转投世家宗门中学艺。陈岚倒是个异类,放着自家那么大的家业不想理,一心拜入了清苦的天虚门下。用他的话说,他就是不喜欢理家里那些帐目,只想在这仙山上静心求道。 几人到了季长老的竹室。竹室建在一处山嶙石壁旁,一侧望下去既是陡峭的山崖,室内一切事物均是竹藤所制,清新宁静。 季长老已备好了茶,一番行礼后相继入室就坐。芩云花觉得他看自己的时候神情似乎有些异样,并不是惊喜也不是嫌弃,而是很像一种......伤感? 季长老年岁已过中年,但因是内力深厚,清心修行之人,外貌也不过三十几岁的样子。他一身天青太极袍,比那些年轻弟子们的青色较浅,目光肃然,却不冷淡,一副知书达理的谦和君子样子。 “几位,怎么会有丘离真人的信物?”季长老问。 “家父与丘离真人有些故交。”蔺川道。 芩云花心想,难道他还不知道蔺川是丘离真人的徒弟?转念反应过来,是了,这个事要是说出来就尴尬了! 天虚门的掌门也只是殷风亭的徒孙而已,而蔺川和稚远是丘离真人的徒弟,照这么说,自己身边这两个妖族少年和孩子,辈分比这整座山的人都要大啊!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28章 离风离人5 “千岩山已有一面之缘,想必大家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季长老道,“不过我还是很想知道,你们那天为什么要救涂宣?” 芩云花道:“涂宣并无恶意,也并未伤人,他与我师父也是故交,眼见当时他被围攻,恐怕他遭误伤,我既然有力气,那是一定要帮一下的。救倒是算不上,毕竟真打起来,就算他以原身应战,仅凭当场的那些人,多半也是赢不过他的。” 季长老点头:“姑娘年纪轻轻,就能炼化妖族法宝,挥之即用,实属天资禀异啊。” 芩云花摆手:“没有没有,那法宝是我师父过继给我的。” 季长老问:“令师父是?” 芩云花说了早就想好的答案:“师父无门无派,只我一个徒弟,不愿出世与红尘纠葛,故不准我透露师门名讳。” 季长老道:“我听闻,两位都习过我天虚门剑法?” 芩云花忙道:“可能吧,不过天虚门的出世弟子遍布天下,会也不奇怪吧。” 季长老不再追问。接着就说起了诛妖令的事情。韩戚他们已经将骊城发生的事都告知了师父。芩云花也说了他们对圣宗门和大理杨氏的怀疑。 “玉玦一事,本来只有三大仙门才知道,如果大理杨氏也知道的话,那就多半是圣宗门那边出了问题。” “请问,在天虚门镇压着的玉玦,没出问题吧?”芩云花问。 季长老道:“并未,镇压的阵法一切正常。” “请问天虚门用何阵法镇压?”蔺川问道。 季长老道:“四灵度魂阵。” 芩云花道:“那是什么?” 季长老道:“引四方之纯净灵气,度化凶魂戾气。效果不如雷劫阵好,但此阵运转维持消耗较小。” “凶魂不是不能超度吗?”芩云花问。 季长老道:“不能度化往生,但戾气与灵气不断相抵相消,也可以维持平衡,使其不至破阵而出。” 这倒的确是个消耗较小的阵法。毕竟只需要将现场的天地灵气吸引来,而雷劫阵则需要无数的雷符、法器,源源不断地供应着。想必以现在的天虚门是没那个财力物力的。 “此事本派掌门已亲自去千岩山查证。诛妖令一事,避免伤及,你们可先在齐云山住下。避免被其他宗门纠缠。”季长老道。 芩云花奇怪道:“天虚门......为何要帮我们?为什么不跟其他宗门一样,觉得涂宣是大恶妖,我们是他的帮凶?” 季长老道:“涂宣已改邪归正多年,如今也未犯杀戒,并无理由诛之。你们两个年纪轻轻,想必也并非有意捲入这件事。再者我三个徒弟都一致担保,说你们行事正义,品性恭谦,叫我一定帮忙保下你们,不要被其他宗门误伤。” 芩云花内心对季长老,对整个天虚门,都油然而生了一种服到骨子里的敬佩之情。 不因一面之词、一己之见就人云亦云,无论对人还是对妖都如此。她想起来初次见到韩戚三人的时候,他们先是以为蟒妖伤人,马上挺身而出,后来发现是误会,又能立即道歉,倾囊相助将丹药赠与蟒族。如今可见,天虚门人当真称得上是名门楷模。和那些开宗立派胡乱收徒,学了点本事就仗势欺人的大小世家真是一个天一个地。 “好了,待会让陈岚他们招唿你们住下。其他事待掌门真人回山再行商议。”季长老道。 第51页 守在门外的陈岚闻声进来,先送走了师父,又回来带几人去住处。 “说起来,承贤兄呢?”芩云花问。 陈岚笑道:“他啊,治好了伤,养了几日,就回去了。” “你笑什么?”芩云花又问。 陈岚笑声更大了:“没什么没什么,就是你记不记得,一起救回来的那只鸟,那个燕儿?” “记得啊。”芩云花道,“她怎么了?她身上那个咒呢?” 陈岚道:“没什么,师父将她的咒解了。她说一年前,她被大理杨氏的捉走,在她身上下了传送猎物的咒术,定期就叫她勾一些修为灵力强大的人或者妖,传送到那处地洞,给那蜈蚣和豹蛛们吞噬内丹。 “不过她是被迫行事,咒术已解,师父就放她走了。” 芩云花道:“这么说那妖兽还真是杨氏一族弄出来的,他们在骊城附近养着那些妖兽究竟是想做什么?” 陈岚道:“肯定不是好事,不过掌门已经亲自去千岩山了,应该很快就水落石出了。对了,我还没说完呢!那个燕儿,她看上承贤哥了!说什么也不肯回骊城,非要跟着他。把他吓得家也不敢回了,估计是躲到楚庭我家去了。” 芩云花笑道:“那他怕什么?他不喜欢人家?人家可是花魁,才貌双全的美人呢。” 陈岚道:“他那个人,别看他整天卖女人东西,在女人堆里打滚,其实他根本不想成家,也根本没打算去死心塌地去喜欢一个人。对女子的示爱一向是避之不及的。” 芩云花问:“那燕儿没追到楚庭去?” 陈岚道:“追过去了啊,但是楚庭我大哥那可不欢迎妖族上门,层层防卫挡着她决计进不去家门的。听说她被挡了几日,悻悻离去了。” “算了,希望她这次重获自由,能寻一处自己的天地吧。”芩云花道。 说着话,几人已来到外客的居所,只见齐影和韩戚拿着打扫的用具刚从屋内走出来。 一番招唿后,陈岚道:“今天谁做饭?” 齐影举手道:“我。” 韩戚压下他的手,道:“今日有客人,我做吧。” 陈岚道:“大师兄你已经做了三天的饭了。” 齐影道:“我做。” 陈岚却道:“不不不,我并没有心疼大师兄的意思,齐师兄你做的饭,我怕他们吃了之后会马上受不了从山上跳下去的。” 齐影:“......” 一连在山中住了两日,相安无事,掌门亦尚未归。齐云山中弟子并不多,处处幽静如画,稚远叽叽喳喳的声音显得格外惊扰,但季长老已交待下去善待客人,众多弟子们也都没人说什么。韩戚事务最忙,帮师父打点山中琐事,还要监督其他师弟师妹们修学练剑,吩咐陈岚陪着几人。 芩云花问陈岚:“山中可有禁地?先问一下,免得擅闯。” 陈岚道:“也没什么,只是有几处设了阵法的山峰、山洞不得擅入,但门外也都有弟子守门,轻易也进不去,不会擅入的。只要没人把守的地方,都可以随意逛逛的。只是天虚门的长老们大多都喜静,少些喧譁即可。” 正说着,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稚远。只见稚远在人身的背后化出了一对小小的黑色翅膀,正准备飞到一颗树上。 “你们这,很少有妖族来访吧?”芩云花问。 陈岚道:“我入门之后就真的没见过。但是听闻十七年前,天虚门是和妖族关系最好的一门,连妖王亦都是山中常客。” “哪几位妖王来过啊?”芩云花问。 陈岚道:“最常来的两位,一个是裴将,一个是乌曜。” 芩云花呆了一下。乌曜,正是她师父怜君以前的名字。 “那他们,可与你们师父长老都相熟?”她问。 陈岚道:“那是肯定的吧。不过这事大家现在都不怎么提了。只知道,当时和这两位妖王最亲密的,是两位萧长老。” 芩云花问:“两位萧长老” 陈岚道:“紫宸君萧子业长老,莫华君萧子诺长老。他们是两兄弟,同时拜入天虚门下。都是根骨极佳百年不遇的奇才,未及弱冠就已在三门中颇有威名。这两位也一直跟妖王的关系颇好。紫宸君和裴将乃是结义兄弟,这在仙门中也是难见的。” 芩云花问:“那莫华君呢?他和哪位妖王交好?乌曜吗?” 陈岚却明显面露难色,不愿深入解释这个话题,只道:“这个......我那时还没出生,师父们也很少说,莫华君的事我就真的不太清楚了......” 芩云花却明显觉得他分明是不愿意说。 这时蔺川从□□一侧走了过来,他拿着一朵刚摘的小花,给芩云花看。 “这什么花啊,花瓣这么细的?”她问。 只见这小花,五片细长的花瓣,末梢微微勾起一个弧度,合在一起似是一个“卍”字。 陈岚道:“啊这是万字茉莉,茉莉的一种,以前一位长老喜欢这花,移到山中栽种的。” 这时稚远跑了过来,缠着蔺川陪他玩,见他面露无奈,陈岚主动拉起了稚远带他去玩。又留下蔺川和芩云花两人。 第52页 蔺川把那花递到她手上,道:“此花,还有一名。” 芩云花问:“何名?” 蔺川道:“云花。” 芩云花:“啊?” 蔺川:“花的名字,云花。” 芩云花这才明白。原来还有这么巧的事。一直以为自己的名字是师父说的那样,捡到自己的那天,花海之上,天有云霞。原来竟真的有一种花和自己同名。 “这花在哪摘的?”她问,“带我去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29章 思君怜君1 蔺川领着她沿着一条通幽小径,来到一处建在一颗古树旁的木屋,屋子显然是久无人居住的,山中弟子少,又无僕从,鲜有人打扫,杂草生得很多,但木廊下,窗棂旁,确是生着很多这种万字茉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自己同名的缘故,芩云花对这种花总有着一种很亲切的感觉。不自觉地走过去凑近了看。 靠到木廊边,她突然萌生了一种冲动,很想进去这屋子看一看。 最终还是压抑下了这股不礼貌的冲动。 “走吧。”她道。 这时蔺川却扯起了她的袖子,拉着她就朝木屋走去。 “哎,随意进别人房间不好吧?”她忙道。这真不像蔺川会做的举动。 蔺川却只是指了指门旁挂的一块木牌。 芩云花的眼力没有蔺川那么敏锐,之前并未发现这块木牌。她走上前,发现木牌上积了很厚的一层灰,抬手抹去,只见上面刻着一个字:芩。 又是一惊。她怀疑,师父所说的,自己的名字真的只是看到路边的风景随便取的,还是另有隐情?这座木屋,门牌上刻的字是师父给自己取的姓,廊下栽的花亦是跟自己同名。再想起来,师父教自己的天虚门剑法,给自己的那个和天虚门弟子一样的干坤袋。 现在的怜君,亦就是曾经的乌曜,她和天虚门的关系,看来一定比芩云花想像中更密切。 她抬头看看蔺川,试探着道:“要不进去看看?” 蔺川点头。做坏事时有人搭伴总是能壮胆的。于是芩云花推门入室。 木屋布置极其简洁,外侧一席桌案,内侧一方床榻,中间以书橱相隔,连屏风都没有。整间屋子积着一层薄尘。 因为积尘的关系,芩云花觉得如果贸然移动了这里的什么东西,定会留下痕迹,因此只在外厅看了一圈,终究还是没敢动手翻动东西。 两人退出木屋。蔺川突然扶了一下她的肩膀,目光望向不远处的一处矮峰。芩云花顺着他目光望去,却没发现什么异常。 “怎么了?”芩云花问道。 蔺川道:“那边有人,在看我们这边。” “那,去看看?”芩云花道。 反正如果是禁地,峰下必定会有弟子守门。两人行到那处峰下,发现上山的那条青砖小径空无一人,于是放心地沿着走了上去。 这处矮峰毫无人气,小径上的杂草却有打扫过的痕迹,行到半山腰,转入一侧隐蔽的土路,青松树影下,现出一座草庐。 在外面看不出来草庐里有没有人,芩云花正欲上前查看。身后突然冒出一人道:“两位客人,为何在此?” 两人回头,看见一名年轻的弟子捧着一个食盒立在身后。 “啊,没什么,只是见这条路打扫得干净,山中风景美,就上来看看。”芩云花道。 “两位抱歉,此处乃门中长老闭关要地,不宜在此赏玩风景。”那弟子道。 芩云花道:“那打扰了,我们即刻离开。” 下山的路上,她念叨着:“闭关?闭关不是为了修行吗,为何会在这种毫无风水灵气的草庐内闭关?” 蔺川道:“刚才应该就是那草庐中的人在看我们。” 芩云花想想,道:“算了。既然是天虚门的长老,总不会是坏人。可能只是察觉我们不请自入人家的屋子所以看了一眼。” “不过。”她又道,“我总觉得那间屋子,还有山上那草庐,特别吸引我。不知怎么的就是特别想进去看看。” 蔺川不知道说什么。 夜里,芩云花例行睡不着,想去找蔺川聊天。一推门却发现他就站在自己门口。似乎是想敲门又怕打扰她,犹豫了很久的样子。 “怎么了?”她问。 蔺川道:“白天那座草庐里,有琴声。” “琴声?” “就是你给我唱过几次的那段曲子。”他道。 就是那段蔺川小时候母亲给他唱过,芩云花的师父也给她唱过的那段曲子。 芩云花按奈不住,道:“走,去看看!” 夜已深,山中弟子鲜有在外的。两人一路无阻地到了那处草庐。琴声响过最后几下即止。 庐内有微弱的光亮,似乎只点了一支蜡烛。芩云花走上前,扣了扣门。 无人应声,门却咯吱一声自行微开了。 她觉得这应该是主人同意入内的意思,推开门扇进了去。 这草庐内四四方方,空间狭小,只得一桌一席一琴,席边一支烛台,点着一支白烛。烛光微晕中在桌后坐着一人。 一位看上去和季长老年貌相仿的俊秀男子,粗布蓝衫,长发未束,端坐于席,目光黯淡地盯着烛檯灯火。 第53页 “那个,这位前辈?长老?”芩云花轻声道,似乎生怕声音大了会吓到对方。 “请坐。”那人道。嗓音低沉,声线沉稳,却并不生硬。 一个蒲团垫子都没有,两人只得席地而坐。 “长老,刚才可是您在抚琴?”芩云花问。 那人不答话。 芩云花顿觉尴尬。突然觉得有些后悔来打扰这位前辈。 不过好在这尴尬并未持续太久,那人静默半晌,开口道:“两位为何寻琴音而来?” 芩云花道:“此曲甚为熟悉。从小师父给我唱过。” 那人道:“此曲乃丘离真人闲暇时所谱,我派门中弟子亦不曾习,不知姑娘的师父,师出何派,如何熟此曲?” 芩云花心奇,怎么个个都对她师父是谁这么有兴趣? “家师......只是南海矶珠岛上一个隐居修行的人,未立门派。”她道。 “矶珠岛?不曾听闻南海有这座岛。”那人道。 芩云花道:“啊,那是个贫穷的无名小岛,我师父隐居后选了那地方,矶珠这个名字是她自己取的。” 那人似乎在努力想着什么,稍后才道:“在下萧子业。” 两人忙报上自己姓名。同时心中如遇惊涛般震惊。 萧子业,尊称紫宸君。十几年前是天虚门知名的高人名士。他和其弟萧子诺,同为天虚门长老,修为、涵养、品貌,在当时的三门四宗中都名列翘楚。但传闻十七年前天虚门遭妖族背叛屠山,之后萧子诺身陨,萧子业的下场却是有诸多传闻。有说他也身陨了,有说他重伤残疾了,有说他失踪了,总之是再未出现在人前。 没想到他原来就在天虚门闭关。但看这草庐的环境,既不是风水灵地,也无灵器护法,并不像闭关修行,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倒像是刻意苦行。 听了两人名字,萧子业脸色微变。不多时竟然是低头垂目面露痛色,仿佛是发了什么急病。 “萧长老!您怎么了?”芩云花忙问。 萧子业痛声道:“两位!请快行离去!在下......将入障......” 入障,是一种强烈的反噬咒术,以人的记忆为引,入障者将陷入自身记忆,反覆经歷过往人生中最痛苦的一些记忆。通常入障都是修行之人因修炼不当,或遭受强烈的心理刺激后,遭自身灵力反噬而中的咒术。 此术旁人无解,唯有入障者自行解开心结,自我救赎。 虽明知如此,但两人一时也做不到留下一个眼前正遭痛苦的人。 而这一犹豫间,只见萧子业在烛火映照下,笼罩着一团灯晕的身影,渐渐变得更加黯淡下去。 芩云花还没决定是上前搀扶他一下,还是听他的话自行离去即可。正在犹豫着,突然她觉得眼前的烛火似乎变得模煳、重影起来,之后又发觉并不是自己眼睛的问题,而是自己整个头都晕迷了起来。 朦胧中,蔺川在耳边念着她的名字。她突然觉得身子有些失重,随时会朝任何一个方向倒下去。再接着似乎有人抱住了她,她才能保持着坐立的姿势。 再睁眼时,她发现自己仍在天虚门,但眼前已是白日,山中人声喧杂,众多天青袍的弟子来来往往。她觉得这似乎不是自己来的那个天虚门。 眼前景致却与先前所见一般,但总觉得花草树木的高矮错落都有些不一致。 她试着动了动身子,身体轻飘飘的,但是移动的速度就十分缓慢,眼睛也模煳得很,仿佛看什么东西都笼着一层晕光。 她移动着步子,朝着人多的地方走。途径一间课室,室内整整齐齐地坐着几排年纪尚小的弟子,个个坐得端正,一人一桌,正在奋笔疾书写着什么,看脸色似是正在笔试。 课室中央上座,坐着一人,看外貌年纪应在二十左右,看样子正在监考。 芩云花觉得不便打扰,正欲离去,突然眼前晃出来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她师父,怜君。 那一身红衣,披散的微卷长发,和她记忆中的师父一样,但是那眼眸神色,却是她从未见过的。 记忆中的师父,总是半垂着眼睑,似有万般苦楚心事,遇事急躁,总爱皱眉发火。而眼前这个师父,眼尾唇尖都散发着抑制不住的欣喜笑容,整个人都神采熠熠,显得她明艷绝伦,仿佛是个年轻了数岁的纯真少女。 芩云花本能地喊了声师父,却发现对面的女子并未有反应,她这时才有了一种感觉,自己并不属于眼前这个世界,所以自己说话这里也不会有任何人听到。 只见眼前那怜君,走到课室门口,笑嘻嘻地望着正座上监考的那人。 那人微微蹙眉摇头。怜君轻笑一声,随即显了原形出来。 这是芩云花第一次看见她师父的原形,一只黑斑花豹。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30章 思君怜君2 那花豹信步闲庭,甩着尾巴进了课室。 监考那人见状,微微嘆气,也没说什么。只见那花豹绕到一名小弟子的身侧,伸着毛茸茸的头去看他写字。那小弟子吓得“啊呜”一声,险些将毛笔都甩了出去。 旁边靠得近的几个小弟子闻声望过来,看到这么一个庞大勐兽,也是吓得惊叫一片。 第54页 那座上的人发话道:“莫分心,专心作答。” 席下弟子们只得强忍着心惊闷头写字。 那花豹咧嘴似乎笑了笑,继续慵懒着迈着步子,一直走到那座上之人的身侧,绕着他左蹭蹭,右闻闻,还用爪子勾他的衣襟袖子。活像一只邀宠的家猫。 芩云花只看得目瞪口呆。这真是她那个暴躁阴鸷的师父吗? 那人对于身边这只勐兽的刮蹭并未作什么反应。直到那花豹试图用一只爪子去勾他衣襟领口,这才按捺不住,出手将那爪子按了下去。花豹不再做多余的动作,窝着身子趴在他身侧,用尾巴圈住了他的腰,闭目休息。 一场笔试结束。弟子们纷纷上交了答卷,道了声“莫华君”就慌不迭地退下了。 原来这人就是萧子业的弟弟,莫华君,萧子诺。 芩云花惊道,原来她师父和萧子诺的关系,是这般好的? 待课室中的弟子尽数退下,萧子诺仔细地将上交的答卷整理好。正欲起身,却被那花豹的尾巴圈在腰上,卷得紧紧的不让他动弹。 “让我起来。”萧子诺道。 那花豹懒洋洋地不依他。萧子诺也没勉强,继续安静地坐着,似乎在等她自行妥协。 这时,芩云花身边又穿过一个身影,一个高大的男子大跨着步子迈入课室,高声道:“阿曜!” 那花豹闻声嗖的一下收回了尾巴,一个甩头又化回了人身。 “死裴将,大白天的,你来做甚!”怜君不满地道。 裴将道:“下个月就要起阵了,你不去准备,还在这缠着子诺瞎混。” 怜君不以为意道:“我有什么准备的。你怎么不去看公孙芯?” 裴将道:“公孙芯有掌门帮忙看着,你就算不帮忙,也少缠着子诺,大白天的,门派事务多,没看子业和子诺都忙死了。” 正说着,萧子业从裴将身后走了过来:“无甚繁忙,大哥言重了,怜君大人若是觉得闷了,可以去演武场上指点指点那批新入门的小弟子。” 怜君惊喜道:“好啊,我最喜欢跟小孩玩了!这么快又来新的了!” 萧子诺道:“天虚门声望在外,上山拜师的众多,今年资质好的更是有很多。故而多收了一批弟子。” 怜君道:“那我走了,你们忙吧。” 说完她又化了原形,甩着尾巴就走。 “你变成这样要作甚!”裴将不满道。 怜君仰首白了他一眼,显然又是打算去吓唬逗弄那些新来的小弟子们了。 萧子诺收起了答卷,也起身离开了。萧子业笑着对裴将道:“怜君大人每年只来齐云山一个月,难免喜欢黏着子诺。” 裴将厉声道:“那她还想怎么样!谁家的合籍道侣每年只有一个月在一起的!谁叫她自己贪玩,不愿意受拘束,非要子诺答应她每年只相聚一个月,其他时间都放任她在外逍遥自由,这才同意和子诺合籍。难道不能怪她,还要惯着她不成!” 萧子业道:“既是道侣,当永世同心,自然不在意相聚时日长短。好了大哥,去见掌门吧。” 眼前的画面突然模煳流转起来,再清晰时,芩云花发现正置身在那处挂着带“芩”字木牌的木屋内。 屋内,坐着一个年轻的美貌女子,身着碧色轻纱的衣裙,怀抱着一个看上去出生不久的婴儿。 屋门大开,廊下廊外站了几个人,芩云花看了一下,认识的只有掌门、季长老、萧子业和怜君。 “你再说一次,孩子是谁的?”季长老问道。 那女子眼皮都不抬地道:“萧子诺。” “不可能!”萧子业失声喊道。怜君却面如死灰般一言不发。 那女子抬手将那婴儿的一只小手从襁褓中剥了出来,对着怜君道:“怜君大人,你用灵力握一下这只手。” 怜君强忍着颤抖的身子,上前张开手掌,红色的灵气发散到那婴儿身上,只见那婴儿左手背上,随着灵力的刺激,显出了一个红色印记:一朵万字茉莉花。 芩云花此时只能看到怜君的背影,看不到她脸上神情,但从那背影中,也能感觉到凌冽的杀气和怨气。 “这是什么意思?”季长老问道。 怜君起身,依然背对着身后几人,道:“这个印记,是我和萧子诺结的契。有这印记在身,我的妖力就永世不能伤到他。而这印记,只能过继给流着他相同血脉的人。” 众人皆惊。萧子业仿佛已经魂不附体,怜君转身侧目,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只是握紧了拳头,周身似有红光闪烁。 “这......”季长老颤声道。 芩云花只觉得脑子一片混乱。这什么意思?萧子诺背叛了道侣怜君,和别的女人生了个孩子?那他现在人又在哪里? 众人都沉浸在震惊中尚未回神时,山中不知何处突然一声惊天的雷鸣。 “天雷劫!”季长老惊唿,“怎么会.....不是还有几日时间吗?” 掌门盈坤真人道:“天数难定,公孙大人的七重雷劫,已经提前了。” “那......”季长老望一下怜君,又望一下萧子业。 “走!”怜君道,“既然劫数提前,阵法也当提前了。马上布阵为公孙芯护法!”说罢她一眼没再往向那女人和孩子,化回原形飞一般地向天雷噼下的那处山峰奔去。 第55页 几人迅速奔到了布阵的那处观仙台。 天雷已至,阵法却尚未启动,随着萧子业的视线,芩云花看到了阵法中心的关键人物,当年的妖王之一,公孙芯。 她此时尚是人形,面貌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娇俏少女,一身浅黄的衣裳,跪立于阵法中心。观仙台的上空,乌云翻滚如惊涛海浪,雷声隆隆,仿佛随时会有雷击噼空而下。 而一块完整的,带着血色的碧绿玉玦,就浮在公孙芯的头顶上空。 “阵法齐备了吗?”盈坤真人喝问守阵的几名弟子。 “报告掌门,法器已齐,但是尚无人护法!”一名弟子道。 “莫华君呢,裴将呢,丘离真人呢,一个都没来吗!”季长老失声吼到。 “没有啊!莫华君和丘离真人应该已经收到信号,裴将大人也还没音讯!” “这怎么办,掌门?”季长老道,“要不要先收回玉玦?四象引灵阵我们乃第一次布设,尚不知如不成功会有什么后果!” 盈坤真人犹豫着,怜君道:“起阵吧。天劫动静这么大,他们会来的!我先进阵,撑到他们来就行了!七重天劫何其难遇,此番不下手,这玉玦怕要再祸害个一百年都没完!” 说罢她便毫不犹豫地进了阵。萧子业也紧跟其后。 盈坤真人和季长老眼见已是箭在弩上无可退步,相继启动了阵法四周的法器。 天雷噼至。直对公孙芯的头顶而落。 在阵法的施用下,雷击将率先击中玉玦,玉玦中黑气徒生,显然是凶魂受到了影响。 一道一道的雷击不断噼落,每当护法及时,雷击即会噼中那玉玦,消耗掉其中一部分黑气,但稍有不测,雷劫的威力即会四散迸发。本来这阵法应由丘离真人、裴将、怜君,三位灵力鼎盛的主力护法,如今雷劫提前,只到了一个怜君。而目前帮忙的盈坤真人、季长老、萧子业,明显力不从心,只挡了一道雷击,就已废了他们大半心力。 撑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裴将第一个赶到。他迅速入阵,以雄厚的妖力撑起了阵法。 公孙芯已经受了几道雷击的波及,下身已现了原形出来,是一颗树形。 “公孙!你要挺住!”裴将大吼道,“若你撑不住,这雷劫的威力就不足以击毁玉玦!” 公孙芯依言振作了些,但周身妖力仍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褪去。 第二个赶到的增援是萧子诺。怎料怜君一见他,就受不住地心神大乱,顿时一道天雷击向了她那侧。 萧子诺入阵要去帮她挡,却被她厉声呵斥:“别过来!去守你哥哥那侧!” 萧子诺一怔,不明所以,但随即想到,此时阵中几人,萧子业那一侧应是法力最弱的,也没再多想,旋即站去了他那侧。 就在众人全力护法,将天雷的力量尽数用于击毁玉玦时。变故徒生。 之前在木屋内怀抱婴儿的女子,不知怎么的也到了这观仙台上。 她站着的方位,刚好是裴将能看到的方向,裴将见了那女子,顿时心神大乱,叫了一声:“青容!” 他这一叫,几乎阵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那个叫青容的女子。 见了那女子和她怀抱的孩子,阵内无人能再稳住心神。 引灵阵骤然崩塌。 法器碎裂,雷击四散,一声伴随着哀嚎的巨响后,玉玦碎裂,分散成四份残片,每一片都在散发着腾腾黑气。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31章 思君怜君3 芩云花眼前的世界再次模煳起来,只见黑雾一团接一团地从玉玦残片中飞出,阵法已破,一道接一道的天雷没了阵法的屏蔽,尽数直直击到公孙芯身上,她一声都没来得及叫出来就被噼得原形毕露。 阵法大破,凶魂尽出。 那一团一团的雾气,破出玉玦后即刻聚拢化出兽形,在场的守阵弟子纷纷持剑相斗,但灵剑不多时即灵力尽失。包括盈坤真人和季长老的佩剑。 失去了战力的弟子们茫然失措,在场能有战力牵制凶魂的,只剩裴将和怜君两人。 “去叫人,重新结阵!能拖一时是一时!”盈坤真人喝令。 破出的凶魂数量越来越多,战场的范围也扩散得越来越大,情况变得愈加兇险。因为裴将和怜君,似乎也受到了凶魂黑色怨气的侵染。 他们两人虽然尚维持着人形,但那黑气已经尽数浸入两人身体,再从体内发出,将他们本身的妖力灵气都浸染成了黑气。 山中弟子纷纷赶来增援,但无一能敌过那些能吞仙气的凶魂。 那叫青容的女子,抱着婴儿缩到一旁。似乎是因为她身上灵力低弱,还尚未被凶魂选择做攻击的对象。 不多时,芩云花就发现了不对劲,被黑气侵袭的裴将和怜君,不仅身上的妖气起了变化,还似乎渐渐失去了神智,攻击的对象也不仅限于凶魂,甚至会出手攻击靠近他们的天虚门弟子们。 裴将徒手化出一柄黑刀,毫无徵兆地,他挥刀刺穿了一个小弟子的胸口。 “裴将,住手!”尚有一丝神智的怜君强撑着喊道。 盈坤真人还在指挥布阵,尚未注意到他那边,直到听到怜君这一声吼。 裴将的神智崩塌地比怜君要快很多,众多弟子围着他身边聚拢上来,试图制住他,萧子业和萧子诺奋力冲过去想要驱散那群弟子,但尚未来得及,已有十几名弟子齐齐丧命在裴将那带着黑色妖气的刀刃之下。 第56页 萧子业冲过去,一遍一遍地喊着“大哥”,裴将却毫无反应继续斩杀着身边的一切活物,无论是凶魂还是人。 萧子业见劝阻不住,神色痛苦几欲落泪,正欲持剑对着他刺去,怜君却冲上来徒手抓住了他的剑刃,掌心鲜血四溅。 她本意是不想让人去杀裴将,但在这伤口疼痛的刺激下,终于控制不住仅剩的神智。她一把抓起了萧子业的剑,夺过来,甩到一旁,抬起那只流血的手,指尖化出利爪,准备一掌掏向他的心脏。 一声血肉筋骨被捅穿的声音。 怜君的半个手臂都穿透了眼前那人的胸口,那人却不是萧子业,而是赶过来挡在他身前的萧子诺。 手掌的血液温度,和眼前口鼻尽数流血的道侣的脸庞,让怜君似乎恢復了片刻的神智。 她双目中尽是无尽的恐惧与质疑。 “萧......芩.......”她口中虚弱地念道。 厮杀血海中的嘶吼、哀嚎声,仿佛尽数归寂。萧子诺那微弱游离的声音此时却如惊雷般清晰。 “怜......君......快......走......” 眼前的画面徒然静止,黑气瀰漫,身体失重。当芩云花恢復五感和意识时,睁眼后仍是一片黯淡,不过很快就发现只是因为屋内光线太暗。 她仍在刚才那间草庐内,身上却又温又软,挪了挪视线,才发现原来是蔺川正在半抱着她。 见她醒来,蔺川似乎也没因为尴尬而马上放开她,而是一手握住她手腕去探脉,握了一阵,似是确认她无恙,这才缓缓把她撑起来扶稳坐好。 芩云花起身看向那桌案边的人。萧子业此时也刚从梦中幻境脱离出来。他握着自己胸口,大口地喘息了很久才调息好身体。 “前辈,刚才您入障所见梦魇,我也遭受侵袭被拉进去看了一遍。”待萧子业唿吸平顺些后,芩云花道。 萧子业不语。 “请问那之后......发生了什么?”她问。 萧子业继续沉默。芩云花正准备放弃继续追问时,他却开口道:“那之后,裴将失控,杀了很多天虚门弟子,再之后,丘离真人带着涂宣赶到,合力解决了现场的失控。涂宣将玉玦连带凶魂,引入他创造的另一处空间,随后裴将和怜君恢復了意识,却逃离了齐云山,再也没出现过。” 芩云花问:“那公孙芯呢?” 萧子业道:“被天雷噼回原形,妖丹尽毁,原身被丘离真人带走了。” 芩云花又问:“那个叫青容的女子和孩子呢?” 萧子业答:“青容,在混乱中被误杀了。那个孩子,谁也不知道,有人看见那孩子也受波及死了,但是现场却找不到尸体。” 芩云花踟蹰半晌,终于还是问道:“那个孩子,到底是谁的?” 萧子业道:“我不知道......我一直以为,那孩子一定是.......结果她却说是子诺的,子诺怎么可能,子诺不会做对不起怜君的事......但是怜君又亲自验证了......” 芩云花想了想,刚才那些画面中人的对话,觉得蹊跷之处甚多。眼见萧子业越回忆越痛苦,于是决定今夜先告退。 拜别了萧子业。两人走下山,又看见那处木屋。 芩云花默默地走过去,握起那块木牌。 两人坐在木屋的廊下,芩云花将刚才跟随萧子业入障所见的内容,一一告诉给蔺川。 随后她道:“现在有很多事已经清晰了。世间谣传的,天虚门被妖王屠山,真相只是他们启用四象引灵阵想毁掉玉玦的时候,阵法出了差错,导致凶魂尽出才酿成的悲剧。 “而当时本来天劫已经提前,而又恰逢那个叫青容的女人,带着孩子出现,扰乱了布阵的几位关键人物的心智。你觉得,是哪里出了问题?” 蔺川道:“那个带孩子的女人。她出现的时机,先是在布阵渡劫前出现,阵法大乱时又突然出现在阵外,似乎是故意让人看见她,还有那孩子究竟是谁的。” 芩云花道:“孩子是谁的,也许还没人知道。但是当时的情况来说,在场的众人一定都认定了孩子是萧子诺的。就是因为这个孩子,导致怜君,也就是我师父,认定了她的道侣背叛了她,和别人生下了孩子。 “记忆中,师父应该是和萧子诺约定,每年只在一起聚一个月,其余时间师父则是游歷世间潇洒自由。因此将近一年未见的话,突然冒出来一个他跟别人生的孩子,也难怪她会信。 “不过,对于那个孩子现在的去向,我倒是猜了个□□分。” 蔺川问道:“那是?” 芩云花指了指那木牌。 “这个‘芩’字,应是萧子诺的名字。他本名萧芩。而云花,是他栽种在屋外的花,他与我师父结契的印记形状,也是这种花。” 蔺川瞪大了眼睛:“所以.....你是说你......” 芩云花点头:“是。那个孩子就是我。当年一定是师父抱走了我,用萧子诺的名,和联繫他们的云花,给我取的名。” 蔺川道:“她为何要抱走你,还养大你?” 芩云花道:“她亲手杀了自己道侣,估计是想留下他的血脉,作为赎罪吧。我突然想到,你们不是都觉得,我身上的内丹是充斥着妖力的妖丹吗?” 第57页 蔺川点头。 芩云花道:“就是这样。一定是当时她抱走我的时候,我已经重伤快死了,于是师父用了什么办法,在我体内塑了妖丹,才保下我的命。” 蔺川道:“但是,我总觉得,那女人,有问题。” 芩云花道:“说说看。” 蔺川道:“当时她说孩子是萧子诺长老的,第一个起反应的人是谁?” 芩云花道:“是萧子业长老。” 蔺川道:“这不是奇怪吗。为什么萧子业长老会第一时间起那么大反应?” 芩云花想了片刻,觉得的确奇怪。 蔺川又道:“而且,刚才我们都在萧子业的身边,为何他入障进入记忆幻境时,只有你被牵扯进去?” 芩云花勐然醒悟,想通了什么,道:“血脉!能被同步牵扯入障的,必然是和入障者有血脉关联的人!还有还有,那孩子身上的印记,怜君说只有血脉相连的人才能过继给对方。但是,有一个问题被忽略了,就是萧子业和萧子诺,他们本来就是亲兄弟啊!他们两人就是直系血脉相连的!” 她激动得蹦了起来,在木屋前焦虑地踱步着思考。 “所以.....所以,即使萧子诺能把印记过继给那孩子,也就是我,其实并不能证明,那孩子就是他亲生的,也可能是......”她睁大双眼望向蔺川。 蔺川会意道:“也可能是因为,那孩子是萧子业的。” 芩云花望了望刚下来的那处矮峰。她觉得该为十七年前的事,做一个了断了。 “那女人的身份,我有一个猜想。”她道。 蔺川问:“是何猜想?” 芩云花道:“她的名字,青容。而且她是人,不是妖。加上那件事之后,龙蕖宫和天虚门绝交。我猜,她应该是......” 蔺川瞭然,道:“龙蕖宫主的养女。” 第32章 破局将至1 接下来几日,芩云花未再去上山打扰萧子业。 直到这日,掌门盈坤真人终于回了齐云山。 回山后,一众长老急等着掌门交待事情,但盈坤真人却是清退了所有人,只叫上季明渊,还连带着蔺川和芩云花。 盈坤真人带着他们穿过主殿后山,守山门的弟子纷纷让行,想来这山上一定是布阵的禁地。 果然,行至快到山顶,就到了观仙台。芩云花认出来,这里就是她在萧子业记忆中所见的,当年布四象引灵阵的观仙台。 记忆中那场厮杀乱斗几乎毁了整个观仙台,但如今显然是重新修整过了。 “掌门真人,此行如何?”季长老问道。 盈坤真人道:“千岩山的玉玦,已被大理杨氏取走,如今快要镇压不住了。” 季长老惊道:“他们为何要交给大理杨氏?” 盈坤真人道:“杨氏一族擅炼法器,杨木兰当上宗主后,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破坏了千岩山中镇压玉玦的阵法,接着又以帮忙镇压为由,将玉玦带回了大理。但她所谓的镇压法门,其实是以妖兽为容器,将凶魂引入妖兽肉体,为己所控。” “这是何解?”季长老不解道。 盈坤真人道:“凶魂的形体乃气所凝结,咒法无法施加其上。但如能引入妖兽肉身,融为一体,肉身乃实体,可承受咒术和禁制,这样他们就可用咒法操控这些有了凶魂法力的妖兽。” 季长老大怒道:“这简直是枉顾天理!会遭天谴的!” 接着忙追问道:“那如今呢?圣宗门不管吗?” 盈坤真人道:“圣宗门掌门仍在重伤昏迷。上次涂宣和龙蕖宫合谋的那次挟持,本意就是在众仙门面前揭露此事。” 季长老道:“那此次是谁发现的?” 盈坤真人道:“此事是丘离真人出世亲临千岩山揭穿的,而最早发现的应该是涂宣。毕竟他的领地骊城是距离大理最近的。” “现下玉玦情况如何?待如何处理?”季长老问。 盈坤真人道:“大理杨氏手上那块,已经被涂宣强行夺走了。但经丘离真人查探,现在玉玦中,白虎的残魂情况及其不稳,恐怕撑不到下一次七重天劫。需尽快另想办法。” “可有眉目?”季长老道。 盈坤真人却未立即作答,而是招唿蔺川上前。 “小公子,你可知你是谁?”盈坤真人问道。 蔺川坦然道:“白虎蔺启辰之子。” 盈坤真人想要的也正是这个答案。 “当年你父亲捨弃肉身,以魂相祭,将凶魂封入玉玦。此等功德足以得道成仙。但他魂魄已损。但现没想到,白虎一族尚有血脉就在眼前,欲灭玉玦,现在还有一法。” “请讲。”蔺川道。此时在场的人都隐约意识到,这个方法必然是和白虎有关。 盈坤真人道:“唯有天劫之雷电威力能灭凶魂,如今等待下一次大妖渡劫已经来不及了。但天雷并非只在大妖渡劫时才至。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白虎现世。” “什么意思?”芩云花忍不住问。 盈坤真人道:“白虎乃不惧天劫之妖物,此道本就违背天道平衡。故而白虎出世,天雷必降。只是降劫的范围会很大,轻则毁山灭海,重则祸国殃民,因而白虎一族要么隐居,要么以术法抑制妖力。” 第58页 季长老道:“所以,能尽快引来天劫的办法就是,释放这位小公子身上的白虎妖力?” 盈坤真人点头:“是的。同样设四象引灵阵,将白虎妖力困于阵内,届时天雷自会被引入阵内。” 蔺川道:“但连我自己都不知,我那一半父亲的血脉是如何被封印的。” 盈坤真人道:“你既已知你的剑乃你父亲骨血所炼,难道还猜不出来吗?” 蔺川愕然。 芩云花插话道:“你父亲当年从族人隐居的海外异国出世到此,他用的是什么办法封绝自身妖力不至招引天劫的呢?” 蔺川道:“我只知道是师父帮他想的办法。” “不是我。” 身后突然传来殷风亭的声音。闻声望去,只见观仙台另一侧,凭空破开一道空间裂痕。从中走出来的,正是殷风亭和涂宣。 一黑一白的两道高大修长的身影翩然而至。殷风亭道:“你父亲那时,是靠你母亲的一道契言术,才得以封绝妖力,自由逍遥于大陆。” “契言术?”蔺川问。 殷风亭道:“你母亲白狐一族,本是最擅契言之术的。” “那我呢?”蔺川又问。 殷风亭道:“你的情况更特殊一点,是在你未出世时,你父母共同立的契约。因此你才得以生来就继承了你母亲的狐形。” “那这契言,以何为契,待如何解?”蔺川问。 殷风亭道:“你只管说,你愿意身上的白虎妖力解封吗?你知道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吗?” 蔺川道:“当然知道!四海天下,两界苍生,但凡有一丝力气,都应该尽力而为。父亲已经受了一百多年的苦,不管要我做什么,只要能毁那玉玦,让父亲的魂魄安息往生,我都不可能有一丝犹豫!” 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是这个答案。殷风亭道:“这次绝不能像上次那样,必须在天劫降临之前布好阵法。四方阵首都要有灵力足够的人守阵护法。” “那就是至少需要四人,丘离真人您可能上?”盈坤真人道。 殷风亭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我哪里行。我只是年纪大而已,修为并不高啊。” 作为一个寿命和修为几乎仅次于妖王级别的大妖的人,殷风亭这种话却是成天挂在嘴边说的。只是很没有说服力,也从来没人信过。 “你们别这么看我,我说的是真的。”他继续解释道,“我修炼只是为了延年益寿,享尽人间繁华。一不练武,二不练器,习的都是修身养性之道。战力还未必及得上天虚门的长老们。” “那现下,可去哪里寻四位够资格护法的人?”盈坤真人道。 殷风亭道:“咱们来数一数哈,涂宣、怜君,肯定要算上......” “等一下!凭什么我就肯定要算上?”涂宣打断道。 殷风亭道:“少来,十七年前你没出手相助,难道你不是很后悔吗?不然这么多年为什么一直耗着自己那么大妖力维持那个镇压的空间阵法?现在有机会表现了,你不是应该义不容辞忙不迭地冲上前线吗?” 涂宣那双红色的眼睛似乎要喷出火来,怒视着殷风亭,却意外地没说出任何辩解或否定的话。 “最好再加上昭和夫人。她刚满千岁,也算正式晋级大妖王了。”殷风亭继续道。 “不过,仍是尚缺一人。”盈坤真人道,“纵观两界,除了您刚说的三位大妖王,修为最高的也就是昭和夫人的儿子青莲君了,他也只有七百多年的修为。” “我呢?”蔺川道。 殷风亭拍着他的肩膀道:“你就算解封妖力,白虎之躯也是阵眼关键所在,不能屈尊护法的。” 随后就是一番长久的沉默。就在众人皆以为无望可及时,殷风亭突然开口道:“不过,确实还有一个人选。” 芩云花正专心听着他们说话,半晌才注意到,这一众人的眼光,都随着殷风亭一齐看向了自己。 她觉得莫名其妙,无话可说,盈坤真人率先发问道:“真人为何看着这位姑娘?” 殷风亭笑道:“因为,她就是第四个人选啊。” 在场的除了涂宣,其余几人的脸上都惊炸出一个“什么!”的震惊表情。 殷风亭等他们惊讶够了,又继续道:“我不是吓唬你们,也不是开玩笑逗你们。这芩姑娘的修为,可远在人界所有的掌门宗主之上。” 盈坤真人不解道:“芩姑娘,是什么出身来歷?” 殷风亭道:“怎么,你们都见过几次了,还看不出来,她长得像谁?” 盈坤真人和季长老皆是心虚地一惊。其实他们早就看出来,芩云花的长相和萧子诺像得惊人。年龄也对得上当年青容抱回的那个婴儿。 “但是,她毕竟只是个凡人啊,就算天资再高,也不可能十几岁就能修出媲美千岁大妖的修为。”盈坤真人道。 殷风亭故作漫不经心道:“她不是十几岁就有了这么高的修为,而是.....出生不久就有了的。” “这怎么可能,除非她跟千岁大妖换了身子......”盈坤真人话说到一半,突然自己把自己噎住了。 第59页 殷风亭笑笑道:“身子不用换,但是有一样东西,确实换了之后,就能得到千岁大妖的修为。” 答案唿之欲出。涂宣微笑不语。盈坤真人和季长老目瞪口呆。蔺川和芩云花仍是一头雾水。 殷风亭欣赏够了几人表情,觉得卖够了关子,终于道:“诸位,是不是忘了,这世上本来还有一位大妖王,是我们刚才一直没提到的。” 其实在他说话之前,在场的几人已经都隐约猜到了。芩云花一语惊醒,抢声道:“裴将。” 第33章 破局将至2 裴将,怜君,和青容的那个婴儿。在天虚门引灵阵大破,凶魂失控之后就一齐销声匿迹了。刚才众人将世上的妖王数来数去,竟是忘了这位。但如今大家已知,怜君还好好的在世,那个被抱走的婴儿也长大成人就是现在的芩云花。那当年的裴将,为何一直没有音信? 殷风亭道:“萧子业呢?把他带过来。” 盈坤真人示意季长老,季长老却是一脸的犯难。要知道萧子业十几年来都是一副行尸走肉般的颓废样子,半步都不肯离开那草庐,现在要把他带上来,恐怕是强人所难。 见他们面有难色,殷风亭干脆道:“那我们下去找他。” 一行人于是又跟着他行向草庐。守阵的弟子看到殷风亭,忙不迭地行礼道:“祖师爷!” 殷风亭愣了愣,又看了看自己的大徒弟,笑笑没说什么。 到了草庐前,殷风亭一个眼色,涂宣面带不快地就化出原形,黄金熠熠的蟒尾朝着那草庐奋力一扫,霹雳吧啦几声,就生生地拆了这间屋子。木条和草蓆的废墟中,坐着一个呆呆的萧子业。 “你上前。”殷风亭对芩云花道,“用灵力打他一下,怎么打都行,打哪都行,越狠越好。” “这是为何!”芩云花大唿。 “哎呀,打不坏的,相信我相信我。”殷风亭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动手去推搡她,蔺川眼疾手快得拦住了他。 芩云花看向蔺川求助,蔺川嘆气道:“试试吧,这个关头,师父应该不会开玩笑的。” “你叫他什么?”盈坤真人惊道。 蔺川这才发觉一时不慎说漏了嘴。殷风亭忙插嘴道:“没什么没什么,反正你就听我的试试。” 芩云花满腹狐疑地走上前,向呆坐的萧子业行了一礼。她当然不会做出冒然出手去打仙门前辈这种举动。不过她想了一想,还是走上前,坐到他对面,提起单手轻轻触向他一侧肩膀,释放出蓬勃滚滚的灵力。 她自幼就被教导要控制,内敛自己的力量,很少会这么肆意地将灵力释放出来。此时众人看到她的灵力是一股淡淡的蔚蓝色,不同于天虚门的标志性天青色,而是一种接近晴朗天空的颜色。 而这灵力的纯度与强度,却惊呆了盈坤真人和季长老。这个十几岁少女的灵力,分明是百年以上的修行方可练得的。 释放的灵力尽数打入萧子业的体内,就在这时,他的身上似乎起了变化。而他自己也感觉到了这种变化,只见他抬起右手,掀高了自己的衣袖。 右臂上,显出一个状似羽毛的印记。 萧子业那张面如死灰生不如死的脸,突然如厉鬼回魂般迸发出扭曲悽厉的表情,他一掌扣住了芩云花的手腕,天青色的灵气向她灵脉中探去。 半晌,萧子业突然放手站了起来,后退数步,唿吸紊乱。 “子业你.....你怎么了?”盈坤真人仿佛也受了惊吓。 季长老几步上前,拉起他手臂问道:“你这印记是什么?” 萧子业眼睛并未看向他,而是死死地瞪着芩云花。 “这是......”萧子业终于开口道,“我和裴将的契约。我们结义之时所立,有此契在身,裴将的妖力就不会伤我分毫。” 季长老如遭雷击,手上劲力尽松,萧子业的手又搭落下去。 在场的众人已经尽数明了。每个人的表情都各自沉重。 芩云花的灵力能催动他身上契言的印记显现,说明她的灵力,是属于裴将的。 殷风亭仰头望天,似是回忆着什么,许久之后才道:“所以,裴将和怜君,他们恢復神智后,抱走了那个婴儿,当时那个婴儿已经快死了,于是裴将,将自己的妖丹和千年修为,都给了那个婴儿。” “裴将为何要这样?捨弃妖丹和修为,便会回归本源,退化至与兽类无异。”盈坤真人问道。 “这个嘛,就要问萧子业了。”殷风亭冷言道。 涂宣道:“都站着干嘛,就不能找个干净地方好好坐着说吗?” 在涂宣的淫威之下,一行人移步到了最近的那处木屋。 齐齐坐好之后,殷风亭道:“子业,十七年了,你业障尚未消,如今是不是该做个了断了?” 萧子业喘息復平。缓缓讲述起一个故事。 他和弟弟萧子诺,还有裴将,怜君,彼时两界太平,四人是最好的朋友。怜君本名叫乌曜,后得萧子诺取了怜君这个名字。 后来,萧子诺和怜君结为合籍道侣。而他与裴将则结伴做了兄弟。这兄弟两人的举动在仙妖两界都是史无前例的。 天虚门得到两大妖王的助力,一时风光无两,成为天下最大最强盛的门派。 第60页 后来,裴将爱上了一个人,一切孽缘就此纠葛在一起。 那女子青容,是龙蕖宫主捡回来收养长大的人类女子。但青容,并不爱他。在与他们兄弟两人的几番接触中,青容爱上了萧子业。 并且,那不是一般的爱,而是两情相悦。 萧子业深知他义兄的心意。耻于开口坦白。 在青容抱回一个孩子的时候,他自以为是非常确定那孩子是谁的。 但怎料,青容一口认定,孩子是萧子诺的。 萧子业十分笃定,萧子诺从始至终都不知道这一段故事的因果因缘。但偏偏怜君和萧子诺的结契印记,却过继到了那婴儿身上。 青容出现的时机非常不对劲,恰逢四象引灵阵起阵前一天。 他还未来得及验证那孩子的身世,萧子诺也来得及同怜君解释什么,天劫已至。 所以,怜君抱走并抚养那孩子,是对于亲手误杀了心爱之人的赎罪。而裴将捨弃妖丹和修为,是出于对青容的盲目刻骨的爱意,想要救下她的骨血。 众人耗了许久才消化了这段故事。 “所以。”季长老道,“那个孩子,就是芩姑娘,但她父亲究竟是......” 芩云花道:“我想说.....其实我比较相信莫华君,并不会背叛我师父怜君,和别人生下孩子。 “师父养我十几年,我每日所闻所见,皆能感受到她和昔日道侣的深情不舍。我在紫宸君的记忆中所见,师父当年沉醉于逍遥世间,每年只肯回来跟莫华君相聚一月。但师父养我这些年,半步也未踏足矶珠岛之外。足见这份深情对她的刻骨铭心。 “所以,我不相信那青容所说的。如果孩子是莫华君的,她为何不去找他,而是故意到掌门和我师父面前说出来?” 提及她的亲生母亲,她也直唿其名。其余众人也并未觉意外。 殷风亭道:“的确,当真不能查查那青容?” 盈坤真人道:“查过,那女子是龙蕖宫主养女,龙蕖宫主不肯与我们交涉这件事,就一直拖下来了。” 殷风亭道:“现在四象引灵阵需要她协助,她不想交涉也躲不过了。” 接着他又看向了涂宣:“昭和夫人就由你去请了。” 涂宣大怒:“怎么又是我,哪都有我?” 殷风亭坏笑道:“你装什么,谁不知道你早就跟龙蕖宫混的熟了。” 涂宣一脸气恼,干脆划破空间直接走人了。 殷风亭对芩云花道:“怎么样,敢不敢用你身上的裴将之力,助我们一臂之力?” 芩云花似乎早就做好了决定,丝毫没有犹豫道:“我当然要。” 殷风亭道:“好了,年少气盛就是这样了。不过别紧张,这次准备充分,能聚齐四首护法,成功的机率比上次大多了。你们两个小的就先回去吧。剩下的事我们几个大人还要商议很久的。” 蔺川和芩云花起身告辞。季长老望了望萧子业,又望了望芩云花,道:“姑娘,不想留下和紫宸君说些话吗?” 芩云花脚下顿了一下,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会留下的时候,她却道:“不了。” 入夜。 註定失眠的蔺川和芩云花,并肩坐在屋顶。芩云花在掌心试探着自己的灵力。 看着手中肆意腾升的浅蓝色灵力,芩云花嘆气道:“你说,人的寿数不过几十载。早逝,夭折者无计其数,死后即入轮迴。妖活百岁千岁,何必为了救我,费尽此生。” 蔺川道:“修行者,无非都是为了一个念想。或为延年益寿,或为降魔扶正。有些人的心念百转千回,有些人却是一念一生。” 芩云花道:“那我觉得,我似乎就是百转千回那种人。为什么要修行,这种事我其实从来没想过。每年只盼着出岛的那一个月,盼着游歷世界,也从没想过以后要走什么路。” 蔺川道:“每个人初始都是这样的。虽然说一念一生,但这一念,会何时落定生根在心里,亦是难测。” 芩云花道:“那你呢?” 蔺川道:“当然还不知道。眼下我只想救我父亲魂魄脱离苦海早入轮迴。至于成功与否,之后做什么,真的想不到。” 芩云花想了想,俯身朝他那边靠了靠,道:“不如等这事成功,我们一起修行?” 蔺川愣了一下,道:“一起修行?” 芩云花道:“是啊。我们可以去很多地方啊,矶珠岛你没去过吧,我们那有好多见多识广的妖族,跟他们玩可有意思了。还可以经常去骊城看表演,还可以......” 她脑中里想的十七八个地名还没一一报出来,就说不出话了。 蔺川一手抚着她鬓边,一手揽着她肩膀,急切又轻柔地吻上了她的唇。 不知过了多久,她回过神来后,只听到一声:“好。” 第34章 终 尚未天明,殷风亭正在观天兴嘆,突见星云骤暗,似有雷云轰鸣翻滚而来。 尚未成形的雷云之中,裂网状的蓝色电光忽闪不休。 盈坤真人见其异象,连忙来找殷风亭。 “师祖,这是什么天向?”盈坤真人问。 殷风亭面色波澜不惊,道:“天劫将至。” 第61页 盈坤真人大惊:“这是何故!此地并未有前辈渡劫啊?” 殷风亭道:“白虎出世。” 盈坤真人道:“白虎?难道是......” 殷风亭道:“六个时辰内,四象引灵阵必须布好。” 藉助涂宣自由穿梭空间的法术,很快就带来了怜君和昭和夫人。 怜君明知道,千岩山一别,殷风亭回到齐云山后,关于芩云花的身世,和当年那件事情,一定就瞒不住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养大的这个孩子,就是萧子诺的孩子,而萧子诺是被她亲手所杀。因此她一直觉得,当发现养大自己的师父,就是自己的杀父兇手,这件事一定会严重打击到芩云花。即便碍于养育之情不敢恨她,也绝对不会再恢復曾经的师徒关系了。 出乎意料的,芩云花见了她,却依然是毫无芥蒂地扑上去喊师父。 不等怜君反应过来,涂宣和殷风亭已经开始催着布阵事宜。 “青城山的玉玦你也要过来了?”殷风亭问。 涂宣道:“当然,他们巴不得快点摆脱这邪物。又有你之前出面打过招唿。但是要快点了,现在四件残片都在我的空间阵法里压着,再不布阵把它们取出来,我怕我的妖力都撑不到阵法启动了。” “且慢。”昭和夫人道,“我说过了,没有十足的把握,我是不会贸然涉险的。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合玉玦,放凶魂?” 殷风亭上前道:“夫人,这世上哪里有什么事情是十足把握的?当然是出力的人越多,成功的把握就越大。而且,做这件事的动机,于我们,是道义,是感恩。于你嘛.....恐怕还要多些别的吧?” 昭和夫人脸色一沉,冷冷地将在场所有人打量了一番。在萧子业和芩云花的脸上停留的时间格外地长。 她一言不发。但熟悉她的殷风亭和涂宣都知道,到了这个份上,她肯出面,肯来,并且没有一言不合拂袖而去,基本就是已经同意的意思了。 雷云愈发汹涌,雷声已经由噼啪作响,渐渐变为低沉的轰鸣。 天雷随时将至,布阵迫在眉睫。 “拿好你的剑。”殷风亭对已经守在阵眼中心的蔺川道。 “阵法会将所有的雷劫引入阵中,你尚有一半白狐血统,故而雷击不会完全避开你,但持此剑可抵挡一阵,当雷击击毁玉玦后,你父亲的残魂会随之脱出,届时这把融着他骨血的剑,会将残魂吸入復原。” 殷风亭对阵中五人一个个交待一番,随即悠然退出。 “这天劫可在七重之上?”盈坤真人问道。 作为在场唯一一个已经歷经过七重天劫的,涂宣道:“只多不少。” 雷劫至,阵起。 阵内之人除了蔺川和芩云花,其他三位大妖都是歷过雷劫的。此次的阵法已比十七年前那次变故徒生仓惶起阵的要牢靠很多。 齐云山四周方圆数里皆可见山顶那惊天滚滚的雷击。门中弟子已尽数被派下山在四处有人烟的位置警戒守卫,避免雷击误伤至山下百姓。 此番雷劫却没有波及到山下。 阵法的穹顶处,击落的雷电被尽数引致玉玦之上,合併后的玉玦中数千凶魂疯狂向外蹿涌而出,却被牢牢困在这个阵法屏障之内,再被雷劫之力尽数噼毁。 这场天劫持续了整整三日三夜。 当最后一道苍白的雷击坠落后,几缕幽蓝的泛着火光的残魂终于从玉玦中飘出,但和殷风亭所讲的不同,残魂并未被融着生前骨血的剑身吸引,反而是从蔺川的剑中飘出了一蓝一白两道残魂。 那蓝色的残魂缓缓融为一体,化为一团鬼火一样的无实体的魂,随后如轻柔的水波一样,小心翼翼地变换形态,包住了那一缕小小的白色魂魄。两道魂似在旋转,似乎和在场的所有人对视了一圈,最后在蔺川眼前停留片刻,倏地直直升入了天穹。 “那是......”涂宣愕然地盯着魂魄散去的天空。 殷风亭同样仰天嘆道:“原来......她的魂也一直在......” 三个月后。齐云山。 “来来来,陈岚过来,我发现一个好玩的事告诉你哈!”张承贤嘻嘻哈哈地搂着陈岚往一旁的竹林里按。 陈岚的大哥陈义樊,今日送了一批小弟子到齐云山参加入门考核。张承贤收到消息,又趁机跟着混上了齐云山。只因收到消息,蔺川和芩云花今日会来。 蔺川刚进山门,就看见陈岚一个飞奔过来,毫无徵兆地对着他咚地一声跪下就拜。 “拜见太师伯!”陈岚洪亮的声音响彻山林。 周遭所有人都陷入了一段漫长的静止中。 “发什么疯呢你?”齐影闻声过来。 陈岚腿还跪在地上,抬起手一把揪住齐影的袖子,想将他也拉着跪下来。 “蔺公子的师父是丘离真人你不知道吗!丘离真人是我们师祖,掌门是丘离真人的徒孙,丘离真人收他为徒比我们太师父还早,那他不就是我们太师伯吗!” 其实这个问题还是张承贤首先想到的,早在三个月前天劫之后,蔺川和芩云花的身份就基本是公开状态,但是尚未有人朝这个角度去想辈分的问题。 齐影一时还没绕出来,一脸的云里雾里。 第62页 芩云花正准备打圆场说不必不必,只见稚远不知道从哪跳了出来,插到几人中间道:“那这么说,我也是你们长辈了?” 陈岚愣了一下,蹙眉沉思,似乎是努力计算了一下,之后眉头一展,朝着稚远也拜了一下:“拜见太师叔!” 稚远笑得满地打滚,齐影捂着脸不想做任何反应,陈岚一直跪着,只等着眼前的太师伯和太师叔喊一声平身。 芩云花放声大笑,把场面留给蔺川自己应付,转身就去木屋找师父了。 自从雷劫之后,所有的事情都解决掉之后。怜君就进了那间萧子诺曾经居住的木屋,闭门不出整整三个月。 凭她的修为,身体自然不会有什么损耗,但这心性究竟如何,是决计无人能猜到的。 芩云花也不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豹形的怜君,窝在案几后的蓆子上,半眯着双眼。见她进来,蠕动了几下身子,化回人形。 “玩够了?”怜君道,语气平淡。 芩云花坐到她身旁,道:“哪里去玩了,一直在东忙西忙的。” 这话其实半真半假。她和蔺川这几个月,一直在帮殷风亭和盈坤真人,处理妖族和三门四宗的各种大小纠纷善后事宜。当然,顺便游山玩水也不是假的。 “去见你父亲了吗?”怜君问。 芩云花道:“没呢。肯定是先见师父你啊。” 怜君摇头道:“胡闹。” 自从芩云花的身世被揭了出来,十七年前的往事也都随之揭露。那时的裴将爱上了昭和夫人的养女青容,但是昭和夫人并不看好。毕竟青容是人,人妖寿命殊途,昭和夫人还是希望女儿能和仙门中人结亲。因为当时龙蕖宫和天虚门的关系颇好,裴将经常能借着青容拜访天虚门的时候在齐云山上和她见面。但青容却最终和萧子业生下了一个孩子。 但是青容究竟爱的是谁,当时又是如何哄骗萧子诺将他与怜君的结契印记,转到自己的孩子身上,箇中缘由,连最有可能知道真相的昭和夫人都缄口不言。 萧子业如今的状态和从前并没有什么不同。依然是一副决心闭关到死的架势。但是最多是不排除别人去看他,但即使是芩云花去,他也极少说话。 “算了,顾好你自己就行了。虽然你已知道你的妖丹是从裴将身上度过来的,但你这幅身子毕竟还是凡人,若想长命百岁千岁,仍需勤加修炼。”怜君道。 “知道了。师父,我们回矶珠岛好不好?”芩云花道。 怜君呆了半晌,终于还是道:“好......那小子呢?” 芩云花道:“我叫他跟我们一起回去啊。说不定以后有机会可以打探到,南海异国那边白虎一族的消息。” 怜君点头:“再整理几日吧,等确定这边的事没什么再用我们帮忙的,就回去吧。” 张承贤笑话够了五体投地行大礼的陈岚,拉着蔺川躲到一处僻静的角落。 “蔺兄,我听说了,《周生四海记》的作者,就是丘离真人啊!”张承贤欣喜万分道。 蔺川无语。 “哎呀,有机会我要好好去膜拜一下丘离真人,说不定能要到他最新的手稿!”张承贤道。 “那个燕儿没找到你吗?”蔺川突然道。 “哎哎哎,你打住,怎么调侃起我来了,报復吗?” 逗够了蔺川,张承贤终于恢復了些正常语气:“蔺兄,你身上的白虎血脉,真的解封了?” 蔺川点头:“是。但无需担心,白虎只有出世时才会降一次天劫。我出世时妖力被父母结契施法封住了,因此解封后方会经歷那一遭。但已经熬过去了。今后这一半的血脉不足以对天道造成太大的失衡。” 张承贤道:“但是,当时你父母结的契,解封的条件到底是什么,你又是怎么发现的?” 蔺川道:“那个契,成立的条件,是父母对我的保护,也因此我父母各留了一缕残魂在剑中守护着我。当他们能对我完全放心,能放下这份担忧的时候,就是契约解封之时。” 张承贤还是不明,又问道:“那如何他们才会对你放下心?” 蔺川抬眼,看到了正从半山小径上走下来的芩云花,不自觉地笑了笑,道:“当遇到自己想要保护一生的重要之人时。”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能看到这里的读者们。 还是决定将这篇文先完结在这里。 接下来作者会磨砺一段时间,至于是先修这篇文,还是先开新文,一切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