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葬城》 第1页 《冬雪葬城》作者:白流依 文案: 姬诺攻×赫连未曜受 主攻小短文 内容标籤: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 第1章 第1章 世有苍黎大陆,苍黎之上又有玄、雪二国平分天下,因其二国各自独有的特色和所处地势地貌,而将大陆上分割成一黑一白两块,各占据半边。 玄国,地势地貌、人文风情以及文化相关等,无不围绕“玄”之一字。相传,其玄国上下,不论男女老少哪怕是百年之前吞併的旧国的民众,都或多或少懂得一点占星卜卦之术,能力大小与血统纯粹与否息息相关。曾留有说法,血统最为纯粹的便是那玄国皇族一脉,普通人虽能力微弱,但也可隐约窥测施术者本身的近期祸福。而地势地貌更是犹如有人为其披了一层浅薄的黑纱,神秘莫测,隐隐可见轮廓,细细观之却又辨不清晰。 雪国,一年中有近半年的时间里,整个国家皆被皑皑白雪所覆盖,银装素裹。地理位置造成的气候的寒冷,并没有使这里的人们性情如气候般变得冰冷刺骨漠,反而非常热情豪放格外好客。但若因此觉得雪国人善良好欺,那可就大错特错。雪为这里的一切披上圣洁的外衣,其暗地里掩藏的怕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如若有幸拥有或者得到妖物的御空之力,势必要到那云端之处,向下俯瞰便可窥得苍黎大陆全貌,只一眼望去,映入眼帘的玄、雪二国领地宛如放大数倍的太极图案,彼此相谐相融却又有薄薄隔膜,使其显得泾渭分明十足。 那层“隔膜”不是他物,正是两国边境的过渡地带。在这条地带靠近雪国边境的一边,有一座至高峰,那是被称为“凌绝峰”的雪山。 距凌绝峰山脚下约十里处,有一间客栈,客栈的上等房里,有两名年轻男子在边饮酒赏景边交谈着。 “看腻了玄国的景色,偶尔来看看雪国景色,倒是别有一番趣味。”祁珏望着窗外的景色,端着酒杯的手支在桌上,酒杯抵在唇边,当地特产酒的酒香从杯中溢出萦绕鼻尖,却是半口也没喝。 姬诺坐在旁边低着头没有回话,只是看着酒杯上的花纹,手指也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边沿,直到确定对面男子话音暂落,才开口说道:“可是玄国君主易位,不用你处理政务,那些大臣才愿意放你出来,跑到这里游山玩水吃喝玩乐?” 并没有易位的现任玄国君主祁珏听见这话,刚准备抬手喝酒的手顿时就是一僵,继而又放下酒杯,拿起桌上的摺扇轻轻敲手摇头道:“怀信,你这人说话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就不能说点好听的话,给我听听?” 怀信是姬诺的字,此时他终于捨得抬头瞥给祁珏一个眼神,然后端起酒杯一口饮尽,方才“嗤”了一声道:“你确定需要我给你说点‘好听’的话?” “好好好,随你随你,说什么都随你……但请别用那种嫌弃的眼神看着我了!”祁珏的气势瞬间弱了半截,“咳,可怜我当初见你不辞而别,特地跑到这凄凉冷清的地界来找你。可你呢,就这么对待我。哎,可悲。” 姬诺嘴角一抽,强忍住想揍祁珏一顿的冲动,当即隐忍着怒气嘴角微挑略带笑意道:“别再胡说八道了,你丢下一堆臣子们,丢下一堆要处理的政务,就为了来这里跟我说几句没用的废话?嗯?祁珏?” 祁珏一听到姬诺这惯常阴损嘲讽的语气连名带姓地叫他,霎时心里咯噔一下,心知大事不好,连忙端正身姿端正态度说话也不再轻佻,变得正经万分,道:“我来这里,当然是担心你。虽然知道你不告而别的目的,但是好歹我和你也是有从小玩到大的情分。更何况……那位命里和你有所纠缠的人,我还真是挺好奇的。” “……”姬诺沉默了一下,原想再倒一杯酒,却是把酒壶拿起又放下,“我明白。不过,你不也是为了这个目的才来这里确认我的踪迹?” 祁珏打开扇子半遮面轻轻扇动,轻笑一声:“呵,那倒也是。但可别全推诿给我,你不是也有着自己的想法吗?” “于公于私,我都该来,不是吗?那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莫非是不相信自己占星的能力?” 祁珏对此不置可否,反倒转移了话题:“其实,我挺想见见你那位命里註定的人的模样。毕竟,我那时以为会是个姑娘,万万没想到却是个……” 姬诺接过祁珏的话:“男人。不仅是个男人,而且还是你死对头,雪国当今的君主——赫连未曜。” “你调查好了?确定他会在这里出现?” 姬诺意味深长地看了祁珏一眼,然后拿起佩剑起身往门口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形顿住似乎想起了什么,对祁珏说道:“既然你这么悠闲,那送你一个惊喜好了。” “嗯?什么?” “在我收到你的书信约我来这里的时候,我就飞鸽传书给前来找你的侍卫们。依照他们的行程,想必马上就到了。”说完姬诺便转身离开。 悠哉游哉喝酒吃菜等惊喜的祁珏听见这话,直接喷出刚到嘴边的酒,冲着姬诺离开的方向大喊:“成诺!成怀信!!你不坑我你能死吗!!!” 姬姓为玄国国君的姓,只因这代直系王室子孙中无合适的君主人选,不得不从关系较为亲近的旁系祁氏中选出才能出众之辈作为君主,如此也是祁珏为玄国君主的原因。 姬诺虽为王室成员,但无心于王位,与祁珏又是从小到大的至交好友,遂甘愿让位给祁珏,无政务困住的姬诺便可遵从自己的喜好在民间随意游玩感受各地人文风情。而未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在民间姬诺便以“成”为自己的姓,字则仍为“怀信”。 此时,姬诺已经走到一楼,在走下楼梯的时候,位于临窗的一个桌位吸引了他的视线,那里坐着一名气质与周围略有违和的男子。 男子手执着酒杯看着窗外,面容清隽略有书卷气,举手投足间尽显从容姿态。但其身上那久经上位者的气势即使掩盖得很好,在对于见惯上位者气势的姬诺看来还是在不经意间流露些许。 也许是察觉到姬诺投注在男子身上的视线,男子转过头顺着感知到的视线的方向看去,然而并没有看见什么人。 而姬诺早在男子转过头之前,就已收回视线,不紧不慢离开客栈。 正当姬诺走到客栈门口,迎面而来了一群衣着样式统一的人。 走在最前面的人能明显看出与其他不同的地方,仔细观察一猜便知是这群人的领头人。 只见带头之人率先停下,然后在看清姬诺的样貌时,对姬诺施了一礼,恭敬道:“公子,请问我家主人所在何处?” “楼上竹字号房。” 第2页 “多谢公子。”带头人再次施礼,带领属下给姬诺让开通路,然后走向楼上。 姬诺没有说话只是轻点头以示回应。 坐在窗边的男子对没有找到人这事并不在意,继续喝酒看风景思索自己的计划,但在听到那句低沉的“楼上竹字号房”时,只觉声如潺潺溪水般清澈低缓,顿时对声音的主人产生好奇之心,可等他看过去却只来得及看到那人的背影。 男子:“……”对于这接连两次的失利,男子只无奈地轻笑摇头,毫不在意。 作者有话要说:  渣文笔非要作死写古风orz 望不嫌弃qaq 第2章 第2章 说起来凌绝峰既然为两国边境处,作为国界线标志物用的有名的至高峰,登至山顶可俯瞰雪国的雪景和玄国的林景,按理说应该是文人墨客登高赋诗的好去处。 却奈何凌绝峰继承了相邻两个国家的特色。 临近玄国一边的半边山峰,树木繁多,多数为常青树木,期间夹杂着已经秃得不能再秃的观赏性树木。远远望去,郁郁葱葱中,秃了几棵。仅如此,倒也不至于碍得了爱好附庸风雅的文人墨客,只因这半边山峰地势险峻,不易攀爬。 冬季还好,慢吞吞起码能勉强爬到山顶,顶多枯枝刮人。 若到了春夏秋之际…… 春则万物復甦进去便是当了冬眠几月后醒来的野兽的第一口口粮;夏嘛,那就是蚊虫叮咬飞禽走兽毒物乱窜野糙疯长的惊喜;至于秋,就一句话的事:“半秃夹裹一片绿,野兽冬眠储备粮”。 而另一侧临近雪国的半边山峰,描述起来更是简洁了。 徒有雪景遍地空,半年多雪几月秃。 换句话说,没了雪,比另一侧还秃,秃到一眼望去能依稀从稀疏的树木间看见山顶。其间还有个饱经风霜雨水吹打的破旧小亭子在那儿“屹立不倒”,到了秋季,风一吹,从另一侧带来片片枯枝烂叶,没过多久便又下起了雪,那场景…… 用先人的话来说就是“冷冷清清凄悽惨惨戚戚”。 由于其地势地貌,又位于边境无法地带,从而上山的人就非常少,上山的人少了便导致上山的小路也不甚明显,如此更是没什么人来了。久而久之,以此往復,这凌绝峰就处于无人问津任其自生自灭的尴尬地位。 虽有名,但无人慕名而来。偶有人想起,也不过是感嘆一句“可惜”罢了。 如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为凌绝峰披上一层霜色外衣。今日,凌绝峰难得地迎来了两位“客人”。 姬诺执伞一步一个脚印踏雪而来,最后停在破旧亭前,视线所及亭中,已有身着玄色貂皮披风的人先他一步到了这里。 那人背对着姬诺,遥望远处皑皑白雪,周围只有落上一层积雪的几棵树。 姬诺心想,也不知道他看个什么劲。 再看亭子四周,靠近亭子的脚印因有部分遮挡,相对其它地方的脚印要稍显深一些,而其它没有亭子遮挡的脚印,又被飘下来的雪再次覆盖,如今只能看出大概轮廓,想来这人来了已有一会儿。 披风挡住那人背在身后的双手,依着披风轮廓手中应是空无一物,仔细想来大概是这场雪来得突然,没有带伞,单靠披风护身走到山下怕是会也被雪浸透全身衣物,然后迫不得已在此避雪。 姬诺正想过去问问需不需要帮忙的时候,那人恰好转身看见了他。 那人见到姬诺的瞬间,眼中景象仿佛周围冰雪消融万物復甦,眼神明亮得连身旁白雪映照的阳光都比下去。 姬诺顿感无言,这人该不会把他当成“雪中送炭”的“炭”了吧? 只见那人快步走至亭边,先施了一礼然后沖他喊道:“这位公子,在下贺连,本是慕名来此欣赏绝景,未曾想被这场雪困在此处。眼下有事急着下山,能否烦请公子应允在下同公子共撑一把伞送在下下山?” 这不是之前在客栈见到的那人?比之上次的穿着,这次更显得身份尊贵不同于寻常人家。贺连?与其说是假名,倒不如说是赫连吧。有意思,赫连未曜,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你。 姬诺心中心思百转,面上未曾显露太多,唯有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看了一眼手中的伞边走向赫连未曜边说:“这哪有什么绝景啊,在下只知道眼前倒是有个陷入绝境的人。” 赫连未曜无奈笑笑:“让公子看笑话了。” “岂敢,请,在下送你下山。”姬诺把伞往赫连未曜那边挡了挡。 赫连未曜配合着姬诺的动作往里来了些,同时连连道谢道:“多谢多谢。不知公子怎会出现在这里?也是来看景色的?” 此时,两人的距离靠得及近,伞面不足以两个人同撑一把,因而他们不得不肩靠着肩贴在一起,动作也难免有些施展不开。 “不是,在下来这里只是想看看是不是如传闻中那样言过其词,如今发现,传闻倒是过于委婉了。” “……”赫连未曜不知该怎么反驳比较好,总不能说出他真实目的是来实地考察的,但又隐约觉得对方这话有那么一点是在间接嘲讽他呢?再等等,他怎么感觉这声音有点耳熟。 “在下觉得公子的声音甚是耳熟,敢问是不是在何处见过?”赫连未曜问。 “未曾见过。” “那公子可曾去过凌绝峰下的那间客栈?” “前几天住过。”姬诺想了想,照实回答。 下山的路有人生知己相伴在侧,哪怕是迎着漫天飞雪,也可化作难得的人生际遇,更是值得一生回顾的记忆。 至少,赫连未曜是这么认为的。哪怕直到很久以后,赫连未曜也依旧如此认为,和姬诺的相遇相识甚至是相爱,都是比他自己生命还重要的无价之宝。 一路上,赫连未曜数次偷瞄姬诺的脸,和姬诺聊些天南地北的话题期间夹杂着侧面打听姬诺的事。 姬诺目不斜视装作没看见赫连未曜的偷瞄小动作,也不想猜测赫连未曜打听自己是存的什么心思,他只想知道旁边这人到底是不是赫连未曜真身,为何与传闻中截然不同,祁珏给他的画像该不会是假的吧? “难得遇见如此心意相通的知己,一想到要马上分别,吾心中甚为痛心不舍。从此天涯路远,不知怀信有何打算?”通过一番交谈,赫连未曜就知道姬诺不是普通之人,而是个学富五车见多识广的人,同时修养很好,在对天下格局的一些看法和观点上,也几乎与他不谋而合,让他甚是想收为麾下。 当然,最重要的是姬诺的声音总如清风拂过水面,令赫连未曜屡屡心神微漾。 姬诺无视赫连未曜的自来熟,看着下山的路略略思索道:“玄国已经四处游歷过了,接下来打算用余下的时间看遍雪国的风景。” 赫连未曜听到这话,顿时眼前一亮,颇为欣喜,以致于忽略掉那句“余下的时间”话里的怪异感。 第3页 “那个,含章。”被赫连未曜逼着叫他的字,姬诺每每想起就有点无奈。 “什么?”赫连未曜问。 姬诺故意停顿了一会儿,然后才带着小小的恶意提醒道:“小心脚下,路滑。”反正有他在,也不会让赫连未曜出什么事。 “哦,好的,在下自会……”话未说完,赫连未曜便脚下一滑,面朝姬诺向后倒下,眼瞧着要摔倒。 姬诺早有准备先赫连未曜倒下之前,上前一步拽住赫连未曜的手臂拉了他一把,未曾想突剎那间地动山摇,整座山峰在剧烈晃动,树上的积雪无一不被震落在地上。 “是地震。” 姬诺继而搂紧赫连未曜的腰,一个转身施展轻功便落到树干上,紧接着听见从山顶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循声望去,只见皑皑白雪以毁天灭地之势沿坡汹涌而下,如入无人之地般沿途吞没一切事物。 姬诺眼皮一跳,顾不得说话,抱紧怀中人拼劲全力在树木间接连跳跃,临近至山脚下。索性余下的路不是太高,直接抱着人飞下去也无大碍,但即便在山脚下也并非安全之地,姬诺由带着赫连未曜飞到很远的地方,最后听不见雪崩的声音才罢休。 确定周围无任何危险,姬诺才有心思问赫连未曜:“你没事吧?” 赫连未曜无心去回答姬诺的话,他一直盯着姬诺近在咫尺的面容,用视线不断描绘眼前人的相貌轮廓,没有刻意也不想去提醒姬诺此时两人的亲密姿势。此时此刻,赫连未曜心里做下了一个改变他一生的决定。 他要把姬诺留在身边,无论用什么手段都在所不惜,面前之人文武双全相貌人品俱全又极为熟知玄国地势地形,如此有才华之人,不收为麾下甚为可惜。 “有事。”赫连未曜道。 姬诺满脸懵逼,这堂堂一国君主是打算讹人了? 赫连未曜贪恋于手下的触感,即使隔着衣物都能感受到眼前人臂膀的结实有力,他看着姬诺清新俊逸的容貌看得目不转睛,而那张清新俊逸的脸上此时一副仿佛被吓到的样子,赫连未曜不禁笑道:“怎么可能没事。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怀信救下的人,可不是什么普通之人。” 姬诺更懵了。 这人到底想干吗?是打算直接摊牌了? 不过,姬诺很快镇静下来:“阁下不是普通人,难不成还是王侯将相吗?于在下而言,王侯将相与平民百姓并无任何不同,皆逃不开生老病死这四字罢了。” 听到这话,赫连未曜更捨不得放开如此合他心意的姬诺了。这种人不趁早掌握在手中还待何时?赫连未曜带着一种势在必得的微笑,他道:“说得好。既然怀信眼中孤与平民百姓并无不同,那么,怀信在孤的眼里,可是非比寻常得很呢。”一番话让赫连未曜说得暧昧丛生,甚至在说的时候还更加地贴近姬诺。 姬诺直到此刻才发现两人的暧昧姿势,眉心一跳,连忙无措地背手退后几步,恼羞成怒道:“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孤思前想后,既然怀信救了孤的命,孤实在无以回报,那便依民间说法,不如以身相许如何?”赫连未曜看着姬诺的脸瞬间变得绯红,心底笑意加深,继续说了下去,“怀信,可要好好记住孤真正的名字啊,孤叫赫连未曜,不是什么贺连。” “……”姬诺真的被吓到了,他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早知道他就该直接让赫连未曜被雪埋了算了。 姬诺呆若木鸡的模样取悦了赫连未曜,他大笑几声:“以身相许不过是孤玩笑之言,孤可是骗到怀信了?” 姬诺无言以对甚至想打人:“……”赫连未曜知不知晓他说的是足以惊天动地的话?以身相许这种事是能开玩笑的吗?亏他想得出来! “原来是雪国的那位陛下,真是失敬。”姬诺装作被骗得咬牙切齿,说着便要施礼赔罪,“之前多有失礼之处,还望陛下多多见谅。” “无妨,那些小事孤不甚在意,你不必多礼。孤只在意如何报答怀信的救命之恩。” “不必,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不如怀信来孤的身边当孤的贴身护卫,以作报答,可好?” “岂敢,陛下有何吩咐,直说便是。” “你只需答,应或不应。” “那,谢过陛下。”姬诺应了下来,“不知属下能否问陛下一个问题?” “说。” “陛下如此擅长戏言,不知远在王城的臣子们如何应对下来的?” “……”赫连未曜装作不懂姬诺话里的意思,转移话题道,“私底下,怀信无需多礼,称孤含章即可。” 姬诺:“……” 如城墙般的厚脸皮,赫连未曜是怎么练出来的? 为了帮助姬诺尽快取得赫连未曜的信任,祁珏暗中安排手下去假扮刺客劫匪山贼等等之类的人去找了赫连未曜两三次麻烦,当然这些都被姬诺这个贴身护卫解决了。面对着接连不断的意外,赫连未曜思虑再三最终决定放弃原本的计划,带着姬诺回了宫,还在名义上姬诺升了职加了薪。 第3章 第3章 回想起两人相识的最后,姬诺义正言辞地拒绝了赫连未曜的以身相许,赫连未曜暗道可惜退而求其次,另想了个理由把姬诺骗来当了他的贴身护卫。 为了不再听赫连未曜那明显是胡说八道信口胡诌的一大串所谓“缺护卫”的理由,姬诺不得不选择答应了赫连未曜。 两人相识的结果不过如此罢了。 “所以,你就是这么成为他的护卫了?”祁珏惊嘆道。即使姬诺说得轻描淡写,但熟知姬诺本人脾气秉性的祁珏明白,真正的情况肯定比这种轻描淡写的叙述还要夸张。 姬诺点头。 “他是不是对你一见钟情了?” 姬诺不动声色拿起摆在桌上的剑,来回翻弄似是欣赏剑鞘上的纹理,而后道:“你应该知道在我面前胡说八道的下场是什么吧。” “我的错我的错。”祁珏瞬间闭嘴不再继续调侃姬诺,他选择喝口酒压压惊。 祁珏压完惊,沉默,然后道:“那你对他呢?” “君臣之情,至少现在是。” “那以后呢?你会一直对他保持君臣之情,不会有半分心悦于他?” “不知道。说不定没等到那时候,我的身份就暴露了呢?”姬诺自嘲道。君王之爱谈何长久?何况,两人站在不同立场。 “其实你本不用参与进来的,我也不想有一天亲眼看你走到那……无可挽回的一步。我只想你余下的生命做你喜欢的事,你喜欢四处游歷那就去四处游歷,你喜欢什么就干什么。不必非要陪着我,勉强做你一直都不喜的事啊,小诺。” “祁珏,我没有勉强自己。”姬诺抬手拍在祁珏肩上,示意祁珏抬头看他,“这不仅仅是你一人的责任使命,也是我的。对不起,一直以来让你独自承担,而我却不肯面对肆意妄为,一定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第4页 “不,不……没有,不是这样的,你这样很好,一切交给我……”祁珏急忙否认,说得语无伦次。他从来没有想过姬诺的不好,是他自己不够强大,没能解决一切,害得姬诺卷进来。 “小珏,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只靠你一个人是不行的,我既已踏上这条不归路,便不会退缩。已经来不及了,回不了头了啊。你做好你那一份的事,剩下的全交给我。” “……”祁珏低头前倾抵靠在姬诺肩膀上,闷声回道,“嗯。” 姬诺微微笑着抚摸祁珏的头髮道:“难得今天见你像小时候那般对我撒娇,没有一点平时桀骜的样子。” “……”祁珏立即起身,一双眼眨也不眨带着怒气直视着姬诺。该死的姬诺,一天不损他能死? 姬诺装作没有看见祁珏生气,继续道:“刚刚的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老相好在吃醋撒娇。” “去你的,我只对温婉大方的姑娘感兴趣。” “好好好,那你可要小心你的命定之人。”姬诺对祁珏发怒地喋喋不休视而不见拿起桌上的地图画卷,晃晃手闪身离开:“地图,我拿走了,保重。”下次再见就不知何时了。 整个苍黎大陆凡是有重要战略意义的城皆以所在方位相对应的二十八星宿命名。翼蛇乃玄国定都之地,雪国都城则为壁貐。 壁貐王宫,岚武殿。 殿中阴影处有全身被黑色长袍包裹不见面目之人悄声走近,单膝跪地抱拳道:“拜见主上。” 赫连未曜端坐在桌案前一边专心处理政务,一边问道:“他都去了哪?” “公子出宫后直接去鸣翠楼见了一个人,在雅间内待了一个时辰后,公子便回来了。” “他见的那个人是谁?” “玄国君主祁珏。” “可听到两人聊了什么?” “未能,成公子武功高强,不敢离得太近。” “无妨。”赫连未曜合上摺子扔在案上,“先前命令你查的事情如何了?” “大多已查清。”黑衣人从袖中拿出一道摺子,双手捧过头顶。 “呈上来。” “是。” 赫连未曜打开黑衣人呈上来的摺子看了看,看到一半略皱眉头道:“继续暗中跟踪他,随时向孤汇报情况,其他的事不必再查。下去吧。” “是,属下告退。”黑衣人如来时一样又悄然离开。 待黑衣人离开,赫连未曜将摺子余下的内容看完,而后起身缓步走至窗前,望着窗外的梅花,他低声喃喃:“成诺,姬诺。姬姓……你和祁珏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会是祁珏派来的细作吗?” 桌案上那道摊开的摺子所写的内容并不多,上面不过写了一些姬诺从小到大和成年后游歷四方的经歷,除此之外就是姬诺不姓成与祁珏早就相识。而其中断断续续总共有几年的经歷似是被人为抹掉痕迹,期间前后数次接触过祁珏,因此也不难猜出那消失的几年和祁珏脱不开关系,或者说是祁珏将痕迹抹掉的。 姬诺回宫的时候已是酉时,夕阳西下,霞光满天,云捲云舒,远远望去犹如一场大火连带着云烧了起来。 姬诺望着夕阳不禁感嘆,总有一天,他身上所背负的使命终会像火烧云般将他吞噬干净。而他所愿不过是待那天到来前,把日子过得无怨无悔不留遗憾罢了。 三月后,一场双方皆蓄谋已久的战争于玄雪两国交界处打响。 姬诺以贴身护卫的身份在赫连未曜身边观察了几个月,算是有了深度了解,其品行才华以及治国方面甚为出众,足以让姬诺放心把玄国交给他管理。 如果,赫连未曜别总是有事没事叫他“阿诺”调戏他,外加有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就送给他,就更好了。 姬诺心中如此道。 他低头看着手上的地图画卷,又想起祁珏的计划。 他想,如今战事已起,是时候把手上这幅兵防部署图交给赫连未曜了。 姬诺回到岚武殿时,殿中只余赫连未曜一人,他随口问道:“议完战事了?” “是啊。孤终于有片刻闲暇时间与阿诺独处,诉说孤对阿诺的情意了。” “……”姬诺仍旧没能习惯还是会被赫连未曜的话噎到,“我有事要同你说。” “嗯?阿诺是想通了?同意让孤以身相许于你了?”赫连未曜以手支颐偏头看着姬诺,越看越觉得心悦,恨不能两人关系一下子从君臣之情过渡到鹣鲽之情。 “我要说的是这个。”姬诺将画卷打开放在赫连未曜面前。 赫连未曜起初不以为意看了一眼,而后立即端正身姿,脸色也变得沉重,心下诧异不已,姬诺的地图与他手中调查得来的地图大致相差无几,甚至姬诺的图比之他的还要更为详细细緻几分。他道:“你哪来的玄国兵防部署图?” “我自是我有自己的手段,我不便细说你也不必问。” “你是想把它送给孤?” “是。” “条件?” “如非必要,我不愿见到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你的意思是想孤以最小的代价最少的伤亡攻下玄国?” 姬诺点头道:“没错。你意如何?” “阿诺的要求,孤怎敢拒绝?”赫连未曜正经模样没能维持多久便又恢復两人平日里独处的景象。 “你就不怕我骗你,给你的是假的部署图?” “无妨。便是假的,孤也甘愿被阿诺骗。” “……” “阿诺。”赫连未曜低声唤道。 姬诺心中一动似有所感到赫连未曜要说什么:“在。” 赫连未曜暂时抛开身为君王的身份,放下君王的架子,如同有着心仪之人的寻常人一般看着姬诺,此时他的眼里心里满满都是面前这人:“初与阿诺相识,觉得若能把阿诺收为麾下,甚为心喜。经与阿诺相处的几个月以来,只觉阿诺哪哪都甚合我的心意,到如今更是情根深种,愿与阿诺共结连理。” “属下对陛下只有君臣之情。” “……”赫连未曜嘆息道,“哎,我就知道你不会应的。来日方长,我相信阿诺总有一天会被我的情意打动的。” 第4章 第4章 “陛下,臣有事禀告。” “爱卿,请说。” “陛下,臣前几日偶然看见陛下身边的护卫成诺与玄国祁珏有所往来,便私下调查了一番,岂知竟查出成诺是祁珏派来的细作!” “哦?孤知道了。” “臣望陛下秉公处理。” “不必多言,孤自有决断。” “陛下!” “下去吧!” 第5页 “臣告退。” 姬诺手捂着胸口站在门口,听着里面传来的对话,内心平静无比。他的身体如今处在死亡边缘,时日无多,而关于身体的事他没有告诉祁珏,因为他知道祁珏现如今也是强弩之末,两人的差别不过是他比祁珏晚一段时间死而已。 现在听到赫连未曜和他臣子的这番对话,只觉得老天都在帮他,恰好给了他这么一个合适的理由离开,不由在心中暗暗地作下一个决定。 接下来的数日里,姬诺故意暴露身份留下种种他身为玄国细作的证据,意图逼得赫连未曜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庇护他下去。 赫连未曜知晓姬诺这么做的原因,可他不明白,为何姬诺不愿等到他安排好一切?明明有稳妥的解决方式,为何非要用如此极端的方式又如此自作主张替他在他和江山之间作出抉择? 对于赫连未曜来说,江山再好也抵不过姬诺一人。 这一天,终于来临。 庄重肃穆的城楼之上,众多士兵将城楼围了个水泄不通,不仅城楼之上城楼之下也是如此。他们等待着他们的王发号施令,同时也在盯防站在他们王对立面的那个男人,一旦那个男人胆敢有任何伤害他们王的动作,他们将立即上前保护他们的王。 那个男人曾是王的贴身护卫,如今查出他是曾经的玄国派来的细作。 城楼上,姬诺双手自然地垂放在身体两边,眺望着远方,眼神无悲无喜,对身份的暴露没有恐惧惊慌,对包围他的千军万马也无丝毫胆怯,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的到来。 此刻,姬诺不禁松了口气,他的亲人兼挚友先他一步去了黄泉,如今,他也将追随脚步去见他,他期待着在奈何桥头看见如约等在那里的挚友。 “姬诺,孤已知晓你真正的身份,你有什么话要交待吗?”赫连未曜紧闭了一会儿眼睛,到了这时候他的手有些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他不知道他暗中谋划许久的计划能否成功,他只知道成败在此一举,他不能失败也没有失败的权利。 “并无。”姬诺转身,原本平淡无波的眼神在看向赫连未曜的面容时逐渐盈满温柔的情意。 “事到如今,你,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赫连未曜上前一步,用着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道。 “我背叛一切,助你赢得整个天下,不过因与你相识的戏言一句,我便相随一生。”姬诺用着最能蛊惑赫连未曜的声音说着最戳赫连未曜心肺的话。 哪怕彼此两人再清楚不过,他们早已知晓对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一切。 说完,姬诺便笑了起来,笑容里带着一种除赫连未曜外无人明白的解脱感,他一手伸入袖中,缓缓掏出一把短剑。 周围的士兵见姬诺如此动作,立刻冲上前准备护驾。 却见赫连未曜先周围士兵一步,一把抽出距离他最近的手下的佩剑,一剑刺向姬诺胸口再拔出。 赫连未曜亲手杀了姬诺,又亲眼看着他倒在地上,而姬诺的那把短剑随着姬诺倒地也摔落在地露出真正的模样。 那把短剑唯有一把剑鞘和断掉一大截刀刃的剑柄罢了,根本伤不了人。 赫连未曜握着剑的手不停地颤抖着,抖到最后剑脱手而出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金属声。 倒下的时候姬诺不由松了口气,与其亲身感受着身体一天天衰弱直至死去,倒不如主动出击自己选择如何死去。他躺在地上看着赫连未曜,忽然觉得死在赫连未曜的手上似乎也没什么不好,已经模煳的视线看见赫连未曜动了动嘴唇好像说了几个字,隐约听见说的似乎是“对你,君无戏言”,之后迟钝的思维终是没能想出那几个字的意思,便陷入黑暗。 “你们都退下。”赫连未曜下令道。 “是。” 待众人退下,赫连未曜摇摇晃晃走到姬诺身边,跌跪了下去,他双手颤抖地抱起姬诺还未冷却的尸体,无声痛哭着,直到此刻他才毫无顾忌地发泄自己的情绪。 悲伤的情绪满溢而出,苍天仿佛收到感应,配合着下了一场大雪。纷纷扬扬的雪花,将所有的悲痛欲绝连同整座城一起埋藏,银装素裹。 赫连未曜心绪稳定后,一手抱着姬诺一手抬起接住飘落下来的雪花,在姬诺耳边轻声说道:“阿诺,下雪了。” “我不会让你死的,你永远别想逃离我身边。” 第5章 第5章 距离雪国君王赫连未曜吞併玄国一统天下,从壁貐(原雪国都城)迁都至翼蛇(原玄国都城)已有一段时间,此时的雪国不止版图疆域扩大一倍,同时也在慢慢地从战争造成的创伤中走出来,一步一步按部就班地发展着。 赫连未曜迁都过来后没有大刀阔斧下令整改,对城中建筑设施的布局及其作用照旧沿用,尽可能地保持原貌。 在宫殿方面,各处的作用也大多沿用下来,只是整体上对其修缮扩建了下。唯一没有沿用的就是原玄国君主祁珏的寝殿,赫连未曜将其改为其它用途,另选了一处原主不明的宫殿作为寝殿。 昏暗的夜晚如泼墨般洒向天地,一片漆黑,不见月光,也无繁星点缀。 宫殿的最深处,一个被赫连未曜明令禁止入内且鲜有人知的地方,有烛光透出。 屋内烛火摇曳明灭不定,赫连未曜坐在床边,眼神一错不错地注视着床上沉睡人的睡颜。 床上躺着的人是本该死去的姬诺。 赫连未曜紧紧握住姬诺的手,然后轻轻抬起放在自己脸颊边,对着姬诺轻声呢喃:“阿诺,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来?我好想你……” 看着姬诺沉睡的模样,赫连未曜不禁回想起祁珏约他见面的那天。 艷阳般耀眼璀璨的银杏叶一片片缓缓飘落,如有鎏光闪烁其间。银杏树下,祁珏坐在轮椅上望着飘落的树叶出神,脑中时而思绪繁杂又时而平静无波。 身后的脚步声愈来愈近,祁珏拾起落在腿上一片叶子,听闻脚步声停,他才道:“你来了。” “你约我来这儿有何事?”来人便是赫连未曜。 祁珏没有回赫连未曜的话,转而问了一句:“小诺他……最近还好吗?” “有我在,怎能让他不好?”赫连未曜说话的语气像是带着一种示威挑衅。 祁珏对赫连未曜的语气毫不在意反而轻笑一声:“那便好,日后有你照顾他,如此我也能放心离开。” “什么意思?”赫连未曜费解,姬诺也曾说过类似的话,不论姬诺还是祁珏,他们似乎都对时间颇为敏感。 “这事解释起来就说来话长了,也是我今日找你来的目的之一。”祁珏转动轮椅面向赫连未曜。 “你的腿?” “无碍,我要说的事会连此一起说明,不知能否听我细细说来?” “洗耳恭听。” 祁珏点头,像民间说书人那样开始诉说起那些埋藏在歷史中的不为人知的故事。 “百年前,姬氏一族出了一位有天纵之才的大人物,那位大人物是歷代子孙中占卜天赋最高的一位。那位本该用此才华辅佐天定君主,奈何在辅佐期间心生私慾,将卜卦算出的结果瞒下一部分告知了族中一位有统帅驭才之术的人。 第6页 依靠这般如科考舞弊的法子,姬氏一族的权势日渐趋大,直至足与雪国分庭抗礼。 然,待局势稳定后,那位大人物的这种做法理所当然地遭到玄雪两国君主双方的‘秋后算帐’,最后五马分尸而死。 以不正当的手段得来的东西终究要付出代价,那位如此,姬氏一族亦是如此。 从此,姬氏一族子孙后代日渐凋零,多数早夭而亡,活过孩童幼时者又无不英年早逝或不足不惑,直系旁系皆是如此,直至我这一辈,也不过剩下我和姬诺二人罢了。” “……”听至此,赫连未曜只觉胸口处仿佛压着巨石沉重无比,压得他喘不过气,心脏也隐隐作痛。若如祁珏所说为真,那他的阿诺是不是要离他而去? 祁珏似是看穿赫连未曜所思所想,又继续道:“如你所想,牢牢套住整个家族的‘枷锁’即使是我和他亦逃不开。早些年算出的卦象显示我辈之后再无子嗣,我和小诺也活不过而立之年。可我不服啊!百年了,先祖犯的错,为何还不放过我们?既然这是偷来的权势,那我还给真正的主人好了! 于是,我暗中策划一切,亲手把玄国一点一点送到你的手上。当然在世人眼里,我成为了庸君一个。但我不在乎!只要能挣脱开该死的命运,权势财富算个什么?家国?我的亲人只剩下小诺一人,只要他安好,区区一个国我都能抛弃,除此之外我还有什么可怕的! 可我万万没想到,我的计划被小诺发现了…… 他来找上我的时候,我内心惊慌失措极了,甚至完全不知该如何解释。但之后,我答应小诺让他趟入这趟浑水。” “你知道为什么吗?”祁珏没打算让赫连未曜回答,自问自答道,“因为你。” “那个时候我耗费所有心血和生机终于找到一条生路,一条能让小诺活下去逃出‘牢笼’的生路。” 赫连未曜脱口而出道:“那条生路……需要我?” “没错。因为你是他命定之人,最重要的,你同时还是雪国先祖后代。只有抽干小诺身上的血换成你的血,他就能活下去了……”祁珏笑得有些阴翳,如同隐藏起来伺机而动的毒蛇,随时冲上去噬咬毒死猎物。 “……” “怎么样?你敢用自己的命换小诺的命吗?” 赫连未曜讥笑一声道:“有何不敢?另外告诉你,激将法于我而言毫无用处。” 祁珏对赫连未曜的回答甚是满意,他不再隐瞒,道:“看你对小诺这么上心的份上,我告诉你一个更好的法子好了……” “快点说。”赫连未曜有点气,姬家的人是不是如出一辙的性情恶劣。 “如果你能找到隐藏在民间的秘术师,那就用这个禁秘术法以你心头血为引,把你和小诺的生死绑在一起。”祁珏递给赫连未曜一张纸。 “绑在一起?” “对。或者说把你余下的寿命分给小诺一半,若能成功,便从此你死他死,你活他活。以后你们会一根绳上的蚂蚱。” “这个法子真是甚合我意。当然,最后一句我就装作没听见。”赫连未曜内心狂喜不已,面上却未显露分毫。 贴在脸颊的手微微一颤,打断了赫连未曜的思绪,他不敢置信地喊了一声:“阿诺?” 姬诺仿佛听见赫连未曜的唿唤,眼睑应声微微颤动。 “阿诺……”赫连未曜唯恐看错又唿唤了一声。 姬诺刚刚甦醒乍一看见光线,眼睛受到刺激,下意识地眨了几下才缓过来,偏头一看,便撞进赫连未曜饱含复杂情绪和爱意满溢而出的眼神里。 姬诺蠕动嘴唇用嘶哑干涸的嗓音说道:“含章……” “阿诺!”赫连未曜几乎喜极而泣,一下子冲进姬诺怀里,紧紧抱着他,“终于等到你醒了……阿诺,我好想你。” 姬诺看着床顶,用另一只自由的手缓缓轻抚赫连未曜的头髮,眼中盈满笑意。 “含章?”睡了太久的头脑倍感昏沉迟钝,姬诺缓了好一段时间才察觉出有点哪里不对劲。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是不是胸口很痛?”赫连未曜连忙起身上下查看姬诺全身。 姬诺静静注视了赫连未曜一会儿开口:“没事,只是睡太久有些头疼。” “那我给你揉揉。”说着就要伸手过去,半途被姬诺拦下。 “不用,休息会儿就好。” “好吧。那要不要喝水?”赫连未曜又问。 “好。” 赫连未曜将姬诺小心翼翼地扶起靠在自己怀里,然后端着茶杯餵姬诺喝水。 “含章,我不是应该死了吗?又怎么会……” “是啊,你差点就丢下我一个人活在没有你的世界。”赫连未曜顿了顿,“幸好,我的‘心血’没有白费。” “心血?”姬诺听见赫连未曜说到“心血”俩字,眼角一跳,本以为是普通含义上的“心血”,却是剎那间想起了什么,一把拉开赫连未曜的衣衽。 赫连未曜对姬诺毫无设防,也未曾想到刚醒过来的姬诺会如此动作,以至于他没有来得及阻止。 姬诺扒开衣衽,只见赫连未曜□□的胸膛上遍布触目惊心的伤痕,心口处最是密集,新旧伤痕交错其上,最新的伤痕甚至还没完全结痂。 姬诺颤抖着抬手抚摸着赫连未曜心口的伤痕,那双倒映着赫连未曜平静无畏的面容的眼睛里满是愤怒与心疼,他沖他低声嘶吼:“你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个禁秘术法?” “……” “你说啊!是不是……是小珏告诉你的。”姬诺的话语里没有丝毫疑问,“你到底知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 “我当然知道!在我得知他有办法救你的时候,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哪管它有什么后果?”赫连未曜在听到姬诺口中那个“小珏”的称唿,一直以来积攒的不满怨愤担忧等情绪统统爆发开来,“你真以为我不知道后果吗!你以为我是为了谁!当然为了你!!为了能救回你,不管什么后果,哪怕是我的命,也没有你来的重要!!!小珏,小珏,在我面前你总是用亲密的称唿叫他的名,轮到我就变成只叫我的字!” 姬诺无言以对:“……”他总不好意思告诉赫连未曜,他的名叫起来像是在说“餵药”。 “含……未……曜曜。”姬诺绕了一圈,最终选了勉强喊得出口的亲密一点的称唿。 “……”“曜曜”两个字甫一从姬诺口中说出,就将赫连未曜即将脱口而出的满腹抱怨全部打回腹中,他的脸色一瞬间爆红,羞愤不已。 他结结巴巴地说:“干……干什么?” 第7页 “噗”的一声,姬诺笑了出来,那笑起来的模样仿佛让人如沐春风,也仿佛能让万物復甦,更是让赫连未曜看花了眼。 赫连未曜想,只要能看见心上人的笑容,他所做的一切和所受的委屈一切都值得了,哪怕是全世界也都可以献给他面前这个他最爱的人。 “我倒是没想到曜曜你也会在这点小事上吃醋……” 赫连未曜撇头不回答姬诺,而是小声嘀咕:“要你管。” 姬诺拉过赫连未曜的手紧贴在胸前,严肃而认真地直视他的双眼:“曜曜,你这样不在乎自己,我也是会心疼的啊……” 赫连未曜眼神闪烁,又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像个承认错误的小孩子:“我没有想那么多。” “那你好歹也是一国之君,连你的国家也不管不顾了吗?”姬诺有些恨铁不成钢。 “我连你都顾不上了,哪还顾得了那么多。”最近一提国事,赫连未曜就头疼,要不是这堆破事,他的阿诺也不会现在才醒,“再说这个位置,生来靠抢,死了又带不走,有什么好留恋的。” “不要这么任性。”姬诺把赫连未曜拉过来顺便摸了摸头,“你把剩下的寿命分给我一半,有没有想过你的国家以后怎么办?” “大不了传位给我那个爱惹事的妹妹淑姬。”赫连未曜一脸破罐子破摔无所畏惧的表情。 “……”姬诺哽了下,“不要这么随便把烂摊子甩给人家可爱的小姑娘。” “哼,我看你口中的小姑娘是巴不得取我而代之,何况坐上这个位子的女人也不是没有先例,就更别说她有治理国家的能力和天赋了。”赫连未曜顿了顿,“当然就算她没有这个能力,我可以把她□□出来。” “你真的不在乎把余下生命分给我一半吗?” 姬诺和赫连未曜默默对视,他在赫连未曜的眼中没有看见丝毫后悔,甚至隐隐还有对做了这件事的自豪感,他听见赫连未曜对他说:“我不在乎。在我心里最重要的,除了你,就只有和你‘生同衾死同椁’这件事了。” “曜曜。”姬诺知道,面对着将这份沉甸甸的感情摆在他面前的赫连未曜,他的任何回应的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唯有用行动来证明自己的心意。 赫连未曜似乎看穿姬诺的想法,先他一步吻了上去。 这一吻,倾注了他们所有对对方的难以诉尽的情爱;这一吻,吻得极尽缠绵缱绻又热情激烈;这一吻,吻到云层渐散星月争辉。 在他们余下的生命里,在他们的结局里,定会如那六个字所示。 生同衾,死同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