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鞘》 第1页 《刀鞘》作者：归海一玉 文案： 利刃也需回鞘，强者亦有柔肠。 愿世人，皆有归处 内容标籤： 强强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 第1章 解甲 耀阳当空，万里无云。 绵长山道旁，数万人马披坚执锐，正呈数路纵队向皇城进发，旌旗飘荡，马蹄铿锵，行军之势浩荡如洪。 如此庞大的阵仗，为首的却是个不过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 男子生的甚为英俊挺拔，剑眉耀目，猿臂蜂腰。此时头戴首铠，身披金甲，手持九尺长/枪，高高骑在马背之上，更是显尽武将风姿。 “穆少帅。”一位老将纵马上前，唤那男子。 穆岐峰勒住缰绳，放慢前行，侧身问道：“老将军有何事？” 那老将笑道：“此次与漠北一战着实兇险，好在少帅睿智勇勐，临危不乱，才能率军突围，取得大捷啊！” “老将军过誉了。”穆岐峰欣然扫视了下身后的将士们，郑重道：“此次征战能取得胜利，实是众将士的功劳。” “少帅才莫要过谦了！”一边的副将忍不住上前插话。 “季老将军有所不知，之前末将可是亲眼所见，少帅上战杀敌时，身中流矢，为稳定军心，自拨羽箭，带伤应战。那箭已贯穿少帅左肩数寸，拔箭之时，血喷出来，直溅了敌人一身，那敌人都被惊的脸色大变，少帅却愣是不吭一声，此等胆魄，何谈过誉？” 那季老将军闻言，更是惊嘆，欣然贊道：“国家有少帅这般栋樑之才，实是社稷之福啊！” 那副将笑道：“可不是！可惜少帅不让咱们到处说。不然将此事禀明圣上，由太史公载入史册，定又是穆家史上世代流传的一笔佳话。” “王副将说得是啊……”季老将军原先是跟随穆老将军的，摸了摸下巴上的短须，也觉得可惜，劝道：“少帅居功不自傲虽是好事，可也莫要忘了光耀老祖宗啊。” 穆岐峰闻言，微微蹙眉，似是有些难言之隐，思忖须臾，恭敬道：“老将军无需言此。穆家男儿只思保邦卫国，尽忠圣上。那些虚名，家父若还在世，想必也不会在意。” 那老将点点头，也道：“少帅说得也有理。我曾随老将军征战十数载，老将军的品性，自是不会在意的……” 穆岐峰没有再说话，只是攥紧手中的缰绳，眺望着远方隐隐若现的皇城。 又过去快一年了，子昭。 这一战，可真长…… 一干人马行至城门下，侍卫亲军已在那里候了多时。 穆岐峰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下，方才下了马，领头的殿前指挥使上前行礼，便与他寒暄了几句。 王副将嘀咕道：“真是怪了，往年大将军回京，圣上可都会亲自出来迎接。如今大胜而归，怎么反而不见踪影。” 那指挥使赶巧听了，扬声解释道：“众将士辛苦！圣上因朝务缠身，不便出迎，特派了我等前来接风洗尘。” 此言一出，四下顿时唏嘘一片。 穆岐峰低头不语，黑亮的眼眸沉了沉。 京城里，万人空巷。 城中百姓争相汇集，夹道相迎，穆岐峰率军所经之处，欢唿赞颂之声鼎沸。 穆岐峰骑在马上，看着京中太平盛景，才不由眉目微展。方才心中的一点沉闷顾虑，稍稍有所消散。 入朝觐见前，先要回府粗略准备一番。 正是深秋，草木凋零。穆岐峰脚踏一地枯黄，背手而立，站在院中，眼前又依稀现出多年前的光景。 剑光四射，落叶翻飞。两名少年在院中练剑。一名少年身着赤红蟒服，而另一位则一身靛蓝劲装。 “嘶！”一剑掠过，红衣少年突然停下，吃痛的捂住胳膊。 “子昭，你没事吧？”蓝衣少年急忙收剑去检查。 那红衣少年哈哈一笑，拉过他，勐搂了下他肩膀，凑在他耳边道：“耍你呢！真木！” 被搂的蓝衣少年红了耳廓。 …… 穆岐峰闭了下眼，深吸了口气。 穆岐峰又去了祠堂上香。 他跪在祠堂前，看着穆老将军的牌位上升起的丝丝烟雾，脑海中一遍遍重复着他的遗言。 “岐峰，你不在意被万人唾骂，爹也可以不在意，可……圣上，他不能不在意。” 穆岐峰跪了半饷，才起身，一字一顿，郑重道：“爹，放心吧！孩儿，定会助圣上坐稳这江山！” 穆岐峰终于见到了周昭。 昔日的少年太子早已及冠，彻底褪去了曾经的稚气，不怒自威。 周昭身着黑底龙袍，高居殿上，面容被隐在旒冕之后，看不清表情。 此次上朝主要是就漠北一战论功行赏，周昭对于封赏一事很是慷慨，言谈也很是畅快，无任何不妥之处，但穆岐峰却还是很敏锐的感到了这个年轻皇帝的不快。 周昭从年少时，只要在外人面前酿着火，就会用食指拨弄拇指上的扳指。此刻他袍袖下的手正在不紧不慢的拨着。 一贯严谨的穆岐峰竟开始有些心不在焉。 “穆将军。”周昭突然唤了他一句。 穆岐峰心中一跳，连忙出列，肃然应道：“臣在！” “此次漠北一战，穆将军可谓功不可没，想要朕如何赏你？” 穆岐峰垂下眼帘，暗暗沉思自己该如何应答。 若是不领功，周昭定会更加不快。若是领功，自己又实在不知该要什么赏赐。 穆岐峰沉吟片刻，才拱手，慎重地道：“臣愚钝，只凭陛下赏赐便是。” “好。”周昭磨着扳指的手停下了，声音里竟有一丝笑意。“朕刚好也有件珍宝要赏赐给爱卿。不过此宝物较为神秘，不便让人呈上来，穆将军退朝后，就到偏殿来取吧。” 听这语气，倒像是周昭早就料到他会这般回似的。穆岐峰心中七上八下，只能跪下谢恩。 第2章 解甲 穆岐峰行至偏殿时，周昭还未到。 举目望去，只见雕花大门大敞，内里空荡荡的，并不见有人侍候，只在门口有两个带刀侍卫把守。 穆岐峰心下忐忑，面上却强作镇定，撩摆提靴，入就丹樨。 “大将军！”两个守门侍卫向他行了一礼。 其中一位道：“圣上随后驾到，请大将军在殿中恭候片刻。” 穆岐峰眸光微动，颔首应了声“好”，稳步跨进殿中。 殿中空无一人，穆岐峰环顾四周，更觉忐忑，收紧眼眸，不由陷入沉思。 周昭自继位后，性情便愈发让人捉摸不透，今日没有像以往那样亲自出城接风，怕是自己率军出征时，又做了什么让他恼火的事。 第2页 穆岐峰站在偏殿中，一直全神贯注揣度着周昭的心思，竟一时失了警觉。 直到殿门被关上的声音惊动了他，他才意识到有人来了。 穆岐峰刚想转过身，却还未来得及说出话，便被人用力拽了过去。 “岐峰，好久不见……”周昭紧抱着穆岐峰，在他耳边道。 熟悉的气息铺天盖地袭来。 穆岐峰心中一阵震颤，半饷，才挣开周昭，拱手行礼。“陛下！” 周昭取了旒冕，褪去了朝服，看起来不再那么难以接近，眉宇间又依稀现出几分少年时的□□意气。 这样的周昭，穆岐峰已经太久没有见到了，不由有些恍惚。 周昭凝视着穆岐峰锐如刀刻的俊颜，情不自禁将唇贴近穆岐峰。 穆岐峰顿时心如擂鼓。 今日的周昭太过反常。 他看着周昭深沉的双眼，禁不住黑眸微阖，竟似有些动容，但在周昭碰到他的唇之前，却还是收紧拳头，微微侧过头，避开了。 周昭停下了，意味深长地眯缝起眼睛。“躲什么？朕的赏赐，你不喜欢吗？” 穆岐峰浑身僵硬，暗暗紧了下拳头。“臣……惶恐。” 周昭哼笑一声，突然用力扣住穆岐峰的后颈，迫使他回过头。“怎么？爱卿是嫌朕的赏赐太轻了？” 周昭重重啃咬上穆岐峰的颈侧，伸手去解穆岐峰的铠甲。 穆岐峰大惊失色，本能地抬手挡了周昭一下。“不……” 周昭制住穆岐峰，将手探到他身下，讥笑道：“为什么不，这种事，我们又不是第一次做！” “陛下！”穆岐峰涨红了脸，像是被烙铁烫到一般，勐然挣开周昭。“当时，不过是臣年少无知……” 他退后几步，惶然抱拳作揖，垂首欠身。“臣此生，能为陛下披甲上阵，抗战杀敌，已是无憾！” “……哈哈哈哈！”周昭怒极反笑，他深吸了口气。“好，好！好个披甲上阵，抗战杀敌！穆将军果真是忠君爱国，一心为主！” 周昭笑着，眯缝起眼睛，走近他。“可你穆岐峰知不知道……” 周昭用手指缓缓描摹着穆岐峰耀着寒芒的缕金铠甲，语气里逐渐多了几分狠厉。 “你知不知道朕心中所愿，不过是你穆岐锋有朝一日，能为朕卸去这一身碍眼的铠甲！” 周昭气急败坏，竟将穆岐峰的铠甲连同中衣尽数扯了开去。 穆岐峰的身体瞬间暴露无遗。 “陛下……”穆岐峰赤着上身跪到地上，又是窘迫，又是无措，矫健英挺的身子竟不由在微冷的空气中颤了颤。 周昭微微瞠目，打量着穆岐峰的身体。 他一直都私下派人监护穆岐峰，知道穆岐峰受了很多伤。可当他亲眼看见时，却还是心如刀割。 这具身体仍然健美如初，却早已不復少年时的光滑无暇，胸膛，腰腹，臂膀上，新伤旧伤纵横交错，有的伤狰狞可怖，甚至再准几分，便可毙命。 “看看你自己这满身的伤疤！穆岐峰！你也是人，也是血肉之躯，难道以为自己穿上了身铠甲就能刀枪不入吗？” 被周昭审视着，穆岐峰更觉难堪，禁不住凝眉闭目。高束着的髮髻方才被蹭开了些，几缕墨发从他鬓角散落下来，衬得一对英俊锐气的眉眼竟忧柔了许多。 半饷，他突然睁开眼，又欣然苦笑了下。“陛下既然看到了，还想再要臣吗？” “胡说些什么？”周昭斥道。 他在原地站了半饷，还是嘆了口气，走到在穆岐峰面前，单膝着地，轻轻拥住了穆岐峰。 穆岐峰愕然地微微瞠目。 周昭颤抖着手指，细细轻抚着穆岐峰宽阔却瘦削地左肩上狰狞的箭伤。“岐峰，朕怎会嫌弃你？朕只恨自己空为一国之君，却连自己最珍视之人都保护不了。” 周昭强压了下情绪，终究还是忍不住勐地抱紧了穆岐峰，将头深深埋在他颈窝。“得知你漠北被困，且身受重伤，我日日夜夜心惊胆战，唯恐再也见不到你！” 穆岐峰瞪大双眼，纵是铁血男儿，此刻竟也不由红了眼眶。 他抬了抬手，终于颤抖的回抱住了周昭。 上一次这样回应周昭，已经是许多年前了。 穆岐峰恍如隔世，不由自主地嘆道：“子昭。” 周昭禁不住颤慄了下，将穆岐峰抱的更紧，他也已经太久没有听穆岐峰这样叫他。 “岐峰！回到我身边吧！漠北已平，别再去带兵打仗，留在我身边，我们还像从前一样！” 穆岐峰嘆了口气，松开周昭道：“漠北虽平，但不过是除了最大的外患，各方势力仍然蠢蠢欲动，朝廷之中更是暗流汹涌，臣怎能就此安歇？” 周昭攥住穆岐锋双肩。“那些事情就都交给朕来摆平！只要你留在朕身边，朕便许你一个太平盛世！岐峰，你信我！” 穆岐峰闻言，颇为动容。“臣一直相信陛下。” 他顿了顿，又嘆了口气。“可纵是如此，陛下贵为天子，如何能为臣一人，做出为天下人所不啻之事？” “天下人的看法与朕何干？朕只在乎……” “陛下！”穆岐峰唤住周昭，正色道：“水能行舟，亦能覆舟！不是陛下曾经对臣说过的吗？人言可畏，陛下莫要再为了臣意气用事了……” 第3章 解甲 建召十一年冬，天晋周边多个附属臣国借朝贡滋事，联合起义，边境再陷动乱之中。 “报——”一名士兵急急沖入大殿之内，踉跄跪地。“派去西秦，闵尤等国斡旋的使者皆被枭首示众，无一倖免！” “混帐！”周昭愤然拍案。“蜗角之争，焉敢如此！” 龙颜大怒，满朝文武都不约垂首欠身，不敢有半分疏忽，胆小的更是吓得瑟瑟发抖，冷汗直流。 穆岐锋举笏出列，沉声道：“陛下，西秦，闽尤等国名为抗议朝贡诸多礼制，实为联合生事，意图趁机蚕食我国疆土！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若不重重治之，恐我天晋往后再难立大国之威！” 他重重跪到地上。“臣请领兵，前往西南镇压！” 周昭抿唇垂眸，看向穆岐锋，竟一时无言，转而去问了王阙。“王将军，你以为如何？” 众臣面面相觑。要知道周昭一直以来最为器重穆岐锋，怎么今日竟将他晾在了一边。 穆岐锋愕然抬眸，望了眼周昭，又看向王阙。 王阙虽然一直跟随穆岐锋，却是周昭安插在他身旁负责监护的眼线，哪里真会听他的。 他出了列，站到穆岐锋身旁，硬着头皮装作没看到穆岐锋的眼色，拱手道：“启禀陛下，臣以为，这仗自然是该打，但未必还要派大将军挂帅。近年来，陛下广纳贤才，勤于阅兵，军中不乏将才，不妨多给后生一些磨练的机会。” 第3页 “王爱卿所言有理。”周昭向王阙颔首示意，又道：“不知你心中可有人选？” “禀陛下，贺太师家幼子贺如峰也是少年英才！年纪轻轻，便已在各科武试夺得头筹，名震京都。臣以为，或许可派贺少将军一试！” 贺如峰为穆家旁系贺氏所出，正是穆岐峰的外甥。 穆岐锋闻言，剑眉紧蹙，看向周昭，急道：“陛下，西秦，闵尤等国联合进攻，行事势必诡诈多变，少将军虽为不世之材，但年纪尚轻，经验不足，臣恐不宜领兵！” 话音刚落，贺如峰就冷哼一声，出了列。 “我听闻当年大将军首次带兵，也不过同我一般的年纪，这般说辞，莫不是小瞧于我？” 贺如峰生的同穆岐锋有几分相似，不过眉眼尚显稚嫩了些，且戾气较重，比穆岐峰多了几分浮躁嚣张，少了几分沉稳自持。 穆岐峰看向贺如峰，低声劝道：“如峰！” 贺如峰却置若罔闻，反而迳自跪到地上，高声道：“陛下，臣请领兵出战！若不能大胜而归，愿以项上人头谢罪！” “好，好！”周昭朗声贊道：“此等气魄，比之你舅舅当年，恐怕还要更胜几分！朕便给你这个机会。贺如峰，朕命你两日后带三万精兵，前往西南迎战。” 贺如峰面露得色，拱手道：“臣，领旨！” “陛下！”穆岐峰还想再进言。 周昭却摆手道：“行了，朕也乏了。今日的朝会便到这里吧。众卿若有其他事宜，留后再议。退朝！” . 朝会散去，一干官员便围上贺如峰，连连夸赞。 “贺少将军，真是少年英雄啊！我等静候佳音了！” 贺如峰倒也不屑于别人恭维，没怎么理会，只是脸上颇有得色。 “如峰。”穆岐锋唤道。 贺如峰往一旁看了一眼，正见穆岐峰和贺太师一同走了过来，烦躁的皱了下眉，只当没听到，快步走开。 “逆子！”贺太师吼了一句，紧赶几步拽住了贺如峰。“你舅舅唤你，没听见吗？” 贺如峰这才不耐烦地停下，仰着下巴，冷眼看向穆岐锋。 穆岐锋恳切道：“如峰！舅舅怎会小瞧于你？只是现下情形根本不是那么简单。西秦，闽南等国虽为一众小国，但若联合起来，比之当年漠北恐怕还要难对付！” 贺如峰闻言，神色稍霁，似有些动容，但还是道：“圣上既已下旨，你就莫再浪费口水了！” 贺太师却越想越急，吼道：“逆子！你也知道下旨了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方才朝堂上为什么不听你舅舅的话！” 贺如峰瞬时火气更大，“我凭什么要听他的？” “凭什么？”贺太师气道：“你说凭什么！你看看你舅舅，谦逊自律，功勋不绝，这天下谁提到他不是连连称赞？再看看你自己，骄纵跋扈，狂妄自大！哪有半点世家子弟的样子！你去了西南，真是与送死无异！” 贺如峰闻言，登时火冒三丈，挥开贺太师，咬牙笑道：“那就去死好了！反正你养我这个儿子，也就是照着舅舅养的！你给我起的这名字不就是这意思么？既然你看我那么不顺眼，干脆我死了，你再收养个和舅舅什么都像的！” “你！你这逆子！”贺太师气急败坏的扇了贺如峰一巴掌。 “姐夫！”穆岐锋连忙拉住贺太师，劝贺如峰道：“如峰，你别放心上！你爹只是担心……” “你住口！”贺如峰赤红着眼喝住穆岐锋。“都是你，都是你我才活成这个样子！对，我一无是处，你什么都好！从小所有人都逼我像你看齐！全天下的人都在称颂你！” 贺如峰笑了一声，突然眼里浮现出一丝厌恶，讽刺道：“可圣上这么器重你，真的只是因为你的能力吗？” 他讥笑着，意味深长的看向穆岐锋，一字一顿。“多年前的某个雨夜，我离家出走，可就躲在长晋山的山洞里。” 第4章 解甲 贺如峰冷笑着转回身，大步走开了。 “逆子，你给我停下！”贺太师没意识到穆岐锋和贺如峰在说什么，轻易挣开了穆岐锋僵住的手，追了上去。 穆岐峰震颤着立在原地，回忆接踵而至。 . 雷电交加，暴雨如注的夜晚。 尽管穆岐峰脱下外袍撑在周昭头上护着周昭，但两人还是被淋成了落汤鸡。 穆岐峰带着周昭进了山洞避雨。 穆岐峰坐在周昭身旁，拧着外袍上的水，扫视着山洞。“这雨真大，不知道山洞里还能不能找到点干柴生火。” 周昭有些烦躁的坐着。“夏天热，生什么火，你就别麻烦了。” 穆岐峰正要回，突然听到一边石堆后传来动静，警惕地将手放到腰间剑旁，喝道：“谁！” 没有人应。 周昭笑道：“你未免太警惕了！这种鬼天气，也就我们会出来，哪里还会有别人。” “也是。” “除非……”周昭突然怪里怪气的压低声音，扑到穆岐峰身上，喊道：“有鬼！” 穆岐峰猝不及防被惊了下。 周昭大笑了起来，穆岐峰也不由朗声一笑。 两个少年湿漉漉的，嬉笑打闹成一团。 山洞里黑压压一片，一道惊雷炸响，突然间又亮如白昼。 两人在一瞬间看到了彼此。 周昭倾身，压在穆岐峰身上。因为打闹散落下的乌黑的发湿漉漉的贴在周昭额角，水顺着发尖，一滴滴砸落到穆岐峰胸膛上。 穆岐峰以肘支地，向后仰着，外袍方才被脱了给周昭遮雨，他此刻只穿着层薄薄的白色内衫，淋湿后竟几乎透明，紧贴在矫健英挺的身体上。 光一闪而过，两人的鼻息却都开始有些不稳。 周昭喘息着，勐然向前，彻底压倒了穆岐峰。 “殿下……”穆岐峰抵住周昭。 周昭凑到他耳边，“别怕，这里没人……” 穆岐峰惊愕挣扎，终是在周昭咬住他的唇时，遵从本能，紧紧搂住了周昭。 两人在黑暗里，剧烈的缠到一起。 所有的声音被吞没在雨声和雷声里。 …… 穆岐锋站在原地，空了的手渐渐颤抖着垂下，攥握成拳。 原来，那个时候真的有人，年幼的贺如峰竟就躲在山洞里。 . 穆岐锋走到尚思殿外，拱手作揖，肃然道：“臣穆岐锋求见圣上。” 还未等人通传，里头的人就道：“进来吧！” 穆岐锋恍然放下手，眼神放空片刻，方才走进殿内，见周昭正提着个金笼子，逗弄一只蓝鹦鹉。 显少见周昭这般有闲情，而且还是在这种边关动乱的时候。 穆岐峰怔了怔，五味杂陈。 第4页 “朕正要召见你，你倒是自己跑来了。”周昭沖穆岐锋笑笑，招招手。“过来，来看看这只陵南进贡来的凤头鹦鹉。” 穆岐锋只得压下满腹心事，走到周昭身旁，垂眸看向那一身蓝色羽毛的鹦鹉。“这鹦鹉长得倒挺稀奇。” “稀奇，稀奇……”那鹦鹉很快学会了，叫了两声。 穆岐锋愣了下，同周昭不约而同笑了。 穆岐锋心中有事，只是稍稍浅笑了下，周昭却是乐的朗声大笑，道：“真是怪了，朕教了这小畜生半天它都不说话，偏是和你投缘。你这才一张口，它就学上了。” 穆岐锋仍是忧心忡忡，有些心不在焉。“许是稀奇二字，于这鹦鹉而言，更好学些吧。” 周昭也不嫌他扫兴，欣然点点头。 穆岐锋顿了下，又正色道：“陛下，臣以为派如峰去西南……” 周昭突然揽住穆岐锋肩膀，岔开话道：“你来看看，这鹦鹉要取个什么名字好？” “啊？好。”穆岐锋只好收回话，凝神问：“陛下想让它叫什么？” 周昭挑眉。“朕要是能想到，还问你做什么？” 穆岐锋沉吟片刻，道：“那……叫，小翠，如何？” 周昭忍俊不禁，哈哈大笑。“穆岐锋啊穆岐锋，你也就会带军打仗了！” 穆岐锋窘红了脸，低头拱手，“臣愚钝。还是陛下起吧！” 周昭拍了拍他肩膀，安慰他。“哎，一只鸟而已，叫小翠就叫小翠了，不改了。” 周昭心情大好，把笼子提起来，递给穆岐锋。“依朕看吶，这鹦鹉怕是就爱听你说话，不若就让它跟着你了。” “陛下，臣……”穆岐锋满腹心事，要务缠身，哪有养鸟的心思，立即想要推辞。 周昭却突然凑近穆岐峰，轻轻抚了下穆岐锋掺了丝白髮的鬓髮，眼眸沉了沉。“岐锋，这么多年，你也该休息休息了。” 穆岐锋看着周昭，在他的眼角看到了一丝细纹，才惊觉时光飞逝。 半饷，他终于低头接过鸟笼，低声应了句“是”。 作者有话要说：　　特别鸣谢云海彩集朋友的评价，你的评价同样让我深受触动，真的很走心。 第5章 解甲 穆岐峰心系边关战况，终是难以分心，把那只凤头鹦鹉带回府中后，便让下人好生照看，自己只是在偶尔忙于军务，疲累之时，才去看上一看。 好在，西南陆续有捷报传来，贺如峰屡立战功，穆岐峰才总算渐渐松懈了些。 风和日丽的一天。 穆岐峰难得放松了下，取了笼子，在院中逗鸟。 突然有下人来报。“将军，贺太师来府上找您了。” 穆岐峰闻言，直觉感到不妙，立即随下人赶去了厅房。 贺太师正在房里急得来回走动，见穆岐峰来了，慌忙上前道：“岐峰！可算是见到你了！” 穆岐峰迎道：“姐夫，怎么了？这般慌张？” “还不都是如峰那个逆子！”贺太师重重嘆了口气。“唉！他在西南被困了！” “什么！”穆岐峰从前虽有疑虑，但贺如峰屡立战功，他也便渐渐松懈了些，此时得知结果不禁暗恨自己大意。 他将贺太师扶到位置上坐下，安慰道：“姐夫，兴许此事还有转机？” “哪里还有什么转机？”贺太师攥紧拳头，禁不住狠狠捶了下桌子，恨铁不成钢道：“这个逆子！我们早便和他说了，西秦闵尤等国狡诈诡谲，哪里是那么好对付的？我还听闻，他们这次联合多国调集了重兵，十数万的人马吶！看来，是铁了心要拿下西南了！这次，别说是他，恐怕，整个西南都要遭殃了！” . 穆岐峰快马加鞭赶到宫里时，周昭正在练兵场上练武。 周昭显是心中烦闷，一招一式都充满戾气，陪练的几个将士纷纷在心里叫苦不迭。 “一群废物！早上都没吃饭吗？”周昭到一边兵器架上换了把剑，厉声命令：“都给朕拿出实力来！再这么畏手畏脚，你们的手脚就不用要了！” 几个年轻将士惶恐地面面相觑，终于全力沖了上去。 穆岐峰静候一旁，待周昭停下时，才立即上前行了一礼。“陛下！” 周昭瞥向他：“来的正好，你来陪朕练练。就用朕赐你的这把剑！” 穆岐峰本有事要奏，闻言，只好抱剑道了句：“是。”拔剑出鞘，跃到台上。 两人瞬时兵刃交接。都是穆老将军亲自教出的，没有人比他们更熟悉彼此的招式，一时之间，难分高下。 穆岐峰眼见不知要比试到什么时候，只好边同周昭比试，边道：“陛下，臣今日前来，是有要事想同陛下商议。” 周昭停了下，冷哼道：“朕知道你要说什么，西南那里朕已经派了人前去应援，你不必再多说。”语毕，出招更勐。 穆岐峰无暇多言，只好专心应对。 两人直练到气喘吁吁，汗湿重衫。 周昭将剑入鞘，背过身道：“今日，就练到这里，你回去吧！” 穆岐峰犹豫了半饷，还是看向周昭，坚定道：“陛下，臣请，出援西南！” 周昭攥紧拳头，沉默半饷，终是无奈转回身，愤愤斥道：“穆岐峰，你为何非要如此执拗！” “现下边关的战势，陛下也清楚，臣不得不往。” “不得不往！”周昭冷笑。“穆岐峰，难道朝中上下除了你就没人了吗？” “陛下……”穆岐峰看着周昭这般样子，不仅不惧，反而愈加感动和内疚，他眸光微动，终是凝眉垂下眼帘。“陛下这些年来一直在培育将才，臣并非不知其中用意。” 周昭冷哼一声。“你知道就好。” “只是此次，西南情势实在危急。朝中虽不乏后起之秀，但若论作战经验，恐怕还是臣去比较稳妥！” 穆岐峰的话，周昭心中虽然也早有认同，但实在不忍穆岐峰冒险，于是拧眉攥紧拳头，并不回他。 “陛下，剑久不用是会生锈的，臣这些日子休息的够久了。”穆岐峰跪到地上，郑重拱手道：“求陛下让臣去吧！” “别说了，朕不会答应！”周昭甩袖转身离开。 “陛下！”穆岐峰抱拳，终于厉声道：“臣便在此，跪到陛下答应为止！” “你！”周昭终于说不出话来，他转回身，看着穆岐峰，这个人，垂手欠身，看似温和谦卑，却比谁都决然执拗。 …… 战场上，风烟瀰漫，龙血玄黄，械斗厮杀声响彻云霄。 穆岐锋率大军从敌军后方杀进。 “大将军！是大将军！”有将士见到了穆岐锋，纷纷振臂高唿起来。 第5页 穆岐锋连夜率军赶来，征战杀伐，开出血路，已然筋疲力尽，却不敢失了士气，重重挥剑，斩落冲上来的敌人头颅。 他勒紧马绳，苍白的脸上满是血珠，嘶声问那几个将士道：“你们少帅呢？” 一个将士悲愤道：“不知道……将士们几乎死伤殆尽，早就乱了阵脚，只顾着拼命了！” 穆岐锋看着眼前尸骨成堆，血流成河的沙场，攥着剑柄的手紧到骨节发白。“你们几个去找少帅！” “其他人……”他抬手，赤红着双眼将剑高指前方敌军，慨然喝道：“跟我杀！” 穆岐峰的到来，让驻守西南的士兵重新燃起斗志，更让西秦闵尤等国的嚣张气焰有所收敛，两边局势终于有所扭转，但依旧险象环生。 . 穆岐峰骑在马上，扬鞭挥剑，他不知已经这样杀了多久，斩杀敌军一名勐将时，手也被划破了，抑制不住的轻颤着，有血溅进了眼睛，满眼的血红。 “将军，少帅找到了！”有士兵喊道。 穆岐峰终于恢復了些精神，连忙跟了那士兵过去。 “如峰，快上马！”穆岐峰一见到贺如峰就立即喊道。 贺如峰已经满脸血污，伤痕累累，倔强的瞥了穆岐峰一眼，执拗地砍开一名敌人。“我不需要你……” “上马！这是命令！”穆岐峰打断他，厉声吼道。 贺如峰愣了愣，平素的穆岐峰温良俭让，平易近人，他第一次见到战场上带兵杀敌的穆岐峰，英武果决，慷慨激昂，漆黑双眸中尽是凛冽杀气。 贺如峰竟不由被震慑到了。 他一直以为穆岐峰待人处事温和谦卑，习惯于息事宁人，毫无英雄气概，原本那些关于他的传说不过都是虚名。现在看来，他终于信了。 可他难以想像，这样一个驰骋沙场，顶天立地的大英雄竟会甘愿雌伏人下。 他又想到那日在山洞中看到的场景。 电闪雷鸣，穆岐峰被周昭压在身下隐忍呻·吟间，嘴里破碎唤出的都是那“子昭”二字。 贺如峰低头，暗骂了句“可恶”，终是纵身一跃，跨上了马背。 曾经的贺如峰，其实对穆岐峰言听计从，把他当成榜样，但贺如峰从前有多敬仰穆岐峰，后来就有多鄙视他。 或许，他自己，永远都无法理解那一夜的穆岐峰。 . 贺如峰被包扎好了伤口，颓败的坐在椅子上，冷笑道：“你还救我做什么，仗打成这样！回去我这颗人头也要交代了！” “别这么说！”穆岐峰皱眉轻斥了句，又安慰道：“敌众我寡，你又是初次领兵，圣上定会从轻发落。” 他本能的抬手想拍下贺如峰肩膀，顿了下，意识到自己提到了圣上，终是攥握成拳，走开了。 “好好养伤吧，后面还有很多仗要打。” 贺如峰看着穆岐峰的背影，眼眸沉了沉。 第6章 解甲 接下来的几场大战，贺如峰依旧不怎么亲近穆岐峰，但毕竟之前带军失利，不再那么嚣张固执，况且穆岐峰的战略有很多可取之处，他便也没有什么异议。 穆岐峰和贺如峰两名将才一同带兵，终于成功扭转了战局。 . 建召十四年，漫长的战事即将收尾。 贺如峰带兵，临阵对垒。 “你已经输定了！还不乖乖就范！”贺如峰与一名西秦将领交锋，高声喝道。 那人哼了一声，“毛头小子，你不过是託了你们穆将军的福，在我们西秦，可没什么人把你当回事！” “你说什么？”贺如峰心高气傲，登时气红的脸红脖子粗。“那本帅就同你一较高下！” “如峰，静心，别中了激将法！”穆岐峰喊道。 贺如峰正在气头上，哪里听的进去穆岐峰的话，只顾与那人缠斗。 穆岐峰只好纵马跟上，却已看到有人偷袭贺如峰。 “小心！”穆岐峰高喝。 贺如峰转回身，但已经来不及了，有敌人飞快的向他背后砍过去，穆岐峰不顾攻向自己的人，本能地替贺如峰挑开了剑。 穆岐峰的剑和敌人的剑一同飞了出去。 血花四溅，喷了贺如峰一脸。 贺如峰瞪大双眼，他眼睁睁看着穆岐峰的右臂，那只用作持剑的有力的右臂，从穆岐峰身上脱落，无力的坠落到地上。 “舅舅！”贺如峰本能的大喊了出来。 穆岐峰痛到失声，颤抖着随着马晃了几下，险些坠下马来。 他半张着嘴，满头冷汗，双目放空，怔怔地看着自己那只血淋淋的右臂。 那只杀过无数敌寇的手，浸满鲜血，还维持着握剑杀敌时的形状，却已经因为失去了力气，而松开了些，剑滚落在一旁。 “杀了穆岐峰！”几个西秦将领见心腹大患已被重挫，激动地举剑，高唿起来。 . 周围的敌军都趁机包围了上去。 穆岐锋失了右臂，在马上更有不便，飞身重重踹开一个率先扑上来的敌人，跳到地上。 他用左手持鞘做支撑，才勉强站稳了。头盔早已不知滚落何处，头髮凌乱的散下，衬得他狼狈不堪。 右臂的缺口还在不断涌出大量的鲜血，一滴一滴坠落在黄土之中。 几个将领一同砍向穆岐峰，穆岐峰失了右臂，也没有了剑，能力大减，几番争斗中，终是被刺中了。 剑刺进了穆岐峰身体。 穆岐峰嘴里涌出血沫，眼前一阵乌黑。 他咬牙含血怒吼一声，竟狠狠往前，拧断了那人脖颈。与此同时，剑也贯穿了他，染血的剑满是鲜红之色。 穆岐峰向后倒在了地上，胸口又是一阵被剑贯穿的剧痛，他的嘴里喷出一大口血来。 所有的厮杀声都模煳了。 他躺在沙场之中，看着满是黄尘的天空，微合的眼睛似有留恋，睁视片刻，终是无力的闭下了。 . “啊————” 贺如峰突然怒喝一声，他狠狠挥剑，砍死了那名西秦将领，纵马奔向穆岐峰。 “舅舅！舅舅！”贺如峰哭喊道。 穆岐峰吃力的睁开眼，双目涣散的看着贺如峰，苍白的唇上下阖动，似是挣扎着说了什么。 “少帅，大将军他说了什么？”一个士兵哽咽着道。 贺如峰没有说话，他颤抖着，终是攥紧穆岐峰的肩膀，埋头，重重道：“我不是……活下去！活下去你才能再见到他！” 穆岐峰说的还是那“子昭”二字。 . “岐峰……” 穆岐峰在暖融融的光里睁开眼，看到了停在窗边的鹦鹉小翠。 窗外，已经春暖花开。 小翠扑腾下翅膀飞了出去。 “醒了？”一旁传来周昭的声音。 穆岐峰有些恍惚地从榻上坐起身。 第6页 周昭搂住穆岐峰，勐地将他重新压回被窝，用鼻尖轻蹭了下穆岐峰的鼻尖，勾唇道：“做什么梦了，那么叫我的名字？” 穆岐峰笑了下。“没什么，只是……梦到了一些从前的事。” 穆岐峰生的剑眉星目，稜角分明，看起来颇有威仪，但笑着的时候，又偏生出几分令人沉溺的温柔。 周昭深深看着穆岐峰，倾身吻住他的唇。 —————— 周昭退了朝便换了身便服，走向了藏心殿。 进了殿，就见穆岐峰静静站在花层旁。 穆岐峰没有再穿铠甲，而是一身靛蓝绸缎做的便装，黑髮随意的束着，稜角分明的五官被微光笼着，看起来竟有几分柔美。 穆岐峰察觉到周昭来了，转过身，右边空空的袖管垂落着，小翠就停在他右边肩膀上。 周昭百感交集。这个曾经驰骋疆场，叱咤风云的大将军，终是为他解去了铠甲，不过，竟是以失去持剑的右臂为代价。 周昭走到穆岐峰身旁，轻轻拥住他，头埋在他的颈侧，闷声道：“岐峰，一直呆在这里，会不会很闷？” 穆岐峰侧头浅笑。“问了很多次了。真的不闷。” “你不闷我都闷了！我这次一定要带你出去。” 穆岐峰忙转过身，道：“不行……这太冒险了，外面的百姓都以为我已经战死。万一暴露……” 周昭笑了，揽住他，“放心吧，如峰会帮忙掩护的。当初你假死之事，不也是他想出的点子吗？” . 周昭好不容易才说服了穆岐峰，给穆岐峰带上面具，乔装成随行的侍从，带他南巡。 温泉之中，雾气缭绕，□□旖旎。 “子昭，我，我自己可以的。”穆岐峰不自在的动了动左手。 “别动，我来。”周昭按住穆岐峰左臂，亲自伺候穆岐峰擦着澡。 穆岐峰只好不动，看着同样赤着身子的周昭，喘着粗气，不自然地垂下眼帘，移开视线。 周昭勾唇一笑。“就是擦个澡，这里就那么精神？” 穆岐峰窘迫的红了脸。 周昭看着穆岐峰。“岐峰，你今夜想在上面吗？” “什么？”穆岐峰有些难以置信。 “我说……”周昭狭长的眼眯缝了下，凑到穆岐峰耳边。“你想要我吗？” 穆岐峰心如擂鼓，沉默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将周昭抵到温泉边。 “子昭……”穆岐峰忐忑的唤着。 这是一国之君，是他的王。 周昭深深看着穆岐峰英俊的眉眼，满身的伤痕，和残缺的右臂，抬起灼热的大掌鼓励的轻抚了下穆岐峰的鬓髮。 这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也同样什么都愿意为他做。 穆岐峰倾身，缓缓压上周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