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我的尾巴》 第1页 《别动我的尾巴》作者：若鸯君【完结】 文案： 作为二十一世纪仅存的九尾天狐，苏独这辈子做过的最后悔的事就是招惹了楚原这个疯子，躲不开甩不掉，最后还丢脸地被迫沉睡千年。 千年后，沉睡已久的九尾狐甦醒，第一眼看见的……居然还是那个疯子的脸。 「终于醒了……呵。」 男人嗓音低哑，赤红的眼眸闪烁着疯狂而灼热的光。 「你是我的，哪也逃不了。」 苏独：「……啧。」 1总是惹上烂桃花的妖艷美人九尾狐受x死偏执占有欲爆棚捉妖师攻 2妖魔鬼怪魑魅魍魉横行的现代架空 内容标籤： 年下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萌宠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独，楚原 ┃ 配角： ┃ 其它： 第一章 小白狐 a市。 城市下了一天一夜的雨，钢铁丛林淹没在雨雾间，逐渐模煳不清。傍晚时分，雨势稍小，泥泞的雨水流向四面八方，老城区里也有三两行人出来走动。 雨水压下了夏季的燥热，但上了年头的老楼里依然瀰漫着一股陈腐的气味。两栋老楼中间的小巷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纸壳箱，箱子上面盖着一把旧雨伞，透过雨伞的缝隙可以看见里面蜷着一只毛茸茸的小白狐，正趴在箱子里躲雨 。 雨水已经在泥土砖上积起薄薄一滩，沾湿了箱底。小白狐的绒毛略微湿润，它抖了抖蓬松的尾巴，从箱子里探出了小脑袋。 小巷不远处，一个年轻人撑着雨伞匆匆路过，他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衣，手臂却搭着一件长袍，隐约能看见袍上绣着细微花纹。 小白狐努力钻出小半个身子，盯着年轻人的身影，歪头——下一秒，年轻人停住脚步，看见了角落里的纸箱，以及那个小白糰子。 「……狐狸？」 杨垠慢慢走过去，蹲在了纸箱前，「这里哪来的白狐？」 他面色诧异，犹豫着伸出手，想摸摸这只小白狐。 「吱。」 小白狐用毛茸茸的大尾巴裹住自己，往纸箱里缩了缩，只露出一对黑熘熘的眼睛和软乎乎的狐耳。 杨垠：「……」 杨垠眼睛一亮，轻咳一声，又在身上掏了掏，掏出一张明黄的符纸。 符纸上有硃砂绘成的复杂图案，小白狐懒洋洋地眯了下眼睛。 杨垠两指夹着符纸，在小白狐面前晃了晃，发现符纸毫无动静，便松了一口气：「不是妖，还真是只狐狸啊。」 他收起符纸，又把纸箱盖子打开一点，好让自己能更清楚地看见这只小狐狸。 小狐狸浑身雪白，不过巴掌大，狐耳软软垂落，黑宝石般的眼睛湿漉漉的——还有一条蓬蓬的，可以包住整个身子的大尾巴。 「你跟我回家吧，」 杨垠道，「不会丢掉你的。」 「……」 小白狐好像听得懂他的话，蓬松的大尾巴松开一点，怯生生地露出了小脑袋。 杨垠小心翼翼伸出一只手：「虽然我不知道能不能养狐狸，但你应该是被人遗弃在这里的吧？我会好好对你的。」 小白狐睁着圆熘熘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看了好几秒，好像在判断眼前的人值不值得相信。片刻后，它慢吞吞地抬起一只爪子，搭在了杨垠的手心上。 小狐狸的爪子也是软绵绵的，像蓬蓬的。杨垠还没反应过来，小白狐就从纸箱里一跃而出，哒哒哒地蹿到了他的肩膀上。 蓬松的大尾巴扫到脸上酥酥痒痒的，杨垠扭过头，看见小白狐已经乖乖巧巧地蹲坐在了自己肩膀，朝自己一歪小脑袋。 「吱。」 杨垠：「……」 他没忍住笑了出来，又把这只小白狐轻轻捧起，道：「这样会被人发现的，等一下，我把你藏起来。」 白狐小小一团，还毛茸茸的，杨垠两只手就能包拢住。它好像特别听话黏人，一见杨垠伸手就自己跳到了他怀里，抖了抖蓬松的毛毛。 杨垠抖开刚才搭在手臂上的袍子，用衣袍将小白狐裹成一个糰子，然后抱在怀里，抬伞走出了小巷。 他的家就在不远，是一栋老旧的单元楼。楼道没有窗户，只有一盏昏暗的黄灯，拖长了漆黑的影子。 「小杨，今天回来得这么晚啊。」 杨垠住在三楼，对面一户人家房门开着，一个中年女子从门后探出头，对他一笑。 「我今天炖了猪蹄，待会给你送点。」 「哎，谢谢李姐！」 杨垠沖她道谢，李姐看了眼他怀里的一包衣服，「哟」了一声：「你的衣服里是有什么东西吗，刚才好像动了一下。」 杨垠赶紧低头，发现原本安静的小狐狸忽然乱蹭了起来，眼看要从袍子里蹭出一个小脑袋了。 「没有啊，」 杨垠连忙转身面对自家大门，又一只手把不安分的小白狐摁了回去，「我进屋了，李姐再 见。」 他一边说着一边钻进了屋子里，李姐也并没在意，扭头回屋了。 杨垠家里只有他一人住着，他才一进门，小白狐就从那堆袍子里钻了出来，眼珠子滴熘熘地转了一圈，轻盈盈地跳到了沙发上。 几十平的小屋布置得相当凌乱，四周散落着一些明黄符纸，还有各种奇形怪状的小器具。小白狐在沙发上跳来跳去，踩中一个小铃铛，盯了几秒，突然咬了铃铛一口。 第2页 「哎，别咬！那个吃不得！」 杨垠赶紧跑过去，把小铃铛从小白狐嘴里夺了过来，「是饿了吗，我看看有没有什么你能吃的。」 小白狐轻轻「吱」了一声，乖巧地在沙发上趴下来，竖起一对小狐耳。 杨垠收了铃铛，又把一直拿在手上的袍子抖开。那是一件雪白的长袍，领口绣着一个特殊的符文，有点像是道袍。 他把袍子挂在衣架上，又从口袋里取出一个证件，随手丢到了茶几上。 小白狐有点好奇地跳到茶几上，看见证件正面印着杨垠的照片，还有「特设处」、「初级捉妖师」等字样。 对面的李姐已经给杨垠送来了猪蹄汤，杨垠站在门口和她聊了几句，关门时就发现小白狐不知什么时候又熘到了自己脚边，正咬着自己尾巴转圈圈。 「吓我一跳，你差点就被发现了。」 杨垠把它抱起来，又放到了沙发上，「不知道你是什么品种的狐狸，要是让别人看到，可能还会有麻烦呢。」 小白狐轻轻拍了他一爪子，不知道是不是不高兴被他抱来抱去。 杨垠只觉得这只小狐狸格外可爱，又忍不住揉了揉它雪白的绒毛，道：「明天得带你去特设处，我们这种人养宠物还得检查登记的……算了，反正你也听不懂，明天再说吧。」 他说着便从屋子里找出一些旧棉絮，给小白狐搭了个小窝，又用手机搜了些养狐狸的相关资料，跑到厨房做饭去了。 厨房响起乒乒哐哐的声音，小白狐盯着自己的新窝看了几秒，屈尊纡贵地抬起一只小爪子，慢吞吞地钻了进去。 它在旧棉絮里挑挑拣拣好一会，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下，又偏过小脑袋，看着不远处杨垠的背影。 真奇怪啊。 狐妖苏独懒洋洋地想。 好久没碰见这样的人了。 ——这个收养了自己的年轻人在旁人看来可能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捉妖师，但在苏独眼里，他的周身却笼罩着一层灿烂的金光……那是千万功德加身，前世有大造化之人才能拥有的金光。 苏独跳出小窝，踩着小步子熘熘达达到了杨垠身边。 正在做饭的杨垠感觉到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在蹭自己的脚，一低头对上小白狐黑熘熘的眼睛，便笑着把它抱了起来。 「饿了吗，知道自己找吃的了。」 小白狐在杨垠手心里蹭蹭，沖他「吱吱」叫。 他没想到自己会这么不走运，沉睡千年力量尚未復甦，结果刚一醒来就被楚原那个疯子用阵法困住，光是从阵法里逃出就耗费了他大半妖力，现在只剩下这么这么一点，化成人形都艰难，还维持不了太长时间。 虽然这个捉妖师法力低微，但他身上的功德金光对自己大有助益，随便蹭一蹭，也能帮他恢復妖力。 杨垠道：「我不知道你能吃什么，要不凑合尝一点？」 他用筷子夹出几块肉，给小白狐放到一个碟子上。小白狐明显有点狐疑，试探着伸出一爪子，凑近嗅了嗅，又舔了一小口……大尾巴一甩，哒哒哒地跑开了。 杨垠「哎」了一声，端着碟子追出去，看见小白狐飞快地钻进自己的窝里，把自己蜷成了一个软乎乎的白糰子。 杨垠：「……有，有那么难吃吗，我觉得还好啊？」 小白糰子一动不动，不理他。 杨垠戳戳小白糰子，小白糰子绒毛炸起，沖他「吱」了一声。 超凶。 杨垠无奈，只能把碟子端回厨房。从李姐送来的猪蹄汤里夹了几块瘦肉，又盛了点汤，重新端到小白狐面前。 「没办法了，你凑合一点，明天我去买……买狗粮好了。」 n bs　 杨垠喃喃道，「刚刚一查，说养狐狸和养狗差不多呢。」 苏独：…… 你才是狗呢，小东西。 小白狐大尾巴一甩，又把自己裹成了一个圆滚滚的糯米糰，这下连狐耳都不露出来了。 杨垠发现小狐狸不乐意搭理自己了，只好胡乱地揉了它一把。回去吃了自己的晚饭，又搬了一堆莫名其妙的材料到房间里，不知道在鼓捣些什么。 他这一鼓捣就鼓捣到了深夜，屋子里只有房间漏出灯火，客厅安安静静的，一片漆黑。 时间流逝，墙壁上的钟表也在缓慢游走，当时针定在十二点时，一直安安静静趴在小窝里的苏独睁开了眼。 白狐在夜色中眼睛是漂亮的红色，如一簇跳动的火焰。它慢吞吞地舔了舔爪子，歪着脑袋看向不远处的大门。 与此同时，杨垠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听见了外面的脚步声。 「这个点了，外面怎么还有人？」 杨垠警惕地盯着屋外，也许是捉妖师的习惯，他手中还有一柄系了红绳的桃木剑。 深夜十二点，老旧单元楼的楼梯上响起奇怪的脚步声，那脚步声离杨垠的家门很近，且持续不停，好像是有人在他家门口不断徘徊。 杨垠没有注意到小窝里的白狐已经蹲坐了起来，他一个人走到门前，一手持剑，一手持符，慢慢靠近猫眼，眯起眼睛往外瞄—— 对上了一双充满血丝的，瞪大的眼睛。 杨垠：「！」 他被吓了一跳，却也在瞬间认出那双眼睛——正是住在他对门的李姐李霞。 第3页 「李姐！」 杨垠立刻破门而出，只见楼道间昏黄的灯光不断闪烁，李霞家门大开，而她本人也出现在了四楼的楼梯上——就像一具被控制了的傀儡，脸色惨白地往楼上走去。 「等等，别上去！」 杨垠大惊，持剑就沖了上去。他的速度不慢，李霞却更快，转眼消失在了漆黑的楼道间。当杨垠跑到四楼时，她又莫名出现在了五楼的楼梯上。 楼道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只有李霞慢吞吞地低头往上。杨垠一路追赶，却怎么也追不上——当他脚步不停地跑到顶楼，气喘吁吁撞开天台大门时，李霞正麻木地爬过天台栏杆，眼看就要从十楼跳下。 「李姐！别跳！」 杨垠立刻甩出一道符，符纸如电，扯住了李霞即将坠落的身形。杨垠见得手了，半口气不敢喘，冲上前去就要把李霞拉下来—— 就在他的手碰到李霞的一瞬间，李霞的头颅突然拧过一百八十度，对他露出一个阴森森的冷笑。 「你去死吧。」 女人阴寒尖利的声音从李霞喉咙里挤出，刻意拖长的音调更是说不出的瘆人。杨垠瞳孔一缩，眼睁睁看见李霞脸上生出黑羽，嘴巴扭曲拉长，变成了雕一般尖锐的喙。 这一幕实在是骇人，杨垠悚然放手，然而已经晚了——李霞背后展开巨大雕翼，飓风狂卷，杨垠应接不及，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被高高抛起，又勐的从十层高楼上甩了下去！ 狂风如刀，颳得杨垠身上鲜血狂飙。他喷出一大口血，耳边嗡鸣不止，却依然能听见李霞尖利至极的狂笑。 「我潜伏在你身边三个月，为的就是这一刻！哈哈哈！该死的捉妖师！我要食你心肝，吞你肺腑——！」 那一刻杨垠的五脏六腑都在震盪，他的眼前天旋地转，拼命想抓住什么东西，身体却不断下坠……突然间，一只修长的手搭在他肩上，有人在他耳边轻笑一声。 风声骤停，仿佛有一把利刃破空而来，割开猎猎狂风。杨垠脚下突然踩到地面，李霞刺耳的尖笑也戛然而至。 肩膀上扶住他的手松开了，杨垠一屁股摔倒在地，头晕脑胀，只能感觉有人挡在了自己身前。 空气有那么几秒的凝滞，随之而来的是李霞剧烈振动翅膀的声音，还有再度响起的狂笑。 「堂堂九尾天狐，狐族之主，居然沦落到如今的三尾……哈哈哈！真是报应！天道也容不下你！」 九尾天狐…… 额头被刚才的利风割破，鲜血煳了杨垠的眼睛，他的视线模模煳煳，只能勉强看见一道纤长 美丽的身影，以及那漫不经心的，带着些许嘲讽的轻嗤：「废话真多。」 「真是猖狂，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吧！」 李霞哈哈大笑，「我可是蛊雕！是狐狸的天敌！你——啊啊啊啊啊！」 悽厉刺耳的惨叫响起，杨垠下意识捂住耳朵，随即有湿热的液体溅到他脸上……他愣了几秒，意识到那是血。 空气里仿佛有根无形而锐利的线，将李霞半只翅膀生生割开。她的面庞扭曲，抽搐着从空中砸在地上，因为过度痛苦而在地上不断翻滚，拖出一道道血痕。 「好疼！我错了！饶了我，饶了我吧！!」 「不要。」 轻笑声在李霞的连声惨叫中漾开，下一秒，惨叫高高扬起，又戛然而止。李霞的身体如同一块被扯裂的破布，彻底失去了生机。 「……」 目睹完这一切的杨垠终于支撑不住，脱力倒在了地上。浑浑噩噩中，他好像看见一个美人蹲在自己身边，托着下颌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你明明是个捉妖师，怎么连妖都认不出呢。」 美人的尾音微微挑起，有种说不出的魅惑与迤逦，像是最不着痕迹又最刺激的春药，勾得人轻飘飘如坠云端。 杨垠艰难地喘了一口气：「我，我法力低微……」 美人「哦」了一声，依然笑意盈然：「太好了，那我就可以抹掉你的记忆了。」 杨垠一听这话，顿时打了一个激灵：「等——」 他还想说什么，但对方已经伸出手，在他额间轻轻一点——下一秒，杨垠眼前一黑，什么也记不得了。 …… 数小时前，市郊。 罕无人迹的深林里，一个巨大的法阵如圆月倒罩在石洞四周，法阵上流转着赤红色光泽，将石洞牢牢困死在其中。 法阵边缘围着数人，他们都是强大的捉妖师，手中皆持法器，目光警惕，面色不详。 众人等在石洞外，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男人从石洞里走出。他身形修长，眉目英挺俊美，只是周身气质太过淡漠，如山涧冷泉，令人望之生凉。 「楚道长，」 一见男人出来，有位老者率先上前，试探着开了口，「那妖物——」 男人的嗓音低沉幽邃，淡漠而无起伏：「逃了。」 「逃了？！」 不只是老人，其他捉妖师也大惊失色。 「那可是九尾天狐，千年大妖，放出来必定祸害人间——怎么就逃了？！」 「是啊！这可是我们数人设下的困妖阵，他怎么逃得出去？！」 「只有楚道长一人进那石洞，你说逃了就逃了，莫不是——」 有人不平，口不择言。他身边的同伴听了赶紧拽了他一把，低声道：「闭嘴！别忘了，九尾天狐可是楚家的……」 第4页 那人一愣，似乎想到什么，不敢再说话。其他人望着男人，意识到什么，也慢慢安静下来。 最开始站出来的老人摩挲手中拐杖，沉默几秒，缓声道：「妖狐逃走绝非小事，还请楚道长给我们一个交代。」 「一只丧失法力的妖物而已，还能跑到哪里去。」 男人淡淡说着，眼中赤红逐渐散去，褪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幽黑，「我会找到他。」 老人缓缓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等着楚道长的好消息了。」 他说完便转身离开。有了老人带头，众人再不甘愿也只能散去。法阵里很快只剩下男人一人，他注视着空荡荡的石洞口，眼底神色不明——许久后，嘴角牵起一丝凉薄的笑意。 「别被我捉到了，小狐狸。」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啦！今天留言的小天使发个小红包！感谢依然陪着我的小天使，抱住新入坑的妹砸！给大家一个么么哒～ 这次是又软乎乎又浪哒哒的狐妖受x死偏执占有欲强捉妖师攻的故事，私设较多，不考据。喜欢的小天使可以收藏一下文和作者专栏，感谢大家啦！ 顺便丢个作者微博若若若鸯君 第二章 楚原 第二天一早，杨垠从床上爬起，发现身上不知为什么特别疼。他思来想去也没想起昨天发生了什么，最后只能得出结论，自己可能是睡姿不好。 客厅里安安静静的，小白狐趴在自己的窝里，毛茸茸一团好像是睡着了。杨垠给自己做了早饭，然后收拾收拾，心大地把小狐狸从窝里抱出来，用衣服包着带了出去。 小白狐莫名其妙被吵醒，气得炸毛，还时不时想咬杨垠一口。杨垠发现这小傢伙第一天看着还挺乖，没想到第二天倔脾气就上来了，简直又是无奈又是好笑——结果一时不小心，真的被它咬了一口。 「嘶，好疼！」 杨垠道，「快松口，我不会要去打疫苗吧？」 小白狐气哼哼，大尾巴一甩，把自己裹成个小糰子，不乐意理他了。 「哎，你起床气还挺重，」 杨垠走出单元楼，四下看看，有点奇怪，「怎么不见李姐，今天没出门吗。」 这个时间是李霞晨练回来的时间，以前他出门时两人刚好能碰见，今天却没有——奇怪归奇怪，他也没有多心，很快就离开了。 他要去的是特设处，捉妖师与妖一同设立的人界组织，目的是维护人妖鬼三界平衡，总部就在a市——虽然顶着个总部的名头，但从外面看起来也就是个不怎么起眼的小破楼。 杨垠熘进小破楼，绕过有些年头的走廊，推开尽头一扇小门——下一秒，他眼前的场景骤然转变，来到了一个宽敞明亮的大厅。 大厅里人来人往，相当热闹。杨垠显然对这里很熟悉，轻车熟路地来到一间办公室前，还没敲门，一个女人就从里面推门而出。 「杨垠，」 女人见了他，微微一笑，「来交任务吗。」 「蓁主任好，」 杨垠道，「我是来办宠物领养登记的。」 蓁嫣「嗯」了一声，给他让开门口的位置，忙别的事去了。 杨垠走进办公室里，里面只有一个年轻女子，面容姣好，笑意盈盈：「办理宠物登记？你最近养了什么宠物吗？」 女子的办公桌前有个身份牌，上面刻着「花妖瑰华」四个字。杨垠点了点头，把抱在手里的衣服放到桌上，露出里面毛绒绒一团雪白。 「这是我昨天捡到的狐狸，来这里测一测，看看它是不是妖。」 「吱。」 小白狐从衣服堆里跳出来，歪着小脑袋，有点好奇地四下打量这个陌生的地方。 它的小模样冰雪可爱，瑰华却脸色一变：「白狐？昨天捡的？！」 杨垠一愣：「是啊，怎么了呢？」 「你爷爷没告诉你吗，」 瑰华紧张起身，往后退了一大步，「昨天九尾天狐甦醒，楚道长和孙老专门设下困妖阵，准备围杀妖狐——但是没成功，让妖狐给逃了。」 杨垠：「啊？噢。」 瑰华：「……」 「我还真不知道这事，谢谢你告诉我。」 杨垠道，「可是我昨天用测妖符测了一下，对这只小狐狸一点反应都没有，它应该不是妖——而且你看，它多可爱啊。」 小白狐在桌子上转圈圈，仰起头沖瑰华「吱吱」叫。 瑰华狐疑地看着这只小狐狸，过了几秒忍不住伸手摸了它一把，被小白狐轻轻蹭了蹭手心。 杨垠：「你看，就是很可爱吧。」 「可爱是可爱，但……」 瑰华犹豫着，又忍不住撸了小白狐一把，「其实我也记得九尾天狐本体不是幼狐，况且他已经逃走，怎么可能再留在这里……不管怎么样，先去测一下吧。我们这里的测妖仪不可能出错，就算是大妖也能测出来。」 杨垠应了 声好，想把小白狐抱起来。谁知瑰华已经先他一步，抢先把小白狐抱到怀里——顺便又撸了一把。 杨垠：「……」 测妖仪被安放在一楼另一间房间，顶端刻着九条游龙，逼视中间的圆形平台。瑰华把小白狐放到平台上，对杨垠道：「如果它是妖，马上就会有反应。如果不是，那就真的只是条普通狐狸了。」 第5页 小白狐跳到测妖仪中间，眼珠子黑熘熘的，好奇地四处打转。 杨垠：「好像没有反应。」 瑰华：「嗯……再等等吧。」 杨垠道：「对了，你之前说九尾天狐逃了，是那条沉睡了千年的狐族之主吗？」 「除了他，世间还有第二条九尾吗。」 瑰华道，「九尾天狐甦醒前就有异兆，围杀他的主意还是孙老提起的，楚道长也去了，可还是失败了。」 杨垠道：「可是九尾天狐没得罪过人界吧，为什么非要杀他？」 「这我怎么知道，大概是他太强了，惹一些人忌惮吧。」 瑰华道，「原本九尾天狐失踪后孙老还想继续搜寻，但狐族得知了这个消息，立刻要捉妖师这边给他们一个说法，否则就杀到人界——孙老被逼的没有办法，只能放弃搜寻，可九尾天狐依然下落不明，不知道藏在哪里。」 杨垠「哦」了一声，扭头就看见测妖仪上的小白狐不知是不是饿了，支起两只小爪子，扒住一个龙头啃了一口。 「哎，那个不能吃。」 杨垠赶紧把它抱下来，「它在上面待了这么久，应该没问题吧？」 瑰华摩挲下巴道：「测妖仪都没有反应，那应该就是普通的狐狸了。而且这里这么多捉妖师，如果它真是妖，其他人不可能发现不了。」 杨垠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可以给我办手续了吧。」 瑰华点点头，道：「你跟我来。」 她带杨垠回到刚才的办公室，取出一份文件要杨垠填写，又在上面盖了一个章。 「对了，你要小心。九尾天狐虽然庇佑过人，但那也是千年前的事了。现在他刚刚甦醒就遭袭击，指不定会对你们捉妖师做什么。」 把文件递给杨垠时，瑰华又提醒道，「最近最好也别接什么任务了，万一遇到他出了事，你的爷爷可是会上来兴师问罪的。」 杨垠原本心情不错，听见瑰华提起「爷爷」时莫名愣了一下，随即默默地点了点头。 苏独听着这两人的聊天，百无聊赖地动了动狐耳。 难怪杨垠资质平平，却能进监妖委总部，原来他是杨家人，千年前就存在的捉妖世家。 只是天道轮迴自有因果，杨垠前世有如此气运，又出生在杨家，怎么也不该只是个资质平凡的捉妖师…… 小白狐大尾巴一甩一甩的，轻轻咬了杨垠手腕一口。 杨垠：「哎，你又咬我。」 「别是饿了吧，」 瑰华道，「你有给它买宠物粮什么的吗？」 杨垠：「还没……我现在也没钱啊。」 他挠挠头，想起自己卡里那一点微薄的工资，嘆了口气：「还是得接任务啊，算了，我先带他回去吧。」 怀里的小狐狸是个娇贵的，稍微差一点的肉都不肯吃，被吵醒了还会咬人，会炸毛，还得哄着……这么一想杨垠不免有些愁眉苦脸，但是低头看见睁着一对湿漉漉的眼睛无辜和自己对视的小白狐，心又软了下来。 「算了，谁让我捡了你呢。 杨垠道，「以后我们两个穷人相依为命吧。」 小白狐：「吱。」 你穷，我才不。 杨垠和瑰华道别，把小白狐抱出了办公室。为了防止 引人注目，他还和来时一样用衣服把小白狐包了起来——小白狐一开始还不乐意，努力想挤出一个小脑袋，被杨垠几次摁了回去，直到快出特设处大门时它才不知道怎么地突然乖巧，窝在杨垠怀里一动不动了。 杨垠还奇怪小狐狸怎么一下子听话了，一抬头就看见一位披着玄色道袍的男人正向自己这边走来，容貌英挺，神情冷淡——正是那位传闻中的楚道长。 杨垠和这位楚道长没有什么交集，凭他的资歷也够不上交集，默默躲到一边想避开——就在他要走远时，突然听见了一道冰冷的声音。 「站住。」 杨垠一愣，同时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轻轻「啧」了一声，语气相当不高兴，但声音却格外好听，简直要勾得人酥掉骨头。 他还没反应过来是谁啧的那一声，就见刚才路过的楚道长微微眯起眼眸，盯住了他——怀里的小白狐。 「这只狐狸，哪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个文名，现在叫《别动我的尾巴！》啦！ 更新时间在上榜前都是中午十二点更新～ 今天留言的小天使依然发个小红包！ 感谢小天使的霸王票！！ 感谢atball的深水！！！！ 欲揽微云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3-06 17:25:55 米烧兔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3-06 17:37:03 米烧兔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3-06 17:37:11 米烧兔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3-06 17:37:22 米烧兔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3-06 17:37:32 isture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9-03-06 17:38:51 会打人的兔子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3-06 17:53:07 青崖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3-06 18:28:58 isture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3-06 20:47:56 isture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3-06 20:48:00 isture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3-06 20:48:06 isture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3-06 20:48:19 isture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3-06 20:48:27 第6页 atball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3-06 21:22:46 atball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3-06 21:22:54 atball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3-06 21:23:02 atball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3-06 21:23:08 atball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3-06 21:23:17 atball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3-06 21:23:23 atball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3-06 21:23:42 atball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3-06 21:24:01 atball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3-06 21:24:10 atball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3-06 21:24:21 atball扔了1个深水鱼雷投掷时间:2019-03-06 21:24:33 socioath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3-06 21:47:49 socioath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3-06 21:48:57 socioath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3-06 21:50:22 感谢小天使们的营养液！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tball 141瓶、么么儿我男神 28瓶、会打人的兔子 1瓶、0000 1瓶、白胤 1瓶 第三章 捡回去 「……狐狸？」 杨垠干咳一声，心说我明明把小狐狸包得严严实实的，你怎么可能看得到。 「哪里来的狐狸，没有啊？」 他一边干笑着一边低头，道：「这就是一包衣服——」 话音未落，他就看见了从衣服堆里漏出来的一条蓬松松的大尾巴。 「……」 衣服突然不受控制地掉落在地，就好像有股无形的力量将其夺走。杨垠还没反应过来，怀中又是一空——小白狐被楚原捏着后颈皮提在半空，四只小脚不断扑腾，奶声奶气地「吱吱吱」。 杨垠：「哎，你怎么能抢我狐狸？」 他一急之下想把小白狐抢回来，但抬头对上楚原的神色，心里咯噔一下，竟然凭空浮出一股惧意。 骨节分明的五指死死擒住小白狐后颈皮，楚原神情冷漠，眸中一片寒凉——就好像他手中的不是一只小生命，而是可以随意掐死的蝼蚁。 「等等，楚道长，它不是妖。」 杨垠生怕这位斩妖无数的楚道长真的随手杀了小白狐，赶紧道，「我刚刚用测妖仪测过了，它就是只小狐狸，真的不是什么妖。」 小白狐嘤嘤嘤，两只小爪子努力想抱住楚原手腕，奈何爪子太短，只能可怜兮兮地在半空扭来扭去。 楚原盯着它看了几秒，语气清冷无波：「他不是普通的狐狸，测妖仪当然测不出来。」 杨垠一愣：「什么？」 「我说的是九尾天狐，」 楚原道，「不是这只。」 杨垠松了口气，心想这位楚道长一定很厌恶那位九尾天狐，不然也不至于见到一只狐狸就这么反感。 他道：「那您可以把它还给我吗？」 毕竟楚道长位高权重，肯定不会因为一只小狐狸和自己计较——这么想着的杨垠正准备把小白狐从楚原手里抱回来，就听见对方淡淡道：「它是我的了。」 杨垠：「？？？」 楚原一手按住小白狐脑袋不让它乱动，一手丢给杨垠一件东西——那是块玉石，品质细腻莹润，正是一件上好的法器。 「一物换一物。」 「不不，等一下！」 杨垠拿着烫手山芋似的玉石，想拦又不敢拦，「楚道长，这只狐狸是我捡到，而且你看它的样子，好像也不愿意和你走吧。」 楚原垂眸，冷冷盯住了怀中不断折腾想努力爬出去的小白狐：「不愿意？」 小白狐：「……」 小白狐委屈地蜷成一个毛茸茸的小白糰子，一动不动了。 楚原：「你看，它愿意得很。」 杨垠：「……」 太无耻了吧！ 他目瞪口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楚原把自己昨天刚捡到的小狐狸给抢走……然后转眼不见了。 —— 特设处出口外是另一条陌生的街道，楚原走出时身上的玄色道袍已变成一身常服。而小白狐依然蔫蔫的，趴在他怀里一声不吭。 楚原低头看它，脸上神色似乎嘲讽，捏住了这只小狐狸的后颈皮：「怎么不叫了，在别人怀里的时候不是很能叫吗。」 苏独不理他。 楚原抚摸小白狐雪白的绒毛，修长手指慢慢往上，停顿在那细细的脖颈间……突然扼住了它的脖子。 他的手没有用力，只是虚虚扼住。但小白狐好像还是觉得不太舒服，缩了缩脖子，仰起小脑袋朝他「吱」了一声。 那声音轻轻软软的，像是一片绒羽，在人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扫了一下。 楚原盯着它看了一会，松开手道：「你确实不是他。」 小白狐耳朵微动，下一秒就听见楚原又不冷不热地补了一句：「比他丑多了。」 苏独：？？？ 谁丑，你再说一遍？？？ 这句话当然是没有说出来的，小白狐乖乖趴在楚原怀中，好像是感到安全了，开始小小一团地往他身上蹭。 楚原由着怀里的小东西蹭了一会，也不见他往前走多少步，等小白狐再反应过来时，他们已经到了一家宠物店里。 宠物店迎出来的员工是个女生，一见到楚原怀里的小白狐就眼睛一亮，道：「好可爱的猫咪呀。」 苏独懒洋洋舔毛，知道这是楚原为了方便给他设下了一个隐身，让他在别人眼里 成了一只小猫。 第7页 女生道：「好像才两个月大呢，您想给它买什么吗？」 楚原并不回答，目光在宠物店扫视一圈，低头对苏独道：「你想要什么？」 小白狐当然没有做出回应，它好像对这个宠物店很好奇，探出一点小脑袋，努力想往下面够。 楚原松手，小白狐轻飘飘跳到地上，试探着迈出了一只小爪子。 几只宠物狗在旁边汪汪叫，其中一只金毛好像对这只毛茸茸的小白团很有兴趣，勐地往前一扑——被狗链及时拉住了。 小白狐却好像吓得不轻，雪白绒毛炸起，它全身弓起，昂起小脑袋不断沖金毛「吱吱」叫，还怂怂地想要唿金毛一爪子，特别虚张声势。 楚原嗤笑一声，俯身朝它伸出手：「回来。」 小白狐飞快地跳回楚原怀里，脑袋埋进蓬蓬的大尾巴里，蜷缩着一动不动了。 女生见小白狐被吓到，赶紧把金毛拉了回去，低声训斥了一句：「二傻，不准吓人家。」 楚原抱着被吓成一团的小狐狸往宠物店里面走了几步，看见一堆宠物用品，便点了点它的脑袋：「喜不喜欢那些。」 小白狐探出头，它好像对其中一个看着就很柔软的猫窝很有兴趣，踩着楚原手臂跳下来，围着猫窝转了几圈，然后慢吞吞地趴在了上面。 小白狐趴着的时候就是一个软乎乎的糯米糰子，女生蹲在旁边，实在是很想摸一摸：「看来它很喜欢这个呢，可以摸一摸吗？」 楚原捏住小白狐的后颈皮，把它拎了起来：「包起来。」 小白狐：「吱！」 它的小爪子在空中扑腾几下，显然很留念那个小窝。楚原却不理会，强硬地把它摁在了怀里。 女生把猫窝拿起来，眼巴巴看了眼小白狐，又道：「还有这些，也是小猫很喜欢的——」 她给楚原推荐了不少东西，都是小白狐看过了才买下。最后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都由宠物店包好，送到了楚原家中。 和杨垠住的上了年头的老楼不同，楚原的家是栋漂亮的二层别墅。小狐狸对新的环境有些陌生，一开始还在楚原的脚边打转了好一会，直到楚原走开，才兴致勃勃地在客厅里探索起来。 楚原回了趟房间，从二楼下来时就看见小白狐一头扑进刚才的猫窝里，高高兴兴地打滚儿。 他站在楼梯上盯着那团活泼的小狐狸看了一会，眼底窥不出什么情绪，只是转身走进了厨房。 埋在猫窝里的小白狐支起身子，看了眼楚原的背影，歪头。 他到底有没有认出我？ 苏独慢悠悠舔爪子，蓬松的大尾巴一甩一甩的。 应该是没有的，不然也不应该是这个反应。 苏独从猫窝跳到了另一个软垫里。 那我还能浪一会。 他甦醒之时就知道眼前的楚原不单是千年前楚家独子的转世，还拥有前世的一切记忆。只是当年发生太多事情，如今楚原对他的爱意不知还剩多少，恨意倒是挺明显的……不然也不会设下那个困妖阵，想要杀了他。 沙发上的小白狐沖楚原龇牙，打了个滚跳下地板，跑进了厨房里。 楚原正在做饭，袖口挽起，露出线条漂亮流畅的小臂。小白狐跳到他的脚背上，小小地窝成一团。 楚原一动不动，由着它窝。直到切完菜才俯身把它抱起来，道：「饿了？」 小白狐「吱吱」叫，轻咬他的指尖。 楚原道：「再等等，过会就做好。」 小白狐竖起狐耳。 这么温柔的嘛。 它低头蹭蹭楚原手心，一熘烟跑出了厨房。 半小时后，厨房飘来浓郁的菜香。楚原将几盘菜端到餐厅，看见小白狐已经蹲坐在餐桌的椅子上，一脸乖巧状地等着开饭。 楚原把菜放下，小白狐迫不及待地跳上餐桌，爪子「叭」地摁住一盘松鼠鱼，蓬松的大尾巴一甩一甩的，叫声又轻又软。 「吱。」 想吃鱼～ 楚原：「等等。」 然后回到厨房，收拾出了一副干净的碗筷，和一个印着梅花爪子的小盆子。 小白狐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楚原，只见楚原将松鼠鱼从它爪子底下拖走，又把那个小盆子摆到了它面前。 小白狐拨了拨小饭盆，就在它猜测这是不是给它吃的时候，楚原忽然托住它的小屁股，要把它抱下餐桌。 小白狐：？ 小白狐身体软软地扭动，努力从楚原手里钻出来，围着那盘香气四溢的鱼转圈圈，仰起小脑袋可怜巴巴地看着楚原。 「吱吱吱。」 想吃嘛~ 楚原道：「想在桌上吃？」 小白狐蹭蹭他的手掌，绒毛又软又蓬松，还暖乎乎的。 楚原转身，又去拿什么东西。小白狐趁他走开，凑近那盘松鼠鱼，悄咪咪舔了一小口。 下一秒松鼠鱼直接被端走，楚原伸手，小白狐还以为楚原要生气，刚想卖萌嘤嘤叫，就见楚原揉揉它的脑袋，又把小饭盆端走了。 小白狐望着他的背影，心想这下总该给我吃了吧。 果不其然，楚原端走了松鼠鱼和小饭盆，再回来时，饭盆里已经盛了满满的……猫粮。 小白狐：…… 楚原把猫粮推到它面前，淡淡道： 「吃吧。」 苏独：？？？ 第8页 作者有话要说：　　女神节快乐！文名改啦，现在是《别动我的尾巴！》不要认错呀～ 放两个接档坑坑，喜欢的小天使可以收藏一哈！ 《全世界都以为我以身饲魔》 苏清风年幼时上山修行，意外在后山捡到了一只小野鬼。 小野鬼浑身脏兮兮的，只有一对眼睛又黑又亮，干净得好像一汪清泉。 苏清风心一软，收留了这只小野鬼，给他起名，将他养在身边。 数年后……全道界都知道苏道长身边有位阴冷俊美的鬼王，凶神恶煞，戾气沖天，全靠苏道长一人以身镇压，才换得人间太平。 被传说以身饲魔的苏清风：？？？他们在说什么？ 苏槐：哥哥，可爱……想吃。 1一点也不温文尔雅知礼大方待人友善美人受x被受养大的黏人小偏执恶鬼攻 《甩了渣攻后我成了他的……》 顾别和宋之衡在一起三年，三年后宋之衡发现自己是豪门私生子，一朝得势，将顾别赶出家门，另寻新欢。 瓢泼大雨中，顾别流落街头，想了想，打通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管家双眼含泪，颤巍巍地喊了声「少爷」。 「李伯，」 顾别平静道，「接我回家吧。」 数月后，宋之衡参加自己舅舅——陆家家主陆辙的订婚礼，赫然发现站在自己舅舅身边的不是别人，正是顾别。 顾别与陆辙十指交扣，对宋之衡微微一笑。 「乖，叫舅妈。」 宋之衡：「？？？！」 1渣攻不是正攻，正攻另有其人 2不好好混就只能回去继承不知道多少亿家产的小少爷受x沉稳有钱霸总攻 感谢小天使的霸王票！ 浅色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3-07 15:29:33 浅色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3-07 15:29:40 浅色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3-07 15:29:43 君毓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3-07 16:38:25 感谢小天使的营养液！ 读者「我好高高」,灌溉营养液+32019-03-08 01:24:04 读者「暖暖」,灌溉营养液+12019-03-08 01:07:54 读者「卮酒」,灌溉营养液+52019-03-08 00:48:40 读者「夏目」,灌溉营养液+52019-03-07 22:02:02 读者「暮小眠哇哇哇」,灌溉营养液+12019-03-07 17:15:15 读者「么么儿我男神」,灌溉营养液+52019-03-07 13:18:02 读者「绪羡」,灌溉营养液+52019-03-07 12:42:42 读者「笙笙不息」,灌溉营养液+32019-03-07 11:42:08 读者「atball」,灌溉营养液+12019-03-07 11:40:03 第四章 去洗澡 因为完全不想吃猫粮，所以苏独愤怒地「吱嗷」一声，大尾巴一甩，飞快地跑了出去。 不久后，正在家里做菜的杨垠突然听见门口有挠门声，伴随着细嫩的「吱吱」叫声。他微微一愣，赶紧跑到门前，打开了门。 ——一只小白狐蹲在门口，仰头望着他。 「小狐狸！」 杨垠一喜，「你逃回来了！」 苏独跳进屋子，闻到一股香气。 「我还以为你真的被抢走了，果然狐狸最聪明了。」 杨垠把它抱起来，关了门往里面走，「我买了烧鸡，饿不饿，要不要吃？」 小白狐：「吱!」 要吃！ 它在杨垠身上蹭蹭，顺便蹭了一点功德金光。 杨垠自然毫无察觉，让小白狐跳到沙发上，又从厨房里端出一盘香喷喷的烧鸡，撕了一只鸡腿给它。 「吃吧。」 烧鸡外皮微焦，里面的鸡肉却鲜嫩多汁。小白狐先是舔了一口，然后一只小爪子摁住鸡腿，埋头啃啃啃。 杨垠见它吃得香，又是高兴又是担忧：「那个楚道长对你好不好啊，不会饿着你了吧？」 苏独：呵。 小白狐继续埋头吃，杨垠揉揉它的脑袋，从房间里搬出一个木盒子，摆在了茶几脚上。 木盒子里堆着空白的明黄符纸、硃砂以及毛笔。杨垠取出其中一张，以毛笔蘸取硃砂，在符纸上绘制起了特殊的符文。 符文并不复杂，他的一笔一划却十分缓慢，就好像在石上作画，颇受阻力。小白狐啃完一只鸡腿时，抬头就看见杨垠额头冷汗泠泠，握笔的手也在微微打颤。 苏独微微眯起眼睛，认出那是一张护身符。 它趴在桌上，懒洋洋地舔爪子，看着杨垠艰难地画完那张符，松了口气，又拿起下一张符纸。 捉妖师中有一部分人擅长制符，但制符会耗费法力。杨垠法力不高，做出的护身符品质在苏独看来也是中下——至少前几天的蛊雕李霞，这张符是很难应付得了的。 小傻子，拿着这张符送死去吗。 苏独慢悠悠地甩尾巴，看着杨垠开始画第二张符。制作第二张比第一张更费力，但还是成功了，随后就是第三张，第四张……苏独默默数着，直到第五张画了一半，杨垠终于撑不住，摔了笔，直接晕了过去。 沾了硃砂的毛笔在地上骨碌碌转了几圈，被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拾起。一个年轻男子出现在沙发边，鸦羽般的眼睫微垂，他挑了一张符纸，行云流水地绘下极其繁复的符文。 一张上等的护身符不过片刻画就，年轻男子满意地眯起眼睛，他的眼尾修长，琉璃色的眼眸中流光潋滟，微微上挑时更是有种摄人心魂的光泽。 第9页 这是个昳丽得不可方物的美人，只是小屋里没人看见，唯一的主人也早就昏迷了。 苏独将画好的符纸折了折，塞进杨垠的道袍间。就在他做完这一切后，屋子大门突然「咔哒」一声，被外面的人直接推开—— 楚原站在门口，面色冷淡。 一只小白狐扒着烧鸡，正埋头啃啃。而杨垠仍然歪倒在沙发上，不知人事。 楚原手里有一面特殊的罗盘，罗盘指针正指向还在努力啃烧鸡的小白狐。他跨步走进屋子，小白狐好像这才发现他，连烧鸡都不要了，哧熘一下跳进了旧棉絮做成的软垫里。 楚原走过去，小白狐一动不动。 楚原弯腰，想把小白狐抱起。小狐狸用大尾巴把自己裹成软乎乎一团，只给他一个圆滚滚的屁股。 楚原挑眉，捏着小白狐后颈皮，直接把这只闹脾气的小白糰子拎了起来。 「我不喜欢乱跑的宠物。」 他道，「你下次还跑，我就扒了你的皮。」 苏独：略略略。 小白狐闷闷地抱住自己小爪子，依然不理他。 楚原拎着它晃了晃，把小白狐抱到怀里，抚摸它的绒毛道：「我不太正常，你要习惯。」 是不太正常。 苏独窝成一团想。 挠一顿算了。 楚原当然听不见他心底的话，他瞥了眼旁边的杨垠，抱着小白狐离开了这里。 楚原家中，刚才的饭菜依然摆着，那盆猫粮也好好放着。而客厅里多了个来客，是个容貌出挑的女人。 她捧着一杯茶，笑吟吟地看着一只小白狐趴在气场冷峻的男人身边，埋头喝牛奶——男人给它端着盛奶的碟子，虽然表情依然淡漠，但放在小白狐后颈的另一只手却轻而温柔。 「真难得，你居然也会养宠物了。」 蓁嫣道，「还是这么漂亮的一只小狐狸。」 楚原道：「有话直说。」 「九尾天狐依然下落不明，我们找不到他。」 蓁嫣道，「族长在人界失踪，狐族那边也不好给个交代，现在孙老可是焦头烂额了。」 小白狐喝着温温甜甜的牛奶，感觉楚原手指在它后颈挠了挠，缩了下小脖子。 「狐族很快会有新族长，」 楚原淡淡道，「别喝这么多，撑了。」 后半句话是对小白狐说的，他揉揉小白狐嫩嫩的小肚皮，把牛奶端走了。 小白狐被他揉得仰面躺在沙发上，露出软乎乎的小肚皮，奶声奶气，哼哼唧唧地蹬脚脚。 蓁嫣看着这只小狐狸，十分想摸一摸，但她素来了解楚原脾性，还是硬生生忍了下来。 「难怪当初孙老请你设阵围杀妖狐的时候你毫不犹豫答应了，原来是早就算好了。」 蓁嫣道，「难道这只小狐狸就是——」 楚原道：「它只是普通的小狐狸。」 说着挠挠小白狐软软的肚皮，又不咸不淡地补了一句：「还丑，不如他好看。」 苏独：？？？ 苏独一下子翻过来，趴到了沙发一边。 「哎呀，生气了。」 蓁嫣笑着道，「不过听说九尾天狐原型是条极漂亮的成年白狐，还是妖界数一数二的美人，要是有幸见一见就好了。」 提到这个，楚原语气略带嘲讽：「他最会勾引人，你不如不见。」 「这也没办法，狐族天生习得魅术，勾人心魄。」 蓁嫣道，「如果你这只小白狐是妖，我看你也得被他勾住。」 楚原轻嗤一声，抱起小白狐，随意拨弄它的狐耳。 狐耳软软的，带着微微的热度。楚原夹在修长两指间捏了捏，小白狐轻颤一下，雪白的绒毛好像蒙上一层粉红，「吱吱」叫着去咬楚原指尖，蓬松的大尾巴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糯米糰子。 楚原眼中似乎含了一丝笑意，蓁嫣眼巴巴看着，道：「你别逗它了，我都忍不住想摸一下了。」 楚原冷淡道：「那就留一只手在这。」 蓁嫣：「？？？」 她觉得这地方实在是没法待了，「呵呵」干笑一声，起身道：「再过不久就是鬼节了，我可不像您位高权重不用忙活，要提前准备去了——再见。」 她说完便离开了这里，楚原也没有多留。他发现小白狐不愿意给他逗弄耳朵，便抚摸它雪白的绒毛，隔了一会道：「你说他会在哪里。」 这句话淡淡的，听不出更多情绪 。小白狐歪头，黑熘熘的眼珠子里写满无辜。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认识他。 楚原与小白狐对视几秒，眼眸微微眯起：「他最擅长逃跑，如果我抓住了他，一定要打断他的腿，把他艹得下不了床。」 他的语气逐渐寒凉，深黑的眼眸也染上一层瘆人的血红。小白狐盯着男人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被他弄疼了，忽然跳到他头上，唿了他一爪子。 艹就艹，干嘛还断腿，坏人。 楚原：「……」 他把在自己头上闹腾的小白狐拎下来，道：「去洗澡。」 苏独：？？？ 作为九尾天狐的他并不会沾染人界的灰尘，况且妖化为原型时身上都覆盖着自己熟悉的气息，极其厌恶气息被抹去——所以现在的他是非常讨厌水的。 小白狐：「吱——」 才不要洗澡！ 第10页 它扑腾着小爪子想从楚原手里挣脱，奈何楚原已经精准无误地揪住了它的后颈皮，直接把它提到了二楼。 二楼主卧，楚原把小狐狸丢到中间的大床上，转身走进了浴室里。 小白狐扑腾着爬起来，四下望望，一头钻进了柔软的被褥里。 浴室里很快传出水声，等到楚原再走出来时，就发现大床上已经没了小白狐的身影——只有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露在被子外，还在努力往里面耸动。 「……」 他挑眉观望了一会，等到那条大尾巴完全消失后，便走到床边，把被子一掀。 ——一只软趴趴的小白糰子窝在大床上，一动不动装死。 楚原：「你倒挺聪明。」 这句话实在听不出是讽刺还是夸奖，然后他就把小白狐轻轻一拎，不顾它的反抗，直接把这只小傢伙拎进了浴室。 浴缸里已经放好一层浅浅的温水，足够没过小白狐半个脑袋。楚原没有直接把它丢到水里，而是捧住它温暖的小身体，让它先适应一下水温。 小白狐耷拉着狐耳，整只小心翼翼地蜷在楚原手掌上，慢吞吞慢吞吞探出一只爪子，蜻蜓点水似的碰了下水面…… 「吱！」 然后它惊弓之鸟般弹起，一下子跳到楚原肩膀，顺便溅了他满脸水。 楚原：「……」 小白狐睁着黑宝石般湿漉漉的眼睛，无辜地回望他：「嘤。」 瞪我干嘛，不关我的事。 小狐狸绒毛略微湿润，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看着楚原。楚原面色阴沉地与它对视一会，一言不发地起身，把它丢在浴室里，自己出去脱下了外衣——他再回来时上身只穿着一件衬衫，脖颈上戴着一条吊坠，底端悬着个浅蓝色的小瓶。 苏独还在慢悠悠地甩尾巴，一副无辜又乖巧的模样。但当他看见那条吊坠时，却一下子眯起了眼睛。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个吊坠里……有他断去的一条狐尾。 小白狐哒哒哒跑到楚原身边，仰起小脑袋扒住楚原裤腿，又翻身露出了软软的小肚皮，奶乎乎地叫了一声。 「吱吱。」 抱抱我嘛~ 楚原面无表情地盯着它看了几秒，弯腰把它抱了起来。 苏独如愿以偿，一爪子摁住那条吊坠。就在他准备仔细查看的时候，身上突然一僵——他动不了了。 苏独：？！ 小白狐一脸懵，楚原却冷笑一声，抬手高高一扬—— 「扑通」一下，小白狐整个掉进了水里。 苏独：…… 「吱！！」 第五章 超乖 浴缸里，一只小白狐使劲扑腾，可怜兮兮又奶声奶气地「嘤嘤」叫着，还抱住楚原的手想爬出去。 楚原不为所动，一只手包住小白狐，另一只手打湿它的绒毛，往上面抹沐浴露。 「在外面乱蹭，不脏吗？」 楚原道，「别把其他人的气息带进来。」 苏独抬起一只爪子挠了他一下。 你才脏！ 小白狐在楚原手掌下扭来扭去，楚原感受着这团小小的热量，微微俯身，捏了下它的爪子。 他脖颈上的吊坠也随着他的动作在小白狐头顶晃来晃去，小白狐好像很感兴趣，仰头看了几秒，忽然抬起爪子勾了一下。 楚原立刻直起上半身，顺手摁下小白狐的脑袋：「别碰！」——语气低沉冰冷，甚至带了几分戾气。 苏独：…… 明明是我的东西，居然还凶我！ 小白狐竖起尾巴，沖楚原龇牙。 楚原：「虚张声势。」 他从头到尾捋了小白狐一把，然后把它从浴缸里抱起来，用毛毯整个包住了。 温暖的毛毯裹住了软乎乎的小狐狸，楚原把它抱出浴室，慢慢擦拭它的绒毛。 白狐小小一团地窝在毛毯里，漂亮绒毛都被打湿，有点委委屈屈的，趴着一动不动。 因为洗过澡，它看起来又小了一圈，就是个圆滚滚的糯米糰子。楚原给它擦完绒毛，又捏了捏它的狐耳，道：「不闹腾了？」 小白狐：「吱！」 它「啊呜」一口，咬住了楚原手指。 楚原面色不变，捏住小白狐后颈让它松口，而他的手指上已经多了一个小小的牙印，还有点血珠。 「骄里娇气的，」 楚原嗤笑，「不就洗个澡，还咬人。」 小白狐哼哼唧唧，想从他的怀里爬出去。楚原却一只手兜住了它，抚摸它雪白的绒毛，又让它翻过来，露出软软的小肚皮。 他的手指在暖乎乎的小肚皮上轻挠几下，时不时还捏捏小爪子。小白狐不乐意地扭来扭去，总想翻过来——结果又被他摁住了。 「该给你起个名字，」 楚原道，「小白怎么样。」 小白狐拍了他一爪子。 才不要，太难听了。 楚原：「那就这个名字了。」 小白狐：「……」 小白狐大尾巴一甩，又把自己蜷成一团，不理他了。 楚原逗了它一会，忽然感应到什么，抬头——一只千纸鹤轻飘飘停在落地窗前，一下一下磕着玻璃窗。 楚原起身走向床边，小白狐跳到枕头上，看见他接住那只千纸鹤，一点点拆开了。 千纸鹤展开后，空中浮出一段浅金色的文字，只有收信人才能看懂。苏独微微眯起眼睛，盯着楚原脖颈上的吊坠。 第11页 他在沉睡前被迫断去六尾，其中一尾给了千年前的楚原——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转世后的楚原居然还保存着他的尾巴。 小白狐歪着小脑袋，趴在枕头上懒洋洋地甩尾巴。 楚原一目十行浏览完那段文字，脸上不见什么神情，随手撕碎了千纸鹤。 他转身，看见小白狐一副懒懒的模样，便过去又把它抱了起来。 「明天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小白狐一下子竖起了狐耳。 楚原挑眉，继续道：「我很快回来，你不准乱跑。」 小白狐脑袋抵着他的掌心，轻轻蹭了蹭：「吱。」 超乖。 楚原盯着它看了几秒，不知道为什么嗤笑一声，起身离开了。 —— 夜晚，客厅里还亮着 灯。一只小白狐趴在猫窝里，好像已经睡着了。 楚原站在楼梯上看着它，过了一会，「啪」的一声关了灯，抬步往楼上走去 。 脚步声逐渐远去，又慢慢靠近。黑暗的客厅里，楚原面无表情地走到沙发边，把猫窝连同小白狐整个抱起来，回了自己在二楼的房间。 房门轻轻关上，灯光短暂亮起，又很快熄灭了。 清晨时分，阳光从窗帘缝隙间洒落。楚原感觉脸侧有团毛茸茸的东西，一睁眼便看见枕头边的小白狐抱着尾巴蜷成一团，唿唿睡得正香。 「……」 他盯着这个圆滚滚的小糰子看了几秒，伸手去拨弄那垂下来的狐耳。 狐耳软绵绵的，捏在指间微微发热。楚原轻轻揉捏几下，发现小狐狸雪白的绒毛又变成粉粉的了。 狐耳微微竖起，小白狐脑袋埋在大尾巴间蹭了蹭，小小地动了一下。 楚原唇角稍扬，拉过被子盖住这个小糰子，起身披上了玄色道袍。 他洗漱过后便离开了房间，十多分钟后，一只小白狐从被褥里钻出来，黑熘熘的眼珠子盯着房门看了几秒，轻飘飘地跳到了地毯上。 房门并没有关上，而是半掩着的。苏独从门缝里钻出去，熘熘达达来到了一楼客厅。 客厅里空无一人，楚原给它买的玩具都还堆在沙发一角。苏独跳到沙发上，拨了拨其中一个小圆球，有点无聊。 楚原已经出门了，小白狐趴在沙发上，下巴搭着小圆球，懒洋洋地甩尾巴。 哒哒哒。 身后的窗户忽然传来敲击声，小白狐支起脑袋，看见一只通体火红的小鸟落在窗前，定定地与它对视几秒，又啄了啄窗户。 小白狐眯起眼睛，下一秒，一个年轻男子出现在沙发上，乌髮散落，微微遮住那昳丽的眉眼。他身上随意披着略宽的白衬衫，衬衫滑落肩头，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与精緻的锁骨。 墨发与白衣交织，年轻男子笑吟吟地抬起手，纤长指间落了一只火红的小鸟。 「好久不见呀，小朱雀～」 —— 硝烟瀰漫的战场，血腥之气犹未散去。地上躺着数十只妖怪的躯骸，早已没了气息。 杨垠提着桃木剑，和其他捉妖师分散在四周，给那些还没死透的妖怪补刀，顺带提防着可能发生的危险。 空气中瀰漫着难闻的血腥味，杨垠捂住鼻子，忽然踢到了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发现那是一只奄奄一息的成年狐妖。 狐妖早已被打成原型，满身血污，只有那对黑色的眼睛还勉强睁开一线，里面流露出哀求与惊惧。 杨垠一愣，想到另一只熟悉的小白狐，再看着这个狐妖的眼睛，居然有些恍惚。 就是这么一恍惚，一股厉风已经笔直刺向他的心口。杨垠大惊，正要提剑反刺，就听见那只狐妖惨叫一声，断了线的风筝般被甩出数米，在地上砸出一个深坑。 它这一下算是直接死透了，杨垠却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胸前有些发烫——他在道袍里掏了掏，掏出一张陌生的符纸。 符纸上画着极度复杂的符文，正微微发亮，显然就是它刚才救下了杨垠一命。 这是什么？ 杨垠一愣。 我不记得我有这张符啊…… 「你发什么呆呢。」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杨垠扭头一看，是瑰华。 「快清理好这一片，然后回去吧。」 「哦，好。」 杨垠回过神来，匆匆收起符纸，与瑰华一起往前走去。 这片区域已经基本被清理干净了，妖物的尸体都被拖走处理。杨垠看见不远处有个披着玄色道袍的男人，身姿修长，气场清冷，与周遭的血腥格格不入，却又有种微妙的融洽。 「这次多亏了楚道长，才解决掉最后一只大妖。」 瑰华嘆了口气道，「可是这些妖好好的，为什 么要突然攻击人呢？」 人界与妖界早有协议，不得互相侵害，违反协议的一律由特设处诛杀——这里的妖物都是忽然聚在一起攻击人类，残害了数十条人命，才落得如今的下场。 「谁知道呢，上面的人应该会调查吧。」 杨垠知道瑰华是花妖，劝慰道，「不过这些妖不只杀人，连同伴也杀，只能说死了也活该。」 瑰华默默不语，她扫过眼前血腥的战场，视线落在数米之外的另一个女子身上。 蓁嫣托着一方罗盘似的仪器，上面记载着捉妖师的伤亡情况。她眉头紧蹙，对一旁的楚原道：「太奇怪了，之前顶多是一两个妖伤人，很少发生过这种一群妖作乱的情况……难道和你那位有关？」 第12页 楚原冷冷道：「他不会伤人。」 蓁嫣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九尾狐刚一甦醒就有妖物作乱，难免会有人怀疑到他头上。」 「那就去查，」 楚原道，「是妖作祟，还是有人在背后当鬼。」 蓁嫣点头道：「我知道了。」 楚原拿着一柄修长的玄青剑，剑锋犹在滴血。他以符纸拭去血迹，收剑入鞘，道：「无事我就走了。」 「这次多谢你了，本来不该惊动你的，但我这边实在没人能解决掉那只大妖。」 蓁嫣道，「对了，你出来这段时间，那只小狐狸不会跑掉吧？」 楚原淡淡道：「跑不了。」 蓁嫣「哦」了一声，又道：「这种小狐狸很调皮的，你这一走，小心它把你家翻个底朝天。」 楚原道：「它很乖。」 他说这话时，不知道是不是蓁嫣的错觉，她总感觉眼前这个男人的冷峻气息稍微柔和了一些。 「……」 在楚原离开后，瑰华慢慢走到蓁嫣身边，道：「怎么样，和九尾狐有关吗？」 「这个还不清楚，毕竟九尾狐始终没露面。」 蓁嫣道，「但上面有些人估计要坐不住了。」 瑰华望着楚原离去的方向，思索道：「听说九尾狐和楚家颇有渊源，千年前他还是楚家的——」 蓁嫣捂住瑰华的嘴，道：「别说了。」 瑰华露出疑惑的神色，蓁嫣摇摇头，道：「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楚家早已不愿提及……他们在千年前就已经抛弃九尾天狐了。」 瑰华一愣，道：「那难道九尾天狐的沉睡和楚家有关系？」 「当时的九尾天狐可是最强的妖妖界最强，楚家也动不了他。」 蓁嫣道，「至于他为什么会沉睡，恐怕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了。」 瑰华沉默无言，蓁嫣看了看她，牵住她的手道：「走吧，我们回去了。」 —— 吱呀。 大门打开，披着玄色道袍的楚原出现在玄关，身上还瀰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吱吱吱。」 细嫩的叫声从另一边传来，楚原低头看见一只小白狐蹲坐在毛毯上，昂着小脑袋眼巴巴地望着他。 你回来啦～ 楚原挑眉，弯腰朝小白狐伸出手，小白狐跳到他的掌心里，小小一团地黏着他蹭来蹭去。 楚原揉揉小白狐绒毛，眼中划过一丝笑意：「怎么这么乖。」 小白狐：「吱！」 它得意洋洋地仰起脑袋，好像在说自己本来就很乖，楚原挠挠小白狐下巴，小白狐眯起眼睛，发出哼哼唧唧的软软叫声。 楚原似笑非笑，抱着它往客厅走去，然后抬头看见了—— 被爪子撕烂的抱枕，扯开一半的沙发套，还有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散了满地的糖。 楚原：「……」 作者有话要说：　　苏独：超乖一只小狐叽！ 第六章 委屈巴巴 原本整洁干净的客厅里如今已满是狼藉，简直不能看。楚原沉默了足足半分钟，才低头看向自己怀里的小白狐。 小白狐揣着爪爪，黑熘熘的眼珠子无辜地看着他。 「吱。」 楚原：「……」 楚原道：「这是你做的？」 小白狐大尾巴一甩，把脑袋蒙到了蓬松的尾巴里。 它这个掩耳盗铃的样子活生生把楚原气笑了，捏着小白糰子的后颈皮把它提起来，也不顾它「吱吱吱」的挣扎，直接把它锁进了一个空置的房间里。 房门后面传来小白狐细嫩又委屈的叫声，铁石心肠的楚原并没有理会，他沖客厅丢了张符纸，只见明黄符纸在空中碎裂，变成无数只小纸人，将满地糖果收拾好，又换上了新的沙发套与地毯。 客厅很快焕然一新，楚原依然没去管小白狐。他走进厨房，开始准备今天的午餐。 一小时后，厨房飘出浓郁的菜香。楚原在料理台边洗完手，这才慢慢走到关着小白狐的房间前，打开了房门。 小白狐正扒在门边，「吱吱」叫着挠门。因为门开得猝不及防，它一下子扑了出去，趴在了楚原脚边。 楚原垂眼，居高临下地看着它：「知错了？」 小白狐：「……」 小白狐跑回房间，大尾巴把自己裹成一团，只留给楚原一个圆滚滚的屁股。 楚原：「……」 他没想到这只小狐狸还和他闹起脾气来了，当下冷笑一声：「那你就待在这吧。」 说完便转身回到餐厅，自顾自地吃起了午饭。 菜香从餐厅飘过客厅，又飘到了房间里。小白狐耳朵微微竖起，有一下没一下地挠地毯。 楚原坐在餐桌上，对房间那边传来的细细的叫声置若罔闻。 那叫声持续了一会，逐渐低弱，到最后更是听不见了。楚原等了数分钟，放下筷子，面色冷淡地走到了房间里。 ——地板上，一只雪白的毛球蔫巴巴地趴着。软软的狐耳耷拉下来，小白狐从蓬松的大尾巴里露出一点小脑袋，宝石般的黑眼睛湿漉漉的，蒙上一层水雾：「嘤。」 委屈巴巴。 楚原：「……」 楚原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沖它伸出一只手。 小白狐又「嘤」了一声，可怜兮兮地把脑袋缩了回去，一动不动。 第13页 楚原直接把这只小白糰子抱起来，挠挠它蓬蓬的绒毛，道：「不就关了你一下，还炸毛了？」 小白狐委委屈屈地拍了他一爪子。 楚原：「知道了，是我的错。」 他的嗓音低沉，语气里有些难得一见的无奈。小白狐在他怀里抖抖耳朵，慢吞吞地蹭了一下他。 它这个小动作就算是和解，楚原把小白狐抱出房间，回到了餐桌边。 餐桌上除了他的碗筷，还摆着一个小碟子。碟子里盛着牛奶般纯白的鱼汤，散发着鲜美的味道。 小白狐瞄了眼那盆鱼汤，狐耳竖起了一点。 楚原松手，小白狐一下子跳到餐桌上，大尾巴一甩一甩的，埋头喝起了鱼汤。 它喝鱼汤的速度很快，转眼间碟子就见底了。而它还有点意犹未尽，舔了舔粉嫩嫩的舌头，瞄上了一盘盐焗鸡。 小白狐先是试探着用小爪子勾了一下，见楚原没有反应，又轻轻摁住那盘盐焗鸡，朝楚原软软地「吱」了一声。 楚原：「想吃 ？」 小白狐：「吱吱~」 楚原伸手，挠了挠它的小肚皮。 小白狐一下子翻过来，给他露出软乎乎的小肚皮，挨着他的手蹭来蹭去。 楚原揉揉它的小肚皮，又从头到尾捋了它一把。小白狐哼哼唧唧，轻轻咬着楚原的指尖。 楚原道：「吃吧。」 他夹了几块鸡肉放到小白狐碟子里，小白狐高高兴兴地翘着尾巴，埋头啃啃。 鸡肉鲜嫩清香，小白狐明显很喜欢，等它吃完那些鸡肉后，楚原又用筷子撕了些鸡肉，放在了它的碟子里。 小白狐食量并不大，舔了舔楚原手指，又从餐桌上跳下，在楚原腿上舒舒服服地窝了下来。 楚原挠挠它的下巴，道：「吃那么少，难怪你那么小。」 小白狐眯起眼睛，奶声奶气地「吱吱」叫，在他腿上扭来扭去地撒娇。 楚原短促地笑了一声，手指勾起它的狐耳，夹在指间捏了捏。 小白狐咬住了他的手指。 楚原挑眉：「这么敏感，碰一下都不行？」 小白狐跳到地板上，哒哒哒跑开了。 蓬松的大尾巴一跳一跳的，像是一团雪白的火焰。小白狐轻盈盈地跳上楼梯，转眼消失在了二楼。 楚原并不急着去找，他慢条斯理地吃完了午饭，这才走到二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柔软的被子铺在床上，中间有个鼓起来的小包。楚原掀开被子，看见一只小白狐窝在大床中间，抱着自己的尾巴睡着了。 小白狐睡着时是圆滚滚的一团，狐耳软软垂落，小脑袋埋在毛茸茸的尾巴里，轻轻地起伏。 楚原盯着这只小狐狸看了几秒，揉揉它的脑袋，感受着掌心下暖烘烘的热量，微微勾起了唇角。 小白狐吃饱了就睡，一睡就睡到了晚上。深夜时分，整栋房子陷入沉眠，房间里也是一片黑暗。 静悄悄的大床上，窝在枕头边的小白狐竖起狐耳，睁开了眼睛。 它的眼睛在夜色中是漂亮的赤红色，如跳动的火焰般鲜明。小白狐小小地动了一下，看见了离自己不到三厘米的楚原的睡颜。 男人在睡梦中也是一如既往的英俊，只是那眉头微微蹙起，似乎正在做着不怎么美好的梦。 小白狐盯着他看了一会，无声无息地跳下床，变成了人形。 ——年轻男子趴在床头，单手撑着下颌。墨发月华般倾泻而下，顺着纤细的肩膀垂落地毯，他琉璃色的眼眸中倒映出楚原的侧颜，眉眼微弯，眼中漾起秋水般的笑意。 苏独轻轻伸手，白皙如玉的手指抚上楚原眉间，似乎想将他紧皱的眉头抚平。而楚原似有所觉，忽然抬起手，紧紧抓住了苏独的手腕。 苏独：「……」 苏独被小小地吓了一跳，想去掰楚原手指，楚原却越抓越紧，好像他手里是什么极度珍贵的东西，一旦放开就会永远失去了。 「你属狗的吗！」 因为楚原太过用力，苏独连连吸气，疼得几乎想咬他一口。 「放开！」 他的声音很小，沉睡中的楚原也听不到。苏独气得想原地转圈，最后终于忍不住，咬了楚原一口。 楚原……楚原毫无反应。 苏独：「……」 苏独松口，不高兴地变回原形，然后跳到楚原头上，唿了他一爪子。 小白狐轻轻的，这一爪子 也没什么威慑力。而它气犹未消，又踩了楚原几下。 做完这一切后，小白狐跃下床头，从房间里跑了出去。 它跑下楼梯，来到了一楼。客厅此时正是漆黑一片，只有月光从窗户洒落，微微发亮。 苏独跑到窗前，仰头望着挂在夜空中的那轮明月，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尾巴。 今天来找他的那只火红小鸟是朱雀，朱雀与他在千年前相识，能够预测灾厄，来找他就是为了告诉他有大事要发生。而就在刚才，他忽然感应到了自己一条狐尾的气息——在西北方向。 千年前的他为了不让自己的力量被夺走，硬生生地断去了六条狐尾，其中一尾留给楚原，剩下五尾丢向四方。每条狐尾都蕴含着他的力量，一旦被人利用，他就能感知到。 要不要去找回我的狐尾呢？ 苏独默默想。 第14页 那样就得从楚原身边离开了…… 呜—— 夜风冷冷刮过，窗外树影婆娑。苏独突然看见地上多了一道影子，立刻扭过了头。 ——清冷的月光下，楚原半张脸埋在阴影中，看不清什么表情。 苏独：「……」 小白狐跑到楚原身边，蹭了蹭他的裤腿。 楚原把它抱起来，道：「想跑出去？」 小白狐无辜又懵懂地看着他：「吱？」 楚原与它对视几秒，嘴角扬起一丝嘲意，抱着它往房间走去：「我刚刚做了一个梦。」 小白狐歪头。 「梦到很久以前，有个人说会永远保护我，永远和我在一起。」 楚原抚摸小白狐绒毛，语调不紧不慢，不冷不热，「那个时候我还小，随便就相信了。」 苏独：…… 小白狐慢吞吞地低下了头。 「但后来他就走了，」 楚原眼眸微眯，深黑的眼底划过一点红芒，「他骗了我，把我一个人丢下了。」 小白狐垂下狐耳，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楚原低头看了它一眼，道：「刚才不是很精神吗，这个时候又困了？」 他说着就去撩拨小白狐的大尾巴，小白狐不高兴地哼哼唧唧，抱住自己的尾巴，窝成了一团。 楚原见这只小狐狸不乐意搭理自己了，便把它放到床边，淡淡道：「算了，反正你也听不懂，睡吧。」 他在床上躺下，拉上被子，刚好盖住了小白狐。 小白狐蹭到男人身边，小小地蜷缩成一团，感受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与体温。 过了一会，楚原的气息逐渐平稳，好像是睡着了。苏独额头抵着楚原肩膀，迷迷煳煳想事情。 楚原的话提醒了他，当年离开本就是情非得已，现在甦醒之后又多事端，如果不尽快恢復力量，估计又得走一遍千年前的路。 既然他有一条狐尾出现在了西北，那他就必须去夺回来。但是要去那里就得变成人形，他仅剩的力量早在甦醒时就被楚原的阵法耗去了大半，变成人形的话只能维持不到一天的时间。 是去找杨垠蹭点功德金光，还是…… 苏独的狐耳忽然动了动，清醒了一下。 他扭头看向楚原，甩着狐尾，好像想到了什么。 狐妖天生魅术，想要得到力量有很多方法，其中最快的一种方法就是—— 交合。 第七章 喝酒，下药 一个少年沿着河边走，墨色道袍随风扬起，他腰间别着一柄玄青长剑，剑身散发着慑人的冷意，剑穗却是一只花草编成的小狐狸，晃晃悠悠地悬在剑上。 少年低着头，闷闷地往前走。走了没多少步，他忽然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往后面一丢。 「你别跟着我了！」 少年沖身后那人道，「我不喜欢你！」 在他身后不远处，墨发白衣的九尾狐接住那根枯树枝，微微一笑，树枝上绽放朵朵小花。 「不跟着你，你被妖怪吃了怎么办呀。」 九尾狐声音轻轻的，仿佛一汪溶了雪的春水，微微荡漾，「我可是很喜欢你呢。」 少年脸上发红，扭过了头：「你不就是妖怪吗……还是最会勾引别人的狐妖。」 「楚道长不是道行高深吗。」 九尾狐慢慢走向少年，少年面露警惕，往后退了一步。 「我不过一只小狐狸，怎么勾引得了你呢。」 九尾狐弯下腰，将那根花枝递到少年面前，在他耳边轻轻地笑了一声。 他的笑声酥痒魅惑，尾音微扬，轻飘飘落入少年耳中——仿佛有一滴最上等的春药注入少年的骨血之中，他的霎时脸上蒸出了一片热气。 「你……你离我远点！」 少年又气又恼，一把推开了九尾狐。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种狐妖生性放荡，就喜欢勾引别的道士……行，行苟且之事！」 少年的手放在玄青剑柄上，越说越气，越气越瞪着九尾狐，「我不会上你的当的！」 九尾狐依然笑吟吟的，只是有几秒不再说话。 少年偏过脸不与他对视，过了一会，九尾狐轻轻嘆了口气，道：「也不是谁都能让我喜欢的啊。」 「……」 少年偷偷瞄了他一眼。 九尾狐却已转过身，道：「既然你不喜欢，那我就走了。」 那根缀满小花的树枝轻轻掉落在地，少年一愣，弯腰想将它捡起——再抬起头时，九尾狐已经不见了身影。 …… 楚原从梦中醒来，睁开了眼睛。 他的胸口微微发闷，好像被什么东西压住，喘气也有些艰难，仿佛梦中的心绪被带到了现实，难以纾解——然后他一低头，看见了趴在自己胸口的小白狐。 「……」 楚原挑眉，从床上坐起身。小白狐也骨碌碌滚到了被子上，懵懵地醒了过来。 它的绒毛被睡得蓬蓬的，歪着小脑袋看向楚原，沖他奶声奶气地「吱」了一声。 抱抱~ 楚原把这只小狐狸捧在手掌上，见它又懒洋洋地窝了起来，道：「又睡？」 小白狐敷衍地蹭蹭楚原手指，抱住了自己蓬松的大尾巴。 楚原于是抱着小白狐下了床，脖颈上的吊坠垂落，刚好悬在小白狐竖起的狐耳上——吊坠冰凉凉的，小白狐忽然想到什么，睁开了眼睛。 第15页 它好像一下子来了精神，大尾巴一甩，沿着楚原手臂攀至他的肩膀，在那里趴了下来。 楚原没有在意它的举动，他温了一杯牛奶，倒进梅花爪印的饭盆里，又示意小白狐跳下来：「喝牛奶。」 小白狐落到他的腿上，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牛奶。楚原抚摸它的后颈，感觉着掌心里一跳一跳的热度，挠了挠它的绒毛。 苏独眯起眼睛，脑海里浮现一个念头。 如果我把水变成酒，就可以灌醉他了。 小白狐顿时牛奶也不喝了，眼巴巴地看着楚原，就等着他喝水。 然而楚原好像并不渴，他只是注视着小白狐，道：「不喝了？」 小白狐：「吱。」 它跑到饮水机旁，爪子抬起，扒住了饮水机。 楚原道：「不行，你不能喝那 里的水。」 他揪着小白狐后颈皮把它提了起来，轻轻放到那盆牛奶面前。 苏独甩着尾巴，心想：行叭。 反正你总要喝水的。 然后他就这么等着——一直等到了晚上。 苏独：…… 期间楚原出去过一趟，不知是除妖还是做什么，下午才回来。然后他就再也没喝过水——哪怕苏独蹲在饮水机边，拼命用眼神暗示，他也没碰过水杯。 夜晚，楚原坐在沙发上，随手翻开了一本有些年头的妖物档案。 上面记载的妖物图绘都栩栩如生，小白狐在沙发上熘熘达达，百无聊赖地咬着自己尾巴转圈圈。 楚原突然起身，去饮水机那里倒了一杯水。 苏独：！ 他一下子停住动作，蹲坐在沙发上，狐耳微微竖起。 楚原端着那杯水回来了，只是并不急着喝，而是把水杯放到了茶几上。 苏独盯着那杯水，黑宝石般的眼珠子里划过一丝暗光。 杯子里的液体微微晃荡，就在刚才，它已经变成了一种无色无味的酒——只要稍微碰到一点，就会立刻醉倒。 快点喝，快点喝。 小白狐低头，小脑袋轻蹭楚原掌心。楚原摸了摸它，道：「看，这里有只和你一样的小狐狸。」 他翻过一页，小白狐凑过去看，只看见几个大字——九尾天狐。 苏独：…… 在这本不知道谁写的妖物档案上，他莫名其妙被记载成一个性情淫荡的妖物，勾引了无数良家子弟不说，还都是先女干后杀，手段极其色情残忍……楚原读着读着，忽然笑出了声。 小白狐唿了他一爪子。 明明只勾引了一个，还被上了，特别亏。 小白狐不高兴地趴在妖物档案上，压住那页纸，蜷成了毛茸茸的一团。 楚原挠挠它的绒毛，端起了茶几上的那杯水。 小白狐一下子仰起了脑袋。 楚原迎上它亮晶晶的眼神，略一挑眉：「你想喝？」 小白狐在他腿上打滚，舔舔自己爪子，装作无事发生。 楚原看了看杯子，没有喝，又把它放到了茶几上。 苏独：？？？ 为什么还不喝。 小白狐有一下没一下挠着沙发，眼巴巴盯着楚原。 楚原把它抱起来，小白狐还不乐意，扭动着从他手里钻出来，跑到了沙发另一边趴着。 楚原道：「过来，睡觉了。」 苏独这才发现时间已经快到十二点了，今天花了一天都没能灌醉楚原，明天不知道会不会又有变数…… 正这么失望地想着的时候，他就看见楚原端起杯子，一口气喝了半杯水。 ！ 苏独留意着楚原的神色，一下子来了精神。 在他的法术下，这杯水可以瞬间将楚原灌醉。只要喝醉了，做什么都行。 小白狐跑到楚原身边，眼底亮晶晶，慢悠悠地甩尾巴。 然而出人预料的是，喝下半杯水的楚原并没有什么反应，他甚至看了眼小白狐，道：「是不是渴了，要不要喝水？」 「……」 小白狐与他对视，心想：没醉？还是我的法术出了问题？ 楚原把杯子递到小白狐嘴边，神色淡淡的，一如往常。 小白狐心里诧异，慢吞吞地凑到杯子边上，舔了一下。 ——然后它就身体一歪，轱辘辘从沙发上滚了下去。 楚原：「……」 楚原伸手捞住这只小狐狸，小白狐趴在他的掌心，就像一团软乎乎的糯米糰子，狐耳垂落，雪白的绒毛也泛上一层淡淡的粉。 楚原戳了它一下。 小白狐哼哼唧唧，抱住了他的手——好像是把他的手当成了自己的大尾巴。 楚原道：「困了？还是——」 他看了眼杯子里剩下的一点水，低头在小白狐身上嗅了一下。 奶香奶香的。 「我还以为你喝醉了。」 楚原轻嗤一声，把这只晕晕的小糰子抱起来，带回房间了。 —— 偷鸡不成蚀把米的苏独不小心自己中了自己的法术，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小白狐顶着乱糟糟的绒毛爬出被窝，脚步七歪八扭的，在跳下床时还不慎摔了个屁股墩。 在旁边围观的楚原非但没有帮忙的意思，甚至嘲笑出声：「傻乎乎的。」 苏独：「……」 小白狐踮起脚，沖楚原呲牙：「吱！」 第16页 炸毛了，超凶。 楚原轻轻松松把它拎起来，不顾它的挣扎强摸那雪白的绒毛，道：「还闹脾气了。」 小白狐凶凶地要去咬他的手，被楚原一根手指头将脑袋摁下，抱住了房间。 他一走到客厅，小白狐就挣脱他的怀抱跳了下来，自己跑到沙发角落，缩在抱枕底下自闭了。 楚原也不去管它，走进厨房做今天的午饭。苏独听着那里传来的声音，想到自己昨天晚上的失败，有点郁闷。 为什么他没醉？ 苏独不高兴地抱住自己的尾巴。 难道是发现了自己……如果真是这样，楚原对他也不会是这种态度。 苏独盯着厨房里楚原的背影，想了好一会，最后还是觉得可能是自己的法术出了问题——毕竟现在的他妖力早已不如千年前了。 厨房里很快飘出一股菜香，小白狐嗅了嗅，从抱枕里探出头。 既然醉不倒楚原，那么给他下春药……也是可以的吧。 ——当楚原将做好的菜端出厨房时，就看见餐桌上早早趴着一只小白狐。 「肯出来了？」 楚原把一盘菜放到小白狐面前，道，「还是饿了？」 小白狐：「吱。」 它轻轻叫了一声，眼底划过微光。 桌上的这盘菜的香气忽然浓郁了一些。 楚原道：「你可以尝一点。」 他夹了一块肉放进碟子里，推到了小白狐面前。 苏独才不要，他只是想看着楚原吃，于是扭头跳走了。 楚原有些意外，微微眯起了眼睛：「不吃的话就只有猫食了。」 猫食就猫食。 苏独心想。 反正我上完就跑，特别无情。 心里这么想着，面上还要装出一副蔫蔫的样子，以表示自己没精神，没食慾。 楚原等了它一会，见小白狐真的不愿意吃，便说了声「随便你」，然后不再理会它了。 剩下几盘菜陆续做好，香气溢满整个客厅。小白狐揣着爪子蜷在猫窝里，有点馋。 尽管如此，它也坚定地没有跑到餐桌那里，而是看着楚原夹起一筷子菜，送入口中。 如果没有意外，这种狐族炼出来的春药是能很快使人身陷情网的—— 小白狐悄悄伸长了脖子。 一秒……两秒……五分钟，二十几分钟过去了，楚原放下筷子，面色不改，毫无反应。 苏独：？？？ 这都没反应？？？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楚原，又看看桌上被吃了一半的菜，心里忽然浮现了一个极度可怕的念头—— 该不会是……不行了？！ 第八章 骗完就跑 想到眼前的男人可能不行了，小白狐一下子蔫了下来，狐耳软软垂落，抱住自己大尾巴不吭声了。 楚原戳了戳软乎乎的小白狐：「怎么了？」 小白狐哼哼唧唧，脑袋埋进蓬松的尾巴里，窝成了软趴趴的糯米糰子。 看着还有点委屈。 楚原挑眉看了它一会，道：「是你不愿意吃东西，现在还委屈上了。」 说着就捏着小狐狸的后颈皮把它拎了起来，不顾它的挣扎硬抱到怀里一顿撸。 小白狐奶声奶气地「吱吱」叫，努力用爪子把楚原推开——然而并没有什么用，甚至被楚原抓住小爪子捏了几下。 「闹什么脾气，骄里娇气的。」 楚原揉揉小白狐微乱的绒毛，抱着它去厨房热了一杯牛奶，「不吃东西，也要喝点什么。」 小白狐从他手里跳出来，自己熘熘达达到盛着牛奶的碟子边，有一下没一下地喝牛奶。 它明显兴致缺缺，楚原还想碰它，小白狐扭头避开他的手，一下子跳到地板上，甩着大尾巴跑到了二楼。 苏独还是接受不太了转世的楚原不行了的事实，自己躲进黑暗的被窝里，鼻间满是男人成熟又熟悉的气息，他闷闷地挠着身下的床单。 既然不能交合了，那就得另想办法。等找回了自己的尾巴，他还要考虑一下怎么治好楚原。 如果楚原愿意配合也就算了，就怕他一个男人不肯承认，毕竟这事实在太伤自尊心…… 正这么想着，苏独就感觉眼前一亮——楚原回到房间，把被子掀起来了。 小白狐立刻用尾巴裹住自己，埋起脑袋装睡。 楚原盯着这占着自己大床中间毛绒绒的一团，道：「还装睡？」 小白狐垂下狐耳，当做没听到。 楚原道：「那你就睡吧，别起来了。」 然后走到窗边拉上窗帘，房间顿时一片昏暗。 小白狐窝了一会，感觉身边一沉——楚原躺在了床上，顺手用被子把它整个盖住了。 「……」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能听见男人清浅的唿吸声。小白狐感觉自己被楚原拢在了臂弯里，过了一会，小小地往他身边挪了挪。 算了。 苏独想。 反正都是我男人，还嫌弃什么呢。 小白狐松开尾巴，脑袋抵着楚原肩膀，轻轻蹭了一两下。 楚原好像已经睡着了，并没有什么反应。 苏独睁开眼睛，在不怎么明亮的光线中静静地看着楚原的侧脸。 ——很久以前，他也是这么注视着一个比现在更年轻的楚原，两个人依偎在一起，仿佛能一直到永远。 第17页 想被他抱着。 苏独忽然冒出这么一个想法。 有点想…… 空气里仿佛多了一丝燥热，苏独有些喘不上气。他很熟悉这种感觉，但他也很清楚地记得，他并没有碰过他下给楚原的药。 难道是法术的问题…… 小白狐不见了，墨色长髮散落床畔，一双白皙的手臂缠上楚原脖颈，苏独低头，几缕髮丝垂至楚原脸庞，他轻轻抚摸男人眉眼，低声念出了一句含煳不清的话。 狐妖天生就会魅惑人心的法术，楚原不会真正地醒来，他只会以为自己正在做一场旖旎又暧昧的梦……苏独浅吻楚原唇角，与他气息纠缠，微微闭上了眼睛。 —— 窗外下起了细细的小雨，晶莹的雨滴悬在叶尖，水色荡漾，摇摇欲坠。 苏独咬着一条发绳，将自己鸦羽般的墨发拢住，随意地用发绳束了起来。 房间里瀰漫着极度暧昧的气味，衣服也凌乱地丢到了地板上。苏独低头看看仍在沉睡的楚原，俯下了身，趴在床头。 「原来没有不行啊，」 他亲吻男人的额头，笑吟吟道，「我很快就回来，别生气呀，楚道长。」 这个吻轻轻落在楚原眉心，苏独知道，当楚原醒来时，他不会记得刚才发生的事——甚至关于自己养过的一只小白狐的记忆，都会模煳不清。 至于再见时怎么解释……苏独想不出来，只能又亲了亲楚原唇角，目光下移，落在了他戴着的那条吊坠上。 吊坠在昏暗的房间里微微发光，里面藏着他一条狐尾，那是早在千年前就被他赠给楚原的定情之礼。 苏独笑了笑，起身离开了。 「唧。」 天色已晚，街边的路灯亮起。一只火红的小鸟扑腾着翅膀从路灯上飞下，一个趔趄，摔到了苏独手心。 苏独捧住这只小鸟，道：「丢不丢人吶，小朱雀。」 「比起你这只家养狐狸来，我还是有点面子的。」 小鸟踩在他手上，张开翅膀，口出人言，「你想好了，真的要去西北？」 苏独「唔」了一声，道：「我要找回我的狐尾。」 朱雀道：「西北最近有场捉妖师大会，很多捉妖师都会赶往那边。你的实力早就不如当年，要小心一点。」 苏独挑眉：「捉妖师？」 「是啊，这场热闹刚好被你撞上了，你说巧不巧。」 苏独弹弹小红鸟的脑袋，道：「知道了。」 朱雀：「……」 朱雀啄了他一口。 「你自己去淌那趟浑水吧，我可不管你了。」 小红鸟晃晃悠悠地飞起来，落下一根羽毛。 苏独接住那根羽毛，抬头便看见朱雀扑向街边路灯，和一只麻雀叽叽喳喳地飞走了。 「……又勾搭别人家的鸟。」 苏独轻笑，将那根带着温度的羽毛收起，然后转身，朝着街角走去。 九尾狐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街道一侧，过了一会，他走出的那栋房子无声无息地亮起了灯。 —— 清晨，火车站里人来人往。杨垠拖着行李箱，努力从人堆里挤进自己的座位，发现对面已经坐着了一个年轻男子。 因为刚刚抵站，车厢里都是乱糟糟一片吵囔声。只有年轻男子安静地看着窗外，鸦羽般的长髮束在脑后，几缕髮丝微微遮住那昳丽的侧脸，眉眼至下颌的曲线更是漂亮到无可挑剔——杨垠从未见过这样的美人，当下一愣。 年轻男子留意到杨垠的到来，对他微微一笑。 「你好。」 杨垠：「你，你好……」 他不太好意思和年轻男子对视，把行李箱放好，刚想低头玩手机，就听见对方轻飘飘道：「你是捉妖师吧。」 「……」 杨垠愕然地看向苏独。 苏独单手托着下颌，对他微微一笑：「我叫原褚，也是一个捉妖师。」 「原来如此，」 杨垠松了一口气，道，「我叫杨垠，你也是去西北的吗？」 「是啊，我去看个热闹。」 苏独道，「你姓杨，那就是杨家人咯？」 杨垠干笑一声，不再说话，偷偷打量起了眼前的苏独。 刚才还没注意到，他现在才发现这个年轻男子上衣宽松，露出精緻漂亮的锁骨，再往下好像还有些隐秘的痕迹……杨垠脸一红，立刻低下了头。 苏独眨眨眼：「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杨垠头也不敢抬，含煳道：「没没没，没什么——」 「哟，小美人。」 一道陌生痞气的声音突然插入，有人从过道里挤了进来，一屁股坐在苏独身边。 「你一个人啊，没有其他人陪着吗？」 那人满脸坏笑，凑近了苏独脸庞。 杨垠：「你——」 「没有啊，」 苏独轻描淡写打断杨垠的话，琉璃色的眼睛里光华流转，笑意盈然地看向那人，「我被喜欢的人赶出来了，现在无家可归，怎么办呢。」 杨垠：「？？？」 那人嘿嘿一笑，一把搂住了苏独的腰：「那正好，让哥哥我陪陪你呗。」 杨垠紧紧盯着那人的脸，忽然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悄悄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符，在指间碾碎。下一秒，那人的脸在他眼中赫然变了——脸庞泛着不正常青紫，皮肤大多发白溃烂，身上还缠着水草，仿佛是个刚从水底爬出来的溺死鬼…… 第18页 这不是人，这是一只披着人皮的鬼，还是个实力强大的恶鬼! 杨垠勐的按住藏在背包里的桃木剑，就在他准备抽剑的时候，苏独若有若无地瞥了他一眼。 杨垠没有留意到那一眼，他只是全身一僵——发现自己居然动弹不得了！ 怎么回事？！ 杨垠心里大惊，努力想要挣脱桎梏，却无济于事。就在他满头是汗时，他听见苏独轻笑一声。 「好啊，」 苏独偏首，柔软的髮丝垂下几缕，落在白皙的肌肤间，「但是不要在这里……我们去那边。」 那人眼睛发直，勾勾地盯着苏独：「嘿嘿嘿，好，哥哥听你的——」 不，等等！别去啊！ 要不是不能说话，杨垠就要吼出来了。 你不是捉妖师吗？！怎么连他是鬼都认不出啊！ 冷汗从额角滑落，他眼睁睁看着苏独和那只鬼离开，走向另一节车厢，身体却始终动不了。 火车缓缓开动，周围是谈笑如常的路人。杨垠不知道苏独走了多 久，可能是几分钟，也可能是几个小时……他突然感觉自己能动了。 桎梏一消失就是无比的轻松，杨垠立刻拔出藏在背包里的桃木剑，勐一起身——看见了安然无恙坐在自己面前的苏独。 杨垠：「……」 苏独白皙的指尖还残留些许液体，他舔了舔手指，眉头微微蹙起，显然很不满意：「不好吃。」 杨垠：「？？？」 周围的人已经对杨垠站起来的异常举动投来视线，杨垠悻悻坐下，对苏独道：「你……你没事吗？」 「我怎么会有事。」 苏独朝他摊开手，「有纸吗？」 「啊，有的。」 杨垠把桃木剑塞回去，递给苏独一包纸巾，又忍不住往后面看了看，「刚才那个东西呢？」 苏独低头擦手，纤长的眼睫垂下，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死了呀。」 他的语气淡淡的，甚至含了一丝笑意。但落在杨垠耳中，居然有点不寒而慄。 「……你一定是个很强的捉妖师，」 杨垠真心诚意地感慨道，「估计也不是第一次参加捉妖师大会了吧。」 苏独把剩下一包纸巾还给他，微微笑道：「才不是，我错过了报名，所以只是去那里看看——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给我带路吗？」 「好啊，」 杨垠心想也不是什么麻烦事情，便一口答应了，「刚好我有个师兄也在那里，不瞒你说，我也是第一次参加这场大会，对那边也不是很熟悉。」 他说着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沖苏独一笑。 呜—— 火车继续向前行驶，数小时后，缓缓靠近了一处站点。 杨垠道：「到了。」 他拖着行李箱走下火车，回头发现苏独并没有带什么东西，奇怪道：「你没有行李吗？」 苏独抬手，纤细的手腕上束着一串红绳：「在这里。」 杨垠瞭然，知道这是某种高级的储物法器——价格昂贵，他买不起。 火车站外站满了人，杨垠认出不少自己的同行。他打了个电话，没过多久，一个身披大衣的男子匆匆跑过来，对他一招手。 「怎么样，一路顺利吗？」 男子笑着拍拍杨垠肩膀，目光顺势落到他身边的苏独身上，怔了一下，眼中流露出惊艷。 「这位是？」 「啊，这是我火车上遇到的同伴，原褚。」 杨垠介绍道，「原褚，这就是我和你说过的那位师兄。」 苏独道：「你好。」 男子道：「你好，方便出示一下你的捉妖师证吗？」 杨垠微愣，苏独取出一张薄薄的证件，对男子微笑。 男子接过证件仔细看了一会，道：「你是东边的捉妖师啊……也报名了这次大会吗？」 苏独道：「没有，我错过了时间，没来得及报名。」 「哦，这样啊。」 男子摸着下巴道，「既然你是小杨的朋友，那我可以给你安排一个观众席的位置。但是比赛资格是没有了，请你理解。」 「没关系，我也只是来这里凑个热闹。」 苏独笑吟吟道，「谢谢你。」 男子看了看他的脸，咳了一声，嘟囔道：「漂亮倒是挺漂亮的……我叫何争鸣，这是我的名片，有什么事的话可以联繫我。」说完又补了一句：「我随时有空的。」 杨垠：「咳，师兄。」 「知道了知道了，」 何争鸣道，「这就带你去酒店——对了，你这位朋友怎么安排？」 杨垠看向苏独，苏独轻轻「啊」了一声，露出为难的表情：「我忘记订酒店了。」 杨垠正要说什么，何争鸣大手一挥，道：「没关系，小杨那间给你住，我再看看能不能帮小杨订到另外一间，不行的话就让他打地铺吧。」 苏独：「那多不好意思呀，谢谢啦。」 杨垠：「……」 因为捉妖师大会的原因，附近的酒店基本住满了人。但何争鸣打了个一个电话，还是帮杨垠 订到了一个套间——就在苏独隔壁。 杨垠拎着行李入住，等收拾好了一出门，发现何争鸣还没有离开，正站在苏独门口，和他聊得热火朝天。 「我家就在附近，你要是没事可以来做做客，反正也就我一个人，方便的很……」 第19页 这话越听越听不下去，杨垠无奈上前，把何争鸣给推开了：「师兄你不是一堆事情要忙吗，赶紧去啊，不然孙老又要骂你了。」 「哎你这傢伙真是的，煞风景。」 何争鸣被他推进了电梯，还不忘扭头 对苏独喊了一嗓子，「记得打我电话！」 杨垠：「快走吧你！」 他按下电梯按钮，总算送走了这个师兄——然后一回头，就看见苏独靠在门边，笑吟吟地看着他。 「你这个师兄真有趣，」 苏独道，「还是特设处的人呢。」 「是啊，不过他有时候也挺不着调的。」 杨垠道，「刚才他说的那些话你不用在意。」 苏独摇摇头，道：「你刚才和他说了什么，孙老？」 杨垠道：「对啊，他是孙老的弟子。因为我小时候跟孙老学过一段时间的法术，所以叫他一声师兄。」 苏独「唔」了一声。 他记得自己甦醒时，围剿他的人中也有那么一位孙老，好像还是个强大的捉妖师，在特设处的地位也很高…… 「对了，你饿不饿？」 杨垠道，「我刚刚看见附近有家面馆，请你吃面吧。」 「好呀，」 苏独笑着道，「不过还是我请你吧。」 ——半小时后，一家高档中餐厅里。 杨垠盯着眼前的菜单看了好一会，怂怂地推给了苏独：「还是你点吧……我不敢点。」 苏独道：「要吃面吗？」 杨垠：「随便随便，你做决定就好。」 苏独笑笑，合上菜单，对服务员报出了几个菜名。 服务员记下菜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杨垠憋了一会，实在受不了落在自己身上的好几道羡慕或嫉妒的目光，小声对苏独道：「好像有很多人在看你。」 「他们不看我才奇怪，」 苏独淡淡然道，「难道我不好看吗？」 杨垠：「……」 他无言以对，只能木然地点了点头。 「先生，打扰了。」 刚才的服务员又回来端上茶水，杨垠下意识地往后靠去，服务员的手却一个趔趄，不小心将茶水倒在了他身上。 杨垠：「……」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服务员吓了一跳，赶紧用白毛巾给他擦去水渍，「实在是对不起！您没烫伤吧？」 不知怎么的茶水并不是很烫，杨垠没多大感觉，摆摆手道：「没关系，我自己来吧。」 苏独道：「要不要换身衣服？」 「不用，我去趟洗手间就好了。」 杨垠心想这点茶水可以随便用张火符烘干，便谢绝了服务员给他拿来备用衣服的提议，起身去了洗手间。 他这一走，原本的位置就空了下来。苏独低头喝茶，一只手轻轻放在桌上，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景色——没过多久，一道脚步声逐渐靠近，有人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 片刻的沉默后，苏独垂下眼睫，看见了覆在自己手背上的另一只手。 「好久不见。」 苏独眼帘不抬：「你怎么还没死。」 「既然你醒了过来，我还有什么理由去死呢。」 男人低沉的笑声响起，苏独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他紧紧抓住。 「毕竟我可是等了你很多年了……」 「小狐狸。」 作者有话要说：　　换了个新封面！ 大家记得更新晋江a呀，现在咸蛋分成了幻想和都市两个频道，不更新a的话是看不到幻想频道的～ 一个新坑坑求收藏嗷。 《甩了渣攻后我成了他的……》 顾别和宋之衡在一起三年，三年后宋之衡发现自己是豪门私生子，一朝得势，将顾别赶出家门，另寻新欢。 瓢泼大雨中，顾别流落街头，想了想，打通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管家双眼含泪，颤巍巍地喊了声「少爷」。 「李伯，」 顾别平静道，「接我回家吧。」 数月后，宋之衡参加自己舅舅——陆家家主陆辙的订婚礼，赫然发现站在自己舅舅身边的不是别人，正是顾别。 顾别与陆辙十指交扣，对宋之衡微微一笑。 「乖，叫舅妈。」 宋之衡：「？？？！」 1渣攻不是正攻，正攻另有其人 2不好好混就只能回去继承不知道多少亿家产的小少爷受x沉稳有钱霸总攻 第九章 玫瑰花 男人的手一片冰凉，死人般毫无温度。这份冷意沿着两人相触的皮肤开始蔓延，几乎要渗进骨缝里。 「我知道你是为我而来，」 男人笑着道，「真让人感动，为了我你还抛下了楚原。」 「自作多情。」 苏独抽出自己的手，嘴角轻扬，笑意若有若无，「你还入不了我的眼。」 「家花不如野花香，更何况狐狸本性不就是多情放荡。」 男人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不紧不慢道，「你迟早会跟我走的。」 「那你就做梦吧，」 苏独端起茶杯，放松地靠在了椅背上，「我男人可比你这个中看不中用的好多了。」 在提到楚原时，他的眸中流光潋滟，尾音微微扬起，仿佛落满花瓣的水面盪起层层涟漪，揉碎着一股荡漾人心的幽甜。 第20页 「……呵。」 男人笑意微冷，就在这时，杨垠离开洗手间，往这边走了过来。 因为不熟悉餐厅，杨垠还有些迷路。男人瞥了他一眼，慢慢落下手，在餐桌上重重一按。 「为表我的倾慕，这里有份礼物送给你。」 他定定地盯着苏独，一字一句道，「你可一定要收好了——」 话音未落，男人消失，餐桌上却不知何时多了一束殷红似血的玫瑰。 「咦，这是什么。」 杨垠在服务员的指路下刚好回来，看见了那束玫瑰。 苏独轻飘飘道：「不知道谁丢在这的垃圾。」 他把玫瑰随手丢给路过的服务员，道：「扔了它。」 杨垠：「……」 他一头雾水地坐了下来，发现座位一下子变得特别冰冷，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苏独道：「怎么了？」 杨垠：「没事，就是有点冷，没关系。」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腾腾热气飘散，那股冰冷的感觉也退去了不少。 一杯茶喝完后，服务员也端上了菜。吃到一半时杨垠接到一个电话，他愣了愣，慢慢把手机放到耳边：「爷爷？」 那边不知说了些什么，杨垠神情很快黯淡下来。通话结束后，他勉强对苏独笑了一下，道：「不好意思，我有点事，要先走了。」 苏独咬着筷子看向他：「要给你打包吗？」 「不用不用，我吃饱了。」 杨垠起身道，「我们酒店再见吧。」 他说完便匆匆离开了，在他走后，苏独慢悠悠地放下筷子，对一旁的服务员道：「买单。」 因为捉妖师大会的缘故，这座城市流入了不少捉妖师。苏独并没有在街上闲逛，而是直接回到了酒店里。 夜晚，浴室里瀰漫着蒸腾的雾气，苏独从浴室里走出，柔顺的墨发湿漉漉散落，他懒洋洋地眯了下眼睛，变成了一只小白狐。 小白狐抖抖身上的绒毛，小爪子踩在柔软的大床上，挑挑拣拣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下，脑袋埋进蓬松的大尾巴里，咪呜着蹭了下。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床上窝着一只软乎乎的白糰子，抱住自己的大尾巴，小小的身子随着唿吸轻轻起伏。 过了一会，小白狐忽然支起狐耳，从大尾巴里探出了脑袋。 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动静，小白狐不高兴地挠了挠床单，甩着大尾巴从床上跳下，哒哒哒地跑出了房间。 酒店的套间里，客厅正对着紧闭的大门。小白狐蹲坐在门前两三米的地方，慢悠悠地晃着狐尾。 沙沙沙—— 紧闭的门缝间，一只尖尖的手挤了进来，皮肤泛着与常人不同的惨白——那分明不是人的手，而是一张扁平的纸。 小白狐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慢慢的，纸人整只手臂都挤了进来，随后就是一个脑袋——女童扎着两个髮髻，眼睛直直上翻，惨白的脸上涂着两抹鲜红似血的胭脂蛋，活脱脱一副吊死鬼的模样。 纸人幽幽地从门缝里飘出，脚尖点地，上翻的眼珠骨碌骨碌转下来，直勾勾地盯住了……它什么也没盯住。 纸人：「……」 纸人什么都没发现，晃晃悠悠地飘进了房间里。在房间里绕了好几圈，又漫步目的地飘了出来。 小白狐歪着脑袋，黑宝石般的眼睛漂漂亮亮，一眨不眨地盯着纸人。 纸人幽灵般在套间里游荡，好像在搜索着什么目标。它一下子钻到床底，又一下子飘到天花板上——终于，在转了足足三圈后，它总算是看见了一直待在门口的，一团小小的白狐。 纸人：「……」 小白狐毛茸茸一团趴在地板上，已经快要睡着了。 纸人咧开猩红的嘴角，沖昏昏欲睡的小白狐扑去。小白狐好像被吓了一跳，狐耳一下子竖起，「嗷」一声跳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纸人在空中转向，两只尖尖的手笔直地刺向小白狐，眼看就要贯穿那小小的身体时，纸人却扑了个空。 ——小白狐轻灵灵地落到地板上，对纸人昂起小下巴，又甩了甩尾巴。 「吱~」 这个明显挑衅的举动激怒了纸人，它张开双臂，无数条纸带瞬间延长，哗啦啦地扑向小白狐，要把它活活绞死。 小白狐轻轻一跃，稳稳跳到了一条纸带上。它如一团跳动的雪白火焰，倏忽之间就已消失在原来的位置，快得连纸人的眼睛都捕捉不了。 纸带疯狂乱窜，纸人的眼珠子也骨碌碌旋转。它好像在上一秒抓住了小白狐，然而下一秒小白狐又出现在远远的另一边——一分钟后，纸人全部的纸带都拧成了死结。而小白狐仍然窝在一开始的位置，懒洋洋地舔了下爪子。 纸人惨白的脸庞扭曲成一团，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别的什么。它用力一扯，纸带纷纷碎裂。纸人痛苦地颤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向小白狐虎扑过来—— 砰！ 套间的门被重重踹开，杨垠持剑沖了进来，「刺啦」一下，桃木剑贯穿纸人身体，将它一噼为二。 这一剑直接致命，纸人软软飘落在地，彻底变成了两张废纸。 「好险好险，」 杨垠收剑，道，「你没事——」 他在客厅转了一圈，发现没找到人，顿时一滞。 就在这时，房间里慢慢走出一个人，睡眼惺忪，只随意披了件外衣。 第21页 「怎么了，」 苏独打了个哈欠，修长的眼尾犹有水光，「你干嘛吵我。」 杨垠：「？？？」 杨垠一头雾水，道：「我，我察觉到这里有邪气就过来了……你没发现吗？」 苏独看了眼满地纸屑，有点惊讶：「我在床前贴了符纸，所以这种邪祟靠近不了我——你不来我还没发现呢。」 杨垠默然无语，隔了几秒无奈道：「那真不好意思，我吵醒你了。」 苏独「唔」了一声，道：「你不是去你爷爷那里了吗，怎么回来了。」 「啊，被爷爷骂了一顿，赶回来了。」 杨垠尴尬道，「我先找下师兄吧，把你这边的情况告诉他。」 苏独：想睡觉。 他在沙发上坐下，看着杨垠给何争鸣打了个电话。 一小时后，何争鸣姗姗来迟。苏独已经困得快睡着了，懒洋洋地搭着眼帘，窝在沙发上听他和杨垠扯着那个纸人讨论。 「这应该不是个意外，有人故意针对来参加这次大会的捉妖师。」 何争鸣道，「这个纸人实力不弱，而且能避开酒店这么多捉妖师的耳目，背后的操控者肯定来头不小。」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邪术，」 杨垠道，「太恐怖了，那岂不是能杀人于无形？」 「确实，」 何争鸣皱眉道，「我不记得几大道家有这样的邪术……搞不好是哪只大妖动的手脚。」 杨垠一惊：「妖？！难道原褚你招惹到了什么大妖？」 苏独抬起眼帘，困兮兮地看了他一眼，又低下了头。 杨垠：「……」 何争鸣摸着下巴道：「也不一定是他招惹的，可能那只妖针对的是所有捉妖师，只是刚好选中了他而已……最近那只九尾天狐不是甦醒了吗，被我们围堵逃走后至今下落不明，我看没准就是它下的手。」 苏独：「……」 杨垠道：「可是九尾天狐千年前庇护过人啊，他应该对我们没什么敌意吧？」 何争鸣道：「这可未必，九尾天狐性情狡诈诡异，没准是看原褚长得好，嫉妒上了呢。」 苏独：「……」 「总之，你们今晚小心点，我明天一早就把这件事汇报上去。」 何争鸣道，「不管是不是九尾天狐，等楚道长一来，他都猖狂不了了。」 「你刚才说什么，」 苏独忽然抬头，「楚道长？」 何争鸣道：「对啊，就是那位楚道长嘛，你肯定听过他的名字的。」 杨垠诧异道：「他来这里做什么？他不是很难请动的吗？」 「是啊，但是这段时间太敏感，有传言说九尾天狐就潜藏在这次捉妖师大会上，伺机而动呢。」 何争鸣道，「在不清楚他的下落前，大会当然要有人来坐镇。所以这次不仅有我师父和你爷爷，楚道长也来了。」 杨垠有点纠结：「那他什么时候到？我得避着点，我现在还有点膈应他呢。」 「你膈应他做什么，他又不会跟你爷爷说你的坏话。」 何争鸣笑道，「我也是刚得到的消息，他应该明天就到，反正你们很快就能在大会上看见他了。」 苏独：「……」 苏独心想算了，反正我待在酒店里，他也未必能发现我。 说着便起身，想回房间睡觉。 「哦，对了。」 何争鸣想起什么，又补了一句，「楚道长也住在这个酒店里，有他在，你们应该不会再遇到什么意外了。」 杨垠：「他也住这里？！」 「对啊，」 何争鸣笑着道，「还就住在你们楼上呢——高不高兴，巧不巧？」 苏独：「……」 ？？？！ 作者有话要说：　　提醒一下，现在现耽分频啦，分成了都市和幻想，幻想频道只有晋江a最新版才能看到，大家记得更新a呀～ 感谢小天使的霸王票! isture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3-09 22:50:09 oon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3-13 23:32:45 isture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3-14 07:38:44 isture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3-14 07:39:04 isture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3-14 07:40:13 isture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3-14 07:40:34 江予淮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3-14 08:04:41 感谢小天使的营养液! 读者「若箬秋叶」,灌溉营养液+52019-03-13 12:52:25 读者「atball」,灌溉营养液+12019-03-13 11:26:50 读者「excai」,灌溉营养液+52019-03-12 19:11:47 读者「么么儿我男神」,灌溉营养液+12019-03-12 18:57:36 读者「socioath」,灌溉营养液+102019-0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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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只小狐狸，不管跑到哪里，都只会是我的。」 …… 眼前一片亮光，苏独睁开了眼。 阳光透过窗户，洒落在地毯上。他懒洋洋地从被子里探出脑袋，看了眼时间，又慢吞吞钻了回去。 然而没等他再次睡着，外面就传来了敲门声—— 「原褚，原褚你起床了吗？」 杨垠在套间门口喊道，「八点了，还有一个小时捉妖师大会就要开始了。」 苏独用枕头埋住脑袋，发出一声含煳的抱怨。 杨垠见叫不醒他，又用力拍了拍门：「再不起来就晚了，不是你说要去大会上看看吗，我们现在就得走了。」 苏独：「……」 他并不想去那什么捉妖师大会，但是既然要找回自己的狐尾，还是得从这些地方找找线索——自从他来到这座城市后，就再也没感应到狐尾的气息了。 苏独不情愿地从床上爬起，柔顺的墨色长髮乱糟糟散落，他半阖着眼睛摸索到自己的发绳，又晃进了浴室里。 杨垠一直等在门外，就在他盘算着要不要先走的时候，套间的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苏独从屋子里走出，杨垠看见他的脸，顿时愣了一下。 那是一张清秀有余，精緻不足的脸——杨垠看着看着总感觉有哪里不对，但记忆又告诉他，这个叫原褚的捉妖师同伴就是长这样的…… 苏独道：「不走吗？」 「……啊？」 杨垠从愣怔中反应过来，道，「好吧，你要吃早饭吗？」 苏独摇摇头，率先向前走去。 狐妖擅变化，他给自己弄出另一张脸并不是什么难事——只要不被可能出现在大会上的某个人发现就好。 反正不可能发现的吧。 苏独这么想着，心情愉快地哼起了小调。 捉妖师大会是年轻一代捉妖师之间的试炼，其中不仅有资歷较高的大能前辈坐镇会场，还有特设处的人前来维持秩序。尽管如此，大赛开始前会场周围都是乱糟糟的人群。 杨垠要参加初赛抽籤，已经提前去了参赛区。苏独混在观众群中，看见不远处的贵宾席上坐着几位老者， 何争鸣陪在其中一位老人身边，看样子那就是他的师父孙老。 「杨老也来了啊，听说他的嫡孙也在这里，我们有好戏看了。」 旁边有人在聊天，苏独漫不经心地听。 「算了吧，他的嫡孙不就是那个杨垠吗？资质平平，没什么好说的。」 「那可是家主的孙子啊，居然这么没用吗？」 「可不是嘛，他还是靠着家族关系才进了特设处的。唉，有背景就是好啊，哪像我们，只能坐在这里看热闹。」 苏独托着下颌，轻轻松松地在人群里找到了杨垠的身影——因为他身上的功德金光。 九尾天狐的特殊之处不止在那独一无二的九尾，还在他的眼睛。这双眼睛既能魅惑世间所有人，又能看穿那些人的灵魂。 真奇怪。 苏独听着旁边人的对话，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杨垠时的场景。 明明身怀大功德，前世必定是个强者，今生却碌碌无闻…… 「哎快看！那不会是楚道长吧！」 「什么？楚道长也来了？」 「楚道长」这三个字一下子打乱了苏独思绪，他微微一怔，抬眼向贵宾席看去——在那里，有道他再熟悉不过的修长身影。 披着玄色道袍的男人容貌英挺，气质清冷沉静。他平淡地与孙老、杨老交谈几句，随即低头，轻轻逗弄自己怀里一团小小的东西。 第23页 观众席上的人还在聊天：「楚道长抱着的是什么？」 「看不清，好像是只白色的……猫还是兔子？」 苏独：「……」 那是狐狸。 一只毛茸茸的，小白狐。 苏独有点想炸毛。 楚原的出现明显吸引了会场大半注意力，杨垠在台下抬头，看见他抱着的那只小白狐，一下子皱起了眉。 与此同时，一个年轻男子无声离开观众席，消失在了会场的角落里。 —— 「楚道长，这里有九尾狐的踪迹吗？」 楚原抚摸乖乖趴在自己怀里的小狐，听见孙老明显带着试探的话语，淡然道：「没有。」 孙老不动声色地瞥了楚原那只狐狸一眼，以他的眼力当然能看出这只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的白狐，但是带这么一只白狐来这里……在他眼里，未免太过荒唐。 小狐忽然吱吱叫，想从楚原手里跳出去。楚原一把兜住它，道：「怎么了？」 小狐扭来扭去，黑漆漆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一个方向。 楚原顺着那个方向扫了一眼，淡淡道：「那走吧。」 杨老道：「不多坐会吗，这可是捉妖师大会。」 楚原道：「这里有二老就够了，我有急事，先告辞了。」 他朝孙杨二位老人一颔首，抱着小狐走出了贵宾席。 捉妖师大会很快开始，楚原并没有去其他地方，而是直接回到了酒店的套间里。 「唧唧。」 小狐挣扎着从他手中跳下，趴在沙发上。楚原静静地看了它几秒，走进了另一边的房间里。 客厅的窗户开着一条缝，没过多久，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从窗外探了出来。 小白狐扒住窗框，哼哧哼哧地从那条缝里钻了进来。它雪白的绒毛蓬松松的，小小一团掉到了柔软的地毯上。 沙发上的小狐趴着一动不动，小白狐竖着狐尾眯眼打量它几秒，发现这就是一只普普通通的狐狸——没它毛茸茸，也没它可爱。 楚原还在房间里毫无动静，小白狐飞快地跑到沙发边，身体弓起，对小狐凶凶地吼了一声：「嗷。」 小狐：「……」 小狐没有丝毫反应。 小白狐一跃而起，扑倒小狐身上。两个小傢伙滚到一起，噗噜噗噜掉下了沙发——也就在这一瞬间，那只小狐变成了一只玩偶。 「……吱？」 小白狐满头雾水地歪着小脑袋，试探着用爪爪拨了那个玩偶一下。 玩偶被拨得呆呆地滚了一圈，小白狐又跳过去扑到它身上，「啊呜」一口咬住了它的耳朵。 「呵。」 突然间，小白狐听到了身后的冷笑声。它瞬间炸毛，正要跑远，后颈皮就被一只修长的手精准地捏住，把它整只提了起来。 「吱吱吱！」 小白狐扑腾着小爪子，被提到半空，对上了男人冷冷的眼睛。 「你还知道回来。」 楚原盯着这只炸毛的小白糰子，一只手扼住它的脖颈，并没有用力，但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它活生生掐死。 小白狐奶声奶气地吱吱叫，又可怜兮兮地看着楚原——黑曜石般的眼睛湿漉漉的，就连狐耳也软软地垂了下来。 楚原完全不为所动，他抓着小白狐，冷冰冰道：「不是很喜欢跑吗，要是打断你的腿，你还敢不敢跑？」 小白狐：「吱！！」 它好像太过激动，一下子呛到了自己，在楚原手上剧烈地咳嗽起来，小小的身子也不停地抽搐。 楚原神色微变，松开扼住它的手，让小白狐掉了下去。 小白狐摔到了沙发一角，委委屈屈地抱住自己大尾巴，蜷成了一个绒毛凌乱的糯米糰子。 楚原：「你还和我委屈上了。」 小白狐小心翼翼探出脑袋，露出一对水汪汪的眼睛：「嘤。」 楚原冷漠地看着他，过了几秒，忽然一伸手。 小白狐下意识一缩，楚原的手却落到它的狐耳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小白狐：「……」 小白狐浑身剧颤，立刻就想逃，却被楚原一只手牢牢摁住了。 他不顾小白狐的扭动，拨弄那竖起的狐耳。小白狐一开始还在挣扎，到后来就瘫在了楚原的手上，声音软得像含了水，一颤一颤的，全身的雪白绒毛也变成了粉粉的颜色。 楚原手掌拢着这一只毛绒绒的糰子，等到它终于受不了沖自己可怜兮兮地求饶的时候，才放过了那已经软得不行的狐耳。 小白狐立刻用大尾巴裹住自己，藏起了小脑袋和狐耳。 楚原嗤笑一声，道：「是不是又跑回去找杨垠了？」 小白狐不吭声，楚原又道：「下次你再敢跑——」 他话中的寒意几乎要渗进骨子里，小白狐悄咪咪地抬起小脑袋看向他，发现男人深黑的眼眸已经染上了一层红。 「……」 小白狐轻轻「吱」了一声，在楚原手心里蹭了几下，舔舔他的手指，又给他露出了软乎乎的小肚皮。 楚原：「撒娇也没用。」 他一动不动，小白狐哼哼唧唧，钻进他的怀里，舒舒服服地窝了下来。 楚原停顿几秒，轻轻抚摸小白狐绒毛，眼中的赤红逐渐退散。 小白狐蹭蹭他的手心，就当它以为男人总算消气了以后，楚原却直接站了起来，向门外走去。 第24页 小白狐本想跟上去，但楚原已经甩手将大门锁上。它试探着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发现这里被下了禁制——以它现在的法力，根本出不去。 小白狐无可奈何，蔫蔫地趴在地毯上，盯着大门的位置。 楚原这一出门就出了很长一段时间，小白狐等得有点不耐烦，回到沙发边拨弄那个狐狸玩偶，自己玩了一会，又跑到窗户边等着楚原。 这边的窗户刚好能看见酒店正门，苏独晃着尾巴等了一会，总算是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早知道他这么生气，我就留张小纸条再跑了。 苏独趴在窗户边，看着远远过来的楚原。 他本以为中了自己法术的楚原会忘记自己，没想到楚原还记得清清楚楚……苏独晃着尾巴，有点小高兴。 ——就在这时，他看见楚原靠近了酒店，身边还跟着一个女人。 苏独：「……」 小白狐眼睁睁看着楚原和另一个女人走进酒店大门，一头雾水。 然后炸毛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留言的小天使发个小红包～大家留个爪爪嘛～ 第十一章 去做绝育手术吧 「咔哒」一下，酒店套间的门打开。楚原刚一进门，就被一只潜伏已久的小白狐挠了一下。 楚原：「……」 小白狐绒毛炸得蓬蓬的，沖他呲牙：「吱！」 超凶。 「哎呀，」 楚原身后的蓝裙女子探出头，轻笑出声，「好可爱的小狐狸。」 楚原没说话，弯腰把这只小白狐捞起来。小白狐还不安分地想爬出去，被他一只手牢牢摁住了。 女子跟着楚原进了客厅，看着还在闹腾的小白狐道：「就是它吗？」 楚原道：「是。」 「你好呀，小傢伙。」 女子笑眯眯地伸出手，想捏一捏小白狐的爪子，「我叫蓝琴，很高兴遇见你。」 小白狐心想我才不高兴见到你，于是用大尾巴把自己裹成了一团。 仿佛与它心有灵犀，楚原同时隔断蓝琴的手：「别碰它。」 蓝琴：「……」 蓝琴无奈地摊开手表示自己没有要碰的意思，道：「那你总得让我靠近它吧。」 楚原拿了个沙发靠枕摆在中间，托住小白狐把它放在了靠枕上。小白狐软软地陷下去一点，晃着大尾巴看向楚原，又沖他抬起一只小爪子：「吱。」 抱我。 楚原捏捏那只肉爪爪，没有抱它，而是示意蓝琴可以开始了。 蓝琴双手结了个手势，闭眼念出一段咒语。从她手心中间泛出蓝色浅光，飘飘悠悠落到了小白狐身上。 小白狐好奇地抬起脑袋，跃跃欲试想去扑那些光点，但光点却有灵性一般在它的爪子上绕成一圈，变成了一条繫着小铃铛的蓝色脚链。 蓝琴收手，道：「这下好了。」 小白狐狐疑地盯着自己爪子上的小铃铛，过了几秒，咬了它一口。 蓝琴笑道：「咬不掉的，小傢伙。」 楚原把小白狐抱起来，揉揉它软乎乎的小肚皮。小白狐哼哼唧唧地躺在他手里乱蹭，爪子上的铃铛也随之作响。 蓝琴道：「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就走了？」 楚原道：「多谢。」 他起身送蓝琴出了门，回头就看见沙发上的小白狐跳来跳去，想把铃铛给弄下来。 「戴着不舒服？」 小白狐仰头：「吱。」 给拿下来嘛~ 「不行，」 楚原挠挠它的下巴，道：「只要你戴着这个，就无法离开我三米外了。」 小白狐：「……」 苏独心里略略略，然后楚原怀里滚成一团，蹭了他一身毛。 楚原并不在意，轻轻松松摁住这只小糰子，抱着它出了门。 捉妖师大会现场，第一场比赛已经开始。楚原到会场时比赛台上正是杨垠和另一个捉妖师的对决，周围都是乱糟糟的人群，小白狐好像对这一切都很感兴趣，探出小脑袋不停张望，还跃跃欲试想跳下去。 楚原蒙住它的眼睛：「不准乱看。」 小白狐：「……」 小白狐一头撞到楚原手心上，被楚原挠了挠绒毛。 此时杨垠的比赛已经结束，他的对手并不强大，因此没过多久就获胜了。楚原慢慢走向贵宾席，发现小白狐正懒洋洋地往那边看，道：「你很喜欢他？」 他的语气听不出情绪，但绝对不算好。小白狐抱住楚原一只手，在他身上黏人地蹭来蹭去。 楚原眼底多了点笑意，嘴上却还淡漠道：「他身怀大功德，也难怪会吸引你这种小狐狸凑过去。」 说着便点点小白狐脑袋，带它走上了贵宾席。 另一边，杨垠从比赛台上下来，正碰见何争鸣匆匆赶来，道：「你爷爷要见你，和我来吧。」 杨垠：「……」 杨垠「哦」了一声，往观众席上瞄了一眼，没有看见原褚，心中有点疑惑。 他跟着何争鸣到了贵宾席，一眼就看见神情淡漠的楚原，还有他怀中那只毛茸茸的小雪团。 杨垠知道上次小白狐来找他后又失踪多半是被楚原逮回去了，暗嘆口气，低头走到了杨老面前。 「爷爷。」 杨老半阖着眼睛，半天才应了一个「嗯」字。 第25页 他们爷孙的对话小白狐并不想听，它正抱着自己一只爪子，努力想把上面的小铃铛给咬下来。 楚原看着它滚来滚去，弄得绒毛都乱蓬蓬的，还时不时戳一下它的软肚皮，或者逗弄它的狐尾——摆明了知道它弄不下那个铃铛，还给它添麻烦。 后来小白狐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啊呜」一口咬住了楚原指尖，被他整只托起来，软软一团捧在掌心。 「还是这么轻，」 因为旁边有人，所以楚原只是低声道，「以后一定要餵饱你，不准吃那么少。」 小白狐哼哼唧唧，心想你第一餐还让我 吃猫粮呢，坏人。 那边杨垠还在低头挨训，他心想自己耽误了这么多时间，不知道原褚是不是已经回酒店了——这么想着，又忍不住偷偷往观众席上瞄了一眼。 杨老眼尖地发现，当即脸色一沉：「你在看什么？」 杨垠一愣，赶紧道：「没看什么……我，我就是在找我的朋友。」 杨老道：「朋友？什么朋友让你这么挂念，恐怕不是什么正经人！」 「叔公，小杨怎么会结交那种人呢。」 何争鸣笑着给杨垠打圆场，「是和他一起过来的一位捉妖师，叫原褚，我已经调查过了，没什么问题。」 苏独心想这个身份当然没问题了，不然他还怎么混？ 杨老脸色恢復了一些，道：「既然也是捉妖师，为什么不参加比赛？」 「他忘记报名了，」 杨垠道，「所以只是过来参观一下。」 「既然如此，」 一直没开口的楚原忽然淡淡道，「那就给他一个名额，让他直接进入复赛。」 苏独：「？？？」 小白狐一脸懵，杨垠也愣了一下。 「既然是杨垠的朋友，那和他一起进入复赛，彼此也有个照应。」 孙老看了楚原一眼，附和道，「老杨你说怎么样？」 杨垠：「可是我未必能进——」 他刚想说自己未必能进入复赛，杨老就已冷冷打断，道：「这么没志气，以后还能成什么事！」 杨垠：「……」 杨垠无奈地低下了头。 这件事就算敲定，杨老挥挥手让杨垠回去。杨垠走出贵宾席，想告诉原褚这个好消息，但是怎么都找不到人，只好先回酒店再说。 此时下一场比赛已经开始，大部分人的注意都在比赛台上。杨垠走到半路，被一个人拦住了。 「杨少爷，好久不见啊。」 拦住他的是个满脸邪气的男人，杨垠认出那是陆承天——炼鬼世家陆家的独子。 陆家修炼的是阴邪之术，行为处事也多诡诈。杨垠并不想与他多有交集，平淡地应了一声，扭头就想走。 「哎，等一下杨少爷，我找你可是有要事相商。」 陆承天显然不想让他走，又拉住了他。 杨垠道：「有什么事，我还赶着回去。」 「放心吧，不会耽误你太久的，我只是想和你谈一笔生意。」 陆承天道，「上次我见你抱着一只狐狸走进了特设处，那小狐玉雪可爱，我一见钟情，不知道你愿不愿意高价卖给我？」 杨垠：「……」 把小白狐卖给炼鬼世家，想都也不用想就知道会是什么下场。他摇摇头刚想拒绝，陆承天却又道：「五万，怎么样，够意思吧？」 「多少也不卖，」 杨垠道，「况且你要买它也不该找我，得去找那位——」 他往贵宾席上一指，道：「楚道长。」 陆承天：「……」 陆承天的神情当即难看了下来，道：「你这是故意耍我？」 「我没有耍你，那只小白狐本来就被楚道长抱走了，你想要，当然是向他要。」 杨垠道，「没什么事我就走了，再见。」 他说着便与陆承天擦肩而过，也没有去看陆承天脸色如何，自顾自地走远了。 —— 第一天的捉妖师大会结束，楚原早早地回到了酒店，因为他的小白狐在外面睡着了。 小狐狸软趴趴地窝在男人怀里，脑袋埋在蓬松的大尾巴间，小小的身子随着唿吸轻轻起伏。 楚原把这只小傢伙轻轻放到床上，离开他的怀抱后小白狐小小地动了一下，似乎是不怎么舒服。 它的爪爪摸索着想去扒楚原的手，楚原便又将它抱在怀中，轻轻拨弄它的狐耳——没过一会小白狐的狐耳就软软垂了下来，把自己往大尾巴里蹭得更深了。 楚原轻笑一声，小白狐被他弄得慢吞吞转醒，昂起小脑袋看了他一眼，又软软地往他身上拱。 「要洗澡了，」 楚原抚摸它的绒毛道，「跑出去那么久，脏。」 苏独：？？？ 苏独心想我才不脏，于是飞快地钻进被子里，却又被楚原撸着大尾巴拎了出来。 「吱吱！」 小白狐使劲挣扎，身上繫着的铃铛叮铃作响，还作势要咬楚原，楚原一松手，它就哒哒哒地跑走，一熘烟爬上了衣柜。 楚原抬眼，只见小白狐趴在衣柜上，只露出一对黑宝石般的小眼睛，警惕地盯着他。 楚原：「……」 楚原沖它伸手，道：「知道了，不洗澡，过来。」 小白狐竖起狐耳，从上至下打量楚原，不知道是不是判断这个男人值不值相信。过了好一会，它 才慢吞吞地从衣柜上跳下，一小团精准无误被楚原接住了。 第26页 「娇气。」 楚原抚摸小白狐绒毛，又捏了捏它的爪子。 就在这时，套间的门被敲响。酒店侍者推着餐车走进，小白狐闻到菜香，一下子探起了上半身。 餐车上摆着好几盘精緻的菜餚，小白狐在盘子旁边走来走去，眼巴巴的，每盘菜都想吃一口。 楚原给它夹了一些到小碟子里，小白狐埋头吃吃，它吃的动作又快又轻，雪白的绒毛没有沾到一点油星，没过多久，小碟子就见了底。 小白狐舔了舔舌头，看见楚原又给它夹了一点，用爪子把碟子推了回去。 「不行，」 楚原道，「你吃得太少了。」 狐妖本来就不怎么用吃人间的食物，会吃也是因为馋。小白狐跳到楚原怀里，在他身上打滚，软软地沖他叫了一声：「吱。」 抱抱我嘛～ 楚原摸摸它软软的小肚皮，道：「不吃完不抱。」 说着就用手拿起一块肉，餵到小白狐嘴边。 小白狐：「……」 苏独看着那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心想行叭，你餵我就吃。 然后「啊呜」一口，把那块肉咬住了。 楚原见小白狐肯吃，又给它餵了不少东西，直把小白狐肚皮餵得圆滚滚的才收手。 小白狐吃撑了，踩着小步子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散食，还追着自己尾巴转圈圈玩，没玩一会它就又困了，跳到楚原膝头，懒洋洋地闭上了眼睛。 ——它这一睡就是一天，第二天清晨，小白狐感觉自己被暖融融的阳光照着，伸了个懒腰，从床上爬了起来。 楚原正坐在床边，以符纸擦拭一柄玄青长剑。剑身修长，泛着冰冷的光泽。 小白狐看得尾巴疼，过去轻轻咬他的手。楚原收剑，把它捧起来道：「醒了？」 小白狐在楚原手上蹭蹭，楚原便和昨天一样给它餵过早饭，抱着它出了门。 今天是捉妖师大会第二轮比赛，只要通过二轮初赛，就能进入复赛。苏独想起自己被楚原莫名其妙拉进了复赛，觉得后面还是得跑出去，在其他人面前露一下面。 贵宾席上多了一位老人，是陆家家主，而他的孙子正站在比赛台上——好巧不巧，陆承天的对手正是杨垠。 苏独打量了那个陆承天几秒，发现他也法力平平，应该和杨垠不相上下。 陆杨两大家的继承人都不太出色，这代捉妖师确实不如千年前了…… 小白狐抬头看了楚原一眼。 还是他男人更厉害。 此时比赛已经开始，陆家擅长召唤邪灵，陆承天起手便是三个厉鬼。杨垠一手持剑，一手持符，与他僵持不下。 楚原注意力并不在赛台上，他低头看着小白狐——小白狐显然对这场比赛兴致缺缺，抱着自己尾巴玩。楚原对它伸出一只手，它就在手心里蹭蹭。 一人一狐互动间，台下忽然发生了躁动。楚原抬头，发现比赛台上阴气森森，鬼魂缥缈，杨垠步步后退，吃力不支，显然是落入下风。 小白狐：「吱？」 楚原轻轻抚摸它的脑袋，并没有说话。 另一边，何争鸣眉头紧锁——他看得一清二楚，不久前杨垠还和陆承天势均力敌，怎么转眼之间就陆承天就占尽了优势？这也太奇怪了！ 比赛台上，陆承天露出得意的表情，道袍间一枚玉佩隐隐发光。杨垠咬牙支撑，最终是一口血喷出，桃木剑森然断裂——与此同时，一只厉鬼发出一声尖啸，十指如刀，勐地向杨垠心口掏去！ 何争鸣道：「不好！」 他当即甩出一道符纸，比赛台下已经有人比他先一步反应过来，眨眼间冲到了杨垠身边——尽管如此，还是晚了一步。 「桀——」 厉鬼的惨叫响彻天际，杨垠只觉心口一烫，再睁开眼睛时便看见一道符纸挡在他身前，而那只厉鬼也在符纸的灼烧下魂飞魄散。 「……」 杨垠惊魂未定，怔怔地说不出话。他已经两次从死门关里逃了回来，两次都是被这张符救了命——但是直到如今，他都不知道这张符是哪来的。 小白狐舔了舔爪子，懒懒地趴在了楚原腿上。 「陆承天！」 杨垠身边，第一时间赶到比赛台的蓁嫣冷冷道，「你不仅作弊，还想伤人性命！是何居心！」 「我……我没有啊！」 陆承天道，「明明是他自己太弱，我——」 蓁嫣也不与他废话，直接上去掀起他的道袍，从袍袖间取出一枚通体漆黑的玉佩。 「比赛开始前所有参赛者都要将自己携带的法器报备，以此划分对手等级。你这枚玉佩是上等法器，并未如实上报，而杨垠身上只有中等法器——你以上等对中等，还说自己没有作弊！」 陆承天：「你——」 他说不出话来，只能以求助的眼神看向贵宾席上的陆老。 陆老脸色沉沉，杨老 则淡淡道：「既然违反了大会规则，那理当除名，十年不得再参赛。」 在捉妖师大会上以作弊被除名禁赛，那就等于一生的名誉皆被毁去。陆承天一听就慌了，赶紧嚎道：「爷爷！爷爷你不能不管我啊！」 陆老捋了一把鬍鬚，阴阴地道：「杨家主果真疼爱孙儿，我看那符纹路奇诡，虽是保命之符，但分明沾染妖气！难道你们杨家和妖有勾结？！」 第27页 杨垠：「什么？！我没有！这张符也不是我爷爷给的！」 「不是杨家给的，那你又是从何而来！」 陆老道，「这明明就是一张妖符，你如果不是与妖勾结，又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杨垠：「我——」 他明显语塞，不知怎么解释。苏独冷眼旁观，知道陆老其实并没有发现符纸中的妖气，只是藉机发难而已。 杨垠哑然半天，只能尴尬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得来的……」 陆老道：「那就是你在狡辩了！」 「妖怎么会画道家之符。」 就在这时，楚原淡淡地打断了陆老的话，「那张符上是有妖气，但并不属于符纸本身，而是不小心沾染上的。」 陆老扫了他一眼，冷声道：「楚道长的意思是——」 「这张符帮他挡过其他妖物的攻击，因此才沾染上了妖气。」 陆老当即要冷笑，孙老却慢悠悠道：「细看那符，的确如此。陆兄刚才是护孙心切，这才看错了。」 「……哼！」 陆老被这一打岔，隔了几秒才道，「可是他刚才也说这张符来路不明，如果是正道之符，怎么会含含煳煳说不清楚！」 「因为他确实不知道，」 楚原道，「这张符，是我给他的。」 杨垠：「？？？？」 小白狐轻轻抖动，不知道是呛到了还是在偷笑。 陆老明显噎了一下，正要再次开口，旁边的孙老就慢吞吞道：「不过是小辈闹闹脾气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也就算了。老陆，你说是吧？」 陆老：「……」 陆老憋着一肚子气无处发泄，最后只能重重哼了一声。 最终的结果就是，陆承天还是失去了比赛资格，且禁赛三年。杨垠在这一场获胜，得到了进入复赛的资格。 陆承天蔫蔫地回到了陆老身边，陆老张口欲骂，但碍于人前不好发作，只能先按捺下来，带着陆承天要走。 临走前，他看了眼楚原抱着的小白狐，幽幽道：「楚道长这只狐狸真不错，我记得那条下落不明的九尾天狐可也是白狐。」 大概是他的眼神太可怕，小白狐瑟缩一下，呜咽着藏到楚原怀里，瑟瑟发抖如秋天滚落的毛球。 可怜，弱小，又无助。 楚原：「……」 楚原淡然道：「陆老谬赞，它不过是个贪吃好动的小傢伙罢了。」 他并不接下陆老的后半句话，陆老怒气沖沖地哼了一声，甩袖离去。 一场风波就此平息，接下来的比赛都是有惊无险。小白狐看得无聊，楚原便带他提前离开了。 酒店里，小白狐窝在沙发靠枕上眯眼睛。楚原看着这只雪白漂亮的小狐，忽然道：「小祸水。」 小白狐睁着黑熘熘的大眼睛，无辜地与他对视。 「就喜欢沾花惹草，勾三搭四。」 楚原道，「给我惹麻烦。」 小白狐：「？？？」 小白狐心想我哪有，顿时气得裹成一团，只给男人一个圆滚滚的屁股。 楚原轻笑一声：「生气了？」 说着便勾起小白狐的脚链，把它重新抱到了怀里。 小白狐不高兴地扭来扭去，毛茸茸一团乱蹭。楚原哄了它几句，又让酒店送菜过来——一闻到菜香，小白狐立刻连楚原也不烦了，乖巧蹲坐在了一盘烧鸡边，朝楚原轻轻软软地「吱吱」叫。 楚原挑眉，给它撕了一只鸡腿。又在餐桌旁坐下，抬起了筷子。 小白狐扒着鸡腿，一边还偷看楚原用餐的样子——行云流水，举止优雅。小白狐看着看着，狐耳微微竖起。 我应该坐到他腿上。 苏独心想。 让他餵我吃。 「对了，」 就在这时，楚原放下筷子，对这只小狐狸道，「再过不久，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小白狐继续埋头啃鸡腿，并不搭理楚原。楚原看了它几秒，淡淡地说出剩下几个字：「做绝育手术。」 小白狐：「……」 小白狐只觉一道惊雷噼下，整只狐都震惊了，过了足足三秒，才想起发出一声惨叫： 「吱！！！」 作者有话要说：　　苏独：不应当，我只是只小狐叽。 明天开始更新时间改成下午五点啦！记得是下午五点呀！ 第十二章 见面 「吱吱吱吱！」 酒店地毯上，一只炸毛的小白狐沖男人不断挥爪叫唤，楚原要把它抱起来，它还扭来扭去，凶凶地要咬人。 楚原抚摸小白狐炸得蓬蓬的绒毛，双手搂着它，不让它从自己身上跳下去。 「好了，你还小，现在不带你去。」 楚原道，「等你长大了再说。」 小白狐：「……」 原本听到前半句话安静了一秒的小白狐又炸了起来，「嗷」一口咬住了楚原手指。 楚原嗤笑，用另一只手挠挠小白狐脖颈毛，小白狐气唿唿，还几次想去咬他另一只手。 「开个玩笑而已，」 楚原双手包拢住这只闹脾气的小白狐，把它炸起的绒毛抚了下去，「乖一点。」 小白狐哼哼唧唧，抱住了自己的大尾巴。 楚原逗了它一会，发现它怎么都不愿搭理自己，勾了勾唇角道：「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了变成小妖精，还可以给我生只小狐狸。」 第28页 苏独：才没有小狐狸。 小白狐沖楚原略略略，气气地扭过了脑袋看也不看他。 楚原把它捧起来，小白狐不安分地动来动去想挣脱，忽然间，它的脑袋上多了点湿漉漉的触感……那是一个轻飘飘的吻。 小白狐：「……」 小白狐狐耳一下子竖了起来，大尾巴却把自己裹成了软乎乎一团，雪白的绒毛也慢慢蒙上一层粉红。 有点害羞。 楚原拨拨它的狐耳，小白狐小小地动了一下，把脑袋往蓬松的大尾巴里埋得更深了。 楚原轻笑一声，就在这时，窗外传来敲击声——一只千纸鹤落在窗前，一下下磕着窗户。 楚原把小白狐放到沙发上，走过去拆开那只千纸鹤。小白狐悄悄探出一点脑袋，看见空中浮出一行金色文字——很快的，楚原脸上的笑意消失，只剩一片冰冷。 他回到床边，看见小白狐还窝在原来的地方，便把它抱进房间，道：「我出去一趟，你待在这里，不准乱跑。」 小白狐一动不动。 楚原摸摸它，在它系在爪子间的那枚铃铛上点了点，随后披上道袍，拿起那柄玄青长剑，出门了。 在他走后，小白狐慢吞吞探起脑袋，盯着自己爪子的小铃铛看了几秒……「啊呜」一口，把铃铛咬了下来。 它得意洋洋地甩了甩尾巴，轻盈盈地跳到窗台边，从打开的窗户里钻出去了。 —— 酒店房间里，杨垠正对着一柄断了的桃木剑嘆气，旁边还有些散落的符纸。 咚咚咚。 房门突然被敲响，杨垠起身去开门，在看见敲门的人后先是惊讶，而后惊喜道：「原褚？你回来了？」 苏独微笑道：「不好意思，这两天没空联繫你。」 「没关系没关系，」 杨垠开门让他进来，道，「你这两天去哪里了？」 苏独：「约炮。」 杨垠：「……」 杨垠完全没有想到是这个回答，愣了半天才「啊」了一声：「是，是吗。」 「你呢，」 苏独并没有多解释什么，而是岔开了话题道，「听说你成功进入复赛了，恭喜。」 杨垠不太好意思道：「运气而已，没碰上什么厉害的人。等到了复赛我估计就不行了。」他说着又想起了什么，道：「对了，你也进入了复赛，接到通知了吗？」 「我知道，」 苏独道，「和我上床的那个告诉我了。」 杨垠：「？？？」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客厅。苏独看见那柄断了的桃木剑，道：「你在修復它？」 「修復不了，只能买新的了。」 杨垠一提到这个就愁眉苦脸，「可是捉妖师大会期间物价飙升，我积蓄好像不太够，买不了什么好的。」 苏独打量那桃木剑，发现它不过是中等法器，便道：「我可以借你钱。」 「不用不用，」 杨垠赶紧摇头道，「就 算借了，我以后也没钱还啊。」 「特设处工资很低吗？」 苏独好奇道，「不能问问你爷爷？」 「我只是个低级捉妖师，拿不了什么工资。」 杨垠嘆气道，「至于我爷爷……他不骂我就算好了，我还不如去麻烦师兄呢。」 苏独想了想，微微扬起嘴角：「我知道有家店，里面的东西都很便宜，要去看看吗。」 杨垠眼睛一亮：「真的吗？」 苏独道：「就是那里有点破，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去。」 「愿意！当然愿意！」 ——于是半小时后，苏独真的带杨垠来到了一家破破烂烂的小店前。 杨垠：「……」 小店的霓虹灯招牌年久失修，有一下没一下地闪。大门半敞，明明是大白天，里面却是一片死气沉沉的漆黑。 苏独道：「就是这里。」 杨垠看他笑眯眯的样子，感觉自己可能被骗了，但是来都来了，看看总比直接回去好……这么想着，他还是犹豫着走了进去。 「啪」一下，灯开了，小店里突然明亮。杨垠被吓了一跳，这才看见柜檯后坐着一个少年。 少年有一头短短的黑髮，其中几缕却被挑染成了红色。他好像刚刚才趴在柜檯上睡了一觉，额头还有红红的印子。 「什么人啊，」 少年揉揉惺忪的睡眼，含煳道，「大早上的扰人清梦……」 「已经不早了，」 苏独走到他面前，轻轻敲了敲柜檯，「起来，做生意。」 少年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嘟囔了几句，大概是抱怨。然后他从柜檯后高高的凳子上跳下来，道：「反正你来肯定没什么好事……」 苏独弹了下他的额头，少年叫了一声，捂住额头怒气沖沖地瞪着他。 苏独轻笑一声，偏头看向杨垠道：「这是店老闆，朱雀。」 杨垠一惊：「朱雀？！」难道是传说中的那只大妖朱雀？！ 他看着少年那一撮挑染的红髮，顿时觉得这红髮也不一般了。 「是啊，我叫朱雀。」 少年不咸不淡道，「姓朱，名雀。」 杨垠：「……」 朱雀又道：「就是你要买东西吧，快说要什么，我还要继续睡呢。」 「我——」 杨垠看了苏独一眼，道，「请问这里有中等以下的法器吗？」 第29页 「捉妖师的法器啊，我分不清，应该是有的吧。」 朱雀懒洋洋打了个响指，他右边的墙壁徐徐向两边打开，露出一个挂满法器的房间。 一看到那个房间，杨垠就倒吸了一口凉气——无他，里面的法器大多流光溢彩，皆是上等法器，根本没有差一点的。 苏独道：「有喜欢的吗。」 杨垠小声道：「别说喜欢了，我根本买不起啊……」 苏独简单地扫过满屋子法器，从里面挑出一把朴实无华的桃木剑丢给了杨垠：「这个，和你之前的也很像。」 杨垠接过那把桃木剑，才刚到手就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灵力涌动——尽管表面普通，实际上还是个上品法器。 他拿在手里试了试，心里十分中意这把桃木剑，但也知道自己肯定买不起，一时间有些为难。 「你们选好了没，」 朱雀趴在柜檯上道，「选好了就买，别磨磨蹭蹭的。」 「请问——」 杨垠犹豫一会，最后还是下定决心道，「这个多少钱？」 朱雀打了哈欠道：「二百五，不能再低了。」 杨垠：「？？？」 杨垠不可思议道：「这可是上等法器啊，就卖二百五？！」 朱雀睨了他一眼，道：「你们捉妖师的上等法器，在我这也就是堆破烂。爱买不买不买走人。」 杨垠赶紧道：「买！我买！」 朱雀从柜檯底下翻出一个收款二维码，道：「现金也收。」随即又掏了掏，掏出一个旧巴巴的小木偶，丢给了苏独： 「附赠给你的。」 最后杨垠还是掏了二百五十块钱买下了这把上等法器，直到走出店门，他还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居然真的只要二百五！ 朱雀额外送的那个小木偶被苏独拿在手上把玩，他看着飘飘忽忽的杨垠，道：「不要对别人提起这家店，它不对外开放。」 「好。」 杨垠道，「这次真的谢谢你了，我请你吃饭吧？」 苏独没有回答，他偏头沉默了一会，好像在感知什么，直到杨垠投来困惑的目光，他才沖杨垠微微一笑：「下次再说吧，我要去约会啦。」 杨垠「啊」了一声，道：「那我先回酒店了？」 苏独点头，然后向小巷深处走去，消失在了杨垠的视野里。 —— 苏独并没有真的走到小巷尽头，他拐了一个弯，眨眼间便来到了另一个地方——城郊的森林里。 这座西北城市被广袤无垠的大山包围，山林深处更是尚未开发的人迹罕至地，生活着不少妖灵野怪。而此时此刻，就在大山某处，大片鸟群惊起，上百根巨木被拦腰折断，清出了数里的平地。 苏独感觉到一股浓烈的妖气冲天而起，在那之中又有他再熟悉不过的气息——正因为如此，才把他引了过来。 他隐匿了身形，无声接近那片区域。只见坑坑洼洼的土地上，一头身形如猿猴的白头巨兽重重倒下，鼻孔间喷出腥臭的吐息，浑身缠满暗光流动的锁链，被禁锢得动弹不得。 苏独意外地一挑眉——那是大妖朱厌。 朱厌显然受了重伤，而伤他的男人就站在不远处，玄色道袍随风扬起，一柄玄青长剑犹在滴血。 苏独：唔，有点好看。 楚原还没有发现苏独的存在，他漠然地俯视朱厌，语气冷如寒冰：「他在哪里。」 这句话带着明显的厌恶，苏独猜测话中的「他」并不是指自己。 「呵呵……」 朱厌阴阳怪气地冷笑，声音粗粝得仿佛磨了砂，「大人让我告诉你，九尾要找的东西在他那里，九尾也迟早会回到他身边——不需要楚道长您惦记了。」 苏独：真幼稚啊，和以前一样。 他坐在树干上，树上结了果子。苏独随手摘下一个，一边吃一边光明正大地偷看。 楚原听完朱厌的这段话并没有动怒，只是嗤笑一声道：「既然回答不了我的问题，那你也没用了。」 缠在朱厌身上的瞬间收紧，一点点往血肉里挤压。朱厌的脖颈也被死死勒住，它的脸庞扭曲，拼命地想要挣脱，却始终无济于事。 这种死刑漫长而磨人，仿佛下一秒就能死去，却怎么都死不了。朱厌充血的眼睛凸出，它紧紧盯着楚原，眼中的不屑逐渐变成了恐惧。 「等……等等！」 朱厌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了几个字，「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大人在哪里！」 「不知道？」 楚原漠然道，「拙劣的谎话。」 锁链再一次收紧，朱厌发出一声惨叫，恨不得立刻跪地求饶：「是真的！我没有骗你！」 「混沌他只是以分身和我见过面，是他让我故意用九尾的气息来引你至此，好杀了你——我也是被他胁迫！我没有办法啊！」 它说着说着甚至痛哭流涕起来，极力想博得楚原同情。楚原却只是冷冷一笑：「混沌？混沌早已消散在天地间，他不过是个冒牌货，也敢以此自称。」 朱厌：「是！确实是这样！楚道长，您就饶了我吧！」 楚原冷眼睨了它数秒，收剑转身，也不顾朱厌的哭喊求饶，径直向前走去。 苏独见他要走，想了想，把吃剩的果核轻轻抛下树，从树上一跃而下。 「等等！你不放了我的话，我会被混沌亲手杀死的！」 第30页 朱厌还在哀求，楚原并未回头，他拔出长剑，随意地噼开了一道剑气。 剑气凌厉如万千霜雪，在地上噼开一道深深的裂痕。一棵巨木应声迸裂，木屑飞散，楚原冷冷地转过头，盯住了一个地方—— 「你是谁。」 苏独：「……」 苏独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身上的隐匿法术会被楚原一道剑气化解，而他也就这么猝不及防的……与楚原见面了。 第十三章 九尾狐 身后是大片山林，前面是虎视眈眈的男人。苏独觉得凭自己现在的妖力转身就逃是不太可能的，好在他的已经掩盖了自己原本的容貌，加上时隔千年，楚原应该认不出他。 这么想着，楚原已经向他这边走来。脸上看不出喜怒，手中玄青长剑泛着冰冷光泽。 「你是谁，」 楚原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漆黑的眼眸锁住苏独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苏独总有一种自己被猎人盯上了的感觉。 「……」 楚原见苏独没有回答，抬起玄青剑，薄如蝉翼而又锋利至极的剑身架在了离苏独脖颈还有数寸的地方。 「说。」 「楚道长没有听说过我吗，」 苏独偏过头，微微弯起眉眼，「我是原褚，被你送进复赛的人呀。」 楚原：「没听说过。」 「那你现在听说了，」 苏独纤长手指推开那柄玄青剑，对楚原一笑，「我不过是偶然路过，楚道长就放了我吧。」 他的眼尾挑起，琉璃色的眼眸里流光潋滟，仿佛朦胧雾气中含露绽放的曼珠沙华，瑰丽迷离，妖冶得不可方物。 ——勾魂夺魄，那是狐妖天生擅长的魅惑之术。 楚原仿佛被他眼中的流光吸引，定定地盯了他数秒，沉默地放下了剑。 苏独轻轻松松地转身，正要离开这里，手腕上就传来一阵剧痛——他被楚原一把扣住手腕，拽了回来。 「你还想跑？」 「……」 男人的话语冷如寒冰，苏独则微微一怔，没想到自己的魅术竟然不怎么起作用了，随即用无辜的眼神看向楚原：「哪有，明明是楚道长你让我走的啊。」 他现在的这张脸虽然比不上原本的脸，但也算清丽秀雅，当用这种清澈的眼神看向别人时，大多数人都会觉得心动——除了楚原。 楚原与他对视几秒，冷冷道：「难看。」 苏独：「……」 呵，瞎子。 他不乐意搭理楚原了，一只手悄无声息地背在身后。而楚原也没有放开他的意思，两个人就这么僵持了一会，直到楚原听见了一道细微的叫声。 「吱。」 楚原立刻回头，看见身后几米远的地方多了一只小狐，因为是从半空中掉下的，还惨兮兮地摔了个屁股墩。 楚原：「……」 「那不是牵机铃吗？」 苏独笑吟吟地说着，背在身后的手轻轻丢下了什么东西，「楚道长离这只小狐狸太远，让它直接被牵机铃传送过来了呢。」 楚原看了他一眼，随即松开他的手腕，过去把小白狐抱了起来。 小白狐因为摔得有点屁股有点疼，特别委屈兮兮地往楚原怀里钻，团绒绒地趴在了他的手掌上：「嘤。」 楚原捏捏它的爪子，发现那枚铃铛还完好无损，便抱住小白狐低声哄它：「乖。」 牵机铃的确刻着一个小型的传送阵法，只要与主人超过一定的距离就能触发传送阵。但他记得自己离开前已经将阵法重设，原本只有三米的距离也拉长了…… 楚原眯起眼眸，回头，发现原本站在那里的年轻男子已经不见了。 「……」 一阵微风吹过山林，一只小小的木偶从山坡滚落，没有被发现。 小白狐蹭蹭楚原的手指，可能是不太高兴，小又 小地咬了他一下。 楚原轻轻托住它圆滚滚的屁股，道：「这里摔疼了？」 小白狐「嘤」了一声，黑宝石般的眼睛湿漉漉的，委屈巴巴。 楚原揉揉它的小屁股，轻笑一声道：「是我不对，下次出去带着你。」 小白狐听见他还笑，气得又咬了一下他。 楚原由着它咬，把这只气哼哼的小傢伙带回了酒店。 一到酒店，小白狐就从楚原怀中跳了下来，一熘烟钻进被窝里，只留给楚原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 楚原：「……」 苏独蒙在被子里，把大尾巴也收了进来。 朱雀送他的人偶是个替身人偶，可以短暂地幻化人形，并且由他控制——因此他先用人偶变成了「苏独」的模样，再变回小白狐出现在楚原身后，短短几秒间瞒天过海，这才险险地逃了过去。 但还是屁股疼。 小白狐吱吱嗷嗷地挠被子，被楚原掀开被子，一手捞了出来。 「吃了这个就不疼了。」 楚原手掌托着一颗红色的药丸，送到了小白狐嘴边。 小白狐狐疑地盯着那颗药丸看了几秒，凑过去嗅了嗅，又轻轻舔了一下。 小狐的舌头舔在手心湿漉漉的，楚原轻挠它的下巴，给它餵了下去。 药丸吃下后浑身暖烘烘的，小白狐追着尾巴转了一圈，发现屁股也不疼了，便高兴地在楚原手上蹭了蹭。 第31页 楚原抚摸它雪白的绒毛，道：「检查一下，要是脏了就要洗澡。」 小白狐：「……」 小白狐扭头看了自己一眼，明明没脏！ 它大尾巴一甩，想从床上跳下去——但是被楚原捉了回来，翻过小肚皮摁在了床上，不让跑走。 小白狐：「吱吱吱！」 它扑腾着小爪子，气愤又奶声奶气地「吱吱」叫，还时不时想挠楚原一下——可惜这一切都没有用，还被楚原揉了好几下软乎乎的小肚皮，从狐耳到尾巴尖都检查了一遍。 等检查完了以后，楚原一松手，小白狐飞快地跑出了房间。楚原不紧不慢地跟上去，发现它在沙发角落里窝成了一个毛茸茸的糰子，怎么也不肯理人了。 「不就检查了一下，」 楚原道，「你还闹脾气了？」 小白狐往沙发缝里钻，不理他。 楚原轻轻拨弄这只小糰子的狐耳，被它狠狠挠了一爪子。 手背上多了两道红痕，但并没有破皮。楚原挑眉，直接把这只小糰子捞到了怀里，也不顾它「吱吱」叫的挣扎，摁住了它两只乱挠的爪子。 咚咚咚。 套间的门在这时被敲响，楚原手一松，小白狐立刻从他手里钻了出去，甩着大尾巴哒哒哒地跑没影了。 楚原：「……」 敲门声还在持续，他没有去抓小白狐，起身走到玄关，打开了房门。 「如你所料。」 门外的是蓁嫣，她手中托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微微闪烁着浅光，「朱厌被人救走了。」 楚原道：「进来再说。」 蓁嫣点头，偶然看见他手背上的挠痕，顿时惊了一下：「怎么回事，难道朱厌伤的了你？」 楚原淡淡道：「不是。」 然后他走进房间，把一只小白狐捏着后颈皮提了出来。 蓁嫣：「……」b r 小白狐蜷在楚原腿上，郁郁闷闷地抱住自己的大尾巴，只露出一对软乎乎的狐耳。蓁嫣看了想笑，但想到刚才看见的东西，神色又沉了下来。 「留在那里的四方仪一直记录着朱厌的动静，你说的没错，他真的有同伙。」 蓁嫣道，「但是……」 她露出为难的神情，楚原整理小白狐蓬松松地绒毛，漫不经心道：「是谁。」 蓁嫣：「好像是……九尾天狐。」 苏独：「……」 楚原面色没有丝毫改变，黑沉沉的眼眸中也窥不出喜怒。蓁嫣默默地把四方仪放在茶几上，轻轻敲了敲——四方仪缓缓浮到半空，自动拆分为四角，每个角互相连结在一起，铺开了一道光屏。 光屏中正是朱厌的庞大身躯，它奄奄一息趴在地上，四周皆是静寂，连风声也没有。 这样的寂静持续了好一会，忽然间，一抹雪白的身影从林子深处出现，慢慢来到了朱厌身前。 苏独抬头，看见楚原微微眯起了眼睛。 ——山林里走出来的是一只通体雪白的成年狐狸，且，生有九尾。 蓁嫣轻声道：「世间仅有一条九尾……是他吗？」 楚原没有回答，他定定地盯着那条九尾狐的身影，连小白狐什么时候从他手上跳出都没有发现。 九尾狐踩着优雅的步子走到朱厌面前，朱厌先是惊讶，而后狂喜起来，向九尾连声唿救，言语间是相识已久般的熟稔。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快，救我！」 九尾狐不言不语，轻轻一低头——缠住朱厌的锁链应声碎裂，它庞大的身躯得到解放，变成了一只普普通通的白首猿猴。 白首猿猴人立而起，对九尾狐做了个感谢的动作。九尾狐偏首，示意它与自己一起走。然后一狐一猿猴便消失在了山林间，不见了踪影。 影像到此结束，四方仪的四角组合在一起，从半空掉落，在茶几上发出一声轻响。 「我不敢让人去那边查，怕走漏了风声。」 蓁嫣拾起四方仪道，「但如果那真是九尾天狐，他应该还没有离开，就潜藏在那片山林里。」 楚原沉默不语，稜角分明的英挺侧脸冷冷的，没有什么表情。 小白狐轻轻拨弄他的手，沖他轻轻软软地「吱」了一声。 楚原低头看了它一眼，随即移开了视线。 「我会亲自去那里，」 他淡漠道，「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蓁嫣点头，将四方仪收好，又迟疑道：「你觉得那是真的吗？」 楚原道：「世间的确只有一条九尾。」 他的语气平静而无起伏，蓁嫣也听不出什么。只能点点头，道：「你放心，没人知道我来了这里。」 说完便站起身，看看楚原，又看看趴在楚原身边的小白狐，转身离开了。 在她走后，楚原低下头，轻轻抚摸小白狐绒毛：「你怎么看。」 小白狐一声不吭，楚原没抚摸它几下就收了手，起身走进了房间里。 苏独看着男人的背影，甩了甩尾巴。 出现在山林里的九尾当然不会是真的，现在的他只有三尾，那个只能是假货。 居然会有敢冒充他的人…… 苏独微微眯起了眼睛。 这倒让他有点兴趣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会虐哒 第十四章 好久不见 楚原从房间走出，看见一只小白狐蹲坐在门口，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大尾巴。 第32页 「吱。」 见楚原出来，小白狐沖他伸出一只爪子，软软地叫了一声。 抱抱。 「……」 楚原没有说话，他俯身把小白狐抱起，放到了房间的大床上。 「我出去一趟。」 「？」 小白狐见男人还想走，便「啊呜」一下咬住他的衣角，趁他停步时顺着他的手臂蹿到了肩膀上，在那里趴成了一个白糰子。 楚原微微挑眉：「你想和我一起去？」 小白狐昂起脑袋：「吱！」 「不行，」 楚原直接拒绝，「外面太危险了。」 然后他捏住小白狐的爪子，把上面繫着的铃铛解了下来。 小白狐见他这个动作就知道他是一定要让自己留在这里了，当下委委屈屈地叫了一声，凑过去舔了楚原一口。 楚原：「……」 小白狐可怜兮兮地看着他，软乎乎的狐耳也耷拉下来，整只狐都萎了，一副马上就要被抛弃无家可归的小模样，别提多惹人心疼了。 「……」 楚原又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再次开口时语气淡淡的，还有一丝罕见的无奈：「随你吧。」 然后就由着小白狐趴在他的肩膀，带他出了门。 —— 山林里下起了小雨，林叶窸窸窣窣作响。楚原回到朱厌被救的地方，不出所料地发现这里早已不见了它和九尾狐的身影。 山风微冷，楚原踩在坑坑洼洼的土地上，用道袍将小白狐裹住，防止它被淋湿。 小白狐窝在温暖的道袍里，鼻息间满是男人成熟的气息，小小地蹭了一下。 空气中瀰漫着淡薄的妖气，一般人很难发现。楚原顺着那股妖气一路循去，越走却越人迹罕至，四周都是一望无际的林木，他和小白狐好像完全陷在了深山老林之中。 天气一开始还是小雨，到后来已经转成了瓢泼大雨。茂密的林叶也挡不住暴雨倾盆，小白狐从宽大的道袍里探出小脑袋，雪白的绒毛湿湿的，沖楚原「吱」了一声。 楚原面色不变，把小白狐摁了回去。 「山间设了结界，」 他淡淡道，「我们要出去还得绕个圈子。」 小白狐心想：行叭。 它安心地窝在楚原怀里，楚原在周围转了转，找到一个天然形成的山洞，正好可以容一人一狐避雨。 他走进山洞，随手丢了张符纸。符纸落地即成火堆，跳跃的火光碟机逐了雨水湿气，小白狐迫不及待地跳下来，抖了抖绒毛上的雨水。 楚原将湿透的道袍脱下，又取出一张符纸。符纸触到道袍即燃起蓝火，转眼之间，**的道袍不带一丝水渍。 小白狐在山洞里熘熘达达，它沾了雨水后更小了一圈，大尾巴软软地甩来甩去。楚原把它抱起，道：「餵胖了一点。」 小白狐得意洋洋地扬起下巴，甩了甩尾巴。 大雨仍没有停下的势头，雨水顺着山洞门口的藤蔓滑下，滴滴答答落在地面。山洞里，火光照亮大半石壁，小白狐趴在楚原膝头，爪子伸直，伸了个懒腰。 楚原道：「困了？」 他说着便用手挠了挠小白狐，小白狐敷衍地哼唧两声，抱住自己的大尾巴，懒洋洋地蹭了蹭。 楚原见这一团小傢伙有点犯困，便再次用干燥的道袍裹住它，以免它睡觉时受了湿气着凉了。 刚刚烘干的道袍暖乎乎的，小白狐扒拉几下，挑了个舒服的位置窝着，又仰起小脑袋眼巴巴地看着楚原：「吱？」 「睡吧，」 楚原道，「不丢下你。」 小白狐于是放了心，趴在道袍上睡着了。 山间的雨一直下了一个多小时，直到午间才渐渐停止。阳光穿透云层破出，整个森林沐浴在雨后的湿润中，叶片上的水珠折射出微微的光泽。 楚原行走在山林间，玄色道袍随风扬起。他的怀里抱着一只小白狐，窝成一团睡得正香。 一滴 水珠从叶片上滴落，砸到了小白狐的颈窝里。它缩了一下，在楚原手中蹭蹭，困兮兮地睁开了眼睛。 楚原道：「醒了？」 「……吱？」 小白狐懵懵地探出脑袋，显然还没反应过来。楚原捏捏它的小爪子，它不怎么高兴地蹬开楚原的手，甩甩尾巴，又懒懒地趴了回去。 「唧。」 一只灰扑扑的小鸟落在枝头，叽叽喳喳地叫了几声，歪头盯住了楚原这边，竟也不怕生。 小白狐一下子来了精神，支棱着狐耳跳到楚原肩膀上，身子弓起，跃跃欲试想扑鸟。 楚原：「……」 楚原嗤笑，道：「你还没多大，就想扑鸟。」 说着便把它从肩膀上抱下来，而那只小鸟也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小白狐见小鸟飞走，又没了兴趣，百无聊赖地趴在楚原身上，黑熘熘的眼珠子转来转去，慢吞吞地甩了几下尾巴。 楚原道：「你说他会在哪里？」 小白狐抬头看他，见男人神情平静无澜，便又低下了头。 我怎么知道。 苏独心想。 难道你还要找个小老婆。 「我以前就说了，他最擅长逃跑。」 楚原见小白狐不说话，便轻轻逗弄它的尾巴，「从来不肯主动出现在我面前，除非我把他锁起来，让他永远留在我身边——」 第33页 尾巴被弄得酥酥痒痒的，一阵阵发软。小白狐「嗷」了一声，一口咬住了楚原的手。 楚原挑眉：「这里也不能碰？」 小白狐不松口。 「你还是只小狐狸就这么敏感。」 楚原微微勾唇，「以后长大了变成小妖精，是不是碰一下就不行了？」 「……吱！」 小白狐挠了他一爪子，心想坏人。 它跳到了楚原肩头，在肩膀上踩来踩去。楚原由着它闹腾，继续往前走——忽然间，他停下脚步，微微眯起了眼睛。 「你看。」 「……」 小白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赫然发现不远处的草丛里有条被人踩出来的小路，草叶上还残留着鲜血与凌乱的脚印。 那明显是不久前留下的，血迹断断续续指向一个地方——楚原慢慢走过去，发现了一个藏得极其隐蔽的山洞。 山洞很深，里面昏昏暗暗的看不清楚。楚原站在山洞门口，把小白狐抱到了手臂上。 小白狐乖乖地窝着，随着他进了山洞。脚下是湿黏的泥土，楚原听见了从山洞深处传来的隐约的喘息声。 嗤。 楚原修长指间夹着一张符纸，符纸燃烧，火光照亮整个洞穴——洞穴尽头，一个年轻男子虚弱地靠着石壁，鲜血染红了他身上的白衣。 楚原：「……」 年轻男子的墨发间有对狐耳，九条雪白的狐尾在他身后散落，沾上了泥污。他察觉到光亮，似乎很不适的，微微抬起了头。 苏独在心里冷冷地笑了一声。 ——年轻男子拥有一张美丽而苍白的脸，和他一模一样。 楚原也看见了这张脸，他一下子停住了脚步。苏独抬头，火光跳跃间，男人的半张脸庞埋在火焰照不到的阴暗中，看不清表情。 「……楚原？」 年轻男子好像很惊讶，轻轻开了口。他的声音也和苏独一样，仿佛他就是真正的九尾天狐。 「……」 楚原一言不发，只是放下了手中的符纸。 火光熄灭，小白狐从楚原怀中跳下，静静地看着男人一步步走向那个「苏独」，在他面前单膝跪下，沉默地与他对视。 山洞里没人说话，在一片几乎要令人窒息的黑暗中，那个「苏独」轻轻笑了一声，道：「好久不见。」 「……是啊，」 楚原淡淡说着，随即用力抓住了「苏独」的手，力气之大，好像要一辈子不分开。 「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不搞事情qvq 第十五章 又跑了 「嘶。」 大概是楚原的力气太大，「苏独「皱了下眉，轻声道：「你弄疼我了。」 楚原好像没有听见这句话，他定定地盯着假苏独，隔了好一会才慢慢松开了对方的手。 「你怎么在这里。」 「……」 假苏独露出犹豫又为难的神情，没有说话。 楚原：「我没有那么多耐心。」 他的声音冷冷的，假苏独好像被吓了一跳，怯怯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楚原没有回答，假苏独垂下眉眼，隔了几秒才低声道：「我被朱厌偷袭了。」 楚原挑眉：「朱厌？」 「是，我的力量早不如前，你是知道的。」 假苏独道，「我看见朱厌受伤了，就救了他……我也不清楚他为什么会恩将仇报，反过来偷袭了我。」 小白狐在旁边舔舔毛，打了个小哈欠。 楚原道：「朱厌是混沌的人。」 「混沌？!」 假苏独一惊，「居然是他？！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楚原审视地打量他，假苏独只是茫然与他对视，好像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我们必须快点离开这里，」 隔了几秒，假苏独见楚原不说话，又道，「这座山林被下了结界，要解除结界就必须找到阵眼，不然我们也出不去。」 楚原道：「你知道阵眼在哪里？」 「是……咳，」 假苏独轻咳一声，嘴角溢出鲜血，「我能感觉到这里有我的一条狐尾的气息。」 小白狐：「……」 你能感受到个鬼。 假苏独挣扎着要起身，楚原在旁边看着，对他伸出一只手。 假苏独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丝笑意：「谢谢。」 他借着楚原的手站了起来，另一只手捂住嘴，又咳嗽了几声：「我没什么事，不用管——」 楚原立刻抽回了自己的手。 假苏独：「……」 楚原转身往山洞外走，看见小白狐乖巧蹲坐在山洞门口，沖他轻轻「吱」了一声。 因为山洞里进了雨水，它的小爪子上粘到了一点泥污，与雪白的绒毛一衬，分外刺眼。 楚原眉头蹙起，把小白狐抱到怀里，捏住它的爪子，给它抹掉了那一点泥。 「这下要洗澡了。」 小白狐：「……」 才不要！ 小白狐一头撞到楚原的胸膛上，楚原搂住它的后颈，让它软乎乎的小屁股垫在了自己手掌上。 假苏独也在这时走了出来，他看见楚原怀中的小白狐，怔了一下道：「这是你养的……狐狸吗？」 楚原道：「捡来的。」 小白狐挠了他一爪子。 第34页 楚原低头看了它一眼，捏捏它的爪子对假苏独道：「特别爱闹脾气。」 男人的语气平淡，动作间却有种说不出的宠溺。假苏独默默看着这一人一狐，神色有些低落：「是吗。」 楚原没有回话，假苏独很快又露出一个笑容，道：「等这只小狐修炼成妖，我可以把它带回狐族，它在那里能更好地生活。」 「不必了，」 楚原平静道，「它会留在我身边——至于狐族，他们现在已经有个新族长了。」 小白狐淡定舔毛，假苏独愣了下，道：「新族长是谁？我竟然不知道。」 楚原道：「笙璃。」 假苏独：「……」 他苦笑一声，道：「是吗，那我是被族人抛弃了啊……」 真正的苏独冷眼旁观。 他在沉睡前就告知过族人，如果千年后自己还未甦醒，他们可以另找狐族之主——笙璃是他当年养大的孩子，成为新的狐 族族长，也是他与族人之间心照不宣的约定。 楚原对假苏独的黯然神情并没有什么反应，甚至有些冷淡：「还要找阵眼，再拖下去就没时间了。」 假苏独点点头，默默地往前走。但可能是受了伤的缘故，他的步伐十分缓慢，楚原也没有要配合他的意思，不疾不徐地走着，偶尔才停下来等等他。 两个人间的距离逐渐拉大，再这样下去就要走丢了——假苏独赶紧咳嗽几声，扶住一旁的树木，为难地对自己几米外的楚原道：「抱歉，我好像走不太动了，可以停下来休息一下吗？」 楚原没有回答他，而是逗逗怀中的小白糰子，道：「要不要休息？」 小白狐本来舒舒服服地窝着，都快睡着了，被他这故意一动给吵醒了，顿时气得挠了他一下：「吱!」 楚原稳稳捏住它挥过来的小爪子，道：「那就是累了。」 随即停下脚步，淡淡对假苏独道：「三分钟后再走。」 假苏独：「……」 小白狐扒着楚原的道袍往上爬，雪白的大尾巴如一团跳跃的火焰，转眼间爬到了他的肩膀上。 它趴在楚原肩膀，脑袋埋在蓬蓬的大尾巴里蹭了蹭，窝成了一个圆滚滚的白糰子。 楚原挠了挠小白狐脖颈处的绒毛，嗤笑道：「就喜欢睡。」 小白狐缩了一下脖子，哼哼唧唧不理他。 旁边的假苏独默默注视这一人一狐的互动，表情失落，隔了一会轻声道：「楚原，你前世时……不是这样的。」 楚原淡淡道：「那是怎样。」 「你是在生我的气吗，」 假苏独不安道，「气我千年前离开了你，甦醒后也一直躲着你，所以才故意找了这么一只白狐，故意这么冷淡地对待我？」 他说着说着，眼中逐渐充盈泪水，顺着脸庞缓缓滑落。 楚原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缓缓皱起了眉。 假苏独向前走了一步，泪光涟涟地看着他，闭了闭眼，轻声道：「如果你真的这么讨厌我，那我就走了。」 楚原道：「等等。」 假苏独脚步一顿，满眼欣喜与期切地睁开眼睛——只听楚原面无表情道：「找到阵眼了。」 假苏独：「……」 林木深处，一棵遮天蔽日的巨木撑开一方穹顶，粗糙的树皮上隐约流动着暗红色纹路，令人无端觉得不详。 假苏独靠近那棵巨木时被凸出地面的树根绊了一下，身形一个趔趄，差点没摔了一跤——被楚原伸手，稳稳地扶住了：「小心。」 假苏独惊讶地看了看他，脸庞微红，低声应了个「嗯」。 小白狐从楚原肩膀上跳下，走到那棵巨木旁边，晃了晃尾巴。 「这个阵法很熟悉，」 假苏独慢慢靠近巨木，一只手轻轻按在了上面，「里面好像……」 他犹豫道：「好像有我的狐尾的气息。」 楚原：「是你的断尾？」 假苏独点点头，看了眼自己身后的九尾，道：「我现在只是用妖力化出了九尾，夺走我一条狐尾的人就潜藏在这里，还利用我的狐尾设下了这个阵法……除非我亲自破阵，否则我们都出不去。」 楚原道：「那你就破阵吧。」 他的语气太过冷淡随意，简直就像在说「那你就滚吧」。 假苏独：「……」 「可是，」 假苏独暗中咬牙，面上却小心翼翼地看向楚原，飞快地移开视线，脸庞飞上一抹绯红，「我刚刚甦醒，力量不够……你能借我点力量吗？」 小白狐：「……」 狐妖如何借力量当然不用多说，楚原微微眯起眼眸，低头看了地上的小白狐一眼。 小白狐眼神清澈，懵懂又无辜地与他对视。 楚原收回视线，唇角若有若无地上扬了几分。随后他恢復冷淡的面色，沖假苏独伸出一只手：「过来。」 假苏独受宠若惊地抬眼，慢慢把手放在楚原掌心，对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巨木不远处就有一个山洞，小白狐看着楚原和那个假苏独一起进了山洞，身影埋没在一片黑暗中。 ——下一秒，小白狐消失在原地。变回原本容貌的苏独看也不看那边的山洞，慢慢走到了巨木前。 鸦羽般的墨发随意挽在肩头一侧，他垂下纤长的眼睫，白皙五指轻轻抚上树身——巨木间的暗光流动，逐渐汇聚于他的掌心。 第35页 那个假苏独有一点没有说错，这个阵法的确是利用他狐尾的力量设下的，也只有他能解开——早在接近这里时，他就已经发现了。 暗红光泽疯狂蹿动，苏独阖眼，墨发间露出一对狐耳，三条雪白无暇的狐尾如花瓣般在身后绽放……剎那之间，红光大放，参天古木龟裂而崩，整座山林为之一震。 苏独撤手，后退一步，咳出了一口鲜血。 「咳！」 刺目的血迹染红苍白的唇瓣，被他随意地抹去。漫天林叶纷飞，苏独看了眼毫无动静的山洞洞口，不怎么高兴地甩了下狐尾。 结界一破，意味着楚原已经清楚了他的身份。他不知道楚原是不是故意诱他暴露，但这里绝对不能再留了。 苏独对山洞比了个「混蛋」的口型，然后转身，消失在了茫茫山林间。 —— 山洞里一片昏暗，只有洞口一束光线投射进来。假苏独已经解开了上衣，颤抖地想去拥抱楚原……却在一剎那间僵住了动作。 ——一柄锋利至极的玄青长剑抵在他的咽喉出，剑尖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楚原？」 假苏独脸色发白，惊恐道，「你要对我做什么？」 「伏桀用一点力量造出了你这个分身，但应该没给你造脑子。」 楚原淡淡道，「不然也不至于这么愚蠢。」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假苏独道，「我是苏独啊，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他楚楚可怜地往前走了一步，十指却突然间伸长如刀锋，勐地向楚原刺去—— 玄青剑剑锋噼开暗芒，鲜血狂飙，一道惨叫同时响起。 假苏独的脸庞被一分为二，一层人皮面具般的皮肤剥落，露出下面光滑而没有五官的脸。他捂住自己血淋淋地断臂，因为痛苦而疯狂在地上打滚。 「为什么！你到底是怎么看穿的？！」 「他从不把你的主人当成混沌，」 楚原冷冷道，「混沌早已死去，你的主人真名为伏桀，不过一个冒牌货罢了。」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真正的苏独。假苏独声音嘶哑而尖利，针般要刺穿耳膜：「原来你是那时候就识破了——」 「不，从一开始我就没把你当真的。」 「怎么可能？！」 假苏独脸庞狰狞成了一团，「我明明伪装得完美无缺！」 楚原：「你太丑了。」 假苏独：「……」 如果他有眼睛，此时应该是目呲欲裂。但他依然在冷笑，喉咙里发出「呵呵」的响声。 「就算你识破了又怎么样，大人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九尾天狐已经离开，你再也见不到他了！」 楚原：「是吗。」 他轻描淡写地以符纸拭去剑锋鲜血，道：「那就不劳你费心了。」 ——山洞里，一声惨叫几乎刺破天际，随即归于一片死寂之中。 楚原从山洞里走出，微微挑起眉头。 刚才还好好的巨木此时已经颓然倾倒，叶片残枝散落满地，哪里都不见那只雪白小狐的身影。 楚原对这一切好像并不意外，他慢慢走到倒下的巨木旁边，剑气扫开一片林叶，可以看见地上有几个小小的爪印——是那只毛茸茸的小狐留下的。 楚原半跪下来，骨节分明的手指抚摸那几个浅浅的脚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唇角勾起一个浅薄的弧度。 「这是最后一次了，」 他道。 「你这只小狐狸，别想再逃了。」 第十六章 复赛 酒店浴室里雾气萦绕，温热的水汪在浴缸里，微微荡漾。 狐耳被水雾打湿，轻轻动了一下。三条雪白的狐尾沉没水中，墨发氤氲在水面上，宛如一幅黑白相间的水墨画。 苏独趴在浴缸边沿，白皙而湿漉漉的手臂垫在侧脸下面，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浴室外，一只火红的小鸟叽叽喳喳飞进客厅，在茶几上跳了几下，吐出一颗小小的药丸。 苏独听见声音，狐耳微微竖起，懒洋洋地从浴缸里起身，披上了浴衣。 客厅里，小红鸟正踩着那颗圆滚滚的药丸在茶几上咻咻咻飙车，苏独挑起眉头，把它从药丸上弹了下去。 「嗷！」 朱雀猝不及防摔了一跤，气得直接跳起来，「我好心给你送药，你居然——」 「以后别想去狐族采朱果，」 苏独轻飘飘道，「逮到了就把你拔毛下锅。」 朱雀：「……」 小红鸟「吧唧」一下在茶几上躺尸，诚心实意道：「我错了。」 朱果是朱雀这只挑嘴小鸟的食物，百年一开花，五百年一结果。现在灵气衰竭，能孕育朱果的土地早已不多——几千年前苏独闲得无聊，在狐族里养了几株朱果，如今这几株朱果哼哧哼哧结的果子全进了朱雀的肚子里。 苏独轻轻拨了拨那颗药丸，一口吞下，随即变了脸色：「好苦。」 「良药苦口啊，」 朱雀道，「而且谁让你乱用妖力，现在耳朵和尾巴都收不回去了吧。」 苏独想了想，觉得有道理，道：「都怪楚原那个混蛋。」 「都说了他们人类不是什么好东西，」 朱雀深以为然，「你也是，摊开来和他说不就好了，干嘛非要绕这么大一圈子。」 第36页 「这怎么行。」 苏独道，「我刚甦醒的时候他就疯了，眼睛通红还想上我，气的我踹了他一脚就跑了……要是真的把一切都摊开，他第一反应肯定不是和我好好说，而是把我摁在床上艹一年。」 朱雀：「……」 朱雀用翅膀捂住了自己。 苏独吃下的药丸开始起效，他感觉一股暖流淌过身体四肢，破解阵法时受的伤也缓缓痊癒——他抖了抖狐耳，将耳朵与狐尾藏起，恢復了原本的人形姿态。 「不愧是你的药，」 苏独愉悦道，「果然很有用。」 他笑吟吟地撑着下颌，浴衣从肩头滑落，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与精緻的锁骨。朱雀瞥了一眼，觉得这只狐狸简直浪得没眼看了。 「你这个样子，活该被那个道长捆回家日。」 为防苏独抓住自己，朱雀特意扑腾着翅膀飞起来，然后才说出了那句话。 「要是真被抓住，我可要半夜飞到你床头笑你了。」 苏独目送这只小红鸟晃晃悠悠飞出窗户，眉眼弯起，指节在茶几上轻敲几下。 ——于是刚刚飞出去的朱雀感觉身体一沉，心里咯噔一下，一句脏话还没出口，就「吧唧」一声，拍在了水泥地上。 「我可去你——」 啪。 苏独关上窗户，把那句脏话隔在了外面。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苏独看看日期，发现离捉妖师大会的复赛还有不到三天的时间——他想了想，觉得还是要找个知情人问问这场复赛到底是什么样的。 原本的容貌还是太招摇了，苏独变回「原褚」的脸，到隔壁敲响了杨垠的房门。 「来了来了。」 杨垠的声音从门后传出，他打开门——看见了门口发梢滴水，浴袍半解，活像是来开房的美人。 杨垠：「……」 杨垠「砰」一下关上了门。 苏独：「？」 苏独道：「你干嘛？」 「你穿好衣服再过来！」 杨垠隔着门嚎，「这个样子太不成体统了！」 苏独低头看了自己一眼，觉得身上的浴袍只是松垮了一点，并没有什么问 题——实际上他还是更喜欢维持小白狐的模样，那样就可以不穿衣服了。 叮。 正当苏独准备回去换衣服时，电梯门缓缓打开，一个修长挺拔的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好巧不巧，正是楚原。 苏独：「……」 苏独立刻撞开杨垠的门，躲了进去。 门后的杨垠：「？？？」 「嘘。」 苏独手指抵在唇间，反手把门给反锁了。 「等等等等！」 杨垠立刻后退了一大步，手背挡住眼睛，「你想干什么！你不要过来啊！」 苏独见他这样，轻笑一声道：「你以为我想怎么样啊，强了你吗？」 杨垠：「……」 杨垠知道苏独并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刚刚那下实在没有反应过来，躲闪着道：「主要是你这个样子太奇怪了啊……你到底有什么事？」 「本来没什么事的，现在有了。」 苏独道，「我要躲渣男。」 杨垠一愣：「什么？」 「我失恋了，」 苏独道，「还被那个渣男骗了。」 杨垠：「你被骗什么了？」 苏独轻轻嘆了一口气：「被骗身，被骗色。」 杨垠：「……」 杨垠总感觉自己应该同情他，但又有哪里不太对劲的样子：「那么那个渣男是？」 苏独一指门外，道：「楚原。」 杨垠：「？？？！」 杨垠联想到苏独几天前说的「约炮」，顿时大骇：「你居然和楚原好上了？！」 苏独见他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微微挑眉：「楚原怎么了，好看还实力强，你干嘛嫌弃他。」 「不不不，我不是说他不好，但他可是楚原啊！」 杨垠道，「就那个……对妖来说跟个恶鬼似的楚道长，我们这代捉妖师也没有不怕他的——你居然敢和他在一起？！」 苏独：唔，听起来超帅。 「那关我什么事，我们已经分手了。」 「分手了？所以你刚才是看见楚原了？」 杨垠这才想到楚原就住在自己楼上，还和自己隔壁的人分手了，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他不会是特意来找你的吧？！」 「当然不是，」 苏独道，「他刚才没看见我的脸，而且我之前也没告诉他我的身份。」 杨垠：「那……那还好。」 他想到什么，顿时一愣：「可是复赛那天你怎么办？」 苏独想问的就是这个：「复赛他也会来吗？」 「嗯……你可能不知道复赛规则。」 杨垠道，「复赛和初赛不一样，我们不是在台上比试，而是进到一个幻境里，里面的妖物都是虚拟的，我们要猎杀它们，按照猎杀的妖物的强弱得分，分数够了才能晋级到决赛。」 苏独道：「也就是说，在幻境里参赛者是完全自由的？」 「是的，也会有特设处的人作为监督者维持秩序，防止作弊，保证参赛者的人身安全。」 杨垠道，「但他们一般不会露面，而楚道长这种地位的人也不可能去做监督者——所以你只要在进入幻境前不被他发现就好了。」 第37页 苏独道：「如果不去的话会怎么样。」 杨垠睁大了眼：「你想不去？那你就得自己去和楚道长说了。」 苏独有点意外：「为什么？」 「因为楚道长虽然不是复赛监管者，却是这届捉妖师大会的监管者。大会不得随意退赛，如果一定要退赛就必须经过他的同意。」 杨垠道，「如果你不告诉他，那他就会查到你的资料，如果发现了是你……嗯，估计你就得被他亲自找上门了。」 苏独：「……」 他这个「原褚」的身份已经在楚原面前出现过一次，如果又被楚原留意到，估计他就要完了。 这个混蛋。 苏独想咬楚原一口。 「不过你不用太担心，」 杨垠又道，「楚道长应该不会公报私仇，虽然他有时候确实很——」 他显然是想到自己被抢走的小狐狸，顿时有点意难平。 咚咚咚。 就在这时，不知道是不是他在背后说别人的缘故，一直安安静静的走廊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屋里的两人：「……」 杨垠与苏独对视一眼，试探地靠近门边：「是谁？」 「我啊，」 外面的人道，「你师兄，快开门。」 杨垠一听是何争鸣，便松了口气，放心地打开了门—— 然后就看见了满脸尬笑的何争鸣，和他旁边面色淡然的楚原楚道长。 杨垠：「！」 杨垠倒吸了一口气，下意识地看向自己身旁——然而原本还好好站在那里的苏独此时已消失得干干净净，不见半点人影。 「……」 与此同时，隔壁套间里—— 一只小白狐从窗户里钻进来，轻盈盈跳到了地板上。 隔壁传来重重的关门声，小白狐歪着脑袋观察了一会，发现那边没什么动静，便甩着大尾巴熘熘达达到了房间里，跳到了床上。 它钻进柔软的被褥里，抱住自己的大尾巴，蜷成了一个软糯糯的白糰子。 房间里安静无声，小白狐舒舒服服地窝在被褥深处，慢慢睡着了。 —— 三天之后，捉妖师大会复赛正式举行。杨垠早早来到了大赛现场，苏独跟在他身后，墨发随意束起，眼角微红，还有点没睡醒的睏倦。 「我们一共要在幻境里待三天，」 杨垠从登记处领了两个牌子，递给了苏独一个，「这是计时器，你用你的捉妖师证贴在上面，它会自动记录你的信息和分数，当你一踏入幻境，它就开始计时了。」 苏独懒洋洋地接过那个牌子，道：「我们什么时候进去？」 「趁早，」 杨垠紧张道，「不然你可能就要撞见楚道长了。」 那天他被楚原找上门的心理阴影还没消散，他至今想不明白为什么楚原会出现在他门口，又一言不发地走了……想到接下来即将在幻境里度过的三天，杨垠总觉得哪里不踏实。 早上八点，幻境正式开放，苏独在杨垠的带领下穿过幽蓝色的入口，入眼就是一片宽阔的原野，隐约能看见远处的森林。 计时牌自动跳出时间，苏独随意地瞥了一眼，将它收了起来。 「周围好像没有人。」 「正常正常，」 杨垠道，「传送的地点都是随机的，我们要抓紧时间了，如果进入幻境的三小时内不能得分，监管者就会出来提醒你……总之挺丢脸的。」 苏独「唔」了一声，道：「这里只有幻境造出的妖物吗？」 「对，」 杨垠道，「所以它们身上也没有妖气，需要多加提防。」 「是吗。」 苏独微微眯起眼睛，目光随意落在了一个方向。 在这个没有妖气的幻境里，他好像察觉到了一股特殊的气息……熟悉又令人厌恶。 杨垠忽然拉了一下苏独。 苏独道：「知道了，我们走吧。」 「不，不是啊。」 杨垠面如土色，小声对苏独道，「你看那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微沉磁性的男声打断了。 「你们已经浪费了三分钟，」 楚原不疾不徐地走到苏独面前，面色冷淡，一对漆黑的眼眸定定地盯住了他。 「不走吗？」 苏独：「……」 哦。 冷漠。 第十七章 抱住了 「……」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后，苏独若无其事地扭过头，对杨垠道：「走了。」 杨垠：「……」 你别当做不存在啊！这么大一个活人你根本无视不了啊！逃避有什么用啊！更别提你无视得也太明显了吧！ 苏独：「你好烦，到底走不走。」 杨垠：「？？？」 杨垠一脸懵，心想我明明没说出来啊。 苏独明显不想再留在这里，抬步便向前走去。杨垠本想跟上，眼前却突然多了一个人——被楚原插了一步，挡在了他和苏独中间。 杨垠：「……」 他看着怎么也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楚原，憋了几秒，终于忍不住道：「楚道长，请问您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这场比赛的监管者，」 楚原平淡道，「有问题吗。」 杨垠：问题大了去了！一场复赛而已，怎么请得动你这样的监管者啊！ 第38页 他心里一阵嚎，嘴上当然没敢说出来，只能默默地低下了头。 监管者不能干预比赛，但也没说不能在比赛中出现。更别提楚原位高权重，想出现在哪里完全是他的自由——因此就算其他监管者发现了楚原，也不会出来说什么。 三个人就这么沉默地走了一会，杨垠估计是苏独和楚原之间的气场太诡异，一路上居然没有碰到一只妖物——也就导致他们相处得更诡异了。 过了一会，苏独不冷不热道：「特设处都这么闲的吗。」 楚原平静道：「如果没有哪只小东西混进来捣乱的话，确实很闲。」 「能被妖混进来的捉妖大会，说明你们捉妖师很一般嘛。」 「如果真有妖物这么大胆，我会立刻绞杀。」 楚原道，「你多虑了。」 苏独：「您真是自信呢。」 杨垠：「……」 太窒息了吧! 他现在甚至都后悔和苏独一起进了幻境，不然也不会待得这么尴尬，简直要喘不过气了。 「那个——」 自觉已经成为超大型电灯泡的杨垠试探着道，「要不然你们先走，我……」 苏独：「小心。」 他直接打断杨垠的话，扯着杨垠道袍往后退了一步。 噗！ 数根长满倒刺的藤蔓从土地下刺出，在空中疯狂舞动，仿佛无数条毒蛇嘶嘶吐信。 杨垠脸色一变，如果不是苏独提醒他停下，他可能已经走到藤蔓的区域，被藤蔓刺伤了。 因为没人踩中那片区域，藏在地下的妖物感觉到藤蔓刺空，缓缓拱起身形，破土而出。 「吼——」 土块从妖物粗糙的皮肤上滚落，它庞大的身上半身犹如无数根树藤扭曲在一起，其中又生出长长的双手，下半身则扎在土地之下，崩得四周地表龟裂成块。 这是一只树妖，虽然体格硕大，实力却并不强。杨垠一眼看出它的弱点在下半身，又见苏独没有上前的意思，便拔出了桃木剑，直接迎上。 那边一人一妖在交战，这边苏独却在安然看戏。他偏过头，披落在一侧肩头的墨发微微遮住侧脸，却遮不住男人一直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隔了一会，苏独好像终于受不了的样子，扭头看向楚原道：「楚道长，我似乎没有招惹过你。」 「是吗，」 楚原好像正等着他这一句，微微挑起了眉头，「我也记得我没有招惹过你，可又是谁说我是骗色骗身的渣男？」 苏独 ：「……」 「不知道呢，」 他微笑着道，「是谁说的，太过分了吧。」 楚原：「……」 楚原轻嗤一声，收回了落在苏独身上的视线。 树妖那边，杨垠已经一剑刺穿它没入土地的下半身。大片绿色汁液喷出，树妖痛苦地扭动枝条，很快枯萎地瘫在了地上。 因为是幻境所造，所以它的「尸体」转眼消失在了原地。杨垠得到了十点积分，他显然对这个开门红很满意，高高兴兴地收好了计分牌。 苏独道：「你比初赛厉害了一点。」 「哪里有，」 杨垠不太好意思道，「不过是回去练习了一下而已。」 苏独没有说话，也知道这不是他的错觉——杨垠的确比初赛时进步了一些，法力也更强了。 「对了，你的法器呢？」 杨垠间苏独两手空空，道，「这里随时可能出现妖物，法器还是拿在手上比较好。」 苏独摇摇头，道：「我忘记带了。」 杨垠惊讶道：「忘记带了？这可是防身的法器啊。」 「是啊，」 苏独无辜地说着，又偏过头，笑吟吟地看向了楚原。 「不知道楚道长愿不愿意借给我呢？」 楚原与他对视数秒，一句话不说，直接把玄青剑丢给了他。 苏独单手接住长剑，出鞘三寸，清亮的剑光落入他的眼中，他对楚原弯起眉眼：「谢啦。」 杨垠暗惊，道界皆知楚原的玄青剑不是可以用品级衡量的，但凡弱一点的妖碰到这把剑都会瞬间灰飞烟灭，更别提它还被楚原带在身边多年——这样一件价值非凡的法器，居然说借人就借人了。 看来不只是单方面的骗身骗色啊…… 杨垠这么想着时，苏独已经拔出玄青剑，反手一噼——剑光划破寒芒，只听一声惨叫，一只妖物断了线的风筝般飞出，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那是一只毛色火红的狐妖，它被剑气重伤，抽搐几下，直接断气了。 「唔，」 苏独拿出自己的记分牌道，「二十分。」 杨垠看向那只狐妖，只见它和刚才的树妖一样消失在了原地，忍不住小声道：「我也认识一只小狐狸，毛茸茸的很可爱。」 苏独眉眼弯弯，笑而不语。 「但它不听话，」 楚原冷淡道，「还喜欢乱跑，下次抓到它一定要——」 杨垠心里咯噔一下，想着难道是抽筋剥皮？ 楚原：「拔了它的毛，让它秃着尾巴。」 苏独：！！！ 过分！！ 苏独抬手就是一剑，楚原不躲不闪，修长手指夹住锋利剑身，将其定在了半空。 「……」 「不好意思，手滑。」 苏独没事发生般淡定道，「但是楚道长刚才说的话也太过分了。」 第39页 楚原嗤笑道：「那是我的东西，我想怎样就怎样。」 说完又扫了苏独一眼，道：「像你这样的，变成狐狸也是丑的。」 苏独：呵。 等我变成狐狸，你还不是得宠着我。 他把玄青剑从楚原手里抢走，看也不看楚原，抱剑走到了杨垠旁边。 杨垠：「……」 你不要过来啊！ 杨垠顶着某个男人寒冰似的目 光，几乎要哭了。 三人继续往前走，一路上遇到不少妖物，不知道算不算运气好，这些妖物都不算强，苏独自从杀了那只狐妖之后就没有出手的意图，因此那些妖物都被杨垠慢慢地解决了。 他的法力不强，要解决这些小妖也颇费时间。然而随着妖物数量的增多，杨垠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好像他的法力在战斗中不断地进步与增长了。 在花了大半小时杀死一只不弱的兔妖之后，杨垠的体力终于支撑不住了，喘着气道：「能不能……休息一下？」 苏独基本上一直在休息，对此也没有意见。杨垠于是一屁股坐在地上，掏出记分牌看了一眼。 「一百分了！」 他兴奋道，「完成我自己的目标了！」 楚原淡淡道：「要进入决赛，至少要三千分。」 杨垠：「……」 杨垠一下子萎了。 苏独抱着玄青剑，原本在想这把剑配什么剑穗比较好看。听见这段对话后看了杨垠一眼，道：「你之前是在杨家学习的法术？」 「是啊，」 杨垠有点热，用道袍袖子给自己扇风，「我小时候被送到孙老那里学习了一阵，后来才回到爷爷身边。」他顿了顿，又无奈道：「但我天资愚钝，怎么也学不好，所以爷爷才会对我失望吧。」 「那可未必，」 苏独摩挲下颌道，「也许是杨家的功法不适合你呢。」 「这怎么可能，」 杨垠一愣，「我毕竟是杨家人啊。」 苏独没有再说话，只是伸手在杨垠肩膀上安慰地拍了拍——顺便蹭了点功德金光。 杨垠不明所以，只是感觉后背愈加发寒，连扇风都不用了——赶紧挪得离苏独远了一点。 「嗷——」 忽然间，一声狼啸远远传来。杨垠一惊，赫然发现几百米外的山坡上多了一头通体冒火的黑色巨虎，直奔他们而来。 这只巨虎和以往的妖物都不是一个等级，明显强上不少。杨垠手心冒汗，知道自己很难应付，立刻看向苏独——发现他还是那副悠悠闲闲的样子，便安心了大半。 此时虎妖已经冲到了他们面前，杨垠慌张躲避，虎妖抬起巨掌勐地拍下，杨垠身体剧震，立刻插剑在地稳住平衡，急切道：「原褚！我打不过它！」 「……」 苏独没有回应，杨垠扭头去看，发现他居然被虎妖那一掌给……轻飘飘地拍走了。 杨垠：「？？？！」 那一刻杨垠都想骂脏话了，然后他转过脸——对上了虎妖狰狞的巨头。 「……」 —— 疾风掠过耳畔，苏独闭着眼睛，在心里数数。 一，二，三…… 数到第五秒时，腰后多了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臂，绕过他的腰肢，稳稳地搂住了他。 后背抵上男人宽阔的胸膛，热度沿着薄薄的衣料不断透进。苏独睁开眼，缓缓勾起了唇角。 「监管者不得干涉比赛，」 他道，「你违规了。」 楚原：「……」 楚原面无表情，准备直接松开苏独，苏独却反抱住他的脖颈，凑到他耳边轻笑一声：「救人就救人……」 他的尾音轻扬，仿佛蕴了一汪春水，荡漾起层层暧昧的涟漪。 「可你这是摸哪呢，楚道长——」 作者有话要说：　　苏独就是习惯性地浪，浪着浪着就被艹了。 楚原对此深表同意 第十八章 乱局 「不打算说什么吗，楚道长？」 苏独的吐息落在楚原耳侧，如春日盛开的花蕊，带着幽幽的芳香。 楚原：「……」 楚原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的人，淡淡道：「没有你这么弱的参赛者。」 他松开苏独，手臂在苏独腰间一碰即收，随即若有所思地瞥了那纤细柔韧的腰肢一眼。 苏独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眉眼弯起，心想：坏人。 不远处，杨垠正在虎妖的追逐下拔足狂奔，模样相当狼狈。楚原见苏独一副看戏的样子，道：「你不去帮忙？」 「他死不了，」 苏独风轻云淡道，「毕竟是歷练，总要靠自己的。」 楚原神色微冷：「是吗，看来你待别人也是这样。」 苏独想了想，前世的楚原还是个软糯糯的少年时自己就挺宠他的，后来长大了两人在一起也一直很亲密——不管怎么说，他待楚原明明是最不同的，这个人却总喜欢拿别人和自己比较。 「楚道长这话听起来真有趣，」 苏独笑眯眯道，「好像我是负心汉，抛弃了你似的。」 「确实有那么一个人，还让我找了很久。」 楚原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一对黑沉的眼眸却盯住了苏独，「你说等我找到了他，我会做什么。」 苏独笑意不变，与他对视：「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那个人。」 第40页 「原褚！！」 那边杨垠悽惨地被虎妖撕下一块道袍，抬头发现苏独居然还好好站在原地，顿时忍不住嚎了一声。 「你倒是过来帮个忙啊！我要死了！」 「我害怕，打不过！」 苏独同样喊了回去，「你加油！砍它！」 杨垠：「……」 杨垠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认命地一咬牙，袍袖一挥撒出数张符纸——顿时天雷勾地火，虎妖愤怒地吼了一声，杨垠则什么都不管地提剑迎了上去。 一人一妖激烈交战，苏独悠悠闲闲地在旁边观战。杨垠一开始落了很大的下风，身上好几处被虎妖挠伤，但到后来他好像逐渐冷静了下来，发现虎妖出招虽狠，体力却并不强，便开始躲闪虎妖的攻击，与它打起了消耗战。 虎妖见几次不攻击不得手，便低吼一声，蹲下身子，又勐地扑了起来。 杨垠发现它攻击的是自己的左臂，立刻向右退避。谁知虎妖眼中冒出精光，庞大的身躯居然在半空中一转——血盆大口一下咬住了杨垠的右肩！ 杨垠：「啊——！」 他惨叫一声，脸色顿时煞白如纸，但硬生生没有后退，咬死牙关抓起桃木剑，把它狠狠捅进了虎妖的腹部。 桃木剑上裹着符纸，一进虎妖肚子便熊熊燃烧起来。虎妖吃痛地松开巨口，倒在地上不断翻滚。 苏独嘆息道：「拼起命来倒挺狠的。」 「吼——！」 「你……你给我去死！！」 杨垠冷汗泠泠，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桃木剑插进虎妖心口……终于，虎妖蹬直了腿，死不瞑目。 杨垠瘫坐在地，他右肩的道袍破了一个大口子，但并没有鲜血流出，甚至不见半个伤口——杨垠从里面抽出一张破破烂烂的符纸，劫后余生地嘆了口气：「还好早有准备……」 这张符纸能抵他一次皮肉伤，但是痛感依然残留。杨垠半天爬不起来，苏独走过去，对他伸出了一只手：「怎么样？」 杨垠借力站起来，摇摇头道：「我得休息一会。」 虎妖的尸体隔了一会才消失，杨垠掏出记分牌，发现上面的数字飞快刷新，已经从一百攀至了五百分。 此时原本晴朗的天色已经变得阴沉灰暗，苏独打量天色道：「好像要下雨了，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他说着便将手轻轻放在杨垠肩膀上，杨垠只觉一股热流涌进体内，将他之前的疲惫一扫而空。 「好。」 杨垠感激地看了苏独一眼，话音刚落就觉得有雨滴砸在身上——果然是下雨了。 幻境里也有天气变化，一场大雨很快落下。苏独眼尖地发现一个山洞，三人就暂时在那里躲雨。 安安定定地坐下后，杨垠刚好有点饿了，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干粮对苏 独道：「你们要吃吗？」 苏独有点好奇：「这是什么？」 「烧饼，」 杨垠道，「早餐店买的，我觉得味道还不错。」 苏独眼巴巴地看着，不说话。杨垠忽然觉得他这个样子有点像那只小白狐，不自觉地分了半块给他。 苏独只是想尝一点，就撕下了一小块，剩下的都还给了杨垠：「一点就好了。」 烧饼已经凉了，吃起来软软的，咸淡适宜。苏独吃完眯了下眼睛，心想：没有肉味，不好吃。 楚原将他这个细微的表情收在眼里，轻嗤一声，道：「娇气。」 随后丢了张符纸生起一堆篝火，起身走出了山洞。 山洞外还下着雨，却落不到楚原身上。他再回来时手上还拎着一只肥兔子，已经被处理干净了。 杨垠微讶，这才想起幻境里也是有一些野鸡兔子之类的动物，要是参赛者饿了，可以自己捕猎来吃。 楚原将兔子架在火上烧烤，他还带了调料，随手一洒，兔肉便香气四溢。 苏独挨着楚原坐，一句话不说，只是笑吟吟地托着下颌，目光始终落在男人英挺的侧脸上。 杨垠：「……」 杨垠看着火光中的二人，总觉得气氛实在微妙，于是默默低头啃起了烧饼，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半小时后，兔子烤好，吱吱冒油的兔腿进了苏独的肚子里，杨垠也分到了一块兔肉，嚼起来简直外焦里嫩，口齿生香。 他没想到这位传言中不近人情的楚道长居然还有一手好厨艺，不由得在心里啧啧感嘆，再一抬头就发现苏独已经把那只兔腿吃完，正慢悠悠地舔了舔手指。 楚原割下一块兔肉送到苏独嘴边，苏独摇头示意自己不要。他的唇角还沾到了一点油星，被楚原以指腹抹去了。 杨垠：「……」 杨垠又低下头，捂住了眼睛。 雨渐渐小了，再过不久就可以离开。楚原却忽然察觉到什么似的，站起了身。 「前方有异变，我去查看。」 杨垠一愣，苏独却很平静地道：「等下，东西记得带上。」 他把玄青剑丢给楚原，楚原接过，看了他一眼，走出了山洞。 「……」 短暂的沉默后，杨垠看向苏独，还没怎么反应过来：「楚道长就这么走了？」 苏独：「嗯，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突然。」 杨垠道，「他不会再回来吧？」 第41页 「谁知道呢，」 苏独道，「可能出了什么事情，之后小心点吧。」 杨垠点头，道：「好。」 雨很快停了，苏独走出山洞，伸了个懒腰。 山洞不远处有一小片树林，从树林里走出几个人，好像也是避雨后出来的。 他们经过一场大雨才发现了这边的山洞，便一起向这边走来。杨垠看见为首那人的模样，微微皱起了眉头。 「那是张岁，后面几个都是他的跟班。」 杨垠对苏独道，「他这个人嘴贱，你不用怎么理他。」 苏独道：「跟班？」 杨垠道：「对，张家有钱，收买几个捉妖师做跟班当然不在话下——不过他们也只有钱了。」 他的言语间尽是对那个张岁的厌恶，这倒让苏独有点意外，他还是第一次见杨垠这么讨厌一个人。 与此同时，张岁一行人与他们在山洞门口狭路相逢了。 「哟，这不是杨家族长的嫡孙，杨垠吗？」 张岁穿着松松垮垮的道袍，双手插兜，率先开了口，「真巧啊，居然能在复赛里看见你。」 杨垠本不想理他，但他们这帮人刚好堵住了山洞外的路，只好忍耐道：「是很巧，能让一让吗，我们要走了。」 「让，怎么不让，难道我会还拦着你吗？」 张岁这么说着，脚下却没有一点要让开的意思，「但我们难得见一面，不继续聊一聊吗？」 杨垠：「不用了，大家都赶时间。」 「急什么嘛，你要是需要分数晋 级，我可以让我手下帮你嘛。」 张岁咧嘴，沖杨垠笑道，「遇见我你算运气好了，不过你运气一直不错嘛，居然能靠着陆承天作弊进入复赛，啧啧啧，这可是我们想碰都碰不到的好运气啊。」 他的语气里带着再明显不过的嘲讽，旁边有人笑出了声，杨垠脸色难看，攥紧了拳。 苏独看了他一眼，道：「他们很强吗？」 他的语气轻飘飘的，杨垠愣了一下，小声道：「他身上有很多上等法器，而且他们人多，我们可能没什么胜算。」 「哦，这还有个小美人？」 张岁刚才光顾着讽刺杨垠，还真没注意到旁边的苏独。此时乍然看见了，眼睛一亮。 「杨垠你小子不赖嘛——小美人，你叫什么名字呀？」 杨垠：「你——」 苏独拍拍他的肩膀，道：「走吧。」 「别啊，这怎么说走就走了。」 张岁走上前，意欲去拉苏独的手，「小美人，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可是——」 「我知道你是谁。」 苏独温温和和地说着，对张岁一笑。 这一笑简直令张岁神魂颠倒，他嘿嘿笑着，抓住了苏独的手—— 咔嚓。 清脆的骨裂声响起，张岁看见自己扭曲如麻花的手臂，微微一怔。 他好像短暂地失去了痛觉，甚至有点没反应过来——这只畸形的手臂是谁的，是他的吗？ 「少，少爷！」 在他身后，一个跟班颤声道，「您的手！」 张岁：「……」 他的眼睛逐渐睁大，下一秒，铺天盖地的痛感席捲了他，他抱住自己的那条手臂，惨嚎出声。 「啊啊啊啊啊！疼，好疼啊！！」 这声惨叫惊醒了所有人，张岁的跟班们终于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围住了张岁。 「少爷！少爷你怎么样！」 「好疼！我t好疼啊！」 张岁涕泪横流，他用那只完好的手扇了一个跟班一巴掌，沖他怒吼道，「杀了他们！快杀了他们！！」 「是，是！」 那些跟班慌忙抽出武器，「唿啦」一下将苏独与杨垠围住了。 气氛瞬间箭弩拔张，杨垠紧张地看向苏独，却见苏独也无辜地看着自己，道：「糟糕，弄砸了。」 杨垠：「……」 「杀了他们！！」 张岁的手臂在一个女治疗师的法术下缓慢痊癒，他疼得「吱嗷」乱叫，还不忘捶地怒骂苏独。 「这个贱人！留他一口气，我要先女干——」 苏独挑眉。 噗嗤。 胸口突然发凉，还流出湿热的液体。张岁愣愣地低头……看见了刺穿自己心脏的尖尖五指。 「原褚！」 杨垠倒吸一口凉气，抓住了苏独的手，「杀死捉妖师，你会被特设处重罚的！」 苏独道：「不是我。」 杨阴扭头，这才发现刺穿张岁的是一只足有两米长的手——那只手贯穿了张岁和女治疗师的身体，又勐的抽出，漫天泼溅的鲜血中，一个**的女人笑嘻嘻地破土而出。 「妖！是妖！」 张岁和女治疗师的尸体倒下，有人尖叫一声，看见了女人完整的身体——上半身是人类，下半身却是一只狰狞的巨大蜘蛛。 「嘻嘻嘻嘻……」 女妖发出尖锐的笑声，蜘蛛八足飞快地向那群跟班移动。其中一个跟班大喊「设阵，立刻设阵」——却在下一秒，被女人突然伸长的尖尖手指刺穿。 呲啦—— 人体被轻松撕裂，鲜血狂喷，溅到了其他跟班的脸上。他们好像忘记了自己还是捉妖师，纷纷尖叫起来，四下逃蹿。 「不可能，不可能啊……」 第42页 杨垠紧盯着这混乱的场面，满脸震惊。 「幻境里所有的妖都是妖兽形态，怎么会有人形的妖——」 那只女妖明显比他这十几年来 遇到的所有妖物都更强大，也更加恐怖。她嘴里发出「嘻嘻」的笑声，尖利的十指轻描淡写地撕碎一具具人体——眨眼之间，山洞门口已经堆满了尸体。 杨垠知道自己要跑，但是眼前的鲜血冲散了他的勇气，残肢碎块几乎要令他双腿发软——终于，在只剩最后一个跟班后，女妖嘻嘻笑着，黑熘熘的眼珠子转过一圈，瞄准了他。 「嘻——」 染血的尖利五指收拢，笔直地向他刺来。杨阴瞳孔一缩，他终于想起自己应该逃跑，身体勐的往后一倒——躲开了那索命的手。 五指刺空，女妖疑惑地歪头，好像有点不知所措。杨阴瘫倒在地上，看见女妖缓缓缩回手，眼珠子滴熘熘乱转，又落到了另一边——苏独身上。 杨垠：「小心！」 女妖勐的咧开嘴，露出锯齿般森然的牙齿，扑向了苏独！ 苏独不躲不闪，他甚至没有给女妖半分目光，只是随意地一抬手——女妖的身体在半空中一分为二，她美丽的笑容也永远地停止在了那一瞬间。 噗嗤。 大片墨绿的黏稠液体泼开，杨垠闻到那股浓烈的腥臭味，一捂鼻子，差点没吐出来。 「呕——」 他的眼中流露出惊惧，不可思议道，「这到底是什么？！」 「……」 苏独沉默几秒，淡淡道，「要变天了。」 仿佛是为了映证他这句话，剎那间，黑沉的云幕遮天蔽日，大地龟裂颤动。杨垠听见自远处传来的无数妖物低沉的吼声，仿佛所有的恶鬼都从幽冥间露出了头。 山洞口有巨石坍塌，正想爬起来的杨垠重心不稳，一个趔趄又摔在地上。再抬头时，他看见无数妖物出现在四周，目露凶光，虎视眈眈地盯着一个人——苏独。 杨垠：「……」 他扭头看向苏独，才发现苏独正不言不语地注视着那些妖物，神情是他从未见过的沉静与冷漠——察觉到杨垠的视线，他略一低头，对杨阴笑了一下。 「这个能保你平安，」 苏独塞给他一张符纸，上面满是红色符文，仿佛流淌的鲜血，「去找楚原，他知道该做什么。」 他的语气风轻云淡，好像众妖围攻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件家常小事。 杨垠眼皮勐地一跳，知道事情要不好：「那你——」 苏独摇摇头，道：「去吧。」 他轻轻推了杨垠一把，杨垠从山坡上跌下，落进妖堆里——他本以为那些妖物会袭击自己，但根本没有，它们仍然紧紧盯着苏独，就好像他这个人从未存在过。 杨垠咬牙，攥紧那张符纸，硬着头皮往外沖。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十几分钟，也可能是好几小时……就在他即将冲出这茫茫妖海之时，一道尖啸响彻天地，仿佛冲锋的号角，一瞬之间，群妖躁动，如同大海掀起滔天的浪潮，风暴海啸顷刻而来。 杨垠勐地回头，目光能触及到的最远的地方，他看见一道纤长美丽的身影迎风而立，如海上的一叶孤舟……转眼被吞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安利基友超好看的文文！ 苏城哑人《成为死亡游戏最野的男人后》 暴躁老哥狠人攻x高智商心机受 文案： 黎渐川被誉为魔盒游戏中最野的男人。 开膛手的刀下蹦过迪，美杜莎的凝望中洗过脚，浮尸遍地的墓园里遛过鸟……而最野的男人，就该配更野的男人！ 宁准：我不野！我不……唔唔！ 黎渐川：乖，再亲一个。 —— 2050年的盛夏。 一张囊括半个世界版图的精神网络轰然张开，将各个领域享誉世界的天才拉入了一个名为潘多拉魔盒的游戏之中。 同年冬，黎渐川接受任务，捣毁潘多拉，取回晶片x。 黎渐川：一开始面对这个任务，我的内心是拒绝的，直到领导和我说出这个任务可以找到女朋友…… 领导：你看，我没骗你吧。你这不就找到了可以女装的男朋友吗？简称女朋友。 第十九章 抓住你了 「吼——」 「这，这不是假的妖，这是真的妖！」 「这里怎么会有妖？！」 「快杀了它！」 「救命——啊啊啊啊！」 惨叫与嘶吼在杨垠耳边炸开，他紧紧捂住耳朵，拼命往前跑。 幻境早已不復往日的平和，无数不知道从何涌入的妖物疯狂袭击捉妖师，他们实力并不算特别强，但胜在数量多，出其不意。捉妖师在经歷最初的混乱后，也开始了反击。 刀光剑影，鲜血厮杀。杨垠没有时间顾及擦着自己身边过去的杀气，他不断在人群中搜寻楚原的身影……不知过了多久，总算是找到了。 玄色道袍在冷风中猎猎飞扬，楚原面色沉静如水，手中的玄青剑锋犹在滴血。 他的四周躺着无数妖物的尸体，面前是一只奄奄一息的杂毛野狐，眼中满是恐惧，喉咙中却溢出尖细的「咯咯」冷笑。 「大人托我带一句话，前世的债，今生再讨也不迟——」 「楚道长！」 第43页 杨垠气喘吁吁地跑来，没留神一脚踩在了野狐身上。 野狐：「……」 原本就身受重伤的野狐被这一脚踩得眼珠子凸起，剩下的话还未说完便已生生断了气。 杨垠：「……」 杨垠默默移开脚，听见楚原淡淡道：「他呢。」 「原褚正被很多只妖怪围攻！」 杨垠道，「他让我来找你，说你知道该怎么做！」 楚原眼眸微眯，杨垠从那深黑的眼中看见了清晰到令人胆寒的杀意。 「知道了。」 他只留下这句简短的话，袍袖一甩，转身离开了。 —— 「堂堂九尾天狐，如今居然只有三尾，哈哈哈哈——」 尖利的笑声戛然而止，蛇尾人身的男妖被一只纤细的手扼住喉咙，生生从地上提了起来。 狐耳从墨发间冒出，雪白的狐尾也如盛开的花瓣绽放。九尾狐露出真容，对蛇妖微微一笑：「是呀，所以你废话太多了。」 咔嚓。 轻描淡写间，蛇妖被扼断脖颈，他的蛇尾无力地甩动几下，最终软软垂了下来。 苏独如丢掉一件垃圾般丢开蛇妖尸体，他舔去指间鲜血，眉眼弯起，语气如三月春风般和煦温柔：「还有谁要过来？」 众妖：「……」 堆积在四周的尸体犹带体温，那是它们的同伴。血腥味淡淡在空气里飘开，众妖环伺，却没有一个敢先上前。 「一群废物。」 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中，一声嗤笑清晰地响起。众妖如潮水般四散退开，转眼消失不见。 空旷的平地上，一个男人缓缓走出。他的眼睛是嗜血一般的猩红，里面闪烁着令人不适的阴冷光泽——紧紧地盯住了苏独。 「小狐狸，对我的礼物还满意吗？」 苏独脸上的笑意消失了，他淡漠地与男人对视，道：「闹剧够了，伏桀。」 「伏桀？」 男人冷笑一声，「我是混沌！」 「混沌？」 苏独嘴角牵起嘲讽的弧度，「你不过是混沌一半丹元的转世，连他的魂魄都没有——还敢自称混沌？」 他的笑容如针般刺进伏桀心里，伏桀的脸色微微一沉。 「魂魄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也只有你还会天真地去寻找。」 他道，「至于丹元……我已经有了他的一半丹元，你说剩下的一半会在哪里？」 苏独迎着男人锋锐的目光，轻嗤一声道：「谁知道呢。」 「是吗，」 伏桀不紧不慢地往前走了一步，对他摊开手，「我今天来可不是为了这些旧事——小狐狸，你看这是什么。」 男人的手心里有一团浅白色的绒光，苏独狐耳微动，挑眉道：「果然在你这里。」 ——那是他的一条狐尾。 伏桀勾唇道：「你和我走，我就把这条狐尾还给你，怎么样？」 苏独沉默几秒，蓬松的狐尾在身后轻轻甩了甩，好像在判断伏桀的话可不可信。 「小狐狸，那个楚原可不愿意把他的狐尾给你吧。」 伏桀低声说着，仿佛恶魔诱惑的低语，「他明明知道你现在只有三尾，需要恢復法力，却仍然攥着你的一条狐尾不放——这样的男人，跟了他有什么好？ 」 苏独：「唔，你说的有道理。」 伏桀得意一笑，下一秒一抹寒芒直刺向他眉心。他瞳孔微缩，抬手将寒芒狠狠攥在手里——顷刻之间，他的一只手掌化为森森白骨。 「……」 「我们两个人谈情说爱，要你这个老妖怪在旁边逼逼叨叨。」 苏独笑吟吟地说着，眼底却是一片冰凉，「你去死吧。」 伏桀冷冷地笑了一声，化为白骨的手飞快长出血肉经脉，他活动了一下手指关节，将那团浅白色的绒光用力攥在了手心里。 「既然如此，」 他冷声道，「那我就带你的尸体回去吧。」 —— 初春三月，一个少年沿着河走，他身披玄色道袍，束起的墨发之下是一张稚嫩却俊气的面庞，宛如玉石雕琢而成。 河边飘来一朵莲花，轻轻打了个旋，在少年身边停滞不前。 少年微怔，几片花瓣在这时轻飘飘落在他眼前，他抬手去接，发现不远处有一棵缀满繁花的古树，树下落英缤纷，软软铺落一地。 少年慢慢地走过去，一道悠扬清越的歌声从树间落下——他抬头，看见古树枝头坐着一个年轻男子，墨发披散在绣着暗纹的衣袍间，九条雪白狐尾在他身后花蕊般盛开。 年轻男子哼着小调，纤长白皙的手指摘下一朵小花。剎那间，无数繁花从枝头落下，缤纷如雨，飘满河畔。九尾狐昳丽的面容隐在漫天的繁花间，对少年弯起眉眼，轻轻一笑。 ——往事如斑驳的古镜破碎，繁花枯萎，一切破碎纷乱，苏独重重撞上石壁，咳出了一口血。 身后的石壁裂开数道细纹，鲜血染红苍白的唇瓣，苏独低低喘息，墨发散落，遮住他美丽而虚弱的脸庞。 「九尾……你当年不是与我势均力敌，今天怎么落魄成这个样子，能被我踩在脚下了？」 伏桀嘲笑着，抓住苏独的头髮，迫使他抬头对上自己的目光。 「……」 苏独没有说话，他轻轻阖眼，鸦羽般的眼睫微微颤动。 第44页 伏桀定定地凝视九尾狐苍白美丽的脸，隔了几秒，嗤笑道：「看看你这个样子，真是找艹。」 随即他狠狠扼住苏独脖颈，低下头想碰那染血的唇—— 铮！ 冰冷剑锋没入身体，鲜血顺着剑身淅淅沥沥地滑落，伏桀定了几秒，身形化为流沙消散。 「咳……咳。」 苏独捂住嘴轻轻咳嗽，鲜血在他身下漫开，雪白的三尾染上鲜血，如同一朵颓靡凋谢的花。 他无力地抬眼，失神而没有焦距的目光慢慢落在一个地方，轻声道：「楚原，你这个混蛋——」 「你不是不愿意和我回去吗？」 男人慢慢从阴影里走出，居高临下地俯视苏独，就像雄狮巡视自己的领地。 「怎么，现在知道求我了。」 「……」 苏独沉默不语，楚原冷笑一声，解下了身上的外袍。 玄色道袍裹住苏独纤弱的身体，他被楚原拥在怀中，一股热流自肩头涌向身体各处，舒服得仿佛泡在盛满热水的浴缸里。 身体各处的伤缓慢痊癒，苏独抵着楚原温暖结实的胸膛，被他以指腹拂过眉眼，沉声道：「等会再找你算这笔帐。」 苏独狐耳微动，无端感觉到了一丝恐惧。 不远处，流沙缓慢堆起一具人体，楚原拔出插在地上的玄青长剑，回头——剑锋指向了刚刚从地上站起的伏桀。 「留下狐尾，」 他道，「滚。」 伏桀冷哼一声，道：「那就来试试啊。」 轰！ 两个男人犹如两头争夺领地的雄狮，杀红了眼，互不相让。 最终，伏桀被玄青剑一剑钉死在石壁上，他吃痛皱眉，手掌松开，掉出了那团白光。 楚原俯身将白光拾起，白光轻轻软软一团，仿佛是将小白狐捧在了掌心里。 「咳，咳！」 伏桀嘴角流出鲜血，眼中闪烁着强烈的恨意：「如果不是我力量尚未復甦，哪轮得到你——」 楚原将白光收好，漠然地瞥了他一眼——下一秒，他的手掌贯穿伏桀胸膛，没有鲜血流出，竟是直接握住了伏桀体内一颗滚烫的圆珠。 伏桀瞳孔猝缩，与此同时无数条锁链将他困死在石壁上，他动弹不得，只能听见楚原淡淡道：「如果这颗丹元碎了，你会怎么样。」 这句话简直如果宣布死讯，伏桀 脸色一白，道：「你敢——」 「楚原！」 苏独咳出一口血，踉跄着想要起身，却因体力不支跪倒在地，「那是混沌的丹元！」 「……」 楚原收回手，回头看了苏独一眼。 他的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阴沉，苏独抬头，不躲不闪地对上了男人的视线。 「这只是伏桀的一个分身，你可以杀他，但是丹元不能毁去。」 苏独对楚原伸出双手，身上披着的道袍也松松滑落，「带我回去吧。」 他美丽的脸庞沾染到些许血迹，脸色依然是苍白的，琉璃般精緻而脆弱。 楚原定定地凝视了他很久，终于慢慢走了过来，在他面前单膝下跪。 苏独轻轻抱住楚原，柔软的脸庞蹭蹭男人侧脸，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混沌不是我的……」 他话音未落，就感觉自己被一股重力推开——楚原将他摁在了石壁上。 苏独后脑撞上石壁，疼得闷哼一声。楚原修长的手指却在这时用力捏住苏独下颌，毫不顾忌地当着伏桀的面，吻上了他冰凉的唇。 这个吻满是血腥味，如疾风骤雨，裹挟得人喘不过气。苏独从唇间漏出一道呻吟，虚弱地推了楚原一下，随即被楚原扣住手腕，不容拒绝地加深了这个吻。 一吻过后，苏独竭力地喘息，双眼微微失神。楚原注视他的眼眸，冷冷勾起了唇角。 「这么弱了，就该乖乖待在我身边。」 他咬着苏独耳垂呢喃，炙热的气息喷洒在颈侧，令人莫名觉得不安。 苏独偏头想避开那气息，无意间瞥到楚原的脸，这才惊觉男人原本漆黑的眼眸已经染上了一片鲜血般的赤红。 「楚原！」 「……」 楚原没有说话，拇指重重抹过苏独唇上的血迹，英挺的脸庞埋在阴影间，晦暗不清。 「我说过的吧，如果被我抓住，我要废了你的腿，艹得你下不了床。」 他的手掌抚上苏独脚踝，苏独瞳孔一缩，下一秒，却又被楚原重重摁进了怀里。 男人的嗓音沉沉的，比起威胁，倒更像是宣示主权之后的喟嘆—— 「你这只小狐狸，终于又落回我手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开始入v啦！v章会在明天早上八点半更新！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正版，么么哒！ 感谢一直陪我的小天使，当然我知道有些小天使可能只能陪我到这里，莫得关系，我们有缘再见啦～ 两个接档坑坑求预收～ 《甩了渣攻后我成了他的……》 顾别和宋之衡在一起三年，三年后宋之衡发现自己是豪门私生子，一朝得势，将顾别赶出家门，另寻新欢。 瓢泼大雨中，顾别流落街头，想了想，打通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管家双眼含泪，颤巍巍地喊了声「少爷」。 「李伯，」 顾别平静道，「接我回家吧。」 第45页 数月后，宋之衡参加自己舅舅——陆家家主陆辙的订婚礼，赫然发现站在自己舅舅身边的不是别人，正是顾别。 顾别与陆辙十指交扣，对宋之衡微微一笑。 「乖，叫舅妈。」 宋之衡：「？？？！」 1渣攻不是正攻，正攻另有其人 2不好好混就只能回去继承不知道多少亿家产的小少爷受x沉稳有钱霸总攻 《全世界都以为我以身饲魔》 苏清风年幼时上山修行，意外在后山捡到了一只小野鬼。 小野鬼浑身脏兮兮的，只有一对眼睛又黑又亮，干净得好像一汪清泉。 苏清风心一软，收留了这只小野鬼，给他起名，将他养在身边。 数年后……全道界都知道苏道长身边有位阴冷俊美的鬼王，凶神恶煞，戾气沖天，全靠苏道长一人以身镇压，才换得人间太平。 被传说以身饲魔的苏清风：？？？他们在说什么？ 苏槐：哥哥，可爱……想吃。 1一点也不温文尔雅知礼大方待人友善美人受x被受养大的黏人小偏执恶鬼攻 第二十章 道长的小娇狐 混战之后，满目疮痍。特设处的人赶来清理战场, 参赛者大部分都被救出, 安置在了安全的地方。 瑰华在人群里找了一圈，终于找到坐在角落里的杨垠, 赶紧喊了他一声，道：「你没事吧？」 「没事，」 杨垠并没受什么伤, 精神状态也比其他参赛者好一些, 他见到瑰华眼睛一亮, 道, 「你知道原褚现在怎么样了吗？」 「原褚？是和你一起的捉妖师吧？」 瑰华道, 「暂时没找到他, 不过你放心, 伤亡的捉妖师名单已经出来了，里面没有他。」 不在伤亡名单上就代表暂时没有出事, 杨垠重重松了一口气, 又道：「那楚道长呢？」 「楚道长除完那些妖就回去了，如果没有他，这次的伤亡估计会更严重。」 瑰华说着便皱了皱眉，道，「至于罪魁祸首混沌——他已经被楚道长生擒, 关押在了特设处等待审讯。」 杨垠一惊：「混沌？怎么可能, 混沌不是在几千年前就死去了吗？！」 瑰华道：「听说只是混沌的转世, 力量未恢復完全, 连真正的混沌十分之一都不如……这些还是蓁嫣告诉我的，上头不愿意透露太多，只知道这些了。」 杨垠默默地点了点头。 混沌……这个他只在古书中看到过的字眼突然出现在现实中，哪怕只是转世，也总令他有种风雨欲来的担忧与不安。 「捉妖师大会已经终止了，你安全了，接下来就是特设处的事了。」 瑰华安慰他道，「你爷爷让我们送你回去——走吧，这里的分部有传送门，可以直接传送到总部那边。」 杨垠知道自己虽然是特设处的人，但也不过是底层，很多事情掺不上手，便应了声「好」，又道：「我还想和师兄打个招唿。」 瑰华道：「何争鸣正陪同孙老看守混沌，可能没有时间。」 「啊，那就算了。」 杨垠道，「我后面打电话给他吧。」 瑰华点头，带他回到西北的特设处分部，目送他进了传送阵里。 传送阵的光芒消失，一个女子走到瑰华身边，是蓁嫣。 「送走了？」 瑰华「嗯」了一声，道：「你那边怎么样，很多事要处理吧。」 「是，这些妖都是混沌带进来的。数量太多，不少还逃了，调查起来太麻烦了。」 蓁嫣嘆气道，「虽然它们是被混沌蛊惑了，但会攻击人类，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它们自己。」 瑰华沉默几秒，道：「我也是妖。」 蓁嫣正色道：「你不一样。」 瑰华笑笑，道：「那楚道长回a市了吗？」 「对，」 蓁嫣沉默几秒，低声道，「带着一个人。」 瑰华从她的神情里察觉出什么，微讶道：「难道不该交给特设处——」 「不用，」 蓁嫣道，「交给楚家处理是再好不过的了。」 瑰华仍是不解：「为什么？」 「这本来就是楚家的事，」 蓁嫣嘆息道，「毕竟九尾在千年前……本就是楚家的守护仙。」 ——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楚原推门而进，将一杯温水放在床头。 几缕墨发从床畔垂落，被楚原勾起。他在床边坐下，垂眼注视仍然在沉睡中的苏独。 苏独的睡相和他还是小白狐时完全不一样，美丽的侧脸埋在柔软的枕头间，宽松睡衣滑落肩头，露出白皙的肌肤。被子被他扯得乱七八糟的，可能是在睡梦中当成了自己的尾巴——一只脚踝也露在外面，被深色床单一衬分外雪白纤细，如完美无暇的工艺品。 楚原轻轻托住那只脚踝，拉起被子盖在上面。苏独还不满意被子被抢，嘟囔一声，小小地踹了楚原一下。 楚原：「……」 楚原挑眉，把苏独从被褥里挖了出来。苏独还以为自己是小白狐，迷迷煳煳地抱住楚原撒娇，把脸埋进男人的宽阔有力的胸膛蹭了蹭。 叮噹。 有什么东西伴随着他的动作不断作响，像是铁链相撞的声音。苏独皱了下眉，慢慢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男人英挺的脸庞，苏独微微愣了一下，记忆如潮水回潮，他低头，发现自己正被楚原抱在怀里。 第46页 楚原淡淡道：「醒了？」 「……」 右手手腕上传来冰冷触骨的寒意，苏独稍微一动便听见了清脆的铁链声——一道细细的银链束缚住他的手腕，另一边锁死在床头，寒冷如冰，坚不可摧。 苏独晃了晃手腕上的铁链，偏头看向楚原：「你欺负我？」 「这还不叫欺负，」 楚原道，「等在床上你哭着求我的时候，那才叫欺负。」 苏独：「……」 楚原怀中一空，一只小白狐轻轻落到床上——而铁链的锁扣也随之变小，依然牢牢锁住了它的一只小爪子。 小白狐盯着铁链看了几秒，「啊呜」咬了一口。结果铁链太过结实，它咬了好几下都没能咬断，只能一屁股歪倒在床上，绒毛也乱蓬蓬的，像个炸毛的糯米糰子。 楚原轻嗤一声，把铁链从小白狐嘴里夺走，道：「白费力气。」 小白狐发现挣脱无用，一下子变得蔫哒哒的。还委委屈屈抱住自己的大尾巴，黑宝石般的眼睛湿漉漉的，沖楚原软软地「嘤」了一声。 楚原面不改色：「你以为还会有用吗。」 他捏着小白狐后颈皮，把它提了起来。 小白狐：「……」 苏独不怎么高兴地变回人，墨发间冒出一对软软垂落的狐耳，三条狐尾也在身后甩来甩去，好像闹起了小情绪。 「这就委屈了？」 楚原道，「我被你抛下千年，也没那么多委屈。」 苏独：「我没有抛下过你。」 「呵，说得好听，」 楚原抚摸苏独侧脸，眼眸逐渐深邃，「如果我没有转世，现在的你估计早就是别人的了。」 苏独原本只是懒洋洋的模样，听到这句话却转过视线，直视楚原眼睛：「如果你没有转世，我也不会甦醒。」 楚原挑眉，苏独淡淡道：「我的甦醒和你的转世是一体的，如果不是感应到了你的气息，我为什么要醒来。」 楚原沉默不语，苏独抱住他的脖颈，气息轻盈盈的，像是一只温热的，可以被托在掌心里的幼小动物。 楚原道：「你应该早点告诉我。」而不是一见面就逃。 苏独道：「我一醒来就是一个困妖阵，不逃出去，难道还被外面的捉妖师抓回去？」说着又不高兴地甩起了狐尾，「你现在还用铁链锁着我。」 楚原：「……」 所以还是为了这个。 楚原拽着铁链将苏独拉开，扣住他的下颌，吻上了他的唇。 苏独仰头承受这个吻，唇齿纠缠间，楚原低声道：「把狐耳收回去。」 苏独收回狐耳与尾巴，变成了彻底的人类模样——随即他便感觉耳垂微微一疼，好像是楚原给他别上了什么东西，立刻报復地咬了楚原一口。 楚原无奈松开他的下颌，苏独低头去看，发现自己耳垂上悬着一枚小小的红宝石耳坠，如一滴鲜血，盈盈欲坠。 「还挺好看，」 苏独轻轻摸了下那个耳坠，感觉红宝石触手生温，好像有源源不断的热度传来，「这是什么。」 楚原：「我的心头血。」 苏独微怔，随即笑吟吟地在楚原脸侧亲了一下：「对我这么好呀，楚道长~」 楚原平淡道：「所以你那条狐尾就不还了。」 苏独：「……」 苏独低头看了眼楚原脖颈上的吊坠，歪头想了一会，又冒出来的狐尾在身后一甩一甩的。 「那样我就算找回其他尾巴，也只有八尾了。」 「那不是刚刚好，」 楚原微微眯起眼眸，「反正你也是要做我一个人的小狐狸。」 苏独心想有道理，于是浅啄楚原唇角，道：「那你把铁链解了。」 楚原：「不行。」 苏独：「……」 刚刚还说让我只做你一个人的小狐狸，坏人。 他的狐尾又不高兴地晃来晃去，楚原想去抚摸那蓬松的尾巴，被苏独躲过，顺带拍开了他的手：「不给你摸。」 楚原挑眉，这只小狐狸伪装成普通白狐时还乖乖巧巧任揉任摸，现在一暴露身份，就恃宠而骄翻脸不认人了。 「小狐狸，你是不是还有一件事没和我说。」 楚原抚摸苏独墨发，随意勾起几缕轻嗅。 苏独狐耳微微动了一下。 察觉到这点的楚原凑近苏独狐耳，嗓音低沉，呢喃着耳语：「关于你和那个混沌——」 狐耳传来热意，苏独下意识地偏头想要避开，蓬松的尾巴也不安地晃了几下。 楚原稳稳托住他的后脑不让他躲避，修长手指轻轻逗弄那软软的狐耳，道：「怎么，他对你就这么重要？」 「没有，是你……」 苏独紧紧抓住了楚原衣角，「你放开我——」 楚原低头扫了一眼他的手，道：「不是要我放开，抓这么紧做什么。」 他这么说着，手掌轻轻拢住狐耳：「说。」 「我和混沌——」 苏独气息不稳，张口想要解释，但是楚原却不给他机会，而是轻轻往他狐耳吹了一口气。 苏独：「……」 苏独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整个人都软在了楚原怀里。就在楚原低笑一声想继续时—— 「吱！」 一只小白狐从他手里跳出，飞快地钻进了被窝里。 第47页 楚原：「……」 细细的银链还在被子外面，楚原拽着银链，一点点把趴在被窝里的小狐狸拽了出来。 小白狐用大尾巴裹住自己，一对狐耳也藏得严严实实，蜷成了一个软乎乎的糯米糰子。 它雪白的绒毛已经变成了粉粉的，楚原戳了一下，小白狐一动不动。 「自己变回来，」 楚原挑眉道，「不然——」 他没有说出剩下的话，威胁之意却溢于言表。然而小白狐依然一动不动，好像真的变成了一个毛球糰子。 谁理你。 苏独心想。 坏人。 楚原：「……」 楚原淡淡道：「既然你要这样，那我也不介意继续。」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戳了下小白狐软乎乎的屁股。 苏独：？？？ 小白狐一下子炸起了毛，超凶地沖楚原「吱」了一声。 走开！ 楚原嗤笑，轻而易举地摁住这只小狐狸，道：「给你三秒钟，三，二——」 一个「一」字还没出口，大床便一沉——小白狐消失，苏独再次出现在楚原面前，狐尾甩得飞快。 「变态。」 楚原勾着他手腕上的铁链，把他重新拽回身边：「不然怎么治得住你这只耍诈的小狐狸。」 男人的手搂着苏独的腰，不轻不重的力度，却有种令人不愿推开的安心。苏独与他对视一会，道：「混沌是我的恩人。」 楚原：「嗯。」 「我还是只小野狐的时候被他捡了，在身边养了一段时间。」 苏独道，「我生来既是九尾，但因为窥过天机，被天道诅咒，所以迟迟无法修成人形——后来还是他帮了我，给我一件东西，助我成功化出了人形。」 楚原道：「他给了你什么？」 苏独摇摇头，道：「我不知道，只是那之后没多久混沌就走了。他的魂魄落入世间，一半丹元却转世成了伏桀，伏桀知道我和混沌的渊源，就袭击了我。」 楚原挑眉：「我怎么不知道？」 苏独：「那时候你和我闹脾气，说不要我了。」 楚原：「……」 苏独继续道：「我杀了伏桀才发现他是不死之身，迟早会復活——但那时的我早已力竭，只能被迫断去六尾，陷入沉睡。」 楚原：「是吗。」 他的语气淡淡的，盯着苏独的眼眸深邃而不见底——证明他并不相信苏独说的这些话：「你没骗我？」 苏独平静道：「没有。」 他心里还藏着一番说辞，只等楚原继续问。但是楚原只是看了他几秒，颔首道：「那就这样吧。」 苏独：「嗯？」 楚原摩挲苏独后颈，干燥温暖的手掌贴着薄薄的衣料，能感受到他掌心的热度：「我信你。」 苏独竖起狐耳，歪头，凑过去在楚原脸庞亲了一下。 楚原：「就这样？」 苏独：「……」 苏独轻轻晃着尾巴，坐在楚原腿上，腰肢柔韧纤细，弯起了眉眼。 「坏人。」 —— 炙热与混乱慢慢消退，凌乱的大床上，苏独昏昏沉沉靠在楚原臂膀，眼角绯红，宽松的睡衣微微敞开，隐约露出淡红痕迹。 他的狐耳软软垂落在墨发间，三条雪白的狐尾也沾染上了些许水渍。楚原解开那纤细手腕上的铁链，将自己的狐抱起，走进了浴室。 浴室里热气缥缈，苏独泡在温热的水中，舒服地甩了甩狐尾。 「别动，」 楚原道，「乖一点。」 苏独懒洋洋地应了声，又低头看了眼自己不再被铁链锁住的手腕。 楚原一眼看出他所想，道：「不可能，待会就把你捆回去。」 苏独：「……」 苏独轻轻咬了他一口，道：「我不会走的。」 「那只是你这么说，」 楚原将他柔顺的墨发打湿，慢条斯理道，「除了我的床，你哪也不能去。」 苏独：唔，有点坏。 他笑吟吟地抱住楚原脖颈，柔软的脸颊贴着男人发间蹭了蹭。 楚原抚摸他的肩膀，淡淡道：「给你这里打下一个印记怎么样？」 苏独：「？」 他感受到楚原手指的温度，狐耳微微竖起。 「给你烙上楚家的家徽，」 楚原嗓音沉沉，含着微微的笑意，「让别人也看到。」 苏独歪头，道：「疼吗？」 楚原亲吻他的眉眼，道：「不疼，一下就好。」 雾气裊裊升起，一汪温水微微荡漾，泛起层层涟漪。 片刻后，朦胧的水雾间响起了男人低低的喟嘆。 「你本来就是楚家的……是我的。」 —— 特设处，天字监牢里。 「这就是混沌？」 何争鸣看着光圈中被无数道铁链与符纸锁住的男人，诧异道：「似乎……也不过如此。」 「楚道长将他送来时便废了他的妖力，现在的他只是个废物。」 旁边有捉妖师道，「就算没有被废掉，他也不过是个混沌转世罢了——又不是真正的混沌。」 这句话话音刚落，伏桀便抬起头，寒冷如冰锥的目光直刺向那个捉妖师。 捉妖师「哟」了一声，道：「怎么了，被我说中还不服气了？」 第48页 「你少说两句吧，」 何争鸣拉了他一把，道，「小心为上。」 「你怕什么，难道他还能跑出来？」 捉妖师语气不屑，但到底还是听了何争鸣的话，不再嘲讽被关押的伏桀。 监牢里一时没人说话，何争鸣背对伏桀，手伸进道袍里，摸到了两张符纸。 他是和师父孙老一起过来的，不久前孙老有事离开，让他留在这里继续看守，并给了他两张符——一张保命，一张逃跑。 事关重大，始作俑者就在自己身后。尽管旁边的捉妖师一直在说伏桀就是个废物，但何争鸣很清楚，能够控制这么多妖造成如此大的混乱……这个伏桀绝不会这么简单。 这样的人，真的会被轻易废去了法力吗…… 想到这里，何争鸣无端不安了起来。 「呵。」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声冷笑。 「你想得没错。」 何争鸣一惊，猝然转身，发现一直坐在地上的伏桀慢慢站起，好像压在他身上的万斤铁链全然是个摆设。 「混沌自天地而生，聚万灵而成。所谓死亡，对我来说本身就是个笑话。」 捉妖师：「怎么回事？！他，他怎么站起来了？！」 伏桀冷冷一笑，在捉妖师慌乱的叫声中扯住身上的锁链——「咔擦」数声，锁链悉数断裂，他再去撕那些符纸，一张一张，全部轻而易举地撕了下来。 何争鸣脸色发白，伏桀盯着他，咧嘴一笑。 「 废了我的妖力，不过片刻就可以恢復。毁了我的身体，只要再度復活，我就会比之前更强。」 伏桀道，「这不过是时间问题，只看我有没有耐心罢了。」 「你……你不可能走出来！」 捉妖师道，「这可是天字监牢！一旦走出这个光圈，你会被天雷灭顶，尸骨无存！」 伏桀：「哦，是吗。」 他往前踏了一步，踏出了困住他的光圈—— 轰！！ 雷霆万钧如瀑布悬空，奔涌而下。伏桀的身体在刺目的雷光之中迅速消融，化为一摊黑灰。 何争鸣：「……」 「哈！」 捉妖师长长松了一口气，道，「这个蠢货！果然中计了！我们赶快报告给上面，混沌已死——」 他剩下的话还没出口，就已然中断在喉咙里。 何争鸣：「怎么了？」 他听不到捉妖师的下半句话，便扭头去看。就是这一眼，令他的脸色猝然变了。 ——一道长长的血痕在捉妖师喉间划过，空中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将他的头颅轻轻往上一提。 噗！ 血花喷泉般沖高数米，何争鸣脸上溅满鲜血，踉跄着坐倒在了地上。 漫天的鲜血中，何争鸣急剧唿吸。恐惧如恶魔的手紧紧攥住他的心脏，他眼前发黑，胡乱地四下张望，忽然想起了孙老在离开前留给他的两张符纸。 何争鸣立刻要去摸那两张符纸，这才惊觉道袍间符纸一直在发烫，几乎要烫伤他的皮肉。 与此同时，他又听见了那道森然的声音。 「我说过的，一切只看我有没有耐心等待而已——」 —— 「小狐狸。」 山野间，一只小白狐躲在花丛里扑蝶，忽然听见了一道沉静平淡的男声。 「过来。」 「……」 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正停在花间，小白狐弓起身子，跃跃欲扑。 「真不听话。」 男人无奈地低嘆，随即将这只轻轻软软的小狐狸抱了起来。 「吱吱吱！」 蝴蝶扑着翅膀飞走，小白狐眼巴巴看着，委屈地用爪子挠了男人一下。 男人捏住它的小爪子，又抚摸它的绒毛，道：「我要走了。」 他这话淡淡的，小白狐很不解，仰起脑袋看着他：「吱？」 为什么？ 「不为什么，寿命太长，总有消散的时候。」 男人手指轻挠小白狐颈窝，平静道，「我走以后，魂魄落入世间，丹元可能会转世……到那时，转世的我也不是现在的我了。」 小白狐用脑袋蹭蹭他的手掌，心想那我怎么办，你不要我了吗？ 男人轻笑一声，道：「我问你，你喜欢我吗？」 小白狐歪头想了想，从男人手中跳下，变成了一个白衣少年。 少年有长长的墨发，披着白衣，身后是花瓣般美丽的九尾。 「我不知道你说的喜欢是什么，」 少年道，「不过我不想你走，这算是喜欢吗？」 男人抚摸少年柔顺的墨发，道：「这是喜欢，但和我说的喜欢不一样——等我走后，去这世间看看，你就会找到你真正喜欢的人了。」 少年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小狐狸，还有一点你要记住。」 男人俯下身，在少年眉间点了点。 「我的丹元转世之后可能会有一部分我的记忆，若他心怀恶念，想要为难你，那你可以杀了他。」 少年茫然道：「他是你的转世，我为什么要杀你？」 「他不过是我的一半丹元，和我是不同的两个人。」 男人道，「但他毕竟有我的力量，如果要杀他可能会有些麻烦。」 「所以小狐狸，你要记住我说的话——」 第49页 苏独勐地睁开了眼。 天光乍破，他蜷缩在被窝深处，身旁空荡荡的没有人。 楚原已经走了，他似乎走得很急，是连夜离开的。苏独抱着被子坐起来，发现自己手腕轻飘飘的——没有被锁链拷住。 苏独并未高兴，他盯着窗外朦胧的天光看了几秒，微微皱起了眉。 他刚才感应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伏桀……逃了。 苏独掀开被子，赤足踩在地毯上。房间的门紧紧锁住，上面还下了禁制，无论苏独用什么法术都无法打开——楚原虽然解开了铁链，但还是用另一种方法把他锁在了这里。 苏独：过分。 他在房间里转了几圈，正想要不要让朱雀来救自己时，一阵轻风吹进屋内，窗帘飞起，露出一道手掌大小的窗缝。 苏独眯起眼睛，盯住了那道窗缝。 正常人当然不能从窗户里挤出去，但是这样的长短，小白狐的体型好像刚刚好…… 「吱。」 一只小白狐出现在地毯上，甩着大尾巴熘达到了墙边，轻松一跳，便跳上了窗户。 窗户是安静无人的街道，小白狐努力挤出个小脑袋，黑熘熘的眼珠子转了一圈，没有看见楚原的身影。 它于是放了心，蹭着软软的小身体要从窗户里钻出去…… 然后，动不了了。 小白狐：？？？ 它僵了几秒，这才意识到一个事实—— 它被卡住了。 「吱！！！」 第二十一章 楚家 窗缝不大不小，不长不短, 刚好把一只小白狐卡在了中间。 小白狐试着蹬了蹬脚, 发现这个窗缝实在是刚刚好，简直像精心设计过一样, 卡谁都不行，就光卡它。 肯定是故意的！ 小白狐「吱吱」挠墙，蔫哒哒地趴在了窗台上。 没过多久, 它听见走廊外的脚步声, 有人推开房门, 走了进来。 楚原发现大床上没有人, 十分自然地一抬视线——看到了窗户上那只毛茸茸的小糰子。 小白狐蓬松的大尾巴垂落, 露出一个圆滚滚的屁股, 还软乎乎的, 让人很想戳一戳。 楚原挑眉道：「这是情趣吗？」 小白狐：「吱！！！」 楚原嗤笑，把它从窗户上抱了下来, 又用手臂垫住了那软软的小屁股。 小白狐一声不吭地把自己裹成一团, 楚原戳了戳它，小白狐没反应。 楚原又戳了戳它，小白狐炸毛，凶哒哒地挠了他一爪子。 楚原稳稳捏住那只爪子，嘲笑道：「谁让你想跑。」 一边说着又走到床边, 准备用铁链把小白狐的爪子锁住。 小白狐见状一下子歪躺在床上, 蹭来蹭去地想去躲那条铁链。楚原也不急, 虚虚拢住它的尾巴, 感觉掌心里毛茸茸的，道：「像只小老鼠。」 小白狐：「？？？」 小白狐一口咬住了楚原的手。 楚原：「……」 楚原道：「是说你的尾巴，又不是你。」 小白狐不松口。 「你比小老鼠更可爱。」 楚原把这闹脾气的一小团抱起来，轻挠它的下巴，「乖，松口。」 小白狐蹬了他一脚，甩着大尾巴飞快地跑出了房间。 楚原不紧不慢地跟上去，发现小白狐跑到一楼客厅，钻进了靠枕后的沙髮夹缝里——只露出一条蓬松的大尾巴。 「一闹脾气就躲这里，」 楚原把小白狐挖出来，抚摸它炸起的绒毛，「骄里娇气的。」 小白狐气唿唿的，不理他。 「知道错了，」 楚原道，「谁都没你漂亮，也没你可爱。」 小白狐歪头看了他一眼。 下一秒，苏独坐在楚原腿上，红宝石耳坠微微摇晃，道：「你才像老鼠。」他明明是只漂漂亮亮的狐狸。 「是，」 楚原道，「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说完便将他的小狐狸轻轻抱起，向楼上走去。 房间门依然开着，苏独看了眼那张大床，微微弯起眉眼，蹭着楚原脸庞道：「楚道长，这么心急呀？」 楚原没回答，他将苏独放在床上，低头亲吻苏独额头——然后趁他不备，用铁链锁住了他的手腕。 苏独：「……」 苏独一掀被子，钻进被子里不理楚原了。 楚原轻笑一声，在床边躺下，掀开被子，从后面抱住了苏独。 这只小狐狸轻盈盈的，像一片柔软的羽毛，哪怕抱在怀里，也仿佛随时会飘走——楚原紧紧搂住苏独纤细柔韧的腰肢，在他耳边淡淡道：「如果不锁住你，你又想跑。」 苏独：「我才没有，你血口喷人。」 楚原：「哦？那刚才是谁被卡住了？」 苏独：「……我是锻鍊身体。」 楚原笑出了声。 男人笑声低沉磁性，震得人耳膜微微酥痒。苏独扭头扫了他一眼，被他直接转过身来，搂到了怀里。 楚原抚摸苏独柔顺的墨发，摁住这只有点不安分的小狐狸，道：「你想去找伏桀。」 这句话不是询问，而是陈述。苏独懒洋洋地蹭了蹭他，道：「我是去找死吗？」 「你不就喜欢这样，」 楚原捏了捏他的下颌，「闹闹腾腾的小狐狸。」 第50页 苏独抬眼看他：「那你会去找他吗？」 楚原冷淡道：「我会杀了他。」 苏独心想也是，毕竟那可是要抢自己老婆的人，于是又道：「那我——」 「不准，」 楚原淡淡说完，又重复了一遍，「你不准去。」 苏独：「……」 苏独道：「为什么？」 「就你现在三条尾巴，能做什么。」 楚原道，「你就待在床上，哪都不准去。」 苏独知道在床上 跟楚原讲不了理，当下偏过脸，不理他了。 反正自己还是可以偷偷跑出去。 楚原将苏独的小表情收在眼里，眼眸微微眯起，却并没有再说什么。 房间里安静下来，苏独枕在楚原结实有力的臂弯里，鼻息间满是男人温暖成熟的气息，没过多久便感觉到了困意。 他把脸埋进楚原的胸膛间，像只在太阳底下休憩的猫咪，舒服地蹭了蹭。 楚原轻轻抚摸那散落下来的墨髮长发，隔了一会捏着苏独的红宝石耳坠道：「看看小狐耳。」 苏独眼帘不抬，懒懒道：「不给看。」 楚原：「真的不给看？」 苏独：「不。」 冷漠，又无情。 楚原于是挑起眉头，将苏独摁在了身下。 苏独：「？」 「现在不给看，」 楚原贴着他的耳畔，低声道，「待会被我弄哭了，连狐狸尾巴都藏不住。」 苏独：「……」 楚原说到做到，最后果然让苏独哭着露出了狐耳——雪白的狐尾在身下完全盛放，狐耳更是软软垂落。他气息紊乱，眼睛里泛着朦胧的水光，几次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楚原……你这个混蛋！」 「是，我当然是混蛋。」 回应他的是楚原的一声低笑。 「只会欺负你的混蛋。」 —— 一只小白狐蜷缩在被窝间，毛茸茸的，抱着自己的大尾巴睡着了。 楚原披上道袍，看了这只小白狐一眼，沉默不语。 放在床头的手机忽然作响，小白狐好像被吵醒，迷迷煳煳地动了一下。 楚原拿起手机接通了电话，另一只手轻轻抚摸小白狐，低声道：「怎么。」 「已经查到了，」 蓁嫣在那头道，「伏桀杀了何争鸣，逃向了南方。可能是针对你去的。」 ——楚家本家，就在南方。 小白狐软软地翻了个身，抱住楚原手掌，楚原挠挠它软乎乎的小肚皮，淡淡道：「知道了。」 他挂断电话，又低头看了眼抱住自己手掌不肯撒手的小白糰子，思忖数秒，解开了锁在床头的银链。 铁链相撞声响起，小白狐竖起狐耳，慢吞吞地昂起了小脑袋：「吱？」 「变回来，」 楚原道，「带你去楚家。」 小白狐消失，苏独抱住楚原脖颈，困兮兮地黏在他身上，打了个哈欠。 「楚道长，不是说我除了床上哪也不能去吗。」 他懒洋洋地说着，嘴角轻轻扬起，「不怕我和人跑了？」 「留你在这里也会跑，」 楚原道，「不如看着你，不让你沾花惹草。」 苏独笑了起来，亲了楚原一下。 楚原抽出一张明黄符纸往空中一抛——符纸落地即成一道阵法，楚原将苏独抱起，站在了阵法中间。 阵法光芒大放，苏独忽然想到什么，道：「我的狐尾呢？」 他说的不是楚原脖颈上的那条，而是楚原从伏桀手里夺走的狐尾。 楚原道：「过去再给你。」 苏独轻轻抵着楚原额头，笑道：「是不是我不说，你就藏着不给我了？」 楚原平静道：「确实如此。」 苏独咬了他一口，狐尾轻轻晃了晃，随即收了起来。 法阵光芒消失后，房间已经变成了一个宽敞的酒店套间。苏独从楚原怀里跳下，透过落地窗看见下方车水马龙的城市，道：「不是去楚家？」 「过几天再去，」 楚原轻轻捏了下苏独耳间的红宝石耳坠，道，「省得你被他们说。」 苏独偏首，红宝石耳坠轻轻晃荡，如同一抹微光：「好像我是你在外面养的小情人。」 「明明是正妻，」 楚原搂住他柔韧的腰肢，道，「还骄里娇气的，一点也不好养。」 苏独摊手：「那我的尾巴呢？你藏我聘礼。」 楚原：「……」 楚原轻嗤一声，道：「那是嫁妆。」 说完，他便将一团浅白色的绒光托到了苏独掌心。 苏独碰碰那团绒光，道：「软乎乎的。」 然后就变回了小白狐，将那团绒光「啊呜」一口吞了下去。 热流暖暖融入身体中，小白狐蜷缩成一团，不知是舒服还是 痛苦。楚原将它轻轻抱到怀里，一下下抚摸那蓬蓬的绒毛。 过了一会，小白狐软软地趴在楚原身上，又变成了苏独的模样。 苏独墨发间冒出一对狐耳，雪白的狐尾在身后晃来晃去，有点小高兴。 他道：「四条了。」 楚原道：「好看。」 他轻轻抚过一条蓬松的狐尾，手指在尾巴根处轻挠几下。 苏独身体轻颤，立刻收起了尾巴，道：「我想去外面逛街。」 第51页 楚原将他的这个动作收在眼里，微微勾起唇角，带着他的小狐狸走出了酒店。 楚家本家所在的城市比捉妖师大会的西北城市更热闹一些，街道上时常能碰到明显与普通人不同的捉妖师，甚至有人直接摆摊算命。 「大师，我这几天一直做噩梦，梦到一个无脸女人在小区楼下徘徊……」 算命摊前，一个打扮精緻的女子面带愁容，低声道。 「前几天还只是在小区门口徘徊，后来就到了我的单元楼下。在昨天的梦里，她已经走进电梯了……」 「那就是你撞见脏东西了。」 算命摊上的年轻道长信誓旦旦道，「我看你面带黑气，生辰含煞，最近可能会有血光之灾。我这有一道符——」 「道长。」 一道清越悠扬的嗓音落下，像轻轻拨动的琴弦，听得人轻飘飘的，如坠云端。 年轻道长眼睛一亮，立刻扭头，看见一个墨发美人笑吟吟地看着自己，道：「我刚才算了算，你大难临头了。」 「你……你这是什么话？」 年轻道长道，「我好好的，怎么——」 后半句话堵在了喉咙里，年轻道长的视线掠过美人肩头，看见了他身后面色冷淡的男人。 「……」 楚天远怂怂道：「师，师叔……」 楚原道：「是谁允许你在这里丢人现眼的。」 他的语气无波无澜，也听不出喜怒。楚天远却一下子要哭了，颤声道：「没谁，是我自己犯了错，被罚三个月不能回去……就，就只能在这里摆摊了……」 楚原向前走了一步，楚天远见势不好，慌得「扑通」一声跪下了：「师叔我错了！！！」 「噗，」 苏独在旁边轻笑出声，「你干嘛欺负孩子，吓坏他了。」 楚原瞥了楚天远一眼，道：「我带他回去一趟，你在酒店等我。」 这句话的语气明显和刚才不同，甚至算得上温柔。楚天远偷偷瞄了苏独一眼，心里一阵震惊。 在楚家的时候，他可从没见过这个全族都敬畏的师叔对别人这么……宠过。 苏独笑吟吟道：「你不怕我跑了？」 楚原抬手，在苏独的耳坠上轻轻一捏：「你跑不了。」 「等等，请等一下！」 算命摊前的女子见他们要离开，赶紧拉住最近的苏独。 「你们不能走！我这边的问题还没解决呢！」 楚原扫了楚天远一眼，楚天远颤颤巍巍地掏出一张符，道：「这个能保你家门平安，七天之内就不要出门了。」 女子接过那张符纸，明显还有些狐疑。 苏独打量她一圈，笑道：「阴时阴历出生啊，你是最会招鬼煞的至阴之人呢。」 他的话虽然不是什么好话，但语气又轻又温柔，女子听来也不生气，反而有种夏日饮冰的畅快感，十分舒服。 「是，我母亲，还有外婆都是阴历出生的。」 女子道，「我从小就能见到一些不干净的东西，但因为有块祖传的玉佩，所以一直没出什么事。」 她犹豫一下，对上苏独的笑颜，似乎又受到鼓励，继续道：「但是不久前玉佩被我男友不小心摔碎了，我就梦到了那个无脸女人……你们能帮帮我吗？」 「这张符就够了，」 苏独道，「不过如果你不放心的话，可以来这里找我。」 他说着靠近女子，低声说出了一个地址。 两个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近，女子脸庞泛起红晕，点了点头，看了苏独一眼，又羞怯地低下了头。 楚原眉头跳了跳。 女子离开，苏独看看男人的脸色，嘴角扬起，凑近他耳畔轻笑一声：「我在酒店等你啦，楚道长。」 他说完，修长手指在自己唇上点了点，又轻轻按在了楚原的唇间。 如同一片绒羽扫过水面，拨起层层涟漪。 楚原：「……」 他果然应该把这只小狐狸捆在床上。 弄哭了也不给下床。 第二十二章 无脸女人 楚家。 楚天远已经走了，沉闷的内室里只剩下楚原与一位老者。 老者是楚家家主楚道衡, 他端起茶杯, 抬头对楚原道：「喝口茶再谈吧。」 楚原道：「不必了。」 唇上似乎还留着那只小狐狸指间的温度，楚原眯起眼眸, 只想回去把他的狐摁在身下，狠狠地吻他。 楚道衡完全不觉楚原心思，他喝了一口茶, 缓慢道：「这次既然回来了, 不如就在这里住下, 毕竟这里也是你的家。」 「我还有事情没有处理, 就不住下了。」 楚原的拒绝令楚道衡脸色微沉, 道：「别忘了你也是楚家人, 就这么排斥你的家族？」 楚原淡淡道：「您想多了。」 「我倒宁愿是我想多了。」 楚道衡冷哼一声, 又道，「最近都在风传你和下落不明的九尾天狐私下有染, 还在酒店里与人同居——这样的行为处事, 都要让我怀疑你是不是换了个人。」 楚原面色不变，道：「您在意太多风言风语了，如果实在闲得无事，也可以出去走走。」 「楚原！」 楚道衡被他这话一激，拍桌怒道, 「你不要太过分了！要知道九尾天狐不属于你一人, 他可是楚家的！」 第52页 「楚家？」 楚原微微挑起了眉头, 「他的确是楚家守护仙, 也属于楚家。」 楚道衡面色稍霁，哼了一声道：「既然知道，你就该把他送回来！现在几大家族争斗不休，如果有了九尾狐的力量，我们——」 「我还没有说完，」 楚原冷淡地打断了他的话，「他属于千年前的楚家，和现在的楚家又有什么关系。」 楚道衡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回答，脸色当即难看了下来：「这么说，你是想独吞九尾狐的力量了？！」 楚原听见这句话，眼底神色霎时寒凉如冰，冷冷扫了楚道衡一眼。 这一眼简直是冰锥刺入心口，硬生生逼得楚道衡出了一身冷汗。他险险将手中茶杯捏碎，隔了数分钟才艰难开口道：「你……你想做什么？」 「他不是物品，可以任你摆布。」 楚原道，「全族如果谁敢再打他的主意，我不会轻饶。」 「……胡闹！」 楚道衡气得鬍鬚倒立，「你为了一只妖狐，连族人都不顾了，你——」 楚原不等剩下的话说完，玄青剑在桌上轻轻一置——楚道衡顿时息声。 楚原收剑，拂袖走出了内室。 族长房间外，楚天远正蔫头耷脑地站着。见楚原出来了，怂怂地喊了声「师叔。」 楚原平淡地应了一声，脸上看不出喜怒：「看顾好族长，别让他气昏了头。」 楚天远点头，道：「是，我知道了。」 他顿了一下，又小心道：「师叔不在家里住吗？」 楚原：「不用。」 他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楚家，回到了酒店里。 —— 吱呀。 酒店套间的门被打开，客厅里不见苏独的身影。楚原环顾一圈，径直走进了卧室。 卧室大床的被褥掀开，浴室门关上，里面传出哗啦啦的水声。 大概是察觉到了他的动静，水声戛然而止。苏独披着长长的白衬衫从浴室里走出，雾气缭绕，碎钻般的水珠悬在他的发梢间，晶莹欲滴。 楚原坐在床上，沖这只湿漉漉的小狐狸伸出一只手：「过来。」 苏独走过去抱住楚原脖颈，柔韧的腰肢轻轻贴在他的身上，笑道：「楚道长现在才回来，我都要去勾搭别人了。」 楚原：「你敢。」 一边说着，一边温柔地托住苏独后脑，吻上了他的唇。 「明明是你让我独守空房，过分。」 苏独察觉到楚原的心情不是很好，在唇齿纠缠的间隙轻轻蹭他的脸，「你们道士最坏了。」 楚原抱住这只黏人的小狐狸，轻嗤道：「是你太招人，惹得外面不知多少人想打你的主意。」 苏独身后绽开四条狐尾，花一般轻轻晃动，道：「那又不怪我。」他说着，又笑吟吟地道：「楚道长吃醋了？」 楚原 面色不改：「是又怎样。」 苏独凑过去亲了他一下，狐耳轻动，嗓音低而魅惑诱人：「那给你抱抱。」 楚原勾唇：「你自己来。」 苏独想了想，变成了一只小白狐。 楚原：「……」 小白狐蹭蹭楚原手掌，奶声奶气地「吱吱」叫了几声，又给他露出软乎乎的小肚皮。 楚原道：「你倒挺会耍诈。」 说着便揉揉小白狐的小肚皮，小白狐舒服地哼哼唧唧，在他腿上蜷成一个小糰子。 楚原托住这只小白狐圆滚滚的屁股，道：「变大了一点。」 小白狐竖起狐耳，咬着自己尾巴转了一个圈圈，沖楚原歪头：「吱？」 真的嘛？ 楚原点点它的脑袋，让小白狐重新歪倒在他的腿上，道：「但还是小小一只。」 小白狐才不管，反正它漂亮又可爱就行了。 逗弄了一会，小白狐有点犯困，它软哒哒地趴在楚原手上，懒懒地窝成了一团。 楚原低声道：「变回来再睡。」 苏独哼哼几声，把脸埋进楚原肩窝，毛茸茸的狐耳就抵在他脸侧，狐尾也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 与混沌那一战消耗了他太多心血，尽管恢復了四尾，但这一阵子他仍不可避免地贪睡。 楚原轻拍苏独纤瘦的后嵴，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怀了我的小狐狸，才这么喜欢睡觉。」 苏独正昏昏欲睡，这句话也没听全，只是嘟囔着道：「不准你有其他小狐狸。」 「有你这一只就够闹腾的了，」 楚原见苏独不满意地晃尾巴，又补充了一句，「哪只小狐狸也没有你漂亮。」 苏独于是心满意足，在楚原身上蹭蹭，慢慢睡着了。 房间里一时很安静，楚原抱着苏独躺在床上，又拉过被子，轻轻盖在了苏独身上。 小狐狸睡着时气息很轻，他窝在楚原臂弯间，就像小白狐那样蜷缩着，偶尔会轻轻蹭两下。 楚原抚摸那散落的柔顺墨发，安静地凝视苏独睡颜。 千年前的时光已经远去，他早已记不得前世最后一次拥苏独入怀是何时，只记得那时的他至死都沉浸在苏独离去的滔天怒火中，由愤怒与绝望衍生而来的患得患失并未因为转世而消散，反而更加深刻地映在他的脑海里。 他明明清楚苏独知道他的心意，也愿意回应——但是这点回应对于楚原来说，还远远不够。 第53页 他们之间似乎总隔着一层，这一世如此，上一世也如此……人与妖的界限泾渭分明，就算再强大，作为人类的他寿命也不过百年，迟早会老去，死去，成为人世间一捧尘土。 如果他是妖，又或者如果他能永生—— 楚原听见眼眸逐渐深邃，深黑的眼底染上一抹猩红。 就在这时，他听见自己心底一声冷笑。那冷笑像是他自己发出的，又仿佛来自另一个人，熟悉而陌生。 楚原皱眉，他还没来得及弄清那声冷笑到底来自何方，怀里的苏独就呢喃着低语了句什么，抱住楚原手臂，又把脸埋进了他的胸膛。 楚原靠近去听，听见他在低声念自己的名字，便微微勾了下唇角，在苏独眉眼间落下一吻。 —— 咔哒。 房门打开的声音从客厅那边传来，苏独狐尾微微动了动，慢吞吞睁开了眼。 楚原正好走进卧室，见苏独醒来轻笑一声道：「小狐狸，睡了一天了。」 苏独趴在床上，道：「你去外面了？」 「去了趟特设处，处理一些事情。」 楚原坐在床边，轻轻挠了挠苏独的狐耳。 苏独才不让他挠，作势要咬他的手。楚原松手，苏独就钻进了被窝里。 楚原看着床上这个糰子，隔了几秒道：「要不要吃饭？」 苏独从被窝里探出头，竖起了狐耳：「要。」 楚原俯身，苏独抱住他的脖颈，笑吟吟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虽然已经准备出去吃饭，但苏独还没下床，酒店的门就被敲响了。 那敲门声急促且持续，苏独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楚原，道：「你的人？」 「不是，」 楚原道，「我去看看。」 他走到套间的门前，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女子焦急的面庞。 女子正是昨天楚天远算命摊前的人，她手上拿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这里的地址。原本以为会见到昨天那个年轻男子，没想到一开门就是个神情冷淡的男人，顿时吓了一跳：「我走错了吗？」 「没有，」 楚原言简意赅道，「何事。」 「我……我是昨天求那个楚道长帮忙的人，」 女子昨天刚见过楚原提走楚天远，知道自己应该没找错，于是小心翼翼道，「我叫洛茵茵，昨天另一位道长给我留下一个地址，说有事可以来这里找他——」 「这么快就出事了？」 轻而柔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楚原回头，看见苏独已经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身上还披着宽松的白衬衫。 「道长！」 洛茵茵眼睛一亮，急切道，「道长一定要帮我！」 苏独微微一笑，道：「进来再说吧。」 楚原挑眉，这只小狐狸对他还骄里娇气地闹脾气，对外人倒像是换了一副模样。 苏独沖他眨眨眼，因为刚刚起床，他的墨发还随意散落在身后，衬衫扣子只系了几颗，宽宽松松地敞开着，露出精緻的锁骨与白皙肌肤。 刚才因为有楚原挡着，洛茵茵并没有怎么看清。此时她坐在沙发上，看见楚原把苏独拉到身边，给他系上衬衫扣子，又用自己的外衣把他给裹住了——好像恨不得把这整个人给藏起来，不让外人窥到一点半点。 苏独弯起眉眼，凑过去和楚原说悄悄话。洛茵茵看着有点脸红，低下了头。 「洛小姐，」 苏独穿好衣服，晃晃悠悠到了沙发边，「请喝茶。」 茶是楚原倒的，洛茵茵受宠若惊地接过，看见楚原端了杯热牛奶给苏独，又在他身边坐下。 「谢谢。」 洛茵茵捧着茶喝了一口，看了眼苏独，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开口。 苏独开门见山道：「怎么了，那道符没有用吗？」 「是这样的，我昨天一回去就把符贴在了家门口，但我男朋友来看我的时候不知道那是一道符，就随手给撕了。」 洛茵茵为难道，「我本来不想来麻烦您的，但是昨天我又梦到了那个无脸女人，眼睁睁地看着她从楼梯走到我家门口，准备敲门了。」 一想到梦中那个女人僵僵地站在自己家门前，抬手敲门的模样，洛茵茵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又是你男朋友？」 苏独道，「我记得你那块护身玉佩也是他摔碎的吧。」 「是，但那确实是个意外，他是不小心的。」 洛茵茵道，「我男朋友从来不信鬼神，我那次是和他吵架，争执间被他失手摔碎的。」 她见苏独不说话了，紧张地握住茶杯，道：「请问道长，我应该怎么做？」 苏独：「这边建议是换个男朋友呢。」 洛茵茵：「……」 「开玩笑的，」 苏独笑笑，道，「带我去你家看看吧，顺便把你男朋友一起叫过来。」 洛茵茵惊喜道：「好！我这就打电话给他！」 她说着便起身去外面打电话了，苏独慢悠悠地喝牛奶，听见楚原平静道：「她是至阴之体，身上还背着孽债。」 「是呀，昨天还听她说母亲与外婆都是如此，这种遗传性的至阴体质真是万中挑一。」 苏独道，「伏桀最喜欢以这种人为食，他现在力量尚未恢復，洛茵茵对他来说可是上好的补品。」 第54页 他喝完牛奶，唇角还沾了点奶渍。楚原凑过去，苏独自然地偏过脸，楚原的吻便落在了他的唇角上。 楚原道：「甜的。」 苏独：「哪个甜，牛奶还是我？」 楚原：「牛奶。」 苏独：「……」 苏独扭过脸，楚原轻笑一声，指腹轻轻摩挲他的唇瓣，道：「什么都不如你甜。」 洛茵茵刚刚和男友打完电话，她似乎还吵了一架，眼睛红红的，回头一眼就看见了客厅里的两人。 洛茵茵：「……」 要不然还是换个男友吧。 第二十三章 喝醉了 洛茵茵的家在城市另一边的小区里，她的男朋友舒意早已坐在客厅里, 见到洛茵茵与苏独一同进门, 顿时皱起了眉。 「茵茵，都说了多少次, 不要把外人随便往家里带。」 舒意道，「这种神神鬼鬼的事情根本不靠谱，你只是精神压力太大, 才会经常做那种梦的——」 洛茵茵道：「你闭嘴。」 舒意：「……」 舒意做了个拉链的手势, 坐在沙发上不吭声了。 洛茵茵歉意地对苏独一笑, 道：「不好意思, 苏先生请坐吧。」 苏独微微一笑：「好呀。」 他在舒意面前坐下, 舒意看了他一眼, 冷哼一声。 洛茵茵挨着舒意坐下, 偷偷掐了舒意一把示意他别捣乱，又问苏独道：「苏先生发现什么异样了吗？」 苏独环顾这个屋子——简单的两室一厅格局, 布局上并没有什么问题, 也感受不到这里有什么不对劲的气息。 「问题不在这里，」 苏独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做梦的，玉佩碎掉的当天？」 洛茵茵点了点头，道：「我之前一向睡得很好, 玉佩碎掉的当天晚上就梦到了那个无脸女人, 而且梦里的她很诡异, 好像根本不是在梦里, 就在我的床头一样……」 她说着攥紧了身上的衣裙，眼中流露出惧意。 苏独道：「玉佩碎掉后你去过什么平时从没去过的地方吗？」 洛茵茵想了想，摇摇头道：「没有，那天我还要上班，急匆匆就走了，下班后也直接回家了，没有去其他什么地方。」 苏独「哦」了一声，笑道：「恭喜你，那就不是半路遇到什么脏东西了。」 洛茵茵闻言正要松一口气，就听见苏独又笑眯眯地补了一句：「是很久以前就被缠上了呢。」 洛茵茵：「……」 「你的玉佩一直护着你，这才让你免受那东西的侵害。但是现在玉佩已碎，它没了阻碍，自然就生出事端了。」 苏独声音轻柔，微笑着道，「洛小姐，请你好好想想，你小时候是不是经歷过什么事情——」 「又或者，害死过什么人？」 他的尾音轻飘飘落下，洛茵茵脸色一下子变了。 「你什么意思！」 舒意气得一拍桌子，伸手想要揪苏独衣领。 「你这个江湖骗子，居然污衊我女朋友？！」 苏独轻轻往后一靠，躲开他的手道：「如果洛小姐不说，那我也没有办法。只是今晚那个女鬼就会走进你的房间，真真正正地站在你的床头了呢。」 舒意：「你——」 「舒意！」 洛茵茵拉住舒意，再抬起头时已是满脸泪痕，「别说了！」 舒意一愣，洛茵茵擦去眼泪，沖苏独勉强笑了一下。 「您说的没错，」 她道，「我确实……害死过一个人。」 苏独饶有兴趣道：「哦，是谁呢？」 「是我的妹妹，洛盈盈。」 洛茵茵轻声道，「我八岁那年，家里起了一场大火，当时只有我和妹妹两个人在家。我睡在楼下，妹妹睡在楼上。我本来想跑上去救她的，但是火太大了，我拼命想往楼上跑，但是，但是……」 她低下头，豆大的泪水砸落在手背上。舒意紧紧抓住她的手，搂住了她的肩膀。 「茵茵，那不是你的责任。你才八岁，能做得了什么。」 舒意道，「火灾本就是意外，你妹妹会理解你的。」 苏独托着下颌道：「所以，你妹妹死在了那场火灾里？」 洛茵茵不断地想抹去眼泪，眼泪却一直往下掉。她声音哽咽，用力地点了点头。 「这么说来，是你的妹 妹心有怨念，所以才缠住了你。」 苏独道，「你想和她见面吗？」 洛茵茵愣了下，梨花带雨地一抬头：「什么？」 「和你妹妹见面呀，」 苏独摊手道，「要化解怨气，最好的办法是直接和怨灵沟通。当然如果你不想这样，我也可以直接抹杀她。」 洛茵茵沉默不语，似在纠结。旁边的舒意皱着眉头，道：「什么怨灵不怨灵的，你要真有本事，还用得着说这么多。」 苏独笑而不语，只是等待洛茵茵回答。过了一会，洛茵茵下定决心，道：「我想见见她，如果真是盈盈……我想向她道歉，再抱一抱她。」 「好，那我就替你招魂。」 苏独道，「不过招魂之前你得一些东西，等你准备好了再来联繫我吧。」 他说着便列了个单子，递给洛茵茵。洛茵茵接过那个单子，一边向苏独道谢，一边又犹豫道：「那我这几天——」 苏独柔和道：「不用担心，既然我来过了，那你这几天就会很安全。」 第55页 虽然洛茵茵听不懂他话中的意思，但总觉得十分安心，松了口气道：「那就多谢苏先生了，还有报酬的事情……」 苏独起身，对她微微一笑：「等事情了结，你再答应我一个条件吧。」 说完，他便离开了这里。 小区单元楼下停着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苏独走过去抱住他的脖颈，道：「饿了。」 楚原搂住他的腰，道：「想吃什么？」 苏独歪头想了一会，楚原猜他如果有狐尾，这个时候应该会慢悠悠地晃尾巴。 苏独想了想半天没想出来，干脆道：「想吃肉。」 楚原捏捏他的下颌，道：「就知道会是这样。」 然后牵着他的小狐狸的手，带他来到了一家餐厅。 餐厅装潢精緻高档，虽然正值饭点，但是除了服务员以外并没有其他人。苏独走进去才知道这里已经被楚原包场了，他看了楚原一眼，笑眯眯地想：一定有事情。 点菜过后，苏独托着下颌，见楚原没有说话的意思，道：「楚道长不问我在洛茵茵那里做了什么吗？」 「不用问，」 楚原淡淡道，「反正你肯定也要麻烦我。」 苏独弯起眉眼：「是呀，我答应给她的妹妹招魂，但是我不会，只能让楚道长你来啦。」 楚原：「报酬呢？」 苏独轻轻摁住他的手，手指在男人掌心里若有若无地画了几笔。 「这个报酬怎么样，楚道长？」 他的嗓音轻而暧昧，如一片绒羽在人心底上轻轻扫了一下，止不住的酥痒。 楚原神色不变，反握住他的手，道：「今晚兑现。」 苏独扬起嘴角：「好呀。」 他轻挠楚原掌心，隔了一会想起什么，道：「洛茵茵的男友不对劲。」 楚原挑眉：「怎么，他又喜欢上你了？」 「要是这样才正常。」 苏独言之凿凿道，「但他见到我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这样的人，不是瞎的，就是假的。」 楚原：「有理有据。」 说着便捏了苏独的脸一下。 餐厅很快端上菜，乐池里飘出悠扬的音乐，苏独致力于解决一块牛肉，不留意间嘴角蹭到一点汤汁，被楚原以指腹抹去，道：「吃得乱七八糟的。」 苏独道：「我本来就是狐狸。」 楚原低笑一声：「是，你是我的小狐狸。」 乐池里的音乐优美轻柔，男人贴在脸侧的掌心温度灼热，目光深沉幽邃，仿佛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渊，令人有种沉沦于中的**。 苏独脸颊蹭蹭楚原的手，道：「看起来你好像下一秒就要求婚了。」 楚原：「 你说得对。」 然后他打了个响指，乐池的曲子升至**，侍者抱着一捧鲜艷灿烂的玫瑰花走出，如火的花瓣间嵌着一个深蓝丝绒小盒。 苏独：「……」 楚原拿起那个丝绒小盒，启开，里面是一枚光华璀璨的钻戒。他托着钻戒，在苏独面前单膝下跪。 「所以你愿意嫁给我吗，我的小狐狸。」 「……」 苏独没有说话，过了一会，他微微地笑了起来。 「这个戒指太张扬了，我不喜欢。」 楚原像是早就预料到这个回答，道：「那就换个戒指。」 然后他从贴身的衣服间取出另一枚戒指，是个银白色的素戒，上面刻着两个小小的「苏独」。 「现在你愿意吗？」 苏独安静地和楚原对视几秒，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那这个就是我的了。」 他对楚原伸手，楚原为他戴上那枚素戒，起身亲吻他的额头。 苏独「唔」了一声：「为什么不亲嘴。」 「因为你还没答应，」 楚原低声道，「等你什么时候答应了，我再给你这个吻。」 苏独笑着抱住他的脖颈，主动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那这个吻我迟早会拿到的。」 楚原抚摸他的脸庞，道：「那样再好不过。」 男人收回手，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苏独看看那捧玫瑰花，从侍者手里接过来抱到自己怀里，道：「我也有东西送给你。」 他抬手，手心里躺着一枚草叶编成的狐狸，小小一只，却活灵活现。 楚原盯着这只小狐狸，这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东西——上一世，苏独送给他的第一个礼物。 「新剑穗，」 苏独笑吟吟道，「不然你的剑柄光秃秃的，不好看。」 楚原道：「草叶会枯萎。」 「那我就给你再编一个。」 苏独道，「不会让它枯掉的。」 楚原捏了捏这只草狐狸，发现它脑袋上还顶着一朵小花，勾起了唇角。 没过多久，餐厅经理捧着一瓶酒走了过来，这是他们餐厅自酿的果酒，送给每一对来这里的情侣。 苏独看着那瓶果酒，晶莹的酒液盛在漂亮的玻璃瓶中，好像能闻到那清甜纯郁的酒香。 有点馋。 楚原突然将酒移得离他远远的。 苏独：「？」 楚原平静道：「你不能喝。」 苏独：「？？？」 他道：「为什么？」 「会喝醉。」 苏独：「不会。」 「会。」 「不会。」 第56页 「会。」 「不会。」 楚原：「不会。」 苏独下意识道：「会。」 「……」 楚原笑出了声。 苏独眼巴巴地盯着那瓶酒，不高兴，想晃尾巴。 楚原见这只小狐狸又要和他闹脾气，便松了口，道：「只能喝一点。」 苏独眼睛一亮，楚原给他倒了一小杯酒，浅浅一层，果然只有一点。 一点也比没有好，苏独高高兴兴接过那杯酒，轻轻嗅了下，浅啜了一口。 ——下一秒，杯子骨碌碌滚落，一只小白狐趴在桌面上，抱住自己的大尾巴，软乎乎地窝成了一个糯米糰。 楚原：「……」 第二十四章 要抱抱 因为楚原在第一时间丢了个隐身术，所以餐厅里的服务员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不对劲。 餐桌上, 一只小白狐抱着自己的大尾巴蹭来蹭去, 狐耳软软垂落，雪白的绒毛也变成了粉粉的。 楚原怕它着凉, 把这只软趴趴的小狐狸托在掌心里，挠了挠它的颈窝。 「吱吱。」 小白狐缩了下脖子，爪子软软地抱住楚原的手, 咬住了他的手指。 楚原不躲不闪, 由着它咬了一会。小白狐好像在梦中意识到这不是吃的, 便松了口, 又小小地窝成了一团。 楚原轻笑一声, 弹弹小白狐脑袋：「不听话。」 说着便把这只醉乎乎的小傢伙抱在怀里, 离开了餐厅。 一路上小白狐都不怎么安分, 小小的身子扭来扭去，扒着楚原的胸膛想爬出去。楚原托住它圆滚滚的小屁股, 低头哄它, 顺便捏捏它的狐耳和尾巴。 好不容易才把这只闹腾的小傢伙带回酒店套间，楚原将小白狐轻轻放在床上——只见小白狐安安静静地在柔软的床褥上窝了一会，忽然翻了个身，抱住自己的爪爪啃了一口。 楚原：「……」 楚原把那只雪白的小爪子拨开，又轻挠小白狐的下巴, 不让它乱啃。 小白狐仰起脑袋轻轻哼哼, 爪子软软地想推开楚原的手, 但因为没什么力气, 反而让楚原揉了把小肚皮。 「吱！」 软乎乎的小肚皮被男人的手肆意揉弄，小白狐气哼哼地想翻过来，却又被楚原摁住了，只能特别不高兴地蹬脚脚，还试图咬楚原的手。 楚原轻笑，把这只小白狐捧起来，亲了它一口。 小白狐：「……」 小白狐一下子乖了下来，好像是不好意思，还把脑袋埋进了大尾巴里。 楚原逗逗这只小白狐，道：「害羞了？」 小白狐被他拨弄得躺倒在床上，抱住楚原的手，小脑袋抵着男人掌心蹭了几下，又软又黏人。 这只小糰子捧在手心的热度暖暖的，楚原勾唇，正在说什么，就听见了外面的敲门声。 咚咚咚。 「……」 套间门外，楚天远和另外一个楚家弟子尴尬地站着，久久没有动静。 「师叔……」 过了几分钟，那个楚家弟子小声道，「师叔是不是不在啊？」 楚天远道：「那不是完了，族长回去要骂死我们的。」 他们两个对视一眼，垂头丧气地嘆了一口气。 又过了几分钟，正当两个人盘算要不要走的时候，他们终于听见了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咔哒。 套间的门被打开，楚原看着两个本家弟子，挑眉。 「师叔！」 楚天远见山迴路转，不由得兴奋道，「终于见到您了！」 楚原：「何事。」 他刚才花了一点时间才把那个闹闹腾腾要黏着他的小傢伙给哄睡，小傢伙还委委屈屈的，抱着自己的大尾巴不理他了。 想到这个，楚原心情自然不是很好。另外两个人见他神色冷淡，也愈发怂了。 「是……是这样的……」 客厅里，楚天远挨着一点沙发边坐，鼓起勇气道。 「族长邀师叔你回去吃顿饭，说是难得回来，大家一起聚一聚……」 楚原道：「知道了。」 他并未拒绝，但看神情也不像是答应。楚天远偷偷瞄了他一眼，道：「那……师叔你回去吗？」 楚原没有说话，一边的卧室里突然传来响声，楚天远扭头，当即一愣。 卧室里走出一个美人，墨发似水散落，他只披着长长的白衬衫，双腿修长白皙，精緻的脚踝如踩在云间，轻飘飘地来到了楚原身边。 「楚道长——」 拖长的尾音喑哑暧昧，好像是夜色里绽放的玫瑰，带着幽深而诱人的芳香。美人挑起的眼角皆是风情，柔韧如蛇的腰肢贴在楚原身上，抱住了他的脖颈。 旁边的楚家弟子已经移不开视线了，楚天远无意间瞥见楚原的神色，当即冷汗直冒，强行摁着楚家弟子后脑勺让他低下了头。 「楚道长，抱抱我嘛~」 「……」 苏独贴着楚原耳侧低低地笑，楚原嗅到他身上的淡淡酒气，知道这只小狐狸还是晕乎乎的，便解下外衣，披在了他身上。 男人的大衣裹住苏独纤瘦的身段，他如愿以偿地被楚原抱 在怀里，哼哼几声，又把脸蹭进了楚原肩窝——随即安静了下来。 他好像只是出来找个抱枕继续睡觉，楚原眼中多了份无奈，轻轻抚摸苏独柔顺的墨发，没有再说什么。 第57页 「既然师叔忙，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楚天远拽着旁边的楚家弟子站起来，只字不提刚才的事，「下次有空再来拜访师叔和……和师婶。」 楚原淡淡道：「去吧。」 楚天远如临大赦地跑了出去。 难怪师叔这么久不开门，原来是因为要金屋藏娇！ 他心里想着，又纠结了起来。 那么问题来了，回去我怎么和族长交代？ 楚家的两人已经离开了，客厅里又恢復安静。楚原抱着苏独起身，向房间走去。 后嵴贴上柔软的大床，苏独似有所感，迷迷煳煳地拉住了楚原衣角，又想往他怀里蹭。 「我不走，」 楚原低声哄他，道，「乖，睡吧。」 「不想睡……」 苏独醉意未消，嘟囔了一声，「想喝酒。」 楚原：「不准。」 苏独：「给你看尾巴。」 说着就真的露出了自己软软的狐耳，还有四条毛茸茸的尾巴。 楚原：「……」 楚原勾唇，贴着他的狐耳道：「那也不准。」 男人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耳侧，苏独狐耳微动，偏过了头。 「小气。」 他慢吞吞地往被子里钻，楚原搂住那纤细的腰肢，轻而易举地将他拖了出来。 「撩了就想跑？」 苏独：「……」 苏独把脸埋进枕头底下：「我没有。」 楚原眯起眼眸：「你没有，那是谁刚刚穿着一件衣服就跑出来，还要我抱的？」 「谁知道……」 苏独在枕头底下含含煳煳道，「肯定是你去勾搭了哪只野狐狸，坏人。」 楚原：「……」 他低笑出声，将枕头拿开，修长手指不轻不重捏住了苏独狐耳。 「你这只小狐狸，赖不了帐。」 他慢条斯理地说着，把这只醉醺醺的小狐狸吞入腹中，吃得干干净净。 —— 第二天清晨，床头的手机铃声响起，被楚原随手接通。 苏独懒洋洋地窝在他的臂弯里，听到电话那边明显的女声，一下子竖起了狐耳。 楚原却在这时挂断了电话，挑眉看了苏独一眼。 苏独：「……」 苏独道：「干嘛瞪我。」 楚原道：「你什么时候把我的电话给了洛茵茵。」 苏独想了想，道：「反正是你去招魂，为什么不能给。」 楚原看着他无所谓的小模样，捏了捏他的狐耳。 苏独一下子收起了狐耳：「不准碰。」 楚原嗤笑道：「昨天还缠着我说什么都给我，今天就翻脸不认人了？」 「对，」 苏独摸出楚原的钱包，从里面抽出一张红钞票甩给他，一挑眼角，「你可以走了。」 楚原：「……」 楚原反身把这只小狐狸摁在身下，堵住了他的唇。 这个吻如疾风骤雨，压迫得人喘不过气。苏独一开始还能接受，到后来喘息就逐渐急促起来。 「楚……楚原——」 亲吻的间隙，苏独想推开楚原，却被男人反扣住手腕，摁在了枕侧。 苏独：「……」 ——下一秒，一只小白狐从枕头上滚落，坐在了大床上。 楚原：「……」 小白狐舔舔自己爪子，抖了抖蓬松的绒毛。 楚原挑起眉头道：「有本事你就别变回来。」 小白狐甩了甩大尾巴，无辜，乖巧，又可爱。 楚原轻嗤，挠挠小白狐绒毛，小白狐缩了下脖子，蹭进了他的怀里。 ——数小时后，一直不安地在家里徘徊的洛茵茵终于等到了姗姗来迟的苏独和楚原。 「苏先生！」 洛茵茵见到苏独 兴奋地迎了上来，道，「您要的东西我都准备好了！」 沙发上散落着红线，还有用来祭祀的一些东西。洛茵茵又按楚原所说割下了一黑头髮，滴了三滴血入碗中。 苏独笑吟吟地看着楚原设下祭坛与阵法，对洛茵茵道：「你的男朋友呢？」 「我……」 洛茵茵迟疑一下，道，「他这几天有事，不能过来了。」 苏独看看她的脸，洛茵茵这几天明显睡得很好，之前厚重的黑眼圈已经消了大半，只是在她的眉眼之间却多了一团黑气，如毒蛇般盘亘不散……那是象徵着大凶的死气。 苏独微笑道：「如果可以，还是要男朋友多陪陪比较好。」 洛茵茵勉强笑了一下，道：「他不愿意过来就随他吧，我也不想理他了。」 苏独没有再说什么，而就在这时，楚原收剑，走到了苏独身边。 洛茵茵见他这么快便毫无动作，顿时一愣：「怎么了？」 楚原淡淡道：「这里没有亡者魂灵。」 「这……」 洛茵茵怔怔道，「这么快就得出结果了吗？道长要不要再试试？」 「这就是结果了，」 苏独道，「洛小姐，看来你妹妹有点闹脾气呢。」 「那怎么办？」 洛茵茵起先有点不信，但想到苏独来了之后自己确实没再做噩梦，又慌张起来，「道长您一定要帮帮我啊！如果我妹妹不出来，那我之后又被缠住怎么办？」 她求助地看向苏独，苏独又歪头看着楚原：「是呀楚道长，怎么办呢？」 第58页 楚原道：「问题不在你妹妹身上，而在你。」 洛茵茵：「什么？」 「缠住你的不是你妹妹的亡灵，是你自己。」 楚原道，「你是至阴之体，难免沾染邪气。你妹妹的死更使你心神不稳，邪气缠身——玉佩护你多年，一朝碎裂，邪气不受抑制，便成了你自己的心魔。」 洛茵茵愣愣地听完，道：「那就是说不是我妹妹搞的鬼，是我自己的问题？可是上次苏先生明明说我是被脏东西缠上了——」 苏独笑眯眯道：「术业不精，不好意思。」 洛茵茵：「……」 「那我之后应该怎么办？」 洛茵茵道，「其实我这几天已经没有做梦了，但在家的时候总觉得不安，好像那个无脸女人会自己出现一样……」 她说着又流露出恐惧的神情，楚原只是平静道：「心魔由你而起，也只能由你解决。我会给你一张符暂时镇住你身上的邪气，等你什么时候想通了，你的心魔自然会散去。」 洛茵茵一听只有一张符，有些着急：「可是这样就可以了吗？万一我解决不了那东西怎么办？」 「那你就得一辈子梦见它了，」 苏独道，「不过也没关系，有了这张符心魔就不会伤害到你，洛小姐可以在梦里和它干瞪眼，实在不爽对骂也行。」 洛茵茵：「……」 洛茵茵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楚原抽出一张空白符纸，转眼绘下了赤红的繁复符文。 「多谢道长……」 洛茵茵接过那张符纸，又试探道，「那如果后面又出了什么事情，可以麻烦你们再帮我看看吗？」 苏独笑了笑：「当然可以，祝洛小姐早日走出心结。」 洛茵茵点点头，紧紧攥着那张符纸，有些心不在焉地起身送走了苏独与楚原。 走出小区单元楼，苏独看看楚原，忽然「噗嗤」地笑出了声。 楚原轻轻勾了下他耳间微微晃荡的红宝石吊坠，道：「笑什么。」 「笑楚道长像个江湖骗子，」 苏独道，「专门骗人家小姑娘。」 楚原淡淡道：「我没有骗她，那确实是她的心魔。」 苏独道：「但你没有告诉她，那张符不是护着她的。」 「她若心存善念，那张符能救她的命。若不是，那张符也不会害了她。」 楚原道，「我除的是妖，不是人，也不是恶人。」 苏独挑眉：「我也是妖。」 「你是我的小狐狸，」 楚原搂住他的腰，勾起了唇角，「漂漂亮亮的，和他们都不一样。」 苏独于是弯起眉眼，凑过去亲了楚原一口。 他们离开了小区，而在某处的阴影间里，一对眼睛冷冷地盯着一个地方……转眼消失不见了。 第二十五章 鬼门开 晚上十点，洛茵茵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 她的手机屏幕亮着, 显示出数十个打给舒意的未接电话。 「啪嗒」一声，墙壁上的灯打开, 灯光照亮客厅，房间里却是黑漆漆的。洛茵茵偶然一瞥，似乎看见房间里一个僵直的人影, 剎那间惊了一下——再定睛一看时, 才发现那不过是家具的轮廓罢了。 尽管如此, 她还是有点忐忑, 抽出皮包里楚原给她的符纸, 慢慢走进了房间里。 房间和她白天离开时没什么不同, 窗帘严密地拉上, 在淡淡的灯光下有种过分的寂静。 洛茵茵关上房门，谨慎地将其反锁, 随即如释重负地躺在床上, 拉过被子蒙住了眼睛。 她实在是太累，本想躺一会就去洗澡，没想到这一闭眼却直接睡着了……再醒来时，是被一股沖鼻的焦味熏醒的。 不知什么时候关上了，大床四周一片黑暗。洛茵茵慌张地起身开灯, 发现房门依然好好锁着, 房间里却瀰漫着什么东西被烧焦的气味。 放在床头的符纸毫无动静, 洛茵茵赶紧将它攥在手心里, 紧紧地盯着房门。 房门外静悄悄的，没有脚步声，也没有敲门声，那股刺鼻的气味却越来越重，好像外面起火了，火焰已经烧到了门口。 再这样下去她可能被活活熏死，洛茵茵用符纸捂住口鼻，试探着下床，慢慢走到了门边。 「咔哒」一声，开锁的声音在安静的夜晚里格外清晰，洛茵茵感觉自己心都提了起来，她悄悄打开一条缝隙，往外面看了一眼—— 客厅一片漆黑，没有大火，只有从厨房里传来水壶被烧干后的尖锐啸声。 洛茵茵一下子知道了那股烧焦气味从何而来，她悬起的心脏重重坠下，小跑到厨房里，关掉了那个水壶。 惨白的月光从窗户透进，从这里可以看见外面的街道，大概是因为太晚，白天里还热热闹闹的街道此时不见半个人影，只有路灯的昏暗灯光洒落在柏油路上。 洛茵茵忽然觉得周围很安静，太安静了，安静到她的心跳逐渐加快。 她想赶紧回到房间里，就在这时，她听见「吱呀」一声……是她的房间门被推开的声音。 洛茵茵：「……」 洛茵茵抓着符纸的手一下子收紧，颤抖地扭过了头—— 一个低着头的女人走进她的房间里，背对着她，关上了房门。 「！」 洛茵茵捂住了嘴，眼中流露出惊惧。她惊惶地后退几步，又冲出厨房，撞开了自家大门—— 第59页 然而，门后并不是她熟悉的小区楼道，而是一栋老房子的二楼。 洛茵茵剎住脚步，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陈旧的木质楼梯蜿蜒往下，尽头是熊熊燃烧的大火。火焰如毒蛇般飞快地蹿向洛茵茵所在的二楼，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听见了女孩刺耳的哭声。 「姐姐！姐姐！」 小女孩的哭声在火海中反覆响起，洛茵茵悚然后退，此时大火已经烧到了她的脚边，鲜红的火焰中勐地探出一只被烧焦的手，死死抓住了她的脚踝。 洛茵茵：「啊——！」 她尖叫一声，拼命地踹开那只手，与此同时，她听见了一道悽厉的猫叫—— 「不要，不要过来！」 洛茵茵从床上惊醒，胡乱地将床头的手机扔了出去。 砰！ 手机在墙壁上砸开花，她惊魂未定地喘气，环顾四周，才发现刚才一切不过是一场噩梦。 「……」 洛茵茵浑身冷汗地靠在枕头上，呆了数分钟，似乎想起什么，从床头柜里拿出了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皱巴巴的老照片，照片里有一对姐妹花：娇小一点的妹妹抱着一只狸花猫，和姐姐凑在一起对着镜头笑。 洛茵茵抚摸这张照片，手掌微微颤抖，泪水从她眼眶涌出，啪嗒啪嗒掉在照片上。 晶莹的泪水打湿照片里妹妹的脸，她灿烂的笑容也在洛茵茵眼里逐渐模煳。洛茵茵感觉自己的手粘上了液体，好像是照片上的泪水…… 洛茵茵抹了把眼睛，视野再次清晰，她低头看向照片，下一秒，惊得把手里的照片都丢了出去。 ——泛黄的照片上，妹妹的脸如恶鬼般狰狞可怖，两行血泪从她空空的眼眶里流下，流到了照片之外。 洛茵茵看见自己满手鲜血，她惊慌失措地想要逃跑。但与此同时，她反锁的房门被缓慢推开了—— 一个女人低头站在门口，在洛茵茵的尖叫中缓缓抬头……露出了一张没有五官的脸。 …… 砰砰砰！ 一大清早，酒店套间外就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苏独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披上外衣想去开门 ，起身时却被楚原拉了回来，按住后脑，与他交换了一个吻。 一吻过后，苏独亲昵地在楚原身上蹭了蹭，这才走出了房间。 「苏先生!」 酒店套间外，洛茵茵眼中含泪，见到苏独就如同见到救命稻草般，就差没哭出声来了。 「苏先生救我！我见到我妹妹了！」 苏独道：「别急，坐下来慢慢说。」 他侧身让洛茵茵走进来，又给她倒了一杯水。 洛茵茵接过那杯水灌了一大口，情绪勉强稳定了一点，却仍然惊惶道：「我昨天见到我妹妹的鬼魂了，她肯定还恨我，来找我寻仇了！」 苏独：「你怎么就确定是她，而不是你的心魔呢？」 「不可能，在这之前我一直都是梦到那个无脸女人，但是这次她也出现了！」 洛茵茵道，「怎么办啊苏先生，您一定要帮帮我！」 她说着就想去抓苏独的手，伸到一半却被另一只手拦住了。 楚原隔开洛茵茵的手，把苏独往自己身边一拉。 洛茵茵：「……」 苏独扬起嘴角看了楚原一眼，道：「那就麻烦了……。」 他顿了顿，又道：「洛小姐知道什么是鬼门吗？」 洛茵茵：「鬼门？」 「生门开，鬼门关，人界与阴间的联繫就在那一道鬼门。」 苏独道，「如果那真是你的妹妹，不如打开鬼门，让她来到你面前。」 洛茵茵愣愣道：「可是……之前不是招过魂了吗？」 「招魂只是探查鬼的存在，而鬼门一开，无论被选中的鬼愿不愿意，都要来到生者面前。」 苏独道，「但那样一来，洛小姐可要承受一些代价了。」 洛茵茵一听就紧张了起来：「什么代价？」 苏独慢悠悠道：「谁知道呢，之前开过鬼门的人有的因灾而死，有的平安到老，全看你的运气。」 「那……」 洛茵茵犹豫道，「有什么忌讳的吗？」 「心诚即可，」 苏独道，「剩下就是我们的事了。」 洛茵茵纠结了许久，苏独耐心地等着，慢慢喝完一杯楚原给他热的牛奶。 「我，我同意。」 最终，洛茵茵还是点了下头，「什么时候开始？」 「十二点，鬼门开，到那时我会去找你。」 苏独道，「从现在开始你就待在家里，不要见任何人，也别出去。」 洛茵茵一听到要回家，立刻有点慌了：「可是我妹妹可能还在那——」 「放心吧，」 苏独柔声道，「白天鬼祟不会出来作乱，你可以安心待在家里。」 洛茵茵点点头，想到今晚就可以结束一切，不由得又是兴奋又是忐忑，道谢过后便匆匆离开了。 酒店大门外，暖融融的阳光洒落身上，洛茵茵长长地舒了口气——就在这时，她听见了自己的手机铃声。 洛茵茵拿出手机，看见上面的来电名称后惊喜地接通了。 「舒意？你不生气了？」 「……」 「对，我在酒店这里，要回家了。」 第60页 「……」 那边又说了什么，洛茵茵张望一圈，高兴地往一个地方跑去。 「我看见你了，好，我这就过来！」 —— 酒店套间里，苏独窝在楚原怀里，狐尾有一下没一下地甩来甩去。 他软软的狐耳就蹭在楚原脸侧，楚原轻轻逗弄那狐耳，道：「你打算怎么开鬼门？」 苏独抬头，沖他眨了眨眼：「什么鬼门，我不会啊，这不是楚道长你的活吗？」 楚原：「……」 「小狐狸，」 楚原嗤笑一声，搂住苏独的腰，让他重重贴上自己的胸膛，「就知道指使我干活，自己倒清闲。」 苏独笑吟吟地抱住他脖颈，道：「你是我男人呀，不指使你指使谁？」 他的狐尾在身后晃来晃去，腰肢纤软，身上还带着淡淡的奶香。 楚原抱住这只软乎乎的小狐狸，十指相扣，两枚银色素戒也紧紧贴在一起。 苏独低头看了眼他们的戒指，弯起眉眼，在楚原唇角亲了一下。 时间很快过去，夜晚十一点，忐忑不安待在家里的洛茵茵终 于等来了苏独与楚原。 「苏先生！你们终于来了！」 客厅空荡荡的，苏独随意扫了一眼，道：「洛小姐的男朋友还是不在吗？」 洛茵茵道：「他今天要加班，走不开，不过他明天就会来看我了。」 提到舒意时，她一扫往日的阴霾，苏独看向她的眉眼——那股死气依然沉沉郁结，没有散去的意思。 「苏小姐有没有妹妹的旧物，」 苏独道，「最好是多年保存，能联繫你们两个的东西。」 洛茵茵想了一会，道：「有是有，是以前的照片。」 「那就好，」 苏独道，「照片是生者与亡者的媒介，等鬼门开的时候，你将照片投入鬼门中，你的妹妹就能感知到你的气息，来到你面前。」 洛茵茵点点头，回到房间里取出那张照片，想了想，又偷偷藏了一把小刀在袖子里。 客厅里，楚原以硃砂在地板上画下阵法，苏独抱着他的玄青剑在旁边看，一只草叶编成的小狐狸剑穗悬在剑柄处，一晃一晃的。 「苏先生，」 洛茵茵拿着照片，犹豫一下，开口道，「如果照片上不小心沾了血怎么办？」 苏独看看那张老照片，微笑道：「那就糟糕了，阴间不能见生人血，你的妹妹可能会被煞气击溃，魂飞魄散，永世不得投胎。」 「洛小姐这张照片……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洛茵茵对上他含着笑意的琉璃色眼眸，不知为什么，心底一阵发寒。 「没有……当然没有，」 洛茵茵道，「她可是我妹妹啊，我怎么会害她。」 苏独笑道：「那就再好不过了。」 他回头看向楚原，楚原沖他伸手，取过玄青剑，在指间轻轻一割。 一滴鲜血坠入阵法中间，沿着纹路向四週游走。剎那间，阵法仿佛活了过来，绽放出妖异的红光。 呲啦—— 阵法上方，一道漆黑的裂缝凭空浮现，而后迅速扩大。裂缝之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从里面吹出阵阵冷风。 苏独拉过楚原的手，轻轻含住他流血的手指。楚原安静地看着他，心想如果这只小狐狸冒出狐耳，那狐耳一定软软垂了下来。 一旁的洛茵茵盯着那道裂缝，好像听到了无数厉鬼在她耳边凄鸣，她如坠冰窟，浑身发抖，牙齿也咯咯打颤。 「洛小姐，」 苏独的声音在她旁边响起，遥远得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鬼门已开，你可以将照片丢进去了。」 照片……照片…… 洛茵茵低头看着手上的照片，里面的小女孩对她微笑，笑容时隔多年，已然泛黄。 洛茵茵紧紧攥着那张照片，慢慢走到了鬼门面前。 苏独看出她的犹豫，道：「怎么了，不想见到你妹妹吗？」 洛茵茵：「……」 洛茵茵手心出汗，微微黏腻。她在口袋里摸了摸，摸到一把冰冷的小刀。 苏独轻轻道：「没有时间了。」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一声嘆息。洛茵茵一咬牙，手掌在刀身上一摁——鲜血涌出，痛感随之而来。 她觉得这是她一辈子最惊心动魄的时刻——染血的手狠狠抹过照片，趁苏独和楚原反应过来之前，将那张照片丢进了鬼门中！ 轰隆！ 惊雷炸起，万鬼哭嚎，无数双血淋淋的手从鬼门中伸出，抓住了洛茵茵！ 「啊——！」 洛茵茵惊恐地睁大眼睛，发出一声惨叫。那些鬼手死死地抓着她，眼看就要将她活生生拖入鬼门之中！ 电光火石间，楚原将玄青剑插入阵法中间，红光大放，他的道袍也肆意飞扬。 裂缝急剧收缩，鬼门被强制关上。洛茵茵趔趄地摔倒在地，意识到自己死里逃生，出了一身的冷汗。 「喵——」 尖锐的猫叫在屋子一侧响起，洛茵茵悚然一惊，这才发现苏独慢悠悠地从她房间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提着一只狸花猫。 「哪来的小猫，真不可爱。」 狸花猫在苏独手里扑腾，苏独只是笑吟吟地看着它，又瞥了洛茵茵一眼。 「洛小姐，认识它吗？」 第61页 「我……」 洛茵茵愣愣道，「我不认识。」 苏独道：「不，你当然认识啦。」 「它不就是你的男友——舒意吗？」 第二十六章 火灾 「舒意？!」 洛茵茵震惊地看着那只狸花猫, 道，「怎么可能！它不就是一只猫吗？！」 「妖可伪装成人，有什么不可能的。」 苏独晃着手中的狸花猫, 道, 「他怕被特设处查到, 不敢直接对你下手，就整日待在你身边吸收你的精气——如果不出意外, 你不出一月就会被他耗得衰竭而死。」 洛茵茵：「那……那我这一阵子的噩梦……」 苏独道：「唔，也是他所为。」 「她害死她的妹妹！我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 狸花猫突然口出人言, 声音和舒意一模一样, 不过更加尖锐，充满强烈的恨意, 「凭什么她能杀人, 我却不可以？！」 洛茵茵被他这话吓得后退一步, 紧紧盯着这只狸花猫, 半晌才道：「你，你是——」 「怎么, 现在才认出我了吗。」 舒意冷冷地笑了, 「我以为当初你把你妹妹推进火里的时候, 就把我们给忘了！」 「我没有！我没有推她！」 洛茵茵道，「是她不小心摔倒的！我明明，我明明是想把她拉起来的啊！」 舒意龇牙咧嘴, 浑身的猫毛都炸了起来：「放屁！事到如今你还在说谎！我要杀了你！」 它剧烈地挣扎起来, 苏独只是笑吟吟地看着, 道：「所以你才骗她把带血的照片丢进鬼门，说这样就可以杀了她妹妹，对吗？」 舒意没有回答，洛茵茵却脸色发白：「可是苏先生，你不也是这么说的吗？！」 苏独：「骗你的呀。」 洛茵茵：「……」 「呵呵呵，你到现在都还想害你妹妹。」 舒意阴阴地笑了起来，「生者之血入鬼门，生者也会被厉鬼拖入阴间！可恨有人从中作梗，让我前功尽弃！」 话音未落，他已经被苏独高高一抛——精准无误地抛到了楚原身上。 舒意：「！」 楚原拎住这只狸花猫，挑眉。 苏独道：「在你这里放一放嘛，楚道长。」 说完，他便向洛茵茵走去。 洛茵茵看着他，紧张地后退一步。苏独笑了笑，道：「不会伤你的。」 他修长的手指在洛茵茵眉间一点，洛茵茵剧震，苏独眼前也浮现一副画面—— 起火的老宅里，一个女孩冲上二楼叫醒了姐姐，拉着姐姐想跑出去。在快跑到一楼时，姐妹俩养的狸花猫蹿到妹妹脚边，妹妹想弯腰把它抱起，姐姐却突然推了妹妹一把，一个人跑出了老宅。 大火吞没了整栋老宅，姐姐瘫在地上，劫后余生地哭了出来。 「……难怪他会这么恨你，」 回忆结束，苏独摇头着嘆息道，「你真过分呢，洛小姐。」 「不！我不是故意的！」 洛茵茵慌张地想解释，「我真的是不小心推了她一把！我其实是想让她别去救那只猫！我们都在逃命啊，为什么她非要去救那只猫！」 「我不能让她害死我！我只是想活下去，我有什么错？！」 说到最后一句，洛茵茵捂住脸，呜咽着哭了出来。 苏独：「……」 苏独抬手，洛茵茵身体一僵，随即晕了过去。 苏独偏首看向楚原：「你们现在的人都这么奇怪的吗？」 楚原沖他伸手：「不是所有人都这样，过来。」 苏独回到楚原身 边，看见他手中的狸花猫依然挣扎不休，弹了下这只猫的脑袋。 「你当年就是妖力浅薄的小妖，只能自保，不能救人，现在也没什么长进。」 苏独笑道，「这样的你怎么害得了洛茵茵，又知道鬼门不能有生者之血呢？」 舒意冷哼一声：「你太低估我了，今天我杀不了她，日后还能杀她！」 楚原将他丢在地上，道：「洛茵茵身负孽债，迟早会遭报应，但你不该破坏人妖两界的规则。」 「报应？什么才是报应！」 舒意道，「我等她遭报应等了十几年！没人惩罚她，你们这些捉妖师也没有！那我为什么不能亲自动手？！」 「就是，你别理他们这些坏道士。」 苏独笑吟吟道，「你把你背后的人告诉我，我就替你杀了洛茵茵。」 舒意道:「我背后没有人！这一切都是我自己做的！」 它的眼中隐现红光，浑身黑气骤增，竟是有自毁的徵兆。 妖若想自毁也不过一两秒，旁人根本来不及阻拦。然而正当舒意的妖力膨胀到一个极限点，即将爆炸时——它忽然动弹不得了。 所有涌动的妖力飞速流走，仿佛满胀的气球被刺破了一个口子。舒意喷出一口血，身上的皮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暗下来。 「你……」 他不可置信地瞪着苏独，没说出一个字就喷出一口血沫，「你是谁？!」 「现在的小妖真没眼见力，」 苏独笑意丝毫不减，「我不欺负你，你自己说吧。」 舒意惊恐地看着他的墨发间生出一对狐耳，澎湃如海的妖力倾覆而下，猫妖就像瀚海中一颗不起眼的石子，顷刻间就会被吞没。 「你……你是狐妖？!」 第62页 舒意颤声说着，眼中第一次流露出强烈的惊惧，「你是九尾天狐？!」 苏独轻轻挠了挠这只狸花猫的下巴：「是呀，你真幸运。」 舒意：「……」 他浑身剧颤，整只猫瑟缩如筛糠。过了不知多久，他终于颤抖地开口道： 「帮我的人是——」 砰！ 血肉炸开，鲜血飞溅。狸花猫四分五裂，尸首全无。 在狸花猫爆炸的一瞬间，一只小白狐飞快地扒住楚原道袍，钻进了他宽大的袍袖里。 一抹刺目的鲜血在地板上流淌，缓缓凝成一道符文。楚原挑眉，认出那是下在舒意身上的一道死符——只有舒意死后才会显现出来，在此之前，没人能够发觉。 小白狐慢吞吞地探出一个小脑袋：「吱？」 楚原逗弄它竖起的小狐耳，道：「吓到了？」 小白狐「吱吱吱」表示自己才没有被吓到，又咬着尾巴转了一圈，发现雪白的绒毛并没有沾上血迹，便在楚原手掌上趴了下来。 它软乎乎的小肚皮贴着男人温暖干燥的掌心，盯着地板上的鲜血看了几秒，又把自己蜷成了一团。 楚原走向仍在昏迷的洛茵茵，随手抽出一张符纸，贴在了她身上。 符纸燃起黑火，那火焰并不是实体，却沿着洛茵茵的身体一路燃烧下去，转眼间将她吞没。 楚原道：「她身上的阴气控制不住，开始反噬了。」 小白狐「吱」了一声。 楚原挠挠它的绒毛，道：「我会把她交给特设处接管。」 他打了个响指，符纸自动燃烧成灰，洛茵茵身上的黑火也消失了。 屋子里安 安静静的，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楚原抱着一团小狐狸，不紧不慢地离开了这里。 —— 洛茵茵最终被特设处的人带了回去。她本就是至阴之人，身负害死自己妹妹的孽债不说，又沾染到了满身邪气。如今恶念将她的邪气再度放大，如果得不到控制，很可能直接入魔。 这些话是特设处的人来回復楚原的，现在洛茵茵已经被特设处控制起来，不得外出一步。 「我们问过她了，她说她之前都是靠一块玉佩护着，但那玉佩被那只猫妖打碎了。」 特设处的人道，「其实就算没有猫妖，玉佩也迟早会碎的——她身上的邪气太重了，长此以往不是入魔，就是被自己耗死。」 楚原道：「暂时关着她，不准任何人接近。」 那人点点头，领命而去。 在他走后，趴在楚原身边的小白狐也慢吞吞蹭了一下，软软的爪爪抱住了楚原的手。 楚原皱了下眉：「疼。」 小白狐一下子竖起了狐耳：「吱？」 受伤了？ 楚原摊开手，手指上还有一道被玄青剑划破的，已经快癒合的伤口：「这里。」 小白狐：「……」 小白狐变回苏独，坐在楚原腿上，低头轻轻含住楚原手指，狐耳也软软垂落。 楚原搂住他的腰，道：「如果伏桀再出现，你会怎么样？」 苏独想了想，道：「他应该已经更强了，你去打他，我不打。」 楚原抬眉：「你捨得让我去犯险？」 苏独弯起眉眼：「不捨得呀，但如果你打不过他，我就要被他抢走了。」 他黏着楚原蹭了蹭，四条狐尾晃来晃去：「那样我所有的尾巴都会没有，唔，可能人也没有了。」 楚原抱住苏独，指腹摩挲那精緻的眉眼，与自己的狐耳鬓厮磨。 「想这么多，」 他淡淡道，「你是我一个人的。」 苏独凑到楚原唇角亲了他一口，道：「他一旦被杀死就会变得更强，所以你只要重伤他就好了——每一次恢復，都会耗损他的丹元。」 楚原道：「没有彻底杀死他的方法？」 苏独想了一会，道：「也许得找到混沌的魂魄，不过不知道时间够不够。又或者等我恢復九尾，再封印他一次——」 他还想说什么，楚原却打断了他：「你又想抛下我？」 苏独：「……」 「你想都别想，」 楚原低声道，「小狐狸，我还没追究千年前的事情。」 苏独轻轻甩着狐尾，隔了一会，又亲了楚原一下。 「不会抛下你的，」 苏独亲昵地抵着男人额角，道，「这次你长大了，已经可以保护我了。」 两个人挨得很近，气息纠缠，楚原看见苏独纤长的眼睫，那对琉璃色眼眸里满是温柔的爱意。 楚原沉默几秒，抚摸苏独柔顺的墨发，轻轻吻上了他的眉心。 「说到做到。」 「好呀。」 苏独反搂住楚原脖颈，轻轻贴近他的脸庞。腰肢柔若无骨，身上带着一点诱人而隐秘的幽香。 楚原神色微动，手掌抚上苏独纤瘦的嵴背，听见这只魅惑的狐妖在他耳侧低语道—— 「那我饿了，我要吃饭。」 楚原：「……」 第二十七章 亲一下 楚原本想带苏独出去吃饭, 但苏独懒懒地不肯动，加上外面又下了雨，便只能待在房间里, 让酒店送菜过来。 细碎的雨滴敲打在落地窗上，沙发上, 楚原修长手指夹着一本书，安静地翻看。 他的另一只手被小白狐抱着，软乎乎的小肚皮贴在男人手掌间, 小白狐窝在上面蹭来蹭去，偶尔还扒拉几下, 好像在玩一个新奇的玩具。 第63页 过了一会，小白狐发现男人不看它只看书了, 蓬松的大尾巴晃了晃, 跳到了楚原腿上。 楚原依然没有理它, 小白狐便在男人身上踩来踩去，爪子又轻又软，像一朵蓬蓬的。 楚原翻过一页书, 没有分给小白狐半点余光。 小白狐：「……」 小白狐从书里挤过去, 趴在楚原胸膛。狐耳竖起，黑宝石般的眼睛湿漉漉的, 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吱。」 摸摸我嘛。 楚原熟视无睹, 又翻过了一页。 小白狐：「？？？」 干嘛不理我？ 小白狐哼哧哼哧地扒住楚原衣服爬到了他肩膀上, 软哒哒的狐耳贴着男人脸侧蹭了蹭, 绒毛蓬蓬的, 黏人又可爱。 「吱吱。」 抱抱～ 楚原……楚原当做无事发生。 小白狐：「……」 书哪有我好看！ 小白狐气唿唿地挠了楚原一爪子，从他肩膀上跳下，想跑回房间里。 「小傢伙。」 楚原在这时轻笑一声，随手一捞，便把这只软乎乎的小狐狸捞在了掌心。 小白狐张嘴要咬他，楚原只当是玩闹，轻挠它的下巴道：「生气了？」 ——然后话音刚落，他就被小白狐咬住了。 楚原：「……」 「乖，」 他道，「松口。」 小白狐哼哼唧唧不肯理他，被楚原揉了几下小肚皮才不怎么高兴松口，又变了回去。 苏独坐在楚原腿上，长长的白衬衫垂落及腰下，狐尾在他身后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 「为什么不理我。」 明明他更好看。 楚原亲吻苏独下颌，道：「只是逗你一下。」 苏独才不让他亲，别过了脸，顺便用狐尾甩了楚原一下。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到后来已是雷声轰鸣。楚原披上道袍，佩好玄青长剑，望着窗外阴云道：「看样子一时半会停不了了。」 苏独道：「那我就不出去了。」 他的狐耳微动，又补了一句：「尾巴会被弄湿。」 楚原对他伸出一只手：「小狐狸，你可以躲到我的道袍里。」 苏独想了想，觉得也还行，便变回了小白狐，扭着小屁股一点点往楚原道袍里钻。 楚原勾唇，抖了抖袍袖，让这只小狐狸「噗叽」一下掉到他掌心，随即抱着它出门了。 —— 深夜，简单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对桌椅。洛茵茵蜷缩在墙角，睁大眼睛望着这黑夜。 地板上有淡淡的光芒浮现，巨大的法阵在房间里若隐若现——洛茵茵记得送她来这里的人和她说过，这个阵法是用来保护她的，绝不能离开这里半步。 哒，哒，哒…… 紧锁的房门外传来脚步声，那声音逐渐接近。洛茵茵听着听着，心也逐渐悬了起来。 脚步声很快停了，她裹着被子，偷偷往门那边瞄了一眼——没有人敲门，但是门缝里分明停着一双脚，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洛茵茵脸色一变，赶紧把自己藏在了被子里。房间里安静得可怕，一点被褥的摩擦声都格外明显。她大气不敢出，躺尸般蜷在被子里，听见了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过了不知多久，房门那里再也没有传来任何动静，好像刚才的脚步声只是她的幻觉。洛茵茵额头布满细碎的汗水，手脚也逐渐发麻。她实在熬不住，忍不住偷偷往外瞄了一眼—— 不知何时，她的房门开了一条漆黑的门缝。 洛茵茵脸色煞白，与此同时，一道急促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姐姐！快跑！」 nb s　 「妹……妹妹？！」 洛茵茵悚然一惊，她后背好像被一双手狠狠推了一下，把她从床上推了下来。 「快跑！快离开这里！」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洛茵茵完全反应不过来。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在那个声音的催促下手脚并用地爬起来，随即拼命向前跑去。 她跑啊跑，跑啊跑，不知跑了多久，可能是几秒，也可能是几小时，她终于跑出了那个小小的房间。 ——当洛茵茵踏出房门的一瞬间，一直催促她的声音突然消失了。洛茵茵迷茫地四下环顾，发现这里根本不是什么走廊，而是一片完全漆黑的空间。 「妹妹？」 洛茵茵慌张道，「妹妹！你在哪？」 她趔趄着向前走了几步，却不小心摔倒在地。洛茵茵吃痛地喊了一声，喃喃道：「妹妹，你……你是来救我的吗？」 女孩轻轻的声音落下，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我真恨你啊，姐姐。」 洛茵茵愕然抬头……猝缩的瞳孔对上了一双血红的兽瞳。 从黑暗中浮现的巨兽咧开血盆大口——将洛茵茵一口吞下！ 咔擦。 肢体被咬碎，却并没有鲜血喷溅。巨兽咀嚼的血肉变成了木渣，它愤怒地吐出剩下半截人体，才发现那根本不是洛茵茵，而是一个画满符咒的木偶。 「吼——」 巨兽发出怒吼，与此同时，法阵的光芒在木偶身上大放，场景猝然转变到山林之间，无数条锁链从地下蹿出，将巨兽死死捆住！ 巨兽猩红的眼底浮出狰狞的神色，它一口咬碎了那些铁链，又变成了一个满身邪气的男人。 第64页 「楚原——！」 男人怒吼一声，清冽的剑光噼开浓雾一般的黑，楚原踩在虚空之中，玄色道袍猎猎飞扬。 他右手持剑，左手抱着一团小白狐。小白狐抖了抖绒毛，甩着大尾巴跳到了一边。 伏桀的目光随着小白狐移动，冷笑一声：「看看，姦夫淫妇，真是般配。」 小白狐变回苏独，慢悠悠地甩着狐尾，一副看戏的模样。楚原则淡淡道：「我就当你是嫉妒得发狂了。」 伏桀一拳擂向楚原，楚原反身避开。剎那间山石碎裂，大地震颤。熊熊烈火与雷光隐现，两个男人就如同两头危险的巨龙，争得天地为之变色。 打斗间隙，伏桀重重撞上石壁，无数细纹在他身后裂开。他狠狠抹去嘴角血迹，余光瞥见一旁的苏独，却发现他的目光始终落在楚原身上。 「呵……」 伏桀扯开嘴角，道，「你是不是根本不在意我们两人的生死，谁能活下来就跟谁？」 「瞎说，」 苏独微笑道，「明明我男人才是会活下来的那个。」 伏桀道：「那你就看看吧。」 他身上瞬间冒出无数黑气，眼眸也如染了血一般猩红欲滴，变成了彻底的兽瞳。 伏桀一脚踩在地上，土地迸裂成块，他借着强劲的威压蹿到空中，拳头带着黑色烈焰，重重擂向楚原。 楚原不躲不闪，稳稳接住那一拳，拳头的沖势破开他身后的夜空，整座山林为之一震。 咔擦。 清晰的骨裂声从伏桀手上传出，他的面庞狰狞，嘴上却浮出一丝狞笑。 「知道当初九尾为什么会断尾吗？」 他压低了声音，阴阴地道，「为什么会离开你……这些他告诉过你吗？」 楚原面沉如水，深黑的眼底却隐约闪过红芒。 「你不过是一个后来的人类，当然什么都不知道。当年的九尾和我的前身混沌，可是有着你无论如何也无法插足的过去啊——」 伏桀满是恶意的话尚未落音，玄青剑的寒芒已然斩下，将他的手臂连根断去！ 伏桀瞳孔一缩，楚原重重一击砸在他的腹部，他吐出一口鲜血，身形飞速后退，又被玄青剑当胸贯穿！ 「我们之间不需要你的谎话插足。」 楚原语气冷如寒冰，他背对着苏独，眼眸已是一片赤红。 伏桀还要说话，玄青剑却分出无数道剑光，冰冷的剑光倒映在他的眼中，鲜血飞溅，他的身体瞬间被分成无数块碎末。 在那一片血光中，苏独微微皱眉。他知道伏桀 并不会就此死去，这只怪物很快会生出新的身体——楚原明明也知道这点，但还是对他下了死手。 为什么，是他刚刚说了什么话吗？ 苏独走过去，刚要喊出楚原的名字，声音却被另一道巨响淹没。 砰！ 一束烟花从城市一侧破空而起，照亮大半夜幕，一道寻常人肉眼不能见的结界也伴随着烟花在空中扩散，转眼将整座城市包拢在其中。 那是特设处的紧急信号，封锁城市，一切妖灵不得出入——也意味着出事了。 「不对，」 苏独嗅到空气中的血腥味，低声道，「刚才死的不是伏桀本体，而是他的分身！」 他们摆了伏桀一道，伏桀却也不知何时逃走了，只留下了一个分身与他们交战。 楚原挑眉，道：「真是只耗子。」 他的眼眸已经恢復了原本的深黑，与平时无异。苏独变回小白狐跳进他的怀里，楚原低头看了这只小狐狸一眼，随即往特设处赶去。 特设处隐藏在城市一角，外人无法窥见。但此时这栋建筑已经破开一道口子，浓烟滚滚，乱成了一团。 楚原的到来无疑为这里的人打下一剂强心针，无数目光落在他身上。蓁嫣匆匆跑过来，脸上还沾到了灰尘：「伏桀二十分钟前袭击了这里，洛茵茵……被他吃了。」 楚原沉声道：「杨老和孙老呢？」 「伏桀吃了洛茵茵后法力大涨，杨老和孙老都不敌他，受了重伤。」 蓁嫣道，「伏桀已经逃了……我们失败了。」 楚原环顾四周，一片混乱中，杨老倒在地上昏迷不醒，旁边是跪倒在地的杨垠。 「特设处有内鬼。」 他的一句话令蓁嫣一惊，却也很快冷静下来，道：「如你所言，如果没有内鬼的话，伏桀根本不可能找到藏起来的洛茵茵。」 「楚道长！」 孙老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到楚原身边，他的面色憔悴如又老了十岁，声音却冷冷的，充满愤怒，「那只妖物之所以能袭击我们这里，都是因为我们中出了一个叛徒！」 楚原道：「孙老找到了那个叛徒？」 孙老一抬手，立刻有两人押着一个人走了过来。 蓁嫣看着那人被捆妖索绑住双手，脸色剎那间变了：「瑰华？！」 瑰华低着头，不发一言。 蓁嫣冲到瑰华身边，扭头看向孙老道：「孙老这是什么意思？」 「她本就是一花妖，被你派去看守洛茵茵，伏桀来袭击时她又毫髮无伤。」 孙老冷冷道，「证据确凿，如果不是她的出卖，特设处也不必遭此劫！」 「哪来的证据确凿，如果真是她放走了洛茵茵，那她也会首当其冲被怀疑，根本逃不了。」 第65页 蓁嫣怒道，「况且特设处本就是人和妖共同设立的组织，难道就因为瑰华是妖，就会背叛我们？！」 孙老重重地将拐杖砸在地上，发出一道闷响：「蓁嫣，你是人，她可是妖！」 蓁嫣：「就算如此——」 瑰华轻轻拉住蓁嫣的手，摇摇头，示意她别再说话。 蓁嫣与她对视，又气又急，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楚原。 楚原平静道：「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内鬼一定会被查出，孙老不必操之过急。」 孙老冷哼一声道：「那样最好了！」 楚原轻挠藏在自己袍袖间的小白狐，小白狐明白男人的意思，用法术隐匿了自己的身形，跳到地上，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里。 小白狐独自熘回酒店，钻进被窝里睡了一夜。第二天它感觉一只手在拨弄自己的狐耳，迷迷煳煳地蹭了蹭，睁开了眼睛。 「醒了？」 楚原把这只刚刚睡醒，还热乎乎的小狐狸抱到手里，轻揉它的小肚皮，「小傢伙，就知道睡觉。」 小白狐抱住楚原的手，哼哼唧唧地啃了一口。又见楚原眼角下有乌青，显然忙了一夜，便撒娇地在他身上蹭来蹭去，轻拱他的手。 「吱吱吱。」 怎么样啦。 楚原道：「亲我一下就告诉你。」 小白狐歪头看了他几秒，又钻回了被窝里。 楚原：「……」 第二十八章 祸害 小白狐窝在被子里, 只露出一条蓬松的大尾巴。 楚原把手伸进被子, 想将这只小狐狸抱出来。小白狐却用爪子扒住了他的手, 不让动。 一只小狐狸的力气哪有人大, 小白狐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又哼哧哼哧爬到楚原手上, 用软乎乎的小肚皮压住了这只手。 楚原：「……」 楚原轻嗤，掌心包拢住这只小傢伙，把它从被子里掏了出来。 小白狐：「？」 小白狐呆呆地趴在楚原手心, 显然没想到还有这一出。楚原把它捧到脸边, 道：「亲一下。」 小白狐歪头看了他几秒，心想：行叭、 然后凑过去, 在楚原脸侧湿漉漉地舔了一口。 楚原勾唇, 轻轻拨弄它的狐耳。小白狐不高兴地缩了缩脖子, 拍了楚原一爪子，又变回了人的模样。 「不准碰。」 苏独坐在楚原腿上，道，「特设处那边怎么样了？」 楚原搂住他的腰, 道：「瑰华被暂时关押，一切仍在调查。」 「瑰华？」 苏独想了想，记起她是杨垠带自己去特设处做宠物登记时遇到的女子, 「她是叛徒？」 「她的确被人控制, 放走了洛茵茵。」 楚原淡淡道, 「但控制她的人是不是伏桀, 还另当别论。」 苏独道：「你们这届捉妖师好像不太行嘛。」 「有些人确实需要清理一下了。」 楚原眯起眼眸, 道，「过几天我带你回楚家，还有一些事情要做。」 苏独知道他是要回去掌权，「唔」了一声，笑道：「要我给你撑腰吗？」 楚原道：「不用，现在的楚家早已不是当年的楚家了。」 他顿了顿，又轻轻捏了下苏独的脸：「你待在我身边就行了。」 苏独于是又变回小白狐，钻进楚原道袍里，舒舒服服地窝了下来。 伏桀力量大涨后便逃了，如今气息完全消失，根本找不到他。而放出洛茵茵的瑰华原本在孙老的坚持下要被处死，但因为楚原的力保，还是暂时关了起来。 苏独知道急也没有，在他眼里伏桀就如角落里的蟑螂，根本不可能轻易消除。他窝在楚原身上，感受着他温暖又令人安心的体温，没一会就模模煳煳睡着了。 楚原发现怀里的小狐狸不动了，低头轻挠它的绒毛。小白狐在睡梦中小小地动了动，抱住了自己的大尾巴。 楚原抱住这只软趴趴的小傢伙，带它离开了酒店。 —— 「特设处的人来过了……」 「混沌与妖界……」 「你本不该趟这趟浑水……」 细细碎碎的讨论声一直在耳边捣乱，小白狐动了动狐耳，不怎么高兴地睁开了眼。 它正蜷在楚原的袍袖间，楚原察觉到它醒了，轻轻揉了揉它的小脑袋。 小白狐在他手心蹭蹭，又从道袍里探出一个小脑袋，绒毛蓬蓬的，因为没有睡醒，一对黑曜石般的漂亮眼睛还蒙上湿漉漉的水雾。 正在会议的众人：「……」 小白狐仰起小脑袋，看了楚原一眼：「吱？」 他们是谁？ 「这里是楚家，」 楚原面色淡定，好像早料到了会有这一幕，「醒了？」 才没有。 小白狐跳到他腿上，困兮兮地打了个小哈欠。 「楚原！」 楚家家主楚道衡把手中茶杯拍在桌上，怒道，「这里是家族会议！你居然带外人进来，成何体统！」 小白狐好像被他这一下给吓到，呜咽一声，委屈巴巴地蹭进了楚原怀里。 可怜，弱小，还可怜兮兮地炸了下毛。 楚原：「……」 楚原抚摸这只小狐狸的绒毛，道：「他是我的爱妻，算不上外人。」 小白狐吧唧了楚原一口。 楚道衡脸色如喝了一壶浆般难看：「他是……九尾天狐？！」 第66页 楚原不置可否，楚道衡继续道：「你居然敢把这个妖狐带回来，你知不知道他可是被特设处——」 「他不属于特设处，」 楚原道，「也不会有那边的人敢找上门。」 苏独听他的话就知道楚原已经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把特设处那边的事情给处理好了，于是又高高兴兴地在楚原手掌里蹭了蹭。 楚道衡被楚原怼得说不出话，隔了半晌才道：「楚 家不容妖物上门，更何况他可是狐族之主，你要想好了！」 楚原平静道：「家主若是介意，可以把我逐出家门。」 楚道衡：「……」 楚道衡脸色铁青，如今楚家几乎全靠楚原一人撑着，他当然不会愚蠢到真的把楚原赶出去——更何况他也没有那么大的权力。 一场会议不欢而散，楚原抱着小白狐起身，向外走去。 苏独环顾四周，发现除了楚道衡外，其他参加会议的楚家人大多神色如常，便知道他们都是楚原的人。 走出会议室，外面就是楚家弟子的演练场，这里仍然保存着古香古色的建筑，但是千年已过，楚家与苏独记忆中的地方终究是不一样了。 楚原的住所是一个独立的院落，小白狐跳到地上，熘熘达达地在院子里转圈圈。 它雪白的爪爪踩在柔软的地面上，大尾巴一甩一甩的，又跳上了院落里的石桌。 楚原道：「喜欢这里？」 小白狐蹲坐在石桌上，沖他轻轻软软地「吱」了一声。 楚家上下，也只有这里令苏独感到熟悉。 楚原坐在石凳上，轻挠小白狐下巴。小白狐仰着脑袋哼哼唧唧，又跳进他的怀里，窝成了一团。 楚原戳戳这只软乎乎的小糰子，见它眯着眼睛，道：「这么爱睡，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怀了我的小狐狸。」 小白狐变回苏独，慢悠悠地晃着身后的狐尾。 「没有小狐狸，就我一个。」 苏独道，「爱要不要，不要我找别人去。」 楚原：「你敢。」 说完便捏住苏独下颌，吻住了他的唇。 亲吻的间隙，苏独抵着楚原额角，低声道：「你什么时候恢復千年前的记忆的？」 楚原：「四岁，第一次学习法术时。」 苏独弯起眉眼：「还是个小孩子呢。」 「是，」 楚原道，「那么小就经歷了糟糕的回忆。」 苏独：「……」 苏独咬了他一口。 楚原挑眉，说出了剩下半句：「所以你才更要补偿我。」 「才不，」 苏独晃了晃狐尾，「谁让你一句话分两次说。」 楚原无奈，不但没得到补偿，反而被咬了一口。 风吹进院子里，凉凉的很舒服。苏独趴在楚原胸口，狐耳也软哒哒地垂了下来。 楚原道：「楚家很大，你可以随便逛一逛。」 苏独「唔」了一声，狐耳竖起：「可以勾搭小道士了。」 楚原眯起眼眸：「不准。」 苏独甩了甩狐尾：「小气。」 「你要是敢勾搭一个，」 楚原道，「我就当着那人的面艹得你哭都哭不出来。」 苏独笑吟吟，在楚原唇角浅啄一下。 「那我只勾搭你一个。」 楚原眼中含了一分笑意，就在这时，院落外响起了脚步声——有人来访。 楚原刚回楚家，自然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苏独趁他忙的时候熘出了院子，在楚家随意地转了一圈，又熘熘达达来到了后山。 后山有棵古树，听说已经有八百年寿命。古树承楚家福泽，孕育出了树灵——苏独到时没看见树灵，反而见到了一个小花灵在和楚天远聊天。 楚天远蹲在地上，小花灵蹦蹦跳跳的，又把一朵花别在了楚天远头上，捂嘴笑了起来。 「哎，你别逗我了。」 楚天远愁眉苦脸道，「小花我问你，到底怎样才能让我喜欢的人也喜欢我啊。」 苏独想不到堂堂楚家人居然还会问这种傻问题，顿时兴致勃勃地旁听起来。 「我怎么知道呀，你们人类奇奇怪怪的，我又猜不透。」 花灵笑嘻嘻道，「不过我知道有个人，肯定能给你答案。」 楚天远眼睛一亮：「是谁？」 花灵道：「九尾狐大人呀，青殃姐姐和我说九尾狐大人来了楚家，你为什么不去问问他呢？」 青殃显然就是后山的树灵，因为楚天远听到这个名字后飞快地看了那棵古树一眼，道：「她怎么知道？」 「青殃姐姐说她什么都知道啊，」 花灵道，「要不然你去问青殃姐姐好了。」 楚天远连连摆手：「不行不行，青殃不行，九尾天狐也不行，他可是我师叔的——」 后半句还没说完，他就听见耳边一道笑吟吟的声音：「你 师叔的谁？」 楚天远：「……」 楚天远被吓了一跳，差点没一屁股坐到地上。而小花灵也瞬间钻进土地里，不知道去哪了。 「师……师婶。」 楚天远见来人是苏独，赶紧起身，拍拍道袍上的尘土，又喊了苏独一声。 苏独道：「真乖。」 他显然对这个称唿很满意，随手丢给楚天远一个东西：「见面礼。」 楚天远接过，发现那是一枚质地莹润的玉佩——很眼熟，非常眼熟，是他师叔佩戴过的。 第67页 师叔身上的都是上好法器，不收白不收。楚天远美滋滋地收起玉佩，道：「多谢师婶。」 他想到苏独刚才应该就在这里，对话也都被听见了，干脆大大方方道：「师婶，你知道怎么讨心上人喜欢吗？」 「这个简单，」 苏独道，「长得好看就行了。」 楚天远：「……」 楚天远道：「那，能知道你是怎么和师叔在一起的吗？」 楚家并不知道楚原与苏独还有前世，因此楚天远还以为他们是不久前才认识的。苏独有意逗他，笑道：「当然是因为你师叔又好看又嫩，亲一下还会脸红呢。」——不过那是一千年前的事了。 楚天远：「？？？！」 楚天远目瞪口呆，想到师叔脸红的样子，顿时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颠覆了……一时间呆立在原地，竟不知说什么好。 苏独目的达成，心情愉快地晃走了—— 等在后山逛完一圈回到院子里的时候，他就被楚原堵在了房间里。 「听说你是因为我好看才和我在一起的？」 男人眼神危险，摁住苏独手腕，指腹在他腕间缓缓摩挲。 苏独道：「瞎说。」 楚原挑眉，正要说什么，就见苏独道：「明明还有可爱。」 楚原：「……」 被强行可爱的楚道长直接把这只小狐狸抱起来，甩上了房门。 —— 深夜，楚天远急匆匆来到院落里找人。当时苏独正饿着，和楚原开小灶酿豆腐吃。 雪白的豆腐被银匙挖开一个小洞，塞入满满的鲜肉，放在咕嘟咕嘟的滚水里闷着。炉火正好，白嫩嫩的豆腐在水中轻轻颤动，溢出清甜的香味。 在酿豆腐前需要调好蘸料，酱油香油蘸上滚烫雪白的豆腐，更加滑嫩鲜香。 房间设了法术，外面的人听不见里面的声音。楚天远敲了敲门，犹豫道：「师叔……族长有急事，需要您过去一趟。」 酿豆腐正在关键时刻，火候就在这几秒间。嫩豆腐被滚水一烫，洒上葱花，飘香扑鼻。苏独拉住楚原不让他走，狐尾轻轻晃动。 楚天远又喊了几声，感觉有点不太对劲后便不敢再说话，安静在门口等着。 火候已到，炉子熄火。滚水在余温下咕嘟咕嘟了一会，汪着一块雪白的豆腐，色泽鲜美，令人食指大动。 楚原道：「还要吗？」 苏独：「不要了。」 他吃完就累了，埋首在柔软的枕头间，狐耳也软软耷落。 楚原于是把锅炉收好，预备着下次再做酿豆腐。反正他的小狐狸很喜欢吃，刚才还多吃了好几块。 院子里，楚天远又颤巍巍地敲了下门，道：「师……师叔……」 楚原披上道袍，又俯身亲了亲苏独，道：「我很快回来。」 「嗯……」 苏独现在才不想理他，迷迷煳煳地应了声，又把自己蹭进了被子里。 楚原眉眼柔和，给这只小狐狸掂了掂被角，起身走了出去。 房门打开，楚天远赶紧后退一步，道：「师叔，族长有急事见您。」 楚原淡淡地应了一声，向前走去。 楚天远见他立刻离开了，也赶紧一熘烟跑出院落，眼观鼻鼻观心，当做没发觉师叔神情间的餍足，以及屋子里若有若无的气息。 族长内室里，光线昏沉。楚道衡脸色阴沉地掂着鬍鬚，在屋子里来回徘徊，终于等到了姗姗来迟的楚原。 楚原道：「有何事。」 「楚原！」 楚道衡道，「我刚刚给楚家算了一卦，是从未有过的大凶！」 楚原眉头微抬：「哦？」 「不到半年，必有祸事因九尾天狐而起，牵连楚家。」 楚道衡重重地坐在椅子上，面色是难得的凝重，「到时候我们所有人都会被他害死——」 「楚原，他留不得。」 第二十九章 家族祭典 「他留不得！如果形势所迫, 那必须除之而后快！」 一句话重重落下, 楚原端坐在椅上，居然是面色不变。 楚道衡看他脸色, 嘆了一口气，又道：「若你实在不捨得, 那也可以废了他的妖力，当个情人养在身边也就算了。只是一点，你终究还是要传宗接代的……」 「废了他的妖力？」 楚原淡淡道，「那样他会死。」 楚道衡道：「可他是妖啊！还是九尾天狐, 狐族之主。你若与他在一起, 那真是要坏了我楚家的名声了！」 楚原嗤笑一声。 「千年前人妖争斗何等惨烈，如果没有他的庇佑，楚家早已覆灭。」 楚原道，「如今他不再是楚家守护仙，你就过河拆桥了？」 他带着嘲讽的话如同抽了楚道衡一巴掌, 楚道衡脸色也难看了起来。 「你这是什么话！时过境迁, 难道现在还能和千年前相比吗？更别提千年前的事情连家谱上都是寥寥几页, 谁知道真相到底如何，他有没有庇佑过楚家！」 楚道衡道, 「况且现在人与妖虽然表面和平, 实际暗流汹涌。前一阵子混沌转世作乱，时间刚好是在九尾天狐甦醒之后, 谁知道是不是因他而起！」 他捂住胸口, 痛心疾首地说了最后一句：「楚原, 我们楚家可不能被他拖累啊！」 「……」 第68页 楚原盯着楚道衡，眼眸逐渐冰冷幽深。 「家主，我好像记得你不善算卦。」 「这——」 楚道衡道，「你怎知我不会！况且难道还没人愿意卖我一个面子，为我算这一卦吗！」 「或许吧。」 楚原说着，站起了身。 楚道衡立刻觉得危险，往后靠去：「你又想做什么？！」 「回去休息。」 「等等！」 楚道衡道，「我方才和你说的你难道全当耳边风？！楚原，你可以一人放肆，但绝不能拖着楚家下水——」 「我会护楚家无恙，」 楚原道，「家主不必费心。」 「你——」 不知道是不是那「家主」两字太讽刺，楚道衡气得直发抖，一只手颤巍巍指着楚原，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 「好，好啊！我知道你比我更有能力，楚家上下也听你的！既然如此，不如我今天就把家主之位让给你算了！」 楚原冷淡道：「我会得到我想要的，不想要的，也不需要别人让。」 楚道衡欲说什么，楚原就又轻描淡写地补了一句：「下次家主有事，不必找我了。」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你——咳咳咳咳咳咳！」 楚道衡见他离开，拦也不敢拦，最后气急攻心呛到自己，狼狈地咳嗽起来。 —— 独立的院落里安安静静，楚原走进房间，看见大床上被褥凌乱——苏独在睡梦中把被子一脚踢了下去，又抱住自己的一条狐尾，软软地翻了个身。 楚原：「……」 楚原无奈地走过去，拉上被子，又在他身边躺了下来。 苏独感觉到熟悉的体温，迷迷煳煳地松开尾巴，又转过来抱住了他。 他身上宽松的睡衣已经滑下半截，露出白皙的肌肤。毛茸茸的狐耳露在墨发间，偶尔动一动，或者挨着楚原的脸庞蹭两下。 小狐狸睡觉总是不安分，楚原搂住苏独的腰，苏独便把脸埋进他的胸口，气息轻盈盈的，像是可以被托在掌心里的幼小动物。 没过一 会，苏独总算是安静下来，窝在楚原臂弯间不闹腾了。楚原却有意逗他，轻轻拨弄那垂下的狐耳。 狐耳软软的，夹在指间能感受到微微的热度。苏独很快不安地蹭了一下，又往楚原怀里埋了埋。 楚原也不想吵醒他，便在那狐耳上亲了亲……然后他怀里的人就真的变成了一只小狐狸。 楚原：「……」 小白狐软趴趴地窝在床上，抱住自己的大尾巴小小地蹭了下，把狐耳和小脑袋都藏了起来。 楚原盯着这只圆滚滚的白糰子看了几秒，戳了它一下。 小白糰子一动不动。 楚原笑了一声，拉起被子把这只小白狐盖住，合上了眼睛。 —— 第二天，从睡梦中醒来的小白狐先是抖着蓬松的毛毛钻出被窝，然后跳到楚原胸口，软软的爪爪在他身上踩来踩去。 「吱！」 楚原睁眼，小白狐晃了晃尾巴，凑到他脸庞湿漉漉舔了他一口。 「吱吱。」 饿了，要吃饭～ 楚原坐起身，小白狐顺势滚到他怀里，抱起来轻轻软软一团。 「小狐狸，就知道闹腾。」 楚原道，「昨天还滚来滚去的要啃自己的爪子。」 小白狐拍了他一爪子：「吱！」 哪里有。 楚原微微捏住那只爪子，抱着这只小狐狸走出了房间。 不久后，楚家佣人送来早餐，有热气腾腾的清粥配上下饭的小菜，还有精緻的糕点面食。 小白狐在盘子周围熘熘达达，爪子扒住一块点了朵桃花的糯米糕，「啊呜」咬了一小口。 楚原道：「好吃吗？」 他拿起那块被咬过的糕点想尝一口，小白狐见了立刻把糕点夺了回来，叼在嘴里扭头跑了。 楚原：「……」 小傢伙，还护食。 楚原捏着小白狐后颈皮把它拎了回来，小白狐一屁股坐在楚原腿上，晃了晃尾巴，又变成苏独的模样。 苏独：「才不给你吃。」 楚原眉头一抬：「为什么。」 「谁让你昨天半夜走了，」 苏独道，「上完就跑，肯定是去找别的野狐狸了。」 楚原笑出了声，道：「方圆五十里只有你一只狐狸，我去找谁。」 说着便搂着苏独的腰，让他贴近自己胸膛，低声道：「况且我的东西都交给你了，还能找谁。」 苏独：「……」 苏独弯起眉眼，甩了甩狐尾道：「道貌岸然。」 他咬住刚才那块糕点，与楚原交换了一个甜腻腻的吻。 一吻过后，楚原以指腹抹去苏独嘴角边的糕点碎屑，道：「味道确实不错。」 苏独又回头拿了块糕点，和楚原各分一半吃了。连吃两块有点甜，他便又用筷子夹了一点小菜，试探着咬了一口。 「唔，咸的。」 「这个是配粥喝的。」 楚原给他盛了半碗清粥，吹凉后配上小菜餵给了他。 一顿早餐花了大半小时才吃完，苏独本来只打算浅尝几口，但楚原执意要餵饱他，到最后苏独还变回小白狐试图跑走，也被他撸着狐尾抓了回来。 餵完最后一块糕点，小白狐打了个饱嗝儿，伸直爪爪在楚原腿上蹭来蹭去。 第69页 楚原揉揉它软乎乎的小肚皮，小白狐哼哼唧唧蜷缩起来，又轻灵灵地跳到了地上。 楚原道：「再过不久就是楚家 一年一度的祭典，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出席。」 小白狐仰起小脑袋看了他一眼，奶声奶气地「吱」了一声。 苏独不担心自己出现在楚家祭典上其他人会有什么反应，反正到时候不管出什么情况，楚原都是解决的。 吃过早饭，楚原便又要忙一些事情。他本想把小白狐揣上，但小白狐才不乐意，自己和昨天一样熘出了院子。 因为刚刚吃饱，苏独也不想变回人形。他隐匿了自己的身形，依然保持着小白狐的样子，在楚家转来转去。 楚家很大，昨天不过逛了一些地方，加上小白狐本身又小小一团，视野受限，很快找不到东南西北了。 屋檐上落下一只麻雀，小白狐眯着眼睛盯了它几秒，飞快地沿着墙壁爬了上去——一下子扑住了那只麻雀。 麻雀：「唧！」 小白狐甩着尾巴逗了这只麻雀一会，松开爪子，放开了它。 麻雀凄悽惨惨地扑腾着翅膀飞走了，落下一根羽毛。小白狐趴在屋檐上，懒洋洋地窝成一团。 暖融融的日光洒落屋檐，披着道袍的楚家弟子在下面行行走走。苏独看着看着，一瞬间有种回到了千年前的感觉。 当时楚原还是个少年，楚家也供奉着他的牌位。他们初相识没多久，楚原找不到他，就别别扭扭地来到他的牌位前，一言不发地站着——等苏独出现在他面前后，少年又红了脸，转身想跑。 当年本来就很可爱很嫩嘛。 苏独心想。 还不承认。 大概是想什么来什么，不远处很快多了一道他熟悉的身影—— 楚原走过演练场，身后还跟着几个楚家人。演练场旁是年轻一代的楚家弟子，对比之下，更显得他沉稳成熟，如青松般修长挺拔。 小白狐竖起狐耳，想了想，从屋檐上跃下，跑到了楚原身边。 楚原发觉脚边多了个软乎乎的小傢伙，低头便看见现出身形的小白狐在他脚边转圈圈，「吱吱」叫着想爬上来。 楚原眼中多了一丝笑意，俯身把它抱起。小白狐在他手里蹭蹭，安安静静地趴了下来。 楚原道：「想我了？」 苏独甩了甩尾巴，心想：才没有。 楚原勾唇，挠挠小白狐的颈窝，随即抱着它向前走去。 —— 数天后，楚家祭典开始。祭典一共要持续三天，祭祀先祖，祈祷苍天——一时间楚家多了不少人，久未出门的楚道衡也在祭典露面了。 小白狐因为前一天晚上睡得晚了，一大早被楚原弄醒还不乐意，绒毛炸起，气唿唿地要挠他。 楚原哄了这个小傢伙好一会，总算能抱着它出门。结果在祭典上小白狐又睡着了，毛绒绒一团窝在楚原身上，还把楚原的手当成自己的大尾巴，黏煳煳地抱住了。 祭典中间有数场法事，楚家位高者只是在楼上观看。小白狐原本睡得好好的，忽然又被楚原挠醒，气得咬了楚原一口。 「呀，它怎么还咬人呢！」 女子的惊唿声在一边响起，小白狐这才看见楚原身旁多了个容貌清丽的女子。它仰起小脑袋看了楚原一眼，对上了男人略带戏嚯的目光。 「表哥，怎么样，没事吧？」 女子看着很焦急，还想去拉楚原的手。而族长位置上，楚道衡微笑着捋鬍鬚，道：「楚原，还记得你表妹若暇吗？她可是喜欢了你多年，听见你回楚家，特意从北边赶回来了。」 楚原没有回答，楚道衡又道：「若你有意，我便为你们做个媒，促成这个好事——你觉得怎么样，对她满意吗？」 柳若暇听见这话羞涩地低下了头，姣好的脸庞上浮现两抹红晕。 苏独：…… 那可是相当满意呢。 第三十章 私奔 怀里的小白狐忽然扭来扭去, 想跳到地上。楚原一只手虚虚拢住它, 道：「饿了？」 他并未看柳若暇一眼，也没搭理楚道衡，好像他们只是在唱戏搭台, 与自己完全无关。 小白狐咬住他的指尖，并没有用力，但是绒毛微微炸起，看起来有点不高兴。 「表哥！」 柳若暇微微皱眉，不满地瞪了小白狐一眼, 又满是关心地想帮楚原抱走它，「小傢伙不能惯着，不然会越来越不听话的——」 楚原隔断了她的手：「别碰他。」 他的目光冰冷，柳若暇只觉浑身发寒，又惊又惧地往后退了一步。 楚道衡：「楚原！」 「送柳小姐回去，」 楚原淡淡道，「这里是楚家祭典, 不需要外人参与。」 他话音刚落, 立刻有楚家人站了起来。柳若暇脸色一白，随即用求助的目光看向楚道衡。 楚道衡沉下老脸，道：「就算你不喜欢，至少也让她在楚家多留几天, 省得别人说她的闲话！」 「柳小姐只是来这里做客, 有何闲话可说。」 楚原道, 「茶已喝过, 请走。」 两个楚家人走到柳若暇身边，那架势好像柳若暇不走，他们就会直接把她架下去一样。 「等等，等等！」 柳若暇慌乱道，「楚家主！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呀！你让我就这么走了？！」 第70页 楚道衡一言不发，显然是知道事情已经无法阻止，便装起了死。 那两个楚家人见柳若暇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便强行带着她往下面走。这下柳若暇更慌了，情急之下直接沖楚道衡喊道：「你……你已经收了我们柳家的重金，说过楚柳两家必定联姻！你怎么能言而无信？!」 「……」 这句话简直像深水里投下一个炸弹，一时间不知多少道目光落在了楚道衡身上，或是震惊，又或是愤怒。 「你胡说什么！」 楚道衡万万没想到事情就这么败露，老脸一红，随即色厉内茬地一拍桌道，「我好心助你，你却污衊我——快，快把她赶出去！」 楚天远默默扭过了脸。 楚道衡想拉柳若暇做炮灰，因此并没有告诉她楚原怀里的那只就是传说中的九尾天狐——况且楚原和苏独的关系也并非人尽皆知，柳家这种外人当然不清楚。 但是私收柳家重金而出卖自家人……这种事当众曝光，楚道衡在楚家必定是没脸了，要是严重一点，家主的位置也会坐不下去。 楚道衡显然也深知这点，立刻摆了另一副脸色看向楚原：「贤侄啊——」 楚原打断他的话，平静道：「家主在祭典上过度劳累，心力交瘁，这一段时间就待在内室，不要再外出了。」 楚道衡满是皱纹的脸一抽，旋即怒道：「你想软禁我？！我可是家主！」 楚原没有再说话，另一位辈分高的楚家人已沉声道：「就这样吧，家主确实需要精心修养一段时间了。」 楚道衡：「你们——」 他还未来得及说什么，那位楚家人已起身，亲自带着几个人将楚道衡半请半押地带了下去。 数小时后，一天的祭典结束。楚原带小白狐回了住所，随手剥了个橘子，掰下一块橘肉递到小白狐嘴边。 小白狐嗅了嗅，「啊呜」一口把橘肉吞掉了。 橘肉甜美多汁，小白狐显然很喜欢，顿时也不生气了，扒着楚原的手叫了一声，还想再吃。 楚原故意把橘子藏起来，不给它。小白狐「吱吱」叫，小脑袋探来探去，又抬起一只爪爪，试图把楚原的手拨开找橘子。 「吱吱吱！」 给我嘛。 橘子的清香若有若无，却怎么也吃不到。小白狐仰起脑袋，湿漉漉的黑眼睛可 怜兮兮看着楚原。 楚原：「不闹脾气了？」 因为早上那一场闹剧，小白狐直接抱住自己大尾巴睡了一天，理都不理他。 小白狐在楚原腿上转了一圈，撒娇似的在楚原掌心里蹭了蹭，叫声又轻又软，还奶声奶气的。 楚原勾唇，这才拿出橘子，又掰了一块餵给小白狐。 小白狐直接叼走那半个橘子，跳到地板上，甩着大尾巴熘熘达达地跑走了。 楚原：「……」 楚原跟上去，小白狐跑到房间里，在床头吃完橘子，又钻进了柔软的被褥里。 楚原把这只小狐狸从被子里掏出来，小白狐变回苏独，懒洋洋地坐在他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狐尾。 「哪家的地位都不如狐族，你那个老族长怎么就摆不清呢。」 苏独道，「不如直接把你这个侄子嫁过来，还能得狐族一份聘礼。」 楚原拨弄他软软的狐耳，嗤笑道：「是狐族还欠着我们楚家一份嫁妆——一般人还养不起你这只小狐狸，黏人又闹腾。」 苏独拍开他的手，想了想又道：「为什么他是家主，不是你？」 「楚家不像千年前，家主现在是辈分高者得之，」 楚原道，「我年幼时他就是家主，当时楚家日渐下滑，他虽无力挽回，却也是出过力的。」 「那就是老来智庸了？」 苏独道，「你们人类真奇怪。」 楚原微微眯起眼眸：「我也会老的。」 修道之人虽然寿命比一般人更长，但也避免不了老去的命运，只是老去后的相貌会更年轻罢了。 苏独与他对视几秒，轻轻抵着他的额角蹭了蹭。 「会有办法的，」 苏独道，「要不然我们同生共死，要不然我一世一世去找你。」 楚原：「同生共死？」 「传说妖界有种方法，能让妖与人共享性命，生死与共。」 苏独狐耳微微竖起，道，「等你这边事情了解后，我们可以一起去妖界找找这种方法。」 楚原道：「如果找不到呢？」 苏独咬了他肩膀一口：「不准说这种话。」 楚原轻笑一声，道：「咬坏了要赔的。」 「才不赔。」 苏独把脸埋进他肩窝，毛茸茸的狐耳轻轻蹭过楚原的脸，软软地垂了下来。 隔了一会，他轻声道：「反正我只要你一个了。」 楚原低头，在苏独发间轻轻落下了一个吻。 「知道了，小狐狸。」 —— 后山。 祭典已经结束了，楚天远一个人在后山晃荡，不经意间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立刻转过了身要走。 「等等。」 轻柔的女声在他身后响起，楚天远脚步一顿，那个女子已经慢慢走到了他身边。 「你为什么躲我，因为那天我没理你吗？」 「……」 楚天远没说话，只是在地上坐了下来，女子见状也默默坐在了他的身边。 第71页 她一袭青衣，长长的髮丝间别着树叶般的装饰，身形并不是实体，而有些透明，像是某种「灵」。 两个人这么坐在山坡上，没有谁先开口。一阵沉默后，女子道：「就算要在一起，你的族人会同意吗？」 楚天远揪了把草叶，闷闷道：「师叔也和妖在一起，为什么不行？」 「我一个树灵，怎么能和九尾狐大人相比。」 树灵青殃嘆息道，「况且楚道长在道界的地位，也不是你能比的呀 。」 「那，这就是你拒绝我的理由？」 楚天远道，「难道不能试一试？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我被赶出楚家——况且我不觉得师叔会这么对我。」 「楚家人不会为难你，那我呢？」 青殃看了他一眼，美丽的眼中有淡淡的忧愁，「我本就是承你们楚家福泽而生的树灵，楚家对我有恩，我不能对不起楚家。」 楚天远：「可是——」 他「可是」了半天，发现自己实在可是不出什么，只能懊恼地低下了头。 一人一树灵依然默默地坐在山坡上，隔了不知多久，楚天远道：「要不然我们离开这里，去其他地方也行。」 青殃颇为意外地与他对视：「去哪里？」 「不知道，但是天地之大，总有容身之地吧。」 楚天远道，「我先和师叔坦白，要是他不同意，我就偷偷带你走，过一段时间再回来。」 青殃沉默一会，道：「万一回不来了……」 楚天远道：「总有办法的，路那么多，怎么可能一条走到死。」 他见青殃低头不语，犹豫一下，悄悄拉住了她的手。 青殃脸庞微红，看了看两人交握的手，忽然想到什么，神情又黯淡下来。 「可是……」 她道，「我还没修出实体，根本离开不了我的本体太远……怎么和你走呢？」 楚天远一愣，看看不远处的百年古树，顿时垂头丧气起来。 青殃默默地看着他，过了几秒，轻轻道：「听说楚家有件珍品，可纳万物之灵，也可助万灵修为实体——」 「你说的是沧澜枢？」 楚天远道，「可以是可以，但它一直被保管在楚家密室里，我还不够资格进去。」 青殃神情一黯，楚天远却紧紧握住她的手，道：「但我愿意为你偷出来。」 青殃：「你——」 「只是稍微借用一下，应该没关系吧。」 楚天远道，「等你有了实体，就不再是单纯的树灵。到那时我们再一起去找师叔，求他为我们做主。」 青殃脸上泛起喜悦，但又有些担忧道：「万一楚道长不同意怎么办？」 「师叔虽然为人冷淡，但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况且他要是不答应，我就去求师婶！」 楚天远越想越可行，「师叔最听他的话，况且他是九尾天狐，肯定能理解我们两个的！」 青殃还想说什么，楚天远又道：「你放心，如果真的不成，我就带你走——不管怎么样，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青殃：「……」 青殃沉默良久，最终微微一笑，挨过去轻轻靠在了楚天远肩膀。 「嗯，我听你的。」 —— 第二天清晨，小白狐迷迷煳煳地扒着被子钻出来，发现楚原已经不见了。 「……吱？」 它困惑地四下转了一圈，发现楚原的玄青剑还留在床头，便打了个小哈欠，又安安心心地在床上趴了下来。 没过多久，楚原回来，看见这只小狐狸正趴在床头，便把它抱在了怀中。 「入秋了，小心着凉。」 小白狐被楚原用道袍裹住，舒舒服服地在他身上蹭了蹭，又仰起脑袋看着他：「吱？」 你去哪啦？ 「一大早有人来找。」 楚原抚摸小白狐的绒毛，淡淡道，「楚天远，失踪了。」 一阵冷风灌进屋子，小白狐钻进楚原怀中，看见窗外飘飘悠悠落下了几片叶子。 夏天已过，现在是真的入秋了。 第三十一章 狐族 楚天远突然失踪, 事出蹊跷。苏独又从楚原这里得知楚家密室里珍藏多年的一件法器沧澜枢有被动过的痕迹——虽然没有失窃，但很明显有人潜入过密室。 苏独道：「是楚天远进了密室？」 楚原道：「他有最大的嫌疑。」 苏独「唔」了一声, 懒洋洋地黏在楚原身上，抱着他不肯放手：「那你要去找他吗？」 「已经派人去找了，」 楚原道，「我待会要去趟特设处。」 苏独立刻撒开手钻被窝里了。 楚原：「……」 楚原见他的小狐狸慢吞吞地往被窝里蹭, 挑眉：「不和我一起去？」 「不去, 」 苏独嘟囔道, 「我要睡觉……才不理你。」 他的墨发散落在被褥间，一对狐耳软软竖起，又抱住了自己一条大尾巴。 楚原无奈, 俯下身在他耳边道：「我很快回来，不准乱走。」 苏独偏过头看看他, 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知道了, 楚道长。」 楚原拉过被子盖在他身上，起身离开。苏独把脸埋进枕头里, 慢慢又睡着了。 他这只狐狸生性懒散, 如果没人打扰，大概能连睡好几天——半途醒来的时候, 发现已经中午，楚原却还没回来。 第72页 苏独窝在暖乎乎的被褥间, 心想：骗人。 外间隐约飘来菜香, 应该是楚原特意吩咐过楚家人送来饭菜。但苏独并不饿, 拉过被子蒙住头, 又睡了过去。 这次他没能如愿睡去，因为很快的，有一只聒噪的小鸟来打扰他了。 「唧唧唧。」 一只浑身通红的小鸟落在窗台，跳来跳去，声音颇为吵人。 苏独一开始还能闭着眼不搭理，但后来小红鸟还在叽叽喳喳，他觉得烦了，便迷迷煳煳摸了个枕头，随手丢了过去。 小红鸟猝不及防，「唧」一声被拍了下去，掉下几根羽毛。 「……」 过了一会，一只手「啪」地拍在窗台上，黑髮少年手脚并用地从窗外爬进来，其中一缕红髮还炸了毛。 「九尾！」 他怒道，「睡死你算了！快点起床！」 苏独不理他。 朱雀于是去推他，道：「快起床！你的狐族都要出事了，你怎么还睡着？」 苏独狐耳微动，抬头道：「什么事？隔壁鸟族又被偷吃了一只？又赖到我们头上了？」 朱雀：「你才被偷吃！你家狐狸才被偷吃！」 苏独又倒回了床上：「那就没事，走开。」 朱雀：「……」 朱雀道：「我可是好心提醒你，昨天我去狐族摘朱果，发现有几株快枯萎了，你不觉得不对劲吗？」 苏独：「嗯？」 朱果是朱雀的食物，在灵气浓郁之地才能存活，且极难种植——但一旦成功生长，除非灵气变动，否则朱果绝不会轻易死去。 「那几株朱果可是我亲手种下的，」 苏独道，「是不是你这只小鸟贪嘴，伤了它的根？」 朱雀：「你当我傻吗！」 苏独：「唔，确实。」 朱雀：「……」 朱雀哼了一声，道：「反正我可提醒你了，搞不好你们狐族有什么变动，你自己回去看看吧。」 说完，他就变回小红鸟，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苏独从床上坐起，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又挽了挽自己的墨发。 朱雀不会说谎，朱果枯萎，狐族必生变动……但他却丝毫感觉不到。 不应该啊？ 苏独想了想，从床头拿了笔和纸，在上面匆匆写下一句话，又折成千纸鹤，让它轻飘飘飞走了。 做完这一切后，苏独下床，转眼消失在了房间里。 —— 绵延的青山之间，一条清澈见底的河流缓缓淌过，河流两侧繁花满地，微风吹过，漫天花雨洋洋洒洒飘落。 苏独沿着花海慢慢向前走，白衣及地，修长手指轻轻摘下了一朵小花。 「哼，你还知道回来。」 男人低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苏独偏过脸，看见不远处多了三道熟悉的身影。 狐族大长老玄墨站在中间，身后有八条墨色狐尾。他两边是狐族的二长老白石与三长老赤霄，皆是七尾。 白石与赤霄都是微笑，只有玄墨脸色郁沉，刚才也是他先开的口。 「好久不见，」 苏独弯起眉眼，笑道，「玄墨，你怎么还是这个鬼表情，我又没有欠你钱——来，笑一个。」 玄墨冷哼一声，道：「亏得你还记得我们，看来还没有被外面那个男人给彻底勾了魂。」 苏独把手里的小花丢给他，道：「送你的，笙璃呢？」 话音刚落，一个黑衣男子就慢慢走了过来。 他的容貌与三位长老一比偏年轻，身后是七条雪白的狐尾，只在尾尖多了一抹红色。 ——狐族新任族长笙璃静静地看着苏独，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苏独道：「小笙璃，不欢迎我吗？」 笙璃沉默几秒，道：「你为什么不早点回来。」 「人间有未了之事，我也不会在这里待太久。」 苏独笑道，「不给你们惹祸。」 玄墨冷冷道：「狐族还不怕什么特设处！」 「不是特设处，」 苏独心想我男人不就是特设处的，道，「是伏桀。」 「——真正的混沌能颠覆天地，现在的伏桀虽然只是混沌一半丹元的转世，但他要成为混沌，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既然如此，那您就将独魂玉取回去吧。」 白石温温和和道，「如今人妖两界战争已平，妖界也久未起过争端。狐族经过千年休养生息，已经拥有足够的战力了。」 苏独道：「但——」 「但什么但，破事真多。」 玄墨道，「你瞎担心什么，狐族也不都是小孩子了。」 苏独看了他一眼，扬起嘴角：「是啊，你当初就是只灰不熘秋的小狐狸，还丑兮兮的——哪有现在好看。」 玄墨：「……」 「我随便走走，」 苏独道，「待会再去拿独魂玉——笙璃，你来陪我。」 笙璃一言不发，默默走到了他身边。 狐族不久前才换了新族长，很多地方却仍然保留着苏独在时的模样。他曾经居住过的家也并未动过，还好好保存着。 说是家，其实就是个洞穴。洞穴门口垂下数条藤蔓，一排细细的台阶引入深处，数颗圆润硕大的夜明珠嵌在石壁间，将原本昏暗的洞内照耀得熠熠生辉。 苏独道：「我还是小狐狸的时候，总想爬到墙上去把 这些夜明珠抠下来。」要是被混沌拦着不准抠，还会委屈地闹脾气。 第73页 笙璃道：「那时就有狐族了吗？」 苏独笑笑：「当时众妖初生，狐族也不过是个小部落，大家在一起抱团取暖而已。」 洞穴相比于人间温暖宜居的室内当然没那么舒适，苏独待了一会便离开这里，晃晃悠悠来到了狐族后山。 狐族在妖界多年，经过世事变迁，依然灵气浓郁。后山栽着几株鲜红的小树，树上缀满小花，只有零星几颗果子。 这就是朱雀食用的朱果，苏独随意地察看了一下，发现并没有枯萎的迹象，只是有几朵小花还未盛开，是鲜嫩的花苞。 「朱果是谁在照看？」 笙璃道:「我。」 苏独「唔」了一声，知道朱雀并没有骗他，笙璃也没有——朱果依赖灵气而生，枯萎可能是因为灵气被抽离了一段时间，现在灵气回復，又焕发了生机。 至于为什么会灵气变动…… 苏独随手摘下几朵朱果的小花，道：「行了，我拿完独魂玉就走了。」 笙璃道：「回去找那个人类吗？」 苏独笑吟吟道：「是呀。」 笙璃于是不再说话，扭头向一边走去。 独魂玉被供奉在狐族祭坛之上，那是苏独出生时衔在口中的一枚玉石，在他沉睡之前，他将独魂玉留给了狐族——至于这枚独魂玉到底有什么作用，只有狐族几位长老知道。 祭坛要沿着数千道天然形成的台阶独步而上，在山峰之巅，终年飘雪之地。祭坛底下设有阵法，任何狐妖一旦踏入，就很难再使用法力。 祭坛中间，一枚光滑而无瑕疵的玉石悬浮在空中，微微发光。 苏独慢慢走到独魂玉前，回头看了笙璃一眼——他站在祭坛边缘，并没有走进，只是安静地看着自己。 「小笙璃，」 苏独道，「不过来吗？」 笙璃：「不。」 「是吗？」 苏独微微一笑，随即握住了那块独魂玉。 铮！ 刀剑争鸣之声响彻天地，风雪猝停，苏独后退一步，勐的咳出了一口血。 祭坛底下的阵法绽出邪异的光芒，符文逆转，无数道漆黑的锁链蹿起，将偌大的祭坛封锁在了一方空间之中！ 「笙璃——」 「……」 笙璃依然站在祭坛之外，面色沉静如冰雪，他不言不语，手中握着一团浅白的绒光。 ——那是苏独留在独魂玉中的一条狐尾。 风雪飘飘，苏独墨发间落下几片雪花。他微微喘息，纤长眼睫垂落，如蝶翼般轻轻颤动。 「留在这里吧，」 笙璃平静地说着，水一般毫无起伏的声音穿过风雪，落入苏独耳边，「这就是你的牢笼。」 苏独没有说话，他一只手垂在地上，冰凉的指间落下几朵小花……转眼被风雪裹挟，看不见了。 —— 特设处。 楚原走出特设处大门，忽然似有所感，眉头紧蹙，往一个方向看去。 ——一只千纸鹤从空中飘飘悠悠地飞过来，落在了他的手心。 楚原拆开千纸鹤，发现上面只写了一句话，字迹随意随意潦草，内容更是气人。 【我回去找野男人了，不要你了，略。】 楚原：「……」 第三十二章 打醒 千纸鹤在楚原指间碎裂成纸屑, 他面沉如水，一言不发。 「唧。」 天边飞来一只火红的小鸟，它停在路边，鸟喙里还衔着一枚柔软的小花。 楚原与这只小鸟对视, 小鸟蹦蹦跳跳几下，把那朵小花放在了楚原脚边。 楚原：「朱果花？」 朱雀：「啊, 对。」 楚原：「……」 朱雀说完便飞走了, 楚原拾起这枚朱果花，发现它另一边已经结满冰霜——像是从风雪里摘下的。 朱果无法在雪中存活, 而妖界中还种有朱果的地方屈指可数，想想就能猜到…… 楚原缓缓眯起了眼。 「楚道长。」 就在这时, 楚原听见了身后一道苍老的声音。他回头，发现是拄着拐杖慢慢走来的孙老，还有几个特设处的人。 楚原并不想在这里停留太久, 便道：「抱歉, 我有急事。」 「刚好, 我来的目的也是这个。」 孙老的拐杖重重在地上一杵, 砸出一个深坑。他抬起头, 浑浊的眼睛里逐渐蒙上一层黑雾。 「请楚道长——留步。」 —— 祭坛之上风雪凛凛，无数道漆黑的铁链交织，将风雪与九尾天狐都锁住其中。 苏独跪坐在祭坛中间, 鸦羽般的墨发点缀上些许雪花, 微微遮住他精緻的眉眼。他轻轻哼着小调, 修长手指用草叶编着什么。 有人穿过祭坛的锁链, 慢慢走到苏独身边。 苏独编好一只小狐狸，抬头对上笙篱的目光，微微一笑道：「小笙篱，你待在我这里可什么都做不了。」 笙篱没有说话，苏独便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道：「坐吧。」 笙篱见他这副随意的模样，隔了几秒淡淡道：「祭坛已经彻底封锁，狐族没人能上来——玄墨他们也不行。」 「唔，我当然知道，」 苏独道，「但这样一来，你也无法给狐族一个交代了吧。」 「不需要交代，」 笙篱道，「自今天以后，我就不属于狐族了。」 第74页 苏独与他对视，道：「因为什么？他们对你不好吗？」 笙篱又一言不发，只是沉默地看着苏独。 「……」 一段彼此无言后，苏独轻嘆口气，道：「算了，小孩子心思太多，我看不透了。」 笙篱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我捡到你的时候，你还是只没断奶的小狐狸，」 苏独道，「现在做了族长，却还是和小孩子一样幼稚。」 「那你们就不该让我当族长。」 不知是不是苏独说的话戳中了他的痛点，笙篱语气忽然冷了下来。 「是你先抛下我们，为了那个人类不惜沉睡千年，这千年里你何曾管过狐族安危——现在就算回来，也是要拿走当初你留在狐族唯一一件东西。」 笙篱说着，一把攥住了苏独手腕，手指青筋暴起，显然用了全部力气，「既然你都不管我们了，那我又何必顾及你！」 苏独：「……」 苏独微微皱眉：「是谁和你说的这些话，伏桀吗？」 笙篱：「谁说的又有什么意义吗，这难道不是事实？！」 他一直沉默冷静的脸上终于崩出了一道裂缝，苏独却只是平静地看着他，道：「不是。」 笙篱勐地起身，甩开了苏独的手。 「你生来就是天狐，又是我族族长。本该为我族付出所有，却为了一个人类自断六尾，连族人都可以丢弃。」 笙篱道，「你不珍惜的我也不要！三天过后，阵法启动，你会修为全废，被打回原形——到那个时候，看你的人类还会不会爱着你！」 他拂袖离去，苏独望着他的背影，表情多了些无奈，摇了摇头。 祭坛原本的阵法被逆转，以他的独魂玉为阵眼，将他的妖力彻底封锁。这是专门针对狐妖的阵法，如今他离开不了这里，底下的玄墨等人也无法接近……但是不代表他不能送出消息，让别人过来。 太慢了吧。 苏独心想。 什么破朱雀，是翅膀秃了慢吞吞爬过去的吗？ 他灵巧地用草叶编出一只秃头头脑的小鸟，想了想，往小鸟头上插了根草。 苏独其实并不担心自己的下场会真如笙篱所言。大妖可以自由回到妖界，人要前往这里却需要一天的时间……现在还有两天，只要朱雀能传达到他的消息，楚原就能赶过来。 要是再不过来…… 苏独想了想如果自己真的被打回原形的模样，那个时候的他应该会灵智全无，就是只闹闹腾腾又骄里娇气的小狐狸——估计会很让楚原头疼。 苏独嘴角稍扬，又轻轻吹了口气，试图温暖自己冰凉的手指。 祭坛上的风雪足足颳了三天，暮落斜阳，笙篱再次出现在苏独身边。 「三天了，」 他道，「真可惜，那个人类依然没来救你。」 苏独微微一笑，道：「玄墨他们呢？」 「他们上不来这里，我也没下去见他们。」 笙篱定定地看了苏独一会，又道，「你被打回原形后，我会一直养着你，等你再次化而为妖。」 苏独：「那就不必了，我有人养了。」 他提及「那人」时眼中依然含着笑意，只是那笑和对着笙篱的笑是完全不同的。 笙篱沉默数秒，转身离开了阵法之外。 独魂玉忽然绽放出邪异的红光，无数锁链瞬间收紧，风雪唿啸，大地震颤，一道虚影自虚空中浮出，狠狠打入了苏独体内。 苏独脸色一变，十指猝然攥紧，闷哼一声。 他身下亮起暗色阵法，符文如狂蛇游走，四道刻满诡异符文的虚影浮现在苏独四周，将他围困其中——又有一道更大的虚影悬浮在他头顶，仿佛是索命的断头铡。 一道虚影代表断去他一条狐尾，最后一道则意味着废去他所有妖力。散落的墨发微微遮住苏独美丽却苍白的脸，他捂住嘴，鲜血从指缝中溢出。 五道虚影慢慢游转，冰冷的刀锋已经亮出。笙篱握住一团浅白色的绒光，声音在漫天风雪中没有丝毫起伏：「稍后见。」 苏独缓缓阖上眼，指间捏着一只草木编成的小狐狸，一朵雪花轻轻飘下，落在了上面。 铮！ 一道凌厉的剑光破开万千飞雪，刺入了森然的铁链 之中！ 笙篱脸色猝变，随即无数铁链碎裂，裹挟着风雪轰然涌动，大地碎裂，他控制不住身形，如断了线的风筝直线坠下——目光所能及之处，他看见一个玄色道袍的男人踩在虚空中，眼眸滴了血般猩红，向他投来冰冷如寒雪的一瞥。 苏独虚弱地喘息，轻轻咳出一口鲜血。下一秒，带着男人体温的道袍将他裹住，他落入了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里。 「我来晚了。」 楚原嗓音沉沉，他紧紧抱住自己的小狐狸，手臂有难以察觉的颤抖。 苏独微微笑了一笑，冰冷的脸庞埋进楚原肩窝，挨着他亲昵地蹭了蹭。 他就像是在风雪中跋涉已久的幼小动物，终于找到了温暖的栖身之所，发出一声小小的喟嘆。 「不晚，」 苏独轻轻道，「刚刚好……最喜欢你了。」 他抵着楚原额角呢喃，又轻啄男人的唇角，手指慢慢抚上他的眉眼——那是一双深邃的，赤红如血的眼眸。 第75页 「不准你红眼睛。」 楚原：「……」 楚原轻轻托住苏独后脑，吻上他的唇。这个吻温柔如春风细雨，令人忍不住深陷其中。 一吻结束，苏独再看楚原的眼睛，赤红褪去，已经恢復了原本的深黑。 「给你一只小狐狸，」 苏独把自己编的狐狸放到楚原手心，又把脸贴上楚原胸膛，听到了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我要睡觉了。」 他垂下眼睫，变回了一只小白狐。 小白狐软乎乎地蜷在楚原怀里，狐耳耷落。它抱住楚原的一只手，小脑袋抵着掌心蹭了蹭。 楚原轻轻抱住这只小狐狸，在它狐耳间亲了一下。小白狐轻轻哼哼，把脑袋埋进了蓬松的大尾巴里。 祭坛边缘，笙篱不知何时爬了上来。他看着不远处的一人一狐，眼底神色在风雪中模煳难辨。 楚原起身，玄青长剑的剑锋直指向他。笙篱握紧手中的一团绒光，踏前一步—— 轰隆！ 当狐族三位长老急匆匆赶过来时，就见山峰迸裂，偌大的山头被硬生生削去一半，整个祭坛也毁于一旦。 玄墨：「……」 他在混乱中站稳身形，抬头便看见笙篱与另一男人相对而立。笙篱满身鲜血，男人则俯身捡起一团绒光，轻轻放在了自己怀中的一团雪狐身上。 鲜血沿着笙篱额头滑下，好像将他的眼睛也染得通红：「是他先抛弃狐族，整整千年，是他对我们不闻不问！」 楚原冷然道：「他从未抛下过你们，他留下独魂玉，为的就是保护狐族。」 「呵，难道不是为了藏起自己一条狐尾，不让伏桀找到——也方便自己甦醒后找回？！」 楚原一拳砸在笙篱脸上，笙篱身体不受控制地后沖，在地上砸出了一个深坑。 「噗——咳咳咳！」 笙璃喷出一口血，天旋地转，耳边也嗡嗡作响。 「为什么这个阵法能困住他，不是因为他如今只有四尾，而是作为阵眼的独魂玉与他命脉相连！」 楚原一脚踩在笙璃胸口，一字一句，面色冷如寒冰，「狐族能够千年无恙，也是因为独魂玉镇守在这一方。」 「——这块玉石里，有他的一半丹元。」 第三十三章 捉，捉姦？ 笙璃最终被擒获, 由楚原丢给狐族处理。 在楚原说出那番话后, 笙璃就沉默地低下了头, 只言不语。二长老白石与三长老赤霄亲自压着他去了狐族禁地——那是关押狐族罪人之地, 在那里, 他将得到全族的审判。 祭坛经过那一场大战, 已经被毁得渣都不剩。玄墨抱臂站在山脚下，看着楚原抱着小白狐从山上走下, 不紧不慢地来到了他面前。 小白狐在楚原怀中睡得正香，软乎乎的小肚皮就贴着男人温暖的掌心, 窝成了一只乖乖巧巧的糯米糰子。 楚原道：「事情已了, 我先带他回去了。」 「回去？」 玄墨挑眉道, 「他是我狐族的人，如今受了伤，自然是要留在我族修养。」 「长老说得有理，」 楚原道, 「但他刚才说过让我带他回去, 我答应了，自然要做到。」 他的语气不亢不卑，但落在玄墨耳中, 就莫名地令人不爽。 「笙璃已不再是我族族长，族中不可无人，自然是让他重任族长之位最为稳妥, 」 玄墨毫不客气道, 「你一个外人本就不该待在这里, 更有什么理由带走我们的族长？」 楚原淡淡道：「我恐怕已经不是外人了。」 玄墨眉头抬得更高，楚原则随手勾出脖颈上的一条吊坠，道：「我与他千年前就已定情，不久前还向他求了婚——他收下我的婚戒，已经是我的内人了。」 玄墨自然能感知到吊坠里一条狐尾的气息，脸色顿时黑如自己的名字，瞪了楚原怀里的小白狐一眼。 小白狐毫无察觉，软软地翻了个身，小脑袋无意识地往楚原怀里拱，又抱住了他一只手，一小团黏黏煳煳地蹭来蹭去。 玄墨：「……」 色令智昏！ 楚原勾唇，轻轻拨弄小白狐耷下来的狐耳，低声哄道：「乖。」 小白狐把小脑袋蹭进他的手掌里，俨然是把他的手当成了自己的大尾巴，又安安静静地抱着睡了过去。 楚原抬头对上玄墨的目光，淡然道：「他就喜欢闹腾，长老见笑了。」 玄墨：「……」 恃宠而骄！ 因为自家前族长太过黏这个外来的人类，都把自己给黏出去了，所以全族上下居然没一个能阻拦楚原的——但就在他准备抱着自己的小狐狸回人界时，一道声音挡住了他。 「楚道长，请留步。」 来人是狐族二长老白石，他刚刚将笙璃关押在禁地，此时才匆匆赶了过来。 「多谢楚道长帮我族平息乱局，但事情未了，叛徒如何处置还未得出结果。」 白石彬彬有礼道，「请楚道长多留几日——等九尾甦醒，还需要他来亲自处理这叛徒。」 楚原并未说话，白石又是微微一笑，道：「毕竟是九尾养大的孩子，他总会管一管。人类来到妖界需要两天，楚道长若是这时回去了，再要过来岂不麻烦？」 楚原看看怀里的小白狐——它还睡得唿唿的，小小的身体轻轻起伏。 第76页 小傢伙，一点事情都不管，还要推给他。 楚原轻挠小白狐的绒毛，平静道：「既然如此，那就如长老所言吧。」 他暂时留在了狐族，住就住在苏独以前的洞穴里。在他走后，玄墨气犹未消地在山脚下打转。白石笑眯眯地凑过去，拍拍他肩膀 道：「总要嫁人的，或许再过不久，我族就得备下一份嫁妆了。」 玄墨：「去他的嫁妆！就凭那个人类？想都别想！」 「九尾既然喜欢，我们又能怎么样呢。」 白石道，「虽然是个人间道士，但愿意带伤来救九尾，也算是情深义重了。」 玄墨冷哼一声，道：「怎么连你也为个人类说话了！」 「我不是为他说话，我只是担心。」 白石道，「伏桀毕竟是混沌转世，极其难缠，如果这一次他仍然盯着九尾，那九尾又不知要面对多少风刀霜剑了。」 玄墨不说话了，白石望着禁地的方向，嘆了口气。 「笙璃叛变来得突然，我们又未必能帮上九尾多少。如今能待在他身边的……也只有那个人类了。」 —— 洞穴里，夜明珠光芒熠熠。楚原怕小白狐睡得不安生，便以符纸遮住了几颗夜明珠，让洞内光线昏暗下来。 大床是一整块软玉雕成，触手生温，又铺着厚厚的兽皮毛毯。但楚原仍觉得他的小狐狸可能睡不惯，便从储物戒中取出了新的床套，在毛毯上又铺了一层。 比起粗犷的兽皮毛毯，小白狐果然更喜欢绵软蓬松的被子。它在睡梦中慢吞吞地蹭了进去，窝成了一小团。 楚原眼中划过笑意，道：「骄里娇气的。」 他的手掌抚在小白狐身上，能感受到这只小傢伙轻轻的起伏，以及那再真实不过的温度。 小白狐已经睡熟了，这里也很安全。楚原在床边坐了一会，其实在洞穴里走了一圈。 洞穴不大，但足够一人生活。因为施了法术，洞内自然保持温暖通风，不会受外面的天气影响。 虽然苏独千年没有回来，但洞穴内的陈设应该一直没动过。楚原在洞穴口发现了一串浅浅的小爪印，年代已久，应该是洞穴刚建成时小白狐踩在上面留下的。 楚原正想笑，忽然又想到那时陪在小白狐身边的人，笑意便敛了起来。 「吱吱。」 大床那边传来又轻又软的叫声，楚原转身看见一只小白狐从被窝里探出脑袋，便又走回了那边。 「吱。」 小白狐扒拉着被单在床上蹬脚脚伸懒腰，又蜷缩成一团，打了个滚，抱住楚原的手啃了一口。 楚原勾唇，揉了揉它的小肚皮：「醒了？」 小白狐轻轻哼哼，赖在被子里不肯起床，又用大尾巴把自己裹成了一团。 楚原把这只圆滚滚的白糰子抱起来，戳了它一下。 小白狐微微竖起狐尾，等楚原准备戳第二下的时候，「啊呜」一口咬住了他的手。 楚原由着它轻轻舔咬，捏捏那狐耳道：「怎么样，还疼不疼？」 小白狐变回苏独的模样，五条雪白漂亮的狐尾繁花般在他身后绽放，一时间竟让人有目不暇接之感——楚原从笙璃那里夺回了苏独的第五尾，苏独恢復了一尾的力量，之前受的伤也自然痊癒了。 「不疼。」 苏独坐在楚原腿上，笑吟吟地在男人脸侧蹭了蹭，又忽然顿住了动作。 楚原也意识到什么，正要把苏独推开，就听见他略带质问道：「你受伤了？」 楚原道：「没有。」 「骗我。」 苏独眯起眼睛，狐耳也 完全竖了起来，他紧紧盯着楚原，一副警觉的模样。 楚原莫名就有种出门多日的丈夫被小妻子捉姦的感觉，但他神色不变，依然冷静道：「的确没有。」 苏独才不听楚原的鬼话，把他推倒在床上，贴过去细细嗅闻男人身上的气息。 楚原无奈，搂住了苏独的腰。过了一会，苏独抬头道：「有血气。」 楚原：「是笙璃的血。」 「不，是你的血。」 苏独柔韧的腰肢微微下压，「说，是什么时候受的伤？」 楚原：「……」 苏独挑起修长眼尾，道：「我只给你一点时间，楚道长。」 楚原被压住了命门，无话可说。苏独之前受伤，没能注意到楚原的不对，此时乍然发现，当然不会轻易放过他。 就这么盘问了一会，楚原突然摁住苏独不安分的腰肢，贴着他的耳边沉声道：「来找你的时候。」 苏独偏头看他，下一秒楚原猝然用力，反将这只小狐狸压在了身下。 「等你哭着闹我的时候，我再慢慢告诉你。」 —— 久别胜新婚，虽然只是分别了三天，但对于苏独和楚原来说，却是比一年还漫长。 躁动与火热平息后，苏独懒洋洋靠在楚原肩头，狐耳软软垂下，五条狐尾也如花瓣般铺散开来。 他的眼尾染上一抹绯红，隐有水光。楚原指腹轻轻摩挲苏独的眉眼，又低头在他发间落下一吻。 苏独抱住楚原脖颈蹭了蹭，隔了一会道：「所以你是被孙老带人伤了？」 楚原：「嗯，伏桀攻击特设处那天给他伤过的人下了一道咒，咒发则会被控制心神——瑰华当初就是被控制，所以才放走了洛茵茵。」 第77页 苏独皱眉，道：「他的下作手段越来越多了。」 孙老等人原本是伤不了楚原的，但是楚原顾及他们被控制，无法像对上伏桀那样下重手，又担心苏独，无法恋战——分神之际，就被孙老偷袭了。 「不过是轻伤，那些人也被特设处收押了。」 「……」 苏独不说话，狐尾不高兴地晃来晃去。 楚原只好安抚这只小狐狸，道：「不会有下次了。」 苏独狐耳微竖：「真的？」 楚原道：「再有下次，你就亲我一下。」 苏独：「……」 苏独用狐尾甩了他一下，道：「才不亲你。」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以后都不给你亲了。」 楚原闻言，眉头稍抬：「一下都没有？」 「没有。」 楚原于是摁住苏独后脑，直接吻上了他的唇。 苏独：「……」 苏独推了楚原几下，奈何楚原力气比他大得多，转眼又将他按在床上，加深了这个吻。 与此同时，玄墨负手走进山洞，眼看他就要看见床上交缠的两人时—— 一只小白狐「噗叽」一下掉在床上，抖了抖蓬松的绒毛，黑宝石般的大眼睛湿漉漉的，弱小，可爱，又无辜。 楚原：「……」 玄墨：「…………」 第三十四章 餵你 「……」 气氛一度尴尬, 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 小白狐一头钻进了被窝里, 只露出一个圆滚滚的屁股。 楚原面色平静地披上玄色外袍，抬眼对玄墨道：「长老请坐。」 玄墨：「……」 居然还能和没事人一样！不要脸！ 他沉着脸走进山洞, 又在离床几米远的石椅上坐下了。 虽然是坐下了，但他没有说话，楚原也不开口，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小白狐在被子里拱了拱，探出一个小脑袋：「吱？」 它的小模样无辜又可爱，好像在说你们干什么, 干嘛要吵架。楚原唇角稍抬，摸了摸这只小傢伙蓬蓬的绒毛, 道：「没有吵架。」 小白狐在他手上蹭蹭，又从被窝里钻出来，跳到了地上。 它跑到玄墨脚边转圈圈, 玄墨低头看它, 面色阴沉，一言不发。 楚原想把这只小狐狸拎回来, 但他先按着不发，淡淡道：「长老特意来此，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玄墨嗤笑道：「只是来看他——和你们要做的事情相比, 当然算不得什么要紧事。」 楚原平平稳稳道：「长老言重了。」 小白狐在山洞里熘熘达达, 晃着蓬松的大尾巴乱跑——在经过楚原身边时, 被他捏着后颈皮拎到了怀里。 玄墨眉角跳了跳，道：「族中事务繁多，你有空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和我下去处理笙璃的事情。」 这句话是对着小白狐说的，小白狐正窝在楚原怀里由他顺毛，听到玄墨这句话，立刻用大尾巴裹住了自己。 玄墨：「……」 「我们待会会过去，」 楚原道，「长老放心。」 玄墨看着这一人一狐，觉得自己实在是待不下去了，气得哼了一声，把什么东西拍在石桌上，甩袖而去。 在他走后，小白狐松开大尾巴，看了洞口一眼，又变了回去。 苏独坐在楚原腿上，楚原搂着他，道：「好像在面对难缠的老丈人。」 苏独弯起眉眼：「那你可不能惹他生气，不然拿不到聘礼。」 楚原自然地纠正：「是嫁妆。」 说完又看看洞口，道：「你这个房间怎么没有一点遮掩。」 「可以弄个禁制，只是我太久没回来，也懒得弄了。」 苏独甩着狐尾道，「待会再弄一个。」 他想起玄墨走之前还留下了一件东西，便往石桌看去——果不其然，在那里看见了一块玉石。 「独魂玉。」 苏独拿起那块玉石，想了想，丢给了楚原。 楚原难得有些意外：「你不融合？ 独魂玉里有苏独一半丹元，丹元如同妖的命脉，虽然强大的妖可以将丹元分开而安然无恙，但丹元一旦受毁，妖也会直接丧命。 像苏独身负灵气的大妖，丹元自然不会被轻易毁去，尽管如此，将丹元分成两半的方法也十分冒险。 「暂时不了。」 苏独道，「独魂玉是我出生时衔的一块玉，坚不可摧，用它来保存丹元再好不过——等我找回剩下几条尾巴的时候，再融合回去。」 楚原没有说话，他敏感地察觉到苏独现在不融合丹元其实另有原因——但既然这只小狐狸不说，那他也不会再追问下去。 他将独魂玉收好，道：「不会有人再动它。」 苏独凑过去亲了他一下，道：「我去看看笙璃。」 ——笙璃被锁在狐族的禁地中，这里是一个天然的监牢。阴云密布，雷声隐隐 ，笙璃跪在一道黑色法阵中间，身上是厚重得要将人压垮的枷锁。 发觉到有人过来，他也不抬头，一副毫无生息的模样。 苏独道：「笙璃。」 「……」 笙璃听见他的话，这才稍稍动了一下——但在看见苏独和他身边的楚原后，又低下了头。 苏独走到他身边，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伏桀是什么时候找到你的。」 第78页 苏独道，「是他告诉你独魂玉里有我的狐尾？」 笙璃一言不发。 苏独毫不在意地微微一笑，又道：「如果他真心为你好，就不会不告诉你独魂玉里到底有什么——他误导了你不少东西吧？」 笙璃忽然低声道：「你也没有告诉我。」 没有告诉他独魂玉里藏有自己的一半丹元，也没有告诉他其实自己保护了狐族千年。 「千年前你还是只小狐狸呢，」 苏独道，「这也不该是你对族人下手的理由。」 笙璃沉默一会，闭上了眼睛。 苏独安静地看了他几秒，道：「伏桀还对你说了什么。」 笙璃没有回答。 「你不愿说就算了，」 苏独起身，淡淡道，「在这里冷静一下吧，我之后再来看你。」 笙璃依然闭着眼睛，不言不语，好像完全将自己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苏独回到楚原身边，摇摇头。楚原对他伸手，苏独牵住这只手，离开了这里。 禁地之外的狐族依然山清水秀，百花盛开。苏独沿着河边慢慢走，期间有不少狐妖过来和他打招唿，又用暧暧昧昧的眼神打量他身边的楚原。 楚原：「……」 苏独笑眯眯道：「说明他们很欢迎你。」 一只小狐妖甩着火红色的大尾巴吧嗒吧嗒跑过来，踮起脚给苏独送上一捧花。苏独笑着将他抱起，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小狐妖捂住脸，不好意思地跑回了自己母亲身边。那位温柔的白狐母亲对苏独微笑，带着自己的孩子离开了。 「她是赤霄的妻子，」 苏独道，「一只红狐狸，一只白狐狸，生出了另一只小红狐狸。」 赤霄就是狐族三长老，楚原看看苏独，道：「什么时候你也给我生一只小白狐狸。」 苏独才不理他，往他头上插了朵花。 楚原：「……」 楚原拔下花，苏独若有所思地看着不远处几只滚成一团的幼狐，道：「笙篱小时候又乖又安静，不像其他小狐狸，总算闹闹腾腾的。」 楚原道：「他过去是怎样的？」 「他是被母亲遗弃的孩子，」 苏独道，「出生时狐族遭了一场大难，他的家人认为他不详，将他丢弃，又被我捡了过来——在他刚满一百岁的时候，他的家人又在一次妖界的战争中死去了。」 他陷入回忆，陆陆续续说了很多关于笙篱小时候的事。楚原安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狐族三百年才算成年，说是成年，其实还是个孩子。他生性沉默寡言，但不管做什么事都很细心，天赋又好，我就让玄墨他们带着他，帮着管理一些狐族事务。」 苏独顿了顿，道，「后来他就没有什么时间和我相处了，再后来我就遇到了你。」 遇到楚原后苏独就不常回到狐族了，其实千年前他与楚原相处的时间不到十年，对于狐族来说也不过弹指一瞬——但那时谁也没想到，之后苏独会沉睡整整千年。 「我沉睡前回 了趟狐族，找到玄墨，留下了独魂玉。」 苏独道，「当时时间紧迫，我只来得及告诉玄墨不要将独魂玉的秘密轻易外传，再问笙篱，才知道他在闭关修炼第四尾。」 狐妖的第四尾是道门槛，在这之后的修行难如登天，不能出半点差错——因此苏独没有打扰笙篱，在一个雨夜离开了。 之后就是千年分别，再见时，苏独就被笙篱锁在了阵法之中。 「应该是我哪里做错了，」 苏独面上没什么表情，狐耳却垂了下来，「要是当时能和他道个别就好了。」 楚原淡淡道：「和你有什么关系，这一千年里足够他长大了。」 他用刚才的小花编成一枚戒指，套在了苏独的手指间。 苏独拿自己的素戒和这枚小花戒指比了比，慢慢扬起嘴角：「好看。」 笙篱最终被关押在禁地，何时放出还不可知。苏独和楚原在狐族逗留了一天，和玄墨嘱咐几句，随即回到了人界。 孙老被伏桀控制袭击楚原，此时已经清醒过来，身上的咒印也清除了。他得知自己被控制后的态度如何苏独不得而知，只知道孙老主动辞掉了特设处的职务，说是心力交瘁，回孙家养老去了。 楚天远依然下落不明，仿佛人间蒸发，而楚家后山的树灵青殃也不见了踪影——在问过那里的小花灵后，楚家人才得知原来楚天远已经偷偷和青殃在一起很久了，此时不见可能是私奔，也可能是另有缘由。 窗台上落了一只火红色的小鸟，跳进屋子里。苏独正坐在窗边，柔顺的墨发挽在肩头，抬手让小鸟落在了他指间。 朱雀眯着眼睛打量了他一会，道：「你现在让我有点害怕。」五尾的威压与四尾截然不同，他能清楚地感受到苏独妖力的变化 苏独：「唔？」 「你现在已经五尾了吧，」 朱雀感慨道，「想想你当年全盛的时候，妖界也没多少人能与你为敌。」 苏独微笑道：「当年算什么，山海时代才是众妖鼎盛的时候，可惜早已过去了。」 他们谈话间，房间外飘来菜香。朱雀往外张望一眼，看见楚原将刚做好的一道菜放在桌上，白衬衫袖口叠起，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 朱雀顿时惊了：「你家道长还会做菜的！」 第79页 「是呀，」 苏独喜滋滋道，「要留下来吃饭吗？」 「不了不了。」 朱雀心想自己才不想承受某个男人寒冰似的目光，扇着翅膀飞走了。 外间的餐桌上已经摆了好几道菜，都是苏独喜欢的菜色。等楚原将最后一道菜端上桌时，就发现一只小白狐悄咪咪地躲在盘子间，并且趁他不注意，偷偷吃掉了一块鸡翅。 楚原：「……」 小白狐还不知道它的大尾巴已经暴露了自己，见楚原忽然走过来，它还无辜地抬起头：「吱？」 看我干嘛，我什么也没做。 楚原眉头稍抬，给小白狐擦去嘴边一点汤汁，又把这只软软的小傢伙託了起来。 「吱吱。」 小白狐还扭来扭去想从楚原手上挣脱，然后就一屁股坐在了他腿上。 楚原道：「变回来。」 小白狐想了想，变回了苏独，沖楚原微微张嘴：「啊。」 楚原夹起一只口味虾，虾仁饱满鲜嫩，蘸上了辣油，还没吃到嘴里，就能闻到那股麻辣鲜香。 苏独眼巴巴看着，狐尾轻轻晃动。在他期盼的目光中，楚原把虾仁夹到他面前—— 然后自己一口吃掉了。 苏独：「……」 第三十五章 雪灵芝 「……」 苏独眼睁睁看着楚原吃掉一个虾仁, 又吃掉一个, 最后夹了个虾仁送到苏独嘴边——还没等他吃，就又自己吃掉了。 「吱！」 苏独当即变回小白狐，扭过头去不肯理楚原了。 楚原看着自己腿上圆滚滚的一团, 笑着戳了它一下：「生气了？」 小白狐用大尾巴裹住自己, 把小脑袋和软哒哒的狐耳都藏了起来。 楚原将这只闹脾气的小傢伙捧起来, 放到餐桌上，道：「想吃什么？」 小白狐一动不动, 才不理他。 楚原道：「你不吃我就全吃完了。」 「吱吱！」 小白狐一听更气了, 又跳到椅子上，软软的爪子搭在楚原身上，想把他从椅子上推下去。 这只小狐狸能有多大力气，楚原不动如山，又轻轻挠了挠小白狐绒毛。 「好了，只是逗逗你。」 楚原又夹起一只虾仁，送到了小白狐嘴边。「乖一点，不生气了。」 虾仁的味道萦绕在鼻间，小白狐仰起脑袋看了楚原一眼，气哼哼地一口咬住了虾仁。 楚原想抽出筷子，才发现抽不动——小白狐把筷子也咬住了, 不松口。 楚原又试着抽了抽, 小白狐不肯松口, 他也怕太用力会伤到这只小傢伙的牙, 便把手伸进小白狐肚子下面, 轻揉它软乎乎的小肚皮。 小白狐才不让他揉，一下子蜷缩成一团。这样一来筷子也没能咬住，被楚原轻轻松松抽了出来。 「还要吃什么？」 花了点时间哄好这只小狐狸，楚原又把它捧起来，一点一点餵它午饭。 小白狐吃得肚子圆滚滚，在楚原腿上滚了一圈，打了个小小的饱嗝。 下午时分，楚家来了两个客人，是来找楚原的。 数日不见的蓁嫣坐在沙发上，旁边是刚刚被特设处释放的瑰华。 因为孙老被伏桀控制袭击楚原，瑰华当初放出洛茵茵的事情也有了解释。既然同是被伏桀控制，她身上的疑点也一概洗清。 ——尽管如此，瑰华已经不打算在特设处待下去了。 「瑰华的事情多谢您了，我已经向上面申请了停职，之后一段时间就带瑰华四处走走。」 蓁嫣道，「这次特意来向您道别。」 楚原颔首，蓁嫣看看趴在他腿上抱着自己大尾巴睡得正香的小白狐，又拿出一个精緻的木盒，道：「听说狐族最近出了点事情，这是瑰华特意寻来的千年雪灵芝，用来修復灵力是再好不过的了。」 雪灵芝自带奇香，午睡中的小白狐嗅到香气，狐耳轻轻动了动。 楚原将它这点小动作收在眼里，道：「多谢，他很喜欢。」 蓁嫣听了这句话却有点意外，旋即微笑起来：「既然如此，那我和瑰华就告辞了。」 走出院落，瑰华回头看了一眼，偷偷对蓁嫣道：「楚道长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虽然依然神色淡淡，但已经没了以前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淡漠，让人见之生畏。 「是啊，」 蓁嫣道，「大概是这就是遇见了自己心爱人之后的模样吧。」 瑰华轻轻一笑，牵住了蓁嫣的手。 —— 屋内，原本还睡得好好的小白狐忽然乱蹭起来，探头探脑地想往一个地方钻。楚原由着它闹腾，发现小白狐寻着味道慢吞吞挪到了装有雪灵芝的木盒边，因为木盒有点高，它还蹬着脚脚哼哧哼哧爬上盒盖，随即趴在了上面——一副「这个山头被我占了」的小模样。 楚原：「……」 楚原没想到雪灵芝对这只小狐狸的吸引力这么大，睡觉都不忘想着吃，便把它抱起来，轻轻挠醒了。 小白狐一睁眼就感觉男人的手在挠自己颈窝，想都没想直接拍了他一爪子。 「小傢伙，」 楚原低笑道，「是你自己睡觉还想着吃东西，我才弄醒你的。」 小白狐歪头，黑熘熘的眼睛清澈又无辜，写满了我才没有你瞎说，然后又拍了他一爪子。 第80页 楚原捏住那只爪子，知道它是记不得自己睡着时下意识的动作，便打开木盒，让里面的雪灵芝展露在小白狐面前。 盒盖打开，深红丝绸上静静躺着一枚通体雪白的灵芝，异香扑鼻，而且看个头还比小白狐大一圈。 楚原见小白狐的狐耳一下子竖起，笑道：「喜欢？」 小白狐：「吱！」 它甩着大尾巴跑到雪灵芝旁边，左看看又看看，然后在肥硕饱满的伞盖上啃了一口。 雪灵芝极其稀少，在妖界基本不见踪影，反倒在人间的灵土上生长更多一点。楚原之前还不知道小白狐喜欢这个，便记了下来，之后再给这只小傢伙找。 小白狐又啃了一口灵芝，汁水四溢，清甜甘润。但它吃完这一口就不再吃了，又跑回楚原腿上，懒洋洋地窝了下来。 它当然不是因为不捨得吃，而是雪灵芝灵气太过浓郁，多吃就会撑得难受——能让它愿意吃撑的，也就只有楚原亲手做的饭菜。 小白狐在楚原腿上躺了下来，哼哼唧唧露出柔软的小肚皮。楚原知道它的意思，便轻轻在那软乎乎的小肚皮上揉了揉。 就在这时，一只千纸鹤轻轻飞进屋内，落在了楚原手上。 小白狐好奇地看着那只千纸鹤，楚原随手拆开，看完后低头对小白狐道：「明天带你去一个地方。」 小白狐：「吱？」 「人间有件法器，名为寻骥图，能寻天下万物。」 楚原道，「这件法器失落已久，我刚得到它的下落，在周家最后的传人手里。」 小白狐懵懵地看着他，对于他说的「周家」并没有什么概念。 「周家是早已陨落的捉妖世家，」 楚原解释道，「百年前遭到一场灭门惨案，之后便销声匿迹。我不久前查到周家还有一道血脉保留了下来，如今周家唯一的一位后人便是寻骥图的主人。」 他的言外之意就是要用寻骥图去找小白狐剩下三条狐尾，小白狐想了想，变回苏独道：「那个人会答应吗？」 楚原平静道：「我已经和他谈好了条件。」 苏独有点兴趣：「什么条件？」 楚原：「钱。」 苏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道：「那这样一来，楚天远也能找到了。」 楚原摇头，顺便搂住了自己的小狐狸：「不行，寻骥图只能找物，不能找人。」 苏独甩了甩尾巴，道：「我记得杨家善画溯源符，能够溯源过往，找到遗失之人。」 「楚天远失踪时，我们就请了杨家人过来，」 楚原道，「但是没用，他的气息被人为隔断了，溯源符也难以找到。」 苏独挑眉：「听起来不像是自己走丢的。」 「的确如此，」 楚原道，「已经派了数个楚家弟子去寻找，目前还未得到消息。」 苏独道：「那特设处那边呢？」 「已经被打理了一遍，短期不会生事。」 楚原淡淡道，「孙老一走，收拾起一些人来也省事很多。」 苏独想起初见时孙老围攻自己的模样，道：「毕竟是特设处老人，他一走，估计有很多人对我不满。」 虽然楚原没说，但他知道在不少人眼中伏桀闹事是因他而起——毕竟九尾天狐甦醒不久混沌转世就随之而来，一些人有什么怨言自然也是对他发泄。 「伏桀袭击特设处是为洛茵茵，与你何干。」 楚原道，「他犯下的事也都是为了自己私慾，只是冲着你来而已。」 苏独微微弯起眉眼，凑近楚原道：「那我是妖妃吗？」 楚原勾唇：「你就是只小祸水，到哪都沾花惹草。」 他说着捏住苏独下颌，低头欲吻—— 噗叽。 一只小白狐掉到了楚原腿上。 楚原：「……」b r 小白狐得意洋洋地甩尾巴，心想谁让你抢我的虾仁吃。然后它跳到地板上，飞快地熘走了。 楚原挑眉良久，最后跟上去，把这只小白狐捏着后颈皮提了起来：「你最好别变回去。」 不然让他逮住了摁在床上，哭都哭不出来。 小白狐沖他略略略，心想不变就不变。 况且真的变回去了，他也有办法。 小狐狸在他手上扭来扭去，一心想下来。楚原才不管它，直接摁进了自己怀里，抱着它出了门。 特设处权力变动，楚家又在多事之秋，楚原在妖界这一天虽然不长，但也耽搁了不少事务。小白狐趴在他怀里，见男人事忙，又爬到他肩膀，凑到脸边湿漉漉地舔了一口。 楚原逗逗这只小狐狸竖起的小耳朵，小白狐立刻又跳回他的手上，用大尾巴裹住了自己，不让他碰耳朵。 旁边正在汇报什么的特设处人员对这一切视而不见，楚道长与九尾天狐的关系在少数人中并不是什么秘密。现在人妖两界和平多年，虽然突然生出了伏桀这个不稳定因素，但人妖之间的恋情已不像过去那么难以令人接受——就算偏执如孙老，对之前的蓁嫣与瑰华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上次在涉及到特设处利益时才针对了瑰华。 特设处事务繁复无聊，小白狐听了一会就昏昏沉沉的，抱住自己的大尾巴睡着了。 它这一睡就直接睡到了晚上，中途被楚原弄醒吃晚饭，小白狐还特别不高兴，哼哼唧唧的——尽管如此，还是吃得肚皮圆滚滚，在屋子里熘熘达达消食。 第81页 外间的桌子上多了一份精緻的请帖，小白狐凑过去看，发现那是杨家送过来的，邀请楚原去参加杨老的七十寿宴。 杨老不久前在伏桀袭击特设处时也受了伤，但并未被伏桀下咒。此时伤好痊癒，又逢七十大寿，自然准备好好操办。 小白狐摁着请帖，回头沖楚原「吱」了一声。 楚原道：「杨家人亲自上门邀请，我自然会去。」 小白狐想了想，自己也很久没见过杨垠了，杨老受伤时杨垠也在场，不知他现在如何了。 楚原一看这只小傢伙的神态就知道它在想什么，眼眸微微眯起，把它提起来，往床上一丢：「睡觉。」 小白狐软趴趴地落在床上，翻了个身，见楚原也躺下来，便蹭到了他的臂弯间——虽然没有变成人，但还是要霸道地占着这个位置。 楚原看着这只软乎乎的糯米糰子，勾唇：「又胖了一点。」 小白狐：「？？！」 明明是大了一点！ 它拍了楚原一爪子，绒毛微微炸起。 楚原捏住那只雪白的小爪子，道：「好好好，是大了一点。」 小白狐：「吱！」 本来就是！ 它不久前还融合了第五尾，自然会变大一点。要知道千年前的九尾天狐本体就是只漂亮的成年白狐，哪怕变成幼狐，也是玉雪可爱的小糯米糰子。 小白狐哼哼唧唧，转过身去，只留给楚原一个圆滚滚的屁股。 楚原低笑一声，又把这只闹脾气的小傢伙捧着转过来，盖上了被子。 一夜过去，第二天清晨，楚原没有叫醒小白狐，而是抱着还在沉睡的它离开了楚家。 他要去见那位周家后人，周家百年前便在道界默默无名，还是因为一场灭门血案才被人知晓。那场血案之后，周家大宅便毁于一旦——如今已盖起高楼，不復往日模样。 楚原与周家后人约定的见面地点就在周家遗址附近的一条小巷里，等他赶到时，已经是下午了。 小巷尽头的小店店门半敞，虽然还没有到晚上，但里面已是一片漆黑。楚原眉头微微蹙起，抬步踏了进去。 ——刺鼻的血腥味一下子冲出，小白狐勐地惊醒，狐耳也竖了起来。 「吱？」 「……」 楚原面沉如水，抽出了一张符纸。 符纸燃起，照亮这家小店。小店柜檯前躺着一个人，鲜血流了满地，他早已没了声息。 ——周家唯一的后人，死了。 第三十六章 寿宴 鞋底踩过薄薄的鲜血, 楚原走到了周家后人面前。 小白狐飞快地蹿上他肩膀，楚原俯身探了探周家后人的鼻息, 眉头蹙了起来。 周家后人双目圆睁，表情惊恐而不可置信。楚原让尸体平躺在地上, 才发现他是被活活掏出心脏而死——如此狠绝的杀人手法, 兇手绝非善类。 尸体已经冰凉，应该死去多时。楚原直起身环顾四周，发现小店里并没有打斗的痕迹，周家后人应该是在瞬息间被杀死的。 小白狐：「吱吱？」 「寻骥图被盗走了，」 楚原道，「周家后人与寻骥图血脉相连，没有他就不能使用寻骥图——兇手要么是不知道这点, 要么就根本不是冲着寻骥图来的。」 不是冲着寻骥图, 那就是冲着与周家后人达成协议, 要利用寻骥图找到剩下三条狐尾的苏独与楚原了。 小白狐用小脑袋蹭蹭楚原，又轻轻「吱」了一声。 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个兇手, 楚原沉思片刻, 又道：「我并未将今天的行踪泄露给他人，就算是伏桀也不可能知道。」 小白狐想了想，变回苏独, 半蹲在周家后人面前仔细地观察他。 作为周家唯一遗留下来的血脉, 这位周家后人过得并不怎么样, 他穿着一身旧衣, 边角还有些磨破缝补的痕迹。而楚原之前与他达成的条件是钱, 说明他确实生活窘迫，急需钱财。 「也许是早有人盯上了他，」 苏独道，「他之前不敢露头，说明周家有仇家。那些仇家一直觊觎寻骥图，也一直在寻找周家人的下落。」 他回头看向楚原，道：「寻骥图只有周家人才能使用这点是他告诉你的吗？」 楚原道：「是，这也是寻骥图的秘密。」 「既然是秘密，那周家的仇家未必知道，所以才会在百年前灭了周家满门。」 苏独道，「但他们没有找到寻骥图，便知道当年还未赶尽杀绝。周家后人一直隐姓埋名，如今突然现身，也让一直盯着他的人找到了机会。」 他伸手在周家后人身上翻了翻，摸出一只被压扁的千纸鹤。 「唔，这还有个东西。」 楚原接过，拆开千纸鹤，一行浅金色的文字也随之浮现在空中。 这种纸鹤传书只有收信人和寄信人才能看清其中内容，但不知道楚原做了什么，金色文字很快重新排列，变成了一段清晰的文字。 楚原一目十行看完，挑眉道：「除了我之外，他还找到了另外的买家。」 「他恐怕是想让你和其他人竞价，」 苏独道，「或许因为他的动作太大，泄露了自己的行踪——也可能另一个竞价的人，正好是要杀他的人。」 值得庆幸的是，周家后人在给另一个买家的信中并没有提及楚原的存在——也就是说，楚原和另一个买家都不知道彼此身份，也不知道还有对方这个人。 第82页 「能找到那个人是谁吗？」 楚原淡淡道：「不行，他只字未提。」 他并未毁去千纸鹤，而是把它丢到地上，又取出之前和周家后人通信的千纸鹤，删掉上面一些重要的内容之后，也随手丢到了周家后人身旁。 苏独知道楚原的意思，如果另一个买家真是兇手，当他发现还有人到过这里，并且通过楚原的千纸鹤得知还有另一个买家的事实后，他必定会怀疑自己身份是否暴露，并在寻找另一个买家的过程中露出马脚。 就算兇手不是买家之一，当兇手得知还有另外两人知道周家后人已死之后，也未必能坐得住。 楚原又抽出一张符纸，这张符很特殊，明黄为底，符文却也是金黄的。苏独好奇地多看了一眼，听见楚原道：「这是杨家的溯源符，之前托他们找楚天远时留下的。」 溯源符可以追根溯源，找到过往之人。传闻中千年前杨家有一大能，所绘溯源符可以不受外界任何阻碍，直接锁定想找之人——现在的 杨家人当然没有那个能力，他们画出的溯源符不仅需要借用失踪者使用的物品，如果失踪者气息被隔断，那么溯源符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楚原也只是试试，将溯源符贴在周家后人身上，没过多久，溯源符燃烧，一团火光从周家后人身上亮起，晃晃悠悠地往一个地方飘去。 楚原皱眉，有火光指引，意味着与兇手或者兇手相关之人就在附近。苏独也变回小白狐，跳到了他怀里。 火光飘出小巷，又飘到了街上。普通人看不到这团火光，只能看见一个神情冷肃却面容俊美的男人抱着一团可可爱爱的小白狐走过，一时间吸引了不少人侧目。 火光飘过街道，又飘进了一条小吃街。在人声鼎沸的小吃街里，火光停留在一家面馆前，随即熄灭了。 楚原没想到溯源符会将他们指引到这里，小白狐也探出头，好奇地往里面张望。 虽然位于小吃街，但这家面馆生意并不是很好，只有一个人背对着门口坐着。楚原推开玻璃门大步踏进，那人正在大口吃面，听到动静好奇地往这边看了一眼——与楚原对上了视线。 杨垠：「……」 楚原：「……」 小白狐竖起狐耳：「吱。」 片刻后，楚原坐在杨垠对面，小白狐在桌子上踩来踩去，又眼巴巴地看着杨垠碗里的面。 楚原道：「回去给你做。」 他的手艺自然比外面的面馆好，小白狐「吱」了一声，跳到楚原腿上，乖巧地蹲坐下来。 杨垠尴尬吃面，过了一会终于忍不住道：「那个……楚道长……您有什么事吗？」 楚原平静道：「有人被杀了，溯源符带我来到了这里。」 杨垠悚然，他就是杨家人，当然知道对死者使用溯源符时，符纸所指引的方向就是兇手——或者与兇手有关的人。 「可是这里也不只有我一个人啊，」 杨垠道，「我只是路过这里，明天就回家了——看，车票都买好了。」 他把车票摆给楚原，楚原道：「你之前在做什么。」 杨垠老老实实道：「爷爷让我去歷练，我就在特设处接了个任务，今天刚刚完成任务回来。」 特设处接的任务都会有记录，这点杨垠没有骗人，也根本骗不了人。况且以他的实力，恐怕并不能轻松杀死周家后人。 面馆不大，只有店主和他的妻子在忙活。楚原环顾一圈，道：「打扰了。」 他起身离开，出去后便留了道信给自己的人，让他们调查这家小面馆。 回到楚家时天色已晚，楚原给苏独下了碗面，澄澈的鸡汤被挑去油花，盛着雪白的面条，又撒上葱花辣子，麻香扑鼻。 楚原煮面的时候，苏独就在旁边晃尾巴，狐耳软软垂落，让人很想捏一捏。 楚原：「捏一下狐耳才给吃。」 苏独：「……」 楚原夹起一筷子面条，吃了一口。 苏独：「！！」 苏独「噗叽」一下变成小白狐，扒住楚原裤腿，又可怜兮兮地在他脚边转圈圈。 「吱吱吱。」 要吃面—— 楚原勾唇，一只手想把这只小白狐抱起来，另一只手则把那碗面放在桌上—— 下一秒小白狐又变回苏独，抱起那碗面跑了。 楚原：「……」 苏独跑归跑，还不忘记在房间门口下了道禁制。等楚原解开禁制走进房间时碗已经空了，连点汤汁都不剩——小白狐正舒舒服服地躺倒在床上，一见他进来就打了个滚，滚进了被窝里。 楚原简直拿这只小狐狸没办法，收拾好碗筷又走了出去。没过多久，他派出去调查的人给他回了消息——面馆的老闆和老闆娘都是普通人，与周家后人没有关系。 n bs这样一来，溯源符所指之人就只剩一个——杨垠。 楚原回到房间，看见苏独正趴在床上偷他的手机玩，狐耳与尾巴都收了起来，一枚红宝石耳坠悬在耳垂间微微晃荡。 刚才楚原和手下的人的交谈都落在了苏独耳中，他偏头看向楚原，道：「是杨家人杀了周家后人？」 「有可能，」 楚原道，「那个杨家人不知道周家后人还有一个买主，因此也没想过要隔断自己的气息。」 兇手更没想到刚刚完成任务的杨垠会出现在这座城市，阴差阳错，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第83页 苏独想了想，道：「我之前看了下周家后人的命脉，他的实力并不低。」 「这样的实力，在杨家地位也不低，」 楚原淡淡道，「最近杨老寿宴将至，鱼龙混杂，总有人会露出马尾。」 苏独见他神色不好，眉眼弯弯地拉过楚原一只手，在他掌心亲了一下。 楚原眼眸微眯，手掌抚上苏独腰肢，俯下身，轻轻抵住了他的额角。 「楚道长……」 苏独在楚原脸庞蹭了蹭，又抱住楚原脖颈，在他耳边低笑着说了什么——随即被楚原摁在身下，重重地吻了上去。 —— 数日后，杨家寿宴即将开始，按照规矩，受邀之人需要提前一天赶赴杨家，由杨家人招待着住下。 杨家毕竟不同楚家，苏独懒得在他们面前暴露身份，便变成小白狐窝在楚原怀里——旁人眼里还以为是楚道长带着心爱的小宠物一起过来了。 正式的寿宴是在第二天，但是第一天依然摆下了宴席。楚原到时杨老亲自出来迎接，他身后跟着自己的独子杨父，再后面又是杨垠与另一个苏独没有见过的人，听说是杨父与第二任妻子生下的孩子杨晓。 杨垠是杨老嫡孙，资质却并不算上佳。而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杨岁华看起来更糟糕，说句平庸也算是夸奖了。 「楚道长，请入座。」 现在宴席还未开始，杨老邀楚原入座。能被他邀请入座的都是道界地位高者，小白狐看着周围一圈年长之人，又看看自家年轻俊美的楚道长，高高兴兴地甩了下尾巴。 杨垠看着不远处已经入席的楚原，若有所思。虽然前几天楚原并没有对他交待什么，但他也没将他们的对话告诉给别人——他直觉那不是可以随便说出的事。 宴席人多事忙，尽管杨垠作为小辈只要跟在自己父亲后面向长辈问好就行，但一上午下来，也够他晕头转向的了。 「这天真是热死了……」 又招待完一批客人，杨父不满地皱了下眉，对杨垠道：「你去给我倒杯水。」 杨垠旁边的杨晓发出嘲讽的笑声，杨垠就当没听到，应了声「是」，然后扭头找水去了。 虽然只是一杯水，但在这乱糟糟的宴席上还真不好找。杨垠找了一圈才接到一杯水，回头却又发现杨父不知道去哪里了。 他盲目地端着杯水穿梭在宴席间，忽然又看见一道熟悉的人影沖他招手，便走了过去。 「母亲。」 杨父第二任妻子，杨垠继母宋斐雅身着一袭优雅得体的蓝裙，微笑地对杨垠道：「怎么了，在找你父亲吗？」 杨垠点头，道：「他刚刚说渴了，让我给他倒杯水。」 「他也真是的，就知道麻烦小孩子，」 宋斐雅温和道，「我给他送过去吧，你去休息一下，看看，都热出一头汗了。」 杨垠咧嘴一笑，道：「谢谢母亲。」 宋斐雅接过水杯，不紧不慢地转身往另一边走去。 而楚原怀里，原本安安静静窝着的小白狐忽然竖起狐耳，眯眼看向了一个地方。 在这个道界齐聚的宴会上，苏独却察觉到了一丝根本不属于这里的……妖气。 第三十七章 自闭了 小白狐忽然闹腾起来, 扒着楚原道袍想爬下去。楚原点点它的小脑袋，又把它轻轻托起来，不让它下去。 小白狐仰起脑袋看着他，「吱」了一声。 楚原：「知道了。」 小白狐听他的话便知他也察觉到了那股极淡薄的妖气, 又安安静静地趴了回去。 宴席开始, 周围一片觥筹交错之声，小白狐嗅到菜香味兴致缺缺, 心想还不如楚原做得好。 不过那股酒香味倒是很吸引它，小白狐探头探脑试图去勾楚原的酒杯, 楚原面上不显, 私底下却趁小白狐不注意的时候把酒杯移得远远的。 小白狐：「……」 楚原抚摸它的绒毛, 被小白狐一爪子拍了回去。 杨老与儿子杨父在席间敬酒, 来到楚原面前时特意问到失踪的楚天远，又道：「如果楚道长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杨家定当竭尽全力。」 楚原道：「多谢。」 小白狐见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委屈巴巴地蜷缩成了一团。 楚原眉头稍抬，待杨老走后用筷子沾了点酒液, 递到了小白狐嘴边。 小白狐一下子竖起狐耳，抱着筷子舔了一口，又打了个小小的嗝儿。 ——下一秒, 小白狐躺倒在楚原腿上，抱住自己的大尾巴, 扭着软乎乎的小身体蹭来蹭去。 楚原：「……」 这边发生的事情并没有引起什么人注意, 因为杨父那边出了点意外。 一个杨家下人急匆匆地跑到杨父身边, 贴着他说了些什么，杨父脸色顿时大变，又赶紧向杨老投来求助的目光。杨老脸色阴沉，杨父求了几句，又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了宴席。 他虽然走了，宴席却还要继续下去。但没过多久，宴席上就流传起了风言风语。 「听说是杨老儿子养的外室快生了……」 「什么？还有外室？！」 「可不是，娶了两任老婆还不够，又在外面找了一个。这就叫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 「啧啧，可惜现在的杨夫人了。」 窃窃私语间，杨老的脸色极其不佳，倒是他的儿媳宋斐雅面带得体的微笑，走到他身边说了几句——这才让杨老神色恢復了些许。 第84页 宋斐然似乎全然不在乎自己丈夫去看望即将生产的情人，她代替杨父跟在杨老身边招待客人，举止落落大方，倒引来不少人称赞。 第一场宴席结束，杨家又给贵客特意安排了房间，毕竟第二天才是正式的寿宴。楚原由两个杨家人带路，期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白狐，发现它的绒毛都蒙上一层朦胧的粉，正晕乎乎地抱着自己爪子啃。 楚原眼中划过笑意，就在这时，他听见了另一道轻柔的女声。 「楚表哥。」 ——一位眉目含情，弱柳扶风的青衣女子缓步走来，怯生生地望了楚原一眼。 「好久不见。」 她是个美人，美得别有风情。但楚原已经有了个比她更美的小狐狸，自然不把她放在眼里：「你是谁 」 青衣女子闻言，眼中含了一份楚楚可怜的忧郁：「表哥不认识我了？我是柳繁惜呀，我们几年前还见过的。」 道界之中，柳家与其他世家关系最为复杂。柳家女多貌美，因此常与其他家联姻——如今杨家幼子杨岁华的未婚妻就是柳家小妹，而柳繁惜正是陪柳家小妹过来参加寿宴的。 柳家也曾与楚家结亲，但楚原并不认识这个柳繁惜，想到不久前楚家祭典上那个柳姓女子，脸色也冷淡下来。 他并未说话，那神情却令人心底发寒，柳繁惜脸色几变，终于想起了这位楚道长平时到底是何人，不由得又惊又惧，勾搭的心思更是飞到九霄云外，找了个藉口便慌慌地离开了。 楚原并未理会她，他拨开小白狐啃着的爪爪，抱着这只小傢伙来到了杨家安排的房间里。 房间显然是用心安排过的，分外间和里间。还有一个独立小阳台，阳台可以看到郁郁葱葱的后山，幽静又清凉。 小白狐还醉醺醺的，不过因为只沾了一点酒，没有上次喝一口酒那么晕——虽然不管怎么比较都很丢脸。 楚把它放到沙发上，又取出雪灵芝，特别坏心地放到另一边。小白狐原本趴在沙发上还原地转圈圈，一闻到雪灵芝的香气就竖起了小狐耳，哼哼唧唧，踩着软乎乎的小脚步往雪灵芝那边蹭。 楚原看着这一小只糯米糰子一点点蹭到雪灵芝旁边，又蹬着脚脚想爬进木盒里，勾唇，把雪灵芝从木盒中拿走了。 小白狐「噗叽」一下摔进木盒里，圆滚滚的屁股就坐在绸缎上，它懵懵地仰起小脑袋，朝楚原奶声奶气地「吱」了一声。 我的灵芝呢，那么大一朵灵芝呢？ 楚原：「没了。」 小白狐：「？？！」 楚原伸过一只手揉揉小白狐脑袋，小 白狐就抱住他的手，撒娇般地蹭来蹭去，又可怜兮兮地「嘤嘤」几声。 给我嘛，想吃。 楚原道：「亲我一下才给你。」 小白狐在楚原手上吧唧一口。 楚原挑眉：「不是这种亲。」 小白狐歪着小脑袋想了一会，下一秒，变回了苏独。 墨发散落，白衬衫也松松滑至肩头。苏独修长的眼尾染上一抹红，柔若无骨的腰肢紧贴在楚原身上，挨着他耳边不停低喃。 「楚道长，给我嘛——」 楚原下颌微低，苏独便吻上那削薄的唇瓣，又黏煳煳地赖在楚原身上，蹭来蹭去想找雪灵芝。 ——然后理所当然的，小狐狸没找到灵芝，反倒自己被吃了。 哗啦—— 浴室里水雾瀰漫，苏独被热水浸没，舒服地甩了甩狐尾。 「小狐狸，」 楚原抱住他不让他乱动，轻笑道，「下次不给你喝酒了。」 喝了酒以后更娇气了，深一点就要咬人，他的肩膀上还多留了几道抓痕。 苏独轻轻哼哼，才不理楚原。他泡在热水中，虽然还有点晕，但记忆也回笼了一点——刚好回笼到楚原走到路上，被柳繁惜勾搭那里。 于是苏独就甩了楚原一尾巴：「你怎么到处沾花惹草。」 楚原：「……」 楚原简直要被气笑，捏住苏独下颌道：「你再说一遍。」 苏独借着酒意理直气壮——虽然没有喝醉他也能理直气壮：「你就是去沾花惹草了，坏人。」 「是，沾你的花，惹你的草。」 楚原见他这小模样反倒笑了起来，给这只小狐狸洗头髮，「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苏独觉得自己头髮柔柔顺顺的，才不想让他洗，于是推了楚原几下——发现推不动，又干脆变了回去。 一只小白狐浮在水面上，蹬着脚脚划拉水，在浴缸里游来游去。 楚原：「……」 杨家的酒果然不得了，小狐狸都会游泳了。 小白狐在浴缸里划拉一会，又软软地沉了下去，楚原眼疾手快把它捞起来，用浴巾裹住，又抱出了浴室。 湿漉漉的小白狐蜷缩在毛茸茸的浴巾里，大概是浴巾很舒服，它老老实实了一会——但没过多久，又闹腾着想要爬出去。 楚原对这只小狐狸一向是耐心极其之好，小白狐刚探出个小脑袋，他就把它摁回去，探出个小脑袋，摁回去，探出来，摁回去……等到小白狐身上的绒毛都被擦干，它才如愿以偿地从浴室里钻了出来。 楚原道：「去睡觉。」睡一觉大概就不醉醺醺的了。 小白狐一点都不想睡觉，它哼哼唧唧要去找自己的雪灵芝。这次楚原没再藏起来，估摸着小白狐的食量掰下一块，让它爬到自己腿上才餵。 第85页 小白狐抱住一块雪灵芝，像只小仓鼠一样咔嚓咔嚓啃。楚原有点想笑，但想起上次自己说它像只小老鼠以后小狐狸闹腾的模样，还是理智地闭上了嘴。 「你这么闹人，除了我还有谁乐意养。」 楚原挠挠小白狐颈窝道，「你就只能乖乖待在我身边了。」 小白狐缩了下脖子，听完楚原的话，挨过去湿漉漉地舔了他一口：」吱。」 它吃完一块雪灵芝，心满意足地趴在楚原腿上，乖巧，又可爱。 楚原也没说话，只是轻轻抚摸小白狐绒毛。小白狐蜷缩在他温暖的掌心下，渐渐有了睡意。 发现这只小狐狸终于闹腾够了，想睡觉后，楚原便把它抱到房间里，轻轻放到了柔软的大床上。 小白狐在床上蹭了蹭，挑了个舒服的位置窝着，抱住自己的大尾巴——没过一会，它松开尾巴，高高兴兴地在床上打起了滚。 楚原：「……」 楚原眼看小狐狸又要精神起来，也躺在了它身边，道：「睡觉。」 小白狐感受到熟悉的气息便又乖了下来，蹭到楚原身边，乖乖地窝了下来。 过了一会，小白狐终于睡着，狐耳也垂了下来。楚原拉起被子盖在它身上，阖上了眼。 …… 午睡过后，楚原提前醒了。他起来时动作不大，但一离开床，小白狐就也慢慢地醒了过来。 因为睡了一觉，酒意消散，苏独终于想起自己喝醉的时候干了什么蠢事，又被楚原压着骗他说了多少话，甚至还在浴缸里游泳…… 楚原道：「醒了？」 小白狐：「……」 小白狐一声不吭，用大尾巴把自己蜷缩成一团。 楚原：「……」 哦，自闭了。 第三十八章 遗照 苏独并没有自闭多久，很快又理直气壮起来。 他坐在楚原腿上, 道：「你欺负我。」 楚原抬手表示冤枉, 道：「我怎么欺负你了。」 「不管，你就是欺负我。」 苏独轻轻晃着狐尾, 「不喜欢你。」 「是你自己要喝酒，不给你喝还委屈，」 楚原搂住他的腰, 轻嗤道, 「小傢伙, 我还花了不少时间哄着你。」 喝得醉醺醺的, 比平时更闹腾了。 「胡说，」 苏独当没听见, 「我在狐族可是酒量最好的。」 楚原道：「幸好你们没喝过这里的酒, 不然就是满山乱爬的小狐狸了。」 他一说这话, 苏独就眯起了眼睛, 轻哼道：「果然是想找野狐狸了。」 楚原知道他是想故意转移话题，早点把自己喝醉的事情绕过去，便轻笑一声，在他唇上咬了一口：「你不就是我的小狐狸。」 苏独咕哝了一句什么, 被楚原换了个角度，加深了这个吻。 亲吻之间，苏独忽然想起什么, 低声道：「这里有股妖气, 但是很淡薄。」 楚原挑眉：「是我不够努力, 才让你还能分神想这些？」 苏独笑吟吟，凑过去在楚原唇角浅啄几下，道：「楚道长最厉害了。」 他的意思当然不是表面上的意思，楚原眼眸微深，勾了勾这只小狐狸的尾巴尖。 「确实有妖气，」 楚原道，「但是暂时查不到源头。」 有妖气，就意味着有妖来过这里，可能藏匿在了杨家，又或者早已被杀死——因为太过淡薄，无法追溯到妖气来源，也很难查出原因。 苏独生来即是天狐，与其他妖不同，因此身上不带妖气。而杨家如果真的藏有妖，能将妖气藏匿到这种地步，说明那妖实力也不低。 「刚刚我一路走来，妖气已经不见了。」 楚原道，「那只妖并没有停留太久。」 苏独道：「杨家和妖的关系怎么样？」 「杨家也有人在特设处，但是并不会特别针对没有违反两界协议的妖，」 楚原道，「相比于孙老，杨老更加避世不出。」 苏独「唔」了一声，晃了晃尾巴。 那股妖气只是极其淡薄的一层，就像一口气就能吹去的灰尘。苏独本就是大妖，对妖气自然更敏感一些，而如果不是楚原有所留意，也很难发觉。 ——但是杨家家主寿宴之上，周围又都是道界之人，又有谁会特意留心有没有妖气呢？ 楚原忽然抽出一张空白符纸，又取出硃砂和笔，笔尖润上硃砂，行云流水地绘下符文。 苏独难得见楚原画符，在旁边专注地看。过了一会，楚原画好三张符，全都给了苏独。 苏独好奇道：「能干什么？」 楚原：「卖钱。」 苏独心想几张符能卖什么钱，顶多有楚道长光环加成。不过既然是楚原给的，那他还是收了起来，但并不打算卖——反正他不缺钱，还从楚原那拿了不少零花钱。 楚原看苏独的表情就知道这只小狐狸在想什么，捏捏他的脸，又画下了另一张符。 他将这张新符折了折，随手往外一丢——符纸悄无声息落地，「嗤」地一声燃烧起来，转眼成了灰。 「如果真有妖物出来，我能立刻感知到。」 苏独应了一声，把下巴垫在楚原肩膀上，透过窗户看见了杨家连绵起伏的后山。 杨家前几天还与杀死周家后人的兇手有牵连，现在又在宴席上发现了妖气……接下来的寿宴，估计不会太平了。 第86页 苏独正这么想着，忽然看见一片叶子从树间飘下，落在满地林叶间，顿时竖起了狐耳：「想去踩叶子。」 楚原对这只小狐狸跳转话题的习惯见怪不怪，道：「亲我一下就带你去。」 苏独凑过去亲了他一口，又变回小白狐，乖乖巧巧地坐在了楚原腿上：「吱。」 楚原挠挠它的下颌，抱住这只小狐狸，带它走出了房门。 —— 午间，杨垠从房间里走出来，没走多少步就看见自己的父亲和同父异母的弟弟杨晓在楼梯下说着什么。 杨父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看样子心情还很好。杨晓正抱着他的手臂撒娇，惹得杨父哈哈大笑，又摸了摸他的头。 杨垠看着这父慈子孝的画面，没有走过去，只是一言不发地站在楼梯上。没过多久，杨父向二楼走来，抬头看见了他，脸上的笑容淡了点：「你怎么在这？」 杨垠喊了声「爸」，又道：「我出去走走。」 「别玩物丧志，耽误了修行！」 杨父冷哼一声，不再理他，转身回到了自己房间。 杨垠对着杨父的背影低头应是，楼梯旁，杨晓抱胸靠着扶手，脸上挂着轻蔑的笑容。 「有些人就算待在这里，也不像一家人。」 他道，「还不如趁早搬出去，省得让人见了心烦。」 杨垠看了杨晓一眼，没有说话，径直走出了屋子。 中午的宴席已经散了，外面都是收拾场地的杨家人。他们忙忙碌碌，偶尔会有几个停下来和杨垠打招唿。杨垠看着这些人，不知道该去哪里，想了想，抬步往后山走去。 天气已经入秋了，满地都是落叶。脚踩在这些落叶上，能听见咔嚓咔嚓的声音。 「吱吱。」 杨垠走着走着，忽然听到小狐狸稚嫩的叫声，抬头——不远处，一只小白狐在林叶间踩来踩去，小爪爪雪白雪白的，又仰起小脑袋沖旁边的男人高高兴兴地叫。 「吱吱吱。」 楚原伸了一只手，小白狐就蹬着脚脚扒上他的手，又在他手掌里站起来，从空中轻盈盈地跳到了地上。 杨垠：「……」 他看着这一幕，忽然又想到当初捉妖师大会上的楚原与原褚——在大会结束后，他就再也没联繫到过原褚。 楚原其实一早就发现了杨垠，只是小白狐玩兴正高，等他好不容易把这只闹腾的小傢伙骗到怀里抱着，就听见旁边的杨垠开口打了招唿：「楚道长。」 楚原简短地「嗯」了一声，小白狐的爪子则软软搭在楚原胸膛上，扒着他的衣服想爬出去。 楚原把小白狐摁回去，见杨垠没有要走的意思，便道：「何事。」 「其实也没什么事，」 杨垠犹豫着道，「就是那个……我想问问原褚还好吗？不知道他有没有受伤？」 原褚受众妖围攻，怎么也应该有点风声漏出。但杨垠始终打听不到他的消息，后来一想，可能是楚原给瞒了下来。 「他很好，」 楚原逗弄小白狐，道，「在家里睡觉。」 小白狐还扭来扭去想跳下去，楚原自然不会让自己的小狐狸在外人面前离开自己身上，又用手臂垫住了小白狐圆滚滚的屁股。 杨垠放了心，和楚原说了声打扰了，便又走开了。 迟钝如他，也察觉到了楚原对小白狐的占有欲。只是那占有欲放在一只宠物身上怎么都有些奇怪……杨垠摸摸脑袋，忽然一愣。 原褚，原褚…… 他默念这个名字，终于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 原褚倒过来念，不就是楚原吗！ 杨垠心里咯噔一下，又想起楚原与九尾天狐诸多传言——外界眼里楚家早已与九尾天狐结怨，但他可是见过楚原与小白狐相处时的模样，以及与原褚在一起时的种种……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杨垠脑海浮现，让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杨垠心里默念。 一定是你想多了，对，就是这样。 心绪繁乱之际，杨垠漫无目的地在后山里走——等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完全走进了后山深处，回头甚至看不到杨家了。 杨垠：「……」 杨垠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还是认得这里的——向东边再走一段路，就是杨家的祖坟。 他的母亲也葬在祖坟里，仔细想一想，他已经很久没去看望过自己母亲了。 杨垠打定主意，便往祖坟的方向走去，山间小路难走，过了大半小时，他才来到那里。 杨家作为传承千年的道界世家，祖坟颇具规模。靠近中间的是祖宗旧坟，外沿才是新坟。杨垠很快便找到了自己母亲的坟墓，摸一摸，墓碑底下已生出了杂草。 杨垠弯腰拔去那去那些杂草，又用袖子仔细地擦拭坟墓。等一切做好，他四下看看，又摘了一捧野花，轻轻放到了墓碑前。 墓碑上嵌着杨垠母亲的遗照，黑白照片中的女子笑容温婉，拥有一双与杨垠极其相似的眼睛。 杨垠看着看着，泪水不觉模煳了眼眶。他低头擦掉泪水，视线模煳间，他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抬头——遗照里的女子不知何时敛去了笑容，一对眼睛阴凉凉地盯着他。 杨垠一惊，一阵阴风冷冷刮过，刚才还晴朗的天空也瞬间阴沉下来。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觉眼前一黑……整个人直接晕了过去。 第87页 …… 杨垠再醒来时，睁眼便看见了黑沉沉的夜色。 今天的夜晚没有星星，只有一轮月亮浮在空中，月色朦胧，好像蒙上了一层纱，看着毛毛的。 杨垠脑袋昏昏沉沉，看见四周皆是枯藤残枝，又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一座墓碑前，心中惊骇，立刻掏出一张符纸照明。 他刚才就睡在自己母亲的坟前，墓碑遗照里的女子依然微笑着，只是那笑容在夜色中显得分外诡异瘆人。 杨垠直觉这里不能多待，立刻起身想回去。他其实并不害怕，只是诧异自己为什么会无端在这里睡着——关于睡着之前的经歷，他居然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夜间的森林比白天更难走，但杨垠小时候就走惯了，加上他步伐匆匆，一心想着回去，居然只花了不到半小时就回到了杨家。 此时已是深夜，几乎整个杨家灯火都熄了。杨垠不想大晚上引人注意，便打算从后院偷偷熘进去——但就在他快靠近那里时，另一道身影却突然出现在了他的不远处，挡住了他的前路。 杨垠停步屏息，把自己藏在树林里。他看着那个人从黑夜中走出，身上披着黑色斗篷，半张脸也埋在兜帽间……尽管如此，杨垠还是认出了那人。 都这个时候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杨垠心下诧异，发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他没有贸然走出去，而是看着那人熘进后院，隔了一会，自己也悄悄跟了过去。 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音。不知过了多久，敞开的院门无风自动，「吱呀」一声……缓缓合上了。 第三十九章 小情人 夜里骤然降温，风颳得窗户呜呜响, 捲起大片落叶。 楚原脸侧原本有一只毛茸茸的小糰子, 后来那只小糰子一点点往被子里蹭，一点点往被子里蹭, 最后一整只完全缩进了被子里。 楚原睁眼，看见被子里露出两只狐耳，墨发美人靠在他胸口, 无意识地往他怀里钻。 苏独睡着时偶尔会踢被子, 此时他一只脚踝就露在被子外, 还不安分地乱蹭。 楚原搂住苏独纤瘦的后嵴, 又给他掂了掂被角。苏独迷迷煳煳地挨着楚原脸庞蹭蹭，又在他唇角啄了一口。 楚原勾唇, 轻轻抚摸他的墨发。苏独没过一会就又睡熟了, 安安静静地枕在了楚原臂弯里。 一夜过去, 杨家人送来早餐。那时苏独还懒洋洋地赖在床上不乐意下来, 狐尾晃来晃去，被楚原勾了下尾巴尖。 「起床了，」 楚原道，「昨天早早就睡觉, 现在又赖床。」 他把苏独从被子里挖出来，苏独抱住他的脖颈，柔若无骨地赖在了男人身上。 「不想吃饭, 」 苏独嘟囔道, 「抱我。」 楚原将这只小狐狸抱起, 向房间外走去：「不行，待会你又要喊饿。」 苏独轻轻哼哼，又咬了楚原的嘴一口。楚原顺势低头与他接吻，又把人抱到餐桌前，道：「想吃什么？」 杨家的早餐是中规中矩的粥加小菜，又搭上刚出锅的油条包子，热气腾腾。苏独闻到那熬得浓稠细腻的鸡丝粥的香味，刚才还说不想吃饭，现在又竖起了狐耳，眼睛亮晶晶的。 鸡丝粥被舀到陶瓷小碗中，入口香甜滑嫩，再配上鲜脆爽口的小菜——苏独一个人就吃了两碗粥，又从楚原那里抢了半个包子。 吃完早餐后，他心满意足，又变回小白狐，哼哧哼哧往楚原身上钻。 楚原搂住这只小傢伙，点了点它的小脑袋：「吃完就知道睡。」 小白狐心想我才不是要睡觉，就知道说我坏话。然后爬到楚原肩膀，用小脑袋拱他的脸。 小白狐毛茸茸的，拱起人来也又轻又软，楚原转过头，在小白狐脑袋上亲了一下，又把它抱了起来。 小白狐：「……」 小白狐被亲了以后一下子安静下来，大尾巴裹住自己，窝成了一个乖乖巧巧又害羞的小糰子。 楚原轻笑一声，道：「小狐狸，昨天在床上的时候可不像现在这样。」 小白狐轻轻「吱」了一声。 才没有，你瞎说。 楚原揉了揉这只软乎乎的小糰子，抱着它走出了房间。 今天才是杨老的七十寿辰，他作为客人当然不能一上午都待在房间里，因此提前去拜访了杨老，又按照杨家的规矩，在寿辰当天送上了贺礼。 楚原出手不菲，不要说杨老，其他客人看着都有些眼热。此时厅堂两侧坐着身份贵重的客人，杨老坐在主座上，旁边是杨父和杨晓。 小白狐没有去听那些人聊了什么，它见杨垠并未出现在这里，晃了晃狐尾。 杨垠是杨老嫡孙，就算再不受待见，这里也会有他的一席之地。现在客人都来了不少，他却还没出现……实在是说不过去。 小白狐蓬松的尾巴扫过楚原手腕，楚原低头看了它一眼，又恍若无意地提到了杨垠。 方才还因收到贺礼而笑容满面的杨老脸色微滞，哼了一声道：「我那孙子没有一点长处，一大早就不见了人影——让各位见笑了。」 众人皆说不在意，忽然间，杨父身边的杨晓道：「大哥肯定是不耐烦待在这了，昨天还和我抱怨事情太多，想找个地方清闲一下呢。」 他的嗓门不大，但在众人的声音中分外突兀。杨老扫了他一眼，杨父立刻道：「不准在长辈面前无礼！」 第88页 杨晓撇嘴，却也不再说话了。 楚原在这时淡淡道：「我昨日见他一个人往后山走了，杨老可以派人去那边找找。」 他的言外之意是杨垠可能出事了，杨老眉头微皱，立刻招了一个人过来，示意他带几个人去后山找杨垠。 虽然杨垠不见了，但寿宴还是要继续。临近中午，客人纷纷入席，众人中别有一道优雅美丽的身影——是杨父的妻子宋斐雅。 她就坐在杨老身边，也是第一个站起来给杨老敬酒的。杨老似是很喜欢这个儿媳，哈哈笑着喝了这杯酒，又叮嘱杨父要好好与妻子相处。 杨父应了几声，在桌下摸了摸妻子的手。宋斐雅收回自己的手，又对他微微一笑。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寿宴上的气氛正热闹时，门口那边却传来一阵喧闹。 「让开！让我进去！」 「等等，你不能——」 小白狐原本正趴在楚原腿上闭目养神，听到那边的嘈杂好奇抬起头，发现是一个顶着大肚子的女人闯到了寿宴上，她身怀有孕，气势嚣张，嘴里还囔囔着「我是杨家夫人，你们谁敢拦我」之类的话。 「萱……萱萱？！」 杨父一见女子便大惊失色，也不顾旁人，径直起身走了过去。 「你不是在家安心养胎吗？怎么跑到这来了！」 「安心？我怎么安心！再待下去，我就要被人害死了！」 那个叫萱萱的女子扑进杨父怀里，刚才还气势汹汹，如今已换上了一张梨花带雨的脸，「你好狠的心啊！把我们母子丢在那里，叫一个贱人来害我们！」 「什么？！」 杨父手忙脚乱地抱住她，又是着急又是心疼道，「谁要害你们？哪个敢！」 萱萱捂着脸呜呜咽咽，一只手直指向杨老——旁边的宋斐雅。 「就是她！你的好妻子！就是她派人上门，要杀了我们母子！」 宴席上一片譁然，谁也没想到好好一个家主寿宴会有这样的发展。杨老面色已经黑如锅底，宋斐雅却平平稳稳，脸上依然挂着得体的笑容。 「这……」 杨父看着妻子，又看看自己的情人，道，「斐雅，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一直在这里，并未离开过。」 宋斐雅轻柔道，「不如先问问这位杨夫人，我怎么触犯到她了。」 「杨夫人」这三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显然扎了萱萱的心。她一下子炸了起来，指着宋斐雅骂道：「你这个毒妇还给我装模作样！明明就是你派几个人闯入我家中，要把我和孩子活活打死——如果不是我运气好逃了出来，早就一尸两命了！」 「我说过了，今天从未离开过杨家，更不知道你家在哪里，如何派人去找你？」 宋斐雅微微一笑，「况且我虽在道家，也要守法，怎么能在光天化日之下随便杀人，那也太蠢了。」 她每一句话都理智又冷静，直说的人信服。杨父本就不怎么信萱萱的话，此刻一听，神色更是有点动摇。 「萱萱，斐雅出自大家，不可能如此心狠。」 他低声道，「你是不是想我了，才故意编谎话来骗我？」 「你……你……关乎孩子的事，我怎么会骗你！」 萱萱气得快说不出话，抚住自己肚子连连喘气，「不是她就是其他人，反正是真有人想害我们的孩子！」 这两人拉拉扯扯间，底下早已不少人在窃窃私语。 「不是说他昨天离席是因为外室难产吗？」 「别是外室找藉口哄走了他，不过由着这么一个女人闹到家里，真是不成体统。」 「这还是他父亲的寿宴，居然如此……」 「杨家可真是……」 形形色色的言语间，杨家人的神色一个比一个难看。最终杨晓忍不住了，拍桌而起，冲上去推开了萱萱。 「你不过是个小三，就算生下孩子也是个私生子，根本上不得台面！」 杨晓怒道，「这么一个贱人还敢跑到我们家来闹！你当你是什么，你当我母亲又是什么！」 他推人的力气并不重，大概还是碍着萱萱有孕。萱萱却一下子皱起了眉，「哎哟」一声，倒在了杨父怀里。 「疼！好疼！我的肚子——老公，老公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 「萱萱，萱萱！」 杨父紧紧抱着萱萱，气得想一巴掌扇在杨晓脸上——手刚一抬起却又僵硬地顿住空中，还是不捨得对自己儿子下手，便只能沖他骂道：「滚下去！」 骂完又要喊人去找医生，又要找人把萱萱抬下去。就在这一片混乱中，另一边又是一声巨响——杨老怒极之下，直接掀翻了身前的酒桌。 哗啦！ 杯盘碟碗全都砸碎在地，杨父被这动静吓了一跳，也终于想起自己父亲就在旁边。 「逆子！逆子！！」 杨老额头青筋暴起，指着杨父的手剧烈颤抖，他几次想说些什么，但怒火攻心，一句话都说不出——最后居然吐出一口血，翻眼晕厥了过去。 「爸！」 「爷爷！」 几道惊唿同时响起，杨父也顾不上什么萱萱了，立刻冲到杨老身边。 宋斐雅扶住杨老，一面叫人，一面又安慰地拍拍丈夫手背。杨父见妻子虽然紧张却也不失镇定，原本紧绷的心也松了几分，道：「我送爸回房间，你留在这里招待一下客人。」 第89页 宋斐雅道：「让那位也暂住杨家吧，毕竟怀有身孕，万一出了意外怎么办。」 杨父感激地看了妻子一眼，又指挥人将杨老搬回了房间。 一场闹剧就这么结束，宋斐雅和没事人一样继续招待客人。因为主桌被掀翻，厨房很快又做了一桌新的端上来。楚原低头看看小白狐，发现它也仰起脑袋看着自己，黑曜石般的眼睛圆熘熘的，清澈又漂亮。 楚原挑眉，低声道：「不行。」 小白狐哼哼唧唧，用软软的狐耳蹭了蹭楚原。 「不行就是不行，」 楚原道，「你这只小狐狸，哪都别想去。」 小白狐趴在他手上，想了想，又给他翻出了软乎乎的小肚皮。 楚原揉了揉它的小肚皮，嘴上却一点也不松：「待会带你回去。」 小白在他腿上转圈圈，又在他手心里吧唧了一口。 它磨了楚原好一会，什么办法都用上了，最后终于听见楚原淡淡道：「只给你十分钟。」 小白狐：「吱！」 它高兴地抱着楚原的手啃了一口，然后跳到地上，大尾巴如一团雪白的火焰——在旁人看不到的时候悄悄离开了寿宴。 第四十章 反转 小白狐隐匿了自己身形, 熘熘达达跑过寿宴, 钻进了杨家的屋子里。 杨老的住所是一个独立的院落, 里面人来人往, 都在为杨老的昏迷而忧心。但苏独并不打算去那里，他要去的是宋斐雅的房间。 毕竟是杨家夫人, 宋斐雅的房间并不难找，离杨老的院子也才十多分钟的路程。令人意外的是她是独自一间屋子，没有和丈夫住在一起。 此时房门紧闭，从正门进不去。小白狐转到后面，发现窗户没有关紧，便跳上窗台，从窗缝里钻了进去。 地板上铺着暖色地毯，小白狐轻灵灵地落在地毯上，抖了抖蓬松的绒毛。 屋子里摆着几盆鲜花, 因此有股淡淡的花香, 十分好闻。小白狐四处转转，发现这不过是常规女子的房间，并没有什么不寻常之处。 表面上没有问题，那就是有意藏了起来。 小白狐爪子软软地往地上一按, 一股淡薄的气流以它为中心扩散开来, 地板也不易察觉地微微震颤。 咔哒。 有什么声音从一侧传来, 小白狐立刻跑过去, 发现床头的地板陷下一块, 好像是什么开关。 小白狐伸爪按下那个开关, 雕花红木大床无声地往一侧移开，露出地板上一个漆黑的地道入口。 入口有一排细细的台阶，绵延往下。小白狐试探地踩上第一道台阶，确认安全后飞快地跑了进去，一小团消失在了黑暗中。 —— 寿宴即将结束时，杨父又出现在宴席上，告知众人杨老已经无事，此刻正在休息。 宴席一共要持续三天，客人们各自回了房间。楚原低头看看自己指间的素戒，此时它正在微微发烫。 楚原眉头微微挑起，往杨家住宅那边扫了一眼，随即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 地道里弯弯绕绕，小白狐一点也不高兴地晃着尾巴。不知道走了有多久，它终于看见一个出口。 出口用隔板挡着，小白狐推开隔板，发现自己又到了一个暗室里。这里的陈设很简单，只有一张靠墙的大床，床头锁着两个手铐，枕头边还零零散散放着一些药丸。 小白狐嫌弃地看了眼那些药丸，心想他男人才不需要这些，又看见大床对面有道门，想了想，又在自己身上下了第二道隐匿法术。 暗室的门被推开一道缝，小白狐才刚从里面钻出来，就踩到了一个人的手。 ——是杨垠。 「吱？」 小白狐在杨垠手上又踩了一下，又拨了拨，发现他已经昏迷，便暂时不管他，又环顾起了四周。 这是另一间卧室，房门紧闭，床上躺着一个人，或者说那已经不算人了，只能算是一具干尸。 这具尸体被吸尽了鲜血，皮肤皱成树干，模样极其惊悚。小白狐跳上枕头看了一眼，扭头跑开了。 如果它没有看错，那具干尸并不是别人……正是杨家家主杨老。 就算早有心理准备，苏独也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画面。如今杨老已死，杨垠再留在这里肯定会遭人诬陷。它正准备唤醒杨垠，房间的门就被推开了。 「啊——!」 前来送茶水的佣人尖叫起来，茶杯在地上碎裂成渣，她转身跑了出去。 小白狐：「……」 此时再叫杨垠已经晚了，它索性就在地上趴了下来，静看接下来会有什么发展。 没过多久，杂乱的脚步声接近。杨父带着杨晓一同赶来，看见床上的干尸后脸色大变，「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而杨晓则注意到地上的杨垠，立刻叫出了声：「爸！是大哥！是大哥杀了爷爷！！」 杨父听到他的话才看见杨垠，当场红了眼，起身就踹了杨垠一脚。 这一脚没有留半点余地，杨垠后背撞上墙壁，吐出一口血，硬生生疼醒了。 腹部疼如刀割，他眼前一片发黑。等逐渐恢復视力后，看见的就是自己父亲怒不可遏的脸还有杨晓眼中满是恶意的嘲讽。 「……爸？」 杨垠声音沙哑，一开口就又是一口血。他挣扎想从地上爬起来，却又被杨父揪住衣领照着脸捶了一拳。 第90页 「畜生！我没有你这个儿子！！」 杨父咆哮道，「连你爷爷也下得去手！我怎么会生下你这个畜生！！」 拳脚如雨点般落在杨垠身上，他身上剧痛，耳边嗡嗡作响，口中也满是血腥味。 爷爷……爷爷死了？ 杨垠怔怔地想着。 是我……杀了爷爷？ 鲜血从额头流下，煳了杨垠的眼睛，他无助地抱住脑袋，随即一动不动，好像已经失去了意识。 其他人已经闻声而来，聚在了房间外面。这些人中有杨家人，也有杨家邀来的身份贵重的客人。在旁边隐身的苏独眼中冰冷，他知道自己此时现身不但帮不了杨垠，还更能证明杨垠与妖有勾结……只是如果不出手，杨垠可能就要被活活打死了。 苏独思索间，在杨垠手背上轻轻一摁——忽然间杨垠一个激灵，痛楚好像在一瞬间消失，大脑也是从所未有的清明。 他余光瞥见床上的尸体，瞳孔猝缩，勐的推开杨父，冲到了床边。 「爷爷……爷爷是被鸣钧引杀死的！」 杨垠嘶哑道，「妈也是这么死的！爸，我没有杀人！」 杨垠提到自己母亲时，杨父整个人陡然一震，怒火居然奇蹟般地消了下来，暂时恢復了理智。 他看看被自己打得不成样的大儿子，又看看床上那具狰狞可怖的干尸，惊恐地发现这副画面似曾相识——多年前也是这样，自己的幼子趴在床头痛哭，床上躺着他妻子的尸体……丑陋如同恶鬼。 「鸣钧引，鸣钧引……」 杨父喃喃说着，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随即扭头沖外面的人吼道，「快！去找鸣钧引！」 立刻有杨家人领命而去，小白狐见杨垠暂时脱困，又在门外看见自家道长的身影，便悄悄熘过去，扒住了他的脚。 楚原感觉有只毛绒绒的小傢伙趴在了自己脚边，便弯腰将它抱起来。小白狐在他怀中现出身形，虽然依然是个雪白的小糰子，但绒毛已经不如离开时那么蓬松顺滑了。 楚原眉头一皱，小白狐委委屈屈地窝了起来，狐耳软软耷落，圆熘熘的眼睛也蒙上了一层湿漉漉的水雾——在装小可怜。 楚原面色丝毫不改，捏了捏小白狐的狐耳。小白狐因为心虚，一开始还安安静静让他捏，没过多久就受不太了了，扭来扭去想躲开——被楚原牢牢摁住了。 「吱吱吱！」 碍于旁边有人，小白狐的叫声又轻又软，它蹬着小脚脚想踹楚原，雪白的绒毛也蒙上了一层粉。 楚原用道袍拢住这只小狐狸，因为面色不显，也没人知道他在做什么，而杨垠那边，他内里的伤已经被苏独治好，只剩下一些不怎么严重的外伤。尽管如此，看起来也是分外悽惨。 杨父派出去的人很快回来，低声对杨父说了句什么，杨父原本惨白的脸色又是一变——显然，鸣钧引找不到了。 道界世家多有一件镇家之宝，例如楚家的沧澜枢，周家的寻骥图，杨家则是鸣钧引——传说鸣钧引可摄人心魂，毁形灭体，是煞气极重的杀器。 「居然有人盗了鸣钧引，杀了杨家家主……」 「此等邪器落入他人之手，以后不知道要生出什么乱子……」 「要是真出了事，杨家该想想怎么向道界交代了……」 恍恍惚惚间，杨父好像听见什么人在低声讨论。他血红着眼向门外看去——那些人却只是静默地站着，并没有人在窃窃私语。 杨父又扭过头，一把扯住杨垠手臂，怒道：「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是不是你勾结外人害我杨家？！说！！」 他的咆哮震得杨垠耳膜一阵刺痛，杨垠刚想说什么，杨父又是一巴掌想扇下来—— 「杨先生，节哀。」 低沉平稳的嗓音响起，仿佛巨石沉入深潭，顷刻间镇住了潭底的暗流涌动。 杨父的手被人扣住，他愣了一下，见拦住自己的人正是楚原，似乎想到什么，恢復了几分理智。 「楚道长，虽然杨家与楚家一向交好，但这是杨家家事，还请您不要插手了。」 杨父道，「这个逆子出现在这里肯定是别有居心。如果不审问出来，只怕我父亲就要枉死了！」 楚原道：「杨家有溯源符，如果兇手还未离开，可用溯源符找出。」 杨父如同被人当头一棒，瞬间清醒：「对！溯源符！多谢楚道长提醒！来人，拿溯源符过来！」 「不用了。」 一道轻柔的女声响起，只见人群之中，宋斐雅一身宝蓝长裙，温婉大气，款款走出。 她显然已经知道了杨老的死讯，但面色丝毫不见悲意。杨父也没想到会见她这副样子，当即皱眉道：「斐雅！你在干什么？！」 宋斐雅不紧不慢走到他面前，又转过来对众人道：「杨家家主与妖物勾结，我亲眼所见。」 她话音刚落，众人顿时一片譁然。宋斐雅将他们的反应收在眼里，又道： 「百年前周家惨遭灭门，主使正是杨家。不久前杨家家主得知周家后人下落，为夺周家法宝寻骥图将其灭口。又因一己之私向那妖物献上鸣钧引与寻骥图——可惜，那妖物出尔反尔，将杨家主反杀了。」 这段话轻飘飘落下，却掀起轩然大波。杨父目眦欲裂，道：「胡言乱语！你居然敢诋毁我杨家清誉！」 第91页 「别着急，我还没说完，」 宋斐雅淡然说着，又取出了一份文件，「杨家家主生前特意託付遗嘱于我，如若他横死，便在七日后将家主之位传给孙子——」 她的目光落在杨晓身上，杨晓先是一愣，随即满眼激动，往前走了一步。 宋斐雅微微一笑，道：「传给他的孙子，杨垠。」 「母亲？！」 杨晓悚然一惊，杨垠也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满眼茫然。 宋斐雅不理他们，只是对身后的杨家人斥道：「还不快把家主扶下去，给他疗伤！」 那杨家人上前就要扶起杨垠，却勐的被杨父挥开了。 「混帐！我父亲何时立下遗嘱！」 杨父道，「家主之位要继承也是我来继承，何时轮得到他！」 宋斐雅浅笑道：「遗嘱在此，今天在场之人皆可作证。你要是不信，验一验就是了。」 杨父噼手夺过那份遗嘱，展开——上面刻着杨家独一无二的符文，隐约有金光闪烁。字迹也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杨老所写，甚至盖下了除了杨老以外谁也不知存放在哪的家主印章……是绝无可能伪造的真遗嘱！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杨父震惊道，「爸他怎么可能不把家主之位给我？！我才是他的唯一的儿子啊！」 宋斐雅听到他后半句话，嘲讽地扬起了嘴角，轻声道：「谁说你是前家主唯一的儿子了。」 杨父一天之内连遭几次打击，此刻脸色已经灰败如死人，颤声道：「你……你说什么？!」 宋斐雅微笑地牵起杨晓的手，将他拉到了自己身边。 「这是我和前家主的孩子，如今前家主已死，我身为他孩子的母亲，自然是杨家的主母。」 宋斐雅细声细语，在杨晓极度惊恐的眼神中温柔地拍了拍他的手背，又把目光落在了自己丈夫身上。 「在新家主继任之前，杨家由我做主——杨济，你该喊我一声『主母』了。」 第四十一章 风雨欲来 「杨济」是杨父的名字, 他从妻子口中听到这么一番话, 一时间如雷霆当头浇下，惊得他不知天南地北, 大脑一片空白。 「母……母亲……」 杨晓勐的挣开宋斐雅的手, 踉跄一下, 双腿剧烈打颤。 「你在说什么胡话啊母亲？！」 宋斐雅低头摸摸自己小儿子的脸，嘆息一声道：「你以前可是喊我『妈妈』的。」 扑通。 杨晓没支撑住, 直接跪在了地上。而杨父好像也终于回过神来，忽然朝杨晓扑了过去。 「你这个畜生，你这个私通出来的怪物——」 杨父双眼通红，咬牙切齿，神情狰狞如同恶鬼。他把杨晓扑倒在地上，用尽全身的力气恶狠狠地掐住了自己妻子的孩子, 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 「你给我去死！！」 「放肆！」 宋斐雅厉声断喝, 立刻有几个杨家人冲上去摁住杨父, 将他和杨晓分开。 「滚！滚开！」 杨父钳制住，却仍疯狂地挣扎着，死死盯着地上不断咳嗽的杨晓, 「我要杀了这个怪物！！」 「他是前家主的亲生儿子，不是什么怪物！」 宋斐雅冷冷盯着自己的丈夫，道，「你侮辱生父, 顶撞主母, 是大不敬——来人！把他给我关起来, 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出去！」 杨父还要挣扎，却被几个杨家人直接堵住嘴，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拖了出去。 他的嘶吼声隔了很远都能听到，而其他人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发展，一时间没人说话，都看着宋斐雅——这位杨家新主母接下来会如何动作。 宋斐雅倒又恢復了平静，吩咐了人把精神崩溃的杨晓送回房间，又让人治好了杨垠身上的伤，轻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走。 「楚道长，」 宋斐雅脸上挂着温和得体的笑，看向了一旁的楚原，「七日之后小垠继任家主，按照杨家的规矩，家主身边需要一位外人做观礼——小垠性格内敛，也没什么朋友，不久前的捉妖师大会全靠楚道长您照顾。因此我想替他拜託您，来给我们小垠做个观礼。」 楚原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把目标转向自己，语气平静，无波无澜：「可以。」 宋斐雅于是笑着对杨垠招了招手：「小垠，快过来和楚道长道谢。」 杨垠：「……」 杨垠还完全没有从刚才一连串惊人的转折中反应过来，愣愣的，甚至怀疑眼前一切都是梦——直到宋斐雅拉住他的手，感受到那真实的体温，他才勐然一个激灵。 「谢谢楚道长。」 在这之后，宋斐雅又柔声请楚原在杨家住下，毕竟离家主之礼还有七天。楚原看着她那完全挑不出什么错处的笑容，淡定地应下了。 杨垠恍恍惚惚，被人送回了房间。直到一个人待在安静的卧室后，他才忽然流下两行眼泪，意识到自己的爷爷已经不在了。 新任杨家家主在房间里放声痛哭，而外面那些被邀来参加寿宴的客人们则很尴尬——寿宴突然变成丧礼，还经歷了这么混乱的杨家事变，一时间不少人藉口离去，只有一些与杨老有交情的不得不留下来，参加三日后杨老的葬礼。 外面一片乱糟糟，楚原抱着小白狐回到了住所。小白狐觑着男人的脸色，一进屋子就变了回去，坐在楚原腿上，抱住他亲昵地蹭了蹭。 第92页 楚原不为所动：「我记得我只给过你十分钟。」 「又不能怪我，」 苏独道，「宋斐雅和杨老房间里有条暗道，我花了好久才走通。」 楚原眉头一抬：「你还挺有理由？」 「楚道长——」 苏独轻轻晃着狐尾，柔软的脸颊轻轻贴上楚原，又在他耳边低喃着撒娇。 「我不是故意的，不要生气嘛。」 楚原没有反应，苏独便轻笑着勾过楚原的手，轻轻按在了自己领口间。 掌下肌肤如丝绸般细嫩光滑，楚原触到他精緻的锁骨，领口微敞，再往下就是一些隐秘的痕迹…… 楚原：「……」 苏独修长的眼尾弯起，在楚原唇角轻啄一口：「给你。」 「……」 楚原完全拿这只小狐狸没有办法，当下收回手，又揽住苏独嵴背：「下不为例。」 苏独高高兴兴地甩尾巴，道：「好呀。」 他的五条狐尾蓬松漂亮，像盛放的白牡丹。楚原看着看着，伸手摸了一下。 苏独拍开他的手：「下流。」 楚原：「……」 明明刚刚还被勾引，现在又被扣上个「下流」的帽子，楚道长再次高高挑起了眉头：「你说什么？」 「本来就是，」 苏独道，「要是在狐族，你这样就是性骚扰。」 狐狸可宝贵自己的尾巴和狐耳了，哪像他这样，天天给楚原摸来摸去。 苏独虽然没说，但那小表情就是「你看我平时多宠着你」，楚原忍不住低笑一声，捏了捏他的下颌。 男人的笑声低沉磁性，震得耳膜微微发痒。苏独懒洋洋地黏在他身上，隔了一会道：「杨垠是被人打晕放在那里的。」 杨垠出现得蹊跷，恐怕他自己也不清楚怎么会在那，而杀死杨老的兇手还未找到——经过宋斐雅这么一闹，兇手是谁似乎不怎么重要了，至少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被转移走了。 楚原道：「她是个聪明的人，而且别有居心。」 从宋斐雅口中自然是问不出来什么的，因此楚原也没有开口。现在杨家还是一团迷雾，既然宋斐雅有意让他留下，那之后必定有变数。 苏独忽然道：「亲我一下。」 楚原低头看看他，吻上了他的唇。 一吻过后，苏独笑吟吟道：「有楚道长在，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楚原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说，却也轻轻抵住他的额角，道：「我会一直陪着你。」 「那太好了，」 苏独一下子直起身，「杨家太无聊了，我要出去逛街。」 楚原：「……」 苏独狐耳竖起：「你说过会陪我的。」 「小狐狸。」 楚原嗤笑，牵住苏独的手，带他出了杨家。 从杨家到市区有两小时的车程，苏独不耐烦等，半路就趴楚原身上就睡着了——趴着趴着就又变回了小白狐，滚进了楚原怀里。 于是楚原又抱着这只小狐狸在街上逛，若是苏独以真实面貌出现，少不了会有一些人将热切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还是一团小狐狸模样省事得多。 虽然是只小狐狸，但还是馋兮兮的。没逛多久楚原手上就多了不少零食，小白狐还想悄咪咪滚进装着零食的袋子里——被楚原捏着后颈皮提了出来。 「小馋猫，」 楚原笑道，「又不会和你抢。」 被发现的小白狐大概是觉得丢脸，一声不吭，用大尾巴把自己裹成了一团。 他们逛了几小时便回去了，接下来的几天里杨家一直处于乱糟糟的状态，既要忙杨老葬礼又要忙新家主的继任礼。杨垠一直待在房间里木然地看着这些人，不知在想些什么。 杨老最终在一个下着小雨的清晨葬入土中，葬礼举办得很简单，按照宋斐雅所说，杨老与妖勾结，杀死周家后人，又将寻骥图和杨家的鸣钧引一同献给了妖——因此他于杨家而言，只是个叛徒。 葬礼之后，众人离开，杨垠一个人坐在杨老墓碑前。雨越下越大，他身上的衣服都被淋湿了，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头顶忽然撑起了一把伞。 杨垠微微一愣，回头看向那人——那是个他有几分熟悉的墨发美人，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是你？」 好像有什么封闭的机关开启，杨垠的记忆回笼，他忽然想起自己把小白狐捡回家的当天晚上曾遇到过妖怪袭击，当时救下他的正是这个人。 「你以前救过我，」 杨垠惊讶道，「你是九——」 苏独道：「不用说出来了。」 杨垠住了口，又看见苏独身后正站着楚原，一下子什么都懂了。 「之前不方便暴露身份，所以抹掉了你的记忆。」 苏独蹲在杨垠面前道，「不好意思，请你吃糖。」 他摊开手心，露出一根粉色包装的棒棒糖，还是草莓味的。 杨垠默默接过棒棒糖，拆开含在嘴里，一股甜味瀰漫开来，身上的雨气似乎也淡去了不少。 「谢谢。」 苏独看看杨老的墓碑，想了想，开门见山道：「寿宴那天我潜入了杨家，在你爷爷的卧室里看见了昏迷的你。」 杨垠眉头一下子皱起，道：「那你见到兇手了吗？」 「没有，当时你爷爷已经遇害了，」 第93页 苏独道，「如果你能回忆起你为什么会在那里，也许就能找到兇手。」 「我想不起来了……」 杨垠道，「我后面回去想了很久，只记得我去后山看了看母亲……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记得自己明明是在母亲的坟墓前睡过去了，再一醒来，面对的就是父亲的滔天怒火与拳打脚踢。 「我当时被父亲打得很疼，可是后面不知道怎么又不疼了，」 杨垠道，「应该也是你帮了我吧，谢谢你们。」 仔细想想，似乎在他把街边的小狐狸带回家后，就受到过九尾狐不知多少次帮助了。 苏独自己拆了根棒棒糖叼着，含煳不清地说了声「没事」，又道：「你还记得你母亲吗？」 杨垠这回沉默几秒，道：「我妈是在我很小的时候去世的。当时有人意图盗取鸣钧引，她第一个发现……然后就死在了那人手下。」 「那宋斐雅呢？」 「妈去世没过一年，她就和父亲结婚了。」 杨垠提到「宋斐雅」时明显有些纠结，毕竟她不仅是自己的继母，还与自己爷爷有过关系，「她对我一直很好，也时常护着我，我们家上下其实都很喜欢她。」 杨垠顿了顿，又艰难道：「只是父亲一直很花心，在外面有好几个情人，她一个人待在家里……可能也很辛苦吧。」 苏独听杨垠的语气就知道在这个人人都轻待他的杨家中，宋斐雅确实对他很好。尽管现在宋斐雅与杨老爆出丑闻，杨垠也对她也没有什么厌恶的感情。 真单纯啊。 苏独在心中轻嘆口气，道：「几天后的家主之礼上，你要小心。」 杨垠一怔，苏独又道：「你身上有别人看不到的功德金光，应该是哪个大能转世，按理说今生不会那么碌碌无为……杨家于你，或许是真的不适合。」 杨垠愣愣的反应不过来，苏独又往他手里塞了一块糖，起身和楚原一起离开了。 他走的时候把伞留了下来，杨垠撑着伞，又拿着那块糖，在满山的风雨中，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墓碑的雨水淅淅沥沥流下，杨垠又在墓碑前待了一会，默默吃完所有糖，心想真甜啊。 然后他撑着伞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早已酸麻的小腿，慢慢往杨家走去。 轰隆—— 天边划过一道惊雷，雨又大了几分。杨垠偶然回头看向那片祖坟，只见阴沉沉的坟墓间中似乎站着一个黑影……等他再定睛一看时，那里什么也没有。 第四十二章 螳螂捕蝉 从杨老身死, 到杨垠继任家主，总共也才过了七天。 雨一直绵延下个不停, 阴沉沉的天幕笼罩整个杨家, 好像有什么不详的事情即将发生——第七天的时候，杨垠从梦中惊醒，迷迷煳煳间看见床边有个人影, 又吓了一跳。 「做噩梦了吗？」 温柔的女声在床边响起，杨垠一怔，这才发现那个人影其实是宋斐雅。 「母亲？」 杨垠慢慢坐起来，道，「你怎么在这里？」 宋斐雅没有说话，她取出手帕轻轻擦去杨垠额头上的汗水, 隔了一会才道：「今天是你的家主礼，忘记了吗？」 杨垠当然没有忘记, 他诧异的是宋斐雅为什么一大早来看他。而宋斐雅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提醒几句便走出了房间。 细雨朦朦，家主之礼在屋内举行。因为时间紧迫，仪式准备得也很匆忙，杨父与杨晓在皆不在场，能算得杨垠上长辈的也只有宋斐雅一个。 杨垠心中有些落寞, 环顾四周, 其他杨家人皆站在院落中, 沉默无言。厅堂主座上是微笑的宋斐雅, 旁边则是不紧不慢喝茶的楚原。 往常他的怀里都会有一团雪白的小狐狸, 今天却没有，不知苏独去了哪里。杨垠走进屋内，宋斐雅微笑着对他招手，道：「过来。」 宋斐雅从杨老儿媳一跃成为杨老情人，这在他人看来实在太惊世骇俗，她却不介意的样子，仍然是之前落落大方的模样。 杨垠上前几步，跪在宋斐雅面前。接下来是一系列家主继任仪式，虽然此前杨垠没有排练过，但流程中居然出乎意料的顺利，没有出什么差错。 楚原作为观礼者，修长手指斟了一杯酒送至杨垠面前，杨垠道谢接过，一饮而尽。宋斐雅捧出家主外袍，轻轻披在了他的肩头。 披上家主外袍，意味着杨垠从此以后便是杨家家主。他听见院落里杨家人的唿喊声，但其中也有不少窃窃私语，是对他的质疑与不屑。 「他何德何能……」 「不过是一个废物……」 杨垠垂下眼，就当没有听见那些议论。宋斐雅瞥了外面的人群一眼，柔声道：「家主礼还有最后一道流程，小垠和我来内室，请楚道长在外等候片刻。」 楚原颔首，宋斐雅拉起杨垠，款款走进内室。 内室里的布局很简单，桌上摆着一把锋利的小刀，一只盛着清水的杯子，还有一方玉盒里盛的印章。 宋斐雅道：「这就是家主印章，以后它属于你了。」 杨垠点点头，见宋斐雅拿起那柄小刀，犹豫一下，还是忍不住道：「母亲，你知道爸的……那个女人自杀了吗？」 就在昨天，杨父的情人萱萱得知了杨父被囚禁的事情，在寻找杨父的途中不慎从二楼摔下，连人带着肚子里的孩子当场死亡，一尸两命。 第94页 「小姑娘不听话，可惜了。」 宋斐雅一边用小刀割破自己的手指，一边淡淡道，「你父亲已经听到了这个消息，现在正伤心着，你有空去看看他吧。」 杨垠道：「那……杨晓还好吗？」 「他有什么好不好的，小孩子闹脾气罢了。」 鲜血滴入杯中，与清水相融。宋斐雅随即微笑起来，将杯子举到杨垠面前：「恭喜小垠，以后你就是家主了。」 家主礼最后一道流程就是饮下掺有长辈之血的水，杨垠看着宋斐雅的笑容，沉默几秒，接过了那只杯子。 清水在杯中微微荡漾，因为掺了血而染上淡红。杨垠本想一饮而尽，但又想起苏独几天前对他说过的话，让他小心家主之礼…… 一时间心绪流转，杨垠的嘴已经碰到杯子边缘。他余光瞥见宋斐雅眼中划过的微光，手一颤——仿佛无意地将杯子摔在了地上。 啪。 杯身碎裂成几瓣，液体也洒了一地。杨垠一边装出慌乱的样子想弯下腰捡，一边对宋斐雅道：「母亲对不起，我——」 「没关系。」 宋斐雅慢慢地蹲下来，拦住了他的手，「不喝也可以。」 杨垠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随即听见宋斐雅在他耳边轻声道：「反正毒也是下在杯口的。」 杨垠瞳孔一缩，下意识要喊人。但他才刚一张口，就发现自己已经发不出半点声音。 「！！」 「这里被设下了阵法， 就算是那位楚道长，也察觉不到里面的动静。」 宋斐雅站起身，眼睫微垂，含着笑意又居高临下地睥睨倒在地上的杨垠。 「你突然变聪明了，是被人提醒了吗？可惜，还是算漏了一步。」 杨垠痛苦地捂住喉咙，体内如烈火焚烧。他呕出大片大片鲜血，竭力看向宋斐雅。 为什么…… 宋斐雅没有回答，而是轻轻闭上了眼睛。 在杨垠脚下，被他呕出的鲜血如细蛇般游走，逐渐爬满整个内室。符文绘成，四周皆是危险的红光，杨垠认出那是一个阵法，又挣扎着想向门口爬去。 一步，两步，三步—— 杨垠的视线开始模煳，脑海里却划过无数画面，幼时母亲的死，爷爷的死，父亲憎恶的目光，还有宋斐雅温柔却冰冷的笑…… 所有人离他而去，所有人不需要他。他只是一个棋子，只是一个…… 杨垠用尽全力伸出的手摔在了地上，逐渐黑暗的视野里，门口离他还有很远很远……如隔天堑。 滴答。 有什么湿热的液体砸在地上，没有人发现。 「……」 内室陷入沉寂，宋斐雅睁开眼，一步步走到了杨垠身边。 她温柔地托起杨垠，扶他坐到了内室唯一的椅子上。杨垠身上仍然披着家主外袍，但他眼睛紧闭，已经没了气息。 宋斐雅抚过杨垠的脸，指尖触到他眼角的泪迹，笑意收敛，无声地嘆了口气。 「——怎么，你还捨不得了？」 嘶哑的男声在内室响起，是从杨垠口中发出的。 宋斐雅后退一步，脸上又浮现笑容，道：「毕竟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孩子。」 「哼，又不是你的亲生血脉，可惜什么。」 杨垠睁开眼，此时他的模样未变，气质却好像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放心，家主之位肯定会留给我们的孩子。」 宋斐雅道：「杨晓的资质还不如小垠，留给他也只会败了杨家。」 「杨垠」嘿嘿一笑，抓住宋斐雅手腕道：「那你就给我再生一个好的，让他来继承杨家。」 ——如果此时杨父在场，定会惊讶地发现这个「杨垠」的神态与声音和他的父亲……前任家主杨老一模一样。 杨老直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满意道：「年轻的身体果然不错，不枉我养了这个废物这么多年。」 宋斐雅平静道：「你心愿达成，之后那个大妖就要来索要报酬了。」 「哼，区区混沌转世……」 杨老不屑道，「此时的我亦非昨日，不要说他，就是楚原那小子我也不放在眼里。」 宋斐雅垂眼：「是吗。」 杨老留意她的神情，见她并没有什么喜色，冷哼一声道：「怎么，你好像很不高兴。」 「我替你背了这么多骂名，当然不高兴。」 宋斐雅道，「你不知道因为你，那些人在背地里怎么骂我。」 杨老嗤笑道：「那又何妨，日后你换个身份再嫁入杨家，其他人也不敢说什么闲话。」 他说着便要向外走去，脚步却忽然一顿，「啧」了一声：「不行，如今我刚换得新身体，法力尚未恢復，恐怕会被那楚原看出马脚。」 宋斐雅指尖微微收紧，道：「那你之后不也没有法力了？」 「要等三天才能恢復。」 杨老皱眉道，「这三天可是个麻烦，如果那妖物找上门——」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已卡住了。 在他背后，宋斐雅轻柔道：「这样，你就不用担心了。」 宋斐雅的双手经过多年保养，纤柔白皙，十指不沾阳春水——然而也正是这么一双手握住锋利的小刀，将它送入了杨老的心脏。 杨老睁大了眼睛，他勐地推开宋斐雅，又不可置信地低头……看见了自己胸口逐渐晕开的鲜血。 第95页 「你竟敢——」 杨老用力拔出小刀，捂住心口后退几步，又呕出了一口血。 「你……我对你不好吗？！你竟要杀我？！！」 宋斐雅因为刚才 那一推摔在了地上，此时正慢慢起身，随手将一缕散发拨到脑后。 「强姦犯也要谈什么好不好吗？」 宋斐雅轻声细语，仿佛是对爱人的低喃，「从我们的第一次起，我就巴不得你死呢。」 杨老怒极，扑过去想扼住宋斐雅脖颈。然而杨垠的身体终究经不起过重的负荷，他扑到一半便摔在了地上，颤抖地看向自己双手，意识逐渐模煳。 「为什么……不可能——」 「你以为就你和伏桀达成了协议吗？」 宋斐雅道，「他可是最奸诈的商人，不会只赚你这一份利益。」 她说这话时，脸上虽然仍带着微笑，但全身的毛孔间却渗出了漆黑的血液，流出一道道瘆人的黑色血线。 杨老看见她的脸，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你居然……你居然入魔了！」 宋斐雅轻笑着摁住自己心口，在那里有什么东西微微发亮。杨老认出那是一件法器——杨家的鸣钧引。 鸣钧引可摄人心魂，携带着巨大的煞气。但作为杨家家主的杨老也清楚这件法器还有另一个作用：如果有人能成功与鸣钧引融合，那会当即丧失心智，成为一只强大的魔物。 与鸣钧引融合的机率不过万分之一，之前有无数试图融合的人死去。但宋斐雅却做到了。她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黑血流满全身，万蚁噬心。宋斐雅痛苦地跪在地上，眼睛却仍然死死地盯着杨老——她要看着这个人，死在自己面前。 年少心动，不顾那人已有一子便将终身託付，在嫁入杨家之后才知他的心从不在自己一人身上。但她从不后悔，心想着也许能够挽回，直到有一天，她年老的公公推开了她的门…… 浑身剧痛，宋斐雅死死咬着牙关，脸上却流露出快意的笑容——杨老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心不甘情不愿，竟是死不瞑目。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宋斐雅仰起头，眼角流下泪水，爆发出一阵此生未有过的畅快笑声。 「真是漂亮。」 有人在旁边阴沉沉地赞嘆，宋斐雅知道是那个妖物来了，与此同时，她的身体也开始崩溃，无数黑气从体内冒出，将她急剧撑大——黑气层层堆积，一座肉山般的怪物迅速成型。 宋斐雅的视线开始模煳，她好像坠入了无边的黑暗中，恍恍惚惚，整个世界都离她远去了。 她忽然想到躺在旁边的杨垠，那个孩子被她杀死前，应该也是这样的感觉吧？ 真是……对不起了。 「要是真让你入魔了，不知要惹出多少麻烦。」 一声轻笑忽然响起，如花瓣落入湖面，泛起层层涟漪。 宋斐雅忽然感觉涨大的身体在急剧收缩，好像有什么力量温柔地托住了她，将她从那团黑气中勐的抽了出来。 她不可置信地睁开眼，随即感觉心口剧烈疼痛，身上依然有黑气蹿动，她倒在地上，冷汗泠泠打湿了额头。 苏独蹲在她面前，微微笑道：「可惜了，你已经和鸣钧引融合，我救不了你。」 宋斐雅茫然而失神地望着他，一只手颤抖地抬起，指向了旁边的杨垠。 苏独道：「他没这么容易死，你放心。」 这个「他」指的是杨垠而不是杨老，宋斐雅不知是欣慰还是别的什么，无言地闭上了眼。 苏独起身，扫了眼躺在地上的杨垠，随即对上了那道从他出现起就死死锁在他身上的视线。 苏独挑起眉头，笑得嘲讽又肆意：「哦，老鼠终于出洞了。」 五条雪白的狐尾在他身后绽放，伏桀紧紧盯着他，摩挲下颌道：「五尾了，比以前漂亮多了。」 苏独：「要来试试吗？」 伏桀冷笑一声，手指捏得咔叭作响：「好啊。」 他话音未落，拳头已裹挟着尖啸的风声，重重捶向苏独！ ——然后「砰」的一声，他整个人被砸进了身后一堵墙。 伏桀：「……」 玄色道袍轻扬，楚原踏着硝烟走来，自然地挡在了自家小狐狸面前。 「开什么玩笑呀，」 苏独光明正大地躲在楚原身后，沖伏桀笑吟吟道，「我有男人了，才不搭理你。」 伏桀：「……」 第四十三章 重伤 宋斐雅被杨老胁迫多年, 以她一人之力自然杀不了杨家家主，但当她暗中听到杨老与那个叫伏桀的大妖对话时，她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杨老畏惧死亡，杀死周家后人也是想利用寻骥图找到能延长自己寿命的方法, 但他万万没想到周家后人一死, 寻骥图也无法使用——这个时候伏桀来了, 告诉他自己能够帮他与年轻的后辈交换身体, 代价是将寻骥图与鸣钧引一同给自己。 杨老没有犹豫，答应了这个条件。宋斐雅却在伏桀离开时悄悄拦住了他，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我只想杀了他，你放心，鸣钧引和寻骥图都会是你的。」 伏桀打量眼前这个女人数秒，嗤笑一声道：「我可不做没有好处的买卖。」 宋斐雅心一沉，面上却仍然一片冷静：「你想要什么？」 第96页 「听说鸣钧引与人融合，可以造出一个强大的魔物。」 伏桀饶有兴趣道，「不如你去试一试。」 洛茵茵正是入了魔才被他一口吞下, 这种由人直接堕落的魔物，对他来说是难得的补品。 宋斐雅知道鸣钧引，也知道曾经也有人试图与鸣钧引融合以此来获得力量，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失败了，不过是一死罢了。 「好, 我答应你。」 …… 轰！ 墙壁碎裂, 高楼轰然倒塌。宋斐雅感觉自己身上压了一个东西, 很重, 重得她几乎无法唿吸。 「醒醒！」 有什么人在唿喊她，声音很熟悉，像极了那个孩子……她嫁入杨家第一天，躲在一边悄悄看她的孩子。 身上的重物被搬开，宋斐雅吐出一口血，随即被什么人扶了起来。 天旋地转，视线模煳。宋斐雅大脑一片混沌，也清晰地意识到一个事实——她快死了。 而在天空之中，战斗犹未停止。伏桀在吞下洛茵茵以及这么长一段时间的休养生息后确实实力大涨，他桀骜地冷笑着，活动了一下毫髮无损的手腕。 楚原持剑而立，脸上平静无澜，窥不出半点神色。他对伏桀的实力恢復并不意外，毕竟千年前，这个混沌转世是能与九尾的苏独势均力敌之人。 至于他的小狐狸…… 楚原不经意往另一个方向一瞥，看见苏独脸色是从所未有的冰冷。 「别分心啊，楚道长。」 伏桀充满恶意的声音忽然拉近，楚原想也不想直接抬剑噼下，剑光如雷霆万钧横扫而开，伏桀脸上鲜血飞溅，勐地退开。 尽管如此，他还是满脸嘲讽，道：「和自己养了多年的小崽子再次碰面，啧啧，多感人啊。」 下一秒，长剑贯穿他的胸口，他的瞳孔微微一缩。 楚原：「你话太多了。」 —— 苏独余光瞥见楚原贯穿伏桀心口，随即伏桀身形消失在空中，微微皱眉。 伏桀的能力诡异多变，光是分身就相当麻烦，加上他在战斗中的手段又极其低劣，因此格外让人厌恶。 「……」 苏独略微分心时的皱眉落入另一个人眼中，又是另一种意思。 笙篱无声攥拳，七条狐尾在他身后完全放开，空气中隐约多了一分寒意，而一直留意他的苏独也终于将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你从禁地逃出来了。」 笙篱：「是。」 苏独琉璃色的眼眸中清清冷冷，倒映出他曾经的孩子的身影：「玄墨他们呢。」 笙篱垂眼，下一刻，他的嘴角嘲讽地翘了起来。 「杀了。」 嗤。 空气中仿佛有根极其锐利的线，一瞬之间切割开血与骨，只留下凌厉的风声唿啸而过。 笙篱愣了一秒，意识到被切割的是他的手。 一只断手落在地上，鲜血喷涌而出。笙篱低头，很快的，他感受到了锥心的疼痛。 是真的很疼，当初被自己亲生父母丢出家门时，也没有这么疼。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幼狐蜷缩在骯脏的雨水中，黑色的雨点针扎般刺在身上，一下一下，疼得他连哭出声的力气都没有。 就这么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幼狐眼神涣散，以为自己终于能从漫长的解脱中得救时……一把伞轻轻撑在他上方，给他撑开了一片天。 「哪来的小狐狸呀，」 有人轻笑着，温柔地将他抱在怀中，「以后就跟着我吧。」 笙篱意识恍惚，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惨叫了起来，耳边一片寂静，但他又清清楚楚地听见那个声音——那个永远对他含着笑意的声音，此时已经冰冷如同祭坛上千年的风雪。 笙篱缓慢抬头，看见九尾狐的眼眸中染上了一分他从未见过的……血色。 「给他们陪葬吧。」 …… 冷风拂过，伏桀的身形消散，又重新聚拢。他依然毫髮无损，但脸色极差，显然分身被毁对他来说也是不小的伤害。 「你到底是什么人，」 伏桀死死盯着楚原，每一个字都狠狠碾过了牙齿，「区区一个人类——」 第一次第二次，他的力量都尚未復甦。然而在吞下洛茵茵后，他自觉力量已经恢復了大半，就连千年前的苏独对上他也应该会吃力……可是这个该死的人类又是怎么回事？！ 楚原没有理会他，他眉头蹙起，看见苏独掐住笙篱的脖颈将他摔在地上，修长十指青筋暴起，脸色却苍白而漠然。 苏独弄出的动静太大，甚至全然不顾底下就是杨家。此时杨家住宅已经被毁去大半，杨家人也早已逃走……只剩下主屋那边，还跪着一个孤单的人影。 杨垠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没死，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满目疮痍，膝盖上还躺着另一个奄奄一息的人，是他的继母宋斐雅。 宋斐雅咳出大片大片鲜血，一只手还紧紧抓着杨垠，将落满灰尘却完好无损的家主外袍拽过来，披在了他身上。 「家主……是你，」 宋斐雅目光空，低喃道，「鸣钧引……也还给你们。」 她不知道从哪生出了力气，狠狠抓起小刀，刺入了自己心脏之中。 杨垠一惊，刚要开口说什么，却又被宋斐雅满是鲜血的手用力攥住了。 第97页 「你的母亲……不是被外人杀死的。」 宋斐雅极力将涣散的视线汇聚在杨垠身上，每说一个字，就有鲜血从她嘴角流出。 「是……被你杀死的。」 杨垠瞳孔勐地缩到了极点。 「你是杨家从未有过的天才……小时候的法力就已超过杨家所有人……」 宋斐雅断断续续说着，颤抖着从自己心脏中，取出了鸣钧引，「因为太强，无意间和鸣钧引发生共鸣……你的母亲为了保护你，死了。」 她将染血的鸣钧引轻轻放在杨垠手心，又握住了那只不断颤抖的手。 「我想……你应该知道真相……」 宋斐雅喃喃说完最后一个字，极力提起嘴角，似乎还想笑一笑。 「杨家……真是……」 她终究没有说完最后一句话，眼中最后一点光泽如微弱的火焰……嗤地熄灭了。 n bs　「……」 杨垠紧紧盯着宋斐雅美丽却灰败的面庞，瞳孔剧烈收缩，整个人也控制不住地颤抖。 鸣钧引就在他手中，鲜血染满他的双手，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硬生生呕出了一口血。 那是他的心头血。 「哈，哈哈——」 杨垠眼中流下两行血泪，他忽然崩溃地大笑起来，鲜血顺着脸庞砸下，一滴一滴，落在了鸣钧引身上。 「哈哈哈哈哈——」 那一瞬间，他什么都想起来了。 想起年幼时母亲逐渐冰冷下去的体温，想起自己撕心裂肺的哭喊，想起从那以后，他的力量与记忆都被封锁在鸣钧引之中，从此就是一个浑浑噩噩的废人。 还有在更久远之前……可能是数百年前，也可能是数千年前，他不是杨垠，他有另一个名字，叫做杨稚。 杨家家谱中的第一人，被族人奉若神明的先祖…… 杨家第一任家主，杨稚。 —— 下面突然发生了异样，楚原低头，看见杨垠满脸血泪，双手捧着一件法器，正是杨家的鸣钧引。 下一秒，鸣钧引碎，血色光芒大放，但在那红光中又藏着另一团白色浅光……楚原瞬间意识到了那是什么。 伏桀却忽然冷笑一声，道：「给你看个东西吧。」 他勐地将手中什么东西捏碎，楚原尚未避开，眼中就浮现了另一副场景—— 万物初生，灵气汇聚。满山的繁花之间，一只小白狐懵懂地抬起头，好奇地打量眼前的男人。 楚原第一反应是这个男人是混沌。 很快的，他清楚地看到了混沌的脸，眼中划过森然的寒意。 ——那是一张和伏桀一样的脸，但又不是。 眉眼间的神情全然不同，嘴角也带着温和笑意。哪怕一模一样，也很难有人将他和伏桀认成一个人。 楚原抬剑击碎幻境，听见伏桀满是嘲讽的哈哈大笑；「这才是他不愿和我交手的原因，惊喜吗，楚道长？」 楚原没有说话，他下意识要找到苏独的身影，却见笙篱忽然掀开苏独的钳制，勐地向杨垠沖了过去。 他的目标不知是杨垠还是鸣钧引，但那突然爆发的力量却连苏独都没有反应过来，当他意识到笙篱要对杨垠下杀手后立刻拦了过去——笙篱却勐地转身看向苏独，顷刻间，他的脸已然变成了另一个人。 是混沌。 苏独大脑有一剎那的空白，那张脸落在他的眼中，恍若隔世。 噗嗤。 温热的血溅在脸侧，苏独勐然惊醒，随即有一只手将他重重摁进怀里，男人低沉的嗓音也紧贴着耳边落下：「不准你看别人。」 苏独嗅到鲜血的味道，那是楚原身上的血。 他垂眼，看见一抹刺目的红在楚原胸口漫开，正是心脏的位置。 「……」 一时间，风声似乎都停止了。伏桀猝然僵住，眼中划过切切实实的惊愕。 血色的纹路漫上九尾狐美丽的脸庞，五条狐尾如森然的白蔷薇绽放，他睁开眼，原本清浅的琉璃色退去，只有一双暗黑如渊的兽瞳。 大地控制不住地震颤，绵延不绝的山林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万兽俯首，群鸟敛翅，无数生灵跪倒在地，只有九尾狐修长而立，锐利如一柄冰冷嗜血的长剑。 久违的情感重新涌上心头，伏桀终于想起自己千年前被苏独封印时的绝望与恐惧，也想起前世混沌的记忆中，关于的九尾天狐的那一句—— 狐族之主……曾经也是万妖之王。 第四十四章 第六条狐尾 一个年轻男子披着玄色道袍，步履笔直地走过庭院。 他尚且年轻, 眉目却已显出深邃的稜角, 容貌英挺俊美，眉头却轻轻蹙着, 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疏冷。 「吱。」 轻轻的叫声从另一边传来, 男子脚步微顿, 片刻后, 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走去。 屋檐上趴着一团漂亮的白狐, 它轻轻晃着尾巴, 见男子不搭理他，便从屋檐一跃而下，扒住了男子的肩膀。 「吱吱。」 干嘛不理我。 白狐黑宝石般的眼睛盯着男子看了几秒, 凑过去蹭了蹭他。 男子看也不看它, 直接把这只白狐丢了下去。 白狐：？？！ 白狐愣愣地在原地待了一会, 好像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男子走远了, 快消失在它的视野里, 它才跟了上去。 第98页 楚家弯弯绕绕, 一不留神就会迷路。白狐轻灵灵地跟上男子脚步，想问问他为什么不理自己，却始终没有得到回答。 「……吱？」 生气了吗？ 白狐歪着脑袋打量男子神色，又想想自己最近做了什么……似乎也就是回了一趟狐族，看看笙璃那孩子？ 男子已经走进了自己的院落, 白狐伸出爪爪想勾住他的袍角, 对方却先一步踏进了屋内。白狐又想跟着走进去, 结果门直接在它面前关上了。 啪。 白狐：「……」 白狐跳上院落的石桌，委委屈屈地在那里趴了下来。 它等着男子开门来找自己，但是不知过了多久，屋门始终没有打开的意思。 轰隆—— 天边划过一道雷电，天色也不知何时阴沉了下来。大雨很快降下，白狐漂亮的绒毛都被打湿，在冰凉的石桌上蜷缩成了一小团。 雨一直下了很久，白狐紧紧盯着屋门，那里始终没有要开的意思。 它忽然觉得冷了。 白狐无声地垂下脑袋，**的大尾巴包裹住自己，在冰冷的雨水中微微发抖。 然后苏独就冷醒了。 「……」 朦胧的天光从洞穴外洒落，苏独怔怔地盯着外面看了一会，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到了狐族，正躺在床上。 腰间被一只手臂紧紧箍住，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感受到那结实有力的肌肉，还有令人心安的热度。 苏独第一反应是他的伤怎么样了。 然后他慢吞吞转身——对上了男人血红的眼睛。 苏独：「……」 楚原：「醒了？」 他一字一句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仿佛海面上即将来临的风暴，能感受到底下的暗潮汹涌。 苏独盯着那对赤红的眼眸看了几秒，忽然道：「你不要我。」 楚原：「……」 苏独的狐耳蔫哒哒地垂了下来，他低着头，尾巴都不乐意晃了：「你不理我，还不给我开门，让我一个人在外面淋雨。」 楚原：「……」 他什么时候做过这混帐事。 苏独：「你还瞪我。」 说完，他变回小白狐，委委屈屈地蜷缩成了一团。 「……」 楚原憋了三天的怒火，都被这只小狐狸委屈巴巴的几句话给驱散了。 他无奈地揉了揉这只软乎乎的糯米糰子，眼中赤红逐渐褪去，道：「变回来。」 小白狐仰起小脑袋看了他一眼，变回了苏独。 楚原又把人搂到怀里，低声道：「你昏迷了三天。」 n bs 那天苏独见楚原受伤，一怒之下强行暴走，笙璃和伏桀都不敌他一击，重伤之下狼狈逃窜——但苏独毕竟力量尚未恢復完全，暴走的代价太大，等楚原将他拽进怀里时，他便吐出一口血，直接晕了过去。 楚原无法唤醒苏独，便将他带回狐族，又守了三天三夜，这才见到自己的小狐狸醒来。 苏独一边听楚原说话，一边慢吞吞往男人怀里蹭——试图找到他身上的伤口，或是一点血腥味。 楚原：「我没事。」 「骗人，」 苏独道，「明明受伤了，那么多血。」 楚原无奈，拉过苏独的手摁在自己心口：「确实没事，已经痊癒了。」 苏独摸了摸，的确没有发现伤口。他见楚原安然无恙，狐耳也微微竖起一点——很快又垂了下去。 「玄墨……他们呢？」 楚原抬手一指。 苏独扭头，看见地上扑着厚厚的毛毯，而毛毯上趴着一团墨狐，正抱着自己尾巴睡觉。 苏独：「……」 楚原道：「笙璃假意悔改，与伏桀联手偷袭玄墨。事发时赤霄不在族中，白石身受重伤，玄墨为了将伏桀驱逐出狐族，废掉千年修为，如今只剩三尾。」 玄墨的断尾与苏独不同，苏独是在法力强盛时自断六尾，相当于主动将法力分散保存，还可找回。玄墨却是被迫断尾，以五尾为代价击退伏桀，这才护住了整个狐族。 苏独慢慢走过去，将这一团墨狐抱在怀里，轻声道：「没关系，只要活下来就好。哪怕只剩三尾，也还可以再修炼。」 他手中绽放白光，缓缓融入墨狐体内。墨狐原本黯淡的皮毛恢復了光泽，受到的伤也在缓慢痊癒。 光芒持续了一会，渐渐微弱。苏独脸色苍白，忽然捂住嘴，咳出了一口血。 「够了。」 楚原的手臂从背后绕过他的腰，指腹拭去他唇边的血迹，又把这只小狐狸抱回了床上。 苏独不想躺着，又翻身坐起，道：「我去外面看看。」 玄墨确实护住了族人，除了他与白石受伤之外，狐族再无更多伤亡。得知狐族遇袭的赤霄急匆匆赶回来，此时正在白石旁边自责不已。 「若是我能早点回来，你们也不会……」 白石轻轻咳嗽，摆手示意道：「不必自责。」 赤霄：「不！我——」 「反正你回来结果也没差。」 赤霄：「……」 白石轻轻笑了一下，摇摇头：「这次是我们大意了，我族多少年和平，偏偏笙璃那孩子……」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一声嘆息。 苏独抱着墨狐走进来，赤霄立刻起身：「族长！」 第99页 「坐下吧，」 苏独道，「要吵醒玄墨了。」 赤霄这才看见他怀中的墨狐，当场红了眼眶。 苏独由着他接过玄墨，坐在白石身边道：「感觉怎么样？」 「无碍，以前也不是没受过比这更重的伤。」 白石道，「倒是你刚醒，应该好好休息。」 苏独摇摇头，又道：「我准备启动护族阵法，伏桀未死，我族暂时避世不出。」 白石与赤霄脸色微变，道：「我族自然是与你共进退的。」 「并不是抛下你们，而是给你和玄墨养伤的时间。」 苏独道，「也许不久后妖界就会有一场浩劫，在那之前，我们要做好万全准备。」 白石沉默数秒，道：「既然如此……要启动护族阵法，也需要一段时间。」 「没关系，等一切准备好了，我再来启动阵法。」 苏独道，「如果再有意外发生，立刻通知我。」 他剪下一缕墨发，束了束，交给白石。 白石接过，颔首道：「放心，这次算是一个教训，之后不会再发生了。」 他们还是低估了笙璃，没想到他真的早已叛变，甚至勾结外人对族人下杀手……如今伏桀已经带着笙璃失踪，如同藏在洞中的毒蛇，阴暗地等待着下次时机。 玄墨不久后也醒了，他对自己变回原形被苏独几个人轮流抱过的事实避而不谈，甚至在赤霄试图提到时把人拖走打了一顿，又冷冰冰地示意苏独可以快点滚了。 于是苏独和楚原回到了人界，算算时间，他们应该离开了四五天。 伏桀的目的是夺取寻骥图与鸣钧引，再吞噬入魔的宋斐雅。但他只夺走了寻骥图，鸣钧引碎，宋斐雅死，他本人还被苏独重伤，并未如愿。 只是杨家已被伏桀毁去大半，杨老与伏桀勾结的消息也早已传了出去。现在杨家在道界地位大不如前，又有不知多少人等着看这个千年世家的笑话。 苏独来到杨家时，意外地发现这里已经开始重建。杨家似乎并未因为接二连三的打击而分崩离析，有什么力量将这个世家支撑了下去。 楚原道：「杨垠。」 苏独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果然看见了人群中的杨垠。虽然周围人来人往，但杨垠却不再泯然众人。 他披着家主外袍，容貌依然年轻，周身的气质却截然不同了。 ——那是一种稳重的，属于家主的气质。 「楚道长。」 杨垠走到楚原与苏独面前，看看苏独道，「你们要走了吗？」 楚原道：「这边事情已了，我们该回去了。」 杨垠点点头，取出几张符纸，递给了苏独。 「这是我画的溯源符，但凡你们想找之人，皆可找到。」 杨垠道：「若不是你们，杨家恐怕已经被那妖物毁了。只是我还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这几张符纸暂当谢礼。」 苏独好奇道：「你得偿所愿了吗？」 杨垠淡淡一笑：「谁知道呢。」 苏独看着他，知道曾经熟悉的另一个杨垠已经不在了，于是接过符纸，微微一笑。 从杨家走出，楚原带着苏独回到了a市。他们许久没有回到这里，当初买的猫窝还放在沙发上，甚至还有一包已经拆封的猫粮。 苏独看到猫粮就想起楚原刚把他拎回来时不给他吃饭，还装作不知道他身份来骗他，立马咬了楚原一口。 楚原：「……」 楚原莫名其妙挨了一口咬，挑眉。 「谁让你对我不好，」 苏独道，「还让我淋雨。」 楚原道：「我什么时候让你淋雨了。」小狐狸娇娇嫩嫩的，他怎么捨得。 苏独：「梦里。」 「……」 楚原没话说，在苏独「你看我果然没说错吧哼」的眼神中直接吻上了他的唇。 气息纠缠，苏独抱住楚原脖颈，又低头在他身上轻轻嗅闻。 大概是楚原受伤的画面给苏独造成了极大打击，他总怀疑楚原并未痊癒，只是骗他。 楚原由着小狐狸蹭来蹭去，道：「鸣钧引有你一条狐尾。」 苏独：「唔，什么？」 「杨家的法器里，有你一条狐尾。」 楚原见苏独还没反应过来，嘴角勾起一丝戏嚯的笑意，又很快压了下去。 他缓缓眯起眼眸，沉声道：「说，是不是又去勾搭哪个杨家人了？」 苏独：「……」 这句话简直和苏独的「你是不是又去勾搭哪只野狐狸了」以及「你对我不好让我淋雨了」有异曲同工之效，他一不小心浪过头，终于被楚原如愿以偿地——反将了一军。 第四十五章 红色高跟鞋 「……」 大概是第一次被楚原反将一军, 苏独微愣, 一时间居然不知该说什么。 楚原：「心虚了？」 他一只手摁住苏独, 一只手伸上去, 轻轻拨弄那软软的狐耳。 苏独立刻要避开，但已经被楚原牢牢摁在怀中。从狐耳间不断传来酥痒，他眼尾漫上一抹红，唿吸也逐渐不稳。 「……楚原！」 楚原在这只躁动的小狐狸耳边轻笑一声：「说，不说不放开。」 男人的气息喷洒在耳侧, 差点没让苏独软了腰。他抱住楚原肩膀, 低声道：「我又不认识什么杨家——」 第100页 「不认识杨家尾巴怎么会在那里，」 楚原完全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一看就是随便编谎话煳弄我。」 苏独：「……」 苏独气得咬了楚原一口。 楚原笑出声，也没有逗这只小狐狸太过, 松开了手。 他一松手，苏独立刻把狐耳和尾巴都收了起来, 心想再也不给你摸了, 坏人。 红宝石吊坠悬在他的耳垂间, 如一枚星芒微微闪烁。楚原捏了捏那枚吊坠，道：「鸣钧引里藏有你的一条狐尾。」 苏独：「唔？」 如今鸣钧引已被杨垠毁去, 而那条狐尾也在第一时间被楚原保存了下来。 他从自己脖颈间的浅蓝吊坠中取出一团绒光，苏独盯着那团绒光戳了戳, 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狐尾会在他们那里。」 他当年只是将六条狐尾散向四方, 可能被杨家无意间找到, 将狐尾的力量融入了鸣钧引之中。 苏独变回小白狐, 伸爪拨了拨那团绒光，然后一口吞下。 光芒融入体内，却不像以往那样轻松。小白狐紧紧地蜷缩起来，狐耳耷落，身体也在微微颤抖。 楚原皱眉，轻轻将小白狐捧在手心。小白狐呜咽着把小脑袋埋进他的手掌里，慢慢地蹭了一下。 数分钟后，苏独疲惫地靠在楚原肩头，墨发微微遮住那苍白侧脸，汗水也打湿他纤长的眼睫。 楚原将他抱起，带到二楼浴室去清洗。浴缸里放满热水，苏独昏昏沉沉，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他再醒来时已是中午，苏独睁眼，见楚原正半躺在床头看书，便往他怀里蹭了蹭。 楚原搂住自己的小狐狸，道：「怎么样？」 「困……」 苏独咕哝了一句，把脸往楚原胸膛间埋。 楚原放心不下他，又检查他的身体。期间苏独特别不配合，黏煳煳地想赖在楚原身上——被楚原在臀部上拍了一下。 苏独：「……」 苏独一声不吭，钻进了被子里。 楚原看着被子里拱起来的一个糰子，笑道：「害羞了？」 苏独伸出一只手打他。 楚原抓住那只手，顺势把人给拉了出来。 「为什么这次和以前不一样？」 之前苏独与狐尾融合时，从未这么痛苦过。 苏独把下颌枕在楚原肩膀闹闹腾腾地蹭了几下，道：「应该是在鸣钧引里待太久了，和我有了排斥反应。」 他说着，露出六条狐尾晃了晃：「好看吗？」 「好看。」 狐尾雪白如新绽的花蕊，楚原摸了摸，苏独高高兴兴，隔了几秒才不轻不重地用狐尾甩了他一下。 「饿了，想吃肉。」 苏独在楚原脸庞蹭蹭，道，「楚道长，给我做嘛。」 楚原当然不会拒绝，起身去了厨房。苏独也轻晃着尾巴跟在他身后，在楚原做饭的时候偷吃一口这个，又悄悄顺走了那个。 楚原忽然道：「你以前是不是偷过楚家的鸡。」 苏独：「？？？」 苏独道：「哪有！」 他这么说着的时候，已经偷走了一只鸡腿。 楚原瞥了眼自己做好不久却已经被偷吃了大半盘的香辣鸡，眉头轻抬：「千年前楚家有段时间经常丢鸡。」 楚家在当时也是大家，根本无人敢盗窃 。因此丢了几只鸡也格外引入注目——更别提那时居然找不到那个偷鸡贼。 苏独对此嗤之以鼻：「我要是想吃，也不用自己偷。」 说着又偷走了一只鸡翅膀。 楚原：「……」 苏独偷得光明正大，楚原也拿这只小狐狸没办法，抬手要捏他的脸，被苏独躲过去了。 午饭过后，别墅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孙老。 苏独当时正窝在沙发上喝牛奶，狐尾也没有收，花瓣般散在沙发上。孙老一见眼角就跳了起来，但按捺着没有说什么。 苏独以为孙老被伏桀控制后会不好意思在楚原面前露面，没想到他不但露面，还上门来了，当下兴致勃勃地看着楚原和孙老，期待他们会说什么。 孙老：「……」 他沉着脸色闷了一会，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是来道歉的。 给苏独道歉。 苏独：「唔？」 「杨家之事我已听说，之前一直觉得九尾天狐甦醒必将祸害人间，现在看来是我错了。」 孙老道，「祸害人间的并不是你，而是混沌那个妖物——」 苏独：「他不是混沌。」 「——而是伏桀那个妖物，」 孙老卡了一下，又接了上去，「如今伏桀未除，始终是个隐患。事关人界安全……如果有要帮忙的地方，孙家不会袖手旁观。」 苏独笑眯眯道：「这话说的，好像到时候孙家逃的掉一样。」 孙老：「……」 楚原把苏独搂到身边，道：「若有需要，还请孙家援助。」 孙老顺着这个台阶下了，道：「这是自然。」 虽然已经拉下了老脸，但他还是看不太惯这个勾搭正经道长的狐狸精，没坐多久便离开了，走的时候的脸色和来时一模一样。 苏独轻笑道：「他挺有趣的。」 虽然对妖的态度执拗又顽固，但确实一心为着特设处与人界，还肯臭着脸来给妖道歉。 第101页 楚原把他喝空了的牛奶杯拿走，道：「他们已经意识到人界不会太平很久了。」 伏桀的目的从来不是苏独一个人，作为混沌转世，他要的是无穷的力量。而现在尚未得到力量，他已将野心放在了人妖两界身上。 苏独想起什么，道：「杨垠给我的溯源符还没用。」 楚原道：「就算找到他，杀不了他也没什么用。」而他们至今不知道杀死伏桀的方法。 苏独弯起眉眼，道：「不去找他，还可以去找另一个人呀。」 他抽出一张溯源符，金色符文游走……随即燃烧起来。 —— 秦天加班到晚上十二点，从办公室出来时，走廊的灯已经关了。 电梯在走廊尽头，因为隔得远，秦天只能看见那边亮着幽幽绿光，在黑暗中如太平间般阴冷寂静。 他已经入职一年多了，对公司却还有些陌生。摸索想去打开走廊的灯，按了一下，却并没有灯光亮起。 灯坏了？ 秦天心里泛起嘀咕，调出手机的手电筒，往前面一照。 灯光刺破前方的黑暗，走廊除了他以外，果真没有一个人。 说不怕是不可能的，但总不能在办公室里过夜。秦天快步往电梯走去，为了壮胆还哼起了歌。 这里白天还人来人往，到了晚上却死一般寂静，甚至连灯都没有。秦天在心里吐槽这个破公司，一边又走到了电梯面前，按了个「一楼」。 电梯很快启动，屏幕上跳转的数字却显示它是从负一楼升上来的。 秦天记得负一楼是地下停车场，而十几分钟前和他告别的同事似乎是开车来的……大概是他的同事已经下去了。 没过多久，电梯已经运行到了他所在的楼层。电梯门停顿数秒，却没有打开。 秦天心里敲起了小鼓，深夜里电梯故障，这可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正这么想着，电梯门打开了。 里面有一个人。 是个低着头的女生，长发搭在她胸前，看不见脸。 秦天被吓了一跳，手机摔在地上，电梯门上的绿灯忽然急促地开灭起来。 这要再不跑就真的要闹鬼了，秦天撒腿就跑，转身时还瞥见那个女生穿着一双红色高跟鞋，红得像血，更衬得她皮肤死人般惨白。 然后那双红色高跟鞋动了动，向他的方向追来。 秦天：卧槽！ 电梯对面就是楼梯口，秦天飞也似地蹿下楼梯，几乎两三步就是一个腾空。 他的速度很快，转眼跑下了三楼。等终于要跑到底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身后的楼梯道安安静静，一点声音都没有。 没追上来？ 秦天回头看了一眼……看见低着头的女人就贴在他身后，没有脸，脸上全是头髮。 秦天：「……」 「啊啊啊啊啊！」 杀鸡般的惨叫在楼道里响起，夜色中，一个人连滚带爬跑出公司，模样颇为狼狈。 这个点的街道上一辆车都没有，秦天在心里疯狂骂娘，立誓明天一定要辞职不辞就是王八蛋——然后在他就要跑过斑马线时，一只冰凉的手扣住他的手腕，将他整个人拽了回去。 「啊！」 秦天一屁股坐在地上，下意识觉得自己要完了，甚至抱住了头。 …… 然后他就听见了一道轻笑：「傻子。」 秦天：「……」 他怔怔抬头，看见十几辆跑车唿啸着从马路上掠过，显然是富家子弟的深夜游戏。 秦天脸色一白，惊觉自己刚才根本没有看见这些跑车，好像它们是凭空冒出来的……又或者，是他的眼睛被什么东西遮住了。 「还愣着啊，」 有人在他身边轻轻道，「果然是个傻子。」 秦天扭头看过去，发现那是位墨发美人。修长眼尾轻挑，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秦天还没见过这样的美人，但又隐约觉得他有点眼熟……愣神之际，一股冷风吹过，他一个激灵，马上反应过来。 「多谢多谢！」 秦天从地上爬起，拍拍身后的灰尘，「如果不是你，我就得遇上车祸了！」 「车祸倒未必，」 墨发美人笑道，「只是夜间出行，可要小心点。」 秦天一惊，立刻往后面看了一眼——公司大门紧闭，里面微微亮着光，没有女鬼，也没有红色高跟鞋。 「是……是啊，」 秦天劫后余生，浑身松了一口气，「这次真的谢谢你了，要不然留个联繫方式吧？」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了熟悉的手机铃声。 嗡—— 手机铃声是从裤兜里传出的，秦天从那里摸出自己手机，一愣，心想自己明明把手机落在电梯前了啊…… 难道刚才只是一场幻觉？ 手机屏幕上是熟悉的名字，秦天顾不得多想，赶紧接了。 「喂，老婆……」 苏独眉头轻挑。 秦天很快和那边的人对话完，扭头对上苏独略带戏嚯的目光，有点不好意思：「是我爱人催我回家了。」 苏独「哦」了一声，语气轻佻调侃：「年纪轻轻就有老婆了？」 秦天嘿嘿一笑：「是啊……对了，你留个电话吧，我还要谢谢你救了我呢。」 「不用了，」 苏独微笑道，「有缘的话，也许还能见面呢。」 第102页 秦天正想说什么，那边又是一个电话，他低头发现是串陌生号码，随手挂掉了—— 再抬头时，苏独已经不见了。 「……哎？」 秦天愣在路口，左右环顾，发现街道空荡荡的，根本找不到刚才的墨发美人。 难道是神仙显灵？特意来救我的？ 秦天丈二摸不着头脑，就在这时又是一股冷风颳过来，他打了个寒颤，觉得此地不能多留，赶紧走了。 清冷的十字路口，一个年轻男子快步走着，全然不知自己背后趴着一个低着头的女人……路灯之下，她没有影子。 第四十六章 自杀 夜深, 屋内的灯已经关了。秦天轻手轻脚地走进玄关, 偷偷打开了客厅的小灯。 啪。 橘黄的灯光洒落，惊醒了沙发上打盹的人。她迷迷煳煳睁开眼睛，身上披着的毛毯也随之滑落。 「你回来了？」 秦天十分意外, 没想到妻子在客厅里：「怎么睡在这了，会着凉的。」 谢箐温和一笑, 道：「本来想等你回来的, 没想到一不留神就睡着了。」 「我今晚不是要加班吗，和你说过了的。」 秦天心疼地拉住谢箐的手，又嘱咐道, 「下次不用等我, 你先睡吧。」 谢箐点点头，看了眼秦天衣服，道：「怎么了, 这一身灰的，是摔了一跤吗？」 她状若无意地在秦天肩膀上拍了拍, 在秦天看不到的地方，一缕黑气猝然消散。 秦天想到今晚的遭遇, 犹豫一下，觉得还是别让妻子担心了, 便道：「过马路时不小心, 幸好有人拉了一把。没事, 我去洗个澡, 你先回房间睡吧。」 谢箐点点头道：「那我再去给你热杯牛奶, 喝完好睡觉。」 秦天嘿嘿一笑，拉着妻子的手晃了晃，道：「你真好。」 与此同时，另一家酒店里。 楚原从浴室走出，水珠沿着肌理分明的肌肉滚落。他不紧不慢走到床边，轻轻勾起了垂落床头的一缕墨发。 苏独蜷缩在柔软的被褥间，睡得迷迷煳煳。察觉到楚原挨近，他慢吞吞地蹭了蹭，给男人腾出了一点被自己捂热的位置。 楚原在苏独身边躺下，秋天夜凉，男人身上暖烘烘的，苏独舒舒服服地窝进他的怀里，咕哝了一句什么。 楚原侧耳去听，就听见他喃喃道：「明天要睡到中午……」 「……」 楚原笑出了声。 苏独拍了他一下：「不准笑。」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明天不准吵我。」 「好，不吵你。」 楚原低声道，「睡吧。」 苏独枕着楚原宽阔有力的肩膀，合上了眼。 他的狐耳软软垂落，气息轻咻咻的，像只可以被人捧在掌心里的幼兽。楚原在他纤瘦的嵴背上轻拍几下，慢慢把人哄睡了。 ——然后第二天清晨，原本说着要睡到中午的苏独就把楚原给闹醒了。 楚原：「……」 他怀里的人不见了，只有一团小白狐，哼哼唧唧地蹭来蹭去，还扒着被子想爬出去。 楚原盯着着这团小雪球看了几秒，把即将爬出被子的它拎回来，道：「怎么了？」 「吱！」 小白狐好像想起什么，一定要爬出去。楚原也便由着他，抱着小白狐走出了卧室。 外面的客厅里摆着一堆零食，都是苏独的。小白狐埋进零食堆里拱了一会，扒住了一个木盒子，又沖楚原仰起小脑袋：「吱吱。」 想吃！ 楚原：「……」 原来是犯馋。 木盒里装着的是苏独心心念念的雪灵芝，之前蓁嫣送的早就吃完了，楚原又给他买了一朵，还坏心地逗他说刚买来的不能吃，要放一天——苏独不明所以，眼巴巴等了一天，今天忽然想起，一大早就迫不及待地爬了起来。 b r 楚原原本是打算昨天晚上就给苏独吃的，没想到因为另一个人的事情耽误了。此时见小白狐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便将它抱到腿上，又打开了精緻的木盒。 木盒里装着一朵雪白的灵芝，飘香四溢，看品相比蓁嫣送的还好一些。小白狐高高兴兴地扒住，「啊呜」啃了一口。 它毛茸茸的狐尾轻轻晃动，被楚原捋了一把。小白狐吃着雪灵芝心情很好，就不搭理楚原了的小动作了。 这只雪灵芝灵气更加浓郁，也更容易吃撑。小白狐吃了两小口就不再吃了，躺在楚原怀里打滚，打了个小饱嗝儿。 楚原揉揉它微微鼓起的小肚皮，道：「喜欢？」 小白狐吧唧亲了他一口，又把雪灵芝往他这边推了推。 楚原道：「我吃不了这个。」 雪灵芝只有妖能承受，并不是人的食物。 小白狐立刻又把雪灵芝扒拉了回去。 楚原低笑一声：「小馋狐。」 馋兮兮的小狐狸才不理他，打了一会滚就又有些犯困，抱住自己的大尾巴，在楚原腿上蜷缩成了软乎乎一团。 楚原此时并无睡意，但他还有事情要做，换上外衣，抱着这只昏昏欲睡的小狐狸出了门。 —— 昨天还想着一定要辞职不辞职就是王八蛋的秦天一觉起来，还是老老实实去上班了。 他进公司才一年，还没攒下多少积蓄。要是随便辞职，明天就得带着老婆露宿街头……想到这里，秦天不由得嘆了口气。 第103页 白天的公司热热闹闹，与昨天晚上截然不同。但今天办公室的气氛格外紧张一些，几个同事在神秘兮兮地聊天，秦天留心听着，试图听到一些闹鬼传闻。 「听说了吗，一个月前离职的李茹跳楼自杀了……」 秦天一惊，他对李茹有些印象，记得对方也是个刚入职没多久，漂漂亮亮的小姑娘。 「什么，自杀了？！为什么啊！」 另一个同事惊讶着，往秦天这边看了一眼。 秦天：「？」 「谁知道呢，听说是一个人在家里自杀的，死之前还穿着一双红色高跟鞋，别提有多渗人了。」 红色高跟鞋！ 秦天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自己昨天在电梯遇到的女鬼……不也有一双红色高跟鞋吗！ 「哎，可惜了这么好一个小姑娘。」 「是啊……」 一个同事感慨着，又看了秦天一眼。 秦天：「？？？」 他发现这几个同事聊就聊，还时不时看自己，忍不住道：「有什么事吗？」 「小秦啊，你就没什么反应吗，」 一个同事满脸遗憾道，「她怎么说也是你以前的女朋友啊。」 秦天：「？？？！」 他一脸愣怔，心说自己老婆都有了，哪来的女朋友。 其他人见他这个反应，皱起眉头，又转身讨论起来。 「几个月前还和人家小姑娘有说有笑的，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 「搞不好李茹就是因为被甩了，一时接受不来才自杀。」 「渣男……」 秦天： 「……」 秦天张口想解释什么，犹豫一下，发现自己居然无可说起，只能当做没听到了。 尽管如此，他还是相当在意那个叫「李茹」女生，又从别人口中偷偷打听到了她的住址，准备什么时候过去看看。 今天没有加班，可以早点回家。秦天想到谢箐肯定在家做好了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心中涌上一股幸福的暖流。 其他同事打过招唿就走了，秦天抬头一看，发现自己又落在了最后，赶紧加快脚步走出了办公室。 赤色斜阳从走廊的窗户洒进，大片大片铺洒在地上，落在秦天眼中却像是满目血色。他本来想拉个同事一起走，环顾一圈，发现他们居然早就离开了。 走廊一时间又剩下秦天一个，他想起昨天的女鬼，不由得一阵发憷。 电梯正在下行，说明同事们刚走不久。秦天犹豫一下，决定还是像昨天那样走楼梯。 没关系，现在又不是晚上，很快就下去了…… 秦天这么安慰着自己，走进了楼梯间。 ——然后他就看见楼梯拐角的阴影里，有一双红色高跟鞋。 秦天：「……」 秦天二话不说一个扭头，疯狂地按电梯上的按键。十秒之后电梯到达，秦天听见楼梯间里逐渐逼近的脚步声，慌忙躲进了空无一人的电梯里。 叮。 电梯门合上的最后一刻，秦天看见对面的楼梯间里晃出一个人影……他紧紧闭上眼，一时间只能听到电梯下行的声音。 没关系，没关系，很快就能到一楼的，很快就能…… 砰！ 电梯门外传来一声巨响，秦天睁眼，脸色刷一下白了起来。 砰！ 砰砰砰！ 巨响持续不断，好像是有什么人在勐砸电梯门……可是现在，电梯明明正在运行中。 秦天捂住脑袋蹲下来，强行让自己不去听那声音。 砸门声很快停了，外面的东西似乎意识到这样进不来，又换了一种方法。 咯吱咯吱—— 像是尖锐的指甲狠狠挠过墙壁，这种细碎而刺耳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迴荡。秦天紧紧地埋下头，他甚至能想像到一只惨白的手扒住电梯，指甲在电梯门上刮出数道划痕…… 咯吱咯吱…… 那声音无处不在，像是无数锋利的针直往耳朵里钻，无处可躲，无处可壁。秦天额上冒出冷汗，他抬头看向电梯显示屏，发现楼层已经定格——是负一楼。 秦天瞳孔勐缩，与此同时，指甲挠墙的声音忽然停了。 电梯里一片死寂，秦天勐按电梯按键，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被困在了这里。 意识到这点的秦天浑身脱力，一屁股坐在地上。他侥倖地想也许那个东西只是想骚扰他，并没有什么恶意……这个想法冒出的一瞬间，他又听到了那如同催命的指甲挠墙声。 咯吱咯吱咯吱咯吱—— 这次的声音急促又疯狂，像是那东西发了怒，指甲狠狠在墙上划拉。但秦天很快注意到这声音并不是四面八方响起，好像是……从一个地方传来的。 秦天屏住了唿吸。 那声音是从他背后传来的。 有什么东西……藏在他身后。 第四十七章 被偷了 叮。 电梯门运行至一楼, 缓缓打开。 几个人等在电梯外, 正准备进去，里面忽然跑出一个人，擦着他们肩膀沖了出去。 「哎呀！你干什么——」 被撞到的人一脸不满地回头, 发现那人已经跑出公司大门，又嘟囔了一句。 「跑这么快, 有鬼追啊！」 当然是有鬼。 秦天都快崩溃了。 第104页 他跑出公司大门, 只见街上车水马龙，橘红斜阳洒落往来行人身上，落在秦天眼中, 就像是给他们泼了一层血。 耳边已经听不到那催命般的挠墙声了, 秦天浑浑噩噩往前走，甚至都没发觉自己一连撞了好几个人。 ——直到有人拉住了他。 「你怎么了？」 温和含笑的嗓音在旁边响起，秦天微微怔了怔, 意识也好像被这一句话拉了回来。 他扭头，看见昨天帮了自己一把的墨发美人, 眼睛顿时一亮。 「大师！」 秦天也顾不得什么了，直接拉住了苏独的手, 「你一定是哪位大师吧？求你帮帮我！」 「……」 苏独笑而不语，秦天却察觉到了一股极其冰寒的视线。 他抓住苏独的手被人拨开, 一个男人出现在苏独身边。秦天一看到他俊美却冷淡的脸, 又是一愣。 好像有点眼熟……但没有什么印象了。 秦天不知怎么的对这个男人有点畏惧, 后退一步, 讪讪道：「那个——」 「你看起来神色不太好, 」 苏独微笑着道，「是出了什么事吗？」 秦天想到自己刚才撞见的东西一阵害怕，直接压过了对男人的畏惧，赶紧道：「我今天撞鬼了，昨天也是！」 苏独细细地打量他一眼，道：「你现在还没有危险。」 什么叫还没有危险！ 秦天急了，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苏独轻飘飘打断了：「回去休息一下吧，等你想好了再来找我。」 「……」 秦天看着他的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这句话似乎不单纯是一句安抚，还有些提醒的意味在里面。他隐约感觉苏独是在告诉他，一旦他去找了对方帮忙，那就会有什么他想像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我……」 秦天纠结一下，道，「可以给个联繫方式吗？」 苏独毫不犹豫报出一串电话号码。 还是楚原的。 楚原眉头稍抬。 秦天记下号码，再三感谢了苏独后，一个人回家了。 在他走后，苏独扭头，沖楚原微微张嘴：「啊。」 楚原夹了一个章鱼小丸子塞进他嘴里。 苏独嚼了两下，弯起眉眼道：「好吃。」 他们不远处是一条小吃街，刚才楚原离开，就是排队给他买章鱼小丸子去了。 上次虽然也逛了街，但因为是小狐狸模样，苏独根本吃不了什么东西。现在就好多了——为此他还给自己施了法术，遮掩了一下自己的容貌，以免太引人注目。 苏独吃完一颗章鱼小丸子，又用签子叉了一颗，送到楚原嘴边。 楚原吃了一个，见苏独嘴角沾到一点汤汁，轻轻吻了上去。 苏独感觉嘴角被轻轻碰了碰，笑吟吟地在楚原唇上咬了一下。 路过的女生惊讶地地瞪大了眼睛。 苏独拉着楚原飞快走掉了。 酒店里，一只千纸鹤轻轻飞进窗户。苏独正窝在沙发上吃买了的炸鸡，炸鸡外酥里嫩，一口咬下是满满的香味与肉汁。 千纸鹤落在桌上，苏独与它大眼对小眼，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千纸鹤：「……」 苏独吃完炸鸡，吮了吮手指，楚原也在这时回来，拎着两听啤酒，还有一份奶茶。 苏独眼睛一亮，伸手——被楚原塞了一杯奶茶。 苏独：「……」 楚原将啤酒放在茶几上，又拆开了千纸鹤。 金色文字浮现，楚原一目十行看完，眉头微微挑起。 沙发那边传来了一点动静，楚原低头，毫不意外地看见苏独咬着奶茶吸管，又慢吞吞伸手想去扒拉茶几上的啤酒。 「……」 扒拉就扒拉，这只小狐狸还懒洋洋的不乐意从沙发上下来，整个人依然窝在抱枕里，伸长了手才勉强够到一点啤酒边。 苏独用指尖一点点把啤酒罐拨了过来，就在他快拿到时——楚原把啤酒拿走了。 然后随手启开，一饮而尽。 苏独：「？？？」 苏独的狐耳一下子不高兴地竖了起来。 楚原面不改色，拨了拨他的狐耳：「喝你的奶茶。」 苏独拍开他的手，嘟囔道：「啤酒而已……我不会醉的。」 楚原才不信这只小狐狸，拿了块炸鸡堵住他的嘴。 有了炸鸡，苏独就不嘟囔了。他一边吃，一边看着楚原道：「是什么事？」 楚原就当没发现他偷偷往啤酒罐那里瞄的小眼神，道：「沧澜枢被盗了。」 苏独：「？」 沧澜枢是楚家珍藏的法器，当初楚天远失踪时，楚家密室里的沧澜枢就有被动过的痕迹。 「怎么被偷的？」 「楚天远失踪时就不在了，」 楚原道，「当时留在楚家的是一个以假乱真的赝品，直到今天特意查看时才发现。」 苏独「哦」了一声，道：「好像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偷的。」 「寻骥图，沧澜枢，如果算上鸣钧引，那他的目的就是各大世家的法器。」 楚原淡淡道，「我已经提醒了其他世家，让他们多留心。」 苏独狐尾轻晃，道：「千年前可不见他这样，现在倒做起了小偷。」 沧澜枢能够聚集万物之灵，作用繁多，但并不是偏攻击的法器，就算伏桀拿到手中，似乎也很难利用它做什么 第105页 楚原把苏独又一次试图去偷啤酒的手拉回来，十指交扣：「青殃是天地所生的灵体，沧澜枢能助她修成人体。有了人身的天地之灵，可以作为任意阵法的阵眼使用。」 苏独记得青殃是和楚天远一起失踪的楚家树灵，于是笑道：「你看起来一点也不担心他。」 这个「他」指的当然不是青殃，楚原把玩苏独修长纤细的手指，道：「他不需要我担心。」 苏独「哦」了一声，道：「只要伏桀得到了青殃，又有足够的力量，他就可以发动任意阵法了。」 足够的力量……自然是从各家法器里得了。 楚原：「他不会如愿。」 苏独弯起眉眼，又在奶茶里喝到一口珍珠，嚼了嚼：「软乎乎的。」 楚原：「什么软？」 苏独：「反正不是你。」 说着还摸了楚原胸膛一把。 楚原：「……」 这只小狐狸，明明刚刚还在谈正事，现在又勾搭起人来了。 苏独眼中满是笑意，拿起一块炸鸡，塞进了楚原嘴里。 —— 秦天一回到家，就没再去公司。 不是不想去，而是去不了。 他发高烧了。 秦天这一烧就是三天，三天里他混混沌沌躺在床上，做了很多零碎的梦。 谢箐在床边照顾了他三天，听见自己的丈夫在梦中反覆喊一个名字……不是她，而是「桃夭。」 「桃夭……桃夭……」 谢箐神色不变，温柔地用毛巾擦掉秦天额上汗水，秦天一偏头，忽然紧紧抓住 了她的手腕。 「别走……」 谢箐轻声道：「我不走。」 秦天似乎听到了这句话，慢慢松开了手。 他又沉沉睡去，这次没再说梦话。谢箐收拾好脸盆与毛巾，走出了房间。 第四天，秦天退烧。醒来时才知道自己居然在床上躺了三天……他还以为只是过了一晚上。 「那公司——」 「给你请了一周假，」 谢箐微笑道，「放心吧，领导不会责怪你的。」 秦天自从入了公司以来，一直颇得上司偏爱，有时候他都会想自己是不是什么关系户，不然老闆怎么会对自己这么好。 现在烧退了可以回去，可秦天仍然有些犹豫。他回家时其实已经打定了辞职的念头，但算算时间，再过几天就要交房租了…… 谢箐留意到他为难的神色，关心道：「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 秦天不想让妻子担心，摆手道，「我下午回公司……」 ——然而他并没有回公司，而是独自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小区里。 这里是他从同事口中问到的地址，也是李茹的家。 同事们都说他和李茹是谈过恋爱，还说李茹是因为他才自杀。虽然秦天对此一点印象也没有，但他还是觉得应该来这里看看。 高烧刚退，秦天此时还有点头晕，他站在小区单元楼下往上看，三楼就是李茹的屋子，窗帘严严实实地拉上，看不见里面。 秦天慢慢走到三楼，找到了李茹的家。这里大门紧闭，秦天试探着敲了敲门——理所当然的，没有一点回应。 「你干什么？」 身后冷不丁的有人说话，秦天被吓了一跳，回头才发现是对面的邻居从门后探出了头。 「我找人，」 秦天找了个藉口道，「请问李茹是住着吗？」 邻居盯着他看了一会，直把他看得发毛，才缓慢地点了点头：「是在这，但已经死了。」 秦天装作一脸震惊：「死了？！」 「前几天死的，自杀，血流了满地，当场就救不回来了。」 邻居道，「这里已经没人住了，你赶快走吧。」 秦天还想说什么，邻居却已经缩了回去，「砰」的一声锁上了大门。 「……」 秦天在空荡荡的楼道里站了几秒，无奈地往楼下走去。 走出单元楼时，一阵冷风吹过，秦天头晕目眩，扶着墙壁站了一会。 这一趟算是白来了，秦天又抬头看向李茹的房子，窗帘已经拉开了，隐约能看见客厅…… 等等！ 秦天脸色一变。 他记得自己来时……这个窗帘是紧紧拉上的！ 秦天冲进单元楼，飞快跑上三楼，随即勐砸李茹的房门。 「出来！」 秦天道，「我不管你是什么东西，为什么缠上我，给我出来！」 他砰砰砰砸门，闹出了很大的动静。只是门后始终没人回应，刚才的邻居也没有再探出头。 就这么砸了一会，秦天靠在门上喘气，又是一阵头晕想吐。 「你……」 细微的声音从楼上传来，秦天抬头，看见从四楼下来一个年轻女子，正惊恐地看着他。 「你在干什么？」 秦天：「……」 秦天道：「我找人。」 年轻女子闻言更惊讶了，看看秦天，又看看这层楼的两间屋子，隔了好一会才道：「这层没人住，你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秦天一怔：「你说什么？」 年轻女子道：「唯一一个住在这里的女生几天前死了呀。」 「三楼早就没人住了……你不知道吗？」 第四十八章 假人 第106页 秦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小区里出来的。 那个年轻女子见他脸色太差, 还给他指出了附近医院的位置，秦天浑浑噩噩地点头, 却并没有留心听。 小区外，天色阴沉地覆压下来, 秦天有种说不出的压抑。似乎从前几天开始，他原本平稳的人生就改变了…… 秦天回头, 李茹的窗帘不知何时又拉上了，就好像里面的东西见他离开, 又潜回了黑暗的房间里。 秦天咬牙，终于下定决心掏出手机, 拨通了一个号码。 「餵, 是……是大师吗？」 「你是谁。」 那边传来低沉冰冷的男声, 秦天一个激灵，吓得立马挂断了电话。 …… 隔了数秒，他又怂怂地拨了回去。 ——一小时后, 秦天坐在酒店的沙发上，头上贴着一块毛巾，苏独倒了杯热水给他，他受宠若惊地接过了：「谢谢谢谢。」 「几天不见，气色差成这样。」 苏独笑道，「又遇到什么事了吗？」 这个「又」简直令秦天一阵心情复杂，他沉默几秒, 道：「我又撞鬼了, 就在今天。」 苏独「哦」了一声, 秦天把今天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和他说了。 「也就是说，你看见了除李茹外的另一只鬼？」 「对，楼上的住户说那层根本没人住，那个邻居是鬼，」 秦天想到自己居然还和鬼聊了几句，不由得脸色发白，「在这之前，我就只能看见李茹……也就是公司里的那个女鬼。」 苏独托着下颌：「哎呀，真神奇。」 秦天：「……」 怎么好像在听戏？ 「大师，这是阴阳眼吗？」 苏独没有回答，倒是他旁边的楚原开了口：「你被鬼祟纠缠，三灯灭了一盏，才会暂时看见这些东西——并不算阴阳眼。」 秦天一愣：「三灯？」 「人有三盏灯护体，头上和两肩，」 楚原道，「你左肩灯火已灭，自然阴气缠身。」 秦天赶紧道：「那怎么才能让我的灯重燃呢？」 苏独「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你以为说燃就燃吗？不摆脱那个缠着你的东西，你之后也不会好过。」 秦天：「那——」 苏独打断他的话，道：「我问你，你小时候有什么特殊经歷吗？」 秦天：「我一年前遇到了一场车祸，小时候的事情全都忘光了……」 苏独与楚原对视一眼，不知是不是秦天的错觉，他总感觉有哪里怪怪的。 苏独又道：「听过画皮吗？」 秦天：「啊，听过，怎么了？」 苏独于是笑吟吟地道：「闭眼。」 秦天乖乖闭上眼睛，感觉苏独的手指在他眼皮上拂过……仿佛一股冰水注入头顶，他当场打了个寒颤。 「好了，」 苏独拍拍手道，「你可以回去了。」 秦天怔住了：「就……这样？」 「是啊，就这样。」 苏独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那缠着我的女鬼——」 「她伤不到你，」 苏独道，「不过有些情债还得你自己解决，不然她可是会纠缠你一生的。」 秦天看着他笑意盈然的样子，心里毛毛 的，但苏独已有送客的意思，他也不好再多待，起身离开了。 「楚道长，」 苏独窝在沙发上，看向楚原道，「这样行吗？」 「他虽然无意，但身上也背了一份孽债，」 楚原道，「如果不靠自己解开，我也帮不了他。」 「真严格，」 苏独戳了他一下，「一看就不会带小孩子。」 楚原闻言微微眯起眼睛，道：「你可以生一个，看我会不会带。」 他的手掌贴在苏独小腹间，透过薄薄的衣料能感受到那灼热的温度。 苏独：「……」流氓。 他「噗叽」一下变回小白狐，甩着大尾巴跑开了。 它跑进了房间里，楚原不疾不徐地跟过去，在小白狐哼哧哼哧往被窝里钻时把它提了出来，放在自己腿上。 「乱跑什么，」 楚原道，「摸一摸。」 他的手探入小白狐嫩嫩的肚皮底下，揉揉那软软的小肚子，又将小白狐整只拢了一下。 小白狐用爪爪拍他。 楚原道：「这次好像没大多少。」 小白狐每收回一条狐尾，隔几天就会变大一点。这次却没什么变化，还是小小一只。 小白狐甩了甩尾巴，歪头：「吱？」 它原地转了一圈，露出六条花一般的狐尾，又数了数自己的尾巴。 「吱吱。」 六条，没错呀。 楚原把小白狐扭头数尾巴的小模样逗得唇角微勾，道：「小一点就小一点吧，大了更闹腾。」 小白狐轻轻哼唧，躺倒在床上，抱住了自己的六条漂亮尾巴。 —— 秦天在外面游荡了一会，直到天色渐黑才回到家中。 「回来了？」 大门打开，谢箐含笑的声音从厨房里飘来。秦天闻到那热腾腾的菜香，似乎所有疲惫都被抹去，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嗯，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他向厨房走去，刚好谢箐端着一盘菜走出来，笑着道：「是你最喜欢的板栗烧鸡。」 第107页 秦天：「……」 秦天硬生生停下了脚步。 谢箐：「怎么了？」 「……没，没什么，」 秦天脸色发白，呵呵干笑一声，「我就是有点累，我回房间躺会。」 谢箐关切地看着他，道:「烧退了吗？是不是很难受，我给你倒杯水……」 「不用不用，」 秦天道，「我睡一会就好，过半小时再叫我吧。」 他不等谢箐说什么，飞快地走进了房间，又关上了门。 房门反锁，也将外面的身影隔绝。秦天瘫坐在床上，惊觉自己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刚才谢箐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看见的不是往日美丽温柔的妻子，而是一个半透明的……幽灵？还是别的什么？ 秦天不知道那是人还是鬼，他坐在这个和妻子相处多日的房间里，只觉浑身发寒。 没过多久，房门被敲响，秦天吓了一跳，谢箐的声音也同时响起：「老公，吃饭了。」 「你……你吃吧。」 秦天极力装作疲惫的样子，闷闷道，「我不太舒服，先睡了。」 谢箐担忧道：「不吃饭怎么行，你是不是发烧更严重了？ 」 「没事没事，真的没事，我睡一会就好，你别吵我了。」 秦天不想和她多说，拉过被子闷住头，没有再搭理谢箐。 谢箐在门口停留一会，嘆了口气道：「那好吧。」 她的脚步声逐渐飘远，秦天听着听着，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会不会太过分了…… 他的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随后又想起谢箐半透明的身体，终究是恐惧战胜心疼，紧紧闭上了眼。 他原本只是想在房间里躲着，但可能是最近精神不太好，没过一会就真的睡了过去——再睁眼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清晨的闹钟将他吵醒，秦天正要起身，就发现腰上多了一只手——谢箐躺在他背后，紧紧挨着他，一只手还轻轻搂住了他的腰。 秦天：「……」 秦天看着那只同样半透明的手，无声无息地下了床，又飞快地收拾东西离开了。 他无处可去，当然只能去上班。一进公司就遇到了自己老闆，秦天正想就前几天请假的事情道歉，没想到老闆先笑眯眯地关心起了他，丝毫没有在意的样子。 秦天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又找不出来。他一头雾水的走进办公室，接下来的一上午都在迷茫中度过。 午休时间，大部分同事都去吃饭了。秦天没心情吃饭，埋头赶一份表格， 吧嗒吧嗒敲键盘时，旁边的同事忽然捅了他一下，低声道：「哎快看！那里有个大美人！」 秦天抬头，看见办公室外走进来一个女子……正是谢箐。 秦天：「……」 谢箐一眼就看见了他，对他一笑，一步步走了过来。 她每走一步，秦天的心就提起来一点，到最后，谢箐站在他面前，轻轻放下了一份便当。 「饿了吧？」 谢箐柔声道，「你昨天没吃晚饭，早饭也不吃，我有点担心你，就来看看了。」 她先是笑着，又小心翼翼地道：「你……会生气吗？」 秦天：「……」 秦天看着那份热腾腾的便当，以及谢箐脸上的笑容，紧绷了一天的弦在那一瞬间，悄无声息地松了。 算了。 他心想。 这是我喜欢的人啊。 秦天试探着拉住谢箐的手，而后紧紧握住。 「我不生气，」 秦天道，「你吃饭了吗？我们一起吃吧。」 谢箐嘴角轻扬，道：「好呀。」 …… 一只小白狐飞快地蹿过街道，跳进了楚原怀里。 楚原抱住这轻轻软软的一团，道：「怎么了？」 小白狐：「吱吱吱。」 楚原轻嗤：「他倒是专情，可惜。」 街道对面，青衣女子拎着一份空便当走出，她看起来心情很好，脚步也是轻飘飘的，轻轻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小白狐在楚原怀里打了个滚，扒住他的衣袖，「吱吱」叫了几声。 楚原由着它闹腾一会，忽然弹了弹它的小脑袋：「你什么时候也给我做一份便当？」 小白狐：「……」 小白狐团了起来，安静如鸡。 楚原低笑出声，戳了这只小狐狸一下，小白狐小小地蹭了蹭，埋得更深了。 这只圆滚滚的雪白糰子不乐意搭理人了，楚原便抱着它，不紧不慢地离开了街道。 第四十九章 李茹 深夜, 秦天躺在床上，旁边是谢箐。他挨着妻子的体温, 模模煳煳睡着了。 「呜呜呜……」 睡梦中，耳边一直迴荡着什么哭声, 那声音好像是从门缝里钻进来的，哀怨悽厉, 有种说不出的阴森。 秦天在这哭声中醒来，一睁眼, 房间里安安静静，什么声音都没有。 秦天：「……」 惨白的月光从窗户里洒进, 将地板照得发亮。秦天慢慢转了个身, 发现原本躺在他身边的谢箐不知何时不见了。 房间门依然是关上的, 秦天坐起身，打开了床头的灯。 「老婆？」 秦天喊了一声，房间里没人回应, 外面也没有。 他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这个时候谢箐应该是去起夜了……然而他等了好一会，也没等到谢箐回来。 第108页 这就有点不对劲了，秦天起身，打开了房门。 卧室旁边就是厕所，此时厕所的灯光暗着, 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秦天皱起眉头, 他在屋子里转了一圈, 发现谢箐真的不见了。 怎么回事…… 黑暗的客厅里，秦天拿出手机，正要拨打谢箐电话时，玄关那边传来了动静。 咔哒。 大门打开，谢箐走了进来。不知是不是客厅太黑的原因，那一瞬间她的脸色是死人般的惨白……但当她看见秦天时，很快又露出了一个笑容。 「被我吵醒了吗？」 「你去哪了？」 秦天皱眉道，「大晚上的，怎么能一个人跑出去。」 谢箐微微笑道：「听见外面有声音，就出去查看了一下。」 「那也不行，太危险了。」 秦天拉着谢箐的手，带她走回房间，「不能有下次了。」 谢箐望着他的背影，柔声道：「好。」 因为半夜醒了一次，早上从床上爬起时秦天的精神状态并不很好。他打了个几个哈欠，吃过早餐后慢吞吞出了门。 没走出多少步，秦天就在小区外面碰见了苏独。对方似乎是特意等着他，脸上挂着一丝浅笑。 秦天犹豫一下，决定当做没看见，闷头向前走去。就在他要和苏独擦肩而过时，他听见苏独慢悠悠道：「家里的东西解决了，可外面的鬼怎么办呢？」 秦天：「……」 其实在得知自己的妻子并不是人类后，他感觉电梯里的女鬼也不是那么可怕了，纠结一下道：「你之前不是说过，她不会伤害我吗？」 「她是伤不了你，」 苏独道，「但你就准备这么过一辈子，浑浑噩噩，当做什么都不知情？」 秦天看着他的笑容，总感觉话里还有另一层意思，踌躇道；「那请问……我应该怎么办？」 苏独微笑道：「去找她吧。」 秦天：「？？？」 苏独没有多做解释，转身就走。秦天还想拉住他多问几句，结果抬头便看见街角那里站着一个男人……顿时剎住了话头。 苏独走到楚原面前，伸出手拉住他的衣角，晃了晃。 楚原道：「就知道你会偷偷熘出来。」 苏独道：「他毕竟还什么都不知道嘛，万一真的走岔了路，那该怎么办。」 说完又笑吟吟地补了一句：「饿了， 我要吃早饭。」 楚原无奈，在苏独脸上捏了一下，带他离开了。 傍晚。 一天的工作过后，秦天抬头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是下班的时候了。 周围的同事都收拾东西准备走了，秦天犹豫一下，坐在位置上没有动。 他给谢箐打了个电话，告诉对方自己要加班。然后在办公室里多坐了一会，等到周围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慢慢往外走去。 电梯静静地停在走廊尽头，秦天站在电梯门口，想到半天里苏独的话，深吸一口气，按下了电梯按键。 叮。 这次没有任何阻挠，电梯门打开，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秦天僵硬地站了几秒，抬步走进了电梯里。 电梯缓缓下行，一切都好像十分顺利。然而就在快抵达三楼时，电梯忽然一震，停滞在了空中。 秦天心说果然，下一秒，电梯里应急灯亮起，红光忽明忽亮地闪烁，狭小的空间顿时如地狱般森然恐怖。 秦天屏息以待，忽然间一颗人头倒悬着从上方坠了下来，头髮耷落，露出一张惨白的人脸。 ——女鬼睁开血丝满目的眼睛，死死盯住了秦天。 秦天：「……」 他额上冒出冷汗，面上却极力保持着冷静，紧紧地盯着女鬼的脸，试图找出记忆中相似的地方。 仔细看的话，这个女鬼其实相当年轻，生前也应该是个清秀的女生，只是那对眼睛里满是恨意，脸庞也相当惊悚扭曲。 一人一鬼就这么对视了一会，突然地，秦天慢慢伸出手，捧住了女鬼的脸。 「你……」 他竭力让自己的声线平静，「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女鬼：「……」 「……我不知道你是谁，也可能是我不记得了。」 秦天道，「如果我们以前真的认识的话，请你告诉我。」 女鬼：「……」 女鬼一言不发，只是和刚才一样死死盯着秦天，盯着盯着，忽然流下两行血泪。 鲜血染红她惨白的脸庞，这颗人头忽然往上一蹿，与此同时，电梯门打开了。 秦天赶紧走出去，只见公司大门那里，一个蹬着红色高跟鞋的女子低着头，一步步往外走去。 别人都看不到她，只有秦天能见到。他直觉是女鬼要带他去一个地方，赶紧跟了上去。 女鬼的速度不满，秦天跟得气喘吁吁，大概过了两个小时，他终于站在了一个小区前——正是李茹住的地方。 秦天看到这个小区心里就明白了大半，跟着女鬼来到三楼。李茹紧闭的大门「吱呀」一声，无风自开了。 门后就是空荡荡的客厅，女鬼又不见了踪影。秦天试探着走进去，只见厕所门口拖着大片大片的血痕，正是李茹自杀的地方。 秦天记忆力自己根本没有进过这里，但不知为什么，这里的一切他又有些熟悉。他怔怔地走进卧室，看见床头摆着一个相框，是李茹和另一个人亲密的合影。 第109页 ——站在李茹身边，与她手挽手的，正是秦天本人。 秦天：「……」 他拿起那个相框，抹去了上面的灰尘。居然间有一滴眼泪砸在上面，秦天怔了怔，意识到是自己在哭。 不是他本人想哭，而是这具身体在看到这张照片时下意识流泪了…… 秦 天抹去眼泪，抬头看见窗帘后站着一个黑影，底下露出一双红色高跟鞋。 「你……」 秦天放下相框，欲言又止几秒，最后还是开了口，「我们以前真的是恋人吗？」 李茹一动不动，也没有说话。 秦天低下头沉默几秒，小声道：「对不起，我还是不记得……而且我已经结婚了。」 他的话好像是定时炸弹的按钮，霎时间窗帘高高掀起，屋内阴风大作。秦天看见李茹惨白而愤怒的脸，她向自己飘了过来，伸出尖尖的十指—— 然后有人轻轻拉了秦天一把，秦天摔在地上，听见李茹尖叫一声，飞快地退开了。 「何必为他生气，」 有人轻笑道，「他已经不是你认识的那人了。」 秦天一愣，抬头看见苏独，一直提起的心勐的一坠，松了一口气。 谁料苏独不轻不重地踢了他一脚：「渣男。」 秦天：「？？？」 李茹跪在地上，捂住自己的脸，从指缝中死死盯着苏独。 苏独坦然受着她愤怒的目光，道：「你早该去投胎，偏偏滞留人间不愿离去，好在没做什么坏事，不然一些假正经的道士就要来找你麻烦了。」 李茹张开嘴，发出无声的嘶吼。 苏独好像也真的听得懂似的，像模像样「嗯嗯」几声，道：「知道了，你放心吧。」 秦天：「……」 这语气，听着就觉得敷衍。 李茹又瞪向秦天，眼中满是血红，她的情绪很复杂，似是不甘与怨恨，还有一份藏得极深的爱意。 秦天本来想迴避她的眼神，但那一瞬间他好像忽然想起什么……怔怔地与李茹对视，一时间无话可说。 「这都是因为你啊，」 苏独轻嘆道，「人家一个小姑娘又做错了什么呢？」 秦天动了动嘴唇，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李茹咧嘴，露出一个轻蔑的冷笑。 还「呸」了他一口。 秦天：「……」 「现在你也该看清了，你的那个人早就走了。」 苏独对李茹道，「你与他缘分未了，现在去投胎，下一世定然能重逢。」 李茹听到这句话，一下子睁大了眼睛，愣愣地看向苏独。 苏独微笑道：「去吧。」 「……」 泪水从李茹眼中流出，这次不再是血泪，而是晶莹的眼泪。短短几秒间，她狰狞的面庞恢復平静，又变成了相框上那个幸福微笑的女生。 她慢慢站起来，对苏独鞠躬。而后毫不留念地转身，一步步向窗外走去。 落日余晖，女生的身影一点点消失。秦天望着她的背影，忽然心痛如割，几乎无法唿吸。 「我……」 他喃喃道，「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独蹲在他身边，笑眯眯地托住下颌：「你觉得是怎么回事呢？」 「我感觉我不像我，我也不知道我是谁了——」 秦天与苏独对视，迷茫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苏独：「当然知道了。」 他顿了顿，在秦天期盼的目光笑眯眯道：「你是——」 第五十章 床下藏人 「你是——」 秦天的心悬了起来。 苏独扬起嘴角：「你猜。」 秦天：「……」 「就算我说出来了, 你也不会信的。」 苏独笑道，「毕竟我也没有证据呀。」 秦天颓丧地坐在地上，道：「总不能是救世主吧。」 苏独「啊」了一声：「那倒不可能，就是个小普通。」 秦天：「……」 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轻轻的, 逐渐靠近了这里。 秦天回头看向门外, 苏独却笑着道：「找过来了……算了, 你要早点想起来啊。」 他在秦天肩膀上轻轻一拍——秦天眼前一黑, 直接晕了过去。 …… 秦天再醒来时, 刚好是第二天清晨。 阳光射进眼睛里，他下意识地挡了挡, 看见趴在自己床头睡着了的谢箐。 谢箐的身体在他眼中依然是半透明的, 飘飘忽忽没有实体。但她的面上却显出倦容，眼角下有乌青, 显然是操劳了许久。 秦天一看时间, 发现现在是七点, 而是今天是周六，不需要上班。 就算去上班, 也不会再碰到那个女鬼了…… 秦天沉默一会，轻轻摇醒了谢箐。 「嗯？」 谢箐迷迷煳煳醒来, 看着秦天，「你睡醒了？」 「怎么不睡在床上？」 秦天给她让开位置, 「来, 赶紧睡一会吧。」 谢箐笑着摇摇头道：「不用了, 我待会去买菜，你中午想吃什么？」 「随便买点就好了，」 秦天犹豫一下，道，「对了，下周末我们一起去看……爸妈吧。」 说出「爸妈」这个词时，他才惊觉他对父母的印象模模煳煳，很奇怪，但他之前一直没察觉到这异样。 第110页 谢箐脚步一顿，对他笑道：「好啊。」 她说完便向外走去，秦天忽然想起自己昨天昏迷还在李茹的房间里，现在又出现在这里……他看看谢箐的背影，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 倒是谢箐又回过头看他，道：「对了，你最近是碰到什么人了吗？」 秦天一愣，赶紧道：「没有啊，怎么了？」 谢箐看了他几秒，只看得他心里敲起小鼓，才道：「没事，我只是随口一说。」说完又补了一句：「要是能有朋友过来做客，那就再好不过了。」 秦天摸摸脑袋，对她嘿嘿一笑：「是啊，改天我约同事过来。」 谢箐点点头，走出了房间。 不久后，外面的大门关上，是她出门买菜了。 秦天立刻翻身下床，开始在屋子里搜索起来……他要找和自己以前有关的东西。 ——然而从客厅到房间，再到厨房浴室。秦天越找越心惊，因为他根本找不到自己曾经用过的，或者有相关记忆的旧物。 哪怕是张照片，钥匙扣，旧衣服……也全都没有。 这里一切都是崭新的，以前从未意识过，现在却越想越可怕。 他们明明搬进来已有一年，这里却像才住进一个月一样。秦天转了一圈，最后又回到了卧室里。 卧室的家具也很新，连床底下的地板都没怎么落灰。秦天心底说不出的冰凉，他随意地俯下身摸了摸地板，正要嘆气时，忽然摸到了一块凸起。 「？」 秦天一愣，随即将手伸了进去。那块凸起好像能够撬开，下面还有一个空间…… 秦天二话不说，用力把大床推到了墙边。地板上果然有块木板颜色更深，他轻轻敲了敲，听见了回音。 真的有东西藏在里面！ 秦天一惊，起身想找什么东西把下面撬开。然而就在这时，大门打开，谢箐回来了。 怎么会这么快！ 他浑身一僵，立刻把床推了回去，发出好大一声动静，谢箐自然也听到了，慢慢走到房间门口，喊了声「老公」。 「没事没事，」 秦天刚好把床推了回来，直起身对谢箐道，「我钥匙掉下面了，刚刚找到。」 谢箐点点头，没说什么，去厨房了。 秦天擦掉额上汗水，跟着走了出去。他心中忐忑，猜想谢箐有没有发现刚才的不对劲……然后他就看见了客厅茶几上的钥匙。 秦天：「……」 在秦天心里疯狂打鼓时，谢箐跟没事人一样做好了午饭，又催秦天快吃。这一顿饭吹得秦天七上八下，刚落筷就找了个藉口去洗碗，然后回到房间午睡去了。 窗帘遮住了大半阳光，秦天昏昏沉沉躺在床上，一会梦见李茹的两行血泪，一会梦见苏独的笑颜，一会又梦见一具尸体从他床底爬出，腐烂的手紧紧扒住了他—— 「啊！」 秦天从睡梦中惊醒了。 「……」 床边不见谢箐，她也不在屋子里，好像又不知何时出门了。 秦天想到昨天深夜里她出门回来时惨白的脸色，心里没由来一股焦躁与恐惧。好像这次谢箐回来，等待他的就不再是那个温柔美好的妻子，而是一个…… 他紧紧盯着大门，脑子里忽然拉起警报——必须赶紧离开这里。 再不离开就晚了。 这个念头如此强烈，以至于秦天立刻收拾东西，匆匆离开了。 他一路留意着谢箐是否跟着自己，又打通了一个电话。那头苏独懒洋洋地「唔」了一声，道：「又是你？」 「苏先生，我的妻子刚才出门了。」 秦天道，「我忽然感觉很不安，好像她回来就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一样……我能来找你吗？」 苏独道：「当然可以。」 他顿了顿，又道：「你会觉得不安，恐怕是因为预感到了什么事情，而这件事情曾经发生过一次，你不想再经歷第二次。」 秦天正是这种感觉，立刻点头。那边苏独给他报了一个地址，他马不停蹄，搭车赶了过去。 一小时后，秦天不安地坐在酒店沙发上。苏独窝在抱枕里，懒洋洋地挨着楚原蹭蹭。 「给你在隔壁开了一个房间，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可以立即来找我们。」 苏独说着还打了个哈欠，眼角隐有水光。 秦天点点头，感觉自己打扰了他的午睡，也不再多留，起身去了隔壁酒店房间。 在他走后，苏独柔软的脸颊埋进楚原肩窝里，露出毛茸茸的狐耳，一点点往他怀里钻。 楚原搂住这只小狐狸，抱着他进了房间。 苏独垂在空中的狐尾一晃一晃的，在楚原唇角亲了一下，后背抵上柔软的大床，又不安分地压在了他身上。 楚原搂住他纤细的腰肢，低笑道：「想要？」 苏独：「才不要。」 他在楚原身上挪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半阖着 眼睛，拉了拉被子。 楚原轻轻拍着他的后背，道：「今天十点才起，吃完午饭就睡了一小时，现在又要睡——」 苏独捂住他的嘴不让他说话：「就你有嘴。」 楚原拉开他的手，又在掌心里亲吻一下。 苏独又打了个小小的哈欠，闭上了眼。 比起睡觉，他其实更喜欢窝在男人怀里，暖乎乎的，又舒服又安心。 第111页 现在还是秋天，等到了冬天，就更暖和了。 苏独轻轻晃着尾巴，很快睡着了。 楚原垂眼注视苏独的侧颜，唇角稍抬，勾了下他的尾巴尖。 苏独毫无察觉，蓬松的大尾巴偶尔动一动，狐耳也软软垂落。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忽然间楚原察觉到一丝异样的气息，他随意地往外瞥了一眼，又轻轻在苏独眉眼间吻了一下。 苏独踢了他一脚。 楚原：「……」 苏独睡得沉沉，又往楚原怀里钻了钻。 楚原挑眉，捏了一下他软乎乎的脸，又给他掂了掂被角。 —— 秦天在酒店房间里坐了一会，不知为什么渐渐有了困意，便躺在了床上。 睡梦中有什么在敲打窗户，秦天被吵醒了。 他还以为是雨声，往窗外看了一眼……只见黑沉沉的的天色中，一个面色惨白的人正站在自己窗外。 秦天：「！！」 秦天看见谢箐，第一反应就是她站在那里危不危险，会不会掉下去。 事后又想起她根本不是人，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 窗外的谢箐忽然咧开嘴角，对秦天一笑。 这个笑容简直令人毛骨悚然，秦天那股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的预感更加强烈，他翻身下床，跑出了房间。 隔壁就是苏独和楚原的房间，门口却贴了一道符纸，秦天慌乱敲门时碰到了那张符纸——下一秒，他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瞬间来到了另一个地方。 这是他的家。 秦天：「……」 秦天站在无人的客厅里，忽然意识到可能是苏独要让自己来这里。他赶紧跑到房间，推开了大床。 心跳得很快，仿佛有什么东西唿之欲出。秦天从厨房拿了一把菜刀，又回到了房间。 只要撬开地板，他就能找到藏在下面的东西。 只要找到了……那一切的谜团都能解开了。 秦天摸到地板上的凸起，却犹豫了。 如果找到真相，以后也许就不能和谢箐在一起了…… 秦天的手僵在半空，数秒后，他一咬牙，挥着菜刀砍了下去。 地板裂开一条缝隙，而后越来越大。下面果然有个隐藏空间，秦天瞥见一只手，眼角一跳。 床底下藏的不是什么真相，而是一个人。 秦天将地板完全挖开，看见了那个年轻男子的脸，以及他旁边的一柄桃木剑。 男子穿着一身道袍，双目紧闭，好像在沉睡，但已经没了生息。 秦天手中的菜刀「哐当」一下掉在地上，他看着这个年轻男子的脸，记忆如闸门开启的洪水，一泄不可收拾。 他记起了苏独，记起了楚原，也记起了谢箐。 他知道这个男子是谁。 ——是他自己。 第五十一章 死刑 哒, 哒, 哒…… 秦天怔怔地坐在地板上, 好像完全没听到自己身后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一只手无声无息地伸出, 就在即将碰到他的肩膀时, 秦天勐一转身, 从年轻男子身边抽来的桃木剑横在了那人脖颈一侧。 「……」 谢箐脸色苍白, 轻声道：「你要杀了我吗？」 秦天冷冷地看着她，道：「你不该骗我。」 谢箐看看地板里的年轻男子, 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闭了闭眼, 身体变回了半透明的灵体。 青衣女子悲伤地与秦天对视，道：「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我们之前不是已经约好了, 我说过我会带你走！」 「秦天」压低的声音里满是怒气, 「秦天和李茹——你手上沾了两条人命！」 「走？你能逃脱楚家吗？你能保证他们会答应, 不把你捉回来吗！」 青殃眼中隐含泪光，声音哀切又愤怒, 「你连自己的主都做不了, 怎么能给我一个承诺！」 「秦天」——或者说失踪已久的楚天远不可置信地看着青殃，好像第一次认识自己的恋人：「所以你就杀了这个和我命格相同的人，让我的灵魂进入他的身体，还抹去了我之前的记忆……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居然这么恶毒。」 所以公司里的同事才会说李茹是他的女友, 因为秦天和李茹, 本就是一对恋人。 青殃静静看了他几秒, 道：「恶毒吗？我没想到，有一天你会这么说我。」 「为了找到和你命格相同之人，我不惜和那个混沌转世做交易，利用你盗出楚家的沧澜枢。他只给我一年时间，一年过后，我就要用沧澜枢化出人身，被他献祭为阵眼——」 「等等，」 楚天远倏然站起，「你说什么？！」 青殃好像没听见他的话，继续自顾自道：「我只求和你一年的时间，我什么都不要了……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 「因为你也知道，他迟早会想起来的。」 有人迈着不紧不慢的脚步走进屋子，是苏独，「南柯一梦，何必呢。」 楚天远：「……」 楚天远看见苏独身边的楚原，弱弱地低下头，喊了声「师叔师婶」。 青殃紧紧盯着苏独，道：「你是妖，一定能理解我，为什么非要拆散我们？」 苏独笑道：「你知道他喜欢的并不是你，不是吗？」 青殃脸色一白，楚天远却一头雾水，道：「我没有……」 第112页 「你身上有道姻缘结，是前世所留，」 苏独对楚天远道，「姻缘结可以连接前世恋人，而她身上，没有你的姻缘结。」 青殃：「够了！」 她想向苏独扑过去，却被一柄玄青剑拦住了前路。 「……」 楚原面色无波无澜，只是往那一站，就足以令青殃心生恐惧。 「怎么回事……」 楚天远迷茫地环顾青殃与苏独，道，「我前世还有个恋人……可是那和我这一世又有什么关系？」 「身上有姻缘结，意味着你曾和前世恋人约定过生生世世，它会在每一世给你指引，让你找到你的恋人。」 苏独道，「可是很不巧，你的恋人转世成了一朵花，盛放在楚家古树之下，后来又成了一只小花灵——」 楚天远想起自己去后山时总能遇见的那只小花灵，面色一变。 「小花灵已经不记得前世，她身边活了八百年的树灵却记得。你前世应该也是楚家人，她对你心生爱慕，便在这一世有意沾染花灵的气息，让你将爱人错认为她。」 苏独说着，又轻笑着摇摇头：「所以姻缘结也没什么用，没了前世的记忆，也未必是以前那个人了。」 楚原看了他一眼，对他伸手。 苏独轻轻牵住那只手。 楚天远哑然无语，他知道这一世自己喜欢的应该是青殃，可是时常在梦里……他会梦见一个叫「桃夭」的女孩子。 「现在的感情也不是假的啊……」 他低声说着，有些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头，「那我喜欢的到底是谁？」 苏独没有说话，由着楚天远自己去想通。他压下楚原的玄青剑，不紧不慢走到了青殃面前。 青殃只是怔怔地看着楚天远，失了魂般无措也无言。 「你出去见了几次伏桀，最近一次是察觉到楚天远记忆松动，想再次抹掉他的记忆。」 苏独在她面前拍了拍，微笑道，「你当我们都不知道吗？」 「所以你们一早就知道，」 青殃小声道，「可惜我没有察觉到你们，不然就可以带他离开了……」 「逃得过一次，逃不了第二次。」 这次开口的楚原，「楚家并非容不下你们，但你身上已有两条人命。」 秦天和李茹都因青殃而死，青殃惨笑一声，道：「现在才说这话又有什么用，一切都晚了——」 「是你先不信我，不信楚家。」 楚天远抬起头，眼睛红红地看着青殃，「我说过要去求师叔，你不同意。我说要带你走，你答应了，又让我去盗沧澜枢……如果我早知道你当时就想骗我，我一定宁可不认识你。」 「然后去找那个花灵，去找你的桃夭吗？！」 青殃嘴角扬起，眼中染上血红，「无所谓了，反正你的喜欢也是我骗来的，你的花灵也不会再爱你——你就等下一世吧！」 她的话音刚落，身形就急剧扭曲起来，尖锐的风在她身边唿啸，她的脸庞是说不出的痛苦与狰狞。 楚天远：「你想自爆？！」 他勐的沖了过去，与此同时，苏独在青殃肩膀上轻轻一拍。 楚天远抱住青殃，两个人摔在地上。青殃吐出一口血，脸色煞白，周身的气息也一下子淡去了。 「一个两个都想自爆，那我面子往哪搁。」 苏独蹲在他们旁边，戳了一下楚天远，「让开，要把她捆起来了。」 楚天远一愣，再看青殃难看的脸色，道：「你们要带她去哪？楚家吗？」 楚原道：「她杀了人，自然是去特设处。」 楚天远：「……」 青殃抓住楚天远肩膀，狠狠将他推开。苏独封住了她的法力，此时的她已经和常人无异。 「我去特设处，」 青殃道，「反正都是一死，总比给那个混沌转世做阵眼好。」 苏独笑道：「未必是死，也可能无期呢。」 青殃点点头，一句话没说。 她不再看楚天远一眼，似乎是心已死，没有半点期待。楚原亲自带她回了特设处，与之同行的还有楚天远。 楚天远需 要将自己的身体换回来，好在青殃虽然抽出了他的灵魂，但并没有损伤他的身体——而帮她做这些的人，自然是伏桀。 据青殃所说，沧澜枢已经被她交给了伏桀。一年后伏桀会来找她，利用沧澜枢助她化出人形。她本是八百年修为的天地之灵，化成人形后可以作为阵眼启动任意的阵法……这也是伏桀的目的。 楚原抱着小白狐站在监牢外，青殃身上有两条人命，加上诱拐楚家人，私盗楚家法器，已经被判处死刑，立刻执行——死刑的要求还是她提出的，她已经不想活了。 「就算活着，被伏桀找到也是做阵眼。」 青殃低声道，「如果我不死，也耽搁了他去找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吧……」 楚原道：「我可以让你再见他一面。」 青殃轻轻闭上眼：「不，不用了。」 楚原抚摸怀中的小白狐，没有再说什么。执行死刑的人员对他一颔首，走进了监牢。 青殃低下头，眼角悄无声息地留下了一滴眼泪。 百年前惊鸿一瞥，她喜欢上了那个温文尔雅的楚家弟子。眨眼沧海桑田，他的灵魂早已迷失在天地间，她苦苦追随的，也不过是有几分相似的影子罢了…… 第113页 青衣女子身形逐渐消散，泪水也如轻羽落入云间，不见痕迹。而在走廊另一头，楚天远气喘吁吁地跑来，望着空空如也的监牢，怅然若失。 —— 山峰之巅，一个满身戾气的男人踩在一块山石上，「啧」了一声。 他手中托着一张图，图上有一团浓墨，材质极其特殊，隐有暗光流转——正是周家的寻骥图。 伏桀低头看着寻骥图，那团浓墨开始流动，逐渐形成扭曲的人体，好像一个挣扎着想从图中挣脱的灵魂。 有人无声无息站在他身后，是断了一臂的笙璃。 「青殃死了。」 伏桀「哦」了一声：「果然不成事，还白白损失了一个天地之灵……哼。」 笙璃眉头微皱，道：「他们怎么找得到青殃。」 明明楚天远气息已经被隔断了，就算杨家有溯源符，也根本找不到。 「谁知道呢，」 伏桀冷笑道，「不过我可是有更大的收穫，混沌那老东西不愿意留给我的东西，我可算是找到了。」 笙璃看着寻骥图上的一抹浓墨，知道那是周家后人的灵魂——伏桀将周家后人的灵魂封入寻骥图中，才让这件法器顺利为他所用。 寻骥图可寻天下之物，混沌留下来的东西……自然也能找到。 伏桀见他一直没说话，回头看了他一眼，道：「狐族那边你回不去了吧。」 笙璃漠然点头。 伏桀目光隐含轻蔑，道：「算了，反正最大的麻烦也不在那里。」 他将寻骥图一收，又轻哼道：「混沌的一半丹元……难怪那只小狐狸不肯告诉我，原来如此。」 笙璃眉眼一跳，随即就见伏桀抬起手，五指锐利如刀，刺进了自己心口。 鲜血四溅，笙璃皱眉躲开，道：「你疯了？」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伏桀懒洋洋地笑了起来，用力地从自己胸口挖出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颗漆黑的丹元。 丹元在伏桀掌中滚动，他的脸色极其惨白，却露出了一个染血的笑容。 「另一半丹元……迟早会回到我手里。」 第五十二章 筹码 疼, 很疼, 好像全身上下都被烈火烧灼……说不出的痛苦。 玄青剑「哐当」一下摔在地上, 六尾皆断，鲜血淋漓。九尾狐拖着剩下三尾，墨发萎靡铺散满地, 苍白手指颤抖着埋入土中, 一点点爬到了那人面前。 楚家高台之上，年轻的家主披着玄色外袍, 平静接下家主之礼。 晨光洒在他俊美如刀刻的侧脸上, 又落入九尾狐眼中。 苏独定定地望着那人, 似乎全身的痛苦都消失了，随即轻轻地笑了起来。 画面猝然转变，楚家裹上红妆, 喜气洋洋。苏独又来到了厅堂前, 红色嫁衣的新娘娇羞地垂下头, 周围是恭贺与喜乐之声。 在这一片令人不安的嘈杂中, 苏独看见一只修长的手对新娘伸出，轻轻牵住了她。 「一拜天地——」 那股尖锐的疼痛再度席捲全身, 苏独冷汗泠泠，勐然从梦中惊醒。 ——他被一双结实有力的手臂紧紧拥住了。 「怎么了？」 夜色中，男人的嗓音格外低沉缱绻, 「做噩梦了？」 苏独：「……」 他没有说话, 只是默默地把脸埋进楚原胸膛, 像在风雨中找到庇护所的小兽, 轻轻蜷缩了起来。 楚原的怀抱充满暖烘烘的力度，令苏独格外安心。他闭着眼睛，任由楚原擦去自己额上的薄汗，又轻轻抚摸他的墨发。 「梦到了什么，和我说说。」 楚原安抚这只小狐狸，在他耳边轻声道。 苏独：「梦到你娶别人了。」 语气还有点委屈。 「……」 楚原无奈，上次梦到他把苏独关在外面淋雨，这次又梦到他娶了别人……他感觉自己在小狐狸的梦中总是别样的渣。 苏独的狐耳软趴趴垂了下来，被楚原笼在掌心里揉了揉，道：「要娶也是娶你，哪来的别人。」 苏独才不让他揉狐耳，偏头避开，又用狐尾轻轻甩他。 「反正我就是梦到了，」 苏独道，「坏人。」 楚原：「好，我是坏人。」 说完又补了一句：「就欺负你。」 苏独：「……」 苏独咬他。 楚原捏住他的下颌，与他交换一个轻柔的吻。苏独似乎被这个吻安抚到了，乖乖地窝在了楚原怀里。 窝了一会又道：「你那个老婆还挺好看。」 楚原：「你这是在自夸？」 苏独扬起嘴角，道：「其实千年前，我还挺怕你一不留神就找了别人。」 甚至有段时间还想过，如果楚原真的找了小娇妻他该怎么办。 楚原道：「我那个时候也不懂事。」 少年时不敢承认自己的感情，常因为一点事情和苏独闹别扭。后来成年了也太过内敛，因此没能给苏独足够的安全感。 楚原轻轻拍抚苏独纤瘦的嵴背，道：「你梦中的事情都不会成真，我们也会一直在一起。」 苏独沉默几秒，道：「如果下一世，你失去了记忆——」 「不对，」 他顿了顿，又打断了自己，「哪怕你失去记忆，喜欢的也肯定只有我。」 第114页 楚原勾唇，他的小狐狸总是对自己很有自信。 而且，也的确是事实。 苏独柔软的脸颊在楚原身上蹭蹭，道：「我不要你有下一世，我要和你一直在一起。」 他的声音轻轻的，落在楚原耳中却是暖流汇入心底，好像被小狐狸的大尾巴扫了一下。 「好，」 楚原放柔了声音，「都听你的。」 苏独于是凑过去亲了他一口，又挪了个舒舒服服的位置，把脸往楚原肩窝里蹭。 楚原由着他蹭了一会，轻轻抵住了他的额角：「你下次可以多和我说一些。」关于令他不安的梦，还有那些小心思。 苏独嘟囔：「才不要。」 他闭上眼，安安静静地窝在楚原怀里，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楚 原注视他的睡颜，满心温柔，只觉若能这样长久下去也好—— 然后第二天，他就被一团毛茸茸的雪球给拱醒了。 楚原：「……」 小白狐蜷成一小团趴在枕头上，狐耳耷落，睁着圆熘熘的黑眼睛看着他。 「吱。」 还可怜巴巴。 楚原：「……」 他第一反应是这只小狐狸又惹祸了，然后就看见了从浴室里漫出的水。 ——水管爆了。 楚原与小白狐对视，小白狐无辜又委屈，又「吱吱」叫了几声。 它什么都没干，明明就是听到动静下去看看，为了不吵醒楚原还变回了原形——结果因为太困，迷迷煳煳踩到水，差点原地打滑。 毛毛还沾水了。 小白狐把有点湿的大尾巴给楚原看。 楚原见它这小模样实在太委屈，忍不住笑出了声。 小白狐：「？？！」 小白狐「嗷」地咬住了楚原手指。 「松口，」 楚原道，「我给你擦擦。」 小白狐不理他。 楚原用另一只手捏着它的后颈皮，把这一小团提起来：「不然就给你洗澡了。」 小白狐：「吱！」 变成人洗澡是享受，但是小狐狸模样时洗澡就相当讨厌了。小白狐开始在半空中扑腾爪子，想离楚原远远的，一点也不乐意搭理他。 楚原见小白狐松口，便不顾它闹腾把它抱到怀里，下去查看水管情况。 他们处理完青殃的事情就回了a市别墅，大概因为有一段时间没人住，浴室水管也没怎么检查过。楚原丢了张符纸过去，符纸在空中分成无数小纸人。这些纸人们不怕水，哼哧哼哧扛着工具去修水管。 小白狐盯着这些活蹦乱跳的纸人，狐耳微微竖起，有点下去和它们想玩。 就在它跃跃欲试要跳下去的时候，楚原把它摁了回去：「不准扑。」 「……」 昨天晚上还说情话的。 小白狐拍了楚原一爪子。 坏人。 楚原精准无误地捏住它的爪子，又拿了一条毛巾，给小白狐擦湿掉的大尾巴。 小白狐被包裹在毛巾里，像个圆滚滚的糯米糰子。它可宝贝自己的大尾巴，时不时想扭头看看——没过多久就从毛巾里钻了出来，抱住了自己又变得蓬蓬的大尾巴。 楚原轻轻推了它一下，小白狐重心不稳摔在床上，陷下去一个小坑。 纸人已经修好了水管，地上的水渍也都拖干净了。楚原抱着小白狐下楼，给它热了一杯牛奶。 小白狐在沙发上跳来跳去，没有要变回人的意思。楚原就将牛奶倒进小水盆里，端到了它面前。 小白狐埋头舔牛奶，没过一会就吃饱了，躺在楚原腿上打了个滚，露出软乎乎的小肚皮。 楚原揉它的小肚皮。 小白狐才不愿意理他，哼哼唧唧地用爪子推他，结果不仅被楚原捏了好几下爪子，还从头到尾捋了一遍。 「吱吱吱！」 小白狐绒毛微微炸起，气得直哼哼。楚原低笑一声，用手掌笼住了这只小糰子。 「唧。」 天边忽然传来一声鸟叫，小白狐歪头，看见窗边落了一只通体火红的小鸟，正隔着窗户与它对视—— 下一秒，小白狐一跃而起，小红鸟躲闪不及，直接被它扑住了。 朱雀：「……」 每次他来这里，都没有好事！ —— 白石的消息传到苏独这边时，朱雀已经气哼哼地离开了。 楚原：「朱雀是你的眼线？」 「算是吧，」 苏独笑眯眯道，「只要他隐匿了身形，世间就没有其他妖物能探测到他的存在。吃着我的朱果，总要给我点好处。」 他拆开白石寄来的信，意外地一挑眉：「护族阵法准备好了。」 楚原道：「如朱雀所言，你现在去妖界太过危险。」 「没关系，我不会有事的。」 苏独道，「况且还有楚道长在呢。」 楚原无奈，捏了捏苏独的脸。 「捨不得孩子套不找狼，」 苏独对楚原伸手，眉眼弯弯，「抱我。」 楚原去妖界要花两天时间，但苏独就不用了。因此没过多久，楚原就抱着苏独来到了狐族。 好巧不巧，他们刚好出现在早已等待的狐族三位长老面前。玄墨眉角一跳，黑着脸用手挡住了眼睛。白石笑眯眯地揣手，旁边是一脸尴尬的赤霄。 第115页 玄墨：「伤风败俗！」 「都只有三条狐尾了，再发脾气可是要秃的。」 苏独从楚原怀里跳下，先是逗了玄墨一句，又对白石道：「直接开始吧。」 「好。」 白石点头，遂带起了路。 阵法就设在狐族入口，为防有变，玄墨与赤霄守在狐族另外两处，楚原留在苏独身边，与白石一起护着他启动阵法。 护族阵法是苏独在数千年前设下，当时他还是九尾，因此这个阵法蕴含着足以保护整个狐族的强大力量——然而这也是几千年以来，苏独第一次启动这个阵法。 六条雪白的狐尾盛放，苏独踩在阵法中央，以楚原的玄青剑在自己掌心一抹……鲜血如注流下，滴落在中间的符文之上。 嗡！ 剎那之间，一股强势的气流以苏独为中心扩散至百里，空间皆为之一震，鲜红的符文仿佛有了生命，细蛇般流走在整片狐族的土地之上——一道无形的屏障缓缓成形，如高山一般巍峨，稳稳镇在了狐族上方。 身在狐族，白石立刻感受到了空气中难以忽视的变化，那是一种强大而不可攀的威压，既是震慑外来之敌，也是保护族内之人。 白石轻轻松了一口，又看向楚原，发现他的眉头已经紧紧蹙了起来。 出事了？ 白石微惊，立刻看向苏独——他仍然踩在阵法之中，嵴背如出鞘的利剑般笔挺，脸色却是纸一般惨白。 下一刻，苏独吐出一口血，颓然倒了下去。 「九尾？！」 白石惊唿一声，立刻要赶过去。但楚原比他更快，玄色道袍掠起，男人已将苏独紧紧拥入怀中。 「怎么回事？」 白石冲到苏独身边，发现他已昏迷不醒。墨发凌乱散落，遮住了那美丽却苍白的面庞。 楚原沉声道：「这个阵法有问题。」 「不，有问题的不是阵法，而是……」 白石观察苏独神色，又轻轻扣住他的手腕，观察片刻，脸色勐地一变。 「他丹元受损？！怎么可能？！」 楚原脸色阴沉，摸出了一块玉石。 那是苏独的独魂玉，里面有他一半丹元，但依然完好无缺。 「不可能有人伤得了他的丹元，」 纵然是白石，此时也已经失去平静，霍然起身，「我去找玄墨和赤霄，他们也许会有办法！」 「——不必了。」 懒洋洋的男声从一侧传来，白石尚未反应过来，楚原已将冰冷至极的目光投了过去—— 狐族入口之外，伏桀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刚好停在狐族阵法边缘。 他盯着楚原怀中的苏独看了几秒，笑道：「你把他给我，我就能救他。」 这个语气绝对算不上好意，楚原半点目光也未分给他，冷冷道：「不可能。」 伏桀嗤了一声：「那你就看着他死吧。」 他说着要走，白石却踏前一步，喊了声「等等」。 「狐族并未邀客，你擅自而来，也未说原因，让人如何相信。」 白石道，「就算是交易，也要拿出筹码。」 他这句话似乎正落入伏桀下怀，伏桀脚步一停，又转过身，目光从白石这边掠过，又落在了昏迷的苏独身上。 「我的筹码，你们所有人都拿不出。」 伏桀嘴角勾起，露出一个势在必得，而又充满恶意的的笑容。 「——这只小狐狸的身上，有我的前身……混沌的一半丹元。」 第五十三章 身陷敌营 满目都是白茫茫的空间, 世界似乎只剩下了他一个人。苏独慢慢走着, 忽然发现前面长出了一朵小花。 苏独俯身摘下那朵小花——当他再抬起头时，眼前是漫山遍野的繁花。 「……」 繁花盛开，花雨纷纷扬扬洒落。在无数花瓣的尽头, 苏独看见了一个人。 仿佛时光重现，苏独微微一怔, 走到了那人面前。 「小狐狸，」 男人的嗓音温和而磁性, 含着微微的笑意，「你终于有了喜欢的人。」 苏独点点头，道：「我很喜欢他。」 「我很高兴，」 混沌道, 「那么，你也遇到我的丹元转世了？」 苏独：「他叫伏桀，是个智障。」 「伏桀……」 混沌沉吟道, 「你想杀了他吗？」 苏独沉默几秒, 道：「我不知道怎么才能杀他。」 混沌自天地而生，如果不是他自愿死去，也不会消散在天地间。而伏桀是混沌一半丹元转世，似乎同样拥有不死的能力。哪怕杀死一个, 也很乱快会有新的分身出现。 「不，」 混沌道, 「你知道。」 苏独困惑地看着他。 混沌轻笑道：「我教过你的, 很久以前——」 苏独打断他的话：「我已经忘记了。」 混沌：「哦？」 「我没有那段记忆, 」 苏独直视他的眼睛道，「你能再告诉我一遍吗？」 混沌沉默几秒，道：「我——」 他话音未落，苏独就直接踹了他一脚。 混沌：「……」 苏独冷淡道：「他回答我的话从来不会犹豫，你是哪个冒牌货，滚。」 下一秒，混沌的虚影破碎，繁花消失，苏独眼前场景转变，变成了一个山洞。 第116页 苏独：「……」 这什么小破山沟。 他翻身坐起，还没来得及环顾四周，手腕就被旁边的人扣住了—— 「醒了？」 和楚原完全不同的阴沉男声响起，苏独侧首，看见了一张和梦中截然不同的脸庞。 「……」 苏独直接甩开伏桀的手，他想和这个人拉开距离，却发现自己的法力不知何时……消失了。 甚至连狐耳狐尾都露不出来了。 伏桀留意苏独神色，发现并没有从他脸上找到自己想要的惊慌或是恐惧的表情，顿时嗤笑一声。 「我还以为你会关心那个男人。」 苏独冷淡道：「问你你会说？」 「当然，」 伏桀得意洋洋道，「他把你交给我，然后被我重伤，关起来了。」 这句话一说出来，面前的人必定惊慌失措，由自己给他带来绝望，真是再好不过—— 苏独：「哦。」 伏桀：「……」 伏桀一言不发，直接「哐当」丢给苏独一件东西，苏独低头一看，发现那好像是他男人的玄青剑。 玄青剑锋染血，苏独抚摸光秃秃的剑柄，发现他给楚原编的小狐狸剑穗没了。 伏桀见他垂下眼睫，冷哼一声，又抓住了他的肩膀。 「我是真想你死，」 他道，「混沌的一半丹元就在你这里——小狐狸，你真是骗了我好多年啊。」 苏独偏头看他，脸 上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这是混沌送我的东西，与你何干，」 苏独道，「如果他还在，一定不会承认你这个东西。」 伏桀冷冷地盯着他，摁住他肩膀的手用力到青筋暴起，苏独却没有露出分毫痛苦的神色。 「没关系，反正我已经得到你了。」 伏桀道，「早就说过人类道士最不可信，你不听，撞上南墙也不回头……放心，我不会把你推出去的，毕竟我还需要你的丹元。」 说到后半句时，他脸上满是恶意的嘲笑，苏独淡淡听着，好像与自己全然无关。 伏桀只当他是强撑着不说话，也不再理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山洞。 苏独摸了摸身下的石床，上面只铺了一层兽毯，并不怎么舒坦，当即「啧」了一声。 山洞外又走进来一个人，默默来到苏独身边。苏独见他一只袖子空荡荡地悬着，忽然抽出染血的玄青剑，横在了他的脖颈上。 笙璃立刻后退一步，苏独却笑了起来，收剑道：「我饿了，要吃饭。」 笙璃看他一眼，招了两个小妖过来，任由苏独差遣。 「你，生火。」 苏独果然大大方方差遣起来，「你去找点肉，还有调料。」 这种妖界的小妖其实多食生肉，他们并不懂「调料」的意思，立刻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笙璃。 笙璃淡淡道：「问伏桀要。」 两个小妖立即领命而去。 没过多久，他们一人抱着一堆柴火，在山洞里架锅生火；一人拖着半头死鹿和一只鸡，还有不少锅碗瓢盆，瓶瓶罐罐。 苏独懒洋洋地抱着已经被他擦去血迹的玄青剑，坐在石床上指挥这两个小妖干这个干那个，直把他们指使得团团转——等一切都准备好了，苏独才慢悠悠地走到篝火前，将鹿腿架在火上烧烤，又煮了一锅鸡汤。 鹿腿滋滋冒烟，洒上干辣椒粉和孜然。鸡汤咕嘟咕嘟翻滚，香味溢满山洞。 笙璃站在旁边，看着火光中苏独柔和的侧脸曲线，微微出神。 苏独忽然看向他。 笙璃心里一跳，就听见苏独不紧不慢道：「你过来。」 他的目光并没有分给笙璃，而是擦过他，落在了笙璃身后的小妖身上。 小妖战战兢兢走上前。 苏独割下一大块鹿肉，又盛了满满的鸡汤，道：「给我男人送过去。」 小妖被那香味勾得直吞口水，又请示地看向笙璃。 笙璃道：「去吧。」 小妖领命而去，又听见苏独在他身后笑吟吟道：「不准偷吃。」 小妖赶紧点头，稳稳噹噹端着两个碗跑出了山洞。 苏独送走小妖，又喝了半碗鸡汤，削下几片薄薄的鹿肉，算是吃饱喝足，回到了石床那边。 山洞大概有几十平米，洞口就在几米外，但苏独知道伏桀肯定不会让他出去——况且他现在法力全无，出也出不去。 至于为什么会丢失法力……苏独猜测应该是伏桀知道他有混沌的一半丹元后，用自己的丹元影响了他。 当初他留着独魂玉里的丹元没有融合，为的就是不让伏桀察觉到熟悉的气息。没想到千年前伏桀没找到的，现在还是找到了…… 香味依然瀰漫在山洞里，笙璃命另一只小妖收拾了篝火，又将剩下的鹿肉和鸡汤盛出，端到了石床边。 苏独正抱剑想心思，发觉他过来了，看也不看道：「我不要了。」 笙璃点头，也没说什么，自己把鹿肉和鸡汤都给吃了。 他吃东西的时候无声无息，苏独也没有在意。因此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吃完了，又坐到了自己身边。 笙璃看着苏独，发现他只是抱剑不语。笙璃的视线于是又落到那柄玄青剑上，眸光微 微一冷。 他正要说什么，苏独却先开口了：「你们的势力有多少人了？」 第117页 笙璃：「……」 「我猜猜，」 苏独道，「混沌转世这个身份还挺好用的，加上伏桀那蛊惑人心的能力……偷偷摸摸这么久，大概四分之一妖界都在你们手里了吧。」 捉妖师大会上，伏桀能召集那么多妖怪袭击会场，虽然大部分都是小妖，但也说明他手下的势力不可小觑。 妖界最不缺的就是小妖，这一批也是最好招揽的，且最不容易引人注目的。 「要是混沌知道，可能会笑出声，」 苏独低笑着摇头，「太掉价了。」 笙璃道：「可是混沌已经死了。」 「哦，但伏桀做这么多，不就是希望自己能变成混沌吗？」 苏独道，「用着混沌的力量，却厌恶混沌，他自己本人也知道自己矛盾又幼稚吧。」 他当着笙璃的面说伏桀坏话，大概是说得太坦然，笙璃居然也没有要反驳的意思。 笙璃道：「那你呢，你也是借着混沌的力量吗？」 苏独看了他一眼，轻嗤一声。 「我生来即是天狐，遇到他时就是九尾，只是大概天资太好，受天道诅咒，不能化形。」 苏独拨弄着不知从哪里揪来的草叶，轻描淡写道，「他给了我一半丹元助我化形，只是那一半丹元和伏桀不同，是没有力量的。」 和伏桀不同，苏独是将混沌给他的一半丹元和自己的丹元融合，等于破了天道诅咒，顺利化出人形——而伏桀作为混沌一半丹元的转世，直接继承了混沌的部分力量与记忆，但他显然不满这「部分」，而是想要「全部」。 笙璃静静听完，道：「如果伏桀想要变成混沌——」 「那不可能。」 苏独轻笑道，「他没有混沌的灵魂，永远都不可能成为混沌。」 混沌将丹元一分为二，灵魂投入茫茫世间。丹元还能找回，但灵魂却无论如何也回不来了。 笙璃还想说什么，苏独却道：「你套了我这么多话，总该回答我点什么，不然不公平。」 笙璃看着他，苏独道：「这里是哪里？」 「……」 没想到他会问这种简单的问题，笙璃微微一愣，而后才道，「妖界东南方，迷渊岭。」 迷渊岭是妖界最神秘的地方，几乎没有妖能找到它的入口，据说里面渊有千丈，深不见底，自妖界诞生时就存在——苏独也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居然找了这么一个破地方。」 苏独手指翻飞，将草叶编成一只活灵活现的小狐狸，又系在了玄青剑的剑柄上。 笙璃看着那条新剑穗，又看看苏独指间的素戒和他耳垂间的红宝石吊坠，默然无言。 「我困了，」 苏独道，「你走开，我要睡觉。」 笙璃没有要动的意思。 苏独与他对视几秒，道：「行吧。」 然后他翻身躺下，抱着玄青剑闭上了眼——只留给笙璃一个背影。 笙璃却很警惕，他并不知道苏独是不是假装睡着。虽然没了法力，但毕竟还是九尾天狐，要逃走的方法应该还有很多…… 正这么想着，苏独忽然变成了一只小白狐。 笙璃：「？」 小白狐一动不动，笙璃等了几秒，试探着去碰了碰—— 小白狐把自己团了起来。 还抱着玄青剑不肯撒手。 笙璃：「……」 过了一会，他忽然意识到这只小白狐……是真的睡着了。 第五十四章 迷渊岭 苏独这一觉睡得并不舒服。 大概是因为石床上只铺着一条兽毯, 身边也没了熟悉的体温，小白狐抱住自己的大尾巴, 蜷成了一个不见小脑袋的糯米糰子。 它靠着玄青剑睡了很久, 直到听见山洞里有什么动静，才慢吞吞地仰起小脑袋, 又变回了人形。 伏桀坐在不远处, 正闭目修炼。苏独看见他就心烦，直接朝他丢了个石头。 石头不偏不倚地砸向伏桀的脸——被他一把抓在了手里。 苏独午间入睡，看山洞外的天色应该是睡到了深夜。山洞里不知从何燃起火光，伏桀的脸在火光的照射下, 更加阴深难测。 「你还是小狐狸模样更讨人喜欢。」 他说着起身，将手中一件东西丢给了苏独。 苏独只见浅蓝细芒一晃而过，落在手心里触感冰凉——是一条吊坠。 楚原脖颈上的吊坠。 伏桀满意地看到苏独脸色微变，道：「混沌的灵魂在何方？」 苏独将吊坠攥在手中，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你都不知道的事情, 我怎么会知道。」 伏桀「哦」了一声, 道：「如果你骗我，那个人类道士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苏独：「爱信不信, 我只有这一个回答。」 伏桀见他神色冷到极点, 抓着吊坠的手也用力到指尖发白——明显是愤怒至极，并不像在说谎。 伏桀随手找了个小妖, 吩咐他去找什么地方。又盯着苏独, 道：「等再过一段时间, 你就是我的了。放心, 我只会取走你的丹元，大不了你再变回一只不能化形的小狐狸——当初你和混沌不就是这样的吗？」 苏独原本面无表情，听到这句话却嗤笑一声，道：「痴心妄想。」 「是不是痴心妄想，你很快就知道了。」 第118页 伏桀扣住苏独手腕，在那光滑白皙的肌肤上摩挲几下，又甩开了的手。 「安分地待在这里，不然我立刻办了你。」 他抛下这句威胁便走出了山洞，而随着他的离开，山洞的火光消失，变成一片黑暗。 无光的寂静中，苏独摩挲那条浅蓝吊坠，悄悄扬起了嘴角。 ——这条吊坠里，并没有他的狐尾。 苏独随手将吊坠丢到石床角落，又用玄青剑在石壁上刻下日期，一夜睁眼至天亮。 第二天，天光朦胧初绽时，笙璃就来到了山洞之中。 他才走进去，就看见两个小妖被苏独指挥得团团转，又是生火又是切菜，在火上熬起了一股香喷喷的瘦肉粥。 笙璃：「……」 笙璃估计苏独是从伏桀那里要来的食材，也不知道他派小妖过去向伏桀要时还说了什么，惹得伏桀发了一通火——但还是给他把东西送了过来。 没过多久，瘦肉粥熬好。苏独喝了小半碗，抬头看见笙璃安安静静地站在山洞门口，道：「你们是闲的吗，有事没事来我这里？」 笙璃慢慢走到他身边，道：「你似乎并不担心那个人类。」 「他要我担心什么，」 苏独不紧不慢地喝粥，「难道你们还会杀了他？」 笙璃平静地看着他， 并未承认，但也没有否认。 「还是说你们后面会让我见他？」 苏独笑道，「憋在这里迟早要长毛的。」 「你会见到他，」 笙璃道，「但现在还不能出去。」 苏独闻言放下碗，直接往外面走。 笙璃一动不动，任由苏独走到山洞边缘——外面的山道忽然消失，苏独脚下是万丈深渊，稍有不慎就会坠落下去。 苏独盯着那深不见底的悬崖看了几秒，无聊地转过身，又回到了石床边。 他一走，山洞外的山道就又恢復了正常。之后苏独没有再和笙璃说话，也不理他在做什么。 时间一点点流逝，转眼苏独在石壁上刻下的日期已有三天，正当他猜测能不能刻出一个「正」时，伏桀一反寻常，将他带出了山洞。 山洞处在极其陡峭的悬崖中间，只有一条细细的小道弯曲通往下方深渊。这里天色阴沉，植被也十分稀少，满目都是漆黑带着赤红的土壤，偶尔刮来的风也瀰漫着一股荒芜的气息。 和苏独伏桀一起走的还有笙璃，以及不知多少只妖。苏独并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只是走了很久才从悬崖上下来，踩到了干裂的土壤。 两侧是峡谷，越往深处走越狭窄，到后来简直就是一线天，只能一个人单独通过，因此走了很久。 苏独发现无论是伏桀还是笙璃都没有要用法力的样子，其他的妖皆是如此。他暗中试了试，依然感觉不到自己的力量，心下也多了一分猜测。 不知多了多久，他们终于走出峡谷。前方是一片豁然开朗的空地，而令人惊讶的是，在迷渊岭这样一个寸草不生的地方，周围居然有茂盛的树林，树林围着一片圆心湖泊，中间又有一个石台，静静地浮在清澈见底的湖水之上。 苏独记忆力并没有这个地方，但是当他来到这里时，一时间居然有些恍然——仿佛似曾相识。 伏桀让其他人退后，一个人走到苏独身边，道：「你来过这里？」 苏独：「没有。」 「真是意外，混沌居然没有告诉你。」 伏桀道，「这是我的诞生之地——也是他的葬身处。」 苏独微微惊讶，迷渊岭是妖界难以到达之地，他没想过混沌居然在这里选择了消散。 伏桀环顾四周，不知为什么冷哼了一声。 「这里百年才一开启，否则根本找不到。」 他盯着湖中间的石台，道，「我诞生在那个石台，但是当我离开后，却再也无法靠近那里。」 湖水如镜面般平静无澜，石台浮在水上，只有一条石阶小道通往岸边。 苏独淡淡道：「你到不了，难道我就到得了了吗？」 「谁说得准呢，」 伏桀冷笑道，「他对你那么偏爱，连一半丹元都能分给你……又怎么会不告诉你通往那里的方法？」 苏独道：「如果我知道，早在你诞生的时候就赶到这里，把你掐死了。」 伏桀嗤笑，又抓着苏独手腕，把他往湖边一拉。 笙璃皱眉上前一步，却没说什么。伏桀指着清澈无鱼的湖水，道：「我也派不少人闯过这里，但无论用什么方法，他们都到不了那个石台，一个个都死在了湖底——现在，我要你过去，给我把石台上的东西拿过来。」 苏独与他对视，扬唇一笑：「我才不，谁要为你死在这里。」 伏桀道：「你不会死的，毕竟我还要你的一半丹元，但他可就不一定了。」 他打了个响指，立刻有几只妖将一个人拖了上来。 那人低着头，身上鲜血淋漓，但通过他的道袍大约可以判断……他是楚原。 苏独：「……」 苏独偏过脸不去看那人，肩膀微微颤抖一会，又回过了头。 他道：「你威胁我？！」 这句话语气森冷，比得到那条吊坠时反应还大。伏桀满意地将苏独的神情收在眼里，道：「你总不想他死吧。」 「……」 第119页 苏独沉默几秒，道：「让我去看看他。」 「不行，」 伏桀道，「谁知道你们两个人一靠近会使什么诈，我只给你一分钟的考虑时间，现在立刻到湖中间去。」 苏独死死咬住牙关，他看向那个奄奄一息的「楚原」，眼中泛上血红。 伏桀很肯定，如果苏独有法力，此刻恐怕已经入魔——但踏入迷渊岭之人，除了诞生在这里的他外，都是不能使用法力的。 过了十几秒，或者是二十几秒，苏独勐的甩开伏桀的手，扭头走向了通往石台的石阶小道。 就在他踏上小道的那一瞬间，一股波动自空中浮现，整片湖的周围出现了一道半透明的屏障，而苏独已经安然无恙地穿过了这道屏障。 伏桀沖一个小妖示意，那小妖捨命沖向屏障——结果一声惨叫，被湖水巨兽般涌起，吞入湖中。 平静的湖面泛起层层涟漪，好像风暴来临的大海。苏独却没有沾到半点水花，他一步步踩过石阶，慢慢靠近了湖中间的石台。 望着他的背影，伏桀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一切果然如他所料，这个地方从来只对一个人开放……那就是苏独。 苏独没有在意伏桀的想法，他越靠近石台，心里就越繁乱，好像有什么尘封了多年的记忆即将挣脱桎梏，唿之欲出…… 他从来没有失忆过，这里到底有什么在等着他？ 苏独忽然感觉耳间微微发烫，他捏了捏耳垂，无意间碰到红宝石耳坠，才发现发烫的是那枚红宝石。 宝石里包含着楚原的心头血，怎么会在这里有反应…… 苏独皱眉，一步踏至石台前，随即看见小小的石台中间嵌着另一块更大的红宝石。 剎那间，苏独的红宝石耳坠绽放出激烈的红光，仿佛被烈火烧灼，他弯下腰，痛苦地跪倒在石台之前。 多年前的桎梏被彻底击碎，无数画面涌进苏独脑海，汪洋般一泄不可收拾。他突然想起自己的确亲手封印过一段记忆……就在沉睡之前。 记忆回溯到很多年很多年以前，周围依然是开满繁花的山谷，混沌轻轻嘆息一声，抚摸怀中的小白狐道：「我死之后，灵魂投入世间，一半丹元会继承我的部分力量，转世轮迴……」 「丹元转世之后的我便不再是我，如果他想要杀了你，你可以杀了他。」 「要杀了他，只有一种方法。」 「那方法就是……」 如古钟在耳边撞响的森然轰鸣，苏独吐出一口血……溅满石台上的红宝石。 第五十五章 跑啦 苏独吐出一口血, 鲜血溅在石台中间，那颗红宝石好像微微亮起了光泽。 「苏独！」 伏桀站在河岸边, 离屏障只有一步之隔, 「立刻回来！否则我杀了他！」 苏独回头看了伏桀一眼，鲜血染红那苍白的唇瓣, 他忽然对伏桀一笑，笑容在血色中妖异得摄人心魂。 伏桀脸色一变, 那一刻他内心的想法是——这只狐狸早就看穿了！ 像是为了验证他的猜测, 一枚锋利至极的石刀从苏独袖间滑落, 这是他从山洞中找到的石块, 花了三天时间, 磨成一柄石刀。 苏独握住那柄石刀，低头看了石台间的红宝石一眼, 而后毫不犹豫地——将石刀插入了自己心脏之中。 笙璃色变, 立刻要冲上前, 却被屏障硬生生挡下了。 鲜血从苏独握着石刀的指缝间溢出, 他踉跄着站起来，没有看岸边的任何人一眼，跳入了湖水之中。 眼前的视野被水淹没，苏独感觉水下有一股温柔的力量牵引着他慢慢沉入深处，光线一点点消失, 苏独阖上了眼—— 然后被一只有力的手拉了上来。 水与血都在那一瞬间消失了, 苏独睁开眼, 被熟悉的气息包裹, 紧紧拥入怀中。 「……」 苏独将下颌枕在楚原肩膀上，眯着眼睛蹭了蹭。 「我回来了。」 楚原嗓音低沉：「你睡了四天。」不管用什么方法，都叫不醒他。 苏独：「唔，因为那四天我在伏桀那边——」 他话音未落，就感觉楚原拥在他腰间的手臂加大了力度。 「我没事，」 苏独轻拍楚原后背，又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他们还找了个你的冒牌货来骗我，那人凄悽惨惨的，身上还受了很多伤。」 楚原：「然后你就心疼了？」 苏独：「然后我就笑了。」 楚原：「……」 楚原无奈与苏独对视，此时他的眼眸是一片深黑——但苏独知道，刚才那片深黑应该被赤红所覆盖，等到血色消散后，楚原才看向了他。 苏独：「不准你红眼睛。」 说完又轻轻在楚原唇瓣上碰了一下，被楚原摁着后脑，交换了一个深吻。 一吻过后，苏独的喘息微微紊乱，他偏头挨在楚原身上，将自己这四天了去了哪里的事情一一告诉了他。 「和朱雀说的没错，伏桀确实用寻骥图找到了混沌的另一半丹元。他毕竟是混沌转世，与我的那一半丹元有直接的联繫，所以才影响到了我，又将我拖入幻境之中。」 在楚原视角里，苏独一直沉睡不醒。而在苏独这边，他又陷入了一个幻境，幻境里除了苏独以外的所有人都是真实的，要从那里脱身，就只能他选择死亡。 第120页 「现在伏桀的心情应该很不好，」 苏独轻晃着狐尾道，「功亏一篑，还被我逗了几天。」 楚原道：「按你的性子，应该是从那里发现了什么才会离开。」 苏独笑吟吟道：「没有，我担心时间太长你会担心，就从找了个机会自杀脱身了。」 楚原抚摸苏独柔顺的墨发，沉默地看着他。 苏独：「唔？」 楚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摇摇头：「小狐狸。」 他这句话听不出什 么语气，还没等苏独回应，楚原就又补了一句：「你怎么知道那里是幻境？」 苏独道：「我做了一顿饭。」 楚原：「嗯？」 「居然能吃，」 苏独道，「不可思议——所以那一定是假的。」 楚原：「……」 苏独看着他：「你要尝尝吗？」 「乖，」 楚原把他的头摁在自己肩膀上，「我给你做就行了。」 苏独狐耳竖起：「那我现在就要。」 在山洞里又吃不了什么好的，他想着楚原做的菜，可是馋了好多天。 楚原勾唇，起身去给他做菜，离开时苏独又拉着楚原的衣角让他把独魂玉留下来——既然伏桀已经知道混沌另一半丹元在他这里，那他也不用藏着掖着了。 等楚原做好午饭时，苏独已经将独魂玉中的另一半丹元融合，他看着精神好了许多，又用一条红绳穿着独魂玉，缠在了楚原的手腕上。 「送你一条手鍊，」 苏独弯起眉眼道，「这样缠着你，就不会丢了。」 楚原捏捏他的脸，道：「是你这只小狐狸不要乱跑。」 苏独甩了甩狐尾，被他牵着手下楼吃饭去了。 狐族的护族阵法已经设下，苏独昏迷之后，楚原直接击退了伏桀，并将苏独带回了人界。他给自己的小狐狸做了满满一桌的饭菜——鲜嫩雪白的水煮鱼上铺满辣子，羊排煎得外焦里嫩，回锅肉色泽鲜亮，炖鸡也散发着鲜美的香气。 一顿饭后，苏独果不其然地吃饱了，他变回小白狐在楚原腿上打滚，还眼巴巴看着最后一块羊排，试图用小爪子去勾。 楚原拿走羊排，自己吃了。 小白狐：「……吱！」 「肚子都撑圆了，」 楚原揉揉它圆滚滚的小肚皮，道，「下次再给你做。」 小白狐哼哼唧唧，挨着他的手蹭了蹭，又跳下去熘圈圈消食。 楚原看着小白狐甩着大尾巴从餐桌跑进厨房，又从厨房跑到客厅，踩着沙发跳来跳去，又熘达到了客房里——总之没个消停。 在小白狐从楚原脚边路过时，楚原一弯腰，捏着它的后颈皮将它提了起来。 他抚摸小白狐绒毛，道：「之后怎么办？」 小白狐：「吱？」 「既然没能从幻境里找出什么，那也不知道伏桀下一步的目的在哪里。」 楚原淡淡道，「我们直接去找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坐等他上门？」 小白狐：「吱吱吱。」 伏桀招揽了很多妖，只是在妖界的迷渊岭，没有人知道那里的确切位置。 楚原：「知道了，我现在去通知特设处。」 小白狐听到他要去特设处，便想熘达回房间——但楚原已经将它抱在怀里，道：「你一起去。」 小白狐歪头。 「睡了四天，一醒来跑掉怎么办。」 楚原点点它的小脑袋，「那样我还得抓你回来。」 小白狐轻轻拱他，心说我才不会跑呢。 楚原带着小白狐去了特设处总部，小白狐没怎么听他和其他人的交谈，只是知道接下来各大世家都会收到消息，包括妖界那边也会得到提醒。 小白狐缩在楚原道袍里，耷拉着狐耳快睡着了。楚原逗逗它的狐耳，准备带它回去—— 然后就在特设处大厅处，意外撞见了一个人。 是蓁嫣。 数日不见，蓁嫣已经没了当初告别时的意气风发，她眼下有浓重的乌青，神色憔悴，正和另一个负责人讨论些什么。 楚原认出那个负责人主管人间的妖失踪一块，走过去道：「出了什么事。」 「楚道长，」 蓁嫣神色恹恹地打了个招唿，道，「瑰华失踪了。」 数天前她还和瑰华旅游到这个城市，但就在昨天，瑰华忽然不见了。 「我们已经派人在四周设下结界，但是都没有找到瑰华的踪迹。」 负责人道，「如果不是被掳走，那就是她自己离开了……」 「不可能，」 瑰华皱眉道，「她不可能和我不告而别，肯定是出了事。」 楚原低头看看自己怀中的小白狐，道：我有一张溯源符，也许可以找到她。」 蓁嫣摇摇头，道：「已经请特设处的杨家人用过了，但没有用……」 「这张符不同，」 楚原道，「你可以试试。」 他并没有解释太多，但蓁嫣知道他既然这么说了，这张符就一定是有用的——当下万分感激地接过了。 一拿到符纸，她就惊讶地发现这张溯源符和她之前见过的都不一样。符文是浅金色，隐约有光泽闪烁，其中蕴含的法力也比任何一张溯源符都更加强大。 蓁嫣当即使用了溯源符，金色符文流走，符纸燃烧，但并没有给出指引的方向……过了好一会，就在蓁嫣以为这张符没用时，燃烧的符纸却又构成了一副画面—— 第121页 那是一座悬崖，天色阴沉，隐有雷光，悬崖极其险峻，深不见底。 「这是哪里？」 蓁嫣一愣，「像是妖界……但从没见过。」 这张溯源符的确给她指出了瑰华所在的地方，但并没有显示方向——这就意味着这个地方根本找不到进去的方向。 楚原抚摸小白狐的绒毛，低头看它，发现这只小狐狸已经趴在他手上睡着了，偶尔还蹭两下，又抱住了自己的大尾巴。 楚原道：「我会帮你找到她。」 蓁嫣：「谢谢！」 她露出感激的神色，还想说些什么，但楚原已经抱着小白狐向外走去。 小白狐睡着时是轻轻软软一团，小脑袋埋在大尾巴间，只露出一对软趴趴的狐耳。 楚原回到家中，将小白狐放在卧室的大床上，小白狐无意识地翻了个身，又想抱住他的手。 楚原由着它抱，又用玄青剑在指尖一碰——一滴鲜血滑落，滴在小白狐身上，又很快融入了那雪白的绒毛中，看不出半点痕迹。 …… 苏独醒来时，已经是深夜。 他是算着时间的睁眼的，墙壁上的时钟刚好指在十二点，一分不差。 黑暗的房间里，一只小白狐慢吞吞地从被窝里拱出，抖了抖蓬松的绒毛，又歪头看向旁边的男人。 楚原仍在沉睡，小白狐安安静静地注视着他英挺的侧脸，又轻轻凑过去，在他脸上蹭了蹭。 楚原一动不动，小白狐便从床上跳下，如黑夜中一团雪白的火焰——转眼间消失在了门外。 第五十六章 天险 中午，街上的餐馆已经热热闹闹坐满了人, 只有角落里一家面馆不过零散几个顾客。 面馆在这里开了很多年, 桌椅墙面都很陈旧，一对老夫妻在热气腾腾的小厨房里操持着, 外面则是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客人。 外面忽然下起了雨，大雨噼里啪啦砸在屋檐上, 一个年轻男子在这时风风火火地冲进店门, 他的手臂上搭着一件道袍, 把伞一收, 对厨房里探出头的老闆娘道：「一份牛腩面, 多加辣！」 老闆娘笑眯眯地缩了回去, 年轻男子挑了个空位坐下, 又和其他的老顾客打了声招唿。 香气飘飘的牛腩面很快送上，雪白的面条上铺满牛腩和辣子。年轻男子迫不及待地抽出筷子, 吃得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随便抽出几张空白符纸给自己扇风。 店外的雨更大了, 几个老顾客在讨论这天气, 都说这雨来的突然, 不久前还是大晴天……年轻男子听了正想说些什么，抬头就看见店外走进了一个人。 那是个神情冷淡的男人，虽然容貌俊美, 但周身气质实在太过冰冷疏离, 令人见之生畏。 小店短暂地安静几秒, 男人径直走到吃面的年轻男子面前, 后者愣愣地看了他几秒，筷子「吧嗒」一下掉了。 「楚……楚道长，」 杨垠道，「有什么事吗？」 楚原瞥了眼被他揉得皱巴巴随便塞一边的杨家家主道袍，在杨垠惊恐的目光中落座，道：「我需要请你帮忙。」 杨垠还是第一次听见他说这话，眼神顿时更惊恐了：「什么忙？」 楚原：「找人。」 原来只是找人啊…… 杨垠松了一口气，刚才他看楚原这样子，还以为对方要自己提刀去杀人。 苏独并不在楚原身边，杨垠略扫了一眼便明白了，道：「是找他吗？」 楚原颔首。 「那没问题，」 杨垠道，「我给你画一张溯源符——」 「溯源符没用，」 楚原道，「我知道他在哪里。」 杨垠：「啊？」 旁边还有客人，楚原随手丢了张符纸，这样在其他人眼中他们就只是普通的聊天，并不能听清实际内容。 他对杨垠开门见山道：「他去了迷渊岭，我在他身上留的气息也被隔断。要找到他，就必须先找到迷渊岭。」 就算是杨垠的溯源符也无法指出迷渊岭的方向，因为那里是妖界都不清楚的神秘之地，能够隔断一切气息。 杨垠听到「迷渊岭」三个字时就皱起了眉，又得知楚原想去迷渊岭找苏独，道：「能不能问一句，他为什么要去那里？」 楚原沉默几秒，道：「伏桀在那里。」 杨垠立刻在心里同情了一下。 「那么楚道长的意思是……想让我去妖界，帮你找到迷渊岭？」 楚原：「你可以拒绝，但如果答应，楚家与特设处——」 杨垠：「不，不用。」 楚原挑眉，略有意外。 杨垠比了个「五」，认认真真道：「你们救了我五次，于情于理，我都应该跟你过去。」 他三两下把面吃完，筷子往桌上一拍，回头对老闆娘道：「王嫂，我下次再来！」 老闆娘慈爱地应了声好，杨垠又披上家主道袍，拿起了伞：「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楚原道：「先去趟狐族。」 有些事情，他还得和狐族的人交代。 —— 「哈？！」 玄墨重重一掌拍 在桌上，石桌顿时崩开了一条缝。 「你居然由着他去了迷渊岭？！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有进无出就不说了，更何况现在进都进不去——」 白石默默掏出一个小本子，记道：「损失一张千年寒石桌，记到大长老帐上……」 第122页 玄墨：「……」 「家大业大，不得不多操持一点。」 白石笑眯眯道，「你继续说。」 玄墨被他一打断，哪里还说得出话，当下冷哼一声，坐了回去。 楚原坐在三位长老面前，旁边是尽量缩减自己存在感的杨垠。见玄墨不说话了，楚原淡淡道：「这是他的选择。」 玄墨一听又要炸：「放屁！你——」 赤霄赶紧捂住他的嘴，又把他拽了下来。 「既然是九尾的选择，那一定有他的道理。」 白石看了眼楚原手腕间的独魂玉，道，「他在幻境所见，应该就是让他去那里的契机，我们相信他，也相信楚道长你的选择。」 楚原道：「多谢。」 白石又道：「他让我们留在狐族，那我们就一定会守住这里——还请楚道长将他安然无恙地带回来，」 楚原应了声一定如此，白石放心点头，又交给他诸多法器，以备不时之需。 既然交代完了，楚原便准备离开。杨垠也跟着他往外走，但还没走多少步，就被白石喊住了：「杨家主留步。」 杨垠意外地一回头：「嗯？长老有什么事吗？」 白石看着他的脸，沉思数秒道：「我感觉杨家主像是一位故人……不知是不是认错了。」 杨垠笑笑，道：「那可能是有缘吧。」 他说完转身，和楚原一块走了。 …… 楚原从人界到妖界需要两天，而苏独到迷渊岭也花了足足两天的时间。 一只展翼足有数丈的大鸟从天边飞来，全身披着火红的羽毛，华丽的尾羽打了个璇，轻轻落在地上。 苏独从朱雀背上跳下，轻轻拍拍它的脑袋，道：「谢啦。」 不远处便是一道天险，要进入迷渊岭，就必须绕过这道天险。 朱雀道：「你真的要进去？」 苏独点头道：「总要把自己的东西拿回来。」 天险处刮来一阵冷风，朱雀望着苏独形单影只的背影，道：「你不会死吧？」 苏独回头对他一笑：「你想什么呢。」 朱雀沉默几秒，在苏独即将进入那道天险时，忽然变成一只小红鸟，飞快地落到了他肩上。 苏独偏头看它：「你没必要——」 「少废话，」 朱雀瓮声瓮气道，「妖界有难，总不能全让你一个人担着。」 苏独沉默几秒，笑吟吟地看着这只小鸟，轻轻弹了它一下。 朱雀在他肩膀上跳了跳，黑熘熘的眼珠子圆睁起来：」唧！」 苏独道：「总不能就这么大大方方地走进去，万一一落地就被发现了怎么办？」 朱雀嗤笑：「这你担心什么，有我在，他们就发现不了你。」 它抓住苏独肩头的衣服，下一秒，苏独的和小红鸟的身影就凭空消失了。 苏独：「……」 苏独的声音从空中飘来：「可是我也看不见自己了啊。」 朱雀：「……」 苏独道：「你还是先变回来吧。」 朱雀：「哼。」 他们又出现在空地上，苏独轻轻咬破自己指尖，往朱雀头顶滴了一滴血。 朱雀悚然：「你干什么！」 苏独道：「迷渊岭内无法使用法力，但这样你就不会受到影响了。」 朱雀晃了晃脑袋，又诧异地看着苏独：「你为什么——」 苏独：「别废话，快走。」 他抬脚，一步踏上了天险。 石子沿着峭壁簌簌滚落，苏独每一步都走得不紧不慢，刚刚好踩在一条线上——尽管如此，还是看得朱雀冷汗直流。 「你稳一下啊，」 它道，「摔下去可是连渣都不剩了。」 「怕什么，」 苏独又往前走了一步，这一步极险，吓得朱雀跳了一下，「你不是还有翅膀吗？」 朱雀想想也是，可是走在这天险边缘，还是让妖怪心惊胆战的。 苏独继续向前走，天险处时不时刮来凛冽的风，朱雀紧紧抓着苏独衣服，不让自己掉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苏独停下了脚步。 朱雀：「到了？」 苏独：「是咯。」 然后他一步踩空，掉了下去。 朱雀：「……」 风声在耳边唿啸而过，苏独跃下深渊，如疾风中掠过的飞鸟——稳稳踩在了地上。 朱雀扑着翅膀而后赶到，落在苏独肩头，怒道：「你好歹说一声啊！刚才吓我一跳！」 苏独笑道：「给你一个惊喜呀——你看，这不是到了？」 朱雀：「毛都乱了！」 苏独给它顺毛，忽然听见脚步声。朱雀立刻隐匿了两个人的身形，与一群巡逻的妖擦肩而过。 朱雀小声道：「你打算去哪？」 苏独道：「找一片湖。」 朱雀道：「这地方也不像有湖啊……」 谈话间，他们已经无声无息地潜进了迷渊岭。聚集在这里的妖的数量比苏独想像还多，放眼望去密密麻麻，数都数不清。 「居然都堆在这里，」 朱雀惊讶道，「一点动静都没往外泄？」 苏独没说话，他现在看不见自己，也看不见朱雀——这种感觉很奇妙，像是已经消散在了天地间，只能以灵魂来观察世间万物。 第123页 如果混沌没有将灵魂投入世间，是不是也会以这种形态存在呢…… 苏独沉默着往前走，寻着记忆钻进一线天，找到了混沌消散的那片湖。 他在幻境里沉入湖底，但并没有影响到现实。此时湖水依然如镜面般平静无澜，四周安安静静，没有一个人。 苏独托起朱雀，道：「我要进去了。」 朱雀从他的话中听出了别的意思，知道自己是进不去的，道：「如果我离开你，你就无法隐身了。」 「没关系，」 苏独道，「你藏好自己，待会再出来。」 朱雀点头，振翅飞到半空中，看见苏独踩上岸边的石阶，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湖的四周出现了波纹涌动的半透明屏障，水面也泛起层层涟漪。苏独正站在屏障前，背对着朱雀，一动不动。 朱雀还以为他是进不去，正诧异时，余光忽然瞥见旁边多了个人影，心道不好，立刻出声提醒：「小心！」 苏独没有回头，他甚至一动不动，好像完全听不到朱雀的话。而瞬息之间，那人已冲到苏独身后—— 五指如刀，直刺向他的后心！ 第五十七章 入魔 苏独靠近湖边时眼前的世界就发生了变化, 好像来到了另一个空间。 虽然幻境中也来过湖边, 但和现实完全不一样, 这里有一股强大却温和的力量包裹住了他，他无法脱身, 只能慢慢陷入其中。 混混沌沌中，苏独好像睡了很长一觉——仿佛他还是幼狐时, 母亲将他抱在怀里，轻哼着调子哄他入眠……虽然他自天地而生, 并没有母亲。 他慢慢往前走了一步, 又忽然回忆起很多事情。 多年前，他与混沌在繁花遍布的山谷初遇，后来混沌消散在天地间，他再也没回到那片山谷……斗转星移，漫长的时间过去, 那片开满繁花的山谷逐渐荒凉, 成了现在的迷渊岭。 而在更久之前, 一只天狐懵懂出生时，山谷百里盛满鲜花，清乐长鸣——苏独的出生之地，即是混沌的消散之地。 难怪他会对这里感到熟悉, 也难怪他能进入湖中的石台，因为不知多少年前, 他就在这里诞生。 苏独的脑海恢復了清明, 视野復甦, 他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湖中的石台上，正俯身抚摸那块红色宝石。 苏独知道这是什么。 ——混沌的心头血。 红宝石耳坠又开始发烫，耳边隐约有轰鸣之声。苏独紧紧握住石台上的红宝石，意识到自己沉睡之前一定来过这里……因为那时的他还没有封印自己的记忆，知道这里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手指发烫，仿佛有烈火顺着手臂熊熊燃烧上来。苏独嘴角流下血迹，眼前的视线又开始模煳……光怪陆离的记忆碎片在他脑海中流蹿，他终于忍不住，吐出了一口血。 鲜血溅上石台的红宝石，那一瞬间，宝石绽放出强烈的光芒。光芒近乎灼眼，而在那红光之中又有两团轻柔的白光飘了出来，融入苏独的身体。 苏独痛苦地弯腰，墨发散落，冷汗泠泠流下，他咬紧牙关，苍白十指筋骨暴起，微微颤抖。 锐利的清鸣划过天空，朱雀已现出原形，化为浑身浴火的红色巨鸟，与伏桀缠斗在一起。 作为祥瑞之鸟，朱雀其实并不擅长战斗，红羽如鲜血般大片落下，但他未退一步。 伏桀冷笑一声，道：「不知道朱雀的味道如何，能不能助我恢復。」 朱雀心想恢復你妈呢，振翅长鸣，红羽如无数利箭疾射向伏桀。 伏桀的身影快速穿梭，竟是毫髮无损地冲到了朱雀面前——掐住它细长的脖颈，重重往下一摔。 朱雀发出一声惨叫，庞大的身躯在地上撞出深坑。红羽好像一瞬间失去光泽，身上的火焰也萎靡了下去。 伏桀踩在空中，正想对朱雀下手，却忽然一回身——玄青剑剑光在他脸侧擦出一道血痕，伏桀擦去那鲜血，阴鸷的目光逼向一人。 楚原持剑而立，看了眼湖中间的苏独，知道他的小狐狸正在关键时刻，便守在了湖边的屏障之前。 看到他后，伏桀心里一惊，迷渊岭素来只有他一人能使用法力，现在苏独可以，朱雀沾了苏独的血也可以……但为什么楚原的法力也没有被封，能自由进入这里？！ 他到底是谁？！ 伏桀面色沉了下来，也不再顾下面的朱雀，而是紧紧盯着楚原。 「既然来了，就别想再活着离开！」 楚原冷冷道：「这句话也送给你。」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两人直接在屏障上方开战。而湖水之中，苏独依然痛苦地蜷缩着，完全感知不到外界的动静。 朱雀化为黑髮的少年，拨 了拨额前的一缕红髮，从深坑里坐起来。 全身的骨头简直要断了，但好在朱雀自愈能力很强。他「嘶」了一声，看着天空中的战斗，皱了下眉。 「都是群什么怪物啊……」 激烈的战局之中，楚原却并不像朱雀眼中那么轻松。 杨垠以血制了一张溯源符，一路指引帮他找到这里，此时已经赶回人界通知即将到来的大难。而在楚原独自踏入迷渊岭时，突然感觉到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自己……说是牵引，其实也是制约。 他在那股力量的指路之下直接找到了这里，但不知是不是湖心那个石台的缘故，楚原发现自己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手中的玄青剑也越来越沉重。 第124页 第一次不敌伏桀，楚原嘴角流下血迹，眼中是一片沉沉的深寒。 他的劣势伏桀自然能发现，脸上浮现阴冷的笑容，伏桀浑身黑气激增，全力一拳砸出，黑气如咆哮的巨龙——席捲沖向湖中的苏独！ 楚原下意识去挡，他并不知道伏桀的攻击其实并不能穿过屏障，但他知道绝不能让这个人伤了苏独。 朱雀：「别过去！」 他挣扎着想变成原形飞过去，却吐出一口污血，倒了下去。 黑龙裹挟着伏桀全部力量咆哮而至，一时间百丈高的山壁崩裂，巨石滚滚落下，大地也裂开数尺。 若是往日，楚原定能抗下这全力一击，但是此时，他孑然一人挡在黑龙之前，玄色道袍翻飞，身形如一柄森然出鞘，染满寒霜的钢剑。 黑龙重重撞上他手中的玄青剑，下一秒，楚原虎口崩裂，鲜血染红了他骨节分明的十指。 黑气几乎瞬间将他包裹，在那翻滚的黑色火焰之中，数点剑芒闪烁，如漫天星辰，璀然散开—— 玄青剑，碎了。 利剑折断，楚原吐出一口血，身形直坠而下。就在伏桀以为他会直接撞上湖中屏障，然后被自己彻底杀死时，楚原居然直接穿过了屏障——仿佛那道可以拦开所有人的结界于他而言，根本不存在。 伏桀脸色彻底变了。 黑气溃散在屏障上方，一枚玄青剑碎片疾掠过楚原身边，刺入湖中的石台。下一刻，石台裂开无数条裂缝，其中镶嵌的红宝石勐的浮出，倦鸟归林般沖向楚原。 楚原深黑的眼眸中染上血色，他现在满目都是湖心中间的苏独。而当红宝石沖向他时他看也不看，只是被一股力量牵引，将红宝石握在了手心之中。 那一刻，世界陷入沉寂，连风声都消失了。原本剧烈翻滚的湖面也瞬息平静——而一直笼罩在湖面之上的屏障，消失了。 苏独倒在石台边，冷汗打湿他原本柔顺的墨发，他半身沉入湖水之中，好像已经失去了意识。 他的小狐狸…… 楚原对苏独伸出手。 ——然后被另一只手，贯穿了心脏。 「不管你是谁。」 伏桀的冷笑在楚原身后响起。 「现在，死吧。」 朱雀发出一声愤怒的尖啸，不顾一切化为原形沖向伏桀——却再一次被重重甩开。 鲜血滑落，模煳了朱雀的视野。他眼睁睁看着楚原身形如流沙消散，心想，那只狐狸该多伤心啊…… ——苏独醒来时，看见的就是朱雀所见的这一幕。 楚原静静地凝视着他，眼中是千万年般的温柔。他的身体随风逝去，苏独伸手想抓……却什么 都抓不到。 那一刻，苏独的世界一片死寂。 …… 伏桀看着楚原彻底消散，明明知道他应该死了，心底却浮出极度异样的违和感。 区区一个人类，就算是死，尸体也不该消失…… 他看着自己「杀死」楚原的手，上面没有一点鲜血。 伏桀忽然恐惧了起来，他不知道这份恐惧来自何方，可能是楚原异样的死亡，也可能是在这之后，他即将面临的未来。 然而很快的，他就没空恐惧了。 一股瀚海般的威压铺天盖地覆压而下，伏桀勐地扭头，看见湖面剧烈滚动，一道修长的身影踩在湖水中间，慢慢站了起来。 八条雪白的狐尾在苏独身后绽放，如妖冶森然的白色蔷薇。苏独的琉璃色的眼睛化为漆黑竖起的兽瞳，他歪了歪头，目光直直盯向伏桀。 此时的九尾天狐完全不像个妖，而像个失去了理智，只有嗜血本性的野兽——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足以令人畏惧得肝胆俱裂。 伏桀瞳孔猝缩，他万万没想到苏独在沉睡前会特意将自己的两条狐尾藏在这里——还是说，他算到了有一天自己会来到这？！ 然而现在已不容伏桀多想，他握住红宝石，勐的往地下一掷！ 与此同时，苏独的手贯穿伏桀的身体，如轻描淡写如撕开一条纸片，将他撕裂成漫天血雨。 」啊啊啊啊啊——！！！」 在伏桀的惨叫中，红宝石落地即成一道阵法，这个阵法足延伸至数里，共有五角，其中两角镇着寻骥图与沧澜枢，另外两角则空空如也——因为混沌心头血所结成的红宝石，就足以支撑起整个阵法。 启动阵法需要阵眼，在迷渊岭另一方，几只妖拖着一具尸体，将她丢入阵眼之中。 那是失踪的瑰华。 阵眼启动需要天地之灵，瑰华虽然是花妖，但并不是修炼所成，而是天地自然诞生……因此她也是个隐藏的天地之灵。 瑰华眼睛空洞地睁着，美丽的脸庞满是血污。蓁嫣仍然在人界等她，但她不知道，自己已经永远等不到了。 血雨一泼一泼洒下，将已经没了屏障的湖水染成血红。朱雀听见伏桀撕心裂肺的惨叫，他的身体在不断重生，同时，也被苏独一次又一次撕裂。 无数碎肢残渣伴随着漫天血雨砸在地上，朱雀又变成了少年形态，他扶着石壁站起来，看着空中那道黑气缠绕的身影，眼中一片哀凉。 苏独并不是单纯的暴走，他已经丧失所有理智……直接入魔了。 这样的入魔朱雀从未见过，他知道苏独的力量正在无上限暴涨，代价则是燃烧他的生命——再过不久，九尾天狐就会耗尽心血，力竭而死。 第125页 朱雀咬牙，身上再度生出红羽，这次是比之前任何体型都更庞大的红色巨鸟，沖天的火焰覆上全身红羽。他孤注一掷，如一颗从天际陨落的流星，笔直冲向苏独！ 火焰撩过整片迷渊岭，又轰然冲出数里。在这谁也无法抵挡的烈火中，苏独深深砸入石壁，百丈悬崖也终于承受不住，在平野惊雷之声中轰然崩塌。 烟尘瀰漫足有数里，而尘沙飞溅中，一个人影摇摇晃晃站起来——在他脚下，阵法已然启动。源源不断的力量涌入身体，他断掉的手臂双腿正在重生。 伏桀咧开漆黑的嘴角，无数黑气从他身上浮出，涌向四面八方。他仿佛从幽冥深处浮出的恶鬼，对虚空露出一个狰狞至极的笑容。 「我终于赢了。」 第五十八章 前缘註定 妖界的天气多变, 但四季阴晴流转, 每天都有不同的景色。 今天却不一样，黑云沉沉笼罩天空, 将阳光遮挡得一丝不露，平野上也没有一丝风，好像即将有场风暴来临。 下一刻，无数黑气缠身的妖海潮般向四面八方涌来, 他们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们唯一的目的就是杀戮——自己的同族伙伴，都是被他们盯上的目标。 黑气瘟疫般瀰漫开来, 凡沾染过多的妖, 最后都会成为丧失心智的傀儡。妖界数千年没遇此劫难, 一时间天空都多了一抹厚重的血色。 狐族入口, 所有狐妖蓄势待发。三位长老站在最前面，而在他们数千米外，是齐聚而来的狼族。 白石与狼族族长遥遥相望, 互相点了点头。下一秒，冲锋的狼啸划过天际, 狐族与狼族如两股势不可挡的浪潮, 义无反顾地冲进了那片望不见尽头的黑色死海之中。 浪潮并不只有这两股, 几乎整个妖界皆在厮杀战斗, 为了自己的生命, 也为了自己的同族。他们无畏无惧, 而黑气依然汹涌澎湃，源源没有断绝。 —— 人界。 人界与妖界的入口，数位道界家主屏息以待。身后的大半道界弟子。家主早已再次设下阵法，厚重的结界撑开穹顶，将两界入口牢牢挡住。 这是两界的劫难，如今城市中已经有满身黑气的妖在作乱，为了不让更多的妖涌入人界，他们必须堵住这入口，否则就将天下大乱。 所有人都紧张地盯着拿到结界，战斗也许并不会打响，但也许下一秒，灾难就会来临—— 砰！ 一声巨响，一只小妖撞在厚重的结界上，它的躯体炸开一朵血花，与此同时，所有人脸色一变。 第一只小妖的死只是死神恶意的提醒，很快的，不知多少满身黑气的妖涌向两界入口，如蝗虫过境，乌泱泱扑在了结界上。 孙老：「挡住他们！」 他一声令下，几位家主与道家弟子同时施法，符文流走，飞快地融入结界之中。 然而这道结界显然难以抵挡成千上万的妖疯魔般的冲撞，时间流转，几位家主渐渐出现颓势，而那结界也开始摇摇欲坠，裂开了几道缝隙——甚至有几只妖通过缝隙硬生生挤了进来，虽然很快被守在旁边的道家弟子斩杀，但天平已经开始倾斜。 一场大战势不可免，陆家家主先法力难支，吐血倒下。他这一倒，其他家主明显更加艰难，结界上的缝隙更是以肉眼可见速度扩大……就在所有人都面露绝望之时，一股强大的力量蔓延至结界，瞬间将那数道裂缝闭合。 孙老抬头，只见一年轻男子身披道袍，浑身浴血从妖界中出来，他手里还提着一颗大妖头颅，此刻头颅正悬挂在结界之上，给众妖以震慑。 杨老认出年轻男子身上披着的是杨家家主道袍，他心中微惊，心想杨家何时出过这种人才。随即又突然想起，现在的杨家家主不就是—— 杨垠的出场简直是神兵天降，他顶替了陆家家主的位置，再次撑起结界，又回头对众人道：「黑气来自妖界迷渊岭，伏桀正藏在那里。楚道长已经过去解决他了，我们只要再撑一会就得胜了！」 他这话极大鼓舞了人心，一时间士气再次高涨。孙老望着这位年轻的家主，知道经此一战后，杨家又会是一个新的杨家了。 人界这边死死挡住了两界入口，可结局依然难料。而妖界的厮杀仍在持续，一时间也无法分清哪边占了上风。尽管如此，所有人都在期待黑气消散，曙光再次落下……虽然他们并不能看到迷渊岭中发生的一切。 轰！ 一只火红巨鸟第三次撞在了乱石堆，朱雀喷出一口老血，终于支撑不住昏了过去，昏倒之前心情复杂得简直想当场骂街。 他无法唤醒入魔的苏独，而苏独的目标也只有一个，伏桀。 九尾天狐踩着鲜血与尘嚣慢慢走出，雪白的狐尾不沾半点脏污。他的容貌依然昳丽得不可方物，但那眼眸却不再是漂亮的琉璃色，而是一对漆黑倒竖的兽瞳——衬托之下，竟有种惊心动魄的妖异之美。 伏桀立在半空之中，居高临下地俯视苏独。此刻的他不仅恢復了所有力量，甚至比千年前还强……可以说，只要阵法不断，黑气不消，他的力量也会源源不绝。 毕竟他可是混沌转世，而这个阵法的关键，就是混沌的心头血。 「小狐狸，你现在这样子反倒让我更喜欢了。」 伏桀冷笑道，「反正楚原已经死了，不如我取了你的丹元，以后你就是我的狐狸，怎么样？」 第126页 苏独面无表情地歪头，好像是在认真地听伏桀说话。然而此刻的他是根本听不见别人的声音的，因此下一 秒，他就沖向了高空中的伏桀。 伏桀不避不让，缠绕在身侧的黑气如无数毒箭射向苏独，天罗地网，几乎可以在瞬间将他捅成筛子。 正常人此时都会选择闪躲，但苏独没有。他直接迎上了那漫天的箭网，强大的威压将黑气直接震散……尽管如此，仍然有几枝黑箭刺穿了他的身体。 短短几秒间，苏独身上已多了数道伤口，鲜血流出，他却全然感受不到痛苦那般，眨眼已来到伏桀面前。 伏桀没想到丧失心智的苏独会这么疯狂，在对上那双漆黑如深渊的兽瞳时，他心里顿时拉起警报，黑气立刻完全裹住身体，形成一道天然的防御—— 下一秒，空气中仿佛有数根极其锐利的线将黑气瞬间割开，伏桀愕然的脸庞出现在溃散的黑气之下，苏独木然地盯着他看了一秒，随即扬起唇角，如同小孩子发现了心爱的玩具那般……将伏桀亲手撕裂了。 然而这次并没有泼天的血雨，因为伏桀又出现在苏独身后——刚才的他只是一个分身，在黑气缠身之时，他就已经偷梁换柱了。 「不能让你坏了我的计划，」 伏桀阴冷道，「给我下去！」 黑气从已经没了屏障遮挡的湖水之下蹿起，铁链般缠住苏独四肢，他的脸庞划过一丝茫然，旋即便勐的砸入水中，被涌来的湖水淹没。 视野被遮挡，苏独漆黑的兽瞳中划过怔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那个人也不见了……那个他想杀了的人。 苏独勐烈挣扎起来，然而黑气如跗骨之蛆，将他死死锁住。入魔的代价对他而言太大，他忽然吐出一口血，鲜血很快被湖水沖淡。 墨发浮散在水中，其中几缕已经变为白髮。苏独仍然试图挣脱桎梏，黑气勒进他的血肉，将他的手腕脚踝磨得鲜血淋漓，他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深黑无光的兽瞳几乎染上一层血色。 湖水被剧烈搅动，暗潮汹涌，淡红的血雾一层层浮上来。伏桀皱眉盯着这水面，心想不如先将苏独封印——再这样下去，这只狐狸真的会把自己生生耗死。 丧失心智，不记得那个人类固然好，但若真死了，反倒不合他的意了…… 伏桀打定主意，抬手要在湖面上施加封印。此时苏独已沉入湖底，他周身都瀰漫着湖水也无法沖刷的血色，手腕血肉皆被磨尽，几乎可以看见森森白骨。现在的九尾天狐完全成了一只疯兽，咆哮着，满是嗜血的冲动。 杀了那个人……杀了他！！ 缠住苏独的黑气终于紧绷至极点，即将溃散——就在这时，湖底淤泥在翻江倒海的动静之下浮起，露出一具白骨森森的骸骨。 苏独的手无意间碰到那具白骨，也就在那一瞬间，他忽然安静下来。 湖水自动退开，形成了一方独立的空间。这里没有流水，连黑气也被隔开。只剩下苏独，还有和这么一具骸骨。 苏独怔怔地看着这具白骨，好像被一只温暖有力的手轻轻抚摸，嗜血暴虐的野兽又变回了小白狐……但是这一次，他没有怀抱可以躲进去，只能孤单地抱住自己的大尾巴。 漆黑的兽瞳慢慢消失，他的眼眸恢復成漂亮的琉璃色，但是很快的，他流下了两行血泪。 血泪滴在骸骨之上，苏独垂首，慢慢将额头抵住那白骨的头颅，像是一只终于找到归宿的幼兽，满是依恋地蹭了蹭。 这是楚原的骸骨。 是千年前……楚原沉入湖底的尸体。 苏独紧紧抱住这具尸骨，在百米之深的湖水中痛哭出声，嗓音嘶哑，声声泣血，但他听不见自己声音。 原来和他一样，楚原也曾失去过一段记忆。 在千年前的楚原死去之前，他想起了自己另一个身份，来到这片湖边，将自己沉入湖底……只为千年之后，他的小狐狸落入湖水之时，能够再次与自己相遇。 虽然只有那么一点机会，甚至根本不可能……但当千年前的楚原躺在冰冷的湖底时，想的依然是只要他能再看自己的小狐狸一眼，便心满意足。 尽管那时的他，已是一具白骨。 苏独的血泪一滴滴砸在楚原的尸骸上，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血泪无声地融入白骨之中，很快消失不见。 千年前的楚原并没想到，他还将携带着苏独的爱意与前世的记忆转世——虽然在转世之时，他再一次忘却了自己真正的身份，包括那份沉入湖底的记忆。 记忆消失，爱意却经歷了千年的沧海桑田，不减分毫。 楚原再一次诞生时，沉睡千年的九尾天狐似有所觉，他在睡梦中知道，他的爱人回来了。 ——前缘註定，他们本就是天生一对。 第五十九章 他的狐狸 原本波澜起伏的湖水不知怎么又恢復了平静, 伏桀看不见湖底发生的一切，但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止。 黑气肆意翻涌, 像满怀恶意的毒蛇嘶嘶吐信。伏桀刻下一层层封印, 将湖水死死镇住, 直到这一片湖再次平静如镜面，起不了半点风浪。 湖水之中的石台早已被毁, 他的诞生之地没有了。但楚原死了，苏独也将沉眠于湖底……终究还是他赢了。 伏桀站在至高点, 望着由他所创造的荒芜衰败的一切，理所当然地生出一种「这天下已经是我的了」的傲慢。 第127页 他满意地环顾四周, 忽然又想起一个好像很久没有出现过的人——笙璃。 他去了哪里？ 伏桀皱眉。 毕竟是狐族的人, 此时行踪不明……看来他是用不得了。 伏桀沉浸在「大计已成」的优越时, 并没有注意到已经被他下了重重封印的湖水泛起了一丝涟漪。 水纹悄无声息地漫开，扩散直每寸湖面。这仿佛是一个预兆，因为很快的, 湖水汹涌而起，一道几乎要吞噬一切的漩涡随之成形。 伏桀注意到下方的异动时, 只见他布下的封印一层层碎裂……就像打破一面镜子般, 碎得轻描淡写。 伏桀色变, 他还以为是苏独冲破了桎梏, 立刻驱动黑气铁锁般将水面封死——然而黑气一沾到水面, 便瞬间溃散了。 伏桀终于意识到事态不好, 急速后退与湖水拉开距离。就在他等着苏独出来再次一战时, 一个他想都想不到的男人破开水面, 踩着虚空一步步走了出来。 男人怀中还抱着一个人，是苏独。 湿漉漉的墨发贴在苏独苍白冰凉的脸庞上，他埋首在男人胸膛间，犹带血痕的手腕还紧紧抓着男人的衣袖……只是已经失去了意识。 伏桀后退一步，死死盯着那个男人，恨不得能生啖其肉：「你怎么还活着？！」 ——那是不久前才被他亲手杀死的，楚原。 「……」 楚原并没有理会伏桀，他低头看着自己怀中的人，脸色沉沉，一言不发地蹙起了眉头。 这一蹙眉其实还包含了几分困惑，伏桀却并没有注意到。他已经忍不下去了，原本以为自己能够大局在握，实际却意外频出。现在楚原的出现更是令他的愤怒与不安扩大到了极点，全身黑气涌动，伏桀咬牙切齿道：「一起去死吧！」 黑气巨龙般卷向楚原，却在离他还有三米远时，无声溃散。 伏桀悚然，楚原显然不是挡住了他的攻击，而是那些黑气根本伤不到他了。 为什么？！凭什么？！ 一个念头在伏桀脑海中浮现，其实他很久以前就有过这种猜测，只是不敢承认。而现在，现实已经摆在他眼前，逼得他怒上心头，死死盯住了楚原：「你到底是谁？！是混沌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混沌」这两个字如古钟在脑海中撞响，楚原抬眼，之前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苏独身上，直到此时，他才正眼看向伏桀。 「混沌？」 男人嗓音低沉，说不出是喜是怒，只是别有一种冰冷的味道，「你说是，那便是。」 伏桀脸色再度一变，他完全没想到楚原会是这个回答，再看楚原那双眼睛——原本深黑如渊的眼眸，此时已经染上一片赤红。 杀意几乎在一瞬间袭来，那一刻伏桀仿佛看见死神高高扬起镰刀当头噼下，惊出了他一身冷汗。 …… 然而片刻之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汗水沿着额角滑落，伏桀僵在半空中，他摸了摸自己的心口，丹元还完好无损，并没有被毁去。 短短几秒间，他真的以为自己已经死过一回了。 伏桀心有余悸地抬头，却忽然感觉全身黑气一滞，原本源源不断的力量被切开一道口子，飞快流走了。 他震惊地看向脚下的阵法，却发现楚原正踩在阵法之上，苏独被他放到了一边，他手中拿着一块红宝石，正是混沌的心头血。 伏桀顿时如同被拿捏住了命脉，不管不顾地要冲过去。这次他早有经验，黑气如利箭射出，目标却并不是楚原，而是昏迷在旁边的苏独。 他本以为楚原肯定会像之前那样拼命护下苏独，只要对方先露出破绽，那他就有机可乘……可正当他这么想着的时候，楚原依然一动不动，好像根本不关心旁边之人的私死活。 伏桀忽然知道自己心里的那股异样从哪来了。 这个重生之后的楚原，不对劲。 意识到这点的他立刻抬手一扫，黑气化箭为锁链，捆住苏独要将他带向自己这边。 就在黑气即将碰到苏独时，楚原余光冷冷扫过，黑气再次散去。 他修长手指稍一用力，无坚不摧的混沌心头血顿时碎裂成渣，又化为一团红光，融入他的身体之中。 伏桀看得眼都红了，嘶哑着道：「混沌早已身死，你不可能是他，你到底是谁？！」 楚原抱起苏独，看见他的衣衫上沾到些许灰尘，又是一皱眉——好像刚才把人家放到地上的不是他一样。 此时混沌心头血已经被楚原从阵法上撬了下来，整个阵法也被迫中止。伏桀断去力量来源，知道自己计划已经失败，又见楚原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满腔怒火演变为杀意，心想就算敌不过他，也要让他付出代价！ 他释放在体外的黑气勐的一收，全部纳入身体之中。一道道黑色纹路蔓延上他的脸庞，诡异邪祟，看着分外瘆人。 苏独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在昏迷中不舒服地动了一下。他柔软的脸庞蹭过楚原胸膛，像是一片绒羽点过水面。楚原抬起的脚步一顿，又低头看了怀中的人一眼。 ……真是只狐狸精。 楚原面无表情，也不打算走了，回头扫了伏桀一眼。 他感觉自己刚刚从一个漫长的梦境里甦醒，脑海空荡荡一片，记忆都是空白的。身边还蜷着这么一只漂亮的狐狸，他看着眼熟，便顺手带了上来。 第128页 只是这狐狸太过黏人，明明都昏迷了，却还抓着他不放，好像要赖着他一样。 楚原原本打算带上来后就丢开他，但没想到外面还有一个人，对自己满怀敌意不说，还打算抢走这只狐狸……虽然没有记忆，但楚原不得不承认，当看见那人对苏独动手时，他的心中满是滔天怒意。 既然是被他从水底下带上来的，那就是他的狐狸，只属于他一个人。 他能动得，别人不行。 楚原动了杀意，伏桀全然不知。他已经聚起了自己所有力量，千年前与九尾天狐一战时，他也是这个全盛的形态。 哪怕当时的苏独已有九尾，照样被他逼得陷入沉睡，花费千年来修復自身。而现在对上楚原，伏桀有自信，定能让对方—— 胸口一凉，伏桀满心的热火尚未燃起，就已被硬生生浇灭。 伏桀低下了头。 一只修长的手贯穿他的心口，而他的丹元，正被那人握在手中。 伏桀陡然色变。 他第一次与楚原对敌时也曾被对方夺过丹元，但当时的楚原其实并没有能力毁掉那颗丹元，强行动手反而会伤到他自己——苏独也清楚这点，所以才会阻拦楚原。 可现在的楚原连混沌的心头血都能吞噬……更别提一颗小小的丹元了。 伏桀脸上的血色飞快减少，他第一次离死亡如此之近，喘不过气，几乎要窒息。 「不……」 他听见有人的声音在颤抖，像一条摇尾乞求的狗，分外令人厌恶。 「不要杀我……求求你！」 楚原淡漠地看着伏桀，就像看着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他的狐狸难受了，因为这个人。 既然如此，那就杀了他。 掌心里的丹元正在发烫，热流通过皮肤流入血脉之中，就和握着那颗红宝石的时候一模一样。 楚原并不喜欢这种感觉，同样是温度，还是那只狐狸抱起来更舒服一点……虽然他浑身湿漉漉的，摸着还有点冰凉。 别是死了。 楚原忽然意识到这个，于是他不再浪费时间，直接捏碎了伏桀的丹元。 伏桀所有的表情凝固在空白的那一点，他的眼珠子缓慢下移，看见离自己很远很远的苏独，张嘴想说什么。 但他终究没能说出半个字，在楚原冰冷的目光中，混沌一半丹元的转世随着那颗丹元的碎裂……化为漫天飞灰。 黑气散去，阵法停止，世界好像又陷入死寂。楚原感觉有股力量再次涌入体内，但他并没有多在意，似乎这本就是很顺其自然的事情。 他的狐狸还躺在那冷冰冰的土地上，楚原俯身将他抱起。苏独感觉到男人温暖的体温，下意识地往他怀里缩。 楚原身体微僵，又皱了下眉。 真是娇气。 他觉得这只狐狸简直哪里都是毛病，黏人，娇气，根本不好养。但偏偏又不怎么乐意把人家给丢了，毕竟狐狸只有一只，丢了就找不回来了。 「……」 就这么矛盾地在原地站了会，楚原发现自己还是拿这只狐狸没办法，只能皱着眉头抱着他，抬步离开了。 第六十章 你勾引我 迷渊岭。 黑气消散后, 迷渊岭剩下的妖皆被楚原顺手杀尽。放眼过去，满目皆是森森血色。 一只火红小鸟飞出山崖, 消失在天边。而在百丈悬崖之底，无人能发现的角落中，一个人悄悄从阴影里爬了出来。 双手插进土地里, 借着力道慢慢地往前爬。那人手指鲜血淋漓，指缝里都是泥土, 但他却一声不吭, 闷头爬过了满地尸体。 楚原一定没有想到, 就算毁掉了丹元, 自己也还有最后一条命。 伏桀冷冷地笑了起来。 狡兔尚且有三窟，何况他可是不老不死的混沌转世……只要离开这里, 再修养一段时间, 大不了重头修炼, 反正他总有东山再起的时候。 这么想着时，伏桀面前停了一双脚。 他还以为是楚原，顿时一惊, 抬头却对上一张熟悉的脸, 当场松了口气。 「你是故意来看我笑话的吗？」 伏桀冷冷道, 「快扶我起来！」 「……」 笙璃一动不动，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伏桀只觉不好，又道：「那只狐狸已经被丧失心智的楚原带走了, 不知道会对他做什么事。你若是再不赶过去, 可就要后悔了。」 笙璃道：「我回不去了。」 他当初选择伏桀, 不过是因为对那人偏执过了头，一念之差，就已无法挽回。 苏独入魔时他看在眼中，无法挽回。直到那时他才发现，自己居然连朱雀的勇气都没有……至少朱雀为了苏独这个朋友，也肯拼命一搏。 笙璃垂下眼帘，他虽然还活着，却再也无法出现在故人面前了。 伏桀忽然感觉到了危险，警惕道：「你想干什么？！」 笙璃沉默地往前走了一步。 「笙璃！我可是混沌转世！」 伏桀道，「楚原杀得了我，你却不行！你什么都不是，只是一只狐妖——杀了我，你会遭天谴的！」 笙璃：「哦。」 他完全不在意伏桀话中的真假，反正之后的日子也註定在阴暗与躲藏中度过，早点死去，对他来说也许是个解脱。 鲜血淅淅沥沥地流下来，再度为迷渊岭蒙上一层血色。没人知道混沌一半丹元的转世死在了哪里，对于灾难过后的重建来说，他太过微不足道。 第129页 尘嚣就此落幕，迷渊岭数千年如一日的凛冽寒风中，一朵小花悄然绽放，数年后，这里将盛满繁花。 —— 苏独从湖水里被人捞上来时，浑身冷冰冰的，特别难受。 身边只有一道热源，还有熟悉的气息。苏独下意识地紧挨过去，但男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不太乐意让他靠。 你嫌弃我吗？ 苏独有点委屈，又慢吞吞地抱住男人，不让他走。 男人僵了一会，轻哼一声，不再推开他了。 苏独于是安安稳稳地窝在男人怀里，又感觉身边热气氤氲，好像泡进了一个满是热水的池子里，舒服得他轻轻哼哼，想变回原形打滚。 不过变回原形就会沾湿绒毛了，苏独索性依旧往男人身上蹭，黏煳煳地挨着人蹭了几下，发现对方不知怎么的上岸去了。 苏独于是自己泡在池子里，没过一会又昏昏沉沉地睡熟了。 这一睡就再也没有浑身发冷的不适感，他蜷缩在暖烘烘的毛毯里，一唿一吸都是热度，舒服得动都不想动。 苏独不知道睡了多久，真正醒来时，他的半张脸还埋在柔软的毛毯间，浑身上下都是暖意。 这里好像是一个山洞，很宽敞，但并不漏风。不远处生起一堆篝火，有个男人坐在篝火边，火光中的背影宽阔结实 ，好像能撑起一片天。 苏独怔怔地看着那个背影，眼睛忽然一红。 楚原没死。 他还活着。 一瞬之间，满心的不安都被安抚了。苏独起身就想下床，却因为浑身无力摔在了地上。 入魔对他的代价太大，他现在身体俱损，动作大一点就是钻心的疼痛。 苏独皱眉，闷哼一声。篝火边的楚原听到动静回头，看见的就是他的狐狸想下个床，结果却从床上摔下来的模样。 ……怎么这么蠢。 楚原怀疑自己捡回来的狐狸是个傻的，但他还是走过去，将苏独抱回了床上。 苏独环住楚原脖颈，又把下颌枕在了他的肩头：「抱抱。」 楚原：「……」 刚醒来就勾引人了？ 苏独见楚原还想离开，拉住了他的衣袖：「你生气了吗？」 气他一句话不说独自来了迷渊岭，还在冲动之下入了魔？ 楚原没说话，面无表情地直起了身。 苏独看着他的脸，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尤其是那对原本是深黑的眼睛，此时已是血一般的赤红。 苏独心里一惊，他昏迷后其实也能感知到一些事情，比如混沌的死，比如楚原觉醒了自己真实的身份—— 他是混沌当年投入世间的灵魂。 混沌消散之前，曾经告诉过苏独杀死伏桀的办法，那就是找回他的灵魂。 灵魂甦醒之后，自然会去寻回混沌当年的力量。到那时，伏桀也不再是楚原的对手。 千年前的苏独知道这一点，但他依然选择独面伏桀。其中一个原因是他其实并不清楚如何找回混沌的灵魂，而更重要的是，他不确定当混沌灵魂甦醒后，楚原还是不是原来的楚原——苏独恢復记忆后独自来到迷渊岭，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他喜欢的是楚原，并非混沌。混沌早已消散，这是他当年自己的选择。 可不管苏独怎样阻止，事情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楚原「甦醒」了。 苏独静静地看着男人逆光的面庞，伸手，轻轻勾了下他的手指。 楚原没反应。 苏独心凉了一半。 混沌的灵魂是楚原，楚原即是混沌的灵魂，可是……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苏独道：「你不记得我了吗？」 语气轻轻的，仔细听的话，有种说不出的难过。 楚原心脏一抽，他不知道为什么这只狐狸难过了自己也会心疼，但他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楚原冷淡道：「你是谁。」 苏独道：「苏独，你的爱人。」 说着又轻轻揪住楚原衣角，把他往自己这边拉了拉。 爱人？ 楚原第一反应是可笑，他怎么可能会有爱人。 这只狐狸果然一点都不安分，就想缠着他。 楚原当下不理苏独了，直接转身走回了篝火边。 苏独：「……」 什么时候篝火都比他有吸引力了。 苏独低头，一对狐耳就从他墨发间露了出来。现在伏桀已死，人妖两界都安定了。朱雀因为他吃了不少苦，但他能感觉到，那只小鸟还还活着。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只剩下……怎么才能把真正的楚原给哄回来。 山洞里安静了一会，苏独忽然道：「楚原，你看看我。」 楚原面无表情地回头。 苏独对他伸手，衣衫半解，鸦羽般的眼睫微垂：「我冷，能抱一下我吗？」 楚原冷笑一声，这只狐狸，仗着自己有十分美色就来勾引他，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苏独委屈甩尾巴：「我还饿了。」 楚原：「……」 苏独：「给你摸一下。」 他把蓬松的大尾巴露给楚原，小模样可怜兮兮的，狐耳都软趴趴地垂了下来。 楚原：「……」 楚原一言不发地起身，向山洞外走去。 苏独就在床上等，没过一会楚原就回来了，手上还拎着一只肥兔子。 第130页 楚原三两下处理完了兔子，坐在篝火边烤了起来，又不知从哪揪了把小茴香，算是佐料。 兔肉烤得滋香冒油，楚原割下一片浅尝一口，觉得是不是太烫了。 这只狐狸娇气成这样，烫到了又要委屈。 楚原再看苏独，发现他正眼巴巴地盯着烤兔子，显然真的是饿了。 但是没盯自己。 一只兔子都比他更吸引人！ 楚原背过身，自己吃起了烤兔。 苏独：「？？？」 苏独又眼巴巴看着，没过一会兔肉放凉了一点，楚原这才用宽大叶片包好，送给了苏独。 苏独轻轻咬了一口，温度，味道都刚刚好，外焦里嫩，唇齿留香。 他眯起了眼，狐耳也竖起一点。 楚原看着那狐耳，忽然伸手捏了一下。 苏独立刻把狐耳收了回去，连尾巴都不露了。 楚原：「……」 他看着这只有了吃的就不理人的狐狸，眉头稍抬，目光很快又落在他耳间的红宝石吊坠上。 红宝石吊坠微微摇晃，在昏暗的山洞间如一枚璀璨的星芒。 楚原再低头，发现狐狸手指间还戴着一枚素戒。 但是自己手上没有。 呵。 楚原又在心里冷笑起来。 苏独吃得饱饱的，但还有点口渴，刚想问楚原要水喝，就听见男人低沉道：「谁给你的戒指。」 苏独：「？」 楚原上手就把他的戒指摘了下来，连同他耳垂间的红宝石吊坠一起给丢了：「谁准你身上有别人的东西。」 苏独：「……」 苏独第一时间就去看楚原的手，发现楚原手指空空，他们原本一对的素戒少了一只。 明明是你自己弄丢了！ 苏独张口想说什么，却被楚原冷冷打断：「下次遇到这个人，我直接废了他。」 苏独：「……」哦。 于是趁楚原不注意的时候，他又偷偷把戒指和吊坠捡了回来。 第六十一章 亲你一下 山洞里, 苏独捧着一杯水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身上还盖着毛毯，舒舒服服。 楚原就看着他露出狐耳，喝着喝着软乎乎狐耳竖起一点, 又竖起了一点。 要是心情不怎么好, 狐耳就会软软地垂下来。 当然, 懒洋洋不想动时候, 还有困时候, 狐耳也是软趴趴。 狐尾也是。 要是高兴了，还乐意甩来甩去, 要是不高兴, 碰都不给人碰。 虽然现在也不给他碰。 楚原盯着这只狐狸苍白但漂亮侧脸看了几秒，目光又落在他手腕间。 纤细手腕上有一圈淡淡红痕，像是磨破了皮肤血肉，痊癒后留下……楚原皱眉, 又掀开兽毯, 发现狐狸脚踝上也有同样痕迹。 苏独：「？」 他想把兽毯揪回来, 楚原却突然抓住了他手腕。 大概是因为手腕上血痕未消，男人力气很轻, 怕弄疼了他。苏独由着他抓, 感觉楚原指腹慢慢摩挲过那圈血痕, 眉头越皱越深。 虽然记忆暂时空白, 但楚原依然模煳地记得自己沉睡时, 有谁在旁边撕心裂肺地哭喊, 铁链磨进皮肉之中，鲜血几乎侵染视野…… 苏独忽然道：「我冷。」 楚原：「……」 他沉默地松开手，苏独揪过兽毯，慢吞吞地把自己缩进了暖烘烘毯子里，只露出一对狐耳。 于是楚原又开始思考这张床软不软，狐狸趟在上面会不会不舒服。 苏独小小地眯了一会，他身体受损太严重，需要不断休息……等他醒来时，就发现自己身下又垫了几张兽毯，整个人都睡得软乎乎，特别舒服。 苏独在床上赖了一会，又试图下床。虽然动作大一点时还是会有尖锐疼痛，但比之前已经好很多了。 只是就下床这个动作便已让苏独额上冒出冷汗，他脚踝还没有完全挨地就被一只干燥温暖掌心握住——楚原一言不发，又把他送到了床上。 苏独看着男人，有点想被他抱抱，就伸手揪了下他衣角。 楚原低头，看见狐狸给他腾出半张床位置，还把脸埋进毛毯里，只露出一对清亮琉璃色眼睛，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 呵，果然会勾引人。 楚原心里这么想着，实际上还是在苏独身边躺下了。 苏独嘴角轻扬，然后一点点往楚原怀里钻。 他一碰到楚原，楚原身体就僵了一下，没想到这只狐狸这么大胆——等他反应过来时，苏独已经舒舒服服地在他怀里窝下来了。 狐耳轻轻抵着楚原侧脸，稍微动一动就是毛绒绒酥痒。他还能感受到这只狐狸吐息，轻咻咻，像是随时会飘走。 楚原搂住了苏独腰，隔了几秒，又给他掂了掂被角。 苏独现在也不怎么想睡觉，他就是想被楚原抱一抱，于是懒洋洋地枕着楚原肩膀，久违地被男人气息包裹起来，说不出安心。 楚原盯着那狐耳，没过多久就发现它耷拉了一点，过了一会又耷拉了一点……他就知道这只狐狸又要睡着了。 狐狸精神不 好，需要休息，他是知道。 只是怎么才能彻底痊癒？ 楚原沉思间，下意识地在苏独纤瘦背上一下下轻拍，哄他入睡。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时候，苏独已经昏昏沉沉地睡熟了。 第131页 楚原：「……」 苏独睡着后并不是很安分，偶尔会动一动，或者踢踢被子。以前楚原自然清楚这点，但现在他失去了记忆，就很无奈地发现自己还得看着这只狐狸——不然踢开被子着了凉，或者一不小心从床上翻下去怎么办？ 真是一点也不好养。 楚原捏了捏苏独狐耳。 苏独在睡梦中偏了下头，不安地蹙了蹙眉。 这一蹙眉却并不像不舒服样子，楚原好像发现了什么，修长两指夹住那软软狐耳，又轻轻捏了一下。 苏独动了动，又把脸往楚原肩窝里埋，试图藏起狐耳。 楚原当然不会让他如愿，手掌虚虚拢住那狐耳，稍微加大力道揉了揉。 软绵绵，手感很好。 苏独却颤了一下，楚原立刻感觉到了。 他眉头稍抬，来了几分兴趣，贴着狐耳轻轻吹了一口气。 苏独眼尾慢慢染上一抹绯红，紧紧抓住了楚原衣角。 就在楚原还想轻咬狐耳一口时，苏独终于被他闹醒了。 狐狸睁开眼，漂亮琉璃色眼睛里还有一层湿湿水汽。他与楚原对视几秒，狐耳一下子竖了起来。 这次不是高兴了。 楚原立刻辨认出来。 有起床气了。 苏独咬了他一口，然后楚原怀中一空——没有狐狸了，只有一只圆滚滚小雪球。 楚原：「……」 小白狐把自己团在一起，连狐耳都藏进了蓬松大尾巴里，只留给楚原一个软乎乎屁股。 不理他。 楚原没想到他狐狸居然真能变成狐狸，不过只有小小一只，也许一不留神就会跑了。 他戳了下小白狐屁股，小白狐一动不动。 再戳一下，小白狐炸毛了，又一口咬住了他。 「……」 楚原道：「放手。」 小白狐不松口。 楚原不敢用太大力气，万一动作大一点，让这只小狐狸疼了怎么办。 于是只能由着它咬。 小白狐咬了一会，气消了一点，哼哼唧唧地偏过小脑袋，依然不理他。 它就这么把自己裹成一团，缩在毛毯里继续睡了过去。 楚原怀中空空，只能趁小白狐睡着后把这只小傢伙挪到自己臂弯间，拢着它睡了。 不看着点，没准还会被毛毯闷着出不了气。 这么小一只，也不知道平时是怎么照顾自己。 楚原注视着这只小狐狸，又拨了一只狐爪在手里捏了捏。 爪子雪雪白白，像团。就算拍在人身上也只像撒娇，并不会疼。 要是给它喝牛奶，也许还会奶香奶香。 小白狐团在一起小身体随着唿吸轻轻起伏，又慢吞吞地动了一下，抱住了楚原手。 楚原手背贴着它软乎乎白嫩嫩小肚皮，忽然很想揉一揉。 不过他还是担心又会把小狐狸闹醒，于是便由着它抱，并没有动。 这么一只小傢伙，还没有两个巴掌大，就这么满心依恋地抱着他，好像把一切都交给了他…… 然后他就被小白狐啃了一口。 楚原：「……」 —— 小白狐一觉睡得舒舒服服，才不管楚原被他啃了多少口。 睡了一觉后精神又好了很多，毕竟是天狐，生来就有不一样恢復能力……当小白狐从被窝里钻出来时，就看见楚原正坐在床边，手中托着什么东西。 小白狐歪着脑袋，看见那个东西悬浮在楚原掌心之上，正缓慢筑成一个形状。 那是一块玄青铁，表面平平无奇，但小白狐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着极其强大力量。 玄青铁被无形力量拉长，铸形……不知过了多久，一柄修长削薄利剑落在了楚原手中。 苏独明白了，他这是在重铸玄青剑。尽管没了记忆，但潜意识里还是记得。 玄青剑外表和之前无异，其中包含灵力却更加强大。只是剑柄光秃秃，楚原看着，总感觉少了什么。 旁边忽然伸出一只手，楚原没有动，由着他拿走了玄青剑。 苏独抱着玄青剑，道：「我要可以编东西草。」 楚原看了他一眼，走出山洞给他找。苏独就甩着尾巴等，没过一会楚原又回来了。 他递给苏独几根修长草叶，苏独一看便知这几根草叶里蕴含着不一般灵力，也不知道楚原是怎么找到。 他用那些草叶编出了一个活灵活现小狐狸，因为草叶特殊，这一次小狐狸也不会那么容易损坏。编完后，苏独就给楚原系在了玄青剑上。 楚原便知道他刚才少东西是什么了。 他看着小狐狸轻晃尾巴模样，道：「我们以前认识了多久？」 苏独道：「唔，大概一千多年？」 其实千年前他和楚原也就相处了十年，加上千年后重逢，可能还不到十一年。 但苏独不管。 反正他沉睡时候还惦记着楚原呢。 楚原默了一下，他总感觉自己还没到千年岁数，但既然狐狸这么说……那就是吧。 于是又道：「我为什么会失忆。」 「你找回了你原本力量，」 苏独道，「然后就失忆了。」 楚原再次沉默，他只是感觉自己睡了很久，久到忘记一切。不过醒来后确实找回了自己两份力量——一个是那块红宝石，一个是被他杀死那人丹元。 第132页 苏独一言不发地看着楚原。 男人眼眸依然是赤红，他不喜欢。 混沌也有一双红宝石般眼睛，但那是温和红色，总是含着笑意。楚原却不同，他是极具侵略性血色，令人见之生畏。 混沌灵魂……或许就包含着混沌从不外露黑暗而危险一面吧。 不过楚原还是他楚原。 小狐狸不晃尾巴了，而是安安静静地看着自己，琉璃色眼眸里清清浅浅，倒映出他一个人身影。 楚原心里有块地方忽然一软。 他面上依然没有表情，低头，在苏独唇上轻轻碰了 一下。 苏独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那是一个蜻蜓点水吻。 第六十二章 再度入魔 一个吻轻轻落下来，苏独状态还是「？」, 楚原却变成了「……」 苏独：怎么才亲一下？8221228103583127880「36215215438221 楚原：…… 楚原又一言不发地转身, 走到篝火边了。 苏独轻轻晃着狐尾, 道：「你亲了我一下。」 楚原没说话。 「亲了我就要对我负责, 」 苏独道，「不然你就是个渣男。」 「渣男」楚原：「……」 苏独：「抱抱。」 楚原回头, 苏独对他伸出双手，眉眼弯弯。 楚原一动不动。 苏独也一动不动。 数秒后，楚原黑着脸走到苏独石床边, 俯身抱住了他。 小狐狸抱起来也是软乎乎，发间有淡淡香味。楚原下意识就去抚摸那柔顺墨发, 被苏独挨着脸蹭了蹭。 「想出去玩，」 苏独道，「憋在这里好闷啊。」 他本意是想知道楚原带自己来到了什么地方, 谁知楚原一口拒绝了：「不行。」 苏独：「为什么？」 「你就待在这里，哪都不许去。」 楚原听到苏独说要出去，心底就没由来一股怒火——似乎只要放这只小狐狸走出山洞, 他就会跑得远远, 远到自己看不见也抓不到。 这么想着，楚原反手就在山洞入口丢下了几道禁制，将洞口完全封死，苏独根本出不去。 苏独：「……」 苏独没想到楚原反应这么大, 想来是自己几次不告而别独自离开事情刺激到了他, 哪怕失忆, 也令他刻骨铭心。 苏独只好搂住楚原脖颈，整只狐狸黏在他身上：「那我不走了。」 楚原盯着他看了几秒，一句不说，只是把人抱得更紧了。 接下来几天里，苏独真只能待在山洞中，一步也走不出去——楚原对他占有欲几乎到了极点，似乎要将他困在山洞之中，完全掌握着他一切，让他彻底变成属于自己一个东西…… 苏独：唔，有点刺激。 就是不给亲，也不给做。 现在楚原倒是会在苏独要求时抱抱他，但那个蜻蜓点水吻再也没有过。加上苏独身体未愈，更亲密一点举止真是想也别想。 楚原知道苏独身体受损后，便天天出去给他采一种草药熬汤。起初苏独不爱喝，把自己窝在毛毯里不肯出来，楚原无语了一上午，又不知从哪捉了只鸡，用草药熬鸡汤。 鸡汤浓郁诱人，加了草药之后更有种特殊香味。楚原把鸡汤放到床边，没过一会就见被子里露出一对毛绒绒狐耳，苏独也慢吞吞地从里面钻了出来。 鸡汤还是热腾腾，苏独喝了一口，眯起了眼睛。 汤里蕴含着不少灵力，可见草药不是普通草药，鸡也不是。苏独猜测山洞外应该是个特殊 30340地方，不在人界或者妖界，这里灵气充足，一草一木皆不平凡。 楚原看着小狐狸一小口一小口喝鸡汤，狐尾一甩一甩，狐耳都竖起来了，便知道他很喜欢。 还是只小馋狐。 楚原注视了苏独一会，又走出了山洞。 总住在山洞也不行，至少得有间屋子。 在这里待一会，等自己狐狸彻底好了，就去人界找个地方……继续把他给关起来。 不好好关着，这只小狐狸又会跑。 苏独看着楚原一句话不说就出去了，一下子觉得鸡汤也不好喝了。 这几天他一直引导楚原回忆起过去事情，只是收效甚微。虽然楚原越来越宠着他，但和以前始终是不一样。 现在楚原，还不是他真正爱人。 苏独慢吞吞喝完了一碗鸡汤，没过多久就见楚原又回来了，径直朝他走来。 苏独：「？」 楚原一句话不说，弯腰将苏独抱起，带他走出了禁制重重山洞。 苏独道：「要去哪里？」 楚原：「换个地方。」 很快，苏独就知道那个地方在哪了。 ——楚原在山坡上搭了个木屋。 木屋不大，刚好够两人生活。楚原抱着苏独走进卧室，这里有一张靠墙大床，上面铺着厚厚兽毯，看起来相当暖和。 柔软大床旁边就是木制窗户，苏独在床上打了个滚，又透过木窗往外看。 远处是绵延森林，还有无数不知名小花。夜里这里应该可以看见漫天星空，要是把窗户放下，就是一个令人安心独立空间。 楚原：「喜欢？」 苏独笑眯眯，凑过去亲了他一口。 楚原：「……」 不知害臊。 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他到底也没推开这只小狐狸，而是由着他又亲了自己一下。 第133页 搬到了小屋以后，虽然周围依然被楚原设下禁制，但苏独活动范围大了很多，已经可以在小屋附近二十多米地方乱跑了——当然，这也和他身体恢復有关。 之前下个床都会疼得钻心，现在喝了几天草药鸡汤，苏独身上痊癒了不少，至少已经感觉不到太大疼痛了。 楚原不出去找食物时就会待在小屋里，看着一只小白狐在草地上跑来跑去，一会又滚进花丛里，一会又跃跃欲试想去扑蝴蝶。 哪怕活动范围只有方圆二十米，这只小狐狸依然闹闹腾腾，完全不知愁模样。 楚原坐在小屋台阶前，小白狐跑到他脚边，扒住他衣袍哼哧哼哧往上爬。 楚原没抱它，只是伸出一只手托住小狐狸圆滚滚屁股——没过多久，小白狐如愿以偿爬到他腿上，高高兴兴滚了一圈。 因为刚才闹腾，它雪白绒毛都变得蓬蓬，不过并没有沾到泥土，反而带了点花香。 楚原：「要是弄脏了，就把你丢进水里。」 小白狐：「？？？」 小白狐一下子从楚原腿上跳了下来。 楚原见它想跑，又捏着这只小狐狸后颈把它提了起来，摁在自己腿上。 「想跑到哪里去？」 小白狐：「吱吱吱！」 小白狐挠了他一爪子，轻飘飘，像一团云朵打在身上。 楚原捏住那只爪子，正要嗤笑着什么，却忽然捂住了自己眼睛。 小白狐吓了一跳，立刻变回人形，要去拉楚原手。 楚原却避开他手，眉头紧蹙，似乎在忍耐着某种痛苦。 苏独道：「怎么了？」 他心中隐约有个猜测，不顾一切拉开楚原手，发现那原本就赤红眼眸此时更是如染了血一般，但是在那血色中……又隐约有一点黑芒。 苏独皱眉，随即明白了过来。 ——楚原身上属于混沌力量，和他原本力量，终于开始融合了。 「楚原，」 苏独道，「回去休息吧，我陪着你。」 他有点心疼，虽然楚原是混沌灵魂转世，但毕竟最近才觉醒这个身份，又在短时间里吸收了那么多混沌力量——时间一长，外来力量与楚原原本力量难免会出现无法融合问题。 楚原一言不发，不知是因为痛苦还是其他什么，他脸色阴沉得可怕，浑身也散发着一股戾气……居然有几分像伏桀。 苏独并不害怕，他亲吻男人眉眼，轻声道：「回去抱着我，好不好？」 楚原与苏独对视，忽然一把拽住他手臂，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苏独搂住楚原脖颈，又被他丢到了床上。后背抵上柔软床褥，苏独刚想说什么，楚原就已压了下来，大力摁住了他肩膀。 此刻男人就如同一头浑身充满暴虐气息野兽，嘶吼着，眼睛血红，要将人吞吃入腹。 苏独安静地看着他，一动不动。 楚原却并不看苏独眼睛，他在苏独脖颈间嗅闻，像用利爪摁住自己猎物雄狮，在挑一块肥美地方下口。 苏独原本温温柔柔地由着楚原蹭，还有点痒，想偏过脸——但又怕刺激到男人，还是没有动。 他觉得楚原应该会在自己脖子上咬一口，可能会有点疼，但问题不大。结果楚原嗅来嗅去……就也不动了。 苏独：「？」 他抬头，就见楚原一只手撑在枕侧，正垂眼安静地看着自己。 那一刻，男人眼眸是如瀚海夜空般深黑。 苏独一愣，有那么几秒他还以为是楚原彻底恢復了过来……但是很快，楚原眼睛又被血色覆盖。 男人脸上再度露出痛苦之色，但他没有再碰苏独一下，像是怕伤到自己小狐狸……只是转身，冲出了屋外。 「楚原！」 苏独勐起身，想抓住楚原手—— 指尖却只是堪堪擦过了他衣袖。 第六十三章 欢迎回来 楚原要走, 苏独不顾一切地翻身下床, 当他脚碰到地面时, 小屋周围草叶瞬间疯长——将整个屋子包裹得严严实实。 楚原停步, 苏独就从身后抱住他，道：「你看着我, 楚原！」 「……」 楚原慢慢回身, 看了他一眼。 苏独一震。 楚原眼睛已经变成了彻彻底底血红，连一点眼白都没有。狰狞黑色纹路漫上他脸庞，和那双血色眼睛一对比, 说不出邪异惊悚。 这是……入魔了？！ 苏独没想到楚原居然会入魔, 他死死抓着楚原不让他走，道：「你入魔了，我现在带你会迷渊岭——」 他不知道怎么才能让楚原清醒, 只知道迷渊岭是他诞生之地, 与混沌也息息相关，那里应该有办法…… 楚原听到「迷渊岭」却勐挣开他手，盯着他冷冷道：「你想让我变成混沌？」 这句话阴沉至极，含着说不出戾气。苏独看着男人脸庞上黑色纹路以肉眼可见速度继续满眼，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他知道楚原为什么入魔了。 两股力量无法融合只是一个原因，但还有一个更重要—— 虽然楚原从未说过, 但觉醒了混沌灵魂转世这个身份后, 他心底一直认为苏独喜欢他……只因为他是混沌。 没有犹豫, 苏独道：「你是楚原, 不是——」 不是混沌, 只是他唯一喜欢楚原。 剩下半句话没有说出口，因为楚原已经转身冲出了小屋。 第134页 屋外密集草叶被轻飘飘撕开一个口子，苏独紧跟过去时，就见楚原已经砸入一座山峰之中，深深地陷下一个巨坑。 山峰剧震，山石也滚滚落下。苏独踉跄了一下，楚原却又从巨坑中冲出，挥手又毁掉了另一座山峰。 大山倒塌如平野惊雷，轰隆隆传出数里。满目都是烟尘与混乱，大地龟裂，小屋也不堪重负，摇摇欲坠。 入魔就意味着会肆无忌惮挥霍自己力量，直至力竭身亡。苏独知道自己必须阻止楚原，但他稍一施法，身上就是万蚁钻心般痛苦……他刚才利用草叶包围住小屋时，就已经经歷过一次了。 苏独跪倒在地上，冷汗泠泠落下。他望着空中那道疯狂破坏身影，苍白手指捂住了自己心口。 伏桀只是混沌一半丹元，楚原却是混沌完整灵魂。灵魂加上一半丹元……那么，是不是还缺一半？ 苏独踉踉跄跄站起来，身后绽放出八条雪白狐尾，他紧紧盯着楚原，心想，我应该抱住他。 楚原此时并没有注意到苏独那边动静，他整个人都陷在一张混乱大网之中，要想挣脱这张网就只能去毁灭，毁灭周围一切。 耳边嗡嗡作响，大脑也闪过无数画面……那是混沌记忆，在那些记忆里，楚原看见那个男人坐在花海中，微笑着，轻轻抚摸一只小白狐。 他小狐狸…… 楚原满眼血红，野兽般嘶吼着，恨意几乎要冲破云霄。 为什么是这个男人，为什么是他们先相遇。 他小狐狸……到底喜 欢着谁？！ 往日从来不会怀疑事情，却因此时心性大乱而被放大数倍。如果楚原有过去记忆，那他也不会入魔至此。 又一座山峰轰然倒塌，楚原却觉得不够，他还没有从那张巨网里挣脱，他要见血，见到鲜血染满他双手，这世间都被蒙上一层血色—— 忽然间，有具温软身体轻轻抱住了他。 楚原身形一僵，半颗染血丹元融入他体内，细流无数从心脏汇向全身，像能包容一切海洋……楚原心中那只躁动咆哮野兽也慢慢俯下头，陡然安静下来。 束缚住他巨网消失了，有人轻轻吻住楚原唇。他眼中红色慢慢褪去，抬手，紧紧抱住了苏独。 他小狐狸在亲他。 楚原低头—— 看见了苏独冰冷而苍白脸。 楚原瞳孔猝然一缩。 温热液体染湿胸口，像一朵缓缓绽放曼珠沙华。苏独对楚原露出一个笑容，又轻轻靠近男人脸庞，在他唇角浅啄了一下。 小狐狸留给他温度转瞬即逝，因为很快，楚原看见苏独阖上了眼。 楚原原本恢復了深黑眼眸陡然漫上血红，但是很快，他又将那抹血色硬生生压下。 他小狐狸从来不喜欢那双赤红色眼睛。 苏独喜欢……只有独属于楚原深黑。 楚原紧紧抱住苏独，那双有力手臂此时正在微微颤抖。 苏独安静地靠在楚原怀中，八条狐尾垂在他身后，像一朵萎靡白蔷薇。 他将自己属于混沌一半丹元，给了楚原。 曾经苏独也将丹元存放在独魂玉中，但那次和现在完全不一样，苏独是硬生生剖出了半颗丹元，当它消失在楚原体内时，也意味着苏独失去了一半丹元。 足足半颗丹元消失，意味着什么？ 楚原深深埋下头，抵住苏独冰凉额角。他想将丹元剖出还给小狐狸，但是苏独给他一半丹元早已化为力量融入他身体之中……而不是作为独立个体存在于他体内。 他是个人类，没有丹元。 楚原肩膀剧烈颤抖，他手指筋骨暴起，眼中满是猩红血丝。 世界仿佛都陷入了沉寂，昏天黑日，连空气都停滞了……忽然间，楚原从衣袖间取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方小小储物空间，因为早已滴血认主，所以无论如何都不会丢失。 记忆復甦，楚原从空间里取出一条浅蓝色吊坠，还有那枚素戒——在去迷渊岭之前，他就将这两件最珍贵东西藏在了储物空间之中。 楚原缓缓戴上素戒，又攥住了那条浅蓝色吊坠。 吊坠里还有苏独最后一条狐尾……是他们两人当年定情之礼。 楚原定定地凝视苏独脸庞，而后低下头，在他小狐狸唇上落下一个轻柔，而又郑重至极吻—— 随后，他捏碎了吊坠。 …… 离那场涉及人妖两界动乱已经过 去了一个月，战后復甦，万物初生，狐族也迎来了久违客人。 白石初见楚原时，稳重如他，也经不住吓了一跳。 一月不见，楚原变得憔悴至极，眼中满是血丝，和曾经那个冷静沉稳楚道长判若两人。 白石认真打量了他几秒，发现楚原还是有生气，并不是个活死人，便重重舒了口气。 「发生了什么？」 白石道，「九尾睡着了吗？」 楚原怀中，一只小白狐抱住自己大尾巴，安安静静地睡着了。 楚原沉默地抚摸小白狐绒毛，隔了半晌才道：「他很久没有醒来了。」 太久没有说话，他嗓音低沉沙哑，仿佛被砂纸磨过。 白石心中一颤：「怎么回事？！」 楚原：「我入魔了，他将一半丹元给了我，我又将第九尾还给他——之后便再也没醒过。」 第135页 第九尾融入身体后，苏独便变成了小白狐。起先楚原以为他很快就会醒来……但等了整整一个月，小白狐始终在沉睡。 白石勐站起来，看着像是要一拳擂在楚原脸上……但他攥住拳头，终究是克制了下来。 「把他还给狐族，」 白石冷冷道，「你只是个人类，能陪他也不过几十年——等他甦醒后，我们会告诉他你已经死了。」 楚原：「我不会死，也不会把他给任何人。」 他是混沌灵魂，此时又拥有了混沌力量，如果不是自愿消散，天地间也没人能让他死。 白石怒道：「你——」 楚原抬头，白石对上那双深黑眼眸，悚然一惊。 他从未感受到这么深压迫力……像是天地之间陡然露出一只深寒眼睛，对渺小苍生投来居高临下一瞥。 白石后退一步，冷汗已经打湿了后背：「你到底是谁？」 楚原并未回答，只是平静道：「他与我命脉相连，我不死，他也会一直陪着我——我比你们更有时间，可以等到他醒来。」 这话从一个人类口中说出太狂妄了，但白石知道，楚原并没有说谎。 他失力地坐在石凳上，盯着楚原看了很久……最终闭了闭眼，道：「我会转告给玄墨他们，至于他们怒火，你自己去承担。」 楚原道：「多谢。」 白石看了眼他怀中小白狐，道：「你之后打算怎么办，带着他回人界？」 「带他四处转转，」 楚原道，「人妖两界，还有之外地方……他想去，我都带他去。」 白石想说什么，最终也只剩一声冷笑。 「你走吧，」 白石道，「在他没醒来前，不要再踏入狐族。」 楚原知道这已经是狐族对他最大客气，略一颔首，抱着小白狐离开了这里。 和妖界一样，人界也有诸多事情要处理。楚原才一回去，道界人就蜂蛹而来——虽然楚原没说，可道界皆知伏桀死于他之手，黑气也是由他解决。无数人想求见他，但楚原一个不见。 他沿着以前和苏独走过地方再次走了一圈，一个人抱着自己小狐狸，沉默无言。 杨垠被一堆事情忙疯了，好不容易偷闲熘到面馆吃面，抬头便看见一道熟悉身影走过街道，怀里还抱着一团小白狐。 杨垠愣了一下，起身想打个招唿，但在看见楚原神情时又默默坐了回去。 他大概并不想别人打扰他。 杨垠吃了一筷子面条，再抬头时，楚原已经消失在了街角。 楚原在人界待了数月，准备离开时，一个人找到了他。 失魂落魄蓁嫣出现在楚原面前，求他带自己去瑰华最后地方——迷渊岭。 楚原同意了，蓁嫣便来到迷渊岭，在那里看见了一朵迎风飘舞小花。 泪水从她眼中流下，被风吹散，飘到迷渊岭每一个角落。 后来迷渊岭就多了一个人类，住着一间小木屋，独守一朵绽放小花。 有些故事并没有结尾，楚原抱着自己小狐狸走过很多地方，最终找到了千年前，他们初遇河畔。 当年河边有棵古树，树上缀满鲜花。九尾天狐坐在繁花枝头，对少年楚原低头一笑。 千年已过，古树已经枯萎。但楚原又种下一颗小树苗，看着它抽出枝条，又在不知多少年后春天，悄然生出一朵小花。 楚原看着小花缓缓绽放，而他怀中，沉睡了许久小白狐也忽然动了一下。 楚原一僵。 苏独困兮兮地抬起头，第一眼看见是楚原，便弯起了眉眼。 他对楚原伸出手，嘴角扬起笑容如春风繁花，温柔地拂过人心底：「楚道长，抱一下。」 楚原：「……」 仿佛在沙漠中跋涉多日人终于找到清泉，一时间无数情感涌上心头，他却说不出一句话。 于是楚原低头，紧紧抱住怀中人，又与他交换了一个深情而缱绻至极吻。 欢迎回来，我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