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城》 第1页 [现代情感] 《心城》作者:chunhe春和【完结】 她渴望被人庇护,渴望得到爱。 可惜,她一直是别人的大树,从没有谁的肩头能强硬到让她歇一歇。 苏雨绵一直期待着... ... 心城第一部初来乍到 ================== ☆、楔子 心城,位于秦岭淮河线以南,地理位置属于南方,然而心城的民俗和习惯,註定了他们属于北方。心城不是个大城市,但管辖的区域却比较大,共计两千二百九十四平方公里,全市人口已突破百万大关,这在一个小城市还是值得感嘆的一件事。心城市区的面积仅有五十三平方公里,虽然还在日新月异的开发中,人口却有四十二万,属于人口众多的小型城市。心城的交通路线更简单,被两条公路十字分开,其他道路依次进行分区,心城的规划很整齐,南北东西几条道路切下来,很像豆腐摊刚划好的豆腐块,方方正正,规规矩矩,毫无美感,又深有美感。 心城一直是个不大不小,不出名,不上榜的小型城市,城内更别提有甚大事发生。但是在近段时间,这个地方却突然异常起来。有一批人——陌生人,在本是欧美风的别墅区荣光里路大肆开发,生生在众多小洋楼中升起一座亦古亦今的中式庭院;红墙黄瓦大气磅礴,日月云涛、山水楼台相得益彰,在这个偏僻寂静的小城,有着突如其来的张扬。在这里动工的是中式庭院,然而在市政府对面那片寸土寸金的聚贤路上,另有一群陌生人,日夜赶工打造一栋宛如海底龙宫的蓝色建筑物,并在这座建筑物的头顶贴了一顶大大的霓虹灯招牌:心城酒店。名字土且毫无内涵,跟这个颇具印象派风格的建筑物截然相反,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心眼的给取的名字。 心城还有一件事,导致这个地方繁忙热络起来。那就是时令已接近九月,初中的莘莘学子们度过愉快的暑假后纷纷赶往心城,迎接人生最重要旅程的——高中。心城高中除了刚升入高三的同学们还在日夜苦读,其他的学弟学妹们早已开始唿朋唤友,准备放肆自己的青春。当然这只是一小部分,另有一大部分同学,势必要等待开学的前一天,学校发出通知,才姗姗而来。 在高中开学的前一个星期,之前大肆建业的荣光里路中式庭院大红门前,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来,在这座庭院前停下,驾驶座的车门推开,里面走出一个健壮的中年男人,整齐的西装革履硕大的黑墨镜,仿佛在昭示着他出入黑社会。然而这个健壮的中年男人走到后面的车门前,小心翼翼的打开车门,嘴里一张一合,然后里面有一个懒洋洋的脑袋伸出来,眯着眼左右看看,伸了伸懒腰慢吞吞的踏出车门。 这是一个豆蔻年华的中国女孩,身形消瘦,面容清秀,披肩黑髮未加雕琢,却别有一番自然风味;穿着一件质地良好的白色连衣裙,连衣裙造型合身得体,却连一个装饰品也无,口袋也是没有的。她脚上是双米色平底鞋,手里握着国产大屏手机,在中年人频频弯腰的邀请中一面拨弄头髮一面打着哈欠慢吞吞的往前走,仿佛还没睡醒。 中年人开锁拉门,这个女孩闭着眼慢吞吞的从刚开的门缝挤进去,中年人摇摇头拉开大门,把门槛摘了竖在墙边,復又开车进院,然后又下车,把门槛放好,关上门。这个中式庭院便又恢復安静。 心城,就此沸腾。 ☆、章之一 能在一个城市大兴土木,劳民伤财,只喜欢留披肩长发,且有着‘一年四季只穿白色连衣裙和米色平底鞋’这样奇怪爱好的人,这个世界上有且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苏雨绵。没错,来到一个城市便祸害当地百姓的就是这个十四岁的叛逆少女,令全世界跟‘苏’字沾边的人长吁短嘆的苏雨绵。 苏雨绵一进入这座中式庭院没等人介绍,便‘噔噔噔’上了二楼。二楼第一间房,必定是她的屋子,这想都不用想,毫无疑问。“嘭!”进屋后的苏雨绵总会伴随这样一声毁坏建筑物的巨大关门声。楼下将车停进车库的苏夫人手下第一干将胡殿宇,由于抽籤不利被迫在一众保镖中接受苏夫人安排的‘照顾小雨高中三年,寸步不离’的命令。此刻停好车的他,负手望向二楼,深深感觉‘此行不易’。 在雾都常年照顾苏雨绵的肥胖佣人莫尼拉,端着薄荷咖啡正从厨房出来,看到胡殿宇举头望明月的姿势,问道:“胡先生,您这——是在做什么呢?”胡殿宇收回视线,一时间也不知自己这副模样是做什么,便说道:“我回国不到一个月,接触小姐也不到一个月,虽说之前听闻小姐脾气奇特,真实接触之后,却有‘本人比相片更漂亮’的看法。说起来,真是辛苦你了,能跟小姐这么多年。”言语中对苏雨绵的不满,天地可鑑,莫尼拉笑着说:“你跟她时间短,不知道她的可爱之处,她还是个孩子,多担待一些。在异国他乡,小姐是我见过最特别的主人。”这个胡殿宇虽想不到苏雨绵的‘可爱之处’,但对莫尼拉所说的‘特别’是深有体会。瞥见莫尼拉手中的咖啡,胡殿宇又惆怅了,“这个是给小姐的?小孩子喝多了对身体不好啊。”莫尼拉摩擦着杯身,说道:“是啊,我们也都说过不让她喝,可是谁能拧得过她呢。那年从美国回来,她便天天要喝薄荷咖啡,在日本的三年也是日日不断。听李先生说,估计是因为夫人常常在自己的屋里喝着咖啡抽着烟。不过小姐是万万抽不得烟,她……身体不允许。”说起来夫人胡殿宇自然知道,那是个拿咖啡和烟当命的女人,他点点头,算是同意莫尼拉的话,“小姐一到心城,就说犯困,刚下车就直接上楼了,你也上去吧。” 第2页 莫尼拉点着头拾级而上,走到第一间房,轻轻敲了敲门,敲了好久,里面突然乒桌球乓一阵乱响,莫尼拉唬了一跳,忙急促的敲门,喊道:“小姐,我是莫尼拉,您的咖啡。”里面的乒桌球乓声音没了,又过了一会儿有个懒洋洋的青春声音传出来:“进来吧。”莫尼拉推了推门,这门没锁,轻轻一推便开了一个缝,她只探了探头,询问:“小姐,我进去了啊。”“嗯……”听到允许,莫尼拉忙大力推了推门,发现推不动。低头一看,才发现沙发上的抱枕都堵在门口,想必刚才小姐不知道是谁要进来,生气砸门了。莫尼拉小心翼翼的提着气,圆圆滚滚的身体,硬是把门挤出一个适合自己的口子,侧了进去。这个屋子很暗,其实这个庭院的採光都很不错,只是小姐的这间房,窗子比较大,窗帘被拉上后,屋子显得黑暗多了。窗子对面有一张可坐可睡的大型沙发,莫尼拉可以看到一头黑髮的小姐背对着她坐在黑皮沙发上,面朝窗子,盯着米黄色窗帘发呆。“小姐?”莫尼拉走了几步,站在沙发后面轻轻喊。苏雨绵头未回,伸出手,莫尼拉把磨好的咖啡放到她手中。小姐的手从未干过重活,又细又白,往上看,一样细白的手腕却截然不同。手腕上有诸多丑陋难看的疤痕,虽然带着腕錶,但那数不清的疤痕仍然清晰可见,莫尼拉自然知道这是为什么,她只想嘆一声“小姐,你对自己怎么能那样狠?”苏雨绵仿佛感觉莫尼拉站着不走,轻轻“嗯”了一声,莫尼拉赶紧离开这间房子,连帮忙收拾抱枕的想法都没有,便逃走了。 苏雨绵小口啜饮咖啡,窗子虽然关严,窗帘依然会轻轻摆动,频率很小,苏雨绵却只盯着那摆动的窗帘,一眨不眨的直到杯中咖啡一滴不剩。仿佛她已经这样目不转睛好久,仿佛莫尼拉未来之前,她便一直保持这样不动。喝完咖啡,她好像被提神醒脑一般,拉开窗帘,一束光轰然照亮整个屋子。她眯眯眼,站在窗口,隔着方格窗子,往外看。 李国义果然不负众望,遥控操作都能寻见这么视野开阔的地界。这二楼虽不高却远离市区,站在二楼的格子窗前能看到整座心城沉溺在暮霭里,柔和安详。窗外是座大型公园,建的颇费心思,有山有水,有各种游玩场所。苏雨绵忽然听到噪杂的一些对话。她看过去——接近黄昏了还有人和车在晃动。为了看得更清楚,苏雨绵推开木窗。 一个穿着白色短袖t恤黑色长裤梳着斜刘海的男孩匆忙下车,往公园里走,司机跟上来说:“少爷您先将就着,等夫人回家后在申诉。老爷确实做的过分了!”“翔哥,这事儿不提了,家里没什么不好。我不介意。”那个男孩言辞温和。翔哥嘆气,“我是为您不值得,多大个事儿老爷居然让少爷从雾都回到心城这个破市里头读高中这让界内人知道了还不笑掉大牙?科科亮红灯找老师通融一下不就什么事儿都没了?至于这么小题大做么?不过少爷真是,挺聪明伶俐个人以前学习成绩稳稳第一这次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成绩这么寒碜?”那个男孩停住脚步,翔哥一脸讪笑,男孩继续走,翔哥接着说,“唉,以前报名什么的都是安排好的少爷只需要人进班级上课,现在只准翔哥陪着还不能帮?少爷这可真是冤了点!”那个男孩不说话,继续走。翔哥拉着哭腔,“那少爷咱们能先回家吗?您不都不介意了吗?” 那个男孩不说话,继续走。翔哥央求,“少爷,咱回家吧!”那个男孩在这公园里来迴转,就是不愿意回去。 苏雨绵注视着他们,仿佛在看一个电视节目。暮色四合,荣光里路的路灯次第亮起来,好像有谁依着顺序一个一个点亮的生日蜡烛,闪烁着温暖的光芒。公园里的少年还在和那个叫翔哥的争执,死也不肯回去。苏雨绵仿佛看够了他们的闹剧,拉上窗帘,屋子恢復黑暗。 苏雨绵抬起左腕,上面的伤疤狰狞恐怖,像是一个个藤萝缠绕着青树。她抚摸着伤疤,感受它们当初来时的快意,仿佛脱离了一切苦海,只有鲜血四流,只有死般的寂静。当她正在观看自己不久前的劳动成果时,门被敲响。苏雨绵收回心思,慢慢道:“进来。”是莫尼拉,她探出肥胖的脸,“小姐,晚饭做好了,您到楼下用餐吧。”苏雨绵初到心城,毫无飢饿感,她摇摇头,“你们吃吧,我不饿,等饿了再吃。帮我磨杯薄荷。”莫尼拉很想提醒她,咖啡不易多喝,想了想她的脾气又缩回头,把门关上。在关门时,莫尼拉自作主张的又说,“胡先生说您一定要用晚餐。”苏雨绵扬扬眉,奋力的掷出抱枕,抱枕砸在书桌上,果盘、花瓶和茶具散落一地。好像在说,不管是谁,都不许命令我。莫妮拉一缩脖子,赶忙关上门。 不多会儿,门又响了。苏雨绵觉得自己的忍耐到了极限,深深吸口气闭上眼,冷冷道:“进来。”进来的是胡殿宇,他正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进来,放在苏雨绵面前的玻璃桌上,弯腰拾起地上的碎片不留痕迹的换上一份崭新的。就好像苏雨绵根本没有发这场脾气一样,苏雨绵拿了咖啡便小口啜饮,冷眼看胡殿宇收拾好桌子。胡殿宇收拾好,并不急着走,立在桌边他说,“咖啡不宜多喝,下次可以为您换上温水吗?”苏雨绵闭上眼看也不看他,矢口否决,“不可以。”胡殿宇继续谆谆教导,“常喝咖啡,对身体不好,我也是为您着想。”苏雨绵睁开眼,无所谓,“我的身体,我自己会保护。”胡殿宇知道在交流下去,难免又是一场战争,转个话题,“三十一号需要到学校报到,您要不先去学校熟悉一下环境?”不过苏雨绵显然没有兴趣,“不去。我要睡觉了,你出去吧!”苏雨绵闭上眼。胡殿宇只好出去,“好的,那您早点休息,晚安,好梦。”顺手他把地上乱七八糟的抱枕一个个放在沙发上后才离开,苏雨绵慢慢道,“好梦。” 第3页 苏雨绵喝着咖啡,好像突然想起这个时间段的电视节目似得,拉开窗帘推开窗。公园里,果然还有个执着的身影,他还在坚持不回家,坐在长椅上满面怒气却隐忍不发。苏雨绵对他显然对他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盯着公园里的影子,一小口一小口饮尽杯中咖啡。夜又深了一些,她看不清那个人影了,便搁下杯子。出去到隔壁漱洗室,刷牙洗脸洗澡,换上柔软的长袍,躺在床上,看样子是准备早睡。 然而,对苏雨绵稍有了解的人便知道,她有深度失眠症,这么早果断是睡不着的。果然,苏雨绵翻了一个身,又翻一个身,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勐然坐起来,抓头,踢被子,疯狂一阵,復又倒下。好像是累到了,她慢慢进入梦乡。然而失眠症不仅仅是难以睡着,更气愤的是,很容易醒来。果不其然,凌晨,四点十分,苏雨绵醒了,看了看桌上的腕錶,她又翻来覆去思来想去,折腾一番还是睡不着,于是她放弃了。 她坐起来,拉开窗子。天微亮,风微凉。心城的初秋早晨,显得有些阴冷。随意披件白披风她又一次来到格子窗前,深秋的心城陷入迷濛的晨雾中,薄薄的似乎一触碰就会碎了。公园里没了那个执着的人影,应该早已回家吃饭睡觉了。荣光里路前的漂亮公园一片寂静,如死般寂静,好像它就是个荒凉的公园。苏雨绵毫无睡意,就这样不洗不妆的出了屋子。 苏雨绵昨天下午来时,大红门口什么也没有,此刻她下楼来,却见门口有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笔直的立着,在凌晨人类最疲惫的时刻也丝毫没有睡意。苏雨绵心里贊道:“是个合格的门卫。”苏雨绵穿着咖色布拖鞋慢慢走过去,这个守门人立刻伸出手阻拦,“您不能离开,天还未亮。”苏雨绵摸摸鼻子,既然知道用‘您’,说明知道她的身份,知道她的身份还敢阻拦,实在是叔可忍婶不可忍。苏雨绵紧了紧外套,露出严肃和不满意的表情,好像老师在查谁是偷偷熘出去上网的坏学生一样,“你叫什么?”这个守门很年轻,估计不到二十岁,喉结长的不明显,面对比他小的苏雨绵如此问话,这位回答的很官方,“我叫杨阳,前天刚来任职的。”苏雨绵听他回话,知他紧张,便问道,“本地人啊?”杨阳站的笔直,“是。”只差给苏雨绵敬个礼了!苏雨绵觉得好笑,面上却冷冷道,“管你的是谁?”杨阳回答,“小北哥。”原来是小北,苏雨绵哼了一声,更加严肃,“小北没有告诉你,小姐的自由不能限制?”杨阳保持立定的姿势,“队长没有说,不过,胡先生叫我们务必保证您的安全。否则——就要被辞退了。”胡殿宇到底是把她当做犯人看起来,还是把她当做玻璃娃娃供起来啊。苏雨绵对这个死脑筋的守门,无计可施,知他是本地人,只好激他,“我出去散散步,你觉得有什么人身危机吗?心城四处都是打家劫舍的人吗?”果然这位守门语气自然了,“这倒没有,心城民风纯朴。”苏雨绵很满意他的答案,直挺挺往门口走,口里吩咐,“你看着家,我就到前面的公园走走,一会儿就回来。”“这——”杨阳忙跟上且意欲阻拦,苏雨绵一回头,食指指着他的鼻子,恶狠狠的说,“要不……你现在就被辞退了。”杨阳对这份工作很珍惜,耷拉着脑袋,蔫儿巴巴的说,“那——好吧。”苏雨绵满意的走出去,不过她前脚走,后脚杨阳便拨通了他的队长小北的电话。 苏雨绵信步畅游在公园,清晨的空气品质浓郁,一唿一吸间肺叶得到最大释放,她的脑袋骤然清醒。抬眼看去,公园规模不大,健身设备齐全,不远处还有一条写着“水深勿嬉”的河。河两岸栽种着大片香樟树在雾气里影影绰绰,顺着河流西去是座土山坡,被人工打造成层峦叠嶂的山脉。不过,山上好像有个蓝色人影!这个时间段山上有的,要么是野兽,要么是鬼,是人的机率只存在自杀的人群中。心城是盆地,要有野兽说破天苏雨绵都不信,鬼么,苏雨绵至今未曾见过,也是不信,自杀的人么,倒是有几分可信度。但是苏雨绵有些疑惑,难不成一出门就碰上要死要活的人?忒不吉利! 她虽然不靠谱的想着,脚下不停,快步前行,待走近,便看清楚了山上的人影。那是个身材玲珑有致的大姐姐,可惜神情落寞,一步一步往山顶走,绿色植被中夹杂一个淡蓝色的影子,就像是绿草中开了一朵别致的兰花。看她黯然神伤的身姿,没猜错她要寻死。苏雨绵从她背面山坡爬上去,这人造山土层稀松一脚下去难以拔出,苏雨绵费了好长才时间爬到山顶。 那女孩子一步一步往山巅走,似乎对尘世间尚有诸多留恋她走的很慢。山虽然不高,但足有三层楼那么高,山下就是河流,再往前不摔死也淹死了。苏雨绵见她去意已绝,不忍打扰,然人命关天之大事她只好多管闲事,“世界上能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非要一死,难道真能一了百了?”那女孩听见声音惊恐的回头,长相真是漂亮,胴体消瘦,另有一番顾影自怜的楚楚动人之美。她见苏雨绵年岁甚小披着白披风的乖女孩又无意阻拦,反倒不着急跳下去,微微一笑,笑容里满是难以言说的苦楚。“死亡至少能让我不再面对现实……” 第4页 看来她真有心事,不是随便寻死的。苏雨绵看她放下戒备偷偷地往前走几步,“活着不能一顺百顺,死了也不能一了百了。事情不解决永远是个问题,解决了有可能就不是问题。”女孩长长地嘆口气,“怎么可能解决呢……怎么可能……” 苏雨绵娓娓道来,“我有个朋友,受不了家里的束缚,每天都在想办法自杀,把自己害的遍体鳞伤;她的母亲很强大,不管她用什么办法死去,母亲都有办法让她活过来,最后母亲告诉她,如果她再自杀就会让她身边所有的人都跟着用她的办法自杀。治得好,一起生,治不好,一起死。”女孩对她所说的故事仿佛很感兴趣,追问,“后来呢?”苏雨绵无所谓道,“后来?后来她不再自杀了,家人的束缚就算在怎么强悍,也不自杀了。”女孩有些失望,“她就这样妥协了?”苏雨绵点点头,似是对她又似是对自己说,“放弃是一种别致的持久的智慧的坚持,妥协是为了更好的继续。如果你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就再也没有办法去争取你想要的,如果你失去了生命,你的所有就都没有了。” 女孩长长的睫毛闪了闪晶莹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可是,除了死能怎么办呢?”苏雨绵已经走到女孩旁边,随手都能带她回到安全地方,不过她不急着动手,“其实,她有一百多种方法妥善处理和家人的矛盾,只是她连试都没试就选择死……她以为这样解脱了,可是后来想想发现这是错误的,而且错的很离谱。”女孩嘆息,“怎样才是对呢?”苏雨绵也嘆气,“死了,我们暂时不用考虑这些问题,就像喝醉了,所有的烦恼都随着酒精的作用消失了,可是酒醒后,那些东西都还在,而且你还要多承担宿醉的痛苦。就算死了,它们还是会被带到冥界,生生世世都要和它们纠缠,生生世世都不得安宁。她死了,身边的人会因为她没有工作,会因为她缺少挣外快的机会,她死了,造成的危害比活着更多。事情既然发生,逃避永远不能解决,直面问题才能彻底摆脱它们……” 女孩被这个比她小的妹妹说的心动,丝毫忘了自己要自杀的事,回走几步抓着苏雨绵询问,“怎么解决?说说怎样解决呢?”苏雨绵趁机拉住她的手,往安全地方走几步才开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不死就可解决问题;问题很好解决,只是你的问题到底是什么呢?”一说到此自己女孩不禁再次流泪,抽搐不已,想来是遇到天大的为难事了。她揩试眼角的泪水,伤心地说,“我叫孙依依……” 待她正欲开口讲述自己的事情时,只听一声怒吼,“小姐!”山下一声担忧的惊唿打断了女孩孙依依的话,胡殿宇指挥着家僕包围山头,“务必请小姐完好无损的回家否则提头来见。” 孙依依看到人群,自杀情绪高涨,疯狂的往危险处跑。苏雨绵拉着她安慰,“你别着急,遇到什么问题我帮你解决了!死了也不是办法!你把事情跟我说说,没准我能帮到你呢,为什么非要死,死,最不负责任了,把事情都推给活着的人解决,这根本就是胆小鬼的做派!”女孩很激动,“来不及了,我再也撑不下去了!我原以为我可以做到......”她激动死命的拉扯着苏雨绵企图摆脱她,苏雨绵自然不愿意放手,胡殿宇马上带着人上来,此刻也解释不清,只能等胡殿宇来一起安抚孙依依。 谁料孙依依一心求死不知哪里天生来的神力居然带着苏雨绵一道跳了下去,苏雨绵大嘆“不好!”只闻“噗通”一声两人双双坠入河中。落水之前苏雨绵听到胡叔叔一声长啸“小——姐!”以及众人的唿叫声! 深秋初晨河水冰冷至极,苏雨绵会游泳也架不住孙依依落水后的恐惧致使她拼命的扑腾,苏雨绵托着她往岸边游,嘴里命令说,“深吸口气屏住唿吸,闭上眼睛!”孙依依被水刺激的忘了自杀一心想离开冷水,十分听话地深吸口气阖上双眸。深吸口气屏住唿吸是为了她有足够的气息并且不呛水,闭上眼睛则防止她因为恐惧水而再有多余的动作浪费苏雨绵的精力。 远处看这条小河不大不深,深入其中却发现水之大之深。带着一个之后竟然让苏雨绵筋疲力尽也未靠近河岸,借着浮力她努力不让两人溺水死命朝河岸游,身体突然不受控制,力气渐渐跟不上思维指挥,慢慢的孙依依被水沖离她的保护范围.......苏雨绵努力去抓住孙依依,手臂却用不上力缓缓没入水中,不多会儿她的肩膀,脖颈,下巴,鼻子,眼睛......悉数被水淹没......苏雨绵在失去力气时,轻轻一嘆,“多次想要了结,这一次难道真的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她没有力气也没有叫,要是这次顺利死了,她几乎要感谢这个孙依依了。朦胧中,她听到有人喊她,“小雨,你睁开眼睛,睁开眼睛....小雨......”她没有应声,虚弱的听着,让自己顺着水漂流。恍惚间她听到有人轻轻推她,“小姐!小姐!”昏沉沉地睁开眼睛,看到了胡殿宇煞白的老脸和孙依依湿漉漉的头髮清丽动人的脸。 “咳......”苏雨绵胸脯一紧,吐出几口河水,急促地喘气,心里暗自道:看来死,真不是个好差事。胡殿宇见她醒了,忙差人叫救护车,苏雨绵伸了伸手拦住了,她看孙依依没事负罪感登时少了许多,气色也慢慢恢復。孙依依对此深感抱歉,咬着唇,低低道,“对不起……”胡殿宇听孙依依道歉脸色由白转铁青,显然对孙依依很不满意。苏雨绵对孙依依的道歉,微微一笑。苏雨绵对胡殿宇道,“我没事,就呛了几口水,暖一会儿就好了。”胡殿宇沉默不语,苏雨绵转头看孙依依,孙依依愧疚地垂下头,苏雨绵道,“先别死,总会解决的......”“我知道了......”孙依依握着她的手,“对不起,害你受伤。”苏雨绵摇摇头,“这没多大事,你回去好好歇着,有什么难处可以找我说说,我就在公园对面174号住着。”孙依依听她这么说,抬头看了看这座中式庭院,眼神有些异样,她点点头,算是同意苏雨绵的话。 第5页 苏雨绵还要说什么,胡殿宇打断,“孙姑娘,我家小姐怕是要回去休息,免得感冒了。我差人送你回去,有什么事,等大家情绪稳定了再说。”孙依依点点头,胡叔叔吩咐人送孙依依回家,自己抱着苏雨绵回庭院。身后的孙依依忽然喊一声,“等等!”胡殿宇停下脚步,孙依依追上来,“八月三十号,我大婚,在锦荣华庭,希望你肯赏脸。”她话是对着胡殿宇说的,眼睛却看着苏雨绵,苏雨绵颔首,“我一定到场。”胡殿宇冷着脸不说话,孙依依并不答话,过了一会儿,胡殿宇才说,“到时候我会送小姐过去的。”孙依依微笑,“谢谢。”胡殿宇颔首,“不客气的,没什么事情,那我先带小姐回去了。”孙依依颔首。 胡殿宇抱着苏雨绵回174,忽然身后的孙依依大喊,“你也一样!”苏雨绵平直的唇线慢慢弯起,勾起唇角。手臂在空中舞动几下,算是回应孙依依。胡殿宇轻声的问,“是那位小姐想不开?”苏雨绵“嗯”一声,提高声调,以平声调,木偶般说,“以后我只接受自然死亡其他死亡方式一概不接受胡叔叔不必担惊受怕。”胡殿宇的心思被苏雨绵窥知,老脸一红,加快步子回去。 苏雨绵沖了澡,换身干衣服。经过方才的折腾,整个院子的人都起来了,时间差不多也接近七点。莫尼拉早早给苏雨绵磨了杯咖啡,此刻又一次歷经生死的苏雨绵,正捧着温热咖啡,默默注视窗外。胡殿宇立在一边,犹豫再三他说,“小姐,可以不去锦荣华庭吗?”苏雨绵抬抬眉,小口噙着咖啡,“我答应她了。”她淡淡一笑,“你好像也答应她了。”胡殿宇急道,“我那是——”顿了顿他情绪平静了,“您刚来心城,并且涉世未深。锦荣华庭是富人聚会的场所,婚宴设在此处的人家必定非富即贵。您是来读书的,心城的势力还是不要招惹;万一他们为了跟夫人合作,从您这里下手,那就影响夫人的事情了。” 苏雨绵本来心情不错,听他这么一说,火气万丈,赌气似的,“我必须去,而且一定要把心城所有的权贵都结识一遍,拉他们坐着一起喝喝茶,吃吃饭。”胡殿宇万分不理解,“小姐——”苏雨绵冷冰冰的下逐客令,“出去,没有我的命令你不许进我房间。”胡殿宇自然不同意,“这可不行,夫人命令我——”苏雨绵抓起抱枕,“出去!再不出去,我可动手了,啊!”“这……”胡殿宇犹豫再三,苏雨绵扬扬手中的抱枕,胡殿宇摇摇头表示不可理喻,便出了门。苏雨绵放下抱枕,气鼓鼓的坐下来。忽然苏雨绵抓头,揉抱枕,疯狂了一阵,她倒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闭目养神一会儿,她勐然起来,打开电脑,登陆日文网站,失败,登陆日文聊天工具,失败,失败,失败……苏雨绵勐然合上电脑,拿起手机,手机也被限制通话,不能往日本打苏雨绵吸口气,扔了手机。她右手抚上左手腕,开始一寸寸揉捏那些疤痕。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做个言而无信的人,拿出一把刀子就地解决。人可以违背对别人的承诺,也要违背对自己的承诺吗?想到此处,她便放弃了,遵从自己制定的游戏规则。就算我违背了自己许给别人的所有承诺,至少,我对自己算得上一诺千金。 从孙依依走,从胡殿宇离开房间,她在屋里一直待到旁晚,不吃不喝,门被敲响无数次,她都不开口。莫尼拉唯恐她饿着,早饭没吃,昨晚上又只是喝了两杯咖啡,到现在已经这么久,要老是这样,人都会被饿坏的。胡殿宇何尝不知事情严重,他在门口敲了一天,门都没开,实在不能等了,他说,“小姐,您如果再不出声,我们就撞门了。”苏雨绵在做什么呢?她睡着了,她迫切想要联繫日本,可惜什么都做不了。无奈的她,在思绪游走中,居然睡着了。若非这群人热血沸腾的敲门,她估计她能克服失眠症,一觉睡到天亮。然而门外的人是决计想不到苏雨绵心中所想,他们一心认为,苏雨绵在制造自然死亡的机会。苏雨绵揉揉眼,慢吞吞的起身开门,门口站了一群人,虎视眈眈的看着她,她闭着眼未曾看见,懒洋洋的说,“莫妮拉,一杯mint。”说完‘嘭!’的关上门。 门外的一群人有些发愣,胡殿宇率先醒悟,吩咐莫尼拉快去磨咖啡。苏雨绵懒洋洋坐在沙发上,呆了一阵儿,清醒多了。只听门外莫尼拉轻轻道,“小姐,咖啡来了。”苏雨绵哈欠连天的打开门,接过咖啡,看到门外一群人,挥挥手,“你们都去忙吧,不用管我,胡叔叔,你进来。”门外的人作鸟兽散,胡殿宇跟着苏雨绵进来。苏雨绵请胡殿宇坐下。啜饮口咖啡她平静的道,“最后一次申明,我不会自杀。既然谈好了,我会遵守约定。不管李叔叔交代过你什么,都别加到我身上。还有,你是来照顾我,不是来限制我自由的。”苏雨绵提高声调,“另外啊,三十号,我自己去锦荣华庭你不用跟着。”胡殿宇默默听着,见苏雨绵不再说话,便说出自己的看法,“我不属于李国义管理,是直接听命于夫人,夫人让我保证您的安全,我一定不遗余力的保证——任何安全隐患我都要去除。锦荣华庭,我会陪着小姐去的。”苏雨绵揉揉额头,这个男人真是又古板又难缠,一点都不懂得变通。喜欢跟就跟着吧,反正自己不会开车,当私人司机没啥不好,“你出去吧,我困了。”胡殿宇看她有些妥协,点点头,离开她的房间。 第6页 苏雨绵靠在沙发上,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翌日,天大晴。苏雨绵被大大地太阳吵醒,掀了被子她一跃而起,抓起桌上的时钟:七点零三分。慢吞吞的梳洗完毕,楼下莫妮拉已经准备好了百合莲子粥。吃完早饭,她准备去锦荣华庭,胡叔叔不肯开车。苏雨绵一挑眉毛,“你怎么出尔反尔?”胡叔叔立的笔直,“我这都是为了小姐的安全着想。”苏雨绵很想说着想个p,碍于自己也算得上名门贵族,只得将脏话收回去。苏雨绵揉揉额头,懒洋洋的说,“人而无信不知其可,我鄙视你。你要不愿意去,我找别人开车去,听说小北很愿意为我服务……”小北?胡殿宇想到那个不靠谱的青年,果断进入车库。苏雨绵唇角一扬,走出大门等车。胡殿宇去开车时,瞥见苏雨绵亘古不变的白色连衣裙和米色平底鞋,不由得皱起眉头,“那,小姐至少要换一身礼服吧。”苏雨绵停住脚步,“这一身衣服怎么了?我不是伴娘不需要太隆重,只是去看看那个女孩子,言行我会注意,绝对不会失了苏家风范,‘您’放心吧。”苏雨绵突然扬起眉,不咸不淡道,“倒是我觉得胡叔叔你应该换一身,你这黑西装黑皮鞋黑墨镜,一成不变,走到礼堂的话,别人还以为你来弔唁的~”胡殿宇深感不能与之相言,不在多说,去车库开车。 车子启动,胡殿宇又开始说教,内容无外乎,要听他的话,不要做些对苏家不利的事情等等等等。胡殿宇打着方向盘,从照后镜中看到苏雨绵闭上了眼,他不再多说,车子行了十几分钟到达锦荣华庭。只是保安却不让进去,胡殿宇解释,“我们是来参加喜宴的。”小保安颇有点趾高气扬,好像在锦荣华庭做保安,就生生比别人高贵许多,“没有请柬不允许进去,今天钟家包场了。”胡殿宇道,“我们便是参加钟孙两家的婚宴,孙小姐请的。”小保安昂着头,“那不行,你们没有请柬,万一是混吃混喝的,放进去了,岂不是我的过错?”车内的苏雨绵不耐烦的摇下车窗,“孙家人呢,叫一个出来。”保安见苏雨绵神情冷漠,颐指气使,又十分笃定,还带了几分不耐烦,典型的有钱小姐派头,他不敢得罪,只好唿叫队长。队长跑过来,问,“请问小姐贵姓?”苏雨绵懒懒道,“免贵,苏。”队长笑靥如花,“哎呀,原来是苏小姐!”苏雨绵颔首,队长热情的张罗,“苏小姐,这边请,这边请!”碰上小保安郁闷的眼神队长一瞪眼,“这是孙小姐特意吩咐的,没长记性啊!” 小保安看了几眼苏雨绵,见苏雨绵连看都不看他,他连个致歉的机会都没有,撇撇嘴,退到一边。胡殿宇的车长驱直入,在队长的引领下进了车库。苏雨绵来到会场,宾客们差不多都到齐了,隔壁的小会堂正在响着各种喜庆的曲子。上午十一点整,小会堂已经聚满了人,苏雨绵也坐在里面但她谁也不认识。长长的红地毯从门口延伸到礼台,神父拿着圣经,正在等待新娘新郎的到来。 苏雨绵静静的等待,耳边传来几声唏唏嘘嘘的嘀咕。“钟盛这小子,总算得偿所愿。”“为了孙依依他简直快把倪珊红气死了,这次得到孙依依倪珊红算是下了血本。”“孙钟联手,只怕心城以后更乱了。”“也不一定,孙贸和倪珊红这两人都不是善茬,这次倪珊红狮子大开口,孙贸肯定会反击,咱们就坐山观虎斗,等时机成熟。”“他们两家不管是谁倒了,都会是咱们的福气。”“拭目以待吧,哈哈哈!”哎,果然如自己所想。新郎已经到来,婚礼进行曲开始响动,一身雪白婚纱盛装的孙依依被一个中年人牵着从门口款款而来,中年人相当严肃,在这样的场合也不曾露出一丝丝笑容。苏雨绵着重看了新郎,他兴高采烈十分开心,二十五六的年纪,比孙依依至少大了五岁,一身黑礼服衬得人笔直挺拔文质彬彬;孙依依浓妆艷抹下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跟牵着她的中年人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的。伴娘是个甜美的女孩,年纪不大,一双秋水剪眸滴熘熘转个不停,生极美,眼睛清澈的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伴郎和伴娘年纪相仿,头髮梳的整齐,风姿俊逸,不似新郎那般开心,甚至有些怒气,盯着新郎恨不得要吃了他。 果然是场面和心不合的婚礼,不,他们连面和都没做到。却不知道这钟家做了什么手段令孙家被迫嫁女,逼的新娘新婚前天跳河自尽?苏雨绵正想的起劲儿,一个穿着黑礼服的少年,突然坐在她右手边,胡殿宇正是坐在左手边,苏雨绵尚未觉得这个黑礼服少年的到来,胡殿宇倒是瞧得清楚。少年不顾胡殿宇杀人目光,一副心满意足的微笑。却不知是为了何事? 苏雨绵瞧着新娘那边的动静,一个天真的声音在右边响起来,“姐姐~”苏雨绵没搭理,过一会儿这声音又喊起来,“姐姐~”声音太甜,太纯真,苏雨绵侧首看过去。这是个跟她差不多大男孩,老不要脸的这么称唿她,嘴巴咧到后脑勺,见到谁都是这样无公害的灿笑。苏雨绵看他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眯起眼,“有事?” “哦哈哈哈~没事啦~”他笑的很古怪,苏雨绵不再看他,过了一会儿这个少年憋不住,慢慢道,“有事。”苏雨绵又回头看他,不由得笑起来。“有事你就说嘛,喊了好几声姐姐,明显有求于人,笑的那么大声,说没事,谁信啊。”少年见她嘴上不留情,有些胆怯,垂首不语。苏雨绵等半天,他也不开口,回头瞅瞅他,看他可怜巴巴的靠在椅子上,欲言又止,欲言又止……苏雨绵被他的这幅模样惊呆,又深觉这幅神态与她的故人有三分相似,顿时母爱泛滥,默默他的头,开始为自己的毒舌道歉。“姐姐心直口快,给你开玩笑的,别当真。你有啥事情,跟姐姐说,姐姐赴汤蹈火万死不辞!”许是苏雨绵的真情流露感动了少年,少年收起那份委屈,又咧着嘴笑,搞得苏雨绵心里觉得这孩子分明是演的,故意为之。 第7页 少年笑嘻嘻道,“姐姐去不去洗手间呢?我知道路哦~”苏雨绵摸摸下巴,深觉不妥,哪有人扭捏半天的事情是‘要做个洗手间导游?’在苏雨绵沉思时,胡殿宇出手了,他早觉得这傢伙来歷不明,行事诡异,一定有所图谋,于是冷冰冰的说,“我家小姐有事,暂时没办法去洗手间。你想做什么?”男孩挠挠头,心情失落,“啊——这样呢,既然姐姐有事情要忙,那就算了啦,我看看别人去不去吧!”他这么说着自己也站起来准备走,但是苏雨绵把他叫住了。她是没准备去洗手间,可是胡殿宇连招唿都不打直接替她拒绝,这使苏雨绵严重不爽;而且这个男孩总有一种让人想去帮忙,想去呵护的感觉。她说,“我正好有私事要去洗手间,你带我去吧。”可想而知,少年脸上失落的表情突然化成一抹灿烂的微笑,“好啊好啊好啊……”少年先走一步,苏雨绵起身跟上,胡殿宇扯住她的衣角阻止她的步伐,“小姐,我们还是不要管闲事的好。”苏雨绵扬扬眉,“我深信美利坚和日本军国主义的教育,使我明白了怎么明辨是非,什么是闲事什么是忙事,我分得清,就不劳胡叔叔您煞费苦心了~”苏雨绵用食指和拇指捏掉钳住自己衣角的手,大摇大摆的跟上那个少年的步子。 胡殿宇很生气,非常生气!他在接受这个任务时所有的伙伴都对他幸灾乐祸,他则不以为然;一度他认为一个未成年的少女有啥难办的事,但在为数不多的时间内,他已经觉得自己快要放弃这份工作了!他的小姐自私任性妄为不明事理不分黑白蛮横无理刁蛮可恶无法沟通,对他的工作一点都不认同,凡是他认为的,她一定不认为,仿佛他跟她就是南极北极,放在一起工作简直能排斥到宇宙外太空!令人太气愤了!若非夫人对他恩重如山,这位小姐,就是给出天价,他也不会做贴身保镖,天天叫她这个死小孩给搞的头痛脑蹦!胡殿宇急促的喘几口气,似乎心里这些对白能支持他继续工作。 那个少年一直走,苏雨绵跟着跟着随口问,“那个——那个谁啊,你不会带我去洗手间,就真的只是放松一下吧?”前面那个少年‘噗嗤’一笑,“姐姐多虑了呢~看姐姐对我不疑有他的跟来,便知道姐姐是个很纯粹的人,对陌生人这么信任真是少见,这样性格的你,说不定真的能帮忙把女漱洗室里那个呆在里面两个钟的人叫出来啦~”苏雨绵对他的‘赞美’不感兴趣,倒对那个能呆在洗手间两个小时不出来的人大感兴趣,是个什么样的人才会这么喜欢在洗手间玩耍啊。“那个——那个谁啊,漱洗室的人叫什么呢?”那个少年又笑笑走慢一点,跟苏雨绵保持平行,“真是抱歉啊,刚刚听到姐姐肯不问为什么就跟我走一直在兴奋,忘记做自我介绍了。我呢,叫蓝惜言,叫我小言就好了。女漱洗室里的女孩子是我很好很好很好的朋友,她叫舟雪寒,是个有点别扭的人,呵呵……可能要拜託姐姐花点时间处理呢!”苏雨绵扬扬眉,这个蓝惜言用三个‘很好’来表明她在他心中的位置,说什么有点别扭的人,明明是心里有鬼吶。她大言不惭,“没关系,再难我都搞的定。”蓝惜言自是感恩一番。 苏雨绵快步进入洗手间,每个房间的门都在关着,根本不晓得那个别扭的女孩子在哪里呀。她该用什么办法呢?想了想,她大喊一声,“舟雪寒!” 四下看看反应,只听有个门内轻轻一声响,“哼——你欠我200块钱什么时候还?准备逃避多久?快点出来啦!再不出来我踹门了啊!”胡殿宇说过,锦荣华庭是富人聚集地,能为200块躲入洗手间的人,要么是骗吃骗喝的,要么是品德败坏的,嗯,或许可以总括为:思品不及格。那么富人自然不会为了200块钱躲,好多门里都发出几声‘嗤笑’,仿佛在笑这个借钱的伪富豪又仿佛在笑这个被借钱的伪富豪。当然只有那个在她喊一声‘舟雪寒’时发出轻轻一声响的门内寂静无声,苏雨绵几乎断定那个女孩就在里面。既然是个别扭的小孩,自尊心何等强大,于是,她敲了所有发出嗤笑声的门,一边敲一边喊,“舟雪寒我就知道你在里面,臭不要脸的借钱不还,小心这辈子做生意,做一起赔一起啊!”她说的咬牙切齿,几乎同一时间,被她敲的门都开了,是些花枝招展的女孩女人们,大家回以鄙视目光,在一阵‘神经病啊’的嘲弄中,洗手间一阵寂静,四下明亮的镜子照的她四分五裂。 苏雨绵关上洗手间的大门,锁死,然后靠在门上静静的等这个洗手间唯一一个不出来的人。过了好久,一个冷冰冰的毫无感情的声音低低道,“你……是谁?”苏雨绵懒洋洋的说,“你的债主。”里面一阵安静,又过了一阵,那个声音说,“我好像……没有借那么多……”苏雨绵微微一愣,原来过了那么久她一直在思索自己借过的钱啊!不是来这里面的都是富豪吗,这傢伙怎么会穷到借钱,而且还‘没有借那么多’?!苏雨绵万分不解,但人家已经问了,她只好答:“利息,利息你不知道吗?”再次过了一阵子,里面没有回覆,苏雨绵以为舟雪寒一定是睡着了,她喊一声,“舟雪寒?”没有人应声,等了两分钟,洗手间有一个门打开,走出来一个一脸别扭的穿着白纱裙的少女,冷冷的乜斜苏雨绵。 第8页 苏雨绵被她浑身上下的冷漠吸引住了,“你是舟雪寒?”果然是人如其名,这样的美人儿,为什么会呆在洗手间两个小时不出去呢。少女没回答她提着裙子越过苏雨绵立在镜子前,静静的看着她自己。“你真美。像个冰雪美人,立在万丈雪原上,不食人间烟火。”苏雨绵由衷的赞美她,她极少夸赞人,这次的确是口由心主了。少女不吭声默默的盯着镜子,过了会儿那个冰美人冷冷道,“我没有向你借过钱,你到底……是谁?”苏雨绵几乎被她弄的快要笑了,她这样气质的人,开口闭口都是些蝇头小钱,但见她极其认真,只好忍着笑,双手环胸,“快点出去吧,你朋友已经等不及看你这副迷人的样子了。”她这么一说,那个冰美人冷哼一声,不知是哼自己好笑,还是哼苏雨绵死猫碰上死耗子。突然,那个冰美人拧开水龙头冷水哗哗哗往身上浇。苏雨绵噼手关掉水龙头,惊愕道,“你疯了!”少女被冷水冰的浑身发抖,“你……有别的……衣服吗?”她的声音比脸更冷,犹如万年寒冰,亘古不化。苏雨绵大致明白她为什么不肯不出去,哼一声,“不想让别人看到你的美,也用不着这样,我还不乐意看呢!” 她离开洗手间,一出门就看到了胡殿宇。还有洗手间外面排队等候的一众美女,幸好她们脾气好,没有撞门,但是她们凶相毕露的狰狞表情正在通告她们耐心已消耗殆尽。有的甚至冲过来急忙忙要进去,苏雨绵忙抵住门,“这里面有人哮喘病发了,情绪不稳定,生死攸关啊,您先别忙着进来,等我安抚好了,立马请您来。”那个女人虽说神情厌烦,但素质极高还是退了几步,苏雨绵招招手,胡殿宇走到门口,苏雨绵大声说,“这位先生!”然后又换了小声说,“给我找一身休闲装来。”胡殿宇本身不爽的表情,更上一层楼,他扬眉正待发作,苏雨绵‘嘭’关了门,他听到里面的苏雨绵说,“给你两分钟时间。”胡殿宇嘆气,出去寻找苏雨绵的所求。不到两分钟,胡殿宇敲响了门,他是及李国义‘全能管家’后又一位因苏雨绵而诞生的‘全能保镖’。苏雨绵给他开门接过衣服不待胡殿宇说话‘嘭’又关了门,可想而知胡殿宇的表情是有多黑。洗手间内,舟雪寒手撑着洗水池沿,咬着唇,掩饰身上的冷楚。苏雨绵靠在门边,“把衣服脱了吧!诺,这身衣服给你。”舟雪寒接过衣服进门内换,她听到外面的女孩说,“对了,换好衣服记着出去会会你朋友,他为了你绞尽脑汁呢!”然后舟雪寒听到一声大力的关门声,似是故意告诉她,她、走、了。苏雨绵一出来就忙着招手,“给各位姐姐带来麻烦了,我那朋友已经好了,你们可以进去了,洗——”她话还没说完,胡殿宇就强行把她拉走,语气十分不爽,“小姐!宴席已经开始了,孙小姐在找你。”苏雨绵这回罕见的没有生气,仿佛是对他刚才表现的奖励,和和气气的说,“我知道了,带我过去吧。” 穿过几条长廊,九曲十八拐后,胡殿宇指着一个贴着‘囍’字的门说,“到了,我在外面等你。”苏雨绵点点头,敲响门,刚敲了一下,门就开了,孙依依一见是她,一把把她拉进来,热情的抱住她,“我总算见到你了!”苏雨绵被她的热情惊住了,愣了一下,才笑着,“呵呵……”只听孙依依说,“今天左等你不来右等你不来,我还以为我那天遇到小仙女了呢!”苏雨绵继续,“呵呵……”孙依依放开她,笑,“对不起,我失礼了。大恩不言谢,我会继续活下去的。”苏雨绵扬起笑脸,“你太客气了。”孙依依今天真美,她已经换了一身礼服,裙摆没有第一次见她那身大,却同样珠光宝气,仿佛在昭示着她的家室和她夫家的财力。 突然门外突然一阵脚步声,急促,挣扎。苏雨绵和孙依依都听到这阵脚步声,两人往门口看,只听一声悲壮嘆息,“姐,你告诉我你不想结婚,你告诉我!”是那个伴郎,他身后跟着一脸疼惜的伴娘,还有一个少年,他穿着一身黑色礼服,眼神轻佻,眼风在苏雨绵脸上扫一圈,又回到孙依依身上。孙依依的表情很平静,甚至是冷淡,“这婚事,是我愿意的。”伴郎亟待答案的脸上堆满不甘,不满,愤怒,“钟盛嗜酒如命久赌成瘾,你又不是不知道!”孙依依的语气很硬,“那又怎样,至少他为了我肯丢掉华清街的所有……”伴郎抓着她的胳膊大声吼起来,“你根本不是一个爱慕虚荣嫌贫爱富的人——”孙依依甩掉他的手,冷冷道,“你又知道我什么?嫁给谁是我的自由,你无权过问!”她看了一眼伴娘,语气更加强硬,“孙飞飞,如果你是个男人,就在心城闯出一天片,别到时候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了!”伴娘的头默默垂下,那个轻佻少年拍拍伴娘的背,语气倒是柔和,“依依姐,你若真觉得这是你幸福归所,我们绝不插手半分;阿飞,音音,我们走。”他说的极快,仿佛不愿意与孙依依多讲,甚至最后一眼看孙依依还有同情她。苏雨绵一直觉得这个轻佻少年眼熟,想了又想,总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他。他两手分别拉着两人向门外走,孙飞飞的声音又响起来,“她那么喜欢拍戏,那么喜欢雾都,可因为叔叔一句话还是嫁给了钟盛!她在阳台上了坐了一晚上,我等了她一晚上想我诉说,可是一直到太阳升起她姿势不变居然一滴眼泪也无直接坐了婚车下嫁钟家。暮暮这根本不是她,她绝对不愿意这个婚事……” 第9页 孙依依关了门,转身进了屋子。苏雨绵看着孙依依,她的眼眶有些微红坐在沙发上,她将脸埋在抱枕中。良久,才抬起头,看着苏雨绵,“我必须嫁人。”苏雨绵沉默着,认真倾听。从她想不开自杀到她想开,这中间必定有什么她必须去妥协的事情,不妥协就得死的事情。“我和阿飞,父母双亡,叔叔孙贸掌握着我们的所有遗产,如果我不听话,我和阿飞一分钱都没有。他才刚初中毕业,马上高一,他一定要有个好家境……我必须嫁给钟盛,赚够了钱才能骄傲的离开。”孙依依攥紧拳头,眼睛里泪光闪闪,“我知道他和他的朋友们会恨我,看不起我,可是我不得不这么做。”苏雨绵掏出纸巾拭擦她的泪水,柔声道,“新郎快来了,把眼泪收起来吧。”孙依依盯着她,她没有安慰她,一句都没有,而是说,新郎快来了,把眼泪收起来。孙依依愣了愣,只听苏雨绵说,“安慰只能使你更脆弱……”孙依依几乎读不懂这个女孩,她明明比她小,却似乎经歷很多事情,懂得很多不属于她那个年龄的道理。明明是个陌生人,她却总觉得自己能依靠她。孙依依笑了笑,“看来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人会莫名其妙的让你感到安全。”苏雨绵却不答话,甚至微微一嘆:那个人如果不是你自己,便迟早会消失的。 门口的脚步声又响起,急躁,踉跄。苏雨绵看向门口,新郎西装的扣子零乱,俊秀的五官有些扭曲,双目充血,酒气上头,和起先的文质彬彬截然相反。孙依依泪止,给苏雨绵使了个眼色,苏雨绵不顾礼仪,匆匆越过钟盛出门。“嗝儿~等一下~”轻佻的音调,苏雨绵停下脚步,身后一股酒味充斥鼻腔,肩膀上一只大手抚上去,“你……是谁?嗝儿~”苏雨绵屏气轻道,“新娘的朋友。”“嗯……你的声音……很好听……像瓷器碎落的一样……嗝儿~”苏雨绵忍不住身后难闻的酒气,一挥手打掉那只手,“咚!”重重倒下的巨响。孙依依尖叫一声,苏雨绵眸中多了一丝歉意,脚步不停急匆匆出门,“你……照顾他吧!”刚一出门她冲到栏杆边干呕不停,那一身恐怖的酒气,让她从头到脚都是排斥。“小姐!”远处有个人喊她,第一次觉得这声音好听,苏雨绵扬起唇角,第一次叫的甜甜蜜蜜,“胡叔叔。”胡殿宇显然被她这甜腻的唿唤惊住了,匆匆跑来,“您——怎么了?”苏雨绵急促的喘几口气,“我没事,这儿差不都结束了,我们也告辞吧。”胡殿宇还是不放心她,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动,“好,您先等着,我去跟主家告辞。”苏雨绵点点头。 苏雨绵靠在栏杆上,面前的这间房门已经关了,屋里隐约能听到孙依依的尖叫声,各种挣扎哭泣。她……真的不想嫁过去,而那个男人决计配不上她。但是为了能够有足够的筹码足够的话语权,她唯有忍气吞声,屈尊下嫁。她是个好姐姐,是个好姑娘,可惜命不好。父母早亡,叔叔专权,弟弟年幼……她也是个努力挣脱‘命运轨道’的人,努力修建自己的铁轨的人……苏雨绵微微一嘆,感概万千。命运,由古至今,有多少人想要摆脱你,而你总是厚颜无耻的黏住每个人,企图让他们沉浸在你规定的路上,走出你认为的美好人生。这一场华美的婚宴,葬送了一个女孩亮丽的一生,只希望这个故事有后续,女孩绝地反攻,为自己做主。苏雨绵心里由衷渴望着…… 到家了,躺在床上的她,仍然能听到孙依依的哭喊,无助的,无奈的,彷徨的。而她跟她仅有一墙之隔,却无法伸手帮她脱离苦海。苏雨绵站在方格窗前,心城的夕阳绝美,微弱的太阳缓缓滚下山头,黑暗轻而易举掩盖了所有人慾。她查了资料,孙家和钟家是心城数一数二的财阀,她住的地方就是钟家的地产,两家一直在争夺心城的大佬的位子;今日因孙依依的婚事而使钟家赔了华清街最重要的收入来源,钟夫人倪红珊为此耿耿于怀。孙依依的婚后生活……想必不会那么太平。恍然,她想起昨天在窗外徘徊的男孩,那个死不回家的男孩,难怪今天觉得跟伴郎伴娘一起的那个轻佻少年眼熟,原来他们身影如此相像,只是一个穿的太过随意,一个穿的颇为讲究。 ☆、章之二 苏雨绵靠着椅背,心绪繁琐。房门嘟嘟被敲响,她轻轻应一声,胡殿宇便进来了。他手里拿着一叠纸质资料,一面手动翻着,一面说,“明天要去学校报到,李先生从雾都快递了一份资料,说是对您了解心城和心城高中有帮助。”胡殿宇说完,见苏雨绵连头都不回,以为她睡着了,正要张口问,只听苏雨绵轻轻‘嗯’一声,仿佛疲惫极了。胡殿宇心想,小姐必是今日参加婚宴,劳累过度。他本来很是讨厌这位小姐,可犹自见她这般模样,心里倒生了几分怜惜。他的声音低了一些,“那我把资料放在桌子上,您方便了看看。”这次苏雨绵答了一个‘好’。胡殿宇放下资料出门,他还是不放心,便说,“听莫尼拉说,您喜欢百合莲子粥,晚饭不吃总不是个好事,要不叫莫尼拉给您煮碗粥?”苏雨绵背对着坐在沙发里,半天没有回话,过了一阵,轻轻应了一声,“好。”胡殿宇不仅心下诧异,这位小姐虽说有时飞扬跋扈蛮横不讲理,不过柔弱起来却那么惹人心疼,他甚至想温柔的问问她,怎么了?后来想到她的个性,还是置之不理吧,免得连这碗百合莲子粥都成了烟雾。 第10页 心城高中规定八月三十一号新生报到,这将意味着明日她就要上学了。苏雨绵不仅胸中又多了几分郁闷。没多会儿,有人敲门,她心想应该是粥好了,轻轻应一声,果然是莫尼拉端着粥来了,“小姐,粥好了,趁热喝。”苏雨绵点点头,莫尼拉放下粥关门走了,关好门莫尼拉还在纳闷,今儿小姐好温柔啊。苏雨绵自不知旁人心中怎么想她,她一小口一小口啜饮粥,一面低头看着胡殿宇送来的资料。说是资料不妥,应该说是心城的歷史,和心城高中的歷史才更贴切。李国义不去编书实在屈才,苏雨绵幽幽的感概。下面摘录李国义图文并茂的心城介绍: 心城的城市规划参照的是五百多年前的规划,老祖宗的规划没有太多花哨,有的只是对这座城市的关爱。虽然是小县城,却有着悠久歷史,绝对不是荒凉城市,您大可放心学习。(图为心城的代表地方) 心城有一个十字主道,南北走向的叫做华清街,是心城最繁华的街道,着名的酒吧,咖啡馆,化妆品店,衣服店,等各种现代高消费场所。东西走向的是新桦路,路上各种政府部门霸占了各个便利地皮。(图为航拍的华清街和新华路,还有几个店铺和政府部门的大门) 以华清街为主线南北走向的街道分别是,东边由东及西依次是康乐街,交通路,卫生路和大宝路,西边由东及西依次是文化路,创业路,民兴路和天河大道。以新桦为主线的东西走向街道分别是,南边由南及北依次是復兴路,人民路,团结路,大丰路。北边由南及北依次是公园路,东风路,华安路和荣光里路。(图为航拍图,以及有标志性的建筑物) 十条街道犹如棋盘,纵横交错,衍生出更多细小街道,最主要的就属新桦路和大宝路的古城广场后面的一条热闹街道,老城步行街,各种商品玲琅满目,是廉价商品和菜市场聚集地,也是整座城除华清街外心城最繁茂的街道。(图为航拍图,以及有标志性的建筑物) 心城高中位于新桦路和天河大道交叉口,有西大门和南大门两个门。西大门面朝天河大道是三年前修建完毕,橙色这种温柔的色调包围着整个大门,和大门后面的五栋楼。五座栋楼中,只有一栋楼和西大门平行,这栋楼被称作科技走廊,走廊的一面作为学校招牌而存在,另一面连着其他四栋楼,从南至北分别是科技楼,高三楼,文科楼(高二文科和高三文科),高一楼,高一楼后面是洗髮店,洗衣店和医药室。南大门面朝新华路,比较破旧,但是,从建校起便一直陪伴这个校园。与南大门相近的是并列的高一女生宿舍楼和高二女生宿舍楼,那横惯校园的高二理科楼作为新旧校园的分水岭一直是理科生的吐槽点,理科楼后面是并列的餐厅楼和高三女生宿舍楼,餐厅楼一楼二楼出售饭菜,三楼作为恐怖地区校方一直禁止出入,地下室则为学校敛财区,学名超市。餐厅楼后面就是一开始介绍一下五栋楼,高三女生宿舍楼后面是高一男生宿舍楼,高一男生宿舍楼后面则是有着八百米跑道的操场,操场上有座房子,叫做体育看台,是每次学校大会校领导的地盘。(图为航拍图,以及有标志性的建筑物) 看到这里,您也许会对高二男生和高三男生住宿问题有些疑惑,他们之所以没有专门的宿舍楼,是因为,高二高三的男生需要在学校周围租房居住,并办理走读证。这个跟校方规划有关系,您其实不用关心这一点的,因为您也不住学校。 以上,是心城及心城高中的简介,有任何疑问,可随时电联我,有关心城高中二十二班的各科老师资料和每个学生的资料两天后,发到胡殿宇邮箱,他会列印给您看的。 祝您学习快乐! 在雾都一直挂念您的李叔叔,李国义。 xxxx 年 x 月xx日 苏雨绵‘啪’合上这图文并茂的临时列印的纸张极其精緻的简介书,关于李叔叔苏雨绵很想讲几句,从小她很崇拜他,他像个超人似得能满足苏雨绵全部不合常理的愿望;长大后,她厌恶他,厌恶他细緻入微如同监视一般无孔不入的犹如细菌似得依附在苏雨绵的生活的各个方面,苏雨绵就像一个透明人,而他在苏雨绵体内随意走动。他能遥控而知苏雨绵周边的任何情况,然后一字不差的报告给那个女人。苏雨绵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像是在一个三百六十度全方位高清摄像机下进行,而那个女人则闲淡的喝着咖啡,悠哉的观看木偶般的她。苏雨绵一般称这些对那个女人言听计从的人为,狗腿子。当然儿时她十分崇拜的李国义就属于这类人,胡殿宇亦是一个。 苏雨绵照理很早便躺在床上,照例过凌晨还没入睡,照例折腾到自己累到昏睡,照例早上五点左右毫无睡意。极度清醒的她趴在窗户上看方格窗外的那座公园,今天的公园除了看到几个橙色的环卫身影外,没有想要自杀的人。公园氤氲着薄薄一层雾气,仿佛伫立于深山中的楼台殿宇。太阳还未升起,二楼的高度不足以观看日出,只见东方一片微红。心城的天很奇怪,初秋的早晨温度极冷须的穿上外套,到了中午就必须以短袖等夏装出场,颇有新疆‘早穿棉袄午穿纱,围着火炉吃西瓜’的异象。苏雨绵起床随意找件披风披,却忽然想起昨天前天落水,莫尼拉拿去洗了,还没送过来。苏雨绵在衣柜找了一会儿,找出另一件备用的披风,她不常披这件,是因为这件白披风虽是白色,但布料中印满了她不认识的白色花纹,据说花纹是那个女人一针一线绣上去的。她嗤笑一声,真不知道那女人在‘作’什么。 第11页 苏雨绵梳洗完毕下楼,守门又是杨阳,他见苏雨绵下楼如临大敌,横在门前唯恐苏雨绵强行出门。苏雨绵微微一笑,朝厨房去了。莫尼拉刚起,正在想菜单,见到苏雨绵忙问,“小姐,这么早呀?”苏雨绵点点头,莫尼拉又问,“小姐吃点什么,嗯,喝点什么呢?”苏雨绵只是闲的无事逛一下,随口应道,“薄荷……”莫尼拉忙应了,丢下手中的活儿去磨咖啡。苏雨绵又逛出去,这座中式庭院还是有很多值得欣赏的地方,只是苏雨绵常年累月住在这样的地方,难免审美疲劳,忘却这份建筑之美。此刻闲来无事,眼睛仿佛重新设置,便看清了这份美丽。心城偏北,这座院子风格偏北方,没有苏州园林的俊秀,也没有紫禁城的辉煌,仅仅是一座普通的简单的中式庭院,厚重,肃穆,又有苏雨绵这样一个白袍人彳亍而行与长廊之间,青竹肃立,菊花簇拥,仿佛穿越回千年之前,重回汉唐盛世,以足为点,以步为线,串起一年年歷史,拾起一寸寸光阴,让人沉浸在这份歷史中,各自唏嘘。 莫尼拉磨好咖啡正准备跟上苏雨绵的脚步,却被一只手拦住了,是胡殿宇,他不知何时起床,正看着苏雨绵一步一步在廊子中行走。苏雨绵走的很慢,眼睛明亮有神,肤色通透,衣服都是白色,像一个精灵在林间长廊漫步,走走停停,来来去去。莫尼拉只觉得很美,胡殿宇却喃喃道,“小姐穿的是……”莫尼拉眯眯眼,“哦,不是她常穿的那件,那件洗好了,我昨天忘记放在小姐屋里了……”胡殿宇感概的却不是这个,他唤来杨阳,取了照相机,咔咔对着苏雨绵一顿拍照。莫尼拉大为诧异,想了想,便释然。想来胡殿宇的这番动作跟美国的苏夫人有关吧,她作为一个佣人,对他们之间的事情这些自然不懂。她的职责向来只是:小姐饿了,小姐渴了,小姐衣服脏了,小姐屋子乱了……通常见小姐坐在窗口一坐半夜,作为佣人的她都不能像个平常的长辈似的过去问问,孩子你怎么了?她只能装着没看见,敲敲门,问小姐饿不饿,渴不渴,冷不冷。 苏雨绵散了一会儿步,感觉这天渐渐亮了,便走回去,见莫尼拉,胡殿宇和杨阳看怪物一样看着她。她自摸摸脸,“没有花啊,你们在看什么?”几个人啊啊啊一番,各自忙碌。莫尼拉退回厨房退了一半,復又回来,把咖啡递给苏雨绵。苏雨绵接了咖啡,倚着楼梯口小口小口啜饮。她喝的极慢,又不吃早餐,等一杯咖啡喝完,她也准备去上学了。因为第一天上学,学校没发校服,她便穿着自己常穿的白色连衣裙和米色平底鞋,头髮随便梳了梳随意披在肩头,坐了胡殿宇的车去上学。车开出门往东行走,不到五分钟,便走到一个大大的十字路口是红灯胡殿宇便停了车,路口中间有一根长长的方柱,高约两丈,柱子顶端雕塑一匹与柱子粗细吻合的跳跃大白马。马蹄向北,背朝南,仿佛有人驾着它疾驰而过一般。绿灯后,胡殿宇往南拐去,不足三分钟,便停在一个校园前。他们停在路西的一个住宅小区,路东则是李国义资料中有介绍的心城高中。 以橙色为主色调的校园,苏雨绵正看着面前的心城高中西大门,西大门前面可谓是车如流水马如龙,人山人海,人头攒动。水泄不通的伸缩大门,门前还有各式各样的商贩叫卖,一大堆穿着奇特的学生叽叽喳喳的乱吼乱叫。胡殿宇欲开车入学校,被苏雨绵制止了,“我自己进去,你先回家吧,等我们放学,我给你打电话。”胡殿宇自是不同意,“我不进去了,但是,还是留在这边吧。”苏雨绵心里给他冠上一个大大的议价高手的标籤后,迳自下车。穿过这条大马路,走到西大门前。面对摩肩擦踵的人群,苏雨绵有点惆怅,这可……咋进去? 苏雨绵闭了闭眼,紧了紧身后的白色大背包,上面纹了几朵小荷花,算是她身上唯一的色彩,挤过人群,试图踏进伸缩门。当她的脚,正准备踏过那道门,也就在这剎那间,有人从后面大声叫着,“让一让,让一让!快点让一让!!”声音奔放豪迈,有点女中音的味道。苏雨绵正准备回头看看是何方神圣时,只见眼前一阵魅影闪过,伴着餐厅的各种味道,飞进校园。苏雨绵这才看清楚前面那个风一般的女子,她足有一米七身材极瘦,瘦的像是只有骨头撑着衣服在走路。她那身浅黄色的运动服衬得她像极了一只细弱的无头蜜蜂,四处嗡嗡乱飞。身上扛着百斤重的硕大包裹,像孙悟空背着银角大王遣来的三座大山,只是孙悟空被压得力软筋麻三尸神咋七窍喷红,而这位则仍然身轻如燕,飞檐走壁,无所不能。如此女生…… 一进去,就看到满校园盛开的紫薇花,粉紫一片,像是被打翻的颜料,涂抹了整座校园。来不及欣赏这份美丽,眼前的一大堆吵闹的学生,围着称之为公告栏的大牌子,叽叽喳喳。听得最多的就是,“以后咱们生小孩一定取个七八字的名,这样远远的扫一眼就知道自己被分到哪个班了。你看这个“关于罗暮”的名字,多么显眼,一眼就看到了,完全不用挤进去。”准备找自己身处哪一班时,苏雨绵深刻领会到这一点,有些痛恨这个毫无特点的名字了。那个被众人议论的名字,似乎,又,太过特殊了。突然身后一阵粗重的唿吸,然后听到有人在大喊,“哎呀,好热啊……”如此熟悉的声音,苏雨绵不用回头就知道这是那个背着三座大山的超人。只听那女生尖叫一声,“哎呀,我在‘关于罗暮’的名字下面,啊哈哈,真好找!”苏雨绵顺着她说的看一眼,‘关于罗暮’的名字下面正是‘马小可’这个名字,他们都在高一二十二班。苏雨绵正惆怅自己的名字时,忽然瞥见‘关于罗暮’上面正是‘苏雨绵’三个宋体字。唿~苏雨绵极快的抽身,阵阵秋风扫去苏雨绵的闷热。她几乎有点感谢这个素不相识的‘关于罗暮’了。 第12页 知道自己在哪个班后,苏雨绵便跟着那只小蜜蜂走。小蜜蜂驮着那袋宝贝,进了高一二十二班,苏雨绵看到大家都在笑她,她倒丝毫不介意,这里瞧瞧那里看看完全不觉得背上那坨东西有多么引人注目多么沉重。苏雨绵挑了靠外面走廊的南面窗子旁坐下,那只小蜜蜂嗡嗡几声又飞走了,好像是专门为她引路。大概半个小时小蜜蜂又飞回来,身上的大山已不见,身轻似燕的来到班里,这里瞧瞧那里看看,然后往苏雨绵这边走,在然后她坐在苏雨绵身边。苏雨绵正倚着墙闭目养神,听到一阵粗重的唿吸,然后这只小蜜蜂开口了,“嘿!我叫马小可,咱们做同桌好不好?”苏雨绵不出声,像是睡着了,这只蜜蜂推了推她,苏雨绵慢慢醒来,看到这只小蜜蜂,不解的以眼神询问。小蜜蜂说,“我们做同桌好不好?”现在的班里七零八落几个人,苏雨绵没意见,她甚至勾勾唇角,“你要是后期不哭天喊地不跟我做同桌,我倒是愿意让你坐在这儿。”小蜜蜂觉得‘哭天喊地不跟我做同桌’这句话,说明苏雨绵难以相处,可是她左看看右看看,并不觉得这个穿着白色连衣裙和米色平底鞋背着大莲花包的女孩子有多么的难以相处。她觉得这是这女孩子在考验自己,于是,“你放心,我后期绝对不会跑的。”苏雨绵点点头,甚至煞有介事的伸出右手,“那么,同桌愉快?”小蜜蜂反应够机灵,伸出右手握住。 小蜜蜂甚是哌噪,在苏雨绵同意跟她同桌后,小蜜蜂的话匣子便打开了。诸如此类问题:“哎,你为什么脸不红气不喘?你没有行李吗?”“没有。”“怎么会没有行李,没行李怎么去抢占宿舍床位?”“没有,我住家里。”“噢!这样呢,我本来也想住家里,后来想想还是住宿舍好一点。完整的人生总要经歷大宿舍之旅,有空你在家住腻了,来708找我,我跟你一起睡。”“谢谢……”“中午你要吃什么?对了你办饭卡了吗?”“没……我回家吃……”“这样呢,哎,这班里有你熟人吗?我很可惜的,只有我一个人在这个班……”“没……”“太好了,今后我们可以做伴了,哈哈!”“呵呵……”“哎呀,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苏雨绵。”“我叫马小可,可以叫我小可,我叫你小雨好不好?”“不好。”“哎?为什么?难道要叫你小苏?小绵?羊?”“……叫我苏、雨、绵。”“额……叫全名会很生硬,感情会不好哦!”“……没关系……我也会叫你全名。”“哎?好吧,小苏。”“是苏雨绵。”“好的,小雨。”“……是苏雨绵。”“我知道啦,小绵……羊?”“……”这一天上学,苏雨绵几乎只是听了听小蜜蜂的嗡嗡嗡,连老师姓甚名谁都不清楚,更别提了解别的了。最后还被马小可强行註册了微信,她这个老人家一般的生物,从来不玩高科技的。以至于胡殿宇问她,学校怎么样,她连吭都不吭一声,疲惫的倒在后车座。一度胡殿宇认为,苏雨绵是受欺负了,不过想一想苏雨绵的性格,胡殿宇盖棺定论:小姐一定是欺负别人欺负累了。 第二日上学,苏雨绵大抵适应了小蜜蜂的嗡嗡嗡,慢慢跟她交谈甚欢,不过也是小蜜蜂说的多,她说的少。小蜜蜂执意叫她小绵羊,苏雨绵回敬小蜜蜂,马小可大为吃惊,“你觉得我是小蜜蜂,嗡嗡嗡惹人烦?!”苏雨绵左右摇摇食指,轻轻呵出一口气,“no。”她凑到马小可耳边慢慢说,“因为你像蜜蜂,一整天都不休息飞来飞去采蜜,把蜂蜜都献给了人类,这是多么高尚的品质,你不知道吗?”马小可微微一愣,想不到苏雨绵这么会说话,嘿嘿一笑,“我是勤劳无私的小蜜蜂呀!”苏雨绵重重的点头,“嗯。”苏雨绵和马小可的趣事很多,不过苏雨绵发现另一个很有趣的现象。比如说,孙依依的弟弟孙飞飞也在此班,另外伴娘也在,跟他们一起的那个男孩子也在;舟雪寒和蓝惜言也在,另外还有个老是找舟雪寒麻烦的蓝惜金,跟他们坐一起。孙飞飞三个人坐在最后面中间那一排,舟雪寒三个坐在背面最后一排靠窗;苏雨绵虽然不知道他们是做了手脚才集体分到一个班,还是自然而然的集体分到一个班;若是后者那需要的可不是一点点缘分,是很大很大的缘分,保不齐前世做了巨大贡献比如擦肩转身回眸啥的才修得今世之缘。不过这些人自然不认识苏雨绵,那次一面之缘孙飞飞三个情绪比较激动,估计都不记得她;舟雪寒鼻孔朝天那模样,无论是谁,她都不乐意记得,倒是蓝惜言有事没事看见她总是沖她笑笑,因为总是围绕舟雪寒转这个傢伙也没怎么跟苏雨绵讲过几句话。这个班八十几个人,也就马小可这只小蜜蜂天天跟她聊的不亦乐乎没心没肺惊天动地。 突然一大早老师宣布,接下来的一周时间是军训时间,大家需要花两百块钱在学校买军训服,各自班级的体育老师担任教官一职,进行为期一周五天惨无人道的军训。苏雨绵一听这个消息立马打了胡殿宇的电话,胡殿宇想都不想,给她请了一周的假。当马小可知道苏雨绵请假不去军训时,十分鄙夷,“军训是人生旅途中不可缺少的一幕,你的人生少了正常人该有的学生宿舍和军训,你老了会后悔一辈子的哦!”苏雨绵看了看这接近三十度秋老虎天气,果断摇头,“我宁愿后悔一辈子。”马小可表示孺子不可教,大摇大摆的跟着学生流订军训服去了。班级里的学生都去科技楼订校服,苏雨绵收拾收拾背包准备回家,瞥眼发现,孙飞飞三人组和舟雪寒三人组齐齐趴在桌上睡觉。“嗯,呵呵……”苏雨绵轻轻笑了笑,坐上胡殿宇的车回她的中式庭院了。 第13页 这一周苏雨绵根本没闲着,军训后就是突如其来的周考,教师节过后又是虎视眈眈的月考;心城高中变态到不行,一周一周考,一月一月考,到了中间有期中考试,到了年末有期末考试。啧啧,好像只有考试才能彰显心城高中的教学质量一样。苏雨绵除了复习功课,还需要做的是研究孙氏和钟氏,已经上课两天了,她耳边仍然能清晰迴响孙依依哭泣挣扎的声音……那声音仿佛能引起她的共鸣,致使她鬼使神差的出手。仅仅依靠网络上那点资料,她是万万不能了解他们的,她知道如果她开口向李国义求助,李国义一定会在二十四小时内给她一套完整的囊括一切的ppt;她却沉默着,坚持按照自己的能力去做,尽管路程迂迴曲折,她,乐此不疲。胡殿宇每每过来视察,她都识时务的摸着学习资料,渐渐的胡殿宇也不再来视察。 苏雨绵查到一个很有趣的事情。孙依依的父母是出海潜艇游玩,潜艇爆炸而死,警方介入后,盖棺定论:意外。船会沉她信。游艇会爆炸?游艇自然爆炸那便是技术问题,有哪个公司敢质检不过就出售游艇?着火爆炸,那是有人故意为之,或者使用不当。使用不当可能性不大,游艇的驾照很难考,出一次事故有可能会被吊销执照。有哪个人会辛辛苦苦考驾照后,又随随便便给吊销?游艇爆炸仅仅死了两个人,那就是孙依依的父母,驾驶员和服务生一个都没被炸死,疑点重重便被定性意外,这警察是作弊考进来的吗?钟盛还有个妹妹,跟孙依依差不多大,在美国哈佛读经济,叫钟馨,那个伴娘是钟盛的小妹妹叫钟音。钟家和孙家纠缠了二十多年,二十多年……孙贸答应嫁是财产继承人的侄女,倪珊红仅仅把华清街的收入作为彩礼…… 一周后,苏雨绵上学。军训后的学生们,很奇特,清一色小麦皮肤,苏雨绵看到马小可格外显眼的眼白和牙齿,没忍住,噗嗤笑出声。马小可摸摸下巴,“我啊,我这是健康的肤色懂吗?你到三沙市没日没夜的晒不一定比我晒的均匀哟!”苏雨绵笑的趴在桌子上,直不起腰,马小可指出是苏雨绵不懂欣赏,不懂欣赏!周考后,老师们按照名次让大家选位置,苏雨绵和马小可选原位,两个三人组也是原位。教师节那天,由班长带头众学子筹款,给诸位老师每人送一朵康乃馨,每堂课老师登上讲台把‘上课’一喊,班长立即喊‘起立’之后大家口中并非是‘老师好’,而是齐刷刷的‘老师您辛苦了!’,诸位老师脸上微微一红,就连最冷脸的思想政治老师也露出罕见的一笑。时间过的很快,在大家还没熟悉的时候,月考又来了。周考只是回顾初中知识的话,月考则是检验开学一个月辛勤努力的成果,莘莘学子们对此付之十二分力量。苏雨绵的成绩很可耻,英语是第一,歷史是最末,语文还可以数学过得去,其他的马马虎虎。不过令苏雨绵吃惊的是,孙飞飞三人组中的那个少英语仅次于她,此人便是开学时引得众人热烈讨论的关于罗暮。苏雨绵在听到老师叫他名字时,很是吃惊,并非吃惊成绩仅次于她,而是吃惊于他的低调。有这个名字的人,不高调一番,说实话真的对不起父母给取的这么高调的名字。 月考后学校很人性的给大家放了两天假,马小可邀请苏雨绵玩,苏雨绵藉口学习推脱了。马小可是个很奇怪的人,似乎做什么事情都投入十二分热情,比如她每天去吃饭,你想想坐在第五排靠窗的人,能在放学的一瞬间第一个冲出班门,这得需要多少热情!再比如,班里的杂事,什么灯泡坏了,出板报,跟班长一起拿资料,等等等,真的是只小蜜蜂,哪里需要她,哪里就出现她的身影。这次放假马小可发挥特长,在跟苏雨绵交流不成后,亦是一个冲出教室,转瞬消息在校园中。苏雨绵不仅感概,这厮若走向社会必是十佳青年,若为官必是包老爷在世。也正是这样性格的马小可,才会跟这样性格的苏雨绵有交流,甚至打成一片,马小可仿佛不希望任何一个人落单……苏雨绵背起背包往教室外面走,西大门应该有个黑色的影子在等待她。眼前正是校门,苏雨绵快要走出去时,听到几声抽泣。呜呜咽咽,似乎受了很大委屈。苏雨绵很想大红灯笼高高挂起,但是眼睛还是瞄了一眼那个哭泣的身影。这一瞄,她有些疑惑,那女孩不是伴娘钟音是谁? 钟音平常总是跟孙飞飞和关于罗暮一起,如今她形单影只还偷偷哭也许跟这两位有关,也许跟孙氏钟氏有关,还有个原因则是,苏雨绵见不得人哭,只要一哭她便要出手相助。苏雨绵抬脚走去,她走的很慢,跟她平常慢悠悠的步伐类似,不过这次她好像故意为之,目的自然是让钟音觉得她是无意路过碰巧看见。钟音哭的这个地方叫成思廊,顾名思义是个廊子,成天思考的廊子。廊子的每根柱子上都爬满紫藤花,九月它们开的正旺。钟音坐在廊子边上,几簇竹子挡住了她的面容。学校不强制要求穿校服,因此学校里的穿着五花八门,有的穿校服,有的穿非主流,有的穿日韩风,有的穿中国风,还有欧美风,多少有点百家争鸣百花齐放的味道。钟音穿的说不上什么风,只能用公主风来形容。苏雨绵立在这个小公主身后,吭了两声。钟音的哭声弱了些,颇为欣喜的回头,一看是个穿着白色连衣裙和米色平底鞋的陌生却眼熟的女孩,带有喜色的眸子骤然暗淡。这就好像男朋友说送你个鸽子蛋那么大的戒指,收到后却是一颗黄豆粒大小的戒指,失落感可想而知。苏雨绵自然不知道钟音心里渴望谁站在她身后,苏雨绵慢吞吞坐在钟音身边,钟音默默不语也不看她。 第14页 苏雨绵又吭吭两声,轻轻说,“啊,你怎么了?”钟音虽说哭声弱了,肩头还是抖的很厉害,苏雨绵继续说,“谁,欺负你了?”钟音静默两秒突然嚎啕大哭,声嘶力竭,苏雨绵唬了一跳,不知如何哄这种小孩子似的哭。因为钟音的哭声,慢慢的周围聚了一些人,指指点点。苏雨绵压低声音说,“这儿人多,你这么哭,想等的人肯定人来不了,不认识的人倒是会来的更多。”钟音顿了顿仍旧大哭,苏雨绵继续说,“你要是信任我,我带你去个地方,怎么哭都无碍。”钟音抽了抽气,慢慢‘嗯’一声。苏雨绵抓住她的手,飞快地拨开人群跑出校门,胡殿宇的车正停在边上,他本人引颈张望墨镜下的双眸等待的很是焦急,不住的看腕上的手錶。突然就看见苏雨绵拉着一个边擦眼泪边看苏雨绵的女孩,眨眼功夫,苏雨绵带着那个女孩便上了车。还没坐定,苏雨绵便说,“胡叔叔开车回家!”胡殿宇启动车子,苏雨绵这才帮那女孩系好安全带,顺便系了自己的。车行两分钟过了白马,气氛平静一些,胡殿宇问,“小姐,这是遇到什么事儿了?”苏雨绵摆摆手,“没事,没事。”钟音则双手相握,倚着座椅神情落寞,此刻她已经不哭了。 没多会儿车已经到174庭院门前,胡殿宇停车,苏雨绵先行下车,然后请钟音下车。钟音看了看眼前这座庭院,眼神中有一丝异样。苏雨绵带她来到院子的长廊中坐下来,莫尼拉备了两杯咖啡。钟音注视着长廊外的菊花,陶瓷般的脸颊慢慢滚落一行泪。苏雨绵摩擦着咖啡杯壁,与她并坐不语。钟音呷口咖啡,精緻漂亮的脸蛋儿才转到苏雨绵这边,苏雨绵在她准备启口前率先开口,“你不怕我是坏人,把你带走悄悄解剖了?”钟音低着头怯怯一笑 “我们是一个班的同学,我一直觉得你很眼熟,总是想不起来,却莫名的信任你;你带我冲出校门,我一直在打量你,忽然想起那天哥哥大婚依依姐新婚房里坐了一个女孩儿,你们很像;来到这个地方,又想到依依姐说她有一个住着中式庭院的朋友。我想应该这些人都是同一个人吧,再说穿着你这身衣服的,在心城不常见。”她笑着又小口喝了一下咖啡,“我很大胆就跟你来了。”苏雨绵微微一笑,“好吧既然你这么信任我,心里还难过的话,就跟我说说看,谁欺负你了?”钟音的头又低下去了,脸上红扑扑,苏雨绵说,“跟孙飞飞有关吗?”钟音抿了抿唇,害羞的点头。苏雨绵想到孙依依大婚那天意有所指的说什么连保护自己女人的力量都没有之类的话时,钟音也是这么害羞的低着头。孙钟两家二十多年纠缠,这些孩子们关系又不错,很有可能是青梅竹马。想到孙钟如今的形势,又想到今后这些孩子们会为各自的家族利益努力奋斗,极有可能反目成仇,不禁对钟音多了几丝同情。 钟音却还是像个孩子,喜怒都在脸上,钟音小声说,“飞飞哥最近不理我,一下课放学就拉着暮暮哥玩,他们两个孤立我,我不知道是为什么。前些天听妈妈在骂哥哥,说家里什么事都交给依依做不好,要让他自己着手去做,可是哥哥很爱依依姐,依依姐做什么他都不会去干涉,妈妈生气极了。不过最近妈妈却不再骂哥哥了,听说依依姐在孙叔叔的地盘抢了生意,依依姐不知道为什么总跟孙叔叔对着干,妈妈不骂哥哥了,可是飞飞哥却不理我了。我一直觉得不管大人们怎么样,我们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玩玩闹闹,开开心心,可是我发现他们都变了,依依姐哥哥飞飞哥还有暮暮哥他们都变了,姐姐在美国也不知道变了没有……我好难过,又没有人听我说话,很委屈就自己偷偷躲着哭起来,我以为飞飞哥会来找我,可是我哭了那么久他都没有来,我……我真的好难过……”钟音说的很慢,一个字一个字仿佛让听的人跟着她的话体会她的喜怒哀乐,苏雨绵小口啜饮咖啡默默听她说。钟音说到这里情难自禁呜呜咽咽哭了起来。钟音放下杯子,双手捧着脸,“我真的好怕,怕以后大家变得很陌生,要是见了面跟仇人一样的话,那我就不要活了!呜呜呜……”她哭了一会儿抬起头,“你……就不劝我吗?”苏雨绵微微一愣,“劝你……?干嘛?”钟音咬咬唇,“我哭了这么久……你都不打算安慰我……”她像个孩子似的眼巴巴瞅着苏雨绵,苏雨绵摸摸下巴,“没有用啊,我安慰了你只能把你的眼泪擦干,孙飞飞不回来,你就算眼泪不流心里并不快活。治标不治本吶。” 钟音瞪大眼睛,她从未听过这类言说,虽然很有道理。她抽搭几下,哭累了也便不哭了。她咬咬唇,低声说,“你……跟别人不一样……”她抬起头灿烂的笑了,“我最喜欢你的安慰了。”苏雨绵微微一笑,眼睛看向远处,喃喃道:“我……最不擅长安慰了……”钟音却不认同,“妈妈的安慰多是不哭不哭,哥哥的安慰是帮我揍人,没有人了解我哭是为了什么,可你知道。我们仅有数面之缘,你却知道。”她漂亮的眼睛睁的很大,“你,会帮我劝劝飞飞哥吗?”苏雨绵答的很果断,“不会。”钟音漂亮的眼睛睁的更大,“为什么?”苏雨绵则反问,“我为什么要帮你?”钟音愣了愣,方领悟,她跟她仅仅只有数面之缘,她为什么要帮她?可她不死心总觉得如果是苏雨绵的话一定会帮她,“你帮我的话,我会给你很很多你想要的!”苏雨绵倒是笑了,她慢慢说,“我想要的你给不了……”钟音却不信,“我会给你很多很多钱,很多很多好吃的,很多很多衣服包包,嗯,只要我有的都会给你。”苏雨绵轻轻一笑,“我有钱,有好吃的,也有衣服和包包……你有的并不是我需要的。”钟音咬咬唇,“这些不是女孩子们都想要的吗?”苏雨绵说,“有的人很想要,有的人却不然;如果有人让你永远不要搭理孙飞飞,好处是给你很多很多钱好吃的衣服啊包包啊……你,办得到吗?”钟音摇摇头,苏雨绵笑了,“你看,有很多东西是身外之物换不来的。” 第15页 钟音漂亮的脸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她说,“每个人都有身外之物不能换的东西吗?”苏雨绵点点头,“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有。”钟音说,“我想知道,我是不是飞飞哥身外之物能换走的?”苏雨绵‘啊’了一声,这不是个好想法,不管答案是肯定还是否定,都会对两个人有很大伤害,“你觉得呢?”苏雨绵反问她。钟音低下头想了想说,“我……不太确定。”她揪着衣角,低声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会为我跟别人打架,会为我跟孙叔叔吵架,会为我跳河里捉鱼……可这些他同样会为依依姐做,甚至为了依依姐几天不理我。爱一个人她才是全部,为什么我会被放在第二的位置?像这一次,是依依姐不理他,跟孙叔叔作对,他为什么要不理我呢?我什么都没做,他为什么把气撒在我身上?”钟音说着说着眼泪又要流下,“我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我也不确定他会不会为了身外之物换我走……”苏雨绵嘆口气,这是个爱过头的自私女孩,被捧在手心长大,觉得全世界都要围着她转否则就是不忠诚。如果这次孙飞飞足够坚定,狠狠的伤她一次,也许她便会知道,爱没有排名先后;也许她会更好的成长,学会在感情里奉献自己。苏雨绵依旧没有安慰她,只拍拍她的肩膀,两个人聊了一会儿,苏雨绵便差胡殿宇送她回家。并告诉她:“决定一起走,就不要相互猜疑。” 钟音走后苏雨绵坐在二楼沙发里发呆,桌上氤氲着咖啡的香气,她沉默的看着窗帘,脑子里思绪万千。钟音不确定孙飞飞会不会把她换走,而苏雨绵自己却感觉自己是被人狠狠的换了。苏雨绵心口忽然一阵疼痛,那阵疼痛仿佛连接心脏,像一根针毫无顾忌的刺进去。“啊……”苏雨绵捂着心口,倒在沙发里。那个人果然是连想都不能想,只要一想便会令自己感到屈辱,身体会自然排斥却是第一次。 ☆、章之三 放假两天苏雨绵铁定无所事事。早上起床,她便到公园散步。杨阳如今是不会阻拦她,只在她走之后会快速的给小北打电话。最近心城的天变得冷多了,早上的温度更是仅有十七八度,苏雨绵换了件到脚踝的长披风,漫步在公园里。公园的雾气更浓烈,比之她初来那天更浓,能见度不到三米,眼前的细小颗粒变化莫测凝聚成巨大雾气,遮挡人们的视线。她走的很慢,一步,一步,踩在地上的香樟树叶上,发出格拉格拉的声音。远处有橙色的人影在扫地,笤帚的声音亦是格拉格拉,在清晨听来,由远及近,倒有器乐和鸣的错觉。再往前走就是那条她坠入的小河,河对岸就是孙依依跳下来的小山头。她注视着雾气中的山河,回味这一个月来的时光,有点觉得日子过的太快,好多事情还没开始做已经又过一日。小时候总觉得日子过的快一点,这样就可以像大人一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慢慢长大才发现,小时候才是最肆无忌惮的年龄,没有哪段时光比童年更放肆;慢慢长大才发现,即使长大了,也有好多事情不能自已。 她慢慢走着,恍然看到河边立着一个人影,蓝色的!苏雨绵加紧步伐,心里有个奇怪的念头:莫非孙依依又要自杀?又一想,孙依依已经想通了,为什么要自杀呢?这个人也许不是孙依依……那么,是谁呢?怎么心城的人有病啊,人人都喜欢到这个两米深的小河沟里自杀啊! 这么想着她便到了这个影子身后,那身影单薄消瘦,直发垂背,晨风掀动她的裙摆,自有一番楚楚可怜的味道……苏雨绵停住脚步,静静注视着她。孙依依也感到有人靠近,回眸一看,唇角弯起,墨一般的眸子升起一股喜色,“真的能看到你?这里真的能看到你?”苏雨绵受宠若惊,“咳咳,莫非你……专程在这儿等我?”孙依依点点头,“等了几天了,幸好今日你出来了。”苏雨绵诧异,“为什么不进屋呢?杨阳会给你开门的。”孙依依不答话,前行两步,拨了拨鬓髮,“我们走走吧。”苏雨绵点头与她并肩走,孙依依看起来心情很好,她说,“我不想打扰你,我更期待偶遇。”苏雨绵轻轻一笑,这人倒是个性情中人,“那我若是一直不来公园呢?”孙依依浅浅一笑,“应该不会。总觉得你是个早起的人,心城公园风景还不错,相信你不会错过。”苏雨绵摸摸下巴,“你好像很了解我嘛。”孙依依望向这条小河,语气很轻,“对于救命恩人我怎么会不上心?”苏雨绵倒有点不好意思,又摸了摸下巴,孙依依恳切的说,“那么救命恩人可以不可以再救我一命呢?” 苏雨绵看着她的脸庞,肤色白皙很细腻,睫毛略长,明眸善睐潋滟生波。她真的很美,天生一股仙气,消瘦的楚楚可怜,话很轻,语调朦胧,语气恳切的让人无法拒绝。帮助孙依依跟帮助钟音不一样,孙依依像是被人推进泥潭刚好她抓住围观路人甲苏雨绵的衣袖,期盼她给她帮助;钟音更像是自己跳进泥潭以此求孙飞飞回头,孙飞飞不接茬,她便求到围观路人甲苏雨绵,如此,以苏雨绵的性格不反唇相讥她活该就不错了。相较之下,她更愿意助孙依依一臂之力。苏雨绵淡淡一笑,“我不做亏本买卖,第一次救你纯属偶然,这第二次么,是要付出代价的。”这倒让孙依依料想不到,眼前这个小姑娘,住的是如今已难得见到的中国古老庭院,穿的看似普通,料子却华贵无比,所谓富贵人正是如此了,那么她这小小年纪,又会需要什么呢?孙依依道,“你想要什么?”苏雨绵反问,“为了雾都的事情,你肯放弃孙家吗?如果没有孙飞飞的话。”想来寻常人家的姊妹必定友爱的紧,苏雨绵刻意避开孙飞飞。孙依依迟疑了片刻说,“愿意。”苏雨绵慢慢说,“我的意思是,从、此、心、城、再、无、孙、家。”孙依依吃了一惊,她想不透,“为什么从此再无孙家?”苏雨绵更详细的解释,“心城再没孙家的位置,孙氏的影响和孙氏的财团一切一切都将消失,包括孙贸,也许包括孙飞飞,也许包括你……”孙依依有些恍惚,“消失?去哪里?”苏雨绵说,“去该去的地方。”孙依依沉吟,“我知道我该去哪里,那么阿飞该去哪里,叔叔又该去哪里?”苏雨绵摸摸下巴,“或许,我该找他们谈谈。”孙依依张了张口,“你会伤害他们吗?”苏雨绵摇头,“我跟他们无仇。再者,消失不等于死亡,不过,也许对于某些人来说,等于死亡吧。”孙依依抿了抿唇,“我……”苏雨绵并未强迫她回答,轻轻道,“等你愿意了再来找我。”孙依依垂头不语。她们继续走了一会儿,雾气薄了一些,东方一片通红,太阳将要升起。孙依依作别苏雨绵,苏雨绵转了几圈感到饿了,便回到庭院吃早饭。 第16页 孙依依从公园东面走出,华清街的商户已陆续开门,她往南走了月末十分钟,在新华路口右转来到钟家大门口。钟家和孙家是心城数一数二的财阀,屋子装饰自然非同凡响,门口两尊大狮子看门,另有保安在站岗。孙依依刚进门就听到有个粗重男声在喊:“把人给我找出来!大活人怎么能不见了?看不见她我怎么吃得下饭?滚出去,你们都滚出去!”然后就是一个尖细女高音,“你就给我没出息吧!也不知道看上她哪一点了天天要死要活,哪天她要是离开你我看你就去死好了!”另有一个唯唯诺诺的声音说,“妈,你不要说了,哥哥……他也是非常爱依依姐,才会……才会这样子……”“你给我闭嘴啦,哪天你要是跟孙飞飞好了,你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我……”“出去,你们都出去!把人立马给我找回来!”孙依依吸了一口气,装着没听见说,“我回来了。” 她听到有人松口气,又听到有人嗤一声,然后一阵脚步声,钟盛已冲下楼把她揽在怀里。他把她紧紧抱住生怕丢了,喃喃道,“你去哪里了?每天都叫我提心弔胆……”孙依依在他怀里轻轻说,“我出去散散步,早上家里太闷了。”钟盛嗅着她的发香,“家里有院子,散步不用出去,好几天你都这样,我实在放心不下。”孙依依轻轻点头算是应了,他满足的放开她,高声说,“容妈依依回来了,快点把早餐拿出来!”远远的有人应了一声。楼上又一阵脚步声,只听倪珊红淡淡道,“我去公司了,依依吃过饭也赶快过来,免得让人说闲话。”孙依依点点头,“我知道了。”钟音也忙下楼,她跑的比较快,一熘烟不见了,“依依姐我约了同学,不打扰你们吃饭啦!”钟盛笑贊了一声‘人小鬼大’,孙依依淡淡一笑不做声。容妈把饭摆了一桌,钟盛拉开椅子孙依依坐下,钟盛紧跟着坐在她身边,帮她盛汤夹菜,“你尝尝这个看起来很好吃。”孙依依张开嘴巴,那菜便到了嘴里,咀嚼两下准备发言,钟盛便说,“是不是很好吃?你再尝尝这个,我觉得很好吃。”孙依依嚼了两下正要说话,钟盛又夹了一筷子,“很好吃吧,还有这个,容妈的手艺很好的!”几次三番,孙依依擦了擦嘴巴,离开餐桌,钟盛追过去,“怎么才吃了这么一点,你太瘦了要多吃点才好,不然……不然怎么能怀小宝宝呢?”孙依依很快上楼,脚步不停,“公司有很多事,妈一个人忙不来,总要有人去帮忙。”钟盛在楼下仰望她的匆匆上楼的身影,喃喃道,“是不是我哪里又做错了……” 东风路孙家。钟音上前敲了敲门,半响里面出来一个老人。年过半百头髮花白,钟音乖乖巧巧的问候,“布布爷爷好,我……我找飞飞哥。”老人家拄着拐杖,耳带助听器,啊了半天笑眯眯的正确回答,“哦,又来找阿飞呀,阿飞跟他叔叔出去了,我正好散步,呵呵……”钟音满脸失落,别了爷爷后,她便回到家蒙头大睡。孙贸和孙飞飞正在车上,两个人罕见的一起坐在后车座,孙贸倚在靠背上,他看起来很斯文,眼睛半眯着透着炯炯有神的光芒,语重心长地说,“今天找你呢,是有点事情跟你说。”孙飞飞双臂枕在脑后,右脚有一下没一下的抖动,满不在乎的说,“什么事。”孙贸看了一眼,不太满意又似很满意,闭上眼,“我觉得心城这地方有点小,在这里上学学不到什么。国外的话应该会好很多,我呢,是想问问你要不要去国外,比如军工业发展很不错的……乌克兰。”孙飞飞嘴一咧,“没听过。”孙贸吁口气,“你没听过很自然,你要是去的话,过几天我给你安排,学成归来后好好帮叔叔把家里打理打理。”孙飞飞挠挠后脑勺,满不在乎的说,“随便。”他敲个二郎腿,“你找我就这个事儿吧,没别的事儿的话,我就这里下车……几个朋友还等着我呢。”孙贸眼没睁,嗯了一声,司机便靠路边停下,孙飞飞快速下车招唿不打便扬长而去。孙贸睁开眼,精光四射,幽幽道,“这混小子……”眼底却是深深的笑意。孙飞飞待车子走远了,才收起吊儿郎当的脸,默默嘆口气,摸出电话,“喂,你们几个在哪儿玩呢,也不叫上我,太不够哥们儿了吧......切......能有什么事儿,总是打着为我好的旗子呗......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你们到底在哪儿呢.....嗯嗯,我这就过去......”通完电话孙飞飞拦了一辆计程车走了。车里的孙贸接到电话,他问,“看到去哪儿了吗?嗯,随他吧,钱不够了叫他问帐上支,我就这一个侄子,可别亏待了他。”司机看孙贸挂了电话心情不错,笑道,“少爷又去花天酒地了吧。”孙贸眯眼佯怒,“是啊,这个混小子,也不知道为我操心。” 孙依依在公司忙碌了一天,晚上回去实在没有胃口,便嘱咐容妈不要做她的饭,容妈支支吾吾,为难道,“少夫人,这可不行,少爷交代了,您这饭啊,不能少。”孙依依道,“这不是浪费么,我一点儿也吃不下。”容妈苦笑,“您吃不吃是您的事,我是非做不可的,不然,我这几十年的工作就要丢了。”孙依依拨了拨鬓髮,嘆口气,“那,给我煮碗粥吧,红豆的。”容妈喜道,“好!好!好!我这就去,您楼上稍等!”孙依依沖了凉,坐在电脑旁处理接二连三的问题,这些问题有的是孙贸给的有的则是钟家给的,都是为了试探她底线的内外夹攻,使她有些力不从心。最重要的是孙飞飞给她的信息:姐,魔鬼要将我送去乌克兰,我不想去。孙依依握紧手机,有些愤怒,乌克兰,战火纷扰的乌克兰,这是要让飞飞送死啊,终于忍不住了吗?终于要斩草除根了吗? 第17页 钟盛的心情不甚愉快,他得到了孙依依,又好像没有得到,出去喝了一天的酒,醉醺醺的回到家,容妈正端着粥往楼上走,他叫住了。“是给谁的?”不会是钟音,她不到晚上不回家。也不会是母亲,母亲不喝粥。已经猜到了是谁,他却还想在问问。容妈答,“少夫人的。特意要红豆粥。”“红豆?”钟盛接了粥,“我去吧。”容妈答一声便退下了。 昏黄的灯光下,刚刚沐浴过的黑髮懒散地披在肩头,身着睡袍的孙依依说不出娇俏美丽。钟盛回到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孙依依很美,美的令人捨不得触碰。兀地,桌旁的手机勐然震动,孙依依瞄了一眼来电显示,唇角扬起一抹笑。那笑很温暖,很甜美,那是少女般的笑意。钟盛从未见过孙依依沖他这么笑过…… 显然,孙依依和来电那人很熟,她接起电话轻笑,“你在忙什么?”那人不知说了什么,孙依依差点落泪,“我知道。我知道。”孙依依情绪激动了一会儿才平静,“我能处理好的,相信我……嗯,做个好梦。好,等我。”挂了电话孙依依似乎仍然沉浸在那通电话带来的喜悦中,她连钟盛何时走进来都没察觉。钟盛的心里升起一股儿无名火,站在孙依依背后他突然有种掐死她的冲动。 忽地,孙依依鼻腔里若隐若现地有一丝酒气四散开来。回头就是钟盛摇晃的身体,迷濛的脸。“怎么又喝酒了?”孙依依皱皱眉,哄小孩似得,叫他坐下。“我去叫容妈给你煮碗醒酒的,省的明儿早上头疼。粥先给我放别处去。”对,就是这样,温婉贤淑的不带一丝感情。仿佛他是只流浪的阿猫阿狗,她那仁慈的笑容要多少又多少!钟盛打掉孙依依按住他肩膀的手,放在以往,他一定会紧紧握住这双不常用在他身上的手。但是今天,他就想这样,肆意一次。孙依依颇为诧异,“怎么了?”钟盛打了一个酒嗝儿,奇怪的笑起来,“怎么了?我怎么知道怎么了?”孙依依可以断定他要撒酒疯了,这种情况,她婚前听得多,婚后见的也多。对于喝醉酒的人,不理他等一会儿他就无趣自离了。孙依依这么想着,便不理他,坐到电脑旁继续忙。钟盛见孙依依坐下去继续工作,怒火腾腾烧了他的理智。他握住孙依依消瘦的肩,暗暗用力。“咝!”孙依依痛得一挥手,打掉钟盛的双臂,“去醒醒酒,我这儿忙。” 对一个人最大的报復不是千刀万剐而是无视。钟盛此刻就是有被无视的屈辱,他“啪”一声合上孙依依的笔记本,“我们……谈谈。”文件还没有保存,勐然合上很可能收不回来,孙依依本来温柔的脸上,增加了一丝不满。忙了一晚上,这么被毁了?孙依依压住火气,冷静道,“好,想谈什么,等你酒醒了再说。”钟盛却似没有那么多的耐心,平日里的温存,此刻化作浓浓的怨恨,他掰过她的双肩让她看着他,“我,钟盛,哪点比不上旁人?嗯?你凭什么对我冷眼相待?凭什么?”孙依依深吸一口气命令自己不生气,“乖,你先坐着,我去叫容妈拿醒酒汤。”“我不是小孩子!”钟盛今天很不好哄,他抓住她的手,死死的扣住,不让她走,“你说啊!说啊!!”孙依依被他弄气了,但从小的教养,让她无法同钟盛一样大吼大叫,她依旧慢声细语道,“我什么时候对你,冷言冷语了?”吵架最讨厌的事儿就是,你气的发疯,想要撕了对方,对方却好像不知道你的气点在哪儿。 钟盛气的发抖,孙依依平静的仿佛他不存在,一切的语言仿佛都不能解释钟盛此刻的心情,他一定要孙依依也发火,他要揭开她这副平淡的脸,看看她到底有没有一颗热腾腾的心。她的脸,近在咫尺,她的气息充满鼻腔,刚刚的电话,和那意味不明的红豆,让他生气又恐惧。他狠狠的啃在她脸上,一步步推她,直到两个人贴在墙上,孙依依躲开他的亲吻,好脾气,尽数散尽,“钟盛!” 对,就是这样,她也会生气,也会发怒,她也是有血有肉的,并不是一只只会淡淡一笑的洋娃娃。钟盛满足的笑起来,却不肯收手,借着酒劲儿,他吻上了她的唇。对于他是干柴烈火的事儿,而对于孙依依则是愤怒和屈辱。在他忘情的亲吻时,孙依依干了一件十分煞风景的事儿。钟盛捂着脸,万分不能相信,这一巴掌是这个温柔如水的孙依依给他的。他说出了一直憋在心里的疑问,“碰都不能碰,是因为你的心里有别人了。”疑问句陈述出来,可见他心中是有多么笃定。孙依依并未回答,他今天做的事情,让他们之间的游戏彻底结束了。孙依依扭头便走,钟盛扯住她,“回答我......”孙依依挣扎,未遂。钟盛道,“我从小就喜欢你,我们青梅竹马,你凭什么喜欢别人?!”孙依依被他的无理气笑了,但她并未回答他,这在钟盛眼里则是一种嗤笑。钟盛继续道,“跟我结婚你的唯一条件就是等你同意了我们才能同房,你是为别人留着身子吗?”孙依依依旧不语,他强吻了她,这已经违背了他们的条约,她无需跟他废话,直接可以到法院去办离婚。倪珊红也无话可说。“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採撷,此物最相思。”他近乎绝望的把这首诗念出来,一个大男人,眼底带着泪。 第18页 倏尔,他狂笑起来,像疯了,死死的扣住孙依依。“外面那么多女人肯为我做牛做马,为什么你,只有你,看都不看我一眼?”孙依依皱眉,他的力道有点失控,“放手!”钟盛并不听她的话,反而更加用力,孙依依痛的咬牙。钟盛却不似平日那么心疼,而是发笑,好像乐意成见。“痛?你也知道痛?我那样待你?你回报我的是什么?!”十分痛,孙依依近乎流泪,却倔强的忍住,只叫道,“给我放手!”“放手?休想!你是我的,逃不了的,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是我的!”钟盛头一歪,仿佛想到一个不错的主意,其实也就是霸王硬上钩,摧个兰折个玉。 他横抱起她,扔到床上,脸上带着恨意,眼底却是绝望。孙依依也知道要发生什么,死命的逃,她的身子一定要愿意才能给出去,这是她的愿望。能逃掉吗?当然不能。 天大亮,钟盛睁开眼的时候太阳大的吓人。圣洁微黄的床单上,依稀可见昨夜的温存和那殷红的血迹。钟盛这会儿没了酒劲,只感到整颗脑袋要炸飞,痛不欲生。他想不全昨晚发生了什么,可他明白他这回永远地失去了孙依依。不,不可以,她是他的,死了也是他的!忽地,他冲到楼下,餐桌上阿姨摆好了饭菜,可是丝毫未动。“依依呢?”容妈一面摆放菜一面回答,“不知道,少夫人天不亮就出去了,这会儿还没回呢,许是公司有什么要紧的事吧。”公司能有什么事儿,她一定是走了。 钟盛飞奔出去...... 周日清晨,苏雨绵正熟睡,昨天一天的无所事事,换来今早的安眠这倒让人意外。苏雨绵难得的美梦却被一连串噼里啪啦的敲门声打断了。又不是周一,敲这么响的门作甚?!外头这些人真是,几天不教训,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苏雨绵正待发火,那厢门却被强迫打开,是胡殿宇。胡殿宇看到苏雨绵阴沉沉的脸,抢先回答,“不是有意为之,楼下有个叫孙依依的哭着来找你。”......哭着?苏雨绵的那股火气,嘭一声,散了。“叫她等我一下。”“哎。”胡殿宇赶忙出去并随手关门,仿佛迟一刻,屋里那位就会吃了他。 苏雨绵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快速洗漱,穿了那件亘古不变的衣服和鞋子,慢吞吞下楼。孙依依被安置在客厅,一见她,立马冲上前握住她的手,神情颇为激动。苏雨绵仔细看她一会儿,她的精神略略崩溃,虽然极力掩盖,但眼底仍有惆怅流露。苏雨绵故意无视,挑挑眉,“我们走走吧。”孙依依点头会意,两人并肩向公园走去。今天天气好晴朗,身边这人的一身阴翳却能将这好好的天光遮挡了去。怨气够深啊。苏雨绵一路无话,孙依依开门见山,“我愿意。”苏雨绵被她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整懵了,细细回味,勐然想起,她哦了一声。孙依依继续道,“你想要孙家,是么。”苏雨绵点点头,暗道一句聪明。孙依依不解,“你缺钱?”苏雨绵不晓得怎么回答,“我只是爱钱。”孙依依更不解,“你不像这种人。”苏雨绵道,“不清楚内幕,不要过早下结论。”孙依依嘆口气,她并不愿意相信苏雨绵是个贪财之人,“你也许有什么难言之隐吧。”苏雨绵不置可否。 苏雨绵有一点不是很明白,“你为什么会突然答应?”孙依依抿了抿唇,“我弟弟,还有我,我们只有脱离孙家,才算得上一个人。”“怎么说?”孙依依想起了一些事情,眼角微润,“你知道乌克兰吗?”苏雨绵迅速的在脑海里搜索一下,“唔,是俄罗斯的?”“不,以前是俄罗斯的,后来自成一国,最近战火不断。怎么好像在讲歷史课?”孙依依有点抱歉。苏雨绵并不介意,“我歷史不好,但,很喜欢听。”孙依依总算摆脱了刚来时的愁容,略略展颜,“有机会,我讲给你听。总之乌克兰是一个,嗯,相对来说不太理想的地方,我担心飞飞会受到危险。而他也不想去。”苏雨绵撇嘴,“他不想去不去呗。”“可叔叔,不会允许的。”苏雨绵冷笑,“所以他找你想辙?”孙依依点头,苏雨绵火大,这什么弟弟,看不到姐姐的苦么,她担心发脾气吓到这个弱不禁风的人儿,温和地道,“你已经到这种田地,还要帮他吗?他快要成人了,有些事情,自己想说不,要有说不的权利,没有这个能力说不,那就承受下去,找他人帮忙,算什么?”孙依依好像头一次听到这种言论,有些惊诧,苏雨绵继续道,“孙飞飞不小了,他的事情,最好他自己解决。倘若他不想去就自己想办法不去,想不到办法就跑到国外,也许这样他就长大了。你不是想让快点长大,早日摆脱叔叔的钳制吗?这一次,是个好机会。”孙依依张了张嘴,又咽了回去,她说的不无道理,也许,这正是一次机会。 苏雨绵见她默默不语,知道她琢磨利弊,过了一会儿便换了个话题,“跟我说说你的父母吧,这么多年,可有想他们?”这话题转的生硬,不过孙依依并不介意,“想啊,可惜都去了,再想也是空想。”苏雨绵道,“听说他们是出了海上事故去的,真的吗?”孙依依哼一声,“若非叔叔......也不会到现在这个地步。”苏雨绵摸了摸下巴道,“原来你也有疑问。”孙依依道,“当然有,可惜当时年纪小,什么都做不了。那个服务生和开潜艇的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了,找还没找不到,情况也未了解全面,警察便结案,说是意外。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点进展也没有,而我寄人篱下,委曲求全。”苏雨绵轻拍了拍她的背算是安慰,“我知道有一个人对这种事情很感兴趣,也许这案子有昭雪之日。”“真的?”孙依依眼里半是欣喜半是失望,欣喜的是父母之冤终于有昭雪之日,失望的是这么多年来回回希望回回失望。“真的。”苏雨绵这么说,一定有她的把握。孙依依穿的比较整齐,但脖颈间的各种痕迹还是没能逃脱苏雨绵的眼睛,回想她来时的神情,苏雨绵大致有点了解情况,她问,“钟家你还回去吗?”孙依依下意识的紧了紧领口,“你.....知道了?”“猜的。”孙依依的眼泪刷拉拉流下来,她虽然看起来弱不禁风,却决计不是一个爱哭的人,却在苏雨绵的面前,不止一次的痛哭。苏雨绵轻轻道,“若非这厢没有希望,你又何必如此绝断。”孙依依抿了抿唇,不再说话。苏雨绵道,“钟盛对你不会死心,你若不想面对他,我会送你去一个地方。”“哪里?”“你想去的地方。” 第19页 挥别孙依依,苏雨绵思索了许久。孙贸这只老狐狸,瞒了这么多年,就算知道大家心中有数,却仍然跋扈,无非就是没有证据。那两个嫌疑人,若非死了,不管在天涯海角她都要找到。孙依依的故事总算有了迴旋的余地,无论如何她是不会坐视不理,有违抗天命的机会,她一定不会错过。她知道要找人打电话给李国义也就是分分钟的事儿,可她知道,李国义如果知道了,那个女人也就知道了;但此时若不求救,靠自己孙依依拖的也就越久,真的要靠自己吗?她曾发誓,再不跟他们有瓜葛,如今看来,可笑多了。这个世上没有永不来往的人,除非你在这世上无所牵挂。本来以为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自己会一无所求,没想到因为孙依依,自己改变了想法,又搭进去这么多精力。唉......下次再不发誓了。这啪啪啪的打脸声啊...... 给李国义通了电话之后,几乎第二天,就收到了那两个人的消息,并没有死,去了他国躲清净。那么事情就好办多了。因为周一她还要上课,这事就此搁浅。等到周末,她便去探望了这两个人。 仿佛全世界都找不到孙依依。钟盛集结所有的力量也无法找到孙依依,她就这样凭空消失在他的生命中。 ☆、章之四 周五晚上,苏雨绵洗完澡,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低头玩手机。玩了一会儿,她福至心灵,想到一个好主意。 孙贸正在处理公司的事情,突然手机铃声响起,号码居然是国外的乱码。他不记得自己有什么国外的朋友。心城不算大城市,外国人少的可怜,而他的生意只在国内二三线小城市,并没有发展到一线城市甚至国外。他没有接电话,埋头继续工作,然而那铃声灭了又起,灭了又起,显然十分有耐性。不可能打错这么多次吧,孙贸这么想着将接通电话。“餵?”“孙先生,久违了。”那声音用了变声器,不男不女,有些老气,分明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是谁。“你是?”“孙先生这么快就忘记了我们啊。”孙贸不愧是做领导的脾气特别有韧性,“你到底是谁?”“呵呵,那孙先生还记得十三年前的事吗?”孙贸浑身一凛,冷声道,“我不知道你在讲什么。”说着,他迅速将电话挂掉,生怕在听到什么不该听的。挂断之前,那个声音的最后一句话还是清晰的传到他耳朵里,“孙先生,你若忘了,我们可以到心城警局坐坐,一起帮你回忆。”孙贸不以为意,他试着继续看文件,然而脑子里全是那个古怪的声音,不远不近的晃荡。孙贸将面前小山一般的文件‘唰’地一把推倒。门外的秘书安华立刻推门而进,冷静的问,“孙先生?”孙贸以手支额,面露疲惫,“无事。你先出去。”安华是孙贸哥哥特别重用的人才,孙国夫妇死后,她便跟了孙贸继续效忠孙氏。安华很懂分寸,此刻老闆烦心,但不需她插手;需要她的时候,她才能出手,不然会适得其反。孙贸思来想去觉得此事古怪的很,十三年前,他亲手送两个人出国,给了那二人很大一笔钱,双方约定老死不相往来,否则,他便有权利选择下手。时隔多年,居然自己找上门,显然国外的好日子过的太舒坦,想找点刺激。孙贸是什么人,当初能演一场意外将亲兄嫂送到阴间,对两个陌生人还会手软吗? 苏雨绵被挂了电话,一点儿也不生气,窝在沙发里,想着后续要怎么做。她一般放学回来吃了饭就睡的,没有朋友,没有家人,不喜欢看肥皂剧,就连娱乐啊政治啊体育啊等等之类的新闻都懒得看,睡的就更早。因而,当听到她下楼的脚步声时,楼下所有的人严阵以待,站成一排,齐齐昂头看着她,等待吩咐。苏雨绵颇感无趣,瞅着莫妮拉懒洋洋的问,“胡叔叔呢?”“打电话。”莫妮拉老实回答。打电话?哼,又在汇报她的行踪吧。苏雨绵撇撇嘴,“等他空了,喊他上来一趟。”莫妮拉见她神情不佳,生怕她不高兴,忙应了。苏雨绵回到小屋里,一分钟不到,她的房门被敲响。胡殿宇受宠若惊的问,“小姐找我?”苏雨绵向来不喜人在跟前,很少主动叫他们;每次他自作主张的敲门,开门后他家小姐的脸色都不怎么样,脸上面明明白白的写着‘有屁快放,老娘困着呢’。苏雨绵自不知胡殿宇的小九九,思索着自己的事,想了一会儿,她笑问,“那个女人给了你多少钱,你那么卖命的为她当牛做马?是不是我踹你几脚,你还会笑眯眯的问我,要不要在继续踹?”他家小姐平常无理、冷傲、不顾及他人感受,但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欠抽的问及这种践踏尊严的问题。胡殿宇保持沉默,他只是来护她无事的,她要干嘛他只需要汇报给大洋彼岸,其他的无需多做。“讲啊。”苏雨绵笑嘻嘻的抱着双臂,“你不说话全当默认,那我可踹了。”说着她跃跃欲试的踢了踢脚,仿佛只要他点个头,她那一双37码的脚就不假思索的踹过去。胡殿宇只听过他家小姐蛮横无理难以沟通,受命来心城后,她除了脾气古怪一点,难以捉摸一点,还没有表现的那么变态,如今他可算领教。不晓得这位抽了什么风。胡殿宇诚恳的说,“苏夫人救了我的命,救命之恩大于天,所以,我为她做任何事都不会眨个眼。”“这样啊。”苏雨绵心里盘算,原来那个女人是这样收买人心的,“那我要是救了你一命,你会不会为我做牛做马?”胡殿宇唇角抽了抽,无语道,“我应该不会当着你的面丢命。”苏雨绵头一歪,及肩的发耷拉到手臂,“那可不一定。”胡殿宇彻底无语,难得的不耐烦道,“小姐找我来就是为了这事?”苏雨绵忽然觉得谈话偏离了主题,她只是气他总是将她的点点滴滴汇报过去,一点隐私都没有,撒气之后才想起她叫他来的本意。 第20页 “不是。”“那是?”苏雨绵有些纠结,李国义那条忠狗肯定会将她的事汇报过去,而这个胡殿宇,如果自己利用得当是不是就能收为己用,有些事情该煳弄那个女人就煳弄一下,不用太当真的汇报?“你帮我做一件事,不要告诉那个女人,事后我给你一大笔钱。”胡殿宇算明白了她之前问那无理问题的目的,不就是想叫他做一件不会被苏夫人知道的事嘛。虽然他很想知道是什么事,依然他老实巴交的拒绝,“我不缺钱,还有,你的事,一五一十的都会经我汇报过去,这是我跟你母亲的交易。我们这些人,向来很注重诚信。所以,你想踹我就踹吧。”苏雨绵伸出一脚踢到他膝盖上,气鼓鼓的闷声道,“出去出去!”胡殿宇受了对他来说无关痛痒的一脚,悻悻而去。 看来她需要自己出手了。有钱能使鬼推磨,不信有钱还招不来办事的人。苏雨绵难得的打开电脑,她的电脑被限制过,国外的网站都不能进,只好进国内的。国内最出名的招聘网站,除了58就是赶集。苏雨绵撒了招聘信息,没等一会儿就接到电话。那人讲了会面地址,苏雨绵便如约而至。她当然是甩不掉胡殿宇,便带他一起到那人说的流漠咖啡店,七号桌。她不准胡殿宇进去,让他在外面等,胡殿宇拗不过她,只站在门口远远的往里面看。他看到苏雨绵在较里面的位置坐下,背对着他,对面坐着一个穿白色t恤的男孩,刘海遮住眼睛,只看到微薄的唇和高挺的鼻樑。胡殿宇下意识的想,小姐谈恋爱了? “流漠”咖啡屋位于迷城中心的华清街,繁华街市只有此店孑然一身格格不入。装潢风格干净利落,淡淡的中黄色是主色调,不给人拒之门外的冷也不给人讨好客人的热。苏雨绵叫了一杯薄荷咖啡,坐下一看对方,登时愣了愣。这不是他们班上的关于罗暮?她一直感念开学报到时,他这名字给她带来的方便。对方倒像不认识她,应该真的不认识她,在班上他除了睡觉就是睡觉。苏雨绵有些顾虑,这个人在孙依依婚礼上出现过,跟孙飞飞一起的,她要查的可是孙贸的动向,万一他… …他见对面坐了一个人,抱着平板不咸不淡的问,“苏雨苏小姐?”苏雨绵点头。对方伸出手,“你好,我是于柒。”于柒?不是关于罗暮?太扯了吧,虽然她没怎么跟关于罗暮打照面,可世上哪有这么像的人。化名吧。苏雨绵也伸出手,依葫芦画瓢,“你好,我是苏雨绵。”于柒拨了拨平板,头也不抬的问,“东西带来了吗?”苏雨绵也是死马当活马医,她不能求助那个女人,只能拜託这位。她递出一张纸条,于柒接过拆开看了一眼,脸色微变,然而他不动声色道,“我们柒月会全力完成任务,当任务结束的那一刻,如果你拿不出谈好的报酬,那么我们会取命为酬。”苏雨绵小口喝了一点咖啡,嗯,味道不太好,她微微皱眉,弃了咖啡,应该真的不是一个人吧,不然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放心,事成之后,酬金我如数奉上,一分不差。”于柒看也不看她,点点头,“报一下邮箱,我将相关资料发过去。”“邮箱?”苏雨绵常年在国外,国内一个朋友也无,因此她还不知大家都用什么社交软体,刚开学那会儿被马小可强行下了微信,并且註册了一个,后来她也没有登录过。于柒终于抬眼看她,意味不明的问,“怎么?”苏雨绵老实回答,“我没有。怎么註册?”于柒竹节般的手指在平板上来回滑了几下,并没嘲笑她的落伍,漫不经心道,“这店里有wifi你打开浏览器,下载一个qq,申请一个号码,开通邮箱即可。”于柒很奇怪自己为何不让她快速的註册163或者129,而是麻烦的申请qq号。苏雨绵依照步骤很快申请到qq,报了qq号码。“好,那有什么事,电话联繫,或者qq联繫。”于柒将平板装进靛蓝色双肩背包里,付帐准备离开时,苏雨绵叫住他。“我先走。”她并没解释原因率先走出店,然后拖着引颈张望的胡殿宇离开流漠。胡殿宇自然问她做什么事,她回说跟朋友喝杯咖啡,胡殿宇便更认准了之前的猜测。 苏雨绵经此一事,终于明白,要想脱离那个女人,身边需要一批能与她抗衡的人,什么事都需要寸积铢累,不相信自己会不如她。她想起自己到心城时跟李国义谈的条件,她要一栋楼,户名写的她。在开学之前她收到钥匙和房产证,一直忙着上学还没去看。那栋楼是天才苏行香设计的,宛如海底龙宫一般,她只看过图,不知成品如何。名字好像叫心城酒店,名字是她取的,她记得心中只想以后有个住处,哪怕是酒店也比那个女人的地方好,在… …好像在聚贤路来着。胡殿宇正巧开车问她去哪里,她便答,聚贤路心城酒店。胡殿宇依言开到,苏雨绵下车后抬眼望望,是很不错的建筑物,通体蓝色,大约有十二层,与旁边那些豆腐块似得建筑物格格不入。她到隔壁制作招牌的店里做了一个招聘信息,放到酒店门口,大到酒店经理,小到店员、清洁阿姨,全部招个遍,留了自己的手机号码。并在58和赶集同样发了招聘信息。然后连着一个月她都在忙着选合适人选任职,课都没怎么听,更别提给胡殿宇等人找不痛快。经过一个月的斟酌筛选,她选了二十人参与酒店运转,如果后续不够再加人。 第21页 负责经理叫饶文海,三十八岁,男士,心城本地人,面相精明,看着又和气,是苏雨绵理想的管理人类型。那人第一回见苏雨绵时,吃了一惊,苏雨绵谎报岁数,说自己二十多了,长的嫩,饶文海自然半信半疑。他之前自己开过酒店,倒闭之后欠了一屁股债,苏雨绵不嫌触霉头,依旧任用。那经理感激不尽,扬言一定要将心城酒店做大做响。苏雨绵拍拍他肩,表示有他,她放一百个心。后面招的员工大都是她和饶文海一起面试的,一来她想学学经验,二来是看看饶文海的能耐与心术。不料他招的人都是冲着诚实可信来的,与苏雨绵大都吻合,苏雨绵便更觉得自己找对人。酒店就放给饶文海打理,饶文海拍下胸脯,一个月后一定开业,苏雨绵拭目以待。 于柒迟迟不给她消息,也不知孙贸后期打算如何,她十分想冲到走廊对面揪起关于罗暮的耳朵,问他为何一直没有消息。然而,她也担心,万一呢,万一不是一个人呢?她正着急呢,收到一条简讯:看邮箱。发件人自然是于柒。苏雨绵这才想起自从那日註册了qq之后,她便再没打开过。打开qq还没进邮箱便收到于柒的消息,点开一看,是连着几天他发给她的。都是一些不是可靠的消息,也被他自己推翻。她点开邮箱,看到于柒前一天发的邮件,写着孙贸以及手底下人的行踪,其中有一条引起她的重视:他派人到澳大利亚。澳大利亚?那不是… …李国义发来的,那两人的所在地?莫非他要杀人灭口?或者去谈判?那就露馅了。电话是她打,只是试探一下孙贸。 苏雨绵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出国。 胡殿宇听到后,头都炸了。苏夫人说过,苏雨绵必须得在心城,连老家雾都也不可以去。她却为难人的要出国,这不是要他们这群人的老命!苏雨绵不吃不喝不上课,态度坚决。胡殿宇无法,遇到这么固执的人,死的心都有了。他打电话给苏夫人求助,苏夫人问原委。这个胡殿宇还真不知,苏夫人便自己问。苏雨绵饿了一天,虚弱的趴在二楼落地窗前的沙发上,看到手机来电,哼了一声,慢悠悠的贴在左耳边接通。“苏雨绵。”对方轻蔑的喊。“嗯。”苏雨绵应一声。那人对她的孱弱不闻不问,口气不善的道,“你应该知道,我不会让你出国。所以,你演这一出,是要自杀?”苏雨绵听到此处,缓缓直起腰,握住手机,淡淡道,“不是。”曾经,她做过最疯狂的事,就是自杀,各种各样的,所以现在往她手腕上看,还能看到各式各样的疤痕。这个女人很强大,无论她怎么死,她都能将她从黄泉路拉回来。她屡次自杀,自杀到这个女人不耐烦了,就跟她说,“从现在开始,你死一次——比如说用银针自杀,孟医生就必须跟你一样用银针自杀;比如你用水果刀自杀,莫妮拉就必须跟你一样用水果刀自杀;比如你用故意溺水,小西就必须跟你一样用溺水自杀;比如你用氰酸钾和扎来普隆自杀,小北就必须跟你一样用氰酸钾和扎来普隆自杀……你死一次,他们就跟着死一次,你死两次他们就跟着死两次,治得好你们一起活下来,治不好你们一起下地狱。”所以,她一个人的肩头,担了好多命,如今她好惜命。半年前… …有个本来就要死了的男孩,好不容易治好了病,就因为她的固执,依然逃不过宿命,逝去了。现在,她信,那个女人说到做到,玩人命跟玩蚂蚁似得。“那你就给我好好吃好好喝,别给我添乱。”对方又出现了不耐烦的语气。 天底下哪有母亲会如此对待亲闺女?苏雨绵骨子里的倔强不知死活的又冒出来,她冷冷道,“休想!”别给你添乱是吗?看我不烦死你!苏雨绵扣紧手机,若非那手机材质好早被她捏碎。对方冷哼一声,在电话中吩咐人,故意叫她听到,“传话给胡殿宇,把莫妮拉关起来,先饿一天,如果苏雨绵继续不吃不喝,再继续关莫妮拉。”苏雨绵愤恨的吼道,“你敢!”她刚吼完便听到楼下一阵骚动,然后莫妮拉在喊‘为什么!’接着胡殿宇压低声音说了一通,莫妮拉便没了声音,然后就是锁门声。苏雨绵好恨啊,好想好想刺通电话将那个女人割喉了事。可她斗不过那个女人,也不敢再背人命。她妥协的软声道,“放了她。”那个女人早有预料的问,“要吃饭喝水了?”苏雨绵感到自己的发抖,屈辱的发抖,她咬牙道,“是。”那个女人哼道,“何必折腾这一番。”苏雨绵不是个容易流泪的人,可总会因为那个女人的三言两语而泪流满面,她吸吸鼻子,不愿在那女人面前软弱,瓮声道,“我还是要出国。”那个女人扬声,“死性不改。我不会同意的。”“那我就用我的办法。”那个女人冷笑,“你能有什么蠢办法?身份证都在我手里。”苏雨绵闭上眼,好想死!哪有人,生不如死,死又不能死?强大的屈辱,强大的无奈,铺天盖地的灌满她的身体,一日滴水未进,苏雨绵突然感到胃里一阵翻滚,接着她‘嗷’的一声吐出来一滩酸水。嗯,舒服多了,好像那些压抑都被吐出来。她正庆幸呢,浑身便开始冒冷汗,身子骨儿冰冷冰冷,唬了她一跳,终于要死了吗? 对方也听到了她的呕吐声,厉声问,“苏雨绵你又想死?”苏雨绵胃疼,不想理她,趴沙发上电话离她好远,远远的还能听到那个女人的诘问。她堵住耳朵,开始感受身体的疼痛。她好像爱上了自残,身体痛的时候,她有一种快要解脱的快感。她那胃仿佛被一只大手握住,缓缓用力收紧,苏雨绵痛的一抽一抽,硬是咬着嘴唇忍。胡殿宇接到苏夫人的电话,忙踹开门,就见他家小姐脸色煞白,眼睛半闭,死死咬着唇不吭声。双手捂着腹部,衣服已被冷汗浸湿,泥一样瘫在沙发上。他快吓死了,抱起苏雨绵一迭声的喊,“快打120!120!120!”冲下楼后,又吩咐,“打电话叫孟医生过来!”胡殿宇驱车前往心城第一医院,挂了急诊,苏雨绵已疼昏,医生检查完后,很郁闷,“没事。可能吃坏东西了,胃疼。”胡殿宇真想上前骂一句庸医,良好的素质让他比较平静的说,“她一天都没有吃东西,应该不是吃坏东西。”医生很自信的说,“那就是胃病,做个胃镜,看一下胃有没有坏。”胡殿宇终于脱口而出,“庸医!”抱起他家小姐离开。 第22页 胡殿宇带着苏雨绵刚出医院,接到电话说孟医生快到了。他放弃了继续上医院的打算,那些医生真是,望闻问切都不用,光做胃镜有个鬼用!他买了止痛药先给苏雨绵灌了,在家等了半个小时,孟医生总算穿着白大褂项上挂着听诊器,手里提着药箱,两只圆眼镜片老远闪着精明的光,匆匆赶来。看到苏雨绵那个不死不活的样子,没好气的问胡殿宇,“之前不好好的,怎么突然又开始自杀了?”“不是自杀。”胡殿宇简单的将事情经过复述一遍,孟医生听完推推鼻樑上的眼镜,意有所指地道,“我要是小姐,现在已经投胎转世几轮了。”说着他拿出听诊器准备听一下,胡殿宇忙拦着,孟医生抬眼瞧他。胡殿宇并不闪躲,迎着他的目光道,“孟医生,受人所託忠人之事,以后这种话不要再讲了。”孟医生微笑一下,并不言语,拿掉胡殿宇的手开始工作。简单的检查完后,他带着私人感情,汇报这次病情。他的大意是,苏雨绵身体没病,内心抱恙,长期压抑心情,加上一天没有吃喝,因而呕吐和胃疼,发冷汗以及其他正是胃痛的表现。苏夫人摩擦着手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挂断电话。 苏雨绵嗓子有些痒,她咳了一声,就听见旁边有人沖外面喊,“小姐醒了。”很熟悉、很久违的声音,苏雨绵很不喜欢这个人,要不是他,她早就解脱了。不过他也说过,“没了孟医生,还会有赵医生、钱医生、孙医生、李医生……可以没了我,但这个职业,总会有人接替。”苏雨绵睁眼,就见那个白大褂立在床边,他公事公办的问,“感觉怎么样?”不用说,这次她生还又得益于这个人,苏雨绵就纳闷,他人在雾都,怎么就嗖的一下过来拯救她了呢?苏雨绵眼一闭,淡淡道,“渴。”莫妮拉人已过来递上水,苏雨绵微微抬头小啜一口,入口全是苦味,她便躺下不喝了。孟医生问,“如何?”“太苦,你放了药?”孟医生朝桌子上抬抬下巴,“哪儿才是你的药,你之前胃痉挛,现在口中无味很正常。”苏雨绵瞥一眼,顿时眼也不想睁了,那么大一堆,真当她自杀?孟医生笑笑,“胃病三分治七分养,我给你的都是些养胃的药,不碍事,平常叫莫妮拉多煮点养胃的粥啊汤啊,你这病也就好个大概,不至于復发。胃病一旦恶化,后果不堪设想,你多留心点自己的身子,既然选择活着,那就好好的活,活的开心活的自在。”苏雨绵挑开眼皮,这个人,倒不似以前那么给一分钱做一分事了哟,职责之外还能做点别的,可喜可贺。孟医生吩咐道,“莫妮拉,你给小姐餵药,我先下去收拾收拾住下。”苏雨绵突然跟康復了似得,“怎么你要住下?”孟医生人都走到门口了,退回几步,慢条斯理道,“你都出了事,美国那位还能放心我在雾都享清福?”作孽啊,医生在身边守着能有什么好事?苏雨绵眼一闭装死。 那个女人居然同意她出国,护照身份证一应俱全给她寄过来。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坏人良心发现了?苏雨绵收到东西时还可笑的掐掐自己,试探一下是否在白日做梦。痛的她‘嘶’了一声,笑意也浮上脸。她顶着那张笑脸笑了几天,楼下的人一度认为她精神失常,连胡殿宇都心有余悸的询问孟医生。孟医生一边摆弄他刚从雾都运来的医学器材,一边老神在在的道,“胡先生多虑了。你们家小孩要是一直想吃一种糖,你多次拒绝,偶尔心情好,发给他一颗,拿到糖的小朋友多半是那种傻笑。不碍事。”医学博士都这么讲了,楼下人终于不再担忧,好在苏雨绵笑了几天便恢復常态,楼下人终于不再受惊。 澳大利亚东北部的大草原上,谭立英正在放羊。她与丈夫在此地已生活了十三年,过着衣食无忧,及时享乐的日子。说起来,她还是有些惭愧的,虽然她依然在放羊挣钱,可大部分的花销都是当年做了一件伤天害理的事而得到的。她的丈夫李永涛亦是罪魁祸首,当年他们为了钱出卖良心,双双被送出国后,顺便做了情侣,而后性格合适,以及有相同的秘密,接着便结婚。并没有孕育儿女,因为他们觉得,会如果哪天事情败露,会连累后代。黄昏,霞光万丈,照亮不远处的房屋,羊儿已吃饱,谭立英赶着羊群回家。李永涛做好了晚饭,摆着烛光晚餐,十分浪漫。两个人像平常恩爱的夫妻一般,举杯相碰,享用晚餐,两人好像都不记得从前做过什么。午夜,素日安静的草原上,偶尔能听到几声犬吠。谭立英夫妇睡的很沉,丝毫不知将要面临的危险。两个黑衣人,腰别□□,猫一样窜入窗户,进了谭立英的家。胡殿宇依照苏雨绵的吩咐将车停在不远处,眼看着那两人进屋。苏雨绵并没跟他讲原因,因而他看着后座的苏雨绵,苏雨绵漫不经心打个哈欠,午夜,她都困了。她不慌不忙的下车,手里的打火机,打着又晃灭,打着又晃灭,一直这样慢悠悠的走到谭立英家门前,蹲下身子将地上的草点了,然后像个顽皮的小孩,沿着房子点了一圈。 胡殿宇忙将车开过去,这是犯法的!这个小姐在做什么啊!气候干燥,晚风袭来,火势噌的一下长到一米,苏雨绵担心火苗燎到裙子,退了几步看着火舌吞噬谭立英家。胡殿宇二话不说便将苏雨绵提熘到车上,快速的驱车逃离现场,正当他准备拨电话报警救火时,发现周围的群众如洞穴的蚂蚁出洞觅食一般,一个个慌里慌张的跑出家门,惊慌失措的报警,提水桶救火… …然后,他看到谭立英家的窗户伸出一个头来,是那个黑衣人!他看了一圈外面,马上缩回头。紧接着警声大震,警车消防车一辆接一辆的驶来。胡殿宇忍不住呵斥,“苏雨绵!你胡闹就算了!这是人命,岂能儿戏?!”他从来没有教训过苏雨绵,因为他觉得自己只是雇来护她安全的,只是久而久之,听着她一口一个胡叔叔,虽然喊得不那么情愿与尊敬,但他慢慢的也将自己的身份往叔叔上靠,她母亲不在身边,既然她叫一声叔叔,那他便有责任教育她。他第一回题名道姓,第一回发脾气,苏雨绵还是有些惊的,不过她的注意力不在这里,“胡闹?”她伸长脖子问,“胡叔叔,你觉得我专程来是为了胡闹的?”这一问,本来他相当生气,一时竟觉得伤到她的自尊心。可如果不是胡闹,为何将人家房子点了,里面可还住有人啊。胡殿宇竟无言以对,沉默不语。苏雨绵没在追问,看向事发现象。她这么明目张胆,因为这辆车是租的本地车,一般杀人放火的,追查的都是外来车,警察一时半会儿查不到她这辆车。 第23页 谭立英及李永涛忙从家冲出来,跟着出来的两个年轻男子穿着李永涛的衣服。警察询问伤势,并无人受伤。邻居则对那两个年轻人指指点点,警察便盘问一下身份,谭立英哆哆嗦嗦的回答说是朋友,来小住,谁知刚来,房子便烧了。警察怀疑是故意纵火,排查源头。查来查去,除了谭立英的俩朋友有疑点,竟查不出别的困惑。此刻消防队已扑灭了火,虽然火势大,胜在救火及时得当,房子并不大碍,仍可住人。警察好意将他们待到警局招待一晚上,待查明真相在回家,谭立英忙拒绝,说在自己家住着舒坦。警车消防车离开,人群散去,谭立英四人依次回家。苏雨绵忙打开车门下去,胡殿宇紧跟。苏雨绵边大步走,边问,“胡叔叔,里面那两个年轻人,你一个人可以对付吗?”胡殿宇虽不明所以,但跟苏雨绵久了,便慢慢培养出一股听话的惯性,“照他们翻窗的身手来看,应该能制住。”苏雨绵步子不停,“我要的是制住,而不是应该能制住。”“我尽力而为。”苏雨绵停下来,漆黑的双眸盯着胡殿宇,少有的严肃,“不是尽力而为,是全力以赴。如果对付不了那俩人,屋里的那对夫妇以及我们两个,有可能都要挂掉。”胡殿宇意识到事情的严重忙应了,而后她听到苏雨绵近乎无奈的嘆息,“我比任何人都在乎人命。” 谭立英家,杀手二人一进屋便将谭立英夫妇绑在床头。他二人很是无语,冲着钱接了个跨国的单,没想到正进来杀人时,房子被点了,警察也过来了,杀了跑不了,不杀又怕这对夫妇说漏嘴,他们二人威逼利诱,这对夫妇还算识相,没让他们被警察抓了。但,此刻就算杀了这对夫妇,他们也会被通缉,因为相貌被好多人见到。不杀,与孙贸的合同在,不仅要赔高于酬金好几倍的违约金,此后杀手的信誉也降低,来找的僱主便更少。真是为难。 胡殿宇冲进去时,谭立英与李永涛正双双被绑在床头,那两个人背对着门,当听到破门而入的声音,再去设法对付胡殿宇已是失了先机,被胡殿宇擒个正着。那二人被胡殿宇压着跪在地上,看不到胡殿宇只说道,“敢问英雄是哪条道上的?也好叫我们兄弟死个明白。”话音刚落便见一个豆蔻年纪的中国姑娘慢悠悠的的进来,她身形消瘦,面容清秀,披肩黑髮未加雕琢,却别有一番自然风味;穿着一件质地良好的白色连衣裙,连衣裙造型合身得体,却连一个装饰品也无,口袋也是没有的。她脚上是双米色平底布鞋,手里握着一捆麻绳,一面拨弄头髮一面哈欠连天的慢吞吞的往前走,仿佛还没睡醒。听到那人的话,她才状似清醒,迷迷煳煳道,“我们是孙贸的人。”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震惊。胡殿宇震惊的是,孙贸乃心城富商,苏雨绵是如何认识的?她费尽心思不远千里而来,难道是为了他人的破事?而杀手兄弟则暗嘆,孙贸居然不守信用,他二人接了单,势必会完成任务,他孙贸又派人来岂非坏了道上的规矩?谭立英夫妇则心如死灰,这么多人都是为了他二人的性命。可他们夫妻并未回国,而且并未再联繫他,为何赶尽杀绝?只是两方都感觉,此女为杀手,会不会年纪太小了些。苏雨绵讲完便弯腰将杀手二人捆了个结实,又将谭立英夫妇松绑。谭立英夫妇受宠若惊,杀手二人则跌破眼镜。 苏雨绵不顾四人的惊愕,将杀手二人的□□摸出来,在手里掂了掂,挺重的。见她好像心不在焉似得,杀手二人想法挣脱绳子,胡殿宇斜眼看下没吭声,而苏雨绵则突地开枪,打中一人的大腿。“哇,还是□□!”她得了宝贝似得,没见识的叫道。受伤的人捂着流血的大腿,咬牙隐忍不语,杀手二人再不敢造次;谭立英夫妇早已吓破胆子,瑟瑟发抖,大气不敢出一下。苏雨绵乖巧的如同一个听话的好孩子似得,盘膝坐在谭立英夫妇对面。这二人确是吓的后退一步,见过她开枪不眨眼,此番装的在可爱乖巧,也如同一个披着羊皮的狼。苏雨绵不理他们的恐惧,“孙贸派人来杀你们哦。”谭立英夫妇认命的点头。“你们就不准备反抗一下吗?”谭立英夫妇眼中升起火花,瞬间又黯淡,然后齐齐摇头。“坐着不动等着被杀?”谭立英夫妇只剩点头。无趣,苏雨绵真想拍拍屁股走人,想到那个可怜的孙依依,她强迫自己耐心的引导,“孙国夫妇的谋杀案,你们是帮手,而孙贸才是主谋,就算你们现在跑到心城派出所自首,这么多年过去了,顶多做个几年牢,而孙贸搞不好是秋后问斩吶。这样也不准备反抗一下?”谭立英夫妇迟疑的点头。烂泥扶不上墙,苏雨绵暗嘆,她揉揉额心,“如果我是孙国的后人,强迫你们呢?”她无辜道,“你们与叔叔合谋算计了我的父母,心安理得的在这儿生活,就不怕哪天,他们二老带着满腔怨恨从地底下钻出来撕吃了你们?”谭立英夫妇羞愧的垂头。苏雨绵继续道,“现在,我没有动用私人感情将你们切碎了餵狗,已经是在克制,而你们,却不愿意为我死去的双亲指证那个罪魁祸首!”谭立英夫妇招架不住,终于答应回国指证孙贸。苏雨绵安排他们夫妇回心城她那个小庭院里。 她准备将杀手二人送到当地警局了事,哪知这二人中途没皮没脸的哭嚎,千万求她放一条生路。苏雨绵想到那个女人收买人心的手法,她故意问道,“放你们一马,凭什么?”那二人忙不迭道,“若孙小姐放了我们二人,今后我们的命就是您的,为您做牛做马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苏雨绵确是满不在乎,“你们能有什么本事,替我上刀山下火海?”几乎所有人,被人质疑能力的时候,心情都不太爽。然而,杀手二人确是顾不得心情。“苏小姐若是不信,可当下给我二人下任务,完不成的话,任您处置。”苏雨绵将几乎脱口而出的话咽回去,他们,杀不了;她也不想她现在死,毕竟沾了点血缘。苏雨绵将二人收为己用,这二人的名字也奇特,干这样的勾当,名字居然叫陈善平,另一个叫陈善安。名不副实。 第24页 ☆、章之五 心城突然热闹起来,原来一个名叫心城酒店的酒店开业了。早几个月便开始扰民的乒桌球乓的庞大建筑物,如今总算将那绿网格子摘了下来。所有的建筑物在被绿网格子包裹的时候,都像个放大的火柴盒,介于好多人已经不知道啥是火柴盒了就换一种比喻吧,像个放大的纸盒子… … 10月1号这天,这个大纸盒子将遗留的绿网格子尽数拆除,一寸寸露出一座宛如深海行宫一般湛蓝湛蓝的童话般的房子。人们站在一楼,往天上看——天空很澄澈,几多白云点缀在蓝色天空,就像海鸥翱翔在大海一样;蔚蓝的海洋,一个狭小的岛,一群自由自在的海鸥,伫立岛中,远离尘世喧嚣,远离权谋利益,一颗心牵动另一颗心,一辈子,不分离。 苏雨绵的脑中响起她和心城酒店的设计者的关于心城酒店的对话: “小雨姐,你的生活并不只有大海和海鸥,我能换一幅画吗?” “我只喜欢那一副。” “真是一个固执的人。苏行香的画一定包你满意,你给我几天时间,我把图片发给你,如果你还是坚持那一副,我会按你说的来。” “行香,我只想要那一副。” “姐,其实生活很美好,你不用活在回忆里。我理解你的心情,也听说了你锲而不捨的自杀,当初我没有遇见夫人也自杀过;夫人给了我第二次生命,也给了我那么好的一个玩伴,让我的人生有了新的期盼。我也希望有一个人能给你生活的期盼,当初你以为是他,但是后来发现他不是。你的路还长,肯定有一个值得你去努力生活,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强大,更优秀的人出现;你一定不要在他出现之前就放弃,他只是你的人生路上的一个过客,他走了还会有一个他接替;只要你肯继续寻找,总会有那么一个人值得你敞开心扉,跟他心心相印一辈子。” 苏雨绵的泪悄悄滑下,她无声的摇头,摇头… … 没有了,再也不会有这么一个人了。 “夫人年纪越来越大,有很多事情她都力不从心;每次回家她都是眉头紧皱,小风贪玩不懂事无法替她分忧,我只算半个儿子不能强出手,夫人的衣钵只能你去继承——我也知道你不愿意理会夫人——可是一个单身母亲经营这样庞大的公司,又是黑道又是白道,忙前忙后的为我们提高的生活质量——其中的甘苦,我们无法理解。小雨姐也长大了,希望你不要活在夫人的不好中,想一想她的好,想一想她为了你能更好的活下来做的事情——你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不是知恩不图报的人,我不信你会愿意离开我们。姐姐既然已经想到要经营一家酒店了,那就不要放弃的赌上尊严认真做一次大事业吧,我支持你。” 苏雨绵泪止,“是她让你这么说的吗?” “你又误会了,夫人根本不知道我们之间的联繫。” “她怎会不知道,她——” “姐姐的通讯被限制了吧,那是夫人担忧你,我和小风如果做一些危险的事情,夫人也会限制我们的。换一个角度,她会是一个好母亲。姐姐,别把她想的太坏。” 苏雨绵摇头,“她如此待我,你让我怎能把她当做一个好母亲看待呢?行香,我们不谈她好吗?她今后怎样都跟我无关,我今后怎样也都跟她无关。” “小雨姐——” “我无法跟你讲我的事情,总之,发生在谁身上,谁都不能释然。那张画,你愿意给就给,不愿意给,我在想其他办法。” “唉,你总是这样。过几天我修改一下再给你,你先别忙着找别人。” 行香最后把画改成了这个样子,虽然是蓝色,确是暖蓝色。苏雨绵知道,这个少年温柔的心里,一定想让她快乐的。只是,她的他离开之后,她真的不知道什么是快乐了。 饶文海新定制了一套黑色西服,笔直的在门口充当迎宾。心城有名气的权贵人士,几乎都被他软磨硬泡的邀请过来了。这酒店以后服务的是有钱有权的人,如果他们到场,会给以后来的人树立一个高档的观念。这是他的理论。苏雨绵不理解,但非常支持。 大门是旋转玻璃门,一楼服务台旁是休息区和用餐区,一个巨大的水池占据了大半江山,水池正中水柱冒出的水花刚好是一箭穿两心。对面是堵厚厚的墙,墙的后面是酒店的厨房,厨师们此刻正在忙碌吧。苏雨绵微笑了一下,走过休息区的廊子楼梯到二楼,廊子的墙壁上全是行香的画,她看都看不懂,但行香说可以提高她们酒店的逼格。她就允许他挂上了。二楼是酒店服务人员的地盘,有白天供他们休息的卧室,有饭堂,有茶水间,有卫生间,母婴室,需要配备的,她都叫饶文海搞定了。希望能给他们的辛苦劳动带来一点享受。三楼四楼五楼六楼七楼是酒店的客房,每个楼层都有大房有小房供客人们选择,每个房间的布置都不一样,有粉红色的少女屋,也暗黑系的殭尸屋,有古色古香的汉风卧室,也有美轮美奂的欧式房间… …当然也有正常点的。 八楼九楼十楼是宴会厅,可以举办大小不一的宴会。 十一楼,是一个空荡荡的大屋子,装满了彩色的玻璃,反射着太阳的光,她喜欢呆在这里,感受每种颜色下,自己心情的变化。 第25页 十二楼就是露天乘凉的好地方,有泳池,有健身器材,客人们如果喜欢,可以在这里玩乐。 十二楼楼顶,有几根柱子,没有护栏,苏雨绵每次上到十二楼楼顶,站在没有护栏的楼顶边缘,看着楼下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会在想,如果就这样下去,是不是,就没有痛苦了?然而,她是不敢下去的。那个女人,估计会把所有跟她有牵连的人,都从这里送下去吧。 苏雨绵化着大浓妆,带着大墨镜,穿了身黑色的露肩小礼服。酒店的宴会是在八楼举行的,饶文海说,这个楼层吉祥。她参观了酒店后,就回到八楼了,赴宴的人们到的差不多了,饶文海正在跟一些西装的男人们聊天,还有一个女人,如果没记错的话,在孙依依的婚礼上,她大概都见过这些人了。心城的有头有脸的人,也就孙氏钟氏蓝氏关氏这些人了。饶文海看到她的出现,对她的妆容吃了一惊,苏雨绵摘下墨镜,露出黑乎乎的烟燻妆。饶文海咂舌,“苏小姐你这身装扮才像二十多的人。”苏雨绵还不习惯踩高跟鞋,有些踉跄,她压低声音说,“都说了我不过来了,你偏不,还叫我搞的像样点,今天我不出洋相,就算完美啊。”饶文海说教,“你是东家,你不过来怎么行,待会我跟他们介绍你,你随便讲几句就得了。”苏雨绵晃晃悠悠的找个凳子坐下,将裙子角掖好生怕露点,“知道了知道了,还有什么事吗,就见见他们吗?没别的事我先撤了啊。”饶文海忙点头,“放心,剩下的事交给我。” 苏雨绵正找个舒服点的姿势呢,有双手就搭到她裸露的肩膀上了,带着茧子的触感,刺的她一哆嗦。是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少年,她认识,“于… …柒?”少年吃了一惊,又恢復常态,“你认错人了。”少年做贼似得避开她的目光,想问她什么话,又没问,在她身后桌子上的果盘里捏了颗紫葡萄边吃边走了。苏雨绵微微唿出一口气,真是嘴欠啊,她办成这样目的就是为了掩人耳目,看到他,没躲居然还报出人的名字,万一自己的身份露馅了可咋办。幸好这个人自己先跑了,不然,真不晓得怎么办。她心理活动正做的活泼时,有个年轻的女服务员过来跟她说,“饶经理请。” 她没空想别的,赶紧跟着女孩往饶文海哪儿走。饶文海与几个中年男女说说笑笑。看到她,忙招唿,“这位就是我东家,苏雨苏小姐。”苏雨绵忙赔笑,“初来乍到,生意上全仰仗各位了。”“小小年纪,不容易,不容易。”“青出于蓝,青出于蓝啊。”其他人面上和和气气的赞扬。倪珊红笑问,“苏小姐不介意报个年龄吧,饶总说你二十多,我怎么看,怎么感觉多说了。”饶文海忙介绍,“这位钟氏地产的倪珊红倪总。”苏雨绵甜甜的笑起来,“倪总谬赞了,苏雨二十有七了。”倪珊红沖她隔壁一个男人笑了一下,那个男人道,“苏小姐保养的像个二八少女。”苏雨绵含笑不语。饶文海介绍,“这位蓝氏农庄的蓝金虎蓝总。”指了指他身后浓妆艷抹大约四十岁的女人道,“这位是蓝夫人。”蓝夫人温柔的点了一下头。其他的孙贸,关氏主要是政要,这次只来了关家的外交人员关志林。相互吹捧之后,宴会正式开始,音乐响起,大家相谈甚欢,苏雨绵藉故熘走了。 人刚走出来,电话响了,不用看就知道是胡殿宇,她今儿老不容易逃出来,却也只逃了两个小时。因为胡殿宇就站在她前面不远处,杀气腾腾的看着她。苏雨绵若无其事的向他走去,穿过他进了电梯,胡殿宇忙跟上。电梯内两个人都不说话,很快下到一楼,苏雨绵往停车场走,胡殿宇提醒她,“车在聚贤路上,没进酒店。”苏雨绵又倒回来往酒店外走,胡殿宇在后面紧跟着,他说,“酒店开业,你来参加,我不会拦着,为什么要甩掉我们?你知道我们忙了多久才找到你?”苏雨绵懒洋洋的回话,“我就失踪了两个小时,你们能忙多久?”她回头,露出一个欠扁的假笑,牙龈都露出来了。配上她的烟燻妆,画面实在有点忍俊不禁。胡殿宇丝毫感觉不到她的胡闹,认真的说,“万一,这期间你出了事——”苏雨绵拉开车门坐在后排,快速关门,将他的话都关在门外。 胡殿宇坐进驾驶座,正要启动车子,苏雨绵突然道,“等一下。”她想到一件事。 “怎么了?” “没事走吧。”苏雨绵靠在椅子上,在反覆思考。今天是个不错的时机。 晚七点,宴会进入高潮期。饶文海已经喝趴了,神志不算清醒。心城的大人物们,虽说喝了一些,倒还不至于到醉的程度。热闹的宴会门口,出现了一个身穿淡蓝长裙的女子,黑长直的头髮,红艷艷的唇,妆容精緻,无懈可击。 钟盛看到了。她只出现个影子的时候,他便看到了。 她提着松软的裙角,一步一步,带着迷之微笑,走近他,穿过他,站在宴会的主持台前。麦克风发出刺耳的声音,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她身上。钟盛激动极了,他,找了她好久,可她却像从人间蒸发了似得。这一次,他不会,不会再放手了。钟盛鼓足勇气,向她走去,脚刚迈出去,他的肩头,被一只力气不算大的手按住。 第26页 “不要去。” 很熟悉的声音,好似,瓷器破碎了一样。钟盛回过头,看见一个豆蔻年华的中国女孩,身形消瘦,面容清秀,披肩黑髮未加雕琢,却别有一番自然风味;穿着一件质地良好的白色连衣裙,连衣裙造型合身得体,却连一个装饰品也无,口袋也是没有的。她脚上是双米色平底布鞋,手里握着国产大屏手机,一面拨弄头髮一面打着哈欠慢吞吞的沖他笑,仿佛还没睡醒。在这个宾客满堂的宴会中,显得格格不入。他记得她,结婚那天… …“听她说完。”苏雨绵说。钟盛看了看她,又看向台上的孙依依。 “叔叔。”孙依依微笑着,手持话筒,轻声喊道。她的声音,虽轻,却犹如巨石投入河塘,水花四溅。她依然那般楚楚可怜,眼底隐隐透着锋芒。她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她镇定自若,仿佛势在必得。没来由的,孙贸心虚了一下。他咳了一声,严肃道,“依依,这些天,你跑到哪里去了?知不知道你的丈夫和婆婆担心坏了?”孙依依落落大方的笑着,“所以,叔叔是不担心的。”孙贸皱眉,“你这是什么话,做叔叔的,怎么会不担心?”“是吗?”孙依依轻哼一声,“也许,叔叔看到两位朋友,就会不这样说了。” 孙贸的确不会这样说了,他十分震惊,相当愤怒。这两个人怎么会出现这个场合?谭立英,李永涛,这不是本来该消亡的人吗?还是说,陈善平和陈善安唬弄他?他十分想要将这二人亲手切死,此刻却顾不得了,谭李二人才是他目前最该担忧的。孙贸毕竟是大风大浪过来的,心下稍乱,面上堆着笑,“我并未见过这二人,更谈不上是朋友,侄女你找来两个陌生人,究竟是何意?” 孙依依也笑着,明媚的眼底透着嗜血的冷酷,“是吗?那就让这两位陌生人,拿出点好东西,给叔叔验证一下你们的关系究竟是陌生人还是朋友。”谭立英夫妇二人颤巍巍地走近孙依依,孙依依露出一个加油的笑脸,二人拿出自己为保事情败露遭人暗杀所留的证据,以及苏雨绵搜集的证据,以及心城公安局温升温警官从警局档案室调出的当年事发现场的资料。这些证据一一出现时,孙贸的脸色才略略有所变化。他冷言:“呵,哈哈,哈哈哈,可笑!”孙依依的脸色比之更冷,“可笑?叔叔谋害哥嫂,证据确凿,非但没有一丝愧疚,反而认为可笑?”孙依依咬牙,“那叔叔认为,已经亡去的哥嫂亲耳诉说冤屈才不可笑么?”此刻她的眼神可以杀掉一切虚妄。孙贸心底那点仅存的良知迸发出来,吞噬他的谎言,他强自镇定,“胡说什么,我的哥嫂待我恩同父母,我岂会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孙依依厉声道,“可你做了,即便恩同父母也抵不过亿万金钱的诱惑,你留下我姐弟二人早该知道会有今日之果,你,还要苟延残喘泯没良心到几时?!啊?!!” 温升咳了一声,他这个警察早该威风了,那个叫苏雨绵的小屁孩非要等孙依依情绪不可控时才叫他出场,要不是李明旭帮腔,他才不会听一个小屁孩的安排呢! “那个,大家注意力朝这边来。”他指指自己,“既然十三年前的案件有了新的发现,我们公安局,有义务重新梳理案情,查找真兇。孙先生,你嫌疑极大,我们需要对你进行拘留以便查案,届时你若无罪,自然释放,倘若有罪,自然伏法。我知道你没什么意见,就这样,来,带走他。”他手插衣袋不顾宴会上窃窃私语的人们,径直走出八楼宴会厅大门。孙贸瞠目结舌地拷走,他瞪着孙依依谭李夫妇,目光能将他们撕掉。孙依依黑亮的双眸迎接他杀人的目光,有种拨云见日的快乐,那快乐可以化掉所有黑暗。谭李夫妇依旧胆战心惊,内心却有了一点放松,多年沉积在心底的压抑,就快要烟消云散,那该是何等的轻松。他们三人各怀心事,离开宴会厅。留下八卦的各路人马。 钟盛紧跟孙依依,他走的急切,并不知身后亦跟了一人,那人也跟的用心,并不知身后有人跟随,这人跟的亦用心,殊不知身后亦有人跟随。 钟盛满世界的寻找孙依依,他后悔了害怕了,他一定不要她离开他,赌上性命也不要。孙依依上了电梯不晓得按了几楼,钟盛飞快的伸出手拦那即将关闭的电梯门,一双不算有力的阻止了他。又是她。阴魂不散。这个档口电梯门关闭,孙依依不见踪影。钟盛气急败坏,“你想干什么?刚才拦我,此刻又拦?”苏雨绵罕见地露出大大的笑脸,做个请的姿势,“孙少爷,不介意一起喝杯咖啡吧!”“没兴趣。”“是关于孙依依。”钟盛迟疑地跟着她的脚步进了一间汉风卧室,有服务员奉上两杯咖啡,服务员的装扮也跟着卧室的风格变化多端,此刻的服务员身穿的正是美丽的汉服,当然坐下的两个人并不关心服务员穿了啥。 浓烈的薄荷味让他清醒不少,脾气更暴躁,“有事快说。”苏雨绵不急不缓地握着杯子品尝起咖啡来了,“薄荷咖啡,在冷奶油上倒上温咖啡,冷奶油浮起,成冷甜奶油,它下面的咖啡是热的,不加搅拌让它们保持各自的不同温度,喝起来很有意思。这是美国人爱好的巧克力薄荷味咖啡,薄荷味和咖啡相称地调和酿造出来。”这也是那个女人最爱口味的咖啡,深夜里她总能从她卧室里闻到这个味道。钟盛不耐烦道,“你想说什么,不要拐弯抹角。”苏雨绵沉浸在薄荷香味里好久才回答他,“有一首歌不知道你听过没有。”钟盛更不耐烦了,“什么歌?” 第27页 苏雨绵的手指在桌子上敲出节奏,轻轻地哼唱着略微老套的歌词,“有一种爱叫做放手,为爱放弃天长地久,我们相守若让你付出所有,让真爱带我走。有一种爱叫做放手,为爱结束天长地久,我的离去若让你拥有所有,让真爱带我走。”这是早些年耳熟能详的的歌,直白简单的歌词,却扣动人心,让人的心没来由地颤抖,继而释然。钟盛耳畔立刻徐徐响起这首歌,歌词让他害怕,他不悦道,“这老掉牙的歌儿,怎么会没有听过。”苏雨绵笑的十分可爱,“哦,那歌词理解吗?”钟盛皱眉,“什么意思?”苏雨绵极慢极缓道,“并不是所有的爱,都值得天长地久,也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抱最爱白头到老,还有一种爱,是放手,放开自己的执念,放开那个被自己囚禁的人。给她,寻找最爱的自由。”钟盛拍桌而起,“依依就是我的最爱,我就是依依的最爱!你少瞎扯!”苏雨绵冷冷地勾了勾唇角,“这场单相思真是够了,你的自欺欺人更让我刮目相看,你做出那样的事,是最爱她吗?她对你那样,是最爱你吗?醒醒吧,你们谁也不爱谁。”钟盛不可置信的瞪着眼睛,苏雨绵又道,“她喜欢香蕉,而你倾尽所有买断天下的苹果给她她不接受。你竟然还问她为什么不懂你的爱… …”苏雨绵并未继续说下去,而是喝光咖啡,扬长而去。钟盛若有所思地盯着咖啡浓郁的白烟,“我给的,从来不是她想要的。” 他抬头,对面穿白衣的女孩早已不见,桌上留着两行字:找个爱吃的苹果的人,放过爱吃香蕉的人。他魔怔似得,将这两句话重复了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而后,失魂落魄的离开。 另一边,苏雨绵身后跟着的那个人,正准备跟随苏雨绵和钟盛,躲着听墙根,就见一个硕大的拳头迎面袭来,还好他身手好化险为夷。胡殿宇冷漠地喊话,“你是什么人?”于柒理理衣领,“苏小姐的委託人,我有正事与她相谈,你又是什么人?”胡殿宇冷笑,“正事有正事的见面形式,阁下此番行为,难免让人生疑。”正说着苏雨绵走出来,看到于柒和胡殿宇,自动忽略胡殿宇,扬声道,“于柒?这回我没认错吧?”“没有。”对方干脆利索地回答倒叫苏雨绵愣了一愣,苏雨绵道,“我有点事找你。”“我也是。”“老地方见。”“没问题。” 胡殿宇将苏雨绵硬拉走,苏雨绵只好扯着嗓子喊,“今晚七点,别迟到。”于柒那边回应,“放心。”胡殿宇回头瞪了那个年轻人一眼,而后跟苏雨绵说,“这个人鬼鬼祟祟畏畏缩缩,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小姐还是少跟他往来,夫人那边知道了——”苏雨绵挣脱他的钳制,快速离开,胡殿宇追着,“小姐,我看人极准,那个臭小子——”苏雨绵捂着耳朵跑的更快。 自从苏雨绵扭过苏夫人出国后,胡殿宇对苏雨绵的话算得上言听计从,虽然他有一万字的反驳感想,都会被苏雨绵冷漠的擦掉。 晚上七点。华清街两排富丽堂皇的店铺,只有这家咖啡屋,朴实无华中透着隐隐不凡。苏雨绵很喜欢这种闷骚的风格。 七号桌。于柒已坐在里面等她。到的真早。苏雨绵推门而进,对方刚好抬起眼皮,黑漆漆的眸子锁住她,仿佛有重大事情告之。苏雨绵拉开椅子,桌子上正是她上次点的薄荷咖啡。她端起来,小啄一口,味道浓了,苦。 “苏小姐。”苏雨绵捧着杯子摩擦杯壁,“嗯?”“你实际上叫苏雨绵对吧?”苏雨绵不甘示弱,“你实际上叫关于罗暮对吧?”于柒笑了一下,不可置否,“没错。”苏雨绵暗自捶胸,太后悔没有早点拆穿,好多事情口头了解总比隔着两条走廊和几个同学闷头聊qq强得多。时至今日,她对网络聊天工具还是有点畏惧的,总觉得有点虚。于柒看她的表情,笑的更甚,“没必要这样吧,你可是骗我在先。”苏雨绵仔细回想回想,嗯,好像真的是自己先虚报名字的。可自己虚的只一字之差,四捨五入的话,不算骗人,这个傢伙算是货真价实的骗人。苏雨绵看不惯他得意的笑,直入正题,“我找你,是给你谈报酬的,你的工作我很满意,酬金稍后会打进你的帐户。另外,以后有需要,我还会找你的,希望这一次你不是投机取巧。”她起身要走,对方留了一下,“好歹同学见面,至少喝完这杯吧?”她回身,对方露出有话要说的诡异笑容,她復又坐下。 关于罗暮正儿八经的问,“我有点私人问题想问你。”苏雨绵思索一会儿回他,“你先说说问题是什么。”“为什么帮孙家?”苏雨绵想也没想地说,“对不起,这个问题我并不想回答。”“是因为孙依依。”关于罗暮逼视她的眼睛,她直视他没有丝毫妥协与退缩。僵持一会儿关于罗暮放弃了,这个女孩,没有想像中的好对付。苏雨绵丝毫感觉不到自己胜了一筹,“我猜你这么卖力的帮我,是因为孙飞飞。当然你不用回答是与否。”苏雨绵转身离开,那杯咖啡终究没有喝光,苦的很。 关于罗暮望着她推开玻璃门走出去,门外那个拳头差点抡到他脸上的中年人立刻上前护卫她上车。关于罗暮皱了皱眉,喝光自己的咖啡结帐离去。苏雨绵的车子已驶离,他只看得到车牌号,本地车牌号。 第28页 钟盛离开心城酒店,出门竟遇到了孙依依,这是他料想不到的。孙依依依旧像一个美丽的瓷娃娃,微风吹,她裙角飞扬。她是真的好美,好美。可,她不需要苹果。钟盛靠近她,她看了见他,却没有他想像中的那么生气。也许,她连为他生气都不会吧,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吧。难怪他才能时时见她温柔可人,因为,她不屑于生气。 孙依依脸上流露出钟盛从未见过的笑颜,仿佛琉璃般五彩纷呈,这样美丽的脸,口吐的是冷冰的话,“离婚协议书,有空签一下。”修长白皙的手,递给他一个文件封,他接了过来,却没有勇气拆开看。孙依依看也不看他,径直坐上路边停的孙贸之前坐的车里。车子驶去的方向,是孙家。 钟盛没有跟去,而是回了自己家。倪珊红早早地坐在客厅沙发等他,瞧他的模样倒不像疯癫过,反而,怎么说呢,反而有点通透。难道终于看明白自己跟孙依依不是一路人了?孙家这个丫头,跟她妈一路货色,恐怕以后少不得走她妈的老路。钟家与她断了也是好事。钟盛像是看不到倪珊红,呆愣愣的捧着个文件夹上楼,倪珊红被无视了一把,有点冒火,“站住。” 钟盛被这声不轻不重的呵斥叫住,他不似往日那般蛮横暴躁,竟心平气和的叫了一声“妈。”而后问,“什么事?”这一声妈差点令倪珊红泪目,好在她心态棒,压下了心头的酸楚,高高在上的冷言,“你手上拿着什么?”钟盛捧着文件夹细细看了看,轻声道,“离婚协议书。”倪珊红兴致来了,“孙依依给的?”钟盛点头。倪珊红道,“你呢?签不签?”“我… …” 钟盛有些发抖,心里明白要放弃孙依依是一回事,真正要做出行为,他内心依然不舍。二十多年的爱恋,从小到大的青梅竹马,她可以不屑一顾,可这中间的情感,他投入的是真的啊。签了,就再也没有回头的可能,他… … 倪珊红对他的迟疑很是满意,要知道钟盛看中孙依依是死活不松手的,这样的问题在从前,根本不可能发生,因为只要有人问他,他便会爆喝,“我怎么会签?我死都不会签的!依依是我的,我不可能放手的!”但是今天,他迟疑了,他动摇了。这说明,签的可能性多于一半,他内心坚定的天平正在倾斜。倪珊红丝毫不介意再加几块砝码,让它倾斜的快一点,“依依是个好姑娘,可是她不爱你,她要跟你离婚。你再怎么挣扎,也只会让她看不起而已。我们钟家的人,什么时候低微到乞讨感情的地步了?再说你和她吃的不一样,玩的不一样,爱好也不一样,什么都不一样,根本就不可能在一起。要不是一些陈年往事,嗯,要不是你执意相求,你以为老妈会放弃华清街,换一个不爱我儿子的女人回来?” “妈你也认为我们不适合?”钟盛心中最后的一点砝码被他母亲无情的抽离。倪珊红慈祥地笑起来,“两个不相爱的人,怎么会合适结婚?” 钟盛残存的一点点的希望,终于破碎。两个不相爱的人,怎么会合适结婚? 孙贸的车子停在东风路孙家楼下,孙依依从里面出来,秘书安华和布布老爷子早已立在门口迎接。这是孙家唯一两个还忠心她父母的人,安华跟着孙贸,挖出不少内幕递给派出所。孙依依非常感谢。当初她从这里出嫁,没有想到这么快便回家。这其中的艰辛,无人可说。 布布爷爷老泪纵横,颤巍巍地扑过来抱住孙依依,“大小姐,我都听安华说了,善恶终有报,老爷夫人总算是沉冤得雪,你们姐弟二人从此再也不必寄人篱下,这就是咱们家。”安华立在一旁抹泪,孙依依沖她挤眼睛。安华明了拉开二人,跟布布说,“爷爷,让小姐先回家吧。”“是是是,我都老煳涂了,哈哈。” 三人进大门,布布还在絮叨,“大小姐,小少爷也该接回来了吧。国外再说远了,不及家里好。”孙依依扶着布布,“不着急,飞飞在外面会比在家里学的多一点。你看他打电话回来,从来没有说过要回来呀。昨天我跟他通电话,说今天以后,家里都是我们的,我跟他说,你以后想做什么,姐姐都支持。飞飞自己说要呆在国外,他说等自己强大了再回来帮咱们,现在回来也是啃老。”布布呵呵笑道,“小少爷真的长大了。”孙依依继续说,“爷爷,我这次回来安排一下,也要走了。”安华惊道,“小姐要去哪里?”这好像触及到孙依依内心一个温暖的地方,她柔柔地笑了,“雾都。”安华道,“雾都是您不得已去的,现在警察开始调查孙贸,相信不久后便真相大白,小姐还去雾都做什么?那家里该怎么办?”孙依依道,“有时候不得已做的事情,也会好的发展。我们孙家以后除了这栋房子,怕是不会再有什么了。”“啊?”安华和布布都叫了起来。 孙依依说了和苏雨绵的约定,安华和布布便都不说什么了。如果这些家业,能换得老爷夫人昭雪,也值当。布布道,“可是苦了大小姐和小少爷,要在外面厮杀拼搏养活自己了。”孙依依道,“这些钱小雨不会吝啬的。”安华看了眼布布,布布笑了,“看了大小姐和苏小姐关系很好。”孙依依思考一下却拿捏不准,苏雨绵这个小女孩,心思真的不好猜,但,“关系不差。”这点她是知道的。 第29页 安华道,“那小姐,我能不能去苏小姐那里呢?毕竟是老爷夫人打下的江山,我担心她一个小屁孩给毁了。”孙依依道,“她不会的。”安华不放心,“可我总要有地方上班啊,就算她能力再强,也需要一个秘书吧?小姐,我可不想失业… …”孙依依想了想,“好吧。我跟她说说。”安华与布布偷偷的击了掌。 孙依依安排好家里,动身去雾都。 雾都,那是,她梦开始的地方。 ☆、章之六 心城的天说变就变,前两天风轻日暖让人以为是春天到了,几场秋雨下来,人们毛衣外套加身,俨然过冬的趋势。苏雨绵四点左右醒来,睡不下去,早早起床。推开窗户,冷风灌了进来,冻的她一哆嗦。 她想起不久前孙依依离开心城的那天早晨,天上薄雾浓云她脸上愁却不在了。水一样温柔美丽的女子,俏生生立在苏雨绵楼下,半仰着头,微笑。那个笑容是苏雨绵认识她以来,最没有束缚的一个,她笑的真美,作为同性都有点把持不住,这笑要是让哪个异性看见还不出大事? 孙依依说她是来道谢的,谢谢苏雨绵的帮助,而苏雨绵想来想去不觉得自己做出了多么值得感谢的事。何况,她还把孙家的钱财拢到自己名下。也许,比起这些身外之财,孙国夫妇的冤情才是对孙家最重要的吧。挺好的,你无心之事是他人有心之事,你有心之事是他人无心之事。 她上车走的时候,苏雨绵看到司机是个帅气的陌生男子,这个男子略有点眼熟,苏雨绵想了又想,还是没有想起来。在她思考的时候,孙依依向她挥手再见,车子驶离,渐行渐远渐无影。 “嘀嘀嘀… …” 闹钟的声音。 五点,要去学校上早自习。快要期中考试,近期班主任抓迟到抓的特别严厉,苏雨绵的同桌马小可也不晓得为什么,老是迟到,害的连带她都能感受到班主任老师的飞来白眼。苏雨绵很是纳闷,“小蜜蜂你最近怎么了?在校住怎么还三番五次迟到?”马小可偷偷的给苏雨绵看了一眼手机,然后用‘这下你明白了吧’的眼神看她。苏雨绵看了看她手机,并没有明白,只看到手机屏保是个帅气的男孩子,该不会是马小可暗恋的对象吧?不不,等一下,这个帅气的男孩子怎么那么眼熟?呃… …这,这个不是那天,孙依依的司机? “这人是谁?你怎么会有他的照片?”当苏雨绵问出此话时,马小可的眼神,绝对的鄙视,鄙夷,痛心疾首,捶胸顿足,“他?你竟然不知道?哎,你有没有看最近最最最最最火的电视剧?他,正是男主角,我的新老公!”得到苏雨绵一连串的摇头后,马小可带着满心不可思议为她普及娱乐知识。 苏雨绵终于明白,原来这个帅气的男孩子,叫百泉,有一连串牛哄哄学歷头衔和一连串热卖电影热点电视剧的红极一时的演艺界小生,难得的颜值与演技同时在线的娱乐圈扛把子。唔,孙依依眼光不错。不对,百泉眼光不错。苏雨绵表示,有机会看看他的电视电影综艺节目。不,等这段时间过去吧,她可不想跟马小可似得每天盯着个黑眼圈被班主任骂。 眼睛往北边的窗户看去,树影婆娑,风大力足,光眼看着都好冷好冷。苏雨绵不由得裹紧外套,眼睛不由得看到孙飞飞以前的座位。他刚走不久,又没有重大考试排位,那个位置还是空的。也不知道他会不会依照姐姐的期许,变得更好更强再回来。 一道炙热的目光投来。苏雨绵转转眼珠,关于罗暮不晓得何时盯住她,孙飞飞走后,他们的三人组剩下来的两个人每天都在唿唿睡大觉。这是怎么了盯着她看?难道是因为自己盯那边太久了?苏雨绵移开眼睛,又对上一双冷冰冰的眼睛,唬的她一跳。 舟雪寒。 换成任何一个人这样看她,她都会觉得那人很没家教很失礼,当这个人是舟雪寒时,她便不会这样想。有的人,就是有让人对她宽和的力量。对上蓝惜言灿烂的笑脸,她瞬间觉得舟雪寒的那种力量要比这个傢伙弱多了。 快要期中考试,他们这些高一生也默默的被逼着多做几分试卷,每当同学们抱怨试卷多的时候,老师们都会慈祥的说,“这些试卷是论张算的,等到了高三啊,你们每天做的试卷,那都是论斤算的。趁着还是高一,试卷少,能玩多玩一玩吧。当然这几天是不行的。其他的就别抱怨了。” 学生时代的一天,过的极其漫长,好像一生那样长,时间都是论分秒度过的。不像长大后,一个小时一个小时的时间,流水一样,一天24小时怎样都用不过来,恨不能一天48个小时。晚自习放学的时候九点半,苏雨绵离开时班里没剩几个人,人刚走了两步,听到有人叫她。“苏… …苏雨绵。”怯生生的,是钟音没错。苏雨绵回身发现关于罗暮也在,她眼神越过钟音直接问询他。关于罗暮手插裤袋事不关己地抬抬下巴,指向钟音,摆明了不关他事,是钟音自己有事。 苏雨绵问钟音,“什么事。”钟音咬着嘴唇嗫嚅道,“我想问你一件事。”苏雨绵挑起眉毛,“关于孙飞飞?”钟音露出你怎么知道的表情而后默默垂首点头。钟音只怕除了孙飞飞外,两耳不闻任何事吧。“孙飞飞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就算是知道了,也不会跟你说的。”苏雨绵冷漠的拒绝。“为什么?”钟音瘪嘴,看样子快要哭出来。苏雨绵一瞬间认为自己是坏人,“他的事情,你可以亲自问他,问我算什么?”“可… …可我… …找不到他。”钟音泪水在眼睛里打转,“他不喜欢我了,他不要我了… …我联繫不到他… …求求你,跟我说说他的消息吧,依依姐也不理我了,我… …我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可能真的是我错了,但你,能不能告诉我,他在哪里,做什么,过的,好不好?”她惨兮兮的望着苏雨绵,晶莹的泪珠儿顺着脸颊淌,倔强的咬唇,不让自己哭出来。苏雨绵嘆了一嘆,“有时候,你根本没有做什么,但正因为是你,所以错了。”钟音瞪大美眸,表示听不懂,苏雨绵又道,“孙飞飞好着呢,你不用为他担心,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变得更好,过的更幸福,迎接他的到来。”钟音眸中燃起火花,“他要多久来?”苏雨绵掰着手指头,“嗯,一年?两年?三年?唔,等你过的好了,幸福了,孙飞飞会闻着你幸福的味道找你的。”“噢。”钟音低着头,暗自念叨着要过的好,过的幸福… … 第30页 关于罗暮跟着钟音的步子离开教室,临出门时,回头,沖苏雨绵竖起大拇指。苏雨绵扬眉,眼神里是我本来就很棒的自信。 期中考试的日子越来越近,心城的天越来越冷。 考试时学生们每个人有一个排号,象徵着自己所在的考场,所处的位子。比如苏雨绵的排号是2203,象徵着她在高一22班考场,3号桌。比如马小可的排号是0101,象徵着她在高一1班考场,1号桌。马小可拿到自己的排号时,内心是崩溃的,“1号?天吶,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还在老师眼皮子底下,怎么抄啊!”苏雨绵纳闷,“怎么你考试靠抄?”马小可得意洋洋地说道,“可不要小看抄,我从幼儿园开始就是这么过来的,论抄功第一,天下捨我其谁?”苏雨绵眯起眼睛,“中考也是抄来的?”“那当然了,不止中考,高考我也准备抄,靠我那几两墨水,三本都有问题,为了有更好的前途,当然得抄。”马小可做了个必胜的动作,“加油。”看到苏雨绵崇拜的眼神,马小可笑道,“你要是想拜师,请我吃顿麻辣烫,我给你抄神秘笈,绝不外传的那种。”苏雨绵摇头,“我可是靠真本事取胜的。”马小可不依了,“我那也不是假把式啊,甚至比你那真本事还要艰险。”苏雨绵道,“所以我走不来你那条路,我啊,从来走的都是最笨最直的那条路。祝我们,必胜!”“必胜!” 一般考试头一场一定是语文,接着是物理。下午英语,接着是歷史,第二天上午数学,接着思想政治,下午生物化学。高一考的最多。不像高二高三的姐姐哥哥们,考个语数外,外加文综理综就可以。 头一场语文,苏雨绵考的很吃力。后面的物理倒是靠的轻松,草草交了试卷,她立在科技走廊的窗边,脚下是寂静的校园,周围是透明的玻璃。那种感觉淡了。那种但凡立在高处就想跳下去的感觉淡了。从前的她,立在高处,向下看,大地好像一个漩涡,她看啊看啊的仿佛能将她吸进去。然后她的脚就不自主地往前再往前,如果没有人叫她,她可能就这样跳下去。可现在,那种感觉淡了。她没有想要跳下去的欲望,大地仅仅是大地,不会像魔鬼一样喊她跳下去。 交卷的铃声陡然响起。学生们从教室门蜂拥而出,一个个端着饭碗要饭堂跑,蚂蚁觅食一般,一个两个三个成群结队的往同一个方向去。只有她,孑然一身。 “嘿!”有人拍了她的肩膀。她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马小可垫着饭碗,自顾自地说话,“你交卷那么早,是都会还是都不会?”苏雨绵老是回答,“不会。”马小可翻翻白眼,“早说嘛,问我啊,我虽然也不会,但,我有后援团,虽然,吭,我所处的位置并不算太好。但,没有什么能难道我——马、小、可!”苏雨绵被她逗笑了。马小可又道,“哎,你交卷那么早,咋不去吃饭?傻站在这里,你看现在大家都交卷了,哪儿有位置吃饭啊。”去食堂吃饭?这个问题在苏雨绵脑海里晃了一晃。以前上学她都是回家吃饭的,就算回不去也是家里做好了送来的。那个女人的意思是,她影响力太大了,怕有人对她图谋不轨,啧。但是今天,她跟着马小可的脚步走了。 学校食堂有两层,饭菜种类包含了中华小吃的大部分,好吃到冒泡。苏雨绵感觉自己错失许多世间的美好事情。她从一楼的第一个窗口看起,到二楼的最后一个窗口。马小可饿的走都走不动,苏雨绵才默默在心里盘算着,中午要吃的东西。 肉夹馍一个,扬州炒饭一份,凉皮一份,兰州拉面一份,刀削面一份,河南烩面一份,酸辣粉一份。当她一个一个端到桌子上时,马小可眼珠子都瞪出来了。“看不出来啊,你,你看着瘦瘦的,一顿饭吃的还真不少哈!”苏雨绵看马小可点了一份饭,顿时愣了愣,点的仿佛有些多了,可是,这已经是她很克制很克制点的饭啊,这里面的每一样,她都不想捨弃。 接下来的任务很简单,两个人闷头勐吃,吃到像孕晚期的女人一样,一手托着后腰,一手摸着肚皮,嗝儿嗝儿地走出食堂。深秋的太阳很大,却意外的温柔,站在阳光下的两个人相视之后,哈哈大笑。后来苏雨绵爱上了学校食堂的饭菜,隔三差五便要跟着马小可来食堂饱餐一顿。 下午的英语对苏雨绵简直没有难度,接下来的歷史,就让苏雨绵头疼了,她几乎是连蒙带猜地做完了试卷。早交卷太无聊,不交卷也很无聊。苏雨绵咬着笔桿,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地等交卷铃响。突然地,一个纸团扔过来砸中她的后脑勺。她愤愤然回头,见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关于罗暮朝地上的纸团努努嘴。监考老师在另一个走道巡视,苏雨绵快速的拾起纸团,拆开一看,两个蝇头小字叫她晕头转向:交卷。 交卷? “交卷,老师。”关于罗暮举手。监考老师点头允许,关于罗暮唰地抽起卷子走向讲台,到苏雨绵的位置时,还给她挤挤眼,做个口型:走。苏雨绵困惑了。离开教室的关于罗暮见她不动,在教室外面隔着玻璃跟她说:“走啊。”苏雨绵继续困惑,关于罗暮敲敲玻璃叫她。监考老师闻声看过来无奈道:“交卷的同学就等于放学了,该干嘛干嘛去,不要靠近教学楼,更不要影响教室里的同学考试。” 第31页 关于罗暮做了个过来的手势,一遍又一遍的,苏雨绵只好跟老师讲:“交卷。”老师看看外面的关于罗暮,眼神暧昧地点头。苏雨绵一出来就问关于罗暮原由。关于罗暮挠挠后脑勺,想了想,“我不是看你挺无聊的,叫你出来找个事情玩啊。”而苏雨绵在默默腹诽:你怎么也在这个考场啊。苏雨绵初进考场时大致扫了一眼,没发现认识的,趴桌子上自己玩了。没料到在那样一个角落里还藏着一个熟人。 “玩什么?”苏雨绵跟着关于罗暮的脚步走。关于罗暮摸摸下巴,忽然笑了。“走,出学校去。”苏雨绵想到校门口等待的胡殿宇,拒绝道,“不行,我家里人在校门口堵着,我走不开。”“这有什么难办的?你家人总不能将学校围起来吧?”他说着抓起苏雨绵的手,往西大门的方向走,胡殿宇一般就在这个门口等。走了一半,他向北折去,那是学校的围墙——两米高的栅栏。苏雨绵抬头望去,黑粗黑粗的钢筋,最高的尾部还是带尖尖的,摆明了禁止攀爬,“这… …你叫我翻墙?”关于罗暮手插衣袋,满不在乎地问,“你嫌高?”苏雨绵点头。关于罗暮鄙视道,“这墙比起小学初中的墙,算墙吗?这硬跨都跨过去了。”苏雨绵目瞪口呆,“你跨一个试试。”关于罗暮就真的一手扶着栅栏,略略做个助跑姿势,一跃而起,翻身已到墙外。他拍拍手上的灰,“你来一个。”苏雨绵转身就走,“我不去了。” 苏雨绵听到墙外的关于罗暮哎了一声,接着是两脚触地的轻响,再接着关于罗暮的手便按住了她的肩膀,一点点用力,苏雨绵吃痛停住脚步。关于罗暮道,“怕什么,我帮你过去。”苏雨绵回头望一眼那不可逾越的栅栏,摇头。关于罗暮蛊惑地,“我会让你过去的,相信我。而且,翻了一次,你会想翻第二次的。”苏雨绵眯眼不可置信地,“这东西还能上瘾?”关于罗暮睁大眼睛点头,继续蛊惑,“你要不试试?人生没尝试过的,总得试试才知道喜不喜欢。”他的眼睛又黑又亮,像夜空镶嵌的星辰,苏雨绵不知不觉着迷了一把,竟点头跟他走了。 关于罗暮道,“你先自己爬一下试试,我看你能自己过去不。”苏雨绵狐疑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我敢肯定不能过去。”“你先试一下自己能爬到什么程度?”苏雨绵深吸一口气,握住一根钢筋,脚踩在最下面的一根横着的钢筋上,“我感觉自己的话,就到这种程度。”关于罗暮瞧她颤巍巍地踩在离地二十厘米的那根横着的钢筋上,很是无语,“你试一下踩上面第二根钢筋。”那根钢筋在她腰部左右,苏雨绵往上抬了抬脚,“不行,太高了。”“你突破刚才,在试一下。”苏雨绵努力往上抬脚,这次脚尖点到了钢筋,依然踩不上去,“还是不行。”然后苏雨绵的脚突然被一只手捏住,死命的往那根钢筋上放,伴随着苏雨绵的哎哟之声,她的脚倒是稳噹噹的放了上去,只是——大腿根处撕裂的疼。唉,她这具常年不运动的身体,算是遭到了一万点暴击。 “这一只脚也上去。”关于罗暮指挥她。苏雨绵摇头,“疼疼疼… …我得休息休息。”她话音刚落,有只手握住她下面的那只脚往上抬,她吓得抱紧钢筋,惊魂未定之间,两脚都在第二根钢筋上,离地至少有一米多,她惊的抱紧钢筋,一动不敢动。“好了,你现在翻到对面,踩住你现在踩的这根钢筋。”苏雨绵像考拉一样抱住钢筋,死也不松手,声音在秋风里颤抖,“我要… …下去… …我不翻了… …”可是她两只脚离地那么远,要下去的话,只能是跳,从她的角度看,这个高度,略高。“你帮我下去好不好?”“不好。”关于罗暮突然出现她对面,显然他悄无声息的翻出来了。他伸出手,“你别怕,直起腰杆,拉着我的手翻过来。”苏雨绵摇头,“不行,我怕。” “那边的同学,校门大开着,怎么还要翻墙?想被处分了?快下来!”值班的老师大步流星走来。关于罗暮急道,“不要怕,快,手给我。”但生硬的话语安慰不了苏雨绵,她已经想像到老师将她从栅栏上抠下来的场面了。关于罗暮和她一样,踩到第二根钢筋,他直起腰时,大半身体都能倾斜进校内,“来不及了,你把手给我。”他的手已触及她的手臂,“快!” “餵!你们两个!”老师越来越近七米,六米,五米… …苏雨绵根本不敢松手,关于罗暮急道,“快啊,相信我,我不会让你摔跤的。”四米,三米… …他抓紧她的手臂,让她感受他的力量,她慢慢松了手,他的手在她手臂退了一退握住她的手腕,用力一带,她像被甩起的绳子尾端的石块一样,飞出栅栏,落入一个结实的怀抱。两米,一米… …老师赫然在身后,“你们是哪个班的?”关于罗暮捂住苏雨绵的脸,利用苏雨绵的身体挡住自己的脸,老师隔着栅栏威胁,“还挡?我已经看见你们的样子了!”关于罗暮飞快地携她远去,“回头在找你们算帐!”老师的声音渐行渐无。 他们往北跑去,离开学校的范围才减速。苏雨绵心跳咚咚,可一脸的兴奋,刚才的经歷真的太刺激。比银针刺入手腕,还要刺激。或许,她会如他所说,翻墙上瘾。“怎么样?”关于罗暮喘着问她。她回他,“过瘾。”“还有更过瘾的。”他牵起她的手,继续往北跑… … 第32页 跑着跑着眼前的景色变了。 路两旁的香樟树,换成了两排笔直高耸的杨树。 深秋,杨树已无绿意,金黄金黄的叶子零碎地挂在树梢枝头、铺在地上,放眼望去,一地金黄色的心。是她初来心城,经过的那片杨树林。她记得,那时的树林郁郁葱葱;她记得,树林里孤独的倚着一个少年。 “原来是你?”苏雨绵愕然。“什么?”关于罗暮一头雾水。“没什么。”苏雨绵扬起笑脸,甩甩头,跟着他的步子冲进树林里。 杨树林静谧如夜,偶有秋风吹过,哗啦啦跌落半亩枯叶。苏雨绵瞧着树叶大片大片落下,叶子被风卷着,缠绵缱绻絮絮而落。 关于罗暮瞧她看呆了,得意地问,“怎样?”苏雨绵吃吃地回他,“够过瘾。”关于罗暮嘆息,“几天之后另一番景色便要取而代之。”苏雨绵似有不同看法,“可那也是四季之美啊。”关于罗暮滞了一滞,笑道,“是啊,春夏秋冬,变幻更替,那也是美。” 突然地,关于罗暮将地上的杨树叶归拢一处,苏雨绵在边上瞧不出什么所以然,就倚着树杆瞧着。渐渐地,她看出来了,他在堆图案,这图案和杨树叶十分相像。他堆好之际问她,“你觉得杨树叶像什么?”“心。金黄色的心。”这个答案和他的答案吻合。“你看我堆的是什么?” 苏雨绵有心调侃,笑嘻嘻道,“难不成是苹果?”关于罗暮一脸黑线,这明明是… …罢了,他抱了一堆树叶在图案凹陷处堆出一截苹果把儿,末了拍拍手上的灰,“对,正是苹果。”苏雨绵莫名的就笑了。 走上荣光里路时,两旁路灯次第亮起,少男少女一前一后有说有笑的走着。后面驶来一辆黑色的轿车,突然地,苏雨绵脚步滞了一滞,关于罗暮察觉到她的异常,回头时,一个中年男人出现在眼前。 胡殿宇。 看他脸色,来者不善。 关于罗暮将她护到身后,警惕地瞧着他。两个男人剑拔弩张。 气氛越来越僵硬,身后的苏雨绵忽地笑嘻嘻冒个头,“胡叔叔,您怎么来了?” 胡殿宇满腔怒火噗地熄了。苏雨绵真的是胆大妄为,放学不回家,竟然跟陌生人一起。莫不是被抓包,是不是就不算回家了?这要是让夫人知道,那还得了? 千万句训话,被他憋出俩字:“上车。” 关于罗暮满脸忧色,她安抚,“不要担心,我自有对策。”她沖他挤挤眼,上车离去。 荣光里路174号。他知道她家住何处的。 那天他和翔哥在人民公园,他一眼就看到落地窗前立着的白衣少女。孤零零看戏般盯着他和翔哥,那遗世独立的孤单,和他一样。 孙钟婚礼中再见,她依然没有变,满身的孤独,仿佛只有他看得见。 后来,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班,一点点交集,一点点靠近。 苏雨绵的对策很简单,因为但凡她做出胡殿宇认为的出格事,他一定会搬出那句万年不变的台词:“这要是让夫人知道了… …”接下来就轮到苏雨绵生气,然后胡殿宇如何如何不认同的事都会淡化。 她上了车,胡殿宇照例黑着脸不说话,她也不说话,安静的倚着车窗,余光能看到关于罗暮一步一步追寻的身影。不知沉默多久,胡殿宇终于开口,“小姐,你今天做的事,太过分了。”苏雨绵不应话,胡殿宇就等着,苏雨绵凉凉地道,“胡叔叔学生时代有没有跟同学一起玩过?”胡殿宇一瞬间陷入了久远的沉思,“有。”苏雨绵嘟囔着,“那为什么我跟同学一起玩这样平常的事情,会变成一个严肃的话题,一件过分的事情?” 这胡殿宇哪里知晓?他道,“可这件事要是让夫人知道了,她一定会生气的。”苏雨绵冷哼,“你要是想说给她听,想怎么说怎么说,我们之间的冲突,我们解决,不用你管。反正在我心里,你们就是见不得我过的好。” 十几岁的孩子,人生观价值观还没有健全,已能遵从本心,简单的知晓是非对错。尽管孰是孰非是对是错在大人眼里多么可笑,多么无知。可大人们所谓的是非对错的定论,在孩子看来亦是可笑无知的啊。 这话令胡殿宇惊诧,在他看来,夫人与他,莫不是为苏雨绵费尽心思,想要她过得好。而在她看来,他们却是见不得她好的人。等同于她的敌人。他几乎想脱口而出骂苏雨绵不知好歹,话在心里过滤一遍,终是无言。这到底是哪里出的错呢? “我怎么想的,也没有人在乎,只要你们觉得是对我好,那便是好了,谁又问过我的想法?”苏雨绵倚着车窗,万般惆怅。 果然,胡殿宇嘆了一嘆,再不多言。 车窗上倒影出一张狡黠的笑脸,一瞬而逝。 一夜无话。第二天照例是考试。与关于罗暮一照面,他便问起昨天的事。苏雨绵笑着说,“我办事,你放心。”关于罗暮也是一笑,她看起来并不是个让人操心的姑娘。 两人进了考场。 上午先考数学,接着思想政治,下午是物理化学,这对苏雨绵来讲都没有什么难度。考完各自回班,班主任讲了一些可有可无的话,又言明放假两天。此时,班里才有了丝人气,学生们欢唿大叫。 第33页 苏雨绵接替孙飞飞成钟音三人组里的一员,三人常结伴而行,言笑晏晏。钟音不復往日开朗,眉宇间愁容满面,情之一字,少男少女也许不懂,但也都写在脸上了。 三人约好明天人民公园钓鱼,苏雨绵欣然答应。 整个荣光里路174号的老老少少,都感觉自家小姐有些变化。脾气不常发,偶尔见了面,还能瞧着她百年难遇的笑颜。 第二天,苏雨绵早早来到人民公园的河边支起鱼竿,吊上一条鱼后,钟音和关于罗暮才姗姗来迟。 “迟到了啊你们。”苏雨绵板着脸。关于罗暮没好气道,“你就住公园对面,好意思吗?”苏雨绵回嘴,“就好意思。”钟音仍是无话,她常常沉默寡言,偶尔笑一笑,也只是扯了扯唇角。苏雨绵晓得她的心思,却一个字也帮不了。关于罗暮亦是,闲来便带她出来逛逛,以免她抑郁过度。 另外两根钓竿支起,三个人有模有样的注视着小河湾,等待鱼儿上钩。也是怪了,自打苏雨绵钓上鱼后,这条河瞬间像是死了,一条鱼都没有。 三人正奇怪,后方传来一声怒吼:“谁让你们钓鱼的!”原来是公园的管理人员。 三个人面面相觑,来不及交头接耳厚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苏雨绵暗道一声糟糕,关于罗暮已快速收杆装袋,跟这两人的慌忙不同,钟音迷迷煳煳的坐着没动。关于罗暮悄声嘱咐了钟音几句。言毕,捉着苏雨绵的手,飞也似的逃走。钟音坐着没动。 说来也怪,管理人员追来确是看到钟音,他略有些纳闷:“你怎么不跑?!”钟音托腮一脸的无辜,“我没钓鱼啊。”那人瞧了瞧钟音,看这张天真烂漫的脸,仿佛是真的没有钓鱼。 钟音接着无辜道,“我只是在河边坐着发呆,您这么凶干嘛?” 那人心里暗自琢磨,似乎在沉思此话的可靠性,就这一思虑,关于罗暮他们跑远了。 那人没办法只好加快步子追赶,关于罗暮他们已上了荣光里路,招了辆的士,扬长而去。那人再回头看钟音,发现河边无人,愤愤不满的骂了好多句脏话。 的士在公园门口停着等钟音,她一上车,三个人嘻嘻哈哈笑成一团。 钟音的心情好多了,苏雨绵很是欣慰,出声询问关于罗暮,“接下来去哪儿?” 关于罗暮思索片刻眼睛看着钟音说,“去时代广场新开的那家ktv,好像是蓝家开的,叫什么酷啦啦?听说挺好玩的,怎么样?” 钟音心情一好,兴致也高昂了,“好啊,好久没唱歌玩了。”自从孙飞飞离开,她几乎都没笑过,她是知道自己状态低迷的。 苏雨绵没有异议,她从来都没有什么同龄人的娱乐活动的。 那个ktv叫起来是“酷啦啦”,人家的装潢设计特别高大上,龙飞凤舞的英文字母“kla”,加上闪烁的霓虹灯,彰示着她华丽无边。老是说这种光怪陆离的场面,苏雨绵不太喜欢。她喜欢把自己缩成一团,蜷在阴暗的角落里,谁也看不见。 关于罗暮评论:没想到蓝家这么迂腐陈旧的家族也做起年轻人的生意了。 苏雨绵瘪瘪嘴,一句“年轻人的生意难道不是往网际网路发展?”硬是为了气氛没有破口而出。 他们开了个包厢,苏雨绵不大感兴趣,只顾嗑瓜子。那两个在屏幕上点来点去挑歌。钟音看着五音不全的,没想到是个高音上的去低音下的来的主儿,活生生一个麦霸。而关于罗暮看着仿佛是个小曲库,没想到真的是个小曲库。这两个人,一唱一和,苏雨绵感觉自己在听一场小型山寨演唱会,还是高配版的。 那两个人好像看她一个人嗑瓜子孤单了,邀请她一起唱歌,苏雨绵人生中第一次唱歌,也有点兴致勃勃,拿着话筒,选了首想像中自己能驾驭的歌。前奏一开,她脑袋嗡一声炸了,“这是哪首歌?”关于罗暮回她,“你点的那首。”“它开头咋是这个调调?”“它一直开头都是这个调调。”“怎么跟听的时候不一个样儿?”“……” 会唱歌的人,是完全理解不了不会唱歌的人,对前奏的恐惧感。屏幕上的圆点越来越少,心跳越来越快,等圆点全部消失时,心跳仿佛也消失,整个人魔怔似得,一动不动,脑子里百转千回时时哼唱的歌谣竟一句也憋不出来。 终于鼓起勇气,唱出一句来,竟然跑调跑到姥姥家,自己听了都想刨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偏偏周边这些没眼色的人,还不厚道的哈哈大笑,完全没有顾虑到她高贵的自尊心。 苏雨绵唱了一句,表示,这辈子绝对不会再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