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我的先生》 第1页 《[虫族]我的先生》作者:乙醇烧 文案: 时光会改变许多事,唯一不变的是我爱你 魂穿雄虫攻×乖巧雌虫受 註:第一人称,主受 内容标籤: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希尔,程温 ┃ 配角: ┃ 其它: 【】 第1章 等待先生 一早起来,我就在想晚上要做的菜。 不是我计划长远,只是昨日收到先生信息,他晚上回家。 兴许有了期盼,看惯的旧家具也顺眼了几分。 前往超市路上,要经过一个私人花园。花园主人养了一只大黑猫,常年躺在主人提供的座垫上晒太阳。 今天也不例外。 黑猫懒洋洋的,毛色乌黑髮亮,一看就养得很好。 我蹲下身,像以往一样,抚摸黑猫。 它不怕人,任由路人们抚摸。 它咪呜一声,翻了个身。软软的,暖暖的,手心痒痒的。 我一直想要一只猫,无奈先生不喜欢宠物,只得作罢。 先生是雄虫,在虫星称得上是人尽皆知。他是时下最炙手可热的天才导演,完全凭藉自己的才华走到现在声名显赫的位置,和那些倚靠家庭背景出名的雄虫可不一样,。 我有两个月没见到先生,他为了新电影去赫尔墨沙漠取外景。 大漠风沙,环境恶劣,那等地方对于雄虫来说实在是亏待。 我心里浮现出几道菜,简单对比先生的偏好,做出决定。 我在先生身边有七年,第一次相遇时,先生是那样狼狈不堪,可完全想不到如今萤屏前的意气风发。 七年前,我所居住的街区治安不算好,时常有流窜作案的少年犯。 回家路上经过小巷子,我看见一个人趴在地上,他衣服被剥,身上青一块紫一块。 离这里最近的医院要到早上才开门,我只好将他背回家。 夜色漆黑,能看清巷子里躺个人很不容易,我甚至没发现他是雄虫。 如果当时看清是雄虫,我就不会将他背回家,而会选择直接报警。 在擦洗时伤口是才发觉这人身上没有虫纹,但一来加班熬夜太累了,二来他的悽惨令我动了恻隐之心。想着就留他一夜,等第二天他醒过了,再送他走。 那时,我才从学校出来半年,同情心强,警惕性差,仗着自己雌虫的强健身体,随便一个人就敢往家里背。 第二天,雄虫醒来,说他叫程温,对自己的身份、住址却一问三不知。 流氓们不仅抢光了他的钱财,衣服,连他的个人终端也一併带走。 能证明身份的东西都没了,因为他后脑遭一闷棍,记忆也出现问题。连幼崽都知道的常识,虫星的歷史、社会环境,我要一一讲给他听。 那时,我年轻又热心,尤其是哄了一个雄虫叫我哥哥。 那以前,我没有和雄虫近距离相处的经验,虽然早就听说雄虫娇贵难伺候,但和年轻的先生相处倒是十分愉快。 先生缺乏性别意识,他会很自然裸着上身,在家里走来走去。 我每次都要红着脸拿起衬衫给他套上,他却嫌弃地说你们虫星人瞎讲究。 哦,先生当时坚持认为他是天外来客,言语间充满中二少年风格,开口闭口“你们虫星” 每次听到都好羞耻! 没多久,先生就补办好终端,也找回了自己的住处,但他依然选择留在我家。 一雄一雌,共处一室,一切发生得自然而然。 先生来我家里的第二个月,我们就睡到一张床上。 一个雄虫愿意睡一个雌虫,这里面的意思不言而喻。 我迫不及待地同好友分享这一消息,好友在通讯那边说,祝贺你终于快嫁出去了。 一般,高中时雌虫就会定好人家,大学毕业还未找到雄虫的雌虫数量寥寥,而我就是这“寥寥”之一。 对于婚姻大事,我并不焦躁,但也未曾预料到,这么快就找到了想要的人。 于是,就这样在一起七年。 第2章 想念先生 先生是个才华横溢的人。 他是本市着名大学导演系的学生,对导演专业有发自内心的热爱,不仅成绩优异,为人处世也很成熟。我这个雌虫算是样样比不上过他。 真不知道,我当时怎么就有勇气去哄骗这样一个雄虫叫我哥哥。 还好先生不计较。 在一起后,先生不许我称他为“雄主”,只许唤他“先生”。 我带先生见过我的家人、朋友,先生算是默认了我们的关系。 但先生从不提起他的家庭、友人,对他的过去缄默其口。 最重要的是先生迟迟不肯提结婚的事。 无论雌君还是雌侍,就算是先生已经有了家庭,我都能接受。 但是,我一提到结婚,先生态度暧昧,闪烁其词。 纵是再单纯,我也明白,先生从未想过结婚的事。 那又能怎么办,只能接受啊。 除了不结婚,先生待我哪点都挑不出毛病。 先生这样的人,早晚会走到大众面前,受万众瞩目。 他的确做到了。 大二那年,先生执导处女作《六脉河》,在导演界和评论界广受好评。 从此一举成名,被追捧为“最年轻的天才导演”,身价水涨船高。 也许,天才註定命途多舛。 接下来的两年,先生享尽鲜花和掌声,可是却在一部重要电影上遭遇滑铁卢,不仅票房惨澹,口碑不佳,还严重打击了先生的信心,使他一度自我怀疑。 不过,先生毕竟是先生,最后还是挺过来了。 从巅峰到低谷,再回到巅峰。 短短几年,他经歷了常人难以想像的跌宕起伏。 时光证明了老天对先生的厚爱。 这样的先生,我怎能不骄傲? 尤其是相互扶持,一路走来。 我带着精挑细选的食材回家,用力抚摸一把大黑猫,它被我骚扰得直打喷嚏,可爱极了。 家里的窗开了,心中略过一个不敢想的可能。 先生回家时间一向准时,不会提前也不会拖延。这次,难道是提前回来了? 无法抑制的笑容,无法压低的心跳。 我飞快跑进屋子,声音充满喜悦,“先生!先生!” 房子里空荡荡,只有我一个人的声音迴响。 笑容垮下来,心跳极速降低。 “先生,你回来了吗?” 声音恢復平静,却依然带了一丝颤抖。目光向卧室厨房客厅里一一搜寻,心里盘算,如果先生没回来,那我一会儿就要去查看监控录像,毕竟走前我关好了窗子。 看到墙上挂钟的时间,10:22 距离先生回来还有好几个小时。 明明两个月都忍过来了,为什么这几个小时就觉得格外漫长呢? 我不由得嘆了口气。 第2页 突然间,身体被人禁锢,腾空而起,食材袋子扑通砸在地上,蔬菜骨碌碌滚到地板上。 我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 在尖叫的前一刻,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是先生。 “怎么都没警惕性?”先生含笑。 这种横抱的方式,除了先生就没别人。 我双手抓住他的上衣,把脸埋入他怀中,深深的,深深的吸一口气。 是阳光,是秋草,是秋染大地的味道。 “谁让先生你是个混蛋。” 先生抱我走进卧室,将我放到大床上。 “明明是你自己粗心大意,家里进了人都不知道。我好心提醒你,你还反咬一口说我混蛋。” “先生现在这副样子,不就是个混蛋吗?”躺在床上,我调侃先生。 先生如色中饿鬼,火急火燎就扑上来,压在我身上。 “分开这么久,都不说想我,你说谁才混蛋?” 先生竟然真咬我一口! 我“哎呦”一声,连忙一个翻身欲躲闪这个恶鬼。 结果,不料先生扯住床单,硬生生把我连床单拽了过去。 “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躲我?” 我轻咬下唇,眼睛直直盯着先生。 先生的手臂撑在我的身体两边,也直直地看着我。 两个月的大漠风沙,先生的皮肤都糙了,黑了。 明明是雄虫,皮肤却比我都不如。 手抚摸着他的脸,道:“先生。” 先生压了下来。 手臂勾住他的脖子。 想啊。 快想死了。 第3章 先生睡了 当一切结束时,我仔细查看先生的每一寸皮肤。 “每次我回来,你都要给我做全身检查,跟个小狗似的。”先生含笑,双手枕在脑后,颇有兴致。 我睨了先生一眼,懒得理他,继续查看。 这两年风里来雨里去,先生的皮肤粗糙不少,但不改偏白的底色。 先生的皮肤上比较容易留下痕迹,看遍先生全身,只有我在刚才留下的痕迹。 先生力度勐,每次我都克制不住自己,指甲就在他背上划出印子。 这一次,太过激烈,先生后背居然被我划出血痕。 心中满是歉意。 家里药箱常年储备消肿止痛的药膏,我去拿来给先生抹上。 先生趴着,背上一片片红色划痕,触目惊心。 就这样,先生还笑:“这药膏本来是给你买的,结果可好,都用在我身上了。” 歉意更重了。 生怕手上多出一点点力道,压痛了先生。 抬眼,看到先生肩头上椭圆形深红痂痕。 脸上发烫,这是我们第一次在野外体验幕天席地,我紧张到怕被路人发现,结果下口太重,痕迹一直也消不下去。 这么多年,先生身上始终都只有我留下的痕迹。 先生,实在要惯坏我了。 “先生,”我开口道,“怎么提早回来了?” 碍于涂了药,先生只能趴着。我擦了擦手,躺到他旁边,凝望先生侧脸。 先生声名在外的不只有天才导演之名,他的好面容,名声甚至要高过导演之能。 这样好看的人,这样有名的天才,怎么就只看上我,一个平凡无奇的雌虫呢? “预定的航班临时取消,我搭组里富二代的私人飞机回来的。”先生打了个呵欠,“昨天熬夜把重要部分赶完,按本来计划直接在飞机上补觉,到家能有点精神。结果提早回来,飞机上和他们谈了一路,又和你做了激烈运动。” 先生眨了眨眼,终端摘下来扔给我,“我想先睡一会儿,终端有多远放多远,谁来的消息也不接。” 我接过先生的终端,亲了他脸颊。 “先生睡吧,做好了饭,再叫你起来。” 先生又打了个呵欠,倦意浓浓,“本来想和你好好说说话,身体太操蛋。” 我笑出声,先生意志力不强时,口中就会冒出粗俗的话,一点也不像精緻优雅的雄虫。 “好好睡吧。” 我笑着,给先生盖上薄被。 先生从不忌讳我看他终端,指纹识别,一点,就跳出投屏的系统界面,而非访客模式。 在这个人人注重隐私的年代,哪怕是夫夫之间,使用彼此的终端时,也要徵询得主人同意。 事实上,先生的终端软体内容乏善可陈,最常用得是基础功能,单纯为与剧组人员的通讯联络。 不玩游戏,不观看智脑网络热门话题,也不热衷分享生活。 娱乐生活清贫得像个隐士。 但我依然意趣十足,一点点翻看先生这两个月来的事情,看他的观影记录,想像先生在闲暇时是怎样研究这些电影。看他的消息往来,与谁走得更亲密,看他在导演论坛的回帖,看他的相册、录像。 我迫切地想知道先生的一切,迫切地想抓住先生,不让自己离开先生太远。 虽然我每次都唾弃自己,这样做实在太不尊重先生。 可是,却无法压抑心中的慌乱。 先生越走越高,越走越远,而我却依然原地踏步,追不上他。 我生怕有一天远离了先生,和先生再没有了共同话题,我们唯一的交际只剩下肉体关系。 先生向来坦荡,将终端给我未免没有安抚我的意思。 先生总是那么好。 当我终于看完了终端里的消息,却嗅到一股花香。 循着味道,才发觉是花瓶里插了三两枝美人梅,玫红花蕾含苞待放,有一枝重瓣盛开,柔柔舒展。 回来时,先生怕是又特地拐了公园,折了梅树。每年花期,先生都要採回当季盛开的花,说:有花堪折直须折。 有花堪折直须折, 莫待无花空折枝。 趁着鲜花娇嫩,颜色最美的时光,要赶紧採摘下来。不要等到花期过了,只能落寞地折取枯枝。 年龄从成年起,十年之内,是身体的黄金十年。 我十九岁成年,又大先生两岁,今年二十八。 我的花期,快要过了。 第4章 醒来又睡 年纪小时,不施粉黛,不重颜色,素着一张脸就敢迈出门去。 如今,却是失了勇气。 每每外出前都要对着镜子提前拾掇一番,弄好头髮,选好衣服,如此费上大量时间。 年轻时呢,想去哪里玩,带了钥匙直接走人。 那时候,皮肤紧緻,泛着健康光泽。脸上虽素但随时能开口大笑,先生说我那时是“眼睛里闪着光。” 对镜详端,从前肤色还是健康的蜜色。这两年我愈发不爱晒阳光,皮肤白得像瓷。镜中显现的自然下弯的唇角,更没有丝毫讨人喜欢的气质。 愁啊,怨啊,都能配上我这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站得时间长了,腰上隐隐发痛。 以先生那样的容貌,名气,地位,什么样的人找不到?风华正茂,大好年纪,怎么偏偏就甘心七年如一日地睡在我这儿? 第3页 可能,先生恋旧。 房间里许多旧物,本来用不到了,先生却捨不得扔下。 旧物件,先生存着。 旧人,先生也留着。 我合该庆幸,遇到先生这样的人。 唉,哪里会有庆幸,只觉得生生耽误了他的大好前途。 先生的终端嗡嗡震动,点开来看,是来自赵导的一大长串文字消息。大意是:你把重要的戏把关完跑走逍遥,剩下任务全落到他一人肩上,结尾专用二百字一字不重复地表达“你这样做太不是东西”的观点。 赵导是执行导演,而先生是总导演,他们这一年来的新搭档,却磨合得很好。先生说起他时,对他的专业技能和认真态度赞不绝口。 就是,先生经常会翘班回家,而将剩下的任务丢给赵导一人,使他不堪重负。 站在局外人角度,我或许该同情。 可我是站在先生那边,直接拨过通讯号。 耳边是赵导如雷的声音,“我就去接了个人,你怎么又跑了?不知道接下来的戏很重要吗?!” “赵导演,”我打断他的话,“我没时间,也没空听你唠叨剧组上的事。虽然我是个局外人,但也看得明白。你总仗着先生好说话就把自己分内的事丢给他。不管你的能力好到什么程度,如果学不会控制你的情绪,那什么都是白费。” “不好意思,我得问一句,您是程导什么人?上来给我一顿教训?” 通讯那边的声音,在听清是个雌虫后,放缓了语气,依然暗含讥讽。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我抚了抚盛开的美人梅,“赵导总不想你在圈子里那点龌龊事闹得成为大众嘴里的嚼料吧,我可是有不少八卦大号的联繫方式,他们可都是我的熟人呢。” “一个人一张嘴,上下两嘴皮子一碰什么事说不出来?你又做什么平白污衊我?” “赵导,明人不说暗话。你的技能,你的认真,都是圈里出名的。可是你做出的那些事,可就太不是人事了。” 我掰着指头给他一件件抖出来,听着那端声音从镇定自若转为结结巴巴。 “赵导,做好你分内的事,别总仗着你年龄大资歷老,就欺负人脾气好。” 我老神在在,听着那边连忙挂断的忙音。 脸上,笑容不减,志得意满。我连忙对镜整理表情。 这种笑容里,透出的控制欲太强。 表情恢復平淡,寡淡的情绪悄然滋生。 拿捏把柄,控制他人。 若是被先生看到这一幕,看到我在职场上展露的富有攻击性的脸,不知又会作何想法。 我什么想法都消失了。只想快快回到先生身边,确认他还在。 先生安静地躺在床上,胸膛随唿吸一起一伏。 等先生醒来,又要换床单,重新涂药。我这样想着,坐在床边。 先生,是常人难以想像的纯粹,纯粹得世间难寻。 手轻轻拉起薄被,为先生盖上。 先生一把抓住我的手,半睁开眼,含煳道,“希尔。” “先生,睡吧。”我拍了拍他的手。 先生“唔”一声,很快又沉入梦里。 第5章 先生你还是别睡了 这一睡,一个下午悄悄熘走。 腰背酸疼,使我不得不放弃了早上的打算,做一桌精緻可口饭菜。 将散落在地上的蔬菜收好,淘米下锅煮饭,弄了个蒸蛋,又打了个汤,距离饭好十几分钟前,去卧室里叫醒先生。 先生睡着,姿势很是老实,抱着被子一角侧卧。 我爬上床,轻轻唤先生的名。 “先生,程先生,程温先生,饭要好了。” 先生眼皮动了动,眼睛却睁不开似的,被子依然牢牢抱着。 手轻拍先生肩膀,“程温先生,饭煮好了,你再不起来,晚上可没得吃了。” 先生闷闷地“哦”了一声,翻个身拉起被子蒙住脸,“不吃了,别打扰我睡觉。” 我扯住被子一角,从先生身上一点一点掀开,直到被子彻底被我抱住,露出下面蜷缩的先生。 “先生,该吃饭了。” 先生拿起枕头,压在脸上,“希尔,我只想睡觉!” 我不为所动。 就像个循环播放的录音机,反覆不停地说“先生,要吃饭了。” 先生终于还是熬不住我的噪音,不甘不愿地站起来,穿衣服。他打了个呵欠,睡眼迷离。 “我真的困死了,为什么就不能让我好好睡一会儿?” 我抱着肩膀,盯着先生的一举一动,以防他随时返回床上,继续睡觉。 “程温先生,我为什么叫你吃饭,你的心里没有数吗?当年是谁饿到胃疼被连夜送进了医院?” 先生无话可说,认命了,老老实实地走出卧室去洗漱。 看一眼时间,十二分钟,等先生洗漱完,饭准时煮好。 先生不像一般雄虫精贵、娇气,但他的身体还是雄虫,在导演里是出了名的拼命三郎,一发起疯来整个剧组都要陪着他热火朝天地开工。 他不是铁打的,昼夜颠倒,饮食不规律,仗着年轻还能熬,日积月累,到底把身体弄出了毛病,我陪在他身边寸步不离,逼他调养了大半年才见好转。 要不是我有过敏性哮喘,对风沙过敏,这次也会跟着他去的。 离开的两个月,每天定时定点发信息通讯,询问先生,询问先生身边的助理,叮嘱他注意休息,按时吃饭。连我都觉得自己很烦人。 然而,先生却依然愿意提早回家来,也不烦腻。这一点,我是佩服先生的。 等我到了餐厅,先生已经落座,连我那份碗筷都摆好了。 他的眼角还带几分湿润的水汽,握住筷子的手指依然修长美丽。 先生提前吃了起来,“还是你做得合我口味,那边什么菜都是大油大盐,我都要用清水涮过才吃。” 唔,这样明显煳弄的简单菜式,先生半点挑剔也无,毫无异议。 先生现在吃饭的样子,实在谈不上赏心悦目。 可是,就觉得他好看。 无论哪个角度,看起来都很好看。 无论哪一天,都很好看。 我的碗里已被先生盛满米饭,桌上虽只有一份蒸蛋,好在量足够两人吃。 我慢慢吃着,先生吃过一半,举止也慢了下来,倒是赏心悦目了。 看样子,睡那一觉,给先生饿狠了。 等喝完汤,先生如一只饱足的猫,慵懒地坐在椅子上,神情尽是餍足。 我把东西撤了下去,丢进洗碗机。走到先生身后,手按在他肩膀,忍着笑意调侃先生刚才在床上死活不肯起来的样子,“先生,回去继续睡吧,我给你铺床。” 先生连摇头都懒得,只用两个字“不要”,回绝得干脆利落。 先生的声音好听,只要不是发怒时提高两个调,对我来说充满致命的吸引力。 第4页 “先生,刚才你可是长在床上,怎么叫都叫不起来。” “刚才是刚才!” 我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轻轻按动着。 先生舒服得微眯双眼,遮住了海蓝色的双眸。 愈发像一只猫了。 “先生,我服侍你回去睡觉,好不好。” 我弯下腰,附在先生耳边道。 手的按动轻柔起来,暧昧起来。 就这样,空气静止了一会儿,先生没有回应。 我纠结是不是要再另找一个话题时,先生按住了我的手,拉我到他眼前。 他双目完全睁开,拍了拍他的膝盖。 我的脸无法控制地烧了起来。 真讨厌这些不言而喻的默契,还有我这个容易脸红的体质。 跨坐在先生腿上,搂住先生的脖子。 先生温柔地环住我的腰,亲吻我。 先生很喜欢这个姿势,我也很喜欢。 “哪里都能服侍,不用非回到床上。” 先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的脑子晕晕乎乎的,慢了好几拍,才想明白先生的意思。 哎呀! 我把自己埋进先生的颈侧,自暴自弃。 先生低低笑出声。 不用猜,我也知道,肯定连耳朵都红了。 第6章 对不起 从餐厅椅上到客厅沙发上。 指甲把沙发靠背划出一道道痕迹,靠垫都踢到了地上。 无论是大先生,还是小先生,神采奕奕地折磨我。 先生喘着粗气念我的名,性感得无可救药。 “程先生。” 我这样喊着,刻意拖长了音调,换来先生更加兇勐的攻击,我也泣不成声。 我们翻滚到地上,先生的手护在我脑后,隔开坚硬地板。 到达极致那一刻,我紧紧搂住先生。 风暴将我们席捲,仿佛置冰天雪地,只能依靠彼此体温一息尚存,苟延残喘。 身体使不上力,还是劳烦先生把我抱回沙发。 先生温柔地抹了我的眼皮,粗糙的指腹,温暖的触感。 “刚才太激烈了吗?”先生拿起抽纸,轻轻地擦掉眼泪。 我抱住先生,摇了摇头。先生温柔地拍了拍我的背。 我望着先生的脸,萌生了两个月里盘旋的念头。 “先生,陪我出去走走吧。” 浑身发软,好一会儿才恢復力气。等差不多了,才和先生一起走出家门。 就像社区里婚后的夫夫一样出来散步,悠然闲适。 春季的白日热得使人出汗,夜里同样暖风融融。 月光皎洁,星光两三点闪烁,路灯洒落一路橘色光辉。 夜色下行走,使我想起了七年前的夜晚。 以前我开玩笑,说先生一定是天外来客,才会做出许多雄虫不敢做的事情。 那时,先生看着天上的星,笑说,我就是为你才跨越时空的。 年少时幻想过浪漫的爱情,成年后明白不是谁都能有故事主角的运气,遇到他的天合之作。 只是,遇到先生,浪漫也不期而遇。 行走过一个又一个夜灯。影子由长变短,由短又拉长。 我们的影子,时而交叠,时而拉开。 “先生,后悔过吗?” 我询问道,轻轻晃动先生的手。 “怎么突然这样问?” 先生转过来,停住。 “后悔什么?后悔和你在一起,还是别的什么?” 光下,先生的眉目温润。 “七年了啊,”我轻笑道,“是先生近四分之一的人生啊。” 先生似乎是想到什么,也笑了,宛如昙花绽放。 “是一生。”先生把我拉到他跟前,“不是四分之一,你是我的今生,我今生的一辈子。” “先生只睡过一个人,别人的滋味都没尝过,就不后悔吗?”我压下心潮起伏。 “有人是精緻小菜,雅致可口,但只适合偶尔一尝。有的人是主食,淡而无味,但要吃上一辈子。” 先生的声音轻轻的,抛给我一个问题,“你觉得,你是哪一个?” “……嗯”我迟疑着,“主食?” 先生的脸上表情不变,我改口道,“小菜?” 先生依然淡淡的。 “先生,那我到底是哪一个?”我摇摇先生的袖子。 我在先生心里,到底是什么? “你不是小菜,” 我心底稍松一口气,先生是认为我可以常伴他身边的。 然而,先生又道,“你也不是主食。” 我的心提了起来,停下脚步,紧紧盯着先生,先生这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有人是主食,有人是小菜,但这两样不是你,你哪一样也不是。” “你只是希尔本身,没有任何一样东西或一个人能替代你。” “你就是你自己。” “是我爱的人。” 我紧紧咬住下唇,不敢开口,怕自己哭出来。 我拥抱住我的先生。 先生,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可是,先生啊。 我后悔了。 对不起。 第7章 散步 我们走了长长一路。 风中飘来了沁人心脾的芳香。 三五个幼崽踩着五颜六色的轮滑鞋,嗖嗖划过身畔。 先生的目光在他们远去的背影多停留一秒,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 谁会不喜欢小小软软的幼崽呢? 谁会不渴望拥有自己的孩子呢? 我装作没发现子,跟着先生的步伐,和他谈论着这两个月发生的事情。 走到人工湖,踏在湖边巨石上,湖里的锦鲤纷纷凑过来,等人投餵。 生活的小区里鲜少有人伤害这里的动物,鸟啊鱼啊都不怕人,生来喜欢小动物的幼崽们也乐意投餵它们。 鱼群发现我们没有食物,不甘心地游了两圈,甩甩尾巴,散开了。 湖水上,潮湿的水汽夹杂着腥气,扑面而来。 月亮的倒影投在湖面,被游鱼搅碎,泛起团团涟漪,復又归于平静。 先生扯了岸边垂柳的一枝,上面是嫩绿的、毛茸茸的苞片。 “在家里还看不到季节变化,我走之前这湖面上冻了薄冰,春天一来,模样都变了。” 我站在先生身边,拽住他衣角,生怕他滑入水中。 然而,先生一转身,却又回到沥青路面上。 他拉着我,跨过街道,走到草甸。 那股沁人心脾的芬芳又入鼻中。 灌木一丛丛,低低矮矮,枝条纤细,顶头是一簇簇黄色四瓣的小花朵,枝头顶上盛开,宛如一捧莲花。 先生蹲下身,伸手摺弯它的枝条,我以为先生又要折花,但先生却松开手,弯过的枝条恢復了原有的样子。 “果然是结香。”先生站起身,笃定地说。 我近看挂在它身上的标牌,上写“黄瑞香”。 第5页 “是黄瑞香,名牌上写着呢。” “也叫结香。”先生道,“小时候,我家里都叫结香。” 没有见识的我作出好学生的样子保持聆听。 先生拂过弱弱小小的花朵,“据说将结香的枝条打上两个同向的结,相恋的人就会从此幸福快乐。” “先生要打结吗?” 我迟疑道,先生素来有折枝摘花的习惯。对待植物,一方面充满怜爱,另一方面,却能随时从枝头折断它们,残忍地断绝生机,只为享受它们当下最美的样子。 “不了,让它好好长着吧。”先生笑道,“又瘦又小,看着怪可怜。” 我悄悄松了一口气。 “等明年,我们在家里也种上一株。” 先生笑意盈盈。 “好啊。” 我点点头。 明年。 不知到时谁会站在先生身边。 第8章 他来过世间 半夜,先生熟睡,我披上衣服来到客厅。 客厅桌上是一张电子相册,循环播放我与先生的合影。 将相框卸下,从背面的边角取出一张小小的一寸照片。 是还在襁褓里的幼崽。 是我和先生的幼崽。 拍这张照片时,他才半岁大,刚学会翻身,长出了小小的乳牙,咧开嘴笑,小牙齿像一条白色细线。 他是我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孩子,名叫程芸。 出蛋时,头顶胎髮浓密,先生说,这小子天生就是代言洗髮gg的料。 取名“芸”,说取笑他的胎髮又多而密。 他是个小雄子,先生也很喜欢他。 他生来体弱多病,却给我和先生带来许多笑声。 程芸天生爱笑,喜欢听先生唱歌,藕白的小手跟着节奏胡乱比划,笑得嘴角都是口水。 这时,先生会笑呵呵的擦去他的口水,小东西继续腻在先生怀里,嗯嗯啊啊,抗议先生的歌不继续。 程芸的到来是个美丽的意外。 雌虫的孕期只有四个月,纵是临近预产期,身体也不显怀。 他悄然来到我的育囊安营扎寨,一待就是四个月,安安静静,我丝毫未曾察觉。 当我被送进预产室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是听医生说才知道怀了个蛋。 先生也是急急忙忙赶来,一样是一脸懵逼。 虫蛋个头小,我几乎没感觉到痛苦,还没做好准备就荣升为雌父。 医生见我婚姻状况上是未婚,将签字板拿到我跟前签字。 大概,未婚生育的情形太多,雄虫又不会跟来,医生只能让躺着的雌虫自己签字。 倒是先生,一脸急切地跟医生打手势,强烈要求他来签字。 医生当时还很茫然,等我点头,才让先生签了。 可能,他是没见过我们这样的伴侣吧。 第二天,能下床的我跑去孵育室看他,比其他孵育箱的蛋小了一圈,蛋壳上没有虫纹,干干净净,白白润润。 是个雄崽,我很开心地告诉先生这个消息,先生却一脸凝重。 后来,才知道,医生说我在孕期不曾注意身体,虫蛋的健康状况比正常的要差。 先生捂死这个消息,一点不曾透露。 那时,我却沉浸在初为父亲的喜悦中,完全没注意到先生的凝重。 后来,我回顾怀孕的那段时间。 每天,工作事物塞满了日程,熬夜加班家常便饭,为了提神,每天能消耗几壶咖啡,烟不离手,办公室里经常满是烟味。 先生当时正处于事业低谷,天天闷在家里,不停看电影,不停地看书,一言不发。我们各过各的生活,互不干扰,互相遗忘,最久一次隔了两个月才睡在一起。 我仗着未婚身份心安理得在职场打拼,仗着先生的放纵完全未曾考虑过我们的生活。 甚至连幼崽破蛋的那天,都是先生去医院抱回来的。 工作开始上手,回家的时间依然少得可怜。到了家中,东西一扔,只想快点睡觉。 程芸由先生一手照顾,养大。我这个真正该付出辛劳的雌父,却还比不上他和保姆的关系。 先生不曾抱怨,我就以为万事安好。 程芸七个月时,保姆临时辞职,先生的事业回暖,被请去为新片的试镜把关,将程芸留给我照顾。 仅仅是十个小时。 先生细细叮嘱我各个事项,沖泡奶粉,增减衣物,拿玩具逗他玩。我听得心不在焉,只想照顾幼崽不过小事一桩。 先生说,程芸能吃辅食了,可以适当餵他一点食物。就这一点食物,却要了他的命。 心血来潮,煮了两个鸡蛋,程芸丢了奶瓶,伸手朝我要。我什么都没多想,将熟了的蛋清掰碎,一点点餵给才长一点牙的程芸。 他朝我笑,水汪汪的大眼睛,可爱得不行。不久后他睡了,睡得却极不安稳,大声啼哭,哭得声嘶力竭,哭得快了断气。 小手不停地挠小脸,挠出细细血痕。他脸上,身上,出了红点。 我慌慌张张地把他送到医院。 他在我怀里哭,眼泪滚湿了上衣,吐脏了衣服。我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送进婴儿急诊室前,他还活着。然后,他突然就死去了。 医生说,他对鸡蛋过敏,本来免疫力就低,送来时间太晚,引发休克,保不住了。 我的幼崽,我的孩子。 我只照顾了他不到十个小时,就亲手断送了他的性命。 他才七个月大。 不要人扶,非要自己坐着,坐不住倒在床上咯咯笑。没人理他就自娱自乐,把白嫩的小脚丫送进嘴里啃。有人扶着他,能慢腾腾走上几步。 然后,就这么没了。 我从病房里亲手抱出我七个月大的孩子的尸体。 天塌的绝望。 先生走前,活生生的程芸在我怀里目送先生离开。 先生回来,小小的软软的爱笑的程芸就不在了。 我不知怎样向先生讲这件事。我愧对先生,无法面对先生。 我只知道哭,没用的哭。 什么办法也想不出来。没有任何办法,能挽回我逝去的孩子。什么措施也补救不了我的错误。 我,亲手,杀死了我的孩子。 我, 罪无可赦。 可是, 可是,先生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平静地取走医院开出的死亡证明,将他火化,安葬。 将家中所有的幼崽用品,看护书籍搬出房子。 将程芸的一切影像资料删除干净。 仿佛,我的程芸,从不曾来过这个世界。 先生不责怪,不愤怒,不打骂。 平静得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我,愧对先生,愧对我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他来到这个世上,睁开眼,看了看,太难受又走了 第9章 亏欠 在身体黄金十年中,雌虫的生育能力达到巅峰,此后每个十年,生育机率随之下降。 一个雌虫若能育有多子,生育期主要集中在黄金十年。 第6页 过去经验告诉我,沉湎痛苦只会愈加虚弱,不如及时採取措施补救。 程芸走后,我辞去工作,调理身体,提高健康检查的频率,每隔三月全身体检。 但惩罚依然会来到。 我的身体没有显示任何怀孕迹象。 我承受该有的惩罚。 这是我距离二十九岁前的最后一个月。体检项目反馈的结果依然是无。 我伤害了先生的一个孩子。 虫族的每一个家庭都期待孩子的到来,先生自然也不例外。 我无法再弥补孩子,只能弥补先生,我欠先生一个孩子。 只是,那个孩子再也不会是程芸。 身体孕育的巅峰时期即将过去,我却一无所出。 我欠先生的,彻彻底底还不清了。 雌父与雄父的婚姻,是最普通的婚姻,他们相亲见面,觉得彼此不错,登记结婚。 在他们的年代,还不流行爱情的说法。 雌父为家庭操劳,雄父陆续又娶回三个雌侍,雌父浑不在意,他只在意将家里整理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在他们结婚十年时,两地分居,婚姻之名,名存实亡。雄父在其他情人那里留宿,雌父忙于工作,两人乐不思蜀。 我的雌父是在家族中是出了名的快乐,没有被生活琐事蹉跎,没有因抚育孩子赔进下半生。 我随雌父生活,雌父将他的生活箴言告诫于我:婚姻不需要考虑太多,两个人的生活,合适就在一起。彼此商量好规定,互相遵守,那就行了。 纵然雄父催促我快点找个雄虫嫁了,省得在亲戚面前抬不起头。雌父都会替我不咸不淡地挡回去,纵容我按自己想法生活。 但我做不到雌父一般洒脱。 初和先生在一起,我时常缠着先生问他,是不是我不够好,为何不与我结婚。 先生说,两个人结婚以后,起初互相恩爱,但恩爱会被生活的鸡毛蒜皮一点点磨平。两人会忘记恩爱,忘记昔日海誓山盟。他们只为一点点琐事就互相指责,破口大骂,最终离婚也要闹到法院面前,在他人面前显尽丑恶,徒留一地鸡毛。 先生说的事情吓到我,结婚一事只敢做些无用的抱怨。只是偶然间,还是会冒出念头,我们既然已经平安生活这么久,那么结婚也不会发生互相指责的事情吧。 程芸的到来使我的生命圆满。 我和先生,和孩子,就像一个普通的家庭。 只是,我又让这个家庭破碎。 我做不到如雌父一般问心无愧。 面对先生,除了爱恋,就是亏欠。 我亏欠先生一个孩子,并且将永远亏欠下去。 过了二十九岁,我的生育机会就更小了。 还不如早早离开,让先生再寻一个人,他们一起, 幸福, 长久。 第10章 早餐 阳光洒在脸上,暖意融融。 昨晚将照片放回去,又回到床上入睡。 向床边身侧一看,空无一人,虚掩的门传来厨房的声音。 作息规律了快两年,昨天熬夜有点睏倦。 打着呵欠走出去,看到了厨房里忙碌的先生,走上前去。 先生正在取出果酱,转手递给我。 “面包片烤好了,你去拿盘子端出来。”先生亲昵地蹭了下我的脸。 我把面包片分装在盘子里,端到桌上,上面已经放了低脂牛奶,而先生在煎蛋。 雄虫下厨,在其它家庭很少见,但在我们家中,先生曾经包揽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早餐,我对此已经习惯。 洗漱完,我懒懒地在坐在椅子里,看先生的身影。 先生身材挺拔,脸蛋俊秀,即使是厨房这种地方,也无法折损他的风采。当他在剧组里时,整个人又是另一番认真专注,许多雌虫,无论未婚的已婚的,都毫不例外会被他吸引。 先生,实在是好得过头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雄虫呢? 我拥有过这样的雄虫,还独占了很长时间,真是不可思议。 先生端了煎蛋走来,坐在我旁边。 “你的溏心蛋。”先生将盘子推给我。 从小,我就喜欢吃鸡蛋,吃了二十几年,万万没想到我的幼崽会对鸡蛋过敏。这两年看到蛋制食物,依然照常喜欢,照常地吃。我想自己是不是太冷漠,对害死我幼崽的东西没有一丁点牴触。 以前我爱白水煮蛋,闲暇时就煮来吃。后来,我一口气连吃了数十个,吃到呕吐,仿佛这样,未来从这个身体出来的孩子就不会再对蛋过敏。当然,现在我已吃不进一点煮蛋了。 “先生这次在家能留多久?”我在面包抹上黄油,夹好蛋,递给先生,先生则将空杯倒满牛奶,给了我。 “本来想待到下个月陪你过完生日,但和小金象奖撞在一起,能待上四五天,回到剧组把控电影进展,然后就又要去往凯仕特州。” 小金象奖是全虫星最具影响力的电影奖项,举办地点在凯仕特州的首府,先生的处女作曾经获得过提名,而去年拍摄的《天方夜谭》是先生回归以来口碑最佳的商业片,也入围了最佳导演的提名。 对先生来说,走上巅峰不过是水到渠成。 “先生尽管去忙就好,不用考虑我,雌父前几天还说想要我回家看看,”我一笑,“先生孤零零去领奖,我正好和家人在终端旁边看。” “我怎么就这么可怜!”先生夸张感慨。“不过,希尔,你以前同事的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这都两年了,真不打算重新回去工作吗?” 先生调开个人终端,投屏显现出聊天记录、通话记录。 “他好像以为是我把你压在家里不许你出去工作,话里话外,拐弯抹角地劝我不要浪费你的才能,不要埋没一个商业天才的天赋。” “天才个鬼啊!”我吐槽一句,“先生直接将他拖进黑名单就好,以后再有这种就让他们直接联繫我。” 辞了工作以后,以前的朋友兼同学总是想让我继续回去工作,我一次次拒绝,但依然锲而不捨。 “你天天一个人待在家里,就不闷吗,你真的很少像以前那么开心了。”先生神情关切。 “先生,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很平静,很安逸,就是我想要的。还是说,先生嫌我好吃懒做,不想养我了?” 不出所料,先生露出无奈的笑容。 “你若愿意,十年八年我都心甘情愿养着。本来,我在家那两三年里都是你在外面工作,给我的经济支持我才能有机会反覆研究学习,才能走到今天。” 雌虫供养雄虫,本就天经地义。也只有先生,会将这些当作是要偿还的恩情。 “如果,别人知道先生是个知恩图报的性子,七年以前,肯定会一窝蜂的去巷子里争着把先生抢走。”我哈哈大笑。 “你在工作时才会艷光四射,走路生风,和人辩驳时才志气满满。但你现在硬是把自己困在家里,消沉、寂寞,又脆弱。当然,我尊重你的选择,如果你认为待在家中更适合的话。但是,我还是更希望你像我一样,能够走出来,走出过去的阴影。” 第7页 先生胡说。 我从未被过去困住,又何谈走出去? 去工作是我自己的选择,留在家中又是我自己的选择,每一项选择皆出于我的意志,每一项选择的后果都由我自己承担。 “先生,我现在变得很糟糕吗?你说我‘消沉、寂寞、脆弱’。” “无论糟糕还是优秀都无所谓,是你就好。”先生给了我一个牛奶味的吻。 我无力地靠着椅背,腰部隐隐作痛。 现在坐的位置其实是先生的,只是我贪看先生在厨房忙碌的样子才占这个位子。 昨晚,先生就在我坐的地方,上了我。 脸上止不住热度,在一起的前些年相处都还淡淡的。最近两年先生依然很忙,但折腾的花样突然多了起来,以前寡言的先生也经常直言不讳地吐露爱语。 先生怎么能这样呢? 我明明都下好决心要走了。 先生这样做,我又怎捨得将这么好的先生让给别人。 到底,是我亏欠了先生。 第11章 喜欢你 客厅里,沙发对面的白墙播放着电影。 家庭影院设备由先生一手搭建,先生闲在家里,就会看电影。 电影,我只看个新奇,看过一次不会再看第二次。先生对喜欢的片子会反覆播放,我也只得一起看,反覆看几遍,才意识到电影本身的精妙。 先生熟知电影套路,各类热血片才播放个开头,先生就预测得八九不离十。以前会被惊悚片吓到尖叫,现在能面瘫着脸提前做好心理准备,等鬼怪血浆一出现就立刻闭上眼睛。 电影里的亚雌哭得哀哀切切,雄虫在一旁吞云吐雾,一脸愁容。 眼前视线模煳,鼻子发酸,先生把提前抱着的抽纸塞进我手里。 一张纸巾, 又一张纸巾, 再一张纸巾, 眼泪连绵不绝,纸巾擦不干净。 电影里播放片尾曲,放映演员字幕。 疼痛青春电影看一场哭一场,十多年都改不过来的毛病。 我紧紧扑在先生怀里,这时先生会轻拍我的背,情绪在他温暖的胸膛平復。 “下一场,卡通片还是恐怖片?”先生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我抬头疑惑地看向先生。 “要连着看吗……哎!先生!” 话说到一半,我想我应该还带泪痕,先生勾起嘴角,笑得高深莫测,然后,大力气揉我的头髮,估计揉成一团稻草。 我捂着头拍开先生的手。 刚才忍着没把眼泪蹭上到先生衣服,真是好心没好报。 头髮乱了,乱得不成样子,救也救不回来了。先生边笑,边看我用力捋顺头髮,笑得毫不掩饰。 我低声说着些抱怨的话,从眼缝里窥探先生的姿态,先生倚在柔软靠枕上,手臂低垂,松松握住遥控器,斯文又英俊。 我勐地发力,向前一扑,先生毫无防备,被我扑倒在沙发上。 先生眼睛一瞬间瞪圆,下一秒就笑弯,徐徐展开笑容。 我的双手撑在先生两侧,标准壁咚姿势。 “要造反吗?”先生的手温柔地抚上我的脸颊。 我下意识在掌心蹭了蹭,反应过来,这个举动让我蓄积的霸气起码削弱七成。 先生笑眯眯的,笑容仿佛有柔光加成。 “先生!”我低下身,咬着先生微笑的唇。 身体慢慢蹭下去,脸贴在先生胸口,倾听先生的心跳。 先生就像刚才那样,搂住我,轻拍我的背。 “先生。” “嗯?”先生轻哼。 我闭上眼睛,胸口澎湃的情感涨得几乎快溢出来。 “喜欢你。” “一样。” 先生声音里的笑偷偷熘出来,熘进我的耳,熘进我的心。 都是欢喜。 第12章 曾经的爱 “先生,可以留在家吗?” 这句话在心头盘旋三天,直到先生提着旅行箱站在门口最后一次检查物品,我依然没有说出来。 临走前,先生拥抱我,给我一个临别吻。 “你若改主意想重回职场上,就去联繫你的老同学,我支持你的选择。”先生贴在我耳边,轻声道。 “好啦,我知道。”我笑着把先生推出门。 金属门关闭。 我迅速跑到窗前,先生拖着拉杆箱,一边走,一边回头望向屋子。 先生看到我,沖我招招手。我举起手,左右晃晃。 这次,先生不再回头,径直向前。 我拼命挥手,告别。直到先生的背影彻底走出视线。 我站在窗前许久。 转身。 唿吸声清晰可闻。 房间空空荡荡,静得可怕。 我杵在原地。 生活了三年的地方化身为巨兽,就着寂寞的空气,把我囫囵吞噬。 窗紧紧关着,空调也没开,却感到一阵寒冷。 吸气,唿气,牙齿直打寒颤。 双手环抱胸前,躲在腋下,有体温作对比,才发觉手上冰凉。 我急忙打开衣柜,找出最厚的冬袄裹上,回到卧室,钻进被中。 不知冷到几时,迷迷煳煳睡着。眼前又见到先生。 身体不受控制,看到先生就兴高采烈地扑进他怀里。 “先生这次回来得好晚!” ‘我’蹭先生的外套,鼻端忽然嗅到一股浓烈独特的香气。是夜店亚雌的香水味。 ‘我’立即从先生身上下来,冷着一张脸,头撇开,抱着臂膀不肯理睬先生。 你不能这样! ‘我’听不到我的话,我只能眼睁睁地看。 先生褪下外套,往常‘我’会接过挂到衣帽架上,现在的‘我’拒绝配合,先生只好自己挂到架子上。 “怎么了?突然不理我?” ‘我’沉默,低着头,先生走过来,我立刻挪到到别处去。 你怎么能这样对先生!!你怎么能耍小性子! 我拼命嘶喊,‘我’无动于衷。 来回几次,先生也发现了不对劲,他把‘我’逼到角落,按住‘我’的肩膀,“说话啊,希尔,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在发什么脾气?” 先生的声音温柔又无奈。 “先生身上有香水味,是夜店亚雌的吧!”‘我’声音低弱,抬头委屈地看向先生。 ……这是刚跟先生不久,刻意和先生撒娇,讨先生心疼的语气。现在的我好多年没再这样了。 先生把‘我’搂进怀里,扯衬衫衣领处嗅道,“有香水味吗?” “有!还是亚雌用的!”‘我’凭臆测胡乱指责,“先生一定是嫌弃我是个雌虫,不像亚雌又娇又软,以后先生一定会离开我,重新娶个年轻貌美的。” ‘我’在先生怀里乱蹭,刻意使声音闷闷地,显得更加委屈。 “瞎说什么呢?”先生哭笑不得,拍‘我’脑袋,“想像力这么好,不作编剧都可惜了。” 第8页 “亚雌雌虫雄虫在我眼里都一个样儿,来到这儿我只抱过你。” “先生就是嫌弃我!要不身上才不会沾上香水味!” ‘我’赖在先生怀里,不肯起来。 “行了,以后我和他们说事不约夜店。”先生抚摸‘我’的头髮。 “真的?”‘我’抬头,作出将信将疑的样子。 “真的,”先生笑得很迷人,“就算去过也肯定不让你闻到香水味。” “先生你耍我。” ‘我’假装要捶先生,却被先生一把扛到肩上,丢到床上。 ‘我’和先生嘻嘻哈哈,在床上滚出少儿不宜的节目。 那时的我,喜欢一次次向先生要一雌一雄的保证,要得毫无顾忌,要得理直气壮。 先生的身上,也再没有出现我之外的香水味。 眼前的画面瞬间凝固。 四周烘热,宛如火上炙烤。 在高温里,空气热到扭曲,画面仿佛在蒸腾,弥留之际,我看到‘我’的脸上是那样快乐。 那时,我全心全意爱着先生,这份爱使我满足、愉快。 说一句‘那时’,说一句‘曾经’,都是再也回不到的过去。 爱未变,我已变。 第13章 我的爱人 穿了冬袄,又盖被子入睡,活该我热得像个刚出笼的包子。 我掀起被子,褪下冬袄,把自己静置放凉。望向窗外,天高云淡,一碧万顷。 今天是个好天气。适合远行,适合离家出走。 我起身,整理自己的个人物品。 我要离开,也是时候离开了。 二十九岁,生育黄金十年的最后一年,我对怀孕不再抱任何希望。 感谢那几年拼命赚钱,也感谢先生一直未与我成婚,我的帐户之下拥有相当一大笔财产。 亏欠先生一个孩子,这笔帐我还不清了。只能将财产死物划给先生,聊以弥补我自觉亏欠的心。 等先生回家,自会有律师与他联络。 自从程芸死后,先生就搬到现在的住处,许多个人物品在那时就扔了一部分。 这两年,我自觉宅在家中的人不值得享受,也未购置太多衣物。 收拾好的东西,一个旅行箱足矣装载。我站在衣柜前,心中陷入纠结。 先生有许多衣服,他在家最常穿那件藏青色上衣,我也最喜欢看先生穿它。 我想偷偷把它带走,但藏青色又只有这一件,先生必然会发现。 走都走了,走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这才合适。 为什么忘记再买一件新的替换过来?反正,我欠的都还不清了,再欠一件衣服也无所谓吧? 我下定决心,把藏青上衣放入箱中。 收整利落,我将电子合影切换为先生独照。带不走的个人物品,能扔就扔。 明天,会有家政做彻底大清扫,这样,我的痕迹就从这件房子彻底消失。 走前,又带走了花瓶中开败的美人梅。 阳光,暖意融融。 我拖箱子走出这栋生活两年的地方。奇异的是,并没有太过伤感,好像理应如此。 我还作乐地想,我离开的背影是不是和先生一样。 不一样的,我自问自答。 先生走时,屋中有人等他回来。 我走时,屋中无人等我。 哎呀,我在想什么。以后的事,谁说得清。 我按照提前定好的计划,去看望雌父。 雌父住在近郊,当我到时,雌父在给植物架上的植物浇水。 “崽,回来了。”雌父向我点头,“去屋里待一会儿吧。” 雌父远未到衰老期,面容恬淡安然。 我拖着行李走进屋子,属于我的过去的痕迹歷歷在目。 数十年如一日的家居陈设,从小看到大的柔和光线,窗明几净,能一眼望到屋外绿意,雌父就在这里生活了三十年。 “你都两年没回来,怎么想起回来了?”雌父解下围裙,在一旁洗手。 “就是想回来看看。”我笑着,将箱子推进自己的房间。 “你雄主知道你回来吗?”雌父擦干手,静静站在门边。 成天“先生”“先生”地叫,我几乎快忘记先生就是我的雄主。 “雌父,我不想说这个,只想好好待着。” 我坐在床上,床一颠一颠地,床单还是我十八岁离开家时的卡通小白象图案,不过要崭新许多。 “行,”雌父走过来,拍我的肩膀,“床单被褥都是新的,前天才洗晒过。你若不喜欢直接换掉就成。” 雌父望了眼窗外,“现在天色还早,说说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雌父,”我像小时候那样,抱住雌父胳膊撒娇。 “怎么了?” “我没钱了,得靠你养我了。” 雌父揉我,“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养你还是养得起的,在家安心啃老。” 我紧紧抱住雌父。 我和先生的事情,雌父知道得一知半解,他从不会主动过问,我也不好意思告知于他。 在雌父看来,只要我愿意为自己的选择负责,路怎么走是我自己的事情,他从不过多干涉。 但如果我愿意回来,雌父同样不拒绝。 于是,我毫无愧疚地赖在雌父家里,偶尔收拾屋子,和老邻居们聊天,和年轻人踏青,听雌父讲他顶宝贝的盆栽。 日子平静,清闲。 春天挪动脚步,土地绿意寸寸萌发。 树枝鸟巢中,幼鸟破蛋而出,嗷嗷待哺。 雌父种在外面土地里的一丛丛紫花地丁傲然开放。 日子过得飞快,我註销了旧通讯号,也就断绝了与先生的最后联繫。 二十九岁生日,央求雌父给我做最爱吃的点心。 雌父和雄父的雌侍们关系都很不错,他们每个人都有孩子,雌性带孩子住在一栋房子,雄父则爱宿谁家就宿在谁家。连带着我的弟弟们,也经常来串门。 偶然偷听雌父和叔叔的谈话,他们一致认为没有固定住所的雄虫最可怜。 最常来的是才上初中的亚雌科尼,他十三岁,模样和他亚雌雌父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 他读的中学离我家很近,中午赶不及回家就会在我家吃饭。 今天,科尼连跑带颠地进屋,一进门就打开家庭终端,手里拿着纸笔,目不转睛地看。 我抱着烤好的热腾腾的点心坐在他旁边,“科尼,你在等什么?” “国文老师上午布置的作业,让我们看小金象影视奖颁奖典礼,还让写观后感。下午上自习课我要写完,现在先记点资料。” 科尼的眼睛黏在终端上,手死死握住笔,我探过头一看,上面尽是些词彙“俏皮话开场,主持人走出来,风趣幽默,幽默过头哈哈哈哈” 居然还要写电影颁奖典礼的观后感。现在的国文老师布置作业都这样变态了嘛?还好我早就毕业了。 第9页 我抱着点心,一个个扔进嘴里,偶尔还餵给科尼一个。他嘴里说谢谢,眼睛挪不开放映画面。 说起来,先生的电影也获得了最佳导演奖的提名。不知道这次能不能获奖。 看了半个钟头,主持人嘴炮,最佳演员,最佳新人都颁了出去。我的点心吃了精光,打算再去盛点。 “获得本届小金象最佳导演奖的是,”穿礼服的亚雌刻意停顿一瞬,将所有目光集中到她身上,“《天方夜谭》导演程温。” 我手中的碗一下掉在地上,惊到了正要去吃饭的科尼。 终端继续放映,“导演程温,这是他第二次获得小金象提名,第一次获奖。” 随着镜头,先生从观众席站起,一边和台下挥手一边走上领奖台。 先生接过亚雌手中的小金象奖盃,站在话筒前致词: “谢谢大家,这是一个非常棒的礼物,我要感谢……”先生一一感谢了许多人名,制片人,剧组人,演员, 他的脸上始终平和,带着淡淡笑意,“感谢大家的共同努力,最后,还要感谢我的爱人希尔,我永远爱你。” 先生高举奖盃,他的笑容刺痛我的心。 我的腿在颤抖,我的手在颤抖,我全身都在颤抖。 我像跳上岸的鱼,快要窒息而死。 手捂住脸,眼泪噼里啪啦砸下来。 第14章 正视现实 “这个雄虫好帅啊……哎!哥,你怎么了?” 科尼小小的身体扑过来,手忙脚乱地安慰。 “叔父,叔父,哥哥哭了!” 我听到科尼的喊声,想阻止他,但我雌父已经进来了。 “这没你的事,你快去吃饭吧,下午还要上学。” 我的头脑很乱,眼泪止不住,只听到雌父对科尼说,“你哥哥这儿有我。” 雌父坐在我旁边,我静静地哭,雌父静静地坐着。 我终于忍不住,歪倒在雌父怀里。 “雌父,我后悔了,我后悔了。”我不断呢喃着。 我后悔离开先生,后悔轻率断绝与先生的所有联繫,后悔放弃了一个我所爱同时也爱我的人。 “后悔什么?” “我不想离开先生。” “不想离开,你可以回去。” “但是我做好了离开的所有准备,房子清理过,存款都转移过,我不会再回去了。” “那么,说说你为什么要离开?”雌父抚过我的嵴背,就像年幼时那样温柔的安慰。 “是我对不起先生,我害死了他的幼崽,而且我也无法再生育了。”我在雌父怀里低声啜泣。 “你觉得你亏欠你的先生?” “是的。” “原因是你无法再给他生孩子,是吗?”雌父轻轻抚摸我的头髮。 “是的。” “希尔,陪我出去走走,好吗。”雌父轻托起我的头,直视着我。 “现,现在?”我哭得乱七八糟。 “就现在,就去后面转转。” 房子后是一大片菜园,壠上的绿苗已经冒出头来。 雌父带我走到菜园尽头,这里种着三株桃树,春季到来,枯枝萌发,嫩叶桃花,开得正好。 “这是我前年种下的小树,那年倒春寒,温度偏低,草木长势比往年慢了不少。” 雌父的手拍拍桃树的粗粝树干,“我以为那年不会开花,结果还是开了,长得还很不错,我给你发过照片,你还问我秋天有没有桃子吃。”雌父低声笑。 我不明白雌父的用意,“雌父……” “我在这里住了三十年,栽桃树只有三年,但是我从未后悔过,为什么在前二十七年里不早早种上桃树。”雌父折下一枝桃花,递在我手里。 桃花在我掌心打了个滚。小叶碧绿,桃花嫩粉。 “雌父……”我弱弱道,“能别折花吗?它们看上去好可怜。” 雌父瞪了我一眼,拉起我的手,抚上树干:“种桃树是一种生活,不种桃树又是另一种生活。桃树就像孩子,种或不种,只是一种选择。生育幼崽,是可选项,不是必选项。” 我仰起头,桃花掩映间,天光泄下,夺目耀眼。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你逼自己生孩子,把选择题做成了是非题。”雌父的手覆上我的手,“没有孩子,你也还有你自己,还有我,还有你的先生。” 我迷惑了,摇摇头,“雌父,我不明白。每个人都期待有孩子。” “你真的问过每个人吗?” 我迟疑了,摇头,又道:“但雄虫都想要自己的幼崽。” “最好去问问你的先生,问他是不是真的想要幼崽。”雌父依然耐心。 我揪光了桃花花瓣,只剩下花萼。 “可是,”我撇过头,望着土地,“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爱就是你的退路,我爱你,他也爱你。” 雌父又折几枝桃花,走回屋中。我抚着桃树,脑中映出先生的脸。 三天后,我告别雌父,重新提着行李回家。 站在门前,我迟疑了。 后悔为何自己如此草率就离开了家,后悔为了走得如此干脆,走前甚至还将自己的痕迹清理得彻底。 我心里盼望先生还没有回来,我走进去后房间还能是原模原样。 我走之前把钥匙放在了盆栽底下。如果家政用过钥匙会放归原位。 我深吸一口气,搬开盆栽。 底下空无一物。 先生必然是回来了。 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我的心高高地悬在嗓子眼里。 扑通!扑通!扑通! 就像青蛙一只又一只跳入水中,溅起水花。 我坐在台阶上,手捂着胸口,心跳快得像直升机螺旋桨嗡嗡旋转。 我依然不太明白雌父说的话,但又真真切切感受到我的心说:我后悔了,我不想将先生让给别人。 这种不甘,压垮我的愧疚。 愧疚起始于亏欠。 因为亏欠,我觉得自己拖了先生后腿,耽误先生的美好青春,阻碍先生享受父子的天伦之乐。 我将自己关在家里,用心打扮,让自己看上去精緻一些,年轻一些,能更配得上先生。 调理身体,规律作息,绿色饮食,我希望能快点怀孕,生下幼崽,弥补先生失去的孩子。 后来,我自觉跑不过时光,无论什么补救都无法弥补我所亏欠的无底洞,我就主动放弃补救,自觉退场。 我把自己抽离先生的世界,希望先生能找到更适合他的人,那个人比我年轻,比我好看,比我更爱先生,比我……更容易有孕。 就好像,先生找的那个人能代替我,弥补我的过错。 如果先生想要别人,随便一招手就有无数人自告奋勇。 第10页 相遇的最初,我喜欢先生什么? 那时,我刚从师范毕业半年,是一所小学的班主任。先生还是导演系在读的学生,对课本知识不屑一顾,却被所有人认为天赋惊人。 同居时,先生进入成年期,我们顺理成章地滚上床。 先生很成熟,为人处世的道理娓娓道来,着实帮了我不少。 先生对性别意识模煳,经常毫不在意和雌虫勾肩搭背,我为此还吃过好几次醋。 先生不受传统观念束缚,在我游移不定时鼓励我辞去工作踏入职场。 想不出究竟喜欢先生的哪一点,只知道先生无论哪一点都极好,极让人喜欢。 先生无一处不好,我无一处不喜欢。 我和先生的相处过程,自然又平静。 我生怕出现一点差错就打破这平静,破坏我们约定俗成的现状。 我渴望有个人能站出来,站在先生身边,代替我,弥补我的过错。 我渴望这个人能承担我所有应负的责任。 我只需要躲在这个人身后,静静看属于我的过失淡化、消失。 这两年来,我一直在逃避属于我的责任,不愿正视事实,直视我的错误。 我,应该停止逃避了。 第15章 回家 重新站在门前,要按下门铃。刚生出的勇气瞬间跑光了。 按门铃,不按门铃。我站在这两个选择之间。 进一步,按门铃,等门打开。退一步,不按门铃,退回台阶。 门后的世界,我住了两年,还是头一次使我忐忑,忐忑于将要面对的情形。 我又一次抬手,犹豫是否按下门铃。 门开了。 先生穿着居家服,声音温和,“快点进来,你都站多长时间了?” 我像个稻草人,愣愣地跟先生走进屋子。 先生在通讯,他一边讲话,一边分出精力看向我。 “接下来两个月不论什么事情都延后,实在推不了能视频解决就用视频,剧本你先筛一遍,按我的喜好发来,拿不定主意的单独放一起发我……” 先生看起来很忙,也很认真。 无论我做出什么举动,都显得很傻,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我默默把行李箱推进卧室,又走出来看先生。 我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些什么,只能跟着先生,聊以慰藉 先生通讯时间一长,就会来回踱步,方正的客厅,先生从左走到右,又从右走到左。 我不敢紧跟先生身后,怕招他烦,只好坐在一边,视线盯着先生。 “理由?雄虫想休假还要什么理由?好吧,如果非要,你就说我结婚了,要休假,要度蜜月!” 先生挂断通讯,斜睨我:“浪够了?知道回来了?” 我看到先生的目光,声音听不出喜怒,神色探不出起伏,心虚,也不敢搭话。 先生一下坐到我身边。 “这段日子拨你通讯都是空号,我在千里之外没办法回来,就托下属过来,把家里情况录给我。结果可好!你所有东西都不见了!连你也没影了!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要不是联繫到你雌父,急得都快挂寻人启事了!” 毫不掩饰的怒气。 我深深地垂着头,手在裤子上反覆摩擦,先生向来温和,但是现在的情形让我不知所措。 “终于想起家里还有个人,才知道回来!我要是不回家,你是不是以后就再也不回来?!” “先生……”我抬头,怯怯道。 先生面目严肃,眼睛里燃烧着怒气。 “说!” 先生的目光直视着我,这种锐利几乎刺痛我。 “……先生”先生从未这样对我说过话,除了喊“先生”,我就什么也反应不过来了。 我也是不争气,越想越觉委屈,没反应过来,眼泪先砸下来。 “哎!你哭什么啊!” 先生先乱了阵脚,手忙脚乱却又熟练地找出抽纸,胡乱地擦掉我的泪。 “先生先生先生。”我什么都不管了,只唤着先生,抱住先生直哭。 “别哭了,我是不是吓着你了?”先生急忙拍我的背,“我太生气了,给你道歉。” 先生说这些话,我只在先生怀里摇头。 “先生,是我对不起你。”我一边哭一边向先生道歉,把刚才想得事情一股脑都说给先生。 “以后就不能纵容你自己在家,成天瞎想些什么东西。”先生屈指敲我额头。 “希尔,你听清楚,”先生双手按住我的肩膀,“以前怪我没把话说明白,这次你好好地听。” “你,是我,程温的第二次生命。我的第一次生命里只有电影,第二次生命里是你和电影。 你从不亏欠于我,正相反,你给了我太多,太多你认为理所当然,对我却意义非凡的东西。 对我来说,你很重要,比任何人都重要。” 我哽咽着,不知说出什么。 或许,什么也不要说。 我紧紧抱住先生。 第16章 幸福(完) 我很丢脸地哭湿了先生的衣服。 先生是我所熟悉的模样,温柔又无奈。 “我听雌父说,这段时间你在家里也一个人偷着哭?” 这种话要怎么回答?反正我也够丢脸了,不在乎再丢脸一点儿。 “没有!”我干脆摇头,“我都二十九了,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先生笑眯眯地看我。接下来的话编不下去,直接推倒先生,埋进他怀里,不让他看到我的脸。 “我知道怀了蛋会情绪不稳定,但你哭得太频繁,别再伤了身体?” “伤不到,就是点生理盐水……等等!”我勐地抬头,看向先生的脸,“我,我……先生,你刚才说……” 先生的手臂虚虚抱住我,又把我拉回到他怀中。 “你怀孕了。”先生声音温柔,四个字落在我耳中却彷如惊雷,爆炸惊天动地。 “不,不可能……我的天,我竟然又有了……先生,先生!” 巨大的事实沖得我脑子发热,急于和先生分享这个惊喜。 先生却打开个人终端,投屏放映出一张图片。 这张图片我再熟悉不过,正是我两年来,二十四个月,每隔三月一次的第八张体检报告。 下方的诊断意见,从看腻的“身体健康状况:优秀”更改为“已孕” 无法自抑地,我又开始流泪。 “你的通讯号註销后院方联络不到你,只好发给我这个紧急联络人。” 先生轻轻拥住我,“得,我这件衣服要被你的眼泪哭到湿透了。” “先生,”我轻轻叫先生。 “嗯,”先生抚摸我的头髮,笑道,“本来想选个更好的场合和你说这些,不过我想现在说出来应该也不晚。” 第11页 “嗯?”我疑惑抬头。 “我原本生活的地方和这里很像,所以我就理所当然地默认两个地方的生活习惯是一样的。 我原来生活的地方,情侣们合则来,不合则去,有的选择同居,有的选择结婚。感情破裂,该分手的分手,该离婚的离婚。 我刚遇到你时,身体就19岁了,可能是因为这个雄虫身份,没有人主动告诉过我婚姻对虫星社会有多重要。所以,希望我这句话不会来得太晚。” 我屏息倾听,不敢眨眼。 “我真的受够了房产证上只能写一个人的名字,购物扣款的帐户永远是个人帐户而非家庭帐户,每次和你开一间房都要一遍遍解释‘我们是伴侣,不是偷情不是出轨’” 先生拿出一个指环,套在我手指上,“我最讨厌的永远是那一次,护士抱虫蛋出来,你还虚弱地躺在病床上,他们却坚持要你签字。” “你愿意和我一起结束单身,走进婚姻吗?” 先生的手与我十指相扣。 “愿意愿意愿意!”眼前世界模煳了。 这才发现,先生的手指上早已套好了另一枚指环。 我的手上,先生的手上,两枚一模一样的指环,熠熠生辉。 我重新搂住先生,情绪大起大落,彻底放松下来浑身瘫软。 “在很小的年纪,双亲还很恩爱,他们都是老师。我的母亲总是叫父亲为‘先生’” 先生温暖的手臂搂在我的背上。“‘先生’这个称唿是我记忆里为数不过关于双亲的甜蜜的小秘密。现在,这个小秘密是你我的了。” 原来,这就是七年前那个早上,先生让我改口的原因。 “他们那时真的很相爱,但随着我长大,他们的争吵就越厉害,最后终于离婚了。” “先生,我们不会吵架,也不会分开。”我贴在先生的胸膛,轻轻地说。 “你,我,还有他,”先生的手贴在我的腹部,“都会幸福。” 第17章 番外一程温 穿越虫星以前,程温还是生活在蓝星上一个普通导演。 当然,不是现在和虫星建交的蓝星,他原来所在的时空比现在时空的蓝星要落后很多年。 程温的父亲只有初中文化,在镇上学校当老师,和一起教书的女教师日久生情,结为秦晋之好。 程温和他弟弟程良是一对双胞胎,出生在一个偏僻得在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地方。 生活清贫,一家人过得平淡快乐。 许是因为教语文,母亲尤为喜爱文绉绉的称唿。就按照古汉语对老师的称唿,称程父为“先生”。还坚持要程父也称唿她为“先生”,程父头摇得像拨浪鼓,毕竟所处时代不同了,先生是男子称唿,叫自家太太“先生”算什么事? 程父拒绝,程母坚持,“先生”这一称唿就印在了幼小的程温心里。 程父会给全家人读报纸听,教兄弟俩认字,背唐诗。母亲则给他们打毛衣、讲神话故事。 那时候,家家户户都有陶制大缸,用来储存粮食,主防老鼠。镇里人都会在自家挖个深半米的坑,将大缸置于其中。露出地面的高度根据家人身高而定,方便人从上方舀粮食。 这种器具的应用十分普遍,有人也用陶缸储水。 程家人就有个高出地面一米的水缸。那天父母不在家,日头毒辣,程温的弟弟程良就因为口渴踩在板凳上在大缸旁舀水喝,不慎在水缸中溺死。 等父母下班回来,程家的双胞胎兄弟只剩程温一个了。 程温完全忘记事情经过,只是记得隐约有这么件事。因为这以后,他的父母就开始了长达五年的互相谩骂、指责,难听的话难看的场面,程温反正是听尽了,看尽了。 最初,他看到父母吵架会躲在桌底下偷偷地哭,到后来一听有吵架预兆,就拎着书包作业熘到爷爷奶奶家。 五年后父母离婚,程温跟随爷爷奶奶生活。 程温对父母离婚这件事一点感觉都没有,当爷爷和他说这件事时,他淡淡地‘哦’了一声,转身继续去和同学打篮球了。 随着长大,程温逐渐发觉自己与其他人有些不同。毕业典礼时老师学生抱在一起嚎啕大哭,程温茫然四顾,实在无法理解这有什么好哭的。 面对离别他从不伤感,深信“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他不相信有长久的关系,对于交际也懒懒散散,将全部精力放在热爱的导演事业上,年过四十荣誉加身,却依然是孑然一人。 他不是没试过和人交往、同居,对象有男有女,年轻的,跳脱的,成熟的,稳重的,什么样人都试过,但只要一想到总有一天会分开,他就懒得去费心思维持这段关系。 四十二岁的程导演在腊月二十九那天,收到奶奶病危的消息,程导演疯了一样驱车赶回去,在除夕那天到家里,死活就差五分钟,愣是没赶上见奶奶最后一面。 离婚后程父自觉脸丢尽了,数年不见踪影,是两位老人含辛茹苦把他抚养长大。而爷爷在程导演三十五岁功不成名不就时脑溢血去世。等他好不容易功成名就,奶奶又去世了。 邻居都说,程奶奶八十八去世,是喜丧。 程导演在父母离婚后就冻住的心,又一次崩碎了。 他常年不知离别伤感为何物,也算一个好处。只要把视线从引发悲伤的事物身上转移,伤感就会很快平復。因而他总是能毫不犹豫地捨弃旧物、旧人,把一切断得干净利落。 但这一次,程温死活不肯挪开自己视线,就跪在奶奶遗像面前,在全国人民迎接新年时,哭得静默无声,撕心裂肺。 他坚持不肯休息,处理完奶奶的葬礼,返程的高速路上天降暴雪,程温又心力交瘁,撞断山边围栏,连人带车翻了下去。 等他再一睁眼,意识就转移到了19岁的雄虫程温身上。 刚开始,程温还没发现不对劲。单纯以为眼前这人救了他,心里还盘算要给他多少感谢费。看到镜中过于年轻的容貌,思考刚醒来时的两人奇怪的对话,才推测出自己是灵魂附身到另一世界另一人身上。 希尔以为他傻,唬他叫他哥哥,程温也跟着装傻,打听这世界常识。 程温对希尔的第一印象并不好,他发自内心觉得这人就是个脑残。 不知人身份就敢随便救人;还把救来的人大大咧咧地安置在家,自己照常跑去上班;明明都是男人,看到他光膀子面红耳赤;甚至面对他的冷脸、冷言冷语,依然毫无自知,笑容以对,还忒热心地跑前跑后帮他办理终端申请手续。 急着照顾与自己不相干的人,不知道自己连饭都快吃不上了吗?不知道最后都要分开吗?干嘛要不顾一切地付出? 这种人不是脑残,还能是什么? 那时候,因为至亲去世,来到陌生世界的失措、惊惶,给程温封冻的情感世界撕开一道裂缝,眼前这个傻乎乎把心掏出来的傢伙,罕见地让程温心动了。 第12页 程温花了一个月时间了解到这世界的常识,随后花半年时间才彻底区分开雄虫、雌虫、亚雌的区别。 不过,都无所谓。 来到这里一个月,程温的雄虫身体进入成年期与发情期。身体经受从未体验过的感觉,程温又慌又乱。希尔是过来人,面对浑身发热、在他身上乱摸的程温,还没开过荤的雌虫是真羞得从头红到了脚。 程温不管希尔怎么想,他一门心思就只想把眼前这人办了,这种念头强烈得他自己都暗暗心惊。 好不容易穿到一个年轻的躯体上,眼前还有个看起来勉强算合适的人,睡就睡吧。管他以后怎么样呢,能处多久就处多久,聚散无常,要是以后希尔真想离开,他也认了。 到底是年轻,一股热血,不怕受伤。要还是四十多岁、内心封闭到谁也打不开的程温,断然做不出这样事儿。 一个半推,一个半就,事儿就那么成了。 第二天,程温不小心听到希尔和别人通电话,说快要嫁出去。当时脸都黑了。可能是年龄变小,脾气也大了,以为希尔和他上床就为了骗婚,程温气唿唿地憋了一口气,打定主意绝不能让希尔骗婚。 程温那时真觉得自己是为赌一口气,绝对没有父母影响。 睡人这件事,有第一次第二次,就有之后的无数次。 程温好歹有多年睡人经验,把希尔撩得床上软得像水,床下合不拢腿。反正不管程温怎么对待,希尔成天笑得傻兮兮,跟自带滤镜似的,成天就“先生这里好”“先生那里好”“先生哪里都好”,把程温哄得心里甜得不行。 被睡的希尔仗着程温缺乏常识,当时又只睡过他一个,想要点甜头,口上花花地就求了个情感专一的承诺。希尔本来就当程温哄他,也没指望能实现。 结果,真就实现了。 要是程温早点了解到虫星“睡后必婚”的奇葩观念,一早就结婚拒绝希尔工作的请求,可能就不会有后来那么多事了。 程温20岁,作品延续上一世的风格,在电影节上大放异彩,程温对虫星的电影水平很是不屑。希尔想辞去教师工作,和朋友一起进入薪水更高的职场。程温数了数家里存款,确认能供得起家庭支出,同意希尔辞去稳定的铁饭碗。 程温22岁,明显感到自己进入瓶颈期,找不到感觉,完全是吃前世的经验老本,无法突破无法创新,只能原地踏步。他开始质疑自己水平,在片场脾气暴躁,影视圈里名声一度下滑。同时,希尔在工作岗位上大放异彩。 程温23岁,他拒绝一切剧本,将自己关在家里反覆观看虫星过往的着名电影,研读大学时仗着上一世导演经歷就轻视的理论书籍。希尔成为家中主要经济来源,事业也进入了鼎盛期,前世今生老大没下过厨的程温,看到希尔有时忙得早饭都顾不得吃,就主动承包了早餐。 程温24岁,两个还没做好准备的父亲手忙脚乱地迎接到第一个家庭成员。希尔此时事业有成,情感上被程温保护得好,并未察觉到幼崽异样。而程温,也只凭藉前世的经验,认为孩子体弱,以后养壮点儿就好了。 程温25岁,自认为吃透虫星电影导演风格,程温以全新风格重新回到大众眼前。此时,幼崽过敏去世,希尔推却如日中天的事业,待在幼崽房里,以泪洗面,长达月余。 程温冰封的情感只为希尔一人动摇过,哪怕是继承血脉、亲手照顾长大的幼崽,在他看来只是个责任,逝去时也无法使他动容。当然,25岁的程温当时是真这样想。 他希望能让希尔停止悲伤,但实在不会安慰一个失去孩子而伤心的父亲,只好按照自己制止伤感的方法,将所有幼崽的东西全部搬离开家,避免触景生情。但这些依然不管用,他干脆直接换了一栋新居所。 希尔似乎有所发觉,变得越发沉默,对幼崽绝口不提,学着留在家里做一个合格的家庭主夫。每次离别后重逢,希尔会格外黏程温,嗅他身上味道,观察他身上情爱痕迹,迫不及待地在他身上留下印记宣示主权。 程温知道,希尔没安全感。他就惯着他来,终端给他看,后背被挠得生痂,向来被雌虫示爱的人学着情爱电影,把自己的感情、感受直白地说出来。倒是意外收穫到希尔新的反应,程温感觉新鲜,说得愈发熟练,希尔也就越来越软,于是二十五二十六岁这两年,有一大半时间程温把希尔带在身边,重新攻略探索旧情人。 程温26岁,他事业走上正轨,性格愈发温和,身边有了固定的伙伴。插科打诨时,有人问他:怎么26岁还没有结婚? 程温说,有一个相处七年的固定伴侣。 周围人愕然,半晌,发问:你那雌虫伴侣究竟是做出了什么样罪大恶极的事?使你这样嫌恶? 轮到程温惊讶,仔细询问,这才知道虫族社会中只要发生关系就必然结婚的铁律,若是雄虫与雌虫发生关系却不结婚,那一定是雌虫犯下大错,才会被雄虫如此嫌弃。 如程温一般,用自己的青春“惩罚”一个雌虫七年,当真是少见。 程温如梦初醒。 起初,希尔会日常用抱怨语气问他,为什么不结婚。在失去幼崽后,希尔却连“结婚”词语都不再提起,以为“不结婚”就是程温对他施与的惩罚。 程温等不及了,立刻翘班回家。 然而回到家中,看到希尔的脸,他改了主意。 求婚,至少要有点诚意,连戒指都没准备,那还算什么求婚。 于是,一切就像前文里发生的那样。 他们在一起,并将永远在一起。 第18章 番外二 算帐 平日里,程温很疼希尔,不忍他难过提前向他求婚。但记在帐本上的仇也不能落。 晚上,程温慢条斯理地扯了一堆鸡毛蒜皮的旧帐,希尔理屈,被训得羞愧难当,跪得乖乖的认错。情绪酝酿到高峰,程温把刚回家收到的财产转让协议甩出来,把希尔训得彻底抬不起头。 “钱都是风颳来得吗?你想转就转?还没问我同不同意呢!你身体健康是常态,对,那不也是这两年小心翼翼保养出来的?一点钱不留,万一突然来个天灾人祸,你要怎么办?!你要我怎么办?!拿走你的钱继续逍遥去?包养别人去?让别人给我生孩子?告诉你,我做不到!” 程温眼圈通红,本来想让他长记性,结果自己却越说越动情。 程温一开始觉得希尔脑残并非没道理。希尔会为别人过度着想,过度到完全不考虑自己的情况。“人性是自私的”这句话搁在谁身上都成立,就在希尔身上搁不住。当年程温因为这份无私付出而心动,现在就更痛恨这份无私。 希尔在那儿跪着认错,程温因为要结婚,恶补了一下双方结婚细则与必读书目,其中就包括《雌侍or雌君守则》,活学活用,又捨不得他跪地上,冷着脸罚他在床上跪。 许是要结婚,希尔胆子也大了,忍不住给自己小声辩解:“没,没有。只对先生一个人这样,别人不会的。” 第13页 听到“只对先生一个人”,程温脸色缓和点,听到下半句,心火又窜上来,又开始翻旧帐:“你就给我狡辩吧,七年前你胆子怎么就那么大,当时躺着的人要不是我,随随便便什么人就敢往家里带,就不怕别人把你家底给搬空?” 程温说得咬牙切齿,希尔却真不怎么在意。 当年他又傻又甜,也就工作上受了点欺负,比起能捡回先生这件事都算得了什么? 程温看他一脸不认错的态度真训不下去,直接把人揪过来,搁在膝盖上,挑肉厚的地方噼噼啪啪一顿揍。 不怪程温说他傻,希尔是真不记仇,这些年被程温训过几次,揍过几次,第二天依然笑得阳光灿烂,说先生人好又温柔。 程温至今也不知道这个傻结论是怎么总结出来的,与程温共事过的人都说他冷酷无情,工作起来六亲不认,脾气暴虐时连影帝都照骂不误。 希尔趴在程温腿上哭着认错,问他错哪儿了又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程温心软了,再傻也是自己挑的,自己爱的,真打坏了临头心疼的又是他。 希尔这个傻结论也不是毫无道理,程温训归训、揍归揍,样样看着狠,但嘴上从不挑真正让希尔愧疚要死的事,动手也捨不得真太用劲儿,往往是雷声大,雨点小。结束时程温又因为心疼,好话甜话一串接一串地哄,拥抱抚摸亲吻样样不落。 有时,希尔非要回嘴几句也就是为这份甜到溺死的温柔。 虽然程温自己死活不承认。 现在,程温就把希尔搂在怀里,柔声安抚,希尔要哭不哭,可怜兮兮地捂着打疼的地方,头不敢抬,声不敢高,可怜扮相得心应手,给程温看得又亲又哄。 在一起七年了,这一对情侣却在这一年里才开了情窍,调情手段总算是用得高明点了。 第19章 番外三 婚礼 结婚这事,说容易也容易,就是去登个记的事。但说困难也困难,要筹备婚礼提前要租场地,联繫礼堂,订礼服,研究请客名单等等一系列繁琐事宜。 按希尔的意思不用大办,登记结婚,两家人一起吃顿饭就行了。 程温也有双亲,但他双亲常年放飞自我,在星盟上到处旅行,崽就扔在母星上自生自灭。 这导致程温来这里七年快八年,对这身体的双亲印象还不如自家小区门口的保安。 要两家人一起吃顿饭,着实有点困难。 希尔贴心地表示他肚子里还揣一个,和先生正好两个人足够代表程家了。 程温有点心动,但思前想后还是拒绝了。 他想给希尔一个正式、隆重的婚礼。既是想弥补这七年来的乌龙,也想昭告天下,他们结婚了。 第二天他们静悄悄地登记领证。 两个月时间,考虑到对婚礼流程不够熟悉,程温找熟人推荐找了家颇有口碑的婚庆工作室,策划一场隆重的婚礼。 希尔自己没什么意见,孕期后两个月时常疲乏犯困,程温勒令他好好休息。自己和工作室负责人接洽,将自己想像中的一一描绘,坚持每个细节都要完美无缺,认真劲发挥得淋漓尽致,也把工作室的人闹得鸡飞狗跳。 与程温合作多年的助理听得嘴角直抽抽,人家婚庆就是给普通人服务的,再有口碑也比不上咱们自己剧组专业啊。 程温豁然开朗,把婚庆丢到脑后,直接用自家得过奖的剧组,拉上多年的编剧老朋友,聚在一起挑灯夜战,把助理编剧一干人等搞到要挠墙,总算是搞出了个满意的婚礼流程。 好不容易,一切都过来了。 婚礼顾及到希尔的身体状况,刻意放在生产后半个月等身体恢復得差不多时才开始。 不少预计被程温新锐导演身份吸引过来,毕竟程温才刚拿了最佳导演奖,才过两个月又突然爆出来结婚消息,让程温的不少粉丝,无论是爱他颜的,还是爱他技艺的,在听闻世间又少了一位优质雄虫后,在网络上一片哀鸿遍野。 因为程温想昭告天下的私心,同意将自己的婚礼录制现场授权给一家娱记跟拍,婚礼现场的照片、摄像受到了网络上的疯狂转发,在接下来的几年里有不少新人结婚时依然在跟风模仿。 这场婚礼极为隆重,圈内合作过的,程温本身的同学、直系师长都来捧场。希尔这边来的人少,都是亲人。 和程温共事过的人,有不少雌虫亚雌,在恭喜他们喜结连理之时,除了感慨程温眼光高的同时,少不得拿同情的眼神往希尔身上熘一圈。居然还真有人能忍受程导演条件的雌虫,熬了七年终于熬出头了。 程温和相处七年都没结婚的传闻,在默认睡后必婚的世界里,莫名就传成了程导演爱子如命,要求和他交往的雌虫一定要先怀孕再结婚。 一个接一个的同情目光,搞得希尔莫名其妙。 这两年一直坚持联繫希尔的朋友也来了,看到希尔终于嫁人既高兴又悲伤,在婚礼仪式后的宴会上喝了不少酒,扯着希尔的胳膊说: “你终于熬出头了,太不容易了,以后就好好在家里相夫教子吧。” 朋友说着,联想到希尔以后被困在家里再也无法像自己一样,在心爱的工作上如鱼得水般游走,忍不住悲从中来。 程温那边和几个朋友说过话,就过来到希尔身边,正好看到希尔朋友在那哭得乱七八糟,忍不住和希尔咬耳朵:“你朋友怎么哭成这样?” 希尔脑电波暂时无法和朋友同频,也很疑惑,不确定道:“可能……因为他还是单身?” 单身的、听力很好的朋友停止悲伤,眼见一对新人越走越远,吐槽自己是眼睛瞎了才要为这傢伙悲伤。 背景音乐正式响起,程温搂着希尔下舞池跳第一支舞。 跟着节奏旋转,舞蹈,总有一双手紧紧交握,一对视线紧紧交汇。 想到孵育箱里的小傢伙,程温情不自禁地吻上希尔,在周围人的起闹声中,在他耳边说: 谢谢你,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第20章 番外四 双黄蛋 因为家里要添一口人,程温回家后赶紧把一间空房找装修改成婴儿房,连带着购买一大堆婴儿用品。 结果,第三个月检查,医生告诉他们怀的是双黄蛋。 程温手里还拿着希尔才出的检查报告,研究上面医学名词的含义,结果一个手抖,几页报告纸洒一地。 希尔躺在床上也惊愕不已。 这份惊喜还没来得及消化,医生安慰他们:不用多心,虫崽出蛋时就又成一个了。蛋里的营养只够一个崽出来,月份小时还是双黄,月份大了弱的那个自然又被吸收了。 听完这一番话,夫夫二人心里凉凉。 继续埋头为新生儿作准备。 四个月,蛋出来了。蛋壳一半洁白,一半花纹瑰丽。抱蛋的护士有十年接生经验,却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虫蛋。 护士当场不说话,接生主治大夫嗔他几句,一看到这种花纹的虫蛋,瞬间也不说话。 希尔对这次生产抱太多期待,一看大夫护士不言不语的样子,以为虫蛋有事,加上产后身体虚弱,急火攻心,一个激动就晕了过去。 第14页 在外面如愿以偿签完字的程温,看到希尔晕过去急得不行,连虫蛋都没时间去看拉着大夫询问有没有事。 大夫对这种场面见多了,安抚他希尔没有事,麻利地给产夫挂上生理盐水,然后带程温出去谈虫蛋的事。 虫崽在孕夫体内第四个月开始分化性别,根据性别不同,蛋壳上呈现不同花纹。双黄蛋随着月份增大,强大的虫崽(蛋黄)会将弱小的吸收掉,四个月从孕夫体内出生后,只会显现一种性别。而这个半花半白的蛋壳,说明虫蛋里孕育了一对性别分化成功的虫崽。 以前医学不发达时,双黄蛋里的一对虫崽就算长成了,多半都坚持不到出壳的时候,因为蛋里的营养只够养一个崽,供两个崽却十分艰难。 大夫叫程温出来,告诉他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双黄蛋要么是提前出生,要么会一同死在蛋里。 蛋里的俩虫崽却出乎所有人预料,平安健康地长到快五个月,俩小傢伙在蛋里挤到挤不下,医生帮他们褪壳,被护士抱出来是还紧紧抱在一起。 做了最坏打算,却收到最好结果。 看到两个小傢伙时,希尔当场哭成泪人。 雌崽,程清。 雄崽,程扬。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作者有话要说:  三年前,程温第一次见到程芸: 程温看着孵育室里破蛋而出的小东西,依然不敢致信。莫名就有了孩子,莫名就成为父亲。 小虫崽很弱,眼睛还没睁开。程温伸出指头碰碰他的小手指。 嚯,他一个指头快赶上虫崽的小手大了。 医生说虫崽体弱,但看胎髮浓密,和瘦小的身体极为不称。 “我还没找好名字你就出壳了。作为我的孩子身体也太弱了,家里人说取贱名好养活,但以我的审美根本取不了太土的名字。希望你能平安长大,作一个身体健康的普通人,” 程温摸摸下巴,“形容普通人的词有什么,平淡无奇、凡夫俗子、平平淡淡、芸芸众生……哎!就用芸,你就叫程芸吧。” 虫崽的小嘴翕动一下,程温就当他同意了。 第21章 番外五 我也爱你 小虫崽出生后,经医生检查没有大问题。程温希尔吸取教训,带虫崽去做过敏源测试。 不做不知道,结果一出来,单子上列出长长一大串过敏源,鱼肉蛋奶海鲜豆制品灰尘花粉看得俩人直犯愁,以后这孩子要怎么才能养大啊? 旁边的大夫看到他俩的神情,噗嗤一声乐了,解释道:小孩子过敏源多,等长大一点就好了,一岁以内最好都哺乳。 说到哺乳,程温视线熘到希尔胸前,目光太直接,搞得希尔面红耳赤。 虫族的餵奶方式算是让程温长了回见识,雌虫会在孩子破壳前的一个月不间断吃乳果,听说乳果里有种成分能够刺激已经生育的雌虫体内分泌催乳激素从而产生乳汁。 希尔早知道虫崽会早产,虫蛋四个月时就开始吃乳果,现在日常都要穿宽松柔软的上衣,加上宽大外套,才勉强看不出来异样。 希尔刚开始还不好意思,连乳果都背着程温偷偷摸摸地吃。一次不慎让程温现场逮了个正着,经歷过温柔又羞耻的教训后,希尔就破罐子破摔地认命了。 这两天,因为好奇,程温对希尔新隆起的柔软部位没少摸索,昨晚打着试菜的旗号还亲自尝了味道,给了好评。现在程温眼神一熘过去,希尔头髮都炸起来了。 大夫不清楚情况,以为他们是有分歧,毕竟有不少雄虫希望孩子哺乳餵养,但许多雌虫受不了哺乳期不方便,坚持要奶粉来餵。 大夫好心安慰:现在奶粉配方齐全,不用非要孕夫亲自哺乳。 边说眼神也瞅希尔胸前。 希尔这次真要炸了,许多雌虫最受不了哺乳期时别人飘向自己身体的异样眼光。希尔也一样,他面对竞争对手能言善辩,面对大夫落在胸前的视线真的脸都要红透了。 程温忍着笑抱起一个崽,把另一个崽塞进希尔怀里,赶紧走了出去。 出来时候,希尔双手抱孩子,跟在后面走。 他看着前面娴熟单手抱孩子的程温,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 三年前,自己在办公室忙到天昏地暗时,先生是不是也这样,一个人赶来医院,向护士请教抱孩子的方法,抱小小的程芸回家。 如果当年自己小心点,程芸现在是不是也三岁了? 走出大门,希尔还在胡思乱想。 司机早在等他们,程温把两个孩子分别安置在提篮式安全座椅里,希尔要上车,却被程温拉住胳膊。 希尔疑惑抬头,程温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 “今天我很开心。”程温眉眼弯弯。 希尔略感紧张地瞥向四周。 阳光正好,气氛正好,两个孩子安安静静,司机配合装瞎。 没有比这更好的时候了。 希尔勾住自家先生的脖子,加深这个吻。 发生过的事情再无法改变,程芸是他们无法逃避的过去。但不能一直沉湎于过去的悲痛里。 现在能做的,就是一起过好当下。 “我也爱你,先生。” 第22章 番外六 两年以后 又是一年春来早。 希尔踏着私人花园中间的小迳往家里走。 距离他们结婚快两年,连自家两个崽快一岁半。在孩子过哺乳期后,希尔又返回到工作,他好友惊得掉了下巴。 家里的两个虫崽早就会走路,就是走得摇摇晃晃,程温这段时间闲赋在家,就帮忙带带孩子。 事实上,他们为两个崽请两个保姆,生怕哪个孩子照顾得不够周全。 结果,不是照顾得不周全,是太过周全,在家里皮得要死。 花园草甸上的厚垫子大了一圈,大黑猫依然懒洋洋地躺着晒太阳,不同的是,它身边多了三只迷你小版的黑猫咪。 一只小猫咪左耳还有尾巴头上带一点白色,蹭着它兄弟腻乎。 希尔眼尖,无奈地践踏草坪把这只小猫咪拎起来,好笑地教训它,“你怎么又从家里跑出来了?好好的一只猫,怎么天天学小狗似的往外熘呢?” 希尔惩罚地点它小鼻子一下,猫咪打个小喷嚏,弱弱喵两声。 冬天时黑猫怀孕产崽,程温向主人预定一只,一窝三个,希尔一眼挑中这个逃出猫窝扯窗帘的小傢伙。 就是这小东西时不时就熘出家,回来和它的兄弟家人叙旧。希尔不止一次逮到它。 希尔屈指弹它脑门一下,惹得小猫咪喵喵直叫,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怪可怜的。 希尔抱着小猫回家。 独门独栋的别墅早就不是以前清清冷冷的样子,院里去年扦插黄瑞香,今年早早开花,空气里充满香甜芬芳。 门关得好好的,窗也是,就不知道小猫是从哪里熘出去的。 到家,希尔把猫放下,它一熘烟地又跑没影。 希尔摇摇头。 然后,就听见自家先生的声音。 第15页 “程清!快从上面下来,太高,太危险!放心下来,我在底下接着你!” 程清是雌崽,比他弟弟身体强壮,也更皮实,一岁多不止学会走路,还学会扇乎背后的翅翼,小小地飞高一点。 希尔寻声找到他们,自家小雌虫趴在高大的衣柜上面,胆怯怯地往下看。而程温是一脸担忧地望着雌崽。 “先生,怎么了?” “程清今天成功挑战了飞行新高度,喏,”程温一脸懊恼指衣柜上,“飞太高,不敢下来了。” “咳,”希尔挺想笑的,结果就给一个软绵绵的娃娃抱住腿。 “父,父!” 希尔弯腰抱起自家的雄崽,小东西长相随程温,海蓝色大眼睛,白瓷似的肌肤,软软的捲髮,看得出长大后又是一个祸国殃民的小东西。 现在,祸国殃民的小娃娃笑呵呵地啃自家雌父的脸,啃了希尔一脸口水。 希尔淡定地从雄崽身前的兜里掏出小毛巾,给自己和雄崽擦干净。 雄崽说话的时间比雌崽晚,但第一次就学会好好念“父”这个词。 程温去取梯子,希尔抱着雄崽看还在衣柜顶上的雌崽,雌崽老老实实趴着,看小脸上估计是哭过,一脸渴望地盯着被父亲抱的弟弟。 他们天天教孩子说话,雌崽先会说话,说第一个词就是“奶”,就为要他的奶瓶。搞得夫夫俩反省好几天,是不是他们教导方式出了问题。 雄崽身体比雌崽弱,毕竟雌虫的身体素质得天独厚,他们家里为方便孩子活动,把障碍物挨个清理一遍,能挪走的挪走,不能挪走的就用泡沫纸包起来。 结果还是差一点,孩子会在地上爬,会扶着墙根走路,但谁也没来虫崽会飞到高处去。 希尔一边哄雄崽,一边安抚上面哭唧唧的雌崽。 业务熟练得不行。 程温拿来梯子,从上面把雌崽抱下来,小东西揪着他雄父衣服领子哇哇大哭。 程温那边还在教训,“以后别飞那么高,家里有大人发现还能抱你下来,没人看到连哭都没法哭了。” 雌崽抽抽搭搭点头,也不知道是听懂没听懂。 程温那边还没哄好,希尔怀里的雄崽开始还傻乐,没一会儿就让他哥给带哭。 夫夫赶紧拿小哥俩最近喜欢的玩具逗,好不容易才哄得不哭。 孩子们哭一会儿,又好了,拿玩具玩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的游戏。 程温拿着纸笔,把房间里的高处挨个看个遍,寻思着再裹一下。 希尔则给孩子们榨果汁。 左手戒指依然闪亮,脖子上挂着兄弟俩出生时的蛋壳碎片制成的精緻项鍊。 戒指是一对,项鍊也是一对。 榨果汁的空隙间,希尔看向出来进去的先生,看玩耍的双胞胎,看偷偷又熘到门边的小黑猫。 生命圆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