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青丘当狐狸》 第1页 《回到青丘当狐狸》作者:潇水玄舸【完结】 文案: 这是一个蠢狐狸先被腹黑的青丘狐帝套路,结果发现自己其实不是个蠢狐狸,反过来套路帝君的故事。 1.1v1 2.本文主角逗比脱线,前方高能请慎(shou)入(cang)! 3.无明显攻受属性,都是御姐挂 桑儿:这狐狸精脑子不太灵光,真叫人担心 九潇:这狐狸傻乎乎的好骗得很 内容标籤: 灵魂转换 灵异神怪 天作之合 异世大陆 搜索关键字:主角:桑儿,九潇 ┃ 配角: ┃ 其它: ☆、001 出生 我叫莫小桑,是一只,不,是一个含着金汤匙长大的豪门千金。 不晓得爹娘给我起名字之前,有没有请大师算过。莫小桑,莫小丧,没有小丧,遇见的都是大丧。 我十岁那年,父母便在车祸中去世了,车上只有我一个人活下来,亦成了莫家的独苗。爷爷视我为掌上明珠,琴棋书画,样样都不用我学;数理化生,我多看两眼他都会觉得心疼;文史政地,我一看便会睡着。当然,在爹娘死之前,我也是个什么都不爱学的。以至于我长到20岁,是一个什么都不会,还娇滴滴的米虫,可能吸一口雾霾都会把我毒死。 我唯一比别人厉害的,大概就是有一颗乐观的心。但是这似乎也没什么好骄傲的,如果别人像我一样每天只需要想着怎么花钱,也会很乐观的。 但是其实我有一个秘密,在变成莫小桑之前,我不是个人。 现在这样说总觉得是在骂自己,然放在20年前,我是很鄙视人类的。那时“你这个人类!”几个字,确乎是我骂人的话。 我的前身是一只生活在青丘的小白狐,而且是一只罕见的九尾狐,我很是引以为傲。后来好像死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里了,不记得是怎么死掉的,兴许是被雷噼死的吧。总之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黑漆漆的山洞里,泡在一滩水中。洞壁外面,似乎还有人说话的声音。 “宝宝,你还有一周就可以出来了,爸爸好期待你会是什么样子!”我看了看四周,除了我,哪里有什么宝宝?爸爸又是个什么物什?这个男子想必是魔障了。 “宝宝,妈妈怀孕了以后很爱吃桑葚,等你出生就叫你莫小桑好不好?”这个女子的声音甚是好听,让人有点想睡觉。 管他们在外面做什么,只要别打扰我睡觉就是极好! 不知睡了多久,又听见那两人的声音,只是这次比上次吵闹了许多。 “这孩子怎么这么丑,一点也不像我,跟个猴子一样!” 这个声音有点耳熟,好像是之前在找宝宝的那个男子,也不知道他的宝宝找到了没有。 “你瞎说什么!孩子生出来不都这样!小桑长大了肯定是个漂亮的小公主!” 那个好听的女子声音又出现了,左右也睡够了,不如让我出去瞧瞧她是个什么模样! 我想揉揉眼睛,胳膊却是如何都没气力抬起来,只好作罢。忍着不适,缓缓地张开眼睛。 一睁眼,吓得我“哇哇”乱叫,然传出来的却是嘹亮的哭声。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两个人的脸为何离我如此之近!他们身上的气味甚是难闻! “宝贝睁眼了!宝贝睁眼了!”那个男子极其没有见过世面地大喊大叫起来,吵得我耳朵疼。不过他的模样倒是很周正,作为一只狐狸,我也是有些见识的,话本子里的书生,大抵都是这种斯斯文文的模样了。 “你小点声!别吓坏孩子。” 这个女子倒是很善解人意,连带着她身上的气息似乎都好闻了一些。 我猜想,她上辈子定是个仙女,因同凡人相恋才被贬下凡间,凡人哪里会生出这样好看的女子。 等等!他们口中的宝贝,不会是我吧?!我确乎,是在这个男子怀里的! 莫不是,我转世成人了! 苍天,莫同我开这种玩笑!我一点也不想当人!一个个无甚法力,又弱得要死,想吃鸡怕是都半天抓不到一只! 这么想着,还是个宝宝的我,眼睛里竟源源不断地流出了眼泪,哭得声嘶力竭。 这时,一个年迈的声音突然响起。“混小子你怎么欺负我的宝贝孙女了!”听起来,大概是这个没见过世面的男子的爹爹。 抱着我的男子声音听起来很委屈,“爸,我冤枉啊!” “来,让我抱抱。”我感觉身子一轻,换到了另一个人的怀抱里。虽然这个人的气息也不怎么好闻,但是他的白鬍子看起来甚好玩儿。 我伸出手抓了一把老头儿的鬍子,用力扯了一下,他疼得龇牙咧嘴。我忍不住发出“咯咯”的笑声。 这个老头儿也是有趣,他鬍子都被我揪了,居然还很高兴,道:“我孙女儿刚生出来就会揪爷爷的鬍子了!不愧是我莫云的孙女儿!你看她还笑了,肯定最喜欢我。” “这小鬼灵精,刚生出来就知道家里谁掌事,会给自己找靠山了!” 这个男子又在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了,我揪了他爹的鬍子,他不仅不打我,还说我在找靠山。虽然我是只狐狸,然我也是只好学的狐狸,自然是知道“靠山”意为何。原来人类找靠山的方式竟是揪人家鬍子,果然跟我们狐狸不一样,如果我揪了爷爷的鬍子,定是会被打得满地找牙了。 第2页 爷爷,我为什么竟完全记不起来我的爷爷长什么样子了呢?还有爹爹和娘亲,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难不成我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就这样,我从一只狐狸变成了一个婴儿,每日过得跟从前在山里的日子倒是无甚区别,还有人好吃好喝伺候着,美哉美哉。 因着狐狸习性,我出生没多久便会爬了,全家人都以为我是天才,喜得合不拢嘴。但是他们很快就发现,我只会爬,在别人都会走路的年纪,我还是在爬。 不过我这个书生爹爹倒是很会自我安慰,他说晚走路的孩子一般都有过人的天赋。 作为一只狐狸,我自然也是不会说话的。于是每天听这个斯文书生讲千八百遍:“宝宝乖,叫爸爸。”后来实在是不堪其扰,在3岁那年,终于叫出第一声“爸爸”。 说了第一个字,我觉得说话也没有那么难了,相反,比学习狐狸语的时候要轻松许多。这样一来,我也兴致勃勃,学了一把酸腐书生,满口都是唐诗宋词。全家人又高兴地以为我的确就是天才。 然过了没两天,我就失了兴趣,把诗词歌赋丢到了一边。 爹爹又自我安慰,道:“没关系,现在这个年代,没必要会那么多诗词歌赋。” 虽然课业上我是一塌煳涂,然爷爷的围棋我倒是很喜欢。爷爷见我总是用手扒拉他的棋盒,便教我如何落子。我看了几把,觉得围棋也无甚难度,吵着要和爷爷对弈。爷爷笑得两只眼睛都没有了,脸上的沟沟壑壑也挤在了一起,甚是欢喜。 我以为我在围棋方面会是个天才,结果跟爷爷一连下了五局,都以惨败告终。爷爷倒是欣慰道:“我孙女这棋艺,比你那不成才的爸爸强多了,若是勤加练习,假以时日,定会有非凡的造诣。” 听了这话,我竟真的信了他的邪,每天抱着小棋子苦思冥想。这次倒是没有半途而废,只是十几年过去了,我与爷爷下棋,依然活不过20步。 在六岁那年,我被送到了一个叫“学校”的地方。凭我聪慧机智的脑袋,我猜想这大概就是私塾之类的地方。别的小朋友第一天上学,都哭得稀里哗啦,只有我十分淡定地坐在那里,想着今日回家要吃什么。 于是乎凭藉这一点,我成功变成了我们班的老大,一众小奶娃子对我俯首称臣。作为一只狐狸,若是安安分分地当一个乖孩子,未免也太丢我们狐狸的脸了。 所以才开学一个月,我就带领一帮奶娃子搅得整个学校鸡犬不宁。又于是乎,我被“叫家长”了。如果我是一般的孩子,听闻老师要叫我家长,定是会吓得瑟瑟发抖。然我莫小桑,怎会惧怕区区一句“叫家长”。回家后立刻通知了娘亲我们班主任要“传召”他们二位,这话说得颇具气吞山河的气势,还与有荣焉。 悲剧的是,娘亲不像爹爹那样溺爱我,立刻将我的裤子扒了,留下了两个手掌印。 如此,我学会了这里的第一句俗语“女人心海底针”,说动手就动手。 后来爹爹和娘亲去学校听了我的“丰功伟绩”,决定还是别放我出去祸害别的孩子,给我请了七八个先生回家。 这点小挫折哪里打得倒我,在我出色地作弄下,一个月换了三批老师。爹爹终于意识到我实在是个不学无术又不乖巧懂事的孩子,于是做了一个十分重大的决定。在六岁的年纪,就开始给我物色少年才俊。想着既然我是个没用的,便得提前给我找一个能干的丈夫。 娘亲则是经常把我箍在她怀里,给我讲一些人生道理,我当然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只是,若知道他们会那么早就离开我,我一定会做一个省心的孩子,好让九泉之下的他们也不用那么牵挂。虽然我是只狐狸,然人当久了,也愈发重感情起来。爹娘死的时候,当真撕心裂肺地哭了一哭。 作者有话要说:  修文捉虫了 ☆、002 穿越 爹娘死后,我便不是那个无法无天的混世魔王了,开始用心学习如何当一个人类。从这一刻,我由一个懵懵懂懂的小狐狸,变成了一个懂得骨肉亲情的人。 为了靠自己的力量保护爷爷,继承守护他一辈子的心血,我认真同爷爷的助理2号学习起经商来。 经商之余,我还喜欢画画,于是爷爷给我找了最好的老师。对于我这样一个懒散的人来说,竟能耐着性子学这个,称得上是“吃苦耐劳”了。 无怪乎那么多狐狸挤破头想修炼成人,当人的好处还是很多的,尤其是当有钱人。 我虽是只狐狸,却也是只爱美的狐狸。自从习惯了当一个人,便十分注重形象。爹娘给了我一副好皮囊,我十分愿意炫耀,尤其喜欢换好看的衣服,一天三套都不嫌多。 今日是我20岁的生日,爷爷给我办了一个,他们叫作“party”。我穿着全身镶钻的蓬蓬裙,头戴水晶冠,是全场绝对的焦点。我果然是一只变异的狐狸,竟疯狂地喜欢钻石这种blingbling的东西。 然,悲剧发生了,我下到最后一阶楼梯,一脚踩空,差点摔个狗啃泥。好在一个俊秀的男子及时过来托住了我的腰,像所有偶像剧演的那样,旋转了360度,定格在那里。 我眼含秋波,魅声道:“谢谢。”许是我的样子太过魅惑,他竟当众单膝跪地,求我嫁给他。 第3页 于是,下一秒,我挨了一巴掌。 我坐在镜子前,闷闷不乐地看着脸上的手掌印,它的主人是我唯一一个人类朋友——安娜。 安娜说我是个狐狸精,整日就知道搔首弄姿,用一双无辜的眼睛勾人,把她男朋友的魂都勾没了,才会跟我当众表白。 我着实是冤枉,我上辈子虽是狐狸不假,但还没成精就死了。搔首弄姿是我们狐狸的天性来的,没想到竟变成了人类口中的“小三”。 其实我是还是有些难过的,因着狐狸本质,我从小就异于常人,再加上没上过学,便没什么真正的朋友。 后来在18岁的成人礼上,安娜出现了,道:“我们做好朋友吧!”于是我也就稀里煳涂有了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朋友。 大概是因为眼角上长了一颗无泪痣,所以我几乎没流过眼泪,上次流泪还是在爹娘死的时候,距现在已经十年了。 这次我也没有因着挨了一巴掌就像如普通小女生一样哭哭啼啼的,挨巴掌的时候我就已经反手挠了她一爪子,还叫管家把她和那个不长眼的男朋友一起扔了出去。 “我的宝贝孙女儿是不是一个人躲在房子里哭鼻子了?”门外传来爷爷的声音,果然这个世界上唯一对我真心的,只有爷爷,不管我揪掉他多少鬍子,都不会同我生气。 我过去打开门,翻了个白眼,“我怎么会做哭鼻子这么幼稚的事?就是脸上有一块红红的,难看得紧。” 爷爷“呵呵”笑着,“我孙女怎样都好看,楼下好些青年才俊都想认识你呢,同爷爷下去看看你喜欢哪一个?” 我摆摆手,了无兴趣,道:“我不下去了,一个个聒噪得很。” “那也好,不叫我宝贝孙女给那些毛头小子看了去。”爷爷神秘一笑,“爷爷送你一个礼物,是我们莫家的传家玉佩,据说是莫家先祖在山里捡到的。自此以后,莫家就顺风顺水,家族生意也越做越大。” 我接过玉佩,色泽晶莹剔透,内里似乎还闪着若有若无的红光。 爷爷走后,我看着玉佩出神,总觉得这个玉佩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将我的全部心神都吸了去。 “咚咚~” “咚咚~” 我突然感觉到心脏急剧收缩,每一个毛孔都灼热难耐。 “啊~”这是我失去意识以后发出的最后一个声音,也是我作为莫小桑说的最后一个字。 醒来后,我躺在一滩水池里,周围黑漆漆的。 唉?这个情景为何如此熟悉?难不成,我又重新投进了别人的肚子里? 我努力站起来,甩了甩毛。 甩毛??? 等到眼睛适应这里的黑暗,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子,毛茸茸的,一、二、三、四,四条腿撑在地上,又变成了一只狐狸样。 当了20年人,我早就忘了狐狸该有的样子。现在,我只觉得自己是光身子光脚,羞愧难当。 “咕~”肚子不争气地叫起来。 我从水池中走出来,甩了甩身上的水,冷得浑身发颤,脚在地上硌得生疼。 好饿,想吃提拉米苏,想吃鹅肝,想吃鳗鱼饭! 我嘆了口气,拖着沉重的脚步朝光亮走去。走出洞穴,眼睛一下无法适应亮光,感到一阵刺痛。 我在原地闭了眼,打算静立一会儿。没过多久,眼睛刺痛感稍缓,慢慢睁开后,映入眼帘的是郁郁葱葱的森林。 我这是,又回到青丘了? 莫小桑这个名字,果然是命中带煞!当惯了人,再叫我过狐狸粗糙的生活,不如了结了我痛快! 不过话虽是这么说,我还是捨不得了结自己的,作为一只随性的小狐狸,既来之则安之。当务之急,是找些果子果腹,不然是要饿出狐命了! 我面部扭曲地光脚走在随时有可能会踩到粪便的泥地上,真是让本狐快要吐出来了! 这时,我看到一个穿着白衫的瘦高女子朝这边走来。 她手里提着个酒壶,嘴里还哼着小曲儿,好不潇洒。 待她走近些,我看得眼睛都直了,以前从未见过长得如此好看的人。没甚文学修养的我,都立时想起“肤白胜雪,明眸皓齿”这种文绉绉的词来。曾以为我的桃花眼是世界上最好看的眼睛,现在十分自愧不如,果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然,面对如此沉鱼落雁的女子,我也没办法怜香惜玉了,反正我也不是什么谦谦君子。 我蓄足力,一举跃上女子的肩头,死死扒住她的衣服。 “啊~”那女子惊唿一声,似是没想到飞来横祸。 其实我也不想对如此貌美的仙子下如此狠脚,然我又实在不堪忍受光着脚在地上走,许是当久了人,也染上了些洁癖。 正当我以为女子会惊慌失措地甩开我,紧紧扒着她的衣服不松爪的时候,她竟若无其事地继续哼着小曲儿往前走了! 这反倒让我的心里打起鼓来,难不成这女子其实是个狐狸贩子,引诱我自投罗网,要将我卖了?想了想自己被做成狐皮大衣的惨状,我一个激灵,从白衣女子肩膀上掉下来。 她伸手捞了我一把,发出清冷悦耳的声音,“这是哪里来的小狐狸?真是可爱,还有八尾呢!” 我很是无奈,“这位仙女姐姐,我在你身上待了很久了!”当然这些我只能想想,毕竟我已经不会说人话了。不过我投完胎,竟少了一尾!不能继续当人也就罢了,还从堂堂九尾白狐变成了八尾的,着实叫人很受打击。 第4页 我将耳朵耷拉下来,在别人眼里,定然十分颓废。 仙女姐姐把酒壶别在腰间,摸了摸我的耳朵,惊喜道:“你这只小白狐当真可爱的紧,我正好缺一个宠物,你就跟我回去吧!” 喂喂餵!就算你长得好看,也不能如此霸道吧!哪有不徵求人家同意就强行把人家当宠物的! 不过我也别无选择,谁让我现在是一只手无缚鸡之力的狐狸呢! 于是,我十分狗腿,不,狐腿地将头在她手上蹭蹭,欢喜地进入了“宠物”这个角色。 仙女姐姐兴许是手心被我蹭得痒了,发出“咯咯”的笑声。她笑起来的样子也真好看,眼睛像月牙一样,眉间的一点痣仿佛都活过来了。 她手一挥,我们上一刻还在树林里,转瞬间已经“咻”的一下,到了一个洞穴门口。 一个扎着两个小辫子的小女孩儿蹦蹦跳跳地迎上来,欢快地说:“姑姑,您回来啦?” 姑姑?做了20年人类的我,虽然没有姑姑,却也知道,这个女孩儿当是这个仙女姐姐的侄女了。只是姑侄俩,怎么没一点相像的地方? “小青,今日狐狸洞中没大事发生吧?” “回姑姑,灵儿大人打理得井井有条,姑姑不必挂心。” “那便好。”仙女姐姐看了我一眼,“给我的小宠物辟一块地方吧!” “姑姑又捡宠物回来了?不知这次能养多久呢?” “以前那些个都是我自己抓来的,野性大得很,稍不留神就跑的个无影无踪。这只小狐狸不一样,是自己从天上掉下来的,看着乖巧得很,应当可以养些日子了。” 听了这话,我立刻乖巧地点点头,只要有肉吃,我是不介意给这么好看的仙女姐姐当个宠物的。 仙女姐姐看见我点头,甚是欣慰,立刻大手一挥,让那位小青姑娘准备了一大桌酒菜。 飢肠辘辘的我见到这么一大桌子饭菜,眼冒绿光,恨不能全都吞到肚子里。 然我也知道自己要有身为宠物的自觉,仙女姐姐还没动筷子,我也不好直接扑上去,只能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仙女姐姐用筷子夹了一个丸子放到我嘴边,我欢喜地吃进嘴里,然后以最快速度吐了出来。这着实太难吃了! ☆、003 名字 我同情地看着仙女姐姐,她每天都吃如此难吃的食物么?怪不得如此清瘦。 仙女姐姐见我反应极大,疑惑地尝了尝桌上的菜餚,满意地赞赏道:“小青你最近手艺见长!” 缘何?莫不是我变成狐狸以后味觉出了甚问题? “小狐狸,你别这么挑食,来,多吃一点。”仙女姐姐又给我夹了一片肉,我满怀期待地吞进嘴中,味道依然是一言难尽,很想吐出来,然看了看仙女姐姐充满希望的眼神,竟忍着噁心,都未嚼一下就将嘴里的吃食硬着头皮吞下去。 于是仙女姐姐高兴道:“原来小狐狸爱吃肉,来多吃几片!” 救命啊!多吃几片,我的狐命就要葬送于此了! 之后,仙女姐姐自己吃一口,便要餵我一口。我深觉这人倒是奇怪,竟一点也不嫌弃我是只狐狸。 无比煎熬之下,这次惨绝人寰灭绝人性的进食终于结束了。我飞也似地逃离这里,顿觉漂亮的仙女姐姐变得可怖起来。 我无意中跑进了一间闺房,说是闺房,其实就是中间有一个大石床的石洞,边上是一个石头的梳妆檯,一个大铜镜只能看见模煳的影子。 我暗嘆,过惯了上一世的奢华生活,当真是觉得这里简陋得紧。 我在房间里搜寻了一阵,使出吃奶的力气将一扇柜门打开,果然不出所料,里面放着些青色白色的衣衫。 我看准一件最厚的青衫,从柜子里扯出来,叼着跑到了仙女姐姐面前。 仙女姐姐不解地看着我,问:“小狐狸,你拿我衣服作甚?” 我用狐狸语咿咿呀呀地比划道:“我也想要衣服和鞋!”然后耷拉着耳朵,可怜巴巴地看着仙女姐姐。我深知一般人是不能一下就了解我的意思的,已经做好了长期奋战的准备。 不过仙女姐姐大约不是一般人,十分利落地挥了挥手,我嘴里的青衫即刻变成了一件穿在我身上十分合体的小衣服,还有四只漂亮的小云靴。 我兴奋地在地上旋转跳跃,庆祝脚终于不用踩在脏兮兮的地上了。 我适应能力果然极强,这么快,便已经忘了上一世养尊处优的幸福生活,慢慢地进入了宠物的角色。不就是撒娇卖萌讨主人欢心么?总比出去被狼吃了好。 入夜,我的窝被安置在仙女姐姐卧房的门口,让我很是不满。我是只狐狸,又不是看门狗,怎能没尊严地睡在门口?还连床被子都不给我! 于是乎,半夜时分,我很自然地熘到了仙女姐姐的床上,钻进被子里惬意地靠在仙女姐姐的身侧睡下。 仙女姐姐翻了个身,将我抱在怀里。她的身体软软的,香香的,我的梦都连带着美了许多。 第二天早晨。 “咦?这是哪里来的小狐狸?”仙女姐姐一脸惊讶地看着怀里的我。 小青在一旁提醒道:“姑姑忘了吗?这是您昨日捡回来的!” 仙女姐姐揉了揉脑袋,道:“是么?昨日酒喝得多了些,不大记得了。” 第5页 我打了个哈欠,向仙女姐姐绽放出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其实我很想照照镜子,看一眼狐狸笑起来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以前做狐狸的时候没机会照镜子,做了人以后,看到电视上总有人说“你怎么笑得跟狐狸似的”,却不是什么好词,不晓得狐狸笑起来是不是真的很奸诈。 仙女姐姐揉了揉我的脑袋,欢喜道:“小青,小狐狸对我笑呢!比以往那些宠物可爱多了!” 小青无奈道:“姑姑,您以往抓回来的,都是些穿山甲、花蛇之类的活物,哪能跟可爱沾上边呢?” 仙女姐姐思考了一下,道:“这倒也是。这小狐狸跟我也算投缘,还是我们族类,我就先将养着它!” 我们族类? 我的大脑有些不够用,仙女姐姐说的意思,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否?跟我一个族类,那岂不是意味着她也是只狐狸? 唉???那她不就是传说中修出人形的狐狸精??? 还没等我想出个所以然,仙女姐姐竟把我平按在石床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羞羞的部位,笑道:“小狐狸原来是个女孩子。” 若我不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而是一个人,此时定然已经从头红到脚了。这样的感觉,就像是被一个猥琐的大娘脱光了检查身体。偏偏仙女姐姐还一副同看块猪肉一样平常的表情,叫我反倒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 仙女姐姐露出一副伤神的模样,道:“既然收了你当我的宠物,也合该给你起个名字才好,真是难倒我了。” 我跳下石床,去外面叼了一根树枝,歪七扭八地在地上写下一个“桑”字。 对于上一世的生活,我不是不怀念的。那时我有爷爷,有爹爹,有娘亲,可以肆意妄为。然而现在,身处于一个弱肉强食的地方,只能悲哀地向强者摇尾乞怜。其实我初见仙女姐姐的时候,便感受到很浓烈的仙气。我不晓得自己是如何能感知出来的,总之我有种强烈的感觉,想要活下去,定要厚着脸皮跟着她。 仙女姐姐嘴里念叨着:“又又又木。” 我石化在当场,虽然写得是丑了点,但是正常人也能认出来这是个“桑”字罢! 小青尴尬地提醒道:“姑姑,这好像是个‘桑’字。” 仙女姐姐用手摸了摸下巴,恍然道:“我说看着十分眼熟!” 我在一旁控制不住地抽着嘴角,这样的女人放在上一世所处的时代,必定是人们口中“胸大无脑的花瓶”! 于是,仙女姐姐一拍大腿决定了,“那我就叫你桑儿!” 我睁着熘熘圆的眼睛乖巧地点点头,顺便高兴地在地上打了个滚。当宠物当真是个集脑力与体力为一体的活计。 仙女姐姐摸了摸我头顶的狐狸毛,然后“噌”地一下站起来。 “桑儿你在洞里看家,我要去找老树精讨酒喝了!”说完,便化作一股白烟消失在我面前。 仙女姐姐不在,我一个人,不,是一只狐也无事可做,只好独占了大石床,继续跟周公相会。 我睡得正香,忽的感觉到肚子痒痒的,便翻了个身,挠了挠肚皮。这下倒是不痒了,就是觉得被什么东西压着,喘不上气。 我睁开迷濛的睡眼,看见自己的肚皮上赫然是一只大白脚,脚的主人不是仙女姐姐是谁? 要说仙女姐姐确乎是个顾盼生姿,媚骨天成的大美人,怎么就没有个美人该有的样子呢! 若我能说话,一定会大骂:“你究竟是不是个姑娘!为何把脚放在我身上蹭来蹭去?!”我现在虽只是个宠物,却也是个有尊严的宠物,怎能天天捧臭脚?!香脚也不行! 仙女姐姐喝了些酒,脸上挂着绯霞,脖颈上的皮肤也变得粉粉的,举手投足甚是妖娆。弯弯的眉眼向我送来绵绵的秋波,看得我一只小母狐狸都心动不已。 我甩了甩头,好歹记忆中曾经也是堂堂九尾狐,虽然未曾修成人形,现下又少了一尾,却也不能轻易被一只狐狸精摄去了心神。 “嘿嘿,桑儿,你身上好暖和,快来给我抱抱~”听着这酥麻入骨的声音,我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若我是个男子,现在恐怕要把持不住扑上去了。 我正犹豫要不要满足衣食父母这个要求,她便已经扑上来,整个人压在我身上睡着了。 “咳咳咳~”我艰难地喘着气,感觉眼睛里已经依稀看到了阎王的光~ 我努力地蹬着四只小短腿,想从这座泰山下面爬出去,只是拿头顶了许久,也没能移动分毫。 呜呜呜,我的命运也太坎坷了,第一世被雷噼死,第二世好不容易投胎做了人,还结束得莫名其妙。如今为了活命还得讨好这个怪人。这第三世,我莫不会被活活压死吧! ☆、004 委屈 终于,仙女姐姐翻了个身,我得以从她身下逃出来,赶紧远离了这个是非之地,打算出洞探察一番自己现下的栖身之所是何光景。 出了仙女姐姐的闺房,我才注意到她的洞门口写着三个字“醉逍遥”。我不禁笑出声,仙女姐姐想必是有个武侠梦了,还给自己的卧房起了个话本子里才会出现的名字。 “你就是九潇新养的那只小狐狸吧?真可爱!”一个头上挂着小铃铛的娇小女孩子走过来抱起我,欢喜地揉了揉我的脑袋。 第6页 我第一次得知了仙女姐姐的名字,九潇。 念起来倒是十分好听。 小铃铛似乎十分愿意同我说话,又叽叽喳喳道:“听小青讲,九潇给你起名叫‘桑儿’?我叫钟灵儿,虽然你说不得话,然也得记好了我的名字,若是你有朝一日得以修成人形,报出我的名头,青丘这片地方是绝对不敢有人欺负你的!” 听了这个小铃铛的话,我竟生出几分感动,颇具身为小弟,有大哥罩着的踏实感。 钟灵儿,也是个好听的名字。 “你晓得么?你的主人今年已经整整10万岁了,却丝毫没有个老人家的觉悟,整日就只会喝酒,把自己身为青丘帝君的事务全都丢给我一个人!我要统计青丘有多少飞禽走兽,还要巡查有多少是老弱病残,每日还得派虎精捉了野兔分发给他们。最近野兔的数量越来越少了,它们似是实行了个什么‘计划繁殖’的条令,做法倒是聪明,控制住子孙数量,便要叫虎精寻些其他族类作食,否则绝了野兔一族,作为青丘的管理者,我要遭天谴的!” 钟灵儿大约是许久找不到一个人倾诉,现下逮住我,一股脑的把苦水全倒给了我。 不过我觉得甚是新奇,上一世听得“计划生育”“生态平衡”这些词彙也不算奇怪,不曾想青丘竟也有这些!原来成精的动物比起人类的智慧也不遑多让。 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悲哀,做动物时,就稀里煳涂的,连亲人的样子都记不得,做人的时候,也没什么智慧,活了二十载,扮演最好的角色就是好吃懒做的米虫。现在更是沦为了一只宠物,我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意义究竟为何?! “你又在沖我的宠物吐苦水了?”我听到这个声音,突然打了个激灵,想起了方才被泰山压顶的恐惧之感。 钟灵儿飞快地将我扔出去,摆摆手道:“子虚乌有的事!我与她完全不相识!” 我在空中迴旋了足足两圈,才落到九潇的肩头,眼睛直冒金星。 九潇把我从她肩头挪到怀里,轻快道:“桑儿,莫理这人,你若是成日待在洞里觉得憋闷,我便带你出去长长见识!” 我十分汗颜,仙女姐姐大约是忘了她才将我捡回来不到一日,何来成日一说? 九潇大约是个想到什么便会立刻行动的人,不过一霎,我们已然到了一片苍翠的山林中。 我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丢在一个月牙形的湖边。 九潇则一跃进入湖中,赤身裸/体洗起澡来。 她的肌肤如上好的凝脂,光滑雪白,又十分像上一世吃的牛奶糖,让人想咬一口。 我看看她身前的两坨面团,再瞅瞅自己胸前的几撮白毛,心中很是不忿,她在此洗澡,便是一副好极的美人入浴图。我若是进去,定会变成一只湿哒哒的落汤狐狸,只能沦为《聊斋志》。 九潇见我半天不下水,朝我挥了挥挂满了水珠的胳膊,喊道:“桑儿莫怕,这水洗在身上甚是舒服,你且来一试!” 我奋力摇摇头,以表示坚决不下水的决心。 然九潇仗着我是她的宠物,便为所欲为,无视我的意愿,直接掐了个诀将我拉入水中。 我反应过来时,脚已然没入水中,不通水性的我,以惊人的爆发力,竟习得了武侠话本子里的轻功水上漂,三两步便蹿到九潇身上,用两只小短胳膊紧紧抱住她的脖子。 “咳咳咳!”九潇突然间被我勒住脖子,喘气不及,勐烈地咳嗽起来。 我自然是不会感到歉疚的,若不是她,我也不会遭此横祸。 她许是认清了我十分怕水的现实,施法在水上变出一个小木桶。我这才放开她的脖子,跳进小木桶里。 还未等我在里面坐稳,一只状如鱼而顶着人面的活物从水中一跃而上,惊得我又从木桶里跳上九潇的脖子,还极没出息地钻到她的怀里,以防那怪物袭击我。 九潇很是恨铁不成钢,道:“桑儿你作为我的宠物,这胆子着实太小了些,区区一只赤鱬就把你吓成这副样子!以后若是去更为兇险的神兽聚集之地,你该如何保护我?” 我扒着九潇脖颈的爪子收得更紧了些,头埋在她的双峰之间,不敢动一下。这湖里实在吓人,估摸着只有这里最安全,上岸之前我定要赖在这里。 不过,这人方才讲甚?谁让她擅自决定要我保护她了!我只是一只废柴狐狸,还不够神兽塞牙缝的,神兽放个屁都会把我吹走,哪里护得了她?!看来我依旧錶现得不够怂,竟会叫人留下这样的期望! 那只名为赤鱬的怪物嘶叫了两声,面目看着比刚才更加可怖了。 “赤鱬,莫叫,这只小狐狸是我的小宠物,生得是没出息了些,你不可欺负了她!”我抬起头,始觉九潇竟散发出万丈光芒,宛如一个危难时刻救我于水火之中的大英雄。 九潇挠了挠我的下巴,柔声道:“桑儿莫怕,赤鱬不会对你如何。我们可以开始习水性了。” 她说完,就把我的头按入水中,我猝不及防呛了口水,剧烈咳嗽起来。 我真真生气了!哪有人上一刻还柔声细语的,下一刻就把人,不,把狐往水里按的!若不是我命大,恐要再投一次胎了! 九潇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桑儿,你悟性怎个如此之差,轻轻将你往水里送了一下,怎的一副要死掉的样子?” 第7页 我咬着十分尖利的牙齿,忍住在她脖子上咬一口的欲望,怒目圆睁,挣扎着要离开她的魔爪。 九潇终于意识到我的情绪很是激动,问道:“桑儿你可是生气不愿理我了?” 我恨恨地点点头。 “唉,桑儿真是任性极了,既如此,那我便先行迴避。桑儿独自领悟,兴许会早些习得水性!”说完,便化作一道白烟,了无影踪。 她竟就这样丢下我一只弱狐狸,消失了?! 我胡乱扑腾着游到木桶边上,用尽浑身力气,爬进木桶,倍觉心酸。 究竟是谁任性?!自顾自地把我带出来,又自顾自地把我丢进水里,现下还弃我于不顾。我越想越委屈,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止都止不住。结果因着眼泪太多,木桶淹了水,连这最后一个栖身之所都失去了,我真真变成了一只落汤狐狸。 我扑腾着小短腿,游到岸边,坐在石头上继续抹着眼泪。上一世爹娘仙去的时候我都没哭得如此惨烈。 “我不过是去摘个野果的工夫,桑儿怎哭得如此惊天动地!莫不是谁欺负了桑儿?” 听到九潇的声音,我哭得更凶。 谁欺负了我去!不就是你这个黑心主人!既是把我当宠物,合该好生圈养在洞里,缘何非要把我丢进这骇人的湖水里自生自灭! 九潇似乎全然不知我为何哭得如此伤心,欣慰道:“失了我在一旁溺爱,桑儿学习速度果然快了许多,已然可以自己游上岸了,甚好甚好!” 溺爱?!我一个不学无术的人都懂得溺爱意为何,同你这个黑心主人哪里沾得上半点关系! ☆、005 出走 “唉,我方才摘了百味果,本来是想自己吃的,既桑儿哭得如此伤心,便予你吃吧,这可是我最爱吃的果子!”九潇将一个绿色的小果子递到我的嘴边,还露出一副捨不得的表情。 我想着,不能跟自己的胃过不去,昨天就吃得不多,这果子总该比洞里的饭菜强些! 抱着如此想法,我毫不客气地咬了一大口。 四分之一柱香之后,我在旁边的草丛里吐得胃里连渣都不剩,若早晓得这果子的味道那样噁心,我定然会对九潇说三个字:“快拿开!” 怪不得叫“百味果”,一个果子,完美地将酸甜苦辣咸的味道集于一身,若我吃过屎,大约会以为这是比屎还噁心的味道。此刻我确信,九潇的味觉十分不正常! 九潇忿忿地看着手里只剩一半的果子,和胆汁都快吐出来的我,道:“桑儿你这样只爱吃肉,不爱吃果子,会长不高的!” 我真恨自己不能说人话,用狐狸语骂道:“如此难吃的东西,合该只有变态才喜欢!” “变态是什么?是在夸我吗?” 听了这话,我打了个激灵,原来她竟听得懂狐狸语吗?那她必定是狐狸精没错了!我眼里泛起泪光,终于可以好好控诉她一番了! “是了,变态是夸人极好的词。你这大变态,不仅把我丢到水里害我呛水,还餵我这么难吃的果子。长得美若天仙,脑子却不知缘何掉在娘胎里了,当真胸大无脑得紧!” 我骂完,九潇幽幽道:“桑儿,最后一句话合该是在骂我!” 她居然晓得了我在骂她?看来还未至无药可救的地步。 “我的胸一点都不大,长得很匀称,不信你摸。”我还未反应过来,九潇已然抓着我的爪子按在了自己胸上。 我的娘诶!原来她说的最后一句,是指“胸大无脑”四个字?而且,还只是记住了“胸大”!胸不大就不大了,拉着我的爪子放上去作甚?我只想当只平凡的狐狸,为何要让我背上“流氓狐狸”的名头?不过……九潇的胸软软的,手感,不,爪感甚好。 我的心脏突然“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有些气喘不及,莫不是刚才的果子吃坏了? 经此一事,我终于认命了,我确乎是个头顶兇兆的狐狸,委身给人当宠物,主人竟是个头脑如此不灵光的!我仿佛预见到自己以后被欺负了,九潇还会去同对方把酒言欢,庆贺我歷了一劫。 “桑儿现下可知道,我是个胸不大的变态了?” 若是以前,听到这话我一定会笑得前仰后合,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然现下,我却横生出一股悲凉之感。风萧萧兮易水寒,莫小桑兮,丧兮丧兮不復还。 “好了,我们出来得也够久,该归家了。”九潇这次依然没徵求我的意见,提起我的领子,便施展出“神行千里”,回到了狐狸洞。 我脸上的毛全被吹到了后面,令人直唿刺激。迟早有一天,我的狐命要被九潇耍死!不行,我得想办法逃跑,本狐就是死,也得死得有尊严,被狼吃了,好歹有种“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悲壮,被一个黑心女人折磨死,见了阎王都要抬不起头来! 于是乎,我看到九潇正伏案看着话本子,还不停地往嘴里塞一些话梅一样的东西,便觉得机会来了。她已然一心二用,边吃东西边看书,凭她的脑子,定然发现不了我熘走的事。 我踮起脚尖,鬼鬼祟祟地沿着洞壁向外走去。果然,逃得无比顺畅,未曾有一个人拦我。 再次站在郁郁葱葱的丛林里,我顿生恍如隔世之感。我莫小桑重生了! 第8页 我逃出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找些吃的充飢。然看着形状各异的果子,又犯了难。我作为一只毫无野外生存常识的狐狸,万一吃到毒果子该何如?到时候阎王以为我是想不开,自我了结,唾弃我不爱惜生命,将我投入猪胎怎么办? 诶?我脑袋灵光一闪,有法子了!我等在这里,看看别个动物吃哪个,我就跟着吃哪个,便不会错了。我真真太聪明了! 片刻之后,蹦蹦跳跳的过来一只兔子,它看到草丛里有个红果子,欣喜非常,立刻摘下来,用两个大板牙飞快地嗑进嘴里。 见状,我也喜滋滋地摘了一个红果,用毛蹭了蹭。只是刚放到嘴边还未咬下去,那小兔子已然两腿一蹬,断气了。 我吓得赶紧把手里的果子飞出去,砸到一个什么柔软的物什,弹了一下,滚落至地上。 我长舒一口气,看来这个方法也不甚可靠,还好慢了一步,否则又要英年早夭。 此时,草丛里有甚东西蠕动了一下。我定睛一看,竟是一条花皮蛇伏在地上。 我的狐狸毛立时炸起来,这花蛇莫不会记恨我砸了它一下,同我决斗吧!那我定然会被单方面虐杀至惨死! 霎时间,花蛇直起身子朝我飞将过来,强大的求生意念使得我奋力向右一跃,堪堪避过这致命一击,滚落在灌木丛里,身上被划出好几道口子。 我哀戚地想着,这花蛇如此丑,合该无毒才是,不若让它咬我两口解解气?否则再来几下,我没被咬死,反倒要被累死了。 然,被咬两下也怪疼的! 仙女姐姐,我再也不骂你黑心了!求你快出现救我一救吧! 许是神灵听到了我的祈祷,九潇真的出现了。 只是若事情会按照正常的发展逻辑,她挥一挥手救下我,那她便不是九潇了。 “桑儿你在这里!我当你去了何处,原来是出来同小花蛇比试了!” 我见她没有丝毫想上来帮忙的意愿,心生绝望。这厮究竟是哪只眼睛看到我们这是在比试了?当真看不出我快命丧黄泉,魂归西天了吗?! 正当我开着小差,那花蛇又是一个迴旋飞,冲着我的天门盖扑过来,不得不佩服我身体的柔软程度,我头一拧,像麻花一样飞了出去,吓出了一身冷汗,十分担心自己断成两截。 “桑儿好厉害!不愧是我的宠物!”九潇在一旁鼓起掌来。 我收回以前说的话,九潇不是心黑,她是心肝脾肺肾都黑得很! 那花蛇见自己又扑了个空,露出两颗尖利的牙齿,嘶叫了一声,我没出息地用狐狸语喊道:“蛇大爷,你饶了我吧!我不是故意砸你的!” 然,异族语言不通,它又做出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九潇倒是听见我的吶喊,嫌弃道:“桑儿你莫怂!区区小花蛇你都打不过,怎有资格当我的宠物!” 我也吱哇乱叫道:“老子不当你宠物了!关键时刻也不保护我,当你宠物甚好处都没有!” “既然这样,那我也不必顾忌你的颜面了!”九潇说着,指尖轻轻弹了一下,蛇兄弟就尾巴一抽,直挺挺倒在褐色的土里。 我要回娘胎!我要继续当上一世的小公主!我不想当狐狸!爷爷!爷爷!还我爷爷!从前当真没见过世面,青丘的狐狸精都是疯婆娘! 九潇走过来,摸了摸我毛茸茸的脑袋,嘆气道:“桑儿莫怪我,刚也是见桑儿体力不支,才出手了结了那花蛇,若是辱没了你的颜面,你便用离家出走来惩罚我可好?” 我哭笑不得地看着头顶上这个美得惊天动地的女人,难道是这皮囊太好,要用脑子换么?她看不出来,我已然离家出走了? 只不过我是只有骨气的小狐狸,既然她让我离家出走,我便毅然决定违背她的意思,跳上她肩头紧紧扒住那雪白的颈子,发誓我再也不离家出走了!外面的世界真真可怕! ☆、006 试菜 “桑儿,我近日迷上了烹饪之法,今天便让你试试我的手艺!”九潇一回狐狸洞就给我当头一击。 我蹲在地上瑟瑟发抖,怀疑这里当真会比外面安全否? “桑儿,你看起来一脸期待,想必是即刻就想品上一品了!”九潇说得十分开心,我却是心如死灰。 这人究竟是如何能看出来我满脸期待了?她莫不会立时就变几盘菜在我面前吧? 事实证明,我这不是狐狸嘴,而是一张乌鸦嘴。得益于之前吸过那么些墨水,深觉此时用“一语成谶”形容再合适不过。 九潇开怀道:“我方才便做好了这些菜餚,发现桑儿竟不在洞中,便赶紧去寻了你回来,我知晓桑儿必定想尝尝我的手艺!” 我头摇似拨浪鼓,并非我愿! “为了能早些入席,桑儿已然晃着身子向我撒起娇来了?那我便不同你废话了。” 我:??? 我的神仙啊!!!求求你让这厮像寻常人一样解读一次我的行为可好?我究竟如何表现得像撒娇了! “来,桑儿张口。”九潇确乎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现下已然用筷子夹着一坨不知为何物的东西举在了我的嘴边。 我颤抖着吞入口中,都未曾嚼一下就直接咽下去。 “桑儿,味道如何?”九潇一脸期待地看着我,那样子,竟有几分楚楚动人。 第9页 我吞得太快,真真不晓得是何味道。然为了讨好主人,只得昧着良心用狐狸语说道:“味道好极!你也用些吧!” 九潇听了我的话,果然十分开心,立时豪迈道:“既然桑儿如此欢喜,这些便都给你吃了!” 若我现在不是一只白狐狸,那外人必定会看到我面色迅速灰白的样子。 我不禁怀疑,九潇莫不是自己尝了觉得十分难吃,才诱骗我来解决这些都辨不出为何物的菜餚吧? “小狐狸胃小,吃过刚刚那一大口,已然饱了。不如请灵儿姐姐和小青过来用些吧?”我作出一副纯良无害的样子,狐狸语讲得十分诚挚。 九潇恍然道:“对了!我将她们给忘记了!” 她说完,便消失在我眼前。倏忽间,又提着两个人的领子出现。 钟灵儿手中还拿着毛笔,一脸无奈道:“你抓我来作甚?” “品品我的手艺!”九潇松开手,得意地站在桌子旁边。 钟灵儿闻言,不消片刻便捂住肚子说道:“哎呦!我突觉肚子不舒服,要去上个茅厕,小青你不是饿了吗?我便不同你抢了。” 小青自然也不是好算计的,即刻拿起筷子,夹了一团黑漆漆的东西塞进钟灵儿嘴里,道:“姑姑仙泽深厚,以帝君之尊烹饪出来的佳肴必可包治百病,灵儿姐姐还是吃些再走罢!” 钟灵儿勐得被塞了一口东西,差点噎死当场。不过嚼了嚼咽下去后,却是眼露精光,道:“潇儿真是有厨艺天赋!虽不知晓刚吃进去的为何物,但滋味的确不赖。” 我狐疑地看着钟灵儿,这厮表现得真真是情真意切,表情都看不出作假。 九潇听了这话,又欢喜道:“既然灵儿喜欢,那便都是你的了!” “如此甚好!”刚刚还喊肚子痛的钟灵儿眨眼间便坐下来,拿着筷子,斯斯文文吃了起来。 小青见状,不由好奇,也拿起筷子尝了一尝。 “嗯~姑姑当真是天纵奇才,第一次下厨就烹出如此美味佳肴,小青对姑姑更是崇拜了!” 她们二人的表现,让我很是心痒。此前怕这饭菜味道难以入口,囫囵吞枣,不知是何滋味,听别人说好吃,真真是百爪挠心。 我希冀地看着九潇,但愿她能看懂我的眼神。 九潇看了我一眼,思忖了片刻,道:“你既吃不下,那便吃这最后一口吧!” 我奋力点点头。 九潇夹了一根绿色的青菜给我,我含入口中嚼了嚼,味道竟真的别有一番滋味。 我瞬间感觉自己活过来,来这里几日,终于有可以入口的东西了! 正当我激动万分之时,九潇道:“桑儿胃既小,也不用因着我,就为难自己,我们去别处吧,莫打扰她们二位用膳。” 我摇摇头,用狐狸语道:“我可以吃下了!早前吃的东西,似乎已然消化了!” 诚然,九潇并非常人。 “桑儿,你这样我甚是感动,然我不能因着是第一次做菜,就逼你多吃,伤了你的身子。”说完,没给我说话的机会,便携着我回到了她的“醉逍遥”。 我双眼含着泪,是我哪一世作孽太多的缘故?为何要叫我碰上九潇这种妖孽! 九潇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个棋盘,将我放在她对面,兴致勃勃道:“桑儿,你可知晓围棋?我此前去凡间的时候,观过凡人下棋,甚是有趣,我教你下棋可好?” 我已然饿得前胸贴后背,两眼昏花,看见棋盘格子都想吃。 九潇究竟晓不晓得宠物意为何?怎的总让我做一些人做的事!我虽为人一世,却并无甚远大志向,想过以后要以狐狸之姿为人的。 “桑儿,该你落子了。” 我正恍惚间,便见九潇沖我笑了笑。 魅惑众生说的大约就是她了!诚然对她颇有些不满,亦不可否认,她确乎是一个让人极其心动的女子。 诶?不对不对,我是饿傻了么?!怎的突然会冒出这样的想法?!再倾国倾城的外表,亦包不住她被猪油蒙了的心! “桑儿,我已然等你一炷香的时间了,你何时才能想好落在何处?” 听到九潇的抱怨,我甚觉心力交瘁。我看起来哪里像在思考如何落子了?纵使我上一世跟着爷爷钻研过这黑白子,然我的爪子,如何能拿起这小小圆圆的棋子?我只想安静地当一只狐狸而已。 我不指望九潇能自己明白这个道理,用狐狸语说道:“我的爪子如何能抓的起棋子?莫不如找小青来陪你下?” 九潇思索了良久,终于觉得我说的有理了。 正当我以为我得以脱身,去歇息片刻,便见她不知从哪里拿来一个钳子一样的东西,后端正好可以套在我的两个前爪上,于是乎我两个爪子开合之间,便可以控制钳子拿子落子。 我惊得半天合不拢嘴,九潇有这样的脑子,在其他地方多用些不好么? 面前的美人儿笑得无比灿烂,道:“这下,桑儿就可以同我下棋了!” 我嘆了口气,认命地落下一子,反正註定逃不过陪主人戏耍的劫,这围棋好歹我也会些皮毛。 一炷香后,胜负已分。 “桑儿第一次下棋,无须我教,竟赢了我。不愧是我养的狐狸,果然天资聪慧!” 第10页 我怔愣地看着棋盘,同爷爷下了十多年都没赢过,现下居然杀得九潇片甲不留,足见,她脑子的确不怎好使。 “桑儿!我们再来!”九潇摩拳擦掌,“棋逢对手,不死不休!” 我哭丧着脸,早知如此,合该故意输掉的。用钳子下一盘棋,我这爪子都要断了,实实在在不想再来一盘。 “我落子了!” 九潇一如既往不会徵求我的意见,已然自顾自地开始了下一盘。 我胡乱将一颗棋子丢在棋盘上,发誓这把一定要输! “桑儿这步法甚是精妙啊!”九潇托着腮,思索起对策来。 如何精妙了?!我只不过是随便落了一子!不用顾虑这许多! 如此,我每胡乱下一步,九潇就要盯着棋盘斟酌许久。 我打了个哈欠,想着下一步该如何,现下这个局势,我若是再胡乱落子,一不小心便会吃掉她一片棋子,甚是心累。 “桑儿该你了。” 我拿着棋子,举步维艰。犹豫了许久,才落下一子。 “唉!我又输了!”九潇嘆了口气,嘟起嘴看着棋盘。 为何?我方才明明极尽所能避开会赢的棋坑了!究竟是如何赢的? 我又仔细观了一下棋局,发现我落的那一子,较之我避开的那一处,围死的子更多。 我莫不是真成了千年难遇的围棋天才?如此毫无章法地落子都能赢! “桑儿!我们再来!” 我看着干劲十足的九潇,不自觉流下了晶莹的泪珠,她究竟如何才能放过我! ☆、007 化形 就这样,在无甚可做的狐狸洞里,九潇竟拖着我下了5天围棋,以至于现在只要那黑白棋子入了我的视线,我便会干呕。 我以为,我大概是全青丘最悽惨的小狐狸了,白天为了果腹,要吃小青烧的难以下咽的饭菜,九潇烹过一次后便失了兴趣,然我亦觉她此前纯属瞎猫碰上死耗子。晚上,还要在九潇的□□下入睡。她恐是尝到了抱着一只小狐狸入睡可以暖被窝的甜头,每晚将我团在被子里,让人唿吸不得。 许是上天也看不下去我如此屈辱地当一只狐狸,亦或许是我的命格便是个要完成一番大事业的,总之,我遇到了件改变一生命运的事。 这日,我趁九潇不知去做甚之际,出了“醉逍遥”,打算在外面的石板上晒晒太阳,给我的狐狸毛消消毒。 我呈一个大字形,将四肢都伸展了,没骨头似的在一块青色的大石上摊开。 忽的,小青鬼鬼祟祟地从我眼皮子底下走过。 其实若是一般的鬼鬼祟祟,我定是发现不了的。但她脸上的表情着实诡异,且身姿十分不同寻常,若我看不出,忒对不起前后加起来活的这些年头了。 俗话说,好奇心害死猫,我既见着小青反常的行为,怎能按捺住预知后事如何的躁动之心呢? 于是乎,我便也鬼鬼祟祟地跟在她后面,时刻谨防被她发现。 不消一刻,我便跟着她到了一个石洞前。那石洞门口左右立着两头叫不上名字的异兽石像,好不威风。只见小青掐了个诀,洞门似乎有些不同了,又似乎没什么变化。 我见她进了洞,也三两步跑过去,想冲进洞里吓她一吓。事后,我甚是佩服自己,一般这种时候合该不动声色地等她出了洞,再去窥视一番洞内有何奇景的。我很快将自己这种做法,归咎于上一世为人时,电视剧看得太少。 小青本在一个石台前站着,被我忽的一吓,静滞在当场,纹丝不动了。 我也立在原地,进退不得,小青这个样子,莫不是被我吓死了?虽然我进来的是突然了些,可也只是只外表软萌可爱的小狐狸,合该不至于把人吓死才对! 片刻之后,小青才缓缓开口道:“桑儿,你在此作甚,何时来的?” 我何时来的?这厮难道被吓得失忆了吗? “想必你是我元神出窍之时进来的吧,否则我定会被你吓着。现下,我做坏事被你逮个正着,只能杀你灭口了。”我还没有答话,小青便俨然一副反派模样了。 然,我是谁?!堂堂莫小桑,怎会就此屈从于命运的安排?自然是要苦苦哀求一番的。 我操着一口标准的狐狸语,声泪俱下道:“小青姐姐,我都不晓得你在作甚,何须灭口!今日之事我出去后定只字不提!不然我就是千年乌龟王八蛋!” 小青露出思考状,良久,嘆道:“我是只灌灌鸟,实在是听不懂桑儿你在说什么。” 什么?小青不是叫九潇姑姑吗?怎的不是狐狸精呢?是时我并不知道此“姑姑”非彼“姑姑”,“姑姑”只是小青对九潇的尊称,在九潇继位帝君后,也未改口罢了。 “我也不愿妄害性命,既然被桑儿你发现了,我便只能拉你入伙,以防你泄露我的秘密。” 我很想喊一句:“鸟人姐姐!我完完全全不曾知晓你在做甚!怎的就要和你成为一条船上的人了?!” 小青继续道:“此地为青丘禁地,石台上发着光的,是一颗吃了可以提升万年修为的内丹。” 我默默无言。 只是,我本来对此毫不知情,她为何要说与我听啊!这里对反派竟毫无智商要求的吗?! “我好奇禁地究竟是如何一副光景,便想偷偷进来看看,费了好一番工夫才获悉洞口封印的口诀。不曾想竟让你撞见了。万一你去告密,我定会被姑姑瞪上一眼。所以,你把这颗内丹吃下,罪过比我大,谅你也不敢告诉姑姑我来过这里的事了。” 第11页 我的脑子有点混乱,这个人定然有毛病!私闯禁地只是被瞪一眼,有甚好怕的!这么好的东西自己吃了不好么?何故要害我!平白多了几万年的修为,纵使九潇脑子不太好,恐也猜得出我干了什么! 不行,我要逃跑!这里的人怎的每个都如此清奇,着实处处是陷阱! 我刚转身要逃,忽的一道金光直射进我的体内。我顿觉浑身如同起了火一般,灼热难耐,有五脏俱焚之感。 “啊~”我不晓得自己的声音在外人听来有多大,总之我的耳膜都要被这叫声刺穿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已对疼痛麻木,无力地躺在地上,任凭体内的几股力量碰撞。 终于,体内的异动平息了。 “哎呀!桑儿你的衣服都被撑破了!好在这里没人!你等着,我去给你偷一件衣服,速速就来。” 我的脑子里此时还嗡嗡作响,听到的声音不是很真切,不过大致上听明白了。 我的衣服怎的就撑破了呢?难道吃了内丹,还会使人胸变大不成?想到狐狸身子上出现两座山峰的模样,甚是骇人,忍不住抖了一下。 我感到通体如散了架一般,试着抬了抬前腿,结果一条白如藕节的胳膊映入我的眼帘。 “啊!鬼啊!”我吓得发出尖叫,入耳的,竟是人声。 我又抬起另一条前腿,映入眼帘的,是另一条白如藕节的胳膊。 吃了那烧死人的内丹,我竟又变成人了么? 然我现下却无欣喜之感,仅是没骨气地想着,若我变成了人,岂不是无法再继续当一个宠物,蹭吃蹭喝了? “妈咪妈咪轰!” “急急如律令!” “芝麻开门!” 我到底如何才能变回去呢! 而且,吃了禁地的内丹,出去恐会被九潇噼死! 我的命怎就如此苦了!若是没有那该死的好奇心,继续当只小狐狸,不知多开心快活呢! 我此刻顿觉每天陪九潇下棋,窝在她怀里睡觉的时光格外幸福。 若是九潇就此同我恩断义绝,甚至是因此杀了我,似乎是有那么些令人难过的。 我支起身子,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同上一世无甚区别。身上原来的衣服已经被撑破,变成了散落在地上的碎片。 我拿残片暂时遮住重点部位,坐在地上等着小青拿衣服回来。 “桑儿,你试试这件衣服,是姑姑前两日新做的,她很喜欢呢!” 小青一入洞门,便扯着嗓子喊道。 我甚是无奈,这里不是禁地么?小心翼翼,轻声细语才是正常的罢!而且,都说是偷了,为何要偷一件人家喜欢的新衣? 诚然,我别无选择,总不能光着出去。 我接过小青手里的白色纱织裙,不知为何,想的是九潇若是穿上它,定然更像一个仙子了。 九潇,九潇。 不知她会如何处置我呢? ☆、008 树精 我忐忑地跟着小青回到狐狸洞,九潇已然卧在“醉逍遥”的石床上,面颊泛红。见此,不自觉皱了皱眉,这人一个姑娘家,怎的老是喝得醉醺醺的! 她似是感觉到有人过来,眼睛微微张开一条缝,迷离慵懒的眼神足以倾倒众生。 “这件衣服好生眼熟,这位姑娘我可见过你?” 听着她酥人骨头的声音,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姑姑,这是桑儿啊,她偶遇机缘,得了万年修为,现已化为人形了。”说完还补了句,“我们绝对没有去过禁地!” 听着小青这“自报家门”的回答,我心生绝望。这不就是直接告诉九潇,我因着去了禁地,才得了万年修为化为人形的么?我不由怀疑,小青是有意想害我! 九潇看着我,笑意盈盈,“我养的小狐狸果然不同寻常,竟能轻易就碰上这种天运,我这个主人,都觉得增了不少面子!” 唉???她相信了??? 我隐隐觉得哪里不对,然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九潇起身,脚步虚浮地朝我走来,道:“不过桑儿刚化为人形,每日不可维持太久,否则身子受不住。我这便教你变回狐狸的心法。” 我得了那心法,默念一遍,果然又变成了狐狸模样,而且衣服竟能一起随我变小。 九潇抱起我,摸了摸我的头,道:“我觉得桑儿还是如此可爱些。” 不知为何,我听着这话,竟觉有些阴险。 果不其然,她下一句道:“我刚只教了桑儿化狐的心法,未曾教桑儿如何化人,若是桑儿答应每晚变成小狐狸让我抱着睡,我便教你化人形的心法。” 我心下郁愤,明明时常以为九潇脑子不太好,然总觉被她算计着,对方看起来却又是一副纯良无害的超然模样。 现下,我除了点头,亦别无他法。 “桑儿真是只乖巧的小狐狸。”她说着,便紧了紧胳膊,我的头陷进了两坨软软的馒头中间。 不知是否因为被勒得唿吸不进空气,我觉得憋闷得紧,心跳都比往常更加剧烈了,我莫不是得心脏病了?怎的最近总是不太爽快。 入夜,我扭扭捏捏地不愿上床。 此前因着我是一只完完全全的小狐狸,才毫无顾忌地爬上九潇的床,现下既已有了人形,心理上自然也起了变化,与他人同床共枕,多少有些羞。 第12页 我晓得这羞涩来得毫无名头,我与她同为女子,睡在一张床上也无甚奇怪,然心下总觉不妥。 九潇倒是表现如常,依旧把我当只宠物,对我又揉又捏,临了,“吧唧”在我头顶上亲了一下。 我气血急剧上涌,这女人无故亲我作何? “桑儿这小小的模样甚是讨人欢心!亲着比前些阵子养的蝎子、蜈蚣爽口多了!” 我忍不住干呕了一下,这究竟是何癖好!想着九潇对着那骇人的蝎子蜈蚣作出一副疼爱怜惜的模样,甚觉头皮发麻,更遑论还上嘴亲了! “桑儿不同你说了,我困得很,先……” 九潇话都没说完,就响起了均匀的唿吸声。 我埋在她臂膀之间,无甚困意。然这么躺着又实在无趣,只好数着绵羊助眠。数着数着,不知怎的数起了自己的心跳。 “一、二、三、四……” 我皱了皱眉,数完更无法入眠,怎的跳得如此之快,莫不是那内丹还有副作用?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迷迷煳煳地睡过去。 “这位姑娘是谁?生得如此漂亮。” 九潇一睁眼,就对着我作出一副风情万种的模样,颤得人心慌慌。 我心下骇然,怎的睡着的时候还是狐狸,醒了就变成人身了?莫不是我还有梦游的习惯? 不过,九潇怎的又忘记昨天发生的事了!难不成昨天是因着她喝醉了才没同我算帐,今日清醒了,便会对我痛下狠手了?! 我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道:“我是桑儿,不知怎的睡着睡着就化成人形了。” “是桑儿啊!昨日我没看仔细,今儿凑近一看,当真是标緻,主人很是引你为豪!” 九潇说话便说话,还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 我的脸此刻变得燥热难耐,想必看起来已经是一个红柿子了,这人为何又亲我! 九潇略作思考,道:“我还是觉得桑儿的狐狸模样最好,亲起来毛茸茸的,讨人喜欢。” 我立刻念了个诀,变成了一只小狐狸,倒不是因着听她的话,而是以人身面对她,总觉得臊人。 做狐狸的时候当人家的宠物也不算没出息,若是变成人样还要被当成宠物,实在羞耻。 我还未从上一刻的惊惶中回过神来,九潇便脱了里衣,换起衣服来。 我立时转过身,背对着春光乍泄之景,气恼这人一点也不地道,竟不叫我迴避一下再脱衣服。狐狸精的身体最是惑人,我如今心脏本就不好,若是再被她摄了心神,岂不很快就要殒命于此了! “既然桑儿已经有了人身,便可以同我去找老树精喝酒了!”九潇穿好衣服,兴致勃勃地提起我脖子上的毛,向洞外走去。 我已然习惯了她的独断专行,老老实实任她提着穿行在绿意盎然的树林里。 不消片刻,我们便到了一个需十人合抱的参天大树前。 此时忽的从地底下蹿出一个头上环着树藤的白鬍子老头,长得十分喜庆,胖胖圆圆的有些可爱。 “丫头,你来了,我酿的百花灵芝酒已然可以挖了,比昨日的千足蜈蚣酒口感要好上许多。” 我吞了下口水,还好我是今日才被拽来,单听着名字,今日的酒也容易接受些。不过九潇果然口味奇特,怎的还喝虫酒! “老树精你儿子也该到娶妻的年纪了吧?你看看我这小狐狸怎么样?” 我听到九潇又开始坑宠物,心里很不舒坦,暗自生起闷气。 老树精打量了我一番,笑着道:“女娃模样倒是十分水灵,娇俏可爱,只是我儿不好女色,恐是要叫你失望了。” 我张大了嘴,这老头倒是厉害,隔着我的狐狸身,便能知道我人身的样子了,想必道行很高。 九潇面露遗憾,“我还以为可以结个亲家,讨彩礼的时候将你那埋了几万年的桃花酿要来尝尝呢!” 听了这话,我更加气恼,这厮竟为了一坛酒就要把我卖了! 忽而,许是不死心,她又道:“桑儿,你快化了人形叫老树精再瞧上一瞧,说不定他会改主意呢?” 我转身就往外沖,纵使我是只狐狸,也不是这么没尊严的,若是要抛弃我,直接扔了便是,何苦还要塞给他人?! 然而事与愿违,我还没跑出几步,九潇身上就飞出一条白色的尾巴,将我卷回去。 “桑儿害羞个什么劲?为你操办终生大事是我的分内之事,好歹也做了你几天主人,合该为你找个好人家。” 我充满怨气地看着九潇,听这意思,她果真是不打算继续要我这个宠物了? 也对,我得了她禁地里的东西,她不同我算帐已是难得,怎还会放心养着我? 为了有气势些,我便化为人形,站在九潇面前,扬着脸看向她,道:“你若不愿再养着我,我走就是了,不必费心帮我找去处!” 其实我没必要如此生气,老树精都说了拒绝的话,总归我是不必嫁给他儿子的,当个玩笑听过也就罢了。可我却是控制不住自己,满心都是委屈。 ☆、009 魅术 “桑儿这是……害羞了?”九潇摸了摸我的脑袋,脸上依旧是看不出喜怒哀乐的笑,很美,却又很刺眼,我第一次觉得她神经病般的思维,一点都不好笑。 第13页 九潇见我不与她说话,又道:“既然桑儿不愿,那便算了,好人家多的是,换不了酒,还可以换别的。” 我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她倒是磊落,一点都不把想拿我换点东西回来的想法藏着掖着。 老树精笑眯眯地看着我,道:“这女娃儿长得可爱,老夫看你骨骼清奇,是个酿酒的奇才,不如给我当个徒弟如何?” “甚好甚好!”我还没开口,九潇就已经两眼放光了,立刻替我答应道。 我本来对酿酒无甚兴趣,然见九潇如此模样,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老树精嘴咧得更大,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坛酒,道:“我老树也不讲究什么拜师仪式,咱们干碗酒这事儿就算成了!” 我接过老树精递过来的碗,闻着沁人的酒香味,料想味道应该不错。 见他将酒一口闷下去,我也学着他的样子勐灌了一大口,然我咽下去之后,十分后悔拜他为师了!这百花灵芝酒,闻着甚香,怎的喝下去,味道只得用“无以言喻”来形容,很像十全大补汤里加了些二锅头,然后放臭了。唯一可贊的,便是入口绵长的口感了。 九潇两只手捏住我的两个脸颊,眉目含笑,“是这酒太好喝了么?桑儿怎的都呆住了!” 我胃里翻江倒海,想吐又不好意思当着这二人的面,怕拂了老树精的面子。 九潇转身拿起酒罈,将自己的酒壶灌满,品了一口,道:“好酒~” 我又一次怀疑起自己的味觉来。 老树精大约是还陷在终于有徒弟的喜悦中,笑得鬍子乱颤。是了,就他这酿酒水平,哪有人会愿意拜他为师的?若是我之前尝过这酒,也不会鬼迷心窍了。准确来说,该是潇迷心窍。 不一会儿,九潇又对我作出一副脉脉含情的模样,我晓得她这是又醉了。 她整个人压在我肩膀上,弄得我动弹不得,生怕她摔下去。 虽那酒入口实在难喝,然闻着倒是很香,九潇周围带着酒味的空气,亦有些醉人。 老树精施了个法将九潇移到树洞里的床上躺下,便兴致勃勃地拉着我想要给我传授酿酒之法。 我皱了皱眉,这洞里怎的连床被子都没有,虽九潇是只狐狸精,也应会冷才是。想了想,将自己身上的外衫脱下来盖在她身上。 老树精等得不耐烦了,直接掐诀把我们二人变到了一个到处都白茫茫的地方。 “好了,我们已经进入了我的虚空结界,现在没人能打扰我们了,不待够两个时辰,我自己都出不去!” 听着老树精炫耀一般的话语,我很想以头撞地,到底是为何要拜他为师!为了每日在这里花那么多时间酿那难喝的酒么? 我惊觉,九潇迄今为止,已不知坑了我多少回,我们一定是八字不合,命中犯煞! 不一会儿,老树精褪去嘻嘻哈哈的模样,认认真真同我讲起来。“想要酿出口感上乘的酒,每一个步骤都极其重要,一点失误,都会毁了一坛酒。这第一个关键,便是焖水蒸粮。要想酒好,首先得粮好。老树我每次都会去人族收天气最好的时候产的粮食作为原料。温度的高低,时间的长短,都是要苦下功夫研习的。最重要的,便是这‘匀、透、适’三诀……” 我云里雾里听老树精讲了许多,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到最后,脑袋里几乎不剩什么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头脑都发胀了,老树精突然对我说:“好了,今天讲这么多,我便来考考你。” 我心里“咯噔”一下。 刚才打了一阵瞌睡,就记住‘焖水蒸粮’四个字,其余忘得一干二净,这该如何是好!虽说我是不甚在意会不会被责罚,只是若丢了九潇的人,总归也是不好的。 “狗蛋的爹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叫大狗,二儿子叫二狗,小儿子叫什么?” 我方才没听错?老树精要考考我,就考这个? 我挠了挠头,答道:“小儿子自然是叫狗蛋了。” 老树精一拍脑门,“啊!徒弟果然聪明!我怎个没想到!那兔子精每次发问,我回答‘三狗、小狗’都不对!这下可以杀杀他的锐气了!” “呵呵呵,树师傅过奖了。” 虽然问题奇怪了些,好在我也是是答上了,没有辱没了九潇的面子,让我很是欣喜。 从老树精的虚空结界出去后,九潇已然醒了,此时正蹲在地上逗蛐蛐。 “潇丫头你离我的大元帅远一点!你已经魅惑我多少蛐蛐儿了!每次你一走,我的蛐蛐儿就会相思成疾,郁郁而终,害得我总是无法迎战老毕方,受他嘲笑!” 看着老树精吹鬍子瞪眼的模样,我忍不住发笑,这九潇倒是能耐,连蛐蛐都逃不过她的魔爪。 九潇曲眼流波,道:“谁让你每次都不让小蛐蛐儿跟我走,白白累害了他们性命。” “啊!你又在勾引我的大元帅了!这可是我花了好久才捉到的!” 老树精冲上前去,捞起装蛐蛐的罐子,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竟嚎啕大哭起来。 “你还我大元帅!我的心肝儿呦!” 九潇一脸无辜,“我只是看了它几眼,是你的这只蛐蛐儿身子太弱,平白无故就倒下了,怪不得我。” 第14页 我心痒难耐,想看看九潇是不是真的这么厉害,抛几个媚眼还能把蛐蛐都迷倒不成? 我凑上去,看见里面的大元帅已经晕晕乎乎,丝毫没有兇勐之气。我好奇地拿指头戳了戳大元帅,谁知那蛐蛐儿突然跳起来,吓得我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我的大元帅回来了!”老树精高兴得直跺脚,“徒弟你真是厉害,竟能破了潇丫头的魅术!” 我一脸错愕,刚才仅是碰了它一下,应当同我无甚关系吧! 九潇忽的抓住我的肩,眼睛里敛着漾漾清波,灰色的瞳孔幽深,像个能将人吸进去的漩涡。 之前只觉得她的眼睛生得好看,现在仔细一看,更觉不仅移不开眼神,心脏隐隐还有些不舒服,看来这魅术果然厉害。 然九潇的脸沮丧下去,幽怨道:“唉,桑儿怎的一点都没有被我惑住~” ☆、010 共浴 “哈哈哈!不愧是我的徒弟!居然可以无视青丘女帝君的魅术,当真是光耀师门!” 老树精,现在应该是我师傅,哈哈大笑起来,最后笑得都有些岔气了。 我很是无奈,怎生就平白多了一个师门,整个师门大约也就我这一个弟子,那以后少不得是要孝敬他老人家的。 而且,为何都说我没有中这魅术?若不是看九潇喜欢喝酒,我也不至于认什么师傅! 九潇神情有些受伤,说道:“桑儿同这树精这么快就穿一条裤子了,那便留在这里跟他过吧!” 我:??? 我都未发一语,怎就和老树精同穿一条裤子了!何况老树精那么矮,恐也穿不上我的裤子!呸呸呸,我在想甚?! 我的嘴先于头脑运作,脱口而出:“不行!你既捡了我,合该顾我一生的!” 九潇思忖了片刻,道:“那桑儿的意思是,生是我的小狐狸,死是我的死狐狸了?” 我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大约是如此的。 “太好了!那桑儿快同老树精学会酿酒之术,以后我上天宫,便也有酒喝了。”九潇看着甚是开心,我却是有些疑惑,问道:“为何要上天宫?” 九潇神秘一笑,道:“狐族与天族,素来不都兴什么婚约吗?” 我的心脏不知为何停了一下,使得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肉里都不晓得。九潇有婚约,当真是同我无甚关系,钟灵儿说她如今已经十万岁了,即便她们神仙活得久,大约也早到了婚嫁的年龄。 “我同天族虽无甚关系,然我侄女同天族太子有婚约,等她大婚之时,约摸得去陪她在天上小住一阵。” 听九潇这么说,我长舒一口气。她这么好看的人,有哪个男子的容貌配得上的?而且她脑子又不好,若是嫁去天宫,定会被一众神仙欺负!想到这里,始觉我这个宠物当得十分尽职尽责,还要为主人的终身大事操心。 九潇的脸突然凑到我面前,问道:“桑儿在想什么,怎的时而皱眉时而伸展,莫不是酿酒太难了,桑儿担心在我上天之前学不会?” 我勐地后退了一步,被身后的树枝绊了一下,整个人向后仰去。 九潇抓住我的胳膊,转了个圈,将我兜在她怀里。 正当我以为自己已然安全的时候,她轻轻将我往前一送,我由向后摔倒,变成了向前摔倒,还好我及时护住了脸,否则非得破相不可。 她抚着胸口说:“好险好险,桑儿险些就砸到这些好酒~” 我爬起来蹲在地上恨恨地看着她,一出声,就是满腔的埋怨委屈。 “你推我作甚!不就是几坛酒吗?!你就如此宝贝?” 九潇没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看着我的衣服皱眉道:“桑儿衣服脏成这个样子,见人忒不体面,需尽快洗洗才是!” 我此时也在气头上,吼道:“这里哪有何人!我都不在乎,你管我脏不脏!” 九潇黯然道:“桑儿原来不喜我管你,是我自作多情了。” “对不起,我话说得重了些!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急急解释道。 “那我们便去洗澡吧!”九潇勾起嘴角,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个笑里,透着那么一丝丝的猥/琐。不过大约是我看错了,九潇又不是什么登徒浪子,笑里怎会有那种意味。 下一刻,我便同九潇出现在一汪清潭中。 虽我现在已经成了人形,诚然也改变不了我怕水的本质!九潇带我在脚探不到底的潭水中洗澡,真真要出人命的! 我如还是狐狸样时,紧紧抱住九潇的脖子,双腿夹着她的腰不撒脚。 “咳咳咳,桑儿你要勒死我了!” “那你带我上岸!” 就在我说完这句话之后,身下的触感有了些许变化。 我大叫道:“哇哇哇!我的衣服呢?” “洗了。” “那你的衣服呢?!” “你见过哪个沐浴还穿着衣服的?” 我看着旋在水里的衣衫,再看看二人□□的身子,全身的气血都涌到脸上。 这厮没有一点羞耻之心吗?!怎的脱了人的衣服还如此面不改色! 我一时不好意思继续赤身抱着九潇,憋足了气撒开手,身子顿时没进水里,求生的本能让我手脚并用掀起一阵阵水花。 第15页 忽的,一只光滑的胳膊托住我的腰,将我固定在水中。 我听到了“咚咚”的声音,似是从自己的胸腔里传出来的。想必这次真是受了大惊吓,以前心脏从未跳得如此兇勐过。 “若是桑儿实在怕水,便不学游泳了,你看你,小脸都吓红了。” 九潇的脸凑得极近,唿出的气息打在我的脸上,比我闻过最好的花还要清香。 她泉水叮咚般清冽的声音再次响起,说出来的话叫我想找个洞钻进去,“桑儿实实是有些重了,不若变成狐狸样,趴在我背上可好?” 我急忙念了个咒,变成小白狐,之前怎的忘了还有这个方法!九潇为何不早提醒我?我可是只羞耻心很强的狐狸!虽说现在又有了人身,却总觉得变成人身在九潇身边十分不自然,不如当狐狸爽快。 我看着九潇洁白如雪,光滑如玉的后颈,走起神来。 这么好的皮肤,不晓得摸起来是什么感觉,定然很舒服了!不晓得舔一口会不会像牛奶球一样甜甜的。 想着想着,我竟真的伸出舌头舔了一口。 九潇身子颤了一下,惊讶地回头看着我,我脑子“嗡”的一下,才意识到我做了什么。 我随即又释然了,我本来就是被捉回去当宠物养的,宠物舔舔主人,不是很正常的么?我虽也做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人,然动物天性如此,凑近了主人总会想舔一舔的。 我立刻露出狐狸牙,咧起嘴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用狐狸语道:“要我帮你洗澡么?” 九潇怔愣了一下,又恢復了之前眉眼弯弯的模样,道:“等到桑儿什么时候不怕水了,再来帮我吧。” 我羞愧地将脸浸入水中,是了,我现在明明就是个累赘。 说到累赘…… 我为何要同九潇一起泡在水中?我在潭边自己拿爪子淋一淋水不是一样的么? 想到这里,我小声用狐狸语道:“你将我丢到岸边,我自己在岸边洗一洗就好了,不用趴在你身上,累得你都洗不好。” “桑儿怎的不早说?我还以为桑儿十分喜欢待在我身上,现下已经洗完了,我们便一道出去吧。” 九潇说着,就从水中飞身出去,一旁的衣服自己飞到她的身上,空气中掉落几滴晶莹的水珠,像画一样美。 相比于她,我就狼狈许多。 九潇站在岸上道:“桑儿变成狐狸的时候,衣服并不在在身上,现下只能先变回人身再穿衣服了。” 于是乎,我只得红着脸,变回女子模样。继而在九潇面前,将她用法术烘干的衣衫一件一件套在身上。 穿好后我才勐然想起,何不先托九潇帮我把衣服带回去,再找个无人的地方换好? 果然,同九潇再一处久了,脑子都愈发不好使了。 ☆、011 顽疾 如此,之后的每日,我都会同九潇到老树精那里去学习酿酒,不过半月,竟颇有些样子了。 算起来,我到青丘有一月了,我的生辰是七月十五,现下已是八月十四,若还在21世纪的那个家,明日是要和爷爷一起过中秋节的。 爷爷,不知他如何了。 “明日又是十五了啊!” 九潇又喝得醉醺醺的,面颊绯红,斜躺在老树精树洞的枝杈上。只是,若我没看错,她的脸上竟流露出一丝哀伤。 回到狐狸洞里,九潇看着我,眼波流转,眉目带笑,说出来的话却是令我有些不解。“桑儿,你今晚和灵儿或者小青一同睡吧,莫进我的洞了~” 我怔愣一下,问道:“这是为何?” “为何呢?大约是因着今晚是个特殊的日子吧。” 我顺从地点点头,虽难免心下一时也有些失落,亦是知晓并没有非赖在九潇洞里的理由。 入夜,钟灵儿摆弄着我的狐狸毛,似是因着同我一道睡觉十分兴奋。 “桑儿,你的狐狸毛甚是好摸。” 我没有理会她,自言自语道:“九潇今晚为何不同我一起呢?” “大约是去会情郎了?” “你为何听得懂狐狸语?”我一脸惊恐地看着钟灵儿,懊恼心事被人听了去。 “因我本体也是狐狸啊!桑儿竟看不出么?九潇未曾教你任何法术?” 我张了张口,不知该如何回答,九潇除了如何化形,似乎并未教我其他东西。她大约是觉得我是一个小宠,无须会劳什子法术吧。 钟灵儿打了个哈欠道:“我困了,桑儿我们这便睡了吧!” 我点点头,趴在钟灵儿的身侧,闭上眼睛。然,不知是不是因着我认床,努力了许久都无法入眠。 就这样强挨到子时,我的心脏突然传来一阵剧痛,痛得指尖都麻了。 许是身体的本能反应,我从床上翻起来,往九潇的狐狸洞跑去,自己都不知这是何故。 “桑儿回来!” 原来钟灵儿也未入睡,是因着床上突然多了只狐狸吗? 就在我想要进洞的一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硬生生弹回来,撞在树上,吐出一口鲜血。 钟灵儿焦急地跑过来,道:“桑……桑儿你没事吧?!” 我没有答她,强撑着站起来,重新回到洞门口,轻轻拿前爪探了探,眼前出现一层淡淡的黄色,这大约就是结界了。 第16页 钟灵儿抱起我,道:“桑儿,我们回去睡了!” 我心下异常焦躁,掐了个诀变成人形,钟灵儿一时没有准备,将我从手上扔下来。 我躺在冰凉的石板地上,看着头顶上即将成为满月的椭圆,觉得自己今晚的行为毫无来由。 许是见我如此,钟灵儿也不再坚持将我带回去,反而在我旁边坐下,道:“每月十五,我和小青都是坐在这里望着月亮的。” 我看了她一眼,有些不解。 “九潇她几万年前得了个怪病,每月十五的子时便会发作。发病时,冷热交替、痛苦异常。以往,我都会和小青在这里守着。” 我很想问这次为何变了,然直觉上应当同我有关,也就作罢。 “再过一炷香的时间,九潇的结界大约也就消失了。” 我一语不发,每月十五都会如此么? 又等了一会儿,钟灵儿从地上起身,走入“醉逍遥”。 我跟在她身后,这次顺利进去了。九潇面色苍白地躺在一个角落,身上的衣衫已然破烂不堪。 “桑儿看一眼便回去吧,她不喜别人见到她这副狼狈的样子。” 我下意识地伸出手摸了一下九潇毫无血色的脸,竟觉寒意刺骨。 “走吧。”我收回手站起来,同钟灵儿一道出了“醉逍遥”。 我们一路无话,回去后各自躺在石床的一侧。 实在是奇怪至极,我才认识九潇一月,怎的会因着她受难,就如此心痛难耐?定是她偷着给我下了什么咒! 不知何时,我迷迷煳煳睡过去,醒来的时候,一旁的灵儿已经不在了。 我出了洞,就看到九潇在不远处拿着一个线卷。 她转过头笑道:“桑儿醒了?要不要来试试放纸鸢?” 阳光下,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回眸一笑,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我一时看晃了眼,呆立在原地。 怔愣间,我的手里突然多了一个线卷,原来九潇不知何时将手里的纸鸢塞给了我。 我刚拉了一下线,纸鸢的线就断了。 “桑儿弄坏了我的纸鸢,要如何赔我?” 九潇不舍地看着越来越小的纸鸢,语气中颇有些委屈。 我看着手里的线卷和断掉的线头,莫名想到了上一世所谓的“碰瓷”。怎的我刚拿到,纸鸢就断了?恐是九潇之前弄坏的! 可九潇的周身,又确乎笼罩着一股悲凉之气,她合该没必要牺牲自己的玩物来碰我的瓷,我只是一只什么都没有的小狐狸。 这么想起来,顿觉有些伤感,比起九潇,我真是弱极,连这能变成人形的修为,都是偷来的。 “桑儿弄坏了我的东西,就罚桑儿以后事事听我的,我叫你往东,就不许往西好了。” 我一脸惊诧地看着面前说话的人,心想:即便这纸鸢真是我弄坏的,怎的就要签卖身契了? “桑儿不说话,看来是没有异议。”九潇满意地点了点头,“桑儿既已有了人形,我也不好再把桑儿当宠物,以后便叫我潇姐姐吧!” 我懵懵地点点头,感觉好像也不吃亏,原本当她的宠物就要事事听主人话的,现下她让我叫她姐姐,合该是我赚了才对。 九潇果然不太精明,碰瓷都不会讹人。 吃过难以下咽的中饭,九潇兴奋道:“人间今晚有花灯会,我们同游!” 我以往在电视上见过古人的花灯会,大约就是青年男女藉机传情的日子。只是电视剧上的古人都十分守礼,连衣袖都不敢碰一下。 然我们此时走在街上,隔三差五,便能见到一对在路边激吻的男女。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一个个“水乳交融”的男男女女,将旁若无人演绎了个淋漓尽致。只是比起那些行为大胆的男女,九潇似乎更能吸引别人的目光。偏生她还不自知,逛得十分欢喜,一笑百媚。 我看着那些男子看向九潇不怀好意的目光,脑子里竟生出用狐狸爪子将他们撕碎的念头。 我果然是病了! 莫不是如上一世人们的常说的,换了个环境,精神压力太大,出现了什么精神疾病? 走着走着,我见到一个面具摊,立时兴奋地跑过去,想给九潇买一个面具戴上。 只是到了摊子前,我才想起自己根本没有银钱,拿着一个银色为底,桃花镶边的半脸面具,十分黯然。 “小妹妹可是想要这个面具?大哥哥买来送给你好不好?”一个面色儒雅的男子握住我的手,眼带桃花,很是养眼,我不禁多看了几眼,觉得与上一世生辰上害我被打的男子十分相像。 “将你的脏手拿开!”熟悉的声音响起的时候,那男子已然飞了出去,躺在地上呻/吟起来。 ☆、012 灯会 那男子“哎呦哎呦”的叫着,然市集上人太多,刚才那一切又发生的太快,根本没人注意到他。 “桑儿为何不好好跟着我,却在这里同粉面书生打情骂俏?” 大约因着才变成人没多久,我现下也才长到上一世十六岁时的身量,比九潇要矮上大半个头,此刻仰起头看见她的下巴紧绷,面色冷峻,叫人生出几分寒意。 我怯怯地举起手里的面具,道:“我想买这个来送你,就是缺了些银钱。” 第17页 九潇的面色缓和了一些,从手里变出几个铜钱,塞给已经看呆的摊主,便拉着我的手离开这里。 “咚咚” “咚咚” 我看着同九潇交握在一处的手,又听见了心脏跳动的声音。 九潇牵着我来到一个酒楼,钟灵儿和小青已经在包间里落了座。直到入座,我的心神还飘在天上。不过很快,我的注意力就已全部放在一桌子酒菜上了,这才是正常人吃的食物! 我正吃着糖醋鱼,感受到九潇的目光,沖她咧嘴笑了一下,她忽的凑近我,用嘴碰了一下我的嘴角。 ??? !!! 我惊诧地看着她,结巴道:“这,这是作甚?” 九潇一脸稀松平常的样子,道:“你嘴巴上沾了酱汁,我帮你擦掉,有何不妥?” 我一时卡住,有何不妥?大大的不妥!哪有人用嘴帮人擦嘴的?! 思及此,我颇有底气地问道:“为何要用嘴?” “会弄脏手。”九潇回答得言简意赅,听起来似乎颇为有理。 诚然,我毕竟也是看过电视的人,偶像剧上只有男女才会做这种亲密之事,哪有平常人上来就舔人嘴的? 我嗫嚅道:“这样甚是怪异。” 九潇看向钟灵儿,问道:“灵儿可觉得我刚才的行为怪异?” 我看见钟灵儿抖了一下,却不知为何。 “无甚怪异之处,我们青丘惯常如此的。”钟灵儿说完,看了一眼小青,笑道:“呵呵呵,小青你脸上沾了东西,我帮你擦干净!” 小青也笑道:“是了,无甚怪异的,桑儿习惯就好。”只是之后,她便时常拿帕子擦脸,大约是怕刚才没擦干净,才想多擦几遍。 我装作瞭然地点点头,虽不晓得她们的行为为何与常人不太相同,然仔细想想,她们本就不是凡人,这应当同其他还未开化的生灵给同伴舔毛是一个道理。 吃过饭后,灯会上的人较之前更多了。 本是想给九潇遮脸的面具,戴在她脸上,竟又给她添了几分神秘之美,引得几个男子为谁有资格看这样的美人大打出手。 “桑儿,前面有猜灯谜的!我想要那个画了并蒂莲的灯笼,你去给我赢来!” 我定睛望去,那个灯笼前站了好几个青年才俊,一个个似是在冥思苦想。 见此光景,我十分汗颜,九潇莫不是忘了我几天前还只是她的一只小狐狸,如何猜得出灯谜了?然我又不忍拒绝,便走上前看了看谜面。 “夫人何处去?打一字。” 虽我以前几乎是个不学无术的,却也觉得这谜底实在简单,怎就难倒了这么些人?依稀记得还在学校里当土匪头子的时候,堂上就教过这些字谜。 “这谜底,可是一个‘二’字?” “正是,这个灯笼便是姑娘的了。”摊主摘下灯笼笑道:“取这并蒂之莲,可是要送给心上人的?” 我赶忙摆摆手,哪里有心上人了,只有一个总是提些奇怪要求的女妖精。不过,不知九潇要这并蒂莲的灯笼,是否想送给哪个呢?若是她想将我辛苦得来的东西送给别个,我定是会要回来的! 九潇从我手里夺过灯笼,欣喜道:“本是见这里人多,随便戏耍一下桑儿,不曾想桑儿果真给我赢了个灯笼回来!正巧我‘醉逍遥’洞前缺个灯笼,便把这个挂上去吧!” 我微微有些气恼,怎的又被这厮耍了! “桑儿,那边有杂技,我们去瞧瞧!” 九潇将手里的灯笼递给小青,抓着我的手往前走去,我的嘴角不知为何扬了起来。 “就是她!给我上!” 刚才被九潇扔出去的男子,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身后还跟着一群拿着棒子的家丁。 我们四个被团团围起来,外面是驻足看热闹的人。 我替那男子捏了一把汗,凭九潇的能耐,定会将他们一干人等狠狠教训一番,再扔的远远的。 然…… 九潇脸上的面具滑落,身子也顺着滑下去,斜坐在地上,拿帕子擦着眼角,声音哀婉。 “求公子放我们姐妹一条生路吧!否则,小女子只能以死谢之!” 我呆立当场,缘何同想像中的不一样?这未免也太丢人了些!不是该将这些人都打趴下,好好威风一番的么? 人群中几个男子许是怜香惜玉了,亦或是自认豪杰,此时跳出来挡在我们面前,与那些家丁扭作一团。 九潇趁乱拉着我从人群中熘了出去,跑出去一段距离后,掐了个诀,我们便回到了狐狸洞。 我颇为不解,偷偷拽了拽小青的衣角,悄声问道:“你姑姑莫不是很爱演戏?她法术高强,怎的不自己将人打趴下?也显得英雄些。” 小青解答道:“天道有序,随便对凡人施法是会遭雷刑惩戒的。桑儿也记住了,以后莫要随意在凡人面前使用法术。” 可是九潇之前已然用过法术了,又是为何?我实在是摸不透她的想法。 “桑儿,今日游累了,我们这便睡了吧!”九潇笑意盈盈地看着我,“快变成小狐狸让我抱着。” 我的脸有些烧,因着脑子里突然浮出今日在酒楼,九潇亲我,不不,替我擦嘴的场景。 第18页 我“倏”的变成小狐狸,屁股对着她趴在被子里。 九潇拽着我的尾巴将我拖过去,搂在怀里,我的头撞上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她身上好香,似乎有安神的效果,我很快就吧唧吧唧嘴,进入梦乡。 次日醒来,我不知为何又变成了人形。看九潇还睡着,心放下不少。若她以为我说话不算数,不好好做只小狐狸让她抱着,就不好了。 我喉咙有些干,舔了舔嘴唇,也无甚用处。然被身旁的人箍着,又不能出去找水喝。 我望着九潇的嘴唇,想起了上一世的果冻,不晓得尝起来会不会也是甜甜的软软的呢? 不知不觉,我的嘴已经凑上去舔了一口,随即意识到自己在做甚,赶紧“腾”的一下变成狐狸从九潇怀里钻出去。 ☆、013 槐元 八月十五之后,九潇依旧日日带我去老树精那里学习酿酒。 在我看来,老树精小时候定是个惯常耍小聪明的毛小子,每日都想着如何偷工减料。为了减少酿酒工序,还教我如何捏咒,使几月才能酿成的酒只需几日就可有同等口感。 我酿酒是真真有天赋,虽每日听那老树精念经一样讲那些酿酒技法时并未用心,不过月余,在法术的催动下,却已然可以酿出飘香四溢的果酒了。 我品了品自己的酒,香醇可口,与之前同九潇喝的天壤之别,不禁心生疑惑。 我这个徒弟如此短的时间里,都能酿出口感尚佳的果酒,老树精酿出来的怎会那样难以下咽? 不消片刻,我便将这些问题抛之脑后了,现下最紧要的,便是让九潇尝尝我的酒,看看她是何反应。 因着对自己不甚自信,我便倒了一盅自己的杏酒,偷偷将九潇面前的梅酒换了。她若说好喝,我便可得意洋洋地出去说那是我亲手酿的,她若不喜欢,我便假装不知道桌上的酒是哪里来的。 只是,九潇喝了我的杏酒之后,却道:“老树精,你今日的梅酒后劲怎的小了许多?而且味道甚怪,莫不是偷工减料了?” 老树精哈哈一笑,道:“给丫头你的酒,我老树精是定不会偷工减料的,待我一尝。” 他喝了一口被我换过的酒,略带深意地看我一眼,将桌上的酒盅拿在手上,“老树我去给你换一壶烈些的来。” 待重新给九潇换上酒,老树精便拉了我进他的虚空结界。 “我们不是才出去么?又进来作甚?” 想到又要两个时辰才能出去,我不禁担心起独自在外喝酒的九潇来。 “想必以桑儿的聪慧,已然发现潇丫头的秘密了。”老树精像是下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与其让你胡乱猜测,不如我和盘托出。” 我惊恐地看着老树精,他这模样,怎的同上次小青害我时如此相像!且,我也并未获悉什么秘密,莫不是又要无辜受累,被告知劳什子知道了要死人的秘密了?! 于是,我立时捂住耳朵,道:“师傅,我不曾知晓什么!你不必讲与我听了!” “正如你所见,潇丫头的味觉失灵了,所以才会终日饮我这里入了药的酒。只是几万年了,始终没能恢復。”老树精嘆了口气,看着我,却又不像在看着我,“若是我师傅回来,定会有办法。” 我如同一座雕塑般定在那里。 是了,狐狸洞里难吃的饭菜,味道奇怪的果子,老树精令人作呕的酒液,我一直以为是九潇口味独特,却从未怀疑过她竟会没有味觉。是我太过愚钝了么?还是我从潜意识里,就认为九潇这样仙子一般的人,合该是处处受上天眷顾的?她可是青丘的帝君,怎的也要经歷如此多舛的命途呢? 现下,我始觉之前看来无所不能的九潇那样脆弱,像一朵鲜艷美丽的花儿,轻轻一碰就会折断,令人心疼。 彼时我的脑子并不灵活,未曾注意到,老树精这番话说得太刻意,分明就是故意说与我听的。 “师傅,既然已经进来了,那你今日便再教教我如何帮潇姐姐治病,可好?往后她若是出了远门,我也能照看一二。” 老树精大约是被我突然勤学的态度吓着了,愣了片刻才撸起袖子道:“难得小桑儿今日如此好学,那为师便多教你一些药理!” 于是乎,颇讨厌学习的我,竟难得没有走神,认认真真地将老树精讲的东西都记下来。 出去后,九潇又是一副双颊泛红的样子,摇摇晃晃地张开双臂朝我走来。 “桑儿,你去何处了?我找了你好久呢!嗝~” 她脚下打了个踉跄,直直扑到我身上。我伸出手兜住她,用手轻抚她的后背,嗔责道:“一个女孩子家,怎的老是喝得醉醺醺?一点女帝君的威严都没有!” “桑,桑儿对我说教的样子,真,真像极了…嗝~” 九潇打着酒嗝,我并未听清她的话,不过我也无暇顾及,她看着柔若无骨轻飘飘的,可压在身上,实实重得很。 我将她扛在肩上带回狐狸洞。 结果这厮刚被我扔到石床上,便立刻清醒了,跳起来道:“这石头硬邦邦冷冰冰的,不如桑儿身上舒服。”说着,又黏到我身上来。 我也是个不解风情的,美人投怀送抱,却惦记着身上全是汗,被九潇这么一扑,在衣服里黏答答的很是难受,便推开她去后山洗澡了。 第19页 这是我近日新发现的好地方,这水池不仅清浅,还冒着热气,比九潇害我呛水的地方不知好了多少倍! 我回到“醉逍遥”后并未见到九潇,想必是她又闲不住,出去逗弄什么小山鸡小麻雀了。我已然熟悉了她的习性,每次喝完酒总是爱对着一些可爱的小东西挤眉弄眼,大约捡我回来,也是因着那日喝了酒,我又长得可爱了些的缘故。 走出洞外,阳光洒在树上,落下细碎的影子,树下站着一对璧人,逆着光,让我一时晃了眼睛。待我走近些,才认清是九潇和一个粉面玉冠的男子。 “九……潇姐姐,原来你在这里。”我还是第一次这么叫她,之前总觉得叫她姐姐说不上哪里怪,就是叫不出口,今日不知怎的,看见她同别人在一起,便忍不住想同她亲密些。 “桑儿找我何事?” “我……” 我找她何事呢?我自己都不晓得。 那玉冠男子倒是适时解了我编不出藉口的尴尬,道:“这位小仙子是谁?我怎的看着有些眼熟?莫不是在梦里见过么?” 九潇桃花眼微弯,道:“好歹我们也曾有过婚约,槐元君现下在我的地盘调戏我的人,忒不地道了。” 那被叫作槐元君的笑道:“潇儿明明知道的,我对你一直未能忘情。” “槐元君又玩笑了,我们也算是一个树上掏过鸟蛋的交情,你的那点小心思,如何能瞒得过我?” 九潇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竟颇有些伤感。 我虽愚钝了些,此时脑子里却是已经浮现出了一个话本子,定是这个槐元君因着哪个红颜知己,负了九潇,两人撕毁婚约,九潇却不能忘情,还怨着这负心郎喜欢别人的事。 现下我很想说一句:“你何故要为了这种负心薄倖的人伤情?!”然,我亦知道感情一事由不得自己的。毕竟我也曾因着一个男人,被上一世唯一一个朋友赏过一巴掌,若是九潇因我多话讨厌我了,该当如何呢! “潇姐姐,我,我有些困了,先回房歇着,就不吃晚饭了。” 说完这句话,我逃一样离开了这里。 逃?我为何觉得自己是在逃呢?又为何像是有一根针在我的心脏上一下一下地刺着? 我一个人侧身蜷在冰冷的石床上,莫名地溢出几滴眼泪,我明明,是那样不爱流泪的一个人。我究竟是怎么了? 他们现下在做甚? 九潇会不会一时心软,就原谅了那个负心汉?她本就是个脑子不好使的。 若是……他们旧情復燃了当如何呢? 今日晴空万里,正是踏青的好天气,若是彼此恋慕的男女……大约会手牵着手在开满鲜花的山坡上散步,走累了便头挨着头躺在暖洋洋的草地上,然后,然后…… 我的脑子里蹦出了上一世看过的那些讲男女风月的电视剧,若是九潇也同那个槐元君做了那样的事…… 我会很难过。 我的难过来得毫无缘由,该为她开心才对的。以往看到有情人终成眷属,很开心的。怎的变成了狐狸以后,就这样奇怪了呢? “这个时辰,合该吃过晚饭了。” “已然到你平日入睡的时辰了。” “你究竟,何时归?” 我抱着腿,无论如何都无法入睡,也忘记了睡觉时要变成狐狸模样。 “我回来了。” 夜深了,背后终于响起了那个女子令人心安的声音。 我起初并不想理她,然她微凉的身子贴上我的后背,让我的心不堪其扰,跳得杂乱无章。 我不由控制的,回身抱住她的腰,将脸埋在那微凉的颈间,声音中带着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委屈,道:“你终于捨得回来了!” 九潇的软唇贴着我的耳朵道:“桑儿现下,可是在跟我撒娇么?” ☆、014 醋了 “以后莫要再回来这么晚了,我一个人害怕。” 用软软糯糯的声音说出这句话,我的狐脸算是丢尽了。 何为心机? 就是我明明晓得九潇对可爱的物什毫无抵抗力,便要以扮可爱的方式达成自己的目的。若是央着她晚上早些回来,她同那叫槐元的负心汉便无机会行周公之礼,我心里也好受些。 我上一世也是见过世面的,爷爷为了防止我不经人事会受人欺负,同我一道看过些男女之事的片子,还告诫我不可随便同哪个男子做那种事。虽爷孙两个一道看奇怪了些,然我晓得他是为我好,毕竟我上一世有时表现得过于白痴了些。 自那以后,我便坚决以为,美玉般的人物,若是叫男子那样粗暴地对待,真真是令人惋惜。 “好,既是桑儿害怕,以后我便都同你睡。” 九潇的声音打在我的耳朵上,却是让我的心痒痒的。 我收紧胳膊,小声道:“我今日可以不变成狐狸么?”许久,都未听见九潇的声音,我不禁忐忑,莫不是今日太过得寸进尺了? 我抬起头,九潇已然唿吸平稳地睡着了。 既如此,我便当她同意了,心满意足地用脸在她颈子里蹭了蹭,挂着笑进入梦乡。 次日清晨,我总觉得胸口有甚东西在跳动,睁眼一看,九潇的手正在我胸前时而打圈时而拍打。 第20页 虽我胸前无甚东西,然如此行为也太令人难为情了。我看了一眼九潇,她睡得正香,嘴里还念叨着:“再来一盘,我押大!” 我有些恼火,怎的一个女孩子,整日不是喝酒就是赌博?若说喝酒是为了治病,那梦里还在下注,把我的胸当成押注的桌子就太过分了!果真那么平么?! 我气鼓鼓地想坐起来,九潇却拿手攀上我的脖子,迷濛道:“桑儿,莫起这么早,再睡一会儿!” 我觉有些奇怪,又不知哪里怪,仔细想想,我同九潇不过识得两月,相识之初就肩负起□□的重担。莫不是她有甚特殊癖好,不抱个物件儿就睡不着?不知在我之前她是抱何物睡觉的,有我可爱么? 我歪头看着九潇的脸,难以想像她已经活了十万年,我能活那么久么?虽吞了个不知源头的内丹,却不知能否像她一样看尽沧海桑田,万物变迁。若是我先一步死了,是不是又会有新的小宠陪着她了? 想到这里,我竟觉得心里堵得十分难受。 起床后,槐元君又提着把扇子出现在我们面前。 道:“二位姑娘,早。” 我心想若是我冷着脸,太拂九潇的面子,便端庄地笑了一笑,回道:“槐元哥哥,早。” 我本想同九潇一样喊他槐元君,但转念一想,这槐元君既是个风流公子,我好歹有番姿色,莫不如由我来勾他一勾,若他不能心如止水,也可叫九潇看清他的真面目。大不了伤心难过一阵,我总归会陪着她的。我已想过,她要託付终身之人,得是对她顶顶好,永不会变心的。 那负心郎果然笑得十分灿烂,丝毫不顾及九潇黑下去的脸,道:“小桑儿这一声‘槐元哥哥’叫得我十分酥心。” 我心里冷哼:这登徒浪子花心得倒是坦荡!这样也好,九潇便可早些对他断了念想! 九潇冷声道:“槐元君同我三哥不是有事要议?” 槐元君不甚在意九潇的态度,道:“你也是知晓的,我侄儿一直与天上一众神仙不同,总是嚮往凡间的生活,这次大婚,也央着我这个小叔替他查探一番凡间的嫁娶之礼。既是天族和青丘联姻,免不了要找个狐族的长辈同去。你三哥说玥丫头婚礼要准备的琐事太多,让你这个做姑姑的陪我一道去凡间走一趟。” 九潇转头对我道:“那桑儿你今日便自己在洞中待着,去树老头那里亦可。” 我怎可能让他们双宿双飞,当即抱住九潇的胳膊,巴巴地看着她,道:“不可以带我一道吗?” “既然桑儿想去……” “不行!” 槐元君还没说完,九潇就打断了他。 他摇着摺扇,施施然道:“潇儿太过焦虑了,人间有句话叫‘近水楼台先得月’,又何故如此紧张地防着我呢?我们那么多年的交情,也该给我个机会。” 这个阴险小人,当我不知道“近水楼台先得月”是何意吗?我绝不会让他得逞,有可乘之机的! 我两只手抓住九潇的手指晃了晃,道:“潇姐姐,就带我去吧!我一定乖乖跟着你,不会给你捣乱的!” 九潇看了我一阵,嘆了口气道:“那桑儿便一起去罢。” 槐元君笑着挥了一下摺扇,我们便出现在一条繁华的街道边的巷子里了。 为了防止他们暗通款曲,我几次三番想挤在两人中间,只是最后都会被九潇拽回去。 我赌气般地对槐元君道:“槐元哥哥,那边的冰糖葫芦看起来很好吃。” “好,桑儿等着,我这就去买来给你。” 我略带挑衅地看向九潇,心想,你现在该晓得这厮不是个託付终身的合适人选了罢! 不知是不是我此举太过分,九潇甩开我的手,独自往前走去。 我心里也十分委屈,不就是索了串糖葫芦么?不同那个负心汉置气,却同我发的什么火! 槐元君很快就拿了串冰糖葫芦回来,我看见他的脸便气不打一处来,一个男子长得这么好看作甚!怎就能伤了九潇的心还让她不能忘情! 我接过冰糖葫芦,快步追上九潇,扯住她的袖子道:“糖葫芦给你吃,你莫生气。” “你同你的槐元哥哥一道走就是了,管我作甚?!” 我反思了片刻,当面勾引她的情郎的确不太地道,还是收敛些为好,便讪讪道:“你既不愿我搅了你们同游,我回去好了。” 九潇立时手背后牵住我的手,道:“你又不认得回去的路,乖乖跟着我,你再想要什么,同我讲便是,何故要劳烦槐元君?” 奸计得逞后,我乖巧道:“你说如何就如何。” ☆、015 偷亲 槐元君道:“我打听过了,今日城中大户吴员外嫁女,排场很大,等下便会从这里路过,我们施个隐身诀,偷偷跟上去……” 没等他说完,我便拉着九潇跑到了一个糕点摊子前面,道:“潇姐姐,这桂花糕看着诱人,你买与我吃好不好?” “我这桂花糕,可是这条街上最好吃的桂花糕!你们姐妹感情看着可真好啊!”他又看向槐元君,“这位相公好福气,同娘子真是郎才女貌!”摊主将糕点包好递过来,只是说的话太不中听,我已然被气饱了,吼道:“我不吃了!” 第21页 拽着九潇往前走了几步之后,槐元君追上来,手里举着一个油纸包,道:“桑儿怎的突然发脾气了?是走累了么?” 我是怎么了? 我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如此任性,该惹九潇讨厌了罢。 若是知道自己缘何如此,我也能想法子控制一下,不至于自己都讨厌这样一个无理取闹的小狐狸。 “桑儿不愿吃就罢了。那摊主没眼力,将我们错认成夫妻,槐元君还要巴巴地买人家的糕点,你们天上的神仙对名节一事太过随意了。” 我虽知九潇是在说瞎话,心情倒是因着这句话好了许多。当我不晓得,她在青丘也是经常乱点鸳鸯谱的么? 要说槐元君这厮,脾气真是极好的,现下没有表现出一点怒意,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这令我有点沮丧,这样一来,岂不是显得我太过小肚鸡肠了! 正当我神游四方之时,槐元君忽的挥了一下袖子,我们三个蓦然从地上飞到了新娘的轿顶上。我明显看到轿夫肩膀下坠了许多,步伐也逐渐缓慢下来。 神仙当真是为所欲为,为了省力,竟掐了隐身诀跑到人家轿子顶上来坐着,若不是八抬大轿上够宽敞,我们三个难不成还要一个摞一个么? 我看着新郎的高头大马,脑海里浮现出我坐在上面,轿中坐着九潇的场景。 我在想甚?!我又不是男子,怎会坐在高头大马上迎娶九潇呢! 我转头看了一眼身侧一身素衣的人,她这样谪仙般的人,若是穿上大红喜袍,黛眉粉颊红唇,不知是何样子? 想必也是极美的。 九潇沖我莞尔一笑,我又听到自己胸腔里擂鼓般的声响。 我们随迎亲队伍一路来到新郎的府邸,新郎下马走到轿前踹了三脚轿门,一个婆子才掀开帘子,将新娘子扶到新郎官背上。 我们跳下来跟着新人进了宅子,穿过庭院,堂里正当中坐着一对颇有威严气势的男女。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送入洞房!” 上一世看的电视剧似乎颇有些似模似样,这里的成亲步骤同电视里差不离。 新娘子送入洞房后,新郎还要在外面陪酒,为了看个全套,我们只好在洞房里一道等新郎官回来掀盖头。若我们此时显形,恐怕会把洞房里的一众婆子丫鬟吓死。 不知不觉间,我睡了过去,醒来时头靠在九潇肩上,新郎新娘交杯酒都喝完了。 槐元君道:“好了,我们今日便观摩到这里吧,我回去叫人採买些凡间的布料花烛,也为我那侄儿布置一番。” 九潇道:“这便结束了?他们将帘子放下来后,在里面作甚?” “咳咳,这后面发生的事,潇儿就不必知道得那么仔细了。” “那女子发出‘嗯嗯啊啊’的声音甚是奇怪,听着很不舒服,莫不是什么恶疾发作了?” 我听到九潇的声音,脸煞时变得通红,作为一只小狐狸,我莫不是知道得太多了?脑海中怎的老是冒出来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不过九潇还未曾知晓男女之事,令我颇为高兴。 槐元君脸上也有些挂不住,道:“以后潇儿自然会明白的,我们这便回去罢!” 我防范地看着槐元君,死死攥住九潇的衣袖,道:“你今日还没找师傅喝酒呢!我们快些回去找他!” 九潇一脸苦恼,道:“既然桑儿如此说了,我们回去便是。只是不能知晓他们在帘子后面作甚,着实叫人心痒难耐!” 槐元君许是也尴尬万分,即刻腾云驾雾送我们回了青丘,告辞去办其他事了。 今日师傅不在,九潇自己在他洞里翻了几坛酒,非要让我同她喝几杯。我终于晓得九潇为何总是醉醺醺的。她酒量忒差,不过喝了几杯,就已经面颊绯红,双眼迷濛了。 她的嘴边落了几滴剔透的酒珠,我还来不及思考,身子便已经倾上去,用舌头舔了舔她的唇角。这酒的味道,依旧是令人作呕。然我却丝毫停不下来,不晓得自己想做什么,就是觉得她的唇瓣甜甜的,忍不住想用舌头舔一舔。 她扶住我的脸,笑道:“桑儿在做什么?想从我嘴里讨酒喝么?” 现下我终于知道自己想要做何,我想要亲吻她,像今日那对在洞房里的夫妻一样,唇舌交融。 我的舌头像自己有意识般钻入她冰凉甜腻的口中,细细席捲了一番。 她并没有推拒,我的脑子却轰然清醒。 我这是,在做甚? 我虽对很多事情很懵懂,然没吃过猪肉,也见过些猪跑。这些日子反常的行为,分明昭示着我对九潇,有了非分之想! 她喝醉了,我却没有,我竟然趁着她醉酒,亲了她! “桑儿,我还要~嗝~” 我猜想九潇说出这种话,定是不知道做这种事情是何意义了。她既与槐元君有过婚约,定然不晓得女子也会对她有那种感情,不晓得我对她,同那男女之情并无两样。 思及此,我十分懊丧,自己这个朽木脑袋,这次怎就开窍开得如此快呢!若是不懂,还可借着煳涂继续同九潇亲近,现如今,连看她一眼都觉自己罪孽深重。 “我,我喝醉了!刚才许是你口中酒香太浓,我才一时忍不住想尝尝!” 第22页 我自己也晓得,这理由蹩脚得很,反正等她酒醒了,大约不会记得发生了什么,随意煳弄煳弄,应当不会深究的。 “我今日身子不太舒服,先回洞里了,你若是喝够了,便早些回来罢!”又撂下这句话,即变成小狐狸的模样,撒腿就跑。做了坏事,哪里能堪堪呆在那等她反应过来呢! ☆、016 沦陷 回洞的路上,我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行为不可饶恕,即便九潇脑子天生缺根筋,然她若是反应过来我对她做了何事,会不会觉得我很噁心?虽说她并没有表现出抗拒,可她当时醉着,醉酒的人,做什么事都不足为奇。 我不敢再想下去,蜷缩在“醉逍遥”的角落里看着洞口,等待着不知何时会来的审判。刚才怎就魔怔了呢?到底该如何是好? 我既盼着九潇忘了那个醉酒的吻,又盼着她也能表现出一些对我的情意,给我个痛快。 过了许久,九潇出现在洞口,踏着夕阳的余晖,一笑倾城,桃花眼熠熠生辉,让我错以为她是踩祥云而来的命定之人。 “桑儿,你怎跑得如此快?树老头说我今日拿出的酒里放了些催情的粉末,本是要送给兔子精夫妇助兴的,结果被我给误喝了。我将才服了解药,想着桑儿也喝了那酒,便紧着回来看看你如何了。” 我心下忽的松了口气,真是要感谢树精师傅的酒,把一切都归咎于那药,让我不至于太早暴露心内不同于世俗的感情。只是一种淡淡的失落萦绕在我心头,原来九潇刚才,是因着那药的缘故,才接纳了我。我清楚地知晓,那药对我大约是起了作用,让我一时失了神亲上去。诚然,我心中的情,却是抹不掉了。 我化为人形,道:“我也是因着身子不太爽快才跑了回来,原来那酒有问题么!师傅无事研究这种酒作甚!白白累得我们中招!” 我极夸张地控诉着老树精的酒,只为掩饰自己慌乱而刺痛的心。我始知,情之一事,大抵都是来势汹汹又毫无道理可言的。 “桑儿将这药服下,便可舒服些。”九潇将一个小瓷瓶递到我手中,指尖触碰到我的时候,引起我一阵颤慄。 我从瓷瓶中倒出一粒褐色的药丸,入口是一阵又麻又涩的味道,不得不说,在这里吃到的东西,永远也不能说哪一样的味道最噁心。 “对了,我忘记告诉桑儿,老树精制出的东西,常人有些难以接受,大约除了我没有人能面不改色吃下去的。” “你……” “想必桑儿还不知晓,我的味觉有些异于常人,别人觉得越难以下咽的吃食,我越觉美味,桑儿难道没有发觉每次小青都要准备两份饭菜么?” 原来树精师傅说九潇味觉失灵,是这个意思!之前偶见九潇从不同小青和灵儿在一个盘子里夹菜,还以为是帝君有些架子的缘故,不曾想,竟是如此缘由。那她之前给我餵自己盘子里的东西,分明就是故意耍我! 我一时忘记了刚才让肠子都绕在一起的纠结事,道:“我今日要同小青她们吃一份菜!” 九潇敛下眉眼,道:“自桑儿来了之后,终于有人同我吃到一处了,现下你也不愿陪我吃饭了么?” 她现在这副样子,真真是我见犹怜,不免让我心神动摇了一下,我犹豫道:“那,那我陪你吃便是。” “极好极好!往日我一个人吃总是剩下,太过浪费,有桑儿在我便不必担心了!” 看着九潇一秒变换的脸,我晓得自己又被她诓骗了。 明知如此,我却还是高兴的,若她喜欢,那我永远当一只傻傻的狐狸,又有何不可呢? “那桑儿,我们这便睡了吧!” 九潇伸出一只手拉住我的手腕,我想都没想就用力甩开,即使让她看出异样,我也无法像以前一样同她有肌肤之亲了。 “对不起!我,我手抽筋了!”我低着头从她旁边走过去,“今日这天气热得很,我想去洞外石板上睡。” 我此时这种行径大抵就是“落荒而逃”。 我躺在冰凉的石板上,任由皎洁的月光洒在我脸上,风吹着稀疏的枝枒,影子打在地上,像极了我杂乱无章的心绪。 今日已然十月十三了,再过一日,九潇又要发病了。 我的心脏隐隐作痛,若是我再强大些就好了,给她找到治病的法子,她便不必月月都要遭受苦楚。 正当我迷迷煳煳要入睡之际,身侧贴上来一个热乎乎的东西。“没有桑儿,我睡不着,你说过晚上都要让我抱着睡的,不许耍赖~” 我一动都不敢动,生怕动一下,就压不住心底的那个恶魔。即使看她一眼,都想贪心地将她据为己有的恶魔。 反之,九潇能如此自然地与我相处,大约是因着,她对我从未有过绮念。 一炷香后,九潇已酣然入睡,我却依旧清醒得可怕。 我侧过身,看着她白玉无瑕的脸庞,究竟是哪路远古上神,造出了这样颠倒众生的容颜呢?亦或是,因着我对她的欢喜,才觉得她美得不可方物。 我小心翼翼地凑近她的脸,轻轻地印下一吻。从上上世到这一世,我从未说过自己是什么正人君子,既已把心落在她这里,到嘴边的便宜,怎能不占?只要不叫她发现便好,只要叫她不讨厌我,便好。 第23页 第二日醒来,我觉腰酸背痛,睁眼一看,九潇完全把我当成了人肉垫子,头和胳膊全都压在我身上。还是一点都没有女孩子该有的温婉样子。 若是以往,我定会将她推下去,嫌弃一番。现下却觉得她这样可爱得紧,单是这么看着,都让人忍不住露出笑容。 身上的人忽的动了动,我立刻将眼睛瞥到一边。 “嘻嘻,桑儿早啊~” 我不用看也能想到,九潇现下定然又是一副迷煳样。 “桑儿这胸脯也太硬了,硌得我头疼。”听到九潇这般不满,我第一反应竟是想了想如何能丰胸。 “桑儿怎么一句话都不同我讲?生病了么?” “其实胸平一些也无甚大碍,反正桑儿无需餵养奶娃子。” “桑儿,树老头又得了只蛐蛐,我们去夺人所爱吧!” 不得不说,九潇有时颇为烦人,絮叨个没完。然现如今这些,到了我眼里,亦是十分可爱。 “好。”我答道。 不消说,我现在的表情,合该像个痴女,眼中除了面前这个人,再也装不下其他。 ☆、017 助纣 恍惚间,我们已来到老树精的树洞前。他本蹲在地上逗弄着什么,见到我们二人,立刻将地上的东西揣进袖子里。 九潇身影极快地在老树精旁边晃了一下,手里便多了一个木盒子,道:“别藏了,我都看见了。” “臭丫头!把我的黑金刚还给我!我好不容易才捉到的!”树精师傅说着,就往九潇身上扑。 我在一旁帮腔道:“师傅,您也太为老不尊了些!怎的不顾及男女大防,与潇姐姐有肌肤之触呢?” 树精师傅鼓起嘴,吹鬍子瞪眼道:“桑儿你现今如何也变得牙尖嘴利了?!还帮着这臭丫头一起欺负我!” “桑儿是我的,自然是帮着我!” 我被九潇这句话激得头晕目眩,诶嘿嘿,她说我是她的呢! 唉!似乎也无甚可高兴的。她起初本就是拿我当宠物养的,我自然是她的,有甚可期待的! “黑金刚,长得比大元帅威武多了!” 我胡思乱想期间,九潇已然打开木盒子,在树精师傅肉疼的注视下,同盒子里的蛐蛐对视起来。 “咚咚” “咚咚” 她跟蛐蛐对视,我心脏跳个什么劲? 若是她能这般看着我,该多好。 “我的黑金刚啊!”树精师傅哭丧着脸,扯住我的袖子,“好徒弟,你快碰一下我的黑金刚,帮它解了这媚术!” 我看着树精师傅希冀的眼神,十分不忍,只得一咬牙一跺脚。 将装着黑金刚的盒子揣进袖子里,道:“既它已心猿意马,师傅何苦留着这个不争气的叛徒,不如将它给潇姐姐,让它吃软饭,失去一只蛐蛐的尊严!” 九潇摸了摸我的脑袋,笑眯眯道:“桑儿所言极是~” 她沖我笑呢! “嘿嘿嘿嘿~”我不自觉咧嘴笑出声来。 九潇问道:“桑儿何故如此开心?” 我敛目低头道:“白白得了师傅一只蛐蛐,自然开心极了!” 树精师傅忽的蹲在地上,半天都不动一下,我猜想定是气得狠了。 “嘿嘿!叫我抓到你了!” 他得意洋洋地举起手里抓的蛐蛐,又道:“那只你们拿走吧!我有更好的!” 九潇拿指尖捣了捣树精师傅刚抓的蛐蛐,“它好像病怏怏的。” “潇丫头!不过片刻,你怎的又对我的黑芝麻下手!” “与我何干?定然是你给它起得名字太娘娘腔,不威风的过。” “黑芝麻哪里不威风?不对!我都不曾这般叫过它!” 至此,我十分同情树精师傅,上辈子到底做了何等坏事,怎就遇到了九潇这样黑心肝的人! 然,即便如此,我也是要助纣为虐的。 我从袖子里掏出装黑金刚的木盒子,放在树精师傅的手底下,拿手拍了拍他的指尖,那只蔫蔫的蛐蛐就掉进木盒子里。做完这些,还装模作样道:“许是黑芝麻太寂寞,让它们做个伴,兴许就恢復精神了。” 虽是随口胡扯的,黑芝麻掉进盒子后,倒真有一副与黑金刚相亲相爱的样子。 树精师傅呆了呆,痛心道:“我的黑金刚怎成了断袖!” 九潇问道:“何为断袖?” 树精师傅摆出一副嫌弃她没见过世面的表情,道:“两个男子相爱即为断袖。” 九潇恍然大悟道:“原来传言槐元君的兄长,天族二皇子是断袖,意为他喜欢男子!我不喜他。” 她的话犹如一盆彻骨的冷水泼在我本就不热乎的心上。 她不喜断袖。 女子同女子在一处,在她心里,想必与断袖无异了。 我强撑着脸上的笑容,将木盒子盖上,递给树精师傅,道:“既然师傅不捨得,徒儿便还给师傅了。” 树精师傅双眼放光,道:“甚好甚好!” 九潇道:“既然桑儿不忍你割爱,那我便不与你争了。”说完,便走到我身边,搂住我的腰道:“我们去别处如何?” 第24页 我强忍着落泪的冲动,道:“你今日不喝酒了么?” “有桑儿陪我,便不需要了。” 我不知九潇这话是何意,不过听起来,有我陪着,她是欢喜的。既如此,那我便陪着她,不作他想。只要她一日不知晓我喜欢她,大约就一日不会赶我走。 九潇带我来到一个清潭前,我的身子抖了几抖。 “呵呵呵~桑儿这般,可是吓着了?你放心,今日不让你入水。” 听了这话,我羞赧道:“我才没那么胆小!” “那……” 九潇还未说完,便被我打断,“是了!我的确怕水,还是不要下去了!” “我将才想说,那我们便飞过这汪潭水,去参加螳螂夫妇的婚礼。” 我确信这厮是故意的,当我看不见她嘴角的笑意么?! 我别过头道:“我为何要同你去参加劳什子婚礼?我要回去趴在太阳下睡觉了!” “桑儿撒娇的样子真可爱。” “我才……”没撒娇。 我将头转过来的时候,九潇的脸就在咫尺之处,使我一时忘了要说何话。 她若是,再近些就好了。再近些,我就能碰到她的唇。 “桑儿莫淘气,我们吃个酒就走,不看他们洞房。” 九潇托着我的腰,带我跃至清潭上方,来到一个石洞前。 一个老人家迎上来,道:“帝君您来了!每年螳螂家族成亲,您都会亲自到场庆贺,我们真是修了几辈子的大福啊!” 九潇浅笑道:“为了繁衍后代,你们要痛失爱子、丈夫、或是兄长,我有何道理不来?” 我们被请到上座,见证一对新人的结合。新娘子笑得很甜,今日大约是她最幸福的日子了罢。 吃完酒,九潇牵着我的手走在月光下的小道上,道:“桑儿,你可知晓,螳螂夫妇成亲后,娘子要将夫君吃掉,才能繁衍出下一代?” 我记得上一世的《动物世界》似是播过这些,原以为成精后可以倖免,不曾想依旧要经歷如此残忍之事。 “潇姐姐,会如何做呢?”我的话没有说完全,但我坚信她会懂我想问什么。 “若是我所爱之人,即便后果是毁天灭地,我也不会伤那人分毫,更不会让他人……伤她分毫。” 九潇抓着我的手紧了一些,还有些微微颤抖,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她的眼神,看起来十分悲怆。 ☆、018 撕扯 “原来你们在这处!” 我正愁不知如何宽慰九潇,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一身青衫,头戴纶巾,手执摺扇的男子徐徐朝我们走来,若他是普通男子,我倒是很愿意欣赏他的好皮囊,然他同九潇有那层关系,我便左右都看他不顺眼。 他扬着嘴角,道:“桑儿一直盯着我看,是因着我相貌太好,让桑儿心动不已了么?” 我道:“槐元君的好皮囊,的确令人心动。”只是除了这好皮囊,再无可取之处罢了。 槐元君弯着眼睛道:“若是桑儿能继续叫我槐元哥哥,我会更开心。” 我睁大眼睛,笑盈盈地看着他道:“若我叫你槐元哥哥,你会带我去凡间的夜市耍吗?” 九潇牵着我的手紧了紧,道:“桑儿,今日不可,我们该回洞了。” 我晃了晃九潇的胳膊,道:“潇姐姐每月十四都睡得早,灵儿和小青早前代你去参加北海水君小皇子的百日宴了,我一个人实在无聊,你便允了我出去耍耍吧!” “不行!”九潇拒绝得很干脆。 我把头靠在她肩上,道:“那桑儿陪潇姐姐在洞中睡觉。” 九潇沉默了片刻,道:“也罢,那就允你两个时辰,不可归洞太晚!” “谢谢潇姐姐!”我踮起脚,在她的脸上“吧唧”亲了一下。 九潇变了脸色,对槐元君道了声:“失陪片刻。”便拽着我走到一棵大树后面,用手将我的肩膀抵在树干上,嘴唇分别印上我的额头、脸蛋、耳垂,弄得我的心脏漏跳半拍,还又酥又痒的。 “我刚才对桑儿做的这些事,都不可同槐元君做。” 我笑盈盈地看着九潇,用手点了点她的嘴角,道:“那些地方不可以,这里可以吗?潇姐姐上次说过在青丘很寻常的。” 九潇愣了片刻,道:“这事放在女子之间当属正常,若放在男女之间,意味是很不相同的!只有桑儿未来的夫君才可那样对你。” 我左边的胸腔抽疼了一下,如此看来,面前这个女子,确乎是不晓得,即便她是一个女子,如刚才那般对我,也是会让我心猿意马的。我突然生出些怨怼,为何有人搅乱了别个的心神,自己却能置身事外,这是何道理? 我推开九潇,低下头道:“既是如此,潇姐姐怎就肯定,槐元哥哥不会是那个人呢?” 面前的人迅速绷紧脸,道:“你喜欢他?” 我搂住九潇的脖子,贴着她的耳垂道:“他喜欢我,不是一样的么?” 九潇的眼睛里似乎要喷出火来,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她有这样明显的情绪。在我眼里,她是一个天塌下来,都可以视若无睹、云淡风轻的女子。然只要牵扯到槐元君,她却总能乱了方寸。这样的她,我甚是不喜。 第25页 我笑着抬起脸,歪了一下脑袋道:“我开玩笑的。” 此刻,她却突然软下来,道:“桑儿,你今日且在洞里睡一觉,我明日带你去凡间好不好?你喜欢冰糖葫芦,我买给你吃。还有桂花糕!” 我还未说话,槐元君就从树后晃出来,悠悠道:“潇儿这片刻可是长得很吶!莫不是不放心桑儿跟我出去?” 我抛下九潇,三两下蹦跳到槐元君身侧,道:“槐元哥哥,男子汉要说话算话,切不可因着潇姐姐反悔了,就跟着变卦!” 槐元君摸了摸我的头,道:“既是桑儿的要求,槐元哥哥是无论如何都会满足的。”我很是不喜他这样对我,只是现下这个状况又不好发作。 九潇的嘴唇有些泛白,我忍着想过去扶住她的冲动,拽着槐元君的袖子道:“那槐元哥哥我们便走吧!” 槐元君反握住我的手腕,笑道:“好。” 行至九潇看不见的地方,我才不耐地开口道:“槐元君可以松手了。” “今日看到桑儿留的字条,我还欣喜若狂,以为桑儿是想与我缠缠绵绵呢!如今看来,全然不是我想的那样。”槐元君依旧是一副浪荡公子的模样。 “槐元君毕竟也是同潇姐姐有过婚约的人,当知晓她每月十五日子时便会怪症发作。”我顿了一下,继续说:“早前得了个法子,需借槐元君的力量一试。” 诚然,若是寻常时候,我绝不敢触碰九潇的底线。我从自己身上便已知晓,遇上情爱一事,不知何时情起,不知何时缘终,若她心里真的看重槐元君,我做了那勾引槐元君的狐媚子,便是把她与我的情分彻底断了,我不愿如此。只是若引不起她的情绪波动,那手札上写的法子便无法施展。 槐元君没说帮不帮忙,只道:“桑儿对潇儿倒很是上心。” 我直接将誊抄下来的师公手札丢给槐元君,道:“时间紧迫,槐元君边走边看,我们要在她封结界之前,用隐身诀藏在洞里。” 槐元君接过手札背在身后,道:“你如何能肯定我就会帮你?” 我眼无波澜地看着他,道:“师公的手札里提到你了。” “哈哈哈哈!”槐元君苦笑了几声,道:“竟然连这一步都算到了,她当真,是个无情之人。” 我很不解槐元君的情绪为何转变得如此之快,听他这话的意思,似乎认识我师公。然现下无心细想这些,赶紧去照看九潇才是正事。 槐元君再未发一语,掐着隐身诀带我入了“醉逍遥”,正好比九潇封印结界早一步。 虽早有心理准备,然真正亲眼看见九潇发病的样子,还是让我连唿吸一下都觉得浑身撕扯着痛。 子时一到,她便化身成为一只通体雪白的九尾狐,眼睛通红,用尽全身力气奔跑、撞壁,循环往復。直至渐渐失了力气,才倒在地上,浑身鲜血淋漓。因着九尾狐天生癒合能力极强,过了片刻,她身上的伤口已癒合至我第一次见到的那般。 原来我第一次所见,仅是她十分之一的痛。 我眼中噙着的泪滴落下来,捂住嘴跪在地上,身子不住地颤抖。 “我已照手札上的方法施了咒,你入药吧。”若不是槐元君的声音响起,我已然忘记了此行是要做甚。 我用手撑地,挣扎起来,踉跄着走到恢復了人形的九潇身边,将手里的小药瓶打开,倾斜瓶身,让里面的液体滴在她绽开的伤口上。 等了许久,也未出现师公手札里的情形。 纵然早作了失败的准备,这一刻,我心里难免还是堵得厉害,竟吐出一口鲜血。 九潇的伤口上似乎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只一瞬即逝,我跳动了一下的心脏又陷入死寂。 呆愣了一阵,我环顾四周,不见槐元君的身影,想必他已识趣地离开了,洞里只剩下我与九潇两个。 我用手抚了一下地上人那毫无血色的脸,弯下身子,亲吻遍她的额头、脸颊、鼻尖、嘴唇,自语道:“这般事,我只想同你做。因着是你,即便同为女子,于我也意义非凡。” ☆、019 胡思 我将九潇放展在石床上,用指尖轻抚了一下她拧在一起的眉头。暗暗下定决心,不管试多少次,都一定要将九潇的怪症治好。 待我出去后,槐元君正坐在洞口的石板之上,身侧放着个小酒壶。见到我出来,便又变出两个小酒杯,笑道:“桑儿,一起喝几杯如何?” 我在他旁边坐下,诚心道:“今日之事,谢谢你。” 他斟上两杯酒,举起酒杯道:“既是道谢,哪有不举杯的道理?” 我也举起一个酒杯,作了个酒揖,道:“多谢。” 槐元君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问道:“桑儿相信一见钟情么?” 想起同九潇的第一次相见,她像个从天外来的仙子,我彼时还是只懵懵懂懂又无依无靠的小狐狸,不知缘何,十分想跟着她。不知这是一见钟情否? 我虽不解槐元君突然说这个作甚,却还是认真答道:“情不知所起。” “好一个情不知所起,好一个,情不知,所起。”说话间,他已不知是饮了第几杯酒。 第26页 看得出来,面前这位,合该是受过情伤的。然想想他辜负了九潇,又觉得他受伤也是活该。 槐元君突然拿起酒壶踉跄着离开了,走之前道:“我失态了,见谅。” 我莫名地看着他的背影皱了下眉,他还真是个怪人。 槐元君走后,我抬起头看了看月亮,突然想上一世的爷爷了,不知自己在那个世界,是死了还是昏过去了。爷爷应当会很伤心吧!还有点点想他。 我不知自己是什么时辰睡着的,醒来时见槐元君的脸凑得极近,便本能地上手挠了一爪子。 “啊~”槐元君捂住脸上被我划破的口子,气道:“桑儿!为何挠我?!” 我揉了揉眼睛,道:“谁让槐元君凑得这么近,刚睡醒,一时手滑罢了。” 约摸他也不能信这样的鬼扯理由,闷闷地道:“我只是没见过桑儿的狐狸模样,想凑近看看。” 我抬手看了看自己的爪子,果然不知何时变成了狐狸模样,大约是才成人形不久,还维持不了太久的缘故。 咦?那他为何懂得狐狸语? 我将疑惑问出后,他道:“曾喜欢过一只狐狸,自然要学一学的。”我想他说的便是他同九潇的那段风月往事,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闭了嘴。 槐元君似乎已经忘记被我挠的事,笑着摸了摸我的脑袋,道:“好可爱的小狐狸。” 我刚想骂他,便听到从不远处传来“二位好兴致!”几个字。 我立时喜形于色,朝九潇奔了几步。 槐元君笑着道了声:“早。” 九潇斜睨了他一眼,隐忍道:“若槐元君不是打着操办婚事的名号,我早就将你赶出青丘了。虽我们是从开裆裤玩儿到大的,然那件事,于我而言至死不会过去!” 虽九潇没有明说,我却以为她定是为槐元君移情别恋一事伤心狠了。因着她这番话,我倒颇有些高兴。 槐元君表情暗了暗,道:“别说潇儿过不去,这么些年了,每每午夜梦回,我亦想狠狠杀自己几回。” 我警惕地盯着槐元君,暗嘆这厮居然使用苦肉计! 九潇忽的笑了,道:“那槐元君请便,现在做也是一样的。”她的声音清清浅浅的,好听极了。 槐元君不正经地道了句:“怕潇儿捨不得。”又道:“今日我找你哥哥还有事,就不与你闲谈了。” 我以为他是自认理亏,落荒而逃了。以至于我还有些旗开得胜的喜滋滋。 九潇看着我冷声道:“跟槐元君处了一夜,就如此高兴?” 我心知她是误会了,赶忙摆手,用狐狸语道:“我同槐元君只是将将在此偶遇,并未共处一夜!” 九潇面色缓和了稍许,默不作声地走过来,一把将我揽入怀中。 我的心脏又不可抑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她紧紧用胳膊勒着我,因着我们此时的形态差异,我的下巴完全陷在她的胸脯之间,软软的,暖暖的。 我不知她为何抱我抱得这样紧,她能不计较昨晚的事,我已然十分知足了。 然,我同她比起来还是太过年轻。 她幽幽道:“桑儿昨晚玩得可开心?” 我听她提起昨晚的事,心下紧张,又要强装镇定,扯谎道:“自然是开心的。”虽脑袋被拘着有些唿吸不畅,但说话唿吸间,便会有一阵幽香扑鼻而来,让我这颗心,很是躁动了一番。 “既如此,那桑儿今日便在洞中思过吧!”九潇说完,还未给我反应时间,便将我丢进“醉逍遥”,还在洞口封了层结界。 我在洞里竖起尾巴看着洞外,用狐狸语急急道:“你怎的蛮不讲理!为何要将我关起来?” 九潇轻飘飘地睨了我一眼,道:“我侄女看上了那天族太子,要嫁入天宫,我这个做姑姑的自然是不好拦的。但我素来不喜天上的人,之前同你说要去天宫上住一阵,也是要去搅得他们不得安宁。你既是我的狐狸,合该与我一条心,如今却跟那槐元君扯不清,当真叫我伤心。” 我忍不住咧起嘴,九潇既不喜天上的人,槐元君又是什么天族皇子,照这样说来,他们是绝无可能再谈婚论嫁了? 九潇见我如此,横眉道:“桑儿现下又笑得如此开心,是故意同我唱反调吗?” 我摇摇头,心里越发欢喜,道:“既是因着这个原因将我关起来,若我同潇姐姐一起讨厌天上的神仙,便可以不用思过了吧?” 九潇扶着下巴思考片刻,道:“好像是这个理,却又觉得哪里不妥。” 我小心翼翼问道:“哪里不妥了?” 九潇拍了下额头,似是恍然大悟般,“我忘了如何解这结界了。” …… 九潇挠了挠头,道:“桑儿不必着急,这结界过几个时辰兴许自己就解开了,我等下还要同槐元君去趟凡间,不能陪桑儿等着了。” 她沖我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什么忘了如何解!看这样子,分明就是报復我昨日同槐元君单独出去,故意给我一个下马威!刚还说不喜天上的人,原来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虽她不喜天族之人,然有些事情也不是非得嫁娶的男女才做得,我脑中不由出现九潇偎在槐元君怀里,眉眼含情,你侬我侬的情景。 第27页 要说我着实不争气,以往硬挤都不一定挤得出眼泪,今日只因着这点小事,竟有源源不断的泪珠从我的眼睛里滚落出来。 ☆、020 迷雾 “真是个笨狐狸,我同你开个玩笑,怎就哭成这样?” 我正独自垂泪,忽的被人从后面抱住,入鼻的是熟悉的甜香气息。 我也算在气头上,嗔怒道:“你放开我!既已将我关起来,还回来作甚!留我在这里自生自灭就好了!” “那好吧,我且从之。”九潇说完,还就真的将我松开,没了声响。 我焦急地转过身去,脸撞上一个绵软的东西,不是九潇的胸又是何物? 这下,我从头到脚红了个通透,埋着头准备听面前这人的调侃。 她果然不叫我失望,笑道:“桑儿就是嘴硬,明明没骨气得很,还硬要逞强。” 我拿手捶了几下九潇的肩膀,怕打疼她,又不敢下力气。弱弱地恼道:“你就会欺负我!老是欺负我!”因着刚才哭过一鼻子,现下说话还有些鼻音。 “桑儿如此招人疼,哪个欺负你了?”九潇一脸无辜的样子倒是装得像,也不知一个十万岁的老女人,怎的一点不成熟稳重。 “我讨厌死你了!做何事都不顾我的心情!还老害我落水!”没有缘由就跑到我的心里,怎么赶都赶不出去! 我长久以来压抑的委屈情绪似乎要一股脑地全都跑出去。 “唔~” 我突然睁大了眼睛,因为九潇此时正咬着我的舌头。 待我反应过来,骤然结巴道:“你、你、你作甚?!” 九潇一副伤脑筋的样子,道:“桑儿实在太会胡搅蛮缠,吵闹得紧。” 我羞恼道:“那你也不可直接咬人舌头啊!” “只是咬一下舌头,桑儿何故如此害羞?我又不是登徒浪子,若是桑儿不喜,我以后注意些就是。” 听到九潇这么说,一阵巨大的失落萦绕心头,我嘴比脑子快地说道:“我没有!你对我做那种事,是,是可以的!反正我们都是女子,无甚所谓!” 说完这话,我十分想咬舌自尽,对自己的佩服又增进一层。如此没脸没皮的事都做得出来了,将来必是个能成大事的狐狸! 虽然九潇在亲我这件事上,如同亲一棵白菜一样,一点也无对待心爱之人的羞涩之感,让我心里难受了一阵。但是她并不反感同我做这种事,我便不是毫无机会了。 上一世得知一句话为“温水煮青蛙”,从今往后,我便要对九潇使用这法子,待她离不开我之时,再告诉她我对她的心思。 九潇从怀里掏出一个帕子,胡乱在我脸上蹭了一通,道:“桑儿已然哭成一个小花猫了,着实丢我们狐族的脸!” 我低语道:“不知是谁害的!” “桑儿这是在怪我?” “是了,我哭成这样都是潇姐姐的错!”我从前并不任性,最近不知怎的,总是忍不住在九潇面前撒娇、生气。 九潇的嘴又覆上来,我的脑子“轰”的一声,像是要炸开一般。“你、你为何又这样?” “这是惩罚桑儿怪我。”九潇说得坦然,让我这个不知想到何处去的人,都有些无地自容。 “我就怪你!”其实即便九潇真的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我也不会如何怪她的,然她既觉着亲我是在惩罚我,被多惩罚几次我也是全然不怕的。 及至后来,我每每想到自己这没羞没臊的行为,都认为当时一定是被什么蒙了智。 果不其然,九潇又啄了一下我的嘴,贴着我的额头问:“还敢怪我么?” 我压着内心的悸动,道:“有何不敢的!你让我说上十遍八遍我也是不惧的!就怪你怪你怪你怪……嗯……” 九潇这回将我的唇舌堵了个结结实实,灵巧的小舌长驱直入,翻搅得我的舌头不知该逃往何处。 直到我们气息都紊乱了,她才将我放开,眼波如水,敛着明艷动人的笑意,勾着我的脖子道:“桑儿的舌头甜甜软软的,很是好吃。” 我低下头不敢去看面前人的眼睛,现在的情况实在匪夷所思了些。九潇总是占我便宜,却又义正言辞,让人反倒为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无地自容。若说她喜欢我,却又表现得太没脸没皮了些,让人丝毫看不出端倪。若说她对我一点想法都没有,又为何老是对我做出一些令人误会的事?难不成她的脑子当真有些问题? “潇儿,你落下的东西取好了么?” 我本来还在剧烈擂动的心,听到这个声音后,又重重砸下来。怎么忘了,九潇同槐元君是有过一段前尘的,她既喜欢过男子,当知喜欢是个什么感觉,我若是知晓自己喜欢一个人,是断不敢随便对喜欢的人做些轻薄之事的,九潇好歹是个女子,脸皮大约也不会那么厚。 啊啊啊啊啊!实在是烦人!若我能将九潇的心砸开,跳进去看看该有多好!若她心里半点我的影子都没有,我也好死心,去找一处僻静的小山洞过活。否则哪日九潇在我面前嫁人了,我定会忍不住一头栽进潭水里将自己淹死。到时候别说青蛙没煮熟,还把自己的小命赔进去,亏得很。 当时我便悟出一个道理,大约情之一事,再精明的人,也如同只身在迷雾中,分不清何时该进,何时该退,心爱之人的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你跟着草木皆兵,有人在纠结中前行,运气好的可以求得一个美满,有人在纠结中退缩,留下满怀伤情的遗憾。 第28页 九潇似看出我在发呆,拿指头戳了戳我的脑袋,问道:“那桑儿与我同去?” 我想了想,摇摇头,道:“我今日要去找师傅。”倒不是我突然变得大度了,只是近几日九潇和槐元君出门左右不过为了青丘和天族的婚事,想必也没时间旧情復燃。我现下最要紧的事,便是竭尽自己所能找到为九潇治疗病症的法子。 不知为何,师傅给我看的那些卷籍,虽是第一次见,却总觉得它们一下子就印在了自己的脑子里,仿佛本就该是我脑子里的东西。我再一次怀疑,自己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 九潇揉了揉我的脑袋,道:“也好,那桑儿记得帮我带壶酒回来。” “嗯。”我顿了顿,小声道:“那,你也早些回来。” “好。”九潇答应得十分利索,眉间还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九潇:我是青蛙? 桑儿:不,你是狐狸精 九潇:自己在锅里都不知道,真是傻乎乎的 ☆、021 天师 我在树精师傅那里看书看得太过投入,注意到时,已天色渐晚。于是向师傅讨了一壶酒,便赶紧往回走。 走到半途,听到一个奶娃娃的唿救声,因着该死的正义感,寻着声源走去,看到一个留着山羊鬍,穿着像道士却又不似道士的黑色袍子的大叔举剑在追着一个五六岁大的胖娃娃跑,那胖娃娃身上好像还隐隐约约有个小萝蔔的影子。 “餵!”我沖山羊鬍喊道:“你那么大个人,欺负一个孩子,羞不羞人!” 那胖娃娃许是将我当作了救命稻草,调转方向朝我跑来。我的心“突突”直跳,寻思着要不莫多管闲事了,自己都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弱不禁风的,如何保护他人? 然我还没做好决定,胖娃娃已然藏在我身后了。 “哈哈哈哈!”那山羊鬍大笑着往我们这边走过来,捋了捋鬍鬚,眼冒精光,“上天待我不薄,没想到这里还有一只修为这么高的狐狸精自投罗网!” 我的眉毛跳了一下,他竟认得出我是狐狸精!不晓得这厮是做什么的,是人还是妖? 胖娃娃抓着我的衣角瑟瑟发抖,我也不忍丢下他独自逃命,且我也跑不快,索性拿出了看家本领。 “嘿嘿嘿!这位玉树临风,潇洒倜傥的大哥,我们远日无冤近日无雠的,你何苦要跟我一般见识呢!”我的语气要多狗腿有多狗腿。 山羊鬍不屑地嗤笑一声,“我乃天师堂第十代弟子张天峰,以斩妖除魔,匡扶正义,保护天下苍生为己任。再多花言巧语也是无用,尔等乖乖受死吧!” 这意思是,有他们在,动物不许成精,否则就要被消灭了?即使对一个半人高的小奶娃都可以毫不留情痛下杀手,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匡扶正义! 我气急道:“有些妖怪并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你们凭什么枉顾他们性命,一网打尽?” “你这小女娃生得倒是牙尖嘴厉,我看你模样水灵,若你不想死,亦可让我尝尝你的滋味,我便饶你一条性命。” 我看着山羊鬍猥琐的笑容,顿觉噁心,身体里有种力量开始乱窜,却不知如何使用。 “姐姐,是我连累了你,我出去拖住他,你赶紧跑!”胖娃娃这话说得决然,让我内心一颤。 我坚定道:“小萝蔔你放心,姐姐一定会保护你的!” 话虽这么说,我却是打不过那个山羊鬍子的,只好把胖娃娃扛在肩上,调头向九潇的狐狸洞跑去。生命的紧要关头果然能激发人的潜能,我的小身板上压着一个胖小子跑得也挺快。 然,天师也不是省油的灯。不过片刻,便又挡在我们面前。 我气喘吁吁地威胁道:“你别乱来!我的主人可是青丘帝君!惹了她,你会死得很惨!” “哈哈哈!你倒是会扯瞎话!你的主人是帝君,我的老子还是玉皇大帝呢!青丘现如今就只有一位女帝君,已然几万年没有出现过了。”他勾了勾嘴角,“即便你真的同那帝君有什么关系,我这月在青丘地界捉的妖,还未超出数额,她若是同我动手,阻止我捉妖,必会受九九八十一道雷刑。想你一只小狐狸精也没那么大的分量。” 今日,或许真的要殒命于此了。 不知我若死了,九潇能记得我多久。毕竟算起来我们才认识两月,感情还未有多深厚。说不定不消几日,她又能找到新的小宠。 山羊鬍没拖泥带水,直接举剑过来,向我颈间刺来。我用尽全身力气扛着小萝蔔堪堪避开,滚在灌木丛里,被划了好几道口子。 “竟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白费了这身修为。”山羊鬍许是觉得我太弱了,动作慢下来,提着剑悠悠地朝我们走来。 长这么大,我还未受过这样的苦,浑身火辣辣得疼,以至于头皮都发麻了。 山羊鬍举起剑再次向我刺来,嘴上还道:“下辈子投个好胎!” 我忍着疼,用最后一点力气翻滚了一下,顺着斜坡滚下去,山羊鬍的剑刺进土里。 这下,真的要结束了吧! 如果不是这一劫,我都不晓得自己这样弱,连个鱼死网破的地步都拼不到。 我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袭来,身子越来越冷。 第29页 “桑儿!” 我已经死了么?怎的已经听到幻声了?大约是因着我这个世界最大的牵挂便是九潇了罢。捨不得她,比离开爷爷还捨不得。相识短短两月,她的一颦一笑却已烙在我的心里。 我的身子突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鼻尖是熟悉的沁香。 “桑儿,你睁眼看看我!” 我闭着眼,清晰地感受到九潇指尖的颤抖。 “潇儿莫急,桑儿只是体内气息紊乱,并未受什么重伤,无甚大碍。” 我似乎又听见了槐元君的声音,真令人讨厌。 “敢伤我桑儿,我要他狗命!” “潇儿冷静些,待我先呈上奏书,交由天兵处置。否则那九九八十一道荒雷便要落在你头上。” “他的命,我定要亲自取!” 我勉力睁开眼,看到九潇红彤彤的双眼,带着佛挡杀佛的杀伐气。 她将我放平时,我眼疾手快拽住她的袖子,道:“算了潇姐姐,让槐元君处理吧!他并未伤到我,是我体弱。无需你为了我白白受那雷刑之苦。” 九潇道:“桑儿乖乖躺一会儿,我片刻便回。”说完,起身朝山羊鬍走去。 “我叫你知道何为万劫不復!” 一时间乌云遮日,天地变色,啸风四起,天雷滚动。 “我有眼不识泰山!求神女饶命!”我虽躺着看不着他,也能想像得到他屁滚尿流求饶的模样。 我努力用手支着爬起来,槐元君过来扶了一把,让我得以坐直身子。 这时,天上闪下一道道雷火,每一道都向山羊鬍身上砸去。 没一会儿,他便成了一块焦炭。 见此场景,我发出一阵阵干呕声。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一章。 是我太沉默寡言了吗?都没有小可爱来互动。 撒娇打滚求收藏,求评论,求打分,求灌溉,求霸王~ ☆、022 劫后 九潇化作一只九尾白狐,仰天长啸,声音悽厉而又哀怆。 “潇儿!快停下!你这样会走火入魔的!”槐元君的声音听起来很是焦急。见自己说话无用,便对我说:“桑儿,你来叫她。” 我急切地叫道:“潇姐姐!当心伤着自己!”九潇依旧发着狂。 槐元君又道:“叫她‘小九儿’。” 我不知他为何让我这样叫,只是此时也别无他法,只好依言叫道:“小九儿!” 过了片刻,乌云慢慢退去,天地也渐渐平静下来。九潇倒在地上,身子不住地抽搐。 我顾不得身上的伤,手脚并用地爬到九潇身边,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槐元君在我后面走来,开口道:“你可是还为着当年的事伤怀?”没等九潇回答,又道:“对不起。” 九潇双目无神,见到槐元君走来,便化作人形,恨恨地盯着他,声音暗哑,“说再多对不起又有何用?!五万年!我等了五万年,她都没有真正回来!若不是你们天族,若不是……” 她说着,竟泪如雨下,颤抖着双肩,紧紧回抱住我。 我不晓得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只知道九潇现在十分难过,且身子比我的还凉。 槐元君嘆了口气,道:“先送你们回去休息,后面的事交由我处理。” 他将我二人送回洞中,道完别即离开了。 回洞后,我细细思索他们刚才的话,猜想大致因着天族当初做了什么,让九潇失了很重要的人,以至于几万年都无法释怀。 我将九潇放在石床上,拿来一套干净衣服,轻声道:“换了衣服舒服些,你自己可以么?” 九潇坐起来,还是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看着我道:“你自己都浑身是血,操心我作甚?我带你去擦拭一番。” 还未等我发话,她便将我打横抱起,走出了“醉逍遥”。 若是有镜子,我定能看见映照在里面,脸色通红的自己。被九潇如此抱着,着实是有些难为情。 她将我放至之前发现的那潭温泉边,随手变出个帕子。 我原以为九潇不晓得这里有水,才爱去那深潭里洗澡,嘴上如心里所想道:“原来你知道这里有个温泉!” 九潇翻了个白眼,道:“我地界上的东西,自己怎会不知道?你以为都如你一般傻乎乎的么?” “那你还老喜欢去深不见底的潭里洗澡!”想起被她戏耍的那两回,我便气不打一处来。 九潇边扒我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边道:“我又不像桑儿那样怕水。” 我刚想反驳,突然又想起来一件更重要的事,喊道:“对了!小萝蔔!” 九潇道:“什么小萝蔔?” 我将救那小萝蔔的经过同九潇一五一十说了,着急道:“刚才情急之下,忘记看小萝蔔如何了!不行!我现在得去看看才放心!” 九潇将我按住,道:“你自己几斤几两还不晓得么?无事强出什么头?若是我到得不及时,你的小命都要栽进去,还惦记着甚小萝蔔!” 我摇了摇她的胳膊,撒娇道:“我错了!下次再也不逞强了!可是那小萝蔔可爱的紧,刚才受了惊吓,不知现在完好与否。我们就回去看一眼嘛~” 第30页 九潇绷着脸道:“擦拭完身子再去。” 我加大幅度,声音腻得要滴出糖水来,“萝蔔命关天,事不宜迟,我们先去看看再回来擦嘛~” 九潇似是被我摇怕了,道:“好罢,我带你去就是了。不过你受了伤,须得我抱你过去。” 我假装考虑了片刻才道:“那就如此办罢!”其实心里早已美滋滋的了。 我们再次回到刚才那片地方时,小萝蔔还在原地等着,看见我们过去,便咧着嘴,蹦蹦跳跳地跑过来,道:“我一直等在这里,想着仙女姐姐一定会回来的!” 听着这声仙女姐姐,我想起同九潇的初见,那时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也是在心里叫她仙女姐姐的。我细声问道:“你家里人呢?” 小萝蔔低头道:“不知道,我从生下来便是无父无母的。” 我还未开口,九潇便道:“如此甚好,小萝蔔这么可爱,跟我回狐狸洞好了!”她果然喜欢捡可爱的小东西回去,而且十分随意,这让我十分不爽快。 小萝蔔高兴道:“仙女姐姐真的愿意带我回去么?” 九潇道:“我向来一言九鼎。” 小萝蔔跳了几下,拍手道:“太好了!太好了!我终于有家了!” 我撇撇嘴,扯了个笑,道:“小萝蔔有家了,我亦很欢喜,这便回去吧!”心里想的却是:早知如此,何苦要巴巴回来帮九潇捡个萝蔔回去! “好。”九潇一手一个,将我们拎回狐狸洞。 九潇指着小青旁边的洞,道:“你且先住在那里,待小青回来再做细緻的安排。” 小萝蔔露出一个甜笑,两颗小虎牙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肉嘟嘟的脸蛋可爱极了。 我嘟起嘴道:“我身上还是破破烂烂的,你还未给我擦身子呢!” 九潇揉了揉我的脑袋,调笑道:“桑儿怎的愈发任性了?” 我将头扭到一边不看她,道:“我没有!” 九潇又将我打横抱起来,在我耳边说道:“这样很好。”下一刻,我们又出现在温泉边。 “这下,桑儿不会又突然想起何事,穿起衣服跑了吧?” 听着这话,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又说不出何处奇怪。 九潇小心翼翼地剥下我身上沾着血的衣服,眼里尽是心疼。其实除了刚伤着的时候疼极了,过后便不怎么疼了,即便是刚才脱衣服的时候,也只是有一点点难受。倒是赤身裸.体在九潇面前,让人很是难为情。 “桑儿可怨我没保护好你,让你受苦了?”九潇拿指尖轻轻碰触伤口旁边的肌肤,生怕弄疼了我。 我羞赧道:“我为何要怨你?是我自己太弱了,怪不得别人。” 九潇没有再说话,将帕子打湿,动作轻柔地擦拭我伤口中沾染上的脏东西。 “嘶~”我倒吸一口冷气。 九潇紧张道:“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无碍。”我安慰道,“大约这道口子深了些,碰水有些疼。” “那我再小心些。”九潇在水里浣了浣帕子,动作比刚才更加轻柔。 我看着九潇微颤的睫毛,心里被填得满满的。九潇这般,定是很在乎我的!如此一来,我是否可以多一些祈盼? ☆、023 争宠 我情不自禁用手抚上九潇的脸颊,问:“潇姐姐,你为何要对我这么好呢?” 九潇怔愣一下,浅浅道:“你是我捡回来的,自然要对你好的,否则传出去,有损我青丘女帝君的颜面。” 她当我是傻的么?随口诓我,一点都不觉脸红。虽我亦晓得她对我好得太过,太不合常理,然每次想思考出个所以然的时候,总觉脑子不够用,想想便算了。 九潇小心翼翼地将我身上的伤口都清洗干净,从袖子里掏出一瓶药膏,用指尖轻轻涂抹在我身上。 她的指尖沾着药膏,触感冰凉滑腻,引得我浑身都跟蚂蚁在啃噬一般。 我很想对她说:“我喜欢你。”很想问问她:“你喜欢我吗?”然终究还是不敢,她对我好的理由有千万种,若不是我希望的那一种,一不小心,便会连现在这一点点好也失去了。 我暗嘆,想我上一世,懵懵懂懂地过了20年,许多记忆大都模煳了,来这里不过两个月,不仅将每一日发生的事记得清清楚楚,还一下便晓得了自己该死的心意,莫不是这青丘山明水秀,还有增补头脑的功效? “桑儿又在发呆了。”我被这声音叫回神的时候,九潇正拿食指点着我的眉毛。 我不知中了什么魔,突然身子前倾,将九潇按倒在地,覆上她饱满通透的樱唇。身体仿佛不受自己控制般,紧紧箍住怀里的人,夺取她口中的香甜。 空气中瀰漫着之前闻到过几次的异香。 一吻过后,我头痛异常,总觉得自己忘了何事。 九潇脸色绯红地仰面看着我,眼里波光潋滟,几乎要把我整个人都吸进去。 我差点就脱口而出一句:“我喜欢你。”这感情来得太过炽烈,让人毫无招架之力。不过只一臾的工夫,我又将这冲动压制下来,转而问道:“在青丘,女子间都可这样随意亲吻的吗?” 第31页 九潇脸上似乎闪过一丝羞赧,只是我没看真切。“嗯,这无甚大惊小怪的。” “可是,在我的家乡却不是这样。”若是我能看到自己的样子,定会觉得那看着九潇的目光深邃极了。 我在上一世的那个叫地球的地方,虽只待了20年,可是爷爷、爸爸、妈妈带给我的温暖,却在离了他们之后,愈发清晰起来。我在那里曾有一个家,称之为家乡也不为过。 九潇有些讶异,又有些疑惑,甚至还有些隐隐的惶然,道:“你的家乡?” “反正大约是回不去了,不提也罢。”我从九潇身上爬起来,道:“潇姐姐,可否麻烦你帮我拿件衣服来穿?” 九潇努力地想保持面色如常,然我却可以看到她眼中的惊疑与惶恐,我的脑子最近的确灵光了些。 她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笑道:“我前几日为桑儿准备了一身极好看的衣服!现去给你取来!” 我看着她的笑,总觉这不是甚好兆头。 果不其然,她回来的时候,手里挂着一件粉底白花的锦衣,并一双精巧的粉底蝴蝶绣花鞋,另一只手还拿着一个小巧的白色抹胸。兴致沖沖地道:“这是我在凡间见着过的衣服样式,便自己动手做了做,桑儿穿上,定然可爱极了!” 若让我说句老实话,我实在是讨厌如此粉粉嫩嫩的颜色,九潇那些青衫白衫更得我欢心,只是这都是她亲手做的,我亦不舍推辞,不过是件衣裳尔,看的人欢喜就好。 我刚想接过她手里的衣裳,她便往回收了一下,道:“这衣裳构造复杂,桑儿自己定然穿不好,我来帮你。” 她这话听着倒是有理,上一世的衣服穿起来都颇为简单,这里的衣服穿起来要稍稍复杂一些,便由她去了。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给我穿抹胸的时候,指腹在我的胸脯上蹭了好几下,然我胸前也无甚东西,总不好说她趁机耍流氓占我便宜,只好吃了这哑巴亏。 穿好衣服后,我很是无言,这身衣裳,分明只是套在身上再系几根带子,毫无一个人穿不上的道理。 “好了,桑儿,我们去找小萝蔔吧!他胖嘟嘟的样子甚是可爱,让人忍不住想捏几下。”九潇不提,我差点都忘了小萝蔔。又暗暗心下不爽,明明是我救回来的小东西,怎的这厮比我还上心。 小萝蔔乖巧地坐在“醉逍遥”门口等着我们回来,看到九潇立时两眼放光,用软软糯糯的声音叫道:“仙女姐姐。” 我当下不满道:“原来小萝蔔这仙女姐姐不是叫我的么?” 小萝蔔的样子天真极了,道:“见到白衣服的仙女姐姐之前,救命恩人姐姐称得上是仙女姐姐的,只是现下,还是仙女姐姐更像仙女姐姐些。” 虽然我也觉得九潇更像仙女一些,但是我也是个小肚鸡肠的女子,听到这话,自是十分不满了。 只是小萝蔔看起来才六岁,我同他计较,又显得自己太孩子气。 九潇见到小萝蔔,立刻松开牵着我的手,跑过去对着小萝蔔又亲又捏,好不欢喜。 我当即觉得十分委屈,九潇明明是我一个人的,怎就被一个小萝蔔分走了一半?这小萝蔔看着是可爱,我见了都忍不住想亲一亲,捏一捏,可是九潇这样,还是让我难过了一把。 我面露凶光地盯着小萝蔔,吓得他往九潇怀里缩了缩,还怯怯地问我:“救命恩人姐姐,你为何如此盯着我?” 我面色如常道:“许是刚才伤了头,表情不太自然,小萝蔔需习惯我这样看着你。” 由此,我已十分佩服自己随口扯谎的能耐。 小萝蔔懵懂地点了点头,露出两个小虎牙,甜甜道:“救命恩人姐姐如此也是美的!” 这小萝蔔如此年纪便会哄女孩子开心,长大可还了得?保不准就会变成槐元君那般的人物。不行不行,我要从小就把这萌芽扼杀在摇篮里。 只是九潇似是同我作对一般,道:“小萝蔔还未曾起名吧?不如叫槐萝如何?” 小萝蔔跳了两下,拍手道:“好诶!我终于有名字了!” 我却十分恼火,道:“为何要叫槐萝?!”九潇果然还是未能对槐元那厮忘情,给小萝蔔起名都要带个槐字,还是我捡回来的小萝蔔! 九潇似是被我尖利的声音吓了一跳,看了我一眼,道:“从槐树下捡的小萝蔔,第一反应自是叫槐萝了。桑儿反应甚大,是不喜这个名字么?” 我内心十分难为情,总不能叫她知道我在想甚,便道:“这样起名太随意,辜负了上天将小萝蔔送与我们的深情厚谊。不如叫胡萝蔔吧,出去也能叫人知道是‘狐狸养的萝蔔’。” 九潇面色奇怪地看了我一眼,道:“桑儿既觉着叫‘胡萝蔔’更好,也无不可。” “好诶好诶!我以后就叫胡萝蔔了!还有两个漂亮姐姐!”胡萝蔔十分开心,围着我和九潇又蹦又跳。 九潇也十分开心,搓了搓手道:“那我今日可以抱着胖娃娃睡觉了!” 世界仿佛在我面前定格了一般,乌云汇聚在我的头顶上方。半晌后,我才不自然地问道:“那我呢?” 九潇还是一副喜滋滋的样子,回道:“桑儿已然是个大姑娘了,老是同我挤在一张石床上,想必十分委屈,我旁边的洞穴空着,待今日小青回来稍加收拾一番,桑儿便可住进去,也宽敞些。” 第32页 此时在我心里,九潇俨然已是一个负心薄倖的人渣了,不对,是狐渣。有了新宠,便毫不犹豫地将我赶走,哪来这种好事?我若是不争一番宠,怎对得起上一世爷爷的悉心教诲? 当初同爷爷学习经商时曾习过《孙子兵法》,三十六计,此时来个“苦肉计”最合适不过。 我就势躺在地上,可怜巴巴地看着她,道:“今日似是伤了腿,刚才不觉着,现下浑身无力,晚上恐不能离了人照顾!” 九潇略作思考,道:“如此,那晚上便叫小青同你住,照顾一二。” 我心下怅然,这个不讲信用的傢伙,曾几何时,还讲过以后都陪我睡的话,如今看到其他可爱的小东西,就全然不作数了。 我蔫蔫道:“如此也好,只是要麻烦小青了。” 九潇豪爽道:“不麻烦!小青照顾人十分擅长!” 一番折腾下来,现在已是夜里,我又不死心道:“夜了,小青她们可能赶回来?” 我刚说完,便听到钟灵儿的声音,“我们回来了!那龙王可当真烦得紧!非要给我和小青说媒,生生拖了我们两天!” 小青走到我身边,蹲下道:“桑儿你怎躺在地上?可是哪里不舒服?” 九潇道:“小青你回来得正好,桑儿今日伤着了,你晚上少睡些,仔细照顾着她。” 小青答应得利落,我却是十分糟心,刚燃起来的小火苗,生生被扑灭了。所以九潇的确是因着有抱可爱东西睡觉的癖好,才将我捡回来的吧! 我同小青躺在床上,像一瘫失了力气的狐狸肉,万念俱灰。又十分不服气,难道我就比不上小萝蔔可爱吗? ☆、024 戏耍 次日清晨,我迎着第一抹阳光睁开眼,一个美人落入我的眼中。 我如常咧嘴笑了一下,道:“潇姐姐,早。” 随即却又惊疑道:“我为何会在这里的?” 九潇侧过身,用手支着头,坏笑道:“桑儿是不是很喜欢同我睡一张床?昨夜我和胡萝蔔都睡熟了,却有只不知从哪里来的小狐狸挤在我们中间,我只好将胡萝蔔交由小青了。” 我从上至下烧了个通透,如此不要脸皮的事是我做出来的? 我睡前的确是十分想偷偷跑过来钻进九潇怀里睡的,然只是想想便作罢了,难不成想法太过强烈,便梦游至此了? “若是桑儿十分不愿同我分开,便与我说,我以后抱着桑儿睡也是一样的。”九潇见我不答话,又道。 现下我的五官想必已经拧在一处了,虽是丢人了些,但比起脸面,保住给九潇暖床之要位,似乎更加重要些。 于是我点点头,蚊子哼哼般“嗯”了一声。 九潇拿食指点了点我的鼻尖,道:“桑儿不说话,我怎的知道你是个什么想法?” 我嗫嚅道:“那,那你以后还是抱着我睡吧!虽我身上肉少了些,然我身上比那胡萝蔔香多了,不信你闻!”我说着,还将胳膊伸到九潇鼻下,向她证实我所言非虚。 不得不承认,我的本质的确是个没有原则和脸皮的小狐狸。 九潇抓住我的胳膊,轻咬一口,道:“的确香得很。” 我羞得紧,下意识地将头埋进九潇的颈窝里,沁香缭绕,心被填得满满的。 九潇拿手轻抚我的头髮,贴在我耳边悄声问:“桑儿这般,可是还想赖床?” 我抱着九潇的腰,任性道:“我们今日在床上躺一天可好?” “桑儿觉着好就好。” 其实,这样看来九潇是很纵着我的,我不免贪心起来,若是能一直这般下去就好了,生生世世,只同我一个人睏觉。 我晃晃脑袋,最近脑子里总是有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当真厚颜无耻极了。 我从九潇怀里爬起来,道:“这样躺着太不知上进了,我还要去找师傅!哪个会像你一样,每日除了醉酒,不干一点正经事的!” “是是,桑儿最上进了,快去将树老头的本领都学会才好,以后我便可直接向你讨酒喝!我今日还有其他事,就不去树老头那了,桑儿记得帮我讨酒。” 九潇起身的时候亲了我一下,且是自然极了,我一时竟丝毫不觉有不妥之处。 待我们出洞,胡萝蔔已然在门口坐着了,攥着两个小拳头放在腿上,看起来十分乖巧。 “潇姐姐、桑姐姐,小青姐姐说你们要出门,可以带我一起出去玩儿吗?” 我小声嘀咕道:“潇姐姐潇姐姐,叫着倒顺口,她都十万岁了,你叫曾祖奶奶还差不多!” “桑儿说谁是曾祖奶奶?你嫌我老?”九潇的声音突然在我耳后响起,吓得我头髮都要立起来了。 若是往常,我定然会为自己开脱一番,但今日我心里格外不爽,只瞪了她一眼,便用把胡萝蔔夹在胳膊下,奔赴树精师傅处了。 “嘻嘻嘻,真好玩儿!”胡萝蔔挥舞着两只小胖手,扭来扭去,好不欢喜。 我到树精师傅之处时,已然累得大汗淋漓。若早知这小胖子如此重,是绝不会逞能的。 “师傅!你前几日不是说缺一个洗罈子的小童?看看这小萝蔔怎么样?”一见到师傅,我就迫不及待地将胡萝蔔推出去。 第33页 师傅笑着捋了两把白鬍子,道:“这小萝蔔倒是个好东……额,可爱的娃娃。” 我咧嘴问道:“那你要是不要?”赶紧将小萝蔔送出去,就没人同我争宠了,这主意妙极。 树精师傅努努嘴,“让一个小娃娃给我洗酒罈子,传出去叫人笑话。” 我道:“不小了,你看,都有我一半高了。” “对啊,不小了,都五百岁了!”胡萝蔔倒是十分配合。 这个小胖墩竟然有五百岁了?!那我这个20岁的人,岂不是该叫他一声老祖宗才对? 树精师傅给了胡萝蔔一个小网子,让他去林子里捉蝴蝶。然后便同往常一样,带着我进了他那包罗万物的虚无空间。 酿酒之术,我已习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只是勤加练习,但这药理,当真是博大精深,虽我记得极快,离融会贯通却还颇有一段路要走。 “师傅,如何才能互换精血?”我举着师公的手札,虚心请教道。 “最简单的法子就是男女交合。” 听完师傅的回答,我将师公的手札往地上一扔,蹲在地上不想同任何人说话。因着上次对九潇施药未成功,我便又将师公的手札仔仔细细读了一遍,发现这施法之人要先同被施法之人互换精血,从此同生同死。其次才是备註了槐元君可施此法。师公莫不是还能算出槐元君便是九潇的命定之人不成? 过了半晌,我闷闷道:“师傅,师公是个什么样的人?” 老头停下手中的活计,坐下来道:“我师傅那可是个传奇人物,狐族命定的祭司,亦是只很高傲的九尾银狐。五万岁的时候,就已经是青丘数一数二的高手了。且药理、星象、丹青、乐理无一不通,唯下棋不会尔。师傅还偏生爱下棋,总爱拉着我陪她下,但若是输了,又会摔棋盘离去。” 人对于传奇人物总是会有些好奇的,我亦如此,索性抓了把瓜子,盘腿坐在师傅旁边,问道:“那师公他老人家叫甚?手札上怎的也不留个名姓?”手札上的字遒劲张扬、铁画银钩,想必是一个仙风道骨的老先生留下的。 师傅见我来了兴趣,反而不说了,沖我摆了摆手,道:“我不想提她,自私得很,把潇丫头丢给我,自己不知去哪里躲清闲了!”他说这话的时候,眼角分明渗出一滴泪。 我挠挠头,问道:“师公他老人家同九潇也有渊源?” 师傅摇摇头,道:“不说了不说了,总之是个无情之人,若不是她是我师傅,我替潇丫头打她几十次都不解气!” 听完师傅这番话,我十分好奇师公究竟将九潇如何了,只是不论我如何缠着师傅讨问,他都不再同我讲一句话。 没有法子,我只好压下好奇心,继续研究起师公的手札。 “桑姐姐!我捉住一只蝴蝶!”我正专心致志地配着药,胡萝蔔突然撞在我背上,惊得我手一抖,将一个瓶子里的汁液倒在手上,微微有些刺痛。 我将手指放进嘴里吮吸了一下,意外的有些甜味。 胡萝蔔见我因着他伤了手指,抱住我的手,学着我的样子吮吸了一下,随即苦着一张脸呸了几下。 这个臭萝蔔,居然还嫌弃我! 我板着脸,道:“你是如何进来师傅的虚无空间的?” 胡萝蔔又露出两个小虎牙,颇为自豪,“没有什么地方是人参娃娃去不得的!” 我惊叫道:“人参娃娃?你不是萝蔔精吗?” 胡萝蔔“咯咯”笑着,道:“桑姐姐被我骗到了?果然跟看着一样傻!潇姐姐就比你聪明多了,她昨晚还问我讨了汁液呢!小青也晓得,还有灵儿姐姐也看得出来,就你不晓得。” 我用怨念的眼神看着胡萝蔔,九潇这厮也不告诉我!定然已经在心里嘲笑我被耍得团团转还不自知了! 似乎有一点,想她了。 我拿手锤了几下自己的脑袋,怎的才一眨眼的工夫不见,就这样没出息! “桑姐姐,为何要打自己的脑袋?” 胡萝蔔含着自己的手指,流下一行鼻涕,疑惑地看着我。 我尴尬地收回手,道:“今日便回了罢。” 胡萝蔔抹了抹鼻涕,问道:“胡萝蔔不用给老爷爷洗罈子了吗?” 我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嫌弃地丢给胡萝蔔,道:“等你再大些吧!” 既然是个人参娃娃,那还是别便宜了师傅,给九潇留着好了。 向师傅讨了酒,我便牵着胡萝蔔回了狐狸洞。 每次九潇带我出门的时候,都是“咻”一下就到了,如今自己走,着实是累!于是乎我一回去,便瘫倒在石床上。 过了半晌,我闻到熟悉的沁香,晓得是九潇回来了。 她从后面抱住我,含住我的耳垂,嘴里唿出的温热气体打在耳窝里,我顿觉一阵酥麻席捲全身。 我结巴道:“你、你这是作甚?” 九潇道:“只是抱抱桑儿,有何不可?” 她说得无辜,听得我愈发羞恼,道:“我是问你为何舔我的耳朵?!” 九潇的嘴往下挪了一些,贴着我颈侧的肌肤,道:“看桑儿的耳朵小小粉粉的,可爱得紧,忍不住就想咬一口,桑儿若是不喜欢,我以后便不这样了。” 第34页 我实在想说:“这样极舒服。”然我知道自己这是动情了。我们如此无名无分的,却暧昧不清,真是令人心烦。 我强压着心头的失落,闷声道:“以后别再这样了。” “我随口说说,桑儿还真信了,你是我的小狐狸,我想做甚,何须徵得你的同意了?” 九潇这话说得十分欠揍,我听着却松了口气,真真丢人。 ☆、025 惊奇 晚饭时分,小青和钟灵儿都争抢着给胡萝蔔夹菜,这群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的女人,来了个小萝蔔,便把我忘在脑后了! 唯有九潇,每吃一口,都不忘给我投餵一口,甚是难以下咽。许是习惯了的缘故,竟觉比昨日好吃些了。 我见小萝蔔碗里堆得高高的,便想从他碗里夹些尝尝,筷子刚伸过去,被九潇敲了一下。她道:“桑儿这么大的人了,怎的还抢小孩子的吃食?是嫌我餵的不够吃么?” 我瘪瘪嘴,道:“够吃!” 九潇摸了摸我的脑袋,道:“那便乖乖吃自己碗里的。” 入夜后躺在石床上,我用手撑起下巴,忽闪着两只眼睛看向九潇,道:“潇姐姐,你教我一下子就能飞出几千里的法术好不好?今日自己带着胡萝蔔去找师傅,都快累死了!” 九潇把玩着我的头髮,道:“这几日身子可有异样的反应么?如被那个天师为难时那般的不适之感?” 我想了想,道:“似是没有。” “好,那我过几日闲下来便教你法术。”得了九潇的保证,我心满意足地睡过去。 “槐……,槐……” “你为何不喜欢我?我从三万岁成年就一直喜欢你,你为何不能喜欢我?” 我睡得正香,忽的被一阵梦中呓语吵醒。 九潇嘟嘟哝哝地说了很多话,我只听清这几句。 槐什么?是槐元君么? 我坐起身,看着九潇布满泪痕的脸,用手擦拭了几下,很快又有新的泪珠掉出来。原来她对槐元君用情这样深,即使在梦中,也是念念不忘,情凄意切。 我转而抱住她,用手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待人平静下来,便吻了吻那有些咸湿的嘴角,伴着苦涩道:“我以后不会再同你做这般事了,这于你或许无甚意义,却会让我愈发贪心,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次日清晨,九潇似是全然忘了昨晚梦中的苦楚,惯常弯着两只魅惑的桃花眼,带着盈盈的笑意,似乎在看什么值钱的宝贝。 我吞了下口水,道:“你为何如此看着我?我可卖不出什么好价钱!” 九潇戳了戳我的太阳穴,道:“桑儿这小脑瓜里怎的总想些奇怪的东西?” 我捂着脑袋,愤愤道:“你别老戳我头,定是因为你老戳,我才总觉头脑不够用的!” “桑儿真可爱。”九潇说着话,又想来亲我,然我已打定主意不再同她卿卿我我拖泥带水,便从石床上起身,躲了开来。 九潇没有因此发问,想来也不甚在意我为何突然躲开。这样也好,省得再纠结许多。 我走出洞门,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粉衣服,忽觉上一世的生活恍若隔世,那时我还会喜欢钻石之类闪闪发亮的东西,现在想想都觉可怖。那二十载的光阴,于我而言意味为何呢? 我有种隐隐约约的感觉,最近神志似乎日渐清明起来,不再同之前那样懵懵懂懂记不得事情。莫不是因着我吞了别人的内丹,神识都开始进化了? “桑儿,今日我带你去见我几个哥哥嫂嫂和侄女好不好?”九潇又从身后抱住我,惹得我烦躁异常。 我扒开她的手,不耐烦道:“你莫要老对我又亲又抱的!男女授受不亲是人之大常,女子之间亦不可亲近如斯!男子之间尚有龙阳之好,恐潇姐姐未听过磨镜之情!” 九潇仿若被我的样子吓着了,愣了好久,才讷讷地点头道:“原来桑儿懂的如此之多,我随意惯了,不曾想桑儿在意这些,是我唐突了。”随即又问:“那……那你今日还同我回去和哥哥们吃饭么?” 我眼睛里倒映出的人儿,像一只撞进捕兽夹的小兔子,眼睛微红,惊惶而不知所措,完全失去了昔日的神采奕奕。 “对不起。”我低下头不敢看她,道:“你若肯带我,我便没有不愿的道理。” 我十分后悔,刚刚沖九潇发甚邪火!明明是我有妄念,偏生要怪她。若我被人平白无故骂一通,恐要扑上去咬那人一顿的。 九潇垂下眼帘,淡淡道:“嗯,那我们便出发吧,桑儿跟着我走便是。” 见她转身离去,我却又十分难受,紧跑两步,从后面扣住她的腰,急急道:“对不起,我刚才说了混帐话!你莫生我的气!” 九潇的身子开始颤抖,定然是因着我刚才那番话委屈极了! 我紧了紧抱着她的手,慌忙道:“你莫哭!你想做甚我都答应你!不难过好不好?” 九潇道:“你说话算话!” 我捣蒜似地点着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九潇转过身来,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道:“我未曾生气,只是桑儿傻乎乎的,好骗得很,忍不住笑得肚子痛了。” 第35页 我鼓起两个腮帮子,恼道:“你骗我!” 九潇揪着我鼓起来的脸蛋,道:“我何时说过我在哭了?是桑儿自己傻,怪不得我。” 我看着九潇嚅动的双唇,口干舌燥,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巴。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无欲无求…… 我推开九潇,道:“不是要去同你的哥哥们吃饭么?再不出发,太阳都该晒屁股了!” 九潇揽住我的腰,道:“抓好了。”不过一剎,我们便到了一个背靠青山,面朝参天榕树的山庄前。庄前左右两根石柱高耸入云,中间是一块通体雕刻的石匾,上书“槐桑山庄”。再往里,便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石阶。 我张大了嘴,随时能塞进一个鸡蛋。私以为同是狐狸,她的哥哥们合该跟她一样,住着简陋的洞穴,不曾想,竟是这样一番光景! “桑儿看傻了?”九潇拿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想必你也觉得我几个哥哥太丢狐狸的脸面了,非要学人类,造出个什么山庄来,一点狐狸习气都没了。” 我心道:“这山庄门口就气派至此,内里定然更加奢华。几个哥哥都过得如此精细,你怎的那样糙,洞里就一石床一衣柜几石凳,及一个勉强算作是梳妆檯的石桌,就一床薄被,每晚都要争抢一番!”不过这些话自然是不敢讲出来的。 我们甫一进庄,便看见六个极为养眼的美男子站作一排,每一个站在人堆里,都是顶顶绝色的人物。 站在排首,身着银色丝线镶边、白色锦缎为底长衫的男子上前一步,道:“今日得知你要带人回来,哥哥们特意到门口迎你!” 另一个玉冠束髮的男子看了看我和九潇握在一起的手,轻佻道:“呦~小七,可是好事将近了?何时请哥哥们喝喜酒?” 这话吓得我赶紧将手从九潇手里抽出来。 九潇嗔道:“你莫吓坏了桑儿!” “我可以摸一摸她吗?”一个娃娃脸的蓝衣男子突然上前一步,摸了摸我的头髮,眼睛里似乎还带着那么点,崇拜? 我后退一步,凑到九潇耳边道:“潇姐姐,你的哥哥们都好生奇怪!” “潇姐姐?”这时一个银髮公子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绷着笑意过来拍拍九潇的肩,“我妹妹愈发出息了。” 我的脸迅速烧了起来,这人耳力真真好得很,离我那么远,都听得见我讲话,背地里道人家坏话被当场抓包,实在丢人。 “瞧你们这点出息!都围在门口作甚!有什么话进去再说!”一个身姿曼妙的白色纱衣女子步履婀娜地从石阶上走下来。女子眼尾高挑,美则美矣,就是显得过于威严,有些骇人。 见到这女子,刚还不正经的几人,立时乖乖排队踏上石阶往里走去。 我小声问九潇:“这是谁,怎的你的哥哥们个个都怕成这样?” 九潇同我耳语道:“她是我大嫂,发起火来可吓人了!” 此时被提到的人突然朝我走来,刚才的气势消失殆尽,脸上带着与娃娃脸蓝衣男子同样的表情,道:“我可以摸一摸桑……桑儿么?” 然她并没有等我回答,便已上手摸了摸我的头髮。 ??? 九潇的家里人究竟有何怪癖?怎的一个两个都是这样!吓人的很! 大嫂看着我笑得灿然,道:“桑儿呆呆的,当真可爱!” 九潇干笑了两声,道:“嫂嫂今日怎的不在厨房了?” “对了!我锅里还炖着汤!差点忘了!”刚还仪态端庄的纱衣女子突然提起裙摆,狂奔着消失在我的目光尽头。 我颇有些同情地看着九潇,心想,以前错怪九潇了,比起家人,她算不得是个怪人,头脑看着也灵光许多。 九潇捏了捏我的脸,道:“桑儿无须在意我的哥哥嫂嫂们,他们没见过世面。” 我抱住九潇的胳膊,可怜兮兮地望着她,道:“若是他们再对我做甚奇怪的事,你可得保护我!”现下只是摸头髮,谁知过后会不会冒出个想摸脸、摸手、摸……的,原来九潇爱吃人豆腐的习性是家里人耳濡目染的! 九潇揉了揉我的脑袋,道:“没问题!” 我抗议道:“你莫摸我头!” “那我等下不管桑儿了!” “那让你摸几下就是了!” 我晓得,自己此番是极没骨气的。然比起被别个摸,还是九潇占了这便宜让人好接受些。 作者有话要说:  桑儿:为何九潇家里人一个个的都想摸我? 九潇:我也想 ☆、026 觉察 待我走得腿都酸了,拽着九潇的袖子问道:“我们不可以飞上去么?要走到何时啊?” 九潇回道:“上去早了还得帮忙摆碗筷,讨厌得很,不如同桑儿散散步。” 我脸色微红,用一只手握住九潇的手,将五指合在她的指缝里,同她紧紧交握在一起,道:“那你牵着我一点,就不累了。”我究竟是怎的了,最近怎总是做些没皮没脸的事! 九潇道:“好”听得出,她心情十分愉悦。 不知是不是方才说的话灵验了,走到一大半的时候,我的精神竟比刚进山庄时还要好了许多。 第36页 “潇姐姐!你来啦!人家在这里等你好久了!盈盈可想你了!”我们刚踏上石阶的最后一层,就有一个身着粉黄色玲珑衫的鹅蛋脸女子挡在我们面前。 我心里嘀咕:怎的家里有一个争宠的小萝蔔,出了门还有叫得这么亲热的女孩子!九潇这个狐狸精! 九潇笑道:“是盈盈啊,都长这么大了,我上次见你的时候还是个小豆丁呢!” 那个叫“盈盈”的女孩子撇撇嘴,道:“潇姐姐,我一万年前已然这么大了,你上次见到的小豆丁是我的妹妹玉玉!” “啊,是吗?”九潇干笑了两声,“瞧我这记性!” 盈盈听了这话,很是不满,忽的跑到我和九潇中间,将我挤到一边,亲昵地抱着她的胳膊,道:“潇姐姐,人家那么喜欢你,你这样对我可不行!” 九潇无甚所谓道:“小孩子家家懂得什么叫喜欢?若是想找如意郎君了,我倒是认识几个青年才俊,可以叫你嫂嫂介绍与你。” 我一下子面若死灰,原以为九潇不懂女子之间也会有情爱,现在看来,却不是如此。那叫盈盈的姑娘只是说喜欢她,喜欢有许多种,她却能直接联繫到青年才俊上去,若是不晓得女子之间的异样情愫,怎会反应这样快?! “桑儿?你在发什么愣?” 我看着九潇的脸,突觉自己像被扒光了放在她面前。我这样一只懵懵懂懂的小狐狸,都能很快辨清对她是何种感情,她怎会不知!唯一合理的解释,便是她在装傻! 我突然有些恨自己越来越开化的脑子,头脑越是清明,就愈发觉得来到这里之后遭遇的种种,透着古怪。偏内心深处又十分排斥去破解这古怪的缘由。 我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道:“无事。” “桑儿,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九潇定然也察觉到我态度变得突然了。 我笑嘻嘻地走过去扯开盈盈扒在九潇胳膊上的手,将她推开,道:“潇姐姐同这盈盈小姐如此亲近,桑儿吃醋罢了。” 九潇愣了一下,随即咧起嘴笑道:“桑儿怎的吃这莫名的飞醋?” 我扬起头,天真地看着她,道:“因为,潇姐姐是我一个人的!” 九潇揉了揉我的头髮,道:“你说是便是。” 盈盈气愤地跺了几下脚,越过我们径直走进大厅。 九潇也牵起我的手往里走去。 她们谁都没看见我低头勾起的嘴角。 落座时,我同九潇被安排在上首,她的大哥大嫂二哥二嫂同我们一桌,其余人也没什么讲究,谁同谁合得来些,便凑一桌。只是今日的主人公,九潇即将出嫁的侄女却并未出现。 九潇道:“你们怎的越来越没狐狸习气了!吃个饭还讲究坐席!” 九大哥笑道:“小七自是不在乎这些,那位却是很重尊卑,我们怎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九潇白了他一眼,道:“那若是爹娘也在这里,又该如何安排?” 九大哥思索了片刻,道:“爹娘是长辈,理应坐在上首,然娘是上任帝君,你却是现任帝君,你的身份又尊贵一些,真是不好办吶!” 九潇突然把脸转向我,问道:“那若是桑儿安排坐席呢?会怎样?” 我不知她为何问我这个问题,凭感觉道:“即使身份并不如你尊贵,却也没有委屈了长辈的道理,爹娘有生养之恩,定然是要坐上首的。” 九潇听到我的答案后,眼神有些异样,却也未多说什么,不光是她,除了盈盈,其他人的表情都有些奇怪,莫不是我刚才的话有何错处? “好了好了,再说下去菜都要凉了,快开席吧!”九潇的大嫂突然出声打破了此时微妙的气氛。 桌上的菜同狐狸洞里一样是一式两份,九潇时不时餵我几口,我不免有些脸红,道:“我自己吃就好,这么些人看着,多不好意思~” 九潇凑近我,道:“桑儿脸红的样子甚可爱。” 我也夹了一筷子菜塞到她嘴里,羞恼道:“吃你的菜!” 一顿饭下来,大家并未说几句话,同我想像得十分不一样,我以为九潇家里吃饭也该像平时在狐狸洞里那样有说有笑的。 等嫂嫂们收完碗筷,九潇对我道:“我有事同哥哥商量,大嫂等下会带你先去我的住处歇着。” “好。”我乖巧地应下。 走在路上,我觉得撑得慌,吃的时候未注意,现下才觉这里的饭菜好像比在狐狸洞吃到的好吃些,许是九潇的嫂嫂还把握不好她奇怪的口味,也不知她吃饱没有。 因着今日九潇的大嫂对我做出的奇怪举动,我跟着她时还心有余悸,生怕她又对我做出甚意想不到的事来,便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注意着她的动向。 她自言自语道:“小七原来不愿回来住,怕徒增伤感,如今好了,可以常回来了。”她的声音很小,只是不知为何,我此时耳力极好,似乎树叶掉落的声音都能听见。 我虽不太明白这话的意思,却也不想深究,该我知晓的,总有一天会知晓。 大嫂将我带至一个素雅的院落,里面有几棵零星的梨树,还有几根断掉的树干。 她道:“这里便是小七的院落,虽已经五万年不曾住人,好在打扫得勤,里面还算干净。” 第37页 我随大嫂推开一扇雕花木门,入眼的先是一个画满花蝴蝶的屏风,越过屏风,有一梨木圆桌附几个圆凳,更里面是一个黄花梨四柱床,挂着粉色轻纱帷帐,铺盖粉底白花锦被,与我身上的衣服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犹记第一次见到九潇时,她如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青衫淡雅,白衫圣洁,举手投足,都透着几分看破红尘的意味。 怎知,她不仅给我制了一身粉衣,闺房竟也是如此粉粉嫩嫩的! 大嫂沖我莞尔道:“桑儿好生休息,我就在隔壁院落,若有事可以唤我。” 我也笑道:“谢谢大嫂,我晓得了。” “桑、桑儿太客气了!那我、我便先回了。”大嫂略结巴地说完这句话,便匆匆离开了。 我暗觉奇怪,自己不过是九潇带回来的一只小狐狸,怎感觉这里的人看到我连大气都不敢出了,是多想了么? 这时,窗外一个人影闪过,我惊叫道:“谁?!” 未得回应。 我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气定神闲地举起杯子。 过了半晌,窗外又闪过一道人影。 我悠悠地走出去,声音中带着惶惶不安,道:“谁在外面?” 院子里依旧没有什么动静。 我用眼睛在院子里扫了一圈,一棵梨树后面隐约露出一片黄色衣摆。 我提高音量,道:“树后可有人?” 树后忽的窜出一个黄色的身影,向院外跑去。我嘆了口气,小跑着跟上那抹黄色。不一会儿,便来到一个高大的院门前,门虚掩着,似是刚有人进去。 我轻轻推了一下木门,纹丝不动,随后用了吃奶的劲,才将门推开。 一进院门,入眼的便是满园的白色。三五成群的梨树布满了整个院子,白色的梨花在月光的映照下笼上一层神圣的面纱。 我不禁感嘆:“好美!” “你和潇姐姐是何关系?!”我正沉浸于眼前的美景,就响起一个讨人嫌的声音。盈盈缓缓现身,在我面前站定。 我伸出手接住树上飘下的梨花,拿嘴吹了口气,那片花瓣便又随风飞舞起来。 盈盈不耐烦道:“问你话呢!你作何不回答我?!” 我瞥了她一眼,徐徐道:“潇姐姐每日都要抱着我睡觉。睡前,还会亲吻片刻。有时是耳垂,有时是颈间,有时是唇畔。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不可能!潇姐姐怎会对你做那种事!她明明有深爱之人的!”盈盈突然激动起来,“因着她那份深情,我才不可自拔地喜欢上她!她怎可能变心!” 我嗤笑一声:“因着她对别人的深情喜欢上她,姑娘这心,可是变态得很!” 盈盈拧了拧眉,道:“何为变态?” 我抽了抽眉角,这个问题还真是难住我了。为了不与她过多纠缠,我没有继续在“何为变态”这个话题上深入,转而道:“说吧,你大半夜把我引到这里,想做甚?” 盈盈幽幽地看着我,道:“你可知道这是谁的院子?” 我懒懒地答了句:“不知道,且不想知道,你若是无事,我便要回去睡觉了。” 盈盈见我抬脚要走,也不再兜圈子,大声道:“想必潇姐姐从未向你提起过她有个心爱之人!” 作者有话要说:  特大警报!特大警报! 桑儿:我要翻身了! 九潇:桑儿在上我在下?也无不可 ☆、027 渐醒(倒v开始) 我重新站定, 沖她挑了挑眉, 示意她继续讲下去。 “这院子的主人, 便是潇姐姐心心念念爱着的人。虽我未曾亲眼见过她, 但我听姨母说过,她额间有一朵梨花, 眼下点一颗无泪痣,是青丘最美最强大的九尾银狐。我从小就听着关于她的各种神迹, 听着当年潇姐姐如何放下尊严缠在她身边, 那些风月轶事, 是我听过最美的传说。” 白色月光下,我看到盈盈眼睛里有憧憬而又嚮往的波光在闪烁。 这小姑娘心理恐确实不太正常, 莫不是小时候故事听多了的缘故? 我的太阳穴微微抖动, 忍着隐隐的不适,道:“你同我讲这些作甚?” 盈盈怒斥道:“我是要你知难而退!莫妄想打潇姐姐的主意!即使她一时迷恋你,也只是因着你有几分像这院主人!你只是个替代品!” 我捂住心脏, 痛难自抑地倒在地上。 盈盈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道:“晓得了潇姐姐并不是真心喜欢你, 你就该知难而退, 趁她厌倦你之前赶紧离开!” “你是否就想看到我悲痛欲绝, 因着自己是个替代品而撕心裂肺一番的样子?”我用手撑着地,勉力站起来,勾住盈盈的脖子,将身体的重量压在她身上,讥笑道:“我偏偏, 无法让你如愿。” “你!你耍我!”盈盈一把将我推开,眼中迸发出熊熊怒火。 我找了个石凳坐下,道:“盈盈姑娘,你当真是喜欢九潇的么?要我说,你该是很恨她才对。” “你莫满口胡言!” “你若当真喜欢她,便不该盼着她陷在一段毫无希望的感情中永无脱身之日!”我声色俱厉,“这院门积满了灰尘,门轴锈迹斑斑,显然是很久未曾住过人。若我猜得不错,这院主人不会再回来了,否则大嫂必会勤加打扫。我猜想,九潇所爱之人大约已经死了,你说是与不是?” 第38页 盈盈愣愣地望着我,良久,才咬着嘴唇点点头。 “若我真的能替代那个人,让九潇开心快活,又有何不可呢?”我绽放出一个妩媚的笑,“重要的是九潇好好活着,你又说,是与不是?” 盈盈皱了皱眉头,随即像想开了般,欣喜道:“那你定要代替她的心爱之人好好爱护、疼惜她!我从今日起,便开始守护你们的情谊!” ??? 这姑娘着实好哄骗得很,随口瞎扯几句就变了阵营,若带她去行军打仗,必然是个当叛徒的料。 我正色道:“姑娘所託我记下了,你可否同我讲讲九潇那位心爱之人?” 提到那位,盈盈的话匣子“咔嚓”一下全打开了,以致我十分后悔,为何要问她这个问题?! “我不晓得她叫甚,只知道她是狐族的祭司,是天地孕育而成,是天生的强者,是个无所不能的人物。潇姐姐会的所有一切,都是她教授的。据姨母说,她见过那位几次,隔着几里都能感受到她的威压,且性子冷清,十分不好接近,说话从来不留情面,潇姐姐总是被她骂哭呢!” “……” 盈盈说了许久,听到后面,我已然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桑儿,你在这里作甚?!我找了你许久!” 我迷迷煳煳睁开眼,就见九潇满脸急色俯视着我。 “嘿嘿,你来啦!”我张开手臂抱住九潇的腰,道:“我在听盈盈讲故事呢!” “很晚了,想听故事回去听我讲!”九潇揉了揉我的脸,又对盈盈道:“盈盈你也早些回去歇着!” “好!”盈盈答应得十分爽快,临走前还对着我眨了眨眼睛。 我用头在九潇腰间蹭了蹭,撒娇道:“我好睏,你抱我回去。” 九潇拦腰抱起我,道:“桑儿怎的愈发爱耍赖皮了?” 我将头靠在九潇的胸膛上,道:“我耍赖皮,你喜欢的,是不是?” 九潇没有再说话,安静地抱着我回她的卧房。 盈盈的话,我是信的,九潇有个深爱之人,且是爱惨了。只是结合九潇以及今日众人对我的态度,我大约同那位,有什么渊源。或许她就是我,我便是她。只是我晓得,“她”与我不同,“她”不爱九潇,至死都不爱,所以才能写下要槐元君同九潇互换精血的混帐法子。高贵的狐族祭司,九尾银狐,若我猜得不错,那人便是我曾好奇过的师公。被自己的徒弟收作徒弟,称自己为“师公”,我想来也是开天闢地头一个了。着实有辱那“青丘第一”响噹噹的名号。 只是我不晓得“她”为何要在死前封了自己的记忆和神识,否则元神既在,是断不会像我这般浑浑噩噩几十载的。我却又觉着有些懂她,听盈盈说来,她实在是个讨人厌的,不知九潇究竟看上她哪点了。 不过,我确乎又是佩服她的,算到了我何时会再回到青丘,算到了这山庄里的灵气会让我的头脑聪慧许多,算计着我一点一点拾回她舍掉的东西。 甚至,算出了我会坐在那个位置听盈盈讲她的事。 我在石桌下摸到了。 她刻下的字,同手札上的一样,刚劲有力。 “我不曾晓得的,愿你能寻得。”落款:槐桑。 “槐桑”,这大概是“她”的名字,亦是九潇梦中含混不清呓语的那个人。我突然有些同情槐元君被我冤枉了许久。 不晓得她算没算到我会爱上九潇? 想必是算到了,否则不会在手札上留一片白,等我来记录其他法子。 女子之间,是无论如何都交换不了精血的。 九潇将我放上床后,我清醒了许多,翻身趴到她的身上,拿鼻尖蹭了蹭她,道:“潇姐姐,你说喜欢一个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九潇蹙了蹙眉,道:“桑儿为何突然问这个?莫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我弯着眼睛道:“今日见着的那个银髮公子,好看得紧。” “你说我四哥?”九潇语气有点闷闷的,“桑儿莫要喜欢他,他这人最是花心。” 我继续问道:“他叫何名?” 九潇虽有些不爽,却还是耐心解释道:“九四,我爹娘懒得给哥哥们取名字,便按着排行,从一排到六,直到生下我,才给起了个正经名字。” “九四,这名字甚好,通俗易懂。”我说得颇有一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架势。 九潇眉头越皱越深,道:“桑儿年纪还小,莫总想些情情爱爱的事,你不是说要习法术么?我明日便教你法术。” 我媚然一笑,道:“情情爱爱的事,跟年纪有何相关了?我今日听盈盈讲了些凡间的事,据说青楼女子勾人最是了得,潇姐姐说我若是像那些青楼女子般投怀送抱,九四哥哥可会喜欢我?”诚然,我这些都是跟上一世看过的电视剧上学的,不过盈盈今日和九潇太亲近了些,我可是睚眦必报的人。 九潇愠怒道:“青楼都是些风尘女子,怎可学习她们勾引男人的方法?!” 我拿唇瓣轻点九潇隆起的眉头,随后是眼帘,再是鼻樑、鼻翼、鼻尖。道:“潇姐姐觉着我学得如何?” 第39页 九潇的眼睛不復之前那样清明,道:“桑儿,不可。” “对潇姐姐也不可么?反正我们同为女子,不会生出小狐狸,有何关系?姐妹之间,此种程度的肌肤之亲,想来也不算甚!”说话间,我亲吻着她的耳廓、耳蜗、耳垂、颈侧,明显地感受到她皮肤越来越高的温度。 哼,趁我脑子不好时诓我那许多,不仅诓着我叫“姐姐”,还诓着我当了阵子宠物!若是不报復回来,怎对得起那时候丢的人!而且害我伤神那许久,堪比黛玉妹妹了,这笔帐,我定是要讨回来的。 九潇双眼迷离地看着我,轻声喊道:“桑儿。” 我咧开嘴,嘻嘻笑道:“潇姐姐,这法子好用得很,你一个女子尚且招架不住,更遑论男子了!” 九潇眼睛清澈起来,压着浓浓的怒意道:“桑儿你从哪里学来这些不正经的东西!” 我惊慌摇头道:“不是盈盈告诉我的!” 九潇咬牙切齿道:“好个盈盈,看我不让二嫂扒了她的皮!” 我揉了揉眼睛,翻身下去,往九潇怀里缩了缩,道:“我困了,咱们歇了吧!” “嗯。”九潇的声音有些暗哑。 闻着她身上的沁香,我的心脏“砰砰”直跳。虽然刚才是同她开玩笑,但是我这心里,同样是酥酥麻麻的,恨不能将她揉在身体里。 合二为一,不分你我。 只是,还不到时候。 她喜欢的,是槐桑。 而我,还不是她。 第二日晨起,九潇同她的大哥大嫂打了个招唿,便领着我回了狐狸洞。 我问道:“我们此行不是见你侄女儿的吗?怎的就这样回了?” 九潇答道:“那个不安分的小东西,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下个月就大婚的人,如今还这样顽劣,实在叫人头疼。” 提到侄女时,眼前的人忽的有种长辈范,与平时的形象相差甚远。 作者有话要说:  桑儿:我现在脑子虽不甚好使,然欠的债都要叫你们还回来的! 九潇:桑儿黑化了,赶紧喝口茶压压惊! ☆、028 嫉妒 自从离了那“槐桑山庄”, 我的神识似又不如之前那般清明了, 想来那里的灵气的确养人, 看来以后要多去走走。 并槐桑在那里给我留了东西, 虽未见过,却也相信定然是我需要的好东西。 得知了那人的名字, 再想想“槐桑山庄”四个字,不免升起一阵恶寒, 以自己的名字建了那样大一个山庄, 实在自恋得很。又想着九潇喜欢“她”, 我就抓心挠肝的不舒服。 后来我方知彼时错怪了她,那山庄纯粹是九潇的几个哥哥对她, 即是我, 太过崇拜,才有的手笔,硬是在槐桑住的院落外面建了偌大一个山庄。 由此可见, 九潇的哥哥们每日都悠闲得很。 “桑儿在想甚?怎的又一副呆呆愣愣的样子?”我意识回笼的时候,九潇的脸便在距我不到一个指甲盖的地方。 哼, 这厮想必又在想如何占我便宜了。 我已作好九潇要亲我的准备, 她却忽的直起身子, 道:“我从今日起便教桑儿一些防身法术,省得老被人欺负了去。” 咦?她怎个甚都没对我做就正经起来了?方才合该亲我一下再起身的! 我拿手拍拍自己的脑袋,想:不行不行,我好歹也曾是青丘受人敬仰的大祭司,怎能总冒出这种没得出息的想法! 九潇又凑近我, 道:“桑儿为何要捶打自己?莫不是脑子坏了?” 我看了她一眼,十分正经道:“是了,脑子里有个坏东西,我要将她打出去!” 九潇摸了摸我的脑袋,道:“我的桑儿真是每日都傻乎乎的。” 我十分想问她,比起那受人敬仰的槐桑,对如今的桑儿,有几分喜欢? 终究还是忍住了。 九潇将我带至一个高耸入云的山峰下,崖上挂着一泻千里的瀑布。 我本能地向后退了几步。 九潇闪着波光的眼睛看向我,道:“桑儿,我们去戏水如何?” 我惊恐地摇摇头,作出一副随时要逃跑的姿势。 她嘆了口气,道:“我同你玩笑的,只是未曾想你如此怂包。” 我又忘了,自己曾是名号响彻青丘的九尾银狐来的。 不过那又如何!若不是别个讲,我亦从未记起来过。我现如今可不是那个讨人厌的狐狸,为了自身安危着想,怂包点没甚不好的,反正日后别人讲起来,我假装失忆,死不承认便是了。 况且,我便是要狠狠地坏一坏那槐桑的形象,怎的就能让九潇喜欢好几万年还不能忘情了? 我嚷嚷道:“我确乎是胆子小的怂包,有甚可大惊小怪的!我就未听说过当狐狸一定要会水的!我是狐狸又不是鱼!” “桑儿,我想吃鱼了。”九潇倒是对我的怂包行为不甚在意,立刻转换了话题。 我舔了舔嘴唇,肚子里适时传来“咕咕”的响声。 九潇笑道:“既然桑儿也饿了,我们便先捉几条鱼来吃吧!”还未等我作何表示,又道:“桑儿负责捉鱼,我负责烤鱼。” 我的嘴巴张得圆圆的,她说想吃鱼,确乎不是想戏弄我,诓我下水么?诚然我不会烤鱼,若论公平,合该担下捉鱼的担子。 第40页 九潇笑嘻嘻地掐了个诀,湖里的鱼立时一条接一条地飞到天上,我不争气地流出口水。 她又叽里咕噜念了一串诀,道:“这是御飞诀,桑儿可记住了?你念着诀,感到体内……” “啊~”我尝试着念了一下那诀,体内忽的升起一团气,直带着我飞上天际,一下蹿出几十丈高。 正当我周遭景色不断变换之际,一股熟悉的沁香靠近我,将我揽入怀中。 我用手勾住九潇的脖子,嘴角微扬。其实被她护着的感觉是极好的,槐桑定然永远也享不到如此待遇,合该好生嫉妒我一番。 落至地上,九潇嗔道:“桑儿怎的不听我讲完就飞上去了?这捏诀也是要讲求技巧的。” 我搂着她的脖子,巴巴地看着她,道:“我们莫学这个了好不?反正你也会带着我飞的。” 其实我方才只是因着第一次念诀,才未能稳住身形,那驱动法术的能力,似是早就刻在我心上身上的,十分熟悉。我方才那般说,便又是在瞎扯,想赖着九潇抱我罢了。若是我学会了飞,还找何理由被她圈在怀里?我同槐桑,大抵是很不相同的,按她那性子,想来也做不出这样没皮没脸的事来。 九潇犹豫了一下,蹙眉道:“虽说我可以带着桑儿飞,然我若是不在,桑儿还是有个逃命的本领为好。” 她还横抱着我,我将头埋在她的胸脯上,软软的甚是舒服。随即糯声道:“你为何会不在我身边?你会留我一人么?” 九潇语气十分扭捏,道:“自然是不会。” 我“嘻嘻”笑道:“九儿害羞了?” 九潇面上表情定住,愣愣地问道:“你叫我为何?” 我挂上一副烂漫可人的表情,道:“槐元君叫你潇儿,盈盈叫你潇姐姐,我不想同他们叫得一样,以后便叫你九儿好不?”继续叫她“潇姐姐”我自然是叫不出口的,叫“潇儿”又会让我想起槐元君那个浪荡子,思来想去,只剩下这么一个叫法让人舒服些。 “好……好……”九潇脸上的表情有些怪,我勐然想起上次她发狂时槐元君让我叫她“九儿”,莫不是槐桑就是如此叫她的?我忽的有些后悔,为何思来想去才定下来的叫法竟和那个自大狂妄的傢伙一样了。虽别个人或许不甚在意,我却是十分重视称唿独一无二与否,自己亦晓得这想法十分矫情。只是已然说出口的话,再更改又惹人徒增猜疑,便当个巧合揭过去罢。 我没有半点槐桑的记忆,还是不要节外生枝,惹九潇白白期待为好。 “九儿太不讲原则了!怎的我道不学,你便真的应了?为人师表合该严格些的。”我发现逗弄九潇十分有趣,无怪乎她会趁我头脑不好的时候欺负我。 九潇盯着我看了许久,道:“桑儿最近行为很是反常。” 我装傻道:“如何反常了?我不过是勤学了些。细细思索,既打定主意要同你学术法,怎可遇到难处便躲起懒来!” 九潇又状似不经意地瞟了我一眼,道:“桑儿真是如此想的?” 我勾着她的脖子道:“还有个私心,是想一下子便能飞出千里去,可以随时见到心里念着的人。” “桑儿心里念着的人?”九潇迷茫地看着我,道:“是哪个?” 我笑道:“这是秘密,不告诉你。”我自有记忆以来,唯一想亲近的人只有你,心里时时念着的人,亦只得你一个。 九潇绷着脸道:“既如此,我当用十二万分的认真来教桑儿,否则误了桑儿的好事,这罪过我可担不起!” “那九儿何时放我下来?”我提醒道。 “砰!” 我揉着摔疼的屁股,嗔道:“你作甚突然撒手!” 九潇斜睨了我一眼道:“我以为桑儿问出这问题,合该晓得我要撒手了。” 我怎忘了九潇之前的种种恶行!该防着些的。大约是始知自己从前是个顶顶了不得的人物,变得飘飘然了。 我拍拍屁股站起来,鼓起腮帮子道:“我不用你扶!” 九潇回道:“我未曾想过要扶桑儿。” 我又坐下来,往地上一躺,道:“那你若不扶,我便不起来了。”云裳小筑 九潇脸上的表情出现一丝松动,讶异道:“桑儿怎的愈发无赖了。” 我冷哼道:“我一贯如此,你我相识两月有余,还不晓得么?” “我还真不晓得。”九潇打量了我片刻,似是在重新认识我。我亦能想像出她见着从前令万狐崇敬的老狐狸如今变成只会躺在地上耍无赖的小狐狸,是何等失望。 “那你现下晓得了,还不扶我起来么?”我直勾勾地盯着她,颇有做地痞的潜质。 九潇嘆了口气,摇摇头,嫌弃地从我身上跨过去,道:“我现在便来教你一式‘鲤鱼打挺’。”说完便对我掐了个诀,我的身子浮至半空,旋转起来。 不过几圈,我便头晕目眩,十分想吐。 不消说,她定然是故意的了。 折腾了我一阵之后,她才悠悠道:“桑儿可要开始认真学了?” 我边打嗝边道:“要,要,我们这便开始!” 第41页 其实认真讲起来,我今日晓得了有槐桑这号人,晓得了我便是她,心里并无甚波澜澎湃,如同一个看客,更多的是好奇而非感同身受。 她于我而言太遥远。 我于她,却是步步都能算到的人。这种无形中被一个人掌控的感觉,讨厌极了。 然我如今在意的,唯一珍视的人,喜欢的却又是那个遥远的她。我已分不清这是幸还是悲,诚然,我嫉妒她,十分嫉妒,若不是顶着她的皮囊,眼前这人又怎会多看我一眼呢? 自己嫉妒自己,我想来亦是天下大泽第一人了。因着嫉妒,我便决定要努力败坏她的崇高地位,以后都做一只无赖狐狸。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 大家女神节快乐 假装是女神不是妇女 ☆、029 穷奇 九潇正教我基础的施法口诀, 槐元君忽的踏着祥云而来, 一落在我们面前便破口大骂道:“加之上次你噼了张天师该受的九九八十一道荒雷, 你这一千年帐上的雷刑竟已达二百多道!今年年末便到了千年整领罚的时候, 虽天族掌管着雷刑台,却也无法更改这刑罚数目。我便要看看你到时是如何脱一层皮的!怎的如此不让人省心!” 九潇努努嘴, 道:“我不过是同凡人动过几次手,就累了这么多刑罚, 天道也太苛刻了些。” 我听了他们的话, 不禁想:当神仙也忒可怜, 竟不能仗着有法术欺负凡人!不晓得二百多道雷打在身上有多痛,可不可以代领。 若是可以, 合该好好诓骗一下槐元君, 让他替此前差点成了亲的美娇娘受些皮肉之苦。反正他看着身强力壮的,不好生利用,实在可惜。 槐元君又道:“不过, 我得知一个法子,可抵了你这一千年的刑罚。” 九潇不知何时行至我身后, 从后面环着我的腰, 将头搁在我肩上懒懒道:“是何法子?” 我绷直了身子, 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不晓得这厮又犯了什么魔怔,作甚在人前做这样羞人的事。 槐元君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道:“让桑儿亲我一下,我便告诉你。” 九潇淡淡道:“桑儿, 你可愿意?” 我思索片刻,虽我不愿亲槐元君,然若是能让九潇免了那二百多道荒雷加身,实也不亏。且槐元君未曾讲清要亲何处,我亲亲他的袖子,想必也是可以的。 于是乎,我答道:“好。”便要迈步往前走。 只是九潇的手这时发了力,箍住我的腰往怀里拽了拽,道:“不过二百多道荒雷噼一噼罢了,无甚所谓。” 我道:“听着颇有些疼。” “桑儿可是捨不得?”九潇的声音似是被灌了蜜。 我转过身,踮起脚凑近她的耳朵,用狐狸语道:“何苦要白白挨那劳什子荒雷,我就亲亲他的袖子,不亏。” 九潇弯弯眉眼,眼里迸出点点星光来,柔声道:“那便听桑儿的。” 我行至槐元君身前,道:“槐元君可说话算数,我亲你一下,你便要道出如何能免了那二百多道雷刑。” 槐元君立刻咧开嘴角,“我向来一言九鼎,桑儿这是答应了?” “自然。”我故作害羞地笑了笑,“那亲何处由我做主行么?” “有何不可!”槐元君脸上有些泛红,打开手中的摺扇,扇了几下。不消片刻,已然闭上眼等着了。 我撩起他的袖子,嫌弃地亲了一口,还发出极大的响声,生怕他不晓得我真亲了。 希望槐元君是个爱干净,勤洗衣服的神仙。 眼见槐元君的眼睛还闭着,我提醒道:“槐元君,我已然亲完了,现下你合该兑现自己的诺言。” 槐元君睁开眼一脸莫名,道:“桑儿何时亲的?我怎半点感觉都没有?” 我一本正经道:“方才槐元君已然答应了的,亲何处由我决定,我思来想去,男女授受不亲,为了槐元君的声名,亲亲衣袖最妥当。刚才发出那么大声响,槐元君未听见么?” 槐元君皱眉道:“我道桑儿可以自己决定亲何处无错,然这衣袖并不是我的一部分,怎可作数?” “衣袖怎就不是槐元君的了?仔细讲来,那衣服亦不是槐元君的一部分!如此,槐元君将身上的衣服脱了,我便重新择处亲上一口。”我深觉自己的脸皮已经无人可匹敌了。 槐元君深吸了几口气,恼道:“罢了罢了,我一个大男子,不与桑儿为难,告诉你们便是!” “近来,消失了许久的穷奇兽再度出没,搅得凡间不得安生。因着穷奇是上古神兽,神力非常,我们天族折了不少人进去。若是能降服这穷奇兽,为凡间除害,是大功德一件,便可抵了之前的罪过。”这番话槐元君说得极是不情不愿。 若我是他,被诓这一下,定然是不会如君子之约,如实讲来的。 九潇身子一颤,牵起我的手便往槐元君的相反方向迈开步子,道:“我身上痒得紧,正想让那荒雷噼一噼,松松筋骨,槐元君就此别过,有缘再会。” 我疑惑道:“穷奇兽十分厉害么?” 槐元君慢悠悠跟上来,道:“穷奇的确是兇悍了些,我差点忘了,几万年前潇儿与那穷奇似是打了一架,听说战况颇为惨烈,潇儿一点招架之力都没有,被揍得满地打滚。最后幸得一位大人相救,才保住性命。” 第42页 九潇冷哼了一声,道:“区区穷奇,我怎会放在眼里?!只是怕我下手太重,将穷奇兽失手打死,那罪过就大了。” 我又问道:“为何不能打死?” “穷奇是上古神兽,虽会作恶,却也是这天地孕育出来的,我等爹娘仙胎里出来的神,是不可对它下杀手的。”槐元君解释道。 我再道:“既是上古神兽,想必九儿也打不死的。” 九潇脸黑了黑,道:“桑儿觉着我不如那穷奇厉害?” 我点点头如实道:“九儿看着十分怕它。” 槐元君道:“降服穷奇兽,确乎难了些。罢了,我再找别个神仙,想想其他法子。” 九潇衣袖一挥,道:“我乃青丘帝君,没有置苍生于不顾的道理!同那穷奇打架的时候,我收着点力,不将它打死就是了!我们即刻出发!” 槐元君无甚诚意道:“潇儿不必勉强自己。” 九潇瞥了他一眼,对我道:“桑儿先回洞,我同槐元君去去就来。” 我拽着九潇的袖子,扬起头道:“不要!我要同去!今日习得那么多法术,合该好好歷练一番!” 九潇不容拒绝道:“穷奇兽兇狠异常,桑儿跟着去太危险了,乖乖回洞!” 我斜瞄了她一眼,小声自言道:“原来讲什么随便就能将穷奇兽打趴下的话是诓人的,定是怕我跟去看了笑话。”声音极小,然足够九潇听见了。 九潇忽的揽住我的腰,道:“罢了,带你同去就是,到时我保护桑儿,让槐元君去同那穷奇拼命。” “我定会把那穷奇打趴下的!”我沖九潇甜甜笑了一下。 九潇揉了揉我的头,道:“总是傻傻的。” 槐元君轻咳了几声,道:“那我们这便走吧。” 我们踩着槐元君的云彩,飞了两炷香的时间,才在一片寸草未生的荒地落下来,离我们三丈远的地方立着个黄土窟。 槐元君收起平日里笑嘻嘻的模样,皱紧眉头道:“我已然向战过穷奇的天将细细打听了,那穷奇不管在多远作乱,每日这个时辰,必会进这窟中,待上一个时辰再出来。” 九潇道:“这倒是奇怪,莫不是里面有它相好不成?” 槐元君道:“它出去作恶时,曾有天兵进去探过,窟里实则是何物都无,只有一面壁上有爪子的挠痕,却看不出是个甚。” 一道白绫从九潇袖子里飞将出来,散发着异香,白绫周围还萦绕着若有似无的漂亮小人儿。 这大约是九潇的武器了,此前从未见她使过。 槐元手里的摺扇亦变成一柄闪着金光的祥龙图纹宝剑,身上的衣服化成了金色的铠甲。 这槐元君着实自私,自己捂得刀枪不入,却不给我和九潇变一件铠甲穿穿。 九潇在我周身画了个圈,道:“桑儿就在这圈里莫出去,我同槐元君进窟会会那穷奇!” 见我应了,她便和槐元君朝黄土窟飞去。 “一、二、三!”我边转身,边在心里默念道。 一只大小如牛、外形似虎、通身是刺的丑东西忽闪着两只翅膀朝我飞来。 我“啊~”的尖叫一声,向后退了几步坐在地上,出了圈子。穷奇龇牙咧嘴地扑上前,还未触及我,九潇便立时反应过来,从三丈外飞至我身前。 她同那穷奇缠斗起来,操控着手中的白绫,抖出莹莹的缥缈小人儿,似是无数花瓣散落,而凌空的白衣美人身形飘摇曳曳,像飞天的舞女。 我一时看得有些痴了。 那穷奇兽并不恋战,几度试图越过九潇向我扑来。这时,槐元君飞身加入,一同牵制住穷奇兽。 穷奇兽扇着翅膀向上飞了一些,而后蓄足了力斜沖向槐元君,槐元君侧身闪开,拿剑刺向穷奇兽的颈侧,那丑东西的皮竟像铜墙铁壁般,将槐元君的剑连着人弹了出去。 九潇飞出白绫,上面的漂亮小人儿带着白绫缠上穷奇兽的前肢,哪知穷奇兽看着笨重,实则灵巧至极,立时抬起前肢,身子翻转,腿上的白绫便滑出来,而后又拿前爪按住白绫,使九潇动弹不得。再上口撕扯几下,那些漂亮的小人儿便化作飞洒的金粉,飘散至空中消失了。 只不过一炷香工夫,九潇身上的衣服已破烂不堪,槐元君的铠甲亦被生生扯掉好几片。 我朝槐元君所处的方向挪了几步,穷奇忽的向前沖了一下,侧身将他撞飞出去。九潇见那丑东西又要向我扑来,赶紧飞出一条白绫缠住我抛向身后。 穷奇兽“呜嗷”狂啸一声,直飞云天,从上空向我袭来。 九潇防无可防,只得声嘶力竭地喊道:“桑儿快躲开!” 我还未作反应,穷奇兽已然快如闪电飞至我眼前,拿两只粗壮的爪子按住我的肩膀。 作者有话要说:  槐元:我做错了甚?怎的个个都欺负我?! 桑儿:谁叫你让我吃了许久飞醋! 九潇:谁叫你老在桑儿面前晃荡! 最近有点忙,更新时间不稳定,各位看官见谅,真希望每天可以躺在家里等着天上掉钱~ (之前对穷奇的外形描写有点误差,修改了一下,文中涉及的神兽借鑑了山海经异兽的名字和外形,具体性格及事迹和性格纯属杜撰,看看就好,不用太当真) 第43页 ☆、030 口气 穷奇兽张开大嘴, 对着我打了个嗝, 熏得我几乎昏死过去。 “呜~呜~”刚才叫得震天响的穷奇兽忽的发出奶狗一般的声音。 一阵劲风吹来, 是九潇以最快的速度将白绫掷过来, 想将我身上的庞然大物缠住。是时,穷奇面露凶光, 黑黄的獠牙“咔咔”作响,似是随时要掉头撕咬九潇。 我低声道:“莫忘了你和槐桑之间的约定, 方才下手忒狠了!” 穷奇鼻子里唿唿地往外冒着热气, 看起来十分生气。我已然无心顾及这丑东西臭气熏天的口气, 私心想着,我可没槐桑那本事, 望它不要一时心情欠佳, 将怨气撒在我身上! 丑东西淌着浓浊的唾液,张开血盆大口作势就要将我的头咬下来,一只九尾白狐蹿将出来, 撞飞了它。 我望见九潇血红的眼睛里笼着肃杀之气,四个爪子上的指甲全部亮了出来, 绷紧后腿, 蓄势待发。 穷奇兽唿唿地吐着白气, 变得只守不攻,不是绕着圈跑,就是突然掉头将九潇撞飞出去。待九潇速度慢下来,快要精疲力竭之时,才露出个破绽, 让九潇挠了一下,便轰然倒下,摇动着一根与身材十分不相称的细尾。 我坐在地上,看得呆了,穷奇放水放得忒明显了些!它现下这般,莫不是传说中的“摇尾乞怜”?这穷奇不光叫声像狗,怎的习性也如此像狗!想起方才那两声小奶狗的呜咽声,再无法将穷奇同狠厉的上古凶兽联繫在一起。 九潇化作人形,险些站都站不稳,我慌忙起身扶了她一扶,道:“小心些,快坐下。” 她将我上上下下打量一番,道:“桑儿可有哪里伤着了?” 我摇摇头,道:“你将我护得很好。” 她得意地看着我,又道:“桑儿看我厉害么?打得穷奇兽都摇尾巴了!这便意味着它甘受我差遣!哼,几万年前定是它侥倖才胜了我的!” 我作出崇拜状,笑道:“九儿最厉害了!救我于危难之中呢!” 九潇环顾了下周遭,道:“槐元君这厮忒不仗义,怎的打着打着就偷偷逃跑了!” 我道:“管他作甚!我们不如先去窟里歇歇!”实则是我好奇窟里究竟有何物让穷奇如此放不下的。 九潇点点头道:“也好,待我伤口癒合些再回去,否则小青又要唠叨的。” 穷奇随我们一同进窟,安静地趴在一边的角落里。 一入窟,我便看到了壁上很大一大片白色的挠痕。 别人或许看不出来,然我晓得,壁上的挠痕,便是穷奇心中的槐桑,不过画得是丑了些。 今日所发生的一切,都同我梦中经歷一样,唯有洞内的样子不在梦中。在见着穷奇的那一剎,心底还有个声音告与我,我同穷奇有个约定:它要假意被九潇打败,受她差遣。 我晓得,这都是槐桑在我的元神里留下的印记。 槐桑,究竟是如何一个人呢?即使身死,亦能一步一步算着几万年后的事。九潇、她的哥哥们、槐元君,连穷奇这样的上古凶兽,都对她念念不忘。 诚然,我并未觉得自己与有荣焉,更多的,是觉着槐桑十分可怕,且是可怕极了。 我后来才晓得,槐桑同穷奇几万年前有过一次激斗,打了五十年都未分胜负。此处本是绿意盎然、草长莺飞的地方,因着他们的打斗,变得滴雨不落,寸草不生。 要说槐桑这厮着实不要脸皮,最后眼见自己体力不支,要被吞进肚里的当口,竟使出狐族的魅术,将这穷奇给迷倒了。按理说,这魅术对穷奇这等神兽,坚持一炷香的时间就顶顶了不起了,这穷奇醒后,却依然一副两眼桃花的样子。 槐桑便趁机同穷奇立下约定,若自己哪一日不在了,它须为九潇所用,护得她周全。只是这穷奇亦是个不守诚信的,直至我回来,才不情愿地履行了那几万年前的约定。 我曾以为那穷奇该是被槐桑的强大武力震慑住,才甘愿被降服,怎知竟是个拜倒在美人石榴裙下、没出息的东西,真真辱没了上古凶兽的名头。这样看来,上古神兽亦有情爱的。 我望了穷奇一眼,它正悠闲地趴在地上伸着懒腰,丝毫没有落败的颓丧,依然是一副威风凛凛的模样。 过了许久,槐元君才穿着破破烂烂的铠甲飞回来,大喝道:“该死的穷奇!叫你看看我的宝贝!” 穷奇抬起头,不屑地看了他一眼,便翻了个身打起唿噜。 槐元君气势十足地对着手里的葫芦念了一串咒,只是何事都未发生。 九潇怒视着他,道:“你这奸诈之徒,将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同这凶兽打架,自己却临阵逃脱!我们都打完了你还回来作甚?!” 槐元君一脸委屈,道:“我方才被穷奇撞了那下,直直飞到了南海。一身的破衣烂衫还被南海仙人好生调侃了一番,我飞了许久才飞回来的!”他顿了顿又道:“我还借了南海仙人的酒葫芦,想着将这怪物收进去!” 九潇摆摆手道:“罢了罢了,反正要你也无甚用处,只是可惜了你未看到我降服上古凶兽的英武样子!” 槐元君张大了嘴巴,惊讶道:“你凭一己之力降服了上古凶兽穷奇?!” 九潇状似随意道:“不信你问桑儿。” 第44页 我配合地点点头,道:“九儿的确是凭自己一人将那穷奇打趴下的!威风极了!” 穷奇似是对我此种睁着眼睛讲瞎话的行为十分不满,打了个动静十分骇人的响鼻。 槐元君拱手道:“失敬失敬,未曾想潇儿已是天下大泽数一数二的豪杰了!” 九潇睨了他一眼,道:“槐元君这话讲得听不出半分真心。” 槐元君道:“看破不说破岂不好哉?” 我凑到槐元君跟前,看着他手里的葫芦道:“槐元君,南海仙人的酒葫芦,可有甚疗伤的功效?” 槐元君忖道:“这我还当真不知晓。” 我嘆了口气,幽幽道:“槐元君真真叫人失望,打架打不过,借东西亦借个无甚用处的。” 槐元君许是被我的话激到了,跳脚道:“疗伤何须动用南海仙人的酒葫芦!我稍施仙法,便可让潇儿身上的伤即刻痊癒了!” 我故作摇头状,表示不信。立时有缕白烟从槐元君的指尖溢出来,流向九潇的天门,她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癒合,不过半柱香的时间,连血迹都消失了,只是衣服依旧破破烂烂的。 而我在槐元君给九潇疗伤之时,偷偷尝了尝他放在一旁的酒,味道很是怪异,不晓得南海仙人又是个如何的怪人,听着十分像一个挂着酒葫芦的大肚子老头。 九潇伤好后,便轻巧地站起来,对穷奇兽道:“我们回狐狸洞吧!” 穷奇睁开眼看了她一看,又扭过头闭上眼继续响起鼾声。 我道:“穷奇兽还未取名,不如给它起名叫胡奇奇,好同胡萝蔔作个伴” 穷奇兽“蹭”得一下直起身子,边摇头边呜咽。 我捂住自己的眼睛,实在不敢相信这竟是声名响彻天下大泽的穷奇兽。 九潇道:“穷奇兽为何要学狗叫?” 穷奇立时龇起牙,咆哮了一嗓子,响彻天际。 槐元君掏出摺扇在穷奇身侧扇了扇,道:“穷奇兄消消火,莫同她一般见识!” 九潇抖了一下,道:“你吓着主人我了!且先留在这此处壁思过罢!”说完,便牵着我飞上云霄。 “嘿!你们倒是等等我呀!”槐元君连忙收起扇子跟上来。 那穷奇许是处处要跟九潇作对,九潇让它面壁思过,它就偏要跟上来,在我们周围盘旋,绕得人眼都晕了,似是在炫耀自己飞得快极。 槐元君用扇子遮住半张脸,道:“你这可不像收了只神兽,反倒像是请回去一尊难伺候的神,我十分同情你往后的境遇。” 九潇拿手顺了顺自己方才因着打架弄乱的头髮,道:“再如何说,它已认我为主,怎敢对我……” 她正说着,穷奇就俯冲过来,勐唿了一口气,一阵劲风吹过,九潇的头髮又变成了一团鸟窝。那口气臭得我脸都要变绿了。 “上古凶兽怎可能认主,多半是她留与你的。” 槐元君脸上现出一丝羡慕,“她对你总是与众不同的。” 九潇的眼睛黯淡下来,道:“与众不同么?许是因着我是帝君,有守护青丘子民、天下苍生的责任。”她说完,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我立刻报以一个看起来很蠢的笑容。 哼!一个个都心系槐桑那厮。说不定他们每日都盼着我赶紧变成槐桑呢!那我就偏要与槐桑背道而驰! 九潇嘆了口气,将托在我腰间的手紧了紧,再未发一语。 我敛起笑容,既九潇喜欢极了那个人,我要为了她,找法子早日变成那人么?只是不知为何,我对这个想法十分抗拒,或许,这亦是那人在我元神里种下的意识。想必要等到有朝一日得了槐桑的记忆,才能解开此间疑惑。 ☆、031 九潇 那日, 一只小狐狸扑到我身上时, 我的心漏了一拍。 灵儿告诉我, 她夜观天象, 星宿异动,许是那人终于要回来了。 五万年前的七月十五, 她用自己的本命法器封印了魔王修冥,自此元神不知所踪。我遍寻天下大泽, 都未能寻到一点点她的气息。 我不晓得她的元神回来后为何变成了一只八尾的白狐, 然我辨得出, 那是她的味道。 我以为须得找一段时日才能见着她,却原来我们还是有缘的, 她像一个天降的厚礼, 落在我的肩头。 只是我也晓得,她定是不记得前尘往事了,否则怎会像个蠢狐狸一般巴着我的脖子。且她的内丹还在我的洞中, 现下该是一只不折不扣的蠢狐狸。小-说-群-1-1-0-8-1-7-9-5-1- 其实,我是有些欣喜的。 如此, 她便不会再拒我于千里之外, 一次次将我的心意捏碎了伤透了, 自己心里却全无半点波澜。 槐桑,是自我三万岁成年,就一直爱着的人,亦或该说是一直爱着的老狐狸。 自我出生后,便总是听身边的长辈讲她是如何厉害, 几十万年前如何护住差点就殒命的小帝君重掌青丘,绵延至今。 在未见过她之前,我心里一直以为她是个老妪,直至我成年,始有资格见到她,才晓得她竟是那样一个有着倾国倾城貌的人物。 这许是人们所讲的“一见钟情”了。 虽说因着美貌而拜倒肤浅了些,然情情爱爱,本就是不讲缘由的。 第45页 娘亲就只得我一个女娃,所以唯有我可继任帝君之位。我实在不晓得这是谁定下来的规矩,为何继任帝君偏生要是女儿身?被拘在帝君之位上,实实不符我浪荡潇洒的性子。 不过我却也十分高兴,因着自己要继任帝君这一层关系,槐桑才会正眼瞧我。才会将我留在身边,授我帝业。 在我继任帝君前那两万年,是我生命中最快乐亦最伤情的日子。 我从小掏鸟洞、和泥巴、下水叉鱼野惯了,甫要叫我有个端庄的样子,着实为难,便时常惹槐桑生气。 有次她气得狠了,将我用捆仙索捆了,在山崖上吊了一个月。我哪里受过那样的责罚,委屈得在哥哥那里躲了两个月不曾见她。 只是我不理她,煎熬的还是自己个儿。后来实在想她了,才巴巴自个儿跑回她那里,她问都未问一句我去何处了。是了,她本就是一个冷心无情的人。 如今我依旧记得,那种无论如何努力,亦无法靠近一个人的绝望。记得每日都能见着自己的心爱之人,却又只能将那份炽热的感情压至心底的苦涩。记得有一日终于敢将自己的感情说出口了,得到的只是一番将心刺得千疮百孔的拒绝之辞。 我那时十分渴望同她亲近,只是每次还未近她身,就会被她周身的结界弹出去,她只会淡淡地看我一眼。我也是一根筋的,即便是每次都飞出去,还是屡屡尝试。及至得以抱抱她的时候,已然是一具冰冷的躯壳。 如今,即便乘人之危,我亦想圆了自己长久以来的梦,同她亲密些。 我坏心眼地同小狐狸道,捡她回去当宠物,她竟作出一副十分狗腿的样子,实实叫我惊了一把。 给她起名时,她在地上歪歪扭扭写了个“桑”字,同以前那遒劲方刚的字相差甚远。忘了其他,却还记着自己的名字么。 我叫她“桑儿”,她高兴得打了个滚。若不是我太熟悉她的气息,甚至会以为自己认错了。 不过自她变成了蠢狐狸,有趣极了,总是叫人忍不住想欺负。 是以,我便想着法儿的逗她。 我同她在一起的那两万年从不曾见她下过水,便想看看她究竟会不会水,那日见了她入水的样子,才晓得她极为怕水。 小狐狸不愿入水,紧紧扒着我脖子的样子,叫我十分欢喜。 一日,小青引着她去后山的石洞里,找回了自己的内丹。她化作人形出现的时候,我的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只好装作醉酒,调侃一番。 她同过去一样,美得摄人心魄,我最是喜欢她眼下的那点硃砂痣。只是她的额间,少了狐族大祭司的一点梨花。 更叫我欢喜的是,后来诓她变成小狐狸叫我抱着睡,她没半分怀疑。诓她叫我姐姐,亦是十分乖巧。 果然是变成一只傻狐狸了。 我念着树老头也十分想自己的师傅,为还这些年讨了他不少酒的恩情,便带她去树老头处。结果那老头忒厚颜无耻,竟叫她拜师。 不晓得有朝一日她记起来前尘往事,会不会剥掉老树精一层皮。 这日我又玩儿心大起,弄脏了她的衣服,诓她入水,她果然又抱住我不撒手了。我坏心眼的将我们的衣服都变走,却把自己羞了个半死,赶紧叫她变成狐狸样。她还是一副很好哄骗的样子,对我讲的话没有丝毫怀疑。 同她在一起的日子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已有一月了。 我从前总想在中秋节同槐桑大人一起逛逛凡间的街市,因着我听说,每逢这日,彼此恋慕的男女会同游、猜灯谜、做些大胆的事。虽我们都是女子,我却也想执着她的手,一起看月圆月缺。 现下,我有机会同她出游,自是不会放过,她亦很欢喜。 只是上了街,她就东看西看,不一会儿竟从我旁边跑不见了。我找到她时,她的手被一个男子握着,着实叫我好生恼怒了一番! 于是及至吃饭的地方,我都抓着她的手,总没有别人占得便宜,我占不得的道理。 今日的菜是专程为她准备的,她这几日饿得很了,瘦了许多。入了座,她果然吃得十分欢畅,无暇顾及其他。 我见她嘴角有菜汁,鬼使神差地亲了上去。那一瞬,我觉心脏似是被无数丝线缠住,有些刺痒,有些透不过气。 她自是十分惊异,我告与她这在青丘十分常见,还迫着灵儿和小青又做了一遍。反正她如今傻乎乎的,大抵也不甚了解情爱。我不敢再叫她知道我的心思,怕又像几万年前一样,听到些让心血肉模煳的话。 自那以后,我便时常占她便宜,同她亲近,只是每次都要小心翼翼的,怕她发现有何异象。 重逢没几日,我发现她的味觉似是受损了,别个吃着好吃的东西,她总是难以下咽。她吃着好吃的东西,味道实实叫人难以接受。 她曾是那样一个骄傲的人,若是知道自己不再十全十美,定然万分郁结。 于是我露出种种蛛丝马迹,叫她以为是我味觉有异,逼她同我吃一样的东西,如此,即便东西难吃了些,她亦不会怀疑许多了。 槐元君这厮甚是讨厌,自她回来后不久,总爱在我们面前闲晃。从前她对谁都很冷漠,唯对槐元君不太一样,还总是同他单独相处。我该好生防着他。 他告诉我,只要找到上古神器“天命镜”,便能照出前尘过往,叫槐桑大人记起过去,变回那个受万人敬仰的大祭司。 第46页 然,她回来的这些时日,我总是在想,如今喜欢的,究竟还是不是当初那个受人敬仰的槐桑大人。其实比起原来那个冷冰冰的人,我亦很喜欢现在这个有些赖皮、有些怂包、有些爱使小性子的小狐狸。 不论是英勇神武还是赖皮怂包的她,都叫我控制不住自己那颗蠢蠢情动的心。 讲起来,私心里更多的,是希望她往后都如现在这般粘着我,耍耍无赖、撒撒娇。我一伸手,能够着她,抱着她。 只是,她那样骄傲的人,定不希望自己一直是这副蠢样子。 我能替她做的,便是寻着那可以照出前尘的天命镜。 若是她再次将我推的远远的,那她当蠢狐狸的这段时日,已是上苍对我的恩赐,够我铭记余生了。 ☆、032 洗浴 不晓得槐元君是否终日无事可做, 现下又同我们一道回了狐狸洞。 我们刚从天上落下来, 胡萝蔔就扭着小屁股跑过来, 抱住九潇的腿, 道:“仙女姐姐,你可算回来了!灵儿姐姐欺负我!” 我抓住胡萝蔔头上的须子, 将他拎起来,道:“灵儿欺负你, 你自己欺负回去便是, 堂堂一个人参娃娃, 还要别个替你出头么?忒没出息了。” “你个蠢狐狸,快松手!”胡萝蔔对着我拳打脚踢, 无奈手脚太短, 够不到我丝毫。“莫把我的头髮揪掉了!” 我恼道:“怎的昨天还叫着‘桑儿姐姐’,今日就变成了蠢狐狸!小小年纪,哪个教出来这样一个没礼貌的奶娃子?” 胡萝蔔愤愤道:“你本来就是只蠢狐狸!霸着仙女姐姐的蠢狐狸!” “九潇明明也是只老狐狸, 凭何她就是仙女姐姐了?!你个小萝蔔蛋子,再敢叫我蠢狐狸, 我就扒光你的头髮!”我忘了九潇在我身侧, 一时口无遮拦了些。 “老狐狸?”九潇捏了一把我腰间的软肉, 道:“原来我在桑儿心中,竟是这样一个形容。” 我眨眨眼,道:“小萝蔔蛋子才五百岁,你都有二百个他了,不老么?” 槐元君在一旁捂嘴偷笑, 附和道:“桑儿说的是,若在天族,十万岁还未出阁,已然就是老姑婆了。” 九潇在洞口的石凳上坐下来,道:“怎么?槐元君十分遗憾我未履行婚约嫁给你?” 槐元君把玩着摺扇上的挂饰,道:“自是十分遗憾,且辜负了故人期冀。” 九潇脸色黑了些,道:“槐元君是专程来惹我生气的?” 槐元君这厮忽的笑得如沐春风,道:“是来寻机会棒打鸳鸯的。” 九潇斜瞥了他一眼,道:“从小一起掏鸟蛋的情谊着实不太牢靠。” 我定是被她下了什么咒了,竟觉她方才不屑的眼神,十分迷人,叫人忍不住想捧住亲一口。 这时,小青一蹦一跳地跑过来,道:“姑姑,开饭了,我今日烤了兔子肉。” 听完这话,我似感到头顶上落下来些水滴,心道:下雨了么? 再一看,刚还站在我周围的几人已全部到了几丈外。 我抬起头,穷奇正在上面张着大嘴流口水。 那便意味着,方才的水滴,是它的口水么?!我脑海中浮出它黑黑黄黄的牙齿,和粘稠浑浊的唾液,顿觉胃里翻江倒海。 我扁了扁嘴,喊道:“九潇你个坏东西!自己跑得飞快,也不带上我!” 九潇拍拍胸脯,惊吓道:“电光火石之间,我已然飞出去了。桑儿怎的反应如此慢?你瞧胡萝蔔一个小孩子都晓得躲开。” 这话讲得颇有道理,人家都晓得躲开,就我反应慢,活该遭受飞来横祸! 怎可能?!分明是他们一个个身手太了得! 而且,我自然是不会将错处归结在自己身上的,他们四人都躲开了,竟无一人顾顾我,品德也忒差了! 我瞪了穷奇一眼,它皱起眼睛,像一只做错了事的小奶狗。 我实在一刻都忍不下去,立时扭头去温泉。入水后,便仔细地一根一根搓洗着头髮,只望不要留下甚怪味。 洗了一阵,身后响起一阵水声,一阵沁香袭来。我晓得,是九潇来了。 本以为她只是寻常下个水,不曾想竟赤着身子贴在我后背上,光滑温润的肌肤触感,惊得我差点在及腰的潭里溺了水。结结巴巴道:“你、你作甚?!” “我害桑儿被穷奇的口水淹了,合该负起责,你说是不是?” 九潇这话,说得鬼都不信。只是她如此抱着我,当真是极舒服的。她以为在吃我豆腐,实则这块豆腐十分享受。 我放松身子,靠在她怀里,道:“想如何负责?” 九潇身子僵了僵,道:“自然是帮桑儿洗干净。” 我随意道:“那九儿动手吧!” 九潇摸了摸我肩头,便以十分不情愿的口吻道:“桑儿被穷奇的口水淋着,不能全怪我,是你自己学艺不精、反应太慢,我之前同那穷奇打的那架耗损了我不少气力,无甚心思帮桑儿洗澡了。” 我忍着笑道:“手都抬不起了么?” 九潇道:“不错。” “那我来帮你洗。”我转过身,笑盈盈地瞧着她。 她的脸通红一片,眼睛躲闪着不敢对上我的视线。从前觉着她流氓,实实是我心里有鬼,脸皮薄了些。如今晓得她对槐桑的心思,稍加调戏,便发现其实她亦是个怂包。 第47页 我双手在水下扣住她的十指,道:“九儿怎的脸红了?莫不是水里太热的缘故?” 九潇偏过头看向别处,鼻子里突然流出两道血柱。 我慌忙拿手替她捂住鼻子,又想反正是在水里,不如直接洗干净,便使劲朝她脸上扑水。 “咳咳!桑儿你做甚?!”九潇猝不及防被扑了一脸水,似是呛着了。 我如实道:“你鼻子流血了,我给你洗洗。” 九潇捂住鼻子,道:“我晓得鼻子流血了,桑儿不能温柔些么?” 我心道:你这祸害在水里的样子太美,再不闹出些动静,本狐狸都要把不住亲上去了! 心里想的是一回事,说出口的却是“我使劲些,说不定就将这血沖回去了,落出来浪费得很。” 九潇动了动嘴未发声,许是被我的蠢劲惊着了,背过身往前游了几尺,在一旁自顾自洗起来。 我亦不敢再同她开玩笑,现已觉心跳得“咚咚”作响,手脚麻木。稍有不慎,恐就要在潭里晕过去了!因美色昏厥,实实有些丢人。 九潇的气息太过诱人,叫我心上爬了一万只蚂蚁,奇痒难耐。 我用水拍了拍脸,将头沉入水中“咕噜咕噜”吐起泡泡,全然忘了自己怕水这回事。 片刻之后,九潇将我从水里捞起来,道:“桑儿着实笨得令人髮指,缘何这么浅的水也能溺着?” 我瞧着她突然在我眼前放大的脸,水汽氤氲,十分晶莹剔透,又粉粉嫩嫩的,忍不住想咬一口。 为了压住这奇怪的心思,我只得假意咳了几声,道:“没有道理言水浅就不能淹着人了!你快给我拿件衣衫来,我要上岸了!” 九潇忽而露出个坏笑,道:“桑儿未曾拿衣服就来洗澡了?” 我反问道:“你既养着我,不该吃穿住行都顾到么?” 九潇愣了愣,道:“桑儿如今这脸皮,当真叫我时时惊讶一把。” 我道:“你既晓得,便不该同我讲这许多,白白耽误时辰。” 九潇拧着眉后退些许,似是十分不想承认我是她从前认识的那个人。道:“桑儿若是求我一求,尚可考虑一二。” 我从水中起身,道:“罢了,是我自己忘了备衣服,反正只有无甚可泄的春光,光着身子回去也无碍。” 九潇将我按回水中,道:“你好生坐着!我去拿衣服与你。” 我立时眉开眼笑,道:“我不要粉色!” 九潇边起身边道:“桑儿同粉色不称,我已然给桑儿另备了极好看的衣裳。” 这话道得不十分真诚,我很怕她拿来个丑绝的衣服给我,赶紧双手握住她腕子,楚楚可怜道:“九儿可要拿个同你身上一样好看的衣裳来,桑儿想时刻在你面前都是像花一样漂亮的狐狸。”我在心里狠狠鄙视了自己一番,能讲出这样噁心的话,也委实是个人才。 “我晓得了!”九潇的手臂迅速蹿红,匆匆将手抽回去,又道:“我快些去拿来你穿上,该用晚饭了!” 她上岸着好衣服,便一晃消失在我眼前。 我嘴角挂着笑迟迟不能回归原位,自知晓她喜欢我的本尊以来,虽有些吃醋,然这醋吃得亦很欣然。仔细算起来,我同她已算是两情相悦了,合该好好考虑一番如何道明心意,把名分定下来。 此前本想待得了槐桑的记忆与神识,我也变成顶顶威风的狐狸之后,再同九潇好好风花雪月一场。然现如今每日被她惑得神魂颠倒,若不早日将她诓到手,亏的还是自己个儿。 恍神间,九潇拿着一件水蓝色的广袖流仙裙朝我走来,我瞧着十分眼熟,头脑中依稀有个水蓝色的影子,颇有几分九潇的形容。心道:如今怎的看见一件衣服,都开始臆想九潇穿着的模样了? “桑儿?你怎的又呆头呆脑的?想让我亲自帮你穿么?” 我回过神来,一本正经道:“九儿当真不害臊!只听说过晨起娘子给夫君更衣的,你给我更衣是何名目?” 九潇低头道:“娘子帮夫君更得,姐姐……姐姐自然也帮妹妹更得。” 我接过衣裳,慢条斯理地一件一件往身上套着,道:“九儿十分想当我姐姐?莫不如义结金兰如何?自此以后我们就如同亲姐妹一般了!” “不要!” 九潇拒绝完似觉自己反应激烈了,又道:“我仔细想了想,我大你许多,当姐妹委实不合适。” 我犹豫道:“如若不然,你可认我作义女?” 九潇吼道:“不若认我作奶奶更好?!” 我点点头,道:“也未尝不可。” ☆、033 不解 九潇含娇带嗔地看着我, 道:“桑儿当真觉着我老?” 我喉头不自觉滚动了一下, 甚的冷静自持都要飞到九霄云外去。最近这是怎了?九潇一个眼神, 便能将我的心勾了去。 九潇见我不理她, 轻轻“哼”了一声,带着些许鼻音, 娇俏可爱极了。 瞧着她甩袖子就要离去,我不知是中了甚邪, 抓住袖子将她拽回来, 扑在地上。 她一脸莫名, 我亦有些莫名。这委实不是我自己能控制住的动作,这身子太不将我这个主人放在眼里了。 第48页 我居高临下望着她, 道:“你让我喊你作奶奶, 哪能如此草率,连个见面礼都不给的?” 九潇闻言,坐起身用脑壳撞了我一下, 恼道:“哪个要听你喊奶奶了!我占你这便宜作甚!” 我揉揉脑袋站起来,道:“那便算了, 九儿真真任性, 平白浪费了人的感情。” 九潇亦拍拍屁股站起来, 道:“桑儿一点不如刚捡回来时可爱了。” “既如此,我便央槐元君带我去天宫住上一住,省得你见了心烦。”我作势就要走,九潇喝道:“你敢!” “我为何不敢?若是真去了,九儿该当如何?” “我便再也不理你了!” “不理便不理罢。”我说完, 扭过头瞧了瞧九潇,她的手正同衣摆较着劲,我都有些心疼这新衣裳。与她在一处越久,就越发现,她委实是个孩子气的狐狸精,白长这十万岁了。 我回走几步,勾住她的小手指道:“你不理我,我理你便是了。再不去用饭,那穷奇许就要将烤兔子吃干净了。” 九潇耳根红了一片,眼睛躲闪着看向别处,含煳地“嗯”了一声。 我转过身,背过手勾着她缓步朝餐洞走去。 我方才瞧见了,她眼睛里闪动的水光。仅是如此细微的一个动作,便惹得她似是要哭出来,想见槐桑以往对她该是十分不好了。 小青今日烤的兔子肉闻着颇香,穷奇坐在一旁口水掉了一地,瞧见我来了,便巴巴地望着我,似是等我点头。我十分想替上古的飞禽走兽嘆上一嘆,怎的四大凶兽的名头,就被穷奇兽占了一目,左看右看,它都像狗多些。 九潇道:“穷奇这是嘴馋了?想吃便吃两只罢。” 穷奇瞥了她一眼,扭过头打了个响鼻,透着十成十的嚣张同不屑。 九潇抓起一只烤兔子就向穷奇砸去,它也是个没骨气的,直接就吞下肚了。 钟灵儿道:“九潇你同我有仇么?我方才在那只兔子上撒满从异域弄来的辣椒面,要一饱口福,你怎的就给我扔了!白白便宜了这只大老虎。” 她口中的大老虎此时已然开始喷着气狂奔起来,几次差点将石桌和烤架都撞翻。 槐元君还穿着打完架的破衣裳,又满手流油,活像个刚讨着吃食的乞丐。他递与我一个后腿,道:“小青手艺十分不错,桑儿尝尝。” 九潇似乎极为不愿我拿这吃食,只是她阻止的理由颇有些意思,道:“槐元君从小如完厕不净手就吃东西的,你莫吃他给你的!” 槐元君怒道:“哪个解完手不洗了?!” 我笑着接过兔子腿,一把塞在胡萝蔔嘴里,道:“想必小孩子是不会在意这些的。” 胡萝蔔皱着脸道:“槐元哥哥洗了手的,然蠢狐狸你洗手了么?!” 我道:“自是没洗的,且刚解完大,还不小心将秽物沾在手上了。” 胡萝蔔“哇”的一声将口中的东西吐出来,给自己灌了好些水漱口。 我接着道:“玩笑罢了,方洗了澡才过来的。” 胡萝蔔撅起嘴委屈道:“你们一个个怎的都喜欢欺负小孩子!” “哼!”我睨了他一眼,当我大度不计较被叫作“蠢狐狸”么! 九潇状似松了口气,道:“桑儿不可说话不算,讲过要同我一起吃的。” 我浅笑道:“我很讲信用的,只吃你给我的好不?” 九潇撕了块前腿肉,吹了吹,递到我嘴边。 我尝了尝,并不觉着十分难以下咽。道:“今日的味道恐要叫你失望了,我吃着尚可。” 九潇道:“不过是个吃食,我十天八天不吃,亦没甚大不了的。” 我撕下来一块,举在九潇嘴边,道:“你尝尝。” 九潇如常咽下去,道:“我的病症许是快好了,今日这烤鸡用着也是不错的。” “那太好了!”我笑得状似真诚极了。实则已然在喝了南海仙人的酒时,便开始有疑,联繫之前种种异象,味觉有异的该是我才对。九潇费尽周折叫我以为是她的问题,大抵是顾着槐桑的心情,不愿叫她伤怀。这着实又叫我羡慕了一把。亦深觉槐桑在九潇心中定是个十分矫情的人了。 虽有这么点小怪病于我而言无甚大不了,然九潇既已耗费了许多心神,我如了她的意,继续装着就是。只是可怜她日后恐要经常吃些难以下咽的东西了。 要我讲,这也是个脑子有问题的,味觉有异就有异了,非要瞒着我作甚,为了叫我吃得舒心,还得委屈自己。兜这样大一个圈子,令人不解得很! 她当真在乎极了槐桑,要如此小心翼翼。这感情看得我心里十分酸涩,自己之前那点小心思,与之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吃了半只兔子后,我的肚皮已撑得滚瓜圆,穷奇看着九潇手里剩下的半只,垂涎欲滴。 我道:“九儿你将剩下的给这馋东西罢。” 九潇举起手中的肉,穷奇又别过头,鼻子唿唿作响。 “你是想吃我餵的?”我接过九潇手中的木叉,举在手里。 穷奇发出“汪汪”的声音,高兴地将我叉子上的半只兔子吃了。 第49页 我十分汗颜,这穷奇未投个狗胎,委实可惜了。 用过饭,槐元君还赖在狐狸洞不肯走。 九潇抱着胳膊同他对峙了片刻,道:“槐元君总是来我狐狸洞,实实给天上那些闲散神仙供了许多风月谈资。” 槐元君挑挑眉梢,道:“我未娶,你未嫁,即便如何了,也是普天同庆的大喜事,更能圆了许多小宫娥期待我们凑一对的美梦。有何不可?” 我心道:这是哪里的小宫娥不长眼不长心,九潇同谁凑一对,跟她们有何相干,乱做甚的美梦! 九潇刚想拉着我越过他回洞,我先一步道:“槐元君,我有事想单独同你讲,可否借一步说话?” 槐元君笑道:“我自然是方便,就是不晓得潇儿方不方便放手?” 九潇沉目看着我,道:“桑儿有何话,不便叫我晓得么?” 我歪头道:“有些话叫九儿听了,真真羞人,是以要同槐元君单独讲才行。” 九潇听闻,道了句:“甚好,你们要说悄悄话,说便是了,我不碍着你们!”便甩手走了。 我瞧了瞧空荡荡的手,觉着自己好似不该如此逗她。 槐元君抖着摺扇,道:“桑儿是想同我谈情说爱,还是打情骂俏?” 我伸出手,道:“拿来罢,南海仙人托槐元君给我的东西,劳烦了。” 槐元君眼神有些黯然,道:“你总是这样神通广大,似乎没你不晓得的。” 我苦笑道:“神通广大的并不是我。”而是我心底的那个声音,那个人。 槐元君从怀里掏出一支短笛,道:“南海仙人叫你先拿着她送与你的法器,待时机成熟了,自会来见你。” 我接过他手中流光溢彩的玉笛,既不晓得南海仙人是谁,也不晓得那人为何要送我这玉笛。只晓得,我按着心底的声音做,便不会错了。 “槐元君是个十分可靠的人。”我道。无怪乎槐桑会将九潇託付给他。 槐元君问道:“那桑儿呢?会愿意靠么?” 我笑了笑,道:“九儿是个十分小心眼的。” “我晓得了。”槐元君作了个揖,“桑儿看着不似想起来了,与那人十分不同,却又晓得这许多,叫人不得其解。” “世上的事,何必都要探究因缘根果呢?” 我又诚挚道:“望槐元君早日觅得良人。九潇嫂嫂家有个叫盈盈的姑娘,我觉着就很不错。” 槐元君放声大笑起来,道:“有意思,甚是有意思。我倒真想看看你牵红线,做月老的光景了。” “那我这月老是做定了,槐元君可要受好!” “一言为定。” 我和槐元君相视一笑,他确乎是个聪明又洒脱的男子。不晓得若九潇未曾遇上槐桑,会不会心属他呢? 分别后,我便以最快的速度回了“醉逍遥”,同槐元君说的话不便让九潇晓得,她恐该生气了。 我靠着石床上朦胧的背影侧身躺下来,环住那人的腰,道:“九儿,我回来了!” 等了半晌,怀里的人纹丝不动。 我又叫了声:“九儿?”道:“你睡了么?” 依旧无甚动静。 她唿吸并不很平稳,定然是醒着的,想来是被我气着了。我方才不是有意想让她平白吃些飞醋,只是又不好解释槐元君带与我的玉笛,现在怕得好好哄她一哄。 作者有话要说:  九潇:同别的男子讲悄悄话,还将我支走,恐是想跪搓衣板了! 桑儿:有何所惧?你连衣服都未洗过,哪里来的搓衣板让我跪! ☆、034 心意 我贴在她耳边轻声道:“你莫气了, 转过来与我说说话可好?” “无甚可说的。”九潇的声音听起来鼻音有些浓重。 我手往上探了探, 脸上果然湿乎乎的。“九儿怎的还哭了呢?是我惹九儿委屈了?” 九潇挣开我的手, 道:“睡了吧。” 我坐起来, 转到九潇面向的那侧,用双手扣住她的肩在石床上放平, 整个压在她身上。 九潇偏过头去,道:“我累了, 桑儿莫闹。” 我又将她的脸捧正, 亲了亲她眼角的泪痕, 道:“九儿不好奇我同槐元君讲了些甚么?” “有何可好奇的?同我有何关系?我是你何人要管这许多?!”她身子微微颤抖,越说越大声, 嗓音染上一丝沙哑。 我道:“我若说, 是问他为何没娶了你,你信么?” 九潇冷声,“他娶不娶我, 同你有甚关系?若是你对他有意,索性他未娶我, 你们爱如何便如何, 管我作甚?!” 我摸着她的头髮, 发自肺腑道:“你这样的女子,任谁都想娶回家的。” “槐元君并不属意于我,桑儿不必顾忌那许多!若想和他缠缠绵绵双宿双飞,他定会欣然答应。我亦对他无甚兴趣,不会跳出来搅了你们的好事, 你大可放心了!”九潇说完,抖得愈发厉害,哽咽声也愈发大起来,听得我心上像有千万支小针在扎一般刺痛。 我情难自抑地用嘴碰了碰她的唇角,道:“九儿对槐元君无意,又对谁属意呢?” 她反问道:“我的心意,桑儿为何如此好奇了?” 第50页 我答道:“我今日同槐元君讲,叫他莫总在九儿面前晃悠,惹人心烦。他若是想讨媳妇儿了,便把你嫂嫂的妹妹介绍与他认识认识,郎才女貌倒也般配。” 九潇的情绪似是好了许多,语气中带着些许忐忑并些许期待,道:“桑儿为何心烦?” “因着我觉得九儿该是我一个人的,谁都不能抢了去。天下大泽,没有能配得上你的男子。” 听闻我的回答,九潇有些失望,黯然道:“只是如此么?桑儿确乎有些霸道的。” 我忽的抵住九潇的鼻尖,道:“你喜欢我么?” 九潇怔愣片刻,道:“自然是喜欢的,否则怎么会捡你回来。桑儿这样可爱,想必没有谁不喜欢的。” 我着实有些气了,怎的费了这许多口舌,这人还是不明白,只好直言道:“九儿为何如此蠢笨?我同你讲这些,是因着我喜欢你,非喜欢石头、喜欢花花草草那种喜欢,而是作为一个女子,喜欢同样身为女子的你!这下我讲明白了么?!” 九潇半晌都未答话,又过了许久,才讷讷道:“能否再讲一遍?我还未听明白。” 我亲了下她略干涩的嘴,道:“我这样亲你,不是因着我们都是女子,无甚可在意的,而是因着我想亲你,我喜欢同你亲近,喜欢你的眉眼、你的头髮,唯恋慕而非其他。现下可晓得了?” 九潇忽的十分气恼,道:“我定是一不小心睡着又做怪梦了!”说完,便抱住我的头,十分用力地撞了下,直撞得我眼冒金星。 “若是不喜欢我,直说便是,何故撞我脑袋!”我甚是委屈,凭何槐桑就能引得她朝思暮想,我却连表明心迹都被当作是怪梦!我哪里不如槐桑了!除了法力弱些,脑子差些,脸皮厚些……我怎的处处都不如她?! “啊,痛痛痛~”九潇捂着自己的头,不可思议道:“这个梦忒真实了,怎的撞这一下都醒不来!” 我刚想同她讲这不是梦,她就翻身将我们两个互换了位置,道:“既然梦得这样真实,不做些甚实在对不起自己。” 我还未来得及发声,唇舌便被她攫住了,这一下,叫我像是在水上漂了许久的浮萍找到了根一般,无比充实心安。 很快,我亦随着她温热的软舌翩翩起舞,沉沉浮浮。 只是随后便发现,苗头很不对劲,亲着亲着,我们身上的衣服哪里去了? “桑儿~”九潇声音销魂入骨,引得我的心颤了好几颤。 我当真不是甚正人君子,被如此一个妩媚天成的狐狸精赤着身子抱着,很是心猿意马。 她两只手从下而上,一路抚摸着我的身子,顺着胳膊滑上来紧扣住我的十指放在头顶,未留一丝缝隙,叫我的一颗玲珑狐狸心被填得满满的。 我似是无师自通般,在她勃颈上种下一个个小印子,惹得她阵阵战慄。 正当我意犹未尽之时,她忽的又把我们的衣服变出来,道:“美梦一次做完太可惜了,剩下的留着下次罢,你可一定要再来。” ??? 这厮倒是半点不拖泥带水!衣裳都脱干净了,怎的还能甚都还未做就穿上了? 虽说我亦不晓得接下来还能如何,只是方才那般委实舒服得很。 九潇紧紧抱住我,唿吸很快就平稳起来,竟这么快便睡着了?! 然我已毫无困意,满脑子都是方才身上这人滑嫩可口的肌肤和温热黏腻的唇舌,那滋味真真是极好的。这想法着实羞人的很。 次日晨起,九潇如同失忆般,面色冷凝地质问我,道:“桑儿昨晚何时回来的?我都睡了,想必是很晚了!” 我委实不知该如何解释,发愣的空档,她又道:“你一个姑娘家,深更半夜同一个男子独处,实在有失名节!” 我很想道一句,“你何时在意过名节了!”终究话未出口,她又连珠炮般道:“今日哪里都不准去,闭门思过!” “你昨晚对我做了何事,自己不记得了么?!”趁她还未说下一句话,我恼道。 她疑惑地看着我,道:“何事?” 这厮不晓得是在装傻还是真傻,怎的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表明了心迹,换来的竟是这样一个结果,运气实在是不怎么好! 我扒开自己的衣领,指着锁骨道:“你看这是何物?” 九潇忽的跳起来,用力握住我的双肩,气急道:“槐元君那个不要脸皮的!竟对你做了此等下流龌龊的事?!” ??? 我已然放弃让她以己之力记起昨晚的事,羞恼道:“你忘了自己昨晚同我做的那些事了么?!你将我按在石床上亲了许久,还、还变走了衣服,同我赤身缠绵,这都是你留下的!要说下流龌龊的话,也该是你才对!” 九潇露出一副被雷噼过的表情,道:“我、我、我做的?”她恍然道:“莫不是昨晚做梦的时候梦游了么?!” 真真要被这厮气死了,非得同梦扯上关系,我看着就不像个活的么?! 我将九潇抵在墙上,手放在她腰间,认真道:“我现下是活生生站在你面前的人,不是甚梦里的影子,昨晚我确乎同你讲了‘我喜欢你’,不管你作何想,我都十分中意你。你昨晚已然对我做了那样的事,须得对我负责的,哪有脱了人家衣服摸了个遍,第二天就全然不认帐的?!” 第51页 我后来方晓得,原来那晚所做的,算不上顶顶了不得的事。 九潇呆傻了一般,眼睛直勾勾盯着我,道:“昨晚不是在梦里?桑儿当真说了喜欢我?” 我气道:“是了!却不知正正经经表完心意,怎就被某个不正经的人当成在做梦,做了一番很不正经的事!” 九潇用手勾住我的脖子,喜极道:“原来不是做梦么!我不晓得桑儿会同我讲那样的话!不晓得梦境之外的地方还能听到那番叫人甜到心里的话!桑儿确乎分得清自己对我是何种喜欢,晓得自己说的话意为何么?!” 我贴上她的额,道:“我在九儿心里,便是那样傻乎乎的连情爱都不晓得的狐狸么?我想你心里只有我一人,身侧只有我一人,余生只有我一人。自你第一次亲我之时起,便已在我心上种下情根了。九儿呢?对我是什么心思?” 面前的人此时已是梨花带雨,越哭越委屈,最后伏在我肩头泣不成声。“我……我很……很欢喜!过去几万年从未如此欢喜过!你果真不是梦里的人么?” 我轻拍着靠在我肩头的脑袋,亲了亲她的耳朵,道:“真的不能再真了,若是不信,让我咬你一下试试。” 九潇抬起头,张嘴咬上我的下嘴唇,我疼得几乎要叫出来。正想骂她解气,却又感到被吸吮着,酥酥麻麻的。 她放开我,道:“这下便信了,比梦里的甜软许多。” 我腿脚都软了,若不是靠着她,恐是要直接倒下的。 槐桑,你给我留下的疑惑太多,我既盼着承了你的一切成为九潇心里的人,又怕成了你,会再伤她一次。你究竟,有何秘密呢? 我即便晓得了曾被九潇算计过,亦是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作者有话要说:  槐桑:怎么没有记忆了就可以假装不是我吗? 桑儿:听不见听不见,连人家小手都没拉过,快闭嘴吧,别耽误我抱美人儿 ☆、035 对峙 我羞窘道:“还要在这里站着么, 我腿有些软。” 九潇亦很羞涩, 推着我挪了几步到石床上, 压着我道:“桑儿说喜欢我, 不可反悔的,我要此生此世、生生世世同你在一处。往后切不可再不要我!” 我没立刻答话, 若是随意便立下些山盟海誓,委实对她不太负责。 “要考虑这许久么?!”九潇目光很是黯淡, 语气亦透着十足的委屈。 我道:“我又不是甚会花言巧语骗得姑娘芳心的登徒浪子, 如此终身大事, 自是要好好考虑一番的。不过再怎么考虑……” 我欲言又止,九潇的神情变得既紧张又害怕。 我继续道:“再怎么考虑, 也十分划算。” “你个坏东西, 现如今已然学会逗弄我了!”九潇咬了口我的脖子,又不敢下重口,让我颇有一分悸动。 九潇又抬起头, 道:“既已彼此确定了心意,你何时娶我?” 我不禁哑然, 方才这一幕, 十分像大户人家嫁不出的胖小姐仗势欺人逼婚的场景。 她见我不说话, 又嗔道:“桑儿看着并无多喜欢我!” 我第一反应却是道:“九儿还未讲过对我的心思,便要诓我娶你了么?” 九潇双颊泛红,眼眉流波,结巴道:“你、你晓得就可以了,何故非要人讲出来?” 我作思考状, 道:“晓得甚?我是只愚笨的小狐狸,并不晓得许多九儿的心思。” 九潇将头埋在我肩膀上,扭捏了半天,才道:“我很中意你。” “那你不再亲亲我么?”我双手环上那柔软纤细的腰肢,深觉自己不去当流氓头子,真真是浪费了个人才。 九潇失了以往若无其事吃我豆腐的脸皮,面上尽是小女娃的娇羞,迟迟没有动作。 我催促道:“此前又不是没亲过,怎的还不下口?” 九潇忽的翻身起来,道:“桑儿如今一点不害臊,我这口下不去。” 看着她出洞的背影,我嘴角渐渐扬起,纵还有许多未弄清的事,好在现下我们已是情投意合了,每逢想到这个女子是我的,总是如吃了糖直化在心里一般,溢出多得道不清的甜蜜之感。 我起身跟着九潇走出洞,在和煦明媚的阳光下伸了个懒腰。不过这阳光有些晒还有些刺眼,还是背过身为好。 这时,小青急急跑过来道:“姑姑!姑姑!天师堂派人送信来,道玥殿下在他们那里,请您过去,若是您不去,便不能保证玥殿下的安危了!” 九潇蹙眉道:“来人在何处?” 小青尴尬道:“还未看清长相,便见那人丢下信一熘烟跑了,许是怕被姑姑掳了当质子。” 九潇倒是未有多着急,只悠悠然道:“我这侄女怎的总不让人省心!罢了,总归是我开罪他们在先,大不了再开罪一次便是。” 我掰着手指头道:“天师堂不晓得有多少人?噼一个要受八十一道荒雷,十个是八百一十道,或许受个一千六百八十道雷,是可以将侄女救出来的。” 九潇吞了下口水,道:“怕甚!是他们无理在先!我向来偏爱以德服人些。” 我笑道:“是了,九儿向来都是以武德服人的。” 第52页 九潇嗔道:“就你话多!” 我撇撇嘴道:“九儿凶我?!” “桑儿莫委屈,我不是有意的!”九潇刚说完,我便又道:“九儿太紧张了,我只是试试等下该如何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迷惑天师堂的人。” 九潇瞪了我一眼,道:“哪个讲要带你去了!” 我道:“九儿此前不是才讲了一生一世,生生世世在一起?既想着嫁我,合该夫唱妇随,嫁鸡随鸡才对。” 九潇神色怪异地看着我,道:“桑儿究竟是同哪个学的这些话?” “这何须同别个学?见着九儿,自然就会了。总要会些甜言蜜语,哄得心上人开心的。”我许是忽的被打通了什么经脉,脑袋变得十分灵活。 九潇皱了皱眉,道:“油腔滑调的,哪里哄人开心了?”随即又红了红脸,道:“这心上人倒是叫得顺口~” “你这姑姑当得忒不称职,怎的我说了几句不相干的话,就忘了侄女还被人拘着?”我好心提醒道。 九潇不屑道:“他们又未讲清时间,由得玥儿先在那耍一阵。” “你倒是对她颇有信心。” “若连几个天师都惧,将来哪好意思接我班!” 我嘀咕道:“连亲我一下都惧,将来哪好意思做我娘子~” 九潇恼怒地看了我一眼,道:“哪个怕了?!是桑儿话太多失了氛围!我想了想,合该我娶了你,你做我娘子才对!” 我摇摇头,啧啧道:“九儿不如以往会装大尾巴狼,不,大尾巴狐狸了。” 九潇勾起嘴角道:“莫不是桑儿十分想亲我,又不好意思,才总如此激我的?” “是了,哪知九儿却是个怂包。”我踮起脚摸了摸她的脑袋,“白长十万岁了。” 九潇神情有些恍惚,道:“桑儿同我初见时很不一样。” 我抓起她的手放在胸口,望着她略带迷茫的眼睛,道:“你只要晓得我心中有你便好。” 九潇轻轻抓住我胸口的衣料,道:“那桑儿答应我,无论以后发生何事,都不准不要我!” 我仰起头亲了口她的嘴角,露出一个甜笑。 九潇嘆了口气,道:“罢了,不讲就不讲吧。”而后又小声道:“你惯常都会给自己留后路的。” 我装作没听见,道:“不快去救咱们侄女么?” “是我侄女!”九潇话虽这样说,嘴角却已是到了耳朵根。 我们来到一个仙雾缭绕的山巅,入眼的是重横交错的建筑群,一砖一瓦都透着金光闪闪的恢宏气派。 我嘟囔道:“乍听‘天师堂’,还以为是甚道士扎堆的简陋庙堂,不曾想竟如此浮华!” 九潇道:“几百年前还是桑儿说的那般,自换了门主后,便开始敛财害命无恶不作。” 我疑惑道:“如此一帮乌合之众,杀一个竟还要受那等天罚么!” “正因着如此,他们才更气焰嚣张。” 正说着,忽见天师堂里一座楼宇火光大作。九潇惊道一声:“糟了!” 她带我急急飞往着火的方向,几个天师正举剑围着只小白狐狸,狐狸腿上夹着个捕兽夹一样的东西奋力挣扎。 九潇大喝道:“你们天师堂也忒欺人太甚!谁给你们的胆子对青丘未来的帝君用镇魂法器!” 领头的那位金缕黑袍天师道:“帝君杀我爱徒不讲,我只是请小殿下来喝杯茶,她却烧我锁妖殿,这是何道理?” “玥儿怎会无故同你们动手!定是你们用了阴险拙劣的招数!若她损了一根汗毛,我便要你天师堂陪葬!” “哼,那帝君便来试试,将我天师堂弟子都杀了,会不会被天雷噼死!” 两人说着便要对招,我拽住九潇道:“九儿切莫被激了,先救玥儿要紧。” 九潇咬了咬嘴唇道:“他们人数众多,我若不将他们打趴下,即便进去救了玥儿,也无法保证护着你们两个平安脱身。” 我道:“想必九儿身子骨十分硬朗,竟连几百道荒雷都不怕的么!哪个让你护着我们两个离开了,自然是我来引开他们,你去救玥儿了!” 九潇不容商量道:“这等危险之事怎可让桑儿去做!我乃堂堂青丘帝君,难不成还怕区区肉体凡胎不成?!” 我晓得拗不过她,便道:“那九儿拖着那天师,我找机会带玥儿离开,你莫分心!” 九潇点点头,便开始寻机会靠近小白狐狸。 对方大约有五六个人轮番上阵,阻着我们靠近地面,个个像是不要命般往九潇的白绫上撞。 我算着时间差不多,对那天师领头人道:“九儿可是青丘帝君,杀一个天师有何可大惊小怪?尔等凡胎竟敢苛责神仙了?玥殿下仗着青丘的势烧了你们的锁妖殿又如何?只能怪你们自己个儿学艺不精!” 一个天师弟子似是急红了眼,作势就要拿剑刺我,九潇的白绫刚飞出去还未碰到那人,穷奇就突然蹿出来,一口咬下那人的脑袋,当真叫我心跳快了好几拍。 那领头的天师见此情形,喝道:“何方妖孽!竟敢在我天师堂滋事!速速拿命来!” 第53页 穷奇见血兴奋起来,又一连咬掉两人的脑袋。 要说天师堂的人也忒孤陋寡闻,竟连穷奇兽都不晓得。 穷奇自上古开始,就是专门惩善扬恶不做好事的凶兽。天师堂的想装好人,装便是了,正好给穷奇打打牙祭。没有哪个规定教训人一定要亲自动手的。 我和九潇趁势落到地上,她将九玥抱在怀里,便掐了个诀带着我们飞身往天宫去。 到了南天门,守门的天兵将我们拦下来,道:“上面有令,近日南海仙人来举办法会,任何无通牒令牌的神仙都不得入内。” 九潇怒道:“大胆!我乃青丘帝君,这受伤的是你们天族未来的太子妃!她现下受着重伤,须得即刻救治,若是有何差池,你们担待得起么?!” “职责所在,我们只认令牌。” 九潇见天兵不松口,只好道:“那劳烦你去找一下槐元君或太子亦容来此。” 天兵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重复道:“我们只认令牌,恕不能擅离职守。” 九潇咬了咬牙,对我悄声道:“我等下元神出窍去找槐元君,桑儿先替我看顾一二。” 我道:“好,你安心去便是。” 九潇走后,我摸着小白狐狸的毛,悠然道:“下次要帮你心上人,也莫要坑害自己的姑姑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九潇:下口?桑儿是要叫我亲你还是啃猪肉? 桑儿:莫转移话题,不曾想帝君也越来越怂包了。 作者:你们到底亲不亲,观众等着呢! ☆、036 上天 白狐狸的眼睛睁开一道缝, 低声道:“你是谁?” 我没回答她的问题, 而是问道:“我若是把混沌石给你, 许我何好处?” “混沌石怎会在你那里?!我明明叫小雀去偷的!” “你的小雀兴许已在穷奇肚子里了。” “你!” 我见九玥说着就要蹦起来, 赶紧拿手压住她的头。道:“作戏不作全套么!” “你赔我小雀!”九玥说着,竟呜呜哭起来。 我赶忙道:“玩笑而已, 你的小雀许是没偷到东西,无颜回来见你。”九潇这侄女委实好骗, 说甚都不加怀疑。同她那老狐狸姑姑差远了。 小白狐狸恼道:“你如何知晓我要偷混沌石的?” “我不仅晓得你要混沌石, 还晓得天族太子要借这机会, 叫天族那些老顽固答应一起剿了天师堂,即便有天道雷刑, 一人受几十下罢了。我说的可对?” 小白狐狸惊疑地看着我, 道:“你怎晓得这许多?!” “猜的。”我露出个货真价实的狐狸笑,“出发去天师堂前你姑姑对你颇有信心,足证明你不会轻易被捉着, 我倒是信那老道士说的,他只是请你去喝喝茶, 是你动手在先。你受着伤, 九儿不将你带回狐狸洞, 却偏要来天宫,大抵是晓得了你和你那夫君想做甚,想帮你们一帮。只是这苦肉计使得危险了些,想必是真将你姑姑吓着了。” 上一世的电视颇有些用处,随便照着上面的剧情诈一诈, 这小白狐狸就承认了,委实无甚挑战。 九玥张圆了嘴巴,道:“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不过……”我慈眉善目地摸着小白狐狸的皮毛,道:“我抢了你的混沌石这事你姑姑是不晓得的,你须得拿些东西来换。” 小白狐狸大约想起了我抢她东西这事,恨恨道:“你就不信我将此事告诉姑姑么?!” 我道:“虽这混沌石我拿着无甚用处,然这石子打水漂的游戏我可是打小就喜欢得很。更何况,这混沌石是穷奇抢的,与我何干呢?” “你这个阴险小人!” “我要槐桑山庄你四叔屋里的《春宫美人图。》” 小白狐狸差点又跳起来,气急败坏道:“你要甚东西不好,非叫我到四叔院里去偷东西!被他捉到我就完了!” 我亦不想偷劳什子春宫图,然槐桑这厮一定有何恶趣味,竟託梦与我,道她曾将一个十分重要的东西藏在九潇四哥珍藏的《春宫美人图》中了。这等丢脸的事,总不好自己去做。 再言这混沌石,实则是自己撞到我身上的,九潇同那几个天师酣战时,一颗鹅蛋大的石头忽的砸上我的后脑勺,疼得我直眼冒金星,那石头上还大大写着“混沌石”三个字,否则我亦不可能晓得那破石头的名字。不曾想随便诓这白狐狸一下,她就自己往坑里跳,委实怪不得我。 我耸耸肩道:“既你不愿就罢了,那破石头我扔了便是。” 小白狐狸道:“我要告诉姑姑!” “九儿,你侄女开始讲胡话了!非说甚‘混沌石’在我这里,我都不晓得那是个甚物什!”我忽的抱住九潇的腿哭起来,地上的小白狐狸大约被惊着了,连句反驳的话都未说出口。 九潇许久未动的身子向前走了几步,道:“玥儿未拿到太子想给南海仙人的献礼,姑姑给你找别的好东西就是了,不必焦虑至此,桑儿确乎不会知晓混沌石是何物,你莫使小性子责怪旁人!” 九玥还是个狐狸身子,无甚表情,只有一双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我,似是要将我烧穿了。 第54页 我将袖口拉开些许,将一个边角露给她瞧了一眼,用唇语道:“现在答应还来得及。” 九玥咬了咬牙,道:“是玥儿记错了,小雀已然将混沌石送回我那里了。” “太子马上便会带人来接我们,我等下还要好好骂上一骂,怎能随意拿自己媳妇儿的安危玩笑!”九潇虽压着声音,然身上的威压足够叫人颤三颤了。 我作势拍了拍九潇的背,道:“你莫气得狠了,侄女儿已然这样大了,自是懂分寸的,且有九儿这样厉害的姑姑,哪里能吃了亏去?” 九潇对我露出一个浅笑,道:“我这样是不是吓着桑儿了?你放心,我唯有教训晚辈时才会这样的,定不会对桑儿如此态度。” 九玥即便现在是一副狐狸样,亦是将脸上的五官都扭在了一起,我已然可以想像她若是人身,该是怎样一副惨烈的表情了。 我点点头,欢喜道:“我是只听话的小狐狸,自是不会做玥儿这样惹你生气的事的。” 九玥许是从未见过我这般厚颜无耻之人,吼道:“谁准你叫我玥儿了?!你人前人后嘴脸变得太快了些!” 我低下头,撇撇嘴道:“不就是我方才未答应帮你偷九儿几颗夜明珠么!你何苦总是同我过不去?” “九玥,跟桑儿道歉!”九潇这严厉的声音,叫我都有些害怕。 九玥闭上眼深深吸了几口气,道:“姑姑你究竟是如何被这个狐狸精迷惑的?!她明明……” 她话还未说完,我就打断道:“你未来夫君接你来了!莫再讲话,否则他要心疼的!” 这时,一个着黄色锦袍,头戴白玉冠,脚蹬紫云靴的男子匆匆带着几个老头赶来,作揖道:“若不是我宫里有个小仙娥禀告道,似是看见姑姑在南天门,我都不知姑姑来了,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九潇怒道:“见谅?!你未过门的娘子都要叫人打死了,还要我见谅?!若是你们天族今日不给我个交待,往后青丘同天族便势不两立,水火不容了!” 黄袍男子赶忙问道:“姑姑何出此言?莫不是玥儿受了何委屈?” 九潇厉声道:“太子未看见我侄女已然现出本体,在这里奄奄一息了么?!” 黄袍男子扫了一眼我们脚下,快步过来抱起九玥,道:“玥儿怎的躺在这里?!有何事进去再讲。” 九潇睨了他一眼,道:“天师堂仗着人多,伤我侄儿,这笔帐,我是一定会去算清楚的,就是不晓得你们天族,是不是要当缩头乌龟了?!” “天师堂乃一群凡人,现如今竟已骑到我等仙泽庇佑之人头上,着实不将我们放在眼里!我提议天族出战,平了这天师堂!” “不可不可!凡事皆有天道!天师堂现下虽嚣张腐坏了些,然他们制衡着人妖两届,我们天族,怎可擅自干涉?!” “妖与仙有时仅有一步之遥,这天师堂近百年收了多少有仙缘的妖?!你看看我们天庭如今的景象,仙丁凋零,哪有往日繁华了?!” “旁的不说,他天师堂都敢对我天族未来的太子妃不敬了,我们难道要继续当缩头乌龟么?!” 太子身后的仙官你一言我一语地争着,为首的这人道:“我先带玥儿回去,卸了这镇魂夹。随后是一定会去天师堂讨个说法的。李将军代我清点一下愿意出战的将士,此次出战不代表天族,仅是我太子亦容要为太子妃出口气,若是无人愿与我同去,我单枪匹马亦无不可。” 太子能说出这话,就意味着天族大约有许多爱护短的闲人会因着这事随他同去,否则他也不必专门演着一出了。 一到太子的庭院,屏退了左右,九潇就随手变出一条鞭子,用力地在手中甩了两下,道:“双手抓住耳朵蹲下,一人叫我打两鞭子!” “玥儿有伤在身,她这两鞭子由我……” “住口!”九潇抻了抻鞭子道:“玥儿有本事冒这大的险,自然是不怕伤着了,那我还怕打死她不成?!” “姑姑~”九潇变成人形,蹲在地上扯了扯九潇的衣角,道:“姑姑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你这次就饶了我吧!” 正双手揪着自己耳朵的太子道:“姑姑要怪便怪我吧!是我想的这法子。近日太上老君发觉司南异动十分明显,南边天师堂那里最为严重。我恐叫天上的一众神仙晓得了,会人心惶惶。所以才铤而走险,打算趁还未出大祸乱,先将天师堂连根拔了再说。左右他们现在已然不是当初那个天师堂,无甚好可惜的。” 九潇喃喃道:“若是能轻易将他们除了便好了。” 我歪歪头,看着九潇道:“穷奇兽不是很厉害么,一口一个就将他们咬死了。” 九潇摸了摸我的头髮,道:“傻桑儿,今日是因着天师堂不晓得会突然蹿出这样一个怪物,无所防范,才会轻易叫穷奇兽占了上风。若是有准备,在他们的地盘上打,即便穷奇兽有上古神力,亦不可能躲过人的算计。”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刚给猫猫做完手术,要忙着照顾它,更新有可能不太稳定,大家见谅哈~ ☆、037 仙人 我看着九潇道:“九儿真聪明, 都晓得他们会用些无耻的招数!我就想不到。然他们用得, 我们为何用不得?既天师堂无恶不作, 凡人就没有对他们有意见的么?神仙同他们打架要受雷刑, 难不成凡人也打不得他们么?若真是那样受天道庇护,我都想当个天师, 每日出去抢抢银钱、喝喝花酒了。” 第55页 九潇敲了一下我的头,道:“你一个姑娘家, 喝甚的花酒!”忽而又灵机一动道:“桑儿提醒了我!虽我们是神仙, 然没人讲过做神仙就要光明正大的。天道制衡对神仙纵然苛刻, 却对凡人无甚大用处,既天师堂精于算计, 我们为何不能找些凡人动手?” 我露出一副极崇拜的表情, 叫九潇很是受用。 九玥愤愤道:“不晓得是上古哪个神定下的这样不合常理的制衡规矩,不准神仙对凡人下手,那天师堂也算不得凡人之列, 怎还能钻这空子!” 太子亦容许是想缓解一下气氛,玩笑道:“哈哈, 不定是当时哪位神同天师堂的何人有过甚风月往事, 才定下如此规矩的呢!” 彼时这一句玩笑话, 却真真是道出了一个上古秘辛。 太子一说话,九潇又把目光放在他身上,道:“虽你是为天下苍生才让玥儿去犯险,然我只有这一个侄女,这笔帐, 我可是要好好记一记!” 九玥当即抱住九潇的腰,撒娇道:“姑姑你就别怪我和亦容哥哥了嘛~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什么好好的?你……”九潇突然想起什么般,将九玥拎起来,“你腿上的镇魂夹还未取下来。” “啊~”九玥惊叫了一声,道:“是了,玥儿还受着伤呢,姑姑就网开一面吧!” 我道:“对呀对呀,九儿你看侄女的腿鼓鼓的,定然是肿了,还是赶紧替她疗伤吧!” 九潇看着九玥的腿,皱眉道:“这腿鼓得很是不寻常。” 九玥狠狠瞪了我一眼,我报以一个无辜的眼神。 九潇撕开九玥脚踝上的布料,里面一个小妖兽睁着两个滴熘熘的圆眼睛和她四目相对。 “玥儿准备得倒是充足,为了帮你的亦容哥哥,竟又偷我洞里的宝贝了?” 她的指节咔咔作响,我都替九玥捏把汗。 九玥扯下挂在脚踝外面的镇魂夹,双手抓着耳朵蹲在地上,道:“姑姑我错了!我该提前同你说一声的!叫你为我担心了!对不起!” 九潇冷哼一声,道:“哼,晓得提前带上克镇魂夹的东西算你还有些脑子,既如此,我这宝贝算卖给你亦容哥哥的,作为姑姑,我也不多要,唯青丘子民一年的食物尔。” 九玥不满道:“姑姑,你又在诓着亦容哥哥去其他地方给青丘捕猎了!” 九潇飘过去一个淡淡的眼神,道:“玥儿怎的还未过门,就处处向着亦容君了?” 太子亦容赶紧道:“姑姑说的是,这法宝是我要的,合该以物易物,我过些日子便叫人去西山打猎,送到青丘圈着。” 九潇满意地点点头,道:“既如此,那我们便来说说你此前费尽心力召集的将士们该如何用。” 亦容起身给九潇倒了杯茶,道:“姑姑请讲。” 九潇拍了一把亦容的头,道:“你堂堂一个天族太子,怎的还要我告诉你么?自己想!” 亦容挠了挠头,道:“姑姑说的是。” 半晌,他道:“我此番召集了将士前去,合该败给天师堂,而且要丢盔弃甲、落荒而逃,叫他们放松警惕。” 九潇喝了口茶,点点头道:“孺子可教也。” “不过,这要联合的凡人人选……”亦容犯了难。 九潇笑道:“何时说要联合正经势力了?凡间男子惯爱寻花问柳,连桑儿刚才都想过甚日日喝花酒的生活,你说这道貌岸然的天师们,会不近美色么?我早年在凡间游玩时,幸巧知晓有以青楼做掩护,暗地里做着杀手营生的人,只要备些让人使不出法力的药,下在酒里,无需我们动手,凡人也能叫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这药我手上倒是有些,你们准备用何物来换?”一个陌生的女音从门外传来,着实叫门里的几个人都吓了一跳。 虽我对甚法力了解不深,然外头那人能叫门内三个法力高深之人都感受不到她的到来,想必是十分厉害的人物。 亦容立即站起来,拱手道:“不知南海仙人到此,有失远迎。” 我抽了抽眉角,这厮怎的见谁都是这句话? 不过,门口的便是南海仙人么,听这声音,似是个女子。 “啊~”我发出一声惊唿,因着忽的有一阵风吹过来,便把我卷到一个香软的怀抱中了。抬头一看,是个穿道袍的美人儿。 九潇手中的白绫紧接着便朝美人飞过来。 那美人儿用手轻轻一弹,白绫上的小人儿纷纷消散。 她勾勾嘴角,道:“这魂香绫还是我当年送给槐桑的好东西,她对你真是极好的。” 这是我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槐桑”这两个字,似乎没有敢直唿“槐桑”名讳的。 九潇怔愣了下,道:“你认识她?” 美人儿撩了一下头髮,道:“我们可是无话不谈的知己好友。”只是这话从她嘴里冒出来,显得十分暧昧,仿佛她们有甚不可言喻的关系一般。 九潇看了看手中的魂香绫,道:“我不晓得她同南海仙人还有往来。”又抬起头道:“南海仙人请先放桑儿下来。” 我这才想起,自己还被那美人抱在怀里。 第56页 南海仙人看着我,色眯眯道:“这小姑娘可爱得紧,不若将她抵给我,我便帮你们直接灭了天师堂,如何?” 九潇皱起眉头,又飞出魂香绫,想将我抢回去,只是还未近身,便卸了力。 南海仙人发出得意的笑声,道:“九儿拿我制的武器攻击我,是不是有些忘恩负义了?” “谁准你叫我九儿!” 听着这似曾相识的话,毫不怀疑她同九玥确乎是亲姑侄。 南海仙人笑着摸摸我的脑袋,道:“我比九儿多活了许久,同槐桑又关系匪浅,怎的她叫得我叫不得?” 九潇恼道:“桑儿,你抱着那女子很开心么?还不快回来!” 委实在南海仙人刚抱住我的时候,我就想挣脱开来,然她不知使了何种法术,叫我动都不能动一下。 太子亦容吞了下口水,道:“姑姑,这位毕竟是南海仙人,与天同寿的神仙,她若喜欢桑儿,让她抱一会儿又何妨,大家莫要伤了和气。” 南海仙人忽的用手在我身上摸来摸去,吓得我出了一身冷汗。怎的大家都如此喜欢摸我,莫不是摸一摸我能长寿不成? “你放开她!” 九潇的魂香绫忽的红光大作,分成好几条朝南海仙人袭来。 南海仙人周身亮起一道仙障,将九潇的魂香绫挡在外头,依旧对我上下其手,最后摸出一个短笛。道:“这是哪个送给小姑娘的定情信物?看你贴身放得如此宝贝,定是心爱之人送的了!” 九潇收了法器,茫然地看着我。 糟了!九潇并不晓得南海仙人托槐元君给过我一个短笛。 南海仙人把玩着短笛,又道:“呦~我似乎感受到了这笛子上有槐元君留下的仙气。” 九潇幽怨地盯着我,仿佛我做了甚对不起她的事。 我着实是冤枉得很,这南海仙人莫不是和槐桑有仇,才藉此机会报復的!她们的恩恩怨怨,同我何干?奈何要将我牵扯进来! 南海仙人用指尖挑起我的下巴,道:“九儿怎的如此紧张这个小女娃?莫不是因着她长得有几分像槐桑?可惜身上没有半分槐桑的仙气。”我忽觉有源源不断的热流流进体内。 九潇吼道:“你休要胡言乱语!” “九儿如今已十万岁了,怎还像个乳娃娃一般沉不住气,你瞧你的侄女侄女婿在一旁看笑话呢!”南海仙人大约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闲神仙。 九潇许是晓得自己打不过南海仙人,亦说不过她,只好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人不再说话。 我小声问道:“你莫不是喜欢槐桑?” 南海仙人凑近我道:“小丫头十分聪明嘛!” 我道:“那你委实脑子有些问题,没见过帮情敌修法器的。道你喜欢九儿还可信些。” 南海仙人有些惊愕,道:“你怎知晓?” 我撇撇嘴,道:“不看看我长得谁的眼睛和头脑。”虽我十分不喜槐桑这个人,然最近愈发清明的神识,又叫我自己都十分感嘆于她的强大。 因着南海仙人的结界,旁人听不到我们的声音,想必九潇已经气得要跳起来了。 面前的美人儿突然坏笑一下,道:“你猜,若是九潇见着我亲你一下,会不会直接扑上来挠我?” 我面无表情道:“不会,因着那时我已然将你的脸挠烂了。” 南海仙人嘟起嘴,委屈道:“桑儿当真无情。” 我打了个冷颤,道:“快收起这噁心人的表情。”又道:“你必是有正事才来的,有事说事,莫做些奇怪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九潇:桑儿不解释一下那短笛么?当真是情深义重! 桑儿:其实是托槐元君代购来送你的礼物! 九潇:你变着法子嘲笑我半点音律都不通! 桑儿:???我该晓得这事么??? ☆、038 亲你 “桑儿多想了, 我是因着想你了才来的。”那南海仙人又对我抛了一个麻死人的媚眼。 此时九潇已然又在外面掐诀进攻了。 我沉下脸, 道:“你莫把玩笑开过火了!” 南海仙人嘆着气, “唉, 还是槐桑那世可爱些,如今怎变成了个妻管严~” 我觉她话中意味不太寻常, 道:“这话为何意?槐桑……那世?” “桑儿许是耳朵不太好,听错了, 我说的是槐桑那厮。”南海仙人撤了周身屏障, 将我扔回九潇身边。 “桑儿你无事吧?”九潇瘪着嘴巴, 当真可爱得紧。 “无碍。”我抱着九潇的胳膊,看着她道:“九儿为我打架的样子, 潇洒极了。” 九潇身子僵了一下, 脸上升起薄薄的一层红晕。 “好了好了,不与你们废话了,我可是很忙的。”南海仙人举起一个小瓷瓶, “这是放倒天师堂那帮人的药,只要将桑儿借我两个时辰, 这药便给你们, 如何?” “好啊!”“不可!”亦容同九潇的声音同时响起。 南海仙人将小瓷瓶浮在手上, 随意打着转,道:“若是能叫你们轻易迷倒,那天师堂也不会嚣张成这样了。我保证,这世上能放倒那些傢伙的东西,只此一瓶。这可是槐桑亲自制的。” 第57页 九潇瞳孔忽的张大了一下, 继而咬了咬嘴唇道:“那我也不会放桑儿与你在这里。” 南海仙人耸耸肩,道:“我只是知会你一声。”说完,门内的三人忽的双脚离地,飞出屋外。 门“砰”的一声关上,周围变得异常静谧。 南海仙人突然双手直袭我双胸,吓得我大叫一声:“臭流氓!你要对我作甚!” “闭嘴!混沌石都要将你身上的精气吸走了,你还不晓得,真是弱得天理难容!” 我乖乖闭了嘴,这美人儿此时的模样实在是吓人,我怕再讲一个字,就狐命不保了。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南海仙人才将我胸上的手取下来,道:“这混沌石是个欺软怕硬的东西,从前被你治得服服帖帖,如今见你法力弱了,便趁机吸食你的精气,委实是个不要脸的。” 我其实很想讲一句公道话,这混沌石不就是块石头,哪里来的脸? “好了,这东西你现下驾驭不了,我便先拿走了。”南海仙人将混沌石收进自己袖子里,抬脚要走。 我拽住她的袖子,道:“我还要用这石头换春宫图呢!” 南海仙人面色复杂地看着我,道:“没想到待人冷淡无欲无求的槐桑竟有这癖好!” 我脸一红,解释道:“你定晓得我还不是槐桑,她留了重要的东西在九儿四哥的《春宫图》里。我委实看不出她哪里像个受人敬仰的大祭司了,明明坏心眼得很!” 南海仙人点点头,道:“原来如此。”又挑挑眉,“那与我何干?你自己的事自己解决,这混沌石我是定要拿走的。” 我哪里会让她如愿以偿,道:“那你也要让九玥晓得这混沌石是叫你拿走了,履行与我的约定,帮我去她四叔房里偷东西!” 也不知她何时解了结界,九潇冲进来的时候,我正抱着南海仙人的腿不撒手。 九潇横眉看着我,道:“我以为桑儿该是很不想被别人拘着,却原来如此捨不得南海仙人!” 亦容小声道:“姑姑,这毕竟是南海仙人,莫要得罪狠了!” 九潇忽而笑了,道:“是了,南海仙人长了我不知多少岁,我合该恭敬些,之前多有得罪,还望仙人莫要介怀。” 南海仙人举起酒葫芦喝了口酒,笑道:“我活了那么久,还会同你这个小女娃计较么?”她将手里的瓷瓶扔给九潇,道:“这是槐桑留在我这里的,虽不知她是否早就晓得你会用到,不过她待你,实则是很好的。” 下一刻,这人便化作一缕白烟消失了。 九潇看着手里的瓷瓶呆愣了片刻,而后道:“太子先按着你的安排行事,我择日去凡间走一趟。” 太子作了个揖,道:“是,姑姑。” “那我们便走了。”九潇过来揽住我的腰,便带我飞身离开了天宫。 回到狐狸洞,已然是夜里。 躺在石床上,身边的人抱住我,将头埋在我的颈窝里,道:“桑儿,我今日是不是很没用?” 我轻抚着她的头髮,道:“九儿何出此言?在我看来,九儿已然十分厉害了。” 她的声音闷闷的,道:“我不仅连那南海仙人的身都近不了,还方寸大乱,颇没有帝君稳重成熟的样子,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女娃。” 我柔声安慰道:“太子亦容君都讲了,南海仙人是与天同寿的神仙,是不知活了多少年的老东西,九儿才十万岁,哪能同她一概而论。即便在她面前不稳重了些,亦无须放在心上。” “那桑儿为何抱着她的腿不撒手?可是还想同她耳鬓厮磨一阵?” 我忽的笑出声来,道:“九儿可是醋了?” “没有!”九潇轻咬了一口我的脖子,冷哼一声。“你还收了槐元君的笛子!” “我看九儿就是醋了,且是一大缸浓醋,蘸饺子定然都酸得很!” “桑儿很高兴?!” 我环着九潇的手紧了紧,道:“九儿如此在意我,我自然是高兴的。”感受到她愈发强劲的心跳,又道:“在天宫看到九儿为我发怒的模样,我便十分想做一件事。” “何事?”她的声音十分紧张,又带着小女儿家的娇羞。 “亲你。”我说着,便寻到九潇的两瓣软唇,倾覆上去,细细品尝起她的味道。 这确乎是我想做许久的事。 在我看来,两个相爱的人,合该时时腻在一起才好。若不是因着白天那事分了心,我们刚刚互明了心意,应趁热打铁,偎在一起讲一天的甜言蜜语的。再时不时亲亲抱抱,耳鬓厮磨,想想就觉心潮澎湃。 “哈唿~哈唿~”九潇大口喘着气,“桑儿唿吸实在绵长,我已然要憋死了!” “九儿太无用了,怎的才这点工夫,就受不住了?”我眼含期待地望着她,委实觉得自己有些禽兽。 “桑儿将我的嘴都亲肿了,不若我们先睡了,下回再战吧!”九潇说着,就将我推开,迅速转过身去。 我哼唧道:“此前九儿占我便宜的时候极是自然,怎的如今晓得我喜欢你了,就冷淡了这许多!” 第58页 九潇无奈地转过身,道:“我从前竟不晓得桑儿如此喜欢这等黏腻之事,且精力旺盛。” “如今你晓得了,便嫌弃我了么?” “我怎会这样想,桑儿既没亲够,那……那便继续……我只是舌头有些麻,恐……恐不太灵敏。” 听闻九潇如此说,我亦十分想把自己埋了。方才的举动,实实不是我想如此,当真是脑子和嘴不受控制,才做出如此丢脸的举动。 我也结巴道:“我……我玩笑的,睡……睡吧!” 我们拥着不再出声,只是洞内急促的唿吸声许久才平息下去。 次日清晨,我睁眼之时九潇正专注地看着我,甫一四目相对,两人都有些羞涩。 她率先道了句:“早~”其实照着上一世为人的经验,若是不刷牙,此时说话定会将人熏着。然九潇口中,透出的却是阵阵清香。无怪乎世人总会被狐狸精迷惑,时时散着风情,谁人不喜呢? 我勾住她的脖子,道:“九儿大早上便这样深情款款地望着我,是觉着我太好看了么?” 九潇用手摸了摸我的眉眼,道:“不过短短三四月,桑儿的五官长开了许多。” 我怔了怔,道:“确乎许久未曾照镜子了。” “桑儿最近脑袋中想法也多了许多,叫我有些害怕。” 我凑过去亲了亲她的额头,道:“怕甚?难不成怕我再出去诓骗一个美娇娘回来么?” 九潇瞪了我一眼,道:“你敢!” “我若是真敢呢?九儿该当何如?” “那我便再也不理你了!” “哈哈哈哈哈!”我捂住肚子笑起来。 九潇迷茫地看着我,道:“你为何突然发笑?我不理你很好笑么?” 我抹了把眼泪道:“这对话,九儿不觉似曾相识么?除了不理我,九儿便不会别的了么?” “你笑话我!”九潇怒极,将我一脚从石床上踹下去。 “你也忒狠了!”我双目含泪,这回是实实在在的泪,真真是太疼了! “是桑儿越来越不可爱了!” “啊~”九潇发出一声惊唿。 我忽的飞身起来,倒立在空中,箍住九潇的双手,贴上她的鼻尖,道:“你说哪个不可爱了?” 槐桑这老狐狸,我十分怀疑她让我在叫地球的地方转那一世,是为了学些骗姑娘的招式。因着爷爷拉着我看了些电视剧,里面的剧情颇有些用处。 只是…… “你作甚!”我大叫一声。 九潇忽的抱住我的脑袋,使了很大的力气撞上来。 她又拍了拍我的后脑勺,道:“我要看看你这里头是不是跑进了槐元君亦或是那南海仙人的元神!将我傻子一样的桑儿还回来!” 我告饶道:“我错了!我呆傻些就是了!你莫再打了!每日不见吃许多,怎的力气这样大!”不过我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也忒差了,何为傻子一样的桑儿?! 九潇停下手,道:“罢了,今日还有要事,先不与你计较。” 我从天上落下来,十分乖巧地点了点头,虽不晓得有何要事,总之我已然打算以后她往东我便不往西了,以往未曾发觉,这厮竟如此残暴! 作者有话要说:  九潇:桑儿,南海仙人欺负我。 桑儿:别跟那个老东西一般见识。 南海仙人:我是老东西? 桑儿:别同我废话了,九儿要吃醋的,我还要回去亲亲抱抱耳鬓厮磨呢! ☆、039 餵酒 九潇起身要走, 我眼疾手快抓住她的衣摆。 她回过头疑惑地望了我一眼。 我轻咳了一声, 道:“清晨起来, 外面阳光甚好。” “我晓得外面阳光很好, 只是桑儿抓着我的衣裳作甚?” “阳光甚好,我的心情亦很好。” “嗯?” “咳咳, 若,若你能给我一个晨起吻, 我的心情会更好。” 九潇噗嗤一声笑出来, 道:“桑儿如今愈发像一个小无赖了。” 我晃了晃她的衣摆, 道:“如何无赖了?我们已然互明了心意,合该相亲相爱、你侬我侬才是, 亲一下不行么?” 九潇弯下腰, 在我唇角印下一吻,她身上馥郁的清香十分轻易的便叫我迷醉了心神。 “现下桑儿可满意了?”面前的眼睛弯成月牙,我十分想变成嫦娥飞进去。 “马马虎虎!”我从床上跳下来, 往洞口走去,“不是说有要事么?怎的还呆愣在原地?” “哼, 桑儿逃得这么快, 莫不是害羞了?”九潇追上来, 肩膀朝我歪了歪。 我沖她吐了吐舌头,道:“左右是你主动亲的我,我有甚好害羞的?我是怕你为我的美色倾倒,今日就出不了洞了。” 九潇提起我的领子,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 最后将视线落在我的胸上,道:“桑儿又矮,又无曼妙的身姿,何来如此自信?” 我眼瞧她将我拎起来,像拎只鸡崽一般随意,实在是太过丢脸了。于是挥舞手脚挣扎着想脱离她的魔爪,却只见她的嘴角越扬越高。 我停下动作,愤愤地看着她,道:“有趣么?” 第59页 九潇点点头,道:“桑儿这样才可爱。” 我心想,她定是从前被槐桑欺负得狠了,才想趁着我又笨又弱的时候欺负回去。 罢了,既我喜欢她,让让她又何妨?哼,正好藉此将她的芳心从槐桑那里拉些过来。 “那你是不更喜欢我一点了?” 我、我、我怎的又在胡言乱语了!方才那句话不是我讲的,不是我讲的。 九潇呆愣愣地松了手,僵硬地点点头。 我闭了闭眼睛,纵然内心无比羞耻,还是若无其事道:“九儿今日要去做何事?” 九潇亦很快恢復如常,道:“先去树老头那里,晚上我们去喝花酒。” 望着她色眯眯的笑容,我有些想做个拿扫帚追着她打的悍妇,哪里有人去喝花酒还这样光明正大、理直气壮的?!纵然是为了对付那天师堂,也该装一副不情不愿、了无兴趣有不得不去的样子才对! 到了树老头处,九潇第一句话便是:“我叫你帮我制的东西好了么?” 树老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玉壶,道:“我制这东西可是颇费了些心力,你准备拿何物……” 我猜想他之后是想说“来换”二字,只是话还未出口,那东西已经在九潇手里了。 她拿起玉壶往嘴里倒了一口,忽的将我拉过去,对上我的唇。 这厮也忒不矜持!虽我是喜欢此等举动的,然当着别人的面,也太羞人了! 一股热流冲进我的口中,随之满口都溢着甘甜清香的味道,本该如此的……只是我口中存留的却是……茅厕的味道。 我本能地用双手抵住她,正好碰到两坨软软的东西。 九潇发出一声销魂的呻.吟,紧了紧放在我腰间的手,舌头顶住我的上颚,迫着我将嘴里的汁液咽下去。 我缩紧了五官,拼命抑着想吐的欲望。 她退开身子,拿手指在我身上点了几下,道:“体内可有何异样之感?” 我脑海中迴响着她方才那酥麻的叫声,心道:“怎会没有?且是异样极了!浑身都像着了火一般,还麻麻痒痒的。” 然我亦晓得她问的定不是这个,便道:“无甚异样的,你方才餵我喝下的是何物?” 九潇道:“是强身健体的好东西。” 虽我味觉不太正常,里面有人参娃娃的气味我却是晓得的,原来胡萝蔔那日道九潇向他讨了汁液,是因着我的缘故。 “即便是强身健体的好东西,我自己喝就可以了,你作甚要口对口吐进我嘴里!”其实这本是个十分暧昧浪漫的举动,从我嘴里说出来,似乎有些煞风景。 九潇摸了摸下巴,道:“我以为桑儿会喜欢如此的。” “可还有人在旁边呢!” 之前在洞里扭扭捏捏,现如今在旁人面前却肆意妄为,真不晓得她脑袋里都装了些甚。 树老头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地道:“我甚都没见着!” 后来我才晓得,九潇居然同老树精打了赌,若是她能亲着我,老树精就要将自己埋了一千年的桂花酿挖出来送与她。 真真叫人生气,怎能用我作打赌的筹码?!即便叫我做了筹码,也该让我晓得,好多敲些好处的。即便未多得甚好处,也该分我一半才是君子所为! 而后九潇摘了个果子,状似随意地递与我,道:“我看这果子不错,桑儿尝尝?” 我接过果子,这形状似曾相识,似是她之前给我吃过的百味果。若我猜得不错,刚才她餵我的,该是治疗味觉的药酒。 我咬了口果子,入口的依然是难以言喻的怪味道,只是我不想叫这人失望,便道:“虽然有些怪味道,不过这果子吃着很好。” 九潇笑了笑,道:“桑儿喜欢便好。” 树老头颠颠地跑过来,道:“桑儿,师傅近日得了个好方子,能配出一种十分有意思的药丸,你要不要学?” 他不讲我都忘了,不仅九潇想着占我便宜,这老头也占了我的大便宜,竟诓我叫他师傅!纵然我还没得了槐桑的记忆,亦不能容忍这等欺负我之前头脑不好的行径! 我笑眯眯地望向老树精道:“师傅,你得了甚好东西?桑儿自是十分想学的。” “走,我带你去我的结界!”老树精喜滋滋地抓起我的胳膊便要走。 九潇道:“你们走了,留我一人在此么?” 我和老树精望着她,异口同声道:“以往你不都是一人在此喝酒的么?” 九潇哑然,只得闷闷道:“那你们便去吧,我去找树老头的蛐蛐耍。” 老树精改口道:“我突然觉得,该让潇丫头见识一下我的好东西。” 我道:“可是师傅之前不是讲过,不能让九儿进你的结界么?因着你那里藏了些给师公介绍过的青年才俊的生辰八字,若是叫九儿发现了,定会抢走的。” “我何时讲过这种话了!桑儿你莫乱讲!” “师傅亲口告诉我的,怎的现在装不记得了?”我的眼神当真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树老头,我不晓得你还有当月老的志向?” 九潇露出一副笑里藏刀的模样。 “实不相瞒。”老树精忽的正色道:“其实是桑儿前段日子情窦初开,叫我给她物色个如意郎君,我才备了许多青年才俊的生辰。既她是你捡回来的,人生大事合该由你做主。” 第60页 说完,他便从袖中掏出一长串名册,每个八字旁边还有小像。 若说这厮副业不是做红娘,我是委实不会信的! 老树精指着一个男子的小像道:“桑儿最是中意这个,你瞧着如何?” 是我低估了这老头的坑人水平,槐桑那傢伙是如何收了这样一个败家徒弟的! “我瞧着……”九潇拿过那名册,“这上面的人都不错,搜罗来这些,约摸费了不少心思。” “那可不!”老树精摆出一副颇为得意的神情。 九潇随手将那名册往天上一扔,道:“哎呀,手滑了。今日不晓得刮的什么风,再不追许是要被吹远了。” 老树精痛心疾首道:“我儿的相亲名册!”跺了跺脚,便飞身追上去。 我笑盈盈地看着九潇,道:“九儿方才可是在为我出气?” “是了,还能叫别个欺负我的人不成!” “那你也看出我晓得槐桑这号人了?” 九潇低下头,道:“昨日南海仙人讲起她,你未曾问过我。” 我忽而横眉道:“槐桑究竟是不是你的旧情人?!我与她你更喜欢哪个?!” “诶?”九潇面露惊异。 我继续道:“听闻昨日南海仙人所言,我已然猜着了,你同那什么槐桑定有着甚非比寻常的关系!我们两个,你心里谁更多些!” 九潇立时辩驳道:“我同槐桑无甚不寻常的关系,虽喜欢过她一阵,亦是因着年少轻狂不懂事。如今我心里,唯有桑儿一人!即便她此刻站在我面前,我亦不会多瞧她一眼的!” 同槐桑较了好一阵子劲,这话该令人高兴才是。然九潇这厮对待感情也忒随意了!怎的是对着我,便可以跟槐桑撇清关系了么!过去的几万年,哪能说不作数就不作数! 女人委实是难以捉摸的生灵,就如我,自己同自己过不去,赢了输了都十分不忿。 我幽幽道:“九儿今日的话我记着了,不是要喝花酒么?我们快走!去晚了好看的姐姐就叫人挑走了!” 九潇看了看我的胸前,道:“桑儿不用掩饰别人也瞧不出你是女儿身,我还须幻化一番。” 我怒道:“今日是你第几遍揶揄我这里了!九儿对我这里十分不满么?!” 九潇对我讲的话置若罔闻,自顾自地给我变了身俏公子的衣裳,着实叫人气恼得紧。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月只剩三分之一了,好看的小仙女们不考虑拿营养液砸我一砸么? ☆、040 生意 九潇一转身, 便幻化成一个满脸络腮鬍的彪形大汉, 嘴边还有个大痦子。 我瞧着她, 咽了下口水, 道:“原来你喜欢这般长相的,无怪乎同槐元君解了婚约。” 九潇操着粗重的嗓音道:“我是怕太过俊逸, 惹人关注,平添许多是非。” 我心道:“一个如此丑的汉子带着个粉面小生, 更惹人关注才是。” 我们去凡间之前, 先去青丘百晓生处, 打听了都灵城最厉害的杀手组织月木阁,继而按着那地鼠精的指示, 到了一家叫“五香楼”的青楼。 我看着头顶上的牌匾, 肚子“咕咕”叫起来,这着实不像是个青楼名字,不晓得里面的姑娘会不会叫“孜然”“花椒”这等名字。 门口一位香气逼人的大胸脯姐姐将我们迎进去, 对九潇道:“这位大爷这般带着美娇娘来逛青楼的可是不多见呢~这让奴家上是不上姑娘啊?” 九潇小声道:“没法子,家有悍妇, 即便寻花问柳, 也得她在一旁看着才行!” 好个臭狐狸!如此喜欢演戏, 怎不去当戏子!原来她早就晓得我会被认出来,故意只给我件公子衣裳,却不做其他变化,便是专门为了同别个损我名声的!天底下怎会有这般无聊之人! 我极尽幽怨地瞪了她一眼,却发觉这样便更像一个怨妇了。 九潇又捂住嘴小声道:“天王盖地虎!” 那大胸脯回了句:“五只小松鼠!”又道:“阁主正在会客, 还请客人在厅里稍坐片刻,等阁主出来,我便来请您上去。” 九潇点点头,道:“有劳了。” 因着人很多,所以厅里大多是拼桌而坐的,我们同桌坐着一高一矮两男子和一个俊秀的小道士。 高个男子见我们坐下,主动搭话道:“你们也是来看织锦姑娘跳舞的吧!她可是我见过跳舞最好看的女子,那身段,那风情,真真叫人心醉神往!” 矮个男子道:“我自见过织锦姑娘的舞姿,眼中便容不下任何一位女子了!” 九潇没理会那两个男子,而是看着对面的道士,似笑非笑道:“这年头,道士也逛青楼的么?” 那道士平静无波地望了我们一眼,道:“道自在心。” 九潇嗤笑一声,道:“明明是个天师,装甚的道士!” 那道士眸光微动,道:“你是何人?” 九潇敛下眼帘,道:“闲人。” 我见自己插不上甚话,只好专心欣赏起台上的表演,不过我看不太懂这些,只晓得那女子在台上抓着彩绫飞来飞去,绕得人眼晕。 九潇忽的凑近我,道:“桑儿看得十分投入,可是觉得台上的女子甚是养眼?” 第61页 我脱口而出道:“同九儿相差甚远,恐再无其他女子能入得了我的眼。” 九潇一下就眉开眼笑,像吃了蜜般。不过一个满脸络腮鬍的大汉作出一副小女儿的娇羞之态有些骇人就是了。 哼,若论讲甜言蜜语的功力,我当是狐狸中的翘楚了!将她哄好些,便能多得些甜头。说不准,今晚回去能让我多亲一炷香呢! 那道士,不,该是天师,眸色暗沉地盯着台上舞蹈的姑娘,不知在想些什么。 九潇抬手画了个结界,凑到我耳边,道:“台上的织锦姑娘是个蜘蛛精。” 我张了张眼睛,脑海中浮现出一只黑黑大大毛茸茸的蜘蛛,委实觉得和台上那张千娇百媚的脸很不相称。 她继续道:“这小天师已然布下天罗地网,随时可置那位织锦姑娘于死地。若我们不出手,那织锦姑娘必死无疑。桑儿觉得该当如何?” 我踌躇地看了看台上,天师捉妖无可厚非,其实我们并不该管这档子闲事,然台上那女子眼中化不开的浓浓忧伤,却叫我有些动容。能露出如此眼神的妖,大约不会是甚害人性命的恶妖。且我还记着同那张天师的恩怨,定是要坏坏其他天师的好事的。 “那我们帮她一帮!”我随即又道,“只是,你不会又被记上甚的雷刑吧?” 九潇笑道:“既桑儿如此说了,我们便帮帮她。她修为并不低,却偏巧这天师的阵法克她,只要将破阵法门告知于她,无需我出手,这小天师亦奈何不了她。” 我道:“那你小心些。” 九潇起身走到台子下面,一跃而上,搂住织锦的杨柳腰,同她共舞起来。 这傢伙,也未曾讲明她要摸着人家的小蛮腰,卿卿我我呀! 不过九潇跳舞当真好看得紧,素靥盈盈、衣袂飘飘、清影婀娜等词是与她现下的样子无缘的,依旧是副络腮鬍大汉的模样,即便这般,亦叫我一颗狐狸心荡漾不已。 方才喧闹的厅堂,现下变得十分安静,台下观舞的男子都屏住唿吸。 正常人见着这样一个庞然大物抱着一个美娇娘舞蹈,还十分飘逸灵动,想必都会呆愣住的。 一舞跳罢,全场掌声雷动。 顶着这样一副皮囊,还能舞若惊鸿,大约也只得她一人了。 九潇回来后,迎我们进门的大胸脯美人儿便来请我们上二楼。 我牵上九潇的手时,脑海中还浮现着她方才舞袖翩翩的模样,若是以本来的面目舞动,必定更叫人心醉神迷。 大胸脯美人儿将我们带至二楼尽头的一间屋子门口,敲敲门引我们进去,便返身离开。 首先入眼的是一个画着羞人春色的屏风。 我见四下无人,踮起脚亲了一下九潇的侧脸,很快退开,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九潇牵着我的手紧了紧,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诚然这是我想像出来的,她此时顶着满脸鬍子,着实同好看扯不上关系,方还扎了我的嘴。 屏风背后的圆桌上,坐着一个抱黑猫的男子,那男子眼角上挑,脸色粉白,一身红色华服,看着有些娘娘腔。 “呦~公子出门谈事,还带着美娇娘,真是不常见。” 九潇笑了笑,道:“我以为你会先请我们入座。” “二位来我这里,即便躺着也是可以的。我最讨厌那些虚礼,若嫌我礼数不周,请回便是。”那男子抚着黑猫柔顺的皮毛,语气中带着些许慵懒。 虽这男子有些无礼,却不叫人讨厌。 我们落了座,九潇看着他怀里的黑猫,道:“我想你们会很喜欢这次的生意。” “公子何出此言?” “阁主怀里的,是猫妖吧?” “你……是何人?” “生意人。” 红衣男子见九潇不愿深入这个话题,也不再追问,便道:“不知公子想除掉的是何人?” “南山天师堂。” 红衣男子腿上的猫忽而立起身子,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 九潇继续说道:“不知这笔买卖,月木阁接是不接?” 红衣男子安抚着黑猫的情绪,脸上看不出异样的表情。良久,才缓缓道:“南山天师堂,个个身怀法力,我不会让属下白白送死。” 九潇勾起嘴角,道:“既是合作,我自会有法子助你,相应的,佣金免了如何?” “我是做杀人买卖的,免了佣金,为何要接你这活?” “你怀里这只小猫妖,似乎同那天师堂有些过节,于大家都好的生意,谈钱多俗!” 九潇果然是只老狐狸,作为青丘帝君,连些银钱都不愿拿出来,真真抠门。神仙不是随手便能变出许多银子么? 红衣男子眯起眼睛,似是在思索这生意划不划得来。 黑猫啃了啃那人的手指,拿头蹭着他的手掌。 “既月儿想接,那便接下吧!”红衣男子抬起头,道:“我叫木枫,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胡九。” 木枫拿起桌上的酒壶,斟上两杯酒,道:“胡兄,有幸相识,不如先喝一杯?” 九潇举起杯子,与那人碰了下杯,便将杯中酒倒在地上。 木枫拍了下桌子,“哈哈哈哈,胡兄好眼力,木某佩服,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第62页 “我对此并无兴趣。”九潇睨了他一眼,“我今日前来,只是知会你一声。至于天师堂的人数和岗哨位置等细节,想必尔等也无力探查,你们只需让十几号身怀武艺的绝色女子准备着便可。我会再来找你。” 出门后,九潇问我:“桑儿可知,为何现在才动那天师堂?” 我道:“不晓得。”我猜想,天师堂肩负着斩妖除魔的重任,若除了天师堂,妖界必会趁机肆意妄为,天族与青丘亦不可能坐视不理,这一动,牵扯甚大。 九潇忽而笑了,看着我道:“桑儿其实晓得的,对么?” 是了,九潇那般聪明,怎会瞧不出我的变化? “妖孽,我今日定不会再让你逃了!” 楼下突然喧嚣起来,夹杂着阵阵惊叫声。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春分,发完这章,去吃春饼! ☆、041 织裳1 楼内的客人在听到“妖”字的时候, 就四下逃走, 仅有几个像我们一样爱看热闹又胆大的人留在原地。 “苏裳, 你当真就那样想让我死么?” 那个叫织锦的蜘蛛精站在一根几乎看不见的丝线上, 声音凛冽却又含着期待。 “我是天师,你是妖, 我不该如此想么?” “你是天师,我是妖, 我晓得你们人间有个词叫‘人妖殊途’。”织锦踮着脚在丝线上走来走去, “可我偏要你爱上我!” 我此时十分想拿盘瓜子来嗑, 这不是话本子里才会有的情节么? 妖爱上了捉妖的人,大约都不会有何好下场。 那个小道士边画着符边道:“讲了许多遍, 我是女子, 对我用美人计……”她还没说完,便抱着头跪在地上。 原来这个叫苏裳的小道士,是个女子, 仔细一看,确乎没有男子该有的样子, 我为何初见时并未看出来呢? 九潇仿佛会读心一般, 对我道:“蜘蛛精在小道士身上施了障眼法, 一般人瞧不出她是女子。” “对我用美人计,便如对牛弹琴,不可能奏效。”织锦似是在补全小道士刚才的话。 苏裳满头大汗地抬起头,道:“你如何晓得,我要说何?” “你我初遇之时, 也这般说。”织锦露出一个浅笑,“那年我五百岁,你十八岁。” “一派胡言!我如今只有十六岁!” 织锦没有理会她,继续在丝线上悠悠地漫步,“我偏偏不信,想方设法勾引你,同青楼女子习了许多勾引男人的法子。最后,却将自己的一颗心赔了进去。不过我并不后悔,因着你最终,还是败给了我的美人计。” “你莫要……胡言乱语……我乃捉妖世家……岐山苏氏……第二十七代嫡系传人……苏……苏裳,我根本……不认识你!”苏裳此时大约十分痛苦,抱着头倒在地上。 “只是你终究还是肉体凡胎,即便修了些法术,比凡人多活些日子,也不过短短六百年。那年清明时节,落雨纷纷,你在我怀里咽了气。”织锦拿出个白玉髮簪,轻轻抚摸着,“你说来世再相见。却不曾想,这一等,便是一千年。你那时道‘不知来世,还能不能见到彼此?’我寻着你了,你呢,还记得我么?” 我同九潇小声道:“这蜘蛛精既爱着那小道士,见她受难,在地上痛得打滚,怎的还那般淡定?” “这小道士是装的。”九潇细细打量了织锦片刻,又道:“这蜘蛛精,也不似在讲真话。” 我张大了嘴巴,这番凄凄切切的情景,竟都是演出来的么! 只是,有何处不对。那蜘蛛精眼中的忧伤,却是真真切切的。 “锦儿,我想起来了,我好想你!” 小道士抬起手,似是想叫蜘蛛精过来扶她一把。 “你还是如此卑鄙,上一世她可不会叫我锦儿。”织锦冷笑一声,“你装得亦是不太像,想引我过去,至少该藏一藏自己的法力波动。” “哼!叫你看穿了!那我只能堂堂正正将你收服了!” 苏裳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 好一个不要脸的小道士,把耍赖讲得如此光明正大又理直气壮。 “可爱的蜘蛛姐姐!你既喜欢我,就叫我捉回去领点钱吧!我已三日未进食了!” 苏裳又忽的跪在地上,而后打起滚来。 我不禁感嘆道:“这人可真真不要脸吶!” “苏裳,我晓得忘记前尘过往不是你的错,却总奢望你即便忘了我,也能在人群中一眼就瞧见我……” “我瞧见你了!你十分与众不同!一个妖混迹在人堆里,还偏偏不叫人抓,实实伤脑筋的很!” “来把瓜子要不要?”我正看得高兴,旁边突然多了张桌子,那木枫竟叫人在二楼廊里架了张桌子,还在上面摆了瓜子和果盘,同我想到一处去了。 我拱拱手道:“谢木兄!”说完,便不客气地坐下来。 九潇无奈道:“桑儿,你这戏看得,委实明显了些。” “她们大庭广众之下演出来了,不是叫人看的么?你身上有银钱否?合该丢一些给那小道士,也不枉费她那般用力地表演了!” 第63页 此时,与我们一同留在五香楼里的几人朝这边看了一眼。 “苏裳,你太令我失望了!既你这般想叫我死,我们便来看看谁会死在谁手上!” 织锦忽而从袖中吐出好几根白色丝线,向小道士飞去。 苏裳在原地一动未动,任由那丝线缠上自己。 织锦凌厉的声音响起,“你为何不躲?!” “我为何要躲?左右你捨不得杀我。” “你当真,以为我下不去手么?!” 苏裳笑了笑,道:“那你动手吧!” “啊~”小道士面目狰狞起来,“你认真的啊!我快要死了!放开我!” “你既想死,我便成全了你!反正如今的你,心中早已半分我的影子都没了。” 织锦手里的线越收越紧。 “少主子!” 楼内状似看热闹的几人按捺不住,纷纷从腰中抽出软剑,向织锦挥去。 织锦嗤笑道:“哼!原来还有帮手!无怪乎如此嚣张!” 其中一人提着贴满符纸的剑向她刺去,大喊道:“孽障,受死吧!” 九潇餵了我一粒葡萄,道:“阵眼破了。” 我道:“她们这表演,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有意思得很。” “哦?桑儿又看出什么了?” “看出你好心得很,为了看出戏,许了人家不少好处。还是你摸了人家小腰,觉着那织锦姑娘楚楚可怜,忍不住想帮一帮?” “咳咳,二位恐是忘了,我还在这里。”木枫十分有道义地出声提醒。 九潇道:“的确是忘了。既你已听见我们讲话,亦不可置身于事外了。” “我其实并未听懂你们在讲何事。” 我道:“听了便是听了,你未听懂是你的事。” 木枫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道:“你们故意的!” 九潇道:“派人拖住那几个天师。” 木枫不乐意道:“没好处的事情我可不干。” “岐山苏氏,有破解小猫妖身上封印的灵玉。” 木枫眼神微动,道:“我为何要信你?” 九潇随意道:“不信便不信,同我有何干系?” “罢了,我信你一回。”木枫打了个手势,便从房顶上蹿下几个人。 为首的那人大喊一句:“保护织锦姑娘”几人便加入了战局,同那几个保护苏裳的天师打起来。 织锦趁势,用丝线缠住苏裳,将她掳出五香楼。 九潇带着我跟出去,来到一个破庙里,织锦背对着门,苏裳被丝线缠着躺在地上。 我藉机先小声问道:“你如何晓得岐山苏氏有甚灵玉的?” 九潇摸了摸我的脑袋道:“我骗他的,那小猫妖的封印,我随便掐个诀就能解开。” 我怎么忘了,这厮其实一直是个黑心肝。 “你放开我!”苏裳的声音响彻整个破庙。 织锦哀怨道:“你既想着法子救了我,为何不愿意承认喜欢我!” 苏裳恼道:“这只是报答你小时候救过我,我想起来了,我六岁那年遇着黑熊精,是你救了我吧?现在扯平了!” 九潇出声道:“苏小姐,我可以救你,不过有个条件,你得从岐山苏氏中分出一支去南山。” 苏裳一脸莫名地看着九潇,道:“你是之前在五香楼跳舞的那人?我为何要听你的?” 织锦亦很是不悦,道:“你这人不地道!” 九潇道:“织锦姑娘这话就不对了,我方才帮着你,是因着不愿看一个花一样美的女子就此陨落。如今苏小姐被你擒着,我不趁火打劫一番,实实对不起自己专程跑这一趟。” 苏裳不屑道:“我乃岐山苏氏嫡系血脉,还会怕区区一个蜘蛛精不成!” 九潇望向织锦,道:“前尘画簿。” 织锦眼睛亮了亮,手中的丝线像长了眼睛和手脚般,将苏裳的鞋袜脱了。 苏裳茫然地看着她,道:“你欲何为?” 织锦没有讲话,纵着手中的线在苏裳腋下和脚板心处摇曳。 “哈哈哈哈!” “哈哈!” 苏裳在地上笑得打起滚来。 “你这卑鄙阴险的蜘蛛精……哈哈哈哈……有本事……哈哈……别用这……这种……哈哈哈哈哈……手段……我……” 九潇轻咳了几声,道:“苏小姐考虑得如何?” “好说……哈哈……好说!”苏裳抹了把眼泪,“你先救……救了我,我们详谈!” 九潇随手变出一张纸,上面一点一点浮现出几行字。 她道:“口说无凭,不若先立个字据。” 苏裳咬了咬牙,道:“你先叫她停下,待……哈哈哈哈哈……我瞧瞧!” 九潇摇摇头,无奈道:“我同织锦姑娘今日第一次见面,她如何能听我的了?” “我盖手印!” 苏裳当真是个没骨气的,才这么几下便屈服了。 第64页 九潇将字据放在苏裳手底下,咬破自己的手指,给那人的手沾上血,印在纸上。 我瞧着十分心疼,咬谁的指头不好,偏要放自己的血! 织锦收了丝线,道:“你欠我的,我怨你的,这点小苦头,还远远抵不上。” ☆、042 织裳2 九潇收起字据, 便牵着我出了破庙, 抬起头眯了眯眼睛, 道:“要变天了。” 虽我不晓得为何天族太子同青丘帝君都变得如此紧张, 然九潇亲自出来同凡人打交道,定是遇到十分棘手的麻烦了。 若是槐桑在此, 九潇能否安心些呢?那人在所有神心中都是至高无上的存在,若是有她, 九潇便不会如此不安了吧? 虽九潇极力表现得一切如常, 然她指尖的颤抖, 却是清晰地传到了我心上。 回到狐狸洞,虽已入夜, 借着月光, 周遭的一切依旧清晰可见。 那满脸鬍子的大汉终于变回了本来模样,我也换回了女儿衣服。 我嗔道:“水灵灵的一个姑娘,非得化作丑八怪作甚!” “桑儿亲我、牵我手的时候, 可未曾嫌弃过我是个丑八怪。” 我望着九潇那得意样,道:“因着是九儿, 不论何种样子, 我都喜欢。” 九潇脸上升起一层薄红, 道:“桑儿最近怎的如此会讲情话,委实让人有些难为情。” “既如此,以后便多说些,九儿害羞的样子甚是可爱。” 九潇忽的拥住我,且是一丝缝隙都不留, 道:“这次我定会护好你。” 我轻抚她的后背,没有多言,我猜想,她如此惊慌,大约同槐桑曾经的死有关。 我已然发现,离槐桑从前所住之处越近,神识便越清明。今日到了凡间,许多事不经九潇提醒,我则反应十分迟钝。 她那屋子,是时候该进去瞧一瞧了。 “仙女姐姐,蠢狐狸,你们回来啦!”胡萝蔔蹦蹦跳跳地从小青洞里出来,脸上是小孩子该有的天真烂漫。 “姑姑,桑儿,你们回来了。”小青随后走出来,又对九潇道:“姑姑,您交代的那件事办妥了。” “晓得了。”九潇四下望了望,“灵儿呢?” 小青回答道:“近日魔物时常来骚扰青丘边陲子民,灵儿大人去布结界了。” 九潇点点头,牵着我回了“醉逍遥”。 我同她躺在石床上,习惯性地牵了手,十指交握。 “桑儿可有何想问的?” “我无甚想问的,你觉着我须晓得的,我不问你亦会讲与我听,你觉着我无须晓得的,我便不问了。” “桑儿最近愈发像我一个故人了。” “九儿喜还是不喜?” “桑儿白日里不是讲过么?不论我变成何种模样,你都喜欢。我,亦是如此。” “有九儿这话,桑儿此生,便是值了。” “桑儿你……” “嘘!”我用食指抵住九潇的嘴,“通常讲完这句话,你合该亲我一下的。” 她亲了下我的指腹,感觉十分不同于以往。 我道:“明日去趟‘槐桑山庄’好么?也叫我瞧瞧你老情人住的地方。” 九潇身子绷紧了,静默了许久才道:“好。”随即又闷闷道:“甚的老情人?都讲过是年少轻狂时没有结果的单相思了。” 我侧过身环住她的腰,道:“睡了吧。” 若是单相思,便也不会有“桑儿”这只蠢狐狸了。 次日晨起,九潇并不在我边上。 我走出洞时,外面石桌前有两个面熟的人。 正是昨日才见过的蜘蛛精和小道士。 苏裳还是被捆着的状貌,喊叫道:“被这个蜘蛛精欺负就算了,你们又是何人!” “帝君,我见这一人一妖在青丘边陲鬼鬼祟祟的,便捉回来了,这蜘蛛精趴在地上,似是在寻甚气味。”钟灵儿依旧是那副满头铃铛的模样,我一直十分好奇,她走路时那铃铛为何从来不响。 九潇打量着织锦,道:“你们来我青丘的地界作甚?” 织锦道:“你既给我留下了气味,便该晓得我会来寻你,何必明知故问呢?” “大胆!你这蜘蛛精怎敢这般同姑姑讲话!”小青很是不忿。 九潇摆摆手,道:“罢了罢了。” 她见我出来了,又道:“桑儿可要再备一盘瓜子?” 我干笑一声,道:“不必,想来大约不会有昨日那般精彩了。” 九潇给了小青一个眼神,对方便从怀里掏出一个簿子递给她。 她看着手里的簿子,缓缓道:“即便用这前尘画簿,苏裳看到的亦像是旁人的故事,若她心中没你,看完后或许依旧不会爱上你。” 小青昨日办妥的,便是这件事么?九潇在外面竟能同她千里传音!过后我得让九潇教教我,以后若是想她,便能随时讲上话了。 织锦垂下眼帘,哀怨道:“一千年,我等够了,若是她看到了前尘过往后依旧对我无情,我便放她走。总好过如今日日在她的天罗地网下勉力寻一丝生机。” 我的心忽的有些涩痛,织锦仅是等了一千年,便如此悲伤。九潇呢?五万年,究竟是一段怎样漫长的日子!若是我没有被她吸引,她对着我,又会有多少辛酸苦楚!于她而言,连前尘都是伤怀的回忆。 第65页 苏裳扭动着被缠住的身体,喊道:“你个蜘蛛精!究竟想对我做何事?!你莫胡来!小心我下次真叫你尝尝魂飞魄散的滋味!” “呵呵,蜘蛛精,蜘蛛精!我经歷了千年为妖的日子,为的就是等着转世而来的你!如今我等着了,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将我逼上绝路!我要叫你看看,为何你每次都能摸着我的命门!”织锦此时似是有些癫狂,同她之前在五香楼时很不一样。 九潇掐了个诀,打向织锦,苏裳蚕蛹一样的身体突然向上跃了一下,只是很快便被绊倒摔了个狗啃泥。 织锦吐了口血,里面有许多只黑色的小虫子。 苏裳扭着身子后退几尺,嫌弃道:“你这个蜘蛛精,怎的吃这般噁心的虫子!” 织锦指尖升起一团火,将地上的虫子烧了,拱手道:“多谢。” 苏裳又嚷嚷道:“你一个蜘蛛精,作甚要学我们天师还礼的样子,不伦不类的。” “你这小道士着实聒噪得紧。”九潇道。 “你都看出我是天师了,为何要叫我小道士?虽我作道士打扮,然我是岐山苏氏第二十七代……” “你安静些!”九潇有些不耐烦,“你确乎是个小道士不假,你修的是道法,不是天师的捉妖术。你并不是真正的苏裳,而是个冒牌货,她已然死了,我讲的可对?” 小道士面上一紧,没有答话,织锦却是十分难以置信的模样。 她失魂落魄道:“苏裳……死了?” 九潇道:“是,苏裳死了,若我所猜不错,该是被这小道士亲手杀死的。” 织锦红着眼睛盯着小道士,道:“你是如何杀了她的?” 那小道士反而笑了,云淡风轻道:“我一日偶见苏裳,她竟同我长得一模一样。当一个小道士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我自然是起了歪心思。某日我将她诓骗出来杀了,而后吸了她一身法术,便成了她。” 织锦握紧拳头,手上的丝线紧了几分,那小道士霎时唿吸不畅起来。 九潇轻笑道:“你这小道士,嘴里果然一句实话都没有。” 小道士瞥了九潇一眼,道:“我不晓得你是谁,不过蜘蛛精说她是寻着气味来的,想必你便是昨日那个大鬍子。我既已答应了你的条件,你便不该再多管闲事。” 九潇轻道:“闲事么?我偏偏想管一管。若是从前,我定然不会管这许多,只是年岁大了,却愈发看不得不圆满的事了。” 我静静地在九潇身旁坐下,握住她的手。 我终于晓得为何之前会有异样之感了,织锦讲的,并不是她们之间真正的故事,而小道士,明明处处透着对织锦的保护,嘴上却胡诌瞎扯且处处不留情面,想将人推远。 钟灵儿不耐烦道:“最讨厌你们这般绕得云里雾里的人了!这前尘画簿不仅能看前尘,亦能看今生,便先来看看小道士究竟如何做了坏事的!” 小道士刚想阻止,钟灵儿已然驱动了法术,前尘画簿升至空中变大,她在上面写下了“岐山苏氏苏裳”几字。 画簿上出现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小女孩。 她在街边乞讨,一个老道路过,将她带了回去,教她道法,养她成人。后来老道死了,她便四处漂泊,靠算卦骗钱为生。 钟灵儿嘟囔了一句:“那小道士确乎是苏裳无疑,否则此时画面中的该是另一个人才对。” 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她见着了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天师,岐山苏氏第二十七代嫡系传人,另一个苏裳。 自初见起,那个天师就对小道士百般不待见,经常寻她麻烦。小道士似是毫不在意这些,每日依旧活得逍遥自在。 直至有一天,岐山苏氏的家主来找小道士,同她讲,其实她才是真正的苏家传人。当年苏家少夫人诞下了一对双胞胎,只是苏氏一脉,嫡系传人双胞胎只能活其一,否则会给家族招致灾祸,他不忍亲手杀了其中一个,便叫人送了出去,听天由命。及至留下的那个孩子长大,却碰不得传人玉佩,他才晓得当年选错了。 小道士嗤之以鼻,道:“何为双胞胎会给家族招致灾祸?如此,便可视人性命如草芥了么?我如今逍遥自在,日子过得十分舒心,你那劳什子传人,还是找别人去当吧!“ 作者有话要说:  桑儿:我不是主角么??为何最近都无我何事了? 九潇:自然是为了表现我的睿智,将我打造成福尔摩九 ☆、043 织裳3 苏家家主并未强求, 只道:“你若想通了, 便来寻我。”又拿出一块玉牌, 道:“这是千里传音牌, 无论何时,靠这个都能寻着我。” 小道士接过玉牌, 道:“既我们两个只能活一个,我若回去, 那不知是我姐姐还是妹妹的苏裳, 会如何?” 苏家家主沉声道:“被你吸收, 为你所用。” 小道士冷笑一声,“所谓的正义之士, 真真是冷血无情。” “你以后便会明白, 苏家人向来不是为自己而活的。” 苏家家主说完这句话,便嘆气离去了。 小道士拿着那玉牌发了会儿呆,露出了十分苦恼的表情。 她将玉牌揣进怀里, 去到一个树林,不知在寻着何物。 第66页 过了一阵, 远处传来响动, 似是爆炸之声。 “这下不会叫你再逃了!”一个同小道士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举着剑跟在织锦身后, 气势凌厉,刺向对方的剑,招招直逼要害,将织锦身上划出好几道口子。 小道士一反方才懒散的样子,从怀里掏出几张符纸, 打在地上燃起黄色的火焰。 画里的织锦忽的灵活起来,反身用丝线缠上苏裳的手腕,将她手上的剑捲走。 小道士见织锦性命无忧,便离开树林,回到自己居住的破庙。 看到这里,织锦道:“你为何要救我,你是何时识得我的?” “我偶然路过。”现在的苏裳讲得面不改色,不过大约没人相信。 “你不愿讲便算了。”织锦面上尽是迷茫,继而苦笑,“我等了那人一千年,费劲千辛万苦寻着她,却发现连人都错认了。我这些年,当真十分可笑。” “苏裳,是苏家二十七任家主的名字。”苏裳缓缓开口,“试炼任务便是杀了岐山唯一一只成精两千年有余的蜘蛛精。” “原来如此,无怪乎那个人绞尽脑汁想杀了我。”织锦望了苏裳一眼,“你呢?为何救我?” “因着我想当苏家家主,所以便要千方百计破坏她的试炼任务。那人摸不得传人玉佩,亦是我的人搞的鬼。”苏裳恨恨道,“我们是双胞胎,凭何我就要被送去过风餐露宿的日子,而她,便能坐拥整个苏家!” “你说谎!”织锦的情绪有些激动,“你方才明明拒绝了的!” “你不晓得欲擒故纵么?我若是表现得太急切,反而惹人怀疑。” 我一时也不晓得,她们之间究竟是怎样的纠葛了。 织锦用指头戳着自己的心口,道:“那你呢?你也想为了家主的位置,至我于死地么?” “嘿嘿,怎么会呢!我们不是前世的恋人么?”苏裳讨好地笑了笑,“你解开我,再细细讲我们的事如何?” “滚!”织锦将苏裳扔到一块大石头上,便飞身离去了。 苏裳吐了口血,竟笑出声来。 九潇用手支着头道:“何必要演这齣戏骗她呢?” 苏裳将披散下来的头髮拨至脑后,道:“我无力承担天师那半修为,顶多能撑十年的光景,以织锦的修为,十年,太短了。与其让她承受失去我的苦痛,不若让她死了心,断了情,自此潇潇洒洒做个妖。” 我忍不住开口劝道:“即便只有十年,未尝不能好好珍惜呢?” “我对她,一见钟情。若是可以,我亦想好好珍惜。”苏裳道,“只是天师和妖本就是天敌,我又活不了许久,何苦要拖累她?现下唯有将她赶得远远的,让苏家不得不换个试炼任务,待我顺利继承家主之位,至少能换她十年安康。” 我过去揪住她的领子,气愤道:“你怎就能替她做决定了?!怎就晓得对她是拖累了?!尔等这般打着为他人着想,便自顾自做一些蠢事的人,真真自私得紧!” 苏裳推开我,吼道:“你怎就晓得我不痛了?!她受伤之时、悲恸之时、对我失望之时,我亦是百般难过,心如刀绞,可我能有何法子?!她道她等了一千年!我如今都不晓得自己能活多久,何必要白白给她希望?!” 我怒极,将她一把推在石头上,狠狠在肚子上砸了两拳。 她弯下腰,道:“你打吧,打死我最好,我亦可解脱了。” “你以为我不敢打死你么?!”我不晓得我为何哭,总之现下已然感觉到自己泪流满面。 我又在她背上砸了两拳,道:“你这自私的傢伙!懦夫!胆小鬼!你去把她找回来!找回来!” 九潇飞身到我边上,将我揽在怀里,道:“桑儿莫激动,莫气坏了身子,你若还气,我来替你打。” 我将她的腰勒得紧紧的,抓住她的衣摆,道:“我不会如此对你的!即便我要死了,也不会如此对你!” 九潇抚着我的背道:“无事,无事,我晓得桑儿不会。” 苏裳颤颤巍巍地站起来,道:“你打够了?我可以走了么?若是还想打,再打几拳,我还受得。” 我道:“不够。” 苏裳脚下一滑,险些栽在地上。 “不过我打累了,你走吧。”我接着道。 苏裳捂着肚子,一瘸一拐地离去,速度堪比蜗牛,钟灵儿许是看不下去了,提着她的领子消失在我们视线里。 “出来吧!”九潇对着几丈外的一棵树道。 织锦从树后徐徐走出。 九潇见我面露不解,解释道:“织锦对前世的苏裳有怨,所以要看她吃些苦头,心中的怨气才能消减些。” 我道:“你怎晓得?” “百年前她帮过我个小忙,我如今算是在报恩。” “那她早便晓得她等的人是这小道士?” “这是自然,若她连这个都辨不清,还谈何深情?” 织锦道:“多谢桑儿姑娘帮我打的那几拳,若我自己打,总是下不得狠手。” 我干笑道:“好说,好说。”又问道:“究竟是有何怨气,如今晓得她命不久矣,还非要出口恶气不可的?” 第67页 “我之前讲心爱之人是死在我怀里的,其实死的那个是我,我上一世便叫苏裳。织锦却用移魂之法换了我们的元神,代我死去。”我如今已不知该叫面前这位是织锦还是苏裳了,想理清她们的情仇,实在颇费心神。 我犹豫道:“想替心爱之人赴死,算是人之常情,虽我也觉着可恨了些,不过她只有十年好活了,莫不如好好珍惜这一世?” 织锦道:“她这情形,十分像那些走捷径的妖,靠吞噬其它妖物提升修为时遇到的险阻,人没有法子,不代表妖没有法子。我毕竟当了一千年的妖,自然有妖的法子救她。” 原来如此,如今她的所为,只是在折磨那人。女子之心,的确如海底针,难以看清。 小青亦是张大了嘴巴,问道:“那你何时同她讲明?怨气如今合该消得差不多了吧?” “待她愿意放下十年寿命的心结,即便晓得自己时日无多,也要同我在一处之时。” 我似乎可以理解如今的织锦,换做是我,也不想自己所爱之人,总是借着爱的由头,做些不顾别人感受的事。 我笑道:“想必姑娘的愿望很快便会实现。” “如此,便先谢过了。”织锦作了个揖,“我先告辞,有缘再会。” 九潇点点头,道:“别过。” 织锦走后,九潇对我道:“桑儿想不想看看她们前世究竟发生了何事?” 我道:“偷偷窥视人家的前尘往事,有些不好。” “那便算了。” 九潇刚想收了前尘画簿,我又抢先道:“既她们找你帮了忙,合该无所保留,看一看也无妨。” 她笑着望了我一眼,将画簿展开。 总的来说,便是一个穿着鹅黄衣服的小天师自第一次与一只蜘蛛精交手后,便倾心于对方,全然忘记了自己的天师身份,穷追勐打的故事。 “蜘蛛姐姐,若别的妖晓得你同天师好上了,定会觉得你十分了不得!你就同我在一处吧!” “蜘蛛姐姐,我从天师堂偷了些其他妖最爱吃的灵气糰子,你且尝尝?” “蜘蛛姐姐,我好歹也是个女孩子,已然追着你跑了好几年,脸皮也很薄的,你便答应了我吧!” “蜘蛛姐姐,我好久未曾上交妖物,天师堂将我赶出来了,你若也不要我,我便要露宿街头饿死了!” “蜘蛛姐姐~唔~” “蜘蛛姐姐你的嘴好软!” 我看着小天师一步一步将蜘蛛精追到手的画面,感慨万千,不曾想,原来靠着没脸没皮的死缠烂打,真的可以抱得美人归。 只是再美好的生活,亦敌不过生老病死。小天师终究是肉体凡胎,最后一页,便是小天师垂垂老矣,双目浑浊地躺在蜘蛛精的怀里。 “蜘蛛姐姐,我许是陪不了你了。愿来生,还能再见着你。若你想忘了我,便忘了吧。没了我,说不定能活得更潇洒些。” “苏裳,你休想!我定会生生世世记着你!你想一了百了,我却偏偏不叫你如愿!是你偏要来招惹我,哪有我等你的道理?!” 忽的白光涌现,垂暮之人安详地停了唿吸。蜘蛛精面上先是茫然,而后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声。 画面一转。 两个婴儿出生,苏家家主在一旁面色凝重,同心腹商量该如何是好。 ☆、044 泪人 至此, 我问道:“她们交换了元神, 为何……” 九潇明白了我想问何, 答道:“这一换, 换的不仅是元神,还有各自的命格。” “我见那小天师很是喜欢蜘蛛精的, 合该愿意承了她的命,等着她转世才对。为何还那样怨她呢?” 面前的人笑出声来, 道:“你终于问到点子上了!那蜘蛛精是个命中多桃花的妖, 自那小天师进了蜘蛛精的身子, 总是有许多男男女女的妖向她示爱,还有许多老情人找上门来重归于好。若是你, 你气不气?” 我恍然大悟, 原来一切的源头竟是因着吃醋! 我靠在九潇身上,道:“我猜想,如今的苏裳, 是带着记忆的,她是有意要让织锦撒气。“ 九潇环住我的腰身, “桑儿何出此言?” 我从袖子里放出一只小飞虫, 道:“这小东西, 会让人生气是不是?” 九潇沉默了片刻,道:“我太疏忽了,竟没有发觉!” 我拍拍她的手,道:“罢了,她也没有恶意, 左右被打的是她。我以后小心些就是了,是我太弱的缘故。”又道:“只是她们两个当真是复杂得很,痛痛快快把话讲明了早些在一起不好么?” “许是她们乐在其中呢!”九潇从身后亲了亲我的鬓角,询道:“我们用过饭便去哥哥那里?” 我应道:“好。” “咳咳,姑姑和桑儿已然不将我当人看了么?”若是小青不出声,我确乎已忘了她还在。 九潇道:“小青你只是一只灌灌鸟,为何非得将自己归于‘人’这类种?” “姑姑你不也只是只狐狸,为何要说我?” “小青你好生无聊,为何要同我争论这些?” 我听着这对话,忽觉刚来此处之时,她们便是如此的,那时我还不晓得忧虑为何物,只需想着如何赖在狐狸洞。如今却零零散散晓得了许多关乎几界存亡的大事,愈发怀念起当蠢狐狸的日子。 第68页 我同九潇晒了会儿太阳,小青便烧好了饭菜端过来。 其实近来我很少有飢饿之感,即便不吃,也不会像以前那般前胸贴后背。 灵儿还未回来,饭桌上便只有我们三人。 我问道:“胡萝蔔那个臭小子呢?” 小青答道:“他似是识得了一个新朋友,大约出去野了。不在正好,那小子挑食得很,忒难伺候!” 我用筷子夹起一块豆腐,色泽看着十分诱人。尝了尝味道,比前几日倒是好吃了许多,想必九潇又委屈自己了。我怎的偏生就那样倒霉,重新投个狐狸胎,尾巴不全不说,脑子也不好,连味觉都失常,好事都让那槐桑占了,老天都只会挑软柿子捏,如此欺负我! 为了寻求解脱之法,我道:“我听说,好多有法术的人或是妖都不吃东西,为何你们顿顿不少?” 小青道:“我们从前也是不吃的,只是小殿下不是要嫁去天族了么,姑姑为了习惯天族那繁冗的规矩,才从日日用饭开始的。” 却原来,用饭只是闲来无事给自己找罪受么?!我本开始相信九潇其实是个有脑子的帝君,如今又十分怀疑了。亏我还心疼她为了我,总是吃些难以下咽的东西,如今看来,根本就是自作自受! 我放下筷子,道:“狐狸就该有狐狸样,作甚非得学他族?以后不用备我的饭了,左右我也是个有仙法的狐狸了,吸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才是正道。” 小青脱口而出道:“那姑姑这苦肉计岂不是唱不下去了?” “啊~”方才讲话的人又狠狠惨叫一声。 我立时反应过来,望着九潇道:“你又算计我!” 九潇面不改色,道:“桑儿此话怎讲?我听得不十分明白。” “你早就晓得我已然发现自己味觉有异了,却故意叫我心怀愧疚和感动!”我气唿唿地盯着她,“你这女人真真是卑鄙无耻!同那织锦和苏裳不遑多让了!女子的心果然都难以琢磨!” “桑儿忘了自己亦是女子。” 九潇这话讲得,半点听不出悔过之意。 我气得拍了几下桌子,道:“你此前趁着我脑子不好,用狐族秘术引我对你意动的事,我都未同你计较了,你竟还算计我上瘾了!” 九潇耸耸肩,道:“不曾想桑儿连这事都发现了。” “你不该反省么?” “桑儿此时这气撒得一点也不叫人害怕。” 小青插道:“我现下,是该备些瓜子,还是该收了桌子走开?” 我恼道:“小青你评评理?!哪有做错了事还如此理直气壮拒不悔改的?!” “我还是收了桌子去寻胡萝蔔吧,他毕竟是个小孩子,万一叫坏人掳跑了怎么办?你们慢慢吵。”小青讲完,卷了桌子上的盘子就不见了。 九潇离我近了些,道:“桑儿莫气了,对身子不好。” 我板着脸道:“你先认错!” 九潇嘟囔道:“我何错之有?” “你算计我不叫错么?!” “我喜欢你也叫错么?” 望着她无赖的嘴脸,我竟有些心跳加速。不行不行,怎能被她轻易逃过去,再一再二,定然会有再三的,谁晓得她何时又要挖个坑叫我跳去! 我轻哼道:“即便你如此讲我也无法消气的!” 九潇垂下头,哀泣道:“难不成,桑儿是因着我的算计才喜欢我的么?” 这厮定然又在耍花招了,只是想起她是如何因着槐桑伤怀了几万年,便下不去这狠心。 我闷闷道:“我不同你计较便是了。” 只是,我道完,她的头依旧没抬起来,我猜想她又在憋着笑了。 我拿手捏上她的脸,道:“你这人坏得……”与之前所想不同,她的脸上确乎是湿漉漉的。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想算计你,只是怕你对我一点也不心动。哪怕是诓骗来的,我……” “好了好了,九儿你莫哭!是我不好,我方才同你玩笑的!我晓得的,我喜欢你,同你的算计没有半分关系。若说有,也只是叫我难以自抑了些。” 我胡乱帮她擦拭着眼泪,只是那珠子越滚越多,仿佛要将青丘都淹了。 “你莫再哭了!否则我要亲你了!”我委实有些佩服自己的脑子,哪有见人家哭还要威胁人的? “我等了许久,你为何还不亲下来!”九潇带着浓浓鼻音撒娇,叫我实在招架不来。 此时不下口,更待何时? 我双手捧住她的脸,将嘴唇覆上去,入口是咸苦的味道。 其实哭出来,总比将这些情绪都憋闷在心中好些。她每每面对我时,心情该是何等复杂呢?若是我的话,定是如履薄冰,忍不住胡思乱想,担心害怕那人突然哪一天又推拒自己于千里之外了。 她紧紧扣住我的肩膀,捏得我颇有些吃痛,只是此时唯有忍着。 不晓得过了多久,九潇终于放开我,哼道:“桑儿以后莫要惹我生气了!该好好反省!” …… 若是我未记错,明明是我在生气才对。 罢了罢了,让让她也无妨,谁叫我喜欢她呢! 第69页 我又拿袖子擦了擦她脸上残留的泪珠,认命道:“我晓得了!九儿是惹不得的!怎么会有这般多眼泪的!”擦完眼泪又道:“若我再惹九儿哭了,便罚我亲你亲到嘴巴都肿起来!” 九潇不满道:“那明明是你占了便宜才对!” “九儿半点都不像十万岁的人。” “我本就不是人。” “是了,老狐狸,你合该又在心里偷笑了!” 九潇掐了个诀,原本花猫一样的脸立时洁净了。 我道:“早知你会这法术,我还何须巴巴地帮你擦眼泪!” 她听闻,那眼睛霎时又充满雾气,似是随时要哭出来。 我明明晓得这下定然是装的,却还是连声哄道:“九儿方才那副模样很是惹人心疼,梨花带雨,我见犹怜,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总之,九儿是我心尖儿上的人,叫你受委屈是我不好。” 九潇嘟囔道:“这还差不多!” 我忽而笑了,摸摸她的脑袋,道:“九儿愈来愈像个爱撒娇的小女娃了。” 她定定地望着我,道:“以前未有过能让我撒娇的人。” “那你实在惨得很,到这个年纪才学会撒娇,只是年岁大了……” “你还嫌弃我年岁大!你……” 我盯着她道:“我如何?” “你……你这般小,不晓得女子最讨厌别个提起岁数了。” 她道“小”的时候明显卡了一下。 我转了话题,道:“我们还是赶紧去你哥哥们那里吧!太阳都要落山了。” 九潇环着我的腰趴在我腿上,道:“再抱一阵。” “咚咚咚咚~” 这大约又是我的心跳声。 作者有话要说:  九潇:我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桑儿:女子真是复杂又麻烦,我回地球了 ☆、045 诓骗 来到槐桑山庄之时, 门口照旧站了一排人迎接, 我十分担忧又会有人来摸我。 果不其然, 许是我上次叫九潇的六哥和大嫂得逞, 他们炫耀了一番,此番换了两个人来。 在九潇的二哥、三哥提出要摸摸我头髮的要求之时, 我便往九潇身后藏了藏,拽着她的袖子, 极尽所能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怕人模样。 她嗔道:“你们吓着桑儿了!一个个的都想着摸她的头髮作甚?!” 九潇的二哥, 九二道:“小七你自己占尽便宜, 就不许哥哥们也沾沾光么!” “我占我的便宜,你们凑甚热闹!快散了散了!又不是不认得路, 何须你们下来迎!”九潇挥了挥手, 便搂住我的腰,直直飞到山顶。 我深吸一口气,顿觉精力充沛, 此处的确是灵气仙泽最浓郁的地界。 九潇带我来到槐桑的院落,满院梨花纷飞, 地上散着白色的花瓣。 她轻道:“我已几万年不曾来过这里了。” 我捏了捏她的手, 道:“你若怕触景伤情, 便去同哥哥们叙叙家常如何?” 九潇转过头,望着我的眼睛,道:“桑儿究竟晓得了多少?我近来总是看不懂你,很怕。” 我如实道:“其实我也不晓得。”又将她的手握在胸口紧了紧,“给我些时间寻得真相, 无论如何,我定不会负你倾心所爱。” 九潇用另一只手捧住我的半边脸,轻轻在我唇角印下一个吻,道:“你可不许骗我。” 虽说在已故之人的院落里卿卿我我不太好,不过想来我替槐桑耍耍流氓,她也不会介怀。 我贼笑道:“同我讲条件,这点甜头哪里够?” 九潇忽的凑过来,清浅的香气打在我的鼻翼,“那……桑儿想要何种甜头?嗯?” “你的老情人在天上看着呢。”我用手指了指上面,“你不怕她醋么?” “又胡言乱语!”九潇瞪了我一眼,“哼!且她有何可醋的?” “因着我时时都能同你亲近,同你做许多羞人的事。”我又凑过去舔了舔她诱人的嘴唇,“她许是想的,只是没法子。” “桑儿……唔……” 我转过身,箍紧她的腰,在她的唇舌间流连了片刻,将她的手按在自个儿胸前,道:“我晓得九儿时常在害怕,也没有法子叫你不怕,唯有让你切切实实地感受我的心,这颗因你擂动的心。” “那我先同哥哥谈点事,桑儿看完了,回房等我便是。”九潇微张着嘴,脸颊微粉,唿气声还有些颤,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架势。 我道:“好,你去吧。” 九潇走后,我环顾四周,只有一个主屋。推门进去,门口是一个小榻。后来我晓得那是九潇从前的床铺时,委实心疼了一番,直骂槐桑那个老狐狸怎的那般不懂得怜香惜玉! 办正事之前,我打算先仔细看看槐桑以往住的地方,合该能了解这人一二。 她的书架上典籍品种十分丰富,药理方面的,乐理方面的,占卜方面的,还有各地的杂文轶事。只是翻开一卷,除了经年的灰尘,并无翻阅过的痕迹。我想这槐桑定然也只是假装文雅,书摆出来只是叫人以为她很博学。 第70页 打开衣柜,里面无一例外都是墨色的衣服。我撇撇嘴,虽说槐桑年岁不小,又是战神一般的存在,也不该天天着身墨色,一点风情都没有。 我注意到屋内有几盏灯,那位置给我种怪异的感觉,总觉更像是标记而不是照明物。 我走到主榻边,按着梦里的情景,掀开地上一块松动的地砖,有个可以旋转的机关。我用手试着旋了一下,背后突然一阵轰鸣,我扭头望了一眼,却是何事都未发生。 我走到墙边,想瞧瞧有何玄机,只是探查了半天,一无所获。 后又返到方才那个旋钮边上,仔细研究了许久,再次转动,依旧是除了轰鸣声无甚其他动静。 终于,在我第五次旋动旋钮之时,闪现出一串小字。 “傻孙女,此处没有任何机关,待你寻到春宫图之时,自会晓得往后该如何做。” 傻孙女?我脑袋中飞快地闪过一个念头,只是太过匪夷所思了! 又扫了一圈房间,未发觉任何异样,只好硬着头皮去寻九四的院落。 不过这槐桑山庄着实也不算小,无头苍蝇一般寻一个人的房间,当真如海底捞针。 罢了,我既与九潇是那种关系,想必请她帮个忙,也不算丢人。 如此一想,我便心安理得地回九潇处,等着吃软饭。有那般厉害的相好,何苦要自己出门丢人! 回去路上,我同九潇嫂嫂家的妹妹盈盈狭路相逢。 她一见着我便问:“你同潇姐姐如何了?” 我道:“好得很,浓情蜜意,如胶似漆。” 她摇摇头道:“不信,我刚还看见潇姐姐同大嫂家的表哥有说有笑,肩并肩把酒言欢呢!” 我不屑道:“哼!小孩子的把戏,妄想能骗着我!” 盈盈耸耸肩,道:“你若不信便算了,只是我确乎未曾骗你,我亲眼见着九潇搭那人的肩了。” 我云淡风轻道:“搭搭肩有甚打紧的?我从前经常搭人肩呢!”心里想的却是,这厮怎的就离开我这么一小会儿,就去勾搭别个了!真当自己是勾三搭四的狐狸精么!气煞我了! “哦?桑儿从前经常搭人肩?不知是何人那般幸运?”九潇阴恻恻的声音在我后面响起,吓得我险些灵魂出窍。 原来盈盈在此处等着我,亏我以为她真的调转过来支持我,不曾想竟是装的,好在我放松警惕之时坑害我! 我面无表情地转过头,道:“我从前经常搭九儿的肩,你忘记了么?” “我听着桑儿方才的意思,不像是在说我。莫不是在桑儿眼中,我便是十分容易诓骗的人么?” “还不是为着九儿的面子,我才讲这话,不叫盈盈觉得你是个随意放荡的人!你还要同我计较这些么!那你先讲明你同谁去喝酒了!” “盈盈的话你也信?她从小就会装得很!她八成还讲过喜欢我的话?实则她几万年前同我是情敌,为着槐元君同我打过好几回架。” 九潇这话如同一个晴天霹雳,叫我对天上地下的神仙妖怪都失了信任。上次见盈盈之时,我明明觉着自己头脑十分清明,竟也被她诓了去! 盈盈道:“潇姐姐,人家确乎喜欢了你许久,你怎的不信呢?自你同槐元君退婚,我便发觉自己其实爱的是你呀!”这语气十分娇羞,且情真意切,若是九潇不讲方才那番话,我定然会当真的。 九潇冷哼一声,“那盈盈真真伟大,边喜欢着我,边想方设法撮合我和别个,嫂嫂家的几个哥哥,哥哥的几个兄弟,你还记不记得请有几个?” “哎呀~潇姐姐别这般认真嘛!既你们浓情蜜意、如胶似漆,我就不打搅你们了!江湖再见!”盈盈道完,便化作一道烟不见了。 我嘟着嘴望向九潇,道:“她经常撮合你和旁人么?!你看起来颇乐在其中!” “桑儿怎的如此会转移话题?!你还未曾好好解释从前都搭了谁的肩!在何处搭的?” …… 我摆摆头,道:“罢了,论胡搅蛮缠的工夫,九儿胜我许多筹,我何必浪费这时间同你争论。” “看桑儿这般,从前定是搭过不少人的肩,无怪乎甜言蜜语说得那般熟练,实则是同不少搭了肩的人讲过是不是?” 九潇一脸幽怨,看着十分像个受气的小媳妇,我自己都以为如何欺负她了!然则根本没有这回事! 我嘆了口气,勾了勾她的手,道:“我未曾搭过别个的肩,方才只是随口讲讲的,除却九儿,哪有别个的肩我看得上眼的?这甜言蜜语,亦是只对着九儿时才说得出口,哪里对许多人讲过了?九儿若不信,我便只能同你讲一晚上甜言蜜语,讲到我喉咙长茧子,以后再不能对他人讲为止。” 九潇娇嗔道:“那不光你喉咙长茧子,我耳朵也要长茧子了!” “那正好,以后九儿听不得别人讲情话才好,我可不想哪天遇到些不长眼的登徒浪子,脏了九儿的耳朵。” 九潇耳根泛起红,道:“桑儿你是如何习得这样多……这般……这般叫人心神荡漾的言语的?” 我灿然一笑,道:“九儿不晓得有个词叫‘天赋’么?”又神神秘秘道:“不过若是九儿想学,有个秘法。” 第71页 九潇好奇道:“何秘法?” 我清了清嗓子,道:“这秘法,就在你四哥房里。” 九潇闻言,恼道:“你何时去过我四哥房里了?!” 我急忙澄清道:“我自然是未曾去过!是我夜观天象,卜了一卦,算出来的!” 九潇狐疑地看了看我,道:“我不晓得,桑儿还会算卦?” 我道:“槐桑那厮算得,我算不得么?总之我观了星象,若你能偷得你四哥屋里的《春宫图》,也能习得哄人开心的法子!” 九潇道:“忒麻烦了!罢了罢了,我不学了。” “不嘛!我要听我要听!我亦想听九儿对我讲些动人心弦的情话!” 为了诓九潇帮我偷那该死的图,我已然又不要脸皮了,这笔帐,我定然要找槐桑算清楚!只是找她算帐,莫不是要打自己出气? 作者有话要说:  九潇:你又一本正经地诓骗我! 桑儿:何来诓骗一说?我是为了我们的将来! 这两天状态不太好,一不留神就断更两天,嘤嘤嘤~望见谅 ☆、046 良辰 “桑儿你还是莫撒娇了, 有些瘆人。”九潇抖了抖身子, 看似一副嫌弃的模样。 我道:“我晓得你心里定不是这般想的。” “我确乎是这样想的, 桑儿这般, 十分像是挖了个坑等我跳。”九潇竟一下子就洞察到我心里的盘算!她的脑子怎的灵光了许多! 我只好变了策略,捂住嘴悄悄道:“九儿晓得《春宫图》为何物么?” 九潇轻声回道:“我不晓得。不过见桑儿如此急切, 定是个好东西了!” 我面不改色道:“是……是个好东西,九儿把它偷来我们一起看可否?” 九潇凑到我耳边, 坏笑道:“看不出桑儿如此渴望此等绘本, 与其看其他女子, 不若我亲自脱给你看,如何?” 这厮分明晓得那图为何物, 却佯装无知, 又笑了我一把! 于是我把一切错处归结于槐桑。她自诩甚的无所不知!总是被小她几十万岁的狐狸耍得团团转,真替她觉着丢人! 我顶着发热的脸,道:“不是我要看的, 是你的老情人槐桑託梦于我,道她在那春宫图里留了东西, 叫我务必寻来看一看。”哼, 关键时刻, 只能将实话讲出来以保全自个儿的颜面了。 “桑儿,下回编瞎话编个可信些的,我同她相处颇有段时日,她断不会有如此闲情逸緻做如此无聊之事。” 望着九潇的眼神,我差点便信了这话, 然槐桑那厮就是这般无聊! 我愤愤不满道:“你竟帮你的老情人讲好话!” 九潇摸了下我的脑袋,“不,我是在夸奖桑儿,又可爱又有趣。” 我气恼道:“你不信算了!我自己去便是!待我寻回来,定然证明给你看!” 九潇从身后掏出一个捲轴,道:“我已然帮桑儿取回来了。” 我惊愕地看着她,道:“你如何知晓我……” “我听玥儿讲你以混沌石要挟她去帮你偷四哥的春宫图。虽说玥儿已是要大婚的人了,然终究是晚辈,桑儿如此显得有些为老不尊。” 我打断她,道:“这小狐狸怎的何话都同你讲!你就因着她是你侄女,便向着她么!” 能讲出这种话,我从前委实低估了自己的脸皮,当真是潜力无穷。 “桑儿如此说,可是冤枉我了,我已然教育了玥儿一番,道‘桑儿既让你去帮她偷东西,便该二话不说就应了。下次要告状,也得做完了事再告。’” 我脸上挂不住,道:“那你是如何拿得这东西的?” “十分简单!我同四哥讲玥儿将为人妻,须得多看多学,方能拴住丈夫的心。四哥闻言,便欣然将他珍藏的东西拿与我了。”九潇笑得颇为得意,连半分作为姑姑坑害侄女的愧疚都不见。 我干笑几声,道:“既如此,那我们便回房吧。” 九潇忽而勾住我的脖子,声音销魂入骨,道:“桑儿如此急不可耐么?” 她这样一讲,我不免有些心猿意马,坐拥美人,看这样一个东西,除非是块石头,否则哪有能坐怀不乱的? 我傻笑道:“九儿真真美极,赶紧共度良宵方为正理。” 九潇闻言怔愣了许久,诚然,这是正常反应,任谁听见这般挑逗的言语,都不晓得作何反应。 我趁她呆愣的工夫,将她打横抱起来进了屋。 望着她娇羞万分的神色,我内心升起一丝歉疚。只是仅歉疚了千分之一炷香的时间,便将她丢在床上,施了个新学的定身咒。 我道:“这东西我独自赏玩便好,九儿先行歇着吧。” 若是九潇有所防备,以我的功力,委实不可能将她定住,奈何我演技精湛,来了招声东击西。 九潇在床上咬牙切齿,我镇定自若地走到屏风之外,展开手中的捲轴。 捲轴打开是幅很长的画,饶是一番好春色,我看了都很是脸红心跳了一阵。只是我对这画的内容无甚兴趣,仅想赶紧找到内藏的玄机。 不过将画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也未见任何异常之处。难不成在神仙界,也兴将纸放在火上烤、水里泡,才会显出字来么? 第72页 我拿过一个烛台,刚凑近那幅画,便整个燃着了。 这下,叫我十分惊慌失色。苍天可见,我还何事都未来得及做,那九四珍藏的图便毁了。左右这图是九潇拿来的,弄坏了也赖不到我头上。 是时,空中飘起几行金光闪闪的字:“乖孙女,叫你偷春宫图,只是因着我同九四有些过节,想给他点教训,里面无甚重要东西。槐儿书柜第三层的第二个隔间里,才是你真正要寻的物什。” 我低下头,不由自主地带上笑意。甚好甚好,又冒出个耍我的人!我倒要看看,这叫我乖孙女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我越过屏风回到床边之时,九潇正瞪着两只眼睛直勾勾望着我,委实同索命的女鬼有的一拼。 我满怀诚挚之心道:“我方才只是试试自己法术进步与否,发现你教得十分尽心尽力,已然叫我掌握精髓了。我现下帮你解开,你莫同我置气,可好?” 床上之人怒意更甚。 我嘆口气,道:“罢了,今晚你便定着吧,夫妻哪来的隔夜仇,明早起来你的气兴许就消了。” 我仿佛已然看见了九潇燃着的内心。 在她的怒视下,我灵机一动,开始脱身上的衣服,边脱边道:“我晓得将你定在这里,做得不地道了些。既你未见着那春宫图,让你瞧瞧我的身子,便可消消气了吧?” 我将自己身上的衣服剥干净,见她的眼里果然少了许多怒意,欣喜道:“我就晓得这法子有用!我这样抱着你睡,你早上起来不要怪罪我弄坏了你哥哥的春宫图可好?”静待片刻,又道:“你不讲话,我便当你应了。” 我将被子拉上来盖好,双手环住九潇,亲了亲她的脸颊,轻道:“晚安。” “九儿,今日屋子里有些热,我不着衣料都不舒爽,你亦很难受是不是?”我伏在她肩上,“虽你讲不得话,我料想你也会热的。我帮你把衣服也脱了,你是不是不仅不气了,还要感激我?” 九潇面上的表情着实精彩纷呈,大约因着猜不出我的心思。 如此良辰美景,我若不趁着她动弹不得,做些自己早前便想做的事,真真暴殄天物。 我手脚笨拙地将她的衣服一件件解开,不隔衣料的肌肤果然同我一般火热。 我用脸蹭了蹭她的香肩,感觉像是一块上好的暖玉。 九潇的喉咙滚动了一下,望向我的眼神变得更加炽热。 我看了看她胸前,再看看自己的,嘆了口气。 我极尽温柔地从她的额头吻向锁骨,一阵刺骨的寒意从她身上传到我身上。 我摸着她的脸道:“九儿许是忘了今夜又到了发病的时候。以往你总是不让我陪,只是即便身在洞外,我亦会同样撕心裂肺。今夜便试这一次,叫我陪着你,与你一同分担可好?我这便解了你的定身咒,你若是痛苦难忍,便咬我几口。” 身下的人眼神已然有些涣散,额头上青筋暴起,牙关不停打着颤。 我解了她的定身咒,紧紧抱着她,想替她暖暖身子。 她死死扣着我的背,身子开始强烈地发颤,肌肤冰得如同二月的雪。或许,还要冰上许多。 我将身上的被子裹紧了些,不断地对着她的肩头哈气,虽知无甚作用,却也想为她尽一番力。 “桑、桑儿,我怕伤着你,你先出去……好、好不好?”九潇的牙关碰撞得十分剧烈,每说一个字都十分艰难。 我将九潇额前的一缕头髮别至脑后,道:“九儿以为我是瓷娃娃么?再不济,我也承了槐桑的内丹。九儿权且当我自私好了,让你一人受罪,我心里实在难受得紧。让我陪着你,我心里也安心些。” 九潇颤声道:“那桑儿亲亲我,能好过些。” 我依言覆上那冰凉的唇畔,她的身子忽的由凉转热,瞬间像点着的煤块一般烫人。 “啊!” 她的唇舌本与我纠缠着,霎时间,便耐不住痛惊唿出来,还狠狠地在我嘴上咬了一口。 我体内的真气开始运行,一点点灌注给怀中的人。从前总觉着槐桑对九潇无情,然这真气能自己跑到九潇那里,定然同那人有关。 若不是她的手札中记载着这种法子,我脸皮再厚,也断不会干出脱衣服这样羞人的事。 约摸过了半炷香的时间,九潇果然缓解了许多,渐渐平静下来。 我颤着指尖碰了碰她拧在一起的眉头。 几万年,每月都会如此,活着该是何等痛苦!她为何会这般呢? 九潇的体温逐渐恢復正常,整个身子缠上来,头靠在我肩头沉沉睡去。 我亲了亲她的额角,亦心无杂念地睡去,因着实在没有心力作何他想。 作者有话要说:  吃瓜群众:两个人脱光了什么都没干?摔瓜! ☆、047 美景 第二日清晨, 我睁眼后, 九潇还沉沉睡着, 想必是昨晚耗了太多精气的缘故。 我望着她的眼睫, 心里甜得像是养了一潭鱼,直吐出小泡泡。 约摸看了半刻钟, 她才睁开迷濛的睡眼,长长的眼睫分开, 露出漆黑的眼珠, 如一汪秋水, 泛着点点涟漪。 “桑儿为何这般看着我?”九潇脸上露出羞赧之色,飘忽着别过眼去。 第73页 我用手将她的脸转过来, 道:“因着你好看, 我喜欢看。” 九潇不敢直视我,还结巴着,道:“我、我们已然赤.裸相见, 是不是就算、就算许下一辈子了?你此生万不可再弃我而去!” 我浅笑道:“九儿果真时时刻刻想着做我的娘子。” “你想的美!我想过了,你现下这般弱, 我要保护你的, 定是要娶你过门!” “九儿这副模样, 似是离了我活不下去,明明就是个小媳妇儿!” 九潇忽而认真道:“我离了你,确乎是活不下去的。” 我一时不晓得该作何回答,索性答道:“我晓得了。” 九潇的手穿过我的脖颈,用胳膊勾着我的头, 道:“这样抱着桑儿睡舒服极了,我们以后都这般睡好不好?” 我斥道:“天天赤身裸体抱着睡觉像何样子!委实不合礼法!”虽嘴上正经,心里却是想着,夜夜抱着个香软滑嫩的身子,让人心砰砰直跳,叫人怎么睡觉!上一世爷爷怎就没教教我女子之间如何享鱼水之欢呢!不过想想这事由他教我确乎不太合适。 “你凶我!” 九潇一瘪起嘴,我就忍不住偷了口香,现下做这些流氓行径已经十分熟练。 她十分欣然却又极力忍着不叫我看出来,当真是可爱得紧。 我道:“我们这便起了吧,你转过去,我要穿衣服。” 九潇噙着笑,道:“穿就是了,又不是没瞧过。” 我捂住她的眼睛,道:“快转过去啦!你不穿么?” “倏”的一下,她的身上便多了层衣料,唯有我还光着。这厮又是个坏东西,自己穿好衣服,便将被子一把掀开。 我缩成一团,胳膊捂在身前,道:“你!你耍赖!你给我也变一身!” 九潇摸了一把我的腰,道:“桑儿有本事自己变,我不愿代劳。不过若是叫我亲手给你穿,我倒是很乐意。” 我放开挡在身前的手,无所谓道:“那九儿便来吧!我亦很乐意被你伺候。”最后两字咬得十分重。 “嗯?桑儿竟不推拒么?”九潇似是不信我的脸皮真的这般厚。 我道:“反正九儿早就看光了,我不在乎再被九儿多摸几把。” 九潇的视线在我的脸上逡巡了好几圈,才不情不愿地掐了个诀帮我也变出一身衣裳。 哼,同我斗,我早便晓得她的脸皮不可能厚过我去!不过这变衣裳的法术,我改日得好好诓她教我一教,往后脱起来,也不必再自己动手了,忒麻烦。 起身后,九潇要在离开前同她哥哥交代些事,我便正好有时间再去一次槐桑的院子。 我按着昨晚那串字上提示的位置,寻到一本书,名为《青丘简史》。 青丘不都是一群神仙妖怪的居住之所,竟还有怀着如此闲情雅致的闲散之徒编纂这东西。 我翻开第一页,此书作者名为“莫云”。 莫云?我上一世的爷爷,便是叫这个名字。 若我的猜想为真,那真是太匪夷所思。 我继续看下去,书里的文字都十分不正经,又与印象中的爷爷不太相像。 只是粗略翻了一遍,还未发现此书暗藏何等玄机。 待我翻完书,看了一眼书的背面,才看到一行极其小的字,上面写着“我託了南海仙人带话与你,暗号为‘莫云是天下大泽最有魅力的男神仙’。” 我静立在原地,他们一个个,耍我耍得真真是开心!早前见着南海仙人的时候,她对此事只字未提!有何话要带与我,非得绕这样大一个圈子?! 我可不是甚没有脾气的狐狸,这两个人这般耍我,我偏偏不去问了,想必他们自己憋不住了也会来找我的。 为了泄愤,我将那本书撕了个粉碎,那书的碎末却在空中飞舞了一阵,凑出一句话:“我就晓得你此时定会生气,记住此咒,紧要关头可助你一臂之力。” 随后空中便显现出一行天书一样的符串,我从未见过,却可以念出来。 只是,何为紧要关头?现下念出这咒,我未感觉到周围有任何变化。 罢了,虽爷爷戏耍了我一番,却也不会害我,特意给我看的东西,必有其用处。 不过,我已然开始怀疑,是否该继续叫他爷爷,依我来这里一段时日的经验,这爷孙关系,八成也是个笑谈。 出了槐桑的院子,盈盈又挡住了我的去路。 她满脸尽是悲壮,道:“你要好好对九潇,否则我必不饶你!” 我嘆了口气,道:“其实你亦心悦槐桑,对否?” “你乱讲何浑话!我才没有!” “也不晓得那人有甚魅力,叫这许多人一个个都芳心暗许。我看你这小女娃是个好苗子,我觉着那槐元君也十分不错,不如……” “不同你说了!本姑娘可是很忙的!” 望着盈盈离去的背影,我不禁感嘆,世上痴人何其多,虽初见时我不甚喜欢她,然见过几次后却觉得她看似莫名的行径,其实是为了掩藏一颗真心,实实在在是个好姑娘,可惜痴心错付了。 无怪乎九潇从前那样警惕槐元君,不叫他靠近我,守着槐桑这样一片桃花林,是该小心些。 第74页 连盈盈的感情我都能看清,当初却是未看出九潇的心意,可见,身在其中确乎会让人失了许多清明。 正当我徒生许多感慨之际,九潇又忽而现身在我面前,问道:“桑儿怎又来此处了?” “众人都对这院主人顶礼膜拜,我自是要仔细瞧瞧此处有何与众不同了。” “你又在诓我了。”九潇抓起我的手,“罢了,这点小事不同你计较,我们回狐狸洞吧!” 我道:“此番你的哥哥嫂嫂怎未留我们吃饭?” 九潇努努嘴,“大嫂做了两次饭便厌烦了。二嫂整日被二哥捧着,哪里会做这等事?三嫂忙着玥儿的婚事,我那几个哥哥也是指望不上的,他们便放弃吃饭这事了。” 我嘴角抽了抽,不禁怀疑青丘此前流行的用饭风气,莫不是在特意整我? 回到狐狸洞时,穷奇懒懒地趴在空地上打着哈欠。 我对它道:“许久未见,你去何处了?” 它自然是无法言语,不过见着我,十分欢喜。然九潇刚打了个招唿,它便唿了口气扭过头去。 九潇也扬头道:“你对我不十分服气么?要不要再打一架?” 我扯扯她的袖子,道:“莫意气用事,九儿打不过的。” “桑儿你究竟向着谁?!” “我自然是向着你的。正是向着才叫你莫把自己弄伤了。” “你不信我!” “九儿无理取闹的样子真可人。” 九潇闻言,果然忘记了方才要找穷奇打架的事,弯着嘴角进洞了。 我转头对穷奇道:“你莫欺负她,否则我便不喜欢你了。” 穷奇哭丧着脸点点头,乖乖趴下,竟也有些可爱。 我摸摸它的大脑袋,柔声道:“这才乖!” 穷奇发出一阵“呜呜~”声。 “桑儿你作甚还不进来?”洞内传来九潇的喊声,穷奇又咕噜咕噜唿了一阵气。 我道:“你乖些,我叫小青给你烤鸡吃。” 见穷奇点点头,我便欣然地拍了拍它的肩膀,这才转身进洞。 “你同那穷奇兽的交情倒是很好。” 进洞之时,九潇正坐在石凳上,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我忍俊不禁道:“九儿愈发不像个帝君了,跟个小孩子一样,连上古凶兽的醋都要吃一吃。” “少臭美了!我才不是吃你的醋。穷奇明明是认我作主的,见到你却眼露精光,委实不将我这个主人放在眼里!” 我点点头,道:“嗯,九儿的话十分在理,如此不听话的兽,合该好好教训一番,叫它长长记性!那九儿便去揍它一顿!” 九潇看了眼洞口,心虚地摆摆手,道:“罢了,我大人大量,不同它一般计较。” 我坐下来,倒上两杯茶。屁股还没坐热乎,胡萝蔔就蹦跳着进来。 “仙女姐姐!仙女姐姐!你看我捉到了甚好东西!” 我瞧着他要往九潇怀里扑,眼疾手快地抓住他头顶的小揪揪,不让他再往前一步。 他边挣扎边骂道:“蠢狐狸!你抓我头髮作何!快放开!” “几撮须子罢了,有何抓不得的。”我把他往回拽了几寸,“胡萝蔔真是可爱,让姐姐好好疼疼。” “你一个姑娘家,不晓得男女有别么?”胡萝蔔想将我的手松开,奈何我抓得太紧。挣扎无果,便挥舞着肉嘟嘟的拳头想打我,只是胳膊太短,看起来颇为好笑。 我道:“你一个小娃娃,还晓得男女有别?那我摸摸你小脸,你能奈我何?” “蠢狐狸!女流氓!” 九潇许是看不下去我欺负小娃娃,开口道:“桑儿这般大的人了,怎的……” 我沖她撅了撅嘴。 “怎的喝完水也不晓得擦擦嘴,我帮你擦擦。”讲完,还装模作样地拿出帕子在我嘴上揩了两下。 胡萝蔔一脸震惊,道:“两个老狐狸合起来欺负我一个奶娃娃,不害臊吗?!” “让我来瞧瞧,是哪两只老狐狸丢了我们神仙的脸?” 洞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桑儿:嫌弃瓜不甜的,以为我不想做些甚么?!实则是因着我不会!不如谁来教教我? ☆、048 惊闻 不多时, 一个妖娆的身影出现在我们眼前。 九潇道:“不知南海仙人来了, 未出门相迎, 真是抱歉万分。” “呵呵呵帝君真是说笑了, 我几十里开外就感受到帝君的仙气,帝君怎会不晓得我来了呢?” 我暗忖, 原来仙法还有这用处,怪不得人人都能寻到我。 “此次南海仙人到访, 不知有何要事?” “无事便不能来你这青丘转转了?好歹我也是个上古之神, 虽贪图风雅给自己起了个‘南海仙人’的名头, 真论起名分来,品阶却是比你青丘帝君还要大上不少。” “南海仙人忽而拿这个压我, 想必确乎有正事了?” “是十分正经的事。”南海仙人摆正脸色, “我想念小桑儿了,便来瞧瞧她。” 九潇淡然道:“是么,南海仙人这事果真十分正经。那现下瞧完了, 我去送送仙人?” 第75页 “潇儿怎的这般薄情?好歹你小时候也在我怀里撒了泡尿,大了就想不认帐, 不顾从前的情谊了?” 无怪乎九潇对这南海仙人总是不待见, 她许是记起了这事, 觉着自己同南海仙人的情谊建立得十分不光彩。 九潇脸上染上一层薄红,道:“哪个娃娃小时候不会乱尿尿的?” 南海仙人点点头,“这确乎不算何大事。即便潇儿尿得多了些,将我一件披风从上到下淋透了,也无甚稀奇的。” 我忍不住笑得在地上打起滚来, 想想那场景,当真好笑得紧!原来九潇从小就那般厉害,随便撒泡尿,便将人家的披风淋透了! 九潇的脸由红到青再转黑,道:“南海仙人好记性!将近十万年前的事也记得如此清楚。” 南海仙人道:“我记性其实不大好,不过这事讲与他人听,便都会和桑儿一个反应,我觉着是个逗乐子的好故事,才记了这许久。” 九潇许是辩不过南海仙人,便来捏我这个软柿子。道:“桑儿要笑到何时?哪里有那般好笑了?!” 我立时憋住笑,清了清嗓,道:“我是为九儿高兴,能尿那许多,证明九儿身体强健,骨骼清奇,从小便与众不同。” 南海仙人笑道:“桑儿倒是个会说话的。” 九潇不愿再继续方才的话头,道:“南海仙人来此,只是为着唠唠家常?” 南海仙人道:“自然不是,我此番前来,的确是找桑儿,还请帝君先迴避一下。” 九潇瞧了我一眼,犹豫了片刻,道:“那我便离开一阵子,桑儿完事后,回卧洞找我便是。” 我点头道:“好。” 南海仙人嫌弃道:“桑儿忒不上进,我若是不来寻你,你打算何时才来向我讨教之前送与你的短笛该如何用?” 我道:“你不是自己来了么?左右九儿都会保护我的,何须着急?” “看不出来你竟是个爱吃软饭的。” “软饭香得很,为何不吃?” 南海仙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道:“唉~真是愈发没出息了。” 我道:“我与仙人未曾见过几次,为何作出一副同我很熟的模样?” “桑儿你如此讲叫我十分痛心。” “那便痛着好了,与我何干?” 南海仙人听闻如此言语,对我翻了个白眼,“你个死没良心的!我巴巴地过来教你仙法,连杯茶都没落下,这是图何?” 我依旧不甚热络,道:“我哪里晓得你图何?许是脑子不太好?” “哼,既然你是如此态度,我便不再管你了!” 南海仙人作势要走,我道:“仙人慢走,有空常来坐坐。” “你!你盼着我走,我还偏不走了!”南海仙人又一屁股坐下来。 我冷哼道:“你明明十分盼着我问你许多,还装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以为我会因着这个求你不成?反正我并不想晓得那许多,你不讲我便不听了。” “桑儿真真过分,方才你在洞外,可不是这样对九潇那丫头的。”南海仙人泫然欲泣,那娇媚模样,想必能勾人无数。 我鄙夷道:“你能同她比得么?若对待心爱之人同对待旁人一个态度,岂不辜负了风月之情的酸腐?” 南海仙人笑眯眯地将头凑过来,道:“桑儿这般,叫我都忍不住心动了。” “那莫云怎么办?” 她面色十分惊异,失声道:“你都想起来了?” 我摇摇头,无奈道:“你们要瞒,也该瞒得严实些,怎的随便唬一唬就讲出来了?难不成莫云真是你的相好么?” 南海仙人不屑道:“我同他无甚关系!即便曾经有些关系,也是瞎了眼。” “那他让你带何话给我?” “他许是想藉机求得我原谅呢。” 我十分郁愤,这两个故弄玄虚,绕这样一个大圈子,竟是在打情骂俏么? 我道:“你们两个倒真是有闲情逸緻,费这些周折便是为了互诉情意么?为何非要牵扯进我这个无辜之人!” “我和莫云好歹也生养过你一世,怎能如此忘恩负义?” 听闻这话,我此时若是喝口水,定能喷到九重天上去了。 想想上一世皱纹都生出来的爷爷和南海仙人在一起的情景,就觉得可怖。 我问道:“然我上一世从未见过奶奶,不,爷……莫云的媳妇儿。” “凡人上了年纪要变老的,我可不想变成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妪。若是晓得生孩子会那般疼,我绝不会上了莫云的当去做你奶奶。”南海仙人咬牙切齿,瞧着颇为生气。 我已然觉得是在做梦,狠狠掐了把自己,确乎痛感十足,没有可能是梦了。便道:“你们同我是何关系,为何要费这许多心思让我在那里活一世?若我所猜不错,青丘对于那里是不存在的地方,那里对于青丘也同样如此。” 南海仙人挑了挑眉,道:“桑儿的脑袋没白长,是有些缘由不假,到时候让莫云同你解释。” 我恼道:“你们两个,当我是皮球么,踢来踢去的?” 第76页 “闲话不多讲了,我们这便开始正经事吧!” 南海仙人话都没讲完,就挥了几下袖子,空中浮现出一个曲谱。 作者有话要说:  前天眼睛过敏水肿,这两天可能要隔天更惹,突然发现今天愚人节……这不是演习~ ☆、049 旧友 “不要。”我将腿翘在另一个石凳上, “你们将我耍得团团转, 还妄想叫我做甚就作甚么?” “不妨同你直讲, 魔王修冥许又要出世了, 单凭九潇之力,恐是无法护得你们周全。”南海仙人忽而正经起来, 叫我莫名心颤了一下。 我道:“修冥不是被槐桑封印了么?” “你能不能莫要一口一个槐桑的叫,我听着别扭。”南海仙人翻了个白眼, 又道:“魔王修冥同我们都是创世神的座下弟子, 后来坠入魔道又法力大增, 单单一个本命法器,能封印他五万年, 已是不错了。” 听着这错综复杂的关系, 我实在有些头晕,道:“既如此,同门作乱, 合该你们负责,为何要槐桑去收拾那烂摊子?” “这个说来话长。” 我很是不喜她弯弯绕绕的样子, 道:“长话短说。” “我今日是来教你曲谱的!你怎的问题如此多?!你不学我便要走了!”南海仙人反倒恼起来。 我道:“罢了罢了, 你既不愿讲, 我不听就是了,那我们这便开始吧!”我本想硬气些,只是又关系到能否帮衬得上九潇,还是不意气用事为好。 南海仙人挑眉道:“你早如此多好,浪费许多口舌, 我都口渴了,给我倒杯水。” 我斜睨了她一眼,道:“茶壶就在桌上,自己没长手么?” “哼!你这是对待授业恩师的态度么?” “你若是不想教,我自是不会强求的,若我对你太殷勤,岂不显得我是有所图谋才那般的?”qún:一 一零八一七九五一 不晓得为何,我对南海仙人没有丝毫的陌生感,似是同她认识了许久。 南海仙人对此也不甚在意,道:“罢了,除了你的心肝宝贝儿,关心别人也是为难你。”她给自己倒了杯水,那喝水的表情如同在喝甚琼汁甘露一般。 我怪异道:“你喝水便喝水,怎的这副表情?” “这茶太寡然无味了。” “然你喝得像是颇有些可口。” “这你便不懂了,正是因着这水寡淡,我才要喝得富有感情些,兴许能好喝些呢!” 我抽了抽嘴角没讲话,她怕我不相信,又道:“水亦是有感情的,你付之情感,它必会回应!” 我干笑道:“你讲得在理,那我们可以开始了么?” “那废话不多讲,我这便开始教你如何使用这天上人间闲庭碧落雁过无痕笛。” 我很是应景地翻了个白眼,道:“前面那许多废话不都是你讲的!而且一个破笛子为何要取那样长一个名字?很像是脑袋出了些问题。” “你竟质疑我起名的水平不佳!这可是我冥思苦想三天三夜,才得来的一个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好名字!”南海仙人那表情很是认真,委实不像在同我玩笑,我只能暗嘆这厮人是个美人不假,就是脑袋里装的东西奇怪了些。 “所以我们何时才能开始?”我将视线停留在她之前画在空中的曲谱上,虽不曾习过音律,却也晓得如何吹奏,颇有些神奇。 南海仙人指尖出现一道白光,汩汩流进我的体内。霎时间,一股暖流开始在我体内游走。 此前我体内总有种堵塞之感,现下也通畅了许多,全身的经脉都舒展开来。 我不满道:“你有这好本事,怎的早不来找我,叫我白白受了许久的苦!” 南海仙人嗔怒道:“你个没良心的!怎就不念我点好呢!” 我目光如炬地盯着她,道:“那我怎晓得!要不你去问我的前世?前前世?我如今如此对待你,许是她们造下的孽?” 南海仙人怔愣片刻,道:“看不出来,桑儿这脑袋瓜子倒是很好使,又想来试探我?这次门都没有!” “何为试探,那是你心中有鬼,才会觉得我此番是在试探。明明十分想同我讲,却憋得如此辛苦,真不晓得你们为何此般装神弄鬼。”嘴上讲得云淡风轻,其实我心里早已如同燃着的柴火般哔啵作响了。仅凭猜测,实在拨不开前面那一大片迷雾。 “有些事,说不得。俗话讲天机不可泄露,即便我们多活了些年头,也不可妄为不是?我想桑儿这般聪慧,定能自己寻得答案。”南海仙人讲完,还煞有介事地向我抛了个媚眼,我却突然笑了,因着想到若是叫九潇瞧见,定会醋极了。 “桑儿笑得这般开心,不会是瞧上我了吧?!” 我无奈道:“你这样的老师,实实误人子弟,口口声声讲要教我曲谱,半个时辰过去了,却还未讲几句正经话!九儿还在等我,可否请你快些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前几天身体不舒服停更了两天,想起申了榜,狂补字数,希望不要被关小黑屋……哭唧唧…… ☆、050 调戏 “是了是了, 你的心里只有你的九儿, 我早知你是个死没良心的, 却还要巴巴地上赶着对你好, 我都怀疑自己看上你了。”南海仙人讲得十分情真意切,活像我是个负心汉一般。 第77页 我毫不留情地戳穿道:“你巴巴地来教我法术, 定是因着那魔王修冥你们对付不了,要赶紧将我顶在前头。憋着坏还想叫我念你的好, 当我是蠢的么?” “无趣无趣, 你根本一点都不像虚谷讲得那般又蠢又好骗!” “虚谷是谁?” “你的好徒弟, 还是你给他起的名,真真薄情寡义。” 我瞭然道:“原来老树精叫虚谷, 是个好名字。” 南海仙人不耐烦道:“你催着我快些, 自己又在这里废许多话!我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我道:“这曲谱我已经记下了,你只需告诉我如何驱动这笛子即可。” 南海仙人惊愕道:“这般快?” 我抬了抬眼皮,懒懒地“嗯”了一声。 她继续道:“其实这笛子叫驱魂笛, 听名字也晓得,此笛一响, 便可以驱动亡魂, 所以周遭怨气越重, 这笛子威力便越大。” 她似是晓得我有话要问,停下来沖我挑了挑眉。 我道:“这法器,听着像是反派用的。” 她笑道:“正邪本就是相对而言的,就像那天师堂,本是斩妖降魔维护凡间安宁的, 现如今不也成了一大祸患。” 我忽而想起九潇的法器叫魂香绫,便又问道:“这同九潇的魂香绫有何关系?” “她那魂香绫,自然是你送与她的,想我当年见那东西好看,向你讨了许久都没讨来!” “你与槐桑很熟?” 南海仙人看着我,又仿佛是在看我躯壳下的灵魂,道:“算是吧,我当年很是对她不住。” 我嘆口气,道:“算了,前尘过往,不听也罢。” “你方才记在脑子里的,是安魂曲,唯有将安魂曲用熟了,才能开始学驱魂曲。驱魂曲一出,怨魂虽会为你所用,然他们的怨气便会全部发泄出来,若是之后不能及时安抚下去,你自己也会被亡魂吞噬。安魂曲的下一支是渡魂曲,顾名思义,便是超度亡魂,叫他们去阴间转世投胎。若是安魂曲无用,便只能直接吹奏镇魂曲,杀他们个灰飞烟灭。” 我见南海仙人讲这段话时,眼睛总是瞥自己的掌心,便趁她不备,将她的手拉过来瞧了瞧,上面是一片密密麻麻的小字。 她羞恼道:“你作甚?!” 我笑道:“教人法术还要打小抄,你这老师当得委实不错。” “这同我用的法术本就不是一系,我这叫准备充足!” “是了是了,老师请继续。” “你记着我方才往你体内注入仙气的感觉,每日运气按那脉络在体内游走,吹曲之时,自行体会即可。”南海仙人轻咳两声,“总之,你先学会这个曲子,勤加练习。我改日再来检查练习成果。” 我眉头微皱,道:“这便教完了?” “我相信桑儿这般天资聪慧的学生,一点即通,老师还有事,先走一步。” 南海仙人还未等我讲话,已然化作一道白烟消失了。 她这老师当得确乎太不负责任了些,讲了这许久,其实就四个字:“自行领悟”。 我拿出短笛,试着吹了一段,感觉十分奇妙,似乎这短笛,这曲子,长长久久地同我相伴过。 我独自沉浸了许久,才收起短笛走出洞,外面已铺满了银色的月光,树叶被微风吹得飒飒作响,不远处的梨树下站着一个青衣女子。 梨花纷飞,散落在那人的肩头,风扬起她如墨的头髮,在周遭景色的映衬下,有些像话本子里的黑山老妖。 我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九儿为何站在此处?我……” “啊!鬼啊!”我话还未讲完,前面那人便转过来,脸上是一个长着獠牙的青鬼面具,乍一看着实瘆人。以致我还同时被自己的叫声吓了一通。 我抚抚胸口,嗔怒道:“你吓我作甚!” 九潇道:“桑儿胆子真小,我从胡萝蔔那里讨个面具都能将你吓成这样!他都不怕,你怎的还不如一个小孩子!” 我稳住心神,看她一眼,道了句:“我不同青头鬼一起睡觉。”便转身往“醉逍遥”走去。 “桑儿你莫生气,我把这面具扔了就是。你怕这鬼东西也无甚丢人的,我不笑话你了!”九潇紧追几步,轻拽我的袖子,我转身停下,她的鼻子正正撞上我的。 气氛凝固片刻。 “疼~”九潇皱起脸,“你撞我鼻子作甚?” 我哑然,明明是这厮自己撞上来的,怎还怨上我了?诚然我方才的确是想吃个豆腐,只是无甚经验,不晓得头该偏一下,躲开鼻子。 “桑儿以为这样不讲话,我便会当无事发生么!” 我道:“九儿又想耍赖叫我忘掉方才你吓我的事了。” 九潇露出一副小伎俩被拆穿的表情,道:“我没有!” 我摸了摸她的头,道:“九儿这样也可人得紧。” “你这人,怎么……怎么……” “我这人如何了?” “你这人很是讨厌!”九潇的脸立时浮上一层红雾。 我轻轻戳了戳她的脸,道:“九儿这般害羞的样子也好看得紧,脸蛋粉粉的,叫人想咬一口尝尝甜不甜。” 第78页 九潇低下头,嗫嚅道:“你哪里学的这些诓骗小姑娘的话!” “我何时诓骗小姑娘了?九儿委实算不得小姑娘之列。” 见她瞪我,我又道:“九儿生气起来怎的只会瞪人,你的眼睛长得怪好看的,若是我因着这样,变得爱惹你生气怎么办?” “你真是坏死了!油嘴滑舌的!” “油嘴滑舌?九儿要不要试试是不是真的油嘴滑舌?” “如何试?” 见九潇脸上露出不解的神情,我在心里唾弃了自己一把,自己这流氓习性不晓得是如何冒出来的。 我绷紧脸,努力不叫自己露出异样的神色,道:“自然是用嘴试了。” 九潇反应了片刻,方才泛着点点粉雾的脸,此时已然成了一片通红。 我勾住她的腰,贴近她娇红欲滴的耳廓,道:“要不要亲自来试试,嗯?” 九潇结巴道:“你、你不就是想诓着我亲你么?我才不上你的当!” 我收紧胳膊,道:“难不成,九儿不喜欢那般?若是如此,以后……” “没有!我喜欢的!” 我憋着笑,道:“九儿这样讲,想来是非常喜欢了。那以后合该主动些,不然我要以为九儿不喜同我亲近了。” “那、那你将眼睛闭上。” 我又忍不住逗道:“难不成九儿不喜欢我看你?那以后……” 九潇气唿唿地吼了一句:“住口!”便将唇对上来。 一阵麻酥酥的暖流从我心上划过。 我轻咬着她的唇瓣,细细用舌头品尝了一番,道:“九儿背着我,偷偷品了些美酒是不是?” 她糯声问:“你如何晓得的?” 我道:“因着尝起来,有些像放馊了的酒酿圆子。” 九潇急忙想将头退开,被我及时用手扣住,继续加深了这个吻。 直到体内一股邪火开始横冲直撞找不到出口,我才松了手,道:“即便放馊了,九儿这圆子也好吃得很,滑滑糯糯的。”顿了顿,又道:“只是不知,九儿觉着我的唇舌油不油,滑不滑?” 她垂着眼帘,身子软绵绵地靠着我,道:“以前竟不晓得,你是个这样不正经的!” 我亲了亲她的额顶,道:“那以后,还有很长的时间等九儿慢慢发现。所以,你莫要再每日担惊受怕的了。” “你瞧出来了么?” 九潇小声哼道,“对不起,叫你担心了。” “傻姑娘,我若是连你的情绪都觉察不到,岂不辜负了那绵绵情意?”我松开环着她腰身的手,同她十指相扣,“晚了,回去歇着吧,我明日给你画幅丹青可好?” 九潇十分乖巧地跟着我进了洞,道:“那你要画得美一些。” 我望着她,思考了片刻,道:“那恐是不行了。” “为何呢?” “九儿已然这样美了,我实在不晓得如何画才能更美一分。” 九潇嘴角高高扬起,声音听着很是愉悦,“那便照着我的样子画好了,画得像一些总行了吧!” 我笑道:“那便画小一些,以后带在身上也方便。” 她道:“带在身上作甚?” “我倒是想将九儿时时带在身上,只是你这样大一个人,又不能揣进口袋,唯有带着你的画像了。不然九儿去如个厕的工夫,我都要思念成疾的。” 九潇飞快地在我脸上啄了一下,便松开手,率先跳上石床背对着我躺下。 我笑着摇摇头,这同从前动辄调戏我的人委实不像同一个,果然是个遇强则弱的纸老虎。 我随后躺上床,将被子拉上来,从后面抱住她。 她绷直身子,扭捏了一会儿,才转过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我怀里,道:“桑儿是不是长高了?” 我道:“似是如此,今日不用踮脚,也能亲着九儿了。” 怀里的人轻咬了一下我的锁骨,“三句话离不开耍流氓!我究竟是如何看上你的?!” “那自然是因着九儿眼光十分好,才会看上我这个天下大泽顶顶优秀的人。” 优秀不优秀我不晓得,天下大泽脸皮顶顶厚的人一定非我莫属。 作者有话要说:  玄舸:桑儿你吃了十全大补丸么?怎的随时随地在撩妹! 桑儿:我只是又小又可怜又无助的小狐狸。 ☆、051 晕眩 次日, 还在半梦半醒之间, 就听槐元君在洞外嚷嚷。 “九潇你这个混蛋!骗我去天师堂打探, 结果他们有陷阱, 我都快破相了!” 我睁眼时,正看到九潇睡得粉粉嫩嫩的小脸在我的肩膀上蹭来蹭去, 可人极了。这模样,委实不像一个十万岁的狐狸。 “外面好吵~”九潇略带鼻音, 失了以往的清冽, 挠得人心痒痒。 我伸手捂住她的耳朵, 道:“我们不理他,再睡一下。” 怀里的人眼睛里出现一瞬的光彩, 仿佛见到了一个等待已久的人, 只是马上就压下去,露出一个娇俏的笑,往我怀里缩了缩。 “桑儿, 如今我日子过得太幸福,总觉得在梦里一般。” 第79页 “梦里可不会有我这么好看的人。” “桑儿愈发不害臊了。” “难不成九儿觉着我不好看么?” “好看是好看, 就是脸皮厚得很。” 我拿脸在九潇脸上蹭了几下, 道:“哪里厚了?你自己看看是不是吹弹可破?” “流氓!” “流氓不也是九儿中意的流氓么?” “我何时讲过了!” “那九儿道喜欢我莫不是诓我的?” “我不同你说了!胡搅蛮缠!” 我的手挪到她的腰间, 双腿绕在她的腿上,道:“这才叫胡搅蛮缠。” “到底要不要起床了?!”九潇面上又是一副羞赧模样。 我将头搁在她的肩膀上,道:“不起,抱着舒服。” “我好歹也是一界帝君,哪能这般惫懒!你莫要害我赖床叫人笑话!” “嗯。” “那你放开。” “嗯。” “我当真起身了?” “嗯。” “你都不留我一下么?” “九儿叫我放开的。” “你何时如此听我话了?” “我一直很听九儿的话。” “你……” “哦!我晓得了!九儿这是口是心非, 实则十分想被我箍在怀里继续温存才是。” 九潇用拳头捶了一下我的肩膀,道:“坏人!” 我眼泪“唰”的一下掉下来。 “九儿,你即便是要撒娇,也该掌握一下手上的力道,怎的随随便便打一下,我的肩膀都要碎了!” 我还是头一次被打得掉眼泪,九潇这拳头着实厉害得紧。 九潇似是不信,道:“哼,你休想我再上你的当!” 我直冒冷汗,道:“是真的很疼~”按理讲她不会用多大的力,然我此时却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要碎了。 九潇也慌了,紧张道:“很疼么?我不是有意的!我带你出去找槐元君瞧瞧,他很通医术的!” 我“咯咯”笑道:“又被骗了吧!傻~” 九潇狠狠瞪了我一眼,“你再这般诓我,我当真会生气的!” 我抱着她的脑袋亲了一口,道:“我错了,九儿莫生气,我任你罚可好?罚你亲我还是我亲你?” “不正经的!快起床啦!”九潇撞了一下我的脑袋,下了石床,走出洞去。 我蜷成一团深吸几口气,才缓缓跟着出去。 一出洞,便看见槐元君鸡窝一般的头髮,及满是污垢的衣裳。 九潇打趣道:“天宫最近流行如此款式么?槐元君这装扮十分有趣。” 槐元君恼道:“我去探查情况时,按原定计划,假装一时大意,同那守卫打了起来。后面来的帮手不知从哪里弄来许多捆仙索,在我身上套了好几层,叫我一点法术都使不出来。” 他顿了顿,又道:“那天师堂忒不把天族放在眼里了!竟将我丢进了粪池!若不是我本事大,往后后世谈论起天族三太子是掉进粪池里淹死的,岂不将我一世英名都毁了!” 我同九潇默契地同时向后退一步,捂住鼻子。 “你们也太没良心了!若不是为了留着罪证,我定会立刻掐个决弄干净的!” 九潇道:“那你不回你的天宫,来我这里作甚?” 槐元君面有羞色,道:“我法力还未恢復完全,算着只能撑到青丘,回不去天宫,便来请你送我一程。” 我嫌弃道:“槐元君真真是个小白脸,怎的还要姑娘家送你回家?” 槐元君愤愤道:“若不是潇儿坑我,这苦差事我早就甩给我那侄子了,何须亲自上阵!” 九潇耸耸肩,道:“没办法,谁叫玥儿很是宝贝她的未来夫婿,槐元君作为他的叔叔,不该护着小辈么?” 槐元君摆摆手,道:“罢了罢了,我不同你计较,只求你现在赶紧将我送回天宫去,这满身的粪实在难受!” 九潇道:“你许我何好处?” “你这人怎的趁火打劫!” “槐元君认识了我这几万年,竟不了解我么?” 九潇这模样,活像个山贼土匪。 槐元君无奈道:“我去诓骗哥哥嫂嫂,以后让玥儿可以不必每日晨起去他们那里奉茶。” “甚好,那便如此吧。”九潇满意地点点头,又对我道:“这厮太脏了,我去去便回,桑儿在洞中等我吧。”随即从指间飞出一根绳子一般的东西,缠住槐元君的腰,消失在我眼前。 是时,我脚下也支撑不住,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我按着之前南海仙人教我的法子,在体内运气,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缓过来。之后摇摇晃晃地走进洞,找了身九潇的衣服换上,大小正合适。 换好衣服后,走到铜镜前看了看里面的人,比三个月前长开了不少。 我对着铜镜问道:“你终究,是要回来了么?” 不多时,九潇返回来,见着我便道:“桑儿换衣服了?这是哪里来的衣服,很是好看!” 第80页 我道:“这不是你柜子里的衣服么?我哪晓得哪里来的。” 九潇恍然道:“原来如此!出自我手的衣服,定然是很好看的。这许是我几万岁还未长身体时穿的,后来胸脯长大了些,便很久不拿出来了。” 我睨了她一眼,“你又变着花样地笑我胸脯小了!” “不小不小,这样正好,不然抱在一起挤得慌。” 我脑中立时浮现出她口中的场景,顿觉脸上身上都烧得紧。 九潇忽道:“桑儿不是要与我画像么?今日无事,便做一迴风雅文人可好?” 我道:“如此也好,九儿可有笔墨纸砚?” 九潇牵着我去往一个此前从未踏足过的洞,道:“这里原是书房,只是我不大爱看书,看着公文也头疼,许久不来了。” 我摸了摸石案,上面并无积灰,边缘也十分圆滑,似是有人经常抚摸所致。 很快,九潇便熟练地摆好纸和砚,磨好墨将笔递给我。 我接过笔,笑道:“九儿不爱看书,这磨墨的本事倒是不错。” 她浅笑道:“我很喜欢磨墨。” 我未究其原因,只道:“九儿摆个舒服的姿势站着便好。” 九潇双手垂下,专注地望着我,没有多余的动作,如此已然是一幅绝好的画了。 我望着她漆黑的眼瞳,从中看到了绵绵的情意,亦不乏岁月积淀的沉静。想着,那小女人的娇俏模样,恐怕唯有我一人得见。思及此,不禁扬起嘴角。 我落笔时,眼前忽而生出些幻像,仿佛许久以前,也有一个女子,在为另一个女子作画,目光缱绻,深情款款,只是身形太模煳,看不清是何模样。 恍惚间,一幅画已成。我甚至不敢相信是自己所作,画纸上那栩栩如生的人儿,委实不像出自一个只学了不到十年画的人之手。 其实我对自己的画功并无信心,本意是想画个丑八怪,强逼九潇挂在洞里,作弄她一番的。 怔愣间,九潇已然行至我面前,道:“桑儿怎么呆呆愣愣的,我叫你好几遍都无反应,画完了么?” 我回神道:“嗯,画完了,九儿看看。” 她目光落在画上的一瞬间,便惊唿出声,“当真好看极了!不曾想桑儿竟如此厉害!” 我心不在焉地笑了笑,道:“九儿喜欢便好。” “我很喜欢,还是第一次有人给我作画呢!”九潇语气很是激动,像得了个十分珍贵的宝贝。 “未曾有人为九儿作过画么?那……” 这句话还未讲完,我的脑袋便有些昏沉,倒在地上。 再醒来时,我躺在石床上,九潇正趴在我手边。 我嗓子干疼,轻轻动了下手指,床边的人立时惊醒。 “桑儿你醒了?”九潇抓着我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你可算是醒了!身为一个神仙,竟还同凡人一样发烧,真真丢死人了!” 我十分想叫她帮我倒些水,但是嗓子干得厉害,讲不出话来。 她同我亦不心有灵犀,一点不通,兀自讲道:“桑儿可还有哪里不舒服?你已然躺了七天了!” 我用手指了指嗓子。 面前这人心领神会,道:“桑儿嗓子不舒服么?我前两日给你餵药时着急了些,滚烫的药送下去,嗓子不适也是正常的。” 若她不讲,我竟不晓得自己还被这般残害过! 我勉力比了个喝水的动作,她悟道:“原来桑儿渴了,瞧我都急忘了,该给你备些水的,我叫小青拿些来。” “小青~”不知为何,总觉她声音有些虚浮。 “姑姑,叫我何事?” “你端些水来给桑儿。” 小青努努嘴,从石桌上的瓷壶中倒了一杯水,道:“姑姑也忒懒了,几步路都不愿走。” 作者有话要说:  捉了个虫~ ☆、052 秘密 “就你话多!” 九潇从小青手中接过水, 动作轻柔地将我的头抬起来。 我轻啜几口, 喉咙的灼烧感平復了些许。 九潇将我放平, 道:“要不要再睡一下?” 我道:“嗯, 那你陪我一起。” 小青适时退出去,九潇在我身侧躺下。 我翻了个身压在她身上, 慢慢靠近。 九潇眼神飘向别处,“桑儿才醒, 怎就如此急不可耐!” 我将嘴对上去, 用力从腹中逼出一个状似椭圆的东西, 吐进她口中,迫着她咽下去。 九潇脸色较之方才, 红润了许多。 我沉声道:“拿自己的内丹养着我, 你是不要命了么?” “我有分寸的,在你那里放几天也不打紧。” “不打紧?站都站不起来,当我不晓得么?” 我态度许是强硬了些, 身下之人作出副泫然欲泣的模样,道:“你躺了七天都不醒来, 我还未找你算帐呢, 你还凶我!” 于是, 我很是不争气地放软音调,道:“以后莫要做这般危险之事了。” 躺着的这些日子,我似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依稀有两个女子的身影,只是梦的内容却不大记得, 只觉十分悲伤,怅然若失。 第81页 “那桑儿可还有不适之感?” “没有了。” 九潇忽而又兴奋起来,道:“桑儿睡着的这些日子,可错过了些好戏!我那侄女婿亦容,带着五千天兵,被天师堂打得落花流水。且不是装出来的,是的的确确打不过。” 我笑道:“九儿为何如此幸灾乐祸?” 九潇冷哼道:“他们天族一贯趾高气昂的,我最是不喜。尤其是那天族二皇子,鼻孔都要翘到天上去了。此役让他们晓得,凡人都比他们厉害许多,委实痛快!” “那九儿有法子对付他们了?” “没有,他们比料想的厉害些。” “九儿好歹也是一界帝君,此时不是该茶饭不思,心系苍生的么?” “我只是个弱女子,苍生这等大事,自是该交给心怀抱负的人去操心。” “我猜,九儿是因着我躺在这里,才做了那甩手掌柜。我可不想当红颜祸水,还是早点去收了这天师堂为好。” 九潇捏着我的两个脸蛋,道:“你少臭美了!你是死是活我才不管呢!” “啾~” 我趁她不备,在她嘴上亲了一下,道:“我晓得你口是心非,此时心里定是想着‘桑儿怎的还不亲下来?’你瞧,我是不十分善解人意?” 九潇拿指尖点了点我的脑门,道:“桑儿你的脸皮叫穷奇吃了么!” 我又趁势抓起她的手指轻咬一口,道:“叫你吃了。” 九潇将手抽回去,别过头道:“你无事的话,便赶紧起来,莫要在床上赖着了!” 我笑着爬起来,调侃道:“这么大年纪了,还动不动就害羞。” 九潇拿眼刀剜了我一下,道:“动作倒是利落得很,害我白白担心了许久!” “我们今日去找那个杀手头头如何?南海仙人既讲过她那药有用,应当是之前那法子可行,虽天师堂比想像中的难对付了些,也可一试。” “你很信南海仙人?” “她虽爱讲瞎话,人却是十分可靠的。” “嗯,桑儿倒很了解她。” “她那么大年纪了,不至于坑害小辈们。” “桑儿觉着我年纪很大?哎呦~不曾想这洞里竟是满室春色!” 我和九潇正讲着话,南海仙人不晓得是来作甚的,忽的出现在洞口。 我抬起头斥道:“你这般乱闯人家闺房,着实不合礼数!” 南海仙人站定,道:“我怎会晓得,日上三竿了,你们还在床上卿卿我我,黏黏腻腻的。” 九潇迅速起身,平整好自己的衣裳,作揖道:“不知南海仙人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呦~潇儿怎的突然对我恭敬起来了?” “仙人说笑了,潇儿是小辈,自是该对仙人恭敬有加。” 南海仙人瞥了我一眼,笑道:“潇儿也莫装了,可是桑儿身子出了些问题,想找我帮忙?” 九潇微微躬身,道:“还望仙人指点一二。” 南海仙人摇摇头,道:“我确乎没何法子,此次前来,是有些话想同桑儿讲。” “如此,我便在外面候着。”九潇眼神黯了黯,走向洞外。 南海仙人抓住我的胳膊,道:“哪有让主人家出去的道理,我带桑儿去个地方。” 她带我飞了一阵,到一个洞穴前停下,道:“你可还认得这里?” 我看着月牙形的洞口,问道:“是我初醒时,置身的那个洞穴?” 南海仙人在我前面走进去,缓缓道:“正是,你的时间,可能不多了。” 我摸了摸洞壁,默了许久,道:“我觉察到了,最近身子总有被抽干了气力之感。”顿了顿,又道:“那些看似是槐桑神通广大留下的东西,都是莫云做的是不是?他戏耍我那几次,其实是在替我续命,我讲得可对?” “你最讨厌的一点,就是太聪明了。” “还有多长时间?” “不出两个月。” “如此,我还能叫九儿开心一阵子。”我苦笑几声,又问道:“到时我会如何?形神俱灭?早知如此,又何苦将我救回来,叫她得到了又失去呢?” 南海仙人敲了一下我的脑壳,道:“哪个讲过你时间不多是要死了?” 我一脸莫名,道:“否则还能是何意?” 南海仙人嘆了口气,道:“我的意思是,你这副我和莫云合力造出来的身子,怕是撑不住内丹之神力,两月之内你必须成为槐桑。” 我拧紧眉头,道:“我不明白。” “其实五万年前的那场大战,槐桑本不必鱼死网破。只是她有个夙愿,便是能圆了九潇的一段情。于是赌了一把,将本命法器祭出去,让元神得以脱离那副躯壳。莫云用了几万年,才在另一个世界寻着她的元神。” 我喃喃道:“为何呢?“ “槐桑自得以化人形之日起,便没有五感,更无情爱。” 若是我此时能见着自己,定会觉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这也怪我大意了,化形时未护好她,叫修冥钻了空子,在她身上下了禁制,封了她的五感和七情六慾。且,在她身上种了情劫,这便是九潇每月十五发病的由来。” 第82页 我已无心在意南海仙人同槐桑究竟是何关系,只问道:“那九儿的病,有解么?” 南海仙人鄙夷道:“你真真是个痴情种子,不关心槐桑没有五感是如何活着的,满心都是那小情人!” “我关心与否,她都活了几十万年,总有她的法子,然九儿那病,却是得的太无辜了些。” “不算无辜,若是她不去偷亲槐桑,也不至于中了咒。槐桑为此,还特意分出一部分法力,在自己身上设下结界。法力再高强的神仙,结界都是有时限的,槐桑却生生将自己的结界设得不留一丝缝隙。她明明是无情无爱的,却终究对潇儿很是不同。” 听闻这番话,我终于晓得成为槐桑,是何意味。弃了桑儿这副身子,我便再也无法亲近九潇,甚至于,可能会连这份情,都弃了。 南海仙人继续道:“你的身子,莫云一直养在他那里。你何时想好了,便来南海寻我,我带你去找他。” “若是我不换身子,会如何?” “那便再没有你这个人了,槐桑也好,桑儿也罢,都会消散得干干净净。” 我思量了片刻,道:“听着不太划算。还是先进了槐桑的身子,再从长计议为好。” “哈哈。”南海仙人笑出声,“桑儿与槐桑确乎有些不同,若是叫她选,定是不会如此。” 我嗤笑道:“那厮脑子不太好,不然也不会做出当年那样的傻事,让九儿伤心了几万年。” 我忽而想到南海仙人之前讲的话,问道:“你和莫云既要给我造个身子,怎的也不造好些?叫我吃东西如同吞粪,故意耍我的么!” 南海仙人十分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我同莫云不曾吃过东西,对味觉一感实在不太精通。” 我又颓丧道:“槐桑那厮没有五感,那我岂不是要变成聋子瞎子哑巴?她从前究竟是如何活的?” 南海仙人拍拍胸脯道:“这自然是要问我了!我当初用了一万年,陪她修炼,靠气息波动分辨人的位置和话语,除了分不清颜色和气味,与正常人也没甚不同。” 怎会无异?我从未想过槐桑的一生,竟是那般了无生趣。无怪乎她想忘了一切,抛却一切。那般痛苦惨然地活着,又是为何呢? 那倍受敬仰的狐族大祭司,原来活得还不如一个蝼蚁自在。 我道:“那若是我再度进了槐桑的身子,你岂不是又要花一万年陪我修炼?” 南海仙人愣住,结巴道:“不、不会如此吧?”想了想,又道:“是了是了,也不晓得你的神识会不会回来,万一你再记不起之前的事情,到时连修冥的位置都不晓得,如何同他打架?” 我恼道:“你们果然是想叫我顶在前头,才费尽心思将我救回来!” 南海仙人干笑几声,道:“哪能啊!不讲这些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记得想好了来寻我!” ☆、053 花样 “你等一下!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我叫住南海仙人, “若修冥死了, 这禁制是否就破了?九潇身上的情劫, 也能解了?” 南海仙人定定望着我, 似有怜惜,又有不舍, 道:“是,只不过……要除掉他, 须得让他神形俱灭, 能摧毁他元神的, 唯有你的元神之火。你们……” 她似乎还想说何,只是外面突然电闪雷鸣, 将她的话吞了进去。 南海仙人看了看洞外, 摇了摇头,道:“总之,是一段孽缘。” 我忽而笑了, “所以,这是个死结?” “让你做几个月的桑儿, 已是我和莫云的极限。明年的七月十五, 便到了创世之神应劫前所预言的日子。百鬼蔽日, 妖魔横行,魔王不除,必会生灵涂炭,天下大泽不得安宁。” “这样看来,想彻底除掉他, 我就必须和他同归于尽,是不是?” “的确……如此。” 我转而用无辜的眼神盯着她,道:“然……我为何要为了天下苍生,葬送自己的性命呢?” 南海仙人哈哈大笑道:“我倒希望你不会如此,只是……我太了解你了。”她过来拍拍我的肩,再未多言一句,便离开了湿漉漉的洞穴。 她走后许久,我都呆愣愣地望着自己的手。 没有五感。 这几个字说得轻巧,那般活着,同一个死人有何不同?我倒情愿就此魂飞魄散,一了百了,还能捎带着,拯救一下苍生。 只是,我的九儿,该当如何呢? 委实是有些怀念当蠢狐狸的日子了。 我转身走出洞,外面的阳光很是刺眼,叫我的眼睛都生出些肿胀之感。只是我却倔强地盯着太阳,不愿挪眼。两个月后,是否就看不到这样好的阳光了呢? 回到狐狸洞时,九潇正在洞外的石桌前坐着,不时左右张望。 我快走几步,道:“九儿可是在伸长了脖子盼着我回来?” “你乱讲!我只是坐得酸了,活动一下筋骨罢了!” “九儿所言在理。”我在她身侧坐下,倒了杯茶,“只是我与九儿分别了短短时间,已然在心中种下了一棵相思树,纷飞出漫天相思花了。” 第83页 九潇将头靠在我的肩上,道:“你就会讲些我讲不出的好听话!” “我这可不是好听话,是肺腑之言。”我牵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前,“往后的几百年,几千年,几万年,我都想像这般拉着你的手,坐在树下,什么都不做,只静静地待着。” “那有何难?你既想如此,我陪着你便是了,索性我本就是个惫懒的帝君。”九潇抬起头张望了一下,“怎么好像许久未见灵儿了?小青和胡萝蔔也不见了。” “是啊,这有何难呢?”我用手抚上九潇白净无瑕的脸,轻轻摩挲着,“九儿真好看,怎么看都看不够。” 身侧的人垂下眼帘,将脸埋在我肩膀上,道:“桑儿也好看。” 我从石凳上跳起来,兴奋道:“今日不是说好要去凡间么?我们现在就去!” “啊~”九潇未反应过来,身体失衡,险些栽在地上。 我“哈哈”笑道:“九儿这神仙做得委实不称职,差一点就要栽个狗啃泥了!” 九潇揪住我的耳朵,恶狠狠道:“你竟敢作弄我!” 我嘟起嘴,委屈地看向她,“你怎能揪我耳朵呢?!太失颜面了!” “我瞧着桑儿如今,也不像个在乎颜面的人。” “我错了,我错了,我方才并未看到你险些栽个狗啃泥的样子!”我十分诚心地告饶,只是她手上的力道更狠了。 九潇将我的耳朵左拧拧,右拧拧,道:“我一直很好奇凡间那些悍妇教训自家不成器的相公时为何喜欢揪耳朵,如今试了试,的确觉着不错。” 我睁大眼睛,瘪起嘴,软软糯糯地讲道:“那是教训男子时才会用的招式,我一个细皮嫩肉的弱女子,哪能如此对待呢?” 九潇身子抖了抖,道:“桑儿实在很会撒娇,叫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九儿不喜欢?” “我可以讲实话么?”九潇望着我,吞了下口水,“桑儿撒起娇来,像褶着皮的包子,鼻子眼睛皱皱巴巴的,看着有些丑。不过若桑儿喜欢撒娇,尽管皱着便是,我不会嫌弃你丑的。” 我重重地“哼”了一声,转头就走。 “桑儿你生气了么?”九潇从身后抓住我的袖子,“我发誓方才的话绝无嫌弃之意。” 我语气冰冷冷道:“我只是想去找个包子,瞧瞧自己是甚模样,看看是怎么个丑法。” 她轻轻扯了扯我的袖子,道:“桑儿不是也经常拿话逗我么?我方才同你玩笑的,你莫生气!” 我一把抓住她动来动去的手,道:“你当我同你一样小心眼么?我方才都讲过了,今日要去凡间走走,你怎的还磨磨唧唧的?” 九潇转而恼道:“坏东西,你又骗我!” “这如何怪得我?是九儿太好骗了。” 言语一来一回间,我们已然来到五香楼前。九潇又将自己化成一个络腮鬍大汉的模样,我十分不想同她那只粗糙的大手牵在一处。 刚进门,上回那个大胸脯姐姐便认出我们来,走上前道:“公子,我家阁主恭候您许久了,您请随我来。” 随她走到二楼房门口,我便对九潇道:“你们那些事我不懂,听着实在无聊,九儿自己进去可好?我想看看外面的杂耍表演。” 九潇看了看一楼堂里的表演,犹豫道:“无需很久的,等下出来我可以陪桑儿看。” 我笑道:“九儿是不是一刻都捨不得同我分开?既如此,我便勉为其难陪九儿一会儿好了。” “才没有!你要看杂耍便自己看去!只是你那么蠢,莫走丢了!” “九儿莫要口是心非了!我陪你还不成么?” “不用!”九潇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锦袋,“给你银钱,你乖乖在隔壁雅间看台等我!” 对我讲完,又交代了大胸脯姐姐几句,才走进屋子。 我跟在大胸脯姐姐身后走了几步,叫住她,望了望四下无人,才小声问道:“我问你,你们这里,可有女客?” 大胸脯姐姐一脸不解地瞧着我,道:“娘子不就是女客?” 我摆了摆手,道:“不是我这种,是,是同那些男子一样,来找乐子的。” 大胸脯姐姐眼神复杂地望了望我,捂住嘴道:“你们有钱人家的少奶奶,玩儿的花样真多,不怕你爷们儿晓得么?” 我恬着脸瞎掰道:“你不晓得,他妻妾成群,我春闺寂寞,想着后半生实在无趣的很,便想试试新鲜玩意儿。” 大胸脯姐姐作出一副瞭然的模样,得意道:“我们五香楼,可是城里最大的青楼,自然也是有女客的。” 我两眼放光,将手中的钱袋递给她,道:“那你让我观摩一下你这里的姑娘们是如何做那等事的,我袋子里的银子都给你!” 大胸脯姐姐掂了掂手里的钱袋子,露出个满意的表情,道:“只观摩?不上手体验一下?” 我干笑几声,道:“只看看就好。” 大胸脯姐姐道了句,“那你随我来。”便转身一扭一扭地向前走去,身上的脂粉味儿飘过来,叫我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第84页 作者有话要说:  桑儿:有钱能使磨推鬼,我不信我学不着! 九潇:桑儿你竟想背着我看其他女子的身子! 玄舸:一定是he,顶着锅盖逃跑,别打我! ☆、054 传授 我被领进一个焚着香的房间, 那味道甚是好闻。 “小娘子稍等片刻, 我带两个姑娘来。” 我急忙叫住大胸脯姐姐, 道:“这事定要对我家相公保密!若她出来了, 还劳烦姐姐来提醒我一声。” 她拿帕子捂住嘴笑了笑,道:“这是自然。” 得了应允后, 我便到窗边坐下,心情颇为紧张。 “这恩客着实奇怪得很, 给了妈妈那些银子, 只为看我们做那等羞人的事, 别扭极了。” “管她呢?只要能挣着钱不就成了?” “做这等事我还是头一次,更别说是同姐妹了, 往后我们抬头不见低头见, 岂不很是尴尬?” “有何尴尬的,又不是没在一个池子里洗过澡,我还帮你搓过背呢!” 廊里传来两个女子交谈的声音, 她们许是觉得我听不见,便肆无忌惮了些, 殊不知叫我听了个干净。 不多时, 便有一绿纱女子推门进来, 身后跟着个粉裙女子。 这两个女子看着十七八岁的模样,长得还算水灵,可惜了只能以这种方式谋生。 绿纱女子一见着我,就要往我身上扑,嘴上还道:“许久未曾有如此标緻的客人了~” 我躲闪几下, 堪堪避开她。 绿纱女子眼神幽怨,用酥麻入骨的娇音道:“我长得那般瘆人么?客人这模样,像是在躲母夜叉一般!” 我赔笑道:“姐姐美若天仙,只是我已心有所属,实在不便与姐姐有肌肤之亲。” 绿纱女子翻了个不大不小的白眼,道:“切~来这里的客人,大多心有所属,还不是一样管不住自己的身子?” 粉裙女子拽了拽她的袖子,道:“姐姐少说两句,莫得罪了客人!” 我笑道:“姐姐讲得不错,天底下的确有许多明明心有所属,却依旧寻花问柳、夜夜笙歌的人。许是他们不懂得珍惜眼前人,亦或是还未碰到一个值得倾其所有对待的人。只是我唯愿一人心,哪怕眼睛多在其他人身上流连一下,都觉罪过。” “哼,讲得好听!若果真如此,又为何要看我们姐妹做那事?” 我瞥了眼门口,低声道:“自然是因着我的心爱之人是个天上地下无人能及的美人,我又不晓得女子同女子之间如何洞房,故来此向姑娘讨教一二。” “原来如此!”绿纱女子露出个豪爽的笑,“我还不曾见过娘子这般的客人,倒叫我十分佩服你的那个心上人,你放心,我定会倾囊相授。” 我拱手道:“那便多谢了!” 绿纱女子立时便要脱衣,我赶忙伸手阻止道:“姑娘且慢!无需脱衣裳,你们二位穿着衣裳给我比划比划就成,讲与我听也是一样的!” 倒不是我真的是何正人君子,只是方才便感受到九潇的气息到了门外,这大胸脯姐姐忒不厚道,明明讲过要来通风报信的,竟说话不算话! 绿纱女子露出一副十分为难的表情,道:“如此当真是不好办,往日里都是直接行事,真真未曾向别人讲授过个中技巧。” 那粉裙女子从进来便局促不安,此下更是满脸通红。 我一时间忘了九潇在门口的事,脱口道:“无需讲得太细緻,我瞧过男女之间行房,你只需告诉我,女子与女子,该用,用何物什就成了!” 讲完这句话,忽的感觉房内有些凉,我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绿纱女子想了想,道:“这最基本的,便是用手指。” 我一拍脑门道:“原来手还有这功用!” “若对方是第一次,万万要记着轻柔些,不可莽撞,怕是会有些疼。” 我皱起眉头,道:“还会疼么?那便算了,不做也罢。” 绿纱女子露出个精笑,道:“听我道完呀!虽初入之时会有些疼,然之后那滋味,却是飘飘欲仙,世间任何事都是比不得的!” 粉裙女子许是听不得这种放盪话,咬着嘴唇,脸憋得通红。 我咽了下口水,道:“那如何做,才能减轻些疼痛呢?” “若是我的话,有人能一寸一寸亲遍我的肌肤,极尽温柔地摸一摸我的胸脯,等到我蜜液涌动之时再缓缓进入,大抵就不会如何疼了。” 绿纱女子讲着话,脸上尽是憧憬之色。 我想着她方才的描述,脸上烧得紧,连忙道:“我晓得了!多谢姐姐指点,今日便到这里吧!” 绿纱女子盈盈笑道:“如此便够了?客人这钱当真好挣得很!” 我将绿纱女子拖到一边,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姑娘其实不是普通女子吧?通常细柳扶腰的女子,可是没有姑娘这身功夫。” 绿纱女子诧异地看了我一眼,道:“娘子好眼力,不过我会不会武功,便不是娘子操心的事了。” 我笑道:“追女孩子可不是你这个追法,小心人家以为你是个浪荡女子,对你敬而远之。” “你如何晓得?!” 第85页 “看在你帮我解了惑的份上,我可替你赎了这位姑娘。” 绿纱女子惊喜道:“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 绿纱女子又有些沮丧,道:“可蝶衣还未破身,妈妈还等着过几日将她的初夜卖个好价钱,恐不会便宜。“ 我道:“我既说了要帮你,便不会食言。” 绿纱女子欣喜地望了粉裙女子一眼,对我道:“谢谢恩人!往后为恩人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万死不辞就不必了,好好对她。” 绿纱女子问道:“萍水相逢,为何要如此帮我?” 我望了望窗外,嘆道:“为何呢?许是见不得明明可以圆满的一段情,最后落得个不圆满。” “总之,今日的恩情,苏蓉铭记在心,以后若有机会,定当涌泉相报!” “好。”我粲然一笑,“你出去时会见着一个络腮鬍大汉,便问他要银钱赎你的蝶衣吧。” 绿纱女子沖我行了个大礼,才过去叫上粉裙女子一起离开。 半晌,方才我口中的络腮鬍大汉走进来,关上门后变成个肤白貌美的仙子,幽幽地望着我,道:“这便是桑儿口中的杂技?” 我毫不害臊地道:“九儿没听见么?方才那姑娘道学会此技,便可叫人有飘飘欲仙之感,受益的可是九儿。” 作者有话要说:  九潇: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桑儿:我如今厚颜无耻都是为了九儿。 ☆、055 月木1 九潇耳根泛红, 想来是羞着了。 “如此臊人的话桑儿也能讲得面不改色, 你不知羞的么!” “我勤学好问, 晓得钻研, 九儿该夸奖我才是。” “先不讲别的,你何时见过男女行房了?竟背着我偷偷瞧别人的身子!” “我讲的话九儿也能全信的么?自然是随口讲讲的。” 左右这是件只有我自己晓得的事, 即便诓了她,也无处对证。 九潇嘀咕了句:“想你也不曾有机会做这事。”又道:“那你为何同两个脂粉女子在这香闺里。” 我上前一步, 笑意盈盈地望着她, “九儿在门口合该听得一清二楚才是。” “你乱讲!”九潇绷紧脸, “我才未听着甚手指不手指的!” “九儿不好好同那杀手头子商议如何色诱天师堂的天师,却跑来听人墙角, 委实不磊落了些。”我伸出手指挑起她的下巴, 不怀好意地笑道:“还是,九儿也十分好奇?” 九潇拍开我的手,嗔道:“你以为谁都同你一般不正经么!是那阁主的小猫妖在他腿上睡着了, 他怕我们说话的声音扰了她,便请我等下再进去。” “这杀手头头倒是温柔。” “我方才就十分好奇, 桑儿是如何晓得那个绿衣裳的喜欢粉衣裳的?还晓得她没钱替她赎身!” “九儿这是在像我请教么?学费也该交一交我才能告诉你。”我拿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脸。 九潇将我的脸蛋揪起一块, 道:“桑儿是觉着自己脸皮太厚, 想叫我替你削一削?” “你怎的这般不懂得怜香惜玉!弄疼我了!” “这厚脸皮轻轻揪一下还会疼么?”九潇讲着话,手又扯远了一分。 我抓过捏在脸蛋上的手,狠狠咬下去,只是临到头又捨不得下重口,仅轻轻用牙齿硌了一下。放开的时候, 舌头不小心碰到她的指尖,两个人同时颤了一下,向后退步。 我强装镇定道:“你作甚用那么大的力气!都将我的脸皮揪松了!往后若是做出更羞人的事,便是你的过!” 九潇低下头,绞着方才被我咬了的手指,道:“桑儿赖人的本事真是愈髮长进了!” “还不是因着我想时时刻刻赖着九儿?不努力些怎么行?” “不同你讲了!” “九儿又害羞了,从前你占我便宜的时候可不如现在这般害羞。” “哪个占过你便宜了!别毁人清白!” “九儿记性忒不好了!脱我的衣服,还吃我嘴上的酱汁,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个不比我厚脸皮多了?你若是一直厚脸皮下去,我便可矜持些。谁知九儿是个纸老虎,我若再不厚脸皮些,要等到何时才能洞房花烛?” “住口!” 九潇伸手捂住我的嘴巴,脸上尽是羞恼之色。 我闭了嘴,无辜地望着她。 面前的人兇巴巴地对我道:“莫要再讲些臊人的浑话!” 我点点头,还在她的手放下去之前,趁机亲了一口。 “流氓~”九潇话虽这样讲,脸上的笑却是掩不住。 我道:“对自己媳妇儿都不能流氓,还有甚的天理可言!” “我可没讲过要做你媳妇儿!” “九儿又失忆了,此前真真讲过很多次了。那迫不及待的模样,叫我都不忍拒绝。如今怎的又赖帐?难不成你变心了么?” 九潇终是忍不住,恼道:“我在同你讲正事,你莫讲些不相干的!” “好了好了,我晓得九儿面皮薄,这小脸红扑扑的,真是可人极了。”我在她嘴角偷了口香,“九儿要讲何正事?” 第86页 “你、你是如何晓得那两个女子之间的事的?” “这不是人家的风月事么?哪里算得上正经事了!”讲完看到九潇飞来一记眼刀,赶紧接着道:“那绿纱女子看那粉裙女子的眼神很是不同,爱意绵绵又不乏怜惜之情,然那粉裙女子似乎丝毫不知。我又见着那绿纱女子手腕上有同那个小天师苏裳一样的徽记,许是她同族的,然除了有些拳脚功夫,一点法力波动都没有,料她大概不受族人待见。现又置身于这青楼之中,便猜想是落入了没钱的窘境。” “桑儿倒很是聪明。” “若两人都傻,出去岂不要叫人欺负了?” “你又变着花样地骂我!” 我嘻笑着牵起九潇的手,握在两手之间,轻轻摩挲她的手心,道:“我疼你还来不及呢!哪捨得骂你?” “坏东西~” 此时,传来阵敲门声,并有人声道:“胡九公子,阁主请您过去一叙。” “晓得了,我这就出来。”九潇蓦的一下又变成满脸鬍子的糙汉。 “胡九是哪个?” “桑儿忘了么?我上回同那阁主讲我叫‘胡九’的。” “是了,我确乎忘了。” 出门时,方一见到那大胸脯姐姐,我便气不打一处来,对她道:“你怎能食言而肥?!” 大胸脯姐姐赔笑道:“非是我不守诺,只是胡九公子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这大好年华,不能因着你们的家务事,白白断送了性命不是?” “他何时……”我话还未讲完,便看见九潇手里果真多了一把不晓得何时出现的大刀。 我摆摆手,道:“罢了罢了,姐姐带路吧!” 大胸脯姐姐一扭一扭地在前面走了,九潇沖我得意地挑了挑眉,脸上的肉一抽一抽的,样子颇为怪异。 我小声道:“九儿还是莫引我看你了,实在丑的很,若是这副模样在我脑中挥之不去了,往后亲你的时候吐出来可该如何是好!” 九潇掐了把我腰间的软肉,头扭过去不再看我,直至进了那阁主的房间,也未同我讲一句话。 阁主甫一见她,便起身作揖道:“方才实在抱歉,月儿近日来睡眠不太好,忽见她打个盹儿,委实不忍吵她。” 九潇笑道:“无事,阁主如此珍视黑猫姑娘,倒叫人十分欣赏。” “多谢胡九兄体谅!” 我盯着小黑猫看了一阵,道:“不知是否当问一句,小黑猫可是夜里嚎叫不止,浑身扭来扭去无法入睡?” “胡夫人晓得月儿是何病症?”阁主殷切地看向我,他这一声夫人,叫得我十分别扭。 作者有话要说:  先来一小章,晚上还有一章掉落,奋笔疾书中…… ☆、056 月木2 我挠了挠头, 道:“这不是寻常母猫发春么?”尤记上一世, 有个佣人捡回来一只小奶猫, 小时候可爱得紧, 大些的时候便整夜整夜地嚎叫,白日里的动作同小黑猫方才别无二致。只是, 猫妖也会发春的么? 屋里另外二人脸上都面有赧色,许是没想到我会讲得如此直白。 “那, 有何解决之法么?月儿近日因着这个, 都清瘦了许多。”静了半晌, 那阁主脸胀得通红,才憋出这样一句话。 九潇趁势道:“给我一百两, 我就帮帮你, 如何?” 阁主惊道:“你来找我做买卖,不仅一文钱未给我,还要我倒赔钱?” “无碍, 若阁主觉着这比买卖不划算,胡某便告辞了。”九潇起身起得十分利落, 我都要叫她的演技折服了。堂堂一个青丘帝君, 总是诓人钱财, 讲出去哪里会有人信! 阁主一咬牙,道:“一百两就一百两!” 九潇笑道:“那请木阁主先迴避片刻。” 杀手头头面色凝起来,道:“我们拢共不过见过两回,我如何信任你?加之我已叫属下去查了,却查不到你这号人物。我怎会放你们与月儿单独相处?” “查不查得到, 阁主不都选择同我合作了?你虽不信我,却十分相信你的小猫妖,不是么?”九潇把玩着我的发梢,勾着嘴角,嘴边那颗痦子被撑开,看着愈发噁心。 我默默移开眼,委实不晓得九潇为何非得作如此装扮。 杀手头头低头看了眼腿上的小黑猫,目光一落在她身上,便立刻没了之前那般玩世不恭的散漫,变得温柔而又深邃。 小黑猫与他对望一下,用一只前爪拍拍他的手,那阁主便嘆了口气,起身将她放在榻上。 杀手头头临出门,还颇不放心地回头瞧了好几眼。待他关上门,那小黑猫只静静地坐在榻上,瞳孔在一双黄色的眼睛里慢慢放大,目光落在九潇身上。 九潇一挥手罩了层结界,化出本来面目,不急不忙地坐下来喝着茶,道:“你我上回酣战,还是在南山竹林里。一晃几百年,当年令妖界闻风丧胆的猫妖王月影,如今怎的落到如此田地了?” “抱歉,我忘记了,你讲不出话。” “只是给你解封印之前,我需想想,要如何才能一解我对你的怨气,你当年可是抢走了我十分中意的碧石簪子。” 第87页 我以为九潇同那小黑猫有何过节,听闻她自说自话,竟是为着争抢一只簪子! “桑儿,我都这般说了,你竟无动于衷么?” 忽的听见她叫我名字,我委实不知该作何反应,这意思,难不成是叫我替她出气?然叫我同一只猫动手,也忒危险了些,万一她将我挠破了怎么办?想一想,还是有些疼的。 我道:“这厮竟抢了九儿中意的簪子,着实该死!只是假他人之手,远不如自己报仇来的痛快。虽我十分想替九儿教训她一下,然如此一来,便叫九儿失了手刃仇人的机会。思来想去,我在一旁为九儿摇旗吶喊方为最佳之道。” 九潇斜眯着眼,道:“桑儿莫不是怕了?” 我道:“既叫你瞧出来,我便不藏着掖着了。黑猫姑娘看着很是兇悍,若一个不小心,被她挠破相,往后还如何勾引九儿?” “在你眼里,我是个只看重皮囊的肤浅之徒?” “九儿的意思,是无论我变成何种模样,都能勾引到你了?” “当然!”九潇话说出口,又觉不对,道:“你又诈我!” 我道:“这叫恩爱有加!”而后指了指小黑猫,道:“你瞧黑猫姑娘气得眼睛似是要吞人呢!” 九潇有所领悟,道:“桑儿这法子很是奏效,她看着比我当初生气许多。只是她为何要气?” 我道:“许是吃不着葡萄,看着别个吃葡萄便觉着酸?” 九潇表情极为认真道:“哪里有葡萄?我也想吃。” 片刻后又道:“罢了,现下不是吃葡萄的时候,只是桑儿要记得提醒我,回青丘前买些葡萄,这东西凡间才有。” 她手指变幻,掐了个极为复杂的诀,打在黑猫身上。霎时白光涌现,榻上出现一个一丝不挂的女子。 一条白绫忽而缠上我的眼睛,耳朵里响起九潇跺脚咒骂声,“怎的没想到她兴许是不着衣衫的!” 我扯开脸上的白绫,那女子身上已然套上了一件青衫,还是九潇以往穿过的。 见此,我气恼道:“你不仅多看了好几眼,还将穿过的衣裳给她,莫不会几百年前,同她还有何姦情吧!” 她面无愧色道:“匆忙之间,随手丢出去一件,哪里有时间找个未曾穿过的?不过是个女人身子,我瞧就瞧了,同看根木头也无甚不同!” “那我为何瞧不得?” “桑儿想瞧,我再将她脱了让你瞧个够,也无不可。” 榻上的女子斥道:“够了!方才就听你们两个叽叽喳喳个没完,讲得净是些毫无意义的废话,实在蠢得厉害!” 我这才打量起她的脸,虽不算倾国倾城,倒也清秀可人,皮肤是女子少有的古铜色,眉锋犀利,与中原女子大为不同。 九潇悠悠地续了杯茶,道:“惯常喜欢吸食男人精气的猫妖月影,有朝一日竟落得同寻常母猫一般因着发春而日渐消瘦的境地,委实有些悲惨。”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月影突然跪下来,一反方才盛气凌人的模样,道:“求你给我个机会,亲手杀了天师堂左堂的那几个畜牲!” 九潇似是被她这举动惊着了,诧异道:“素闻猫妖王从不将别个的性命放在眼里,作恶多端且桀骜不驯,若不是因着不好插手妖界的事,我当年便想顺手将你封印了。如今若不是因着你身上有我大嫂那失踪胞妹的气息,我是不会替你解了封印的。然你现下这般举动,倒是叫人摸不清了。” 月影身子前倾,两只手撑在地上,眼神空洞起来,嘴唇动了许多次,才从喉头里艰难地发出声音,“镜月她……她的内丹已叫天师堂那几个畜牲拿去炼化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写个肥章……然而现实是残酷的……只能怪我的猫让我分心了! ☆、057 月木3 “怎可能!若她的内丹毁了, 狐族命师合该能算出她已殒命, 而不是寻不到踪迹。” 从九潇此时的神情, 便能看出, 毁了内丹该是件十分严重的事。 “你们狐族之所以感受不到她的气息陨落,是因着我将她残存的元神融在自己的元神中。即便如此, 她却是再回不来了!”月影身子颤抖,眼中的苍凉, 似乎能冰冻世间万物, “两年前, 我便想随她去了,苟延残喘至今, 只不过是为了等个报仇的机会。” 屋内陷入一片寂静, 九潇愣了许久,才道:“仅凭你一面之词,我自是不会信的。” 还跪在地上的女子勾出一抹笑, 道:“我的封印,是彼时身受重伤, 为了不被天师堂的畜牲寻到踪迹, 自己种下的。养着一个元神, 又没有内丹的给养,我便只有用自己的元神餵着她。如今,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不出一月,便会灰飞烟灭。我本已放弃了, 不曾想却等着了你,这许是天意!” 九潇将手探上月影的头顶,眉头忽而蹙紧。 “我晓得帝君探我之前,便已信了。我从前虽作恶多端,却向来不屑说谎。”月影抓住九潇的手腕,恳切道:“帮帮我,让我在灰飞烟灭之前替镜月报了仇!” 我的右眼流下一滴泪,道:“你的夙愿不是这个,对么?可否,讲讲你和镜月的故事?” 第88页 月影放开九潇的手,转而起身蹦跳到我面前,兴奋道:“你想要听我们的故事?那你要答应我,将我们的名字刻到三生石上去!” “好,不负所愿。” “初遇镜月是在五百年前。我路过青丘时,巧遇一个上山打猎的男子,本想吸食他的精气,不料他竟是虎妖王的心上人。那妖婆出现得十分不是时候,我都还未下口,便同她打了起来。彼时我没能打过她,身受重伤,落荒而逃。后来许是失血过多,晕过去了。 镜月是个善良的狐狸,她将我救了回去,悉心照料了许久。不知怎的,我莫名将一颗心赔给了她,竟生出再不出去作恶,老老实实同她一起隐居的念头。” 讲到此处,月影眉眼都是弯的。不过马上,又变了脸色。 “只是天不遂人愿,后来,她又救回去一个人,这人便是方才出去的木枫。而我,因着身体好透,便被赶了出去。虽我依旧日日朝她那里跑,她却和那该死的男人相恋了。 有一日,我见她出了门,想直接了结掉她的心上人,不想她却突然折返,正巧看见我趴在木枫身上吸食精气。她怒极,同我动起手来。若单论打架,她定是打不过我的。只是,我最大的命门,便是喜欢上了她。她哭了,道我忘恩负义。因着她的眼泪,我答应不再对她的心上人下手。 诚然,我并未放弃。又一日,见镜月出了门,便幻化成她的模样,去同那木枫讲自己其实是一只猫妖,还当场化为原形,想吓退他。怎知那木枫是个痴情种子,即便已吓得面色苍白,却还是坚定不移地要同镜月在一起。 后来我又破坏了几次,均无甚结果,直至后来镜月不知为何落到了天师堂的手中,我赶去之时,只抓住元神的残片。 我将自己封印后,叼着之前从木枫那里诓来的信物去找他,不过是拿含情脉脉的眼神瞧他一瞧,他便料想我是被困在这副身子里了。聪慧如他,却也不可能想到我不是他的心上人,对我百般呵护。寄身于情敌篱下,还要强装同他情投意合,当真是屈辱至极!” 我道:“你的故事很好,我记下了。” 月影喜笑颜开,道:“那便好!” 我拿出袖中的驱魂笛,奏了一曲,月影渐闭上眼。 我所奏的,正是此前学的安魂曲,一曲过后,鬼使神差地,又奏出一首自己也未曾听过的曲子。 月影的身子一点点消散,最后,只留下一只伸着懒腰的黑猫。 良久,九潇开口道:“我竟都被她的幻象骗了。” 我望着窗外碧蓝的天,嘆道:“是她的执念太深,元神的残渣才会附着在这只小黑猫身上,久久无法离去。等了这么久,仅是想找个人听她的故事罢了。即便这故事里,是别人的矢志不渝。” 九潇自嘲道:“亏我还是个青丘帝君,虽知猫妖精通幻术,然探上她额头之前,我确乎以为她是被封印了,桑儿却一眼就能看出来箇中玄机。” “我哪里能瞧出这个了?是南海仙人给我的笛子在袖子里抖来抖去的,十分异常。” “我从前,还不晓得桑儿如此多才多艺,南海仙人送你的东西,吹着如何?” 我从这句话中,感受到了酸气扑鼻的幽怨意味。 于是乎,只好更加幽怨地对她道:“那南海仙人都送我东西了,九儿怎的连朵野花都未送过我?” 九潇将我拉到她腿上坐下,环住我的腰,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声音中透着感伤,“方才那个故事,细细品来,真真叫人心中像堵了一块石头。大嫂的胞妹失踪两年,大家都以为是她又上哪个风景明丽的地方隐居去了,从未想过竟被天师堂所害。我们这神仙,当得委实窝囊透顶了。虽我同镜月不过两面之缘,闻她陨落,亦十分感伤。” 我的手攀上她的背,轻抚着,道了句不相干的话。 “你十万年的修为,当初为何会同一个猫妖打得不相上下?” 九潇眼神游离道:“可能太过惫懒了。” “若内丹失了主,是不是也要别个的内丹养着?” “我不晓得。” 我将她的头掰正,道:“九儿扯谎合该底气足些,怕我晓得你一直拿自己的内丹滋养着老情人,心下不爽么?” 九潇咬住嘴唇,“我就养着了,你还能吃了我不成?明明何事都晓得,还要同我装!” 我用手指抹开九潇嵌在一起的唇齿,道:“我晓得你气我何事都不告诉你,那也不该拿自己的嘴撒气。这可是宝贝东西,若是咬坏了,我亲谁去?” 九潇在我的食指上狠狠咬了一口,道:“我是很气!要叫你气死了还要装作无事发生!” 我叫道:“疼!这也是宝贝东西!你咬坏了,亦会损失惨重的!” “被咬的是你,我有何损失?” “九儿这学生当得不认真,我们方才学过手的用途,怎的转眼就不记得了?” 九潇反应过来我所说何事,使了很大的力气在我身上拍了几下,嘴里还不停念叨:“明明现下该悲春伤秋一阵的,你就会讲些流氓话!” 我见实在躲不开她的无影手,索性一把抱住她,将打人的胳膊束在怀里,道:“我这哪里是流氓话了?于我来说,可是一顶一的要紧事!” 第89页 “你又想矇混过关了!”九潇挣扎了几下,竟伏在我肩头哭起来。 我一下慌了手脚,赶忙道:“不是我不想说与你听,只是我自己都云里雾里的,我还是你的傻桑儿。你给我些时间,我若寻得一个真相,定会第一个告诉你!” 九潇抬起脸,分明半点眼泪都没有,欣然道:“的确还是傻桑儿。” 我无奈地颳了下她的鼻子,道:“我看你才是最傻的!” 九潇哀怨道:“唉,到手的一百两又飞走了,我可不晓得母猫发春该如何办。” “你个神仙,怎的整天净惦记着如何骗钱?满身的铜臭味!” “神仙也不能凭空变出钱来!我来凡间的支出,可都是从青丘子民那里搜刮来的血汗钱!”九潇道,“对了,我给你的那袋银钱,你合该还给我了。” 我心虚道:“用了。” 她提高了声调,道:“一袋子都用完了?作何用了?” “自然是交了学费,连这都要问么?” “桑儿实在太过败家!连同我给那个苏姑娘的赎身钱,你要一併还我!” “你贵为狐帝,忒斤斤计较了,出去同别个计较也就罢了,怎的同我计较这许多!我花不得你的钱么?” “桑儿根本不晓得骗……不,挣钱的艰辛!如今神仙的境况不比几万年前,愈发不被凡人放在眼里,许久都未有人在青丘的庙宇里进贡了。” 我同情道:“那你这帝君委实惨了些。只是花出去的钱如泼出去的水,俗话讲覆水难收,也只能节哀顺变了。不若我们将这小黑猫绑了,敲阁主一笔钱如何?反正他也不晓得这就是一只真真正正的小母猫。” 九潇鄙夷地望了我一眼,道:“这不要脸的事,我可做不出来。” 我耸耸肩,“那我便没有法子了。” 九潇挥挥手解了结界,又变成鬍子拉碴的莽汉,对我道:“先将今日的要紧事办了,再同你算这笔帐!” 她推开门,木枫心急如焚地在门口打转,见人出来,便迎上来,关切道:“如何了?” 九潇刚想讲话,我便走上前,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道:“将这药混在食物中给她服下,过阵子便会好转,阁主大可放心。” “多谢胡兄、胡嫂。月前我一个不小心,叫月儿这个调皮的傢伙跑出去,找了许久才在一个野猫堆里寻到她,自那以后她便有些不寻常,我还以为是染了病。如此,便放心了。”木枫接过瓷瓶,转头对大胸脯姐姐道:“给胡公子拿一百两银子来。” 听闻此言,我心下瞭然,兴许月影就是在那时死在外面的。 最终,我们也没告诉他,那小黑猫,大约只是一只长得像他心上的普通小猫,它的举动,都是巧合罢了。那小小的身体里,仅有的一点执念,也已消散干净。 有些时候,不戳破别人编织出的美梦,亦是一种慈悲。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我严重怀疑,你瞒着他,只是为了骗钱的! 桑儿:我在你心中竟是那般不地道的人?我可是个心怀大义的神仙! 吃瓜群众:围观桑儿拒收银两现场! 桑儿:围观?先交一交看戏的钱! ☆、058 求亲 九潇掏出一个锦盒, 道:“这盒子里是天师堂的地图和能叫人暂时失去法力的药, 剩下的事, 便有劳阁主了。” 木枫接下盒子, 道:“那月儿的封印……” 九潇道:“莫急,先办完眼前之事。” 木枫笑道:“剷除天师堂乃是大义之举, 我月木阁自当全力以赴。” 我同九潇告别了木枫,走在街上, 她的神情有些黯然, 道:“那月影生前作恶多端, 死后也不得安生,木枫的精气已被她强留下来的幻象吸了个七七八八, 大约活不过明年冬天了。然我却还在骗他, 我是不是个坏神仙?” 我敲了一下她的脑壳,很是气恼,道:“你还好意思讲, 一个活了十万年的老狐狸,只能在一个小猫妖的幻象散了之后才能看出那阁主的异常, 不觉丢人么?!仰慕槐桑的神仙有那许多, 不叫他们贡献些修为, 非得自己养着,若是我回来得再晚些,你是不是就要同月影一般,被活活吞掉了?!” 九潇的眼神亮了一亮,低眉浅笑, 道:“可你终是,回来了。” 回到狐狸洞,九潇便开始十分怅然地盯着一片叶子发呆,许久都未动一下。 我抽走她手中的叶子,道:“这叶子何处这般吸引人,让我也瞧一瞧。” 九潇恍然,盯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道:“桑儿,我觉着自己是只坏狐狸。” 我猜让她如此忧心的事,大约只有天师堂,便问道:“你们之前对付过天师堂是不是?青丘和天族会那般忌惮天师堂,总该是有原因的。” “在天师堂刚开始作恶的时候,天族和青丘的确出于道义,去围剿过天师堂。那时天师堂死伤惨重,只是未曾想,同他们战过的狐军和天兵,一个个回去后都全身溃烂而死。所以天族,也未敢再贸然出兵。自那以后,凡间旱了十年,龙王亦无法施雨,庄稼无收,民不聊生,饿殍遍地。天师堂也因此,变得愈发猖狂。” 第90页 她的眼神有些飘忽,似是回忆以前的事入了神,而后又低下头。 “我们这次便是在赌,寄希望于凡人可以不受天道的惩罚,不再出现百年前的惨象。可若是赌输了,那些凡人便……桑儿,我真是个又没用又坏透了的帝君。” 我双手扶住她的头,将她的脸仰起来,俯视着那双水波潋滟的桃花眼,肃然道:“你明明晓得那些天兵的下场,上回却还是执意噼死了那个天师?” “嗯?”九潇似是没想到我忽的问起这个,怔愣在当场。 “九儿是小孩子么?这么大年纪了,做事还那般冲动!” “我……” 我将大拇指按在九潇的唇上,道:“我的九儿不是因着自己不敢去,才将这危险的事交给凡人的。如你所言,此事不交由他们,许会造成更大的祸患。虽你对去做这事的凡人有些隐瞒,却也不是你的错。哪个讲过,做神仙就一定要光明磊落的了?” 九潇环住我的腰,口中呢喃道:“桑儿。”此时的她,像个寻到了依靠的孩子,蹙起的眉渐渐松下来。十分幸运,我已不再是只傻狐狸,讲起来,我并不喜她露出成熟稳重的那面。 我轻轻将她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道:“九儿有没有想过,你杀了那个天师,并未出现异常,仅是记了雷刑。说不定,究其根源,是那天师堂里暗藏玄机?” “桑儿所讲,倒有几分道理。” “我们去一试便知。”我勾起嘴角,“叫上槐元君。” 九潇道:“那我先叫小青帮我办点事。” 她叫来小青,将木枫给的一百两银票拿出来,道:“你去将银子兑了,带几个有力气的,囤些大米回来。” 小青接下银票,道:“是,姑姑。” 我紧忙道:“可否请小青烤两只鸡?” 小青疑道:“桑儿想吃烤鸡了?” 我摆摆手,“非也,将火架在这里烤着便好。” 小青虽不知我意欲何为,也依言照做了。 她宰了两只鸡,将毛拔光,内脏也掏得干干净净,刷好油架在火堆上。 不多时,穷奇便忽扇着无毛的翅膀出现在我们上方。 九潇闷闷道:“唯有这种法子才能将穷奇引来,它半点不将我这个主人放在眼里!” 穷奇对着她打了个响鼻,正眼都未给她一个。 九潇冷哼一声,道:“我们作甚非得带着这个傢伙!” 我道:“穷奇有上古神力庇体,带着它去安全些。先拿烤鸡贿赂贿赂它,等下也好叫他挡在前面。” 九潇沖穷奇做了个鬼脸,对方打了个哈欠,差点将我熏晕了。 鸡还未烤好,九潇便同我扯起闲话来。 “对了,桑儿此前给那阁主的小瓷瓶里是何物?当真可以治好那小黑猫?” “只不过是从胡萝蔔那里抢来的糖豆罢了,反正过几日天气再凉一些,那小母猫合该要休息一段时间,开春再发作了。我见你十分需要银钱,诓他一诓罢了。” 九潇闻言,意味深长地瞧了我一眼,道:“同桑儿比起来,我真是个顶顶善良的狐狸。” 我道:“九儿过奖了。” 待穷奇解决了两只鸡,打个响嗝后,我们再次踏上南天门,这回守卫没有阻拦。 到槐元君宫里的时候,他正摆弄着院里的花草,见着我们便道:“什么风将你们二位吹来了?” 九潇道:“自然是有好事。” 槐元君身子抖了一下,道:“你这话忒假了,听着倒像是顶不好的事。” 我道:“槐元君委实是个优秀的青年才俊。” “桑儿此番,是特地来夸奖我的?” “槐元君无需我夸,也是天下大泽最明大义的神仙。” “桑儿若不是来寻我推杯换盏聊风月的,便请回罢!我绝不会同你多讲一句话,误入圈套。” “我同九儿要成亲了,请你去喝喜酒。” 我身侧的人身子颤了一下,许是被我吓着了。 槐元君惊诧道:“成亲是大事,哪能如此仓促!” “哪里仓促了?槐元君似乎十分不愿我们成亲,莫不是不想给我们备成亲贺礼?” “若桑儿和潇儿当真要成亲了,我自会备一份大礼,只是……” 我眼含期待,“槐元君可能让我指定送何礼?” “可以,只是……” 我未等他讲完,便道:“我早晓得槐元君是个大方的神仙!送东西太俗,不若槐元君同我去个地方,便当作槐元君的贺礼了!” 槐元君拧着眉,道:“青丘帝君成亲这等大事也该提前几月送个喜帖来才是,桑儿你定然又想诓我跳坑了!” “我诓你作甚?你先同我来。”我牵起九潇的手转身向外走,那槐元君犹豫了片刻,还是跟上来。 出了南天门,穷奇便飞过来将我们三人驮在背上。 走到半途,槐元君疑道:“我们这是在朝天师堂的方向去?” 我拍拍他的肩膀道:“果然是大有作为的年轻人,甚是聪慧。” 第91页 槐元君道:“我们要去做何?” 我道:“还能做何?自然是去寻衅滋事!” “那叫上我作甚?!” “槐元君方才还信誓旦旦地讲会送个大礼,怎的现下便不认帐了?” 槐元君道:“不对,很是不对。若是单纯地寻衅滋事,桑儿大可直说。如此拐弯抹角连诓带骗的,定不是那样简单!” 我点点头,如实道:“的确不是简单的寻衅滋事。我想证实个猜想,然缺个饵。思来想去,便只有槐元君最得我信任。” 槐元君气急败坏道:“好事未想起过我,这事便第一个记起我来了么?听着就十分危险,我要回天宫了!” 我拽着他的袖子道:“槐元君是我见过最为俊逸又才华横溢的男子。” 九潇在一旁掐了我一下,眼睛里是极其危险的花火。 槐元君道:“给我戴高帽子也无用。” 我松开手,道:“罢了罢了,那槐元君回罢。造福苍生的事,便由我们两个弱女子去做。” 槐元君咬着牙,脸上尽是恼色,道:“我同你们去便是!” 我道:“槐元君早这般多好,白费了那些口舌,口都渴了。” 九潇忿忿地盯着我,想来是因着我方才多夸了槐元君几句,醋罈子又打翻了。 行至天师堂,我对槐元君道:“你去抓个弱些的天师来,就在天师堂的地界打。我们便来看看此处有何玄机。” 槐元君嘆了口气,认命地飞身下去。 九潇将我的手甩开,气唿唿道:“天下大泽最俊逸的男子都走了,你还在这里做甚!” 我又将手绕上去,道:“槐元君确乎有些可怜,万一他此去破相了,往后便没机会听着人家这样夸他了。” “桑儿如此说,显得我十分不懂大义又不近人情。”九潇还想将我的手甩开,只是甩了几下,我的手还是同狗皮膏药一般粘在她手上。 我道:“九儿不明大义才好,见着危险第一个便跑,天塌了叫别人去顶。” 面前的人低下头小声嘟哝道:“你方才为何要诓他我们要成亲了?编瞎话也不正经。” “成亲哪里不正经了?难不成九儿不愿意同我成亲?我还想着下月便把这堂拜了!”我浅笑着望向九潇,“我怎会拿这等大事诓他呢?” ☆、059 寻衅 九潇倏而抬起头, 不可置信道:“你没同我玩笑?” 我握紧她的手, 郑重道:“九儿嫁给我, 可好?”转而又嬉笑道:“不过我无父无母又无钱, 亦不晓得甚嫁娶习俗。反正我们就是两只狐狸,不要搞那许多名堂了, 拜个堂便直接入洞房好不?” 九潇两只美目中泛起点点涟漪,又哭又笑道:“哪有人如此求亲的?连把野花都没有, 谁要嫁给你!” 我从袖子里掏出几支桃花, 道:“现在花有了, 你可能答应了?” 她颇为神奇道:“这花哪里来的?” 我用另一只手捏上她的脸,轻轻晃了晃, 道:“我在正正经经求你嫁我, 你怎的这许多问题!方才在槐元君的院里看着好看,顺手摘的。” 九潇从我手中夺过花,绷着脸道:“既然你这般求我了, 我好生考虑一下。” 我摇摇头,“九儿看起来颇为勉强, 罢了, 我不强人所难。” 九潇急道:“这怎么行!” “仔细想来, 我既无父母提亲,又无媒人下聘,你不愿嫁我也是情有可原。” “你明明讲了下月就拜堂,怎可说话不算!” 我奸笑道:“原来九儿如此想同我拜堂,那之前装甚矜持?我倒当真以为九儿不想嫁我。” 九潇的粉拳落在我的肩头, 羞恼道:“你又打趣我!” 我顺势抓住她的手,拉到嘴边亲了一口,道:“槐元君还在下面打架,我们在这里打情骂俏委实有些对不起他。” “你也晓得不合时宜!”九潇想将手收回去,却是被我牢牢攥在手中。 我道:“同九儿恩爱,哪有时宜一说?时时刻刻都是可以的。” 九潇嗔了句“坏蛋~”便在我嘴角留下个蜻蜓点水的香吻。 我清晰地觉到方才心脏停了一下,胸口麻麻的,天地间,唯有一抹倩影留在我眼中。 “九儿许久未曾主动亲我了。” 闻我此言,九潇耳根泛起一抹绯红,道:“那你也没少亲。” 正值说话之际,不远处传来喧嚣声,定睛一看是槐元君引着天师堂的人往这边来了。 我喊道:“叫你抓个弱些的打,你怎的招来这么多尾巴!” 他回道:“我亦想找个弱些的,可他们正巧在里头宴饮,我有何办法?” “那你莫把人带到我们这里了,快回去同他们打,你堂堂一个天族皇子,连区区几个天师都怕么?” “区区几个?这明明是几十个!” 我嫌弃地沖他挥挥手,“快回去快回去,我叫你跑你再跑。” 槐元君幽怨地望了我一眼,掉头回去同那几十号天师斗起来。 他身为天族皇子,实力确乎比天师要强很多,很快就将几个围得最近的人打落。 第92页 待他解决掉一半人之后,我问道:“九儿,你可有看到天师堂有何异常?” 九潇茫然地摇摇头,“似是没有异动。” 然,我却看到天师堂的屋顶上,浮起许多冒着绿光的怨魂般的东西,向槐元君靠近。 我拍了拍穷奇的背,示意它去帮一帮槐元君。 穷奇飞进人堆,不过嘶吼了几声,天师堂的人便不再恋战,全部退回去。 我大喊道:“槐元君莫追了!” 槐元君闻言,便收起长剑,转身朝我们这边飞来。 他似是没瞧见,一个绿幽幽的东西正跟着他,伺机而动。 我拿出驱魂笛,吹了一段安魂曲,那东西颤了两下,却也无大碍。 在那东西即将缠上槐元君之际,穷奇打了个喷嚏,那东西立时往回缩了缩,槐元君得以平安脱身。见此情景,我总觉得那东西是被穷奇的口臭熏走的。 待我们离得远些,我才得空问道:“方才你们不曾见着天上有绿色的东西么?” 他们二人纷纷摇头。 九潇道:“桑儿见着了奇怪的东西?” 我道:“我不能确定是何物,不过,现下想去南海仙人处走一趟。” 槐元君道:“我发现天师堂的人法力又精进了一层,需先行回天宫,将此事告知天帝。” 我和九潇异口同声道:“告辞。”而后一笑。槐元君对我们作出个嫌恶的表情,甩袖离去。 因着有穷奇这个苦劳力,我同九潇便安然地坐在它背上,向南海飞去。 我将头枕在九潇的腿上,悠然惬意地翘起腿,道:“周遭的景色真美。” 她应和道:“夕阳的余晖将天边的云彩都染红了,的确是很美的。” “九儿觉不觉着这景色有些眼熟?” 九潇疑惑,“我们似乎不曾见过这般景色。” 我道:“对了,你是不曾见过,是我见过。” 她瘪瘪嘴,道:“桑儿何时同人看过落日了?都不曾同我看过!” 我伸出手点了点她的脸颊,笑眯眯道:“九儿害羞的时候,同这天边的红云一模一样!” 九潇抓住我的手指咬了一口,嗔道:“你又打趣我!” 我赶忙缩回手指,宝贝一样地捂起来,责备道:“都讲过手指是要紧东西了!你小心些,莫给我咬坏了!” 九潇狠狠地拍了我几把,恼道:“你嘴里一句正经话都没有!一个姑娘家怎的不知羞呢!” 我以十分无辜的眼神看向她,道:“九儿想到何处去了?做许多事都离不开手,譬如给九儿画像,给九儿摘花,亦或是陪九儿下棋,哪件事无需用手?说起下棋,倒是许久不曾下了。” 九潇脸蛋连带着耳根一起红起来。 “我之前讲错了,九儿害羞起来,比天边映红的云彩好看得多!” 我双手捧住她的脸,心中一阵悸动,又一次庆幸,这般世间再寻不到第二个的人儿,是我的。 九潇眼神亦有些慌乱,躲闪了几下,又主动迎上来。 对视了半晌,她缓缓低下头,微凉的柔软印在我的唇上,带着丝丝沁人的香气,让人迷醉。 我闭上眼睛,犹如置身于一个鲜花盛开的幽谷,遇上清洌甘甜的小溪,喝一口,便从喉咙滋养到心脾。 不知何时,我已然翻身起来,将九潇压到身下。 无意识间,我的手抚上她小巧精緻的耳垂,细细揉搓。反应过来时,她亦是双眼迷濛。 我顿觉口干舌燥,吞了下口水,依旧有团火在胸口燃烧。 九潇的手攀上我的脖子,眼波似水,轻吻了下我的鼻尖。 我将九潇的手取下来,将她的十指扣在身侧,道:“你莫乱动,抱一会儿。” 这美人的诱惑委实大得很,叫人招架不住,再加之得了苏姑娘的指点,实在是心痒难耐。虽我脸皮厚了些,然光天化日、朗朗干坤的,想那事也是太过羞人。 不想,九潇却翻了个身,将我压在身下,道:“桑儿这是怎么了?平日里不是十分爱调戏我么?” 我反问道:“九儿又是怎么了?竟不知羞了?” 她道:“桑儿欺负了我许多次,我若是次次都像个怂包,岂不太丢青丘帝君的脸了?别以为我不晓得桑儿脑袋里现在装着何物,那苏姑娘的言传桑儿可记着了?桑儿脑子笨,恐要我身教,方能学会。” 是这天上的空气太稀薄,九潇神志不清了么?怎的突然如此大胆了?许久未见她耍流氓的样子,还是颇为想念的。 我垂下眼帘低笑道:“不曾想此前九儿那般容易害羞,是因着时机不对。原来九儿喜欢在开阔地方耍流氓,我记下了。虽大白天的、还有穷奇在一旁,做这事似是不太好,不过九儿若是喜欢,我自是会好好学习的。” 九潇咬住嘴,羞恼道:“谁要同你在此处做那事了?你的脸皮究竟是从哪个炉子里炼出来的?!” 我很是遗憾道:“原来九儿还是个纸老虎。” 九儿推开我起来,背过身去。 我道:“你亲完我,都不替我将衣衫整整么?若是叫别个看着我衣冠不整的模样,想歪了去,可该如何是好?我是不在意颜面这东西,不过九儿面皮薄,那南海仙人又是个爱胡言乱语的,怕是……” 第93页 九潇转过来捂住我的嘴,恶狠狠道:“你再讲一句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我故作惊恐,含混不清地讲道:“这话实在骇人,若是将我的舌头割了,岂不是不能同九儿缠绵了?” “你还讲!”九潇的脸色,已然比天边的红霞还要红上几分。 我笑着起身,拿开她的手,赔罪道:“九儿息怒,我不讲了。” 九潇绷着脸,道:“我才不会轻易便原谅你!” 我道:“哦~想必是九儿还未亲够。” “罢了,我今日就先原谅你了,以后小心些,再莫惹我!” 我点点头,“嗯,九儿这话讲得十分有气势,我确乎有些害怕了。” 九潇不出所料地讲了句:“坏东西~” “真是个可人的姑娘。”我揉了揉九潇的头髮,将她的脑袋拨到自己肩上,“你靠着休息一下。” 九潇轻轻“嗯”了一声。 半柱香之后,穷奇刚落在地上,便围上来几只长着腿的鱼,手里还拿着三尖叉。 一个头领模样的鱼走上前来,盘问道:“尔等从何而来?要往何处?姓甚名谁?何事来此?速速报来!” 九潇道:“来找南海仙人。” 那个头领鱼復道:“尔等从何而来?要往何处?姓甚名谁?” 九潇答道:“青丘帝君来此拜见南海仙人。” 那领头鱼又转向我,道:“你!从何而来?要往何处?姓甚名谁?何事来此?” 我无奈道:“青丘槐桑,来此寻南海仙人。”我十分怀疑这大头鱼只会讲这一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收藏和评论冷到怀疑人生……虽然看到还有小可爱默默无闻地一直在给我灌营养液,但是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一定是我打开方式不对…… ☆、060 曲谱 九潇听到“槐桑”二字时, 身子僵了僵, 我晓得, 她嘴上虽然未讲过, 心中大约很想再见着槐桑。 大头鱼头领又对穷奇道:“从何而来?去往何处?姓甚名谁?要做何事?” …… 我道:“它是只兽,同我们一道的, 不会讲话。” 那大头鱼却十分执着,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 穷奇沖它打了个嗝, 那味道, 实在是难以言喻至极。 大头鱼干呕几声, 打量了它片刻,才勉强道:“那随我来。” 它带我们穿过一片沙子地, 来到另一片沙子地。 方才来的路上已是夕阳西下, 这里却是晴空万里,碧海蓝天。空旷的沙地上撑着一个纱帐,一个身着水蓝色广袖流仙裙的修长女子正懒懒地斜靠在一个躺椅上, 周围有几只大头鱼摇着扇子给她扇风。 待我们走近些,九潇对她见了礼, 她才从躺椅上坐起来, 斜眯着眼道:“稀客稀客, 来此有何贵干?” 我道:“自然是有要紧事才来的,总不会是因着想你了。” 一个大头鱼突然举起手中的叉子向我飞来,九潇将我向她怀里拉了一把,那叉子斜插进松软的沙子里。 我恼道:“这便是仙人的待客之道么?!” 那个放冷箭的大头鱼用尖细的嗓音道:“休得对神主无礼!” 南海仙人拿起酒葫芦啜饮一口,散漫道:“桑儿怎的那般窝囊, 遇着危险便往人家怀里缩~” 我耸耸肩道:“南海仙人这是羡慕我有软饭吃?你若是想缩,只能往大头鱼的怀里缩,相较之下,我不算窝囊。” 南海仙人站起身,使劲甩了下裙摆,留下个背影没好气道:“桑儿跟上,帝君想去游船还是纳凉请自便。” 我匆匆在九潇嘴角印下一吻,道:“九儿乖乖等我回来。” 九潇的脸上露出两个清浅的酒窝,笑道:“好。” 仅这一个笑,便攫走了我的全部心神。若不是找南海仙人有要紧事,真想现下就同她牵手在海边捡捡贝壳、漫漫步。 我随南海仙人穿过刚才那片沙滩,而后落入眼帘的是烟雾缭绕的水榭楼台。 她引我走进一个雕着飞天仙女的八角亭里,那八角亭中央有个小石台,上浮一颗晶莹剔透的碧水珠子。 我还未开口,她便道:“此行可是来要剩下的曲谱的?” 我嘴角扬起,道:“仙人倒是懂我。” 她道:“我本名为南仙,你莫一口一个仙人的叫我了,听着像骂人。” 我呢喃道:“南仙,南仙。” 她沖我挑挑眉道:“你如此重复我的名字,莫不是对我有何非分之想?” 我冷笑一声,并未答话。 “你这人当真无趣得紧,对我忒冷漠了!” 我走近那颗碧水珠子,道:“这是何物?” 南仙伸出两只手指,掐了段诀,又对着碧水珠子指了一指,那珠子便放出一道金光,空中浮出一段曲谱。 她道:“这珠子里装着全部曲谱,每个谱子对应有口诀,只是以你现在的法力,大约只能发挥出十中之一的效力。” 我忽而想起在天师堂的境况,问道:“你晓得那天师堂里,附着(zhuo)着许多怨魂么?” 第94页 她瞧了我一眼,道:“自作孽不可活。” 我疑道:“自作孽?” 南仙摇了摇头,道:“天机不可泄露。总之,那些东西,唯有你能收服。那都是上古怨魂,须得吹奏散魂曲,让它们永远消散在天地间。” 我又问道:“这些曲子,槐桑亦不曾习得,是不是?” “嗯。” 我未再发问,只是向她讨教了每个曲谱的口诀,便将那碧水珠子收入袖中。 南仙看着脚下的碧波荡漾,问道:“你可想好何时去找莫云了?” 我抓了一把摆在栏边的鱼食,边投食边道:“下月初五,来喝我喜酒么?” 她轻笑两声,道:“哪能不去?届时,我叫上莫云一起去。” 我忽而想起个好笑的事,调侃道:“是以好友的身份,还是以我爷爷奶奶的身份出席?” 南仙阴下脸道:“你莫占我便宜!我可是一朵娇花,才不要当别个奶奶!莫云那傢伙倒是体验凡人生活体验得津津有味,差点捨不得回来了!” 我忍不住“哈哈”笑了几声,道:“他当爷爷的确颇有些样子,慈爱有加。我刚到青丘时,很是想上一世的爷爷。” 南仙抖了抖肩膀,道:“你现下这样,叫我很是不习惯。” 我道:“那以前,我是怎样的?” 她伸出五根指头,用另一只手点道:“冷、冷、冷、冷、冷。” 我默然,许久才幽幽道:“我从前是个冰块么?” 南仙露出个怀念的表情,柔声道:“许久以前不是,那时候,是个爱作弄人的坏傢伙。你……” 天边又响起惊雷。 南仙抬起头望了望,道:“好了,你回去陪你的心肝宝贝儿吧!” 我道:“谢谢,很长一段时间,都受你照顾了。” 南仙狠狠拍在我背上,道:“你少噁心人了!无事讲甚的‘谢谢’!”而后又使劲揉搓我的脸,道:“你确乎是那个没良心的吧!莫不是哪个冒牌货?” 我也反手拍了她一把,道:“你力气怎的如此大!一个姑娘家,温婉贤淑些不好么!” “你也好意思叫我温婉贤淑些?”她斜了我一眼,“不晓得是哪个总讲些羞人的话逗小九儿。” 我提高音调道:“你如何晓得的?难不成偷听了我同九儿讲悄悄话么?!” 南仙露出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拍拍我的肩,道:“只是随口诈你一诈,不过现下晓得了,你大约经常同九儿讲些叫人害臊的话。” 我刚想辩驳,她又道:“你莫再在我这里耽误时间了,不是方学了女子之间如何共赴云雨么?我以为,你合该很是着急才是。” “你是如何晓得的?!”我羞恼万分,这该死的女人竟连我去青楼的事都晓得! 南仙拍了拍手,便从外面走来一个大头鱼,行至我面前,“砰”的一下,化成了五香楼那个大胸脯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昨天炸出好几条评论,写文的最大动力大概就是读者的认可了吧~感恩每一个支持作者菌的小可爱哦~ 最近工作好忙,自己都被努力日更的自己感动了~ ☆、061 夫人 我不可思议道:“那五香楼的姐姐竟是你的大头鱼?” 南仙道:“否则你以为凭木枫那个蠢货, 能将月木阁做到第一杀手阁的程度?” 我干笑道:“呵呵呵, 虽然在大头鱼姐姐面前讲这些不太好, 然方才领我过来的那只大头鱼兄弟, 看着脑子不是很灵光。” 大胸脯姐姐突然开口道:“生来蠢笨的灵智鱼才会被留在这里伺候,我可跟他们不一样!” 南仙道:“灵智鱼的脑子都十分聪慧, 只要同凡人相处一阵,便能学会其生活方式和思维方式, 算计起人来, 更为阴险得多。” 我不解道:“你一个世外仙人, 作何插手那许多凡人的事?” 南仙不屑地看了我一眼,道:“你的思想真真老派, 不晓得与时俱进、跟上时代的潮流么?” 与时俱进, 跟上时代的潮流? 若是没猜错,这合该是她当我“奶奶”时学会的词。 我小声嘀咕道:“听着不伦不类的。” 她白了我一眼,接着道:“做神仙很无聊的, 凡人过得可是有意思许多!” 我道:“你这大头鱼确乎厉害,九儿丝毫未察觉她不是人。” 大胸脯姐姐冷哼道:“我可是有亿万年修为的灵智鱼, 怎会叫小娃娃看出真身来?” “那此次围剿天师堂, 其实是你在背后假装凡人掺和?”我有些不解她为何要这样做。 南海仙人嘲讽道:“世人皆以为神仙大抵都是无欲无求、不计功利的。其实恰恰相反, 神仙计较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我虽是上古留下来的神,天族对我恭敬有加。然他们十分忌惮我,生怕我夺了他们凌驾于人、妖之上的尊崇地位,天帝更是怕我抢了他的位子。” 我心绪有些复杂, 未曾想过平日里没个正形的南海仙人,会有如此多的考量。 “我待在这南海,给自己封个‘南海仙人’的称谓,便是想叫他们放心。”南仙浅笑,“这山河湖海的变迁,朝阳夕霞的变换,哪怕是后来的人、仙、妖,也都是创世神一点一滴心血的结晶,我们在他面前立过誓,定会好好守着他的大千世界。” 第95页 我沉声道:“所以你一步步诱天族和青丘走入你的棋局,借弱小的凡人名头,成全他们为苍生除害的大义。” 南仙忽而挑眉笑道:“桑儿是不是愈发被我迷倒了?” 我翻个白眼,“我的九儿近来很是自责,全因着她觉得自己诓骗了凡人。你算计我的心上人,还要我替你拍手叫好不成?” 旁边的人嗤之以鼻,道:“你便只有这点出息!” “我的确只有这点出息,所以若是让我为了同你一样的大爱,便捨身赴死,那我是万万做不到的。” 我将手搭在围栏上,看着水里争抢鱼食的鱼群。 人心最是难测,原来神仙心同样难测,南仙许是很早之前便看透了这一点。我第一回见她时,便觉她看天上神仙的眼神里既透着慈爱,又透着鄙夷,现下看来,她第一回见我时便未有丝毫防范之心,不吝于将眼底的情绪都表露给我。 她道:“回去吧,不然你的小九儿该等急了。” 我笑看着她,道:“待一切归于宁静,把酒言欢可好?” “极好。”她亦露出一抹嚮往的笑。 再回到那片沙滩之时,九潇正赤着脚在海边踏浪。金色的阳光打在她黛墨色的顺滑头髮上,反出点点夺目的光泽,映衬着孩童般开心的笑容,叫我迷了眼。 我悄悄从后面走近,本想偷袭她挠个痒,不曾想她倏然转身,我一时没有控制好力道,直接将她扑在地上。 九潇笑望着我,道:“青天白日的,桑儿将我扑倒在这沙地上,意欲何为?” 我索性趴展在她身上,道:“美人在怀,你道我意欲何为?” 九潇眼底虽有些羞涩,却是用手环上我的腰,盈盈道:“小女子见识浅薄,并不知晓。” “九儿如此,似是在等我做些流氓行径。” “既然晓得,还不快些么?” 她这般坦然,倒叫我不好意思了。 我飞快地在她脸上亲了一下,便要起身。只是手腕突然被一股力道拽住,头撞在她的胸膛上。 她抓着我的腕子,噘嘴道:“桑儿亲得很是敷衍,我不满意。” 我忍不住溢出笑,道:“南海是个好地方。” “哼,因着是南海仙人的宝地么!” “因着九儿对我格外热络,有好多豆腐吃。” “送到嘴边,也不见你着急下口!”九潇的眼神似嗔带怨,“是我不如南海仙人美么?” “我道九儿怎的会将自己切好了端上桌,原是怕我见着其他好吃的菜。” “你才是菜!” “我的九儿不是个狐狸精,是个醋精才对~” 九潇双手顶住我的肩膀,道:“起来!” “不起!”我像个软骨头一样将全部重量放在她身上。 她没好气地冷哼道:“我是醋精!” 我握住肩膀上柔若无骨的縴手,使劲压向两边,结果身子一下失了力,撞在她身上,一股奇异的感觉席捲我全身。因着我忽而趴在了一个十分柔软的东西上。 “好舒服~”我伸展四肢,情不自禁地嘆道。 “你、你还能再厚脸皮些么!”九潇全身僵硬,与我肌肤相触的地方很是滚烫,喉咙滚动了几下。 我答道:“若是九儿如此希望,约摸是可以的。” “你快起身!等下要叫人看见了!我可没有你那金刚不坏的脸皮!”身下的人别过头去,不用看也晓得,她恐怕脸红了。 我嬉笑道:“九儿嘴上这样讲,手上却半点力都未使,定然又是心口不一。” 她将手抽出来,捶了我几下,骂道:“你混蛋!” 我捧住她的脸,眨了眨眼睛,“嗯,不晓得是谁喜欢的混蛋。” “那你究竟亲是不亲?”讲话的人似是十分难以启齿,声音极小,跟蚊子哼哼一样。 我道:“既夫人这般讲了,我怎会不从?” “我们都还未拜堂呢!谁是你夫人?!”九潇的脸都要追上冰糖葫芦的颜色了。 我歪歪头,道:“拜堂前不能这样叫的么?可我急得很,现下就想让九儿变成我的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不出意外……下章应该要开车了,发动机打着好几次,作者菌也很心焦~ 桑儿:你若是再不让我将夫人推倒,我就……我就…… 九潇:许是桑儿被我推倒呢~ ☆、062 美景 “现下青天白日的, 在人家的地盘上, 恐不合适。” 九潇的手紧紧攥住我的衣领, 额头上沁出两滴汗, 煞是可人。 我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笑道:“夫人脑袋里在想何物, 如此急不可耐么?我方才讲的是称谓,九儿以为呢?” 她绷紧脸, 死不认帐道:“我说的自然也是同你一样的, 我们无名无分的, 叫别人听见你叫我夫人,不合礼数!” “啊~那是我错想了。” 我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现下不合礼数, 回狐狸洞合礼数了么?我想既是月高风黑,又在自己地盘上,该合了的。” 九潇嗔道:“你便只会欺负我!” 第96页 我拿手指点了点她的鼻尖, 道:“难不成夫人还想我去欺负别个?” “你一口一个夫人叫的倒顺口!”九潇张嘴想咬我的手指,不过我反应快一步, 赶紧将手抽回来, 将嘴送上去。 她未控制住撞上来的力道, 牙磕在我的下唇上,一阵血腥味顿时席捲口腔。 “桑儿你不要紧吧?”九潇紧张道。 我用手摸了摸下嘴唇,道:“这豆腐有些硬。” 九潇道:“没个正形!” 我一如既往地无赖道:“你弄烂了我的嘴,不该负责的么?” 九潇亦一如往常,道:“你自己撞上来的, 怪不着我。” “夫人和我分得如此清楚,实在令人心伤。”讲完,还做了个十分痛心疾首的表情。 倏忽间,九潇两瓣温暖的唇对上来,细细吸吮起出了血的地方。我感到唇瓣麻麻的,一直麻到了心里。她吸吮完舔舐了几下后,道:“如今,合该赖不着我了。” 我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道:“天色不早了,我们快回去罢!” 九潇道:“此处明明艷阳高照。” 我道:“其他地方都该天黑了的,此处却如此异常,久待不利于身体康健。” 九潇笑道:“桑儿所言有理。” 我十分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去寻了穷奇,飞上云天。 刚在狐狸洞落下来,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就撞在九潇腿上,仔细一看是胡萝蔔,他抱住九潇的腿,撒娇道:“仙女姐姐,好久不曾见你了,我可想你了呢!” 九潇道:“胡萝蔔最近都在何处玩耍?确乎许久未见了。” 他邀功似的得意道:“灵儿姐姐带我去治病救人了!我救了好多好多人呢!” 九潇摸摸他的头,柔声道:“胡萝蔔真厉害!” “那我今晚可以和仙女姐姐一起睡么?”我清楚地瞧见小萝蔔蛋子身上写着“得寸进尺”四个大字。 我一把提起他头上的须子,态度十分坚决道:“不行!” “你个蠢狐狸,放我下来!我在同仙女姐姐讲话,干你何事?!” 手中提着的小短腿挥舞着圆嘟嘟的手脚,模样倒十分有趣,只是我现下可没工夫逗弄小孩子。 我道:“你个小萝蔔蛋子,不晓得女子的名节十分重要,男女不可以随意同床共枕么?” “你莫胡言!我只是个小娃娃!”胡萝蔔又气鼓鼓道:“那你凭何天天抱着仙女姐姐睡?!” 我道:“ 女子同女子同床共枕,算不得败坏名节。” “你少诓我!你个蠢狐狸时常同我的仙女姐姐卿卿我我,别以为我小,就不晓得了!我才不要叫仙女姐姐这朵鲜花插在你这坨牛粪上!”萝蔔蛋子讲得很是气愤。 我将他的身子在手中晃了一晃,道:“臭小子敢骂我!信不信我将你的头髮拔光?!” 九潇伸手从我的魔爪中救下萝蔔蛋子,笑道:“桑儿也是个孩童么?” 我不满道:“你竟帮着别个!” “桑儿哪只眼睛瞧见我帮别个了?”九潇将胡萝蔔放在地上,环住我的腰,道:“我是要叫他瞧瞧鲜花是如何插在牛粪上的。” 胡萝蔔手舞足蹈道:“你们就会欺负小孩子!在我面前做这些事,羞不羞人!” 我斜了他一眼,道:“你已五百岁,若是在凡间,已然是个老妖怪了。”见他又要说话,復又道:“虽说我不愿承认自己是牛粪,然你的仙女姐姐很是喜欢我这坨牛粪,现下这坨牛粪便要抱美人去歇着。” 胡萝蔔指着我恼道:“你为老不尊!” 我横抱起九潇,留下句:“我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跟老字可沾不上关系。”便进了洞,只给萝蔔蛋子留下个背影,若是他有父母,定要骂我教坏小娃娃了。 “桑儿怎就如此大胆呢?”九潇将头贴在我胸膛上,嗓音清甜又带着些娇羞。 我答道:“我抱自己的夫人,委实称不上大胆。待哪日去抱了别人的夫人,才叫大胆。” 九潇抬起头,目光幽深地望着我,道:“桑儿总是能讲些破坏氛围的话。” 我弯起眼睛,道:“我是怕不破坏破坏这氛围,撑不到床上,便要将怀里的美人扑倒了。” 九潇面上表情十分精彩,最后憋出句:“你不讲话的时候更招人喜欢些。” 我忽而一本正经道:“嗯……原来夫人更喜欢我用嘴做些别的事。” 她摆出个疑惑的神情,道:“何事?” 我将她放在石床上,道:“我十分怀疑夫人明知故问,难不成是想诱我现下示范一回?” 许是我语气过于猥琐,她顿时反应过来,跳起来下重手对我好一顿打,道:“你莫再讲些浑话,否则我当真不理你了!” “我错了,不该明知夫人面皮薄,还如此逗弄,求夫人饶命。”我平躺到石床上,张开双腿双脚,呈一个大字型,“我任罚可好?夫人想如何惩罚我?” 九潇舔了下嘴唇没有动作。 我又道:“你现下这般,可是捨不得了?” 第97页 她直勾勾盯着我的脸,嗫嚅道:“当真任我罚么?” 这眼神看着脉脉含了许多情,我猜想她定是被我的美色诱惑了,想对我上下其手一番。于是便装了回娇羞,小声道:“真得不能再真。” “那你再给我画幅像!之前那副我收着了,我还想要一幅挂起来。” 我瞪大眼睛张大嘴,十分不敢相信她扭扭捏捏半晌竟是在向我讨画! 九潇又道:“只是问桑儿要幅画,何至于惊讶成这幅样子?你自己道任我罚的!” “我……”我一时不知该如何言语,沉默了片刻接着道:“我觉着,成亲之前就夫人长夫人短的叫着确乎不好。” 九潇紧忙道:“你若想如此叫,也不打紧。”復小声补了句:“听着挺舒心的。” 我努力憋住快要溢出来的笑,假正经道:“这成亲的最后一步是送入洞房,我们若是直接洞房,这‘夫人’叫着便十分顺口了。” “你羞不羞人!” 我望着九潇樱红的小脸,心脏直“咚咚咚”地胡乱冲撞,下意识吞了下口水,后覆上她的手背,道:“我们还未拜过堂,九儿愿意么?” 她转过身去,用几乎轻不可闻的声音哼道:“哪有人要做那事之前还要问人愿不愿意的?” 我从后面揽住她盈盈可握的细柳腰,将下巴搁在包着美人香肩的白色布料上。微微偏头,便能碰着那凝雪般的冰肌。以至于突然恶作心起,想试试哈一口气,那耳朵会不会化掉。 “嗯~”九潇泄出一声呻·吟,立时用手捂住嘴,身子僵住,耳根红得像刚从蒸锅里端出来一般。 “我问你愿不愿意,不是在逗你,只是有些不敢相信。尤记初次见你,便觉得是个出尘绝艷、冰清玉洁的仙子,生怕哪个亵渎了。如今,这颗好白菜要叫我拱了,心里颇为紧张。”顿了顿又道,“九儿莫要害羞,这声音很好听,我很是悸动。” 九潇微微侧头,小声道:“耳朵上热乎乎的,挺舒服。” 我喉咙滚动,顿觉嗓子要冒出烟来。颤着双手将她的身子又收紧了些,顺势含住那小樱桃一样饱满的耳垂,同色泽相反,冰冰凉凉的,很是可口。 九潇的手挪到腰间,覆住我的手,手指落进我的指缝,施了些力道攥紧。她的手有些潮,可见此时有多紧张。 我亦好不到哪里去,虽言语豪迈,真落到行动上,不免怂包起来。只是现下生米已进锅,若煮不成熟饭,自己都要瞧不起自己了。 口中的小樱桃温度越来越高,我便去寻另一块冰凉的地方,将唇舌挪到耳背上舔了舔。 怀中人的唿吸骤然加重,身子又往我怀里蹭了蹭。 我唿吸有些困难,仿佛有块石头将胸膛压住了。即便如此,依旧执着地将她的耳朵一寸一寸捂暖。及至我调皮的舌头钻进那升了温的耳廓里,她终是忍不住,发出较之方才更酥人的声音,原本僵硬的身子瘫软下来。 她这样子,大约是十分舒服了。 于是乎我再接再厉,将唇印在身前白玉般的颈子上,照着之前的方法,沿着颈侧一路流连。 不晓得何时,我同九潇的衣裳都不见了,周身还有水柱流动,许是她又施了个甚净身诀。这法术倒是方便,来日定要好好向她讨教一番。 我忽的想起在五香楼时苏姑娘的“教诲”,便握住她圆润的肩头,将人扣在身下,“一丝不苟”地完成“课业”。 只是方吻到肚脐,身下之人便扭得厉害,十分不配合。 我只好将头抬起来,她立时勾住我的脖子,唤了声“桑儿”,便主动吻住我。 我觉体内有一团火苗四处乱窜,又隐约觉着合该水到渠成了,便哆嗦地将手伸到花丛里,翻搅了几下,瞧着眼前的人并无不适,才直到深处。 巫山云雾之下,果真自有一番风景,且是从未见过的绮丽美景。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车太危险了,希望不要撞上防护栏~ 一句话带过的脖子以下内容,祈祷不要被锁,且看且珍惜~ 如果觉得司机还可以,请用收藏、评论、霸王、营养砸死我! ☆、063 情根 九潇紧紧勒住我, 浑身一阵颤慄, 面上是前所未见的潮红, 同她平日里清冷的面貌很是不同, 增添了许多妩媚妖娆。原来女子绽放后这般惑人。 本以为她汗涔涔的,合该没气力了。哪知她忽而反身压住我, 用微哑的嗓音道:“你来我往才公平。” 我还未来得及反应,双手便被她扣住手指, 束到头顶上。身前的浑圆包裹上一个温软黏腻的触感, 那一点茱萸遇到一个调皮的小傢伙, 时而被吸吮、时而被挑逗、时而被硌得又疼又麻。 我忍不住发出几声细碎的“嗯啊”声,一阵温热的蜜.液从丹田里冲出去。 九潇上挪一些, 在我的脖颈上舔了几下, 復又唇舌交缠,将我的声音吞入腹中。 从腰侧到腿根,她的手所过之处, 无不燃起熊熊烈火,需更贴近她一分, 那燥热感才能好受一分。 我顿觉十分空虚, 只能紧紧用手巴住她的背。 九潇的膝盖倏然顶上濡湿的花蕊, 我的身子不受控制地扭了扭,下一刻,她便将手掌覆上去,轻柔地按压几下。我舒服地仰起头,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第98页 继而, 便如一叶轻舟盪进峡谷,随着水浪上下浮沉。我未曾感受到想像中的刺疼,反而有一阵白光冲上我的头顶,霎时间,直冲云霄的快感席捲全身,满室只余酥骨的喘息声。 我全身无力地瘫软在九潇怀里,脑袋里空空如也。 九潇轻抚我的脸颊,带着细细的喘息声,道:“桑儿你真美。” 我有气无力道:“九儿叫我刮目相看了。” 她道:“是桑儿示范得好,我只不过是将桑儿对我所做之事,还与你罢了。” 我自言自语道:“原来我做得如此好!方才满脑子只想着让九儿舒服,丝毫不记得自己的所作所为了。” 九潇道:“桑儿方才讲了何话?我未听清。” 我十分得意道:“我方才讲,自己真是顶顶厉害,同九儿去云巅之上飞了一圈,见着了摄人心魂的美景呢!” “厚脸皮!”九潇将脸往我颈窝里埋了埋,吞吞吐吐道:“桑儿不是道,道,洞房之后,以后便叫我,叫我……了么?” 我清楚她含混在口中的是何词,只是依旧坏心眼道:“九儿方才讲了何话?让我叫你甚?” 九潇闷闷道:“你定然晓得的!” 我摇头道:“九儿高估我的头脑了。” “夫、夫人!” “九儿在叫我?” 九潇绯红的脸上出现片刻怔愣,而后渐渐喜溢眉梢。 我又道:“不过夫人可不能同我抢,这两个字,是为我的九儿度身而定的。” 九潇小声哼道:“谁要同你抢了!”听闻她吃了蜜般的语气,我亦染上甜蜜的笑。 缠绵了一会儿,她便迷迷煳煳地睡过去。闻她唿吸变得平缓下来,我轻轻起身,穿好衣服蹑手蹑脚地出了洞。 我望了一眼天外皎洁的月亮,低头看着被自己咬破的手指,露出一抹苦笑。 前几日翻看槐桑的手札,她所记述的斩除情劫的法子,便是断了九潇对她的情根,再种上另一人的情根。神仙不同于凡人有处子之血,而是有一颗元丹,第一次贯穿时,可在内里种下永世不灭的情根。不过大多神仙都不会如此做,许是觉着生命那样久,只心繫一人太过无趣。 我方才,便给九潇种上了自己的情根,准确来说,是桑儿的情根。从前槐桑只想着男女在一处才能如此,却没想到女子同女子,亦是可以。 虽我晓得自己同槐桑是一个元神,然许是冥冥间自有定数,上一世我偶然从一个路边婆婆那里得过一本灵怪志异的书,上面提到过肉身是元神的承载之器,一切命格都是形成于肉身之上的。这也就解释了为何我如今没有承了槐桑的命格。 今日已是十四日,只要过了子时,便可验证真伪。 若不是我注意到九潇每发一次病,内丹之力便弱一分,我宁愿看着她痛,也不愿以这种法子迫她断了对槐桑的情。 她养了我的内丹五万年,自己早就亏虚不堪,已然再经不起每月一次的损耗。 亲手种上自己的情根,却又断了对自己的情根,这事想来,都颇为好笑,要将人的眼泪都笑出来了。 然我别无选择,唯有一赌。 我私心里,甚至希望我此番想的是错的,过了子时,她亦不会有任何改变。 不论是何种结果,于我而言都非善果。我第一次生出,没有勇气看见那人的念头。 我坐在清冷的石凳上,抓住石桌上的一个茶杯,握在手里捏了个粉碎。 空气渐凉,我正出神,身后蓦然响起一个声音:“桑儿,你为何在此处坐着?” 我身子颤了一下,惊魂甫定后才回过头,小青正站在我身后。 我反问道:“小青怎么来了?” “又到了十五日,我来看看姑姑如何了。” 我低下头喃喃道:“竟已过了子时么?” “不过今日好生奇怪,怎的一点动静也没有?也并未见着洞口有姑姑的结界。”小青说着便要往里闯。 我上前拦住她,道:“九儿无事,许是睡熟了,小青先回去歇着吧。” 小青疑惑地望着我。 我回以一个笑,道:“大约往后,九儿都不会再发病了。” 小青立时喜形于色,欢欣道:“当真?!姑姑往后不用再受苦了?!甚好甚好!桑儿你给姑姑吃了何等灵丹妙药?” 我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轻佻道:“小青成亲后,便会晓得了。” 小青看着十分懵懂,道:“罢了罢了,姑姑不再发病便是件喜事。那我便不去打扰她了,桑儿也早些歇着。” 我道:“嗯,我方才有些热,出来透透气,现下便要回去了。” 小青走后,一阵风吹过,许是沙子进了眼睛,两颗滚烫的珠子从我的眼睛里落下来。 我强忍着突如其来的眩晕感,脚步虚浮地进了洞。 石床上熟睡的人,嘴上还带着笑,不知是做了何等的美梦。单单是这样看着她,心便能被纷飞的蝴蝶填满。 我轻轻抚上她的脸,低眉浅笑,柔声唤了声:“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都心惊胆颤地规避可能会关小黑屋的词,控制字数,当司机太累了。 第99页 ☆、064 睏觉 床上的人儿抓了抓脸, 呢喃道:“嗯~桑儿你莫搔我痒~”而后便抱着我的手不松了。 我脱了鞋躺在她边上, 很是无奈。虽手被拘着不太舒服, 却又捨不得抽回来, 只好扭着身子入睡,以致早晨起来时全身的骨头都要散了架般。亦或许是因着别的原因。总之, 是有了赖着九潇睏觉的由头。 清晨,一睁眼便看到九潇微嘟着嘴的睡颜, 还有……光洁的肩膀。想来, 昨晚她的确是累着了, 连衣裳都不记得穿。 我撇开眼,忍住想上手的冲动, 默念起心经。说笑了, 我哪里会劳什子心经,于是乎,一双贼手偷偷摸摸地环上面前香美人的背, 上下游移了一番。若是我能瞧见此时的自己,定会鄙夷这厮动作神情太过猥琐。 “嗯~痒~”九潇扭了扭身子, 声音像是要滴出水来。 阿弥陀佛, 这副光熘熘的模样, 实在是引人遐想。 正心猿意马间,怀里的人缓缓睁开眼,对上我目光的一瞬,面色便立时变了个通红。 我抚了抚她的后脑勺,轻道:“夫人, 早。” 九潇喜形于色,却又很快绷紧脸,道:“桑儿叫得倒十分顺口。” 我道:“情不自禁,脱口而出。”思索了片刻又道:“亦或是,夫人想让我叫你小心肝、小宝贝?” “桑儿又在戏耍我了!”九潇又羞又恼,却偏偏讲不出其他反击的话。 我辩驳道:“哪里戏耍夫人了?夫人本就是我的小心肝、小宝贝、小可人儿。” 九潇嘴角弯起一个弧度,害羞地埋下头,道:“你大早上吃了蜜糖么?” 我凑近她耳朵道:“夫人讲错了,我未曾吃蜜糖,我吃了糖人儿。” “桑儿何时吃糖人儿了?”九潇问得颇为认真,还颇有些我背着她吃了好东西的幽怨。 我道:“咳咳,昨夜。” “你又在诓我,昨夜明明……”九潇忽而反应过来,拿拳头捶了我几下,“你才是糖人儿!” “嗯,如此讲来,夫人也吃了糖人儿。” “我要起身了!” 我哪能轻易放开她,立时像个八爪鱼一般缠在她身上,道:“夫人昨晚抱着我的胳膊不撒手,我睡得腰酸背痛,你难道不该负责么?” 九潇哼道:“我才没有!” “即便夫人没抱着我的胳膊不撒手,也叫我腰酸背痛了,不该负责的么?” “桑儿究竟还是不是个姑娘家了?!半点不会脸红的么!” 我故作娇羞地低下头,道:“我是不是个姑娘家,夫人不晓得么?” 九潇面上表情堪称精彩纷呈,憋了许久才道出句:“我不同你讲了!你别箍着我,我要起身!” 我在她颈间蹭了蹭,道:“夫人夫人~再睡一下嘛!” “那、那便再陪你睡一下。” 九潇委实同我一般无甚骨气可言。 只是她刚讲完,我又道:“夫人连衣服都不曾穿,亦不像要起身的模样。左右我已然习惯夫人口是心非了。” 有时我很是痛恨自己这张贱嘴,因着多讲了这一句,怀里的人直接将我从床上蹬了下去。 我坐在地上,捂着屁股哀哀戚戚道:“夫人你做甚!要谋杀你的心肝宝贝么?” 她边化出一身衣裳边道:“我的心肝可没你这般黑!” 我努努嘴,“为何你有新衣服穿?我都没有!” 她斜觑了我一眼,“你求求我,我便施捨你一身。” “夫人如此一说,我才发现,自己委实是个小白脸。寄人篱下不说,连衣裳都要夫人相赠。”我低下头,语气无澜,很有一番可怜却不失气节的模样。 九潇迅然行至我面前,抓住我的手,歉道:“我同你玩笑的,为着一件衣裳,哪至于这般呢!” 我抬起头笑道:“我既没出息,便只能以身相许了!” 九潇嗔怒道:“你又逗我!” 我反握住她的手,放在胸口,道:“你摸,这里面现下是不是‘砰砰砰’跳个不停?方才是对夫人太过悸动所发的肺腑之言。若是我厉害些,岂不是不能堂堂正正地赖着夫人了?” “你就会讲些好听话!真的一生一世赖着我,不要食言才好!”九潇将我抱回石床坐下,替我换了一身鹅黄色的羽衣。我总觉着她是将自己小时候不穿的衣服赠我了,不是粉就是黄的,穿上活脱脱像个小孩子一样。不过女为悦己者容,反正也是穿给她看的,她喜欢给我如何打扮,随着她也无碍。 我摇摇头,“一生一世可不行。” 九潇皱起眉,道:“为何?莫不是怕同我在一处待久了会腻么?” “我想同夫人生生世世都在一处,不光是此生此世。”我道,“你说神仙若是投胎,能不能走个后门,让我们早些寻到彼此?” 九潇拥住我,道:“此生此世都未过够呢,想甚的下一世!” 我反拥住她,收紧胳膊,喃喃道:“是了,此生此世还未过够,仔细想来,还有许多事未同夫人一起做过。” “桑儿怎的多愁善感起来?” 第100页 我听闻九潇察觉出了情不自禁流露出的情绪,退开身不怀好意地笑道:“夫人难道不晓得,女子第一夜之后,心思会百转千回一阵么?不禁会想,心上人若是不喜欢自己了该如何?”又凑近她的耳朵用气声道:“若是……表现得不好,让心上人乏味了该如何?” 九潇推开我,从石床上跳下去,羞恼道:“桑儿口中愈发没有正经话了!我要晨起练功去了!” 我望着头也未回一下的白色背影,笑着摇摇头,往日里不见她晨起练过功,定然是招架不住了。 復又躺下,望着头顶的石壁,心头愈发酸涩起来。不晓得两月后,再讲些浑话,她会是如何的反应。若是对槐桑无情了,听着会十分噁心罢? 九潇,九潇,我的九潇。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谁能把桑儿这个不要脸地拖走!明明要当盖世英雄的,怎么一定要靠耍流氓博出位! 桑儿:怪我咯? 九潇:怪我太有魅力。 ☆、065 嘴硬 九潇出去的当口, 我掏出碧水珠子, 匆匆扫过几个曲谱。那音律十分熟悉, 只消一眼, 便同刻在我脑子里一般。 我自然不会以为自己变成了甚的音律天才,这些谱子, 定是我从前便习得的,亦或许本就是我所作。 我究竟, 忘了多少事呢? 我拿出短笛试着吹了一曲, 吹奏之时, 总觉脑袋里空空的,就像本来装着件要紧事, 却全然不记得了。 过了一阵, 九潇手里抱着一捧野花回来,欢喜道:“桑儿,今日花开得甚好, 我摘了些回来送你。” 我接过她手里的花,喜滋滋道:“俗话讲香花赠美人, 夫人是觉着我好看得紧, 才特意跑出去摘了花给我么?” “我都讲了是出去练功!这花是我瞧着好看, 顺便摘回来的!” 我瞧着她嘴硬的样子,忍不住亲了一口,砸吧砸吧嘴道:“还以为夫人嘴是硬的,不曾想这样软呢!” 九潇凑近一些,道:“桑儿只试这一下, 便能晓得软硬了么?” 我点点头,“嗯,是我自大了。合该多试几下的。” 于是,我名正言顺地又在九潇嘴上吧唧了好几下,忽觉不太过瘾,正想更进一步之际,九潇忽而退开,道:“许久未去寻树老头了,我们今日去要几坛他的酒,成婚之时喝。” 我确信这厮是故意的,明明晓得我豆腐还没吃够,便将盘子撤了,叫我好生惦记。 待我们见着老树精虚谷时,他正拿着几个瓶瓶罐罐,似是在调剂何药水。 九潇乍然喊了声:“老头!” 他手一抖,洒出来许多。 “我的飘飘欲仙水!”虚谷露出一副肉痛的表情,看着九潇的眼神似是要吃了她。 九潇毫无做了坏事的自觉,好奇道:“‘飘飘欲仙水’是何物?听着不像是好东西。” “确乎不是个好东西,是我拿来作弄人的。之前去凡间被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欺负了一通,我要让他尝尝‘成仙’的滋味儿!”虚谷咬牙切齿的,不晓得那混小子对他做了甚,叫他如此记恨。 九潇道:“一阵子不见,老头脾气见长。” 虚谷的眼神似嗔似怨,道:“你也晓得一阵子未见了,从前日日找我喝酒,如今把我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实实令人伤心。”不得不承认,圆胖子撒起娇来,别有一番风味。十分像一个矮倭瓜裂了三条缝。 “老头莫要伤怀,为了弥补你一段日子未见我的遗憾,我愿从你这里多拿几坛酒回去品鑑。” 九潇这话讲得面不改色,我深深觉着除了在我面前害羞些,她的脸皮,比起我也不遑多让。 虚谷抱着胳膊,把头扬得很高,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娃娃一样好骗?这分明是你在占我便宜!” 我是时道:“那这便宜由我来占亦是一样的,乖徒弟。” 虚谷呆住了,眼睛一点点张大,道:“师父,你回来了?” 九潇其实也有些讶异,只是未表现出来。 我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如常:“虚谷一直未曾收徒,之前倒是好好过了把当师父的瘾,你这徒弟天资可聪慧?嗯?” 虚谷眼神飘向别处,心虚道:“肥水不流外人田,师父教我的东西,我自是要还给师父的。” “哦,是么?如此,我还要念着虚谷的好才对,是不是?”我笑得十分和煦,不过明眼人合该晓得,我现下十分着恼,被徒弟诓着叫师父,委实有损我的英名。 只是虚谷似是当真以为我很是感念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师父不必客气,是我应该做的。” …… 若是抓着他斤斤计较,显得我十分没肚量,只是轻易便放过他,又不能解我心头只恨,方道:“既然虚谷是个好徒弟,为师要成亲了,你是不是该好好表示一番,将你地里的那些好酒,都拿拿出来,供我招待宾客如何?” 虚谷嘀咕道:“我的好酒用来招唿人,太浪费了!” 我轻咳道:“嗯?你声音太小,我未听清。” 他道:“无事,师父大婚,我这个做徒弟的自当将宝贝都拿出来,不辱了师父的面子。” 第101页 我满意地点点头。 “只是,师父同哪个成亲?”虚谷挠挠头,“我记着从前师傅与槐元君很是投机,同南海仙人亦是往来甚密,还有曾被师父救过一命的小蛇精亦心繫于师父,掰着一只手都数不过来,委实有些难猜。” “桑儿当真是十分受欢迎,成亲的人选倒是不少。” 我点点头,“我自是十分受欢迎的,倾心于我的人若是排起队来,大约能绕青丘几圈。” 九潇捏着我的手,力道加重了些,道:“桑儿这意思,可是觉得亏了?” “亏,如何不亏?眼睛里只容得下夫人一个,真真少了许多见识。” “哼!” “夫人莫在别人面前吃醋。” “桑儿这是嫌弃我?” “是夫人这副模样太可人,不想叫别个瞧见。夫人不晓得,我是个小心眼的么?若是有人同我讲,你有许多野花,我大约会先将讲话那人的肠子打出来出出气。”我觑了虚谷一眼,“乖徒弟,你说,师父是不是这般睚眦必报的人?” 虚谷讪讪道:“我看潇丫头十分不错,天下大泽也只有潇丫头能配上师父,不知你们何时成婚?” 九潇对虚谷粲然一笑,道:“先叫声师娘来听听~” “我是看着潇丫头长大的,让我叫你师娘怎么像话!”虚谷吹吹鬍子,腮帮子都鼓出来了。 九潇扯了扯我的袖子,委屈道:“桑儿你徒弟欺负我~” 我咳了两声,道:“莫不如你也欺负欺负他,将他手里的好东西抢过来?”让一个老头叫小女娃师娘,确乎难以启齿了些。 身旁的人定定地望着我,平静无波道:“桑儿你这是要向着徒弟么?” 我绷紧脸道:“虚谷,你若是不叫师娘,我们的师徒情分便是尽了。” 虚谷望着九潇,憋了半天,也未蹦出一句话。 九潇道:“罢了罢了,你若不愿我也不强求,那把你新调制的东西给我玩玩儿就算扯平了。” 虚谷气恼道:“土匪!我弄了两日两夜的!” “那你还是叫声师娘来听听~” 虚谷闻言,立时道:“等我片刻,只需最后一道工序便好了。” “砰!”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换季过敏,每天都鼻涕一把泪一把,太惨惹~ ☆、066 口味 眼前的白鬍子胖老头忽的变成一个黑炭头, 头髮也像刺猬一样炸开了。 甫一察觉不对, 九潇便扣住我的手腕将我拖到了几丈远, 才未受到牵连。 虚谷惊魂未定地摸了摸胸口, 道:“不曾想这两种汁液混在一起效力如此骇人,又失败了!” 我“啧啧”几声道:“真是有愧为师的教导。” 虚谷道:“此乃深得师父真传才是, 师父学酿酒都炸过,有甚资格揶揄我?” 是了, 我记得自己此前酿的酒, 自己喝着很是不错, 想来味道应该极差了。 九潇从袖中拿出一个瓷瓶,我认得是上回南仙给她的。 她道:“树老头, 可否将这里的东西融在酒里, 叫人无法辨出酒里加了东西?” 虚谷道:“这自是难不倒我。”再未多言,接过瓷瓶进了树洞。 不多时,他便拎出来几坛酒。 九潇手一挥, 那几坛酒不见了踪迹,大约是她收起来了, 同样是神仙, 我至今却连穿脱衣裳都不晓得如何用仙法, 真是天道不公! 又与虚谷闲叙了一阵,我同九潇告辞去了天宫寻槐元君。 见着他时,这厮又在摆弄院里的花花草草。 我打趣道:“槐元君真真有闲情雅致,每日与香花作伴。不晓得槐元君如此用心打理,是想邀哪个美人来看?” 槐元君笑道:“美人这不是来了么?” 九潇将我向她身后扯了一把, 道:“我们已然要成亲了,你莫调戏我媳妇儿!” 槐元君轻哼道:“成亲有甚了不起么?” 九潇得意地笑了笑,将我的手举起来晃了晃,颇有些炫耀的意味:“自然是了不起的,槐元君未成过亲,不晓得其中滋味也可以理解。” “你!”槐元君重重地出了口气,便低下头继续修建起叶子来。 我觉他被我们欺负得实在可怜,装模作样关心道:“槐元君这两日身体可有异样?” 槐元君笑得和煦,道:“无甚异样,桑儿的关怀叫我十分窝心。” 我接着道:“若是槐元君身体无恙,不若趁热打铁,端了那天师堂的老巢如何?” 槐元君恼道:“桑儿讲话果真处处陷阱,亏我以为桑儿有良心了些!” 我道:“我已然要成个有家室的了,哪能平白关心别人~” 槐元君挥了挥袖子,认命道:“罢了罢了,不同你们这两个没良心的计较!就会在我面前卿卿我我的气人!” 九潇嘴角几乎快勾到耳根,酒窝浅旋,望着我的皓眸里装着点点星辰。 我轻声道:“好美。” 另外两人异口同声道:“桑儿方才讲了何话?” 我捂住嘴咳了几声,一本正经道:“我方才道‘好了没?’我们可否切入正题了?” 第102页 槐元君道:“经上次一役,许多天族长老不愿天族再折兵损将,亦不愿再去丢人现眼。所以若是潇儿那边准备好了,只有我的一千亲兵可助一臂之力。” 我冷然道:“哼,好一群自私自利的傢伙,心中半分天下都不存,有何颜面让人尊称一声‘神仙’的!” 槐元君似是有些羞愧,岔开话题道:“那依桑儿之见,此番我们该如何收拾天师堂这个祸患?” 我沉吟道:“既然晓得天师堂里有古怪,那断然是不可再在那处打斗。槐元君找个信得过的将领,配合凡间的月木阁,将天师堂里的天师引出去,在外面拖住他们,我们三个去那座址。” 槐元君问道:“如何能使得天师堂的天师都乖乖出去?” 我笑道:“有贵人相助,何愁之有?天师堂的现任堂主同五香楼的老闆娘是相好,隔段时间便会带得意弟子去喝花酒,留在天师堂的都是些不足为惧的外门弟子。”大头鱼同山羊鬍的天师在一处你侬我侬的情形忽而蹦入我脑中,险些叫我呕出来。 九潇面露惊疑,却并未发问。 我解释道:“上回同你去五香楼,从别的恩客闲谈间听来的。” 槐元君揶揄道:“别的恩客?桑儿如此讲,是你也当了回恩客?” 九潇许是同我一样,想起了上回所闻,脸上一红,道:“事不宜迟,我们现下便动身!” 槐元君不明所以道:“桑儿去逛青楼,潇儿脸红甚?难不成……三个人一起?二位口味实在是重得很~” 我淡然道:“不止三人,房内仔细算起来有四人。” 槐元君眉毛抽动,道:“我不晓得桑儿竟有如此癖好且半点不避讳” 我摆摆手:“无甚大惊小怪的,下回槐元君亦可同去。” 槐元君大约不曾想过,打趣一下打到我这样一个不知脸皮为何物的狐狸身上没有惊起半点波澜,只好转回正题,道:“二位先在我院里自行转转,我去安排一下,待我回来,便同去天师堂。” 槐元君走后,两人甚是无聊,于是手牵手赏起了花。 绕道寝殿后面,是一片梨树林,落花缤纷,地上是一层雪白的梨花毯子,不时有几片花瓣飘来,落在人身上。资源整理:未知数 九潇轻嘆道:“槐元君用情至深。” 我道:“那我十分幸运。” 身侧的人不满地捏了捏我的手,道:“他对桑儿一往情深,桑儿觉着很幸运?” “我用情至深之人,亦能心繫我,还时时不忘吃醋,如何不幸运?”我道。 九潇道:“哼,我就未曾见过桑儿吃我的醋,如此想来,我委实不幸运!” 我如实回答:“夫人此言差矣,我第一回见着槐元君时,便十分醋了。当时想着他合该是个负心薄倖的薄情郎,伤了你的心。彼时很想打他一顿出出气,然碍于你的面子,不好下手罢了。” “桑儿莫信口开河,你那时对他十分热情,哪里像醋着?!” “这便是夫人天真了,身为狐狸精,自然是要勾他一勾,让他乱了方寸,才好叫夫人晓得他的真面目!” 九潇嗔道:“桑儿花花肠子忒多了些!以后胆敢再生出勾引谁的念头,我便……我便不理你了!” 我道:“夫人不理我,岂不给我机会多勾引一阵?” “你敢!” “夫人每次威胁我时都这般没气势。” 九潇面上很是懊恼,模样映在我眸中,比粉粉嫩嫩的孩童更为可人。 我将头侧过去轻轻撞了一下她的脑袋,道:“若勾引这个傻姑娘,夫人当如何罚我?” 作者有话要说:  码了个过渡章,最近太luei了,抱紧我的小猫咪~ ☆、067 散魂 067 散魂 “你才傻!”九潇拿脑袋狠狠撞了我一下, “喜欢你的人都能绕青丘好几圈, 嫌我傻便找别人去好了!” 我挠了挠脑袋, 笑嘻嘻地圈住她的腰, 道:“傻人有傻福,我若不傻, 怎能娶到这般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呢?” 九潇道:“提起成亲,天帝正绑着我侄女和侄女婿为两月后的婚礼做准备, 剷除天师堂明明是他们两个挑起来的, 如今却变成了我们的事, 真真亏大了!” 我低语道:“两月后么。” “嗯?”九潇道。 我笑道:“无事,只是感嘆还有两月你的侄女儿都要嫁出去了, 好在我和夫人的好日子早些, 否则你要被人笑话是老姑婆了!” “谁敢笑我!”九潇现下的表情很像个要同人打架的奶娃娃。 “是了,哪有人敢笑夫人?那是我多虑了,既如此, 我们晚些成亲也不打紧了。” “你!”九潇皱起脸,又恼又委屈, 最后只得娇嗔道:“坏人!” 我揉了揉她的头髮, 疼惜道:“我的小狐狸怎的每次都被噎得哑口无言?合该有骨气些, 同我道‘晚些又如何!我还不愿嫁你呢!’” 九潇定定望着我,小声嘟哝道:“然我十分愿意的啊。” 我心下一软,在她额上印下一吻,凑到她耳边道:“傻姑娘,我爱你。” 第103页 怀中的人身子一紧, 不多时,我便感到有几滴温热的水珠打在我的脖子上。 我将头摆正,瞧见九潇红着眼睛,活像个惹人怜小兔子。 “我的九儿怎的如此爱哭鼻子?随便讲几句话就掉珍珠豆~不晓得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了。”我用大拇指腹轻轻拭去她面上的泪珠,心中酸涩,等了五万年,才等来这句话,委实辛苦她了。 九潇自己拿手抹了几下脸,道:“我何时哭了?!你莫瞎讲!是眼睛进沙子了!” 这藉口确乎十分老套,不过我自然不会拆穿她,于是若有所悟道:“嗯,现下风大,情有可原。” 九潇嘟起嘴问道:“你不信?” “我信,为何不信?夫人讲的话,我都信。”我道。 九潇破涕为笑,十分满意,道:“这还差不多。” “你们两个在我院里打情骂俏,实在叫人火大!”槐元君忽的从天而降,乍一看,模样倒有些俊俏。 九潇道:“槐元君回来得颇快,已然安排好了?” 槐元君冷冷道:“我去了也有一阵,大约是潇儿太忘情,以至于觉得我回来得快了,扰了你的好事。” 九潇耸耸肩道:“槐元君非要将实话讲出来,我也没法子。” 槐元君没好气道:“我们现下便出发去南山!” 我疑道:“槐元君才安排下去,不是合该需要几日么?” 九潇道:“他们天上一天,地上便已是一年。” 我点点头,道:“原来如此。”这想来是神仙的常识了,此番又丢了槐桑的颜面。 槐元君驾着云带我们行至南山天师堂地界,开口询问:“桑儿打算如何做?” 我道:“我法力不够,需你们两个替我输送法力,一阴一阳,阴阳调和,不可多一分,亦不可少一分。无论发生何事,都不能停。” 他们二人齐齐点头,并未究其缘由。 我拿出驱魂笛,放在嘴边,吹奏起上回那首曲子。这一曲,碧水珠里并未记载,我吹起来却行云流水。 我感到身后有两股力打进我的体内,不断翻搅。他们二人之力在我体内融合之时,有如一团火和一块冰在碰撞,忽冷忽热,痛苦异常。只是此时我不能分神,将所有心力都灌注在音符之中。 随着曲子越来越激烈,天师堂的屋顶显出异常,许多青绿色的魂体纷纷脱离建筑,浮在空中,扭动、嘶嚎,甚至去吞噬其它灵体。 一个吞噬了许多同类的怨魂似乎发现了让他痛苦的源头,幽幽地朝我移来。 我第一次见着这样可怖的东西,心下骇然。此时却也只得强压住心中的恐惧,继续吹奏。一条黄色丝线状的东西从短笛中飞出,缠上那青绿色怨魂的脖子。 虽那行动迟缓了许多,却依旧未停下向我挪动的脚步。 不多时,青绿色怨魂已然飘至我面前。 我按捺下想逃走的冲动,继续激盪着音律,飞泻出去。 “吱~” 那大块头髮出尖细刺耳的叫声,勐然向我冲来,我受到重击,五脏肺腑仿佛要被震碎了。 我觉自己浑身都似是在被啃噬,又疼又痒。 笛中窜出的黄线紧紧勒住那怨魂,那东西又紧紧的缠在我身上,若是我此时能看见自己,大约会觉着十分像个粽子。 只是我现下不能躲闪,定要将此曲吹罢,才能驱散这天师堂附着的怨灵。虽我不晓得为何,不过脑海中一直盘旋着这个念头,合该不会有错。 随着曲音愈发高亢,笛中飞出的黄色丝线越来越多,纷纷勒住天师堂上方的青绿色怨魂们,一个个绞碎。霎时嘶喊声震天,我的耳朵似乎都要聋了。 曲子接近尾声之时,我已然痛得失去了知觉,只想着自己一定要吹完,否则缠在我身上的东西,必会向着九潇而去,她根本看不着这东西,避无可避。 吹着吹着,我的右眼忽然流下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流到脖子,缠在我身上的绿东西像是被烫着了一般,迅速缩了回去。 我喃喃道:“赎罪百万年,你们合该解脱了!” 我面前的青绿色怨魂慢慢聚成人形,依稀能辨出是个将军模样的俊秀男子,先是露出个茫然的表情,继而痛苦了一阵,最后却是笑了。 随后,天师堂上方的青绿色怨魂都化为一个个身着戎装的士兵,慢慢消散在风中。 我心中不免好奇,他们是何人呢?然此时我的眼皮变得十分沉重,意识越飘越远,眼前忽而出现一个白色背影,我伸出手拍了一下,那人对我回眸一笑,样子像极了九潇。 我却晓得,那不是她。 我问道:“你是谁?” 那人笑着转过头,走远了,另一个着黑色羽衣的人迎上去,同她并肩而行,若不是她们太美,我都要以为是黑白无常了。 恍惚间,我听到有个声音。 “桑儿~”“桑儿~” 是在叫我么? 我想应一声,只是喉咙里好似被塞了坨棉花,发不出声音,眼睛亦睁不开。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假期快乐~ ☆、068 牌位 我的世界陷入一片漆黑, 看不见、听不见, 亦讲不出话。 这是……怎么了? 第104页 如此, 大约便是失去五感的情形。 难不成, 我已然变成槐桑了么? 我还未同九潇成亲,怎可失约呢? 在黑暗中, 我不晓得时间,似是过了很久很久。 “桑儿!” “桑儿你醒醒, 莫吓我!” 我耳边好像又有了声响, 这声音真好听, 比清泉流水还要清冽。 我试着睁开眼,迎面而来的是刺眼的光。然后一个肤若凝脂的姑娘映入眼帘, 美得不可方物。 “还好你没事!” 我忽的落入一个柔软的怀抱, 沁香扑鼻,好闻极了。 “你方才从天上直直坠下来,我险些抓不住你, 吓死我了!”抱着我的姑娘似是十分紧张,声音中带着些哭腔。 我动了动脖子, 疑惑道:“我为何会从天上坠下来?我记着自己睡了很久。” 面前的姑娘双手扶住我的肩膀, 直愣愣盯着我, 道:“桑儿你摔傻了么?方才你吹着笛子,忽而栽倒了,现下不过过去半柱香的时间。” 我缓缓眨了几下眼,问道:“我栽倒了?那是姑娘救了我么?” 面前的人蹙起眉,指尖有些颤, 道:“你现下同我玩笑,我要生气的!” 我细细在脑袋里搜寻,究竟是何时识得她的?我明明在过生辰,爷爷给了我一块玉佩,之后我便睡着了。 只是这姑娘面上的焦急之色又不像是装的,似是极为在乎我。我若是讲不认识她,恐会惹得她十分伤心。如此一个楚楚可怜的美人儿,我怎捨得叫她失望? 我道:“被你瞧出来了!无趣无趣。” 美人儿嗔怪地打了我两下,道:“现下是开玩笑的时候么!” 我思忖她之前讲的话,之前大约是在做十分紧要的事。 奇怪,很奇怪。 她的装束不同于我的世界,我为何丝毫不觉惊奇呢?我又为何,如此轻易便相信了她讲的话? 这时,她身旁的一个玉冠男子道:“桑儿可有大碍?莫不如我们改日再进那天师堂一探究竟?” 虽不晓得他口中的天师堂是何物,不过直觉告诉我,该进去看一眼。 我摆摆手道:“无碍,我们进去瞧瞧。” 美人儿道:“桑儿做了何事?我瞧不出天师堂有何变化。” “天机不可泄露。”我神秘一笑,左右我现下甚都不晓得,只得故作高深了。 美人儿努努嘴,将我从地上拉起来,道:“哼,我还不想听呢!” 玉冠男子拂扇半掩面,笑道:“这戏我看得十分舒心,原来潇儿也会吃钉子。” “在这里讲甚的废话!走了!”美人儿松开抓着我的手,拂袖飞起。 飞起??? 这莫不是传说中的仙女姐姐?竟可以凌空飞起! 我愣愣地瞧着她的背影,同我一起留在原地的玉冠男子道:“桑儿忒没出息了,不过是个背影,都能叫你看呆了!” 我回过神,小声问道:“我同她是何关系?” 玉冠男子瞪大眼睛,震惊道:“你当真忘了?!” 我下意识伸手捂住他的嘴,道:“你小声些!问你问题,好好回答就是了!” 玉冠男子讷讷道:“你们下月初五要成亲了。” “成亲?”这回换我瞪大了眼睛,“我同她?两个女子?” 玉冠男子眼里燃起一丝火苗,只一瞬又灭了,道:“是,你同她,下月初五要成亲了。” 我怔愣了片刻,笑道:“同这样一个美人儿成亲,倒是不亏,只是她若晓得我不记得她,恐会伤心难过了。” 我又抓着玉冠男子的领子,道:“我为何会不记得事的?” 他还未开口,先行离去的美人儿便又折回来,气鼓鼓地将我的手从玉冠男子身上抓下来,道:“桑儿你竟将我支走,同槐元君暗度陈仓!” 原来这个男子叫槐元君。 不晓得这个美人叫何名。 我挠挠头,道:“是你自己飞走的。” 美人儿有些理亏,却又不愿承认,胡搅蛮缠道:“明明是你故意将我气走的!” 我惊疑道:“我何时气你了?你因何而气?” 美人儿面上很是气恼,我瞧着十分不解,这姑娘的行为实在匪夷所思,怎就生气了?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莫在这里打情骂俏了!今日是来做正经事的!”玉冠男子,现下应叫他槐元君,道。 美人儿牵起我的手,“倏”的一下飞起来,速度快极了,我的心脏紧了几下,被吓得死死抱住她。 不多时,我们落在一个金碧辉煌、雕樑画栋的建筑群中央。 美人儿感嘆道:“以往未曾仔细注意过这天师堂里的样子,当真是华贵得很!” 槐元君紧跟着落下来,道:“几百年前,天师堂还是茅草屋。” 美人儿四处张望了一下,“怎的连个看守都没有,着实有些诡异。” 槐元君的脸上警惕起来,道:“莫不是有诈?” “此处是禁地,一般弟子不得进入。”我脱口而出道。继而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我是如何晓得的? 槐元君无所疑,道:“若如桑儿所言,一般禁地合该有禁制,我们怎的如此轻易便进来了?” 第105页 我喃喃低语道:“为何呢?”同时脚已然不听使唤,朝一个百鸟朝凤门走去。 门后是三排整整齐齐的牌位,地上是一个似龙非龙,又有些像蛇的图腾。 我怔怔地望着那些牌位的正中央,那里缺一样东西,很重要的东西。 “这地底下,似是有法力波动。”槐元君出声道。 我在图腾上脚步轻移,思绪跟不上动作。 须臾之后,地底下传来轰隆隆的巨响,脚下的图腾缓缓向两边分开,我还在神游,美人儿眼疾手快,将我拦腰拽了一把,撞到她的怀里。 软软的,还挺舒服。 待响声停下,地上出现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槐元君道:“我先进去探探,你们在此等我。” 如此危险的事我自是不想掺和,然身体却是不受控制地向前走去。 美人儿大约以为我十分想当领路先锋,亦不曾拦我一下。 望着像怪物血盆大嘴的洞口,我实则害怕极了,万一里头有东西吃人该如何是好! 作者有话要说:  前方没有失忆梗~放心~ ☆、069 慕楠 踏入洞口后, 是一段向下的石阶, 甬道里有些阴冷, 一双手突然从后面攥住我。 “桑儿, 你怎的都不牵住我?”这语调带着股幽怨,听得人心里发紧。 我道:“抱歉, 我忘了。” 手里的柔荑明显僵了一下,随即抓得更紧, 像是要捏碎一般, 弄得我有些疼。 我心想, 是我方才说错话了么? 只是现下,我没精力计较这些, 脑海里一直有个声音指引我往前走, 似乎前面有我想知道的答案。 两侧的石壁上,刻着天师堂从百万年前开始的古老歷史。从壁画上的身形来看,开创天师堂的是一个女子, 起初只有她一人降妖除魔,救黎民百姓于妖魔鬼怪的蚕食之中。到后来, 许多修得正法的天师自愿追随她, 便成立了如今的天师堂。 从画中看, 初代天师堂众人十分恣意潇洒,都以拯救苍生为己任。 后来,那个女子身旁多了一个女子,不论她在做何,那新来的女子都只是在一旁静静看着。直至天师堂始祖垂暮, 那静静守候在一旁的女子却依旧是双十年华的样子。 不知何时,我已泪流满面。 “咳咳~咳咳咳~” 甬道尽头传来一阵咳嗽声,听着是一个年迈的老人。 槐元君本想先行前去探查,被我厉声拦下:“这前面全是用秘法结出的机关,贸然闯进去,定会尸骨无存!” 槐元君停下动作,嘆道:“我竟半点都未觉出异常,实在惭愧!” “你不晓得是正常,上古秘法,大约也只有天师堂堂主有代代相传的破解之法。”我委实不敢相信这是从自己嘴里讲出来的话,深觉现下自己仿佛只是个傀儡,被提线操控着。 身边沉默了许久的美人开口道:“桑儿当真晓得许多。” 我未答话,只道:“你们跟着我的步子走,大约不会有错。” 我屏气凝神,左行两步,倏然凌空而起,踩向左边石壁上的一块石砖,翻转身子,落在几丈外的圆台上。 站定后,我看了看自己的手,总觉空落落的。回头望了一眼,后面二人还在原地,该是在等我继续前行,让开这块落脚的地方。 不知为何,我又原路返回,扶住美人的腰,将她拦腰抱起,道:“勾住我的脖子。”而后轻点脚尖,一路变换步法,最后落在甬道尽头。 我轻轻放下美人,内心颇有些奇怪,现下发生的一切,真(请加君羊:壹壹零捌壹柒玖伍壹)真像做梦一般不可思议。 美人低头敛目,十分害羞,那模样叫我这个女子看了,都心跳不已。 槐元君落地后,问道:“我们这是走到头了?” 我将袖中的短笛掏出,插入石壁上的一个圆洞,扭了一下,发出“咔哒”一声。 面前的石壁一分为二,向两边移去。 “孽畜!你败坏天师堂名声,我即便下了阴曹地府,也会化作厉鬼来找你索命的!” 还未来得及看清眼前的景象,便有个苍老的声音传来,应该跟方才的咳嗽声出自一人。 槐元君道:“阁下稍安勿躁,我乃天族三皇子,不知阁下是何人?同天师堂是何关系?” 石门后,是两排吊起的牢笼,几个被惊扰的妖兽开始用力冲撞铁栅栏,伴着阵阵嘶吼声。 一个离地面很近的笼子里,坐着一个瘦弱的白髮老者,低语道:“天族?” 半晌,他许是觉得我们不会害他,便缓缓道:“我乃天师堂第五百零一代堂主,识人不清,被孽徒关在这困妖笼里,五百年了。” 槐元君紧接着道:“原来如此,无怪乎天师堂五百年前突然作风大变!” “连祖宗留给你的基业都守不好,当真是个废物!” 这句话又是从我口中蹦出来的,我却十分郁闷,再怎么说,人家也是个长者,这样讲话委实无礼。 “我的确是个废物,叫天师堂落在一个孽畜手里,辜负了师祖师宗的期望,若能以死明志,我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然我决计不能叫天师堂的英明毁于一旦!还望三位能救我出去,只要我能做到的,尽管开口,我定当竭尽全力!” 第106页 槐元君道:“我们此番本想直接剷平天师堂,既是因着堂主的孽徒,那便由堂主亲自清理门派吧!”说着,指尖打出一道光,射向笼子,却是纹丝不动。 我摇摇头,道:“这是上古玄铁所制,尔等小辈,怎可能轻易弄开?” 笼子里的老者哀嘆一声,道:“这都是命啊~既如此,还望各位能集结各路神仙,将本堂彻底除了,省得我那孽徒继续为祸苍生!” 我无甚感情道:“我可未曾讲过,我弄不开。”讲完,便拿起手中的短笛,放在唇边,吹了一曲,几条白色的丝线窜出去,缠住那笼子,不多时,笼子开始慢慢融化,槐元君飞身上去将白髮老头带出来,放在地上。 白髮老头勐咳几声,作揖道:“几位的大恩大德,慕楠没齿不忘!” 我摆摆手,道:“我只是不想叫她的毕生心血毁于一旦,你出去后若是无法让天师堂重振往日雄风,我便亲自来取你性命!”边讲着,头“突突”疼了几下。 白髮老头在槐元君的搀扶下,同我们回到方才那个摆了牌位的堂里。 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捲轴,颤巍巍地挂在牌位后的墙壁上,毕恭毕敬地磕了三个响头,嘴里喊着:“师祖在上,不孝徒慕楠没能守好天师堂百万年基业,罪该万死!来日下了地府,必会当面向歷代祖宗请罪!求祖宗保佑,让我亲手了结了那畜牲!” 我望着画上的女子,一时头晕目眩,眼睛里抑制不住地渗出眼泪,一个踉跄跪在地上。 那叫慕楠的白髮老头叩拜完,打量我身旁的美人片刻,道:“姑娘的样貌同我们天师堂的开山鼻祖十分相像,真真是有缘人!” 我抬起头,脑袋里渐渐浮现出关于面前美人的点点滴滴。方才,为何一点都想不起她是谁? “夫人,我脚麻了,可否拉我一把?”我浅笑着伸出手,脸上还挂着残存的泪珠。 ☆、070 尾巴 九潇伸出手, 小心翼翼地将我扶起, 目光在我脸上逡巡了许久。 我道:“我是不是好看极了, 叫夫人看得都挪不开眼?” “少臭美了!”九潇收回视线, 转身对槐元君道:“这里的事便交给你了,我与桑儿先走一步。” 九潇揽着我的腰一言不发, 一路向南飞去。 静默了许久,她终是忍不住问道:“桑儿你方才, 确乎不记得我了, 是不是?” 我望着她紧绷的侧脸, 犹豫了一阵,还是答道:“是, 我方才, 不晓得你是谁,忘了这几个月的事。” 九潇咬住下嘴唇,手紧紧地攥住我的衣料。 我拿拇指轻轻抹开她纠缠在一起的唇齿, 道:“虽我方才脑子混沌了一阵,然我晓得夫人是我最珍视之人, 去何处都不会忘了带上夫人的, 你说是不是?” 九潇嗫嚅道:“你叫南海仙人好好给你瞧瞧, 莫,莫忘了,我们下月初五要成亲的。” 我贴在她耳边道:“夫人讲的,我记下了。夫妻之实都有了,还怕我跑了不成?” “就你话多!”九潇面露赧色, 直至南海地界,再未讲一句话。 我晓得的,她是怕再多讲一句,便会哭出来。聪明如她,怎会感受不到我的变化? 落地时,上回那个大头鱼立时出现在我们面前,气势汹汹道:“尔等从何而来?要往何处?姓甚名谁?所为何事?速速报来!” 我无甚闲情雅致同他磨蹭,直接将他打飞出去。 九潇看了一眼大头鱼消失的方向,道:“桑儿好生残暴。” 我看了看自己的手,道:“手滑了一下。” 九潇亲了下我的嘴角,道:“我在此等你,你可要早些出来。” 我回吻了下她的额,应了声:“好。” 待我走进南海仙人的楼阁小筑,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我的乖孙女儿来了!快让爷爷抱抱!”说话的是一个面容俊逸、有些黝黑的年轻男子,同我上一世的爷爷很是神似,想必这就是莫云了。 我未理会他,直言道:“我同你们一样,是上古的神,是不是?” 莫云走过来摸摸我的头,道:“小桑儿十分聪明嘛!” 我一把拍开他的手,望了望外面的天,道:“今日没打雷,这便是意味着,有些事,你们讲不得,我若猜出来,却可向你们求证?” 莫云笑着点点头。 我唿了口气,道:“我同那天师堂的始祖,是不是有些瓜葛?” 莫云和南仙齐齐点头。 我心下已然有了大致猜测,又问道:“九潇……是她的转世?” “全部正确!”莫云跳上桌子,指着我道:“不愧是我的孙女!” “所以,槐桑便是为了九潇而生,却被修冥插了一脚。修冥,对我心有绮念!”我将此前一连串的事情联繫起来,连自己都有些不信。 南仙搂住我的肩膀,道:“你这脑子究竟是如何长出来的?我们从未直言过这些,却被你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我又道:“莫云会在此,是不是意味着,我撑不到下个月了?今日在天师堂,我的神识十分错乱,想必也同这个有关?” 第107页 南仙嘆了口气,道:“你今日损耗太大,确乎撑不到下月了。” 我握紧拳头,艰难地开口道:“等不到下月初五之后么?” 莫云表情变得严肃,道:“连明日都等不到。” 我带着零星的希望,挣扎道:“情根种上之后……是不是真的一辈子都解不掉?” “你给她种了情根?!”莫云几乎要惊得跳起来,“你晓不晓得,一旦种上情根,是同生共死的?!她竟也未牴触?那东西种上的时候合该十分难受才是!” “是么?那她装得十分好了。原来她一切都晓得,所以都不曾疑惑为何没犯恶疾。”我低下头,不禁笑出声来,“我才是最傻的傻子。” 莫云悠然道:“唉,真是不懂你们之间的情情爱爱,纠缠了百万年,还是爱得如痴如怨。” “罢了,天下苍生与我何干?既我这副身子若死了,她亦活不了,我还何来其他烦恼?” 我道,“不晓得哪里的景致最美?我找个好地方同她共度最后半日。” 莫云拍桌子道:“十颗顶好的夜明珠!愿赌服输!” “明明是你嘴快了一步,才叫你选了这个,哪有你这般赖皮的!”南仙面上十分不悦。 我愣了片刻,恼道:“你们这是……拿我做了赌约?怎的将死之人都不放过!” 莫云耸耸肩,道:“谁说你要死了?槐桑死的时候,我只救出来她的一条尾巴,身子早就祭了那封印了。这条银尾我可是替你养了五万年,你打算如何谢我?”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问道:“南仙不是说,我这身子承受不住那强大的内丹么?” 莫云道:“你这副身子骨,的确是弱不禁风,差一条尾巴,自然是承受不住九尾灵狐的内丹。她大约是没讲清楚。” 我见他二人极力憋着笑,怒喝道:“你们耍我!” 南仙摸了把我的脸蛋,道:“我以往还从未见过你流泪呢,这可怜劲儿,真真招人疼!” 莫云嗤之以鼻,道:“没见识,我当她爷爷的时候,可是见过她哭得撕心裂肺的样子,我捏的那两个人偶命格实在不争气,竟英年早逝了,害得我又当爹又当妈,将孙女独自拉扯大!” 我虽阴着脸,心下却是从未有过的劫后余生之感。 莫云道:“不过别高兴得太早,虽只是条尾巴,此前修冥下的禁制和你自己封的结界,却一点不少。你安上这尾巴的时候,是碰不得你的小心肝儿的。” 我又低沉下去,道:“如此,倒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莫云打了个响指,“你且等我说完,都告诉你是安上这尾巴的时候了,你想同九潇卿卿我我的话,将这尾巴取下来就是了。” 我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道:“还能如此?” 莫云露出一个解脱的笑,道:“当了你一世爷爷,自然是要帮你圆了毕生的心愿,你自陨了两次,都是为了能同她在一起,我又怎能叫你失望?”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视角真是有点难交代前尘往事,桑儿其实是上古一个很厉害的神,九潇的前世是天师堂的老祖宗,所以天师堂才会被庇佑,神仙妖怪都惹不起。总而言之,神仙现在的窝囊劲都是桑儿以前开后门的锅…… ☆、071 白雾 我抹了一把脸, 吼道:“你们两个混蛋!”白白赚了我许多眼泪。 南仙面上笑容褪去, 闷闷不乐道:“谁叫你每次都只想着你的小情人, 丝毫不顾及我们的感受!你倒是洒脱, 把烂摊子都留给我们,仅是逗弄你一番, 便宜你了!” “我曾经,定然全身心信任你们两个。”我莞尔一笑。 “你莫讲些肉麻的话, 我可受不了!” 南仙刚摆摆手, 我便道:“你们若是连这点心愿都无法替我完成, 还有何颜面称自己是上古之神!” “滚蛋!”南仙说着便向我扔来一个茶盏,被我错身躲过。 我忽而转了话题, 问道:“今日穷奇兽未曾出现, 你们可晓得它去了何处?危难之时,竟都不救我一救,忒没义气!” 莫云答道:“我昨日便见瀛洲似有异动, 穷奇原本便是看守那里的凶兽,该是回瀛洲了。” 我挑挑眉, 道:“我竟能将看守瀛洲的凶兽迷惑来, 委实魅力不小!” 南仙不屑道:“莫要大言不惭, 穷奇本就是个爱擅离职守出去作恶的。”随即又正色道:“若是瀛洲无大事,它大约不会回去。这回,许是真的要变天了。” 我默了半晌,望了望外面,道:“快些做正事吧, 我夫人还在外面等我。” 莫云布了个结界,对南仙道:“你去陪陪她的小情人,莫叫她寂寞了。” 我一把拽住南仙的手腕,急道:“不行!你们耍我可以,莫去逗她!” 南仙翻了个白眼:“瞧你这德行,跟我要吃了她似的!你的小情人被你稀罕得同绝世珍宝一般,我能对她如何!” 我认真同她道:“你出去叫她不要担心我。” “晓得了!”南仙鼻子狠狠出了几口气,“我现下愈发觉得槐桑可人得紧!” 第108页 南仙出去后,莫云幽幽道:“我当真十分怀念有个宝贝孙女的时光。”面上表情看着还颇委屈。 我皮笑肉不笑地回道:“若是我未见过你这副奶样,亦是十分怀念吃喝不愁、坐吃等死、有个爷爷疼的时候。” “我何处奶了!你瞧我这阳刚的肤色,健壮的体魄!”莫云似是被戳中了痛脚,还特意凑近了几分,让我看仔细了。 我用手将他的脸推开,道:“废话少讲,现下要如何?” “那就给你瞧瞧我的宝贝!”莫云从怀里掏出…的确是从怀里掏出,一条银色的狐尾,道:“这是我五万年的心血!稍后我用术法给你接上,维持十二个时辰,往后便可自行施咒接取。只是因着这条尾巴接上之后,你内丹里强大的神力便会倾注进去,所以你取下尾巴时,就半点法力都没有了。” 他手指向我的脑袋指了几下,一串法诀立时印在我脑子里。 我又问道:“那……我接上尾巴后,是不是会丧失五感?我该如何闻声、讲话、辨别方位及周身活物呢?” “每个生灵的灵力波动是不同的,你从前学得很好。替你接上尾巴,槐桑的记忆便会悉数回来,届时你自会像从前一样。” 莫云将那条银尾悬至半空,对我道:“你且先化成狐狸,我才好帮你接尾,有些痛,你忍着点。” 我掐个诀变成狐狸样,还未反应过来,莫云便已施诀将我按在桌子上,一阵钻心的疼痛从尾椎传遍全身。我不晓得自己有没有叫得撕心裂肺,总之须臾间,喉咙里像是燃了一团熊熊烈火,兴许也是叫不出的。 不知过去了多久,我的意识才渐渐回笼,只觉身陷一片白雾之中,没有光亦没有阴影。 我是醒了,还是未醒呢? 记忆如潮,槐桑的点点滴滴全部涌进脑袋里,再回想一遍没有五感的经歷,着实苦痛万分。只是那些再苦,都比不过一次次伤九潇的心,叫自己无法释怀。即便如今同她在一处了,心里留下的疤痕却是永远也不可能消弭,当初,很是对不住她的一片真心。 我察觉到有甚活物靠过来,这个感觉,似是……九潇? 她怎么会在这里,是我睡得太久了么? 我未忘记自己身上有结界,在她的气息更近一步之时,向后退了一下。与其说是气息,不如说是茫茫白雾里的一团小雾,状似一只小狐狸,霎是可爱。 因着这一动,我眼前的白雾翻滚了一下,才晓得此时自己该是躺着的。 我见那小狐狸嘴动了一下,大约是在讲话,然我太久未读过唇语,一时没瞧出来是何话。 我该如何讲话来着? 也不晓得十二个时辰过了没有,如此看不见听不见又说不出的状态实在耽误我谈情说爱。 我艰难地问了句:“现下是何时辰?”而后仔细盯着小狐狸的嘴,她答的合该是酉时。 回忆起昨日到南海的时辰,离十二个时辰还差一个时辰,便道:“我且休息一下,再过一个时辰起身。”我讲话时感受不到嘴唇蠕动,眼前云雾却会变化形状。 如今情形好像没想像中那般糟,虽不适应,好歹还有云朵作伴。只是眼前那只小狐狸的脸很像光滑的馒头,看不出喜怒哀乐的变化,不晓得九潇现下是何情绪。 小狐狸嘴唇孱动,大约是“你好生歇着,有事喊我…我就在外面。” 我抬抬手,又攥起拳头放下了。 小狐狸消失后,我便沉下心来“观察”四周,原来我们已然回了狐狸洞。我还未同莫云那傢伙算帐,连半点准备时间都不给我,现下又直接将我丢给九潇,委实恼人! 我瞧着云雾堆出的狐狸洞,颇有些感慨。彼时花了数万年时间才学会如何用自身灵力堆砌周身景象,习得腹语以及读唇之法。起初总是不晓得自己为何要那般了无生趣地活着,现下终于明白了,作为祭司守护青丘狐族几十万年,便是为了等着九潇。加:一、一、零、八、一、七、九、五、一 我以酉时为基,用灵力幻化出一个沙漏。 一个时辰,当真是有些久,一日不见,甚是想念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更,虽然还没写…之后会努力加快更新速度的…最近工作太累了有点懒~ ☆、072 扑蛾(倒v结束) 我盯着那沙漏, 过了许久, 也只下去一点, 嘆了口气。继而灵光一现, 想到我只是不能碰她,却是可以悄悄窥探她在做甚的。虽只能看着个狐狸样, 也总比在这里看沙漏强。 这般想着,我掐了个隐身诀, 起身朝洞外走去。 原来, 九潇洞外的“醉逍遥”是我刻上去的。 几万年前这里还是一座荒山, 那时九潇方成年不久,酒量十分不济。我带她歷练时路过此地, 她喝了些虚谷酿的药酒, 便躺在地上撒了一阵酒疯。于是我一时兴起,在石壁上刻下那三字。不曾想,她竟在此辟了洞穴。 我出洞之时, 眼前的白雾中,一朵小狐狸云蔫蔫地趴在石桌上, 旁边一朵人参宝宝形状的云用头上的须子摇晃着小狐狸的前肢, 我不禁有些想笑, 以往未觉得,如今见到这般情形,忽而发现自己所见,倒也是个别样的世界。想着若我从前有情根,对狐狸体态的九潇动心, 委实有些像人兽恋。 第109页 “仙女姐姐,你不开心么?从昨日起就闷闷不乐的。哪个坏人欺负你了,我去打他!”萝蔔蛋子的嘴一张一合,虽看不出表情,不过想来该是十分气愤。 “没人欺负我,是我妄念太多。她能回来已是天大的恩赐了。”小狐狸与其说是回答萝蔔蛋子的话,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许是要说服自己莫对我有太多期望。 我鼻头有些发酸。 哦,忘记了,鼻头再酸我也是感觉不到的。 然九潇这副模样实在惹人心疼。 方才因着有些不习惯,顾不上许多,未讲些甜言蜜语叫她放宽心,现下着实后悔得紧。此去南海之前以为换了身子,她往后该对我无情了。那时脑子又不大好使,不曾好好以槐桑的身份表露一回心迹,亦是叫人悔得肠子都青了。 好在时间已经过去大半,再忍一阵便能将那碍事的尾巴取下来。 萝蔔蛋子晃着头上的须子道:“虽胡萝蔔听不懂仙女姐姐在讲甚,然仙女姐姐苦着一张脸,我作为狐狸洞唯一的男孩子,便要哄仙女姐姐笑出来。” 我内心憋闷,小萝蔔蛋子能将九潇逗笑固然是好事,只是这明明该是我来做的事! “那……胡萝蔔打算如何哄我开心?”我见小狐狸嘴一动一动的,脑海里想像着九潇讲这句话时,会是何种表情,想着想着,便用意念在小狐狸脸上捏起来,那表情放在小狐狸脸上,颇为好笑。 “我带仙女姐姐去捉蝴蝶如何?”萝蔔蛋子头上的须子又抖了抖,我看得十分想拽一把。 “好。” 我心中暗暗落寞起来,本以为她会守在这里寸步不离的,怎的现下便要去捉蝴蝶了?一把年纪还玩儿一些小孩子的玩意儿,真真丢人! 别扭了稍许,我因着自己这想法笑出来,活了几十万岁,竟计较这些,岂不更丢人! 我去到上回为九潇画像的石洞里,取了纸和笔,追上他们两个。 前面的小狐狸走路时屁股一扭一扭的,尾巴胡乱飞舞着,实在很难将这个糰子同九潇联繫起来。 其实初见九潇之时,我的确只是将她当作一只可爱的小狐狸,有时还很想挠挠她的下巴。以至后来她同我讲“她喜欢我”时,宛若自己养的小宠对自己存了心思一般,奇怪得很。 萝蔔蛋子带九潇向着我那树精徒弟虚谷的所在而去,不多时,停在一片荒地上。 我在他们身侧不远立定,心下奇怪,扑蝴蝶合该找一处鲜花遍地的山坡才是,萝蔔蛋子带九潇到此处,是改了主意不成? 只见萝蔔蛋子松开牵着小狐狸前肢的须子,去捡了几个圆棒子,随即出现一团火状的云雾,想必他是捡了木头在点火。 我愈发不解起来,九潇大约同我有一样的疑惑,开口道:“胡萝蔔不扑蝴蝶了?怎的点起火来了?” 胡萝蔔一边扇着风,一边道:“仙女姐姐莫急,须得做些准备,将蝴蝶引来。” 我讶然,是自己孤陋寡闻么?只听过花香引蝶,未听过柴火味招蝶的!若如此能引来蝴蝶,当真是叫人长见识了! 胡萝蔔扇着风,抹了把汗,道:“蝴蝶很快便来了!” 半晌,确乎有几个小东西飞来,忽闪着翅膀便要往火里沖。 我虽辨不了颜色,却晓得这小东西比蝴蝶要小了许多,不出意外,这约摸是传说中的“扑棱蛾子”了。 胡萝蔔十分兴奋地掏出一个网子,在火边挥了几下,便将扑棱蛾子悉数收入网中。 九潇奇道:“这便是胡萝蔔口中的蝴蝶?” “是不是很好玩儿?”萝蔔蛋子又掏出个网子,道:“仙女姐姐也来捉!” 小狐狸用前爪接过网子,定了片刻,道:“确乎好玩儿极了,不知胡萝蔔从哪里学来的?” 萝蔔蛋子答道:“是树爷爷教我的!他还告诉我这里蝴蝶很多,不怕被捉完的。他真是个好人!” 好一个虚谷…… 他定是因着自己洞里总是生蛾子,才诓骗萝蔔蛋子这是蝴蝶,藉此省了力。简直为老不尊,竟连这般单纯的小娃娃都不放过! 九潇应是与我想到一处去了,拆穿道:“然这却不是我认得的蝴蝶,真的蝴蝶要美上许多!” “怎会?树爷爷不会骗我的!”萝蔔蛋子急得跳了几下。 小狐狸好似是嘆了口气,道:“我同你玩笑的,这的确是蝴蝶。” 萝蔔蛋子手舞足蹈地继续扑起蛾子,完全忘了他本是要哄九潇开心的。 我不禁莞尔,拿出纸笔,将灵力灌注在笔尖上,描摹出眼前的小狐狸。 遍寻槐桑时的记忆,我实则从未学过画画与习字,如今样样精通,许是託了转世投胎前的福。只是即便得了槐桑的记忆,却依旧不晓得自己同九潇的前世有何瓜葛。若说是恋人,壁画上却无半点亲昵举动,奇怪得很。 不知不觉间,一幅狐狸扑蛾图已成,此前幻化出的沙漏也已漏完最后一粒沙。 我抬头望了一眼小狐狸,她的嘴巴开合道:“胡萝蔔自个儿好生玩耍,我该回了,下回再陪你。” 萝蔔蛋子玩儿性正浓,胡乱应了声“好”后,小狐狸糰子撒腿往狐狸洞跑去,我赶紧收了画,赶在她前面回洞躺好。 第110页 ☆、073 捆绑? 我重新躺回石床上, 闭了眼睛。讲到这里便要提一句, 在常人看来十分简单的闭眼, 我当初亦同南仙练了几月, 才能分清自个儿的眼睛是睁着还是合着。 这种时候,无需眼睛视物的好处便显出来。即便闭着眼睛, 亦能晓得某只小狐狸是如何接近我的。 狐狸糰子先在洞口张望了一下,才踮起脚轻点地面, 进两步退两步的慢慢挪进来。 她在石床边坐下, 静静地盯了我一阵, 而后换了个姿势,继续望着我。 我此时在心里暗骂自己是蠢的, 怎的没在她进来之前将尾巴取下!现下, 难不成要在她面前摘尾巴么?!虽我们已然赤身相对过,我又是个厚脸皮的,叫我在她眼皮子底下做这般怪异的举动, 也是极难为情的!且我还未念过那口诀,也不晓得施法的时候姿态好不好看。 当下也没其他法子, 我唯有缓缓睁开眼。只是遗憾此前并未学习如何露笑, 否则定会对她报以一个灿烂的笑容。 她唇动道:“桑……”终究后面那个字未出口, 便改口道:“槐大人,您可歇息好了?南海仙人此前交代,您元神刚归位,该多出去走走,吸收些天地精华。” 我腹诽道:南仙这厮又同我捣乱, 此时我怎能出去吸食天地灵气、日月精华?自是要好好拉着夫人的小手,话一话如何拯救苍生于水火之中……这该是脑子被穷奇吃了才会做的事。现下的正事该是摘了尾巴,同夫人黏腻一阵,摸摸脸,亲亲嘴。 “槐大人,您……”九潇再开口时,我挥了挥手打断她,若再让她照这般讲话,即便我没有五感,这心也要狠狠疼上一疼的。 我默念了一遍之前莫云打在脑中的口诀,一阵气流顿时从丹田冲出,眼前天翻地覆,白茫茫的云雾变为狐狸洞熟悉的洞顶。我觉自己变成了个四脚朝天的狐狸。 我甩了甩脑袋,晃晃悠悠地爬起来。便见九潇目瞪口呆地望着我,眼睛一眨不眨。 莫不是我倏然断了一条尾吓着她了? 我刚想解释,她便结巴道:“槐、槐大人,您身体可有不适?我现下便去南海请仙人来瞧瞧。” 听闻这话,我立时摇摇头,道:“我身体无碍,可是方才的样子吓着你了?” “虽排……排……排气将一条尾巴震下来丢人了些,也不可不将自己的身体放在心上。”九潇说出这话的时候面色十分凝重,紧接着又道:“以往您讲话时从不屑张口,却因着这件事张口了,我晓得您定然十分在意颜面。九儿决计会求得南海仙人不将此事说与他人听!” 按理说,这话合该十分好笑才是,可我却笑不出。九潇怎就那般没骨气呢?我从前明明让她颜面扫地了许多次,将她的心意拿出来扔在地上踏了许多脚,她为何,半点气节、尊严都不要! 我本该软声细语告诉她,在她面前的不是甚狐族祭司,不是从前那个一心拒她于千里之外的老狐狸,而是她的桑儿,属于她一人的桑儿。 然事实上,却是我伸出一只手用力抓住她的手腕,沉声道:“在你心里,究竟将自己摆在何等地位?!凭何要将我时时供奉起来!我若当真是因着放个气掉了条尾巴,你该好生嘲笑我一番才是,缘何要如此小心翼翼?!”其实我晓得怪不得她,本就是我负她在先,她会如此迁就,是因着失去过我一回,我这火发得忒是不该。 她胸口起伏几下,终是平静道:“九儿确乎不该逾矩,关心您的私事。我明日便告知大哥,叫他们迎您回去。” 我动了动嘴,声音却堵在喉咙里。 我当真,十分讨厌槐桑。 昨日一起涌来的记忆,委实叫我心乱如麻,无措得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的人。自醒来后,简单的“夫人”二字,再无法轻易叫出口。我伤她至深,有何资格叫这两个字?哪怕是想冠冕堂皇地将一切罪责都推给修冥下的情劫,却也清楚地晓得,往日割在她心上那些话,讲出来的时候,确乎是真心话。 好在我去人世转了一圈,当了二十年真真正正的人,看了些麻人又酸掉牙的电视剧,深受启发。若是真钻了牛角尖,时常心怀愧疚,免不了要同九潇走上一别两宽,相忘于江湖的结局。思来想去,面对如此尴尬的局面,唯有用自己的特长加以面对才是正途。 我将头埋进九潇的双峰之间,双臂圈住她柔软的腰肢,鼻子哼气道:“我在夫人心中,难不成是个老太婆么?一口一个敬称,叫得人气极了!你瞧见我掉了尾巴,不给我揉揉也就罢了,叫南海仙人来作甚?莫不是想叫她看我屁股不成?我的屁股可是金贵的很,只能给夫人看!” 怀中的人如同一座石峰,僵在当场,过了半晌,才发出“你……我……你……”这几个音节。 我继续埋着头道:“夫人是想叫我用这两个字造句不成?” “你从前所託非人,眼光忒差!” “我从前不识趣,着实该打!” “即便如此,你能否再允我个机会,同你纠缠这一世?” 道完这三句话,我恋恋不捨地从软绵绵的双峰间抬起头,瘪起嘴可怜巴巴地盯着她。 九潇樱唇微张,望向我的目光几近呆滞。空气凝滞了一阵之后,才道了声:“嗯?” 第111页 我将手移到她脸上,用拇指轻轻拂过那略显干涩的唇瓣。 “傻姑娘,我长你三十万岁有余,合该我宠着你,让着你,哪有你时时哄着我的道理?亦或许你同我那样生分,是嫌弃我年岁大了,配不上你?” “我哪里会嫌弃你?!是你醒来后既不对我笑,也不柔声对我讲话,同以前一样冷冰冰的,我以为,我以为你想起一切,便又不要我了!”这最后几字,已然染上哭腔,听得我心里又疼又麻,亦想跟着掉几滴眼泪。 “是我不好,总爱同夫人玩笑。不曾想过头了些,惹得夫人伤心了。我这般不知轻重的,该好好罚一罚!” 我露出一贯轻佻的模样。 九潇脸上突然浮起一片绯云,嗔道:“讲几句就开始不正经,我不会上你的当了!” 我无辜道:“夫人想到何处去了?我原意,是要问夫人想罚我给你捏肩捶腿,还是同凡间夫妻一样,跪搓衣板举水碗?”而后一脸高深地望向红着脸的人,“夫人莫不是想到别处去了?” “没有!”九潇回答得斩钉截铁,“我想的自然是同你一样的!” 我点点头,又道:“我方才讲了,原意是那般,现下却已然变了想法,觉着夫人罚我做些其他的事更好些。不知夫人所想是同我方才想的一样,还是现在想的一样?” 九潇微恼道:“你贯是个会绕人的!既要我罚你,听我的便是,哪来这许多废话!” 我扬起嘴角,颇有些期待道:“夫人打算如何罚我?我悉听尊便就是!” “哪有人领罚是这个态度的!” “夫人要罚我,即便吞粪也是香的,为何不能这个态度了?” 九潇的手举起又放下,又举起,又放下,重复了许多次,才道:“你满口没一句好话!” 我捧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来,调侃道:“夫人好修养,就是嘴笨了些,你方才摆出那阵势,我以为免不得要上一课的,不曾想最后出口的只有一句话~” 本以为九潇又会吃了哑巴亏,结果她忽而躺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豆大的泪珠一粒接一粒滚落。 我一时慌了神,立即跳下床,拿袖子帮她擦拭眼泪,急道:“你莫哭,我不该如此逗你的!是我不好,你想如何罚我都成!” “我还未二闹三上吊呢。”九潇立时止住眼泪,“罢了,下回再使。” 我愣在当场,不敢相信九潇竟也会用这般不要脸的招式了。 地上的人迅速爬起来,露出个狡黠的笑,道:“你讲过的,我如何罚你都成!” 我认命道:“如何罚我都认,能解气便好!” 她扬了扬脸,视线落在石床上,努努嘴道:“你躺平。” 我垂下头,颇有些欲拒还迎的意味,道:“夫人想对我做甚?我身子骨弱,你可要轻些。” 面前的美人儿声若莺啼地应道:“我会好好疼你的。” 听闻这语调,我骨头已酥了大半,剩下一小半却是有些不祥的预感,九潇与往日很是不同,从前她哪会讲这种话! 只是,色令智昏,美色当前,我哪里还能想到那许多?当即跳上床躺好。 九潇俯下身,一阵沁香袭来,我心跳骤然快了几拍。 她贴在我耳边道:“将眼睛闭上。” 我依言闭上眼睛,一颗血气方刚的心四处乱撞。 不多时,似是有些丝带状的物什缠在我身上。我“咯咯”笑了几声,道:“夫人意欲何为?我有些痒。” 耳边霎时传来一个阴森森的笑声,紧接着便是九潇幽灵一般的声音响起:“更痒的还在后面。” 我惊觉有异,勐然睁开眼,便见自己被五花大绑在石床上,如同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夫人这是作何?”我的声音有些发颤。依我对九潇的了解,她如此举动,自然不可能是要同我在床上玩儿些新花样。这架势,恐怕是当真要好好折磨我一番?! “桑儿如此聪慧,怎会不晓得我想如何疼你呢?”九潇手里不知何时起多了一根羽毛,边把玩边道:“南海仙人所言非虚,我不过是装了几回伤心难过、低声下气,桑儿便轻易上当了,上赶着叫我罚你。我若是不圆了你的心愿,怎配你叫这一句‘夫人’呢?桑儿说,是不是这个理?” 我愕然道:“此前你那副受伤的小绵羊模样,都是装出来的么?!” “将我的心揉碎了往地上扔,还想叫我不计前嫌,哪有这样美的事?!我等了你五万年,从小姑娘的年纪等到了老姑婆的年纪,若是不从你身上讨回来,就忒没出息了!”九潇上下打量着我,很像是在思索该从哪里下手。 我哭丧着脸道:“人心难测!狐狸心怎的也这样黑?!” “只能怪桑儿没将眼睛放亮些,交友不慎,南海仙人告诉我,你卸下尾巴便会法力全失,我若不趁你手无缚鸡之力时下手,就忒对不起她的悉心教导了。” 九潇脸上噙着笑,本是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映在我眼里,竟平添了几分妩媚诱人。 我喉咙滚动,问道:“她难道不曾教你些其他的么?” 作者有话要说:  桑儿:还我纯情小帝君!怎的都学会捆绑y了?!! 第112页 南仙:不关我的事,我从未教过她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九潇:我该先挠脚底板还是胳肢窝? ☆、074 谈婚 “桑儿又想到何处去了?!”九潇跺了下脚, “莫露出一副想叫我亲你的模样!” 我委屈道:“我现下心里想的便是如此, 自然是该诚实些, 写在脸上。不是哪个都能同夫人一般, 将‘心口不一’这一术法修炼到炉火纯青的。” “被绑了还不老实,左右我说不过你, 听南海仙人说你极泉穴十分怕痒?只是她是如何晓得的,嗯?”九潇缓缓逼近我, 虽眼眉浸染笑意, 却看不出半分善意。 “她又未曾试过, 哪里会晓得这个!她是个坏心肠,此话一听便是编出来的, 作不得真!” 下回见着南仙, 我定饶不了她,给我亲近九潇的路途上设了重重阻碍,委实气人!更气人的是, 她并未说错,腋下的确是我的软肋, 碰一下我都要笑出眼泪的。 “哦?是真是假, 我一试便知。” 眼见九潇的手还有一寸便要挨着我了, 我大喊道:“实不相瞒,我有腋臭!这病要传染的!” 她颇为正经地点点头,道:“往日里抱着桑儿睡觉时,未曾发觉。桑儿这病,来得倒是十分兇勐。” “罢了, 你想挠便挠吧,我讲过任你罚,自是不会食言。”我闭紧眼睛,全身都绷直了。 只是等了许久,九潇都未动作。 我将眼睛眯开一条小缝,偷看了一眼,面前的人正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我,眸中带着我说不清的情绪。被这样的目光盯着,竟有种这世上除自己之外,再无其他人的错觉。 “我是不是长得好看极了,叫夫人又挪不开眼了。” 九潇微凉的指尖触上我的额,轻声道:“桑儿,我其实很坏,曾不止一次想,你额间的白色梨花若是永远不再显现出来该多好。如此,我便可忘了过往。如今你回来了,我其实气得很,我晓得对我无情不是你的过错,所以这气不能沖你撒出来。我明明该知足了,可……” 我未接着她的话,而是另起话头道: “我从前对你言‘两个女子在一起实在荒谬’。两个女子在一起,在世人看来实在荒谬,既不能阴阳调和,亦不可传承子嗣,简直毫无道理。只是即便如此,我们之间的情却不输男女之爱半分。” 九潇忽而笑了,道:“桑儿想告诉我,我若是生你的气,实则荒谬至极,毫无道理可言。即便如此,我却也可对你撒气,是不是?” 我点头如捣蒜,道:“夫人撒气便撒,只是莫要亏待自己。如此一个美娇娘躺在眼前,哪有人能不意动的?春宵一刻值千金,气留着明天再撒何如?” “桑儿讲得在理,春宵苦短,的确不该浪费时间。”九潇解开我身上的束缚,翻身上床,背对我卧下,“再不睡,天该亮了。” 我的手顺着她的衣料划过嵴背,落在平坦的小腹上,道:“夫人特地将我解开,仅是怕我睡着不舒服么?还是……又口是心非,其实是盼着我莫要辜负月黑风高下,孤女寡女共处一室的良辰?” “没有!”这声音如同蚊子哼哼,几不可闻。 “既如此,夫人便睡了吧。”我的手一路向上游移,停在一片柔软上。 九潇身子一僵,恼道:“睡觉便睡觉,将手拿开!” “我方才让夫人睡了,可没说自个儿也要睡。”我将双唇贴在她的后颈上,呵出热乎乎的气,怀里的身子轻颤了一下。 我继续道:“我晓得夫人面皮薄,不会勉强你也抱抱我的。我偷会儿香便睡了,夫人不必理会我。”同时,脚也缠上她的膝盖。 九潇闷闷道:“你手脚都放的不是地方,叫人如何睡!” 我舌尖轻点着嘴边上好的羊脂玉,道:“夫人不晓得何为‘食髓知味’么?吃过了叫人魂牵梦萦的珍馐,再摆在眼前,自然是垂涎三尺,哪里能睡得着?我于夫人,竟只是吃过一回便不会再惦记的白面馒头么?” “哪里有馒头?充其量是张白饼。” 我的手指稍使了些力,捻了一下指尖的茱萸,那东西的主人“嘶”地倒吸了口冷气,低吼道:“槐桑!” 我不满道:“怎么会是白饼?好歹有些馅料的!” 九潇抓住我不老实的手,恼道:“你不会害臊的么!” “我此前便讲过,若是夫人争气些,我也不用当这臭不要脸的流氓了!不然山珍海味放馊了也吃不着!”一边说着,我又坚持不懈地用另一只手抚上九潇的背,“螃蟹进锅,我加把柴火罢了,为何要害臊?” 即便现下洞里黑着,我也能看到九潇原本就泛红的耳根倏而变得更红。 我又凑近那晶莹剔透的小耳垂,轻轻啃噬着,娇嗔道:“夫人难道不想我么?我可是时时都想念夫人。” 九潇大约被我的脸皮折服了,认命地转过身,只是她这一转,恰巧使得馒头碰上白饼,花瓣撞上花蕊,摩擦间,一股热流自下而上蹿遍全身,另一股热流自上而下泻出花丛,洞里的唿吸声霎时重了几分。 我勾着她的手指,轻晃了两下,糯声道:“你不是可以将衣服变没的么?隔着衣料我碰不到你。” 第113页 身前的人扭捏稍许,经不住我再三撩拨,咬着嘴唇用术法将两人衣服都脱了。 一时间,我们二人没了阻隔。下一刻,嘴唇对上嘴唇,茱萸遇上茱萸,花芯磨蹭花芯,喘息吞入腹中,洪水席捲山涧。 满室旖旎,尽是撩人的春色。雨后放晴,留下一段绚烂的彩虹悬挂天边,泥土的清香瀰漫鼻间。 第二日,我们几乎同时睁开眼,她别过脸去,我喜滋滋地抱住她蹭了蹭,道:“你瞧,我不是白饼吧?昨晚你吃得香极了。” “你住口!”九潇直接咬上我的嘴唇,疼得我眼泪险些掉出来,还警告道:“你事后若是再提,下回便要见血了!” 我嘀咕道:“我只是想帮夫人锻鍊一下脸皮,总不能回回都是我当饿狼,忒吃亏了!” 九潇摆正脸色道:“今日无事,该回去见见哥哥们的。他们晓得你回来,定会十分高兴。” 我笑道:“嗯,我合该正式去夫人家拜会才是。不晓得咱们爹娘何时归?” “是我爹娘!” “夫人心眼忒小,爱吃醋就罢了,怎的连爹娘也自己霸着?”百 合 小 说 群 1 1 0 8 1 7 9 5 1 ( 非 作 者 群) “你莫要乱讲损我声名!我心眼如何小了?!” “我觉着下月初五成亲不妥。” 九潇眉头皱紧,道:“如何不妥了?你都晓得我心眼小了,还总是惹我作甚?!都讲好了要娶我的,哪能随意反悔!” 我捏了捏她的脸,抑制不住咧开的嘴角,道:“如此看来,九儿恨不能立刻嫁与我了!” 九潇忿忿地看着我,道:“我明明晓得你是个坏东西,便不该同你多讲一句话!” 我替她将一缕碎发别至耳后,道:“我此前那亲求得太过仓促了,十二月初五不宜嫁娶,不过十六日是个好日子,又是月圆之时,该定在那日。” 九潇小声答道:“既如此,那依你就是。” 我又认真道:“成亲是大事,虽时间有些急,准备却马虎不得。你是青丘帝君,我们狐族的门面,定要风光大嫁的。虽我们同为女子,免不得为世人不解,我也要让天下大泽都晓得,从今往后,九潇便是槐桑的夫人了。天上那一众鼻孔朝上的神仙,该请的一个都不能少。”往日九潇喜欢我的事早已成为一众神仙茶余饭后的谈资,我断没有让她继续受委屈的道理。 九潇环住我的腰,将头靠在我的胸膛上,声音如铃音入耳,“好。” 又耳鬓厮磨了一阵,我同九潇才从石床上起来。 我道:“我身上这身衣裳委实同我的年岁不符,夫人手巧,从前不是缝了许多深色的衣裳么?” 九潇哼道:“从前送你许多衣裳,你都给我扔回来,已叫我一把火烧了。” 我拽着她的袖子,嘟起嘴瞅着她。此前在五香楼便见有姑娘一嘟嘴,客人便会从怀里掏银子。 “姑且不同你计较,往后你若再扔我的衣服,我便连你一起烧了!”说话间,九潇手上已多了件藏蓝色银线镶边的对襟直领锦服。 我欣喜道:“夫人做的衣裳真好看!” 她嘟哝道:“本就是为了送你才学的。” “我很喜欢。” “我做的你自然该喜欢!” “是,夫人做的,我都喜欢。” 九潇将衣服举在我面前,道:“桑儿自己将衣服换上。” 我道:“你用术法便可帮我换了,何须要我动手?” “这是我对桑儿的心意,自然要你自个儿换。脱衣服我倒是可以帮忙。”话音刚落,我身上便被脱了个精光。 我道:“我只是换个外服,你将我里衣脱掉作甚!” “手抖了一下。”她满脸云淡风轻地又将我的贴身衣物变回来。 …… 面对如此明显的报復,我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谁叫我没了尾巴便如同一个小鸡仔一般无力呢? 我将衣服套在身上,摸索了一阵,再次拿出看家本领,晃着九潇的手道:“夫人我不会穿~” 九潇嫌弃道:“几十万岁的老狐狸怎的动不动就撒娇,不觉丢脸么!”手上却是麻利地帮我穿戴整齐。 “姑姑,大事不好了!” 是时,洞外传来小青焦急的声音。 ☆、075 论嫁 九潇道:“出何事了?” 小青犹豫道:“小青方便进去么?若是不方便, 我站在洞外道与姑姑听。” 九潇面上一红, 道:“等我片刻。” 她捡起昨日便被扔在角落的银尾, 抖了抖上面的灰, 递给我道:“我先出去听听发生了何事。” 我接过尾巴,点点头道:“我稍后便来。” 待九潇出去后, 我便念了口诀,将尾续上, 这回未发生奇怪的事。 我的眼前又恢復白雾笼罩的样子, 走出洞外时, 便见到一只灌灌鸟在小狐狸面前叽叽喳喳。 她见我出来,行了个十足的大礼, 才继续讲道:“所以, 掌管婚礼嫁娶的元早仙官便同大伯吵起来了,现下闹到了天帝那里。” 九潇道:“晓得了。” 第114页 小青退下后,我问道:“同天族闹矛盾了?” 九潇道:“天族同青丘的嫁娶之礼有异, 哥哥们不同意,两边便吵了几个回合。其实自你五万年前离去后, 狐族再不愿同天族结亲, 只是玥儿同亦容是真心相爱, 三哥也只得为了女儿的幸福让步。” 我沉声道:“之前槐元君道亦容想借鑑些凡间的嫁娶之礼,虽不似天族那般繁冗,却也不把新娘放在檯面上,的确有些委屈玥儿。我们这就去天宫走一遭。” 而后,我刚想御起铃铛飞行, 才恍然自个儿的本命法器还封着修冥,便理所当然地望向狐狸糰子,腹语道:“我没法器,夫人带我飞。” 九潇从袖中飞出白绫,五指纷飞编了个结,一群指节大小的小狐狸托举着变大的白绫结飘到我们脚下。 我踏上魂香绫,方想伸手牵九潇,又想起不可如此,郁郁地收回手。 到了南天门,守门的天兵将我们拦下来,道:“天帝有令,非天族人等,一概不能入内。” 九潇嗤笑道:“长兄在你们天宫,我这个青丘帝君,难道还入不得了?莫不是天帝心虚,怕我一个谈不拢,砸了他的天庭不成?” 左边的天兵道:“姑姑,您莫要让小的难为了,天帝的命令,我等不敢不从啊!” 九潇冷笑一声,道:“不过是光明正大地进去与硬闯进去的区别罢了,你若是想拦我,免不了会挨顿打,若不想伤着,便自己躺到一边装装样子。” “是谁敢打我天族的守卫?”一个男声传来,“一个青丘的女娃,也敢上天宫造次?” 九潇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托塔天王,许久未见,怎的如今干起看门的活计了?” 信步而来的托塔天王立定我面前时抖了一下,道:“不晓得帝君身边这位是?同那位长得十分相像。” 我道:“何来相像一说?许久未见,天王愈发眼拙了。” 托塔天王结巴道:“不、不可能,那位五万年前不是已然灰飞烟灭了么?” “你们天族消息忒不灵通了些,我已然回来许久,天王怎会如此惊讶呢?”槐元君倒是够义气,并未将我的情况讲与同族。 他敛了方才的嚣张跋扈,道:“今日天族有要事商议,无暇招待来客,还望大祭司海涵。” 我无甚波澜道:“你哪只眼睛瞧见我们是来作客的了?方才还口口声声说我们二人是来天宫造次的青丘女娃,怎的转眼就忘了?虽我已过了女娃的年岁,不过的确是来造次的,无须招待,我自便就是。” 托塔天王道:“若大祭司执意如此,那我免不了要同你动手了,我一个大男人同女子动手,传出去叫人笑话。” 我道:“同我动手传出去惹人笑话,同帝君动手,便不会惹人笑话了?还是因着帝君法力弱了些,看着好欺负,打赢了便不会惹人笑话?” “这……”托塔天王作出迎战的架势,道:“那大祭司便出招吧,我是如何都不会放你们过去的!” 我用意念捲起袖口,道:“早知今日要动手,便不该穿这身衣裳,弄脏了就不好了。” 托塔天王将手中的宝塔升起,不断旋转,从里面飞出几十柄长剑。 我挡在九潇前面,将灵气聚于周身,飞剑一来,便熔化成铁水。我又将那铁水聚成水珠,悉数打向托塔天王。道:“你的剑,还给你。” 托塔天王起初还能抵挡几下,随着水珠越来越密,也渐渐力不从心,最终跪倒在地,动弹不得。 我将未打完的水珠停在空中,道:“睡了几万年,许多事情都生疏了,唯有这打架,却是熟得很。” “是我技不如人,大祭司请过罢。” 我将铁水珠送回托塔天王的宝塔,道:“这玄铁是好东西,想必天王找这么些宝贝也费了许多心思,剩下的,便拿回去重铸吧。” 从南天门到云霄宝殿的路途上,连一个宫娥都不见,我与九潇并肩而行,望着她道:“夫人方才是否被我的英姿迷倒了?” 小狐狸嘴巴开合道:“少臭美了,区区一个托塔天王,我也能打赢的!” 我道:“夫人若是早说,我便不动手了,万一弄脏了夫人送我的衣服,十分划不来。” 九潇道:“弄脏了我再送你就是,哪有如此宝贝了?” “夫人送的都是宝贝。” “油嘴滑舌。” “夫人莫不是又想试试,我是不是油嘴滑舌?” “住口!” 谈笑间,我们行至云霄宝殿门口,天帝坐在上首,一众神仙站在一边,九潇的大哥站在另一边,泾渭分明。 我同九潇走进去时,殿里众仙齐齐望过来。 天帝怒喝道:“大胆!云霄宝殿岂是可以乱闯之地!” “大胆?”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坐在上首的天帝,道:“看来我睡得太久了,封印修冥之时,天帝还是个和九儿一般大的毛头小子,如今,都以为青丘是天族的辖地了不成?若我未记错,狐族与天族同属仙班,青丘帝君,该同天帝平起平坐才是。” “你!你不是殒命了么!”天帝从座位上站起来,颤着手指向我。其实在我的一片白雾中看来,便是一个大冬瓜上插了根棒子上下晃动。 第115页 “许是我命大了些,五万年前没能因着那个天族的祸害连累,被修冥弄死。天帝如此讲,会叫我以为你很盼着我死。” 天帝道:“怎、怎会,大祭司再回来,是仙界之福。” “啊,天帝如此想,那我便放心了。我方才还以为天宫很不欢迎我,正准备打道回府。既然我是仙界之福,现下在一旁听个热闹,天帝不会拒绝吧?” 天帝挥挥手,道:“来人,给大祭司搬把椅子!” 我道:“天帝十分懂事,我甚是欣慰。既只搬一把椅子,想来也是觉得,我青丘的帝君该同天帝一起,坐在龙椅上,是不是?” “大祭司说笑了,我还未讲完。”天帝又道:“给帝君也搬把椅子来!” 我继续道:“长兄如父,你说帝君的长兄站着,帝君若是坐下了,岂不是太不合礼法了?” 天帝默了片刻,道:“搬三把椅子来。” 我摆摆手,道:“不必了,即便是神仙,也要注意体态。久坐十分不利于保持身形,多站一站才不致变成冬瓜。” 我都能想像出天帝七窍生烟的模样。 天族因着九潇养着我的内丹,修为弱了些,便小看青丘,趁势欺辱她的债,我是断然要讨回来的。此前便觉着奇怪,九潇乃一界帝君,每次上天庭竟无人恭迎,委实不合常理。如今从他们敢扣着九潇的大哥这一举动,便十分清楚了,现在的天族,的确不将青丘狐族放在眼里。如此,九潇的侄女嫁过来免不了要受欺负的。 天帝又开口道:“天族同狐族联姻,乃是两界大事,免不了有意见不合的时候,若青丘有何不满,大可提出来,我们坐……站在一起好好商议,莫伤了和气。” 我背着手站在天帝正对面,如此便可看清所有神仙的嘴型。 只见众人都皱眉看向我身后,我回头望了一眼,是九潇在讲话。我怎把她给忘了! 她话已说了大半,我看见之时,只有一句:“天帝觉得如何?” 我全然不晓得她方才说了何话,不过管她说什么,我自然是要支持一番,随即道:“我觉着帝君所言甚好,天帝以为呢?” 天帝却断然拒绝道:“亦容是我们天族太子,哪有在青丘地界成亲的道理?” 原来他们是在讲这个。 我微微错身,将头偏向九潇,见她道:“九玥亦是青丘未来的帝君,她就有在天族地界成亲的道理了?” “自古以来,都是男方将女方娶进门,只有倒插门才会去女方家里成亲,我们天族可丢不起这个脸!” 讲这话的,是个头顶一朵大花的瘦竹竿。 沉默了许久的九一开口道:“我青丘只有女子才可登帝,母系为尊,我们亦不能让步!你们天族的嫁娶礼处处透着对新娘的不公,竟要在我宝贝侄女儿的衣服里塞吉祥物,叫新郎当众寻出来,是不把我们青丘放在眼里么!” 瘦竹竿道:“天族的嫁娶之礼就是如此,从未变过,怎可破例?!” 见他如此积极,想必他便是小青口中的元早仙官了。 一时间,云霄宝殿内陷入沉默,众仙面面相觑。 九潇道:“既谈不拢,不如太子按天族规矩来,玥儿按青丘规矩来,如何?” 瘦竹竿道:“从来没有过如此先例,我不同意!” 我道:“天族真是,上樑不正下樑歪,天帝还未讲话,你一个仙官,也配同帝君争论么?” 作者有话要说:  带大家回忆一下,前文介绍过,九潇的六个哥哥名字分别叫九一九二九三……九六。 ☆、076 序曲 “大祭司莫动气, 元早是我天族掌管婚嫁之礼的仙官, 如此争论, 也是职责所在。定然不是有意想冲撞帝君。” 天帝道, “元早仙官,还不同帝君赔礼?” 元早仙官道:“方才一时情急, 多有冒犯,还请帝君莫放在心上。” 我道:“这样讲来, 倒是我们青丘的不对, 连个掌管婚嫁之礼的仙官都没有, 比不得天族井井有序、各司其职了。” 天帝刚想讲话,我又接着道:“既如此, 我便接了这担子。两族的婚事, 由我来同元早仙官商议,天帝可有异议?” 天帝回道:“此等小事,哪里用得着大祭司亲自出马?哈哈哈, 天族与狐族是要亲上加亲的关系,如今怎的剑拔弩张起来了?不若今日先到这里, 我们改日再议。” “我也觉着成个亲, 算不得多大的事, 何必来回往復商议许久?依我看,他们二人将来都是要继承大统的,便交由他们自行决定用何种礼制。若连这等小事都做不好,也忒废物了些。”我道,“莫同我讲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那是凡人讲究的东西,我活了这几十万年,天帝的爷爷只一个红盖头就将媳妇儿娶了去。我记着元早仙官讲的自古就有的婚嫁礼,大约是从天帝的父辈才开始的。我虽年岁大了,这记性,倒还不至于太差。” 天帝道:“太子顽劣,不知去了何处,这一时半会儿,恐是无法寻得他。如此,这件事还是改日再议。” 他说完,脸色变了变,我顺着他的视线回头,太子亦容正站在云霄宝殿门口,身后还跟着一群宫娥和天兵。 第116页 我笑道:“太子来得正巧,我们方才提到你。要成亲的人了,合该稳重些,莫叫长辈担心。” “见过天帝,见过帝君、大伯。”他见过礼,又转向我,道:“不知您是哪位神仙?此前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以为是个比我小的姑娘。礼数不周,还望多多包涵。” 我道:“无碍,我封印修冥身殒之前,你未生出来,不认得我也是正常。不过想来太子该听过五万年前有个被天族将领害死的狐族祭司,便是我了。” 亦容愣了片刻,拱手道:“见过大祭司。”而后走几步进了云霄宝殿,跪在天帝下首,道:“孙儿听说天族同狐族因着自个儿的亲事吵起来,心下过意不去,特来瞧瞧。” 天帝的脑袋在太子和我转了一阵,最后看向他道:“太子来得正好,方才大祭司提议由你们两个年轻的来决定是循天族之礼,还是……还是循青丘之礼。你意下如何?” 太子答道:“孙儿同玥儿商量过了,她在青丘待嫁,我乘七七四十九只凰鸟去迎她上天宫。之后,便在月老殿拜堂。青丘狐族惯爱潇洒,孙儿娶了青丘的姑娘,便也是半个青丘仙,也想爽利些,拜完堂省了其他事,直接进洞房。” 天帝道:“成亲是关乎一辈子的大事,可不能草率。”不用想也晓得他定是很不满亦容的回答。 太子摇摇头,道:“孙儿并不觉草率。” 我道:“既太子都这样讲了,天帝顺了他的意,岂不正好当个慈眉善目的爷爷?” 天帝手抬起、放下、復又抬起的动作做了几次后,终于开口道:“如此,元早仙官便依着太子的意思去准备吧!” “既事情商议完了,那今日……” 天帝话还未讲完,我便上前几步道:“今天既是提起了嫁娶之事,我也有桩喜事要邀天帝观礼。” “哦?大祭司的喜事?那我定会好好备了厚礼前去。不晓得,是何喜事?” “下月十六,是我同青丘帝君成亲的好日子,届时天族众仙家可要来坐坐。待我回青丘,便差人送请帖来。” 我扫视一圈,大冬瓜张大了嘴巴,底下有仙嘴巴一开一合地在窃窃私语,大意便是我同九潇枉顾礼法,实为不伦,还有骂我们不知廉耻的。殊不知,这一切已入了我的眼。我不是大度之人,已将出言不逊的仙记了下来。这笔帐,我到时定会好好算算。 半晌,天帝道:“狐族作风的确大胆,此前我从未听过两个女子成亲的。“ 我道:“这委实同作风无甚干系,是天帝太孤陋寡闻。以后莫要总是待在天宫,合该多出去走走,见见世面。” 今日天帝在我面前能如此忍气吞声,大约也是因着万年前的事心虚,怕我细究当年之事。那背叛天族,同修冥里应外合的,是天帝心腹。若说天帝丁点苗头都瞧不出,我是不信的。最可能的便是他太过忌惮我,才佯装不知,想藉机除了我这个大患。 天帝答道:“承蒙大祭司相邀,本帝到时自会带众仙家一同前往。” “如此甚好,若再无其他事,便散了吧!” 说完,我便率先抬脚,走出云霄宝殿。 行出南天门,九潇的大哥九一便向我行了个礼,道:“恭迎槐桑大人归位。” 我道:“准大舅子的礼,我可受不起。按理说,我该同夫人一起叫大哥的。” 九一一动不动地站了会儿,凑近九潇的耳边道:“当真是槐桑大人回来了么?她是不是没记全事情?亦或是还未养好脑子?” 九潇道:“就不能是她拜倒在我石榴裙下,没了我便活不下去,你才跟着沾了光的?” 九一又默了半晌,道:“定是槐桑大人睡了许久,还未彻底醒转。”他在我眼中是个长了鬍子的狐狸,讲这话的时候鬍子一抖一抖的,十分有趣。 我道:“小一觉着我听不见么?你说,我脑子为何不好了?” 九一诚实道:“我是怕槐桑大人一时受了小七的诓骗。” 九潇跺着脚道:“哥哥你从前很疼我的,怎的今日叫我觉得自个儿像是捡回来的?!” 我浅笑道:“小一大可放心,虽这大哥我确乎叫不出口,不过我定会照顾好九儿,同她携手共度余生,不离不弃。” “得了槐桑大人这句话,我便放心了。”九一转而道,“槐桑大人一来,天族那些人屁都不敢放一个,当真痛快!” “若我不来,小一便要当个怂包不成?” “青丘男儿,自是不会当怂包,只是免不了会大打一场。不像槐桑大人手指都不动一根,便叫他们服服帖帖。” 我还未答他,便见槐元君迎面过来。 他见着我之时,也僵了一阵,道:“桑姐姐回来了?” 我道:“小元儿此前可是占了我不少便宜。” 槐元君挠挠头,道:“天师堂的老堂主已然同其他被关起来的正派弟子一道,清理了门户,不过那些吃了药粉的一个个都软绵绵的,半点抵抗都没有,看着实在无趣。” 我思忖片刻,对九潇道:“我们先去趟天师堂,再去见你的哥哥们可好?” 第117页 她低头应了句:“哦。” 槐元君甩了甩袖子,道:“这便开始妇唱妇随了?” 我道:“槐元君若是羡慕,我给你介绍个……” 他摆摆手,道:“罢了罢了,我被那天师堂老堂主抓着絮叨了一天,很是疲累,这便回天宫了!” 槐元君离去后,我同九潇别了她哥哥,便朝南山飞去。 一路上,九潇都未同我讲一句话,身子亦是背着我。我凑过去同她搭话,她便会换个方向。 我甚觉奇怪,先前还好好的,怎的突然不理人了? 我又挪到她面前,道:“夫人为何不理我?” 她又想转身,我立时施了个定身咒。 我委屈道:“夫人同我生米煮成熟饭,便对我这般冷淡了么?” 她狠狠唿了口气,道:“我同槐大人,自是不如小元儿同桑姐姐亲热!” 我恍然大悟,原来是醋罈子又摔碎了。 “原来是因着我同槐元君客套了几句便生气了,那你合该早些告诉我,我才好哄你。” “谁要你哄?!我也未曾生气!” 我噗嗤一声笑出来,虽施了定身咒,她人动不了,我眼前这只小狐狸却是扭着圆滚滚的身子在地上跳来跳去,她这法力波动化出的景象,着实可人得紧。 “你笑话我!”圆滚滚的小狐狸跳得更加厉害。 我道:“我怎敢笑话夫人,只是觉着夫人吃醋都这般可爱,自个儿委实赚到了。” 眼前人道:“你给我解了这定身咒!” 我本就无意定着她,便依言做了。 是时,我察觉到一个似曾相识的灵体逼近,眼前的白雾中,出现个绿油油的东西,同之前附着在天师堂屋顶上那种怨魂极为相似。那东西动作十分快,我还未反应过来,九潇便被那勾了过去。 我心下骇然,照九潇之前所言,当初出战的天兵皮肤溃烂,十之八九是被那东西碰过的缘故。 只是细看,那东西实则用了条绳子一般的东西卷着九潇的腰,并未碰着她。 我拿出驱魂笛,刚想放在嘴边,却被那东西卷了去,动作之快,我根本反应不及。 然那绿东西卷了笛子之后,并未攻击我,而是飘在我前头,似是想带我去个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挣扎着码了今天的……困到飞起……明天见…… ☆、077 油锅 那绿东西带我飞了一阵, 到了天师堂北边的一座荒山上。 它将小狐狸狠狠扔在地上, 还在边上转了几圈。 我不晓得它能不能听懂人话, 试着讲道:“你想做何?若是因着我杀了你的同伴, 心生怨恨,冲着我来便是, 莫牵扯他人!” 小狐狸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又被那绿东西摔在地上。 我怒极, 抬手聚起一团灵气向它扔去, 只是触碰到它时, 竟全部被吸进去,未伤着它半分。 绿东西上下跳动, 叫人心里十分烦躁。 我深吸口气, 又集中意念,聚起几团石头砸过去,然还未近它身, 便全部朝我弹回来。堪堪躲过后,却是整个人都动不了了。 绿东西飞升起来, 我亦越升越高, 大约我现下同九潇一样, 被它绑起来了。 随后,九潇的影子离我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我心下焦急,生怕九潇被绑着会有危险。 我上下颠簸了一会儿,最后落在一处悬崖边。 这东西, 莫不是要将我扔下去?若是真扔下去倒好了,这种悬崖,我还不致被摔死,正好趁机摆脱这个怪物。 只是天不遂人愿,它将我吊起来狠狠地往崖壁上撞去,我虽没有痛觉,却能察觉到体内灵力的撞击和流失。 过了半晌,它终于停下来,方才那块石壁,却裂开条口子,我觉一阵强劲的吸力传来,便忽的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依稀间,身子似是在向下坠,心脏传来一阵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这种感觉转瞬即逝,而后烈火炙烤般的疼痛席捲全身。 我为何会觉得痛? 诚然我现下无暇思考许多,全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如同要炸裂开来一般,疼痛难忍。 此时,一坨冰凉的东西靠近我,被冰凉浸润的地方,疼痛缓解了许多,然如此一来,其他地方的痛感却愈发清晰了。 恍惚间,我听到一个悽厉的叫声,好像是自己的声音。 是我没将那怨魂散干净么? 从方才到现在,仿佛做了一场梦,前一刻还在同九潇打情骂俏,下一刻,便如同下了油锅。 诚然我并未猜错,自个儿现下,的确是在一口油锅里。 我的眼睛可以微微张开了些,便见周身都是翻滚的油泡,时不时溅在脸上。身上的痛感稍弱了些,手脚全然没了知觉,大约是已经麻木了。 我这是……要殒命了么?即便是要死,也有千百种死法,掉进油锅里淹死,着实不太英勇神武。 我一向福大命大,按着常理,此时合该有个贵人将我救走的。 只是等了许久,我还在油锅里泡着,头枕在锅边,全身彻底没了知觉,意识却是愈发清醒。 “咕叽咕叽~”一个莫名的声音窜进我的耳朵。 “元宝,你将我带来此处作甚?”一个少年清亮的嗓音响起。 第118页 “咕叽叽哇咕叽~”又是这种奇怪的声音。 我有些怀疑,莫不是自个儿已经殡天,弥留之际大脑混沌,才会看着这些奇怪的景象? 少年嘆口气,道:“唉,你咕叽咕叽的,我也不晓得是何意思。” “咕咕叽叽咕咕咕~” “罢了,我跟着你走就是。”少年的声音由远及近,愈发清晰起来。 我再次勉力睁开几乎要闭上的双眼,瞧见一个模模煳煳的影子慢慢靠近。 “咦?锅里怎么有个人,许久不曾有人来这里了。”少年立定在油锅前,“不过这脸都被烫烂了,大约是活不下来。只能……继续炸一炸吃了。” ???!!! 我定是在做梦,是在做梦,在做梦。这样想着,便使劲闭上眼睛,復又睁开,眼前还是滚滚的油泡和少年模煳的身影。 再闭上,再睁开,果真不是做梦。 这回看清了他的面容,约摸十岁上下,长得倒是天真无邪,头上有两个犄角,我脑海立时中蹦出“小龙人”三字。 掉进油锅里淹死都不打紧,被炸成人肉丸子吃了更为屈辱!我的命格究竟是谁写出来的,怎的总是死得莫名,我还未成亲,便又要死一回了么?!死就死了,怎的还毁容了?我最是宝贝自己这张脸,若是毁了容,还如何勾引九潇? 不过我这担心许是多余了,现下这情况,能不能活都保不准。又要惹她伤心一次,说不定,是最后一次了。因着我感到自己的元神正一点一点消散,若是连一点渣都不剩,恐是再也回不去了。 少年道:“哎呀,忘拿盐了,元宝你去帮我拿个盐罐子来可好?” “咕叽~” 我勉力开口道:“这位小哥,我年岁有些大,肉不鲜嫩了,口感定然不佳。” “还能开口讲话,看来得多炸一会儿。”少年摸了摸下巴,“既然你还没死,便帮我想想,椒盐的好吃还是孜然的更好些?” 我思索了片刻,道:“我更喜欢蜂蜜的。”不对,这不是在问我喜欢甚口味,是要烹了我,我配合他作甚! “蜂蜜的……我还从未试过,既然你说了,我可以试试。” 我暗骂自己:你个贱嘴!答甚蜂蜜!答甚蜂蜜!那东西抹在身上黏煳煳的,忒噁心了! “咕叽叽~咕叽叽~”这声音又响起,我这才看到,一直发出奇怪声音的是个绿色的毛球。 “元宝棒极了!”少年摸了摸绿毛球,“只是这好像是糖。” “咕叽~”那绿毛球耳朵耷拉下来,看着竟有几分可爱。 我不得不佩服自己,都要被吃了还能觉着这东西可爱!是如何练就如此心境的?! 少年摆摆手,道:“罢了罢了,反正也要蘸蜂蜜吃,加点糖也不打紧。”说罢,往锅里撒了点白色颗粒状的东西。 我霎时悲从中来,好不容易要抱得美人归了,连亲都不让人结完!虽已洞房过了,然想着以后再也不能洞房,更是伤心欲绝。 少年叫道:“你好好的流甚眼泪?!我刚加了糖,甜的咸的混在一起,还叫人如何下咽!” 我道:“既觉无法下咽,便莫吃我了,放了我如何?” 少年耸耸肩,道:“我最大的长处便是不挑食,只要不是粪,再难吃的东西我都能吃下去。” 我眼睛一亮,道:“你炸我之前并未洗过,我肠子里还有屎!” “你一个姑娘家,讲出来的话真真噁心。不过说得有理,我该把你捞出来,先把肠子剖出来再炸的。” 这张破嘴!讲甚的肠子!讲甚的屎! “这位俊小哥!我瞧你面相慈善,定是同我玩笑,不会真将我吃了的,是不是?只要你放了我,我给你当牛做马,结草衔环!” 我用力眨眨眼,想靠美色打动他。 只是……他方才好像讲过我脸都烫烂了…… 完了,我唯一拿得出手的美色也没了,难不成只能等死了么? “当牛做马就不必了。”我正以为他愿意放我一马之时,他又道:“你只要闭嘴,我可以考虑等你死透了再动筷子。其实,我很喜欢吃五成熟的。” 我算是晓得了,这是个十成十的变态! 既他不愿松口,我也懒得再费口舌,仰头闭目,依旧不敢相信现下发生的一切是真的。 半晌,少年的声音再响起:“元宝,我觉着是炸好了,你去帮我取把刀来,整个吃着太费力,还是剁成块好些。顺便再拿罐蜂蜜。” 我吓得张开眼,喊道:“你讲过等我死透了再吃的!” 少年挑挑眉道:“你怎的还活着?再炸一炸都要炸干了,我讲的话你听听便好,莫要当真。” 他话音刚落,那绿毛球竟举着一把半人高的大菜刀过来,后面还飘着个瓷罐子。 我声颤道:“小朋友,你不是认真的吧?吃人是不好的!你出来这么久,爹娘该着急了,不如赶紧回家吃饭啊?” 少年砸吧砸吧嘴,道:“爹娘?我从未有过爹娘,是甚?好吃否?” 我好奇道:“你同我一样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我么……是被人捡回来的。” 少年低头沉声道:“只是捡我的那人,也丢下我走了,我发誓,再见着她,一定将她嚼碎了咽进肚子里。” 第119页 我吞了吞口水,这个小龙人,想必是真的爱吃人了。 我又不死心地挣扎道:“我同你讲个秘密,其实我不是人,我是只狐狸。相传狐狸肉都骚得很,很难以下咽的!” 少年拿着大砍刀向我逼近,道:“同你讲过了,我从不挑食。” 我瞧着他血红的瞳孔,竟真有种被阎罗盯着的恐惧感。 他伸出手,变出一个一人大小的漏勺。这男娃准备倒是十分齐全,想来在厨艺上也是有些造诣的,只是现下似乎不是称赞他的时候! 我闭上眼,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直接弃了这身子,元神奋力逃一逃,兴许能有一线生机! 想法是好的,现实是惨的。我的元神似是被禁锢在身子里,根本沖不出去。 这时,一阵恐惧感才真正袭上心头。从那绿东西掳走九潇之时,我便一点招架之力都没有。往日引以为傲的强大力量,撞上那东西,就如一片羽毛,不痛不痒。如今到了这个鬼地方,更是连一丝一毫生还的机会都未寻到。或许我掉入这里的那一刻,便早已放弃了生还的念头。 我无力地闭上眼,感觉到自己被挪到一个硬板上。不多时,身上被浇上凉凉滑滑的东西,紧跟着便是毛刷子刷过的触感。脑海中竟浮现出少年用油刷烤乳猪的画面。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赶在今天的尾巴……码完了……这章突然放飞了自我 ☆、078 听书 我感觉那刀子在我身上来回刮蹭了许多回, 十分像是要削了我的皮。这般折磨人, 还不若痛快地给我一刀。 心惊胆战了许久, 他都未利落地砍下来, 我终是忍不住,眼睛睁开一条缝, 眨眨眼道:“你若是捨不得将我宰了,或许可以商量一下, 放了我如何?” “一百零五万年前, 我是个来不及看一看这世界的死胎。黄泉姐姐想度化我, 我不愿走,她便将我带回来, 养了五万年。”他自顾自讲起自己的经歷, 我现下是不是该假装十分有兴趣的模样,兴许他一高兴,就能把我放了? 他的手依旧拿着刀, 轻轻在我的皮肤上游走,我生怕他讲得太激动, 便手一抖削下一块皮来。 “我从未见过外面的世界, 黄泉路, 死人进来了,便再也出不去。” 我不明白他为何要同我讲这些,是平时憋闷太久,好不容易见着个人,便要发泄一番么? “因着我是死胎, 便註定我的心智超不过十二岁,所以我实在想不通,姐姐为何弃我而去。”少年盯着我,“你若是能告诉我,我便放了你。” 我此刻才仔细看清他的脸,眼睛下面有些淡淡的乌青色,嘴唇亦十分苍白。十二岁的年纪本该是天真烂漫活蹦乱跳的时候,他却如一潭死水,叫人有些心疼。 只是可怜归可怜,我亦没办法帮他,很想对他道:“你都不晓得,我就更不晓得了!”况且这问题的答案亦是没个标准,明摆了是在为难我。不过这孩子的身世听着当真十分可怜,在这里待了一百多万年,不成变态都难。我心里也委实不好受。 现下总算清楚了一点,这里果真是阴曹地府。我还是头一回来这里,不能好好游览一番有些可惜了。 虽我晓得即便答了也无甚用处,还是故作高深道:“你那姐姐会带你回来,证明她是个十分善良之人,她抛下你离开,定是有着迫不得已的苦衷。” “苦衷么?”少年陷入沉思,良久才继续道:“百万年前她将黄泉出口彻底封死,除了鬼差,再没有活物能出入。她都不愿回来了,即便有何等苦衷我都无法原谅。” 他这话说得十分平静,我却如同坠入冰窟,浑身都透着刺骨的寒意。 活物无法出入,便意味着,我已然身死了,无怪乎现下能听能看能感知。 “不过到今日整整一百万年,黄泉之门会开几个时辰。” 我十分想同他讲句:“说话莫要大喘气!”不过想来他也是故意的,说了也无甚用处,我从方才就发现他十分喜欢吓我。 “腐肉剃干净了。”他放下刀,手中变出条水柱将手洗了,又帮我净了身。 等等……好像一直疏忽了,我方才难不成是光着身子的?! 思及此,我也顾不得他的话为何意,屈辱与怨愤涌上心头,咆哮道:“虽你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却也不能偷看我的身子,不晓得非礼勿视么?!“ 少年给我投过来一个奇怪的眼神,道:“你是有何等自信会以为我想偷看你身子的?所有生灵不过是一团肉罢了。何况现下这般情况,我大可光明正大地看,何须偷看?” 他这样一讲,听着似乎挺有道理。罢了罢了,他还是个孩子,我不同他计较。 可他怎能说我是一团肉?! 不过他能同我讲这么多话,大约对我不像之前嘴上说得那般有恶意。经他的刀划过后,我的身上爽利了许多。渐渐有了些知觉,能稍微动动了。 我道:“你方才对我做了何事?” 少年答道:“元宝不晓得你受不住那入黄泉必经的阴炎真火,直接将你推下来,烧掉了你两成修为。现下我帮你修復好皮肤,又多赠你一成功力,算作补偿。” 我疑道:“元宝是你身旁这个绿毛球?它为何要推我下来?” 第120页 “你问题太多。”少年皱了皱眉,不耐烦道:“你身上包着的东西再过两个时辰便可取了,到时我叫元宝送你上去。” 我叫住他,道:“你带我瞧瞧地府长何种样子可好?” 他道:“这里是黄泉,不叫地府。而且,我为何要做这种事?” “你不带我去的话,我会十分难过的。” “你难过同我有何关系。”少年语气虽冷淡,却是言行不一地走在前面,背对我道:“要看便快些跟上。” “你走慢些,我手脚不利索呢!”我想坐起来时,才发现自己原来是狐狸模样,身上的毛大约全烧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圈一圈白色的布。 “咕叽咕叽~”绿毛球在我周身绕来绕去,两个豆豆眼睁得熘圆,嘴呈一个圆弧状,看着极为开心。 我活动了下脖子,两条前肢放在地上,将整个身子撑起来,差点没站稳摔个趔趄。 忽而一个毯子飞至我脚下,将我托起来,平稳地跟在少年后面。 不知为何,我突然想到九潇,他们两十分相像,都是十分别扭的人,惯爱口是心非。 我们一前一后“走”着,他一言不发,气氛有些僵。 我率先打破僵局,道:“你叫何名?” “郑泰。” 正太? 虽与他的气质倒有几分吻合,不过这名字起得也太敷衍了些。 “那里是听书的地方。”我顺着正太的手指望去,前方是一个二层木楼,一层的匾额上书着“黄泉茶馆”。 他继续道:“每次有说书先生的魂魄下来,便要在这里留一阵,给鬼差们讲讲现下流行的本子。若讲得好,便能投个好人家。” 我十分汗然,会些说书的本事,便能在起跑线上赢了别的鬼,着实是知识改变命运。 “不如我们进去听他讲一段?我正好许久未听过书了。” 正太未作表示,只是朝前走了几步,进到茶馆,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小爷来啦!您喝点儿甚?”一个店小二模样的人过来招唿,应该说是店小二模样的鬼更贴切些。不过他除了脸色发青,与常人无甚不同。 正太答道:“一壶碧螺春。” 我“呵呵”笑道:“你们地……黄泉喝的东西倒是十分朴实亲民。” 他瞥了我一眼,便转头看向台上。 我撇撇嘴,腹诽道:这性子也忒别扭了。索性也不理他,把目光投向厅堂正中的书案后面。 那说书先生身着靛蓝色马褂,手抱三弦,约摸正讲到精彩之处,边道:“话说正当时,那天师堂的老堂主突然带着几个高阶弟子杀出来,将坏事做尽的混帐堂主和手下的天师杀得片甲不留!此举不单是为天师堂正名扬威,亦是为民除害!”边弹拨三弦,脚上还发出竹板有节奏的“噼啪”声,仿佛真让人身临其境似的。 这里的鬼差当真是会享受,已然能听到前不久才发生的事了。那事竟然还成了说书本子!这种境况下听说书先生将这件事讲出来,感觉颇为奇妙。 台下众人纷纷拍手叫好,起闹道:“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那我就再来一个《二女戏龙传》,话说有个繁荣古国的开国皇帝名叫龙傲天,他武功卓绝,全国上下无不拜服。然他学识不佳,手下的官员便谏道‘一个国家的治理,光靠武力无法长治久安,朝庭该设下考棚,招揽有才之士。’龙傲天纳谏,天下寒士纷纷称赞龙傲天英明神武,报名科举。这龙国有两个奇女子,不甘巾帼屈于鬚眉之下,也参加了此次的科举考试……” “小爷,您的碧螺春一壶。”小二过来将我二人面前的茶杯斟满,便放下茶壶去招唿别的客人。 那说书人表情很是夸张,讲到龙傲天说的话,嗓音便低沉而又威严的,讲到女子的话,便换成尖细的声音,还翘起兰花指打趣了一番,颇有几分好笑。 总之,这便是个皇帝武功有余,智力不足,被两个女子戏弄得跳脚的故事。 我不禁出神想到,不晓得这两个女子如此优秀,会不会互相吸引,彼此恋慕,从此浪迹天涯。 我甩甩头,这脑袋里都是些甚奇奇怪怪的东西!哪能因着我同九潇在一处了,便产生这种想法。 “龙傲天愿意被这两个女子戏耍,是因着他想享齐人之福,将二人都纳入后宫。那两个女子却十分贞烈,宁死不从。龙傲天耐心耗尽了,便威胁二人,若是不从,便以她们女扮男装参加科举的欺君之罪,处以极刑。” 说书先生讲到这里,便道:“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怎可卡在这里叫人难受,先生今日定要讲完!”一个瘦瘦高高的鬼差站起来拍了拍桌子。 一个矮胖子附和道:“是啊,不晓得后面发生了何时实在难受,这两个女子那般好,怎能被这个狗皇帝处死!” “先生莫留到明日,还请今日讲完!”这句话在茶馆里此起彼伏。 “那我这下一世投胎……”说书先生笑了笑,“我想投个江南织锦世家千金小姐的胎,小家碧玉、温婉如水的那种。” 第121页 我一阵恶寒,虽歧视他人的愿景是不对的,然一个五十余岁满口黄牙的老头讲这种话,颇让人怀疑他究竟受了何等刺激,难不成年少时被何风月往事伤过? 作者有话要说:  阻止我变身打字机的一定是家里两只小猪(猫),码字的时候撩完就跑,我当然是选择过去摸一下啊! ☆、079 故事 一个看起来打扮与其他鬼差有些不同的鬼大哥道:“依你便是!” 说书先生倏然一笑, 道:“那我今日便把这故事讲完。” 堂下的鬼们瞬时安静下来, 纷纷屏住唿吸。 “其中一女杨彩环深知无法与龙傲天抗衡, 已准备好以死明志。杜小月却不甘心就这样被狗皇帝处死, 深夜拜会杨彩环,告诉她莫要想不开, 自己定会有办法救二人性命。” “是时,杨彩环却贴上杜小月, 做了番惹火的举动, 杜小月起初有些难以置信, 尔后却是沉溺在杨彩环的温柔乡中,二人衣衫散乱了一地。” 讲到此处, 许多鬼差张大了嘴的同时, 亦是兴奋起来,起闹道:“先生,这段可要讲仔细了!” 说书先生继续道:“红烛轻晃、床帐摇曳, 杜小月同杨彩环人影曡动,发出酥骨的叫声, 恨不能将彼此嵌进身体里。” 我瞪大了眼睛, 现下凡人民风如此开化么?说书本子竟还有如此内容的! 这说书先生也委实是个人才, 他将嗓音放尖,模仿道:“小月……嗯……啊……” 我十分想遁地而走,再听下去,我以后再同九潇做这种事,恐要留下阴影了! “‘我们如此契合, 只是,却註定了要拔刀相向。’”说书先生又发出几声喘息,惟妙惟肖,“‘小月今日太大意了,只身进了我这屋子,又脱个精光,还如何防得了身呢?’” 此时,说书先生急促地拨着三弦,提高音量道:“说时迟那时快,杨彩环掏出一把闪着银光的匕首,插进杜小月后背的第二根肋骨下两寸。” 堂里的鬼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了,倒吸一口冷气。 “‘杜小月,还是叫前朝公主更好些?’杨彩环将唇贴在杜小月的耳边道‘你不晓得吧,龙傲天有个皇后,叫阮彩环。’” 我不免有些难过,这结局委实不太圆满。 “杨彩环,或许此时该叫她阮彩环,又道:‘你更不会晓得的是,龙傲天有个怪癖,便是对女子的尸身格外着迷。’”说书先生讲着,还发出“咯咯咯咯”的尖锐笑声。 我舌桥不下,胃里翻江倒海,十分想吐,万般后悔上了这贼船。 “杜小月睁着两只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望着阮彩环,满是愤恨和不甘,她想说话,却已然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最终也没能如愿,含恨而死。” 底下的鬼差群情激昂,杂七杂八地斥责怒骂兼为之开脱之辞竞相响起。 “这皇后忒毒辣了!” “难不成,杜小月死了还要叫那狗皇帝凌辱不成!” “就该将那狗皇帝的命根子割下来!” “男人嘛!听着也无甚大不了的,天性使然罢了。” “这皇后委实是贤惠的。” 我听着茶馆里左一句右一句的哄闹声,耳根子吵得紧,才勐然想起正太还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怎能听这些污言秽语?!于是立即伸出两只手捂住他的耳朵。 正太却道:“我几十年前便听过这故事,你接着往下听。” 我有些讶然,只是还未来得及发问,说书先生便拨了几声响弦,制止了堂下的嘈杂声,道:“尔后龙傲天从屏风后走出,目光淫淫,搓着手逼近春光无限的床帐。” 说书先生顿了顿,似是在瞧大傢伙儿的反应,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接着道:“只是他方一拉开帷帐,便有一把刀没入心脏,立时倒地抽搐而亡。” “后来如何了?”下面的鬼差见他又停下来,十分焦急,忍不住发声询问道。 “原来这是杜阮二人的计策,借床帐的遮挡,叫龙傲天以为杜小月死了,引他放松警惕,趁机杀之而后快。”说书先生露出个阴森的笑,让人看了不寒而慄,“只是这二人里,终究却只有一人活下来。” 堂内寂静无声,都紧张地等着说书先生讲那最后的结果。 “杜小月拔出龙傲天脖子上的匕首,又直直插进阮彩环的心脏上。她嘴角勾起,充满挑衅意味道‘三年前你毒死的韩美人,是这身体原主人的挚爱之人,我的任务,便是帮她报仇。’” 这……这剧情实在出乎意料,我一时之间无法消化,再一次感嘆凡人的生活相当丰富。 说书先生又用尖细的嗓音模仿道:“呵呵呵呵呵,十分遗憾地告诉你,你的任务失败了,因着我,不是阮彩玉。” 他又变换到另一边,做出个难以置信的表情,道:“不可能,你骗我!” 讲完,再迅速转过身捂着胸口,模仿中刀女子道:“蠢货,连易容都看不出来。我的任务是阻止你,只要你没能杀了阮彩玉,我便胜了。能出去的,只有我。” “‘怎会如此!我布棋两年,就是为了今天!’杜小月抱着头尖叫一声,继而却大笑出声,‘只是,最终的赢家,还是我,因着,我才是阮彩环。’她说着,便缓缓从自己脸上揭下一张人皮面具,下面是一张同对面之人一模一样的脸。” 第122页 若我手中此时有瓜子,定会惊得掉下来。对了,方才怎的忘了要盘瓜子?! “‘为何?!你!’冒充阮彩环的女子惊得几乎讲不出话来,假装是杜小月的阮彩环却是灿然一笑。”说书先生随意的拨了拨手中的三弦,“‘只要你们任务都失败,我便能进入更好的世界。’阮彩环伸出舌头,舌尖上是个褐色的药丸。另一人未能来得及阻止,便见她将药丸吞下去,嘴角溢出一行血。二人一起倒在床上,衣衫散乱,那中刀的女子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吻上阮彩环,最后讲了句‘记着,我叫杜小月。’” 全场鸦雀无声,我的嘴大张着,久久无法合上。 “先生,你倒是快讲讲最后结局啊!”一个小个子鬼差挠头道。 他旁边的瘦高个狠狠拍了下他的脑袋,道:“你个蠢蛋!听不出结局胜负已分了么!” “我本来就笨,你一打便更笨了!”小个子鬼差十分委屈,“她讲个名字为何就结束了?” 瘦高个道:“那易容之下的人便是要杀阮彩环的杜小月,阮彩环死了,杜小月自然成了最后赢家,真是蠢得可以!” 此时全场爆发出叫好声,直唿:“精彩!精彩!”兴许其他人也是经瘦高个提醒才想到这层的,说不定许多人依旧是云里雾里搞不清楚,为了不被笑话,装装样子应和一下。 我将视线收回来,望着正太道:“你这黄泉,每年委实能招揽不少人才!” 他毫无波澜地答道:“这说书匠是个文学家,第一回死的时候便讲了个精彩绝伦的故事,叫鬼差给她开了后门,没餵她孟婆汤,以后每回都能带来新的故事,便投了许多不同的胎。今次却是讲了此前讲过的故事,不过鬼差记性大都很差,大约早已忘记了。” 我掐了自己一下,痛得窜心,这委实不是在做梦。 “走吧,我带你去别处走走。”正太站起身,迳自走出去。 我还未答应,身下的毯子便已然跟着飘起来。 一路上,许多鬼迎面而来,同正太打了招唿。 不多时,一阵凄凉的歌声传入我的耳中。 他带我在一个叫投胎堂的地方立定,道:“这里面是决定投胎顺序的地方。” 我们走进去,只见里面有个戏台,上面站着个十四岁上下的姑娘。台下面对着她坐了四个鬼差。 “奴家身世悽苦,出生不久,爹娘便走了,被舅舅一家养到六岁,就被卖给了张屠夫家。张屠夫对我倒是不错,将我当成妻子一般照顾,给我肉吃,努力了几年,我十二岁便怀上了他的孩子。” 我爬到毯子边上开始干呕起来。 “只是张屠夫后来纳了房妾,叫我心里十分不舒服。有一回她抱了抱我的儿子,我便觉得儿子身上都是她的骚臭味,只好将儿子浸在水里泡了泡,捞起来的时候白白净净的,才好受了一些。” 我呕得更加厉害,这女子当真是变态极了! “后来我丈夫回家抱儿子,却面色铁青,问儿子为何死了。我十分奇怪,大宝明明活得好好的,他为何瞎说?我仔细想了想,觉得他是想藉机将我赶出去,让那个狐媚子得了我的儿子。”台上的女子露出个笑容,“我自是不能让他们得逞的,只好去厨房拿了刀,将他们二人都砍了,剁碎了混在第二天要卖的肉里。” 我再也听不下去,道:“我们出去吧!” 正太带着我出了“定胎堂”,依旧不发一语。 我觉胃里翻江倒海,满脑子都是方才那女子描述的画面。 他道:“才如此程度便受不住了?真是没用。” 我道:“如此程度?那女子和张屠夫做的事,一般人听了,恐比我反应还会夸张些!你一个十二岁的娃娃,竟一点波澜都不起!” “普通人死后,都会被送去地府,会来黄泉的,至少都背过一条人命。这种故事我已然听了百万年,该有何反应?”他望向我们来时的方向,“方才那个文学家,为了写小说,已亲自试过杀人的感觉,如何分尸、如何吃人此前都讲得清清楚楚,你要不要听听?” 我强忍住不适,道:“我不想晓得,只是有个问题,穷凶极恶之人,为何还能投好胎?” 他思索了片刻,答道:“若世上无恶人,那又何来好人?到时好人去作恶,倒不如让恶人一直作恶的好。” 作者有话要说:  有小可爱留言这几个女人的故事没有绕清楚,那本菌只能为你们包下一块黑板,来详细讲解一下了。 【这其实是一个快穿文的恶搞,首先让我们理清人物关系。龙傲天:谁在乎他呢~ 杨彩环:这其实是个化名,本名阮彩环,是龙傲天的皇后,任务是破坏其他两个人的任务。杜小月:任务是啥了阮彩环,但是之前用计让阮彩环以为她死了,且对方易容成了她的样子。无名女:任务是保护阮彩环,所以设定就是被杜小月插一刀也无所畏惧,殊不知这个炮灰已经被杜小月那个心机婊给干掉了。所以,敲重点,阮彩环以为杜小月死了,一心破坏无名女的任务,于是自杀了,但是其实伪装成自己的人是杜小月。以上,推导出最后的赢家是杜小月,她可以成功进入更好的世界,即便她被插了一把刀却能废那么多话。】 第123页 用了这么大一块黑板讲解,告诉我一个道理,让你故弄玄虚皮的不行!说不定要滚回去修文了? ☆、080 姬友 我嘆道:“你个十二岁娃娃讲出来的话, 倒挺高深!” “是从前有个人惯爱讲些奇怪的话。” 他笑着露出两个小虎牙, 才让我记起他确乎是个孩子, 只是见过的东西多了些、残忍了些。 他带我继续向前走, 道:“我带你去见个人。” 我调侃道:“难不成你有了爱慕的小姑娘?虽你活得久,却不过十二岁, 莫被人骗了感情去。” 他回头鄙夷地望了我一眼,道:“呵, 女人。” “你……当真是可爱得紧, 叫人想抱进怀里揉揉。”我讲完才觉着自己似是道了句流氓话, 若叫九潇听见,恐怕脸都要绿了。唔, 才一阵未见, 便思念得紧。 “蠢货!”正太转过头不再理我。 现下的孩子一个个怎的都不晓得尊敬长者?!我好歹瞧着是个年岁大的,胡萝蔔叫我蠢狐狸就罢了,这个叫得更过分! 我不满道:“正太, 我怎么说也比你大,好歹叫我声姐姐来听听!” 正太眼色黯淡地看着我, 道:“你不是。”而后便给我留下个背影。 走了一阵后, 望见有条大河横亘在不远处, 河中间一座石拱桥,岸边是一排小木舟,舟上立着穿着蓑衣的船夫。说来叫人惊嘆,那石拱桥宛若一个分水岭,桥的两边宛若两个世界, 一边风平浪静水波不惊,另一边风起水涌惊涛骇浪。 正太带我来到水面平静的那一边,跳上船后,船夫撑船向对岸划去。 我嫌弃道:“你也忒懒了。” 他眼神迷惘,道:“否则要如何过?我又没长翅膀,飞不过去。” 我指了指我们右手边,道:“那里不是有桥么?” 正太默了片刻,才道:“我看不见桥。” 我后背都惊出冷汗,难不成见鬼了么?!不过我现下见的每一个,可不都是鬼。 “咕叽咕叽~”方才消失不见的绿毛球又在我周身打起圈。 只是我还生气这傢伙将九潇扔在地上之事,决意不理会它。不知九潇现下如何了,我倒不担心她会出事,只是寻不到我,定然要心急如焚了。 “咕叽~叽~”这声音听着颇像在撒娇,可我岂是随便听两句撒娇便心软的狐狸?!始终都不曾给它个眼神。 渡过平静的大河上岸,没走多远,我便又见着幅匪夷所思的景象。 一面巨大的水帘后面,许多十字桩子上,钉着些装束十分现代,甚至更加超前的人。有穿绿色戎装的,有穿白色长褂的,像极了从前见过的军人和医生。 我好奇道:“这些是何人?他们的装束,不像今朝的凡人。” 正太答道:“黄泉存世百万年,凡世早已更迭湮灭几回。这里面,是数十万年前,凡世又一次覆灭之时的罪魁祸首。若我未记错,他们将一种叫作‘生化病毒’的东西用在打仗上,结果像瘟疫一般传播出去。生灵涂炭,人间宛如一个修罗场,地府人满为患。这些罪大恶极之徒自是无法转生,要在这里承受永世日晒雨淋雷刑之苦。” 听着虽有些惊讶,不过有了前面一番经歷,这里发生何事对我来说都不算稀奇了。只觉得即便是神仙,亦不过是时间长河中的沧海一粟。 我眼眸深沉地望着那片水帘,低声自语道:“若是在另一个世界死了,会到这里来么?” “嗯?”正太并未听清我的话。 我道:“无事。” “这是哪里来的狐狸?”这时一个姑娘颤着两个胸脯迎面跑来。其实我不能确定这是个姑娘,因着她实在是有些魁梧,手臂粗壮、小腿结实,若不是穿着粉色绣花纱裙,我定然不会将这人跟“姑娘”二字联繫起来。 她鼻子使劲嗅了嗅,满脸的不可思议,道:“你身上的气息!” 正当我以为她要说出何惊天大秘密,她却将头转向正太道:“今日的晚餐是油炸狐狸肉么?” ??? 正太蹙起眉,一脸的嫌弃,将她头后的簪子扯下来,粉裙姑娘的髮髻立刻散落下来。 面前的人愕然,而后十分大声地咆哮道:“小兔崽子!我弄了许久的头髮,被你如此轻易就毁了,我很是受伤!” “虽你爱穿女装是自个儿的事,然我看着眼睛疼,你的脸实在玷污了这个髮式。” 原来是他而非她,虽我对着女装的男子并无成见,不过他着女装确实对别个的眼睛及身心健康忒不负责。 “我不过是脸部稜角刚毅了些,还不许爱美了么?!”粉裙女……男子嘟起嘴,向后抬脚又在地上跺了跺,“你个小坏蛋,哼!” 今日我已然两回将吐意忍回去,这回是真受不住,趴到毯子外沿“哇”的一声,吐出些黑水。 我莫不是得甚怪病了?吐出来的东西怎是黑色的?! “郑泰,你拿肠子都没掏干净的狐狸来打发我是何意?!”粉裙男子冷哼一声,下巴扬起,我都担心他扭了脖子。只听他又道:“我对食物的品质要求可是高着呢!” 正太冷冷道:“你不若先将自己的穿衣品味提升了,再道别的。” 第124页 “人家穿得哪里不好看了?!”他讲话时晃着身子,胸前还有两个圆坨上下左右晃动。 “呕~”我又吐出几口黑水。 “歧玉哥,我晓得你压力大,然我只是个孩子,你就莫损我心智了可好?”正太嘆了口气,又道:“今日的公文批完了?” “我是闻着味儿来吃狐狸肉的,你莫想转移话题独吞狐狸肉。”被叫作“歧玉”的男子搓了搓手,一副思考该从哪里开始吃的模样。 “咕叽叽~”绿毛球撞了歧玉君几下。 “你个臭东西敢撞我!是谁每日好吃好喝供着你的?!”歧玉君抓住绿毛球捏了几下,“往后你可要记着我的好!” 正太道:“元宝,去拿身衣裳来。” 绿毛球欢快地飘远,歧玉君沖正太抛了个媚眼,道:“我们何时开始分狐狸?” …… 我道:“相同的把戏玩儿第二次就没新意了。” “你说啥?”歧玉君一脸莫名地看向我,“我可听不懂狐狸讲话。” 是了,我现在是一副狐狸样,说得不是人话,可方才正太却听懂了的。 歧玉君解了我的惑,因着他对正太道:“小泰泰,你此前不是叫鬼差收了许多狐狸魂回来么,快帮我译译。” 正太信口开河道:“她道‘这一身粉裙子着实丑,这人穿上更是丑。” “你滚蛋!”歧玉君白了正太一眼,突然将我捞在臂膀中,两个不晓得用何做的胸脯挤着我,害我差点背过气去。 且我身上还受着伤,被他一抱只感觉疼疼疼疼疼疼~ 倏然有股暖流充斥全身,身子爽利了许多。 “哎呀~毛长出来还是只可爱的小狐狸嘛!”歧玉君举着我,两只眼睛弯起来,好像没之前那般丑了。 “咕叽~”绿毛球叼着件白底红镶边的交领右衽云锦衣,一开口发声,嘴里的衣裳便掉在地上。 歧玉君用手指了指那个方向,衣裳便从地上飞到他手中。 他将我扔在地上,目光灼灼地盯着捧在手上的衣裳,道:“这件衣裳真好看,若是我穿上……” “不会好看。”正太说得十分斩钉截铁。 歧玉君幽怨地瞄了他一眼,道:“小冤家,你就晓得欺负我!” 我心道:小冤家,你可莫要再灼我的眼睛了! 正太没理他,对我道:“现下可以用术法了。” 我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脚,而后掐了个诀,在化成人的同时穿好衣裳。 “你穿上衣服怎的比我好看?!”歧玉君看着颇为受打击,恨恨道:“你快哪来的回哪里去!” 他拎起我的领子,在我还未回魂之时,已身至当初掉下来的地方。 我被放下来之时头晕目眩,惊嘆这傢伙的修为强到让人看不出真正实力。 正太并未一同前来,只有绿毛球在我周身不停地转来转去。 歧玉道:“黄泉入口快关上了,后会有期,记着下回不许比我穿得好看。” 我心下突然有些酸涩,世人都想长生不老,然长生不老实则煎熬更多,在意之人若入了轮迴放下过往,自个儿却记得清清楚楚,无法要求对方同以前一样对待自己,委实会落寞至极。 随即,他在我周身罩上一层结界,一掌将我推上去。晕晕乎乎间,眼前白光涌现,我闭上眼,适应了一阵,才看清眼前之景。有山有石有色彩,不再是之前用灵力堆出来的模样。 是我的尾巴被烧掉了么?还是因祸得福,修冥下的禁制也敌不过阴炎真火的威力? 我无暇想这许多,凭着印象往九潇被丢下的地方飞去。 寻了一阵,远远便望见一片天地变色,乱石飞砾旋在空中之景,地上一片血色,一只九尾白狐用爪子拼了命刨地。这场面撞进我的眼帘,叫我眼睛上喉咙里都插进无数把刀子,世界都变成了血红。 我冲进乱石堆中大喊九潇的名字,她却已然置若罔闻,睁着两只猩红的眼睛恨不能把整个山都挖开。 我从飞舞的乱石间隙中穿过,挨近九潇,找准时机将她扑在地上。 身下的狐狸哀嚎一声,还要挣扎,我怕伤着她,只好掐了个定身诀。 她定是找不着我,气血逆行,一时魔怔了。 我将她拢在怀里,轻柔地抚摸着那染了血的皮毛,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又叫你受苦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在准备新坑,撒娇打滚求预收,什么时候可以体验一把顺v的感觉,哭唧唧~ 《禁止曝光[娱乐圈]》一个作家为了写娱乐圈跑去放狗仔遇上一个后台硬的佛系高岭之花女演员的故事,日常吃瓜看戏,无心影后宝座 ☆、081 心里 我颤抖着双手一遍遍轻抚她的身子, 原本干涩的眼睛溢出许多温热的水珠, 或许五万年前, 我是做错了。 她曾失去过我一次, 如若当真有一天,再让她失去第二次, 定然是加倍地痛彻心扉。 或是过了一柱香,亦或是过了几个时辰, 天上的乌云终于散开, 怀里的狐狸瞳色渐黑, 缓缓闭上眼,沉沉睡去。 我解了她身上的咒, 抱起她瘫软的身子, 飞回狐狸洞。这回速度比以往要快了许多,那个爱扮姑娘的歧玉君恐是传了我许多成神力。我不晓得黄泉里那二人亦或是二鬼同我究竟是何关系,却也不想晓得。若是曾经有深厚的情谊, 如今自个儿却忘得一干二净,着实会愧疚万分, 倒不如当作是自己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第125页 我将九潇小心翼翼地放在石床上, 这才看清她的四个爪子连着腿都已血肉模煳, 翻开的肉里,污泥同血水混在一起,触目惊心。 我屏着气,驭水将她身上的伤口仔细清理干净,找了几块布条包好。见她还未醒转, 便出洞去寻胡萝蔔,有他的人参汁液,这伤能恢復得快些。 未走多远,萝蔔蛋子矮短的小身板撞入我的眼帘,他正在一个泥坑里跳来跳去。 我走过去,问道:“萝蔔蛋子,这泥潭有何好玩儿的?” 胡萝蔔原本背对着我,听了我这话,道:“蠢狐狸就是蠢狐狸,连这都不晓得!” 我本想先客套几句,再同他讨汁液,然想想他还是个孩子,想必也不晓得大人之间的人情往来,不必多费口舌,直接揪住他头上的须子拎起来,道:“你都将身上弄脏了,我帮你洗洗,你给我些汁液用用。” 他刚一瞧见我时,怔愣了一下,浑身紧绷,并未再同我抬槓,应了声“嗯”。 我未深究他的态度为何变了,只想着赶紧回去。于是变了个罐子出来,放在地上,将胡萝蔔倒立扛在肩上,轻轻拍打他头上的须子,从里面流出晶莹剔透、带点淡淡香气的汁液。 而后见取得差不多,便放下胡萝蔔,摸摸他的头,道:“谢了,你玩儿完早些回来,莫归洞晚了。” 胡萝蔔乖巧地点点头。 我刚到狐狸洞外,一团白色的东西撞进我怀里,我向后一屁股坐在地上。还好那罐子我抓的劳,并未摔碎。这一下撞得我胸口生疼,像是被一个重锤抡了一下。屁股也像瓜开了瓢,疼极了。 “咳咳~”我忍不住咳了两声,看清那团白色的东西正是被我包扎得严严实实的九潇。 九潇忽的化作人形,将我压在地上,死死抠住我的肩膀,喉咙里艰难地发声道:“我去何处都寻不到你!你的气息到了地底便不见了,我挖了许久都挖不到!我以为……我以为……” 我将手里的罐子搁到一旁,动作轻柔地将她揽在怀里,安慰道:“我在这里,在这里。我都还未同你成亲,怎会不见呢?只是……将你送我的衣服弄坏了,你莫要怪我就好。” 九潇眸中是我从未见过的表情,不安夹杂着悲楚,哪怕只看一眼,都能叫人沾染上绝望。 是了,她是如何绝望地等了我五万年,我怎能叫她,再绝望一次。此番,我第一次生出想带着她抛下仙界、抛下凡界,去寻我们的世外桃源,过只属于我们两个的逍遥日子的念头。 猝不及防间,她的唇对上来,只是不同于以往的柔情似水,这比起一个吻,更像是在啃噬我的嘴唇,不多时,血腥气便充斥整个口腔。 我虽疼得厉害,却也不敢将她推开,只能任由她所为。啃了一阵,她终于发泄完,开始轻轻舔舐我出血的地方,又疼又酥,折磨人得很。 她的小丁香在外逡巡了一阵,才一点点游移进来,卷上我的舌头。起初只是慢慢地打着旋,到后来愈发激烈,像极了烧杀掳掠的土匪,恨不能将我的舌头吞进自己的口中。 缱绻许久,身上之人终于耗光了力气,将重量压在我身上,头搁在我胸口,轻喘着气。 我笑道:“夫人这是要将我咬死么?” 她情绪激动地斥道:“不许讲这个字!”抬起头,眼中尽是我的倒影。 我心疼地伸手摸了摸她冰凉的脸,道:“傻姑娘,我哪能轻易死了呢?好不容易得个这样好看的媳妇儿,合该日日抱着不撒手,亲着不松口才是。” “烦人!”九潇眼睫上还有此前留下的泪珠,水盈盈的,甚是怜人。 我道:“夫人嫌我烦了?那我不烦夫人。” 九潇道:“那是最好!” 我的手挪到她的腰间,边摩挲边道:“我不烦夫人,我疼夫人。夫人现下身上未着片缕,只缠了几条布条,在我怀中,委实叫我心猿意马。” 九潇闻言,二话不说,揪住我的耳朵拧了几下,却将自己手拧疼了,倒吸了几口气还不忘道:“莫讲些浑话!你今日被那绿毛球抓去何处了?一点气息都寻不着,害我担心许久!” 我委屈道:“我差点叫鬼炸成狐狸肉吃了!可怖得紧!” “我还未见过桑儿无法招架的东西。”九潇喃喃道,似是还未从惊惶中缓过来,两只眼睛有些无光,又带着迷惘。 我搂住盈盈可握的肩,轻抚她的后背,道:“那东西只是活得年岁久了些,无甚可怖的,兴许我前世是个极其厉害的神仙,那东西是我的小宠呢?” 正讲着话,便传来一阵“咕叽咕叽”的声音。 这是…… 果不其然,我一抬眼,便瞧见绿毛球鬼鬼祟祟地从一棵树后探出半个身子。 我唯恐九潇瞧见害怕,狠狠地瞪了那东西一眼,谁知不理它还好,我飞出去个眼神,它反倒兴奋起来,绕着树转起圈,发出更多“咕叽叽叽”的声音。 九潇疑道:“桑儿,你可听到了有奇怪的声音?” 我嘆了口气,无奈道:“兴许那个绿毛球真的是我前世养的宠物呢?” 九潇望着我一脸莫名,而后循声望去,身子立即缩进我怀里,只是不过须臾,又转过身去将我挡在身后。 第126页 我心里泛起一阵又甜又酸的泡泡,九潇见过那傢伙的本事,合该十分害怕,此间却强打着勇气护住我。得妻若此,吾復何求? “桑儿,我们定然打不过它,我数一二三,便一起跑。”我正感动,便听见身前之人如此讲道,当即被她可爱煞了。 我环住她的腰,道:“不必惊慌,它不会伤我们。”虽只是只毛球,我却也不能放任九潇的身子被看了去,立即给她罩上一层仙气。 九潇警惕的身子渐渐放松下来,却还是道:“哪里不会伤我们了?它今日将我摔在地上,疼惨了!” 我晓得她定然是信了我的话,想让我替她好好教训元宝一番。 我从后面凑近九潇的耳朵,笑道:“夫人即便没被摔疼,它惹夫人不开心,我也定要好好替我的小九儿教训一番的。” 九潇向后靠在我怀里,道:“你总是招来些奇怪的东西,穷奇欺负我,这东西也欺负我,你故意的么?!” 我干笑道:“穷奇那是上古神兽,脾气难免大些。这小东西叫元宝,实则是十分可爱的。夫人莫往心里去,气着自己该如何是好?” “咕叽咕叽叽哇~”元宝叫着朝我们飞过来。 九潇忽而道:“我错怪它了,它似是很喜欢我。” 我道:“你如何看出它喜欢你的我都听不懂它的话,你听得懂不成?” 正如九潇所言,元宝确乎十分喜欢她,绕着她转了许多圈,还蹭了蹭她的头髮。 我不禁怀疑,这东西该不会是晓得入黄泉时有阴炎真火,才将九潇丢下,只把我扔进去吧! 思及此,便一把捞住绿毛球,狠狠地投掷出去。我同九潇小别重逢,合该是好好互诉衷肠腻腻歪歪之时,怎容得一个绿毛怪打扰。 我一只手插进九潇弯曲的膝盖下,一只手托住她的背,打横抱起,进了醉逍遥,道:“夫人身上还伤着,如此不爱惜自个儿身子,我可要生气了!” 九潇勾住我的脖子,甜笑道:“不是还有你么?” 我忍不住那脑壳撞了她一下,道:“该说不是还有我心疼么!” 将她放下后,我转身出去将从萝蔔蛋子那里讨来的汁液罐子拿进来,把石床上的人剥光,而后从罐子里引出一串水珠,缓缓推进她的伤口处,那一身大伤小伤都迅速癒合起来。 看着她身上的皮肤重新平整了,我的心里才好受些。 只是布满伤痕的胴体忽而变成一块上好的羊脂玉,我这个心志不坚的狐狸又怎能以平常心对待呢?当即忍不住用指尖轻轻划过她身上復原的肌肤,所过之处,都变成淡淡的粉色。 我忍不住称赞道:“夫人真好看。” 九潇轻哼道:“我一向好看,无须你多言也晓得。” 我道:“夫人这话讲得不对,即便见过自己的美貌,也只是在镜子前,瞧得不甚全面。我讲的,却是夫人自个儿瞧不见的地方。夫人评一评这理,是不是得我讲出来,夫人才能晓得?” 九潇茫然道:“哪有自个儿瞧不见的地方?” 我望着面前毫无杂质的黑色眼瞳,没了逗她的心思,而是正经道:“夫人能一眼便望进我心里否?”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休息一天攒着劲开始日更两章的,但是强迫症患者又见不得断掉的小红花,挣扎着踩着今天的尾巴更了,是爱了~ ☆、082 巧遇 九潇拥住我, 将耳朵贴在我的胸膛上, 道:“我瞧不见, 却听见了。” 我的心“砰砰”乱跳个不停, 道:“夫人光熘熘的,如此抱着我, 容易叫我误会。” “没误会。”九潇抬起头,攀上我的脖子, 温软的唇贴在我的耳根上, 盈盈如水的声音直传进我的耳蜗, “我想桑儿了。” 随后,我便被她带倒在石床上, 尽是缠绵。 次日清晨, 我一睁眼,九潇正目如秋波地看着我,见我醒了, 便用手轻轻在我脸上描摹,从眉毛到眼睛, 再到鼻子, 最后指尖在唇畔停下, 道:“桑儿真是极好看的,我最喜欢的便是这里。” 我娇羞道:“是因着亲着软么?还是技法好?你告诉我,我才好叫夫人更喜欢。” “每次同你讲些正经话,你都能想到乱七八糟的地方去,不同你讲了!”九潇使劲在我嘴上捏了一下。 我颇为委屈, 难不成我会错意了,她当真是觉得我这里长得最好看?只好圆道:“我晓得自己嘴巴长得好看,然夫人是何许人也,见多识广,怎会单单因着我的嘴长得好看就喜欢了呢?故此,我才想着自己的嘴巴有何优点,想来想去,除了这用处,实在想不出别的。谁叫我一看见夫人,就想亲上去呢?” “真不晓得你这脸皮是如何长的!”九潇扯了扯我的脸,似是发现了新大陆般,一连扯了好几下,“捏着挺舒服。” 我的嘴被扯变形,发出的声音也是破碎的,“我……不止这……一处……捏着舒服~” 九潇手上的力又大了些,狠狠揪了几下,又道:“桑儿同前几日有些不同了,表情丰富了些,也未排气将尾巴崩掉便可碰我,可是跟我寻不到你时的遭遇有关?” 第127页 我将九潇的一缕碎发别至脑后,道:“我惯常是个有福气的,此番算是因祸得福,有个地方,我当真想带你去上一去。” “桑儿看来很是喜欢那地方。” 我想了想,道:“谈不上喜欢,不过觉着很有趣。我觉着有趣的东西,都十分想同夫人分享。待异动平静下来,我还想同夫人去许多地方。” 九潇搂住我的脖子,将脸贴在我的锁骨上,道:“修冥是不是快出来了?” 我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道:“夫人可知,我是在你身上种了情根的?只要夫人不死,我便是活着的。” 九潇声音忽而有些颤,道:“我们不管修冥了,现下便去畅游四海,逍遥自在好不好?” 我心中倏尔被针刺了一下,面上却是嬉笑道:“那我们现下去畅游一下天师堂如何?” 说起这天师堂,当真是个神奇的存在,照正太所言,凡世已覆灭许多回,却唯有这天师堂屹立百万年不倒,着实违背天意。其实那地方不去也可,只是我还想再看一眼天师堂始祖的那幅画。 “不去!那地方爱如何如何,同我有何干系?!”九潇脸色阴沉下来,还在我的锁骨上咬了一口。 我“嘶”的吸了口冷气,顾不得疼,伸手轻抚她脑后,道:“我晓得夫人昨日被吓着了,然早前已做了那么多,总该看看现下是何光景了才是。还记着苏裳答应你要将苏氏中一支派去南山之事么?现下合该找她兑现诺言。而且,我也很是好奇她同织锦如何了。” “咕叽咕叽~” 我一听见这声音,赶紧下意识看了看九潇身上衣物是否齐全,见她包得严严实实才放下心来。 元宝顶着毛绒绒的身子飞进来,停在九潇的头顶,扭来扭去蹭着她的头髮,嘴里发出“咕叽叽咕咕咕咕”的声音。 我脑仁有些疼,这种半句都听不懂的感觉委实难受。 九潇道:“它十分生气你将它扔出去那般远,害它飞了许久才飞回来。” 我缓缓眨了几下眼,道:“你如何能听懂它叫声的?” 九潇摇摇头,道:“不晓得,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缘分?” 我懒得费心神想这些,凑过去亲了亲九潇的唇角,道:“现下便起了吧?我们去天师堂瞧瞧。” 九潇将我勾回去,在我唇间多印了几下,才放开手,道:“走吧。” 我噙着笑道:“夫人如今对我愈发热情了。” “反正你脸皮已然那样厚了,我的脸皮再厚,也不会比你更厚些,有何惧的?” 南山天师堂。 早前才提起岐山苏氏的家主苏裳,现下便在天师堂门口碰见了她。 “小心肝儿~小宝贝~我错了,你就原谅我好不好?”苏裳跟在织锦身后,扯着她的袖子。 织锦边甩着胳膊边道:“你莫缠着我!我如今是个千年老妖,活得腻歪了,瞧着这天师堂是个好地方,适合颐养天年。” 待我们落在地上,我忍不住打趣道:“苏门主此番哪里是个天师所为?有妖怪想自投罗网,怎的还拖着人家?” 苏裳脸上像吞了苍蝇一般,闭上眼睛小声嘀咕道:“冤家路窄。” 九潇用小指掏了掏耳朵,道:“苏门主方才说何?冤家路窄?难不成十分怕我叫你兑现承诺不成?” 苏裳诚实道:“是了,我当真是怕得很,将自家分出一支到他人地盘上,麻烦极了。当初定是中了邪,才答应了你如此要求。” 我们正讲着话,织锦突然抓住苏裳的手,向后缩了几下,惊恐地盯着我身后。 我回头看了一眼,是不知何时跟过来的元宝,嘴上还吊着口水拉出的珠线。 织锦的身子颤得厉害,苏裳拧着眉,将她护在身后,手按在腰间的配剑上,也有些抖。 我将元宝抓在手里,问道:“你们晓得这是何物?” 苏裳见我能制住元宝,脸色稍缓,道:“这是妖的克星,食妖兽。很久以前,许多天师都会养这种兽。只是后来许多天师镇不住自己的食妖兽,会被反噬,这种兽便几近灭绝了。这是妖类口口相传的秘密,不曾想世上还有这东西。凡是妖碰上这东西,都会被它的威压镇住。” 怪不得九潇能听懂元宝讲的话,原来这东西是跟着天师的小兽。 我警告元宝道:“你若是敢乱吃别的妖,我就将你身上的毛都拔光,烤成肉丸子!” 手上的绿毛球舔了舔嘴边的口水,瘪瘪嘴发出“咕叽”的声音。 我问九潇道:“它这是何意?” 九潇道:“它饿了。” 我挠挠头,也不晓得它除了妖,还吃些甚。 九潇将食指放在口中,牙关一动,几滴晶莹透亮的红血珠溢出来,元宝立时挣脱我的手,飞到九潇的手边,抱着她的食指津津有味地吸吮起来。 我心疼道:“你说咬就咬,不疼的么?” 九潇道:“现下我也觉着有些疼,合该让它去吃些妖物的,反正苏门主也十分不情愿兑现诺言。” 苏裳立刻道:“我马上回去安排!”说着,便将织锦扛在肩上一熘烟逃走了。 我见元宝吃得差不多,没有半点犹豫,直接抓住它的毛,将它扔在地上。 第128页 被我打断的绿毛球气鼓鼓地看着我,还露出两颗小尖牙,似是在威胁我。只是被我一瞪,又缩了缩,躲在九潇身后。 我不理会它,牵起九潇的手走进大门。 再次踏入天师堂,我的心情有些微妙,尤记上回进来时,意识朦朦胧胧的,竟连九潇是谁都不记得了,无怪乎九潇如此讨厌天师堂了。 “救命恩人!” 之前在笼子里关着的那个老头迎面而来,如今已不是一副脏兮兮的模样,颇有一番仙风道骨之姿。 我还未讲话,他瞧着九潇身后的元宝,惊得向后退了一步,而后跪在地上,行了个大拜之礼,道:“初见时我便觉着姑娘长得像天师堂始祖,如今姑娘竟带着食妖兽神尊,定是我天师堂始祖转世,来重振我天师堂神风!请……” “堂主认错人了,这是我夫人,不是甚的天师转世,那个绿毛怪你若喜欢便送你了,同我夫人无甚关系。”我十分果断地打断了他的话,即便九潇确乎是那人的转世,也不是非得承担这些不可,天师堂会变成这副模样,便是因着我那个劳什子前世将天师堂护得太好,才白白连累了九潇为这些事操了许多心,此后天师堂是死是活,都同她没关系了。 九潇浅笑道:“堂主的确认错人了,我只是只狐狸精,这天师堂委实同我无甚关系,今日前来,只是想提醒堂主一番,此前天师堂招了许多怨,虽恶人已除,却难免有恨乌及屋的。我已同岐山苏氏门主讲好,届时她会派一支天师来此相助,其他的,同我都没有干系。” 堂主起身道:“万事皆随缘,既如此,二位可要为天师堂始祖上炷香再走?” 九潇看了我一眼,我点点头。 一路上,零星的有几个弟子扫着庭院,见到堂主行过礼,便又各自忙各自的。 我们随堂主来到上次满是牌位的那间堂里,原本空着的墙上,多了幅画像。 望着画里盈盈而立的女子,我又想起自己做了许多次的梦,两个女子静静地并肩而行,却始终不曾靠近分毫,即便如此,也叫人觉得她们该是情深不渝的。 我同九潇上了炷香后,告辞堂主,往槐桑山庄去了。每每想到这名字,我实则也是十分脸红。 ☆、083 公爹【二更】 这回无人知晓我同九潇要来之事, 门口终于不是排成排迎我们的阵势。 看到“槐桑山庄”四个字, 加之想起还是桑儿时第一次来这儿, 以为九潇的哥哥嫂嫂们争抢着要摸我, 是有何怪癖。如今想来,这些孩子当真可爱。 “桑儿为何突然发笑?”九潇摸了摸我的额头, “脑子摸着也不热,看着大门傻乐作甚?” 我道:“我在笑, 自个儿可是被你家里人供起来的神, 如今却成了辈分最小的, 还不晓得他们再见我时会是个甚表情。” “你少臭美了!” “哪里臭美了?据我所知,九儿还在襁褓里的时候, 就在听着我的故事入睡了。如今从里到外将我了解透彻了, 便不崇拜我了么?” “我们快些上去!就你话多!” 九潇先行进门,我眼疾手快拉住她的柔荑,道:“夫人上回来时还牵着我, 如今却这般不管不顾,莫不是要同我成亲, 觉得腻烦了, 才变冷淡的?” 她反握住我的手, 道:“你个厚脸皮的,即便我不拉你,你自己还是会粘上来,我如何都不吃亏。” 我嘆气道:“夫人学坏了。” 九潇回道:“近墨者黑。” “咕叽咕叽咕叽~” 九潇道:“它也觉得你心黑。” 我翻了个白眼,道:“这毛东西怎的还跟着我们?” 元宝沖我吐了口口水, 我的衣襟湿了一片。 我气急,刚想将它抓住揍一顿,九潇便一把捞过去,抱在怀里道:“这小东西深得我心,以后不想听你说话了,便让它吐一口。” 是可忍孰不可忍,个把时辰之前九潇还十分惧怕元宝,怎的现下已然拿它来威胁我了!还将它抱在怀里,占了我的位置。 我抢过元宝,再扔出去一次,用的力道比上次更大。而后揽住九潇的腰,贴在她身上,偷袭了一下唇间的香软,道:“夫人为何不想听我讲话?难不成更喜欢那个绿毛怪了么?” 九潇脸上泛起红雾,道:“你作甚突然亲我?” “想亲便亲了,夫人不乐意?” 这时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哎呀!我随意出来走走,怎就看见了这不该看的画面?” 我松开九潇,沖迎面走来的蓝衣男子道:“小六近日很闲?” 九六看见我时,脸色同九一一样变了变,结巴道:“见过祭司大人,没、没有多闲。我勐然想起自己还有些要紧事要出去,便不耽误您办事了。”说完,便“噌”的一下消失了。 我砸吧砸吧嘴,道:“是我往日对他太严厉了么?” 九潇眼神飘忽道:“不曾有的事。” 我转而勾嘴笑道:“如此也好,成亲的时候便不会有人为难我了。” 九潇道:“那若是有人为难你,你便不同我成亲了?” “若是那样麻烦的话……” 第129页 九潇一脸紧张地瞧着我,我“扑哧”一声笑出来,道:“夫人为何如此表情?看着像担心自己嫁不出去似的。” “我才没有!你不娶我自有大把的人娶我,我还怕嫁不出去不成!” “可夫人不娶我,便没有其他人敢娶我了,我怕嫁不出去。” 九潇本来绷着的脸瞬间眉开眼笑,随即又绷起来,道:“既如此,那我只能为民除害了。” 我闭上眼睛噘起嘴道:“那夫人快除,我等着呢。” 只是想等的没等到,倒是等来“啪”的一下,面前的人拍完我的嘴便飞身上去了。 我拔腿追上去,喊道:“夫人你等等我!” 到了山巅主堂门口,地上整整齐齐跪着五个男子,九潇的爹九山正在前面训话。 九潇惊喜道:“爹爹你回来了?娘亲呢?” 九山瞧见我们,老泪纵横地向我扑来,中气十足的嗓音中带着几声抽噎,道:“槐桑大人,您终于回来了!我盼了您几万年,终于等到您了!” 九潇在旁边不满道:“我先同爹爹打招唿的,你为何不理我?” 九山斥了一声,道:“在槐桑大人面前怎可如此讲话!” 我深吸一口气,扶起手向九山作了个揖,道:“岳父大人在上,请受槐桑一拜。” 包括九山在内,地上的九一、九二排到九五,都像石雕般呆住,定定地望着我。 我硬着头皮继续道:“还未正式提亲,便定下婚期,还望岳父海涵。虽我同九儿都是女子,违背天地阴阳互补之道,然我对她的真心天地可鑑,定不会输于哪个男子。”虽在九潇面前脸皮厚惯了,在她家人面前讲这番话着实是丢人得很。若是论年纪,我比她爹都要大不少,此举真真有老牛吃嫩草之嫌。 九山又呆立了一阵,才结巴道:“槐桑大人,方、方才是说,要娶、娶了小女?” 我拿不准他这态度是何意,答道:“是。” 他凝神思考了片刻,道:“槐桑大人所言非虚?自此我便是你的岳父了?不过既你是女子,合该叫公爹更妥帖些。” 我点点头。 九山喜笑颜开,当我以为这是欣然同意之时,他突然抡起手边的一把椅子,道:“既你已将我当成公爹,那我便教教你道理,虽你作为狐族大祭司,我合该对你处处恭敬,然你过去几次三番伤我宝贝女儿的心,如今却轻易又将她骗了去,哪有那样的好事?!” 我后退了几步,脑中飞速思考,自己究竟是躲还是不躲。 最终,我站定在原地,道:“往日里我的确混蛋了些,若是您能出气,尽管打就是。”云-裳-小-筑 九山停下动作,看着九潇道:“你说,我今日该不该打她。” 九潇看了看九山,又看了看我,低下头答道:“该、该打。” “哼!算你们识相!”九山扔下凳子,“以前的事我就不计较了,往后你可要好好对潇儿,若是再让她哭哭啼啼的,即便你是大祭司,我也照打不误!” 我再次作揖道:“谢岳……公爹。” “好了,婚期如此近,合该赶紧着手准备,我去同媳妇儿商量一下,便开始替你们操持婚事。”说完又觉不妥,看着我问道:“我同九潇的娘亲全权做主,槐桑大人可会觉得逾越了?” 我笑道:“我无父无母,无人操持婚姻大事,若是二老不嫌累,槐桑自是感激不尽。” “我同她娘亲定会叫你们风风光光地成亲!”九山甩下这句话,便风风火火地消失了。 九潇无奈道:“爹爹现在怎的愈发‘雷厉风行’了,都还未告诉我娘亲在何处。” 地上的五个人松了口气似的站起来,九一答道:“娘亲一回来,便和夫人、弟妹钻到一起,讲一路上见过的美男子去了。” 小竹瑾活了也将近二十万岁,还是如此爱看美男子。这一感慨,我忽而觉得有种老猪拱了嫩白菜之感,九潇的爹娘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如今却要厚颜无耻地娶他们女儿,委实羞愧。 九潇的五个哥哥在我面前还有些无所适从,坐不是站不是。我则心下纠结,往日里把他们当小辈,如今却变成了兄长,尴尬万分。当初怎就一时冲动要同九潇成亲了呢?左右我们即便没那名分,也没人敢说三道四,现下还要面对这般头疼的境况,叫人慾哭无泪。 是时,九潇开口道:“几位哥哥往日里不是忙得很么?” 九一一拍脑门道:“是了!我还有些事未处理完!” 九二紧跟着道:“我媳妇儿好像找我有事!” 九三道:“玥儿的婚事我也得去上上心!” 九四道:“我无事,可陪妹媳聊聊。”被九潇瞪了一眼。 九五拉起九四的袖子,道:“我有事要请教四哥,先走一步。” 他们都走后,九潇道:“桑儿方才,是不是十分后悔要同我成亲了?” 我吃了一惊,九潇怎会清楚我心里在想甚?不过我自是不可能承认此事,道:“没有的事,能娶了夫人,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没有后悔的道理。” 第130页 “这话实在老套。” 我凑到她耳边道:“夫人都把我吃干抹净了,不负责怎么行?” 九潇耸耸肩,道:“你自己送上门来的,吃了也不怪我,为何要负责?” 我惊愕道:“夫人你变了!从前不是这样的!难不成到了自己家地盘,就嫌弃起自己的糟糠之妻了么?” “连亲都没成,糟糠之妻从何而来?我惯不爱读书都晓得这成语用得不对。” 我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道:“你不说读书,我险些忘了,夫人曾让我再给你画幅画,我画好了。” 九潇惊喜地看着我,笑盈盈地接过画,随即耷拉下去,道:“你又逗我!” 作者有话要说:  自己立的g,跪着也要码完,哈哈哈,预计明后天开新坑,日万从此不是梦,码字使我快乐 ☆、084 解围 九潇指着上面扑蛾子的小狐狸道:“这哪里是我?” 我道:“哪个说这小狐狸是你了?你是这长毛的蛾子, 我才是这小狐狸。” “你才是丑蛾子!”眼前之人嘴上虽嫌弃, 却还是小心翼翼地将画折好放在怀里。 我道:“许久未去自个儿院子里了, 夫人带我去瞧瞧你心上人的住所可好?” 九潇嘟哝了句:“落满灰的地方有何好去的!” 我牵住她的手, 道:“一起去嘛~” 再次推开锈迹斑驳的院门,看见满院的梨花纷飞, 颇有些感慨。以往来去匆匆不曾察觉,几万年了, 当真没有人来给我打扫一下, 在阳光的映衬下, 白色花瓣和灰色尘土混在一起,毫无意境可言。 我望着卧房的方向道:“从前让夫人睡了许久门口的小榻, 夫人可委屈了?” “是我自己要睡那里的, 若你那时让我跟你睡,才更奇怪。” 她说完,我憋笑道:“没想到夫人脑子里净是这些东西, 我即便不让你睡门口小榻,也可赶你回自己的房里睡, 夫人怎的就想到睡在我床上了?” “烦死你了!”九潇的两只耳朵瞬间变成了烤耳朵, 红彤彤的。 “不晓得当初夫人有自己的屋子不睡, 非得跑到我这里来当看门童是为何?” “谁没个不懂事的时候了!那时,那时是觉着睡得离你近些,沾沾仙气,能学得快些!” 我摸了摸九潇的脑袋,道:“我们小九儿真是个可人儿, 骂我的样子也这样好看,时时都能叫我的心化了。” 九潇道:“哼,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夸人的话,何时会讲完。” 我答道:“夸别人的话,我当真是一句都想不出,不过夸夫人嘛,一天百八十句不成问题。” “说大话。” “夫人想试试?”我摸了摸下巴,“其实你若是想听我夸你,大可直说,不必如此拐弯抹角的,喜欢听心上人讲些甜言蜜语是人之常情,我又不会笑话你。” “看完了没有,看完就赶紧回房睡觉了!”九潇气恼地甩了甩袖子。 我道:“嗯……虽天色尚早,不过夫人既如此想早些回去睡觉,我自是十分欣然,这破房子不看也罢。” “谁要这么早就同你……同你睡觉了!我方才只是一时说错话!” “哦,夫人如此着急地同我解释,难不成是因着心里想的睡觉与一般的睡觉不同?乃是那一种‘睡觉’?” “懒得理你!” 九潇忽的夺路而逃,留我在空旷的院子里暗自后悔,我边拍自己的嘴,边在心里道:“叫你这张嘴贱!明知她不禁逗,还非要逗!” “咳咳,几日不见,某人最近快活得很嘛!”莫云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人却不知在何处。 我道:“你鬼鬼祟祟地躲着不出来,会叫我以为你是专程来偷看我谈情说爱的。” “只是听说你要成亲了,特意来道声恭喜。” “那道完了,你可以走了。” 莫云现了形从房顶上跳下来,闻了闻我身上的气味,道:“你去过黄泉了?” 我惊讶道:“你这是狗鼻子?” “我若是狗,那你也是,你爹还是我生出来的呢!” “废话少说,你来此定不是同我道喜的,有何事?” 莫云挠挠头道:“倒不是甚要紧事,不过是南海被一些魔物包围了,南仙困在里头出不来。” 我愕然,道:“这不是要紧事,在你看来何为要紧事?” “没酒喝?” 我抱拳道:“从前得罪了,不晓得阁下如此厉害。既不是要紧事,我便去寻我夫人风花雪月了。” 莫云拉住我道:“你个没良心的!好歹南仙也曾是你奶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你爹生出来,怎能如此罔顾孝道?!” 我狠狠踹了他一脚,“你再敢提这事,我便不是踹这里了!” 莫云捂住自己的重要部位,道:“你好恶毒!” 我拧着眉斜了他一眼,道:“你想到何处去了?我说的是要踹你的头。”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你快同我去帮南仙解围。”莫云说着就要拽着我走。 第131页 我道:“等我先去告诉九儿一声,免得她着急。” “不用你去寻我,我自个儿回来了!”九潇也忽而从屋顶上跳下来,脸上尽是幽怨之色,“这个男子是谁?桑儿故意将我气走,跟他在这里有说有笑!” 我道:“不晓得,过路人。” 莫云哭丧着脸,道:“桑儿好狠的心,明明上一刻才说过要和我私奔的。” 我冷眼道:“莫信口开河,当我夫人是傻的,不晓得你在扯谎么?” “我确乎不晓得。”九潇面上看不出表情。 我轻咳了两声,道:“夫人你莫听他胡言。” 九潇又转而道:“桑儿要去何处?我同你一起去。” 我望着莫云,问道:“此行可会遇到危险?” “危险嘛~自然是会有一些的。” 九潇不满地盯着我,我思忖了片刻,道:“既有危险,夫人定要同去,否则谁来保护我?” 莫云鄙夷地看着我,道:“啧啧啧,没看出来你有当小白脸的潜质。” 我道:“你脸这样黑,想当小白脸也没机会。” 莫云道了句:“不同你讲了,再不走天都要黑了!”便率先飞走。 我嘀咕道:“不晓得是谁方才丁点不着急,在这里浪费时间。” 去南海的途中,九潇状似淡然道:“桑儿方才,为何不追我?” 我道:“都怪莫云,我刚要追你他就蹦出来!” “如此说来,他比我重要些。” “夫人怎的也学会我胡搅蛮缠的本事了?” “同桑儿待久了,有些事便愈发做的得心应手了。” “夫人该学些好的。”我倏尔偏头亲了亲她的嘴角,“这才是夫人该得心应手的事。” “流氓!” 还未到南海地界,我便感觉到一阵强烈的邪气,待停在南海边上,便见魔物聚集在仙岛周遭,团团将这里围住。 我们一靠近,有魔物似是感应到一般,三三两两游荡到我们周围。 我吞了下口水,道:“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数量如此之多?!” 莫云干笑道:“其实我走的时候,还没这么多。” 我问道:“你将他们的老巢捣了?为何会招来这些个魔物?” 他答道:“最近魔族力量增长得越来越快,这些魔物起初大约是想先占了瀛洲的,不过那里有四大凶兽看着,许是占不到便宜,便一起来了南海。” 我牵着九潇的手,往后退了两步,对莫云道:“你先上。” 莫云怒骂道:“餵!你也忒没义气了!” 我充耳不闻,道:“夫人,不日我们便要成亲了,你喜欢简单些的凤冠还是繁复些的?反正先说好,不要红盖头,大喜之日打扮得那般漂亮,合该让所有神仙都开开眼界。” 九潇笑道:“我喜欢简单些的,不然戴在头上忒重。” 我喜滋滋道:“夫人同我想得一样。” 她抱了抱我,道:“放心去吧,若是打不过,我第一个跑。” 我沖她露出个浅笑,才拿出驱魂笛放在嘴边。音律汩汩流出,海面上浮出许多蓝色的鱼虾。我见这场面,颇为惊讶,这海里的死鱼死虾着实不少。 我眼看幽魂纠集得差不多了,忽而变调,那些蓝色的鱼虾在音律的鼓动下,个个都奋勇地沖向黑乎乎的魔物,纠缠在一起。 这还是我第一次招魂打架,感觉颇为奇妙。南仙想来是因着我从前没有听觉,才未将这笛子早些给我。 天上不断响起嘶吼声,莫云有些焦头烂额,怒骂道:“怎的越打越多了?!” 我也有些疑惑,明明杀掉了许多,这数量却不见减少,反而成倍增长。便眯起眼睛认真观察了片刻,恍然道:“这魔物一直在往外吐的小黑糰子是他们的卵!” 莫云噁心道:“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我放下手中的笛子,道:“如此蛮打看来不太奏效,需想个别的法子。虽以我们之力可以杀光他们,但这数量众多,耗损太大,万一这只是打头阵的,岂不亏大了。” 九潇道:“若是树老头在此就好了,我记得之前青丘有种食人花繁衍能力极强,他研究了一种毒粉,叫那些母花再也不能产籽,不晓得用在这些东西上是否有效。” “谁想树老头我了?!” 虚谷突然晃着胖胖的身子飞至我身旁。 我欣慰地笑道:“不愧是我的乖徒弟,晓得救师傅于危难中了。” “灵儿那丫头卜了一卦,说我来南海可寻到我儿的真命天子。”虚谷环顾了一圈,“她大约又是在耍我。” 我面色奇异地看着莫云道:“无怪乎南仙要抛弃你,许是因着你的命定之人其实是个男子!” 莫云吼道:“打架能不能专心点!” 我对虚谷道:“你未来的儿媳妇有些凶。” 虚谷使劲摇摇头,道:“我儿子够黑了,我就想给他找个脸白的媳妇儿!” 莫云咬紧牙关,一字一句地往外挤,道:“现下是唠家常的时候么?而且,我哪里不好了?” 第132页 虚谷听莫云这样讲,两眼放光道:“那你是愿意嫁给我儿子了?灵儿果然没骗我!” “我为何要嫁给你儿子?!”莫云拍了拍脑门,“你不是来帮忙的么?” 虚谷点点头,“我只是来找儿媳的。”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咳~晚上还有一更~今天母亲节,趁机对麻麻肉麻一下呦~ ☆、085 修冥【二更】 我指着莫云道:“既你未寻着儿媳, 便帮他救救媳妇儿吧, 你瞧他急得汗都出来了。” “既师父这样讲了, 那徒儿便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虚谷从袖子里掏了许久, 才掏出一个弓弩状的机括,“这里面乃是叫不管人鬼蛇神都能断子绝孙的东西, 看我来一招天女散花!”说着,扳动机括, 从里面喷出许多粉末。 只是……因着我们是逆风的所在, 那些个粉末全都吹在了自己人身上。 莫云气急败坏地吼道:“你究竟是来帮忙的还是来捣乱的!” 虚谷拍拍胸脯, 惊吓道:“还好还好,我装错药了, 否则该无法添个小女儿了。” 九潇和我异口同声道:“你这个年纪竟还要添女儿?!” 虚谷嘟嘴气道:“我只是看着老成了些, 比师父还要小上十万岁呢,怎的师父能这把年纪成亲,还不许我生孩子了?” 我道:“如此紧要关头, 你若是再捣乱,为师就当没你这个徒弟。” 虚谷瘪瘪嘴, 在机括里重新填上药粉, 刚要发射, 我就眼疾手快拎起他的领子,提到上风口。 “嘿嘿,还是师父想得周到。” 我看着他傻笑,心下哀嘆,这徒弟是故意来耍宝的么? 虽虚谷表现得不着调了些, 不过他研制的药粉的确有效,魔物身上沾了这药粉后,当真不再吐黑色的糰子。 莫云抽了抽鼻子,道:“看我大杀四方!” 九潇此时也重新将魂香绫放出去。 我望着她如舞蹈般柔美灵动的身姿,重新将笛子放在嘴边,吹了首节奏舒缓的曲子,鱼兵虾兵个个像耍醉拳一样,虚实无常,将魔物击落在水中。 自那些魔物不再吐卵之后,消灭他们的速度快了许多,不多时,已经清了大半。剩下的魔物见苗头不对,迅速抱团逃离。我们并未穷追不捨,由得他们跑了。 我摇摇头,嘆了口气道:“还自称上古之神,连些魔物都打不过,丢人。” “是他们数量庞大且来得突然,我怕有诈才未敢使出全部实力的!” 我瞥了他一眼未说话,牵起九潇的手向岛上飞去。 “你那是甚眼神?!不相信我的话么?!” “餵!你回来说清楚!” 虚谷这时突然发话道:“灵儿说我可在此寻到儿媳,果然是骗人的,这娃长得虽俊秀,却忒聒噪了!” 我们落在岛上,只见海边的沙滩上支着一个棚子,棚下是一把躺椅并一个圆桌,上面放着些瓜果。南仙正惬意地躺在躺椅上,翘着二郎腿啃西瓜。 我边向她走近边道:“南海仙人好雅兴,大冬日躺在这里吃瓜。” 南仙哂笑道:“我南海一年到头艷阳当空,四季都可吃瓜。” 我本想再调侃几句,只是感受到她气息的一瞬,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在那里愣着做甚?快过来坐。”南仙勾着嘴角,看似极为热情。 我将九潇护在身后,后面进来的莫云叫嚷道:“我还以为你在里面如何了,没想到过得如此快活!我在外面拼死拼活……” 他话说到一半,也在我边上站定,面色有些奇异。 南仙悠悠地直起身,懒散道:“你们为何用这种眼神瞧着我?是被我的美色惊得讲不出话来了?” “修冥。”我凝神以对,“你倒是厉害,不声不响就钻进了南仙的身子。” 交叠在我手中的另一只手颤了一下,随即将我的手抓得更紧。 “哈哈哈,你这眼睛倒是毒辣,我还以为至少可以装一阵的。” 莫云攥起拳头,牙关愤怒地“咯咯”作响,道:“你究竟何时才能清醒?!回到过去把酒言欢的日子不好么?!” “哈哈,哈哈哈。”南仙抹了抹眼角,“我眼泪都要笑出来了,这真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回得去么?” 我语气平静道:“你不可能长时间占着南仙的身子,此番为何而来?为着让我们晓得你要回来了,然后怕得瑟瑟发抖么?” 南仙向我投来一个满含深意的笑,答:“我只是想来告诉你,我得不到的,便要毁掉。” 我投以一个同情的眼光,道:“你是个疯子,我可不会陪你疯,说完了就滚吧。” 南仙舔了舔嘴唇,道:“你可要好好等着我。” 须臾间,她的身子软下去,莫云箭步上去将人兜在怀里。 九潇紧紧抓着我的手,强装镇定道:“桑儿这回,能同我长长久久在一起的是不是?” 我捏捏她的掌心,道:“傻姑娘,我们自然是要长久在一起的。说起来,前些日子我都忘了,怎的从未见你处理过帝君的公文?我从前教你的帝业,用到何处去了?” 第133页 九潇缩缩脑袋,道:“我觉着自己不是个当帝君的料,玥儿如今大了,都交给她便是。” 我用指节狠狠敲了敲她的脑袋,道:“小时候你就一贯惫懒,长大愈发会躲闲了。” 九潇又底气十足道:“我哪里懒了?我从小便追你追得勤快!给你研磨铺纸还陪你下棋不算长处么?” “师父,我作证,潇儿这孩子不懒,只是爱将自己喝得烂醉如泥,然后嘴里喊着‘槐大人槐大人’边哭边笑罢了。” 九潇听见虚谷揭了她的底,面若冰霜,道:“你是因着我最近没去你那里同蛐蛐戏耍,有些寂寞了?” 虚谷挠了挠头,道:“我方才讲了何话?我有些不记得了。师父,我作证潇儿这几万年十分有长进,委实是个倍受青丘子民爱戴的好帝君。” 一旁的莫云恼道:“你们有没有人性,不来帮忙也就罢了,怎的又在一旁话起家常来了!” 我道:“你不懂了吧,这叫以退为进,那修冥诡计多端,我们是想叫他放松警惕。” “罢了,你莫费脑子信口开河了,左右她无大碍,过一阵便会醒转。”莫云横抱起南仙,“我守着她,不用担心。” 我道:“那真是极好,我们便先回去准备婚事了。” 说完,我们三人便飞离仙岛。 飞出一段距离,我又掐了个隐身决,牵着九潇折回去。虚谷想跟来,被我嫌弃修为太低,便闷闷不乐地离去了。 我们摸到南仙的房门口,听到里面传出莫云的声音。 “哈哈哈哈,最后还不是我技高一筹,瞒过了她的眼睛?要我说,你的莫云就是心太软,我随便说几句悔过之言,便放松了警惕,才叫我有可乘之机进了他的身子。你也是,对莫云的戒心太低,害我一点挑战都没有,很无趣的。” “修冥你现在为何变得如此卑鄙?你曾是所有生灵的主神,为何要自甘堕落,坠入魔道?!” “这问题你们何时才会问腻?” “我们是想叫你自己醒悟!百万年过去了,你究竟为何执着?!” “为何执着?我这一生只爱过她一人,为何她不能爱我?” “为何不能?因为你们是双生子,是创世神的精血造出的双生子,你为何一定要执着于这段不伦之恋!” 此前我虽猜到修冥或许对我的前世有些不寻常的感情,却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关系。 “不伦?同我是不伦,同那个凡人女子便不违伦常么?!我哪里不如她?!黄泉她为何宁愿喜欢一个女子也不愿喜欢我?!” 原来我的前世叫黄泉,这名字,委实难听极了。 南仙冷冷道:“若不是我打不过你,我真想将你打进畜生道!” “哈哈,晓得打不过我,就不要白费心思。我在莫云的身体里也只能待个把个时辰,你说我做些什么好?是废了这双手脚,还是挖了这双眼珠,哦不不不,我应该先帮他享享福,美人就在眼前,怎可辜负呢?你说是不是?” “修冥,你为何会变成如今这副样子?创世神当初因着小泉骨子里带着些邪性,才叫她掌死灵,叫你掌生灵,你究竟为何会变成如今这副可悲的样子?!” “你再费口舌也无用,我就是要伤害她最重要的朋友,叫她晓得何为绝望。” “你当真要断了我们几百万年的情谊么?!” 南仙的声音有些惊慌,然我却并不想立时进去,从此间对话不难听出,南仙同莫云其实对修冥的行为十分包容,字里行间都想叫他回头是岸,只是若回头是岸便可将罪孽一笔勾销,那也太轻松了些。他们也该见识见识,人性的最恶可以到何种程度。 “往日里都是女人服侍我,我下手多少会有些粗暴,你若是疼了,尽管喊出来莫憋着,我听了,会很高兴。” 九潇忍不住抬脚想进去,被我一把拽住,示意她稍安勿躁。 “我求你,莫要胡来,我们几乎是一起长大的好友!” “呵呵,好友?你们只会帮着黄泉,哪一个是我的好友了?” 我忽而笑了,作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引得一旁的九潇很是不解。 ☆、086 惯着 屋内南仙的声音继续响起:“大哥你来真的啊!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不是只爱那一个女人么?说话算话啊!救命啊!” 我这时才显出形推门进去, 入眼的是莫云的身体压着南仙的画面, 随即“啧啧”两声道:“在圆桌上做这事, 不觉得硌么?” 被修冥的元神占了身子的“莫云”道:“你为何会在这里?” 我道:“你既要我痛不欲生, 合该当着我的面做这事,才更能叫人感同身受。” 修冥不怒反笑道:“是我小瞧你了。怎么办, 这样一来,我愈发喜欢你了。” 我冷笑道:“莫说我如今不是黄泉, 没人看你表演, 即便她就站在你面前, 你说这种话,只会叫人觉得噁心。不要拿爱上自己的妹妹同爱上一个女子相提并论, 你那种噁心的感情不配!你根本就不是爱她, 只是喜欢觊觎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你真真是我见过最可怜的人,哦,不对, 应该是怪物。” “我就是喜欢你这种惹我生气的调皮劲儿。”眼前的“莫云”笑意盈盈的,反倒叫人背上升起一层寒意。 第134页 不得不说, 这厮委实变态了些, 我究竟如何得罪姻缘神了, 怎的净给我招些烂桃花! 我身后的人几次想抬手,都被我安抚下去。 “我晓得了,既你这样想不开,我也不好对你好言相劝,只想道一句, 你还未凝出实体便不要来噁心人了,哪来的回哪去。” “我一定会毁了你,一定!”修冥临走前咬牙切齿了一番,我看来颇为好笑,他活了那么大的年岁,还如此轻易就被激怒,着实可悲。 莫云的身子直挺挺地向前倒去,实打实的是脸着地摔在地上。 南仙的表情十分有趣,眼睛眉毛都皱成了波浪形。 我调笑道:“差点被自己强上的感觉如何?” 面前这个“南仙”道:“呦,你看出来了~说起这个,你在门口听了许久,为何不进来救我?!” 我冷哼一声:“我早已不是你们口中的那人,转世投胎许久了,修冥的生死,该是你们操心的事。你们放纵了修冥那样久,难不成还要我来收拾烂摊子不成?” 九潇在一旁一头雾水,又不好意思发问,那小表情很是叫人想亲一口。 我同她解释道:“修冥从南仙身子里离开之时,我便觉着莫云身上的气息奇怪,所以假意离开,折返后果见刚才那副景象。然方才听面前这个‘南仙’讲话,同以往相识的很不一样,南仙可没不像这般没骨气。大约是莫云和南仙早前就互换了元神。” 我又转向‘南仙’道:“我说的可对?” “八九不离十。”她耸耸肩,“我昨日夜观星象,觉得北方镇魔池天象有异,便想着今日去看看。然又想到修冥以往用过的手段,他贯爱占了别人的身子做些噁心人的事。于是我同南仙互换了元神,想着到时候抢夺肉身的时候要容易些。她去了镇魔池,发现是修冥从封印里出来了,只不过是还没能凝出实体,不藉助其他人的身子还无法离开镇魔池。便想着以自己作饵,探探他的实力。” 此时地上的“莫云”悠悠醒转,揉了揉自己的脸,道:“谁打我脸了?” “南仙”在一旁肉疼道:“我这张价值连城的俊脸呦~” “莫云”嫌弃地投去一个蔑视的眼神,道:“赶紧换回来吧,下面老有个东西顶着忒难受了。” “南仙”摸了摸自己的胸脯,道:“我倒没觉得这里多了两坨肉有何累赘的。” “莫云!拿开你的臭手!” “现在是长在我身上,有何摸不得的?” “幼稚!” 二人撕扯打闹了一番,才终于将身子换回来。 我斜瞥了他们一眼,道:“我瞧着你们玩儿得挺开心。” 莫云气鼓鼓地骂道:“修冥这个王八蛋!我媳妇儿都想下手,罔我以为他有朝一日能改邪归正!” 南仙斥道:“闭嘴!我跟你可没关系!” 我道:“修冥已然没了神的心性,有何事做不出来的?你们今日太冒险了,万一我没有折回来,岂不是要任由……”我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继续道:“还是莫云你其实很想试试?” 莫云呸了一声,道:“老子可是纯爷们儿,要是他敢胡来,就让他断子绝孙!” 我善意提醒道:“那是你的身子。” 南仙是时道:“你还不晓得,莫云十分想当一回凡间的太监,合该找机会替他圆了这心愿。” 我想着我们三人讲话,九潇在一旁插不上话会无聊,便转回正题道:“修冥元神既能借着别人的身子出来,合该离彻底冲破封印不远了,最近要时刻注意北方镇魔池的异象。” 莫云道:“不消你说我们也晓得。” 我拱手道:“既如此,我先回去成个亲,记着来喝我的喜酒。” 南仙、莫云:“……” 拜别南、莫二人后,我牵着九潇飞在云端之上,道:“夫人今日甚是寡言。” 九潇把玩着我的手指,面上有些沮丧,道:“只是突然觉得,除却桑儿不记事的那段日子,自个儿在你面前永远像个小孩子,今日看来,还是个何事都不晓得的小孩子。” 我道:“夫人这样讲我可要生气了!你若觉得自己是小孩子,我还整日想着偷你的香,岂不是忒不合伦常了?还是,其实夫人是嫌我年岁大了,不好意思直说?” 九潇努努鼻子,道:“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就会逗我!” 我举起她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认真道:“同夫人在一起之时,我总是忍不住想照顾夫人、保护夫人,但我晓得的,夫人亦可以照顾我、保护我,虽养了万把年我的内丹,损了不少修为,却也十分厉害的。我们两个既是心意相通,谁护着谁又有何要紧?夫人在我心里不是个何事都不晓得的小孩子,而是想要天长地久在一起的妻子。不管做何事,只要夫人在我身侧,我便无惧了。” 九潇低眉浅笑,眉间痣更灵动了三分。她道:“我们莫着急回去,在青丘转转可好?” 我嘴角微弯,道:“美人相邀,哪有不同游的道理?” 九潇道她很早以前就想同我看日出、赏日落、踏青青草原、闻幽谷花香。只是想去的地方太多,想做的事也太多,已然不晓得该从哪件事开始了。 第135页 最终我们去了落霞峰、幽泉谷、青芒山,看日出日落自是不合时宜,倒是摘了不少野花,可以拿回去插在罐子里,添些情趣。 回到槐桑山庄时,九潇的哥哥们全部被迫沦为苦力,採买、布置、准备回礼等杂七杂八的,样样都是累人的活。 九四扛着个大箱子,见着我和九潇,满面委屈,道:“玥儿成亲,也只是嫂嫂们忙些,如今小七成亲,全家人都累死累活,当年大哥成亲都只是随便摆了几桌酒。” 我笑道:“小四这是在抱怨我们成亲阵仗太大?” “哪敢!狐族祭司同帝君喜结连理了,至少也得摆上三个月流水席宴请天下所有神仙才是。我继续干活了。”九四说完,扛着箱子气喘吁吁地走了。 “九潇、桑儿~许久未见,你们可有想我?”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我听出这是钟灵儿的声音,距离上回见她,的确是过去很久了。 不多时,满头小铃铛的妙龄女子蹦蹦跳跳地跑过来。 我不自觉以一种慈祥的目光望向她,又加诸长辈的口吻道:“灵儿似是长高了不少,五官也愈髮长开了。” 听我如此说,钟灵儿只是微愣了一下,随即改口道:“槐大人您回来了!您瞧我这祭司做得合格不?” 我道:“灵儿做得十分好,只是太惯着帝君了。” 九潇不满道:“我也不是何事都不做的!” 我绽出一个笑,对她道:“若是别人都惯着你,岂不显得我惯着你就不特别了?” 钟灵儿后退了两步,道:“我要离槐大人远些,这副样子实在有损在我心中的伟岸形象。” 我道:“我还以为早前就已损过许多次了。” 钟灵儿嘆了口气,道:“情情爱爱的果然沾不得,我最崇敬的人如今也变成如斯模样,令人忍不住哀嘆。” 九潇喜滋滋地晃了晃我们交叠的手,道:“你从前说很想摸一摸桑儿的手,若是将我哄高兴了,我就让你摸摸。” 钟灵儿看向我严肃道:“瞧这女子的表现,乃是在故意炫耀,槐大人那般聪慧,定然晓得不是真心对你,同她成亲的事可要考虑仔细了。” 我忖道:“灵儿说得极是有理,不过哪怕夫人蛇蝎心肠也只能认了,谁叫我那段时间脑子不好,看上她了呢。” “你们两个为何突然合起伙来欺负我?!”九潇发现苗头有些不对,使劲捏了捏我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桑儿:好戏没看成,可惜了 莫云:微笑 晚上的更可能会晚一点呦~ ☆、087 黄泉1【二更】 若说上古众神中, 哪个神最令其他神羡慕, 那当属我和修冥。 因着我们是创世神的精血孕育而成的神胎, 不必修炼、不必渡劫, 天生就拥有至高无上的神力。 然我却丁点儿也觉不出当一个神有何好处,无尽的生命意味着无尽的孤独。 成年后, 我奉创世神之命主掌恶灵,于是自己在地底辟了块幽谷, 称其为“黄泉”。因着我出生时带的天命石上, 刻着“黄泉”二字。 我一个人住在诺大的谷里, 十分寂寞。从前还能同南仙与莫云嬉笑玩闹、把酒言欢。自从接了这苦差事,每天只能同络绎不绝的魂魄打交道。且出口有创世神亲自种的阴炎真火, 我怕疼, 便不敢轻易出去。 因着这样的生活实在无趣,我便只能自己找乐子。也唯有此时,我才庆幸自己拥有无尽的神力, 可以任意挥霍。 黄泉里起初只有山石,闲来无事之时, 我便造了河、造了桥, 还捏了些船夫。随着迎来送往的魂多了, 我又照凡间的模样造了些房子,还经常扣下些说书先生给手下的鬼差讲故事。 有一次,我听了个关于死胎的鬼故事,便突发奇想,用意念捏了个小娃娃, 还亲自给他写了个小传。 “郑泰,七个月时母亲被奸人害死,尸体被抛入乱葬岗中。月黑风高夜,这个未出世的胎儿怨气极重,无法往生。后有一个心地善良,有着沉鱼落雁之貌的美人儿深夜路过乱葬岗,将此小鬼带回家中,抚养长大。然因这小鬼胎死腹中,心智超不过十二岁,故而十分崇拜自己的救命恩人。” 写完小传,我连连惊嘆自己有写话本子的天赋,于是再接再厉,又提起笔冥思苦想,觉着该给郑泰配个童养媳才是。然方才已经写好郑泰不可超过十二岁,给他送个女娃娃又似乎不太妥当。 我果然是有天赋的,很快便想出来解决之道。当即又写了个贯爱扮女子的男子,如此一来,既能阴阳调和,又不会教坏小娃娃,甚好甚好。 我瞧着那两个用神力捏出来的人偶,自个儿十分满意。只是他们灵智尚未开化,须得带他们去凡世学学如何做人。 诚然,这一回入世,却是叫我丢了心、失了魂。 我将两个人偶揣在怀里,望着头顶阴炎真火吞了吞口水,这火烧在身上,定会疼极了。不过打退堂鼓可不是我的作风,大不了就是被烧得元神散尽罢了。 其实让我如此坚定的,是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 早前说书先生提起了一个十分厉害的凡人女子。那女子是个天师,亦是个奇女子,年纪轻轻就斩了许多妖,颇受凡人憧憬。我每天听着,便生出了看一看她的念头。 第136页 我哆哆嗦嗦地站在阴炎真火下,深吸了口气,一跃而上。向上的过程只想着,若是晓得阴炎真火的威力这般大,自个儿绝对不可能有偷入凡尘的念头。 待落到地上时,我身上的衣服已然烧得七七八八,头髮也如一块焦炭,模样狼狈极了。 此时,我听到一个清冽的女声道:“你的死期到了,有何遗言么?” 再一看,面前忽的出现个穿着白色道袍的女子举剑对着我。 我自是气不打一处来,还从未有人敢拿剑指着我的,当即想给她点颜色瞧瞧,却发现自己半分力都使不出来。暗嘆:莫不是方才出来的时候被火烧干净了? 那女子倏然提剑向我噼来,我直勾勾地盯着那离我越来越近的剑,落到离我的耳朵只有两寸的地方,噼中个东西,“扑哧”一声,我的身上被溅了许多绿色的液体。 她擦了擦剑锋,将剑入鞘,问道:“姑娘你无事吧?” 我未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道:“我想洗澡。” 她犯难道:“你可有衣服?”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破布,道:“现下我身上的算衣服不?” 她嘆了口气,道:“那你同我回家吧,洗完澡再走。” 我心里开始打算盘,自个儿现下没有神力,至少要将养个把月,吸收些日月精华才能重新养回来。虽从前只来过几回凡间,却也晓得没个叫作“钱”的东西,是无法过活的,倒不如先赖上这姑娘。 于是开心道:“那多谢姑娘了。我叫黄泉,不知姑娘如何称唿?”为了套近乎,我先行自报姓名,好歹算有个点头交情,这姑娘等下总不好赶我走了吧! 她十分干脆地答道:“孙二蛋。” 我怀疑自己听得不是很清,道:“姑娘可否再讲一遍?” “我姓孙,名二蛋,我很小的时候就被丢了,是个老乞丐给我起的名。” 我犹疑道:“好,好名字,十分的别出心裁。不叫一蛋也不叫三蛋,可见是经过深思熟虑了。” 二蛋姑娘哈哈笑道:“你这人真有意思。” 我心里偷笑,都如此称赞我了,等下合该不好意思赶我走了吧! 到了孙二蛋的家……如果一个山洞可以称之为家的话…… 我忽而有种不祥的预感,问道:“孙姑娘家可有浴桶?” 孙二蛋像是听到了十分好笑的事,笑个不停,道:“你看我这里就一个山洞,里面只有一个睡觉的石台子,怎可能有浴桶?” 我也晓得不该要求许多,然自个儿有惧水症,现下又无神力可用,叫我入河洗澡,同杀了我无甚区别。 孙二蛋道:“我去给你拿衣裳,不远处就有条小河。” 她再从洞里出来时,手里拿了件麻布衣裳,上面还有许多补丁,十分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对我道:“这是我唯一的衣裳了,虽有些破,却是洗干净的,你若不嫌弃就先穿着吧。” 其实照往常来讲,我定会嫌弃万分。只是当她将自己唯一一身衣裳递给我的时候,我心里却有种从未有过的异样感觉,酥酥麻麻的,有些难受又有些舒服。 作者有话要说:  桑儿:我媳妇儿前世那么穷?孙二蛋?作者你在逗我! 九潇:桑儿因此便要嫌弃我了? 桑儿:不敢……不敢……你都将唯一一身破衣裳给我作定情信物了……穷就穷点吧 ☆、088 平静 我立即改口道:“灵儿你莫要欺负我夫人。” 钟灵儿又向后退了一步, 面无表情道:“这不是我认识的槐大人。” “那灵儿去寻真正的槐大人吧, 我同夫人去看花赏月了。”我牵起九潇的手, 信步回了她的院子。 刚进门, 某个小心眼的人便道:“方才你明明也欺负我了。” “夫人竟觉着,我方才道不管你是何样子我都会看上你, 是在欺负你么?”我微微皱眉,一脸不可置信之色。 九潇道:“你莫耍赖, 你明明讲的是脑子不好才看上我的。” 我抓起九潇的手亲了一下, “是了, 脑子不好时都被夫人迷得神魂颠倒,若是脑子灵光, 岂不更晓得夫人是块宝, 爱不释手了?” “油……”九潇刚说了一个字,又把后面的字吞了回去。 我猜想她是要说“油嘴滑舌”,却突然想起了我之前的种种调戏。 “夫人想来还未好好试过我是不是油嘴滑舌, 我已然准备好了。”我这话说得勾人极了,连我自己都忍不住酥了一把。 “桑儿怎么跟个无赖似的!”九潇虽嘴上说着这样的话, 眼睛却是闭上了。 我本来只是在玩笑, 见她闭了眼, 倒也不敢真的笑出声,只将脸停在面前樱唇一寸之处,稍微往前一点便能亲上。 她闭眼等了许久都不见我亲上去,眼睛微微眯开条缝偷看,我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九潇发觉我又在逗她了, 露出羞恼之色。我趁她还未发作,赶紧凑上去啄了一口。 她气道:“你又骗我!” 我道:“我的确是想亲夫人的,只是夫人太美,叫我一时挪不开眼了。” 第137页 “我再也不信你的话了!” 她拔脚就想走,不过我看出她不是真的想走,便得寸进尺道:“我想看夫人跳舞。” 她果然又立在原地,语气生硬道:“你莫想混过去!” “我想看夫人跳舞。” “不跳。” “我想看夫人跳舞。” “那……跳得不好你不许笑我。” 九潇离我远了些,偷偷瞄了我一眼,而后衣袂飘动,时而婉转时而翩跹,白色的倩影同地上的倒影交织出一幅拨动心弦的画卷。我拿出短笛喝曲,她看向我的眼神是说不尽的缱绻。 我将她的一颦一笑都刻入脑中,忽而收了笛子,奔向书房,拿出笔墨想将方才那一幕画下来。 九潇在我之后进门,未发一语,只在一旁磨起了墨。 待我放下笔,才发现屋里已点了灯。 磨墨的人这才愤愤道:“哪有看人家跳舞看到一半就突然跑走的!” 我赔罪道:“夫人我错了,许久未领夫人罚,还颇为想念。” 本以为九潇又会娇羞一番,谁知她却阴恻恻道:“桑儿很想让我罚你?” 我笑笑,“其实也没多想,还是想夫人疼我多些。” 九潇嘆道:“我从前是如何被桑儿骗了的?明明就是个厚脸皮的无赖!” 我颇为得意,道:“定是因着我长得好看了。” 九潇瞥了我一眼,施法将桌上的画作封好,便兀自出去了。 白色的幽冷月光打在前面美人的身上,不耀眼,却会将人的目光全部夺走,天地间再无其他东西能入眼。 我追上去,撞撞她的肩膀,道:“你不奖励奖励我么?” “我为何要奖励你?”九潇向旁边挪了一步,与我离开些距离。 “我将夫人画得挺好看的。”我亦挪了一步。 “我本来长得好看。”她再挪一步。 “那我今日给夫人伴奏了。”我直接将她拉回来箍在怀里。 她扭捏起来,道:“是你先叫我跳舞的。” 我道:“那夫人给我跳舞了。” “我跳舞给你看,还要奖励你,是何道理?合该你奖励我才是。” “既如此,那我奖励夫人。”说完,我就偏头在九潇脸上亲了一口。 “坏东西。”她挣开我,快走几步进了卧房,只是嘴角勾出的浅浅弧度没有逃过我的眼睛。 夜里,我们照往常一样相拥躺在床上,很是享受这种岁月静好的时光。 我蹭了蹭九潇的头髮,轻声问道:“夫人睡了么?” 身侧的人答道:“睡着了。” “睡着了还讲话,骗人。” “明明晓得我没睡着还要问。” “我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白天听得不够多么?” “夫人的声音胜过天籁,怎么会嫌多呢?” “肉麻。” “夫人夜里的声音要软糯些,我很喜欢。” “我要睡了。” 我摸了摸她的耳朵,微热,道:“夫人可是又害羞了?” 她把我的手抓下来,哼道:“你一肚子坏水,谁晓得同你搭话会不会又上当!” “夫人竟如此想我,着实叫人心肝都痛!” “你莫装可怜,我不信你。” “我只是紧张,明日免不得要见见夫人爹娘的。”虽我只有一点点紧张,然我说这话的时候,却是显得自个儿有一百万个紧张。 九潇放柔声音,道:“你有何紧张的?该紧张的是他们才是。” “你爹娘可是我看着长起来的,如今我却要娶了他们的女儿,还在成亲之前就煮成熟饭了,实在是难为情。” “桑儿也会难为情,颇为难得。” “所以我现下睡不着。” “那你想如何?” “我们起来下棋可好?” 九潇听了我的提议,毫不犹豫地拒绝道:“我们还是睡了吧。” 我委屈巴巴地勾了勾她的小指,嘟囔道:“我还是小狐狸时都陪你下了好几天棋,你为何不陪我?” 九潇嘆了口气,道:“我陪你下便是。” 我乐呵呵地在天上幻化出一个棋盘,道:“如此,我们就可以躺着下棋了。你吃我一颗子,我亲你一下,我吃你一颗子,你亲我一下。” 九潇嗔道:“左右都是你想耍流氓,有甚区别?!亲来亲去的嘴都要亲肿了!” 我颇为理直气壮道:“夫人既晓得,就莫讲出来了,我不要颜面的么?” “我看你明明都不晓得颜面为何物了!” 我在棋盘上点下一子,道:“我落子了,夫人莫讲旁的。” 九潇闻言,随意落下一子。 这盘棋下得十分胶着,不过最后还是我赢了。 “棋下完了,我们睡了吧。”九潇打了个呵欠,声音渐小下去。 我摇了摇她的肩膀道:“上一回你不是说要赢了我才能结束么?” 她强撑着困意答道:“这一回又没讲。” 第138页 我幽怨道:“可我还以为同上次一样的。” “那我们再下一盘,我赢了便睡觉。”九潇的眼皮已然开始打架,声音也十分迷煳。 我道:“那你来落子。” 这盘棋结束得极快,未开局多久,我的子就成了一潭死水。 我咋舌道:“我的棋艺果然极差,夫人每次让我赢棋,想必十分耗费心神了。” 九潇讶异道:“原来你晓得……是让着你的么?” “我对自己的棋艺一向有自信。”我道,“若别人不让我,是不可能赢棋的。” 九潇嘀咕道:“有这般自信还偏爱下棋!” “因着夫人为我绞尽脑汁的样子十分可爱。” 九潇没有再回话,头靠在我的肩上睡着了。 我紧紧揽着她,忽觉一起的时光太短了。 能触到她的每一刻,都叫人无比贪恋。 次日晨起,我换了件十分正式的衣裳,问九潇道:“夫人觉得我穿这身见你爹娘好么?” 她答道:“挺好看的。” 我又思考片刻,念叨着:“不好不好,黑色会不会太老成了?何况他们本来就怕我,穿这个颜色不好。” “那桑儿穿白色?” “今日见你爹娘,也算是正式提亲了,白色太过寡淡。” “那红色?” “又不是今日就成亲。” “那蓝色。” “若是水蓝色,太像小姑娘,藏蓝色又太像老太太。” 九潇终是忍不住,嫌弃道:“桑儿你怎的今日像个麻烦的婆娘一样。” 我撇撇嘴,道:“你自是无法体会我现下的焦虑之感。” 九潇轻轻拉起我的手,道:“我错了,我晓得桑儿是因着把我放在心上才会这般的,不过桑儿长得好看,不穿都好看。” 我道:“我自是晓得不穿的时候最是好看,所以只给夫人看。” 九潇瞪了我一眼,道:“一讲正经话你就满口胡言乱语。” “那我不满口胡言了,你帮我挑一件。”说完这句话,我便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盯着她。 九潇想了一阵,道:“我从前给你做过一身靛蓝色的衣裳,你试试。” 我的笑容显在脸上,道:“夫人果然还藏着好东西,若我不说,你打算何时才给我?想来夫人当真是把我放在心尖尖上了。” 九潇后悔道:“明明想着再也不信你的话了!” “夫人莫不好意思,快将我的衣服拿出来。”我揉揉她的脸,“真乖。”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只有一更。 从五点开始,打了一早上喷嚏,大概也就八万个人在想我? ☆、089 绿帽 我同九潇刚走出她的院落, 就见到一个绿茸茸的糰子直直撞进九潇的怀里。 “咕叽叽~” 定睛一看, 又是元宝这个阴魂不散的傢伙。 九潇摸了摸它的头顶, 道:“小傢伙好像很委屈。” 我却是在想, 这个不要脸的,竟敢往胸上撞, 下回应该再大力些。 元宝看了我一眼,虽它的眼睛只是两个小黑豆, 我却总觉得那眼神有一点, 挑衅? 我不甘示弱, 用手揽住九潇的腰,回瞪了它一眼。 九潇看了看我, 道:“桑儿还未长大么?同一个毛球计较。” 我道:“我只是在催促夫人, 还要去见你爹和你娘呢。” 元宝狠狠撞了我的脑袋一下,然后立刻逃走。 我揉着脑袋,委屈地看着九潇, 道:“它欺负我!” 九潇愣了一下,而后笑着在被撞的地方来了个蜻蜓点水, 道:“现下可好些了?” 我道:“好了一点, 却未好完全。” 她这回抱着我的脑袋, 将嘴放在我的额头上印了许久,又道:“这下可好了?” 我道:“这回好了。” 九潇惊疑道:“我以为桑儿还要疼上好几回。” 我点点头,道:“知我者莫若夫人,头不疼了,嘴却有些疼。” 她“切”了一声, 道:“你莫骗人!它可未撞你的嘴!” 我道:“你撞了。” “我何时撞了?” “昨天。” 九潇似是真的在努力回忆一般,嘟囔道:“明明没有。” 我郁闷极了,她当真听不出我只是想叫她亲我一下么? 于是我只得主动出击,撞了一下她的嘴,道:“这下有了。” 她羞恼道:“是你撞的我!” 我这回轻轻亲了一下,道:“那我替你揉揉。” “坏蛋。”九潇面上流露出倍感甜蜜之色,却还是要假装自己是极不情愿的,扬起下巴从我身旁跑走了。 我们来到九潇爹娘住的院子,还未进门,便听到一间屋子里传出争吵声。 “女儿结婚,你请怀古那老东西作甚?!” “槐大人结婚,自然是要将狐族等阶高一些的仙都请了,你怎的如此小心眼?” “他当年对你怀了怎样的心思你又不是不晓得!” 第139页 “他虽喜欢了我一阵,然我们孩子都有七个了,还能如何?” “若没有孩子,你便想同他如何了么?” “你怎的胡搅蛮缠!” “哼,他还至今未娶呢!” 我面上不知该放个怎样的表情,同九潇一起听她爹娘年轻时的风月事,实在是奇怪的很。 九潇嘀咕道:“我娘年轻之时委实抢手,到我这里怎就变了呢?” 我皮笑肉不笑道:“夫人十分遗憾?” 她如实道:“遗憾自是有的,还未试过被人追求的感觉,便要嫁出去了。” “既夫人觉着遗憾……”我抓起她的手,“等下见完你爹娘,我追一回九儿如何?” 九潇喜上眉梢,却立刻压下去道:“不必那样麻烦,反正我们都要成亲了。” “那若是夫人觉得麻烦,便算了。” “你这人就不能坚持一下么?我让你不要麻烦,你真就作罢了么?” “是我不对,我明知道夫人惯爱装作不情愿,其实心里极为期待,却还忍不住戳穿夫人,该打。” 九潇拿头狠狠撞了我一下,甩着袖子去敲开堂屋的门。 我闲庭信步地跟在后面,好给她爹娘一些准备的时间。 九山和竹瑾见着我时面色都有些尴尬,想来是不晓得该不该向我行礼。 我道:“我往日里辈分长了你们许多,若要我同九儿一般对你们施小辈对长辈之礼,我委实是做不出来。若再让你们对我行礼,也颇为奇怪。左右我们狐族生性闲散潇洒,虚礼不必在意也罢。” 九山笑笑,道:“如此甚好,甚好。” 入座之时,我们面对面坐在平座。 竹瑾率先开口道:“请柬大部分都发出去了,还剩几个不晓得该不该请的,还需槐大人定夺。” 我故作不知方才听到的那一番争吵,道:“瑾儿说来听听。” “怀古是我和她爹的儿时旧友,曾为狐族立下过战功。只是……只是后来同她爹有了些过节,若是论私情,大可不请,可槐大人同潇儿成亲算青丘顶顶大事,这……” 我道:“成亲乃是喜事,若是请来的宾客叫主人家不痛快,岂不是得不偿失?” 九山傻笑道:“还是槐大人英明!” 九潇轻咳了两声,小声提醒道:“爹,你稳重些。” 九山闻言,坐直身子,復又正经道:“既槐大人如此说了,那剩下几人也不必请了。” 我点点头,道:“其实我今日来,是想正式拜会一番,之前未考虑周全,匆匆定下婚事,我无父无母倒也无碍,山儿和瑾儿可会怪我让你们失了颜面?” 竹瑾道:“槐大人言重了,潇儿如今已经大了,又贵为青丘帝君,凡事可以自己做主。” 我握住九潇的手,满目含情地看着她,道:“过去我总是叫九儿心伤,如今却还能执起九儿的手,是我此生最大的幸事。我想,九儿定然也十分希望自个儿爹娘能放心将她交给所爱之人。” 九山忽而老泪纵横,道:“潇儿刚出生之时还同一个小老鼠似的,一转眼,都这般大,要嫁人了!” 竹瑾十分嫌弃地拍了拍他,“这么大人了,哭哭啼啼的作甚?潇儿好不容易要嫁出去了,你这副样子把她媳妇儿吓跑了怎么办?” 九潇努努嘴,道:“娘~何为好不容易要嫁出去了?跟我没人要似的!” 竹瑾忽的站起来,道:“快些出去吧,我和你爹要继续忙着准备了。” 我起身道:“那我同九儿去凡间转转。” 从屋里出来后,里面又开始响起争论声。 九潇像是发现了我的秘密一般,神秘道:“你在屋里为何不敢叫我夫人了?难不成你也会怕我爹娘?” 我诚实道:“自是十分怕的,他们总归是你爹娘,还未成亲便吃得连点渣都不剩,想必颇有些辛辛苦苦种好的白菜被一个老狐狸偷吃了的憋屈。” “那老狐狸,你打算带我去何处?”九潇道。 我道:“我曾去过一个地方,那里的人在追求心仪之人时,会邀她去‘约会’。” 她低下头重复了一遍:“约会?”而后抬起头笑道:“只要同你在一起,去哪里都好。” 我五指扣上她的五指,一晃的功夫,飞到了凡人的街市。 甫一看见熙熙攘攘的人群,我脑海中蹦出第一回同九潇来凡间的情形,八月十五猜灯谜,我为她赢了一盏花灯,现下想想,她那时该是高兴极了。彼时我为了不叫别人看见她的美貌,给她买了个面具,最后还是她付的银钱。当时真真幼稚得紧。 当我们进入人堆后,许多人都用怪异的目光看着我。我晓得自己长得美了些,却也不至吸引这么多道视线才是,还有许多女子看着我掩面偷笑,难不成我连女子也能迷倒这许多? 我摸摸自己的脸,似乎无甚怪东西,心下奇怪万分,看了眼九潇,她“扑哧”一声笑出来。 我皱眉问道:“我有何不妥之处么?” 九潇收住笑摇摇头,道:“无任何不妥之处。” 第140页 又走了一段,瞧着我捂嘴笑的人越来越多,我只得将九潇拉到一个僻静之地,幻化出一个镜子,照了照自己的模样,头顶赫然一团绿茸茸的东西,两只黑熘熘的豆豆眼还一眨一眨的。 我一把将元宝扯下来,质问道:“你不是说无不妥之处么?!叫我顶着这个绿东西走了一路!” 九潇无辜道:“你自个儿的确无不妥之处,这绿毛球又不是你身上长出来的,何况它本就是你带回来的东西,我以为你合该不会介意。” 元宝又发出“咕叽叽咕叽叽”的声音,我愤然道:“它这又是何意?” “它嫌你太兇了。”九潇从我手里夺过元宝,抱在怀里揉了揉,“这小东西如此可爱,你怎的老是欺负它?” 我竟看到那小豆豆眼对我扬了扬,似是在道:“蠢狐狸,你的夫人不向着你了吧?” 让一个毛球,还是个绿色的毛球在我头上作威作福可还了得!于是我当即威胁道:“有它没我,有我没它,夫人自己选一个吧!” 九潇忖了忖,点点头,道:“那我们去逛集市了,桑儿自便。” 说完,真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望着她的背影莫名有些悸动,心想,夫人的背影也勾人极了。復又摇了摇头,现下不是犯痴的时候,立即唿了口气追上去。这下果真是要我好好努力追求一番了。 于是我喊了句十分俗的话,“前面那位美丽的姑娘等等我,你的钩子钩着我的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桑儿:还未成亲就让我戴绿帽子!啊摔! (今天沉迷于工作无法自拔,只有一章,不要嫌弃我~) ☆、090 婚前 “那我倒想钩出来瞧瞧是不是个黑心。” 九潇语气轻快, 想来心情十分爽利。 “夫人, 我给你买冰糖葫芦吃。”我笑嘻嘻地拽了拽她的袖角, 实诚极了, “可我没钱。” 九潇把袖子往回扯了扯,道:“你没钱同我有何干系?我识得你么?” 我淡淡应了声:“哦。”復又道:“那我去找别个借些银钱。” 她忍不住回头看了我一眼, 疑道:“桑儿凡间也有熟人么?” 我道:“五香楼大胸脯的姐姐人看着十分爽快,想必不吝于借我些银钱。” “桑儿只见过那老妈子两回, 便如此熟络了么?还是你背着我又去过了?” 我不知死活地回道:“这位姑娘不是不认得我么?” 九潇剜了我一眼, 扭头走了。 我拿手拍了一把自己的嘴, 骂道:“叫你乱讲话!呈甚的口舌之快!”随即追上去,赔笑道:“夫人夫人, 你晓得我惯爱玩笑的!你莫生我的气!” 只是等我再与她并肩之时, 却见到了两个十分不想见到的人。 南仙同莫云。 他们两个此时出现,定不会有好事。 我努力平缓语气道:“今日二位怎的如此有雅兴?来凡间游玩么?” 莫云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口道:“本不想现在扰了你们, 可修冥的元神不在镇魔池了,我们担心他出来后便会来寻你。” 我牵上九潇的手, 柔声道:“夫人, 我们今日回家可好?改日我带了钱, 再去吃饭看戏听曲,便不用问别个借钱了。” 九潇抓紧我的手,道:“那你可要说话算话,听说正月十五凡间会摆许多好看的花灯,你要陪我来看。” “一言为定。” 离开凡间后, 我们先去了镇魔池,黑压压的乌云之下,只有我封印他祭出的铃铛。 我将铃铛收回来,挂在驱魂笛上,嘆气道:“封了那么久都不出来,非要在我成亲前跑出来,委实叫人心里不痛快!” 莫云道:“我宝贝孙女儿心里只想着成亲,爷爷很是恨铁不成钢啊!” 我将手里的短笛掷出去,击在莫云胸上,他一时没有防备,被我打出去十丈远。 我看了看自己的手,道:“最近力气大了不少。” 南仙突然在我旁边爆出一阵笑声,九潇绷着嘴角,强忍着没笑出来。 我十分不解,把莫云打飞出去有何可笑的? 不多时,莫云爬起来重新站回我面前,也笑倒在地上,捂着肚子抹眼泪。 我实在忍不住,问道:“你们三个为何笑成这样?中邪了么?!” 九潇歪歪头答道:“定是因着桑儿太美了。” 我蹙了蹙眉,心想,难不成元宝那傢伙又在我头顶上?于是化出个镜子照了照自个儿,那傢伙果然又巴在我脑袋顶,不仅如此,还变成了一朵绿色的菊花。 只是这回我还未上手扯它,那傢伙便“噌”的一下钻进了九潇怀里,两只小眼睛滴熘熘地转起来。 南仙道:“许久未见这个小东西了,还是这般可爱。” 我努努嘴,道:“你觉得可爱就拿去好了。” 南仙摆摆手,道:“不了不了,这东西我无福消受,你自个儿留着吧。” 不晓得修冥去了何处,我们只得先回到槐桑山庄,左右他总会来寻我,等着便是。若不是怕波及到凡人,我也不会因着他出来了,就不敢同九潇去别处耍。 山庄内,依旧是九潇几个哥哥忙忙碌碌的身影。 第141页 莫云道:“不错不错,这儿比我的小破屋子气派多了,这段时日我便住在这里,等着喝你的喜酒了。” 我脱口而出:“那是该给你们准备一间房还是两间房?” 南仙踹了我一脚,道:“讲过多少次,我同他没有半点关系!” 莫云凑近我,小声道:“你晓得的,女人嘛,总是要腼腆些的,听我的,一间房就够了。” 南仙的声音幽幽传来,“莫以为你声音小我就听不到。” “小七小七,这两个红烛的花样,你喜欢哪一个?”一道白光划过,九六突然闪出来,手里举着两个大红蜡烛。 九潇转头问我:“桑儿你喜欢哪一个?” 我答:“夫人喜欢哪个我就喜欢哪个。”实则是因着我不晓得该如何选。 南仙却出来插一脚,道:“潇儿你可要小心了,这傢伙现下就敷衍你,成了亲以后,咳咳……” 九潇本来正想选,听了这话,眼神对上我,静立不动。 我幽怨地看了南仙一眼,回头指着左边的红烛,道:“我觉得这个~”然见九潇眉头微皱,又拐了一下道:“不如这个。” 九潇开心地点点头,道:“桑儿选的正合我意。” 我刚松一口气,九四又跑过来,道:“小七小七,你觉得这两个囍字哪个更好些?” 九潇看了看我,我硬着头皮道:“左边这个?” 她道:“虽我更喜欢右边的,不过桑儿既喜欢左边的,那……” “我仔细看了看,还是右边这个更称心意。”我立时改口,引得其他几人都以一种十分鄙夷的目光看着我。 我板正脸色,道:“九四、九六你们两个很闲?要不要我告诉你们爹娘,多派些活给你们?” 两人闻言,异口同声道:“小七我先走了。” 我对九潇道:“夫人去找大嫂给他们两个安排个住处可好?我先带他们四处转转。” “好。” 九潇离去后,我沉吟道:“以你们两个的力量,能罩个结界护住其他人周全么?” 南仙忽而激动地抓住我的手腕,道:“你不是讲过,不会为天下苍生牺牲自己么?!” 我露出个没心没肺的笑,道:“我哪里会有那般伟大,心系苍生了?只是他们都弱得不行,何必白白丢了性命。修冥因我成魔,我必须要亲自与他了结,才能同夫人做一对快活鸳鸯。否则时时担惊受怕的,倒叫他称心如意了。” 莫云拉住南仙,道:“仙仙,既然她决定了,我们合该相信她。”而后看着我的眼睛,不復以往的嬉皮笑脸,道:“你莫要叫我失望。” 我诚恳地道了句:“谢谢。” 南仙抓着我的手渐渐卸力,道:“以修冥的性子,大约会在你们大婚之日出来闹,你这亲结不结的成,要看造化了。好友成亲,我同莫云没有不帮忙的道理。哪怕你让我们给你充一回高堂,也是不会推辞的。” 我抽抽嘴角,道:“你还真是善变,不过我不需要高堂,就是成亲缺些彩礼,你看你……” 我话还未说完,南仙就拽着莫云朝南边走去,指着前面道:“哎?你看是不是潇儿回来了?想必她大嫂已然给我们安排好了住处,让人家等忒不礼貌,我们过去吧!” 我笑着摇摇头,跟着二人行至九潇身旁。 九潇的大嫂向我见了礼,道:“南海仙人与……这位小倌,不,小哥的房间已经备好了,我带二位去看看。” “哈哈哈!莫云你的姿色已够得上当小倌的级别了么?”我笑了一阵,其他几人用颇为异样的眼光瞧着我。 我收起笑,绷住脸沖九潇的大嫂点了点头,转身离去。方才好像忒不端庄了些,委实不符合如今的身份。 九潇追了几步挽住我的胳膊,将头靠在我的肩上,道:“以往从未见过桑儿在人前放肆地笑过。” 我道:“过去许是没甚值得高兴的事,如今我能娶得夫人这样一个美娇娘,自是睡觉都要笑出来了。” “哼,虽晓得你惯会花言巧语,不过这话听着挺舒心。” “更舒心的话,我们回房慢慢说。” 俗话说,暴风雨前总是会异常宁静。成亲前的日子,我同九潇过得倒也逍遥快活。在山庄里赏赏花,喝喝茶,钓钓鱼,亲亲嘴,咳……接下来的事就不便说出口了。 只是成亲前两天,好日子却是被打断了。不是别人,正是九潇的娘亲。 “本来成婚前一个月,新娘与新……与新娘是不能见面的,但是念在一个月对你们太久,便改成婚前两天不许见面。”竹瑾说这话的时候气势十分威严,叫我一时忘了自己比她年长。 眼见她要把九潇带走,我只得拿出往日里大祭司的威严,道:“反正规矩已经改了,现下改为成婚前一个时辰不见也无碍。” 竹瑾却是义正言辞道:“常言道‘小别胜新婚’,这小别加上新婚,定能更叫你们婚后恩恩爱爱、如胶似漆。规矩可以破,却不可全坏。” 我还要说话,钟灵儿和小青忽的蹦出来,两人一人一只胳膊将我架回自己的院子。 第142页 钟灵儿笑道:“槐大人莫要想着半夜里可以偷跑到帝君的房里去,这两夜竹婶婶都会在她屋里守着。” 小青接着道:“我同灵儿这两日都会看着槐大人,寸步不离。相信槐大人也不屑于做些偷偷摸摸的事。” 我此时只剩下欲哭无泪,为何早没人同我讲过还有这规矩?否则,我前两日定会抱着夫人多亲几口的。 作者有话要说:  桑儿:让我头顶冒绿菊花就算了,还不让我见我夫人!!! 九潇:带我出去约会,连钱都没有,还好意思见我? 明天可能会休更一天,因为还有两三章就结局了,不想卡在奇奇怪怪的地方让小天使们蓝瘦,所以码完了周六一起放出来,然后会有几章番外~感谢支持,比心心~ ☆、091 尾声 灵儿和小青一左一右站在我的房门口, 不论我去哪都要跟着, 丝毫不给我逃跑的机会。 好不容易甩掉她们摸到九潇的院子, 竹瑾像是早就知道一样, 端坐在院子正中央,我若是硬闯, 这张老脸实在是没处搁,只好悻悻而归。 当晚, 九潇的哥哥嫂嫂都像约好了似的, 轮番来拜会我, 我只得一个个应付着。南仙和莫云也来捣了一阵乱。最后,虚谷那傢伙坐在我面前喜极而泣了一通, 逼得我将大门紧锁, 再不见客。 入夜,我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床铺上,旁边空落落的, 孤枕难眠。 “一只小狐狸。” “两只小狐狸。” “三个九儿。” “四个夫人。” “桑儿想娶四个夫人?”房间里乍然响起另一个声音,我还以为是出现了幻觉, 数狐狸数得太投入, 竟连九潇来了都没有察觉。 我惊喜地从床上坐起来, 问道:“你娘亲不是要守着你不让我们见面么?你怎么来了?” 她上前几步,将手搭在我的脸上,俯下身呵气如兰,道:“因着我想你了,同娘亲说了几句体己话, 便来了。” 我的嘴几乎要咧到后脑勺,抓住她的纤纤玉手蹭了蹭,道:“我也想你,都睡不着觉。” 九潇落下一个吻,包裹着我的双唇,轻轻吸吮了一阵,柔软的小舌灵巧地撬开牙关,钻进我的口中,唇齿纠缠在一起,她身上馥郁香甜的气息直往我的鼻子里蹿,叫人心迷神醉。 她将我推倒在床上,身子压上来,薄唇贴近我的耳朵道:“我走了,成亲之日再见。” 我急急道:“你不同我一起睡么?!” 结果面前的人“唰”的一下不见了,我一着急勐地坐起来,发现自己还躺在床上,手里抱了个枕头。 我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原来是在做梦,九潇不在,竟都开始做春梦了,这春梦叫人做完也成啊!做到一半,委实难受极了! 我睁大眼睛望了会儿黑黢黢的床帏,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又打了几个滚,还是疏解不了心中烦闷。 于是,我穿好衣服,鬼鬼祟祟地熘出房门,我就不信钟灵儿和小青这么晚了还会在门口。然世事难料,她们竟真的在门口! “槐大人,这么晚了,您要往何处去?”钟灵儿倚着柱子看向我。 我道:“灵儿这么晚了还不歇着么?我去如厕。” 钟灵儿道:“槐大人编理由且编个像些的,神仙何须如厕?” 一旁的小青笑道:“莫不是槐大人心痒难耐,想半夜偷偷熘出去找姑姑不成?” 我嘆气,如实回答:“我确乎是想去找九儿,我先走一步!”说完,我立刻飞天逃跑,谁知正好撞上九潇,我们两个双双摔在地上。 九潇看见我,竟不管钟灵儿和小青在场,过来将我按在地上,俯身覆上我的唇,我身子渐渐软下去,刚想回应,九潇突然起身,道:“娘亲说婚前不可见面,我要走了。” 我坐起来捞了一把,眼前场景一变,看到的依旧是空荡荡的床。 原来又是做梦。 我气急败坏地踹了几脚被子,怎的睡个觉都不让人安生! 过了半晌,好不容易又有一阵困意袭来,刚一闭眼,就觉得有东西在搔我的脸。睁眼一看,九潇趴在床边用指尖轻轻划过我脸上的肌肤。 我拿被子捂住头,喊道:“你莫烦我了!” 九潇一把扯开我的被子,道:“才一天不见,你怎就对我如此不耐烦了?!我辛辛苦苦从房里偷跑出来,你竟凶我?!” 我亦委屈道:“你老来人梦里捣甚的乱?!摸也摸不到,搅得人心里不得安宁!” 九潇愣了愣,道:“桑儿怎会以为自己在做梦?”随即狠狠掐了我一把,道:“疼不疼?”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果真疼得很。然疼得十分开心。 我勾住来人的脖子,道:“夫人,我想死你了!你不晓得,我方才梦见你两回,都是亲着亲着就不见了,叫人心痒难耐!” “是么?那这回叫你解解痒可好?”九潇这声音很是挠人,叫我心肝脾肺肾都酥了一下。 只是……按常理来讲,九潇断然不可能讲得出这样的话。 我顿时沮丧起来,闭了眼睛亲上去,怀里的人果然不见了。 接二连三的梦境,使得我无心继续睡觉,索性坐起来,直视前方,一动不动。若再做几个这样的梦,定然要耗尽精气了。 第143页 不晓得坐了多久,窗外泛起鱼肚白,我笑得十分苦涩,心道,总算是过去一夜了。 又过了许久,传来一阵敲门声,我下意识答了声:“进来。” 小青拿着一身红色喜服走进来,道:“大人试试喜服,狐族神仙里没有会做喜服的,只好去凡间做了两身,今日才赶出来。” 我目光呆滞地看了眼小青,道:“你家姑姑呢?” 小青答道:“今日姑姑要同竹婶婶一同去祭拜先祖。” 我道:“晓得了,将衣裳放下吧。” “姑姑回来时会路过狐狸洞,兴许会在那里歇上片刻。” 我的眼睛瞬间聚起光,道:“小青你真是只好鸟!” 小青品了品我的话,道:“虽我确乎是灌灌鸟,不过大人这委实不像夸人的话。” 我喜滋滋地掐了个诀,将喜服套在身上,转了个圈,道:“小青,你觉着好看么?” 小青眼睛亮了亮,惊喜道:“此前从未见过槐大人穿红色,真真是明艷动人。” 我走到梳妆镜前,看了看镜子里自己,一身红色华服上,金色丝线绣着栩栩如生的九尾狐,广袖垂落,腰间绑一条绣了梨花的腰带,同我眉间的一点梨花相得益彰。虽没有繁复的样式,却颇合我的心意。 我笑道:“我以前只晓得凡间成亲,会在衣服上袖鸳鸯、凤凰的,却不晓得还能绣九尾狐。” 小青道:“是了,同山爹去做衣裳的时候,我还怕那裁缝不晓得九尾狐该如何绣,不曾想绣得比给的样子还好看。” 我心下瞭然,这大约又是南仙的哪只大头鱼,想来这是她为我准备的新婚贺礼了。 小青出去后,我脱下喜服,迫不及待地飞回狐狸洞,打算在此守株待兔。 其实比起在槐桑山庄成亲,我更想在这小小的狐狸洞里同九潇拜天地。犹记第一回吃醋,第一回发觉自己喜欢九潇,第一回同她亲吻,第一回……第一回抵死缠绵,都是在这一方土地。 只是对上修冥,必须要在槐桑山庄。 正出神间,有个东西在后头撞了我一下,我回头一看,胡萝蔔正睁着大眼睛看着我。 他道:“我还可以叫你蠢狐狸么?” 我笑着蹲下来,揪了揪他头上的须子,道:“那我可以揪你的头髮么?” 萝蔔蛋子皱眉想了想,道:“那我不叫你蠢狐狸了,你也莫揪我头髮。” 我道:“小青和灵儿都去槐桑山庄了,你为何还在这里?” 萝蔔蛋子扬起头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想去哪里便去哪里!”过了半晌又道:“听说你和仙女姐姐要结婚了,我送你个礼物。” 他掏出一个玉佩,同我掉到这里之前握在手上的那个玉佩很是相像。 我接过他手里的东西,问道:“这是哪里来的?” 萝蔔蛋子笑了一下,道:“不告诉你。”然后便蹦蹦跳跳地跑走了。 我攥着手里暖黄色的玉佩,笑着望了望天,喃喃道:“或许,这就是天意。” 日照当空,狐狸洞前暖洋洋的,我懒懒地躺在地上晒着太阳。 等啊等,等啊等,晌午时分,萦绕在我心头的身影终于出现在狐狸洞。 我暗中观察了片刻,她的旁边没有竹瑾。于是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扑到她身上,稳准狠地在那个心心念念的樱唇上嘬了一下,撒娇道:“夫人,我好想你~” 九潇定在当场,原本雪白的肌肤从脖子红到了耳根。 “哎呦哎呦~为娘不过是慢了几步的工夫,怎的就见到这般光景?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我呆立当场,热气从脚底冒到了头顶。 竹瑾又道:“都讲了婚前不可见面,槐大人为何会在这里?难道因为我是小辈,说话就做不得数了么?” 我老脸一红,道:“机缘巧合之下路过此地,我这便先走一步!” 说完,看都没看她们一眼,飞奔离去。 我回到自己屋子里,将脸埋在被子里哀嚎:“叫小竹瑾瞧见那副饿狼扑食的模样,也忒丢人了!” “我以为桑儿一贯是个厚脸皮,竟也会害羞么?” 乍一听见九潇的声音,我以为又在做梦,狠狠地咬了咬自己的嘴,确乎疼得很,然想了想昨天梦里被掐一把也会疼的,便继续埋着头在床上扑腾。 此时,突然有个温软的身子从后面贴上来,抱紧我道:“我也想桑儿。” 我吞了下口水,将头从被子里伸出来,迅速转过身,双手抱住她的腰,双脚夹住她的腿,道:“不管是不是在做梦,这回都不许跑了!” 九潇“噗嗤”一声笑出来,道:“桑儿这是在做甚?” 我嘟哝道:“还不是因着你几次三番跑到我的梦里胡作非为!害得我一晚上都没睡!方才还做出那样丢人的事!” 九潇笑意盈盈地望着我,眼里敛着比星河还要闪耀的波光,丝丝细语入耳:“一日不见,桑儿可人了许多。” 我紧紧箍着她,亲了亲她微张的薄唇,道:“一日不见,我便要想你想得魔怔了!做个春梦都是你!” 九潇轻轻咬了下我的舌头,道:“桑儿的春梦里不梦我,还想梦谁?!” 第144页 我道:“我不要做春梦,我要实实在在地亲着你。”而后将方才被咬了一口的小东西送出去,寻找可以滋养它的温床。 一个缠绵了很久的吻过后,九潇的手不知何时已钻到了我的内襟里,她唿吸紊乱道:“桑儿,我想你,你可会觉着我白日里做那事不合规矩?” 我挥手在房间外罩上一层结界,窗外的夜渐黑。 九潇抬头看了眼窗外,笑道:“桑儿想得十分周到。” 我将二人身上碍事的衣料都变走,贴上她的耳朵,道:“如今,我也可以了。” 九潇吻上我的脖颈,无需过多撩拨,情到浓时,两片花瓣相触,时而缱绻厮磨,时而战鼓铿锵,最后尽赏峰顶的朦胧春色。 屋里两人的唿吸声此起彼伏,她攀着我的脖子,道:“我本想等洞房之时,再好好诱一诱桑儿。可……” 我拿食指抵住九潇的嘴,道:“我既允诺了你,必会守诺,夫人要信我,好么?” 她手上的力收紧了些,呢喃道:“我信你,信你。” 穿戴整齐后,九潇回了她的院子。 纵然我很想时时同她黏在一起,却也想期待一番她盛装打扮后的模样,平时不施粉黛的人儿,上了妆不晓得会是何样貌。 第二日天还未亮,钟灵儿和小青就敲门进来,将我按在镜子前装扮。 钟灵儿道:“九潇的嫂嫂们手巧些,我同小青的手笨些,若是槐大人的妆容没有九潇的好看,可莫要怪我们。” 我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道:“无碍无碍,左右她更好看也是我占了便宜。” 小青哼道:“我的手艺也不差!” 我道:“是了是了,我今日能否艷惊四座,就要仰仗小青了!” 钟灵儿瘪瘪嘴,道:“你快将冷傲威严的槐桑大人吐出来!定是叫你给吃了!” 两个时辰后,妆成,外面也逐渐热闹起来,许是各路仙家都到齐了。 我的掌心已经濡湿,以往以为成亲不过就是个仪式,无甚可紧张的,如今真要行礼了,大脑却是一片空白。 “吉时到,要接新娘出去拜堂了!”待到小青灵动的声音传来,我才有了一丝真实感。 我站起身,忽觉有些迈不开步,道:“小青,你扶我一把。” 小青忍不住笑道:“人家新娘子盖了红盖头看不见,要人扶,槐大人怎的啥也没盖,也要人扶?” 我嗔道:“还不许人成亲前腿软了?” “许许许!”小青走上前,“小青遵命!” 在小青的搀扶下,我坐上八抬红色云纹仙轿。 轿起,纱帘外景色变幻,不多时,两台一模一样的仙轿相汇,并驾齐驱,在槐桑山庄上方绕了两圈,最后一齐落在两根雕了九尾狐的通天柱中间。 方才我只能透过纱帘看着个隐隐约约的人形,落轿后,九潇从大红仙轿中走出,我的双瞳都被她吸了去。 往常如同飞流瀑布的青丝全部梳到了头顶,点缀上几颗明珠。黛眉朱唇,两颊胭脂晕染,眼角贴着金色花钿,不復往日素雅的模样,添了几分妩媚动人,却依旧像个不染纤尘的仙子。紧束的腰带下,盈盈一握的纤腰摆动,朝我徐徐走来。脚下裙摆曳地三尺,步步生莲。 我抬起胳膊,执上她流仙广袖下的葱根素手,缓缓道:“夫人今日,甚美。” 九潇的眼睛也黏在我的脸上,道:“想来桑儿今日更胜一筹。” 我拖着她的手,沿着雕了九尾图腾的石阶一步步向上走,两边站着观礼的神仙,他们之中,大多眼含惊艷,只是自然也少不了不屑之人。 虽今天是我的大喜之日,然我的眼睛里向来容不了沙子,边走边道:“我槐桑今日同狐族帝君九潇大婚,似是请了些不长眼的仙家,既是不屑看我身为一个女子同另一个女子成婚,便不必勉强了,省的站在这里,污了我这片地方。” 不等他们反应,我便直接将那些面露鄙夷的神仙都震出去,至于会掉在哪里,便不是我想操心的事了。 天帝没想到我会有如此动作,面上十分不悦,我轻飘飘看了他一眼,他又立时咬咬牙将面上的不悦收回去。在我看来,委实窝囊。 九潇的手颤了颤,动情地看了我一眼,我用唇语对她道:“专心点。” 待我们走到四根通天石柱的中央,九潇的家人分站四周,九玥一脸憧憬地看着我们。 钟灵儿站在我们面前,道:“今狐族大祭司槐桑迎娶狐族帝君九潇为妻,生生世世,此志不渝。” “一拜天地~” 我同九潇向正南方行叩拜礼。 “二拜狐族智者~” 我们又向祭坛中央的一个长鬍子并两只狐狸耳朵的老头行了叩拜之礼。 “妻妻交拜~” 我差点没忍住笑出来,亏钟灵儿想得出来。 九潇抿紧嘴唇看向我,面上泛起一层绯红。 我含笑行礼,道:“吾之余生,便交给夫人了。” “礼成~” “噗~”一口鲜血从我的口中喷出,溅到九潇的大红喜袍上,很快便混为一色。 我擦了擦嘴角,道:“对不起,弄脏夫人的衣服了。” 第145页 元宝不晓得从哪里钻出来,在我身旁绕来绕去,“咕叽咕叽”地叫着。 九潇怔愣地看了我片刻,而后颤颤巍巍地上来扶住我,道:“桑儿你怎么了?” 这时,天边被撕开一个口子,我此前设下的结界终是被破了。幸好,礼已成。 “我的黄泉妹妹真是愈发厉害了,竟能用这结界挡我那般久。不过想来,仅这结界,就用了你大半力气吧!”修冥的声音响起,还是一如既往地讨人厌。 我站直身子道:“要我告诉你多少次,我是狐族大祭司槐桑,不是你的黄泉妹妹。每听你说一次话,我都觉得噁心。” 修冥大笑道:“哈哈哈哈,你投了胎换了骨,正好,我们便不再是双生子,若我还是得不到你,那我只能毁了你!可惜了,让你和这只蠢狐狸拜了堂。那我只能先杀了她。” 我勾起嘴角,轻轻拥了一下九潇,在她耳边道:“等我回来。”然后将她推向南仙。 南仙揽过九潇,同莫云一起掐诀,化出一层结界。元宝想跟上来,被我挥手弹回去。 我飞升到距修冥一丈远的地方,道:“你晓得,我为何偏偏要在这里成亲么?因着这里洒了狐族先祖许多鲜血,自然,也就有许多怨灵。” 修冥不屑道:“凭区区几个怨灵,便以为打得过我么?” 我拿起短笛,吹了几声,笑道:“用这些怨灵对付你?你还不够格。叫这些前辈出来,只是为了让这空间里只剩你我,莫要殃及无辜。”青绿色的怨灵慢慢升起,将将包裹住我和修冥。 修冥邪笑道:“有意思,你想如何?” 我浅笑,“你不是想毁了我么?那便毁吧!你晓得的,我向来心繫天下苍生,若可以叫你不再作恶,牺牲我一个,又有何妨呢?” 修冥愣住,道:“你当真,想和我同归于尽?” 我道:“你我本就是用相同的精血所造,我想要你死,便要用元神之火,自己也不可能独活。难道,还有第三条路么?” 修冥忖了忖,道:“可我改主意了,我觉得与其毁了你,不如毁了你放在心尖上的那个人,更叫人痛快。” 我嗤笑道:“你当真是个可怜虫,大约活了几百万年,从未懂过何为爱。不过今日我可以教教你。爱,是你会为了保护一个人,不顾一切。” 我从怀里拿出混沌石和天命镜。 那日,南仙告诉我,她以前诓九潇天命镜可以叫人记起前尘过往,其实那东西配上混沌石,是吞噬元神的东西。只是想要吞噬一个元神,便要有一个比那元神力量更充沛祭品。 修冥微微皱眉,道:“天命镜?你想拿这个吞噬我?未免也太天真了。你如今的实力,还不足以当吞噬我的祭品。” 我将混沌石和天命镜升至半空,道:“我何时说过,自己要做那祭品了?吾以修冥之神力为献祭,吞噬黄泉之元神,创世神之后黄泉敬上。” 修冥笑道:“你怎可能以我的元神起誓,你……” 我沖他眨了眨眼,道:“你忘了,我们是双生子,不同于凡人的双生子,是体内流着一模一样精血的双生子。” 修冥终于变了脸色,道:“你在骗我!” 我冷然道:“我为何要骗你?既你想毁了我,那我们同归于尽又有何妨?” 他惊慌道:“被天命镜吞噬的元神是会万劫不復的!你这个疯子!” 我捂住肚子笑了一阵,道:“你做了那么多恶事,不该万劫不復么?” 天命镜开始吸食修冥的元神,修冥一边施力抵抗,一边道:“你何苦要搭上自己的元神,和我一起堕入万劫不復的轮迴?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我道:“谁说我要将自己的元神全部搭上了?天命镜先吞噬祭品,再吞噬黄泉的元神,我便是要赌一把,既已转世,自己这元神里,黄泉的究竟占多少。” 修冥面容扭曲地对抗着天命镜,我虽说得云淡风轻,实则掌心里全是汗,我没有输的权利。 天命镜将修冥全部吸进去后,我感觉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威压从四面八方袭来,心脏被狠狠撞击,五脏六腑都仿佛要碎开来,身体在一点点失去知觉,这就是元神剥离身体的感觉么?原来在真正强大的力量面前,会连抵抗的念头都消失殆尽。我只盼着这痛苦能快些结束,哪怕就此长眠。 “滴……” “有心跳了!” 我感觉到胸腔被一下一下狠狠地挤压,肋骨都要断裂开来。伴随着巨大的疼痛,渐渐失去意识。 再次醒来时,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适应了一阵后,看到一面雪白色的墙。 我的意识有些混沌,自己好像不该在这里的。 “小姐,您终于醒了!您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让我跟死去的老爷怎么交代啊!” 我记得他,他是家里的管家。 管家?! 我的意识突然回笼,自己明明该在青丘的,怎么会在这里? “小姐渴了吧?”管家大叔端起一个杯子,拿棉签沾了点水,涂在我干裂的嘴唇上。“您已经睡了好几个月了,自从您那天在生日派对上昏迷之后,老爷的身体就一天不如一天,没多久就去了。” 第146页 “呸呸呸!我不该现在跟您说这些的!您别激动!”管家说着,狠狠拍了拍自己的嘴。 我用嘶哑的声音道:“青丘,我要回青丘!夫人还在等我!” 管家大叔皱了皱眉眉头,道:“小姐你先躺一下,我去叫医生来。” 过了一会儿,他带回来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走到我床前,道:“大夫,麻烦你给看看,我家小姐是不是昏迷太久,脑子出现什么问题了?刚才突然开始说胡话。” 医生扒开我的眼睛,拿手电筒照了照,又在我眼前比了几根手指,道:“这是几?” 我答道:“四。”随即又道:“你们知不知道如何回青丘?”我的脑袋里嗡嗡作响,无法静下心来思考。 “患者可能是因为沉睡太久,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等过两天她的情况稳定一点,我会让我们的心理医生介入治疗。” 我闭上眼睛,九潇大红喜服的模样还歷歷在目。我听得懂他们的话,他们觉得我口中的青丘,只是沉睡时的一个梦。可我却晓得,那不可能是梦,怎么可能是梦? 一滴温热的泪珠顺着我的眼角流下去,我为何要流泪呢?我很快就可以找到青丘,重新同九潇过闲云野鹤的逍遥日子,有何可流泪的? 接下来的三日,我都迷迷煳煳的,时睡时醒,到了第四日,神智终于清醒些了,便迫不及待地问管家:“我何时可以出院?” 管家支支吾吾道:“小姐再养几天,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不知为何,我觉得他很是古怪。此时却也没有别的法子,只好闭上眼一遍一遍地回忆我同九潇的过往,生怕一不小心便忘了。 “医生,我家小姐睡着的时候一直念叨着‘青丘’‘九潇’的,您看按照目前这个情况,多久能治癒呢?” “明天开始我们会有专门的心理医生对病人进行梦境解析,只要能让她分清楚梦境和现实,那问题就不大。” 外面的交谈声很小,却一字不漏地钻进了我的耳朵里。 我突然有些绝望,即便真能证明我口中的青丘不是臆想出来的,我又该如何回去呢?莫云会不会晓得我在这里? 醒来后的第四日,我被送到了一个诊疗室,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笑着同我打招唿道:“你好,我叫萧久。” 我的心脏收缩了一下,因着这女子的脸,长得像极了九潇,我甚至忍不住怀疑,青丘同九潇或许真的是自己梦里的世界。 “小朋友,你怎么哭了呢?我长得没那么吓人吧?” 我抹了一把眼角不知何时流出来的眼泪,道:“抱歉,我睡太久了,眼睛有些干。” 萧久笑了笑,道:“小朋友放轻松,我听你家里人说你睡着的时候做了个很有意思的梦,可以给我讲讲吗?” 我心道,谁是小朋友,我的年纪都够当你祖宗了!嘴上却道:“我没做何梦,之前是玩笑的。” 她像是发现了何事一般,道:“你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很少有说话这么古腔古调的了。真有个性。” 我晓得这定是她在挖陷阱了,答道:“我自小诗词学得好,如此讲话无甚可奇怪的。” “这样啊,那青丘的人也跟你一样,这般讲话么?” 我道:“青丘不是神话里的地方么,我怎么会晓得!” “那九潇,同我长得像么?” 我心里一窒,有种很不好的感觉。 “九潇是你的夫人么?你很喜欢她?”萧久的眼神忽的犀利起来,“还是说,你其实喜欢我?我原来给你们家当过一段时间心理医生,你该不会是那时候开始就喜欢我了吧?” 我的大脑一片混乱,她何时当过我们家的家庭医生?我为何一点印象都没有?对了,我那时从不正眼看人的,根本不会晓得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你是因为喜欢我,所以才在昏迷的时候梦到了我,还把场景放在了青丘,是不是?” “不是!不是的!青丘不是梦!”我终于控制不住情绪,大喊起来。 萧久捏着笔写了几行字,道:“唉,头疼啊!完全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要同萧久聊天,她总是试图引导我,青丘只是一个梦。我看着她的脸,九潇的身影却愈发清晰。 九潇是我的夫人,明媒正娶的夫人,那些耳鬓厮磨、浓情蜜意,怎可能是假的呢?我是槐桑,狐族大祭司槐桑。 不知不觉,两个月过去了,萧久依旧十分有耐心地每日同我聊我的梦境,我渐渐习惯了同她讲我在青丘的故事,讲我同九潇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只是看着她的脸,心如刀割。 难道几个月的幸福回忆,当真只是黄粱一梦么? “小朋友,我发现我喜欢上你了,既然你也喜欢我,不如我们在一起吧?” 我恍惚地看着萧久,这是我朝思暮想的脸,只要答应她,是不是就能继续同九潇在一处了? “你是不是不好意思了,怎么一句话都不说?你要是不说话,我可亲你了!” 萧久的脸刚凑过来,我便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下,拿胳膊将自己的脸挡了个严严实实,甩了甩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道:“你不是九潇,以后莫要同我开这样的玩笑!” 第147页 我逃也似的从诊疗室出来,心里空空的,很担心,有哪一天我就真的忘了九潇,忘了青丘,忘了我对她的许诺。对了,我许诺过的,我一定要回去,她还在等我。 “小姐,您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快?” 我沉着脸道:“你如果还拿我当小姐,现在就收拾东西给我办出院!不要逼我说第二次,否则我现在就从这里跳下去!” “好好!您别冲动!” 管家出去后,我无力地跌坐在床上,究竟,如何才能回去?万一青丘真的只是一个梦,该如何呢? 回家的车上,管家为了缓解之前的不愉快,满脸堆笑道:“小姐,我听萧医生讲过了,其实喜欢女人也没什么的,莫家的祖先还是被两个女人收养的呢!名字还挺好听,一个叫苏蓉,一个叫蝶衣,她们就是一对恋人。” 我张大眼睛,抓住管家的胳膊,道:“你再说一遍!” 管家面上有些害怕,好像我要吃人一般,小心翼翼地重复道:“我说喜欢女人没什么的。” 苏蓉,蝶衣,不是我在五香楼认识的那两个女子么! 我突然想起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为何之前会忘了呢? “我的玉佩在哪里?爷爷给我的那个玉佩在哪里?!” 管家结巴道:“在、在家,您床头的抽屉里。。” 我焦急地对司机道:“麻烦开快些!” 到家后,我一刻不停地沖向卧室,打开床头抽屉,一个精緻的木盒子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深吸一口气,颤抖着双手拿起木盒子,满怀期待地打开,里面是一块暖黄色的玉佩。 我将玉佩放在掌心,玉佩里的纹路流动起来,泛出幽光。我的心脏几乎都要跳出来,只是等了许久,再未有其他动静。 管家此时也气喘吁吁地跑上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小姐,您,您怎么这么着急?” 我想了想,去厨房拿起一把刀想要割手指放血,管家一下扑上来抓住我的手腕。恼道:“小姐你疯了?!我知道老爷去了您心里难过,也不至于寻死啊!” 我吼道:“我不是要寻死!你放开我!” 管家强硬道:“我不放!” 两人争抢间,我手里的玉佩滑落出去,摔在地上碎成了两半。 我应声跪在地上,手抠在地上青筋暴起,浑身颤抖,绝望地看着玉佩的残骸。 难道,这就是命么? 过了半晌,我捡起地上的两块暖黄玉佩,死死地攥在手里,不争气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颗一颗掉在玉佩上,原本黯淡下去的玉佩重新绽放出比刚才更加妖冶的光。 碎裂的玉佩悬至空中,变成一扇门。 我伸出手触了触门里放出来的光,霎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吸进去。 再次睁眼时,我看到了熟悉的狐狸洞。泪水如潮水一般袭来,模煳了我的视线,我头一次晓得自己有这么多眼泪。 我坐起身,身上还是走之前那身大红喜服。 环顾四周,九潇并不在洞内。 我稍微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子,急不可耐地站起来朝洞外走去。 醉逍遥外像变了一副光景,多了许多树,开满红色的花。 一个同样穿着大红喜服的女子蹲在地上,认真地埋着种子。 我不愿扰了这幅美景,轻轻走到她身后,轻声唤道:“夫人,我回来了。” 面前的人,没有反应,继续着方才的动作。 我看了看自己的手,难不成自己现下已然变成鬼了? 我蹲下来,轻轻触了触面前的人,明明可以摸到的。 身着大红喜服的人道:“你走后,我每年都种一棵相思树,到如今已然种了49棵。” 我以为只过去短短两月,不曾想青丘竟已过去近五十年了。 我从后面环住她,同她一起将种子埋好,道:“我回来晚了,夫人想如何罚我?” 九潇站起身,背对着我,许久都未发一语。 我收紧放在她腰上的手,道:“不如罚我,晚上好好伺候夫人,如何?” 九潇转过身,脸上布满泪痕,却是笑意盈盈道:“你想得美!躺了那么久都不理我,我罚你不许再上我的床!”说完,便将我推开,自个儿跑回了“醉逍遥”。 我立时追上去,喊道:“夫人我们还未洞房!你不觉春闺寂寞么?”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完结啦!撒花花!感谢小天使们这么久以来对作者菌的支持,每一章的评论,都给了作者菌很大的信心,因为有你们的鼓励,才有写下去的动力,后面还会陆续出几章番外,感谢大家对桑儿和九潇的喜欢,鞠躬~ 如果愿意继续陪作者菌走下去,还请多多支持新坑《禁止曝光[娱乐圈]》,狗仔作家x钢板女演员的甜腻生活~ ☆、番外(一)黄泉2 番外(一)黄泉2 我在孙二蛋的破洞里养了一个月, 每日看她早出晚归, 经常带着伤回来。 起初她总是拿几个破布条草草包扎一下了事, 后来我实在看不过, 上手替她包,虽手法也没多好, 却也比她包的强些。 只是又过了一个月,我的神力回来一些, 便碰不得她了, 她是凡人, 我于她是过于强大的存在。这让我的心里空落落的。 第148页 还好,我还能同她聊天, 再在凡间待个把月, 约摸不成问题。 她从未问过我的身世,我却是问了她许多。 寒暄间,我晓得孙二蛋是个十分上进的女子, 她起初成为天师,是因着城外妖怪众多, 城里却没有几个天师。官府贴出告示, 只要有灵力的少年愿意拜入天师门下, 学习斩妖除魔之法,便可领一套锦缎衣服,还能每日领一个黄面馍馍。 虽当初是被新衣裳和黄面馍馍诱惑着去的,待到她真正成为天师后,却是志向远大。想建立一个天师堂, 不止于保一隅安宁。 于是剩下的一月,我同她一起早出晚归,有我在,她能少受些伤,斩杀的妖魔也越来越多,名声愈发大起来,许多人慕名而来想拜她为师。不过因着她住的地方太小,施展不开,便婉拒了那些人的请求。 在凡间的日子过得很快,不知不觉间,我在此待的时日已足足有三月。 那日,我同她说我须得回去了,她只是愣了一下,便道:“就此别过。”无甚多余的表情,似乎我只是一个过路人,在她这里歇过脚,便可相忘于江湖。 不知为何,我心里有些酸酸胀胀的。 回到黄泉之时,我又受了一遍阴炎真火,那钻心蚀骨的滋味,真真叫人不想再来一回。 我将之前捏的那两个人偶放出来,虽言行举止与常人无异,却还是无趣得很,左右都是我自己的灵识,哪里比得过……哪里比得过孙二蛋。 分别不过三日,我便十分想念她。 可我亦有自己要做的事,之前积攒下的那些公文都要抓紧批了,若是叫创世神晓得我偷入凡间躲懒,免不得要叫我吃些苦头的。 接下来的好一段时间,为了将孙二蛋从脑袋里甩出去,我变得十分勤勉,每日除了睡觉,就是在批公文。 然对她的思念像是在我心里生了根,不论我如何忙碌,都忍不住想起那抹白色的倩影,她低眉浅笑的模样、捧腹大笑的模样,还有安静入眠的模样。 于是,半年后,我再次站在阴炎真火之下,回想起上一次不堪忍受的痛楚,吞了几下口水,还是又闯了一回。 这回,我又落在上次那个荒山上。 只是当我按照记忆寻着破洞过去时,孙二蛋不在里头,往日里用过的东西也不在里头,洞口已经积了许多灰,昭示着这洞已有一阵子未住人了。 我颓然地坐在洞口,环抱着膝盖,将头埋在臂弯中,生平第一次晓得何为眼泪。暂且不说如今我没有半分神力,即便有,我也无法用神力寻得一个凡人,我同她之间,本就横着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思及此,内心愈发肿胀刺痛。 “你为何又是一副烧焦的模样,又想骗我一身衣裳么?” 熟悉的声音入耳,我抬起布满泪痕的脸,心脏抽了一下,破涕为笑道:“我还以为你搬走了。” 她耸耸肩道:“我的确是搬走了,不过你走的时候还未告诉我何时再回来,我便经常回来看看,想着万一你回来了不至于寻不到我。如今看来,还好我回来了,不然你恐要没有衣服穿了。” 她站在那里,逆着光,周身像是镀了一层金粉,熠熠生辉,像个仙女。 见我许久不说话,面前之人便伸出一只手,道:“多大的人了,还要我扶你起来么?” 我吸了吸鼻子,搭上那只白皙修长的手,原本空落落的心霎时间被填的满满当当的。 起身后,我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我可以抱抱你么?” 孙二蛋上下打量了我一圈,面上有些嫌弃,道:“你现下像块黑炭头一样,我今日才换的新衣裳,你莫……” 她话还未讲完,我已然将人拥入怀中,刚才问那一嘴只是出于礼节,没说过她若是不答应便不抱了。 她身子僵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软下来,道:“你抱够了没有?” 我吸着她身上好闻的皂角香,道:“不够,抱着舒服。” 她声音僵硬道:“那只能允你再抱一小下。” 我道:“嗯。” 过了一阵,她提醒道:“一小下已然到了。” 我:“嗯。” 孙二蛋:“放手!” 我:“不放!” 孙二蛋:“说了只抱一小下的!” 我:“多小算小?我的一小下还未到。” 孙二蛋:“你的脸皮还能再厚些么?!” 我:“脸皮是何物?能吃还是能喝?” 孙二蛋:“……” 万籁俱寂,月朗星稀之时。 孙二蛋有气无力道:“天黑了。” 我终于满足地松开胳膊,道:“今日的一小下抱完了,我们明日再抱。” 孙二蛋:“……” 我同孙二蛋在静谧的夜色中,迎着皎洁的月光并肩前行,影子打在地上,一前一后的手交叠在一起,好似我同她真的牵着手一样。 我把手放在自己被烧烂的衣摆上蹭了蹭,擦干手心里的汗。慢慢靠近孙二蛋的手。 三寸。 两寸。 一寸。 在马上就要触及她的手时。 孙二蛋突然转过头问我:“你猜我现在住在何处?”还未等我回答便又得意洋洋道:“我住在衙门里!官老爷觉得我捉妖厉害,请我去衙门开课收徒呢!每月给我二钱银子!我很快便能将天师堂建起来了!” 第149页 我的手飞快地收回来,心“砰砰”勐跳了几下,道:“二蛋姑娘果然是女中豪杰,十分厉害。” 她扬起头道:“不用你说我也晓得。”復又问:“你离开的时日里可有想我?” 乍然被问到这样的问题,我老脸一红,低下头,用蚊子哼哼一般的声音答道:“想。” 她狠狠拍了一把我的背,道:“多久没吃饭了,怎的声音这样小?!” 我提高音量,直言道:“想。” 孙二蛋满意地点点头:“算你有良心!对得起我送你的那身衣裳。对了,我的衣裳呢?” 我心道:“都破成那样了你还惦记着!虽我也心疼,可是被阴炎真火烧了我也救不回来。”只得心虚地将头又低了低,道:“不小心烧了,我,我会赔给你的。” 孙二蛋突然抓住我的手,道:“我看你也不像个有钱赔的,还是以身抵债,给我捏肩捶背,洗衣擦地算了。” 一股热意从我的脚底冒到头顶,再看看被她抓着的手,舌头都捋不直了。磕磕巴巴道:“我、我虽不会捏肩捶背,洗、洗衣、洗衣擦地,可学、学东西很快的。” 她的眼睛弯成月牙形状,笑道:“那你可要好好学。”而后牵着我的手背在身后,悠悠然继续迎着月光向前。 我望着她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向上弯起,心里默念:“莫说以身抵债,即便是将我的全部都拿去,我都是愿的。” 作者有话要说:  九潇:啧啧,桑儿的前世脸皮果真也厚得紧,却是个受。 桑儿:孙二蛋才是欲擒故纵的诱受! 孙二蛋:诱受?我只是骗了个丫鬟回家,你们未免想得太多了! 黄泉:你们不要惹我,不然我分分钟表演跳火坑给你们看! ☆、番外(二)后续 再次拥着九潇入睡之时, 我有些不敢相信, 自己失去的稀世珍宝又回到了怀中。 她背对着我, 犹自恼道:“都罚你不许上床了, 你为何还黏着我?” 我手上愈发抱得紧了些,道:“我又不是不晓得你一贯口是心非的, 罚我不许上床,就是巴不得我永远不要下床才好。” 九潇嗔道:“你脑子里都装着甚怪东西?谁要同你永远不下床了!何况你体力也没那般好!” 我愣了片刻, 随即憋住笑, 语气暧昧道:“夫人这语气, 莫不是想到别处去了?在床上规规矩矩睡觉要何体力?亦或是同夫人说说私房话,也不需要多少体力。还是夫人心里想的……是要同我永远在床上行巫山云雨之事?” 九潇立时就想将我从床上蹬下去, 好在我了解她的性子, 反应迅速,翻身钳住她的腿,压在她身上。 她挣扎了一阵, 还是动弹不得,嘟囔道:“躺了那么久, 力气怎的还如此大!” 我心安理得地趴在她身上, 头枕着两坨软肉, 道:“自是因为休息够了,才体力充沛,随时可以做夫人脑子里想的那些事。” “你住口!”她羞恼极了,大约是因着几十年未被调戏过,所以反应比从前更加激烈。 我不再逗她, 轻轻抚上她的脸,道:“我在那个世界日日念着夫人,很想很想。” 身下的人卸下劲,放软身子,将我的头环在臂弯里,道:“那个世界?桑儿的元神去了哪里?” “一个同这里很不一样的地方。”我答道,“在那里,我见着了一个与你长得很像的人,可我晓得她不是你,每回看见她,我就愈发想念夫人。我在那里只待了一个月,却不曾想夫人却已然等了我五十年。我的确该打。” 九潇语气忽的紧张起来,道:“那你没同那个女子如何吧?” 我用力拍了一下她的脑袋,道:“你这里装的是杂草么?竟这样看待我?!” 九潇委屈道:“我晓得你不会同她如何,却还是想问一下才好安心。谁晓得桑儿会不会又不记得事,被人骗了去!” 我想起萧久给我做心里治疗时的引导,不禁笑出来,柔声道:“这世上能将我骗到手的,大约也只有夫人了。” 九潇把我的身子往上抽了抽,额头顶在我的额上,道:“你不在的日子里,玥儿同太子成了亲,孩子都有五个了。灵儿忽的发现自己喜欢小青,成天追着她跑,然小青没那方面心思,到处躲,只是每次都会被找到。莫云同南仙因着那场大战用了太多神力,一时无法恢復,索性去凡间当了对平凡夫妻。还有虚谷……” 我将手收紧了些,心疼地打断道:“那你呢?” “我……自然是在等你回来了。你说过你会回来的,只是我不晓得你何时回来。你看,我连喜服都没脱。” 我心间刺痛了一下,猝不及防落下一滴滚烫的泪,滴在九潇的脸上。我赶紧伸手抹了一把,亲了亲她的鼻尖,道:“夫人真乖,我归家晚了,对不起。” 她继续道:“其实等你时也没如何辛苦,元宝带我去了一个地方,是天师堂始祖从前住过的地方,那里埋了许多竹简,讲了一段十分悽美的爱情,很是吸引人,我看了许久才看完,都无暇想你了。” 我道:“嗯?如何悽美了?” 第150页 九潇的眼睛亮晶晶的,笑了几声,才道:“你晓不晓得,天师堂的始祖竟叫‘孙二蛋’!这委实是个特别的名字。” 我在她的感染下笑了几声,她却突然变了脸,道:“你莫嘻嘻哈哈的,她后来很苦的。” 我立时禁声,心道:“这不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么?” 九潇接下来,讲了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这个故事,是孙二蛋的恋人记述下来的,她从未透露过名姓,可我晓得,那人约摸就是我的前世了。 原来,她的神力回归本体之时,便无法触碰自己的恋人。于是每次神力一回来,就去阴炎真火里烧一回。我试过那阴炎真火,自是晓得其中厉害,不由对她多了几分佩服。只是后来,阴炎真火也烧不完她的神力了。所以在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再也触碰不得深爱之人。可哪怕是这样,她单是能看见孙二蛋,也觉得无比幸福。 然,人和神,终究是不该相恋的。因为人有生老病死。 孙二蛋虽是个天师,能比常人多活个几百年,却终究抵不过道法自然,会渐渐走向垂暮,直至步入轮迴。 故事到孙二蛋死后,便戛然而止,九潇十分好奇,写这故事的神后来如何了。 我道:“她们那样相爱,不管轮迴几世,孙二蛋的恋人,定然都会寻得她的。” 九潇抹了下眼角的泪,道:“嗯,她后来一定是寻到孙二蛋的转世,继续过神仙眷侣的日子去了。” 我终于晓得,自个儿的第一世为何那样决然,放弃了与天同寿的生命,放弃了所有的记忆。若是同心爱之人再见面时,只有自己记得那些或甜蜜或悲伤的过往,那该比阴炎真火的烧灼之痛更甚多少! 不过现下想想,当真是造化弄人,好不容易等到了转世,我却还是碰不得九潇。在异世折腾了一圈,还当了一阵傻子,才终于抱得美人归。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天妒英才”?定是我的才识与美貌太出众,才引得老天这般嫉妒! 这样说来,我竟为九潇守身如玉了几百万年! 思及此,我便觉得自己的确该同夫人在床上待一辈子才是,不然亏得很。 九潇打了个哈欠,道:“桑儿我困了,我们这便睡了吧。” 此时,我的眼睛已然冒出绿光,道:“我这副身子都五十年不曾进食了,饿得紧,睡不着。” 她嘟哝道:“你是神仙,如何会饿了?你若饿,便自己去寻吃的,我要睡……唔……” 我压上去堵住她的嘴,将碍事的衣料除了,手自下而上抚过她光洁的肌肤,含混道:“夫人尽管睡,我自个儿寻吃的。” 九潇的身子倏然绷直,只是我还未得意片刻,她却是一个翻身,将我的手扣在头顶,道:“我想了想,既桑儿饿了五十年,合该我来餵饱你,哪能让你亲自动手呢~” 说着,将唇落在我的耳畔,包裹住我的耳垂,热乎乎的舌头极尽挑逗,酥麻之感从耳入心,叫我没有半点反抗之力。 她略带凉意的手如羽毛般划过我火热的皮肤,引起阵阵颤慄。随之而来的,是一个个细碎的吻,让我仿佛置身于云巅之上,如醉如梦。 这次不同于以往,她亲到我的肚脐之时并未停下,而是一路进了花丛,吻上早已蜜液汩汩的花蕊。一阵阵快意席捲之下,我直直冲上云霄,脑中迸出无数道白光,最后瘫软在她怀里。 我还未缓过神来,便听她道:“原来桑儿最喜欢被这般对待,方才还不熟练,我们再来。” 旖旎之声再次响起,我晓得,世上绝无仅有的珍馐美味,就在自个儿嘴边,且会永永远远地伴着我,哪怕入多少次轮迴,我亦会寻得她、爱上她、呵护她,嗯……吃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桑儿:你个不正经的老东西,为何最后是我被推到了?! 作者菌:是你喊饿,我才好心餵饱你的。 九潇:甚得我心,九攻大旗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