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道侣是白狼》 第1章 题名:我的道侣是白狼  作者:少地瓜  简介:  相传修仙者们上天入地搬山倒海,无所不能。  幸运的是,云鸿误打误撞成了其中一个。  不幸的是,云鸿似乎成了最后一个……  如何利用有限的资源无限修仙,实现科学可持续发展,就成了迫在眉睫的问题。  好消息是,有威风凛凛的白狼监护官保驾护航,可盐可甜还能撸;  坏消息是,撸着撸着,监护官就成了道侣……  呃,似乎也不算什么坏消息,嘻嘻。  文案二;  传闻云鸿道长法力高深,非常冷酷,  但没人知道他是个资深绒毛控。  后来,有人说云鸿道长不是在修道,而是修仙!  正撸狼的云鸿默默收回手,淡淡道:  “这世上哪有什么羽化登仙。”  说罢,腾空而起,乘坐妖兽白狼划破天际。  众人:“……”  白狼皱眉:“妖兽什么的,太难听了。”  云鸿:“那叫啥?”  白狼沉默良久,摇身变为夹克青年,“道侣?”  萌系轻小说  【白狼一直都能变人】  牛皮哄哄毛茸茸狼妖攻vs自学成才绒毛控道长受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甜文 爽文 玄学  搜索关键字:主角:道长,安格 ┃ 配角:道长,甜宠 ┃ 其它:玄学,修仙,甜宠,爽文,前世今生  一句话简介:我的道侣是白狼  立意:保护野生动物人人有责第一章   收卷铃一响,解脱的吐气声就像开水锅里冒起的大泡一样,立刻在教室里此起彼伏,若干两眼放空的学生干脆就在桌上摊了大饼。  连着几天的考试,一通狂输出,脑子都被掏空了。  徐友善探着身子去扒拉前座的人。  “云鸿,真不多留几天?快毕业了,以后大家再想见面可就难了。”  云鸿收拾好东西站起来,“不了,有缘……”  他刚要说后半句,徐友善却已翻起白眼,掏着耳朵熟练道:“有缘自会相见,对吧?”  云鸿轻笑出声。  没错。  两人肩并肩往外走,徐友善就小声嘟囔,“我看你真是要成仙了!整天什么缘分啊机缘的,学什么中医啊,干脆去考道士算了!还有编制呢,也不辜负你那一身本事。”  云鸿瞅了他一眼:  我还真想过。  高考结束那年夏天,爸妈闹离婚,他顺势躲到乡下外婆家,在赶大集的旧书摊上翻到一本/道家残卷。  上面记载了一种奇异的呼吸法,还有一些图形,大部分残缺不全,倒有些像传说中的法阵。  其实看不大懂。  但大约是冥冥之中的缘分,云鸿就是觉得这本破破烂烂的旧册子有着莫名的吸引力,当场买下。  懵懵懂懂间,他开始照着那呼吸法冥想。  一开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当时还自嘲,又有些羞耻:  都是个成年人了,竟还中二起来。  可快开学时,他体内竟出现了神奇的气感。  细若蛛丝,但确实存在。  那气流沿着全身经脉游走,最终汇聚在小腹处,雾蒙蒙一片。  他的体质明显变好,五感提升,多年的近视不药而愈,甚至能看到花草树木和其他人身上气息的流动……  听起来玄而又玄的事情,竟真的在他身上发生了。  重新翻阅残卷、查阅典籍后,云鸿才知道那是天地灵气。  他这一步,该叫引气入体。  灵气汇聚的地方,便是传说中的丹田。  万物有灵,自诞生之日起就带了一口灵气,却因天分高低和后期专注与否拉开差距。  绝大多数生物根本感知不到灵气,更别提像云鸿这样引气入体,故而先天灵气渐渐污浊,沦为凡胎。  而就算勉强做到了,也无法储存。  可即便只用灵气冲刷躯体,也能强健体魄、清明思维。  奈何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可能是数百年,也可能是上千年前,天地就经历了灵气枯竭,兴盛一时的修行也随之衰败……  云鸿本就不爱与人交际,修行之后越发少了。  走出教学楼,凉气裹挟着雪片扑面而来,徐友善本能地缩了缩脖子。  还有大半个月过年,天彻底冷透了。  彻骨的西北风狂乱地刮,漫天飞雪卷成模糊的雪幕,天地浑然一色。  云鸿缓缓吸了口气,感受着富含水汽的凉意在筋脉内缓缓流动,不觉心生欢喜。  果然每逢风雨雷电等天气,天地间的灵气就相对活跃一点。  各专业和年级的考试时间不同,许多学生已经提前离校,食堂里的窗口关了不少,好在徐友善喜欢的米线小铺子还开着。  氤氲的热气在冷空气的刺激下越发明显,温柔地盘旋在玻璃窗内侧。  徐友善兴冲冲跑去要了两份,“我请客!”  云鸿似笑非笑看过去,“无事献殷勤。”  徐友善嘿嘿挠头笑,又去点了几份小炒,“回宿舍边吃边说,边吃边说哈!”  这家的招牌是鸡汤米线。  老婆饼里没有老婆,但他家的鸡汤里真的有鸡。  工人们大半夜就开始熬高汤,附近几栋宿舍楼的学生每天都是被香味儿熏醒的。  橱窗后翻滚着肥鸡的大锅明晃晃摆着,汤汁都泛白,货真价实看得见。  一勺下来,肉眼可见许多煮化了的碎鸡肉,要多馋人有多馋人。  徐友善此人是有些社交牛逼症在身上的,特别会来事儿,是每逢三八节和情人节就会给同伴女同学和熟悉的女性教职工们送玫瑰花的存在。  又因家境富裕,好仗义疏财,故而江湖人称“妇女之友”、“徐大官人”。  卖米线的阿姨老远见了他就笑靥如花,这会儿窗口旁边没别人,就小声道:“特意给你们捞的鸡腿儿。”  说完,又恶狠狠盖了一大勺鸡杂。  连手抖症都不犯了。  有熟人好办事,上到政府部门,下到排队打开水,一样好使。  宿舍是四人间,其他两个都聚餐去了,徐少爷还是鬼鬼祟祟打量几圈,再三确认没有第三个之后,这才切入正题。  “云仙儿,是这么回事儿……”  一听这个称呼,云鸿就大体知道是哪方面的问题了。  自从修行进入正轨之后,他顺带着点亮了玄学的被动技能。  至于徐友善怎么知道的,说来也是机缘巧合:  他是本地人,每周末都回家。  结果有一次半夜回来之后人就发蔫儿,做什么都没精神,整天睡不够似的。  还说做噩梦,好像梦见有人趴在床边,让他跟着走。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云鸿就尝试着仔细看他的脸,然后心里就冒出来江湖骗子们必备的开场白:  “这位客官,我看你印堂发黑……”  何止是发黑,色泽如墨,简直都快赶上京剧扮相里的包公了。  修行一事,尤其看重缘法。  茫茫人海中能成为舍友共度五年,也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如果置之不理,很可能变成日后的“心魔”,所以能帮就帮一把。  于是当天晚上,云鸿就没睡,凌晨12点,他真就看见窗外进来一道模糊的黑影。  直到现在他还记得: 第3章 得到允许后,云鸿就在屋子里转,想看能不能找到黑气源头。  这里的风水没有问题,之前的风水大师们估计也看过八字……  既然如此,那么这霉运大概率是外来的。  只是不知道是人带来的,还是物带来的。  房子的格局很不错,南北通透,又是市面上少见的横向扁平造型,能够最大限度的利用光线。  哪怕今天有点阴天,屋里也还非常亮堂,根本不用开灯。  整体是很考究的现代风,简洁大方。  只不过屋里门框上挂着个八卦,客厅里还摆了个钟馗像,墙上悬着桃木剑,就有点不伦不类的。  看得出来,房主的求生欲很强烈了。  云鸿眯着眼看了一圈,发现其中一间屋子的黑气格外浓重些。  虽然这会儿关着门,但丝丝缕缕的黑气仍像毛细血管一样,蠕动着往外钻。  他只是稍稍靠近,就有种近乎本能的厌恶和排斥。  如无意外,这就是源头所在。  云鸿扭头问跟在后面的徐二姨:“我能进里面看看吗?”  男人洗澡都快,这会儿姨夫已经洗完澡出来,闻言点头,“当然。”  见他这样,两口子倒是有些相信了。  因为之前有个大师就说他们的摆件不太合适,让收起来的。  正摆在这储物间里。  云鸿刚一进去,那些黑线就像遇到盐水的草履虫一样,纷纷躲避。  他很快锁定目标,指着柜子上一个元宝模样的存钱罐问道:“这里面装了什么?”  徐二姨顶着嘴角的燎泡乐了,“钱啊。”  存钱罐不装钱装什么呢?  云鸿追问:“只有钱?”  两口子对视一眼,都有些不太确定了。  “应该……是吧?”  徐友善眼睛一亮,跟发现了大八卦的狗仔似的,跃跃欲试往前蹭,“里面混了脏东西?”  云鸿啼笑皆非道:“你八字轻,离远点。”  不然当年也不至于被鬼缠上。  徐友善秒怂,瞬间退到自家姨夫背后。  想了下,到底不保险,干脆跑到门外,扒着门框探头看。  云鸿把那个储蓄罐搬下来。  沉甸甸的,估计里面少说也有一二百枚硬币。  存钱罐是塑料的元宝造型,金灿灿的,耀眼的那种程度,很有种几十年前的风格。  底部有一个黑色的塑料盖子,打开之后,云鸿脚边的几块瓷砖上便水银泻地般铺满了圆滚滚的钢蹦。  中间还夹杂着几张纸钞,都是小额的。  如今大多是电子消费,难为他们能攒这么多。  虽然金额小,架不住数量多,肉眼望去,仍有种另类的震撼。  徐友善从小到大都没见过这么多钢镚,不自觉又要往前凑。  云鸿斜了他一眼。  徐友善:“……”  好叭。  再次缩回门外。  “是这些钱的问题吗?”  徐二姨两口子倒没那么多忌讳。  反正已经这么倒霉了,难不成还能刷新纪录?  云鸿嗯了声,修长白皙的手指在硬币堆里拨弄几下,捡出两枚。  接着就是第三枚,第四枚……  最后陆陆续续竟然一共点出来十六枚。  “这十六枚硬币,你们有没有印象?”  萦绕在这个家里的黑气,就是从这上面散发出来的。  在云鸿的视野里,这些硬币已经是浓郁的黑色了。  黑气持续向外扩散,可云鸿周身就像真空地带一样,半点没沾染。  那些黑气压根儿连碰都不敢碰他,宁肯从旁边绕开,活像河中间遇到了拦路大石。  两口子有点傻眼,硬币的问题?  钱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咋还能有问题呢?  之前有人说他们的摆设不行,就换了一批,这个存钱罐也换过了,没想到竟然是硬币?  天下钢镚都长得一个模样,这去哪儿认?  姨夫皱巴着脸拼命想,“这,这些钢蹦大多数都是我偶尔出去买东西找零找回来的,再就是从地上捡的……啊!”  一说到捡,他还真有印象了,主要是一口气捡这么多钢镚的经历确实少。  “就是有一次我去外地出差,中间实地考察的时候不方便打车,我就步行去的。  途中看到几枚硬币,然后就顺手捡起来了,结果走了几步之后,又发现了几枚,然后捡啊捡,带回来好像确实是十六块钱。”  姨夫又仔细回忆了下,重重点头,“对,没错,当时我还觉得这个数挺吉利的。”  六嘛,六六大顺!  谁知造化弄人,回来之后倒了大霉。  “在什么地方捡的?”云鸿追问。  见他如此郑重,姨夫也跟着严肃起来,张口说了个地名。  云鸿摇头。  “地名倒无所谓,我问地形,是不是十字路口?”  姨夫一愣,点头连连,还真是。  “那就对了。”云鸿失笑。  真是成也抠门儿,败也抠门儿。  修行之后,云鸿就有意识地查了很多相关书籍,连带着对阴阳相术、民间传说这方面也颇有涉猎。  在某些地方的民间习俗中,如果遇到霉运,可以“送祟”,意思就是把霉运送走,达到转运的目的。  而常见的方法之一就是在十字路口丢钢蹦,比较正式的就是十六枚。  送祟的钱是不能捡的,否则霉运也会跟着被捡走。  而徐友善的这位姨夫不光捡了,竟然还把16枚硬币都一枚不落地带回来……  如果丢钢蹦的人知道,绝对会被感动得痛哭流涕。  这是何等舍己为人的精神!  听云鸿说完,姨夫整个人都特么傻了。  上网一搜,嘿,还真有这个说法!  “你这是要祸害我啊!”徐二姨啪啪在他背上狠拍几把,又骂,“扔钱这人也太损了吧?”  徐友善小声哔哔,“趋利避害人之本性,人家也没逼着姨夫捡啊。”  徐二姨:“……”  姨夫:“……”  空气中迅速弥漫开尴尬的气氛。  云鸿屈起食指挠脸,假装自己不存在。  过了会儿,徐友善问道:“那该把这些钱怎么办?总不好再扔出去吧?万一再被哪个倒霉蛋捡走就不好了。”  曾捡走的倒霉蛋姨夫:“……”  扎心了。  因为混在一起的时间太长,其余的钢镚也被沾染了霉运,单纯靠它们自行消散的话,少说也得三五个月。  等到那个时候,徐二姨两口子坚/挺不坚/挺都两说。  所以最好是找一个真正能压得住的地方捐出去,提前跟人家说明情况,徐二姨夫妻也去那里住段时间。  云鸿想了下,给他们推荐了城西的紫云洞。  为了更好地理解残卷,过去几年中,他没少去这类地方听讲参观,发现有的道观是纯粹浑水摸鱼,有的却有真本事。  当初紫云洞的设计者必然是个大能,到了如今这般灵气衰败的地步,那里竟然还能看到流动的灵气。  证明道观内部必然有无上阵法,才能把“暮气”给盘活了。  把这些硬币送过去,要不了多久就能被净化了。  一听要把钱都送走,夫妇二人齐刷刷露出了肉疼的表情。  云鸿:“……” 第5章 动车驶出望燕台的瞬间,也不知怎的,云鸿脑海中突然又浮现出昨天紫云洞上空的雪白巨兽。  柔软而蓬松的绒毛,修长而有力的四肢……真是造物主的杰作,他暗暗惊叹。  那是妖兽吧,还是什么精灵幻化?  只是匆匆惊鸿一瞥,竟没看清什么品种。  狐狸?  狗?  话说回来,天子脚下藏着这样的东西,上头真的不管?  该不会是谁养的吧?  是那个观主吗?  伴着这样那样的胡思乱想,他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  云鸿的老家叫白石村,在东部偏北的山村,前年刚建了动车站,倒是让返乡之旅更简单了些。  随着报站声响起,云鸿缓缓眨了眨眼,恰似一颗石子坠入湖面,心中竟泛起点类似于近乡情怯的涟漪。  大一下学期的冬天,外婆不小心摔了一跤,几天后就去世了。  云鸿返乡奔丧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粗粗一算,竟也快三年了。  冬日天短,才四点多就擦黑了。  云鸿之前在动车上查过交通方式,主要就是公交和出租车。  但老家所在的地方有点偏,公交车差不多一个半小时一趟。  看看时间,上一班好像刚走没多久。  新车站周围挺荒凉,除了餐馆和小旅社之外,几乎啥也没有。  形单影只的云鸿像极了异乡人,短短百十米的距离,就被黑车司机和旅店职员争抢了十多次。  黑车司机们斜着眼睛,统一口径漫天要价,张口就是三百五百,根本不给打表;  小旅馆职员们则多次隐晦地表示,有100块一次的特殊服务,特别适合年轻人开荤。  “不走,不住……”  第无数次被拦下时,云鸿脱口而出。  对方哈哈笑出声,用力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还真是你。”  云鸿抬头一看,仔细辨认了几秒,“阳哥?”  六岁之前,云鸿是在白石村跟着外公外婆长大的。  当时的白石村还没有现在这么荒凉,村里有很多青壮年,也有好多小孩子,每天呼朋引伴跑来跑去,身后跟着一群汪汪叫的狗仔,像春日的田野一样生机勃勃。  里面有个孩子头叫华阳,比云鸿大九岁,很照顾他这个从城市回来的小孩儿。  只是后来云鸿跟着爸妈回城里上学,隐约听说华阳高中毕业就当兵去了,没想到竟在这里重逢。  华阳早听说了云鸿父母离婚的事儿,知道他没地方可去,干脆拽着往自己车上走。  “别在外面吃了,不干净,正好我也要回去看爷爷奶奶,走,跟我家去吃去。”  云鸿倒也不扭捏,跟着上了车。  这一带近山傍水环境优美,就是湿气有点重,一到晚上就起雾。被车灯一照,模模糊糊的,只能勉强看清前方几米远。  偶尔一阵风刮过,整片浓雾就跟着流动翻滚起来,像张牙舞爪的兽,很有点老话本的诡异。  这种天最容易出事故,华阳也不敢开得太快,有一搭没一搭跟云鸿说话。  毕竟有儿时的情分在,两人很快重新熟络起来,也了解了彼此的近况。  去年退伍转业之后,华阳被分配到市里的派出所工作,隔三差五也回白石村看看老人。  今天是来车站送个朋友,没想到就碰见云鸿。  “你家的老房子都三年没住人了,炕潮得不行,被褥哪儿还能用?今晚先跟我住在我爷家,明天带你去买点新的。”  华阳虽然是个大男人,考虑事情却很周到。  云鸿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准备有多么不周全,挠了挠头,又道谢。  山路难行,更何况是夜雾下的山路。  等车子驶入白石村,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了。  天已黑透,月亮也不知跑到哪里去,高高的夜空中稀拉拉缀着几点明星,和地上橙黄色的灯光交相呼应。  错落的房舍内,依次透出光晕,叫这里的夜幕不那么冷清了似的。  还没进门,华阳就冲里面喊:“爷爷奶奶,你们看谁来了?”  华爷爷和华奶奶闻声从屋里探出头来,眯着眼睛看孙子身边那个白嫩清俊的后生,半晌才一拍大腿。  “哎呀,这不小鸿吗?”  简简单单的一个称呼,久违的温暖和尴尬卷土重来。  云鸿摸摸鼻子,“爷爷奶奶好。”  华奶奶连忙走出来,往围裙上用力擦了擦手,这才摩挲他的脸。  “哎呀,高了,瘦了,也俊了。”  又往他背上拍了几把,声音微微发颤,“真狠心啊,这么些年都不回来,再晚些时候,你可就见不到我们啦!”  “行了,孩子难得回来一趟,说这些没用的干啥。”华爷爷提着烟袋锅子走出来,一只手倒背在后面,一副很懂的样子,“孩子在首都上学,那是干大事的,忙得很,就你唠叨……”  见云鸿有些无措,华阳上来撞了他一下,挤眉弄眼道:“走吧小红!”  云鸿:“……”第四章   三年没回来,华爷爷家多了一条大黑狗,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杂毛,如果不是两只眼睛反光,云鸿差点没看见。  他对多毛的动物有种天生的偏爱,此时见了这条溜光水滑的大狗,就觉得手痒痒的。  “这是退役的警犬,我花了好大力气才抢回来的,”华阳不无得意道,“黑子,坐。”  大黑狗麻溜儿蹲坐,安静地等待下一个指令。  特酷特沉稳。  云鸿不禁肃然起敬,感情人家还是“公务员”来着。  华阳指着云鸿,“这我弟,自家人。”  黑子抽动鼻翼,响亮地“汪”了声。  云鸿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多好的毛茸茸啊!  见他蠢蠢欲动,华阳连忙出声提醒,“黑子可认生啊,你小心……”  谁知话没说完,就像自家狗子竟主动凑上去,往云鸿的掌心蹭了蹭。  华阳:“……”  无辜狗脸望过来:  你说这是自家人。  云鸿失笑,伸手挠了挠大黑狗热乎乎毛茸茸的下巴。  动物远比人类来的敏感,他身负灵气,智商比较高的动物大多会本能地亲近。  黑子的尾巴在地上甩得啪啪作响,虎虎生风。  见云鸿迟迟不换地方,它眨了眨眼,甚至还主动把狗头往他怀里塞,一副被撸爽了的样子。  成年警犬的体型和力量不容小觑,云鸿被顶得退了一步,“勉为其难”地开始撸狗。  啊,这柔软的皮毛,这细腻的手感,这可爱的温度……  为了御寒,冬季的毛茸茸们会拥有一年之中最为丰厚茂盛的毛发,按下去就是一个窝儿。  还有什么能比在寒冬撸毛茸茸更好的体验吗?  没有啦。  他干脆两只手齐出,搂住热乎乎的狗头,从耳朵尖到下巴壳,再到脖子,整体来了个上半身马杀鸡。  狗子爽得都翻白眼了,浑身骨头轻了二两,哼哼唧唧受用非常。  几分钟后,云鸿长长吐出一口气,心满意足地收回手。  就在刚才,他心里突然冒出来一个疯狂的念头:  不知紫云洞上空飞过的那只白兽,撸起来是什么感觉?  馋了馋了。  就这?  黑子维持着探头探脑的姿势,等了半天竟然没有下文,干脆一咕噜躺下,侧身露出柔软而不设防的腹部,用大爪子底部的肉球扒拉云鸿的裤腿,哼哼唧唧求撸。  华阳:“……”  这他娘是老子好不容易搞来的退役军犬?  你的节操呢?  你军人的意志呢?  华奶奶笑成一朵老菊花,“哎呀,小鸿这孩子从小就讨人喜欢。”  华阳:“……”  地上躺着的,这也不是人啊! 第7章 有趣,真有趣!  云鸿就像一个得到新奇玩具的孩童,迫不及待的想要进到下一步。  他尝试着把精神力继续向外,想看看自己的极限究竟在哪里。  100米,200米,300米……  他好像飞到了天上,第一次以俯视角度看见了儿时的老房子,看见了远处的山,发现了无数肉眼和正常人类本不该看到、听到的事物:  有几条菜花蛇在后山洞穴里冬眠,几只小动物在觅食,还有蚯蚓奋力拱土,根系刺破土地的细微吱呀声,以及风刮过树林,树木摇摆的每一个角度……  一切都好像按下了慢放键,仿佛有轨迹在他脑海中划过。  在这个范围之内,他就是唯一的全知全能,天上地下四面八方的所有一切生灵,都能够感应到。  这种一切尽在掌控的感觉着实人沉沦,当他实在支撑不住,脑仁抽痛着退回来时,愕然发现,太阳已到正中。  云鸿脸色泛白,捏着太阳穴看了下手机,发现竟然将近12点了!  本以为只是一瞬间,最多不过几分钟,没想到竟然已经过了两个小时?  他脑海中忽然冒出来一句话:“修行无日月”。第五章   玩得太欢,用力过猛,云鸿的脑袋跟被人用锤子砸过一样,稍微一动就晃成豆腐渣,还恶心想吐。  他抱着头原地休息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又连忙查看自己的状况,不由大喜:  进步了。  现在灵力运转的通道明显比之前宽敞了,丹田内的气海也浓郁壮大许多。  如果说之前像小溪汇入池塘,那么现在,嗯,就像小河汇湖!  还真是得多用多练。  但喜悦过后,云鸿又开始犯愁:  运转灵力的脉络通道被拓宽之后,他对灵气的需求大大提升,原本还觉得挺不错的白石村顿时有点不够看。  感觉就很像缺氧:空气中的灵气太少太稀薄了,不够吸的。  之前上网查询时,倒是听说许多人迹罕至的名山大川灵气浓郁,但他……钱不够啊!  爸妈离婚的时候他已经成年,两人就没有继续支付抚养费,奖学金刚够学费、住宿等日常开销,饶是略有富裕,也不过区区几千块。  如今他存款的大头,竟还是之前徐二姨夫给的8888。  穷家富路,这点钱自己省着点过日子,或许能撑个一年半载,可若出门……  我不就山,那么,如何让山就我?  云鸿沉吟片刻,脑海中慢慢浮现出那本残卷中的一个阵法:  聚灵阵。  聚灵阵,顾名思义,是可以自动聚集和吸引灵气的阵法。  如果有这么一个阵法,自己何必东奔西走?  前两年云鸿就曾想过要绘制,可惜能力不够,刚起了个头就不行了。  但现在不同了,自己突破了,那么,是否意味着可以重新尝试?  云鸿先下山去跟华爷爷华奶奶报了平安,吃了午饭,然后再次匆匆回到山上,翻出那本残卷,仔细研究片刻,开始第一次尝试。  这个阵法他看过无数遍,早就烂熟于心,不过为保险起见,还是决定照着画。  圆形的阵法层层嵌套,足有八层之多。以他目前的知识储备,只能隐约分辨出类似于变形八卦阵的部分。  至于其他的,实在叫不上名字。  但人类学习的第一阶段就是模仿,这个难不倒他。  云鸿屏气凝神,以指代笔,在冻得硬邦邦的土地上落下。  北方冬日的土地早就被冻得坚如磐石,但他的指尖蒙着一层薄薄的灵力,竟轻而易举破开冻土,在黑土地上留下了清晰的痕迹。  丹田内的灵力被压缩到指尖,凝聚成细细的线,落在地上,恰似研碎了的水晶粉末,  一般来讲,灵力离开人体后就会慢慢消散,但那画出的痕迹内,竟停滞了!  有门儿!  云鸿心中暗喜。  医学相关专业的人一般都具备一定的绘画技能,简单的模仿不在话下。  只是没高兴多久,刚还十分稳定的灵力线条一阵闪烁,竟刷地一下湮灭了。  他愣了。  怎么回事?  云鸿不甘心,又来了一次,结果还是一样。  他摸着下巴琢磨半天,确认角度和弧度都没有问题之后,尝试着换了几次顺序。  一直到换到第六次时,没灭!  果然是顺序!  意识到这一点后,云鸿压根儿来不及欢喜,因为这个结果就意味着:阵法对灵力输入顺序要求极高,差一点儿都不行。  但接下来的线条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单纯从概率学上来讲,组合方式就有数十,乃至近百万种……  难不成还要挨着试?  那得弄到猴年马月去!  注意力一分散,云鸿就暗道不妙。  果不其然,他的手一抖,刚画了外面两层的阵法雏形一阵疯狂闪烁,再次熄灭。  偏他是个倔脾气,用力抿了抿嘴,稍事休息后,再次开始了第无数次尝试。  太阳一点点西斜,而聚灵阵的进展却十分缓慢。  而每一层所需要的灵气,竟以几何倍数增长,不过区区两层,他体内的灵气就好似开闸泄洪,以至额头冒汗,嘴唇泛白。  而等到了第三层,就彻底停滞不动了。  顺序不对。  他狠狠喘着气,努力汲取灵气恢复,有些懊恼。  他分明已经感受到空气中灵气的波动。  显然,聚灵阵的威力远比自己想象的更为强大,哪怕尚未完成,也足以对空气中游离的灵气产生吸引。  云鸿觉得自己仿佛身处气球之内,而这聚灵阵雏形就是不断往里冲气的气泵,但不等鼓起来,气球就先一步炸了。  那些灵气就像被吸引过来的小孩子,还没走到近前,便一哄而散。  如此往复,周而复始,令人头疼。  将近三层聚灵阵失败时,已经能产生肉眼可见的气浪了。  连续十次失败后,筋疲力尽的云鸿面前被反复刻画过的土地上,竟出现了一个清晰的土坑!  他有点傻眼,这是阵法啊,还是武器?!  要是层数更多一点,威力岂不是还要更大?  这才三层,如果四层、五层……甚至是八层,一旦失败,他是否还能像现在这样全身而退?  云鸿的表情有些凝重。  聚灵阵的事情让云鸿有些心神不宁,加上白天损耗过度,着实疲惫不堪,连打坐的力气都没了,晚上很早就睡了。  对人类而言,睡眠就是最好的恢复。  但他万万没想到,连这点朴素的愿望都落了空。  *********  冬日的冷雨被寒风刮成密集的斜线。  天边偶尔有闷雷炸开,像洪荒大地上巨人族擂起的战鼓,翻滚着,从四面八方碾压而来。  云鸿从梦中惊醒。  冬日惊雷?  他的心口突突直跳,胳膊上的寒毛齐齐倒竖,血脉中流淌的灵气如沸水般剧烈翻滚。  有东西!  拉开窗帘的瞬间,一道闪电自天边袭来,伴随着滚滚闷雷,照亮了漆黑的夜幕,以及外面的某个生物。  云鸿的瞳孔急剧收缩。  蛇!  巨蛇!  天边的闷雷滚滚而来,像压抑着嘶吼的野兽,将云鸿彻底惊醒。  老人常说,冬日闷雷,必有妖物降世。  以前的云鸿半信半疑,但是现在……本该冬眠的爬虫出现了。  洗衣机粗细的巨蛇绕着小院墙体爬升,蛇身蜿蜒蠕动,斜织的雨帘在冷血生物的体表溅起水花,继而形成一层朦胧的水雾。  坚固的砖石结构开始发出细微的咔嚓声,不断有细碎的石渣落下。  它在半空中昂起巨大的头颅,腥红的蛇信像一条鞭子,刺破雨幕。  “嘶~”  嘴巴张大到近乎裂开,上下四颗毒牙上涎水滴答,落到泥地和建筑物上的瞬间,就像泼了强酸一样,伴着“嗤啦”声,腐蚀出斑驳的黑洞。  妖物天生和雷电不对付,它在向天示威。 第9章 云鸿回忆片刻,终于从混乱的记忆中扒拉出来一个片段:  被勒住命运咽喉的时候,他曾拼命挣扎,好像顺手从对方脑袋上薅下来什么……  “呦~醒了?”  云鸿一抬头,发现床尾沙发上还坐着个人:挽独髻、着道袍,胡子拉碴,正是都城望燕台城郊紫云洞的观主,潼关。  云鸿想坐起来,可浑身上下软得面条一样,活像刚被人按头跑了一万米,只好又把自己摔回被窝。  “怎么是你?”  嗓子简直跟破锣一样沙哑。  昨晚硬生生勒的,可能伤到声带了。  潼关手里正细细削着苹果,闻声抬眼看了下,噗嗤又笑了。  “早就说了,咱们有缘啊!”  云鸿:“……”  并不想要,谢谢。  他习惯性内视丹田,发现里面空荡荡的,好像干涸的河堤。  曾经浓郁的气海没了,筋脉内壁竟出现了细小的裂痕,只剩下一点可怜巴巴的灵力细丝,慢吞吞地恢复着。  而灵力每运转一点,从筋脉到丹田,所有的地方都会传来细细密密的疼痛,犹如浑身上下浸泡在双氧水中那么酸爽。  这才是他此时虚弱的本源。  修行就像锻炼,松懈了不行,但一口气练得太过火,也很容易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他暗自叹了口气,昨晚那一下杀伤力虽大,但后遗症太严重,以后还是谨慎使用的好。  潼关麻利地将削好的苹果分开两半,去了果核,又分开四等分。  锋利的刀刃划破果肉,有细小的水雾喷溅出来。  然后就咔嚓嚓吃了起来。  云鸿:“???”  那难道不是给病患的慰问品?  潼关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眨了眨眼,恍然大悟:  “你想吃啊?哎呀早说啊!你想吃却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吃呢?”  说这话的时候,他竟然还在拼命往嘴巴里塞。  这人好吵啊!  云鸿就觉得自己脑瓜子里被人塞了十八只鸭子一样,叽叽嘎嘎叫个不停,都快炸了。  潼关吧嗒吧嗒吃完一整个苹果,这才心满意足地吐了口气。  “重新自我介绍下,贫道潼关,紫云洞现任观主,兼别动局d组小组长。”  云鸿瞅了眼他伸过来的手,指尖**的,刚吃了苹果还没擦。  他有点嫌弃的别开眼,皱眉道:“你们监视我。”  否则完全不能解释为什么自己刚出事,他就立刻出现了。  潼关没有否认,“事实上,所有本国籍和踏入本国境内的外籍非普通人都要接受观察,这是维护社会稳定的必要手段。”  说到这里,他重新看向云鸿,“经过昨晚的变故,想必你对自己的杀伤力也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我们这类人,都是行走的武器库。”  而眼前这个青年,一发灵力本源炮轰死了500年道行的蛟兽,危险程度更高。  任何一个国家和势力都不可能允许这类人完全失控。  他用的是“我们”,把自己放到跟云鸿相当的处境,让后者心中的不快略微减轻了点。  此人显然深谙谈判技巧,云鸿暗想。  “有什么想问的吗?”潼关道。  他突然变得这样认真,好像沙雕观主崩人设,云鸿竟有点不适应了。  “你刚才说别动局……”  什么意思?  见了人就喊“别动”的地方吗?  “别动局,全称特别行动局,专门处理一些非自然科学事件,”说着,潼关从怀里掏出来一本黑皮小本子,“这是我的证件。”  你们是嫌“特动局”不好听吗?  云鸿暗自腹诽,接过证件翻开一看,不由惊呼出声,“这是假证吧?!”  这人竟然是建国前生人,现在已经快七十岁了!?  可他分明看起来才三十出头的样子啊。  潼关啧了声,带点得意地摸了摸脸,口中却假模假式谦虚道:“还行吧……”  修行这种事本就是逆天而为,一旦正式入道,便开始逐渐脱离科学范围。  随着道行精进,他们的寿命会被拉长,只要修行速度够快,理论上,是会一直维持入道之初的样貌的。  只是在如今这种大形势下,一般人都赶不上自己的衰老速度。  所以总部对编号907的观察对象十分重视:  入道越早,潜力越高,未来也就有无限可能。  云鸿心头一动,“所以,真的有可能长生不老?”  长生,人类永恒追寻的话题。  “理论上是,”潼关收回证件,“你既然能灵力外放,想必能感觉到,修行越深,需要的灵气量就越高吧?”  云鸿点头。  “所以啊,”潼关幽幽叹了口气,脸上罕见地泛起一点沧桑,“只是理论上……”  云鸿秒懂。  修行的本质是吸纳天地间游离的灵气转化为体内的灵力,但关键就在于,如今的灵气含量并不足以维持理想中的成长速度。  也就是说:不等你成长到那个阶段,先就老死了。  不过他马上有了新的想法:“世界这么大,灵气到处都有,只是多少的差别。一个地方不够,那么把灵气聚拢过来呢?”  这几年他一直在自己瞎摸索,很多设想都无从证实。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位官方前辈,就忍不住想趁机交流一番。  “你是说聚灵阵?”潼关欠身去摸第二个苹果。  云鸿立刻高兴起来。  跟内行人交流就是不一样!  他甚至觉得连疲惫都可以忽视了,于是马上强撑着坐起来,“昨天我尝试过绘制聚灵阵,只是有些地方……”  话音刚落,就听咔嚓一声,潼关直接把苹果捏成了果泥。  “绘制聚灵阵?!”  云鸿眨眨眼,惭愧道:“啊,但是没成功。”  潼关嗖地从座位上弹射起来,一副活见鬼的样子,“你怎么不上天!”  云鸿:“??”  这不还没修炼到那一步嘛。  潼关呼吸急促,面部都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他搓着手,飞快地兜了几个圈子,然后扑到床边,一把扯住云鸿的腮帮子肉,用力往外拉扯,“不可能啊,你竟然没死?”  绘制聚灵阵的过程跟手搓核/弹有什么区别!  云鸿:“……”  我还活着真是抱歉啊!  几秒种后,潼关松开手,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聚灵阵,是聚灵阵……”  这么一来,就都解释得通了。  对人类来说,野味和吃天然饲料的散养禽畜是珍馐;  对妖物而言,突然聚集的浓郁灵气和富含灵力的修行者本身,也是上等的滋补佳品。  昨天云鸿未建立防御结界就绘制聚灵阵,几次失败后引发了剧烈的灵气聚合现象。  栖息地最靠近白石村的308号前不久刚完成蜕变,正处于渴求灵气的阶段,冬眠并不深,很自然就被吸引。  到后虽然没发现浓郁的灵气,却发现了富含灵力的云鸿,于是……结果大家都知道了。  云鸿看着他神经质地在房间里兜着圈子,心里渐渐冒出一个念头:  这个聚灵阵,恐怕是比自己预想的更加了不起的玩意儿……  等潼关彻底冷静下来,重新坐好,继续修行科普时,已经是半个多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他眼神复杂地盯着云鸿,幽幽道:“昨晚六时许,我们的监测员发现妖兽308号突然自冬眠中苏醒,并持续向一个方向行进。如果没有意外,势必会经过你当时所在的白石村,遂决定进行拦截。”  308号的蜕变并不完整,状态一直很不稳定,这段时间都是重点监控对象。所以一有动静,别动局就派人来了。  “只是没想到308号的行进速度突然加快,也没想到你小子竟然这么生猛……”  自己就把蛟兽干死了,他们去了之后只做了一件事:  “捡尸”。  不过话说回来,绘制聚灵阵所需要的灵力量极其惊人,既然这小子白天曾多次尝试,按理说,身体已经被“掏空”了,没个三五天缓不过来才对啊。  他晚上又怎么可能放出一发大火力灵力本源炮?!  然后现在又醒了?!  聚灵阵失败了啊,他从哪儿弄这么多灵气恢复?  妈的,想不通! 第11章 “斑秃还不让说了!有本事打狐,你倒是有本事养毛啊!”  云鸿默默地看向潼关:“呵呵。”  和谐温暖的大家庭?  潼关微笑,“……适当交流也是很必要的。”  云鸿:“……”  那劲儿可不算适当。  要换做普通人,骨头渣子都挤出来了。  从另一端缓缓踱过来一头缩小版的白兽,约莫成年萨摩耶大小。  它的步伐竟十分优雅,像极了巡视领土的国王。  路过电梯的瞬间,白兽瞥见了轮椅上的人,苍蓝的兽瞳微微眯起。  这个人类,竟然这么快就醒了?  云鸿就见它耳朵下面有一小块光秃秃的,大约指甲盖大小,隐约透出底下微微泛着粉红的嫩皮肤。  虽然因为其他地方的毛比较茂密,起到了一定的遮挡作用,但若凑近了仔细看的话,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斑秃……  他默默按了按口袋,那里有一撮毛。  被自己薅下来的毛。  要不要还回去呢?  不过这玩意儿即便还回去也没用吧?  话说他知道不少生发中药方呢,就是不知对妖怪有没有用。  云鸿正胡思乱想,那边就一瘸一拐爬过来一只红棕色的狐狸,两条腿走路的那种。  方才正是它口吐人言。  狐狸似乎对白兽颇为忌惮,走上前正要说话,又往后退了几步靠墙站着,这才觉得心里踏实了些。  他清清嗓子,才要咧开嘴,忽然抽了抽鼻子,长着尖嘴的脸上流露出人性化的狂喜,“啊,新鲜童男子的味道!”  口水瞬间就从它的獠牙上滴下来了。  刚还两条腿走路的狐狸立刻原形毕露趴在地上,左嗅嗅右闻闻,大蜥蜴似的钻入电梯,对着云鸿添嘴抹舌道:“帅哥,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我都行。”  每个种族的修行方式都不太一样,人族主要是汲取天地灵气,狐族则酷爱跟人类搞双修,尤其是童男和处女的第一次,对它们来说是大补之物。  看着它绿油油的眼睛和快咧到后耳根的大嘴,饶是云鸿那么爱撸毛茸茸的人,心里也只剩下毛骨悚然了。  还“你都行”,我不行!  结果他还没开口,狐狸突然又惊悚地瞪大了眼睛,捂着鼻子疯狂后退,一路退到走廊对面,出离悲愤地挠墙,又指着白兽大骂。  “连童男子都不给我留一个,活该你斑秃!”  童男子身上有那死冰疙瘩的味儿!  有道行的妖兽大多爱美,自尊心老强了,狐狸这话一出,白兽直接一尾巴把它给抽飞了。  潼关选择性眼瞎,笑呵呵带着云鸿出了电梯,对白兽和软趴趴瘫在墙角的狐狸道:“正好,都来认识下,以后就是同一个组的组员了。”  又指着那白兽对云鸿道:“来,你心心念念的监护官,安格。”  狐妖闻言猛地捶了下地,用力挤出几滴嫉妒的眼泪。  呜呜呜,我的童男子啊!  嘶溜~  哦,监护官。  等会儿,云鸿一愣,我的监护官不是人?  横跨物种真能行?  潼关解释说:“你那边刚死了一头蛟兽,虽然进行了善后,但妖兽血的味道和灵力波动短时间内散不掉,容易引怪。有大妖坐镇的话,能震慑一干宵小。”  妖怪也好,普通野兽也罢,大多有领地意识,有安格的气味在,等闲妖魔鬼怪就不敢近前了。  安格瞅了云鸿一眼,似乎对他的反应有些不满,当即甩了甩头,飘逸的银毛瀑布似的抖动开来。  好似一团流动的月光,那样皎洁。  云鸿顿时就有点手痒。  一撮就那么顺滑,这要是能撸一头,得多美啊。  啊,还有耳朵!  毛茸茸的耳朵!  是白狗吗?  修狗就是坠吊的!  监护官让撸不?  见了面之后,新人就该去办入职了。  潼关和安格在前面走,云鸿操纵电动轮椅慢半步跟着,然后……嗯?  新晋监护官毛茸茸的大屁股后面拖着一条蓬茸的大尾巴,看着就很温暖柔软。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相较于狗,它的尾巴更短而粗,而且明显垂在后面两腿之间。  云鸿越看嘴巴张得越大:  这,这也不太像修狗啊……  狼?!  就说我的监护官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怎么办,遇到危险谁保护谁?  在线等,挺急的。第八章   蛇都能修炼成蛟了,狐狸也能口吐人言,一头白狼给自己当监护官,似乎也算不上特别离谱。  而且还是毛茸茸呢,等混熟了之后,没准儿能找机会撸一把。  普通人能撸到这么美丽的白狼么?  那必须不能!  云鸿很快哄好了自己,这才开始仔细观察这个前所未闻的神秘部门。  乍一看,跟常见的现代化办公大楼好像没什么分别,主□□白灰三个色调,冷冷清清的。  只是也不知用了什么技术,负17楼内竟然生长着郁郁葱葱一棵大树,而且灵气特别活跃。  他长吸一口气,几乎能听到身体深处发出的满足的叹息。  昨晚消耗一空的气海,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回填,丹田内都快形成气旋了。  前面的安格似有所感,扭头看了他一眼。  稍后潼关一愣,也跟着面带惊恐地转过头。  修行者和妖怪是能感知到灵气的,此时此刻,素来十分平静的灵气突然流动起来,好像平地掀起飓风,疯狂朝着后面坐轮椅的小子身上涌去!  这样的速度……怕不是抽油烟机成精吧?  然后他们发现了更惊悚的事情:  灵气进入云鸿的身体之后,就没再出来!  没了……  没了?!  被吸收了?!  这不科学啊!  修行者们谁不是汲取灵气淬炼身体,完了再给漏出来?  你这直接吃了算怎么回事?  *****  别动局分潼关他们所在的行动部和技术部两个大部门,平时前者分散在全国各地,留守总部的多是技术人员。  去办手续时,云鸿就发现那些人差不多都是一副:  “啊,原来是你啊”的见到传奇人物的眼神。  还有几个人特意过来拍拍他的肩膀,敬佩道:  “后生可畏啊。”  “看你文质彬彬的,没想到这么凶残。”  有人比划几下,又是惊叹又是崇拜,“打蛇打七寸,那蛟兽的七寸都快给你打没了……”  入职几年了,第一次见死的这么惨的妖怪。  昨晚尸体送回来时,大家都震惊了。  又不自觉去看云鸿的轮椅:  啧啧,双腿残疾都这么牛逼,这要是四肢健全,一对儿蛟兽都不够他打的吧?  话说回来,修行不能治腿疾?  云鸿觉得他们误会了什么,一着急就站起来:“不是,我……”  哎哎哎?我有力气站起来了?!  然后众人的眼神就都变了,甚至当场开始窃窃私语,满脸“你随便说,我们随便听”。 第13章 等看到第八眼的时候,对方忽然慢吞吞来了句,“你~好~啊~”  慢到什么程度呢?  就跟老式录音机卡带一样。  云鸿都傻了,下意识看向潼关。  对方耸耸肩,见怪不怪道:“它老人家反应比较慢。”  云鸿眨眨眼,似乎明白了什么,“什么种族?”  那边安格已经不太耐烦地叼起装满典籍资料的大布包,凉飕飕道:“老鳖。”  龟类防御超强,还是普通狼那会儿,安格曾经捉到过几次,死活打不开,就很气。  导致它对该种族一直没什么好印象。  云鸿:“……”  难怪反射弧这么长!第九章   潼关看了下腕表,大大方方表示要溜号。  “这边的事了了,我也该回紫云洞了,就让安格陪你回白石村吧,以后有事群里联系,或者直接打我电话也行。”  尤其是云鸿这个内视别人的问题,太诡异了,必须得尽快弄清楚。  入职后,潼关就把云鸿拉到群里了,一个是d组的群,一个是整个别动局的单位大群。  世道变了,他小的时候还曾见过前辈们用通讯罗盘呢。  奈何后来灵气日益贫瘠,不足以支撑罗盘远距离通话,就换成了手机。  一点都不酷帅狂霸拽了!  两个群云鸿都看了,现代化通讯设备里充斥着各种修行人士和妖精们的id,整个就很迷幻。  大群成员比较复杂,五花八门什么都有,云鸿看了眼就算。  d组小群一共六名成员,已知的有四位:组长潼关,云鸿和监护官白狼安格,骚里骚气的狐狸精,就是刚才挨打的那位。  另外还有一个熊猫头像,据说是真熊猫,平时就在动物园卖萌,吃播账号上粉丝无数,堪称软饭硬吃第一人;  还有一个国旗头像,听说是现役军方,群里最后一条消息就是他转发的《中央针对xx的最新三点指示》,就很伟光正。  看完之后,云鸿的心情一度很复杂:  这成员组合真是将物种多样性体现得淋漓尽致。  来的时候稀里糊涂,回白石村时,云鸿终于结结实实体验了一把直升机。  正值下班时间,从天上俯视滚滚车流和陆续亮起的万家灯火,一切尽在脚下,感觉非一般的爽。  他忍不住展开畅想,如果真能修行到那些古籍上记载的凌空飞行的阶段,又会是怎样的体验?  看夜景时无意中碰到口袋里的工作证,云鸿又掏出来看了眼。  短短二十四小时之内,他的人生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梦里都不敢这么做。  思及此处,云鸿下意识低头看了眼:  脚边趴着他的监护官。  登机时驾驶员还疑惑来着:  这位怎么今天变回兽型了?  靠近了看,越发显得白狼一身皮毛优秀至极,缎子似的,连尖尖儿都透着光。  此时安安静静地窝着,活像一条巨大的毛绒毯子,只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就……很想埋脸。  云鸿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做贼似的伸出手。  近了,更近了!  然而没等指尖碰上去,白狼就后脑生眼似的侧过头,一人一狼对了个正着。  云鸿:“……”  这就尴尬了。  好在对方并未追究,忽然开口问道:“你可内视他人?”  云鸿忙高举双手以示清白,“修行者我就只看过那么一次!”  所以真的不会偷窥你!  安格懒洋洋暼了他一眼,“想得美。”  云鸿:“???”  毛茸茸的狼头晃了下,游刃有余道:“你尽可以看。”  瞧不起人咋的?  我看了?  我真看了啊!  见它不像开玩笑,云鸿迟疑了下,真就集中精神看过去。  然后他就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什么都看不到。  不光内部气的运行方式看不到,甚至连妖气的存在也感觉不到了。  好像眼前趴着的,真就只是一头再普通不过的白狼而已。  人类惊讶的表情很好地取悦了安格,“成年大妖自有一套隐匿气息的方法,只要想,隐藏行迹也不在话下。”  云鸿就想起之前在紫云洞时,只有自己看到它的情形。  他忽然又有些后怕。  如果当日那只蛟兽也像安格这样隐匿气息潜入,或许自己根本没有反应的机会。  倒是安格大大方方打量着云鸿,“你可储存灵气,亦有丹田气海。”  虽是疑问的句式,却是肯定的语气。  云鸿一愣,“你知道什么对不对?”  丹田气海的事情,他没跟任何人讲过。  安格没有着急回答。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它幽幽道:“早在很久很久之前,我曾见过有人类修士的修行方式与你相似。”  那真的是很久以前了。  接下来谁也没有再说话。  云鸿戴好耳罩,开始整理小包裹。  离开望雁台之前,他去买了几种适合在冬天种植的草药。  修士们服用的丹药需要用灵药制作,简单来说就是汲取灵气长大的草药,而通过之前柿子树的经历,云鸿也基本掌握了向植物灌注灵气的方法,所以就想自己种了试试看。  如果可行,以后就不愁没饭吃了。  毕竟没有意外的话,他能活挺久的,而比短命更可怕的,莫过于长寿且穷……  抵达白石村时,天已经黑透了,今晚的空况很好,已经来过一次的驾驶员很轻松就找到了降落地点。  云鸿本以为会看到一片狼藉,可落地之后却惊讶地发现,一切都完整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凌乱的地面被填平了,倒塌的树木被扶正了,甚至就连差点被压塌的石墙,也恢复了本来的面貌。  如果不是石料和堆砌的痕迹太新,云鸿几乎就要怀疑过去的24小时是一场梦了。  乖乖,这善后的本事……熟能生巧吧?  他简单做了几个伸展运动,活动僵硬的四肢,又习惯性打开手机看,发现有人对自己发出了好友申请,他也没多想,就顺手点了通过。  结果对面马上丢过来一句,“童男子,来一发啊?”  虽说有了监护官,可只要被监护人自己愿意,生米煮成熟饭后谁也管不着,嘻嘻。  云鸿:“……”  是那只狐狸!  他黑着脸把对方拉黑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同事!  你就不能把品如的衣服脱了吗?  今天一天过得太充实,这会儿都十点多了。  有点饿了。  云鸿摸摸肚子,“我要做点东西吃,你要吗?”  还有住宿的问题……  毕竟是来保护自己的监护官,是大爷,得好好伺候着。  “你对住宿条件有什么要求吗?”他不太确定的问,“要不,单独给你弄个窝?”  他也没养过狼啊!是不是还得弄个饭盆什么的?  然后他愣是从白狼那张毛脸上看出了杀气和讥诮。  它的嗓音在冬夜里格外冷清,像潺潺流动的冰水,低沉又清冽,“知道上个这么问的人类坟头落的灰多厚了么?”  人类真的居高临下太久了,总觉得别的物种需要他们的照顾。  白狼绕着他转了圈,靠得特别近,挨挨蹭蹭。  在这寂静的冬夜里,云鸿能清晰地听到柔顺的毛发擦过衣料的细微刷拉声,像直接响在脑海里,震得人心尖儿发颤。 第15章 昨晚派出所接到上面电话紧急出警,让他们协同当地部/队一起办事,直升机都出动了。  华阳是在边防待过几年的人,曾遇到过不少危险情况,见是这个阵仗,还以为要打仗了,可没想到,竟然只是封锁消息和善后。  因白石村后山也在其中,华阳担心云鸿遇到危险,偏手机都被统一收走。  后来辗转打听,领导却给了他一个讳莫如深的眼神。  虽然还有很多疑问,比如说这消失的一天云鸿去哪儿了?那些明显非人力所及的巨大沟壑又是怎么来的?“上面”又是哪上面?但他没有问,只是叮嘱云鸿好好休息。  不管怎么说,人没事就好。  看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云鸿笑了笑。  这个哥哥,还真是没变。  他腿脚麻利,没一会儿功夫就到了山腰。  这一带地型相对平坦,大部分村民都住在这里。  老远听见脚步声,黑子就从小窝里冲出来,朝着院门口的方向叫了两声。  华爷爷在里面喊,“谁啊?”  天太冷,又刚下了雨,山路泥泞湿滑难行,大家没事都不爱出门,正窝在炕头上暖和呢。  云鸿就道:“爷爷,是我。”  “小鸿啊,”都是熟人,华爷爷干脆也不下地了,“你自己推门进来吧!”  云鸿推门而入,第一眼就看见黑子了。  黑子的大尾巴甩得嗖嗖响,刚上前两步,竟看到雪白的虚影从他背后升起,朝自己无声咆哮。  原始的野性冲击直击灵魂,等级压制让狗子尾巴上的毛都炸开了。  黑子发出一声呜咽,想上前又不敢,几乎要本能地夹着尾巴跑。  但自尊又把它钉在原地。  我是军犬!可不是一般的狗子!  战士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但是……真吓狗啊!  黑子把自己急得够呛,原地转了几圈,又蹦了几下,十分焦躁地俯下前肢,冲着云鸿汪汪叫了几声。  走!  管你什么坏东西,勇敢狗子不怕困难。  云鸿下意识往自己身后看去,也没别人啊。  里面的华爷爷听见动静,踩着棉拖鞋走出来,见自家黑子跟个蹦豆子似的,又蹦又叫,十分疑惑,“咋了这是?不认识了?”  黑子着急上火地去扯他的裤腿,呜呜直叫。  有怪兽!  云鸿试探着上前,“黑子,我呀,不认识啦?”  稍微靠近一点,黑子就被他身上的气息冲击得受不了,四条腿抖得筛子一样。  饶是这么着,还硬着头皮强撑着站在原地,哆哆嗦嗦嗷呜:  舒,舒服的人类呜呜呜……  虽然不知为什么,但狗子又怕又渴望的模样着实惹人怜爱,云鸿熟练地挠了挠它的下巴,顺手输入一丝灵力。  黑子直接就顾不上害怕了,翻着白眼哼哼出声,浑身都舒展开了。  太舒服了!  这是什么好东西?  简直比撸毛还舒服~  还要!  云鸿屈起手指在它脑壳上轻轻敲了一下,“贪心鬼儿。”  黑子舔了舔他的手指,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俨然比刚才多了几分灵气。  军犬本就聪明,又见过世面,如今再得灵气相助,来日能开了灵智也未可知。  进屋后,华奶奶也问,“阳阳说你昨天给人帮忙去了……”  从上司的反常反应中,华阳得出了某种猜测,就提前给爷爷奶奶打电话扯了个谎,免得两位老人担心云鸿,上山空跑一趟。  不管孩子长到多大,在长辈眼里也还是孩子。  华阳都30岁的人了,华奶奶如今不也一口一个阳阳的叫着吗?  云鸿顿时就觉得“小红”也没什么了。  “快上炕暖和,”华奶奶拍了拍热炕头,又指挥着老伴儿把糖果匣子拿下来,使劲儿往云鸿面前推,“来,吃。”  里面堆满了炒好的花生、核桃、松子儿之类的干果,还有奶糖和水果糖块,另外一大盘晶莹剔透的柿饼。  白石村地处山区,山上有很多柿子树,当季根本吃不完,每年大家都会弄一些下来晒成柿饼。  每个柿饼也不过幼儿拳头大小,沉甸甸的扎实,表面蒙了厚厚一层糖霜,迎着光,隐约透出里面浓密的橙红色。  一口下去,糖霜又细又滑,柿子肉又厚又甜,偶尔嚼到一两块儿又软又弹的种子筋,咯吱咯吱特别有意思。  “真甜!”云鸿赞不绝口。  哪怕以他如今挑剔的舌头,也能称得上一句美味了。  华爷爷和华奶奶就笑出满脸褶子,指着外面的枯树道:  “自家树上结的,自己削皮晒的,你走的时候多拿点。”  云鸿吃的嘴边都沾了雪白的糖霜,“哎!”  老人给东西你不要,反倒伤他们的心。  来时两手空空,去时满载而归。  云鸿左手提着一大兜子柿饼,右手拎着装满咸鸭蛋、鸡蛋和各色干果的塑料袋,满满的都是不能推却的盛情。  此时白狼正懒洋洋趴在屋里假寐,尾巴有一下没一下敲击着地面,显然心情很不错。  它诞生于冰天雪地,并不怕冷,但人类发明的火炕却能令毛发保持干爽。  云鸿刚进门,它就抖了下耳朵,仰头往空气中嗅了几下,有些不快地眯起眼睛。  傻狗的臭味。  推门看见白狼的瞬间,云鸿忽然高兴起来,空荡荡的家里,不再是自己一个人了。  不管对方动机为何,它确实是为自己而来,也会陪伴自己度过这漫长的寒冬。  “你吃不吃柿饼,很甜的。”  云鸿笑眯眯道。  安格抬头,就见这人类笑得傻乎乎的。  啧,分明是修士了,竟还贪恋人类的食物……  它一声不吭站起身来,又拉磨似的围着云鸿转了两圈,衣服裤子都磨得起静电了。  云鸿突然明白了什么:它在往自己身上留味道!  难怪黑子吓成那样。  “谢谢你啊。”虽然脾气有点怪,还真挺细心的。  但白狼完全不稀罕他的感谢,又懒洋洋趴了回去。  云鸿摸摸鼻子,眼尖地看见了白狼爪缝之间夹着一点皮屑似的东西,“我帮你弄出来吧!”  白狼掀开眼皮,瞅了下指甲缝里的蛇妖碎肉,没有拒绝。  兽形确实不太方便做太细致的活儿,比方说剔指甲缝。但化成人形……没有毛的地方又太明显了!  除非毛长好,不然它绝不再变人!  云鸿立刻美滋滋地搬了小凳子过来,试探着搬起对方毛茸茸的大爪子。  哎,没动哦!  哇,摸到了!  之前他查过百科,想看看自家监护官具体是什么品种。  可外形最相近的雪狼,也远不如它绒毛无瑕,更没有那样美到惊心动魄的蓝眼睛。  作为狼族,安格的毛发明显更纤长浓密,从天而降时,甚至会飘起来,翻滚起美丽的银白色的海浪……  是天赋异禀?还是成妖后,上天的馈赠?  光这么看,狼爪和狗爪好像没什么分别,刺痒痒毛茸茸的,脚底还有柔韧而有弹性的肉球球……  顺手偷摸一把毛,哇哦哦哦,沁凉如水,丝滑如绸,又软又厚,手感简直不要太棒哦!  摸到了!  感动到哭!  见他久久不干正事,白狼不耐烦地伸了伸爪子,催促之意溢于言表。  云鸿赶紧收回思绪,起身找了根小木签子,把它爪子缝里的东西挑出来。  “哇,你上山干什么去了!好臭!”云鸿捂住鼻子,忙不迭把那条碎肉似的玩意儿扔到火里烧掉。  谁承想下一刻,火苗噗地蹿高,迸发出一股更加浓烈的腥臭气!  云鸿的脸都绿了!  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连滚带爬冲到大门口拼命呼吸。  扭头一看,白狼不紧不慢地站起来,用一贯优雅的步伐往这边走。  云鸿心中暗自敬佩,狼的嗅觉比人强了不知多少,它竟然受得住?  真厉害啊! 第17章 这是搞行为艺术咋的?  直到所里打电话让他回去加班,云鸿还没忙完。  看着满地鬼画符,华阳几次三番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郑重地拍着云鸿的肩膀,语重心长道:“鸿啊,邪/教不能搞啊!”  云鸿:“……我搞行为艺术。”  而此时飞在半空中的白狼,早已将云鸿一天的劳动成果尽收眼底,兽瞳中罕见地多了一丝震惊。  呈现在它脚下的,赫然没有经过灵力填充的防御阵!  妖族吸纳灵气后转化为妖力,故而无法绘制和使用阵法,但这并不代表它不知道传统的绘制流程是怎样的:  数百年前的人类修仙者们要提前将阵法记得滚瓜烂熟,然后一边小心控制和分配灵力,一边思考接下来的排列和走向……一心二用,十次里能有一次成功就不错了。  但现在,竟然有人提前将阵法刻在地上,甚至还用不同颜色标注了顺序和绘制方向!  这就意味着,稍后云鸿只需要集中精力输入灵气即可。  站在地上的人类仰望着它,两只眼睛亮得像星星。  他叉着腰,活像得到了糖果的孩子,迫不及待地向唯一的观众宣告:  “大人,时代不同了,我们要科学修仙!”  白狼:“……”  科学,修仙,这两个词凑在一起就很诡异。  人在亢奋状态下的工作效率是很高的。  搞完大工程后,云鸿压根儿顾不上休息,又开始琢磨“充灵符”。  这是现代修士们最常用的符文之一,私底下又被亲切地称为充电宝……  它类似于初级版的聚灵阵,能够储存一定量的灵气,吸满就停。量不多,但是绘制门槛低,好上手。  “身体被掏空”时只需引微量天地灵气激活,能解燃眉之急,简直是降妖伏魔出门旅行兼决斗必备之佳品,各大修行商店均有出售。  业内一般默认画符用黄纸、朱砂,但云鸿研究之后却发现黄纸和作业本纸、素描写生纸,甚至是卫生纸的实际效果并没有什么差别。  说白了,只要是纸,甚至木片、树皮都行。  因为温和的木系材料更亲近自然,也更稳定,更容易做灵力载体。  之所以选用黄纸,可能是因为古代粗糙的黄纸比精致的白纸更便宜,而且修行者大多有宗教信仰,黄纸作为道观和寺庙内最常见的品种,很自然就成为首选。  时间一长,就成了默认的习俗。  朱砂倒是略有些讲究。  朱砂性属火,与纸质载体一起暗合“木生火”的五行规律,更容易激发符咒。  但同样的,火性暴虐,远不像木那样平和,也微妙地打乱了五行平衡,而且灵力线条掺入朱砂后纯度降低,施展出来的威力也随之减弱。  那么,为什么不能像绘制阵法一样,直接以指做笔,以灵力为墨?  研究上头的云鸿分别用几组不同的材料尝试,一开始不熟练,废了几张,然后就开始如鱼得水,越来越流畅。  实践证明,同样是充灵符,传统符文有朱砂做媒介,画起来更简单,但实际蕴藏的灵气量却只有空手画符的八成半左右。  足足差了两成!  积少成多,在灵气匮乏的时代,这个量就非常可观了。  云鸿盘腿坐在炕上,摸着下巴对自家监护官疑惑道:“所以,既然灵气宝贵,大家为什么还要用朱砂画符?”  白狼:“……”  他们倒是想!  说老实话,一般人哪儿会考虑这么多!  前辈们怎么做,自己也照着模仿就是了,瞎折腾什么,差那点儿朱砂钱吗?  而且“以灵力画符”……  这就好比问蜗居的人,“为什么不买别墅,是不喜欢吗?”  然而这还不是终点。  云鸿对着那几张充灵符沉吟片刻,竟对着虚空伸出了食指。  他似乎在思考什么,过了会儿,郑重画下第一笔。  原本平静的空气中瞬间泛起涟漪,仿佛有人在水面轻轻划过,那是牵动灵气带出的痕迹。  然后是第二笔,第三笔……  看清他的食指走向后,安格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好一阵瞳孔剧震。  这小子,竟然在虚空画符!  纵观整个修仙史,哪怕在灵气衰败之前,能空手画符的人也屈指可数。  这绝非易事。  没有任何媒介和载体的情况下画符,就意味着要在虚空中从零开始组建灵力构架,所有的不稳定性都被无限放大:  如何排除不相关的游离灵气干扰,如何让自身灵力按照想法成型……难度高了何止十倍百倍!  饶是充灵符只是基础符咒,云鸿也只进行到一半就夭折了。  他看着眼前轻烟般散开的半成品符咒框架,遗憾地叹了口气。  好累。  虚空符咒所消耗的精气神跟纸质符咒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不过云鸿还是笑起来。  因为他已经摸到规律,如今欠缺的只是对灵力掌控的熟练度,只要坚持下去,用不了多久,必然能成。  他好像推开了一扇崭新的大门,哪怕只侥幸窥得一线,里面那些高深的新奇的绚烂的风景也在他心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白狼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活像在看什么人型怪物。  这小子到底知不知道他刚才的举动意味着什么?  如果传出风声去,整个修行界都将掀起惊涛骇浪。  这个世界上可能有的地方没有水,有的地方没有光,但空气无处不在,灵气无处不在!  一旦云鸿掌握了虚空符咒,就意味着他将完全摆脱工具和灵气匮乏的局限,彻底将自己拉到古代修仙者的水平。  他就是阵法,他就是符咒!  假以时日,他真正成长起来,现代修行者们将无人能够与之抗衡……第十二章   虚空画符的失败并未给云鸿带来半点负面情绪,相反,他的积极性空前高涨。  接下来的几天,他都在疯狂练习充灵符。  如今朱砂画符已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最起码空手纸符起步。  画一阵就停下来想一想,总结一点心得,然后再次尝试虚空画符……  五天的时间,云鸿绘制了近百张纸质符咒,堆了厚厚一摞,也给那个名叫“虚空画符”的孩子找了无数个妈。  当任何一种工作重复无数次时,都只剩枯燥。  连旁观者安格都对符文的线条分布烂熟于心,多看一眼都想吐,可他竟没有一点厌烦。  短短五天,他的动作已经从磕磕绊绊变得如行云流水般顺畅。  每一次起笔,每一次落定,都暗合天地大道。  他好像浑然不在意,如同信手涂鸦,可那些虚空中的灵力线条却乖巧地落入该去的地方。  一道,两道,三道……  当最后一段线条勾完,云鸿面前已经出现了一整副完整的充灵符咒!  那些繁复的线条优美至极,就这么无所依的立在空中,无比稳定,没有半点要崩溃的迹象!  感受到里面丰沛的灵气存量,白狼也不由震惊:  他竟然成功了!  “十三秒。”云鸿喃喃道,比绘制纸符慢了许多。  说完,他再次伸出手指,往符咒中央轻轻一点。  符文线条表面泛起水波样的涟漪,迅速化为一片耀眼的蓝色光点,涌入了云鸿的体内。  大量灵气涌入的舒适感令云鸿忍不住发出源自灵魂的叹息。  他看到筋脉再次充盈,形成一道道洪流,最后悉数归于丹田。  丹田气海疯狂旋转,淡蓝的雾气进一步压缩、紧实,最终平静下来时,竟呈现出近乎胶质的半透明状。  距离丹田液化的筑基期,仅剩一步之遥。  云鸿的神识更为强大,放出去的精神力范围也更广。  他比之前更清晰地感受到空气中活跃的灵气,就连那些小东西的运行轨迹,似乎也能猜到些许……  他触碰到了天道的门槛。  白狼内心的震撼无以复加,“你突破了?”  云鸿收回神识,有点不好意思,“还差一点。”  突破一事,既靠天分也靠机缘。  有的人可能一辈子都卡在某个阶段无法动弹,说白了,就是跟修行有缘无分。  白狼想了下云鸿修仙至今的时间,心中百感交集。  不过短短几年,他竟就摸到筑基的门槛了?  若是灵气充沛,或是有什么天材地宝…… 第19章 第十三章   坐在去往望燕台的动车上,云鸿有些怅然若失:  监护官嫌弃人类交通工具太慢,自己先一步腾云驾雾走了。  唉,我什么时候才能飞啊?  云鸿第无数次挠头。  听安格说,正式踏入筑基期后,修仙者就掌握操控法器的力量。  但问题是:  他没有法器!  灵气衰败大时代的修仙者苦啊!  要啥啥没有!  算了算了,多想无益。  云鸿从包里掏出一摞a4纸,开始埋头画符。  徐二姨夫原本还想派房车来接云鸿,后者觉得太麻烦,就接受了对方报销往返开销的建议,豪爽地定了商务座。  这边商务座车厢里就五个座位,还没坐满,自由度很高,干点儿什么都没人围观。  业界备受推崇的上等黄表纸很贵,别的同行怎么样云鸿不知道,但对他而言,这玩意儿没有任何加持作用。  所以他干脆就趁某宝搞活动买了五大包a4纸,几十块钱包邮到家,真真正正的便宜大碗。  每包500张,每张能裁4张符咒,够他用到天荒地老了。  一路上,云鸿大部分时间都在画纸符,偶尔中场休息,也会借着活动脖颈的机会做做虚空符咒。  这东西看着特别酷帅狂霸拽,但有一个致命的缺点:  不能移动,而且画了就要马上用,不然容易成为活靶子。  不过金无足赤,光0原材料、无视环境和永不枯竭的特殊属性已经够傲视群雄。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之前潼关说过,符咒也是圈内热销品,他想搞点外快了。  快到站时,工作人员还特意过来提醒。  云鸿收拾了背包,想了下,在小群里问:“现在充灵符市价多少?”  职业摸鱼选手潼关秒回,“你要买?具体价格不定,不过这一二年大多三四千块吧。”  这小子走到哪儿吸到哪儿,用得着那玩意儿?  赤贫组员云鸿狂喜,“这么贵?”  他回忆下之前用掉的张数,心如刀绞。  挥金如土,说的就是我吧?  再看看装满a4纸的背包,欣喜若狂。  行走的印钞机,说的就是我吧?  潼关道:“不算贵了,这是基础符文,道家正统修士基本上都会画,所以才这么便宜。像什么天雷符、烈焰符之类的,没小六位数别想。”  修行是典型的高投入高回报职业,没点家底简直寸步难行。  所以才说他们这行,钱不是问题。  但没钱问题就大了。  正所谓“修行穷三代,修仙毁一生”。  要么身家巨富,要么特别能赚,不然就是渣渣。  更贵?  六位数?  云鸿赶紧做笔记。  记下来记下来,这都是财富密码!  潼关直接给他打电话,“其实以你的情况,用这个没什么必要。”  云鸿腼腆道:“我不买。”  潼关:“那你?”  “我卖。”  潼关:“……”  福生无量天尊,贫道想讲脏话。  你小子才拿回去教材几天啊,就能画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天,才听潼关语气复杂道:“今天的价格是3600一张,你要信得过我,我替你出了。”  云鸿卖了个关子,“我这个充灵符,跟普通的不太一样。”  相同的沉默再次出现,“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特别像搞传销?”  动车到站,云鸿下了车,闻言大笑,“我这两天在望燕台,见面详谈。”  “来玩吗?有住的地方吗?不如直接来紫云洞住,”潼关应了,“正好跟你说说你那个内视的问题。”  他倒要看看究竟怎么个不一样法。  云鸿很痛快地应了,准备去正大光明蹭一蹭聚灵阵。  如果可以的话,最好再看看前辈们是怎么画的。  直到坐上徐二姨夫派来接的车了,安格还是不见踪影。  云鸿忍不住往四周看了又看。  出发之前安格就说了,到了之后谁也不用等谁,届时它自会循着味道找过去。  可大妖的飞行速度可比动车快多了,按理说早该到了。  到底去哪儿了?  派过来的是徐二姨夫平时用的司机,来之前千叮咛万嘱咐了,说这位别看年轻,那是真正有料的大师。  所以司机就非常恭敬。  见云鸿迟迟不上车,司机也跟在他后面四处乱看,毛都没看到一根。  “道长,您等人吗?”  我等狼。  云鸿摇头,“算了,走吧。”  车站人潮汹涌,估计白狼也不爱来。  *********  极北之地,冰雪满天,四面八方都是一望无际的皑皑雪山。  刺骨的冷风卷着雪花,将天地连成白茫茫一片。  除了白,这里几乎看不到第二种色彩。  就连偶尔露出的黑色的钢铁般的山脊,也变得宝贵了。  巨大的雪狼裹挟着风雪飞驰在茫茫冰原上,磅礴的妖力源源不断地从它身上散发出来,所到之处,弱小的生灵全都瑟瑟发抖。  这是实力为尊的地方,有着最原始的力量崇拜。  不知跑了多久,白狼终于来到山脚下的一处雪窟。  它已经离开了许多年,但浓郁的妖气经久不散,等闲魑魅魍魉根本不敢靠近。  它就是这一带的无冕之王。  白狼低头嗅着冰面,口鼻中喷出的白汽瞬间凝结,胡须、睫毛都挂了霜。  选定位置后,它一爪下去,原本坚实的冰墙上便出现了细细密密的裂痕,空灵的碎裂声接连响起,下一刻,冰墙就化作万千冰块,轰然倒塌。  白狼甩掉落到身上的冰雪,身形也随之缩小,畅通无阻地钻入洞口。  约莫半小时后,白狼叼着几样东西出来,又扒拉几下,将雪窟入口处掩埋好,转身狂奔而去。  越往南走,空气中的寒意就越弱,视野中已经不再是一片白色,在那些积雪底部,隐约能看到柔弱的黄绿色的草根。  多顽强的生命力。  踏上冻土的瞬间,白狼就感应到了另一股庞大的妖力。  它仰头冲天,发出悠长的兽鸣。  千百年来灵力衰竭,人类不断扩张,大妖们各自盘踞一地互不接触的时代已经过去,接触已成必然。  这本是大妖之间不成文的规矩,若有急事可借路通行。  但对方似乎并不接受。  狂躁的熊吼传来,妖力波动也急剧逼近。  来了!  那是一头西伯利亚熊妖,因为连日来汲取不到足够的灵气,又找不到充足的食物,整头熊都很暴躁。  打架!  想打架!  闯进来的都是敌人!  体型庞大的西伯利亚熊狂奔而来,震得地面微微颤抖,像一头失控的坦克。  它一路横冲直撞,途中遇到的大小树木都遭了殃,无一不被拦腰撞断。  “闯入者!”  它人立而起,朝着半空中的白狼咆哮,腥臭的涎水喷射而出撒了一地。 第21章 杜成脑袋瓜子里嗡嗡的,脸都发紫了。  黄女士也懵了,“道长,您这是?”  云鸿直接往外走,“他想让我治吗?请我治了吗?”  什么都没有,我还上杆子卖力气做什么!  犯贱吗?  天理昭昭,大道轮回,杜成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大概率是咎由自取。  既然不是诚心求助,那就继续当独眼龙呗,反正也不致命。  挺好的。  黄女士被这一问三连堵得说不出话来,下意识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徐二姨夫。  谁的男人谁了解,她可太清楚杜成的尿性了,死要面子活受罪,这会儿刚被人打了脸,肯定拉不下面儿来赔礼道歉。  后者看看他,再看看满脸紫涨还硬憋着起范儿的杜成,嗤笑一声,“这事儿算我自讨没趣,以后我也不接您家的生意了,令郎还是令寻名师吧!回头我让财务把您剩的课时费退了。”  这件事本可以三得益,都解了围,还能交个朋友,可谁承想杜成真就比传言中的更混蛋更短见,硬生生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有本事你一开始就不同意啊!  请人登门还甩脸子,什么身份啊,家里开钥匙店的吗?  外面十块钱配三把,你配几把!  一听这话,黄女士的脸是真的黄了。  她还想说什么,徐二姨夫已经护着云鸿往外走了,“真对不住,叫您受委屈了,这么着,叫上我那大外甥,大家一起吃个便饭,权当给您接风洗尘赔礼道歉了。”  云鸿也不迁怒,“吃饭就不用了,我还约了人,得麻烦您送我去紫云洞。”  见他跟自己说话还是那么和风细雨的,徐二姨夫一颗心重新放回肚子里,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没问题没问题,那咱们这就走?用不用把司机留下?晚上您去酒店啊或者再去别的地方也方便……”  眼见着两人真就头也不回上了车,黄女士急了,踩着高跟鞋追,结果追了个寂寞。  她又恨又气,回屋看见杜成的脸后,更是当胸烧起一团火,“你可真行啊!”  杜成就跟个炮仗似的炸了,“你到底是谁老婆?没看见别人都欺负到门上了……”  “杜成你王八蛋!”黄女士抄起花瓶砸到他脚边,“我忍你很久了,要不是你老婆,我吃饱了撑得到处受闲气?”  杜成目瞪口呆,“你,你简直是反了!”  “去你大爷的!”黄女士也真是忍够了,“当年我真是瞎了眼,怎么看上你这么个瘪三儿,炕头上的汉子,窝里横!爱治治,不治拉倒!大不了离婚不过了!”  说完,上楼抓了包和车钥匙,摔门而去。  杜成都给她骂傻了,愣了半天才追出去,冲着车屁股喊:“你去哪儿!?”  黄女士开车一个甩尾,喷了他一脸汽车尾气,从车窗里伸出中指来,“老娘去找鸭子!”  杜成:“……”第十五章   徐二姨夫亲自送云鸿到了紫云洞门口,路上说起潼关还十分感慨道:“真是人不可貌相,深入接触之后才知道,他实在是一位淡泊名利的世外高人。”  云鸿:“……”  要么你疯了要么我疯了,咱俩口中的“潼观主”肯定不是同一个人!  正想再叙叙旧,就见里面走出来一个道士,正是观主潼关。  徐二姨夫赶紧行了一礼,“潼观主。”  潼关在外面还挺能唬人的,板板正正回了礼,不苟言笑的帅脸看上去特别仙风道骨,“居士最近可好?”  徐二姨夫点头如啄米,“好好好,特别好,我们的供养道观收到了吗?”  供养就是信徒捐赠给道观的财物,道士本人不能收,但道观可以,一般被用作修缮建筑和日常运营。  潼关表现得就很勉强,“钱财乃身外之物,居士实在太客气了。”  云鸿:“……”  你还记得自己之前照相五块钱一张,十块钱三张吗?  瞎立什么光风霁月的人设啊!  徐二姨夫生怕潼关退钱,忙搓着手道:“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观主千万收下。”  潼关勉为其难的唔了声,顺手从怀里掏出一张出入平安符,“如此,也是贫道一番心意。”  徐二姨夫忙把两只手在外套上擦了又擦,诚惶诚恐地接了。  云鸿:“……”  这踏马就是照相满二十块钱的赠品吧!  得了符的徐二姨夫就跟猪八戒捧着人参果似的,屁颠儿走了。  云鸿看着远去的车屁股,再扭头看潼关,一时感慨万千。  他深刻地怀疑,之前徐二姨夫妻不是避难,而是洗脑来了。  紫云洞冬天的开放截止时间是下午四点,这会儿道观里已经在清场了,也没外人,潼关就一把揽住云鸿的脖子,孤傲观主的人设碎了一地,“不是说有不一样的充灵符?拿来给哥哥掌掌眼。”  你算哪门子哥哥!  云鸿把他的胳膊从自己肩膀上扒拉下去,循着灵气最浓郁的方向往里走,反手从口袋掏了一张纸塞过去。  潼关习惯性捻了捻手指,“……这是a4纸吧?”  我怀疑你在驴我!  云鸿正色道:“什么a4纸,放尊重点,这是改良版充灵符!”  潼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才将纸条展开,然后倒吸一口凉气。  嘶,还真是!  在普通人看来,这就是四分之一张a4白纸,但在修行者眼中,上面分明是一整套充灵符的灵力图阵!  “你竟然直接用灵力绘符?”潼关的声音微微有点抖。  云鸿笑道:“你不验验货?”  纸符都是一次性的,验了就没了,潼关还真有点不舍得。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只有同为修行者的他才更清楚,驱使体内灵力绘制阵法多么不易。  符咒线条少没错,但这小子压根儿没用朱砂做引子啊!  潼关把a4纸翻来覆去摩挲好几遍,正在挣扎时,就见云鸿默默地从背包里掏出来一摞。  潼关:“……”  西北风刮过,送来了金钱的香气。  潼关木着一张脸,面无表情激活充灵符。  几乎是瞬间,纯粹的灵气涌入他的四肢百骸,整个人就像浸泡在温泉里一样,暖洋洋的舒坦。  云鸿就看着潼关跟个筛子似的边吸边漏,喜剧效果点满了。  潼筛子忍不住闭上眼睛,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悠长的呻/吟。  有两个小道士正巧路过,见自家观主神情荡漾,纷纷投来复杂的目光。  云鸿扭头冲他们一笑,“吸嗨了。”  两个小道士满面惊恐地逃走了。  大约五分钟后,潼关一脸意犹未尽地抹了抹嘴,由衷感慨道:“上等好货,纯度很高!”  云鸿:“……”  你再这么下去,真的很容易被举报不过审知道吗?、  潼关简单估量了下感受到的灵气量,“近期市面上的朱砂充灵符是一张3600,你这个6000、8000也绝对不愁销路。”  如果数量稀少,走拍卖路线的话,成交价将无法预估。  灵气储存是多年来困扰修行者们的老大难问题,增加存量根本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  流传下来的符文都是完整闭环,想改进就必须全面推翻,跟创新无疑。  当世没人有这个本事。  但现在,同样一张符咒,他竟然能多吸收将近两成灵力!  这是什么概念?  打个比方,你跟仇人拉锯战,双方都拼到力竭,然后同时同步拿出充灵符续航,结果一个续航后只能打10分钟,另一个却能坚持12分钟!  性命相搏时一秒钟都很关键,两分钟够敌人杀你一百遍了。  这消息要放出去,大家都得疯。  潼关来了个深呼吸平复心情,“你有多少?”  云鸿反问:“你要多少?”  潼关:“……”  这天没法聊了。  柠檬树下柠檬果。  哪儿来这么大酸味?  哦,是我啊,那没事了。  良久,潼观主心情复杂道:“我有个建议,你可以听一下,具体接不接受在你。”  虽然两人的相识过程充满了荒诞的戏剧性,但总体而言,潼关这人大事上挺靠谱,云鸿想也不想就点头,“你说。”  潼关带他去了自己的卧房,倒了杯热茶慢慢说:“如果我是你,就暂时不暴./露身份,限时限量供应。” 第23章 果然,修道更需修心。  *******  潼关给云鸿安排了客房,很简单的屋子,带独立卫浴。  安格进门后就去洗澡了。  它倒是常来紫云洞,但每一次都是趴聚灵阵那边,今天还是头一回进房间。  浴室的门一关,白狼的身形就迅速抽条拔高,变成宽肩细腰大长腿的青年。  裸着的。  他特意对着墙上的小镜子看了看,嗯,鬓角处果然完整了!  就很满意。  大妖肉搏的过程相当惨烈,血肉横飞不足以形容其万一,青年的头发好几处都被血污黏住,变成一绺一绺的。  有点臭,他皱了皱眉头。  哗啦啦的热水冲下来,没多久,就有淡红色的水迹顺着结实的躯体滑落,在地上汇成浅浅一汪。  修行处的客房都不大,云鸿独自一人坐在外面,能清晰地听见浴室传来的流水声,还能从门缝嗅到淡淡的沐浴露和洗发水香气。  一个薄荷味,一个青草味,就是不知道哪个是哪个。  还真会洗啊,云鸿有些惊讶地想着,又是沐浴露又是洗发水的,还挺全面。  他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梳子,脑海中自动勾勒出一幅画面:  白狼用毛茸茸的大爪子拍开沐浴器开关,然后用圆滚滚的肉球按下沐浴露挤压头,之后再用四肢打泡泡……  “噗……”  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白狼的听力极其出色,云鸿一笑,一只毛茸茸的白耳朵就从黑色短发中钻了出来,轻轻抖了抖。  笑什么?  安格有点迷惑。  几分钟后,洗完澡的青年又变回白狼,像所有的毛茸茸一样,把自己抖成滚筒洗衣机。  一时间水滴飞溅,而刚还湿漉漉的白狼迅速成了半干。  出身冰原的白狼不惧严寒,剩下的水分就等着慢慢蒸发即可。  但人类却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  他看着刺猬似的半干监护官,忙不迭去取了吹风筒来,又拍拍床板,满怀期待且美滋滋道:  “你看,擦不干吧?快过来我给你吹吹,不然感冒了要看兽医的。”  白狼:“……”  你才看兽医!  大妖怎么可能感冒!  见白狼一动不动,两只漂亮的蓝眼睛里甚至还传递出一点鄙视,云鸿就举了举那把大梳子,“快过来啊,吹干了好梳毛。”  然后白狼就过去了。  罢了,只是接受一个人类的孝敬而已,这没什么,它自我说服。  云鸿拿起大毛巾,挨着抓起白狼的四只大爪爪擦干,甚至连底部柔软的肉球和爪缝都没放过。  刚洗完的肉球表面湿漉漉的,手感特别好,云鸿一个没忍住,就多捏了两下。  嘿嘿。  肉球的主人眯着蓝眸看过来,云鸿没事人似的回望。  该厚脸皮装傻的时候就要上!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果然,几秒种后,白狼便收回视线。  小心机得逞的云鸿开了吹风筒,先用手掌试了下温度才往白狼身上吹,还一个劲儿地问:“这个温度可以吗?凉不凉?烫不烫?”  温暖干燥的风吹在身上,很舒服,白狼惬意地眯起眼睛,觉得这个人类虽然话多且密,但确实有两下子。  吹头部的时候,云鸿还会很细心的照顾到白狼的眼耳口鼻:用手挡住,只吹附近的毛毛。  他虽然没有亲手照顾过小动物,却也知道这些部位特别敏感,如果直吹的话,肯定会很不舒服。  被挡住视线的白狼有些不适应,下意识睁开眼睛,兽类特有的浓密而纤长的睫毛划过云鸿的手,刺刺的痒痒的。  一人一狼靠得极近,云鸿清晰地闻到了白狼身上传来的淡淡水汽,而白狼也嗅到了清苦味。  是药香,他这几天时常摆弄带回来的药材。  混着人类身上的独特气味,就形成了一种无法复制的味道。  很奇特,很好闻,像冬日山间的雪松,清冽而富有生机。  它下意识多闻了几下,湿漉漉的鼻头蠕动着,碰到人类温热的掌心。  云鸿被吓了一跳,看清是什么后又忍不住笑。  管它什么狗呀,狼呀的,肉乎乎湿漉漉的鼻头都一样可爱!  然后他就笑得停不下来了:  白狼浑身的毛都炸开了,活像一颗膨胀的蒲公英!  嘲笑监护官的结果就是云鸿被一巴掌拍进被窝,撅着屁股挣扎了老半天,才把脑袋拔/出来。第十七章   第二天一大早,见云鸿和白狼从一间屋子里出来,潼关就下意识去扶自己的下巴:  真是时代变了啊大人,如今做监护官还要陪/睡了吗?  一人一狼也不吃饭,溜达达往后山去。  紫云洞依山而建,后山朝南正对山崖,这会儿雾蒙蒙一片,依稀能分辨出悬崖峭壁上横生的枝桠。  风一吹,那晨雾就轻纱似的抖起来。  很仙气飘飘的画面,美得简直不像首都了。  早起山风很大,云鸿就觉得满脑袋头发都不听使唤,一会儿被吹成s,一会儿被吹成b,糊了满脸。  发梢抽在被冻硬了的皮肉上,火辣辣的疼。  眼角余光瞥见监护官,周身还是镀着一层防护罩,毛发柔顺无风自动,丝毫没受影响。  任他山风罡烈,我自独美。  美得就跟p进来的似的。  云鸿缩了缩脖子,也尝试着调动灵力,学它那样往体表镀一层。  他好像天生有种对灵力的亲近感,连日来又玩儿命研究,掌控起来如臂使指,竟一次成功。  这感觉着实微妙,就像单独开辟出一个空间,哪怕外面凄风苦雨,自己丝毫不受影响。  潼关不知什么时候跟过来,见他眉开眼笑的模样,再瞅瞅周身覆盖的薄薄灵力层,就有点嫉妒。  妈的!  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大妖和修仙者一样,都能吸纳灵气为己所用,但普通的修士却不行。  灵气留都留不住,更别提这样细微的控制了。  哪怕一次次淬体,说到底,也还算人。  是人就知冷怕热,顶多坚强一些。  后山地势相对平坦的一处凿成广场,地面用一色的灰石板铺了,是道长们日常练功和休闲娱乐所在。  长方形的广场之上还有祭台,用铁栅栏围着,非大事不开。  云鸿能感觉得到,这一带的灵气格外浓郁,聚灵阵应该就在祭台上。  祭台外面种满了药草,长年累月下来,都被灵气滋养成灵草,成熟后又产生灵气回馈外界,形成一个大循环。  说到草药,就不能不提一句道士炼丹。  早年丹药盛行时,十个道观能有八个设置专门的炼丹房,特别盛产炼丹狂魔。  如今一提这话,可能绝大多数人的第一反应就是:妖道祸国,譬如说历史上几个沉迷嗑/药翘辫子的倒霉皇帝。  其实那都是比较偏激、留恋红尘的,真正沉迷炼丹的道长们别说争权夺利,就连传教都懒得做:  爱信信,不信拉倒,起开,别打扰老子飞升。  自古道术医术不分家,许多道长都是远近闻名的杏林圣手,医术相当不错。  一直到今天,不少道观旗下还有国家准字号的药丸出售呢,紫云洞也是如此。  不过随着炼丹活动的深入,部分道长的技能点就开始歪,经常闹出点爆炸来。  许多推动历史发展的化工产品,其实原本都是炼丹的副产品,比如说火/药、强酸等等。  毫不夸张地说:在特定的历史节点,拉出一队炼丹狂道士来,几乎可以摧毁半个地球。  “来都来了,看看去吧。”  潼关抄着袖子,冲祭台努努嘴儿。  通往祭台的石阶上刻着莲花纹,寓意步步生莲。  道家对莲花很推崇,关于这一元素最著名的当属玉清莲花冠,与太清鱼尾冠、上清芙蓉冠并列道家三冠,是本门最高级别的发冠,等闲人是没有资格戴的。  台阶一共81级,跟祭台上半径9米的圆形法阵一样,合九九归一之意。  云鸿从栅栏上面探头瞧了眼,祭台四角刻着装饰性花纹,当中密密麻麻一层层线条构成圆形大阵。 第25章 云鸿觉得自己睡了好久,久到好像过了一辈子,等他再睁开眼时,竟发现身上结了厚厚一层冰壳。  血红的冰壳。  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的丹田气海已经不能再被称为气海,里面储存的灵力全部液化,这是成功步入筑基期的标志,可缩地成寸,可日行千里。  前提是,要有法器。  神识由原来的300米一口气扩张到数千米,闭上眼睛,整座大山都尽在掌握。  他看到后院的潼关似有察觉,正提着袍子往这边飞奔而来;  门窗上的春联和福字正在寒风下瑟瑟发抖,墙角的湿泥中还有紫红色的爆竹碎屑;  山脚下挤满了正在等待排队上香的信徒,中间夹杂着一张熟人的脸,是黄女士……  云鸿缓缓眨了眨眼,尝试着活动四肢。  从指尖开始,厚重的冰壳上蔓延开细密的裂痕,蛛网般铺开,并沿着他的手臂迅速攀升,最终遍布全身,在久违的日光下咔嚓碎成满地冰屑。  温暖的阳光落在身上,云鸿长长地吐了口气,竟有些心口发烫。  他看到了脚边的白狼,对方身上还有干涸的暗红色血迹和未愈合的伤口。  过去那段时间就像一场噩梦,他的思绪一片混乱,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并不清楚,但还清晰地记得当时不顾一切闯入的冷香。  是终年不化的冰雪的清冽味道。  云鸿蹲下去,拨开被血渍黏成一团一团的毛发,看着毛发下皮肉翻卷的伤口,手有些抖。  这得多疼啊。  云鸿的右手食指在左腕上轻轻一划,就有热血涌出,他把手腕举到白狼嘴巴上空,让血流进去。  修仙者的血肉内蕴含大量灵气,乃大补之物。  白狼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几秒种后,它的眼皮轻轻抖了几下,醒了。  尝到了口中的腥甜,它下意识看向云鸿收回的手腕,正好看见那道伤口迅速愈合、消失。  他用血救我。  熟悉的味道,似乎……在哪里尝过。  云鸿把袖子往下拉了拉,“没事了吧?多谢你那时救我。”  安格一骨碌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冰屑,“我是监护官。”  监护官……监护人……  一字之差,原来真的可以差这么多么?  从没有人为他做到这一步。  云鸿垂下眼,鸦羽似的两排睫毛颤了颤,旋即抬头笑道:“无论如何,你救了我是事实,对了,你给我吃了什么?”  “冰雪莲,”安格道,“西北极寒之地孕育的灵物。”  云鸿惊讶道:“是不是很珍贵?”  白狼甩了甩头,奈何大量毛发都被血污糊住,打在身上劈啪作响,很有几分狼狈。  它懊恼地皱了皱鼻头,“留着也是无用。”  等闲天材地宝已经不能对大妖产生作用,而普通的修行者根本承受不住冰雪莲内蕴藏的天地灵气,强行服用只会有一个下场:  爆体而亡。  “福生无量天尊,你可算醒了!感觉怎么样?”潼关终于赶到。  云鸿笑了笑,忽然抬起手,右手五指翻飞,五道灵力线喷涌而出,不过眨眼功夫,竟在虚空中组合成一张充灵符!  潼关:“……”  卧槽!  空手绘符?!  云鸿满意地点点头,谦虚道:“如你所见,小小地突破了下。”  潼关:“……”  哪儿来的装逼犯,刺痛我的眼睛了!  凉风刮过,吹走了地上的雪沫,也驱散了空气中弥漫的淡淡酸意。  潼关扭曲着一张脸,“回去还是怎么着?”  普通修士和修仙者本就不是一个圈子的人,差距只会越来越大,如今受点打击不算什么,日后的打击还多着呢。  云鸿点头,“走吧。”  他刚刚突破,境界还有些不稳。  而且境界提升后,他对自然法则和天地大道又多了一重新感悟,也需要慢慢消化。  眼角的余光瞥见祭台上的阵法,云鸿心头微动,竟莫名生出诡异的熟悉感,就好像,好像这个阵法是他画的!  确切的说,是绘制阵法的灵力和他同出本源!  这个结论一出,就把云鸿吓了一跳。  他赶紧感受了下自己体内的灵力,仔细辨别之下,冷汗都下来了:  他的灵力本源变了!  大略还是一样的,但细微之处确实有点不同。  云鸿都傻了。  这算怎么回事?  只是突破而已,怎么连灵力本源都变了?  这就好比你去医院治个感冒,结果出院后一检查,发现dna变了!  白狼的尾巴轻轻往他腿上抽了下。  云鸿吃痛,瞬间收回思绪。  他重重吐出一口气,抿了抿嘴,竟翻过铁栅栏,跳到祭台中央的阵法内,低头观察起来。  潼关刚要上前阻拦,白狼就不紧不慢挪了两步,横在他通往祭坛的必经之路上,一扭头,苍蓝的眸子就盯了过来,幽幽的,凉凉的。  潼关:“……”  你威胁谁呢?  啊,我啊,那没事了。  良久,云鸿单膝跪地,双手贴在聚灵阵的阵眼处,尝试着向内输入灵力。  潼关还没来得及制止,却听那聚灵阵“嗡”的一声,紧接着就有水波样的涟漪从中心一圈圈向外荡开,灵气独有的蓝色光晕亮起……  活了!  “身体被掏空”的聚灵阵直接跳过恢复期,重新焕发了生机。  白狼一怔,又感觉到了刚才吸血时的那种熟悉感。  不应该的……  “不应该啊,”潼关也发出了同样的疑惑,挠着头转圈,百思不得其解,“阵法认人啊,按理说不会接受外来的有主灵力,除非是……”  他和白狼一起抬头,异口同声,“主人。”第十九章   云鸿愕然看着自己的双手,活像见了鬼。  他干巴巴扯了扯嘴角,“我觉得这个阵法……像是我画的。”  绘制者和阵法之间特有的精神联系做不得假,眼前这个阵法让他发自内心觉得熟悉!  太诡异了!  分明突破之前还没有这种感觉的。  而且他记得当时流了好多血,大部分都该顺到祭台上刻画阵法的凹槽里去的,可现在……我血呢?  “不可能!”潼关脱口而出,“你知道这个阵法、这座祭台是什么朝代的东西吗?”  云鸿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之前灵魂脱体而出时看见过的画面,“唐代?”  潼关一愣,“你怎么知道?!”  云鸿用力捏了捏眉心,苦笑几声,“这事儿说来话长,先回去吧。”  那些巍峨的宫宇、华美的建筑、繁盛的坊市,唐人特有的服饰装扮和洋溢在百姓脸上的那种发自内心的骄傲和自豪……还有觐见的番邦使者们于大殿上恭敬行礼,口呼“唐王”的场景,都清晰得像他亲身经历过,碎成一帧帧,电影画片一样自脑海中飞速划过。  事情的严重程度超乎想象。  他好像不光灵力本源出了问题,甚至就连灵魂……也多了很多原本不属于他的东西。  但奇异的是,没有排斥。  云鸿尝试着运转灵力,真是德芙都不如他顺滑,好像本来就该是这样。  回去的路上,白狼坠在两人身后,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云鸿。  唐代……  听到这两个字的瞬间,它尘封已久的记忆深处鼓动几下,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碎片试图冲破飞出。  就差一点儿,就差那么一点儿!  突破后,云鸿的感知更加敏锐,觉察到它的视线后便扭过头,以眼神询问。  但白狼自己脑子里尚且空荡荡一片,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直到推门而入时,云鸿才主动问:“你认识法阵的绘制者?”  白狼摇头。 第27章 云鸿是个很擅长自我开解的人,短暂地消沉了片刻,就爬起来给监护官吹毛、梳毛。  钱嘛,不过身外之物,没了再赚。  境界突破了,再画符就更容易了嘛!  而且这次只要区区三年就能还清,比起之前的一百五十年,简直微不足道!  他熟练地将白狼的毛发梳顺,看着缎子似的一大片,成就感爆棚。  然后下一秒,他竟深吸一口气,以一种跳水的气势猛地把自己的脸埋进去。  啊,好柔顺,好软乎,这感觉简直上瘾。  何以解忧,唯有撸毛!  白狼浑身一僵,刚要说话,就听背上的人类忽然幽幽道:“你能变人吧?”  白狼:“……”  觉察到“皮毛毯子”瞬间的僵硬,云鸿又泄愤似的用力蹭了蹭,开始掰着指头翻旧账,“之前在白石村,我绘制防御阵法力竭昏倒,还有之前突破时灵气匮竭……都是你。”  他之前就在想,一只狼究竟该怎么把自己抱进屋?  结果这次的冰雪莲事件,直接揭开了真相:  这厮根本就能化形!  白狼眼神游离,毛茸茸的耳朵抖了抖,微微向下压,同时粗壮的大尾巴突然甩动起来,将被褥抽得啪啪作响。  心虚ing  云鸿抬起脸,拿起它厚实的右前爪握了握,“为什么?”  白狼别开眼:“……”  别看狼,狼什么都不知道!  其实云鸿也没想追问,这就跟穿衣自由似的,人家喜欢就行了,外人何必多加干涉?  何况要是一开始就是人的话,自己撸什么!  想开后,云鸿的心情很快就变得美美哒,于是决定趁日头好时去见见黄女士。  出门前,他又问监护官要不要去,毫不意外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行叭。  云鸿到时,黄女士已经在松柏院的会客室候着了,见他如约而至,明显松了口气,忙起身迎接。  “打扰您清修了吧?真是对不住。”  “修”嘛,确实是修了,就是这个“清”,实在不敢当,都快拆家破产了……  联想到即将与自己告别的未来两年份工资,云鸿又是一阵心如刀绞。  两人刚分主次落了座,黄女士就迫不及待表明立场:  “我绝对不是来求您给谁看病的,就单纯想陪个不是,您心里千万别有不痛快。相逢即是缘,买卖不成仁义在,若您不嫌弃,咱们以后就权当朋友了,您看成吗?”  这一番话急转直下,着实把云鸿闪得够呛。  他愣了下才道:“那你先生?”  黄女士很潇洒地一摆手,“过两天就该叫前夫了。”  云鸿一口茶差点喷出去,“这么快?!”  他被冻住的这十天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呀?  都说吃一堑长一智,黄女士就觉得吧,杜成那傻逼可能就是吃堑长大的,至于“智”……拉马桶里了吧。  三十多岁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冲动易怒、目光短浅、自以为是,每次都是她在收拾烂摊子。  身体上的疲惫可以忍受,唯独精神上一次又一次重复而无意义的折磨,早就将当初的感情消磨殆尽,上次和云鸿的不欢而散只是个导火索罢了。  忍不了了,不忍了。  云鸿敬佩道:“当断得断,难得呀。”  黄女士眸光一闪,“您的意思是?”  云鸿呵呵一笑,“早点分开,对彼此都好。”  水火不容的怨偶么,强行在一起只会彼此消磨,最后落得两败俱伤。  黄女士长出一口气,笑容越发明艳大气了,“听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说完,又有些拘谨地搓着手道:“您看大过年的,这来都来了,要不您帮我相个面?”  中国人最不容推却的名言之二:  “大过年的”、“来都来了”  云鸿虽不大长于此道,但望气还是没问题的。  如今他境界提升,一双眼就跟x射线机似的,指哪儿望哪儿,去天桥摆摊算卦都能赚个盆满钵满。  “夫妻宫位颜色暗淡,线多且杂,一生多桃花,却都不大可能组成家庭。不过财库么,倒颇丰满有光,往来流畅,财运极好。”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情场失意,商场得意。  云鸿有点担心黄女士听了这话懊恼,毕竟才大年初六,就说人以后可能都结不了婚了,这不是触霉头吗?  没想到黄女士兴致极高,当即眉开眼笑道:“还有这种好事儿?!”  云鸿:“……”  黄女士当场掏出手机来要转账,“那可真是太好了,借您吉言!”  只要有了钱,谁还稀罕什么老公啊!  当女海王,她不香吗?  云鸿百般推辞不过,意外开了张。  黄女士强行消费后分外满足,千恩万谢美滋滋走了。  听着到账提示的金币滚落声,云鸿不由对着黄女士的背影感慨道:“真是位力争上游的有志青年啊!”  *****  大年初六,正是出门玩耍的时节,道观内有不少游客和道士往来如梭。  白狼收敛气息穿过人群,一路来到后山,爬上祭台,蹲在铁栅栏外,安静地望着里面的阵法,几乎与周围的山石背景融为一体。  灵力暴动吹倒几棵大树后,后山遮挡就更少了,就连西北风,好像也更大了。  冬日的寒风掠过山谷,呜呜咽咽响成一片,似野兽的哀鸣。  后山虽冷,风景却是极好的。  频频有游客来了又去,熙熙攘攘热热闹闹,却无人发现就在斜上方的祭台上,安静蹲坐着一头白狼。  它好像刚来,又好像已经这么坐了十年百年千年,蔚蓝的双眼沉如大海,眸底翻滚着的情绪炽热又压抑。  两边分明只有几米之遥,却好像隔了一整个世界:  这边的世界是鲜活的,雀跃的,满是流动的色彩;而祭台那边则充斥着孤独和寂寥,仿佛已经停摆。  它没有像往常那样开妖力防护罩,任凭冷硬的西北风将不久前才梳得整整齐齐的雪白毛发吹乱。  中原腹地的寒气并不会给大妖造成什么伤害,但硬风长时间穿透毛发带来的细微刺痛感,却像一排尖锐的鱼钩,钓起修行初期妖力运用还不那么灵活时的过往。  空洞的记忆长河被重新填满的过程夹杂着甜美和苦涩,伴着某些不可言说的部分,缓缓堆积。  彼时修仙者众多,却也因灵气衰败,已至强弩之末。  白狼尤记得那人时常仰头望天,像说给它听,又像说给自己听:  “长生呵……”第二十一章   晚间例行打坐时,云鸿还忍不住反复琢磨:  灵力本源异变究竟是意外还是必然?  如果是意外,会不会对以后的修行有什么影响?  如果是必然……  他的思维不自觉发散开来,任由神识四溢,飘向不知名的远方。  趴在一旁的白狼似有所感,发足一跃跳上房顶,抖着耳朵往后山方向眺望。  聚灵阵运转空前活跃,整座祭台都在细细嗡鸣,将这方天地晕染成浅蓝的灵气海洋。  云鸿和阵法产生了共鸣。  熟悉的灵力波动让白狼一怔,下一刻,它驾着妖云踏风而起,体型膨胀了数倍,在虚空中重重一踩,仰头向天发出无声的狼嚎。  磅礴的妖力巨石击水般荡开,所到之处,空间都有瞬间扭曲。  雪狼诞生于北方极寒之地,妖力天生冰冷而尖锐,但此刻却意外柔和,温顺地跟在云鸿的神识之后。  与此同时,别动局总部监测站。  刚还一片平静的检测仪突然滴滴作响,绿色的水平线陡然拔高,几名监测员接连叫道:  “检测到城郊紫云洞方位灵力波动突然活跃,共计两个中心点!”  “增加一处妖力波动,与一号灵力中心点位置接近,根据妖纹分析,初步判定为别动局成员安格。”  云鸿从未有过这种酣畅淋漓的体验:  聚灵阵供给他无穷无尽的灵气,他就像一滴水,一缕风,神识化作无数触须,酣畅淋漓地翱翔天地间。  恍惚间,云鸿好像升至万米高空,只是那么一眼,就将整座山脉尽收眼底。  然后是城郊、望燕台……车流滚滚,行人匆匆,繁忙的一天开始落下帷幕。  他感应到许多强弱不一的力量波动,有人类修士,也有妖族。  其中有几位的感知相当敏锐,云鸿的神识刚靠近便有所察觉,立刻竖起防御罩。 第29章 棱角磨平了,曾经的桀骜仿佛泡影,消失的无影无踪。  杜成看上去恨不得给云鸿跪下,一开口就带了哭腔,“道长,大师,是我不知好歹,您救救我,把这该死的玩意儿弄走吧!它,它在变大啊!”  曾经的唯物主义者杜成已经死了,现在坐着的是钮祜禄?唯心?`鬼神论?杜成。第二十二章   当日云鸿离开后,杜成就勉强收拾起被震碎重塑的三观,开始火急火燎到处找玄学大师。  天下之大,我还非你不可吗?  但就像之前徐友善曾经感慨过的一样,这个行业内鱼龙混杂,没有门路的人,根本找不到正经的。  短短几天之内,杜成就先后被人骗了十好几万,屁用没有。  那些所谓的大师,压根儿连小叶子都看不见。  最后好歹辗转找到一个,大概也是看杜成有点惨,实在骗不下手去,就说了实话:  “杜老板,您这么找根本没用。  术业有专攻,我们这些人看看风水、相相面也就罢了,可像这种?根本就是专业不对口啊。您本来对这行就没什么了解,这样盲目搜罗,碰上的大多是骗子和半吊子。”  我这么实诚的,真心难得。  最近业内泛起一则传言,说望燕台这边有个姓杜的小老板病急乱投医,人傻钱多速来,已经有多位同行得手,剩下的也蠢蠢欲动,准备轮番北上刷副本。  但也有部分有识之士认为此举不厚道:  凡事要广撒网多捕鱼,这单逮着一头羊薅,就很容易影响可持续发展……  那人往前凑了一点,神秘兮兮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神秘部门。”  杜成心道老子都快瞎了,你还他娘的卖个屁的关子,“有关部门?”  “杜老板真幽默,”那人噗嗤一下笑出来,“是专门处理非科学事件的部门,不过这个部门非常隐秘,一般人不知道,我是在一次偶然的行业聚会中,听前辈说起过。像咱们国内有这方面特殊才能的人,一早就被上面网络过去了,等闲根本不会对民间的事情出手,外面的人就算想找也找不到,那得有门路。”  杜城听他话里有话,“你要有门路的话,价格好商量。”  他实在是受够了当独眼龙的日子。  那人嘿嘿一笑,“道观紫云洞,你知道吧,听说那里的潼观主就是那个特殊部门的成员,早年有位大人物家里出了怪事,还是他亲自出手的。如果您能请到他,这事没准儿就妥了。”  外人乍一听,可能会觉得二者之间没什么区别:都是搞玄学的嘛。  可实际上,差别大了。  就好像同样是玩电脑,玩扫雷和编程能一样吗?  平时他们这些人的聚会,潼关那层面的人根本不屑于来;  可人家的聚会,他们连个门槛都摸不到……  不仅仅是官方承认与否的差别,最本质的还是实力方面的巨大鸿沟。  你不服不行。  紫云洞?  杜成的脸一下子就不好看了,心里刚升起来的那点希望之火噗嗤灭了。  那不就是那个叫什么云鸿的人离开之前说要去的地方吗?听他的语气,似乎跟那位潼观主十分熟稔,好像还要住在那里。  之前自己和他闹得那么不痛快,如果登门去请潼馆主,能行吗?  杜成犹豫了两天,又继续托人在外面打听着,结果第三天就发现情况不对:  自己看不见的范围更大了!  人的视野是个钝角扇面,所以哪怕只有左眼,也还能看到部分右侧景物。  但现在,他发现自己只能看到中间鼻梁处了。  原本清晰的扇形视野最右边,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盖住了一样!  正好碰上闹离婚的黄女士回家拉东西,见杜成面色灰白,就忍不住喷:“我说你脖子上顶个球是光为了增高吗?”  杜成:“……”  一夜夫妻百夜恩,哪怕如今要离婚……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民政局过年也放假,两人如今还是名义上的夫妻,丈夫太丢人了,黄女士脸上也不好看。  她最后一次耐着性子道:“那位潼观主能不能行暂且不论,但云道长肯定能行,你为什么非要放着个十拿九稳的不去请?”  杜成脸上**辣的,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黄女士就冷笑,“现在知道丢人了?就你这样儿,去请人家潼观主,人家也不来!”  那位潼观主明显跟云道长私交甚笃,你得罪了人家的朋友,又跳过去请另一个……就没这么办事儿的。  买个房子中介都忌讳跳单,你一事烦二主?  若把人惹毛了,能不能救你先不说,但弄你绝对跟玩儿似的。  人在绝境之下往往能激发出新潜能,杜成也不例外:  他竟意外拥有了普通人的智商!  简直可喜可贺。  于是一连两天,杜老板都被迫夹着尾巴做人,跑去紫云洞求见云道长。  偏云鸿要调养,接连拒了几次,杜成就觉得对方肯定记仇了,这是在摆谱。  摆谱也没办法,如今他实在走投无路。  他才三十来岁正当年,若真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瞎了,死了都不甘心。  事实证明,世上绝大多数毛病都是惯出来的。  阴差阳错磨了几天之后,杜成现在已经什么气性儿都没了。  云鸿不管他,只去看那片小叶子。  别说,还真大了点。  原本只有婴儿拳头大小,现在已经跟个柿饼似的了。  翠色更浓,叶脉越加清晰,比植物标本还像真的。  白狼好奇云鸿心心念念的叶子究竟是什么模样,也跟了过来,这会儿一颗狼头已然凑到杜成跟前,当事人浑然不觉。  云鸿把两只袖子往上一提,煞有其事清了清嗓子,“罢了,看你如此诚心,我就……”  话音未落,那边白狼就扭头看过来,蓝眼睛里满是戏谑:  还起范儿了?  云鸿面上做烧,也觉得有点中二,不过还是硬着头皮说完临时起意的台词。  “……那我就帮一把。”  若轻而易举解决了,万一杜成再觉得不费吹灰之力,不肯给钱咋办?  看着他强装神棍,白狼轻笑出声。  云鸿顶着一张**辣的脸,就像上次那样把小叶子捻了起来。  右眼重见光明的杜成当场流下感动的泪水,又絮絮叨叨说着什么“有眼不识泰山”的话。  既然是自己的了,那就回去慢慢看。  云鸿把小叶子放进口袋,“你出事之前有过什么不寻常的经历吗?或是去过比较特别的地方,遇见过特别的人?”  治病要治本,这次好了,保不齐还有下次。  但杜成这人明显脑子不大好使,云鸿不太想再来搞售后。  杜成抽噎着想了半天,摇头,“也没什么特别的。”  云鸿又问:“那是什么时候失明的?之前在哪儿干什么?”  杜成就说:“就是十一假期的时候,我太太和孩子想去爬泰山,人山人海的,特别累……啊,对了,中间我好像被一阵风吹眯了眼,当天晚上就有点痒,一觉醒来就看不见了。”  所以当时大家都以为是感染了,才去看的眼科。  泰山?  叶子?  这也太巧了。  云鸿脑海中忽然冒出一句成语: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你在泰山上有没有说话什么不合适的话、做过不恰当的事?”他追问道。  杜成一愣,好像回想起什么来,“不能吧……我,那天的日头特别毒,游客又多,我们光排队上山就排了两个多小时,然后又被堵在山上五六个钟头下不来,我女儿年纪小,就哭了。本来我就不想来爬山,是她们娘儿俩非来凑热闹,我,我就有点烦了,当时,当时好像抱怨了句,真就是无心的,随便抱怨的。”  云鸿和白狼对视一眼,心里隐约有了谱。  “你抱怨了什么?”  杜成后脊骨一阵发凉,已经开始擦汗了,“我,我就说,什么破地方,就几块破石头有什么好看的,就是骗傻子的,我别墅后花园的假山也比这个气派……”  云鸿和白狼一起扬眉嘶了声,泰山的报复?  杜成活了三十多年,哪儿遇到过这种情况,见他这样,越发吓得面色如土,结结巴巴道:“不,不能是真的吧?”  那就是座山啊!  白狼幽幽道:“自灵气大衰败之后,修行者式微,神明也集体进入衰弱期,很多弱小的神明直接湮灭。但依托人类信仰所诞生的神明则不然,哪怕没有足够的灵气,只要信仰不灭,它们依旧能从信徒身上汲取信仰之力……”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是五岳之尊的泰山,哪怕到了科技高度发达的近现代,泰山也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信徒数以亿计。  说句不中听的,即便人类全部灭绝,泰山神也能凭借储存的信仰之力苟个千八百年。  云鸿惊讶。  所以,真的有神明?! 第31章 之前梳毛时,你也很快乐的呀。  看着它毛茸茸的后脑勺,云鸿心底突然冒出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  该不会……吃醋了吧?  他立刻被这个猜测萌得浑身颤抖。  云鸿拿了个蒲团在它旁边坐下,手指头把白狼厚实柔软的皮毛戳出来一个窝,跟和面似的,“来嘛。”  白狼不为所动。  云鸿忍笑,又戳了几下,诚恳道:“不给你梳毛我睡不着。”  这些日子下来,撸狼已然成了每天的必修课。  三九天撸一撸,感受下源源不断散发出来的热量,看着溜光水滑的皮毛随主人的呼吸轻轻起伏,简直不要太爽哦。  白狼终于把自己的脸从皮毛中掏出,抬着下巴,十分倨傲的样子,“玩叶子去吧。”  云鸿赶紧摇头,“不玩了不玩了。”  哪里有毛茸茸的大狼摸起来舒服!  建立灵力羁绊的对象之间会产生一种玄而又玄的感应,就是不需要太多解释,但对方能隐约觉察到另一方的情绪。  尤其是给予灵力的一方,比如说云鸿,现在就清晰地感觉到了小叶子的不忿。  他刚要扭头看,就见对方化作一道绿色流光从天而降,biu一下把叶子尖尖插在了白狼的天灵盖上。  但它太短了,白狼的皮毛又那样厚实,就插了个寂寞。  下一秒,只插到狼毛的小叶子就晃了晃,吧唧倒了。  云鸿愣了下,然后放声大笑。  白狼挤出一声不自量力的嗤笑,抬爪把那片该死的叶子扒拉到地上。  本想再碾碎的,可回想起来之前云鸿的不赞同,大爪子就又揣了回去。  小叶子“坐”起来,委屈巴巴的。  云鸿刚要安慰,却见它努力弓起身体,不住颤抖,通体碧色流光大盛,将那一小片空间都映成绿莹莹一片,仿佛在憋什么大招。  接着就听“噗”一声轻响,它表面竟多了一层淡绿色的细密绒毛!  叶子长毛了!  长毛的小叶子低下梗儿瞅了自己两眼,好像挺满意,蹦蹦跳跳朝云鸿冲去。  看啊,我也有毛毛了!  云鸿:“……!!!!”  卧槽,好像一只毛毛虫啊!第二十四章   云鸿接连倒吸凉气, 都快把自己抽背过气去了,炸开满身鸡皮疙瘩,某种天生的恐惧感沿尾椎骨直蹿到后脑勺。  他拼命后退, 很快就跟白狼挤在一起, 手脚并用朝长毛的小叶子做出驱逐的姿态:  “去去去去!”  他是喜欢毛茸茸没错,但不是这种啊!  毛和毛不一样,真不一样!  毛毛虫什么的, 异形毛毛虫什么的,真心不可以!  身下的白狼发出低沉的轻笑,用粗壮的大尾巴将人圈起来, 抬起爪子往那毛叶子上一弹, “再来,吃了你。”  这叶子集灵气而成, 虽然量小,吃了不管大用, 但当个零嘴儿也不错。  小叶子嗖一下被弹得倒飞出去, 贴着桌子腿缓缓下滑, 末了把自己扭成s形,叶子根儿一抽一抽的, 特别伤心。  像巴巴儿讨好主人反被嫌弃的小狗。  你说喜欢毛毛, 叶子特意变的, 为什么要躲叶子!  人类是大骗子!  云鸿心情复杂地看着那毛叶子啜泣, 脑袋里跑马似的嗡嗡作响, 就觉得这世界简直乱了套。  这都什么事儿啊。  有心安慰小叶子吧,可一看那毛茸茸的样儿, 云鸿浑身上下都觉得刺挠, 就又缩回手去了。  他遥望着啜泣的叶子, 干巴巴道:“别哭了,啊。”  你就是一叶子精啊,长毛了算怎么回事?  白狼发出愉悦的嗤笑,溜达达去了屋子里阳光最好的地方,扭头扫了眼梳子,再瞅瞅云鸿。  后者了然,提着梳子过去撸毛。  小叶子抽搐得就更剧烈了。  当天晚上,云鸿打坐冥想,白狼照例趴在他身边。  如水的月光从玻璃窗外渗进来,映出炕沿边缘探出来的一根叶子梗儿。  小东西贪婪地吞噬几口月光,用力舒展着脉络,然后……就被毛茸茸的大爪子再次弹飞。  白狼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居高临下俯视着。  皎洁的月光从它背后倾泻而下,蔚蓝的兽瞳隐藏在阴影里,幽幽放着光。  区区腐草之光,也敢于皓月争辉?【注】  白狼一族沐浴月光而生,自认是月亮的孩子,自古以来就有拜月信仰。  毛叶子抖了抖,蔫嗒嗒的把自己插在了木桌上。  嘤嘤。  白狼满意了。  云鸿并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他正在做梦。  说做梦,似乎也不太准确,更像灵魂出游。  他发现自己身处一片迷蒙混沌,上下左右全是模糊的雾气,叫监护官,监护官不应;想离开,却始终走不到头。  片刻后,前方雾气一阵翻腾,从里面款步走出一位古装仕女来。  樱唇琼鼻,凤眼蛾眉,发髻高耸,环佩叮当,她是极美的,灿若云霞,但人看过去的第一眼,却更容易被她通身的气质吸引,高洁又巍峨,悠远又厚重,叫人本能地想要去敬畏。  这是云鸿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所谓神性。  哪怕无人告知,他还是瞬间知晓了对方的身份。  很神奇的感觉,好像脑海中凭空冒出的念头。  他规规矩矩行了一礼,“见过碧霞元君。”  那古装仕女果然是碧霞元君,闻言颔首示意,“人间已许久不见新的修仙者。”  她感应到那叶子被取走了,十分好奇究竟是何许所为,就深夜入梦而来。  没想到,竟还这样年轻。  一句话,彻底给云鸿定了性。  确实是修仙者无疑了。  碧霞元君虽为女神,却并不高高在上,反而形容十分和气,像一位值得信赖的温和长者。  云鸿问道:“您可是为那翠叶而来?”  碧霞元君右手一抬,便有一抹翠色在指尖凝结,然后化作一支翠玉簪,顶端雕刻着叶子。  “此物与你有缘,拿去吧。”碧霞元君将那簪子又瞧了几眼,掌心向上,那簪子就朝云鸿飞来。  云鸿下意识接住,见她眼中似有留恋之意,忍不住问:“这簪子对您很重要吗?”  如果重要,为什么又随手给人?  碧霞元君瞧了云鸿许久,眼底流露出追忆的神色,忽叹道:“你颇似我一位故人。”  云鸿一怔,故人?  是做紫云洞祭台阵法的那位故人吗?  “恕我冒昧,请问您那位故人姓甚名谁?”云鸿隐约意识到,若要找出那人身份,只怕最保险的就是碧霞元君这条路子了。  毕竟没有谁比神明更神通广大。  “他在你们人类世界中似乎也颇有名气,”碧霞元君微笑,“俗名袁天罡。”  云鸿的心脏有一瞬间停跳,眼睛都微微睁大了。  何止颇有名气,在道家一派,他简直是如雷贯耳的传奇式人物。  之前他就觉得,紫云洞后山阵法的绘制者可能就是袁天罡和李淳风中的一人,如今再听碧霞元君一说,那位神秘大佬的身份基本可以确定了。  一抬头,见碧霞元君还在盯着自己瞧,眼神十分复杂,既有追忆,又有……惊讶?  惊讶?  什么事会让女神都惊讶?  被一位真正的神明注视并不是什么轻松的事,不多时,云鸿就觉压力倍增,好像头上多了一座大山一样,连体内灵力运转都变的滞涩起来。  好在碧霞元君很快收回视线。  云鸿平复了下呼吸,脑海中心思飞转,“敢问元君,我与您的故人,究竟如何相似?”  样子像?还是别的像?  机会难得,他不知道碧霞元君这次来究竟是偶然还是必然,但既然来了,总要问出点什么来。  比如说,自己究竟是不是袁天罡的转世。  碧霞元君微怔,幽幽道:“你心中已有答案。” 第33章 看着干劲更足了。  云鸿没有否认。  他竟见到了碧霞元君,说出去谁信。  世上真的有神!  白狼一怔,喃喃道:“碧霞元君……”  多熟悉的名字。  云鸿:“你见过她?”  本想小小嘚瑟一下,谁知人家早经历过,失策失策。  白狼嗯了声,眼神柔软,“陪你去过。”  它记得那人时常去与碧霞元君论道,它也曾跟随。  只是碧霞元君掌管天下狐仙,座下也有几位狐官。而狼与狐天生不大对盘,两边见面总会打起来,渐渐地,白狼也就不进去了,只在别的山头等他。  云鸿愣了下,“我?你说的是之前那人吧。”  苍蓝的兽瞳闪了闪,没否认,却也没承认。  它不在乎那人姓甚名谁,是什么样子,甚至是男是女、是人是鬼,只要灵魂不变……  云鸿叹了口气,蹲下跟狼头对视,“安格,那些事情我完全没有记忆,对我而言,透过他的神识,以他的视角看过往,跟寻常人看电影没有什么分别,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戏。他是他,我是我,我不过是个看客、局外人。”  顿了顿,他忽然问:“呃,你看过电影吧?”  毛茸茸的狼头上下点了点,带着点儿隐晦的小得意,“自然是看过的。”  云鸿来了兴趣,“哦,变成人去电影院吗?”  啧啧,狼不可貌相啊。  瞧着你挺闷挺无趣的,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时髦的爱好?  是头文艺狼了。  白狼垂眸思索片刻,认真道:“是一个叫生产队的地方,露天的大白布,蛮有趣。”  它曾有相当一段时间无所事事,百无聊赖时,也会去人类居住的地方瞧瞧,瞧瞧他们琢磨出来的新事物。  人类确实蛮了不起。  谁能想到就是那么几个小小的铁匣子,就能演出那么多戏码。  生产队……  跟设想落差太大,脑补的高贵狼形象哗啦啦碎了一地,变成了大棉袄二棉裤的村炮儿。  云鸿的表情十分复杂,“那都什么年间的事了?”  白狼甩了甩头,银白色的毛发活像流动的碎银,“大概是几十年,也可能是几百年前,记不清了。”  对妖怪而言,几年,几十年,甚至上百年,也不过须臾一瞬,回想起来,并无太大区别。  云鸿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幅画面:  露天电影的大荧幕前,是一群搬着小板凳看电影的朴素老百姓,或许还会喊点什么口号。  而在老百姓之间,赫然夹着一只巨大的雪狼,也跟人似的蹲在小板凳上,聚精会神看电影……  画面太具冲击力,云鸿一个没忍住笑出声。、  “噗!”  虽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但看表情也知道不是正经事,白狼便低下头,用尖锐的犬齿轻轻咬了咬他的指尖。  狼的咬合力十分惊人,可以轻易切骨碎肉,但白狼咬过的地方却连点油皮儿都没蹭破,只刺刺痒痒的。  咬完后,白狼又往那两个浅浅的牙印处舔了下,只留下一层淡淡的水渍。  与人的舌头不同,狼舌表面更为粗粝,划过人类细嫩的皮肤时,会有一种刺激的摩擦感。  湿漉漉的,与它给人的第一印象不同,有点烫。  云鸿突然想起来它能变成人,忙不迭把手抽了回来。  好像忽然有点热。  白狼抖抖耳朵,蓝眸中泛起一点笑意。  漫长的沉睡结束后,它忘记了很多事情,过往的人生成了白茫茫一片,不知该何去何从。  这世上已经没有它熟悉的人,故乡的冰原上,也没了同族们的气息,取而代之的是新的种族。  世道都变了,独独将它剩下。  它漫无目的走过许多地方,不知到底要做什么。  好在还有亘古不变的月亮为伴,可算世间最后一点安慰。  偶尔午夜梦回,它觉得自己好像要找什么人,一个很厉害的人,一个很重要的人。  但那人究竟是什么样子,它不记得了。  不过只要遇见,总能认出来吧?它无数次想着。  毕竟是那样刻骨铭心的过往,我忘记了所有,却唯独没有忘记你。  再后来,有现代修行者找到他,邀请加入什么别动局。  生□□自由的白狼原本不愿的,可听他们说,人类的科技很发达,只要有修行者问世,就能捕捉到。  于是白狼同意了。  它想找到那个人,不管多少年……  万幸,终于找到了。  白狼的眼神太深沉,里面包含的感情太沉重,以至于云鸿都有点不太敢直视了,赶紧跑去桌边干活。  可饶是这么着,还能感觉到背后那两道炽热的视线。  他站在自己的角度抵触的前世今生,对白狼而言,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经历过的今生今世。  他纵然可以不接受,当成全新的人生来过,却也无法强制对方遗忘。  那不公平。  画符前,云鸿先给赚外快未归的潼关发了消息,说自己明天就走。  顺便还忍不住说了下碧霞元君的事。  见神呢,都够吹三辈子了。  结果几秒种后,d组那位整天嗷嗷叫着要童男子的狐狸就疯狂@他,字里行间透着痴狂。  “碧霞元君?!童男子你见到了碧霞元君?嗷嗷嗷嗷娘娘是不是特别风华出众?”  白狼挤过来,斜着眼看屏幕,发现“童男子”三个字后,蓝眸暗了暗。  找死。  云鸿这才发现自己把消息发到小群里去了。  狐狸的激动很好理解。  在它们心目中,能去碧霞元君座下修行,那绝对是狐生天花板,跟人类靠考公务员进了□□一个级别。  可谓狐生毕生所求。  早年灵气兴盛时,各大狐族都会挑选本组的优秀小狐狸,送去碧霞元君祠接受考核选拔,若有机缘得了教化点播,保不齐就能得道成仙。  哪怕不能留下,来一趟也算镀金,对日后修行大有裨益。  退一万步讲,相亲还有优势呢!  但后来天地灵气锐减,神明们也进入衰弱期,碧霞元君已有许多年没有再招收新狐仙了。  d组的这只就没赶上好时候,痛失名额。  云鸿原本不太想搭理“品如的衣服”,但又觉得它这幅疯狂追星的样子有点搞笑的可爱,就回复道:“女神自然荣光无限,高贵无比。”  又写了几句发自内心的赞美。  手机另一端的狐狸双膝并拢,斜着腿坐在地上,捧着手机屏幕嘤嘤哭泣,整个就非常少女。  我女神!  我也想见女神!  稍后潼关也回复了,“如今,大家的信仰大不如前……”  也就是这种大宗大派内广为人知的神明日子还好过些,听说不少小地方的土地神啊河神啊,连诞生之地都没了,何谈信徒?自然就湮灭于天地间。  繁盛一时却落得如此结局,着实令人唏嘘。  唉,女神显灵啊,这可是无上荣光。  如今云鸿是d组成员,又是在紫云洞见到的,四舍五入,就算我见了!回头够跟同行们吹三年了。  赶紧拜托当地的师兄弟们多供奉些香烛果品,丢什么都不能丢范儿!  狐狸隔着屏幕幽幽道:“我看他们挺信的,那不也供着挺多神像吗?”  “什么神?”云鸿习惯性追问。  “财神呗!”狐狸忿忿不平道。  在如今这信仰凋敝的大背景下,财神异军突起简直是刺眼的另类。  他有什么好的!哼!  碧霞元君脑残粉表示不服。  云鸿:“……”  吃不要钱吗?  穿不要钱吗?  修仙过程中不小心破坏公物赔偿不要钱吗?  钱多可爱! 第35章 “组长。”  说完,又用胳膊肘戳戳旁边的青年,拼命使眼色。  安格:“……”  他木着一张脸,也学着云鸿的姿势坐了,特别敷衍地点点头。  潼关:“……”  他用力捏住眉心,摆手道:“快别,你们是我组长!”  云鸿:“……我错了。”  安格犹豫了下,“……嗯。”  潼关都被他们气笑了,扯着嗓门吼,“现在知道认错了?早干嘛去了!长本事了你们,啊?荒郊野岭或是海外无主之地随你飞去,可这是望燕台,天子脚下,你倒好,说飞就飞!”  吼完这一段,他又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修仙修仙,你修了个鬼啊,飞就飞吧,不知道隐匿身形吗?”  被人抓个现行,丢不丢人啊!  赶明儿局长又要我写万字报告了!  云鸿摸鼻子,诚恳认错,“这不是第一次飞,不知道么……”  一时飞行一时爽,爽起来之后,什么都忘了。  潼关又看向安格。  安格立刻别开脸,理不直气也壮,“忘了。”  潼关:“……”  妈的,辞职,不干了!  前世今生了不起啊,还知道打配合了是吧?  稍后三人老老实实坐着车往紫云洞走,车内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过了许久,潼关才心情复杂地问:“飞……爽吗?”  云鸿点头如啄米,“超爽!下次我带你!”  潼关嗤笑出声,满不在乎道:“你以为都跟你似的,闯祸有瘾?什么带不带的……什么时候?”  云鸿:“……那就,现在?”  那你装什么欲拒还迎啊,你眼珠子都绿了好吗?  几分钟后,潼组长兴奋的尖叫响彻夜空。  前车之鉴还热乎着,云鸿这次没敢飞太高,就低低掠过树梢的高度,不算违禁。  但潼关还是给爽得不行,脑袋都给吹成鸡窝了还意犹未尽。  “挺好挺好,确实挺好。”  落地之后,潼观主抄着袖子,吸着吹出来的大鼻涕道,“下次可以用灵力加个盖子嘛,像战斗机那种流线型的,提升舒适感不说,还能降低风阻呢。”  云鸿用力点头,“你说得对!”  潼关也来了劲,又叽里呱啦说了很多建议,两人凑着脑袋呱唧呱唧讨论半天。  安格:“……”  人类真是善变的生物。  第二天一大早,潼关送云鸿和安格“登机”,徘徊在小叶子座驾上的眼神十分恋恋不舍。  “对了组长,”云鸿道,“昆仑虚那边……”  潼关点头,“已经报上去了,就是结果可能要等一等。”  昆仑虚地形复杂,范围又广,而且内部很多地方磁场异常,根本收不到信号。  这两天总部派了几台无人机过去,都是刚进昆仑虚边界就没了信号,估计是拿不回来了。  云鸿略一沉吟,“要不然,等过段时间我去一趟。”  据安格说,世上倒也有几位残存的修仙者前辈,但他们的境界已经很久没有提升了,肉/体和神识都处在崩溃边缘,如果没有奇遇,剩下的岁月只是等死。  而且他们本就不是本朝人士,对内立场中立,除非地球毁灭或外国入侵,不然根本不敢指望他们出力。  所以本质上,目前别动局这边已知且能用的修仙者只有他。  潼关摇头,“先不用急,你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修行,别的什么都不用管。有任何需要都随时告诉我。”  大有家长嘱咐孩子专心学习的架势。  别动局高层已经开过会了,昆仑虚那边突然出现的修仙者敌友未明,他们必须做最坏的打算。  而如果对方真的是敌人,后期万一发动攻击,能与他有一战之力的唯有云鸿这棵独苗苗。  云鸿抿了抿嘴,从背包里掏出昨天刚画的一摞充灵符递过去,“有备无患。”  潼关没推辞,“回头我按市价把钱转给你。”  这充灵符现在可谓修行界的新宠,上次那点根本就不够分的,外面还有一大群人嗷嗷叫着要求放货呢。  顿了顿,他又道:“修行固然要紧,不过你也别有太大压力,前世今生什么的,就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来。”  云鸿笑了笑,“没事儿,想开了,只要不是夺舍就行。”  前世今生就前世今生吧,至少他还是他自己。  他本想说点俏皮话调节气氛,没想到潼关一听“夺舍”二字,脸上的血色顿时褪得干干净净。第二十七章   潼关的反常让云鸿很在意, 坐着小叶子回白石村的路上,就问安格知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安格道“潼关也曾有同为修行者的监护官。”  云鸿的监护官是它,它的监护官是潼关, 而潼关,自然也有自己的监护官。  曾?  该不会……云鸿心里突然涌起不好的预感。  果然,就听安格平静道“他的监护官境界迟迟不得提升, 眼见大限将至,受人蛊惑, 就堕了邪道。”  普通人渴望长命百岁,修行者又渴望与天同寿……  一旦尝过美梦成真的甜头,人的**就会化身黑洞, 再也没有填满的一日。  修行者算是打了修仙的擦边球, 据说也能有三世轮回,可一旦轮回便要饮下孟婆汤, 前尘往事皆成泡影。  再世为人的天分和机缘暂且不论,来世做牛做马沦为畜生道也未可知。  风险太大, 那位监护官不敢承担。  “所以,”云鸿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干涩, “他夺舍了?”  安格嗯了声。  夺舍, 即为舍弃自己濒临崩溃的旧皮囊,选定目标后将其生魂强行剥离, 换成自己的。  此举有违天和、极损人道,是为天地人神共愤。  当年此事一发, 整个修行界内外都跟着大地震, 潼关也差点被连累。  而他也是最受伤的一个, 发了疯似的到处找人, 后来足足消沉了一年多。  一旦夺舍成功, 那人除灵魂之外就全都变了,包括灵力本源。  从修行角度来说,其实他已经是另一个人了,再想找,不亚于大海捞针。  监护官和被监护人早在缔结契约的那一刻起就密不可分,要么是最信赖的战友,要么,就是最不共戴天的仇敌。  自打认识以来,潼关给人的印象都是嬉皮笑脸、没心没肺,完全看不出背后还藏着这样一段沉重的过往。  云鸿叹了口气,又不自觉看向身边的白发青年。  他活得更久,那么是不是意味着,背负的更多?  觉察到他的注视,安格转过眼来,“怎么?”  云鸿张了张嘴,忽然不知该从何说起。  白狼是强大的,骄傲的,对这样的生物,轻易说出口的同情更像是一种轻浮的侮辱。  根据潼关的提示,云鸿给取名为“一叶扁舟”的小叶子加了流线型灵力罩,又隐匿了自己的气息,一路很顺畅地返回白石村。  落地时他特意看了下手机,嗯,坐动车三四个小时的路程,现在只要一个来小时,速度直追民航客机,方便多了。  如果不是贪图看风景,还能更快。  真是片好叶子!  云鸿爱怜地抚摸着它,毫不吝啬赞美。  一叶扁舟同志就很得意,用叶子梗儿蹭了蹭他的脸,这才得意洋洋变回扳指。  还朝安格嘚瑟  看见了吗?叶子有用!  安格双手环抱,相当不屑地嗤笑出声。  有什么好得意的,不过是片工具叶罢了。  再次回到山上小院,云鸿的心境都不同了。  本想去去就回,没想到这一走就是将近二十天。  寒假都快过完了!  防御阵还在兢兢业业地工作,托它的福,灵气只进不出,近二十天无人照料的草药种子、根块非但没蔫儿,甚至还都发芽了。  云鸿赶紧刨坑种上,浇了水,又挨个往里输了点灵气。  这可是未来灵气的来源,得伺候好了。  回头弄点人参种子好好培育下,没准能养出传说中的人参娃娃呢。 第37章 云鸿若有所思。  这段话看似云里雾里不知所谓,但细细想来, 还真有点道理。  甚至非常超前!  天地至理, 可以理解为自然规律,生物成长、四季变换、日出日落、生老病死等等,都是遵循自然规律开展的。  对普通人来说, 规律只能利用,不能改变。  但某些掌握了黑科技的极端科学家却能够无视自然规律,做出克隆生物、基因战士、全新物种等违背进化论的成果。  这难道不是跟安格口中的“逆转天理”很像吗?  如果说修仙的本质是掌握,进而打破自然规律,那么修仙者们保持肉/体活力,寿命无限延长的原理又是什么?  从医学角度来讲,人类衰老的本质是活性降低,新细胞的诞生速度跟不上衰老和消耗。  如果可以让细胞一直处在活跃状态,或是新细胞的诞生速度与衰败速度达到平衡,就能从根本上抑制人类衰老。  甚至部分激进的科学家曾经提出,加速细胞更新换代速度,用来打造超级生物战士……  所以灵气, 也是这样改造人体的吗?  话说回来, 云鸿倒是想起来一个一直被忽视的细节:  儿时陪外公外婆去山上干活时, 他曾不小心摔到左臂骨折,因为当时医疗条件有限,留下了一点后遗症:他的左臂明显不如右臂灵活,抬起的幅度也更小一点,而且每逢阴天下雨,伤过的关节处就会疼。  可这种疼痛在他开始修行之后,就越来越轻微,次数也更少。  直到上次突破,后面分明连着那么多天凄风苦雨,甚至还被冻住……竟一点儿没痛!  云鸿抬起左臂活动了下,用力向后掰,一点点掰到了以前从未到达的角度。  不疼!  很轻松!  他的心脏砰砰直跳,确实好了,跟右臂同样灵活,就像,就像从没受过伤一样。  甚至内视之后发现,那里的筋脉和骨骼、韧带、神经都极其完美且健康,曾经因为骨折愈合后留下的加厚骨膜也没了,整根骨头非常平滑。  作为医学生,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普通人眼中不可逆转的过程……可以逆转了!  这不就是逆天吗?  问题越想越多,内核越挖越深,云鸿干脆就地打坐,闭着眼睛在脑海中打草稿。  他的大脑好像变成一台超级计算机,里面塞满了各种天马行空的设想,走马灯似的来了又去。  只要不是雨雪天,北方冬日的阳光都是很好的。  此时快到日中,冻了一夜的大地重新回暖,人在外面避风处待着,就很舒服。  云鸿任由思维发散,听着墙角屋檐麻雀们的叽叽喳喳,被刮过的微风扯成碎片,歪歪斜斜带出去老远……  只觉身上心里都暖洋洋热乎乎,舒服得不得了。  忽觉腿上一沉,他睁眼一瞧,监护官不知什么时候又变回狼,挨着自己趴下,粗而蓬松的大尾巴还故意搭在他大腿上。  那一身白毛胜雪,日光下晃得人眼晕。  这是存心不让人思考啊。  云鸿无奈,抓着它的尾巴放下去。  可几秒钟之后,尾巴又磨磨蹭蹭上来了。  再弄下去,再回来。  抬头一看,白狼安静趴在自己的爪爪上,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垂着,好像睡着了。  可每当自己看过去,那对毛茸茸的大耳朵就抖一下,搅动一域光尘。  那些光斑,那些亮点,都像池水中的游鱼,随空气流动游走。  云鸿:“……”  你这不是耍无赖吗?  白狼不动。  别问狼,狼什么都不知道。  云鸿伸手掐了掐尖尖的狼耳,“好端端的,怎么又不做人了?”  白狼懒懒掀开眼帘,总觉得这话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雪白的皮毛很快被阳光晒得更加蓬松,一根根毫尖儿都闪着光,发着亮,浑似天成。  它像极了一条自动加热的皮电褥子,云鸿痛痛快快撸了两遍之后,就不舍得撵了。  算了算了,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刚才我想到哪儿来着?  啊,大道,修仙,云鸿勉强收拾起零散的思绪,继续思考,手里还有一下没一下撸着光滑的皮毛。  白狼静静地看着,蓝色兽瞳柔软得像要滴出水。欣喜叫它心里开满了柔软的花,噗嗤噗嗤,几乎要淌出甘甜的蜜来。  这一幕无比熟悉,它只觉仿佛又看到了千百年前的那个道人。  那人也曾像这样拼命探究常人不以为然的细节,做出一个个超出时代的假设……  有那么一瞬间,白狼几乎要以为大家都没有变,心中既庆幸,又惶恐。  不,他还是变了的。  曾经的道人可不像如今这么好糊弄……  他是仙人呀,是高高在上的冰凌花,像一缕风,一朵云,拦不住,抓不着;而它不过茹毛饮血的野兽,仅仅是远远地偷瞧那么一眼,便激动得浑身发抖。  跟着他的无数个日日夜夜,白狼内心深处滋生出的某种渴望就像草原上的野草一样,在寂静的黑夜疯长。  那渴望原始而卑劣,带着赤/裸/裸的欲/望,像阴影里的苔藓,潮湿**不见天日。  它庆幸着,庆幸自己短暂的一生得遇仙人;又自我厌弃着,觉得那样不可言说的渴望是何等胆大包天,痴心妄想……  但现在的这个人类,却又在无形中助长了沉寂已久的贪婪。  转世而来的他没了曾经尖锐的棱角,变得软乎乎、暖融融,像一块滴了蜂蜜的鸡蛋糕,又香又甜,叫它忍不住想多戳几下……  它埋藏多年的野望曾像一块被晒干了的苔藓,死气沉沉,可只是几滴意外得来的雨水,就让它们重新焕发了生机,在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疯长。  傍晚,云鸿去看了华爷爷和华奶奶。  离开望燕台之前,他还买了不少当地知名点心铺子的传统糕点,满满当当塞了两个大礼盒。  好歹是出门一趟。  两位老人十分欢喜,“阳阳说你去找同学玩了,就是该这么着,孩子家家的,别老闷在家里,不好。”  这孩子打小就懂事。  小时候同村别的孩子整天嚷嚷着出去玩、买这买那,就他老老实实憋在家里,大热天的帮着外公外婆去果园打下手。  小孩儿皮肤娇嫩,一个夏天过完,他身上都能给晒爆了皮,黑得跟小煤球似的。  云鸿含糊着应了,略有点心虚。  但凡他不在家,都是华阳帮忙遮掩,哪怕之前“寻人”,华阳也没敢让两位老人知道,怕担心。  见了糕点礼盒,华奶奶就嗔怪道:“你看你,自己又不挣钱,来就来吧,还带什么东西。”  云鸿笑道:“我挣钱了奶奶,这就是用打工的钱买的。”  华奶奶摇头,“那也不能乱花,你挣点钱不容易,该攒着娶媳妇。”  可以说是老一辈们最朴素而诚恳的心愿了。  云鸿:“……”  他这辈子怕是娶不上媳妇了。  哪怕日后他都不能继续突破,少说也能活个三五百年,什么媳妇禁得住这么耗?  华爷爷戴上老花镜,捧着点心盒子仔细看了又看,“孩子一番心意,买都买了,下次不许了啊,哎呦,这可是名牌,我听过,挺贵的吧?”  云鸿怕老人家收起来舍不得吃,直接给拆开了,每样都拿出来两块装了个盘。  “您尝尝。”  拆都拆开了,实在没法儿拒绝。  华奶奶拍了他一把,又小声嘟囔几句,嫌弃他不会过日子。可到底欢喜,拿了一块酥皮枣泥糕笑道:“就是这样的点心才好吃,现在外头卖的都是西洋货,甜不拉几的,我不喜欢。”  人老了,口味便越发挑剔,也更念旧了。  华爷爷拿了块桃酥,小心捧着一掰两半,将比较大的那块递给老伴儿,乐呵呵咬了口,“这可比咱们那会儿做的精致。”  枣泥糕的馅儿细腻水滑,沙似的,合着奶香酥皮入口即化。  桃酥看着粗糙,却有温柔内里,嘴唇轻轻一压,嘴里就擎了一大块,舌头一卷一抿,就顺着滑到食管里去了。  还有椒盐味的牛舌饼,山楂馅儿的锅盔,喷香的奶酥……  老人家胃口小,老两口各自交换了下,每样尝了点,也就吃得差不多了。  正吃着,华阳回来了。  华奶奶忙不迭跟他炫耀,“看看小鸿,巴巴儿给我们带回来的东西。”  华阳:“……”  他就知道,一旦小红在,他这个正牌孙子就靠了后。  不过一共两盒,按照以往的习惯,估计爷爷奶奶会让他带一盒家去。  谁知下一秒,就见老太太很珍惜地将未开封的那盒收起来,口中兀自念念有词,“好好放着,别潮坏了,回头留着待客。”  华阳:“……”  你大孙子我不算客是吗?  这么想着,华阳愤愤地拿了一块桃酥,一口下去一大半,冲云鸿朝外面努努嘴儿,意思是去下头大厅里说。  白石村的住房建筑大多维持着老式风格,一进门的正屋大厅里砌着灶台和炉子。  烟囱们从这里出发,将热气输送到各处,特别暖和。 第39章 既来之则安之,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哥,把腿伸过来。”  云鸿搓了搓手,笑眯眯道。  华阳果然照做,又笑,“对了,差点忘了你学中医的,推拿啊?别说,这两天腿还真有点疼。”  白石村一带水源丰富,气候相对潮湿,外人看着可能挺适合养生,但对他们这些有旧伤的人来说,一到冬天就特别难熬。  云鸿把手放在他膝盖上,一边推拿,一边分出一缕神识内视。  神识就是修仙者意志的化身,将沿途经过的情况都如实反映给云鸿,比现代医学的内窥镜之流更清晰更深入。  情况很糟。  虽然之前就有了猜测,但华阳双腿的情况远比云鸿想的更糟糕。  因为常年在冰天雪地里巡逻,严酷的环境和过度的运动量使得膝盖磨损严重,寒气湿气趁虚而入,筋脉、神经和关节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黑压压覆盖着一层又一层黑气,简直是一团乱麻。  最严重的就是冻伤留下的后遗症。  长期处于低温潮湿的环境下,体表血管会发生痉挛,导致供氧和供血不足,进而损害细胞,表现出来的就是组织坏死。  华阳现在还能行动自如,全靠年轻撑着,说白了就是吃老底。  等再过几年,年岁大了,身体机能降低就压不住了。别说工作,不瘫痪在床就谢天谢地。  见云鸿神色凝重,华阳反倒去安慰他,轻描淡写道:“没事儿,就是冻疮,大家都这样,我热敷下就好了。”  还有的人截肢了呢,他能安安全全回来,有份体面的工作,知足。  云鸿抿了抿嘴,凶巴巴的,“别打扰大夫看病!”  于公,华阳为国效力;于私,他是关心自己的哥哥,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治好。  华阳一愣,笑了,“行行行,哥闭嘴。”  小朋友大了,有脾气了。  之前自己和大柿子树的经历给了云鸿启发,既然灵力能逆转伤害,促进生长,那华阳这个应该就有救。  云鸿定了定神,分出一缕灵力,沿着刚才神识走过的途径来到伤处。  本想缓慢滋养,没想到那灵力遇到积压的黑气后,竟直接吞噬掉了。  嗯?  华阳本想跟云鸿说,治不好也不要紧,毕竟冻伤是公认的不可逆,可没想到还没开口,竟觉得膝盖里面一阵酸胀。  他嘶了声,腿本能地抽搐两下,然后就发现了不对劲:  他的膝盖什么情况,自己可太清楚了,最近两天多出了几次警,在外面受了凉风,疼得格外厉害,稍微一伸缩就跟拉紧的橡皮筋被刀片子一点点刮过似的,又冷又刺,麻嗖嗖的疼。  可现在,不凉了,不疼了?!  也不大准确,确切的说,是能忍受了!  他眨巴着眼,声音微微发颤,“这是你推拿的本事呢,还是那什么神仙手段?”  虽是这么问,可他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以前不是没去医院看过,针灸、推拿、膏药、西药,什么都试过,最多止痛,都没有现在的感觉。  这种身体受用的轻松感,是什么外力都取代不了的。  第一次给人治疗,云鸿心里也有些没谱,一直在留神他的反应,怕一次性输入太多受不了。  “感觉怎么样?”  华阳用力点头,眼角都有点泛红,“再好不过了。”  他甘愿付出,却不代表不渴望健康的身体。  能有康复的机会,谁不激动?  云鸿松了口气,加大了灵力输入量。  在他的视野中,淡蓝色的灵力束争先恐后涌入华阳双膝被黏连在一起的筋脉、血管、骨膜等等,死去的细胞被剥离,新诞生的细胞迅速取代了它们的位置,在干涸的组织间重铸链接……  它们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焕发出生机。  这些灵力催发的新细胞和华阳本身的细胞极为不同,里面赫然蕴藏着淡淡的灵气。  严格说来,它们已经不能算是细胞,而是一种全新的存在形式。  鼓胀和刺痛感滚滚袭来,华阳忍不住发出一声呻/吟,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眼前一阵阵发黑,整个下半身都因为剧痛而抽搐。  对破损的□□凡胎而言,这种短时间内躯体重塑所带来的痛苦令人难以承受。  云鸿立刻切断了灵力输入。  华阳狠狠喘了口气,咬牙,“不要紧,我能忍!”  尝过甜头后,谁还能忍受无尽的折磨呢?他真是做梦都想找回原本健康的体魄。  “一口吃不成胖子,”云鸿道,“你这个情况比较严重,而且年岁也太久了,得慢慢来。”  普通人的体质还是太弱了,一口气弄完的话,估计华阳会休克。  正好华爷爷出来倒水,见孙子满头大汗瘫在地上,跟从水里刚提出来似的,喘得有进气没出气,顿时吓了一跳。  “怎么了这是?”  华阳自己爬起来,眉宇间是这些年少有的轻快,“没事,小鸿给我推拿治腿呢。”  本来已经放弃了的,觉得能熬一天是一天,但现在有人告诉他,能治!  你能好!  他就觉得日子突然更有奔头了,简直恨不得冲到院子里吼几嗓子。  “对对对,咱们鸿可是大夫呢,”华爷爷有点心疼,又问云鸿,“能治好吗?”  自从孙子转业回家,他的病就成了老两口的心病,年纪轻轻的好孩子,腿脚竟然还不如他们这些老货!  可大夫都说治不了,只能维持……老两口每每想起来,都要偷着掉眼泪。  云鸿也很兴奋,“能治!”  能治!  他的猜测果然没错!  或许修仙的本质,就是用灵气所转化来的灵气不断改造人体,最终完全由灵力取代细胞,让修仙者完成质的蜕变。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修仙者就真正实现了和天地融为一体,彻底脱离肉/体束缚。  回山上小院时,云鸿脑子里还跟跑马似的热闹:  损伤能够逆转固然好,但剥落下来的旧细胞和组织也不能不管,总不能任由它们堆积在体内。  那不跟太空垃圾一样了吗?早晚都是隐患。  远远看见淡蓝色的蛋壳形防御阵时,云鸿就想起来修行界的一种基础丹药,培元丹。  培元丹,顾名思义,功效只有一个,固本培元。  简单来说就是可以清除人体杂质,将身体状态调整到最佳,修士们就更容易感应到天地灵气,然后引气入体。第三十章   “臭狗味。”  正晒太阳的白狼慢悠悠走过来, 像往常一样用力在云鸿身上蹭着。  我只是博爱了一点而已啊,毛茸茸有什么错!  总感觉这个架势有点怪怪的,像独守空房的妻子等来了在外彩旗飘飘的渣男丈夫……  天呐, 我在想什么!  云鸿脸上**辣的, 干咳一声, 忙伸手搔了搔它的下巴。  动物毛发本为保温而生, 雪原出身的白狼皮毛尤其厚重, 手按下去的瞬间就被淹没,唯有底部源源不断的热量传来。  那种被极致柔软细腻的毛发包裹的感觉, 当真美妙至极。  云鸿忍不住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太爽了。  白狼顺势仰起头, 微眯的蓝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过来,像两片蔚蓝的大海。  真好看,云鸿第无数次感慨。  它好像确实不太喜欢变人, 他撸毛的时候,也就自欺欺人地把对方当做一头真正的狼。  就是高了点,美了点,聪明了点,还会说话而已……跟普通狼也没什么区别嘛!  正胡思乱想的云鸿很快被温热湿润的触感拉回神智,一低头,就见白狼正扭着脖子往自己手上舔。  粉红色的狼舌又薄又长,热乎乎的,灵活极了。  伴着细微的水渍拉扯声,干燥的皮肤很快涂上一层莹润的水光,连指头缝都没放过。  这个画面,这个声音, 这个触感……  云鸿忽然有点脸红。  他刚要缩回手, 白狼却先一步收了舌头, 若无其事地甩了甩满身毛发,踩着轻快的步伐进屋去了。  大妖口水留下的气味可比蹭蹭浓烈的多,洗过澡也能保持好几天。  云鸿有点纠结。  被舔什么的,这个动作放在人与人之间,着实有点色/情,刚才他脑子里甚至出现了一点不太和谐的画面。  但对方又确确实实是一头狼,哪怕修炼成人,也保留了极大的动物特性。  对犬科动物来说,舔确实是表达欢喜和亲昵的常见方式,黑子还经常想舔自己呢。  对嘛!  物种都不同,你怎么可以用人类龌龊的思想衡量人家! 第41章 他咬了咬牙,抑制住使用充灵符的冲动,开始拼命汲取天地间的游离灵气。  哪怕到了这一步,他也不想轻易认输。  拼一把,再拼一把!  看看凭借自身的力量,现在的我能走到哪里?  我想看到自己的极限。  我想抛开所谓的转世经验,见证自己究竟能走到哪里。  我想验证,突破极限后,是否会迎来更大的潜力。  前世也不过只是前世,而我是我自己!  云鸿的世界急剧变幻,好像周遭的一切嘈杂和色彩都消失了,光收了、风停了,只剩下一片空白。  他仿佛已经浮在半空中,俯视着拼命挣扎的自己。  我像极了妄图撼动巨木的蜉蝣,卑微又弱小,贪婪又可怜。  但谁说一定不可能成功呢?  哪怕灵气枯竭,我也要拼命一试。  既然固有一死,那么我选择倒在成仙的路上!  安格本以为自己马上就要出手了,可没想到云鸿竟咬牙坚持到第七层才开始激活充灵符。  简直不可思议!  在第七层庞大的需求量面前,近百张充灵符的灵气也不过杯水车薪,当云鸿手中只剩下最后两张时,终于大喊道:  “顶不住了!”  话音刚落,因灵力中断的聚灵阵就剧烈震颤起来,原本稳定的灵力线条乱作一团,刹那间,蓝光大盛!  几乎同时,白狼的身躯膨胀开来,似一团白色巨云将云鸿牢牢护在中央,磅礴的妖力倾泻而出,化作银色屏障,挡住了疯狂的灵力冲刷。  七层聚灵阵吸纳的灵力量堪称恐怖,瞬间暴走后威力惊人:  小院外围的石墙瞬间掀飞,砸在防御阵上啪啪作响,溅起一圈圈水蓝色的灵气涟漪。  冻得梆硬的土地上也被犁开一道道深深的沟壑,仿佛被巨兽的爪子抓过一样。  白狼护着云鸿往屋子所在的次级防御阵移动,每一步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不比背负群山更轻松。  两边只隔着短短几米远,平时眨眼功夫就走到了,可此时却漫长得像一辈子。  狂暴的灵力化作利刃,疯狂戳刺着妖力屏障,上面的银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浅。  再然后,光洁的屏障上显出细密的裂纹,伴着冰裂似的响声,蛛丝般迅速蔓延。  妖力屏障碎裂的前一秒,白狼就已凝结出第二道,并趁着两道妖力屏障新旧交替的瞬间,揽着云鸿向次级防御阵那边跨出一大步。  但灵力风暴还在继续。  那些乱飞的灵力风刃本质是云鸿的灵力结晶,此时却因为暴动而被赋予了惊人的杀伤力。它们不断击打在防御阵上,像雨点落在伞面上,水蓝色的涟漪就没断过。  因为出自同源,每一次接触,戳上去的灵力风刃就像给防御阵强行充电一样,又像冰片落入水面,离开时就变小一圈,然后还没来得及被完全吸收就再次弹飞;等弹到另一面,再小一圈,再弹飞……如此循环往复。  只要坚持住,灵力风刃就会被防御阵完全吸收。  前提是,能坚持得住。  往次级防御阵龟速挪动的过程中,安格的妖力屏障已经碎了三次。  云鸿掐碎了最后两张充灵符,第一次尝试虚空绘制防御阵,却因灵气不足而中途消散。  他想帮对方分担。  雪白的狼尾在他脖颈间蹭了蹭,哪怕没有一个字,也满是安抚的意味。  白狼龇了龇獠牙,蔚蓝的眸底渐渐染上血色。  压抑已久的兽性在血脉中奔腾,如同煮沸了的开水,不断翻滚。  它已许久没像现在这样兴奋了。第三十一章   伴着一声悠长的狼嚎, 白狼的体型快速膨胀,不消片刻就占据了云鸿的整片视野。  雪白的绒毛在空中飘荡,像海里的水草, 似夜幕下舞蹈的月光, 轻盈又美丽。  银色的妖力屏障化作万千碎片从白狼的身上落下,在空中不断反转着,折射出耀眼的光, 宛若群星坠地。  云鸿看得呆了,还没回过神, 就被白狼叼住腰带,轻轻放到次级防御阵内。  “安格……”  他仰着头,眼中满是痴迷, 忍不住伸手去摸。  白狼喉咙中发出低低的呼噜声, 低下头的瞬间,乖顺地收敛獠牙。  云鸿的指尖碰触到狼毛的瞬间,似有一股电流滑过,叫他的心脏都跟着颤了颤。  如此庞大的体型, 恍如上古巨兽在世, 在对方的巨大兽瞳中,他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多美啊!  庞大的白狼身躯将人类护得严严实实,四面八方的灵力风刃都朝它打来,不等靠近,便被毛发尖端覆盖的妖力挡住, 迸发出几点蓝色的灵力碎屑。  白狼贪恋地蹭了蹭他的掌心, 又打了个响鼻。  冰冷的气息绕着云鸿拇指上的扳指打了个转儿, 小叶子浮雕上慢慢显出绿色荧光, 叶子梗儿颤巍巍翘起来。  干, 干嘛?  白狼眯了眯眼,露出一点尖锐的獠牙,白森森的。  小叶子颤抖着点头,虽然害怕,却还是幻化出当日载人时的体型,勇敢地挡在云鸿面前。  叶子,叶子只是载具……  但,但是叶子不要被狼看不起!  叶子想当一片有用的叶子!  云鸿愣了下,下意识上前一步,“安格……”  话音未落,白狼已经脚踏妖云腾空而去。  不行,我不能让它自己面对。  云鸿脑海中只有这么一个念头,刚要跑出防御阵,却被小叶子缠住双腿,一下摔倒在地。  他现在的体能甚至还不如普通成年人,挣扎了几下,竟没挣开。  “放开我。”  叶子梗儿拼命摇摆,干脆将他裹成卷饼状。  不可以,小叶子答应狼的。  被从头到脚裹住的云鸿蠕动几下,颓然不动了。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的弱小。  眼睁睁看着同伴去战斗,自己却只能龟缩在身后,一点忙都帮不上……  如果,如果安格出了什么事,他永远都无法原谅自己。  雪白的巨兽遮天蔽日,毛发尖端似乎萦绕着一层薄薄的寒气,发着亮、闪着光,好似冰晶。  它来到防御阵正中的上空,嘴巴一张,便出现了一道气旋。  那气旋越来越大,原本狂乱的灵力风刃顿时在空中摇摆起来,然后化作一道洪流,被裹挟着向它口中涌去。  云鸿眼睁睁看着白狼一口气吞掉近半灵力刃,然后剩下的,就被它用獠牙咬碎、利爪碾碎、尾巴击碎,化作浅蓝色的灵力碎屑,从空中纷扬而下。  很快,地上就铺了厚厚一层,在日光下闪闪发亮,恰似冬日清晨银霜满地。  方才一度将他逼上绝境的灵力暴动,迅速消弭于无形。  干脆利落地像极了一场噩梦。  小叶子快活地蹦起来,扭头瞅了云鸿两眼,见他不看自己,便试探着将底下的小尖尖伸出防御阵。  地上满是细碎的灵力粉末,和它的本体一样,都源自于身后的人类。  叶子尖尖碰触到灵力粉末的瞬间,小叶子就满足地浑身颤抖,贪婪地吮吸起来。  大补!  叶子要长个儿!  风暴平息后,白狼自空中缓缓降落,带着胜利者的倨傲和矜持,缓缓迈向另一边。  云鸿也一步步从防御阵内走出来。  一人一狼慢慢靠近,下一刻,却见云鸿抬起手,冲着白狼的鼻头就是一拳头!  小叶子吸食的动作都僵住了。  鼻子是许多动物的弱点之一,饶是白狼修行到这样的地步,在不设防的情况下,也还是被这一拳打得鼻头泛酸,眼冒水光。  唔!  它接连打了几个喷嚏,抬爪捂住酸痛的鼻头,满面茫然  狼能干!  为什么打狼!  云鸿抱着胳膊围着它转了几圈,看着光洁如玉,没有半点污损的绒毛,冷笑出声  “监护官很能干嘛。”  白狼浑身一僵。  呃,事情的走向好像有点不对劲。  云鸿绕回它面前,眯着眼睛道;“这点灵力暴动算什么?压根儿连您半根毫毛都伤不了……” 第43章 俗称狗狗眼。  修狗就是坠吊的。  云鸿“……”  你宽肩长腿老大一个人形,装什么可怜。  我是不会上当的。  他从来就是个果断的人,哪怕结果不尽如人意,也不喜欢拖拖拉拉。  明知和监护官之间出了问题却贪恋眼前的一点陪伴而装傻什么的,不是他的风格。  他渴望陪伴,渴望无条件的信任,却不想活得像个自欺欺人的乞丐,卑微地抢夺并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安格,塑造一个人的并非只有灵魂,还有经历。”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白纸,抬手撕成两半,一半撕成碎片踩到泥水里,另一半却飞快地画成充灵符。  “哪怕同一个人,在不同的世界重活两次,也会变成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安格看着他脚下的碎纸屑一点点被雪水浸湿,最终变成黑乎乎湿哒哒的一团,心尖儿好像都被泡进了冰水里,冷得厉害。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但又说不上来,只觉胸口闷闷的难受。  “如果你还把我当成别人,”云鸿平静道,“那么我会主动申请结束监护关系,你好好考虑下吧。”  说完,转身进屋。  安格怔怔站在原地,直勾勾盯着水洼里的碎纸片看,过了会儿,忽然蹲下去,就那么用手捧了起来。  黑乎乎的泥水顺着他的指缝淌下来,吧嗒吧嗒落回水洼,溅起一圈圈小小的黑色涟漪。  也不知过了多久,云鸿忽然听到一声低沉的狼嚎,下意识往窗外看时,就见一头雪白巨狼脚踏妖云腾空而去。  白狼在小院上空盘旋片刻,对上窗子里云鸿的眼睛,身形短暂地停顿了下,然后就头也不回地往北去了。  云鸿抓着窗台的手紧了紧,突然觉得喉头发堵。  他真走了。  感应到主人情绪的低落,小叶子从扳指上探出头来,用叶子梗儿轻轻拍了拍他的手。  云鸿勉强笑笑,“没事。”  是我说要结束监护关系的,是我让他好好考虑的……早就猜到可能有这个结果了不是吗?  他用力吐了口气,其实也挺好的。  我就是我,才不是什么人的替身。  我才不是乞丐!  不想了不想了,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更何况还是头狼!  你一个大活人,跟头狼生什么气呢?  变强变强,只有实力永远不会背叛自己。  接下来的一整天,云鸿都在埋头画充灵符。  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把聚灵阵搞起来。  短时间内,他再次突破的可能性不大,所以最现实的笨办法,就是质量不够数量来凑。  充灵符一百张不够,那我就画一千张、一万张,总有凑够的时候。  再不济,还能换钱呢。  全神贯注做一件事时,时间就像长了腿似的跑了。  不知不觉,太阳西斜,残阳拖着长长的影子从玻璃窗外漏进来,在桌上拉出长长一条阴影。  连续埋头工作几小时后,云鸿手边已经堆了厚厚一摞充灵符,粗略估计上百张,打开的那包a4纸都用完了。  他离开书桌去拿新的,顺便活动下僵硬的手脚和脖颈,习惯性把手伸到一边,想着像往常一样撸毛解乏,“安格。”  话一出口,摸了个空,他自己都愣了。  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  相处也不过短短几十天,他竟已习惯了另一个生物的存在。  云鸿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一抬头,突然看到外面一团黑影从天而降,落地的瞬间伴着巨响爆开一圈气浪,吹得附近树木整齐地向后仰去。  稍后气浪散去,露出里面一只鸟。  约莫半米高,金棕色的羽毛整齐排列着,夕阳下折射出灿烂的鎏金色,像镀着一层金属。  乍一看有点像鹰,只是个别地方支棱着的茸毛表示这恐怕还是只幼鸟,嫩黄色的喙有点可爱。  云鸿走出去,“你找谁?”  应该是妖修,普通鸟照方才的速度强降落的话,跟硬拍在水泥上没区别,一准儿要变成肉泥。  幼鸟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看看四周,舒展开翅膀拍了拍,又掀起一阵飞尘。  鸟不大,翅膀不小,“臂展”将近三米,边缘的翎羽看上去尖锐而锋利,翻腾间隐约有天空霸主的味儿了。  云鸿脑海中突然蹦出一个词  大鹏鸟!  金鹏快递?  他忙掏出手机,想找潼关确认下,按了开锁键才发现对方十分钟前就发了消息来  “快递员上路了。”  下面还贴了照片。  云鸿举起手机比对了下,嗯,是前面这只鸟没错了。  鸟朝云鸿迈了两步,嫩黄的尖嘴儿里发出稚嫩的人声,“您好。”  云鸿乐了,童工啊!  听这嗓子嫩的,怪可爱的。  童工鸟歪头,瞅着小院上空那淡蓝色的灵气罩,略有些羡慕,“真气派。”  如今灵气衰败,人间已经鲜少有这样正统的大阵了。  又举起工作证给云鸿看。  没有主人家的允许,外来妖怪进不去防御阵。  姓名栏赫然写着三个大字月月鸟。  云鸿“……”  鹏啊……  他清了清嗓子,谦虚道“哪里哪里,您请进。”  得了这句话,月月鸟这才进来了,脑袋一歪,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奶声奶气道“我来派件,发件人是潼关,能出示下你的证件吗?”  云鸿被萌得肝儿颤。  太可爱了!  他忙不迭掏出别动局的工作证,又忍不住偷偷打量对方,左看右看没看到存放工具。  它把快递放哪儿了?  核实完证件后,月月鸟用翅膀捧着送回来,继续用一把子奶腔道“信息确认完毕,请取件。”  说完,就在张大了嘴,没一会儿就咧得比云鸿的脑袋都大了。  里面完全不是想象中的口腔内壁,而是黑压压一片,好似永无尽头,不知通往哪里。  云鸿战术后仰。  感情你自己就是运输工具呀。  几秒种后,月月鸟长长的喉管耸动几下,呸呸吐出来一大堆包裹。  神族后裔往往会激发出某种特殊的天赋,这种天赋是不可复制的,只能来源于血脉本身的力量。  月月鸟激发的就是类似于芥子空间的黑洞。  这个功能放在远古时期,其实挺实用的,可以塞满灵石、天材地宝什么的,但现在灵气渺茫,整个修行界都大倒退,就有点鸡肋。  好在人类脑子好使,月月鸟经家中长辈介绍,出来找了个活儿。  云鸿看着咕噜噜滚到自己脚边的药罐子和炼丹炉,心道这快递什么都好,就是派件方式有点过于豪放了。  月月鸟对着单子清点一回,脆生生道“都送到啦!”  云鸿瞅瞅它,发现这鸟的眼睛特别干净,剔透的玻璃珠似的。  还是挺可爱的。  “你真厉害呀。”  他很卖力地夸奖道。  鸟脸上立刻露出人性化的羞涩,腼腆道“没,没有啦……嘻嘻。”  这个人类好好哦!  月月鸟扭捏了会儿,表示要走了。  云鸿送它出去。  鸟张开翅膀拍了拍,奶呼呼的问“你有垃圾要带走吗?”  云鸿“……”  你人类化的程度是不是太高了?!  月月鸟还有点遗憾,礼貌地跟云鸿颔首示意,然后拔地而起。  炸开的圆环形气浪将云鸿的头发吹成鸡窝,空气中发出“嘭”的一声,表明飞行者的速度已然突破音速。  云鸿双手捂住头发,呸呸吐出吹到嘴巴里的土,“真不愧是神兽啊,这么小就这么厉害了。”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这个速度碰上什么都跟刀切豆腐似的。 第45章 潼关准备的这些药材都是提前炮制好的,倒是省事。  前面一系列步骤都不难,难的是后面加入灵力做药引,时机、火候和灵力量都要把握的恰到好处,原本普通的强身健体药膏才能顺利蜕变成培元丹。  前两次做没经验,要么灵力加少了,煮出来一锅黑乎乎的半吊子,没等搓成丸子,里面蕴含的灵力就散了;  要么灵气加的太多太猛,药膏承受不住,咕嘟几下后,噗一下炸了。  旁边的云鸿和小叶子都被吓了一跳,抱着脑袋乱窜,仍是被糊了一身。  看着喷溅的满墙都是的药膏残渣,云鸿苦中作乐地想,我也算体验了一把古代炼丹狂人的感觉。  可后面他的时机、灵气量都拿捏得恰到好处时,竟然还是失败。  为什么?  他百思不得其解,明明都没错啊。  本以为挺简单的入门灵药,没想到还挺磨人。  云鸿一口气失败了六七遍,一宿没敢合眼,直到次日午时,才算成功了。  一大锅黑乎乎黏嗒嗒的药膏,竟在他眼皮底下变成乳白色,刺鼻的中药味也转为一种语言难以形容的淡淡馨香。  成了!  哪怕还没入口,云鸿就知道成了。  这卖相也忒仙了!  看着外面天上高居正中的日头,云鸿瞬间福至心灵:  时机!  午时,乃一日之内阳气最盛之时,而灵气属阴,如此方可阴阳调和,达到平衡。  真是尽信书不如无书,云鸿啼笑皆非,难怪市面上培元丹的卖家不多,感情这书上记载的方法也缺胳膊少腿儿的。  等药膏不烫手了,云鸿又开始搓丸子。  一粒粒搓成麦丽素大小,整齐地摆在阴凉处。  水分少了一点之后,培元丹的颜色更纯净,像一颗颗羊脂玉珠,竟有十分动人颜色。  云鸿忍不住拿起一颗,对着日头眯眼看,“培元丹啊……”  前不久,他还说要给监护官留着呢,可世事无常,如今人家都不在了。  他自嘲一笑,对探头探脑跃跃欲试的小叶子道:“那我就尝尝?”  小叶子点头,叶子也想吃!  连个嘴都没有,还挺会想。云鸿笑着戳了戳叶子梗儿,抬手把培元丹丢入口中,吧嗒吧嗒嚼起来。  嗯,香喷喷的,还挺好吃……  因为是湿丸药,还有点粘牙。  大约因为是普通药材做出来的,倒没有传说中入口即化的本事,还是云鸿扯着脖子生吞下去。  个儿还是太大了,下回有空搓得再小点,不然容易噎到。  根据前辈们的手札记载,清除杂质身上必然出污泥,云鸿还给自己提前准备了洗澡水,吃完培元丹后就直接去浴室洗白白,省得糟践衣服。  眼睁睁看着自己越变越脏,还臭烘烘的,着实不是什么美妙的体验。  但洗着洗着澡还频频往厕所里跑……就更不美妙了。  第七次从厕所出来的云鸿腿都软了。  信息缺失害死人啊!  为什么没人告诉他,身体杂质的出口不止毛孔一处?第三十四章   培元丹名不虚传。  就是屁股有点痛。  但相较收获, 这点代价显然微不足道。  云鸿再吸收灵气、运转灵力时就觉得空前顺滑,好像使用多年的空调清洗了过滤网,那叫一个畅通无阻。  丹田内的液化气海似乎略小了些, 但浓度更高,像被淬炼过的金水, 从18k提升到了24k。  他尝试了下虚空符咒,同样还是充灵符,原本已经被压缩到极致的过程进一步提速:  一点八秒。  直接比他的最高记录还缩短了二分之一。  这个速度可谓惊人,也没了以前的滞涩,指尖拖着长长的残影在空气中舞动时, 宛如划过丝绸,整个过程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真不错。  云鸿满意地激活充灵符,毫不意外地确认蕴藏的灵气又多了一丢丢。  被充灵符笼罩的空间瞬间变得活跃而富含灵气, 呼吸间有种置身森林公园的陶醉。  小叶子鬼鬼祟祟探出叶子梗儿,飞快地捕捉了一缕灵气。  见云鸿没反对, 顿时大了胆子,又咕嘟咕嘟狂吸好几口。  最后还小小地打了个饱嗝。  之前的灵力粉末还没彻底吸收呢,这次直接就吃撑了。  云鸿不觉好笑,屈指弹了下, “贪多嚼不烂。”  小叶子撒娇似的蹭蹭他的指尖, 慢吞吞缩回扳指去了。  觉察到扳指里传来的倦怠情绪,云鸿挑了挑眉,这是要进化了?  不知叶子会进化成什么样,依旧是叶子?或是树枝?还是幼苗?  反正只要不是毛毛虫就行!  稍后云鸿穿戴好去澡照镜子,一抬头便愣在当场:  这小白脸是谁?!  确实是熟悉的模样, 但眼睛比以前更亮, 黑是黑白是白, 宛如赤子。  以他如今过人的视力,竟也看不大清皮肤上的毛孔,光洁无瑕,隐约透着点玉质的冷清。  对,就是冷清。  他愣了下,退开两步,又换了个角度,确认自己没看错。  小小一粒培元丹好像正式宣告他开始进入另一个阶段,身上的人间烟火气似乎也随着那些杂质,一起消失了。  云鸿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脸,又擦了擦镜面上的水汽,尝试着笑了下。  不一样了。  具体哪里不一样他说不出来,但就是觉得跟以前不同了。  这算什么?  自己真的开始脱出人类的范畴?  其实细想来,或许这种变化早就开始了:  他开始拥有普通人无法企及的体能和寿命,见识了常人无法触及的宏大世界,经历了某些离奇的故事……就连现在的日常,也成了打坐、画符、求长生。  正常人类要思考的衣食住行,似乎已经许久没出现在他脑海中了。  常人最热衷的钱财,也不再是问题。  就拿眼前的培元丹来说,哪怕不提强身健体的作用,光是将它当做美容养颜丸出售,一干爱美人士也绝对会趋之若鹜。  一瓶名牌面霜售价高达几千几万,一盏燕窝、一支美容针剂……一切都是钞票堆砌起来的。  那一颗培元丹会卖到多少钱?  云鸿更深刻地理解了当初潼关说的“其实咱们这些人,钱不是问题”。  跟修行和机缘相比,金钱确实上不得台面。  稍作感慨后,云鸿就把油纸裁剪成小块,把晾好的培元丹包起来,装到大玻璃罐里去。  毕竟是要拿去卖的,就勉强弄个包装敷衍下吧……  处理好了培元丹后,云鸿再次考虑起绘制聚灵阵的事情。  肉/身就像水缸,每次境界突破,容量就扩大一圈。  而在不突破的前提下,清理掉水缸里的水垢,能装进来的水自然也就多了,水质也变好了。  所以如今他的境界虽然没有提升,但因体内杂质变少,一次性能储存的灵力量也跟着增加。  如此一来,绘制聚灵阵更多几分把握。  潼关不知在那边干什么,发了消息也没回。  云鸿现在不急着用钱,也懒得催。  至于白狼监护官……  若它想不开,就此断了联系也就罢了。  左右以他如今的战斗力,差不多也不需要被监护了吧?  接下来两天,云鸿每天的日程就成了:  早起吃一粒培元丹,清理之后练太极,给华阳治腿,然后绘制充灵符。  之后会上后山打理下所剩不多的果园。  毕竟是外公外婆留下的,总不好荒废了。  他想着,若来日境界提升,或许可以用更大的防御阵将整座山都圈进来。  假以时日,他就会有一大片灵果林了。 第47章 他又画了一张火符,将那张符纸捏在手中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问题:  符咒的本质是什么?  符文也好,咒语也罢,说来大同小异,都是借助特定的图案调动灵气。  千百年来,大家都是这么做的。  但为什么?  为什么那些图形能调动灵气,最终产生不同的效果,而随便画的其他图形就不行?  原理是什么?  想到这里,云鸿随手在空气中画了个……狗头。  当然,你非要说它是狼头的话,好像也不是不行。  然后,没有然后。  哪怕用激活符文的方法点击,狗头也还是狗头而已,没有任何变化。  他跟空气中扭曲的狗头无声对视,总觉得无意中发觉了灵力的新用途:  这不就是魔法书写笔嘛!  云鸿忽然觉得自己这么干有点傻,抬手将那狗头打散了。  咳咳,办正事。  他把自己目前掌握的所有符文都画了一张,连同现在资料里能找到的所有符咒阵法一起比对。  这里面一定有规律。  起笔,走向,成品形状,绘制过程中周围空气的灵气波动,激活后的灵力运行顺序……  符咒阵法看似浑然一体,可若要细分时,也可看做由几部分构成,只不过阵法类界限相对更明显,符文的则更模糊一点。  他分析了几种不同的符咒后发现,细微之处虽然各有不同,但是相同类别的符咒之间,基础构成颇有相似之处。  比如说基础版和进阶版的火符,相似的地方就很多。  那么这是否意味着,不同的符咒阵法之间并非毫无联系,而是在某种既定基础上,遵循规律后的衍生?  云鸿的心思一点点活络起来。  这个发现让他联想到现实中的程序、公式,甚至是某种语言。  就好像汉语拼音,不管再怎么变,也都由26个字母构成,然后这26个字母再组成23个声母、24个韵母,由此衍化出一整套完整的汉语体系。  区别只在于如何排列组合。  如果他的想法是对的,那么,只要能够分析并且掌握这种灵力线条规律,理论上来讲,就能够“遵循灵气语法”创造出一种全新的符咒阵法。  就像学会了书写文字的人类再学写作文一样,一切水到渠成。  他将彻底摆脱现有符咒阵法规则的束缚,构筑一个全新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他将是唯一的全知全能。  去你的小火球!  去你的大火球!  我想要蓝白色的天火凭空出现!  这个想法听上去就很疯狂,但并非没有实现的可能。  因为这些东西不是天生天长的,必然是后来的修仙者创造出来的,那么既然前人能做到,他为什么不能呢?第三十五章   现在云鸿的脑子已经被各种想法塞满了, 什么前世今生,什么长生不老,都统统靠后。  什么都别妨碍我搞科研。  他甚至异想天开的作出畅想,现在自己不过筑基期就能内视人体细胞, 那后期再突破一下, 是不是就能进一步解构细胞?  眼下他在剥离灵气, 是不是以后就能剥离空气?  如果能分析到原子粒子级别, 就有可能真正实现手搓核/弹。  管你什么级别,除非真的实现了物种蜕变,不再是碳基生物, 不然一发核/弹下去直接给你干翻!  仙人之下,我无敌。  只是这么想着,云鸿就禁不住心潮澎湃起来。  此时此刻, 他忽然就明白了当初袁天罡为什么冒着巨大的风险也要轮回转世。  或许对方一直以来追求的,并非单纯的长生,而是某种更深层的东西:  无限的可能性。  他想看看,以凡人之躯, 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是否真的能与神明比肩?  人的一生可能很短暂,那么多来几次呢?  时代在发展,科学在进步, 以前不能治的病,现在能治了。那么以前解决不了的问题呢?  人类的肉/体渺小又脆弱,还有贪婪、嫉妒等无数弊病,但他们却具备这世上任何一种生物都没有的技能:  思考, 创造, 进步……  云鸿深深地吐了口气, 抬头望向遥远的天边, 仿佛在虚空中看到了一个道人的身影。  你真的,非常了不起。  想法太多,桌面根本摆不下,云鸿干脆来到院子里,以灵力做笔,直接在虚空中书写起来。  他将几种符咒按照绘制顺序拆分,做了无数种排列组合和横向比对……  当白发青年从天而降时,愕然发现小院中好像升起一块透明的大荧幕,上面密密麻麻摆满了各种杂乱的线条。  云鸿时不时抓过其中一个来翻转,或眉宇舒展,将其小心地放在一边;或叹息连连,把它顺手抹掉,重新打回灵气消散在空中。  云鸿迅速爱上了这种书写方式,简直就像魔法一样,环保又方便……  心有多大,“黑板”就有多大。  他太过专注,以至于连安格来了都没注意。  直到太阳西斜,一块地方的光线被挡住,他这才皱着眉头转身,瞧见了站在防御阵外的监护官。  几天不见,两人都有些尴尬,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对视半天,云鸿才摸摸鼻子,“怎么不出声?”  安格朝他身边的“大荧幕”看了眼,“怕打扰你。”  开了口之后,再说话就顺畅多了。  云鸿道:“想通了?”  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语气中多了点快乐的情绪。  安格的眼睫抖了下,“可能我现在没办法立刻扭转,但会努力适应的。”  过去几天,潼关跟他说了很多,最后千言万语都化成一句:  “你要找的那个人,早就死了。”  不管轮回转世几次,都不再是当年那个瞒天道人。  哪怕直到宇宙毁灭,也只有那一个。  这既是生命的可贵之处,也是最令人心碎的地方。  安格有点茫然。  如果那人死了,过往的一切都随风散,那他千年来的等待算什么?  一直以来支撑着自己的信念突然崩塌,他顿时失去了方向,不知该何去何从。  后来还是潼关看不下去,说你要是不知道干嘛的话,就先回去吧。  对,我是监护官。  大妖重诺,既然答应了一年,那就一天都不能少。  安格好像于迷茫中抓住了什么,暂时抛开一切顾虑,重新回到了白石村。  云鸿也知道这种事情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  如果把他们的处境对调一下,他甚至不敢保证比安格做得更好。  “好的。”  他说。  安格的眼睛突然亮了下,仿佛连日来奄奄一息的火苗重新焕发了生机。  他甚至忍不住解释道:“之前就想回来的,只是潼关那边遇到点事,去帮忙了。”  云鸿一怔,“难怪前几天给他发的消息都不回,出什么事了?”  安格道:“有人试图夺舍。”  夺舍?  云鸿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啊?那跟他之前的监护官有什么关系吗?”  之前安格就曾说过,夺舍这种邪修方式为天理不容、正道不耻,早就在多年前被联合打击。邪修们几乎被赶尽杀绝,相关资料文书也被焚烧殆尽,现存于世的应该很少了。  现在却突然冒出来一个,让人不得不多想。  安格点头,“虽然暂时没有切实的证据,但潼关说感觉很熟悉。”  现代社会还能掌握多少方法的人真的太少了,就算不是潼关的监护官,二者之间必然也有相当的联系。  “那人是怎么弄来的方法?”云鸿更关注这个。  总不能天生就会吧? 第49章 潼关就笑,“修士们大多是死宅,可闭门造车不是好事,官方总得想点儿招促进交流。”  有时候大家实在不想往外出好东西的时候,上面还会私底下掏点好货出来。  反正就是引着你出门、交流。  “都有什么呀?”云鸿问。  确实,哪个圈子没点儿交流会了?  “如今年景不好,大部分都是符文丹药。不过有的家学渊源,有手艺在身,偶尔会出售自制的法衣、法器什么的,虽说跟以前留下的旧东西没法比,但聊胜于无不是?”潼关道,“对了,若是运气好,还能碰见那不肖子孙变卖祖宗家产的……”  灵气大衰败的影响波及与修行相关的方方面面,造成行业全面倒退:  如今许多被人追捧的器具,放在几百年前扔路边都没修士捡。  人挑法器,法器也挑人,以前传下来的高等法器大多需要极高的天分和极多的灵力催动,如今的修士们连修仙门槛都摸不到,拿着也白瞎。  个别后人守不住,就想今朝有酒今朝醉:管它以后会不会灵气复苏,反正我活不到那会儿,先爽了再说!  “对了,”潼关道,“红岛市那边刚报上来一件怪事,我们怀疑是非科学事件,但最近就你和安格有空,看方不方便跑一趟?”  现有的大众科学理论无法解决和解释的怪异事件,统称为非科学事件。  红岛市距离泰山不远,正好云鸿之前还想去亲自拜会碧霞元君的,结果后面事情一桩接一桩,竟给忘了。  “可以,正好我去趟泰山。”云鸿道。  “那行,”潼关在那边点头,“我就给你报上去了,安格前几天刚跟我忙完一个案子,按理说正在休假期,去不去随你们。”  云鸿下意识看向浴室那边,“……回头我问问他。”  潼关听出他的语气不像以前随意,就叹了口气,“你们俩的事儿啊,怎么说呢,确实都有道理,也都犯难……算了,这种事旁观者没有发言权,你们自己看着办吧,别打起来就行。”  世人总爱说“感同身受”,可怎么可能呢?  针不扎在自己身上,别人永远都不知道多疼。  作为组长,他能做的也只是让双方直面现实,其他的,没能力也没资格插手。  云鸿说了句谢谢,又想起来一件事。  “别动局能不能给我开个就职证明?”  昨晚他收到徐友善的信息,问他什么时候返校,这才意识到寒假快结束了。  其实大学的最后一个学期不会有太多实质性教学内容,有的学校甚至不管学生到不到,很多人干脆就趁机游山玩水去了。  但他们大学管的挺严,没有正经理由的话不允许缺席。  可云鸿现在满脑子都被科学修仙占据,日以继夜还嫌时间不够用呢,哪儿还有闲情逸致去学校点卯?  潼关答应得很爽快,“行啊,你想要什么样儿的?想要什么部门的?”  云鸿乐了,“这还能选吗?”  “那必须能,”潼关也跟着笑,“局里有义务替成员解决一切后顾之忧。”  若用世俗眼光来评判,别动局成员中一大半是无业游民,甚至还有安格这样的黑户,放着不管的话那还得了?早乱套了。  所以他们一直有个后勤部门负责这方面,甭管户籍还是身份,完全可以遵循人类自然生长规律,每隔几十年让你死一回,死亡证明、火化证明都开得明明白白。  区区就职证明又算得了什么!  云鸿暗道好家伙,“倒也没什么特殊要求,就是简单直白点就好。”  普通人压根儿就没听说过什么别动局,若为了这个再专门请人帮忙解释、作证,不值当的。  要是真能开别的部门的糊弄一下,最好不过。  潼关啧了声,轻描淡写道:“那给你弄个国/务院医务处的吧,最简单直白不过,看着也体面。”  云鸿:“???”  咱们对简单直白的理解是不是有壁?  正说着,忽见狂风大作,一个黑点自远方急速逼近,空对地导/弹似的坠下来,伴着巨响激起一圈气浪。  防御阵防攻击却不防气浪,云鸿被顶得退了两步,头发都整齐地向后飞起。  那头潼关听见就笑,“行了,快递员到了,回聊。”  烟尘散去,月月鸟从里面走出来,脑袋上支棱着两根绒毛。  “鸿鸿你好呀,我又来啦,我来取件儿。”  因为上次的经历,它对这个人类印象很好。  云鸿用手指胡乱顺了顺头发,迎客人一般冲它招手,“你好呀,快进来。”  月月鸟炸着毛进来,圆溜溜的眼睛眨了眨,“有狼味儿呀,是鸿鸿的监护官吗?”  云鸿把装着培元丹的罐子拿出来,“是啊,它在屋里吃培元丹。”  不得不说,监护官的偶像包袱真的挺重,他甚至用妖力做了一层结界,完全隔离了声音和气味。  导致云鸿想抓他点黑历史都不行。  听到“培元丹”三个字,月月鸟的眼睛亮了下,喉头忍不住耸动一下。  云鸿一怔,“我有很多,你要不要来一颗?”  就差在脸上写个大大的“馋”了。  圆溜溜的鸟眼睁得更大了,带着几分欣喜,还有点小羞涩。  它两只爪子交替踩了几下,搓着翅膀,奶声奶气地扭捏道:“可是家里人说,不可以随便吃别人的东西。”  卧槽太萌了!  云鸿倒吸一口凉气,去它跟前蹲下,保持视线水平,“那我们做朋友嘛,朋友之间是可以吃的。”  月月鸟歪了歪头,脑袋上的呆毛也跟着一抖,“对哦。”  云鸿:“……”  啊,我死了。  说要做朋友之后,月月鸟眨了眨眼,竟变成一个穿着卡其色帆布背带裤的小男孩,大大的黄褐色的眼睛,圆鼓鼓的脸颊,脑袋上照例挺着两根呆毛。  他也学云鸿的样子蹲下,试探着伸出肉乎乎的小胖手,然后掌心就被放了一粒圆滚滚的培元丹。  “好香哦~”  他嘻嘻笑道。  云鸿忍不住伸出罪恶的手指,轻轻戳了戳对方的腮帮子。  哇,软乎乎肉嘟嘟的,一戳一个窝儿!  跟普通人类幼崽的触感没什么分别!  月月鸟也不生气,仰着脸儿嘿嘿傻笑,“鸿鸿为什么戳我呀?”  云鸿笑眯眯,“因为你特别可爱呀。”  月月鸟有点害羞,捂着嘴巴吃吃发笑,又去拨弄手中的培元丹。  云鸿刚要说等你洗澡的时候吃,结果话还没出口,就见月月鸟嗷呜一声吃掉了。  小朋友砸吧下嘴儿,捧着脸道:“好吃!”  香喷喷的,软绵绵的,像棉花糖。  云鸿脑袋里嗡的一声。  完蛋了完蛋了,等会儿他是不是要给小朋友换裤子了?  谁知几分钟后,两人大眼瞪小眼,什么都没发生。  月月鸟歪头看他,他也歪头看月月鸟。  你咋没反应?  “大鹏鸟乃神族血脉,集天地日月精华,体内几乎没什么杂质,吃了也没什么用。”  焕然一新的安格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看着两个保持同样蹲姿的人,嘴角就是一抽。  老天说公平也公平,说不公也不公。  人类修士和普通妖修终其一生都在追求虚无缥缈的仙道,但偏偏就是有些天生天养的种族,一出生就在终点了。  云鸿:“……”  好酸啊。  月月鸟看看他,再看看安格,抿了抿嘴,戳着手指,很小声地说:“可是很好吃啊……”  鸟是不是不该吃呀?  云鸿萌得肝儿颤。  什么有用没用的!  孩子想吃!  给他,都给他!  为他打造快乐的童年!  此时丧失理智的云鸿,显然早已忘了对方的实际年龄。  安格走过去,俯视着两颗圆滚滚的头顶,被两双圆溜溜的眼睛这么一看,竟莫名心软。  “咳,吃点儿也没什么坏处。”  就像保养品似的,反正吃不死鸟。  月月鸟忽然问:“是不是很贵呀?”  他是打工鸟啦,知道人类社会赚钱好不容易哒。  云鸿摸摸鼻子,“不算贵啦。”  外面卖的挺贵,但他自己能做,即便用的最好的药材,成本也挺有限的。  看看,看看这万恶的社会!把孩子折磨成什么样儿了。  让他吃! 第51章 嗖一下子过去了!  绕着整个白石村飞了几圈还不过瘾,云鸿又去市里转了一圈,若非安格提醒,都没注意到灵力快消耗完了。  看来小叶子一时半刻失不了业。  飞行真的太耗灵力了,哪怕有大鹏羽毛加持,照云鸿现在的灵力储备量,顶多三个小时的飞行就要没电。  短距离和应急还可以,关键时刻跟人对战还是算了。  不然等人到了,灵力也耗光了,冲上去送菜吗?  傍晚华阳满脸幽怨地找上门,进门后也不说话,就是直勾勾盯着云鸿看。  云鸿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哥,大半夜的,咱有事儿说事儿,明天一大早我还出差呢。”  华阳幽幽道:“你小子可把我害惨了……”  他分明已经把卫生间打扫干净了,但老婆孩子仍是心有余悸,死活不肯回家。  好不容易劝回来吧,老婆又说要分居几天。  大冷天的不能抱着媳妇睡,多遭罪啊!  云鸿:“……为啥啊?”  吃了培元丹后,华阳看上去足足年轻了六七岁,手上脸上被冻伤过的地方也好了。  那皮肉嫩的,那小伙儿水灵的,嫂子咋还要分居呢?  华阳提着裤腿蹲下,痛苦抱头,“她说心理阴影太大了,下不去嘴……”  一开始老婆也不说为啥,被逼急了才嚷嚷道:“那天你就跟掉粪坑里似的,又黑又臭,我们娘儿俩晚上都做噩梦,现在看着你还反胃呢!咋一块睡?”  里屋的安格噗嗤笑出声。  华阳一愣,伸着脖子往里看,“有客人啊?”  云鸿啊了声,一扭头,就见变成黑发黑眼的安格走出来,面无表情,声音没什么起伏的道:“你好。”  他不说话的时候看上去又冷又酷,相当不近人情,华阳的第一印象就是这小伙子脾气恐怕不大好,“啊,你好。”  说完又去瞪云鸿:  你咋不早说,我说的那些多丢人啊!  云鸿忍笑,“同事,不是外人。”  不是外人……  安格下意识看过去,黑眼睛里亮了亮。  华阳忍不住往安格身上溜了圈,用胳膊肘碰碰云鸿,凑过去小声问:“也是那什么,修仙的?”  他自以为声音很小,却不知落在妖怪耳朵里就跟大声嚷嚷没什么分别。  安格见他的嘴唇都快碰到云鸿的耳朵了,下意识皱眉。  既然知道他是修仙的,你还靠那么近做什么?  云鸿含含糊糊嗯了声。  修仙是不可能修仙的,你面前站着的可是一头狼!  但考虑到华先生刚经历了诸多颠覆三观的事,又被老婆“打入冷宫”,就先不刺激他了。  得知他们明天要出差,华阳也不多打扰,连忙让云鸿帮自己看看身体怎么样了。  “别说,你那小药丸还真有用,我都多少年没这么轻快过了!今天早上出门上班,直接从大门口的围栏上跳过去的!原地起跳你敢信?门卫大爷眼睛都直了!”  他眉飞色舞地说着,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之前别说跳了,他连稍微走快一点都会腿疼,简直就是脱胎换骨呀。  云鸿就笑,“你要是有那个缘分修行的话,别说区区围栏,直接上墙也是有的。”  重获健康的幸福感过分强烈,以至于这次华阳竟犹豫了下,“再说吧……”  虽然这话说起来有些扎心,但他确实不像云鸿这么无牵无挂的。  若自己修行了,那老婆孩子要不要修行?爷爷奶奶要不要?  老婆也有亲朋好友,他们要不要?  回头孩子大了,又有自己的交际圈,那一波朋友要不要?  而且听小鸿的意思,这个也得看天分,也许有的行,有的不行。  到时候不行的心里不平衡,心生埋怨,好事变坏事怎么办?  又或者大家进度不一,回头成了老夫少妻、老妻少夫,没办法继续原来的正常生活了怎么办?  都不得不考虑。  云鸿明白他的顾虑,也不催,先把了一回脉,也是熟悉下专业的意思,然后才用灵力探视。  之前他已经用灵力替华阳滋养过数次,又用培元丹驱除陈年杂质,如今体内旧伤已然好得七七/八八,差不多能赶上普通人了。  云鸿把剩下那三分之二粒培元丹交给他,“明天我就走了,也顾不上慢慢给你,你自己拿回去分两次吃,两天一次吧,吃完之后去参加特种兵选拔都没问题。”  看着熟悉的药丸,华阳脸上流露出一种期待和纠结交加的挣扎。  要吧,之前的经历太惨烈了,如今媳妇儿的心理阴影还没散,再来两出的话,该不会直接变前妻吧?  不要吧,恢复的效果忒好了,华佗在世都没这么牛……  云鸿看出他的心思,忍笑道:“放心,就是第一次比较猛,再往后就没有这么大劲儿了。”  华阳刚要松口气,却听对方话锋一转,“不过最后也别掉以轻心,还是去洗手间吧。”  毕竟是十多年的毒素积累,哪怕第一波去了大部分,剩下的也还挺可观的,估计都能赶上普通人第一次吃了。  华阳的表情就很绝望,连离开的背影中都带了几分萧瑟。  云鸿跟在后面笑,“别忘了跟我说服用感受啊,最好写个体验报告什么的,我比对下药效药量。”  华爷爷和华奶奶上了年纪,哪怕没有大病,光是身体自然衰败带来的疼痛和不便也很折磨人,最好也吃一点培元丹调理下。  只是之前没有普通老年人服用培元丹的记录,他又是修仙者,不能作为参考,贸然给药的话,很容易出事。  看来看去,也只好让华阳这个亲孙子上。  送走华阳后,云鸿简单收拾了下行李,就准备去红岛市了。  安格默默看着他收拾,也不问他去哪儿,一言不发跟着出门。  还是云鸿忍不住先开口,“你就不问我去哪儿?”  安格认真道:“我是监护官。”  云鸿本来觉得有些好笑,可对方的表情真的太认真了,好像“监护官”三个字有某种不可思议的魔力,他也就笑不出来了。  “好吧。”云鸿别开视线,又有点高兴。  两个人,咳,姑且算是两个人吧,有商有量的,挺好。  见他没反对,安格的眉眼都舒展了些。  真好,又能一起出门了。  云鸿刚得了飞行的本领,正在兴头上,就跃跃欲试直接飞过去装个大比,结果拿导航看了下红岛市目的地的距离后,发现有点尴尬:  大鹏鸟羽毛只能解决长时间浮空的问题,自然不敢奢望像月月鸟那样轻易突破音速,想飞得多快就消耗多少灵力。  从这里到红岛市,若自己飞行的话,恐怕中间灵力就得耗光,还得停下吸充灵符。  边飞边吸……有点儿狼狈了哈,而且成本忒高。  他忽然凭空多了些有车一族的感慨:  自己开车方便是方便,就是油费太贵太费……  唉,有点思念小叶子了。  安格忽道:“我可化作本体驮你。”  骑狼啊,白毛飘飘,那得多威风!云鸿的眼睛亮了下,然后又疯狂摇头,“不好不好……”  之前不知道安格能变人的时候倒也罢了,就当效仿前辈,弄个什么灵宠啊坐骑之类的。  可现在一个大帅比活生生站在面前,竖着比我高,躺下比我长,怎么还能骑……咳咳那啥?  然后云鸿就发现,自己果断拒绝后,监护官的眼神都黯淡了些,似乎……还挺遗憾?  不是,你在期待什么啊!  被安格这么一打岔,云鸿也顾不上什么浪费不浪费的了,当即决定飞过去。  大不了中间吸充灵符嘛,反正他能画。  两人都不用睡觉,决定后连夜出发,在中间城市的公园里休息了会儿——主要是云鸿,吸了几十张充灵符,又打坐一小时,然后继续出发,正好赶着看了第二天早上的日出。  红岛市沿海,日出格外漂亮。  天刚蒙蒙亮,东边的海平面下钻出来一颗橙红色的火球,把整个海平面和浅蓝色的天空都烧着了似的,紫红色的朝霞铺天盖地,有种惊心动魄的壮美。  一人一狼浮在半空中,与无数嘎嘎叫的海鸥们擦肩而过,心中出奇平静。  真好。  静静欣赏了一会儿日出,眼看着天色大亮,路上也渐渐有行人了,这才往目的地飞去。  这次事件的主人公是个刚满十八岁的少年,他有个很诗意的名字:林振鹤,但遇到的事情却不怎么诗意。  大约从二十天前,林振鹤开始极度嗜睡,一开始家里的阿姨以为是孩子高三辛苦睡不够,就没当回事儿,还特意丰富了每日菜式。  可渐渐的,画风诡异起来:  林振鹤的睡眠时间从原来的六个小时延长到八个、十个小时,从上周开始,竟然叫不醒了。  照顾他的阿姨吓坏了,立刻把消息报给雇主,林振鹤那正在国外开巡回书画展的父母当天晚上就回来了。  而那个时候,林振鹤已经睡了整整十五个小时。  夫妻俩怕孩子出事,赶紧送去医院做检查,可就跟上次的杜成一样,检查结果一切正常,甚至显示林振鹤正处于一场质量极高的深度睡眠中,本人情绪还挺愉悦。  但这显然是不正常的,因为一系列包括抽血、核磁共振等极具同感和噪音的检查竟然都没把他吵醒!  林振鹤的父亲擅长书法,母亲擅长工笔画,很早以前就是颇有名气的夫妻档,经常合作开巡回书画展,还曾多次受到各级领导接见。 第53章 林振鹤不愿意醒着,睡梦中又如此安详,极有可能他知道自己的情况。  那究竟是怎样的梦境,让他这样流连忘返,甚至连现实生活都不要了?  又或者,对这个十八岁的少年而言,现实生活究竟有多痛苦,才会甘愿溺死在虚幻的梦境之中?  但还是那句话:  他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现实社会中,许多人都想逃避,却没人能像林振鹤这样,说睡就睡。  在这之前,他究竟遇到了什么?  如果是普通非科学事件,云鸿完全可以看看哪里的灵力波动活跃,但这家……  到处都是活跃的灵气团!  那矮榻、小几、屏风,甚至是林振鹤身下的床、枕头,都特么是古董!都带灵气!  他都不知该说林家夫妇风雅好,还是暴发好了。  本想用灵力潜入林振鹤的体内窥探一二,但毕竟涉及到人脑,现在林振鹤昏睡不醒,反应不及时,一旦出什么意外,后果不堪设想。  又想着把人挪出来,可又担心随意挪动,出了差错……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云鸿纠结了会儿,把自己郁闷得够呛。  算了算了,不气不气,云鸿哄了哄自己,又问:“孩子平时情绪怎么样?有说过遇到什么烦心事吗?”  夫妻俩想也不想就摇头,说是挺活泼的。  云鸿道:“恕我直言,他应该很不开心。”第三十九章   听说林振鹤不开心,照顾他的阿姨和林父林母都说不可能。  “怎么可能呢?他性格特别好,是个很温柔的孩子,也没有什么不良习惯,在学校的风评也蛮不错,怎么会不开心呢?”  他们越说,云鸿却越担心。  该不会是抑郁症吧?  很多患者恰恰就是他人眼中的“开朗活泼”。  林父林母却觉得这个猜测简直太荒谬,“我们事事关心他,时时照顾他,给他提供了这么优渥的生活条件,可以说物质和感情都没有亏欠,怎么可能抑郁呢?”  他们夫妻俩的工作很忙,平时经常出去办画展和交流学习什么的,而且还是两家大学的客座教授,每个月都会去上两次课,所以时常不在家。  可就算不在家,他们也会坚持每天跟孩子打电话,确保不会错过孩子成长的每一步。  别人家的事,外人不好随意下定论,云鸿想了下,“最好还是等孩子醒过来,详细问问。”  林母很着急,“道长,那咱们就这么干等着吗?”  万一,万一醒不过来呢?  云鸿能理解她的心情,“稍安勿躁,现在情况还不明朗,最好顺其自然。再等等看,如果出现变故,我再出手不迟。”  如果真的出现变故,就顾不得那么多了,只能从外部强行干涉。  林父揽着妻子的肩膀拍了拍,仍是不甘心,“道长,就没有什么特效丹药吗?”  云鸿摇头,“你也说丹药,既然是药,就是治病的,但令郎确实没有病。”  就算有,也是心理上的,那就不是丹药能触及的范围了。  不过,倒也不是什么都不能做。  这个年纪的孩子生活重心只有两处,学校和家里,该不会遭受了校园暴力吧?  林父林母显然也想到这里,当天下午就去了学校。  因为林振鹤一直没来上学,老师也非常重视,但很不认同校园暴力的猜测。  “这不可能,他的人缘一直很好,从没听说过他跟谁产生过龃龉。另外,他是班上的文艺委员,几乎年年都当选优秀班干部,如果真的遭受校园暴力的话,同学们,怎么会选他?”  一个人有没有被校园暴力,是能看出来的。  那些新闻上爆出来说“之前没发现啊”之类的案例,其实都是不关心。  但林振鹤显然不在此列。  他的父母都是业内外知名人士,经常给学校捐款,还曾来做过演讲,校方对林振鹤一直颇为关注,如果真有人暴力他,肯定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说句不好听的,以林振鹤的背景和人缘,就算真的有校园暴力,也是他暴力别人的份儿。  老师这边问不出更多,大家就把突破口转移到学生身上。  这所高中是寄宿制,但是周末会放假,本市的学生就可以回家休息,所以林振鹤平时一周五天都住在学校里,关系最亲近的应该是室友。  一间宿舍住四个人,上床下桌,跟林振鹤公认关系最好的是他的对铺,叫高平。  高平曾不止一次去林振鹤家玩过,林父林母也认识他,直接开门见山就问了。  “高平啊,你跟我们家振鹤关系是最好的,他之前有没有过什么不开心呀?”  跟白净斯文的林振鹤不同,高平面皮微黑,浑身上下都洋溢着运动男孩儿的气息,眼下正月还没出呢,他就把羽绒服脱了,只在校服外面套了件羊羔皮的飞行员外套,显然火力非常旺盛。  听了这话,他满面茫然地摇头,“没有啊。”  林父林母顿时失望,但云鸿和安格却习惯性对视一眼:  这小子说谎了。  就在刚才那一瞬,他的心跳突然加快。  林父林母忧心儿子,从学校无功而返后就直接回家。  云鸿说要跟安格去别处转转,看是否有什么线索,夫妻俩感激不已,又要派司机,被婉拒。  林父勉强笑道:“是我们想差了,那两位道长自便。”  也是,人家都会飞了,还要什么车呢?  云鸿他们也确实用不着车,因为压根儿就没打算走远。  林家夫妇离开后,他和安格就隐去身形,在校园里蹲守起来,准备等晚饭时间拦截高平详细问问。  一般来说,人越多的地方气息越污浊,灵气也越稀薄。  但学校却是极其特殊的存在。  自古以来,读书人身上就有种气,浩然之气。  书读得越深,思维越清明,忧国忧民之心越盛,浩然之气就越璀璨。  相传唐代杜如晦、宋代包拯等贤臣身上的浩然之气可直冲霄汉,等闲邪祟根本不敢近身。  他们外抗夷,内平乱,上抚君,下安民,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富大智慧,有大功德,可肉身成圣,死后为神。  而作为汇聚学子的学校,才子才女越多,学风越盛,汇聚起来的浩然之气就越强。  眼前这座省级重点高中据说就曾出过两位数的文理科状元,数十位省级、国家级甚至世界级的竞赛获奖者,享誉海内外的名师亦有许多……落在云鸿眼中,已然有了茫茫然昼日光的效果。  饶是安格素来对人类并无特殊好感,此时身处学校内,也不禁感慨:  不怪千百万年来各种族都数次濒危,甚至彻底湮灭在历史长河中,唯有人类烛火不熄,得以延续,靠的不就是这种传承吗?  他们实在太了解自己的短处,又太擅长尽快补足。  如果妖族也能如此……  枯等无趣,云鸿就继续未完成的符文阵法构造解析,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目前他专攻的就是火符,两种火符都可以拆分为五个部分,进而构成足足二十五种排列组合,他刚试了不到一半。  安格初时还跟着看,可看了会儿就觉不耐烦。  虽然都是汲取天地间游离的灵气修行,但人族转化为灵力,并衍生出一系列符文阵法等副产品;妖族转为妖气,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搞什么花里胡哨的,妖物天生比人类强壮又敏捷,莽就完事儿了!  再说,以绝大部分妖物的脑容量,也实在考虑不来这么深奥的事情。  隐去身形的安格干脆化作原形,先像以前那样,试探着把尾巴搭到云鸿大腿上。  后者写写画画的动作顿了顿,顺手把它的尾巴掀下去了。  白狼眨了眨眼,只是掀下去?  云鸿显然不知道,动物界有个词特别流行:得寸进尺。  绝大多数动物都是很敏锐的,如果你没能在第一时间果断表达自己的排斥和立场,它们马上就会原地给你表现一个顺杆爬。  然后云鸿就看见狼尾巴又搭上来了。  他扭头,蓝眼睛直直望过来,里面盛满了纯真的茫然:  怎么了?  云鸿:“……”  你一个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妖怪,装什么纯情!  妈的!  但老子偏偏就吃这一套!  阳光下的白狼足有小牛犊子那么大,满身泛着银光的白毛溜光水滑,像冰晶拉出来的细丝。  云鸿鬼使神差摸了把。  啊,就是这个感觉!  又水润又柔韧,洗发水广告加了特效的长发都没有这样令人怦然心动的触感。  吃过培元丹后,白狼的手感更好了。  白狼的眼底泛起淡淡的笑意,轻轻在他身后趴下来,巨大的身躯立刻变成了柔软厚实的皮毛毯子。  它的尾巴轻轻揽住人类的腰,不怎么用力地往后一带,人类就顺水推舟躺了下来,半个身子都陷入毛发中。  啊~ 第55章 他们两个是学传统写意画和书法的,然后就想让振鹤也搞这个,但是振鹤不喜欢……”  这种案例太普遍了,以至于云鸿听完,竟觉得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或许他早该猜到的。  之前在林家时,他不过试探性地提了一句“林振鹤可能不开心”,林父林母的反应就很激烈,斩钉截铁地说他们做得多么好,儿子绝不可能抑郁。  从头到尾都是那样理所当然。  高平吭哧吭哧吃了大半个披萨,又咕嘟嘟喝了几大口橙汁,继续道:“报志愿嘛,除非有家族企业继承,不就是看天分和爱好吗?”  云鸿好奇道:“林振鹤自己想报什么专业?”  高平说:“他确实挺有艺术细胞的,不过不是中国传统艺术。他特别喜欢画漫画,想象力特别丰富,而且画的也挺好的,有一部还在网站连载了呢!”  所以林振鹤想报动漫相关专业,但林父林母却始终坚信那些新兴玩意儿不是正道,既不高雅又浅薄,简直就是人间糟粕。  林振鹤的人缘好,但真正的朋友却只有高平一个,所以好些话也只敢跟他说。  他告诉高平,自己挣的稿费已经足够大一的学费和生活费了。  哪怕父母不同意,他也可以靠自己的能力支付费用,而不被家人辖制。  “到时候我把志愿书的地址写你家的,然后离家出走,开学日直接去大学报道……”  少年说这些话的时候,眼中疯狂闪动着与外表不相符的光,甚至做出了最坏的打算。  只是万万没想到,林振鹤没能熬到高考结束。  他崩溃了,选择了自我封闭。  云鸿问:“那他有没有跟父母谈过?”  其实这话问了也白问,但凡有一点儿可能性,林振鹤都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高平嗤笑一声,“没用,他初中的时候想学架子鼓,家里人不同意,他用压岁钱偷偷去报了个班。结果林叔叔林阿姨知道后,直接让助理找上门去,强行改成了古琴课……还跟几个现代乐器班的老师和负责人挨个打招呼,谁敢接受林振鹤来报班学习,就要告他们诱骗未成年人。”  就连安格这个非人类听着都觉得窒息的程度。  云鸿忽然意识到:家庭完整的孩子也未必幸福。  太过沉重的爱反而成了负担,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高平嘬着吸管,视线在云鸿和安格脸上不断游移,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  这俩人看着挺年轻,可言行举止却十分沉稳,有种让人不自觉信服的气质。  尤其是那个刚才把自己提起来的,眼神特别……沉,跟口古潭似的,带着点儿吓人的幽深。  反正完全不像十几二十来岁的人。  云鸿笑而不语。  安格倒是有些意外的样子,挑了挑眉,“还不算傻到家。”  高平:“……”  礼貌吗?  他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我不管你们是谁,你们真的能救林振鹤吗?”  他觉得林振鹤特别可怜。  可涉及到这种家务事,以现在国内的风气,外人真的很难插手。  如果是以前,高平也不愿意这么早就冒着风险捅出来。  可现在不一样了,林振鹤要死了。  妈的,人都要死了!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这事儿说好办也好办,说难办也难办。  说好办是因为造成眼下局面的唯一压力来源就是林父林母可怕的控制欲,只要一指头把那俩人戳死就一劳永逸。  说难办是因为有不成文的规矩,修行者不得擅自对平民出手,而且关键现在他摸不清林振鹤本人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如果那孩子天生耳根子软没主见,哪怕现在混过去,日后必然再犯,永无尽头。  但偏偏云鸿来了。  打从他接手了这件事开始,他就跟林振鹤之间有了一段因果、一段缘分。  如果不彻底了结,天长日久的,必成横亘在修行路上的绊脚石。  恰在这时,云鸿的手机响了,电话那边传来林母惊喜交加的声音:“道长,振鹤醒了!”  她的声音很大,连高平都听见了。  等云鸿挂了电话,高平立刻道:“我能去看看他吗?”  知道好友随时可能丧命,他怎么坐得住。  云鸿道:“你去就是自爆,下次吧。”  之前林父林母来的时候,高平什么都没说,什么也不知道,可现在却又突然跟云鸿搅在一起,这不明目张胆地告诉他们刚才撒了谎嘛。  如果以后林振鹤出点什么事,难保那心理扭曲的两口子不迁怒。  话又说回来,如果此去事情解决了,两个少年自有相见之日;  如果解决不了,多见一面少见一面的,也没什么分别,到时候等着上坟就是了。  然后高平就眼睁睁看着云鸿和安格瞬间消失。  是真的消失了!  他整个人都特么傻了!  俩大活人!  光天化日之下,没了!  高平使劲揉了揉眼睛,还是没有!  他哆哆嗦嗦伸手摸了摸刚才两人坐过的地方,嗯,热乎的,确实有人来过。  他又拉住路过的服务员,“姐姐,你还记得刚才跟我一起进来的那俩人吗?”  服务生四下看看,“记得啊,怎么了?”  “没事,”高平木然道,因为过度震惊,竟显出几分平静,“没事……”  事儿大了!  这特么的不是什么堂表弟,而是神仙,活神仙啊!  妈妈,我见到神仙了!  再说云鸿和安格。  他们也不知道林振鹤能清醒多久,所以当机立断选择隐匿行迹后直接飞过去。  短短几分钟,林父林母就见两位道长推门而入。  这么快?  从后花园走过来都不只这点时间!  林振鹤果然醒了,正木然地坐在卧室外面的小套间吃饭,父母说什么也不应声,活像个提线木偶。  云鸿就对林父林母道:“麻烦两位出去下,我单独跟他谈谈。”  林母张了张嘴,却被林父一拽袖子,到底是一步三回头的出去了。  安格看了云鸿一眼,也跟着出去。  他也不远去,就在客厅那两口子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抱着胳膊,也不说话,直勾勾盯着他们瞧。  林父林母原本是要说点悄悄话的,可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只好生生咽回去,又勉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来,“道长,您有话要说?”  没反应。  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这位冷冰冰的道长眼神尤为可怕,给他多看两眼,那后脊骨都发凉。  “您想吃什么,喝什么吗?”林父又问。  没反应。  他刚要继续问,却见对面的年轻人已经相当不耐烦地拧起眉头,“话真多。”  林父:“……”  我这叫待客之道!  安格就是想盯着这两口子点儿,别再弄那么多恶心事,好让云鸿赶紧把这页揭过去,他们就可以继续回去快乐修仙了。  可没想到屁话这么多。  云鸿去林振鹤对面坐下,“你想冒着跟父母决裂追求理想和自由,还是选择亲情?”  修仙时间久了,确实会对一个人的性格产生影响。  如果放在以前,云鸿听见这种事还会产生一点类似于同情的感同身受,现在却觉只想直捣黄龙,快刀斩乱麻。  比起漫漫长生和洪荒宇宙,这点家庭抗争难免显得微不足道。  一直没反应的林振鹤突然抖了下,木然的眼睛里沁出来一点光亮。  他望向云鸿,“你……”  云鸿继续道:“不用怀疑,只要你点头,我就有办法让你得偿所愿。但人的感情不可控,且禀性难移,中年人的观念几乎无法更改,事成之后,长久以来维持的家庭和睦表象必然破裂……”  或许未来会有转机,但那必须寄希望于林父林母完全扭转观念,希望过于渺茫。  他接的任务是“拯救少年林振鹤”,而不是顾全两位林大师的颜面。  这件事本身就没有两全法,拼的就是谁更心狠。  在家庭生活中,心狠的一方,总会过得比较好。  有的时候,亲人反而是最可怕的。  他们中的某些人肆无忌惮地挥舞着名为“血脉优势”的利器,将弱势的一方刺得鲜血淋漓,遍体鳞伤。  那样的亲人,已经不再是亲人,而是最恐怖的敌人。 第57章 在梦境世界中,林振鹤的出身没有改变,但这里的父母非常通情达理,对他从小到大的爱好都很支持。  梦境中的林振鹤如愿以偿学了架子鼓,还参加了不少比赛,获了几个不大不小的奖项。虽没取得实质性成绩,但林父林母都全程陪伴,并相当引以为豪,在接受各大采访时屡屡提及。  待到高中时,林振鹤发现了自己对漫画的天分和爱好,林父林母又在第一时间为他聘请了专业的老师,购买大量画材……甚至在那栋中式园林风格的小别墅里,单独开辟了一间画室。  很快,林振鹤的画功突飞猛进,高二时就开始在网络上连载漫画,高三时顺利改编动画……  梦境中的林振鹤拥有了一段与现实截然不同的人生。  他无比渴望的人生。  云鸿叹了口气。  有点儿可怜。  但一味逃避不是办法,成与不成的,总得出来解决。  况且,他可不想一辈子待在别人的梦境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林振鹤始终没有出现,大量聚集的粉丝们开始躁动起来。  有粉头代表出面跟主办方沟通。  又过了会儿,一个打扮得企鹅似的男人走上台去,抓着麦克风说了几句场面话,最后歉然道:“感谢各位对振鹤的支持,感谢大家百忙之中拨冗前来,实在很抱歉,振鹤因为突发情况没办法……”  不来了?  云鸿一怔,“跑了?”  安格一言不发拉着他往外走。  “怎么了?”云鸿见他盯着不远处几个扎堆说话的人,问道。  安格道:“那几个应该是林振鹤团队的工作人员。”  刚才他听见其中一个发语音了。  云鸿既惊且羡,“这么远你都听得清?”  隔着大半个会场呢!  这个距离,周围还全都是乌央乌央的粉丝,乱糟糟的,如果他集中精神去听的话,倒也能听见。  但安格就是随便听了下,这就听见了?  安格的眉眼突然舒展了些,“还好。”  云鸿啧啧几声,“天赋异禀啊。”  不过动物的听力本就比人类敏锐,这个也羡慕不来。  两人穿着那件滑稽的追星体恤,跟着那几个工作人员下了地下停车场,然后眼睁睁看着人家上了车,绝尘而去。  云鸿:“……”  安格:“……”  这不欺负人吗?  “骑上来。”  安格瞬间化作牛犊大小的白狼,对云鸿俯下身体。  云鸿犹豫了下,眼见那车子都快驶出停车场了,一咬牙,揽着白狼的脖颈翻了上去。  “抱歉啦!”  梦境中的灵力用完了就没,得省着点,用在刀刃上。  “抱住我的脖子。”  说完,白狼就风似的蹿了出去。  初时云鸿还有点放不开,可四爪狂奔的野兽跑得实在太快,只要一松手,就有掉下去的危险,也只好照做。  牛仔裤的料子并不厚,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胯/下野兽奔跑间舒展而柔韧的肌肉纹理……  妖物超常的体能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两人都隐匿了身形,沿着大马路尾随车子一路狂奔。  白狼只取直线,前面挡着车就跳上去,走着人就跃过去,甚至那车子拐弯驶入小路后,它干脆就弹出锋利的爪子,刀切豆腐般顺着垂直的建筑攀爬,在高高低低的房顶上奔腾跳跃,如履平地……  电影特效都拍不了这么野。  云鸿只觉得视线忽高忽低,过山车都没这么刺激。  抵达目的地时,竟有几分意犹未尽。  跟到酒店之后,云鸿和重新化为人形的安格又一路尾随上了电梯,来到一间套房门前。  其中一个工作人员直接掏出房卡刷开门,云鸿和安格跟着进去,一眼就看见了沙发上坐着的林振鹤。  找到了。  听见动静的林振鹤抬头,“带饭了……”  他看见了工作人员身后的云鸿和安格,突然神色大变,朝工作人员大喊,“你们怎么把他们带过来了!”  工作人员面面相觑,茫然道:“谁们?”  来的就只有自家人啊。  云鸿微怔,扭头对安格道:“他能看见我们?”  现在他们还在隐匿身形呢,按理说,普通人是看不见的。  安格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两种可能,隐匿对梦境的主人无效,或者,他本就有修行的天分。”  隐匿身形说白了就是利用自身的灵力和妖力在体表形成一层膜,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普通人看不见那层膜,自然也看不见人。  但对修士和部分有修行天分的人来说,不过是隔着层透明塑料布,照样看得见。  云鸿点头,看着迅速焦躁起来的林振鹤,“他现在的样子,显然知道自己在做梦,也知道我们是侵入者。”  这样的话,“戳破梦境,回归现实”的作战方案就行不通了。  折腾到现在,安格已经没什么耐性可言了。  他双膝微屈,从前面挡着的一排工作人员上空跃过,径直落到林振鹤面前,单手卡着他的脖子,直接把人提了起来。  “那就打醒。”  几个工作人员就见林振鹤神情惊恐的看着空无一人的地方,然后竟悬浮在了半空中!  众人都傻了。  林振鹤拼命拍打着安格卡住脖子的手,两条腿往他身上乱踢,“放,放开……”  巨大的疼痛袭来,缺氧的感觉让他的视线开始模糊,整个梦境都被波及,周围的一切突然像流动的水面一样摇晃起来。  奢华的酒店房间渐渐模糊,工作人员的身形不断摇摆、错位,像被恶意扭转的动态画面。  安格挑了挑眉毛,突然低低地笑了声,竟一点点加重了力道。  梦境又如何?  黄粱枕又如何?  只要人的求生欲在,就必须醒过来。  云鸿也没想到安格下手这么狠,忙跑过来,“你别把人掐死了。”  最近看多了安格的人类形态,他常常会忘记对方的真身,而每到这种时候,对方却又会以实际行动提醒:  人和兽确实是有区别的。  也许他对自己和潼关都不错,但面对其他人类时,却从不知道“和气”“委婉”怎么写。  主人受难,牵连梦境。  整个空间都在扭曲,细微的碎裂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如同碎裂的镜面,一层又一层画面开始剥落,露出无垠的黑色背景。  林振鹤瞳孔猛地收缩,涨得紫红的脸上突然迸发出某种强烈的神采。  他口中喃喃道:“不行,不行!我不要醒过来,我不要醒过来!”  他艰难地扭过头去,朝着茶几上的一摞漫画样刊伸出手,两只眼睛里慢慢被血丝侵占,额上、太阳穴上都是暴起的青筋:  “杀了他们!”  话音未落,一本本样刊无风而动,像被无形的大手翻动一样,一张张书页刷拉拉滚过,形成一片半圆形的残影。  耀眼的白光过后,从里面冲出一群骑着白马,穿着铠甲的欧洲骑士,正是漫画里的造型。  林振鹤召唤出了一支军队。  在他一手打造的梦境中,他无所不能。  酒店房间彻底崩塌,但梦境却并未因此碎裂。  漆黑的空间不断扭曲、拉伸,竟迅速转化为一望无际的原野。  云鸿愕然看着焕然一新的环境,放眼望去,原野尽头竟还能看见袅袅炊烟,就连迎面吹来的风中,也带着清晰的花香。  真实的可怕。  一阵狂风刮过,无垠的原野掀起绿色海浪,一波一波荡了开去。  为首的金发骑士叽里呱啦说了几句鸟语,便举起长/枪,率先带队朝云鸿和安格冲来。  以暴制暴什么的,对安格的效果只有一个:火上浇油。  他当即冷笑一声,抬手把林振鹤甩到云鸿面前,纵身一跃而起,在半空化为巨大的白狼。  随着一声悠长的狼啸,白狼张口喷出白色的寒气。  寒气从天而降,瞬间将接触到的草尖儿冻成银白色,冲过来的骑兵无一例外都连人带马都冻成冰雕。  他们到死也还维持着奔跑冲锋的姿态,透过晶莹的冰层,甚至能看到细微的面部表情。  真正的栩栩如生。  白狼自天空俯冲而下,巨大的狼尾一扫,那些冰雕就炸成漫天冰屑。  大小不一的冰屑纷扬而下,在空中折射出七彩的光,带着几分致命的美感。  林振鹤捂着脖子趴在地上猛咳,一扭头就见自己的先头部队全军覆没,脸都白了。 第59章 云鸿直接拉着人就往潼关那边走。  林父林母一怔,才要追,却见安格横了过来。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他们对安格有种生理上的畏惧,可事关儿子,总不好退缩。  “您这是什么意思?”  林父皱着眉头问。  安格嗤了声,借着身高优势垂眸瞧了他们两眼,忽然抬手画了个方框,然后扭头就走。  夫妻俩面面相觑,以为是对方放弃了,忙要跟上去,结果下一秒就被撞得头晕眼花。  什么东西!  林父呻/吟着直起身来,觉得整张脸都木了,鼻腔下似乎有什么热乎乎的东西流出来。  “老林!”  林母突然指着他的鼻子惊呼出声。  林父伸手一抹,通红的鼻血。  他都傻了。  这么多年来,他自诩文明人,从事文明职业,从没跟人红过脸,哪儿见过血这种东西!  林母想去拿医药箱,可伸手往四周一摸,硬邦邦的,根本没有缝隙,发现竟然出不去了!  他们好像被关起来了!  怎么回事?  看着林父林母的狼狈相,安格在黄粱梦中的憋屈总算放了出来。  在梦里他都能大杀四方,更何况是有灵气补充的现实世界?  这一招其实很简单,就是将妖力凝结成壁。  曾经无聊时,他还起过名字:“画地为牢”。  见他们全须全尾的出来,潼关松了口气,都顾不上问在梦境中经历了什么,只指了指被困住的林父林母,意思是怎么个情况?  云鸿也不急着回答,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充灵符,问林振鹤,“认识吗?”  他想确认下,脱离了梦境之后,林振鹤到底还能不能看见灵气。  林振鹤下意识接过,老老实实看了许久,摇头,“没见过。”  不用云鸿说什么,潼关的眼睛已经亮了。  注意,这充灵符不同于一般的朱砂黄纸符咒,而是云鸿用纯粹的灵力线条构筑的,落在普通人眼里就是一张白纸。  但林振鹤说的是“没见过”,也就是说,他看得见上面的灵力符文!  云鸿又摘下翠叶扳指,托在掌心给他看,“这是什么?”  老实讲,现在林振鹤有点懵,完全不明白云鸿在干嘛。  但好孩子的属性却又让他说不出拒绝的话,便又认认真真看了眼,有点不太确定地说:“翡翠扳指?”  还有点小忐忑。  真的有这么简单吗?是不是隐藏着什么真相?我是不是说错了?  做多了理解的孩子顿时陷入深深的忧虑。  “你小子可以啊!”  潼关抄着手感慨,既欣慰且酸。  他入门之前可看不见灵力凝结而成的东西!  这摆明了就是修行的好苗子啊!  林振鹤还是不懂。  我又不瞎,就是看一眼的事儿,怎么就成了“可以”?  动心就好办了。  云鸿把这家人的情况简单一说,潼关的眉头就拧成了疙瘩。  那边的林父林母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我们是为了他好!”  “什么动漫,那都是哄孩子的,完全没有艺术价值!他还小,心思歪了,我们做父母的就得掰过来!”  “这是我们的家务事,道长未免管的太宽了吧!”  如果林振鹤只是个普通人,那么云鸿就会主动提要求。  但现在,压根儿不用他开口,已经起了爱才之心的潼关先一步道:“你们的书画在我眼里也没有任何价值。”  艺术这玩意儿本身就是相对的。  喜欢的爱死,不喜欢的……那不就是垃圾吗?  当柴火烧都嫌呛。  林父林母被人追捧多年,哪儿听过这么直白的贬低?眼睛都直了,脸也绿了。  “这位道长,请您放尊重些!”  林父黑着脸道。  要不是出不去,他能直接把人撵走。  “我够尊重了,”潼关嘟囔道,这要是不尊重,早直接把人抢走了,“这小子十八了,不是八个月,还要你们跟在腚后喂奶,儿孙自有儿孙福,管那么多干嘛!”  说完,又笑眯眯看向林振鹤,“我看你与本门有缘,少年,修道了解一下?”  林振鹤:“???”  少年愣了下,结结巴巴道:“不不不,我不出家。”  云鸿:“……”  好熟悉的对话!  林母拼命捶打妖力屏障,失态的大喊:“鹤儿,不要听他们胡说!请你们离开我家,你们这是在诱拐,我要报警了!”  林振鹤终于忍不住大喊:“妈,我成年了!你不要总是这样!”  动不动就报警威胁,而那些人来了也只会搅浑水!  什么“家庭内部矛盾”,什么“小朋友,你爸妈也是为了你好”,什么“亲人哪有隔夜仇”……  林父林母愣了,显然无法接受儿子这样的改变和爆发。  “你,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林母喃喃道,“你怎么可以吼妈妈?”  “给妈妈道歉!”林父虎着脸道,“我们还不都是为了你,你还小,不懂……”  “你们永远都这样!”林振鹤彻底爆发,朝着他们吼道,“永远都是为了我好,可你们问过我的感受吗?是,你们生了我养了我,可我也是个活人啊,有感情的活人!不是你们的提线木偶!”  第一次见识这个的潼关已经开始胃疼了。  太窒息了,这孩子忒可怜。  他二话不说打了个电话。  几分钟后,林父的电话响了。  他本不想理会,可没想到电话响个没完,只好黑着脸接了。  “董主席,您好,我……什么?不可能!我们没有申请过!你这是强权主义!”  林父气急败坏道。  但那位董主席完全不想跟他讲理,简单下了命令后就挂了电话。  林父都傻了。  “怎么了?”林母隐约意识到不好,也顾不上跟儿子对阵了。  看看黑下去的手机屏幕,再看看对面那几个人,林父哪儿还不明白始作俑者是谁。  可为什么呀!  我管教自己的儿子有错吗?  我是为了他好啊!  凭什么,你们凭什么!  就在刚才,书画协会下了指示,让他们夫妻二人进山采风。  若在平时,这样的任务大家抢都抢不上呢,可听听对方都说了什么:  去那种深山老林还不许带通讯设备!  暂定为期一年,不到时间不放出来!  这不就是软/禁吗?  活了十八年,林振鹤还是第一次见父母这样失态,有那么一瞬间,他心软了,甚至想要不要求求那位胡子道长。  可话到嘴边,却又生生咽了回去。  有什么好求的呢?  说到底,爸妈也不过是进山写生,对方保证过了,不会伤害他们。  既然如此,大家都暂时分开,冷静一下不好吗?  你们全身心投入到热爱的书画创作中,我安安心心上学,报考自己喜欢的专业……不是很好吗?  想到这里,林振鹤用里做了个深呼吸,“爸爸,妈妈,我会想你们的。”  林父林母:“??”  事情发展到这里,云鸿就完全不用管了,他更感兴趣的是黄粱枕。  他看看手上的翠叶扳指,才看看床上的瓷枕。  一叶障目,黄粱一梦,有这么巧的事吗?  不同于小叶子的乖巧,黄粱枕显然更加桀骜,云鸿的手刚放上去,它竟试图反攻,将他拉入梦境。 第61章 这都是活生生的战力。  孰重孰轻,哪个更实用,相信别动局会有杆秤。  潼关第一次见他这样强硬,愣了半晌,“你总得让我知道是什么东西吧?不然那总结报告也不好编,咳,不好写啊。”  云鸿担心的是什么,不用说,他也懂。  甚至想得更多。  云鸿笑了,果然把事情简单说了遍。  他一边说,潼关一边倒吸凉气,差点把自己吸得厥过去。  黄粱一梦?  还真有啊!  云鸿低头看着那只黄粱枕,“这东西集合了不知多少人的阴暗面和私心杂念,能直接勾起最深处的**,别看着现在挺乖,都是装的……”  公里公道的说,恐怕现世除了自己,还真没什么正派人物压得住。  境界不够,没办法,别动局高层知道了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但最好还是不知道。  推拉起来太麻烦。  云鸿忽然就觉得权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它固然可以帮人,但在某些特定条件下,也可以压人。  他不想成为被压的那个。  所以,变强吧。  当拥有了足有碾压一切的力量,所有的权势都是浮云。  都说相由心生,意思是心境变化后,人的气势乃至相貌都会有所不同。  林振鹤去学校时,已经从阴郁青年变为阳光少年,而此时的云鸿,好像也跟几分钟前不一样了。  安格看了他一眼,就觉得这人好像又离凡尘世俗远了一点。  眉宇间隐隐带了几分锋利和锐气。  潼关张了张嘴,突然开始怀疑,别动局这面招牌究竟还能束缚他多久。  甚至就算是现在,如果一个筑基期修仙者发难,别动局需要花多大代价才能平息?  像看出他的顾虑,云鸿忽然笑了。  “放心,我没有做反派的意思。”  对修士而言,承诺是有效力的。  当他们做出承诺,就相当于与天地契约,一旦违背誓言,是要遭天谴的。  潼关果然松了口气。  “好。”  三人在门口分别时,云鸿又补了句,“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回头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  比如说,那个神秘的夺舍者。  潼关的眼神闪了闪,又瞧了安格两眼,猜到消息肯定是他漏出来的。  “好。”  到底是没拒绝。  处理完了林振鹤的事,云鸿就跟安格直奔泰山,开启早就该排上日程的拜神之旅。  以前跟瞒天道人登泰山时,安格是不太爱往碧霞元君跟前去的。  倒不是怕,而是烦她座下的狐官,两边见了总说不到一块去,一言不合就要掐架。  但这次不同。  他是云鸿,今天是云鸿第一次登泰山,他得陪着。  掐架也认了。  又不是打不过。  泰山就跟医院似的,不管什么时候,人都少不了。  而作为泰山派知名神明之一,碧霞元君可谓身兼数职,求财、看病、求子、求亲情、求朋友……好像泰山奶奶真的就是特别和气亲近的老奶奶一样,不管你有什么烦难,都可以去求一求。  云鸿浮在半空中,俯视着下方熙熙攘攘的人群,忽然心生感慨。  这芸芸众生,不过也就是洪荒一粟罢了。  日月轮转,沧海桑田,他们或生或死,也激不起一朵像样的浪花。  来之前他还特意问过安格,拜会碧霞元君要带什么礼品。  安格想了半天,就说了个随意。  其实神明什么都不缺。  自古帝王将相、豪商巨贾,都是挑了天下奇珍异宝供奉,这么多年下来,神明早就看腻了。  当初瞒天道人来论道时,有时拈清香三柱,有时拎灵酒一壶,有时干脆就空着手……  而神明只要看你顺眼,自然也是不拘小节的。  如今云鸿也没什么特别拿得出手的,就将培元丹拿了9粒,充灵符带了9张,隐去身形,避开人群,小心供奉到神案上。  丹药和符咒放上去的瞬间就消失了,空间水波一样轻轻抖动了下,女神托着两样东西走出来。  “如今,你已会炼丹了么?”  又低头去瞧那充灵符,莞尔一笑,“倒有几分意趣。”  她的手指轻轻往上一点,九张充灵符便纷纷飞起,继而化作九道灵气,汇入她的身躯。  神明在成为神明之前,也是依赖灵气活着,这些充灵符对她而言,有点像怀旧的小点心。  味道不错。  培元丹是用不到的,不过也可以在恰当的时机赐给信徒。  见碧霞元君流露出笑意,云鸿摸摸鼻子,还有点不好意思,“初次登门,着实减薄了些。”  碧霞元君看向他的眼神中既有看人类的慈爱,又有对旧友的缅怀,自然是没有半点厌恶的。  哪怕抛开旧友转世的身份,单凭现世修仙者这一层,也足够令她另眼相待。  女神又瞧了安格一眼,语气中似乎带着罕见的调笑,“倒是位稀客。”  这就是说他总过而不入的事了。  面对碧霞元君,饶是安格也收起身上的冷意也张扬,乖乖行了礼,又问安。  三个人就这么站在碧霞元君祠外,身边是来了又去的人潮,无数人从他们“身上”穿过,却无人发现他们的存在,好像只是再平常不过的穿透一层空气而已。  这里是神明的领域,信徒们只会看到神明让他们看到的,听见神明让他们听见的。  他们自山南海北而来,怀揣着各式各样或正常或奇特的愿望,或虔诚或虚伪地拜倒在碧霞元君祠外,仅仅是奉上几支香、一点随处可见的廉价贡品,似乎就可以心安理得地说出心底的**。  我想要孙子;  我想考第一;  我想发大财;  我想让二伯一家都倒大霉,凭什么他们过得那么痛快……  一个个愿望从一个个人类的眉心处沁出,化成一点微弱的光亮,缓缓浮到半空中。  一个愿望,十个愿望,一百个愿望……无数愿望汇成光的洪流,滚滚汇入到高台上供奉的神像中去。  在许愿的同时,他们也了分量不等的信仰之力。  神像微微俯视着,圆润的唇角微抬,眸中流露出近乎悲悯的神情,不管谁抬头望去,总觉得女神在看着自己。  她在听。  无论风吹雨打,无论嬉笑怒骂,她都在含笑听着。  云鸿看了会儿,忽有感而发,“您不会觉得厌烦吗?”  安格微微睁大了眼睛,看过来时脸上明晃晃写着你在说什么傻话呀!  这不就相当于质疑对方的神职嘛!  碧霞元君似乎习惯了旧友的语出惊人,平静道“我便是因此而生。”  要掌握什么力量,自然也要付出什么代价。  人如此,神也是如此。  “那仙呢?”云鸿忽然问道。  他一直都在好奇,成仙后的人都去了哪里,成仙后的生活又是怎样的?  如果真的是破碎虚空飞升了,那仙界究竟在哪里?  去到仙界之后,又能干嘛?  “万事万物,各司其职,各尽其责,”碧霞元君道,“等你真到了要成仙那一步,自然就明白了。”  见云鸿面露不解,她笑而不语,“天机不可泄露。”  云鸿一愣,啼笑皆非地摇头,“我最怕这句。”  就是什么都没说嘛。  罢了,现在自己问这些就好像小学生担忧选哪个大学一样,都为时尚早。  不想了,先不想了!  增强战斗力是正经。  “对了,我这次来,还有另一件事想请教,”云鸿换了个话题,“前些日子,我琢磨出一点攻击的招式,想麻烦您帮忙看看怎么样。”  之前他就一直在好奇,经过压缩的蓝白火球究竟有多大威力,比如说,能干翻什么级别的修仙者。 第63章 不过还是有个问题:  火球爆炸之后,压强锐减,温度骤降,虽然附加了一点爆炸效果,但总体威力也随之降低。  这么一来,强行压缩后带来的最大效果就是增大杀伤面积,而非单位杀伤强度。  如果是群攻的话,自然不错。  但如果是单对单……仍需改进!  有什么办法能让火球脱离掌控后,威力更上一层呢?  云鸿习惯性开动小脑瓜。  助燃剂?  什么助燃剂才好?  还有消耗。  火符毕竟携带不便,可现在的他竭尽全力也只能来这么一发,蓄力时间又长,结束后就要躺平挨宰……不好,实在不好。  还是个灵气聚集速率的问题啊,他叹了口气,旋即又想:  既然能在地上绘制聚灵阵,衣服上可不可以?  云鸿看到绘制符咒时具象化的灵力线条,进一步想到,普通衣服不行的话,那么将灵力一点点抽线,积攒到一定数量后,织一件毛衣或是外套,在上面绘制聚灵阵行不行?  或者直接将聚灵阵做成编织纹样,融入到衣服本身中去,这样就能直接避免后期灵力叠加可能产生的冲突和不稳定,又能以整件灵力线衣作为阵法能量来源。  这是不是就是法衣?  想到这里,云鸿立刻凝结出一根灵力线,然后慢慢拉长。  托过去一段时间疯狂钻研、绘制符咒的福,云鸿现在对灵力的掌握相当得心应手,灵力线像一条蜿蜒的蓝色光带浮在半空中,光这么看着,就很有美感。  最疯狂的时候,他曾一天内绘制上百张充灵符,涉及到的灵力线条总长度约合八十米。  但一口气做完和一段一段分开做,相差极大。  就好像学生考试,一天考一门,一共考六天,和一天考六门的效果截然不同。后者是有可能累死人的。  眼下云鸿抽取整条灵力线条,自始至终都必须全神贯注,不然直接结果就是灵力线粗细不均。  做衣服时几根线粗细不一无关紧要,但绘制阵法却不行。  因为灵力线条就是阵法的实际载体,一旦灵力运转速度不一、分布不均,就直接破坏了阵法的整体稳定性,达不到预计效果不说,还容易引发灵气暴动,就相当于背了颗炸弹在身上,稍不留神就会尸骨无存。  等大约抽到十五米时,云鸿就开始隐约感觉到疲惫,脑仁儿更是一抽一抽的疼。  这是长时间稳定输出带来的副作用。  云鸿赶紧停住,将那根浅蓝色的灵力线缠在手中检查观赏。  嗯,无暇良品。  就算不绘制阵法,做成衣服后完全可以当大型“蓄电池”用嘛!  于是第二天,当碧霞元君无意中发现旧友转世在手机上搜索“初级缝纫”“花式毛衣二十款”材料时,脸上顿时古怪起来。  “这是在做什么?”  自从转世后,道友的行事她是越发看不懂了。  “啊,”云鸿脱口而出,“学学做衣服。”  他用两根木棍当毛衣针,尝试着用灵力线编制,由衷感慨道,“这个好难啊!”  安格:“……”  碧霞元君:“……”  我的旧友走向有点不对!  为此,云鸿特意关注了一位编织博主,能用普普通通的毛线钩织出可爱的小兔子背包的那种。  那位人气颇高的博主说,初学者最好从简单的开始,于是……云鸿就织了一条长方形围巾!  很有成就感了!  看着他摆弄那条浅蓝色的灵力围巾时,安格的表情很有点一言难尽。  冬天过完了,你知道织围巾了。  不对,谁家的修仙者要学织围巾啊!  对云鸿来说,碧霞元君亦师亦友,还能提供尽情实验的场地,泰山住起来就很舒心。  所以当十多天后华阳打来电话时,云鸿颇有种被突然拉回现实的不舍。  啊,差点忘了,之前跟华阳约好要去给他的老班长治病的。  安格用力梳理着绒毛,差点不顾狼族的体面甩起尾巴来,“早该走了。”  在泰山待得久了,身上都沾染了狐骚味儿了,哼。  云鸿瞅了他一眼,“我看你这些日子打得也挺爽。”  貌似犬科动物精力都挺旺盛的,之前憋得够呛吧?  安格:“……”  才没有!  走的时候,他们坐的小叶子。  大约是泰山灵气充沛,来到这边后的第三天,小叶子就醒了。  它的翠色更浓,已经变成了近乎黑色的墨绿色,体型也更肥厚宽大。  它醒来时,云鸿正在天上飞:泰山灵气充沛,灵力回复更快,不多飞几次可惜了。  然后小叶子就疯了,挂在他脑袋上疯狂扭动:  哪儿来的鸟毛!  小叶子喝醋发癫时,碧霞元君就在旁边笑盈盈看,弄得头上一抹绿的云鸿好不尴尬。  无奈之下,云鸿只好跟一片叶子讲道理:  你还是很有用的,非常有用!  我自己飞就像开车,虽然爽,但费油不是……  无意中发现旁边的安格眼神古怪,“你那是什么眼神?”  安格呵呵两声,大大方方甩了甩银白色的狼毫,整个潇洒得不行。  你挺博爱么,又是什么月月鸟,又是小叶子的,如今怎么样了呢?  跟华阳汇合后,云鸿就发现他年轻了不少,脸也白了、皮儿也嫩了,褶子都没了,当即调笑道:“啧啧,这小脸儿~”  十年边防兵生涯足够把一个风华正茂的大小伙子蹉跎成四十岁年纪,刚重逢那天,云鸿就差点没敢认:华阳的实际年龄才三十出头,可看着跟四五十岁似的。  如今一颗培元丹分次吃下去,全身毒素肃清,瞧着也才二十五六的样子,可谓重获青春。  华阳就觉得这话耳熟,还有点不好意思,摩挲着脸道:“后劲儿忒大……”  之前他跟老婆走在街上时像极了老夫少妻,总有人猜测这男的得多有钱……可如今妻子却总逼问他是不是偷偷跑去做了医美。  “我解释了,可你嫂子不信呐!”华阳郁闷道。  原话是:“你当我傻还是那些有钱人傻?真有返老还童的药丸的话,还遭那么多罪做什么医美!”  说了几句之后,华阳往他身后瞅了瞅,“你那个冰坨子同事呢,没一起来?”  还想大家一起吃个饭呢。  冰坨子同事……  云鸿就笑,“他见朋友去了。”  安格还是不大爱掺和人间事,左右去给老班长治病不会有什么危险,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之前吃了培元丹,又在泰山跟狐官打了十天,他自觉颇有进步,离开泰山后就和云鸿分开,自己去往东北找老朋友切磋去了,约定月底在望燕台的拍卖会上碰头。  云鸿当时惊讶道:“你还有朋友?”  竟然还能有朋友?!  安格:“……”  乍一听没什么问题,但越琢磨越不是味儿。  你是不是在讽刺我?  云鸿:“……你想多了。”  不,你没有。  安格半信半疑地瞅了他几眼,“是头东北虎,月底拍卖会上介绍你们认识。”  两人,不对,两兽的生存环境比较相似,当年得道后活动范围扩大,难免碰上。  碰上就打,结果打来打去谁也没打死谁,然后就莫名其妙成了交情还不错的朋友。  “东北虎啊……”云鸿长长地哦了声,看向自家监护官的眼神忽然有点不一样了。  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保护动物只跟保护动物玩嘛!  安格:“……”  我总觉得他眼神不对,可我没有证据。第四十五章   三月中旬, 大多数地方早已雪融冰消,草木萌出新芽,更有许多性急的花, 迎着料峭的春风抖开娇嫩的花瓣。  但在与邻国接壤的东北一带,却仍是白雪皑皑的银霜世界。  宽阔的江水从群山中淌出,厚厚的冰层下,蕴藏着无限生机。  两侧蜿蜒的河岸上满是碎石,碎石上覆盖的积雪间散落着各色蹄爪痕迹, 表示偶尔会有附近的动物出来饮水。  还未到达目的地, 安格就撤去妖力屏障,也是提前打招呼的意思。 第65章 安格伸过去一根手指,轻轻巧巧把他的大手从云鸿肩头挑开,眼睛轻飘飘往他下三路一瞟,“虎鞭。”  又对云鸿认真道:“我听说虎骨泡酒很好,你放心,回头他死了,我第一时间给你拆出来。”  云鸿:“……”  庞啸:“……”第四十六章   这次的修行者业内拍卖会在望燕台郊区的一座中式庄园举行, 占地好几亩,老远眺望便觉飞檐斗拱十分眼花缭乱,内里更是亭台楼阁处处精妙, 假山流水应接不暇, 还有一个专门养仙鹤的院子。  听说上一任主人是个巨贪, 原本是要充公拍卖的, 奈何前段时间大地震, 各方各界大拿们都夹紧了尾巴, 谁也不敢轻易冒头, 竟然流拍了。  别动局一看,这不巧了嘛!  左右闲着也是闲着,就申请来开业内大会了。  云鸿三个一路走来,遇到不少穿道袍的道友, 也看见了若干光头大佬, 还有穿西装的、穿长袍的,五花八门, 显然是各界同道都来了。  其中也有庞啸这类登过记却不在编的, 这会儿也都见个**不离十。  有个别妖修也野性难驯,总觉得两条腿走路不稳当、拘束着衣裳不自在,便就地一滚,化为原形, 满院子飞禽走兽乱跑。  部分没怎么见过大场面的修士低呼出声, 转脸就被一只鸡瞪了  少见多怪了不是?  反正都不是外人, 看吧, 多看几回就习惯了。  庞啸最受不住这样的诱惑, 乐了, 脖子一抖, 就退回斑斓猛虎的模样。  东北虎狠狠松了口气,伸了个懒腰,“艾玛,还是这样舒坦!”  那衣裳捆得难受。  大猫!  云鸿的眼睛就亮了。  看这健硕的体格,看这蓬松的毛发!  这斑纹,这耳朵,这大爪爪!  庞啸打了个哈欠,斜眼瞅着安格,口中却对云鸿道“咋的,想摸啊?摸!可劲儿摸,不要钱!”  如果第一次就是这个形态见面,云鸿指定就直接上手摸了。  可这厮前一秒还是个彪形大汉,胸肌很大的那种……难免有点心理障碍。  但众所周知,心理障碍这种东西,就是用来克服的。  云道长矜持道“那就……摸摸?”  然而还不等指尖碰到虎皮,就被黑着脸的安格拉住了。  一人一虎直勾勾看过去,安格的眉心狠狠跳了跳,“它老爱往水里钻,当心有寄生虫。”  云鸿大为震惊。  你们都成精了,还能有那玩意儿?!  庞啸“……”  虎脸懵逼了几秒钟,直接原地蹦起来,“放屁!你就是嫉唔唔~!”  话刚说了半截,安格就一胳膊锁住虎头,硬拽着往旁边树林子里去了,“有点事,去去就回。”  俊美青年单手擒虎的场面属实震撼,路过的几个道友纷纷掏出手机一通狂拍,口中兀自道“不知是何方同道这般威猛,那是刚收服的妖兽吗?”  云鸿在原地蹲了半天,也不见交流的两位回来。  罢了罢了,经年不见,保不齐要凑在一起说什么见不得光的“虎狼之词”,我先走吧。  大堂那边在办入住,都是提前安排好了的,有监护官的一般都是套间,不想住在一起的也可以提前打招呼。  这事儿云鸿事先不知道,安格压根儿就不会主动提,所以还是套间。  云鸿过去领房卡时,隐约觉得接待处有几张脸略眼熟,正琢磨在哪儿见过,就见有几人看着这边小声嘀咕,然后有人就别别扭扭上前来问“我们这儿有备用轮椅,您要吗?”  云鸿“……”  他想起来在哪儿见过了!  别动局总部后勤处!  “我上次坐,是因为脱力,”他觉得有必要拯救下自己岌岌可危的名声,于是十分认真地解释,“没什么特殊癖好。”  那姑娘嗯嗯几声,露出一副我懂而讳莫如深的表情。  云鸿“……”  不,你不懂!  “不用在意这点细节,”照例一身道袍打扮的潼关从旁边的休闲吧走出来,对那姑娘摆摆手,意思是别糟践我的组员了,又揽着云鸿的脖子往旁边坐了,“你这次来带了多少货?”  云鸿坚持不懈地扭回头去,带着点儿悲愤地对那姑娘喊,“我真不爱坐轮椅!”  接待处那边就嘻嘻哈哈笑成一团。  这也没什么,哪位高人没点儿特殊癖好呢?  潼关又把他的脖子扭过来,执着地要货。  云鸿绝望地抹了把脸,“好好的名声,生生给你们败坏了!”  顿了顿又道“你能换个说法吗?”  每次一听这话,他就本能地紧张,感觉下一秒就要进行不法交易似的。  潼关大咧咧道“那不都一样嘛!”  别动局内部也有专属的培元丹供应,成员可以用日常贡献点兑换,但不合算。所以除了那些真躺平了咸鱼的,大家一般都从外面买,留着贡献点换别的。  这会儿来的人或非人已经不少了,许多拿了房卡也不走的,就在大堂里盘桓,两只眼睛到处瞄,有的找人,有的找商机。  修士也是人,是人就要生活,要生活就有一技之长。  有的比较上进,就想换点修行用材,好歹能多苟两年;  有的提前拿到拍卖手册,觉得手头筹码不够,想临时拼凑点;或是觉得反正长生无望,倒不如及时享乐,就想套现……  不少修士常用,却不算稀罕,进不了拍卖会的物品,基本都在私底下交易了。  刚才云鸿进来时,就已经有人在旁边的花园里就地摆摊,还引了不少人去看呢。  买卖双方唾沫横飞讨价还价,十分接地气。  云鸿拍了拍带的行李箱,“扣掉我自用的,共计200颗培元丹,还有几张新式火符,威力杠杠的。对了,有传说中的芥子空间什么的吗?”  按照如今的市价,200颗培元丹就要两百多万了,还不算那几张尚未正式估价的改良版火符。  这只行李箱真可谓是价值连城,放在外面既不方便又不安全。  潼关挂着一脸“你在想each”的表情,伸手要去摸,被云鸿绕开了,只好砸吧着嘴儿,跟个老饕馋席面似的道“没充灵符吗?”  最近东奔西跑的,灵气时常不大够用,充灵符消耗很快,得补点货了。  云鸿道“有是有,但我准备攒着回去画聚灵阵。”  聚灵阵必须尽快搞起来,没有那个,很多研究和尝试都搁置了,进阶突破也遥遥无期。  听听,“画聚灵阵”,说得跟“等会儿要去菜市场搞几棵大白菜”一样。  潼关心里就有点酸。  “我知道你画那个玩儿似的,好歹先匀哥哥几张……”  拍卖会是国内修行者们一年一度的盛会,基本上天南海北的同行都来了,既有朋友,也不乏对手,保不齐什么时候就干起来。  这要打着打着“没电了”,多丢份儿!  顿了顿,又慢半拍地回答道“芥子空间那都是上古法宝了,都听说过,但谁都没见过。倒是据说修仙者们到达金丹期后可习得法术袖里乾坤,估摸着也就跟随身空间差不多了。”  说着,羡慕且嫉妒地瞅了他一眼,“你如今不是筑基期了吗?加把劲,让哥哥我有生之年也瞧瞧袖里乾坤的本事。”  他这辈子大概其是没指望了,但若能亲眼看一回,也成。  金丹期啊,那也行。  一年达不到,十年达不到,一百年还不行吗?  如今姑且算着,他少说也能活个二三百年,应该能拼一把。  云鸿点点头,见他胡子拉碴、满眼血丝,两只眼窝都凹陷了,憔悴得跟瘾君子有一拼,知道他最近确实累得够呛,就忍痛掏出来几张,“悠着点儿。”  潼关麻溜儿塞到道袍里,又开始馋锅里的。  “回头转你钱。你刚说什么火符,好用吗?”  云鸿摸了摸下巴,“碧霞元君认证过的,怎么样?”  潼关隐约闻到了一股柠檬的清香。  是谁在嫉妒?  我?  哦,那没事了。  被云鸿命名为“改良款a”的火符虽然不错,但他觉得还有很大上升的余地,所以这次就想出几张,先把市场预热下。  如果能碰见感兴趣的东西,就买两样;还准备拿出一部分给华阳,让他找机会匿名捐赠给老班长等人。  绝大部分退役的边防兵日子都挺苦的。  听云鸿说能炸山后,潼关就觉得这买卖稳了。  “这事儿我得跟局长打声招呼。”  炸山头的威力……可能后期得实名制购买,不然回头谁都能甩几张出来,恐怕要不了多久,整个国家的地图都得重新做了。  “没得说,先给哥哥留两张。”  估计回头就抢不到了。 第67章 “云鸿!”潼关拼命打着手势,大喊道,“快醒过来!”  我在哪儿?  为什么又变回了筑基期?  短暂的迷茫过后,云鸿终于回归现实  啊,刚才那一切,不过黄粱一梦……  灵气匮乏带来的滞涩感再次袭来,什么追云逐月,什么搬山填海,皆是虚妄。  巨大的落差和失落感接踵而至,逼得云鸿不得不调动丹田内部的灵力疯狂运转  他差点就要迷失在幻境中窒息而亡了。  一开始,云鸿以为自己失去了听觉,因为只能看见外面潼关的嘴巴一张一合,却听不清。  但很快,他就推断出目前的状况  实验室内的空气正在疯狂流逝,缺氧和负压带来的不适强行唤醒了他。  他感觉到细微的疼痛,一抹脸,满手血。  巨大的压力差让他的毛细血管都爆开了,五脏六腑也迅速扭曲……外面甚至准备好了急救人员!  云鸿立刻向潼关打了个手势,对方狠狠松了口气,忙不迭切断了真空抽气阀。  新鲜空气在几秒钟内重新充满了整个试验场,云鸿大口大口地呼吸,又嗑了两张充灵符给自己充电,感觉到身体状况迅速回笼,这才出去跟潼关等人汇合。  “你先别开口。”潼关生怕他一张嘴就是满口血,一抬手,旁边待命的医护人员们便一拥而上,现场给云鸿做了一套急救加体检。  刚才的情形堪称诡异,众人眼睁睁看着云鸿自己在试验场内对着空气大显神威,中间好像还进行了数次不为人知的大战,巨大的灵力波动直接报废了两台检测仪……  眼看着云鸿出现了明显的灵力过耗特征,却还在疯狂榨取,俨然是要自杀的架势,局长立刻下令强制唤醒。  但那个时候,幻境中人的五感已经被封闭,普通的声音提示、泼水、降温等早已无济于事。  被逼无奈之下,才被迫启动了“真空”这条路。  事实证明,他们的选择是对的  目前黄粱枕的影响力还算有限,濒死的那一刻,人的求生本能会压过幻境带来的影响,主动醒来。  但越是这样,才越叫人胆战心惊  这还只是初期,如果真的让黄粱枕成长到中后期,恐怕命令身处幻境的人自杀都有可能。  “血压偏高,正在回落中……”  “心跳过快,正在回落中……”  “瞳孔对光反射正常,眼底有轻微出血……”  “轻度脑出血,肝脏、脾、肺部中度破裂,有淤血,正在自我修复!”  说这话的时候,那位医生的眼珠子都亮了。  轻度!?  他们是专门面向别动局成员的医疗团队,平时也经常接待受各种伤害的修士们,这么多年下来,大家也都差不多习惯了病患们远超常人的恢复速度。  可眼前这位,已经不是简单的“远超常人”所能形容的了。  能在真空状态下坚持足足17分钟,这是人类能办到的吗?!  就他的身体现在承受的损伤,随便拿出来一样,放到普通人甚至修士身上都是致命的。  但他竟然只是轻度,甚至最后什么事儿都没有?  好多地方的检查还没做完呢,竟然就自动修复了?  这就是传说中修仙者的真正实力吗?  “范围有多大?”  躺着接受检查的过程中,云鸿也没闲着,吐出一口血沫,问一旁的潼关。  潼关给他拿水漱口,“有灵力波动反应的范围大概是半径90米左右,部分地方有缺损和细微起伏,但大致是这样的。”  刚才试验场内形成了一个以黄粱枕为中心点的半径90米的能量球,进入此范围内,很可能就会被幻境影响到。  90米,云鸿挑了挑眉毛,这个数值放在实战中其实有点不够看,别说修仙者,就连普通修士几跃之下也就跑没影了。  但一来黄粱枕还有极大的成长空间,二来,精神类攻击,本来就是打个出其不意……  就是有个问题黄粱枕太显眼了!  如果自己不尽快提升到金丹期,习得袖里乾坤,到哪儿都得抱着个大枕头,这不是自爆吗?傻子都会猜到有猫腻了,谁还傻乎乎站在原地挨打不成?  聚灵阵,还得是聚灵阵。  云鸿捏了捏拳头,再一次坚定了既定的目标。  得加快绘制充灵符,尽快将聚灵阵搞起来。  能量不足,想做点什么都束手束脚的,感觉真不好。  试验结果比所有人预料的还要好,几个大领导看向黄粱枕的眼神都有瞬间波动。  如此大的杀伤力,当真是死都不知怎么死的……甚至就连正统修仙者都无法抵挡,放在个人手中,真的合适吗?  但这波动也只是一瞬间。  几个眼神交流过后,几人很快达成一致  且不说日后想要维持稳定的a型火符供应还要靠这位小云道长,关键是正如他之前所说,除了他本人之外,其他人根本调动不起那样大的灵力量,无法驱动黄粱枕。  是冒着与一位成长期的修仙者为敌的风险,将一件宝贝束之高阁,还是放在合适的人手中,培养一位将来的守护者……结果显而易见。  更何况,这位小云道长似乎并没有掺和世俗斗争的意思。  说白了,人家是修仙的,讲究与天同寿,与地共存,争地盘这种世俗**,压根儿不在人家的计划内!  那几人的细微心理波动都被云鸿捕捉到了,对这个结果,他并不意外。  所以说,实力才是硬道理。  想要对方忌惮,就要既离不开,又不敢动,两者缺一不可。  他手握威力足可媲美导弹的a型火符,是世间唯一的不可替代的供应商,同时又有超强攻击力,这就注定了对方只能合作。  哪怕是国家。  一箭三雕的云鸿连嗑几张充灵符,洗了个澡、换了套衣服后,接受了几位领导的亲切会见,然后才心满意足地返回拍卖会所在的庄园。  自此之后,他不仅拥有了源源不断的财路,还在一定程度上具备了相当高的话语权。  修行界,世俗界,双头并进,很好,很好。  回到房间时,安格已经在了,身上带着水汽,似乎也刚洗完澡的样子。  安格也注意到云鸿换了衣服,灵力似乎也不如平时活跃,“你受伤了?”  云鸿笑着摇头,“不是坏事。”  安格皱眉,受伤能有好事吗?  见他实在担心,云鸿就把在别动局发生的事情挑着说了。  安格有片刻呆滞,过了会儿才闷闷道“我失职了。”  发生了那么多大事,做为监护官,他竟然不在场!  长期的安宁生活真的大大消磨了他的警惕心。  竟然,竟然因为吃飞醋就撇开被监护人……  云鸿失笑,“我现在也没事啊。”  而且是去别动局,算是现代修士们的大本营了,可谓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现在之所以会是这样,完全是因为自己太能折腾了……  但安格完全陷入到自责之中,任凭云鸿怎么说都听不进去。  我不该离开,该一直守在旁边的……  云鸿无奈,早知道后劲这么大,就等他回来一起去了。  当开解无用,只能用最后的办法了  转移重点。  他往沙发上一瘫,长长吐了口气,“不过还真有点累。”  换做普通人,他都该死了一次了。  安格立刻看过来。  累?  睡一觉?打坐?还是人类常见的消除疲劳的方式,按摩?  但我没学过,网上应该有视频,现学现卖来得及吗?  “过来,”云鸿单手撑着下巴,笑眯眯拍了拍旁边空着的一大块沙发,“给我撸一撸。”  还有什么比撸毛茸茸更有效的解乏方式吗?  没有了!  给我撸一撸……  处在发情期尾声的监护官却浑身一震,显然想到了某些不太和谐的画面。第四十八章   给不给撸, 这是个问题。  安格很快以实际行动给出答案  夹克青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毛发蓬松的巨大雪狼。  自从在校园里充当了一次“懒人沙发”后,安格再变白狼时, 都会选择这个体型。 第69章 或许,我该去打狂犬疫苗……  似乎觉察到他荒诞的想法,白狼又用了点力,喉咙里发出类似警告的呼噜声。  多么羸弱的人类啊,它的牙齿只要压到底,就什么都不存在了。  可人类又是那样鲜活,像千里冰原上努力绽放的一朵小花,薄薄的,带着股韧劲儿,叫它恨不得时时刻刻守在旁边,看花究竟能开到什么模样。  云鸿是真的有点怕了,挣扎的动作激烈起来,然后下一刻,屋里突然狂风大振,他本能地闭了眼。  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在他唇上轻轻碰了下,再睁眼,窗子大开,哪儿还有白狼的影子?  云鸿仰面躺在沙发上,满头满脸都是口水,脑子里乱哄哄闹成一团,快要炸了。  刚才那种情况……很明显不对吧!  他的心脏砰砰直跳,指尖无意识覆上嘴唇。  这里,刚才……是人类亲吻的感觉。  妈的!  云鸿突然狠狠蹬了下腿儿,又羞又气,抓过抱枕用力捶打。  他也想不明白究竟为什么气。  为发现自己的实力其实差监护官很多?  为对方突然失控?  还是因为……对方用人类形态亲了自己?  要死要死!  云鸿烦躁地把头发抓成鸡窝,跳下去关窗子。  傻狗!  真是狗脑子!  大冷天的,出去也不知道关窗户!  呸!  外头黑压压的,早已不见白狼的影子。  云鸿哼了声,重重关窗。  谁知刚转身,就听见背后传来敲玻璃的声音。  “知道回来了?!”说不清是气还是喜,云鸿愤愤地转过身去。  却见窗玻璃上方探下来一只巨大的虎爪,极富弹性的肉球正一下下拍着玻璃。  按到玻璃上时,肉球就被挤扁一点;  松开时,肉球又弹回去……  不是狼,是虎啊。  短暂的失落过后,云鸿失笑,隔着玻璃敲了敲爪爪。  爪爪的主人立刻从上面倒吊着探下头来,“大兄弟,摸毛不?”  夜色已深,猫科动物的眼睛像极了两颗锃亮的玻璃球,很漂亮。  云从龙,风从虎,虎妖对风有种天生的亲近感,个个都是御风的好手。  这会儿它威风凛凛倒吊着下来,厚实的皮毛在夜色下狂乱地飞舞,非但不狼狈,反而有种闲庭信步般的从容和潇洒。  送上门的猫猫让你摸,就问你谁把持得住?  若在之前,云鸿肯定把持不住。  可刚才发生的一切都让他的三观有些混乱,再看到这头体形同样巨大的大猫,就有点儿……  下一秒,白发青年驾着妖云从天而降,黑着脸朝大猫踢了一脚,“滚!”  竟敢上门撬墙角!  这一脚又快又重,带着呼呼的风声,若踢中了,非死即残。  东北虎忙向旁边一跳避开,忽然抽了抽鼻子,两边长长的胡须抖动几下,再看见云鸿脖子上几点红肿的犬齿痕迹,发出悠长而暧昧的“哦”。  果然发情期的雄兽招惹不得。  艾玛这浓浓的狼味儿,熏死虎了。  看你一整天都几儿梆硬,这是,拿下了?第四十九章   庞啸这虎吧, 没别的优点,就是皮厚,耐操。  所以那怕安格的脸已经黑得快要拧出水来, 他还是屁颠儿从窗户挤了进来,然后当着云鸿的面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云鸿惊叹不已地看着它粗壮的腰身, 再看看细小的窗缝。  这, 这也能挤进来?  果然猫咪都是液体的!  看着云鸿眼中的惊叹,安格暗自磨牙。  他已经替庞啸想好了墓志铭。  万万没想到, 一切只是个开始。  正当安格琢磨怎么把这厮丢出去时,房门被敲响了。  安格无视,继续朝庞啸发射死亡射线。  但云鸿不能不管, 再这么下去, 左邻右舍非得抗议不行。  过去拉开门一看, 潼关为首, 左右两侧分别跟着一僧一道, 云鸿差点就串戏到红楼梦去。  细细一瞧,那位道长是位坤道, 但生的浓眉大眼、身量高挑, 十分精神, 有种跨越了性别的逍遥和洒脱。  旁边那位僧人更了不得, 锃亮的光头下好大一身腱子肉,都从僧袍下面透出轮廓来了。  云鸿暗想,这特么是个战斗武僧吧!  两位客人都是四十来岁年纪的模样,但有潼关的前车之鉴在,云鸿也不大敢随便估量修士们的实际年龄了。  潼关现在的表情就跟奔丧似的, 佝偻着肩背, 哭丧着脸对云鸿摆摆手, 示意进去再说。  云鸿瞅着他身后两人,“不知两位……”  那武僧,不对,那高僧行了一礼,爽朗一笑,“贫僧慧方。”  “惠芳啊……”云鸿心道,这法号还挺秀气。  不是组长跟佛门子弟相处得都不大痛快么,怎么还带上门来了?  潼关蔫嗒嗒地瞅了他一眼:  甩不掉!  大概遭遇过不少类似的揶揄,慧方泰然自若道:“智慧的慧,端方的方,如今在少林寺出家。”  云鸿面不改色地点头,“自然自然,大师一看就是聪慧又端方。”  慧方大师笑得露出两排白牙,一整颗秃头上都写着“我信你个鬼”。  而对那位坤道,云鸿的态度明显好了不少,毕竟都是真真正正的“同道中人”。  对方也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的善意,英气的眉宇柔和许多,“福生无量天尊,贫道青松,峨嵋观现任观主。”  峨嵋观据说是峨眉派的后身,不过如今乾道坤道都收,也就是男女弟子都有。  而现任观主也是女性,就是面前这位坤道,青松道长。  一听这个道号,云鸿顿时肃然起敬。  饶是他对外面的八卦不大关心,也曾从潼关口中听到过青松道人的二三事。  这绝对是个狠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据说她是晚清人士,祖上曾阔过,奈何到了父亲那一代,染上了大烟,短短几年之内,家业就全败光了。  瘾君子素来没什么理智人伦可言,家暴打骂都是轻的,那大烟鬼卖了家产卖老婆,卖了老婆卖闺女,当时还是个小姑娘的青松道人,就被卖给一个老棺材瓤子当姨娘。  小姑娘也是狠,又有心计,平时在家就敢替娘亲姐妹出头跟亲爹对打,是一包蒙汗药麻翻了才捆起来卖掉的。  醒来之后,她偷偷藏了烛台,洞房当晚戳死了老棺材瓤子,又爬墙跑回家,戳死了亲爹,最后被捕。  死了的老棺材瓤子家里不肯罢休,买通了当地县令,务必将这小丫头片子凌迟处死,杀一儆百。  也是命不该绝,天意如此,开斩当日有个老道士经过,得知经过后起了恻隐之心,现场作法把人救走了……  修行界有名的门派不少,而这两家也算各自行业中的佼佼者了,云鸿不好怠慢,还礼之后,请进来。  然后就对上安格一张黑脸,地上还横着一头东北虎。  管你什么名门正派,跟我们妖修有关系吗?  进门之后,潼关直接就瘫在沙发上了。  他也不怕得罪人,直接当着云鸿的面道:“他们非跟着来,大半夜的不睡觉堵我门口,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慧方和尚和青松道人就都笑,笑得特别四平八稳,活像堵人门口的不是他们一样。  云鸿心道,瞧见了吗,修行先修脸。大凡得道高人,脸皮都厚。  他之前与这两个门派没有任何交集,也不认识这两位前辈,思来想去,勉强能产生一点瓜葛的,恐怕就是前段时间兜售的充灵符和培元丹。  想到这里,云鸿看了潼关一眼,对方做了个折纸和搓丸子的动作。  那就是了。  这两个门派的历史都相当悠久,而要长久维持生计,仅靠吃老本和国家补贴显然不够,得自己能赚。  什么文创、上香、土特产的,那都是应付普通香客的。  对修士们而言,利润最大、最具说服力的还是符文丸药。 第71章 但新冒出来的却做到了。  这已经不是常规的修士能触及的范围了。  但凡入了修行门的,谁不想修仙呢?  那可是长生!  云鸿好像有点明白了对方来意,“那两位今天过来是?”  到底不好意思让女修士一直代劳,慧方终于开口道:“您听过洗髓丹吧?”  云鸿点头,什么都明白了。  洗髓丹,顾名思义,洗筋伐髓,是一种可以从根本上改善人类资质的丹药。  硬要理解的话,有点像培元丹的进阶版。  只是这个阶,进得着实太大了。  培元丹只是调理身体,从本质上说,还属于现代科学范围,但洗髓丹却能完全颠覆正常三观:  它是专门面向修仙者的丹药,能彻底提升人的根骨。  下等修仙天赋变中等乃至上等自不必多言,甚至很多够不到修仙门槛的人,吃了它,也就能爬进来了。  就好像弱智变普通人,普通人变天才!  越是厉害的丸药,制作门槛越高。  培元丹,有点天赋的普通修士就能做,虽然质量不等,但毕竟能用。  但洗髓丹,却需要调动海量灵力本源,故而只有修仙者能做。  这三个字一出,连带着潼关的呼吸都粗重了。  他也是普通修士,顶了天也不过能活二百岁,如今眼瞅着人生都过去近半,说一点儿没有危机感,那是假的。  如果真能得到一颗洗髓丹……  三个人类修士先后露出向往的神色,然后又先后定神,念经的念经、打坐的打坐,十分紧张,生怕就此生出心魔。  云鸿能理解他们的心情。  事实上,就连他自己也很想嗑一颗洗髓丹。  但问题是,没有。  “实不相瞒,现在我做不了。”  对面三人敏锐地抓住了两个字,“现在?”  云鸿笑着点头,“是,现在。”  对修仙者来说,筑基期和金丹期是两道截然不同的分水岭,二者虽然只有一线之隔,却是许多人终其一生都难以逾越的天谴,古往今来,不知多少修仙者都倒在筑基期。  一旦进入金丹期,可凌空飞行,才算真正成就半仙之体,许多之前做不到的事,也就都能做了。  比如说,制作洗髓丹。  如今,云鸿也不过一步之遥。  而这一步,可能也没世人想象中那么难。第五十章   青松道人和慧方顿时面露喜色, 才要开口,却听云鸿突然话锋一转。  “但恕我直言,几位最好别抱太大期望。”  连带着潼关的笑都僵在脸上, “什么意思?”  不是说以后能做吗?为什么又不让抱期望?  云鸿看了他们一眼, 觉得真相可能有些残忍,但又不得不说。  确实, 洗髓丹只有金丹期修士才能做,但关键就在这里  能做, 就一定能做成吗?  步入金丹期,只是获得了某种资格。  就好比你有资格参加高考, 可参加了, 就一定能考上吗?  另外,洗髓丹对材料的要求也十分苛刻。  若在当年灵气活跃时, 自然不算什么, 顶多就是昂贵一些,重金悬赏,必有回响;  可如今灵气大衰败,孕育灵药的大环境剧变,产量骤降。不是你买不买得起的问题, 而是找不找得到。  退一万步说, 云鸿有幸突破到了金丹期,又凑够了制作洗髓丹的材料,也突然来了闲情逸致去做, 可势必不会太多, 必然要先顾着自己。  在坐这几位, 极有可能摸不到。  洗髓丹的制作相当繁琐, 而现在云鸿只想追逐天地大道, 丹药、符文之流不过是不得已而为之,他绝不可能为了点人情交际或黄白之物在这上面耗费大量时间和精力。  说白了,就算我能,也不想。  这话属实扎心,但云鸿如今也懒得找理由了,因为一个谎言就需要更多的谎言去圆,既牵扯精力,又虚伪,很容易动摇道心。  既然你们问到我家门口,那我就摊开来说,能接受就接受,接受不了拉倒。  本想随时出声阻止的安格放心了。  他就怕云鸿抹不开面儿。  在坐的都不是傻子,听了这话,心就凉了半截。  确实,本就是有求于人,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对方一定为了自己做什么呢?  长痛不如短痛,话赶话说到这儿,也就没什么不能说的了。  云鸿端起茶水喝了口,毫不留情给出最后一击,“还有个更现实的问题,我说的以后,只是对我而言……”  突破这种事,可能在一年之内,可能几年,也可能几十甚至上百年,谁也说不准。  云鸿刚突破到筑基期,实际也才二十出头,最少也能再活百年,甚至更久,自然等得起。  毕竟对修仙者而言,回首过往,百年也不过弹指间。  可这些修士呢?  等得起吗?  短暂的狂喜过后,潼关他们也想到了这一点,一声长叹。  不过三人都没放弃,只是很恳切地说,假如有朝一日云鸿真的有多余的洗髓丹,而他们还活着,求千万千万别忘了他们。  对这个结果,云鸿并不意外。  虽然听上去希望渺茫,但毕竟还有希望不是吗?  万一,万一呢?  指望自己踏入修仙界是不可能了,可眼下突然又冒出来另一个机会,还是不用交成本的机会,任何人都不会轻易放弃。  聊完这个之后,青松道人他们也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当即简单寒暄几句,便要起身告辞。  云鸿才要送客,突然有种被人窥探的感觉,立刻望向窗外  那儿竟停着一只纸鹤!  纸鹤似乎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了,竟拍拍翅膀,扭头要飞!  不能让它走!  所有人脑海中都蹦出这个念头,先后往窗边扑去。  到底还是庞啸距离窗子最近,直接一掌击碎窗户,连同碎玻璃渣一起,将那只纸鹤抓住了。  那纸鹤拼命扭动着翅膀,看上去十足诡异。  “这啥玩意儿?”庞啸一张虎脸都皱巴起来,觉得有点恶心。  众人都从纸鹤上感应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神识,表情有些凝重被监视了?  唯独潼关看到那纸鹤的第一眼,瞳孔剧震,脸都白了。  觉察到他的反常,云鸿正要开口,却见潼关竟直接从破掉的窗框跳了出去。  潼关的身体急剧下坠,他借力在墙面上点了两下,在半空中飞快地掐了几个诀,“风来!”  平静的空气突然躁动起来,夜幕中凭空出现了几个风旋,每次都稳稳托在潼关下坠的身体下方,将他远远送了出去。  饶是总跟他掐架的慧方和尚看了,也不禁感慨,这厮的御风诀使得越发娴熟了。  寻常修士无法像修仙者一样,随意调动天地间的各色灵气,所以对符咒、手诀、阵法等的掌握熟练度,就直接决定了他们的实际战斗力。  云鸿也是第一次见潼关动真格,不由有些另眼相看。  “两位道友见过类似的东西吗?”  慧方和尚和青松道人都点了点头,“这是修士们的小戏法,以灵力御物,可以简单传递一些指令……”  原则上,什么物品都可以作为载体,但消耗的灵力又会根据载体的重量和体积增加,所以轻便易得又便于携带的纸张就成了首选。  折成纸鹤,纯粹是图美观。  云鸿捻起那只纸鹤看了眼,发现上面的神识已经消散了。  大约是主人意识到被发现,为防顺藤摸瓜暴露自己,所以干脆利落地切断了联系。  传递指令……拆开纸鹤后发现,内层有一个残存的阵法。  这种绘制在纸上的临时阵法能维持的时间有限,又全凭那一丝神识驱动,一旦神识消散,阵法也会慢慢消失。  不过短短几秒钟,构成阵法的灵力线条就已经变得残缺。  云鸿立刻以手做笔,将剩余的部分在空气中复刻下来。  他这一手安格已经见过许多次,自然不觉得有什么,倒是庞啸和两名人类修士又被震惊了一回。  谁能想到有生之年,他们还能亲眼见到虚空符咒?  “镜像法阵。”青松道人道。 第73章 如非必要,别动局也不愿意让这台武器现身。  可既然夺舍者都闯到家门口来了,就必须亮一亮,顺便给大家紧紧皮子,防止那些可能暗中接触过夺舍者、动了歪心眼的人继续堕落。  修士们的能力太过逆天,而人的**又永无止境,如果没有实质性的约束和震慑,不用邪修出马,修士们自己就会以武犯禁、无视法律,以至天下大乱。  安格伸手拿了两个,无视云鸿讨要的动作,自顾自替他别在衣服内侧。  云鸿觉得他最近有点儿敏感,只好由他去,又问郝爱国,“既然有这样的大杀器,以前为什么不用?”  郝爱国坚毅的脸上流露出几分无奈。  他用手比了个圈,“范围有限。”  之前的夺舍者们神出鬼没,移动又快,鬼晓得他们藏在哪里?  总不能扛着机器绕世界跑。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拍卖会的性质已经完全变了。  云鸿摆弄了屏蔽仪一会儿,忍不住问道“可这么一来,就瞒不住了。”  虽说可能有敌人在,但无辜者毕竟是绝大多数,好端端来参加拍卖会却受到官方攻击……真的不会激起反抗吗?  相关问题今天凌晨潼关都跟高层讨论过了,“非常时行非常事,当年上面统计注册时,所有人都曾被告知过相关风险。另外只要我们五秒之内关闭机器,就不会有实质性伤亡。”  夺舍者是修行界乃至人类公敌,修士们既然享受了别动局的便捷,也该有相应的觉悟。  云鸿点点头,“明白了。”  五秒,他们只有五秒。第五十二章   当天晚上, 云鸿终于见到了d组最后一位成员,熊猫。  她的人类形象是个胖乎乎的小姑娘,穿着带熊猫耳朵装饰的黑白条纹带帽连衣裙, 两只下垂眼眨巴眨巴的, 单这么看, 一点儿也瞧不出蚩尤坐骑、上古食铁兽的凶悍。  跟月月鸟差不多大的样子,不过熊猫并非神兽, 肉/体成长的速度会快一些, 想来实际年龄应该比月月鸟小不少。  云鸿对这种软萌的外表没有丝毫抵抗力, “你好呀, 我叫云鸿。”  熊猫伸出白嫩嫩的小手, 像模像样地跟他握了握, “我是熊猫。”  说着, 吸吸鼻子,“丹药的味道。”  云鸿失笑。  妖修的鼻子都这么灵的么?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颗培元丹,放到小姑娘的掌心, “哝。”  吃吧吃吧!  熊猫也不客气,爽快地塞到嘴巴里, 半边腮帮子都鼓起来。  云鸿顿时生出一种看现场版吃播的愉快, 自己忍不住也磕了颗。  真香……  熊猫摸了摸连身裙的兜兜, 空荡荡的,有点尴尬。  来的路上无聊,笋都吃完了。  小姑娘清清嗓子, 煞有其事道:“你开直播吗?回头你开直播,咱们互关, 我带带你!”  说到后面, 难免有点小骄傲, 圆润的小下巴都扬起来了。  熊猫七七的直播间堪称业界顶流,但凡她要帮谁打广告,绝对事半功倍。  云鸿忍笑点头,“好呀好呀。”  直播间什么的,直播搓药丸子还是打坐?  他还想继续说点儿什么,就觉得后脑勺一阵阵发凉。  扭头一看,监护官双臂环抱靠墙站着,眼睛都眯起来了。  呵,人类!  云鸿:“……”  莫名觉得自己有点渣。  不对,他马上坚定起来,我只是博爱啊!  什么鸟,什么叶子,什么老虎的,现在又来了头熊猫,没完没了了是吗?  安格看上去就很想拔光在场所有成员的毛。  吱呀一声响,门外忽然探进来一颗红棕色大波浪的美女头,美女上吊的狐狸眼往屋子里溜了圈儿,最终锁定在云鸿身上,粉面桃腮中顿时迸发出欢喜的光。  “童男子!”  云鸿浑身一僵。  这个称呼……  穿着高开叉旗袍的美女着实前凸后翘,跑起来更是波涛汹涌。  到了云鸿跟前,她豪放地一撩衣摆,露出笔直修长的雪白美腿,“来一发啊~”  没想到分别这么久了,他竟然还是童子身!  那狼不行!  云鸿身上的鸡皮疙瘩刚冒头,后面的安格已经木着脸冲了上去,一把钳住美女纤细的脖颈,另一只手握拳,砰砰砰就对着她的脸猛砸。  “你敢!”  “打人不打脸嗷嗷!”  辣手摧花的场面着实惨不忍睹,云鸿默默地牵着熊猫的手出了门,两人一起靠墙抱膝蹲下,吧嗒吧嗒嚼着培元丹无语望天。  这小组真能执行任务?  拍卖会如期举行,d组成员分别坐在几处门窗边,看似百无聊赖地把玩手中的目录,实则死盯着自己负责的区域。  难得来一次拍卖会,云鸿原本还想捡个漏,没想到如今不能安心享受不说,还得加班……  但来都来了,还是得瞧瞧。  拍卖品大多是各色丹药、药材,还有宝具、法衣之类,偶尔两样所谓的传家宝,也多是鸡肋,贵且不适用。  云鸿跟着溜了一圈,也只看中了那两块黄精,当场拍下。  黄精在炼丹中应用颇广,这两块体型硕大,灵气浓郁,即便号称的“百年”略有水分,也不会有太大出入。  至于其他的,只能说精品可遇而不可求。  倒是其中一件拍出高价的法衣给了云鸿点惊喜:  那法衣是鹤氅的款式,以灵蚕所吐的丝织就,前胸和后背处都像做提花图形一样,用灵力线编织嵌入了两个防御阵。  这个想法和云鸿的构思不谋而合。  现在他每两天抽取一根灵力线,已经攒了一小捆,之前潼关见到时就很垂涎。  普通人类修士没有丹田气海,不能大量储存灵气,压榨筋脉和肉/体内的灵力固然可以成线,但也只是很小很短的一截,缝扣子都嫌短,更别说织衣服了。  而这件鹤氅的主人竟能凝结出足够编织图案的长度,可见其天赋。  恐怕距离真正的修仙,也只有一步之遥。  云鸿还在感慨时,就听前排的潼关突然咳嗽一声:  要开始了!  下一秒,无形的波迅速笼罩了整个拍卖会场,一干没有准备的修士们瞬间露出痛苦的神色。  那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折磨,像有电钻生生插/入脑海深处用力搅动,肉/体无损,精神却仿佛经历了万千磨难。  源自灵魂的拉扯让他们完全没有招架之力,修为深些的好歹还能坐直了,略差些的直接就趴在桌上,一时间高低呻/吟此起彼伏。  云鸿和组员们迅速环视整个会场,就见众人身上肉眼可见的荡开一道道灵力波动,而其中有两人尤为突出,头顶上方竟迅速聚拢起一个人形!  灵魂出窍!  竟然有两个!  d组成员们立刻蹂身而上。  其中一个竟就坐在熊猫七七附近,小姑娘猛地一吸气,娇小的身躯迅速膨胀,雪白皮肤逐渐被黑白条纹的皮毛覆盖。  熊猫可能是世界上唯一一种分明是熊,却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卖萌为生的动物。  那邪修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巨大的毛团子一掌拍翻在地,两眼一翻,直接昏死过去。  剩下的那个竟还有反抗之力,强撑着将手伸向前座的女修士,大拇指的落点赫然就是后颈的哑门大穴。  人体内主要经脉被称为十四经,其中尤以任督二脉最为紧要,任督二脉是否打通,便是横在常人和修士之间的分水岭。  而哑门,便是督脉上的命门之一。  不管那邪修是要拉那女修做人质,还是临死前拉个垫背的,都后患无穷。  但他所处的位置相当刁钻,d组成员们根本不可能在他的手指落下去之前赶到。  电光火石间,云鸿当即祭出黄粱枕:  “黄粱一梦!”  过去几天内,他一直没停止过对黄粱枕的研究,如今虽还不能完全掌握,精准地锁定某个攻击对象,但至少能把自己摘出来不受影响。  话音未落,空气中突然抖开涟漪,涟漪所到之处,修士们刀割麦穗一样齐刷刷倒下,那邪修的指尖勘勘划过前方女修的脖颈。  而这个时候,五秒也到了。  郝爱国立刻关闭仪器,黄粱梦外仍在苦苦支撑的修士们顿觉精神为之一振,浑身瘫软,两眼发直坐在位置上大喘气。  什么情况?  云鸿冲到那邪修旁边,一抬手,指间就多了两枚灵力凝结而成的长针。  他将那两枚灵力针刺入对方哑门、巨阙两个大穴,这才松了口气,撤掉了黄粱枕。 第75章 月月鸟炸开满脑袋呆毛,脸蛋红扑扑的,还有点不好意思,“没关系呀……”  那边狐狸拼命咬衣角,“好不要脸,呜呜,这个老黄瓜刷绿漆的……我也想要童男子抱抱。”  你的年纪都够进博物馆了,还装什么小朋友!  安格:我看你在想屁吃。  它现在整头狼就很烦躁。  青天白日的,你们有自己的地盘不去,跑别人家来干什么?!  烦死了!  恍惚间,云鸿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古代的昏君,看看这个也好,看看那个也想捏,除了狐狸。  狐狸:  争宠还带物种歧视的?!  我们狐狸多可爱!!  在毛茸茸堆里心满意足打了几个滚之后,云鸿被忍无可忍的监护官叼着衣领拖出来,狼爪狠狠拍了拍装满充灵符的旅行箱:  还要不要干正事了?  云鸿瞬间羞愧,对哟对哟,差点忘了正事。  听说他要画聚灵阵,一干妖修都十分感兴趣,或趴或站围了一圈。  庞啸咋巴着嘴道:“可有年头没看人画这个了。”  真要有了聚灵阵,还回啥老家呀?  这儿就是我的老家!  在过去一段时间内,云鸿对于灵力的把控固然更加娴熟,灵魂更坚定,神识更纯粹,但境界还是筑基期,灵力总量并没有多大的变化,所以当画到第六层时,他再一次迎来了熟悉的灵力匮乏。  早有准备的安格将行李箱踢到他脚边,云鸿用空着的左手在纸符上连点,行李箱内顿时炸开一团又一团淡蓝色的荧光。  他的动作很快,到后面几乎拖出残影,围观的妖修们只能看见一团团蓝色的灵气疯狂涌入他体内,由慢到快,最后直接连成一整条蓝色的灵气带!  “再来!”  云鸿大声道。  一整箱充灵符也只够完成第七层,安格刚把剩下的两箱踢过去,云鸿的指尖就已经点下去了。  聚灵阵绘制已经来到第八层,也就是最后一层,需求的灵力量和速度已经达到了惊人的地步,活像疯狂工作的抽水机。  纸符中的灵气根本来不及在丹田气海内停留,只是快速沿着筋脉溜一圈,刚转化成灵力,就被输入到聚灵阵中去了。  从左手连接的纸符,到右手指尖流淌的灵力,此时此刻,云鸿几乎沦为灵力转换机!  整整三大箱纸符在他眼前飞快激活、焚毁,脚边的阵法也渐趋完整,胜利就在眼前。  “给我成!”  云鸿沉寂多年的心突然狂躁起来,他简直不能想象如果再次失败,再准备几个月的可能。  几秒钟前还满满当当的行李箱已然空空如也,可聚灵阵却还剩几笔。  围观的妖修们也跟着大喘气,简直比当事人还要紧张。  妖怪无法使用灵力,但这并不妨碍它们欣赏和向往人类修士所创造的阵法。  在它们眼中,这种从无到有的创造堪称神迹。  而此时此刻,它们又在亲眼见证神迹的诞生。  建国后的第一次。  疼,哪里都疼。  云鸿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筋脉和丹田再一次被榨干,然后是肌肉、骨骼,甚至头发和毛孔。  他身体的每一分每一毫都像过了无数次榨汁机,挤干了最后一丝灵力,留下的只是渣子。  这种痛苦难以言表,像直接作用在灵魂上,从内到外蔓延出来,让人避无可避。  他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满心满眼只有一个念头:  把最后那条弧线堵上!  当淡蓝色的光亮起,代表阵法启动的细微嗡嗡声传到耳中,云鸿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向后跌入柔软的“狼肉沙发”。  白狼舔了舔他的脸,将他轻轻放入到聚灵阵中。  云鸿现在什么都不愿想,什么都不愿做,就这么躺在泥地上,仰着头,静静感受。  空气仿佛有一瞬间凝滞,然后那些游离的灵气因子就像受到了吸引和感召一样,整齐掉头,开始缓缓向聚灵阵内汇集。  云鸿瞬间有种濒临窒息时终于吸上氧的快/感。  成了。  从今往后,他也是家里有粮仓的人了!第五十四章   “如此狼狈,成何体统!”  青年拧着眉头看下面跪着的人,很是不满道。  跪着的那人看着跟他差不多大,但神情间却十分恭敬,仿佛面对的不是同龄人,而是什么神明。  他身上满是灼伤的痕迹,半边脸上都是干涸的血迹,一条手臂不自然地弯曲,俨然是断了。  “李先生,他们找到我了。”  “不可能。”李先生想也不想地道,神色越加不悦,“师清,必然是你行事不够谨慎,露了痕迹。”  他的面容分明只是个青年,但眼神却极深邃沧桑,这样老气横秋地说话,竟没半点违和感。  魏师清苦笑一声,“师父,时代真的变了,莫说您,就连我也没想到,短短几年之间,科技竟然能发展到这个地步。”  他夺舍他人,叛变别动局的时候,天眼系统可没这么厉害。  “科技?”李先生皱了皱眉,“就是你说的互联网?”  之前对方不是没说过,但区区一张网罢了,又能怎样?  魏师清用完好的手捏着断臂一扭一提,慢慢调动灵气滋养伤处,“还有大数据库,这次是弟子大意了,没想到他们利用大数据库进行信息回溯,几番对比之下,把被抓那两人的过往都翻出来……”  李先生认真且严肃地听了半天,然后越听越迷糊。  什么大叔库?  什么回溯?  难不成外面那些凡夫俗子还能掌握高深的时空咒法不成?  那魏师清自己也是清朝人,但祖上曾经阔过,交际过不少洋人,思想本就开放。后来因缘际会半只脚踏入修行界,一路熬死了晚辈,又亲眼见证了时代变迁,还留过洋,并亲身经历了科技发展。  所以虽然如今脱离别动局,远离了那些最新科技,但好歹有底子,略略一想,也勉强跟得上。  他说了半天,再一抬头看那位李先生的眼神,心情就有些复杂了。  到底是……老古董啊!  魏师清认识这位李先生纯属机缘巧合。  当年他自知大限将至,却又不甘心就此死去,便在暗中疯狂寻找长生之法。  多年寻找未果后,他抱着哪怕死,也要死在神仙冢的念头,孤身一人来到昆仑虚,竟意外发现了一个活人。  一个看上去比自己还年轻的活人。  对方体内澎湃的灵力,表示他还拥有漫长的岁月。  听那位李先生说来自距今一千多年前的古代,是传说中的修仙者后,他已经死去的心,好像突然又活了过来。的心就更炽热了。  修仙者!  一千多年!  他竟然活了一千多年!  既然对方可以,那我为什么不行?  接下来的两年,他跟那位李先生做了交易:  对方传授他长生秘术,而他则需向对方献上一部分灵魂,沦为对方的奴仆,永远不得反抗任何命令。  他不在乎。  献上灵魂又如何?  不能转世重生又如何?  我只盼今生,不修来世。  李先生给的秘术就是夺舍。  “如今虽然灵气枯竭,但天下之大,总有几棵好苗子,左右那些凡夫俗子留着好皮囊也无用,你何不取来?”  说这些话的时候,李先生的神色十分淡然且坦荡,仿佛只是在说想碾死几只蚂蚁一样简单。  短暂的挣扎过后,魏师清弯下了脊梁。  他亲手打破了自己的誓言和原则。  能修行是我自己天资出众,与那些庶民何干?  他们被保护了这么多年,也该为我做出点贡献了。  左右凡夫俗子遍地都是,别说死一个两个,就是十个八个、一百个一千个,也不会激起一朵水花。  世界离了他们,照样运转。  众生平等?  笑话,人从出生就没有高低贵贱,所谓的平等,不过是底层贱民自欺欺人的笑话罢了。  夺舍成功后,魏师清失去了原来的密友,却获得了重生。 第77章 第五十五章   晚上云鸿刷手机, 无意中看到一条国际新闻,说是漂亮国在中东地区的某军事基地突发大火,好死不死又引燃军火库,整个基地都上了天。  此事在国际上引发轩然大波, 有人说是意外, 也有人说是恐怖组织干的, 但截至目前为止, 还没有任何一个组织宣布对此负责。  几头妖修都巴巴儿凑过来, 眯着眼睛看手机, “这哪儿?大火烧挺好。”  庞啸剔了剔牙, “洋鬼子都没好东西, 烧狗日的。”  众妖修纷纷点头。  虽说妖和人之间有隔阂, 但这隔阂在国与国之间,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众妖修都是经历过世界大战的, 虽说修行界内有规矩, 修士不可随意插手人间事, 但眼睁睁看着自家地盘上的人类被洋鬼子虐杀,心里总是不大自在的。  云鸿没想到它们对新闻也感兴趣, 就把屏幕往那边挪了挪,又点了点下面一个国名。  众妖修纷纷发出整齐的“哦~”  是漂亮国啊, 那一点儿不奇怪了!  世界警察管得宽,仇敌多了去了!  “瞧见没, 这就报应!”狐狸往地上一躺,单手撑着脑袋,翘着二郎腿啧啧出声。  “烧吧, 我瞅着还欠把火……”  就连一直挺羞涩内敛的月月鸟, 也难得小声哔哔  “那边人都可坏了, 早前我飞过去,还想拔我毛……”  众妖修闻言大怒,“这能行?!”  我们还没拔呢!  因为影响太大,连带着国家外交部在例行记者会上都发了言  “……我们对此十分震惊,对死伤者及其家属表示真切的慰问……”  云鸿把那段爆炸视频反复看了几遍,怎么都觉得火苗炸开的方式有些眼熟。  约莫不是意外。  不过,国外起火爆炸,跟我有什么关系!  安格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好像很高兴。”  “你不要乱讲!”云鸿立刻否认,“这么大的事故,我怎么会高兴呢?”  安格“……你嘴角翘得挺高的。”  “有吗?”云鸿顺手往下按了按,又正色道,“福生无量天尊,也怪他们太不小心了,只能说天意如此。”  见安格还要说什么,云鸿索性直接把腿一盘,“别打扰我,我要打坐了!”  安格“……”  对你们人类这种口是心非不是很懂。  闭眼几秒种后,云鸿又摸出来一袋培元丹,丢给众妖修,“吃点零嘴儿就该干嘛干嘛吧,小点声,再把人招来。”  如今天暖了,好多老乡都爱吃了晚饭出来遛弯,这群禽兽讨论得热火朝天也不知收敛,万一有好奇心旺盛的人听见了,再上来瞅瞅就不好了。  熊猫七七接了培元丹,熟练地将他的手机据为己有,跟月月鸟一起凑头刷剧,“知道了知道了。”  颇有种熊孩子不听管束的味道。  庞啸硬生生把自己挤进去,硬伸着指头往屏幕上乱戳,“看啥动画片,不有那变戏法的吗?”  “啥变戏法的?”狐狸也钻进去一颗毛茸茸的头,然后整个妖都傻了,“你管这叫变戏法?!”  手机上新弹出来的页面,赫然就是  “巴啦啦小魔仙,全身变!”  庞啸嘿嘿傻笑,“瞅瞅这戏法变的,这闺女贼俊!”  熊猫七七用屁股挤它,挤了半天不分上下,干脆扯着嗓子哭嚎起来,“鸿鸿,你看它!”  月月鸟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小心翼翼把自己撤出来,奶声奶气弱弱地劝架  “不要打了,你们不要打了……这样打不死人的。”  狐狸就在旁边揣着手嘿嘿笑,“打起来打起来……”  刹那间,刚还安静祥和的氛围破了个细碎,煽风点火的,劝架的,相互撕扯的……吵得云鸿脑瓜子嗡嗡作响。  “谁都不续看了!”他大喊一声,一把抢回手机,顺带着把那袋培元丹也夺回来了,黑着脸道,“要么各回各家,要么收声!”  喧闹声戛然而止。  已经爬到庞啸背上掐他脖子的七七跳下来,有点心虚,“那我们不出声了……”  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直勾勾盯着培元丹。  我们不出声了,零嘴儿还有没有?  云鸿用力捏了捏眉心,对一旁看热闹的安格道“带他们上山种地去!”  安格眼带笑意,唇角弯弯,“不撸了?”  我看你之前摸了这个摸那个,也挺嗨皮的。  云鸿疯狂摇头,“不了不了。”  再守在跟前,脑袋瓜子都要炸了。  动物园真不是一般人开的。  聚灵阵有了一个,就能有第二个,云鸿准备再过段时间,就把后山再辟出来一块,培育成正式的灵药田。  小院儿可供种植的空间还是太小了些。  以后灵气越足,他可以研究的项目就越多,总不能一直从外面买,浪费时间不说,也未必有合适的。  如今后面两座山都是他的私产了,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开荒是个大活儿,一个人弄忒累,可这不一群现成的壮劳力嘛!  不用白不用。  安格意味深长地瞅了他两眼,果然带着一群刺头儿上山去了。  走出去老远了,七七还嚷呢,“那我们开荒,给培元丹吃嘛?”  云鸿捏着太阳穴敷衍,“给,给!”  这都一群什么熊孩子!  祖宗吧?!  刚那条新闻倒是提醒了云鸿,还得继续改良火符。  如今的火符对付一般人绰绰有余,可若对上真正的修仙者,还不够塞牙缝的。  其实云鸿自己也不知道敌人是谁,或者说是不是真的有针对自己的敌人,偶尔说起此事,隐约有种跟空气斗法的模糊。  可实力强了总不是坏事。  在他看来,如今火符的最大缺陷就是威力不够。  一旦脱离了高压环境,火焰温度必然骤降,这一点就很致命。  那么用什么做助燃剂呢?  云鸿想到了水。  没错,就是水。  都说水火不容,但实际上,在某种特定环境下,水是可以作为助燃剂的。  众所周知,水由氢和氧两种元素构成,最纯粹的水可以分解为氢气和氧气,都是极佳的助燃剂,而最常见的分解水的方法就是电解法。  水可以通过调动空气中的水属性灵气凝结而成,那么就出现了下一个问题  电从哪里来?  在自然界中,电是亚原子粒子之间相互排斥和吸引所产生的,若云鸿的境界提升到足够分析亚原子,理论上讲,是可以凭空产电的。  奈何境界不够,他如今也不过只能窥探到细胞罢了,只好借助外力。  之前云鸿曾经研究过天雷符,而“雷”与“电”不分家,雷的本质就是电。  所以,他接下来的目标就是熟练掌握天雷符。  与火符、水符等只需要单属性灵气的符咒不同,天雷符需要同时调动金和火两种。  火灵气,云鸿是极熟悉的,无数次疯狂练习后几乎已经成了本能,如今只是一个念头,周遭的空气便瞬间灼热起来。  倒是金属性,还是第一次直接接触。  不同于水的温柔,火的暴虐,金极坚极韧,高温可化“水”,低温可成“冰”,是同时具备多重属性的特殊灵气。  这也直接导致它很难驾驭。  难不难的,先试试再说。  云鸿缓缓吐了口气,活动下手指,尝试着跟空气中的金灵气沟通。  几分钟后。  白石村后山上月色茫茫,下面一群性情古怪的动物一人一道拢子,都整齐地撅着腚刨地。  怪乖巧的。  就是物种忒稀罕,东北虎、熊猫、狐狸,一直像鹰又非鹰的鸟儿,还有一头白狼威风凛凛站在高处,貌似是个监工。  若给人看见了,非惊出心脏病来不可。  我的个乖乖,如今畜生也会下地了?  谁拿国宝当壮劳力使?遭天谴呐!  众妖修都有爪子,锐利的指甲在月色下闪闪发亮,刨地简直跟玩儿似的。  一群妖怪干了会儿,突然本能地毛发悚立,紧接着,就听远处空气中传来细微的“滋啦”“噼啪”声。  是电。 第79章 云鸿这才愕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还是个学生来着。  不知不觉半年过去,这都要毕业了。  甚至就连辅导员也破天荒主动联系他,问工作忙不忙,方不方便当毕业生优秀代表发言。  没得说,必然是之前潼关给开的那个国务院工作证明起效了。  云鸿“……”  我这工作可能不大好对外人讲。  学校那边只知道他找了个挺了不得的工作毕竟天下医生千千万,还没毕业就能进入国务院的却没一个,怎一个前途无量了得?  见云鸿婉拒,十分遗憾。  不过……难得来尘世走一回,每一段特殊的人生经历都值得回味。  不管以前有再多恩怨,过不了几年,也都如风散了。  云鸿忽然笑了。  那就去吧。  庞啸没正经上过学,对这种集体活动还挺感兴趣的,原本想跟着,奈何又舍不得聚灵阵的舒适,一时陷入两难。  安格冷笑出声,“在家种地吧。”  就算跟着,这块头也是个保镖的设定。  庞媛回之以冷笑,“嗯,你牛逼。”  牛逼到整天晚上吭哧吭哧织毛衣,可贤惠了。  两妖互瞪。  打吧!  去的路上,云鸿又接到林振鹤的消息,问方不方便,想请教点事。  他愣了片刻才想起来林振鹤是谁。  可不就是那被父母控制,又被黄粱枕引诱的倒霉孩子嘛。  这都六月底了,孩子早就高考完了。  潼关就抽空把人弄到望燕台,连哄带骗带人了解起道门和修行来。  “贫道掐指一算,你与我教有缘……”  林振鹤向来心思敏感细腻,能感觉到对方没有恶意,可毕竟还是个孩子,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选。  好端端的,怎么就要去当道士了?  他的成绩正经不错,除了顶尖学府的顶尖几个专业,基本想报什么随便挑。  之前商量志愿的时候,班主任就说他这个分数学动漫可惜了的,如果若骤然提出想出家,只怕班主任要当场厥过去。  “潼观主说,要是我报考道家学院的话,也不耽搁学漫画……”林振鹤就有些动摇了。  听了几场道家讲座后,他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但……据说道士不让吃肉!  这就挺要命的。  云鸿心道,何止不吃肉,等回头你入了门,没准儿饭都不用吃了的。  不过潼关说的也有道理,如果林振鹤真的是难得一见的现代修行人才,就这么错过,着实可惜了。  况且这孩子想学漫画也是出于爱好,加入修行既能收拢人才,又能兼顾本人意愿和爱好……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修行后,多少时间不够你画漫画的?  但这种事没有强迫的道理,还得看个人意愿。  算来,云鸿跟那孩子也算有缘,黄粱枕还是从人家手里弄来的呢。  也不知是不是这个缘故,林振鹤对他也有种超乎寻常的信任依赖,若就这么撩开手不管,总不大地道。  云鸿想了下,“你在望燕台?”  林振鹤乖巧嗯了声。  “这么着吧,”云鸿道,“我正好要去拍毕业照,结束后在紫云洞见一面。”  林振鹤就惊讶,鼓足勇气问“您拍什么毕业照呀?”  云鸿道“大学。”  林振鹤更惊讶了。  他之前就觉得这位大师看上去好像比自己还小的样子,可后来通过潼关,略略了解了修行一事,越发觉得云鸿深不可测,倒不敢贸然猜测对方的年龄了。  看着年轻的,没准是个祖宗呢!  可如今一听,竟是真年轻!  也没比自己大几岁呢。  一时间,又是欢喜又是敬佩,又觉得好像彼此间的距离略略拉近了些似的。  跟林振鹤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地点,云鸿就挂了电话,结果一扭头,就对上一张毛茸茸的狼脸。  监护官眯着眼,浑身上下都写着  呵呵。  知心大哥哥当得挺嗨皮么。第五十七章   重回学校这天下了雨。  不算大, 淅淅沥沥的,云鸿盘腿坐在小叶子上,四周用灵力撑起一层无色防护罩, 看着雨滴噼里啪啦落在防护罩上, 溅起一圈圈水花,心情不自觉愉快起来。  之前跟慧方和尚和青松道人他们交流时,那两位都表示如今已经不大管台面上的琐事, 只一心修行, 希望能在有生之年进一步突破。  但云鸿却觉得这做法有些极端了。  闭门造车并不可取, 不入世, 哪来的出世?  就好比云鸿自己,若不是像普通人一样上学汲取知识, 又哪儿来那么多奇思妙想, 一遍遍地改良符咒?  人间的烟火气, 其实是很有助于修士参悟的。  离学校越近, 雨势竟也越大,落在防护罩上形成一层朦胧的水帘。  云鸿甚至琢磨着, 是不是得像汽车那样,再用灵力幻化两只雨刷……  校园依山而建, 据说是知名建筑师专门设计的,此时群山之间水雾缭绕,微风一刮就像抖开薄纱似的, 只能隐约瞧见轮廓,很有点仙气飘飘的意思。  几十栋建筑沿山势蜿蜒而下,影影绰绰藏在被洗刷成墨绿色的树林中, 颇有几分美感。  毕业生要走了, 其余年级的同学们却还要准备期末考试, 三三两两打着雨伞,从各个宿舍楼往教学楼走。  从高空望下去,彩色的伞面活像浮动在水里的莲花,伴着谈笑声晃晃悠悠,透着年轻人特有的活力。  离开学校也不过半年,再回来,竟有些陌生了。  “云仙儿,到哪儿了?我去接你?”徐友善是望燕台本地人,来得挺早,只是东张西望不见云鸿,便忍不住打电话来催。  云鸿失笑,“马上到。”  徐友善嘟囔道“这话可忒不保险……”  往往说马上到的人还没出门呢!  云鸿选了个没人的地方跳下来,摸摸叶子梗儿,“真棒。”  叶子梗儿biu一下撅得老高,很有点得意洋洋的味道。  狼没来,真好!  安格原本是打算一起来的,可半路接到潼关电话让出远差,他罢工未果反被无情拆穿  “自打当了这个监护官后,你这消极怠工也忒明显,要是云鸿娇弱不能自理也就罢了,偏他跟个斗神转世似的,恨不得一拳打十个……”  组织上没明面上把安格这个监护官撤掉,已经是出于笼络人才的考量了。  组织纪律什么的,在妖修这边是基本不存在的。  何况安格当初之所以同意加入别动局,就是为了找人。  如今人找到了,什么敬业精神,早就忘到爪哇国,没直接撂挑子,也不过剩最后一点面子情。  既然消极怠工不可取,于是安格就想辞职。  潼关“……”  。  后来还是云鸿一句“事业为重”劝住了。  本来我们拍毕业照,你跟来也只能当人形立牌,还是办正事去吧。  电话那边的潼关就差三呼万岁,脑袋里走马灯似的溜过去一句话  娶妻娶贤……  正是上课时间,又下着雨,学校超市里冷冷清清的,收银员正百无聊赖刷手机,眼前突然递过来一把伞。  “结账。”  声音清亮,很好听。  收银员熟练地扫码,下意识抬头望过去,“35。”  呀,是个帅哥。  如今孩子们早熟,十来岁上就知道打扮自己,描眉画眼烫头染发,都熟练得很。  可眼前这个孩子却不一样。  白净面皮儿,深眼窝里藏着两丸黑水银,像闷热的夏日里穿林而过的一阵清风,极清爽。 第81章 何飞宇被噎了下,有些烦躁,但看看对方洗得泛白的旧衣服,再看看自己几万块一套的奢侈品牌职业套装,几十万一块的名表,烦躁迅速被高傲取代。  不过手下败将而已,何必跟他置气。  “好歹同学一场,这么长时间不见,怎么,不跟大家叙叙旧?”何飞宇单手抄兜,故作潇洒道,“眼看这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不如大家先一起去吃个饭,聚一聚,毕竟以后想再这么齐全也难了。”  说罢,看似真诚而体贴,实则嘚瑟道“就去御龙台订个包厢,我请客。”  怎么样,没去过那么高端的场所吧?  御龙台是首都很有名的一家老字号餐厅,人均消费上千的那种,对还没正式出校门的学生而言,简直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何飞宇这话一出,当场就有几个来捧哏的,又是说他阔气了,又是说他前途无量。  “老何出息了啊,再过几个月估计就能转正了吧?”  “那可不,你算是咱们班最牛的了,以后咱们就得叫何大夫,何主任哈哈哈哈……”  华国是典型的人情社会,很多时候你可以没有本事,但绝不能没有关系。  不管何飞宇究竟是怎么拿到名额,可现在他确实是成功了。  只要能成功,谁还管方式体不体面?多个朋友多条路不是?  “卧槽我这暴脾气!”  徐友善撸起袖子就想打人。  妈了个巴子的,你跟谁面前充大款、充成功人士呢?  云鸿几根手指头轻轻往徐友善肩膀上一按,后者就动不了了。  细细长长的几根手指,却有着不亚于铁钳的威力。  “你别管,我今儿非叫他知道什么叫祖宗不可!”  徐友善拼命挣扎。  妈的,山中无老虎,猴子充大王,什么玩意儿!  云鸿失笑,再看何飞宇时,眼神十分复杂。  何飞宇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怎么?”  云鸿就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知道吗,其实在这之前,我一直都觉得人不可能这么蠢,所谓的装逼打脸情节,只会发生在和电视剧里。”  但现在看来,艺术真的是来源于生活。  何飞宇听这话不对劲,笑容淡了些,“什么意思?”  云鸿想了下,点点头,掏出手机拨号,“满足你心愿的意思。”  几秒种后,电话通了,潼关带着点沙哑的嗓音传来,“怎么了?”  云鸿言简意赅道“有人在我面前装逼。”  我就想还他个更大的。  何飞宇脸色一黑,“你特么……”  潼关在那边沉默片刻,突然阴恻恻笑了下,“做了他?”  这几天他绕世界跑着抓人,奈何虾兵蟹将抓了一大堆,正主却连个影儿都没有,正憋得满肚子火没处撒呢。  云鸿冲何飞宇温温柔柔地一笑,再一张嘴,却跟刀片子似的,“首都医科大学应届毕业生何飞宇在三甲医院公开招聘中弄虚作假暗箱操作,其父母、大伯、叔叔、爷爷都在医疗系统内任职,涉嫌以权谋私,你帮我往上面递句话,除了何飞宇本人的入职,还有没有其他的钱权交易……下一批火符供应量,翻番。”  如今云鸿就是别动局独一份的宝贝,而别动局就是华国独一份的秘密武器,只要正式成员提出的正式要求,有关部门都有责任和义务予以配合。  他又加了最后一句承诺……  说句不中听的,别说肯定能查出点儿什么来,就算查不出,何家也得秃噜一层皮。  一个电话打完,何飞宇和那边的同学都特么傻了  这哪儿来的中二装逼犯?  真以为种马爽文呢,一个电话下去就天翻地覆?  有很多事情,你不亲自去做一回,很难体会其中的爽感。  打完电话之后,云鸿突然就觉得特别爽。  虽然以他如今的处境,正面对线确实有点幼稚,但就像成年人依旧会喜欢玩具一样,幼稚一点都不影响爽。  甚至因为地位和处境的巨大提升,爽感加倍。  他缓缓吐了口气,说了句更加中二更加装逼但也确实更爽的台词  “天热了,让何家破产吧。”第五十八章   现场一时十分安静, 只有外面的潺潺雨声从走廊两侧漏进来,淅淅沥沥,像直接砸在人的心上, 砸得人浑身发麻、脚趾扣地。  何飞宇和身后一干同学们的表情极其复杂,隐约有种霸总文学照进现实的荒谬感。  荒唐,且羞耻。  什么情况?  云鸿刚才那话的意思……是要整何飞宇一家吗?  老实讲, 这种事儿倒不是没可能发生, 但关键要看发生在谁身上。  大家同学几年,哪怕相互之间没什么特别深的交情, 但对彼此的家境都一清二楚。  所有人都知道云鸿来自山村, 孤身一人, 别说家世,就连家人都没有的。  所以当年他被抢了名额, 大家虽然隐约有点物伤其类, 却也没人敢说什么。  这样的背景,凭什么整人?  不被别人整就不错了。  神他妈“天热了,让何家破产吧!”  不少人尴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亚于看见了现实版的魔仙变身。  何飞宇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在脑子里仔细把刚才那句话回忆了半天,直接就给气笑了。  “怎么着, 跟我上演龙王归来啊?”  话赶话说到这份上, 索性撕破脸。  他嗤笑道:“出身不好呢怪不了旁人, 我整得了你一次, 就能整你第二次, 第三次。别说过去一年半载, 就算再过十年八年也是一样!”  这个社会就是这么现实, 想实现阶级跨越可太难了。  普通人家的孩子拼命都够不上的东西, 他只要跟家里人说一声就完了。  不过才过去短短半年,何飞宇完全想不出云鸿哪儿来的底气跟自己争长短。  做梦呢吧。  诡异,这个气氛真的太诡异了。  几个同学看看何飞宇,再看看云鸿,既不想快毕业了再爆发战争,让别的班看笑话,可又有种不便言说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八卦感。  仇富心理人人都有,尤其对方利用强权轻而易举剥夺大家辛苦奋斗的成果时,那种慕强又悲愤的复杂心情,便被微妙地炒热了。  打起来,打起来!  班长寻思云鸿那小子该不会是被打击疯了吧?当即清了清嗓子,主动出面缓和。  “哎呀,有日子不见,你看真的是,大家也是越来越幽默了……云鸿,来,马上要踏入社会了,都是成熟的社会人了,何飞宇,来大家都握个手,就当和好了。”  班长的权威在现实面前一文不值。  没一个给面子的。  不管云鸿还是何飞宇,都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班长脸上就有些尴尬。  只要日后想在首都医疗系统就职的,弯弯绕绕,总能跟何飞宇的亲戚扯上点关系,班长自然不敢得罪何飞宇,下意识就把怨气推到云鸿身上。  成绩好了不起啊?  都快毕业了,别这么天真不行吗?  以后进入社会讲究的是交际能力和人脉,谁管你高考多少分?平时拿多少奖学金?  我给你找个台阶下,容易吗?摆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清高脸给谁看!  握手就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当小朋友抢糖果过家家呢。  云鸿突然笑了,就觉得眼前这一幕挺滑稽的。  “行吧,你们聊。”  说完扭头就走。  还照什么毕业照啊,散了吧。  “云仙儿!”徐友善下意识喊了声,又扭头瞪了班长和何飞宇他们一眼,视线重点在两个室友身上停留了片刻,“傻逼。”  说吧,冲他们竖了双手中指,追着云鸿小跑去了。  狗屁的合影。  谁都知道出了这个大学门,大部分人就再也见不到了,什么同窗情,什么朋友谊,不都抵不过现实?  就连一个屋里睡了好几年的室友,刚才不也眼睁睁看着云鸿受欺负,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吗?  谁稀罕。  且不说后面何飞宇他们气得跺脚,云鸿和徐友善下楼时,正好碰见迎面走来的导员。  对方一见他,笑得跟朵花似的,“云鸿啊,呦,可见是工作顺利,瞧着人越发精神了。”  别是真得了什么大内秘方吧,怎么瞧着越发水嫩了。  话说这丸子头什么意思? 第83章 第五十九章   何家人实现另类大团圆时, 云鸿正向徐友善和林振鹤展示所谓的符咒。  这些日子他做梦都在研究五行灵气,尤其是水火属性,简直是如臂使指, 熟得不能再熟。  他尝试了下一心二用,先在左手指尖凝结出一团火球,然后又在右手指尖凝结出一团水球,一红一蓝滴流乱转,交相辉映,十分好看。  雨停之后, 三人就去了公园, 这会儿地上草上都湿漉漉的,钻小树林的市民并不多,倒不担心被发现。  “空气中游离着许多灵气,灵气又分五行,修士可吸纳灵气转化为自身灵力,以灵力为媒介, 完成许多常人难以想象的事情。”  徐友善和林振鹤齐齐哇了声, 看着眼前的冰火两重天, 活像快乐的小傻逼。  两人就嘿嘿挠头,搓着手, 有点憧憬, 又有些踟蹰。  看上去真的好神奇啊, 不过我们学得会吗?  对林振鹤, 云鸿自然不担心,这小子没入门就看得到灵力结晶物品, 证明有着极高的灵气亲近属性。换句话说, 就是修行天分颇高。  好好□□, 或许能越过修士和修仙者之间的门槛也说不定。  倒是徐友善,除了八字轻,容易招惹鬼怪之外,迄今为止并未表现出任何过人之处。  若强行修行,只怕在林振鹤的对比下会黯然失色。  对此,徐友善想得很开:  “嗨,人这一辈子不过草草百十年,能碰上你也算奇遇了,既然是奇遇,那就是白捡的。捡一块钱就不算钱了吗?”  林振鹤就很敬佩地看着他,觉得这大哥好通透啊。  话虽如此,但人在亲身经历前,做多少心理建设都不管用。  尤其一旦身边的人出现差距,很容易心理失衡。  云鸿最后给他们提了个醒儿,“有人的地方就有竞争,且不说心理失衡不失衡,如果你们决心修行,将彻底与普通人的生活划开界限……”  他们的人生将被无限延长,曾经具有无限吸引力的事物在长生和掌控天地面前,会瞬间黯淡无光;  他们将眼睁睁看着自己亲人老去,走向死亡,而时光却仿佛将他们遗漏了一样,几乎不曾留下痕迹;  若他们执意留在尘世中,他们将亲手送走自己的父母、伴侣,甚至子孙后代……  那种眼睁睁看着亲朋好友离世,却是剩下自己一个孤魂野鬼的感觉,会在每个午夜梦回浮现在脑海中。  你被这个时代,这个世界遗忘了。  远的不说,如今云鸿出门或是打坐入定的修行动辄以月计数,自己尚不觉得有什么,可每当回白石村见到华阳时,对方就会流露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慨。  那种感觉无比陌生,而次数多了之后,却又不得不习惯。  这种被迫适应令人惊恐。  所以古往今来的修士们大多出家。  在跟徐友善他们说话时,云鸿手机屏幕亮起来好几次。  也就是直到现在才才发现,之前竟然忘了给何飞宇拉黑。  林振鹤不知道他们之间的龌龊,小心翼翼的指着手机问:“您不接吗?”  云鸿笑了下,干脆利落的把号码加入黑名单。  之前的事就算过去了,不管和家人落得什么结局,都是他们咎由自取,接电话做什么呢?  落井下石?没必要。  宽宏大度?更没必要。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如今结的果都是个人早前种下的因,且受着吧!  三人快分别时,又有两个陌生号码打进来,云鸿以为是何飞宇换了电话试探,也没理会。  结果几分钟后,徐友善的手机响了。  徐友善接了,几秒钟后递给云鸿,表情有点懵,“好像是有关部门打来的。”  话说,他们怎么知道自己跟云鸿在一起?  云鸿瞄了墙角的监控一眼,伸手拿了电话,“我是云鸿。”  对面响起一道很干练的中年嗓音,“经查证,首都医院在录用何飞宇时确实存在徇私舞弊现象,现已将其辞退,参与的有关领导也作出停职查看、撤职、党内警告等处分。根据相关规定,您可以取回自己的岗位了。”  “这么快?”云鸿着实对这办事效率惊讶了。  可见只要国家想管,就没有管不了的事儿。  对方笑了下,“之前考核的成绩都还留有记录,又有现成的证人,所以很快。”  回想起曾经的申诉无门,云鸿忽然觉得有些讽刺。  “算了,让他们重新招聘吧,不过一定要真正做到公开,公平,公正。”  如今他正经在修仙,是不可能再去坐班的了。  那人对这个结果也不意外,当即保证一定会做到三公。  云鸿又问:“何家其他人呢?”  如果只处理何飞宇,也没什么用。  那人就道:“因为参与人数较多,历时较久,过程可能会有点慢,但就目前掌握的初步证据来看,何家人确实是有很大问题的,请您放心,我们一定会秉公处理。”  病患们之间也是通风报信的,今天上午何飞宇的爷爷一被抓,有关部门立刻接到实名举报,说是曾经有个孩子排队等待器官移植,明明已经等到了,却因为有人找到何飞宇他爷爷的门路插队抢了器官,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去世……  何家三四代经营下来也算根深蒂固了,如今一朝查办,难免拔出萝卜带出泥,也牵扯到其他方方面面,又有许多不能忽视的沉疴,少不得借机一块儿办了。  所以现在虽然确定肯定要倒台,但想把这么多年的细节都查清楚,肯定还要一点时间。  接下来几天,云鸿一边点播徐友善他们,一边等待安格。  可也不知安格究竟去哪里执行任务,竟连个信儿也没有。  云鸿正琢磨要不要回白石村时,接到了潼关的电话。  “据可靠线报,明天下午三点半,东黄岛港口会有两个偷国修行者上岸,你想办法把人拿下。”  这个“拿下”,就很耐人寻味。  云鸿还特意确认了尺度。  潼关没好气道:“反正他们是偷偷过来的,政府也不会放在明面上交涉……不过那些棒子素来无耻,留口气吧。”  只要人活着,管他残了,还是废了,随便找个理由就完了。  出门旅行嘛,遭遇点意外不是很正常吗?  比如说交通事故,又比如说他们无视警告牌,强行深入无人区探险什么的……  东皇岛作为沿海旅游城市之一,最大的特色就是隔海相望的几个岛国游客特别多,以至于几大交通枢纽和知名景点内外都有相应的外语指示牌,恍惚间有种出国游的错觉。  云鸿顶着一张嫩脸,背着双肩包混在人群中,活脱脱一个刚考完试的学生。  夏日的海边格外热闹,温暖湿润的风推着深色的海水往岸边走,卷起一层一层雪白的浪花,刷~刷~  现代交通中以飞机最快,但是跨海游轮别有一番风味,所以从海上过来的外国人也不少。  云鸿随便找了地儿坐着晃腿儿,目光散漫的看着身边的游客来了又去,看着他们对大海大呼小叫,拍了一张又一张照片,隐隐有些陌生。  他好像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  曾经的云鸿生活困顿,只是维持基本日常所需就已精疲力尽,自然没有余力游山玩水。  如今倒是不愁没钱,可又顾不上了。  大概闲坐了十几分钟吧,闹钟和远处的汽笛声一并响起。  又是一艘游轮靠岸了。  舱门一开,乌压压的人群操着各色鸟语钻出,像罐头里倒出来的沙丁鱼。  “滴滴”声从他怀里抱着的双肩包里响起。  这是离开望燕台时,潼关派人给他送的灵纹检测仪,在一定半径内有修士出现时,就会有警报。  看来是目标出现了。  云鸿环顾四周,马上就跟两张油亮亮的发面脸对上了。  话说回来,棒子国的长相当真极富特色,那大饼子脸,那小眯缝眼儿……  这会儿都修真了,竟然还不忘整容?  出门在外,跟人四目相对是很寻常的事,但那两人却有一瞬间紧绷,隔着这么远,云鸿清晰地听到他们骂了声西八。  自当初从林振鹤的梦境中解脱后,云鸿就在有意无意中加强了五感的训练,因为很多时候表情可以骗人,眼神可以骗人,甚至夺舍者们的灵力本源也可以骗人,但唯独一点,突发状况时骤然错乱的心跳骗不了人。  即便修士可以最大程度控制肉/身,但哪怕只有零点零一秒的心跳错乱,就能够被捕捉到。  云鸿微微合上眼,短暂地屏蔽其他感官,全部精神都集中到一双耳朵上去,周遭的喧哗声、游客的嬉笑声、海鸥的鸣叫声、海浪一遍遍冲刷着海岸的声音,交汇在一起,化作滚滚洪流,凶猛灌入。  当视觉消失,人的听觉就会被无限放大,最初的几秒钟,云鸿仿佛被丢到海水里的鸭子,拼了命地从里面捞两根讨人厌的针。  但很快地,嘈杂如傍晚退潮的海水般迅速褪去,又如置于风口浪尖的油画,在长年累月的无数次风吹日晒过后,终于露出了本色:  他从无数道声音中,摄取了两道目标的心跳:  “砰砰!”  “砰砰砰!”  这种感觉很奇妙,仿佛周遭的一切都成了可控的对象,现在他只要伸出指尖,就能碰触任何自己想要捕获的讯息。  云鸿禁不住露出一抹微笑。  倒是笑得两位不速之客心里发毛,心跳越发像擂鼓。  擦肩而过时,那两人装着没事人似的,只是脚下走的飞快。  云鸿整理下双肩包,一声不吭跟了上去。  闭着眼。  老实讲,他现在压根儿不用什么灵纹检测仪,光追着这两道心跳就能到天涯海角了。 第85章 人要团圆,鬼也要团圆,明天就是腊月十五,又被称为小鬼节,届时鬼门大开,是阴间鬼魂们期盼已久的狂欢。  子时之前,黑暗的大地上会游荡着无数魑魅魍魉鬼怪魂灵。  有后人的自然要家去,享受子孙后代祭祀香火;  没有后人的孤魂野鬼,也不甘寂寞,飘飘荡荡往外走,或是抓个替死鬼,或是抢别的有家有业的鬼们几口饭吃……  今天的月亮已经很圆了。但白茫茫雾蒙蒙的,仿佛蒙了一层纱,看不大清,隐隐带着几分妖冶。  此时的魏师清颇有几分狼狈,他狠狠喘着气,望着眼前两人笑道“没想到,最后还是输在警犬手上。”  这就是明晃晃讽刺它们是朝廷走狗了。  要是平时,狐狸没准儿会炸毛,可它并不是那种不分轻重的,当即摇头晃脑道“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真要说起来,狐狸属犬科,警犬什么的,倒也不算错得离谱。  魏师清原本也没打算一次奏效,可别当面骂王八,笑容也略有几分僵硬。  他又看向安格,“你也是一方大妖,真就安心被人类拘束着?”  “喂!”狐狸突然不高兴了,“什么叫他啊,你瞧不起我吗?”  我虽然没当成公务狐,但也是有名有姓的好吗?  安格白了他一眼,对魏师清道“不用拖延时间了,要逃还是要打,随你选。”  眼见小算盘被识破,魏师清瞬间敛去笑容,双手飞快掐诀,口中接连吐出艰涩的音节。  刚还万里无云的天空迅速黯淡下来,不知哪里来的乌云遮蔽了月亮,伴着滚滚闷雷声,似有金蛇在云层中翻滚穿梭。  冬雷震震!  妖修天生惧怕雷电,狐狸下意识缩了缩脖子,露在外面的人类皮肤上迅速浮现出茸毛。他的两只眼角明显斜飞出去,嘴巴和鼻子也开始拉长、前凸……  在天雷的威慑下,他竟无法维持人形了。  “好厉害!”  红棕色的狐狸四足落地,耷拉着耳朵道。  它不是没经历过天雷,却从未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肝胆俱裂,似乎每一声都在心尖儿上炸开,就连妖力也隐隐出现了失控的兆头。  这绝不是普通的天雷咒。  下一刻,夹克青年便从地上一跃而起,于半空中化为巨大的雪狼。  它的身形不断膨胀,落入魏师清逐渐带了惊愕的眼底,占据整片视野。  天雷对妖族的压制源自灵魂深处,像自出生之日起便打上的烙印,洗不掉、抹不去。  此时安格停在半空中,能清晰地感受到肌肉、血脉,甚至每根毛发都在颤栗,无法克制的颤栗。  似有巨大的囚笼罩在头顶,随时可能降下,将它打入万劫不复之地,从此尸骨无存、形神俱灭。  有那么一个瞬间,它几乎本能地想要屈膝,想要臣服,可头颅将要低下去的瞬间,却又硬生生顶住了。  不。  我不!  上天有好生之德,却为什么偏偏待妖族如此凉薄!  我自问修行以来,顺乎本心、合乎天理,从未滥杀无辜,从未祸害异族,那这天雷,又凭什么叫我屈服?  我要屈服于谁?  我又凭什么屈服?  白狼一点点昂起头颅,每一寸每一分都像在挣脱无尽枷锁,它身上仿佛担着山,压得所有关节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疼痛像涨潮的海水源源不断,先是皮毛,再是筋脉,然后是骨骼……寸寸断裂,处处染血。  它的肉身在崩坏。  魏师清见状大喜,进一步加快了念咒速度。  第一道金色闪电初具雏形,在万丈高空积蓄力量,它对准了白狼,好像随时都会劈下。  有升空的白狼吸引目标,狐狸暂时脱离危险,可空气中弥漫着的天雷气息却叫它忍不住缩起脖子,想掉头跑,又觉得关键时刻抛弃同伴实在没出息,只好硬生生刹住,一边发着抖,一边嗷嗷喊  “傻子,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躲啊!”  无论人族还是妖族,修行到达一定程度后,再要突破便会引起天道注意,故而降下雷劫。  但千百年来,灵气衰败,已经许久没人应雷劫了。  可如今看来,这厮竟要借机突破不成?  白狼已经变成血狼,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醒甜。  它却没有丝毫退意,蔚蓝的兽瞳中迸发出灼灼光亮。  一声悠长的狼嚎过后,刹那间,妖丹大盛,自它体内迸发出耀眼的蓝色幽光,将它完全笼罩其中。  停滞许久的境界终于有了松动的痕迹,原本平静的妖力疯狂汹涌、翻卷,不断吸食着四周的灵气和月光,一遍遍修复者残破的肉身。  原本散漫的月光像受到感召,忽然聚集成一束,从天而降,将白狼包裹。  悠长的吐息过后,空气中的水属性灵气空前活跃、迅速集结,白色寒气伴着尖锐的冰锥从它口中呼啸而出,裹挟着月光,猛地与降下的天雷相撞。  “轰”一声巨响,似天崩了,地裂了,山川河湖都颠倒过来,可怖的能量波疯狂席卷着所能接触到的一切,好像连天上的星星和月亮都要被震碎了。  狐狸和魏师清都被掀飞出去,也打断了尚未完成的咒语。  术法被强行打断会给施术者造成反噬,威力越大,反噬越大。  魏师清没想到安格竟能抗住源自本能的压制,一时不查,念到尾声的咒语被迫中断,被强行调动的灵力顿时一阵错乱,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化为千万缕,凶狠地撞击着他的筋脉和丹田。  魏师清尚未落地便哇地吐了口血,脸上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良久,浴血的白狼踉跄落地,虽难掩狼狈,却有种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感觉。  就像,像暴风雪过后大地上萌出的第一缕新芽,重获新生。  暴动过后,所有人都飞出去几千米,中间撞碎无数山石。  狐狸艰难地张了张嘴,吐出许多混着内脏碎片的污血,被震惊得无以复加。  它竟然突破了?  仓促渡劫,它竟然突破了?!  白狼却顾不上感受突破带来的巨大变化,只是一步步走到魏师清跟前,貌似平静的语气中压抑着怒火,像暴风雨前的宁静,“九天雷劫的法术早就失传了,连别动局都没有记载,谁教给你的!”  这个法术,它曾见过。  曾在千年以前的唐代,见过!第六十一章   “联系不上, 什么叫联系不上了?”  云鸿问别动局的人。  狐狸这次伤得不轻,养了小半月,虽能勉强维持人形, 可瞧着小脸儿干瘦蜡黄,俨然没调养好。  “之前我们追踪魏师清,在青海一带决战后安格就强行突破了,他好像是看出什么来,说什么魏师清用的是失传已久的法术九天雷劫, 逼问是谁教的……”  “后来呢?”云鸿丢给他几颗培元丹。  狐狸仰头嗑药,眯眼消化片刻, 状态肉眼可见恢复不少。  “后来他就丢给我一颗培元丹跑没影儿了,看方向大约是昆仑虚一带,我想拦也是有心无力, 就先带着魏师清回来了。”  当时魏师清伤得比他还厉害, 一人一狐原地挺了半天尸,这才好歹能动一动。  本以为安格去去就回, 没想到一别半月杳无音信,电话也打不通, 估计是进入无人区, 没信号了。  云鸿是万万没想到安格直接闯到昆仑虚去了。  昆仑虚是什么地方?  中国古老神话中神仙的大本营,而在神话时代结束后, 又被称为万神之冢。  那里曾埋葬过无数神灵,也沉睡着无数神族后裔。  甚至还有传言称, 直到现在, 昆仑虚也游荡着数不清的神明亡灵。  寻常人躲都来不及, 他竟然主动凑上去!  见他半晌不吱声, 狐狸试探道“你该不会也想去吧?”  旁边闭目养神潼关闻言睁开眼, “别开玩笑,万一你去找他的时候,他回来了呢?然后他再去找你?”  你们是要玩儿葫芦娃救爷爷吗?  最近几天别动局一直在审理魏师清,他作为曾经的关系密切者进行了回避,但整个人看着就很憔悴。  是一种多年心病一朝拔除的解脱,又是一种“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的痛心和遗憾。  几天下来,分明被勒令休整的潼关反而胡子拉碴满眼血丝。  不知是不是修仙者们“顺乎本心”宗旨的影响,反正云鸿发现自己的行事越来越随心所欲了。  什么地方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  什么活动想参加就参加,不想参加就不参加……  如今,他真是受够了跟昆仑虚那个神秘人躲躲闪闪。  他确实是在养精蓄锐,但同样的道理也适用于敌人,没准人家进步的速度还比他更快,再拖下去,谁知道还有没有胜算?  与其藏在这里东猜西想,还不如直接杀上门去干一仗。  能打得过最好,直接把这根刺拔了,再无后顾之忧。  就算打不过,如今他和安格属实算是能拿得出手的战力天花板组合,如果连他们都铩羽而归,其他人更没指望,干脆直接动用核武器吧!  管他什么万神之冢,清醒不清醒的,一发移平再说。  不管别动局到底是什么想法,反正那昆仑虚他是去定了。  狐狸和潼关都被云鸿露出的杀气和强硬惊住了,面面相觑之后迟疑道“你先别冲动,怎么也得向上面打个招呼,拿点家底子揣上,有备无患。再者,万一你们闹出什么大动静,这边也好随时接应。” 第87章 说这话的时候,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种古怪的情绪,似乎是不该这么做。  可他是我的父亲呀,跪拜生身父母,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好在这种感觉稍纵即逝,云鸿甩甩头,又马上恢复了正常。  “我儿,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那妇人见状,十分担忧,忙上前将他拉起反复打量。  上首的中年男人见了,也不由带了几分忧色,“你读书……罢了,若身子不爽,再歇息几日也可。”  云鸿笑道:“倒也不必,我正想着,我也读了几年书,如今开了春,再用功一回,今年就下场试试。”  夫妇二人闻言都是一惊,对视一眼后,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喜:  怎么回事,老天开眼了,还是祖宗显灵了?  之前儿子不上进时,夫妻俩整日犯愁,如今突然上进,又怕他累着冷着热着,就连两对兄嫂、一个小妹也日日跑来关心。  云鸿便又自我检讨起来,这样好的家人,自己以前究竟是吃了什么**汤,怎么偏生不懂事?  因家中富裕,家人和睦,云鸿便一心读书。  到了县试时,果然下场一试,竟中了头名案首。  云家上下难免欢喜无限,连摆几天流水席,又狠狠放了红鞭,开祠堂告慰祖先……  都说人生有四喜,金榜提名时,洞房花烛夜,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  却说云鸿一朝开窍,几年下来竟连中三元,又被当世大儒看中,捉去做了孙女婿,当真郎才女貌夫妻和睦。  如此过了几年,皇帝爱他的才学和为人,又点了外放,他携妻带子远赴外地,不多几年,又做了政绩出来……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云鸿心中那股压抑已久的违和感日益强烈。  他看着身边笑吟吟的美丽妻子,膝边乖巧念书的孩童,再看看高大华美的屋子,案桌上供奉的圣旨……总觉得一切都如镜花水月,美好得不真切。  不,不对,这不是我,这不该是我的生活。  我没有那样好的出身,也没有那样和睦关爱的家人,更没有这样顺风顺水的运气……  旁边的美妇娥眉微蹙,“相公,你怎么了?”  云鸿定定的看着她,脑海中忽然走马灯似的回想起过去这些年两人相处的场景:  相敬如宾,琴瑟和谐,从没红过脸儿,他喜欢的,她必然也喜欢;她喜欢的,他必然也中意……  多么美满,多么幸福,一切都圆满得近乎虚假。  不,这就是虚假!  他动作轻柔却坚决地推开对方的手,轻笑一声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就往外走。  “相公!”  美妇人追上来,葱白似的指尖捉住他的衣袖,杏眼含泪,期期艾艾道,“你……”  云鸿一点点掰开她的手指,大踏步迈出房门。  他仰头看着天。  就连天都是无比璀璨的,明月皎洁、星河万里,美得不似凡间。  “你是谁?想困我到什么时候?”  云鸿喃喃道。  意料之中的,没有回应。  云鸿低头看着自己握笔多年却依旧白皙如玉的手指,突然弯指成钩,狠狠朝着自己的心脏掏去!  刹那间,时光骤停!  云鸿的手掌被迫停在半空,他身后追出来的妻子、儿女,也都像被定格了一样,维持着奔跑惊吓的动作,一动不动,像几个假人。  精致华美的建筑忽然水波般抖动了下,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道声音,那声音中有几分意外,也有几分不解:  “这样的人生不好么?”  人人都向往完美,完美的出身,可亲的家人,出众的才华,世人的敬仰……  沉醉在这里不好么,为什么一定要强迫自己醒来?  沉寂已久的丹田在此刻爆发,像奋力挣断枷锁的囚兽,久违的灵力游走全身,那些困住了云鸿记忆的虚假画面,都如烟雾般散去。  真实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铺天盖地。  云鸿缓缓吐出一口气,再次睁开眼睛时,精光乍现。  “我不稀罕。”  假的就是假的,何苦自欺欺人?  这些固然都是他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但得之我幸,不得,我命,若为此不惜欺骗自己,何其荒谬!第六十三章   这样的人生不好吗?  家世好, 模样好,才学好,前程好……就连云鸿扪心自问, 也说不出一点儿不好。  不,有一点不好:  全都是假的。  就在云鸿沉默间, 眼前的场景又变了:  他看见了少年孤苦的自己,瘦削的小小少年一个人苦苦挣扎, 别的孩子跟父母撒娇时,他在为了一点学费拼命;  毕业了, 别的同学在家长帮助下,轻松进入大医院、好岗位, 他分明成绩优秀却被顶替;  好不容易找到份工作, 因为没有背景,脏活累活全是他的, 奖金表彰与他无关;  难得有个女孩子不嫌弃他的条件, 两人一辈子的工资都拿来买房,日子抠抠搜搜,连个病都不敢生;  再生了孩子, 别的孩子有的,自家全没有……  因多年积劳成疾,妻子终究撒手人寰, 而儿子也因过度悲痛, 过马路时精神恍惚, 被飞驰而来的货车碾压……  “这就是渴求的真实?”那个声音忽然抬高了,“生老病死离别苦, 你宁愿经历这样的悲痛, 也不想留在这里?”  云鸿看着眼前的自己:  头发花白, 身形佝偻,常年身心俱疲让他看不出一点儿年轻时候的神采飞扬。  分明才五十岁的人,看着却像七十岁了。  他在哭,哭面前的两块墓碑。  小小的石穴内,一个埋葬着他的爱人,一个埋葬着他的孩子。  连同他剩余的人生一起,都随着两块冰冷的墓碑逝去了。  云鸿分明还站在这里,可精神却仿佛跟着里面的人一起轮回,真切地经历了“他”所经历过的所有痛苦。  那痛苦直击灵魂,巨大的绝望在他心中弥漫,让他浑身颤抖,泪流满面。  “留在这里,”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带着直击人心的蛊惑性,“留在这里,你就能永远享受幸福和快乐……”  云鸿怔怔看着前方,突然挂着满脸眼泪笑了。  他指着隐藏在那些虚幻画面后的无数枯骨嗤笑道:“这就是你说的幸福和快乐?”  在肉眼看不见的地上,赫然是无数姿态各异的尸骨。  它们中有的已经沦为累累白骨,有的皮肉干瘪,有的却神态如新……赫然是从古至今没能逃脱出去的失败者们。  它们或许曾挣扎过,又或许只一进来就被富贵温柔乡做出的假象蒙蔽双眼,一味沉沦,连自己的死亡都没能察觉。  云鸿抬手往脸上一抹,那些冰冷的泪痕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缓缓吐了口气,浑身的灵力突然激荡起来。  他的布袍无风自动,木簪脱飞,散开的头发在空中狂乱飞舞。  那灵力混杂着空气中的灵气,形成一股肉眼可见的漩涡,将云鸿整个人缓缓托起。  “人的生命之所以宝贵,就是因为只有一次。”  “逃离现实,沉醉梦境是懦夫所为,我不屑于此。”  “任何假如、如果都毫无意义,你若不甘于命运,就该奋起抗战;若内心软弱,干脆死了吧!”  话音未落,激荡的灵力瞬间鼓胀开来,像爆炸后的冲击波,疯狂席卷着他能看到的一切。  高大华美的建筑群开始动摇,云鸿那虚假的妻子儿女如同水中月镜中花,突然咔嚓一声,碎成千片万片。  梦境在他眼前崩塌,虚妄的幸福似冰面不堪一击,瞬间碎成粉末,连同所谓的蓝天白云一起,哗啦啦倾泻而下。  残酷的现实开始显露真容:  他们的四周包裹着绵延无尽的群山,漆黑的雪线冰冷,带着尖利的锐角从四面八方碾压而来。  脚下是坚硬的沟壑,那沟壑中填满了尸骨,许多新的,脸上尤带着沉溺其中的甜美微笑。  直到死,他们也没能从梦境中醒来。  阵法破了。  云鸿缓缓落地,神识地毯式搜刮着阵法波及到的每个角落。  片刻后,他轻笑一声,缓步来到一具木乃伊般看不清面目的枯骨面前。  “在这里。”  他漫不经心地用脚尖将尸骨掀开,露出底下一颗心脏。  一颗黑色的,至今还在砰砰跳动的心脏。  神识化作绳索,将那颗拼命往底下逃逸的心脏卷起。  心脏开始疯狂尖叫,凄厉的声音海浪般荡开。  云鸿只觉心尖儿都被人狠狠攥了一把,蓦地收紧了。 第89章 昆仑虚灵气充足,放出来的火球纯度更高更大。  过去几天他也没闲着,如今差不多已经猜出对方的身份。  如果没错的话,应该就是李淳风,据历史传说,袁天罡与他是亦师亦友的存在。  但一山不容二虎,何况是两个同样惊才绝艳的人物。  虽然历史对他们之间的分歧只是一笔略过,但就云鸿看,肯定不只是如此。  两人到了那样的高度,代表的绝不会仅仅是个人,他们背后各有阵营。  权力的争夺,对修仙理解的分歧,分道扬镳就很容易理解。  其实如果细看历史记载,两人的分歧很早就体现出来,后世广为流传的《推背图》就诞生于此。  据说当年李淳风执意推演国运,结果越来越上头,整个人都亢奋了,根本停不下来。  眼看他要泄露天机,袁天罡就从背后推了他一把,这才强行打断。  世事轮回自有其规律,人为干涉并不可取。  两人都想追求长生,但因为三观不合,很快便走上截然不同的两条道路:  袁天罡号瞒天道人,可见其自信狂傲。  对天地大道,他识之、认之、利用之,看似顺应天理轮回转世,实则留下各种烙印,层层积累。  李淳风则放不下第一世的积累,毕竟风险太大,就算能瞒过大道,可你怎么能保证二世、三世有修行的天分?  万一他们资质愚钝,根本发现不了留下的线索怎么办?  一念之差,李淳风沦为邪修:  他遍寻古籍,将曾一度销声匿迹的夺舍**整修补全,然后从弟子中挑选天资最出众者……  再如何出色的修仙者,在破碎虚空之前,也还是□□凡胎。  一颗巨火球下去,李淳风直接被炸飞,半空中抛洒出一蓬血雨。  看着他挣扎着爬起,云鸿啧了声。  还没死?  罢了,到底是苟活千年的老妖怪。  一颗不行,那就再来一颗。  三颗巨火球过后,云鸿微微气喘,而李先生的腿都没了一条,躺在血红的雪地上大喘气。  “趁人之危,竖子敢尔!”  若非那白狼耗他灵力,怎会连区区几颗火球都挡不住!  云鸿走过去,抄着手俯视着他,“我还真就敢。”  能群殴,为什么要单挑?  来的一路上一群老尸体老魂魄对我车轮战,有人讲过武德吗?  没有!  他干脆蹲下去,笑眯眯道:“是不是奇怪,为什么明明活了这么久,还有你没见过的法术?”  李先生没说话,但眼神说明一切。  眼前这个人是自己曾经的朋友兼劲敌,但又不全是他。  他不甘心。  当初他们争了那么多年,他自诩不输给袁天罡,可当朝和后世却总高看对方一眼。  他不服。  对修仙者而言,死亡并不是终点。  一时没决出胜负不要紧,我们的日子,且长着呢。  可为什么?这小子才不过二十来岁,就已经拥有撼动天地的威力?  我,我可是苦苦研习千余年啊!  云鸿认真道:“科学的力量。”  纵使你苟延残喘千余年,可核心依旧是个落伍的老棺材瓤子,从根儿上说,就败了。  袁天罡这人是真正的赌徒,他敢赌,敢跟天赌,然后,赌赢了。  也许他的几次转世并非每次都天资过人,但后世科技的发展如他所愿,进展神速。  在高度发达的科技面前,相当一部分咒法完全不够看。  说的不好听一点,也就是云鸿没有正当理由,或者说不够坏。  但凡能突破下限,直接一堆军火拉过来,管你什么境界都给你突突了。  核平演变,以理服人,射程以内皆真理,就问你服不服。  云鸿又看了李先生一眼,饱含遗憾地叹息,“时代变了,大人。”  李先生瞳孔剧震,口中鲜血狂飙,好像随时都有可能被气死。  区区一个筑基期的修士,竟然如此狂妄!  区区一个筑基期的修士,竟然能伤我至此!  我可是元婴期啊!  被云鸿气?  不,被这个时代气。  或者说,有点后悔。  我错了?  我竟然错了?  不,不可能!  我不会错的!  你骗我,你骗我!  云鸿刚要拿人,却见李先生发出一声厉啸,猛地一口舌尖血喷出。  云鸿本能地竖起灵力屏障,手却一刻不停地往前抓去。  然而他还是轻敌了,或者说这一世的云鸿对修仙者的手段一知半解,不知道元婴期修士们逃命的手段多得令人发指。  下一秒,就见一团模糊的灰色影子从李先生丹田处冒出,流星般朝着远方激射而去。  “他要逃!”  白狼猛地追上去。  “黄粱枕!”  云鸿一看那速度,就知道自己和安格谁都追不上,躯壳怎么可能跑得过灵魂?  他当即祭出黄粱枕,刹那间,整个空间都泛起涟漪。  战斗是最好的磨练,经历了几次幻术大阵后,云鸿对黄粱枕的理解和运用更上一层楼,已经很有点如臂使指的流畅感了。  云鸿立刻坐上小叶子,“追!”  他本以为就算困不死对手,至少也能坚持到自己过去,可万万没想到,黄粱梦只坚持了短短几秒钟。  小叶子刚浮起来没多久,空间便一阵扭曲,然后轰然碎裂。  云鸿愕然。  黄粱梦境被李先生强行击碎了!  黄粱梦碎,黄粱枕自空中落下,云鸿忙伸手去接,就见上面赫然出现了几条裂痕。  他用力瞪着对方逃走的方位,最终一切不甘都化作一声长叹。  罢了。  黄粱枕的实际威力与施术者息息相关,目前他的境界还是太低了些。  唯二的法器受损,想修复还不知要耗费多少精神呢。  白狼驾妖云折回来,“怎么样,没受伤吧?”  云鸿瞥了它一眼。  原本觉得有很多话想说,可真到了面对面这一刻,又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一年之期已过,你我监护关系解除,自此之后,桥归桥,路归路,互不相欠、互不干涉。”  云鸿道。  说出这话时,他竟意外平静。  白狼一愣,“为什么?!”  不知为什么,有些话说出来,云鸿顿觉一阵轻松。  白狼好像明白了什么,“那是李淳风,你生前就曾……”  它忽然说不下去了。  云鸿挑了挑眉,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累了,心累。  普通人养条狗还能栓条狗绳呢,这个倒好,根本管不了。  所以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雄兽也一样。  虽然之前对方曾说过会抛开过去,专注当下,可一旦涉及到什么狗屁前世的爱恨情仇,不还是瞬间丧失理智?  通过刚才的交手,云鸿对李先生的实力也有了初步了解,刚才看似自己占尽上风,可实际上不过侥幸。  一来之前白狼已经消耗了对方,二来他利用了认知空缺,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又进行精神攻击和言辞碾压,说白了就是嘴炮,这才将李先生气昏头,元神脱壳。  对古修士而言,脸面尊严受损更甚于□□痛苦。 第91章 谁能想到,有生之年,他还能有机会见到呢?  还是新货!  妈的,这要是放在几年前,谁敢信!  如果足够幸运,服下洗髓丹后,他的修行资质就能拔高一截,纵然还不能踏入修仙门槛,肯定寿命也会延长许多,也就有更大的几率突破。  好事,大好事呀!  但凡能多活一二百年,谁想早早地死了?  想到这里,潼关忍不住嘿嘿傻乐起来,回神后赶紧拍拍自己的脸,一阵风似的卷出门去,扯着嗓子喊道:  “那个谁,过来……”  第二个打电话过来的是华阳,对方开口就劈头盖脸的骂了云鸿一顿。  “你这小混球,还有脸回信儿,老子都以为你死了!”  之前他怎么都联系不上,十分担心,就打了潼关的电话询问。  对方回应说是去执行秘密任务,具体详情不方便透露。  在理智上,华阳可以理解,但在感情上,华阳却难免担忧。  这么多年下来,他早就把云鸿当自家弟弟了。  如今弟弟在外执行任务,生死未卜,说不担心是假的。  尤其家里还有两位老人隔三差五就念叨说,小鸿怎么还不回来看他们?  华阳被逼得没办法,只好说了实话。  俩老人一方面觉得那小孩子出息了,能为国家效力,觉得骄傲;另一方面,又开始天天念叨着担忧,把华阳念叨得耳朵都出茧子了。  已经很多年没被人骂过的云鸿突然觉得这感觉还不错,乖乖领罚之后又问起众人的身体状况。  华阳就没好气道:“你之前不是偷偷给他们两人吃了那个培元丹吗?现在身上的旧疾都好了个九成九,身子骨硬朗得不得了。  去年爷爷还爬墙上树的摘枣呢,说要挑最好的留着你回来吃,你这小没良心的也没回来,倒把我和奶奶吓得够呛。  结果奶奶今年也让我给买了个音响,天天拉着村里几个老太太一起跳广场舞……”  云鸿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噗嗤一声笑了。  “别扯那些没用的,什么时候回来?爷爷奶奶的扫帚疙瘩可准备好了!”华阳也笑。  这会儿确定人没事,他一直吊了两年的心,才慢慢落回肚子里。  云鸿撇嘴,“他们才不舍得打我呢!”  这一切说笑都落到角落里的安格眼中,叫他的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曾几何时,他和云鸿也是这般说说笑笑亲密无间。  他会在自己化出原型后趴在身上,懒懒散散的,然后轻轻地抚摸自己的头颅,梳理绒毛,用带着点狡黠的神色,偷偷去掐自己脚掌上的肉球……  现在回想起来,他好像还能闻到阳光落在身上的味道。  可他亲手把一切都毁了。  想到这里,白毛青年禁不住沮丧地垂下了头颅。  对现在的云鸿来说,世间的饭菜都挺难吃,但他还是一口一口吃完了。  好公民不能浪费粮食。  走出餐厅时,安格也像个魂儿一样跟了出来。  云鸿有点不耐烦,拧着眉头瞅了他一眼:  你特么的跟我在这儿演什么虐恋情深?  老子不吃这一套。  虽然一字未发,但安格神奇地领会到了他的意思,垂下来的手指都收紧了。  他低了头,真是像极了一只被打击惨了的大狗。  哼,苦肉计。  云鸿嗤之以鼻,转身离去。  这一次,安格没有继续跟上。  他站在原地,默默地注视着云鸿跟自己渐行渐远,最终彻底消失在拐弯处。第六十六章   离开望燕台之前, 云鸿又跟徐友善见了一面。  时隔两年,徐友善看着成熟了很多。  只是依旧热情, 一见面就叽叽呱呱说个不停,问他消失的两年到底去哪里了?过得怎么样?  “之前没觉得怎样,现在咱俩再站在一起,都快像两代人了。”  云鸿就笑,倒也没怎么否认。  这话固然有些夸张的成分,但徐友善的家里帮他拉起来一个诊所,虽不用受领导的气, 但总少不了跟各行各业各部门的人打交道, 徐友善着实成熟许多, 也微微胖了点, 身上多了那么点儿稳重。  可云鸿却跟几年前没有任何区别。  普通人的时光在他身上失去了意义。  他的眼神依旧, 甚至更为清澈,简直像个孩童了。  徐友善有些羡慕地看着他, “你以后还会这样动辄消失几年?就是去修炼?”  云鸿点头, “应该是的。”  随着境界提升, 他越发不能忍受俗世的污染和繁琐的人际交往, 估计以后绝大部分时间都会在人迹罕至的大自然或白石村结界内停留。  徐友善搓了搓手,“真好。”  就挺闲云野鹤的。  “对了, 之前导员好像还想找你去做个毕业生代表发言呢, 但是好像打你电话没打通, 又来找我, 我也不知道你去哪里了……”  中间差不多只是徐友善在滔滔不绝地说,云鸿静静地听。  可过了一会之后, 忽然陷入沉默。  因为他们两个人都发现好像已经没有太多共同语言了。  这世上的任何感情都需要经营, 哪怕一开始再真挚再浓烈, 如果长期置之不理,也会慢慢冷却。尤其像这样分隔两地,各自都有了不同的圈子和际遇,衍生出不同的喜好,曾经的一切就像两条一度交汇的直线,终究只会渐行渐远。  徐友善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  人为什么要长大呢?  见他这样,云鸿反倒笑了。  见他笑了,徐友善也挠挠头,跟着嘿嘿笑起来。  想那么多干嘛,庸人自扰。  无论如何,这段友谊都是他们人生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两人友好地吃了顿饭,友好地道别。  他们吃饭的地方在城郊的一家饭庄,云鸿没特意提要求,是徐友善主动找的。  之前听云鸿说,他已经能飞了,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更合适吧。  看着站在门口朝自己挥手的下意识,云鸿忽然十分感慨,又有点久违的难过。  修行无日月,上次他一入定就是两年,可想而知,随着后面的突破,修行的时间只会越来越多。  很可能再一闭眼,一睁眼,十年八年,甚至几十年就过去了……  时光匆匆,岁月无情,对凡人而言,一生能有几个十年?  生命之可贵,尤其在于短暂。  其实早在知道自己是在修仙之后,他就已经有了这种准备和预感:与曾经的凡尘俗世渐行渐远的准备。  但当这一刻真的来临,却又有种对于命运无常的唏嘘。  这算不算贪心?他什么都想要。  徐友善反而意外看得开,朝他摆了摆手,笑了笑,潇潇洒洒转身离去。  看着都挺好的,就挺好。  “我手机号不会换的。”云鸿忽然道。  可能岁月如逝水,匆匆一去不返,但人生能得几位挚友?  徐友善背对着他点了点头,“好!”  你知道我过得不错,我知道你也过得很好,这样就挺好的。  告别徐友善之后,云鸿没有再去别动局,而是直接飞回白石村。  一去几年,还真有点想家了。  因为白石村后山小屋上空有结界在,灰尘落不进去,虽已离开两年,但里面还是干干净净的,好像他只是出去打了趟水。  就是周围的那些动物多了不少,植物也越加茂盛。  茂盛得完全不像现代社会,俨然有些原始森林的狂野了。  这就是聚灵阵的功劳了。  有了聚灵阵之后,那些四散的灵气便慢慢聚集过来,大部分都被阵内的药物和柿子树吸收,但也有一小部分散落在附近,被山中的植被汲取。  此时时值深秋,北方的植被纷纷枯黄凋零,可白石村后山这一带竟依旧翠色浓郁,云雾缭绕,俨然已经有了些仙山的意味。  野生动物直觉最为敏锐,也紧随其后,在此地安家。  留守白石村的大多是老人,他们信奉许多古老的传说,眼见短短两年内白石山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都大受震动。  偶尔逢年过节,竟开始有人主动在山脚下拜祭了。 第93章 跑到门口时,还频频扭头。  “鸿鸿,我们说好了的呀,你不要突然不见啦。”  云鸿失笑,抄着手点头,“好。”  月月鸟升空后,他给徐友善发了条信息,让他注意收货,然后就揣着几只柿子,去探望华爷爷和华奶奶。  要送两个地方,小朋友需要耗费点时间,刚好来得及。  比起那些丹药之类的,这样的富含灵气的灵果倒是更适合普通人服用。  不仅药性更缓和,而且口感也更好。  两位老人毫无意外地把他骂了一顿,举着鸡毛掸子作势要打,可到底不舍得。  见云鸿气色更好,又带了柿子来,顿时又欢喜无限,两人分吃一只津津有味。  云鸿是当着他们的面从袖子里掏出来的。  他仍穿着春日薄衫,干瘪的袖子内一望到底,任谁看都不可能放下一只沉甸甸的大柿子。  但他偏偏一口气从里面掏出来两只、三只……足足六只。  都说人老成精,这两位老人或许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见识,但几十年的阅历下来,也自有一番道理。  之前华阳拿出来的小药丸儿,说是云鸿开的家常补养药,但是他们自己吃了什么效果还不清楚吗?  简直活像年轻了20岁,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别说寻常走路,爬墙上房还经常有的呢,这种效果能是一般药?  这些老年病,那是大医院的专家都说没法逆转,不能治的。  所以,当时他们心里就有了猜测:  怕是这孩子有了什么了不得的机缘。  这次他们见云鸿一消失就是两年,再见面反而好像更年轻,更仙气飘飘了。  又耍了这一手好把戏,短暂的惊愕后,竟出奇平静。  “都说咱们这山里古时候曾经出过神仙呢。”老奶奶笑呵呵道。  云鸿失笑,也不说话。  真是人老成精啊。  华爷爷要留他吃饭,云鸿摇头。  “不打扰了,等会儿朋友要来。”  两位老人也不勉强,“既然是贵客,那不好怠慢。”  临走前,云鸿厚着脸皮讨了点米。  小屋里的米面都是两年前买的了,本就是寻常俗物,这么久,早就不能吃了。  两位老人立刻热情地帮忙装了一兜,又要给别的,被婉拒。  到底送到门口,看着云鸿的身影飘飘荡荡远去,最终消失在山间白雾中。  果然像一位仙人了。  回到小屋时,月月鸟已经到了。  小朋友以为他说话不算数,正蹲在防御阵外,小手托着下巴闷闷不乐。  听见脚步声后,月月鸟抬头一看,双眼发亮。  “鸿鸿!”  云鸿笑着摸摸他的脑袋,“抱歉抱歉,去探望了下故人。”  月月鸟嘿嘿笑道:“没关系啦。”  “饿不饿?”云鸿问。  月月鸟愣了下。  他乃神族后裔,天生以灵物灵气为食,从未有人这么问。  他眨眨眼,下意识看向树上挂着的大柿子。  再吃几个,好像也不是不行。  云鸿失笑,“给你做点好吃的。”  在昆仑虚待了两年,他也有些想念吃饭的滋味了。  他从墙上随手摘了一只南瓜、一只肥厚的茄子,又掐了一棵白菜。  月月鸟亦步亦趋跟着,小手摸摸这个,摸摸那个,满脸都是跃跃欲试。  云鸿就把东西交给他抱着。  小朋友笑嘻嘻接了,蹦蹦跳跳十分满足。  云鸿先将带回来的米用灵气筛过,驱除杂质,只剩精华。  晋升到金丹期后,他对灵气的运用越发娴熟,如今做起这一套,简直不要太简单。  短短几秒钟,那几把米就改头换面:  颗颗莹润,散发着淡淡的灵气,乍一看好似上等玉石雕刻。  月月鸟吸了吸鼻子,“好香~”  是灵气的香味。  云鸿将南瓜刮皮切块,和大米一起丢入锅中熬煮。  顺便把茄子也蒸上,等会儿用点香油食醋凉拌即可。  还有大白菜,清炒便已足够鲜美。  不多时,南瓜饭好了,两人在桌边坐下,吃得饱饱的。  修仙者和神兽皆食量惊人,用过饭后,两人又一人捧着一只柿子吸食。  外面暮色四合,月上梢头,深蓝色的天空中点缀着星子,一眨一眨的。  月月鸟本就喜欢甜口的灵果,只是如今灵气衰败,天地间的灵果已经很稀少,如今见了柿子,难免贪食。  他吃得十分欢喜,四下看看,顺口问道:  “怎么没见狼崽?”  云鸿的眼睫抖了下,轻描淡写道:  “监护期已满,自然就散了。”  月月鸟愣了下,“可是你们不是朋友嘛?”  监护期什么的,谁在乎呀!  云鸿犹豫了下,索性将自己的想法说了。  月月鸟嘬着手指上的柿子肉,犹豫再三,捏着手指头,又十分恋恋不舍的盯着那几个大柿子瞅了几眼,最后才下定某种决心一样,很认真的说:  “我们是朋友诶,虽然我吃了你的大柿子,但是,但是我觉得鸿鸿你的想法有点偏激哦。”  呜呜,鸿鸿以后肯定不会在给我柿子吃了!  云鸿一愣,“为什么这么说?”  月月鸟抿了抿嘴,认真道:  “就好像人类说的那种此地无银三百两一样,越是否认的,反而越不对哦。  “你不喜欢别人把你和转世连起来,但这就是事实,不是吗?  就好像我曾经看过历朝历代那些贪官被斩杀,家眷也流放,他们也说自己无辜,但是在事发之前,他们确实享受了那些好处啊!  所以从本质上来说,他们确实不无辜呀。  你从降生之日起就和袁天罡无法割离,越否认就证明你越在意,因为从你内心深处也知道这无法否认,所以才会不停地拿出来讲。  与其说告诉别人,倒不如说是在反复提醒自己……”  月月鸟一口气说了好多,见云鸿没有阻止,才继续道:  “而且这样对狼崽确实有点不太公平诶。  像我们这种长寿的种族,人类一生对我们而言不过是短短一瞬,或许只是睡一觉,那个人类就已投胎转世……  对修士而言,躯壳不过是载体,灵魂才是独一无二的标志呢。  当然,他确实也做的不对,毛毛躁躁的。”肉乎乎的小娃娃用奶腔表达了担忧。  “但是对修士而言,轮回转世这种事情本来就很正常呀。  就好像……就好像你一直想着,不想别人强迫你吃不喜欢的东西,可同样的,你不正是在强迫别人不吃自己喜欢的东西吗?”  月月鸟小声道。  你不喜欢别人将你和前世联系起来,但同样的,也没道理强迫别人不这样想呀。  鸿鸿担心狼仔对他好只是因为他是袁天罡,可事实真的如此吗?  人类是善变的,妖族天性敏感,如果人类真的变成了他不喜欢的模样,它们绝不会仅仅因为什么前世,就任劳任怨陪在身边的。  所以,狼仔喜欢跟着鸿鸿,就是因为他是鸿鸿呀!  看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胖孩儿喊1000多岁的大妖怪狼仔,还说他毛毛躁躁……总有点滑稽。  云鸿一开始是有点想笑的,可听到最后,突然脑袋里嗡的一声,顿如醍醐灌顶。  真的是这样的吗?  真的是……  原来竟是这样的吗?  真正在意什么轮回转世的,其实是我自己?第六十八章 第95章 偶尔迎着风奔跑时还会随风飘扬,宛如一棵长腿狂奔的蒲公英……  安格拒绝以这副形象出现在对方面前。  不过唯一的优势可能就是妖怪可以动用妖力强行缩短换毛时间……  在安格为了强行维护形象离家出走的一段时间,云鸿对攻击手段有了点新领悟。  之前他梦寐以求的就是做个蘑菇蛋,也确实在一直朝着这个方向努力。  而步入金丹期之后,他对生物的解析更进一步,已经可以对细胞进行再分解,可谓划时代的进步。  可这天他正尝试剥离原子分子,突然灵光一闪:  是不是我一直走了弯路?  当初想做蘑菇蛋的本意就是增大杀伤力,但那种东西一旦做成,杀伤范围很难把控,极容易波及无辜,更别提后期的辐射。  如果只是追求杀伤范围的话,现在的火球术和天雷诀也可用作群攻。  比起凭空创造新的攻击手段,在原有的基础上改良自然更容易。  而如果是杀伤力……  我既然已经能够解构物质本源,直接让敌人原地分解不就好了,又何苦舍近求远,非要费时费力做一个外部的攻击型武器,再去破坏敌人呢?  试想一下,双方在决斗场两端遥遥相望,我只探出一只神识触须,对方便瞬间化为齑粉……  何等威风!  云鸿久违的亢奋起来,一时连洗髓丹都靠后了。  能直接打到天下无敌的话,还磕什么药?!  莽就完了。  他甚至马上给这一招起了名字:  剥裂!  远处的安格就感觉到云鸿最近几天的神识极其活跃,经常一个人对着花草树木石头等等喃喃自语,一时笑一时愁……  云鸿以自身灵力作笔,以天地为纸,在虚空中飞快的记录,又不断验证、推翻、修改……  他原本的设想是先以神识窥探对方内部结构,然后以灵力辅助侵入,切断细胞之间的联系。  但这种异想天开,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经过反复的尝试,他确定这个设想具有很高的可操作性。  而最大的问题就在于速度。  这里的速度包含两个方面,一是他解构对方的速度,另一方面则是对方的反应速度。  众所周知,想打人就要做好挨打的准备。  神识是修仙者的根本,以神识直接攻击固然事半功倍,可同样伴随高风险。因为这也就意味着对方可以在反击时直接攻击你的灵魂本源。  这就像是一把双刃剑,用的好了势不可挡,用不好……就是送菜。  所以云鸿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不断压缩神识解构速度。  要快,更快,再快!  快到对方根本反应不过来。  真男人,就是要快!第六十九章   等安格的换毛季结束, 云鸿拉着他对战,特意实验了下自己新研究出来的招数剥裂。  结果可以说喜忧参半  喜的是这一招前所未有,一开始着实打了安格措手不及。  忧的是云鸿自己也知道的短板, 即现在施展的速度还太慢, 一旦对手有所防备,就很难得逞。  安格总结道“倒也不必沮丧, 你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有所创新, 就已很了不起……照我说,这个可以留作大杀招, 或是在对方毫无准备时分解对方的灵力屏障, 直接攻击灵魂本源;或者就在双方都精疲力尽,对方毫无保留发出最后一次攻击时, 解构他的招数,让他的攻击完全无效化。”  但凡能把这一招必杀技练熟了,足够在关键时刻扭转战局。  云鸿听了, 深以为然, 顿时又干劲高涨起来。  云鸿深知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倒也不钻牛角尖, 每天还是按部就班的安排时间, 打坐、炼丹、绘阵画符照顾药田轮着来, 悠哉游哉, 当真赛过活神仙。  许是无心插柳柳成行,修仙一事无欲则刚, 不知不觉五年过去,“剥裂”尚未大成, 云鸿绘制符咒的本事大大长进, 还顺便把洗髓丹给做出来了。  面对这样的走向, 见多识广的安格都不知该怎么形容了。  如此水到渠成,让那些挖空心思,甚至于疯魔的同行情何以堪?  按照约定,洗髓丹中的一半要给别动局,云鸿事后才听说,一群人轮着吃下去,最终也只有三人成功入门,从此正式踏入修仙的行列。  灵气大衰败的背景下,能存活至今的修行者本就是万里挑一,能进别动局的修行者本更是难上加难。  再层层筛选被挑出来服用洗髓丹的,更是人中龙凤,可饶是这么着,也只有三人成功,概率之低可见一斑。  云鸿感慨一回,得知潼关就是这三人中的一个之后,也不由得替他高兴。  虽说修仙者很少管俗世事,但人活一世,能有几个知根知底的朋友着实不易,听见对方向好,心里也是痛快的。  这么一来,哪怕再过去几百年,他也不怕没朋友了。  甚好,甚好。  兴致来了,云鸿干脆将后山果园所在的大半座山头都囊括在防御阵法之中,又尝试着串联了幻境迷阵,彻底将自己的地盘隐藏在凡人肉眼之外。  如今没有他的允许,哪怕是同行道友想进来也要费一凡周折。  这五年,云鸿并未主动出山与人交往,一来兴致淡了,二来如今他打坐入定动辄就是数月,几年时光当真弹指一挥间。  倒是认识的几位同道来看过几次,他便让开了灵智的小鹿充当使者,或帮着引路,或驮着大柿子下山送人,俨然已经有了几分古老传说中仙人的派头。  又不知过了多久,云鸿忽然感觉到体内多了一点陌生的力量。  这力量来的突兀,虽微弱,却暗含天地大道,磅礴雄浑,令人禁不住心生向往。  云鸿隐约觉得这种力量曾在哪儿感受过相近的?可一时之间却又说不清来路。  正摸不着头绪时,曾在修行业内大会上合作过的青松道人和慧方大师来访,见面就叹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如今算是见到真的了。”  他们来时恰逢本地村民祭拜山神,看的山神庙的样子也不过最近几年才修建起来的。  问时,村民们就说原本这一带几座山都光秃秃的,可这几年却突然变得生机勃勃,草木也繁茂了,鸟兽也回来了,就连住在这里的人也很少再生病。  附近几个村镇有经验的老人就说,这是山神爷显灵了。  众百姓十分感激,便各家各户出了点钱,在山脚下修了一座山神庙,逢年过节就来祭拜。  云鸿一怔,安格却已率先回转过来  那是信仰之力!  套用更简单直白一点的说法就是,神力,神格的雏形!  云鸿便是那山神!  饶是云鸿修仙数年,自认见多了大场面,也没料到还能有这一出,一时有些茫然。  “我并未刻意做什么,着实受之有愧。”  我就想修个仙啊!  这怎么着,还要成神了?  安格却道“随心而为,无心之举,结出的善果最为纯粹,这香火,你安心受着便是。”  正如安格所言,云鸿虽然没有特意做什么,但这些年他的聚灵阵溢出的灵气却一直在不断地滋养着这片群山,不仅使这一带的山民们身体强壮,也让群山重复生机,可谓无形□□德无量。  云鸿本想再说什么,可见青松道人和慧方和尚都是羡慕又失落的神色,倒不好出口了。  他们两人作为一方首领,也各得了一枚洗髓丹,可惜服下之后,虽然修为有所增进,却仍未窥得那道门槛,如今仍只是修行,却非修仙。  两人这次结伴而来,本也是想向云鸿讨教一番。  谁成想还没见面呢,就发现本就进度大大领先自己的道友经已有了肉身成神的兆头,越发难以望其相背,心中自然百感交集。  这就好比同班同学,别人想考60分保及格都做不到,你却无意中得了满分。  如果在这种时候还抱怨什么“哎呀这满分来得太过突然,我一点都不想要啊”之类的,难免有点过分了。  云鸿只好另起话题,“都说一心不能二用,两位都是一方首领,又要考虑祖业发展,又要替手下的人谋出路,难免俗务缠身……”  说白了,天分本来就有限,他们又要把有限的精力分给俗世,肯定不可能像云鸿这样全身心修行,能入修仙门就有鬼了。  青松道人和慧方和尚听罢,顿觉如醍醐灌顶,都有拨云见日之感。  “道友所言甚是,”慧方和尚行了一礼,又为难道,“只是这……”  这一大摊子营生,又怎么是说舍下就能舍得下的?  再往下说就不大好了,云鸿委婉道“人各有志,也只求个行事随心,无怨无悔罢了。”  上头的人撒手,下面的人难以维持生计是一方面,只怕也有贪恋权势地位之嫌。  慧方和尚哑然,脸上微红,隐有羞愧之意。  倒是青松道人沉吟良久,似有所悟。  到底心中忐忑,云鸿次日便去拜见碧霞元君。  碧霞元君见他后便了然笑道“既然我隐约感应到西方有微弱的神力凝结,掐算后得知是熟人,如今一见,果然不假。”  云鸿难得窘迫,“我入修仙一道也就罢了,这成神……”  实在来得太过突然。  他久违地生出一点惶恐来。  碧霞元君笑道“天意如此,又有何不可?”  原本天地之间的神明变有两个来路,一则是神明之间诞育的后代,他们生而为神,数目稀少。  而另一类则是□□凡胎经过种种考验后成神,多数是死后论功封神,也有极少数哲因生前功绩过大,肉身直接凝结香火,萃聚神格。 第97章 听他这么说,青松道人缓缓吐了口气,面上也泛起一点轻快的神色,“那就借道友吉言了。”  云鸿笑着冲她举杯示意。  两人在山上论了几天道,青松道人便起身告辞,云游四海去了。  她顿悟后才发现,过去这几十年实在太沉醉于红尘俗世权势欲/望,以至于道心蒙尘,修为停滞不前。  如今既已拂去尘埃,自该入世磨砺。  送走青松道人没多久,云鸿竟意外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李先生。  他人还未出现,安格浑身的白毛就都炸开了,仰头望着天边,脚下妖云迅速翻滚,蓝眸中酝酿起杀意。  正跟小叶子玩耍的小鹿被这股威压吓得瑟瑟发抖,蹦着跳着钻入屋内。  迎面出来的云鸿掐掐它的耳朵,“躲进去,不要出来。”  小鹿呦呦叫了几声,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透出担忧。  云鸿这些年闭门修行,一为查缺补漏,二为以静制动,如今对手终于现身,畅快之余,也不敢掉以轻心。  毕竟当初二人交手,看似他略胜一筹,实则是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兼之又有安格消耗在前,李先生不清楚云鸿的底细,这才走为上。  可如今已经过去几年,李先生大概率入世了,他是否有所悟,有所长进?谁都不好说。  不过……云鸿暗地感应了下丹田内那一团鸡蛋大小的金色神光,心头大定。  神,人,哪怕是新手神和旧人,也犹如天壤之别。  用来阻挡凡人和普通修行者的幻阵放到李先生面前活像纸糊的,他只是抬了抬手指,那些乳白色的迷雾便迅速退散,露出隐藏其中的山头和房屋。  “雕虫小技!”李先生俯视着下面的云鸿和安格,嗤笑出声。  安格看了云鸿一眼,后者抬手轰出一发压缩水火弹,又迅速掐了个引雷决,“人家都打上门来了,还讲什么道义,打架靠的就是人多!”  这几年云鸿修炼之余做的最多的就是绘制防御阵。  他早就防着对方打上门,所以干脆把整座山前前后后都用防御大阵层层嵌套,现在除非来几发核弹,不然哪怕里头的山头都被推平了,外面照样安然无事。  说话间,三方已经相互攻防几次,防御阵内顿时硝烟弥漫,睁大眼睛都看不见对面。  此时此刻,肉眼视力已经不顶用了,三人都动了灵识,化出万千触须相互试探。  不得不说,场面确实有点克系。  正如云鸿所料,他不太清楚李先生的底细,同样的,对方也对他稀奇古怪的攻击手段颇为忌惮。  故而双方互殴的场面看似轰轰烈烈,但实际都很克制,谁也没贸然动用真本事。  来这里之前,李先生不是没想过用凡人要挟的龌龊手段,但他夺舍永生本就有违天道,躲着尚且不能够,若再因此大开杀戒,都不用云鸿动手,天道都能降下几道雷来给他物理超度了。  几分钟后,到底还是李先生熬不住:  打持久战对他相当不利,这边一动手,估计别动局那帮小崽子们很快就能侦测到他的灵力波动……  “话说,”云鸿忽然问,“你为什么一定要跟我斗个你死我活?”  现在修仙者这么稀缺,大家和和气气坐下来品茶论道不好吗?这份怨恨和执着来得就很莫名其妙啊!  李先生袍袖一甩,身前凭空显出一面屏障,将云鸿甩过来的雷击挡住,又抽空朝下一指,安格酝酿已久的风暴弹就噗嗤一声散了。  “你也有脸说!”  李先生喝道。  竟然趁说话分散注意力的时候下阴招,不要脸!  云鸿眨巴下眼,“手误手误……不过我是正当防卫!看风刃!”  兵不厌诈嘛,脸皮是什么?能当饭吃吗?。  李先生:“……”  不管轮回转世几次,果然还是一样讨厌!  也不见他怎么动,云鸿的风刃就打偏了,而几乎是同时,大一号的风刃集团铺天盖地狂压下来!  云鸿:“卧槽!”  这批风刃来得又急又快,个儿大且多,风属性的灵气凝结近乎实质,薄薄的边刃在阳光下幽幽放着光,看得人毛骨悚然。  若给它们打中了,只怕要当场化为肉泥,当饺子馅都嫌细!  饶是安格这操风的行家也不敢大意,立刻恢复原本的体型,妖云伴着肉眼可见的寒意瞬间发动,眨眼间冻结了整片领域。  密密麻麻的风刃被冻在半空中,速度由快变慢,最终停滞,吱呀着发出不堪重负的喀嚓声。  随着第一道裂纹浮现,无数风刃终于化为碎片,纷纷扬扬自半空坠落。  不过还没落到地面,后继无力的风元素就重新散为风属性灵气,消散在天地间。  而李先生也早有准备,双手十指翻飞,一同拖着残影的操作之后,无根之火拔地而起,冰雪世界瞬间消融……  风来火往,风助火势,火大生风,此消彼长,又相辅相成。  李先生似乎跟安格交过不止一次手,双方对彼此的招数十分熟悉,打起来你来我往,活像预先排练过的舞蹈,还有点儿好看?  不得不说,这老棺材瓤子这么多年真没白活,或许他有点落伍,但对于天道和灵力的运用已然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他就像一台无比精密的仪器,看似漫不经心,却总能在最恰当的时机用最节省的灵力做出反应。  原本云鸿觉得自己用灵力就够节省够灵活的了,可今日一战才发现真是小巫见大巫。  跟李先生比起来,他简直就像一个孙卖爷田不心疼的败家玩意!  趁那边两位打得热火朝天,云鸿暗自观察片刻,心思翻滚。  “黄粱一梦!”  他趁双方酣战之际,猛地祭出黄粱枕。  造型古朴的瓷枕光芒大盛,瞬间将酣战双方笼罩起来。  但如果一个人千百年来都能坚持一个执念,为此不惜违背天理人伦,那么他的心性绝不仅仅能用一个“稳”字来形容。  黄粱枕在李先生面前坚持不了多久,云鸿心知肚明。  所以黄粱一梦发动的同一时间,云鸿就调动了体内的微薄神力!  金色的神力化为金针激射而出,李先生尚未完全挣脱黄粱枕的幻境,任督二脉的三处大穴就被接连刺中。  他全身的灵力流转顿时为之一滞,心中终于久违的升腾出名为“惊恐”的情绪。  这是,这是……神力?!  不可能!  情绪激荡之下,李先生猛地摆脱幻境,竟将最后一枚金针打飞了。  但已经足够了。  灵力流转需要经过全身经脉,李先生三处大穴被封,就再也不可能发出致命大杀招。  安格抓住机会给出最后一击,李先生毫无反抗之力,鲜血狂喷跌落在地。  整个战斗过程前后加起来也不过几分钟,但中间的凶险和激烈却难以对外人道,只有身处其中的安格和云鸿才能体会。  现在大战结束,两人才感到了姗姗来迟的疲惫和紧张。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李先生毕竟已经苟活多年,云鸿也怕他还有什么后招诈降,和安格一起过去查看情况的时候,也不忘调转灵力,确保自己随时能够发出攻击。  可凑近了后才发现,比起躯壳上的疼痛,李先生精神方面受到的打击似乎更严重一些。  他的眼神都乱了,一边吐着血,一边神色癫狂的喊:“神力?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怎么可能还有人肉身成神……不可能的,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这不可能……”  纠缠几世的对手突然成了这副样子,云鸿的心情忽然很复杂。  他沉默半晌,“我说种树,你信吗?”  这样说起来,他确实是因为修行造成的灵气外溢导致山体绿化才逐渐被推上神坛的。  李先生双眼通红,目眦欲裂地瞪过来。  这个混账,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想骗我!  云鸿耸耸肩,“你看你一直是这个样子,以前是,现在也是。别人说的实话,从来都不信的。”  这几年,他依稀记起来前世的一点事情。  当年他还是袁天罡,地下躺着的那个还是李淳风,他们也曾有过一段十分亲近的时候。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渐行渐远了呢?  或许是不管自己说什么,对方都觉得别人在藏私的时候吧。  性格偏执的人是很可怕的,同时也是很脆弱的,当他们给自己坚持的信念构建出一整套封闭而完整的逻辑闭环时,外界的任何质疑都无法撼动分毫。  而当他们自己对这一套逻辑产生疑问,或者某件事突然戳中了敏感点时,这套逻辑世界就会迅速分崩离析,而他们的信念也将随之坍塌。  就好像现在的李先生。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斗了这么久,付出这么多,可到头来还是一败涂地。  明明我是天纵奇才,这厮却只是几次投胎转世的□□凡胎啊!  为什么我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忍受凡夫俗子衰老的过程,可他却能轻松成神,从此与天地同寿?!  这不公平!  稍后潼关带别动局的人赶过来时,李先生已经疯了。  确切的说是他因为信念崩塌导致灵气紊乱,又想强行突破神力金针的封闭与云鸿决一死战而导致经脉逆转,走火入魔。  看着地上那个面色如土七窍流血,翻来覆去只抱着头喊“不可能”“不公平”的疯老头,别动局众人都有种不切实际的荒谬感。  这就是我们戒备多年的心腹大患?  就这么虚无的解决了?  云鸿翻了个白眼,伸开双臂向他们展示自己破破烂烂的道袍,“别在那马后炮的想什么轻松取胜,差一点儿我和安格就交代在这儿了……”  如果他不是阴差阳错地凝聚了神格,今天这2比1的战斗还真不一定是什么结局。  潼关等人干巴巴笑起来,“辛苦辛苦。”  他们两个在一边说话的时候,好多别动局的成员就在远处偷看,疯狂眼神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