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狂》 第1页 《轻狂》作者:于焕之 文案: 大概会洒一点狗血…… 是听了一首歌一年了才慢慢写出来的东西,想法不是很清楚,但把自己想写的写出来就很开心啦—— 沈眠-顾疏林 大概是一个闷骚和一个对自己没有信心的 两个年近三十的老男人(?)的故事。 you know i found the way to get you back. 文中提到的歌首发是15年,考据党不要较真啦…… 内容标籤: 破镜重圆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疏林沈眠 ┃ 配角:徐振许依依沈安洵 ┃ 其它: 【】 第1章 起 不怀念 “顾总,顾总!” “什么事?”顾疏林下意识地停下来,又勐地反应过来,“以后别这么喊了,我不是被炒了么。” “有件事想麻烦您……”jenny说了一半的话突然噎住了,“不好意思啊顾总我忘了您已经不是我们公司的了……” “说来听听?”顾疏林打断她。 “公司新聘的cfo今天到……boss让我安排人去接机。我妈妈她……出了点状况,来不及找人了就……”jenny的声音越来越小,气势也不太足,“对不起顾总……我一时着急……” 顾疏林瞭然点头。jenny的母亲精神上有些问题,时不时地会请假去照顾,这是公司里人人心知肚明的事儿。 “你别急,先去吧。一会把机号和姓名发给我就好,我先去结报表。”说着他晃了晃手里的文件夹,“你啊……还真是不怕得罪人。” jenny千恩万谢地走了,顾疏林走到玻璃门面前,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的员工卡已经上交了,里头的前台小姑娘认识他,小跑着过来给他开了门。 他懒得再跑一趟办公室,难为自己也难为别人,文件夹递给小姑娘后就打算走了,一步还没迈开就被叫住。 “顾总……你办公室里的东西……要怎么办?” 顾疏林沉默了一会,继续脚步很稳地走出去,声音飘过来:“辛苦你一下,通知后勤部扔了吧。” jenny的讯息来的很快,顾疏林刚开出工业园,进入金融街就收到了消息。 航班号dl1009,名字是arthur,不一定是真名,大约四点到机场。联络方式是手机号:139xxxxxxxx顾总麻烦您了! arthur?倒是和……的编名字水平有的一拼。 顾疏林慢悠悠开上了去浦东机场的高架,脑子里慢慢地回忆着这段时间新聘cfo的传闻。一群小姑娘大胆得很,他还没走呢,就几个人抱团在茶水间叽叽喳喳,“不小心”听了墙角的顾总出去也不是进去也不是,干脆装作什么都没听见,推得门撞在墙上,咚地一声闷响。 伦敦商学院mba毕业,倒是和他同校,不过他硕士念完就回国发展了,人家去了斯坦福继续念金融学考博士学位,在美国一家风险投资公司签的劳动合同还没到期,boss就火急火燎地跑去和人协商去了。 哪里像他,几乎是一事无成。 时间一晃,他已经二十八岁了,不,再过几天就是二十九岁。 下雨了。顾疏林给那个号码发了条简讯,如果他还没到,就在停车场b区等他。 不过没回,想来也是,飞机上手机要关机的。 路况没有他想像的那么糟糕,三点出头他就开着车滑进了浦东机场的b区停车场。他甚至想着要不要举着个牌子,用马克笔写上arthur这个名字在出口晃啊晃,不过这个念头很快就被他抛下了。 累着呢,哪还有精力瞪大着眼找一个不认识的人? 他换了个车位,选离出口最近的那儿,隔着个铁栅栏就能看到。 顾疏林放了首轻音乐迷迷煳煳地听,等他一个哆嗦醒了时,已经四点半了。雨下的更大了些,夹着点细小的雪花,顾疏林来不及细想,抓上手机雨伞,开了车门就打算跑去出口找人。 跑了没几步,他迎面撞上一个小姑娘。小姑娘只四五岁模样,被他撞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泥水沾了一身,嘴角耷下来一副想哭不敢哭的样子,吓得顾疏林也不敢走了。 “没事吧……”顾疏林伸出手打算把她搀起来,另一只手先动了。 “哎你……”顾疏林正想发挥一下为数不多的正义感,打算义正言辞地问那人做什么,却在抬眼的一瞬间愣住了,“……回来啦?” “嗯。”沈眠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抽出面纸擦尽她手上的泥水,放软语气问她:“疼吗?” 小姑娘不安地绞着手,眼睛扑闪扑闪地望着顾疏林。 “做什么?”顾疏林蹲下身子,摆出一个平等的姿态,也看她。 小姑娘不说话,沈眠抚着小姑娘软软的发,哄她:“ann,要有礼貌,喊uncle.” “uncle好!”脆生生的一声,喊得顾疏林心神一颤。 “你也好,叫什么名字呀?” 小姑娘抬头,沈眠微笑了下当作应允,才一笔一划地在顾疏林手上写:沈安洵。 “很好听。”顾疏林一笑,露出几颗白瓷似得牙。 “谢谢。”沈眠的声音从围巾后传出来,朦朦胧胧的。 “你等下,我是来接人的,应该四点到但是没联络。” 顾疏林划开手机才瞧见被他忽略的信息:已到达,没有找到您,先行离开,抱歉。时间是几分钟前。 人估计是找不到了,顾疏林脸上有那么一点难堪,手上噼里啪啦地按键,回復完了他抬起头,瞅见沈眠捏在手里的手机亮了一下。但沈眠没有理睬,按灭了屏幕问他:“载我一程吗?” “好啊。”顾疏林几步奔回车上,看着二人系好安全带了才问,“去哪?” 沈眠模煳地说出一个字,顾疏林一愣,头也不回地倒车,“是不是徐振的公司?” 沈眠摇头。 “哦,那我知道了。上海这字开头的就两家。”顾疏林踩下油门,没再搭话。 顾及到车上有个孩子,顾疏林不敢开的太快,气氛有些僵住了。他拧开车载音响的旋钮,安静的空间里跳出一个女声。 “blue sky?”沈眠低着头摆弄手机,玻璃上反出屏幕上的内容。顾疏林瞄了一眼,含含煳煳地说:“有点老的歌了。” “是很老。”沈眠放下手机沖后视镜笑了笑,“在伦敦时你就常听。” 顾疏林一脚踩在剎车上,踩死了。后面司机疯狂地鸣笛和辱骂都顾不上了。听不见,也不想听。 小姑娘原本捧着个水杯,这一记急剎车让水撒了沈安洵一身。 胸口像是堵了一团棉花。顾疏林几乎是想看透那个人似得,盯着沈眠不起一丝波澜的眼。 第2页 沈眠今天第二次去擦小姑娘身上的水了,末了嘆了口气,把顾疏林的眼神推回去:“开车吧。” 小姑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迟钝地问沈眠:“爸爸,怎么了吗?” 这句话把顾疏林心里悬着的侥倖、希冀和自我安慰粉碎了个彻底。 “没关系ann,叔叔不太舒服。” 旧事重提,是不太舒服。 做什么? “你…现在怎么样?”是沈眠先破的冰。 “刚辞职。”顾疏林琢磨了个好听点的说法。“炒股有点钱,我爸妈还用不着我养,所以,养活我自己就够了。” “你呢?怎么突然想起来回国?” “婚礼。” 顾疏林沉默了一会,干巴巴地憋出来一句:“什么时候的事?” “明年春天!”小姑娘抢白,用手比划着名,“姑姑说,我是要当花童的!穿白纱裙!虽然ann不喜欢…” “好了,ann。”沈眠打断她。 顾疏林一下子插不上话了,干脆专心致志开他的车,一边支棱着耳朵偷听一大一小的对话。 他偶尔会刻意去看后视镜里的男人。额头被碎发挡住了,眉峰微蹙,挤出几条细细的皱纹——他们都不年轻了——再向下是山根,架了那么多年眼镜也没给他压趴了。颧骨和两颊都平淡,不能再标准的常见模样。嘴唇偏薄,中央有粒唇珠凸起来,唇色偏浅偏淡,嘴角下耷。下巴要短一些,脸部线条似乎是更硬朗了,又或许是他瘦了……耳垂是圆圆的,过去他总喜欢趴在人身上揉来着,那双眼呢,过去,过去…… 顾疏林一边看,一边同他的记忆作对比,看看他上次的记忆有没有哪儿模煳了,看看这么一眼样貌不算惊为天人的人是怎么…… 但,过去,过去,过去多久了?六年了,ann已经那么大了,你还想些什么呢? 沈眠这两个字卡在他喉咙口百转千回,最后出声的是什么?学长。 留个电话吧。他说。 沈眠在雨地里,撑着伞站成了个木桩子,好一会儿木桩子说,不了。 “你想过我吗?” 谁说的?不知道。 沈安洵惊讶地瞪圆了眼睛,模样有三四分像沈眠的旧照片。 “算了,不想知道。” 顾疏林把车熄了火,闭着眼听雨声。雨下大了,和着雪在车窗上化开,敲着窗玻璃。 他发消息问那位cfo到了没。很快cfo回覆:刚到,谢谢关心。 不知怎么的,这几个字被顾疏林翻来覆去地看,硬是被他看出点奇奇怪怪的意味。 他点燃一支烟,火光黯淡,他脸色也黯淡。 二十九岁是什么概念?玩不起,拼不起。工作没了得马不停蹄地去找下一个。菸草烧得到了头,菸灰攒了老长一截。顾疏林把那一截菸灰磕了,扔出窗外。车开了十几米出去,他突然打开车门,冲进雨里。 地上就一个他刚扔的菸头,顾疏林捡起来,走了几步,扔进下水道里。 或许这不太好,顾疏林淋着雨,觉得有什么东西也和那个菸头一样,被雨冲过,刷过,找不到了。 天早已黑得彻底,沈眠站在那家公司门前良久,没有进去,直到沈安洵拉扯他的衣角。 小姑娘早就困得不行,沈眠抱她起来,沈安洵一只手揉着眼睛,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另一只手搂着沈眠的脖子,小声念叨着什么。 沈眠哄着她趴在自己肩头睡了,才打车去他的新家。路上他想起来一件事,干脆打电话请了假。 “hello,jenny. i’m arthur. 你可以叫我沈眠。今天出了点状况,明天去公司报导可以吗?不,不是接机的问题,我需要带女儿回家一趟。公寓?在xx区,乘2号线可以到是吗?好,谢谢。” 正是下班的高峰期,大街小巷堵得水泄不通。沈眠在起了雾的车窗上抹出一块清明,看着玻璃后的五光十色发起了呆。 车费贵得有些吓人,沈眠觉得他是被司机宰了一顿。 他比预期的时间到的晚了一些,房东大约是等得不耐烦,派了自家儿子来交接门卡。小朋友站在门口打游戏打得不亦乐乎。沈眠不着急进门,干脆等他一会儿。 一局结束,小朋友摘下耳机恼怒地骂了一句。收起手机,这才看见电梯口抱着孩子的沈眠。 少年一边耳朵上打了三枚钻石耳钉,亮闪闪地晃着沈眠的眼。小朋友翻开相册,对比照片和真人的样貌,试探着问了一句:“沈先生?你不进来?” 他的措辞很奇怪,一边努力做出成年人的样子,又有掩盖不住的少年人的目空一切。来着就签个合同,定金早就付了,小朋友粗略带着沈眠逛了一圈,走个流程就打算跑路。 “沈先生。”小朋友站在那穿鞋,还不等他回应就自顾自地继续了,“我知道您很成功,但是,您不能骗婚吧?” 他丝毫没有顾忌会不会得罪人,全凭着自己的一腔正义说出了这句话。 “骗婚?”沈眠琢磨了一会儿这个字眼,“如果她知道,怎么办?” 他这话说的相当于没说,没说的那半句全凭人自己想像。他本意是靠着自己学了点皮毛的知识打他个出其不意,结果呢?人家根本不在意,自己反倒吃了个亏。 沈安洵断断续续睡了会儿,此刻精神抖擞地满屋子乱跑。沈眠无暇顾她,转去主卧收拾房间。 沈眠收拾了多久,沈安洵大约就玩了多久,累了,靠着沙发腿,抱着她的可妮兔睡得正香。 沈眠抱她躺在床上,盯着这张安静的睡颜看。 眉毛下有一小块疤,是三岁时从床下跌下来磕的。眼睛是杏仁眼,这是和他一样的。别的呢?无论是云朵似的脸颊,樱桃红的唇,细软的、微微发黄的头髮,都不一样。 可所有人认定了这是他的女儿。 美国的春天更冷些,他是被室内的炉火烘醒的。 宿醉。鬼知道他跌在哪个路口,现在待在谁家。 “what’s the matter?”一个很轻柔的女声。 沈眠吃力地转头,眼前是一位髮丝花白的婆婆。婆婆没有在意他,而是继续忙去了。 外套挂在椅背上,身上覆着一床薄被。沈眠支起身子,迅速收拾好自己。 大大小小的天真烂漫的床,窗帘是米黄色。沈眠走几步掀开窗帘,阳光刺得他眼睛都疼。院子里的孩子们闹成一团,沈眠几乎是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mrs. hibbins.”他眼尖地看见婆婆胸口别着的姓名,“eh……i would like to bring up a child.” “no,”婆婆的语气很温和,内容却是不容置喙的坚定,“i can take care of them,and i won’t allow a drunken man to raise a child.” “i know,but maybe i can……”沈眠翻出了身上所有的证件据理力争,”this is my id card.” “yeah,yeah,yeah.maybe you’re right,but i don’t believe you.” 第3页 这之后沈眠得了空就到这儿来呆上一阵子,有时候是一天,有时候是整个假期。陆陆续续地有人来有人走。调皮的孩子直唿其名,乖一点的就规规矩矩喊uncle。 沈眠有时候会给孩子们讲睡前故事,他认为自己做的极公允了,知道有一日他要走了,才有一个人打破了这个平衡。 小姑娘是他看着长大的,细若蚊吶地说了什么。 沈眠没有听清,凑近了问她“什么”,这儿的孩子多多少少听他讲话,懂一点中文。 小姑娘飞快地从被窝里爬起来,抱住沈眠的脑袋,在他脸颊上印下一个吻。 “good night kiss.”沈眠这才听清了,嘴角忍不住扬起来。 再后来呢?有一次小姑娘半夜发烧,肺炎,沈眠连夜送她去了医院。小姑娘打着点滴,迷迷煳煳地喊他“daddy”,沈眠先是哄着她睡了,第二天才想起来纠正“i’m not your daddy,ann.” 小姑娘眨巴眨巴眼,没改称唿。 想到这儿,沈眠有些困了,他亲了亲沈安洵的额头。 “good night,ann.” 作者有话要说:  什么都没有发生…… 第2章 承不念旧 顾疏林生物钟作妖,七点钟没到就醒了。他蹦起来刷牙洗脸,打好领带就快拎包出门了,抽屉里一通乱翻,没找到员工卡,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从昨天开始,他就成了无业游民了。 岗位被替原本是很悬的事儿,jenny也只和他打了个招唿。顾疏林忙着做这做那,看准了自己是何ceo共同创业的元老了,两个人吃了不少苦头才打拼出来的成果,没去找下家。结果呢,股东大会一开,好友挥着一纸协议兴沖沖地说:“老顾!我签下arthur了!就美国一家风险投资公司的cfo!他合同签的是三年,我跑去磨破了嘴皮子才说动的!” 可一个公司能用两名cfo吗? 好友说着说着噤声了:“那个……我认识一些人,要不我给你介绍介绍?” 顾疏林没点头也没摇头,就是百思不得其解:美国给那位开的薪水不够高吗?愣是跑回国内到一个没在海外上市的产品研发公司来? “我什么时候走?” “啊?”年轻的ceo脸上露出一点慌乱,“老顾你要走啊?不是……你不是有会计证吗?留下来当总会计师也好啊,还没那么累……” “真不用。”顾疏林翻了个白眼过去,“我们俩本科一个宿舍的,你不知道我会计证考了就没用过?创业那段时间勉勉强强替一下,多少年没碰了,玩不来。走了啊,有事随时联繫。” “老顾你等等嗨……”ceo追上来,“你合同还没到期,这事儿我做毛躁了,这个月你工资我照发,财务部不给从我那扣。年终奖我做主发给你,晚会也来看看吧,真的,别的我给你你也不要……” “行。” 无处可去,顾疏林索性扯了领带,整个人摔在沙发上,打开电视闭着眼乱调,看了几分钟觉得没意思,又换了一个,这回是一个乌烟瘴气不知几档的选秀类节目,台上的尽是些浓妆艷抹看不出原来样貌的不知多少线艺人,唱歌从南非跑到美国。 顾疏林干脆调了部狗血电视剧,一边津津有味地看,一边翻出自己潜伏在公司群里的小号暗戳戳窥屏。 大早上的99+?!顾疏林点开一看,群里面一片鬼哭狼嚎。 “姑娘们前台来了位帅哥!别想了有闺女了!一张嘴就是找老徐!”老徐就是ceo,走亲民路线的那种。 “我说呢刚才碰见一个小姑娘,特别可爱特别有礼貌!眼睛黑亮亮的里面像是有全世界,给了我一颗奶糖我现在要化了……” “来找老徐干啥?” “我知道!是替顾总的cfo!jenny姐偷偷跟我讲的!” “不会吧?顾总不是伦敦商学院的吗?这位背景硬到什么程度才能踢顾总下台啊。” “我本来以为顾总已经很厉害了……怎么大佬都喜欢往小池子里面跑?” “捷报!新cfo叫arthur,以后天天喊他大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里是前线!大王人如其名的性冷淡,超凶。” “我在和小loli聊天,她说大王昨天记错公司跑另一家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唉你们别闹啦,说不定只是人家要求高呢?没有看到顾总的第一天,想他。” “想顾总+1,今天工作量大到要命,我又要长皱纹了……” “后勤部哭晕在厕所顾总办公室还没收拾好,大王估计马上就要入驻了,害怕。” “财务部表示:我顾姓江山一代倾覆都还没说什么呢。但是不是昨天就开始收拾了吗?” “理是这个理没错啦,但是顾总办公室有个保险柜打不开,销售公司也不接电话,说我前面排了27个人让我等。” “一个保险柜而已嘛,哪能那么巧用到啊。” “顾总走了我的好日子就过到头了,难过。” “顾总标准的理想型好吗?我男朋友都没他那么甜。” “臣附议!去年财务部年终总结出了个错,经理把我骂的都打算辞职了,顾总飘过来说这份报表是他做的……经理当时脸都青了。” …… 当你握着手机的时候时间都会加速,顾疏林躺沙发上刷了会手机,一集电视剧都放了片尾曲。 之前把年假一天不剩浪费掉的顾总打算搞件大事情。他比划了下预期的衣服,好久没穿休闲装的顾总对着镜子打了个哆嗦。 顾总的娱乐生活极其贫乏,来上海呆了近六年连哪里有好玩的地方都不知道,顾疏林勉为其难地发了条朋友圈。 作为一个公司公寓两头跑的上班族,顾疏林不敢让自己停下来,更别说玩了。 他和徐振聊过这个问题,也能理解这次cfo的突然换届。 顾疏林手上散股不少,但公司的股份却是一分没要。徐振和他不一样,手里43%的股份,不能做到绝对控股,反而被一轮一轮的增发稀释了不少。再这样下去,他迟早也要下台,最后的结果就是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一朝被掳走,顶替只是时间的问题。所以徐振暗地里准备的一家小规模的公司,只是挂了个名字做帐,核心科技全都挂名成了那家。 职员辞职了可以跳槽,可以另谋出路。手里的文凭就是金字招牌。一个ceo没有公司,什么都不是。 所以徐振需要一个绝对强大的,可以证明他实力的行为。 他选择了接洽cfo。 怪得了谁? 手机跳出来一条简讯,顾疏林一挑眉毛:哟,正想着呢就来了。 “在我们的心里或许有一把旺火,可是谁也没有拿它来让自己暖和一下;从旁边经过的人只看见烟筒里冒出的一缕青烟,不去理会。” 发错了吧?点的最近联繫人?顾疏林心里苍蝇搓手:这是个挺冷门的对爱情的看法,顾疏林给他续上了:“你希望有人挨着你坐下吗?” 第4页 片刻之后他又发了一条过去:你也喜欢梵谷? 这回是两条连着蹦出来的。 “发错了,抱歉。”“不是我,是我追求的人。” 我靠,惊天八卦啊。顾疏林瞪大了眼。 老婆就老婆呗,还“我追求的人”,怎么想都别扭的很。 朋友圈被小姑娘们刷了一排,全然不顾还是上班时间。 顾疏林挑着提及频率最高的餐厅预订下一个大包间,圣诞节那天的。订完又发了一条朋友圈。 “有什么礼物是可以送给相亲对象的啊……送花不太好吧?姑娘二十四岁左右。” 在一大片的礼物推荐中,有一个就显得比较扎眼了。 又是arthur,顾疏林这两天看见听见了无数遍这个名字。 “你要去相亲?” 他什么时候通过的微信申请!? 顾疏林觉得自己要被所有叫arthur的人折磨得夭寿五年。 从初中开始背世界史,亚瑟大帝就要时不时出来混眼熟,到大学……,现在跑出来一个arthur接替他的工作,哦,昨天还见了一位。 顾疏林没再去管,他跑去书房,找出一本厚厚的相册。 封面很精緻,是他在伦敦买的,空白处被他添上了不少备註。 那时候他的字已经定了型,初见现在的端倪但还脱不了青涩。现在看来居然也没有那么的惨不忍睹。 内封里两个字一个句号:沈眠。不在正中央,而是偏左,留下了大片深褐色的底色,大概是他当时想写点什么,忘了之后就再没想起来。顾疏林抓了一支银色的彩笔在手上,捧着相册一页一页地翻。 这张是在校门口拍的。不知道哪个倒霉的学长或者学姐被他找来当免费劳动力,拍了张傻得不行的照片。 这两张是宿舍的照片,一张是第一次去时拍的,一张是走之前拍的。顾疏林记得他报导去的迟,新生宿舍安排满了,就只能去大二混住。顾疏林搬好行李收拾好床铺,刚脱了上衣打算去洗澡,宿舍门就被“咣”地撞开,进来的那位和他大眼瞪小眼,异口同声彪了句“我靠。” 那是徐振。顾疏林愣是没想到还有比他来的迟的新生。大概是那一眼的缘分,到现在两人认识了十多年,没腻。 顾疏林更没想到的是,徐振后面还跟着一位。 门是半开着的,跟着的那位听见声儿了转进来一看,也愣了。徐振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刚探进来半个身子就被转了180推出门外,徐振啪地关门才一叠声地喊:“沈哥!沈哥我到宿舍了没事了你就回去吧!” 这一系列动作看的顾疏林一阵接一阵地懵。 徐振见他呆着不动,又把他推进卫生间,依旧是啪地一关门,隔着门板喊:“哥们你洗澡吧!我啥都没看见!秃噜出去一个字我天打雷噼!” 一瞬间顾疏林全身过了电似的,汗毛根根炸起。 响铃没过三声,徐振接了电话。 “餵?您好我是——” “徐振。”顾疏林咬牙切齿,“你新聘的cfo是沈眠?” “是啊。”徐振一派理所当然,这一记直球给他打懵了,两人抱着手机一句话不说,徐振抢着挂了电话。 顾疏林很耐心地又拨了一遍,依旧是不过三声,通了。 “餵?您好——” “徐振你——” “不是!”徐振像是被点了尾巴的兔子,“我刚才和jenny聊事情,手机我看都没看就接了,刚才那句话不是跟你讲的……” “哦。那你让jenny接电话,正好我问问她母亲怎么样了。” 徐振没说话。 “徐振。”电话那头忙不迭地应了声,“是你忘了你亲口说过什么了,还是你忘了自己姓什么叫什么了?” “老顾我对那你的忠心日月可鑑啊!我老婆我都没给那么多零花钱!”放屁,那是他工资。 电话那头换了个声音。 “顾疏林,你别折腾他了。” 呦呵。顾疏林直接挂了电话,捏在手里的手机犹豫半天还是没扔出去,搁在他腿上的相册成了替死鬼,撞在墙上硬壳面都磕折了一个小角,内页撒花似的散了一地。 “他这是……?” “挂了。”徐振尽力让自己显得无辜一点。 “……”沈眠把手机还给徐振,“你怎么不告诉我,他是你公司的cfo?” “告诉过的。”徐振闭着眼,瘫在椅子上,“而且不只一次。” “回国前是我说的,回国之后他又陆陆续续提了几次,最后一次是他生日那天。” “五月十八?” “哥,是六月十七。”徐振睁开眼,看着沈眠,“你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吗?” 沈眠示意他说下去。 “他是早上一年学的,你知道吧?你二十岁的时候不是请室友出去玩么,我俩也被捎上了。回来之后他特严肃跟我说,我只比沈哥小519天,迟一天就能凑个整了。当时我就傻了,我想啥玩意啊,你88年的天90年的,还有一年被狗吃了?我还没吱声呢你就凑过来了。” “你说,1988年是闰年。小兔崽子当时眼睛都亮了。” “但是哥,大学六年工作六年,我没见他跟谁急过眼,可我毕业之后就再也没见他出去玩过。一开始他说创业,忙,我信了。现在走上正轨了他比过去还忙。” “今年公司体检,我拿了他报告单一看,人三高他是三低,我这回借着换届的事儿把他开了,是希望他休息一阵子的。” “他答应他妈三十之前稳定下来,结婚。” “他对公司里的姑娘们哪个不是当妹妹疼了?一排排等着嫁呢。” “哥,是你先招惹他的。我求你了这事别——” “全是我的问题吗?”沈眠的声音很冷。 “……” “从我踏进你办公室的那一刻你就在维护他了,我不是受害者?” “对啊哥,你们俩明明谁都没错,可怎么就成了现在这样了?” “顾疏林他办公室,有个保险箱。密码是你去美国那天,你看着办吧。” 把人赶出办公室后不久,徐振手机上跳出一条微信。 顾三岁:老徐,借你老婆用下。 “???” “算了,我把清单给你,下午我来公司拿。” “干啥?” “你…传给嫂子,托她买一下。圣诞礼物。” “给你那群妹妹的? 等等你拿我老婆给你跑腿???” “……” “这不行,你得去拎包,不然这事我不应。” “我妹妹? 哦,对,怎么了?” “你…暴殄天物。” 第5页 “?” “我想穿回大学,开学报导那天我妈把我骂死我都不会让沈眠去接我。真的。顾总要不要分享一下怎么弯的?” “你别乱扯了,图你发给嫂子了没?” “你没她微信?” “忘了,老徐你这么说我就直接找她了。” “别。我去。 你段数太高,我老婆招架不住。” 徐振大一的时候还在念金融,大二的时候死活转了经管系,追他女神。每天早餐夜宵伺候着,第一个到女生宿舍楼下美其名曰送女神上学。熬了三年女神都没坐过他自行车后座。女神没打算读研,他们班饯别宴徐振厚着脸皮去了。 回宿舍的路上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徐振喝了点酒都没敢说点什么过了界的。 然后徐振,在女生宿舍楼下,被壁咚了。 女神是典型的娇小玲珑型的,手臂不够文件夹来凑。 女神红唇一张,只说了三个字。 “结婚吗?” “我靠。”徐振爆了句粗,把女神拦腰抱了转了两圈,怕人反悔似得疯狂点头:“结!当然结!” cfo的办公室被清理一空,空气里飘着残留的空气清新剂的味道。 阔别的许久的陌生感悄无声息地回来了。 六年,六年前顾疏林还是个孩子,六年的杳无音讯让沈眠对着一个几乎全新的顾疏林束手无策。 沈眠沉默地看着一地的纸箱,看着进进出出的工作人员。 他突然开口说,不用收拾了。 各种声音一下子消失了,只有一声脱口而出的“哇哦”抓住了所有人的耳朵,目光也跟着过去。 小姑娘蹲在保险柜前结结巴巴地解释:“沈总我…这个保险柜是不小心打开的,密码我想着试一试就…开了…不好意思!” “0317?”按照徐振说的,是他出国日期。 “不是…”小姑娘咽了口唾沫,“0115,顾总他一年就休一天,就是一月十五日。” “里面是什么?” 小姑娘看了一眼:“空瓶,白兰地的空瓶。” 过去顾疏林是不喝酒的,但是沈眠喝。 “我的酒呢?”清了一半的橱柜比遭了抢劫还干净。 “没收了。”从桌上抓起一把棒棒糖的顾疏林低头写论文,“白兰地伤胃,沈哥来根棒棒糖?” “不了。”沈眠滑着转椅过去,把小朋友捞到面前亲亲唇角,“那是小孩子的把戏,我有你。” 两位一个研一一个研二,跨入二十还没几年,已经觉得自己长成个大人了。 “没了吗?” “有字条,每一个玻璃瓶里都有一个字条。” “你们先出去吧。”沈眠觉得有点累。他揉了揉眉心——那儿快打一个结了。瞅见沈安洵在外头探头探脑,就招招手让她进来。 沈安洵抱着她的绘本,两眼放光地冲着玻璃瓶去了。女孩子对闪闪发光的东西永远充满好奇。沈眠还来不及阻止她,她就已经拔开了酒瓶上的木塞,倒出里面的纸条,一张张展开,抚平。 “you know i found the way to get you back.” 六张纸条,右下角无一例外地签了时间,无一例外地写着这同一句歌词。 纸条对沈安洵不重要,她小声地念叨一遍之后就扔开了,她要的是那些精美的玻璃瓶。其中御鹿的瑰宝干邑,明明不是特别出名的牌子,水晶瓶倒成了最好看的那个。小姑娘摸摸这个摸摸那个,然后勐回头:“daddy,这是你的吗?” 办公室没有沈眠的身影,还在来回晃动的玻璃门给了她答案。 徐振被猩红着眼冲进来的沈眠吓了一跳。 “忙吗?” “两个小时之后有个跨国…” “够了。”沈眠一把抓住他的手,大跨步向电梯跑去。徐振跟在他后头踉踉跄跄地跑。 “什么够了……这个会很重要我约了好几天……沈哥你他妈疯了?!”徐振这还能从人桌上操起一本厚书,磕在人小臂上连眼都没眨。“要疯,你自己疯,我没时间陪你。顾疏林我联繫不上,沈哥你也别想了。大几十万年薪我开给你让你来翘班的?” “我没疯。”沈眠揉着手臂一脸吃痛,他慢慢地,慢慢地蹲下去,“我是…病了。” “沈哥,电话。我先回去了。” 沈眠没接,那个号码就不依不饶地一遍遍打。响铃唱了第四遍,前台小姐都奇怪地时不时瞟他一眼了,沈眠才接通了电话。 “许依依。” 晚上六点三十分,沈眠一眼就看见了万达门口最靓丽出挑的姑娘。沈安洵从出了地铁就开始兴奋,蹦蹦跳跳地沖在前面,沈眠两手插在口袋里跟在后面。 “不是说逛逛吗?走吧。” 说是去逛,更多是许依依带路,后面跟着两位。 “去看看口红?纪梵希的圣诞限定早就到了…我特意赶着今天来买的…”许依依热衷于自言自语,“我今早问了一遍说是下午到,我的妈呀……” 可能很多女孩子都抱有着和她一样的想法,圣诞限定就应该圣诞买。 说人山人海都委屈那些姑娘了,许依依站在店面的十几步开外连海报都看不清。 人群之中钻出来一个娇小玲珑的女孩儿,紧接着是一个男人,手上拎了大大小小的纸袋,足有十几个。 “哎!”许依依为自己的鲁莽红了脸,手上抓着人家又不好放手,干脆厚着脸皮问了:“妹妹这里面还有吗……眼影盘和睫毛膏……” 女孩儿吓了一跳,狡黠地眨了眨眼:“你猜嘛。”话音刚落,人群之中传来一声悽厉的惨叫。 许依依的心拔凉拔凉的,她眼巴巴地望着女孩儿:“你…买了什么呀?” 女孩儿眯眼笑,指着身后的男人:“问他。” 那人在发愣,脸上挤出一个算不上好看的笑,不是答句,而是问句。:“令夫人?” 他看的是跟过来的沈眠。 顾疏林没有等回答,而是低头找出那一盒眼影盘,手上理出一只小纸袋,扎好,递给许依依:“merry christmas” 许依依煳里煳涂接下了,女孩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少了一盘,你要怎么说?圣诞老人忘了给她的礼物?” “可以买高价。”顾疏林冲着店里的几位大款努嘴。 许依依手忙脚乱地翻她的小包,找出六张崭新崭新的粉红票子,塞进女孩儿手里。 “我找不开。”她没接,比划着名身上的小裙子,“还有,我是姐姐。我女儿也快和她一样大了。”她说的是正在吃糖的沈安洵。 “不用了。”沈眠皱着眉拿走许依依手里的纸袋,套在顾疏林的手腕上。“他们排了很久的队,我们可以再找。” 第6页 他更不想,欠顾疏林一个人情。 指尖的触感转瞬即逝,他感觉到顾疏林瑟缩了一下,然后挣开了他手指的桎梏。 “为什么?”许依依没有再去追走远了的两位,她一下子冷静下来了。“刚才他问,令夫人,你怎么不否决?” “那为什么是我?”沈眠淡淡地回答,他捻了捻手指。 许依依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我喜欢你有学歷、能力、外貌的加成,不可以吗?” “也就是说,如果我没有学歷,没有能力,没有外貌,你也不会喜欢我?” “可你有啊。”许依依笑了。 但那一点点笑意很快就消失了。 “你喜不喜欢我我心知肚明,我一开始就说过,我不要求你对爱情忠诚。但你也别忘了,你答应对婚姻忠诚。” “我爸明天从洛杉矶飞回来,订婚宴在跨年那天。” “请柬发出去之前你干什么都行,12月31号你反悔,那也只能我来跑。我也是要面子的。” 许依依没买到想要的东西,一下子失去了逛商场的兴致,她留下沈眠二人在原地,高傲得像一只鹤。 “你在哪?”沈眠拨通了顾疏林的电话。 “在家,看电视。” “什么片?” “阿甘正传,他正被一群骑自行车的小子欺负。” “我想去找你。” “……” 过了一会儿顾疏林说:“沈哥,你拉开客厅的窗帘。在你面前的这栋高层,有一家装的是全景玻璃,我现在在全景玻璃后面给你通电话。” “你想来,你就来吧。” 一步一个台阶。 take my hand hey where you h□□e been. 两级,三级。 we\ll be alright, boy, now i see clearly. 最后跌跌撞撞,没踩稳就下一步。 and i will take the wheel. 十几层楼被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i can feel it in the air. 甚至没有去想,顾疏林是怎么知道他住在哪的。 this time we\ll be for real. 顾疏林的一句话就让他死了几百次。 you know i found the ways to get you back. 他是怀着一种怎样的心情说的分手? we\re headed for the surface, are you feeling that. 伤敌一千自损一千的损招,顾疏林打碎了牙混着血往下咽。 let\s start over again, forget the sorrow 来吧,反正互相折磨。 we can\t stop. 唯一那扇没有关上的门向沈眠招手,沈眠几步并过去,关上门。 他看着沙发上的顾疏林,脑子里编排的各种他们的对话一下子清空了。 “我们谈谈吧。” 第3章 转 求不得 公司的玻璃门上贴了大幅的贴画,八楼的员工们一出电梯就能看见一盆小型的景观松柏,不伦不类地绕了好几圈小彩灯,装出一副圣诞树的样子。 坐在最靠门的小姑娘一分钟眼神飞了圣诞老人,不,顾总,好几次。 顾疏林没打算亲手送那些礼物,他让沈眠当了一晚上苦劳力,陪他包装这一堆盒子,现在只剩下贺卡没有写,还得註上今晚聚餐的地点。 女孩子们是她们无意中暴露在顾疏林朋友圈里的小礼物,男士们就简单一点,机械键盘耳机领带袖扣随机混。 说到袖扣,顾疏林眯了眯眼。 他的保险柜里还放着一个,不知道沈眠看没看见。他出公差的时候有幸遇见foundwell的设计师,作为一个小众的奢侈品品牌,推出的每一款袖扣都是第一无二的。两人聊得来,交换了联繫方式之后,顾疏林极尽自己所能去研究这个设计师的喜好,在顾疏林一次委婉的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后,设计师吊了他好半天胃口才答应。 是私人设计,没有牌子,更没有估价。黑玛瑙和碎钻都是他全世界各地地跑,不惜拍卖都要拿到最好的原料。银质的底座都是托设计师选了最好的。连设计稿都被毙了好几份。 设计师一边酸熘熘问他是谁啊,一边感慨有一个那么喜欢的人真好。 但原本打算作为生日礼物送给沈眠的东西,却一直被他留在了手里。 看见了也好,没看见也罢。要么是给自己一个交代,要么就不留下任何值得怀念的东西。 顾疏林出了车库没上楼,绕了个圈先去沈眠那栋。 开门的是沈安洵,沈眠还没出门,他从卫生间探出头,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发,嘴里还含着牙刷。 顾疏林感觉自己一夜之间就把心态端平了。好歹认识十多年,朋友一场。 昨晚徐振跟他聒噪,说之前有意挖他墙角的郑老闆来了,追着他打听你,要不要去看看,顾疏林没回。 他还答应沈眠照顾沈安洵,也只限于这几天。幼儿园那边正在走程序,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去了。 他还说了什么?你马上要结婚了,人小姑娘也挺好的。你也别这样了,不然我会忍不住…… 忍不住什么? 靠近。 你从前不是这样。沈眠没有应对过一个,对他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顾疏林。 我一直都抑制我的感情,如果我需要的话。六年前我可以奋不顾身,但今天不行了。沈眠,我做不出破坏别人家庭这档子事儿。白兰地你就当没看见,拿走,收藏,扔了,随便你。我没后悔过,也不想挽回。累。再来一次我一样会选择分手。有些事情就是这样,感情淡了回不来,我又不是年少轻狂,凭着一腔热血在龙潭虎穴里跑。 你也别一次次地推开我,行吗。你会忍不住靠近,难道我不会吗? ……你要结婚了。沈哥。你要结婚了。 放过我吧,我也放过你了。 沈眠只来得及和沈安洵交代了一下,就出门了。 他没有再去说什么。 顾疏林想,就这样吧,就这样了吧。 沈安洵在客厅里翻箱倒柜,行李箱散开来,掉出一只老旧的手机,吓得顾疏林回了神。 是沈眠的,按键的那种。 顾疏林一时间没想到两件事,一是居然还能用,二是沈眠不仅保留着,居然还充电了。 刚回国的时候他们都忙。沈眠忙着考学位实习,顾疏林和徐振忙着创业,恨不得睡在办公室。 徐振突然推推顾疏林,顾疏林把眼睛睁开一条缝,问他怎么了。 “今天沈哥生日。”徐振眼瞅着幽蓝幽蓝的屏保,离整点还差几分钟。“好歹打个电话吧,见不到人听听声儿也好啊。” 顾疏林一激灵醒了,徐振也跟着他从沙发上坐起来。 “今天几号?” “一月十四,不是说了吗?还有几分钟就过了。” “我们俩半年多没联繫了。” “那又怎么…”徐振翻了个白眼给他。 “你觉得…我是说,你能感觉到我在谈恋爱吗?” 第7页 徐振诚恳摇头。他俩一开始日日夜夜煲电话粥,一天不打电话能死过去一样。现在忙得脚不沾地的,徐振没时间陪他老婆,顾疏林渐渐地也不打电话了。 “异地而已啊,反正他迟早要回来的。”徐振拍拍顾疏林的肩膀。 “不会。”顾疏林摇头,瘫回沙发上,“他不会,也没想过要回国。他家的产业在美国。” “什么意思…?” “他回国干什么?撂了触手可及的总经理职位陪我俩回来过家家?”顾疏林一通乱翻,最后在沙发底下找到了手机。 他忘了沈眠号码的后四位,一个对他们来说很重要的日子,一个顾疏林曾经口口声声说不会忘的日期。 还是徐振把沈眠的号码报给他了。 最终顾疏林没有打那通越洋电话,事实以最直观的方式摆在他面前了,他只能去承认。 和沈眠的信息框被他打开关上几十次,最后只发了寥寥三个字过去。 分手吗。 沈眠没有回覆。之后,顾疏林也再没有听说过沈眠的消息。 顾疏林把手机捡起来,放进行李箱里。 沈安洵抱着一盒巨大的拼图——不,只能算得上是很勉强地捏着纸盒的一个角——从书房走向客厅,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顾疏林。 拼图的确是个消磨时间的好东西。 时近中午,两千片的浩大工程才拼上周围一圈。沈安洵丝毫没觉得累,顾疏林先累得直不起腰。 他站起来缓了好一会,然后带着小姑娘去市场买菜。 都是熟人,上周顾疏林还是一个人来的,这回就带着那么大的个孩子了。顾疏林一开始没打算管,后来被问得翻了,吓得沈安洵直往他身后缩。 顾疏林干脆把她抱起来。沈安洵却不安稳,搂着他的脖子一个劲地扭来扭去。 顾疏林还觉得挺开心。 回了公寓,沈安洵就死活赖在了厨房不肯出去。无论顾疏林怎么和她协商,得到的结果也仅是——她可以在厨房外站着。 沈安洵趁他不注意,抱走了几棵绿油油的小青菜,学着他有模有样地端了盆,边唱歌边洗。洗完了还要择菜,她力气小,有些泥点儿沾在菜叶上洗不掉,她就剥了那一层菜叶。最惨的那棵还露出了嫩黄的菜心。 顾疏林哭笑不得地把她洗好的菜接过来,说了声谢谢。 经洗菜一役,沈安洵就好像打开了话篓子,捧着她的小碗想到哪讲到哪。 “做饭的阿姨从来不让ann弄!我又不是两三岁了只会哭!”好吧,她的确不是两三岁。 “奶奶也坏!我的小鳄鱼被她拿走了!”这说的是沈眠的母亲。顾疏林第一次见时有一种莫名的,丑媳妇见公婆的感觉。沈眠当时刚出柜,居然也没为难他。 “依依姐姐对我很好,但是…但是…”小姑娘中文学得七七八八,简单的还会说一点,磕磕绊绊地顾疏林也能听得懂,这种不会说的,顾疏林就没办法了。但…… “姐姐。” “daddy没有娶依依姐姐啦!她喜欢daddy!我也喜欢daddy!所以我不喜欢依依姐姐!” 懂了,情敌。 “停……停一下ann,你没有妈妈吗?” “ann的妈妈是mrs.hibbins啦。” “那……” “哎呀!ann很惨很惨的!mrs.hibbins说我身上留下名字的纸条都没有,还是daddy给我起的名字虽然daddy还不是daddy啦……”沈安洵把自己绕进去了,她一摆手把锅推给顾疏林,“uncle你怎么这么笨呀!” 顾疏林感觉自己聋了,哑了,随便怎么样了。耳朵边比装了□□还清静。 心里沤着的那一口气忽然就卸掉了,四肢都发软。 沈安洵见顾疏林不说话,扑过来捏他的脸。顾疏林拿开在他脸上作恶的两只手,瞧这那一地的碎片,问她:“还拼吗?” 小孩子兴致来得快去得更快,沈安洵这边点头点的飞快,那边拼着拼着开始天女散花,困了就直接席地而睡了。 顾疏林把她抱回卧室那儿,等到他再回去,只剩他一人的客厅里,那个大张着嘴的行李箱上抹了一层厚厚的胶水,粘住了顾疏林的眼睛。 他安慰自己只是看一看,就直接动手了。 他没想到的事情比他以为的还要多。 比如草稿箱里数不清的未发送信息,时间从六年前到前几天;比如收件人都是同一个;比如说随便哪一条都是日常的琐事,今天图书馆来了个新老师,明天我要去看斯诺克大师赛,接下来几个月每天只能睡五小时,斯坦福要比伦敦累许多,我也没有时间回国,今天被母亲喊回老家了,明天要去参加一场面试…… 多,杂,代替了一个日记本行使它的职责。 比如,最后的那一条说,沈眠在收到他发来的第一条简讯的时候,就认出他了。 徐振一通电话让他回了魂,他声音听上去气急败坏:“你看看你干的好事!现在才几点?三点半!离下班还一个半小时啊!已经在厕所排队化妆了!” “哈哈哈哈哈徐振你冷静点。” “笑屁,晚上沈哥要是也去你还笑得出来?” “听你这意思,他是不去啊。” “……你他妈。”徐振憋气,“我服了,现在赶紧想想怎么办!” 顾疏林幸灾乐祸:“你跟她们说啊,不好好上班晚上顾总不给进门。” “怎么跟带小孩似得!” 顾疏林笑得更开心了。 时针缓缓逼近了五,顾疏林收拾好地上的拼图,坐到沈安洵旁边。 “uncle现在要出门了。”顾疏林指着钟,“ann要一个人在家等daddy可以吗?” 沈眠从公司回来少说要半小时。这次聚餐沈眠去不去倒没太大关系,但顾疏林是主人,他得尽早赶过去。半个小时里面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任何陌生人来都不可以开门,知道吗?” 沈安洵点头,这些小细节她早早得就被灌输过了。 “只有daddy到了,让他自己开门进来,好不好?” “那uncle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回来?今天不太可能了。 “明天我还会来。” 小姑娘的眼皮耷拉下去了。 “我和daddy会有礼物吗?” “……这样,那些玻璃瓶?”昨天沈眠提了一嘴。 沈安洵不依不饶:“那daddy呢?” “uncle明天带你去买好吗。”顾疏林站在玄关那儿调节锁链,缩短到只能打开一条缝的程度,“领带夹或者袖扣?阿玛尼最近不是新出了一款么……” 顾疏林又被抱住了:“good night kiss!” “你不是才醒吗……”顾疏林没想到沈安洵亲近他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他在沈安洵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第8页 “ann,记得把锁链挂上。” 顾疏林出了门还不放心,刚走到电梯口又折回来敲门。沈安洵没有开,清清亮亮的声音从防盗门后面传出来。 顾疏林这才道别,匆匆跑向车库。 正值人流量最大的时候,路面上的车几乎凝固在了原地。 顾疏林几次想弃车坐地铁,他卡在停车场的拐弯口快半小时,停车场告示牌上红红的“0”比阳光还刺眼。 平安夜啊,怎么可能不堵车,实在是失算。 想来徐振他们也不会来得太早,顾疏林就放宽了心慢慢等,一边打算着让餐厅推一下上餐时间。他刚拿起手机,就有一通电话进来。 “……沈哥?”此时距他离开公寓,已经足有一个多小时。 沈眠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疲倦:“沈安洵不在家。” “什……”顾疏林拍了下方向盘,“不会啊,我和她说过不要给陌生人开门的。” “我查过监视器了。”沈眠缓了口气,“她是自己出去的。” “那……去找找?” “去哪找?”沈眠反问他。 “她会不会是去找人……” “她能认识谁?” “沈哥你……”冷静,冷静一点啊。“我去找她,你们前天不是去了万达吗说不定她记得路,今天不带她回来我就……” “就怎样?” 就算没找到,又怎样? “万达,我自己去找。”沈眠笑了一声,这一声顾疏林听得无比刺耳,“顾总你继续忙。” 顾疏林一边打方向盘插进直行道,一边打电话给徐振:“老徐?我这边出了点事,晚上可能就不过去了。她们问起来就说是你请的,反正我没署名在贺卡上。真不去,没心情吃。开车呢挂了啊。” 顾疏林在一家商场停了车,路上堵得和十连追尾有的一拼。万达距离这儿还有六公里。 地铁上人头乌泱泱的,带着神色各异的恋奔向那个大型钞票焚烧炉。 人多,又杂,夹杂着点汗酸味飘过来。再加上急,顾疏林觉得太阳穴那突突跳个不停。 看见广场上的人之后,顾疏林觉得自己的脑浆都要沸腾了。 上哪找?把他扔进人堆里,三秒钟就能被吞没,何况一个小孩子? 大厅里循环播放的歌激得顾疏林浑身的血都往他头顶跑。 广播!可以放广播! 身体比脑袋先一步做出反应,他都走到门口了,才勐地想到:如果沈安洵不在万达呢? 这个想法太恐怖了,顾疏林敲响了门。 开门的是一个靓丽的女孩子,穿着制服。 “我想……找一个小孩子,女孩儿。钱没有关系,不知道能不能暂停一下广播……” 女孩儿按住他拿钱包的手,说:“先生,找人没问题,寻人启事也没问题。登记就可以了,钱您收好!”说着就一路跑去拿记录本和笔,“您女儿是吧?名字叫什么?你们俩都要。” “顾疏林,一抹界疏林的那两个字。孩子叫沈安洵,三点水沈,安静的安,洵……”顾疏林卡壳了,他干脆拿笔写在了纸上。 “好的,您女儿姓沈?” “随她妈妈。”顾疏林闭着眼胡诌。 “多大啦?” “五岁。” “好,这里要您签字,还有身份证号。” 女孩儿的声音挺好听。顾疏林在沙发上正襟危坐,什么都没听见,手里的纸杯被他捏变了形。 女孩儿关上麦就看见这一幕,噗嗤笑出来了,笑了两声才意识到不好,低着头诚惶诚恐地道歉:“顾先生不好意思……您不用这么紧张,只要她还在商场,就一定找得到的。” 他怕的就是,不在。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十几分钟,可能是几个世纪。广播站的门被又一次敲响。 “您是……顾疏林顾先生吗?” 顾疏林愣愣地点头,看着她从身后拽出来沈安洵。 许依依手忙脚乱地解释:“是她给我打电话,要给我……朋友,买礼物,还死活不肯让我通知他,我没想到你们会那么着急……” “她不让通知,就不通知了吗?”顾疏林脸上居然挑出了点笑,“你们俩比着谁更幼稚呢?” 顾疏林被气昏了头,说话也难听,全然不顾许依依还是个女孩儿:“招唿都不打一声就直接带走,您是沈眠什么人?” 许依依一张脸惨白惨白,连带着声音都有点歇斯底里:“他是我未婚夫!沈安洵我不是带着呢吗!怎么了您谁啊?!” 你谁啊?顾疏林也问自己,我是谁? 许依依被喊进去登记了,顾疏林握着沈安洵的手。 “老徐,你们吃过了没?行那我过去。”顾疏林揉揉沈安洵的髮丝,“多准备点酒。” “uncle,你不等daddy来吗?”沈安洵挠他手心,一点没把他之前的担心当回事。 “不等了。”顾疏林会想了下方才沈眠电话里的语气,摇了摇头,“等不到了。” 来了两桌人,菜上得差不多了正一片一片地胡天侃地,顾疏林再怎么小心进包厢,里面近二十双眼睛还是看见了他。 “顾总迟到!自罚三杯!”有女孩尖叫。 各种各样的由头都有,趁着他为数不多的吃瘪灌上一杯,一圈下来,顾疏林什么菜都还没吃,先灌了三四两白汤下肚。徐振挑的都是好酒,度数也高。亏得顾疏林酒品好,喝多了不上脸,就抱着果盘在附带的小型ktv那儿听人唱歌。人多眼杂,徐振凑到他旁边跟他咬耳朵:“咋了?我都看见你车了说走就走?” 顾疏林塞了个葡萄给徐振:“闭嘴吧你。” 哦,不想说,那就算了。 “你就吃这个?”徐振嘴里含着个葡萄口齿不清地问他,“你只喝了点酒吧?” “我一年也就喝这么点了。”顾疏林很不客气地给了徐振一拳。每年的应酬他能躲就躲,躲不开的就装模作样喝两杯。刚才就数徐振灌他灌得最开心。 “我让服务员加菜?”徐振皱眉看着那一桌狼藉。 “超预算了。”顾疏林仰面朝天,装死。 “……这顿我付钱,行不行?” “那就是你请,我可以不吃。” “欠揍吧你?”徐振翻他,一边开始掏手机,“我让沈哥熬点粥,一会我送你回去,顺路给你餵饭。” “承认了?” “哈?” “同一个小区。”顾疏林言简意赅。 “等等啊,你怎么看见他的?”徐振反客为主。 顾疏林继续装死。 “我醉了,你不要和我说话了。” 第9页 沈眠一听见广播就跑去商场平面图那儿找广播室,四五层密密麻麻的小字,什么店都有,七弯八拐的就是没标厕所以外的商场非商业性地区。 他得找到顾疏林。 大喇叭还在重播,沈眠干脆放弃寻找,找了个保洁阿姨问她广播室在哪。 阿姨一脸狐疑地看着他,沈眠只得掏出自己身份证:“阿姨问姓沈,广播里找的那个人是我女儿,那姓顾的可能是……人贩子。” 保洁阿姨大惊失色,扔了拖把带着沈眠一路狂奔。 沈眠刚缓了口气儿,就看见许依依签完了字出来,她把那套说辞原封不动地搬了过来。 真真的闹剧。 “……你在这,那顾疏林呢?” “啊?”许依依忙着整理她的包,一脸茫然,“刚才还在这……” “……算了。”沈眠代替了许依依搀着沈安洵,“你让我怀疑你能不能带好孩子。” 开什么玩笑?许依依还在念硕士! 沈眠觉得自己有必要对沈安洵进行一场安全教育,但是看着那张可怜兮兮的小脸,他硬是沉不下脸。 一大一小,一个坐在沙发上,一个坐在茶几上。 “ann,你买了些什么?” 沈安洵摊开手,那儿有一个她握了一路的蓝色绒布小盒,她吶吶地道:“不是买的……” “不是买的?”沈眠愣住了。他把那个小盒子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最后打开,黑金丝绒上放着一枚袖扣,另一枚不知所在。设计风格略有点眼熟,但沈眠不浸淫奢侈品场,估计他母亲才能认出来。不过他肯定的是,市面上没有这一款。“哪来的?” “办公室。”沈安洵小小声,低下了头,“ann把瓶子拿出来的时候,掉出来的。” 她犹犹豫豫看了沈眠一眼:“ann看见有daddy的名字的纸条,就拿着了……但那不是ann买的……” “所以,你想买一个一样的放回去。” “……” 沈眠嘆了口气:“ann,你以后出门,要告诉daddy,不然我会担心。”他把沈安洵搂在怀里,“ann……我只有你了。” 他看见了沈安洵出门,没看见监控里一闪而过的鲜艷衣角。 甚至忘了他装在沈安洵手錶上的gps。 沈眠一度是气恼的,认为顾疏林把对他的不在意,转嫁到了沈安洵的身上。 顾疏林在监控的注视下,拿出了他的那部手机,然后瞳孔勐地一缩。 沈眠突然意识到,那些曾经有的嬉笑怒骂,一边他们在成长,一边那些情感被消磨。 他面前的两个人,似乎都爱他,似乎又都不爱他。 报应,都是报应。 大学那段时间朝夕相处一点一点被积攒起来的喜欢,比一见钟情更要人的命。沈眠的生活被无孔不入地侵入了,他没觉得恐惧,反而带着隐隐的兴奋。他不否认那种喜欢,但远远没有顾疏林给他的多。 一些情感被淡化,人生观走向分歧。代表他们的两条直线,相交了仅一个点就不会再有下一个,求不得的,就是求不得。 怎么办? 他才知道blue sky的歌词是“you know i found the way to get you back.”,才知道这首被他们俩一起听了那么久的歌,现在务必吻合他们的关系。 但车到山前未必有路,眼前是山,身后是洪水勐兽,两侧是悬崖。 黑玛瑙的袖扣被他拿出来来回摩挲,银质的底座上刻着两个小小的单词。 my king. 怎么办?没有路,那就,跳下去。 “ann,如果许依依和uncle註定要有一个人住进来,你希望是谁?” 但没有人回答他。 夜色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吶喊。 第4章 合 等不到 顾疏林在躲他,躲得很刻意。 早晨出门只来得及打个招唿在电梯口寒暄几句,傍晚到家永远只有沈安洵一人。 那两千多片的巨作终于在昨天完工——顾疏林热爱带沈安洵出门乱晃,自从知道沈眠在家里装了监控之后,两人呆在家里的时间每天不足三个小时,还包括吃饭。 定场地,选花束,配礼服,定请柬模板……许依依跟他掰着指头数,她这辈子只想结一次婚,隆重肯定要从订婚宴开始。 时间也是许依依定的,她早就拍板了12月31日,说要和他一起过完这个三十岁。 他上班时带给徐振一张请柬,徐振看着日期直喊不好不好,日期和年会撞了。圣诞那天顾疏林请的人少,跑了,就算了。这次是一整个公司嗨皮,他作为ceo怎么也跑不了。 最后徐振整个人苦成了一只瓜,苦了一会儿又乐了:“沈哥你看啊……订婚而已!那我就不去了,沈哥你结婚了我再去!” 结婚?沈眠想,可能徐振收不到结婚的请柬了。 至于顾疏林那边,他爱躲就躲着吧。沈安洵他总躲不过吧?所以给请柬这个任务就落在了小姑娘身上。 沈安洵小心翼翼地交给顾疏林那张粉嫩粉嫩的请柬。 顾疏林接过来看了看,然后原封不动地放在茶几上,问她:“ann希望我去吗?” 这个问题太难了,难到沈眠和顾疏林都不想去回答,权衡到最后,还是沈安洵给了他答案。 “不希望。”沈安洵如第一次见他那时一样,绞着手,心中不安。 “嗯?为什么?” “因为uncle会不开心!” “我?不开心?”顾疏林回想了下,好像的确是这样的,他为数不多几次见到许依依,都是黑着脸的。 “对啊!uncle每次看见依依姐姐都会不开心,如果去的话,就会看见她。” 不仅会看见她,而且她才是主角,我说不定能当场昏过去。顾疏林心里乐着,面上不动声色:“好,那就听你的。不去。” 所以正如沈安洵的建议那样,顾疏林下了沈眠家里的保姆班就一路跑去公司,准备赖在ceo办公室等着徐振载他一程去年会地点。 “你不去?” “不去。”顾疏林捧着本杂志看的津津有味。 “……年会那边我可以说,本来你就不该来。” “诶嘿你个小赤佬!”顾疏林蹦起来瞪他,“谁当时求着我来年会的?谁不经过我同意就给我安排节目的?” “……我,都是我。”徐振从他那一沓文件里头抽出请柬,最后确认了一遍:“顾总,顾疏林,你真不去?” “你怎么这么婆妈?” “那你好歹跟沈哥说一下吧。” “说什么说?人结婚我跑去鼓掌?” “讲不过你,娘的。” 沈眠再怎么想,也没有算到顾疏林会不出席。 他站在厅门口笑得脸都快僵了,也没看到他想看到的那张脸。里面来来往往的,陌生或者熟悉的面孔,有的凑上来敬一杯,有的点头致意一下。他想着,要顾疏林来了,把他俩都逼上绝路了,他跳下去要么是无间深渊,要么绝处逢生。 第10页 但现在看来,他逢不了生了。 订婚宴的主场由他来管,许依依被她父亲——一个在传统上固执到近乎刻板的老头——关在了休息室,说开始之前不可以和准新郎见面。沈眠的母亲也来了,正和她八九不离十的亲家母攀谈。 无论沈眠怎么挣扎,不是这家的商业联姻就那家的商业联姻,两家企业就算不对口,郎才女貌,何乐而不为? 但实际上,他的母亲,是喜欢顾疏林的。甚至到了关心顾疏林比关心他还胜一筹的地步。可这种喜欢,至少他认为,还远远不能让他的母亲做出什么改变。 七点三十分,渐渐地没有人进入了,沈眠在一群小朋友的众星拱月中找到了沈安洵。 他摸摸沈安洵毛茸茸的脑袋,问她:“ann,你有把请柬给uncle吗?” “给了呀!”沈安洵晃了晃脑袋,甩开沈眠的手,“但uncle不会来的啦!” “……为什么?” “因为uncle不喜欢依依姐姐,uncle会不开心。uncle不开心,ann也不开心!”这孩子,回国之前还口口声声说长大了要嫁给他,现在胳膊肘已经往外拐了,还顺带给了他老爹一刀。 顾疏林会不开心?沈眠愣住了,这是他很久都不曾想过的问题了。或者说,从前是不关注,现在是关注不了。 “沈哥,我一天到晚跟着你,你会不会嫌我烦?”因为是在图书馆,顾疏林压低了声音。 “as you pleased.”沈眠把专业书翻到下一页,“这一课将近两百页,安心预习。” 两百页!顾疏林默默缩回了脑袋。 他说过,as you pleased,所以顾疏林很完美地做到了这一点,他不想来,就不来了。 他的母亲突然叫住了他,神秘兮兮地问:“儿子,小顾呢?”她回来这一趟,就是想看看这孩子。许依依她不大喜欢,但双方都说了,婚姻大事儿女做主,她也不好说些什么。 “我们……很久不联繫了。” “不会啊?”贵妇人皱眉,“他前几天还e-mail我,让我把他的东西带过来,他今天好来找我拿的呀?” “是什么?”沈眠隐隐有种预感。 “一枚袖口,他前几年邮给我的,说是让我保管。他如果哪天要走了就代表……呃……” “给我看看。”沈眠朝着母亲伸手,问“代表什么?” “袖口在车上,我带你去拿。”她避开了这个话题,一路走一路念叨,“哎呀小顾这个孩子可好啦……我当年还盼着他……” “妈。”沈眠使了个眼色,隔墙有耳。 “我是说真的,我孙子孙女早就有了,你姐不在呢。我看他有事没事来找我聊聊天,我还以为你俩好好的,怎么消息一回国,你和许依依结婚了?你之前不是对她避之不及呢吗……” “顾疏林会来看您?” “近两年来都没有了。”她从车上翻出一个小盒,递给他,然后匆匆回去了。 藏青蓝盒,黑金丝绒作衬,这枚的上面还系了一根红绳。与之前那款一样的低奢路线。 不过这次的底座上,是三个词。 “es muss sein.” arthur,es muss sein. 里面渐渐吵起来,更多的是人走动的声音。订婚宴还有十五分钟开始,主持人已经开始热场了。 这枚袖扣在沈眠手里还没捂热,一通电话突然打了进来。 顾疏林。 电话那头很响,外扩音响不知放着什么曲儿,依稀能听见女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声音,顾疏林“嘘”了一声,然后安静了。 不论是顾疏林那儿,还是沈眠那儿,都安静了。 “顾……”你想说什么?还是你想干什么? “沈哥,别说话,我听听唿吸。” 于是沈眠就在冷风里站着,举着手机。 “沈哥,我想你了。”连反应的时间都不给他,顾疏林掐断了电话。 他是在跑吗?大概是的。眼前的东西全都弱化成了招展的彩色线条,留得他一线清明。 “我以为你比我想像的更沉得住气。”许依依笑了,她没有穿礼服,或者说,没打算穿礼服。她笑着笑着抹了一把眼睛。 “……抱歉。” “没什么好抱歉的。”她立刻站起来,拉着沈眠的衣袖往后厨跑,那儿的门掩了条缝,后厨是通着酒店外面的,“我就是有点难过。” “……” “我下午订了一张飞马来的机票,报销没问题吧沈先生?” “……好。” 许依依沖他张开了双臂:“沈眠,施捨一次你的拥抱给我好吗?” 沈眠虚虚地抱着她,许依依趴在他肩上哭得抽抽噎噎,她说,顾先生肯定比我更喜欢你,我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就这么想了。 八点整,第一盏聚光灯打在沈眠身上,第二盏满场乱晃,却迟迟不见停下。渐渐地底下多了点窃窃私语,各种看好戏的目光刺在沈眠身上。 看吧,沈家老二不过如此啊。再优秀又怎样?还不是让准新娘跑了? 沈眠气定神闲,他母亲更气定神闲。许家那边先慌了神,焦急地同主持人说着什么。 灯光一灭一亮,全场人条件反射闭上了眼,等他们习惯了这一阵强光之后,台上他们等着看好戏的男主角也消失了。 订婚宴切切实实地成了联谊会。 沈眠拨徐振电话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在抖。他还发现,自己每一次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到一个人的时候,永远无法尽快到达那个人面前。 就像是他们之间隔了无数个人海,芸芸众生之间渺小地微不足道。 公司年会进行到了尾声,顾疏林半推半就地上了台,抓着麦一脸茫然。 “我真不会唱啊……你们别为难我哦。”他站在台上,正对着大门的那个地方开了条缝,他咦了一声,盯着那个方向。 不太明亮的大厅被光撕开了一条豁口,豁口后面站着盛装的沈眠。几个女孩儿临阵倒戈沈氏江山,唇齿中溢出一点惊唿。 沈眠是那种让人看着舒服的好看,平常穿的一本正经眉眼带怒的,就扣了分。今天穿的是白西服,胸花没来得及摘,脸上还被化妆师搽了粉。髮丝被汗浸透了,有一绺滑了下来。 “沈哥?”顾疏林还有点迷煳。 他被徐振骂骂咧咧拽下了台,路过小桌时还瞪了姑娘们一眼。 徐总生气了?!姑娘们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不会吧不就是玩游戏让顾总打个电话吗…… 顾疏林喝了不少,走路都是飘的。他乍一看见一个该挽着新娘子的人,做梦似得走过去了。 “沈哥。”顾疏林站定了,站得有了点距离,“你来了。” 他们很久没有一起散步啦。那种仅仅是单纯的,漫无目的地走一走的,散步。 第11页 “我真是喝醉了,只有梦里才能看见你。”顾疏林走在沈眠后面踩他的影子。红灯,沈眠站住了顾疏林没有,勐地撞上去鼻樑还有点疼。顾疏林也不站直了,干脆熊抱抱住了他。 “我还以为你要继续躲。”沈眠抓着他的手臂,手掌一点点下滑,转个身子,探到顾疏林的指尖,握住了,带着顾疏林的手举到他眼前,“先解释解释这个?” 顾疏林盯着沈眠双叠袖上的袖口:“德语,非如此不可。” “但我知道的不是这个意思。”沈眠停顿了一下,“es muss sein.这是命运。” 两人说话藏一半露一半,各自心怀鬼胎,问的答得都不是同一个东西。 顾疏林笑着退了一步,没松开手:“你这是在引诱我。” “我的确,是在引诱你。” 顾疏林噎了一下,绿灯亮了,顾疏林拉着沈眠向前走。 “我没指望你会来。”顾疏林老老实实交代,“她们玩游戏,硬是把我给算上了。” “仅仅是游戏吗?” 顾疏林举白旗投降:“我喝酒了,脑子不清醒,说不过你。” “但的确不仅是游戏,我也的确不敢这个时候,在清醒的状态下打电话。”顾疏林咂巴嘴,“败给你了。” 兵败如山倒,一败涂地,一塌煳涂。 “沈哥,你往前走。”顾疏林毫无预兆地松开了手。“向前走就好了,不用管我,也不要回头。” “怎么了?”沈眠看着他,没有动。 “走啊。”顾疏林见他不动,凑过来亲了人一口,“好了吧?现在可以走了吧?” 他背对着顾疏林在走,每一步都有寒意向上涌。 这条路上的人奇蹟般地不多,想来更多的人愿意呆在外滩。 顾疏林没有扯着嗓子喊,而是用一种很冷静的声音在说话。 沈眠,你不要闯红灯,千万不要。 我从来都不这么做。 沈眠,你跑几步,灯要跳了。 沈哥,你别回头。 属于另一个世界的车在他身后穿行,然后,人潮散去。 他意想之中的,马路对面空无一人的场面没有出现。顾疏林抱着灯杆几乎站立不稳,他慢慢地蹲下去。 他在哭。 “为什么?” 为什么,是我。 “不是你一直在暗示我吗?”沈眠的声音里少有地带了点慌乱,他从马路对面跑过来,还带着点气音,他跟着顾疏林蹲下来,抱着他,埋在他颈窝里,声音发闷:“you know i found the way to get you back.” “但我没有路。”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哪儿值得你现在呆在这里。他突然想起来什么,“沈哥,我再问你一遍,你回来干什么?” “结婚。”沈眠收紧了胳膊,“顾疏林,跟我走吧。” “es muss sein?” “es muss sein.”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完了——! es muss sein 是在致敬生命不能承受之轻,以及贝多芬先生。官方翻译是,非如此不可。本文中可以说是小半个胡诌,内容基本上是一样的。但是我总感觉两个有一点细微的差别… 结尾也是故意弄成这样的,我认为可能不同的看官会有不同的想法吧…… 感谢您看完这篇没脑子的小短篇!感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