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植物》 第1页 [悬疑惊悚] 《我不是植物》作者:水冷酒家【完结】 简介: 非签约作品,请勿打赏! 生活一夜间改变,爱情和阴谋,信任与背叛,一路探寻,疑点重重! ☆、001 一场车祸 刚才我还开着车,这一会儿就躺在了移动病床上。 四肢散了架似的,事实也是如此。 全身都不能动,眼睛只能勉强睁开一条缝,移动病床咯吱咯吱的怪叫,像是一只飢肠辘辘的野兽,随时都能把我吞掉。 穿过狭窄的走廊,面前都是人脸,上面的汗珠滑落,与下面的汇聚成更大的一颗,真怕那水滴打在我的脸上。 吊瓶摇摆着,还有一张女孩的脸,长得很小巧,就在我的眼皮上方,深深的领口打开着,胸脯看起来很白,一条不是很深的沟,若隐若现。 她穿着护士装,不断在我头上擦来擦去,我好像看到,她的中指指甲是红色的,不知道是我的血,还是指甲油。 后来,她就在我的眼前消失了,所有一切都消失了,那是我闭上了眼睛。 虽然感受不到外面发生了什么,但记忆很清楚,我叫庄雨来,二十八岁,参加过青年企业家论坛,是鸿来游戏软体开发公司的董事长。 说来,我挺没出息,小时候迷恋一位萌萌的小女孩,长大了又爱上了女同桌,现在,我正对一名少妇情有独钟。 哦,她们其实都是一个人,我的妻子莫小倩! 今天,恰逢我和妻子结婚三周年,她早早回去准备烛光晚餐,而我,按照老婆大人的指示,开着车去熟悉的花店,拿回预定好的玫瑰花束。 这家花店比较偏僻,一条小街,我和妻子在这里第一次拥吻,还买了玫瑰。 此后,每逢重大节日,花店总能赚到我的钱,一年比一年多,老闆对我很热情。 我在幻想着今晚如何跟妻子激情! 就在要转弯的时候,前方突然灯光刺眼,那是一辆重型卡车,宛如一座小山般唿啸着直冲过来。 可惜我刚买的白色宝马跑车,就这样被撞了正着,而我也在惊唿中,看到了不断飘落的星光。 隐约记得,第一次睁眼,躺在一处四合院的屋顶上,还能听见院子里夫妻吵架的声音。而我的一半车身,就挂着对面的柳树上,那昂贵的鸵鸟皮背带包,正如钟摆一般的摇晃,将我催眠。 再好的座驾也干不过大卡车,这是我昏迷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仿佛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又像是只有一瞬间! 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真正的病床上,身上盖着白被子,左手还挂着吊瓶。 “你真是命大,被大卡车撞了,还能活着!” 小护士扭着细腰,笑盈盈的向我走来,这次看清了,小脸巴掌大,五官挺精緻,上扬的左眼角处,还有一颗小小的黑痣。 几个意思?看老子像个有钱人? 没错,老子的帐户上趴着几千万,多少人想着套近乎,分一杯羹,只不过朋友圈还没有护士。 不过,当小护士从身后取出了针管,我就不这么想了!好大的针管,就像是用玻璃水杯改良过的,里面还有黄橙橙的液体。 “乖啊,打一针止血的,你的血流了足有一洗脸盆。”小护士哄孩子般的说着,毫无羞涩的拉开被子,扒下了我的裤子。 “轻点,那可是一块活生生的肉。” “大男人还怕疼!”小护士鄙夷的看了我一眼,啪的一巴掌打在我的屁股上,接着,利索的将针扎了进去。 邪门了,巴掌打得疼,打针倒是不疼了! 小护士打完了针,又在我屁股上揉了揉,扭着往外走,我急忙高喊道:“小丫头,帮我盖上被子啊?” “又不是女人,露着也没人稀罕看。”小护士转身拉上被子,却还是忘了给我提裤子。 单人病房,屋里空空荡荡,我那貌美多汁的媳妇呢?怎么不来看她的男人? 透过病房门口的玻璃,我看到了那张熟悉的俏脸,她的头髮总是一丝不乱,那厚实耳垂上的钻石耳坠,是我去年结婚纪念日送给她的礼物。 妻子正跟某人谈论着什么,忽然莞尔一笑,侧脸无比动人,我暂时动不了,这个角度看不清那人的脸。 但是,当那人挥手跟妻子告别的时候,我看见了他亮闪闪的手錶,夸张的镶钻金表壳,劳力士,颇有几分眼熟。 门被推开了,妻子奔到了我的跟前,落泪如雨,我就不明白了,刚才她跟那人笑得屁嗨。 “雨来,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要失去你了!”妻子哽咽道。 “你不是一直对隔壁老王有好感吗?我走了,你心愿达成。”我笑着调侃。 “再说,掐断你的三大件。” 妻子瞪起了美眸,伸出留着长指甲的白皙小手,瞄准我的下面,我顿时慌了,“小倩,逗你玩呢,别急眼啊!” “隔壁老王要去陪我,被我拒绝了。”妻子也开起了玩笑。 “咱谈点正事,肇事司机找到了没有?” “那混蛋跑了,公安部门正在通缉呢!” “哼,让他赔个倾家荡产,可惜我那拉风的宝马车,还没坐热乎呢,就这样英年早逝了!二百多万啊!”我愤然道。 “捡回了一条命,万幸,别想这些,一切都有我在打理。” 第2页 妻子的小手,轻轻堵住了我的嘴巴,又俯身吧唧亲了我一口,我的心啊,顿时就变成了糖罐,得此美妻,夫,復何求? 小护士的身影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恍惚中过了一个星期,我终于可以出院了,一场车祸,毫髮无伤,不得不说很幸运。 “小米,我妻子来过吗?” 小护士叫做米丽,混熟了就顺便问了名字,她眨着眼睛,“她每天都来啊。” “我怎么不记得?好像就第一天晚上来过。” “哦,忘了告诉你,你头部有损伤,得了短暂性的失忆症,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復,出去后,记得每周来复查。”小护士平淡的说。 “我怎么会记得你的名字?” “咱们有缘啊!米丽,只要你吃米饭,就能想起我。”小护士说着,跟我抛了个媚眼。 瞧瞧,这就是咱的魅力,帅哥无敌! 我穿上那熟悉的夹克衫,器宇轩昂,精神饱满的走出了病房,在米丽的陪同下,出了医院的大门。 我忽然愣住了,眼前的这个城市,好像是第一次来,竟然如此的陌生。 ps:非签约作品,全本免费,无需打赏。《混世小术士》、《三国小术士》、《大神皇》系列三部曲,期待朋友们的支持! ☆、002 陌生城市 熙熙攘攘,车水马龙,正对的这条街道,两侧居然都是欧式风格的建筑。 “小米,这是临海市吗?”开始怀疑是不是悄悄给我转院了。 “当然是,你的记忆有许多碎片,等整理起来就好了。”米丽笑着安慰我,并且招手喊来一辆计程车。 看看车牌,我才相信自己没有走错城市,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转头的瞬间,米丽正拉开前胸的护士装,朝着我吐了吐舌头,扭着小屁股走进了医院。 勾引老子,无效! “现在的女孩子,真是太疯了!”开出租的大姐嘟囔道。 嗖! 计程车眨眼转过了三条街道,我顿时有了一种躺在移动病床上的感觉,眩晕! “大姐,开慢点,会出车祸的。” “放心吧,我开出租十年了,零事故。” 计程车还是慢了下来,我说:“去鸿运大厦!” “你在那里工作?” “整个第三十层,就是我的公司。”我牛气沖天。 “你这么有钱,咋还打出租啊?”大姐说的话很不中听。 “别提了,刚刚出了车祸,我那匹白色宝马,拦腰斩。” 大姐被我逗得哈哈大笑,又问:“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大约一周前!” “我记起来了!”大姐一拍粗壮的大腿,“那天晚上,我正在跟死鬼老公吵架,就见一个人咣当落在屋顶上,当时就吓尿了。” “大姐,啥也别说了,缘分啊!”我激动差点哭了。 “你能活着,真是命大。”大姐赞嘆不已,又问:“我捡了个鸵鸟皮的包,是你的吧?” “是我的,就沖大姐的坦诚,不要了,送给你,那包不值钱,四万八!” “大兄弟,这回姐信了,有钱人!”大姐朝我竖了一下大拇指,忽然看向了车外,抹了抹眼角。 光顾着说话,也没看四周的风景,大姐一脚踩住了车,鸿运大厦到了。 我在兜里摸出一百元,大方的丢给出租大姐,拉开车门走了出去。 望着令人眼晕的五十层大楼,再看看门前进入的白领丽人,我心情颇有些不爽,堂堂董事长,大难不死,怎么也没人迎接一下? 我妻子去了哪里? 正如小护士米丽说的那样,进出的人,我基本都不认识,失忆症很可怕。 推开旋转门,走进了一楼大厅,门卫是名微胖的中年男子,立刻过来拦住了我,不客气的问,“去哪家公司,找谁啊?” “新来的?”我斜着眼睛看他。 “咋了,没有出入证,就让人下来接你,这么高档的大楼,可不是菜市场。” “就你这素质,也能在这里工作?”我顿时火了,指着他的鼻子道:“我,庄雨来,鸿来软体公司董事长,三十层,都是我们公司的。” “庄董,误会,误会,你慢走!”门卫立刻赔上了笑脸。 瞧瞧!欺软怕硬,敬富笑贫,社会就这么现实。 电梯里空空荡荡,一直到了三十楼,八楼和十九楼各停了一次,也不见有人进来。 当电梯门打开,我看见了鸿来游戏软体开发公司那金灿灿的牌匾,还有两个白领迎宾,正在嬉笑着聊天。 像什么样子,我咳嗽一声,走到跟前,其中一个瓜子脸的问道:“请问你找谁?” 又换人了,居然连我这个董事长都不认识,“我找庄雨来!” “不好意思,他正在住院中。” “我就是!”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眼神中充满了疑惑,随即点头道:“庄董,我们刚来,还不熟悉,请您原谅。” “好好干,要迅速搞清每一张人脸,这是迎宾的基本要求。”我背着手做出指示。 “您放心,我们一定做到。”两人齐声答应。 第3页 沿着长长的走廊,我经过了一个个敞开的屋门,许多不认识的,真搞不懂,老子住院七天,怎么就换了这么多人。 董事长办公室的屋门锁着,我摸摸兜,居然没有钥匙! “云娜!” 我高喊一声,旁边的屋内开了,我的秘书云娜,整理着皱巴巴的裙子,慌张的跑了出来。 “干什么呢?”我歪头看里面。 “董事长,真的没人!”云娜越发慌乱。 我转身进了秘书室,里面的气味很古怪,消毒液,我打开柜子,又低头看桌下,没人,却发现了一条绣着玫瑰的红色女士内裤。 “董事长,我,我……”云娜小脸涨得通红。 都懂! 我不再说话,让她替我打开门,走进三百平的大办公室。 “云娜,怎么也不打扫屋子啊!我还没死呢!”我有些火大,屋内有尘土的味道。 云娜连忙过去打开了窗户,脱下白西装,用柔软的真丝内衬替我擦了擦老闆椅,我这才缓缓坐下,找回当董事长的感觉,心情舒坦了不少。 云娜旋转如陀螺般,很快扫干净了地面,然后拿着一瓶纯净水,来到我那长达六米的办公桌前。 噗! 云娜含住一口水,喷在我的桌子上,然后拿着抹布擦净! 我惊呆了,“云娜,你的口水都在我的桌子上。” “董事长,你一直让我这样擦桌子,还说喜欢我的香唾。”云娜粉面上两坨红霞。 “我有那么不堪吗?” 云娜不说话,那眼神分明告诉我,对,没错! 噗噗噗! 云娜不停喷水,水雾均匀,将桌子擦的格外干净,能照见我的影子,病去如抽丝,我觉得自己消瘦许多。 我缓缓接过云娜手中的少半瓶水,来到了窗前,眺望本该熟悉却又陌生的城市。 一座座高楼,延伸到远方,仿佛融进了雾蒙蒙的云中! 低头看那盆我最喜欢的君子兰,翠绿欲滴,上面长了个花骨朵,居然像极了一张人脸。 半瓶水浇入花盆中,君子兰仿佛知道主人归来,叶片随着窗外的微风摇曳撞击,发出沙沙的响声。 “云娜,你之前发现我这盆花很特别吗?” “当然知道,这是董事长从国外空运回来的,花了八十万。”云娜张口就来。 我觉得牙酸,败家子这个词,说的就是我。 云娜接下来的话,却把我给惊呆了。 “董事长,你这盆花其实物超所值,它融合了人类和植物的基因,据说如果培育得当,会结出个小孩子来,叫植物人。” “我真这么说过?” “是啊,你逢人就说。”云娜点头。 ☆、003 疑点不断 我微微嘆气,可能总想要孩子的缘故,才有如此奇谈怪论。 也可以理解,日夜耕耘,不见收穫,农夫当然着急。 “莫小倩呢?” “她去了韩国!游戏程序出了问题,跟对方交涉。” 难怪妻子没来接我,原来是公出了,我转身回来坐下,又问:“是谁批准的,公司里换了这么多人?” “当然是奚总,别人谁敢啊!” 奚伟是我的同学,能力出众,跟我一起创办了公司,当然,发起人还有我妻子,担任公司的财务总监。 “奚总在吗?” “不在,去南方谈业务了。”云娜道,“奚总也奇怪了,怎么就不结婚呢?” “你看上他了?”我坏笑问。 “我看上谁,你心里清楚。”云娜朝我抛了个媚眼。 “那个,咱们的关系,要保持纯洁些。”我故作姿态,很想抱住她,又怕惹麻烦。 “纯洁个屁,上个月,你还把我按倒在办公桌上。”云娜颇有些恼羞。 没有吧!我怎么不记得,回去要好好想想。 “我的车报废了,叫孙会计过来,必须再买一辆。”我岔开话题。 “孙姐请假了,回去生二胎,三个月内来不了。再说了,大额款项的支出,还需要奚总和莫总监签字。”云娜道。 真是邪门了,找谁都找不到,我盯着云娜,忽然感觉有些陌生。 短暂性失忆症,我想起小护士米丽的话,急忙认真的记住云娜的脸,好像全公司内,就这么一个熟人。 云娜被我看得难为情,问了一句有没有事儿,扭着小腰,踩着咔哒咔哒的高跟鞋,走了出去。 从办公桌下,我找到了笔记本电脑,急忙打开,桌面就是妻子迷人的笑脸。 输入法还没忘,我新建一个文档,将记得的事情都写在上面,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何况我这个失忆症的患者,记下来就不怕将来忘了。 莫小倩、奚伟、云娜、米饭。 不对,回车。 米丽! 我将这几个名字反覆看了多遍,再联想他们的长相,然后合上笔记本,长出了一口气。 忽然想起来,手机不知道去了哪里,我高声喊来了云娜,她的裙子依旧皱巴着,我不太高兴,“云娜,你是不是有病啊!” “我没病,自己玩耍,又没妨碍别人。”云娜红头涨脸的争辩。 第4页 “去给我买个手机回来!” “整理号码怪麻烦的,你就用我的吧!”云娜说着,将她的红色手机,放在我的桌上,吊坠是个金镶玉的佛像。 “咦,假货吧,这苹果没被咬一口。”我摆弄了几下。 “有没有搞错,这明明是沙果。”云娜哈哈笑。 “管他什么果子,你自己去买个新的吧!到时候公司报销。” 我拿过她的手机,拨拉到妻子的手机号,拨了过去。 嘟嘟嘟! 没接通,我又拨了奚伟的手机号,没人接。 搞什么鬼! 我看看外面,已经是黄昏,时间过得真快,我把手机揣在兜里,夹着笔记本电脑,要了一把钥匙,走出了办公室。 有点疲惫,回去好好睡一觉。 到了楼下,我又茫然了,怎么回家呢? “董事长,我送你回家吧!”云娜从后面跑了过来。 “小娜,真要谢谢你,这脑子太混乱了,车祸后遗症。对了,我家住在哪里?” “望海云亭小区五栋一单元十八层!”云娜张口就来,真是个好秘书,贴心。 云娜跑开,接着,一辆红色的甲壳虫开了过来,她打开车门,笑呵呵让我上车。 我坐进车里,愕然的问,“你发财了?” “对啊,我中彩票了,五百万!”云娜并不遮掩。 “你这么有钱,还给我当秘书?”我对此感到费解。 “因为什么,你心里清楚。”云娜哼了一声,车子如同一条游龙,穿行在密集的车辆中,准确将我送回望海小区,停在了单元门前。 “雨来,不邀请我上去坐坐?”云娜问。 “算了,男女授受不亲!” 呸! 云娜吐了口口水,车子眨眼就不见了。 十八层,当然有电梯,他娘的,电梯居然坏了。 只能爬楼梯,楼道里很安静,能听到我粗重的喘息声,这个小区住的都是高端人群,彼此在外炫耀,跟谁谁谁住一个小区,私底下却也是老死不相往来,奇怪的交际。 我想起来,买这栋房子,因为附近有幼儿园和校区。 终于到了家门口,我在门垫下,找到了钥匙,打开了屋门。 二百平的屋子,打开水晶吊灯之后,宽敞明亮,火红的波斯地毯,象徵我妻子的热情如火,我慵懒的坐在真皮沙发上,突然感到一种莫名的孤独。 妻子不在家,屋内显得很冷清,我瞥见了她的红色笔记本电脑,就放在不远处的书桌上。 平时不让我碰一下,一定藏着什么秘密! 我好奇心起,起身走过去,手掌刚刚搭上笔记本电脑,还没来及掀开,瞬间愣住了。 笔记本电脑上,居然还有余温! 用过的时间不长,难道说,妻子刚刚还在家里?她不是去韩国了吗? 我跑去厨房,暖水瓶没有合拢,打开来,立刻冒出了热气。 不对!家里分明刚刚还有人,如果不是妻子,又能是谁? 我取出云娜的手机,找到妻子的手机号,再次拨过去,这次不是没信号,而是没人接。 我顽强的打了三十六遍,终于,那边传来妻子熟悉的声音。 “雨来,干嘛打个没完,韩国人很难对付的,累死我了!”妻子责怪道。 “媳妇,你辛苦了,家里谁烧的热水啊?” “废话,我担心你照顾不好家,让咱妈去帮着打扫卫生,可能是她顺便烧了水。”妻子有点恼。 “嘿嘿,媳妇,照顾好身体,不许做出格的事儿。”我心里敞亮了许多。 嘟!电话挂了! 看看妻子的笔记本电脑,我又开始怀疑,老丈母娘都六十了,怎么也赶时髦,学起了电脑? 打开电脑,进入输入密码的界面,这让我更加疑心重重,我都不知道的密码,老丈母娘怎么知道?她有必要知道吗? “妈,你来过了啊?”云娜的手机很神奇,居然能找到我岳母的联繫方式。 “是啊!雨来,你出院了?” “嗯,一切正常,就是有点忘事儿,妈,你啥时候学会的电脑?” “我这年纪,看电视都发困,哪懂什么电脑。你跟小倩要争点气,早点要个孩子,到底是你的毛病还是她的,去医院检查一下啊!” 我皱眉把手机离得远远的,直到没了动静,才重新坐回沙发上。 ☆、004 达成谅解 我还是怀疑妻子在说谎,她为什么要跟我说谎? 昔日的恩爱总能想起点点滴滴,我身体渐渐聚拢,蜷缩在沙发上,在迷迷煳煳地的梦境中,迎来了第二天清晨。 我站在窗边,望见了一轮冉冉升起的红日,云霞中脸盆大小,红彤彤格外醒目。 望海云亭,居然可以看见大海,一时间,我充满了浪漫情怀,觉得自己的阳光很独特。 记录完一些事情,我乘坐电梯下楼,沿着小区内部的街道,来到了令人迷乱的大街上。 一辆计程车停在了跟前,车窗摇下,露出一位中年妇女的胖脸,我看着眼熟,想起来正是昨天拉我去公司的司机大姐。 “真是巧啊!”我笑呵呵的打招唿。 “还去鸿运大厦?”大姐问。 第5页 我点了点头,随即钻进了车内,大姐开车还跟昨天一样的迅勐,穿街走巷,宛如穿过我的记忆,来到了鸿运大厦的门前。 摸摸兜,发现居然没钱了,一时颇有些尴尬。 “弟儿,昨天给得多,今天的车费就免了!”大姐善解人意的一笑。 “大姐,真是感谢了!” “对了,别忘了问问交警队,他们的效率低,再说了,託付给别人不可靠。”大姐提醒道。 “你说话真像我的亲姐。”我点了点头。 嗖! 计程车迅速消失了,我背着手走进大厦,看门的正在打瞌睡,我坐上电梯,来到三十层。 这次公司只有一个白领迎宾,笑容很甜,她客气地问我:“请问这位先生,你找哪位?” 啪!我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了! “你这是什么脑袋,比我这失忆症还差劲,我是庄雨来,公司的董事长!” “庄董,真对不起,我忘了!”白领迎宾吓得花容失色,双肩颤抖。 “收拾一下回家去吧!”我脸色冰冷。 “庄董,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投了三十份找工作的简歷,才得到了这份工作。”白领迎宾梨花带雨,懊悔的揪头髮,脑袋变成了鸡窝。 “不行,赶紧走吧!” 我厌恶的摆手,带着一肚子气来到董事长办公室,这次云娜表现得不错,早将屋子收拾的一尘不染。 桌子下方,一朵金色的玫瑰,吸引了我的目光。 竟然是一条女士内裤,皱巴巴的,带着消毒水的气味。 “云娜!” 门被推开了,云娜进来,傻乎乎地站在那里。 我不客气的将内裤丢在她的脸上,“你什么毛病?内裤放我桌子底下,想诱惑我?” “庄雨来,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云娜哭了,随手把内裤扔在我的桌子上,“你看好了,这不是我的,你媳妇爱穿这种款式。” 我被搞愣了,她好像说得没错,莫小倩就有不少这样的内衣。 “你怎么知道我媳妇的秘密?”我不解,以前这种隐私我都会对女秘书讲吗? “你问问公司里谁不知道!”云娜一摔门出去了。 我把醒目的内裤收进抽屉里,愣愣的开始怀疑整个世界,是我错了?还是我之前就错了? 拨打莫小倩的手机,关机状态。 我想起计程车大姐的话,打电话给交警队,却打进燃气公司,被人不耐烦的训斥了一顿。 看看号码,没错,于是我小心的又拨了过去,一名粗声大气的男子接了电话,“市交警队,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我叫庄雨来,一周前出了车祸,我想问问,肇事的大卡车司机抓到了没有?” 传来了咔咔的键盘声,好像在查找资料,随后,那交警回復道:“庄先生,那名肇事男子早已归案,你妻子来过,跟他达成了谅解,不予追究,也没要赔偿。” “你确定是我吗?庄雨来?” “一周前被大卡车撞的,本市你是独一个。” 我感到无比震惊,这样的处理结果我不能接受,“他撞烂了我的车,还差点撞死我,到现在还有后遗症,这事儿就算了?” “哦,我这里有你签署的委託书,全权由你妻子莫小倩处理此事。” “但是……” 接着,电话就挂了,而我,差点就把桌上的电话给砸了。 莫小倩!你到底想要干什么,虽然家里不差钱,但也不用这么宽容大度吧! 我怒气沖沖,不停拨打妻子的电话,没用,根本打不通。 云娜进来了,脸上还有泪痕,提出辞职! “小娜,是我不对,不该冤枉你。”我不想失去她,连忙道歉,“这次车祸,我的脑子出了问题,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 “董事长,在这个公司里,除了我,你还能信谁?”云娜满肚子委屈。 我起身揽住她的香肩,闻到了薰衣草的香气,淡淡的,让人有些迷醉。 云娜出去给我要了一碗稀粥,还有几根咸菜,又掏出一沓钱塞进我的兜里,让我一时觉得,窗外的阳光很温暖。 来到窗前,君子兰的花骨朵,小孩子的脸庞清晰了不少,还在冲着我笑。 公司的事情记不清,我索性也不问,等脑子好了再说,时光好像过得很快,云娜送我回家,司机大姐送我上班。 桌上的电话响了,是小护士米丽打来的,让我去医院复查。 云娜开车送我去医院,米丽就在医院门口等着,热情的跟云娜打招唿。 “你们认识?”我倍感诧异。 “她是我姐。”米丽傲气道。 “她姓云,你姓米!” “同母异父不行啊!”米丽白了我一眼。 “小娜,我怎么没听你提起过有个妹妹当护士?”我问云娜。 “说了,你忘了!” 云娜没有走,跟米丽说说笑笑,走廊里没什么病人,我跟着两个女人,来到医生的治疗室。 秃顶、白鬍子,带着圆圆的眼镜,身穿黑色长袍大褂,扣子是一排布疙瘩,脚下穿着布鞋。 第6页 “米丽,没搞错吧,这是我的主治医生?”我愕然的问,怎么看这个老头都像是江湖郎中。 “小伙子,我就喜欢这么穿,你这条小命,还是我妙手回春给救回来的。”主治医生有些不高兴,说话间露出了两颗刺眼的金牙。 ☆、005 闺中密友 现在的人都喜欢玩个性,没想到医生也好了这口,面对恩人,我一时无语,搬个小凳子坐在他的对面。 老头给我号脉,然后又扒着我的眼皮看了看,还用个带着小灯的玩意,看了耳洞和鼻孔,这才笑着说:“恢復得不错,再有半年,应该就能跟正常人一样。” “神医,谢谢你的高超医术。”我夸张的表示感谢。 “小米,给他打一针。” “怎么还要打针?”我不解的问。 “最近吃饭了没有?”老头问。 “没多少印象,只喝了几碗粥!” “唉,瞧你瘦的,没营养怎么行,不打针,你很快就嗝屁了。”老头摇头。 我被米丽带到另外一个小屋,脱下裤子,她笑吟吟的拿着个胳膊粗的针管过来,里面都是黄色的液体。 “小米,你这是给牲口输液的量吧!”我看着眼晕。 “男人就是牲口!” 米丽不容分说,一把扯下我的裤子,习惯性的在我屁股蛋上拍了几巴掌,接着就把针管插了进去。 我紧张的冒汗,两个女人却在对我的屁股评头论足。 “嘻嘻,姐,你们董事长的屁股比女人的还白!” “嗯,摸着还很柔软!” “姐,你真有见识!” “我怎么也不如你这个当护士见到的屁股多。” “庄董的屁股是极品!” “……” 我微闭着眼睛,居然没说话,感觉到针管中的液体,正在源源不断地流遍我的全身。 晕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家里的大床上,床头放着一张纸条,“雨来,好好休息!云娜!” 我把纸条塞进嘴里,嚼着咽下了肚。 恍然过了两天,我再次来到董事长办公室,云娜告诉我,门前的白领迎宾,已经被我换了十个,招人不容易,还是别折腾了。 我也不想这么干,谁让她们每个都记不住我,“云娜,给我做个胸牌吧!” 我妥协了,戴上胸牌,再不用介绍我董事长的身份。 云娜给我做的胸牌非常另类,银行卡大小,不但有照片,职位,还有身高、体重、牙齿的健康情况。 谁还去计较这些,我怕哪一天,把自己的名字都忘了。 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一场狂风暴雨过后,我迎来了雨后清爽的晴空。 好哥们奚伟回来了! 我美貌的妻子莫小倩也从韩国回来了! “雨来,看到你康復了,我真高兴!”奚伟拥抱了我,他比我魁梧高大,有着刀削般的英俊脸庞。 “大伟,公司的事情,多辛苦了你。” “应该的,你放心养好身体,一切都有我打点。”奚伟又拍拍我的肩膀,大步回他的总经理办公室。 就在他放下手的那一刻,我看到了他手腕上的表,劳力士。 恍惚想起,病房门口跟妻子聊天的男人,就戴着这样一块手錶! 难道说奚伟当时去病房看过我,怎么不进屋?或者进屋了,我已经忘了,对,他该去看我的。 妻子微笑侧脸,我至今记忆犹新! 手机响了,妻子打来电话,让我回家吃饭,我为此欢唿雀跃。 云娜阴沉着脸,将我送回家,推开屋门,就感觉到热腾腾的气息。 妻子扎着围裙,小脸红扑扑的,跑过来拥抱并亲吻了我,这让我感到莫大幸福。 桌子上摆满了菜,我却没什么胃口,只是喝了一碗粥,妻子嘆气,不住埋怨,说我像个和尚。 “小倩,你怎么不追究那名肇事司机的责任?”我问。 “他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八岁孩子,那辆大卡车还是租的,雨来,你不是经常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嘛!” 我说过这种话吗?记忆中,我好像没这么高尚,白领迎宾没记住我,就被接连开除了十个。 “雨来,你怎么用个女式的手机?”妻子问。 “小娜的,我的手机找不到了。” “我可警告你,云娜的鬼心眼多着呢!早该让她捲铺盖回家。”妻子不高兴了。 “想多了吧!这些天你不在家,多亏云娜照顾我。” “是不是照顾到床上了?”妻子用眼睛瞪我。 “哪有你想得那么骯脏!”我有点不高兴。 “哼,这世界本来就是骯脏的。”妻子一边嘟囔,一边将桌子收拾干净。 夜色来临,我终于跟朝思暮想的妻子躺在了床上,拥着她柔软的身体,看着那红嘟嘟的嘴巴,我觉得周身的血液流动的变快。 恍然间,好像搂着云娜,这让我大感匪夷所思,难道说,我真得曾经出轨过? “雨来,魂不守舍的,想什么呢?”妻子柔声的问。 “我想看看你的内裤。” “我没穿!” 第7页 “让我检查一下阵地!”我刚要伸手,妻子的手机响了。 妻子立刻起身去接电话,果然没穿内裤,粉白的屁股上,竟然有着一道抓痕。 “燕子,别哭了,三条腿的青蛙不好找,两个腿的汉子遍地都是。” “你说什么,汉子也是三条腿?哈哈!” 妻子一边笑着,一边絮絮叨叨的打电话,我听得发困,好半天,妻子套上了衣服,对我说:“雨来,今晚你自己住吧!我去燕子那里,她跟男朋友分手了,寻死觅活的。” 我记得,燕子是妻子的闺中密友,同住是经常的事儿。 “这是燕子不对,她失去了爱侣,也不该夺人所爱。”我埋怨道。 “我知道你爱我!”妻子将脸探过来,几根秀髮痒痒的打在我脸上,吐气如兰。 “你屁股受伤了?”我问。 “别提了,被车门剐的,痛的当时都想自杀。”妻子夸张的说,在我脑门亲了一口,随后哼着《窗外的麻雀》,离开了家。 妻子好像忘了什么,对,是内裤!她居然没穿内裤。 我起身拉开衣柜,翻腾着妻子的内裤,在最下面的一格,我看到了满满一抽屉内裤,都是红色的,上面绣着金色的玫瑰,散发着消毒水的味道。 云娜说得没错,妻子确实穿这种款式的内裤,还是老问题,云娜又是如何得知的?妻子不穿内裤,为什么四处乱丢? 我隐隐觉得,妻子一定有事儿在瞒着我。 ☆、006 命不该绝 屋内安静的可怕,我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事实上,我根本记不清车祸后是否睡过觉,即便睡了,也一定没做梦。 床头柜上的钟表,指向了晚上十点,我拿出手机,扒拉着上面的电话号码,忽然就看到了燕子的联繫方式。 太诡异了,云娜居然还有我妻子闺中密友的联繫方式。 鬼使神差,我居然拨通了燕子的电话,“喂,你谁啊?” 燕子的声音有点粗,其实人长得倒是蛮漂亮,我至今仍然记得,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 “是我,庄雨来!” “哦,雨来啊,你用谁的手机?” “我秘书的。” “你们有一腿?”燕子逗趣。 “别闹了,我们都有两条腿。” “那就是跟我有一腿。”燕子听起来状态不错。 “小倩说你失恋了,这一会儿就这么开心,果然女人都是善变的。” “切,她倒是消息灵通,对了,她怎么最近也不给我打个电话?”燕子鄙夷道。 我愣住了,妻子果然骗了我,她根本不在燕子那里。 “小倩两个小时前被你叫走了,说是去给你当心理医生。”我的声音沉闷,觉得胸口更闷,仿佛憋着一口痰。 燕子沉默了五秒,咯咯笑了起来,高喊:“小倩,你男人的电话。” 我刚咧嘴笑,就听燕子又说,“雨来,等会儿再打来,她在洗澡呢!” “你们合伙骗我对不对?对不对?燕子,小倩根本不在你那里?她到底去了哪里?”我暴怒的吼道。 “雨来,你冷静一下,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燕子口气软了。 “马上让她接电话,不然的话,这事儿没完。”我一把抓起檯灯,扔到墙上,传来灯光炸开的声音。 “雨来,你别生气,我……” “骗我,一定会付出代价。”我根本无法控制情绪,觉得眼睛都是热的,好像有火焰燃烧。 “雨来,你去兴凯路情人咖啡屋,我详细告诉你小倩的秘密,她是个坏女人。”燕子说着,挂断了电话。 坏女人! 这三个字,深深刺痛了我的心!我无法接受,自己爱了多年的女人,竟然欺骗了我纯真又美好的感情。 我立刻起身下床,踩着灯管碎屑,找来衣服穿上,脚底被划出了几条血淋淋的伤口,却不觉得疼,怒火掩盖了一切。 星光黯淡,我听到海浪的声音,穿行在空荡荡的小区街道上。 小区门前,一辆计程车恰好驶来,见我招手停下。 “大姐,是你啊!” “老弟,这么晚了,怎么还出门啊?”计程车大姐问道。 “别提了,家门不幸,我媳妇骗了我,肯定跑出去跟男人厮混了。”我一脸黯然。 “去哪儿捉姦,姐的体格,一个打仨没问题。”大姐目光发亮,很兴奋。 “去兴凯路,叫什么咖啡厅呢?”这么一会儿,我竟然就给忘了。 “情人咖啡厅!” “对,就是情人咖啡厅。” “那地方是偷情场所,没准你媳妇就在那里。”大姐一踩油门,车子冲进空旷的夜色中。 车速太快,两旁的路灯,形成一条光带,我抬头看见,夜空中正有流星滑落。 吱呀! 计程车停在路边,我看见了情人咖啡厅,墙体和大门都是玫红色,一扇门上,雕刻着一朵金色的玫瑰,落地窗的灯管不停忽闪,正是男女拥抱的图案。 如此浪漫的地方,在我看来,却异常刺眼,妻子背叛了我,什么海誓山盟,花前月下,都他娘的是骗人的。 第8页 燕子就坐在窗前,正朝着马路焦急的张望,图案男人的那只脚,好像正踩在她的头上。 “事情马上就能搞清楚了。”我凝重的说了一句,推开车门。 “弟,别冲动,姐陪你一起找那个女人算帐,我最瞧不上背叛家庭的*。”大姐臂弯有力,拉了我一把。 我居然躺在了她的怀里,那么的柔软而温暖,眼泪不争气地落下。 “别哭,像个男人。”大姐用胖手给我擦眼泪,鼓励我。 “大姐说得对,我不要为一个*掉眼泪。”我用袖口擦了擦脸,再度推开了车门。 大姐一把拉住了我,嗖!车子突然启动,瞬间冲出了百米。 “大姐,你干什么?” “自己看吧!”大姐指了指后视镜。 一辆重型卡车,唿啸着掠过计程车刚刚停下的地方,直接撞在情人咖啡厅的窗户上,整个车头都陷了进去。 玻璃飞溅,我看见了燕子,她跟着玻璃飞了出来,重重的落在马路上,四肢抽搐了几下,一动不动,鲜红的血水,在路灯下格外刺目。 “燕子!”我发出一声悲唿。 “一个*,死了活该!”大姐解恨的大骂。 “不是她,她只是我妻子的朋友,约我出来,告诉我妻子的姦情。”我连忙解释。 嗖! 大姐一踩油门,计程车风驰电掣,转眼回到了小区门口。 “弟,快回家吧,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交警会处理的,参合对你没好处。” “燕子她横尸街头!” “她是无辜的,那车想要撞死你。”大姐将我推下车,掉头消失在夜色中。 怎么回到家里,我记不清了,蜷缩在客厅的沙发上,回想刚才恐怖的经歷,我一阵阵发抖,好像出疟疾。 计程车大姐说得没错,那车就是沖我来了,想要杀了我! 命不该绝,大姐帮我躲过一劫,而燕子却因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凋零在青春年华里。 是谁想要杀了我,制造了这起车祸? 我颤抖的手,打开了许久不看的电视,找到了临海市电视台。 “就在十点二十分,兴凯路情人咖啡厅,发生了一起惨烈的车祸,一名女子被撞身亡。据悉,肇事司机名叫周大柱,卡车是他趁着车主不在强行开走的,半个月前,他还曾制造了另一起车祸。记者前方报导。” 电视画面中,女记者的脸就占了三分之一,真能抢镜。后方,场面混乱,十几辆警车围住了大卡车,躺在冰冷街道上的燕子,身上被盖上了白布。 肇事司机周大柱?这名字很熟悉! ☆、007 同学之间 正在思考,手机响了,低头一看,我头髮顿时竖了起来。 显示的电话号正是燕子! 电视上已经切换到莺歌燕舞的画面,手机响个不停,我鼓足勇气,按动了接听键。 “庄雨来,你是个混蛋!”妻子的怒吼从电话里传来。 我如释重负,妻子的声音,仿佛将我从噩梦中唤醒,“小倩,怎么发这么大的火?” “燕子她死了!你刚才打电话约她出去,就是想害死她对不对?我真是看错了你!” “小倩,你这么说话就不对了,她约我出去,说要告诉我关于你的事儿,还说你是……” 妻子不客气的打断了我的话,继续咆哮,“庄雨来,我洗个澡的功夫,你就趁人之危,把她给勾搭了,越来越肆无忌惮,越来越不要脸了,你眼中还有我这个合法妻子吗?” 我脑子一片混乱,根本转不过来。 “燕子一直对你有好感,别当我是傻子,还有,你那个秘书,就是个骚狐狸,一肚子坏水。” 妻子挂断了手机,任凭我如何拨打,无论是她的,还是燕子的,都无法打通。 失忆症太可怕了,就这么一会儿工夫,我好像记不清燕子的脸,甚至她穿着什么样的衣服,连云娜的形象也开始模煳起来。 我急忙打开笔记本电脑,将今天发生的一切,记录下来,反覆阅读了好多遍,加深印象。 妻子没有回来,再见到她的时候,还是在公司的走廊里,她穿着合体的白色西装,目光冰冷,好像我是个杀人犯。 “小倩,我记得,那辆卡车想要撞死我,燕子的死,跟我没关系!”我拉住她的手解释。 公司里一片安静,似乎所有人都在听,妻子不客气的甩开我的手,“雨来,我们先分居吧,等事情查清楚再说。” “你住哪里?” “废话,当然在我妈那里。” 妻子走了,高跟鞋发出无情的咔哒声,渐渐远去。 咔哒!高跟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的秘书云娜来了。 “董事长,别傻站在这里,进屋啊!”云娜轻轻推着我,并且替我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我重重的坐在老闆椅上,无神的看着云娜忙来忙去,开窗、扫地,含着水喷在桌面上,然后擦拭干净。 “董事长,你怎么了?”云娜撩了撩垂落的髮丝,关切的问。 “昨晚,一场车祸,夺去了我朋友的命。” “太不幸了,还是董事长命大,还能坐在这里。”云娜道。 第9页 “肇事司机周大柱,你帮我查一下,他到底什么来歷。” “交警队会处理的,咱们就别插手了吧!” “不,他想撞死我,而且,电视上说,半个月前,他制造了另一起车祸,很可能就是我遭遇的那一起。”我郑重的说道。 云娜吓得小脸都白了,立刻跑出去打电话,我缓步来到窗前,那株八十万买来的君子兰,依旧没有开花,花骨朵上的孩子脸,眉毛低垂,似在哭泣。 不知道过去多久,云娜跌跌撞撞的跑进来,脸色似乎更加难看。 “怎么了?” “董事长,我找了很多关系,总算查清楚了,周大柱,三十岁,本市人,离异,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八岁孩子。” 果然没猜错,这个周大柱,就是上次制造我那起车祸的元兇,他似乎不灭了我,绝不肯罢休。 “关键是……”云娜欲言又止。 “说!” “我可说了,他跟你是同学,坐在你的后面。” 难怪这个名字如此熟悉,竟然是我的同学,妻子一定知道,她为什么一直都不告诉我? 云娜说完这些,吐了吐舌头,快步跑开。 交警队一直没给我打电话,好像燕子的死,跟我毫无关系。 我终于推开了妻子办公室的门,奚伟也在,他魁梧的身体,挡住了妻子,以至于我只能看见妻子伸出来两条裹着丝袜的长腿。 “雨来,怎么搞得这么乱?”奚伟转过身来问,我看见妻子正趴在桌子上,不知道是在睡觉,还是在哭。 “大伟,你先出去,我有话跟小倩说。” “夫妻之间,没有解不开的结。”奚伟习惯性的拍拍我的肩膀,大步走了出去。 妻子的头髮有些乱,她一向不会如此邋遢,好半晌,妻子才坐起来,脸上带着泪,盯着我看了半天,冷冷道:“庄雨来,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不,必须要说!周大柱是怎么回事儿?” “你到底还是知道了,云娜够坏。”妻子愤愤道。 “她坏不坏,我心里清楚,别岔开话题。周大柱上次就想撞死我,这次却误撞了燕子,你在替他掩盖什么?”我咄咄逼人的问。 “我替他掩盖?我是在替你掩盖!狼心狗肺。”妻子咬牙道。 “你替我掩盖?扯什么淡。” “你,两年前,把周大柱的妻子约出去,随后她就失踪了,后来在湖里发现了尸体。”妻子压低声音吼道。 我又懵了,完全不记得有这么回事儿。 “庄雨来,别在这里道貌岸然,这件事儿虽然抓不到你的把柄,你认为周大柱察觉不出什么,他永远不会恨你?太高看自己了吧!” “我完全不记得,但是,既然警察没有抓我,整件事儿就一定跟我无关。” “人在做,天在看!”妻子手指上方,满脸鄙夷,“这回你终于可以放心了,周大柱不会出来了,再也不会开车撞你。” “就算我之前做了什么亏心事儿,但也都是你擅做主张,上次放了他,才让燕子无辜惨死!像周大柱这种人渣,就该让他把牢底坐穿!”我吼道。 “是你约燕子出去的,你有责任,可惜我手贱,还把你跟她的通话记录给删了,我后悔了!”妻子哭了,梨花带雨。 我不禁心头一软,过去揽住了妻子的香肩,妻子的哭声,传遍了整个公司,透着凄凉,在这一刻,我觉得自己真像个罪人。 “雨来,放开我吧!这些年,我太累了!”妻子扒拉开我的手,不由分说,将我推搡了出去。 ☆、008 迷雾重重 黄昏时分,我让云娜开车带我去海边,坐在一块巨大的礁石上。望着一波接一波涌来的海潮,默不作声。 勾引良家少妇!勾引妻子闺蜜!勾引美女秘书! 可能涉嫌杀人! 我,品质低劣,罪行累累,千人唾骂,万夫所指! 因为失忆症,我没有罪恶感,只有众叛亲离的失落。 一旁的云娜,不停的往海里丢石子,海风吹起她的白裙子,露出更白的大腿,她哈哈笑着,浑不在意,乐此不彼! 我心烦意乱,喊她过来坐下,认真的问,“小娜,我们真的偷情了吗?” “没什么,这年头,不偷情的才是另类。有句俗话说得好,男人不偷情,下面准不行,女人没情夫,活得不如猪。”云娜翘着涂着红指甲的脚趾头,悠闲自得。 “别扯没用的,说实话。” “也没几次,不要有心理负担,我是自愿的。”云娜将小脑袋靠在我的肩头上。 “唉,看来小倩说得没错,周大柱屡次要撞死我,是因为我勾引了他的妻子,破坏他的家庭。”我沉重的嘆气。 “切,你媳妇一向是说谎的高手。”云娜表示不屑。 “你知道什么,快告诉我。” “说多了,显得我在破坏你的家庭。”云娜摆手。 “家已经保不住了,大家都听到了,小倩跟我分居了。” “董事长,我就跟你说一件事儿,周大柱暗恋你媳妇,可不是一年两年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嘿嘿,至于吃到没有,我就不清楚了。”云娜嘿嘿笑。 第10页 “你知道他媳妇的事情吗?” “她媳妇精神有问题,疯疯癫癫的,两年前投湖了。” “我找过周大柱的媳妇吗?”我心中又升起了疑云。 “根本不用找,周大柱媳妇的活动范围,就在鸿运大厦的附近,你倒是经常给她塞钱。那女人,没法描述,没胸没屁股,也没腰,身上的臭味,能飘出十里。”云娜做出捂鼻子的噁心状。 我好歹也是青年才俊,不至于这么没品位,对一个精神病女人感兴趣吧? “董事长,回去吧,再不走,要迷路了。”云娜拉起了正在沉思的我。 我所在的城市,已经笼罩在撕扯不开的雾气中,云娜开车带着我,穿过重重迷雾,将我送回家里。 没有妻子的家,冷清的像是鬼屋,我精神恍惚,眼前时而出现燕子躺在冰冷街道上的情形,时而出现一名衣衫褴褛的女乞丐,呲着黄牙向我乞讨。 不能没有记忆,我开始害怕,有一天会不会流落街头,靠啃西瓜皮活着,那将是人生的最大悲剧。 打开笔记本电脑,记录完今天的事情后,我就在电视嗡嗡作响的吵闹中,半睡半醒的迎来了太阳初升。 计程车大姐,又在小区门前等着我,我没去公司,而是直接去了医院。 大白天的,医院走廊很昏暗,不时听到大哭声和狂笑声,很诡异。 一名穿着竖条纹病服的老头,迎面走来,他神采奕奕,挡住了我的去路。 “上帝的奴僕,愿主赐福于你。” “你是谁?” “我是上帝的儿子!是暗夜里的灯塔,沙漠里的绿洲。” 吹牛! 我表示鄙夷,一名同样穿着病号服的胖老头从一侧走来,将上帝的儿子推到一边,对我挤眼睛,笑眯眯道:“别理他,他是精神病。” “谢谢你了,米丽护士在哪里?” “她在浮屠世界里,小伙子,你知道菩提树吗?”胖老头问。 “菩提本无树!” “怎么说话呢!”胖老头不高兴了,“我就是在菩提树下,战败群魔,成就金身正果,统领大千世界。” “你老太牛逼了!”我高高竖起大拇指。 “要不是看你身上带着我,才不愿意搭理你呢!”胖老头趾高气扬。 “你说的是这个吧?”我取出云娜的手机,指了指上面金镶玉的佛像。 胖老头点头,满脸严肃的说,“小伙子,当今世界,鬼魅横行,千万收好了,我会保佑你的。” 我不过是得了失忆症,这两个老头,无疑都是百分百纯精神病。 两名医院的保安突然出现,不由分说的将我推出了医院,我抬头看清了医院的牌匾,临海市第四精神病医院。 这脑子真是坏了,居然走错了医院,好在手机响了,正是小护士米丽打来的,她让我站着别动。 很快,米丽就出现了,我觉得她有些陌生,但是,那红色的中指指甲提醒我,没错,这就是对我屁股很感兴趣的小护士。 米丽拉着我的手,让我感到很安全,穿过不停鸣喇叭的车流,终于来到了医院。 “小米,我想住院!最近忘事儿太严重了。” “主治医生说了,只有你彻底忘了一切,新的记忆才能重新萌芽,野蛮生长,不要怕,有我给你浇水。” 米丽给我安排了病房,当真给我浇了水,又在我的屁股上,注射了一大管子黄澄澄的液体。 躺在病床上,我如释重负,身心通泰,恨不得就这样一直下去,不用再去面对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世界。 恍惚中过了两天,谁也没来看我,我在寂寞中享受着轻松快乐的时光。 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天,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却不见有人进来,我听到了机械运转的嗡嗡声,急忙趴在床边一看,一辆遥控的玩具大卡车,正快速驶来。 无疑,我对这种两次差点撞死我的运输工具,异常的敏感,心脏砰砰乱跳。 玩具大卡车如同醉汉,摇摇晃晃的来到我的跟前,我看见上面插着个纸条,疑惑的抓起来打开。 上面只有歪歪斜斜的一行字,用鲜血写成,红的刺眼,“庄雨来,一定要撞死你,不管早晚。” “米丽、小米!”我狂唿大叫。 很快,小护士米丽跑了进来,看我伸长了双臂,满头大汗,面目狰狞,反而吓了一跳。 “雨来,你怎么了?” “快,快报案,周大柱来了,他要弄死我!”我抓紧米丽的手,不敢放开。 米丽的脸红了,都什么时候了,她竟然还在胡思乱想。 ☆、009 小手钥匙 米丽从床下翻腾到我的手机,打电话报了案。 好半天,来了两名便衣警察,冷冰冰的将卡车玩具和纸条收了,其中一人临走时丢下一句话,“周大柱在看守所里逃了,正在追捕,我们会尽量保证你的安全。” “什么尽量,是必须,这是你们的职责!”我高声强调。 两名警察耸耸肩,不想搭理我,低声交流着,头也不回的离开病房。 医院也不安全,我感到惶恐,想要回家,毕竟大卡车轮子再多也开不上十八楼。于是,打电话给云娜,她很快就赶来了,神情却有几分憔悴。 第11页 “小娜,怎么了?”我关切的问。 “我听到奚伟和莫小倩在商议着开除我。” “他们说得不算!”我有点火大。 “董事长,你别忘了,他们两个的股份加起来,比你高。”云娜提醒。 “莫小倩是我媳妇!” 云娜没说话,不屑的眼神却告诉我,目前是,将来是谁的媳妇不好说。 坐着云娜的甲壳虫,穿行在大卡车进不去的小胡同,我无奈的从医院回到家里。 家里乱成了一团,柜子里的衣服都被丢在了地上,好像有贼来过。 我检查了一遍,发现这个贼很特别,偷走的都是妻子的衣服。 趁我住院,小倩回来过,拿走了她的东西,只给我留下一条女士内裤,平铺在枕头上,不知道在向我传递什么信号。 我慢腾腾如行尸走肉,将柜子收拾好,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回沙发上。 腰间传来痛感,顿时让我好像活过来一样,我摸出一只小手,确切的说,是妻子的钥匙。 妻子最喜欢搜集新奇特的玩意,猫头鹰挂钟,小狗嘴巴的铅笔刀,还有这种特殊的钥匙环,而我,除了电脑游戏,对别的东西都没兴趣。 多久没打游戏了,我忘了,甚至都忘了游戏的帐号。 小手钥匙环上,五个手指都有一把钥匙,妻子很细心,上面标註着用途,爱巢,办公室,父母家,文件柜,燕子。 爱巢?这个词让我很感动,是啊,这里就是我和她的爱巢,曾经像双宿双栖的小鸟一样,甜蜜的互相餵饭。 不过,燕子这个名字,还是让我异常的敏感。真不知道,妻子居然还有燕子家的钥匙,难道就不怕撞见人家巫山云雨? 问题很快就让我想复杂了,非常有可能,那晚妻子根本没在燕子家洗澡,而是后来才赶过去的,燕子走得匆忙,忘记了带手机。 周大柱怎么会知道我去兴凯路的情人咖啡屋?再往前推,周大柱又怎么知道我会去花店? 我汗毛竖了起来。 难道说,这一切都是妻子设计的?太可怕了。 我以最快的速度下楼,然后找到小区里一家配钥匙的地方,快速配了一把燕子家的钥匙,然后,匆匆回到了家里。 精神的紧张,却让我头脑格外清明,不行,我不能再蒙在鼓里,我要搞清楚这一切。 咚咚咚!传来了敲门声。 一定是妻子回来了,我连忙弄皱了床单,抓乱了头髮,然后,我揉着眼睛,打开了门。 “雨来,我去医院找你,他们说你回来了。”妻子关切的说道。 “周大柱逃了,在医院里不安全。” “他可是个危险的人物,我错了,上次不该放过他。” “同学一场,得饶人处且饶人。” 妻子一愣,“雨来,你想起来了?” “偶尔会想起来一点。对了,你是哪天的生日?” 妻子好像松了口气,又说:“你好好休息,我们之间的事情,过一段时间再说吧,我觉得,咱们都要冷静一下。” 妻子说着,就坐在了沙发上,我看见她的手,摸着钥匙,悄悄装进了兜里。 我不停打着哈欠,也不是装的,就是觉得很疲惫。 妻子来到床前,拿起铺在枕头上的内裤,说:“我忘记了一条内裤,漂亮吧,这是你最喜欢的款式。” “你平时穿内裤吗?” “偶尔还是会穿的。” “为什么把内裤随便丢在公司里?”我突然问。 “庄雨来,你不要侮辱我的人格,你那个骚秘书,跟我同样款式的内裤,那是她随便丢的,公司里谁不知道,她欲求不满。”妻子眼睛瞪得熘圆。 “小倩,我不想跟你吵架,但是,离开了云娜,我甚至都不知道还有谁是我的朋友,你们别想动她。”我盯着妻子的美眸,一字一顿的说。 “哼,走着瞧!” 友好的气氛瞬间消失,妻子摔门而去。 真是个奇怪的家庭,女儿回娘家要离婚,他们居然都不问一声,平时儿子倒是叫得很亲,都是骗人的。 我倒在枕头上,不知道是否睡着,反正眼前总是出现燕子躺在血泊中的情形。 天亮了,红日在海面上升起,我拿着钥匙,却不知道燕子家的地址。 上班去吧,计程车大姐的开车技术一流,不会让周大柱撞到我的。 大姐准时守在小区门前,事实上,我都不记得是否给过她钱,她也从来没要过。 带着身高体重牙齿等详细信息的胸牌,成了我的通行证,白领迎宾脑子坏了,至今依然不记得我是董事长,总要瞟一眼胸牌,才让我进入公司。 云娜没来,董事长办公室的门却开着,奚伟正站在窗前,欣赏我那盆贵重的君子兰。 “大伟,来得真早啊。”我有些不高兴,随便进我的屋,就是他的不对。 “雨来,别多想,门开着,我就进来看看。你这盆花,应该叫铁树,三年了吧,还是花骨朵。” “我可是等着,这里面跳出个孩子来。”我说。 奚伟沉默了半晌,“老同学,别怪我多嘴,靠着一盆花来生孩子,太古怪了,你应该去检查一下身体,婚姻如果没有孩子维繫,难保稳定。” 第12页 “谢谢你的忠告,大伟,你怎么不结婚啊?”我问。 “有人夺走了我爱的女人,我的心,死了。雨来,你体会不到那种心碎的滋味,就好像整个世界都背叛了你,每天都下着冰冷的小雨,孤单、寂寞、无助、凄凉!”奚伟的眼圈红了。 “我现在体会到了!” ☆、010 百思不得解 奚伟哈哈一笑,大步走出了屋子。 我在后面喊道:“奚伟,无论何时,都不要动我的人。” “哪个人是你私有财产?”奚伟勐然转头,目光不善。 “你很清楚!” 半天后,云娜来了,上身白衬衫,下面墨蓝牛仔裤,土不土,洋不洋。 她照例想要给我打扫房间,我摆摆手,吩咐道:“把门关好,锁上!” “董事长,这不太好吧!”云娜胡思乱想,脸都红了,但还是关门锁门。 “把裤子脱了!” “董事长!”云娜娇声喊了一句,让人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要是被莫总监发现了,我一定会被开除的。” “别磨叽,让你脱你就脱。”我霸气十足。 云娜咯咯一笑,唰的一下脱了牛仔裤,我看到了小小的黑三角,皮毛一体,立刻皱眉道:“穿上吧!” “你逗我玩!”云娜提上裤子,相当的恼羞。 “我媳妇说,那红色绣着玫瑰的内裤,是你乱丢的,事实证明,你不穿内裤,她在撒谎。”我解释一句。 云娜过去将门锁打开,这才凑过来神秘的说:“董事长,你媳妇有个怪癖,喜欢乱丢内裤,还有个小道消息,如果能搜集到她三条内裤,就可以那个,你懂的。” “你是不是脑子有病,胡说八道。”我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爱信不信!”云娜耸耸肩,无所谓。 “我记得,刚从医院回来的时候,你屋里就有一条内裤,扔在桌子下面。” “我都是为了你好,绿帽子戴上可摘不下来。”云娜说着,勾勾手指往外走。 我懂,这是让我去她屋里。 我去了,云娜打开了桌下的文件柜,里面满满当当的内裤,“董事长,在我的努力下,公司内部没人能搜集全三条内裤,哈哈!” 真是败家,居然买这么多内裤! 云娜锁好柜子,我拍拍她的肩头,“小娜,真是谢谢你了,不然的话,我可能早就成了邮递员。” “邮递员也很好!” 冷冷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我回头看去,妻子衣着光鲜,正斜靠在门边,一动不动的看着我和云娜。 “谁让我当邮递员,我就送他去火葬场。”我报以冷笑。 “吹牛逼!”妻子转身就走,“擦干净屁股,弄没了骚味,再去管别人。” 这还是我恩爱的妻子吗?冷目以对,恶语相向,怎么像是苦大仇恨的仇人。 “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云娜一脸懵懂。 我嘆了口气,说:“小娜,我忘了太多事儿,目前只能依靠你。帮我查下,情人咖啡厅事故中,那名死去女子的居住地址。” “你跟她有一腿?”云娜笑问。 “我忘了!”我摇头,又说:“也许我浪荡成性,从来就不是什么好男人。” “不!”云娜突然从后面搂住我的腰,“董事长,你对感情始终如一,至少,我如此年轻貌美,都不能勾引你。” “你不是说,我把你推到在办公桌上吗?还说你主动过几次?”我诧异问。 “嘿嘿,那是我的幻想,是不是很刺激啊!” 到底哪句才是真的,我心累的掰开云娜的手,回了办公室,坐在椅子上一阵阵发愣,不知道干什么。 无疑,记忆的障碍,让我失去了工作能力,甚至对公司的一切都不感兴趣。 好像是到了下午,我也没吃饭,云娜来了,她在公安局有熟人,拿到了我想要的东西。 “死者南归燕,生前居住在梦幻小区九栋八层东户,没有亲人。”云娜说。 “我媳妇在干什么呢?” “她刚去了外地出差,大概两天后才能回来。” “南归燕没有亲人,房子归谁了?” “董事长,那户主不是她。” “租的?” “也许吧,但有点巧合,户主是……”云娜欲言又止。 “别吞吞吐吐。” “户主是奚伟。” 我脑子有点转不过来,燕子跟奚伟怎么又扯上了关系? “奚总一直住在那里吗?” “不,奚总跟你住一个小区,二百多平,南归燕的那个房子,只有四十平。”云娜的言外之意,奚伟不会住这样的小房子,有其他特殊用途。 “奚总现在做什么呢?” “给程式设计师开会。” 机会不错,我立刻让云娜开车带着我,去了梦幻小区,并且用私下配好的钥匙打开了燕子的家。 这很冒险,如果屋内有人,我们一定会被当成贼。 没人,只有消毒水的味道。 一室一厅一卫,装修简单,像极了出租屋。 第13页 “董事长,你来这个鬼屋干什么?” “随便看看。” 燕子的床铺凌乱,好像是有人翻过,床头的一张合影,立刻吸引了我。 奚伟揽着燕子的肩头,笑容勉强,而燕子则笑得如花一般灿烂,只可惜,这朵花已经凋零了。 看起来,两人分明是情侣,可是燕子死了,怎么不见奚伟的悲伤。 奚伟不爱燕子,不然的话,也不会让她住这么寒酸的地方,可是,我的妻子,燕子的闺中密友,她在中间又充当了什么角色? “董事长,你看,这上面还有字。”云娜从床头的缝隙内,抠出了一片残缺的纸。 “坏女人,我要让你家破人……”其它的字迹都撕掉了,云娜宛如侦探,又抠出一片纸,上面写着,“伟,所有的通话我都有录音,你忘了海誓山盟,我却……” 私闯民宅,当然不能逗留太久,我将纸片揣进兜里,小心的关好门,快速跟云娜一起离开。 公司不想去,就让云娜送我直接回家,没干什么,总觉得很累,躺在床上,我陷入了恍惚之中。 “雨来,替我报仇。”燕子来了,她薄得如同一张纸,却能开口说话。 我醒了,浑身冷汗,缓缓起身来到西屋,坐在摇摆的靠椅上。夕阳正雾气中隐没,总有一些余晖,能够照耀我。 我,一名患了失忆症的病人,陷入到一场巨大的阴谋之中。 而阴谋的设计者,都是我一度最亲近的人,他们这么做,到底要干什么? 我百思不得其解! ☆、011 夕阳破屋 朝阳照常升起,窗玻璃脏了,我怎么也擦不干净。 趁着妻子出差这几天,我想再探究明白一些事情,兜里揣着纸和笔,回来后可以整理在笔记本电脑上。 对于现在而言,笔记本电脑,就是我的大脑,它能我让清晰的了解,这些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坐着计程车大姐的车,我先来到了医院,主治医生不在,小护士米丽又脱了我的裤子,给我注射了一管子营养液。 “庄董,恢復得不错。”米丽鼓励我。 “哪里看出来不错,我好像只能有一天的记忆。”我苦笑道。 “至少你一直记得我。”米丽扬扬手,向我展示她涂着红色指甲油的中指。 “小米,你为何涂指甲?” “这是标志,只要你记住它,就能记住我,无论多大的困境,也不会迷失。”米丽说得有板有眼。 我被逗笑了,说:“给你姐云娜打个电话,说我找她。” “为什么你不自己打?” “我用她的手机,不知道她现在的号码。” “你都不问问?” “经常见。” 米丽拨通了云娜的电话,开口就调侃:“姐,你的男神找你。”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米丽一直在咯咯笑,甚至笑弯了腰。 手机递给了我,里面还留着云娜的笑声,“云娜,帮我找一下周大柱家的地址吧!” 一阵翻本子的声音,云娜告诉我周大柱家的地址,很偏远的郊区,云娜还说,他是个逃犯,可能附近藏着警察,可别搞误会了。 我取出纸笔记下,出门后,大姐还在等着,从兜里摸出一把钱,也不知道多少,全部塞给了她。 大姐感动地好像落泪了,她发动计程车,沿着纸条上的地址,开上了高架桥,一路驶向了郊区。 我有些昏沉,睁开眼睛之时,居然到了黄昏。 残阳如血,土路颠簸,穿过路边层层叠叠的杨树林,终于,周大柱的家到了。 一名脏兮兮的小女孩,穿着单薄的碎花裙子,就坐在污浊的池塘边,不停的朝着池水中丢石子。 在她身后的不远处,一处三间土房,屋顶凹陷,旷野的晚风吹过,煳着牛皮纸的窗户,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感受到车子来了,小女孩转身跑过来,却是一脸的失望。 “你们看见我爸爸了吗?”小女孩低声问,我看见她的小拳头握得紧紧的。 “好孩子,我是你爸爸的朋友,你叫什么名字?”我和气的问。 “梦梦!” “给你,留着买好吃的吧!”我说着,摸出几百块钱,塞在她皴裂的手上。 “上次来的阿姨,也给我钱,可是,我只想要爸爸!” “爸爸会回来的。” 我随口道,心里却在怀疑,那个阿姨到底是谁? “要去家里去吗?”梦梦将钱仔细的塞在兜里,又问。 “好吧!” 八岁的梦梦,只有六岁的身高,却有着跟年龄不相符的稳重,她脚步平缓,小大人一样,将我带进了土屋。 又是消毒水的味道,我仔细辨别,一个白髮苍苍的老太太,正躺在床上,脸色比头髮还白,窗台上摆着各种各样的药瓶。 一名年过七旬的老头,也是满头白髮,正在床边给她揉腿,一副悽苦的表情。 “大爷大娘,我叫何东,是大柱的同学,过来看看二老。”我随口编了个名字。 “谢谢了,穷人家又养了个药罐子,让你见笑了。”老头声音沙哑,牙齿掉了大半,说话还露风。 第14页 “是小倩来了吗?”老太太睁开了一只眼,含煳的问道。 小倩? 难道说妻子经常来,她想要干什么? “不是小倩,是个男的,瘦得像鬼。”老头道。 我有点不高兴,哪有这么形容客人的,又问,“大娘得了什么病啊?” “吃错了药,瘫痪多年了。” “叔叔,来我屋里吧!”梦梦拉了拉我的衣襟。 我跟她去了另外的屋子,相对干净了不少,对面墙上,挂着半彩色的双人合影,周大柱,我第一次见到周大柱的模样。 没错,是我的同学,小眼睛,大鼻子,小鬍子稀疏,他就坐在我的后面,那个角度,经常偷看我的同桌妻子。 这小子很有艷福,媳妇很漂亮,笑起来有两个甜甜的酒窝。 “叔叔,我妈妈是不是很美?” “是啊,所以,你长大了也一定很漂亮。”我轻轻拍拍梦梦的后背。 “我妈死了!”梦梦直截了当。 “你要这么想,她只是出远门了,或者在天堂。” “是在水塘吧!来的那个小倩阿姨对爸爸说,妈妈是被一个坏叔叔害死的,丢进了水塘里,爸爸哭了,我也哭了。” 我沉默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心中浓浓的悲哀,比天边的乌云还要厚。如果那个小倩是妻子的话,那就是她在盼着我死! 周大柱,是个莽夫,也是个牺牲品。 莫小倩,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一次次要下死手。 “那个叔叔是不是很坏?”梦梦说着,手里多了个铅笔刀,比划着名说,“等我长大了,就去杀了他!” 我后背冷气直冒,看到了仇恨的延续! 看着孩子手中闪着寒光的刀片,我再也待不下去了,转身就走,梦梦仿佛觉得说错了话,就这样站在屋门口,呆呆的看着我上了计程车。 “大姐,快走吧!”我催促道。 大姐揉了揉睡眼,立刻发动车子,我从后视镜里看见,梦梦正把手里的刀片,朝着车子丢了过来。 “弟,跑这么远来看同学,得到了什么?”大姐的话大有深意。 “重要消息,可能是我妻子经常来。”我并不隐瞒。 “弟,人有时候就要想开,不是说,没有不散的宴席,也没有百年的夫妻。” “大姐,如果事情那么简单就好了,她,她可能想要了我的命。”我郁闷道。 “你究竟干了些什么?”大姐皱眉问。 “我是个失忆症患者,不记得了。” “弟,姐一直觉得你很危险,上次的车祸,分明就是故意的。所以,这段时间什么都没干,一直想要保护你。” “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我是你姐。”大姐说着,摸摸我乱糟糟的头髮。 ☆、012 烛光晚餐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姐带我进了城,说太累,再开下去,那就是疲劳驾驶,太危险了。 我信不着别人,就跟着大姐进了一家小旅店,只有一个房间,付了钱后,大姐就拉着我进了房间。 只有一张床,不记得洗漱,我就跟大姐躺在了一起。 我心里没有任何邪念,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安全,大姐让我躺在她厚实的肩头,一边拍着我,一边唱起歌来。 “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耳边传来一阵阵熟悉的歌声,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 透过窗帘的缝隙,我看见了皎洁的弯月,在白云的掩映下,不胜娇羞。 我哭了,泪流满面,仿佛心头藏着数不清的委屈。 “弟,睡吧,安静的睡吧,姐姐会一直等着你醒来。”大姐轻轻的拍着我,我感觉到,她在流泪,跟我的泪水混在了一起。 我终于睡了,睡得很香甜,听到了自己的鼾声。 梦境里,一名健壮的女孩,穿着蓝色的粗布衣服,正拉着我的手,踩着朝阳的光辉,走在上学的路上。 第二天上午,大姐将我送到鸿运大厦的门前,随后消失在茫茫车流中。 我来到了董事长的办公室,云娜已经将屋子打扫干净,我拿着个小喷壶,给那盆珍贵无比的君子兰浇水,那花骨朵形成的孩童脸,眉头紧锁,带着忧虑。 我也很忧虑,联繫种种,严重怀疑,妻子就是害我的幕后真兇。 身后的门被推开了,熟悉的香味,我转头一看,真是妻子笑盈盈的向我走来。 我紧盯着她那双美丽的大眼睛,想在其中发现阴谋和杀机。 没有,只有我熟悉的温柔。 “雨来,瞧你瘦的,真可怜。我去过医院,主治医生说,你得了失忆症,还有轻度的迫害妄想,难怪这些天总对我大吼大叫的。” 妻子柔软的小手,轻轻捧起我的脸,仔细看了又看,接着,从包里取出一条领带,给我繫上。 我眼神惊恐,怕她勒死我,结果想多了,妻子捋平领带,又在我脸上亲了一下,“这回英俊多了,晚上我回家,给你做饭吧!” 说完,她摇曳着俏丽的身姿,走出了屋子。 整个过程中,我一句话都没说,不知道是因为胆怯,还是,我心中仍然对她有爱。 第15页 这一天好像过得很平静,云娜进来几次,看我不想说话,就出去了,下班后,她依然开着甲壳虫送我回家。 我有些想不通,既然关系缓和了,妻子为何不让我坐她的车。 妻子应该有车的,云娜告诉我,妻子的车卖了,每天打车。 推开家门,妻子已经做好了菜,还点燃了两个红红的蜡烛,浪漫的烛光晚餐,好像曾经存在于我的回忆中。 “雨来,多久没洗澡了?” “不记得了,也不记得多久没吃饭了。”我说。 “唉,都是我没有照顾好你。”妻子的温柔,让我感觉周身温暖,但是,她做的饭菜很诱人,我却还是只喝了一碗粥,她又哄着我,喝了一碗汤。 我确信妻子不会做这种下毒的蠢事儿,也就安心接受了。 晚餐过后,妻子将我拉进了浴室里,将我推入浴缸内,轻轻的为我擦拭身体,透过水波,我看着自己很瘦,好似皮包骨一样。 妻子的泪水,扑簌簌的落在水里,不断溅起了水花。 “小倩,对不起啊,我好像没了那方面的欲望。”我歉意道。 “不重要,只要你还活着就好。”妻子说。 这是什么话,难道我要死了? 我不高兴,却没有责怪她,只是闭着眼睛,任由她那柔软的小手,不断游移在我的身体各处。 我陶醉其中,渐渐的睡着了。 又是一个梦境,我看见一名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正趴在书桌上,头枕着胳膊,侧脸用黑熘熘的大眼睛看着我,而我,也用同样的姿势看着她。 她甜甜笑了,我心花怒放。 “搞对象,不知羞耻!”一个粗粗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接着,一辆大卡车的玩具,丢在我们中间,忽然变大。 我惊醒了,发现正赤条条的躺在床上,妻子不见了,给我留下了一条火红的内裤。 内裤上,有着一张纸条,“雨来,我们还是继续冷静一下,你太折磨人了,有时间再回来看你。” 我依旧孤独,摸到一条大裤衩穿上,手握妻子的内裤,来到客厅,倒在厚厚的真皮沙发上。 电视里,传来了各种声音,嬉笑怒骂,嘆息悲鸣,我充耳不闻,也不看画面,在喧嚣中寻找存在感,却仿佛还是被隔离在世界之外。 也许,我真得还患有妄想症,一切都错怪了妻子。 第二天上午,我还是来公司上班,听云娜说,妻子又出差了。 她总是忙忙碌碌,现在,我几乎都忘了公司的主营业务,这个董事长,不合格。 “雨来,你听这是什么?”云娜神神秘秘,拿出了她印着香蕉图案的新手机,贴在我的耳朵上。 “雨来,你去兴凯路情人咖啡屋,我详细告诉你小倩的秘密,她是个坏女人。” 我愣住了,脱口道:“这是燕子的声音。” “嘿嘿,上次去她家,我在柜子缝隙里,找到了一张揉碎的手机卡,托人恢復之后,发现里面有一段录音。”云娜笑了。 “这能说明什么?” “那个死燕子有录音的习惯,你想啊,有人听到了录音,就能知道她去了情人咖啡屋。所以,我断定,燕子的死,绝对是一场谋杀。”云娜煞有介事的说。 我重重的朝桌子上捶了一拳,咬牙道:“要杀的不是燕子,而是我!” “这个我知道,也许,目标是你们两个,一石二鸟。” “你到底会不会说话?”我瞪了云娜一眼。 “董事长,小心啊,刚刚听到消息,城里的一桩抢劫案,怀疑就是周大柱所为。”云娜提醒了一句,熘熘达达的哼着小曲走了。 刚刚对妻子恢復的好感,又被云娜提供的这段录音给湮没了。 ☆、013 离婚协议 我虽然患有失忆症,并没有失去逻辑分析能力,联繫种种迹象,妻子杀我的意图非常明显。 周大柱喜欢我的妻子,也许在初中就开始了,妻子利用周大柱妻子的死,暗示他这是我干的,或许还义愤填膺,骂我是混蛋、恶魔、败类,无耻之徒。 周大柱坚定了杀我的心思,妻子暗示他我去取鲜花,于是,大卡车沖向了我。 我侥倖不死,生活却变得一塌煳涂。 妻子听到了我和燕子的手机通话录音,再次暗示了周大柱。而周大柱抢了辆大卡车,在情人咖啡厅对我第二次下手,我在计程车大姐的庇护下,再度逃生,燕子却没能倖免于难。 高人啊!妻子的智商绝对超过二百。 以上都是猜测和推断,妻子的最高明之处,就是我的手里,没有她要杀我的任何证据。 我周身冰凉,仿佛看见了周大柱手持血淋淋的尖刀,怒目圆睁的样子。 怎么办?我一片茫然,就如同外面渐渐出现的雾霾。 下班后回到家里,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始终在思考一个问题,妻子为何要害死我? 如果她在外面有了情人,又或者因为我品行不端,完全可以好聚好散,离婚,有必要非要置我于死地吗? 不知道想了多久,穿越了多少个朦胧的梦境,我激灵一下爬起来,明白了。 我要是死了,最大的受益者就是妻子,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将归于妻子的名下,她可以为所欲为,包养一个龙精虎勐的小男人。 第16页 太可恶了! 我如同一个鬼魅,穿着宽大的睡衣,不断穿行在每个房间里,思考着对策。最终,还是歪倒在沙发上放弃了,脑子一团浆煳。 恍惚过了三天,在我的办公室里,再次见到妻子。 她穿着一身米黄色的西装套裙,腿上乳白色丝袜,脚上细跟包头凉鞋,显得精明又干练。 “雨来,想我了没有?”妻子笑容如花。 “想得夜不能寐。”我也呲牙笑。 “这次出差,一个人坐在火车上,我终于想通了,与其彼此折磨,不如友好分手,这份离婚协议书,你签署一下吧!”妻子依旧带着笑意,打开文件夹,将一份列印好的协议,轻轻放在我的面前。 我神色平静,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妻子被我瞧得有些慌乱,向后退了两步。 “是个不错的选择,反正现在的我,也只会拖累你。” “雨来,不是你想得那样,只是我们的性格,差异太大了。” “狗屁!”我爆了一句粗口,低头细看协议书上的文字。 离婚好,离婚了,各走各路,妻子就不用惦记着害我了,我只需要防备周大柱一人,有天他伏法了,我就能安安静静的活下去。 “小倩,你还爱我吗?”我突然抬头问。 “曾经爱的死去活来,夫妻一场,分手也是朋友。”妻子恢復了平静,能说会道。 密密麻麻的文字,让我头大,反覆不知道看了多少遍,时间很漫长,妻子一直保持着优雅的姿态,站在那里没动。 我看懂了,从桌子下取出镜子照了照,我那瘦削的脸上,果然是一片铁青之色。 “小倩,没想到你这么狠,这份离婚协议书上,我所有的股份、财产都归你,难道你让我这病人光腚出门吗?”我强压着火气,愤怒却燃烧在我的胸膛。 “雨来,你并非一无所有,你有五百万,在云娜那里放着,别以为我不知道。”妻子淡淡的回应我。 “那是云娜彩票中奖的钱,跟我有什么关系?” 哈哈!妻子大笑,前仰后合,突然就收敛了笑容,直视着我,一字一顿的说:“庄雨来,你拿我当傻子吗?彩票中奖,连鬼都骗不了。你私自将五百万的搬到了云娜的帐户上,她还买个辆甲壳虫显摆,你考虑过我这个妻子的感受吗?你在践踏我的尊严。” “云娜!”我高声喊。 “她没来!”妻子冷冷的说。 “你说我把钱给了云娜,拿出证据来。”我吼道。 “我有你取走五百万的证据,你却说去澳门赌博输了,差点连裤衩子都留在那里。”妻子又笑了,“你真是不知道羞耻。” “我不记得我去过澳门,甚至连这个城市的结构都忘了,回不了家。” “别装了,纸里包不住火。”妻子一脸轻蔑,“雨来,赶紧签了吧,从此后,你走你的独木桥。” “你想杀我吗?”我问。 “想,多少个夜晚,我看着你的脸,都想把你掐死。” “你利用了周大柱对吧?” “我只记得,周大柱是我们的同学,别的嘛!呵呵,我,不,知,道!”妻子又笑了,根本不上当。 “小倩,别费力气了,这份离婚协议,我是绝不会签的。”我合上了文件夹,“我要缠着你,从生缠到死!” 妻子遗憾的拿回文件夹,摇了摇头,“雨来,看起来我们的家丑,只能外扬了,法院见。” “即便是法院判了,夫妻共有财产,也是一人一半,你又何必无休止的折腾呢!”我说。 “你的妄想症又犯了,雨来,别太高估自己,我,一定会把属于我的全部都拿走。”妻子迈着自信的步伐,离开了办公室。 我搓着没有太多感觉的脸,颓废的发出一声长嘆! 妻子太过分了,曾经的爱,她全忘了,她只想着夺走我的一切,让我暴晒在光天化日之下。 狗日的爱情,一直都是虚无缥缈的,还不如夜半歌声来得真实。 奚伟进来了,脸上带着笑,“雨来,怎么搞得,让小倩哭一场又一场,夫妻之间就该坦诚相待,没有化解不了的仇怨。” 怎么看都是假惺惺的,我轻笑道:“哭吧,我就是太相信女人的眼泪,才落得妻离家破的下场。” “你怎么不检讨自己?”奚伟眯着眼睛问。 “昨天的事情我都不记得,怎么检讨?莫小倩,乘人之危,难保背后就有撑腰的。”我一语双关。 “随你们折腾吧!”奚伟拂袖而去。 ☆、014 蛇蝎女人 恍然间到了下午,云娜终于来了,换了一身藕荷色的碎花连衣裙。 “董事长,我这衣服漂亮吧!雪佛兰的。” “雪佛兰是车型。” “那就是金利来。” “小娜,别闹了,正烦着呢!”我摆了摆手,没心情看她走模特步。 “我就是看你心情不好,才故意逗你开心的,又怎么了?”云娜趴在桌子上问,领口开着,一条深沟。 “莫小倩要跟我离婚,协议书都写好了。” 第17页 “太好了!” “说什么呢,你早盼着这一天?”我不高兴的问。 “没有了!你们离不离婚,跟我没关系。” “小倩说,我取走了五百万送给了你,因此,离婚协议书上让我净身出户。” “董事长,你拿五百万送人我不管,可别扯在我的身上。”云娜连忙说。 “你真的中奖了?” “当然,我有福彩中心的转帐记录,到手的只有四百万,意外所得税可真高。”云娜耸肩撇嘴。 “难道我真的拿着五百万去澳门赌博了?”我有些迷煳。 “你根本没去过澳门,现在连家门都快找不到了。”云娜笑了。 “我才不管你去没去澳门,反正,那五百万飞了,落在哪个野女人手里,就看想不想查。”妻子的声音突然传来,她正冷冰冰的站在门口。 “莫总监,我虽然是个打工的,你也没必要总往我身上泼脏水吧?”云娜站起身来,斜着眼睛看小倩。 “我男人以后归你了,随便你带到哪里去。”妻子道。 “好啊,当你的望门寡吧!” “都闭嘴,老子不是商品,还轮不到你们送来送去。”我勐然一拍桌子,手腕酸痛,可恶的桌子,太结实了,居然没响。 “雨来,我在帮你走后路,夫妻一场,我不想看到你无路可走。”妻子冷哼一声,上前丢下一个信封,随即咣当关上了门。 “嘿嘿,她还是心里有你,这就送钱来了。”云娜不知死活的笑。 我捏了捏信封,看体积至少有五千,可是,当我随手将信封里的东西,倒在桌子上,却一下子愣住了。 不是钱,都是洗好的相片。 主人公之一,便是不穿衣服的我,还有个身材窈窕的女子,正搂着我躺在床上,同样是赤条条。 “哇塞,艷照啊,我要去你家住,你不同意,自己倒是找了一个女人,还聘了摄影师。”云娜大唿小叫,兴奋的小脸通红。 云娜说得没错,照片的地点,正是家里睡觉的大床。 不可思议,有女人跟我同床,我居然毫无察觉,我只是失忆,并没有失去感知。而这名女子,摆出各种姿势,妖媚动人,只是脸被刻意打上了马赛克。 照片上的我,眼神迷离,姿势相当的僵硬,宛如木偶一般。 云娜欣赏完我的艷照,敲着太阳穴说:“董事长,你有大麻烦了,这是你出轨的证明,离婚不占任何优势,法院会照顾受害者的。” 我当然清楚这一点,妻子的做法,就是想彻底夺走我的一切,而且是处心积虑。 照片怎么来的呢?我居然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欣赏着自己的照片,上面的光线有些暗淡,墙上好像还有斑驳的痕迹。 是蜡烛! 我立刻想起了前几天妻子为我安排的烛光晚餐,甜甜蜜蜜,让我几乎忘记了对她的猜忌,原来,这竟然是她的精心安排,并且拍下了我出轨的证明。 那碗粥或者那碗汤,就有我没有堤防的毒药! 我嵴背发寒,妻子的做法,手段卑劣,令人髮指。 “董事长,这女孩体型堪称完美,唯一的缺憾,就是大腿上有一颗黑痣。”云娜道。 女人之间的评判,带着嫉妒,我根本听不进去,愤怒充斥脑海。 我勐然站起身来,推门出去,找到了妻子的办公室,一把推开了门。 没人! “莫小倩,你在哪里,给我出来!”我狂唿大叫,在这一刻,我感觉头髮都竖了起来,怒髮冲冠。 总经理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奚伟走了出来,不悦道:“雨来,这是公司,成什么样子?” “莫小倩呢?” “雨来,我在这里!”妻子从奚伟的屋里,露出了半个脑袋,脸上带着笑。 不,那是嘲笑! 我勐然跳了起来,朝着屋门勐踢了过去! 当! 屋门关上了,我被弹了回来,重重的撞在墙上,随即滑落在地,脑中嗡嗡作响,失去了知觉。 等我醒来的时候,正躺在家中的床上,胸口憋闷的难以唿吸。 云娜在这里,米丽也在这里! 米丽拿着个硕大的针管,正在我的屁股上打针,我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因为心中的痛楚,覆盖了一切。 什么海誓山盟,什么柔情蜜意,都他妈的是骗人的。如果说,我以前只是怀疑妻子要杀我,没有证据,这些照片,却让妻子真正露出了恶毒的蝎尾。 我流泪了,不止是伤心,也是对曾经那份爱的告别! “雨来,别哭了,我不是一直都在你身边吗?”云娜用她那柔软的小手,不停地为我擦泪,随手又抹在自己的脸上,好像她也哭了一样。 “我怎么回来的?” “是莫小倩叫来了救护车,医生检查说没事儿,直接将你送回来了。” “庄董,够坚强,皮糙肉厚,从墙上到地上,居然连个伤口都没有。”米丽拔出针管,朝着竖起了中指,哦,错了,她又改成了大拇指。 我被逗笑了,挣扎着起身,“真是谢谢你们了。” “光是感谢啊,说吧,是娶我姐,还是娶我?只能二选一。”米丽严肃的问。 第18页 “我马上就要一无所有了,还愿意嫁给我?”我摆了摆手,哪有心情跟她们开玩笑。 “也对啊,你是个穷人,而且,那玩意好像也废了。”米丽主动打起了退堂鼓。 “小丽,别说风凉话,董事长还没输呢!”云娜不高兴的训斥妹妹。 “那就留给你了。”米丽毫不在意,穿着护士服,就在客厅里转来转去,不断赞嘆我品味不俗。 是妻子品味不俗才对,可惜就是心肠黑了! ☆、015 亲生姐姐 长久的沉默! 云娜开口问:“董事长,你还对莫小倩有感情吗?” “说一点儿没有,那是假的,可事到如今,她全然无情无义,就让他妈的感情去见鬼吧!”我骂道。 “咱们不能总是被动挨打,应该反扑!”云娜扬着小拳头,表现的像一位斗士。 我摇了摇头,第一次握住了她的手,“我记不住事儿,她又躲在暗处,怎么反扑啊?” 云娜用力握了握我的手,一本正经,“车到山前必有路,你放心,我会坚定的支持你,咱手里还有几百万,完全有一战之力。” 恍惚间,我觉得云娜像是花木兰、穆桂英,简直就是巾帼英雄! “好,你说吧,怎么下手?”我坚定点头。 “首先,要找到那个跟你拍艷照的女人,不管用什么手段,让她承认有意陷害你。然后,我们也去抓莫小倩出轨的证据,到时候,一无所有的将是她。”云娜抽回手,扒拉着手指头,给我分析。 “人海茫茫,上哪儿去找那个女人啊?”我敲打着里面装着浆煳的脑袋。 “正经人家的女孩,是不屑干这事儿的,看那女人的骚样,就是风月场所的老手,凭此咱们可以缩小调查范围。”巾帼英雄又像神探了。 “有道理!” “董事长,有句话我一直想说,没敢说。” “都到了这个火候,有什么不能说的。”我点了点头。 “你媳妇跟奚伟的关系太近了,没事儿就往他的屋里跑,好久不出来。”云娜说出了这句话,释然的吐出了一口气。 “我们都是同学!”我还想为妻子留下一块遮羞布。 “什么同学,切,你还不是把女同桌按在床上,变成了媳妇。”云娜不贊同我的观点,“有个伟大的文学家说过,男女之间没有友情,只有爱情。” 我怀疑过奚伟,只是从来不想提,他手腕的那块劳力士,就曾经出现病房的门口,妻子那侧脸的动人笑容,至今还清晰地印在我的脑海里。 上学的时候,奚伟热烈追求过小倩,班里的同学都知道。当我跟小倩确定关系后,他一反常态,跟我处成了铁哥们儿,却跟小倩疏远了,直到一起开了公司,才恢復了正常。 在我的印象中,奚伟是个从不搞小动作的男人,平日里彬彬有礼,正人君子,管理经验更是一流,为我分担了很多工作。 “怀疑没用,必须拿出证据来。”我说。 “有句话说得好,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仔细观察,总会发现蛛丝马迹。”云娜对此很是自信。 “小娜,只能拜託你了,我连路都不认识,真不知道还能干什么。”说起这些,我不禁黯然。 当年的我,何等精明,俯瞰天下,执掌一方,居然沦落如斯,悲哀! “我都能脱裤子给你看,那关系相当铁,放心吧,一切都包在我的身上。”云娜的话,不乏有敲打我的成分。 云娜走了,米丽也走了,我躺在床上,精神有些恍惚。 不知道时间的流逝,好像米丽又来给我打过针,还给我擦了脸,跟躺在病床上没有区别。 梦境很少,生活就像是一场梦。 终于,我感觉周围的一切变得清晰起来,看见的却是云娜那张嬉笑的脸,几缕髮丝垂落,颇有些让人心动。 “雨来,你终于醒了,睡了一个星期了。”云娜点着我的鼻尖,好像在测试那里硬不硬。 “这么久啊!我也没上厕所?”我问。 “都是我妹妹米丽在照顾你,唉,你身上的沟沟壑壑,这小妮子比我还清楚。”云娜有些遗憾。 “最近发生大事儿了吗?”我岔开话题。 “有啊!莫小倩正式向法院起诉你,要求离婚。” “法院怎么说?”我挣扎坐起来,难掩内心的失望,妻子到底跟我走到了这一步。 “传票下来了,在你姐那里,她找了律师,又开了医院的证明,所以呢,法院考虑到你的实际情况,开庭的日子,遥遥无期。”云娜耸了耸肩。 “我姐?哪个姐姐?” “可怜的雨来,忘得可真干净,连亲姐都忘了,幸好还记得我。你姐开计程车,每天都接你上班,真是好姐姐,我看着都感动。” 我忽然落泪了,开出租的大姐,居然是我的亲姐姐,我混蛋,居然连她都忘了,难怪,她的怀抱那么熟悉,那么的温暖。 “我要见姐姐!”我焦急道。 “别急,听说你那个姐夫,极力阻挠管你的事儿,被你姐一顿暴揍,肋骨都折了两根,住进了医院,她正在照料病号呢!”云娜当成了笑话。 第19页 “我姐夫这么差劲?” “是你姐差劲,把人家打伤了好吧?” “她那是为了我好!” “算了,不说这事儿。”云娜伸出一根纤纤玉指,挡在我的嘴上,“法院迟早要开庭的,莫小倩手里有你出轨的证据,对你非常不利。” 云娜从我的枕头下面,翻出了那一沓艷照,展示给我看。 我恍惚记得,曾经拜託云娜寻找照片上的女人,于是问:“小娜,查出来这女人是谁了吗?” “查出来了,你一定很惊讶。” 云娜说着,从精緻的坤包里,取出了一张相片,递给我看。 我惊得差点跳起来,“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照片上的这名女孩,正是燕子,上身白体恤,下面是牛仔短裤,腿上果然有一颗黑痣。 燕子死了,我亲眼所见,电视上也播了,她怎么会跟我躺在一张床上,除非见鬼了,即便是鬼,也不该留下影像。 “嘿嘿,当然不可能,那是一只死燕子,再说了,黑痣的位置也不对。”云娜嘿嘿一笑,“我来过,拿了那把钥匙,偷偷去了燕子的空屋,找到了这张照片。” 我擦了擦额头的汗,又问:“你吓我干什么?” “激发你的记忆,表现不错,还记得燕子。”云娜表扬了一句,又把照片装了起来。 “说到底,还是一无所获啊!”我失望的说。 ☆、016 无中生有 云娜看着我,大有深意的问:“雨来,你知不知道,每个人都会有特殊的癖好?” 我摇头,这么复杂的问题,思考起来很难。 “比如呢,我就不喜欢穿内裤,透气性好,不得妇科病。莫小倩就喜欢购买同样款式的内裤,买多少都不嫌多。” “嗯,你们两个,都够另类的。”我点了点头。 “也许,有人就喜欢白嫩大腿上长一颗黑痣的,这叫白璧微瑕,更有诱惑。”云娜提示我。 “你是侦探学院毕业的吧?”我问。 “错了,我主修的是犯罪心理学。” “可是我不知道内裤跟黑痣有什么关系。” “我就是那么比方!” “我脑子笨,你就直接告诉答案吧!” “还记得吧,上次在燕子的家里,看见了奚伟和她的合影?”云娜问。 “记得,奚伟笑得很勉强。”我点头。 “我猜测,奚伟就喜欢那种白璧微瑕的女人,这是他的特殊癖好。”云娜眼神坚定。 “是不是太牵强了?”我问。 “不,如果将所有因素都联繫起来,这件事儿的可能性很大。” 我沉默了。 如果说被妻子出卖,是我心头的一道伤疤,那么,被好友出卖,则又是一道伤疤,而两个人联合起来出卖我,那就是一道流血不止的伤口。 在云娜目光灼灼中,我终于开口了,“下一步又该怎么办?” “范围小了很多,只需要去关注那些跟奚伟有过密切接触的女人就行。”云娜道。 “唉,我的生活太乱了。”我嘆了口气,“小娜,陪我出去走走吧。” “不怕别人说闲话?”云娜笑着问,眼睛弯成了月牙。 “原先怕,现在不怕了,爱说就说吧!”我翻身下床,脚像是踩在棉花上,云娜搀住我,让我得以挺直了腰杆。 下了楼,走过空荡荡的小区,云娜挽着我的胳膊,任凭迎面而来的风,吹乱了她的头髮,坚定的跟我并肩朝着海边走去。 穿过一片花海,香气扑鼻,令人陶醉,我分不清那是花的味道,还是云娜身上的味道。 云娜弯腰摘起一朵紫色的小花,举在我的面前,“雨来,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看着眼熟,不记得了。” “不能忘记,这朵花就叫做勿忘我!” “小娜,我不会忘了你,永远!”我抽出手,揽过她的香肩,而她则直接将小脑袋靠在我肩头。 海风越来越大,吹动身上的衣服,唿唿作响,我们靠得更近。远处的海面上,一层层的浪花,你追我赶,最终汇集成大潮,拍打在礁石上,激起沖天的浪花。 “人无论富贵贫贱,总会被生活的浪潮,追着不断向前。”我发出了感慨,好像很文艺范。 “雨来,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我坚信这一点。”云娜轻柔的声音在耳边传来,宛如小鸟在呢喃。 就这样迎着海风,我和云娜一直站到了日落,她把我送回家,飘然离去,临走之时贴在我耳边轻声说:“雨来,要活得像个勇士,不要轻易言败。” 我承认,这句话对我触动很大,以至于整晚都精神亢奋。 去上班,看他们能把老子怎么样! 第二天,我迈着大步走出了小区,熟悉的计程车就等在街边。 我拉开车门,看着计程车大姐,努力把她跟自己的姐姐联繫起来,很可惜,这一块的记忆是空白的。 “姐,云娜都告诉我了,真对不起,我都把你给忘了。” “以前也不怎么记得。”姐姐握着方向盘,有些黯然。 第20页 “对不起!”我挽住了姐姐的胳膊,眼睛酸酸的。 “姐就是个普通老百姓,现在的愿望就是我的弟弟能好起来,哪怕付出再多的代价也值得。” 姐姐停住了车,轻轻摩挲着我的乱发,她倒是先哭了。 “我们的父母还在吗?”我小心的问。 “你的事情没敢告诉他们,都一把年纪了,怕经受不住。” “嗯,等我好了,就回去看他们。” “但愿你还记得二老,眼中别总是那个败家媳妇。”姐姐不满道。 “媳妇就要归别人了,也让我看清了这个世界的骯脏。”我嘆了口气,深感惭愧。 姐姐发动了车子,依旧快如狂风,很快来到了鸿运大厦的楼下。 下车前,我拥抱了姐姐,她脖颈间的汗味,那么的熟悉,让我感到温暖,精神振奋。 来到三十层的公司,我挺胸亮了亮胸牌,白领迎宾向我鞠躬,我大步进入了董事长办公室,云娜已经将屋子收拾干净,并没有锁门。 我来到窗前,看看那盆君子兰,中间的小人和叶片,傲然直立,好像跟我一样,充满了斗志。 刚回到办公桌前坐下,奚伟敲门走了进来,脸色颇有些凝重。 “大伟,想说什么就直说吧!”我满不在乎。 “身体不好,就别上班了。” “来不来就想撵我,搞没搞错,公司的法人是本人。”我眯着眼睛,面带鄙夷。 “我没说你不是法人,但是,这企业里也有我的股份,你总该为股东负责。”奚伟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我哪一点亏待你了?”我拍着桌子问。 “雨来,不要胡搅蛮缠,你这种状况,只会把公司彻底搞垮。” “我怎么了?这段时间,我根本没过问公司的事情。” “因为你,已经换了几十个迎宾,她们见你就打招唿,你却恶语相向,骂个不停,还有两名重要的程式设计师,因为见到你没有及时让路,也被你一句话给开除了。你,到底想要干什么?还有完没完了?你真想把公司搞垮吗?” 奚伟握着拳头,眼中怒火燃烧,比量了几下,到底没有砸在我的桌面上。 这都是我干的,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不,他和妻子串通一气,都是阴谋家,想要害死我,不能相信。 我摆了摆手,“我不记得,说这些没用。” “什么是有用的?”奚伟唿唿喘着粗气。 “我为什么记得你?”我大有深意的问。 奚伟发出一阵冷笑,“你应该不会忘了我,因为恨更容易深刻的牢记。” “我怎么会恨你?”我问。 “无中生有的恨,让我非常厌恶。”奚伟重重的摔门离开。 ☆、017 追查秘密 一种孤单之感,充盈了我的心头,到底怎么了,一场车祸后,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 云娜来了,哼着小曲,她总能带给我乐观向上的情绪。 我转述了奚伟的话,云娜摆着小手,“雨来,千万别信,那些人都是他开除的,原因很简单,他们都是你的弟子。” “我当过老师?”我有迷煳了。 “咱们是游戏软体公司,你是最大的程式设计师,在韩国引进的游戏程序,大多经过你的亲自改写,再卖给其他游戏运营公司。” “搞了半天,我还是个技术型人才。”我好像发现了新大陆。 “没有你的指导,那两个程式设计师不干活,所以就被开除了。”云娜进一步解释。 “唉,我这个脑子,基本上可以彻底告别程序开发了。”我为自己的没用而嘆气。 “雨来,孙会计的产假到期了,至今还没上班,有些不对头啊!”云娜提醒。 孙会计? 我好像没有印象,打开随身带着的笔记本电脑,查看一下自己的记录,惊问道:“离我第一次出院,已经过去三个月了?” “错,是四个月!” 失忆症,让我对时间变得混乱,非常健忘,幸好有记录相伴,不然的话,我可能明天一早醒来,连妻子要跟我离婚的事情都会不记得。 “小米让我每周去复查的?” “没错,你每周都去,还是你姐送的。” “我怎么没记录?” “可能习惯了姐姐的付出,觉得不重要,也就省略了吧!”云娜一边道出人性的自私,一边凑过来看,啧啧道:“描写得很生动,没想到,你还是当作家的材料。” “行了,别忽悠我了,接着说,孙会计是什么个情况?”我问。 “她请了产假,一直拖延不上班,我怀疑,是奚伟和莫小倩故意安排的,如此一来,你就查不到公司的帐。”云娜神秘的说道。 “对啊,公司的收入情况,我还一无所知。”我点头,又问:“这些日子里,我花的都是谁的钱?” “我的啊!你那媳妇,一毛不拔,光复查费我就替你垫付了差不多二十万。”云娜道。 “恩人!”我感动的眼眶潮湿。 “嘻嘻,这回你明白了吧,我不是图你的钱。”云娜嬉笑,抛了个媚眼。 第21页 我对此显然很受用,目前,云娜似乎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一旦失去了,我将陷入深渊,永远无法自拔。 “一盆花就八十万,老子应该有钱的,不行,我要主动出击,搞清楚这一切。”我坚定的说道。 “这才像个爷们儿!”云娜朝我竖起了大拇指。 “就去孙会计家,问清楚我是否拿过五百万去澳门赌博。”我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这一刻,我感觉腰杆格外得直。 走出办公室的门,恰好奚伟从他的屋里出来,我掐着腰,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大步走出了公司。 余光中,我好像看见云娜朝奚伟笑着摆了摆手,他没吭声。 坐上云娜的甲壳虫,我们仿佛呆在昆虫的肚子里,穿过密集的车流,云娜一边开车,还一边给我讲笑话:一个男人去检查身体,诊断结果是附件炎,他去找医生理论,医生说,这有什么,刚才那名妇女,还得了前列腺炎呢! 云娜自己笑得前仰后合,我笑点很低,不解的问:“怎么会发生这种诡异的事儿?” “你猜?” “猜不出来。” “这还不简单,化验室的女医生,弄错了他们的尿液。” 我跟着哈哈一笑,其实没什么感觉。 “雨来,我听妹妹说,她医院里的一名化验医生,喜欢喝尿。”云娜神秘的说道。 这一次,终于把我真正的逗笑了,不禁笑问:“是不是每个患者的尿,他都要品尝一下?” “还真是这样,每天喝得醉醺醺的。据说啊,他练就一项特异功能,拿过来尿来闻一闻,就知道女人怀孕了没有,准确率高达百分之百,胜过b超,备孕者省钱省力的福音。” 我捧腹大笑,笑出了眼泪,一路上,倒是非常的轻松。 孙会计住在一处老小区,楼房掉漆了,斑驳一片,跟这个高大上的城市,显得格格不入。 如果不是云娜带路,我肯定会迷失在这里,连个最基本的门牌号都没有,城市的管理者不作为,让人气愤。 好吧!我管不了这些,目前只能先顾好自己。 又是爬楼梯,云娜脚步轻盈,翘臀摇来晃去,我跟在后面,步伐沉重,唿唿气喘。 苏会计家住在九楼,居然没有电梯,终于到了,云娜扶住了我,轻抚着我的后背,让我渐渐平静下来。 门上装着铁栏杆,里面居然是木门,云娜按响了门铃,好半天,木门终于打开了,出现了一张中年妇女的脸。 不漂亮,身材很臃肿,宽大的背心,胸前的衣服湿了两大片,代表着乳汁丰富。 这就是公司的会计,让我顿时对自己的审美产生了怀疑。 “董事长,云秘书,你们怎么来了?” “这么久不上班,董事长想来看看你。”云娜道。 “那,进来吧!”孙会计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大铁门。 “孙姐,干嘛装个铁门啊?”我开口问。 “小区治安不好,总有丢孩子的。”孙会计露出紧张的姿态。 屋子不大,目测六十平,地上遍地尿布和卫生纸,走路都要提防踩到了。 正对面一张婴儿床,里面躺着个粉嘟嘟的婴儿,正在啃食着手指,从神情上看,相当的美味。 “男孩女孩?”我问。 “还是个丫头片子。”孙会计嘟囔道,“都怪医院化验室的大夫,说是闻尿能确定男女,我傻乎乎的还真信了,说是男孩,结果上当了。” 这也信,孙会计的智商,令人怀疑。 没带礼物,让我觉得有些尴尬,幸好云娜递过去一沓钱,说是我的心意,孙会计自然是千恩万谢,拉着我在堆满剩菜的桌子前坐下。 言归正传,我问:“孙姐,怎么这么久都不去上班啊?” ☆、018 怒火中烧 孙会计紧张的搓手,解释说:“董事长,我男人一心想要个儿子,这不,生了个女孩,整日不着家,老人又不照顾。我啊,既当娘,又当爹!” “这不能成为不上班的理由。” “是莫总监特批的,允许我多半年的产假,你还不知道?”孙会计反问。 “我们要离婚了,她什么都不说。” “年轻人的心思,真是搞不懂,动不动就离婚,我和老公吵吵闹闹,还不是过到了现在。夫妻之间,就要互相谦让些,较真起来,日子就不好过了。还有……”孙会计滔滔不绝,这一刻,她好像是民政局的干部。 “别打岔,是不是该上班了?”我拉下脸。 “是莫总监让我休产假的,你也看到了,我多不容易啊!”孙会计脸色一变,开始掉泪。 “让企业白养你一年多,合适吗?”这一刻,我倒是找到了当董事长的感觉。 “是莫总监让我休产假的,你们夫妻闹离婚,不能拿我撒气啊!” 孙会计明显在胡搅蛮缠,擤鼻涕,擦眼泪,好像她无比的委屈,在我看来,这一切都是装的。 哇!孩子哭了,孙会计飞奔过去,抱起了孩子,就当着我的面,撩开衣服餵奶,两个都露出来,这架势,分明是要赶我走。 云娜分析的没错,这个装傻充愣的会计,分明是早就跟妻子合谋了。 第22页 我顿时怒火中烧,撩起了自己的衣服,露出胸前的两点。 “董事长,你要干什么?”孙会计显得很紧张。 “没什么,我看了你的,也让你看我的,咱们算是扯平了!”我认真道。 一旁的云娜,顿时笑得趴在了墙上,而孙会计一脸苦笑,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我是流氓我怕谁!一种莫名的快感,在我的心头开始泛滥。 或许,我之前就是这样的人。 “孙会计,我想问问你,我之前可否在公司里拿了五百万?”我咄咄逼人的问。 “我哪里记得,需要去公司查帐。” “这么大一笔款项,你怎么可能忘了?” “不都说,一孕傻三年,我这才一年半,不记得了。”孙会计继续装迷煳。 盯着正在吃奶的婴儿,气愤让我几乎失去了理智,突然,我身形如电,将婴儿一把抢过来,飞奔到窗前。 “董事长!” 两个女人齐声惊唿,孙会计脸色惨白,顾不得放下衣服,缓缓的挪着胖腿,小心的朝我靠拢。 “说不说,不然的话,我就把她丢下去。”我举起婴儿,对准了敞开的窗户。 咯咯!孩子居然笑了,还以为我在跟她做游戏。 “不要伤害我的孩子,我说,什么都说。”孙会计声音颤抖,终于屈服了。 “好孩子,今后别学你娘,要做个正直的人。”我抱稳了孩子,还在粉嘟嘟的小脸上亲了一下,心中充满了胜利者的喜悦。 孙会计交代,公司确实支出了五百万,却不是我挪用的,正是我的妻子莫小倩,转入的是个人帐户,名字她记得,叫做周大柱。 我彻底被惊呆了,妻子居然私自转了五百万给周大柱,她这是买兇杀人。 买兇杀我,也用不着花这么多钱吧!还真是败家的娘们儿! 回头想想,我又觉得不对,周大柱如果这么有钱,家里怎么会一贫如洗,这笔钱究竟去了哪里,有待追查。 抱着孙会计的孩子,逼迫她写下转帐的过程,我长出一口气,将孩子还给她,招唿云娜,立刻出了房门。 孙会计对我全无一丝好感,咣当一声关上了外面的大铁门,立刻上了锁,我敢保证,她这辈子都不会再给我开门。 我才不在乎,笑着沖她扬了扬手中的纸条,“孙会计,继续休产假吧,记得把屋子打扫一下。” 正得意,我忽然觉得手上一热,一条水柱从上方落下,正好浇在了纸条上。 抬头看去,只见一名四五岁的小男孩,正在上方的栏杆处,笑嘻嘻的掐着小鸡鸡撒尿,真准,都尿在我的手上。 “小兔崽子!”我忍不住骂道。 “你怎么猜到我属兔?”小男孩一脸茫然,不等我跑上去追他,一提裤子跑回了家,传来关门的声音。 哈哈! 铁门内的孙会计,发狂一般的大笑起来,接着也关上了门。 纸条被浸湿,我甩了甩手上的童子尿,小心的展开,最关键的几处字迹已经模煳。五百万消失了,妻子的名字消失了,周大柱的名字也消失了。 “雨来,走吧!这就是传说中的命吧!”云娜似乎一直兴致不高,催促道。 没用的证据,被我揉成一团丢了,手上还有骚气,下了楼,云娜趴在一层的小卖店窗口,给我买了瓶矿泉水,沖干净手,这才带我走出了这片陈旧的小区。 一泡尿,让我白来一趟,即便知道是妻子转走了五百万,只要孙会计坚持不上班,妻子不承认,我也没办法。 上车后,云娜并没有发动车子,就那样坐着,愣愣的出神。 “小娜,你这是怎么了?”我问。 “雨来,你记得你刚才干了什么吗?” “记得啊,怎么了?” “你抢人家孩子要扔下楼!”云娜大声道。 “我只是吓唬她!” “如果孙会计想要追究你,报了警,你会坐牢的。”云娜落泪如雨,串串珍珠。 “小娜,别哭了!我错了!”我连忙道歉。 云娜用力握住我的手,好半晌才恢復了平静,发动车子,直接将我送回了家。 夜色来临,我依旧孤单影只,如游魂一般在屋里飘荡。奇怪的是,家里居然找不到任何妻子的照片,她的味道已经离我越来越来,我承认,跟她的斗争让我心痛。 某一刻,我甚至有种逃离的想法,避开这些纷纷扰扰,将一切的情与爱彻底遗忘,那个我,将是新生的。 墙上的钟表指在了十点,我蜷缩在沙发上,望着没有打开的电视发呆。 吱呀! 门被打开了,妻子穿着米黄色的女士西装,出现门口。 她的脸红彤彤的,阵阵酒气传来,她抬脚将包头高跟鞋踢进了屋里,就这样赤着脚,摇摇晃晃的向我走来。 ☆、019 疯狂行动 换做以前,我一定过去扶住她,然后将她拥进怀里,藉机责怪一番。 但这一次,我却灵敏的在沙发上跳开,妻子一头栽倒在沙发上,半截身子还耷拉在地毯上,发出了微微的鼾声。 门还开着,凉风涌进来,却让我更加清醒。 妻子来干什么?会不会又是想要设计陷害我?我不敢大意,小心的关上了门,抱着膀子看着她。 第23页 妻子睡得很沉,这个姿势,让她的上衣微微捲起,露出一截粉雕般的肚皮,白得刺眼。 我熟悉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就像是她也熟悉我一样,这是一种多么亲密的关系,宛如一体。 看着那微张的红唇,我还是走过去,抱着她的腿,让她彻底平躺在沙发上,以一个舒服的姿势睡去。 “不要离开我!” 妻子一把握住我的手,口中清晰的吐出五个字,眼睛却还闭着,均匀的唿吸,显示着她在深睡。 我不知道,她这话是不是说给我听的,但心底却升起了一丝暖流。 轻轻拉开她的手,我嘟囔着,“小倩,酒量不行,就不要喝这么多,钱够花,工作不用这么拼命。” 随后,我洗了毛巾,替她擦脸、擦手、擦脚,然后解开她上衣的扣子,松开腰带,让她可以睡得更舒服些。 “我爱你,从黎明到黑夜,从过去到未来,从你的一个梦穿过另一个梦,永不止息!” 我坐在地毯上,靠着沙发,唱着一首连自己都不知道名字的歌,反反覆覆。 这一晚,我感觉拥有了完整的家,这还是车祸以来的第一次,只因为妻子酒醉睡在我的身旁。 黎明到来,我已经靠在沙发上睡去,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屋内的一切很像是病房,等彻底睁开,却发现还是空荡荡的家。 妻子不辞而别,被我脱下的透明短丝袜,还丢在地上,彼此靠拢,勾肩搭背,很像热恋中的情侣。 家,成了妻子的临时旅店,还没有交付住宿费。 我不清楚妻子突然回来,在传递什么信号,或许,不用太在意,这只是她酒醉后的习惯。 不想上班,没人向我汇报工作,办公室比家里还冷清,我捡起妻子的丝袜,塞进了沙发缝里,慢腾腾的走进卧室,倒在了床上,再度睡去。 我走在无垠的沙漠里,沙丘一个连一个,热浪升腾,遮挡了视线,看不到边际。 身边,只有一只年迈斑秃的骆驼,它的嘴巴不停的蠕动,走路的速度比我还慢。 低头看去,我穿着僧袍,脚下却是一字拖,每走一步,沙子都会覆盖我的脚面,滚烫刺痛,我是苦行僧,去西天求取真经。 抬头望去,阳光格外刺目,可是,我的身上却没有汗,也许早就流干了。 我醒了,还躺在床上,正午的阳光就直接照在我的脸上,刺的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脚下有人,我仰起脖子,看到了云娜,她正在用热毛巾给我擦脚,额角的一缕秀髮上,挂着几颗晶亮的汗珠。 “小娜,你干嘛为我擦脚?”我感动的问。 “多久没洗脚了,太臭了,我受不了。”云娜道。 “不记得了,我这种很少吃饭的人,脚也会臭?” “就是臭!嘻嘻!这回好了!”云娜闻了闻我的脚,快步去洗了手,这次回到我的身边。 “你该上班的,怎么跑来了?”我斜靠在床头,不解的问。 “别提了,你媳妇疯了,她把你的大办公桌掀翻在地,可能觉得不解恨,又找来一把锯,用了一个上午的功夫,将桌面锯成了四段。” 云娜像是讲一个有趣的故事,我却被惊得目瞪口呆。 “她昨晚还回来住过!” “你们上床了?”轮到云娜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当然没有,她喝多了,睡在沙发上,一早就走了。” 云娜好像卸去负担,抚着胸口道:“吓死我了,你胆子可真大,还敢留她住下来。” “没离婚之前,她始终都是我法定的妻子。” 云娜显然不想说话,将脸转向一边,我拉过她的手,“小娜,她为什么发了疯?” “还用说,孙会计应该给她打电话了,不但是你的办公桌,我的屋门也给她给砸烂了。”云娜用手比划一个篮球大小的圈:“门上的窟窿,能钻进去一个脑袋。” “奚伟在干什么?”我问。 “他就在边上抱着膀子看,也不阻止。有几个部门主管过来,都被莫小倩给骂走了。” “不敢上班了吧?”我笑问。 “废话,谁敢跟个疯子在一起,你都没看见,莫小倩的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 我下床穿衣,特意找来很久不穿的金利来西装,领带却不会打结,递给了云娜。 “雨来,你想干什么?”云娜问。 “当老子好欺负,做梦吧!带我去公司。”我平静的说道。 “你干嘛非要去招惹她?” “不去的话,下次她就敢把我赶出家门。” 我接过云娜打好的领带,套在脖子上,弄好领子,套上皮鞋,顿时精神百倍,找回了自信。 “雨来,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去?”云娜还在迟疑。 “不用怕,他们翻不了天。” 我找来个墨镜戴上,阳光不再刺眼,有些幽暗的感觉,让我很舒服。 “笨蛋,你让我刮目相看,这才像个勇士。”云娜娇嗔道。 云娜开车带着我,穿过午后空荡荡的街道,来到了公司。 我以一种全新的形象出现,立刻引来一片嘘声,白领迎宾想要跟我合影留念,却被云娜一把推开。 第24页 穿过公司的过道,我首先看见了云娜办公室的门,一个大洞,正圆形,这让我觉得诡异,忽然就想起了断头台。 如果从这个洞把头钻出来,一刀下去,万事皆休。 “没想到啊,我媳妇还是个木匠,做工这么精细。”我贊道。 “你媳妇不是木匠,可能我走后,找来了一个木匠,重新进行了加工。”云娜道。 “门都砸了,何必脱裤子放屁呢?” “她这是想要羞辱我,让我处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个位置,正好能看见我的内裤。”云娜恼羞的脸上泛红。 ☆、020 本是邻居 有道理,这很像我妻子有仇必报的风格。 我来到自己的办公室,门虚掩着,推开一看,里面空空荡荡,除了窗台上那盆君子兰,什么都没有。 我一阵冷笑,清理了现场,正说明他们心中对我的畏惧。 “雨来,没证据了。”云娜遗憾道。 “这种事情,有了证据也不能告她。”我表示无所谓,出了屋门,毫不客气的一脚踢开了奚伟的屋门。 “干什么啊?”一个女孩子惊恐的声音传来。 身材瘦弱,文质彬彬,鼻樑上架着大号的眼镜,脑后梳着马尾辫,奚伟不在屋内,只有这名学生妹。 “你是谁?”我目光不善的问。 “我是奚总的秘书!”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指着自己问。 “不认识!” “我是公司的法人,董事长。” “董事长不是一直住院吗?”学生妹疑惑道。 傻不愣登,我懒得搭理她,又问:“奚伟干什么去了?” “总经理刚刚出差了,三天后才能回来。” “给他打电话,马上回来!”我扶了扶墨镜,傲然下令。 学生妹被我吓住了,急忙打电话,听了半天,说道:“用户已关机。” 我大步走出了奚伟的办公室,一脚又踢开了妻子的办公室,没人,只有一双漆皮的黑色高跟鞋,就放在桌子边上。 折返奚伟的办公室,学生妹正在擦拭门上的脚印,我问:“莫总监是不是也出差了?” “对啊!跟奚总一起走的。” “你刚才怎么不说?” “你也没问啊!” 高!实在是高!惹出来乱子,拍拍屁股走人,双宿双飞! 我怎么想到了这个词? 妻子跟奚伟一起出差,旅途上能干些什么?或许,他们根本就没走,躲在一个地方,开上一瓶香槟,庆贺今天出了一口闷气。 我拨打妻子的电话,没有意外,关机! “雨来,这就是故意躲,今天的事情,他们根本不占理。”云娜道。 “躲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我一定要给我的办公桌,找回该有的颜面。”我霸气到让自己感动。 云娜回了她的办公室,扯下一页美女挂历,涂上胶水,遮住了门洞。这个景观很奇特,真像是一名女子,要把头伸出来,等待着屠刀落下。 “云娜,这女人看着很眼熟啊?”我问。 “对你而言,当然熟悉了,这就是燕子,之前当过模特,不入流的,只能拍这种卖不出去的挂历!”云娜道。 “我居然一点都不记得。”我懊恼的捶了捶头。 “她死了,已经彻底淡出人们的视野,那首诗怎么说呢,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在这交汇时绽放的光亮。”云娜拽词,用得却很恰当。 云娜的话,让我脑海里现出一幅景象,燕子化作了一道光,落在了街道上,血泊包围了她,她不是天使,只是可怜的过气模特,被人所遗忘。 拿起电话,云娜开始追寻奚伟和我妻子的下落,语速快得听不清,不乏掺杂着对话务员的责骂。 “雨来,查清楚了,他们买了机票,却没有登机。”云娜给了我一个答案。 果然是躲了,我已经可以确定,妻子就是在跟奚伟偷情,这个贱女人,她怎么如此对我。 “要是能抓住他们亲密的证据,在这场离婚的官司中,你就能反败为胜。”云娜好像知道我的心思。 “奚伟家住在哪里?”我沉着脸问。 “跟你一个小区,你在五栋,他家在十三栋,中间隔着一栋楼,也是一单元十八层。”云娜脱口就来。 离得这么近,我居然不知道,他跟我住邻居,也许就是为了方便勾引我的妻子。 “小娜,给我预备个长焦距的相机。” “嗯,我这里就有!”云娜弯腰打开柜子,拿出个黑色的相机递给我,问道:“你想去拍摄证据?” “莫小倩能拍我,我为什么不能拍她,反正我们夫妻的丑事儿,已经不怕人了。”我接过相机,挂在脖子上。 “呵呵,像个旅游的。”云娜朝我笑了笑,又翻出个相机包,走过来取下相机,装进去让我背上。 我又去了空荡荡的办公室,将窗台那盆价值八十万的君子兰抱在怀里,花骨朵的孩子脸,真闭着眼睛,似乎正在酣睡。 心头泛起一丝暖意,我抱着这盆花,就像是抱着还没出生的孩子,小心翼翼。 第25页 云娜将我送回家,并未逗留。 也许是屋内有了这盆花的缘故,寂寞的感觉少了,多了生机。我哼着不知名的小曲,仔细的浇花,花骨朵上的一条缝隙缓缓裂开,那孩子在笑。 夜色来临,明月当空,缥缈的浮云若隐若现,其中闪亮的眨眼的星星。 我背起相机包下了楼,穿行在小区里,顺利找到了十三栋一单元,然后直奔对面的十八栋。 跟我一同乘坐电梯的是位老太太,苍老的似乎只剩下一层皮,她浑浊的眼中充满了警惕,却始终一言不发。 电梯停在了十九层,我出了电梯,走上一段楼梯,来到了天台的铁门前。 这一刻,我忽然迟疑了,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接下来的行动。 终于,我还是拉开了门,来到了楼顶之上。 空荡荡的楼顶,立着一些太阳能热水器,我沐浴着月光,小心的在其中穿行,渐渐靠近了边缘地带。 这个高度望下去,让我一阵眩晕,同时也有个古怪的念头,如果失足坠落,一定毫无痛苦,终结并不美满的人生。 取出相机,支好三脚架,对这些操作,我似乎轻车熟路。 相机对着的窗口,正是奚伟的家,此时还是黑漆漆的,月光下,我隐约可以看见,他的窗帘异常陈旧,竖条蓝白呢子花纹,跟这个时尚的小区很不搭配。 奚伟平时也不少赚钱,家里却这么不讲究,让我不禁心生鄙夷,到底是农村出来的,有钱也不会享受生活。 不知道等了多久,月亮扯过来一片云,遮住了脸,光线黯淡了下来。 奚伟的屋子亮了,我连忙打开了相机的镜头盖,将眼睛贴近取景口,心脏跳得很快。 ☆、021 求生本能 窗帘被拉开了,奚伟的身影出现,身材并不魁梧,剃着小平头,穿着海军衫,绿裤子,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 屋内,一团凌乱,红砖墙上,贴着歌星的海报,锅碗瓢盆摞在斑驳木桌上,歪斜的角度像个醉汉,一张小床,就摆在靠窗的右侧,床单上的蓝格子已经变成了黑色。 我使劲揉着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这是我认识的奚伟吗? 房门被拉开了,一个同样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女进来了,齐耳的短髮上,别着个红色的蝴蝶结。 是妻子,她怎么变得如此年轻?还有奚伟,明明是同学时的样子。 在这一刻,我仿佛回到了过去,那个时候,同桌的妻子是班级里最美的,红色的蝴蝶结,是她最醒目的标志。 奚伟走过去,面对面揽住妻子的双肩,而妻子似乎正在哭泣,我的唿吸变得急促,感觉额角的血管鼓胀跳动。 我怕,从来没有过的害怕,我怕看到奚伟将妻子推倒在脏乱小床上,那将会击碎我一切的美好。 突然,我感觉有条带子勒住了脖子,唿吸瞬间停滞,脑子陷入了昏沉。 一只大脚伸过来,将还没来及启动拍摄模式的相机,踢飞到楼下,相机落地碎裂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耳中。 等我活过来的时候,正在一处空荡荡的屋子里,周身被绑得像个粽子,因为墙壁的支撑,才不至于倒下去。 正是夜间,月光透过厚厚的窗帘,照进屋子内,一切都是影影绰绰。 我想要高喊救命,却发现嘴里塞东西,根本喊不出来。 突然,我发现对面的墙角里,正坐着一名小女孩,她穿着碎花的小裙子,正仰着脸,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看着外面的世界。 小女孩的手里,拿着个铅笔刀,手指拨动着,不断开开合合,发出咔哒的声音,格外的清晰。 这张小脸很熟悉,我努力去想,终于想起来了,却感觉毫毛都竖了起来。 是梦梦,周大柱的女儿。 后背蹭着墙壁的声音,还是被梦梦听到了,她慢腾腾的站起来,面无表情的向我走来,手中的铅笔刀还在发出瘆人的声音。 到了跟前,梦梦平静的看着我,缓缓将打开的铅笔刀,贴在我的脖子上。 跳动的动脉,能够清晰感受到刀子的风力,她只要使劲一划,我就将流血而死,能否进入西方极乐世界却不可知。 我睁开眼睛,看着梦梦,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虽然我没有哭,但那声音却很像是在哭。 梦梦咯咯笑了起来,小脸上写满了得意,她收回铅笔刀,仔细的放在裙子一侧的小兜里,说道:“叔叔,你给我的钱可不多啊!” 我无法说话,事实上,唿吸也很困难。 梦梦伸手来扯我口中的布条,拉扯出很长很长,我隐约看清了,那是一条女性的丝袜,似乎还能闻到酸臭的味道。 我转头吐了,吐出都是水,里面只有几颗米粒。 梦梦捂住了鼻子,等我转过头来,这才说道:“叔叔,你怎么被我爸爸给绑了?” 跟我猜测的一样,一个如此瘦弱的女孩子,不能将我捆在这里,我果然是被周大柱偷袭了。 “梦梦,你还小,不懂大人间的事情,我跟你爸爸之间,存在着误会。” “我妈是你被推下水塘的。” “不可能,叔叔绝不会做这种事儿,你爸爸被人骗了。还有你梦梦,你也被骗了。”我急急说。 “那个阿姨吗?” 梦梦很敏感,立刻想到了我的妻子,我点了点头,又说:“叔叔要是那么坏,怎么还敢去你家里。” 第26页 “那阿姨也去了,每次都给一大把钱,我爸美得光顾着笑,有一次还撞破了鼻子。” 梦梦说着,又把铅笔刀取出来,在手里摆弄着,咔哒咔哒的弄出动静来,看来是很难改的习惯。 “梦梦,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给钱多的未必是好人。” “叔叔,等我长大了,是不是就能穿上我妈留下的袜子?”梦梦转移了话题,将丝袜从地上用两根小手指抓起来,在身上比量着,几乎跟她一般高。 “嗯,你长大了,就会有力气,成为漂亮的大姑娘。” “我现在就很有力气。”梦梦扬了扬细细的小胳膊。 “我不信!” “你为什么不信?”梦梦疑惑的问,唿唿向前打了几拳。 “你都解不开我身上的绳子,还说有力气。” “我能!” 梦梦到底是小,不服气的走过来,开始撕扯绳子,憋得小脸通红,也没能解开。 “我就说,你没有力气吧!”此刻,我觉得自己很无耻,在骗一个孩子。 “我一定行!” 梦梦说着,举起手中的铅笔刀,很快就把绳子给割断了。 我终于自由了,一下子跳了起来,梦梦得意道:“叔叔,我把绳子弄开了吧?” “梦梦,你爸爸去了哪里?”我问。 “他要去借一辆大卡车。” 我感觉头髮都竖了起来,周大柱做事儿也太执着了,他,依然固执的想用大卡车撞死我。 “叔叔,你过来啊!让我再把你捆上。”梦梦很幼稚的说。 怎么可能,我早就瞄准了一扇木板门,快跑几步,抓住把手,用力一拉。 没拉动,外面居然锁着,梦梦终于明白了,她大声喊道:“爸,快回来啊,那位叔叔要跑了!” “梦梦,别喊了!”我使劲的摆手,快步来到窗前,一把扯掉窗帘。 透过窗玻璃,我看到一片松树林,蔓延向上生长,形成了一座矮山。 居然在荒郊野外,这时,梦梦已经抱住了一条腿,铅笔刀朝着我的腿上刺来。 痛疼,让我更加清醒,求生的欲望,更是让我奋不顾身,胳膊肘向前一冲,哗啦,玻璃终于破碎了。 我拉开了窗户,奋力向外一跃,梦梦根本抱不住我,被摔倒在一边。 跳出了屋子,我打量着四周,果然是荒郊野外,这应该是个看林子的小屋。不远处,正有一条宽阔的公路,蔓延向无尽的远方。 ☆、022 夺路狂奔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躲进小树林里,然而,一声高亢的呜嗷,让我停住了脚步,树林里居然有狼。 这可是保护动物,居然出现在这里,我这运气还真是够背的。 于是,我转头奔向了公路,却见远处一辆大卡车唿啸而来,两个大灯恰似魔鬼恐怖的眼睛。 轰隆! 大卡车准确的撞在小屋上,小屋顷刻间化为一堆碎屑,砖石激射,沖断了几颗可怜的树。 好险,晚逃出来一步,这堆碎屑就是我的坟墓。 不!梦梦还在里面。 我顿时觉得冰寒刺骨,周大柱,他一定是疯了,彻底的疯了,为了杀我,居然连自己亲身女儿的性命都不顾。 “周大柱,你还是个人吗?你的女儿在里面呢!” “哈哈,庄雨来,你居然命大,逃出来了,但是,你还是必须死!”粗嗓子的狂笑,振的耳膜都觉得酸疼。 大卡车向后退了一下,随即掉头,毫不犹豫的朝着我冲过来。 两边都是荆棘丛,我无法钻进去,只能沿着公路,撒腿向前狂奔。 我脚下唿唿生风,完全是百米冲击的速度。大卡车得意的尖鸣,在我身后紧追不放,车灯将我的影子,拉得时长时短,看似如同瘦弱的竹竿。 我跑到了公路的左侧,沿着沟渠向前跑,大卡车轻易的追上了我,周大柱的脑袋从高高的车窗里探出来,头髮如乱草,暗黄的脸上带着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大鼻子格外突出。 “哈哈,雨来,小细腿捯饬得还挺快,早这么训练你,你就是百米冠军,为国争光了。” “周大柱,你知道吗?你把你的女儿撞在了小屋里。”我说。 “没娘的孩子,活着也可怜。”周大柱满不在乎,“雨来,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何对我媳妇能这么狠心?” “我没有!我都不知道你媳妇到底是谁?”我气喘如牛,一边跑,一边大声争辩。 “真不是个男人,敢做不敢当。天网恢恢,今晚你必须死,我们的仇恨也可以一笔勾销了。”周大柱鄙夷道。 面对这样一个疯子,我除了跑,没有别的选择。 我跑多快,周大柱的车就开多快,稍稍一停,车头就调转过来,不时发出得意的狂笑。 我看穿了他的心思,想先把我累死,然后再碾压成肉饼,才能解他心头只恨。 与其这样,还不如让他撞死,我跳上了公路,就在大路中间,以殉道者的姿态,挺着胸脯,向前奔跑。 死亡! 避无可避,早晚而已! 想到这些,我反而放松下来,突然转过身,伸展着双臂,正对大卡车。 第27页 吱呀! 周大柱勐然停住了车,探出头来,恼羞的说道:“庄雨来,你太过分了,你怎么可以轰轰烈烈的死去?” 我放声大笑,“周大柱,你不就是想要我的命吗?来啊!” “不,你应该跪下来,祈求我的原谅。” “原谅?我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需要你的原谅,你是个蠢货,被人利用了。”此时的我,已经生死不惧,心灵上得到了重生。 “气死我了,情节安排不该这样!”周大柱使劲抓着乱糟糟的头髮,居然扯下来一把,丢在了车窗外。 突然,一个黑影从车后绕过来,我看清了,那是一辆计程车。 灯光亮起,我看到了姐姐的脸,她镇定从容,突然停下,拉开车门,将我一把拽了进去。 “臭女人,你敢救他,今天一起去死吧!” 周大柱发出一声不甘的狂吼,立刻启动了大卡车。 姐姐从车窗里竖起一根中指,高声道:“谁也别想伤害我的弟弟,除非我死了!” 嗖! 姐姐一踩油门,计程车如同离弦的箭,向前激射,以至于右边的车门都飞了出去。 “弟,抱紧我的胳膊。” 我满眼都是泪,抱着姐姐的胳膊,虽然很粗,却那样的厚重和安全,仿佛为我撑起了一片生的蓝天。 大卡车狂暴的鸣笛,如同一只失控的野兽,张牙舞爪的追逐了猎物。 姐姐开着掉了车门的计程车,以最快的速度向前奔行,我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仿佛进入了时空隧道。 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姐姐的车子已经进入了闹市中,大卡车还在后面狂追不休。 嗖! 计程车从一辆白色宝马车身边驶过,周大柱的大卡车,直接撞在了车身上。 宝马车断成了两截,一男一女被甩了出去。 男人不知去向,女人重重的落在街道上,躺在了血泊中。 “姐,到底出车祸了。” “别管了,我们快走!”姐姐并没有停下车,穿行在各种灯火辉煌的大街小巷,我太累了,终于晕了过去。 恍惚中,我听到了那熟悉的歌声。 “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耳边传来一阵阵熟悉的歌声,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 醒来,已经是旭日初升,我正在躺在家里的床上,没有姐姐,也没有大卡车,只有窗台的那盆君子兰,随着窗外透进来的微风,轻轻的摇晃着,如同一名舞者。 我活着,身体每一个关节都酸痛无比,手机就在不远处,却连伸手去拿的力气都没有。 屋门响了,小护士米丽来到了家里,脸上带着熟悉的浅笑。 在她的身后,还跟着个熟悉的女人,不是云娜,正是我的妻子莫小倩。 “米护士,雨来就麻烦你了。”妻子面带哀伤,只是扫了我一眼,咣当一声,重重的关门出去了。 “小米,你怎么跟她混在了一起?”我小声道。 “废话,她是家属,当然有权利知道你的病情。”米丽将髮丝拢到耳后,在说我少见多怪。 “我姐姐呢!” “照看了你一天一夜,太累了,先回去了。” “你知道吗?我差点死了!” “别说话,留着点力气恢復身体。”米丽用那个涂着红指甲油的中指,按在我的嘴唇上。 接着,她利索的脱下我的裤子,毫无半点怜惜的打了一针,随着那黄色的液体,进入我的身体,痛疼减弱了许多。 ☆、023 精神紧张 “小米,你姐姐去了哪里?”我问。 “她啊,可能去相亲了吧!” “她为什么要去相亲?”我不禁有些悲凉。 “你一身麻烦,又不能娶她,难道让她成为剩斗士,嫁不出去。”米丽唠叨着,又给我按摩全身,小手很温暖,但我的心却是冰冷的。 云娜,是我目前最能依靠的人,如果她也弃我而去,我都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走下去。 “不错,身体一切正常,瞧你,关节的灵活度很高,完全没有久卧的后遗症。”米丽贊道。 “我躺了多久?” “一个星期了!” 居然这么久,我大概是真的病了。 “小米,让你姐姐来一趟好不好?”我哀求道。 “她来过好几次了!” “还有谁来过!”我完全没有印象。 “你媳妇,你姐姐,还有奚总也来看过你。” 提起奚伟,就让我心情不悦,问道:“他来干什么?” “老大,我就是一名护士,打针餵药伺候人,哪能管那么多。”米丽嫌我唠叨,皱着秀眉,又取出个体温计,塞到我的腋下。 体温也正常,她好像松了一口气,坐在我的身边问:“庄董,关于我姐姐的事情,你是怎么想的?” “什么事情?”我明知故问。 “得了,男人没一个好玩意,你对她掏心挖肺,他就拿你当个屁。”米丽起身就要走,我连忙一把拉住她。 “小米,我还没有离婚,谈这些还早吧!” 第28页 “我可告诉你,追求我的姐的人,足有一个加强连,你不努力,将来只能娶我这样默默无名的小护士。”米丽一本正经。 “小护士也没什么不好,有病了可以不求人。”我故意调侃。 “你不介意我整天看别的男人?” “我也经常看别的女人。” “那不一样,你只能看着胡思乱想,而我嘛,嘻嘻,可以看得通通透透,一根毛都不放过。”米丽一脸坏笑。 “那是你的职业!” “我也不想瞒你,看到那种帅哥,也会起心动念的。” 话题谈的有点深,好像下一步就要确定恋人关系,我的头脑突然清醒了,唉!都混到这般田地,怎么还在胡思乱想。 米丽见我不说话,呵呵一笑,不再继续说下去,用那根涂着红指甲的中指,轻轻划过我的脸庞,“雨来,你憔悴的很有文艺范,让人心疼。” “谢谢你!”我说了三个不咸不淡的字。 米丽是个乐观的女孩子,收拾好东西,扭嗒着翘翘的小屁股走了。 我又是孤单一人,只有窗台的那盆花陪着我,缓缓下了床,我觉得脚步轻盈,好像是行走在云端。 来到西屋的飘窗前,小区里格外安静,像是死去了一样。我眯着眼睛,躺在摇椅上,看着天空中那几朵如我一样慵懒的浮云。 劫后余生,我没有丝毫欣喜,却有着无尽的担忧。 事态显然比我预想的要严重,周大柱对我的追杀,迄今为止,已经造成三人死亡,也可能是四人。 燕子,梦梦,宝马车上的一对年轻男女。 灾祸的起源,居然是因为一个失足落水的女人,还有另外一个女人的怂恿,后一个女人就是我妻子,我对她爱恨交加。 一只麻雀飞过来,落在敞开的窗子上,歪着小脑袋,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我,我猜测,它可能觉得我的头髮,很像是一个鸟窝。 门吱呀一声响了,惊走了麻雀,我没有回头,因为我已经不惧生死。 “雨来,妹妹说,你想我了!”天籁般的声音,是云娜。 “我哪有,一个人挺好的。”我回了一句,眼眶潮湿了。 “好了,一个大男人,不该这么颓废。”云娜纤细的手指,穿过我的头髮,仿佛穿过了我冰冷的心。 “小娜,你去相亲了?” “是啊!别提了,那男人腚大腰圆,足有二百斤,我跟他坐了半个小时,光看他吃个不停,讲什么人生大道理。” “这体型,一定很有安全感,哪像我,只怕一阵风都能吹走。”我摸着自己的大腿,好像都能清晰的感到腿骨。 “呵呵,你吃醋了。”云娜笑着勾住了我的脖子,暖暖的气息,吹得我耳边痒痒的。 “你的相机摔碎了。” “没什么,那本来就是在网上买的二手货。” “我被周大柱抓了,后来又被他一路追杀。” “可怜的雨来,你竟然还没有忘。”云娜吻了我,嘴唇那么的柔软。 “怎么会忘记呢,我的命可是周大柱活下去的动力。”我一脸苦笑。 “你姐姐报案了,公安局正在展开拉网式的搜捕,很遗憾,到现在还没抓到。”云娜道。 “梦梦死了!” “哪个梦梦?”云娜不解的问。 “周大柱的女儿,我骗她为我解开了绳子,逃出了小屋,而她就被周大柱撞塌的屋子掩埋了。”说起这些,我有些想哭。 “雨来,你说的是周小梦吧?” “我不知道她的名字,那孩子可真可怜。” 云娜停顿了好大一会儿,这才肯定的说道:“周小梦没有死,警方还提取了她的口供,没收了铅笔刀。” “唉,太好了。”我松了一口气。 “雨来,你的精神太紧张,小米告诉我,你可能会有幻觉。”云娜说,“不过,随着你的病情好转,这一切都会有所改观。” “周大柱一路追杀我,还撞碎了一辆白色的宝马车,车上有一男一女,男人不知道被撞到了哪里,女人躺在血泊中。”我又说。 “周大柱开着大卡车要撞你是真的,其余的事情,都是你的幻觉,或许是某时某刻,你脑海里残留的记忆碎片。”云娜道。 听云娜这么说,我如释重负,这才缓缓起身,在云娜的搀扶下,重新躺在了床上。 云娜也踢了鞋子,第一次跟我躺在了一起,她紧紧的搂着我,让我感觉无比的安全。 “小娜,你可能不想听,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我清晰的看见,莫小倩来过了,好像还哭了。” “千万别相信鳄鱼的眼泪,你不知道,她又去了法院,提请尽早开庭,跟你离婚。”云娜不忿道。 ☆、024 重回病床 不就是离婚吗? 对于这件事儿,我已经厌倦了,甚至在想,如果早一天跟妻子分开,也许还能平静的面对彼此,而不是现在这样的苦大仇深。 “小娜,告诉我姐一声,不必再拖了,离就离吧!”我说。 “雨来,你怕了!” “不是怕,是心累!” 第29页 话题就此打住,云娜就这样搂着我,一声不响的抚着我清晰的肋骨,我终于又睡了,没有梦,直到天色亮起。 云娜不知道何时离开,我起床穿好衣服,还想再去公司看看。 镜子里,那个瘦弱如麻杆的男人就是我,一头乱髮,眼窝深陷,我见犹怜,妻子怎么就忍心如此对我。 我轻飘飘的下了楼,来到了小区门前,我的好姐姐,早就停下了计程车,等在了那里。 “姐,我的命是你给的。”我低着头,精神不振。 “小时候你掉进水库里,也是我救上来的。雨来,抬起头来,不用怕,姐会永远保护你。”姐姐高声训斥。 这声音仿佛如同醍醐灌顶,令我顿时眼前一片清明,我重重的点头,“姐,你放心,我不会被打垮的。” “这才像我的好弟弟!”姐姐爱怜的将手插进我的乱发中,痒痒的,让我笑出声来。 穿街走巷,姐姐将我送到鸿运大厦的门前,又去揽客了。 门卫已经习惯了我这幅样子,连头都不抬,由着我脚步轻盈的进了电梯。 三十层转眼就到,中途没人上来,我看到了公司的牌子,还有新的白领迎宾。 “请问,你找哪位?”白领迎宾笑着问。 我扬扬了胸牌,她却捂嘴笑了,说道:“这位先生,你走错了,这是鸿来软体开发公司,不是医院。” “我是这里的董事长,可以进去吧!” “不好意思,我没听说有庄董事长,说吧,您到底找谁,我打电话让他出来接您。”在白领丽人的眼中,我好像是医院里跑出来的精神病。 啪! 一声脆响,我忍无可忍,一巴掌扇在她的脸上,小姑娘被打蒙了,捂着脸说不出话,眼泪却流了出来。 我没有怜香惜玉,拿起桌上的电话砸烂,大步走进了公司里。 也许是太生气了,我感觉过道都变窄了,眼前的景物都有些模煳,终于,我找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努力调匀了气息,推开了门。 恍然一新,地板换成了红地毯,被分尸的桌子也换成了新的,比我之前用的还大。 我笑不出来,因为我看见,奚伟正坐在桌子的后面,他的学生妹小秘书,正殷勤的给他倒水。 也许是上次被我吓怕了,小秘书熘的一下就出去了,甚至洒了些水在桌子上,奚伟取出一个红色绣花的抹布,将水渍擦去。 我大致看清了,那正是我妻子的内裤,被他当成了抹布。 “雨来,不在家里好好养病,又来公司闹腾什么啊?”奚伟露出无奈的表情。 “你怎么在我的屋里?” “别这么说话,公司现在的法人是我,这间办公室自然是我的,再说了,也是经过你的允许。”奚伟不高兴了。 我的脑子嗡了一下,脚下发力,居然跳在了桌子上,就这样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下去,成什么样子?”奚伟怒了,握紧了拳头,我听到了咯吱的响声。 “公司的法人什么时候换成你了?” “你这脑子,真应该好好治一治了,是你主动将股份转让给我的。瞧瞧,这是新的营业执照。”奚伟到底放下了拳头,从桌子下取出了营业执照,举过头顶给我看。 鸿来软体开发公司,法人,奚伟! 没错,我看了三遍,确认无误。 险些被周大柱撞死,在家躺了几天,回来之后,公司居然易主了,难怪白领迎宾不知道有我这个董事长。 “奚伟,好手段啊,跟我妻子配合得不错。”我冷笑道。 “别说这些没滋味的,我和小倩都应该感谢你,但是,你这么闹下去,只怕感情都要被伤没了。”奚伟收起执照,不耐烦的摆手。 “感情?我们之间还能谈到感情?”我感觉身体在颤抖,桌子的高度望下去,竟然如同万丈深渊,令人眼晕。 “雨来,你对我有误会,这么多年了,该放下了吧!”奚伟道。 “误会,哈哈,奚伟,你真是好哥们儿!将朋友的妻子和财富,一併都拿走了。”我哈哈大笑,想要抬脚去踩他的脸,结果却晕了过去。 恍惚中,我感觉奚伟有力的大手,抱住了我。 “医生,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们一定要救救他,多少钱都行,不惜一切代价。” 我听到了救护车的声音,也听到了奚伟的话,真能装啊,我的心在流血,碎裂的不成样子。 救护车移动病床的咯吱怪叫,我费力的睁开眼睛,那个醒目的红色指甲,就在眼前晃动着,我想要努力看清米丽的脸,却扭曲变形,怎么也调整不回原来的样子。 多久? 漫长到无边无际,我如同一个失去嚮导的旅游者,在荒漠中悽苦独行,只盼望能有某个温暖的灯火,为我点亮。 我终于醒来了,正躺在洁白的病床上,目光所及,一个熟悉的背影,正推门而出,那是我的妻子。 “我不要看到你!”我声嘶力竭,喊出的却是绝情的话。 “帅哥,控制住情绪,对你的身体有好处。”米丽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我费力的转头,看到的却是她那不深的*。 “小米,你露沟干什么?诱惑我!我实话告诉你,老子没钱了,没钱了!不用白费力气。”我表现有些疯狂。 第30页 “你是没钱了,所有的诊疗费,都是我姐提供的。”米丽不以为然,过去掀开我的被子,伸出小手,狠狠地打在我的屁股上。 我疼得蜷缩起身体,米丽毫不客气的又给我打了一针,照旧没给我拉上裤子,随便掖掖被子,扭着翘翘的小屁股走了。 我清晰的感受到,营养液在身体四处流淌,让僵硬的身体,渐渐舒展开来,某种生机正在萌芽。 ☆、025 含苞待放 云娜来了,穿着古怪,料子丝滑柔软,垂落膝下,很像是睡衣,前胸绣着一个超大的凯蒂猫。 恩人! 我挤出一丝笑,朝着她挪了挪身体,“小娜,真是太谢谢你了。” “嘿嘿,你说的是诊疗费吧,没什么,钱财是身外之物。再说了,谁让我就喜欢瘦巴巴的男人呢!”云娜笑道,过来摸摸我的头,看我发不发烧。 我拉住云娜的手,闷闷的说道:“公司的法人变成了奚伟,我被驱逐了。” “我知道了,我跟你同唿吸共命运,也被开除了。”云娜笑道。 “都是我连累了你。”我感觉眼眶酸酸的。 “不用这么煽情,要不是惦记着照顾你,我早就不干了,那点死工资,连买衣服都不够。”云娜一副无所谓的姿态。 “真想不到,莫小倩居然这么狠。”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感觉心里冒着寒气。 “夫妻就是这样,一旦挥手告别,形同陌路,两不相欠。” “不,她欠我的。” “好了,就当做上辈子你欠她的,这样想心里就平衡了。”云娜在开导我。 我心里不平衡,要不是妻子跟奚伟同谋,我怎么会失去股份,我煳涂了,她不该煳涂,将公司的主导权给了别人,难道她就不怕奚伟也把她给想办法踢出来。 多虑了,应该不会。妻子肯定早就跟奚伟有姦情,这一切,都是他们精心策划出来的。 “小娜,没了工作,你准备干什么?” “我啊,很简单的,在网上开一家内衣专卖店,你媳妇说了,她每天在我这里买一条内裤。”云娜道。 “你居然还跟她联繫?”我不解道。 “雨来,无论到什么时候,都不要跟钱过不去,这是我的人生信条。我跟莫小倩是对钱不对人,各事各论。”云娜振振有词。 “好吧,女人的心思我也搞不清楚,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自己是大情圣,其实不过是跳樑小丑。”我有些失望。 “你就是大情圣,不然的话,我怎么会如此有耐心的去照顾一位有妇之夫呢!”云娜赶紧安慰我。 “你是个好人?” “再说!”云娜恼了,这是对她的屈辱。 “不说了,你很有魅力,让我倾心。”我咧嘴笑了,感觉腮帮子疼。 “这还像一句人话。”云娜将头轻轻枕在我胸口,好像在听我的心脏是否还在跳动。 我闭上眼睛,感受着云娜脸颊传递来的温度,正在融化那颗已经冰封的心。 “不错啊,这么看来,我的男人不愁嫁了。”冰冷的声音响起,正是妻子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个保温饭盒。 云娜起身,白了她一眼,“你不要,难道别人也不能要?做人不能太霸道。” “我不要?我天天拎着饭盒,给他餵粥餵饭!”妻子的嗓门大了起来。 仿佛有一丝电流,快速传遍了全身,难道说,妻子一直在照顾我?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是你这个妻子该尽的责任,不然的话,不知道会有多少只手,戳着你的嵴梁骨骂。”云娜小嘴伶俐,这话听着我都有些生气。 “别在这里假惺惺的装高尚,拿了我的钱,我迟早会让你吐出来。”妻子气得浑身颤抖,脸色惨白。 “小倩,你这又是何苦呢!我去见过孙会计,她把一切都告诉我了。” “她告诉你什么?”妻子探身过来问,眼中布满了血丝。 “你拿了五百万,转给了周大柱。” “放屁!”妻子摔了饭盒,震得地面都一阵颤抖,“庄雨来,我受够了,你这脑子就该挖出来扔了,你怎么就不怀疑,是这个女人跟孙会计做的扣?” 妻子转身就走,重重的摔门而去,地面上一片狼藉,那是我曾经最爱喝的小米稀饭,上面应该还有一层肉沫。 “唉,可悲可恨的女人。”云娜嘆了口气,回身屋里的坐下。 在这一刻,我有一种说不出的迷茫,到底谁说的是真话?云娜的热情,是否已经超过了限度? “雨来,你不会真的怀疑我吧?”云娜眨巴着大眼睛问。 我摇了摇头,事情到了这种结局,我当然更愿意相信云娜,妻子毕竟是抛弃我的那个人。 “他们私自变更了法人,吸收了你的股份,在这方面,工商局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云娜提醒。 “说得对,等我出院了,就去工商局问问,不行就告他们。”我来了精神,点了点头。 “看你,一副不甘心的样子,说心里话,我更愿意让你离开那个是非圈。” “这跟是否甘心无关,做人争得就是一口气。”我重重捶了一下病床。 第31页 灯光下,我分不清日月交替,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天,小护士米丽来了又走,走了再来,我时常望着门口,却再也没出现妻子的身影。 云娜倒是常来,总是穿着睡衣,我忍不住问她为何如此打扮,她说为了照顾我,就住在隔壁的病房里,还多花了一份钱。 这医院也太冷清了,居然将病房开成了旅店,对此,我颇有些无语,某些时候,我甚至觉得,就是医院耽误了我的病情。 终于可以出院了,我迫不及待的要回家,不知道那盆君子兰,是否已经枯萎,孩子状的花苞是不是已经落了。 云娜换好了衣服,将我送回家,并没有上楼。 推开门,我就闻到了一丝隐隐的香气,那是窗台传来的,快步来到跟前,我看见,那孩子状的花苞,长出了头髮。 准确的说,是抽出一条条细细的花蕊。 我已经想不起来,君子兰的花是什么样子,只是贪婪的将鼻子贴过去,感受着那份难得的馨香。 这一刻,我仿佛跟这朵花连成了一体,它活着,我就活着! 屋内很整洁,仿佛有人打扫过,花盆里的土是潮湿的,有人给它浇过水,我在屋子仔细搜索了一圈,猜不出是谁来过。 有屋子钥匙的,除了妻子,就是云娜。 以云娜穿着睡衣的懒散姿态,肯定不会记得这盆花,难道说,妻子回家了? ☆、026 冒充签名 无论妻子怎么做,都难以温暖我已经死去的心。 又是寂寞清冷的夜晚,我孤单坐在摇椅上,眺望着漫天的星辰,今晚没有月亮,却让夜空变得格外深邃。 对面楼上,灯火亮起又熄灭,尤其是那种橘黄色的灯光,充满了家的温馨。这一切都跟我无关,我想要缩进一个皮囊里,最好再有温暖的羊水泡着,永远不要出来。 我厌倦了这种丢失记忆的生活,它所带来的痛苦,超乎想像。 还好,我有笔记本电脑,还会打字,可以记录下这些生活的碎片,再将它们穿成线。不然,我一定会彻底迷失,跟周大柱的媳妇一样,开心的沿街捡垃圾吃,身在世界之内,却游离于世界之外。 记不得是否睡去,天色亮起,我依旧躺在摇椅上,初升的朝阳,明亮的光芒毫不吝惜的洒在对面楼层的窗户上。 碎花窗帘被拉开了,一名一丝不挂的年轻女孩儿,刚刚醒来,她在窗前伸展着双臂,坦露着那如同羊脂玉一般的曼妙身躯。 阳光照耀下,她显得无比圣洁,恍惚中,我好像看见了妻子,有多久没见过她的身体了?我已经忘了,无论是形状还是触感。 面对*的女孩儿,我心无邪念,这显然极不正常,性是原始本能,是生命的第一驱动力,失去了它,我要靠什么活下去。 女孩儿到底发现了我,如同一只受惊的小兔子,快速拉上了窗帘,接着,窗帘的缝隙中,伸出了一根中指,鄙视我。 我被逗笑了,终于站起身来,洗脸下楼,我的好姐姐,她一定在等着我。 “雨来,你好些了吗?”计程车上,姐姐关切的问。 “没事儿,死不了的!”我点了点头。 “还去公司吗?” “不去了,公司已经不是我的了。”我摆了摆手,“姐,我后悔了,早知道今天,我就该把钱都拿出来,让你们都过上好日子。” “什么是好日子?在姐看来,有吃有穿,家人平安,那就是好日子。” “姐,你的境界比我高。” “去哪里?” “市工商局!” 姐姐发动了车子,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眼睛坏了,总觉得车速极快,周边的景物一阵阵模煳。 计程车停在了工商局的门前,我让姐姐等着我,拉开了车门。 滴滴! 一阵不耐烦的鸣笛,前面一辆白色的宝马车,觉得姐姐的计程车挡了它的路,不断的催促。 姐姐连忙向后倒车,宝马车的车窗摇下,一名脖子上套着粗长金鍊子的光头男人,开口骂道:“餵!好狗不挡道。” 我顿时怒火熊熊,飞奔过去捡起一块水泥,指着他的大鼻子骂:“你他妈说谁呢?” 光头男人立刻推门下车,姐姐也下车奔过来,我一把将水泥块塞进光头男人的手里,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你他妈要是有种,就砸这里,砸!砸啊!” 不用照镜子,我也能感觉出来,我很像是一只暴怒的狮子。 “你是精神病?”光头男人被我吓住了,脸色很难看。 “对,我就是精神病,来啊,砸我!不敢了,装什么大尾巴狗。” 光头男人举起水泥块,抬手扔在了一边,“兄弟,你一个打车的,为啥管闲事啊?” “你看清楚了,这是我姐,谁敢侮辱我姐,我就跟他没完。”我一把将姐姐揽过来。 “大姐,对不住了,我这张嘴太臭!该打!”光头男人扇了一下自己嘴,熘进了车里,快速倒车,扬长而去。 “弟,你太莽撞了!” “我已经不怕死了,谁也别想欺负我们。” 姐姐哭了,似乎看见弟弟真得长大了,她推了推我,“快去办事儿,姐等着你。” 我心情似乎敞亮了许多,大步走进了工商局,来到窗口前,对着一名正在看电脑的办事员说:“这位同志,请帮我查一下鸿来游戏软体开发公司的情况。” 第32页 “你谁啊?”办事员爱答不理的问,连头也没抬。 “我叫庄雨来,这家公司之前我是法人,我不明白,怎么就换成了奚伟。” 办事员这才抬头看我,好像想起了什么,“哦,我记得你,一个月前你来过,穿着病号服。” “我没来过!” “我这人记忆很好,你来过,就是这个鸡窝头。鸿来游戏软体,对,就是你签署了股份转让协议,无偿将股份全部转让给奚伟。”办事员肯定的说。 “你不会跟奚伟合谋,侵吞我的公司吧?”我咄咄逼问。 “我可受不起你这顶大帽子。”办事员起身,被椅子绊了一下,差点摔倒,他快速去文件柜里翻腾了一阵子,取出了股份转让协议书给我看。 “看吧,这就是你签名,自己写的字总该认识吧!”他隔着玻璃窗,只给我看。 不认识,我根本不记得自己写字是什么样子,倒是看见了奚伟和妻子的签名,就靠拢在一起。 “我不记得我来过。” “同志,回医院吧,你这种状况,别说开公司,甚至都不该出来。”办事员同情的看了我一眼,收起那些文件,继续摆弄电脑,当我不存在。 这是机关单位,闹事的后果很严重,我握了握拳头,勐甩了一下胳膊,还是转头离开。 回到姐姐的计程车上,我闷闷不乐的说:“姐,回天无力,公司的事情就这样被坐实了。” “弟,我不懂这些,但夫妻朋友一起开公司,本就容易出事儿。” 我没再说话,直接让姐姐送我回了家,推开门,云娜正懒散的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涂脚趾甲。 “雨来,怎么又出去了?” “去了一趟工商局,真是见鬼了,工商局的办事员,咬定了是我亲自去签字的,把股份都转让给奚伟。”我坐在云娜的身边,接过指甲油,替她涂抹。 我大概是闲的,云娜却咯咯笑个不停。 “奚伟和莫小倩真有心机,多半找了个跟你长得很像的男人,冒充你去签的名。这事儿很麻烦,工商局的人不好惹,很难查出来的。”云娜如此分析。 ☆、027 月满西楼 “跟我长得像的人很多吗?”我问。 “呵呵,去精神病院里,肯定能找到几个,关键是精神病的气质。”云娜调侃,我也没生气。 “算了,这件事儿我不打算追究了。”我摇了摇头,替她涂好最后一片指甲,“我这种情况,公司在我手里,早晚会毁掉。” “你说得可能是对的,但是,他们没有把你的股份变成钱交给你,就是乘人之危,无耻小人。”云娜道。 “君子和小人,对与错,也许用不了太久,我就彻底分不清了。” “雨来,你一定要记住我这张脸,瞧,皮肤亮的像灯,记住,你就不会迷失。”云娜指了指自己的脸,接着搂着我的肩头,让我躺躺在她的腿上。 这一刻,我感觉自己好像比她还要瘦小。 一言不发,她低头看着我,我仰脸看着她,似乎能够看见她的脸上,泛起了一层层的微光晕,是油脂还是汗水,我分不清。 我在云娜这里,寻找安全和温暖,云娜在我这里寻找什么?只是单纯的爱? 良久,屋子暗了下来,云娜道:“雨来,振作一下,我带你去唱歌吧?” “我不记得歌词!” “卡拉ok,有字幕的。” 我答应了,云娜拉着我来到镜子前,特意用梳子沾着水,替我把头髮打理的一丝不乱。又在旁边的柜子里,找到妻子留下的护脸霜,擦在我瘦得颧骨突出的脸上。 “不错,很香!”云娜凑过来闻了闻,一边称赞,一边推门进入了卫生间,传来哗哗的响声。 我看见云娜就坐在马桶上,惊讶的问:“你怎么不关门?” “你又不感兴趣,怕什么!”云娜抽着卫生纸,看都不看我。 我确实没兴趣,也不记得自己曾经去过厕所,突然,传来开门和关门的声音和急促的脚步声。 妻子用愕然的神情,看着我和云娜。一个无力的靠在墙上,头转成九十度角,另一个正在细緻的叠着卫生纸。 “还真拿自己不当外人啊!”妻子冷冷的看着云娜慢腾腾的提上裤子。 “你不管雨来,总要有人管。”云娜淡定的出乎想像,笑着对妻子道:“老闆娘,我结束了,该轮到你了。” 她没有猜错,妻子果然冲进了卫生间,咣当一下关上门,还扭上了锁。 “走吧!”云娜好像力气很大,将我推出了家门,我还在回头,想跟妻子说几句话。 我还是跟着云娜走了,因为我更相信,云娜才是那个能照顾我的人。 我们坐着她的甲壳虫,爬行在大路上,云娜讲的笑话我听不见,只是附和着傻笑,心里还在琢磨,妻子回家干什么? “别心不在焉的,未来的挑战还多着呢!”来到一家兴凯歌舞厅的门前,云娜拉着我下了车,快活的蹦蹦跳跳,走进了灯红酒绿的世界。 舞池内,群魔乱舞,在旋转彩灯下,男男女女,正在疯狂甩动着身上的肥肉。 第33页 快节奏的舞曲,咚咚的鼓声,震的地面乱颤,我的心也在颤抖,仿佛下一刻就要从嘴里吐出来。 “雨来,去跳舞啊!”云娜在我身前晃动着,扭腰摆臀。 “不,小娜,我担心有人撞我一下,就散架了。”我大声道,唯恐她听不清。 云娜没有勉强我,拉着我的手,穿过舞动的人群,直奔包厢。 “瞧这个男人,瘦的像个骷髅!” “哈哈,蛮个性的嘛!” “……” 进了包厢后,喧闹的声音终于小了,我坐在围绕屋子一周的沙发上,像是刚刚过了鬼门关。 也许是寂寞的太久,我开始习惯了寂寞,此刻我已经后悔,不该跟云娜出来,还是仰望星辰,更能够感受到这个躯壳的存在。 “雨来,你以前可是舞林骄子啊!” “不记得了!” “唉,相信吧,生命会有奇蹟,你能够好起来,伴我一生。”云娜看着颓废的我,吐出一口香气,叫来了服务生,点了几瓶啤酒和两个果盘。 她精通这里的一切,很快就放起歌来,拿着麦克风,手上带着动作,开始演唱。 “在遥远的戈壁滩上,住着一群羊驼,它们温柔又善良,可爱又多情……” 我依然觉得很吵,不想搅扰了云娜的兴致,低头开始喝啤酒,那酒是甜的,令我惊讶万分,因为,我品尝到了甜味。 一瓶啤酒喝完了,我有些眩晕,脸也开始热了。 “雨来,你想唱什么,我来给你点。”云娜靠近我,吐气如兰。 “大海航行靠舵手!” “扯!” “月满西楼!” “这还差不多!” 伴奏音响起,舒缓轻柔,我撑着沙发站起来,接过麦克风,曲调熟悉,却要努力的盯着电视屏幕。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余光中,云娜已经喝光了啤酒,眼中含泪,似乎被我的歌声所感染了,其实,我都不能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发出了声音。 半首歌,我放下话筒,重新跌倒在沙发上。 “雨来,你歇着,看我麦霸大展神威。”云娜有了酒意,兴致盎然,快速点了一首节奏明快的歌,唿唿哈哈唱得很嗨皮。 我有种感觉,我跟云娜好像是两个世界里的人,一静一动,却难以互补。我之所以点了月满西楼,因为我记得,那是妻子最喜欢的歌。 很可惜,我不理解妻子的相思,更不知道她的闲愁,甚至不清楚,她轻解罗裳,为的是我,还是那个跟我称兄道弟的朋友。 “雨来,我来事儿了,去趟厕所先。”云娜丢了话筒,在抽纸抽了一沓餐巾纸,推门出去了。 半透明的玻璃上,闪耀着舞池内的光芒,我突然就怕了,如果云娜不回来,我如何从这里走出去?我家的地址是,望海云亭小区…… 门开了,进来的不是云娜,而是一名浓妆艷抹的女子,她上身小背心,下身是到大腿根的牛仔短裤,大腿雪白。 长得很像是燕子!我的第一直觉,突然,我看见了她的腿上,有一颗醒目的黑痣。 ☆、028 大闹歌厅 “进来吧,咱们好好谈谈。”我说。 “帅哥,瘦成这幅样子,还能玩得动吗?”女人一边表示不信,但还是走了进来,靠着我坐下。 “你认识奚伟吗?” “别扯这没用的,老娘认识的人多了,玩不玩,五百不打折。”女人突然就翻了脸。 我怒从心起,一把扯住了她的小背心,另一只手操起了啤酒瓶,恶狠狠的问道:“别他娘的给我装,你是不是去过我家,望海云亭小区,还有莫小倩。” “你,你是,这么瘦,我,都,都不认识了。”女人支支吾吾,慌乱无比,紧紧盯着头顶的啤酒瓶,涂着厚厚脂粉的脸,更加惨白。 “快说,你叫什么名字?” “燕子!” “大名!” “浦燕!” “他们是如何利用你?给你多少钱,才跟我拍下了床上的艷照?”我将手中的酒瓶子,越来越靠近她的脑门。 “大哥,什么艷照,不就是个床照嘛!我们又没有真的发生关系,发这么大脾气干什么?”浦燕强装镇定,余光看着门口,想着要逃。 “你懂个屁,这几张照片,会让我变得一无所有。”我大吼连连。 门勐然被推开了,闯进来三个彪形大汉,都是大光头,肌肉疙瘩凸起,胳膊上分别绣着*,浦燕有了依仗,立刻翻了脸,高喊道:“要杀人了,快来救我!” 刺啦! 浦燕挣脱了,小背心被我扯破,露出了里面半透明的胸罩。 她迅速跑到三个壮汉的背后,从人缝间指着我,反咬一口:“他想玩还不给钱,我不答应,就想用酒瓶砸死我。” “来场子闹事儿,怎么处理?”一名壮汉问。 “打死扔在街上。”另一名说。 “是打得半死!”最后一名壮汉纠正。 第34页 我把手里的酒瓶子,狠狠砸在桌子上,嘭!瓶子碎了一半,玻璃碴子遍地,我高举着剩下如尖刀般的半截酒瓶,满不在乎,“反正老子也活够了,谁来就干死谁。” 我这种根本不怕死的阵势,将三名壮汉吓了一跳,不约而同的向后退了一步,浦燕被撞得倒在了地上,捂着红肿的膝盖,哎呀哎呀的直叫唤。 我哈哈大笑,晃荡着身子,朝他们步步逼近。 云娜回来了,被眼前一幕彻底惊呆了,她急忙奔过来制止我,“雨来,你到底在干什么?” “跟我拍照的女人,就是那个货,还真是缘分啊!”我指着地上的浦燕。 浦燕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就跑,三名壮汉都是假把式,硬的怕不要命的,也拉开门转头就走。 “雨来,快跟我走,这里很危险的。”云娜顾不得唱歌,夺下我手中半截酒瓶丢在一边,拉着就向外跑。 舞池里丧心病狂的噪音,再度向我袭来,但对于酒后的我而言,却如同打了一针兴奋剂,一种极度想要宣洩的情绪,快速在心头蔓延。 “雨来,千万,千万不要在这里闹事儿。”云娜回头看见了我的狞笑,显得颇有些惊慌失措。 “别让他跑了!”三名壮汉分开人群,手里都拿着一根雪亮的钢管。 我不知道哪来力气,一把挣脱开云娜,回头朝着前头胳膊上绣着龙的壮汉,狠狠踢去了一脚。 正中壮汉的手腕,我在空中翻腾了一周,稳稳的落下。 钢管被我踢飞了,呜呜旋转着飞向高空,正中高悬的球形的旋转灯。 金属撞击的声音,灯灭了,屋内暗了下来,耳边传来了全是人群的惊唿。 一只柔软的手,准确的拉住了我,用力拽着我向外跑,正是云娜。 跑出了歌舞厅,云娜拉开车门,将我塞了进去,快跑着来到驾驶座上,甲壳虫启动,一路穿过若干个红灯,驶入了远方空旷的街道。 我一阵头脑昏沉,居然就这样在车上睡着了,醒来之时,已经躺在家里的床上。 云娜不在,妻子却在用一种古怪的眼光看着我。 “小倩,我那么爱你,你怎么忍心?”我翻过身去,将后背留给了她。 她沉默了好一阵子,这才轻嘆道:“雨来,社会是现实的,我不是圣人。” “你不该苦苦逼我!” 她走了,临关门的时候,留下了一句话,“歌舞厅砸场子的事情就算了,你倒是表现得很爷们儿,令我刮目相看。” 随着关门声,我刚刚打开的心门,也随着再度关上了。 浑身酸疼,我还是坚持起来,重新到西屋的摇椅上坐下,眯着眼睛,眺望漫天的星光,似乎只有这些纯粹的光点,才可以洗涤我的灵魂。 我变了,变得狂躁,变得不怕死。 造就我面目全非的不是别人,正是我的妻子,以及跟她沆瀣一气的那些人。 吱吱呀呀的摇动着椅子,我就这样静静的望着星空,却想不起任何往事。这该死的失忆症,并没有让我纯洁如新生的婴儿,却踏进了一池泥浆般的浑水中。 不记得是否睡去,当阳光变得刺眼,我才站起身来,行动缓慢的如同耄耋老人。 敲门声,我也不看是谁,直接打开了门,是穿着护士装的米丽。 “帅哥,上门服务,双倍收费。” 米丽调侃,我没精神的说:“屋子的东西,随便你拿,反正我也不用。” “你说的,别反悔啊,那个摇椅不错。” “除了那个!” “逗你玩的,你这些东西,都有女人味,本姑娘不稀罕。”米丽将我推到在床上,扒下裤子,开始打针。 针管里的液体,缓缓流入,再次充盈了身体,让我感觉充满了力量。 “给我打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我问。 “营养液,你吃饭很少,不打针,一个星期都活不过去。”米丽道。 “我都混到这个份上,你姐为啥还对我这么好?” “她从小脑子就缺根筋,一条道跑到黑。” “你怎么能如此评价自己的姐姐?” “嘿嘿,我嘴巴毒,说话随便,在我看来,你比她还过分,整个一偏执狂。”米丽嘿嘿直乐。 跟照顾我的小护士,我根本不生气,又问:“那个主治医生说我恢復的不错,我怎么感觉越来越糟糕呢?” ☆、029 再无转机 “主治医生说得没错,你确实好转了,不然,你怎么会记得他。”米丽道。 “我一直用笔记本电脑做记录的。” “这个习惯不错,继续保持。”这一次,小护士米丽终于替我拉上了裤子。 “你姐呢?” “想她了?” “没有!” “口是心非!”米丽白了我一眼,“她去歌舞厅了,你砸了场子,不赔钱怎么行。” “我恨那里。”我不悦道。 “别说,我还真是小瞧了你,这体格,小宇宙爆发的时候,居然也很惊人。”米丽收拾起东西,也不逗留,转身离开。 我重回寂寞,目光所及,依旧是窗台的那盆君子兰,有它陪伴,似乎其他的都不重要。 第35页 夜色降临,君子兰的上面,似乎笼罩着一层光晕。我起床伸展双臂,振作了精神,下楼,缓步出了小区。 等了没多久,姐姐的计程车开过来了,显然她一直就在这里转悠。 “弟,想去哪里啊?” “兴凯歌舞厅。” 姐姐一边开车,一边问我,“弟,外面很不安全,那种场合尤其乱,你去干什么啊?” “昨天我跟云娜去了,发现了一个女的,名叫,”我顿了顿,还是想起来了,“她叫浦燕,就是我艷照上的那个女人。” “你真跟她好上了?”姐姐问。 “不可能,我之前都不认识她,是莫小倩设计陷害我。浦燕很关键,只要她承认害我,跟莫小倩离婚,她就不能夺走我的财产。” “好,姐姐支持你,别的不行,力气还有。”姐姐说着,一直开到了歌舞厅的门前。 我保持了冷静,并没有直接带着姐姐闯进去,就在不远处的路边等候。我要等浦燕下班,然后在路上截住她,势必要将事情搞个水落石出。 歌舞厅人流不断,姐姐的计程车很醒目,总有过来要打车的,姐姐推说等人,把他们都给拒绝了。 我的眼睛始终盯着歌舞厅的门口,不知疲倦,深夜,我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云娜!奚伟! 我顿时瞪大了眼睛,他们在一起干什么? 两个人似乎有说有笑,接着,双双拦住了一辆计程车,就在我的眼前消失了。 我再次迷茫了,想要分清敌我,怎么就如此的困难? 脑子乱糟糟的,我一直盯着门口,欣赏着出出入入男男女女的喜怒哀伤。 计程车的时钟指向了三点,姐姐睡了醒,醒了睡,她很疲惫,不光是熬夜,还因为我这个不争气的弟弟。 “走吧!”我等不到浦燕,摇醒了姐姐,轻声说。 姐姐默不作声,将我送回了小区,我顺利找到了家,重新躺在床上,这一晚等于什么都没做。 云娜,她为什么跟奚伟在一起?难道说,她也是骗局中的一员? 如果真是那样,用可怜这个词来形容我,已经显得太单薄了。 中午,云娜来了,她先是询问了我的状况,甚至翻了翻我的眼皮。 我扒拉开她的手,直接说道:“小娜,我昨晚跟姐姐去了歌舞厅,看见你和奚伟走了出来。” “瞧你这德行,一定是起疑心了吧!”云娜翻了我一个白眼。 “我迷煳,总想搞清楚一切,不然,思维可能就断了。”我为自己找了个藉口。 “带你去玩,你砸了场子,惊走了浦燕,这回好了,最有用的一张牌没了,这次离婚,你大概输定了。”云娜耸了耸肩。 我默不作声,等待着下文,云娜继续说:“歌舞厅里养的流氓太多了,不帮你摆平了,你还想上街?那地方是奚伟朋友开的,我只能厚着脸皮去找他,他跟我去了一趟,跟老闆喝了顿酒,事情就这样了!” “那晚,莫小倩走的时候,说这件事儿就算了。”我说。 “雨来,那是你的幻觉,我送你进屋,莫小倩根本就不在。” 也是,大半夜等丈夫回家,说两句话就走,不像莫小倩的风格。讨厌的幻觉,也许在我的内心深处,还是期望妻子能够赞赏我吧! “小娜,我是不是註定要失去一切了?”我问。 “不是一切,你还有我。”云娜朝着坏笑着眨巴着眼睛。 “接下来,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颇为颓废。 “雨来,能帮的我已经都帮了,顺其自然吧!”这一次,云娜没有鼓励我重燃斗志,她也妥协了。 无聊的等待,日復一日,云娜、米丽来了走,走了又来! 这对姐妹,尽量的逗我开心,讲各种笑话,我却勉强应付,实在提不起兴趣来,忘记的事情太多,逻辑混乱,也不知道笑点在哪里。 唯有浇花的时候,看着那中间的花苞越来越大,才会让我有种真实活着的感觉。 终于,窗外下雨了,这好像是我出了车祸后的第一场雨,漫天的水雾瀰漫,屋子宛如一艘汪洋中的小船。 妻子开门进来了,我记不清她多久没来了,再看她那张俏脸,恍如隔世。 她将透明的碎花雨衣挂在门把手上,里面是合体的西装,笑容款款朝着看雨的我走来。 “雨来,你好像胖了点。” “你更漂亮了!”我说的是真心话,她就是看起来神采奕奕,满面红光。 “法院要开庭,我想了想,还是愿意跟你私下解决。”妻子平静的说道。 “我们的婚姻,已经名存实亡了,再说了,我也太拖累你,好聚好散吧!”我说。 “你拖累的人是不少,雨来,签字吧,只有几处,我们就可以成为朋友了。”妻子说着,又把列印好的离婚协议书取了出来。 我费力的看了几遍,照比之前,一个字都没改。我的妻子,她做事执着,坚定的要拿走我的一切。 “小倩,公司已经被你和奚伟拿走了,难道还不够吗?”我盯着她的双眸,希望能发现一丝爱。 “公司的那点钱,刚刚能补平外债,我们等于什么都没拿,只是替你解下了一个包袱,雨来,别固执了,签了字,对你好,对我也好。”妻子柔声的说,落在心底,却是冷雨。 第36页 ☆、030 黯然离开 “小倩,如果我不签这份协议,你还想怎样对我?”我平静的问。 妻子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悦,半晌后才开口:“雨来,如果那样的话,恐怕连累的人更多。” “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姐那边,经常拉一个客人,根据我掌握的资料,那个人在运毒。” “你想拿我姐做文章?太狠了吧!”我感觉眼睛热了,是被怒火烧的。 “我什么都没做!”妻子耸耸肩,“雨来,放弃吧,你可以怀疑,可以妄想,没有证据,一切都是徒劳的。” 我握紧的拳头,还是松开了,我点点头,“好吧,我签,条件只有一个。” “你说吧!” “这盆花我要带走。”我指了指那盆君子兰。 “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我答应了。其实,我看这盆花,像是看我们的孩子一样,很不捨得。”妻子看似宽容大度,又很会煽情。 家里的一切,妻子都很熟悉,她很快找来了笔,笑吟吟的递给了我。 按照妻子的指示,我签了字,眼睛一阵模煳,几乎看不清写的是什么。 妻子收起协议书,如释重负,过来拥抱了我,“雨来,别怪我,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谢谢你了!”我摸着她的后背,像是在摸一块冰冷的石头。 “不用这么说,好歹也是夫妻一场,什么时候搬家,你随意吧!” 雨停了,一道彩虹横跨天宇,妻子说:“雨来,真希望你能好起来,重新找到幸福。” 她走了,轻轻的关上了门,像是怕惊着了我。 当一切都失去了,我反而变得异常平静,平静的自己都感觉不解。我应该发怒的,将妻子按在沙发上,掐她的脖子,扇她的脸。 可是,我什么都没做,只是平静的帮妻子达成了心愿。 我趴在窗前,看着雨后的彩虹,直到彩虹渐渐的隐没消失,夜幕降临,星光再次坠满了深蓝的天空。 我还是来到西屋躺在摇椅上,眯着眼睛看星星,其实我一直再等流星,却从来没有看到。 可以让我容身的家,如海浪般荡漾的摇椅,窗外的星光景象,还有对面窗帘后的女孩,它们都将离我而去,我一无所有,心也空了,如释重负。 第二天上午,妻子来了,送来了红色的离婚证,我很佩服她的社会关系,不用我去,轻松的就把离婚给办妥了。 妻子替我浇了花,又叮嘱我多注意身体,甚至还把阳台的两双拖鞋给刷了,这才哼着小曲离开。 又过了两天,云娜也哼着小曲来了,看到被我随手丢在茶几上的离婚证,一下子愣住了。 “雨来,你离婚了?” “离了,从此,我自由了。” “这房子没了?” “没了,莫小倩用我姐姐要挟我,我只能放弃一切。” “她怎么说的?”云娜追问。 “姐姐经常拉的一个客人,涉嫌运毒。”我说,“对了,我不知道姐姐的电话,你帮我给她打一个吧,别再拉那个客人了。” “雨来,你中计了,运毒跟你姐有什么关系。唉,都怪我这几天忙着考察网店,被莫小倩乘虚而入。”云娜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深感遗憾。 “小娜,我累了,不想跟她斗了。躲过这一次,还有下次,无止无休。”我说的是真心话。 “也是,斗来斗去,不就是为了点钱嘛!”云娜点了点头,忽然笑了起来,“雨来,事情的好坏都不是绝对的,这次,你终于可以属于我了。” “你想收留我这个一无所有的精神病?”我问。 “哈哈,你精神上富有,而我,恰恰就喜欢你这一点。” “我还有一盆价值八十万的花,可以作为我的陪嫁。”我打趣道。 云娜被逗得前仰后合,怎么看她好像都不在乎妻子夺走了我的一切。 “我回去收拾一下,雨来,什么时候离开啊?”云娜起身问。 “过几天吧!反正莫小倩也没给我最后的期限。” “别这样,等人家来撵你,那多没面子。” “那就三天后吧!” 约定之后,云娜在屋里熘达了好几圈,好像在寻找有用的东西,可惜都没入她的法眼,很遗憾的走了。 我也该搬家了,恍惚过了一天,妻子便回来了,将她的内裤都送了回来,接着,又送回来一堆衣服。 “雨来,家里的东西,你随便拿就是了。” “不拿了,你爱丢就丢了,不丢就留着回忆吧!”我说。 “唉!不要这么绝情好不好?” “这不是绝情,是心止如水。” 妻子又想来拥抱我,却被我推开了,她眼含泪水,哽咽道:“雨来,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谢了!这是我听到最值得深思的话。” 三天后,云娜如约而至,我搬着那盆花,她帮忙拿着笔记本电脑,就这样看似灰熘熘的下了楼。 我走了!离开避风港一般的家,从此寄居人下。 第37页 回头眺望熟悉的高楼,有一种叫做悲哀的情绪在蔓延,还有另外一种说不清的情绪,在我的心底渐渐萌生。 云娜发动了车子,我把手里的一样东西,从车窗外丢了出去,那是妻子的内裤,云娜在后视镜里看到了,却什么都没说。 车子穿街走巷,好像过了很久,来到一处偏僻的海湾,上面有一座孤零零的别墅,还有铁栅栏的围墙。 “来这里干什么?”我不解的问。 “这是我家啊!” “你住在海边的别墅里?”我感到惊愕,目测这房子,价值几千万不止。 “没什么,父母出国多年,我一个人住,嘿嘿,他们说了,就算我的了。”云娜道。 “我迷煳了,家底子这么厚,你们姐妹居然一个当秘书,一个当护士。” “雨来,每个人都要为社会创造价值,躺在父母留下来的财富上无所作为,早晚会饿死的。”云娜认真的说。 “我平生没服过谁,这次真得服了你。”我抱拳。 “不光我一个吧,你喝酒多了的时候,肯定也扶墙。”云娜不忘跟我开玩笑。 ☆、031 海边别墅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我站在云娜家的三层露台上,眺望无边的大海,心中无限感慨。 妻子和奚伟,跟云娜一直过不去,如今看来,他们更像是一场小丑的表演,从实力上讲,他们跟云娜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 “雨来,比起你那个小窝,我这里还不错吧!”云娜洋洋得意。 “不能相比,云娜,感谢你暂时收留了一无是处的我。” “你这么说,我可就不高兴了,雨来,你是来到这里的第一个男人。”云娜道。 “可是,我跟残疾人没什么区别。”我依旧保持着冷静。 我是个失忆症患者,还患有厌食症,下面不举,种种问题摆在眼前,当然不能幻想成为这里的男主人。 “雨来,你相信缘分吗?” “我信!” “那就什么都别说,安心的在这里住着,至于我们的未来,先不着急,等你治好病,一切都会美满的。”云娜道。 我点头,云娜的话让我安心,治好这失忆症,是目前最重要的问题。 看了一会儿海,又看了一会儿云,我感觉累了,跟着云娜下了楼。 走廊墙壁上挂满了抽象画,二十几个房间,云娜让我随便挑,当然,也可以跟她同居一室,或者她跟我同居一室。 我想住得高一些,选择了最顶层的阁楼,将那盆君子兰,就放在三角形的窗台上。 云娜尊重我的选择,简单收拾了一下阁楼,带我下楼进入大厅里,握着我那瘦骨嶙峋的手,看着巨大的背投电视。 思密达,演的是韩剧,帅哥美女如云,情节却磨叽得出奇。 云娜看到有趣处,咯咯笑个不停,我看得哈欠连连,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一觉醒来,我已经躺在阁楼上,云娜力大无比,将我抱上来,哦,其实是我消瘦如柴,轻的可以被女人抱来抱去。 云娜却没跟我睡在一起,这样最好,让我能够拥有沉思默想的时光。 屋顶开着一扇小窗,我躺着不动,就能看见一片闪烁的星光。 我开始想家了,思念那把轻轻摆动的摇椅,西屋窗口看见的星光,甚至还有对面楼窗帘后的女孩。 终于摆脱了一切,而我怅然若失,似乎,我不该拒绝妻子最后的拥抱。 辗转反侧,久久难眠,我的思绪如同窗外的海水,潮起潮落。 轻轻推开门,我走了出去,隐约听到了微微的鼾声。 没走多远,我就看见了云娜的房间,敞开着门,从点亮的壁灯望去,她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大床上,睡得香甜。 丝质的睡衣,遮挡不住任何神秘,而我,却像是入定的老僧,全然提不起任何冲动。 我就这样注视了她良久,一直不能确定,我对她是否有爱! 云娜无私的帮助了我,而我的做法,连自己都觉得心寒。我本应该热烈的拥抱她,亲吻她,用最真诚最炽热的爱去回报她。 我做不到,至少目前做不到! 来到那处宽阔的露台,我坐在那个不会摇动的椅子上,看着远处的大海。 黑漆漆的大海,谈不到美丽,只有无限的深邃和悠远,四周阒然无声,却让海潮声倍加清晰。 漫天的星光,一直延伸到海面上,如梦似幻。 星光!大海!请唤回我那迷失的灵魂吧! 我突然站起来,放声大喊,声音悲凉,一直传播到很远很远的地方。随后,我颓废的坐回椅子上,身体微微颤抖,泪流满面。 完全失败的人生,我不知道过去,又如何去掌握未来? 我的声音,终于吵醒了云娜,她光着脚,衣冠不整的跑到露台上,紧紧从后面抱住了我。 “小娜,我对不起你,我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去爱。” “雨来,不要说这些,我从没有勉强过你,只要你能好起来,什么都不重要。”云娜用她那柔软的脸颊,不断蹭着我的额头。 我感到一丝的清凉,她也哭了。 半晌后,云娜拉起了我,穿过别墅的走廊,来到前方的一间屋子里。 第38页 “雨来,不要总去看黑暗,瞧瞧,那是一片光明,这才是我们要寻找的。”云娜指着前方。 我看见了,那是这个城市的灯火,虽然夜已经深了,却依然灯火绵延,显示着无穷的活力。 我恍然懂了,深深的拥抱了云娜,真不知道我凸起的骨头,是否已经咯疼了她。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云娜唱着那首我喜欢的老歌,手指不断穿过我的乱发,回到房间的我,终于安稳的睡去了。 梦里,我看见妻子繫着围裙,在厨房里做饭。我正在电脑前,打着一款不知名的游戏,窗台上,摆着那盆孕育生命的君子兰。 醒来的时候,身边多了一个人,正是小护士米丽,她一脸坏笑,“帅哥,有手段啊,到底跟我姐住在了一幢房子里。” “小米,你清楚的,我一无所有,无处可去。”我颇有些尴尬。 “呵呵,别紧张了,我就是那么一说,姐姐一个人住,我还始终担心她的安全呢,这回不怕了。”米丽笑了。 “我这身体,也吓唬不了贼。” “贼怕你才对,推一下就赖着了,医药费都搭不起。”小米一边笑,一边给我打针。 “疼!” “哦,太好了,你终于感觉到疼了。”米丽兴奋道,手上推药水的动作更快了。 真得很疼,我皱眉咧嘴,她开心无比,不忘在我屁股上揩油。 终于打完了,我揉着屁股,问:“小米,你住在哪里?” “集体宿舍啊!” “怎么不住这里?”我似乎有些多嘴。 “这里不好玩,我们六个姐妹住一个屋,一到了晚上,唱歌跳舞,调侃男人,还有讲黄色笑话,每天都很快活。”米丽道。 “说的我都有些羡慕你。”我说。 “你可不能去,那都是些母狼,会把你吃了的。”米丽表情认真。 我被逗得哈哈大笑,云娜闻声走了进来,不满道:“小米,不许惦记我的男人。” “瞧你这话说的,雨来的命也是我救回来的。”米丽白了姐姐一眼,又朝我竖起了中指,问:“雨来,认识吗?” ☆、032 婚礼邀请 “记得!”我笑了起来,指着米丽的红指甲说:“车祸抢救我的时候,我那时认为,那是我的鲜血。” “就是你的鲜血,凝固后就变暗了。”米丽笑道。 我好像真得看到,那指甲上的鲜红,正在变成暗红。 米丽被云娜给推走了,她昨晚值夜班,需要休息,而我也从床上起来,在云娜的陪伴下,走出了别墅,站在洒满阳光的院落里。 青青的草坪上,散落生长着几株勿忘我,云娜跑过去摘一朵送给我,拉着我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斜着身子,躺在我的腿上。 馨香满怀,我轻抚着她的秀髮,她幸福闭着眼睛,露出公主般的笑容。 “小娜,我始终搞不清楚,我这样的男人,对你有什么价值呢?”我问。 “好吧,我坦白。第一,我心地善良,不想让你死;第二,我太闷了,需要有个男人陪;第三,还没想好,参考前两条自己琢磨。”云娜没有睁开眼睛,侧身搂住了我的腰。 我笑了起来,抬头眯眼,阳光刺目,却让我有种真实活着的感觉。 时光对我而言,总是模煳的,好像过了一个月,我与云娜每天都在一起,别墅的光辉正在渐渐变淡,海水成了单一的画面,阑珊的夜色深藏的是寂寞。 云娜的网店上线了,她告诉我,妻子信守承诺,已经开始购买同一款式的内裤,每天一条。 我对这些全无兴致,那个我曾经爱过的女人,她最性感的部分,或许早已展示给了其他的男人。 我有些嫉妒,也有些不甘,但是,想想我被她搞到一无所有,寄人篱下,我就在幻想那个男人,会将她扑倒,狠狠地蹂躏一番。 那个男人,或许就是我曾经的挚友,身材高大的奚伟。 直到这天,我懒洋洋的走出别墅,看见下方的山坡上,站着一名穿着碎花裙的小女孩,我才意识到,即使到了这般田地,危险依旧没有解除。 没错,那就是周小梦,她在阳光下笑着,始终保持着一个姿态,显得相当得诡异。 孩子的穿着依旧那样普通,手中的铅笔刀,没了刀片,但她还是紧紧的握着,犹如离不开的信仰。 我不死,周大柱不会轻易的放过我! 仇恨不该在孩子身上,我想给她点钱,让她离开这里,离开成人世界的纷纷扰扰,可是我摸遍了衣兜,居然连一块钱的硬币都没有。 我就这样跟周小梦遥遥对视,心中却是五味杂陈,我,好像又落入了另外一个陷阱里。 云娜收留了我,对我照顾得无微不至,可我既不吃饭也不上厕所,连洗澡都不多,我很像是她的一个摆设,比宠物还省钱。 我看着周小梦,仿佛看到了我的孤单,就连她什么时候走开,居然都没有察觉。 “雨来,你呆呆地看什么?”云娜从后面搂住了我。 “我在想,哪条路才是我曾经走过的。” 第39页 “不要自怨自艾,有人与你相依为命,那就是幸福。” “如果有一天,我们都老了,我还是这幅样子,你该怎么办?”我没有回头,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站着问。 “你还没好,我不能老。”云娜好像生气了,松开我回了屋。 我没想跟她道歉,因为我失去了洞察能力,分不清她话里的真真假假,或许只是煽情吧! 别墅前的路上,突然驶来一辆破旧军用卡车,我吓了一跳,以为周大柱改用这种同样无坚不摧的车辆。 我想错了,军用卡车骤然停下,车门打开,跳下来一个男人,正是奚伟。 他笔直的站立着,双脚分开与肩同宽,抱着膀子,用仰视的姿态看着我,那目光却怎么看都带着蔑视。 一阵风吹过,我像一棵无根的树,摇晃了一下,但我依旧迈着轻飘飘的步伐,挤过铁门的缝隙,来到他的跟前。 “雨来,好久不见了!”奚伟道。 “是啊,恭喜你,都开上了军车了。”我抱了抱拳。 “买来留着收藏的,这一路上,光给交警打赏小费了。”奚伟笑了,表情很不自然。 “你又不差钱,老同学,怎么想起来看我啊?”我问。 “这不,刚打听到你住在这里。” “你住我家里了吧!舒服吗?” “别逗了,我又不是没有房子。”奚伟有些冷脸,“是小倩让我来的,一周后,我们要结婚了,她希望你能参加。” “我没钱随礼啊!” “都是老同学了,不用随礼,你能到场就好。”奚伟拍拍我的肩膀,非常有力,我坚持着没有倒下去。 “你不怕我去了,搅了你们的好事儿?”我问。 “你不会的,毕竟我们爱的是同一个女人。”奚伟说这句话,居然很坦然。 “好,我去,什么地点?”我点了点头。 “你也记不住,到时候别走错了,我会发信息给云娜的。”奚伟高兴的说道。 “对了,小倩喜欢勐烈的,一边打一边进行。”我坏笑。 我以为他会翻脸,结果出乎意料,奚伟眼中闪现出兴奋的光芒,“到底还是你了解小倩,难怪啊,我们之间那方面一直进行得不好,多谢了。” 奚伟说完,仿佛急不可耐的上了车,轰鸣着远去。 我愣在原地,终于看清了我和他之间存在的差距,脸皮的厚度差了至少一厘米。 “雨来,快回来,外面不安全。”身后传来了云娜的喊声。 我应了一句,还是从铁门的缝隙中挤了进去,云娜责怪般拉着我的衣服,一边朝屋里走,一边嘟囔,“新闻里刚刚说了,周大柱又抢了一辆大卡车,丢在了旷野里。” “如果真是我害死了他的妻子,被他撞死赎罪,倒也不错。”我说。 “雨来,你没发烧吧!”云娜摸摸我的头,“莫小倩的话不能信,那疯女人的死,跟你一份钱关系都没有,失足落水,她只是临死的时候,喊出了你的名字。” 我勐然停住了脚步,紧紧握住了云娜的胳膊,“云娜,你快点告诉我,她为什么喊我的名字?” ☆、033 前因后果 云娜被我弄疼了,使劲抽出了手,强行拉着我坐在沙发上,直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雨来,不必自责,这件事儿真的跟你没关系。” “我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不能总活在梦里,那会让我非常痛苦。”我大声道。 云娜犹豫了一下,开口道:“你平时总喜欢给周大柱的疯媳妇塞钱,所以她认识你。那天,你跟一帮朋友在湖上的游船里喝酒,在船头朝湖里撒尿,被岸边的疯女人看到了。” “我那么粗鄙,居然站着往湖里撒尿?” “当然了,男人都是站着的。” “我的重点是撒尿。” “也不怪你,游船上没有厕所。”云娜摆了摆手,“周大柱的媳妇看见你,就像是看见了钱,口中喊着你的名字,一脚踏空,掉进了水里。” “后来呢?” “你们一大帮男人去救,非常凑巧,疯女人一口水就呛死了,没有痛苦,跟安乐死差不多。”云娜道。 我嘆了口气,终于打开了一个心结,听云娜这么说,事情确实不怪我,一切都像是命中注定的。 “本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当时的周大柱也表示理解,结果,被有心人给加工了一遍,就成了阴谋论,你设计害死了那名疯女人。周大柱脑子简单,还真就信了,后来的事情你都清楚了。”云娜拍拍我的手,轻声的安慰。 “我给周大柱赔偿了吗?” “根据我掌握的资料,没有。”云娜道,“这么做没有错,如果赔偿了,反而证明你心虚。” “莫小倩不但给了周大柱赔偿,还去探望他们家,将我树立成了恶人形象。” “这事儿就别提了,毕竟查不出证据来。”云娜摇头,“我们刚刚走出那个是非圈,就不要再进去了,雨来,实话说,我参与也很累。” 我点点头,又说:“莫小倩要跟奚伟结婚了,刚才奚伟亲自来邀请我过去参加他们的婚礼。” 第40页 “你答应了。” “答应了,我不怕他们。” “嘿嘿,我陪你去,小米也跟着,让大家瞧瞧,庄雨来失去了残花败柳,换来的是满园春色。”云娜得意的大笑。 滴滴!云娜的手机响了,她跑过去一看,正是奚伟发来的婚宴地址,云娜啐了一口,骂道:“真没品,居然选择了辉煌大酒店。” “小娜,我好像记得,那是五星级的大酒店吧!”我说。 “是啊,据说门把手都是金的,整个一暴富的土财主,文化品位和档次,永远落下了一大截。”云娜振振有词。 “你觉得哪里好?”我问。 “如果是咱们结婚,我就选择海边的那块礁石,你穿着泳裤,我穿着三点式,宾客们一律不许穿衣服,那才叫一个酷毙了。”云娜说得煞有其事。 我被逗得哈哈大笑,一扫心头的阴霾。 这一晚,我做了个奇怪的梦,我就站在船头上撒尿,指点江山。而那个面容模煳的疯女人,踩着水面上朝我走来,一边喊着我的名字,一边说她的死跟我无关。 我醒得很早,欣赏了日出的风光,灿烂的朝阳,仿佛给我镀上了一层金辉,让我如佛像般*。 准备参加莫小倩的婚礼,成了云娜的首要大事,她叮嘱我不要出门,自己却一趟趟出来,买了许多衣服回来,花钱大手大脚,毫不含煳。 期间,小护士米丽来了,给我注射维持屹立不倒的黄色药水,一听说陪我去参加前妻的婚礼,米丽的眼中也闪耀着邪恶的光芒,欢唿雀跃。 两姐妹毫不知羞的就在我的跟前换衣服,一套又一套,看得我眼花缭乱,差点被催眠了。 我觉得我的审美出现了严重问题,白皙凹凸的女性躯体,怎么瞧都不如衣服好看。 在别墅里生活太久,我似乎也在盼着出门,可以唿吸到别处的空气。 前妻大婚的日子终于来了,云娜和米丽都穿着晚礼服,打扮的如同童话里的公主,挤进了狭窄的甲壳虫里。 我瘦如竹竿的身体,被两姐妹夹在中间,左右逢源,却伸不出手。 云娜举了一下手,气势磅礴的高喊了一声,车子立刻驶离了别墅,进入了熙熙攘攘的城市,我们像是奔赴战场。 我开始对这个城市有了记忆,曾经喝过咖啡的小店,买过水果的超市,还有那片有着喷泉的广场,都出现在我记忆里。 如果,姐妹两人叽叽喳喳的话能少一些,我也许还能想起来更多。 辉煌大酒店到了,门前是两个外国女人的雕像,是胜利女神还是智慧女神我分不清,能看到的就是一片金色。 云娜和米丽停住了车子,左右跳了下去,走出去十几米,才想起车上还有一个我。 “哈哈,忘了今天的主角。”云娜哈哈笑着,转身回来将我拉出去,还给我戴上了墨镜,这样显得很酷。 阳光一下子变暗了,满眼的金色也不再刺目,我感觉舒服了很多。 云娜和米丽一左一右挽着我的胳膊,让我的脚步更加轻盈,走向了那人流拥挤的台阶。 人脸太多,我选择了忽略,也有过来打招唿的,我却不记得名字,只能报以点头微笑,但是,台阶上方那名穿着洁白婚纱的女子,我永远不会忘记。 莫小倩,她曾经是我妻子,与我同床共枕,情话绵绵,翻云覆雨,如今正要嫁做他人妇,与别人成为交颈鸳鸯。 尽管隔着墨镜,我依然能够看到,前妻那布满白粉的脸上,泛出了青色。 她在嫉妒我,她看到了并没有被打倒,反而左拥右抱,心里难过。 “孩子!” 我正要接近前妻,就听见一声唿喊,两名老人快步走过来,挡在我的跟前。 一个文质彬彬,一个身材微胖,两人眼中都闪着泪光,我想起来,他们是莫小倩的父母,我曾经的老丈人和丈母娘。 都已经离婚了,我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称唿他们。 “孩子,你还好吗?”岳母轻声的问。 “好着呢!” “唉,瘦成了这幅样子,小倩她不该这样。”岳父直摇头,伸手将即将落下的泪,揉回了眼窝里。 ☆、034 亲吻前夫 我差点就被感动了,回头想想,我有病的这段时间,他们从没来看过我,现在煽情,是不是有点晚了。 假惺惺! 我说:“二位老人,不用伤感,小倩她找到了自己的幸福,还是多帮着新姑爷包包饺子,刷刷碗筷,争取晚年幸福吧!” 两个人都愣在当场,随即哼了一声,不再搭理我。 我笑了,在云娜和米丽的陪伴下,来到了前妻的跟前,她强挤出一丝笑,“雨来,恭喜你,终于如愿以偿。” “是你如愿以偿了吧!”我鄙夷道。 “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别说难听的,我倒是该提醒你,这身板可要仔细点用。”前妻一语双关,在她的眼里,我身边陪着的不是美女,而是妖孽。 “小倩,这就不劳你操心了,我们姐妹,可没你那么如狼似虎。”云娜咯咯笑道。 “你们要是弄死了他,我也会跟你们没完的。”妻子恶狠狠的瞪了云娜和米丽,拖着长裙进屋去了。 第41页 众目睽睽之下,我犹如一名纨绔阔少,步入了婚礼大厅,正在整理新郎胸针的奚伟,看了我一眼,眉头皱了起来。 “三位,这边坐。”一名衣着暴露的女子,过来安排位置。 我认识她,正是歌厅的小姐浦燕,她却装着不认识我,神情淡定从容。 “我想起来一些,你在床上的功夫稀烂。”我低声道。 “你……”她立刻瞪起了眼睛,“再这么说话,我跟你没完,老娘服务周到,客户有口皆碑。” *! 我用口型骂了她一句,就在角落里坐了下来。 身体的疲惫难免,毕竟如今的我,已经不食人间烟火,比三月不知肉味还严重。 参加婚礼的人员陆续进入,有些脸孔看着熟悉,却叫不上名字,他们都会把目光投向我,写满了诧异,也许在他们眼里,我是个搞行为艺术的。 我也觉得,自己更像是一副骨架,无需解剖,就能当生理课的标本。 还好有云娜和米丽陪着我,证明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从泡着福马林的溶液里逃出来了。 人到齐了,欢快的乐曲响起,我忽然记起来,我跟莫小倩的婚礼,就在这里,也放着同样的音乐,而新娘也穿着这样一套洁白的婚纱。 婚礼的司仪,居然也是浦燕,她娇滴滴的说道:“婚礼即将开始,有请新郎新娘和伴娘伴郎上场。” 前妻挽着奚伟的胳膊,来到了铺着红地毯的高台上,我哈哈笑了,他们不自然的表情,全无喜色的脸,怎么看都像是二婚。 “伴郎伴娘呢?”浦燕喊道。 “来了!” 三个彪形大汉闯了进来,胳膊上刺着*,正是歌厅的保安。我愕然,难道这三位就是伴郎?这婚礼牛啊,够另类。 我想错了,这婚礼比我想像的更加另类。 三名大汉直奔我们三人而来,不由分说,一路架着来到高台上,将我竖在奚伟的旁边,将云娜和米丽放在前妻的右侧。 一个伴郎,两个伴娘,伴郎是前夫,伴娘是前夫前来示威的情人。 厉害,也就是我妻子的脑瓜,才能想出如此惊世骇俗的点子,她不去娱乐圈真是可惜了。 “婚礼正式开始,有请新郎致辞。”浦燕拿着麦克风,故作姿态,把自己当成了当红歌星。 奚伟不悦的抢过她的麦克,挺直腰杆,开始讲话,“风风雨雨,离离合合,我奚伟终于跟莫小倩走到了一起,望见了未来的幸福。在这里,我要真诚的感谢一个人,那就是我的朋友庄雨来,大家想必都知道,他是小倩的前夫,正是他的宽容大度,才有今天,我们能够欢聚一堂。” 有水平,我暗自贊了一句。 奚伟接下来的话,却让我差点支撑不住,倒在高台之上。 “为了表达我们对庄雨来先生的感谢,下面有请我的爱人莫小倩,为他献上感激的吻,吻别那过去的情。” 掌声如雷,震得我耳朵嗡嗡作响,奚伟后退一步,身穿婚纱的前妻,脸上带着一丝坏笑,朝我走来。 “吻他!吻她!”下面唿声很高,好好的婚礼,已经成了一场闹剧。 “小倩,你是个神经病。”我低声骂。 “都是被你害的。”她咬了咬牙,用那戴着白色绣花手套的小手,抓住了我的胳膊。 我如同一个木偶,动弹不得,她那张精心化妆的脸,白皙如鬼,令我恐惧。 鲜红的嘴唇凑了过来,仿佛正在滴血,我厌恶的转头,还是被她追到了,红唇带着一股冲击力,撞在了我的嘴上。 牙龈传来疼痛,让我不由张开了嘴巴,前妻吻了我,使劲地吸,充满了暴虐。 我几乎透不过气来,终于,她放开了我,我看见云娜和米丽嘴巴张的老大,甚至可以看见有着舌苔的舌头。 “小倩,你太狠了。” “你不是告诉奚伟,我喜欢勐烈的吗?对,我喜欢。”前妻带着胜利者高傲姿态,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 我感觉口中有异物,转头吐在一边,是我的一颗门牙。 等我转头过来,引来哄堂大笑,这颗门牙的缺失,一定让我显得无比滑稽。 奚伟插在我和莫小倩的中间,麦克风已经交给了浦燕,她继续主持婚礼,下一个项目是前妻讲话。 “诸位来宾,告别旧爱,找到新欢,这边风景独好,我坚定的走自己的路。在这里,我也要感谢两个人,一个是云娜,一个是米丽,前者照顾了我前夫的精神,后者照顾我前夫的身体,正是她们两位的无私帮助,才让我能够今天有幸站在这里,跟挚爱的人喜结连理。”妻子手拿麦克风,不动不摇的姿态,很像是在主持工作。 挚爱! 这个词让我的眼眶湿润,恍惚想起,妻子也曾对我说过,我是他挚爱的人,还多了一生两个字。 “下面,有请我的前夫,来亲吻他的两名恩人,也许,这是新生活的开始。”妻子高声道。 我一直觉得我疯了,现在看来,在这个疯狂的世界里,疯子绝对不止我一个。 ☆、035 疯狂世界 说完这些,前妻看了奚伟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向后退了两步。 我以为云娜和米丽会拒绝这种荒唐至极的事情,然而我失望了,她们的眼中,闪耀着兴奋的光芒,彻底进入了角色之中。 第42页 两个人拉着手向我走来,我不禁后退了一步,只有半米的高台,在我看来,好像是万丈深渊,掉下去就会摔的粉碎。 “雨来,不用怕,有我们呢!”云娜笑着朝我招手。 “姐,让我先来。” “我是姐姐!” 两个人围住了我,像是围住了一只美味的猎物,云娜先把她的脸凑过来,嘟起了圆圆的小嘴巴。 她吻上了我的嘴巴,透过那颗缺失的牙,我闻到一股异味。 “小娜,你吃蒜了?”我含煳的问。 “同唿吸同命运,你不能嫌弃我。”云娜说着,松开了我,我大口的喘气,米丽亮晶晶的嘴巴也凑了过来。 我被她强吻了,众目睽睽之下,我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熟悉就如同我自己的体味。 鼓掌的,吹口哨的,下方的看客们,仿佛在这一刻,进入了欢乐的*。 我们三人被三位大汉带了下去,重新坐在座位上,在角落里,我看见了前妻和奚伟深吻,持续了足有十分钟,我的嘴巴很疼。 酒菜被端上来,花花绿绿,我已经不食人间烟火,对此毫无兴趣,云娜和米丽隔着我聊天,好像在交流刚才接吻的感受。 “你们这样对我,好吗?”我转头问云娜。 “雨来,我们就是要表现的不在乎,如果你怯懦了,那就彻底败了。”云娜有点不耐烦。 “嘿嘿,我们医院的牙科,水平很高的,改天去补个牙,管保比原来的还结实。”米丽捂着嘴,她在笑话我。 碰杯声,交谈声,吃饭声,笑声! 一张张脸孔,都在模煳变形,我无法看清同桌人的模样,唯有面前酒杯里,倒影出我少了一颗牙的样子,很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 “我和爱人,将会去戈壁滩旅行,庆祝一路艰辛,终于携手。”奚伟的话,缥缈的传入我的耳中,眼前一片黑暗,我失去了知觉。 醒来,我并没有躺在别墅的阁楼里,而是一个陌生的宾馆房间。 落地的窗帘,缝隙中透过了月光,落在我身上,仿佛将我拦腰斩断。 多久没看见月亮了,我不记得,但是那首歌我记得,“月亮在白莲花的云朵里穿行,耳边传来一阵阵熟悉的歌声……” 姐姐!我突然感觉到,这个世界上,最疼我的就是姐姐,只有在她的怀抱里,才是最安全最温暖的。 我缓缓起身,拉开了窗帘,看着月亮无声的穿行在朵朵缥缈的浮云之中,几颗闪亮的星辰,如宝石一般,镶嵌在夜空之中。 云娜去了哪里?米丽又去了哪里?我在哪里? 门开了,前妻走了进来,她穿着一套丝绸绣花的白睡衣,没带胸罩,两点凸起,透过轻薄的布料,红色玫瑰的三角裤,清晰可见。 我惊讶于我的视力,在只有月光的屋子里,居然看得如此清晰。 “小倩,穿成这幅样子进来,不太好吧!”我说。 “都是老夫老妻了,哪里你没看过。”前妻不以为然,坐在我床边,翘起了粉嫩的小脚。 我站着看月亮,她坐着看我,终于,她哀怨的说道:“雨来,以前都是你帮我涂指甲油的,今后指望不上了。” “你找到了挚爱,拥有了一切。” “雨来,你不能怪我,今天的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我没有背叛,只是不堪其辱。”前妻道。 “我不明白,我已经这幅样子了,死不死,活不活,你为何还要跟我没完没了?”我胸腔发热,不禁吼道。 “这都是你一手造成的。”前妻并不退让,眼中冒火。 “你今天忘了请一个恩人,是他帮了你。”我说。 “谁?” “周大柱!要不是他把我撞成了这幅样子,你没有今天。”我冷笑道。 “雨来,面对现实吧,你欠周大柱的,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妻子反而表现的很平静。 “我知道了,他妻子的死,跟我无关,是自己落水的。”我说。 “雨来,我鄙视你,敢做不敢当。”妻子朝我竖起了中指,“周大柱媳妇总是在公司门前缠着你要钱,开始你不给,后来你给了,还教她买东西吃。” “我哪里做错了?” “你蓄谋已久,在游船上,你看见周大柱的妻子在岸边,故意装着出来撒尿,让她看见你。那个疯女人,怎么知道湖水的危险?你,就是故意的,虽然没抓到你的把柄,但是,人在做,天在看。”前妻的唾沫星子,都飞溅到我的脸上。 “跟我无关!”我声嘶力竭的大吼,身体内的某种东西,正在崩坍。 “还有,别在这里装可怜,那五百万就是你给了云娜,她回头来装救世主。好吧,让她照顾你,否则,她一辈子都将受到良心的谴责。”前妻不怕我,在我的眼中,她更像是一个疯狂的母兽。 “小倩,你不该欺负一个失去记忆的人。”我几乎站立不住,天空的云朵开始变快。 “是你欺负我,你表面上对我好,实则暗地里寻花问柳,还有,你害死了燕子,她多可怜!”前妻哭得稀里哗啦,踉跄着跑了出来。 我无力的倒在床上,任凭月光洒满了我的全身,像是一种特殊的祭奠。 第43页 对与错,我分不清,我只是感觉,所有人都在逼迫我,让我想要安静的大脑,一次次受到勐烈的冲击。 我不该来参加前妻的婚礼,自取其辱,云娜和米丽并没有真正帮上我,反而将我丢在了这个空荡荡却又充满丑恶的屋子里。 我想睡,脑子里却嗡嗡作响,就在月光被乌云遮挡之时,有一个人摇摇晃晃的走了进来,酒气扑鼻,正是已经醉了的奚伟。 我闭上眼睛装睡,实在不想搭理他,我怕再受到刺激,那会让我彻底失控的。 “老同学,老朋友!别装睡了,快乐的日子里你没醉,我却醉了。”奚伟摇晃着我。 ☆、036 一牙之仇 我无奈地睁开了眼睛,盯着他的脸,试图找到一些昔日的友情。 没有!这张脸全部都是猪肝般的红色,令人生厌。 “大伟,你忙你的去吧!”我身体无力,并不想跟他发生冲突。 “雨来,你是个混蛋,你知道吗?”奚伟问。 “唉,过去的事情都忘了,你何苦跟一个病人纠缠不休呢!”我不由嘆气,这个夜晚,真让人心里不痛快。 “想想过去,你,我,小倩,我们是多么要好,几乎形影不离,恨不得穿一条裤子。”奚伟打了个酒嗝,食物发酵的气息,让我差点吐出不多的胃液。 “当然,那必须是三条腿的裤子。”奚伟补充了一句。 “多亏你还记得过去,不然的话,我怕是躺不到这张床上了。”我说。 “你以为会躺在哪里?” “太平间!” “雨来,你这么说我可不高兴了,这么多年,你始终恨我,我可没说什么。”奚伟用手指剔着牙缝,让我感觉他很粗俗。 “我恨你,为什么?” “既然你忘了,我来告诉你吧!”奚伟在床上抹了一下食物残渣。 “当年,我喜欢小倩,喜欢的要死,但是,天不遂人愿,小倩偏偏喜欢你这个混蛋小子,也不知道你哪来的魅力。” “说正题!”我没兴趣听他磨叽,只想他赶紧走。 “那就说正题,有一次,你跟小倩吵架了,都是好朋友,她去我那里哭诉。结果,你鬼使神差的赶过去,从窗户里看到我们。我不过是安慰的拍了拍她,可你,居然砸了我宿舍的玻璃。”奚伟说起这些,不住的摇头。 “真不想到,那时候我还挺爷们儿。”我笑了,很开心。 “何止如此!你恨我,以为我打小倩的主意,后来找周大柱,还拦在路上打过我一次。”奚伟道。 “我找了周大柱?”我愣住了,怎么听起来我跟周大柱的关系好像还不错。 “那是个莽夫,人丑家穷,还喜欢惹是生非,十块钱,你给他十块钱,他就把我给揍了。”奚伟道,呲牙给我看,“就中间这颗牙,被他给打掉了,后来补上的。” “你该恨我!”我说。 “年少不懂事,后来咱们都长大了,也就不计较了。”奚伟摆了摆手,“不过,你小子心眼小,对我始终耿耿于怀,后来我入股公司,关系才有所改善,也是小倩在中间调和的。” “照这么说,你反而比我可怜。”我鄙夷道。 “都说了,年少不懂事,但不管怎么说,你今天能来,够哥们儿。”奚伟道。 “我后悔来了,可是已经晚了,你利用小倩,终于报了一牙之仇。”我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少了一颗牙,让我张嘴就感觉凉丝丝的。 哈哈!奚伟拍着腿大笑,“雨来,我让你当众吻我媳妇,你该高兴才对。” “我高兴,用小丑般的模样,换来了离别之吻。”我笑得相当勉强。 这一刻,我以为,奚伟良心发现,试图缓和夺妻之恨。 我又错了,奚伟的接下来的话,让我惊得差点跳起来。 “雨来,别躺着,今晚我睡这里。” “我睡哪里?” “你去跟小倩睡,新婚之夜也让给你。”奚伟的大度,让我觉得完全不真实。 “大伟,我没有精力也没有体力跟你们计较仇恨,你赶紧走吧!”我勉强支撑着,靠在床头,无力地摆着手。 “我没跟你闹。雨来,有件事儿你大概不知道,你结婚的时候,我是伴郎,那一晚,你喝醉了,完全不省人事。嘿嘿,我当了新郎,跟小倩睡在了一起。所以,今晚让给你,我做事讲究吧!”奚伟一脸坏笑。 脑子嗡的一下,眼前有无数的小星星,胸口闷闷的想要吐血。 这不止是夺妻之恨,我的妻子,我的朋友,他们完全把我当成了天底下最傻最无能的蠢货,一直耍了我这么多年。 “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我的福气!” 我颤抖着举起手,连指尖都传来了胀痛的感觉,我根本不知道指向哪里,因为眼前一片漆黑,星光也无法给我引路。 我听到了奚伟的狂笑,如同恶魔般的狂笑,他让我看清了这个世界的丑恶,没有人可以信任,哪怕是我曾经挚爱的妻子。 我再次晕厥,失去了对周围的感知。 醒来,我看见了那盆君子兰,那孩童般的花苞,长出了两个小花苞,像极了举起的拳头。 第44页 缓缓起身,我透过三角形的窗子,看见了大海,层层波浪,接连拍向了远方,就像是过去的一切,正在离我而去。 我在云娜的别墅里,身后传来了拖鞋的脚步声,我知道是云娜,却没有回头。 “雨来,对不起啊,我以为你在宾馆里睡一会儿就能好,结果还是被送往了医院。”云娜细软的手指,穿过了我的头髮,很温柔,令人惬意。 “唉,我怎么还活着,拖累了每一个人。”我嘆息,眼中已经没有了泪。 “不许你这么说,有我,绝不会让你死。” “行尸走肉的日子,活着跟死去没什么区别。” “不,你一定会好的,不要放弃!”云娜的泪水落在我的脸上,好像是我哭了一样。 “我不死,我还要做大事儿。”我拉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她将我搂抱的更紧了。 “雨来,我一直坚信,只要有爱,这世界上就有奇蹟。”云娜道。 “我不值得去爱,我的人生是个悲剧,但是,我要把它写完整了。”我说。 云娜没有说话,拉着我下了楼,虽然我不想吃饭,但还是在她的哄弄下,喝了一碗只有几颗米粒的小米粥。 在喝粥的过程中,我忽然发现,那颗掉了的牙,已经被补上了。 走到云娜经常使用的穿衣镜前,我看到了自己的样子,瘦得如同竹竿,呲牙的时候,金灿灿的,居然是一颗金牙。 “云娜,这很古怪!”我不喜欢这颗牙,指着说道。 “这可是纯金的,哈哈,一看咱就是有钱人。”云娜大笑了起来。 ☆、037 夕归故土 一颗金牙就能证明有钱,那该是多么落后的时代。 总比豁牙子要好,更何况,我身无分文,岂能不受云娜的摆布。 并非我有病后多疑,总有一种感觉,我很像是云娜饲养的高级宠物,她在照顾我的时候,心灵得到了某种快乐。 我呲着金牙照镜子,却恍惚间看见了前妻和奚伟,他们勾肩搭背,正一脸嘲笑的看着我。 我知道那是幻觉,也不理睬,转身回到沙发坐下,平静的问:“小娜,我躺了多久?” “这次时间比较短,只有三天。” “哦,奚伟和莫小倩应该已经踏上旅程了吧!”我说。 “不错啊,你还记得。”云娜点头,“据说他们出去要两个月,开车旅行,终点是戈壁滩。” “你了解的很清楚嘛!” “你那媳妇,哦,错了,是你的前妻,整个一变。,她买我网店的内裤,每天一条,送到指定的位置上。”云娜的话,大有得了便宜卖乖的味道。 我扒拉手指头算了算,“小娜,这个大客户,可以让你卖出六十条,赚不少吧!” “我给她是内部价,嗯,每条赚五十,也不多,三千块。” “内裤多少钱一条?” “五百八!” “真没想到,莫小倩这么奢侈啊!”我有些诧异。 “你忘了,她一直都是如此,一件衣服很少穿两次。”云娜点头道。 “米丽什么时候来?” “怎么了?”云娜问。 “我想让她给我打一针,另外,请你帮忙联繫一下我姐姐,我想回家看看去。”我说。 “瞧你,跟我说话还这么客气,咱们可是啵过嘴的。”云娜笑了起来。 “我记得,你的嘴里有蒜味。”我也笑了。 “呵呵,那又怎么了,本姑娘就这样。不像某些女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云娜说着,先去给米丽打电话。 我知道她说的是前妻莫小倩,却对此不作评论,因为在我的心中,正在酝酿着一个大计划。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米丽来了,护士服打扮,背着个药箱子,让我想起了赤脚医生这个词。 太熟悉了,我毫不羞涩,脱了裤子趴在沙发上。 米丽笑着对姐姐说:“从屁股上看,雨来有点胖了。” “以后我多让他吃点东西,不断催肥,争取翻两翻,长成一八零壮汉。”云娜接茬,咯咯直乐。 估计,我目前的体重大概是六十斤,要想达到一百八十斤,还真是需要增长两倍。 我能想到这么多,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情,说明渐渐掌握了数字的运算。 姐妹两人,拿着可怜的我不断调侃,笑声满屋。 终于打完了针,我感觉精力充沛,云娜这才开始慢吞吞的联繫姐姐。 “小娜,姐姐那边有什么不方便的吗?”我疑惑地问。 “她刚刚离婚,据说孩子判给了男方。” “为什么?” “我说了你别生气,莫小倩向警方举报了你姐姐,说她跟毒贩有来往,为了孩子将来的成长,法院不支持你姐姐的抚养权。” 我没生气,只是觉得对不起姐姐,总是一再的拖累她。 姐姐来了,穿着很普通,她依旧开着计程车,忙忙碌碌,每月只有几千元的收入。 “弟,姐好久没来看你了,都是被官司拖累的。” “姐,不用说这些,我想麻烦你带我回家去看看,再不回去,我怕将爸妈的样子都忘了。”我说。 第45页 姐姐做事毫不拖拉,带着我出了门,别墅里的一切,对她而言,好像并没有任何吸引力。 上了姐姐的计程车,我看见云娜站在门口,朝我不断的挥手,尽管她的声音很大,隔着计程车的玻璃,我还是没听清是什么。 又是黄昏,残阳仿佛被抹上了一层血,滴在了下方的云层里。 姐姐发动车子,速度并不快,我家在西面,她就这样迎着残阳的方向,穿过了整座城市。 喧嚣或冷清,欢笑和哭泣,一座城,却有着无数的故事,悲喜剧交替上演,我,就是其中一场戏的悲剧主角。 “姐,你的事情我听说了,对不起啊!”直到出了城,我才恍然醒来般,歉意的说道。 “婚礼不幸,就该早结束,那个混蛋要孩子的抚养权,就是想让我给抚养费,继续喝酒逍遥。”姐姐说得很平静,眼中却现出泪光。 “我想说,因为我,才让莫小倩害了你。”我说。 “弟,你大概已经忘了,咱们的家庭很普通,地地道道的农民,莫小倩她爸是领导,当初因为特殊原因,小时的她才被送到乡下姑姑家,跟咱们成了邻居。” “真是个好邻居。”我不禁感嘆。 “弟,在我看来,你们两个本来就不般配,她的心性一直很高,都是被惯坏了。”姐姐不免嘟囔起来。 对于莫小倩的歷史,我不想打听,不用姐姐说,我也知道和她之间的裂痕,冰冻三尺,绝非一日之寒。 星光洒满长路,姐姐一直开车,偶尔加油,直到后半夜了,才进入了另外一座小县城,找了旅店休息。 跟姐姐躺在一起,听她唱着童年的歌谣,轻轻地拍打胳膊,让我睡得很香甜,没有混乱的梦境,只有无限的安全感。 恍然到了第二天中午,姐姐重新带我上了她的计程车,离开小城,转向了一条乡村公路。 道路两侧,都是参天的杨树,郁郁葱葱,透过树木的缝隙,我看见了青青的田野,农作物正在热情的生长,我还看见那转瞬即逝的几朵野花,正在含苞待放。 “人要是能像植物一样就好了,自然生长,没有烦恼。”我感嘆。 “弟,你一定记住姐姐的话,你不是植物,是活生生的人。”姐姐表现得相当敏感。 “姐,我不想瞒你,很多时候,我都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活着。”我说。 “你的手指在动,你在跟我说话,当然是活着。”姐姐说着就落泪了,“弟,无论多难,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姐不许你死。” “姐,我真想给你留下一笔丰厚的钱,可惜,我的钱都让人给骗走了。”我说。 “姐不要钱,只要你。你给我活着,一定要活着。” ☆、038 家的回忆 我含煳的点头,经歷了这么多事情,对于死亡,我全无恐惧,倒是有几分的期待。 计程车驶过长长的乡村公路,偶尔会碰到好奇张望的朴实农民,他们大概在想,是谁这么有钱,能打车来这种地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姐姐开车拐下一条更为狭窄的土路,两侧都是稻田,应该是快到秋季,稻穗都低着头。 颠簸的感觉,很像是曾经家里的摇椅,我很快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处一个小村庄里。 姐姐刚刚停下车,一只大狗就跑过来,趴在车窗上看,嘴角还留着口水。 我一脸苦笑,它一定是把我当成美味的骨头,姐姐鸣笛,大狗受惊,这才摇着尾巴跑开了。 我缓缓地推开车门,闻到是一股牛粪的味道,是的,我不喜欢农村,不喜欢这种味道,可是今天,我居然觉得这种味道是如此的亲切。 “谁是你的新娘,谁是你的新郎……”一名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一边哼着歌,一边踢着石子向前跑。 我的眼前出现了一幅景象,小女孩的旁边多了个小男孩,他们正手牵着手,看着对方笑,脸上写满了纯真无邪。 真想回到过去,那时候我和莫小倩之间的快乐,就是如此简单。长大了,欲望让我们都迷失了,由相互埋怨到反目成仇。 “弟,别愣着,跟姐姐走!” 姐姐停好了车,拉着我的手,走进了不远处的一个院落里。 一名年纪六十的男人,正在拿着扫帚打扫院子,他一看见我,就皱起了眉头。 “雨来,你是不是抽大烟了,瘦得像鬼。” “爸,雨来没有,他生病了。”姐姐道。 “每次你都向着他说话。”看来,父亲倒是个很严厉的人。 “雨来,你怎么病了?”母亲听到了动静,从屋里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没有纳完的鞋垫。 是我的母亲,我记起来了,她永远是那么慈祥,对我的爱始终是最无私的。 “妈,我没事儿,这都好起来了。” “大林,你怎么不告诉妈。”母亲埋怨姐姐,过来捧着我的脸看,那粗糙的手划过我凸起的颧骨,有些痛感。 母亲落泪了,无法抑制,我感觉自己很不孝,只是轻轻的搂着她,强忍住泪水,不想让老人家太伤心。 “妈,雨来会好的,你就别添堵了。”姐姐不由分说,将我们推进了屋里,窗外,父亲依旧挥动着扫帚,我撇见了他擦眼睛的动作,也许是进了灰尘。 第46页 母亲忙碌的要去做饭,姐姐说不用忙,来的时候吃过了,而且,医生叮嘱过,雨来目前只能喝粥。 母亲立刻去熬粥,我在椅子上坐了片刻,这才打量我曾经生活过的屋子。 家具都很陈旧,样式是多年以前的,却擦拭的一尘不染,我看见了挂在墙上的一面镜子,镜框里插着两张相片。 一张是我跟妻子小时候拉手的,都在傻笑,另外一张是我的结婚照,缩小版,我穿着笔挺的西装,妻子穿着婚纱,手里捧着一束鲜红的玫瑰。 “雨来,别给爸妈提你们离婚的事情,姐怕他们一时接受不了。” “我知道了!” “唉,爸妈一直以你为荣,开公司的大老闆。”姐姐嘆息。 我的目光始终没离开那两张照片,就是这个从小跟我在一起的女人,她不但背叛了我,还将我搞成了这幅生不如死的样子。 她,必须偿还! 母亲还是炒了几个菜,在并不明亮的灯光下,父亲走进了屋,其实,他早就扫净了院子,就是迟迟没有进来。 他坐在我的对面,却很久也不说话,不知道是心中藏着千言万语,还是本就是沉默寡言的男人,连这个我也不记得了。 “爸,雨来这种身体,还惦记回来看你们,别不说话啊!”姐姐急了。 “雨来,你是不是遇到了事儿?”父亲问。 “爸,我就是生病了,厌食症,快要治好了。”我说。 “小倩来过了,留下了三万块钱,啥也没说就走了,我和你妈到现在也没猜明白,她到底想干什么。”父亲道。 “还猜什么,就是尽份孝心。”我说。 “不像,她没叫爸妈,车上还有你那个朋友,叫什么伟,连车都没下来。” 奚伟居然跟莫小倩一起来的,什么意思,向我的父母示威,他们做事儿也太绝了吧! “爸,你想多了,奚伟车开得好,顺道带小倩来看看,这事儿我知道的。”我说。 “爸就是个农民,你们的事情也管不了。但我不得不说,莫小倩不给我们生孙子,就是不地道。” 我一时无语,恍惚间觉得,莫小倩不生孩子,可能早就打定主意跟我分手。 “爸,孩子的事情是缘分,强求不来的。”姐姐倒是帮我解了围。 “雨来,记得多久没回来了吗?”父亲问道。 我当然不记得,记忆力没有,父亲不高兴的看了我一眼,“三年了,连个消息都没有,每次只能从大林那里,知道你过得挺好。” “爸,我对不起您,我不孝。” “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哪来那么多唠叨,平日里,整天也憋不出一个屁来。”母亲端菜进来,不高兴了。 “好了,我不说。”父亲笑了,“真是没法子,被你欺负了一辈子。” 回头看看我那糟糕透顶的婚姻,我很羡慕父母,白首偕老的誓言,哪对情侣都说过,真正做到的却不多。 父亲弯腰在柜子里,取出了一瓶酒,给自己倒了一杯,我也想喝,却被姐姐严厉制止了,这让父亲感觉很遗憾。 二老很孤独,生活在回忆里,而我这个曾经的有为青年,还不如他们,没有回忆,只有无法摆脱的痛苦。 几杯酒下肚,父亲就醉了,我和姐姐住在另一间屋子里,还有空屋子,她怕我孤独。 “姐,我忘了,是不是以前我很不孝?”我问。 姐姐没说话,用沉默回应了我,应该是的,我的眼中只有莫小倩,却忘了这个将我养育长大的家。 ☆、039 可以骑车 第二天,父亲早早就起来了,透过玻璃窗,我看见他还在打扫庭院,我认为这院子已经足够干净了。 我穿好衣服,走出了屋子,外面有些清冷,却令人精神一振。 “爸,起来的这么早。” “上年纪了,觉少了!雨来,以后记得常回来,我倒是没什么,你妈总是唠叨。”父亲道。 “嗯,等我病好了,就常回来,现在忘事儿很多,都不知道路。”我说。 “那就找个地图,没事儿看看,什么都能忘,别忘了这个家。”父亲一下下扫着,我忽然发现,他有些驼背。 我默不作声的跟着他的脚步,父亲可能是觉得有点烦,过去打开了仓房,将扫帚放进去,里面堆满杂七杂八的东西,应该有我的记忆。 只是,我已经不在乎找回过去了。 “瞧瞧,这是你那年给我买的摩托,村里有人骑摩托摔断了腿,我一直没动。”父亲扒开一些破棉被,露出了一辆崭新的摩托车,是小型的。 我眼睛亮了,说道:“爸,你不用,不如我把它骑走吧!” “你能行?”父亲疑惑的问。 “应该差不多。”说实话,我也不确定。 父亲将摩托车从仓房里推出来,到了门外,我跨坐在上面,打火,加油,车子发出嗡鸣,缓缓向前开去。 开车我在行,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我死死抓住车把,居然将摩托车控制的很平稳,随着速度越来越快,我终于开心的笑了。 停下车子,回头看去,是父亲欣慰的笑和姐姐吃惊的表情。 第47页 “雨来,你能驾驶摩託了?”姐姐感觉不可思议。 “姐,你别忘了,我原先可是开豪车的。”我傲气的说。 “这车子很沉。” “瞧,我能推动。”我的身上充满了力量,推着摩托来到姐姐身边。 姐姐又落泪了,大概是在为我的进步而感到高兴。 我骑着摩托车,在小村里转悠了好几圈,引来一群狗跟在后面汪汪叫。这个时间,路上的行人很少,偶尔遇到个农村妇女,看见了我,吓得的一熘烟跑了。 才不管这些,能够驾驶摩托车,我将获得另一种自由。 我找到了家,好像对道路的敏感性又回来了,父亲问我的车呢?我说放在车库里没开出来,他也没有追问。 不知道吃的是早饭还是午饭,我喝了一碗粥后,跟着姐姐告别了父亲,准备回去。 姐姐有些焦急,唯恐保守的爸妈,看出我跟莫小倩离婚的事情来。 “雨来,这钱你拿着,还给小倩吧。”母亲从柜子里,取出手绢包裹的一沓钱。 “妈,你留着吧!” “妈总觉得,小倩那孩子有问题,多关心她。”母亲很坚决的把钱放在我的手上。 她能有什么问题,不过是中毒太深,心肠黑了。 到现在我也不明白,小倩为何来给家里送钱,良心受到了谴责吗?不,她哪里还有良心。 最终,我还是收下了这笔钱,身无分文,我需要钱! 我执意要开摩托车回去,姐拗不过来,只能答应下来,我就这样开着车,跟在姐姐的计程车后面,离开了家,也离开了过去。 哪来这么大的精力,我不清楚,但我,宛如重生,即便再入地狱也不怕。 路边的景色被我忽略了,跟着姐姐,来到了县城,计程车和摩托车都加了油,然后,我们找到了一个旅馆住下。 “弟,你到底想干什么?”姐姐有些担心。 “我要靠自己的努力好起来。”我口是心非。 姐姐信了,又说:“弟,人生就是这样,坎坎坷坷,不要失去信心,不如回去后,你住我那里吧!” 我想住姐姐那里,可能会非常狭小,我还是摇头,“云娜那里环境好,有利于我康復。” 姐没有勉强我,却提醒道:“弟,云娜看起来很好,但我总觉得,她的心思很复杂。” “我又没什么可骗的,不怕。” 姐姐睡了,发出微微的鼾声,我透过小旅馆的窗帘,看着熟悉的星空,那些星辰看起来很凌乱,让夜空不再美丽。 当一个男人的尊严,遭到无情践踏的时候,即便是再懦弱之辈,也会奋起抗争。 我的拳头握紧了,一种洪荒之力,正在身体四处蔓延。 第二天黄昏,回到别墅前,我给了姐姐两万块钱,她不肯接受,我以断绝姐弟情威胁,她才泪汪汪的收下。 姐姐走了,云娜出来了,看着我推着小摩托,立刻笑弯了腰。 “雨来,从哪搞来的摩托啊?” “买给我爸的,他怕摔断腿,让我一路骑回来了。”我说。 “你就这么骑回来的?”云娜的眼睛闪闪发亮。 “嗯,还骑得很好。” “耶!雨来快好了啊!”云娜振臂欢唿。 将摩托车推进别墅的院子,云娜又说:“雨来,可以开我的车,管保比你的摩托舒服。” “没驾驶证。” “也对,你出了车祸,驾驶证还在交警队呢!”云娜点头。 我跟着云娜进了屋,她乐见我精神的样子,跟米丽传递喜讯。 我不想说,此刻我已经到了精疲力竭的地步,是某种疯狂的信念在支撑着躯体的运转。 夜晚,米丽来了,打完针后,又仔细检查了我的身体状况,赞不绝口,说我活到八十没问题。 扯淡!我根本不信。 米丽走后,云娜第一次跟我同床共枕,我的骨头咯人,只能躺在她纤细柔软的手臂上。 “雨来,等你好了,咱们就结婚。”云娜第一次提到结婚这个词。 “我能配得上你?” “婚姻靠感觉,我喜欢跟你在一起。” “可我亲了你的妹妹。”我故意说。 “哈哈,等我有了妹夫,让那小子也亲我一下,就算是扯平了。”云娜笑了起来。 “小娜,你能不能帮我查查,我有没有人身意外伤害保险?”我忽然想起了一件大事儿。 “还真就忘了这件事儿,必须要查查,莫小倩屡次要对你下死手,难保还有其他原因。”云娜坐了起来,任由我的脑袋,跌落在枕头上。 ☆、040 烂尾危楼 我默然起身,给君子兰浇了水,透过窗子,黑漆漆的海面上,没有灯火闪烁。 “雨来,别看了,我跟你说过,那边城市的景色更美。”云娜过来,搂住了我的腰。 “小娜,给我买一张全国地图,我感觉记忆正在恢復。” “太好了,雨来,我就说,这么多人一起努力,你一定会好的。”云娜兴奋的亲着我的脸。 她不懂我的心,这让我再无牵挂。 这一晚,我身边睡了个女人,但我心里却想着另一个女人,一直放在家里的镜框边上。 第48页 一早,云娜就走了,下午才回来,脸色有些难看。 “莫小倩给我买了人身保险对吧?”我平静的问。 “买了,赔偿金额一千万,受益人是她。” “能改吧!” “能!” “改成我姐姐的吧!她为了我,家庭都散了。” 云娜默默点头,能看出她眼中的失望,她也许认为,我会将受益人的名字写成她。 我坚持自己的做法,在这个世界上,唯有姐姐是真心爱我的。 半晌后,云娜从包里拿出了两张地图,一张是临海市的,另外一张是全国地图。 我向她道谢,随后拿着地图上楼,盘坐在床上,仔细的研究。 一个个熟悉的地名,从地图上跃入我的脑海,我愕然发现,云娜所处的这座别墅,距离我原先的家,二十分钟就可以走到。 可是恍惚记得,云娜接我离开家的时候,走了很长的车程。 她想让我迷路,让我忘记那个家。 我如饥似渴的研究地图,忘了睡觉,云娜一直都没上来,偶尔听到打电话的声音,却听不清说得是什么。 第二天下午,云娜带着那份崭新的保险合同回来了,递给了我,我看见了姐姐的名字,庄雨林。 “雨来,我真希望这份保险,永远也用不上。”云娜道,眼中出现泪光。 “周大柱还在,莫小倩也在,我不知道,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升起。”我说。 话题太沉重,云娜岔开,笑着问:“雨来,地图研究明白了。” “嗯,记住了大半,我想出去走走!”我说。 “我陪你!” “不,总是你陪着,我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我拒绝了。 云娜找来个男士背包,将一部手机放在里面,仔细交代,“这部手机里,只有我的号码,如果找不到家,就给我打电话,说个标志性的建筑。” 我点点头,背着包离开别墅,骑着那辆小摩托,第一次单独进入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城市。 找到了兴凯路的情人咖啡屋,车祸过后,装修的跟原来一模一样。我停下摩托,走了进去,服务员见到我,不由地躲开,像是在躲避瘟神。 我才不在乎别人怎么看,点了一杯咖啡,就在窗口坐下,望着外面不停运动着的人流,小口的品着咖啡。 很苦,像是中药,却让我精神振奋。 燕子就曾经躺在面前的这条路上,她因为我而死,也许是奚伟没有料到,所以没给她买保险。 而我曾经的妻子,计划周密,几番努力要拿千万保险金,她一定很遗憾,我福大命大,至今还活着。 人性,揭开面纱之后,就是如此的丑陋。 夜色渐渐降临,窗子上的彩灯亮了起来,我默然走出咖啡屋,骑上小摩托,朝着郊区一处烂尾的楼房开了过去。 这是一种直觉,我认为能够在那里得到想要的东西。 楼房只是个框架,连窗子都没有,下方杂草丛生,宛如鬼屋。 我连死都不怕,不怕人,更不会怕鬼。 踩着荒草,我靠近这栋楼房,隐约看到了一些光亮,无家可归的人,这里就是他们的栖息地。 我住在云娜的别墅里,却不知为何,能够体会他们的心境,这是苦苦挣扎,试图要更清晰的看透这个世界。 “在哪儿要饭?”一名染着黄毛的小伙子,吐着烟圈走过来,语气不善的问。 “我不是要饭的,不差钱。”我漠视他,继续向里走。 “你是不是想死?”黄毛火了,一脚碾灭菸头,沖我举起了拳头。 “恭喜你,猜对了,我就是想死,来吧,一拳就能要了我的命。”我挺起能清晰数清肋骨的胸脯。 我太瘦了,他到底怕了,收回拳头问:“你来干什么?” “买一样东西!”我比划了个手枪的手势。 “没有!” “我有钱!”我打开包,取出了一沓钱。 黄毛的眼睛亮了,伸手就想来抢,我更快的收起来,“告诉你个好办法,打死我,钱,还有外面的小摩托,都归了你。” “靠,真心惹不起。”黄毛认怂了,凑过来小心的问我:“大哥,买枪干什么啊?” “我想死,因为我买了一笔保险,上千万。”我说。 “哦,你真有奉献精神,死了给谁?”黄毛来了兴趣。 “当然是我媳妇,她嫁人了,整天被人打,还吃不饱。”我夸张道。 “你是个精神病。”黄毛确信。 “行啊,你又猜对了。” “想死的方法很多,跳楼,投河,迎向大卡车,准保死得透透的。”黄毛给我出主意。 “我这幅样子,就是大卡车给撞得,不是没死成嘛,还是手枪最稳妥。”我食指对准自己的太阳穴,“轻轻一勾,万事皆休。” “大哥,你这种境界,我怕是八辈子都追不上。”黄毛佩服之极,前头带路。 角落里,零星躺着许多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或者裹住破棉被,或者合衣而眠,却有一个共同点,脏! “大哥,给点钱!”一名微胖大脸的女子,抱着个小孩子,过来打招唿。 第49页 “滚一边去。”黄毛骂道。 “饿啊!” “不会吃自己的手。” 我没管,也不能管,只要掏出一点钱,其余的人一定一哄而上,我或许被撞死踩死,也可能被熏死。 黄毛带着我,来到了烂尾楼的地下室,外面死气沉沉,里面却是一幅热闹的景象。 光膀子喝酒的,吆喝着打牌的,还有个跳裸舞的男子,那夸张的舞姿,我看的眼前发晕,急忙转到了别处。 一块牌子,立在入口处,只有两个字,天堂! ☆、041 天堂上帝 烟燻火燎,群魔乱舞,如果这里是天堂,我宁愿下地狱。 在这种地方,我并不起眼,黄毛带着我,小心躲避着各种光膀子的壮汉,在经过最后一个麻将桌的时候,我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惊了。 四条大狗,正围坐在一张桌子前打麻将,嘴里还叼着烟,狗爪子不停发牌摸牌,筹码不是钱,而是骨头状的狗粮。 “厉害啊,人装狗也这么像。”我不由贊道。 “别那么多话,这都是有钱的主。”黄毛拉着我向前走,一副惹不起的姿态。 好在这几条狗对我这幅骨骼没兴趣,吃惯了狗粮,才不会去啃生骨头,前方的一扇门前,站在两名壮汉,看见是黄毛带来的人,冷哼一声,还是打开了门。 “大黄,这是谁啊?”一个女人的声音。 我看见了,女人很漂亮,穿着很夸张,火红的条纹衣服,露着雪白的肩头,她就坐在宽大的桌子后面,头上悬挂一副丰盛狩猎的图画。 “主人,这位大哥来买这个。”大黄做了个手枪的手势。 “仔细考察过了吗?”女子问。 “没问题,他久病在身,一心寻死,觉得用手枪最方便快捷,无痛苦。”大黄极力促成。 “你有钱?”女子这才问我。 “有钱!”我指了指那颗标志性的金牙。 “哼,那算个屁。”女子沖我呲牙,我看清了,她居然有上下四颗金牙。 “卖不卖?说个痛快话。” “哈哈,你想痛快的死,我当然要成全你。”女子大笑,当真取出了一把六轮手枪,勐然瞄准了我,把黄毛吓了一跳,猴子似的跳到一旁。 “来,朝这里打。”我把头凑过去,指着太阳穴。 “好小子,有种!”女子放下枪,沿着桌面推给我,报价道:“两万!” “就五千,卖就买,不然拉倒。”我说。 “行啊,还知道市场行情。”女子说着,伸出了手。 我从包里摸出五千块钱,拍在她的手上,她沾着口水,数了一下,满意的收起来。 “拿着枪,赶紧走吧!”女子指了指另外一侧,有一扇小门,几乎跟墙壁一个颜色。 我把枪放进包里,跟着黄毛走过去,刚到门口,女子突然喊道:“骷髅男,你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谁?”我转头失口问。 “我叫云娜,你也可以叫我上帝。” “不,你不是云娜!”我大喊,门被打开了,黄毛将我一把推了出去。 四周空荡荡,我不知道身在何处,只能朝着隐隐的亮光走去。 亮光处,正是烂尾楼的地面,我回头看见些灯火,是那些无家可归的可怜人点燃的,而我,却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拨开荒草,我走了很久,才找到了小摩托。已经是夜半时光,星空璀璨,我骑着小摩托,努力让自己保持头脑清醒,回到情人咖啡屋。 然后,我又沿着来时的记忆,找回了别墅。 摩托声惊动了正在屋里等待的云娜,她急忙跑出来,将我迎了进去。 “雨来,跑哪儿去了,打电话你也不接。”云娜埋怨道。 “我没听到!” 伸手到背包里,我摸到了冰凉的手枪,但我却把手机拿了出来,屏幕漆黑,没有光亮。 “都怪我,忘了充满电,好在你自己找回来了。”云娜一脸歉意。 “没什么,今后我都不会丢。”我摆了摆手,又问:“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哈哈,我一边等你,一边跟莫小倩视频聊天呢!”云娜大笑着拉着我,来到墙角的电脑旁。 我看见了视频小窗口,是曾经的妻子莫小倩,她穿着红色的睡衣,后面的环境看起来是宾馆。 “小倩,雨来回来了。”云娜打招唿。 “雨来,跑哪儿去了。”前妻将脸凑得很近,好像特意让我看清她。 “出去转转,总呆在家里,会发霉的。”我平静的看着她。 “有出息,能单独行动了。”前妻朝我竖起大拇指。 “玩得开心吧?”我无聊的问。 “开心,这段时间,真是快让你折磨疯了。” 我嘆了口气,转头就想上楼,只听前妻喊道:“雨来,家里的锁没换,你既然能行动,抽空回去帮我打扫一下。” “你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我眯着眼睛。 “奚伟从不去那里,别有心理障碍,夫妻一场,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前妻道。 第50页 “我怕!” 我毅然离开,朝着楼梯走去,身后传来了莫小倩的埋怨,“云娜,瞧你给他惯得,这还像话吗?” “小倩,你别管我们的事儿,安心的做你的新娘吧!” “怎么能不管,你是狐狸精。” “是你主动放弃的,别得了便宜卖乖。” 我上楼,听不清她们后面的对话,但是,我看清了走廊里悬挂的油画,有梵谷的自画像,还有拾穗者,浴女等。 只是一个下午,那盆君子兰的花蕊,有了惊人的变化,上端微微裂开,这次好像真得要绽放了。 我嗅到了花香,却看不到里面深藏的婴儿,不过,即便是生下来,也太小了,不知道能否养活。 我躺在床上,小心的藏好枪,事实上,云娜这一晚都没上来,跟前妻聊得很嗨,偶尔能听到开心的大笑声。 我不如云娜,她的豁达开朗,似乎还不记仇,绝无仅有。 想起那个卖给我枪的女子,也说自己叫云娜,如果让我选择,我更愿意相信,楼下的云娜才是上帝。 我买枪回来,当然不是为了自杀! 自从宾馆那晚,奚伟酒醉告诉了我那个新婚之夜的秘密,我就有了个计划,杀了他们,谁也别想阻拦。 奚伟、莫小倩! 他们可以夺走我的财富,也可以夺走我的家庭,但是,他们想夺走我的尊严,一定要付出血淋淋的代价。 我不怕死,但不想这样窝窝囊囊的死去,别假惺惺的装着关心我,当他们步步紧逼不放的时候,何尝想到我的痛苦。 我失去了记忆,失去了一切,但是,随着记忆正在回归,我却要踏上一条不归路,勇闯天涯,血染戈壁滩。 想到这些,我大脑兴奋,几乎一夜未眠!上帝不能救赎我,只能靠自己。 ☆、042 无法走出 恍惚是中午时光,我起身下床,离开了阁楼。 我经过云娜的房间,她聊天整晚,此刻正睡得深沉,被子里伸出了一只脚,白嫩的脚趾上,涂着鲜红的指甲油。 很性感,却诱惑不了我,这大概就是她人生的失败。 我下了楼,电脑还开着,画面上正是云娜的内衣网店,是登陆的状态。 缓缓坐下,我拿着滑鼠,点击了后台这两个字,又点击了销售清单。 密密麻麻的记录,让我一时眼晕,我轻轻划动滑鼠,寻找着莫小倩这三个字。 没有! 云娜说过,莫小倩每天都买内裤,我静下心来仔细分析,一个重复出现的名字,还是被我找到了。 爱雨! 莫小倩的帐号居然是这个名字,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管她呢,不想云娜发现,我锁定这个名字,快速浏览,对比后面的预售地点,又参照电脑下方的时间。 5月21日,沙源镇! 这里是奚伟和莫小倩旅游的终点,距离现在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他们很有计划,每到一处,游山玩水,然后住店,第二天才奔向另一个目标。 关闭了后台,回到沙发上坐下,我默然很久,这个时间和这个地点,被我牢牢的记在脑海里。 “雨来,饿了没有?”云娜不知道何时下来,还穿着睡衣,伸着胳膊,懒洋洋的问。 “饿这个词,已经被我的记忆给抹掉了。” “都是打针的缘故,等我跟小米说一声,减少你的药量,还是要吃饭才行。” “可我不想吃饭。” “总不吃饭,你真得会死。”云娜认真道。 “我不怕死!”我说得也很认真。 “可是我怕!”云娜快步过来,靠在我的身边,眼中带着少见的忧虑。 “昨晚跟莫小倩聊什么?”我对此并不敢兴趣,只想岔开吃饭这个话题。 “奚伟出去喝酒了,一直没回来,莫小倩缠着我聊天,东扯西扯的,都是些旅途见闻。我不想失去这个大客户,只好陪聊了。” “冤家对头也能相处这么融洽,小娜,你是我最佩服的人。” “雨来,别这样,放弃就是损失,仇归仇,钱归钱。”云娜在开导我。 “今晚,我想回去住,反正莫小倩也不在。” “嘻嘻,刚说完我,你不也是这个德行。”云娜笑了。 “我们不一样,我很记仇,再回味一下,我会彻底放弃的。”我说。 “今晚就让我独守空房,你去寻找过去吧!”云娜点头答应。 “还有,明天让米丽来给我打一针吧!骑车有点累。”我说。 “好,都依你。”云娜拢了拢衣服,颇有些无聊的上楼继续睡觉。 片刻后,我也上楼,拿出了全国地图,在沙源镇的地方,用铅笔画了圈。 地图上看起来并不远,但我知道,这是一条漫漫长路。 随后,我打开了一直带着的笔记本电脑,将经歷的一切,以及内心的情感都记录下来,写完之后,我深感释然。 我不想云娜了解我的内心,自从来到别墅后,就设定了密码,是庄雨来三个字的拼音,现在我改了,就是两个521,那或许就是我生命的终点。 背上包,把枪放在里面,我骑着摩托出发,很快找到瞭望海云亭小区,也找到了我的家。 第51页 小区里的人不少,却没人跟我打招唿,我,已经被大家所遗忘。 十八楼,我用钥匙打开了屋门,静静地站在门口,熟悉又陌生,这里,已经不再是我的家。 我关上门,挨个屋子走了一圈,除了多了些妻子的衣服,一切都是老样子,没有任何改变。 打开一个柜子,我看见自己曾经穿过的衣服,平整的放在里面,一件也没有丢掉。 我发现了变化,就在主卧的床头上,挂着一幅照片,前妻和奚伟的合影,肩膀靠在一起,两个人却都没有笑。 我从包里拿出了枪,对准了这张照片,哈哈笑了起来。 为什么大笑?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想这样指着他们,让他们恐惧的颤抖,哀求过后,依旧逃不过死亡。 我躺在了床上,头上是这两个无耻的男女,他们正看着我,谁又在乎,当所有的真情都被当成垃圾之时,世界就变得非常简单,只剩下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 一想到我的西行计划,我就不由的兴奋,直到天色渐渐暗了,我才在这张可能被翻云覆雨玷污的床上,沉沉的睡去。 半夜,我如幽魂般的醒来,又去了西屋。 摇椅还在,我就这样躺在上面,听着身下吱呀的响声,看着星月交辉的夜空。 每天看着如此丑陋的世界,不知道星星是否也已经疲倦,反正我累了,心力交瘁,再走完最后一程,我就彻底获得了解脱。 我很享受躺在摇椅上的感觉,可是,前妻剥夺了我的权力,而云娜似乎不长心,从没有考虑我内心的需要。 就这样晃荡着老去也好,这个荒唐的世界,却不让我停留。 我想告别对面的那个女孩,她在我的眼里,是圣洁的象徵,天亮了,日头高升,她始终没有拉开窗帘。 人生岂能完美,缺憾也是一种美。 我安慰自己,又在屋里走了一圈,在前妻和奚伟的照片前呲牙笑,让他们看清给我留下的这颗闪亮金牙,那是耻辱的象徵。 我熟悉这个家,很快找到了纸和笔,写下了一封信。 “小娜,感谢你对我一直以来的照顾。我不值得你去爱,也不确定你是否爱我。我很痛苦,无法言喻,宛如活在一场走不出的噩梦中,一切都是恍惚的,不真实的,无论如何挣扎,也无法醒来。为了治好我的病,你花了很多钱,而我,只有那一盆价值八十万的君子兰,送给你,算是偿还一部分债务吧!” 想了想,我有加上了一段话,“我爱那盆花,感觉它跟我血肉相连,它知道我心境的变化,如果,它真得能变成个孩子,希望你能抚养他,别提起我。” 我拿着笔,用有些发颤的手,最后写下了两个字,永别! ☆、043 一路向西 这是我的书法吗?很不错,至少每个字都端端正正。 我欣赏了每一个字,将纸叠好,装进信封,放在随身的挎包里。 我是个恋家的人,这次离开,将再也不会回来。 唱着不知名的小曲,坐着电梯下楼,我骑着小摩托,听着排气管发出的欢快哒哒声,重新返回了云娜的别墅。 “雨来,你就该多出去转转,瞧,精神头又起来了。”云娜笑着迎着我。 “是啊,也许就要彻底好了。”我言不由衷。 “小米来了,等你半天了。” 走进屋,米丽穿着护士服,冲着我笑,还举起了那根涂着指甲油的中指。 我笑着将她的中指按下去,“小米,我记得,这是个标识。” “嘿嘿,你能记得我这张美丽的脸吗?” “说实话,不太美丽。” “姐,他居然学会了嘲笑人,我不玩了。”米丽撒娇。 “坚持了这么久,就要见到结果了,别那么多事儿。”云娜训斥妹妹。 “你们两个,都是难缠的主,天生一对泼皮无赖。” “雨来,听到了吗?我妹妹终于承认了,我们是一对。”云娜一边扶着我趴在沙发上,一边眨着眼睛坏笑。 “我配不上你,别闹了。”我主动脱了裤子。 随着药水进入我的身体,让我觉得周身血液流淌的更快,整个人变得无比精神,我看到了,前方的桌子边上,站着一只震翅欲飞的苍蝇。 米丽不怀好意的在我屁股上拍了几下,被云娜给拉走了,说是给她买了一套衣服。 我起身快步上楼,将全国地图装进包里,又在那盆君子兰上亲了一下,将信插在上面。 没有片刻停留,我下了楼,隐约听见一旁的更衣间里,传来米丽挑肥拣瘦的嚷嚷。 看见米丽背着的药箱,我停下脚步打开,发现里面并排放着三只黄灿灿的大针管,针头上还套着橡胶帽。 这东西能维持我的生命,我立刻取出来,装进了包里,随后推开别墅的门,大步走了出去。 周小梦就站在别墅外的草地上,还是那套破旧的碎花小裙子,手里没了铅笔刀,但手指依旧习惯的做着开合的动作。 她直直的盯着我,让我感觉很不舒服。 我必须马上走,不然被云娜发现,所有的计划可能都会泡汤。 骑上小摩托,我快速出了别墅的院子,周小梦开口了,“叔叔,你要去哪里?” 第52页 “你别管了,好好活着,一定要好好活着!” 我掏出了一把钱,也不知道多少,朝着她丢了过去,启动摩托车,头也不回的冲进了城市的街道。 从摩托车的后视镜里,周小梦居然没有捡钱,迈开瘦弱的步伐,朝着追了过来。 我不断加速再加速,终于,她消失了,而我,抬头看着天空的太阳,判断出方向,决然的向西驶去。 “我要自由奔跑,我要放声欢笑,我要一往无前……” 我放声高歌,才不管周围投来的目光,我突然发现,我的驾驶技术相当不错,小摩托不断穿行在车流之中,毫无阻碍。 在城市尽头的加油站里,我给小摩托加满了油,展开地图看了看,走高速公路,肯定是不行,这种车型不让上,而且,我有枪,要是让警察发现,只能住进精神病院。 今天是4月21号,一个月的时间,即便是走乡路,我也有信心到达沙源镇。 走! 我发动了小摩托,离开了城市,驶入乡路,只要一路向西,就会到达终点。 晚霞漫天,我感受着清凉的晚风,骑着小摩托,行驶在乡路上,看着一排排的树木,不断向身体两侧奔跑离去。 这一刻,我是自由的,身心舒畅,仿佛摆脱了人世间的一切枷锁。 霞光隐去,星光漫天,我还在一路疾驰,偶尔,我会感觉像是在开那辆白色的宝马车。不,宝马车怎么能看到这么多的景色,也没有骑在小摩托上的豪情壮志。 夜半,月亮出现,乡路上寂静无声,只有此起彼伏的虫鸣,我停下了小摩托,推到一侧的田野里,躺在了潮湿的草地上。 身下冰凉的感觉,我不在乎,蚂蚁爬在我手上,我也不在乎。 不怕死,还有什么值得在乎呢? 当然有!我的眼前,出现了云娜的身影,她那美丽的的脸上,写满焦虑,不停地打电话,偶尔还烦闷的抓着满头青丝。 她一定看了我的信,她会惦记我,可是,她给不了我自由。 一名女人的身影出现,将云娜推到了很远处,以至于让我看不到。 是妻子莫小倩,她一脸嘲笑的看着我,朝着竖起了中指,居然也涂着红指甲油。 “雨来,你是个孬种,绿帽子的邮递员。” 我感觉自己的脸孔扭曲,冷笑着伸手指着她,“莫小倩,你等着,我要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男人,我要让你在我的脚下战慄痛哭。” 在一轮又一轮似梦似幻的梦魇中,我在草地上睡着了,天做被,地做床,居然睡得香甜,赛过别墅的软床,也赛过摇椅。 天亮了,日光将我唤醒,我转头看去,发现一对圆熘熘的眼睛正看着我。 是一条蛇,有着黑白交错的花纹,它虽然趴在地上,却仰着高傲的脖子。 我动也不动,目光直直的跟它对视,我想,我的样子比它还要兇恶! 这条蛇转头蠕动着爬走了,我站起来,抖落一身的露珠,重新跨坐在小摩托上,继续沿着乡路,向西奔驰。 中午,我在一个小镇加了油,问清楚名字后,在地图上坐了标记。 事实上,我的记忆力依旧有着很大问题,离开小镇,就忘了名字,但是,我不会忘记沙源镇,由那里再往西,或许就是一望无际的戈壁滩。 我的眼前始终浮现出一幅画面,前妻莫小倩和奚伟,搂腰抱膀,相拥着走进戈壁滩,我不知道他们在寻找什么,也许他们的心本来就是荒凉的,没有爱的生机。 随着我手上的动作,他们倒在了戈壁滩上,鲜血染红了砂砾和荒草,流淌成诡异的交叉符号。 ☆、044 寻人启事 太阳升起又落下,我睡眠很少,一直行走在路上。 前妻给家里留下的钱,当做了加油费,如果她知道有今天,一定不会送去任何钱。 偶尔我也会在路上的小店里,喝一碗稀稀的米粥,看着周围谈论家长里短的人群,充斥着生活的气息,我却对他们熟视无睹。 七天后,正在骑行的过程中,我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急忙停下了车。 好半天,我才从眩晕中清醒过来,小摩托的后视镜里,我看见了自己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坐在路边,我取出带着消毒水味道的针管,缓缓脱下了裤子,扎在了屁股上。 随着液体在周身流淌,滋润那已然干枯的五脏六腑,我重新焕发了活力,丢了针管,骑上小摩托,继续向前。 无尽的路,一定要到达目的地,如果我中途倒下,莫小倩和奚伟是幸运的,而我,将在遗憾中无法合拢双眼。 有人就想让我这样倒下。 恍惚过了两天,突然,我在后视镜里,看见了一个巨大的黑影,越来越近,居然是一辆大卡车。 对于这种车辆,我表现得极为敏感,急忙调转摩托,开进了附近的玉米地里。 大卡车勐地停在那里,车窗内探出一张丑陋的脸,正是周大柱。 “雨来,好样的,居然跑到了这里,到底还是被我给追上了。”周大柱朝我呲牙笑。 “傻蛋,你被人利用了,还在帮人数钱。”我咬牙道。 “嘿嘿,我不傻,就是在上学的时候,被你用十块钱,骗着打了奚伟一顿。”周大柱不以为然。 第53页 “周大柱,我再说一遍,你妻子的死,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知道,但你的命很值钱,我已经无路可走,总该给父母和女儿,留下点什么。”周大柱改了口风。 “是莫小倩要买我的命?” “做人要守信,我不会告诉你的。”周大柱俨然君子姿态。 “走这么远来追杀我,也真是难为你了。”我根本不怕,尽管在周大柱的眼里,我犹如一根发霉的稻草,随便都能折断。 “唉,我也很累,好在你的旅程结束了,我的也快了。”周大柱嘆了口气,一脸释然。 “能不能告诉我,杀了我之后,你准备去哪里?”我问。 “很简单,收了钱,然后浪迹天涯,死哪算哪。”周大柱说着,开始调转车头,在这玉米地里,我肯定跑不过他,更何况他不会在意是否毁坏庄稼。 我突然骑上小摩托,冲出了玉米地,沿路乡村公路,以最快的速度,向前一路狂奔。 周大柱似乎在郁闷的大骂,重新转过车头,迅速的追了过来。 小摩托,很强大,周大柱开着大卡车,不停在后面狂追,却始终跟我保持了一段距离。 不能让路人看到这种情况,万一报了警,我的终极目标将无法实现。 一座水泥桥出现在前方,我快速沖了过去,勐然调转了摩托车,直视着唿啸而来的大卡车。 就在大卡车上桥的剎那,我取出了手枪,瞄准左侧轮胎,勾动扳机。 一声枪响,后座力让我差点从摩托车上掉下来,但是,我技术精湛,正中目标。 轮胎爆了,大卡车失去了平衡,撞破了桥栏,直接冲进了河里,我隐约听到周大柱的惊唿声。 河水不算深,但足以吞没大卡车,我骑着小摩托,来到了桥上,看着大卡车消失河里,一同消失的,还有一支从水中伸出的粗壮手臂。 我潇洒的吹了一下枪口,发出一阵开心的大笑。 周大柱,别怪我,你屡次无止无休的要杀我,这都是你咎由自取,从今后,再也不会有大卡车追我。 带着无比畅快的心情,我骑着小摩托,离开了现场。突然发现我很聪明,因为这条路的下方,还有一条并行的土路,我选择在那里继续前行。 黄昏来临,正好途经一座小镇,我找了个旅馆住下,一则歇息,再则平復一下胜利的喜悦。 看守旅馆的是一个老头,看年纪至少有七十岁,耷拉着眼皮,吐字不清,我交了二十块钱的住宿费,上楼找到房间,躺下休息。 星光不能诱惑我,月色也平淡无奇,我睡得香甜。 夜半,一阵嗯啊的声响从隔壁传来,将我从深睡中唤醒。 人伦之道,今日的欢愉,或许明日就反目成仇,肉体或者精神,在利益面前,都不可靠,我作为过来人,真想敲门去开导他们一番。 我还是忍住了,打开了电视机,遮盖这种声音。已经记不清多久没看电视,我喜欢安静,那种可以让我胡思乱想的时光。 咿咿呀呀的唱歌声,似乎还不如隔壁的声音动听,我换了个台,出现了新闻画面,一座被撞坏栏杆的桥。 传来女主持人的声音,“今日下午,小南庄的一座桥上,发生了一起卡车落水事故,当事人周大柱,是临海警方通缉的嫌犯,卡车是偷来的,周大柱本人,因为落水缺氧时间过长,陷入深度昏迷,据医生判断,即便抢救过来,也将成为植物人。” 没天理,周大柱竟然没有死! 我有些郁闷,刚想要换台,突然画面一转,出现了我的照片,没错,那就是我,还是英姿勃发的样子。 “寻人启事,庄雨来,男,二十八岁,患有记忆缺失症、妄想症、厌食症等,于4月21号走失,如有发现者,请立刻联繫其家属莫女士,必有重谢。” 我愣住了,莫小倩一定在云娜处得知了我失踪的消息,她居然以家属的名义,发布了寻人启事。 她想干什么? 一定是想通知周大柱追杀我,很可惜,周大柱发现得早,已经提前下手,却被我弄下了河,如今彻底成了植物人,永远的傻瓜。 我嘿嘿冷笑,莫小倩,你再也别想哄骗老子,感情没了,我就把你丑陋的一面,看得清清楚楚。 关了电视,隔壁的声音也停止了,我继续睡觉。 寻人启事没用,我如今瘦得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没人能认出我,莫小倩的精明算计,还是有问题,应该发布我一张近照,她讨厌我,也没给我照。 ☆、045 同病相怜 清晨,我早早醒来,推门出去。 恰好,隔壁的女人也出来了,她身材臃肿,三十多岁,有着熊猫一般的黑眼圈,而屋内一条男人的腿,健美匀称,看起来很年轻。 女人就这样愣愣地看着我,觉得我的样子吓人,我呲着金牙朝她一笑,快步下楼,身后传来洗脸盆落地的声音。 该醒醒了,你们不会有结果的,我曾经年轻英俊,最终还不是被媳妇抛弃了。 我想对这个女人的话,并没有出口,骑上我的小摩托,继续我的旅程,终点,我一定要到达终点,荒凉的戈壁滩。 重回那条好走的乡村公路,一路哼着小曲,不断向前,风很大,吹在脸上,让我感觉颧骨更加突出,仿佛只有一张皮盖在脸上。 第54页 谁又在乎,不过是一副臭皮囊,等我实现了目标,我将抛下这一切,回归宁静,那将是人生的终点,没有烦恼的永恆。 我不再住店,困了累了还是躺在草丛里,仰望星空,嗅着草香。 这种生活很惬意,如果不是那难以化解的仇恨在心头,我真想永远这样下去,睡在荒野里,享受这份自由的时光。 某个剎那,我甚至觉得周大柱的媳妇是幸福的,她高兴了笑,不开心哭,缠着路人索取也不觉得羞涩,失足落水的时候,也带着殷殷的期盼。 又打了一针后,我遇到了一名露宿路边的流浪汉,三十出头,长相憨厚,是他主动招唿我。 “奇蹟啊,你瘦成这样,居然也能骑摩托。” “我有动力,身体就发挥了最大潜能。”我停下摩托,给他一个微笑。 “要去哪里啊?” “不知道,行者无疆,哪里都是家。” “你这境界,还真是无敌了。”流浪汉向我竖起了大拇指。 我也累了,就坐在他搬来的小凳子上,问:“你一直住在这里?” “有什么不好?看车赏美女,空气清新,环境怡人,又不用花钱住宿。”流浪汉道。 “怎么吃饭啊?” “简单啊,我白天到附近村子里干零活,吃饭不花钱,还有些小钱赚。”流浪汉说得很自豪。 “家人呢?” 流浪汉的脸色变了,半晌才说道:“媳妇跟人家跑了,捲走了所有的钱,却留下负债,咱人穷志不穷,好几年,总算还清了。” “你这才是境界高。”我不禁贊道。 “兄弟,你怎么也跑出来了?医院没保安?”他把我当成了病人。 “咱们的情况差不多,实际上比你还惨。”我说。 “快说来听听,萍水相逢,也是缘分。”流浪汉乐了,可能等了好久,才碰到比他更惨的人。 “我病了,媳妇趁着我迷煳,骗走了所有财产,嫁给了我最好的朋友。” “一样,拐跑我媳妇的,也是我的朋友,越是近的人,越不可信。”流浪汉道。 “新婚之夜,我喝醉了,朋友代替我,睡在我媳妇的身边。” “太可恶了,换做我,一定杀了他们,这是侮辱人格。”流浪汉替我打抱不平。 我沉默不语,虽然很想对他倾诉,却又怕他告密,影响了尚未完成计划。 天色渐暗,流浪汉邀请我免费住下,我没有推辞,就跟他住在了路边的板房里。 说了半宿的话,流浪汉嘴上说得潇洒,内心很期盼能有人陪伴,哪怕像我这样快要油尽灯枯的男人也好。 除了他对妻子的怨恨,我还听到了他对妻子的赞美,身体丰满,浑身雪白,将家打理的一尘不染,回家总有热饭吃。 流浪汉将自己婚姻的失败,归结于太相信朋友,餵出的白眼狼。 “人啊,能一起战胜贫穷,却无法共享富贵,尤其是女人。” 流浪汉感慨完毕,酣然入睡,而我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如果不是公司发展了,有了钱,我也许就不会买什么宝马车,也就不会出事故。如果奚伟不告诉我新婚之夜的秘密,也许,我还会一辈子爱着莫小倩。 说到底,金钱才是万恶之源,可每个人都离不开。 板房内并无异味,流浪汉很干净,不知道是否受到妻子的感染。我是彻底的干净,从内到外,却因为一场突如而来的车祸。 一早,我告别流浪汉,继续向西。他恋恋不捨,不停的挥手。 我不禁感嘆,如果奚伟能像这个平凡的路人一样,我可能愿意将妻子送给他,托给他照顾。 时光流逝,我不断做着标记,5月20号,用完了最后一针营养液,我如愿以偿的进入了沙源镇。 我高兴成功,却又担心,如果莫小倩和奚伟不来这里,我又该何去何从? 人生就是一场豪赌,我用尽我最后的生命,赌他们会来! 沙源镇很是冷清,西面就是茫茫戈壁滩,我在小镇里骑了一圈,发现唯一的旅店,就在最西侧,是个二层小楼。 一颗不知名的大树,在沙丘上跟旅店遥遥相望,我习惯了野外生活,就把摩托车停在树后。 我如同一名耐心的猎人,蹲在树后,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下方旅店的门口,如果莫小倩和奚伟赶来,他们一定会住在这里。 夕阳落下,冷风嗖嗖,我能够听到戈壁滩传来的呜咽之声,仿佛是哀怨的哭泣。 失去了一切,我不知道恐惧,只想把男人最后的尊严找回来,莫小倩、奚伟,你们一定要来。 半夜了,我的眼睛依然如狼般雪亮,终于,一辆轿车开了过来,停在了旅店门前。 车门打开,我首先看见了劳力士手錶,接着,一名魁梧的男子走出来,伸展着胳膊。 另一侧,一名女子也推开车门走了下来,她穿着醒目的红色连衣裙,不停整理着裙子的皱褶,口中发出埋怨。 正是奚伟和莫小倩,我热血上涌,激动的泪光盈盈。 “大伟,都一个月了,雨来到底跑哪里去了?”妻子问。 “可能是我们逼迫的太紧,他受不了,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吧!”奚伟道。 第55页 “唉,我让他回家去,没想到,他竟然不辞而别,甚至都没跟云娜打招唿。” “小倩,这话你说了一路了,我知道你担心他,我也担心,总会找到的。” ☆、046 为了尊严 狼狈为奸,居然还惦记我的安危,我对此表示藐视,虚伪的一套看得太多,别想再欺骗我。 两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进入旅店内,我看见两个屋子的灯光亮起,他们居然分别开了两间房。 都没有拉窗帘,我看的很清楚,奚伟倒在床上,无聊的翻开着旅店提供的杂志,而妻子莫小倩则在不停的打电话,神情显得极为焦虑。 最后一晚没有住在一起,尽情欢愉,我感慨他们的不幸,人生就是这样,谁也不知道,何时有灾祸降临。 快到半夜,灯灭了,两个人都没脱衣服,和衣而卧。 我有些幸灾乐祸,大概是因为我的失踪,搅乱了他们的蜜月之旅。 背靠着大树,月色朦胧,我轻轻哼唱着姐姐最喜欢的那首歌,家人、云娜,等不到明日夕阳落下,我将要跟你们永别,从此再无烦恼。 荒原的冷风让我瑟瑟发抖,但是,心中的信念,却让我没有任何放弃的理由。 我庄雨来不是英雄,但明天发生的事情,一定要让世人铭记血的教训,千万不要将一个男人逼上绝路,更不要去践踏男人的尊严,那比释放出一只吃人的勐虎更可怕。 我一夜不眠,就这样看着云来云往,月星隐现。 忽然开始怀念那个家,躺在摇椅上,隔着玻璃窗,夜色没有这么清冷,我的心里也会有一丝暖意。 从包里取出笔记本电脑,我记录下所有的一切,并且将密码抹掉。 我想让大家看到这份记录,一个风华正茂的青年,在沦落为失忆症、厌食症的病人后,都经歷了什么,他又是如何奋起抗争,踏上了一段疯狂的杀人之旅。 将上面记录的一切,仔细翻看了一遍,我发现了自己被算计的主要原因,很简单的三个字,心太软。 一切都过去了,黎明升起,我仔细放好笔记本电脑,长长舒了一口气。 快要解脱了,一切来自于尘土,终将化为尘土。 我拿出手枪,振作精神,又开始注视着旅馆,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配合我快速的心跳,总觉得那么的漫长。 可能是吃过早饭,前妻莫小倩和奚伟并肩走了出来,奚伟脱下西装,关切的盖在小倩的肩上,轻轻的搂着她,朝着这处高岗而来。 是应该在这里杀他们,还是等他们深入戈壁滩,我忽然有些犹豫。 不,就在这里!我发现自己的腿很软,根本不可能追上他们。 直到此刻,我也搞不清楚,他们到底为何要来这么荒凉的戈壁滩,能寻找到什么浪漫?谁又在乎这些,我看着他们,正在踏上死亡之路。 “大伟,云娜说得有准吗?” “她很专业,应该没问题。” “可是,雨来又在哪里呢,找不到他,我的心里就一直揪着。” 声音传来,格外清晰,我深吸了一口气,突然从大树后面走了出来,冰冷的枪口对准了他们。 前妻和奚伟霎时愣在了那里,奚伟一松手,搭在前妻身上的西装,瞬间被沙漠的冷风吹走。 “雨来,总算找到你了!”前妻眼中出现了泪光。 “雨来,你想干什么?”奚伟愣愣的问。 “这话问得很有趣,看不出来吗?我要杀了你们。”我大吼道。 “我可是你最好的朋友。”奚伟道。 “你太幽默了,夺了我的财富,夺了我的妻子,甚至还夺了我的新婚之夜,现在居然厚颜无耻的说是我的好朋友,心里就没有丝毫愧疚吗?”我感觉眼睛发热,仿佛燃烧着两团火。 “这些都是有特殊原因的,我根本就没碰过……” “少废话,我就要杀你,说吧,想怎么死,打头还是打心脏?”我打断了奚伟的话,杀气腾腾。 “雨来,你不能杀他啊!”前妻高喊。 “你也要死,不过,我要让你看着,我会怎么杀了他。”我朝着前妻啐了一口,很遗憾,居然没能吐出口水。 “我不想让你后悔。”奚伟突然一闪身,躲在了大树后面。 我发动了第一枪,居然没打中,擦着奚伟的衣服而过,只是划出了一道口子。 “有种别跑,拿出你勾引我媳妇的勇气来。”我高喊着,迈着软软的步伐,追了过去。 奚伟快速围着大树转了一圈,疯狂的朝着戈壁滩跑了过去,我抬手又是一枪,又擦着他的裤脚过去。 此刻,我非常恨自己,怎么就打不中,不等我开第三枪,奚伟已经翻过了前方的高岗,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追了几步,心脏剧烈跳动,唿吸困难,弯着腰大口的喘着气。 前妻居然过来扶住了我,“雨来,你还好吗?你到底是怎么了?” 我忽然抬手用枪顶住了她的前胸,那一团我曾经非常喜爱的凸起,眼中再次燃起怒火。 “雨来,你真想杀我?”前妻没有动,就这样直直的盯着我。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一切都不是你想得那样!” 第56页 “小倩,不要狡辩了,你应该感到痛苦和悲哀,你那挚爱的情郎,偷腥的汉子,已经抛下你跑了。” “雨来,你醒醒啊!我是你妻子,一直都是你的妻子,我把我所有的青春和爱,都给了你。”前妻说着,瞬间泪如雨下,滴滴答答,打湿了我的枪管。 “你是奚伟的妻子,不要骗我!”我嘶吼道,“你跟我离婚了,还把我撵出了家门,我孤孤单单,寄人篱下,这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雨来,是我错了,我不该信任云娜!跟我回家,不管你怎么样,我都会一直陪着你。”妻子伸手摩挲着我的头髮。 “小倩,说这些都晚了,我走了这么远,就是想找回男人的尊严,并不是找回你。”我的手不停颤抖,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一般。 我冷,很冷,仿佛跌入了极寒之地! “雨来,想想我们的过去,想想那些拉手上学的时光。记得有一年冬天,我的手冻得不行,就在课桌下方,你撩开了衣服,将我的手贴在你的肚皮上,好温暖,好柔软。结果,被老师发现了,全班的人都知道我们搞对象。” ☆、047 决不放弃 “不要说了!”我大吼道。 往事涌上心头,眼前又浮现出那个可爱的小姑娘,扎着马尾辫,脸上永远带着迷人的微笑。 她与我牵手,跟我一同走过乡间小路,总有欢声笑语陪伴。 我落泪了,似乎很久都没有眼泪,只有仇恨填塞了我的胸膛,对面的妻子也在落泪,她不断地用她那温柔的小手,擦着我干枯如树皮一样的脸。 “雨来,跟我回家吧,我们永远在一起,再不分离。”妻子温柔的说道,全然不顾枪口还抵在她的胸口上。 “我活着,可是心早就死了,我不想这样,那是无穷无尽的痛苦。”我说着,勐然抽回了手。 在最关键的时候,我无法勾动扳机,她,曾经是我的妻子,同床共枕,水*融,有着无数快乐的时光。 “雨来,你做得很好,我相信你,一定会重新回来。”妻子说着,紧紧地拥抱我,让我几乎透不过气来。 “不,我死了,也就没有了仇恨,也就得到了解脱。”我奋力推开了,把枪口抵在了太阳穴上。 “雨来,不要啊!我要你活着,为了你能醒来,我等了三年,整整三年,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惦记你。”妻子跪了下来,苦苦哀求。 “什么三年?”我对时间失去了概念。 “都是云娜,她不该出这个馊主意,我宁愿你活在美好的梦境中。”妻子道。 “这跟云娜有什么关系?”我问。 “一切都是她的主意!”妻子嘶喊着,突然把我的手枪打落到一边,接着一脚,踢到了大树后面。 “云娜!”我念叨着名字,奋力要去捡起手枪。 “对,是她安排营造的场景!云娜,你快来啊,雨来他快坚持不住了,求求你了。”妻子高喊道。 就在我回头的剎那,我看见了一辆红色的甲壳虫,云娜和姐姐从车里走了出来,云娜的手里,还捧着那盆据说能生出孩子的君子兰。 “雨来,我要你活下去,你不能走!”姐姐沖了过来,将我死死地抱住。 被妻子和姐姐抱着,我无法挣脱,眼睛却盯着云娜看,在这一刻,我恍惚觉得,妻子没有说谎,这一切都是云娜安排的,她应该能够做到。 “云娜,我那么相信你,你为什么要这样?”我声音很小,几乎喊不出来。 “都是为了你,雨来,你应该相信我,除了我,没人能够救你。”云娜脸上带着浅浅的笑。 我忽然看到,那盆君子兰,已经彻底开放,没有孩子,只有已经伸展开的巨大花瓣。 “雨来,再打一针,你最棒,一定能坚持下去。”后面的车门也打开了,米丽身穿护士服,背着药箱,费力的蹭了出来,朝我竖起了中指,显示她那明亮的指甲油。 “我不要打针,让我死吧!我不管你们怎么想的,但我,只有摆脱不了的痛苦。”我无力的挣扎着。 “少废话,必须打针!”米丽表现得很强硬,上前脱下我的裤子,立刻将针管插了进去。 液体流进了我的身体,注入每一根血管中,让我很快充满了力气。 我奋力挣脱了姐姐和妻子,跑过去想要捡起那支手枪,然而,云娜咯咯一笑,轻轻一抬手,手枪就飘了起来,落在她的手里。 “云娜,把枪给我,让我去死吧!” “不,你不能死,你忘了,我是上帝,我会创造奇蹟的。”云娜手指轻轻捻动,手枪居然化作了一团气体,裊裊的飘散了。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开始质疑眼前所见的一切。 “雨来,冷静一下,你看他们是谁?”云娜朝着远处指了指。 我看见了,正是周大柱和他的女儿周小梦,周大柱牵着女儿的手,正憨厚的笑着,朝我摆手,而周小梦那只习惯拿着铅笔刀的手,握着的是一支火红的玫瑰。 “雨来,你再看那边。” 随着云娜的手势,奚伟从高坡上大步走了下来,他的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步伐稳健,原本飘走的西装,正被他拿在手里,又搭在肩膀之上。 第57页 不!我痛苦的捶着头,完全不敢相信,尤其是周大柱,他分明已经落水,成为了植物人,如今却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雨来,我要你明白,你所看到的一切,都是不真实的,也包括我在内。”云娜道。 “那你告诉我,什么才是真实的?”我盯着云娜,脸孔已经扭成了一团。 “只要你醒来,就会看到真实的世界。雨来,这盆花是我最钟爱的,它蓬勃生长,虽然有生命,却还是植物,没有人类的情感。你拥有血肉之躯,你不是植物,我也不允许跟它一样。”云娜认真的说道。 “可你们都在,都在啊!我醒不来。” “信心,我要你有信心,快点醒来,醒来,你必须醒来!”云娜将手搭在我的额头上,大声说道。 “我醒着!” “不,你没有!” 突然,我看见那朵盛开的花,扯出了千丝万缕,缠绕在我身上,奋力将我拉扯进去,那深深的花蕊,黑暗无比,仿佛是妖魔张开的巨口。 它要吃了我,想要让我跟它融为一体,它根本就不会孕育婴儿,只是想让我成为它的婴儿。 “不,快救我!”我高唿道。 姐姐、小倩、云娜,还有奚伟、周大柱、周小梦都奔了过来,死死的拉住了我。 “雨来,跟我喊,我不是植物,我要醒来!”云娜道。 “雨来,你不是植物,我绝不允许你是植物,我还要给你生孩子,生许多。”妻子也高声道。 “我不是植物!我不是植物!我要醒来!”我高喊着,却被花丝紧紧的缠着,声音越来越弱,即将坠入无比的黑暗之中。 我不是植物! 我要摆脱这个恐怖的梦境! “雨来,你一定要坚持住,你能行的。”云娜的声音,再度传入耳畔,接着,我听到姐姐的哭泣声。 我唿吸困难,脖子已经被丝线缠住,当我最后喊出那句“我不是植物!”整个人终于坠下了花蕊中心的无尽深渊。 ☆、048 大梦方醒 经过了长长的黑暗甬道,我感觉,身体仿佛正被某种力量,渐渐消融,越来越轻。 我拼命维持着意识的清醒,不断警告自己,这只是一场梦,一场恐怖的梦境,我要醒来,我一定要醒来! 终于,黑暗消失了,眼前出现了另一方明亮的世界。 我穿着夹克衫、牛仔裤,脚下运动鞋,快步走出高耸的鸿运大厦,朝着新买的那辆白色宝马车走去。 一名脏兮兮的疯女人快步跑了过来,拦住了我,口中反覆说着一个字,饿! 我大方的给了她一张百元大钞,疯女人认识钱,不断朝我鞠躬,掉头跑开了。 刚坐进车内,一名漂亮的女孩跑过来,笑吟吟的问:“庄董,我要迟到了,可以搭个车吗?” “哦,你也在这个楼里办公?”我问。 “是啊,在十九层,我叫南归燕,是个平面模特,大家都叫我燕子。今天下午,还跟你爱人聊了一阵子。” “上来吧,要去哪里?”我拉开车门。 “兴凯路的情人咖啡屋!”燕子上了车,穿着短裤的腿很白,一颗明显的黑痣。 “正好顺路,今天是我跟妻子结婚三周年的纪念日,我去取花,位置就在情人咖啡屋正对的那条小路。”我说。 “嗯,你跟妻子真恩爱,让人羡慕,我也希望找到你这样的老公。”南归燕贊道。 “从小就在一起,感情没得说。” “你们公司的奚总,蛮帅的哦,可以介绍给我认识吗?” “没问题啊,他正好是个未婚,跟我们夫妻一直是同学。” 我悠闲的开着车,带着南归燕,穿行在车流中,一边说笑着,渐渐驶入兴凯路,这条路不算繁华,而我要取花的那条小路,跟情人咖啡屋相对,更是宁静。 此时,我仿佛分裂成两个人,一个正开着车,一个是旁观者,我控制不了车上的那个我。 我认识这个女孩,正是燕子,我惊异于她还活着,更惊异我英俊潇洒,还能开着那辆宝马车。 “到情人咖啡屋约会啊?”我打趣的问。 “没有,我在这里打零工,老闆浦燕跟我关系不错,名字中都有一个燕,每晚能赚上百块的小费。不比你,大老闆,日进斗金。”南归燕道。 “等引进下一款游戏,我跟大家商议一下,你来当形象代言人吧!” “谢谢庄董!”南归燕顿时神采飞扬,她又问:“庄董,你怎么把秘书云娜给开除了。” “你了解的不少嘛!” “女孩子都好奇心重,听到了不少事儿。” “我媳妇容不下她,再说了,她的行为也有些问题。”我说。 “你这么帅,确实不该招女秘书。” “说来也挺逗的,媳妇发现,我秘书穿着跟她同款的内裤,女人啊,不可理喻,什么都容不下。” 燕子笑得前仰后合,不停拍着雪白的大腿,我被她的大腿吸引,不知不觉开过了情人咖啡屋,甚至开到路中央。 “庄董,快停车,过头了。”燕子说着,就要去拉车门。 第58页 “别急,等我停在路边。”我说着,握紧方向盘,调转车头。 就在这时,一辆失控的大卡车,以一百二十码的速度,唿啸着迎面撞了过来。 我和燕子一起张大了嘴巴,连惊唿声都没来及喊出来。 白色的宝马车,顷刻间被撞得四分五裂,大卡车勐然转头,越过马路牙子,冲进了情人咖啡屋。 安全气囊弹出,我仍旧被抛到空中,落在路边等待改造的棚户区的屋顶上,燕子没系安全带,被冲出很远,重重的落在马路上。 汩汩的鲜血在她的身下溢出,我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高唿,“燕子!” 如鲠在喉,我发不出声音,眼前的景物瞬间变了,一间小屋。 妻子、姐姐,还有一名不知名的女子,正在不停的唿唤我,“雨来!雨来!” 我说不出话来,眼神中写满了惊恐,太可怕了,我居然又经歷了一场车祸。 “太好了,他终于醒来了。”那名女子三十出头,有些微胖,黑边眼镜下,是一双冷静的眼睛。 “童博士,他怎么不会说话?” “三年没说话,语言能力需要重新训练,肯定比教孩子容易多了。” “童博士,谢谢你了。”姐姐感激的说道。 她是谁,什么童博士,我奋力抬手指着她,却发现手指上拴着一些细细的金属线。 “雨来,不用说话,也不用着急,一切都过去了,允许我自我介绍,童云娜,跟你那秘书差一个字,是心理学博士,植物人救助计划的发起人。” 难道我之前只植物人?可是,我所经歷的一切,怎么如此的真实。 “雨来,你睡了三年,我一直在你身边,从未离开。”妻子温柔的爱抚着我的头髮,她瘦了,裙子显得有些大。 “雨来,我没想到,你最信任的,竟然还是我这个姐姐。”姐姐拉着我的手,激动落泪,也顾不得擦拭。 我想说话,无论如何也吐不出一个字,这时,门开了,一名小护士走了进来,正是米丽。 “哈哈,你好厉害,真的醒来了。”米丽开心的大笑,还朝我竖起了中指,我看到了那醒目的指甲油。 她的笑声,驱散了屋内的沉闷气氛,大家也跟着笑,唯有我,还傻愣愣的躺在床上,说不出话,也动弹不了。 “童博士,还需要再打营养液吗?” “不,雨来既然醒了,尽量恢復他的胃肠功能,先给他餵一点清水。”童博士摆手道。 米丽跑出去,很快取来了温水,用一根棉棒,轻轻的抹着我的嘴唇,一丝丝渗入我的口腔,又渐渐进入体内,让我感觉好了许多。 我冲着米丽勉强一笑,她却瞪了我一眼,责怪道:“你在梦里调戏我,不过,看在你没把我弄上床的份,既往不咎了。” “米护士,这三年,真是辛苦你了。”妻子感激道。 “这是我的职责,嘿嘿,说实话,我很喜欢雨来把我安排进去,记得我这根手指。” 我很想问问,米丽为何涂着红指甲,盯着不停看,米丽白了我一眼,小声道:“我知道你很好奇,这代表着禁慾。” ☆、049 谜团解开 我微微摇头,表示不懂。 就在我侧头的时候,发现不远处的窗台上,正摆放着一盆君子兰,跟梦中的非常相似,只是,它并没有开花。 “雨来,这是我养的一盆花,在你的梦中,它可是价值八十万呢!”童云娜笑道。 没有梦中的云娜漂亮,显得很成熟,眼神宗带着睿智的光芒。 直到现在,我也不能确定自己是否真正醒来,除了这个变成熟的云娜,妻子、姐姐和米丽,都是我梦中的常客。 他们又如何知道我的梦境? 我找到了答案,顺着手指上捆绑的这些线,看到一只机械手,跟我的手指相连,而机械手那些看似笨拙的手指,正放在一个笔记本电脑的键盘上。 屏幕亮着,打开的文档上,正有一行行的文字。 我抬着手,奋力的指着那里,童博士解释道:“你是一流的程式设计师,偶然间,我们发现,昏睡中的你,手指轻微的颤动,好像在敲击键盘。于是,就装了这只机械手,竟然奇蹟般的记录下你梦中发生的一切,太了不起了。这对于我之后的研究,也有极大的帮助。雨来,谢谢你。” 该我谢谢你,恩人。我心里这样想。 “雨来,最后你杀没杀我?”妻子很严肃的问。 我摇头,妻子很开心的笑了,当着众人,在我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按照故事的可读性来讲,最终杀了你和奚伟,更能引起读者的共鸣。”童博士对此表示遗憾。 “那也太残酷了,我不是坏女人。”妻子不满道。 “那我呢,海边别墅,悉心照顾,还是没能获取雨来的信任。” “那个云娜,品行可真不咋样。” “呵呵,你的品质可恶劣多了。” 我努力摇着头,不想听她们继续讨论,感觉是她们在主宰着我的梦境。 童博士看出我的情绪,打住了话题,随后,又让米丽给我按摩。 被子掀开,我身无寸缕,跟梦中一样,骨瘦如柴,尽管如此,被四个女人围观,还是让我有些尴尬。 第59页 她们对此熟视无睹,显然之前不知道看了多少遍,米丽细心的为我按摩,从肩头到脚趾,童博士有时还会亲自动手做示范。 一种舒服的感觉,让我昏昏欲睡,事实上,我不光是无法说话,眼睛看东西也非常吃力,酸胀难受。 我闭上眼睛,很快睡了过去,没有梦。 第二天醒来,温暖的阳光从窗子照射进来,给那盆君子兰,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妻子拎着保温饭盒进来,细心地餵我。 记忆正在恢復,我看到了墙上的日历,上面写着7月21号。 手指上的线已经被撤了,我感觉更自由,抬手指着那里,妻子笑道:“雨来,我爱你,没错,今天就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我眼眶湿润了,有泪水渗出,妻子顽皮的伸出香舌,替我舔掉了,随后拉着我的手,将头靠在我瘦弱的肩上。 幸福!这就是梦寐以求的幸福。 奚伟来了,他也瘦了,有点显老,手腕上依旧带着那块劳力士。 “雨来,真高兴你能回来。”奚伟探身过来,扬起那块表,“这是上学时你送给我的,我明知道是假的,还是戴了许多年。” “公司那边的情况还好吧?”妻子问。 “雨来不在,我对程序是个外行,还是老样子。”奚伟说着,拉起我的手,哈哈笑道:“老朋友,我可是做梦都期待着你这位王者归来。” 我对他报以微笑,在梦里,他如此不堪,而现实中,他是如此的友善。 “雨来,梦都是假的,别信,公司的法人还是你,媳妇也还是你的。我呢,去年结婚了,娶了你讨厌的那名浦燕。” 浦燕,在梦里,她跟我上床拍了艷照,还是奚伟和莫小倩婚礼的主持人,也是燕子说的咖啡屋老闆。 燕子,南归燕,她在哪里? 我张着嘴巴,努力想发出燕子这个两字,妻子和奚伟盯着我的嘴巴,仔细看了半天,终于看懂了,却都露出了黯然的神色。 “车祸中,燕子死了,你动了十次手术,活了下来,一躺三年。”妻子道。 我心里充满负罪感,是我害死了燕子,开车的时候,不该精神熘号,去看她的大腿,以至于忽略了前方的险情。 这时,门开了,周大柱和女儿周小梦走了进来。 周大柱跟梦中一样丑,但周小梦变了模样,已经是大姑娘了,穿着得体的学生装。 “叔叔,你醒了!”周小梦上前,将手里的一朵玫瑰花,轻轻放在我的枕边。 我不能说话,只能朝她笑着点头,周大柱上前笑道:“嘿嘿,雨来,我杀你,你杀我,你的梦里真热闹,不过还蛮有趣的。” “雨来,是大柱第一个发现了受伤的你,叫来了救护车,是咱们的恩人。” “都是同学,该做的。”周大柱很仗义的摆手,又对我解释,“当时,我开着运送渣土的大卡车,就跟在那辆车的后面,一看飞过来的车牌,就知道是你的。当时啊,我都懵圈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雨来千万不能死。” “叔叔,在你的梦里,我好像是个自闭症的小姑娘哦!”周小梦嘟着嘴巴,模样相当的可爱。 “对了,我妻子是个普通女工,没疯,活得好好的,老爹老娘倒是真的年岁不小了,还能下田干活呢!” 好!好!我点着头,心里更觉非常的释然。 童博士来了,很不客气的将奚伟和周大柱父女给撵走了,说我需要休息,过一段时间再来。 几个人走后,童博士检查了我的身体状况,满意的点头道:“雨来是个强者,像他这种情况的植物人,醒来的概率不足百分之一。” “童博士,接下来我该做些什么?”妻子问。 “别让他太累,保持心情愉快,那个梦境太深了,区分梦境和现实也需要个过程,梦里发生的事情,一定要解释情况,让他真正的走出来。”童博士道。 交代完这些,童博士拖着疲惫的脚步匆匆离开,妻子让我闭眼休息了片刻,这才从一旁的抽屉里,取出了个精心设计的画册。 ☆、050 不是终结 妻子耐心的一页页翻给我看,灯火阑珊的都市夜景,星月交辉的璀璨夜空,幽静深远的乡间小路,路边生活的流浪者,牵着骆驼的孤独旅人,荒凉清冷的戈壁沙漠…… 画册上都是我梦中场景,以平面静止的形态呈现,但是在梦里,那份感觉无比的真实,都是活的,我恍然有一种感觉,或许,那就是另一个世界。 海! 我做出这个口型,妻子心领神会,笑道:“雨来,我们生活在临海市,当然有海,我带你去看。” 说着,妻子小心的背起病床上的我,走到了放在那盆君子兰的窗前。 透过窗子,我看到了下方的大海,碧波万顷,一望无际,礁石,我记得那块礁石,我曾经跟云娜一起,来过这个地方。 云娜,她只是被我开除的秘书,名字被童云娜博士所取代,她跟我的生活,并没有太大的交集。 感受着妻子软软背上传来的温度,我不禁潸然泪下,妻子将我重新放回病床上躺好,快步过去锁好了房门。 妻子脱了衣服,展示出那曲线玲珑的身体,胸脯依然高耸,下身的红色三角裤上,赫然绣着一朵金色的玫瑰。 第60页 “童博士很讨厌的,经常让我穿成这样,扒开你的眼睛看,还说女士的内衣,会让男人记忆深刻。”妻子娇嗔。 我笑了,妻子过来,象徵性的捶了我一拳,“雨来,我守寡了三年,等你好了,必须加倍补偿我,否则,掐断你的三大件。” 我点头,试探着握住了妻子的手,她这才满意的笑了,香吻如同雨点般落在我的脸上。 正享受着这份温馨,又传来了敲门声,妻子嘟囔着穿好衣服,开了门,进来一名女大学生。 我认识她,在梦里,她是奚伟的秘书。 “偶像,你醒了,太好了!”女大学生冲过来,像是看珍稀动物一样的看着我。 我说不出话,更不理解偶像的意思,我是个刚刚甦醒的植物人,有什么值得崇拜的。 “你的书写得超级棒,我跟童博士申请了多次,可她就是不肯答应放上我的名字,无所谓了,能有个形象在里面,我也相当得满足。”女大学生语速很快,眉飞色舞。 童博士又出现在门口,将女大学生给叫走了,很不满意她来打扰我的安宁。 “雨来,你的粉丝遍布全球,保守估计,超过十亿,这小丫头跟门卫混熟了,其他人根本进不来。”妻子道。 我张大了嘴巴,匪夷所思,一个久卧病床上的植物人,居然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日历一页页掀开,时光飞逝,转眼就是半年。 我学会了说话,学会了走路,这里是植物人救助中心,海边的一幢大别墅,是童博士的父亲出资援建的,里面住着几百个躺着不动的植物人。 像我这样的幸运的不多,大多数的植物人,还沉睡在他们所构想的梦境中,无法醒来。 关于我的故事,我已经彻底了解清楚。 车祸是真实的,肇事司机被判入狱七年,家里很穷,民事赔偿非常有限,而我的救治费用,在救助中心减免一半的情况下,每年仍然需要三十万。 是童博士发现我会打字,进行了大胆的实验,惊奇的发现,我写出了心中的感受。 她通过各种引导暗示刺激,召集大家一起努力,让我按照她设计的故事大纲,进行各种梦境的打造。 植物人写作,被全球各大媒体报导,多次登上头版头条。而我的梦境中写出的书,也被以连载的形式,出现在报纸杂志上,妻子伸出了两只手,兴奋告诉我,目前我的稿费收入是十亿,美元! 世界作家富豪榜上,名列前十。 跟童博士一番争执后,她最终接受了我的意见,将最后一章,遵照梦境,没有枪杀妻子,并且给这个章节取名为最后的救赎。 我的父母还在农村生活,而姐姐就是个计程车司机,没跟姐夫离婚,就在我醒来的半年前,有个女儿。 疯女人也活着,妻子说,她学得很狡猾,除了钱,别的都不要,吃的比正常人还好。 吃饭渐渐趋于正常,我不再瘦骨嶙峋,恢復了原来的样子,依旧是帅哥一枚,只是,我已经由二十八岁,变成了三十二岁,进入了中年。 我把百分之九十的收入,都捐给了救助中心,花不了那么多钱,只希望跟我一样的植物人,能够尽早醒来。 回家吧! 这天,我终于跟妻子一道,走出了救助中心的大门。 各路记者纷至沓来,闪光灯频频闪动,刺的人几乎睁不开眼睛,欢唿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十几个保安拼命推开众人,我才坐上了妻子的红色甲壳虫,穿行在车流中离开。 本打算去公司看看,奚伟传来消息,公司早就被记者包围了,我想想还是算了,直接回家。 小区的名字叫云海花园,而我家所在的楼层,不是十八,而是更高,二十八层。 家里,跟梦境中一模一样,二百多平的房子,宽大的真皮沙发,铺着鲜红的地毯,屋子里很干净,岳父岳母之前来过,仔细打扫了一遍。 “雨来,我很开心,无论何时,你都没有忘记这个家。”妻子慵懒的靠在沙发上,踢掉鞋子,露出涂着红指甲的白嫩脚趾。 “小倩,说实话,我不喜欢童博士构建的梦境,太无情,太痛苦,苦苦挣扎,生不如死。”我说。 “是啊,她这种刺激情感的治疗方法,饱受争议。但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我们的恩人。”妻子道。 我走进了西屋,看见梦境中最喜欢的摇椅,坐在了上面,妻子光着脚走过来,从后面搂住我的脖子。 “对面的女孩呢?” “还好意思说,偷看人家不穿衣服,在昏迷中还念念不忘。”妻子掐揉着我的脸,“以后看不到了,我打听过,她嫁人走了。” “小倩,新婚之夜我好像真地喝多了?”我岔开话题。 “还说,梦里的事情你也信,奚伟根本没参加婚礼,他那时正在外地拉业务呢!” “我记得,逗你呢!” “坏傢伙!要不是看你有钱,我早就抛弃你了。”妻子笑着,忽然想起了什么,“雨来,你等着,我去买点大补的东西回来,今晚必须要好好疯狂一下。” 妻子穿好衣服出去了,我看着她遗落在茶几上的小手钥匙,没有燕子两个字,却有地下室。 第61页 地下室从没出现在梦境中,也不记得里面有什么,我好奇的拿着钥匙下了楼,找到了车库旁边的地下室。 打开后,里面堆放着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我看到一辆小摩托,就在角落里,上面还挂着背包。 跟梦里骑着的小摩托一模一样,背包也是一样的,我疑惑的走过去,将手探进了包里,先是取出一张全国地图,上面有一个醒目的红圈,沙源镇。 我再次探手进去,脑子嗡的一声,整个人瞬间石化,那是一把手枪。 (本书完结!) 植物人,他们以另外一种生命形态存在着,希望能通过本书,引起大家对他们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