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偏执主角后[穿书]》
1、第 1 章
“哎,童隽,你刚才没事吧?我们是逗着玩的,别往心里去啊。”
童隽微微眯起眼睛,看向眼前的人,目光中带着打量。
对面的高大男生被他这样盯着,倒也不甚在意,无所谓地说:
“行了行了,不就泼你一身水吗,晾晾就干了。那盆水一直架在教室门上,大家开个小玩笑,看看谁会中招而已,把你当朋友才会跟你逗着玩嘛。”
这男生嘴上虽然在解释自己的恶作剧,心里却根本就不认为童隽会生气,语气半点诚意都没有。
他敷衍地将这件事带过去,而后话锋一转,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对了,我刚才都和侯方达说好了,数学考试的时候,让他把答案传给我,你帮着递一下小抄,听到没?”
“你——”
刚才一直沉默不语的童隽终于慢慢开口了:“是沈朗?”
沈朗莫名其妙地说:“废话,不然我还能是谁?”
童隽深吸了口气,终于确定了一个残酷的事实。
——他穿书了。
穿进了自己黑粉写的一本小说里面。
都怪他那个事业心过于旺盛的经纪人。
他的穿越毫无预兆,发生在一个平静的夏日午后。
当时窗外烈日炎炎,童隽半瘫在沙发上,把空调开成26°c,一边用吸管喝冰镇西瓜汁,一边打游戏。
他没什么胜负欲,打游戏也是消磨时间,半个小时里已经死了八回。
当懵懵懂懂的小人再次被boss一刀削翻时,经纪人打来电话,询问他要不要出演著名导演徐献的新剧本。
这位可是出了名的动作片导演,童隽一听他的名字立刻警觉:“哥,演戏行,先说好了,戏份多的别找我,我怕累。”
傅梓话还没说完,一口气噎在了嗓子眼里,气道:“你这样胸无大志的人以后还有什么出息!”
童隽懒洋洋地揉了揉眉心,为难道:“哥,那什么,我是影帝。”
傅梓:“……”
童隽叹气:“我家有钱,挺不少的。”
傅梓:“……”
他把电话挂了,过了一会,通过微信给童隽传来了一份txt文档,足有1.8m。
童隽:“……”
这是积攒了多少恶毒的言语说不出口,全都记录成文字给他发过来了?
他看都没看,无情地选中了这条聊天记录,准备删除。
但正在这时,傅梓又发过来一句话:“再不努力,就要被黑粉文里的你比下去了。”
原来他发过来了一篇首发于微博上的同人文,出自童隽的一位知名黑粉之手。
由于对他恨的深沉,在文中,“童隽”这个名字被赋予了一个专门跟主角过不去的恶毒男配,每天致力于陷害主角。
但他的运气很差,不光所有的阴谋都会被戳穿,甚至日常生活中也倒霉至极。
走在街上会被大风刮下来的花盆砸个头破血流,吃泡面没有调料包,逃课老师就点名,穿新鞋一定下雨……
这样的“虐渣”剧情,给读者带来了极大的爽感。
童隽随便翻了一会,也被感动了,赞许道:“还真是勤劳啊。”
命运如此坎坷,还能坚持兢兢业业搞事情,简直是个比汤姆猫还要坚强敬业的反派。
他窝在沙发上吹着冷气,响应经纪人的号召,学习同名炮灰的艰苦奋斗精神,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结果一觉醒来之后,便有了开头那一幕——
这一届最年轻的影帝童隽,发现自己穿成了打脸爽文中的同名炮灰,正在被别人要求考试的时候协助作弊。
现实世界里正值盛夏,书中却是春寒料峭之时,天气冷的就像他的心一样。
面前这个叫沈朗的,在原主的记忆当中,并不陌生。
原主是个内向自闭的人,平日里很少与人交流,走路时把头低的像是鸵鸟,他成绩差,性格古怪,被同学们在背后暗暗议论成“怪人”、“变态”。
他从来就没有过朋友,直到高三的那一年,原主收到了人生中第一次表白。
——表白者,正是此刻站在童隽面前的沈朗。
这件事源于一场流言,沈朗听到有人说童隽对自己暗恋的女生“有意思”,经常跟踪骚扰,于是决定整他一回,给女神出气。
他让几个兄弟在旁边偷偷录像,自己在放学的时候把原主叫住。
“哎,童隽,我跟你说个事——”
当时沈朗双手抄在裤兜中,脸上带着点不怀好意的笑,拖出长音:“我喜欢你。”
他这么做本来是想故意恶心童隽一下,然后将对方慌乱失措的反应录下来传给班里的同学看,让他也尝尝被人骚扰的滋味。
然而这样想着,沈朗却听到对方结结巴巴的声音:“真、真的吗?”
沈朗一愣,正眼看向他。
他见到面前这个单薄孤僻的同学眼中,露出了一种自己从未见过的神采,有点受宠若惊,又有点不敢置信地问道:“你是说……喜欢,我?”
他的样子,又愚蠢,又有趣。
沈朗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某个更好玩的新游戏。
他用眼神制止了其他朋友起哄的意图,看着面前的人,慢慢地笑了起来:“是啊,所以你喜欢我吗?”
喜欢吗?按照童隽对于原主心情的分析,应该是谈不上的。
对于其他人来说,这只是一场恶劣的玩笑,但是在原主的心目中,这已是他难得感受到的温暖。
他大概还不懂得什么是爱情,更加与性向的选择无关,他只是从未被人喜爱过,于是尽全力试图去报答和回应这段“感情”。
原主为沈朗做过很多事情。
早起帮他打饭,课间跑出去替他买汽水,代写检查,帮抄作业……
沈朗不上不下地吊着他,没过多久之后,半个学校就都知道了,沈班长身边多了个叫童隽的小跟班,随便怎么使唤都成。
他们还用各种恶作剧耍他,就为了看原主出丑的样子,比如刚才,当头浇下来的那盆凉水。
而每次戏弄过后,沈朗想用他办事了,又会像那样若无其事地道歉:“哎,童隽,我跟你逗着玩呢,别往心里去啊。”
他们觉得原主傻,但其他人嘲笑的目光,以及沈朗隐藏在假意温和下的恶毒态度,又怎么会感觉不到呢?
只是,除了他,也没别人愿意这样搭理自己了。
更何况,沈朗还是班里的班长,老师心目中的好学生,只要他不将残忍的真相点明,原主便也愿意同样忽视。
有时候,自欺欺人比清醒舒服多了。
包括这次也是,童隽穿过来的时间点正赶上高三年级的月考,沈朗平时成绩不错,但前几天打游戏玩的有点疯,几个重要的数学公式就没来得及复习到。
离高考越来越近,几次考试的综合成绩也关系到保送名额,学习成绩好一点的学生都很重视,沈朗也不例外。
正是这个原因,他才想让童隽在考试时帮着自己传小抄,殊不知,这正是原主命运转折的真正开始。
原主被作者设定了走路都会平地摔的无敌倒霉体质,考试作弊这种事同样无法幸免。
就在小抄到了他手里的时候,被路过的教导主任从后窗户处看见了。
写答案的是坐在他前面的男生,名叫侯方达,想抄答案的是沈朗,但偏偏,被抓住的人是他。
当时教室的监控坏了还没有修好,面对教导主任的质问,沈朗和侯方达都没有站出来为原主说话。
最后,被重点处分的人只有原主。
学校正在严打作弊行为,正好拿这件事杀鸡儆猴,原主不但被要求当着全校的面读检讨道歉,还记了过。
他本来只是自卑内向而已,从那以后,心态才彻底崩塌,在两个月后的高考中发挥极差,最后只读了一所专科院校。
沈朗说完自己的要求之后,迟迟不见对方回答,也有点急了:“哎,跟你说话呢,记着点!到时候纸条传到你那,直接扔给我!”
童隽抬头,沈朗背后微微反光的玻璃上,照出他现在的模样。
长到几乎遮住眼睛的头发,鼻梁上架着厚重的黑框眼镜,面容苍白而消瘦。
仔细打量就会发现,这与他同名的原主,跟现实世界那个素有“娱乐圈神颜”的年轻影帝长得一模一样。
只不过无论神情还是打扮,都遮掩了他天生的好样貌。
“帮你传小抄……”
他的声音中带着玩味,忽而微微地笑了:“行啊。”
童隽对他有求必应,会答应下来也在意料之中,沈朗丝毫没有发现哪里不对。
他点了个头,转身回了教室:“那行,就这样,我先回去了。”
沈朗一走,童隽脸上淡淡挂着的一层笑转眼就消失了个干净。他慢条斯理地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身上的水,心想去你大爷的。
原主简直就是个任人坑害的冤大头,沈朗根本就笃定了他会任由摆布,才敢刚刚泼了人家一身水,就提这种要求。
童隽嗤笑了一声,顺手把纸巾揉起来,看也不看地向后一丢,那纸团就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精准落入了垃圾桶中。
换了他可不会干这种傻事,就算是坑害,也是他坑害别人。
等着吧。
童隽进了教室,被室内的暖意一熏,眼镜上顿时结下了一层白气。
他在现实生活中视力很好,除了拍戏必要,从来不戴眼镜,原主这副黑框眼镜让他很不习惯,便抬手想摘下来。
手指捏住镜框,稍稍用力,眼镜却仿佛长在了他的鼻梁上一样,纹丝不动。
童隽:“?”
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亲爱的宿主您好,您的ooc权限尚未解锁,请勿擅自改变人物外貌噢。】
童隽:“……你是谁?”
【宿主不用惊慌,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系统,深深扎根于您的脑海中。】
“……可别。”童隽道,“谦虚了。”
能“根植在别人的脑海中”还平凡呐?
【过奖了哦。】系统说,【因检测到宿主脑电波异常,灵魂来自其他空间,我局派出“穿越小助手”协助您适应新生活。】
【您的每一次ooc,都有可能对本世界造成影响,因此需要获得一定的积分才能解锁权限,此外还有各种福利礼包赠送。】
系统界面上,出现了童隽目前的形象。
他的眼镜、几乎遮住眼睛的锅盖头、因为长而显得有些邋遢的校服裤子,还有上衣那一直拉到卡住脖子的拉锁……这些穿戴上面,都写着一个红色的“锁”字,代表着ooc权限。
在获得足够的积分之前,他不能违背原主的基本属性。
系统慷慨激昂:【让我们一起面对对崭新的世界吧,奋斗的人生不会被辜负,美好的生活就在前方!少年因拼搏而成长,只要努力,就能与幸福相拥!】
童隽觉得系统的语气说不出的耳熟,稍稍思考了一下,想到《武林外传》里吃了人参的佟湘玉。
他问:“我能不能不开启新生活,回到我的旧世界自己沉沦?”
系统有点扫兴,悻悻道:【理论上可以,但我只负责协助穿越到本空间的人适应新生活,没有开通其他业务呢。】
童隽沉吟道:“好吧,任务发出来看看。”
他肯定是想找办法回去的,但在此之前,总不能一直模仿原主的行为习惯,甚至连个眼镜都不能摘。
要是积分不难挣的话,可以先试试。
【叮!接任务,挣积分,童叟无欺,质量保真。】
【任务:化解作弊风波,教沈朗学做人。
奖励积分:10点。
解锁配置:眼镜。
达成成就:还您一双清澈美眸。
意外惊喜:新手大礼包。】
童隽发现任务面板的右上方有一个“接单”,点击之后,任务状态就变成了“进行中”。
系统祝他好运之后,就不见了。
童隽跟着进了教室,按照原主的记忆,来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铃声响起,监考老师紧跟着也进来发卷子了。
童隽在高考之前一直学习很好,是上了大学之后被发掘出道,学业才有些耽搁了。
他印象中沈朗作弊要抄的是最后两道大题,拿了试卷先翻过来浏览一遍,好在过去学的东西还有点印象,凑合能做。
当时原主被怀疑作弊的证据之一,就是小抄上写有答案的那两道题他也没答上,这样动机就有了。
童隽先把这两道题给写了,然后又把卷子倒着往回做。
他一边写一边琢磨,真是太残忍了,得快点想办法回到现实世界中去。
——怎么能让他写数学卷子这么费脑子的东西,简直是开玩笑。
他上学的时候成绩很好,只是几年不碰课本,有些东西都不记得了,会的就做,不会的就蒙,速度倒是挺快。
试卷将近完成的时候,前面的侯方达忽然将身子往后一靠。
那个宿命的小纸团,就砸在了他的桌子上。
考试作弊的剧情,来了。
2、第 2 章
听到身后有人轻轻“扑呲”了一声,童隽转头。
只见隔壁排斜后方的沈朗瞄了监考老师一眼,又冲他勾了下手指,示意自己把小抄扔过来。
而作为传纸条的人,童隽的前桌侯方达却正在低头做题,好像无事发生过。
其实他们几个离的都不远,同样都是扔,侯方达完全可以直接和沈朗沟通,无非是两人都不敢冒险,就把最难的环节交给原主了。
童隽冲着沈朗挑了下唇,然后在对方错愕的目光之中,他的神情瞬间变化,露出了满脸的惊慌之色。
童隽手足无措地道:“你、你要作弊?不行啊,会被发现的!”
这音量不大不小。
童隽的方法很巧妙,碍于原主的人设不能ooc,他不可能直接向老师报告沈朗抄袭,但因为慌乱而不小心把事情搞砸,总是可以的吧?
监考老师听见动静,果然向这边走了过来,严厉地道:“考试时间,你们几个在说什么?”
作弊的小抄就摆在童隽桌上,沈朗都快吓疯了,拼命冲着童隽使眼色,示意他把东西收起来。
童隽很为难:“沈朗,真不行。”
沈朗:“……”
沈朗和侯方达两个人都傻了。
正好走到教室外面的教导主任脚步一顿。
监考老师走过来:“这位同学,怎么回事?”
“我、我也不知道。”
童隽的表情有些迷惑,还带着点不知所措的慌张,似乎也没从刚才的意外状况中回过神来,害怕的不行。
他小声说:“我刚才正在看卷子,侯方达就把这纸条扔过来了,沈朗让我传给他。我、我不敢啊……”
沈朗:“……”
卧槽,卧槽,他怎么会这么一脸无辜,好像自己要逼良为娼一样,不是考试之前说好的吗?
看童隽这个样,他都快信了。
考场上本来一片安静,他们这边一闹起来,几乎是整个教室里的同学都听见了。
当弄明白怎么回事之后,大家都惊了。
没听错吧,沈朗让童隽帮他考试作弊,结果被老师给发现了!
谁都知道童隽是沈朗的舔狗加跟班,性格又很老实,没人怀疑他这番话的真实性,沈朗简直有苦说不出。
监考老师半信半疑,将纸条拿起来展开,发现上面赫然写着两道大题的答案。
侯方达也吓得要命,不等老师说话,立刻道:“童隽你放……咳,老师,我没扔纸条,童隽数学次次不及格,要抄也是他抄。您别听他瞎说!”
侯方达都这么说了,沈朗连答案都没拿到手,当然更不可能认。
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立刻断然道:“童隽你说什么呢,咱们位置又不挨着,我怎么可能让你帮我传纸条?”
“刘老师,把纸条给我吧,别耽误其他同学做题。”
这时,在门外站着看了一会的教导主任走了进来,严肃道:“沈朗,还有另外两名同学,一块来我的办公室。你们三个的卷子先交了。”
监考老师也没想到竟然赶的这么巧,这位素来以严厉著称的教导主任就在外面,暗道几个倒霉孩子,这件事说不定要闹大。
他看着三人被带走之后,冲着其他同学道:“都别看了,集中注意力,做你们的题!”
由于他们都是高三(15)班的学生,他们的班主任熊文华也很快赶到了教导主任办公室。
她素来在意班级综合表现,得知发生了这么一件事,脸色很不好看,和教导主任一起,又听童隽把事情讲了一遍。
教导主任一边听,一边拿着他们三个人的卷子跟小抄上的字迹比对。
原书中的情节也是如此,侯方达作为写答案的人,字迹一对便知,关键就看想抄的人是谁了。
沈朗悄悄给侯方达使了个眼色。
教导主任将纸条递过去,说道:“熊老师,毕竟是你们班的学生,你自己看看吧。”
熊文华一看字迹就知道,侯方达肯定是赖不过去了。
他和沈朗都是班级里成绩不错的学生,熊文华本来还希望两人能在高考之前冲一把,考个好成绩出来,没想到竟然会闹出来这么一件事。
这两人对比成绩不好的童隽,她也难免有些偏心,只是也不好明着表现出来。
熊文华缓和了语气,冲着脸色发白的侯方达说道:“侯方达,你的成绩一直都很稳定,平时在班里也规规矩矩的,这回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师想听听你的解释。”
童隽也没说话,在原书中,要不是这位班主任行事偏颇,事情的结果也不会是原主受到那么严重的惩罚,而这两个人半点影响都没有。
侯方达接收到了沈朗的眼神,心中也有片刻犹豫。
当然是沈朗跟他要的小抄没错,但一来两人关系好,二来沈朗在同学间也很受欢迎,侯方达不想得罪他,容易被孤立。
反正不管把谁供出来,他自己都跑不了了,那干嘛不找好欺负的那个呢?
“熊老师……”
侯方达下定决心,说道:“对不起,这张小抄是我写的。因为童隽一直在后面踢我凳子,特别影响我答题,我又不好意思跟监考老师说……”
侯方达羞愧地低下头:“王主任,熊老师,这次是我不对。可是我那张卷子都是自己答的……我、我写检查行吗?希望两位老师能给我一次改正的机会。”
童隽觉得他演技不错,感情真挚,台词流畅,可塑性很强,成功激起了自己喜欢和别人飙戏的职业病。
侯方达这样说正中熊文华下怀,她便道:“童隽,你为什么要撒谎?知道你的话会给别人的名誉造成很大损害吗?”
童隽垂着头,肩膀微微缩起,一声不吭,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王主任皱起眉头,几个学生当中他就认识沈朗,但也对熊文华明显偏颇的态度有些不满。
他向着童隽道:“这位同学,你想说什么尽管说,老师们会做出公正判断的。”
熊文华被这句意有所指的话说的脸上微微一热,童隽却并未趁机诉苦,而是小声说道:“让……沈朗先说吧。”
他看一眼沈朗:“你觉得我是诬陷你吗?”
沈朗怔了怔。
童隽这幅窝窝囊囊的样子,他见过太多回了,简直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出来。
以往,沈朗会觉得可笑、轻蔑,以及厌烦。
但不知为何,对方这时简简单单的两句话,轻描淡写的一个眼神,竟似带着种极强的感染力,让他瞬间体会到了童隽的情绪。
绝望与自暴自弃中,又带着一丝小小的期待,似乎明知道自己将怎样对待他,心中却依旧期盼着有奇迹发生。
期盼着他不会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被人厌弃和牺牲的那一个。
“沈朗,那就你说吧。”王主任的话将沈朗惊醒。
他惊觉自己刚才就像是魔怔了一样,连忙将自己的目光从童隽身上移开,带了几分不自在地说道:“老师,我没冲侯方达要过答案,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王主任看童隽这孩子这么老实,说句话都怯生生的,怎么可能撒谎呢?先就对沈朗的话很怀疑。
他问:“那你知道童隽为什么要指认你作弊吗?”
“这……”
沈朗脑子转的很快,立刻找到了合适的借口:“可能是考试之前有几位同学恶作剧,把水洒到童隽身上了,我也跟着一块闹来着。童隽生气了吧。”
心里面有些愧疚不安,又被强行压下:“当时有不少同学都看见了,老师您可以去问问。”
“是……有这么回事。”童隽似乎因为沈朗的话而感到手足无措,不等别人问,自己就先承认了:“可是我没生气啊,真的!”
他还怕沈朗不信,又看着他,认真的解释:“我知道你是在跟我逗着玩的,咱们不是朋友吗?上回你在我的饭盒里洒了粉笔末,我也帮你打水了……可是作弊是违纪的,我、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办,就不小心喊出来了……对不起。”
他的神情单纯无辜如同小白兔,两位老师听的目瞪口呆。
沈朗上去掐死童隽的心情都有了,恨不得大叫一声你他妈的扯淡。
什么不知道怎么办,明明是考试之前说好的!假惺惺的道什么歉啊!
只是这话他又不能说出来:“你别瞎说,明明是你想要答案——”
童隽眨了眨眼睛,又无辜地说:“而且卷子上的题,我都已经做出来了呀,怎么可能去抄别人的?”
这句话,他早就可以提,偏不开口,就等沈朗诬陷完了,才慢悠悠地说出来。
王主任之前只注意了字迹问题,经他提醒,又把三人卷子后面的大题一比对。
表面上一看,都没空着,他又不是教数学的,因此没太注意,此时仔细一对照才发现,童隽和侯方达都已经答完了,答案一样,解题步骤并不一样。
反倒是沈朗有两道没写完,在解题公式那里卡住了。
沈朗也看见了,其他人都不知道这件事的真相,或许只是简单的对事件不满、愤怒,而他却猛然感到一股凉气从心里涌了上来。
童隽这是什么意思?他的水平数学及格都难,怎么会连这样的题都能做出来?
所有的解释只剩下最不可能的那种,从一开始他答应自己要帮忙传小抄,就已经计划好了一切。
自己沾沾自喜,以为把对方支使的团团转,其实才是那个最大的蠢货!
沈朗猛地向童隽看去,却发现对微微侧头,眉梢扬起,冲自己小弧度地挑了下唇角。
这笑容,与印象中那个老实自卑的同学截然不同。
【任务“化解作弊风波,教沈朗学做人”已完成。
奖励积分:10点,新手大礼包已到账~】
【恭喜宿主成功解锁“眼镜”,还您blingbling大眼睛!】
似乎是生怕言语上的形容太过匮乏,任务面板上还出现了一张动图,图片上照出来的正是童隽目前的形象,眼镜的镜片上印着一个红色的“锁”字。
随即鼠标箭头双击,红锁解开,动图上的童隽将眼镜摘下来,对着镜头微微一笑。
他的双眼中绽放出“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果然十分bling。
童隽想去摘眼镜的手僵住,问:“我的眼睛变成这样了?”
系统解释:【只是用来调动您工作积极性的动画效果。】
童隽跟原主的相貌是一模一样的,但气质打扮大相径庭。
动图上那个笑容,曾经在现实生活中谋杀无数菲林,被粉丝们评为“娱乐圈男星的十大笑容杀”之首,此刻由原主顶着这几乎长到眉心的锅盖头发型做出来,竟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锅盖头上,也有一个“锁”字。
童隽默默地想,要不这眼镜,还是等他的发型也解锁了再一起摘吧……
不过怎样,作弊这件事总算真相大白,王主任勃然大怒:
“真是太不像话了,考试之前三令五申地强调,一定要严肃考风考纪,你们可倒好,考试作弊不说,还拉帮结派,欺压污蔑无辜同学!必须记过处分!”
他想起刚才童隽的话,语气愈发严厉:“沈朗,还有你,叫侯方达是吧?这次考试的成绩作废,回去一人写一份检查,周一升旗的时候在全校面前念出来,以儆效尤!”
熊文华连忙道:“王主任,这个处分是不是有点太过了?他们两个成绩都不错……”
“熊老师,你不用说了,人品比分数重要,这种风气绝对不能助长。”
王主任看了她一眼,语气也没好到哪里去:“看看你们班,临近高考了,两个作弊的,一个旷考的,学生们都是怎么回事?身为班主任,孩子们交到你的手里,不光是要抓成绩,还得注意学生的心理状态。否则拿什么评优?”
要是没有童隽和沈朗后来那几句话,光一个考试作弊未遂的事,看在沈朗是班干部,学习成绩又好的份上,或许熊文华还能求求情。
但现在已经上升到欺压同学层面,还是沈朗自己先提起来的,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就被放过去?
一听这事还扯上了自己评优,熊文华一惊,心里顿时一阵来气。
这都叫什么事啊!这帮学生真是没一个省心的,主任也这么矫情。
她什么都不敢再说了。
考试结束的铃声在外面叮铃铃响起,王主任让熊文华将沈朗和侯方达带走,又安抚童隽两句,把考卷还给了他。
童隽没有作弊,那么他的考试也就不应该被耽误,王主任让童隽在办公室把正常考试时间补足,这才重新交卷。
童隽正要离开,又被对方给叫住了:“哎,那谁……童隽是吧?等一下,老师问你个事。”
童隽转身:“是,您说。”
王主任推了推眼镜,看着面前的名单:“原拓,这是这次缺考的考生,我看他也是你们班的,你知道他为什么无缘无故的没来参加考试吗?”
童隽听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但没多想:“不好意思老师,我也不是很清楚。”
王主任道:“那你去吧,要是看见了原拓,让他来我办公室一趟。”
童隽微笑着答应了,告别后离开办公室,这段路上,根据“恶毒男配倒霉定律”,他踩到了地上的一滩水,在楼道里摔了一跤。
他爬起来,无语地揉了揉膝盖,一瘸一拐地从安全出口下楼。
腿很疼,但不敢坐电梯,坠梯了咋办?
【请宿主放心,本系统会保障您的生命安全,摔下去也死不了,顶多断条腿。】
童隽:“……我可太谢谢您了。”
说来也巧,下到二楼的时候,他便见到一个男生撑着头在楼梯上坐着,仿佛不太舒服的样子。
童隽下楼的时候从这人身边路过,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同学,你没事吧?”
对方抬起头,原主的记忆也冒了出来,他的第一个反应是:噢,这是旷考那个原拓。
第二个反应是:哎,这人不就是……本书主角吗?
3、第 3 章
童隽所穿的原主倒霉,因为他是个恶毒男配。
但为了贯彻“前期经历有多惨,后期打脸就有多爽”的原则,这位叫做原拓的主人公,在本书前期的剧情,也同样不怎么令人愉快。
原拓的祖父姓裴,做房地产生意起家,逐渐混成了金融圈顶层的大佬,而后又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原拓就是裴老爷子的长子所出。
他的出身原本应该是很好的,然而在原拓的母亲怀孕时,他的父亲出轨了女秘书。
一番纠缠之后,夫妻两人婚姻破裂,并在原拓1岁的时候正式离婚。
原拓的姓氏随了母亲,从小几乎跟亲生父亲见不着几面,为此,没少被其他的孩子嘲笑。
由于是净身出户,母子两人的生活一直很清贫,对丈夫的怨恨再加上生活的重压,在原拓六岁那年,他的母亲就得了精神分裂症。
原拓的童年,是被人叫着“疯子的孩子”、“小疯子”这样的称呼长大的。
过了五年之后,他的母亲从家里跑了出来,伤人后冲上马路,车祸而死。
从此以后,原拓便独自一人居住,靠着舅舅一家的接济,以及打零工来赚取自己的生活费学费。
在他十七岁那年,故事的转机来了。
原拓的祖父裴老爷子生了重病,裴家面临着家产之争,这让原拓的父亲裴洋意识到,自己膝下只有一个继妻生的儿子,也不太争气。
这点对于他争夺家产十分不利。
于是,裴洋想起了他的长子,打算把原拓接回本家。
原拓一开始冷漠不应,但裴洋不光向他诚恳道歉,还对原拓关心备至,慈爱有加,甚至后来,连一直对他颇多照顾的舅舅都表示,愿意让原拓回到裴家去。
涉世未深的少年,终于被亲情打动,而丝毫没有想到,这一切不过是以父爱为名搭成的陷阱。
原拓回家,立刻就被几个想要争夺家产的叔叔姑姑当成了靶子,从雇人绑架到阴谋陷害,想方设法地对付他。
当然,作为主角,原拓经过了艰难的斗争,还是将他们的阴谋一个个揭穿,并且让裴老爷子最终下定决心,将公司的主要权力和股份,都分给了大房。
裴洋利用儿子争取到家产的目的达成了,但他心中最在意的人,始终是小三与养在身边十几年的幼子。
在小三的鼓动下,裴洋转而对原拓产生了猜忌,于是又是一番家族斗争。
最后的结局是,原拓被父亲和小三算计,被信任的下属与好友出卖,最终欠下巨额债务,还莫名其妙背上了一个偷税漏税的罪名,进了监狱。
从监狱出来之后,他变成了莫得人性的钮钴禄·原拓。
一番痛快淋漓的高段位打脸复仇戏码之后,他将背叛过自己的人全部都狠狠报复了回去,彻底成为了裴家的掌权人。
气也出了,权力和地位也有了,原拓觉得人生寂寞如雪,需要亲情抚慰内心,于是为曾经帮助过他的舅舅舅妈买了豪宅,将他们接来,想要像过去一样,安安静静地生活。
然而在这时,即将破产入狱的裴洋却告诉了原拓一个真相。
原来,原拓的舅舅曾经跟裴洋是四年同窗,非常了解他的秉性,在原拓当初回家之前,他就已经猜测到了有可能发生的事情,但是他故意放任不管。
这样的做法,就是为了激发原拓心中的仇恨,刺激他下定决心,争夺家产。
无论是原拓的减刑出狱,还是掌握到裴洋的把柄加以报复,背后都有他的引导。
得知了这一真相之后,原拓彻底崩溃了,他可以忍受敌人的陷害,却不能接受身边最亲的人算计自己。
看书的童隽也差点崩溃了。
这都什么暗黑情节嘛?
作者一波三折,无非是要点题表达出一个中心思想“本文男主是个偏执狂”。
这样的经历让他不再信任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阴郁多疑,高冷孤僻,对于任何的温暖关系都拒之千里。
而现在,出现在童隽面前的,则是还没有经历过太多欺骗和阴谋的少年版主角。
身为主角,经历很可能惨,长相却必不会差。
原拓长了一张俊秀的脸,眉、眼明晰,鼻梁高挺,下颏略有点尖,面部线条有种俊朗的刚硬,额角处有块淤青,半遮在头发下面。
原本应该是极英俊帅气的样貌,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此时脸色过于苍白的缘故,衬的他双眼如同点墨,格外漆黑,眼底仿佛涌动着什么让人看不清楚的东西。
像死水,又像烈火。
他盯着童隽,童隽也在打量着他。
印象中小说里好像并没有出现原拓旷考的情节,或者是作者没有浪费笔墨描写,童隽摸不太准原拓那边的剧情发展到哪一步了。
不过看对方那身再普通不过的学生打扮,应该是还没有回到裴家。
于是童隽又问了一遍:“原拓,你没事吧?”
他半弯着腰站在楼梯侧面,说完后低头一瞟,原拓不知道什么时候握住了他的胳膊,抓的还挺紧。
原拓也察觉到了童隽的目光,把手松开了,须臾,问道:“你是童隽?”
原拓是后转进来的,两人这时本来也不熟,童隽“嗯”了一声:“我刚从王主任那里出来,他说你上午这门数学旷考了,让你去办公室找他。”
“知道了,谢谢。”原拓不再看他,按了按太阳穴,“我有点累,歇一会就去。”
童隽说了句“好”,紧接着耳边传来脚步声,他走了,空荡的楼道里再次只剩下原拓一个人。
无需再进行任何伪装,原拓刻意绷紧的肩膀这才一下子垮了下来。
他不光是有点累的问题,他是头痛欲裂,眼花耳鸣,全身上下仿佛虚脱一样,使不出来半点力气。
一切都源于最近不断困扰着他的梦境。
第一个梦境是在大约两个星期之前出现的,在梦里,他好像经历了未来即将发生的一些事情,其中的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分明。
此后,这样的梦境开始断断续续地出现,起初原拓并未太当做一回事——他实在是太忙了。
目前距高考只有三个多月,大多数有高三考生的家庭都是如临大敌,已经进入备战状态。
父母们不光变着花样的给孩子补充营养,更是恨不得他们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杂务一概不理,利用所有的时间学习和休息。
但原拓没有这个条件。
对于家境贫寒的他来说,考上一所好大学是唯一改变命运的机会,原拓也想读书复习,可是在做完繁重的功课之后,他却不得不为了生活费而继续奔波。
他早上在学校的食堂里面给学生打饭,只需要半个多小时的时间,管饭,一个月还给500块钱。
晚上放学之后,原拓就去附近的网吧里面当网管,修电脑,装程序,甚至打扫卫生,样样都能干。
客人少的时候可以抽空写点作业,还能在这里蹭个电脑查资料用——毕竟家里买不起。
虽然是个半工半读的学生,但胜在勤快便宜,手也很巧,网吧老板都愿意用他。
生活的艰辛让他来不及在意很多事情,但这场支零破碎的噩梦却一直纠缠不休,而且越来越逼真。
被父亲陷害,被朋友出卖,被舅舅利用,尔虞我诈的争斗,血腥的报复,胜利后的空虚……他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其实已经把这段人生经历过了一遍。
他开始夜夜难眠,疲倦欲死,没有条件去找价格昂贵的心理医生,倒是发现,生活中的很多细节都在逐渐验证这个梦境的真实性。
结果就在昨天的时候,原拓把自己的工作给丢了。
由于第二天就要月考,学校提前给了半天假自由复习,原拓便带着书去了网吧。
——老板有事要出去,让他看半天店,说好多给20块钱。
这个价钱有点欺负人,但能多挣一点是一点,原拓看店看的很认真,直到晚上来了两个酒鬼,打游戏的时候把电脑弄坏了。
两人闯了祸想赖账,原拓便拦着他们不让走,双方冲突起来,他被打破了头,还闹到了警察局去。
最后两人赔钱道歉,但老板回来,发现损坏了东西还吓跑了客人,还是心疼的跳脚,没结这一天的工钱,把他给开了。
虽然说,他明明是为了看店而受伤,整件事当中并没有他的错。
原拓出门的时候下了大雨,这个季节正值春寒料峭,他又被人打了脑袋,回到家中就发起了高烧。
昏昏沉沉间,他做了最后一个梦,在这个梦境中,原拓看见了自己的结局。
大汗淋漓地从梦中醒来的时候,依旧是高三这一年的学校生涯,现自己躺在卧室的小床上,桌上放着早起准备温习的课本,好似什么都没有改变。
但其实,生活中所有的希望与美好都已经被扯碎了,从未被任何人真心对待过,所有的亲近都是欺骗,所有善意的背后都裹杂着阴谋。
说来可笑,虽然生活困苦,但他从来没有羡慕过他人的家境,也不曾抱怨自己的劳累奔波,因为母亲曾经说过,只要努力生活,一切都会变好。
可这些就是他努力的结果,到头来一切都是一场空,唯独剩下的,只有残忍的真相。
不过,这样也好。
趁着还没有被那些糖衣炮弹蒙蔽的时候看清楚一切,清醒地认识到世间温暖与己无关。
这次,他不会再接受任何一个人所谓的“好”。
原拓苦笑着摇摇头,伸手揉了揉额角,想起童隽说教导主任要找自己,便扶着栏杆站起身来,却感到一阵眩晕。
昨晚下着大雨,他没有地方去买药,硬是盖着两床被子把这场高烧给扛了过去,又做了整晚噩梦,一直到早上十点多才清醒。
也正是因此,一向都很用功的原拓才会破天荒旷考。
整片天地都仿佛在旋转,梦里的点点滴滴依旧不住在脑海中徘徊,眼前一阵阵发黑。
正在这时,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将他扶住。
掌心一热,已经被塞了杯热气腾腾的奶茶。
“牛奶卖完了,你凑合着喝点这个。”
又折了回来的童隽说:“我看你脸色这么白,应该是低血糖,补充一下/体力,然后我送你去医务室。”
原拓猛地一怔,而后慢慢转过头来,不认识一样看向他。
4、第 4 章
童隽没想太多,他了解主角的家境,像原拓这样连轴转的打工学习,身边又没个靠谱的人关心,身体能撑得住才怪了,他也不放心真把人家独自扔在这里。
原拓不动,童隽当他不好意思,直接用吸管把奶茶戳开了,递到原拓唇边,言简意赅:“喝。”
正在这时,他忽然看到,面前的奶茶杯上,也出现了一个红色的“锁”字。
仿佛有一股力量在拽着他的手臂,温柔而不失坚决地,向后拉扯。
童隽:“……”
原拓:“……”
【友情提示:目前宿主的人设为“恶毒炮灰”,给主角送温暖是高级ooc行为,您尚无此权限。】
【叮!新手大礼包可赠送您30%的人际交往ooc进度,点击礼包,畅享自由!】
这30%的ooc进度,虽然只在跟别人交流的方面有用,不包括个人形象的范畴,但起码也方便很多了,童隽:“好,开。”
原拓不太喜欢跟别人太过亲近,眼看童隽直接把奶茶冲着自己递过来,第一个反应就是想躲开。
他的身体向后微微一仰,却发现对方的手臂举到一半就不再前进,脸上露出了些许纠结之色。仔细看,手好像还有点抖。
原拓:“?”
饶是他目前满脑子都是仇恨偏激,也不由因为这奇怪的行为分心了一下,莫名其妙地想:“他在干什么?”
【滴!您的新手大礼包加载完毕,已正式开启!】
原拓脑海中那个问题刚刚闪过,就看见童隽的手猛然向前一伸,奶茶的吸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怼进了他的嘴里。
那一刻,原拓的舌头和牙都是麻的。
他当时一句“我靠”差点脱口而出,但随即就被硬生生灌回了肚子里面。
原拓:“……咳咳……咳咳咳。”
童隽也不是故意的,他没想到新手大礼包说开就开,手上那股抗力一下子消失了,惯性就没收住。
对上原拓饱含着茫然怀疑震惊的复杂目光,他觉得以主角传说中多疑阴郁的性格,自己的热心帮助会被理解成一场有预谋的谋杀。
童隽尴尬之下灵机一动,顺势拍了拍原拓的后背,沉声道:“生病了就不要逞强,喝了它。”
“……”
气氛仿佛变得更加僵硬,童隽默默松开了手,让原拓自己拿着。
原拓本来是没想接受这份帮助的,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这样被硬生生灌了一口,灌得满肚子气闷。
可这时,塑料杯中的液体已经不由分说涌入口中。
这奶茶是巧克力味的,微烫,无论是醇厚的香气还是足以让全身都温暖起来的温度,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
或许他真的是低血糖,这样一大口下去,竟然让那种眩晕不适的感觉缓解了不少。
连带着刚刚才被冰封起来的心,也不觉微微一动。
原拓握着奶茶杯的手指悄悄蜷起,将目光垂下。
童隽,他对这个名字有印象。
——并非指现实中,而是在昨晚那个似真非真的梦里。
这人是他的高中同学,但原拓是转班生,他们两人的性格又一个抑郁一个孤僻,因此并未因为这点同窗之谊就产生了什么交集。
上学期间,两人甚至连话都没说过。
反倒是在成年之后,童隽曾经给他使过几次绊子,不过都没成功。
他不知道对方是从何时、又为什么对自己有那么大的敌意,但被人坑害惯了,跟他那些糟心的亲人朋友比起来,多这一个不多。
现在看清楚了递奶茶的人是童隽,那种强烈的失落感再次涌上心头——果然又是这样。
现在的好,都会变成日后的恶。
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宿命,他没有被人真心相待的福气。
已经受到那么惨痛的教训了,难道还要傻乎乎地重蹈覆辙不成?
嘴里的香甜似乎变成了苦味,还让人隐隐有些反胃。
原拓拿着那杯奶茶,片刻之后,耸了下肩膀,道:“行,谢了。钱我明天还你。”
童隽道:“不用,算请你的。去医务室吧?”
原拓摇了摇头:“我已经没事了,现在去找王主任。”
童隽也就没再管他。
这件事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举手之劳,并未抱有任何“讨好主角”、“抱大腿”这样的念头——童隽觉得,自己肯定不会在这个书中世界上停留太久。
他合理分析,当时既然是看着书睡了一觉穿过来的,那么再睡一觉,很可能就回去了。
童隽中午睡了一觉,睁眼睛,发现自己没走,无奈之下,只得又考了个理综。
在这段时间当中,他经历了中午的盒饭里只给配一根筷子、趴在桌上睡觉被天花板上掉下来的墙皮砸醒、考试到一半笔不出水,以及快要答完卷子时被老师告知发错了答题卡,需要重新誊抄一份等惨剧。
天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一起考试,偏生他那张答题卡就能出错!
一天下来,童隽整个人都憔悴了。
他带着已经跟原主完全没有半点差别的阴郁气质,沉着脸收拾东西,离开了考场。
为了上学方便,原主在学校也是有宿舍的,但因为跟舍友们关系不好,他并不经常住校。
原主最大的优势就在于,他的家境挺不错。
在他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已经离婚了,母亲另外成立了家庭,父亲经营着一家大公司,至今未婚。
他还有一个哥哥,两人都归父亲抚养。
大概是由于当时原主的年纪太小,母亲的离开对他的心理成长有很大的影响,他自卑内向的性格也与此有关。
目前原主的哥哥大四即将毕业,在学校里没日没夜地肝论文,父亲则出国在外谈一桩生意,原主暂时住在祖父祖母的家里。
就在童隽准备回家时,原拓也结束了他下午半场的考试。
那杯只喝了几口的奶茶,一直摆放在他的桌面上,没再动过。
等到考试结束,原拓才站起来,面无表情走到垃圾桶旁边,一松手,将它扔了进去。
他和童隽不是一个考场,童隽从隔壁教室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了这一幕。
他倒是没多想,毕竟这东西买的时候就是为了给低血糖救个急,专门捡了热量和糖分高的口味,原拓既然已经没事了,将剩下的扔掉也很正常。
童隽没再上去跟他打招呼,自己一个人向着学校外面走去,然后在楼下碰见了沈朗。
两人狭路相逢,脚步同时一顿。
沈朗虽然挨了处分,但临近高考,他后几场考试的资格并未被取消,但恐怕在这种情况下,还要坚持考试更加让人煎熬。
童隽正想着回到现实世界的方法,双肩包挎在一边,双手抄在裤兜里,眼皮都没抬,绕过沈朗就要走。
沈朗却一侧身,挡住了他。
他心里面憋着一口气。
这一天下来,童隽身上发生的变化实在太大了。
明明就在不久之前,对方还被自己耍的团团转,沈朗一边在心中暗自嘲笑这个蠢货,一边又享受着可以被别人努力讨好的快乐。
但现在,他颜面扫地,身上竟还背了一个处分,简直又疑惑,又愤怒。
沈朗咬了咬牙,凉飕飕地说:“童隽,你今天真行啊,用这么不要脸的招害我,你别后悔。”
童隽看看周围没有别人,就不装小白兔了,心平气和地问:“我害你什么了?我逼你作弊了,逼你让我传小抄了?”
沈朗:“……”
童隽友好地解释:“我教你,这不叫被害,这叫自作自受,活该。”
沈朗气急败坏:“你别装,我知道你是故意报复我!你觉得我假装冲你表白,但是根本就没那个意思,就怀恨在心——”
他后来总算想明白了,童隽那么喜欢自己,结果发现自己的表白竟然是假的,所以才会一下子变得这么强硬,故意坑他。
那种表白有几个傻子会当真,也不想想自己配不配!
童隽觉得鼻子上架一副平光镜很碍事,便将眼镜摘下来,随手放到衣兜里,半仰起头,不耐烦地呼了口气。
有些过长的刘海被他自己吹的一飘。
他懒洋洋地问:“你觉得,你配吗?”
沈朗一愣,觉得对方抢了自己的台词:“什么?”
童隽道:“你哪点值得我报复?家里没我有钱,长得不如我好看,连那么简单的数学题都得靠别人递小抄才能答上……自己想想,你哪里能让我看得上,又哪里能让我因为你不喜欢我,就想报复?”
句句扎心,沈朗暴跳如雷,感觉自己要炸了:“卧槽,童隽你今天疯了是不是?你好看?你好看个——”
后面的话顿住,因为童隽忽然靠近了他。
对方的脸上没有了那副土气可笑眼镜的遮挡,有些过长的头发被风拂开,原本精致的眉眼就显露出来。
沈朗本来要说什么,突然就忘了。
同学这么久,他从来没有正眼仔细看过童隽的模样,这个瞬间竟匪夷所思地生出了一丝惊艳感。
沈朗甩了下头,将这仿佛错觉一样的想法赶走,刚要开口,忽然见到童隽的表情微微错愕了一下。
随即他果断抬脚,迈腿,向后退了两步。
沈朗还没来得及问他做什么,就觉得头顶风响,紧接着,半盒鱼香茄子从天而降,正好砸到了他的头上。
沈朗:“……”
童隽瞪大了眼睛。
黏稠的酱汁顺着头发流到脸上,沈朗整个人都傻了,然后正在对峙的两人一起仰头朝上看去。
只见旁边教学楼三楼的窗口处,一个学生探出头来,正目瞪口呆地看着沈朗。
“对不起对不起!”
发现砸中了人,他慌慌张张地道歉:“我没吃完放在窗口,本来想一会扔的,没想到碰下去了……啊啊啊同学你没事吧?”
沈朗几乎要破口大骂:“我他妈像没事的样子吗?!”
童隽惊奇地见证了面前的一幕,然后梦游一样的走了。
他相信没有人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
刚才虽然及时看见了那个从天而降的饭盒,并试图躲开,但童隽的内心中其实并未抱有任何指望。
他对自己的霉运有足够的信心,就算是当时能够脱离地球引力原地起跳,一口气跳到哥本哈根去,这半盒汁水丰富的鱼香茄子也一定会落在他的头上。
然而竟然没有!
霉运缠身的他,在这一天当中,头一次亲眼看见了另一个人倒霉!
这件事简直比穿越还要不真实!
童隽忍不住抬起手,拧了自己一下,很疼,然后他一脚踏空,从台阶上摔了下去。
哦,幸福如同飘忽的梦,短暂的好运失效了。
5、第 5 章
童隽在放学回家的路上一直在思考着这件事。
他想,书中的世界,设定剧情都应该是有规律可循的,最起码刚才发生的事情绝对不应该是巧合。
他倒霉,因为他是恶毒男配,那么他走运,会不会因为……自己在这本书里担任的角色,没有那么的可恨了?
童隽立刻想到,他不久之前刚刚帮助了主角。
虽然对方好像没有把那杯奶茶喝完,但喝了几口都是接受了他的好意啊!
而且很有可能正是因为这好意只值几口奶茶的量,所以运气也来的有限。
正猜测时,系统又叮咚一声上线了。
【恭喜您,正式触发主线任务——从恶毒男配到人生赢家。】
【爱世界等于爱自己,好运气不会亏待你,以善良的心灵帮助书中重要角色,可有效提升个人角色等级。】
【总任务:给主角原拓送温暖。
达成成就:投喂奶茶一口√
任务进度:1%。
任务奖励:一缕欧气(已耗尽);因任务进度过低,无法解锁外貌配置。
请继续加油!】
“一缕欧气”后面跟着的“已耗尽”三个字,显得格外辛酸。
童隽本来还想着那奶茶原拓起码也得喝下去半杯,看系统一显示才知道,人家就只喝了被自己强行灌下去的那一口。
他挺意外,原拓在小说后来的剧情当中被骗成那样,童隽还以为他少年时应该是个比较天真善良的人,想不到主角对外人的接触还是很抗拒的。
这份温暖也不好送,因为你想帮忙,人家很可能还不领情。不然每天请他吃个饭,这任务进度就太好刷了。
系统道:【本系统还可以提供其他支线任务后,比如达成认真完成作业、考试成绩进步等小成就,都有积分和礼品赠送。】
“噢……这就不用了,谢谢。”
童隽压根就没有长远这样下去的打算:“假如我走了,原主回来,还能继续将这份任务做下去吗?”
系统推销业务受挫,有些沮丧:【不确定。但只要善待他人,一定可以收获好的结果。恶毒男配不害人,自然就不是恶毒男配了。】
童隽笑了一下:“说的对。”
他想了想,在原主的数学笔记本上留了一行友情提示:“只要每天都对原拓献爱心,就能获得幸福的人生。”
“炮灰和炮灰混在一起是没有好下场的,沈朗弃了吧。”
写完之后,原主的奶奶过来敲房间门:“隽隽,出来吃饭了!”
童隽答应了一声,走出房间。
虽然原主家境优渥,但两位老人却是爱热闹的性子,到现在也依旧住在他们的老房子当中,平时可以跟左邻右舍聊聊天,做个伴。
童隽推开卧室的房门出去,见童爷爷正笑呵呵地站在桌前摆筷子,童奶奶则正从厨房将一大锅熬好的小米粥端出来。
这幅家常场面让他站在门口不知所措了一下,见老太太颤巍巍的,又连忙去帮着童奶奶端锅。
童隽道:“奶……奶奶,我来吧。”
他说完这句话,无论是端锅的童奶奶,还是摆筷子放碗的童爷爷,都同时抬起头,惊愕地看着这个从来沉默寡言的孙子。
童隽:“……”
沐浴着这种目光,他有些怀疑自己刚才说的不是要端锅,而是端起一口司母戊鼎。
童奶奶反应过来自己的小孙子说了什么之后,就泪目了:“我家隽隽真是孝顺哟,都知道心疼奶奶了,还要端锅。可别烫着你,奶奶来就行了!”
童爷爷摆好了筷子,帮着老伴把粥锅放好,也是一脸感动:“我说什么来着,孙子就是懂事。”
他又问童隽:“你怎么想自己端锅呢?是不是在家的时候你爸让你干活了?你跟爷爷说,看爷爷不揍他!”
童隽:“……没有。”
不敢了,不敢了,他以后再也不敢要求主动干活了。
他本来以为原主会是那种在家里也没人疼没人爱的小可怜,现在看来居然判断失误了。
——无脑宠的家人,也是恶毒炮灰的标配之一。
怕露出破绽,童隽没敢再说些什么,木然埋头吃饭,大概这个反应才跟原主平时的作风相符,童爷爷和童奶奶放心了。
一家三口吃完了饭,老两口开始收拾桌子刷碗,又把童隽轰回了房间休息。
厨房里传来自来水流动的声音,其中夹杂着老两口不时的交谈,邻居家仿佛也正在做饭,各种饭菜的香气交织在一起,红尘气很浓。
这与童隽的生活是截然不同的。
他家里通常囤放着各色方便面和速食盖浇饭,没戏拍的时候,就随便挑一样来吃。
整栋大房子里空空荡荡,吃饭时往往只能听见咀嚼食物的声音,童隽通常会开着电视放点声音出来,有时候还会看见他自己站在舞台上的身影。
台上的灯光不错,将他衬的眉目分明,面容俊美。
下面的粉丝尖叫,他看着自己下饭。
在现实生活中,童隽小的时候,他生母就去世了,家里的亲人只有父亲和哥哥,虽是单亲,但一家人感情很好,生活也足够美满幸福。
直到五年前,在他高考前夕,父兄都在一场大火中丧生。
从那以后,他就完全失去了对于未来任何可能的期待。
因为没有家人——没有所有成功、所有进步、所有喜怒哀乐都可以互相分享的家人,所以接下来会获得怎样的成绩,也就再不值得太过在意。
或许人都应该为了某个目标而奋斗,但他宁愿自己的人生,永远凝固在五年前的意外前夕,再不改变。
这本书中的原主,跟他的姓名、相貌,甚至连电话号码都完全相同,唯有亲人俱在这一点,是童隽说什么都比不了的。
桌上放着一个相框,他看了一眼,里面应该是这家的全家福。
原主的父母早就离婚了,他母亲虽然在世,但没有出现在照片上。
他的父亲和哥哥面容模糊,脸上也同样各写着一个红色的“锁”字,恐怕也得做任务换积分,才能把这照片看清楚。
——仿佛在提醒童隽,无论眼前的温暖多诱人,都不是属于他的东西。
好运气可以通过任务换来,感情能么?
这时,原主的手机响了,侧头一看,上面的来电人是“大哥”。
除此之外,之前还有个显示“爸爸”的未接来电,应该是在他吃饭的时候打过来的。
童隽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过相片中的人,没有接电话。
片刻之后,他脸上又露出了那种惯常的、无所谓的笑意,将相框放回去,伸了个懒腰。
铃声自己响了一会,手机屏幕黯淡了下去。
随即,客厅的座机又响了,最后是童奶奶接了电话。
——和童隽现实生活中的亡父一样,原主父亲的名字,也叫童海生。
“……嗯,是,隽隽回来了,挺好的……我们也挺好的……嗯,家里都有,你那个叫小王的秘书都送来了,不用操心……”
跟儿子说了几句话之后,童奶奶又想起了刚才的事,语气一变,严厉地质问他道:“对了,你在家里是不是亏待我孙子了?他今天要帮我干活!”
童海生听着老娘语气不善,下意识地就说:“没有啊,家里有保姆,哪用得着他动手……妈,你说什么?”
他说到一半,刚反应过来:“隽隽要干活???”
童奶奶就把童隽主动要求端锅的事讲了一遍。
作为生意场上叱咤风云的大老板,在听到母亲的话时,童海生几乎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
小儿子在家里素来寡言,而且抗拒跟人交流,他几乎从来没有听过童隽除了“嗯”,“啊”“是”,“不好”之外,主动说过什么别的话。
他觉得能听见儿子说句亲热点的话都是此生难得的奢求了,现在母亲居然说,童隽主动要帮奶奶端锅!
童海生感动的无以复加,同时对自己的亲妈感到很嫉妒。
也不知道他回了家有没有这个待遇啊。
挂断电话之后,给童海生开车的司机本来也知道老板跟家里通了话,应该心情不错,正想笑着凑趣两句,就从后视镜里看见童海生在擦眼角。
他吓得把话咽回去了。
目不斜视地开了一会车之后,才小心翼翼地问道:“老板,需要我做什么吗?”
“不用,我是高兴。”
童海生说:“我家小儿子,今年高三了,学习那么辛苦,还抢着跟他奶奶做家务。这孩子太懂事了,都是我这个当爸的疏忽,没把他照顾好了。”
后视镜中映出他成熟但依然英俊的眉眼,如果这时候童隽在场,就会发现,不光是姓名相同,童海生,跟他现实中已经去世的父亲,从外貌到性格,都没有半点差别。
听了童海生的话,司机肃然起敬,没想到老板生意繁忙,还能把孩子教育的那么好。
看看他家那个小王八蛋,给老爸擦皮鞋都得是想要零花钱了才肯干。
童海生的电话打完之后不久,童家大哥又打了一个,听了童奶奶的话后放了心,也就没再去打扰童隽。
系统趁机劝他:【据我所知,宿主在您的世界里已经没有亲人了,留在这里,享受家庭的温暖,在系统的协助下走上人生巅峰,赚取海量积分。】
童隽道:“这是人家原主的家,又不是我的家。再说我在这里还得读书学习,回去躺床上吃薯片打游戏难道不香吗?”
系统道:【要相信奇迹。】
童隽并未多想,笑问道:“怎么,你有起死回生丸?”
【……没有。】系统并未再多做剧透,而是说起了另外一个话题:【经检测,宿主的初始梦想是考入京城大学,但却并未参加高考,进入了娱乐圈。】
它看了童隽的资料,知道这位影帝入圈以来,外形出众,演技精湛,也从来不耍大牌,身上唯一的黑点就是他的学历。
按照常理判断,这对于一个曾经励志想要考入华国最高学府的学霸来说,应该是最大的遗憾。
系统试图对对方进行触动灵魂的劝说:【在这里,您可以体会奋斗的乐趣,参加高考,实现梦想,被周围所有的人敬仰崇拜,刮目相看。】
童隽面无表情地道:“我更想回去了。”
系统:【……哼,你回不去。】
童隽决定早点休息,洗了澡之后,他爬到床上,很有仪式感地双手合十,进行睡前祈祷。
“如来佛祖,耶稣圣母,在下愿用这辈子都不看小说,来换一个穿越回去的机会。”
“要看也不看同人的。”
“阿弥陀佛,哈利路亚,我会奉献自己所有的勤劳、勇敢和事业心,换回可耻的懒惰与虚度人生。请狠狠地惩罚我,让我在26°的空调房里玩着手机腐朽吧!”
中西方都兼顾到了,他相信自己发自内心的虔诚祷告一定可以打动上苍。
系统:【……】
它就没见过这么不积极的宿主!
珍贵的生命这样浪费,太可耻了吧!
一人一统不欢而散。
童隽祈祷完毕,躺在床上准备进入梦乡,几分钟之后又翻个身起来了。
他又翻出原主的笔记本,在上面加了一行字:“老人岁数大了,要多关心一些,好好照顾亲人,不要让自己后悔。”
“自信一点,祝你拥有更好的人生。”
写完之后,他重新躺下,睡觉。
6、第 6 章
第二天早上,童隽被一阵鸡蛋饼的香气唤醒。
他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一头撞在了床头柜上,然后按住额头,活生生疼清醒了。
新的一天,从倒霉开始。
童隽在床上坐了半分钟,直到童爷爷端着早饭来叫他,这才意识到目前这个残酷的事实——他没有穿回去!
啊啊啊,是不是真的要一辈子留在这里了!
系统:【嘻嘻嘻。】
童爷爷乐呵呵地问:“隽隽,这会想起床吗?要不要在床上吃,爷爷给你拿个小桌子。”
“呃……”面对这位慈祥的老爷爷,童隽下意识地扮演原主性格,“不用了,我这就出去,谢谢爷爷。”
他起床,去卫生间里洗漱。
将一捧水扑到脸上,他用手撑住盥洗台,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打湿的头发被拨到后面,那张年轻的、俊秀的面容毫无遮掩地映入镜中,水珠从脸上滑过,又顺着下颏滴落下去,似真似幻。
这一刻,他清晰地意识到,可能,这以后真的就是自己的生活了。
洗漱过后坐在桌边,早饭也已经摆好。
童爷爷的手艺很不错,鸡蛋饼外焦里嫩,童奶奶还给他热了一杯牛奶,看着童隽喝下去才肯放心。
系统收敛了刚才“嘻嘻嘻”时的嚣张,趁机劝解他:【能有机会体验新的人生,别人都活了一辈子你活两辈子,这是多么幸运!】
童隽从饼里吃到一块鸡蛋壳,默默吐出来。
系统:【……不幸运也能依靠自己的努力变得幸运!】
【献出爱心才能收获温暖,帮助他人才能摆脱恶毒男配的命运,加油吧,宿主!】
【吃了这个带着壳鸡蛋饼,让你的热血燃烧起来!】
【滴,今日份关爱原拓计划,开启!】
确实,如果真的要长久留在这里,这个运气不好的问题,必须要快点解决。
为了切实考察情况,制定出一套完整有效的“给主角送温暖”方案,童隽吃完了早饭,就早早来到学校。
出门前他犹豫了一下,想到原拓昨天将巧克力奶茶扔掉的举动,便拉开冰箱,带了一盒纯牛奶。
童隽没拿其他的早饭,因为原拓每天早上在学校食堂打工,都是吃完了饭才来上课的。
原拓是转校生,因为成绩优秀,人也长得帅,刚刚来到学校的时候,很是引起过一阵轰动。
女生挺偏爱这位新来的小帅哥,男同学中有些人虽然心里难免会酸溜溜的,但大部分人也态度友善。
不过好景不长,很快,他转学的原因以及家庭背景,都被不知道什么人给发到了学校的贴吧里。
大家这才知道,原来那个新转来的原拓有个得了精神病的妈,当初还曾经动手攻击别人。
这病也不知道有没有遗传给他,反正他会转学,就是因为在过去的学校里打伤了人。
仿佛那根植在血液中难以摆脱的原罪,畏惧、疏远、厌恶……再次伴随着流言蜚语将他围困。
在一次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原拓跟几个管自己叫“精神病”的学生打了一架,从此这梁子就结下了。
他的座位上经常会出现一些垃圾,书包课本也隔三差五就不知道被人给扔到什么地方去了。
童隽来到教室之后,想把牛奶给原拓放在座位上,结果就发现,一切事态发展忠实原著。
对方的椅子上被人踩了好几个大脚印,桌面上还糊了一层墨水。
童隽来得早,这时候教室里只有前排的一名同学正在座位上奋笔疾书,连头都没抬一下。
童隽觉得献爱心的时刻到了。
他找了块湿抹布,给原拓把桌子椅子都擦了,然后摆放整齐。
学校本来有热水可以用,但大概是因为童隽要擦桌子,所以热水管很“照顾他”的坏了,童隽只能用冰凉的自来水,手冻的通红。
而且脚印也就罢了,那墨水仿佛就是刻意为了不让人擦干净,涂了好大一片,有几个地方需要特别使劲才能把痕迹去掉。
童隽吭哧吭哧地卖力,活生生擦了一头汗出来。
好不容易擦干净了,他颇有成就感地看着原拓那锃亮的桌子,仿佛注视着自己美好的未来。
牛奶或许还有可能被再次扔掉,但干净的桌椅,只要原拓坐下就等于接受好意,这个方法绝对万无一失。
童隽搓了搓已经不太灵活的手,给原拓把桌椅摆好,盼着他赶紧来学校。
挪动桌椅的时候,两本书从他的桌膛中掉了出来,一本是语文,一本是物理练习册,都被拦腰撕成了两半。
翻开书,里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答案和笔记。
原拓学习很用功,而且因为他平时还要赚钱养家,所以付出的努力远比其他同学要多得多,要不是昨天生病,恐怕他也不会把书落在这里。
虽然活的很辛苦,但他一直努力地想要生活好,从笔记中就能看出,这些课本寄托着他对于未来的期望,一定对原拓很重要。
童隽突然觉得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翻了卷透明胶带出来,把书一页页粘好了,给原拓放了回去。
做完这一切之后,班里的人都陆陆续续地来了,沈朗也夹在其中,板着脸进了门。
他没有像平日里那样同几个哥们勾肩搭背,而是贴着墙根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就掏出书来不抬头了,一副在知识海洋中遨游的模样。
不过沈朗就算掩饰的再好也没用,有人作弊挨了处分,在枯燥的高三生活当中可就算是一桩大新闻,周围同学都在小声议论。
“你看童隽真没上去跟沈朗说话,我靠,这不是他风格啊,真掰了?”
“你这不废话吗,不掰了他能举报沈朗抄袭?话说今天侯方达都没来,肯定被他爸给揍了。”
“其实我觉得有点爽,咱们沈班长不是平时最会装好学生了么,结果这回被当场逮了个作弊,我就呵呵了。也不是啥正经人嘛。”
“嘘,你小点声,小心沈朗听见了揍你。”
说话的人不以为意:“沈班长现在还背处分呢,我才不怕。不过我觉得他真想打爆童隽狗头是真的。也不知道这小子怎么一下子胆子变那么大,是不是找到哪个撑腰的了?”
“哈哈哈,不会是爱情的力量吧?童隽终于醒悟沈朗其实是想给咱们易校花出气,所以奋起反抗,希望抱得美人归……”
两人胡说八道到这个份上,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他们口中的易校花,名叫易珊珊,跟原主是初中三年的同桌,上了高中之后,他们不同班却同校。
当初说沈朗因为自己的心上人被童隽“骚扰了”,才会想出来跟他表白的损招,指的就是易珊珊。
在原主心目中确实对这个女孩子很有好感,因为他在初中时就是班里同学嫌弃的对象,唯独易珊珊的女生态度友善,不会嘲笑他,也不会因为嫌弃跟他一桌,而找老师调位置。
高中上了同一所学校,两人虽不同班,关系倒是依旧不错。
但原主不知道的是,易珊珊愿意搭理他,不过是因为他家里有钱,能够满足对方一些物质上的需求罢了。
高中后,她接触的人多了,已经对原主不再上心。
甚至为了撇清关系,易珊珊一方面在原主面前温柔如旧,另一方面则在背后偷偷散布关于他的谣言,诸如童隽暗恋自己、纠缠骚扰、心里变态种种的言论。
可以说,原主被高中同学疏远孤立,其中就有她出的一份力。
现在两名同学八卦的就是这件事。
也不是要贬低谁,客观来说,看看童隽的那德性,别说易珊珊这个校花,是个女生谁会看上他啊?除非是瞎了。
同学们这些议论,童隽也难免听到几句,不过他已经没空去在意了——他正在走笔如飞地补作业。
早上第一节就是物理课,童隽昨晚只顾着想回去的事,老师留了练习二和练习三两张卷子,连半个字都没有动。
而一大早上来了,他又忙着给原拓擦桌子粘书,这件事就更是忘到了脑后。
想起原主记忆中的物理老师,他觉得这事有点可怕了。
童隽环顾四周,随便在附近找了个看上去挺有学霸相的眼镜哥,用笔敲了下他的肩膀:“嗨!”
眼镜哥转头,看见是他之后愣了一下:“啊,你叫我?”
眼镜哥叫杨新明,虽然跟童隽坐前后桌,但两人从来没说过话,他还挺意外的。
“是啊。”童隽冲他弯了弯眼睛,露出一个笑容,“物理作业,给抄抄呗。”
他身上有种冰冷而慵懒的气质,像是懒洋洋的什么都无所谓,仔细看时,才能感受到内里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一笑起来,清中带艳。
面对这经过无数次训练的,明星营业状态下的专业微笑,杨新明毫无招架之力,心里只剩下了一句话——“给他!”
杨新明梦游一样,连连点头:“好呀,好呀。”
童隽顺利地抄上了作业。
好歹抄完了一张练习二,预备铃响起,从食堂打工回来的原拓,也匆匆走进了教室。
少年的身形清瘦而挺拔,头发剪得很短,露出硬朗俊美的面部线条,身上的校服很干净,但因为一年四季也没什么替换的衣服,因而洗的有些发白。
在这个富家子弟比比皆是的学校当中,他的穿戴显然有些过于寒酸了。
教室后排有带着嘲讽吹口哨的声音,原拓没有理会,走到自己的座位跟前,脚步一顿。
——他看到自己的桌椅,都被擦的锃亮。
7、第 7 章
看见原拓来了,童隽随便拿出一本书将脸挡住,悄悄关注着他那个方向。
他不需要对方知道这是自己做的,只要原拓能够老老实实地坐在座位上,接受这份好意,让他能增加一点运气就可以了。
送东西什么的太容易被拒绝,这种方式应该最稳妥。
很快,童隽就发现自己还是太年轻。
原拓看着面前摆放整齐的、干干净净的桌椅。
片刻之后,童隽从他的侧面看到,对方英气的眉峰皱了一下,带着股很不耐烦的劲。
“哎!”原拓敲了一下桌面,问他同桌的男生道:“看见谁动我桌子了没?”
他同桌连头都没敢抬,把脑袋埋在书里连连摇头。
原拓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也找了块湿抹布过来,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的座位重新擦了一遍。
他的动作相当熟练,童隽吭哧吭哧干了半个多小时,人家原拓不到十分钟就干完了。
然后,他把抹布往回一丢,安然坐下。
童隽:“……”
这都可以???
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啊主角小宝贝!
我擦的不干净吗?桌面的亮度不够炫目吗?椅子摆放的角度没跟地砖线对齐吗?
原拓没有去看任何人,只是淡定地拿出自己的试卷作业摊开,面上不过微微一哂。
这种把戏已经不新鲜了,他的生活本就伴随着疏远与恶意而存在。
因为母亲是曾经伤过人的疯子,所以他也是个小疯子,周围的人不是像躲避瘟疫一样怕他怕得要死,就是隔三差五给他找一些不大不小的麻烦。
在这种情况下,来到教室里,迎接自己的竟然不是遍地狼藉,而是干净整齐的桌椅,简直就等于明摆着告诉原拓,有阴谋。
经历过梦中那些破事之后,原拓一时半会没心情计较这些,这才自己又擦了一遍了事。
童隽没想到这年头想做点好人好事都不容易了。但没给他太多懊恼的时间,上课铃已经催命一样响起,物理老师抱着厚厚一摞作业走进了教室。
下面的同学应景地发出了一片夸张的叹息声。
“别紧张,这些不是上课要做的,是留给你们的课下作业。”
物理老师说着并不让人愉快的安慰,跟着又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问道:“同学们,昨天的作业都写完了吗?”
大家半死不活地拖了个长音,表示回应:“写完了——”
童隽没吱声,他只来得及抄了练习二,不过看那张卷子要比三难一点,应该够老师这节课讲了。
物理老师道:“嗯,写了就好。咱们是留了练习二三两张卷子,练习三相对比较简单,今天就倒着讲吧。从三开始,我找同学回答,错了的题我会进行讲解。没意见吧?”
合着他抄哪张不讲哪张。
童隽:“……”
他不禁发出抗议:“为什么要先讲练习三,按顺序来吧老师!”
这单薄的声音淹没在其他人“行,讲吧讲吧”的声音当中。
物理老师道:“好,第一题,那就从郭婷那里开始吧,依次往后轮。”
郭婷道:“老师,第一题我选a。”
上来就错了。
物理老师平时脾气还算好,开启了教学模式之后就变成了大魔王,皱了皱眉道:
“这道题的正确答案是d,你怎么会选a呢?上次月考我讲过类似的题型,你回忆一下我是怎么说的。”
郭婷结结巴巴:“您、您说……”
物理老师目光锐利:“嗯?是没听,还是忘了?”
在这种威压下,其余的同学心有戚戚,借着这点时间在底下飞快地对答案。
郭婷就在童隽左侧那边的靠门第一排,童隽赶紧数了一下,然后松了口气。
——还好,轮到他的时候是道选择,不难应付。
他问了问杨新明,直接把所有的选择都给抄上了,心里踏实不少。
等到童隽抄完之后,郭婷已经坐下了,目前正在答题的是在她之后的第四位同学。
“老师,这题我选b。”
物理老师没有公布正确答案:“坐下,下一位同学继续说这道题,你选的跟他一样吗?”
童隽:“……?”
怎么换套路了?
耽误一个人头不要紧,从选择题耽误成填空题就是大事了!
这时,手肘被人碰了碰,童隽转头,对上一双充满同情的眼睛。
那是他的同桌,名字好像叫阮畅来着。
印象中原主跟他没说过什么话,童隽也没来得及和对方沟通感情。
阮畅来了之后,亲眼见证了自己同桌在早上的这通忙活,原本不想说话来着,但实在是有点看不下去了。
见童隽看过来,他有点不自在地说:“你,要不一会看我的卷子吧,除了18题和19题,别的我全都写了。”
说完之后,他沧桑地叹了口气,又不无同情的补充了一句:“抄了一早上都没抄到老师讲的……你实在是太倒霉了。”
童隽:“……”
岂止如此啊少年,你是没看见我早上擦桌子的惨状。
阮畅将手按在卷子上,半递不递的,眼神中也有观察,毕竟好不容易说句话,要是被拒绝了,岂不是很没面子。
想到平时童隽的为人,他其实说完了就有点后悔了。
童隽笑了一下。
其实不光是原主在自卑害怕,周围也有不少同学,对他没有那么多的恶意,只是不知该如何沟通吧。
“那太好了。”童隽冲着阮畅说道,“谢谢。”
阮畅本来已经做好了对方惊恐地看自己一眼,然后把头低下去的准备,没想到竟然搭话成功了。
他也笑了,心情愉悦:“哎呀没事,那你快写吧。来不及抄完的拿我卷子念就成。”
物理老师在黑板上迅速写下一连串的公式,教鞭把黑板敲的啪啪响,几乎是有点气急败坏地教导着她这群属金鱼的小弟子。
这些题对于原拓来说实在是有些过于简单了,他没怎么听讲,无意中一转头,正好看见童隽冲着阮畅那一笑。
饶是他也不禁怔了一下,对方脸上的笑容,实在与自己记忆中那个阴郁疯狂的破坏分子截然不同。
奶茶香甜醇厚的气息不期然又一次掠过心间,大概是了解欺骗真相之后的头一份温暖,因而记得格外清晰。
不过人都是会伪装,会改变的,哪怕他的亲生父母都是如此,又何况他人?
原拓漠然垂下眼,在书包里翻找自己的语文课本。
物理老师讲的他都会了,但也不想浪费这点上课时间,打算抽空将两篇文言文给背了,这样晚上还能抽时间去找份新的工作。
除了挣钱之外,他也好好好筹谋一下,对付自己那个父亲的计划。
书包里没有语文书,原拓这才想起自己昨天好像给落到学校了,便去桌膛里面找。
自从阮畅表示要把自己的卷子借给童隽看之后,试卷的讲解过程也莫名其妙变得顺利起来。
后面几道题答错的不多,很快就轮到了第17道,而跟童隽的位置中间还隔了五六个人。
负责答17题的同学说完之后,物理老师道:“嗯,这个答案是正确的……”
阮畅松了口气,笑眯眯地说:“这回咱们稳了。18、19题也不可能轮到这里。”
按照常理,确实如此,但童隽怎么就对自己的运气这么不放心呢。
他的担忧成真了。
物理老师话锋一转:“下一位同学,还有不同的思路吗?说一说你的解法。”
笑容凝固在阮畅的脸上:“我靠!”
两人眼睁睁地看着前线友军不断倒下,17题讲个没完没了,18题这个恐怖的数字,也正向着他们袭来。
阮畅要疯:“你们谁做18题和19题了,把卷子给我看看,快点啊啊啊啊!”
“没写啊!”
旁边的杨新明也很紧张:“这两道题最难了,我不会做就空着了。怎么算也轮不到咱们这一片啊!”
系统幽幽地说:【这就是不认真完成作业的下场啊。】
童隽:“对了,我还有你!积分可以换答案吗?”
系统:【……学习不靠自己努力,和考试作弊有什么两样?】
窒息了。
前有物理考试,后有系统,炮灰的世界让人绝望。
原拓终于从桌膛里翻到了语文书,刚刚将这本书拿到手里,他就已经能摸出来触感不对。
倒是不奇怪,既然他的桌椅都被动过了,留下的课本怎么可能幸免?
原拓挑一挑眉,把课本掏出来,而后猝然愣住。
他的书是被人撕了没错,但这被粗暴撕开的课本,此时已经被人用胶带一页页细心地粘好了。
原拓将书翻开,发现甚至连裂口处的每一个字都被细心对齐了,这样完全不会影响到他的阅读。
所以说,刚才那被摆放整齐的桌椅……?
就像一个在无边荒漠中跋涉的行人,又渴又饿,面前突然出现一杯水。
他警惕、怀疑、挣扎,以为得到了诱惑的毒液,一饮而尽之后,却发现竟是甘甜的清泉。
这一刻的心情,实在难以言喻。
同样满心复杂情绪的人,在这个教室里,绝对不止原拓一个。
童隽眼睁睁看着自己前面的同学答完题坐下,物理老师看着卷子,说道:“接下来,就是第18题了——”
这种上穷碧落下黄泉也找到不一个有答案的人,只能眼睁睁绝望等死的感觉实在是有点过分恐怖了,童隽本来已经放弃挣扎,却听见老师的下一句话传来。
“第18、19两道题,都比较有难度,咱们时间有限,就直接我来讲吧。”
普天同庆,绝处逢生!
童隽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大腿肌肉都因为紧张而绷的生疼。
与此同时,系统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达成成就:为主角修复课本两本√
任务进度:2%。
任务奖励:赠送欧气“问的都会,做的都对”,持续时间一节课。】
【恭喜宿主成功解锁“锅盖头”,还您清爽发型!】
恐怖的动图再次蹦跶出来,这次依旧是顶着童隽外貌的模拟小人,站在原地一边蹦跶一边甩头发,随着小人的动作,他脑袋上的头发纷纷扬扬地落到地上,头顶发量迅速减少。
旁边甚至还有配乐:“看帅哥的头发,柔顺光滑,看帅哥的发型,清新有型~”
童隽在他全秃之前,果断点x。
不管怎么说,这一早上总算没白忙,感到庆幸的同时,他转头朝着原拓看去。
原拓正在安静地伏案看书,手上拿的,正是那本粘好的语文课本。
他面无表情,眉目冷淡,但头顶上方,竟然慢慢升起了一个大家都看不见的粉色心情气泡。
气泡飘到童隽面前,然后“啪”一声轻响,在早间的晨曦中炸开,消散。
看到这一幕,童隽竟然有种老农民发现辛苦种下的麦子结穗般的感动。
主角他,是个好人。
8、第 8 章
虽然好运仅仅维持了一节课的时间,但是对于晦气到底的童隽来说,已经是个不小的进步了。
而且任务进度得到推进,他受到“恶毒炮灰”这个角色设定的影响也就会变小,因而整整一天的时间,虽然再没有其他好事发生,童隽也没再倒霉。
闲着没事的时候,他随便翻了翻学校的贴吧,只见首页就是一个最近校园新闻的八卦贴:
——听说童隽前一阵总跟着沈朗,是因为沈朗跟他表白了,真的假的?
童隽点开,见首楼写着:
先说好啊,我这是个疑问句,听别人说的,求各位大佬解惑。这不是真的吧,完全不符合逻辑啊???
后面一连跟着好几层楼,都复制粘贴的是“卧槽,真的假的?”直到第九层,才有人给了个肯定句。
九楼:
真的,别怀疑。
十楼:
???求内幕?不是沈朗和童隽都喜欢咱们易校花吗?再说童隽那个德性,这对cp吃不下去啊!
十一楼:
沈朗确实跟童隽表白了,不过就是耍他而已,为了给易校花出气。之前她不是说过总被童隽骚扰嘛。
十四楼:
原来真相是这样,我被颠覆的三观回来了,就是说嘛,要是童隽这样的都有人表白,我活到现在没被追过岂不是很没面子?
十五楼:
但是这件事沈朗办的也挺不要脸好吧?一边想恶搞人家,一边拿着童隽的好处,也是人间迷惑行为了。
童隽随便翻了翻,还觉得有些惊讶,他本来以为自己都是恶毒男配了,必然人见人骂,没想到diss沈朗的也不少,看来还是有明白人。
就不知道是系统的ooc功能生效,还是原书设定便是如此了。
正通过各种贴子了解这个学校的基本情况时,手机震了两下,一条微信消息蹦了出来:
“童隽,你还好吗?之前无意中跟沈朗提了一下咱们初中三年同桌的事,没想到他会因为这个嫉妒和为难你,给你添麻烦了,真是不好意思。”
发信人,正是易珊珊。
童隽挑了下唇,似笑非笑。
易珊珊显然很清楚自己对于原主的影响力,一边在背后拼命抹黑他,用来显示自己的清纯无辜,另一方面,又用这点廉价的关心和几句不值钱的好话,将原主拿捏的死死的。
偏生原主就吃这套,两人的聊天记录他都舍不得删,童隽翻了一下,见每条易珊珊发过来的信息,他几乎都是秒回。
但每一次的聊天,也都是易珊珊开头的。
对于原主这种内向自卑的人来说,主动跟心目中的女神说话都要鼓起很大勇气,又何谈“骚扰”?
大概是他迟迟没有回复,让另一边感到了奇怪,易珊珊又发过来一条消息:
“干嘛不理我,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后面还跟着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
童隽眉梢扬起,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两下,直接把她删好友了。
易珊珊本来在同时和好几个人聊天,过了两分钟才发现童隽还没有回复,便发了个“?”过去,结果发现,自己竟然被对方给删了。
她简直都不敢相信,点出去好几遍这才确认了对方确实是童隽没错。
易珊珊平时无论和哪个人说话,都是温温柔柔的,从来不会发脾气。
这不是因为她性格温和,而是从小同父亲和继母生活在一起,她心里非常清楚自己应该做出怎样的姿态,才能既显得无辜,又能得到好处。
易珊珊非常清楚自己的魅力,也十分善于利用这一点,一直以来她都是被男生捧着的,尤其是童隽,平时连她随随便便的一句话都奉为圭臬。
只要她隐隐透露出自己喜欢什么东西又买不起的念头,最后总能够在课桌的抽屉里发现。
反正童隽不敢说是自己送的,她也就当做不知道,安然受之。
正因为如此,易珊珊虽然看不上这个畏缩自卑的男生,却也乐于跟他维持住良好的关系。
结果现在,童隽竟然敢删她的好友?
对方就算是骂她两句,都没有这样来的憋屈,易珊珊发消息也传不过去了,又生气又委屈,把手机摁了往床上一甩。
童隽算什么东西,要颜值没颜值,学习成绩又那么差,居然闹脾气还敢删她?
就算过几天他再想加回来,她也不会答应了。
易珊珊想的着实有点多,童隽可不是在赌气,只单纯是觉得她烦人而已。
今天是周一,他们高三年级的晚自习要一直上到十点,除了原拓受到特批可以出去打工以外,剩下的同学几乎都不会放弃这点仅剩的学习时间。
时间太晚,童隽已经跟童爷爷打过了招呼,晚上在宿舍住。
学校对毕业生管的相对宽松,宿舍11点才熄灯,下课之后,童隽也不急着回去,跑到校门口享用了两串焦香微辣的烤土豆。
他自己是怎么吃都不会胖的体质,也很少起痘,因此吃东西不大忌口。
不过身为公众人物,在现实世界中,他难得有机会这样悠悠闲闲地站在路边摊前,吹着晚风吃烤串。
挺珍惜的吃完之后,童隽这才双手抄在裤兜里,又慢悠悠地回了教学楼的方向。
童隽站在楼下,抬头向上看了一眼,只见自己教室里的灯果然还亮着。
因为他这个人很懒,所以难得打算做点什么的时候,也会格外讲究效率。
既然要送温暖,那就高级一点,与其每天都起个大早给原拓擦桌子,还不如直接把根本问题解决掉。
【根据系统检测,教室里面共五人。
角色分类:龙套型炮灰。
角色功能:“在学校里找主角的麻烦,磨练主角意志,引发读者愤怒”。】
这炮灰的职能比他还要低级一些,童隽忽然产生了一点莫名其妙的优越感。
他很快摒弃了这种无聊的想法,问道:“除了他们几个,没有其他同学了吧?”
【未检测到路人甲气息。】
童隽挑了一笑,走到教室门口,没开门就听见里面有人气急败坏地大叫:“卧槽,真拿不下来了,原拓真阴!”
【ooc提示,原主性格怯懦,不敢在这种情况下进教室,您的ooc程度超出新手大礼包赠予的30%。】
童隽之前已经看过系统商店了,知道使用道具就可以在一定时间之内不受限制。
他道:“不是有技能卡吗?给我兑换一张社会卡。”
系统喜欢他消费,消费才有动力赚取更多的积分。
【叮!“有了社会卡,就是社会人”——您的“社会卡”已兑换,时效30分钟,消耗积分5点。】
童隽直接抬脚,“哐”地一声将面前的门给踹开了,然后大摇大摆地走进门去。
此时整个教学楼里都没什么人了,这下动静把里面的几个男生都吓了一跳,纷纷看了过来。
童隽的眼睛在他们五个人身上一扫,根据原主的记忆判断,其中三个人是同班同学,还有两个应该是隔壁班的,也是学校里出了名的“校霸”。
这些人中间打头的那个童隽认识,叫赵家兴,是个体育生,凭借着丰富的打架经验和一张凶神恶煞的方块脸,成为了一干小弟中的老大。
但目前老大有点狼狈,他的手上被502粘了一本故事会。
看清楚了踹门进来的人是童隽之后,几个人脸上的惊吓之色很快褪去,全都变成了气恼。
“你他妈找死啊,跟谁面前踹门呢!”
赵家兴本来还想如法炮制,趁没人把原拓放在教室里的书给撕了,结果没想到手伸进去,摸到了一本见鬼的故事会。
这也就罢了,关键是故事会上面涂的全特么是502胶水啊!
胶水是系统特别出品,不会变干,他抓住了就没法松开。
这回不是一个简单撕书的事,恐怕要撕手。
几个小弟热心地围在旁边帮赵家兴想办法,却让他更觉得丢人,本来就心情暴躁,看见童隽这个弱鸡大摇大摆的进来,更添怒火。
赵家兴旁边的一个小弟见了,大步走过去,伸手就要扭住童隽的衣领,把这个小子给拎起来。
“兴哥跟你说话呢,听见了没,嗯?”
最后一个“嗯”字,那因为上挑而充满威胁的尾音尚未完全发出来,他的手就被童隽握住了。
他只觉得手臂一阵剧痛,几乎被对方扭了180°,跟着身体被这股力道一扭一带,脚下不由自主的腾空,整个人就翻倒在了地上。
童隽小时候没练过什么功夫,直到后来接了一部动作片。那时他刚刚入行,也没有资格用替身,要求所有的镜头全部真打。
因为这个,童隽跟着位很有名的武术指导好生学过一段时间功夫,虽然后来他再没接过动作片,但这一手倒是留了下来。
童隽将人轻轻松松地撂倒,随手甩开,抱着手臂向后一倚,靠坐在了身后的桌子上。
他悠然一笑,神情中带着点雨水般的萧疏寒气,懒懒问道:“怎么着,我回自己的教室,各位挺不满?”
面前的五个中二少年,都被这一连串的动作震住了。
不知道为什么,从童隽进入教室之后,头顶上原本明晃晃的两个灯管中,发出的光线莫名变得有些昏暗。
这淡化了童隽那可笑的发型与死板的穿戴,反倒因为光与影的奇妙作用,在他的眉眼上,投射出一丝冷意。
让人本能地感到危险。
那一刹那间,几个人甚至怀疑,他们面前的人根本不是童隽本人——就跟被鬼附身了似的。
赵家兴壮着胆子道:“你,你回来干什么?”
这句话出口,他才感到连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连带着这句质问都显得窝窝囊囊,十分跌份。
童隽扬了扬下巴,目光落在赵家兴的手上:“拿书啊。”
赵家兴觉得他的眼神简直好像要把自己的手给砍下来一样,忍不住把手背到身后,接着一转念,才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
“我、我草你——”这一瞬间愤怒战胜了恐惧,他脱口道,“这故事会是你放的?你故意把书涂上502放到原拓桌膛里!”
童隽好像觉得他还挺好玩一样,笑眯眯地点了个头:“嗯哼。”
赵家兴本来还以为这招是原拓干的,这才知道,合着从头到尾都是童隽这小子找事。
先故意恶作剧搞他,现在居然又嚣张的跑回来看热闹?
卧槽这要是这样都不干他,那自己还混不混了?他可不是沈朗那个软蛋!
赵家兴怒道:“今天不教训你,我他妈以后跟你姓!”
童隽忍不住笑了一声,说道:“可别,我不缺儿子。”
9、第 9 章
赵家兴手上粘着本书,行动不便,倒是另外四个同学正无所适从,听见老大这么一嚷嚷,立刻训练有素地撸胳膊挽袖子,向着童隽围过去就要揍他。
童隽本来半靠半坐在桌边,见到几个人同时围上,他的手依然抱在胸前,顺势弯腰低头,最前面那个人挥过来的拳头就从他身体上方打空过去。
童隽同时抬脚一踹,一个人“嗷”地惨叫起来,被他踹倒在了一张桌子底下。
那人正是刚刚被童隽拧手的那个,又挨了一下简直都要哭出来了,咆哮道:“你干什么就盯着我一个人打啊!”
他还真是误会了,其实童隽想收拾的只有赵家兴这个领头的而已。
他从几个人的包围圈中闪出来之后,直接一把抓住了赵家兴的胳膊,猛力一拽。
赵家兴这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童隽一把掼在了墙上,对方的手在他身边一撑,把他圈在了墙角处。
赵家兴的后背撞在墙上,隐隐作痛,本想还手,但看见面前的少年半笑不笑,一双漆黑的眼睛深深看着自己,眸色明亮。
他竟然觉得后心发凉,这一刻不想反抗,只想逃跑。
“被胶水粘手了很生气是吗?不过书是我放的,502是我涂的,但我可没叫你去原拓的桌膛里翻东西呀?”
童隽道:“兄弟,要是不先想着去撕原拓的书,也不会中招吧,是不是?”
他伸手,轻轻拍了拍赵家兴的脸,感受到对方的僵硬。
童隽说:“其实我很好奇,像你们这种人,是觉得整天捉弄嘲笑别人很有意思,还是践踏他人的尊严,会比较有优越感?”
这些问题少年在学校里也属于别人看不起的异类,他们欺负原主,是因为觉得对方懦弱可笑,而跟原拓过不去,是因为原拓学习好,长得好看,却没有优越的家庭条件。
正是因为少年人的心还稚嫩,所以往往容易被伤害,又不太懂得仁慈与退让,因而更加残忍地去将这种伤害转嫁。
他们一边看不起别人,一边努力掩饰着因为被别人看不起,而产生的受伤与自卑。
赵家兴紧张的呼吸急促,一时说不上话来。
童隽也不大在意,往地上看了一眼,又笑着问:“你这鞋挺贵的吧?”
赵家兴被他一提才发现,在刚才慌乱的挣扎过程中,自己连脚上穿的一只鞋都甩掉了。
为了这双限量版的篮球鞋,他好几次骗家里说学校要交资料钱,又省吃俭用了一个月才抢到手,平时宝贝的不得了。
不知道童隽为什么莫名其妙地问了这句话,他还没回过神来,呐呐道:“是、是啊。”
童隽点了点头,将赵家兴放开,然后转身飞起一脚,就把那只掉在旁边地面上的鞋,顺着半敞的窗户踢到了楼下。
篮球鞋在半空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赵家兴忍不住“啊”了一声,那一瞬间心疼的就好像从楼上掉下去的是自己一样。
“知道被人损坏重要的东西是什么感觉了吗?”
童隽笑眯眯的,伸出一根手指,照着他的鼻子尖点了点:“再让我看见下一次,可能从窗户口掉下去的,就不止是鞋了。”
说完之后,他伸了个懒腰,将手抄进裤兜里,微笑着环视一圈教室中的人,依旧像过来时的那样,旁若无人地走了。
他从教学楼里出来,社会卡正好失效,紧接着系统“滴答”一声,蹦出一条消息来。
【触发隐藏任务“为主角伸张正义”,外貌ooc权限全面解锁,恭喜宿主成功解锁“土狗装扮”,还您高端审美品位!】
童隽:“你才是土狗。”
这破系统可真不会说话!
不过说是这样说,他也对这个奖励的到来有些意外。
按照童隽的理解,应该是原拓那边得知了发生的一切,并在心理上接受了自己的示好,积分才会有所增加,所以他今天晚上做的事应该算是打义工。
童隽这样做,一来是确实觉得原拓不容易,想帮他把这个麻烦彻底解决,二来也是为曾经饱受欺负的原主讨一个公道。
完全不存在功利性的目的,没想到竟然也可以算在任务之内。
系统道:【我还以为你不爱管闲事。】
有积分拿的时候想让他干活都千难万难,倒是没积分了,他还好像挺热心。
童隽道:“你知道为什么大多数人看小说和电视剧都喜欢大团圆的结局吗?”
系统:【我不是人,不知道。】
童隽嘴角含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就是,自己的生活中有遗憾,就容易喜欢那种圆圆满满的感觉,看着高兴。”
他自己孤家寡人,即使取得了任何成绩也无人分享,倒不如什么都不做、不想、不在意,也就不会那样思念。
少年热血已凉,要说还有什么能让他无论如何都想要实现的梦想,那恐怕就是,回到曾经那段所有亲人都在身边的时光。
也正因如此,童隽非常明白这时候原拓的心情,他努力地生活,渴望凭借自己的拼搏摆脱困苦。
这种无论怎样都要做成一件事的决心,是让童隽非常羡慕的,也是他早已经失去的。
他的愿望说什么都实现不了了,但如果能看到别人获得成功的喜悦,在这空虚而漫无目的的人世间,也是一件很令人高兴的事。
天边炸开一道烟花,系统的声音出现:【送你的。】
童隽道:“谢谢。”
一人一统难得相处和谐了一回,共赏天边烟花。
这一日的气温明显有所回升,童隽刚刚跟人动了手,觉得还挺热,便将卡到脖子处的校服拉链拉开了。
不管怎么说,也算好人有好报,正是因为今晚的这次打抱不平,让他的服饰ooc权限解锁了。
这每次都要按照原主习惯拉到喉咙下面的衣领,也总算能敞开来凉快凉快。
其实童隽不知道,这次的加分并非他偶然走运——就在刚刚,原拓也来过。
原拓是特批的贫困生,不用参加学校组织的晚自习,下午六点放学之后就可以出来打工。
不过仅仅靠做一些普通的兼职,挣来的报酬只能勉强糊口。
因此从上了高中以来,他又开始在百忙中抽出时间,自学一些自学计算机编程方面的知识,这也是原拓喜欢在网吧打工的原因之一。
就在前一阵,他已经研发出了一款小游戏,正在由一个公司评估报价。
通过那个预知未来的梦境,原拓已经知道,自己的游戏将会卖出一个想象不到的高价。同时,也增加了他父亲想要把他接回裴家的决心。
那些麻烦找过来的日子不远了。
原拓手里还有一些存款,倒是对找到下一份工作的事情不是特别着急,他需要先把自己梦境中出现的那些关键点,以及收集到的一些证据整理下来。
他也不是对那个梦境盲目相信,但一来不可能有任何一个正常的梦将每个细节都展示的如此清晰,二来原拓在醒来之后,也进行了谨慎的调查和验证。
诸般证据无不表明,他梦到的那些,十有八/九都将发生。
就姑且把梦境中发生的一切称为他的上一世吧。
在上一世的后期阶段,双方斗的水火不容时,原拓特意花了大价钱请来了国外几名最顶尖的私家侦探,几乎将裴家那些人身上的黑料调查了个底掉。
现在他手上掌握的信息量非常丰富,不过在目前的时间节点上,有些事尚未发生,时机也不成熟,因此暂时只有部分信息可以使用。
原拓轻而易举地隐藏了自己这台电脑的ip地址,发了几封邮件出去。
他二叔裴勇最近因为胡乱投资,闹出了很大亏空,背着裴老爷子将他收藏的字画卖了,又找了赝品充数,才勉强把这个漏洞给堵上。
原拓直接把这件事给他捅出去了,证据群发,全家上下人手一份,谁也别想遮掩。
按下发送的瞬间,原拓从胸腔里面呼出一口气,将脊背放松地向着身后的座椅靠去。
面前电脑屏幕幽蓝色的光线,映出了他晦暗不清的面容,以及唇畔的一抹冷笑。
这位二叔,在他刚刚回家的时候表现的十分欢迎,真的像一位慈爱亲厚的长辈,但实际上,他转过头来就雇了一帮小痞子,在原拓放学回家的路上假装醉酒闹事,其目的就是以误伤的理由将他废掉。
这件事的真相,原拓过了很久才知道。
这就是裴家人生活的常态,自私、虚伪、无情。
所以,他又怎么能对自己的亲生父亲抱有一丝半点的信任和期待?
他曾经因为这些人的算计和欺骗痛苦不堪,可是这一回,原拓知道,很快这些自以为能够随便利用摆布他的人,就会一一尝到恶果。
原拓的目光中,温度逐渐褪去。
种种心机阴谋,他已经习以为常,成功之后获得的并非喜悦,而是心中更多的失落与空虚。
如果可以选择,没有人愿意满腹算计。
为了弄这些,原拓整整伏案两个多小时,这在平时不算什么,但他前两天又是受伤又是发烧,根本就连药都没吃,完全靠自己硬挺下来,身体还在虚弱状态。
这一松懈下来,他就又开始觉得头晕了。
两侧的机位上都有人,原拓好强,不愿让别人看出他的异状,便若无其事地低下头,从书包里翻出他的水杯来,想喝点水。
在小游戏正式卖出去之前,他的手头还是很拮据的,在网吧里只有三个小时的预算,超出就要加钱,所以现在,原拓还可以坐着休息十分钟。
掏出水杯,将里面冰凉的液体一饮而尽,他忽然发现书包侧兜里仿佛装着什么东西。
原拓伸手一摸,里面放着一盒药,还有一包牛奶。
10、第 10 章
在看到这两样东西的那个瞬间,原拓的第一个反应是烦躁。
如果说有什么是没有被他的梦境预料准确的,恐怕就是这些东西了。
擦干净的桌椅,粘好的书,手上的牛奶……这一切如同某种甜蜜而险恶的陷阱,背后藏满了未知的变数。
他不喜欢,也不需要这种心绪被搅乱的感觉。
原拓沉吟着将这两样东西扔进书包里,拉上拉锁,站起身来离开网吧。
他没钱交住宿费,本来是走读生,但这回出了网吧,原拓径直向着学校的方向走去。
他非得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不可。
原拓其实也只是抱着到教室看一看的念头,他想既然自己第二天早上上学就发现书被人粘好了,那么这事不是发生在放学后,就是在第二天一早上课前,也许这时候能发现一点线索。
总之不采取点什么行动,这种未知和猜测会让他觉得不安。
结果让原拓没有想到的是,他回去之后,还真的在教室门外听见里面传出了打架的声音。
那个高声叫着“是你故意把书涂上502放到原拓桌膛里”的人,是跟他打过好几架的赵家兴,平常经常明里暗里地说原拓是疯子。
而紧接着,另一个人带着点笑意的声音也透过桌椅翻倒的嘈杂传了出来——
“对,书是我放的,502是我涂的,怎么样?你要是不先想着去撕原拓的书,可能中招吗?”
是童隽。
那一瞬间他不自觉地屏住呼吸,手指下意识地蜷紧,片刻之后又松开。
从看见牛奶和药的时候,原拓心中就隐隐出现了这样的猜测,现在终于被证实了。
毕竟能够注意到他身体不适的人,并不多。
如果说之前他做那些事是另有目的,想要干扰自己的情绪,或者进行什么其他的谋划,那现在背地里对赵家兴几个人恶作剧,给自己出气,又该怎么解释?
清晰的听见童隽在打架中没落下风,原拓就没进去,在对方从教室里出来之前,退后几步,悄悄把自己隐藏在楼梯拐角的阴影当中。
原拓抱着手靠在墙上,略侧了一点头,听着走廊另一边,童隽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嗒、嗒、嗒、嗒……每一步都好像正踩在他的心上,让他疑惑,好奇,挣扎。
过来查看情况是因为心里乱,看见对方是谁之后,更他妈乱了。
原拓有些神经质地将食指关节抵在唇边,用自己的牙齿慢慢磨着,等到被疼痛拉扯着回过神来的时候,那脚步声也几乎要听不见了。
他眉间一震,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如果这个时候童隽回过头来看到原拓,就会发现,在他的头顶上,正有一个个深紫色的小问号冒出来。
小问号越来越多,绕着原拓的脑袋转着圈,然后然后慢慢褪色,又逐渐变成星光,散落满地。
——然后童隽的服饰权限就全部被解锁了。
不知道出于怎样的心情,原拓跟童隽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一直送着对方到了宿舍楼,才停下来,看着童隽进去。
他耸了耸肩,仰头看着天空静静站了三秒,今天的天气很晴朗,漫天星斗闪烁,一轮明月落清辉。
原拓又向着自己刚刚翻进学校的地方折了回去,绕过教学楼后面的花丛和小树林时,看见赵家兴光着一只脚,和几个小弟在那里找他的限量版篮球鞋。
赵家兴一边找一边骂骂咧咧:“卧槽,我跟童隽没完,明天不整死他我特么跟他姓!”
他放几句嘴炮维持大哥的尊严,其实心里已经意识到自己大概率是惹不起对方的,骂着骂着又忍不住悲从心来:“我的篮球鞋啊!”
这个时候校园里几乎已经没人在晃荡了,周围安静的可怕,赵家兴骂人的时候也忍不住压低了一点声音,结果听起来很有叫魂的效果。
“兴哥。”有个人实在忍不住了,说道,“你不要再往花坛那边去了,不是说十几年前咱学校这里出过自杀事件吗?会不会……闹鬼啊……”
不等赵家兴反驳,旁边就有人嘲笑他:“你多大的人了还说怕鬼?哪来的那东西,别搞笑了。”
赵家兴气鼓鼓:“你们要是害怕我自己去。”
反正对于他来说,鞋比命重要,地上找不见,很有可能就是掉进花坛里面去了。
原拓本来想走,见他们如此,想了想停住脚步,藏在一棵树后面,淡定地拿出手机联网,找到了某部叫做《午夜惊魂》的经典影片,按下播放键。
“嘻嘻嘻嘻……”
四个小弟正在不远处等待蹲在花坛边上找鞋的老大,忽然听见风中飘过来一阵女人的笑声,集体毛骨悚然。
刚才说闹鬼的那个人哆嗦道:“怎怎怎么回事,我是不是幻、幻听了?”
另一个人小心翼翼地问他:“也听见笑声了?”
前者哆嗦着点了个头。
几个人面面相觑,接着笑声再一次传来: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由于原拓的破手机音质信号都不好,反倒为这声音更加增添了一种诡异的沙哑,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听起来,几乎要把人吓尿。
另一头,稍远处找鞋的赵家兴总算从花坛里捡到了自己的爱鞋,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见身后几声惨叫传来。
他一转头,发现自己的同伴跟见了鬼一样,竟然争先恐后的跑了。
赵家兴莫名其妙:“你们跑什么,喂!等下……”
他的话还没说完,忽然觉得屁股上狠狠挨了一脚,紧接着一头栽进了花坛里:“……我靠啊啊啊啊啊!”
原拓踹完他之后,几步跑到矮墙边上,轻快地一个起跳,整个人就轻松翻墙,落在了学校外面。
他拍了拍手,原本晦暗的心情也因为这一晚的奇遇莫名愉快起来,向着家中走去。
第二天上午下课之后,中午吃饭时间,学校的贴吧又热闹起来。
——听说咱们学校闹鬼了,是不是真的?
根据楼主描述,他是高三的一名男生,昨晚在楼道里背单词,回宿舍的时候,看见同楼层有名的校霸赵家兴光着一只脚,把鞋抱在怀里回宿舍了。
半路上碰见个男生迎面过来,他还吓得坐在了地上。
合理分析,这是中邪。
他这么一说,其他不少人也匿名出来证明,说是经常跟着赵家兴一起混的那几个人,昨晚也是这样魂不守舍的。
据某知情人士透露,有的人甚至吓得连厕所都不敢去,可见撞到鬼的说法证据确凿。
没想到校霸居然怕鬼,还给吓成这幅怂样,同学们相信闹鬼的不多,倒是围观他们出丑的样子感到很欢乐,笑嘻嘻地围观。
但这件事的热度并没有持续多久,并不是赵家兴校霸的威名不够吸引人,而是首页的帖子很快就被另外一个主题刷屏了。
“救救孩子!重金悬赏,求问这位小哥哥是哪班的叫什么名字!附侧面抓拍一张,有点糊。”
“话说,是不是有新人转到咱们学校来了,这位帅哥从来没有见过啊!稳拿校草了吧?”
“十分钟之内,我要知道他的联系方式!”
这些帖子几乎都是实时的,一个个被人顶起来,却都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倒是分别从各个角度把他的照片给集齐了。
直到快要开始晚自习的时候,才有人有发了个帖子——
“我看见那个帅哥进了高三(15)班,还坐到了童隽的座位上。”
后面跟着附了一张对方伏案写字的照片。
大概是太过震撼,这最贴近真相的帖子竟然没人顶起,很快就沉了,又过了几分钟左右,才开始被人疯狂跟帖。
“卧槽我近视眼你别骗我,这是童隽?!!!”
“话说……仔细看还是挺像的,不过还真没往他身上想。”
“斗胆猜测一下,会不会是童隽因为发现沈朗一直在耍他受到了刺激,所以决定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那这个变化也太大了吧,呜呜呜怎么可以这么好看,后悔以前没跟他多说几句话!”
童隽突然的改头换面实在有些过于传奇了,引得不少同学兴致勃勃地议论起来,但除此之外,一开始嘲讽过他的那些人却都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一声也没有出。
这些人当中就包括易珊珊。
她前一天刚被童隽毫不留情删了好友,心中的那口气还没消,偏偏身边的人还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课间的时候,前桌忽然回过头来问她:“哎,珊珊,我怎么觉得最近童隽没来找你呀?你说他会不会是因为沈朗陷害他的事生气了?”
易珊珊初中的时候就知道童隽家境好,她也因为刻意跟对方保持良好关系,而从中得到了很多好处。
不过上了这所重点高中之后,身边可选择的余地大了,她也担心和童隽这种人走得太近会影响自己的名声。
所以每次收到他的东西之后,易珊珊都要表现出一副为难和不情愿的样子,再委婉地跟身边人抱怨几句,让大家都觉得她是被童隽纠缠和骚扰的那个受害者。
易珊珊追求者众多,童隽因为她的话而好几次被人“教训”过,相比之下,沈朗的行为并未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易珊珊根本就不觉得这件事值得对方生气。
听到前桌的女生一提,易珊珊心里更加不以为然,她也没直说,笑了笑道:“他们之间的事我也不太清楚。童隽不来了也挺好的,要不看见别人为了我找他麻烦,我又没法调解,心里也不好受。”
易珊珊的同桌听她这样说,暗暗撇了撇嘴,似笑非笑地说:“也是,反正童隽现在也应该挺忙的,哪还有空‘骚扰’你呀。”
易珊珊一愣,没明白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前桌那女生却一脸失望地道:“真不来了吗?我还想等他找你的时候跟他说两句话呢?珊珊,要不然你把童隽的微信推给我行吗?”
易珊珊:“???”
她的同桌见状,便笑着将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给她看上面的照片:“怎么这么惊讶,你没看贴吧吗?童隽现在可成了新晋校草啦。”
“校草”这两个字,怎么想都跟童隽扯不上关系,易珊珊满脸莫名其妙,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然后愣住了。
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不相信:“这是童隽?”
11、第 11 章
易珊珊的同桌平时就很不喜欢她故作清高的样子,只是碍于座位挨着,不得已也只能忍受,这时候看见对方的脸色,她觉得心里爽了。
“别问我呀,你自己看嘛。”
不用她说,易珊珊手指下滑,也已经看见了童隽现在的模样。
那张照片里,他穿着黑色的裤子,白色的高领毛衣,正握着笔写些什么,校服外套随意地搭在椅背上。
这个角度,能从侧面看到对方温柔低垂的眉眼,与微微抿起一点薄笑的唇角。
那头碍事的长发已经打理成清爽模样,眼镜也取下来放在一边,面部轮廓流畅而优美,无所遮挡地显现出来。
他的气质中有种疏落的明亮,夺目、慵懒,却又拒人于千里之外。
作为童隽过去三年的同桌,易珊珊不止一次从这个角度看过他,但此时照片上的这个人,跟她印象中的男生,像又不像。
或许五官没有改变,但气质大相径庭。
她忍不住吸了一口气。
经过沈朗作弊这件事之后,易珊珊、沈朗和童隽三个人的纠葛已经被很多人津津乐道地提及过多次了。
当得知童隽的身份之后,贴吧里的人除了表达震惊,提到最多的人就是易珊珊。
“仔细回想,我以前竟然从来没注意过童隽长什么样……为什么当初没跟他分到一个班啊摔!”
“别提了,我是他同班同学我都没注意,他走路说话从来都不抬头的,根本没这机会。”
“在此诚挚地对我们易校花表示羡慕,以前还以为她被一个变态纠缠,现在看来……稳赚不赔好吗?!”
“哈哈哈其实我没见过童隽骚扰易珊珊啊,不都是她自己说的吗?姐妹们还有机会,冲鸭!”
“我听说童隽家里条件还不错,你们说易珊珊会后悔不?”
“押十块,会。”
“666,我出二十。”
易珊珊:“……”
在理发和买衣服之前,童隽就已经预料到了这种被全体围观的效果,毕竟他和原主从性格习惯到穿衣打扮没一样相像的,反差实在太大了。
但如果真的要留在这个书中世界里,他总不能一直靠扮演别人活着,也就怎么舒服怎么来了。
对从娱乐圈混出来的人来说,这点关注不过是小意思,童隽丝毫不受影响,回到座位上就开始补作业。
然后他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每次写到稍微有点难的题之后,手上的笔就会不出水。
童隽一开始还以为是笔坏了,连着换了两根,结果一样。
系统提醒他:【宿主的外在形象已完全解锁,但学渣特征的ooc程度只有30%,请继续努力完成任务,在高考之前完全解锁,不要影响成绩发挥。】
也就是说,平常原主做不出来的题,他就是会,也写不上去,除非写错。
之前第一次抄袭事件的任务,能将最后两道数学大题写在卷子上,纯属于免费新手技能卡的优惠。
童隽也没有办法,只好把写不上去的题都随随便便蒙了个答案填上去,然后简单翻了翻其他科目的课本。
他上高中的时候也是在重点中学,年级排名从来没下过前十,后面因为家中意外没去参加高考,直接进了娱乐圈,当时的班主任还很是替童隽惋惜了一阵。
现在重新翻一翻这些课本,虽然知识有些生疏,但好在也没有全部都忘光了。
高考迫在眉睫,童隽给自己分析了一下,英语和语文是最没办法投机取巧的两门课,除了多看多背之外,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需要重点加强。
而数学、物理等学科,其实说白了,考的就是一个解题方法和思路,到了这个阶段,一些没意义的“烂题”不配浪费时间,还不如多睡会觉来的实在。
训练在精不在多,反正不管多难的题,只要把握了其中规律,不愁得不到分数……
童隽没打算一头扎进题海里当个书呆子,反正他在现实世界也没靠学历混过,不担心工作和挣钱的问题,只要高考分过得去就行了。
系统一开始看他认真制定学习计划,还觉得挺欣慰,围观了一会发现对方这样做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奋发向上,而是打算更高效地节约时间用来偷懒,气的跑了。
原拓照例是快要上课的时候才进了教室。
将沉重的书包放下来坐在座位上,大概是因为赵家兴等人已经得到了教训,这次的桌椅没什么特殊的变化,桌膛里也没有出现故事会。
昨晚发生的那些,简直像幻觉似的。
原拓朝着童隽的方向瞥了一眼,并没有注意到对方新换的衣服和发型——他素来不太在意别人的外貌。
童隽好像在写卷子。他一手托着腮,一手技艺精湛地花式转笔,不时在卷子上勾画几下,显得十分不认真。
直到化学课代表一米九的大个子挡在他的眼前,原拓才发现自己竟然莫名其妙盯着童隽看了半天,微微一顿,面无表情地将目光收回来。
化学课代表手里抱着一摞练习册,也没说话,直接把两本书放在他们那一桌上,跟着又继续向前发。
“王志奇,等一下。”原拓看了一眼那本崭新的练习册,又拿起来冲着他递回去,“这本书我没买,你发给别人吧。”
这本练习册并不是学校统一发的,而是化学老师说里面的题型很新颖,因而推荐给同学们,让他们愿意做一做的自己把钱交给化学课代表,自愿购买。
虽然高三的各种模拟题已经多到作业做不完,但这方面的钱,哪个家长都不会让孩子省,除了原拓之外,所有的人都交钱了。
“哎?”
王志奇回过头来,看见原拓手上的书,奇怪地说,“你怎么没买?你不是最后把钱放我桌上的吗?咱们全班一共交了1830,我数了好几遍,没差啊。”
原拓微怔,然后立刻意识到了是怎么回事,抿了下唇。
王志奇挠了挠头,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大大咧咧地说道:“反正买都买了,又不给退,你就用呗。”
他桌上还搁着半个鸡蛋灌饼没吃完,急着回去干掉,说完之后就继续发练习册了。
原拓拿着手里崭新的化学联系册,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上面光滑的封面,忽然想起了上小学时的一件事。
那时也是将近期末的时候,老师出了一张卷子,要求全班一人一份,做好了上交,复印或者手抄不限。
复印费一共八毛钱,简直是微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一个数字,但在年纪还小的原拓心目中,每一分能省的钱都不能乱花。
妈妈又犯病了,药也快要见底……
他回到家之后,看到母亲正坐在窗前唱歌,于是什么都没跟她说,自己拿着借来的卷子,抄了整整一个晚上。
抄完之后,原拓觉得自己省下了一笔巨款,四舍五入就是学会挣钱了,心里还挺高兴的。
他乐颠颠去了学校,发现就像这回一样,全班只有自己一个人没交打印费。
一个小胖子将他的卷子抢过来,到处展览给别人看,还笑着嚷,“原拓买不起卷子,他妈妈是疯子,他还没爸”!
当时,全班的同学都在笑,只有他沉默着,将自己被捏皱的卷子抢回来,一拳狠狠砸在那小胖子的肥脸上。
那时候是他没钱,而后来,在那个预示未来的梦境中,经过跟亲人们你死我活的拼杀,原拓有了花不完的金钱,一呼百应的地位。
但放眼所见,声色犬马,他依旧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得到他人的认可和关心。
这些人会讨好他,向他赔笑,设下丰盛的筵席款待他,送给他美酒、金钱、豪宅……但不会知道他有胃病,他的生日,他最需要什么,又真正喜欢什么。
这种孤独与不被关心的感觉,仿佛宿命一般与他相伴而生,原拓相信再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比他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个中滋味。
而手中这本化学练习册,并不算昂贵,甚至对于很多学生来说,会是一件令人毫无惊喜的礼品。
可它,却正是原拓目前需要的。
原拓手里拿着那本化学练习册,几番犹豫,终究默默地将它塞到了自己的书包里。
他依旧没用,而是像收藏某个纪念物一样,将书平平整整地装好。
【达成成就:赠送主角纪念品一件。
任务进度:3%
任务奖励:恭喜宿主成功解锁“学渣体质”50%,还您学霸之魂!】
童隽忽然听到系统提示,转头朝着原拓那边看了一眼。
他发现原拓的肩膀上好像多了一团什么东西,眯起眼睛一看,发现竟然是一只小刺猬。
小刺猬似乎也看见了童隽,从原拓的肩膀上跑下来,蹭蹭蹭顺着桌子腿爬到桌上,蹲在童隽的手边。
童隽对不长毛的小动物都有点敬而远之,见状生怕这刺猬是来扎自己的,缩了下手。
没想到小刺猬一个翻身躺了下来,微微摊开四条短短的小腿,冲童隽露出了一点点柔软的肚皮。
童隽愣了一下,从这个角度看,突然发现刺猬一点也不吓人,长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上翘的嘴角仿佛在笑,甚至有些可爱。
他试探着伸出一根手指,小心地戳了下刺猬的小肚皮。
触感柔软温暖,能够感到因为呼吸而带来的细微起伏。
不过只有这一下的接触,刺猬特效立刻又缩起了身子,将浑身的尖刺竖起来,然后原地消失了。
还是很警惕啊。
童隽道:“系统,我送的是辅导书,怎么你说赠送主角纪念品?”
系统道:【主角仅使用了其“收藏保存”功能,因此分类为纪念品。】
童隽哭笑不得。
他虽然是为了解锁好运气而跟系统合作,但要帮助人家当然就得帮助到实际需求上,童隽知道原拓对学习看重,才特意打听到他没买化学练习册,替他交了钱。
这次倒是没被扔掉,结果人家当纪念品给留起来了。
想到刚才那只怯生生的小刺猬,好笑之余,又心生几分柔软。
希望这次,自己能为对方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最起码让他的人生不要再那么辛苦了吧。
由于原拓接受了那本化学练习册,学渣人设的ooc程度解锁到了50%。
童隽试着重新把自己刚才在试卷上写不出来的那些题做了一下,果然部分稍微简单的题型,已经可以被他写上正确答案了。
这时,窗外忽然传来喊他名字的声音:“喂……童隽?童隽?”
贴吧里那些照片很快就传开了,趁着还没上课,有人好奇地跑到高三(15)班的窗户外面偷偷扒眼。
见童隽一直低着头看书,有个过来凑热闹的男生沉不住起了,站在外面叫了他两声。
童隽听到了也不介意,大大方方地抬起头,朝着教室外面一笑,目光明亮,眉眼弯弯,恰若三月早春水初融,一半碧波温柔,一半东风犹峭。
他也曾经身处于聚光灯下,万人拥趸,这笑容经过了无数次记者偷拍和粉丝探班的考验,完美的无可挑剔。
那一瞬间想不到其他的形容词,只有一句“太好看了”可以描述眼中所见。
12、第 12 章
方才叫童隽的男生身负重任,本来承诺了要给自己同桌和后桌的几个女生冲锋陷阵,拍一张高清无美颜的最真实照片回来——为了这个,他还特意拿了全班像素最高的手机!
但就是这一笑,让他一个大男人都活生生愣了好几秒,回过神来时对方又已经重新低下头去了,错失良机。
他深觉丢人,但是左右看了看,见其他人也是如此,心里好受多了。
这样的盛况,一直持续到数学老师过来才算结束。
十五班的数学老师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女人,因为教学经验丰富,这些年专门负责高三年级的教学,性格十分和蔼,与物理老师正好相反。
她拿着上次月考的数学卷子走过来,老远就看见楼道里围着一帮孩子,顺着他们的目光往教室里面看看,也没什么特别的。
数学老师觉得很奇怪:“马上就要上课了,你们一个个围在这里看什么呢?”
熊孩子们看见老师来了,立刻结束围观,支支吾吾地干笑两声,做鸟兽散。
数学老师暗自嘀咕了一声,心道这帮小崽子又不知道再搞什么鬼了,临近高考还这么活泼,真不知道是该夸他们心态好,还是骂他们缺心眼。
她走进教室,敲了敲黑板,道:“好了,小朋友们,收收心,上课啦。”
这节数学课讲的正是他们之前那次月考卷子,老师当堂把已经出了成绩的试卷分发下去,还贴心地为没有试卷的沈朗和侯方达一人准备了一份空白的试卷使用。
关于他们作弊的事,数学老师也没提——教导主任都让他们在升旗的时候当众作检讨了,听说沈朗还被记了过,这些教训应该已经足够让他们长记性。
“咱们这一回的数学卷子题目偏难,为的是让大家见识多种题型,所以同学们不用太过把成绩放在心上,不会的地方弄懂了就可以。“
数学老师讲完了卷子,见距离下课还有一段时间,便开始对这次的考试情况进行总结。
“另外,这次我要对一个人进行特别表扬。”
数学老师的目光在教室里梭巡着,似乎想给自己要表扬的对象一个鼓励的微笑的,但没找到人,只好继续说了下去。
“那就是童隽同学,这次考试中他的进步非常大,足足提高了60分,这就告诉我们,无论什么时候,只要认真努力都来得及,希望大家也要向他学习。”
童隽:“……”
他看了一下自己65分的数学成绩,饶是早已经决定看破红尘佛系做人,也不由感到一阵羞耻。
合着上回月考,原主的数学考了5分啊……
他开始有些庆幸自己还有机会解锁学渣的ooc程度。
正想着,童隽又听数学老师问道:“童隽今天来了吗?”
他起身道:“老师,我在。”
数学老师向着童隽看过去,原本是面带着嘉许的微笑要说话,结果看见他的时候,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由于太过惊讶,老师把要说什么都给忘了:“……嗯?”
周围的同学从老师提及童隽那一刻开始,就兴奋地等待着数学老师看见新造型的反应,收获到了满意的效果之后,立刻哄笑起来。
有人大声告诉她:“张老师,童隽换造型了!”
“噢,还真是童隽。”张老师经过一番辨认,总算从这个学生的脸上找到了一些熟悉的影子。
她也笑了起来:“不错,新造型挺帅,成绩也进步很大。距离高考还有一段时间,争取再冲一冲,有不会的就来找老师。”
童隽大大方方地说:“谢谢老师。我分数还跟其他同学差得很远,一定继续努力。”
他站在教室后面的位置,午后的阳光从玻璃窗映照到他身上,也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泽,简直就像是漫画里走出来的少年。
有两个胆大的小姑娘在旁边悄声议论:
“我天,童隽也太好看了吧?我真心有点想追他,原来都没人跟他说话的,应该很缺爱吧?”
另一个姑娘回道:“被沈朗和易珊珊忽悠了两回,再缺爱都不会随便相信别人了吧?”
“哈哈,要是这么说的话,其实原拓也超帅的。不过我不太敢跟他讲话……”
沈朗就坐在她们的身后,转过头,目光飞速地从童隽身上扫过,紧接着又将头低了下去。
真是烦死了,他现在一点也不想看见这个人,听见这个名字。
明明就在几天之前,他还对童隽不屑一顾,觉得对方全身上下没一点拿得出手的地方,简直不明白这种蠢货是怎么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
自己恶心人也就算了,还去恶心易珊珊,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他配不配。
可是就是这么一个人,现在正在被老师夸奖,被女生议论,而自己,却连头都抬不起来,仿佛转眼间成了个被人人喊打的对象。
光是这么一想,沈朗就觉得自己整个人要被气的炸开了,这个世界简直荒谬的可怕。
不过最让他憋气的其实还不是童隽。沈朗更愤怒的是,刚才在教室外面围观的那群人当中,他看见了易珊珊的影子。
当时易珊珊根本没有半分眼神分给沈朗这边,而也是随着其他人来看童隽的。
虽然童隽并没有理她,但也把沈朗气得够呛。
哦,明明是你平时在我面前抱怨个不停,说人家骚扰你纠缠你,弄得我傻乎乎地去给你出头。
最后坏人我做了,后果我承担了,人家摇身一变成了大帅哥,你立刻又自己贴了上去,弄的我里外不是人——这叫什么玩意啊!
沈朗越想越心塞,他本来就是个挺傲慢自大的人,丢了这么大的脸,感情上受到了严重伤害,只觉得看谁都不顺眼,偏生还拿谁都没办法,气的看着卷子直磨牙。
恐怕这个时候唯一能安慰他的,就是童隽那怒提60分还依旧惨不忍睹的数学试卷了。
哼,换得了衣服发型又怎么样?智商还是那个智商,连及格线都上不了!
他倒要看看童隽下次考试能得多少分!
晚上放学之后,童隽特意在教室里多留了一会,当发现果然没人再破坏原拓的桌椅课本之后,他才满意的离开。
他上楼梯的时候,整个宿舍楼就已经熄灯了,寝室里也是黑漆漆的一片,只有每个人的被窝里隐约透出一点微薄的光亮。
他们是四人间,童隽的另外三个舍友正各自抱着手机,在自己的小群里面聊的热火朝天。
褚杰:“童隽回来了。”
汪博艺:“怎么办怎么办,我有点紧张哎,你们说他不会突然爆发吧?”
周泽:“瞧你那点出息,咱们三个人,难道还怕他一个啊!”
褚杰:“……那不是欺负人吗?你们说咱们平时在宿舍里,是不是有时候也挺过分的啊?”
褚杰长得五大三粗,平时说话也直来直去的,但整个宿舍里要数他心肠最软。
这次童隽的改变,最惊讶的人就是他的三个舍友,这一天下来,也听见同学们的不少议论。
大多数的说法都是童隽因为被人欺负过头了,爆发小宇宙,决定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隔壁宿舍几个出了名的不良少年,甚至还信誓旦旦地说,童隽这人有精神分裂症,白天怯懦如同小白兔,到了晚上就会变身社会青年,到处在教室里面堵人殴打。
——当然,这种一听就是扯淡的话他们是不会相信的,但听多了,心里也难免有点慌。
褚杰想到他们三个人平时在宿舍里一起吃饭一起上课,却不怎么跟童隽说话,也觉得挺过意不去,没等对方爆发小宇宙,他自己倒是先检讨起来了。
周泽则是个傲娇少年,闻言反驳道:“又不是故意要孤立他,是他自己不跟咱们说话呀。再说了,其他同学不是也都说他人品不好吗?骚扰女生什么的……我是为了正义!”
汪博艺:“他好像摸黑去洗漱了,这么黑能看得见吗?”
褚杰:“是啊,容易被热水烫着吧?我这有手电,不如我借给他用用?”
看到褚杰的消息,汪博艺犹豫着,回道:“行吧?”
周泽道:“喂喂喂!你们张得开嘴吗?上次我说借给他点热水他都死活不要,弄得我很没面子哎。再说好久没说话了,他一变好看了你就要借他手电,是不是怪怪的?”
褚杰:“……”
汪博艺:“……”
褚杰:“我靠我没那个意思!不借了!”
三个少年商议未果,听着童隽从阳台轻手轻脚地出来了,想起各种各样的传言,都是满心忐忑,于是纷纷将手机收起来,决定进入梦乡。
但童隽出了阳台之后竟然没有上床,而是走到了周泽的床前。
周泽:“!!!”
他们这个四人间是两张上下铺,童隽睡在褚杰的上铺,他们对面则是周泽下铺,汪博艺上铺,童隽要睡觉,怎么也没道理走到这头来。
褚杰和汪博艺都感觉自己的小心脏砰砰直跳,而傲娇少年周泽则紧张的几乎要哭出来了。
他甚至想,会不会是童隽觉醒了某种特异功能,不光能变好看,还能隔空听见他们在群里的悄悄话。
因为自己说了他的坏话,童隽现在不会就要变身,把自己的头给拧下来吧!
周泽瑟瑟发抖。
怎么办怎么办,要不要先下手为强?黑虎掏心、葵花点穴手,一个都不会啊!
三个人都在心里呐喊,却硬生生谁都没敢动。
模模糊糊中,就见童隽在周泽面前弯了下腰,把他耷拉到了地上的大片被角捡起来,重新放回到了周泽的床上,还给他掖了下被角。
做完这一切,童隽就上床了。
汪博艺:“周泽——泽哥!!!你还活着吗???”
周泽:“……嗯。”
周泽:“他给我掖被子来着。”
三个人虚惊一场的同时,有点惊讶,又有点不好意思。
最后还是褚杰嘀咕了一句:“我就说他没那么坏吧。”
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三人也很快进入了梦乡。
【支线任务已触发:揭穿易珊珊的真面目,洗白“猥/琐/男”名誉。
奖励:赠送欧气“愧疚之爱”。】
系统解释了一下“愧疚之爱”:【当发现误会他人时,会因愧疚而产生加倍的好感。】
【注意:本欧气适用于天性善良,修养良好之人,否则会引发反噬。宿主谨慎选择是否接受此任务。】
说白了,就是这系统一点便宜都不给人占,表面上听起来是赋予你被别人喜爱的好运气,其实要是宿主自己讨人厌,这运气根本就不能用。
童隽道:“系统系统,你喜欢我吗?”
系统:【没感觉。】
童隽道:“那你上回为啥放烟花给我看?”
系统:【……因为宿主混的太差了,本系统对你感到怜悯!】
童隽道:“很多爱就是由同情可怜演化出来的,看来我适合这个任务,接了。”
系统如同一个惨遭调戏的良家妇女,他刚刚点击完“接单”,立刻就跑了。
13、第 13 章
洗白这种事,太刻意了不好,童隽也没有着急联系易珊珊,而是先和他的室友们和平共处了几天。
其实这几个同学为人都还不错,加深彼此之间的了解,支线任务的进度条也在缓慢增长着。
当然,主线任务和支线任务两把抓,原拓那头的送温暖行动也不能停。
不知道是不是童隽的错觉,从化学练习册开始,原拓似乎已经默认了接受这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好意,也没有试图刨根究底地寻找送东西的人是谁,十分合作。
由于对方的配合,每天都能够为童隽稳定供给一定数量的积分,只不过无论收到的是什么,下场都像那本化学练习册一样,被他都给当成了“收藏品”。
【宿主。】系统提醒他,【主角已经三天没跟人打架了。】
童隽:“怎么了,很伟大吗?”
他近五年来唯一的一次打架,还是上回为了原拓教训熊孩子。
系统:【……】好了好了,知道你懒了。
它提醒道:【在原剧情当中,高考前,主角会在本周一次打架的过程中伤到右手。但由于宿主的干预,校霸们没有再找原拓的麻烦,这次事件就被蝴蝶掉了。】
童隽道:“是那次打架被蝴蝶掉了,但是手受伤这件事还是有可能发生的,对吗?”
【是的,请宿主对主角多加关爱。】
因为系统的提醒,整整一天,童隽都在不时注意着原拓那边的情况。
这一幕落到别人眼里,就有点多想了。
“童隽到底在往窗口那里看谁啊?王娴还是慧梓?”
“不想知道,等他偷偷看我的时候你再和我说吧哈哈哈!”
旁边的男生听见两个女生小声讨论童隽的举动,忍不住从两摞厚厚的题海中抬起头来,满脸沧桑状的感叹:
“原来嫌弃他的也是你们,现在关注的又是你们,善变的女人,看脸的世界,唉!”
右边的女生将练习册卷成筒,像打地鼠一样在他的脑袋上敲了一下,嗔道:“你懂什么,我们不是看脸,童隽是精气神不一样了,气质、气质你有没有听过?”
另一个女生小声道:“不是,主要是原来易珊珊总说童隽骚扰他,童隽又不怎么和别人说话,我就以为他是特猥/琐那种人,不管长什么样都恶心。最近易珊珊总是找借口往咱们班跑,童隽根本就没搭理过她,谁知道她以前说的是真是假。”
先不说童隽的外形变没变,她现在想想,要是之前真误会了人家,还怪不好意思的。
对易珊珊先前那些话产生怀疑的,不止这两个女生,易珊珊坐在自己班级的教室里面,也能听见周围有些嘁嘁喳喳的议论声。
“……对,我也听她说过,就童隽对她痴迷的不行,总是跟踪她骚扰她什么的。当时给我吓的,以为他是那种偷窥狂跟踪癖呢!”
“她总说童隽纠缠她,童隽也确实来咱班找过她几回。我就说你既然不喜欢人家缠着,你就不要理嘛,每次她还都要童隽给的东西。”
“现在童隽不找她了,她又自己往15班凑。”
“贱呗。”
“哈哈哈,分明就是又当又立。一边吊着人家,一边说人家骚扰她。”
易珊珊平时那幅做派就有不少女生看不顺眼,只是也说不出什么,知道她在童隽那里碰了几次钉子之后,都觉得心里暗爽,纷纷议论开了。
易珊珊假装没听见,手中卷子上的题却一道都做不出来,霍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出了教室。
她心里也憋着一股气,想找童隽问清楚。
明明之前还像条狗一样对自己唯命是从,自从那次考试风波之后,他就竟然真的不打算再联系了,哪怕是自己主动找上前去。
——他有什么资格这样做!
易珊珊跟童隽他们班上的英语课代表是好朋友,以前也偶尔会去15班找她玩,熟门熟路进去之后,跟好朋友说两句话,悄悄看童隽一眼。
对方穿了件米色的毛衣,双腿交叠倚在座位上,由于衣服稍微有些肥了,从领口处露出两道深刻的锁骨。
刚洗完的头发蓬松而柔顺,几缕发丝落下来挡在眉间,整个人身上有种纯真的性感。
此时,童隽一手支在桌子上,屈指抵在唇畔,另外一只手中则持了本书,看上去就像沉迷学习难以自拔似的。
但易珊珊注意到,他的目光正望着窗户的位置,于是也顺势往那边看去。
窗前那排坐着四五个学生,后面是15班的原拓和方立岗这两个男生,前面则还有三位女同学围在一块吃寿司,却不知道童隽看的是哪一个。
从外表到神情都是这样陌生,她几乎觉得自己根本就不曾认识过这个人。
易珊珊心中突然生出一种勇气,起身走了过去:“童隽。”
就在她将要走到童隽面前的那一刻,系统警报也响了起来。
【注意注意,前方3米之内,有不明飞行物正向主角靠近!】
这提示用它那激情澎湃的腔调叫出来,简直让童隽以为来了一枚洲际导弹。
他以最快的速度扑到窗前去一看,发现是楼下的球场上,有人没瞄准球门,将足球直冲着他们班教室的窗户砸过来了了。
童隽冲过去的时间正好,足球的边缘已经撞上了窗户,玻璃碎片崩裂。
童隽没来得及多想,一把抓起旁边不知道谁的校服外衣,兜头往窗前座位处的两人身上一罩,他自己同时抬臂,在脸前一挡。
那个瞬间有只手攥住他的手腕,用力向后拽了一下,紧接着他好像撞在了什么人的身上。
窗子上“哗啦”一声破了个大洞,周围传来一片尖叫声。
童隽将手放下,发现拉他的人竟然是原拓。
原拓的座位距离那块肇事的玻璃还要靠后一排,被童隽在混乱中用校服挡了一下的是前面两个在吃寿司的女生。
童隽发现自己的手腕还被对方紧紧攥着,低头看了一眼,发现两人身体接触的部位噼里啪啦地迸出了金色的小星星。
童隽:“……谢谢。”
原拓听见自己的心脏随着这两个字重重跳了一下。
他收拢手指,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一片云。
巧克力味的奶茶,雨夜里悄悄放在座位旁边的伞,伏案醒来时桌上的一杯热水,以及被整齐粘好的、泛着油墨味的书……
种种意象交织成一个似真似幻的秘密,让人怀疑、困惑,却又感到欲罢不能。
此时此刻,他正真切地将这人的体温握在手中,心里那种想要探究的念头反倒更加强烈了。
原拓垂眸,片刻后,松开了童隽的手腕,轻描淡写地说:“没事。”
足球将窗户撞碎之后,又重新弹回到了操场上,下面的学生发现闯了祸,吓得脸色苍白,连忙跑到楼上来,打算看个究竟。
刚才窗口的同学们都吓了一跳,好在有惊无险,首当其冲的两个女生也被那件衣服挡的严严实实,没有受伤。
两人感激的不行,连着冲童隽说了好几声的“谢谢”。
童隽道:“没事,没伤着就好。”
他会救了这两个人也算是阴差阳错,幸亏让系统设置了一个警报,不然小姑娘被划伤了脸或者眼睛,可就麻烦了。
“都没受伤吧?啊?童隽,你也没事吧?”
汪博艺是童隽的舍友,也是班里的班长,这时领着几个男生,风风火火地拿着扫帚和不知道从哪里找的编织袋过来,要收拾玻璃渣。
“起来让个地,女生都让一边去,别扎着!”
汪博艺挥着扫帚说:“把玻璃碴子扫到袋子里,再用胶带沾上,回头跟收垃圾的大叔说一声。”
另一个舍友傲娇少年周泽也挤了过来,递给童隽一瓶红药水和一摞纱布,有点别扭地拍了他的肩膀一下,没说出来什么。
这是他刚刚跑到医务室买的,不过童隽没受伤,倒是刚才奋战在一线收拾残局的褚杰手上被划了个口子,一米九的壮汉捏着自己的手指头,眼泛泪花,嗷嗷乱叫。
童隽用纱布把他的伤口给裹上了。
原拓看了被众人簇拥着的童隽一会,而后慢吞吞将一块落在桌上的玻璃碎片捡起来,跟着起身挪开桌椅,一起干活。
少年人的友谊总是非常容易建立,尤其是在男生之间,一起干点活,打个球,甚至推搡几下,都能将彼此间的关系拉近不少。
但因为这次意外,最尴尬的人反倒是易珊珊。
刚才她本来是走到童隽跟前想说话的,谁料想童隽忙着挡碎玻璃,估计连她是谁都没看清,顺手就把易珊珊给扒拉开了,然后保护了另外两个女生。
其实童隽用的力气不大,但易珊珊还是“哎呦”了一声,故意歪在了旁边的座位上,等着有人过来询问她的情况。
结果坐了半天,大家都匆匆忙忙地关心童隽和靠窗那排的同学,又跑来跑去收拾东西,根本就没人搭理她,反倒显得她一个外班同学更加格格不入。
易珊珊委屈的连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偏偏这个时候,王娴从她身边走过的时候没注意,踩了她的脚。
易珊珊从被议论到被冷落,所有的情绪集中到这一脚上,彻底爆发了。
她看了踩到自己的王娴一眼,声音又尖又利:“你干什么呀!”
王娴就是刚才被童隽用校服蒙住头的女生之一,她意识到自己踩了人之后,本来刚要说“对不起”,结果倒先劈头盖脸被嚷了一嗓子。
王娴愣了一下,看清楚跟自己发脾气的人是易珊珊,眉头也皱了起来:“不就踩一下吗?你至不至于啊?再说了,我们这忙着呢,你坐就坐了,还把脚伸过道上,碍事懂不懂?”
易珊珊被她这么一嚷,看了看旁边围观的人,眼眶立刻就红了。
王娴匪夷所思地说:“这点事有什么可哭的啊?我又没欺负你。”
易珊珊咬唇道:“本来就是你先踩我的……”
教室里的气氛本来挺好,她这么一闹,周围的人都觉得挺没意思。
另外一个女生也道:“易珊珊,你要是在我们班待的不痛快,就赶紧走吧。本来也不是你的地方,老往这里跑什么呢。”
她往童隽那边看了一眼,小声嘀咕道:“当谁看不出来你想干什么呢。”
话说到这个份上,就算是再厚的脸皮也坐不住了,连易珊珊在15班的朋友都觉得面上无光,挤过来拽了她一下,小声道:“姗姗,也快上晚自习了,你还是先回去吧。等有空了我找你玩。”
易珊珊的目光中染上了一丝羞恼和恨意,起身道:“走就走,某些人也不要因为被护着一次就很得意,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
她这么一说,原本快要淡忘一些的传言也又被大家想起来了,弄的气氛很尴尬。
一开始女生们吵架,周围的男生看着也不好开口,童隽本来没想搭理易珊珊,谁知道沉默是金都不成,接连两次躺枪。
童隽:“系统商城里面,麻烦给我兑换一张真心话卡。”
他本来不想当众给女孩子难堪,但易珊珊自己不知道见好就收,也怪不了别人。
那些流言蜚语扣出来的黑锅,也该摘下来了。
这些小道具都用不了多少积分,真心话卡瞬间到账,童隽起身,平静地走到易珊珊面前。
他严肃地问道:“易珊珊同学,请问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易珊珊以前说过那些童隽不好的话,都是背地里委婉表达的,这次也是气头上才会如此失态。
但她没想到童隽会这么直接过来问自己,有点心虚,目光飘了飘:“什么话?”
童隽道:“你说王娴被我护着一次,以后有后悔的时候,请问她为什么要后悔呢?”
他问话的方式疏远而礼貌,脸上看不出来生气,不过也没有笑容。
但不知道为什么,易珊珊就是从这种仿佛一本正经的态度里面,感觉出了一丝深藏的戏谑。
仿佛猫逗耗子似的。
易珊珊本来最会在人前示弱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某种强烈的倾诉欲从心底升起,难以抑制。
她冲口说道:“被你缠上,烦都烦死了,能不后悔吗?你不知道我有多讨厌你!”
旁边有人听不下去了,说了一句:“怎么说话呢?”
易珊珊仿佛没听见一样,不管不顾道:“上初中的时候我就烦你,是老师说当你的同桌可以优先考虑评三好我才答应的。要不是每回跟你说了我喜欢什么你都会买,谁乐意搭理你啊!”
“我过生日的时候想办个聚餐,请全班同学吃饭,不敢跟我妈要钱,就故意课间的时候哭着说没人给我过生日,让你主动请客。”
童隽本来站着,但发现这姑娘干的缺德事可真不少,很有长篇大论的趋势,于是干脆提了把椅子坐下,身体向后一靠,双眼微闭,手抱在胸前听她讲。
这样一来,倒显得站在他面前的易珊珊跟汇报工作一样,把那点阴暗心理一一道来:
“但是我可不能让别人知道这顿饭是你请的,跟你这种学习不好性格有又磨叽的男生扯上关系,太跌份了吧!”
“……上回不过是要了两个包和一条裙子,你就一个月连早饭都吃不起了。没钱都不知道冲你爸要,还想让我一直在你身上浪费时间,你也配?”
周围的同学们都听的呆住。
易珊珊也觉得不对劲,她怎么能把这些话都给说出来!但是心里拼命喊停,就是控制不住自己那张嘴。
“上了高中那么多人看着,都不是一个班了你还总是找我,万一被老师和同学们误会了,我还怎么跟别人交朋友?跟你说了好几次,送东西直接给我寄快递就行了,你偏不听,那不就是骚扰我吗?!”
“非得让沈朗收拾收拾你不可。那个缺心眼的货,只要我说几句话,他肯定会来教训你的。”
易珊珊一口气把该说的说完了,总算觉得心里那股劲顺畅下来,但她随即便看到了周围那些同学们目瞪口呆的模样,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
这时整个教室里都已经变得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14、第 14 章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易珊珊的身上,像是不认识一样看着她,简直震惊到连批判都不知从何说起。
有没有搞错啊,世界上居然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这些人当中最震惊的要数易珊珊那个好朋友了,她嘴唇颤抖几下,呆呆地问道:“珊珊,你真是这么想的?你……人家为了满足你的虚荣心,连早饭都不吃,你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呢?”
“不、不是、我没有……”
易珊珊的脸色发白,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惊恐,她的嘴唇哆嗦着,试图为自己辩解,但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班里的不少同学都被她这番无耻的言论给听怒了,除了觉得易珊珊这个人很恶心之外,更多的还有愧疚。
他们听了这样一个人的话,去孤立和歧视什么都没有做错的同学,不是也成为了帮凶吗?
王娴气冲冲地说:“易珊珊,你应该跟童隽道歉!”
“我不道歉,那些话不是我说的!我、我没有!”易珊珊几乎有点语无伦次了,她惊慌地站起来,想要快点从这个恐怖的地方离开。
但看热闹的人把她围在了中间,每个人都用那种谴责和鄙夷的眼神看着她,仿佛她是什么很肮脏的东西一样,这种被所有人否定和指点的感觉,让她简直快要崩溃了。
她没有想过,当初原主被她污蔑之后,这样的日子,一直从高一过到了高三。
这时,如同天降救星一般,有人拨开人群走到了她的面前:“易珊珊。”
易珊珊抬起头来,发现是沈朗,那个平时对她百依百顺,会因为她的几句抱怨,就去帮她出气的“缺心眼”。
见到能够保护自己的人,她心里陡然泛上了一股剧烈的委屈之感,眼泪一下子就落下来了,抓住沈朗道:“咱们快走吧沈朗,你快带我离开这里,他们都污蔑我,都欺负我……”
沈朗却冷着脸,一把甩开了易珊珊的手。
他反问道:“谁污蔑你了,你说说?别的我不管,刚才‘沈朗那个缺心眼的货这句话’,是不是你自己说出来的?你心里真这么想我?你就觉得我为你做了这么多,就是个不要钱的打手冤大头?”
易珊珊的脸上火辣辣的,像被扇了一个耳光,什么都说不出来。
茫然四顾间,她看见抱手坐在自己面前的童隽平静地抬起目光,向她投来淡淡一眼。
明明是很平常的动作,却让她觉得无地自容,浑身发颤。
“对不起”到了唇边,终究对童隽对沈朗都没有说出来,易珊珊一把推开旁边的人,抹着眼泪快步跑出了教室。
她心知这件事很快就会传开,连自己的班级也没敢回,就站在楼道拐角处,一边哭一边打电话。
刚才就像中邪了一样,什么都说出来了,必须想办法补救,不然她还怎么在这个学校里面做人?
唯一的办法,就是让童隽那边出面解释,说明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其他的误会,自己才会这样做。
易珊珊顷刻间已经在心里编出了好几个借口,她当然知道童隽不会像以前一样对自己说什么是什么了,想到自己还认识几个社会上的朋友,于是拨通了电话。
只要找人揍他一顿,恐吓几句,就算花点钱也可以……
电话那头“嘟嘟”响了两声,易珊珊刚说了一句“喂”,忽然觉得身边好像走过来一个人,她惊惶了一下,随即,手机就被直接抽走了。
易珊珊吓了一跳,转头去看,发现拿走自己手机的人竟然是原拓。
她也认识这个传言中有个疯子母亲的同学,只是两人从未说过话,突然被抢走了手机,让她有点害怕:“还给我!”
原拓看了一眼屏幕,直接就把电话给挂了。
易珊珊两个月前新换的手机在他指间打了个转,看上去随时都有可能被扔到地上。
“贺小辉——”原拓冷冷地说道,“经常在前面街上收保护费的‘龙头大哥’,你给他打电话,是想干什么?”
易珊珊惊惧地看着他,没说话。
原拓目光微垂,唇边似是噙起了一点冷冷的笑意。从这个角度看来,他略显消瘦的面部轮廓分明,十分英俊。
他说:“我警告你,有些错误犯下一回就已经够了,如果还有下次……”
原拓的手抬起来,易珊珊感到手机冰凉的边缘抵住了自己的咽喉,然后缓缓一划,那种阴冷的威胁,让她仿佛真有种要被杀死的错觉。
“我就把你那张喜欢胡言乱语的嘴给缝上。”原拓看了她一眼,声音变得不耐烦又冰冷,“现在,滚。”
他并没有什么对女人保持客气的绅士风范,说完之后将手机一扔,“啪”一声砸回到了易珊珊的怀里。
易珊珊手忙脚乱地将手机接住,忽然觉得有些粘腻,低头一看,竟发现自己摸过手机的那只手上沾了一把血迹,也不知道是从哪里蹭的。
她惊恐不已,立刻想起那些有关与原拓也遗传了精神病的传言,再不敢造次,头也不回地跑了。
原拓闭上眼睛,捏了捏发紧的眉心,将心底那抹冰冷的情绪压下,而后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神情平静地走进教室。
童隽之前就一直在想,要通过什么办法将那些流言解释清楚,易珊珊这么一闹,倒是提醒他用了那张能让人说出真心话的道具卡,效果要远比自己解释好得多。
这个年纪的孩子,正处于热血易冲动的时候,容易跟风,被流言带偏了言行,但也保持着纯粹善良。
他们想不到易珊珊为什么会突然把什么都说了出来,只当她是气昏了头脑,由此对童隽更加愧疚。
原拓回去的时候,抱着球上来道歉的学生已经被拎到了办公室,他的桌椅挪在一边,两名校工正修着玻璃。
童隽那个叫褚杰的舍友从学校的超市回来,手里拎着一大袋子可乐。
给刚才干活的同学分了分之后,他踟蹰了一下,才拎着袋子走到童隽面前,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那个……童隽,喝点饮料吧。”
童隽冲他笑了一下,将可乐接过去,直接打开灌了一口:“谢谢,我正好渴了。”
褚杰如释重负地回了他一个笑容。
由于要给修窗户的师傅让位置,原拓的桌椅正好被挪到了童隽旁边,褚杰转头见他回来,便也把可乐拿给了原拓一罐,问道:“原拓,你喝吗?”
呜呜呜,他发誓以后要用一颗温柔善良的心对待所有人,误会孤立了自己舍友这么长时间,良心太痛了!
在褚杰的手上,包着一块白色的纱布,这是之前他的手干活时划伤后,童隽给他包上的。
原拓抬了下手,道:“我不渴,谢谢。”
他手掌微斜,掌心稍稍向外,指尖并未触及到可乐的罐身,这是一个不失礼又带着几分拒绝的动作。
不知怎的,褚杰忽然觉得对方身上有种很陌生的气质,仿佛带着股长久以来的优越与从容,这种游刃有余的感觉,和他简直不像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他觉得自己有点多心,又不自觉地想要听从对方的话,说了声“好”,将可乐拿走。
原拓便也要将手收回去,正在这时,童隽却猛地倾身过来,抓住了他的手腕。
“等等。”童隽道,“原拓,你的手也被玻璃划伤了?”
他发现了。
原拓道:“没事,不是很严重。”
童隽可不是这么想的,他只觉得真是该来的终究会来啊,说了会伤手,就是这样也没避过去。
童隽道:“这可是右手,都快高考了,别不注意。让我看看。”
原拓摊开手之后,童隽发现这伤口应该已经划开好一会了,周围都结上了血痂,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既没有吭声,自己也不处理。
褚杰看了一眼,连忙道:“刚才用剩下的纱布和红药水还有,我给你拿来。”
东西就在旁边的桌子上,褚杰转身拿过来就要给原拓擦,原拓缩了下手。
童隽道:“哎,你别动,这个得看清楚了伤口深不深,不行的话还得打破伤风呢。”
他说着,在纱布上倒了点红药水,按在原拓的手心上,这回原拓没动。
他睫毛微垂,表情冷淡,看起来平静的近乎漠然,系统的特效却在原拓的脸上打出了两团害羞一样的红晕。
童隽在原拓的手上擦一下,那团红晕就会变得深一点,大一点,最后他连整张脸都要涨红了。
哈哈哈哈哈哈,这位同学看着挺冷酷,其实还会害羞呐!
童隽觉得好玩,忍不住在原拓的手上抹了一层又一层的红药水,原拓不知道是沉浸在不好意思的情绪中,还是没反应过来,就那么坐在那里让他抹。
褚杰:“……”
他挠了挠头,觉得自己好像不太明白状况,围观了一会之后,默默回了座位。
童隽玩够了,原拓伤口周围的血渍也被清理的干干净净,在包扎的过程中,他突然发现一件十分微妙的事。
——原拓这伤可不像是不小心划出来的口子,手指和手掌上各一道平行的勒痕,瞧起来更应该是将碎片用力攥住之后才留下的伤口。
好在口子虽然长,但并不是很深,绝对不至于影响几个月之后的考试。
童隽帮原拓包好,忍不住在心里回忆了一下,他去帮两个女生挡住碎裂的玻璃时,注意力没怎么放在原拓身上,但按理说,对方在当时应该是没有受伤才对。
原拓将包好的手收回来,看了一眼,唇角扯出丝笑意:“谢了。”
童隽看了他一眼,须臾,也缓缓露出一个笑容:“不用谢,举手之劳。”
童隽离开之后,原拓张开手,活动自己的指尖。
伤口因为这个动作,再次传来撕裂般的痛意。
原拓不排斥疼痛,只有疼痛,才能给他一点确实生活在这个人世间的真实感。
握住玻璃碎片的那一瞬间,他也说不清楚自己真正想抓住的到底是什么,那虚无的不知因何而来的关心,还是胸腔中隐隐多出的一缕、对于“活着”的牵系。
经过这件事,易珊珊头上的女神光环彻底碎裂了。
在这一点上,童隽倒是没有再做过什么,但易珊珊那番话早就被当时围观的人偷偷录下来,分享给自己的朋友同学进行年度奇葩大赏。
无论她走到哪里,周围都是一片冷嘲热讽之声,每个人都用异样的眼神打量她,悄声议论着“那个就是易珊珊”,“最喜欢占人便宜装可怜了”,“骗了钱还要装可怜,呵呵”。
一来二去,甚至连班主任老师都有所耳闻,特意把她叫到了办公室谈心,希望易珊珊在经过这一次的教育之后,能够真心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写一份检讨出来,正式向童隽道歉。
易珊珊彻底受不了了,哭着跑出了老师的办公室,并拒绝道歉。
在家待了一周之后,她就在高三的关键期转学到了另外一所稍差的学校,听说后来高考发挥的很差,当然,这就是后话了。
童隽顺利完成了化解同舍友之间的矛盾这一任务,再加上又给原拓送出了一份很大的温暖,他的学霸人设已经解锁到了70%。
虽然这跟童隽当年上高中时的成绩还有不小的距离,但对于原主来说,这简直就是突飞猛进的进步了。
“成绩没登记错?”
看到15班同学的分数之后,化学老师满脸错愕,特意去调了童隽的答题卡出来,以免是成绩录入有误。
15、第 15 章
说实在的,看到自己教出来的学生成绩好,对于哪个老师来说都是很大的成就感,但她觉得自己最近没做什么啊,就是惯常的布置题、讲题、总结知识点,这孩子居然进步这么大。
理综的答案都是写在一张卷子上,化学老师刚翻完,物理老师也过来了,两人互相看看,又忍不住凑在一起感慨了一番童隽的进步。
“各科成绩一起提高,看来是知道学习了。”
物理老师觉得特别欣慰,“孩子自己都有这个提高的想法,咱们也得好好上心才行,争取最后抓一抓,应该还能让他考个稍微好点的学校。”
看见发下来的成绩,童隽也觉得神清气爽多了,他学不学是一回事,一道题明明会做却写不到卷子上面的感觉实在太难受。
将试卷放回书包里,周六的晚上没有晚自习,童隽也早早地出了校门。
他今天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根据系统的提示,童隽知道,今天在原拓的身上会发生一些状况。
原书的情节当中写到,原拓在丢掉了网吧那份工作之后,又找了个甜品店的兼职,平时负责点单和送外卖,挣的工资还要比之前多了一些。
而就在这个时间节点上,原拓的父亲裴洋也开始下定决心要把他接回裴家。
原拓的回归,将成为他们大房分得更多裴家家产的筹码,裴洋的现任妻子李欣丽也无法反对,但她心中终究对这个原配所生的儿子忌惮很深。
为了让父子之间多增添一点隔阂,李欣丽特意设计了一件“意外”。
她提前向裴洋的秘书打探了他的行程,知道自己的丈夫打算在周二晚上放学之后去原拓打工的店里找他。
于是,李欣丽特意算好了时间,让人在附近的一处会所里面点了份外卖,要的就是原拓打工那家店里的餐品。
在原拓路过的地方,她安排了一个年轻姑娘倒在路边,装作突发急病的样子,吸引原拓过去救助。
等他过去之后,那姑娘却反咬一口,称自己不过是不慎摔倒,这个送外卖的却想要趁机过来占便宜,还报了警。
裴洋正好看见了原拓被警察带走的一幕,数年之后父子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样狼狈的情况下。
虽然这件事最终被裴洋花钱压了下去,没有露出半点风声,但在他的心目中,对儿子本就不多的慈爱与关切也被消磨去了大半。
童隽就是想阻止这件事。
他跟着原拓一直进了他打工的甜品店。可以看出来这家店的生意很好,座位被占满了大半,正好可以让原拓不会注意到他。
童隽找了个隐蔽的位置坐下,刚看到原拓那边换好工作服出来,就听见有人大喊:“裱花师不在,原哥,麻烦你帮四号蛋糕裱个花!”
童隽记得书中写过,原拓为谋生打过很多零工,上至维修电脑,下至蛋糕裱花,就没他不会的东西。
此时对方一喊,原拓果然答应一声,走到操作间里。
他人长得帅气,理着短短的平头,更加凸显出硬朗俊逸轮廓和微有些瘦削的面颊,眉眼疏冷,一双手却巧妙的不可思议。
在大家的注视下,他迅速而流畅地用奶油裱花袋在蛋糕模子上挤出了栩栩如生的草地、鲜花,还有一堆小兔子。
童隽忍不住露出了一点笑容,他喜欢一切富有生机和创造力的东西,或许因为他自己只是一条没有了追求的咸鱼,才更希望在他人身上捕捉到美好和幸福。
原拓很快就把蛋糕做完了,刚刚回到前台,店里的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
另一个点单员接了电话,用笔刷刷记下一个地址之后,扬声道:“一个抹茶毛巾卷,一杯乌龙冻,三杯奶霜草莓果茶!外卖,地址是水悦花容会所。”
安宁美好只是一时,该来的剧情终究来了。
他看着原拓出了门,自己也立刻打了一辆出租车跟了上去,还没到会所门口,老远就看到有个穿着红衣服的女人倒在地上,而原拓已经快到他的旁边了。
童隽连忙让出租车停了下来。
他并不想阻止这件事情,因为原拓救人不是错误,他要做的,是还原整个过程的真相。
就在童隽下车的时候,原拓也已经到了那个红衣女人身边。
这个时候已经将近晚上八点了,天气还有些微微的凉意,女人穿着一件敞怀的红色风衣,里面则是修身的薄裙和过膝长靴,相貌也十分漂亮。
但此时,她狼狈地躺在地上,一边拽着自己的领口,一边大口大口的喘气,就像有什么东西使她窒息了一样,钱包和手机都甩到了旁边的地上。
原拓在骑着车子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女人挣扎着冲他伸出手,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救……救……”
原拓双手捏紧了车把,漠然看了她一眼。
真是跟梦中一模一样的场景。
那个时候他看见有人求救就慌了,主动过去想把人扶起来,还要帮她捡钱包和手机,谁料到被反咬一口。
而这一次,原拓却没动,只冷冷地看着对方。
女人见他不配合,愣了愣,干脆自己将身上的衣服和头发撕扯了几下,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来,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非礼啊——”
这时街上没什么人,女人这两嗓子喊出来,几乎都能听到回声,旁边树后的帮手是早已经准备好的,听到叫声,立刻纷纷冲了出来。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廖哥!”
女人哭着扑到其中一个黄头发男人的怀里,回头指着原拓道:“刚才我在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疼的半天没站起来,结果这小子过来就要拽我,抢我的钱包手机,还要占我便宜!”
黄毛男人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却见原拓也正趴在摩托车的车把上向自己这边看过来,唇角扬起来一点,黑沉沉的眼中透不出来半分情绪。
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觉得这小孩的眼神怎么这么瘆人,接着又觉得自己多心,一个十七八岁的学生能懂什么,肯定是吓傻了。
女人满脸愤怒,活像真的被人给骚扰了一样,气冲冲地说:“现在这帮孩子,上学不知道学好,什么偷鸡摸狗的事都能做的出来!快报警,这么小就会占人便宜,不好好管教那还得了!”
“占你便宜?”原拓一直没说话,直到这时才恶意地挑唇一笑,说道,“四五十岁的人都能当我妈了,你有什么便宜能让我占?”
“你说谁四五十?!”女人本来正在表演楚楚可怜的受害者,冷不丁听见原拓这句话,差点被他气得蹦起来,“老娘今年刚二十八!”
黄毛男人见状,“呸”了一声,上去就扭住了领子,将原拓直接从他的摩托上拎了下来,恶声恶气地道:
“小子,你少在这里给我们耍贫嘴,我他妈告诉你,老实的等着警察过来,咱们今天就去派出所好好掰扯掰扯这件事!”
事实上原拓什么都没做,在没有监控的情况下双方都只是一面之词,警察来了也不过是将他教育一顿而已,只要稍稍出面,就能把事情压下去。
但这正是李欣丽要的结果。
她设计这件事,原本也只是为了破坏原拓在裴洋心目中的形象,顺便将他吓老实一些,而并非闹的人尽皆知——毕竟他们还要靠着原拓在老爷子那里分好处。
那男人心里也有分寸,他拖着原拓,正要把这小子带到墙根处给点小教训,却不料被对方反过来用力捏住手腕。
他手指上的力气极大,在安静的夜色中,连童隽都听见了那人腕骨发出“喀”的一声。
随即,原拓翻手一掀,活生生把对方的手臂连同半边身体拧了个个,接着抬腿一脚,黄毛男人就在惨叫声中被他踩翻在地。
一连串的动作不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而他的眉目依旧冷静沉凝。
“哟。”童隽吹了声口哨,“这位同学很有本事嘛!”
由于原拓一直是身世凄惨型选手,系统又一直在那鼓动他送温暖,童隽无形中就给对方塑造了一个需要呵护怜爱的形象。
直到这会原拓匪气毕露,他才想起来,主角在市井当中摸爬滚打地长大,什么场面没见过,身上自有种不要命的狠劲。
另外几个男人显然也没料到原拓打架这么厉害,惊讶之下,同时朝他围了上去。
童隽看了片刻,找根树杈将自己的手机架在上面,然后掸了掸衣服,慢条斯理地卷起袖子。
系统:【宿主……】
“瞧瞧,行侠仗义的时间到了。”他微笑着说。
原拓将黄毛打倒在地之后,迅速闪身,躲过了另外突袭过来的一拳,与此同时,他身后已经有另外两个人,一左一右地扑了上来。
左边的那个还顺手从旁边抄了根不知道是谁丢在那里的木棍,抬起来就要往原拓身上抡。
就在这时,旁边突然有人啪地在棍子的顶端一拍,那根棍子便反过来,“咚”地一声,打在了他自己的脑门上。
这一下打的人脑壳里面都嗡嗡直响,男人脱口骂道:“卧槽你……”
未等说完,斜刺里伸出一只手,像捏鸭子一样,将他的上下嘴唇给捏住了,生生把后面的污言秽语憋回了嘴里。
“哥们,打架就好好打架。”童隽站在他面前,一手捏着对方的嘴,一手冲他做了个“嘘”的动作,语调散漫,“打不过骂人可不是好习惯。”
他松手,顺势抬臂一肘下击,重重撞在了对方的颈侧,笑吟吟地问道:“懂吗?”
童隽帮原拓分走了一个偷袭的对手,还剩另一人冲身后照着他的后脑勺砸去。
原拓头也不回,双手向后伸出,便将那人的手臂一把抓住,直接就给他来了个过肩摔。
他这下又快又狠,估计脚下那人都快被摔吐血了,半天都没爬起来。
和童隽的路数不同,原拓从小跟人打群架,据说还在武馆干过兼职,使的都是野路子,动起手来也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反正就是稳准狠地找到要害,把人往死里面揍。
原拓将自己这边的两个人撂倒之后一转头,才发现过来帮忙的人竟然是童隽,眸中掠过一丝惊讶之色。
两人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原拓的余光忽然看见童隽身后寒光一闪,连忙道:“小心!”
原来是刚才被他一拳砸在鼻梁上的黄毛男人,满脸是血跳起来,竟然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把水果刀。
这时童隽正好站在他附近,黄毛打急了眼,也不看人,一刀就冲着他捅了过去。
原拓来不及细思这场碰面只是个意外的巧合,还是童隽特意跟着自己过来,见到面前这一幕,连忙一把拉住童隽的手腕。
童隽本来要还手,结果就被原拓直接拽了过去,差点撞在他身上。
原拓搂住童隽的肩膀往自己身后一带,同时绕到黄毛后面一脚飞踹,借着惯性将他踢到了不远处停着的一辆豪车上面。
刀子在车身上划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警报大作,会所里面的保安听到动静,纷纷涌了出来。
原拓没再理会这些,转头去看童隽,正好见童隽也朝着自己看过来。
他道:“你——”
原拓本来想说“你怎么会来”,但话未出口,整个人就望进一双倒映着光影的黑眸中去了。
前几天班里有女生议论童隽好看,原拓本来还怎么在意,而这个距离之下,他忽然发现,对方确实长的非常俊俏。
尤其是他那双顾盼神飞的眼睛,仿佛有星光漫溢,此刻正映出两个小小的自己。
他的心思几乎是一瞬间温柔下来。
虽然到现在为止,也不能完全理解和信任对方没来由的示好,但在每一件点滴中的欣喜和感动,早已潜移默化地在心中某个位置生出柔软。
原拓手上的力气不由得便放轻了,确定对方站稳了之后,将他松开。
童隽朝着刚才黄毛摔出去的方向看了一眼,道:“那辆车被刀给划了。”
原拓安慰道:“没事。”
童隽:“……”
这两个字好像没什么说服力啊。
两人简短的对话之后,会所里面的保安们也都已经跑到了面前。
他们看见这满地狼藉的场面,也顾不得去问双方打架的事,拿着手电匆匆忙忙一照,发现车身上的宾利标志之后,脸都白了。
来这里玩的人非富即贵,开的车肯定都不错,但也没有这帮人这么会挑的,把这辆价值几百万的豪车上面,划出了一道深深的刀痕。
刚才躺在街上碰瓷的女人早就吓得躲到了一边去,刚才掏刀的黄毛也知道闯了祸,连声道:“和我没关系!我不是故意的!”
他指着原拓:“是刚才那小子推我!”
有个保安急的跺脚,高声说道:“哎呀,你们几个剐了哪辆车不好?这是我们李总今天新开来的限量豪车,宝贝的不行……你们完了!”
童隽本来要过去查看刮痕,但听到那保安说什么“李总”时,他沉吟了一下,又停住了。
“系统,你知不知道这个‘李总’是谁?”童隽道,“我记得原拓父亲后来娶的那个妻子,好像就姓李吧?”
他平时懒是真懒,但每到紧要关头,都绝对足够靠谱和敏锐,系统对这种人都没脾气了,老老实实告诉他:【李总叫李飞,是裴洋现任妻子李欣丽的亲侄子,也是这家会所的负责人。】
童隽一听就明白了,李欣丽肯定是故意选择在这片地盘上算计原拓。
这里是他们家的地方,就算原拓闹出事来,也不会弄得满城风雨,连累裴家的名声,同时又能让裴洋觉得原拓给他丢人了,降低对这个儿子的好感。
不过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李飞未必了解原拓的身份。
所以……这事真就那么巧?还是原拓知道那是李飞的车,才故意照着去的?
——毕竟看他今天的表现,可不像是对圈套一点防备都没有啊。
童隽玩味地笑了一下,心里多少有了一些猜测。
这时,李飞也从会所里头出来了,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酒气。
童隽猜的没错,李飞根本就不知道原拓裴家大少的真实身份,更不知道目前的冲突是自己亲姑姑设的套。
他出来之后,满心满眼都是爱车上那道丑陋的深痕,简直快要心疼炸了。
李飞怒骂道:“草,这他妈都疯了吧?打架不知道躲车啊!知道这车多少钱吗?你们几个把肾卖了都赔不起!”
听了这话,不光是那几个打架的男人,就连之前躺在地上装病的女人都有点慌了。
他们被雇来演这一出仙人跳,就是因为最近手头紧,想挣笔外快来花,本来以为对付个高中学生万无一失,没想到现在事情搞砸,别说外快,弄不好还得倒赔上一大笔钱。
李飞不知道这几个人是李欣丽雇来的,暴跳如雷地怒骂了几句,就逼着他们赔车。
刚才用刀划了车的那个小黄毛连忙道:“这位老板,这不关我的事啊!这不是这小子推了我一下,我哪敢碰您的车!还请您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吧!”
他一边说一边冲着李飞使眼色,想说自己是给他们家办事的,奈何李飞接收不到信号。
他见其他几个人都又是鞠躬又是哀求,童隽和原拓却站在那里一声不吭,心里有气,问道:“怎么,你们两个哑巴了?”
他打量着原拓身上的衣服,冷笑道:“觉得自个挺牛逼是不是?一个送外卖的都敢跟我摆脸色?你他妈也配!”
旁边有看不过去的,小声劝说道:“李总,这两个孩子不懂事,您别生气了。车上的划痕也不是他闷……”
李飞高声道:“少他妈跟我讲道理,我说谁的责任,就是谁的责任!”
他说着便要用手去杵童隽的肩膀:“不想服软是吧?我还就告诉你们,今天不给我跪下磕头道歉,我跟你们没完!”
原拓皱眉,挡住了李飞的手,一把将他推开。
刚才李飞大骂的时候,他一直没有作声,这一反抗,周围的保镖就都围了上来。
有人过去扶李飞,有人过去,要给原拓一点教训。
李飞冷不防被推了个跟头,气得不轻:“你们还不给我动手!有爹生没爹养的玩意,老子今天就教教你们怎么做人!”
童隽正要还嘴,余光瞧见走过来的人,到了嘴边的话锋顿时一转。
他故意“咦”了一声,问道:“你说……有什么,没什么?”
李飞正在气头上,想也不想地大骂:“说你们有爹生没爹养,杂种!”
童隽啧了一声,这时,身边已经有一个声音沉沉传来:“李飞。”
李飞不耐烦道:“谁他妈又叫我!”
说完之后,他忽觉不对,转头就看见一张阴沉的脸,正是自己平日里最怕的人,顿时将他的酒意吓醒三分:“姑、姑父。”
——这人正是原拓的亲生父亲裴洋。
16、第 16 章
跟李飞前呼后拥的不同,裴洋身边没带什么人,只跟着个相貌还算秀丽的中年女子,童隽看了一眼,猜测应该就是他那位现任妻子李欣丽。
原拓掀起眼皮,淡淡地看了两人一眼,没什么反应。
裴洋盯着李飞,冷冷地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李家完全是因为李欣丽跟裴洋结婚之后,不断给钱帮扶,才逐渐发展起来的,对于李飞来说,这个姑父不啻于他的衣食父母。
又因为裴洋平日里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他自己也知道不太被对方看得起,因而每次见他都如同耗子见了猫。
李飞道:“我、我这里发生了一些小纠纷,开车被人剐了一下,没什么大事。”
李欣丽冲他使了个眼色,李飞也没大看懂,只得干笑。
“哦?”裴洋的脸上也看不出来喜怒,“这辆车是你新买的?几百万?”
李飞上半年刚买一辆新车,现在没过几个月,倒是又换了一台,想也知道这钱是从谁手上要出来的。
李飞不敢直说,心中暗暗叫苦,也不知道倒了什么霉运,竟然让裴洋给撞上了。
他支支吾吾地道:“也没多少钱……”
话音未落,裴洋蓦地伸手,重重给了他一个耳光,沉声喝道:“混账!”
这一巴掌出其不意,不光把李飞给打蒙了,就连旁边的李欣丽也吓了一跳。
她本来是为了图稳妥,才把设计原拓的地方选在了自家会所,却没想到不光计划失败,原拓根本没有停下来救人的意思,反倒跟李飞撞了个正着。
李飞刚才骂的那句“有爹生没爹养”,她和裴洋都听见了,当时李欣丽就知道要糟,可惜当着丈夫的面,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此时见裴洋动了手,她到底心疼这个唯一的侄子,连忙抓住丈夫的胳膊,试图阻止他继续动手。
“老裴,有话好好说,小飞他也是不知情……”
裴洋脾气本来就并不好,此时正在气头上,一把甩开她的手,冷冷道:“我裴洋的儿子,还轮不到别人教训。”
他有意将原拓接回裴家,但不太了解这个儿子是个什么性情,只知道在学校的成绩很不错,又打听到了他在蛋糕店打工,就决定先见个面了解一下。
开车去了蛋糕店,听人说原拓去会所送外卖了,裴洋本来想就在店里等,李欣丽却说反正开着车也不远,倒不如直接过去把他接上,裴洋这才过来。
谁成想,他还坐在车上没下来,倒是看见了一场妻侄欺负儿子的好戏。
裴洋就算平日里对原拓再怎么不闻不问,这也是他的亲生儿子。
眼看着李飞仗着自己的势,开着百万豪车,当街就敢在指使手下打人,原拓却要为了那几块钱吭哧吭哧骑着车子给别人送外卖,两厢对比之下,让他的愧疚之情猛增。
尤其是听见那句“有爹生没爹养”,裴洋就更扎心了,盛怒之下,上来就给了李飞这一巴掌。
他说了“我裴洋的儿子”这几个字,将在场除了少数几个知道真相的人以外,都给说愣了。
李飞也是捂着脸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看看童隽又看看原拓,心说哪个是你儿子?
他自然知道自己的姑父和姑姑是再婚的,前头有个原配和儿子,据说姑姑还是第三者插足。
李飞倒是不太在意这个,他目前关心的是,怎么事情就这么巧,姑父这么多年不闻不问的亲儿子就这么蹦出来了?
他这回是要完啊!
到底不愧是亲姑侄,李飞灵机一动,连忙说道:
“姑父,我刚才的话还没说完,让您误会了。其实……我们冲突不光是因为车的事。刚才这位姑娘不小心在路边摔了一跤,没想到这小……没想到原表弟竟然要过去占人家便宜,还想抢她的钱包手机,被我撞见了,实在气不过,才说了这些话。”
他顿了顿,又道:“我也是看他小小的年纪就干这种事,心里着急,才失言了……”
虽然中间有点小波折,但事情总算还是按照预期那样发展的,李欣丽在心里暗暗夸了一句侄子机灵,面上却露出一副忧心忡忡的神色。
她冲着原拓道:“小拓,你要是家里困难,可以和你爸爸说啊,怎么能这么做呢?这要是传到你们学校去,弄不好都会被开除的。”
原拓瞥她一眼,道:“你谁?”
李欣丽没想到他上来就是这么一句话,脸色尴尬:“我是你李阿姨。”
原拓冷笑道:“不就是个小三吗,配叫哪门子的阿姨?我还没说要认下这件事,你倒先来定罪了,你算什么东西。”
李欣丽:“……”
原拓的话说的太毒,连裴洋都忍不住看了她一眼,李欣丽连忙露出一个委屈的表情,勉强冲着裴洋笑了一下,一副很识大体的样子。
裴洋便沉声道:“小拓,别跟你李阿姨这么说话。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解释解释。”
原拓皱了下眉,这个微妙的面部表情显示出他已经非常不耐烦的情绪。
随即,他冲着裴洋身后抬了下下巴:“反正他们也要问,你就一起听吧。”
裴洋回头一看,原来是刚才那女人打电话叫来的警察来了。
“刚才是谁报警说这里有人性/骚/扰?”警察发现竟然围着这么一堆人,也很惊讶,但还是尽职尽责地问道,“报警人在吗?”
裴洋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如果说刚才他只是半信半疑,那么现在他对于这件事的相信程度就已经达到了七分。
毕竟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对方连警都报了,总不可能是空口污蔑吧?
女人连忙道:“是我报的警。”
她故意没整理,现在的衣服和头发还乱着,狼狈地冲着警察讲述了事件经过。
裴洋听着她说,心里已经在盘算着怎么将这件事给压下去。
他的儿子不能沾上这么难听的名声,更加不能被学校开除。
但不得不说,裴洋心里对原拓非常失望——终究还是从小不在家里长大,欠缺管教,也不知道接回去还能不能成器。
听到女人已经跟警察把该说的说了,刚才跟原拓动手的那几个男人便要帮腔证明。
正在这时,他们忽然听见几声清脆的钥匙响。
有两个人无意地顺着声音投去一瞥,接着就看到原拓的手中拎着一串钥匙,钥匙链上还挂着个u盘,上面用胶带粘着标号“003”。
原拓的神态动作都很随意,好像真是无聊之下拿着钥匙把玩而已,但在路灯的照射下,u盘的样子以及上面的字格外清晰,正对着他们。
那个黄毛的反应最大,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他昨晚刚刚收到一封邮件,里面把他多年来因为赌博欠下的债务一笔笔列了出来,半点遗漏都没有。
黄毛这一惊非同小可,他嗜赌成性,这些年为了躲债,到处搬家,还伪造过好几张身份证,要是这件事被揭出来,那些债主能吃了他!
而邮件中附带的照片上,正是一个标着003的u盘。
对方没有提出任何要求,他本来还奇怪目的何在,而眼下看见原拓手里的东西,一下子全明白了。
这个邪门的少年,居然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弄来了他们的全部把柄。
难道他早已经预见到今天会发生的事了吗?
他如同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冰水。
耳听得女人在催促:“郑哥,彪哥,你们几个说话呀。”
警察也在问:“刚才这位小姐说的那些,是事实吗?”
原拓微低着头,神色淡漠地站在那里,仿佛已经认命,他的手上把玩着那串钥匙,不断发出轻响——“当啷”、“当啷”、“当啷”。
李欣丽站在裴洋后面,唇角隐秘地扬起。
既然当初能成功把那对母子挤出去,自己成为名正言顺的裴夫人,那么现在,她也照样有把握,可以一点点摧毁裴洋对原拓所剩不多的父爱。
小小的银色u盘在原拓修长的指间转动,上面反射出来的微薄光芒刺入了黄毛的眼底,他冷汗出来了,颤抖着说:“不,不是。”
听到这个回答,大家都非常错愕,女人忍不住叫出声来:“郑哥,你在说什么啊!”
警察也道:“你们这些人是怎么回事,不是一起的吗?”
他皱着眉,又朝刚才的女人看了看,语气重了一些:“说话可是要负责任的。”
黄毛男子一咬牙,说道:“我实在是不能昧着良心去污蔑一个学生了,实话实说吧,我们都是这家会所里面的人雇来的,故意来跟这个小伙子碰瓷。只要咬死了他要偷东西性骚扰,就有钱赚。”
李飞别的还没怎样,一听这黄毛说是被自己会所里的人雇佣的,顿时炸了,怒骂道:“你这个无赖,胡扯什么!”
黄毛连忙朝着警察那边躲了躲,说道:“警察同志,你看到了没!这就是做贼心虚了,根本不让我说话。要不是他们逼着,我也不能干出这种事来啊!也不知道他们跟这个小伙子是有什么仇怨,哎呀,缺德呀!反正我是不能干了。”
李飞听见提到原拓,心里一沉,连忙向着裴洋看了一眼,只见自己的姑父正目光沉沉地看过来。
他当时就觉得心里发紧,脸上被抽过的地方又火辣辣地疼了起来。
他冤枉的不行,慌乱地解释道:“小姑、姑父,你们别听这些人瞎扯,这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根本就不知道!”
那个女人也跟着尖叫道:“我才是受害者,我就是被人骚扰了,他们胡说!”
话都已经说出口了,根本就没有再退缩的余地。
黄毛男人身边的一个瘦高个也扯着嗓子说道:“敢做不敢认是吧?行,那咱们就当面对峙!我手机上还有那个联系人的电话号码和定金转账记录,正好警察同志也在,咱们就一个个的查!”
他说完之后,还带着点讨好之色冲着旁边的警察一笑,说道:“警察同志都是为人民服务,肯定会给我们主持公道的,是吧?”
看到这样的乱象,警察都无语了。
这些人都是彻底的市井混混,没脸没皮,雇他去污蔑别人事半功倍,反咬一口的时候战斗力同样可圈可点。
眼看报案的人倒是自己内讧起来了,警察们也不知道该听哪边的好,一名警察道:“这附近应该安装有摄像头吧?”
另一个人回答:“有,但我看了,刚才冲突的地方在那处墙根底下,是监控死角。”
这话刚才说还没什么,现在却加重了人们的疑心——怎么这么巧,就赶上在死角的地方了呢?
连裴洋都顿了顿,目光陡然犀利起来,盯了李飞一眼。
正在僵持不下的时候,童隽在旁边笑了笑,说道:“要找刚才那段录像吗?我这里有。”
这句话让在场的人全都看向了他,只见他跑到旁边的一个大树下面,手按在树干上借力一跃,从上面拿下了一个用来录像的手机。
手机的界面还是正在录像中的状态,童隽当着警察们的面保存,然后递了过去。
李欣丽看着这一幕,心中因为计划成功而产生的快意逐渐沉了下去。
她觉得童隽没有提前录像的动机和理由,心里还盼着这少年是在虚张声势的吓唬人,但事实注定要让李欣丽失望了。
警察将视频当中播放了出来,这段录像十分完整,从女人躺在地上呼救,一直到刚才的争执,全部记录的清清楚楚。
任何的争论都不需要了,这就是最有说服力的证据。
17、第 17 章
碰瓷的女人彻底傻眼了,她本来以为这件事很简单,只要咬死了原拓就是想对自己劫色劫财,谁也说不清楚,就能有一笔丰厚的报酬到手。
她打死也没想到这两个毛头小子心眼还挺多,竟然会提前录像。
那段录像刚才在场的人都看见了,将她的丑态记录的清清楚楚,女人的手都哆嗦了,支吾了片刻解释不通,竟然哭了出来。
事情到了这份上,她说谎的事已经无可辩驳,触犯了《治安管理条例法》,立刻和其他几个同伙一起,被警察控制了起来。
“小同学。”一个年纪挺大的老警察看看童隽,又看看原拓,和蔼地问道:“你怎么想到要放手机录像的?”
童隽叹气道:“叔叔,这年头好人难做啊,我以前就被摔倒的大妈讹过。原拓是我同学,我路过时正好看见他也要去扶人,就说录个像留证吧。不过我可没想到,这些人会是他们家的人雇来的。”
他一边说一边转向原拓,挺纯真地问他:“原拓,我刚才听那个李总叫你表弟呢?他为什么要雇人陷害你啊?”
原拓觉得童隽现在的样子就跟只小狐狸似的,有点狡黠,又有点可爱。
他抿了抿唇角,将那莫名其妙想笑一下的念头压下去,说道:“我不是他表弟,他是我父亲继妻的侄子。”
听着像是在回答第一个问题,实际上是回答第二个问题。
这样一来大家都恍然大悟,本来以为碰上了狼咬东郭先生的故事,查来查去,原来是后妈在迫害继子。
李飞可不想背这个锅,还要辩解,但这时原本要污蔑原拓的女人也意识到了形势不妙,为了减轻一点责任,连忙竹筒倒豆子一样,将指使她的人供了出来。
她那里还有通话记录和定金账户作为证明,正是这家会所的一名业务经理。
如此一来,那名业务经理也要被一同带去警察局接受调查,虽然没有证据证明这件事跟李飞直接相关,但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其中的猫腻。
几位警察临走的时候,还意味深长地看了李欣丽一眼,又叮嘱原拓道:“再遇到什么问题都可以及时报警求助,或者向学校和老师反映。”
原拓点了点头,道:“谢谢。”
眼看着警察们要把会所的人和几个混混带走,他又道:“稍等一下。”
几个混混心里都激灵了一下,生怕这祖宗还有什么手段,战战兢兢停住脚步。
在大家的注视下,只见原拓将还挂在车把上的奶茶和点心取了下来,冲着他们递过去。
他的目光冷淡,语气中带着微妙的嘲讽:“谁点的外卖?麻烦把账结一下。”
袋子挂在他的指尖,僵持片刻后,一名穿着会所招待服饰的年轻人僵着脸过来结了账,然后一起去警局反映情况了。
看着这一幕,李欣丽只觉得耳朵里面嗡嗡作响。
就在几分钟之前,她还因为自己的算计达到了预期效果而感到高兴,说什么也没想到,局势转眼翻转,这把火竟会倒过来烧到自己身上。
裴洋过来的初衷本是想见原拓一面,顺便提一提打算把他接回裴家的事情,现在整件事弄得这样乱七八糟,他也不好再开口了。
在尴尬的沉默中,两人一同离开。
回到车上之后,裴洋刚才绷着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李欣丽拉了他一下,刚想说话,被裴洋一把推开。
李欣丽猝不及防,后背撞在了车门上,发出“砰”一声闷响。
坐在驾驶座上的司机就像个聋哑人似的,一声不吭地开着车。
李欣丽眼中掠过一丝羞恼,却只能忍气吞声地凑过去,抓着裴洋的胳膊说道:“老裴,你这是怎么了?刚才那件事我也不知情呀……”
裴洋刚才憋着的火气被她这句话激起来了,训斥道:“你不知情?那是你侄子开的会所,你在我面前装的一脸无辜,是把我当傻子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我警告你李欣丽,现在老爷子那边正盯得紧,你给我安分一点!”
当着司机的面,李欣丽被他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毫无半点尊重,心中也是一阵阵的窝火。
可是这么多年过下来,她也知道裴洋的脾气,这人自私又自大,现在正是气头上,只能顺着。
李欣丽好声好气地说:“老裴,你听我说,我也是希望咱们能讨得老爷子欢心的,又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去为难小拓呢?把事情闹大了,对咱们家又有什么好处?”
她真没想把事情闹大,就是玩脱了。
见裴洋的脸色好了一点,李欣丽又道:“小拓是你的儿子,他越优秀,越讨老爷子喜欢,我也越高兴呀。我看这件事多半是李飞自作主张了,回头我一定让他父母好好教训他。你别生气。”
她也是个狠人,直接就把责任都给推到了李飞的身上。
裴洋沉默片刻,哼了一声道:“我看你对你那个侄子,可比亲生的都要上心。那辆新车也是你给他钱买的吧?”
李欣丽听到他这话,知道事情就算是过去了,心里稍稍松了口气,陪着笑脸道:“从小看着他长大的,难免多疼一点,家里人把他惯坏了,是我不好。”
裴洋原本不太管李欣丽花钱,但想想原拓那副寒酸的样子,再想想李飞开着豪车,盛气凌人,心里很不得劲。
他冷笑一声,道:“就冲你大哥那个穷酸样,李飞也配装什么大少爷?我给你钱可不是让你给李家人花的。回家之后,把你最近划出去的款子都跟管家报备一遍,我要看。”
他言谈之间全是对李家人的轻蔑,李欣丽本来挺生气,但听见后一句话,脸色就变了。
她贴补娘家的钱可太多了,压根没想到裴洋竟然会因为这件事打算查账,这可上哪里去凑!
她这回算计原拓,非但没达到目的,简直就是赔的血本无归啊!
裴洋看着她:“怎么?”
李欣丽心疼的滴血,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嗯……好的。”
随着周围一干人纷纷散去,很快,空旷的街道上只剩下童隽和原拓两个人了。
原拓将童隽的手机递过去,道:“今天……谢谢。”
童隽接过自己的手机,在手里掂了掂,笑着说:“本来是想帮你个忙的,不过现在看来,我好像有点多余了?”
童隽是个很敏锐的人,不光是通过刚才发生的事,甚至在更早一点的时间,他就已经意识到,原拓并不像自己一开始认为的那样,是个单纯的孤僻少年。
他的城府要比想象中深,手腕也不简单,书中的剧情为何发生改变,也很值得思量。
童隽这句话调侃的意味居多,显然并未因此而产生芥蒂。
原拓发现自己居然有种松口气的感觉,说道:“不多余,你确实帮了我很大忙。”
他说完了,和童隽互相看看。
原拓琢磨着,自己就说这一句话,是不是显得挺苍白啊,于是多解释了两句:
“我想让裴洋——也就是我父亲,知道这件事是出于谁的设计,所以逼的那几个人承认受到指使。但是没有你的录像,这件事不可能这么快就完全澄清。”
随着原拓说完,童隽也听见了系统提示的声音:
【总任务:给主角原拓送温暖。
达成重大成就:帮助改变被诬陷命运,获得主角认证√
任务进度:15%。
任务奖励:积分+100,好运值增加15%。】
【恭喜宿主成功解锁人物“父亲”一位,将选择合适时机,在近期为您投放,敬请期待!】
经过主角认证加持的效果就是不一样,以前都是1%点的增长,这回则一下子突进到了15%。
童隽刚刚生出这样的感慨,紧接着就听见了后面的奖励,不由微怔了一下。
他没想到系统这回没有给继续解锁学霸指数,而是转到了人物这方面来。
到现在为止,童隽来到这个世界上也有一段时间了,却从来没有见过原主的父亲和哥哥。
这两位不光是人迟迟没有露面,就连手机和相册当中的照片都是锁着的。
现在奖励一到账,他才意识到,看来不是他们不想出现,这是被卡进度了。
说实话,其实对于这份奖励,童隽的心情说不上如何迫切。毕竟这仅仅只是他名义上的亲人,原主的父亲和哥哥对于童隽来说,可以说是完全陌生的。
童隽甚至不能确定,自己面对着其他人,能不能顺利地叫出“爸爸”两个字。
他正想着,又听原拓道:“对了,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
“哦,这个呀……”童隽轻轻笑了笑,“散心,路过。”
他目光中带着几分狡黠,似乎就是明摆着在告诉原拓——骗你的,随便听听就行。
原拓微微扬眉,看着童隽,突然发现这个人真的很会笑。
在人多的场合,他的笑容懒洋洋的,带着股什么都不在意的劲头,而现在,那笑意从明亮的眼睛里荡漾出来,却又清澈、温暖、干净。
原拓的视线慢慢与童隽的目光对上,而后,在怀疑与警惕酝酿出来之前,他的心里率先升起的,竟是一种好笑的情绪。
仿佛面对着的人是童隽,那么很多事情,都可以变得轻松和简单一些。
原拓也不觉露出一点笑意,问道:“那你今晚的散步结束了吗?还回不回宿舍?”
童隽一听这带着调侃的话茬,就知道他不信自己的话,但反正信不信他也无所谓,顺着答道:“回啊,不然没地方住。”
原主的家跟学校离的比较远,而且也没人,至于爷爷奶奶那里,两位老人岁数大了,总不好大半夜再去打搅他们。
他说着看了一眼手机,脸色微变:“我靠,都这么晚了。”
这个地方不好打车,原拓便骑着他那辆拉风的外卖小摩托送童隽回学校。
他车技高超,一路上带着风飙过长街,可惜紧赶慢赶,刚到学校的院墙外面时,还是听见了宿舍熄灯的铃声。
童隽坐在后座上,听见后吹了声口哨,道:“完喽。”
他从后座上跳下来,说道:“原拓,今天麻烦你了,不早了,你先回家吧。”
原拓道:“你呢?”
童隽打了个哈欠:“我好说,前面那条街上小旅馆特别多,随便找个地方住呗。”
他好像要困出眼泪来了,长长的羽睫上挂了一滴小小的水珠,在月光下泛着丝莹润的光泽。
这种漂亮的、疏懒的气质,几乎在漫不经心当中,就散发出来一种叫人移不开眼睛的魅力。
简直仿佛浑身都写着,我既有财又有色,快来打劫我。
原拓:“……我回家顺路,一起。”
就像童隽说的,由于这附近除了高中之外,还建着好几所高校,因此小旅馆的产业也异常发达。
原拓决定等着童隽找到住处再走,以偿还对方“路见不平”之恩。
虽然天色晚了,但两人并肩进了街口,立刻有好几个人凑上来,殷勤询问道:“开房吗?”“住店吗?”
童隽选了位看上去慈眉善目的大妈,刚说了个“我”字,对方就愣了愣,照着他脸上盯了一眼,似乎刚看清楚童隽长什么样,再看看原拓,摇摇头就走了。
一边走一边还嘀咕了一句:“都男的啊。”
童隽:“……什么意思?”
这是性别歧视吧?男的就只配睡大街吗?
眼看竞争对手走了,旁边又挤过来一个胖男人,乐呵呵地说:“小伙子别搭理她,老太太没见过世面,大惊小怪的。我这里还有大床房,隔音效果特别好,要吗?”
童隽也不知道这需要见什么世面,看了原拓一眼,犹豫道:“行吧,就这家吧。”
原拓跟着童隽过去看了一眼,见地方不远,里面住的人也还可以,便打算让童隽开房,自己也回去了。
结果他这一走,让那个见过世面的胖店主误会了,凑上来道:“小伙子,套子我这里也有,要什么样的能挑,管保不比外面贵。”
他看了一眼原拓手臂上结实的肌肉,又道:“多要还给便宜。”
原拓:“……我不要!”
这店主不是好东西,不能在这住!
他过去拍了下要登记的童隽,抓着他的胳膊道:“走吧,别在这住了,我带你去我家。”
童隽还没给钱,转头发现原拓又出现了脸红特效,这次还一直红到了脖子。
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一脸懵逼地被领出去了。
胖店主没想到自己多推销个业务居然还错失了一笔生意,懊恼无比,跟在后面道:“哎,别走啊,回家不怕大人发现啊!”
原拓根本就不搭理他,拉着童隽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胖店主追了几步,没追上,抱怨着回到店里去了,“这俩小伙子,不想戴套就不戴呗,我又没逼着你们戴,害什么臊啊!”
原拓本来不想带其他人去自己家里,对他来说,那处破旧的房子中留存着太多不愉快的回忆,但又是他最为重要的私人领地之一,绝对不允许半点窥探和侵犯。
但现在没得选择,原拓还是领着童隽回了家。
18、第 18 章
他家所处那一片的房子看起来就有年头了,楼道狭窄,楼梯很陡,灯还一层亮一层不亮的,童隽用手机的光照着,才跟原拓深一脚浅一脚地上了楼。
房子里面也很旧,但倒是收拾的十分干净,一点也不像男孩子单身住的地方。
童隽没来过,但知道东侧那个锁着门的房间应该是原拓母亲生前住的,她去世之后,就再也没有被打开过,剩下的只有原拓一间卧室。
原拓还想着刚才胖大叔说的话,心里莫名发热,又感觉有点别扭,说道:“你去我房间睡吧,我睡厅里。”
童隽看他家连个沙发都没有,便道:“没必要吧,你的床也不是躺不开,一起睡吧。”
——反正也睡不了几个小时,早上不到七点,他们就得出门上学。
说完这句话之后,童隽便又看到原拓的肩膀上出现了那只特效小刺猬,它呆呆地趴着,身上的刺“刷”地一下就竖了起来。
片刻之后,那浑身的尖刺又一点点倒了下去,重新缩成温顺无害的小球球状。
童隽的注意力完全被小刺猬吸引了,心道你这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啊。
片刻之后,他听原拓咳了一声,然后低低道:“好。”
于是两人躺到了一张床上,童隽老有一种睡着睡着觉原拓会拿刺扎他的担忧,于是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个卷。
这一晚上没少折腾,他躺下之后,很快就睡着了,原拓却枕着手臂,半晌没有闭上眼睛。
或许疲累到了一个限度,精神反倒会异常亢奋,原拓想着李欣丽和裴洋那尴尬恼怒的表情,也想着自己接下来的布局。
无数可以利用的人名从脑海中闪过,并为他们一一安排好能够让自己满意的下场。
李欣丽搞了这么多事出来,无非是想利用他夺取家产,又怕他真的把裴家的东西分走,但这个浅薄愚蠢的女人不会明白,原拓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裴家。
原拓的唇角勾起,在黑暗中露出一个凉薄的笑意。
他的面前仿佛出现了很多人,耳畔逐渐传来嘈杂的声音。
这些人影在虚空中旋转,又好像将他围在中间,推搡着,拥挤着,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或哭或笑,或哀求,或怒骂。
他能够看清楚一些面孔,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有死去的,也有还在世的。
这些人影逐渐凝聚成一团黑色的雾,向他包围而来。
他们要欺骗他、吞噬他、毁灭他!
原拓冲着虚无抬起手来,似乎想要将什么东西扼住,拧碎。
然而就在这时,一片莹白的雪花落了下来。
雪花在黑雾中融化了,整片雾气都咕嘟咕嘟地沸腾起来,然后刷地一声——消失不见。
原拓一个晃神,眼前仍然是黑暗的房间,窗帘外面透出一点朦胧的路灯光线,让他隐约看见头顶天花板上,有些脱落的墙皮。
耳畔有温热的气流拂过,他猛一转头,看见了童隽安静的睡脸。
说来两人的关系也不是特别熟,一开始躺在床上的时候,明明各占一边,结果睡着睡着,童隽就侧过来,蹭到原拓肩膀上了。
他的呼吸很轻,侧脸安静而俊美,在黑暗中,有一种浅淡的、牛乳般的色泽。
他睡着的样子看起来,倒是少了几分疏懒随意,反倒比醒着时看起来更好亲近。
鬼使神差一般,原拓伸出了手。
捻了下自己带着薄茧的粗糙手指,他没敢去触碰童隽看起来非常细腻白皙的脸颊,而是屏住呼吸,轻轻蹭了下对方的头发。
这柔软的触感让他仿佛一下子从地狱地爬回了人间。
世界是真实的。
根据梦境中的经历,这幻觉症是原拓在监狱里那一年得上的。
不知道是因为受的刺激过大,还是当真来自于母亲的遗传,反正他从噩梦中醒来之后,浅度的症状便也跟了过来,有时候不得不依靠疼痛才可以缓解。
他以为与别人如此亲近地躺在一张床上,自己会更加的警惕、反感,也做好了彻夜无眠的准备。
但意外的是,听着细微的呼吸声,这一晚,竟是一夜好眠。
其实童隽睡的也没有原拓想象中那么安稳,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因为系统那句“解锁人物”的提示,他又一次梦到了当年家里起火的场景。
那天是他的18岁生日,也是学校的高三一模考试,父亲和哥哥都是特意推了手上的事提早回家,要亲手给他准备大餐。
孰料就是这么巧,赶上了楼下那家煤气爆炸。
童隽回去的时候,整栋公寓楼都已经被浓烟和大火吞没了。
从那以后,他每回见到火光都会觉得浑身无力,头晕欲呕。
梦中的火焰熊熊燃烧着,他声嘶力竭地高喊着“爸爸、哥哥”,直到被耳畔越来越大的手机铃声惊醒,童隽猛地睁开眼来,还感到自己的心脏在狂跳。
他怔了片刻,吁口气,扶额坐起身来,发现原拓已经不在身边躺着了,厨房里传来锅碗碰撞的声音。
旁边的手机本来已经自己挂断,这时又再一次响了起来。
童隽将手机摸起来,拿到眼前一看,脸色便微微的僵住。
只见上面的联系人,正显示“爸爸”二字。
现实与梦境错综重叠,在这个瞬间,让人产生一种虚幻般的迷乱。
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这个人是原主的父亲,他自己的亲人早就已经葬身火海了。
童隽将电话接通,喂了一声,说道:“爸。”
电话那头的童海生屏住呼吸。
印象中,从他跟前妻离婚之后,小儿子就很少叫他“爸爸”了,父子两人之间的交流少的可怜,当面都是如此,电话中就更不用提。
即便是这简单的一个字,都足够让他惊喜不已。
童海生连忙“哎”了一声,连声音都温柔了八度,道:“是,是爸爸。那个,隽隽,你现在在哪呢?没回奶奶家呀?”
童隽也猛地怔了一下,觉得这声音怎么跟自己现实中的亲爸这么像?
他在脑内跟系统说道:“劳驾,给我一下原主父亲的背景资料。”
人物已经在昨晚解锁,这资料就能看了,系统界面开始显示“查找中”。
童隽回答童海生刚才的话:“嗯,昨天在同学家住的。”
童海生有点欣慰,他一直觉得儿子太孤僻了,希望他能交一些朋友:“好。那你跟同学好好玩,爸爸这也没事,就是跟你说一声,周六晚上就回家了。放学了去学校接你,行吗?”
【背景资料已查找完毕,请宿主注意查阅。】
童海生提完请求,紧张地等待着儿子的回复,手机的另一头却迟迟没有声音。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童隽才开口了:“爸……”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点奇怪的颤抖:“我能跟你视频一下吗?”
系统给出的资料里面,“童海生”三个字用粗黑宋体写的清清楚楚,旁边还一本正经地配了张蓝底证件照。
由于自己本身就和原主重名,这种名字一样的巧合不能证明什么,但那张证件照,却是现实世界当中,童隽和童海生一起去照的。
当时父子两人还商量了一下,穿黑衬衣合适,还是白衬衣合适。
草草翻了一下后面的家庭出身,创业经历,和目前现状,除了涉及到前妻的部分有些差异,以及祖父祖母依旧在世与现实情况不符合之外,再没有半点不同。
电话那一头的童海生显然对于童隽的要求十分惊讶,但还是痛快地答应了,经过视频,那熟悉的语气与神态更加令人无可怀疑。
童隽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又是如何将视频通话挂断的,童海生的出现太过突然,强烈的情绪冲击着他的大脑。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迟钝的人,只是这可能的发现太过惊人。
他有着与原主相同的面容、家世、亲人,甚至连私人手机号码和直播软件的小号都一模一样,现在还要加一个根本没有经历过意外的父亲。
——这是否代表着,这个世界,根本就是现实生活中的平行世界?
从来没有同名同姓,原主就是他。
只是由于一些儿时经历的不同,造成了两人性格的差异,但仔细回想原主某些方面的兴趣爱好,还是和他挺一致的。
童隽怔怔地握着手机,坐在原拓床上,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记得家里刚出意外那会,有很多次他梦见父亲,梦见自己还在上幼儿园的时候,老师要求带一份妈妈亲手做的爱心便当,唯独他是保姆阿姨做的,没有妈妈。
他回家哭闹了一场,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看见父亲站在厨房里,正找着烹饪书摆弄一个星星形状的煎蛋,家里弥漫着烤面包的香气。
这熟悉的场景伴随他从小到大,度过了无数个年头,但在梦里面,每每当他穿过这些气息走进厨房里面时,父亲却会消失不见。
而这一次,那个曾经为自己拎起小小的书包,笨拙地打着红领巾的男人,好像真的要回来了。
原拓并没有听见童隽在房间里打电话的声音。
阴郁冷酷的家里面多了个人,让他总有种小孩子在路边捡到一只动物幼崽的感觉,快乐,新奇,又有点不知道怎样才能养好的不知所措。
原拓想了想,给自己打工的食堂去电话请了一天的假,在家把早饭做好了。
他把早饭温在锅里,见卧室的门还关着,自己便也没先吃,而是掏出手机找到一位叫“刘特助”的联系人,给他发了一封邮件。
这位刘特助算是原拓的祖父裴老爷子身边的心腹,原拓在裴洋找过来之前,就已经开始着手通过邮件的方式来与对方联络。
他知道刘特助为人多疑,也付出了很大的耐心,通过自己掌握的消息,一点点引起对方的惊奇和动摇。
原拓并不打算委屈自己跟裴洋回家,替长房争夺家产,哪怕是装的也不行。
他的目标是直接打动裴老爷子,并争取到对方的重视与合作。
裴洋和李欣丽想利用自己来争夺家产,但如果发现,一心算计的长子竟然自立门户,反倒成为了他们的竞争对手,这种感觉,一定会非常刺激吧?
看着邮件发送成功,原拓对着手机屏幕露出了一个冷笑。
他正在这里满脑子打击报复,忽然听见卧室的门“砰”一声响,原拓脸上的表情一僵,下意识捂住手机,回头看去。
只见童隽从里面大步流星地走出来了,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红,但看上去倒是一副精神抖擞、容光焕发的样子。
——要不是昨晚一起睡的,他几乎以为这家伙今天是要赶着去当新郎官。
原拓把手机放进兜里,站起身来:“你起来了。那个,早饭……”
话音未落,童隽就直接走到他面前,然后展开手臂,直接将原拓给抱住了——抱的紧紧的。
原拓:“……”
对方的体温、气息,几乎是一瞬间就蛮不讲理地将他整个人都包围住了,让他满脑子的阴谋算计刹那清空,整个人当机似的僵立在原地。
童隽满腔的喜悦不知道跟谁发泄,狠狠抱了他一下之后,又拍了拍原拓的后背。
他真诚地说道:“原拓,你真是个好人。谢谢你!”
谢谢他还愿意相信这个世界,谢谢他可以发自内心的感谢,小心翼翼地允许自己接近。
谢谢他警惕着放下戒备,也谢谢他,陪伴着自己,一点点找回那段失落的人生。
原拓能听出童隽的话发自内心,于是更加莫名其妙,但这种莫名很快又就被另外一种奇异的情绪转移了。
童隽似乎心情很好,而且急欲寻找一个好心情的宣泄口,这种情绪几乎可以通过他勒紧的双臂,与两人相贴的胸膛传导过来。
原拓能感觉到童隽的心脏正在跳动。
一下、一下、一下,那种鲜活有力的节奏,撞击在他的胸腔上,似乎也撞击在自己的胸腔上,清晰、强烈。
他把头埋在自己肩上,呼出的气息拂在侧颈上,如同昨夜。
原拓想起自己的幻觉,忽然一个恍惚——现在他所感受到的一切,也同样会是幻觉吗?
他试探着抬起手,迟疑了一下,也轻轻在童隽后背上拍了拍,带着些不知该如何亲近的笨拙。
原拓发现对方有一点瘦,后背上能摸出骨头,但确实是真实存在着的没错。
不知怎的,他心里松了口气。
【总任务:给主角原拓送温暖。
达成成就:紧紧相拥,分享快乐。√
任务进度:25%。
任务奖励:恭喜宿主成功解锁“学霸”人设,祝鹏程万里,金榜题名!】
——这一个拥抱推动的任务进度,竟然比之前他买了那么多东西都管用。
19、第 19 章
听到系统提示声,童隽忍不住笑了。
他这时的心情的确非常好,在刚开始看见童海生的震惊过后,他逐渐意识到这件事代表着的意义。
虽然此刻没见到真人,可真相已经近在咫尺,足以让人的心中升起无尽期待。
这种希望着什么的感觉,实在是久违了。
可以说,这些是原拓带来的。
虽然一开始,对原拓的接近和观察是由于系统的推动,但逐渐相处下来,童隽早不知不觉将对方当成了一个朋友。
希望他拥有更好的人生,希望与他分享自己的喜悦,对他的好也不再是包含着某种目的。
毕竟在对方身上,那些说好的阴郁偏执心狠手辣,童隽是一点都没见着——
瞧瞧,他竟然还亲手做了早饭!
高考越来越近了,为了让高三的学生充分感受到备战状态,每月的月考加上小测验,几乎保持在一两周一次的频率。
童隽完全解锁了学霸人设之后,很快就迎来了再一次的考试——但说实话,成绩并不如意。
在榜单的排名上,他班级排名第七,年级八十多名。
如果童隽真的是原主,那么他取得了这样的成绩,应该就可以欢欣鼓舞了。
但在现实中的高三时代,他家里出事之前,成绩可从来没有下过年级前三。
原来童隽不在意这个,因为他觉得自己没有了亲人,很多事情都无所谓了。
然而这一回,他却本想在父亲周六回来的时候给对方一个惊喜,结果遭遇了滑铁卢。
他家境好,长相好,脑子也很聪明,一直以来只有他不想学的份,却从来没有尝试过想要个好成绩却得不到的滋味。
系统怕童隽怀疑系统质量,还解释了一句:【学霸人设不是系统提供的学习金手指,只是不再限制宿主自己真实能力的发挥,你什么水平,就是什么成绩。】
童隽道:“我知道。”
他意识到,这几年的荒废已经对自己的学习能力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可难道就这样了吗?
他只能做一个年级八十多名的学生,考一所不好不坏的大学,一路靠着家里,前途无忧?
他记得原来上学的时候,爸爸最大的乐趣之一就是晒娃。
每次童隽把成绩单或者奖状拿回家,童海生不是要暗戳戳发个朋友圈,就得在酒局上想办法带话题显摆一下,把其他家有败家子的生意伙伴们羡慕的嗷嗷叫。
人还是需要一些自我价值的。
——他不想认输,有些东西既然曾经可以学好,那么现在也是同样。
童隽想了想,冲这次考了全班第一的原拓道:“把你所有的卷子都给我看看,行吗?”
他迅速翻阅了一遍原拓的卷子,将各科的差距以及每个题型丢分的地方都记录下来。想将学过的知识捡起来,最好的方法就是查漏补缺。
但跟童隽稍微有点沮丧的情绪不同,几乎每个听说他分数的同学,都要重新再确认一遍——“你说谁?童隽?”
这个进步也实在太叫人震惊了,在压力这么大的高三,简直要让人羡慕死啊!
办公室里,几个老师坐在那里翻着各自手下的成绩单,也在聊着这件事。
毕竟教学这么多年,学习好的孩子也见过不少,但短期之内进步这么大的,前所未有。
这使得老师们对自己的工作都萌生了更大的信心,每一个孩子都是潜力股,只要好好备课耐心教,就可以期待着产生奇迹嘛。
一个男老师笑着说道:“成绩能进步这么快,说明童隽自己课下也没少下功夫。要是能保持着这个势头下去参加高考,那可就相当不错了。熊老师,我看你们班的苗子可都很有潜力。”
作为15班的班主任,熊老师是最早拿到那份总排名表的人,但她的脸却一直板着,没有流露出半点高兴的意思。
此时听了这话,她抖了抖手上的成绩单,哼道:“不过就是赶上这次的题简单了,成绩大起大落,更说明性格浮躁,踏实不下心来学习。这样的学生,就算在高考中侥幸的发挥超常,以后在工作上也没什么大出息!这才危险。”
她的话完全将办公室里轻松愉快的气氛一扫而空,其他的老师们面面相觑,也不好再往下接这个话了。
熊老师算是个资历高的老教师了,家里又有些人脉,平日里其他老师们对她也都比较客气。
不过他们可完全不能理解熊老师的反应。
当老师的,不管从哪个角度都希望看见自己的学生成绩进步,要是他们班里有这么个学生,还能激励其他同学的上进心,多么求之不得的事啊,高兴还来不及呢。
周围没人说话了,熊文华沉着脸,心里却还是不太痛快。
她一直挺不喜欢童隽这种孩子,学习不好给班级拖后腿也就罢了,性格也不够机灵,有时要跟他说点什么,低着头半天也不吭一声,弄的人特别憋气。
如果说之前只是不喜欢,在童隽举报了沈朗和侯方达作弊,连带着影响了她的教学成绩之后,熊文华就对他很不满了。
怀着这样的情绪,她看见童隽突飞猛进的成绩,非但没有感到欣慰,反而想起上个月倡导同学们购买自己印刷的一套辅导资料时,全班只有几个人没买,其中就有童隽。
稍微取得了一点小小的成就,就不听从老师的安排,有他的例子在这里摆着,班里面的其他同学还怎么管理?
这个学生简直就像是专门跟她过不去的,反正熊文华不太相信以他的资质,会一下子就有这么大的进步,这当中肯定有猫腻。
高三没有班会时间,下午的自习课上,她特意去了教室一趟,将这次考试的情况进行了简单的总结,在表扬一些成绩好有进步的同学时,故意把童隽的名字略过去了。
“哎,童隽,老师是不是把你给忘了?”坐在童隽后面的褚杰用笔敲敲他的后背,小声说道,“你考这么好,不应该啊。”
跟他抱有同样疑问的人不在少数,主要是这次童隽的进步实在太突出了,大家都对这件事关注着,听见熊老师居然没提,就格外纳闷。
童隽本来没当回事,却听见熊老师话锋一转,说道:“总体来说,咱们班这一回的成绩是有所提高的。但还有部分同学没有认识到高考的重要性,仗着自己有点小聪明,老师要求购买的资料不买,对于学习的态度也不够积极……”
她在上面说,杨新明在底下小声嘟囔:“来了来了,老熊又开始了。谁没买她家那个资料来着,今天要倒霉。”
童隽道:“什么资料?”
褚杰接口道:“就是前几天发的那几本大厚书嘛。用a4纸印了钉起来的,那是老熊家亲戚弄的,破玩意,翻的时候掉我一手油墨……”
他说到这里,反应过来了,问童隽道:“我说,你不会就没买吧?”
之前买资料的时候童隽还没有穿过来,对这件事的印象很浅,褚杰一提他才想到,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这资料不便宜,那时原主刚刚给易珊珊买了个水晶手链,又不好冲家里要钱,所以就没要。
童隽好像明白熊老师口中那个“某人”是在内涵谁了——当初在教导主任办公室的时候,他就能感觉到,这位班主任并不待见自己。
他抬头往讲台上看了一眼,果然看见对方的目光正扫过来:
“……咱们平常的考试肯定做不到高考那么严格,或许一次两次的,就给了某些不踏踏实实做题和学习的人投机取巧的机会。如果这是因为你们家长教育的不到位,那么身为老师,我只能奉劝这样的学生……”
听见她没完没了,甚至连家长的教育问题都扯上了,童隽将笔往桌上一放,脸色也逐渐不大好看了。
熊文华刚开始说的时候,班里少数几个没买资料的同学还有些惴惴不安,但听她话里的指代性逐渐明确,都忍不住偷偷往童隽那里瞄。
童隽最近性格开朗了不少,这个年纪的少年人本就情绪易变,大家混在一块玩玩,彼此之间的关系就都突飞猛进的友好起来。
有人悄声问了一句,“童隽这次考试的分是抄的?”他的同桌立刻就反驳了,“不可能,考试的时候我就坐他后面,就算他作弊也不能科科都是抄出来的这么高分吧?”
原拓也跟着转头看了童隽一眼,见到对方的眉头微微蹙着。
他发现自己见不得童隽不开心,于是心里腾地升起来一股火气。
熊文华还在喋喋不休,原拓抬腿就朝着自己的桌子踹了一脚,桌子与地面摩擦着发出刺耳的响声,撞在了前桌男生的椅背上,“咣当”一声响。
这下动静不光让几乎整个班里的同学都回过头来,连滔滔不绝的熊文华都吓了一跳,打住话头,朝着原拓看过去。
原拓也没起身,就那么坐在座位上,两手在桌上一搭,面无表情地抬头问道:“熊老师,您已经占用自习课的时间说了半个多小时了。现在可以让我们学习了吗?”
20、第 20 章
熊文华被呛的愣了一下,然后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原拓也没有买那本习题集。
当然,原拓家的情况在那里摆着,再加上无论他打工还是条件差,成绩就从来没下过前三,熊文华刚才训人的话怎么听也不可能是针对他的,原拓跟本没必要发脾气。
或许真的是因为着急学习,觉得耽误了时间吧。
原拓从小摸爬滚打长大的,比普通的学生可社会多了,半大小伙子往那一坐就是满身的戾气,熊文华也不太想招惹这个刺头。
被顶撞了一句,她脸色不太好看,但还是把火压下去了。
她顿了顿道:“高三的时间是紧张了一些,我也不愿意过多的占用自习,只不过成绩重要,人品更重要。说这些也是为了给某些心性浮躁,成绩也不太稳定的同学提个醒,其他同学也要引以为鉴。”
这话几乎就等于是指着童隽的鼻子说,他的成绩里有猫腻,大家都别跟他学。买我的题,买我的题才是好学生。
原拓听她没完没了,也气坏了,正要再说话,却看到童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老师。”童隽问,“您说‘某些成绩不太稳定的同学’,是指我吗?”
熊文华没想到这些学生一个两个的都要反了天了,身为老师的尊严受到了极大的挑衅,气呼呼地说道:“对,就是说你,你自己还知道呢!”
童隽道:“我知道,但是不太明白老师为什么这样说。是觉得我原来成绩不好,所以考好了就是抄的?还是觉得我没有买您找来的习题册,就擅自进步了,让您很没面子?”
听到他的话,周围的同学们都瞪大了眼睛,比刚才看见原拓发言还要震惊一万倍。
原拓那个脾气是人人都知道的,但童隽居然也敢当面直怼老熊,还把话说的这么明白——刚啊!
心中所想被一语道破,熊文华气的发抖,呵斥道:“童隽!”
童隽“嗯”了一声,不紧不慢:“您刚才说的有句话我也很赞同,‘人品重要’,但我觉得,这句话也同样适用于老师。”
“一名教师,仅仅因为学生的行为不符合自己的心意,就精神侮辱,言语污蔑,难道这就是正确的做人方式?”
熊文华有生之年从来没被人这样扫过颜面,更不用提面前的还只是个未成年的学生。
她恼怒之下,抬手重重在讲台上一拍,把第一桌的几名同学吓得一哆嗦。
“真是胡说八道!你父母在家里怎么教育你的?就教会了你顶撞老师?”
熊文华气急败坏地说道:“我一心一意想帮助你们提高成绩,倒成了错处了?这套题是我好不容易托人找来的内部资料,又找地方印出来发给你们,中间费了多少精力!这不都是为了学生?你可真厉害,不想买题做题,还反过来怪罪老师!”
她顺手拿过一本习题册,“啪”地拍在了讲台上,怒斥道:
“你觉得我逼着你买书了是吧?那我问问你,这里面的题你敢说都会做吗?高考的时候碰上了怎么办!你要是现在能一道题不错的都能做出来,我跟你道歉!”
双方本来是话赶话说到了这里,连下面的同学都觉得老师有点胡搅蛮缠了。
就算是买了这些书,谁又能保证所有的题都能给做对了啊。
但童隽既然敢站起来说这番话,最起码要保证的就是自己占理。刚才他已经把同学的书借过来草草翻了一遍了,认为参考价值确实不大。
于是童隽顺手将一本书拿出来,发现是理综,他就翻开说道:“现做是来不及了,我跟大家分享一下我对于这套习题册参考价值的观点吧。”
童隽在现实中考的是一所省级重点高中,入学后直接按成绩被分到了扶优班,他头脑灵活,接触的也都是一些尖子生。
重新回到高三,或许有些知识已经印象不深了,但学习方法没那么容易忘记。
其实他刚来的时候就觉得,最起码在这个班级中,老师的教学和学生汲取知识的能力,都显得有些“死”。
这个阶段,该学的知识、该练的题型,基本上都已经差不多了,最需要提高的反倒应该是阅读题干的能力,以及总结知识的技巧。
任何题目都有自己的规律,回答也应该有相应的模式。首先要明白出题者想要考查哪方面的知识时,再对题干中出现的信息进行分析,逐点回答,就不容易丢分了。
万变不离其宗,不分析规律,死做题只会事倍功半。
这就是为什么有些人仿佛没有在学习上花费太多的时间,却能成绩很好,有些人却一身疲惫,但越累越得不到提高,反而怀疑自己的资质,弄得精神压力很大。
就在童隽准备好好跟这个误人子弟的老师辩论一番的时候,在校长办公室里,也迎来了几位市电视台的记者。
他们这次过来,是为了做一个全市各大高中省级优秀教师的专题,刚刚来到一中,采访了几位提前约好的老师之后,又跟校长进行了简单的交流。
这个专题的主要负责人叫张国栋,跟一中的李校长算是老朋友了,他坐在校长办公室里,一边喝茶,一边道:
“……总之,这次的采访是面向全市高中优秀教师的,下个专题,我想着要不就做一做一中的毕业班,选点优秀的学生一起参加采访。咱们是市重点高中嘛,每年的状元都出在这里,应当好好宣传一下。”
李校长自然喜欢这样的提议,高兴地说:“那敢情好,这一届我们的教学成果还是挺大的,不光培养尖子生,学生们的整体水平也有所提高啊。”
他想起早上两个老师刚刚跟自己提起的一位学生,便举例子道:“像高三15班好像就有个学生,叫什么来着,姓挺少见的。原来数学考4分5分都有,别的科目也不好,这一阵子进步就特别大。我觉得这种小同学也应该采访采访,给孩子们提供一下学习经验嘛。”
张国栋心念一动,觉得这个提议很好,进步大的学生跟一直都是尖子的学生比起来,参考价值更大。
他说:“现在我也没事,要不就先去高三的教学楼里转一圈吧?了解下情况,我再想想这个专题具体怎么做。”
李校长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于是一行人去高三的教学楼转了一圈。
可惜这个时候是大多数班级的自习时间,他们没有遇上观摩教学的机会,就在窗户外面给一些同学们安静学习的侧影照了几张相。
直到走到一间教室门外,才听见里面隐隐传来了有人说话的声音,几个人的脚步就都停了停,想听听他们在讲什么。
结果他们惊讶地发现,里面讲课的不是老师,而是一个手里拿着练习册的学生。
童隽以练习册里的一套题为例,将出题风格、解题技巧以及每道题的思路都完完整整地分析了一遍,顺便连带着参考答案中不全面不准确的地方都指了出来。
他所欠缺的是一些基础知识的遗忘,这种方法正好扬长避短,几乎每道题读一遍题干就知道应该从哪个角度下手了,分析的头头是道,连思索的时间都用的很少。
班里的同学一开始是抱着围观猛士跟老师battle的心态看热闹,听到后来默默点头,都忍不住将笔记本拿了出来。
其实也有人隐隐意识到了熊老师发的这些题似乎也不像她口中说的那么有价值,但不像童隽的思路这么清晰,所以那种想法被点明了之后,也就格外赞同。
熊文华本来一开始还带着轻蔑的冷笑坐在讲台后面,就等着看童隽能说出个什么子丑寅卯来,但随着一页页的题翻过去,她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端不住了。
——毕竟也是执教多年,熊文华清楚地意识到,童隽的观点和方法都是正确的!
学生们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好糊弄。
熊文华之所以没有半道打断童隽,就是因为没想到接下来要说什么,直到童隽自己把一套题给分析完了,将手中厚重的练习册合上。
“这套题还是偏简单,参考答案也没有太大价值。”他从容不迫地说,“浪费时间。”
这个臭小子,太嚣张了吧!
熊文华的呼吸声都明显加重了,憋了一肚子的训斥眼看就要喷薄而出,这时,教室门忽然被人敲了两下,生生将她酝酿好的怒火打断。
熊文华一转头,只见竟然是李校长和两名拿着相机和话筒的记者走了进来。
熊文华一愣,她知道今天下午有市电视台的人过来采访,但跟她可没什么关系。
难道是因为听说了她教学成绩优秀,特意过来的?
念及此处,熊文华忍不住理了下头发,露出笑容道:“李校长,几位这是……?”
由于刚刚才勃然大怒过,她的笑容中还有几分狰狞。
好在无论是李校长,还是电视台的几位记者,关注点都不在她的身上。
李校长笑着说道:“熊老师,这几位是市电视台过来采访的记者,不介意我们打扰几分钟吧?”
熊老师道:“不介意不介意,几位请进来。”
李校长就笑着冲童隽说道:“这位同学,你就是童隽吧?这次月考的进步很大嘛。”
童隽也被他说的挺懵:“我是童隽,谢谢校长夸奖。”
李校长就冲着几个记者介绍:“这就是我之前在办公室里跟你们提到过的童隽同学。看来他成绩进步并不是偶然,是找到了正确的学习方法,我觉得可以在采访中分享出来,让更多的学生得到提高……”
一名记者也连连点头,他们都在外面听了听童隽对于习题册的分析,再搭配他突飞猛进的成绩,实在很有说服力。
“小伙子长得很帅啊。”一个记者笑着拿起了相机,“不介意让我照张相吧?”
李校长又顺手把一个同学桌上的习题册拿起来翻了翻,他可不知道整件事情中还有一番曲折的经过,只按常理觉得学生发言,那肯定是老师让的。
于是他对熊文华也赞许了几句:“熊老师,我觉得你这个方法很好,现在市面上的辅导书良莠不齐,总不能好的坏的都买回来练,这样就浪费时间了,确实需要一定的甄别能力。”
……
李校长没有注意到熊文华涨红的脸,含着笑意询问道:“让学生们分享做题心得,也是老师得到提升的一个机会。你是怎么想到这种方法的?”
记者听到校长发问,于是把话筒伸过来,准备采访。
熊文华:“……”
班里已经有同学要憋不住笑了,她就是再厚的脸皮,也没法当着这么一个班的面睁眼说瞎话,可是实情当然更不好开口,硬生生把脸给憋红了。
李校长和记者都有点意识到不对劲,哪有人受表扬还这么痛苦的?
于是两人下意识地看向童隽,希望他能够解惑。
在童隽回答之前,原拓抱着手,慢悠悠地说道:“练习册是熊老师给班里订的。”
“……”
原拓还嫌不够,又加了一句:“童隽我们几个人都没买。”
21、第 21 章
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 半晌都没人说话。
直到终于从教室里的某个角落传出了压抑不住的“噗嗤”一声笑,才使得这场集体定身术被解除了。
李校长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的经过会是这样。
大概现在他唯一需要庆幸的事,就是跟自己一起过来的, 仅仅是电视台前来采访的记者,而不是什么巡查教学情况的上级领导。
除了有些下不来台之外,他更多的感觉还是愤怒——
到了高三这么关键的时刻, 为人师表的不为学生考虑, 竟然还想着借教辅材料捞钱, 有没有半点职业道德了?!
在这一瞬间, 李校长真有种现在就让熊文华停课滚蛋的想法。
但一来对方是正经在编的教师, 就算自己身为校长, 没资格让她停职, 二来也考虑到眼看就要高考了,换个新的班主任还要跟同学们磨合, 也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
因此李校长最终还是把当众发火的念头忍了下去,只在记者们离开之后,让熊老师跟他一起去了趟办公室。
最喜欢让学生去办公室的老师居然被叫到了校长办公室谈话,这可真是件稀奇事。
有好事的同学偷偷打听了一番, 说是熊老师今年的评优和奖金都没了,还被要求写了检讨书,并要将这次的习题册全部收回,原价给学生们退钱。
总之,血亏。
一直到了第二天的早自习时间,熊文华才再次出现在教室里, 她的眼睛红肿,也没有化妆,整个人显得无精打采。
“……之前交的钱已经都退回到了刘长波同学那里, 今天就会都按照名单发还给大家。”
面对下面的学生们,熊文华觉得十分难以启齿,但也不得不把话说下去:“这件事……是老师考虑不周,做的不妥当了,经过反思,我向同学们保证,以后不会再强制大家购买任何辅导教材,希望能够得到……同学们的原谅。”
好不容易磕磕绊绊地将这番话给说完,她胸闷不已,却也不得不按照校长的意思,再单独向童隽道歉。
“童隽同学……”
熊文华几乎是从牙缝里憋出来的这几个字:“之前老师在气头上,说了一些不妥当的话,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
老师毕竟也是长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公开道歉,这样的经历想必她能记上半辈子了。
童隽也不是非要跟熊文华作对,见她如此,也就接受了这个道歉。
熊文华咬了下唇,走下讲台,心中暗恨不已。
她有生以来从来没有这样颜面扫地过,简直是被羞辱到了极致。
童隽这个小崽子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很厉害吗?那她就要看看,下次月考时,对方能考个什么成绩出来!
熊文华对童隽的家庭状况了解的不多,只知道经济条件好像还行。
但他父母离异,而且开家长会的时候从来都没有人到场过,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孩子,又能优秀到哪去呢?
走着瞧。
当天晚上放了学,原拓终于接到了裴老爷子身边那位刘特助的电话。
不出意料,对方答应了他的要求,承诺会假装无意地在裴老面前不时提起原拓,找机会让他们见面。
当然,至于见面之后,裴老会不会器重到要发话将他接回裴家,那就要看原拓的本事了。
作为裴老的心腹,刘特助跟裴洋这个长子的关系却一直不和,再加上通过之前的交流,他也意识到原拓虽然从小不在本家长大,但绝非易予之辈。
权衡之下,这个人情做了有益无害,刘特助想不出拒绝的道理。
挂断电话之后,原拓将手机在掌中转了一圈,唇边扯出一个不太明显,但十分笃定的微笑。
不久之后,裴洋等人就会得知,他们想要利用的棋子,早已经跳过了长房自立门户,成为他们争夺家产的竞争对手。
想到对方脸上有可能出现的表情,原拓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他放下手机,将课本拿出来摊开,在睡前最后整理一遍知识点。
一摞月考卷子也被取了出来,原拓整理了一下,忽然想起白天童隽跟他借过。
以前以为他不在乎成绩,看来这次是想分析试卷了啊。
自己改的有点乱,不知道他有没有看懂。而且之前几次考试中,出的题目也很有代表性。
这么一想,原拓忍不住把自己前几回考试的试卷也给找了出来,然后将其中出现过的重点题型都总结在了一起。
不知不觉就抄满了小半个笔记本。
原拓的字一向龙飞凤舞,这次特意一笔一划写的清清楚楚,整理完了自己翻一翻,觉得很有成就感——这可比熊文华弄的那些破玩意有价值多了。
他已经忘了自己为什么要莫名其妙地熬夜做这件事,只想着明天让童隽看见,他应该会觉得很高兴。
原拓提着笔,想在笔记本的最后一页上写点什么,或者画个笑脸,但终究可能是生性就没有那种柔软的部分,想来想去,还是什么都没写。
他把笔记本夹在两本书的中间,平平整整地放进了书包里,然后关灯睡觉。
世界再次陷入黑暗,那种窒息般的感觉再一次袭来。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面前的虚无中不断涌动着,然后纷涌而至,压在他的胸口,围在他的身边,拖拽着他的手足……
奇怪的是,他仿佛在这些纷扰当中看见了自己的脸,像是在得意洋洋地笑着,又像是无尽愁苦。
是他自己,把自己囚了起来。
上次那片美丽的雪花并没有出现,他冷漠地等待着,仿佛过了几个世纪那样漫长,眼前终于一点点地恢复了清明,真实的世界回来了。
原拓下意识地转眸看向枕畔,只看见一片洒落的月光。
他翻个身,重新睡了。
童隽近些年来修身养性,其实已经很少有当面跟什么人发生冲突的时候。
但来到这个世界里,他深感自己可能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最近给主角献爱心的次数有点多,所以沾染上了原拓身上那股混不吝的劲。
当场把熊老师怼了之后,爽倒是爽了,他却因此背上了些许偶像包袱。
——所有人都把他这条曾经的佛系咸鱼当成了绝地飞升的奋发青年,以至于童隽想偷个懒都良心不安了。
他一大早就起了床,梦游一样叼了片奶油吐司,边背英语单词边往学校去,将要到门口的时候,发现今天教务处抽风,竟然弄了不少人在门口查胸卡。
童隽没带这东西,当机立断,将要迈进大门的脚步拐了个弯,直接绕到了学校外面的后墙处。
然后他震惊地发现,学校简直不是人,连这种逃生通道都派遣了值周的学生驻守。
童隽驴拉磨一样在外面徘徊了两圈,最终把心一横,拿出“老子就是没带,你能把我怎么样”的气势,雄赳赳气昂昂,朝着大门重新走过去。
都要进门了,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童隽?”
童隽回头,发现是原拓正面带疑惑地看着自己:“我刚才老远就看见你在学校外面绕圈子,干什么呢?”
童隽冲前面努了努嘴:“查校卡呢,被逮了估计要罚搞值日。熊大最近看我肯定不顺眼,我这不是不想触霉头吗。”
熊大就是熊文华的外号。
原拓刚摸了一下自己的书包,心不在焉,想着怎么把里面总结出了的那小半摞知识要点给童隽。
他昨晚写的时候没觉得,早晨上学的路上越想越不对劲。
自己真是吃饱了撑的啊,说好了这辈子冷酷无情一心报仇呢?
他为什么要用大半宿的时间,不睡觉也不搞阴谋,整理这些东西?
原拓想想都觉得自己有毛病了,前几天还在疑神疑鬼,觉得童隽对他好非奸即盗,现在就也被这种雷锋精神给传染了。
——当然,他也确实有毛病。虽然到不了精神病那么高的层次,也不远了。
原拓一路上瞎琢磨,都已经不想把东西给童隽了,结果听见对方带着点忧愁说没胸卡,他连脑子都没过,直接从兜里将自己的胸卡掏出来,递了过去。
童隽:“……”
原拓:“……”明白了,估计命中注定他今天得给出去点什么东西。
童隽十动然拒:“不用了,咱俩谁挨罚不都一个意思。再说照片又不像,你先进去吧。”
原拓拎着胸卡的绳没动:“没事,你直接挂脖子上进去,没人看照片。”
这句话倒是启发了童隽,他眼睛一亮,将原拓的胸卡拿过来,拆下绳子往自己脖子上一挂,底下塞进领子里面,剩下那张真材实料的卡片重新塞回到了原拓手里。
“这样就行了。”童隽叮嘱道,“一会靠近大门口,你就追我啊,假装要揍我那种追。”
一般两个人打打闹闹的进大门,被检查的重点对象都会被放在后面那个人的身上,这样的话童隽就能趁机脱逃了。
原拓也不是什么奉公守法的良民,但他的违纪和叛逆都是嚣张跋扈的来,没想到查个胸卡的事,还能被童隽给策划出一出急支糖浆的广告,一时入不了戏。
童隽往前跑出几步,回头一看原拓没动,只好又回来搡了他一个趔趄:“快追啊!”
原拓这才回过神来,奋起直追,两人一前一后冲进校门,倒是更像打闹了。
值周的学生看见童隽脖子上挂着校卡绳跑了老远,便也就没叫他回来,拦了后面的原拓一下:“同学,你胸卡呢?”
说完这句话,已经被旁边的女生悄悄拉了一下,小声道:“原拓,这是15班原拓。”
原拓长了一张阴郁而英俊的脸,个子瘦高,平时有些“酷酷的”,其实有不少女生都很吃他这种长相,再加上他成绩也好,因而经常是各班同学们八卦的谈资。
只不过碍于精神病的传闻和他那通身的臭脾气,大多数人还是对他敬而远之。
原拓把胸卡掏出来一晃,值周的学生也没敢再多说什么,就放行了。
原拓面无表情地走进去,拐过教学楼的拐角,童隽就神出鬼没地从旁边冒出来,揽住他的肩膀一拍,左手将那根还带着点体温的挂绳套到了原拓的脑袋上。
“谢了哥们,完璧归赵。”童隽道,“你现在是不是要去食堂打工?书包我给你拿回教室去吧。”
原拓捏住自己的书包带,摇了摇头:“不用,不沉。”
他一顿,还是将书包拿下来,拉开拉锁,从里面取出一个笔记本,递给童隽:“我自己的……错题本,没用了,你可以看看。”
童隽接过来,还没问出什么,对方就摆摆手,背着书包往食堂的方向去了。
童隽看看原拓的背影,又低下头翻了翻手中的笔记本。
上面的字迹工工整整,比他在卷子上写的还要清晰,而且分门别类,在童隽比较薄弱的英语语法和语文阅读上都有挺清晰的思路分析。
上面的例题都是从月考卷子上摘下来的,这可比拿着几份卷子一一比对分析要方便的多了。
童隽几乎觉得原拓是专门给他写的,这也太有针对性了。
不过转念一想,这么多的字数,要是给他三四天都写不完,自己昨天才刚借了卷子,不可能不可能。
童隽打消了这个念头,把笔记本收了起来。
这下可好,他本来带有一个给主角送温暖的使命,结果一番兜兜转转下来,成了原拓转头温暖他了。
这个主角也不像书里写得那么偏执变态啊,分明挺可爱的,作者胡扯。
最近熊文华的恶势力受到了打击,原拓也不打架了,15班两霸变得异常消停,大家在其乐融融的题海战术当中,迎来了又一个周末。
市电视台的毕业生专题节目已经制作完毕,就要在今晚播出。
放学后,原拓和童隽一起出了校门。
随着高考的脚步越来越近,天气也逐渐暖和起来,童隽买了一根“双棒”冰棍,顺手给原拓掰了一半,自己边走边吃。
“你明天还去打工吗?”他问。
原拓道:“我以后周末都不去了,就放学去。”
他打算去见一见自己的祖父,那个在梦中严苛深沉的老人。
印象中,他从来没有对自己的任何一位儿孙表现出偏爱或者是慈祥的态度,而是永远用一种衡量货物般的眼光,严谨地挑选着这个大家庭的继承人。
原拓不知道在现实中见了面,他是否也会同样如此,但这对于原拓来说,一点坏处都没有。
他不需要爱,他只需要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能力就够了。
这些话在心里徘徊了一番,没跟童隽说,原拓小心地拿着手里的另一半冰棍,看童隽吃完了,就递了过去。
童隽“啊”了一声,笑道:“我是给你的。”
原拓以前从来没有跟任何人分享过同一样食物,他似乎打出生以来,就与这个世界执着地格格不入着,别人躲避畏惧着他,他也看不上其他人。
顿了顿,原拓将那根冰棍递到嘴边,咬了一口。
有些凉,又甜丝丝的,像是……那一日出现在他幻觉最后的雪花。
此时华灯初上,正是放学和下班潮的高峰期,校门口的岔路上全都是人和车,学生们三五成群彼此簇拥着,笑的笑,骂的骂,打的打,闹成一片。
原拓和童隽就这样挨挨挤挤的出了校门,童隽依稀听见有车喇叭滴滴响了两声,他也没在意。
这时,有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大步朝他走过来,还没走到跟前就高声道:“隽隽!”
原拓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冲童隽说:“有人叫你。”
童隽一转头,就看见了父亲熟悉而又陌生的那一张脸。
从知道在这个世界当中,童海生很有可能就没有去世的那一刻起,童隽就在努力试图淡化心中的期待。
在确认这件事之前,他希望自己能够以一颗平常心去接受任何可能的结局。
而此时此刻,在看到真人的那一刹那,所有的怀疑都被打消了,他清晰地意识到,面前这个人,确确实实就是自己的父亲。
这个瞬间的感觉就好像是梦游一样,又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魇住了,他站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生怕稍微惊扰,这个梦境就醒了。
“童隽,童隽?”
原拓的声音中难得带了几分惊讶和担忧,他将手按上童隽的肩膀,问道:“你怎么了?那是谁啊?”
童隽低声道:“是……是我爸。”
久违的一句话。
两人说话的功夫,童海生已经走过来了。
令人有些奇怪的是,他似乎一点都不奇怪小儿子面对自己时的态度,好像童隽明明看见了他,却迟迟不挪动脚步走过去是件很平常的事情一般。
“隽隽。”
童海生冲着童隽笑了笑,有点小心翼翼地问道:“爸爸来接你了,今天跟我回家吗?”
原拓看了童海生一眼,发现对方的神情间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讨好之色,不由心生怀疑。
从这段时间的接触来看,童隽并不是一个脾气乖戾暴躁的人,既然这个男人是他爸爸,那没道理跟自己的儿子说话还要这幅态度。
再说刚才童隽的反应也很奇怪。
——难道是虐待过他?抛弃过他?干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原拓根据自己的身世经验来判断,深感“天下老爹一般黑”,看向童海生的目光也不觉带了几分审视与不善。
他有所不知,童隽却已经通过系统解锁的父亲相关了解了这当中的隐情。
原来在这个世界当中,原主自幼父母离异,他的大哥童磊跟了父亲,童隽则是一开始跟着母亲共同生活的。
母亲那边的具体剧情还没有解锁,只知道她是娱乐圈中一位咖位颇大的女明星,半年之前刚刚再婚。
正是因为她的再婚,童隽才被童海生接了回来。
但由于这些年来受到母亲的影响,他们父子之间误会和隔阂颇深,怪不得童海生的态度会是那么小心。
由于有这层原因在,童隽一时也不好表现的太过热情。
他无声的吸了口气,按照原主的性格,垂眸“嗯”了一声,说道:“好,回家吧。”
这四个字的简单回应已经让童海生欣喜不已,连声道:“好的,好的,那咱们这就回去吧。爸爸让周阿姨买了菜,回家给你做好吃的。”
童隽心中一动,过去他们家的保姆阿姨也姓周,那次火灾中因为恰好不在才逃过一劫,不知道这回还是不是同一个人。
他到现在还觉得自己就像梦游似的,恍恍惚惚跟着父亲走到车边,才想起来自己还没跟原拓打招呼。
童隽转身,见原拓没走,还站在刚才路灯下面的阴影处,手插在裤兜里,正目送他们父子。
童隽道:“爸,你等一下,我跟同学说句话。”
他急着找原拓,说完就跑回去了,倒是童海生手扶着车门愣了许久,这才梦游一样跟司机说:“刚才隽隽管我叫爸了。”
上回打电话的时候,童海生也听童隽叫过一回,但他总以为是信号不好自己听错了,这次却是真真切切。
司机说:“相处久了,隽隽肯定也知道谁才最疼他。”
童海生的目光盯着已经跑远了的儿子身上,点了点头。
他简直要迎风流泪了,好幸福啊。
原拓原本面无表情,但当看着童隽匆匆向自己跑过来时,唇角便忍不住一点点扬了起来,微笑问道:“你怎么不上车?”
童隽说:“这不是没跟你道别嘛,假期好好休息,下周见啊。”
他想了想又说:“下周要是没事的话,一起去学校门口吃烧烤。”
童隽头顶的碎发在路灯下显得有些毛茸茸的,有那么片刻,原拓挺想像他们睡在一张床上的那个晚上一样摸一摸。
可是对方现在可没睡着,他终究还是没好下手。
原拓抬了下手,又放下,笑着说:“行,你快走吧,别让你爸等久了。”
父子两人回到家中,保姆果然就是那位熟悉的周阿姨。
童海生得了儿子的好脸色,进家门之后一心一意大展身手,换了衣服便冲进厨房里面忙活去了。
没人让童隽干活,他就躺在沙发上当大爷,手里还拿着本文言文的小册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背着。
他的家人回来了,他也不能再咸鱼下去了,总不能给老爹丢人。
就在这时,家里的门铃被按响了。
保姆周阿姨过去开电梯外面的防盗门按钮,童隽问道:“谁啊?”
周阿姨道:“是你小叔来了。”
她又去厨房告诉童海生这件事,系统提示则在童隽脑海中响起:
【总任务:给主角原拓送温暖。
达成成就:说再见√
任务进度:30%。
奖励积分:10点。】
【恭喜宿主,主线完成度增加5%,新剧情加载完毕。】
【解锁反面人物:贪心小叔一个,烦人堂兄一个。】
童隽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给原拓送温暖了,问了一下系统才知道,它说的是当时自己在学校门口跟原拓说再见的事。
童隽跟系统开玩笑:“劳模,你这次奖励到账的时间延迟有点厉害啊。”
系统沉默。
它能说自己是因为不能理解原拓的心态,所以特意核实了好几遍吗?
说声再见为什么都能有积分赚啊!
果然不愧是暗黑系的偏执主角,高深莫测的很。
系统沉默的时候,童隽也点开了自己这个“贪心小叔”和“烦人堂兄”的相关剧情。
他记得,在现实生活中,自己也有一个名叫童海鹏的小叔,仗着有一张不错的脸,好吃懒做还喜欢乱搞。
他没结过婚,但有个不知道哪位姑娘扔下的儿子,也就是童隽的堂兄童胜,只比童隽大两个月,今年也是高三。
因为童胜的户籍地在这里,需要在s市参加高考,因而距离高考还有几个月的时候,童海鹏就把他领到了童隽家里借住。
童海生其实不怎么看得惯童海鹏这个不着调的弟弟,但对童胜这个侄子却一直照顾有加,什么东西有童隽一份,必然也有童胜一份,生怕他住的不习惯不舒服。
后来家中失火之后,童胜是唯一的生还者,童隽想找到他了解当时的情况,童胜却推说惊吓过度记不清楚,一个字都不肯多提,反倒想冲童隽要赔偿。
他到现在还记得,当时是在父亲和哥哥的葬礼结束之后,童海鹏带着童胜找到他,商量赔偿事宜。
“隽隽,叔叔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是换一个角度来想,就算没了爸没了哥,你还是用不着为了钱犯愁,是不是这个道理?”
童海鹏把童胜推到童隽面前,满脸写着无耻:“我家小胜,本来是送你们那里借住些日子,结果被一场大火给吓的都神经衰弱了,这高考肯定受影响啊,你要是再连点补偿都不给,那叔叔可要寒心了。”
他们想要的赔偿当然一分也没有弄到手,从那件事之后,双方几乎老死不相往来。
而眼下系统给出的剧情,竟然跟童隽在现实世界当中的经历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对此,系统的解释是,【宿主作为文中的炮灰,身世背景并没有在小说内容中占有太大篇幅。因此解锁的剧情会自动将世界漏洞补齐。】
系统说的并不是很明确,童隽却从这个答案中,确认了一件自己一直怀疑的事情。
似乎从他穿书的那一刻开始,书中世界就跟现实世界自动融合了。
而每一次的ooc与剧情解锁,就是在将这个世界,一点点改造成他熟悉的模样。
“嗯……问你个问题。”童隽冷不丁地说,“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真的原主?”
系统愣住,被他问的倒吸一口凉气。
童隽道:“这不是一个完整的世界,而是在书中虚幻构建出来的。我没来之前,没有设定出来的剧情就不会发生,我来之后,所有剧情围绕着我这个人自动补齐。那么可不可以由此推断……其实之前的原主只是一个类似于npc的角色?”
他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姿态悠闲放松,桃花眼微微弯起,整张面容也因为这个微笑而熠熠生辉。
虽然明知道对方看不见自己,系统还是有种心里被小勾子勾了一下的感觉。
平时总叨叨宿主没出息不上进,但这人偶尔动一下他那个漂亮的脑袋,还真是挺可怕的。
系统也不知道自己是悻悻还是有一点佩服,说道:【这答案本来是想当一次彩蛋礼包才给揭秘的……】
童隽挑了下眉:“意思就是,我猜的对?”
系统:【……嗯。】
外面的门被打开,厨房的菜被端出来,人语的嘈杂声伴随着饭菜的香气一并传出,如此真实。
童隽从沙发上站起身来:“那挺好的。”
他带着轻松的笑容看向两位有些冒昧的客人:“看来可以将这里称之为我的世界了。”
书中的故事怎么样,都是他人的想法,我的世界,则由我来演绎。
说话之间,童海鹏和童胜父子两人已经进了门。
“大哥,我今天刚到s市,带着你侄子过来看看你。”
童海鹏挺亲热地打了个招呼,按着童胜的肩膀往前一推,道:“小胜,这是你大伯,快叫人。”
说实话,其实童海生挺不愿意让他们两个过来的。
童隽平常住校,他在生意上又事务繁忙,父子两人本来就很少有这样的机会相处,更不用提童隽今天还难得给了他一些好脸色看——多么宝贵的亲子时间啊!
但弟弟再不着调,童海生也不好当着童胜这个侄子的面摆脸色,因此听到对方跟自己打招呼,他还是答应了一声,笑着说道:“一年多没见,小胜可长高了不少。快进来坐下,吃晚饭了吗?”
童海鹏笑着说:“一下车就直接过来了,还真没顾上。看来今天我得蹭大哥一顿了。”
好在饭菜准备的很丰盛,就算是再加上两个人也完全够吃。童隽慢悠悠地走过去,直接往桌边一坐,带着股独属于自闭少年的嚣张。
童海鹏看见他时愣了一下,端详片刻才敢认人:“哟,隽隽今天也回家了?”
童海生知道儿子性格内向,不爱搭理人,没等童隽说话,就替他回答道:“是,明天周日也不上课,今天我就把他从学校给接回来了。”
他们两个大人倒是对童隽形象的改变没有太大感觉。
小伙子嘛,知道要保持形象了,换个发型换件衣服,都是正常的,倒是旁边的童胜多看了这个堂弟好几眼。
在他的印象中,童隽一直是寡言不讨喜的脾气,留着老土的发型,带一副可笑的黑框眼镜,从学习到外形没一处比得上他。
童胜挺瞧不起他,但偏偏人家的爸爸是大老板,人家的妈是电影明星,自己却只能跟着童海鹏这个不靠谱的爹,日子过得紧巴巴。
他没想到童隽好好整理了一番之后,外形竟然这么出众,连整个人的气质都好像变了,坐在童家堂皇的客厅中,如同一个优雅矜贵的小王子。
这让童胜那种自卑混合着不平衡的感觉,愈发强烈起来。
童海鹏隐晦地看了儿子一眼,又笑着问道:“那隽隽是不是要等高考完放了暑假,才回他妈妈那边去了?”
童海生皱了皱眉,对弟弟的不合时宜有些不满,轻描淡写地说道:“以后都不回去了。”
童海鹏脸上的笑容也有点僵硬,他本来想着大哥家大业大,却只有两个儿子,离婚后也没再娶妻。
现在老大童磊在外面上学,小儿子童隽又跟着他亲妈,童海生身边也没个人陪着,肯定挺空虚的。
因此他就盘算着,找个借口把童胜给送过来,直接放到童海生家住下。
只要能进门住下,当然就可以想借口赖着不走,培养感情。
童海鹏觉得大哥这么有钱,又喜欢孩子,不占占便宜分点家产,简直天理难容。
谁想童隽回来了,实在有些碍事。
但要是论乖巧懂事,论成绩好,童海生这个自闭的小儿子可半点都比不上童胜。
童海鹏心中念头转着,面上不显,赞同道:“这样也挺好。高三本来就压力大,隽隽既然回来了,就多让你爸爸给你做点好吃的补补。对了,一模二模考了吗?成绩怎么样啊?”
童隽心说来了来了,果然讨厌亲戚不可避免的必备技能之一就是问成绩。
他淡淡道:“不怎么样。”
对于他数学常考个位数,其他科目就没及格过的战绩,童海鹏也有所耳闻,
童海鹏道:“不是小叔说你,都高三了,也该知道着急了。你弟弟的功课倒是一直都不错……”
他转头问童胜:“对了,上次考多少名来着?”
童胜矜持地回答:“发挥的不是很好,只考了班里第九名。”
童海鹏跟童海生道:“我们家小胜平时的成绩通常都是班里前五,最近是因为户籍地的事跑手续,有点耽误了。不过他们老师也说了,照他这个成绩,上重点肯定没问题……”
他想在童海生面前展示一下童胜的优秀,成绩好也是他相对于童隽的最大优势,可是童海生一听弟弟话里话外挤兑儿子,心里就不畅快了。
他怕童隽不高兴,直接打断了童海鹏的话:“海鹏,孩子们刚从学校回来,都挺累的,别提成绩了。吃饭。”
童海鹏愣了一下,见童海生脸色不好,有点讪讪地说:“我是想着,高考前就让小胜住在这里。这孩子学习好,也懂事,平常可以给隽隽辅导辅导。”
他这么一说,倒让童海生真的有些犹豫了。
没有任何一个家长不希望自家孩子成绩优秀,但因为童家的情况特殊,童海生自觉对这个孩子亏欠良多,也就不舍得再给他施加太多的压力,过的开心就好。
如果高考之前,有个同龄的小伙伴在身边跟他一块学习,应该无论是对于调节心态还是提高成绩,都是件有益处的事吧?
他正想着,便听童隽开口道:“不需要。”
他看了眼时间,顺手将电视打开了,道:“看电视吧。”
童海鹏没想到这个小侄子沉默寡言的,还挺难搞,这是明摆着态度抗拒转移话题了。
他碍于童海生在场,本来都不想说什么了,但觉得童隽对自己态度抗拒,心里有气,忍不住道:
“隽隽,你要是学习不好还这么不虚心,成绩是不会进步的,总不能一辈子靠你爸爸养着吧……”
童海生皱眉道:“海鹏,学习不是衡量一个孩子是否优秀的唯一标准,隽隽要是不喜欢学习,我也可以送他去学习其他感兴趣的东西。你就不用再多说了。”
一般的家长当着亲戚的面,就是碍于面子和礼貌,也要象征性的批评自家孩子两句,像童海生这样护犊子的可是不多见。
童海鹏费尽心思也没让他这个爱子心切的大哥意识到童胜的半点好,都有点无奈了,正要说话,忽然听见电视机里传出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接下来我们要采访的,是高三15班的童隽同学。在最近一个月当中,他的成绩进步非常大……”
除了童隽以外,饭桌上的另外三个人都震惊地看向电视,里面的女记者正面带微笑的介绍着:
“由倒数后三名到班级前十,这个突破是惊人的。那么,他又有怎样的学习秘笈呢?下面请这位同学回答一下吧。”
随即,童隽出现在了镜头当中,神态自如,从容讲述。
童海鹏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眼睛发直地盯了电视屏幕一会,又慢慢转头,看向童隽。
这,长得是一样没错,名字好像也相同,还是一个班的……
难道里面接受采访的那个童隽,真是他面前这位?
童海鹏茫然地看了另外两个人,只见童胜满脸难以置信也就罢了,连童海生都是一脸梦游的表情,好像没认出来电视里面那个就是他的亲儿子。
童隽趁机将最后一块糖醋排骨夹到自己的碗里,这才若无其事地说道:“都说让你们看电视了。”
23、第 23 章
童隽人生有了动力, 在家中度过了自己有生以来最勤劳的一个周末。
而原拓那一边,则顺利地见到了他的祖父,那个昔日在生意场上叱咤风云的精明老人。
裴老想必早就已经有所安排, 除了助理和接他过来的司机,原拓一路上并没有遇上其他人,直接被带到了裴老的面前。
裴老正在花园里浇花, 见到原拓过来, 他手中的拐杖轻轻敲了敲地板, 掀起眼皮打量了这个几乎从未谋面的孙子几眼。
“怎么会想到要来见我?”他直截了当地这样询问。
原拓也并没有因为正面对着这位严肃的老人而多处几分敬重, 他单手插/入裤袋, 似笑非笑地回答道:“我也不想来, 是父亲和李女士先找到我的。”
“这么多年来不闻不问, 忽然找上门来,总不能是好奇看看我长什么样吧?”原拓道, “我琢磨着,现在我这个人最大的用处,恐怕就是回到裴家充个人头,所以干脆自己先送上门来了。”
裴老盯着他, 目光像刀片一样锐利:“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原拓道:“我很清醒。与其等着被人当成工具,倒不如先利用自己身上的价值换些好处,好歹还能落到我手里。”
他回视裴老,慢慢地说:“这不也是目前裴氏房产所秉承的理念吗?我以为,您应该跟我有一些共同语言。”
最近房地产市场吃紧,前一阵子, 裴氏房产刚刚主动抛售了一些股票,却又将生意范围扩大了一些,这个举动让不少人都高呼看不懂, 没想到被原拓这么一个还在读高中的小孩子说中了其中的一些关窍。
花园里陷入短暂的宁静,片刻之后,裴老顿了顿拐杖,一言不发地进了书房。
作为有意无意将原拓相关消息透露给裴老的人,刘特助站在旁边,因为这场祖孙的态度捏了一把冷汗。
直到裴老进了书房,也就代表着他对于原拓初步认可的态度,才让刘特助心中的忐忑减少了一些。
他识趣地没有跟进去,不过里面二人的谈话时间倒也不长,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左右,书房的门重新打开了。
原拓也没再多说什么,起身点了点头就要离开。
相比他的冷静,反倒是裴老从这个长孙身上感到的惊讶更多一些。
在谈话的时候,他甚至觉得,原拓给他的感觉更像是一个平等交谈的成年人。
“你多大了?”裴老忽然问道。
原拓怔了一下,然后说:“19。”
裴老又问:“大学想学什么专业?”
原拓道:“编程吧。”
裴老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声,不再多言:“去吧,以后每周五的晚上过来陪我吃饭。”
原拓挑了挑眉,倒也没拒绝,起身离开了裴家。
进门的时候夕阳西下,离开裴家老宅时则已经星斗满天了——就好像他见不得人似的。
裴老喜欢在饭后喝上几盅酒,原拓正好赶上了,便陪着喝了点。
这酒后劲长,当时喝的时候逞强不觉得,此时出了门,就觉得脚步有点发飘,酒劲泛上来了。
他远远见到有一辆跑车从对面过来,转眼掠过身边,带着一股风疾驰而去。
原拓的衣服被那阵风带的飘了一下,正好看清,车里面的人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裴亚辉。
这小子他从小到大大概也只见过三五回,第一次见面原拓就把他给揍了,第二次见面裴亚辉意图报仇,又遭反杀。
因此虽然见的次数少,这兄弟俩却可以说都对对方印象深刻,甚为厌憎。
但他们真正的交集还是在原拓的那些梦境中,裴亚辉不学无术,能力平庸,裴洋和李欣丽却一心一意为他铺路,恨不得想尽办法将最好的都奉至他的面前。
当原拓在为了给母亲买一瓶药而偷偷捡同学不要的矿泉水瓶时,裴亚辉已经可以在家里办宴会了。
没什么可遮掩的,他生来一身戾气,就是不忿不平,见到这家伙一回,就想揪过来暴揍一顿。
夜色中车水马龙不断,原拓不急着回家,就顺着街边慢慢走。
裴老问他多大了,他没说,其实今天是他的生日。
就在两个小时之前,原拓才刚满十九岁。
他记得在自己七岁之前,母亲的精神还正常,那时候日子虽然过得拮据,每年到了自己生日那天,也会得到一个小小的生日蛋糕。
蛋糕还不够一个盘子大小,上面用的奶油也比较劣质,吃起来甜腻的过分,但却是他儿时不多的快乐时光。
但这点乐趣,也在母亲的病情愈发严重之后,再也没有过了。
曾经羡慕过他人家庭美满,生活安逸,曾经也因为自己的命运而怨愤不平,多少人口中轻飘飘的嘲笑揶揄,于他而言,却有若泰山之重。
心在不断强大的过程中变得冷硬,本来已经不在意的某些事情,因为今天重新走入裴家,因为那个本应该被称呼祖父的人的一句话,重新翻涌上来。
原拓回家的路上要经过一个街心公园,他走着走着觉得累,索性便找了把长椅坐下来,仰头盯着满天繁星。
星星在一圈圈旋转,不知道是酒劲上涌,还是那该死的幻觉又出现了。
原拓一手搭在额前,将眼睛闭上。
身边传来沙沙的脚步声,他只当行人路过,并未在意,不料脚步到了附近停下,微凉的手指尖轻轻拍了下他的额角。
原拓睁开眼睛,看见童隽站在面前,单手托着一个生日蛋糕,冲着他一递,笑眼弯弯:“喏,生日快乐。”
蛋糕上的电子蜡烛发出暖色的光芒,映入眼底,仿若星光漫溢。
童隽见原拓没动,便自己在他旁边坐下了,蛋糕放在两人的中间。
他伸手在原拓眼前晃晃:“嘿,怎么不说话,傻了?”
原拓从椅子上直起身来,怔怔看着童隽,只见对方那张染了层淡金色光芒的面容上笑意盈盈,一时心悸如鼓。
那笑意,那流淌着暖色的光,好像一直浸到了他的胸腔里,泡的整颗心脏发胀发烫,像是要裂开一般。
这人光是简简单单地站着,就美好的令他心生向往,却又不由得感到几分自惭形秽,仿若对方是城堡里不染微尘的小王子,而他则是在人间风雨中挣扎的乖戾少年。
原拓忽然抬起手,将童隽在自己面前乱晃的手握住了。
“我……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原拓紧紧握了一下,而后将童隽的手松开,轻声道,“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的?”
童隽道:“你胸卡上写着呢。”
原拓的生日是他一开始就注意到了的。记得看小说的时候有个情节,讲主角有一年的生日买了个小蛋糕,兴冲冲地拿回来,结果被他突然发病的妈妈给打翻了。
童隽当时看的时候就觉得挺不是滋味,上回跟原拓借胸卡的时候,也就顺带着注意了他的出生日期。
他这一天学习的太过忘我,总觉得好像有点什么事没做,直到傍晚看了一眼日历,才猛然惊觉,今天正是原拓的生日。
“其实我是先去的你家,但没有人,你又不接电话。”童隽道,“我就想从这个公园穿过去,去你打工的那家店,结果这就碰见了。”
原拓看了看手机,发现果然有好几个未接来电,但他刚才要跟裴老谈话,所以静音了。
他忽然说道:“其实我知道是你给我粘了书,擦了桌子,还帮我教训了赵家兴那帮人。”
童隽不以为意:“我觉得你也能猜出来。”
“也有猜不出来的。”原拓看着他,“比如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从小到大,伴随着他的是漠视、欺骗和尔虞我诈,曾经发誓谁也不会再相信,可谁料想童隽就这样闯入到了他的生命当中。
一开始他是抗拒的,但矛盾挣扎过后,终于缴械投降。
这个答案,他想知道,又不敢知道,生怕出口时就会打碎了某种美好的期待。
但此时此刻,原拓清醒地意识到,无论童隽会说出怎样的答案,自己都只有认了。
随着对方的好恶而进退,由他的心情而感到情绪喜怒,他所有的情绪都系在这个人身上,在察觉到自己的溃不成军之前,就早已经没有了还手之力。
童隽看出来了原拓的在意,也没像上回那样敷衍他,想了想道:“行,跟你说实话吧,我这人运气不好,总倒霉,然后就有个算命的跟我说,你八字旺我,让我对你好一点。”
系统:【……】谁?这是在说谁!
原拓:“啊?”
他自己都混成这德性了,居然还能旺别人?
童隽道:“当然这只是一部分原因啦。因为这个注意到你的,不过后来就是因为我待见你这个人,愿意跟你当朋友。”
原拓问道:“那你现在还倒霉吗?”
童隽笑着说:“托你的福,好多了。”
原拓本来觉得好笑,但说到这里,他忽又想起自己在梦境中看到的那个长大了的童隽,对方神情阴郁,形容狼狈,和现在判若两人。
他心中忽地一紧,又忍不住道:“别信这些。哪个神棍说你命不好的,纯属咒人,明天我把他摊给掀了去。”
系统:【……】
过河拆桥,过分了啊。没有“神棍”你俩能认识吗???
童隽估摸着系统先生要炸,连忙转移话题:“你看看我就是喜欢你这点,仗义。来吧,问也问完了,咱过生日。”
他将蛋糕上的电子蜡烛拔下来,变魔术一样拿出了真的蜡烛和火柴,冲原拓道:“你自己点吧,我怕火。”
原拓摆蜡烛的时候,童隽忽然发现那只小刺猬特效又出现在了他的肩膀上,一双乌溜溜的小眼睛盯着自己。
童隽悄悄扮了个鬼脸,小刺猬就一下子从原拓肩上跑了下来,绕着蛋糕转了几个圈,然后恋恋不舍地挪开,凑到童隽面前。
童隽揪了一点奶油渣给它吃,小刺猬吧嗒吧嗒地吃了,竖起的刺越来越耷拉,温顺地贴住后背。
然后它一个打滚,竟然躺到了童隽的面前,再次将肚皮露了出来。
童隽轻轻摸了两下,小刺猬没跑,惬意地眯起眼睛,伸开四条小腿,用全然不设防的姿态面对着他。
这时,原拓已经插好了蜡烛,却没点火,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你要是怕火就不点了,象征一下就行……”
他看了童隽一眼,发现对方神色专注地盯着一块空地,不知道在想什么:“童隽?”
原拓一说话,小刺猬就消失了。
童隽遗憾地收回手,忍不住看了原拓衣服下面盖着的肚子两眼。
“没想什么。”他在心里暗暗琢磨,既然小刺猬是原拓的化身,那不知道对方的肚皮会不会也这么软软的很好摸?
有点想试一试啊,早知道那天一起睡觉的时候,他偷着摸一把。
宿主在那里逗刺猬撸主角吃蛋糕,系统满腹委屈。
自己明明是给这对狗男男牵线搭桥的,结果他们两个在这里亲热友爱过生日,转过头来就莫名其妙把它当神棍diss了一顿。
现在的客户越来越难搞,业务不好跑啊。
但毕竟它是劳模系统,经过专业训练,检测到积分增加了,还是要任劳任怨地报账:
【主线任务:给主角送……】
“系统先生,不好意思,等一下。”童隽打断了他,“今天是给哥们过生日,要积分奖励不合适,劳你给我随便换点什么吧?”
系统:【换个“天崩地裂”特效吧?】
童隽:“……说你是神棍和要掀摊的都不是我啊,算账的话找原拓。”
系统:【……】你的兄弟爱呢?
最后,童隽用20点积分兑换了一场流星雨,跟生日蛋糕和街心公园特别配。
当这场声势浩大的流星雨从天边滑落下来的时候,整个街心公园中的游人都几乎刹那间停下了脚步,抬起头来仰望天空。
世界在这一刻被装点得风华绝代,令人惊艳沉迷。
原拓将目光移开,悄悄挪近了一点,去看童隽的侧脸。当所有人沉迷在美景中的时候,他才可以如此的肆无忌惮。
那长而英气的眉,微微上挑的眼,高挺的鼻梁,以及……柔软的,泛着光晕的薄唇。
胜过美景万千。
他觉得这一刻的自己可能是疯了,因为他竟然有一种吻上去的冲动。
不远处有个姑娘拿着手机录像,同时带着哭腔说道:“太美了吧!是不是在做梦?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美的景象。感动死了。”
声音入耳,原拓恍然回神,又不由柔情涌动。
这次,不是在做梦。
是真的很美。
整个世界,这个人。
24、第 24 章
自从上一次的毕业生专题访谈节目过后, 童隽的名字便在一些老师的心中挂了号。
大概除了他的班主任熊老师之外,其他人都很希望这匹突然闯出来的黑马能够稳中有进,再创佳绩。
又一次的月考之后, 李校长开完了会,将主管学校教务工作的蒋副校长给留下来了。
“最近,市电视台做的那档毕业生专题节目都已经陆续播出了。”李校长问道, “各班都组织同学们看过了没有?反响怎么样?”
蒋副校长扶了扶眼镜, 乐呵呵地说:“挺不错的, 孩子们最近的学习劲头很足, 按照全市联考前五十名的总体分布情况来说, 咱们学校的占比也提高了。”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 对自己的上级兼老朋友说道:“你猜猜, 这回的全市第一是谁?”
为了学生的安全和学习条件考虑,学校最近正在加盖教学楼和宿舍楼, 李校长光顾着那边的事,都没来得及翻看刚刚新鲜出炉的排名表。
他问道:“谁?”
蒋副校长笑道:“你肯定想不到,就是15班上回接受采访的学生,叫童隽的那个。”
他提起这件事来也非常兴奋:“好家伙, 这个小同学后劲可足啊,看到他名字的时候,可把我吓了一跳。还有第二名,第五名,第八、九、十,都是咱们学校的, 这次占了全市尖子生中的半壁江山,总算可以扬眉吐气一回了。”
这几年一中跟二中竞争的很厉害,两所重点高中每次考试中都在暗戳戳地较劲, 这次他们的成绩这么好,两位校长都很高兴。
李校长说:“这就说明,每个同学都是潜力股,我们不应该只关注成绩好的学生,平时还要注意均衡培养。”
蒋副校长道:“那像童隽同学进步这么快的,我也是从来都没见过,不知道是不是私下里清了什么补习老师,或者家里有督促?”
李校长闻言笑了笑,道:“你知道他爸爸是谁吗?”
蒋副校长道:“听你这么说,应该很有名堂啊。”
接着他便看到了李校长递过来的一份文件。
那是一份捐助学校加盖教学楼的投资合同,蒋校长不管财政这里,之前并没有看过。
此刻他见到签名处写着的“童海生”三个字,不禁一怔:“你的意思是……?”
李校长说道:“我都已经打听过了,童隽就是童先生的小儿子,他妈妈是演电影的那个邵玉琳。只不过之前他父母离异,跟了母亲。”
他的手指在纸面上点了点:“这不是明星嘛,怕声张出去惹麻烦,监护人那一栏就一直空着,我也是找人打听了才问清楚的。”
蒋副校长听了,这才恍然大悟。
童隽刚刚重新回到他父亲家,童海生就来捐楼了,可见对这个儿子应该要比孩子妈妈上心的多,看来童隽成绩的进步也与此有关。
家庭环境对学生的成长也很重要嘛。
两位校长商量了一番,一致认为既然人家没有声张,他们便也当做不知道童海生和童隽之间的关系,以免打扰童隽正常的生活和学习。
不过,家世背景可以隐藏,成绩却是一定要公开的,于是不久之后,这份成绩单就由校长手里传到了各个老师的办公室,人手一份。
当然,熊文华也包括在内。
这段日子,她过的很不顺心。
熊文华脾气暴躁,还有些斤斤计较,平时在同事当中人缘就不算好,只不过因为家里条件不错,大多数老师也都不愿意跟她发生矛盾,平时容忍三分。
结果自从采访事件过后,不但在开会时被校长几次点名批评,还不得不公开退钱并向学生道歉,简直让一贯喜欢炫耀的她颜面扫地。
平时对她客客气气的那些人,现在见了她也是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背后的议论就更多了,弄的熊文华气闷不已。
她说什么都不相信,童隽这种学生能一下子有那么大的进步,差生就是差生,资质性格都在那里摆着,没出息就是没出息,也就会耍点小聪明罢了。
可能一次两次他投机取巧,分数上去了,但绝对不会稳定。
熊文华每回在办公室听着别的老师对童隽夸奖有加,心里都会冷笑——她就等着看这小子考砸了,那些人打脸不打脸!
但让她意外的是,一连等过了几次考试,童隽的成绩居然都在稳步上升。更是在这次联考当中,考取了第一的成绩!
简直匪夷所思。
熊文华不敢置信地拿着成绩单看了一遍又一遍,终于确认自己的眼睛没有出问题。
她忍不住脱口说道:“这怎么可能呢?”
“熊老师,我劝你两句,当老师可不能这么当。”
有一位老教师实在看不下去她这幅嘴脸,开口说道:“我是没教过你们班的学生,不知道他们都是什么样子。但你是个成年人,学生不好,你就好好教育,学生优秀,你应该为他们高兴。”
“天天就想着自己那点面子,跟个孩子较劲,这样有意思吗?你读师范的时候,没学过教师行为操守吗?”
这位教师每两年就要退休了,而且很有资历,熊老师脸上火辣辣的,没敢跟她顶,顿了顿道:“王老师你不了解情况,这个学生本身是个差生……”
王老师冷声道:“就凭你能说出‘好学生差学生’这样的话,也不是个合格的教师!”
熊文华本来也不是什么善茬,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了,怒道:“王老师,我是因为你岁数大了才尊敬你,你也别太过分了!”
办公室的其他老师们都安静下来,眼看双方越闹越僵,有人便打圆场道:“好了好了,大家都是同事……”
刚说到一半,办公室的门被敲了两下,然后推开了。
“老师们都在呢?李校长让我来说一声,下午的教学研讨会取消了啊。”
探头进来的人是教学秘书,他抱着一摞文件,神情有些匆忙,也没注意到办公室气氛的异常:“教育局的几位领导和前一阵给咱们学校投资盖楼的老板要过来,检查一下新教学楼的质量——不耽误上课,各位知道这个事就行了。”
只要不是来听公开课的,就跟他们这些一线教师关系不大,老师们也都没太往心里去,倒是经过这么一打岔之后,也吵不起来了。
王老师夹起教案离开了办公室,留下熊文华自己坐在椅子上,气的肺疼。
童隽可不知道熊文华对自己这么念念不忘恨之入骨的,在他看来,上次那件事都已经算是过去了。
离高考本来也没有多长时间,他考完了就能拍拍屁股走人,实在没必要跟老师置气。
下午第一节课,正是全班同学都昏昏欲睡的时候,童隽早上起的太早,为了假装正在认真听讲,已经耗费了所有的演技。
刚下了课,他就把帽子往脑袋上一扣,趴在桌子就要睡觉。
“童隽童隽。”一只手伸过来,将他的帽子边揭开一条缝,冲着里面说道,“高危预警,刚才我路过办公室的时候,听老熊跟咱们班头问你中午在不在教室了,可能又要出幺蛾子。”
说话的人是他们宿舍的周泽,他之前还是个傲娇少年,逐渐发现童隽这个人其实很有意思之后,已经很喜欢整天找他一起玩了。
童隽本来都要秒睡了,硬是被他一嗓子吼了个精神,抬起头反应了三秒:“也没准看我这次考得好,想请我吃个饭?”
周泽直接把帽子给他扣死了:“得了,你继续睡吧。”
可惜他的话刚刚说完,童隽就被过来带话让他去办公室觐见的班长叫走了。
目前的学习状态比较紧张,中午不休息留在教室里看看书做几道题也很正常,童隽一路上也在奇怪熊老师又是为了什么事找他。
他到了办公室,里面只有两三个老师在,熊文华正在她自己的办公桌前坐着,戴着眼镜批改作业。
童隽敲了下门走进去:“熊老师,您找我?”
熊文华连头都没抬,也不看他,冷冰冰地问道:“你今天中午不回宿舍,留在教室里干什么?”
童隽道:“学习。”
虽说班里的同学成绩好,当老师的也会面上有光,但联想到自己因为童隽提高而经历的一系列倒霉事,熊文华真是听见他说“学习”这两个字就脑袋疼。
她干脆将手里的红笔往桌上一扔,抬起头来冲着童隽冷笑道:“学习?这个借口倒真是好用!你觉得考过几次高分,老师就管不了你了是吧?还想撒谎!学习你跑我办公室里来干什么?”
童隽因为熊文华咄咄逼人的态度,语气也沉了几分,但依旧解释给她听:
“我下了上午最后一节课的时候来过办公室,是因为高老师说家里有事,让我帮她把教案和作业给送进来。我放下就走了。”
熊文华盯着他道:“当时办公室里有没有其他老师?”
童隽道:“王老师出门的时候我进的办公室,他看见我了。”
熊文华冷笑一声说道:“也就是说后来没有其他人了。那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什么我下午来上班的时候,会发现我的办公桌抽屉被人给翻过了?”
这句话她问的很慢,与其说是生气,倒更有一种,“你这小子总算有把柄落我手里了”的快意。
之前她两次想教训这个学生,不是被教导主任拦住,就是被校长给打断,现在领导们都去陪投资教学楼的贵客了,熊文华正好打算趁着这个机会,把事情好好查个清楚。
25、第 25 章
事实也确实如此, 熊文华发现自己的抽屉被人翻的乱七八糟,里面少了一百来块她平时扔进去的零钱,除此之外, 这抽屉里还锁着刚刚为高三下一次月考出好的卷子。
发现这件事之后,她第一时间去保卫科查了楼道监控,便看见童隽曾经在中午时候进过办公室。
熊文华一直不肯相信他成绩的进步, 这次可算是抓到了把柄, 觉得一切都能说的通了。
倒不可能说是童隽每回的成绩都是提前偷试卷得来的, 但最起码证明了这个学生就是品质不好, 以前偷鸡摸狗的事情肯定也没少干!
果然, 童隽沉默片刻, 说道:“我不能解释。”
熊文华唇角上扬, 刚要说话,却听对方又道:“但是我觉得, 老师您没有花钱雇我当保安,您丢了东西,也根本就没必要问我。”
熊文华冷声道:“你是说我冤枉你?”
“这不明摆着的吗?老师您先拿出来确切的证据再找我也不迟。”
童隽都懒得跟她浪费时间,说完之后转身就想出办公室。
熊文华却在这个时候冷笑道:“我原来看你虽然学习差了点, 但最起码还算老实,现在天天跟原拓那种学生混在一起,偷钱也学会了,顶撞老师也学会了,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童隽站住了脚。
倒不是熊文华这句话能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混过娱乐圈的人,怎样的诋毁谩骂都经历过,这点小小的冤枉, 他会不满,但根本不至于气成什么样。
但是熊文华突然用这种语气提到原拓,却让童隽想起来原书中的一点剧情。
讲的就是说原拓上高中的时候,有一次班里有同学丢了钱,大家都找不到是谁拿的,因为都知道他家境贫寒,因此原拓就成了被重点怀疑的对象。
为此,班主任老师还特意在班里含沙射影地让“某些同学”平时离别人的东西远一点,从那以后,原拓就更加不爱跟别人来往了。
这件事在小说中占的篇幅很少,不过是寥寥几笔带过,童隽当时掠了一眼就往后翻了,此时结合熊文华的态度想起来,却觉一阵不是滋味。
过去在他的心目中,原拓是暗黑复仇文的主角,他遭遇的一切不过是作者的设定,为了他能够在日后更好的打脸回来,所以理所当然。
但现在,对方就在他的身边,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童隽知道他为了生活如何辛苦的学习打工,知道他会为了一块生日蛋糕、一个善意的举动而感到简单的开心。
也能想象,曾经那些来自外界的恶意,对他造成过怎样的伤害。
童隽想起了那只眼睛亮晶晶的小刺猬。
凭什么原拓就该承担这些呢?
“熊老师。”童隽重新转过身来,冷静地问道,“您凭什么这么说原拓?”
他认认真真地说:“我跟原拓来往的时间不算久,但也不难发现他本质上是个很善良热心的人,也绝对不像别人口中那样不堪。您身为老师,不去了解一个学生,怎么可以说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话?”
熊文华一愣。
“无论家里条件差,学习成绩不好,还是性格不够开朗外向……这些都不是错误,我们已经在努力的读书生活了。老师是人,学生也是人,我们尊师重道,但没理由承受您的践踏和羞辱!”
童隽道:“熊老师,我尊敬您,管您叫一声老师。但是坐在办公室里,拿着工资,您也该有点为人师表的样子吧?您平心而论,现在把我叫到办公室来,是为了我好,想要教育我吗?还是因为习题集的事想故意为难我来解恨?”
他深吸口气,不吐不快:“我觉得像您这样的人,不配当老师。我要是你,现在就会感到脸红。”
熊文华确实脸红了——纯属气的。
她这辈子都没被人如此没头没脸的指责过,更何况说话的人还不是校长之类的上级领导,而是一个她一直都厌恶的学生。
“你,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学生?你在跟谁说话!欠教育了是不是?!”
熊文华盛怒之下,顺手拿起旁边数学老师桌上的三角板,冲着童隽的肩膀抽了过去。
“哎,干什么呢!别动手!”
办公室里的另外两名老师本来也被这场师生争执给惊呆了,直到看见熊文华拿起三角板才反应过来,连忙大声阻止。
他们没来得及拦住,倒是办公室外面进来一个学生,将童隽挡在身后,一把将熊文华的手给挥开了。
没出事就行!两位老师松了口气,再一看进来的人是谁,嚯,正是原拓。
他们刚才也听到了熊文华说原拓的那些话,都觉得不妥当,结果还被人家原拓听见了。
几个老师都知道,原拓这孩子从小就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混日子,确实也不是什么逆来顺受的小白兔,很不好招惹。
他来了,事情可就越来越不好解决了。
这个熊老师,可真是能找事!
其实原拓过来也有好几分钟了。
他刚才在教室里看见童隽被熊文华给叫走以后,就觉得很不放心,等了一会眼看预备铃响起,人还没回来,原拓干脆就来办公室看个究竟。
这时候学生们都在教室里面上课,楼道里空荡荡的没有人,熊文华的声音也就格外清晰。
原拓走到办公室门口时,听到她提起自己的名字,唇角便充满讽刺地挑了一下——这种言论,他早都听习惯了,无所谓。
但紧接着,他就听见了童隽的话。
从来没有人说过他“热心、善良”,年少时,别人觉得他是疯子的儿子,孤僻恐怖,不好接近。
在后来梦境的预示当中,他救下碰瓷的女子,被亲人欺骗陷害,也没有人对此感到赞赏,反倒认为他轻信好骗。
但童隽说他热心善良,说会遇上这些事都不是他的错。
原拓甚至连自己都想不通,童隽是从哪里看出来他身上还有这份基因的。
不是因为有人说了这番话,因此对那个人萌生好感,而是因为说话的人是童隽,所以感到格外的暖心。
原拓很想让童隽将这句话再重复一遍,但里面的两个人已经继续争执了下去。
随即,他便听见办公室中传出了两名老师的惊呼。
原拓想也不想地冲进了办公室,看见熊文华竟然想打童隽,当时就炸了,挡在童隽前面,一把将她手中的三角板挥开。
原拓拉住童隽的胳膊问他:“打着你了吗?”
童隽默默将自己想要招架的手收回来:“没有。”
与此同时,系统提示声响起:
【今日“为主角送温暖”任务完成,随机触发欧气:“有爸的孩子像块宝”一份,请宿主查收。】
童隽:“……”什么鬼?
他的目光一点点从原拓的脸上挪下来,透过他的肩头,眼睁睁看到如同电影中的慢动作一般,熊文华的手被原拓挥开后,胳膊按照惯性向后甩出,五指松开。
那本来牢牢攥着的三角板,就以一个非常不科学的弧度,飞出了办公室的窗户外面,向五层高的楼下砸去。
这玩意可不轻,又有尖角,砸着人是要出人命的啊!
童隽连忙扑到窗口向下看,就见到那三角板恰好砸到了楼下正在说话的七八个大人脚边。
虽然没砸到人,但也绝对能把人吓一大跳,楼下那些人纷纷抬起头来,童隽便和被他们簇拥在中间的一个西装男人对上了视线。
“啊,老爸……”他尴尬道。
好巧不巧……不,应该说是原拓和系统保佑,那个几乎脱离地心引力的三角板,差点砸中了今天来学校参观教学楼的童海生和教育局领导。
要来市一中的事,童海生提前并没有和童隽说过。
他知道小儿子受前妻影响,一直对自己非常抵触,更加不喜欢自己干涉他的事情。
虽然最近童隽的态度比以前好了不少,看上去像是想开了,但童海生非常珍惜这种父子相处的状态,反倒更加怕他多心,也就不提。
此刻两人在这种状态下看见对方,都是满脸惊讶。
隔着这么好几层楼,童海生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怔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拔腿就往楼上跑。
儿子,甭管有什么事都别害怕,爸爸来了!!!
陪着参观的其他领导先是差点被一个三角板莫名其妙地爆头,还没反应过来,又见童海生气势汹汹地往前冲,都是一脸懵。
童先生这么激动干什么?难道说是因为差点被砸到,所以亲自上楼去找茬?
好一个烈性男子。
学校的几位领导是最尴尬的。在校园这种场所发生了高空坠物,还恰好被来参观的人给赶上了,这让他们的面子往哪里搁?
最后还是教育局过来的吴副局长说道:“咱们也一起上去看看吧。”
熊文华还不知道下面发生了什么事,她此刻已经被面前这两个混账小子给气疯了——而且就算砸死了人,也是原拓干的,可怪不到她的头上。
“你们两个还反了天了!”
熊文华将手重重地在桌子上一拍,都没感觉到疼,几乎破口大骂:“心思不知道用在正道上,小小年纪就偷东西,还殴打老师?家里到底有没有长辈?谁把你们给教成这样!”
办公室的另外两名老师实在也听不下去了,一个过去拦着熊文华,另一个则推着原拓和童隽的肩膀:“好了好了,这里的事让老师处理,你们两个先回教室上课,好不好?”
熊文华一边甩开拉住自己的老师,一边怒气冲冲地道:“要滚就快滚,最好直接滚出学校!像你们这样的人,到了社会上也是渣滓败类,根本就不配读书上学!”
随着她最后一个字出口,办公室的门也又一次被人“砰”地一声用力推开了。
熊文华正在气头上,见走进来的是个身穿西装的陌生男人。
她正要让这人出去,却见校长、主任,还有两个眼熟的教育局领导,都跟在他身后走了进来。
熊文华抬起来指着门的手还没放下,没成想就看见了这么大的排面,整个人都惊呆了。
她尚且还在状况之外,便听见童隽冲着那个人,叫了声“爸”。
熊文华石化了,其他人却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怪不得刚才童先生这么着急,原来楼上这个是他儿子啊!
几个不了解童隽的人还在心里猜测,想着会不会是学生淘气,把三角板从楼上扔下去了,老师在教育。
虽然熊文华说的话实在有点难听,有损师德,但整件事情也算事出有因。
倒是李校长之前就知道熊文华和童隽之间的矛盾,看见这场面心里就忽悠了一下。
他道:“童先生……”
“李校长,麻烦您稍等一下。”
童海生把熊文华最后那几句话听的一字不落,这时候只觉得仿佛有把火在自己的胸腔里面熊熊燃烧,气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了。
他一手抓着童隽的手,像领着个小孩一样把儿子拽到身边,眼睛则紧紧盯在熊文华身上,面色阴沉:
“这位老师,请问我儿子是犯了什么样的错误,要你用这种侮辱性的言辞破口大骂?”
他在家里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再说孩子明明这么乖,这么胆小懂事!
熊文华被问的说不出话来,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今天下午好像有教育局的人和投盖学校的大老板来参观。
她想到这一点,不由面露仓皇之色,向着李校长他们看过去。
李校长忍着怒气,面无表情地说:“熊老师,这位童先生是童隽同学的父亲,你对孩子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跟家长沟通一下吧。”
这事他可兜不住了,一点都不想打圆场。
不光是因为熊文华得罪了不应该得罪的人,还因为李校长也觉得,熊文华这样的人,还是不要做老师比较好。
熊文华脸色苍白,有那么一时半会,她几近空白的大脑里面,只转悠着“怎么可能”四个大字。
童隽竟然有这样的家世背景!
熊文华忍不住擦了下额头上的汗水,虚弱道:“我、我……童先生,真是不好意思,是我对两位同学有一些的小误会……”
李校长实在觉得太丢人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学校的老师都是这个素质呢。
他道:“陈老师,你说吧。”
刚才在办公室目睹了整个经过的陈老师点了点头,一五一十地将整个事件的经过给讲了一遍。
那个已经摔裂的三角板也被人捡回来了,这时候正静静放在办公桌上。
可想而知,要是童隽或者原拓真的被打中了,身上怎么也得青一块,划到眼睛或是面颊上,后果更加严重。
教育局的吴副局长也忍不住说道:“现在提倡素质教育,三令五申了不许体罚不许体罚,就算学生真有行为不妥的地方,熊老师,你也不应该动手啊!”
熊文华讷讷地说:“是,是我不对。我是太着急了,怕他们不学好……”
童海生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怒火,沉声说道:“熊老师,我家孩子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你如果一定要说,就请拿出证据来。”
童隽本来正躲在老爹身后吃瓜,冷不防童海生忽然说出了这句话,他微怔之下,心中陡然大恸。
他从小没有感受到太多母爱,但却有着世界上最好的父亲和哥哥,永远给予他无所保留的溺爱。
曾经无论遇到什么事,遭受怎样的责难和误解,父亲都会坚定地说“我家孩子不会这样做”。
后来家人去世,他进入娱乐圈,人气越高,各种的小道消息与黑粉谩骂越是铺天盖地。
一开始童隽不能习惯,偶尔浏览评论,简直会觉得那每个字都仿佛尖锐的钉子,生生扎进心里。
难过的不光是被人误解,更在于每当这个时候,就更加意识到,想念的人,守护着他的人,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拥有时有多幸福,失去时就会有多痛苦,可时至今日,他竟然又一次听到了这句话。
他信奉男儿有泪不轻弹,哪怕是父子重逢都没有真正痛痛快快地哭过一次,但此时此刻,却突然泪凝于睫。
童隽猛地抬起头,快速地眨眼,将睫毛上挂着的一滴泪珠眨了回去。
众人说话的时候,原拓一直在悄悄看着童隽,怕他因为刚才的事情影响了心情。
在他心里,童隽是不一样的,自己反正已经习惯了各种轻视讥讽,早就刀枪不入,怎么摔打都无所谓,但童隽不行。
童隽眨眼睛的动作很小,但原拓一眼就看见了,顿时觉得自己的心里仿佛被拧了一下。
除了他以外,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熊文华的身上,倒是没有看见。
熊文华早就慌了手脚,别说她根本就没证据,就算是有,现在这种状况,又怎么敢拿出来?
正在此时,办公室外面忽然有人喊了一声“报告”。
门是虚掩着的,李校长一回头,就看见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手里拉着个八/九岁的胖男孩站在外面,男孩的手里还拿着一根烤肠。
李校长也不想把学生给吓着,和颜悦色地问:“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男生没想到办公室里这么多人,惊讶地看了看,在最里面找到了熊文华的影子:“校长,刚才熊老师说让我帮她带孩子出去玩一圈,现在我给送回来……”
吴副局长淡淡地说:“上课时间,让学生带孩子?”
当着小男孩的面,他没有说其他的话,却把熊文华吓出一身冷汗。
她解释说:“他中午来学校食堂吃饭,没来得及送走,我怕打扰其他老师办公……”
听了这句话,原拓忽然心念一动。
他大步上前,看着那个小男孩问道:“你中午来过这间办公室?是不是翻你妈的抽屉来着,嗯?”
他看着凶巴巴的,语气更不像在跟孩子说话,那男孩吓得往后一躲,手下意识地就捂住了自己的裤兜,使劲摇头道:“没有,我没有!”
熊文华心疼儿子,见状忍不住道:“你别吓他!他一个小孩懂什么,怎么可能会偷钱!”
原拓充耳不闻,直接上去按住了小男孩的肩膀,另一只手探进他的衣兜里一摸,就掏出来一把零碎的钞票。
原拓回身将那些钱往熊文华面前的办公桌上一拍,冷笑道:“熊老师,天底下不是只有你儿子才是人!”
这么多的钱,绝对不该是一个小学生身上应该带的,熊文华盯着桌面上的钞票,猛地愣住。
她在这里口口声声说原拓和童隽没家教,不学好,心里早就认定了两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好学生,什么坏事都能干得出来。
甚至就在刚刚,她虽然因为童隽非凡的家世背景而慌张不已,内心深处这种根深蒂固的偏见却还是没变。
但此刻,众目睽睽之下,原拓明明白白地告诉了熊文华,偷钱者,是她自己的儿子。
她活像被人劈面扇了一个耳光,脸上火辣辣的。
26、第 26 章
熊文华气怒交加, 几乎不敢抬头去看其他人的脸色,她一把将小男孩扯到跟前,怒声道:“真是你翻了我抽屉?是你从里面拿了钱?谁教你的!”
熊文华平时对她这个儿子非常溺爱, 虽然此刻满脸狰狞,声色俱厉,还是没有太大的威慑力。
小男孩非但不害怕, 还拼命扭动着身体, 想从他妈妈的手里挣脱出去, 同时双脚乱踢, 大声嚷着说:“我没有!我没偷!是、是、是他偷的!”
他抬手一指, 点中了刚刚还领着自己出去玩的那个男生。
这位无辜躺枪的同学目瞪口呆, 顿时觉得刚刚给这个小白眼狼买的那根烤肠都错付了。
男生冤枉道:“熊老师, 我可连办公室的门都没进过!”
小小年纪,不光偷钱, 还学会了撒谎,这么多大人老师在跟前都管不住。可想而知家庭教育如何。
眼看这件事简直发展成了一场闹剧,当着小孩子的面,在场的大人谁也没有多说什么, 但眼神中却明明白白地写着——“把自己的孩子教成这样,你还还好意思说其他人没家教”?
熊文华刚才斥责原拓和童隽的时候有多愤怒,此时就有多么的尴尬难堪。
一位老师连哄带拽地将小男孩弄出了办公室,又让无关的学生出去上课。
等到办公室里没有闲杂人等了,童海生才冷声对熊文华说道:“这位老师,现在事情够清楚了吗?”
“够、够清楚了。”熊文华声音发颤, 脸上的冷汗把妆都冲花了,心里慌乱恐惧到了极点,“童先生, 各位领导,太对不起了,请你们原谅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童海生冷冷地看着她:“你应该道歉的不是我们,是我儿子和他的同学。”
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两个学生低声下气地道歉,熊文华趾高气扬惯了,当然是极不愿意的,但眼下根本没有让她选择的余地。
她咬了下嘴唇,冲着原拓和童隽弯腰鞠了一躬,说道:“老师错怪了你们,都是老师不对,请……请你们原谅。”
童隽稍稍侧身,没有受她这个鞠躬,问道:“熊老师,您现在道歉,是迫于压力想走个过场,还是真心实意地觉得自己做错了呢?”
熊文华能说什么?只得道:“是真心的。”
童隽道:“那请问老师,您觉得自己是什么地方做的不对,可以说一下吗?”
平日里熊文华训学生的时候,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就是,“你觉得你哪错了,给我一条一条的说,不说你就不长记性”。
现在这招轮到她自己头上,她才知道这有多么的难堪。
熊文华憋憋屈屈地说:“老师不应该没有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就冤枉你,也不应该说原拓那些话,对不起,你们能原谅老师吗?”
童隽平静地陈述事实:“您不是这次对我误会,是因为之前练习册的事怀恨在心,故意找我的麻烦。”
听了这话,童海生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
他对于熊文华这个老师固然是非常不满的,但同时,这件事也让童海生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前妻邵玉琳。
这些年孩子跟在她的身边,她到底是怎么照顾的?
不允许探视,刻意切断童隽同自己这一边的联系……童海生本来以为这是对方在意孩子的表现。毕竟当初离婚时,是邵玉琳宁可起诉也要把小儿子给带走的。
为了不给孩子造成影响,童海生也只敢在童隽上学的时候去看一看他,不时给他寄些东西。
可是童隽越长大,对他这个父亲的敌意和抵触越深,邵玉琳又打来电话警告,最后弄得童海生也只敢偷着远远看他一眼,不好过去打扰他的生活,影响童隽的家庭环境。
他这样退步,不是因为怕了邵玉琳,而是希望孩子生活的安稳幸福。
但现在看来,她但凡要是上点心打点一下,像熊文华这样势利眼的老师也不至于让童隽这么受委屈。
怪来怪去,埋怨最多的还是自己,早知如此,说什么也得把童隽给接到身边来。
事情弄成这样,所有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面对着满屋子的领导,熊文华简直恨不得把童隽的嘴给捂上,让他别再说下去了。
沉默了好一会,吴副局长才开口说道:“童先生,会让教师队伍中混入这样素质低下的员工,是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到位。作为学生家长,您如果有什么不满,我也完全可以理解,作为一名教育工作者,我得向您道歉。”
他转向李校长:“一会可以开会讨论一下,我认为熊文华老师目前不适合担任教学职务,应该先停职调查。如果其他的同学身上也发生过类似的情况,她的教师资格证也可以吊销了。”
这个处罚决定远远比想象中要严重,熊文华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她这些年来对学生叱骂习惯了,这回却踢中铁板,怎么也没想到想给学生一个教训,反倒给自己带来这么多的后续麻烦。
她后悔不迭,可惜为时已晚。
这件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剩下的问题就要靠大人们去解决了。
童海生觉得自己可爱的儿子受到了委屈,心疼的不行,于是想给童隽请个假,让他回家休息半天压惊。
童隽可半点都没“惊”,事实上几次打交道,好像都是熊文华受到的惊吓比较大一点。于是他拒绝了老爸的好意,和原拓一起走出了办公室。
此时第二节课都已经上完了,第三节的上课铃声刚刚打响。两人从空旷无人的足球场上穿过去,春天下午的风显得有点温柔。
反正耽误都耽误了,两人谁也不想回去上课,于是驾轻就熟地从学校墙头翻了出去,跑到街上转了一圈。
“哎,等一下!”路过一个娃娃机的时候,童隽忽然停住了脚步。
他指着里面的一个娃娃说道:“原拓,快看看,像不像你?”
原拓看了一眼,发现童隽指的是一个穿着t恤衫和背带裤的小棕熊,熊熊的眼睛用两条黑线缝成了一个倒“八”字,看起来恶狠狠的,活像谁欠了它100块钱不还。
原拓:“……”
童隽越看越像,乐的不行,道:“等会等会,我得要它,咱们想个办法把这熊给弄出来。”
原拓面无表情地跟那只蠢熊对视了一眼,暗自腹诽,除了看起来凶一点之外,这长得跟他一点都不像好吗,最起码他还瘦呢。
再说你要是因为这个熊长得像我就想拥有它,那原装正版就站在面前,你还不如直接给领回家去得了。
两个男生对着一个粉嫩嫩的娃娃机,很蠢啊。
正默默吐槽着,童隽已经兑好了游戏币,回头冲他说:“原拓,我这人运气比较差,你帮我先来几把开开光?”
原拓道:“嗯,好。”
原拓:“……”
没办法,舌头不听脑子使唤,他也只能挽袖子上了。
原拓用那双准备在商场上翻搅风云的手,抓住了操纵柄,用主角特有的,“漆黑、深沉、充满仇恨的眼眸”,盯住了娃娃机里面的棕熊兄弟。
然后,抓!
抓了个寂寞。
整个娃娃机里面,其他花花绿绿的小动物一大堆,棕熊却只有这一只,角度还挺偏,原拓以前也没玩过这玩意,试了个寂寞,连根熊毛都没碰着,倒是出了一只小猪佩奇,一只皮卡丘。
童隽拿着玩偶在旁边围观,这些场景吸引了几个逛商场的小姑娘远远观望,嘴里还嘟囔着“好萌啊”,“太有爱了吧”。
原拓的技术太差,童隽实在看不下去了,从后面把手臂搭在他肩上拍了拍,说道:“算了兄弟,还是我来吧。”
随着他把原拓这么一搂一拍,童隽忽然发现,原拓的头顶上再一次有气泡冒出来了,只不过这回是粉色心形了。
他怔了怔,原拓已经退开,童隽稀里糊涂地过去抓了一把,竟然直接拎着棕熊的脑袋把它揪了起来。
童隽:“我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快出来!”
可惜功亏一篑,眼看到了最后一步的时候,那熊还是无情地掉了下来。
连站在旁边的原拓都忍不住“嘶”了一声。
童隽却没有灰心,他感觉自己可能找到了某种成功的诀窍,直接转身抱了原拓一下,欢呼道:“太好了,最起码这回碰到了!”
这还是童隽第二次主动拥抱他,似乎跟第一次的感觉又有些许微妙的不同,原拓的心跳陡然加快几拍,还没来得及好好品味,童隽便干脆利落地松开了他,转身重新扑向娃娃机。
原拓觉得他弄反了,自己可能是那只熊的替身。
这次捕熊计划十分顺利,童隽只用了一个币,就成功地获得了想要的棕熊。
两人满载而归,将小玩偶藏到衣服里面,鬼鬼祟祟地回了学校。
童隽跟系统说:“我觉得好像找到了一条发家致富的道路,你说下回我买彩票之前,跟原拓抱上一个钟头可行吗?”
【不够。】系统的语调很无情,【要达到中彩票的程度,估计你得跟他睡两个月才能攒够,前提是他愿意跟你睡觉。】
“噢,好遗憾呀。”童隽挺没诚意地道。
两人回了学校,在绿茸茸的人工草地上坐了下来,等着下课铃响,好进教室。
童隽身体往后一仰,躺在草地上,让小熊趴在他的胸口。
他枕着自己的手臂,微微眯起眼睛,感叹道:“天气真不错啊。”
原拓坐在他身边,调整了一个姿势,替童隽挡住照在脸上的光线。他转头将这个人望进眼底,觉得自己的心也如同此刻的阳光一样温柔明亮。
对方的睫毛纤长卷翘,让人看着就想要拨弄一下,原拓的心里忽地闪过之前看到的那一滴泪,让他很想伸手抹去。
“童隽。”原拓道,“问你个事?”
童隽懒洋洋的没睁眼:“说。”
原拓犹豫了一下:“你爸爸在家里对你好吗?我总觉得你们的相处方式有些奇怪。”
他解释道:“那天我第一次看见你父亲的时候,能感觉到他对你应该是很疼爱的,但怎么说,又好像有点怕你。你对他……也仿佛有些隔阂似的。没事吧?”
童隽看了他一眼,发现原拓对于家庭关系这方面格外敏感,不知道是不是与他的原生家庭环境有关。
他慢慢地说:“没事。因为我从小不是跟爸爸一起长大的,父母离婚,我跟了我妈,后来我妈再婚,又把我送回来了。”
“先前……我是跟他不亲近,不过后来有一天,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爸和我哥都出意外去世了。”
原拓心中一跳,问道:“做梦?”
不说做梦,总不能说前世今生、平行世界吧。
童隽轻描淡写:“嗯,噩梦而已。”
他这个回答让原拓一下子想到了很多事情。
比如之前自己被李欣丽陷害的时候,童隽及时赶到,还记得录像;比如自己的记忆中,对方明明一直是个性格阴郁内向的人,现在却截然不同。
再比如熊文华明明应该一直担任班主任到他们高考完毕,眼下这件事也已经发生了改变……
这些都跟童隽的变化有关。
一切真像他说的那么简单吗?不过是做了几个普普通通的噩梦,就会对情绪产生这么大的影响?
绝对不会如此,原拓几乎已经确定,对方很有可能遇到了跟自己差不多的情况。
这时,童隽见他久久不语,便冲着原拓笑了笑,说道:“其实比起美梦,我觉得噩梦更好。醒来之后,发现一切都是假的,这些事也不会再发生,幸福感一下子就爆棚了,是不是?”
午后淡金色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那笑容也如同春水绿波,明亮皎洁,生机勃勃。
原拓看着这笑,却觉得心里仿佛针扎一般,传来细细密密的隐痛。
他想起了自己梦境中那个童隽苍白阴刻的模样,他带着仇恨看过来,而当时的自己,并没有在意这个人。
他是否也如同自己一般,经历过了很多的痛苦和黑暗,时时为噩梦所扰?
原拓觉得自己从小什么事都经历过,皮糙肉厚,遇到点波折熬过去也就罢了,但童隽不行,想想童隽碰到同样的情况,他会心疼。
原拓好像看到童隽一个人孤独坐在黑暗中的模样,他的手指慢慢收拢,握成了拳。
他曾经以为,他的血早就冷了。
这些日子以来,梦境一直萦绕在他的周围,每到独自一人时,就徘徊不去,简直像是地狱里爬上来的游魂,给人带来怨恨、不甘、仇恨,以及深深的报复欲。
但现在,他意识到,重新经历一遍已经发生过的事,除了那些怨恨之外,他有了一个想要保护的人。
“我……你也知道我的家庭情况,之前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过得不开心。”
原拓忽然说道:“不过,自从遇到你之后,我的心情好了很多,也觉得比以前要高兴了。”
他抬手,指尖似乎不自觉的想要落在童隽脸上,但最终还是只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些是你给我的。这一辈子,我也想让你……过得好。”
不远处的树叶簌簌地晃着,草场另一头有几个同学带着球匆匆跑过,可一切的声音都被暖风吹散,他们两个人,好像独处在另一个静谧的空间里。
原拓身上白色的t恤白得耀眼,他生了一副凉薄眉眼,但神情中带着少年人的青涩与认真,仿佛在许下一个承诺。
童隽发现,在原拓说话的时候,他的头顶上方正在一直不停地飘出粉色的爱心泡泡。
这些气泡在阳光下晶莹夺目,又慢慢融化在空气中,仿佛连周围的环境都变成了半透明的粉色。
他的脑海中,系统一直在提示:【晦气值:-1、-1、-1、-1……】,减的人神清气爽。
童隽情不自禁地弯起眼角,笑着说:“会的。”
熊文华的停职并没有对15班的同学造成太大的影响,甚至还是暗戳戳高兴的学生更多一些。
已经到了高三冲刺阶段,班级里本来就不需要组织什么活动,班主任不班主任的也无所谓。
更何况熊老师平时并没有多么关爱他们,考试成绩不好本来就心情很差,还要承受她劈头盖脸的冷嘲热讽,早就让人受够了。
学校直接让教了他们三年的数学老师暂代班主任的职务,这位即将退休的老教师对待学生非常耐心,班级气氛也好了很多。
在一片祥和当中,他们又很快迎来了第二次市联考。
与第一次考试中规中矩的风格不同,这次的题风偏怪偏难,语文最后的大作文,以及数学的倒数后两道大题,都是之前练习中很少涉及到的。
成绩发下来之后,一片哀鸿遍野,而再次看到市第一的名字时,大家已经从开始的“怎么可能”,“开什么玩笑”变成了一种“又是这样”的态度。
童隽已经连续在学校月考、单科测验、以及市联考当中,多次夺取第一把交椅了。
在童隽崛起之前,他们班综合成绩最好的人应该是原拓,但原拓平时学习之余还要打工,又自学了编程方面的知识,精力分散太大,也不是次次都能稳居第一的。
童隽到底是吃了生命一号还是脑白金,太牛掰了吧!
继上次改变外貌之后,童隽一下子又成为了学校里面人人议论的热点人物,以前不认识他的,这回也都听说了。
周六月考的时候,上午考完了语文,童隽有点渴,起身去了学校的小卖部。
他走出考场的时候,就觉得身后好像有人跟着自己,回头看看,是两个不认识的男生,童隽又觉得他想多了,应该就是顺路而已。
他进了小卖部,站在门口的饮料柜处拿脉动,就听见有人小声议论:
“人呢人呢?”
“好像进小卖部了吧。”
“我还以为他课间的时候肯定一秒钟都不放松地看书,怎么来买东西也不拿本公式书什么的背呀,下午还考数学呢。”
“没准他在心里默背呗,这种人的脑子肯定跟咱们不一样。快点进去,一会人走了咋办。”
童隽:“……”
他听的背后发凉,这话说的,跟踪他是想套个麻袋把他脑子挖出来还是怎么着?
他随便拿了瓶饮料,快步走向旁边的货架,准备赶紧买完了东西走人。
刚刚转到一处货架的后面,就看见那两个男生从外面进来了,站在饮料柜之前挑选:“他刚才买的是脉动吧?什么味的?”
“好像是冰柠,难道考试之前喝点这个,能让头脑更清醒?”
“不管了,买了再说!”
童隽哭笑不得,两名男生也挺委屈,一边花钱还一边抱怨:“童隽这人真是烦死啦,连我爸我妈都听说他了,天天回家变着法地跟我叨叨,让我跟他一样把成绩提上去,怎么可能嘛!”
另一个人也在跟着附和:“就是就是,还长那么好看,我姐逼着我跟他要电话号码,昨天还拧了我一下,讨厌!”
这两位小同学也太甜了吧,骂人都骂的那么好听,可爱。
童隽慢悠悠地从货架后面绕出来,冲着两人挑眉笑了一下,结账走了。
天气越来越热,时间距离高考也越来越近,眼看黑板旁边已经写开了倒计时的天数,童隽的好运值总算也基本达到了正常人的水平。
——这就代表着,他考试时发挥失常,或者遇到堵车、笔没水等问题的几率基本不会发生。
童隽也松了口气,毕竟他高考的时候不能把原拓揣着上考场,觉得运气变差就撸一把,这样最好。
【滴!主线完成度已超过30%,触发主线相关任务。】
【任务内容:揭穿阴谋,保证自己和主角顺利完成高考。】
这时,系统发出预警,提示在高考当天,原拓身上还有一些意外情况将要发生。
下一个剧情点,终于来了。
27、第 27 章
随同发布的任务一起, 系统把相关部分的剧情也发送给了童隽。
高考,应该是原拓人生中第一次真正意义上遭遇的背叛。
原书中的情节是这样写的,在成功陷害了原拓之后, 他的后妈李欣丽如愿以偿,使得原拓在亲生父亲裴洋心目中的地位大大下降。
但这种得意的心情持续的并不久,经过一段时间的再次观察, 裴洋和李欣丽都发现, 原拓不光学习成绩非常优秀, 个人能力也很强。
他从小到大的成长环境那样恶劣, 但依旧有自己的理想和目标, 在学习之余, 还能自己研发小游戏并成功卖出, 绝对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裴洋对原拓的了解越深,因为之前非礼路边女那件事带来的不快也就逐渐消散, 毕竟他自己在这方面的人品也没有好到哪去。
他在这个儿子身上发现了巨大的利用价值,并预感到,将原拓带回裴家,一定能够成功得到裴老爷子的重视——他们家一代不如一代, 原拓的同辈当中,已经没有能像这样拿得出手的人才了。
李欣丽由裴洋的态度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于是她兢兢业业地履行了一个恶毒继母应尽的职责,再一次出手,陷害了原拓。
这一次,李欣丽收买的对象是原拓的表哥。
原拓性情孤僻, 从小没什么朋友,唯一算得上稍稍亲近一点的,只有他母亲家那边有限的几个亲戚了。
高考之前, 原拓的表哥原强上门来了,说高考重要,要照顾他几天,原拓没多想就答应了下来。
结果在他考试的时候,突然感到昏昏欲睡,头脑非常不清醒,以至于发挥失常,虽然由于自身成绩过硬,也考上了一所二流大学,但跟之前的志愿比起来,可是差远了。
童隽这回的任务,就是要帮助原拓改变这段剧情。
当然,他自己也要摆脱原主的命运,成功考入京大——两人的第一志愿都是一样的。
就在童隽点击接收任务的同时,原拓也接到了那个来自他表哥原强的电话。
“好,就这么说定了。”原强的声音从电话的另一头传来,显得元气十足,心情甚佳。
“你家住的太偏,考试还来回奔波也容易出意外。到时候咱们就在考场外面的酒店里订间房,哥陪着你住,你尽管宽心考试就行。”
原拓握着手机坐在桌前,另一只手中慢条斯理地把玩着一把水果刀,淡淡地道:“那就谢谢表哥费心了。”
他素来都是这么一副样子,原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又笑着扯着几句有的没的,就挂断了电话。
原拓随手把水果刀往桌面上一扔,身体向后一靠,满脸深思。
当初的伤心也好失望也好,都已经消磨在那长达数月的噩梦当中了,如果刨除亲情的因素不提,原强这个人在他的心中,根本什么东西都算不上。
既然已经提前知道了对方的打算,原拓就相信自己不会重蹈覆辙,他担忧的反倒是童隽那边。
在噩梦中有限的印象里,童隽的学习成绩一直很差,高考也考的不好。
现在他已经将成绩提高了太多,但根据原拓的认知,童隽只有在高考上正常发挥出来,才代表着这个阶段的命运已经成功得到了改变,而往后的生活也应该会变的平顺很多吧。
童隽以为两人凑巧报了相同的学校,他其实不知道,志愿表是原拓照着童隽那一份填的。
前方路上,有着万人向往的高等学府,心里珍之重之的那个人,还有那连他自己都不大明了的期待与心动……有了这些,仿佛原本晦暗的生活也变得鲜活了很多。
他不会允许任何人来破坏。
当黑板上“高考倒计时”后面的数字只剩下15天的时候,班级里的气氛也达到了一个空前紧张和躁动的程度。
到了这会,无论是学校还是老师,反倒都不会再做什么过于严格的要求了,纪律上宽松不少。
下午放学之后,童隽被班里的一圈学霸围在中间,非得要跟他讨论某道数学大题的三种解法。
这些小同志们不大的年纪,有色眼镜就很严重了,他们坚持认为童隽能够短期内进步这么大,一定有着一些不为人知的天赋。
比如考试之前要喝一瓶脉动,比如在桌子上摆了一只凶神恶煞的小棕熊,再比如遇到学习的事,学霸的正常反应就应该是两眼放光,孜孜不倦的。
等到被放出来之后,童隽已经被饿的前胸贴后背,眼冒金星了。
他一路闻着外面传来的饭香味,以最快的速度冲下了楼,就见到原拓拎着书包,正站在操场前面等他。
今天原拓难得将那身校服换下来了,穿着白衬衣和休闲裤,少年身形挺拔,站在阳光和花树的旁边,似乎连那种戾气阴冷都淡去不少。
只不过有些沉静的过分,似乎依然不能融入到整片校园的勃勃生机当中。
童隽从楼上下来,远远地就看见这一幕,心里面突然想到了“亭亭玉立”这个词,忍不住噗嗤一笑,朝着原拓走过去。
“等我呢?”他问。
原拓看见童隽,脸上露出笑容,这使得他整个人瞬间鲜活起来:“嗯,前几天说的那家涮锅店开门了,去吃吗?我请客。”
童隽本来就饿,听原拓这么一说,满肚子的馋虫立刻被勾了起来,立刻将手搭在原拓肩上,推着他道:“当然去,走吧。”
原拓冷不防被他推了个趔趄,回头看了童隽一眼。
他发现这家伙越来越喜欢抱一下摸一下这种交流感情的方式,不知道自己的体温很烫人吗?
但童隽只推了这一下就把手给松开了,原拓又觉得虽然夏天了,风还是有点凉——他肩膀没人趴着,还觉得怪冷的。
这里的涮锅是按串计算的,要自己拿着托盘端。晚饭时间,店里的生意非常火爆,两人仗着身高腿长,轻轻松松抢了两大盘回来,放在桌上开涮。
原拓吃了两串鱼豆腐,问坐在自己对面的童隽:“咱们这回都去市二中考试,离学校挺远的。你想好怎么过去了吗?”
如果仍然住宿舍的话,学校里可以统一报名包车,把他们给送过去,当然,条件好的同学一般选择就近在考场周围预订房间,这样免去了晕车和路上发生什么意外的风险。
童隽道:“我正要和你商量这件事呢。二中对面正好有家快捷酒店,我爸提前在那里定了一个套间,你要是没有别的安排,要不然跟我一起住?咱们也能做个伴,就不紧张了。”
原拓心道:“原来他也要住酒店。”
他心不在焉地将一块土豆在碗中碎尸万段,心中回想着童隽在自己的梦境中是不是也这样安排。
可惜在他梦里的这个阶段,原拓根本就没怎么注意过童隽这个人,对他的印象实在太浅了,因此怎么都想不起来。
但梦境中,原拓自己就是跟着他的表哥住了那家酒店,如果童隽也去了,他不应该没有印象。
他第一次这样希望噩梦能够再次出现,能让自己多了解一些信息,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反正不管怎么说,都得多盯着点,一定不能让童隽的高考发生什么意外。
原拓一边琢磨,一边跟童隽说:“我也住那家酒店,是我表哥帮忙订的房,708号。到时候我去你房间找你,咱们一起复习?”
童隽心道:“剧情来了,他果然又和他那个缺德表哥住在一起,果然又是那家酒店。”
他可是为了就近看着原拓,特意让童海生提前订了房间,两人还是斜对门。
童隽笑着说:“那可太巧了,我是705,到时候你就过来找我吧。”
这回可不能让原拓再遇上书里设定的那些倒霉事了。
两人各有盘算,相视一笑,谈好了心目中的头等大事之后,这才各自低头,开始吃东西。
两人找的这家涮锅店还算平价,很适合学生们吃腻了食堂时打打牙祭。
童隽虽然家境好,但他平时跟原拓相处,也并未刻意表现出在经济上太过照顾,两人有来有往,时而轮着请对方吃个饭。
童隽那一盘子看似拿的挺多,其实都是比较便宜的素菜,倒是原拓拿了不少童隽爱吃的大虾牛柳,煮完了之后有不少都放进了他的盘子里。
童隽吃了点,目光在桌上扫过,粗略估计了一下价格。
他知道原拓最近帮着一位老师装了几个程序,算是挣了笔不菲的外快,目前这些东西他们也够吃了,只要不再加其他的菜和饮料,原拓承担起来应该没有什么困难。
吃完这顿饭,明天他再给原拓带点家里拿的水果和牛奶,高考前也好补充一些营养。
盘算好了,童隽也就可以放心吃了。
他就不是个干活的料,捞肉添汤都笨手笨脚的,原拓就把童隽爱吃的菜都单独放到一个碟子里,不时看见有煮透了的,就捞出来给他吃。
邻座的一个小姑娘看的眼热,伸手就掐了自己的对象一下,恨铁不成钢:“就知道吃,你看看人家,你再看看你!”
那男生被女朋友拧了一下,疼的直接把嘴里的鹌鹑蛋吞下去了,差点噎死。
他痛苦道:“姑奶奶,那俩都是男的。”
女朋友气道:“男的都有人呵护,我都没有,你还要不要脸!”
“唉——”男生一边无奈地给她夹菜,一边怅然叹息,“我也好想有个男朋友啊。”
“童隽,原拓,你们也在这里吃饭啊!”
正在这时,从旁边走过来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女孩,她手里也拿着一个托盘,见到熟人之后,面露惊喜之色,直接过来坐下了。
“我正愁一个人吃饭没意思呢。”女孩看了原拓一眼,见对方没搭理自己,便笑盈盈转向童隽,“碰见你们太好了,不介意我一起吃吧?”
这名女生叫高晴,之前休学了两年,是从上几届留级到他们班里的,童隽跟她座位离得近,平时关系还可以。
人家都坐在这里了,总不能把她赶走,童隽询问地看了原拓一眼,对高晴点了点头。
高晴直接点了一个番茄锅,将自己的串放在里面涮着,她也有一句没一句地跟两人聊着,说一说高考的相关安排。
童隽随便应付了几句就察觉出,高晴明显对原拓的兴趣挺大,话里话外总带着一些打听的意思。
原拓看上去就是那副冷淡的样子,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但随着高晴坐在这里的时间越来越长,童隽就看见他身上又开始往外冒特效。
一颗小红心从原拓心口蹦出来,然后“啪”地一声炸开,碎片重新组合,变成了一个大字——“烦”!
童隽:“……”
他忍不住问:“系统,你搞什么呢?”
系统道:【经检测,在高晴身上发现了女主光环,按照常理,应与男主光环产生反应,激发出红心特效。】
童隽有点意外地看了高晴一眼,没想到这个姑娘竟然就是女主。
他还以为这本书给原拓塑造了那么一个天煞孤星似的人设,是不准备给他安排cp了呢。
他说:“所以现在这特效……变异了?”
系统沉默了一会:【男主对女主的心动指数为0,好感度为—100,女主对男主的心动指数为0,好感度为0……】
童隽:“……”
他眼睁睁看着高晴说一句话,原拓身上冒一个“烦”字。
一开始还是从小红心里面炸出来,后来连红心都没有了,就是一个个深紫色的“烦”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可怕的是知道真相并为此纠结的人就童隽自己,高晴吃完了自己的菜,居然又让服务员上了一盘羊肉卷,丝毫没有离开的打算。
童隽看了看桌上的东西,拿起自己的手机,起身道:“你们先聊,我去趟洗手间。”
高晴笑着说:“童隽你这还用带上手机啊?我们又不会偷看!”
童隽淡淡一笑,没说什么,踩着满地的“烦”就走了。
高晴讨个没趣,又问原拓:“原拓,我前几天看见有人开车来校门口接你了。那是你爸爸吗?感觉好年轻啊。”
原拓头也不抬地道:“关你什么事?”
高晴被他堵了一下,眼见邻座都有人回头往自己这边看,有点委屈:“我就是问问,你那么凶干嘛?”
“因为你问的太多了。”原拓抬起头来,似笑非笑,“怎么着?你对我这么感兴趣?”
其实由于那些所谓“精神有问题”的传言,高晴平时都对原拓这个班级危险分子敬而远之的。
直到这时近距离地说话,她才发现对方的眉目俊朗分明,五官凌厉精致,别说,确实挺帅。
“我、我……”即使没那个意思,高晴也不由得有点结巴了,“我没有……”
“你是因为什么目的跑过来搭讪,又是谁手底下的人,我都不关心。但是我不喜欢被别人盯着查户口,你少在这里惹我不痛快。”
原拓将筷子往桌上一放,半点不留情面地说道:“我警告你,再让我看见你凑过来,有一次,我揍你一次,滚!”
听听这说的简直都不叫人话,高晴一下子站起来,眼泪都涌到眼眶里了。
她恨恨地看着原拓,嘴唇颤抖了几下,终究还是怕挨揍,没敢多说什么,转身就走。
“等下。”原拓不耐烦地用手指关节在桌上敲了一下,“把你那份饭钱结了,还想吃白食是怎么着?”
原拓你妈的!你这辈子都娶不上媳妇!
高晴把自己那份涮锅的钱往桌上一扔,泪奔而去。
童隽回来之后,惊愕地发现桌上少了一个人,原拓正将一把木头签子放到旁边。
原本应该空着的签子上面,在童隽的眼中,串的都是一串串的“烦”字。
剩下的还有一些正在涮锅里涮,可能是涮的时间太久了,“烦”几乎变成了“火”和“页”。
童隽:“……”小刺猬朋友,你真的这么烦的吗?
他坐下来,看了看旁边的空座:“高晴呢?”
原拓漫不经心地说:“吃饱了,走了。”
按照这本书的剧情安排,男女主走的应该是从互相算计厮杀开始发展感情的路线,原拓曾经在梦中见过很多次这个女人。
他知道高晴的家里遇到了一些困境,目前正是考虑如何结盟抱大腿的时候。
高晴是听说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才算计着想要跟他接触看看,以便决定在李欣丽和原拓之间选一个来站。
对于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喽啰,原拓没有动手收拾的兴趣。但他这几天正在努力回忆梦中的事情,隐约记得,自己在那个噩梦里会被童隽恨之入骨,好像跟高晴有一些关系。
有这层原因在,他看高晴就非常不顺眼了,恨不得立刻就把对方丢出去,不让她出现在童隽面前。
好在让原拓感到欣慰的是,童隽似乎对那个高晴也兴趣不大,听说她走了并未追问,便点了点头道:“那行,我也饱了,走吧。”
原拓正要去结账,童隽又拦了他一下:“刚才看见排队的人少,钱我已经在前台结了,下次你再请我吧。”
原拓转过头,看见对方满脸的若无其事,说的仿佛真像那么回事一样。
他微怔,想起刚才童隽拿的那些素菜,突然一下子明白过来,刚才童隽根本不是想去洗手间,他就是怕高晴拿的东西太多,自己付账会有困难,下不来台,所以偷偷先把钱结了。
原拓几乎可以想象出对方一边吃饭,一边替自己算计钱包的模样。
这种细微而不经意的体贴,像一股夹着花香的暖风,一点点地沁入心底,让人温暖又沉迷。
桌上的、锅里的、地面上的“烦”字,突然同时开始融化起来,然后很快消散在了空气中,了无痕迹。
童隽:“……男主和女主互相动心了?怎么不烦了。”
系统:【经检测,男主对女主的心动指数为0,好感度为—100,女主对男主的心动指数为0,好感度为—10000000……】
童隽:“……这兄弟完了,注孤生的命。”
“你不用担心,其实我现在有钱了。”原拓语气不自觉的温柔,“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我做了几个游戏的小程序,现在已经卖出去了两个,还有两个正在议价。”
“我靠。”童隽瞪大眼睛,“真的啊?”
原拓道:“不会因为特想花钱请你吃饭撒这种谎的。”
这话一说,两人都笑了。
“嗨呀,那你早说啊。”童隽笑道,“早知道你发达了,我还吃这个。我要去对面的一品居吃鲍鱼,吃燕窝,吃佛跳墙!”
他半开玩笑,原拓却认真地许诺:“高考完了一定请你。”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忽然觉得人生中除了“复仇”,似乎还有很多很多其他的目标。
比如他现在就想好好地活着,然后有很高的地位,挣很多的钱,想给童隽买什么就买什么,想怎么护着他就怎么护着他。
当然,这一点童海生也能做到,但这又似乎是不一样的。
原拓感觉自己的精神病可能更严重了,就在吃饭之前,他还在心里默默吐槽童隽总喜欢勾肩搭背的习惯,体温太烫人,这个时候,原拓又挺想主动去碰碰他。
他抬起手,又放下,掌心一层薄汗,莫名的紧张。
童隽看看他的表情,又莫名其妙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问道:“怎么了?”
原拓终究只是扶了他肩膀一下,就若无其事地将手收了回去,放进自己兜里,没有人看见,一颗小红心从他的指缝间迸了出来。
原拓道:“没有,我是说,咱们走吧。”
最后几天的时间快的像飞一样,高考倒计时那里的数字,先是变成了5,最后又变成了1。
有人期待,有人紧张,有人畏惧,但那一天还是静静地降临了,平常的像是任何一个普通日子。
28、第 28 章
为了适应环境, 大多数在外面订了房间的考生都是提前一天就住了进去,童海生亲自开车,带着东西将童隽送到了酒店。
童隽跟在老爸后面, 向着自己的705号房间走去,路过708时,看见门半敞着, 有人背对着自己在往桌子上放书, 便吹了声口哨。
原拓回头道:“你来了?”
童隽笑道:“咦, 你不用看就知道是我啊?”
原拓心道除了你也没人在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吹口哨, 他正想说话, 一抬眼看见了童海生, 下意识地直起身来, 整了整自己的衣领:“叔叔好。”
“哎,你好你好。”童海生在熊文华的办公室见过他, 对原拓还有印象,挺亲切的跟他打招呼,“真巧,你也在这里住啊, 正好隽隽你们可以做个伴。好好考试,叔叔祝你金榜题名。”
原拓不是个跟陌生人热络的性格,但想到这是童隽的父亲,他表现的相当乖巧:“谢谢叔叔。”
两边刚打了这么个招呼,走廊的另一头就过来了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小青年。
他似乎没想到原拓在这里还有认识的人,看了看穿着休闲装的童海生, 眼神有点警惕:“小拓,这是谁啊?”
原拓说:“是我同学的家长。”
小青年听到不算什么特别亲近的关系,眼中的警惕才散去, 热情地笑着跟童海生打了个招呼。
童隽知道这个应该就是剧情中原拓的表哥原强了,看了他一眼,跟童海生回了自己的房间。
原强见到两人走了之后,才稍稍地松了一口气。
原家只是普通的工薪家庭,当初原拓的母亲嫁给裴洋,不知道被多少人暗中诟病这桩婚姻门不当户不对,后来果然也没能维持下去。
原强大学毕业已经有五六年了,换了好几份工作,都既辛苦,挣的钱又少。
李欣丽找到他头上的时候,他一开始本来没有答应,但终究还是抵不住丰厚报酬的诱惑,将这个缺德的差事接了下来。
对方的要求很简单,不管用什么办法,能够让原拓的考试考砸了就行。
这件事并不难办,只要做的隐秘,轻轻松松几万块钱就能到户头,事后谁也不会知道。
但计划是这样计划的,真要动手,原强还是难免觉得有些紧张。
他小心提防着一切可能发生的变数,等到刚才那对父子一走,就看似不经意地询问原拓:“小拓,那是你的朋友吗?哈哈,看着还挺有钱的。”
原拓坐在桌前,将一本语文书翻开,淡淡地说:“不是,普通同学。”
原强心想倒也是,就原拓这个脾气,他也交不到什么朋友。
他放了点心,这时原拓却说:“哥,这里的房间应该不便宜吧?你是不是花了很多钱?”
那确实是不便宜,赶上高考可就更贵了。他订房间的时候心疼的不行。但是舍不得花小钱,就套不着大钱,这个道理原强还是明白的。
他笑着说:“没事,咱又不是天天住这样的地方,只要你高考考得好,那不比什么都重要?毕竟咱家这些亲戚里面,除了你可再没有读书的料了,以后别忘了哥就行,哈哈哈。”
原拓幽幽地看了他片刻,直到将原强挂在脸上的笑容看的尴尬起来,他才收回目光,说道:“嗯,不会的。”
当然不会忘了你,这一切我怎么可能会忘记?
期待着你的态度会和梦境中有所不同,但反常的大方与从未有过的关心态度,无不清楚地昭示了你暗藏鬼胎。
我会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最终没有动手,我会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如果你坚持你的选择,那也只好对不住了,我的表哥。
原拓坐在桌前学习,原强也就不再说话,躺在另外一张床上玩手机。
他的余光一直往原拓放在旁边的书包上面瞟,书包的拉锁没有拉,准考证露出一个角,只要伸手轻轻一抽,就能拿到。
如果没有准考证,他连考场都进不了了,这应该算是个办法吧?
但想了一会,原强又自己否决了这个方案。
毕竟这算是实打实地丢东西了,房间里只住着他们两个人,很容易被怀疑到自己身上。
万一事情暴露了,别说他以后不好见人,就是他家那个性格严厉的老头子,都得活活把他给打死。
原强想,还是得另觅良策啊。
比如,放一点安眠药?他考试犯困,可怪不到任何人的身上吧!
原强觉得能想出这样的好主意,自己简直就是个天才,当下也坐不住了,从床上一跃而起,跟原拓说道:“我出去一下,看看外面有什么好吃的,买回来给你加加餐。”
原拓道:“好,表哥费心了。”
在原强眼里这就是个脾气不怎么样的小屁孩子,也没听出他声音中的冷意,
安眠药不能在药店随便买,需要开处方才能弄到手,原强这些年三教九流的人认识不少,让一家私人诊所的朋友帮他弄出来一瓶,将几粒药细细地研磨成粉末状,这才拿着回了酒店。
结果他煞费苦心地搞了一圈,回来之后发现原拓不在房间,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复习用的语文课本都被拿走了。
原强:“!!!”
他本来就做贼心虚,见状心里顿时一惊,掏出手机就给原拓打电话。
听到那边“喂”了一声,他立刻说道:“你在哪呢?怎么把东西给拿走了?”
原拓的声音听起来很平淡:“哦,忘了跟你说,我同学的家长有事,不能陪考,他自己一个人住着害怕,就让我过去跟他一起住一晚上。”
原强:“……今晚这就不回来了?”
原拓:“嗯,明天一早直接去考场。”
你直接去考场,我他妈还怎么给你下药!
原强气急败坏,差点破口骂出来,顿了顿却也只能按捺住怒火,说道:“行吧,那你好好复习。”
由于原拓的理由实在是太正常了,他又根本没有发现原强计划的可能性,因而他并未多加怀疑什么,只觉得自己流年不利,花大价钱订了这么贵的房间,居然正好碰上原拓的同学了。
他气的把手机往床上一扔,在房间里转着圈想办法。
原拓把电话挂了,继续跟童隽面对面地坐在桌前学习。
其实按照他的性格,越是知道原强有阴谋才越不会避开,正好等着他搞鬼,再一举戳穿原强的把戏。
但是想到童隽,原拓觉得报复原强还是次要的,他得守着童隽一点,保证对方在高考过程中不会发生任何意外。
两人都埋头在草稿纸上写字,笔尖接触纸面,发出沙沙的声音。
童隽中午就没睡觉,又练了几篇作文的审题,实在是困的不行,跟原拓说:“我睡会,过半个小时你叫我。”
原拓道:“你不上床去躺着睡?”
童隽道:“不行,那我怕我就起不来了。”
他说着就趴到桌上了,原拓埋着头继续学习,过了一会,才忍不住偷偷去看童隽,少年的身形清瘦单薄,这样的姿势,可以看到一截修长的脖颈,和从衣服后面突出来的肩胛骨。
这个时候对方的眼睛闭着,可以让他的目光肆无忌惮一点,描摹出那精致的轮廓。
原拓悄悄往前挪了挪,抬起一只手,手指的影子落在童隽脸上,拂过他的睫毛。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觉得甜丝丝的,有几分小小的欢喜涌在心头。
“你放心吧。”原拓在心里默默想,“不管梦中的那些事是真的假的,我都不会让它们再一次发生。”
他想用尽一切力气来保护这个人,让对方的人生,从此平顺无忧。
原拓誓死不走复仇线,一心一意当起了守护天使,可把原强给难为坏了。
他一个人霸占了整个昂贵的套间,整整一夜却也没怎么睡好,翻来覆去地琢磨之后,原强还真的又想到一个办法。
他给自己的母亲打了个电话,让她熬点绿豆汤出来,明天给原拓送到酒店。
原强的母亲也就是原拓的舅妈,原拓小时候曾经很喜欢喝她熬出来的绿豆汤。
原强想着他们两个同学遇见了,说不定要一起吃饭,那自己就更没机会下药了,但如果这么热的天气,长辈一番心意亲自送过来亲手做的绿豆汤,原拓怎么也得尝尝吧?
接到原强的电话,原舅妈起初还挺纳闷的。
虽然她是原拓的舅妈,但对这个孩子也不过是面子情罢了,实在谈不上多么上心,原强就更是如此。
不然当初原拓那么小就要辛苦的攒钱上学,也不会连生病吃不上饭了,都没个人张罗着照顾一下。
家里唯一对原拓有几分真正关切的,也就是他的舅舅原康成了。
但原康城的性格中多少有些清高,他因为妹妹被背叛还要净身出户的事,跟裴家闹了好大的矛盾,本想上门讨说法,最后却被狠狠羞辱了一顿。
因此面对着这个外甥,他的心情很复杂,有关切,也有隔阂。
他明明知道回到原家那种环境,对于原拓来说并不算一件好事,但当得知裴洋等人有意跟原拓接触的时候,原康城却并没有劝阻。
因为他内心深处,希望原拓能够掌权,然后狠狠报复那些曾经看不起原家的人。
知子莫若父母,原强突然对原拓这么上心,原家这对夫妻都猜测八成跟裴家有关,怀着“早晚要回裴家,接触接触也好”的想法,两人谁都没有再多问一句。
所以放下电话之后,原舅妈还是按照儿子的嘱咐准备了绿豆汤,并送到酒店。
当她清晨赶到的时候,童隽和原拓都已经在前往考场的路上了。
考场跟酒店只隔了一条马路的距离,两人出门早,到了校门口的时候还没有太多的学生和家长。
童隽道:“咱们考试的楼离得远,中午在这里集合,然后一起去吃饭,怎么样?”
童海生本来是想陪着他考试的,都被童隽给赶跑了,他打算这两天都跟原拓同吃同住,全方位防止一切意外的发生,有父亲在太不方便。
让童隽欣慰的是,原拓也非常配合,点了点头,主动要求道:“那我中午吃完饭,还可以去你房间吗?”
童隽高兴地说:“当然好了,咱们中午一块睡午觉,不怕起晚。”
当下两人达成共识,约定考完试的安排之后,就奔赴各自的考区。
童隽刚走出去没多远,忽然听见系统在脑子里面“滋滋啦啦”地响了一阵。
童隽道:“系统啊,你今天是不是触电了?一会我考试可不能这么响,容易影响你的业绩。”
系统道:【我在给你搜答案。】
童隽:“……”后面绝对还得跟一个转折词。
【但是因为还没发卷,所以没出。】
【不过我发现了另外一件事,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你。】系统又说。
饶是童隽就不是个急性子,也有点受不了了:“不要大喘气,想说什么立刻讲!!!”
【检测到原强正打算往原拓的绿豆汤中放安眠药,如果现在回去可以人赃并获。】
童隽想起来原强昨晚好像给原拓发了微信,让他中午回去喝舅妈亲手熬制的绿豆汤。
现在看来,原书中的剧情仅仅被推迟了半天,现在果然还是来了。
他犹豫了一下,虽然原强很欠收拾,但是这件事不急,高考过了再解决也不迟,他现在的水平是回来了,可运气也仅仅是一般人的水平,大考还得谨慎啊。
这时,系统又说:
【“揭穿原强的真面目完成后”,任务奖励为欧气“金榜题名”,有效期,两天。】
【注:本任务只有达到市排名前十水平时,方可解锁。】
说白了,就是你本身得先通过努力成为一个学霸,系统才能在此基础上叠加上好运气的buff。
真是一点都不让人投机取巧。
童隽抬腕看了眼表,二话不说,转头就跑。
校门口的老师拦了他一下:“小同学,还有四十多分钟就考试了,你干什么去?”
童隽脚下没停,气喘吁吁地扔下一句:“老师,我忘带尺了!”
那名老师看着他绝尘而去,愣了愣,才自言自语地说:“上午不是考语文吗?”
原强将绿豆汤拿到手之后,特意绕到童隽那间房的门口看了看,还试探着用手推了一下,确认两人都已经走了,这才回到了房间里,将门反锁上。
他也是头回干这种事,心里发虚,想了想还把窗帘给拉上了。
原强拿起一个携带式的水杯,先将绿豆汤灌进去了满满一杯,打算原拓要是不回来,就把杯子送过去,让对方带到考场上喝。
他小心翼翼地摸出两个纸包,先把一包较大的倒进原舅妈送过来的保温瓶中搅匀,又将另一包打开,准备往原拓的水杯里面倒。
这样应该就万无一失了吧?
他紧张的心脏砰砰跳,一边开着纸包,一边顺带着往门口瞥了一眼。
这本来是个下意识的动作,可是这一看,原强却发现那本来已经被反锁了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无声无息地开了。
半掩的门口处背光站了一个人,正幽幽地看着他。
原强本来就心虚,再看见了这么惊悚的一幕,那个瞬间连心脏都仿佛不会跳了,全身猛地一个激灵,脸色瞬间苍白。
他手上的粉末因为这下颤抖,一部分撒到了水杯里面,还有一部分落在了桌上。
同时,门被用力一推,外面那人大步而入,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大声说道:“原大哥,你在往水杯里放什么东西?!”
直到他说了这句话,原强才看清,来的人是原拓那个叫童隽的同学。
他心里一惊,暗道声完了,第一个反应就是把手上的纸包攥紧,要往兜里藏。
童隽却死死地扣着他的手,大声道:“这不是要给原拓喝的绿豆汤吗?你什么意思,是不是要下毒!”
房间的门本来就开着,周围住的基本上都是高考考生和家长,此刻也都陆陆续续地往外走,打算前往考场。
童隽这一嗓子,顿时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力,有人惦记着考试,匆匆瞥一眼就走了,但也有部分实在好事的,见时间还算充裕,不由得驻足围观。
原强彻底急了,用力一甩胳膊,怒声斥道:“小子,你他妈把手松开!胡说八道什么!”
童隽没松手,却顺着这股力道把他从放着绿豆汤的桌边拖开几步,大声冲着门口说道:“各位叔叔阿姨,麻烦哪位帮我报个警。这人是我同学的表哥,昨天晚上给我同学发消息说让他来喝绿豆汤,我今天就撞见他往里面下药!这人肯定是心理变态,蓄意谋杀,万一他往酒店的餐饮用水里面也下了毒,大家就都完了!”
他故意把话往夸张里说,虽然听上去天真的甚至有点可笑,但被这么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说出来,倒也没什么违和感。
更何况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群众们本来只是想吃个瓜,听童隽这么一说,这是跟他们每个人的安全都息息相关呀,孩子还要高考呢!
当下立刻就有人掏出手机来报警,原强见状大惊失色,用力一把将童隽给推搡开,还没等做什么,周围一圈人倒是立刻大声喝道:“干什么!”“还想打人是吧!”
周围几个学生家长冲上来,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把原强给死死按住,童隽则被一位大妈护在身后,还怜爱地安慰他了一句:“小伙子,别怕,咱们人多。”
原强拼命挣扎,大声说道:“都是误会!根本没有的事,你们别听这小孩胡说,他、他是跟我闹矛盾了,故意诬陷我!”
童隽从大妈后面探出个脑袋来:“我诬陷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再说了,药粉就放在桌上,杯子上和纸包上肯定有你的指纹,等警察来了调查一下就知道了呗。”
“我、我、我……”原强舌头打结,全身发抖,搜肠刮肚地想着可以反驳童隽的理由,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心里慌张到了极点。
因为是高考,附近的治安和秩序一定要有保障,警察们来的很快,这在童隽的预计之中,但让他惊讶的是,跟着一块气喘吁吁跑上楼的,还有原拓。
“哎,原拓,你怎么回来了?”
童隽看见他的头顶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晃动似的,眯着眼睛想要看清楚,却被对方冲上来一把抱住。
他一怔。
原拓的双手环过他的腰背,用力地将童隽勒进怀里,死死箍住。
他的声音中还带着几分气喘,轻声说道:“你没事,太好了。”
再没有任何一件事,比他看见童隽安然无恙更加庆幸。
就在刚才两人分开之后,因为距离考试时间尚早,原拓就没进考区,先到花坛边上背了一会文言文,眼看着人稀稀落落地多起来了,才往考场那边走去。
“哎,原拓!”
有个跟着母亲一起过来的男生跟他打了个招呼,原拓认出那是童隽的舍友褚杰,礼貌地跟他打了个招呼。
褚杰顺口道:“我记得你和童隽不是都住旁边的那家酒店吗?他刚才干嘛跑回去了,慌慌张张的。”
他只是觉得童隽和原拓关系好,就提了一下,原拓却立刻紧张起来,问道:“童隽跑回去了?”
褚杰被他的态度吓了一跳:“是啊。”
原拓二话不说,转身也向着校门外面跑了出去。
他刚刚见到童隽的时候,曾经觉得自己人生晦暗无光,全部的意义就在于提升能力,拥有权势和财富,将那些任意摆布他命运的人全部踩在脚下。
在所有的计划当中,高考当然也是重要的一环,因为这将是祖父考察他能力的标准之一。
但是想到童隽有可能重蹈噩梦中的命运,原拓毫不犹豫掉头向着学校外面冲去的那个瞬间,竟丝毫没有想过这个举动可能带来的后果。
耽误高考,或者不能被裴家认可什么的,都不重要了。
原来这世上真的可以有一个人,让他忘记仇恨,放下偏执,不顾一切地奔赴而去。
29、第 29 章
周围的人都在陆陆续续进学校, 唯独他逆着人流狂奔,守在门口的男老师又看见一个往外跑的,连忙问道:“怎么回事, 这位同学,你又要干什么去?”
原拓满脑子都是童隽,哪还有功夫思考, 说道:“我没带尺, 回去拿!”
男老师:“……”
他愣了一会, 万分不解地询问身边的同事:“到底是今年语文考试需要尺, 还是上午这科变成数学了???”
这些孩子都咋回事?
原拓也不知道童隽那边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他没带手机, 连人都不能联系, 路上又看见几名警察也往酒店里冲,一瞬间脑补了不少恐怖画面, 硬生生吓出了一头冷汗。
他连忙过去打听,问明白了经过,跟着警察们一起进去了。
一开始刚被众人制伏的时候,原强还强撑着安慰自己, 他又不是真的要下毒杀人,放一点小剂量的安眠药粉而已,没多大点事。
可是真见到警察来了,他还是忍不住慌乱起来,浑身没劲,被人在手上一掰, 将药粉外面的纸包拿了出来。
两名警察将抢出来的纸包放进证物袋里,又看了看杯子旁边的粉末,也给刮下来了一些, 让人戴上手套,将这些“证物”原封不动地拿走。
这件事本来不必搞得如此小心,但童隽上来就嚷嚷原强心理变态,要下毒杀人,弄的大家心里都不踏实,也引起了警察们的高度重视。
看见原拓,原强仿佛见到了救星,慌张地冲他道:“小拓,你快帮我解释解释,我真的没要害你!那……那药粉不是毒/药,是安眠药!是我自己睡不着觉想喝的!”
童隽道:“原大哥活的就是精致,吃药还得碾成碎末兑在汤里才能下嘴。”
原强对他怒目而视。
原拓立刻把童隽往自己身后一拦,凶狠地反瞪回去。
接着他找出了自己手机上的聊天记录,递给警察们看。
“昨天晚上表哥给我发了消息,说舅妈专门送来了绿豆汤,让我考完试中午回来喝。”
原强脸上的肌肉一抽,在众人神色各异的注视之下,再也无可抵赖。
耽搁了这么一会,时间已经不早了,周围站着的人也越来越少。
警察见状,便让童隽和原拓快点去参加考试,后续有了调查结果再联系他们。
童隽和原拓解决了这桩大事,没有时间再交流感想,两人各自以最快的速度奔赴考场,进去之后坐下,差不多也就该发卷子了,倒是连紧张忐忑的情绪都没来得及酝酿。
童隽不是第一回读高三,却是第一回参加高考,这次试卷的难度比前两年都要高一些。
第一门是语文,他以往的弱项主要就在语文的阅读理解和作文上面,不过经过了这段时间的大量练习,童隽做题的手感提升了很多,审题时思路也格外清晰。
他洋洋洒洒将整张试卷答满,之后检查了一遍,自己都觉得挺满意。
下一门考数学的时候,就是他的长项了,一路越考越顺,等到最后一门结束走出考场,童隽感到一阵轻松。
咸鱼了这么几年,最近这段日子突然变得如此勤奋,连他自己都不适应了,终于可以待着了,待着好啊。
系统:【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一连串根本没有情感起伏的机械音“哈哈”的童隽毛骨悚然,打到一半的呵欠都给缩回去了。
他问:“系统,你干嘛?”
【宿主是不是觉得现在的生活特别惬意,特别舒适?】
童隽都不敢说是了:“还、还行?”
他觉得再想办法让哥哥也解锁,一切就都圆满了,这次穿越虽然比较辛苦,但很值得。
系统:【请宿主注意,天底下没有会掉馅饼的好事,别忘了你还是个恶毒男配,不努力ooc,以后是要被主角弄死的!】
它还配了一张照片,上面照的是《原拓弄死童隽的108式》,看起来很是惊悚。
“知道了,知道了。”童隽道,“我没说不努力啊,人家刚出高考考场,放松一下还不行?”
【有人因为不用努力而兴高采烈,本系统看着不顺眼。】
童隽沉默一秒,然后看见自己的同桌阮畅将书包拎在手里,如同脱缰的野狗一样撒着欢从考场里冲了出来。
他立刻喊:“阮畅!”
“哈哈哈哈哈童隽!”阮畅笑的比系统好听多了,张开双臂大吼,“终于考完啦!我要打游戏,睡懒觉!”
童隽跑过去跟他相拥庆祝:“以后再也不想学习啦!”
两人一起得意地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系统:【……神经病!辣眼睛!】
宿主明摆着是故意的!
它觉得这两个人类真是不可理喻,失去了奋斗目标的人生竟还值得如此开心。
系统环顾四周,希望出来一个明白人把他们骂一顿,然后周围全都是兴奋的学生们,童隽和阮畅混在这里面,一点都不显得突兀。
系统很痛苦,人间竟然如此污浊,这世上还有几人懂得永远追逐明日的朝阳?
不过转念一想,作为一个有追求的系统,它正是为了改变这样的世界而奋斗着,统生一下子又充满了斗志呢!!!
庆祝了一番过后,阮畅的父母也找了过来,两人都知道阮畅的同桌是全市前十名的大学霸,颇为热情地拉着他聊了几句考试情况,还死活塞了瓶冰镇的饮料给童隽,这才把阮畅给接走了。
阮畅依依不舍地告别:“童隽,过两天一起出来玩啊!”
他还不知道之前酒店中发生的绿豆汤风波,童隽笑冲着阮畅点了点头,就回了自己和原拓住的酒店。
他刚上七楼,就听见一阵喧闹,其中还隐隐夹杂着女人的哭声,童隽一点都不意外。没看到原拓在外面等自己,他就猜肯定是原强的家里人来了。
原拓这个人,外能撕逼干架,内可做饭洗衣,各方面的战斗力都非常优秀,童隽对他很有信心,所以听见动静也不太着急。
他先回到自己的房间,把书包放下,又在童海生给他放下的零食袋子里面翻了翻,拿了包洽洽瓜子,这才慢悠悠地溜达到了原拓的房间。
这时房门已经被关上了,里面的人似乎情绪很激动,他站在门口,都能听见隐隐的争执声。
由于前一天早上发生那件事的余温还没过去,楼道里总有人在外面探头探脑,想听听里面得情况。
童隽在八卦群众羡慕的目光中,光明正大地走过去敲了敲门:“原拓,我来啦。”
里面的声音一停,片刻之后,原拓过来给他开了门,但是没有请童隽进。
“你先回房间吧。”原拓侧着身把童隽挡在外面,阻隔住房间里其他人的视线,压低声音说,“我这里有点事情要处理,一会我去找你。”
童隽用肩膀一撞,把原拓挤开:“没事,你让我看看热闹,瓜子都带来了,不打扰你们,该吵吵就行。”
原拓:“……”
两人在门口说了这两句话,里面的人已经听到了,原拓的舅妈反应过来,在门里问童隽道:“你就是跟警察说我儿子要给人下毒的那个同学吧?”
童隽道:“阿姨,您的儿子是哪位?”
原舅妈道:“就是原拓的表哥原强。”
童隽恍然大悟:“就是那个往原拓的绿豆汤里倒白色粉末的原强呀?难道他没有下毒,放的其实是白砂糖?”
原舅妈本来看童隽长得斯文,觉得他应该不像原拓这样脾气冷硬,才打算捡软柿子捏一捏。结果童隽这么一句话过后,她就完全没有再跟对方交谈的想法了。
原舅妈重新将自己的目标转回到原拓身上:“该说的我都说了,小拓,你父亲那边的情况就不提了,我和你舅舅、你表哥,可以说是你在这个世界上仅剩的亲人,你就真要为了身边同学的一面之词,眼睁睁看着你表哥在警察局拘留?”
她这话就是说童隽在撒谎,原强不可能干出来这种事。
原拓不想让童隽掺和到自己家里这摊烂事里面,见他还有跟原舅妈辩论几句的意思,便拿起桌上的果盘往童隽怀里一塞,推着他后背道:“童隽同学,你不是要看热闹吗,去那边坐着看去。”
童隽看了看果盘里的香蕉,觉得他的语气有点像是哄动物园里的猴。
他把果盘放下,跑到旁边磕瓜子去了。
原舅妈算是看出来了,原拓这个同学就是故意过来嘲讽她的,偏偏原拓还态度纵容。
她被童隽弄得火起,还想说什么,原拓已经凉凉地说道:“舅妈,有事说事,你要是再捎带我的朋友,就赶紧走吧,我不爱听。”
原舅妈被他一堵,没好气地说:“你要是还知道我们是你舅舅舅妈,就快点想办法去跟警察说明情况,把你表哥给弄出来。”
“弄出来?”原拓挑眉,“警察局不是我们家开的,我没那么大本事。不过我现在想问一句,原强做的这件事,你们提前知道吗?”
他不看原舅妈,只盯着原舅舅:“舅舅,你知道吗?”
原舅舅沉声道:“小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当然不知道!”
他顿了顿,又说:“这当中肯定是有误会的,我和你舅妈刚从警察局回来,也见过你表哥了,他说他是自己睡不着,就买了点安眠药粉,想兑到绿豆汤里喝。你想想,他害得你不能参加高考,对他有什么好处?”
他就是把原强那破绽百出的一面之词重新复述给了原拓听,一看就是急匆匆赶过来了,根本连事情真正的经过都没来得及仔细了解。
原舅妈眼中掠过一丝心虚,却也跟着帮腔道:“就是!小拓,不管怎么说,我和你舅舅都照顾你这么多年,替你懆心费力的,你可不能这么没良心,转身就把你表哥给害了。当初因为你妈妈的事,我们就挨了裴家的多少白眼啊!”
童隽在旁边也看出来了,这对夫妻中,原舅舅是真的不知情,原舅妈却应该事先就知道了原强和李欣丽有往来,甚至也有可能参与过某些对原拓不利的算计。
而且无论是他们哪个人,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个字关心原拓的高考是否受了影响,也不在意他委不委屈,心情如何,只是急着给他的宝贝儿子澄清“真相”。
原拓似笑非笑,倒也习以为常,从小到大对方对自己的好和关心都是口头上的,这么多年也该习惯了。
他拿起手机搜索了一下,调出一段刚刚发布不久的新闻,放在桌上推到原舅舅和原舅妈的面前,说道:“你们要是觉得我误会了原强,不如看看这段录像吧。”
当时原强明明说是他一个人在房间里,哪来的录像?
原舅妈满脸疑惑,低头看那段新闻,然后惊骇地瞪大了眼睛。
新闻的内容写的大致就是人性险恶,竟有人在高考考生的饮食中混入安眠药,作案人是该考生表兄,目前作案动机不明。
接下来,这段报道中又写,恰好这个房间中的上一任房客是名偷窥狂,在退房之前,他偷偷放置了针孔摄像头,被前来办案的警方发现,并成功找到原强将安眠药研磨成粉又放在绿豆汤中的整个经过。
竟然会这么巧!
原父原母点开这段视频之后都傻眼了,新闻虽然是刚刚发出的,但在这段时间沾上了“高考”两个字,热度却在不断攀升。
为了保护未成年人,原拓和童隽的任何信息影像都没有被提及,整个视频中只有打了码的原强出境。
上面一条条弹幕飘过——
“我靠,世界上居然还有这样的人,要不要脸啊!”
“家长没教育好就不要放出来危害社会行吗?对高三的表弟都这么歹毒,不是心理变态吧!”
“偷窥狂放下的摄像头揭穿了有人给高考考生下药,这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哈哈哈!”
原舅舅和原舅妈平时上网的机会不多,哪里见识过这帮网友的战斗力,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气的直喘粗气。
“混账东西!”原舅舅忍不住骂了一句,“他怎么这么糊涂!”
“舅舅,舅妈,原强的行为这么反常,你们真的没怀疑过吗?”
原拓讽刺地看着两人:“他平时能有多少的收入,对我又怎么样,你们两个不可能心里没数,这些年来我受表哥的‘照顾’,可能就是小时候穿过几件他的旧衣服而已,这次他花了那么多的钱让我住酒店,准备高考,你们就没多问一问?”
原舅舅深吸了口气,道:“我以为是裴家……”
他以为是裴家给了原强钱让他这么做,事实上也确实是裴家,只不过不是一番好意,而是他后妈想要断绝了原拓的前途。
跟梦境中一模一样,原舅妈和原强一边嫌弃着原拓,一边想办法利用他从裴家得到好处。
原舅舅却因为记恨裴家对自己的羞辱,千方百计想让原拓回到那个充满算计险恶、毫无亲情的地方去,然后再一步步挑拨着他,毁掉裴家,也毁掉他自己。
他们不知道,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这里所谓“偷窥狂安装的针孔摄像头”,其实是李欣丽安排的。
按照原本的事态发展,她将利用原强坑害原拓之后,再把这段证据保留下来,作为以后让原拓心态崩溃的武器之一。
但这回,他不会再因为这些人而感到伤心了。
原拓道:“舅舅,不管原强的钱是不是裴家给的,你也知道裴家的情况很复杂,我一点都不想回去,你们凭什么问都不问我就这样做?”
他的唇角慢慢扯上去了,冷淡的一张脸上,首次露出了笑容:“嘴上嫌弃我是裴家的人,给你们带来麻烦,暗地里却背着我拿他们家的钱,好事都是你们的,黑锅都是我的。舅舅,舅妈,你们两个是人吗?要脸吗?”
原拓虽然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但平时他对自己这两个长辈还是挺尊敬的,这话一说出口,把原舅舅和原舅妈都给说愣了。
童隽也愣了,因为就在此刻,他发现原拓的头顶上,冒出来一簇正在不断跳动的小火苗。
哦,这个特效……他最怕火了!
虽然明知道原拓的脑袋应该不会被烧着,童隽还是看的颇有几分心惊肉跳:“系统,你商店里有强效灭火器吗?来一个。”
【有是有,但宿主的积分太少,还买不起。】
【宿主放心吧,人家是主角,你是恶毒男配,要着火也是先烧死你。】
这个狗系统,肯定还因为刚才从考场里出来的事生气。
童隽:“……我死了你也别想活。”
“原拓,你怎么能这么跟长辈说话!”
原舅妈反应过来之后,只觉得羞恼交加,仿佛被人迎面抽了一个嘴巴子:“我算看明白了,你就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跟你妈一样,就会给我们家添麻烦!”
原舅舅虽然也生气,但听妻子说的更不像话,恼怒道:“你说话注意点!”
原舅妈尖声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向着这个没家教的小流氓,还没听明白吗?他早就怀疑阿强了,结果故意不说,让咱们阿强进了警察局。小小年纪就这么有心眼,天生就是个坏胚!”
原拓的话尖锐地刺中了她的内心,让原舅妈觉得,在这个少年冷诮的注视下,自己就好似一滩令人鄙弃的烂泥。
她在刚刚进门的时候,本来自诩长辈,还想保持着几分高高在上的体面,现在也彻底什么都顾不上了。
原舅妈指着原拓,口不择言:“我告诉你,今天你必须去跟警察那边说,这些事都是你算计的!不然我就一头磕死在这,让别人也都看看,你这个白眼狼是怎么……”
童隽一下子站起身来,他本来是要阻止原母的谩骂,但这时却发现原拓头顶的火苗越烧越旺,竟然隐隐有失控的趋势。
“想死是吧,好啊,你倒是死啊。”原拓用一种十分冰冷的声音说道,“我帮你。”
他虽然是个半大少年,但常年摸爬滚打,身上的肌肉紧实而有力,往原舅舅和原舅妈面前一戳,五官俊美而冷漠,但看起来戾气逼人。
原舅妈本能地向后缩了一下,口中的叱骂就断了,她警惕地看着原拓,刚想说什么,就被对方抓住胳膊,一把拖到了窗户边上。
原舅妈吓得尖叫,原舅舅过去拽了原拓一把,却被他不留情面地甩开。
原舅妈的上半身几乎被原拓推出了窗口,她的挣扎和尖叫对于对方来说毫无作用,看着高楼下往来的车辆与偶尔来往的行人,极度的恐惧攫住了她的心脏。
原舅妈的双手死死抠住窗台,感觉到对方似乎是铁了心要治自己于死地,她从未有任何一刻如此痛恨过自己的出言不逊,但双唇不断地颤抖,却连一句“我错了”都说不出来。
原拓小时候曾经非常畏惧过她,因为过早见惯世间冷暖,他能够敏锐地感觉到,对方说话的时候虽然带着笑,却并不喜欢自己。
她的眼神,如同看着一包不想要,却不得不拖走的废品。
但即便如此,原拓仍然不愿意舍弃这份亲情,他不是生来就戾气深重,浑身是刺,他也曾对很多东西珍重过,在意过,却被一次次的欺骗。
从噩梦中醒来之后,梦境中的很多细节他都一一验证过,却越是验证越是心寒。
原强和原舅妈已经不是第一次跟李欣丽联系了,甚至在原拓的母亲没有去世时,原舅妈就受到过对方的示意,劝说原母不要试图跟裴家打官司,争取部分夫妻共同财产。
她和原舅舅还会在不久的将来推波助澜,将原拓彻底送入裴洋的手下,当一枚傻乎乎渴望着亲情的棋子。
梦境与现实交织在一起,不管在脑海中重复回旋,曾经让原拓觉得信仰全部崩塌,内心再无温情。
可此刻,将对方掐在手中,原拓才忽然发现,原来这个令他痛苦,给他带来困扰的女人,也不过如此。
只要自己用力一推,她就会从七楼掉下去,摔个稀巴烂,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
曾经那些日子中堆叠起来的怨恨憎恶,在这一刻全部汹涌地袭上心头,原拓的手不自觉用力。
原舅妈吓得涕泪横流,尖声道:“我错了!我错了!原拓,我对不起你,你饶了我吧!我真的错了!”
就在这时,原拓听见童隽在身后叫了他一声:“原拓!”
童隽的音色有一点微微的沙哑,绝对算不上刺耳,却如同一柄劈开混沌的剑,让他的理智遽然从仇恨中挣脱出来。
30、第 30 章
此刻在童隽的眼中, 房间里原拓他们所在的那个角落,都已经全部被熊熊的火焰特效填满。
大火不光包围着原拓和他舅妈,甚至连稍微远一点的原舅舅都眼看要被吞噬了进去。
童隽从未感到这该死的特效竟然如此传神——确实, 如果原拓真的因为控制不住情绪而失手,那么毁掉的还有他自己。
因为家里的那场火灾,童隽到现在也有一些应激反应, 虽然明知道原拓身上这些火焰不过是特效, 但当他看到的时候, 还是忍不住心脏急跳, 全身冒冷汗。
喊完原拓的名字, 童隽咬了咬牙, 猛地冲进了那片火焰的特效当中, 一把拖住原拓,将他从窗户口处拽了回来。
童隽看原拓的情绪那么激动, 原本预计自己会遭到强烈的反抗,他现在可没有多少力气,已经做到了制不住原拓就使用技能卡的准备。
没想到的是,原拓竟然十分乖顺, 被他一扯就松开了原舅妈。
童隽紧张的手脚发软,反倒是原拓半抱着他,从危险的窗口退到了房间里面。
“没事了,对不起。”他轻声重复道,“我没事了。”
满屋子的大火瞬间消失,童隽坐在沙发上抬起头来, 发现原拓的头顶上出现了一枝颤巍巍的小绿芽。
这绿芽看着有点眼熟,他想了一下就记起来,好像在高考那天的早上, 原拓匆匆从考场赶回来找他,身上就也出现了这个特效。
这是什么意思?因为自己阻止了原拓一时冲动,祖国的花朵可以茁壮成长了?
当前混乱的场面让童隽来不及细想,原舅妈被原拓放开之后,直接瘫软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虽然已经暂时安全了,但她总觉得自己好像依旧正在被一股力道给死死禁锢住一样,那种濒死的恐惧依然萦绕在心头。
在这一刻,原舅妈深刻的意识到,面前这个少年已经不是那个任由自己摆布利用的“穷亲戚”,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万万不能招惹!
原舅舅到现在还没有回过神来,他对于原拓的感情要更加复杂一点,此时看着自己一向寡言的外甥,难以置信道:“小拓,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原拓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在将原舅妈放开的那一刹那,他也有种自己刚刚经历过一次死亡的错觉,那种愤怒过后的疲惫与空虚,让人感觉好像心脏被穿了一个大洞。
因为母亲的病,从小到大都有人管他叫“疯子的儿子”,“小疯子”,原拓的心中对这两个字抵触甚深,他不想发疯,但有时候看到这些人,想到那些事,真的会控制不了自己。
童隽的手还拽着他没有松开,这种被紧握的触觉给了人一种无以伦比的慰藉感。
原拓反握住他的手,仿佛自己抓住的,是这暗沉世界中,唯一的牵系。
他的性格注定不可能问出“为什么对我”这种贱兮兮的话来,因此面对着原家这对惊恐的夫妻,原拓也只是冷笑一声。
他说道:“舅舅,那你觉得我应该是个什么样的人?被你们一哄一骂,就去警察局把原强捞出来的大傻子?”
他看着原舅舅的眼睛,口齿清晰地说道:“滚你妈的去吧!”
原舅舅和原舅妈不管内里的人品如何,平时好歹也都是有正式工作的体面人,何曾这样被小辈指着鼻子骂过?
原舅舅脸都快要绿了,要不是刚才原拓身上的狠劲震住了他,他都恨不得立刻挽袖子动手,教训教训这个无法无天的臭小子。
“你、你行。”隔了好一会他才哆嗦着说出话来,“你既然要撕破脸,我成全你,有本事你以后都别再认我这个舅舅!”
原拓道:“多谢成全,我也不想要随时都能把我卖了的亲人。”
原舅舅心里一震,总觉得原拓这语气话里有话,不像是单纯指原强这件事而言。
他忍不住看了自己这个外甥一眼,正好对上了对方又深又冷的眸子。
这种眼神,简直让他觉得仿佛自己所有的心思都无所遁形了一般,让人感到心虚和慌乱。
究竟知道了什么,才让原拓变成了这样一副脾气?他突然不敢再想,也不敢去问。
原舅舅和原舅妈几乎是落荒而逃,两人气势汹汹地冲到这个房间里来问罪,又以最快的速度狼狈离开。
他们一走,原拓也觉得自己没劲了,直接坐倒在了沙发旁边的地毯上,喘了两口气。
童隽拿了瓶矿泉水,拧开递给他,原拓接过来,一口气灌了半瓶。
他擦了下嘴,扭头望着身边的童隽,过了一会,才哑声说道:“吓着你了吧?我们家就是这个样子。”
童隽坐在沙发上,微微低头,凝视着原拓。
他头上的小嫩芽正在不断地不断颤抖着,叶子卷起来又展开,一副十分紧张的样子。
“凭什么,有些人一生辛苦,竭尽全力地想要把日子过好,却只能落得个惨淡收场。”
“又凭什么有些人抛妻弃子,出卖亲友,却能安枕无忧,荣华富贵?”
原拓攥紧了拳头:“我不服!我想把这些通通都毁掉,我想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我本来以为自己可以豁出所有的一切去做到这件事,他们不仁,我就不义。可是我……我还是做不到。”
他偏执,暴戾,充满仇恨,但依旧守着“事有不可为”的底线,在内心深处,也还是那个可以为心中所爱付出一切的少年。
这就是原拓和裴家原家那些人最本质的区别。
童隽看了他一会,忽地身体前倾,手肘撑在自己的膝盖上,凑近原拓。
他的气息,他的神情,一下子以这种无可抗拒的姿态,占据了原拓的全部视线和感官。
“哎,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童隽压低声音:“你为什么对他们有这么深的恨意?”
如果仅仅是原强给他下安眠药,原舅舅和原舅妈想要维护自己的儿子,虽然会令人不快,但原拓应该也不至于为此而情绪失控。
不光是这一件事,还有在此之前,原拓避开了李欣丽的陷害;高考那天早上,他慌张地从考场中折回来。他对亲生父亲的态度,对舅舅舅妈的态度……
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跟原书中的设定发生了背离。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变数一个是他,另一个,只能是原拓。
其实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童隽心中早已经有了答案。
他等待着原拓的回答,然后听见对方轻声回答道:“因为我跟你一样。”
原拓看着童隽近在咫尺的面容,慢慢将后面的话补充完整:“提前知道了将要发生的事情。”
童隽微一撩眼,抬眸间对上原拓的目光。
在这一刻,双方都仿佛从对方脸上的表情中,看到了自己的内心。
——一切刚刚发生时的困扰,决定如此生活下去之后的犹疑,身为异类的谨慎与傲慢,对彼此行为的揣摩与衡量……
一点点的权衡,一点点的试探,一点点的,放下心防。
直到此刻,坐在一起,将秘密坦诚以告。
很奇妙,很微妙。
时间大约凝固了两三秒,童隽唇角的笑意一松,说道:“是,我也知道。”
向对方坦诚自己的秘密,代表着同样的认可与信任,原拓绷紧的肩膀与手臂悄悄放松了一点,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童隽说完了这句话之后,只见原拓头顶的小嫩芽一下就挺直了,还刷地一声抖了下叶子。
童隽的唇角不由微微提起来了一点,然后说道:“起初怎么也想不到,你竟然什么都知道。我说怎么很多事情没等我提醒,你就自己都给解决了。”
原拓道:“所以你之前说因为算了命才会来帮我,其实是跟这个有关吧?”
童隽想了想道:“你要是知道以后发生的事,应该知道,我的经历也比较凄惨。后来就有人告诉我一个办法,只要帮助你,对你好,就能改变我的命运,所以我就开始给你送温暖了。”
“噢。”原拓点了点头,“跟我设想的差不多。”
童隽道:“你会生气吗?”
“不生气,有什么可生气的。”
原拓微微垂下眼,这样近的距离,很容易暴露他眼底难以自控的温柔与迷恋:“不管你是怎样的初衷,获益的人都是我。既然如此,又何来不满?”
他现在还记得两人第一次说话时,童隽递过来的那杯奶茶,虽然当时的自己偏激且傲慢,只喝了一口就扔掉了,但当时的温度与甜意,却至今留在心间。
那时童隽的态度,很明显本是无意中路过帮忙,而并未提前设计。
更何况,帮助一个人也有很多种方式,仅仅是为了应付任务,还是体贴和细心地照顾他他的感受,考虑到他的需求,是很容易分辨的。
童隽能够听出原拓话中的真心实意,不算书里怎样形容主角的偏执和狠戾,但最起码对他而言,对方的性格甚至可以算得上温柔随和了。
要不是那些经历,他也本该一直是这样的,像任何一个阳光普通的少年一样。
“我……”原拓将后面那句话说的很艰难,“我患得患失的从来都不是你,而是我自己。”
他觉得自己的心中住着一个恶魔,失控的时候就会跑出来,他想要永远在童隽的面前展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真的像个孤苦但努力上进的单纯少年一样,但他没有办法做到。
所以每次在这种时候被童隽撞见,心中总是慰藉却又懊恼。
原拓没有完全表达出自己的意思,但是童隽听明白了。
“你应该记得我说过吧?”两人静默片刻,他忽然道,“我说我曾经做了一个梦,梦见家里发生意外,所有的亲人都不在了。我……经常分不清那是梦境还是真实。”
他叙述的语调很平静,像是真的只在讲述一个噩梦:“所以那段时间心里很乱,那是我第一次明白死亡是什么意思。原拓,人只有这一条命,只能活这一回,不光咱们是这样,就算一条小狗,一只蚂蚁,一朵花,都是如此,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原拓怔住,童隽却忽然抬手,扣住他的后脑,用力将原拓的头抬起来,扳向自己。
夕阳残照如血,映入他的眼底,如有明光耀耀。
童隽说:“原拓,你想不想复仇都不重要,这只是一种选择,但珍惜你自己。”
“世界上总是有好人也有坏人,你可能觉得现在碰上了许多不好的人和事情,但只要好好活,一定会发现,好人总比坏人多!”
他的眉眼秀气,吐出来的每个字却铿锵如刀剑:“无论你往后如何选择,我都会陪你。”
珍重你自己。
我会陪你。
这两句话重重地砸在心间,让人满腔的情绪蓦然决堤。
原拓鼻子发酸,忽地一把抓住童隽,将他重重揽入自己的怀里。一滴泪从他的眼角滑落,滴在了童隽的后颈上。
原拓头顶上的那株小嫩芽猛地蹿了一下,上面竟然冒出来一个花苞,下面的叶子抖了抖,好像在鼓掌一样。
怀里的这个人,像夏夜里突然出现的一阵晚风,带着花香与清凉驱散煎熬混沌。
因为他的主动接近而产生好奇和关注,因为关注,而被深深吸引。
那种经历过摧折而依然怀有的明亮温柔,仿佛依照梦里心头的理想而生,是他所向往却又做不到的。
心如破茧,醒悟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般来的清晰而透彻。
他爱上了这个人。
很爱很爱。
原拓说了句“你说得对”,又说了声“谢谢”。
童隽说得对,自己摊上了那样的亲人,但……也遇见了他。
他要多谢在经过那么多的阴霾黑暗之后,有这样一个人可以出现在生命里,可他又心疼童隽与自己相似的经历,是因为痛苦,但让两人相遇。
原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面前这个人在自己心中的地位,早已超过了曾经所执着的一切。原拓想,他再也无法离开童隽这个人了。
童隽说过,自己能够影响他的命运,如果这是真的的话,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检测到任务完成度暴增40%,积分增加1000点。
——宿主定位由“恶毒男配”升级为“重要角色”。】
【具有独立剧情的重要角色,需要拥有自己的事业线。
——“白手起家”大礼包匹配中……】
【恭喜宿主成功解锁人物“大哥”一位,将选择合适时机,在近期为您投放,敬请期待!】
31、第 31 章
一连串的提示声来的太突然, 而且每一样奖励都是童隽现在非常需要的,几乎让他有种转眼间被天降500万砸到头上的感觉。
太欧了。
想也知道不可能是系统打折大甩卖,这一切肯定和对面坐着的主角同学有关系。
童隽猛然看向原拓, 然后发现他头顶上的那个小花苞,竟然正在缓缓绽放。
宽大的花瓣交错重叠,外浅粉, 愈内愈深, 花蕊鲜红, 似心似血。
彻底开至极盛之后, 花瓣片片脱离叶茎, 飘到童隽面前, 然后流沙一般化作点点萤光, 在空气中散去。
童隽的心脏也好像被那粉扑扑,软绵绵的小雾团轻轻撞了一下。
他不由得笑了。
会产生这种愉快感, 不适应因为获得了任务奖励,而是觉得面前的这个人,真的是很好很好。
“行了,咱们快起来吧, 好热啊。”
注意力转移回来,童隽才发现原拓的手还按在自己的后腰上。
他是被对方从沙发上拽下来的,整个人都窝在原拓的怀里,房间里没开空调,原拓的手心很热,就像是隔着衣服烙在他的皮肤上。
童隽说完之后, 原拓顿了顿,这才将手挪开。
童隽先站起来,又弯腰递给原拓一只手, 也把他从地毯上拉了起来:“明明高考完这么开心的事情,马上咱们就要解放了,别因为其他人弄得心情不好嘛。起来,一会我爸爸该来接我了,说不定会以为咱们刚才打了一架。”
两人折腾了这一通,都是满身的汗,原拓让童隽先去洗澡,自己将空调打开,静静地在沙发上坐了一会。
等童隽从浴室出来了,他才进去,直接将淋浴器调成凉水,站在下面冲洗。
冰凉的水浇在发烫的皮肤上,让清醒与理智重新回到了他的脑海当中。
今天没忍住冲动闹了这么一场,其实也不是没有好处,最起码经过这场冲突,原家的人应该都再也不敢过来烦他了。
其实原舅舅和原舅妈所能做的,无非都是仗着原拓对他们的信任和感情,才能在旁边对一些事指手画脚,刨除了这些之后,他们根本什么都算不上。
倒是在背后策划这件事的李欣丽,才真应该长长记性。
经过上一次找人碰瓷原拓失手之后,李欣丽这次小心了很多,虽然原拓明知道是她收买原强做的这件事,但对方却没有留下任何能够摆在明面上的证据。
原拓并不打算去跟李欣丽掰扯她做没做过这件事,他有的是其他的办法让这个女的不痛快。
等他带着一身凉意浴室里出来,童隽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了,正半躺在沙发上,一边玩手机一边等童海生过来接他。
看到原拓出来,童隽道:“今天这件事,还有什么打算吗?”
他心里清楚,原强算是得到应有的惩罚了,但原拓不会放过李欣丽。
现在他刚刚得到裴老的认可,满打满算才不过几个月的时间,手中可以动用的金钱和人手应该都不充足,童隽想听听原拓的想法。
原拓果然已经想好了:“李欣丽虽然是裴家的长媳,但是她在跟裴洋结婚之前,曾经在酒吧做过招待和推销员,后来又进了裴家的公司当公关小姐,这才跟裴洋认识。”
“因为出身的缘故,她在那些阔太太的圈子里一直有些被排挤。也为着这个,李欣丽特别热衷于发起一些公益活动,来维护她的形象。”
童隽问道:“她做那些公益有问题?”
原拓说:“肯定有,但是我没法找证据。不过听说她过几天要主持操办一个野生动物保护的公益晚会,你说,一个曾经卖力推销过皮草和药酒的人,做这件事是不是有点可笑?”
童隽也是个满肚子坏水的人,闻弦歌而知雅意,笑着说道:“这主意不错,要是去查现在的李欣丽有什么把柄,肯定很费劲,但她还不是裴太太的时候,那些黑历史可就要多少有多少了。”
他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仰头看着原拓:“其实我看你也不用费劲,只要把这个消息透露给裴家其他几房,自然有人不想让她出这个操办晚会的风头。”
原拓轻轻挑了下眉:“这个好办,正好裴老给了我两个助理,也不知道哪家塞过来的,消息放给他们,事半功倍。”
童隽本来想说,那裴老也一定会知道的,但他转念一想,原拓不可能想不到这个后果,一定是另有打算,所以就没开口。
两人说了这几句话,童海生也已经提前从公司出来了,亲自开着车到酒店来接儿子回家。
原拓对着自己的舅舅舅妈就和要吃人似的,面对童海生却很规矩,他倒也没有想太多,就是本能地希望能给童隽的家人留下个好印象。
原拓见童海生没带司机,一边说着“叔叔好”,一边过去帮着他们父子拿东西。
虽然只住了三天,但因为把所有复习的资料都带上了,所以也足足装了一行李箱的书,原拓单手就给提起来了,拿着往楼下走,童海生和童隽都没抢过他。
童隽羡慕地捏了捏原拓胳膊上的肌肉,他原来身为公众人物,身材管理是基本需求,但怎么练也达不到原拓这种程度,线条紧实流畅,看起来就力量感十足。
等到穿越之后,缺乏锻炼,这具身体就更显得文弱了。
童隽觉得这个暑假健身房也应该泡起来。
童海生也不是第一回见原拓了,他很喜欢儿子能交到新朋友,说道:“小原,你也一块上来吧,叔叔开车方便,我们先送你回家。”
“今天就不了,我还有点别的事情,谢谢童叔叔。”原拓道,“过几天我再来找童隽玩。”
童隽趴在车窗上,笑着用原拓挥了挥手。
童海生将车子开出去了,这才问道:“隽隽,考完试了高兴吗?”
童隽笑道:“那当然了。今天我回家就睡觉。”
他一顿,又道:“爸,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最近他们的父子之间的关系缓和不少,童海生也不太像之前那样小心翼翼了,只是他今天脸上虽然很高兴的样子,说话时却总有几分心不在焉。
听童隽问,童海生犹豫了一下,说道:“之前爸爸答应过,说等你高考完,就再送你回妈妈那里住一阵。但是这几天赶得不巧,你妈妈去外地拍戏了,跟导演商量过,可惜也档期换不开,所以你就先在我这边住一阵,等你妈妈回来了再过去,好吗?”
童海生知道儿子跟着前妻长大,跟他妈妈那边更亲近,生怕童隽误会是他不让见面或者失望。
解释之后,他又道:“过几天你哥也该放暑假了,让他陪你玩。或者你也可能把郑硕约过来,在咱们家住几天?爸爸让周阿姨给你收拾客房。”
郑硕是童隽母亲现任丈夫带来的孩子,算是他的继兄,两人年龄差了七八岁,关系倒是一直很好。
童海生这番话斟词酌句的,要是换个人听说不定就信了,童隽却一下子就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虽然有关母亲邵玉琳的剧情还没有解锁,但通过这段日子的体会,对方对他的关心绝对非常有限。
把童隽送到童海生这边,对于邵玉琳来说,简直就像是扔了个大包袱似的,从那之后不闻不问,连高考这么大的事都没说打个电话过来。
童隽不明白的是,既然如此,她当初干什么要争夺这个孩子的抚养权呢?还阻止童海生接近孩子,难道只是为了给前夫添堵?
相比之下,童海生的做法就是真正从“为孩子好”这个立场出发了,他从来不在童隽面前说前妻半句不是,甚至为了怕他伤心,还拼命给邵玉琳的做法找借口。
如果真的有心,以她现在的咖位,又怎么会因为挪不出档期而不回来接儿子?
其实童隽心里还是稍稍有点失望的,倒不是因为不能去母亲家住,而是他自幼丧母,也曾经无数次想象过,如果自己的母亲在世,会是什么样子,会如何疼爱自己。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也隐隐有过一些期待,但显然,不管是有怎样的原因,邵玉琳都算不上一位好母亲。
失望持续的很短暂,毕竟人要学会知足,现在这样的生活,他已经非常满意。
童隽没有点破,只笑着说:“那就不去了呗,反正哥也快回来了,我觉得在这边住着还挺好的。”
童海生还准备接受儿子不甘心的追问,没想到这么轻松就过关了,高兴之余又有几分愧疚。
他给了童隽一张卡,说道:“就是,好不容易高考完了,也找你那些同学们一起出去玩玩多好,或者也可以组织个毕业旅行,总比在家待着有意思。钱不够就跟爸说。”
童海生出手阔绰,又疼爱孩子,这张卡里面的钱绝不会少,但童隽低头一看,脸色就发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银行卡的卡面上,写着一个熟悉的红色“锁”字。
他无语凝噎,将卡接过来,说了句“谢谢爸爸”。
这种怀揣巨款不能花的感觉,还不如根本就没有拥有。
童隽在那个红色的“锁”字上面戳了戳,系统跳出来解释了。
系统:【按照原文中设定,原主虽然是富二代,但经常被人骗的一穷二白。
“傻穷命”ooc权限尚未解锁。努力吧,宿主。】
瞧见没有,这货高考完了不让他放松,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炮灰命的倒霉是全方位的,现在外貌和学习成绩都解锁了,但金钱方面仍旧没有实现自由。
童隽虽然含着金钥匙出生,但他本身是个很有赚钱能力的人,在没穿越之前,也是凭着自己的本事闯荡娱乐圈,挣下了香车豪宅。
一个习惯了自己有收入的人,本身也不会存着一直向家里伸手要钱的念头,但听见系统这个调调,就让人很不想顺着它说话。
童隽跟它杠:“但是原文中的设定也说‘原主的父亲很疼爱他’,所以花自己亲爹的钱不算ooc,有爸爸,我骄傲。”
结果这一下就戳了系统的肺管子。
【宿主心理年龄已经超过18了,不是未成年,啃老要不得!】
【只有凭借自己的双手创造财富,才有资格享受父亲的奖励,不然和虫子有什么区别!】
【摒弃颓废的思想,燃烧你的热血吧,摆动你的手臂吧,国家建设需要不断新生的力量,年轻人应该奋力追逐明日的朝阳!】
系统的声音越吼越大,最后慷慨激昂地放了一首《后浪》。
童隽:“……”
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顶嘴了。
相比之下,一声不吭就喜欢默默送欧气的原拓是什么绝世小可爱啊!
虽然和系统斗嘴,但有件事是童隽非常认同的,任何的得到都要付出相应代价,不劳而获的东西,不是背后有阴谋,就是不能长久,到底不比自己努力得来的踏实。
他到了这个全新的世界,原本就是一无所有,孤家寡人,总不能什么好事都想占,指着别人把想要的都给送到眼前来。
不就是挣钱吗,他还能怕这个。
回到家之后,童隽也有点睡不着了,趴在床上,像只仓鼠一样把自己的积蓄都给扒拉出来,仔细算了一遍。
他花钱从来都没数,好在之前一直在学校里面准备考试,能消费的地方不多,钱包里的现金再加上支付宝上的一点存款,一共还有300多。
这就是童隽目前的全部积蓄。
现在他吃住都在家里,这些钱要单单是当假期里的零花,维持基本生存也不是不够。
不过现在高考刚刚结束,成绩还没有出来,正是大家尽情狂欢的好时机。就算班上的聚餐旅行等活动通通不去,他这个暑假结束之后总得去上大学吧,用钱的地方多了。
童隽看了一下,系统的赚钱任务也是分阶段的,第一阶段小目标,先赚2000块,可以解锁神秘发财礼包一个。
这2000块还属于新手初级任务,算是照顾了他,第二阶段开始,难度系数就一下子飚增。
额度提到了10万块钱,不过奖励也相对丰厚——他能解锁童海生给的那张内有30万的零花钱卡。
系统说:【任务难度都是根据宿主的个人能力设定的。如果宿主真的只是个高中毕业生,任务就会从几十块钱开始,但你在现实中有过千万片酬的经历,所以起步价就是这样。】
童隽数完了钱就去洗漱了,这时听到系统的话,他一边对着镜子擦了擦洗脸时被打湿的刘海,一边道:“确实,多了不敢说,2000块还是很好办的。想当年我卖身都不止这个价。”
记得他刚进娱乐圈那年,还是个不太有名的新人,就有位四十多岁的豪门阔太打算出每月一百万的价格包养他,平均算下来,一天就超过三万块了。
童隽一边开玩笑,一边把毛巾放下,被随意擦干的发丝有几分凌乱地垂在他的额前,细碎的水珠顺着白瓷一样的下颏滑下来,滴落在从领口露出来的深刻锁骨上。
男孩的青涩与不符合这个年纪的自如结合起来,显得又纯又欲,动人心魄,让他的话非常有说服力。
系统沉默了一会,忽然说:【宿主,我有没有逼你太紧了?】
童隽道:“……你突然这么说话我真是不习惯。还好吧,我想要奖励,你给我任务做,挺正常的啊。”
系统苦口婆心:【那就好。如果宿主觉得压力大,也可以和我商量。宿主早日完成所有任务,就可以早日把世界改变成适合你居住的环境,改变炮灰命运。光明的前途在等待着你,一定不要为了完成任务不择手段,误入歧途。】
童隽听到前几句话的时候,还有点感动和诧异,觉得系统温柔体贴的不像他熟悉的那个系统了,等到“光明的前途”几个字出来之后,重新有那味了。
他问:“你怕我误入什么歧途,被包养?抢银行?”
【经检测,宿主的勇气值和武力值未达标,不适合抢劫一类体力型工种。】
【本系统担心宿主利用优越得先天外貌条件换取金钱,这项工作也很操劳,而且需要极佳的身体素质,希望宿主不要意图尝试。】
系统说着,调出一个模拟界面,顶端的标题上写着“教育片”三个字,下面有两个选项,分别写着“霸总”,“富婆”。
鼠标键先是在“富婆”上点了一下,蹦出来一幅画面,显示的是一位古代女皇和她的三千面首图。
一个男人的声音娇滴滴地说道:“陛下,您今天还是去臣那里吧?齐君两次侍寝晕倒,以致于冒犯圣驾,实在太不中用了……”
童隽想看看那说话的人什么样子,但也看不清,因为图上的人实在太多了,而且到处都是马赛克。
紧接着,鼠标又在“霸总”上面点了一下,画面蹦出来,却写着“和谐”两个大字。
里面先传出一声惨叫——“啊”!
一个男人冷酷的声音传出来:“这就不行了?真是对不起这个价钱,滚出去清理一下,回来自己动!”
画面退出,留下一行大字:【有尊严的人生,永远不要指望去抱别人的大腿!】
童隽:“……统子,你想多了。我就是开个玩笑。”
系统道:【只是一种防风险警告。系统有义务为宿主提供各方面职业规划建议,经过合理分析,牛郎前景不佳。】
童隽觉得它们系统对人类的聪明才智抱有一些偏见,它对自己的力量一无所知。
他决定给系统展示一下什么叫靠才华吃饭,秒赚2000块。
32、第 32 章
他把从酒店拎回家的那个行李箱搬进了房间打开, 里面的书分门别类摞的整整齐齐,都是贤惠的原拓帮忙收拾的。
童隽将自己这段日子用过的笔记本和错题本都挑拣出来数了数,一共有11本, 其中包括原拓给他的那份错题总结笔记。
把原拓的笔记放到了一边,童隽分别给自己的十个本子拍了照片,附带简介“高三学习笔记童隽”, 直接就给挂到了闲鱼上, 定价一本200, 一共2000。
系统:【是不是贵了?而且介绍太简略。】
童隽道:“确实贵, 要我我是不会买的。”
他一边说, 一边又把闲鱼的商品界面截图, 放到了学校的贴吧里, 实名发了个帖子。
童隽:
“【拼单贴】高考结束,笔记用不着了, 想全部卖掉。定价有点高,建议有需要的同学不要单独购买,可以约朋友一起拼单买下来复印。”
“注意此笔记不适合巩固基础,如果有需要总结知识点, 提升分数和最后冲刺的,可以参考。下附详细介绍。”
这些笔记都是他自己一笔一划写出来的,对其中有哪些知识点了熟于心,童隽趁着自己刚考完试还没彻底忘光,都在帖子当中具体介绍了一遍,以免一些不适用的同学花冤枉钱。
放到闲鱼上, 可能没人认识他,但是在一中的贴吧里面,市第一的大名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一听他要卖笔记本,顿时吸引了一大波感兴趣的学生和学生家长。
他们一开始还觉得贵,但听到童隽的建议之后转念一想,反正无论多少个人,总价就是2000,上车的人越多就越便宜,其实比单买划算啊!
在童隽高考之前,就有过不少人辗转打听,希望弄来他的笔记和课本看看,现在有了渠道,想买的人不在少数,很快就有同学拉了群,希望能够找人一起分摊费用。
甚至连部分外校的同学听到朋友说了,都来加群,群里的人数越多,价格越低,对想买的人来说吸引力就越大。
到了第二天,群成员已经突破了200,这样一算,每个人连10块钱都不到就能弄到一份复习资料了,简直划算到不行。
系统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里,2000块钱的金额就已经被打入到了闲鱼的中间账户里。
虽然没有做牛郎赚钱,但是绝对比做牛郎轻松。啊,这就是知识的力量。
等到童隽成功将东西寄到,对方也很快就确认收货,给出的好评评语还十分乖巧,说了“谢谢学长分享,祝学长金榜题名”。
定价高,还需要顾客自己拼单这么麻烦,居然买的比一般廉价商品都要快。
童隽给系统解释:“如果直接定价10元的话,便宜倒是便宜了,也容易吸引眼球,但很可能有人拍下之后就会二次复印出售,成为我的竞争对手。”
“即使暂时没有学生想到这一点,购买的时候也比较零散,还得不断将沉底的商品介绍顶到首页来获得关注度,非常没有效率。”
“但是这种方法就不一样啦。”童隽道,“想要的人自己拼单,就等于让他们替我宣传,一次性销售出去,挣够了钱,以后有没有人转卖我也不需要操心,这多省事。”
要不然想挣2000块钱,他很有可能得卖个一年半载,到时候早喝西北风去了。
而且另一个关键在于,童隽也只打算先挣这2000块钱试试水,这些都是小打小闹罢了,可算不上真正的事业。
系统也挺痛快,目标金额刚刚到账,第一阶段的神秘发财礼包就解锁了。
“隽仔,在家呢?跟你说个事嘿。”
礼包解锁没过多久,舍友汪博艺就给童隽打了个电话:“今天我跟我爸妈回宿舍收拾东西,碰见八班班主任了,就是易珊珊他们班高老师,你记得吧?”
童隽道:“哦,有印象,怎么了吗?”
其实一听汪博艺说,他就隐隐意识到了要发生什么。
果然汪博艺道:“好事,原先易珊珊不是当中承认骗过你钱吗?后来高老师听说这件事,在她转学之前跟她家长谈过话,她家长前两天说把易珊珊收的那些东西清点了一遍,还了你一万块钱,放到高老师那里了。”
“当时高考,高老师也联系不上你,今天碰见我,就跟我说了,让你记得把二维码发给他,他给你转账过去。”
这就是发财神秘礼包了,挣了两千,解锁一万,还可以。
汪博艺说着,幸灾乐祸地笑了笑:“我听说易珊珊被她妈给抽了一顿,在家里哭了好几天都没敢上学,这下她可不敢骗人了吧。”
连他这个局外人都替童隽觉得解恨。
童隽跟汪博艺随口扯了几句,道谢之后挂断电话,又去联系高老师。
其实就是还了1万块钱,也抵不上原主从初中到高中六年给易珊珊花过的数目,不过时间太久,很多账早就算不明白了,他能拿回来这些已经是很不错的结果。
这样一笔赚下来,兜里终于不是可怜巴巴的300来块钱了,看着账户里的四位数,童隽心里安稳不少。
接下来的目标就是10万,这一票成功之后,还能解锁爸爸给的那张银行卡,就能进行一些小规模的投资,恢复曾经的经济水平指日可待。
在童隽忙着发财的同时,原拓也已经雷厉风行地出手收拾了李欣丽。
李欣丽即将主持的慈善晚会规模很大,富商名流,政府官员到各路明星均有到场,对于裴家来说,也是巩固老牌世家地位以及维持正面形象的手段之一。
这样的活动每年都会有,但一来是家世背景的限制,二来也由于裴家各房的相互较量,能让李欣丽独立操办的机会却是不多。
预料到自己即将在晚会上稳居c位,大出风头,李欣丽对此也感到兴奋不已,这种不错的心情甚至冲淡了她因为前几天没能成功算计到原拓而产生的不快。
李欣丽非常享受那种被人人众星拱月般追捧着的感觉,为此还不顾裴洋前一阵刚刚停了她的几笔入账,咬咬牙,一连置办了好几套衣服首饰。
结果就在活动即将开始的前一天,风向突变。
一连好几家八卦媒体陆陆续续地刊登了裴家长媳昔日落魄时的照片,并配文讲述了她曾经推销各种貂皮毛领的经历。
在几方势力的联手推动之下,这几条新闻的讨论度飙升,虽然不断扩散的舆论很快就被控制住了,但终究还是留下了一些被攻讦的把柄。
李欣丽的位置换成了原拓尚未结婚的小姑,李欣丽被裴洋臭骂了一顿,则根本就没有到场。
原拓阴了她一把之后,就把这件事扔到脑后去了。
他从高考结束后就进了裴家的分公司实习,从基层做起,除了少数几个管理层,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工作上也很繁忙。
在几天后快要下班的时候,总经理秘书通知原拓到办公室去一趟,他放下手头的报表过去时,发现裴老坐在里面。
原拓没有把惊讶表现出来:“爷爷,您来了。”
他是最近才改口称呼的。
裴老道:“我把这几家公司都转了一圈,顺便来看看你。”
他示意原拓坐下,开门见山地问道:“听说你最近的工作做得不错。关于公司方面,有什么想法?”
“太保守了。”原拓也并没有跟他兜圈子,“据我了解,最初您在位的时候并不是这样的作风,但随着您逐渐放权,其他人偏于守成,公司的决策范围就在不知不觉中一缩再缩。从长远来看,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他一边说,一边将面前摆好的茶具清洗了一遍,烧水泡茶:“裴氏涉足金融、地产、零售与通讯多个行业,在金融界一直成绩斐然,但如果长久不注入新的活力,恐怕经不住风浪。”
原拓面色淡淡的,仿佛他说的这些话再寻常不过,同时将开水注入茶壶,拿起杯盖,轻轻撇去壶口茶末。
对于他来说,其实并不耐烦这种细致但没什么实质性意义的活计,精心冲泡出来的大红袍,甚至还不如三块五一瓶的冰红茶好喝,原拓只是在适应这个环境而已。
裴老目光复杂地看着他,有时候觉得自己这个孙子简直不像是个还不到二十的年轻人。
“说说你的建议。”
原拓干脆利落地回答他:“收购。这是最简单和快捷的办法,最近承川那边的股东发生了变动,我研究过郜俊上位之后的每一项重要决策,觉得从这里下手,希望很大。”
裴老若有所思:“也就是说,你一点都不看好目前的公司规划?”
他慢慢摇了摇头,口中却道:“虽然激进,但也不是没有道理……确实值得考虑。”
这就是对于原拓的肯定了,原拓的脸上倒也没什么高兴的样子,只略点了点头。
裴老深深看了他片刻,这才又说道:“有野心是好事,但不要让你的野心被私心控制。”
原拓并不意外:“李欣丽的事情,您知道了?”
裴老倒也没有什么责备他的意思,这个老人很有趣的一点就是,他冷漠,却惜才,对于有血缘关系的子孙们说不上特别的疼爱,但如果认可你的能力,却会给予一些相应的尊重。
裴老道:“裴家人的事情,应当放在裴家内部来解决。”
原拓眼中的情绪冷沉沉的:“可我不姓裴。爷爷,您希望我做出贡献,便应该给我相应的权利和尊重,如果我在裴家,和我在其他地方得到的一样多,那么我为什么要留在这里呢?”
这话说的就过于露骨了,裴老目光锐利地看着他,原拓坦然回视。
除了面对童隽的时候,他并不习惯回避他人的目光。
片刻之后,裴老收回目光,站起身来:“你想要的东西是凭借能力获取的,我不会吝啬。”
他抬起手来,示意原拓扶着自己,慢慢地向门外走去:“但你赢了一回,从此之后,就也得做好输得起的准备了。”
当天回家之后,原拓又想起了裴老说的那番话。
他知道对方的意思,自己选的就是一条孤家寡人的路,不肯妥协,所以也会格外辛苦。
但奇妙的是,他竟然丝毫没有因此感到忐忑或者惶恐,因为心里有个人在支撑着他,让他无论走到何时,心都是满的。
原拓想起童隽,鬼使神差一般,他抬手,摸了摸身侧的枕头。
还不熟识的时候,对方就曾经在这里与他共枕过一晚,当时他心存怨恨,戾气深重,为幻觉所扰,却在月光下感受到了另一个人的体温与生命的律动。
那个夜晚他睡的很好,甚至在心里开始隐隐期盼着,有人能够陪伴在侧。
原拓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想童隽了,虽然他们才分开没有几天。
也不知道这几天童隽过的好不好,有没有遇到不开心的事,他不是说常常跟自己接触会有好运气吗?那么见不到自己,运气会不会变差?
原拓拿出手机,想给童隽发个微信问一问,结果发现时间已经是半夜了,他怕打扰对方休息,于是遗憾地放弃了这个想法。
不过其实童隽并没有睡,他正在合计自己的生财之道。
目前有一个最大的便利就是童隽的事业线已经解锁了,所以他穿越之前的所有自带技能都可以用来挣钱,而不必担心ooc的风险。
穿越之前,童隽已经在娱乐圈获得了不小的成就,无论演技还是外形都没的说,如果现在出道,童隽有绝对的把握保证自己能够重新找回往日的荣光。
但这个方案并非首选,最起码在目前来说不太合适。
童隽倒不是不喜欢演员这个职业,只是现在他还没有踏入大学的校门,要是直接出道的话,很容易被万众瞩目,干别的就不方便了。
这个选择以后可以考虑,但童隽不想全身心投入娱乐圈,他也想尝试一下别的,比如导演、模特、配音等等相关行业。
童隽了解一些招聘渠道,有了基本想法之后先找到一些熟悉的产品公司官网看了看。
这种公司一般推出新产品的时候都要找模特来拍摄广告,而且不拘泥于用大众熟悉的面孔,更加倾向于挖掘有灵气的素人或者新人。
他搜索了一会,果然发现了几条遴选信息,童隽从中挑选了两种自己比较中意的产品,将简历和照片发到了对方的邮箱当中。
“下一步能不能被挑进面试,可就看运气了。”童隽跟系统说,“虽然我的运气可能一直不太好。”
【宿主现在的运气已经比之前好多了,只要努力,会越来越好。】
“你说话这么客气,真让人不习惯呐。”
【本系统喜欢宿主一心一意想挣钱的样子。】
童隽正和系统说着话,忽然听到窗外好像传来了砰砰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撞他的窗户。
系统大惊,颤声喊道:【有鬼!】
童隽的手本来已经抓在了窗帘上,闻言惊奇道:“你居然怕鬼?”
他以为系统的心目中只有事业,早已到了无惧无忧,无爱无恨的境界。
【本系统不怕!本系统只是有点惊讶。】
童隽哈哈一笑,手下用力,一下子把窗帘给拉开了。
窗外真的有东西,一个巴掌大小的黑影投在了玻璃上。
系统发出一阵滋滋啦啦的刺耳响声,瞬间下线,好像是被吓晕过去了。
童隽本来想对它肆意嘲笑一番,但看见那有点熟悉的轮廓之后他就顾不上了,连忙把窗户打开,只见竟然是原拓那只特效小刺猬慢悠悠地从窗外爬了进来。
更加有趣的是,它后背的尖刺上面,还扎着不少红色的小果子,每个果子大约小指肚大小,晶莹圆润,鲜红欲滴,虽然不认识,但看起来非常诱人。
小刺猬在窗台上慢慢地走,满背的果子随着它的动作晃晃悠悠,可爱极了。
童隽关上窗户,将手摊开放在小刺猬面前,小刺猬便乖乖趴在了他的手心上,蜷成一团,一双黑色的小眼睛乌溜溜地看着童隽。
童隽捧着刺猬,将它放在了自己的枕头边,这才摸了下刺猬的小鼻子,笑着说:“小刺猬,你怎么来啦,是不是想我了?”
小刺猬用鼻子蹭了蹭他的手,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童隽的话。
然后它将身上的刺一缩,那满背的小果子就噼里啪啦地掉在了床上。
童隽伸手想捡,结果发现这些果子也都是特效的一部分,刚刚落地就炸开了,然后变成了“欧气 +10”“欧气 +5”等红字。
这只小刺猬竟然是特意过来送好运的。
等到背上的果子一个不剩了之后,小刺猬才仿佛完成了一桩重要任务,高高兴兴地抖了抖刺,用身体去蹭童隽的手,好像在撒娇。
它的刺不竖起来的时候,一点也不扎手,童隽试着摸了两下,小刺猬就好像开心极了,一个轱辘躺下来,再次露出了毛茸茸软乎乎的小肚皮给他摸。
这刺猬代表的应该是原拓的心情,童隽想象着原拓也这样撒娇的样子,觉得简直天方夜谭,忍不住笑起来。
他躺在床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撸着刺猬,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另一头的原拓躺在自己的床上,这一晚却睡的极不安稳——迷迷糊糊之间,他总觉得有只手在摸自己的肚子。
不管怎么改变睡觉姿势都没有用,而且最令人恐慌的是,那只手的移动范围很大,有时候不知不觉就一直向下顺过去了,简直比噩梦都吓人。
33、第 33 章
原拓平时独来独往惯了, 除了打架以外,非常讨厌跟其他人有一丝半点的肢体接触,更不用提这种莫名其妙的骚扰。
他觉得那力道不轻不重, 弄的肚子上怪痒痒,身上又说不出的麻,简直脸都发烫了。
原拓暴躁地换了几次睡姿, 却还是不能彻底摆脱这种感觉, 逐渐习惯之后, 反倒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睡梦中, 原拓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雪地里, 北风呼啸, 天寒地冻, 前路茫茫,仿佛没有尽头。
他觉得自己好像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但又心知肚明不会有人来接,于是一个人踩着几乎过膝的积雪向前跋涉。
走着走着,前方出现了一个帐篷,里面透出暖融融的光, 和一点仿佛的花香。
原拓走了进去,风雪一下子就被阻隔在了外面。
他发现帐篷里的床上躺了一个人,正慢慢睁开眼睛,朝着自己看过来,脸上犹带着刚刚睡醒的慵懒茫然。
原拓被那双熟悉的眼睛看着,就觉得心脏微微一颤,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着魔似的走到床前,用双手撑在对方的身体两侧。
他低下头端详片刻, 然后凑了过去,覆上那具身体。
从冰雪中带来的寒意被驱散了,他的心脏一下一下地跳动着,仿佛有一缕缕的柔情蜜意缠绕上来,随着血液输送到四肢百骸。
当原拓一下子惊醒的时候,时间才刚刚指向凌晨三点。
他满身燥热,身上贴了层薄汗,裤子前面更是有点湿漉漉的,简直狼狈极了。
原拓不由扶额,他懊恼地在床上坐了一会,本意是想让自己冷静下来,结果越是这样坐着,梦境中的点滴细节越是不由自主地掠上心头。
他连忙起身去了浴室,冲了这一天当中的第二个凉水澡,并草草地打发了自己的欲/望。
这么一折腾,原拓也睡不着了。
他的心情很复杂,有羞愧,有懊恼,还有一点点意犹未尽,但更多的,则是一种不明不白的火气——
到底是谁总在摸他的肚子啊!害得他会做这种梦!
见鬼了不成!
童隽总算不用早起背单词了,一觉睡到大天亮,神清气爽地睁开眼睛,发现小刺猬还趴在他的枕头边上。
“小刺猬,早上好啊!”
童隽说完之后,发现这只刺猬像是被人点了穴一样,傻呆呆僵在那里,仿佛身上的每根刺都化成了石头。
童隽看了它一眼,结果发现这个刺猬球的周围散落着很多七彩小问号,像是一片落到枕头边的彩虹,将小刺猬围在了中间。
看来这是一只有思想会探究的刺猬,一大早就在思考。
童隽忍不住用手戳了它一下,问道:“想啥呢?”
他这一戳,石化刺猬猛地被惊醒了,它全身上下连同着每一根刺都染上了淡淡的红晕,然后慌慌张张地溜掉了。
童隽很是莫名,冲着刺猬“哎”了两声,刺猬走的头也不回,他的手机倒是响了。
童隽回身拿起来,只见原拓的名字蹦到了最上面,发来一条微信。
“今天中午请你去一品居吃饭,来吗?”
这一放假,原拓就能感觉出上学的好处来了,原先上学的时候,两个人天天都能见面,一起吃饭也是寻常事,现在放了假,连一起玩的借口都不好找。
原书中对主角的设定就是“孤僻、冷漠,如同一架只知道处理公务的机器,没有任何其他兴趣与情感”。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假期的时候主动打电话,约别人出来见面。
原拓不知道这对于别人来说代表着什么,反正他觉得就和约会没什么两样了。
发完微信之后,原拓有点忐忑,也不知道童隽有没有空,会不会拒绝,或者刚刚分开没几天他就想见面,对方不会觉得烦吧?
原拓怀揣着满腔小心思,把手机屏幕倒扣着放在床上,自己去洗了把脸,又忍不住照着镜子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和发型。
他的头发就是简单的寸头,身上的衣服也经常是黑白灰三种颜色,平时要操心的事太多了,原拓也没有那个心情去注意自己好看不好看。
但这个时候,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竟然觉得有点不满意起来。
他记得班里有个男生特别臭美,经常拿着小镜子全方位多角度地欣赏自己,还偷着用他哥的发胶打理头发。
原拓学着那个人的样子,用梳子试着在自己脑袋上到处梳梳,只是他原本就是个板寸,输了半天也没什么效果,反倒累的满头大汗。
原拓觉得非常恼怒,将梳子往桌上一拍,起身找衣服去了。
童隽的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打来的。
“喂,我看见你微信了,今天中午出去吃饭是吧。”童隽高高兴兴地说,“谢谢咱们原同学盛情邀请,正好我刚起,还没吃饭呢,都快饿死了。你现在在哪?我去找你。”
童隽起来的不早,这时候已经快要十一点了,原拓听见他的声音,刚刚那点小懊恼顿时烟消云散了,心情也跟着雀跃起来。
他听童隽连早饭都没吃,连忙道:“你不用过来了,我这就去找你,很快的,到了给你打电话。”
挂断电话之后,他换好衣服就往楼下跑,出门在路边打了个车,挺快就到了。
童海生早上出门之前让保姆给童隽留了早饭,但他想马上就要出去了,也就没动,给保姆周阿姨放了一天假,刚洗漱完毕,原拓已经在外面按门铃了。
童隽让他进了家里来,笑着说道:“你好快啊。”
他穿着一身很休闲的衣服,站在明亮的大厅中,整个人看起来清清爽爽的,跟原拓从小所处的环境,见过的人,都有着天渊之别。
他在原拓的眼中,似乎代表着另外一个美好的、温柔的世界,当看到童隽,他便也跟那个世界有了交融。
原拓从最底层成长起来,即便是后来掌权裴家,也成为了坐拥亿万资产的霸道总裁,然而习惯使然,在饮食衣着等方面,他都算不上一个特别精细讲究的人。
但当着童隽的面,他总是希望自己的形象能够更好一点,忍不住悄悄朝着对面的镜子上瞄了一眼。
看不太清楚,也不知道这件新衣服行不行。
“好啦好啦,别看了。”童隽不知道原拓的心思,拍了他肩膀一下,抓起茶几上的钥匙,“你今天超帅的,咱们走。”
上回两人吃串,是童隽请的,请完后才得知原拓发财的事,他们就半开玩笑地说过下次要到当地比较有名的一品居吃饭。
这次原拓信守承诺,果真带着童隽去了。
这家菜馆传说是当年从皇宫中出来的御厨开的,传到今天已经子孙承继,经营过了数代,菜品昂贵还是其次,每天接待的客人也有定数。
拥有这里的会员卡,不光代表着享用美食的权利,更是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
生意伙伴们约在这里见面,首先最起码就证明了,这人有着一定的人脉与底蕴。
童隽以前来过,也知道这里的惯例,他看见原拓取出会员卡递给前台,立刻意识到这当中代表了什么。
童隽挑了下眉,语焉不详地问道:“已经彻底决定开始了?”
以原拓的性格,既然知道了以后会发生的事,就绝对不可能跟他父亲裴洋站在同一个立场上。
如此看来,他多半是得到了裴老的初步认可,需要出入一些场合,接触一些事务,所以这些门面上的东西也都需要起来。
当然,这更加代表着,他与裴洋立场对立的开端。
原拓并不惊讶童隽的聪明,挺坦然地点了点头,说道:“他目前只是初步开始把我当成裴家的一份子来对待,不过对于我来说能利用这份资源就行,他们的态度和看法都不重要。”
童隽笑着说道:“倒也是。你不在乎就什么都无所谓。”
一品居周围的装潢环境虽然布置的清雅,位置却选在了市中心的一处广场后,坐在古色古香的房间里面,能听见不远处隐隐的车声人声,要的却是闹中取静之意。
原拓和童隽进了包厢之后就不再提那些糟心的事情,一边吃菜一边随口闲聊几句,倒也安逸。
原拓带上手套,拿了一只虾在手里剥,楼下遥遥传来一群少年少女笑闹的声音,汽车的喇叭滴答答地响。
太阳夹杂在楼群之间,光线漫过大厦一角,又静悄悄洒入房中,落在他的肩头上,落在童隽的面颊上。
岁月静好。
他这一生,仿佛从来都没有这样,不为任何目的,没有任何担忧地享受光阴。
真的很神奇,一个人的陪伴,竟然就能让人生变得这样有声有色,那原本晦暗阴沉的世界中,也逐渐开始被亮色慢慢地填充进来。
甚至想着,如果时间就此停滞,这一生都能如此过下去,似乎也可以别无他求了。
原拓将剥好的虾仁放在童隽的盘子里。
【叮!主线任务触发!
任务内容:吃下主角剥的虾仁,让主角感受到呵护他人的快乐。
任务奖励:赠送欧气“发现美的眼睛”。】
童隽刚把虾仁放进嘴里,忽然便听见了系统这声提示。
他昨晚才刚刚跟系统说过,自己已经投了简历,能不能被选中进入面试阶段,就靠运气了,今天见了原拓,这好运气就自己送上了门来。
童隽把虾仁吃了,看见原拓的头顶上biu地冒出了一颗粉红色的小爱心,觉得这个任务简直简单的让他不适应。
自己的功能配置,好像由“给主角送温暖”变成“接受主角送来的温暖”了。
不知怎的,心里有种莫名的高兴。
这高兴甚至超过了最近心心念念对于赚钱的期待,只是纯然的觉得,和这个人相处,很好,内心非常安定和满足,好像什么事情都不叫事了。
童隽看到原拓的手指被被虾壳刺了一下,自己悄悄捻了捻,他便主动冲着原拓伸出手,捏住他的指尖。
“是不是划破了?”童隽道,“我帮你弄一下。”
只是破了一点皮,本来不是什么大伤,但童隽捏住他的手,用纸巾擦拭伤口,就让原拓不由得一颤。
好像他全身上下所有的触觉神经都集中在了那一个地方,这感觉又被无限放大,从指尖一路延伸,骤然窜到脑中。
昨晚梦中的画面不期然地跳跃出来。
肢体的交缠与颤抖,耳畔轻轻的呻/吟,以及那似隐忍是沉醉的神情……
原拓整个人的大脑当机了几秒,然后就像早上那只刺猬似的,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没事,我,伤口……去洗一下就行了。”原拓憋出了几个字,然后逃跑一样出了包厢。
童隽:“……”
“搞什么。”他看了看门口,忍不住自言自语了一句,“难道属刺猬都是这样一惊一乍的吗?”
除却这个小小的插曲,这顿饭两人都吃的很高兴,不过温馨愉快的气氛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从一品居出来的时候,他们遇上了一群有点影响心情的人。
童隽和原拓向着楼梯口走过去的时候,迎面又过来了五六个年轻人,有男有女,正在有说有笑地往里走。
童隽和原拓稍微往旁边让了让,而正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突然有个人停住了脚步,试探着说道:“原拓?”
原拓和童隽同时朝着他看去,只见是个同样差不多十七八岁大的年轻人,个头稍微比童隽矮一点,长得白白净净。
童隽不认识他,以为是原拓的朋友,便停了一下。
原拓却仅仅是嫌弃眼皮瞟了对方一眼,冷淡地说:“你谁?不认识。”
他拉着童隽道:“走吧。”
系统说:【这是原拓同父异母的弟弟裴亚辉。】
裴亚辉?童隽打量了这位裴家二少爷一眼,心道原来他就是李欣丽的那个宝贝儿子,跟他妈妈长得还挺像。
说来他们两个应该比较有共同语言,因为两人的定位同为“恶毒炮灰”,裴亚辉还要比童隽高级点,戏份更多,更讨厌,给原拓找的麻烦也更加频繁。
既然原拓不想理他,童隽便也没说什么,两人就要下楼。
裴亚辉已经有两年没见过原拓了,原本不敢确定,结果对方一张嘴就是股熟悉的混账味,让裴亚辉一下子就认出这个讨人厌的大哥来了。
他立刻就来劲了,身体一侧,挡住了两人的路,挑眉道:“一品居现在的规格是越来越不行了,怎么什么人都能给放进来?”
他装腔作势地看了一下时间:“吃了没?要是没吃的话不如你等等,一会我打包几个剩菜给你带走。”
裴亚辉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下童隽,没太把他当回事。
主要是裴亚辉实在太了解原拓的生活状况了。
由于母亲经常性的灌输,在他心目中,原拓就是一个被逐出家门的失败者形象,自己锦衣玉食,他却只能靠着打零工度日,以后的前途更加不可同日而语。
每每想起这个大哥,裴亚辉总能生出一种极度的优越感与精神满足,同时也笃定,原拓这种层次的人,交到的朋友也绝对一样是穷酸。
他见两人出现在这里,穿着又比较休闲随意,便猜测他们说不定是过来打暑期工的,这回刚下班。
裴亚辉都后悔自己来的这么晚了,要不然让原拓来伺候他,多好玩。
可惜让他失望的是,听到自己的话,无论是原拓还是童隽,都没有表现出屈辱愤怒之色。
童隽甚至笑着冲原拓说道:“这是你弟弟吧?说话真幽默,像他妈。”
原拓慢条斯理地说:“我没有这么傻逼的弟弟。”
他一点也不客气,抬手一搡,就把裴亚辉给扒拉到一边去了,冲着童隽道:“走吧,太丢人了。”
“你!”裴亚辉损人不成,反倒被他俩一搭一档挤兑的怒火上涌,“你说谁傻逼呢?不想在这混了是不是?”
他站在这里跟原拓和童隽较上了劲,刚才走到前面的那些朋友却不耐烦了,有人又折了回来,喊他道:“亚辉,你跟谁说话呢,怎么还不走?”
裴亚辉正在气头上,顾不得回他,冷着脸对原拓道:“原拓我告诉你,你最好掂量清楚自己的身份,别以为爸最近多提了你两句,你就能跟我比了……”
他这边正说着,跟裴亚辉一同过来的那几个年轻男女也已经走到了跟前。
为首的是个微微有些发福的青年,二十出头的年纪,看上去要比其他人都大点,也是这几个人当中领头的。
他见裴亚辉仿佛跟人起了冲突,便过来看看,也听见了裴亚辉刚才说的话。
这些人能聚在一起,自然家世不凡,对于豪门中那点破事也都门清。
领头的青年一下子猜到了原拓的身份,目光从童隽和原拓身上扫过,他问道:“亚辉,这里面哪个是你哥?”
裴亚辉想起原拓刚才的话,也想说“我没有这种傻逼的哥哥”,但刚欲出口,又觉得好像模仿他似的,于是冷着脸指了原拓一下。
他冷笑道:“今天算我出门没看黄历,连来一品居吃饭都能碰见出来打工的穷亲戚。呸,晦气。”
大家都是朋友,更何况他们家目前还跟裴家有着生意上的合作,那青年自然也是要向着裴亚辉说话的,闻言道:“小三生的贱种就是上不了台面,你亲自跟这种人计较,没得掉了身价。”
他一边说一边掏出手机,当着原拓的面给不知道什么人发了条语音:“你去告诉一品居的老板一声,二楼这里有两个小子我看着挺不顺眼,让保安过来把人给弄走,以后我不想在这家店里看见他们。”
裴亚辉的脸色僵了一下,随即那点尴尬又被暗爽的心情取代,扬起下巴,得意地看着原拓和童隽。
他一会要让保安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这两个人给架出去,让他们走在街上都没脸见人!
“不是,你等一下。”
童隽没太在意他后面发的那条语音,倒是从对方的话里找到了另外一个重点:“你说谁是小三生的贱种?”
那青年瞟了童隽一眼,见他长得挺好看,又不是自己的攻击对象,倒还纡尊降贵地搭理了他一下。
他冷笑道:“人家李阿姨跟裴叔叔上学的时候就认识,连婚都订了,偏偏有某些人妄想着攀高枝,冒出来第三者插足。这种没脸没皮的东西,被赶出裴家就是活该!这要是我,我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现在还有资格在这里叫板?”
居然还有这么一个版本,裴亚辉倒是真能编,童隽和原拓都无语了。
裴亚辉也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他们家里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自然心里最清楚。
但李欣丽的身份确实尴尬,出身不高不说,严格的算起来,裴亚辉都不是婚生子,他身边来往的朋友却基本上都是原配子女。
由于家庭原因,这些人往往都特别看不上小三外室一流,裴亚辉平时出入各种场合,跟这些人打交道的时候多了,总不能顶着“小三生的”这种名头吧。
好在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知道具体内情的人不多,于是李欣丽就编出来这副说辞,裴亚辉平日里也是这样跟朋友说的。
他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这些瞎话居然还能被自己的朋友当面讲给原拓听。
这就是再厚的脸皮也遭不住啊!
“咳,咳。”
他嗓子里面卡了东西一样的干咳几声,然后去阻拦那名想给自己出头的青年:“蒋哥,蒋哥,外头这么多人呢,咱们也犯不着说话这么刻薄。吃饭去吧,让保安把他们轰出去就好。”
他这话一说,周围那些人的眼神都显得有点古怪。
要讲说话刻薄,谁都比不上他裴少刚才那通阴阳怪气,蒋哥说这两句话才哪到哪啊?
明明是给他出气,他倒又开始和稀泥了。
蒋哥也有点不满,这要是别人,他说不定就当场甩脸了,但裴亚辉的身份毕竟在那里摆着,他也不好不给面子。
于是蒋哥压下心中不满,笑了笑道:“也是,当妈的第三者插足,当儿子的想必也一样没脸没皮,骂他们也是浪费时间。”
裴亚辉:“……”
你骂人这么没新意吗?天底下的词那么多,干嘛口口声声第三者第三者!
他简直想都能想象出来原拓那张嘲讽脸,头都不抬地冲着赶过来的保安挥手:“给我把这俩人扔出去,今天赶上我心情好,就放你们一马。”
“别介。”原拓看够了戏,不冷不热地笑了一声,“裴少何必给我留这个面子。你不是看我挺不顺眼的吗?那不如趁着现在人多,好好说说我妈是怎么第三者插/足的,也让我听个新鲜。”
34、第 34 章
在这里的都是人精, 刚才就觉得裴亚辉的态度转变太快,这是再一听原拓这个话头,立刻就捕捉到了八卦的气息, 忍不住都朝着裴亚辉看。
裴亚辉色厉内荏:“说什么?我当时又没出生!你妈干的那些丢人事家里有哪个不知道的,你想听,改天我把管家找来, 一样一样仔仔细细的告诉你, 少在这里现眼!”
原拓盯着他, 唇角冷冷地一提, 将自己的手机掏了出来:“择日不如撞日, 何必改天, 就现在吧。”
他拨通一串号码:“这个电话裴二少不愿意打, 我代劳也是一样的。”
裴亚辉心里一沉,突然觉得原拓的反应跟自己想象的哪一种都不太相同, 这让他萌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嘟囔了一句你搞什么,就听见原拓冲着手机的另一头喂了一声,说道:“刘特助,是我。”
电话那边的声音清晰的传过来, 正是裴亚辉熟悉的、祖父身边特别助理的声音。
他的语气非常:“是我,大少,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裴亚辉愣住了。
一品居每天招待的客人都是有定数的,难得有这么一堆人聚在楼道里,来往有客人和服务员路过,不免要多看两眼。
蒋哥他们那头的人看起来衣着鲜亮, 神态跋扈,高声指挥着保安做事,童隽和原拓两个少年被围在中间, 显得十分势单力薄,活脱脱一副被欺压的小可怜形象。
有个青年从卫生间出来,瞥了他们一眼,回到自己的包厢。
他跟里面的另外几个朋友说道:“蒋老三和裴家那小子又在外面欺负人呢,真是胡闹。我看着裴家一代不如一代,裴老爷子挣下来的那份基业,迟早要被败光。”
房间里有人笑了声,散漫道:“别人家的倒霉事,都是喜闻乐见,让他们作去吧,咱们乐咱们的。”
他问自己身边另一个穿着黑衬衣的青年:“怎么样,童磊,今天可是给你接风,要不再玩个通宵去?”
“你们去吧。”那个被叫做童磊的青年兴趣缺缺,“我弟弟现在要来我爸这边住了,我想早点回家去看看他。”
“就知道你弟弟,人不都是长得一个鼻子俩眼睛吗?有什么可看的!”
童磊的朋友嘟囔了一句,但也知道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弟控,并未强求,起身拿了东西,一行人走出包厢。
楼道里包围圈还没有散开,两名被围在中间的少年看起来像是即将要被保安们粗暴地拖出去。
大家都是圈子里的人,童磊也知道这几位惯常欺压别人的把戏,见状皱了皱眉,向着那边扫了一眼。
蓦地,他原本漫不经心的目光一下子变得锐利起来,脚下一顿,随即大步朝着人群中走去。
他另外几个朋友愣了愣,不知道童磊要干什么,但还是一起跟上了。
裴亚辉和蒋哥等人被刚才原拓的那通电话震住了,因为裴老这两年的身体不好,出席什么场合都爱带着特别助理,稍微有点消息的人都知道这位刘特助等于他半个发言人。
原拓在电话里没说什么别的,只让他立刻过来一趟。
但一个从小被逐出家门的弃子,竟然能跟家主身边的掌权人连上线,这个举动本身就很说明问题了。
大家心里都有点虚,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指挥保安们干活,都僵在了原地。
气氛正尴尬着,忽听有脚步声传来,蒋哥回头一看,就见到了脸色铁青的童磊,以及他身边的几个年轻人。
他连忙迎了上去,打招呼道:“童少,顾少,李少,几位也在这里吃饭啊!”
童家跟裴家不同,按照家世底蕴,他们不必裴家这种老牌世家厚重,但童海生这两年的生意越做越大,他儿子童磊也是个厉害角色。
可以说这一家虽然人丁不旺,但绝对正在处于上升态势,不容小觑。
蒋哥跟童磊不熟,平时也不过是偶尔见面点点头的交情。不过现在他们家正好有一桩生意很想跟童家合作,对方却还没有拿定主意。
因此虽然童磊对方出现的时机不太好,蒋哥还是愿意凑过去多说两句,彼此也好眼熟。
不料他这样客客气气的,童磊却半点面子都不给,冷着脸扔下一句:“早知道蒋少也在这里,我就不敢来了,您这样的排场,谁受得起!”
他走路都带着风,说话的时候脚步都没停,直接跟对方擦肩而过。
蒋哥一腔热情被直怼了回来,脸色当时也不好看了,他听说过童磊是个急脾气,但也没有随便给人下脸的规矩。
他沉着脸就要理论一番,但童磊根本没有跟别人说话的打算,径直走到了童隽面前。
“隽隽,你没事吧?”
童磊几分气急败坏,声音又带着难掩的担心,询问自己的弟弟:“他们刚才是不是欺负你了?有没有伤着哪?啊?”
【叮!您的“哥哥”已成功投放,请注意查收!】
童隽被那么一堆人在面前挡着,都没看清楚来的人是谁,就被按住肩膀,护进怀里。
哥哥那熟悉的、关切的口吻再次听见,已是恍若隔世。
在现实世界中,他家出事的时候,童磊正在外地上大学,是为了童隽的生日特意赶回来的,在此之前,兄弟两个已经将近半年没见面了。
最近的一次联系是在头一天晚上发了微信,童磊还卖关子让童隽猜自己给他买了什么礼物,随即就是天人永隔。
在这么突然的情况下,再次看见童磊,他几乎是在意识到这个事实之前,眼睛就红了。
童隽不想让自己显得跟个哭包一样,本来稍微调整一下情绪就能忍住,偏偏这时候童磊双手正扣在他的肩上,眼睛牢牢盯着他的面部表情,生怕弟弟受了半点委屈。
童隽这一个微小的表情变化立刻就被童磊捕捉到了,在他看来,这完全就是一副挨了欺负又不敢说的模样。
他立刻觉得自己心都要碎了!
童磊从小就对这个弟弟十分疼爱,后来父母离婚,兄弟两人一个跟了父亲,一个跟了母亲,见面的机会就少了。
一方面是见不到面心里想念,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相比童海生和他们母亲的性格,跟着爸爸的那一方,显然要会比跟着妈妈的那一方过的幸福。
童磊觉得自己亏欠小弟,这回童隽能够回来,对他更是恨不得如同眼珠子一般的爱护,却没想到刚刚从学校赶回来,就碰见了这种事。
看见童隽“弱小委屈又可怜”的表情,他心中如电般闪过种种相关的霸凌新闻,连手都在发抖。
童磊急急忙忙地问道:“到底怎么了,他们有没有打你?啊,说话啊,急死我了!”
童磊还是这副动辄就着急上火的性子,童隽又要被他给逗笑了,说道:“没有,没人打我。”
童磊不信,把他上上下下给检查了一遍。
他们兄弟两个在这里相亲相爱,周围的人都看傻了。
谁能想到好巧不巧,这两位竟然还是一家的!
最慌的就是刚才帮着裴亚辉说话的那几个人。
今天这是什么手气!随便碰见两个人,竟然一个是裴家的大公子,一个是童家的小少爷。
这下可都被得罪完了。
裴亚辉到底是裴家的人,顶多就是挨顿骂的事,但他们不一样,童家和裴家哪一个都惹不起。
蒋哥刚刚还在腹诽童磊好大的架子,这个时候却几乎连冷汗都冒出来了,原拓这边还不知道有什么底牌,他可不想再得罪一个。
更何况偏偏是童家!他父亲对这次的生意合作非常看重,要是因为他而搞砸了,蒋哥肯定自己能被打掉一层皮。
硬着头皮挂上一脸笑,蒋哥凑了过去,冲着童磊说:“童少,您听我说,这当中有误会……不是,我们不是跟二少发生了误会,是跟……跟他的朋友有点沟通不畅……也没动手,谁敢动手呢?”
他朝向童隽,干咳一声,近乎低声下气:“二少,您说是吧?”
说实在话,其实他也算是被裴亚辉给忽悠了,从头到尾做过的事除了骂小三,就是说让保安把他们扔出去,而且这件事还没有实行。
童隽也不想牵扯太多无关紧要的人,说道:“这里面本来也没我什么事,蒋哥这话我就不好做主了。麻烦你跟原拓沟通吧。”
蒋哥看童磊那么惯着他这个弟弟,本来以为童隽会是那种被家里人宠坏了脾气的小少爷,没想到听他说话,还挺通情达理的。
他稍稍松了口气,心情却并未因此好上太多,毕竟还有个不知道底细原拓没解决呢。
另一边的裴亚辉同样也很慌张,他表面上是裴家长房少爷,风光无限,但实际上祖父性格严厉,对他并不偏爱,还有其他的堂兄堂弟虎视眈眈,在家里并没有肆意妄为的资本。
裴亚辉本来觉得别人自己不敢招惹,最起码原拓这样的可以任由他欺负,却没想到对方竟好像搭上了祖父那条线。
他也配!一个从小连住在裴家都没资格的弃子!
这感觉就像是某天出门时,突然发现家门口那个要饭的竟然家有百亿资产,让人又酸又觉得不真实。
裴亚辉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可能,暗暗告诉自己肯定是原拓在虚张声势,世界上不可能有这么荒谬的事。
就在他拼命安慰自己的时候,刘特助亲自赶到了。
他身边带着几个助手,向着人群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径直走到原拓跟前,冲他微微倾身:“大少。”
随即,刘特助又跟裴亚辉打了个招呼:“二少。”
虽然在家里也是这样排行的,但裴亚辉从未觉得这声“二少”如此刺耳——他竟然排在了原拓的后面!
因为刘特助跟裴洋有很多意见不合之处,所以裴家长房这一脉跟他的关系都不太好。
裴亚辉很想质问他为什么要听原拓的话,但没有那个立场。
在这里的人都家世不凡,谁又会不知道,像刘特助这种人不会自作主张,他的行动代表的是裴老爷子的意思。
那一日原拓跟裴老谈话,已经明确地表示了,如果裴家不给他一定的尊重与权力,那么他不会留在这里,贡献出相应的价值。
而现在正是对方应该给与他回报的时候。
刘特助事后已经听说过那日原拓他们祖孙两人谈话的内容,急匆匆地赶过来,又看到了裴亚辉,他觉得自己已经知道原拓叫他来干什么了。
他看了看周围的人,明知故问道:“大少,请问您叫我过来,是有什么吩咐?”
“倒不是我有什么吩咐。”
原拓的语气很平和,目光却锋锐如刀,刻薄地在裴亚辉的脸上一扫:“是你们家二少爷非要就当年的一些事跟我理论,两边僵住了,他就要找人来做个证。”
裴亚辉的脸色僵硬,心砰砰地跳着,祈祷他赶快闭嘴,但原拓还是把话说了下去:
“裴亚辉说我妈是第三者,破坏了父亲和李夫人的恋情之后才嫁入裴家。刘特助,你在原家干了这么多年,倒和我说说,是这样吗?”
饶是刘特助精明过人,也没想到原拓和裴亚辉发生冲突,竟为的是这么一件事。
他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声蠢货。
裴家对外的说辞一向是裴洋跟原拓的母亲感情不和离婚,而后娶了李欣丽当续弦,连裴亚辉的生日都往后改了半年,就是为了粉饰这桩丑闻。
本来这样说过去也就行了,谁的面子上都好看,偏生李欣丽和裴亚辉母子还想拼命往自己脸上贴金。
裴亚辉居然连这样的瞎话都编的出来,甚至不惜把他爸说成一个出轨的渣男——虽然本来就是。
这再怎么也是裴家的内部事务,要是以往,刘特助绝对不会在外面说出对裴家任何一位成员不利的言辞。
但最近李欣丽动作频频,裴老也对这个儿媳妇很是不满,正有意找机会敲打她。
于是刘特助微笑着说道:“二少可能是年纪小,听人说话记错了。原小姐跟裴总是在大学的时候认识的,毕业后直接成婚。李夫人在两人婚后一年,才成为了裴总的秘书,两人离婚两个月后,成为了第二任夫人。”
他语气温和,表达的意思却再清楚明白不过。
李欣丽跟裴洋认识在后不说,而且她为什么要在裴洋刚刚离婚两个月之后就那么着急地嫁入裴家?
想想裴亚辉和原拓的年龄差,谁才是“小三生的贱种”,不言而喻。
裴亚辉那几个朋友看着他的目光都变得不屑起来。
如果光是出身不好,还能说一句怪不得他,无法选择,现在明明知道自己的亲妈才是第三者插足,还要反过来往原配的身上泼一盆脏水,这么不要脸也是不多见了。
怪不得裴亚辉刚才阻止蒋哥骂人,那不骂的就是他吗?
最让人生气的,还是他们的好心也被裴亚辉当了枪使,仗义给他出头,结果反倒连累着被打脸了。
谁还没个脾气了,旁边一个小姑娘就忍不住阴阳怪气地说道:“裴二,真有你的,这都能给记错了。回家多吃点补品吧,别再得老年痴呆了。”
裴亚辉涨红了脸,他活了这么大从未如此尴尬过,特别是这种尴尬还要跟原拓的春风得意对比,就更加让人难以忍受。
可是刘特助说的每个字他都不能反驳,因为对方说的对,事实就是如此,他妈才是第三者。
这时,刘特助接了一个电话,简短的说了几句话之后,他冲着原拓和裴亚辉说道:“大少,二少,裴老请两位回家去,他有话要说。”
裴亚辉猛地攥紧了拳头,转过头来瞪着刘特助:“他也要去?你要让他回家?”
他手指向原拓的方向,表情凶狠的几乎像是要吃人:“他有什么资格?”
原拓嗤笑了一声:“大概是因为,我不是私生子吧。”
可能由于原拓平日里从来都不怼他,有时候还容易害羞,童隽就老有一种对方寡言又老实的性格。
但每每在围观掐架的时候,他才会忍不住感叹,主角就是主角,真会掐,一句话一见血。
他要是裴亚辉,非得扑过去跟原拓拼命不可。
裴亚辉眼睛都红了,显然也很有这个想法,刘助理夹在两兄弟中间,十分心累。
他不大敢招惹原拓,于是一只手扶住裴亚辉的胳膊,不动声色地警告道:“二少,快走吧,老爷子还在家里等着呢。“
“好,好,走就走。”
裴亚辉气的磨牙:“原拓,走着瞧。”
原拓这会跟他耍牛逼有什么用,还不是要听裴洋的话?
裴亚辉敢肯定父亲绝对会向着自己,到时候,看他怎么收拾这混蛋。
刘特助跟其他人打了个招呼,就先去楼下等着了,临走的时候,他看见童磊摸了摸童隽的头,心里暗暗羡慕。
看看别人家的兄弟,相处的多好!大少不是跟童家这位小公子玩的挺好吗?怎么没学来半点好脾气。
原拓这个时候确实很不高兴,他在心里给裴老的定位其实是个工具人,彼此合作互惠互利的那一种,但如果这个工具人事情太多,他就不是很满意了。
现在高考已经结束了,他不能每天看见童隽,好不容易找了个借口把人约出来,开开心心吃了饭。
本来还想一起慢慢转悠着回家呢,结果遇上了这么一个破事,少说得耽误他一个多小时的约会时间。
原拓其实不想回去,但是也赶上童磊刚刚回来,他知道童隽对于家人的心结,虽然不舍,也不想打扰童隽跟他哥哥相处的机会。
原拓跟童隽告别:“那我就先走了,咱们过几天有机会了再出来吧。”
原拓说话的同时,在他的身体周围冒出了不少只毛绒绒的小爪子,抓住童隽的衣服裤腿,不让他走。
童隽:“……”
没玩够就说没玩够呗,能不能不要这么口是心非!
他忍着笑,说道:“就是,过几天就要出成绩了,咱们都得回学校,到时候又该见面了。”
原拓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个事,顿时觉得人生充满了希望:“行,那就到时候见。”
小爪子冲童隽挥挥,依依不舍地收了回去。
原拓走后,童磊也已经把他那帮朋友打发走了,走到童隽的身边,再次不放心地确认。
“他们真没欺负你吗?”童磊道,“要是谁欺负你了,你就跟哥哥说,别藏着掖着,我把他们的名字都给记住了。”
小童总说这句话的样子有点幼稚,童隽道:“真的没有。”
他顿了顿,又没头没脑地说:“哥,我好想你啊。”
童磊被童隽这句话说的心中莫名一酸,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以后你就跟着爸爸和哥哥住,不回妈那边了,好不好?”
童隽微笑,说道:“好。”
他答应的这么痛快,童磊又有点不放心了,追问道:“之前妈和她那个男朋友对你好吗?你这回怎么这么听话,愿意回来家了?”
以前的童隽,被母亲灌输了太多负面思想,可是对父亲这边非常抵触啊。
兄弟两人毕竟平辈,平时的联系还多一点,童磊跟童隽相处起来也不像童海生那样小心翼翼。
童隽还没解锁母亲那边的剧情,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便说道:“都说了想你们嘛,反正妈也要结婚了,有人陪,我也不用不放心,就回来了。”
其实想到他们那个不靠谱的妈,童磊还是对童隽的说法半信半疑。
但是他很久没见到弟弟这样含笑同自己说话的样子了,觉得对方就像一只小兔子,又听话又可爱,简直让人心里柔软的不行。
他不再追问,揉了揉童隽的头发,领着他回家。
兄弟两人的性格差得远,长相也是一个肖父一个肖母,在此之前,没有人想到童隽竟然是童磊这个小霸王的弟弟。
裴亚辉直到坐在了自家的车上,还觉得一阵阵的不真实。
原拓竟然会跟童家的人是好朋友,竟然能联系上刘特助,还有,竟然能被爷爷亲自发话带回裴家……这些事合起来,桩桩件件都让他觉得不可思议,难以理解。
他每每听人提到自己这个哥哥,向来都是优越感十足,也绝对不能容许对方踩到自己头上。
原拓现在这么嚣张,肯定是误以为父亲要接他回家,就是对他有多么的喜爱了,所以才来挑衅自己的地位。
裴亚辉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一定要裴洋告一状,让他好好教训教训原拓。
这样一路泄愤般地琢磨着,车子已经停在了裴家老宅的大门外面。
35、第 35 章
刘特助让在门边, 请裴亚辉和原拓先进去。
裴亚辉跟在原拓的后面,心中也有些纳闷。
照理说原拓明明应该是头一次来,他却觉得对方好像对房子里的构造很熟悉, 仿佛在这里生活过七八年似的。
两人进了大厅之后,裴老还没有出来,倒是裴洋和李欣丽夫妇都已经到了, 正在沙发上坐着。
他们也是被一通电话叫过来的, 还不知道有什么事, 结果居然看见原拓和裴亚辉一起走了进来, 都大为惊讶。
李欣丽的反应尤其大, 她本来坐在沙发上, 看见原拓之后, 一瞬间就直起了腰来,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她的家庭条件不好, 从小靠着心机和讨好一路往上爬,奋斗到了如今的地位,可以说,只要李欣丽算计的事, 很少有不成功的。
但自从原拓这个毛头小子出现,她却中邪般的屡屡受挫。
自从上回高考的事情过后,她的阴谋再一次失败,李欣丽心中就一直不太踏实,果然随后预感成真,她栽了一个大跟头, 说好的慈善晚会没能主持,还成为了上流人士当中的笑柄。
今天竟然在老宅里看见了原拓,对于李欣丽来说, 更是好像见鬼一样。
当年她处心积虑才把这对母子给赶了出去,就算原拓要回来,也应该是经过她的恩惠,被她牢牢掐在手里掌控住才可以。
谁让他进来的,他是怎么进来的?!
李欣丽猛地转头瞪着丈夫,却发现裴洋也是一脸意外。
“你怎么来了?”裴洋的反应倒是没有李欣丽那么大,只是有些纳闷地询问原拓。
裴亚辉见了他如同见到救星,不给原拓说话的机会,抢着跑到裴洋面前,低声告状:
“爸,他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跟刘特助联系上了,刚才在外面我们两个碰上,他不光给我难堪,居然还打电话把刘特助叫过来压我。我看他简直不把您放在眼里!“
裴亚辉这两句眼药上的恰到好处,裴洋刚才还算平和的脸色一下子就阴沉起来。
别说他和刘特助的关系不好,就是这个儿子敢如此越过自己行事,也足以让他萌生出巨大的不满。
他盯了原拓一眼,摆出父亲的威严,缓缓地说:“小拓,你来给我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李欣丽和裴亚辉都能听出来,裴洋已经隐隐有点火气了,裴亚辉洋洋得意地看向原拓,李欣丽的表情却没有放松下来,反倒更加凝重。
“您想听我解释什么?”
原拓哼笑一声,径直坐在了裴洋对面的沙发上,身体向后一靠。
他的姿势显得放松而慵懒,一双锐利的眼睛却依旧光芒不减,看上去像是一只盘踞的猎豹。
原拓漫不经意地说:“是想听我说裴二少在外面同别人讲你第一次结婚前就与李夫人‘甜蜜相爱’的风流韵事,还是想听我说我的母亲莫名其妙被穿成了第三者插足,我对此,非、常、不、满?”
裴洋也不是傻子,李欣丽这些年的心结他也知道,当年用了手段上位,就总怕被别人看不起,铆足了劲要让其他人觉得她堂堂正正,清白无辜。
他见对方折腾,本来也懒得理会,倒不知道裴亚辉在外面是这么说,想也知道会是谁教的。
他瞪了李欣丽一眼,不耐烦地训斥道:“跟你说了多少遍,做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别总是惦记着玩点心眼造几句谣,当别人都是傻子吗?真是小门小户出来的,目光短浅。”
裴洋的脾气十分暴躁,对身边的人动辄打骂都是常事,其实他已经对李欣丽够好了,要是换个人做了这件事,只怕这时候裴洋一个耳光就要抽过去。
李欣丽忍了他十几年的臭脾气,但即便如此,当着原拓的面挨骂,她也不由产生了一种极为屈辱怨恨的情绪。
这男人永远是这样,耳根子软,还自负,被别人几句话一挑拨,就会上套。
李欣丽抬了下眼睛,正好看见原拓似笑非笑地看过来,本想认错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她委委屈屈地道:“我也是为了咱们家人的面子……家丑不可外扬,这件事传出去毕竟不光彩,我倒是无所谓,可不能让亚辉被别人嘲笑呀。”
她知道裴洋非常疼爱裴亚辉,果然把儿子搬出来,丈夫的脸色就稍微缓和了一些。
原拓讽刺地看着这一幕,倒也没觉得失落不快,他早就已经知道了,在裴洋心目中,只把裴亚辉当儿子。
但也没什么用,儿子、妻子再疼爱也就那么回事,哪个都比不上裴洋自己重要。
李欣丽又道:“小拓要是对这件事不满,也是应该的,阿姨的说法不妥当,可以跟你道歉,可是你怎么能联系刘特助呢?老爷子本来身体就不好,还要用这种事情惊动他老人家,会让人觉得咱们家人不懂事。”
她只消三言两语就四两拨千斤一般,把明明自己不占理的一件事蒙混过去,反倒像是错处全都成了别人的。
果然,裴洋的不满转移到了原拓身上,略带责怪地说道:“你也是,不过就几句话而已,兴师动众的让这么多人跟着你折腾,简直胡闹。”
按照裴洋的脾气,他跟原拓说的这两句话已经算是语气很轻了。
原拓看他一眼,倒缓缓笑了:“你们做的时候都不嫌丢人,倒怕我说,还能更无耻一点吗?”
裴洋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原拓脸上的笑意越发畅快似的,语气中仍是带着丝不紧不慢的刻薄:
“我说你们两个要是早知道什么叫要脸,今天也用不着坐在这里了。居然还过来指手画脚地教训我——什么东西。”
裴洋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没听错,瞬间勃然大怒,拿起桌上的就朝着原拓身上砸去。
原拓连身子都没动,一偏头躲过,玻璃杯落在厚厚的羊绒地毯上,偏生还没摔碎。
裴洋气急败坏,怒骂道:“好啊,你翅膀硬了,连你老子都不想认了是吧?别以为进了裴家的门我就拿你没办法,惹急了我,一毛钱都没你的份!
原拓的脸色渐渐沉了下去,沉到最后,薄唇一弯,反倒笑了。
“放心,一个成天靠惦记父亲家产过活的人,你那点东西,我一分也不稀罕。”
他声音冷诮:“只要有朝一日,你别来求我。”
李欣丽和裴亚辉看见这一幕,都觉得原拓简直是已经疯了。
但两人心头又难免生出些幸灾乐祸之感,不管原拓是精神不正常,还是打算跟裴洋撕破脸,对于他们母子来说,都是一桩好事。
李欣丽原来还存着些利用原拓争夺家产的想法,但经过几次打交道,她已经意识到这个小子很本就没有办法控制,而且对她十分仇恨,还不如彻底除掉更加省心。
裴洋几乎气笑了,一巴掌就朝原拓打了过去,却被原拓把手腕捏住。
原拓本来只打算把裴洋的手挡住就算完事,李欣丽见了,却不想让这件冲突这么简单地结束。
她有心让这对父子彻底决裂,再也无法挽回关系,见状故意凑过去拉架:“你们两个好好说,别打架!小拓,怎么能跟你爸爸动手呢!”
原拓这种见过大场面的人,早已经练就了一双鉴婊如炬的火眼金睛,李欣丽的手掐在他的胳膊上往外拉,明显就是想来碰瓷博取裴洋同情的。
原拓成全她,二话不说反手就是一个耳光:“滚!”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旁边要过来帮忙的保姆管家都吓傻了,裴洋和裴亚辉目瞪口呆。
原拓半点都没留力气,李欣丽这个嘴巴子直接抽到了沙发上,只觉得脸几乎是瞬间就肿了起来,嘴里一股血腥味。
她这些年养尊处优,当惯了阔太太,何曾吃过这样的苦头?整个人说不上是屈辱还是脸疼,气的眼前发黑。
裴亚辉大吼:“你敢动我妈!你居然连女人都打,还是人吗?”
原拓冷笑:“贱人还分男女?”
他从小是从市井中摸爬滚打混出来的,为了讨生活,什么不体面的世间百态都见过,可培养不出不打女人的绅士风度。
裴洋气的直哆嗦,裴亚辉暴跳如雷,要冲上去跟原拓打架,闻声赶来的佣人们连忙上去阻拦,整个大厅里乱成一团。
裴家老宅怕是十几年都没这么热闹过。
正在这时,有轻轻的咳嗽声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冷冷说道:“不像话。”
是裴老来了。
他性情严厉,在这个家中素来颇有威严,别说裴亚辉一下子就老实了,就连裴洋和李欣丽也瞬间变得战战兢兢,半点都不敢再造次。
裴洋过去扶着他坐下,道:“爸,您来了。”
他顿了顿又道:“我不知道小拓自己联系了刘特助,还把您给惊动了。这孩子从小不在我身边长大,欠缺管教,让爸费心了。”
“欠缺管教?”裴老看了他一眼,觉得比起孙子,这个儿子才更让他费心才对,“你倒是从小在我身边长大,看看你那点出息,一把年纪了,连自己得家事都处理不好。”
裴洋最怕的就是这个父亲,没敢接茬。
倒是裴亚辉实在忍不住了,委屈道:“爷爷,咱们家之前从来都没有这么闹过,明明是原拓他来了才变成这样,他不光顶撞爸爸,还跟我妈动手。您看看!”
他过去拉了李欣丽一把,给裴老看她脸上的伤。
裴老冷淡地看了一眼,说道:“打了就打了,又没被打死,有什么大不了的?”
李欣丽委屈极了:“爸……”
裴老道:“我裴家娶你当媳妇,好吃好喝供着你,是让你管理家事,相夫教子,不是让你天天在这里挑唆着唱大戏的。既然是自找的,挨了打也是活该。”
他说着看了原拓一眼,见对方饶有兴致地打量李欣丽的表情,也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拿这个孙子一点办法都没有:“你们几个都给我老实点,再有下次,我直接都给轰出去。”
现世报来得很快,如果说刚才裴洋是不辨是非地指责原拓,裴老这番话就更加是明晃晃地偏心原拓了。
他这么说不是因为重男轻女的老思想,相反,裴老的观念非常实际。
——李欣丽在这个家里是被养着的地位,无法创造任何贡献,但原拓的能力却能够使得裴家多增加一个人才,朝着更加有力的前景发展。
谁有本事,谁就对,就这么简单。
裴老的拐杖在地上敲了敲,重重地说道:“我这次叫你们来,是要通知你们,小拓虽然不在裴家长大,但他是裴家的一员这点不会改变。现在他已经满18岁了,这个暑假,我要让他进入公司历练。”
李欣丽被原拓给抽了一巴掌,又遭到了裴老的当众训斥,本来羞愤到了极点,一直低着头没开口。
但裴老这句话却成功戳中了她的死穴,使她不由抬起头来,惊呼道:“爸,您说什么!”
她别的都可以忍,但钱和权力,却绝对不能交到原拓的手上,不然这么多年,她图什么?
裴老觉得这个儿媳妇实在是不敲打不行了,冷冷地说:“你在质问我吗?”
裴洋也十分错愕,想起刚才原拓这臭小子跟他耀武扬威,他觉得自己作为一名父亲的尊严简直扫地。
裴洋道:“爸,小拓他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公司的事,怎么能直接进去呢?别的不说,他脾气这么差,万一惹祸了怎么办?“
裴老道:“你还有脸说,自己管不住媳妇,教育不好孩子,还要我给你操心。以后小拓我来教,不用你们来插手,免得成天吵吵闹闹。”
裴洋不甘心道:“爸!”
裴老重重地说:“这是我的决定。”
他最后一句话将整件事情钉死,表示再无回旋余地,李欣丽只觉得眼前一黑。
她所算计的,付出的,全部都白费了。
原拓也不耐烦跟他们待着,等到裴老离开之后,他也站起身来,打算离开。
“原拓。”
裴洋叫住了他,冷声说道:“我说你怎么敢不把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原来是仗着有你祖父,了不起了。我告诉你,也别太张狂了,你还嫩着呢!且走着瞧吧。”
原拓回身道:“不是因为祖父,是因为我恨你们。”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裴洋,又落在李欣丽的身上,看得李欣丽浑身发抖:“以前我被亏欠的那些,早晚都要一一拿回来,正如父亲所说,咱们,走着瞧。”
说完之后,他薄唇轻轻一挑,扬长而去。
李萌萌今年刚毕业,入职了一家私企做文秘工作。
他们公司经营着一个非常有名的男装品牌,最近因为要推出新款,因此正在寻找合适的服装模特。
他们的宗旨向来都广泛撒网,严格筛选,报名的人很多,但最后能进入面试的,却就是那么几个。
公司的前辈欺负人,将厚厚的一摞简历都给了李萌萌来挑,弄得她七点多了还不能下班,饿着肚子,满心的委屈。
其实这次能够参选的模特基本上都已经内定了,但固执的服装设计师总觉得几个人选在哪里还差着点什么,所以不太满意。
李萌萌草草将剩下的简历翻了翻,因为明知道自己是在做无用功,也没有特别上心。看看个人经历,发现基本都是没经验的素人,就略过去了。
她将一摞简历放到旁边,正想着这些都淘汰下去,早点回家吃饭,忽然就有一阵风刮来,将其中一页飘飘悠悠地吹到了地面上。
李萌萌叹了口气,弯腰去捡,然后手指顿住。
她看见了一名非常好看的小哥哥!
简历上要求附带三张照片,其中一张是证件照,另外两张则是无美颜的全身照,要求一个穿休闲装,另一个穿正装。
她很少看到能把证件照都照的这么好看的人,对方的长相让李萌萌想到了“初恋脸”这三个字。眉眼清透干净,温暖美好,带着年少初次动心时那种酸甜与明媚。
李萌萌忍不住又翻了翻其他两张照片,发现无论是哪一种风格,都能被对方驾驭的很好,甚至让人有种,“这两张照片上的似乎不是一个人”的错觉。
她拿着照片看了许久,然后记住了这个叫做“童隽”的名字,将他的简历放在了面试入选的人名单里。
虽然进了面试之后要跟各种经验丰富的高手竞争,也未必能够被选上,但最起码她觉得这人有试一试的资格。
李萌萌重新坐在桌前,认认真真的把刚才那些简历又翻了一遍,生怕再错过其他好苗子,不过,她却再也没找到能跟那两张照片上表现力相比拟的作品。
这一晚上,童隽睡的很安稳,因为他知道,父亲和哥哥终于都回家了,只要想见,随时都可以看到他们。
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是这个时候家里再起大火,也是三个人死在一块,他都觉得死而无憾。
他曾经以为所有的亲人都会永远里自己而去,而这一生也将会如此浑浑噩噩的度过,却没想到因为一次离奇的穿越,所有失去的东西,都被一点点找回来了。
虽然要在这里生存下去,一定要非常努力才可以,但是有了追求和目标,这样的奋斗过程也令人感到甘之如饴。
童隽凌晨1点的时候醒过一回,有点怀疑自己是在做梦,分别偷着溜进父兄的房间里看了一遍,确认人还在,这才又安心回去,睡了个回笼觉。
第二天一早,童海生要带着童磊去公司熟悉情况,童隽送他们两个出了门,回来之后发现,自己等待的面试通知也已经过来了。
他一共投了五份简历,最终通知面试的有两个公司,一个是红酒,一个是男装。
毕竟在这个世界里,童隽在这方面没有半点可以拿出手来说的经验,被刷下去也很正常,其实他觉得能有两个都很多了,也不知道跟原拓的欧气有没有关系。
可惜,这两个面试时间安排在了同一天上午,他只能选其中之一。
童隽想了想,还是决定去男装那边,红酒广告要求的模特气质,一般都以性/感/诱/惑为主,他能够表现出来,可年龄上不太合适。
面试地点在aver公司总部,童隽独自一个人过去了。
他显得太年轻也太业余,接待人员忍不住好奇地打量了他好几眼,仔细核对证件之后,才将童隽带往了7楼的会客厅。
会客厅里的人很多,除了前来参加面试的人员之外,还有部分艺人带来了自己的经纪人和助理,童隽进去后也没有人注意他,他便静悄悄地坐到了最后的一个角落里,顺便听听其他人讨论相关讯息。
这个系列的服装顾问刘杰是国内外知名设计师,为人严谨认真,对于每套服装的表现效果要求非常严格,事实上若非他一直坚持,这回的广告模特早就可以内定下来,也用不着这么大费周章了。
由于待遇丰厚,再加上品牌非常出名,打造的广告也一向是风格精致华丽,因此前来参加面试的候选人都对这次机会非常重视。
他们坐在会议室里,看着其他人一个个进了又出,心情就不知不觉紧张起来。
“六号!”
之前的五号选手从摄影棚走出来,脸上带着难掩的失落之色,六号连忙站起身来,被经纪人安慰了两句,进了门。
看着他换了两套衣服,按照要求换姿势,拍照,旁边围观的产品经理轻声询问道:“刘顾问,你看这位怎么样?我瞧着还不错。”
六号候选人是个刚刚出道的小演员,在一部小制作的电视剧中担任男主,因为出色的外形而获得了一些知名度。
这次被请来,也是因为他的长相比较合乎刘杰的描述,当面看起来,他的身材也很好,怎么搭配衣服都能有不错的效果。
对比前面的候选人,产品经理觉得这已经很可以了,但刘杰却再一次皱起了眉头。
“长相倒是合适,但他一看就没有当服装模特的经验,表现力太欠缺了。”
刘杰不满意地说:“他在展示衣服的时候,四肢非常僵硬,站在那里简直就像一个塑料衣架,根本无法表现出衣服的生机。这套衣服的主题就是活力与静谧,你明白吗?”
产品经理心道我真不明白,这俩不是反义词吗?
他笑着说:“我懂,我懂,真是非常有创造性的设计啊。”
刘杰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当中,没有注意到对方口不对心的恭维。
他叹了口气,说道:“这个人还是我提议要请的,本来以为诠释过角色的演员可以做到这一点,没想到还是不行。唉,下一个吧。”
36、第 36 章
七号就是童隽, 他走进摄影棚的时候,刘杰怔了怔,又看看手里简历上带的照片。
“是个素人。”他有点遗憾地说, “外形条件是真好,但年纪太小了,恐怕难以展现出来想要的效果。”
他都有点审美疲劳了, 长的再好看有什么用, 这里又不是要选美!甚至有的时候过于俊美的外表, 还有可能分散观众的注意力, 让他们无法看到衣服本身。
产品经理心说你真是个事逼。
他笑着道:“自然随性也是一种风格, 人家小伙子都来了, 就让他试试嘛。”
当然了, 这个过场还是要走的。刘杰仔细地看了看童隽,说道:“请先你试一试第三件衬衣搭配工装裤吧。”
童隽道:“好的。”
他们要展现哪一件衣服都是由设计师当场指定, 童隽拿了衣服,去帘子后面换上。
这次的服装主题系列叫做“浓夏”,整体采用油画的风格,色调以绿色、白色和向日葵黄为主, 但因为不是舞台走秀,而要在大众中推广,所以设计要求是独特美观,又不能特别标新立异。
刘杰低头喝了两口水,对这个貌似只有十七八的少年并不太看好。
他一边在心里思索着是否还有什么合适的人选,一边回头冲着助理说道:“你去给我找一下潘骏经纪人的电话, 我要……”
下面的话还没说完,试衣间的门一开,童隽换好了衣服, 从里面走了出来。
四周静谧而幽暗。
唯有那一束灯光追随着他的脚步,周围的空气仿佛顷刻凝固下来,刘杰扭头看去,而后愕然的微微张开了嘴巴。
这身衣服,下面是墨绿色的工装裤造型,上衣则是一件略显宽松的衬衫,以更浅一点的绿色格子打底,上面错落着几处棕黄色的不规则色块,让人想到夏日树丛的罅隙中,隐隐透出来的太阳花。
衣服的款式慵懒休闲,童隽穿的也随意,领口微敞,袖口折起,露出少年单薄突出的腕骨。
他就这样步履闲适地走了过来,目视前方,神色很淡,衣服的下摆随着脚步在空气中扬起,划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
不需要任何多余的言语动作,他站在那里,就让人想起叶底的风,花瓣的影,天边的白云与背后澄净耀眼的蓝天,以及那燃烧着的太阳投下来的烈烈光线。
繁华与静谧,青春肆意与少年纯然,结合的恰到好处,如同一个故事。
刘杰一下子将手中的水杯放下,双目放光,激动之色溢于言表。
这就是他要的那种感觉,不用刻意张扬耍帅,也不是努力展示炫耀身上的服装,而是穿上这身衣服,就能演绎出其中所要表达的气质,人与衣服是一体的。
他没想到,最终给自己带来惊喜的,竟会是这样一个少年。
他大步走过去,跟童隽握手,欣喜地说道,“你叫……童隽是吧?很高兴能认识你!”
基本上只需要这一眼,刘杰便认定了童隽就是他需要的那个模特,但后面还有其他的候选人,不能给人家展示的机会,按照流程的开会决议也还没有进行,因此当场不能确定结果。
童隽又展示了几套衣服,然后被告知要和其他候选人一样回家等消息,三天之内肯定会出结果。
他换好了衣服离开之前,刘杰还好像怕童隽会反悔似的,派了助理出来送他,又悄悄跟童隽说,让他安心等待。
这种场合童隽原先经历的可太多了,心里有谱自然不慌,跟助理道谢之后,就出了公司。
外面的天气很热,童隽出门买了杯冰沙,打车回家。
到了家门口,童隽给司机付钱下车,他还没来得及进去,就发现自己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看了看来电人是原拓。
之前童隽面试的时候手机静音,这一看才发现短短半天的功夫,竟然有几十个未接来电,其中有学校老师的,有原拓的,也有童海生和童磊的。
童隽觉得有点懵,接通电话:“喂原拓,什么事啊这是?”
“童隽!”
原拓的声音中透出少有的兴奋,最起码从童隽认识他以来,还从来没有听原拓这么高兴过。
他说:“刚才王老师接到了教育局的电话,今年本省的前三名出来了!”
高考成绩都是由省里统一下发,一层层的最后才到学校里面。
而前几名的分数和名单往往要比统一查分的时间早上一些,刚刚确认核查完毕,就有不少部门都知道情况了,会第一时间将消息传出来。
童隽听到原拓语气雀跃,也不由被他弄得有些激动,说道:“太好了!你多少分啊,是第……”
“不是我,是你。”原拓显然有点亢奋,打断了童隽的话,大声告诉他,“你这回是省状元,分数728!”
童隽一怔。
原拓的声音微微放柔了一点:“恭喜你啊童隽,这回你可以好好去上大学了。”
无论是在现实世界,还是在原著剧情的安排中,童隽都没有上过真正的本科大学。
为此他经常被一些营销号和对家粉丝嘲笑为“文化水平低”,“低智”,没有人知道,他曾经也是在学校里数一数二的学霸。
他也曾想象过抱着书走在高等学府的校园中会是一种怎样的感受,但看一看空荡荡的家,就全然提不起兴致来了。
反正只有一个人,怎么过不是过呢?
而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将改变,就像系统所说,崭新的人生就在眼前,这全都是靠努力一点点挣来的。
眼眶一热,唇角却忍不住地想要上翘微笑。
“谢谢你。”他跟原拓说。
原拓也在电话另一头笑着,他很替童隽开心,但估摸着他还要跟家人分享这件喜事,就没耽误童隽的时间,说道:“你快跟叔叔他们说一声吧。等晚上我再找你庆祝。”
童隽笑着说:“好。不过我估计他们应该也已经知道了。”
毕竟足足过了一上午,学校的老师没打通童隽的电话,就把这件事通知了在公司里的童海生和童磊。
于是公司的员工们便难得看见了平时不苟言笑的小童总跑着下楼,径直冲进了董事长办公室。
外间其他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童磊匆匆跑出来,把摸鱼的员工们吓了个够呛。
童磊却根本没有心情注意他们:“爸,你看见消息了吗?隽隽考了省状元,全省第一名!”
童海生已经盯着手机乐半天了,整个人红光满面,连话都说不清楚,听大儿子给他报喜,就会连连点头。
童磊喊这一嗓子,让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公司,身边有人竟然能考中省状元就已经是一件天大的新闻,更何况这人还是老板的小儿子!
说好的纨绔子弟坐吃山空呢?家里这么有钱学习还这么好,让人上哪说理去。
听说了这件事的人,大多数都又是羡慕又是感叹,不过很快,各种情绪全都变成喜气洋洋了——童海生给公司里的每个员工都发了个大红包,说是要散散喜气。
得知了这样一个好消息,童海生和童磊也没心情继续上班了,父子两人开车兴冲冲地回了家。
“隽隽,你太棒啦!”
童磊一下车就往家里跑,进了门之后正好看见童隽在冰箱里掏酸奶,他大笑着,冲过去就把弟弟抱了起来,竟然力大无穷地转了半个圈。
“我靠,哥,你快松开。”童隽吓了一大跳,手里的酸奶按在童磊的肩膀上,“会摔死咱俩的!”
童海生也笑了,从背后轻轻踹了童磊的屁股一脚:“别胡闹了,快把你弟弟松开。”
童磊把童隽放开了,童海生却笑着张开了手:“乖儿子,让爸爸也抱抱。”
童隽吓得直躲,躲着躲着,也忍不住笑了。
真好。
父子三人当天下午又去了趟童爷爷和童奶奶家,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也给邵玉琳那边打了电话,但是她可能正在拍戏,手机没有接通,也就只能暂时作罢了。
这一次的高考成绩出来之后,t省的整体水平都要比去年有所提高,让一直密切关注这件事的教育厅领导们也松了口气。
这下算是可以得到一个满意的结果了,尤其是省状元的分数,跟满分就差了二十来分左右,让他们觉得光荣之余,又很欣慰。
省教育厅的领导还特意看了看这个学生的成绩,想知道他是r市一中的,还是阑江中学的。
这两个地方虽然不算一线城市,经济水平也在全省排不上前列,但教育水平是出了名的高,每年的省状元绝对都出自这两个地方,从来没有过花落别家的情况。
结果他一查生源地,今年还真的出了个意外——人家竟然是s市一中的!
别说省里的领导们,就是一中自己学校内部也完全没有想到,他们还能有这么扬眉吐气的一天。
当喜报从教育局传过来的时候,学校的领导们都高兴坏了,一中外墙上迅速挂了红色的条幅,这个好消息立刻就传遍了当地。
童隽他们这一届参加完了高考,之前高二的学生们光荣升级成了毕业班,还在学校里面苦逼地进行暑假前的期末冲刺。
课间的时候,有人特意跑出来看挂在墙上的条幅,满脸都是赚大了的表情:“哎嘿嘿,多亏我有先见之明,当初童学长在贴吧里面买笔记的时候及时抢了一份,这下可以永久收藏了,省状元亲手写的笔记!”
另一个同学道:“可惜咱们下手还是有点晚,没搞到原版,也不知道那本在哪个孙子手里,赚翻了啊!”
一中和二中之间只隔着一条街的距离,两名同学议论的时候,易珊珊被她妈妈领着,从一中的院墙外面路过。
这些话传到了她的耳朵里,易珊珊忍不住看了一眼那红色的条幅,觉得自己被灼痛了眼睛。
易妈妈随着她的动作停下了脚步,也朝着一中的横幅看了一眼,然后露出了有些惊讶的表情。
她有点不敢相信地问:“这个童隽……就是你原来初中那个同桌吗?”
易珊珊艰难地“嗯”了一声,心里有憋屈,有后悔,还有点说不清楚从何而来的愤怒。
她平时心浮,学习成绩本来就很不稳定,但好好复习的话多少还能冲个中等偏上。
可是因为转学这件事的影响,易珊珊总觉得到了二中也有人在不停地议论嘲笑自己,完全没有了学习的念头,成绩更是一落千丈。
她那个时候才发现,被人指点,被人看不起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太难受了。
现在她的分数只能将将上个专科,经过一番商量之后,易妈妈决定今天送她回二中再复读一年。
也就是说,这样被人指指点点的日子,她还要再熬整整一年!
易珊珊的心情本来就十分低落,没想到路过一中的时候,还正好看见了童隽的喜报,昔日瞧不上的人已经变成了她望尘莫及的模样。
易珊珊想快点走,却迟迟没有挪动脚步。
易妈妈看着她,问道:“在想什么?后悔以前没有跟人家处好关系了?”
易珊珊皱着眉,觉得好像是这么回事,又好像不是,于是敷衍着点了点头。
易妈妈却问她:“有什么可后悔的,人家成绩好和你有关系吗?他考了省状元,你和他交朋友了,能让你也考上名牌大学吗?”
这句话在心里扎了一下,正好戳中了她此时的不甘与自卑,易珊珊咬住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瓮声瓮气地说:“我没有!”
易妈妈硬拽住她离开这里,一边走一边说:“咱们家的经济状况不好,妈妈却努力给你提供好的生活条件,不是为了让你爱慕虚荣,和同学攀比,更不是为了让你去吸引什么有钱学习好的男同学。”
“你的同学过去是个差生也好,现在成了省状元也好,都跟你没关系,也不应该决定你对待他的态度!”
易妈妈的声音很严厉,事实上从得知女儿的作为之后,她就亲自上手把易珊珊给揍了一顿,狠狠教训了她,让易珊珊直到现在都很害怕。
她小声道:“我知道了,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想着跟别人攀比显摆了。”
易妈妈摇了摇头:“你应该在意的是你自己,对别人以礼相待,那是你有教养,懂礼貌,随便去欺骗伤害别人,损失最大的,是你自己会变得不善良,不可爱,让人讨厌。”
她看了看自己的女儿,终于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学会怎么做好自己,咱们不需要靠吸引任何人,也是最有魅力的女孩。”
这还是转学之后,妈妈头一次这样和颜悦色地跟自己说话。
易珊珊愣愣地抬起头,发现母亲的鬓边好像已经有了白发,她身上的衣服一点也不漂亮,但却整理的干净妥帖。
一股强烈的愧疚感涌上心头,她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惭愧地说:“妈妈,对不起。”
“别说这个了。”易妈妈拍了拍女儿的后背,“从今天开始,咱们好好学习,下回一定能考好的,啊?”
易珊珊看着母亲的眼睛,重重点了点头。
童隽的分数很快也被班里的其他同学知道了,大家嚷嚷着让他请客,童隽也正好挣了钱,就一起约着去了ktv。
一帮半大的小伙子乱七八糟地要了点白酒啤酒,一面唱歌一面喝,都玩的很高兴。
让他们觉得难得的是,原拓竟然也少见地出现在了班级聚会中,只不过他也没跟着大家唱歌,只是坐在一边,慢慢喝着酒,含笑看着童隽和他们闹。
他的酒量很好,从记事起就从来没有醉过,等到最后大多数人都不太清醒了,原拓便负责打车送他们回家——当然,他完全是看在童隽的面子上。
童隽抱着手坐在沙发上,看着原拓忙前忙后,也不帮忙,就冲着他乐。
原拓半蹲在沙发前看了看他,伸手在童隽晃晃:“哎,我是谁?”
童隽将原拓的手打开,笑着说:“小刺猬。”
“也醉了。”原拓点了点头,得出结论,“来,我送你回家。”
童隽笑道:“我没醉,是你不懂我的梗。你急着回家吗?要是不急的话跟我去前面的公园里转悠转悠吧,想看看星星。”
他说什么原拓都没有异议,倒是老妈子一样的系统蹦跶出来,跟童隽说:【天黑了,前面的公园里没有灯,不安全。】
童隽道:“这有什么不安全的,我又不是小姑娘,再说还有原拓呢。”
系统:【……太黑,容易闹鬼。】
童隽大笑道:“别怕,我一身正气,鬼邪不侵,我保护你。”
【本系统不是怕鬼!本系统是怕宿主遇到危险,不能继续赚积分!】
【跟你说不通,下线了!】
系统说完这两句话就不见了,怎么喊都喊不出来。
“那边的秋千空了。”原拓问童隽,“你要坐吗?”
两人高考前曾经在这里背过单词,都知道整个公园里只有这一架秋千,非常抢手,小孩子们白天都排着队的玩,根本没有空出来的时候。
倒是现在时间晚了,周围没有人,这一片总算安静下来。
童隽已经过了小朋友的年纪,本来对秋千没兴趣,但这样一来,就有种坐到就是赚到的感觉,跑过去坐了一会。
原拓站在他的身后,帮童隽推了两下秋千。
大概是怕摔着他,原拓用的力气不大,秋千悠悠地晃着,晃的五分酒意变成了七分,让他整个人有种醺然而又安心的感觉。
童隽看着天,今晚并不晴朗,整片天空本来是被一片阴云挡在后面,然而恰好在这时,一阵清风浩浩卷过,青天竟然刹那间一洗,皎洁的月光倾泻下来。
童隽:“系统?”
系统重新冒了出来:【忘了恭喜你金榜题名,送你的。】
童隽有点感动:“谢谢。你回来了,你不是怕……”
“鬼”字还没说完,嘶啦一阵电流响,系统再次不见了。
原拓听见童隽笑了起来,问道:“在笑什么?”
童隽将手抱在胸前,仰头看着天边的月亮,说道:“我觉得今晚的天气真好,我已经很多年没感觉这么轻松过了。”
他可能真的醉了,嗓音有点沙哑,口齿也微微含糊,咬字时的尾音上却仿佛带着个小勾子似的,划的人心里直痒痒。
原拓静静地听着,手上的动作没停,不紧不慢地帮他推着秋千。
“我以前总是分不清,自己是生活在现实中还是活在梦里。原本一切都好好的,结果就某天放学,一场大火,爸爸也没了,哥哥也没了。那几年我一个人生活,总是在想,究竟什么是死亡呢?真的就是永永远远都见不到了吗?没有一点办法改变。”
童隽道:“后来他们回来了,我也不安心,总怕是假的,总怕什么都是一场梦,醒来之后,仍然一无所有。”
“不过今天高考出了分,我好像突然有种真实感了。那些事彻彻底底改变了,再也不会按照轨迹重演。”
原拓默默地听着,他完全理解童隽的感受,当第一次化解了李欣丽的阴谋,没有被她雇的人碰瓷成功时,自己也是这种感觉。
那天晚上,他和童隽同床共枕,默默庆幸着自己的劫后余生。
是啊,一切都不一样了,以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秋千被一下下推着,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远又重新靠近。
童隽的手一直抱在胸前,没有扶着旁边的绳子,每一次秋千重新落下来的时候,他能够感觉到身后那双手伸出来,稳稳地将自己接住。
秋千绳又一次被原拓握在手里的时候,童隽转过头去看他。此时的月色那样好,从几棵大树的空隙间倾泻下来,照在他的身上。
原拓的眉目磊落分明,脸上的神情从容而平静,与当初那一身乖戾的模样相比,仿佛一块经过打磨的美玉,初初绽放了些许华光。
童隽看着他,又好像在看着另外一个自己,酒意醺然,四下宁静,恍惚间好像在一个梦境当中。
原拓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扶住秋千弯下腰来,童隽瞧着他,却慢慢闭上了眼睛,仿佛想要将这一刻的光阴封印。
原拓知道童隽是喝醉了,当秋千停下来的时候,他怕对方摔倒,才凑过去按住了童隽的肩,却一下子掉入到了他望过来的目光当中。
两人的距离很近,几乎呼吸相闻,童隽怔怔地看着他,那眼神很奇异,这一瞬间原拓甚至有种被童隽看破了心思的错觉,对方却把眼睛闭上了。
他扶着童隽的肩膀,小心翼翼地弯下腰,试探着伸手,在童隽的眼睛上碰了一下。
指尖的触觉柔软而脆弱,小扇子的睫毛在他的掌心中轻轻颤了颤,不知怎的,原拓心中忽然涌出一股冲动,让他凑上前,将亲吻落在对方的眉心。
原拓的心脏紧张到怦怦疾跳,这是他头一次去亲吻一个人,双唇接触到童隽的皮肤之后,他甚至连动都不敢动弹一下,就这样保持着静止的姿势,悄悄去打量童隽的神情。
童隽半仰着头,依然闭着眼睛,却没动。
原拓于是又轻轻地亲了一下他的嘴唇,这次他没敢停留,碰了下就赶紧直起身来,像是个刚刚偷到了糖的小孩子。紧张,不安,又有股说不出的满足与甜蜜。
童隽没有完全睡着,却又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个梦,朦胧间有人披着一身月亮,俯下身来轻轻地吻他。
但第二天早上醒来,这点记忆连同当时不明不白的情愫,就让人记不分明了。
正好像花香雾影,夜半来,天明去。
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1
37、第 37 章
童隽完全没有印象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 夏天天亮的早,第二天早上醒过来,阳光已经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到了他的被子上。
童隽揉揉太阳穴翻了个身, 结果躺在床上侧头一看,发现那只熟悉的小刺猬又一次出现在了他的枕头边。
虽然这只小刺猬不过是系统特效,但童隽明明记得上一回它来送果子的时候还需要自己开窗户, 也不知道这一回是怎么钻出来的。
小刺猬趴在他的枕头边, 睁着一双乌黑的小眼睛, 正傻呆呆盯着童隽看, 仿佛在愣神。
见到童隽看过来, 它似乎想到了什么非常不好意思的事, 身上的刺慢慢地红了, 然后蜷成一团,把自己伪装成了一个脑袋藏在怀里的刺猬球。
小刺猬的刺微微抖着, 一颗颗绒面的小红心从它身上抖下来,有的落在床上,有的被扎在了刺上。
它虽然是个刺猬,但自从熟了, 就没再出现过这样用刺对着童隽的情况,也不好分辨是害怕还是害臊。
童隽用手轻轻扒拉了下它的一根尖刺,问道:“你怎么了?”
小刺猬一震,可能是怕扎到他,整只刺猬又从团状抻开了,但依旧是红通通的。
它在原地转了两个圈, 再次将脑袋埋进了童隽的枕头里。
童隽这回确定了,小刺猬是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在害羞,不敢见人。
他忍不住笑了, 应把刺猬从被褥和枕头间扒出来,翻了个个:“没想到你个刺猬脸皮还挺薄的,不好意思什么呢?来,没事了,我给你摸摸肚子,捏捏尾巴,你就好了。”
童隽还是因为它才特意查了一下刺猬的身体构造,这才知道小刺猬都是有尾巴的,只不过平时缩在毛里看不出来,他往下摸摸,果然摸到一个短短的小揪揪,就捏了一下。
小刺猬,真好玩,每天早起rua一rua,解压又提神。
小刺猬一开始还试图挣扎反抗,但它不敢用刺扎童隽,又抵抗不过体型庞大的人类,最后只好仰天躺平,一脸生无可恋地认撸。
原拓很早就醒了,他这一晚上断断续续地做梦,满脑子都是童隽,早上睁开眼睛之后,还在想着昨天那个亲吻。
原拓忍不住偷偷摸了下自己的嘴唇,有点不好意思,有点惭愧,也有点甜蜜。
然而就在这时,那种被人,摸肚子的感觉又出现了,而且越来越过分,上回好歹就是摸摸,这次还又揉又捏,手法活像在撸一只长毛狗。
原拓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在那只手碰到某个不该碰的位置之前,以最快的速度床上跳了起来,那种要命的感觉才消失不见。
对于原拓来说,能够梦到未来即将发生的事情已经非常灵异,再多的怪事他都不怕,但主要是这次闹鬼闹的太过分了,什么也不干,就冲着他的肚子……使劲。
他非得想办法查清楚这件事不可,不管胡闹的是人是鬼,都欠一顿狠狠的收拾!
小刺猬没多久就消失了,童隽这才起床。今天是周六,童海生去见客户了,童磊倒是在家,见童隽从卧室出来,才跟他一块吃早饭。
“今天我让周阿姨做了皮蛋瘦肉粥。趁热快吃,都吃光,看你这小脸白的。”
童磊坐在童隽对面,敲了下他的脑袋:“可以啊弟弟,还学会喝酒了,昨天晚上让你同学给你背回来的,把我和爸爸都吓了一跳。”
童隽吞下一口粥:“原拓把我背回来的?我一点印象都没有。然后呢?”
童磊道:“我让司机送他回家了。”
童隽点点头,明白了,怪不得刺猬能进来,大概是昨晚原拓走的时候就把它给留下了。
他的脑海中再次隐约浮现出了某个浮现出了那个带着月色的亲吻,却丝毫没有原拓把自己背在背上的印象。
做梦和现实都有点分不清了,童隽觉得自己昨晚可能真是喝得不少。
童磊捏了下童隽的鼻尖:“吃饭呀,想什么呢?”
童隽道:“噢……我是想,高考算是过去了,我也想做点兼职什么的尝试一下。昨天我去应聘一个男装品牌的广告模特了,还没有出结果。”
这要是放在别人家,掌权的大哥听见弟弟这样说,恐怕就要多心了,但童家两兄弟关系很好,却不会产生这样的猜忌。
童磊听说童隽自己试着找兼职,倒也不惊讶,他们家本来就是经商起来的,孩子们有些闯劲,想要干点什么也很正常。
他笑着说:“你喜欢这个啊,那有什么难的,哥正好认识点朋友,你愿意当模特或者愿意搞男装,都可以跟着他们去学一学。到时候开个工作室玩,哥哥给你打理,你就干自己喜欢的事。要不然去别人家的公司,小心挨欺负。”
童隽笑着道:“再说吧,我现在就是什么都想试试。”
他本来就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爱新鲜,也喜欢尝试。现在模特的事虽然已经基本定下了,但除了拍广告,童隽还想干点别的。
比如很少有人知道,他其实很羡慕那些美食主播,觉得这些人的手太巧了,简直就像魔术师一样。
对于这种将几样食材混在一起加工,就能制造出一道美丽菜肴的艺术,童隽非常欣赏。
系统道:【宿主有了梦想就要去追逐啊,现在美食直播很赚钱的,还不用你露脸,就不用担心会被人看上包养了。】
——做牛郎这个事还过不去了是不是?
童隽道:“算了,美食直播这方面我也就只能想想了。我还是看看配音吧,配音这方面我比较擅长。”
他拍过的剧基本上都是原音,还曾经参加过某个给动漫人物配音的综艺,很有一番心得。
【配音只动嘴就可以了,做饭还要动手,宿主真懒。】
童隽道:“你才懒,我是手笨好吗?”
他有很多比别人得天独厚的天生优势,相貌好,脑子聪明,出生在富裕的家庭当中,要是硬说要找什么弱点出来,那就是动手能力实在差劲。
平时就连剥鸡蛋和给苹果削皮这样的事,童隽都能把好好的食物折腾到伤痕累累,让人不敢下嘴,这也是他当初给原拓擦个桌子都能擦上半小时的原因之一。
原来还有朋友开玩笑,说童隽这样的人天生就应该是富贵命,养尊处优,啥也不干才适合他。
系统说到了他的伤心事,童隽道:“其实做饭这个事吧,我也试着做过很多次,就是成品可能……跟理想中差距比较大。”
系统鼓励他:【没有天赋不是你的错,只有懒惰才是唯一的罪过。大胆地将你的成品展示出来,让大家见证你的努力,这不是很好吗?】
童隽摸着下巴道:“你确定自己不会嘲笑我?”
【我受过专业的训练,我不是那种刻薄的系统。】
“好吧。”童隽道,“那就给你看看我原来的失败作品。”
童隽曾经在某视频平台上注册过一个小号,将自己制作成品的一些照片都保存在里面,只不过穿越之后,那个账号就被杀千刀的系统给锁了。
想到已经被解锁的事业线,童隽再次试着登陆了一下自己的小号,发现果然可以登上了。
跟现实世界中相比,他这个账号里面多了一些原主发布过的作品,粉丝和点击量似乎也比原来有所增加。
童隽先没去看,而是调出另一个名为“黑历史”的隐藏相册,输入密码。
他把里面的照片给系统看:“喏,这就是我做的菜,那什么,不太好看是吧?但是能吃的,我尝过。”
系统看了一会,然后突然爆发出一阵怪笑。
童隽:“——滚!”
系统:【对不起,没忍住,宿主做的饭菜,好像打翻在地上的外卖,被车碾了一整天,然后野狗舔过的样子。】
童隽突然体会到了原拓对他舅舅舅妈的那种仇恨,刻骨铭心。
就你会的形容词多是吧?
系统可能也觉得自己太过分了,笑了一会停下来,安慰童隽:
【宿主不要沮丧,系统就是帮助你实现心愿的。】
【目前宿主的事业线已解锁,我可以为你提供“珍馐佳肴”辅助技能,使宿主制作出极品美食,爱好赚钱两不误。】
童隽一听就知道没这么简单,没好气地说:“你能让我不费什么力气,一下子就把‘被狗舔过的剩菜’做成珍馐佳肴?不是你风格呀。”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手巧都是练出来的,宿主完成制作任务10次,可以增加1个辅助技能点。
当辅助技能点刷满100分时,您制作出来的美食将美味绝伦,无人能及!】
其实童隽对于做菜这件事,更多的是一种叶公好龙的心情,看着别人好像简简单单做出来了,漂亮又好吃,他才会觉得羡慕,要说人生目标就是成为大厨,倒也谈不上。
但系统这么一说,童隽觉得自己如果有一点厨艺水平了,似乎就可以尝试着给父亲和哥哥做顿饭吃,这让他不禁有些动心。
童隽道:“那我试试?”
童磊还在二楼的书房里看文件,他就跑到了厨房去,系统在自己的内存库里翻了半天,调出一段小视频:【做这个吧,这个简单。】
童隽一看,视频开头又是三个大字”教育片“。
童隽:“……这什么视频?牛奶play的正确……”
“啪”一声,系统把教育片关了,换了个文件打开:【放错了。】
童隽道:“也不知道你这个伟光正的系统天天都躲起来看什么东西,噫。”
【本系统没看!上面都是马赛克,本系统看不见!】
童隽还要说什么,视频的超高音量便把他的话音给盖了下去。
“牛奶小方的制作步骤。”
这是最简单最普通的一道甜点,系统还特意给了新手优惠,为童隽加了10个心灵手巧的基础技能点。
但是过程显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简单愉快。
“先将牛奶倒入锅中,加热至起泡,再加入玉米淀粉,搅拌至黏稠……”
童隽小心翼翼地在燃气灶上放了奶锅,然后拧开阀门,瞬间向后退开了老远。
“这样就行了吧?”他紧张地说,“等着开锅就可以了。”
系统道:【要搅拌啊!】
童隽说:“我怕火!再说这个不是已经变得黏稠了吗?”
系统:【……你放了什么?那是面粉,不是淀粉!】
童隽还是克服不了怕火这个心理阴影,看着牛奶面粉糊糊在锅里发出“噗噗噗”的声音,仿佛随时都要被熬干炸开,他心态彻底崩了。
“哥!哥!”童隽大声喊,“你快来,不好了,出事了!”
系统:【……】他这个宿主内心是个小公主吧。
童磊听到弟弟呼救,心急火燎地从楼上赶下来,见到一片混乱的厨房之后,他勇猛地冲上去,将燃气灶给关上了。
“没事吧?有没有烫着?”童磊一把将童隽揪过来,看他的手。
童隽道:“没有没有,我就是怕这个厨房炸了。”
童磊这才松了口气:“那就行,一会周阿姨来了,让他收拾一下。”
他好奇地将头凑到锅前,看了看里面漆黑一团的糊糊:“你这是在干什么?锅里的是啥?”
童隽:“牛奶小方……本来想做好了让你尝尝的……”
系统再次爆发出一阵大笑,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童隽:“你打扰到我上进了,你能走吗?”
【10个积分,可以兑换系统静音功能。】
童隽:“……”
他花了10个积分,世界安静了。
跟系统的态度截然相反,童磊却觉得很高兴,他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吃上弟弟做的东西,简直感动的热泪盈眶,脸都憋红了。
“你看你,你不用干这些,烫着怎么办。下次想吃什么跟哥说。”童磊这样说着,却拿起勺子,毫不嫌弃地剜了一勺锅里黑色的焦片奶糊放进嘴里。
那东西已经像锅巴一样糊在锅上了,被童磊嚼的喀吱喀吱响。
童隽“哎”了一声,没拦住他,连忙把锅端起来,以免童磊再吃:“别吃了,这东西没法吃。”
童磊却感动地说:“没有啊,口感挺脆的,还有点炭烧牛奶的味,真好吃!”
小弟亲手做的啊。
系统快要笑死了,虽然已经被童隽静音,但是他能感觉到对方无声的颤抖。
童隽:“……哥,我以前都不知道你这么会说话的。
弟控狂魔童磊由这锅炭烧奶糊而产生了一种极其强烈的幸福感。
但幸福的同时他又难免因为弟弟的过于懂事而感到担忧。
——在他的认知里,弟弟应该是从来都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他主动给自己做东西,仅仅是想让自己这个哥哥高兴吗?还是在母亲家养成了讨好别人的习惯。
如果真是如此,母亲又是怎样照顾他的,才把弟弟培养的像现在这么体贴懂事?他有没有受委屈?
童磊的思路越来越偏,他只要想想这种可能性就觉得自己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但是反复追问过童隽几遍,他又一直说自己在那边过得挺好的。
童磊无奈,也只好暂时将这种并不令人愉快的猜想放下。
不过怎么说,能吃到弟弟亲手做的东西,已经让他非常满足了,童磊甚至还有把这锅东西冻起来,晚上让童海生也尝一尝的打算。
童隽觉得父亲岁数大了,可能没有哥哥这么抗造,兄弟两人一番争执之后,还是让他把东西给倒掉了。
晚上的时候,童隽还收到了童磊在支付宝上给他的一笔转账,上面的留言是“为了感谢隽隽跟我一起分享第一次做饭成果,哥哥第一个月的工资也分你一半”。
童隽挺好奇他爸会给他哥开多少钱的工资,但是好奇没有用,上面的金额被红锁给遮住了,根本显示不出来。
经过这件事之后,童隽算是彻底打消了成为一名美食主播的伟大梦想,别的不提,光是怕火这件事他就克服不了。
没办法,这方面就是没天赋啊。
童隽道:“美食直播家还是先算了吧,我觉得配音这个行当跟适合我。”
他最初萌生这个念头,还是受到了原主的启发。
随着任务进度的不断推进,童隽才逐渐得知,一来因为原主性格内向,而来由于邵玉琳明星的特殊身份,原主从小就没有像其他孩子那样出去上过兴趣班,或者参加同学们的聚会活动。
因此,家中的某个亲戚看他寂寞,就介绍他加入了一个配音兴趣社,这不需要露脸,也用不着跟太多人打交道,比较适合原主。
当然,由于原主加入时不过刚上高中,年纪很小,再加上没有经过专业的学习训练,社内的其他人不过就是冲着朋友的面子当逗他玩。
他们没有真让原主担任过什么重要角色,只是偶尔给他一两句龙套的台词。
童隽刚来的时候,就在原主的房间中看到过专门配音用的话筒耳机等设备,由此可见,原主自己心里还是对此挺重视的。
之前那些软件账号都被锁着,童隽也查看不了里面的东西,这回事业线解锁了,他再翻看那个直播平台账号里多出来的内容时,便发现果然是原主发布的一些声音截取片段。
原主和童隽的音色自然是一样的,少年人的清亮带着点微微的奶音,嗓音条件很好。
但除了优越的先天条件之外,他的配音并没有任何专业技巧,感情表达也不够丰富,因此只能算是普普通通。
不过正是因此,才让童隽发现了一个疑点。
——原主一没有知名度,二没有过硬的专业素养,不过是一个客串的小龙套,为什么他这些声音片段的点击量还不小?
最起码跟童隽的预计相比,要多的多了。
【叮!恭喜宿主找出破绽,成功触发隐藏剧情。】
【主线进度超过40%,剧情可解锁,正在加载中……】
38、第 38 章
正好是童隽和原拓在一品居吃饭的时候, 因为他吃了原拓扒的虾仁,任务进度又增加了5%,也就成功达成了下一段剧情的解锁条件。
童磊还沉浸在“吃到了弟弟亲手做的炭烧牛奶锅巴”那种喜悦里, 到了晚上非要领着童隽去甜品店吃真正的牛奶小方,童隽也就没腾出空来。
直到第二天上午,他才抽出了时间, 把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了解了一遍。
即使不再是恶毒男配, 不至于在日常生活中霉运缠身, 但书中的剧情安排就在那里摆着, 他的命运依旧很坎坷。
现实世界里, 在童隽小时候, 他的母亲就已经车祸去世了。不过目前按照目前的书中设定, 她依旧在世,而且还有一个关系稳定的男友。
就在不久之前, 两人已经领了证,搬到一起居住,正式成为合法夫妻。
童隽会重新回到童海生的身边,也是因为这件事。
童隽母亲的二婚丈夫名叫郑安秋, 自己开办了一家私立美术学校,自己经营着一家教育机构,性格儒雅温和。
他曾经也有过一次婚姻,跟前妻生了个儿子,今年刚刚参加工作,名叫郑硕。父子两人以前也是住在一起, 直到郑硕上了班,才搬到了单位附近的一家小公寓里面去。
郑安秋和邵玉琳这段感情分分合合,已经维系了很多年, 原主过去跟在母亲身边生活的时候,经常被郑硕带着一块玩,受他照顾。
对于原主来说在,这位异父异母的继兄,可比他的亲生哥哥童磊要亲切很多。
不过在看过剧情之后,童隽发现,这个郑硕对于原主的感情,却不只是大哥哥爱护弟弟那样简单,而更多了一些暧昧。
其实他的心思如何,只要不说出口影响到自己,童隽都不太有兴趣,毕竟他从小到大最不缺的就是暗恋者。
但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一切剧情,却正是由郑硕这份不该产生的感情而起。
原主参加的那个配音社团就是郑硕介绍的,里面的成员大多数都是他的大学同学。
因为原主对这方面所知甚少,又没什么主见,所以他接的剧本和角色大多数都是由郑硕挑选,让他照着念录。
其中有很多音频,他念完之后也没有用到广播剧中,据郑硕说,是改剧本的时候被删掉了。
其实原主并不知道,这当中的很多内容,剧本里根本就没有,而是郑硕偷偷给他夹带进去的。
他将原主那些没有用到广播剧中公开发表的音频,和自己的配音剪辑在一起,制作成一个个的爱情小短剧,po在专门注册的微博小号上。
所有广播剧片段的主人公都是原主和郑硕,两人的声音一个清澈灵透,一个温柔悦耳,不知不觉就吸引了很多粉丝,逐渐在圈子里也有一些小小的知名度。
有粉丝在下面开玩笑问道:“石斑鱼大大,为什么你不接别的剧啊?飞鸟不会是你男朋友吧?”
石斑鱼和飞鸟分别是郑硕和原主的圈名,郑硕坦然回复道:“是啊,所以我只跟他搭档呢。不过他很害羞,所以不能跟大家互动啦。”
他的回复一出,就成了出柜实锤,更加吸引了不少粉丝都来磕cp,大家被郑硕的“心意”和“专一”萌的嗷嗷叫,将这个微博账号对外安利的时候,也打上了#真人cp#、#神仙爱情#的tag。
由于双方的家庭关系和背景,郑硕从来都没想过要得到什么结果,他只是暗暗经营着这个账号,通过幻想来满足心里那份无法见光的感情。
无论是cv圈还是男男性向都属于小众,这个秘密原主不知道,他们家的大人也不知道,结果有一天,反倒让郑硕的小姑第一个发现了。
郑硕的小姑郑虹不到四十岁,有个在上初二的女儿。
因为郑硕从小父母离异,经常被送到她家暂住,所以姑侄两个感情不错,即使参加工作之后,郑硕也常常回去吃饭或者小住,顺便给自己的表妹辅导功课。
郑虹在一家公关公司上班,对目前的一些流量炒作案例十分了解。
在无意中发现侄子竟然喜欢他那个重组家庭的继弟,又因此在微博上经营着一个颇有人气的微博账号之后,郑虹觉得自己看到了发财的机会。
她趁着郑硕来自己家里给女儿辅导功课的时候,悄悄从对方的手机里将那些尚未来得及公开发布出去的音频拷出来,通过剪辑、翻录和模糊化处理,做成了一段通话录音。
接着,郑虹便发了条微博,自称是一位焦虑的母亲,未成年的女儿因为被亲戚骚扰留下心理阴影,学习成绩受到了很大影响,但对方却不肯承认错误,因此她特别向网友求助,想知道这种事情应该怎样才能讨一个说法。
微博上,她放出了一小段模模糊糊的电话录音,并配文解释说,自己这个亲戚是一名同性恋,已经有固定男友,因为两家关系不算密切,平时来往不多。
但近来她却发现,这个人一直在隔三差五地给自己还在上初中的女儿打电话,两人经常要聊很长时间。
于是自己留了个心眼,进行电话录音,才发现对方说了很多暧昧和骚扰性的言辞来诱导她的女儿。
可是录音并不能作为法律依据,对方被她发现之后就收手了,也没有留下其他的证据。
目前她女儿的精神状态非常不好,需要接受心理医生治疗,始作俑者却置身事外,根本不予配合,这让郑虹觉得非常无助,不知道该怎么解决才好。
由于这件事涉及到未成年人,她又是以一颗母亲的拳拳之心来求助,这件事很快引发了不少正义网友们的愤怒和同情,纷纷开始帮助转发扒皮,要求对方站出来道歉赔偿。
最后有人发现,博主提供那段录音的声音,很像某配音剧社的一个龙套cv。
更有人指出,这不就是那个石斑鱼大大的男朋友飞鸟吗?
太无耻了吧,不但出轨,还骚扰未成年人,石斑鱼大大对他那么专一痴情,全都喂了狗了!
愤怒与骂声蜂拥而至。
因为微博和所有跟他人交接的事务都是由郑硕经营的,原主那个时候又正好沉浸在高考失利的痛苦中,根本没有心情上网,起初根本就不知道这么一回事。
直到他的□□号和微博大号被人在某广播剧的信息当中人肉出来,“恶心”、“下贱”等一系列侮辱性的字眼蜂拥而至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出事了,于是去询问郑硕是否知道发生了什么。
郑硕当然知道,但是也不比原主早知道太长时间。
郑虹自然明白郑硕一定不会允许她这样干,因此策划一切之前根本就没和侄子提前商量过,等到郑硕从评论中得知自己的秘密泄露时,早就为时已晚。
面对郑硕愤怒的质问,郑虹早就准备好了一套话来应对。
“我也不是故意要偷看你隐私的,这不是无意中点开了吗?小硕,你也太糊涂了,怎么能动这种心思?”
郑虹道:“这也就是我发现了,要是被别人知道了,你想没想过大家会用什么样的眼光看你?他们只会觉得你猥琐,变态,连从小一起长大的继弟都要惦记,你还怎么在同事面前做人?”
别的不提,郑虹这几句话还是非常现实的,但郑硕也不是好糊弄的人,沉默了片刻,并没有被她成功带偏注意力。
郑硕语气不太好地说:“别人怎么看我,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情。而且要不是你把这件事弄得满城风雨,又有谁会知道?你可别说造假录音和炒作都是为了我好。童隽又没有招惹过你,你干什么要这样害人?”
郑虹不以为然道:“这算什么害人?他爸妈都那么有钱,这件事我又没有公布真实的姓名身份,网友要骂,也就是骂一骂这个cv的圈名,根本就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实质性的影响。”
郑硕气道:“那你总得有个理由吧!”
郑虹道:“你可真是白在圈里混了那么长时间了,现在流量就等于金钱,积攒了粉丝就要变现,否则都白白浪费了。我只是借着这股风头炒作一下而已,成功了你们也都能获益,大不了换个圈名重来嘛。这件事我会帮你瞒住其他人的,别担心。”
她口口声声强调要帮郑硕“瞒住其他人”,其实就是在威胁他老老实实的听话,当明白事情已经没有转圜余地的时候,郑硕心里面后悔极了。
他没想到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姑姑竟然是这种人,也没想到他明明只是想简单地去喜欢一个人,竟然会给对方,给自己,都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
怎么办?没有办法。
当初注册的微博号下面,都是对“飞鸟”的谩骂和对他的同情,也有很多关切的粉丝私信询问他具体情况。
这个时候,只要郑硕将真相说出来,再拿出相关的聊天记录和证据,就能还原主一个清白。
但是他不能,因为他无法承受这个举动所造成的后果。
正如郑虹所说,童隽的母亲邵玉琳是公众人物,当年为了维持形象,她就是隐婚生子,这次跟郑硕领证,更是不为大众所知。
网友们不会顺着郑虹的话扒出童隽的真实身份,这对他的三次元生活没什么影响,顶多就是圈名作废而已——反正本来也不是什么大咖。
所以经过一番权衡,面对仓惶无助过来询问自己的原主,郑硕只是默默销毁了那些录音剧本和聊天记录。
因为原主的那些声音片段并没有真正给广播剧社配音,所以没了这些证据之后,就谁也说不清楚了。
“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面对原主的反复追问,最后他只能这样说,“你……真的没给星星打过电话吗?”
苗星,就是郑硕的表妹。
“我怎么可能给他打电话!我和他根本就没见过几面!”
原主瞪大眼睛,恐怕一生中头一回这样激动,这样大声地说话:“那些声音明明是我之前为了配音录的,你不是听过吗?你跟他们说啊!难道你也以为我是那种人吗?”
郑硕咳了一声,不敢看他的眼睛:“是吗?我没有印象了。”
原主拼命想要跟他证明,找出自己的电脑时,却发现文件夹里怎么也找不到他存储过的那几段语音,这使得他也不由得有些错乱了,几乎怀疑自己在做梦。
如果是个普通人,这个时候一定会意识到整件事跟郑硕脱不开关系,但原主的心理本来就非常自卑脆弱。
父兄疼爱他,但是不能跟他生活在一起,彼此有隔阂,母亲养育他,但是对他并不关心,老师和同学们就更不用提了。
唯独郑硕从来不会对他嫌弃讨厌,还像个大哥哥那样照顾有加,是他心中最大的依赖。
他不是不怀疑,但本能地让自己不能去往那个方向想,不然他整个内心世界都会崩塌。
因此最终,原主没有再就此事刨根问底,而是喃喃道:“那我怎么办?”
见他仿佛认命,郑硕心里也松了口气,又觉得十分愧疚,不知不觉就用了郑虹那一套话安慰他:
“这种事只会被舆论上谴责,没有实质上的严重后果,你不要理,大不了咱们换一个圈名,重新再来。”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会一直陪着你,支持你的。”
事情自然不会真的那么简单,诚然言语不能对人的身体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但铺天盖地的谩骂声也足以能够使人精神崩溃,怀疑人生。
更何况原主本身就不是什么内心强大的人。
他不靠cv这行吃饭,但这却是一个自卑的少年,小心而懵懂地向着这个世界迈出的第一次主动试探。
果然,这个世界上还是没有人会喜欢他,人人都嫌弃他。
过去原主只是不喜欢与真实的人沟通,而现在,大量的私信和谩骂,使得他连网络上的虚拟世界都开始畏惧了。
那些仅有几句话参与的配音作品,代表着他唯一拥有的小小成就,曾经给他带来无尽的快乐和惊喜,现在因为他的名声臭了,也被剪掉了他的声音,重新翻录。
而郑虹本来就善于炒作和立人设,她先将自己说成一个绝望无助的母亲,并借着cp粉回踩和整个cv圈的庞大力量,将这件事的热度一升再升,狠狠吸了一波粉。
等到人们的激愤情绪稍稍淡化之后,她则开始在微博上po出了女儿的展示才艺的一些小视频,并雇一些水军留下诸如“怪不得会被人盯上,原来小姑娘这么可爱啊”、“多好的孩子,希望走出阴影,好好成长,大家都会支持你的”一类的评论。
就这样,郑虹再次成功利用人们的好奇心和同情心,将苗星打造成了一个小有人气的网红。
她这一连串的操作,可以说是完全踩在原主和郑硕的身上,狠狠吸了一波血。
童隽将事情的经过完完整整地看了一遍,然后,引起了极大不适。
虽然这件事他没有直接经历过,但这个世界本身就属于现实中的一个平行世界,对于童隽来说,代入感很强。
系统检测到童隽的心情波动,问他:【是不是觉得剧情安排中的原主很蠢?】
童隽道:“没有。如果我真的像他一样长大,表现也不会好到哪去。”
不是一样的成长环境,没有感同身受地体会过人家的迷茫、孤独、痛苦,那么也就没资格挑剔他不够坚强,不够聪明。
他就是觉得郑家人挺垃圾,不过在发现自己缺钱之后,郑虹等人在童隽的眼里,立刻变成了几头待宰的肥羊。
不狠狠敲一笔,都对不起他自己。
什么营销拉踩吸引流量,原来他混圈的时候,根本连玩都不屑玩好吗?
现在童隽穿越到这个世界里一段时间了,他的人生轨迹与原主相比已经发生了很大的不同,由于蝴蝶效应,事情虽然依旧会发生,发生的时间却被推迟了一段。
童隽看了一下系统上显示的进度,这个时候,应该是郑硕刚刚发现郑虹做的那些事,并跟她发生了争执,而原主还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他们晚上会有一中二中联谊举办的毕业晚会,按照剧情发展,郑硕会来看童隽参加毕业晚会,并做出最终舍弃掉他,维护自己名誉的决定。
还好,事情虽然已经发生,但为时不晚。
每届毕业生都会有毕业晚会,但一中二中联谊,还是童隽他们这一届的头回尝试,举办的地点就在一中的大礼堂。
两个学校只隔了一条马路,在成绩上又经常竞争,学生们互相之间即便不认识,各自学校里出名的那些风云人物也都听说过。
童隽当然算得上一个。
童隽和原拓往礼堂里面走的时候,前面正好有几个二中的学生,正在边走便议论他,各种真的假的八卦,知道一点就说的有模有样的。
什么童隽原来从不学习,被易珊珊伤害之后痛下决心,埋头苦读;什么他每晚只睡一个小时,一天只说三句话,剩下的时间都用来读书做题。
甚至还有人说,他头发长的几乎要把眉毛遮住,戴副黑框眼镜遮着脸,但当摘下眼镜的那一刻,所有题目的答案就会出现在脑海中……
他们说的十分夸张,一边讲一边发出惊叹声,仿佛童隽是个脑子里只有学习的科学怪人。
童隽和原拓夹在人群中,低调地跟在他们身后,童隽听的满头黑线,转头看看原拓,发现他正在偷笑,便在他的腰上戳了一下。
原拓也不躲,站在那里让童隽戳。
他笑倒不是因为童隽被传的这么离谱,而是觉得有些小小的得意,这么多的人都在对他好奇,可是最了解他是一个什么人的只有自己。
不得不说,这种独占感让人觉得很满足。
原拓常年锻炼,腰上的肌肉紧致结实,手感很有弹性。
童隽觉得好玩,多戳了几下,发现系统特效又出现了,他指尖一接触到原拓的腰,对方身上就会冒出一连串半透明的小气泡。
童隽道:“系统,你的特效真是越来越有创意了。这叫什么,海的女儿?”
系统面无表情:【美得冒泡。】
童隽以为系统在开玩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两人正打闹着,又听见前面的男生跟身边的另一个女同学说道:“我听说童隽跟他们一中那个叫原拓的关系很好。原拓记得吗?他还在咱们学校门口打过架呢,上次传的沸沸扬扬的。”
女生道:“啊我知道了,他学习也很好,经常考年级第一的!上次咱们班陈青松都败给他了。”
那男生说道:“对呀,童隽跟原拓关系好了之后,成绩就变好了,肯定是原拓给他辅导的。我要是有个学霸这么手把手的帮忙提升成绩就好了。”
原拓一开始觉得有趣,但这话透着一股酸气,童隽还没有怎样,他倒先不太爱听了。
童隽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没事,走吧。”
原拓冲童隽摆了摆手,一手插/在兜里,走到说话那个男生的身边,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哎,哥们。”
男生被这不轻不重的一巴掌吓了一跳,转头看见原拓,愣了愣道:“啊?”
原拓道:“原拓没给童隽辅导过学习,童隽都是自己考的。他很多次考试的分数都比原拓高,这次还是省状元,你看过排名表吗?”
男生目瞪口呆:“你咋知道的?”
原拓笑了一下,没再理他,走到童隽身边跟他一块离开了。
两人走出老远,两个二中的学生才回过神来,女生说道:“他是谁啊,不会是童隽吧?哇长得好帅,跟传言不一样哎。”
旁边一个围观了全程的一中同学默默路过,扔下一句:“不,那是原拓。”
39、第 39 章
童隽和原拓进了大礼堂, 里面已经坐了很多同学,显得十分热闹,童隽已经问过系统了, 知道今天郑硕一定会出现,但他目前无法从人群中找到对方的身影。
不急,反正该来的跑不了。
“童隽, 原拓, 你俩也来了!”班长汪博艺看见他们, 眼尖地招手道, “咱们班在这里!”
15班的同学们都聚在一堆, 仿佛正在商量着什么, 两人过去之后问了问, 才知道他们班要表演的节目出了一点点的小问题。
15班本来说好了要出两个节目,一个是话剧, 一个是两人合唱,但就在刚刚,合唱的另一个女生中暑晕倒了,不能上台。
“葛霓要是不能上台, 让郭倩独唱不行吗?”汪博艺道,“反正这首歌你们两个都是从头练到尾的,也不差多少。”
“我,我一个人上台啊?”郭倩不安地用手揉搓着衣袖,“我不行,我平时也是全靠葛霓带的……”
大家都知道情况, 葛霓长得漂亮,是班里的文艺委员,平时也经常表演各种节目, 有她在什么都不怵,相比之下,郭倩就要平凡沉默的多了。
她这次会上台,也是被葛霓硬拉着排练,想让她在高中生涯留下一点美好的回忆,却没想到事到临头,反而是葛霓那边出了状况。
这样的场合又不是班级晚会,让其他人临时上去唱歌显然不现实,但总得有个节目吧?
阮畅灵机一动,说道:“要不这样,郭倩自己不敢上台表演,没人能陪她唱歌的话,咱们找个人给她伴奏,行吗?”
虽然失去了熟悉的葛霓,还是让郭倩觉得很不安,但这已经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
乐器倒是不难借,但是班里会弹琴的人不多,眼看就快要轮到他们班的节目了,大家乱哄哄地问了一圈,最后把根本没报名的童隽推上了台。
汪博艺还觉得挺满意:“正好,咱们班这三年下来,童隽和郭倩都没表演过节目,这次你俩上台,我们在底下给你们照相。”
郭倩本来就紧张,这样一听更不行了,连忙道:“不要,不要。”
时间紧迫,老师领着童隽和郭倩去了后台,找来化妆师替郭倩化了一个淡妆,童隽则在旁边试了试刚刚借来的钢琴。
他是演戏出道,走红之后向歌手方向发展,也曾发行过两张专辑,类似钢琴吉他之类的乐器都会一些。
虽然穿越之后认真准备高考,已经有一阵子没弹过了,但应付学校这种内部演出,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过这对于童隽算是小场合,郭倩却是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万众瞩目的时刻,她化好了妆之后觉得自己非常奇怪,局促不安地低着头。
童隽看了她一眼,夸奖道:“你这个妆化的好好看,一会上台,同学们肯定会大吃一惊。”
“是吗?”郭倩有点不好意思,声音小小的,“童隽,我怕我一紧张会跑调,连累到你。”
童隽弹出几个音符,笑着说:“没事,我会给你救场的,你唱就行。之前不是练了很多遍吗?你应该对自己有自信。”
他的态度挺随意,也没有特别刻意的鼓励什么,反倒让郭倩放松了一些,点了点头。
两人准备上台,只听主持人在前面报幕:
“下面请欣赏歌曲独唱《千千阙歌》,表演者一中高三(15)班,童隽、郭倩。”
“童隽”这个名字,在老师们的口中就相当于别人家的学生,一中本校的同学大多数都知根知底也就罢了,对于二中的学生来说,可以算得上是慕名已久,素未谋面。
主持人刚刚报完幕,底下几乎是一下子就开始议论了起来。
“妈呀,童隽哎,是我想象中的那个童隽吗?数学从5分怒提到150的励志学霸?听说秃头,带个好几百度的眼镜。”
“不是秃头,是锅盖头啦!”
“他能表演什么节目啊,不是传说中一天学23个小时,只说三句话吗?”
“报幕说独唱,但是为什么表演者是两个人,一个唱歌一个举话筒?”
“哈哈哈哈哈一中这帮书呆子,好想让咱们校草出来震慑他们一下。”
在大多数二中学生的心目中,童隽这个名字给他们的印象,就和之前原拓听见的议论差不多。
尤其是在《千千阙歌》之后的另一个节目又是二中的校草表演,所以他们有点幸灾乐祸,很期待着接下来能让一中的书呆子们见识下自己学校的优质帅哥。
二中的同学们好奇地盯着正前方的舞台,结果谁也没想到,拉开之后,走出来的竟然会是一个眉目干净俊美的男生。
他穿了一身白色的小西装,这个颜色没有黑衣服百搭,驾驭不好就是一场灾难,却硬生生被他穿出了一副浊世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这幅形象跟传说中的锅盖头黑眼镜反差太大,下面在短暂的安静后,有人轻轻地吸气。
童隽跟郭倩一起冲台下鞠了个躬,走到了钢琴后面坐下,十指起落,前奏行云流水般响了起来。
哇哦,学霸真的会弹钢琴!
童隽将前奏弹完之后,郭倩也开始唱了那首经典的老歌,《千千阙歌》。
“徐徐回望
曾属于彼此的晚上……”
身边已经有人自觉挥舞起了荧光棒,原拓坐在人群中,仰头看着童隽,看他身上闪过碎钻般细小的光影,被围绕在一切光环的中央,好像一位高贵的小王子。
他想到自己刚刚见到童隽时他的样子,心中涌起突如其来的感动。
在此之前,他从来没见过这样一个人,这个少年看起来那么精致脆弱,好像一件只应该摆在锦盒中的玉器,可是他又这样坚强。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身上的光便已经落入了眼底,又慢慢浸透生命。
原拓的唇边无意识地带起笑容,冲着童隽举起手机拍照,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他突然觉得有些恍惚。
声音在远去,色彩在减退,仿佛自己所存在的这个世界,有种纸质绘本一般的不真实。
那困扰他许久的幻觉来的猝不及防,预兆未来的噩梦中,童隽那副狼狈而又对他充满仇恨的样子,蓦然出现在眼前,忽地使人心中一痛。
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他的命运是否已经真正改变?童隽不会再成为那样了吧?
歌声与琴声仿佛就在眼前的舞台之上,又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在耳边盘旋不去。
“……当某天雨点轻敲你窗
当风声吹乱你构想
可否抽空想这张旧模样……”
郭倩的表现一开始还好,唱到这里突然忘词了,台下的同学们倒是没有嘲笑,但议论的杂音明显多了一些。
这样一来,郭倩更紧张了。她羞窘的一个字都发不出来,不知所措。
这时,童隽手下的琴声没有停止,身体前倾凑到话筒前,将后面的歌词接了下去。
他的声音响了起来:
“……来日纵使千千阙歌飘于远方我路上
来日纵使千千晚星亮过今晚月亮
都比不起这宵美丽……”
童隽的音色不同于郭倩的纤细婉转,但要显得更加悠扬温润一些,将这首经典的香港老歌唱的情意绵绵。
琴声轻敲,如秋雨拍窗,叶落潇潇。
月明如水,人间繁华,雨意空疏。
恍惚间,仿佛十年寒窗的漫漫时光都被缩短到了一首歌中,今朝终将别离,明日各自奔赴崭新的人生。
郭倩定了定神,也跟着童隽一起唱了下去,感觉到她的情绪重新稳定下来了,童隽便继续认真伴奏,让她独自把剩下的部分唱完。
这个插曲使得原拓猛然从幻觉中回过神来,而就在这时,他忽然在人群中看见了一张有些许眼熟的脸。
这回,他一下子就认出来了,这个人的名字,叫郑硕。
原拓所做的那些噩梦,都是围绕着他个人经历的视角展开的,没有在梦中经历过的事,原拓自然也不可能知道。
在那些梦境中,他跟童隽的交集十分有限,而且大多都是不太愉快的经历。
曾经的童隽无论是作为对手还是作为朋友,对于原拓来说都不怎么够格,他那时从未在意过这个人。
直到后来,他越来越将童隽放在心上,原拓才刻意逼迫自己反复回忆和复盘了他对于童隽的所有记忆,并努力去注意其中的一些细节。
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将郑硕这么个几乎陌生的人一眼就认出来。
原拓曾经在自己的噩梦当中,看见过很多次童隽跟郑硕在一起。在他的印象里,郑硕似乎对童隽非常的关心和照顾,那种无微不至的程度,似乎已经超出了一般亲人或者朋友的范畴。
原拓只恨自己曾经对童隽的关注太少,他不知道这个郑硕跟童隽是什么关系,也不知道两人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但是经过反复回想,他觉得这两人的相处方式非常奇怪。
郑硕对童隽照顾有加,但童隽对他却似乎总像是有一点排斥和畏惧,但又离不开。
这当中一定有什么他所不知道的事情,原拓还以为现在童隽考上了大学,命运已经改变,说不定就不会再遇到那些不好的人了。
但在今天这样一个令人轻松和快乐的时刻,他却看见这么一张脸出现在了自己的视线中。
原拓搭在膝盖上的手攥成了拳,然后慢慢地背到了身后,好像想要借由这个动作,将他的心疼和愤怒掩饰住。
童隽和郑硕之间发生过什么?他明明是这样好的一个人,又怎么会因为那些人和那些经历,变成了自己梦中的样子?
他有没有受到伤害,也曾经无助和害怕过吗?
原拓想到这一点,就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钝刀子一点点磨开了似的,疼痛一直延伸到整个胸腔。
他再一次看向跟自己距离不远的郑硕,发现他站在台下的过道边上,正看着童隽他们表演节目,目光专注。
原拓微微皱起眉头,而就在这时,琴声一停,整首歌已经在他的恍惚纠结中表演完成了。
郭倩知道自己表现的不算太好,紧张地看着童隽,童隽冲她笑了笑,凑到话筒前说道:
“从高一入学到现在,我和郭倩都是头一次来到这个舞台上,给大家表演节目,当然,也会是最后一次了。我们的高中生涯将要结束,但大家会有更加美好的未来,愿各位前程似锦,也愿各位不要忘记自己身边经历过的幸福和欢笑,我们才选了这首《千千阙歌》。”
底下的人都在安静地听着他讲话。
童隽停了停,微笑着说:“所以虽然表现的不太完美,也请大家为我们鼓掌,因为美好的祝福都是一样的。可以吗?”
灯光璀璨地落在他的身上,没有人能够拒绝这个要求。
同学们大笑起来,然后热烈地鼓掌。
郭倩转头,见童隽含笑冲自己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上仿佛沾着散碎的流光。
她心中的紧张和懊恼都不见了,在掌声中松了口气,也露出了笑容。
两人退场之后,童隽去后台换下了那身临时借来的小西装换了下来,没有再回会场看节目,而是到外面透了透气。
虽然已是夏季,但白天刚刚下过雨,夜风微凉,会场后面一个人都没有,童隽溜达到花圃前面,身后忽然有人叫了一声:“隽隽。”
听见这个语气,他心里就一哆嗦。
坑货郑硕出现了。
童隽深深吸了口花香,带着一脸疑惑的表情转过身去,然后转眼间露出又惊又喜的神色:“小郑哥,你来啦!什么时候过来的?”
这时候郑虹已经发完了微博,而事态尚未完全发酵,郑硕也是刚刚听说。
他才跟郑虹吵了一架,心情其实不太好,但饶是满腔愁绪,看见童隽这样兴冲冲的样子,他还是露出了一个笑容。
“你都毕业了,我怎么也得过来看看啊。”郑硕打量着童隽,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笑着说道,“几个月不见,你的变化真大,我都要认不出来了。”
童隽被送回了童海生那边,又是高三阶段,郑硕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时不时地就能见到他。
他心里本还一直担忧,以童隽的性格,没有了自己的陪伴,会不会受人欺负,或者更加不爱和他人交流了。
但他没想到,此次过来见到的这个人竟然如同脱胎换骨,他站在台下听到主持人的报幕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也不是不欣慰,但心中更多的生出一种莫名情绪。
现在看到的童隽,让他刚刚的担心完全变成了可笑,原来对方没有他也能过得很好,甚至更好。
如此一来,因为得知郑虹的所作所为而产生的愧疚倒是少了些许。
郑硕没把心里的情绪表现出来,只问童隽在爸爸家住的怎么样,在学校上课的感觉好吗,听上去就把像是把他当成小孩一样。
“在我爸那住的挺好的啊,我爸和我哥都对我特别好,最近跟班里同学的交流也多了很多,交了些新朋友。”
童隽笑着,眼中带着一种让郑硕陌生的神采:“我发现他们一点也不像我想的那么难以接近,这一阵我都过得很开心。”
看着面前的人,郑硕心里面更加不是滋味。
他很早就注意到了,童隽其实长得很好看,他的身上也有很多吸引人的地方,只是长期的自卑和被忽视,让童隽自己没有这种意识。
对此,郑硕一直有着一种隐秘的欢喜,仿佛他发现了一处无人得知的宝藏,对方也一心依赖着自己,无法被他人窥探。
就像那个他在微博小号上编织的秘密一样,完全符合他的幻想。
但现在,所有的预期都脱离了控制,郑硕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说道:“我记得以前听邵阿姨提起过一些你父亲和哥哥的事,你们这么多年都没生活在一块,可能刚见面的时候相处得来,日子长了就不一定了,你住在别人家,总得要……”
“小郑哥。”童隽笑容的弧度都没有发生改变,直接打断了他,“我住的就是我自己家,你一个外人,又不了解情况,就别管那么多了。”
郑硕明显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自己在童隽心目中已经成为了“外人”。
但看到对方依然笑眯眯的,一副只是无意中心直口快的模样,郑硕也不好再追着这句话不放。
顿了顿,他压下心里的不痛快,轻轻敲了下童隽的额头,好像半开玩笑一样道:“好啊你,就离开这么几个月,都把我当外人了。”
童隽也膈应他,躲开郑硕的手,仿佛很不好意思:“不小心说错话了,我道歉。”
“算了,不说这个了。”郑硕也觉得挺没意思,问道,“你的节目都表演完了吧?如果不想回去继续看节目的话,咱们去吃个饭?”
童隽也在想着这件事,按照书中的剧情,郑硕应该是先来见了他一面,回去以后最终下定决心,将手机里的那些证据都给删去了,所以目前他手机里应该还存有部分音频证据。
怎么也得拖住郑硕一会,想办法看看他的手机,能弄到证据自然是好,弄不到,只能找更麻烦的办法。
童隽心里掂量着,答应去跟郑硕吃他并不喜欢的这顿饭。
两人去了必胜客,童隽假装刚刚想起来自己的手机没电了,跟郑硕借手机,说要给童磊发短信,告诉他自己要晚点回去。
郑硕的秘密之所以暴露,就是被郑虹无意中看了手机里存的东西,他目前本能地对“借手机”这三个字十分敏感。
听到童隽要借,郑硕给倒是给他了,但一直看着他把短信发出去,然后便将手机拿了回来,童隽根本没机会去翻里面的文件。
为了不引起对方的疑心,童隽痛快地把手机还了,思考着要不要干脆要点酒灌翻他。
正在这时,必胜客的门打开,从外面进来的竟然是原拓。
他目光在店里转了一圈,叫了声:“童隽,你也在这啊!”
郑硕没见过原拓,有点疑惑地看着他,童隽却一下子高兴起来,暗道天助我也,帮手来了。
他热情洋溢道:“原拓,你没看节目吗?怎么也跑到这里来了?”
原拓道:“后面的节目没什么意思,我提前出来了。路过,看着里面的人像是你,就进来看看。”
其实童隽刚一下台,原拓就随之离开了会场。
虽然并不知道郑硕做过什么,但原拓直觉便认为这人不像什么好东西,他绝对不是高中生或者老师,今晚却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会场,说不定是有什么阴谋。
原拓琢磨着,要想办法调查一下这个人,要是真不安好心,就收拾他。
40、第 40 章
可惜他还是晚了一步, 过去的时候童隽已经不在后台了。
原拓问了几个同学,有人说看到童隽从后面出去了,他这才又绕出来找人, 正好撞到童隽和郑硕站在花圃前面说话。
对于童隽和郑硕两个人来说,他们之间的谈话不太和谐,但在原拓看来, 却是说笑打闹, 分外亲热熟悉。
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很明显非常亲密, 原拓在愤怒的同时, 又觉得心里酸溜溜的。
但其实他根本连嫉妒的立场都没有。
原拓的行事风格一向直截了当, 他爱憎分明, 决定了做什么从不犹豫。
可是唯独这一次, 虽然看这幅场景极不顺眼,原拓在想要出去打断两人互动的时候, 还是迟疑了。
因为他担心,这样做会让童隽把自己当成一个不识趣的人,招来对方的讨厌。
或许真正喜欢上一个人就是这样,心情永远在大起与大落间徘徊, 小心翼翼地揣摩着那个人的情绪与喜好。
会因为他的一句话瞬间幸福无比,也会因为他的某个举动懊丧不已,郁郁寡欢。
原拓心里斟酌着自己应该怎么做,远远地跟在两人后面,眼看他们进了必胜客,原拓调整了一下心情, 终于决定也一起跟进去。
不管怎样,他非得弄明白这个郑硕究竟是什么东西,又想做什么。
看见童隽见到自己时表现出来的喜悦, 原拓的心情好了一点,他解释了对方的问题之后,这才看了郑硕一眼,明知故问:“这位是?”
童隽心念一转,立刻意识到偷手机的好机会来了,于是对着原拓热情洋溢:“这是我哥,请我出来吃饭,你叫他郑哥就行。你还没吃吧?要不要一起来点?”
原拓本来就有这个意思,还想着要什么借口留下来,童隽开口邀请,一来是给他递了台阶,二来让他很高兴。
于是原拓点了点头,大大方方坐在了两人那张桌子旁边,说道:“是吗,我正好饿了。谢谢郑哥。”
郑硕:“……”
等等,为什么他莫名其妙地就要多请一个人吃饭了?
郑硕本来是想单独跟童隽说说话的,但原拓莫名其妙地冒出来,脸皮还挺厚,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也没人问他的意思,原拓就坐下了。
郑硕一个参加了工作的人,也不好跟两个高中孩子计较,虽然心中百般不情愿,他还是笑着跟原拓道:“想吃什么就点吧,别客气。”
原拓心不在焉地看着菜单,盘算怎么跟郑硕套上两句话才好,童隽却当他犯了选择困难症,凑到原拓身边热心地指点:“这个,奶油焗蜗牛,好吃。”
他的姿势极为亲密,一手搂住原拓的肩膀,一手指着菜单,身体紧紧跟对方挨着。
感到童隽的气息就在耳边,原拓觉得好像浑身的血气都涌到自己那半边的耳朵上去了,整个人梦游一样,大脑一片空白。
正在这时,原拓就听童隽凑在自己的耳边,飞快地说了一句:“我想要郑硕的手机。”
就是这几个极轻、极细的字,让他从今晚看见郑硕起一直有些混乱的思维,陡然间清醒了过来。
他的第一反应与其说是惊讶,倒有更多是喜悦。
虽然不知道童隽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有一件事很明显,那就是他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信任郑硕,甚至跟郑硕相比,他还是跟自己最亲近。
原拓受到鼓舞,给了童隽一个“你放心”的眼神,高兴地说:“好,就吃焗蜗牛。
郑硕看了他一眼,心道这是哪来蹭饭的混小子,吃个破蜗牛都这么高兴,看看童隽交的这些朋友。
他不喜欢童隽给自己的这种陌生感,于是劝着两人吃东西,想让原拓吃完了赶紧滚蛋。
原拓却偏偏凑过去问他:“郑哥,我刚才好像在学校礼堂里看见你了,你是我们学校的老师吗?”
郑硕道:“不是,我是专门去看隽隽表演节目的。”
原拓心想看你妈看,瞧你这鬼鬼祟祟的样子,肯定没安好心。
他道:“原来是这样。童隽这个节目是临时加上去的,我之前都不知道他会上台,郑哥你来的真巧。”
郑硕忍不住看了原拓一眼,觉得他这话好像带着刺,但要挑,又挑不出什么来。
原拓跟郑硕说话的时候,左侧手臂放在桌面上,挨着郑硕右手则垂到了桌下,装作无意中碰了下郑硕的衣兜,确定手机就在里面。
童隽也知道原拓平时对外人很冷淡,从不多话,现在突然说那么多,无非是借机靠过去,心里也觉得有点紧张,想办法分散郑硕的注意力。
正好这时,端着披萨和焗蜗牛的服务员过来了,站在原拓和郑硕的中间上菜。
原拓借着这个遮挡,眼疾手快,两根指头探入郑硕的衣兜一抽,就把手机抽了出来,顺势往手心里一攥。
就在同时,郑硕不知道是无意还是觉得哪里不对,稍稍低了下头,原拓立刻将手往身边的椅子上一拄,手机扣在下面。
童隽猛地喊了一声:“小郑哥!”
郑硕被他吓得一个激灵,抬起头来:“怎么了。”
“小心点。”童隽起身挪了下他面前那杯奶茶,“吓我一跳,这个可烫,差点就洒你身上了。”
从两人见面开始,郑硕先是震撼于童隽的改变,然后又郁闷他的态度,弄得心烦意乱,直到这时童隽说了那句“小心点”,他才从这句明显带着焦灼担忧的话中,找到了几分熟悉的关切。
这点熟悉让他的心倏地动了一下,才重新想起自己的目的,自己的愧疚。
现在郑虹已经发了第一条微博,把那所谓的“骚扰电话录音”公开了上去,他发现的时候已经多人扩散,难以挽回。
郑硕权衡了很久,始终无法做到将那些音频证据拿出来,把那点不可告人的心思公之于众,于是只能让童隽委屈一回。
决定做下了,“删除”这个键却迟迟按不下去,终于,郑硕还是忍不住想先来见见童隽,让自己安了心。
他看着童隽拿张纸巾,将桌子上的几滴奶茶擦掉,感觉仿佛自己的心脏也被这样一下下地摩挲着。
“隽隽。”
不顾原拓还在一旁,郑硕忽然出声,抓住了童隽的手腕。
原拓锐利的目光几乎是一下子就盯在了他的手上,郑硕的手机也藏在他的手心中,发出“喀啦”一声响。
好在郑硕并没有注意到原拓的反应,而是对童隽说道:“隽隽,你说哥哥从小到大对你好不好?”
童隽一愣,然后笑着说:“挺好的,怎么突然这么说?”
他的脚尖在桌子底下踢了踢原拓。
目前郑硕盯他盯的紧,童隽是没工夫去翻看他的手机了,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原拓够不够聪明上面。
原拓没动,童隽觉得有点奇怪,余光扫了他一眼,发现他直勾勾地盯着郑硕抓着自己的手,好像很有下一秒就冲上去动手的打算。
童隽借着扔纸巾的动作,把自己的手抽回来了,重新坐回到座位上,原拓的目光这才不那么凶狠了。
郑硕满腹心事,没有注意童隽回避的小动作,又问:“那如果哥哥无意中做了什么事,让你不高兴了,你会原谅我吗?”
一般这么问了,肯定就是心里有鬼,原拓想听这个,但是童隽又给了他一脚,这回踢的更狠。
他只能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来,说道:“我去趟卫生间。”
郑硕心想这个贪吃嘴馋的小子总算识趣了一回,也没怀疑。
等原拓走了,童隽才道:“我肯定原谅你啊,你放心吧。”
郑硕也没想到他答的这么痛快,心中有些惊喜:“真的?”
童隽笑道:“当然是真的,再说你能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啊?这世界上就你对我最好了。”
此时此刻,这样的话反而更加伤人,郑硕的手一颤,那一瞬间真想把事实告诉他,然后站在所有抨击谩骂者的面前,还他一个公道。
可是他终究不能。
郑硕觉得愧疚快要让自己窒息了。
童隽等了片刻,见他嘴唇颤抖,终究是什么都没说,眸中闪过一丝冷意,也不再多费口舌,拿起叉子随便吃了点东西。
看在过去对原主的那点照顾上,他已经给过郑硕机会了,对方自己没有把握住,那谁也怪不得。
要不是怕他发现手机不见了,童隽不会还跟他坐在这里浪费时间——看着这个人,真的让他很没食欲。
好在原拓的手脚很快,几句话的功夫已经回来了。
他经过郑硕身边时,直接把手机往他衣兜里一塞。
这下郑硕察觉到了,低头去看,童隽心脏一提,却见原拓拍了下郑硕的衣兜,神色自然:“郑哥,你的手机都从兜里露出来了,小心被人偷了。”
郑硕不疑有他,说了句“没事”,将手机装好。
原拓办事靠谱,肯定是有了收获才将手机还回去的,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完全领会童隽的意思。
童隽急着跟原拓说话,郑硕心里另有小算盘,这顿饭两人都食不知味,事已至此也再不知该同对方说点什么,于是草草结束。
郑硕要开车送童隽回家,童隽却说还要跟原拓回学校去看一看,好歹将他打发走了。
可惜此时回去,舞台上早已谢幕暗灯,之前的歌声与热闹消融在这个夏天的夜里,同学们早已离开,只有几个校工在忙着清理器械,收拾残局。
高中生涯的最后一天,结束了。
童隽和原拓站在台下看了片刻,两人心中都生出了些许莫名感受,然后原拓将手机拿出来,递到了童隽的手里。
“东西都在这了。”原拓说,“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就把郑硕的手机密码锁破开了,他所有的文件备份都拷到了我的手机上,你自己看吧。”
这是最万无一失的一种做法,童隽喜道:“太好了,我就知道,你肯定能明白我的意思。”
原拓不光存了一份,还把那些内容都上传到了网盘里面,可谓是十分周全,童隽翻了一阵,总算在一个名为“石斑鱼”的文件夹里找到了那些音频。
他播放了几句,确认是自己要找的东西,便将这个文件夹单独保存下来,又把源文件初始生成的时间截了图。
做完这一切之后,童隽把其他无关紧要的东西都删掉了,手机还给原拓。
原拓将手机接过来,在手里摆弄着,一时脚下却没挪步:“我可以问一下,你这究竟是要干什么吗?”
他抬眼,看着童隽,问道:“郑硕做了什么,你要这样查他?”
童隽让原拓帮忙的时候,就没打算瞒他:“不是他做了什么,是他即将要做什么。”
原拓立刻反应过来:“是你的梦?”
他一直以为童隽和自己一样,也能在噩梦中看到未来,系统这事不好说,童隽也没解释。
他道:“算是吧。他是我母亲第二任丈夫的孩子,比我大七岁,从小就很照顾我,所以我们虽然没有血缘关系,我对他这个人却很依赖,结果被他姑姑坑了一把。”
他将整件事情的经过给原拓完完整整地讲述了一遍,其实也不复杂,不过是三言两语的事。
原拓本来就是个暴脾气,招惹童隽更是等于戳他的心窝子,从听到郑硕剪辑那些音频开始,原拓的脸色就已经很不好看了,再等到童隽把后面那些事讲完,他几乎气的把牙咬出响。
“就他还敢惦记这些,他也配!”原拓暴跳如雷,怒声道,“他们一家是人吗?傻逼吧!这么缺德的事都能干出来,也不怕遭报应!我艹!”
他在童隽面前本来一向表现的比较斯文,这下是实在快要气死了,才没忍住爆了粗口:“什么猪狗不如的东西,早知道刚才我就锤死他!”
童隽没想到原拓这么生气,还被他开头那声怒斥吓了一跳,说道:“冷静冷静,别这样,稳得住。”
原拓没办法冷静,就算他见过了很多龌龊阴暗的人和事,郑家人的不要脸程度还是超出了想象,他紧紧皱起眉头,用手机联网,点开微博。
童隽道:“不用了,来不及了。”
是来不及了,原拓已经搜到了郑虹那条微博,此时已经被好几个大v转发,热度正在不断攀升。
他点开,下面各种不堪入目的评论就映入了眼底,看见这些对他诋毁谩骂的言论,原拓觉得心里像是被千万把小刀子割过一样的疼。
这些人了解什么,凭什么要这样说他!
他想也不想,立刻安慰童隽道:“没关系,你别在意,我帮你解决这件事。“
原拓说着让童隽别在意,但事实上倒是他看起来在意的更多:“我现在手上有一些裴家的渠道,这就想办法把热度压下去,再找一些水军过来,把经过解释清楚。然后就报警。”
原拓说着就要发短信,童隽按住了他的手,将手机抽出来。
童隽道:“你别急啊,证据都到手了,害怕把事情搞大的可不是咱们。郑虹愿意炒作给我带热度,我得谢谢她。”
原拓微怔,而后一下子反应过来:“这些都在你的预计之内?那要是今天没能成功弄到郑硕的手机呢?”
童隽道:“那当然也有别的办法。”
他看原拓表情严肃,便用手机砸了一下他的鼻尖,笑道:“你能回裴家,玩的心眼跟我相比应该只多不少,怎么这回还天真可爱起来了原大少?”
原拓觉得心里面酸酸涨涨的,仿佛有某种情绪即将决堤而出,他握住童隽的手,问道:“可是新闻在那里挂着,底下的评论就会越来越多。那么多骂你的话,你看了不觉得生气吗?”
童隽道:“何必要管别人说什么呢?人都是活自己的。”
他原来也曾经在意过,刚刚进娱乐圈的时候,整个人被放在聚光灯下,所以优点和缺点都被无限暴露于人前,越红,谩骂的声音就越多。
童隽记得自己听过最恶毒的一句话,就是有对家粉丝私信给他,骂他“你全家死光,你个没妈的孤儿”。
这比所有的诋毁都要致命,但逐渐也都习惯下来,慢慢练成了刀枪不入的模样。
就像他慢慢接受了父兄的去世,一个人行尸走肉的生活在这个世间。
他现在可以不在意地说出这句话,原拓却只是看着童隽,那目光中满溢的心疼,几乎让人有种深情的错觉。
“童隽,以后你不用再担心这些了。”他终于说,“以前那些事,都不会再发生,我向你保证。”
他觉得自己真的是陷进去了,只要童隽的一个皱眉,一句稍稍落寞的语气,都让他愿意赴汤蹈火、披荆斩棘地去为对方趟平前路。
他想珍惜这个人,保护这个人,利用自己所有的一切,不计代价。
原拓心里暗暗打定了一个主意,他冲着童隽道:“不早了,回家吧,你有什么后续的计划,想好了告诉我一声。”
童隽笑着说:“成,那肯定的。”
学校离两人的家都不远,他们一起走到岔路口的地方就分道扬镳,目送着童隽的背影消失之后,原拓脸上的笑容也顿时沉了下去。
他握紧拳头,气怒交加,忽地飞起一脚,将道中的一颗石头踢进了路边的草丛里。
郑硕是吧,你他妈等着!
郑硕到底还是亏心,跟童隽他们分开之后,又找了个酒吧喝了几杯烈性酒,等到快半夜了,这才醉醺醺地向自己独居的小公寓走去。
这个时候街上几乎已经没什么人了,他这个酒鬼看上去有点危险,一名下了夜班的姑娘路过时差点被郑硕撞到,吓了一跳,连忙绕开他匆匆地跑了。
“对、对不起。”郑硕有点踉跄地往前走,嘴里也不知道是跟谁道歉,又重复了一遍,“对不起,真的。”
他绕过一条胡同,眼看就要到家了,迎面忽然走过来一个戴着帽子口罩的男人,走过来一把就就住了他的衣服前襟,二话不说,迎面一拳。
“你他妈走路没长眼睛啊!往哪撞呢?”
郑硕被这一拳砸的眼冒金星,酒都醒了一半。
他跌跌撞撞地后退了几步,扶着墙站稳,用手背蹭了下唇角,一看都出血了。
郑硕心情本来就不好,这下也火冒三丈:“你干什么呢?路那么宽,我根本就没碰到你!”
对方冷笑道:“我说你撞着我了就是撞着了,哪他妈那么多废话,真欠揍。”
他说着就又是一拳,郑硕大怒,回手挡架,两人便在这个漆黑的小胡同里面打了起来。
郑硕也不是那种完全没有战斗力的文弱书生,但是他很快发现,跟自己打架的这个人绝对是斗殴老手,又狠又不要命,专门逮着人体防御最差的地方往死里揍,好像跟他有什么杀父夺妻之恨一样。
郑硕抵挡了几招,就被他给他趴下了。
对方走过来,一脚踩在他背上,问道:“你撞没撞我?”
郑硕怀疑这不是个疯子,就是也喝醉了,急怒道:“我真没撞!”
原拓二话不说,一脚暴踹,把他踹到墙根底下,又问:“你他妈再说一遍,你撞没撞?”
他一边暴揍郑硕,一边问:“你敢做为什么不敢认?你是不是个爷们?你要不要点脸?我冤枉你了吗,嗯?!”
他逼着郑硕回答:“你说我有没有冤枉你,你到底是不是撞了我,才挨这顿揍!”
郑硕简直冤枉死了,这才算明白了什么叫做“百口莫辩”,他有心维持住自己的骨气,但是对方打人太狠了,他实在有点扛不住,只好道:“撞了,我撞了!”
原拓一把将他从地上拎起来,喝道:“道歉!”
郑硕没说话。
这一瞬间他忽然觉得对方给自己一种有点熟悉的感觉,可是这男人带着帽子和口罩,又让他全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就是这一个沉默,再度引起了对方的不满,原拓扯着郑硕的头发,砰地往墙上一磕,再次冷声道:“我让你道歉!”
“好了,对不起,是我撞了你,都是我不对!”识时务者为俊杰,郑硕实在忍不了了,大声说道,“我向你道歉,行了吧!”
原拓冷笑一声,扔下他,拍了拍手,轻蔑地说道:“让你道歉你就道歉,呸,软骨头。”
郑硕气的差点吐血。
原拓踢了他一脚,从郑硕身边走过去,大步离开。
如果这个时候童隽也在,他就会看到,有只小刺猬从旁边钻了出来,凶狠地竖起全身的刺,拼命朝郑硕身上扎。
大坏蛋!大坏蛋!扎死你!
41、第 41 章
原拓暴揍了郑硕这一顿之后, 心里还觉得不爽,大半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都睡不着。
只要稍微再想想郑硕和郑虹干的那些事情, 他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这一世,原拓早已经把该经历的欺骗和算计在噩梦中体会了一个遍,他本以为自己不会再为了这些无耻的人而动容, 但当看到事情发生在童隽的身上, 还是让他怒不可遏, 难以自控。
要不是逮不到郑虹, 原拓都想这会再爬起来, 把她也给打一顿。
他连着刷了好几遍新闻, 开小号把看不顺眼的评论都给怼了, 然后又打电话让人随时盯着相关动态,如果有涉及人肉或者太过分的言辞就随时举报。
做完这些, 原拓才缓缓地舒了口气。
另一头,跟原拓分开之后,童隽也很快就到了家。
他刚走到自家的院子外面,身后就有一辆车疾驶而来, 然后一个大转弯,直接挡在了他的前面,猛地刹住。
看着凶猛的手法就不会再有别人,童隽看了那车子一眼:“哥,是你啊?这大晚上的,吓我一跳。”
车门一开, 上面下来的果然正是童磊。
他用巴掌盖在童隽头顶上胡撸了一把,没好气地道:“臭小子,还好意思说, 跑哪去了?我接你回家没找到人,问你同学又说你先走了,吓我这一身冷汗。“
童磊白天在公司实习,晚上回了家见弟弟不在,又不放心赶着亲自出来接,差点以为他们家状元被拐卖了。
童隽心里感动,摸了摸头道:“不好意思啦,手机静音,下次我早点回家。”
他以前是一个人住惯了,浪到凌晨四点都没人管,忘了这事。
童磊又担心他玩的不尽兴,说道:“也不用,你下回玩的晚了给我打电话,哥哥接你回来。”
他探身回车里打开车载冰箱,从里面拎出一袋刚买的冰糕来,兄弟两人一人一根,边吃边上楼。
童磊又问:“你刚才去哪了?我听你同学说演出都没看完。”
他开玩笑道:“不会跟哪个小姑娘约会去了吧?”
童隽心道可惜了,没有小姑娘,只有小伙子。
他笑着说:“没有,是小郑哥来看我演出了,后来我们去吃了个必胜客。我又和原拓玩了一会。”
“郑硕?”童磊愣了愣,脸立刻就有些拉下去了,悻悻道,“噢,他啊。”
童磊一直不喜欢郑硕,或者可以说,很讨厌。
倒不是因为他的人品——新闻爆出来的都是圈名,童磊又不怎么认识郑虹,现在整件事他还完全蒙在鼓里,不然恐怕早就找郑家玩命去了。
童磊讨厌郑硕,只是因为酸他这个哥哥的身份。
郑硕明明什么都不算,结果却天天能以童隽的大哥自居,反倒把他这个亲哥哥都给挤到了一边去。
甚至之前好多次,童海生和童磊打电话到他们家去,想跟童隽说几句话,都是被郑硕给拦下的。
童磊对这个人恨的牙痒痒,但是他也知道,别的不提,郑硕对童隽还是很好的,童隽也依赖他。正因如此,童大少爷才压制住了自己的脾气,没去找对方的麻烦。
眼下听说自己没找到童隽,倒是被郑硕给抢先了,童磊自然有气。
他冷笑:“呵呵,他还挺闲。一把年纪了看高中生毕业。呵呵。”
童隽干咳一声,没说话,心里暗暗给童磊打气。
哥哥你不用憋屈,等以后我给你找机会,揍死他!
回到家中之后,童隽洗个澡换上睡衣,就开始坐在桌子前面思考人生。
他在想整件事情的突破口。
现在证据已经到手了,他完全可以就像原拓说的那样,先降热度,再直接把东西甩在郑虹脸上,告她个诽谤。
这样做会把童隽所受的伤害降到最低,但是结果却未免令人不甘。
比起恶人的伤害,正义的惩罚总是多了一道底线,因而不够淋漓尽致。
童隽从小被家里人宠着长大,他只是表面上看起来随和大方,实际却是个极为爱憎分明的人,他最不容背叛和欺骗。
无论是郑硕还是郑虹,既然做出这样的选择,童隽就做不到轻飘飘将这件事扔在脑后,说一句算了。
他换了一台设备,登录原主许久没有用过的qq小号,刚连上网,数百条消息就一个接着一个地蹦了出来。
这些消息中大多数都是无意义的群聊,唯独两三个对话框是私发给他的,童隽找到了一个备注叫做“刘栋梁”的人,点开了对话框。
从昨天晚上一直到现在,他发来了十多条消息:
“童隽,网上的新闻看了吗?是你吧?[链接]”
“看不出来啊,你小子平时不言不语的,居然还挺能耐。”
“不想让你们同学知道这人是你吧?要不要出来跟我谈谈?”
“怎么着,装瞎呀?”
……
童隽似笑非笑,一条条把这些消息给看完了。
其实按照目前的时间线来推,在书中的剧情里,原主还要再过两天才会知道这件事。
给他发消息的人也是配音社的成员,因此熟悉童隽的声音,也知道他在三次元中家庭背景,以及同郑硕之间的关系。
剧情中,原主本来就很少登录这个网配专用的q/q号,最后是刘栋梁给他打了电话,威胁说已经从微博号里扒出了童隽和郑硕之间的那点事,原主才知道发生了这件事。
刘栋梁提出,如果童隽不想让三次元的亲友知道,就要给他一万块钱。
一万块钱对于他来说是笔丰厚的外快,以原主的家境却是不值一提,当时原主早就被这些消息给砸晕了,把这件事告诉了郑硕。
最后还是郑硕安抚住他之后,如刘栋梁所愿给了钱,才把他给打发了。
无耻,见钱眼开,还奸,童隽需要的就是一个这样的人才。
他决定礼贤下士,启用人才,于是没有再用刘栋梁打电话过来跟他纠缠,直接回复了一个“好”字。
“那就明晚七点,在你说的地方见吧。”童隽又加上了一句。
回复完消息之后他,童隽一抬头,发现自己的鼠标旁边正趴着那只特效小刺猬,正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
童隽摸了下它的鼻子,笑问道:“你能看懂吗?”
小刺猬用刺在刘栋梁的头像上扎了一下。
童隽就挺新鲜地说:“呦,你还认字呐?”
他转念一想,倒也没毛病,原拓就认字,所以说,原拓会不会跟感觉到他这个本体的存在?
童隽被自己的脑洞新奇到了,笑着摇摇头,摸了下刺猬,给原拓打了个电话,跟他说了刘栋梁的事。
“明天要是没事,跟我过去见他一趟?”童隽道:“小原同学,我需要一个群众演员。”
原拓自然答应。
要挂电话的时候,童隽突然又问:“对了,你做梦的时候,会不会偶尔梦见自己变成一只刺猬啊?”
原拓不太理解他的问题:“好像没有吧,我倒是做梦净见鬼……怎么突然这样问?”
童隽道:“没什么,我瞎问的,我有一次做梦梦到你变成刺猬了,还让我摸你的刺和肚子上的毛,哈哈哈。”
原拓:“……”
童隽答应条件答应的很痛快,眼看事情这么顺利,另一头收到消息的刘栋梁觉得心情很好。
他就知道童隽的性格最好摆布,所以才会挑选了对方下手,果然,几条消息就让这小子乖乖听话,倒叫自己发了一笔小财。
为了防止别人发现,刘栋梁特意把地点定在一个废弃公园的小树林里面,第二天晚上,还不到七点他就兴冲冲去里面等着了。
等了一会,童隽的身影才在不远处出现,刘栋梁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快步迎上去,看见他之后怔了怔,试探着问:“你是童隽?”
童隽怯怯地说:“是啊……你是刘栋梁吧?”
虽然形象改变一新了,但是他说话的语气倒依旧是这幅畏畏缩缩的德性,让刘栋梁瞬间找回了熟悉感。
他放下心来,嗤笑了一声:“看不出来,你小子表面老实,人还挺闷骚,打扮成这样又要勾搭谁去?”
童隽低着头不说话,刘栋梁不耐烦地问道:“怎么不吭声,钱准备好了吗?现金还是转账?”
童隽道:“我转给你吧……保证书你写了吗?”
两人约定好,童隽给刘栋梁钱,刘栋梁就给他写个保证书签名,承诺以后再也不会提起这件事,更不会以此来骚扰童隽。
听童隽提起,刘栋梁不以为意,从兜里掏出张小纸条来拍给童隽:“喏,自己看看吧。”
他也不怕先把纸条给了童隽,对方会赖账,且不说童隽有没有这个胆子,单说写份保证书有个屁用?
嘴长在他自己身上,这钱来的这么轻松,指望他只要一回就收手,怎么可能!
童隽道:“好,我转你支付宝。”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到衣兜里去摸手机,刘栋梁也低头调出自己的收款码。
童隽的手放在兜里,冲着刘栋梁靠近两步,眼看马上钱就要到手了,正在这时,旁边传来一声大喊:“别冲动!”
安静的小树林里,这一嗓子把刘栋梁吓了一跳,抬头就看见一个人快步冲着他们两人跑来。
刘栋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忙把童隽往前一推,自己向后面躲开,而这时,他却见冲进来的那个人根本没搭理自己,反而一把抱住童隽。
童隽挣扎了一下,喊了声“放开我”,竟然有一把折叠的水果刀从他衣兜里面掉了出来,砸在地上。
刀刃已经被掰开了一半,在月光下闪着冷光。
刘栋梁看见这一幕,心中立时冒出一股寒气。
他惊恐地指着那把刀,又向后推开好几步:“童、童隽,你干嘛呢你!”
赶过来拦着童隽的原拓也大声说:“你昨天不是在中心广场外面答应我不动手的吗?他不过就是想要点钱,破财免灾就算了,怎么你就是听不进去呢!”
刘栋梁听见“中心广场”四个字的时候,心里就一紧,因为他昨天就是在中心广场附近的迪厅里给童隽发的消息,两人约定好之后,他又在里面玩了一个通宵。
这么算起来,难道是从昨天被勒索开始,对方就有这个打算捅了自己了?
这是做梦吧,开什么国际玩笑!
刘栋梁一面不信,一面又忍不住想到自己在迪厅里浑然忘我的时候,正有个人站在外面的阴暗处,拿着刀冷森森等着自己。
强大的脑补能力让他毛骨悚然。
刘栋梁不由放缓了语气:“童隽,你要是心里有什么仇什么怨,可别冲着我来啊,我就是想借点钱而已,其他的事,可跟我没关系……”
他说到这里,发现对方那双黑沉沉的眼睛正在死死盯着自己,心中一悸,后面的话就忘了。
童隽的目光中带着刻骨铭心的恨意和阴寒,他抓着原拓的胳膊,仿佛随时都要从他的阻拦之下挣脱出去,声音也阴沉沉的,简直就像是鬼片里面回来复仇的冤魂:
“你们所有的人都不是好东西,你们欺负我,污蔑我,我现在要完了,我也要让你们一个个都不得好死!先杀你,再杀郑硕,谁也逃不过,哈哈哈……”
哈哈地笑了两声,他脸上的疯狂之色转眼褪去,又变成了那幅老实胆怯的模样:“刘栋梁,你别怪我,我也不想杀人的。可是你肯定会把这件事往外说,万一被我的朋友们知道了……刘栋梁,求求你,你别怪我好吗?我不得已的啊!”
童隽这一番表演下来,台词和临场反应都是即兴发挥的,一般人绝对达不到这么高超的水准,别说刘栋梁,作为知情人的原拓都服了。
他也不知道童隽是在哪个戏精学院修习过演技,居然能表演的这么有层次感,心里一阵阵想乐,好歹给忍住了。
刘栋梁都要吓尿了,两腿直抖,他算看出来了,童隽根本就是有病!
正常人疯也疯不成这样,他绝对刺激受大了得了精神分裂,这种人杀人都不犯法的!
刘栋梁连声道:“童隽,童隽,你冷静点!对不起!都是我们做得不对,其实我们都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我再也不要钱了,真的!我也不会跟别人说的,就是和你开个玩笑。”
童隽能感觉到原拓抱在自己腰上的手微微发抖,他能够理解对方目前的心情,因为刘栋梁这幅样子实在是太好笑了!
不过童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演员,无论忍不忍得住,他都不会笑。
刘栋梁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挪着步子后退,打算就这么稳住童隽然后跑掉算了。
至于等他跑掉之后又会发生什么,他也不想问,他也不敢管。
可就在他准备走为上策的时候,原拓不知道是不是累了,抱着童隽的手忽然一松。
童隽立刻以最敏捷的速度挣开他,反手将原拓一推,从地上捡起了刀就向着刘栋梁追了过去。
刘栋梁本来就被对方那神经兮兮的样子弄得胆战心惊,结果这时看见童隽竟然被放开了,更是慌乱。
他连听着身后的人越追越近,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脚下发软,一跤摔倒在地上,死亡的恐惧笼上心头。
原拓再一次及时把童隽给拦住了,那把小刀落在了刘栋梁的脸颊旁边,刀锋斜插/入地。
童隽回肘撞了原拓一下,怒道:“你到底是哪头的!”
童隽的演技太逼真,带的原拓都入戏了,一本正经地劝道:“隽隽,算了吧,事情还没到鱼死网破的份上。”
“隽隽”两个字自然而然地叫出来,在唇齿间一绕,竟然有种说不出的缱绻。
童隽顿了下,原拓也不由稍稍一停,这才继续说:“你看这样好不好,咱们今天先不动他,如果他出去乱说,或者网上那些谣言解决不了,你再找他也不迟。反正人也跑不了,是不是?”
他一边说一边给刘栋梁使眼色,一副打圆场的好人模样:“你快走吧。”
如果放在刚才刘栋梁还想跑,这个时候听了原拓的话,他却觉得有点绝望了。
想一想,一个精神病,时时刻刻阴魂不散地盯着你,哪天心情不好了,就琢磨着给你一刀报复社会,警察还不能抓他。
这种感觉太可怕了,还不如给个痛快!
他当初想勒索童隽的时候,原本就是打的过几天骚扰一次,让对方不得安宁的主意,没想到钱还没到手,倒先遭了报应。
刘栋梁现在就是后悔。
他哭丧着脸说:“童隽你放过我吧,就算要报仇,也不应该是我第一个挨宰吧?郑硕,还有把那些东西发出来的人……你先杀了他们再轮到我,也算我死的不冤枉不是?”
刘栋梁想,童隽现在要杀他,一个是他脑子有病,但另外一个重要原因,也在于童隽觉得自己名声臭了,又找不到发微博的那个人发泄,所以自暴自弃。
要是他这件事解决了,或者这口气出了,自己不就也没有麻烦了吗?
童隽沉默了一会,刘栋梁心里砰砰直跳,要是杀人不犯法,他都想替童隽手刃郑硕,换得一条小命。
然后听见童隽道:“你说的有道理,都是郑硕他们害的,我应该先去找他们算账。”
——可算转过弯来了!
刘栋梁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
可是童隽的声音忽然又是一提,高声道:“那你明明知道,为什么只找我勒索不找郑硕!你还是觉得我好欺负!你看不起我!”
原拓默默将脸转开,使劲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
刘栋梁都快被他这一惊一乍的给吓出心脏病来了,满头大汗地说:“我没有看不起你啊,我也打算找郑硕要钱去呢……对,我是打算找完你就去找郑硕的。我、我错了。”
他这时候也在想,自己怎么就找的人不是郑硕呢???
童隽斜睨着刘栋梁,神经兮兮地扯了扯唇角:“你真去?”
刘栋梁点头如捣蒜:“真去,真去,一会就去。”
“好。”童隽冷笑了一声,“我也要,你跟他要两万,拿回来咱们一人一万。”
刘栋梁:“……啊?”
哪跟哪啊!
童隽没理他,自言自语地碎碎念:“我想好了,我要让郑硕付出代价,让他也尝尝被勒索的滋味,我要今天要一万,明天要两万,让他倾家荡产,每天都担惊受怕……哈哈,哈哈哈……”
刘栋梁惊恐地看着他,童隽又回过头来问道:“你怎么还没走?去要啊!”
他手里拿着那把刀,刘栋梁一个激灵,从地上爬了起来,连声道:“去,我这就去!”
他谁也惹不起,还不如假装逛悠一圈,给童隽一万块钱算了。
“刘栋梁。”童隽又在后面叫了他一声,“要让郑硕转账啊,明天晚上就在这里,我要看到他的转账记录。”
刘栋梁:“……哦。”
直到他恍恍惚惚地离开那个噩梦般的小树林,刘栋梁也没闹明白,自己明明是来勒索童隽的,怎么就弄成了要反过来替童隽去勒索别人。
还两万块钱一人一半,要转账不要现金,明晚小树林见???
他怀疑人生。
刘栋梁一走,童隽和原拓就开始笑。
尤其是童隽刚刚憋了半天,现在越想刘栋梁那个战战兢兢的怂样子就觉得好玩,乐到恨不得躺地上打滚。
他扶着原拓的胳膊晃了下,问道:“怎么样?我这招厉不厉害?”
他偏着头,面色含笑,唇红齿白,林间筛下的月光落在那白瓷一样的皮肤上,简直叫人移不开眼睛。
原拓稍稍一个恍惚,说道:“好看。”
听童隽“啊”了一声,他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改口:“不,我是说厉害,太神奇了。”
童隽笑着说:“也得谢谢咱们原拓同学的友情配合,作为一个业余选手,你的表现也非常完美。”
他这个主意有点近乎胡闹,本来以为以原拓的脾气多半不会配合,没想要他不光同意跟着一起演了,还挺买力气。
原拓笑了一下,说道:“你不怕刘栋梁跟郑硕说点什么?”
童隽道:“不怕。第一,不管郑硕知不知道我做的事,他也是理亏。第二刘栋梁多半不敢说,不然他就是无端给自己制造麻烦,没这个必要。”
原拓觉得自己喜欢的人真的很聪明。
他想起刚才假装拦着童隽拿刀的时候,自己暗戳戳叫了他一声“隽隽”。
声音漫过唇齿间,心也变得温柔,不想拒绝他的任何要求,愿意一直陪他胡闹,愿意为他做任何的事。
因为面前的,是自己喜欢的少年。
他心里泛起一点点酸涩,一点点甜意:“那我明天晚上再和你一块来。”
42、第 42 章
刘栋梁被这两个人一唱一和搞得心力交瘁, 晚上回家去蒙头大睡了一场,第二天早上醒来,有点怀疑自己其实只是做了个噩梦。
但随即他就在q/q上看到童隽发过来的一条消息, 消息中只有一个黄色的圆脸表情:[微笑]。
他不知怎的就一个激灵,毛骨悚然地爬起来干活。
刘栋梁跟郑硕本来就是大学同学,他认识童隽, 还是郑硕给介绍的。
大学毕业之后, 两人之间一直没完全断了往来, 刘栋梁知道对方的所有联系方式和工作单位。
他本来打算把郑硕约出来, 但转念一想, 万一这个人也有精神病, 那……
还是去单位找他吧, 就在人多的地方见!
他去了郑硕单位的时候,正好赶上他中午下班, 正在一个人向着公司外面走,看上去恍恍惚惚的,脸色算不上好。
刘栋梁道:“郑硕!”
郑硕一转头,惊讶地发现是这位很久不见的老同学朝自己走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步伐很有几分气势汹汹的意味。
“你怎么来了?”
刘栋梁哼了一声,决定先发制人:“你还好意思问?还不是你弄得那个微博号。郑硕,看不出来啊,你居然是这种人!”
郑硕之前被原拓打了一顿,再加上看到网上事态逐渐发酵, 心里盘算着要怎么跟童隽说,昨晚一整宿没睡着,精神状态非常不好。
他听见“微博”这两个字就觉得心里一紧, 想起刘栋梁也是配音社的人,说不定从新闻上听说了什么。
郑硕看了看身边的同事们,还好大家都急着吃饭,没太注意他们这里。
他赶紧道:“有什么事,出去说吧。”
看他这幅战战兢兢的样子,这才是正常人被抓住了把柄的反应!
刘栋梁好歹找回了一点属于无赖的尊严,说道:“也行,那就找个地方边吃边说吧。”
两人去了距离郑硕单位最近的一家饭馆,反正肯定是郑硕请客,刘栋梁毫不客气地先点满了一桌酒菜。
他给自己倒了杯小酒喝,这才说道:“郑硕,我跟你好歹也是兄弟一场,不是我说你,你这事办的也太过分了。那微博号是你自己建的吧?结果被捅出来了就推童隽那么个小孩去顶锅,啧!”
郑硕在他提到微博的时候心里就觉得不妙,刘栋梁再把后面的话给点明白了,他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郑硕道:“你在胡说什么!”
刘栋梁这么说,一半是他之前靠着录音中的声音和对两人的了解自己猜的,另一半也是因为童隽那几句话中透露出来的讯息。
而郑硕这种又心虚又愤怒的表现,证明刘栋梁是猜对了,看来这一切的事他心里都有数。
刘栋梁道:“都是老同学了,何必跟我装糊涂?我说什么你心里应该清楚。你在微博上骗粉丝说童隽和你是一对,现在被人给捅出来了,你又装着什么都不知情。啧啧啧,我一个外人都看不下去了。”
郑硕简直是焦头烂额,郑虹那边还没摆平,一下子又冒出来一个刘栋梁,全都拿这件事威胁他。
早知今日,他死都不会发那些微博过瘾。
“你到底想干什么?”
刘栋梁道:“不干什么,就是主持公道。这事我既然知道内情,总得公开出来,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有人被冤枉啊。”
郑硕了解刘栋梁的为人,听到这里已经不耐烦跟他继续扯皮下去了:“要多少钱,你直接说。”
刘栋梁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还是跟你说话痛快,行,那我也不绕圈子了。”
他冲着郑硕伸出了三根手指:“三万。你给钱,我闭嘴,保证一声都不吭。”
虽然不像童隽那样出身巨富之家,但自己的父亲毕竟经营着一家私立学校,三万块钱对于郑硕来说也在能力范围之内,他深吸口气,说道:“就这一次?”
要是这个问题搁在先前,刘栋梁还真没准尝过一次甜头之后继续纠缠下去。
可是他已经被童隽给吓怕了,满心想的是快点完成了对方交代的任务,然后从这件事当中脱身,还真没那个心情再多惹事端。
他诚恳地说:“兄弟,实话跟你说吧,咱们好歹也是同学,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我要不是最近手头实在紧,也不想从你身上弄这笔钱出来。放心,绝对只有这一回。”
他顿了顿又说:“不过得是支付宝转账啊,我不收现金。”
郑硕:“……”
他吸了口气,简直对这件事引出来的一系列麻烦厌烦到了极点,只想快点了结,然后一辈子都不让人再提起。
“好,要钱是吧,我给你。”郑硕拿出手机,“但是你得保证,不能去找童隽的麻烦,不然我就豁出去了,报警说你勒索敲诈。”
刘栋梁心道我还敢找他的麻烦,活腻歪了不成,是他找我麻烦!
他觉得郑硕真的是瞎了眼了,笑着说:“你要是敢报警说我敲诈,承认你做过的那些事,现在也就不用被我威胁了。别挣扎了兄弟,你这人我还不知道么,敢做不敢当,还是老老实实听话比较好。”
说到这里,刘栋梁见郑硕脸色不好,便住了口:“行了,我这人心直口快,不好意思,你放心,钱到位了,我肯定不会再去找麻烦,这点职业操守我还是有的。”
他安抚住郑硕,成功拿到了钱,出门之后也忍不住擦了把汗,心里觉得自己真是太不容易了。
到了晚上的时候,刘栋梁马不停蹄地到童隽那头去交差。
童隽跟刘栋梁约的地点还是前天那个小树林,其实刘栋梁都对这个地方有点心理阴影了,但他没有选择权,硬着头皮出了门。
刚穿过家门口那条小巷子走了两步,刘栋梁就听见一个慢悠悠的声音在自己背后说道:“这里。”
他回头,发现童隽就在自己身后靠墙站着,头上还戴了顶鸭舌帽,帽檐压的挺低,将他的双眼遮挡在了阴影里。
刘栋梁瑟瑟发抖,总觉童隽下一秒就要掏刀。
他干咳一声给自己壮了壮胆,将转账记录给童隽看:“那个,小童啊。你看,钱我给要来了,这气我也帮你出了,先前那些事都是刘哥不好,你就别跟我计较了,成吗?”
童隽抱着手,在刘栋梁的手机屏幕上扫了一眼,然后抬眉,又朝他面上淡淡一瞟。
“辛苦了。”
“不辛苦。”刘栋梁表明态度,“郑硕这事是干的太欺负人,你放心,我跟你一边的。”
童隽的神色稍稍缓和下来:“那太好了,刘哥,谢谢你。看来之前是我误会你了,不好意思啊。”
刘栋梁心里面松了口气,想着这件破事总算过去了,于是说了句漂亮话:“没事,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再和我说。那我今天就……”
童隽接口:“今天就还有件事,想请刘哥帮忙。”
刘栋梁:“……”
妈的你还没完了是不是???
他的眼睛朝着路口看了看,稍稍退后两步,保证自己能在对方发动攻击时第一时间逃跑,这才说道:“童隽,我觉得吧,人都不喜欢惹麻烦,凡事也得有个度。你说是吗?”
童隽笑了一声,说道:“你看,他威胁我。”
他这语气中颇有几分告状的口吻,刘栋梁愣了愣,刚想说谁威胁你了,还没来得及开口,忽然听见耳畔风响,脑袋后面砸过来一拳,直接将他锤翻在地。
原拓想揍这几个不要脸的玩意很久了,给了一拳还嫌不够,绕到前面来又是飞起一脚,将刘栋梁整个人踹到了墙根上。
“你他妈吓唬谁呢?”原拓抬脚踩在刘栋梁身上,冷森森地笑着,“一开始过来找事的不是你吗?”
这是童隽不吃这套,弄得刘栋梁灰头土脸,好像很可怜的样子。
但真要是换了个好欺负的老实人,本来面对着网上的谣言就已经够痛苦的了,这混账还来雪上加霜,不是要把人往死里逼吗?
原拓一点都不同情他。
刘栋梁被打的眼冒金星,脑袋里面嗡嗡作响。
他意识到原拓是个真正的狠人,见他又要靠近,吓得用手护住头道:“别、别打了!”
童隽半蹲在刘栋梁面前,拍了原拓的小腿一下,示意他松开脚。
“刘栋梁,你确实跟整件事关系不大,我也不想一直跟你牵扯着。但记着一点,是你先找上门来的,谁让你就赶上我不痛快了呢?”
童隽俯身看着他,慢慢地说:“有句话叫不要逼人太甚,对你是这样,对我也是一样。反正我名声臭大街了,这事解决不了,我还有什么可怕的,搞死一个是一个,对不对?”
刘栋梁算是真服了他了,他嘴角肿起来一块,含糊不清地说:“可是你让我干什么我都干了……你还想怎么样啊!”
童隽道:“不难,你去找一趟郑硕的姑姑郑虹,把郑硕给你转款的记录给郑虹看。”
刘栋梁怔怔地抬起头来,只见童隽微翘着唇角,说道:“我这里有她发布伪造那些‘电话录音’的源文件,你也放给她听听,然后跟郑虹说,是郑硕给了你钱和证据,让你站出来,帮我澄清这件事。”
刘栋梁:“……”
他觉得自己的智商一点都不够用了,根本跟不上童隽在想什么,愣了一会才试探着问道:“那个微博爆料的人,是郑硕的姑姑?”
童隽道:“是的。”
刘栋梁又道:“你……其实一直有证据?”
童隽冲他微微一笑。
刘栋梁看着他的笑容,不知道怎么哆嗦了一下,说道:“好,我答应,答应了。”
童隽客客气气地说:“辛苦刘哥了。”
他把刘栋梁从地上扶起来,帮他拍了两下肩膀上沾到的墙灰:“你这么热心,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感谢才好。刚才我朋友出手有点重,刘哥千万别往心里去。”
这感觉比刚才还要恐怖,刘栋梁看见原拓的目光幽幽划过自己被童隽拍着的肩膀,无端觉得要狗头不保,于是连忙跟对方保持距离。
他僵硬道:“不用谢了,我办好了事你能放我一马就行了。”
童隽道:“一码归一码,劳务费到时候自然有人给你。事也不难办,你去把这个消息透露给郑虹之后,什么都不用管,走就行了。”
刘栋梁有点诧异:“你不用我发微博给你澄清?”
“不用。”童隽冲他微一颔首,“其他所有的事都不用费心,有我呢。”
刘栋梁觉得自己好贱啊,他听到童隽的话竟然觉出一种诡异的安全感。
就自己这点智商,一开始居然还想勒索人家,真是自找死路。
如果早知道童隽是这么一副脾气,刘栋梁从起初见到他的时候就会绕着走。
童隽算了算时间,说道:“今天就不用辛苦了,等我给你发消息,你再去吧。”
搞定了刘栋梁之后,童隽和原拓一起从小巷子里面出来,童隽把帽子摘了,用一根手指顶住转着玩。
原拓笑着说:“郑虹要是知道了刘栋梁手里有证据,恐怕今天晚上都别想睡觉了。当初做这件事的时候,一点也没想过被别人戳穿的可能吗?”
童隽道:“像她这种人,天天做梦都想红想发财,平时生活过得不错,又傲慢惯了,看到一点苗头当然就要迫不及待抓住。呵呵,不挨教训不长记性。”
今晚童海生和童磊都去外面见客户了,两人聊着天一起去了童隽家,童隽打开电脑,登录微博看了看,说道:“还没上热搜呢,看来郑虹舍不得花钱啊。”
原拓道:“最近暑假,流量大的时候想上热搜位的人也说,本来就偏贵,郑虹一开始应该是舍不得花钱买上去,拖了几天之后,新闻逐渐变成了旧闻,新鲜感也就淡了。我看了看数据,评论、点赞和转发数的增长都明显比前两天慢。”
童隽听他说的如数家珍,问道:“你都调查过了?”
原拓点了点头。
童隽冲他拍了两下手,笑道:“我们小原总费心啦。”
原拓受到鼓励,便兴冲冲地出注意道:“我还查到,最近裴家的分公司在郑虹的丈夫那里有一笔订单,在这上面想想办法,还能给她穿个小鞋。”
童隽道:“这就不用了,我有反击的办法。你刚进裴家的公司,可别为了这么个人给自己惹上麻烦。”
原拓听见童隽叮嘱他,也觉得心里甜丝丝的,说道:“没关系,现在已经没人敢跟我作对了。前两天刚到公司的时候,裴洋还让那些公司的员工全部在我面前罢工,现在被我收拾了一顿,也都老实了。”
童隽感兴趣地说:“你干了什么?”
原拓道:“我觉得他们什么都不会干,工作能力太差,就让所有人都站到裴洋办公室里面去,围观他工作,学习经验。”
原拓是当玩笑话讲出来的,童隽打着键盘的手指顿住,侧头看了看他,却能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出些微的迟疑与无奈。
那毕竟是他的父亲,如果没有那个阴差阳错的噩梦,原拓原本是因为想要得到他的认可和爱,才回的裴家。
他再狠,再决绝,终究也只是个少年。
童隽握了下原拓拄在他椅子扶手上的胳膊,认真地说:“你没做错,总之无愧于心就好。”
原拓看了看童隽抓着自己的手,慢慢将手覆上去拍了拍,微微笑了笑。
他并不后悔,因为他已经明白了,所谓重生的意义是什么。
重生,不是为了让你再把老路走一遍,也不是让人困在那些尚未发生过的愤怒与仇恨当中抵死纠缠,而是要放开过往的禁锢,去寻找真正想要的东西。
仇恨或许能支撑人活下去,成为重要的动力与目标,但能让人感觉到血还热着,心脏还在跳动着的,只有爱。
他要这样一步步走下去,变得强大,才能选择自己想要的人生,才能不会在想保护的人遇到麻烦时束手无措。
瞧,那个人这样懂他。
一种莫名的幸福感涌上来,他在自己的血脉亲缘那里得到的只有凉薄,却在这个小小的卧室中感到了一种家的温馨。
原拓凝视着童隽,一直看进对方的眼睛里,从第一次四目相对的时候,原拓就觉得那双眼中有星光,似乎总能将人深深地吸进去。
那一瞬间就好像被魇住了似的,不知道是怜爱还是欲望。
他喉头微动,不知不觉地凑近,再凑近,几乎可以感觉到对方的气息与体温。
那天晚上偷偷吻到的柔软和甜蜜又翻搅着在记忆中涌起,他忽然……想再试一次,亲吻的滋味。
原拓这样凑过来的时候,童隽也被他此时的表情和动作给震住了,一时竟然忘了怎么躲闪。
他曾经跟人演过很多对手戏,对于各种各样的目光有过透彻而深入的揣摩,也能够从容地表演出应该的反应。
此时此刻,童隽凝视着原拓的眼睛,可以看到眼底反射出来的点点星光,亦见情意绵绵,灼灼闪耀。
他在想什么?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夏夜里的昆虫在窗外唧唧鸣叫,风吹的花叶哗啦啦响,滴答一声露水落在地面上,童隽骤然清醒。
原拓一手拄着他的椅子扶手,一手撑在桌子上,童隽整个人都被他禁锢在狭小的空间里,无可逃避。
他也没有挣扎,只是极轻微地偏了一下头,躲开原拓那几乎要把人灼烧的滚烫气息,头脑中一片混乱。
两人相对的目光被打断,原拓也意识到了这一刻的暧昧,他保持着那个姿势,一时不敢动弹。
片刻之后,他若无其事地松开了童隽的椅子,向后退开一步。
只是脸上虽然故作平静,脑子却根本转不动,一时半会想不到任何一句话,可以解释刚才的行为。
原拓尴尬地感觉到了自己的细微变化,心中惭愧不已,不敢在跟童隽一起待着了。
他直起腰来,又清了清嗓子,这才说道:“不早了,我……我先回去吧。郑虹那边的事,我也注意着,有消息就和你说。”
童隽有点惊疑不定,可是看着原拓的样子,又让他怀疑自己是多心了,也没挽留,胡乱“嗯”了一声。
原拓走的时候,正好碰见童磊回来,他跟原拓打了个招呼,看见对方紧张地跟自己说了句“大哥好”,然后急匆匆地就走了。
童磊笑冲着童隽说道:“你这同学真是内向,都见过好几面了,他怎么到我面前还这么紧张?就跟个上门傻女婿似的,哈哈哈哈哈。”
童隽:“……我同学胆子小,是你这人太凶了啊。”
童磊摸了摸脸,奇道:“有吗?”
童隽道:“不说这个了。哥,我前两天查了一下,有部叫《骑士梦幻之旅》的漫画开始制作动画版了,还要招募国语配音。制作组背后的赞助商是咱们家吧?”
这个消息是童隽自己查到的,对于童磊来说实在是件太小的事了,想了一下才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童隽道:“你一会帮我要个联系方式行吗?我想谈个角色。”
童磊觉得弟弟一本正经的小样非常可爱,笑着说:“好啊,你谈不下来跟哥哥说,我用我凶恶的外表帮你吓唬他们。”
兄弟两人说笑几句,童隽回了房间,结果一坐回到刚才的位置上,他又想起了原拓。
他琢磨着原拓当时的眼神,仿佛慌乱,也仿佛欣喜。
这让童隽莫名想起了自己某天晚上做的那个梦,月色下有个人弯下腰来,轻轻吻着自己的嘴唇,腼腆而又忐忑。
他撑住额头揉了揉,怀疑自己就是做梦做多了。
童隽将原著中那些描写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什么主角“厌恶别人接近”、“禁欲高冷”、“只关注事业,莫得感情”,想完之后,告诉自己不要产生那么荒谬的念头。
这个时候,手机屏幕一亮,是原拓又发了条微信给他,这次的内容很正经,只说“一家经纪公司正在接触郑虹,希望与其女儿苗星签约,但开出的条件郑虹不太满意”。
童隽精神一振。
他打开检测微博数据的软件,等了大约一个多小时,果然看见之前那条新闻明明已经增长放缓的热度,又逐渐开始起来了。
童隽便给刘栋梁发了条消息,告诉他,“这个周二,就去找郑虹要钱吧”。
刘栋梁现在根本搞不明白童隽到底想做什么了,只隐约觉得是很大一盘棋,而他这个小棋子只有瑟瑟发抖的份。
接到消息之后,他丝毫不敢反抗,老老实实地秒回:“好的,周二就去。”
呜呜呜,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高中生!他现在如此渴望当一个好人,竟然还要被人逼着去敲诈勒索,好痛苦啊!
43、第 43 章
从童隽那里出来之后, 原拓也回到了自己简陋的小家里。
现在他已经算是正式踏入裴家了,裴老也提出过,原拓可以去老宅住, 或者另外给他准备一处房子,但是原拓拒绝了。
对于他来说,从来都没有真正把自己当成是那个家中的一员, 他应得的东西, 原拓更愿意通过自己喜欢的方式拿回来, 而并非接受别人的安排。
他进了家门, 连灯都没开, 就那么摸着黑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闭着眼睛平复自己躁动的心情。
原拓想起他们两个刚刚熟悉起来的时候, 自己觉得童隽是另有所图,还对他满心防备。
渐渐的便觉得这个人很好, 和他在一起很开心,又不知道在什么时刻,或者哪个心动的契机间,他发现自己的感情早已经变质。
原拓忍不住摩挲自己的嘴唇, 试着小声说了一句:“隽隽”
在空荡荡的房间中,叫出这个名字,竟然就能让他产生一种无与伦比的满足和幸福。
他并不是一个无法控制自己欲望的人。
在经历过的梦境当中,他最后位高权重,有很多人意欲接近讨好,其中不乏各种气质的女人或是男人, 但原拓只觉厌烦,从未允许任何一人的接近。
只有面对童隽,才会产生这样的渴望, 而且越来越无可自拔。
人生头一次,他产生了想和一个人生活在一起的念头,想有一个家,想每天睁开眼睛就能看到他。
可是他能付出什么呢?
童隽不缺爱,不缺呵护,也不缺钱,可在没有足够的本事之前,自己能给对方带来的,却只有家里那一摊子的麻烦事。
所以他凭什么喜欢人家?
他不是郑硕,不能让自己的喜欢,给心上人带去任何的困扰。
喜欢一个人,不是从他身上索取,而是应该事事想着他,念着他,恨不得掏心掏肺,所有的好东西都递到他的手里。
原拓这样想着,就觉得心里很慌,刚才的悸动遐想都没有了。
他目前的资格还不够,但是总有更优秀的人,今天是郑硕喜欢童隽,幸亏童隽对他没感觉,那要是过几天,再遇到更好、更合适的人呢?
原拓无端焦虑起来。
他从沙发上起身,想去卫生间洗把脸,结果神思恍惚地走了两步,“咚”一声磕在门框上了,磕的原拓眼前一黑。
他觉得自己一定要努力发财,优秀,这关系到人生大事,实在已经迫在眉睫。
不管这份喜欢最后会落得个什么下场,他总得努力争取一番。
童隽盘膝坐在床上,纳闷地看着窗台上的小刺猬。
这小家伙好像要和原拓分别值白班和夜班一样,原拓匆匆跑了,小刺猬就准时从他的卧室里冒了出来,上班打卡。
童隽本来也已经习以为常了,但这刺猬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特别躁动,不肯趴在他的枕头边好好当一只刺猬球,而是蹭蹭蹭在窗台上绕着圈的转悠。
童隽道:“你怎么了?饿了?”
他从从果盘里拿出两个樱桃,扔在窗台上,樱桃骨碌碌滚到小刺猬的面前。
小刺猬停了下来,看看樱桃,看看童隽。
童隽用手跟它比划,示意道:“你,捡起来,吃。”
小刺猬大概是不想吃,但又觉得应该给他一点面子,于是一个打滚把樱桃扎在了背后,示意它收下了,然后继续转悠。
童隽:“……”这看着是真晕的慌。
樱桃的汁水被刺猬的刺扎了出来,有一滴落在窗台上,留下淡粉色的痕迹。
小刺猬又转了两圈,回来的时候一脚踩在樱桃汁上,突然愣住,不动了。
童隽正要把它抱过来,就见到小刺猬忽然恍悟一般,蹭蹭蹭跑到一边的桌子上,咬着一大张白纸拖到窗台上,然后把背上的樱桃甩下来,疯狂地踩。
樱桃汁被踩了一爪子,小刺猬在白纸上跑了一圈,自己端详片刻,这才把纸拖到童隽面前,让他看。
上面是一个用樱桃汁染成的,浅浅的心形。
童隽问道:“你给我的?”
小刺猬蹭了蹭他的手。
童隽盯着那张纸看了片刻,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情绪,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小刺猬呆滞地看着他,然后慢慢低下小脑袋,去看那颗心。
童隽见它这傻样,也觉得自己的问题有毛病,可能是被刺猬的智商给传染了。
他笑着说:“算了算了,我瞎问的。刺猬画家,你的礼物我收下了,来,带你洗洗爪,咱们睡觉……”
小刺猬盯着自己的画作看了一会,忽然想到了好主意,激动的浑身的刺都竖了起来,再次用爪子沾了点樱桃汁,又把那颗心描了一边。
然后它把纸叼到童隽的手边,自己也跑到他面前,先拱起背来,凶狠地竖起全身的刺,然后“啪嗒”一声倒在地上,翻过身,再次将小肚皮露了出来。
奇迹般的,童隽竟然明白了它的意思。
把心送给你,就是哪怕我一身尖刺,要用凶狠的外表保护自己才能生存,在你面前的时候,也要毫无防备地露出柔软的小肚皮,将所有的弱点都给你看。
童隽静静看着小刺猬肚皮上的软毛,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他觉得心脏仿佛变得十分柔软,忍不住笑了,又莫名的有些酸楚。
他也是经历过黑暗的人,他知道,要做到这一点,有多难。
不是长满了刺吗?怎么又那么傻,将武装放下的如此轻易啊。
他伸手摸了摸小刺猬的肚子,低声道:“嗯,谢谢你呀。”
童隽把套都设下了,就等着猎物自己上钩。而另一头,郑虹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行为全部都落入了对方的计划之中。
这几天来,她也每天都在紧张地观察着微博上的新闻热度。
正如童隽和原拓猜测的那样,新闻刚刚出来那会,她没舍得直接花钱买热搜,再说就算想买也得排队,因此郑虹选择雇佣了一批水军去带节奏。
在刻意的宣传下,网友的情绪被带动起来,群情激愤,各种转发谩骂也有愈演愈烈之势。
由于被骚扰和引诱的对象是个未成年,郑虹又是以一个无助母亲的口吻出来发声,因而迅速搏得了众人的关注和同情。
不少热心人都纷纷转发和帮上头条,随着热度不断攀升,看到的人也越来越多,这等于郑虹用了一批水军的钱,换了无数的免费劳动力,将事态不断扩展。
在这种情况下,已经有经纪公司注意到了苗星的商业价值,因此试着跟郑虹接触,想同她商量将苗星包装打造一番的计划。
但这家经纪公司家大业大,虽然有意向送苗星出道,但一来不能把她作为重点培养对象,而来开价也不够高,郑虹并不是很满意。
她权衡之下拒绝了这家公司,不过也由此受到了巨大的鼓舞,不管怎么说,有人开始关注苗星了,就说明自己这个计划是成功的!
兴奋之下,郑虹也不心疼钱了,立刻又砸进去一大笔资金,使得有些颓势的新闻热度再次攀升,希望能让更多的公司注意到。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有家公司愿意给出让郑虹觉得合适的条件,经过周一例会讨论,在第二天上午,双方正式签订了合同,初步为苗星以后的发展开辟出了一条道路。
为了这个,郑虹前前后后已经花出去了将近百万,虽然这实在有些超出了她的预计,但不管怎么说,事情的全部走向都按照她的计划顺利发展着,就足以让人感到心情愉快。
丈夫和女儿都不在家,郑虹满腔的喜悦无处分享,哼着歌做了个面膜之后,开始看电视。
这时,她家的房门被敲响了。
郑虹打开门,发现外面站着一个陌生的小伙子,看上去有些流里流气的,不像个正经人。
她有些警惕起来,只把门开了一条小缝,没让对方进屋:“你找谁啊?”
对方的眼珠子转了转,笑着说:“郑阿姨是吧?你好。我叫刘栋梁,是郑硕的朋友。”
郑虹只比郑硕大十岁,被这么一个小伙子叫着“阿姨”,她也有点不乐意,说道:“郑硕不在我家住了,你是他的朋友,应该有他的联系方式,你打电话找他吧。”
她说完之后就想关门,却被刘栋梁一伸手挡住了,笑着道:“阿姨,怎么也得听我把话说完嘛。我就是来找你的,听郑硕说,你剪辑音频这方面挺在行的,我想来学两手,成不?”
郑虹一惊,手上的力气就松了,刘栋梁也不跟她客气,趁机将郑虹推开,挤进门来,大摇大摆地往她刚刚坐过的沙发上面一坐。
郑虹将电视关上,坐在刘栋梁的对面,小声问道:“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别揣着明白装糊涂。”
刘栋梁从桌上拿个块苹果吃了,大大咧咧地说道:“我也是配音社的,阿姨你发了那么两条微博,弄得我们整个配音社的名声都很难听啊。所以呢,我就找了郑硕,问他这件事是真的假的——”
刘栋梁故意顿住,看见郑虹紧张的表情之后,他才嗤笑一声,将手机里的音频调出来,按下播放键往对方面前一搁。
“没想到有这么大的意外收获,来,听听。”
刘栋梁播放的,就是原拓从郑硕手机里偷出来的那段原声录音。
在刘栋梁说出“剪辑音频”的时候,郑虹本来就觉得不妙,但还存有一些侥幸心理,等到听见里面播放出来的声音之后,她的脸一下子就白了,目光惊惧。
因为刚刚还在因为自己的计划顺利施行而感到得意,现在被一个根本不相干的人戳穿的时候,让郑虹有一种从高处急速坠落的不真实感。
她足足懵了一分钟,才猝然抬手,欲盖弥彰地捂住了刘栋梁的手机。
“这、这、这……”郑虹连着说了三个这字,才勉强从一片混乱中理清了自己的思绪,颤声说道,“这真是郑硕给你的?”
刘栋梁笑眯眯地道:“你说呢?”
郑虹深吸了口气,道:“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刘栋梁听了她的话,表情反而显得很惊讶,说道:“阿姨,你看你说的这叫什么话?你不会以为我是来上门勒索的吧,我可不是那种人。唉,怎么说来说去,你就是不相信我呢?”
他调出手机里的转账记录给郑虹看,说道:“看来不证明一下还真是不行。喏,瞧见没有,这是郑硕转给我的三万块钱,他要雇我站出来澄清整件事的真相。”
“我收了人家的钱,也得给人家办事是不是?只不过郑硕讲的有点离谱。”
刘栋梁把手机收起来,痞笑道:“我想世界上怎么能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呢?通过给别人泼脏水来炒作自己,我怕那小子骗我,就上门瞧瞧,看来是真的。”
郑虹被他话中的羞辱气的说不出话来,心里却相信了刘栋梁没骗人。
作为郑硕的姑姑,她当然清楚郑硕的支付宝号,刘栋梁给她看的是转账记录,也不是截图,肯定伪造不出来。
这份证据只可能郑硕有,钱也肯定是他亲手转给刘栋梁的,根本没有任何可以让人怀疑的地方。
而自己不出面,选择雇刘栋梁来澄清这些事,也符合郑硕的性格。
郑虹立刻就对郑硕生出了极大的不满。
这小子也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了,那个时候明明告诉自己,证据都已经删了,自己答应给他保守秘密,他则负责稳住童隽,配合这一次的炒作。
郑虹反复跟他强调这件事对自己的重要性,双方把约定说的明明白白,没想到郑硕一转身就把她给卖了。
自己好歹也是他的亲姑姑,就算他临时反悔,也该提前说一声吧。
居然能想到花钱雇别人出面,这份心机还真是让郑虹小瞧了他。要不是刘栋梁找上了门,郑虹觉得自己恐怕要一直蒙在鼓里。
但不管心里对郑硕如何咬牙切齿,郑虹还得想办法把面前的刘栋梁稳住再说。
她深深呼吸,勉强把心中慌乱压下去,开口时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不是一点半点。
“小刘啊,谢谢你跟我说这些。其实是我和郑硕闹了点矛盾,嗐,你看看,都是自家人,那小子居然还跟我闹脾气,他给你这录音啊,都是假的。”
郑虹说着话,眼神控制不住地往刘栋梁手机上面瞟,简直恨不得直接上手给抢过来。
她说:“你看你今天上门一趟也不能白跑,钱都好商量。音频让外人听见了可不好,那……我看就给删了吧?”
郑虹到这种时候还要死撑着那点可怜的面子,把她自己说的清白无辜。她以为刘栋梁删了录音就没事了,殊不知真正的证据早就到了童隽的手里。
刘栋梁发现有人比自己被童隽玩的更惨,都忍不住笑了。
他总算找到了一点跟着大boss的优越感,跟郑虹说:“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刚才就说了,我来不是跟你要钱买这些证据的,我只是受了郑硕的委托要澄清这件事,怕他坑我,所以来找你这位当事人确认一下。”
他翘着二郎腿,得意洋洋看着郑虹,脸上的笑容十分可恨:“现在看见你的态度,我就什么都明白了,那就这样,再见。”
说完之后,刘栋梁竟然真的把手机往兜里一揣,起身就要走人。
他这个反应完全出乎郑虹的预料,连忙不管不顾地一把将刘栋梁拽住。
今天要是让他出了这个门,自己可就完了!
刘栋梁停住脚步:“阿姨,虽然你上了年纪,但是跟我这么拉拉扯扯的也不好吧?我不好你这一口。”
不得不说童隽选人的眼光非常独到,刘栋梁虽然玩不过童隽,但放他这种无赖去恶心郑虹和郑硕,简直是事半功倍。
郑虹忍着气,假装听不出他话里的羞辱,好声好气地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不求你把音频删除了,但是能晚一点再发布吗?”
刘栋梁一怔,道:“什么意思?”
郑虹说:“你稍微找借口拖延一下时间,给我几天缓冲,东西就在你手里,你什么都不损失。”
她当场从家里拿出一摞现金,往刘栋梁手里塞:“我知道你不是过来要钱的,但这些是我的心意,请你收下,就当咱们交个朋友,你稍微给我一点面子,可以吧?”
不得不说,郑虹挺会说话,说的也挺有道理。
刘栋梁揣着一摞钱从郑虹家里出来的时候,全身轻飘飘的,说不出的得劲,把从童隽那里受的气都给找补回来了。
他在楼梯间找个了没人的地方,将那些钱数了一遍,发现也是三万,给郑硕给的数一样。
而且这钱还不是他要的,是郑虹那女人死活主动要给,这个滋味就是不一样啊。
刘栋梁美滋滋地从郑虹家出来,走在街上,还没到家,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看见来电人上写着的“童隽”两个字,就是一阵头皮发麻,刚才的好心情也去了大半。
刘栋梁接通电话之后“喂”了一声,直接道:“事情我已经办好了,郑虹非常慌乱。”
他说着,就把两人的对话给童隽学了一遍,说到最后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把郑虹给钱收买自己那件事遮掩了下去。
童隽从一开始就说过了,刘栋梁要做的,就是去郑虹家里用这些证据吓唬她一番,但是不需要真的把那些证据发布出来,因此郑虹给他的那些钱,简直是不要白不要。
童隽静静听完了,说道:“好,辛苦你了,这件事你需要做的部分到此为止。后续如果再有什么需要你作证或者配合的地方,我再和刘哥联系,没问题吧?”
刘栋梁只能说没问题啊,谁让是他一开始主动招惹上童隽的呢?
好在对方说到做到,真的没再继续让他干其他为难的事情,这还是让刘栋梁松了口气的。
以后就不用再联系了,但愿这辈子都不要见到童隽!
就在刘栋梁怀着如释重负的心情,要将电话挂断时,童隽忽然又幽幽地来了一句:
“刘栋梁,你喜欢这种勒索人的感觉吗?以后还想继续试试吗?”
这话顺着无线电波飘到耳朵里,当时就给刘栋梁说的一个激灵。
他以为童隽又犯病了,连声说道:“不敢了,不敢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这么做了!”
童隽道:“郑硕那笔钱不用打给我,过几天我会通知你还给他。”
他略一沉吟:“另外……郑虹给了你多少?既然你给她看了郑硕的转账记录,又没答应她把证据删除的要求,她应该也会差不多给你两三万拖延时间吧?”
刘栋梁毛骨悚然,手里拿着电话,下意识地往周围看看,并未发现有人在盯着自己。
“放心吧,我没找私家侦探盯着你。这些也不难猜。”
童隽慢悠悠地说了下去:“刘哥跑前跑后,还挨打受累的,也辛苦了,这些钱既然是郑虹一定要给你的,你也做到了答应她的事,那就自己留着吧。嫌多呢,也可以往外捐一些。”
他意味深长地说:“还望你日后少捞偏门啊。”
刘栋梁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敢了,因为他只要一动歪心思,就会想起跟童隽打交道的这种恐怖感觉。
他一分都不敢要了:“郑虹给了我三万,我……都转给你吧。”
郑硕那笔钱是勒索来的,不管他这人多么可恨,钱也肯定要还。至于郑虹,她收买刘栋梁不要早早发出证据,而刘栋梁也确实不会这样做,因此拿的理所当然。
让人办事,要给教训,也得给甜头,这个钱童隽可不感兴趣,他轻笑道:“不用。”
说完之后,童隽就把电话给挂了。
他的身体后仰,靠在舒适的转椅上,手机抵着下颏沉吟了一会,然后打开微博。
事态已经开始按照原书中描写的剧情,进一步地发展起来。
44、第 44 章
之前郑虹刚刚发微博的时候, 网友们只是帮着她谴责那个没有道德底线的亲戚,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而从刘栋梁之后,新闻传播愈广, 这才开始又越来越多的人辨认出,视频当中的声音属于轻语广播剧社团的龙套cv飞鸟。
而通过同社团另一位cv石斑在他微博当中的各种甜蜜爆料,飞鸟和石斑还应该是一对很有名的同性情侣。
这特么就更过分了, 他不光骚扰未成年, 还辜负了对自己一往情深的男朋友。
之前他们的知名度虽然不高, 但在这个圈子里, 也有不少人真情实感地磕过这对cp, 当初喊“甜死了”喊的多真心, 现在就觉得有多恶心。
粉丝们一边安慰着被劈腿的石斑鱼, 一边怒骂飞鸟不要脸。
因此这事也算是彻底出圈了。
“无语子,飞鸟真是个宝藏男孩, 劈腿、骚扰、引诱未成年,亏我之前还喜欢过他的声音……不说了,洗耳朵去了。”
“不过就是一个跑龙套的罢了,也就仗着声音有点好听, 说不定现实生活中就是个抠脚龌龊男呢,还觊觎人家小朋友,我要吐了。”
“这种人难道只能舆论谴责吗?我要是那小孩的父母,一定先雇人去削他一顿,把他的腿打折,让他再浪!”
最让人愤怒的是, 事情已经被爆出来好几天了,飞鸟非但没有出来道歉,微博上竟然还发了一条动态, 表示接了动画版《骑士梦幻之旅》的配音,而且担任其中的男二号。
“我靠,居然还有工作室找这种人品败坏的人来配音,还是我最喜欢的配角之一!这个不能忍,建议大家都去那条微博的评论底下制作组,争取一定要搞掉它!”
这个倡议一出,有不少人响应,网友们纷纷摸到童隽专门用于配音的那个微博小号上,在底下的评论区贴他的黑料链接,同时带起了#抵制飞鸟配音#的话题,弄的一片乌烟瘴气。
与之相反的,则是另一边郑虹的微博下面,网友们纷纷对这位爱子心切的母亲表示安慰和关心。
郑虹过去的微博里,还有不少关于她女儿苗星才艺小视频展示,也都被一些网友和营销号扒了出来,用来证明这个被变态骚扰的孩子有多么优秀。
正是冲着这份热度,以及苗星因此树立起来的受害者形象,才使得经纪公司们纷纷前来联系,希望能与郑虹合作,毕竟这年头,流量就是王道。
一开始为了给事情营造热度,郑虹花了好几十万买赞找水军,每天都盯着电脑,生怕炒不起来,终于如愿找到了合适的公司签约。
而在刘栋梁将证据给她看过之后,那不断增高的转发数落到郑虹眼里,就成了催命符。
现在她的支持者越多,一旦事情被爆出来,她也就会翻车的越惨。
郑虹连忙又给她之前联系的工作室打电话,提出要把这件事的热度给降下去,最好将几位帮忙发声和持续关注事件的大v都限流。
“郑女士,我没有理解错你的意思吧?”
郑虹出尔反尔的举动让接电话人满头雾水:“前两天刚刚才好不容易把热度炒上去,现在又要想办法限流?”
“是,那个……我觉得要是一直这样下去,对我女儿的影响不太好。”
郑虹含含糊糊地说道:“还是算了,这个问题我私下解决。王先生,你们那边动作越快越好,然后帮我盯着点,只要看到有质疑的评论,都重点关注起来。千万不能让这帮网友胡说。”
王先生干这一行,见的人多了,郑虹的借口他半个字都不信,一听就知道当中有猫腻。
不过,这倒也不关他的事,有生意做就行。
“郑女士,这事我倒是有路子可以办,不过话先跟你说清楚了,炒热度不过是买点水军的事,降下去可就难了,价格起码得翻一倍,预付一半定金。”
郑虹脱口道:“这么贵!我上回让你们炒热度不是已经给了几十万吗?现在我不炒了,剩下的钱直接用来限流不行吗?”
王先生的语气不好听了:“账是这么算的吗?你说炒我就费劲给你炒,你一句不用了我就要退钱?世界上哪有这样的好事?合着你找我白/嫖啊?”
郑虹得罪不起这种人,又着急办事,无奈之下只能好声好气地跟对方道了歉,又承诺该给的钱都会给。
她现在手头已经没有可以流动的现钱了,因为那边要得急,只要咬咬牙借了笔小额贷款,将定金打过去。
王先生说话虽然不好听,办事效率却是一等一的,钱刚到账不久,这边的热度排行就往下降了好几名。
郑虹紧张地坐在电脑前,直到看见了这一幕后,才终于呼出一口气,好像刚打完一场硬仗那样,瘫在了座位上。
这种把柄被人捏在手里的感觉实在是太不好了,光是降热度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她明天必须找到郑硕,事情是他搞出来的,就得他负责到底!
否则自己一定要把郑硕那些事给揭出来,干脆谁都别想好过!
但事情没她想的那么简单,一些网友们很快就发现了掉赞和限流的事,这笔账自然又被算到了cv飞鸟的头上。
“我靠太不要脸了吧,我眼睁睁看着自己掉了好几千的赞。怎么做了亏心事还要捂住别人的嘴不让说话吗?”
“什么都别说了,去抵制他那部动漫就可以了,绝对不能让这种人如愿以偿!呸,简直是侮辱角色。”
“有一说一,飞鸟的声音其实真的很不错,但太死板没有感情了。我简直难以想象他怎么配我最喜欢的高岭之花圣骑士王子,大家也别骂人,客观的把缺点都列出来就好。”
号召之下,一些原漫画粉丝义愤填膺地点开了制作组发布的预告片,打算挑毛病抵制配音。可是这么一听,他们意外地发现,这次的国语动漫配音水平竟然相当地高。
过了好一会,才有人弱弱地说:“对不起各位,我立场不坚定了,我竟然觉得这个配音跟我们王子殿下很搭啊……”
这部漫画中的男二号是一国的小王子,因为受到父亲的放逐和追杀,被迫加入圣骑士团,与同伴一起经历冒险和复仇。
人物的性格偏激执拗,清冷孤高,虽然不是绝对的正面人物,但非常出彩,也吸引了很多粉丝。
这些漫画粉丝们有一部分根本没有关注郑虹这件事,只听说有个人品非常差劲的新人要给自己最喜欢的角色配音,就纷纷跑过来抵制了。
但他们没有想到,点开视频,配音cv的声音竟然非常清冷悦耳,关键是技巧和感情也非常到位。
他将骑士王子对于命运的不满,对于父亲的爱恨交加,以及对于同伴不经意间的温柔,都演绎的恰到好处。
让人不知不觉就被完全带入到了情绪中去,甚至连抵制的弹幕都忘了发。
那条称赞的评论一出,底下有不少人都在骂博主没原则没立场,但却成为了最高赞,被顶到了评论区第一。
不过这个小插曲郑虹暂时就没有关注到了,因为就在她惶恐不安焦头烂额的时候,有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提醒郑虹,今晚22点,还有之前跟她约好的视频采访。
这个视频采访是之前约好的,一家网络媒体要就这次发生的事件跟郑虹进行直播交流,从而扩大社会影响。
郑虹被刘栋梁一吓唬,完全没想起来,差点忘了时间。
她接到对方电话提醒上线的时候才恍然想起,差点懊恼的哭出来。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之前这家媒体前来联系自己的时候,郑虹本来还有些沾沾自喜,就在刚刚还特意做了个面膜。
结果情况变了,现在她就盼着越少人关注越好,偏偏还有这么个事无法推脱,采访一出,又会吸引一波眼球,真是要命。
郑虹的估计是正确的,直播尚未开始,就已经有不少人涌入直播间准备收看这次访谈。
见到郑虹上了线,大家都觉得很同情。
“我感觉这位母亲好憔悴啊,摊上这种不要脸的亲戚,还没发讨个公道,一定非常困扰吧。”
“一般人知道要直播,多少也会打扮一番,但你看她头发乱乱的,脸上的皮肤状态也很差,就知道这绝对装不出来。可怜天下父母心。”
“有点担心她女儿哎,小姑娘那么多才多艺的,以后前途无量,别留下什么心理阴影就不好了。”
“郑女士,我们开始吧?”
45、第 45 章
看到观众的情绪调动的这么高, 采访记者也觉得很满意,冲着郑虹说道:“看您的脸色很不好,是不是因为这段日子的精神状态不佳呢?可否透露一下您女儿的状况?”
“星星是个很胆小的孩子, 因为这件事她受的影响很大,我非常担忧……”
稿子都是事先准备好的,明明知道自己在睁着眼睛说瞎话, 郑虹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讲。
她总觉得随时会有一个人冒出来揭穿自己, 因此神色恍惚, 不时就要擦一擦冷汗, 落在网友们眼中, 倒是落实了“精神状态不佳”的说法。
“没有别的要求, 只是希望对方能给出一个说法, 当面道歉……”
郑虹一边说,一边紧张地关注着弹幕, 好在刘栋梁非常守信用,似乎没有半道冒出来揭穿她的意思。弹幕里都是一些鼓励的话。
然而就在这时,她忽然看到了一条评论:
“喂喂喂,你们有没有看到啊, 飞鸟刚才发微博了哎!说他是被冤枉的,还说正在急急找证据。这件事会不会有反转?”
这句话正好戳中了心中最恐惧的那个点,郑虹脸色大变,骤然失声。
她大脑中一片空白,忘记了这是在直播,手忙脚乱地点开了童隽的微博, 想要看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却因为太过慌张碰掉了话筒。
眼看郑虹说的好好的,那边忽然是噼哩啪啦一阵响, 差点把人的耳朵震聋,人像的画面也没有了,变成了郑虹的电脑桌面。
这个变故把网友们都吓了一跳。
直播间密密麻麻的弹幕都在问什么情况,生怕是这位看上去很憔悴的母亲出事了。
但随即,他们就看见郑虹那边的页面变成了飞鸟的微博主页,然后将对方的最新微博点开。
郑虹看完之后,发现自己想多了,童隽这条微博并没有公开什么有力的证据,而是再次发了之前《骑士》配音组的官宣海报,声明自己绝对不会因为抵制而退出。
同时他也表示,清者自清,他没有做过郑虹所说的事,也一定会找到证据来证明这一点,无论是动漫配音的质量,还是事情的真相,都请大家拭目以待。
这是出事以来,他做出的首次回应,动漫制作组还给童隽点了个赞,转发了这条微博。
郑虹的心脏一紧又一松,松口气的时候,感觉自己的眼前都有些发黑。
然后她就听见了疯狂响起的手机铃声,骤然想起,自己刚才是在接受直播采访。
坏了!
豆大的冷汗顷刻间冒出来,郑虹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最大的蠢事。
因为这场直播事故,好不容易降下去的热度一下子飙升,瞬间冲上热搜,网友们惊诧不已,议论纷纷。
说不通啊,郑虹面容憔悴心神恍惚还可以解释成是对女儿的关心,那看见人家飞鸟辟谣的微博就慌了又是怎么回事?
她是受害者吧,遇到对方嘴硬不肯承认,不是应该生气愤怒吗?竟然急道忘了在接受采访是什么鬼?
从郑虹发布第一条“音频证据”开始,舆论就一直对她呈同情态度,但因为这么一件事,质疑之声顿时四起,评论和弹幕中纷纷提出疑点,希望郑虹能够解答。
郑虹焦头烂额,只能解释说是因为身体本来就不适,再加上听说对方竟然还不承认,太气愤了才会如此。
然后她就托词要去医院,中断了这场直播。
关掉电脑之后,郑虹独自坐在家里,全身都在发抖。
一个麻烦还没解决,又来一件,这下真的完了!
该怎么把这次的失误弥补过去?郑硕,只能去找郑硕了!
郑虹心乱如麻的同时,童隽正把刺猬放在膝盖上,一边撸一边看微博。
在郑虹的直播事故之前,他微博底下的评论全都是让他滚出cv圈,公开道歉,解约合作的动漫等等,现在总算有了点不同的声音。
网友们的两极分化很严重,一部分觉得童隽的配音很好听,希望他能够演绎骑士王子的角色,同时认为郑虹的举动当中说不定又猫腻,事情说不定有反转。
但另一部分人依旧坚持己见,觉得不会有母亲会拿自己的孩子开玩笑,在底下破口大骂飞鸟故意刺激受害者,太过嚣张。
童隽看到有一条评论质问他,如果问心无愧的话,为什么石斑鱼一直没有出来帮他说话,证明他的清白?按照石斑鱼对他的感情,如果不是遭到了背叛,又怎么可能不出面维护他呢?
童隽本来没想回复评论,但实在是被对方给气笑了,于是没忍住回了一句。
飞鸟v:“石斑鱼是什么东西?”
这条回复可让之前真情实感了很久的cp粉们炸了锅。
飞鸟是不是骚扰过未成年人暂且不提,最起码凉薄负心是真的,石斑鱼简直太让人心疼了。
她们关注了对方那么久,可以说是见证了两人感情的点点滴滴,好不容易看到了这么一个痴情的好男人,还以为自己磕到真的了。
结果没想到石斑鱼大大付出了那么多,居然被这样一个阴险自私的人辜负,还当众问他是谁,实在是太可怜了。
从事发到现在,石斑鱼一直没有出面发声,可见受的打击不小,粉丝们很是担心,纷纷想方设法的安慰,郑硕的微博私信几乎都被挤爆了。
这些纷纷扰扰,郑硕是第二天早上起了床才得知的。
他最近也同样被这些事弄得筋疲力竭。
郑硕是真心喜欢童隽的,结果他的喜欢把人家给坑了,最后却还要昧着良心任由对方被污蔑谩骂,这份愧疚折磨的他吃不下睡不着,几天下来就瘦了一大圈。
受不了网友们那些恶毒的评论,每一句对他的安慰都好像是在反讽一样,郑硕昨晚精神上实在受不了了,早早吃了两片安眠药,蒙头睡觉。
他沉沉地睡了一晚上,第二天上班都差点迟到,不过精神头倒是恢复了不少。
匆匆赶到单位之后,郑硕吃了片面包,这才来得及打开微博关注事情的最新动态。
然后他就看见了铺天盖地的私信,以及——童隽的那条“石斑鱼是什么东西”。
半片没吃完的面包从郑硕的手里掉了下去,他的心猛地一提,盯着那条微博挪不开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他拖延了这么久,担心了这么久,终于还是被童隽知道了这件事!
可是……可是他是什么时候,又是怎么得知的?他不是一向都不怎么登录这些小号的吗?
既然知道了,为什么还会做出这样的回应,为什么没有联系自己?
郑硕心乱如麻,咬咬牙,给童隽打了电话,想把事情问清楚。
童隽很快接通了:“喂,你有事吗?”
他带着讥讽的声音让郑硕呼吸一窒,然后他小心地问道:“隽隽,网上的新闻……你都看到了?”
童隽道:“怎么,我要是说看不到,你是不是永远不会给我打这个电话?”
郑硕深吸口气,低声道:“隽隽,你别这样,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是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是……”
童隽懒洋洋道:“是郑虹偷看了你的手机,发现了这个秘密,用把你对我的感情公开出来要挟你,所以你才会当缩头乌龟,任由她在外面胡言乱语。甭说了,我都知道。”
“你——”郑硕觉得脸上火辣辣的,“隽隽,你冷静点,我也是不得已,我对你是真心喜欢……”
童隽很冷静,他也没必要跟这种人生气:“你不是不得已,你可以选择把证据摆出来,还我一个公道,但是你没有,因为你怂,受不了被别人指指点点。你也不喜欢我,一个自私自利的人,不配说这两个字。”
郑硕深吸口气:“我知道你很伤心,对不起。“
童隽笑了笑:“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我伤心?别不要脸了。”
他的话不好听,但是语气舒缓,用陈述事实的腔调把郑硕给骂了一顿,然后挂断电话。
郑硕听到那边的忙音,觉得心如刀绞,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做的事和愧疚悔恨,还是因为童隽的态度而愤怒痛苦。
童隽从小到大连大声说话的机会都很少,尤其是对着自己,更是乖巧温顺,他竟然会这样态度大变,一定受了很大刺激。
除了郑虹,没有第二个人能告诉童隽整件事的详细真相。
郑硕的心头升起难以遏制的怒火,把刚才挨那顿骂的憋屈和之前被刘栋梁勒索的事,也都一并怪到了郑虹身上。
她究竟还想搅和出来多少事?真以为自己没有脾气吗!
要是把他逼急了,干脆大家撕破脸,鱼死网破算了,也好过这样两头受气!
46、第 46 章
他的脸色实在是太难看了, 旁边的同事看见郑硕脸色苍白,凑过来问道:“小郑,你没事吧?今天的工作不多, 如果病了就休息一下。”
郑硕还真是一点上班的心情都没有了,苦笑道:“好,谢谢……”
他话音刚落, 外面就又有一个同事走进来, 扬声喊他:“郑硕, 有人找你。好像说是你姑姑。”
郑硕心里简直对郑虹厌恶极了。他正好也想找郑虹, 一听她来了, 冷着脸走了出去,
郑虹正在前台处等着, 郑硕看见她之后,连句寒暄都没有, 沉声道:“你又来干什么?”
所有的事都是她搞出来的,要不是郑虹来这一手,自己跟童隽之间明明不会有任何的矛盾和隔阂!
结果郑虹的脸色比他还要难看,一把抓住郑硕的手臂, 郑虹几乎是恶狠狠地说道:“跟我走,我有事要和你谈谈。”
郑硕不耐烦地说:“我还要上班呢,你有什么事直接说。”
郑虹一想刘栋梁手里的东西,就觉得整个人好像坐在火盆上那样不安。
因为昨晚的直播事故,她又加了很多钱才把热搜降下去,现在已经欠了几十万的网贷!
短短一天时间, 郑虹已经焦头烂额,现在连吃人的心情都有了,眼看郑硕居然还是这种态度, 更加认定他根本打定了主意揭穿自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郑虹尖着嗓子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上班!行,觉得我拿你没办法是吗?那我就在这说!”
她整个人疯疯癫癫的,一边说一边叫出来:“你郑硕喜欢重组家庭的弟弟……”
“你疯了!”话还没嚷完,郑硕就又惊又怒地打断了郑虹,“别嚷了,出去说!”
他以身体不适为理由迅速请了个假,和郑虹出了公司。
找了个地方刚坐下,郑虹就迫不及待地开口质问郑硕:“你不是跟我说证据都删了吗?为什么还留着?你要是不同意我的做法就早说啊!我都发了那么多条微博了,你又想替童隽洗白,诚心坑我是不是?”
郑硕莫名其妙:“你在胡说什么,证据我早就删了。你都拿我和童隽那些事来威胁我了,给我反抗你的机会了吗?”
他居然还在装,要不是亲眼见到了刘栋梁那里的转账记录,郑虹都要被郑硕那茫然的表情给糊弄过去了。
看不出来这小子还是个演技派,她一冲动,几乎都想把刘栋梁叫过来当面跟郑硕对峙,但是仅存的理智阻止了郑虹这样做。
毕竟现在对方手里也有她的把柄,把这个人得罪了对郑虹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于是她含糊道:“我昨天接到了一个匿名电话,对方手里有童隽当初那段录音的原音。难道不是你给的?除了你没别人有!”
郑硕听了之后也满脸震惊加茫然,那录音除了他自己之外,连童隽那都没有备份,而且他手里的那些也已经在前几天都删的干干净净了。
虽然对郑虹的人品存疑,但她应该不会用这种事来开玩笑,所以那个人的证据是哪来的?
上回郑硕跟童隽吃饭的时候,事情还没传开,他根本就不知道原拓曾经将自己的手机短暂地偷走过,因此丝毫没有怀疑童隽那边,脑海中快速排查着接触过自己手机的人。
“不是我,我也说不好是谁。”郑硕皱眉道,“所以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郑虹并不怎么相信郑硕的话,但她现在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已经顾不得深究原因了。
证据已经流出,昨晚的直播上还有那么大一个破绽,她必须想办法解决这个隐患。
郑虹迅速作出决定:“好,如果不是你,你就跟我去找童隽,当着我面和他坦白这件事,让他出面认下,给网友道歉。”
郑硕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别装的好像你最无辜似的。你不是早就答应劝说童隽配合我进行这次炒作了吗?但是你可一直没跟他说过吧?”
郑虹讥诮地看着他:“只要在别人把证据公开之前,让他自己开口把这件事认了,那么什么指控都是无效的,这是目前最好的方法。”
你自己污蔑了别人,还要让人家出来作证,说你污蔑的对?
还不是看童隽好欺负!
郑硕联想到和童隽之前的那段电话,顿觉心疼了,气怒道:“胡说八道,还让他出来给网友道歉?你怎么想的,不可能。”
“好,不可能就算了。”郑虹干干脆脆地站起身来,“我也想清楚了,既然你一心向着童隽,不顾我这个姑姑的死活,那么咱们就撕破脸。”
她冷笑着说:“你那些事我也都一并发到网上,让网友们都知道,你郑硕就是个骗子,捏造别人跟你是一对,又反过头来配合我往喜欢的人身上泼脏水。看看咱们谁挨骂多,谁受的影响大!”
郑虹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心里也火烧火燎的。
网上的热度还在扩散,她已经欠了上百万的外债,在这个当口,证据绝对不能公开!
是谁给了刘栋梁证据已经不重要了。
不管是不是郑硕捣的鬼,既然那些音频已经流了出去,唯一的办法就是让童隽抢先把所有的罪责都认下来,这也是目前损失最小的方案。
童隽家那么有钱,发展的途径多着呢,对他来说,这点打击根本就不算什么。
她现在骑虎难下,所以不惜彻底跟郑硕撕破脸皮,也要逼着他答应自己的要求。
郑虹知道郑硕最怕什么,这个威胁百试百灵,可是当她说完这番话的时候,郑硕忽然将手重重地在桌子上一拍,大声吼道:“那你就滚!”
郑虹一愣:“你说什么?”
郑硕站起身来,比她高出半个头,他逼视着郑虹,用一种阴鸷的表情说道:“我说,我不可能这样去要求童隽了,我说不出口。你想揭穿我,大家一起玩完,那就随便吧!”
他真是受不了这种被所有人都看不起,被所有人都当成怂货的感觉,一个两个都来斥责他威逼他,真的当他没有脾气吗?
郑虹怎么也想不到郑硕竟然会这样对自己说话,她惊怒道:“你疯了!你想没想过后果?”
“疯了也是你逼的。”郑硕说完之后,一脚踢开椅子,出了包厢的门。
他虽然反抗了郑虹,但心里也不是不害怕的,出门之后也不想见人,干脆回到了没人的家中,将自己锁在了房间里。
“哎!哎!你给我回来!”
郑虹追着郑硕要出包厢,可正在这时,她的电话铃声疯狂地响了起来。
又怎么了!
郑虹没好气地接了电话,也不管对面是谁,直接道:“有话快说!”
“郑女士,我是华丰经纪公司的负责人王经理,前两天刚刚同您签过关于您女儿苗星的培训合约。”
郑虹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声音低下来了:“是,我记得。”
王经理道:“非常抱歉,现在由于网上一些不好的流言,我想跟您确认一下。如果之前苗星的经历有造假成分,那么将涉及到您作为监护人的违约和赔偿问题……”
郑虹越听越是不妙,连忙道:“等等,不过是一些网上的谣言而已。您是做这行的,应该经常会跟一些真真假假的言论打交道,总不能因为这个就说我违约吧!”
王经理有点惊讶:“您还没看吗?可是刚才被您指控的cv已经发布了相关证据,指称配音是您伪造的。”
郑虹的身体晃了晃,整个人都差点没站住,这下别说去追郑硕,她觉得自己连呼吸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真、真的?”她颤声说。
王经理大概也觉得郑虹目前这个一问三不知的状态非常难以沟通,于是说道:“您先了解一下情况吧,给您两三天的时间,我希望能有一个明确的解释。”
挂断电话之后,郑虹扶着椅子坐下来,这才鼓起勇气点开微博。
她太希望王经理是在骗自己了,可惜童隽发的微博上面清清楚楚,放了几段带有初始生成时间的原始录音。
他也没说什么别的,就说这是以前联系配音时录下来的,本来都删了,又想办法恢复硬盘,找到了文件。
郑虹只觉得五雷轰顶。
她的手机不停震动,微博上的私信数目已经变成了“999+”。
点开之后,最上面的一条私信就是刚发过来的——“亏我还同情你给你买了头条,结果是个不要脸的骗子,消费孩子污蔑亲戚你是不是人啊?我他么要告你诈骗!还老子钱!”
后面跟着无数条谩骂,全都是大同小异。
这当中也有一部分人觉得事情几经反转,不能一味随风倒,他们倒是没骂人,但都在郑虹,希望她站出来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可是问题就在于,这“合理的解释”郑虹根本就拿不出来啊。
她气的随手一挥,将一个玻璃杯扫到地上。
服务员在外面听见了,推门看了一眼,郑虹尖声道:“看什么看,我一会赔给你!”
她独自在包间里急的团团转,无能狂怒了好一会之后,郑虹逐渐冷静下来,咬了咬牙。
不能放任事情这样失控下去,郑硕既然不肯找童隽,那就她来!
不管用什么手段,一定要让童隽反口,将这件事认下来,公开道歉!
郑虹素来是个雷厉风行的性格,决定之后,说干就干,打电话联系童隽,要约他出来。
“郑阿姨啊。”童隽的语气淡淡的,“我现在没心情出门,您有事的话就来我家说吧。”
郑虹微微犹豫:“你爸爸和哥哥在家吗?”
童隽实话实说:“不在。”
郑虹对于童隽的印象,还是曾经见过的那个懦弱少年,她有信心自己能够摆布得了对方,却忌惮童海生和童磊这两个人。
听说这两人不在家,郑虹又实在着急,想了想之后,便表示让童隽等一会,自己这就过去。
童隽听来听去,发现郑虹的意思竟然是要独自过来,也有些意外。
之前安排刘栋梁将这件事戳破之后,他知道郑虹情急之下,一定会去找郑硕,逼迫他从自己这里找突破口。
这些都在童隽的预计之内,但让他没有料到的就是郑硕这次竟然没有妥协,反而是郑虹亲自上阵,估计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了。
奇怪啊郑硕,怎么良心发现了一丢丢呢?
说好之后,郑虹一路将车开得飞快,没用多久,就到了童隽家附近。
这一片是高级住宅区,背面不远处是起伏的群山,高大的乔木掩映着黑色的柏油路,一直蜿蜒向上,无论是风景还是绿化都做的极好,正是郑虹梦寐以求想要生活的环境。
谁不喜欢过有钱人的日子?她也不过是希望自己和孩子都过的更好罢了。
这样想着,心虚感稍稍减轻了一些,郑虹站在童隽他们家小区的门口,请保安给童隽打了个电话,确认身份之后才被放进去。
童隽早就到了门口,请郑虹进了家,冲她点点头道:“郑阿姨。”
以前在邵玉琳家的时候,郑虹也曾经见过童隽几次,印象中是个不太起眼的少年,没想到他才回到童海生这边每几个月,改变了发型和穿戴,形象上倒是焕然一新了。
她看了看童隽,点了点头,用长辈的口吻说道:“个子高了,人也越来越精神了。这段时间过的还不错吧?怎么也没回去看看你妈妈。”
童隽不置可否:“您上门来有事吗?”
说话间,两人面对面坐在了沙发上,郑虹定了定神,拿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抬头时已经肃了神色。
她带了几分威严说道:“隽隽,阿姨这次过来,确实有非常重要的事情。cv飞鸟是你吧?”
童隽本来以为这人应该是上门求情的,结果看她居然这幅架势,倒是颇有些意外。
他说道:“是。怎么,阿姨可别告诉我,您编了这么久的瞎话,都不知道诬陷的人是谁。”
郑虹已经酝酿了一路的情绪,闻言一下子就急了,厉声道:“我当然不知道是谁!咱们两家是亲戚,如果你早跟我说那个人是你,我还可能这么做吗?!”
童隽惊住了,他没想到一个业余人士竟然也可以拥有这样逼真的演技。
郑虹觉得小孩已经被自己震慑住,于是再接再厉,做出一副又急又怒的样子:
“我真是被你和郑硕害惨了。我发现郑硕背着家里找了个男的谈恋爱,哪里知道那个人是你,还以为他在外面跟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块了,我为了管教他,就说要把这事告诉他爸。”
童隽心道:“懂了,她可能准备让郑硕背锅。”
果然,郑虹接着道:“可是郑硕不让我说,还告诉我,他什么都没做,是有人缠着他。我就想帮他教训教训这个无赖,也让对方彻底死心,才想出来这么一招,结果居然是你!”
童隽看了一眼自己扣在沙发上录音的手机,说道:“我没和郑硕谈恋爱,这是他跟你说的?”
郑虹一副非常懊恼生气的样子:“要不是他亲口告诉我,我能用这种招数吗?现在你在那发微博辟谣,让我怎么下台?都怪你们两个说话不说清楚,瞒着家里胡闹,倒给我惹了大/麻烦!一条微博那么多人转发,照这样下去,再过两天你爸妈都得知道,你说怎么办?”
童隽听到这里,算是彻底明白了郑虹这通装腔作势的目的——她这样疾言厉色,不是真的生气,完全就是为了吓唬自己。
毕竟现在证据确凿,这些事郑虹根本就赖不掉,所以她索性就先实话将自己的行为说了出来。
而后不能童隽反应,她又反过头情绪激动地指责受害者,仿佛自己会这样做的全部原因都是他们两个犯下的错误造成的,这样的后果也不在她的预计之内。
如果听到这番话的人真是原主,肯定早就不知所措了。
他不会有功夫去想那微博怎么会传播的这样广,郑虹那些话又是不是合理,他的第一反应只会是自己闯祸了,千万不能让父母知道。
童隽将透明的玻璃杯在手中慢慢地转着,似笑非笑:“那怎么呢?”
郑虹看了看他,然后终于仿佛疲惫似的叹了口气,说道:“隽隽,你可别怪阿姨刚才训你,弄出来这么大的事,对你还有小硕的影响都不好,我也是着急。”
“这事本来也得怪我。”她说,“我又不是你们两个的父母,操这份心干什么,结果好心办了坏事,现在也弄得脱不开身了。”
“不过其实你也不用害怕,毕竟网友们根本就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只要新闻的影响不再扩大,这件事自然而然就过去了。”
郑虹道:“隽隽,我建议你出面发条微博道歉,就说那些证据都是你伪造的。现在有不少网友就是瞎杠,你越倔着,他们越跟你较劲,等你道了歉,大家没兴趣了,自然就散了。”
童隽听到这番话,简直都佩服极了,郑虹真不愧是在这一行里面混迹多年的人才,睁眼说瞎话颠倒黑白,对她而言根本连半点压力都没有。
她一进门先把帽子扣到童隽头上,说一切的麻烦都是因他而起,一连串的证据砸过来,快的不给人思考的余地,力求把人砸懵。
等到对手的情绪正又慌又惊又莫名其妙的时候,她再话锋一转,说起能够将这件事“简单”解决的方案,仅仅是一个道歉就好,前面那所有的麻烦都没有了。
恐吓加上利诱,说来说去还是让童隽出面,把所有不好听的名声、叫人无法承受的后果都给承担了。
这样一来,就算是别人手里有着任何的证据再拿出来,都无法打击到郑虹了——毕竟当事人的话是最有力的嘛。
这手算盘,真是打的好极了。
可惜,童隽却并不是郑虹想象中的那种遇到点事情就会六神无主,任由摆布的人。
他曾经是个被父兄呵护宠爱在温室里的小王子,但家逢变故之后,剩下的日子都是自己熬出来的,他见识过疯狂的迷恋与追逐,也见识过最丑恶的诬陷和诋毁。
童隽相信大多数人都是善良的,也愿意去体谅某些不得已和难处,但像郑虹这种为了利益不择手段,贪婪自私到了极点的人,他只想让对方做梦去吧。
童隽点了点头,说道:“行,我明白了。”
郑虹好生费了一番口舌,才把对方给绕了进去,她得了童隽这么句话,简直就像完成了一件不可能实现的任务似的,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郑虹连忙问道:“你答应了是吗?这就道歉?”
违约赔偿金,网贷贷款,网友们的催促……这么多压力扛在肩头,她一分钟都不想拖。
童隽看着郑虹那张假惺惺的脸,忽然就想起原拓每次骂李欣丽他们的样子,这一瞬间刺猬上身,说道:“我道你妈的歉。”
他很少爆粗口,这下算是彻底被原拓给带坏了,骂完之后还觉得挺爽。
郑虹目瞪口呆:“你在跟我说话?”
童隽冷笑道:“你把我录制的语音片段剪辑翻录成电话录音,这叫诬蔑,是犯法的,别以为不分青红皂白给我扣顶大帽子就能把我吓住了,你为了我好?我父母俱在,你是什么东西!”
郑虹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气怒道:“我是你继父的亲妹妹,怎么就没资格教育你了?是你爸和你哥哥教的你这样跟长辈说话吗?”
童隽挑眉一笑,点了点头,便去拿桌上的手机,迅速调出郑硕父亲郑安秋的电话号码。
“行,那我就问问郑叔叔,是不是他们授权你‘教育’我的,让你在我家里趾高气扬地跟我摆长辈的架子!”
郑虹眼看他拿着手机就要拨号,只觉得心惊肉跳,她没想到以往那个性格软绵绵的小子竟然这么强硬,竟然还要拿这种事跟他家长告状。
眼看着童隽不是在开玩笑,他的手马上就要按下拨号键,郑虹终于慌了,连忙上去,一把将童隽的手机给抢了下来。
她死攥着童隽的手机,腆着脸说道:“隽隽,你这是干什么?咱们有话好好说。可能阿姨的性格直,不太会说话,哪里不妥当得罪了你,你也用不着这样发脾气吧?”
“网上的话多难听你不是不知道,你把这些告诉家长,不是叫他们担心吗?”
她已经无耻到头了,童隽根本不想跟郑虹说话,见她紧攥着自己的手机藏到背后去,也不抢了,转身拿起座机话筒拨号。
好在他刚才看了一眼,已经把郑安秋的电话号码给记了下来,迅速拨通了他的电话。
郑安秋在那边“喂”了一声,童隽也没跟他寒暄,直截了当地就说:
“叔叔,郑阿姨现在在我家,莫名其妙地就说我在跟郑硕谈恋爱,还要替我父母教育我,就在微博上发了一段假音频,我想问问这件事你们知情吗?为什么她要替我的父母教育我?”
因为不想让郑虹捣乱,童隽的语速很快,电话另一头的郑安秋愣了愣,随即温和地说道:“隽隽是吧?你别急,具体发生什么事了,你慢点跟叔叔说一遍。”
郑虹连忙去拦,但怎么也争不过童隽这个大小伙子,双方正在僵持中,门被从外面打开,童海生回家了。
郑虹一来,童隽便给童海生和童磊发了微信,电话里没法把这么复杂的事情经过说清楚,童海生也没想到自己一进门,看到的是这么乱糟糟的场面,怔了一下。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快步走过去将小儿子护在自己身后,看着郑虹,语气很不好地说道:“郑女士,你在干什么?”
47、第 47 章
看见童海生, 郑虹简直悔得肠子都青了。
她本来以为童隽是容易摆布的小白兔,这才打算从对方身上下手,结果这回所有的事情弄得一团糟, 完全和她来童家之前的规划不一样。
早知道童隽的性格这么刚,她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来这一趟。
郑虹连忙赔笑道:“童先生您好,我是郑安秋的妹妹, 今天是想来看看隽隽……”
话还没说完, 郑虹就被童海生冷厉的眼神吓住了, 她忍不住缩了下脖子, 一句话都不敢再吭。
童海生冷冷地说:“我不管你是谁, 我只知道你今天上门来对着我的儿子指手画脚, 就是看不起我童海生。赶紧走吧, 我们童家不欢迎你这样客人,这笔账, 你要算,咱们就上了法庭好好地算!”
郑虹的心猛地一沉,她颤抖着嘴唇,只觉得一层凉意漫了上来。
作为一个崇拜金钱的人, 她也对有钱有势的童海生十分畏惧,敢算计童隽,明摆着就是欺负他爹不疼娘不爱,性格还懦弱,不敢把事情说出去。
但是碰上童海生就不一样了,听到对方一开口就要上法院, 郑虹慌的不行,她连忙恳求道:“童先生,咱们有话好好说。您听我解释, 这事确实是我办的不谨慎,真是太对不住了,千万请您原谅。”
她看童海生毫无动容,这几天积攒的惊惧越发使得整个人都语无伦次:“这、这怎么能上法院呢,大家都是亲戚,算我求您了……”
童隽道:“郑阿姨,刚才你说我没爹妈教育,让我出面背锅道歉的时候,也没记着咱们是亲戚呀?”
他在这说着,童磊也跟在童海生后面急匆匆赶回来了,童海生进门时就看见郑虹在撒泼,他忙着保护童隽,连门都没关,童磊就直接冲了进来。
他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进屋就童隽说了那么一句话,顿时气的脑门子冒火,也顾不得什么风度不风度的了,上去拽住郑虹的胳膊,一把将她拖到门口。
童磊厉声道:“我家姓童你家姓郑,谁他妈跟你是亲戚!真是欺人太甚!我告诉你,就是跪下磕头也没用,敢欺负我弟弟,这件事我家跟你没完!滚!”
郑虹还想辩解求情,童磊却大声道:“赵叔,帮我把她扔出去!”
他没带保镖回来,司机听见了连忙匆匆赶来,帮童磊架着郑虹,直接粗暴地将她从童家的院子里扔了出去。
郑虹没想到童磊好歹也是个少董了,脾气竟然这么直接,简直狼狈不堪,一只鞋都掉了,挣扎道:“我走,我自己走!”
司机根本不搭理她,直接把郑虹从童家院子的大门里推了出去。
门擦着她的鼻尖重重关上,片刻之后又打开,一只高跟鞋和她的手提包被从里面扔出,滚到地上。
郑虹狼狈不堪,光着一只脚将滚到路中间的鞋子捡起来穿上,有路过的行人好奇地看着她,离开的时候还在频频转头。
郑虹心急如焚,现在童隽这边非但不能成为突破口,还等于是结仇了,但她的问题可还没有解决。
经纪公司的违约通知,欠下的高额网贷,网友们要求的解释,以及童家声称要将她告上法庭……
郑虹一开始本来不敢把这件事告诉她大哥郑安秋,因为她知道自己一定会挨骂的,可目前这种情况,大哥却成了她唯一的救星。
郑安秋就算会骂她,但也不能看着她被童家以诽谤罪追究责任,只要去求一求郑安秋,让他劝劝邵玉琳帮自己说情,童隽也不可能不听他妈的话。
更何况,邵玉琳那边还有专业的公关团队,也可以帮助她商量一套方案出来,将这件事的风险降到最低。
不过算盘是这样打的,要张嘴提出这个要求并将对方说动谈何容易,面对着童隽这个孩子她还能仗着年龄辈分压一压,到了哥哥嫂子那里,就真得低声下气地求人了。
这么大的事,哪怕跪下磕头都不嫌多。
郑虹越想越是心烦意乱,怀着最后一点希望,匆匆往郑安秋家里赶去。
童海生和童磊到家之后不由分说就护着童隽,实际上两人对整件事情也只听说了一小部分,等到郑虹走了,童海生这才摸摸童隽的头让他别害怕,要他仔细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童隽一五一十地讲了,又把郑虹之前说话的录音放给两个人听。
童磊从接到童隽的电话开始就一直捏着拳头咬牙切齿的,等到把郑虹那段录音听完,他阴着脸点了点头,二话不说,起身就走。
童隽起来挡住童磊:“哥,你干什么去?”
童磊怒火中烧,把眼睛一瞪说道:“郑虹不要脸,郑硕也不是什么好人,等我先把他给揍一顿再说!什么东西!”
童隽道:“还有件事我没讲完,郑硕现在应该已经跟郑虹闹翻了。”
他把先前刘栋梁的事掐头去尾给另外两个人讲了一遍。
童海生道:“隽隽这个办法好,郑硕那边不知道怎么说,郑虹可是一出事就把黑锅都给甩到自己侄子身上了,这段录音要是被郑安秋听见了,恐怕他也不会再帮郑虹的忙。等于彻底断了郑虹的后路。”
他话是这么说,但脸一直冷着,完全没有平日里对着两个儿子笑眯眯的和蔼劲,童海生这幅神色当然不是冲着童磊和童隽,而是着实被郑虹的行为气的不轻。
当着孩子的面,童海生不想表现的特别愤怒和冲动吓到他们,心里却打定主意要让郑虹好好为她做的事付出代价。
童磊听完了,却没有太大的反应,依旧说道:“你有准备是你聪明,可不是他们不缺德。这口气我必须得出。什么东西!”
他绕过童隽,脚下的步子飞快,转眼间就消失在了门口,把大门砰一声给甩上了。
童隽跟了两步没追上他,便道:“好吧,那哥哥加油。”
童海生也没拦着童磊,就没有这么欺负人的,要是年轻二十岁,他自己都要抡着拳头上了。
童磊走后,童海生道:“隽隽,爸爸和哥哥都给你出气,你别再操心这事了。”
童隽点了点头,童海生又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故作轻松地说:“小家伙,人不大鬼主意还挺多,谁教你自己想这些的,多影响心情。下次遇到什么事,第一时间跟你老爸告状,看我怎么欺负他们。”
童隽也微微地笑,片刻之后道:“嗯,好。”
童磊一路气势汹汹地出去,简直怒火中烧。
他跟郑硕实在算不上熟,而且因为“被抢了弟弟”这种微妙的嫉妒感,他也一直都看对方不怎么顺眼。
先去了趟郑硕的公司,得知对方请假了,童磊空跑一趟更加憋屈,他也不想给对方打电话,又打听了郑硕自己住那间公寓的地址,就直接找上了门。
郑硕在将郑虹赶走之后,也觉得六神无主,就浑身无力地躺在自家的沙发上愣神。
他既不够有魄力,又不够狠,实在不知道这件事应该怎么处理了,甚至连面对都不想面对。
正在这个时候,家门就被人砰砰砰敲响了。
郑硕听这砸门的力道活像土匪上门讨债的,从沙发上坐了起来,警惕地朝着门口的方向看去,犹豫要不要应声。
外面的人却好像暴躁极了,他这稍一迟疑的功夫,对方已经在门上重重踹了一脚,冷声道:“郑硕,别装死,我是童磊,你开门!”
童磊说着又往郑硕家门上踹了两下,不管怎么说先出一出心口憋着的这股恶气,要不然他就要炸了。
郑硕跟童磊不熟,听了这个名字,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是谁,心中不由有些打鼓。
看他这幅气势汹汹的样子,肯定是童隽那边出了什么事情,童磊才会找上门来,可是会发生什么呢?
童隽是个遇到事默默挨欺负的性格,要不是特别严重,他也不会让童磊知道才对——毕竟在郑硕的印象中,童隽跟这个哥哥关系不亲。
他心里满是疑惑,起身去给童磊打开了门:“小童总,你……”
童磊冷冷地盯了他一眼,侧身绕过郑硕进门。
他接到童隽的电话之后担心弟弟,本来就是一路从公司匆匆赶回来的,一身西装都没换。
进了门之后童磊也不吭声,默默挽起袖子,然后将领带扯松,转身揪过郑硕就是一拳,破口大骂道:“郑硕我艹你妈!”
童磊虽然是个急脾气,但他出身良好又受过高等教育,会这样不顾风度却是少有的事。
郑硕被他当面一拳挥在脸上,整个人都没反应过来,踉踉跄跄地后退两步,童磊又是一脚,踹中了他的肚子。
郑硕痛的弯腰,抬手架住了童磊接下来的拳头,大声道:“你上来就动手,好歹也要让我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童磊刚刚从家里冲出来的时候,心中就充满了愤怒和痛恨,这时打了郑硕一顿,这种情绪也没有消除多少。
他一脚踹翻了沙发旁边摆着果盘的小茶几,冷笑道:“你倒是过的舒服,闯下了祸来,把我弟弟推出去顶锅,自己在家里吃东西睡大觉。果然你们姑侄两个都是一路货色,根本没长良心这种东西。”
郑硕之所以被童磊这样连打带骂的也没有特别恼怒,就是因为他想到童隽就觉得亏心。
听童磊这样说,郑硕用手背蹭了蹭被打裂的唇角,道:“小童总,你就是上门来打架的,好歹也跟我把话说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隽隽和我姑姑又怎么了吗?”
童磊道:“你少这么叫我弟,你也配!”
他说完后一顿,面无表情地盯了郑硕片刻,才又道:“刚才你姑姑去了我们家,让隽隽公开在微博上道歉,承认骚扰过她女儿。还说那微博是你让她发的,音频也是你给的。”
郑硕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没想到郑虹竟然能无耻和不顾情分到这种地步,不光去找童隽说这样的话,竟然还把责任都推到了自己身上。
他腿一软,跌坐在了身后的沙发上,喃喃地说:“这、这怎么可能呢?明明是她先发了微博之后逼着我不要说出去,她怎么能这样?”
童磊冷笑道:“被亲人诬陷的感觉怎么样?爽吗?”
郑硕没说话。
童磊看着他那副德性,心里那股邪火再一次冒上来,他一把揪住郑硕领子,将他提起来,恶狠狠地说道:
“我就想问问,你是没有脑子还是没有良心,郑虹威胁你,你就可以看着她因为你的过失往我弟弟身上泼脏水,这是人干的事吗?啊!”
郑硕道:“隽隽……童隽现在怎么样,他还好吗?”
他说完这句话,感觉自己乱成一团的脑子清醒了些,便说道:
“我一开始没有恶意,我从小看着他长大,是真的很喜欢他,又知道我们的身份不可能有什么发展,所以就忍不住在微博上发了那些东西。”
“我没想到会被郑虹看见……她威胁我说,要把我们的事情说出去……”
童磊将郑硕搡开,讥讽地说:“什么你们的事情,那是你自己发癔症瞎想的,关我们隽隽什么事?”
他几乎是破口大骂:“郑硕,你就这样的缩头乌龟窝囊废,你他妈也配说喜欢人?喜欢到给他惹了麻烦,看他被污蔑又不吭声?我真是谢谢你了!”
他每句话都仿佛砸在郑硕的心窝子里,让他感觉到一阵窒息似的闷痛,几乎喘不上气来,也不敢抬头看童磊。
童磊心里憋的不行,气哼哼地在房间中转了几个圈,又停步瞪着郑硕道:“我告诉你,咱们两家本来也没有多少关系,你们也不用打着从我妈那边下手说情的主意,更别用什么乱七八糟的借口来威胁。”
“这件事情,无论是你还是郑虹,都必须给我一个妥善的交代,要是隽隽因此受到半点影响,我都跟你们没完。我不怕丢面子,也不怕得罪人,我只知道我家的人,我怎么也要护着!”
郑硕低声道:“知道了,我会站出来道歉的。”
他心里无比疲惫,早知道还是要走到这一步,何不当初就站出来呢。
童隽跟童磊虽然是亲兄弟,但从小到大,他跟郑硕相处的时间远远要比见童磊的时间长。
郑硕一直觉得,他们的关系更加亲密,反倒是童磊,不过像个沾了血缘关系的外人罢了。
但现在听到对方的话,他突然发现自己可能一辈子都说不出来,面对着这个比自己还小了一两岁的年轻人,郑硕甚至羞愧的无法抬头,无法反驳。
童磊盯着他道:“好,那我就等着你的处理结果。不过我也告诉你,你赎罪,不代表我们会原谅你!”
他说完之后,又风风火火往外走。
走到门口,看见玄关处摆着个飞机模型,依稀好像跟童隽的是同款,童磊冷笑一声,拿起来就给掼到地上去了,摔门大步离开。
童磊气冲冲来找郑硕算账,而在离开童家的第一时间,郑虹也立刻以最快的速度去了她大哥郑安秋家。
在邵玉琳跟童海生离婚一年之后,郑安秋就和她认识了。这些年来,两人分分合合,经过了了十多年的地下恋情,这才在前不久正式领证,成为合法夫妻。
邵玉琳一直号称“不老女神”,在粉丝们面前也一直营造单身人设。
她嫁给童海生的时候,名气并不是很大,童海生的生意也没有完全做起来,因此这段婚姻一直很低调,不为大众所知。
离婚后邵玉琳逐渐走红,忙于事业,私生活更是防范的非常严密,让狗仔们只能凭借猜测写一些似是而非的传闻出来,使得邵玉琳的感情经历和生活状态更加神秘。
因而郑虹在前往郑安秋家里的时候也非常小心,就怕被什么记者给拍到,绕了好几个圈子之后,她才进了目前邵玉琳与郑安秋所合住的高档小区。
邵玉琳在外地拍戏还没有回来,家里目前只有郑安秋一个人,他在接到童隽那个电话之后就做好了准备,看见郑虹过来也不觉得惊讶。
郑安秋让郑虹坐了,然后问她道:“到底怎么回事,隽隽说的那些我也不是很明白,你又闯了什么祸?”
郑虹酝酿了一路,见到亲哥眼泪就掉下来了,她一半是在装模作样,另一半也是真的慌张,向郑安秋道:“哥,这回你可得救救我,要不然我就完了,求你了!”
郑安秋道:“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一遇到事就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要说话就把眼泪擦干净,好好说。”
郑虹这样,一半是装的,另一半也是真急,想想目前面对的烂摊子,她连死一死的心情都有了,于是小声把经过给郑安秋讲了一遍。
郑安秋越听,脸色越不好看,等郑虹把整个经过说完之后,他平平静静地问道:“郑虹,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郑虹可怜兮兮地说:“哥,我也是没办法啊,最近家明他们公司不太景气,星星上学上辅导班又处处得花钱。你跟嫂子结婚了,过的都是什么日子?我这辈子就这样了,但总得想办法让孩子混出头来……是我鬼迷心窍了,可是,我没想到会闹这么大啊!”
她把这件事想的挺简单,因为童隽和郑磊用的都是cv圈名,所以就算她挂了,只要稍微小心一点,最后消失的也不过是这两个cv而已,自己的孩子还能借一把东风吸引流量。
这样的话跟三次元完全割裂开来,只要没人告状,童隽的家长也不会注意到这件事,没想到现在砸了锅。
郑安秋冷声道:“我看你也是想红想疯了,这么损的招都用的出来,现在出了事你想起我这个哥哥来了,那你想没想过,我跟玉琳刚结婚,你就算计她的儿子,你让我怎么跟她交代?”
郑虹道:“嫂子又不在意他……”
郑安秋喝道:“你还说!”
他平时总是一副很温和的样子,但发起脾气来却非常吓人,郑虹顿时不敢吭声了。
郑安秋却道:“你走吧,你根本就不觉得自己有错,那来求我干什么?两边都是亲戚,我不掺和这件事,你该怎么负责就怎么负责。”
他说完之后站起身来,竟然真的不打算再管郑虹,就准备回自己的卧室去。
郑虹心慌意乱,连忙哀求道:“别呀哥,我可是你亲妹妹,你救救我吧,不然我怕童家告我,我会被判刑的……”
她在路上的时候就已经查过相关条例,根据刑法第二百四十六条第一款规定,以暴力或者其他方法公然侮辱他人或者捏造事实诽谤他人者,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剥夺政治权利。1
郑虹看到这一条的时候心都凉了,童海生没吓唬她,现在不光面临着名声败坏和赔钱的问题,她可能还会坐牢!
郑虹双膝往前一倾,竟然跪在了郑安秋面前。
郑安秋果然停下了,惊讶道:“你干什么!”
郑虹的眼泪是真被急出来了,这回忍都忍不住,她向着郑安秋苦苦哀求道:“哥,哥,刚才是我不会说话,我不应该嘴硬,我真的知道错了,也长了教训,你可不能不管我啊,你就帮我让嫂子求求情吧,不然他们会告我的,我的一辈子就毁了!”
她这下是真的怕了,郑安秋是她最后的依靠,如果连亲哥哥都不肯帮这个忙,她也再没有其他出路可以去找。
而且郑安秋要做这件事根本就不难,他和邵玉琳十几年的情分在那里摆着,邵玉琳毕竟是童隽的亲妈,只要她能说动对方不追究,那么自己需要负法律责任的几率就很小了。
被郑虹这样苦苦哀求着,郑安秋果然也有些动摇了,他叹口气道:“你早要是这么知道害怕,就不至于把事情弄成这样了。行了,快起来吧,我想想。”
郑虹站起来,还不敢完全放手,仍然拽着郑安秋的胳膊:“哥,我现在真的特别的后悔,你让嫂子帮我说说情,我道歉也好,赔钱也好,都没问题,只要这件事能过去,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郑安秋看她一眼,说道:“那你写份保证书,签了字给我,我拿给她看。”
虽然这么大的人要写保证书有点难堪,不过郑安秋这么说,好歹就是愿意管这件事了,郑虹一句异议都不敢有,如释重负,连连点头。
这件事她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只来得及嗅到一点好处的香气,剩下的却是满身的麻烦,简直亏大了。
不过郑虹现在已经没有心情去计算那些,总算求动了郑安秋帮忙,让她几乎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坐在茶几边上写保证书。
可惜这口气没有松下来多久,郑安秋家的门被人从外面推了一下,没推开,紧接着就传来钥匙声,郑硕推门走了进来。
郑安秋也对他同样不满,见了郑硕便道:“你回来的正好,给我过来,说说你最近都干什么好事了?”
郑硕却没有答他父亲的话,只沉默地看着郑虹。
郑虹之前也是急眼了,才会不顾一切地威胁他,姑侄两人弄得很不愉快。
现在她正在求郑硕的父亲,偏偏还赶上不在家里住的郑硕回来了,这让郑虹觉得心里很慌。
她掩饰一样掠了下头发,冲郑硕使眼色,陪笑道:“小硕啊……”
郑硕不看他,冲着郑安秋道:“爸,我犯错了,我会跟你承认错误的,但是现在你先听一段录音。”
他将手机拿出来,按下播放键,郑虹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正是之前她在童家跟童隽说的那番话。
48、第 48 章
郑硕面无表情地说:“刚才童磊去找我算账来了, 这段录音也是他给我发的。爸,姑姑有没有跟你说,她不光去了童家威胁隽隽认罪道歉, 还告诉他这件事是我指使的?”
那段录音从手机中播放出来,郑安秋面色沉凝地听着,而郑虹则差点晕过去。
她从未想过童隽竟然会录音, 因为录音送到法庭上不能当做证据, 但放到现在, 却会得罪她唯一的救星郑安秋!
郑虹最大的死穴就在于她太急功近利了, 而且自以为别人都能被她玩弄, 就是因为这种性格, 童隽根本就不用跟她废话, 直接让刘栋梁去吓唬了一下,郑虹就把自己所有的后路全都给断了。
听到录音里传来自己污蔑郑硕的那些话, 郑虹觉得脑子里嗡嗡直响,她一把将录音关上,祈求地看着郑安秋:“我、我说这些话的时候,还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但是刚才我全明白了……哥,小硕,你们别不管我……”
郑安秋用一种异常冰冷的眼神看着她,让郑虹的话几乎说不下去,一颗心逐渐下沉。
郑硕冷声道:“郑虹,现在你满意了, 你想做什么都随你的便,我以后不会再受你威胁,你也别来我家了!”
说完之后, 他直接把郑虹推出了门外,“砰”一声用力将门关上。
郑虹还不死心,在外面敲门,郑硕隔着门高声道:“你要是再不走,我就报警了,你自己跟警察解释去吧!”
片刻之后,门外终于安静了下来。
郑虹六神无主地走出了郑家所在的小区,她几近崩溃,甚至连家都不敢回,一边茫然打开自己的车门,一边想着办法。
童隽现在不好骗了,郑家这条路也被她自己给堵死,现在还能怎么办?
她想过上像邵玉琳那样风光无限挥金如土的日子,现在却转眼间就要一无所有。
正在这时,有人从后面抓住郑虹的肩膀,将她一把从车上拖了下来。
郑虹回头,发现身后是两个穿着黑半袖的男人,其中一个叼着烟,手臂的肌肉上面有大片大片青色的纹身,看着就不像什么善茬。
郑虹总算学会了识相,已经到了嘴边的质问刹住了,弱弱地道:“两位大哥,你们有事?”
“你是郑虹吧?贵人事忙,是不是忘记还欠着我们三十万了?”
纹身男从衣兜里掏出合同,冲着郑虹晃了晃,说道:“你前天中午借了钱,说好两天后归还,现在已经超时了,郑女士不会是想赖账吧?”
郑虹这两天慌慌张张的,还真把这件事给忘了。
她当时被童隽忽上忽下地遛了一圈,为了刷数据,手头一时周转不开,于是就借了小额贷款。
郑虹只借了两天,是算好跟经纪公司签合同之后,对方还会先支付她五十万元作为苗星的“前期培养资金”,到时候她就可以把这笔钱先挪过来还债。
见两人这样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郑虹也知道超时的后果很严重,连忙说:“这就还,这就还。”
她查了下银行卡余额,却发现金额不足——经纪公司给的钱并没有到账。
郑虹连忙给那边打电话。
接电话的还是上回跟他联系的王经理,只是这次他的态度就不那么客气了,阴阳怪气地说:“郑女士,您是不是想钱想到发疯了?我们这边还没追究你的违约赔偿款,你还想着要培养费呢?”
郑虹愣了愣,连忙道:“王经理,那件事是误会,你再给我几天时间,我一定找到证据……”
“你自己去看微博吧!”
王经理挂断了电话。
郑虹心中生出了一种不祥之感,连忙点开微博首页,发现在她心目中那个好面子的,懦弱的侄子,竟然真的站出来发声了。
郑硕用他曾经经营许久的微博小号,发布了最后一条道歉微博,原原本本地讲述出了事情的经过——包括他的欺骗,郑虹的诬陷。
手机从郑虹手里掉到了地上,她想弯腰去捡,却忍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痛苦地抱住头。
完了,什么都完了。
郑硕发完微博之后,童海生直接让秘书联系了几个微博大v转发,这件事情彻底发酵了,澄清的证据连带事件前情跃上热搜,没过多久阅读量就达到了百万。
不少之前帮助郑虹说话和买头条的网友们发现自己的感情受到了欺骗,都异常愤怒,纷纷对郑虹的这种无耻行径破口大骂。
最幻灭的是“石斑鱼”和“飞鸟”这两名cv的cp粉,不管这件事是不是郑虹在泼脏水,他们都一直以为最起码石斑鱼对飞鸟的感情是真的。
如果郑虹撒谎,那就是自己之前误会了飞鸟,其实人家还是一对关系很好的情侣。
可是石斑鱼竟然说,一切都不过是他单方面的臆想,而飞鸟作为不知情的人,根本就是无辜受害者。
太幻灭了!
这件事情反转再反转,经过好几个人的澄清和举证,才总算被拼凑出了一个完整的真相。
可是真正存在的事实,简直比被人们脑补出来的经过更加荒诞。
原本以为的两情相悦佳偶天成根本就不存在,其实就是一个暗恋者的独自yy。
如果说他的独角戏没有给对方造成任何的困扰,那可能还会有部分人觉得这种暗恋心情酸涩感人。
但在给喜欢的人带来麻烦之后,石斑鱼非但没有第一时间站出来,还默许了其他人往飞鸟的头上扣黑锅,这种行为就完全可以称作十分可耻。
哪怕是他最后依旧选择站出来澄清真相,还是被网友们骂的体无完肤,之前安慰过他的粉丝纷纷脱粉,怒称“再也不会相信爱情”。
只有少部分人表示,不管怎么说,郑硕还是将实话说了出来,说明他保留了一些基本的良知,如果从此以后不会再犯,原谅一次也未尝不可。
可是不少人都不吃这套,甚至还顺着郑虹以前那些视频中的相关信息扒出了郑硕的真实身份和工作单位,弄得周围的同事们都忍不住用异样的眼神看他。
郑硕自己也没想到,兜兜转转,这曾经让他最惧怕的情景还是发生了。
他过去劝童隽的时候曾经说过,不过是一些负面的言论,忍忍就过去了,现在才体会到了多么难熬,最后只能换了份工作。
童隽完成了前面的布局之后,后续情况就没再怎么关注,他对自己的脑子和老爹大哥有信心,郑虹和郑硕再也蹦跶不出什么水花来了。
得到郑虹最后判决结果的时候,童隽和原拓正坐在操场上前的大台阶上等着拍毕业照,这也应该是他们这些高中同学踏入大学校门之前,最后一次聚会了。
下午的阳光有点热烈,童隽将手搭在额前,遥望隔壁班的人在那里嘻嘻哈哈地排队型,还得不是用手掸一掸自己的衣服。
倒不是有灰尘,而是他身边的原拓正在十指如飞,头也不抬地拿手机打着字。
随着他的动作,无数系统出品的亮晶晶文字特效不停地从原拓周围迸溅出来,被丝线穿成一串一串,一小会就能溅童隽一身,可见战况之激烈。
童隽挑了个好看的,将一串海洋蓝的话拎起来看,只见那串亮闪闪的小字是“你他妈是不是脑子有病,觉得郑硕很可怜,要不要也找他们家人要个性骚扰一条龙服务啊?”
童隽忍不住笑出了声,原拓这才停下了激情对骂的双手,转头道:“怎么了?”
“sb”这两个清新荧光绿的字母,随着他的动作滚落在地。
童隽道:“没事,你那么认真,干嘛呢?”
原拓道:“刚才刷了刷微博,跟部分网友有些不同意见,正在探讨。”
童隽道:“哦——”
原拓听他这样拖着长音,就斜眸瞥了童隽一眼,却见对方眉眼含笑,顾盼神飞,额角沁着的细小汗珠被金灿灿笼上一重光晕,原本想要揶揄,心中却不禁怦然而动。
他情不自禁地抬手,帮童隽挡了下阳光,问道:“你晒吗?”
这操场上没遮没拦的,他们等着隔壁班照完了相腾地方,女生们都打起了伞,男生却不好意思,只能晒着。
童隽道:“有点吧,他们班应该也快了。”
原拓便把抱在怀里的校服外衣抖起来,盖在了童隽脑袋上:“来,挡着点。”
他盖上之后,忽然觉得这动作有点像蒙盖头一样,抿唇偷笑了一下。
童隽以为原拓在逗他,刚要反抗,盖上之后突然觉得是个好办法,于是将外套举起来,冲原拓勾勾手指:
“这还真不错,有福同享了兄弟。”
原拓靠了过去,和童隽一起缩在外套下面,但随即,他就发现这个距离好像有点过于近了。
两人肩并着肩,头挨着头,呼吸在小小的空间里交融,外面那些同学们好像被隔绝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当中。
旁边这个人的温热和真实如此鲜明,气息缠绵又躁动。
原拓一把掀开衣服,站了起来。
童隽惊讶地仰头看着他。
原拓道:“那什么……我有点渴,你吃冰棍吗?我去给你买冰棍吧!”
他说完之后,就头也不回地往小卖部跑去了,在这个大家都懒洋洋的夏天里,背影十分具有活力。
童隽嘀咕道:“搞什么啊,小伙子精力也太旺盛了吧。”
不愧是主角,连体力和爆发力都非常人可比。
他一个人坐着,无聊地低下头,赫然发现,衣服撑起的这片阴影当中,多了一只正仰头看着自己的小刺猬。
“呦,他一走你就来啦。”童隽惊喜地摸了摸刺猬鼻子,“正好,咱们玩会。”
小刺猬的眼睛高兴地眯起来,在童隽的腿上蹭了蹭。
——大怂包,不就是想亲近一下吗?你不好意思,我来!
49、第 49 章
小刺猬的刺上扎的都是掉在地面上的糖果色字串, 弄得它浑身花花绿绿的,好像要出去摆地摊。
童隽一边等原拓,一边把小刺猬抱在膝盖上, 将它身上的东西拔下去,结果拔了一会,感觉好像越来越多。
童隽仔细一看, 这才发现, 他把一个字串从小刺猬的身上弄下来, 小刺猬就会悄悄再往旁边滚一滚, 扎上更多, 从而达到延长趴腿时间的目的。
这只刺猬真的很心机啊!
童隽正要说什么, 手机忽然响了, 来电人是童磊,告诉他郑虹的案子已经判了。
这个速度可以说是惊人的快, 一来这件事的社会影响比较大,二来也肯定有童海生在其中活动的缘故。
由于郑虹的犯罪情节算不上严重,最后只判了六个月的有期徒刑,但对于她来说, 有着这样一个案底,名声坏了,工作丢了,以后出来也不会好找,可以说人生毁掉大半。
童磊道:“开庭的时候我特意挪出时间去了,就是想看看她悔恨有加痛哭流涕的样子, 结果她还没去,白跑一趟。”
童隽听童磊讲了一下,这才知道, 郑虹没出庭,是因为她在几天前就进了医院。
当时由于无法及时将欠款还上,郑虹的车被抵押了出去,她有一大堆烂摊子解决不了,又不敢跟家人说,只能躲在家里,惶惶不可终日。
结果就碰上了突然回家的女儿苗星。
那个时候才上午九点多,郑虹便问她是怎么回事。苗星却冷着脸推开郑虹,往自己的卧室走。
郑虹拽着她再次逼问:“没听见我再跟你说话吗?到底怎么了,你逃学了?”
苗星却急了,一把将书包扔到地上,大声冲着她喊道:“你还好意思问我?都是你害的!我在学校,同学们都新闻上的是不是我,还说你为了让我出道,故意诬陷别人,不要脸!当初你怎么说的,你说让我什么都不用管,等着当大明星就得了,现在呢?!”
郑虹都被她嚷的傻了,哆嗦着手指着苗星,好半天才颤声道:“我是你妈妈,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你就这么跟我说话?”
苗星道:“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自己,为了让我给你挣钱。现在反倒把我坑了,我没有你这样的妈!”
外人再多的谩骂都没有女儿这几句话的打击大,郑虹的身体晃了晃,显然气晕过去,苗星却一眼都不看她,冲进自己的卧室里,乒乒乓乓地收拾了一同,然后又背了个大包出来。
郑虹拦着她:“你要干什么去?”
“你就会给我惹麻烦,太丢人了,我不想和你一块住了。”苗星冷冷地说,“我要去同学家里住。”
她才是个初中生,怎么能自己跑到外面去住,郑虹虽然生气,但还是拦着苗星道:“哪个同学能做的了主,让你一直在人家家里面住?别闹了,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回去上课!”
以前她打着算盘,一心培养苗星学习各种才艺,文化课反而不怎么样,现在眼看艺术这方面是没有指望了,学习上绝对不能再耽误。
苗星现在最怕的事就是回去看见那些同学,郑虹死死拽着她不让走,苗星急了,就狠推了郑虹一把。
郑虹这几天神思恍惚,吃不好睡不好,在被苗星这么一推,就仰面向后倒去,后脑勺重重磕在了地板上。
砰一声响,郑虹的脑袋后面流出血来,苗星吓傻了。
她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在地上扭动几下,下意识地向前一步,终究不敢接近,慌乱道:“我……不关我的事,我不是故意,是你自己没站稳……”
说完之后,苗星将地上装着钱和财物的书包捡起来,竟然慌慌张张地夺路而逃,用力甩上了家门。
这个女孩完全学会了她母亲的自私莽撞,如果不是后来抢救成功,苗星就要成为弑母凶手了。
童磊将事情的大致经过给童隽讲了一遍,语气也是有点感慨。最可笑的是,把郑虹送去医院的还是上门要债的高利贷。
邵玉琳正在横店拍戏,听郑安秋说了这件事之后,也给童隽打了个电话。
但不知道是不是她还没有解锁的缘故,这个电话被童磊给接了,向童隽转达了邵玉琳对郑虹的不屑和对儿子的慰问之后,她就没再打过来。
这件事算是就此了结,除此之外的另一个影响,就是“飞鸟”这名cv从名不见经传的小龙套,开始被众人所周知。
一些网友先前根本就没听说过这个人,只是看过新闻之后,出于一种路见不平的心态来骂他。
真相澄清之后,部分人彻底闭麦,还有部分人则觉得心里愧疚,来到他的微博下面道歉和鼓励,反倒由此发现了对方新接的那部动漫,立刻惊为天人。
“不是说这个飞鸟只是个跑龙套的吗?我一个外行都觉得吐字清晰,感情到位,这个专业素养应该挺不错的哇!”
“呜呜呜是我心目中那个圣骑士了,一开始听说他要配这个角色我还抵制来着,结果打脸了嘤,这部动漫配出来之后我一定要看!”
“路人吃瓜,别的不懂,这声音是真好听,所以有人有小哥哥的照片吗?让我康康。”
虽然明知道声音好听不等同于脸长得好看,但是当被对方的配音感染了情绪,并成功带入剧情之后,还是有不少漫迷和声优控都忍不住希望知道对方的长相。
他们想看看他是不是也如想象中那样俊美贵气,一如他配音出来的圣骑士王子。
但虽然郑虹和苗星的真实信息已经因为之前那些表演视频被人给认出来了,邵玉琳却是隐婚,对于家人一直采取讳莫如深的态度。
网友们找来找去,最终也没发现这位cv到底是郑虹的哪位“远方亲戚”。
童隽看见自己的微博评论下面,有人哭唧唧地求他爆照,微微一笑,也并没有回复。
除了当配音,他还当模特呢。
他的声音和他的脸要分别算价钱,才不可能想看就看。
童隽觉得自己好像逐渐被满口奋发图强的狗系统给洗脑了,他现在有越来越财迷的倾向。
郑虹这一波免费宣传,她自己没有捞着半点好处,最后反倒都被童隽给捡回去了,再加上他在自己第一部配音的动漫当中表现良好,吸引了不少工作室趁着这波热度纷纷联络。
童隽从中挑了几个自己比较喜欢的剧本,对方给出的价格大约都在每集五六百左右,签了合同之后可以先支付一半的定金。
有了这些钱,再加上之前广告模特的合同,童隽很快就超标完成了系统第二阶段的十万任务,成功解锁了童海生给他的那张三十万零花钱的银行卡。
他让原拓帮忙参谋了几支股票,暂时将这些钱存起来,等到所有的事情差不多处理完毕的时候,初秋大学统一开学的日子也到了。
原拓和童隽都去了第一志愿报的京大,原拓学了计算机专业,童隽则选择了完全跟影视行业无关的建筑系。
京大离s市很近,开车过去,只需要一个多小时就可以到达。
车子直接驶入京大醒目的大门,这个时候天气还是很热,随处可见大包小包拎着行李的新生,以及负责欢迎和接待的学长学姐们。
各个学院的报到处设在不同颜色的小棚子里,新生们需要领取一卡通、银行卡、学生手册以及宿舍钥匙等,每个棚子外面都排着长长的队。
童海生和童磊特意推了公务,一起送童隽来上学,原拓那边则带了两个裴家的助理,负责帮他拿东西、办手续。
几个人分头行动,童海生去给童隽买生活用品,原拓让他的两个生活助理也跟着去帮忙拿东西,一转身,见童隽已经去另一头排队登记宿舍了。
原拓正打算先去把两人的一卡通领了再说,忽然听见身边的一个大二学生跟新生科普:
“咱们学校的宿舍统一都是四人间,为了增进同学们之间的关系,不搞特殊,也不按专业和班级分,排着队登记到哪间是哪间。我看这会那边人不多,用不着排队,你可以先去领宿舍的钥匙……”
原拓愣了愣,心中蓦地滑过某个念头。
这个时候,领卡的队伍眼看就要排到他了,负责发卡的学姐抬起头来看见原拓,眼睛立刻亮了一下。
她将登记本递过去,刚说了句“同学”,原拓忽然说了声“不好意思”,掉头就跑了。
童隽正要低头登记自己的个人信息,就觉得被人挤了一下,他转头一看,见是原拓过来了,便高兴道:“你来得正好,这个四人间还剩两张床位,咱们一个宿舍吧?”
原拓一边喘着气,一边竭力保持平静的神色点了点头,从童隽手里接过笔签字:“嗯,也行。”
原拓装的还挺像那么回事,但作为一个被救赎了的暗黑主角,他的心情总是难免会被特效给出卖。
童隽看见从他身上纷纷扬扬地散开一堆闪着荧光的亮片,形状貌似还挺奇特,便忍不住悄悄伸手,接了几枚在掌心中。
只见落在手里的是“丶丿丶乚”这样类似于汉字笔划的东西,童隽很聪明地想到了上次吃火锅时那满座满地的“火页”,于是试着把这几个笔划拼了拼。
因为笔划有大有小,他接了不少,挪来挪去,发现拼好了是个“心”。
唔……明白了,心裂开了,就是开心的意思。
原拓登记完宿舍转过身来,见童隽脸上带着笑,便问道:“怎么了?”
童隽笑眯眯地说:“原拓,跟你一个宿舍,我很开心啊。”
这句话一下子落进心窝里,迅速将心中的喜悦和期待点燃,仿佛滋滋的电流划过,炸出雀跃的火花。
原拓觉得有点晕,点了点头:“嗯,嗯。”
童隽非得看着他,故意又问:“那你呢?”
原拓道:“我……我也开心,特别开心。”
童隽哈哈大笑,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原拓,你怎么这么好玩啊!”
在热烈的阳光下与往来的年轻学生中,他推着原拓道:“走咯,看宿舍去。”
刚才发一卡通的小姐姐围观了全程,觉得牙都酸了,默默将手里的登记本递给了下一个同学。
然后她发了个朋友圈:
“被老师活捉当义工,在登记处坐了大半天,总算看见信息学院这边来了一个超帅的学弟。我高高兴兴把登记本递过去,还没来得及多看几眼呢,他突然转身就跑了。
我目送着学弟的背影,见他头也不回地冲向了另外一个男生,成功跟人家登记了同一间宿舍,还特别矜持地说,‘嗯,跟你一起住,也行’。
然后他俩就勾肩搭背的一起走了。
合着我辛辛苦苦一天,就是为了看你们两个男的在这打情骂俏?
啥都不想说了,就问一句,刚才那位狂奔着离我而去的帅哥,还记得起自己没拿一卡通吗?”
她配了张自己抓拍到的照片,没过多久,底下就是一片“哈哈哈”。
还有人评论:“哪个是你学弟?这两个都好帅!今年新生质量很可以啊!”
“那个白一点的小帅哥笑的好甜,三分钟之内我要知道他的电话号码!”
“为什么帅哥身边都有帅哥了,我的床上却只有一只沙皮狗???”
原拓全然不知自己的小心思已经被人尽收眼底,高高兴兴跟童隽一起去了宿舍。
他们这一批的新生分到了老校区,寝室虽然是四人间,但都是住在旧楼里,条件不好不坏。
除了原拓和童隽之外,另外两个舍友也都已经到了,正在忙忙碌碌地收拾东西。
一个舍友就是本地人,叫聂山平,学的中文专业,人长得又高又壮,足有一米九三的个头,据说曾经是他们高中校篮球队的队长。
另一个则正好相反,人瘦的很麻杆一样,看起来一阵风就能刮跑,名叫魏博,跟原拓一样都是计算机系。
他家在西南边城,这还是第一次来到北方,全家都来送他了,顺便也打算旅一旅游。
能考上这所学校的,都是曾经在自己的高中里数一数二的学霸,作为来自五湖四海的牛人,大家见了面都先客气了一番。
等发现自己的舍友没什么架子还很好相处之后,一帮年轻人很快就都熟了起来。
“刚才在宿管阿姨那里看了登记卡,我说你们三个都是理科,就我一个文科,心都凉了半截。”
聂山平一边将行李箱里的瓶瓶罐罐往外掏,一边挠着头笑了笑:
“不过现在我发现不按照专业分宿舍也挺好的,咱们宿舍的人我都喜欢,都不凶,哈哈哈。来,给你们分分,这是我妈妈自己的做的下饭小菜,可好吃了。”
这个看不起五大三粗的男生说舍友们“都不凶”的样子显得有点可爱,其他三个人都以为他在开玩笑,魏博抬眼睛看了看聂山平,像是想说什么,但没吭声。
他从一开始见面话就不多,童隽觉得魏博的性格应该是有点内向,就帮他把聂山平递过来的一小罐酱辣椒接住了,放在桌上。
大家的友谊往往都是靠吃吃喝喝开始的,童隽也没客气,笑着说:“那就谢了啊,阿姨的手艺我可得好好尝尝。咦,这个小罐子还可挺可爱的,也是阿姨选的吗?”
装着各种酱菜的玻璃瓶并不是一般人用剩下的那种罐头瓶,看起来像是专门为了这个买的,有蓝色有粉色,上面都是hellokitty的图案。
聂山平道:“这个是我选的啦,是不是挺好看?我觉得粉的比蓝的好看一点,我最喜欢hellokitty了!”
魏博又露出了那种想说点什么的表情,顿了顿,再次默默将话憋了回去。
这个时候他的舍友们才意识到,聂山平不是在搞幽默,这个外表看起来很豪放的男生拥有一颗少女心。
他随即就从箱子里拿出了准备好的hellokitty抱枕和粉色床帐,将自己的宿舍小床装饰起来。
等到宿舍收拾好之后,童磊又从超市里大包小包地买了一堆好吃的拿回来,分给童隽的舍友们,让他们好好相处。
童海生在京城有生意要谈,还能多留几天,童磊却要立刻回去了。
眼看实在没什么可干的,叮嘱的话也反复说了好多遍,他这才依依不舍地跟童隽告别。
“我知道了哥。”童隽笑着说,“离家这么近,周末直接开一个多小时的车就能回去,你不用担心。”
童海生被提醒了,说道:“等你明年考个驾照,爸爸给你买辆车,你回家就方便了。”
刚刚洗完澡的聂山平躺在床上,听着他们父子的对话,默默抱紧了自己的hellokitty。
刚才他看见童隽的爸爸和哥哥对他殷勤备至的样子,还以为自己的舍友会是个被宠坏了的小少爷,当时很害怕他会欺负自己来着。
别看他长得壮,但是他从小到大可是从来不跟别人打架的。
幸亏童隽看上去脾气挺好,其他两个虽然不太爱说话,但人也不错。
嘿嘿嘿,上大学啦。
魏博也缩在自己的床上默默咬被角——他真的好想跟舍友们聊天啊嘤嘤嘤。
报道完毕之后,还有几天的自由活动时间才会开始军训,童隽利用这个空档,去了位于京城的aver男装总部,拍完了自己这个系列的最后一支广告。
这支油画风格的系列男装一共有四组,分别以春夏秋冬作为主题。
因为当时推出的时候正赶上了夏季,因此公司便决定从“浓夏”开始拍摄,每个系列换一名主题模特。
“浓夏”拍摄完毕之后,也作为产品投向市场的第一次试水,在广告片开始播出的同时,也进入了预售期。
动态的广告视频以及平面照在发布出来之前,销售部门也已经看过了,都觉得效果非常好,预计将对销量有所帮助。
但就连他们也没有想到,仅仅是一天过去,预售的首日销量就已经被往年高出了30%。
看看官网下面的评论,几乎都是在夸奖这组广告的。
“哇哦,我是aver老粉了,这次要给策划加鸡腿,广告拍摄的太有感觉了吧!”
“快!三秒钟之内我要知道模特小哥哥的名字!这是谁啊,也太帅了叭!”
“他看上去年纪好小……不过怎么说呢,在广告里的那种气质,又很迷人(*/w\*),时时刻刻散发出强大荷尔蒙的感觉,这是今年刚出道的新人吗?老姐姐一个从来不追星的人都有点心动了。”
“这不是圈里的人吧?我记得按照aver的规矩,一般如果请了明星代言的话,都会在前二百套赠送签名海报的,这次没有写。”
“什么!我靠我瞎了,我一个没有男朋友的人守着零点抢了两套男装为的什么,就是想要小哥哥的签名呀!”
想不到一个新人能够在镜头前有着这样的表现力,还有不少人不死心地在各种营销号和八卦圈中搜了一遍,最后失望地发现,果然找不到这人的任何相关新闻和作品,他竟然真是个素人。
看不到签名海报以及相关影视作品,短短几分钟的广告片中,倒是被人截出了好几个经典的动图片段,用来保存和互相安利。
其中最出圈的一个,就是里面的模特穿着一身墨绿色缀白色枯叶的休闲装,双手插兜走在林间的小路上。
而后,他微微仰起头来看向镜头,头顶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罅隙斑驳地洒在脸上,明亮与静谧在这一刻微妙地结合。
他挡在额前,冲着镜头眨了下右眼,微微一笑。
整只广告就在这个有点慵懒的笑容中结束。
画面定格,却让人久久难以移开目光。
不管大家都是什么反应,最起码这回新品上市,销量可是实打实的,把aver的销售经理给美坏了。
正是因为这样一件事,aver也改变了原定让四个人分别拍四个季节的计划,跟童隽续签了合同,将一整个系列都交给了他。
销售部经理看到了商机,还试图说服童隽配合他们出一些海报和签名纪念物,用来赠送给客户,但被童隽笑着拒绝了。
销售部经理表示很遗憾:“小童啊,如果你是在担心费用的话,我会尽量给你争取最高的价格。而且这些东西代表的可不仅仅是代言费,以后你要是想进这个圈子,这些都会成为你的成绩和资历。”
“谢您的美意。”童隽笑着跟他握了握手,“我很高兴贵公司能给我这样一次尝试的机会,不过我并没有进入娱乐圈的打算,不好意思了。”
如果这个年轻人愿意进入娱乐圈,想必一定会大红大紫吧,他天生就像是吃这碗饭的。可惜人家没有这个意愿。
销售经理叹了口气,目送着童隽离开。
刘杰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也别忽悠人家了。没看他穿的衣服和鞋都是私人订制的款式吗?人家的家庭绝对不差,拍广告也不过是体验体验生活,才不会稀罕你加那点代言费呢。”
他这么说,其实心里也觉得有些遗憾,毕竟身为一名服装设计师,能找个符合心意的模特不容易,可惜人家也不是说请就能请的来的。
“不是,老刘。”销售经理说道,“你不觉得这小伙子长得很像一个人吗?”
刘杰一愣,没想出来:“谁?”
“邵玉琳。我今天刚才女装部那边见过她,这样一比对,觉得眉眼可真是像。”
刘杰回想了一下,被对方这么一说,觉得确实还真有点像,他“啧”了一声,又摇摇头笑了。
刘杰道:“确实有点。但天底下相像的人多了,哪有这么巧的事。再说了,邵玉琳有没有结过婚现在都没有过一个确切的说法,总不能突然冒出来这么大儿子吧?哈哈哈。”
如果这话被童隽听见,说不定会告诉他,那是因为保密工作做得好,人家还有一个更大的儿子,现在都已经大学毕业了。
出了aver公司的大楼,外面的暑热立刻迎面扑了过来,几乎让人窒息。
童隽跟原拓约好了晚上一起吃饭,他站在路边阴凉处,正要打电话,忽然感到似乎有人正在偷偷注视着自己。
童隽常年被人偷拍,躲避记者和私生饭都成了身体的一项本能,对来自他人的视线十分敏感,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就见到了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正远远看着自己。
童隽挑了挑眉,主动走上去,问道:“这位先生,请问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听到他说话,对方反倒笑起来,摘下墨镜道:“隽隽,是我。”
童隽立刻意识到是遇见熟人了,戳了系统一下,那边也立刻给出了资料回复。
【米航,邵玉琳的经纪人。跟原主的关系一般。】
【您的母亲“邵玉琳”已解锁,正在投放中,请稍后。】
50、第 50 章
童隽便叫了声“米叔叔”, 然后说:“你也来京城了,我没想到是你,刚才都没认出来。”
米航打量着他, 眼中有毫不掩饰的惊讶,笑着说:“我没认出你来才是真的,上了大学, 变化很大嘛。”
童隽只是笑了笑, 没说话。
以往他也总是这样闷闷的, 在邵玉琳身边的时候, 童隽跟米航见面的次数虽然多, 但双方的交流却很少。
米航也没多想, 说道:“你妈妈在这里谈广告代言的事, 刚才开车过去,本来都想走了, 结果看见路边站着的人好像是你,我这才下车确认一下。”
童隽道:“她在横店拍戏回来了?”
米航说:“就是为了广告代言的事过来的,今天早上刚到。她在前面茶楼的包间里面等你,你也很久没见你妈妈了, 过去看看吧。”
邵玉琳解锁,童隽虽然没有时间去看他们母子之间发生的具体剧情,但一些零碎的细节已经可以随着米航说的话浮现在脑海当中。
邵玉琳的作风一贯的都是这样的,反偷拍意识很强,原主虽然由她抚养,但她却只有在空档期才会回家去住, 甚至经常把原主扔到郑安秋家里照顾。
至于出门在外,邵玉琳就更不可能带着孩子一起出现在公众面前了。
都是先得她进了一个封闭的房间,再由经纪人确定了附近没有粉丝和记者, 这才悄悄告诉童隽房间号,由他自己找进去。
弄的比地下党接头还要复杂。
童隽顿了顿,说道:“好,那我去找她。”
童隽给原拓发了个短信,告诉他晚上不约了,然后上楼。
系统提示道:【由于宿主成功完成二阶段挣钱任务,新剧情已解锁,邵玉琳是童家败落的关键,请宿主注意防范,及时扭转剧情走向。】
童隽上楼梯的脚步顿了顿,问道:“什么意思?”
系统:【你爸的九年,我心疼,你爸的资源,还爱她。】
童隽:“系统你变风格了,你是不是教育片看得太多,然后谈恋爱去了?”
【胡说八道!独立奋斗的人生难道不香吗?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日子难道不快活吗?本系统需要其他的狗系统来陪吗?!】
童隽觉得对劲了,他的系统就是这么一个调调。但就是让他突然有点担心,哪天自己恋爱了,会被系统一把火扬了灰。
童隽道:“那你为什么刚才不这样说话?”
【通过宿主对付郑虹的方法来看,认为可以稍微放松一点对你的鞭策。】
童隽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聪明,很厉害?”
【是的。宿主依靠自己的智慧改变了命运。】
童隽还没来得及稍稍得意一下,系统话锋又是一转:【但如果没有本系统让你意识觉醒,反抗命运,你现在的角色定位还是个炮灰。】
【所以,最聪明最厉害的是本系统。】
系统发过来一个大大的笑脸,还给自己放了一支烟花。
童隽:“……别嘚瑟了,快解锁剧情吧。”
由于时间有限,他没来得及详细去看,只让系统帮忙总结了一下。
其实也不复杂,毕竟童隽过去的角色定位是个炮灰。
恶毒炮灰可以设定成家庭背景强大,这是为了给主角通关制造难度,但最后一定会败落,这是给读者阅读制造爽度。
系统发布的任务应该就是在提醒这一点,如果童海生还这样为邵玉琳提供帮助的话,他很有可能在最后被对方反过来给坑上一把。
而邵玉琳就是童海生生意失败的一个诱因。她来找童海生合作一笔投资,结果被人给骗了,邵玉琳连带着童海生都亏损甚巨,从此之后童家的公司就走了下坡路。
父亲不应该是这样不谨慎的人,想到系统之前说的话,童隽的心情有点复杂。
在现实中,邵玉琳是因为车祸去世的,当时他的年纪还很小,对于对方的印象非常浅,如果不是家里面还留着照片,童隽甚至根本想不起来母亲的模样。
他以为自己会对对方很陌生,但随着进入包厢见到邵玉琳的那个刹那,童隽心中猛然生出恍惚,一种根植于血脉深处的熟悉之感涌了上来。
她的样子生的很美,唇红齿白,眉目如画,正如之前那位销售经理所说,与童隽有着五分相似。
只不过邵玉琳的长相显得有些凉薄犀利,而童隽因为父亲的影响,要比他的母亲轮廓更加柔和一些。
即使只是一个人在包厢里面坐着,邵玉琳依然非常注意自己的形象,童隽进去时,她正拿着手里的小镜子细细地补妆。
在这样热的天气里,人人狼狈懒散的恨不得剥一层皮下来,她却是艳光四射,神清气爽,一头长发披在肩头,显得楚楚动人。
童隽曾经听过童磊说起,邵玉琳为了保养头发,是从来不肯叫人碰的,哪怕是小时候两个儿子好奇想要摸一摸,都会被她避开。
“来了。”听见童隽走进来的脚步声,邵玉琳并没有把目光从她的镜子上移开,只说道,“我点了凉茶,你先坐下喝。”
童隽“嗯”了一声,坐下,见茶已经被邵玉琳给他倒好了,就拿起来啜了一口。
片刻之后,他说:“妈妈。”
邵玉琳往鼻子两边打了点高光:“怎么了?”
童隽道:“没事,就叫一声。”
自从有了清晰的记忆来,他从来没叫过妈妈这两个字。
邵玉琳将镜子收起来,这才打量着童隽,显然也稍微有些惊讶,说道:“想起来打理自己了?以前我叫你收拾的利索点,你总是不听,邋邋遢遢的,现在这不是挺好的么。”
她说话的口吻中,要说关心,也有着三分,但更多的是一种高高在上般的漠然,好像就是这么随口一说,至于童隽自己怎样做怎样穿戴,也不大有所谓。
童隽说声“知道了”,邵玉琳点了点头,语气有点不屑地提起了之前的事:“郑虹的事我也跟你郑叔叔说过了,让不许管她,那女人跟条疯狗似的,见着肉就咬,你别往心里去。”
童隽点点头,邵玉琳这才又问道:“在你爸爸那里过得还行吗?你哥怎么样?”
童隽说:“哥哥挺好的,我跟他和爸爸相处的也不错,他们都对我很好。”
听到童隽这么说,邵玉琳很明显地皱了下眉头,从她原先不让原主跟父亲接触的举动,童隽就知道,对方一定不喜欢听到自己这么说。
果然,邵玉琳说道:“我原来都跟你说过很多遍了,别那么没心眼,被人家哄几句,就是人家对你好了?你爸爸那种人,天天在生意场上周旋,他摆个好脸色,说几句好话有什么难的。”
“从小他也没照顾过你,心情好了就假模假式的关心一下,心情不好就扔一边去,他对你根本就没几分真心实意的疼爱,你自己留神点,别什么都信,听见没?”
童隽的表情逐渐淡了下去:“所以我不能相信爸爸,只应该听妈的话?”
邵玉琳道:“把你养大的人是我!我同意你去他那边,可不是想让人跟我疏远的。以前我的叮嘱你都忘了吗?”
童隽笑了一下,看着她,问道:“你不想让我跟你疏远……但妈说这些话的时候,想过我的感受吗?”
邵玉琳一怔:“你说什么?”
童隽道:“我说你不想让我跟我爸亲近,不想让我忘记‘是你把我养大’这件恩情,那么你站在我的立场上思考过吗?”
“现在我是在我爸的身边生活,对他疏远冷漠,那么他会如何想我?给我灌输家里的每个人都不应该亲近,他们不是真心疼爱我的思想,你又有没有想过,这样我会觉得很难过?”
邵玉琳有些恼怒了:“这些话是你跟谁学的,你就在你爸家里住了这么短的时间,都学会质问我了,你还说他有好心?!”
“爸不像你想的那么多,他很少跟我提起你的事。”
童隽道:“咱们只说这些话,你根本就不在意我过的好不好,是否开心,你在意的是我不能背叛你。”
“但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让我回到爸爸身边去?不想让我在你身边碍事,又想让我永远把你当成最重要的人。妈,所有的好处不可能都落到一个人的头上,不是吗?”
包厢外面的走廊上,原拓的手按住了门把,然后又慢慢松开。
其实他在收到童隽短信的时候,都已经到了aver公司外面了。
原拓暑假时已经考了驾照,这回也刚买了车,他本想着外面的天气太热,想提前过来接童隽,结果就看见米航把童隽给叫过去了。
原拓也不知道这人是谁,只觉得米航戴着个大墨镜的米航实在有点鬼鬼祟祟,不放心就跟上来看了一眼,这才听见了童隽的最后那几句话。
童隽的语气让原拓感到陌生。以往无论遇到刁难还是算计,他的态度往往都是戏谑的,随性的,仿佛那些事情根本就不值得认真,也不会伤他分毫。
而这一次,原拓能听出来,邵玉琳的话,童隽是往心里去了。
毕竟那是他的母亲,就像自己曾经对于裴洋,对于舅舅,对于朋友的信任与期待。
他自以为身经百战,那些人都已经全然不在意了,这回却因为童隽的话,而感到了熟悉的窒闷。
原拓默默向后退开,不再偷听他们母子的谈话,然后稍稍犹豫,下楼给正在京城谈生意的童海生打了个电话。
“童叔叔,是我。”原拓道,“刚才童隽的妈妈过来把他接走了,我看他们两个好像有点不愉快,就不太放心,跟您说一声……嗯,没关系。”
“要是照你那么说,我当初根本就不应该生你!”
邵玉琳被童隽的态度惹怒了,声音显得有点尖锐:“你知道生一个孩子,对于女演员来说要付出多少吗?足足有一年,发胖、长妊娠斑、不能出席活动,甚至连穿高跟鞋和化妆都熬被管束。”
“我辛辛苦苦把你生出来,你却觉得你爸爸对你更好?要不是当时我还没有成名,我才不会——”
这显然是邵玉琳非常懊恼的一件事,脱口而出之后,她意识到不妥,后面的话就停了。
童隽却一下子由邵玉琳这几句的只言片语想到了自己一直困惑的一些事。
邵玉琳当初到底是为什么嫁给童海生?她既然不喜欢这个小儿子,又为什么一定要争夺到抚养权,然后教育的他与父亲疏离?
最奇怪的事是,最后邵玉琳还把童隽又重新送回到童海生的身边了。
因为童隽没和这个母亲打过交道,就一直没弄明白对方想要做什么,只是隐隐约约有一点猜测。
这回他终于明白过来,邵玉琳当初独自一个人从小县城出来打拼,没背景也没人脉,跟童海生结婚,是在她演艺事业尚无起色的时候,迫切需要一个依靠。
而童海生虽然不像现在这般身家巨富,但好歹也已经算是年少有为,小有资产,又是真心追求她,比起那些脑满肠肥的油腻老板来说,算是很好的选择。
但她终究是个有野心的女人,对于邵玉琳来说,自己的美貌和事业永远都是第一位的。
她刚刚怀了第二个孩子的时候,已经在童海生的帮助以及自己的努力下,被越来越多的观众和导演所发现,而这时,家庭就成了她的负累。
邵玉琳不能忍受自己不美,不漂亮,怀孕时对于形象的影响,也令她厌恶,更连带着越来越不喜欢阻碍自己发展的丈夫和孩子。
她在童海生的事业上升期跟他离婚,却带走了尚且不懂事的小儿子,童隽对于邵玉琳来说,更像是一个人质。
她知道前夫天性重情,只要小儿子心里向着这个母亲,童海生念着孩子,就也会对邵玉琳有所照顾。
而现在,童隽已经成年,可以继承一些东西了,就又被送回到父亲身边。
邵玉琳应该是希望童海生能分给童隽一些股份的,所以才会也让他“留个心眼”,甚至连大儿子童磊都要提防。
童隽又想到,在现实生活中,母亲没有和父亲离婚,是出车祸死的,但家里的照片很少,父亲和大哥也基本上不会在他面前提起妈妈。
原先他习以为常,现在却忍不住猜测,或许那个时候,他们之间就很有一些龃龉了。或许连车祸都有隐情。
没有人不希望被自己的母亲疼爱,要是在过去没有经历过那么多的时候,童隽觉得自己知道了邵玉琳是这样一个人,应该会很伤心。
但现在,他经历过丧母、丧父、丧兄、穿越,又将这些一一都捡拾回来,许多事情就能看开不少。
感情莫强求,生死外无大事。
童隽看了邵玉琳一眼,对方失言之后,也稍稍冷静,避开他的目光,拿起凉茶啜了一口,动作小心,没有蹭掉刚刚涂好的口红。
但即使这样精心养护,近距离看去,也能从她脸上发现淡淡的岁月痕迹。
童隽突然觉得挺没意思的,正要说话,手机就响了,他看了一眼,发现打来电话的人是童海生。
童隽便道:“我出去接个电话。”
邵玉琳还在生气,板着脸没理他,童隽便出了包厢:“喂,爸。”
童海生在电话另一头道:“隽隽,跟你妈妈在一块呢?”
童隽道:“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童海生道:“这个一会再说,她怎么突然想起来去看你了?没跟你说什么吧?”
童隽顿了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而道:“爸,我也问你个事情,这些年,我妈是不是经常拿照顾我当借口,让你帮她争取什么的?”
童海生心里总是把童隽当小孩,显然挺意外他会突然提到这件事的,一时犹豫着,不知道这个问题要怎么回答。
童隽便心里有数了,他默默叹了口气,说道:“你以后别管她了,不用顾忌我,我知道我妈的性格。其实她也没怎么照顾过我,一般我都跟保姆或者郑叔叔他们住在一起。你就是给她争取到十个代言,跟她对我好不好,也没关系啊。”
这会给童海生提了醒,以免他以后真的傻傻帮邵玉琳投资,再把自己给搭进去。
童海生一直知道童隽跟着邵玉琳长大,对她的感情比对自己这个当爸爸的深多了,他对于前妻的照顾和容忍也多半是因为顾及着儿子。
童隽还是第一次跟他说这样的话,童海生愣了愣,随即便意识到,一定是邵玉琳跟他说了什么。
他的眉峰间聚起了一个褶,语气反倒愈发缓和了:“我知道了。你和妈妈在文心茶坊是吗?我现在在路上,大约还有三分钟就到了,你们等我一会。”
童隽心道真是神了,老爹这回怎么居然未卜先知,难道是他也有个系统不成?
他没再说别的,答应一声行,就挂了电话。
童隽回了包厢之后,邵玉琳的脸色已经缓过来了,冲他说道:“反正你大了,我也管不了你,愿意怎么想都是你的事。”
她微顿:“我承认,我现在确实遇上了一点麻烦,之前拍的那部职场剧,本来是大女主设定,现在冒出了一个女二,莫名其妙地要跟男主加感情戏。你爸跟王导关系不错,我本来是想说让他帮忙去问问,你既然这么说,那就算了,不用了。”
童隽道:“我爸刚才给我打电话,说他要过来,你们自己的事自己说吧。”
邵玉琳已经把遇到的麻烦都说出来了,颇有点欲擒故纵的意思,她知道这个儿子对自己很依赖,觉得刚才也不过是他在赌气而已,但现在童隽的态度让她彻底意识到了对方的强硬。
邵玉琳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一时觉得这个儿子陌生无比,让她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而就在母子两人同时沉默的时候,包厢的门被敲了敲,童海生进来了。
邵玉琳正是一肚子没好气,她肯定不可能想到穿越这样的事情上面,顿时就把童隽的变化全部归功到了童海生身上。
看见对方赶在这个时候来了,邵玉琳不冷不热地冲他点了点头,说道:“童董事长来了,之前十几年对孩子不闻不问,好像他不是你生的,现在我就是见见他都值得你亲自赶来。怎么,不想让我跟他说话吗?”
又是这种熟悉的刻薄强调,童海生皱了皱眉,淡淡道:“邵女士,说话不用夹枪带棒的,别人也听得懂。”
虽然离婚都十几年了,这两人见面一说话,还是浓浓的火/药味。
童海生转头道:“隽隽,我车在楼下,你先去车里等我两分钟,我跟你妈妈说几句话,就送你回学校。”
童隽点了点头,出门走了。
邵玉琳坐在椅子上,抱着手问道:“我觉得跟你也没什么话好说。童海生,儿子是我放弃了事业发展的机会生下来的,也是我从小带到大的,他心里分得清应该跟谁亲。你现在赶过来,在我面前冲这幅好爸爸的嘴脸,不觉得很可笑吗?”
童海生在刚在童隽的位置上坐下,慢慢地说:“你说得对,孩子长大了,心里应该分得清跟谁亲。他之前那么依赖你,可现在为什么不了,我以为你应该知道原因。”
邵玉琳语塞片刻,然后冷笑道:“还不是你教的。”
童海生摆了摆手:“不用跟我来倒打一耙这套。我不是你,我从来没教过他要向着谁,只要孩子自己过得开心就好。”
“我自问这些年里,虽然你不让我见他,但只要工作不忙,我也每个月都会去学校外面看一看他,抚养费一分不差你的,逢着年节和孩子的生日,也都会给他寄礼物,我能做的我问心无愧,倒是小磊那边,离婚之后你来看过他吗?”
邵玉琳哑口无言,顿了顿才说:“你现在跟我算这笔账有意思吗?”
“确实没意思。”童海生道,“我知道你这个人心气高,你不把他们两个当儿子,我也没办法勉强,但小磊和隽隽都是我的宝贝,你利用他们在我这里讨好处,那我就不高兴了。”
邵玉琳已经很多年没有听过童海生用这种腔调说话了,这个男人对待家人太温和,总是容易让人忽略他在生意场上的雷厉风行。
她觉得被扫了面子,又有点不敢跟这样的童海生硬是造次,没好气地说:“那你想怎么样?”
童海生道:“其实在今天上午的时候,王导就给我打了电话,说了《不遇见》这部剧当中女二带资进组的问题,对方的背景很硬,他知道我和你的关系,所以询问我意见的意思。我跟他说了,现在隽隽已经不跟你一块住,我没必要照顾你的心情,所以,各凭本事吧,邵女士。”
“你!”邵玉琳震惊道,“你真是这样跟他说的?”
虽然她的婚姻状况对外讳莫如深,但是圈内高层一些的人物,全都知道邵玉琳的后台是童海生,这也是她这么多年都没有狗仔敢胡乱爆新闻的原因之一。
童海生跟王导这样说,可不光是一个《不遇见》女二加戏的问题,这件事将很快在圈子里传出去,别人知道她的后台塌了,这代表着太多的麻烦。
更何况这部大女主职场剧对邵玉琳很重要。
随着岁数的逐渐增长,她的戏路也正在变窄,很多剧本都来找她演妈妈、婆婆这样的大龄配角,对于爱美又不服老的邵玉琳来说,这简直就是一种侮辱。
好不容易接到一次女主的角色,而且品质精良,如果被比她小了二十岁的女二抢戏,邵玉琳不用想都知道外面的媒体会说的有多难听。
刚才看见童隽的态度,她最坏的打算是童海生不帮忙,万万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还给她拆台!
特别是童海生那句“隽隽现在已经不跟她一块住,不用在乎她的想法”,太气人了,童隽刚回去才多久,这不是过河拆桥吗?
邵玉琳的心情已经完全从之前来见儿子的笃定变成了慌乱,她愤怒地说:“你无耻。”
童海生气定神闲:“邵女士,现在要激怒我,对于你来说应该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邵玉琳紧紧地抿住了嘴,目光中透出愤怒。
童海生看了她片刻,他曾经每次想到这张美丽的脸,心中都充满了喜悦和温柔,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两人之间只剩下敌视和厌弃了。
或者从一开始,那些菲薄的甜蜜时光,也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
童海生能够感觉到邵玉琳的愤怒。
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不过内心深处还总是把自己当成个需要被人捧着的公主,今天没有人买她的账,对她来说就是很大的打击。
但自己虽然看起来云淡风轻,童海生却知道,其实也正有把火在他胸腔中燃烧着。
从童隽用一种好像满不在乎又难掩失落的语气告诉他,“妈妈其实也没怎么照顾过我”的时候,这怒气就已经燃起来了。
童海生可以容忍邵玉琳的一些行为,但孩子是他的底线,他最受不了的,就是有人让童磊和童隽不开心。
“言尽于此。”
童海生站起身来,冲着邵玉琳说道:“以后我不会再管你。不光如此,以后你再敢招惹小磊和隽隽,我会让你后悔的。”
说完之后,童海生又丢下一句“今天的账我已经结了”,跟着便起身离开。
他下了茶楼,还有几步远的时候就看见童隽坐在车上等着自己,侧脸显得很乖。
童海生心中蓦地闪过一丝柔软,又有点心酸,走过去上了车,也坐在了后座上,摸了把儿子的脑袋。
51、第 51 章
“小杜, 去卓华。”童海生报了个饭店的名字,又跟童隽说,“他们家烤鱼做的最好吃, 是这边的特色,爸爸带你去吃晚饭,然后送你回宿舍。明天我就得回家了。”
童隽说了声“好”, 又问:“你跟我妈说完了?”
童海生笑着说:“是, 我就和她说, 让她有事直接找我, 不要通过你说。你不想听这些, 是不是?”
童隽点了点头。
童海生道:“以后不会了。”
童隽道:“爸, 你们刚认识的时候, 你是不是很喜欢妈妈?”
这时候已经入了夜,车窗外面都是一片片璀璨的流光, 车子慢慢滑动,驶入马路上的车流当中。
童海生想了一下儿子的问题,慢慢说道:“是啊。我第一次见到她,是在一个小型的商演活动里面, 那时候她年纪小,还有点害羞,也是披着一头长发,唱两句歌,就冲台底下抿唇笑笑,很好看。我就想追她了。”
他还记得那个时候, 灯光迎面照在舞台上,站在中央的姑娘有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自己坐在第一排,看见她怯生生地笑了一下。
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过这些事情了, 此时心中不免有些怅惘。
当时年轻,相信一见钟情,也相信轰轰烈烈,至死不渝,所以没有想过,其实自己的感情,也是最平庸不过的那一种,因为岁月而改变,因为厌倦而结束。
童隽小心地说:“那你现在……”
童海生道:“现在已经不喜欢了,现在你和哥哥就是爸爸最重要的人。”
他揽住童隽的肩膀,笑着说:“以后我们隽隽,可得找一个真心对你好的姑娘啊。”
不知怎的,童海生说这句话的时候,童隽心里忽然想起了原拓跟自己说“我会保护你”的样子,将原拓跟姑娘联系在一起,他脑海中出现了“悍妇”这两个字。
童隽忍不住笑了,说道:“嗯,我一定会的。”
父子两人连同司机师傅一起吃了晚饭,天已经不早了,童海生他们还要赶回s市,就没有多留。
两人开车将童隽送到学校门口,便道别离开,童隽在夜风里朝着宿舍走。
身后一个哥们车把上挂着六份米线,从他后面飘然一个大转弯飚了过去,吹着小曲没影了。
邵玉琳那边的麻烦解决了,童隽却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有些话也不好和他爸说,只好往心里压一压。
走过宿舍楼门口,他发现台阶上坐着个人,走过去一看,是原拓。
童隽怔了怔。
原拓手里还捧着本《微积分》,见童隽过来了,他将书合上,站起身来,笑着说:“回来了?比我想的还早一点。”
童隽道:“你怎么坐在这呢?没带宿舍钥匙?”
原拓微笑着说:“带了。聂山平的爷爷过来看他,正在宿舍里说话,我想着你也快回来了,就在外头看看书,等你一会。”
原拓的话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但童隽就是突然觉得很安心。
他满腔复杂情绪,又觉得自己有一点矫情,要是跟别人说的话,恐怕根本就不会得到理解,但是原拓肯定明白。
而且根本就不用自己开口,他就明白。
童隽道:“那就让山平跟他爷爷说话吧,你要是没事,咱们在校园里转转?很多地方我还不熟悉呢。”
原拓说声“好”,把书放在了宿管窗台上,两人从宿舍楼出来,往操场的方向走。
黑漆漆的操场上还有零星几个同学在绕着圈跑步,不远处隐约传来朴树《new boy》的音乐声。
童隽这会也反应过来了:“是你给我爸打电话的?”
原拓道:“嗯,我本来已经到了aver的外面,正好看见你跟着你妈妈的经纪人走了,我不太放心,就跟叔叔说了一声。”
他看一看童隽的神色,问道:“事情解决了吗?”
童隽苦笑道:“就那么回事吧,不提了。”
两人走到了篮球场上,童隽从旁边的公用球筐里面拿了个球在手里拍,原拓没玩,把自己这一天的事讲给他听。
“我今天在公司里待了一下午,发现有几单生意的账对不上,公司里的人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就雇了外面会计师事务所的团队来查,发现裴洋这两年因为决策失误,弄出了好几笔亏空。”
童隽拍球的手停下,把篮球一抄抱住,问原拓:“裴老知道吗?”
原拓道:“我查账的事提前跟他报备过了,他同意我查,应该就是心里有点数。我只负责把证据查出来摆上,现在二叔三叔他们那边闹起来了,结果就是,在将这几处缺口补齐之前,裴洋暂时不能参与公司的重大决策。”
童隽想了片刻,大致也能猜出来裴老爷子的心思。
裴家的其他人并不知道原拓做过那些预知未来的梦,对裴洋和李欣丽的怨恨很深。
在他们眼中,两人毕竟是父子,如果好好地相处一阵,说不定还有和解的可能性。
所以不管表现的怎么不和,他们到底也是一家人,为了防止势力过大,就只能有一个拥有高层决策权。
在原拓回来之前,这个人理所当然的是裴洋,但现在,裴老看到了原拓的价值,所以裴洋不管犯不犯错误,都必然会被取代。
这下李欣丽恐怕是要气死了,她本来想让儿子跟原拓争产,现在直接当成靠山的老公也给搭进去了。
只怕这个时候在外人的眼中,原拓正是少年得志,意气风发,这个过去所谓的“裴家弃子”,一跃成为了名流新秀,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巴结讨好。
童隽坐在装篮球的筐子上,仰头看着原拓,朦胧的星光下面,少年的面容上似乎隐带笑意。
他摇了摇头,说道:“原拓,你没做错,你别不开心。”
原拓捏了下童隽的肩膀,突然觉得有些眼酸,其他人看到的都是他的显赫名达,唯独童隽才理解这背后的挣扎与不安。
他也不是生来铁石心肠,亲手去对付自己的父亲,并不是一件让人特别畅快的事。即使有些人当面讨好,背后也难免会议论他的残忍无情,六亲不认。
可是没有办法,选择了与世俗背道而驰,这条路就注定又冰冷又黑暗,他生来命该如此,不去算计别人,就会沦为被利用和摆布的对象。
他必须给自己挣出一片生机,不光是因为想好好地活着,想报复什么人,更重要的是,原拓想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他垂眸看着童隽,说道:“我没有不开心。你高兴,我就高兴。”
童隽噗嗤笑了一声,他本来想说我在这开导你,你怎么还念上朦胧诗了,可是笑完之后看着原拓的眼睛,却发现他的目光温柔无限,在月光下,仿佛饱含着脉脉情意。
这目光突然让童隽觉得有点心悸,他将视线挪开,之前揶揄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顿了顿,童隽才道:“我也没有不高兴,我只是在想我爸我妈的事。”
原拓道:“叔叔阿姨吵架了吗?”
童隽道:“吵架谈不上,反正见了面肯定是不太愉快。”
他感叹着:“所以有时候感情这种东西真的很奇怪,也不知道是怎么产生的,喜欢的时候那么喜欢,但过得几年就会相看两厌,成为怨偶。也不知道是人变了还是心变了。”
童隽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原拓说这些,他觉得自个完全是在毫无经验地胡说八道,反正就是心里有点乱,好像多说几句就能踏实点似的。
“连父母都是如此,更何况两个原本就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呢?因为‘爱情’而结合,这种所谓的牵系太没有保障了。”
原拓认真地听童隽说完,也感觉他措词有些凌乱,沉默了一下,然后笑了笑。
他说:“你的意思是,你不相信爱情吗?”
童隽不确定道:“是……吧?”
他不是应该说他妈吗?怎么把话题扯偏的?
原拓道:“我倒是很信。”
童隽有点好奇了,问道:“为什么?你很有经验的样子嘛。”
原拓道:“没什么经验,我没有谈过恋爱,但是有一个喜欢的人。”
他瞧着童隽的脸,冲他笑了一下:“你也知道我的经历,我曾经以为自己这辈子活着的目的就是报仇,看他们恶有恶报,我不需要其他的感情,也不可能喜欢任何人。但是心里这么想着,遇到的时候,就不一样了。”
“其实我觉得爱情才是最牢固的一种感情,因为亲人的爱,可能是建立在血缘关系上面,爱情却无关任何,只是因为你这个人,我喜欢。”
童隽避开原拓的目光,转了转手里的篮球:“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原拓想了想:“觉得他哪里都好,看见了就开心,怎么也不想放手。盼着他眼里有我,心里有我。”
童隽听了,一时没说话,原拓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努力想让自己的姿态显得游刃有余一些,抄在裤兜里的手却攥了满把冷汗。
他的心脏砰砰跳,盼着童隽能听明白自己的话,又有点怕他明白。
童隽低着头,心里一时掠过很多,他想着邵玉琳和童海生,想着自己人生中曾经隐约萌生过的那些温柔与心动,想着刚刚原拓的话与目光。
夜风不停地吹,那些浮光掠影般的往事逐渐淡去了,终于淡去了,直到内心空空如也,让今晚柔情蜜意的月光映了一缕进来。
童隽笑着说道:“好吧,你说得对。世界上还是有很多感情值得相信的。”
他将篮球在手里拍了拍,瞄准前方的篮球架子,双手投出,球在篮筐的边缘上转了两圈,进了。
球穿过篮框落下,砸在地上砰砰地响。
操场上跑圈路过的兄弟气喘吁吁的,夸奖道:“哟,哥们,猛啊!”
他把球捡起来,朝着童隽他们扔回去,被原拓单手接住,道了声谢放回到了篮筐里。
童隽吹了声口哨,冲着那个跑圈的兄弟竖了个大拇指,示意他继续加油。
原拓却道:“别加油了,11点了,宿舍楼要锁门。”
跑圈的兄弟看了眼夜光表,嗷一声惨叫,冲着操场另一头的德鑫园跑,原拓和童隽跟他方向相反,也向着自己的宿舍楼狂奔。
不过他们还是没在大爷锁门之前赶上,两人顺着一楼的护栏,从二楼厕所敞开的窗户处翻了进去。
厕所里正有一个男生在冲凉,童隽刚被原拓托着爬进去,就看到对方站在中间,很豪放地将一盆水兜头浇到自己的身上。
水花四溅,流了满地。
那男生放下盆才看见爬进来的两个人,光着屁股冲他们打招呼:“呦,被锁外面了吧,慢着点哈,地上滑,我们宿舍施展不开,还是在这洗比较爽。”
为了方便搞卫生和报修,每层楼里有两个公用厕所,宿舍里没有卫生间,倒是有水房,不过热水也得自己用暖壶去打。
童隽问原拓:“你打热水了吗?”
原拓:“……你也要,来这洗啊?”
童隽笑道:“我没有那么豪放,我就洗洗脚。”
原拓松了口气:“那有。”
两人回去之后,聂山平和魏博都还没有睡,各自在床上玩手机,聂山平怀里揽着hellokitty,躺在他的小粉帘子了,一副芙蓉帐暖度春宵的架势。
见道童隽他们,他还道:“我桌上有台灯,你们开开就行。”
魏博在聂山平的上铺,放下手机,支起身子,看起来想说什么,但是犹豫了一下又什么都没说,重新躺回去了。
童隽发现他这个舍友非常的不善言辞,好几次他看见对方想说话又憋回去的样子,都要替他急死了。
原拓去水房刷牙,拿起暖壶先往童隽的盆里倒了水,又兑了点凉水端出来,给他放在地上,说道:“你不是要洗脚吗?快洗吧。”
原拓做这些事的时候根本就没多想,只记得童隽说了要用他的热水洗脚,就帮着他把水端出来了,倒是让童隽有点不好意思。
原拓说完之后,又怕水太烫,半蹲下来,用手撩了下水试温度。
童隽原本已经把鞋袜脱了,正把脚往盆里放,就被原拓的动作吓了一跳。
他从小到大,也只有5岁之前保姆和父亲帮着洗脚的时候,会把手放进他的洗脚水里。
原拓的动作实在太自然,童隽的动作僵住,都不知道该不该把脚放进水里去了。
原拓半蹲着试了水温,抬起头来,便看见童隽的一只脚垂在水边,脚尖绷着,稍稍浸入盆中一点,僵硬在了那里。
他的脚背上溅了几滴水珠,贝壳一样泛着点粉色的指甲浸在水里,聂山平桌上粉台灯的灯光洒过来,使得这白皙的皮肤上也泛着一点莹润的光。
原拓的心跳也快了,热气心底冒出来,染红了他的耳根。
他忽然觉得那双脚长得很漂亮,蜷起来的脚趾很可爱,甚至让人忍不住想凑过去亲一下。
原拓在反应过来之前,已经用手握住了童隽的脚,他的手心和关节处都有一层薄薄的茧,磨着童隽的皮肤,让他瞬间感到头皮发麻,猛地将脚抽了出来。
水哗啦一声响,之前在操场上那种若有似无的暧昧,在这一刻到了极致。
原拓感到手心空了,这才一下子回过神来,忍不住暗骂了自己一声变态。
怎么会,怎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太龌龊了!
原拓一下子站起来,匆匆道:“我、我刷牙去。”
他慌慌张张地转身进了水房,童隽僵坐在床边,还没回过神来,原拓又匆匆折出来,手里拿着暖壶,又给他加了点热水,这才躲回到水房里面去了。
聂山平不知道这两个舍友在搞什么,只知道原拓在童隽面前蹲了半天,放下手机茫然问道:“怎么了?是盆漏了吗?”
童隽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又说:“没有,就是水洒了。”
他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低头洗脚,却总觉得原拓那只带着薄茧的手还抓在自己的脚上似的,忍不住多洗了几遍。
原拓进了水房,关上门,把自己封在这一片小小的空间里,听着心脏砰砰跳。
他面红耳赤,不禁又想起了之前某天晚上做过的那个梦,自己得偿所愿,一次次将这个人占有,缠绵又疯狂。
别人觉得他心如冷铁,不近人情,但童隽总是能轻易叫他失控,这实在是太要命了。
原拓将脑袋在水管底下冲了又冲,冰凉的水流浇在他滚烫的皮肤上,把他浇了一个激灵。
原拓突然不确定自己争取来跟童隽一个宿舍的机会到底对不对了,这简直就是一种酷刑,还不如换个宿舍距离产生美。
他在水房里待了许久,出来的时候其他三个人都已经睡了。
原拓住在童隽的上铺,他把这梯子准备上床的时候,一低头就能看见对方安静睡着的脸。
刚起来的念头顿时又烟消云散,换什么宿舍,死都不换。
原拓很轻很轻地用手背碰了下童隽的发梢,然后爬到床上躺下。
等到上铺没什么动静了,童隽才微微松了口气,睁开眼睛——他连死人都演过,还是头一回觉得,装睡竟然这么难。
藏在毛巾被里的脚还是有点发烫,要不是跟原拓熟的不能再熟,童隽都要怀疑对方练过铁砂掌一类的功夫,刚才那一抓是在偷着给自己下毒了。
他躺在床上,面朝外翻了个身,说什么都睡不着。
正在这时,童隽忽然听见床梯上面有轻微的响,他睁眼一看,就见到一个球状的黑影正蜷在踏脚的地方,笨拙地一点点往下铺挪。
是小刺猬。
面对原拓的复杂心情,在面对这只小刺猬的时不自觉就放松下来不少,亲昵感倒是留存下来。
童隽看着小刺猬跳到自己的枕边,伸手捞了一下,以免它从床上滚下去。
小刺猬趴在童隽的床上,没有像以往一样,找个地方窝起来睡觉,而是睁着一双小眼睛看着童隽,表情莫名的有几分严肃,像是在思考什么。
童隽冲它摊开手,小声道:“想什么呢?”
小刺猬慢慢低下头,看着童隽的手掌,忽然好像有了主意,转过身,将一只小脚丫踩在了童隽的手上。
童隽莫名其妙地攥了一下,放开手,小刺猬又换了一只脚,也在他的掌心踩了踩,然后如释重负地将整只刺猬都蜷在了童隽手上,抖了抖身上的刺,带着几分讨好看着他。
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童隽的刺猬语基本上已经达到了十级水准,跟刺猬对视了几秒,他悟了。
这只刺猬是想表达,“我刚才摸了你的脚,你别生气,我让你摸回来,摸两只,够了吧”。
童隽差点笑出声了,想着别人都在睡觉,这才好不容易忍住,小声道:“你以为谁都跟你那么变态,我才不爱摸别人的脚呢!翻过来,肚皮给揉揉。”
毛茸茸的小肚皮,揉起来才最舒服了。
原拓躺在床上,心里也很不平静,好不容易快要睡着了,忽然觉得有人在自己的脚上捏了一把。
他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了,结果另一只脚上又是一下。
原拓:“……”
搞、搞什么!
当肚子被人熟练地揉来揉去时,原拓这才想起之前童隽说梦见摸刺猬的事。
难道这当中有什么联系?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他们两个缘分的开始发生的就是十分玄幻。
如果摸自己的人真是童隽,原拓就不会那么愤怒和抵触了,但随之会产生新的烦恼。
刚才被凉水硬压下去的那种要命的悸动又一次漫上来,原拓翻了个身,在暗夜里忍受着这种轻柔的触碰,听着从下铺传上来的清浅呼吸,感觉自己简直要死了。
这到底跟童隽有没有关系?
不管有没有关系,都要冷静、冷静、冷静。
不能成天想些乱七八糟的,那样太龌龊了,爱情是纯洁的,喜欢的人是不能亵渎的。
原拓觉得,在真正表白之前,自己会先一步炼成忍者神功。
童隽躺在床上,抱着刺猬,觉得心情逐渐平静下来,这时漆黑的宿舍中却传来一些细碎的光芒。
一片片比米粒大不了多少的小问号、雪花和红心,闪着不同颜色的荧光,从上铺洒了下来,如同一泓带着炫彩的水帘瀑布。
童隽被这奇丽的景象惊呆了,不知道原拓这是梦见抑或想到了什么。
他伸手接了一捧,问号是磨砂玻璃的触感,雪花沁凉,红心温热,接触到人的皮肤之后,很快融化成虹光散去,美不胜收。
小刺猬睡的正香,感受到童隽的动作,它睁开眼睛看了床边一眼,懒洋洋地在枕头上蹭了蹭肚皮,又睡了。
嗯,有本体的痛苦作比较,感觉更加幸福了。
以后每天晚上睡觉都要摸肚肚!
52、第 52 章
aver四个季度的广告全部后期制作完毕, 并开始在电视、网站以及公开的大屏幕上循环播放,为这次推出的新品系列男装造势。
广告中生面孔的模特成功在第一时间吸引了路人的注意力。
不止因为他几乎溢出屏幕的灵气与引人注目的外表,就光是这春夏秋冬四季度的广告排面, 都让人不由得驻足多看上两眼。
aver的广告一向是出了名的制作精良,但同时由于这家公司的服装风格比较小众,个性化风格很强, 所以很难被人驾驭出理想中的效果。
每次都是千挑万选才能找到合适的模特, 没想到今年的一整个系列都被这样一个少年独自包揽了。
“这真的是个素人吗?虽然他不是在演电视剧, 但我都想到‘剧抛脸’这个词了, 真的是每个季节给人的感觉都不一样, 太厉害了吧!”
“这演技和气质真是绝了, 我好喜欢他呜呜呜, 确定真的没有出道吗?”
“上面的姐妹们不要幻想了,我舅妈在aver上班, 当初‘浓夏’那个系列最早出来的时候,我就跟她说想要一张签名海报。我舅妈明确说了,销售部那边跟人家谈都被拒绝了,这个小哥哥没有出道的打算。”
“哈哈哈, 楼上说这话一股水军味,不会又是在艹什么人淡如菊的人设吧?反正我是不信。”
“出道又怎么样?又不是一件丢人的事。我宣布这个小哥哥要是准备进入娱乐圈,我就要成为他的头号大粉!”
“八字还没一撇,这就开始脑残起来了。”
一个人如果知名度高了,往往就会面对一些争议。
但童隽毕竟只拍了一个男装广告而已,还远远到不了家喻户晓的地步, 一开始关于他的帖子,不过是在一些相关的贴吧和论坛里议论两句,没有结果也就算了。
事情真正出圈, 是在一个星期之后,在各大微博和论坛上,一连出现了好几个所谓的扒皮贴。
《扒一扒某花旦与其“新宠”不为人知的二三事。》
《一人独霸四季广告,那位“不出道”的新人,你究竟有什么惊喜是我们不知道的。》
《未成年便已卷入包养绯闻,论提高教育普及度的重要性》
这些帖子的标题一个比一个让人摸不清头脑,还是一个微博上的营销号直接了当,二话不说甩了一堆图出来,配文是“没想到有一天吃瓜吃到童年女神身上,心碎啊”。
那几张照片虽然有点模糊,但还是可以让人看出来,上面穿着一袭长裙的女人正是曾经一代人心目中的梦中情人,娱乐圈当年的四大花旦之一邵玉琳。
而她身边站着个戴帽子的年轻人,衣服非常普通,穿戴和发型甚至还有点土气,正拉着邵玉琳的胳膊,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两人的举止非常亲密。
看拍摄时间,这张照片是在去年拍摄的,除此之外类似的还有好几张,跟在邵玉琳身边的都是同一个年轻人,可以看出,这两人形影不离,关系肯定不一般。
相比邵玉琳较高的辨识度,那个年轻人总是低着头,脸上还戴了副眼镜,让人不太好辨别面貌。
博主贴心地将他脸上几处比较有特点的线条圈出来,然后附上了就拍摄于前几天的对比图,说道:“自己认,看看是不是同一个人。我觉得这可能是一个养成的故事。[吃瓜]”
那张拍摄于前几天的照片,正是童隽在街上跟邵玉琳的经纪人说话时被偷拍的。
虽然单看穿衣风格和气质,与前几张照片上判若两人,但不得不说博主眼光毒辣,通过他的侧脸轮廓,以及下巴和鼻梁等处进行对比,这还真是一模一样。
本来不过是一个男装品牌请来的素人广告模特,大家花痴长相,议论一阵也就罢了,但跟邵玉琳扯上关系后,整条新闻的重量级顿时变得不同。
邵玉琳这个人可是自带流量,她从十八岁出道,中间几经沉浮,终于靠着绝佳的外表和精湛的演技到了如今的地位,热度依然不减,粉丝的年龄跨度很广。
虽然因为只接那种打扮漂亮,被人追捧的角色,而从来不肯放下身段来扮丑,邵玉琳的戏路并不算广,可以便如此,她也塑造出过不少被人们称为白月光的经典角色。
很多人都是看着邵玉琳的电视剧长大的。这么多年她的私生活被人好奇猜测,愣是一点绯闻都不曾有过,结果这下好了,房子塌了。
有的粉丝还想垂死挣扎,为她辩解:“不是,我怎么有点看不懂这个瓜,邵姐到现在为止,也就被爆出来过这么一个举止亲密的男性吧?人家正常恋爱也要管吗?姐弟恋犯法吗?”
“楼上没有抓住重点,正常恋爱当然可以,但是男的明显就是未成年或者刚刚成年吧?!看样子他们在一起也不是最近的事了。再联想到男方接的豪华系列广告,啧啧啧。”
“什么素人靠才华被人赏识果然都是瞎说的,这个世界还是拉关系的世界。”
“只有我还有点羡慕邵玉琳吗?果然爱情神马的都是浮云,对女人来说还是事业最重要,只要你有了钱和地位,什么帅哥小鲜肉,就是招招手的事。”
这些爆料一出,吃瓜群众们一片哗然。
在邵玉琳的热度之下,大多数的人目光都集中在影后包养未成年小情人的大料上,反倒是讨论童隽本人情况的寥寥无几。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见到这样铺天盖地的新闻,懂行的人立刻就意识到,邵玉琳就被人给搞了。
混了几十年的娱乐圈,邵玉琳身上怎么可能干净到连半点绯闻都没有?
这只是为了维持她“大众女神”,“清纯玉女”的人设罢了,能做到这一点,肯定是有强硬的后台。
结果这么多年都没爆出来什么料,偏偏在邵玉琳拍摄新剧《不遇见》,和女二因为戏份发生冲突的时候出了这么一件事,这绝对是被搞了啊。
要不是就是后台没了,要不就是后台比不上人家的。
大多数路人们不会想这么多,只是吃瓜吃的兴致勃勃,还有人乘兴写了一篇《高冷影后和她的家养小白兔》的同人文,广受欢迎。
高冷女神这么多年独来独往,辗转于名利场中,追求者千千万,始终没人能够打动她的心,直到有一天,她遇见了一个卖身还债的少年。
少年的打扮很土气,但人长得精致漂亮,有着这个娱乐圈中少见的清澈眼神,他怯生生站在角落里的样子,一下子就击中了高冷女神的心。
她把这个孩子包下来,看着他从稚嫩生涩一点点变得光彩夺目,心中觉得很喜乐,于是有一天经不住少年的撒娇,她决定送对方一次绽放光彩的机会。
于是就有了惊艳众人的aver男装系列广告。
看着自己的少年越来越光彩夺目,女神既欣慰又难过,她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发现已经有了苍老的痕迹,是啊,她已经是个奔着50去的人了……
这篇同人小说意外的文笔不错,文风也细腻,中间没有那么多乌七八糟的撕逼破事,还让不少网友们看的嗷嗷直叫。
当网址辗转发到邵玉琳那里的时候,她连拿着手机的手都给气哆嗦了。
都是千年的狐狸,一看这新闻爆出来,她就能猜到是哪个贱人搞的鬼,也知道肯定有童海生跟自己彻底决裂的影响。
这件事已经足够让人愤怒了,而当看见文章里面“人老珠黄”那四个字的时候,邵玉琳差点没把牙给咬碎。
女人变老不可怕,只要拥有思想和内涵,年龄的增长只是让她们增加更多的阅历,就如同绿色的叶子变成经过霜的红叶,色彩反倒会更加娇艳。但邵玉琳接受不了这个。
她被人惊艳和呵护惯了,心里总觉得自己应该一辈子如同少女般动人,在任何的场合里都绝对要做那个能够艳压群芳的人。
所以她不喜欢童海生,也不喜欢自己的两个儿子,每当遗憾自己最青春的那几年被浪费在了在家相夫教子上面时,邵玉琳便总是会觉得,都是这些人拖累了自己。
新来的助理不知道邵玉琳和童隽的真实关系,突然爆出了这么一件事,大家发通稿,联系报社和记者,在微博上压评论,全都忙成一团,他就被推过来传话了。
“邵姐。”助理小心翼翼地看着邵玉琳难看的脸色,说道,“公关团队那边的建议是,这篇同人文现在的热度很高,难得的是也没有什么黑点,不如藉此引导一下舆论。”
“这件事总归不能否认,说成是真爱可能还……”
邵玉琳怒声道:“真爱什么真爱,谁出的馊主意!那是我儿子!”
小助理被她这一嗓子吼傻了,愣愣看着她,仿佛在说,你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儿子?
邵玉琳更加心塞了。
米航匆匆过来,将别人都打发走,跟邵玉琳说道:“他没经验,接了个公关公司打过来推销的电话就当真了,你也冷静点,现在舆论已经压不住了,咱们必须给出一个说法。“
“给什么说法?”邵玉琳的声音中带着嘲讽,“真像刚才说的,承认我们是真爱,再让人人都说我老牛吃嫩草?”
她的思维还没有转过弯来,饶是米航也忍不住叹了口气:“现在明显是有人在揪你的小辫子,今天撒了谎,将这件事搪塞过去,他日挖出更多的猛料,难道你还能继续撒谎,说你没结过婚,生过孩子?”
邵玉琳不说话。
米航语重心长:“玉琳,就借着这个机会公开吧。现在你的粉丝当中,男友粉也不多了,大多数人都是冲着情怀,即使知道你已经结婚生子,也不会大批脱粉。你也到了应该转型的时候了。母亲这个身份,有助于你接到更多更适合的角色。”
他说来说去,无非就是拐弯抹角地告诉邵玉琳,你到了这个年纪,就别把自己当小姑娘了,你有没有结婚生子,对于很多人来说没那么重要。
邵玉琳深吸口气,说道:“你让我想想。”
米航知道她还是接受不了这个定位,就没再说什么,转身去联系几本八卦杂志压新闻了。
要是按照以往,像是这样的消息,即使有人拍到,也不可能会直接发出来,做出的反应肯定是在第一时间联系他,询问其中的具体内情。
娱乐圈最是一个见风使舵的地方,看看这些压不住的黑料,就知道邵玉琳的地位不比从前。
这件事要说不是《不遇见》的女二做的,米航把自己的脑袋拧下来。
米航给女二杨宝宁的经纪人打电话,那边一接通,他就皮笑肉不笑地说:“marilyn,好手段啊,我真是佩服佩服。”
marilyn的声音在另一头传来:“航哥你这是在说什么?我可听不明白。我知道你为了邵姐的事着急,其实我们也急。”
米航道:“猫哭耗子那种急?
对方不急不恼,笑了起来:“哈哈,那不能,航哥玩笑了。只是你说这个当口邵姐被人爆料,整个剧组都等着她,邵姐还有心情拍戏吗?实在不行,是不是得让我们宝宁多帮她分担分担啊?”
米航本来有些窝火,听对方说的得意,他反倒气笑了,说道:“marilyn,我承认你有心机,这招玩的也挺漂亮,但是招惹到那位少爷头上,自求多福吧。以后总有你后悔的时候。”
marilyn没往心里去,笑眯眯地说了句多谢提醒,就挂了电话。
杨宝宁就坐在化妆间里化妆,也把marilyn的话听了个大概,等她挂断电话,便问道:“是米航?”
marilyn笑着说:“是他,气急败坏的,警告我惹了不该惹的人,要走着瞧呢。”
杨宝宁玩了这一手,也觉得十分得意,她早就看不惯邵玉琳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了。
大凡演员吃的就吃青春饭,她在娱乐圈混了这么多年,都一直在偶像剧中打转。
明明早就到了应该给新人让路的时候,结果邵玉琳不单霸着位置不放,还总是一副高人一等的样子,无非就是仗着她有后台罢了——好像谁没有似的。
杨宝宁最近春风得意,是因为她搭上了s市有名的裴家,裴家家主的小儿子裴海两年前离婚之后就没有再娶,目前跟杨宝宁的互动和交往都很热络。
有了这个靠山,杨宝宁本来就跃跃欲试,想要借机争取一些更加重要的角色,最起码也要加加戏,等无意中听到导演提了一句,邵玉琳好像跟她的靠山闹翻了的消息后,杨宝宁简直就是喜出望外。
她出道几年,一直不温不火,一直在给人配戏,这下也是心浮了,确认了消息之后,立刻就搞了这么一出,想先通过踩邵玉琳开始上位。
无论是杨宝宁还是marilyn,都觉得米航绝对是死鸭子嘴硬,根本没把他的警告当成一回事。
她要对付的是邵玉琳,至于童隽被连累这件事,杨宝宁也不在意,那也只让他认倒霉了。
笑话,还少爷,哪家的少爷用得着自己找门路拍广告?想出道分分钟就带资进组演个男一号了。
杨宝宁根本没有收手的意思,网上开扒邵玉琳的各种黑料,撕的沸沸扬扬。
不过要说邵玉琳这人最大的毛病也就是自私自利,爱美如命,什么滥/交吸/毒/约/炮跟她半点都扯不上关系,也让爆料的人有点无奈。
绕来绕去,最有可能让她凉的黑点还是集中在包养未成年这里,于是大多数营销号和扒皮贴总是绕不过这件事。
“不是我说,现在的风气也该整顿一下了,这个男装模特看起来绝对不会超过十八,这样的年纪就跟包养扯上关系,真的不会误导未成年人吗?”
“就是,把一个没文化没内涵的小模特捧出道,还是因为这么不光彩的原因,会让其他的孩子都没心情学习,一心想着怎么走捷径博眼球。建议和邵玉琳锁死封杀!”
“哈哈哈大家也不用这么担心啦,把他搞凉了就可以起到反面教材的作用,我妈现在天天拿着个新闻教育我,说再不好好学习就只能去卖身了。”
“既然如此……多问一句,楼上帅吗?”
“不帅,所以卖不到邵玉琳那个层次的人手里,生活会更加凄惨。”
就这样讨论了两天,期间,aver公司还出来澄清了一回,放出了当初选择模特时的面试视频以及童隽带动的衣服销量,但是收效甚微。
直到某论坛里的一个帖子当中,有人弱弱地说了一句:“你们说的这个模特,好像我大学同学啊……”
这句话夹在众多的讨论和嘲讽中,并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倒是有个人嘴欠,回了一句:“真上过大学?你读的不会是蓝翔技校吧哈哈哈哈哈!”
那个层主本来不太确定这两个到底是长得像还是真是一个人,但他被其他人不屑的特度给激怒了,将几张照片甩上来,说道:“是不是蓝翔技校,自己看吧!”
目前大一新生刚刚入学,现在还在军训阶段,层主放的就是他们军训开幕式的照片,一个男生穿着迷彩服,正拿着张稿子进行新生代表讲话。
清晨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显得朝气蓬勃,青春洋溢,正是大家这几天看熟了的那个人。
而最让人关注的,已经不是小帅哥的盛世美颜了,因为他的身后就是印着学校校徽的宣传栏,这个小小的细节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我的妈……京大?我没看错吧!这是京大的校徽啊啊啊啊啊!”
“楼上的你绝对没看错,因为旁边那个湖我实在是太眼熟了,记得我上高中的时候,我爸妈每年都带着我来京大转一圈,但是只有神仙才能考上这样的学校吧呜呜呜呜。”
“我作证,确实是京大。我也是今年入学的大一新生,那个新生代表叫童隽,是建筑系的学生。因为长得太好看了,我和我的小姐妹们还偷拍过他,没想到这就在八卦论坛吃了一口人家读蓝翔的瓜。”
说完之后,又有学生放了三张偷拍到的照片,前两张都是穿着军训服的,最后一张大概是操场偶遇。
上面童隽和另一个男生站在一起,对方正侧着头将一瓶矿泉水递给他,面带微笑,满眼温柔。
“……我靠最后一张是什么?画风突变!”
“哇哦京大是什么神仙学校,难考也就罢了,里面的小哥哥还都是这么神仙颜值的吗?”
“对不起歪下楼,我是单身太久了吗?为什么莫名在最后一张照片里看到了爱情?这两个人……有点配……”
虽然因为最后一张照片氛围太好,使得吃瓜群众们稍稍歪了下楼,但接连有两个京大的学生出来证明,还拿出了证据,起码证明这件事真的不是水军在洗地了。
之前那么多人拿未成年人教育做筏子,嚷嚷着说童隽不务正业不走正道,结果人家居然还是个学霸!
这真是一个让人脸疼的真相。
不知道是雇来的水军还是单纯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有人还在嘴硬,猜测这也没准是邵玉琳动用了某种手段把童隽给塞进去的,毕竟就算是京大,还有自主招生这条路可以走嘛。
但这个想法很快就被再次怼回去了,倒不是没有特长生单招这条路,而是当年全国各地高考状元的名单和照片被人翻了出来。
网友们发现,童隽不光是自己全凭文化课分数考上的京大,而且还是省考状元!
他们见过背景和过往被扒出来之后人设翻车的,像童隽这种还是头一次遇见。
说来说去,不管多少黑料在实力面前都是渣渣,人家长得好看,学习好,镜头表现力也很不错,既然什么都没有耽误,又不是违法犯罪,他想干什么不可以?
而且也有知情人证实,童隽今年大一,中间没有跳级或者提前入学的经历,他目前已经满了十八岁,人家真的就是脸嫩而已。
根本不需要任何刻意的营销洗白,一时间网上风向急转。
童隽从一开始被大众知道,就是和邵玉琳绑在一起的,这个时候他那边的事态出现了反转,自然连带着黑邵玉琳的风向也发生了变化。
杨宝宁本来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没料到竟然还有这么一出,气的跳脚。
marilyn想起之前米航说的话,心里也忍不住有点犯嘀咕,她打电话跟杨宝宁商量道:“要不然先观望一阵看看吧,我觉得这事不太对,不会是邵玉琳为了炒作才弄出来这么一个人,故意迷惑咱们吧?”
杨宝宁却不信邪,她了解邵玉琳的性格,对方傲慢的很,,应该不会放低身段做这种事。
53、第 53 章
她道:“不可能, 要是故意炒作,米航还能到处联系那些出版社和大v压新闻?再说邵玉琳这样不吭声不回应的态度,肯定也说明咱们抓住了她的痛脚。”
她想了想说道:“让那些营销号继续咬死了, 不管男方是什么学历,现在有多大,他们两个去年一起出入邵玉琳私宅的照片已经被人拍到过了, 现在一并放出来。我倒要看看她怎么解释。”
还拿京都大学的学历来洗白, 一个被女明星包养的学生, 不挨处分就不错了, 学历不能说明人品。
marilyn本来有些犹豫, 杨宝宁却笑嗔道:“你怕什么, 还有海哥给我撑腰呢。”
她半带撒娇地问自己身边的男人:“海哥你说是不是?”
这个人正是原拓的四叔裴海, 目前和杨宝宁打得火热,闻言他不当回事地说道:“随你高兴吧, 不就是一个过气的女明星和一个毛头小子吗,这也至于放在心上。”
裴海一向有点浪荡,但虽然在家里不掌权,他背后的裴家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招惹的, marilyn听了这话就觉得心里有底了一些,还是照着杨宝宁说的办了。
他们的想法都是不提学历的事,集中火力撕影后包养未成年的事实,然而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最高/潮的部分出现了。
最早对邵玉琳和童隽关系进行爆料的大v博主“深夜扒扒哥”账号注销了。
这件事的轰动程度足以在一时间盖过所有的娱乐新闻,没别的, 主要是这位“扒扒哥”在营销号界的地位实在是太不可撼动了。
他的账号在十年前注册,从那时候起就开始致力于发掘各种豪门秘辛,明星猛料, 消息非常灵通,一些娱乐媒体都是从他这里拿料,弄的不少明星对他又恨又怕,却也不敢招惹。
虽然近年来,深夜扒扒哥的消息可信度以及博人眼球的程度都大不如前,但他的地位还是在那里摆着的,谁也没有想过,有生之年还能亲眼见证这个账号的消失。
——不是被人炸号,而是明明白白地清空了所有微博内容之后,留下一句语焉不详的道歉,十分钟后,自行注销账号。
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好在十分钟的时间,已经足够慧眼如炬的吃瓜群众们截图存图了。
他们发现,就在不久之前,深夜扒扒哥还在就邵玉琳和童隽的关系分析的津津有味。
他也的确有本事,除了之前已经传开的几张照片之外,竟然还有更加早期一些的偷拍照放出,成功吸引了网友们的目光和猜想。
可这个时候,深夜扒扒哥的最新微博底下,突然出现了一条权重很高的评论,评论很简短,只有四个字。
原拓v:“你号没了。”
一开始没人知道这个陌生的名字是谁,还有人嘻嘻哈哈地在原拓这条微博评论底下回复,问他是不是邵玉琳的男友粉,现在接受不了现实了才会无能狂怒,但对方并没有回复。
结果这条评论出现之后没一会,深夜扒扒哥就把所有发过的微博都给删了。
他还道歉说:“是我为了哗众取宠,发表了不负责任的言论,再次向所有因我受到影响的人道歉,并愿意承担一切责任和后果。非常惭愧。”
任由众人纷纷猜测,深夜扒扒哥没有再回复过任何一条评论,十分钟之后,他的号真没了。
这件事发生的简直有点灵异色彩了,就差一条报道某中年男子离奇暴毙家中的新闻,来完成一个标准的鬼故事结尾。
鬼故事没得听,倒是那个叫“原拓”的微博账号,很快就被扒了出来——当然,人家也根本就没想掩饰,点进去直接就能看见微博认证和主页内容。
这个账号注册还不到两年,里面甚至连点赞和转发的动态都没有,倒是个黄v账号,微博认证写的是“乐盛集团董事局成员兼首席执行官”,怎么看怎么像个骗子。
但重点就在于,这个乐盛集团确实是真实存在的,主要涉及领域以娱乐业和出版业为主。
只要在微博上一搜,就能看见,最近乐盛好几部电影开机,的人里面就有这个原拓,虽然对方很高冷地从来没有回应过。
“什么意思,不会真的把霸道总裁给招过来了吧!牛逼啊,谈笑之间逼人家账号自杀?”
“冲冠一怒为蓝颜,长得好看就是有特权。更何况小帅哥学霸还有智商加成。”
“今天是什么黄道吉日不成?让我吃到了这么一个惊天大瓜,现实版男女通吃,霸道总裁和高冷影后都爱上我?”
“看这个原拓的微博风格像是一个四五十岁的老男人,emmmm我还是选影后叭。”
“喂,还没看到照片就不要这么武断啊!不发微博就是老男人吗???”
不管原拓是不是老男人,总之他的身份都是十分令人好奇的,网友们众说纷纭。
而这边的猜测和风波还没有平息下去,另一头继续有人大号下场了。
这次发微博的人则是童磊,他直接了十多个营销号,都是在这次事件中为了搏人眼球发表了过激言论的,配文是:“嘴巴放干净点,想上法庭就直说。”
配图直接就是一张律师函。
比起原拓来,童磊这个名字就让人熟悉的多了,作为知名企业家童海生的长子,他从成年开始就一直随着父亲处理生意上的相关事务,出入各种场合。
出身富贵又年少英俊,童磊也一度是受到各路营销号青睐的宠儿。
只是这位小爷一来是公认的敢怼敢说,顾及着他的身份,新闻都不敢说的太过分,二来他确实也没什么花边新闻可以说,因此平日里相安无事。
这些营销号深知什么人可以用来随便拉踩随便骂,什么人却是他们万万招惹不起的,没想到这事竟然能把童磊给炸出来。
刚才还在对“深夜扒扒哥”幸灾乐祸的同行们全都怂了,纷纷放下脸面,迅速删除了最近发过的微博之后,跑来童磊微博下面道歉。
喜你如疾v:“童先生不好意思,我平时比较喜欢开玩笑,有什么说话不当的地方,请您海涵。现在相关微博已经全部删除,我也觉得十分惭愧,特来向您表达歉意。”
每日小甜甜v:“童先生,我的性格比较直接,说话没有过脑子,给您带来了不快,非常抱歉。我会公开发表道歉声明,引以为戒”
后面还跟着一连串被点名的营销号,基本上都是这套话,态度谦卑到了极点。
除了一部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真吃瓜路人,剩下的大部分网友都对这些营销号没什么好感,平时就爱哗众取宠不说,还经常消费名人明星。
基本上是个明星的粉丝,都有跟他们论战对骂的经验,那个时候对方的态度嚣张至极,冷嘲热讽,现在倒是成了滑跪现场,让人看的还挺解恨。
更爽的是,童磊根本就不吃这套,他再次发表了一条微博,上面的配图全都是之前保存下来的谩骂微博截图。
童磊v:“道歉?呵呵,晚了。”
有了扒扒哥和这些营销号们的先例,其他暂时逃过一劫的谣言传播者瑟瑟发抖,都趁着还没被发现,将微博给删了。
但随着大佬们纷纷下场,整个事件的热度却比之前还高,现在霸道总裁的数量从一个增加到了两个,这场混战闹到现在,邵玉琳多年来私生活的爆料都快被人扔到脑后去了。
现实版的修罗场啊,那个童隽是何方神圣,太牛逼了!
要不是发言的人一个个都顶着微博认证的金v号,他们都快以为这是高仿了。
这时候,总算有人从吃瓜的刺激回过神来,发现了华点:
“等一下,童磊也姓童,童隽也姓童,亲戚?”
“啊不是吧,我刚打算吃这对cp,暴躁阔少和纯良穷学生什么的,很好磕啊!”
“姓童的人不多,童磊和童隽应该是有点什么关系吧。楼上的可以磕高冷首席执行官和被迫卖身的天才高材生什么的,也很香,当然修罗场更香哈哈哈!”
“不是啊!童磊好歹我知道他长得帅年纪轻,但一想那个原拓可能是挺着啤酒肚的油腻老板,让人怎么磕嘛!”
看到这条微博的时候,原拓在屏幕上滑动的手指顿住,废了很大力气,才忍住自己再次发出“你号没了”的声音。
他们现在正在军训,每天累的像死狗一样,看手机的机会也不多,童隽说了,这件事就丢给童海生他们处理,因此原拓一开始并未插手。
他是今天中午休息的时候抽空看了看微博,见到网上那些话实在生气,搞了一个营销号之后,本来还想继续,结果就看见童磊出手了。
原拓没打算跟他争,但——说童磊就是年少多金,说他就是四五十岁的啤酒肚大叔,这也太过分了吧!
难道不爱发微博就是啤酒肚大叔了吗???
童隽这时候不在宿舍,没人懂他的心情,但大概是原拓的愤怒实在太明显,他其他的舍友们都察觉到了。
聂山平问道:“原拓,你怎么了?”
原拓认真地询问他:“被人当成是四五十岁的啤酒肚油腻老板怎么办?”
前头的定语有点长,聂山平也没看网上的新闻,一时有些震撼:“啊,你?”
倒是旁边的魏博破天荒插了句嘴:“发张自拍。”
这还是他头一次主动说话,原拓抬头,看向自己的对铺。
魏博紧张地回看他,见原拓点点头,沉吟着说道:“好主意。”
魏博松了口气,再接再厉:“男人发自己的照片会显得油腻,让别人给你发,自然。”
原拓深以为然。
两个话不多的人完成了他们的交流,原拓便给自己的助理发了条微信,让他想办法以最自然有效的方式,让那些瞎猜的网友们知道,他其实也是个年少多金的霸道总裁,不比童磊差。
关键是要强调他和童隽之间的友好关系!
在此之前,原拓身边的助理都是别人安排进来的,总是有意无意打听和干涉原拓的私事,这段时间以来,随着他逐渐站稳脚跟,那些人也基本上都被换走了。
新来的助理只比原拓大三岁,是个刚刚大学毕业的热血青年,接到任务之后秒回:“是!保证完成任务!”
原拓放心了,放下手机去军训。
原总裁运筹帷幄的时候,网友们仍然在兴致勃勃地吃瓜,很快他们便发现,没过多久,童海生也转发了童磊的微博,大家手里的瓜都被吓掉了。
这些新闻沸沸扬扬,甚至连原拓他们都在军训的间隙看到了,作为始作俑者,杨宝宁那边当然也全程目睹了这场霸道总裁争相下场的大戏。
杨宝宁慌了。
她只是一个没有太多背景的小演员,最近是因为搭上了裴海这条线才敢跟邵玉琳对杠,根本没想到竟然能把童磊给惹出来。
除了童磊不好搞之外,虽然不知道原拓是谁,他那个“乐盛集团董事局成员兼首席执行官”的位置也不是闹着玩的。
杨宝宁下部角色就想争取乐盛出品一部古装剧里的女主,结果事业还没来得及起步,竟然就摊上了这样的阵仗。
“那个童隽到底是谁啊!不是说童海生只有一个儿子和一个侄子吗?!”杨宝宁尖着嗓子说道,“怎么办事之前也不知道查清楚了!”
当初是她坚持要把邵玉琳踩到底的,这时再发脾气显得毫无道理,不过marilyn已经没有心情去计较杨宝宁的语气了,想到之前米航暗示过童隽的身份不简单,她这时也不由心慌起来。
“难道米航不是在吓唬人,这个童隽跟童家有关系?”
杨宝宁快要吓哭了,一边想办法联系裴海,一边跺着脚道:“那你就快点去查啊!”
正在两人慌成一团的时候,旁边一个助理匆匆跑过来,喊道:“宝宁姐,marilyn姐,这里有个知情人爆料童隽的身份了,看上去不像假的!”
“他怎么说?”杨宝宁一把将手机抢了过去。
眼看着大家越猜越离谱,终于有个知情人再也忍不住了,发了条微博说:
“行了,都别乱猜了。我只能负责任地说,童磊和童隽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关系,两人是亲兄弟,童隽是童海生的小儿子,从小不跟着父亲一起生活而已。”
“另外原拓不是上了年纪的油腻男,乐盛集团已经被裴氏收购了,这点上天眼查持股份额就能查到。原拓是裴老的长孙,也是正经的世家子弟。”
“至于为什么不姓裴,不敢说,长什么样,不知道,反正应该挺年轻的。”
发完之后,该知情人呼出一口长气,不无悲壮地补充道:“好了,舒服了,估计我的号也要没了,大家新马甲见。”
看到这条微博之后,杨宝宁手一抖,手机差点砸到地上。
她想起来,之前有次听裴海说过,他确实有个侄子,从小不在裴家长大,而且跟了母姓,是最近才回来的,而且回到裴家不久,就开始接触重要的生意,非常得裴老青睐。
杨宝宁还记着裴海当时的表情,带着几分不可思议,又带着几分无奈:
“……一开始不满的人还挺多,不过这小子确实有点本事,也够狠,老爷子喜欢他给他撑腰,谁都没有办法。就这样吧,左右要着急也是老大他们家着急,我才不去招惹他呢。”
杨宝宁能听出来,实际上裴海也是对这个侄子颇为忌惮的。
她愣了愣,连忙把手机捡起来,去看底下的评论,希望冒出个人来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
但是注定要让她失望了,网友们基本上都跟杨宝宁一样震惊。
就因为人家童隽拍了个男装广告,先说人家不走正路不学好,结果被打脸,得知这位原来是高考状元,然后一帮营销号又揪着他被包养这件事不放,谁能想到人家童隽竟然是童海生的儿子!
不过童磊是护弟心切,那个裴家的大少爷又怎么回事?
这件事博主三缄其口,这时评论区有人发了张图片,解释了大家的疑问:“这个就是原拓,跟童隽是高中同班同学,大学校友。”
他发的那张照片,正是之前为了证明童隽在京大读书时,一名京大的新生发出来的。
画面上童隽和原拓站在操场上说话,原拓在给童隽递矿泉水。
少年身材高挑清瘦,面容年轻俊朗,怎么看也跟秃头大肚子的油腻老板扯不上关系。
原拓的助理特意将原拓圈了出来,尽量以最云淡风轻的口吻发出了这条评论,力求满足老板“在自然中凸显出他与童隽友好关系”的要求。
发完之后,他立刻雇人把评论刷成了热评,然后紧张地盯着网友们的反应。
看见热评的转发几乎是瞬间过千,之前刚刚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就有网友开玩笑说两位小哥哥般配,但谁也没想到,这就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霸道总裁原拓!
太帅了吧这也!太宠了叭这也!
到底是友谊还是真爱???
助理紧张地盯着评论,发现网友们不是在嚷嚷原拓好帅,就是在讨论他和童隽在照片中表现出来的亲昵小细节,什么童磊邵玉琳,全部一边去,他缓缓地松了口气。
助理想,这任务应该算是完成了吧。
不多时,在军训中间休息的间隙,原拓的电话打了过来。
助理以为要夸自己,兴奋地接了。
“干得不错,辛苦你了。”原拓说,“你再买点水军,夸夸童磊长得帅,性格刚,反正就是说好话,千万别让我盖过他。”
助理:“???”
原拓道:“不然不礼貌,他比我大。”
……原来被网友夸奖长得帅这种事都要论资排辈了吗?有钱人家,礼节真多啊。
杨宝宁见网上的形势对自己越来越不利,急的团团转,左盼右盼,裴海那边的电话终于打过来了。
“喂,海哥。”杨宝宁看到他的名字就好像见到救星一样,简直都快热泪盈眶了,“你看到今天的热搜了吗?那个原拓……”
裴海沉默了一下,说道:“就是我侄子。”
杨宝宁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她带了哭腔哀求道:“海哥,当初我办这件事也是跟你报备过的,实在没想到会得罪大少啊,你帮帮我吧。”
裴海最近很喜欢杨宝宁,听着她哭也有点心软,但刚一犹豫,他的脑海中立刻就浮现出了原拓之前跟自己说过的几句话。
当时两人通话本来是商量正事,裴海还没来得及看微博,在挂断电话之前,原拓好像无意般地提了一句。
“听说小叔想让一个叫杨宝宁的演员出演乐盛下一部古装剧的女主。”原拓道,“我看还是算了吧?她太多话了,浮躁的人很难走的长远,小叔,您说呢?”
裴海愣是被原拓凉飕飕的语气说出一身的冷汗。
他没什么大志向,守着家里的钱安稳度日就行,原拓那个狠劲,连他爸都敢收拾,裴海自忖惹不起。
他一咬牙,说道:“宝宁,你不用管他是不是我侄子了,重点是你惹了童家的人,那童海生和童磊都是出了名的护短,谁说情都没有用。”
“而且我……也不好和原拓杠上,我劝你一句,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公开跟童隽道歉。他原谅你,什么都好说,别等着查到你头上。”
说完之后,裴海就把电话给挂了。
杨宝宁气的大骂:“呸,说得好听,不就是害怕原拓吗?!怂货!”
可惜她骂什么都没用了,没过几分钟,杨宝宁就接到了《不遇见》剧组打来的电话,礼貌地告诉她因为考虑到整体播出效果,之前设计好的戏份不能增加了,而且还要再酌情删减一部分。
这部剧被杨宝宁视为事业崛起的一个翻身仗,因为格外重视,才不惜要和邵玉琳对上也得跟她抢戏,没想到这么一大波操作下来,她反倒赔了夫人又折兵,亏大发了。
可想而知,这件事过后,更加没有好的资源能落在她的手上。
杨宝宁这边惨败,按理说对于邵玉琳应该是好事,但她却并没有因此感到愉快。
她没有包养未成年的问题倒是解决了,但童隽和邵玉琳之间关系,依旧没有解释清楚。
邵玉琳隐藏了多年的秘密眼看就要以这种方式全部被迫曝光,在公众面前的形象彻底颠覆,她的心情又怎么可能愉快的起来呢?
米航带了邵玉琳很多年,最了解她的性格,提醒道:“这件事越是拖延越不行,现在是最热闹的时候,也是你出来把话说请的最好时机,不然等到热闹过后,照样有人会注意到你,但解释的主动权就没了。”
邵玉琳沉默了一会,说道:“知道了。”
54、第 54 章
米航说的道理邵玉琳不是不明白, 但她把自己的婚姻状态瞒了多年,一旦爆出来,后果不好估计。
这件事可大可小, 关键就看新闻怎么报道了。
打点媒体和公关都是问题,这对于目前的邵玉琳来说,还是有些难度的。
她记起之前童海生的警告, 犹豫了一下, 还是想最后给童隽打个电话试试。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那边“喂”了一声, 邵玉琳也没仔细听, 便急冲冲地道:“隽隽……”
电话那头顿了顿, 道:“妈, 是我。”
这声音比童隽的要沉一些,也要更加成熟。
邵玉琳微怔, 而后意识到另一个会叫她妈妈的人是谁:“小磊?”
童磊“嗯”了一声,声音没什么起伏地道:“隽隽去京都上大学,换了个那边的手机号,他s市这张卡给我了。你有话和我说。”
又不是办不起两张电话卡, 这兄弟俩还至于这么让来让去的?分明就是防着她。
邵玉琳忽然觉得挺没意思的,好像短短几天之内,她一下子就从众星拱月变成了众叛亲离。
对于这么多年来都交流不算太多的长子,她也没立场开口,便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他上学习惯不习惯来着, 那算了。你早点休息吧。”
说完之后,邵玉琳要挂断电话,却听童磊在那边笑了一声, 说道:“你把他养到将近二十岁,都没说主动关心过几次,怎么开学一个多星期,倒记起来问习惯不习惯了?”
邵玉琳要挂机的手一顿,不悦道:“你什么意思?”
童磊淡淡地说:“谁也不是傻子,我知道你打电话来想干什么。其实我在等你正式承认我们的存在,但是你让我很失望。”
他问道:“妈,生过孩子是什么丢人的事吗?既然觉得丢人,当初为什么要生呢?”
邵玉琳有些气弱,辩解道:“你知道我职业的特殊性……”
“明星也是人吧?母爱是最起码的人性吧?”童磊打断他,“我也就算了,我跟着爸长大,不缺关心,你怎样都无所谓,你好好反省一下,这些年来是怎么对隽隽的?”
“你照顾过他吗?爱过他吗?知道为什么他原来跟在你身边的时候不爱说话不爱见人吗?”
童磊一开始顶多是略显冷淡,情绪还算得上平和,越是往后说声音越高。
邵玉琳面对这个性格强势的长子总是心虚的,被童磊说的哑口无言。
最后还是童磊自己察觉到自己的失控,沉默下来。
母子二人在电话两边,同时静了片刻,童磊才道:“算了,跟你说了也没用,反正这件事你别指着我们仨任何一个人会管,要么你就实话实说,当然否认到底我也不会拆穿你,只要你自己圆的上就行。”
说完之后,童磊就把电话挂了。
对于这个母亲,在这么多年的失望和等待中,感情早已经淡漠的近乎于无,童磊甚至连为她生气的心情都没有。
但是他心疼童隽。所以这回看到邵玉琳果然将电话打过来,童磊才会这样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虽然那些事都不是亲眼所见,甚至童隽也没怎么抱怨过,但冥冥之中童磊就是有种感觉,他觉得自己的弟弟一定受了很多委屈。
他永远也不会知道,其实自己的弟弟并没有机会受到母亲的冷待,但那些孤独、绝望和痛苦,童隽都一样不少地真实经历过。
另一个世界当中,他和童海生早早地离开了,没能再继续爱护着原先捧在手心里的宝贝,而那些缺失的心疼,却奇迹般的,又在这里补了回来。
这件事情,童海生和童磊都跟童隽说好了不让他管,他就真的没管。
在曾经那一段还没有迅速成长的时光当中,童隽一来是年纪小,二来也是因为跟父兄生活在一起,童隽一直就是这么个万事都用不着操心的主。
他被童海生和童磊保护的严严实实,但凡有点什么事,都不用知道,就已经被解决了。
后来高中尚未来得及毕业,家人就都去世了,童隽这才无师自通,学着料理后事,继承遗产,也逐渐习惯了自己面对外面的一切风雨。
现在虽然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但偶尔被当成个小孩保护的感觉也不错。
当然,最关键的一点原因是,这军训实在太他娘的累了!
每天早上六点多就要去操场上集合站军姿,饿着站到将近八点,再跟着一帮饿狼去食堂抢饭吃,上午下午踢正步练稍息立正,就连晚上都要出来吼军歌,简直是一点活路都不给人留。
童隽干体力活的机会不多,就算暑假已经开始启动了每天去健身房跑步的计划,也很难一下子适应这种高强度的训练。
他还管得了网上说他被谁包养?还记得自己的亲妈叫什么名字就不错了。
也就只有原拓那种带着主角光环的魔鬼,才能在这种强度的训练下保证每天精神百倍,甚至还能杀出一条血路,帮着他抢窗口前排买鸡腿。
下午的时候正在太阳底下站军姿,他们的教官不知道因为什么事被临时叫走了,整个方队的男生集体造反。
一个叫张小军的男生小声说:“兄弟们,他走了,背影都看不见了,要不咱歇会?”
聂山平站在他旁边,有点意动:“可是教官走之前说,要是回来发现咱们偷懒,要挨罚的。”
“挨罚再说挨罚的,我只知道我现在就要咽气了!”
张小军一边说,一边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大家都累的不行,主要是站着不动,脚都麻了。有几个人就跟着张小军也坐了下来。
原拓看着童隽,把帽子摘下来给他扇扇风,问道:“要不你也歇歇?”
童隽道:“周围这么多其他方队呢,教官回来一打听就知道咱们偷懒了,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原拓倒笑了:“所以说你现在歇不歇,肯定都已经要被连坐了。能待几分钟是几分钟吧。”
童隽一想是那么回事,干脆也把军帽一摘,坐下了,发现操场的地面都被阳光晒得滚烫,有点烤屁股。
“你们!干什么呢!”
正在整个男生方队都开始自暴自弃席地而坐的时候,女生那边突然大步走过来一个教官,用手指着他们:“干什么呢都,趁着教官不在偷懒是吧?都给我起来!”
张小军带头挑事的时候挺勇猛,看见教官就怂了,根本没过脑子,从地上一个翻身爬起来就想跑。
不料那位教官一挥手,威风凛凛地大喝了一句:“包围!”
童隽被原拓从地上扯起来,小声说了句:“我靠。”
只见那边政法和文学院集结的女生小方队听见教官喝令,训练有素地列队小跑过来,很快绕成一圈,竟然将男生们活生生围在中间。
被这么多女孩子们聚成一圈强势围观着,大家都觉得有点惊悚。
之前还有几个人死猪不怕开水烫地在地上坐着,这下全都不好意思了。
张小军站的笔挺,偷偷把手心的汗往裤子上擦了擦。
隔壁教官显然对自己的训练成果很骄傲,面带微笑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女兵们,然后指着这些没出息的男生训话。
“你们教官走之前说让我看着你们,我还说没必要吧,就没过来。想不到你们这帮小子真是不老实啊?一会看不住就闹幺蛾子。抬头,挺胸,脚并拢,给我站直点!”
教官在聂山平的后背上啪地拍了一巴掌,又瞪眼道:“一个个的大小伙子,有没有点组织性纪律性了?全部挨罚,给我做一百个仰卧起坐!”
男孩子们一通哀嚎。
教官:“二百个!”
“一百个一百个,我们这就做!”张小军赔着笑脸道,“教官,我们知道错了。”
女生那边有人发出笑声,张小军黝黑的脸上泛起红晕。
教官让女生们去不远处的树荫底下坐着监督,吹了两声哨,示意众人列队报数。
单数出列躺在地上,准备做仰卧起坐,双数负责压脚。
原拓坐在童隽的脚腕上,双手攥住他的小腿,童隽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在哨声中抱住头,开始做仰卧起坐。
他娇娇气气的,一开始觉得累,不想起,但很快注意力就被转移了。
童隽发现这个姿势实在有一点别扭。
教官要求给人压脚的同学也要保持标准姿势,腰背挺直,目视前方,不能乱动,不能帮忙。
因此童隽每次起来的时候,跟原拓的距离就会无限拉近,原拓还没有办法向后躲。童隽甚至觉得,有一回连自己的鼻尖都蹭上了对方的嘴唇,有点尴尬,又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
两人的呼吸短暂地交缠在一起,靠近,然后远离。
原拓看见童隽干脆闭上了眼睛,那小刷子似的睫毛上挂着汗珠,脸上也因为运动的缘故泛起红晕,他有些急促的喘息在自己耳畔响起。
像是之前某个梦境中的场景。
心中刚有点发痒,对方就躺了回去,然后再一次起身,再一次靠近。
原拓终于忍不住了,在心里暗暗说了声“靠”,把头偏到一边。
然后他的后腰就挨了教官一脚:“干什么呢,别摇头晃脑的!”
周围的女生都笑了,还有人带着惊喜小声说:“那不是新闻上的那个吗?霸道总裁小模特?”
接连几天的热搜,早就在学校里面传开了,由于总裁们纷纷下水的大场面太过有传奇性,网友们还开玩笑写了不少同人小段子出来。
原拓和童隽的关系好本来就是真的,两人天天一块吃饭一块军训,画面实在养眼,经过这样一宣传,就让有的同学们也忍不住磕起来了这对cp。
有人趁教官不注意,用帽子挡着手机,偷偷照相:“原拓是不是不好意思了,好萌啊!”
“为什么是原拓不好意思了喂,逆cp了!身为一个攻不应该是邪魅狷狂,把压着的人按在地上亲吗?”
“快帮我挡着点教官,童隽一直在动,不好拍,我要照一张他的正脸照——他真的长得好好看啊!”
教官暂时没有察觉女生们的小动作,还在训原拓和另外几个负责压脚的:“坐直了,脸正过去!又不是小姑娘,一个个扭扭捏捏地干什么?”
童隽快要累死了,闻言忍不住道:“教官,如果我说我是啊,能去那边一起坐着吗?”
正愁拍不着照片的女生们大喜,立刻招手道:“姐妹,快来!”
大家哄笑,有几个男生扯着嗓子一起喊:“我们也是女生,我们也要去坐着!”
教官都忍不住笑了,最后还是一个一脚,把他们镇压。
有他在这里看着,谁都别想乱动了,原拓只能保持端正的姿势坐着,脸冲着童隽的正脸,手抓着童隽的小腿,分分钟想撂挑子不干。
他觉得对方的腿很细也很直,隔着薄薄的裤子可以感觉到体温。两人的距离忽近忽远,让人的心也跟着飘飘忽忽。
真的是,很要命。
就这样煎熬着,好不容易才换了位置,原拓把仰卧起坐做的飞快,就想着快点结束。
刚才童隽在做仰卧起坐的时候,虽然也觉得别扭,但因为累,心中那点异样闪一闪也就过去了。
直到换了他坐着,眼看原拓一下一下起来又躺下,童隽才有了之前原拓那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原拓的呼吸吹在脖颈里,让他的心跳有点快,脖子有点痒,就好像那天晚上原拓突然抓住了他的脚,让人说不出的怪异尴尬,但好像,又不是特别排斥。
身边的所有人都在做仰卧起坐,有时候两个男生的脸撞在一起,腿被压得发麻,但他们都是又笑又骂,可丝毫没有他和原拓之间这么别扭。
这个时候系统特效又把原拓的脸颊和耳朵上打上了红晕,随着他每一次接近,身上就会飘出一颗小红心,重新躺下去的时候,心就碎了。
童隽看着原拓身上的特效,想起在自己面前走出一个心形的小刺猬,想起那天原拓将他圈在椅子上,突然的靠近。
他心中慢慢产生了一种犹疑。
童隽知道原拓对自己的看的很重,两人间的关系非常好,他一直觉得这非常正常。
因为严格地说来,在这个世上,只有他们两个才是真正的同类,互相依靠,互相从对方身上汲取力量。
他从来没有深究过这种感情,但现在被原拓无意中流露出来的点滴情绪推着,却越来越难以忽视了。
在童隽的走神里,一帮倒霉鬼总算都完成了教官的惩罚任务,一个个几乎累成死狗,偏偏碍着周围还有女生在围观,大家勉强保持了最后一分形象,坐在地上喘着气休息。
“我要死了。”聂山平说,“大热的天,费这么大劲做了半天运动,根本没有女生往我这边看,就知道给童隽和原拓咔咔拍照,真伤人。”
童隽抓着帽子扇风,他皮肤天生就白,而且怎么晒都很难变黑,这一点是遗传了邵玉琳,在一帮男生中特别惹眼,看得人牙痒痒。
他有气没力地道:“拍照有什么用,我好想喝冰雪碧——山平,那我给你支一招,攒钱买个热搜,也说你被某某富婆包养了,相信你很快就会跟我有同样的待遇了。”
聂山平道:“富婆我想要,有了富婆走后门,我就不用军训了。兄弟们,要是我不幸没熬过去,一定要记得让我妈把床上那个hellokitty拿上给我一起陪葬。”
他们的另一个舍友魏博在旁边插嘴:“其实刚才也有人给你拍照了。”
聂山平很惊喜:“真的?”
魏博道:“其实我没忍心告诉你,你裤子后面磨出了一个洞……”
聂山平往身后一摸,如同五雷轰顶。
童隽发现他们这个沉默寡言的舍友不知不觉变了:“魏博,我还以为你不爱和别人说话。”
魏博瞪圆了眼睛:“我可喜欢说话了,之前憋死我了!我妈说考上咱们学校的都是好学生,让我别絮絮叨叨的耽误舍友学习,会招你们讨厌。所以我一直忍着,我怕一张嘴收不住。”
童隽道:“那你现在是终于无法忍耐这种渴望了。”
魏博道:“不是啊,主要是看你们也都不是书呆子嘛,你还去拍广告片呢,哈哈哈。”
有句话他没说,最主要的是,刚才张小军一倡议偷懒大家都响应了,让魏博发现这些货都不是什么老实人,想必应该会跟自己很有共同语言。
他拍了拍胸口,又道:“不过你们仨放心,等你们要睡觉或者学习的时候,尽管让我闭嘴。”
聂山平郑重道:“有时候话太少了也不好。比如说我裤子破洞这种事,看到了就要第一时间说出来。”
“知道了……哎,怎么缺一个人?”
魏博四下张望:“原拓呢?”
童隽也发现原拓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刚才明明还坐在他旁边的,走之前也没说一声。
他们几个东张西望,都有点怕原拓偷跑的行为被教官发现,好在隔壁教官觉得这帮小伙子也被收拾的差不多了,没有再盯着他们不放。
将休息的女生们叫起来,教官带着自己的小方队往另一头的训练场地走去。
难得能坐在这看会帅哥,有几个女生起身时不情不愿的,还在低声道:“原拓呢?原拓跑哪去了?还想抓拍一张角度不错的合照。”
刚跟在教官后面走出去,突然有个人小声叫起来:“回来了回来了!哇近看更帅!”
这个时候教官在前面带头,背对着他们这些学生,原拓趁机从女生们面前匆匆跑了过去。
他的迷彩服外套中包着什么被抱在怀里,身上穿着短袖长裤,全身上下都洋溢着一股朝气,奔跑起来的样子让人无端就觉得青春很美好。
但更美好的还在后头,因为她们发现,原拓是给童隽买饮料去了。
“雪碧。”原拓坐到童隽旁边,立刻把手里的衣服给放下来,打开之后,里面的塑料袋里装着七八瓶雪碧,上面沾着白色的水雾,看着就清凉爽口。
旁边的聂山平和魏博立刻就觉得嗓子要冒烟了。
童隽刚刚才说想喝冰镇雪碧,转眼间就被送到面前来了,他拿起一瓶晃晃,发现里面还有碎冰。
童隽问原拓:“你刚才就是去买雪碧了?”
原拓“嗯”了一声:“小卖部也近,就这么几瓶冰镇的,比较抢手,我就都买回来了。”
他也摸了下雪碧瓶子,发现冰没化就很高兴,有点献宝似的说道:“幸亏我拿衣服包着瓶子,又跑得快,现在里面还有冰碴呢。你喝吧。”
童隽看了看原拓,他额头上还带着没擦干净的汗水,这两天虽然晒黑了一点,却依然能看出有些发红的脸色。
谈不上特别动容,他就是有种很安心的感觉。
小到一瓶雪碧,大到某个阴谋算计,某份期待的好运气,反正好像有原拓在,他所期待的、需要的就都能出现在眼前。
童隽一个人生活了很久,早就习惯了把所有希望都放在自己身上,原拓给他带来的这种感觉很陌生。
其他人不知道两人心情复杂,正是一个个又渴又热的时候,看见冰镇的雪碧眼睛都放光了,童隽喝了半瓶,剩下的很快就被其他的男生们瓜分干净。
等到午休时间,学校的贴吧里面悄悄冒出来一个帖子,很快就被顶成了热帖。
标题:夏日一爽,点击就看→校草在线喝雪碧!
#1天边的烟花
rt我是文学院军训的新生,今天上午被黑心教官累成狗,谁想到竟然走运一回,赶上隔壁方队的男生们集体造反挨罚,我们就走运的去树荫底下乘凉吃瓜了。
结果你们猜猜我看见了谁!校草啊!超级超级帅的校草!
就是前两天还上过热搜的原拓和童隽,呜呜呜这两个人看起来关系真的好好,现场围观了他们的互动,现在我又开心又柠檬!
#2无良教官还我肥肉
原拓和童隽,这两个名字听起来很耳熟……童隽是不是那个新生代表来着?
#3今天也要磕糖糖
2楼有没有看微博,就是前几天挂在热搜上那个邵玉琳包养风波嘛。
有人污蔑童隽被邵玉琳包养,原拓直接真身上场撕逼,天凉号炸,超级有男友力的。
我一开始还以为是童家和裴家有什么商业合作来着,后来看到一些细节,才知道这两人的关系是真的好,不是作秀。
啊啊啊有种搞到真的了的感觉!
#4(*/w\*)
哈哈哈我知道我知道,现在已经有词条和超话了,感兴趣的姐妹可以搜索#霸道总裁和娇养小少爷#这个词条加入话题,里面好多糖哈哈哈哈。
#5啦啦啦
微博上那些糖我都吃了,听说这俩人是高中同学,现在也一个宿舍!求一个楼主的新鲜分享!
#6天边的烟花
楼主刚刚在食堂抢了杯兑水的酸梅汤,没想到就被挤到6楼了,大家好热情hhh,那我来分享一下。
之前他们偷懒在地上坐着,别人都累的一动不动,只有原拓用帽子给童隽扇风。
啊啊啊我当时确认了好几遍,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吧,一个看上去很冷酷的人,拿着帽子小心翼翼扇风的样子,太萌了。
这里还要夸下童隽的颜值,超可,皮肤比我好多了!
#7天边的烟花
然后还有他们罚做仰卧起坐,也是童隽跟原拓一组,别人都是挥汗如雨气喘吁吁,就他们两个那里是一片粉红色。
什么都不说了,上动图。
最后就是原拓去买雪碧的事,买回来就献宝一样拿给童隽看,有种在求偶的感觉哈哈哈,也抓拍了照片。
这里还有一颗小小的糖,就是我旁边的姐妹说是因为童隽说了想喝冰雪碧,过了一会原拓就背着教官偷偷跑去买了。不过离得太远我没听到,有点遗憾,画个小小的问号叭。
下面放图,请尖叫。
55、第 55 章
楼主的位置不错, 照片虽然是偷拍的,但还算比较清晰,有几张上面甚至可以看到童隽脸上的笑意, 原拓温柔的眼神。
原来大家磕cp都是在网上隔着无线电波磕,这回真人却近在咫尺,同学们一个个都很激动, 楼里面全都是“啊啊啊”和“在一起”。
还有人开玩笑说:“楼主保重, 我现在特别担心原总裁冒出来说句‘你号没了’。”
底下一连串的“楼主保重”, 还有人宣称资本的力量不能阻止他们磕cp的热情, 帖子的内容已经存到网盘里了。
一开始原拓和童隽都没有看到这么一个帖子。原拓是根本就对这些八卦不感兴趣, 童隽则累的不行, 每晚躺床上秒睡, 更没心情看那些有的没的了。
但他们宿舍还有个热爱收集各路八卦和传播小道消息,却一开始非要硬拗自闭人设的魏博同学。
有他在, 全校最新资讯抢先听。
那天正好是军训结束的最后一天,下午把教官送走,三点多就没什么事了,一宿舍的三个男生都躺在床上挺尸。
只有精力过分充沛的原拓顽强地坐在桌前, 翻着他们公司的报表。
“拓哥,小隽,你俩又在贴吧留名了。长得好看就是不一样。”魏博点开帖子,“我去,还是七八页的高楼,牛逼。猜猜说的什么?”
几个人按照年龄排名, 童隽这个从23重生过来的人反倒成了老小,除了原拓还坚持叫名字以外,另外两个人都管他叫小隽。
童隽道:“兄弟, 不要卖关子嘛,我裤子又没破洞,我怕什么。”
聂山平立刻举起床上的玩偶,作势要扔:“我靠,再提这件事别怪我用hellokitty削你啊!”
对于另外三个舍友的打闹,原拓充耳不闻,淡定地把手里的文件翻了一页。
魏博其实也没来得及仔细看,听童隽问,他直接跳转了最后一页,潦草一扫道:“还能有什么,说你俩长得帅呗。来,让我为兄弟们朗读一段溢美之词。”
他说着便念了出来:
“其实刚入学那会我是先认识原拓的,当时他来信息学院这边领课本,我就想这个小学弟也太帅了吧,长的是又高冷又英俊,还偷偷在信息登记表上留了个联系方式来着。不过加他微信好友,他没通过。”
听起来像是原拓的学姐写的,聂山平嘿嘿地笑,原拓则皱起了眉头,悄悄打量童隽的脸色,有点担心他误会。
魏博继续念:“我一直以为原拓就是冰山挂的,后来碰见他和咱们童校草才发现,这小伙子还有两幅面孔,活脱一个恋爱中的傻子,整个人被迷的神魂颠倒……”
魏博没再念下去,因为后面那句话的完整版是:
“整个人被迷的神魂颠倒一样,眼里除了童隽就没别人。咳咳,不说了,再说我就要当真了”。
其实童隽和原拓都不是小心眼的人,要是当这话不过是一句玩笑,念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关键是,念着念着,魏博觉得他有点要被洗脑了。
毕竟看两人的相处方式,人家帖子也没说错嘛!……不会不小心念了什么不该念的吧!
他哈哈干笑两声,说道:“下面都是瞎说的,不念了。”
童隽靠在自己的被子上,朝着原拓那边看了一眼,正好遇到原拓同样看过来的目光。
两人的目光胶着在一起,年轻的心脏都在砰砰跳,阳光从宿舍的窗户外面照进来,仿佛洋溢的青春。
童隽看见原拓的嘴唇微微一动,似要开口。
他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有点心乱,连忙将睫毛向下一垂,移开目光道:“你们专业这个学姐想象力有点丰富,像学中文的。”
原拓顿了顿,平淡道:“是么。”
聂山平一开始还在那乐,乐着乐着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一副很严肃的样子,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便不笑了。
魏博连忙道:“就是就是,开玩笑,都是玩笑。”
他总觉得自己犯了什么了不得的错误,灰溜溜关了帖子,关之前还忍不住点了个收藏。
后来宿舍就没人说话了,大家各干各的事,童隽捏着手机,漫无目的地刷了一会,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夕阳残照,宿舍里就剩了他和原拓两个人。
原拓正站在他的床边,看样子应该是要往上铺爬。
“他们两个呢?”童隽用手背蹭了下额头,问道。
原拓道:“聂山平今天晚上回家住,魏博去外面吃饭了。”
童隽“哦”了一声,从床上坐起来,却听原拓忽然叹了口气。
他有点吃惊:“怎么了?”
原拓在童隽的床边坐下,说道:“嗯……我最近在查一件事。当年裴洋跟我妈离婚,按理说他是过错方,但净身出户的是我妈,就算裴家势大,这件事怎么也该有个说法。找不到端倪,心里奇怪。”
童隽想到书里是提过这么一件事,不过当时都是草草带过,读者看的时候只会当成是书中设定,发生在原拓身上确实真真切切的痛苦。
童隽毫不犹豫地表示支持:“是应该查清楚。有什么需要的,我帮你。”
其实原拓并没有想跟童隽说这件事,他只是随便找个借口,跟对方多说几句话。
可是听着童隽这么说了一句,他心里压着的那股情绪忽然就翻上来了。
他曾经满身戾气,一心想着报仇,是因为遇到童隽,才对人生有了别的期待。
在最失控最绝望的时候,童隽跟他说过,无论发生什么,都会陪着他,跟他站在同一边。
原拓觉得自己有点无耻,因为童隽做到了,但他却想要更多。
他希望童隽不光能陪着他,还能成为他的人,而他也会将自己全部的一切,生命、爱情、财富,都献到对方面前。
只要他活着一天,他就想要跟童隽在一起……不,哪怕是死了,他也想守在对方的身边,看着他好好走完这一生,然后一起去投胎,去下辈子。
原拓觉得自己的想法很疯狂,他的话哽在喉间,很想立刻伸出手,将童隽揉进怀里,又怕吓到对方。
童隽见他神色不对,疑惑道:“怎么了?”
“我……”原拓道,“我刚才看了魏博念的那个帖子。”
“哦。”童隽若无其事,用一种司空见惯的口吻说道,“都是同学们开玩笑的,现在流行磕cp,你别当真。”
这句话当中好像堆叠着一种无意识的淡漠,仿佛见惯繁华爱恨,所以什么都不会在意。
就是这么一句话,原拓忽然觉得童隽跟自己的距离很远,两人之间仿佛隔着一条岁月的长河,他们截然不同的人生泾渭分明。
他的手不知不觉握成了拳头,觉得热血在胸腔中涌动,心中堵着一口气,马上就要窒息了。
他从来都是这样执拗的性格,容不下半点推搪含糊。
原拓冲口道:“如果我当真了怎么办?”
童隽霍然抬头,看向他。
原拓道:“他们说我神魂颠倒,对,我是神魂颠倒,我是喜欢你,我喜欢的要命。”
童隽的脑子很乱,他觉得自己好像分成了两个人。
一个心脏狂跳,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涌上来,另一面,童隽却听见自己的声音很冷静地冲原拓说:“我觉得咱们两个不合适。”
他没说喜欢,也没说不喜欢,他只说不合适。
因为童隽没有办法否认,时至今日,原拓在他心中,也早就有了很重很重的分量。
但这种感情,是知己、是依靠、是友谊,有没有更多的,他也说不清了。
他曾经独自生活了五年,这五年中,他的心是空的,对什么事都提不起来兴趣,几乎到了一种,没有任何欲望和渴求的地步。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好多了,但那种懒洋洋提不起精神的感觉,还是会时不时地冒出来,似乎早已经深入到了骨子里。
对于父亲和哥哥,是亲人,爱他们是本能,但对原拓……不,不光是他,应该说童隽并没有和任何一个人开启新生活的信心。
更何况,原拓的感情这么单纯热烈,自己的心却已经老了,他真的觉得,他们两个不合适。
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想得很清楚了,说完这句话,心里头还是会涌起一股莫名的遗憾。
原拓垂眸,在说话之前,他没抱有多少能够被接受的希望,可是童隽拒绝了,还是难免觉得有些失望。
正在气氛僵持的时候,门一推,魏博进来了。
他目前酒足饭饱心情好好,进门后跟童隽和原拓打了个招呼:“还没去吃饭呢?”
难得童隽没吭声,是原拓回答了他:“嗯,没有,一会去。”
魏博打了招呼之后就去他的桌边拿东西了,有了魏博这么一打岔,童隽和原拓之间无解的话题也算告一段落。
童隽想下床,原拓却还是坐在他的床边不走,童隽就推了推原拓,说道:“那你赶紧去吃饭吧,我出校门买点东西。”
他满脸的若无其事,好像要把这件事就此过去。
原拓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心里觉得不上不下的,本来就不甘心就此作罢。
此时看见童隽要走,他心里一急,几乎不知道怎么挽留才好,猛地抓住童隽的胳膊,凑上去亲了他一下。
童隽猛然瞪大眼睛,但原拓却只是将嘴唇贴到了他的唇上,要证明什么似的,蹭了一下就放开了手。
这样近的距离,他能清晰地看见原拓高挺的鼻梁,飞扬的剑眉,以及黑亮的眼睛。
原拓的脸一点点变红,刚才唇上那温热的,柔软的触感迟迟没有散去,震得童隽整个人都没敢动弹。
原拓放开童隽的同时,正好魏博也转过身来,拿着两本书去了隔壁宿舍。
“不知道你,你记不记得,那天晚上我其实……亲过你一下。我,我喜欢你很久了,也把任何能想的事情都想的很清楚。”
原拓不敢看童隽的眼睛,低声说:“哪里不合适都没关系,我会努力变得合适。我不会因为你一句话死心的。”
他迅速地将这两句话说完,没敢再纠缠,起身给童隽让开了地方。
童隽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原拓说的是之前秋千上那个亲吻,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做梦,原来竟然不是。
童隽觉得一切都很不真实,下床的时候差点忘了穿鞋,还是原拓弯腰给他放在脚边才意识到。
他默不作声地穿上了鞋,匆匆逃离宿舍。
童隽不知道该怎么跟原拓说话,去外面吃了个饭之后愣是没敢回宿舍,又找了家猫吧泡着。
这家猫吧是新开的,里面养的全是几个月大的小奶猫,一团团巴掌大的小绒球在脚边钻来钻去,咪咪直叫。
童隽摸了摸一只小猫的脑袋,突然想起小刺猬来了,又是一阵心窄。
这件事实在比他遇到的任何一个困难都要棘手。
童隽叹了口气,要了杯咖啡啜了一口,企图用苦味让自己清醒一些。
“邵玉琳多年来隐婚生子,她前夫就是深泓集团董事长童海生?我靠,这是假新闻吧,这两个人怎么可能扯到一起去!”
童隽正在混乱当中,忽然就听见有人提到了邵玉琳的名字。
他回头看了一眼,只见猫吧的门口处正坐在几个年轻人,凑在一块,一边聊天一边刷着手机。
另一个人说道:“不是假新闻,邵玉琳的微博上自己说的。今天晚上星光大典的直播还有她走红毯呢,你看记者都要把门口给挤爆了。”
“我的天呐,看了没,童隽是邵玉琳的儿子呀!”
童隽搜索邵玉琳的微博看了看,发现就在三个小时之前,她在微博上发了一段小视频,竟然真的老老实实承认了自己之前与童海生的婚姻经历,以及童磊和童隽两个儿子的存在。
除此之外,她也没有再隐瞒自己的第二段婚姻,提到了目前已经再婚,丈夫并不是圈内人,却没有再说的更加具体。
因为这个消息隐瞒的实在太好了,邵玉琳跟童海生离婚的时候,两人的知名度又都算不上太高,网友们完全无法将他们联系在一块。
更不用提童隽这个前一阵刚刚跟邵玉琳传了绯闻的人,真实身份竟然是她的儿子,简直叫人震惊到手里的瓜都碎了。
邵玉琳的微博刚出来不久,直接就冲到了热搜第一,后面还跟了一个“沸”的标志。
巨富的前夫,成绩优异且刚刚拍完一支模特广告的儿子,身份神秘的现任丈夫,每一条爆料都大有可以挖掘的余地。
可想而知,当天晚上的星光大典,受邀出席的邵玉琳即将成为各大媒体的重点关注对象。
现在服装秀正式开始的时间还没到,但童隽已经可以从直播和粉丝饭拍的画面上看到,有不少的记者蹲守在外面。
“邵玉琳来了!邵玉琳来了!”
左等右等,当邵玉琳那辆宝蓝色的小轿车出现在镜头中的时候,顿时引起了一阵骚乱。
“邵女士,请问是否方便透露一下您与童董事长离婚的原因?”
“邵女士,请问您现任丈夫的职业是什么?二位的认识时间是在您离婚前还是离婚后?”
“邵女士,为什么在当初被误会您与童隽关系时,没有第一时间站出来解释呢?”
记者们的问题一个接一个,话筒几乎要怼到邵玉琳的脸上,保镖们艰难地开路,而邵玉琳则一言不发,她所有的面部表情都遮挡在墨镜下面,让人难以分辨情绪。
童隽看到这一幕,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邵玉琳到底还是太傲慢了,这么多人被人捧着护着,让她依然保持着少女时期那种“我就是个公主”的错觉,哪怕都到这会了也改不了。
一般来说,明星有不利新闻被爆出来的时候,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控制舆论导向。
有的事要定性是好是坏,就看媒体第一件事怎么引导风向。
但是这些记者们问的问题这么犀利,以邵玉琳的咖位,已经算是挺不给面子了,说明现在她的处境不太好,因为童海生的放手和最近的一系列事情,事业和地位上都受到了影响。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如果谦逊有礼,低头任骂,还能为自己争取一点好看,越是这样不合作的态度才越让媒体兴奋,正可以引起更多的争议和话题性。
要知道,可怕的不是公开任何真相,而是公众和舆论都不站在你这一边。
这些道理,连童隽混了几年娱乐圈都明白,邵玉琳能不知道吗?她心里肯定有数,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这么多年下来,一切早已经成为习惯,她只想一辈子都做着公主梦。
毕竟这是他的亲生母亲,看着她落得这样狼狈,童隽心里也不太舒服,不过他当然也不可能因此再要求童海生给邵玉琳继续提供庇护,于是干脆关了微博,眼不见心为净。
不过他不想看就可以不看,对于邵玉琳来说,却不能当场拂袖而去,摆脱这些讨厌的娱记。
她脸色冷淡,心里却又慌又郁闷,早知道公开之后肯定会遇到这样的麻烦,所以她才不想说。
想到这里,邵玉琳心里也不由有点埋怨童海生,她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卑鄙,一把童隽给接回去,说不管自己就立刻不管了,这种经商的人果然还是爱算计。
童隽也是,这孩子简直就是个小白眼狼,自己从小到大都教育他跟妈妈亲,不要被爸爸骗走,结果去了童海生身边才没几天,就完全跟他一个鼻孔出气了。
她一边想着,一边昂首挺胸,高跟鞋在地上踩的嗒嗒响,被保镖们簇拥着进了秀场。
记者们总算被阻挡在了外面,秀场之内,是熟悉的衣香鬓影,灯火辉煌,邵玉琳真心的热爱着这种氛围,在心里无声地舒了口气。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觉得自己曾经选择牺牲掉家庭而成就事业是值得的,儿子和前夫靠不住没关系,她依旧是艳光四射的大明星,可以站在任何美丽华贵的建筑里面,享受着普通人的追捧和目光。
这种满足感,可不是相夫教子能够带来的。
邵玉琳从红毯上走过去,步履优雅,状态颇佳,让人不由感叹实在看不出这是个年过50的人,她在宣传板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站在那里,让人拍照。
主持人钱雅妮过来打招呼:“邵姐你好。”
邵玉琳笑着冲她颔首:“雅妮你好。”
闪光灯一直闪烁着,钱雅妮笑着说:“邵姐今天真是太漂亮了,听说你有一部新剧《不遇见》正在拍摄中,今天的着装风格走了知性风,是要和剧中的女主孙凝相照应吗?”
邵玉琳微笑着说:“确实有这个意思,毕竟要诠释这个角色,我想应该从各个方面都仔细体会她的状态和心理,这样才可以演绎出像孙凝一样优秀的人物。”
后面还在不断有嘉宾进来,每个人的时间都有定数,一般来说聊上两句,再宣传一下作品也就完事了。
但邵玉琳回答之后,钱雅妮却没有停下的意思。
她依旧带着甜美的笑容:“我听说邵姐扮演的女律师,为了事业不惜将发烧的儿子扔在家里,导致他因为高烧不退而智力只能停留在7岁。”
“听刚才您话里的意思,应该是对孙凝很欣赏,请问她这种行为,您也一样赞同吗?”
这个问题问出来的那一刻,周围明显变得安静了,似乎连快门声都少了一些,邵玉琳的表情僵住。
钱雅妮明显就是挑事,她回答赞同肯定不合适,但有了之前那些新闻爆出,回答不赞同,好像也有点讽刺。
众目睽睽之下,邵玉琳很快调整了自己的表情,说道:“人无完人,我说的欣赏是指欣赏孙凝在事业上的能力,但她这种做法肯定是不对的。”
轻描淡写的一句“不对”,自然无法满足媒体们想要爆料的心情。
钱雅妮问道:“那么之前二少因为误会被一些网友评论非议时,邵姐你并没有第一时间站出来澄清,又是什么原因呢?”
邵玉琳张口结舌。
她就算是说出花来都没法洗白,谁都知道,答案是怕影响自己的事业。
就像米航说的那样,这件事澄清的关键就在于时机,如果邵玉琳第一时间出来说话,就算她隐瞒婚姻状态的事实不能改变,最起码还能换个好妈妈的人设来经营,可惜邵玉琳接受不了。
现在算是两边都不讨好了。
听到周围接连响起的快门声,似乎还有人低笑着说了句“无情无义”,在聚光灯下,邵玉琳尴尬不已,僵立在原地。
慌乱的同时,她又不能相信,原来见面从来都毕恭毕敬的钱雅妮,怎么竟敢这样为难她!
56、第 56 章
她再也压不住脾气了, 冷着脸道:“这是我的个人私事,无可奉告。”
说完之后,邵玉琳就径直下台。
一般遇到这种情况, 到场的都是嘉宾,多少也应该有人上来打打圆场,但从钱雅妮问出问题到邵玉琳走下去, 并没有任何一个人站出来给她解围。
邵玉琳觉得人群中好像有不少人都在打量着自己, 窃窃私语, 充满着轻蔑和嘲笑。
娱乐圈本就容易踩低拜高, 这场景十分眼熟, 只不过以往邵玉琳都应该是看客当中的一员。
在这一瞬间, 她忽然意识到, 自己好像已经失势了。
奋斗这么多年,竟然还是依靠前夫才有了今天的地位, 离开了童海生,她什么都不是。
将近三个小时的典礼,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人家好好的说话, 邵玉琳都觉得是阴阳怪气,实在熬不到结束,她找个借口,匆匆离场。
一出去又是记者堵门,有人被保镖挡着,还要高声大叫:“邵姐, 请问你为什么会跟童海生离婚?你的现任丈夫与此有关吗?你是否虐待过小儿子,说一下嘛!”
邵玉琳忍无可忍,摘下墨镜, 扬着眉梢就要发怒。
快门连闪,正在这时,旁边的人群中,挤进来了一个人。
“大家好,请让一下,我叫郑安秋,是邵玉琳女士的爱人。”
郑安秋凭借这句话打入了记者的包围圈,听说他就是邵玉琳现在那个神秘的丈夫,周围的话筒一下子都齐刷刷对准了他,摄像头几乎要怼在他的脸上。
身为一个素人,面对这样的场面,郑安秋有些不习惯,他稍微眯了下眼睛,用手稍稍挡住过分接近的记者们,还是保持了风度:“请不要挤,谢谢大家!”
他走到邵玉琳身边,低声问道:“没事吧?”
因为之前的工作安排,邵玉琳一直没回家,她跟郑安秋已经有两三天的时间没见面了,更没有想到对方会过来接她。
在这种状况下看到丈夫,饶是邵玉琳都不由觉得鼻子一酸,低声说道:“你来干什么?”
郑安秋自然地微笑着,说道:“记者们都在问你我的事,我要是不站出来,还是男人吗?”
他说完之后,果真转过头,对着记者们的话筒说道:“大家好,玉琳现在已经很累了,我来回答你们的问题吧!我们两个是在玉琳离婚两年之后才认识的,不到一年前刚刚领证结婚,同她的上一段婚姻破裂并无关系。隽隽那个孩子我也时常照料过,感情很好……”
不管记者们提出怎样的问题,郑安秋的语气始终平和有礼,而且他的回答也无懈可击,在很大程度上争取了其他人的好感。
有这样一个素人挡在前头,又把他们想问的都回答了,记者们也不好太过分,总算让邵玉琳他们这一行人离开了。
邵玉琳的精神非常疲惫,她知道经过今天晚上的事情之后,明天她势必又要成为媒体焦点,而且那些话不会太好听。
但是钱雅妮点出的问题是她身上最大的糟点,根本就没有办法解释。
郑安秋让保镖们都去了后面的车上,夫妻两人则坐了同一辆车。
打开车门之后邵玉琳怔了怔,发现副驾驶座的周围装点着新鲜的粉色蔷薇。
郑安秋自己就是专业画画出身,审美非常在线,硬是把普通的座椅装饰的像童话里的田园小座。
要是放在以往,他的浪漫大概还可以搏邵玉琳一笑,但今天她的心情实在不好,没说什么就坐下了,叹气道:“我没想到你会来,你今天这一来,恐怕明天照片就到处都是了。”
郑安秋笑道:“那有什么,我又不是见不得人。早晚也会被那些记者跟踪到的。既然事情已经成了这样,你就放松心态吧。”
他揽了下邵玉琳的肩膀,半开玩笑地说:“左右你这辈子钱,名声,丈夫,孩子,什么都有了,这些东西谁也不能拿走,你还怕什么?”
邵玉琳听见“孩子”两个字,就忍不住想到不听话的童隽和冷淡绝情的童磊,一阵心塞,叹了口气说:“就算关心少了点,也是把他从小养到大的,没回去两天,就只知道他爸爸了,真让我心寒。”
郑安秋道:“小孩子都是这样,谁对他好,他就亲近谁。再说上次郑虹和小硕做的事也实在太过分,说不定隽隽是生气了。你有空给他多打几个电话,叫他回家吃饭,慢慢的就好了。”
郑硕还不知道童海生曾经警告她不许接近童隽的事,邵玉琳哼了一声:“再说吧。”
尽管麻烦并未解决,但一路上跟郑安秋说着话,下车的时候,走过来的经纪人米航已经发现,邵玉琳的神色比之前缓和很多。
最起码不再是一副阴沉皱眉的冷脸了。
他不由在心里感叹,郑安秋虽然什么都比童海生差上一些,但不可否认,他这个人确实知情识趣,又懂得浪漫,非常适合呵护邵玉琳的公主梦。
邵玉琳骨子里就是这么个人,任何事都把“让自己活得舒坦”放在第一位,所以分分合合犹豫这么多年,她最终选择的人还是郑安秋。
米航心里感慨,叮嘱道:“今天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吧。这几天的活动我会都给你推了,最近就不要出门了,不管怎么报道,也不要回应,知道吗?”
米航这样说,是因为已经预计到了,接下来邵玉琳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当天的晚会本来就是直播,随着视频出来之后,本来帮着邵玉琳说话的粉丝们也都消音了。
一开始很多人都主张结婚生子是明星的自由,邵玉琳又不是出轨没当小三,即使隐瞒了也是情有可原。
但是随着钱雅妮的问题,才把媒体报道方向和公众视线引到了另一个层面,让他们注意到,邵玉琳最大的问题不是隐瞒,而是不负责任。
她并没有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对孩子明明漠然相待,却不肯让童海生抚养,这说明什么?
唯一能解释通的目的,只有利用孩子要挟前夫这一条了,而且据一些业内人士爆料,邵玉琳之前确实一直在受到童海生的关照。
这些消息一出,仅存的童年滤镜顿时粉碎,邵玉琳身上被各路营销号和媒体打上了“势利”、“自私”的标签,眼看算是洗不白了。
为了证明这一点,甚至还有神通广大的媒体找到了童隽过去上高中时的照片,将他跟在邵玉琳身边时与被童家接回去之后的形象作对比,眼看着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因为心里还有童磊律师函和原拓“你号没了”的阴影,提到童隽的时候,大家的口吻不约而同,全都是客客气气的溢美之词,几乎把求生欲挂在了脸上。
邵玉琳并不是一位好母亲已经是无可辩驳的事实,媒体们翻来覆去报道的都是那点东西,但在看这些照片的时候,一些网友们从中发现了另外的华点。
有人带了#霸道总裁和娇养小少爷#的词条tag,将一张保存下来的照片发到了超话当中,并表示,“今天,显微镜女孩来给姐妹们送糖吃了!”
那是一张高中毕业晚会上拍下来的照片,童隽正在台上为一个唱歌的女生弹钢琴伴奏。
营销号将这张照片放出来,原本是为了证明童隽被童海生照顾的多好,但博主的重点却没有放在这里,而是用一个红圈将坐在底下看演出的原拓圈了出来。
台下都是兴奋的学生,放眼望去一片黑压压的人头,不过原拓位置坐的好,舞台上的灯光正好映亮了他英俊的脸,以及眼底的光芒。
他相貌出众,身上更有种孤寒冷峭的绝佳气质,在人群中非常耀眼,让人一下子就可以注意到。
原拓的唇边带着笑意,眼中所见的却唯有台上弹琴的童隽,目光中带有欣慰喜悦。
这张照片一发,小小的超话里面立刻就有人激动地出来冒泡了。
“没想到看营销号放黑料还能发现此等华点,博主火眼金睛,我太爱你了!”
“哈哈哈找了几张明星夫妻出席活动的照片作对比,看看表情是不是都一样?原总裁这是标准的家属脸哎!”
“呜呜呜我哭了,你在台上风光无限,我在台下笑眼相望,这真的就是爱情叭!”
“我不管,反正在我这里他们就是真的,要是哪天一方结婚了,我就……我就忘掉这句话!”
cp粉们忙着磕照片里艰难扣出来的糖粒,但在另一头的猫吧当中,童小少爷依旧正在为他“家属”的表白而烦躁着。
童隽连着喝了两杯咖啡,精神的几乎双眼放光,他将空杯子放在面前的茶几上,忽然听见一旁摆放的绿植叶子哗啦啦一声响。
童隽朝着动静传来的地方看去,只见小刺猬趴在花盆里,似乎还有点怯生生的,将身体藏在植物的中间,露出尖尖的鼻子和小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它,好像做错事了一样。
童隽忍不住伸手点了下它的小鼻子,叹气道:“我知道你是很认真的,我也没生气。”
他顿了顿,自言自语地说:“不过我没想还要和谁在一起啊。”
小刺猬僵了片刻,犹豫着从花盆里出来,好像想蹭蹭他撒娇,但是还没等到童隽近前,它就一下子消失了。
原本打算把刺猬抱起来的童隽一怔,心中怅然若失,觉得自己好像一个欺负小动物的恶棍。
他眼看已经十点多了,也有点坐不住,起身结账,出了猫吧往宿舍走。
童隽想着回去就上床睡觉,最起码今天不用跟原拓说什么了。
宿舍都是十一点熄灯,童隽回去的不早,大学城这边的街道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他一个人在路边走,夜风把裸在半袖外面的手臂吹的有点冷。
走着走着,童隽忽然隐约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这个时候街上非常空,根本就没什么行人,那串脚步声似乎就在不远处传来,他快就快,他慢就慢。
难道是有人故意跟着他?
童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依然保持相同的频率向前走,同时,侧眼朝着旁边的玻璃橱窗上一瞥。
他发现跟在自己身后的是个白衣服的女孩,还散着头发,要不是童隽胆子大,怕不是要把她当成女鬼吓上一跳。
他转过身,朝后面看去:“哎,这位——”
话音未落,身后的姑娘立刻跑上前来,亲昵地一把挽住童隽的手臂。
“哎呀,你真讨厌,我还想吓你一跳呢!没想到被你发现了。”
对方的语气亲热,仿佛撒娇,面对童隽时,脸色却是非常焦虑,拼命冲他眨眼睛,用口型说:“有人跟踪我,救命。”
童隽这才看清,面前的女孩竟然是他的高中同学高晴,也就是之前被原拓放话要揍一顿的倒霉原书女主,她的大学应该在隔壁的京都师范。
大晚上的被女生这样求助,童隽第一想法就是她被不安好心的小流氓跟上了,于是也用口型安抚了一句“没事,我送你回学校”。
童隽也笑吟吟地搂了下高晴的肩膀:“我还不知道你那点小算盘。好啦,别闹了,咱们快回去吧。”
有这样一个男生在身边,高晴稍稍安心,被童隽拉着一起朝前走,一副很亲密的样子。
两人仿佛根本不知道身后有跟踪者似的,只是脚步不动声色地加快了。
但没走出去几步,童隽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
如果只是在路上见色起意的小流氓,一般看见跟踪的姑娘身边有了男性陪同,都不会再惹这个麻烦,可是当高晴挽住他之后,童隽能够感觉到身后跟踪着的人并未消失。
他尽可能地保持脚下速度不变,眼角余光再度向旁边的玻璃橱窗瞄去,然后发现,不光是在身后,对面的路上的斜后方,也正有两个人,不紧不慢地跟着。
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并不是看高晴长得漂亮就想调戏一把,他们是冲着高晴来的!
童隽目视前方,用很低的声音问:“他们是什么人?”
高晴也小声说:“不知道,没见过。我手机没电了,也不能报警。”
她同样不明所以,要不是童隽在身边,恐怕这会都会吓得晕过去。
童隽深吸口气,把心中的恐惧和紧张压下去,尽量让自己语气平静:“没事。”
他的声音非常低:“别慌,别露破绽,跟着我走。”
高晴的手被童隽牵着,她没想到自己这辈子第一次和男生拉着手前行,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虽然对方相貌过人,但高晴生不出半点旖旎躁动的情绪,她只觉得自己全身的力量都维系在这紧握上面,完全是靠童隽牵引着,才能迈步前行。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能远远看见前面师大校园里的灯光,还有不到二百米,他们就能走出这条小路,拐个弯,进入师大的监控区域。
但跟踪的人,能让他们安全地进入学校吗?总不能是跟着玩的吧。
距离安全地点越近,童隽的精神就越紧张,连高晴都能感觉到,对方攥着自己的手越收越紧。
有点疼,她没吭声,努力跟上童隽的步伐,暗暗掏摸着可以利用的武器。
而就在这时,两人也即将走到最后一个岔路口,马路对面的人开始向这边走来,身后也传来了脚步声。
千钧一发的时候,童隽的反应极快,他将自己的手机往高晴兜里一塞,一把将她推了出去,大喝一声:“往你们学校里面跑!”
“嘶啦——”背后有什么东西拖在地面上的声音传来,高晴被童隽猛地推出去几步,紧张到了极点,反倒什么也没想,双腿直接就向前狂奔了出去。
与此同时,童隽转身,一脚把身后的垃圾桶踢倒。
此时桶里面的垃圾已经被装满了,整个桶又大又沉,童隽这一脚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垃圾桶骨碌碌地朝着跟踪者滚过去,童隽半身都在发麻。
“我艹!”
这些跟踪者没想到他突然发难,猝不及防,其中一个人差点被撞到,大骂一声,跳起来躲开。
童隽趁着这个空档,转身跑出去两步,而就在这时,身侧风响,有人悍然向他扑了过来。
童隽及时抬臂在脸前护住,那一记鞭腿正好踢在了他的手臂上,一阵生疼。
这人不是普通街头斗殴的小混混,他是经过专门训练的!
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童隽放弃了跟对方试探周旋一番的想法,直接用手扣住对方的脚腕,合身向他怀里一撞,手肘正中那男人心口。
紧接着他听到身后风响,是另一个人捡了根棍子当头抡下。
童隽就地一滚,棍子擦着他的肩膀打空在了地上,他趁对方还没直起腰来的时候一跃而起,从背后用胳膊勒住那人的脖子,两人在角力的过程中撞到了墙上。
旁边另有两个人围上来,童隽也不跟他们正面杠,拖着时间周旋,想办法脱身。
时间一长,他的呼吸就有点重了,童隽学过一些格斗的技巧方法,但毕竟只是演戏需要,没经过系统的训练,大多数靠巧劲,力量上还是吃亏。
之前的第一个人被童隽狠狠撞了下心口,只觉胸膛剧痛,好不容易才缓过来,眼看童隽跟另一个人僵持住了,他骂了一声,抄起棍子朝这边走来。
童隽立刻将被自己勒住脖子的人推出去,反手就是一拳,肢体碰撞的沉闷声音响起,耳边忽然有尖锐的女声高叫:“童隽,闭眼睛!”
童隽闭上眼睛,将身体往旁边一靠,感觉有一股水雾似的东西从他面前擦过,男人“啊”地叫了起来,却是被折回来的高晴用防狼喷雾给喷中了。
他闭上眼睛,双手胡乱挥舞着,给了高晴一耳光,高晴不甘示弱,反手抓他的头发,挠他的脸,同时瞅空,狠狠一脚踹中了他的□□。
童隽看的眼角一抽。
高晴踹完了还要怒骂:“我耳钉是当季chaly限量版的,当初好不容易才抢到,你竟然敢给我打没一只!混蛋!”
童隽一把将这个战斗力爆表的姑娘拖开,拉着她就跑,边跑边道:“你怎么没走?”
高晴道:“刚才原拓给你打电话了,我让他报了警,他说他马上就来!”
两人一边说一边跑,都气喘吁吁的,高晴这个时候已经把高跟鞋给脱了,穿着袜子在马路上狂奔,有种自己快要飞起来的错觉。
童隽听见后面的人越追越近,眼角余光瞥到前方有块砖头,迅速弯腰去捡。
而就在他弯腰这一刻,破空之声响起,一个啤酒瓶子从不远处画了条弧线飞来,从童隽的后背上方飞了过去,凌空给最近的一名追逐者爆了个头。
童隽抬头,见原拓利落地从旁边的一处墙头上翻下,快步跑到他们面前,额角还沁着汗珠。
他将童隽从高晴身边拽过去,重重抱了一下:“没事吧?”
原拓的拥抱非常有力,让童隽又忍不住想起了在宿舍时的那个亲吻,他稍稍一挣,忍不住“嘶”了一声。
原拓低头顺着童隽的目光看去,发现他的胳膊青了一大块,脸色立刻就变了:“受伤了?”
童隽道:“还好吧。以一敌多,战绩颇佳。”
原拓面无表情地抬头,目光锁定从后面追过来的两个男人。
另一头,他们新的帮手也已经赶过来了,前后包抄。
对方丝毫不惧他这么个毛头小子,发出冷笑:”呦,又来一个。跑啊!我倒是看看你们几个往哪跑!”
原拓二话不说,捡起了刚刚童隽盯上的那块板砖,上去照着对方的脑袋就是一下子,拍了他个满脸花。
“找死是吧?”原拓将砖头在手里掂了掂,嚣张地指着他们,“来啊。”
童隽舒了口气,搓了搓胳膊上的伤,在马路牙子上面坐下了。
他还招呼高晴道:“行了,不用你那防狼喷雾支援了,咱们歇会等着警察过来就成。那什么,一会要帮忙作证,不是原拓主动伤人啊。”
高晴看着原拓靠一块板砖所向披靡,想起了他上次放话要揍自己一顿的事,忽然倒吸一口凉气。
算来,童隽这伤还是被自己给连累出来的。
高晴默默抓紧了自己手中防狼喷雾,觉得这东西还是很有存在必要的,原拓比歹徒还恐怖。
有了心上人被欺负的怒气加持,原拓很快就单枪匹马把这伙人都给干趴下了。
他的效率太高,警察赶到的时候,就看见三个年轻大学生在马路牙子上坐成一排,看着躺在地面上的歹徒们发呆。
警察:“……”
谁打劫了谁?
当然,他们看不见的是,还有一只小刺猬正站在歹徒的脸边,怒气冲冲地用刺扎他,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可怜样。
57、第 57 章
到了派出所, 高晴原原本本地把经过说了一遍。
当时她的手机已经跑丢了,童隽把自己的手机扔给高晴,让她赶紧离开, 正好原拓担心童隽天晚了还没回宿舍,也把电话打了过来,被高晴接了。
师范和京大离得不远, 原拓报了警, 自己就急着先翻墙从学校出来了。
其实原拓身上是很有点小混混的匪气的, 刚才下手又狠, 可警察看他们仨都是名校的学生, 又有高晴这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作证, 询问一番情况之后, 也就相信了。
那几个男的之前看着还凶神恶煞,被原拓收拾一通之后, 见到警察也怂了,翻来覆去只咬死了说是看见高晴长得漂亮,又似乎很有钱,这才起了歹心。
警察问原拓他们三个:“同学, 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高晴和童隽都有点不信,两人还记得当时的情况,都觉得这些人更像是故意冲着她来的。
高晴道:“既然是那样,为什么你们看见我同学来了,还不依不饶地跟着?”
几个人已经被问的冒汗了,其中一个男人看了童隽一眼, 好不容易憋出一句:“那、那不是因为……他也长得不错吗?”
童隽:“……”
原拓的手用力在桌上一拍,怒道:“还想打架是吧!”
他这么一拍,把旁边的实习小警察都吓了一跳, 猛地打了个哆嗦。
他师父在旁边掐了下他的腰,小声道:“丢人不。”
他这样说着,也觉得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刚来的时候还以为原拓和童隽都是为了帮高晴才打架,小伙子下手重一点也是血气方刚。
结果刚才高晴委委屈屈讲自己的遭遇时原拓面无表情,这几个坏人明显是为了搪塞,随口编一句童隽长得好看,他就爆炸了。
实习小警察为了重振自己身为一名民警的威风,也跟着手指几个男人进行警告:“进了派出所还想男女通吃呢你,做什么梦?!老实点!”
童隽:“……”这位警察同志也挺……唉,算了。
虽然童隽和高晴都觉得对方有问题,但无法提供出确切的证据,最后也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几个人都被暂时拘留在派出所里。
这个时候已经将近半夜,无论是京大还是师大的宿舍都已经回不去了,警局安排车将三个年轻人送到了高晴在京城的一处亲戚家附近,确定安全之后,这才离开。
虽然应该算是并肩作战了一回,原拓对高晴依然十分排斥。
倒不是这个原书女主真的做了什么让他特别不喜欢的事,主要还是在原拓的梦中,按照原书情节设定,童隽之所以跟他成为敌对双方,就是因为这个高晴。
虽然现在很多情况都变了,但命运的力量是神秘的,看见这个人出现就觉得不保险,所以原拓防她跟防贼一样。
高晴被打到的脸还有些红肿,她倒不在意,随手摸出张湿纸巾擦擦,跟原拓和童隽郑重道谢。
原拓冷淡地点了点头,冲童隽说:“咱们走吧,我在这边有套公寓,挺近的,去那凑合一晚上。”
高晴连忙道:“原拓你等等,我有些话想告诉你。”
原拓摆了摆手:“我记得上回说的挺清楚了,我跟你没话。”
高晴对原拓的好感度本来是-10000000000,因为被原拓救童隽的时候顺便给救了,目前好感度稍稍有所提高,变成了-9999999999,总体来说还是相看两厌的状态。
她真有很重要的事要商量,这回也是恰好遇上了,可不想再想办法再特意把原拓给约出来单独谈话,看他那张臭脸。
高晴道:“以前没话,现在就有了。原拓,你要是不跟我合作,我可就当你新后妈去了哈。”
原拓面无表情地看着高晴,从他的反应来判断,高晴这句话他根本就没听懂。
童隽也是差点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你说什么?”
高晴看着道:“我说,原拓同学的父亲,裴洋,最近一直在追求我,所以今天晚上的事,我有点怀疑是李欣丽做的,想跟你们交换一下情报。”
她带了几分试探的看着童隽和原拓,说道:“如果这样的话,李欣丽应该算是咱们共同的敌人,所以真的不要合作吗?”
高晴说了半天,原拓才意识到自己不是出现了幻听。
他对裴洋没感情,对方想跟哪个女人混在一起,对于原拓来说都一样,他只是没想到裴洋和高晴这两个人竟然能联系在一起。
童隽也震惊,原拓和高晴本来是书中的男女主,命中注定的姻缘,结果这下全盘崩塌,原拓看上他了,高晴竟然跟原拓他爹有了纠缠?
不过想想这件事也不是全无道理,因为书中设定,高晴会接近原拓,就是因为她们家和裴家在商业上产生了一些纠葛。
她的父亲因此生病,高晴作为独生女,也是唯一的继承人,需要找到解决的办法。
因为之前原拓跟她之前很明显相处不来,所以这个对象,也就由原拓换成了原拓的父亲裴洋。
童隽不知道这跟自己穿越搅乱了剧情线有多少关系,但他突然觉得有点对不住这姑娘。
如果cp真的由原拓变成了裴洋,这个差距太大了吧!
童隽道:“你说裴洋正在追求你?你不会真的打算跟他在一起吧?且不说岁数大小,他目前可已经有了妻子了。”
原拓看了童隽一眼,觉得他对高晴有点关心,心头警铃大作。
高晴笑了笑,说道:“不是我要跟裴洋有什么牵扯,而是因为生意上的纠葛,现在高家两笔生意的资金链被裴家截断了,其他的生意也几乎因此而瘫痪。我父亲因为这件事已经病了,我不得不跟裴洋打交道。”
高家的大头在影视行业,目前好几部已经开机的片子都因为资金周转不灵耽搁了,这么下去,越拖越赔钱。
高晴道:“原拓,我知道你恨李欣丽,我现在是没有答应裴洋,但如果你愿意跟我合作,我可以帮你气气你后妈,同时及时提供一些消息,你不亏。”
原拓道:“承蒙你看得起,不过这种方式,还是免了吧。”
他顿了顿,慢慢说道:“我是想报复她,但不喜欢第三者插足这种行为。”
童隽看了原拓一眼。
高晴叹了口气,抱着手说:“原拓,你能说这句话,真让我羡慕。因为你还有正直的底线,这就说明即使身世再坎坷,即使经历的再多,你也没有被人逼到绝路上过。”
“道德是建立在基本生存需要满足的基础上,人在束手无策的时候,不会有心情去想那么多有的没的,你知道吗?”
原拓扬了扬眉梢,本想反驳,却忽然意识到,其实高晴说的很有道理。
他想着如今的自己,突然很惊讶刚才的想法。
在噩梦中,原拓看到自己未来的人生。
他曾经善良,正义,坚持着某些自己认定的原则,但随着生命中所重视拥有的一切都被一点点摧毁,他也开始逐渐变得不择手段。
像是遵循野兽的本能,只有不顾一切地撕咬着才能逃出生天时,谁还会注意自己撕咬的方式是不是优雅?
他不管不顾,他偏执疯狂,都是因为他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在意的东西。
但这回不一样了,在那段被噩梦纠缠的、最黑暗的岁月当中,童隽出现在了他的生命里。
从此以后,这一生都有了归宿,那些坚持,那些善良柔软,也都被赋予了存在的意义。
因为喜欢这个人,他变成了更好的自己。
原拓的心中蓦然柔软,突然觉得人生虽然艰难,但其实自己还是非常幸运的。
因为这份情绪,使得他对高晴的态度也好了一些。
原拓道:“你跟我谈这些之前,心里应该已经有打算了吧?别绕圈子,说来听听。”
高晴沉吟了一下。
毕竟双方算不上什么关系特别好的熟人,她也不好贸然将自己的一切底牌都和盘托出,但刚才原拓和童隽的态度,倒是让高晴的稍微放松了一些。
跟有底线的人打交道,总是更有安全感。
她做出决定,冲原拓道:“原拓,有件事你有没有奇怪过。你说,为什么当年明明是裴洋出轨,最后却是你的母亲带着你净身出户?”
听到这句话,原拓的目光陡然锋利,童隽也微微眯起了眼睛。
高晴迎着原拓的目光,暗暗握紧了手中的防狼喷雾,心道跟这货谈判真是一件吓人的事,总有种他要一板砖拍过来的担心。
她说道:“我可以告诉你一点信息。”
“我觉得咱们还是好好谈谈吧。”童隽看了僵立的原拓一眼,替他开口说道,“高晴,你仔细说说,你想干什么,又知道什么。”
其实高晴刚才的话只说了一半,双方因为生意上的事情来往频繁,裴洋看她年轻漂亮,一来二去就起了些心思。
高晴不能太过得罪他,但当然也不可能看上这个老男人,干脆想了个注意,找私家侦探调查出对方在一家歌舞厅还有个玩得来的陪酒女。
高晴就跟她联系,表示愿意帮助那个女人创造机会,想办法多让她跟裴洋相处。
对方当然十分愿意配合,裴洋的注意力被分散了,高晴也暂时摆脱了他的骚扰。
“这可不是我设计谁插足别人婚姻,他就爱在外面沾花惹草,不是我也有别人,总得给他找个目标,人生才能不空虚。”
高晴耸了耸肩:“至于我,也不会提让你为难的条件,我家资金被裴家起诉冻结这件事,我在努力解决,希望你也能帮忙从中周旋。”
“你母亲的事,是那个陪酒女无意中听李欣丽打电话说漏了嘴,知道些许,就告诉我了。她说在法院判决书中,你母亲才是被起诉出轨的过错方。”
原拓一凛,立刻道:“不可能!”
高晴道:“或许是李欣丽陷害你妈。”
童隽走到原拓身边,揽着他的肩膀拍了拍。
原拓被童隽搭着肩,绷紧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让自己冷静了片刻。
然后他说道:“我知道了,谢谢你。要是还知道什么别的消息,麻烦你告诉我一声。”
高晴知道,原拓这句话就代表着同意了她的提议,会在裴家内部对她有所关照。
现在原拓手上的权力不小,这个助力对于高晴来讲,可以说是至关重要了。
她达到目的,也不再纠缠,干脆地说了声“行,那就好”,起身和童隽他们告别。
高晴穿的本来是件吊带长裙外搭长袖小衫,在刚才的冲突中,她的半边衣袖被扯了下来,看上去十分狼狈。
童隽本想说给她件外套,却见高晴毫不在意,直接徒手一撕,将另一只袖子也扯下来,扬手扔进垃圾桶。
她披上衣服,冲着童隽和原拓招招手,转身走了。
看着她离开,童隽和原拓也去了原拓说的那间公寓。
这公寓也是原拓暑假才在京城里买下不久,为的就是在这里上学方便。
他还没住过一天,但让童隽意外的是,这里的各种日常用品竟然都很齐全,而且延续了原拓清爽整洁的风格。
在s市的时候,裴老几次提出让他回老宅或者换套房子住,原拓都拒绝了,一直守着那个冬冷夏热的小房子。
到了这里,他才好像要开启新生活一样,重新为自己布置了一个家。
童隽去浴室洗了个澡,他本来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大碍,但处于紧张状态的肌肉被温水一泡,大片大片的淤青这才从白皙的皮肤上泛了起来,稍稍一动就疼。
童隽“嘶”地吸了口气,穿了一身原拓的睡衣,出了浴室。
原拓正摆弄着一个医药箱,见童隽出来,便道:“我看看你的伤。”
童隽在他旁边坐下,将手臂递了过去:“你连这个都准备了?居家小能手啊。”
原拓道:“是啊,我很贤惠的,什么都会干。”
他心不在焉地开了这么一句玩笑,却因为童隽手臂上的伤皱起眉,仔细查看。
这点伤要是放在原拓身上,那就不叫个事,但是他心里总觉得童隽跟皮糙肉厚的自己不是一类人,对方伤着一点,原拓都能心疼够呛。
庆幸之处就是那伙人没拿刀,童隽基本上没什么见血的伤口,但淤青如果不使劲揉开,也会有些麻烦。
其他的地方还好说,最重的一块在后腰上,原拓让童隽趴着,自己往手心倒了些药油,帮他揉那些淤青。
当他带着薄茧的手按在童隽腰间的皮肤上时,两人心中都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让人头皮发麻,脸上发烫。
原拓一下子有点不敢动了,童隽道:“没事,我不怕疼,来吧。”
原拓这才开始用手揉那块淤青,童隽的皮肤很细,很白,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原拓感到自己手下是什么十分精致易碎的东西,轻点重点都担心,动作小心翼翼的。
童隽趴在枕头上,上衣卷着,裤子也拉低了一点,原拓只把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背上,努力让自己平心静气。
今天下午表白的时候,他已经把勇气都用光了,如果再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原拓觉得会让童隽讨厌自己。
他太笨拙,大部分时间只会用沉默的方式来讨好。
童隽觉得原拓的手很热,伤处挺疼,但疼痛之外,还有一种微微的酥痒,他实在觉得这种气氛非常尴尬,于是试图说两句什么转移注意力。
童隽道:“你妈妈那边的事,有什么打算吗?”
原拓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来,稳稳的,带着丝沙哑,语气温和。
“高晴应该没必要编这种瞎话骗我,我也觉得如果这事是真的,当初就很有可能是李欣丽陷害。”
原拓说:“且看吧,我照着这个方向查一查,总归也不在一时,不急。”
童隽道:“我觉得你跟我刚见你的时候比,有点变了。我本来以为听了高晴的话之后,你会暴怒。”
原拓这回的反应,跟上次在他舅舅舅妈面前相比,已经成熟了很多。
原拓道:“人总是要向前看的,我不能一直让已经发生过的事操控自己的情绪。”
他收回手,用湿毛巾替童隽擦干了身上的药油,帮他把衣服一点点抻好。
“我更担心你。今晚听到高晴接电话的时候,我都要吓死了。你不是总说自己怕麻烦怕累的,怎么又跑去给人家出头了?”
童隽从床上坐了起来,原拓的手明明已经离开了,他却总觉得后腰那里还在发烫。
他道:“看见个认识的女同学走在路上被流氓骚扰,总不能不管呀。当时根本没来得及多想。”
原拓忽然笑了,伸手摸了摸童隽的头。
他道:“童隽,其实你这个人一直很矛盾你知道吗,不重要的事你都会说,重要的你反倒不开口。”
童隽微怔。
原拓道:“你说你怕火,怕累,怕高,平时挑食还嫌床不软,挑剔宿舍窗户冲的不是西南面,你事这么多,怎么从来都不说怕疼,怕孤单,怕我?”
他的语气很温柔,他的内容简直一言难尽,童隽一时竟然没闹明白,原拓这是在表白还是在……挑衅?
他道:“我怕你干什么?你还能吃了我不成?”
童隽本来是想开个玩笑,但是两人这时一起坐在床上,刚刚又经历过一番“运动”,他说完之后才发现有种说不出的暧昧,就跟在挑逗谁一样。
原拓的心里也是一飘,他嗓子有点痒痒的,轻咳了一声,才假装什么都没想多,顺着自己的话继续说去。
“你怕我喜欢你。”原拓道,“或者说,你怕在这个世界上,跟别人在产生什么更深的牵绊,怕失去,怕离开。”
他叹了口气:“童隽,一个被从小宠着长大的孩子,不应该是这种性格啊。”
童隽脸上的笑有点淡下去了。
被宠着长大的孩子,是什么样子呢?
无忧无虑,没有经历过风雨催折、世事磨难。在他的眼中,世间的一切都明亮又美好,冬天有雪花飘飞,夏季有阳光明媚。
想要的东西会无所畏惧的追求,受到的委屈会坦率直接的表达。
曾经是这样的,但那场大火把一切都改变了。
五年时光刻在身上的烙印不会那样轻易抹去,有些鲜血淋漓的真相,知道了,就再也没办法云淡风轻——这一点,原拓更明白。
他说得对,即使现在把一切都找了回来,童隽也早不在是那个在父兄呵护之下无忧无虑的少年,他见识过了世界上一切的狰狞丑恶,因此再也没有那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少年朝气了。
他知道命运无常是最可怕的东西,任你多少深情厚谊都无法抵过。
他不知道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到底是虚是实,会不会某一天一切都突然消失,就像他突然的穿越。
原拓说得对,自己可能并不是不喜欢他,而是不想去喜欢任何一个人。
童隽没有回答,原拓却隐约觉得,提到过去,对方应该是很难过的。
他想到童隽曾经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一个人被迫孤单和长大,就觉得心里好像有一把火在烧,恼怒、遗憾,又心疼。
原拓低声道:“我也曾经像你这样过,但是你知道我什么时候最怕这个世界是假的吗?”
童隽道:“什么时候?”
原拓认真地说:“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把奶茶吸管捅进我嘴里。”
童隽:“……对不起?”
原拓微微地笑:“我当时表现的很凶吧?但是我看见你,心里却觉得很高兴,你特意去给我买了一杯奶茶,硬逼着我喝,我才发现,啊,现在我不是在噩梦里,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一些美好的东西在的。”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于是我很怕失去,怕你接近我,又怕你只是心血来潮,对我好那么一下。”
童隽道:“你那不叫喜欢,你就是缺这么一个人关心你而已。我都说了,我接近你是有其他目的的,以后会有更多人觉得你好,对你——”
“如果今天换了任何一个人在这,我都不会说这些话!”
原拓截口打断他:“因为我喜欢的就是你,不管你什么样,不管你做什么,我都喜欢。你对我好也罢,你骗我也行,我心甘情愿,我乐意。”
原拓素来是个直球选手,这些话他能憋几个月已经很不容易了,童隽被他震住了,看着原拓,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原拓觉得自己几乎要无法压抑心中的感情了,他没办法太过分,只能伸出一只手,攥着童隽的手腕。
这样拉扯着一点,好像就能让两人之间产生一些微薄的牵系,让他不用这么患得患失,思念欲狂。
58、第 58 章
童隽过了好一会才道:“但是我不喜欢你。”
原拓觉得自己呼吸一窒, 但他不可能放弃,也早就做好了受到任何打击的准备,他要这个人, 他就是撞破头都不放手。
原拓道:“你到底是因为不喜欢我这个人,还是连一个喜欢我的机会都不肯给?你谁都不接受,把心事都藏起来, 日子乱七八糟地过, 难道一辈子都想这样吗?童隽, 你今年才19!”
童隽深深地凝视他, 突然发现, 原拓的眼中似乎依稀有些泪光。
他心绪翻涌, 觉得对方身上的执拗与热烈, 就像一把火,落在他早已荒芜的心间, 强势地将一切空旷与黑暗燃烧起来,在所有冷寂的角落当中舞动。
他偏过头,却被原拓捧住脸,轻轻扳了回来。
原拓认真地说:“你给我一个机会, 试着喜欢喜欢我,如果实在不行……”
他微微停顿,似乎一语至此极难开口,但还是把后面的话说了下去:“如果实在不行,我就算了,起码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接受这个世界,融入这个世界。”
“不能让我得偿所愿,最起码不要让我心疼。”
原拓觉得, 自己的最后两句话,几乎是从胸膛的血肉当中硬挤出来的,他这么喜欢童隽,怎么舍得把对方让给别人呢?
他受不了再看到任何一个人去享受童隽的好,陪在他的身边。
但他没有选择,没有办法,放手是心疼,看见对方过的不开心,会更心疼。
原拓觉得自己再盯着童隽这张脸看,可能就要后悔了,于是他展开手臂,用力地拥抱住对方,看不见他的模样,却跟他离的更近。
以前两人之间的肢体接触也有很多,但这是头一回,在原拓的心意明了之后,他这样安静而认真的拥抱童隽。
童隽整个人被他搂在怀里,感觉到对方的怀抱有点烫人,肌肉绷的很紧,心脏正在砰砰地跳动着,有点快。
他的下巴抵在原拓肩膀上,忽然看见他身后半敞的衣柜里面,挂着整整一排aver的男装。
两人很少问及对方的事业,原拓的生意范畴里又没有涉及到服饰相关,童隽一直以为他对自己拍过的那些男装广告不会有什么兴趣。
却没想到,对方竟然偷偷买了这么多的衣服藏在家里,每一件的价签还没拆。
他们刚刚相识那一阵子,是童隽主动的试探和接近,好像两人的相处模式,更多是他在帮助原拓走出黑暗。
但直到这时,童隽才发现,其实对方的心意一直都在陪伴着自己,藏在潜移默化的点滴中,不知不觉,已经堆叠了这么多。
曾经受到过很多欺骗与伤害的少年,明明应该警惕、防备、不再轻信他人,可是原拓还是这样义无反顾地动心了,然后将自己的心房一层层剥开,小心翼翼地呈在他的面前。
任由他伤害,或者接纳。
童隽轻声说:“你……做到这个份上,值得吗?”
原拓平淡地道:“做都做了,还问这个。”
这个瞬间,童隽几乎有种疯狂一次的冲动,但他抿紧了唇,及时制止住自己。
他不想因为一时的决定而后悔,更重要的是,原拓已经经历过那么多的背叛和欺骗,童隽不能让自己用草率的态度对待他。
他很在意原拓,所以才更应该考虑清楚。
原拓迟迟得不到他的回答,便松开手,去打量童隽的表情。
昏黄的灯光下,他脸色很白,睫毛微垂,眉心也微微地蹙着,好像十分为难的样子,叫人看一眼就心疼。
原拓一下子又舍不得逼他了,道:“你别这样,我没想给你压力,就是这些话想说出来告诉你。我现在不说了,你别……你别烦心。”
“你让我想想。”
原拓一愣。
童隽轻轻叹了口气,直视他道:“太突然了,你给我点时间,我想想。”
没有厌恶,没有抵触,他给出这样的答案,对于原拓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
他连忙道:“好的,那你想,你想多久都成。”
童隽微顿,然后点了点头。
两人在原拓的公寓里住了一晚,第二天早上就回了宿舍,童隽怕童海生他们担心,也没把遇上打劫的事跟家里说。
有了原拓的打岔,他也没太将这场意外往心里去,毕竟那些小流氓盯上的人是高晴,不管他们跟李欣丽有没有关系,都不关他一个路人的事,只不过凑巧碰上罢了。
但童隽没有想到的是,过了三天之后,原拓回公司处理事务去了,他自己一个人到学校外面吃串,又一次被跟上了。
当发现尾随在自己身后那个头戴兜帽的大胡子男人时,童隽都已经无语了。
他忍不住道:“系统你骗我。”
【胡说。本系统诚实守信,从来不骗人。】
童隽道:“呸,你还说我只要好好完成任务运气就会变好,好了吗?一走在路上就会遇到别人跟踪这种事,谁能这么轻易碰上。你这个假冒伪劣系统。”
系统幽幽地说:【本系统从一开始就说了,给主角送温暖,宿主就能得到好运气。你现在温暖送的都快以身相许了,居然还会这么倒霉,说明系统不是假冒伪劣的系统,主角是假冒伪劣的主角。】
自从原拓表白之后,系统的对他的敌意十分之大。
童隽道:“你要说你不是假冒伪劣的,倒是提供点有用的措施保护我啊?保护宿主,系统有责。”
系统义正辞严:【本系统提供给宿主的,是正直,是向上,是激励!只要坚持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以积极向上的态度生活,自然会好人有好报,化险为夷!】
它哪有那个功能啊,它是个激励系统,又不是暴力系统,要是拥有武力值,一天把以前带过的那些咸鱼打八遍好吗,还用得着费这些口舌。
童隽:“……”
他就想问问系统,天天说这话不觉得舌头疼吗?
系统靠不住,也只能靠自己了,好在观察了半天,这次的跟踪者只有一个人,而且一副不太有经验的样子,童隽觉得应该好收拾。
他趁着拐弯的机会,加快步伐,一转身就藏到了商厦大楼的后面,果然听见身后的脚步一下子忙乱起来,显然正在追着找他。
童隽等人经过面前,这才闪身出来,一个反手擒拿将这位胡子大叔按在了墙上。
“哥们。”童隽笑着说,“你也跟了一路了,不累的慌吗?”
结果让他意外的是,对方仅仅是愣了一下,非但没有慌张,盯着童隽的双眼反倒逐渐亮了起来。
童隽突然觉得有点瘆的慌。
“这位同学,你别紧张,我不是坏人。”大叔努力露出了和善可亲的笑容,“我兜里有名片,你可以摸出来看看,我的名字叫林代,是个导演。”
经过验证,他没骗人,真是个导演,童隽把林导演放开了,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他想了一下,记起来了。
前两天高晴跟原拓说了那些事,之后,为了验证她话中的真假,原拓第二天就让人把高晴整个人仔仔细细地调查了一番,证明她说的是事实。
高晴家里的公司现在确实遇上了很大的资金周转危机,从她祖父那一辈创业开始,高家就一直在从事娱乐行业,结果这样一搞,好几部正在拍摄筹备当中的电视剧毒运作困难了。
不光高董事长愁,下面的导演演员公司员工们更愁。
童隽还从原拓那里看了一下被搁置的电视剧名单,其中一部谍战片的导演,就是这个林代。
可巧的是,虽然在过去那个平行的现实世界当中,没有出现过这部谍战片,童隽却听说过这个林代导演的名字和经历。
他本来在体制内的行业工作,后来因为对导演事业实在热爱,这才辞职追逐梦想,因为没有人脉和资金,再加上不受到家人的理解,前期他走了很多弯路。
林代这个人挺倔,即便是处境并不乐观,他也不肯因为资本干涉而随便加戏改剧本,或者不顾角色是否合适,就利用流量演员来吸引观众眼球。
因为这样的坚持,当他闯出一片天地之后,拍出来的剧可以说部部精品,在业界广受好评。
童隽曾经很欣赏他,但是还没有机会合作过,没想到倒是在这个世界里遇见了。
眼前的林代显然还处于落魄的阶段,面对着童隽,他脸上的笑容甚至有几分讨好,有点像打算拐卖小孩的怪叔叔。
“看见这名片了吧?不行你还可以网上搜一搜,我真是个导演。因为觉得你很适合我目前筹拍电视剧中的一个角色,所以想问问同学你对演戏感不感兴趣。”
林代殷切地看着童隽:“考虑一下?可是男二号呀!”
其实在此之前,林代已经选了一个目前发展势头还不错的新晋小生作为他的理想男二号了,他现在的事业才刚刚起步,就算再不拘一格,也没大胆到在街上看见一个人就想拉来担任重要角色的份上。
但高家的资金流出现问题,对于林代来说是巨大的打击,他好不容易拉到了充足的投资,可以实现自己的梦想了,怎么也不愿意放弃,只能想尽办法省钱。
比较红一点的演员肯定是请不起了,那就自己挖掘一下吧。
他可不是偶然逛街的时候看见童隽,然后突然萌生了换男二号的想法,这部剧的男二号身份是个学生,林代在大学城这一片溜达,原本就是想转一转,看看各大高校当中有没有条件合适的学生让他忽悠。
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这个无奈又有些天真的想法,竟然真的能实现。
童隽不光外表出众,而且身上有一股灵气,林代看一眼就被这个小伙子给吸引了,跟在他的身后进行进一步的观察,没想到被童隽来了个反杀。
就是这下反杀,让他的目光更加热切。
正好这部谍战片中的男二号设定是个外表斯文漂亮,实际非常凶残的角色,林代认为童隽身上颇有几分这个气质,这样一来,虽说他不是科班出身,起码也能演绎出几分内涵。
他满怀希望地看着这个俊俏的小青年,觉得一般年轻人听说要被找去拍电影,都应该会很高兴吧!
可惜让林代意外了,童隽听了他的话,既不惊诧,也没有表示特别开心。
他只是“哦”了一声,松开了手,说道:“原来是这样,把林导演当成坏人了,不好意思。”
林代立刻意识到,小伙子应该是见过世面的,那就不好拐了。
童隽又问:“林导演为什么不找专业的演员呢?像我这种没有拍戏经验的人,你带起来应该会花费很多精力的。”
林代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因为专业演员……那个,好一点的请不起,差一点的外形我不太满意……”
他说着也觉得尴尬,咳了声,解释道:“这部剧的剧本很好,只不过资金上出了一点问题。”
他还真是个实诚人,童隽笑了笑,说道:“不好意思林导,我对演戏没什么兴趣,不过最近手上有一些闲钱,正好想做一些电视剧方面的投资,如果你愿意的话,咱们找个地方详谈?”
林代有点懵,给个不恰当的比方,这感觉就好像他准备雇佣一个临时情人,找个年轻貌美还单纯的挑中了,结果人家反过来跟他说,我现在打算包养你,同意的话开个价吧。
这走向,这定位,是不是有点不对?
自己要钱没钱,要色没色,对方应该没有什么骗他的理由吧?
他打量着童隽,发现对方身上的穿戴确实不错,长相还有几分眼熟。
当然,有这样的身材和长相,穿什么都能穿出来高级感。
林代没忍住,脱口问道:“你、你能出多少?”
童隽道:“这个嘛,就看林导需要多少了。”
林代顿时被他轻描淡写的语气震住,觉得就算是个骗子也认了,说道:“好,好,你方便吗?那咱们去前头找个地方说。”
系统道:【你没有那么多的钱。】
经过配音和拍摄广告,童隽现在手里大约能有个几百万,这对于普通人来说,已经算是非常快的赚钱速度了,但要投资拍电视剧,那可差远了,要是一部小成本的电影还有点可能。
童隽道:“我是没有,但我可以拉皮条啊,评估这部剧的市场价值,可以的话拉我爸和我哥投资,我用本钱入股行不行?”
系统道:【如果投资亏了,宿主需要将亏损的钱赔上,否则就会接受系统惩罚。】
童隽其实心里已经差不多有点数了,并不怎么担心,随口敷衍系统道:“行,知道了,大不了我蹭原拓点好运气买彩票去嘛。”
系统冷笑:【你想借够买彩票的好运气,起码得跟他睡两个月。】
系统:【……】坏了,说错话了。
今时不同往日,宿主的意志正在被罪恶的爱情所腐蚀,万一真按它说的做了怎么办?
童隽正要说话,忽然又听见一声惨叫传来,系统开始播放一部新的教育片,名叫《一夜七次的主角龙傲天与娇软小白兔没羞没臊的血腥爱情故事》(内含囚/禁、捆/绑、强/制,未成年人不得观看。)。
标题上的要素非常多,实际上满篇马赛克,光听声音,童隽还以为它播放的是凶杀案现场。
他觉得自己救赎了偏执主角之后,可能还有必要救赎一下这个偏执系统。
林代不知道童隽是冒着要和主角一夜七次两个月挣彩票的风险来给他投资的,跟着童隽一块走,心情十分忐忑,他们就近找了家麦当劳坐下,谈了谈具体的细节。
当童隽打电话找来律师签合同的时候,林代还觉得自己可能是在做梦。
这可是一部电视剧的投资啊,他竟然都不用再考虑更多,就这么轻轻松松地决定下来了!
林代看着童隽签下名字,忽然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姓氏也挺特别。
他愣了一会,面露惊诧之色:“那个,请问,邵玉琳是您的……”
“她是我妈妈。”童隽并未回避。
怪不得人家小小年纪,听说了拍电视剧的事根本就不惊讶,还能挥挥手就定下一部投资。
他妈妈是影后,他爸是大老板,他自己还是省状元,有这样的背景,想干什么不行,哪里用得着在娱乐圈这种地方混。
林代手里捧着合同,没想到抱着最后的希望这么随便一逛,竟然能遇到贵人,高兴的嘴都合不拢了,连连向童隽表决心,一定要把这部剧拍好。
“上个星期已经开机了,由于男二号和女主角都空缺着,所以正在拍摄男主那边的戏份。”
林代说道:“地方也离的不远,就在京郊一带,是一开始腾宇公司给我们签下来的场地。您有空的话,也可以去看看。”
童隽道:“别称呼‘您’了,我年纪小,不敢当。林导看看哪天合适,咱们一块去一趟吧。”
童隽的提议,林代自然十分欢迎,两人商量了一下,由于第二天大一新生就要继续上课,他们便把日期商定在了周六。
这部谍战片叫做《甲午》,男主本来是一个米铺的少东家,在家人在暴/乱中被敌军残忍杀害之后,他这才抛弃了原本安逸的生活,开始投身革/命。
最近的戏份拍摄到男主受伤,藏身在一个小山沟里,在女二的帮助下与敌人斗智斗勇的情节,其中有部分镜头非常惊险刺激。
童隽约好了周六一早就跟林代过去,他起床的时候,另外三个人都还没醒,等到童隽穿戴整齐,轻手轻脚地出了宿舍时,他要随手关上的宿舍门突然被人用手架住。
“等一下。”原拓穿着短裤和半袖随后匆匆出来,关上宿舍门小声问道,“你要去哪?”
童隽道:“有部电视剧想投资,去看看他们的拍摄现场,就在京郊高晴家盖厂房的那一片。”
原拓想了下位置:“那不远,我们专业今天下午没课,中午放学我过去找你行吗?去吃饭。”
这是他们第一个上课周,由于新生课多,两个专业的课程安排又不一样,他和原拓一直没有腾出时间来再好好地处理一下感情问题,其实童隽心里甚至有几分庆幸。
他实在是难以做出决定,一方面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动心,另一方面,又觉得这点动心不足以让他对生活做出那么大的改变。
现在原拓发出邀请,童隽犹豫了一下,本想推脱,但当看见对方的神情时,他又心软了。
也是,拖着人家算是怎么回事。
童隽道:“好,我应该会结束的比你早,那到时候电话联系吧。”
见他答应,原拓松了口气,发自内心地露出一个笑容:“嗯,行。”
由于不能支付足够的片酬,《甲午》的女主和男二尚且没有合适的人选,男主是个只有过一部作品的十八线小生,但是外形演技都还算得上不错,稍加打磨,应该会爆发出更多的潜力。
女二跟他的情况差不多,童星出道,但后续的资源和发展却不太好,一直演小丫鬟女秘书这样的角色,好不容易得到了这么一个还算不错的角色,投资方那边却出了岔子。
她咬咬牙,还是决定继续演,盼着就算少挣点钱也能在观众面前混个脸熟——前提是这部电视剧拍的下去。
在这样的情况下,听林导演说又找到了有意向投资的金主,并且要到拍摄现场参观,整个剧组的人都有种绝处逢生的感觉,一大早就精神抖擞地做好了准备。
趁着还没有自己的戏份,女二号曹方茹悄悄地问道具师:“冯哥,你说咱们导演上哪里拉的投资啊?我怎么感觉跟做梦一样。”
道具师道:“我听说好像是他上街转悠了一圈,碰见了一个对这事很感兴趣的大老板,两个人谈了谈话,大老板当场就签字拍板了。这是运气好啊。”
“真是运气好吗?不会有什么潜规则吧……”曹方茹小声嘟囔了一句,“要不是钱真的到位了,我都以为林导有妄想症。”
倒也不怪她想的多,这件事听起来确实很离奇,要不是林导那副尊容大家都看在眼里,曹方茹都快以为他是去色/诱人家大老板了。
要不然怎么解释对方在街上会对在街上碰见的一个陌生人这么感兴趣?
凭借着多年看了无数剧本的强大脑补能力,曹方茹想象着林导这个大胡子没准是个知人知面不知心的皮条客。
他在街上遇见了一个出来猎艳的秃头煤老板,为了得到投资,承诺剧组的女演员们他想要哪个选哪个。
两个无耻的老男人一拍即合,达成了这项罪恶的交易,而今天就是煤老板过来选秀的日子!
59、第 59 章
想到这里, 曹方茹忍不住纠结了一下,她真的很想红,也想多挣点钱把爸妈都给接到这边来, 不过潜规则这种事还是不能屈服啊。
万一被看上了怎么办?现在要不要扮的丑一点?
曹方茹的想象力一发不可收拾,正在她在道德与金钱的两难中进行着痛苦的抉择时,突然听见一个十分好听的声音响起:“那这位就是小曹姐了吧?”
曹方茹被旁边的道具师悄悄碰了一下, 才意识到导演已经陪着大老板过来了, 她抬起头, 还没说话, 整个人猛地就是一怔。
太帅了吧这也?
面前的小帅哥年纪不会超过二十, 穿着简单的休闲裤和t恤衫, 头顶带了个鸭舌帽抵挡夏日的阳光, 整个人修眉俊目,神采飞扬。
他随随便便地站在这里, 就硬生生让全场所有的光彩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男主角也是个眉清目秀的美男子,但站在他身边,就好像少了点什么, 完全被对方的气场碾压。
曹方茹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有点迷糊地跟童隽握了握手,还以为这是新来的演员:“你好,我是曹方茹。”
林代跟童隽说道:“这位就是咱们的女二号,曹方茹。她的演技是很不错的,一会还有她跟小姜的对手戏, 童少你可以看看。”
小姜指的就是这次的男主角,童隽笑着点了点头道:“那太好了。对了林导,你叫我小童就行。”
曹方茹这才知道, 原来他就是投资商。
不好意思,是她刚才想的太多了。
人生在世,还是要现实一点,其实潜规则也没啥不好的。
等到拍摄正式开始之后,大家都开始各忙各的,童隽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因为本来就是要拍一个条件艰苦的山沟,对于取景倒是没有太大的要求,一片临时搭建好的简易小屋就是拍摄场景。
周围的草木生长的很茂盛,不远处有一片暂时闲置不用的厂房,里面住着些工人,不过最近工厂停工,不少人都搬走了,剩下的也基本都闲着。
一个负责做饭的老奶奶抱着只橘黄色的小奶猫站在门口,好奇地朝这边张望着。
演员在对台词,工作人员匆匆奔走,导演大声呼喝。
童隽站在这里,只觉所有的场景既熟悉又陌生。
一个恍惚间,好像让他又回到了过去在娱乐圈拍戏的那段日子,但实则蓦然回首,已经是换了一段人生来活。
这种感觉十分微妙,童隽闭了闭眼睛,感觉阳光照在眼皮上,面前是一片绯红色的混沌世界。
他微微地笑了一下。
上午的戏拍摄的很顺利,女二看起来比男主角的演技要更好一些,不过也有经验问题在里面,童隽觉得男主很容易入戏,这是成为一名演员很关键的天赋。
而且林代确实是一位十分优秀的导演,他的每一句话往往都能说到点子上面,拉着演员们不停地领悟和进步。
秋季干燥,暑热未褪,大太阳晒得人发晕,童隽确定自己应该用不着卖身买彩票了,于是准备离开。
他没有打扰剧组的拍摄进度,示意林导演不用送自己,但林代还是找了两名剧务,让他们开着自己的车把童隽送回学校。
童隽上车之前看了一眼手机,见原拓二十多分钟之前给他发了条微信:“我下课了。”
后面有条撤回的消息,他大概是想问问童隽还有多久,又或者确认一下约饭的计划有没有改变,但最终还是小心斟酌着撤回去了,换了一个脸上带着红晕的小笑脸跟在后面。
童隽不觉笑了,回复道:“好,我也这就回去,宿舍等着。”
车子顺着土路离开,颠簸着路过不远处的厂房,突然这个时候,车下的地面一震,紧接着厂房竟然危险的摇晃了几下。
童隽和司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另一名坐在副驾驶上的剧务往车外看了一眼,却是瞬间大惊失色。
“不好,厂房着火了!”
童隽下意识地向外看去,正好瞥见火光轰然而起,一片混沌的红色占满了他整个视线。
那个瞬间他只觉得脑子里面轰隆一声,冷汗顿时就下来了。
厂子里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爆炸,引发了大火,一块燃烧着的木板从楼上砸了下来,正好落在车前不到半米处。
司机一脚踩下油门,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总算没有直接压过去。
但他的头却被一块崩进车窗里的瓷砖砸中了,鲜血流了一脸。
童隽心悸如鼓,整个人僵坐在车座上,觉得自己可能是被另一位剧务生生拖下车的。
他刚看到火的时候头脑中一片空白,几乎不能思考,双脚落到地面上的那一刻才觉出害怕来,几乎是本能地同剧务一起扶着司机狂奔。
身后的火焰如同怪兽,好像席卷着当年的噩梦,他不顾一切地想离这个鬼地方远一点。
不过幸运的是,这个爆炸的规模不大,而且仅仅是在厂房的一侧,火焰烧起来之后,并未再引发第二次爆炸。
剧务和童隽跑了一会,眼看好像波及不到周围,就都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童隽忍着不适,低下头去看那位司机:“王叔怎么样?”
剧务心有余悸:“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被砸晕了,童少,请您帮忙扶着他一下,我打火警,叫救护车!”
童隽的胸口还在剧烈起伏,扶着人点了点头,剧务就开始打电话。
这个时候,旁边不远处的村民们也都发现起火,纷纷跑了过来,远距离地看着。
一些人甚至还从自家抬来凉水,但这样大的火,泼上去杯水车薪,自然毫无效果。
童隽全身还在发软,只能靠听觉来关注着火势,他偏着头,余光都不敢往那个方向瞥。
正在这时,他听见有个声音高声惊呼:“有人!厂房顶楼还有人!”
这个声音转眼间刺破胸膛,童隽一个恍惚,思绪陡然间掉入了几年前的火场当中。
那天是他生日,也是高考前二模出成绩的日子,他考了年级第一,放学回家,却看见自家的窗户里面冒出浓浓的黑烟,火光熊熊而起。
他想跑过去,却不知道被什么人死死抱住,按在地上。
童隽拼命挣扎,声嘶力竭地大喊:“我家里还有人!”
——我家里还有人!
他猛地抬头,向着厂房看去。
黑烟、烈火,宛如噩梦中的场景再现,而厂房顶楼正有一名老人,扶着窗户颤巍巍地向外面看。
童隽认出来了,这是刚才那个抱着猫站在厂房门口看热闹的老太太。
她颤巍巍地站在那里,好像下一秒就会晕过去,底下有人大喊,说让她跳下来,但这显然不太好操作。
幸运的是这一边的建筑物暂时没有烧着,但这扇窗口底下正对的全都是建筑钢筋等废料,人根本没法在上面站稳,更不用提接住她。
这么大岁数的老人,一旦跳下来摔在上面,不死也是个全瘫。
童隽怔怔地看着对方,虽然这个距离根本就瞧不清楚人的面部表情,但他就是能感觉到,这名老人发自内心的绝望和无助。
人只有一条命,没了就没了,死了就是彻彻底底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哪怕你上穷碧落下黄泉,也再不能寻找到半分留痕。
心里很乱,又像掏空了似的。眼前的画面仿佛正在不停地轮转交替,一时是当年自己家在痛哭中化为灰烬,一时又是此刻的熊熊大火。
不知道为什么,童隽突然热泪盈眶。
身边有人叫他,他明明站在这样安全的地方,与一切的苦痛都没有关联,但心却疼痛的如同火焚。
他用理智告诉自己,让专业人员来处理,老人跟他无亲无故,父兄正安然无恙地在家里等候,原拓要来找他吃饭,自己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他怕火怕的要命,然而脚下却挪不动步子,他曾经眼睁睁看着自己最重要的人离开,体会过那种惨痛和无力之后,也深知生命的可贵。
看着一条人命消失在眼前,他做不到……
他想的虽多,于现实中也不过只过了短短数秒,眼看大火有蔓延的趋势,现在闯进去还来得及,再拖延就真的没希望了。
童隽脸色苍白,将车里不知道谁扔在后座上的一件外套拿出来穿上,霍然转身,冲到了一个抬着水桶观望的本地居民身边,说道:“水借我用用。”
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童隽把水往自己的身上一泼,然后直接向着工厂里面冲了进去。
周围传来一片惊呼,就见到这个小伙子勇猛地冲入火场。
这个时候大火还没有完全把厂房的门封死,理性地估计一下不是没有希望救人,另外两个男人被提醒了,也纷纷找来衣服靴子套上,跟着童隽往里面跑。
厂房中间的火势还没起来,童隽进去之后先感到一阵窒息般的闷热,但看不见火光,倒是让他的心理障碍少了一些。
刚往前跑了两步,他就在一楼的地上发现了一个被熏晕的少年,童隽将人扶起来,往随后赶来的另一个男人手中一塞,自己径直向着楼上冲去。
忽然间,一股浓烟从上而下的猛扑过来,原来不远处的墙面瞬间垮塌,火苗从旁边蔓延而至。
童隽已经顾不得想太多了,大步冲进老人所在的房间,将湿衣服脱下来披在半昏迷的老人身上,把她背起来。
老人那只小猫喵了一声,爪子勾着主人的裤腿,也不肯跑,童隽直接将它往怀里一塞,道:“待好了!”
他带着老人和猫,大步往外冲。
这个时候,一楼的火势已经很大了。
其实整段路的距离也没有多远,可是人被大火包围,周围温度极高,到处都是跳跃的火焰,肆虐的浓烟,地面的温度几乎要烫穿鞋子,头顶上还在不断向下砸落各种废料。
在这种状况下,每迈一步,都会变得格外艰难,生与死,有时候也可能就是这一步两步的距离。
到处都是飞溅的火星,童隽甚至觉得自己裸/露在外的手臂和面上皮肤都要被灼烧的裂开了,他甚至感受不到身后老人的呼吸,只知道用尽全力奔跑,又觉得这条路好像此生都难以跑到尽头。
童隽几乎要跑不动了,幸好在这个时候迎面又来了接应的人,不知道谁的手,从他那里把老人和小猫都给接了过去。
童隽背上没了重量,整个人一下子就脱力了,恍惚间有人伸手过来扶他,但头顶突然轰隆作响,那双手一下子变抓为推,将他整个人往后甩了出去。
一截着火的房梁落下来,正好砸在了童隽面前的空地上,将他的出路堵住。
房梁落地,立刻便开始燃烧起来,童隽看着面前的火焰,心中仅剩的想法就是“完了”。
他呼吸困难,全身无力,不光是体力消耗,最重要的是,心里过不去那道坎。
在热气的包围中,他忍不住去想,当初父亲和哥哥是不是也这样挣扎过,然后眼睁睁地看着生机在眼前消逝。
一定很疼吧,一定很绝望吧。
童隽觉得鼻子很酸,但这种情况下,就算是想流眼泪都会被高温蒸干。
他实在是没力气再找出路了,而这一刻,心中的念头竟然格外清明,他最大的遗憾竟然是没给原拓一个答案。
他很想再见原拓一面,跟他说,别再那么傻乎乎的对别人掏心掏肺,也别再记得我。
一定要好好生活啊。
到这一刻才意识到,原来并不是对这个世界无所谓,原来心中有着这么多的不放心,舍不得。
朦胧的视线中,童隽看到小刺猬又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正在焦急地围着他转圈圈,一会扭着头看看大火,一会使劲用身体撞他。
两颗泪珠从刺猬圆圆的黑色小眼睛中滚落下来,打在他的手指上。
童隽本能地伸手,试图将它揣进怀里护着,刺猬却破天荒地扎了他的手一下,然后就消失了。
这一扎,瞬间让童隽的神志清醒过来,他这才听到系统在拼命地叫自己:
【宿主!宿主!美好的人生就在前方,你快起来往外跑啊!不要让以前的努力白费,其实你很优秀的,是我带过最优秀的宿主!】
【宿主我不阻止你搞对象了,我可以给你看高清无/码的教育片!出去就放,加油加油!】
【据观测,主角正在不顾一切试图冲入火场,还有30秒抵达!】
童隽忽然不知道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硬撑着站起身来,强忍不适,向着周围看去。
他并非一个冲动莽撞的人,冲进来救人之前也已经估量了火势蔓延的速度和成功脱险的可能性。
其实如果不是童隽心理负担太重,见到火就发慌,以一名年轻小伙子的体力,他是完全可以以最快的速度成功离开的。
这个时候头脑中恢复些许清醒,童隽在自己的斜后方不远处发现了一扇窗户,他连忙大步冲过去,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砖,用力连砸几下,将玻璃砸碎。
“童隽!”
噼里啪啦的木头爆裂声中,熟悉的声音带着颤抖传来,童隽猛地看过去:“原拓?”
“是我,是我,你别怕,没事!”原拓身上的衣服被烧出了几个洞,声音连喘带抖,显得非常慌乱。
他大步跑到窗前,直接握住刚才被童隽砸出了豁口的玻璃,用力一掰,将出口开大:“快出来,我接着你。”
此时连窗台都烧的滚烫,童隽爬上去,还没来得及往外钻,已经被原拓探手进来,一把抱住了他的腰,将他整个人拽了出来。
熟悉而安心的气息瞬间将童隽包围,原拓用自己的手臂直接垫住了没清理干净的玻璃碎渣,然后在漫天的大火中,给了自己的心上人一个带着鲜血的拥抱。
怀抱满了,焦灼不已的心也总算落到了实处,原拓紧抱着童隽,忍不住狠狠亲了他一下,哽着声音道:“没事就好,咱们快出去。”
厂房外围的院子也烧着了,好在这个时候消防员也已经火速赶到,他们在另一侧强行砸开了工厂的外墙,一边拼命洒水,一边将两个人接应出去。
一呼吸到新鲜空气,童隽整个人就一下子支撑不住了,被医护人员带上氧气罩抬上了担架。
原拓身上也有几处烧伤,他下课发完那条短信之后就开车过来接童隽,没想到竟然看到了这里着火,当时就差点疯了。
为了以最快的速度进入工厂,他几乎是根本就不管不顾,除了火伤之外,手臂和手心更是被玻璃划出了好几道血口子。
但原拓总体上神志还是清醒的,他几乎像是不知道疼一样,看着童隽被抬上担架,手上的青筋直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童隽其实知道原拓还在他身边,想跟对方说句放心,但一段时间的精神过度紧绷与缺氧,让他全身麻痹,头脑昏沉,根本连嘴唇都动不了。
也是不久前才刚赶到的医生们也围过来,为他进行紧急治疗,原拓木桩似的钉在原地看着,一名医生转过头来冲他说道:“人没有大碍。”
原拓这才松了口气,身体晃了晃,扶住了身边的救护车。
有人匆忙地说:“他身上也有伤!”医护人员们这才意识到这位竟然也是个伤员,连忙又都赶着过去查看原拓的情况。
一番折腾之后,两人都进了医院。
被救的老人和小猫都没有大碍,老人的家人匆匆赶到,跪在童隽的病房外面磕头,怕影响了他休息才肯走,此外,警察记者们也都以最快的速度来了。
原拓让自己的助理去劝说应答,他则守着童隽,谁也不理。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肯定是瞒不过亲友了,原拓先跟老师为两人请了假,这才又忙着通知童隽的家人。
童海生的电话没打通,原拓就从童隽的手机里找到童磊的电话号码,给他又打了过去。
接到电话的时候,童磊还挺开心的,他以为是弟弟想自己了,语气轻快地“喂”了一声,结果就听原拓说童隽所在的地方附近工厂起火。
童磊脸色瞬间惨白,手机一下子砸在了地上,屏幕都摔碎了。
旁边的秘书被他吓了一跳,童磊却什么都顾不上了,扑过去捡起手机,半跪在地上把电话拨了回去,几乎破音:“那现在呢?人救出来了吗?受伤了吗?”
原拓连忙道:“救出来了,没有什么大碍,您别担心。我们现在在京大的附属医院。”
那肯定还是受伤了,童磊心疼的不行,简短说一句“谢谢,我马上过去”,就把电话挂了。
原拓放下电话,忍不住用包着绷带的手按住眉心,缓了缓情绪。
刚才童磊的焦急和慌乱,好像再次将他看到大火时的惶恐慌乱勾了起来,让原拓几乎瞬间涌上了一股窒息感。
他忽然觉得害怕,连忙急匆匆赶回病房去,生怕这几分钟没看住,童隽就会在自己眼前消失一样。
好在对方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熟睡的面容安静而美好。
原拓坐在床边,伸手摸了摸童隽的额头,感觉到他并未发烧之后,手指却没有离开,眷恋地描摹着对方的眉眼。
少年无谓,只会不顾一切地前行和争取,他曾经以为自己已经坚强到什么都不会再害怕了,但当下车看见面前腾然而起的大火时,原拓才深切体会到了那个瞬间的撕心裂肺,痛彻心扉。
他身上也有好几处火伤,药劲过去之后,几乎是从皮肉上扯着往骨子里面疼,但原拓拒绝再使用会让自己困乏的药物,也不想去旁边的病床上躺着。
他只固执地守在童隽身边,自虐般地一次次回想着之前那一幕。
原拓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明白童隽为什么那么怕火了。
他心里面酸酸的,握着童隽的手,在他手背上亲了亲,又大胆地亲吻他的面颊。
无关情/欲,他只是需要反复确认眼前这个人的体温与真实。
小刺猬慢慢从被褥里面钻出来,趴在枕头边,眼睛转了转,盯着原拓抚摸和亲吻童隽的动作,身上的刺竖了起来。
但是它想了想,终于还是把刺放下了,也爬过去,在另一边用小鼻子蹭了下童隽的脸。
原拓忽然觉得鼻子有一点痒,刚抬手摸了摸,这时,他忽然听见一个莫名其妙的机械音在脑海中响起:
【也没看出来咋偏执的假冒伪劣主角您好,您的‘原装教育片’已到账,欢迎观摩学习。】
【任何知识都是伟大的,值得努力吸收与实践,这些都是不同位面的精华,从主角的天赋角度来讲,你学起来应该不难。】
【……虽然我还是很讨厌恋爱狗!搞什么对象啊,闲的蛋疼吗???】
【……算了,做统应该诚实守信,你看就看吧。】
【对他好点!呸!】
60、第 60 章
原拓被这阵机械音说的莫名其妙, 好在他胆子大,倒也不慌,还四下看看, 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你是谁?”
【坑蒙拐骗纯情少年的负心汉监督系统。】
原拓:“?什么?”
那个声音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他心里奇怪,但这时满心惦记着童隽,问了几遍得不到回应, 便也没再深究这个奇奇怪怪的声音说的是什么东西——反正负心汉什么的, 跟原拓关系不大。
他重新回头去看床上的童隽, 却惊诧地发现他枕边似乎正趴着一只——刺猬?
医院里竟然还会出现这种小动物!
原拓怕它扎到童隽, 伸手过去抓, 小刺猬却好像意识到了他的意图, 转头看了原拓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 它的小眼神中莫名带着点怨念,然后就消失了。
童隽迷迷糊糊的, 隐约感觉到自己身边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蹭来蹭去,但就是清醒不过来。
其实他并没有什么大碍,要是光论皮外伤,甚至比原拓还要更轻一些。
主要是缺氧的时间比较长, 再加上精神消耗大,所以童隽头脑中一直昏昏沉沉的,睁不开眼睛。
他觉得自己好像睡了很久才恢复意识。
梦境中,一会是现实中眼睁睁看着大火将家人吞没,一会是自己背着老人在火场中步履维艰,再一会又是原拓冲进来救他, 被燃烧的房梁给砸在下面了。
种种场景光怪陆离,好像有一双双手硬是把他按在那混乱的梦中世界当中,让人挣也挣不脱, 眼皮有如千钧之重。
等到童隽好不容易恢复了知觉,稍稍一动就觉得全身上下都酸痛不堪,活像被人痛打了一顿,让他不禁吸了口气。
童隽发出点动静,原拓立刻就察觉到了,顾不得再找刺猬,连忙凑过去按着他的肩膀,关切问道:“醒了?伤口疼是吗?”
童隽看着他的脸靠近,又是一阵恍惚,问道:“这是哪?”
原拓道:“医院。现在工厂里的火已经扑灭了,伤员们都被救护车带到了医院,你身上有几处伤,小心点,别乱动。”
原拓的语气很舒缓,让童隽逐渐从梦境中挣脱出来,反应过来目前是个怎样的情况。
“你是真的进火场了,原来我没在做梦啊。”
童隽用指尖轻轻碰了一下原拓身上的绷带,说道:“你傻啊,那会火那么大,消防员马上就到了,你干什么要进去。伤口要紧吗?”
原拓紧紧握了下他的手,又放开,没有诉说自己当时的担忧慌乱,只道:“不要紧。”
他的手心上都是掰玻璃窗时留下的血口子,做这个动作时原本是很疼的,但此刻连疼痛都让他感觉到踏实。
付出多少代价都没有关系,只要能握紧你的手。
他说道:“总之这次人都没事就很好了。你渴了吗?我给你拿点水喝。”
原拓把病床摇起来,喂童隽喝了几口水,看他动作缓慢,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又是一阵心疼。
他很想碰碰童隽的脸,但怕他抗拒,也不想让他在刚醒来的时候就费这个神,因此还是没动,轻声道:“再说了,你还说我呢,你自己呢?那么怕火,还进去救人。”
童隽道:“当时根本没有时间仔细思考太多,就是眼睁睁地看着有人被困在里面,而且救出来的希望很大,我是实在受不了这个。”
他将剩了半杯的水放下,身体后仰靠在床头上,有点疲惫地说道:“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做梦梦到我爸爸和哥哥都出意外了。”
原拓点了点头,童隽说:“他们就是死于……火灾。”
经历过一场大火,童隽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可以平静地将这两个字说出来了。
当时他眼睁睁看着父兄被困在火海里却无能为力,心头发疯一样渴望着,如果这个时候会有个无所不能的英雄现身,把他们给救出来,那该有多好。
可惜,当时的火比今天还要大上很多,没有那么一个人出现。
如果无法幸运地遇到英雄,那么就自己成为自己的英雄。
当他狂奔进去的那一刻,救的不光是绝望待死的老人,还有当年受困的父兄,和被囚禁在时光中的自己。
原拓轻声问道:“所以你才怕火?”
童隽点了点头。
原拓觉得心里十分难过,如果说在此之前他的体会可能还不够深刻,那么刚刚差点亲眼目睹了童隽在火场里面烧死,对于他的想法,原拓完全可以说得上一句感同身受。
他完全没有办法想象当童隽看着自己的父兄罹难时,会是怎样的痛苦。
他从小被那样宠爱和呵护着长大,陡然间受到这么大的打击,又是怎么一个人撑过来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不愿意再敞开自己的心。
原拓觉得十分自责。他们今天本来是约好了要见面,对两人之间的关系给出一个说法,但他现在完全不敢奢求了。
原拓懊恼道:“我之前都不知道这些……对不起,是我太急躁了。”
他握着童隽的手:“我不逼着你要答案了,我应该多些耐心。不好的都已经过去了,你慢慢地忘记那些事吧,无论用多久,我都等着。”
听了他的话,童隽并没有立刻说话,他看了原拓片刻,然后微微笑了笑,说道:“嗯,以后你都不需要逼着我给答案了。”
原拓还有些闷闷的,正要点头,忽然觉得这句话好像别有深意。
他错愕之下,然后心脏猛然间狂跳起来。
原拓看着童隽,想问什么,又怕都是误会造成的一场空,正在犹豫,就感到童隽竟然反握住了他的手。
原拓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狂喜之下几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好半天才磕磕绊绊地说:“你、你愿意跟我在一起?”
看见他这样高兴的样子,童隽心中仅剩的一分迟疑灰飞烟灭,笑着说:“是,希望现在说还不晚。”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原拓终于不再怀疑自己是做梦了,只觉得内心喜悦无以言表。
他从出生以来便孤苦无依,从来没有真正开怀过,直到今天,才感觉到什么叫做幸福满足。
原拓握着童隽的手,按在自己的脸上轻轻摩挲,眼睛看着他,唇边的笑容越来越大。
童隽也觉得十分喜悦,看着原拓笑的这样高兴,他的唇角也不知不觉扬了起来。
有些决定作出之前都是百般纠结犹豫,但如今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便多少困难险阻都算不上什么了。
原拓只觉得满肚子的话想说,真到了嘴边,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值班的护士进来给童隽拔输液的针头,他才反应过来,恋恋不舍地让开位置,眼睛依旧看着童隽。
童隽笑道:“你别发愣了,我手机呢?我得给我爸和我哥打个电话。”
这个时候童海生和童磊已经快要到京城了,听到了童隽的声音,两人才算是稍稍放心一些,说是大约得半夜才能赶到市里。
童隽说:“我是真没事,那你们去酒店好好休息,明早再来就行。”
他把电话挂了,又跟原拓说:“天都黑了,要不叫司机过来,也接你回宿舍吧?这边休息不好。我爸和我哥都快来了,我本来就没受什么伤,医院不留人也没问题的。”
原拓好不容易思念成真,根本一刻都不愿意离开童隽,更不用提他也放心不下对方身上的伤,摇了摇头。
原拓道:“我已经请了假,今晚还是留在医院吧。周末高速上堵的厉害,你爸爸和哥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到。”
童隽道:“那你也躺着歇一会。”
他住的是单独病房,房间里面有两张床,完全够躺。
但原拓却总是忐忑,生怕离童隽稍远一点,眼前的一切就成了假的,于是不愿远离,脱了鞋侧着躺在了他的身边。
病床很窄,两个男孩子挤在上面,离的很近。
他们刚刚认识不久的时候,就曾经在原拓家里的那张小床上一起睡过一个晚上,但那时的心情,来的远远不像现在这样紧张、忐忑、喜乐。
童隽两边的手臂都有伤,只能平躺,原拓为了节省空间,就得侧着。
他本来以为这样难受的姿势会让自己睡不着觉,结果握着童隽的手,躺在他的身边,困意就那么不知不觉地袭来,两人都睡着了。
等到童海生和童磊连夜赶到医院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个小伙子挤在同一张床上睡觉的场景。
童海生看了看儿子,见童隽的胳膊和手脚上都缠着绷带,但其他地方应该是没什么大碍的,一路上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他都快心疼死了,直到这个时候看见童隽睡得很好,远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样惊惧慌乱,这才稍稍欣慰,也很感谢原拓在这里陪着儿子。
这朋友真是够意思呀。
童海生小声跟童磊说:“你看原拓都快要被隽隽给挤到地上去了,咱们把那张床抬过来,并在一块让他们睡。”
父子两人合力把旁边的病床搬到原拓旁边,这样就确保他即使翻身也不会从床上掉下来。
童海生轻轻摸了摸童隽的头发,又碰了碰他脚上的绷带,叹了口气:“这个傻小子。”
他们刚才进了住院部问病房位置的时候,旁边正好是火中那位老人的家属。
三四十岁的汉子哭的眼睛都红了,听说他们是童隽的亲人,又是感激涕零地好一通道谢,还把兜里的钱都掏出来,想给童隽交住院费。
弄得童海生心里有一点骄傲,又有点不是滋味,推辞之后,这才和童磊进来了。
童磊给童隽掖了下被子,道:“今天晚上也没来得及吃饭,爸,你去酒店吃饭休息吧,我在这里守着他们,让周叔给我随便送点吃的就成。”
他们从下午接到电话一直到现在,滴水未进,其实在车上也不是没有时间,只是没见到童隽之前,两人根本就没有这个心情。
童海生毕竟年纪大了,大半天的折腾下来也有点撑不住,于是接受了儿子的提议:“跟医院借一张折叠床,你晚上也躺下休息休息,明早我过来。”
童磊笑着说:“爸你真啰嗦,我都多大的人了还不知道这个?你快走吧。”
总算了却心事,这一晚上童隽和原拓都睡的很好,两人躺在一张床上,在梦里都看见了对方。
第二天早上睁开眼睛,原拓便看到童隽也恰好醒来,他心里觉得很甜蜜,冲着童隽笑了一下,就看见房间里无声无息多出了一个正在睡觉的童磊。
童隽:“我靠,吓死我了!”
原拓猛地坐起身,差点从床上掉下去,然后发现自己的身后还多了一张床。
童磊被他们吵醒了,一脸茫然地睁眼。
童隽多少有点心虚:“哥,你什么时候来的?爸呢?”
童磊道:“昨天半夜才到,爸去酒店了,一会也来。”
他翻身从折叠床上下来:“你呢,伤口还疼不疼?真是被你这个臭小子给吓死了。”
童磊看不到童隽身上的伤,但是光看着几处白绷带就心疼的不行了。
这可都是火烧出来的,得多疼啊!更何况现在天气热,这样包着伤口容易发炎,不包又不行。
这么一脑补,童磊都恨不得替他把这伤受了,摸了摸童隽的脑袋道:“小傻瓜,哪就轮得到你去救人了。”
童隽道:“当时没过脑子,现在想想才有些后怕。哥哥,是原拓进去帮我挡走了一块烧着的木头架子,要不我还真危险了。”
童磊听童隽说了几句当时的情况,觉得很惊讶。
他还以为原拓是当时也在火场,才会一起不小心受了伤被送到医院来,没想到他根本就是为了童隽冲进去冒险的。
这个人情可就太大了,没想到原拓这么够意思。
童磊关心童隽的情况,刚才忙着跟他说话,这时又连忙冲原拓道谢。
童隽在童磊身后,笑着冲原拓眨了下眼睛。
原拓刚把童隽追到手,虽然现在可怜的傻哥哥童磊还不知道自家小弟已经被拐,但原拓还是有种见家长般的紧张感。
尤其是确定关系之后第一次见家长,还是在床上见的。
他刚才下了床就在一边站着,这时才很童磊打了招呼。
在童磊的印象中,似乎每次见到他,这小伙子都是有点拘谨的样子。
一开始他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后来听说原拓原来就是裴家那个被接回来的长孙之后,还好生惊讶了一番,没想到那个传闻中能把他爸杠到七窍生烟的大少爷竟然这么腼腆。
他起身为原拓端了把椅子:“原少,你快请坐吧,这次要多谢你为了隽隽冒险,要不然他出点什么事,我和我爸非得疯了不可。”
原拓道:“童哥你客气了,我们本来就是朋友,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童磊说话也直接:“什么应该啊,你们两个年纪小,也别怪我多说两句——这样也太危险了吧,绝对不可以有下次!”
“隽隽,哥知道你是心眼好想救人,原少,我也特别感谢你救了我弟弟,但是你们都不是专业人士,又没有装备,以后还是先保证自己的安全第一,知道吗?”
其实童隽当时也是评估过的,他会冲进去,一来是因为自己的经历,感同身受,二来也是当时大火并未完全把建筑封死,如果速度够快,确实能挽救回老太太的一条命。
但这个时候就没必要跟眼里还带着血丝的童磊争辩了,童隽道:“我知道了哥,下次不会。”
童磊本来也舍不得深说童隽,见他乖乖认错之后又埋怨高家。
“就算资金周转再不灵,那么大一个工厂扔在那里,怎么也应该定时地检修机器和维护场地吧。秋天本来就干燥,太容易着火了。”
童磊道:“高天朗也是不过脑子,这次也算他闺女走运,出事的时候已经从工厂出来了,这倒霉事倒是摊到了你们头上。”
当时剧组的拍摄场地和旁边的闲置工厂都是高家所有,因为资金链支撑不住,所以暂时闲置,这些童隽和原拓之前都是听高晴说过的,而高天朗就是高晴的父亲。
两人却根本不知道高晴也在着火当天去过那家厂房,听童磊这么一说,脸色都很惊讶。
童隽道:“哥,你说高晴也去了那家工厂,着火的时候她刚走是吗?你怎么知道的?”
童磊道:“你出事了,还是因为高家的厂房着火,当然要第一时间了解情况了。这也不是我问的,爸爸昨天在车上就已经跟警局和高天朗那边都联系过了,情况说的很明白。”
原拓拿起手机一看,果然在一连串的未接来电中看到了高晴的电话号码。
他昨天出事之后,来慰问的人太多,原拓要陪童隽一起待着,就把手机静音了,因此没注意高晴那边的消息,料想童隽的情况也是一样。
童磊看他们两个的表情,也知道这件事当中肯定另有什么玄机:“怎么了吗?”
童隽脸色凝重,沉吟不答。
原拓说:“前两天晚上,童隽和高晴一起碰见抢劫的了。”
他将那天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虽然现在童隽就好端端地在眼前,也把童磊听的后怕不已。
他道:“太危险了,怎么不早跟我说!”
童隽道:“这不是怕你们担心么,因为我想这件事不是冲我来的,过去了也就算了。但是着火……”
他半是自言自语地说道:“会是巧合吗?”
原拓和童磊也都在想这个问题。
短短一个星期之内,两次的意外现场,都有童隽和高晴,这实在不能用“就是赶上了”来解释,但要说是有人故意为之,又不太像。
61、第 61 章
毕竟童隽和高晴从来都没有什么交集, 高家和童家之间的生意往来也很少,没有任何理由有人要同时对付他们两个。
原拓道:“按照我所知道的那天晚上的情况,那几个人应该就是冲着高晴去的, 他们根本就不认识童隽。但第二次就不好说了。”
童隽道:“我知道了,你的意思是一回生二回熟,他们第一回认识我了, 觉得我有可能跟高晴是一伙的, 所以想把我们两个一网打尽?”
原拓道:“有点荒谬是吧。”
童磊听着他们两个说, 脸色变得凝重:“确实有说不通的地方, 但目前似乎只有这个猜测最靠谱。”
他微顿:“好了, 你们两个也别瞎猜了, 好好休息, 这事我先去和爸爸商量商量。”
童隽道:“你先吃点早饭歇会啊。”
童磊笑了,摸了摸他的脑袋, 出了病房。
没过多久,童海生也来了,还给童隽他们带了早饭。
他的脸色也有些疲惫,显然因为担心儿子没休息好, 不过看见童隽没有大碍,童海生的心情还不错。
他招呼着原拓,跟他们一起吃完了饭,过一会就和童磊离开了。
病房里再次只剩下了童隽和原拓两个人。
童隽问原拓:“你心里面对这件事有点猜测没?”
原拓看了他一眼,知道童隽要说什么了:“你是不是怀疑李欣丽?”
刚才当着童磊的面,童隽没提, 但他心里确实隐隐有这个念头。
“主要是我不了解高晴,也只知道她为了高家的事,跟裴洋来往很多, 况且她又说听见李欣丽的电话,查到了关于你妈妈当年离婚的一些端倪,这么想李欣丽很有动机。”
“所以,她会不会觉得高晴把什么事告诉我了,想一起灭口?”
童隽说:“现在的问题就在于,李欣丽会不会狠到这个份上,或者说,高晴是不是还掌握了什么没告诉咱们,但对她非常重要。”
甚至更加阴谋论一点,她还可能看准了童隽和原拓的关系好,不光想借着这场大火烧死童隽和高晴,如果能再连累到原拓,那就更棒了。
不过这就脑洞有点大了,童隽没提。
童隽这样说,原拓坐在椅子上,扶额听着,也不能立即下这个判断。
和在梦中的那一世不一样,李欣丽和裴洋的势力被他连番打压,已经大不如前。
且先不说李欣丽有没有那个公然纵火杀人的胆子,就光凭她手上目前的人脉和财力,都很难支撑她瞒着原拓做到这一点。
但话是这么说,童隽的分析也很有道理。
原拓道:“这件事我先找人查一查。”
童隽道:“好,你也不用太着急了,我爸和我哥那边也会盯着。医院休息不好,今天晚上你回宿舍睡吧。我再过两天也就出院了。”
原拓都是皮外伤,童隽却因为有窒息昏迷的情况,还得留院观察两天。
原拓有点舍不得:“我想在这陪着你。”
他的话,将昨晚沉淀下来的情绪重新翻搅,两人同时停了停,突然有种恍惚的感觉。
他们现在不光是同学、朋友,他们已经在一起了,如果没有意外发生的话,还会以另外一种身份,继续陪伴着彼此,走过以后的岁月。
这种身份的转变非常奇妙,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化,只是多了几句看不见摸不着的承诺而已,但又好像,这个世界都变得可爱起来了。
外面的蓝天和晨曦很可爱,病房里的墙壁和地板很可爱,面前的人也很可爱,好像心里有了依靠,整个世界都变的美好起来。
原拓伸手按在童隽的肩膀上,然后慢慢地抱住了他。
两人谁也没动,静静地在一起拥抱了一会,然后原拓侧头,亲了下童隽的脸。
没在一起的时候,成天想东想西,而此时人就在怀里,反倒是这样最简单的触碰,就能让他感觉到无比幸福。
让人毫无缘由地想要笑了又笑,心中的欢喜仿佛都要溢出来。
当天晚上的时候原拓还是回去了,倒不是因为赶着回宿舍休息,而是童海生和童磊放心不下,准备轮流在医院守夜陪着童隽,他不好长留。
等到原拓走了,童隽给高晴打了个电话,对方很快就接了。
“喂,童隽,你还好吧?”高晴一上来就急匆匆地问,“我从昨天下午就给你和原拓打电话,你们两个谁都不接。”
要不是后来从父亲那里听说了童隽他们没有什么大碍,高晴简直都要吓死了。
一来是以童隽和原拓的身份,要是在她家的工厂里面出了事,谁也担待不起,二来之前童隽救过她,原拓这个死男的虽然狗了一点,也是目前高晴的合作对象。
从哪个方面来考虑,高晴都不希望两个人出事。
童隽笑着说:“还好,多谢你关心。咱们最近总是倒霉倒到一块去,也不知道是什么缘分。”
高晴知道童隽打电话就是为了问这事:“昨天早上我去了那处工厂,本就是觉得闲置太久了想看看还有什么利用的余地,结果出了门到半路上就听说爆炸着火了,把我也吓了个够呛。”
她仔细回忆了很多遍:“但当时我在里面的时候,机器和库存什么的都看了,也没发现什么能产生爆炸的东西啊。”
现在警方也在调查,但是郊外地广人稀没有监控,大火又把工厂里面一切的痕迹都烧没了,再想查出什么来,就更难。
童隽道:“那你觉得这次着火跟之前有人跟踪你那件事有关系吗?”
高晴道:“我又不是什么特工间谍,应该不至于有人这么想杀我啊。要是说得罪过谁还有这个能力的,那我只能想到一个李欣丽。”
她自己心里也有点犯嘀咕,问童隽:“她不至于吧?”
童隽诚实地说:“不知道,跟她不熟。”
高晴道:“童隽,总之这件事应该是我连累你的,你放心,我也尽量想想到底会是什么人在搞鬼。下下周裴家有宴会,到时候我会过去,可以顺便试探试探李欣丽。”
童隽问:“裴家有宴会?在哪?”
高晴道:“嗯,裴洋过生日,包了家酒店。只知道时间是下下个周六,具体的地点还没确定。”
这件事原拓肯定知道,但是没和童隽说过,估计是也觉得李欣丽可疑,不想让他冒险。
童隽道:“我知道了,你自己也小心点,别主动试探什么,有事及时联络吧。”
当天原拓就回了宿舍,虽然童隽不在身边,让他觉得有点空落落的,但这丝毫不影响心中的兴奋之情。
其实从昨天开始,他还有种做梦一样的飘忽感,整个人像是踩在云里,这样独自冷静一下也好。
……不太能冷静下来啊,他和童隽在一起了!
原拓已经忍不住开始期待童隽回来之后的日子。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也不知道别人是怎么谈的,但是他脱单了,以后可以一块吃饭、约会,手拉手在校园里逛一逛,想想都幸福。
原拓的幸福感无处安放,把童隽的桌子椅子都擦了收拾了,又把他的被子抖开,重新叠了一遍。
刚回宿舍的魏博正好看见,不由问道:“你这是……?”
原拓道:“把他的被子重新叠一遍,我比较喜欢叠被子。”
魏博不由感叹,人家年纪轻轻就打理一个大公司是有道理的,看,多么的整洁和助人为乐。
他指着聂山平根本就没叠的被子,给原拓出主意:“你要是喜欢叠,这还有。”
原拓回头看了一眼:“不叠。”
魏博:“……”
还挺双标。
当天晚上,原拓躺在床上,忍不住将昨天的日期在手机日历上标了个特别符号。
他记得以前在哪里看过,谈恋爱流行过各种纪念日,昨天是正式在一起的日子,以后每年的这一天,要记得给对象送惊喜。
琢磨着情人节送什么,纪念日送什么,童隽生日送什么,原拓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睡梦中,他听见一个声音响起:【教育片……】
他们宿舍里有空调,但毕竟是大家公用的,到底不方便整天开着,童隽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等到确定伤口结痂,身上的大部分绷带基本可以拆下来了,这才回了宿舍。
他这次恢复的不错,伤口基本上也都不会留疤,除了右脚的伤还没好,走路稍微有点瘸之外,又是生龙活虎的一条好汉。
京大的安保做的很好,一般来说进了校园就绝对安全了,警方正在加紧调查,高晴那边这段日子也没有再出事。
但饶是如此,童海生和童磊也还是不大放心,两人陪着童隽直到他出院,童海生先一步回了公司处理积压的事务,童磊则暂时还在酒店住着,等着警方那边出一个明确的结果。
童隽好几天没来上学,除了原拓和宿舍里的另外两人,其他同学都只知道他有事请假了,不了解具体发生了什么,看着童隽一脚穿着拖鞋被原拓扶着上楼的时候,都吓了一跳。
没过多久,之前刚开学军训时那个叫《夏日一爽,点击就看→校草在线喝雪碧!》的热帖又被顶了上来。
#436 今天也在梦想当富婆
心痛啊啊啊啊啊!今天看到我们建筑系的校草同学受伤了,被原大佬扶着往宿舍走。
没想到几天不见我磕的cp,俊秀隽竟然就变成了战损隽,顶一下楼看看有没有人跟我一起嘤嘤嘤。[图片]
顶楼的同学发了张原拓扶着童隽下车的照片,很快就有不少人点进这个知名热帖,翻到了最后一页。
#437 小仙女
哇哦好久没见到新鲜的校草和总裁哥哥了,颜值依然在线,不过这是咋滴了?
#438 娜娜子
哈哈哈,我看到这个几天前的帖子被顶起来,就知道最后一页肯定有新消息可以看~大胆猜测一下,不会是原大佬某方面太狠,弄得校草走不了路了吧?
#439 ……
楼上你……老实交代,是不是也在超话里追那篇叫《今夜你是我的了》的同人文,所以思想这么不健康?实不相瞒,我……也在追。
另外爆个料叭,我舍友是童隽他们隔壁宿舍人的女朋友,听说咱们人美心善的童校草见义勇为火场救人去了,结果受了伤。不过已经快好啦。
#440 带你去爬山
没事就好,童隽几天没出现,我看着原拓独来独往的觉得好不习惯。
终于终于,今天两个小哥哥同时出没,啊,舒服了!还是这种亲亲热热的感觉看着治愈。
童隽的伤势没有大碍,大家本来讨论了几句也就准备散了,这个时候却又有个昵称叫“做好事不留名”的校友,冒出来发了几张动图。
“看到帖子被顶起来,兴冲冲翻到最后,还以为有糖磕,结果就这就这?光是扶着走多没意思,给你们来点更粉红的!”
贴吧里小视频不好上传,她发的几张动图得连起来看。
第一张是原拓扶着童隽走,两人绕过一个花坛突然停下,不知道说了什么,原拓就转过身半蹲在童隽前面,拍了下自己的后背要背他。
第二张是童隽笑着摇头,逗着玩一样地踢了原拓的屁股一下,示意他起来。
第三张则是原拓向后退了退,直接弯腰将童隽顶了一下,反手将他搂到了自己的背上,然后两人就这样离开了。
“做好事不留名”没有辜负她的昵称,这几张动图的含糖量确实很高。
这下刚才在楼里潜水的人也都忍不住被炸出来嚎上两句。
单纯点的是感慨“童隽的腿好长,腰好细”,“这两个人也太帅了吧”,除这些之外,还有什么“哇哇哇太甜了吧,可以瞑目了”,“原拓好宠,不愧霸总”,“果然背不动男孩子的人是不配有男朋友的”……也都冒出来了。
整栋楼一直保持在首页前排的位置,不少人蹲在这个越来越高的hot楼里,陪伴着原拓云养童隽。
#783 煎饼果子来一套
新糖来报!今天原拓混进建筑系这边的教室里来上课了!
大家知道,自从咱们童校草入学之后,我们建筑系各种必修选修课的座位一下子就成了抢手货。
刚进校的时候同学说我们专业特好看的新生,我还不信,结果头一次上课就发现不少高年级的都跟这里挤,把整个大教室的座位都给占满了,弄得我只好含恨坐了第一排中间。
从那以后,只要有课,我就是不吃饭,也得提前一个小时来占座。
这里插一句,校草你害我至此要不要以身相许啊哎嘿嘿。
今天早上也是,我苦不堪言地爬起来,叼了块饼干就冲进了教室,当时发现校草旁边居然占了一个空位,我还想了一下会是谁坐在那里。
结果!第一节课课间的时候,我就看见原大佬也进教室来了。
大长腿,休闲装,特别帅!
气场超绝,手里拎着个煎饼果子,拎出了板砖的气势!
#784 小仙女
233333板砖笑死我了,楼上我怀疑你号要没了。
#785 ……
啊啊啊啊太幸福了吧,竟然能近距离围观他们两个上课!蹲个后续!
#786 煎饼果子来一套
emmmmmm……其实并不是特别想回忆后续,因为对于我这个单身狗来说还是挺痛苦的。
第一节课课间,经历过的人都懂,每个人都又困又饿的,只有童校草有香喷喷热乎乎的煎饼果子吃。
原总就岁月静好地坐在旁边,给他抄黑板上没抄完的笔记……我酸了,不知道应该羡慕谁。
#787 (*/w\*)
这是什么模范男友神仙爱情,我都要怀疑他们两个是真的了!
……我都要怀疑他们两个是真的了!
看到这里,坐在自己桌前吃泡面的魏博忍不住摸了摸后脑勺,回头看了一眼另一张桌边的原拓和童隽。
童隽本来在打游戏,原拓平时那么冷淡的一个人,偏偏就好像一会不跟他说话就心里难受似的,总往童隽身边凑。
童隽就教他打游戏,两人挨的极近,原拓看看手机屏幕,看看童隽的脸。
魏博心里直泛嘀咕,考虑着要不要把这个帖子取关——他感觉自己可能是被洗脑了。
聂山平没那么多想法,听童隽玩的心痒,也高兴地凑道另一边,搂住童隽的脖子,嚷嚷着:“打几把了哪个区的?一起啊兄弟们!”
原拓:“……”
眼前三名舍友亲热地凑在一起,显得那样正常,正常到他好像一个思想过度龌龊的憨憨。
魏博摸头,拒绝了聂山平呼喊他一起围观童隽游戏神技的嚎叫,带着一种赎罪般的心理,回复了那个帖子。
#825 微博今天说什么了?
大家不要多心,我朋友跟他们是一个宿舍的,他们宿舍的人都这样,亲密,关系好,没事经常搂在一块打游戏!
都是好兄弟,知道吗?
魏博的横空出世招来了大家的极度反感。
#826 ……
啊啊啊啊啊好讨厌,这里是cp楼啊,洗糖的出去好吗?!
#827 天边的烟花
你是被你的朋友骗了还是在湖绿我们,真觉得一整个宿舍都是这样的画风正常吗???
四个男生你侬我侬搂在一起打游戏?每天背背抱抱送早饭?不时深情凝望加上手摸脸?
!那画面……我的眼睛!
#828 微博今天说什么了?
我没骗人,是真的,还会相互叠被子。
#829 花花
笑死我啦哈哈哈哈哈!
大家先不要激动,只有我在好奇层主的性别吗?这种说话方式应该是男生吧,你们男生都是这样表达友谊的?
——那么问题来了,他们四个人怎么分配,是随机组合,还是大家一起?
#830 是的鸭
哈哈哈哈哈哈楼上你在说什么,疑车无据。
屏幕里是cp党的肆意嘲笑,屏幕外是亲昵聚在一起打游戏的舍友,魏博独怆然而涕下,怀疑人生,怀疑自己。
这个世界,已经不对劲了。
62、第 62 章
等到童隽走路基本不瘸了的时候, 童磊那边也来告诉他,警方对于这次火灾原因的调查结果差不多已经出来了。
但出乎童隽意料的是,这场火灾的缘由不是简单的私人恩怨, 而是跟一起十几年之前的陈年命案有关。
由于大火把工厂里的东西基本上都烧干净了,所以取证过程有点艰难,警方进行了地毯式搜索。
花了很大的功夫, 没找到放火的证据, 反倒从工厂下面的一片角落里, 挖出了好几具白骨。
经过检测, 骨头属于十多年前几位被埋入地下的死者, 不过他们的血肉基本上已经烂光了, 无法辨认面貌。
童隽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是这样的发展:“不是吧, 这么恐怖?那那些死者是怎么来的?”
童磊道:“我今天去问了警察局的一个熟人,他说大致确定了。八十年代那会, 那一带附近有个专门拐卖妇女的团伙,他们拐来的人有的被卖了,有的因为逃跑和不听话被打死了。现在怀疑尸体就是那些人。”
童隽道:“追查了这么多年啊?”
童磊道:“当年就破了,嫌犯大部分落网, 但是听说跑了一个主使者。那人就算活到现在也得有七十多了,反正跟你的关系是不太大。”
童隽道:“那你的意思,大火是意外?”
童磊说:“这就不知道了。但警方查不出来有人放火的证据,案子破了,也不存在什么掩盖证据的问题。所以他们倾向大火还是跟高家的一些恩怨有关。”
“总之,你倒霉, 被连累了。”他捏了捏童隽的鼻尖,“小笨蛋,看你下次还多管闲事不。”
童隽笑了:“下次再说下次的吧。不过那片地方既然翻出来了尸骨, 要开发的话就有点难度了吧。”
本来工厂后面的地势环境都不错,童隽听原拓说高家是有意向开发房地产的。
这下谁都嫌晦气,估计这片的房子就是盖了也卖不出去。高家可以说雪上加霜。
童磊耸了耸肩,不大在意地说:“哪能一棵树上吊死,再想想别的办法呗。”
总之,一切都跟童隽的关联不大,童磊回了s市之后,他也把这件事跟原拓学了一遍。
他道:“你说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件事应该不会再跟李欣丽有什么关系了吧?”
他开了个脑洞:“总不能她杀人越货,之后为了隐藏身份,使手段嫁给你爸爸,一过就是将近二十年?”
原拓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身穿黑衣的杀手李欣丽形象:“……”
他回想着自己的噩梦,在梦中双方没少互相算计,但李欣丽虽然狡诈不要脸,好像还没到这种程度。
他怀疑道:“应该不会吧,不然我觉得我应该都活不到现在。”
两人都经历过很多离奇的事情,一边觉得李欣丽的嫌疑可以洗清了,一边又觉得一切皆有可能。
童隽道:“等过两天就能见到她了,看看她什么态度吧。”
童隽指的是几天后裴洋过生日的事,其实原拓本来没想让他去的。
不管大火的事跟李欣丽有没有关系,原拓都真心不希望自家那堆烂摊子打扰到童隽,一个是他最嫌弃的,一个是他心中的宝贝,这两者最好半点都别沾边。
可惜他也防不住,毕竟裴洋过生日,童家也要受到邀请,童隽想去,童海生和童磊不可能不让。
周五的晚上,两人就动身回了s市。
因为前一阵公司里的事情积压太多,童海生忙于生意,便没有出席,让童磊带着童隽过去。
被迎进大厅之后,立刻有一帮人围过来寒暄,童隽趁着童磊回应的间隙,朝着原拓那边看了一眼。
原拓正站在裴洋旁边,跟他一起同一位老者说话。比起童隽平时见惯的样子,这样周旋自若的原拓让他感到有些许陌生。
而跟儿子比起来,裴洋就显得萎靡多了,明明是他的生日,但他脸上的欣喜表情总带着几分皮笑肉不笑的意思,使得那张明明英俊的脸也显得有些阴鸷起来。
酒会是自助形式,童隽把该客套的人都应对完了,找机会去了角落里面的一处沙发上坐着躲清静,便听见他不远处有两个人正在悄声议论。
“说来这裴总也是倒霉,年轻的时候裴老爷子强势,把他管的死死的,好不容易等着裴老放权了,又被他这接回来的大儿子给挤兑住了,也怪不得他要冷脸喽。”
“你别看人家原少年纪小,小伙子心机手腕可都厉害得很呢,后生可畏啊。”
两人的谈话内容算不上稀罕,童隽悄咪咪听着,却觉得什么事带上原拓的名字就会变得很有意思,忍不住笑了一下。
【……呵呵。】
童隽道:“系统?”
这几天他叫系统一直没有得到回应,现在听到这一声熟悉的冷笑,童隽还挺怀念的。
【是我。本系统提醒宿主,恭喜你已经开启了脱离原著的独立剧情,逐渐摆脱原著轨道控制,但坏处就是新产生的剧情无法解锁,可能会遇到未知风险,请宿主谨慎。】
听到系统这么说,童隽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经历过那场火灾后,他就一直在担心,原著中发生的那些事究竟还会不会重演。
比如原拓的入狱,童海生的破产,再或者在现实中他家里注定的大火,是不是已经被他以这种方式把劫数度过去了。
系统的话等于给了一颗定心丸。哪怕无法预知以后也没有关系,谁的人生不是未知数呢?
童隽道:“那太好了,其实我前几天就想问你来着,但是一直没有回音,出差了?”
【本系统不出差,本系统只是不想搭理你。】
童隽:“你之前不是说我是你带过的最好的宿主吗?”
【……就是因为这样!诚实守信是做统的基本美德,本系统为了激励你撒谎了,需要面壁反思!】
童隽道:“那你这么守信,之前说好的教育片……”
他话音刚落,脑海中就涌入了一大片的马赛克和各种不太和谐的声音,系统挺不自在地解释道:
【当时本系统没看清楚规定,为了维护宿主身心健康,所有播放给宿主的教育片都自带马赛克。……凑合看吧。】
童隽忍不住笑了,他倒不是真的想看什么一夜七次龙傲天,只是一猜这个傲娇系统躲着他不敢聊天,肯定就是干了什么心虚的事,果然给套出来了。
他故意说:“那你可不是好统了,说话不算话,我鄙视你。”
【本系统一定会十倍奉还你的!!!】
系统说完之后就装死去了,怎么叫都不吱声。
童隽猜它肯定是吹牛吹的自己都下不来台,忍不住乐了,顺手端了杯鸡尾酒,送到唇边。
酒还没来得及入口,酒杯就被身后的一只手给抽走了。
童隽转头一看,发现方才别人口中那名可畏的后生已经来到了自己面前,手里正端着他的鸡尾酒。
童隽笑道:“干什么,大少爷不去陪客人吗?”
原拓道:“反正裴洋看着我也烦心,今天难得他过生日,我就先放过他吧。”
他换了杯果汁给童隽,又说:“今天准备的酒度数都比较高,你还是不要喝了。”
童隽的酒量不算太好,要是平时他喜欢做什么原拓也不会拦着,只不过到了裴家这边,他还是有点不放心。
童隽还是头一回见有人在外面各种放松,到了自己家的地盘反倒疑神疑鬼跟贼一样,心里有点好笑,又有点心酸。
他将那杯果汁接过来,跟原拓开玩笑:“怎么着,刚当上男朋友,就打算管着人家,连酒都不让喝了?”
原拓的心被“男朋友”这三个字稍稍拨弄了一下,脑子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对啊,我们正在谈恋爱呢”。
身边的空气顿时好像变得浓稠而甜蜜起来,宛若手中醇香的果酒。
他从来没有过恋爱经历,之前没把心事挑明之后,每天脑子里反反复复想的都是怎么表白,只知道表白之后就可以在一起了,在一起了又能怎么样,原拓也不知道。
毕竟在此之前,他们的关系就已经很近了,所以总是让人有点没真实感。
好像哪里都没变,又好像整个感觉都不一样了,想想这件事,整个人就觉得轻飘飘的,好像怀里抱着一样好不容易得来的宝贝,但是又不知道往哪里摆,怎么用。
直到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坐在一起,童隽说了这句“男朋友”,原拓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整颗心都落到了实处,幸福感油然而生。
他忍不住伸手,悄悄握住了童隽的手。
四下里是灯红酒绿,觥筹交错,人们都已经走动着聊开了,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的两个少年正在静静地牵手。
童隽也没有动惮,片刻之后,他感觉到原拓借着桌上酒杯的遮挡,将姿势改换成了十指相扣。
两人谁都没说话,就这样静静地坐了一会,好像在守着一个共同的秘密。
这么单纯到有点傻气的幸福,大概只能在热烈的青春中绽放。
原拓用手指轻轻摩挲着童隽的手背,笑着说:“我以前在饮品店打过工,会做很多好吃的,也会自制饮料,等到回去之后,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做。”
童隽笑了:“那完了,我好像什么都不会,我能为你做什么?”
原拓本来不是个爱开玩笑的人,但只要面对童隽的时候,他的心情就特别轻松。
闻言故意假装思考了一下,原拓才道:“嗯,那这样吧,每次我给你做完了好吃的,你就赞美我,说你真棒,真好吃。”
两人都笑了,但紧接着,原拓的目光就越过童隽的肩膀,看见向这边走过来的人。
他的笑容立刻从脸上消失,又变成了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
童隽察觉到原拓的异常,转头一看,见高晴往这边走过来了,所以原拓立刻恢复成了生人勿进的状态。
他对别人也冷淡,但是对待高晴格外如此,简直跟防贼一样。
童隽心里猜测,应该是原拓做梦知道了高晴就是女主,所以防范意识比较强,这位模范男友同学还挺重视自己节操的,一点也不用他操心。
童隽可不知道,原拓这么戒备,完全不是因为担心高晴看上自己,而是怕童隽哪天走了剧情,因为高晴而跟他反目。
高晴同样不待见原拓,过来之后,跟他说话也言简意赅:“你爸呢?”
原拓道:“没注意,没在陪客人吗?”
他说着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和童隽在这个小角落里腻歪的功夫,大厅里前来参加酒会的宾客们也不像刚才的时候那样多了。
这种酒会在一开始给主家庆生结束之后,本来就是自由的交流与互动,如果累了,二楼房间可以休息,没有必要都在大厅里耗着。
不过裴洋作为今天的主角竟然会找不见影子了,是有点奇怪。
童隽问道:“李欣丽呢?”
高晴说:“我本来是想盯着她的,但是一直有人找我说话,就没太注意,刚才空下来才发现裴洋他们两个都不在大厅里。”
原拓发了条微信,不一会就有个年轻男子来到沙发边,冲着原拓一点头:“大少。”
原拓低声道:“李欣丽呢?”
那个年轻男子道:“现在应该上了二楼。刚才我看见她跟一个穿牛仔短裤戴墨镜的男人说了几句话,现在那个男人走了,咱们有人跟着。”
他说着从手机里调出一张照片,给原拓看。
童隽和高晴都凑过去瞄了一眼,照片里的男人和李欣丽是站在另一边的楼梯口说话,如果不专门盯着,应该是很难让人注意到的。
那个男人身体微微有点发福,穿着牛仔短裤白t恤,看上去就和满厅里衣冠楚楚的宾客格格不入,绝对不是受邀前来出席的。
原拓点了点头,那个年轻男子就离开了。
原拓跟高晴说道:“知道了,我去看看。”
高晴就是把这件事告诉他们,顺便打探一下有用的消息,她也不好让别人看见自己跟原拓和童隽关系太亲近,见原拓有数,便点了点头离开。
童隽跟原拓说:“咱们去二楼看看吧?”
原拓犹豫道:“你也跟着?”
童隽道:“我给你打掩护啊,你自己上楼,要是被人碰上了不好解释,我跟你一起去,还能说咱们在一块玩。”
那倒是,毕竟在别人眼里,原拓和童隽的关系就算是好,也远远好不到可以共同分享家族秘密的地步,有童隽跟着,原拓想查个什么事都不会引起怀疑,打草惊蛇。
原拓笑着捏了下他的脸:“那走。”
刚才原拓的助理说李欣丽上了二楼,童隽和原拓干脆就也跟了上去,准备看看对方到底有什么企图。
二楼没开天花板上的大灯,走廊两侧的墙面后头映出七彩的霓虹光影,光线昏沉而迷离。
原拓和童隽上了楼,没看见李欣丽,倒是从走廊的另一边听见了裴洋的声音,随着同时的脚步声响,跟他们越来越近。
原拓没来得及多想,直接掏出房卡在旁边的房门上一刷,推着童隽进去了,门半开着,留了条很小的缝。
童隽和原拓一起趴在门边,小声道:“为什么那么巧,正好就碰上这个房间是你的?”
“不巧。”原拓说,“这层楼所有的房卡,都有一张备用的在我这里。”
“……”童隽真心实意,“你真棒。”
这里的隔音太好,两人把门开了一条小缝,只有凑在门边才能隐约听到走廊里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原拓站在童隽身后,不得不用手支着墙,几乎是把他整个人圈在怀里。
不知道为什么,原拓这几天总是做一些很奇怪的梦,还有个暴躁的机械音不时催促他快点看,看完全删掉。
虽然醒来之后也记不得太多,但当这种时候,总难免有一些不该出现的零散画面在脑海中闪过。
童隽和他说话时总是回头,这样动来动去,弄得他好像心里揣了只小兔子,毛躁躁的。
63、第 63 章
原拓实在忍不住, 用手按住童隽的脑袋,将他转过去,搂住固定好, 说道:“好好的,别乱动。”
“……这什么姿势。”
童隽被原拓箍的一下都动不了:“要是有人突然推门进来,会觉得你是把我给绑架了吧。”
他刚说完, 就听见门缝里飘进裴洋的声音, 听上去像是有点醉了:“……今天我是主家, 就有义务让客人们玩的尽兴, 达文兄, 你没玩过男人吧?相中哪个, 尽管挑, 别客气。”
两侧墙壁上的光影在地上拖出人影,裴洋和另一个有点发胖的男人都被人搀扶着, 正经过他们往里走。
他口中的“达文兄”应该是此次到来一位叫做“张达文”的宾客,这人各方面能力都挺平庸,但是家里往上三代都有从政的背景,所以到哪里都很有几分面子。
童隽知道裴洋这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最起码在原著中,作为给原拓身心都带来一定伤害的较大反派,他还是有点个人能力的。
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原拓的打压,裴洋又被裴老约束着,几次都没能翻身,索性自暴自弃, 行为越发出格。
在这种场合,他不好好陪着客人,反倒和狐朋狗友跑到这里来找男招待。
李欣丽想方设法嫁进来, 但看样子,裴洋也同样没怎么把她当成一回事啊。
只听张达文笑着说:“那敢情好,就不知道……是不是场合有点不太合适?裴老今天倒是没来,但我听说老裴你那个大儿子可是在的。现在裴家不少的事务是他负责的吧?”
原拓就是裴洋的死穴,他被爹管着也就算了,被儿子收拾的服服帖帖,传出去都得丢死人。
裴洋有点恼火了,大着舌头道:“他算什么东西,自个的老子想干什么干什么,管得着么。”
原拓在房间里听着,撇了撇嘴。
张达文笑道:“哈哈哈,那就成,那我就谢谢你的盛情款待了。”
张达文的房间就在原拓和童隽这一间的对面,裴洋喝的不少,似乎诚心要放飞自我,玩上一场大的,被剩下的两人一左一右扶着,也在找自己的房间。
他转来转去找不到,别人也不敢说什么。
原拓鄙视道:“恶心。”
童隽忽然道:“等下,李欣丽好像来了。”
原拓一怔,随即便也听见李欣丽的声音在楼梯口响起:“看见裴总了吗?”
这下可热闹了,他们本来是为了找李欣丽才上楼的,阴差阳错碰上了裴洋,结果现在,李欣丽又为了找裴洋过来了。
李欣丽问的那个人说不知道裴洋在那,但这么一打岔,裴洋也听见了她的声音。
他皱起眉,一脸嫌弃之色,说道:“真麻烦。”
裴洋倒不是特别害怕自己的妻子,但是他正在兴头上,要是被李欣丽碰见,肯定什么都玩不成了,难免扫兴。
耳听着李欣丽往这边走,裴洋一时也有点情急,顺手放旁边的房门上一推,推的正是童隽和原拓所在的这一间。
两人差点傻眼,谁也料不到裴洋竟会突然冒出来这么一招。
眼看就要被门板拍在墙上,原拓急中生智,将另一侧的卫生间打开,搂着童隽就躲了进去。
他刚把卫生间的门关上,裴洋和两位男招待也已经进来了。
他们三个人应该也都没想到,情急之下随便一推,门竟然是虚掩着的,也都很惊讶。
其中一个男招待小心翼翼地问道:“裴总,这房间,应该是别人的吧?”
裴洋皱了皱眉道:“现在不是没人吗,在这里等会,她走了再出去。”
另两个人过去把门关上,陪着裴洋等,都看出来了他心情不好,也就不敢说话了,房间里一时极静。
童隽一开始还松了口气,觉得这样挺好。
他可真怕裴洋醉糊涂了,在这个房间里面就开展他放飞自我的多人运动,这怎么也是原拓他亲爹,那可就太尴尬了。
不过庆幸直持续了几秒钟,他就发现这种情况也不怎么样。
两人仓促之下躲进了卫生间里,原拓连灯都没开,里面漆黑一片,简直比做贼还要狼狈。
他们谁也不敢大声说话,连对方的模样都看不清楚,只能通过体温和呼吸感受到彼此。
因为害怕裴洋会突然兴起上厕所这样的邪恶念头,原拓用手机屏幕照着一点点亮光,和童隽躲进了卫生间最内侧浴缸和墙壁之间的夹缝当中。
将中间的隔水帘拉开,这样似乎就要隐蔽一些了。
静静地等了片刻,外面的人也没什么动静,童隽凑过去,在原拓耳边用很轻的声音说道:“他们怎么都不说话?”
他的呼吸掠过原拓耳畔。
眼前看不见东西,触觉便分外鲜明,两人挤在这片小小的空间当中,原拓的手扶在童隽的腰上,感受到柔韧又清瘦的曲线,贴近的心跳,温热的气息。
他的喉结忍不住上下动了动,完全没听明白童隽在讲什么。
原拓无意识地呢喃道:“隽隽……”
他过去也曾想象着自己可以叫出这个名字,但又不敢叫他听见,不指望他的回答,今天终于可以当着童隽的面光明正大的出口了,内心充满了满足感。
童隽:“嗯?”
“我……”
原拓被蛊惑一样说道:“我能……亲你一下吗?”
眼前漆黑一片,但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的目光却认真地看着眼前的虚空,仿佛能够感觉到,童隽也正在这样注视着自己。
片刻之后,他没有得到回答,却感到一双手摸索着按住了自己的肩膀,然后童隽的气息逼近,他的唇上也贴住了对方柔软的嘴唇,两人的鼻尖轻轻一碰。
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接吻,在此之前有过两回,都只能说是原拓主动在童隽的嘴唇上蹭了蹭。
童隽这一下的主动,几乎是瞬间在原拓的心里激起一把火,让他忍不住搂紧对方,生涩地吻了回去。
原书中的设定,说他冷峻、淡漠、生人勿进,从来不会被欲望所驱使,但很明显,那只是他没有遇到过那个能够让自己狂热的人。
原拓一开始不知道怎么接吻,过了一会却无师自通。
他亲吻的是自己最最喜欢的那个人,唇齿纠缠间,觉得心脏跳得飞快,连头皮都是酥酥麻麻的,情不自禁地就想要更多,更亲密。
少年人血气方刚,他听到童隽急促的呼吸,几乎是本能的将扶在童隽腰间的手上移,毫无章法地抚摸着。
无意中,原拓冰凉的手指碰到了童隽的皮肤,这下接触让两人都是一震,这才从刚才的沉迷与混乱中回过神来。
他们本来就紧紧贴在一起,初秋衣服单薄,童隽能够清晰地感到原拓的身体变化。
他微微气喘,觉得舌头都有点发麻了,思绪也有些混乱,原拓却主动结束了这个亲吻,紧紧将童隽搂在怀里,下巴靠在他的肩上。
他缓了片刻,侧头在童隽面颊上落下一个温柔和克制的亲吻,就把他给放开了。
原拓低声道:“对不起。”
童隽确实没做好这样亲密的准备,稍有些别扭,但原拓这么一说,他又觉得好像有些过意不去,毕竟现在已经是恋人关系了。
童隽道:“没什么……你不用跟我这么小心。”
原拓道:“我不是小心,我就是很喜欢你啊,我不想勉强你做不愿意的事。”
他慢慢开口,好像也在说给自己心中的欲/望听:“我喜欢你很久了,但是你却刚刚才接受我,感情总是要一步步培养的,一下子太亲密,我知道对你来说会不舒服。”
因为外面有人,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反倒有种异样的温柔:“只要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急,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真是很美好的四个字,让人仿佛听着,就感觉心中充满了希望。
童隽没说话,但原拓觉得,他应该是在黑暗中静静地微笑。
他忍不住伸过手去,重新把童隽搂进了怀里,两人相拥着静静站了好一会,童隽才小声道:“外面没声音了,你说你爸是不是走了?”
两人刚才动情,虽然都记得轻声说话,但却没有特别注意外面的动静。
童隽觉得自己好像没听见裴洋他们离开,但是房间里的三个人又一点动静都没有。
原拓道:“嗯,是应该看看怎么回事。”
但他这样说着,脚下却没动,舍不得把童隽放开。
又过了片刻,裴洋忽然又在外面说话了:“你是让他来报复我的吧?”
童隽被他吓了一跳:“他跟谁说话呢?”
原拓淡定道:“梦话。”
童隽仔细听,裴洋的口齿确实是有一点含糊,但大概的话能听清楚。
怪不得刚才房间里没有声音,裴洋喝多了睡觉,也没人敢吵他啊。
“你故意的,找那个男人,让你儿子回来兴风作浪,都是为了报复我,你故意的……”
裴洋含含糊糊地说:“你恨我,你嫌我在外面玩……教那个小兔崽子骑到我头上来……你从来就没有真的喜欢过我。”
原拓的手猛然一紧,童隽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两人都想听到更多,可惜裴洋却什么都不再说了,他不知道梦到了什么,一下子从梦中惊醒。
裴洋的脾气不好,虽然明知道他在别人的房间里睡着了,房间里另外两个男招待也一直没敢吭声。
直到这个时候见他醒了,才有人道:“裴总,您醒了。”
裴洋似乎还没回过神来,过来好半天,他才“嗯”了一声,问道:“我睡了多久,她走了吗?”
“大概有二十分钟左右,外面应该已经没人了。”
裴洋这一睡,时间虽然不算太久,但脑子倒是清醒了不少,他想起来这也不知道是谁的房间,没锁门就被自己闯进来了,还眯了一小觉,也觉得尴尬,更没有再寻欢作乐的兴致了。
他起身道:“那快走吧。”
等到裴洋出去,童隽和原拓一时都没敢动,直到确定他不会再因为碰见李欣丽而折回来了,这才从卫生间出来。
童隽也是没想到,自己来原拓这边吃顿饭,还给吃到厕所里面去了——这都叫什么事!
他一下坐在床上,跟原拓说道:“我腿都站麻了。”
原拓道:“我帮你揉揉。”
他说着,真的把童隽的腿挪过来,慢慢给他捏着,表情却是若有所思的。
童隽知道原拓在想什么:“现在应该是已经确定了,高晴没撒谎,当年确实有这么一件事。”
原拓道:“我妈不会出轨。”
童隽说:“我绝对信,所以咱们就要想想,如果她是被栽赃的,那是被谁栽赃,为什么栽赃,又怎么栽赃。”
前两个问题的答案简直连想都用不着多想,这件事当中的获益人是谁,自然谁的嫌疑就最大。
童隽一开始觉得这件事肯定是裴洋和李欣丽联手设计,但刚才听裴洋的语气,他却像是根本就不知情的,而且还对原笑娟这件事耿耿于怀。
仔细想想倒也有理,裴洋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好歹是出身富贵,从小心高气傲惯了。
他绝对不屑为了少分出去一些钱这样设计,倒是更像小家子气的李欣丽办出来的事。
这样将整件事情串联起来,应该很有可能就是,当年裴洋和李欣丽混在了一起,但他原本没想离婚再娶,打算玩玩就罢,但李欣丽又怀了孕,所以才着急算计。
对于裴洋来说,一来是他出轨在先,底气不足,而来这种事宣扬出去也丢人,所以原拓都这么大了,才无意中从高晴那里听说了这个消息。
只不过童隽的最后一个问题,李欣丽是如何栽赃的,就很难想了。更不知道原拓母亲的精神状况出现问题,会不会也跟被这件事刺激到了有关。
童隽凑过去抱了抱原拓,拍拍他的后背。
原拓揽着他轻吻一下,说道:“我没有关系,遇到的事多了,总不能每件都一惊一乍的。不管真相如何,我都一样恨他们,而他们做过的事情,也迟早得付出代价。
他要讨这份公道,不光为了死去的母亲,还有怀中的爱人。
对于童隽遇上抢劫和大火的事原拓始终心有余悸,不管背后的人是不是李欣丽,他都不想留下任何一个有可能威胁对方安全的隐患。
现在的他已经不像曾经那样弱小无力,可以保护住想珍惜的一切。
童隽问原拓:“想什么呢?腰都被你勒断了。”
原拓失笑,放开他道:“我是突然被裴洋给点醒了,想干一件坏事。你会不会嫌弃?”
童隽逗他:“哎哟,不都说男人不坏,男人不爱吗?你想干什么坏事,那可得说给我听听。”
他坐在床上,说话的时候眉眼带笑,领口处露出两道深刻的锁骨,原拓本来想了一个缺德主意,但看他这样,倒是真的想干点别的坏事了。
他把头偏到旁边,咳了一声,道:“咱们刚刚上楼不久,李欣丽就找过来了,虽然不知道她见的那个男的是什么人,但我觉得她在盯着我或裴洋是真的。”
童隽道:“她当年好不容易把你妈妈挤走,现在你混成这样,李欣丽心里估计都着火了,巴不得看你出丑或者闯祸吧。”
原拓笑了笑:“那就让她看。”
不久之前,由于裴洋的“盛情邀请”,张达文带着两个男招待进了他们对面的房间,到现在也没有出来,显然玩的挺happy。
原拓将那个房间的副卡找出来,冲童隽笑了笑,开门出去了。
他先在底下转了一圈,四下看看,好像很怕别人注意到自己的样子,然后才小心翼翼上了楼,用房卡打开张达文那间房的门。
原拓推门的时候非常小心,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但很快,他就听到从房间里面最里面传来身体的撞击与喘息声,确定里面的人大概没精力注意到有人进入。
原拓无声地关上门,故技重施,直接躲进卫生间。
刚才裴洋进去的那个房间,窗户朝向西侧,下面是几栋楼之间的夹角,这边的卫生间窗户下对着的则是酒店后花园,原拓进去之后没再停留,顺着窗户轻而易举地从护栏处爬了下去。
童隽已经绕到底下等他了,见原拓从窗台上往下跳,伸手接了他一把,竖了竖拇指道:“以后我也得管你叫拓哥了,你是真的牛。”
原拓笑道:“上钩了?”
童隽道:“嗯哼,我刚才看李欣丽急匆匆地走了,表情有点兴奋,应该是注意到了你,准备揭穿你这个父亲寿宴上乱搞的坏蛋。”
原拓道:“特意晃悠了好几圈,她要是连这点关注度都不给我,简直不配当后妈。”
两人都忍不住乐,像是在学校里恶作剧得逞的孩子,找了个枝叶掩映的长椅坐下,静等看戏。
64、第 64 章
像他们这种聚会, 前来参加的都是有一定身份的人,因而对于监控录像的管理十分严格。除非遇上了什么大宗盗窃案人命案需要配合调查,否则是不能独自随便检查录像的。
李欣丽在这里插不上手, 便对原拓和裴洋在宴会上的表现十分注意,正像童隽说的那样,她听说了原拓这一番举动, 兴奋的连声音都发抖了。
“你确定他进了那间房?”李欣丽反复确认, “就是之前说有人点了男招待进去的那一间?”
她派去盯着原拓的人很确定:“是, 因为他们不是酒店的人, 刚才进来的时候还酒店员工还特意问过, 两人说让他们直接去201号房间等着, 还说出了房间密码号。”
这话是实话, 因为人本来就是裴洋点的,只不过后来裴洋和张达文都喝多了, 叫他们过来扶着上楼,这几个人才重新从房间里出来的。
李欣丽不知道这一点,她目前掌握的信息就是,有男招待被叫到酒店房间里, 然后原拓鬼鬼祟祟地进去了!
这可是一个很大的额外收获,她立刻觉得振奋不已。
像他们这种人家,家大业大,遇上诱惑也多,像这样玩一玩都是寻常事,但终究不好拿到台面上来说。
况且原拓的年纪还小, 对外形象就是严肃冷峻,洁身自好,正被裴老当成是继承人的规格来培养着, 上升的势头很猛。
今天来了这么多的人,其中还不乏有想跟原拓联姻的人家在,要是看见他在父亲生日宴这种场合都如此胡来,还找的是男人,不光裴老会大怒,传出去也够外人掂量很久的。
李欣丽几乎是一瞬间就决定了要把这件事闹大。
她故意大声问裴家三房裴洲的妻子杨婉瑜:“婉瑜,你看见了小拓没有?现在也不早了,想回家休息离场的客人怎么也得出面送一送呀。这孩子,影子都不知道哪里去了。”
杨婉瑜很稀罕地看了她一眼。
大房那点破事谁不知道,原拓接待客人主持大局的时候,李欣丽恨不得都一脚把他给踹开,让自己的儿子顶上,这会倒是大度起来了?指不定有什么别的心思呢。
杨婉瑜不想掺和他们家的烂事,含糊道:“我也不知道,好像有一会没看见他了。不是喝醉了吧,刚才大哥就喝多了。”
裴亚辉正好过来,听见了他三婶的话,没好气地说:“原拓不是千杯不倒的吗?他还能喝醉?”
之前裴亚辉都按照李欣丽教的说法,对外宣称原拓才是私生子,他则应该是裴家正经八百的大少爷。
结果被原拓当众戳穿之后,裴亚辉成了s市的大笑料,像这种宴会的场合都总觉得心里别扭着,抬不起头来。
他本来就看原拓风光无限的样子不顺眼,这个时候听见母亲问起,没忍住就嘴贱了两句:“宴会是他主办的,他还能消失这么久,不会磕死在哪了吧。”
李欣丽皱眉道:“亚辉,不许这么说你哥哥。”
但她话是这么说,脸上却也露出了仿佛很担忧的模样,道:“还是去楼上找一找吧,别再出什么事。”
她成功将很普通的一件事营造出了悬疑的气氛,和几个好奇的人又爱传闲话的人上了楼,打听一下,立刻有人表示,“凑巧”看见大少进了201号房间,一直没有出来。
李欣丽过去敲门,高声道:“小拓,小拓?”
这里的隔音很好,她敲门的时候离的极近,才隐约听见里面好像有人惊呼,但随即消声,并没有回答她。
李欣丽一听这动静,更加心里有底,焦急地说:“为什么不开门,这到底是怎么了?快找服务员要备用房卡,把门打开。”
里面有个陌生的声音大喊道:“别开门,我在洗澡呢!”
李欣丽明知故问:“不好意思,打扰您了。我们是在找人呢,请问您是哪一位客人?”
这里的受邀而来的客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只要说出名字就有人认识,瞎说是不可能的,但里面回话的人根本就是前来提供特殊服务的男招待,又怎么可能报名?
李欣丽问出这句话之后,里里外外都是一阵沉默,原来不知道怎么回事的人,也开始觉得不对了。
有跟着上来的客人也怕是出了什么事,连忙道:“快让人开门吧!”
李欣丽也不愿意拖延的太久,里面的人越猝不及防,越慌乱狼狈,才越好。
她让开位置,示意酒店的工作人员将门打开,然后裴亚辉迫不及待地第一个冲了进去。
但刚走了几步,他就一下子顿住了,结结巴巴地说道:“张、张、张叔叔?”
张叔叔?那是谁?
李欣丽觉得不太对劲,连忙也跟过去看。
只见张达文上身光着,下面只穿了一条内裤,手里还拎着一条裤子,半条腿刚刚套进去,人都傻了。
他家世不凡,性情傲慢,从小到大走到哪里都是被人高高捧着的,大概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还能有这样丢人现眼的时刻。
张达文正玩得兴起就被人砰砰砸门,本来以为是敲错了门,打发了就算完了,都不耐烦搭理,他可万万没有想到,竟然还有人敢不经他的同意就硬闯进来,再起来穿衣服已经晚了。
看到闯进来的人,张达文面色铁青,手里拎着裤子,几乎化成了一具石雕——如果没人看见他的手正在因为愤怒而发抖的话。
跟着进来的还有几个跟裴家关系不错的人,他们看李欣丽这样着急忙慌的样子,都几乎先入为主地认定了里面的人是原拓。
谁也没想到打开门之后竟然会看到一幕这样的场景,也都错愕的说不出话来。
这当中最震惊的自然就是李欣丽,她知道张达文是裴洋的好朋友,而且背景很了不起,从哪个方面来说,都不是自己应该招惹的人。
但在房间里面的明明应该是原拓,怎么会变成了他?!总不能是张达文跟原拓搞到了一起去吧!
李欣丽的目光迅速在房间里的另外两个人身上滑过,见他们的样子也没比张达文好到哪里去,而且看穿着气质,很明显就是之前说的那两个男招待。
她脑子里觉得一阵发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达文最先回过神来,一把将裤子提上,连上衣都顾不得穿,暴怒地瞪着李欣丽道:“你什么意思,就算你裴家主场,客人的房间都可以这样乱闯了吗?!”
他恼羞成怒之下,连李欣丽的身份都顾不上,几乎是直接在呵斥她。
李欣丽也不敢计较这一点了,连忙解释道:“张总,实在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在里面。啊,这点周围的人都可以作证,我刚才是找不到原拓了,正好有人说他进了这个房间,我怕出事,才来看看。”
张达文气的几乎背过气去:“你是不是当我傻?我从头到尾都在这个房间里,哪有什么原拓!”
李欣丽的解释实在是太敷衍,太没有诚意了,这是看不起他啊!
现在张达文几乎要合理地怀疑,她根本就是跟裴洋合伙整自己,要不然怎么可能那么巧,前面裴洋殷勤招待他,后面李欣丽就带着人过来硬闯!
这夫妻两个绝对是商量好的。
艹,裴洋,枉我还把你当成朋友,算你狠!
李欣丽看对方神色不善,心知这件事善罢不了,心慌意乱,极力试图解释:“张总,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何必故意来闯你的房间呢……”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有人道:“麻烦借过一下……哎,怎么这么多人?”
众人循声望去,发现有两个个子高挑的年轻人并肩上楼,一个清朗,一个俊俏,站在一块非常养眼,正是童隽和原拓。
说话的人是童隽,他看上去惊讶中带着几分疑惑,好像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样,原拓倒是依旧淡淡的。
有人问:“童少、原少,二位这是从哪里过来?”
童隽道:“酒店后面的花园啊。我刚才觉得有点气闷,让原拓陪我去转转,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他的意思就是说,从大厅出来之后,原拓就一直跟他在一块。
别说以童隽的身份用不着为了这种事撒谎,就看原拓衣服妥帖,神清气爽的样子,也不像是刚做完什么坏事该有的慌乱。
李欣丽气急败坏地说:“不可能!”
听说二楼这边好像发生了什么事,不少人都过来了,童磊刚巧上楼,就听见李欣丽冲着童隽的这一句,立刻不满道:“李太太,请注意你的态度。”
更混乱的是,没过多久,张达文的妻子也赶来了。
她本来在和其他几个贵妇打牌,是听说丈夫出了事才上楼的,简直颜面尽失。
看到这一幕,她气的脸色发白,快步走到床前,将地上的衣服一把拎起来甩到张达文身上,低声骂道:“不要脸!”
张达文见着老婆,又气急又心虚:“我是被人算计了!”
眼看他们夫妻就要吵起来,而且可以是由李欣丽造成的,李欣丽既不好劝,也没有办法解释,恨不得一把将童隽扯过来,逼问他是不是在给原拓作伪证。
可惜童隽的身份可不是她能呼来喝去的,更有童磊这个护犊子的哥哥在旁边盯着,李欣丽什么都说不出来。
正在这时,张达文也被吵烦了,干脆豁出去大声道:“裴洋呢?你出来,你给我解释解释是怎么回事!”
他一把将上衣套上,连扣子都不系,走到裴洋那间房外面,指着门道:“你们不是爱开别人房间的门吗?给我打开!我倒要问问裴洋,你们这都是什么意思!”
整个事情彻底发展成了一出混乱不堪的闹剧,这回没人敢上去硬开裴洋的门,还是他自己听见动静出来的。
但有了张达文的先例,所有人看到裴洋房里走出来的人时,都猜到了他刚才在干什么。
裴洋也被外面的人吓了一跳,出来之后才听明白是怎么回事,当场脸色都变了。
他这个瞬间连掐死李欣丽的心都有,但顾及着场合,不得不压下怒火,冲张达文道:“达文兄,这些都是误会,内人不懂事,我替她向你道歉……”
今天颜面扫地,哪里是道歉两个字就能安慰到的,张达文道:“别,我可不敢当!”
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嫌丢人,况且旁边还有个怒气冲天的老婆,张达文纵然满肚子都是火,也没法在目前这个情况下跟裴洋掰扯,说完之后,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原拓一直抱着手,凉凉地在楼梯口站着,当张达文步履带风地从他身侧经过的时候,这才稍稍侧身让开,任由他过去。
他清楚地记得,在梦里可没有这一出,张达文跟裴洋李欣丽的关系都不错,后期也没少跟着一块找他的麻烦。
现在他们算是掰了。
张达文的妻子也跟着他离开,临走前冲着李欣丽冷笑了一声,不冷不热地说道:“李太太,先管好自己的丈夫,再管别人家的。”
李欣丽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又不好说什么,只得赔笑道歉。
事情闹成这样,宴会当然也不好进行下去了,宾客们努力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纷纷告辞散去。
可想而知,第二天事情就将传遍整个圈子。
李欣丽犹不死心,原本还想追上去解释几句,脚步刚刚挪动,就听见裴洋冷冷地说:“你给我站住。”
李欣丽停步,看了他一眼,却见裴洋神情阴鸷,一双眼睛正牢牢盯着自己,吓得一抖,干巴巴地道:“老裴……”
“你这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裴洋已经用尽全身力气压抑着怒火,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脑子是不是有病?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也不是傻子,这个时候稍稍回味一下听到的前因后果,立刻意识到李欣丽这应该是冲着原拓去的。
不管他是否疼爱这个儿子,李欣丽这种不分场合不顾大局的行为,也彻底激怒了裴洋。
原拓低声跟童隽说:“你先跟你哥哥回家吧,明天我去接你,咱们一块开车回学校。”
童隽道:“那你今晚住哪?去裴家老宅?”
原拓摇了摇头:“还回我家。”
他指的就是之前和母亲一起住的那处老房子,童隽便道:“那我等你一会吧。”
宾客们刚刚散去,酒店的大厅也暂时没人收拾,显得空空荡荡的,童隽跟童磊打了个招呼,便重新坐到不远处的沙发座里面去,等着原拓一起离开酒店。
他不走的原因倒也不光是为了这个,童隽还想听听李欣丽究竟在打什么主意,看看是否能激发他想到一些书中的事情。
原拓挑了挑眉,也在旁边坐下了,看戏一样瞧着裴洋和李欣丽打架。
李欣丽战战兢兢地道:“我是发现小拓找不到了,觉得担心……”
她这套说辞刚才已经解释过半天了,裴洋根本就不信,冷笑道:
“你得了吧,装什么装,你那点伎俩我还不知道?你不是在盯着我,就是在盯着他,发现那几个人进来,赶紧抓把柄,结果敲错了房间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李欣丽嗫嚅道:“我是想找你,刚才我哥让人给我介绍了一门生意,前景很好,问咱们要不要投资,只是那边要回话要的很急,所以我才想过来跟你商量一下……”
听到这话,童隽和原拓交换了一个眼神,心里想的都是,难道不久前原拓助理拍到的那个男人,是李欣丽哥哥派过来谈生意的?
她应该不会骗裴洋,毕竟没有生意也不可能编出来吧。
童隽正想着,忽然觉得自己的腿被什么东西碰了碰,他低头一看,发现是几天没有出现的小刺猬。
小刺猬把两条前腿搭在童隽的腿上,背后扎着一张纸。
童隽取下来打开一看,发现是合同中撕下来的第一页,撕开的痕迹处有一排小洞,应该是被刺猬刺扎出来的。
他摸摸刺猬的鼻子:“真能干,辛苦啦。”
原拓本来正注意着李欣丽他们那边,听见童隽好像在说话,转过头来,就看见那天在医院见过的刺猬又出现了。
童隽好像跟它很熟的样子,摸了下它的鼻子,然后原拓感到,自己的鼻子也好像被人摸了摸:“……”
破案了。
童隽草草将合同扫了两眼,敲了敲桌子递给原拓,示意他看。
原拓一边接合同,一边面色古怪地看刺猬,展开那张纸之后发现上面被扎出来的小洞,问道:“这个哪来的?刺猬扎的?”
童隽也吓了一跳:“你能看见刺猬?”
原拓道:“……能啊。”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离谱,没把自己和刺猬的感觉相通这件事跟童隽说。
小刺猬听到自己被点名了,将全身的刺竖起来,前腿踩在童隽的腿上,转过头,用一个威风凛凛的姿势看着原拓,仿佛在向他示威。
童隽还是头一回看见这么在强势状态下的刺猬,不觉失笑,将它翻过来摸了下肚子。
威风刺猬又变的软糯糯。
原拓终于抓到害他经常睡不着觉的罪魁祸首了:“……你别老是摸它,容易扎手。”
而且不要老是往下摸。
刺猬:狗男人!凭什么不让摸!
童隽道:“没关系,我经常摸它,它不扎我的。”
原拓:狗刺猬!它就是故意的!
一人一刺猬相看两厌,各自压抑着心中的仇恨,勉强没有打起来。
但不得不说,小刺猬偷来的东西还是很有用的,最起码证明了李欣丽应该没有撒谎。
65、第 65 章
直到李欣丽把缺了页的合同拿出来, 裴洋这才知道她就是为了这么个破事。
想想刚才张达文的愤怒模样,再眼看李欣丽还在跟自己说什么利润很大,他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裴洋直接把李欣丽手里的合同拿过来就撕了, 甩在她脸上,斥责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拿来给我看,我缺这种不入流的小生意?”
他的语气中满是鄙夷:“你说你, 就算出身不高, 好歹也嫁进裴家多年了, 怎么就还这么拿不出手呢?就知道变着法的要钱, 我这是娶了个要饭的?你要是能有——”
裴洋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但他语气中的轻蔑却深深刺痛了李欣丽。
她终于忍不住说道:“是, 我是拿不出手, 但今天所有的事都是我的错吗?你在这种场合,就公然的从外面叫人带进来, 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我是你妻子,你这是出轨!”
裴洋原本还有三分愧疚,但想想刚才丢掉的面子,这点情绪也就烟消云散了。
裴洋冷笑道:“你配说这话吗?我要是不出轨, 你还能坐在这?”
李欣丽一怔,那个瞬间,好像被人兜头泼了一盆的碎冰碴子。
她的家境中等偏差,好不容易才嫁进了裴家这样的豪门,也自知手段并不光明经常叫人看不起,所以费尽心机地算计遮掩。
但她没想到, 自己光顾着在意外人会怎么想,其实在丈夫眼中,对她才一直都是最鄙夷的。
明明一个巴掌拍不响, 犯错的是他们两个人!
“她是小三”,这四个字好像从决定跟有妇之夫交往的那一开始,就烙刻在了她的骨子里,永远都摆脱不了。
裴洋的轻蔑实在太过讽刺,李欣丽看到原拓在一边似笑非笑的神情,几乎心头滴血。
裴洋这才注意到原拓也在边上,顿觉一阵丢人,他不好呵斥原拓,更不想和李欣丽在这里出丑,扔下句“没脑子就不要东想西想,我一个子都不会给你”,起身就走了。
李欣丽脸色阴沉地看着他离开,旁边的原拓也施施然起身,整了下衣服,说道:“那我也走了。”
李欣丽声音压得很低:“今天是不是你算计我?”
她也是愤怒到了极点,竟然连装都装不下去了。
原拓道:“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不是你满世界嚷嚷着找我吗?”
李欣丽的脸色非常难看:“你等着,咱们走着瞧。”
“出了酒店左拐三十米,有家京城大药房。”原拓道,“建议多吃药,少生气。”
他冲李欣丽微微一笑:“再见。”
童隽这才跟着站起身来,手抄在兜里,同样冲李欣丽点了点头,跟原拓一起出了酒店。
时间也不算太晚,两人也没坐车,顺着街边溜达着说话。
原拓四下看看,问童隽:“刺猬呢?”
童隽道:“那是一只神出鬼没的刺猬,现在已经走了,但没准晚上还会去我家睡觉。”
原拓心情复杂,片刻之后,哦了一声。
为什么他有种自己输给了一只刺猬的感觉?这东西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童隽还在想着刚才酒店里的事,又说1:“我觉得放火的人真不像是李欣丽。”
原拓道:“同感。之前咱们怀疑李欣丽指使放火,是觉得裴洋喜欢高晴,可能招来她的嫉妒,不过现在这么看,裴洋招惹的女人多了,李欣丽要是一个个烧过去,那可烧不完。”
童隽道:“还有一点,我觉得李欣丽现在很缺钱,你看她想着办法的弄钱,又说要投资,又算计家产,她可舍不得花这么大的手笔雇人烧工厂吧?没个几十万可下不来。”
两人肩并肩地走着,肩膀和手总是在无意中碰到一块,原拓悄悄伸出一根手指,小心地勾住童隽的手掌一侧,童隽却以为是不小心碰到了,把手挪开。
原拓垂眸,嘴上回答着他的话:“因为之前雇人诬陷我的那件事,她已经被裴洋停过一次副卡了,不过我也没想到这对她的影响那么大。”
童隽说:“可能是看你的地位越来越没有办法动摇,心里面焦虑吧,我看李欣丽经常接济她的娘家,这次不也是要帮助她哥做生意吗?”
原拓沉吟道:“这倒确实。她们家的人都是靠着她过活的,平时没钱了就来找李欣丽要,说做生意,其实都是去坑蒙拐骗,所以也特别被裴洋看不上。”
说话间,童隽又觉得原拓的手碰了自己一下,他正要抬手,却被原拓把手握住,像刚才在酒店当中一样,与他十指相扣。
感到童隽朝自己看过来,原拓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地说:“谈恋爱都得这么走。”
童隽失笑,又说:“哦,那走吧。”
在夜色的掩映下,两个少年的手拉在一起,慢悠悠地沿着长街向前方走去,月亮在头顶的树叶中隐现,将原本两个独立的人影投成了黑色的一团。
风静悄悄地穿过小路,穿透胸膛,跟被他们抛在身后的时光汇聚在了一起,像是一根穿越过去和未来的线。
周围的空气因为这阵风有了些凉意,唯独凸显出原拓手上的温度——那与他相贴的掌心,相扣的五指,扣在手背上的指尖。
童隽混过娱乐圈,在演戏的时候,跟别的演员有一些亲密的肢体接触很正常,他以为自己早已经习惯。
最起码不会像原拓这样,一个亲吻,一个牵手,都珍而重之,当成一件很要紧的事去办。
但现在他发现不一样的,谈恋爱和演戏,真的是不一样的。
否则为什么会觉得心跳的有点快呢?
童隽甚至有种奇异的错觉,好像这条路长长的没有尽头,两人会这样一直走下去……
也许会在前面碰见二十年后中年的自己,正下了班,一边打电话询问晚上吃什么,一边匆匆往家赶。
两人到了岔路口,原拓没舍得走,一直把童隽送到了他们家的别墅外面。
童隽转身看着他:“这么晚了,你打车回去吧。注意安全。”
原拓抬手拍了拍他的发顶:“知道了,我到家给你发微信。”
童隽说声成,然后看着原拓凑上来,将亲吻落到自己的唇上。
原拓一直是个很强势的人,他因为在意童隽,所以总是尽可能地把最温柔的一面呈现给他,但索取起来,又会不自觉的激烈和痴迷。
童隽被原拓亲的腰身微微后仰,不觉后退一步,想靠到墙上,原拓却抢先箍住他的腰背,用手臂垫在童隽和墙壁之间。
他又亲了片刻,这才停下来,用鼻尖蹭了蹭童隽的鼻尖,低声道:“别靠在那,墙上凉。”
等到两人分开,童隽进了家门,时间都已经不早了。
童磊穿着睡衣,抱着电脑在客厅里一边打字一边等弟弟回来,还像模像样地戴了一副金丝眼镜。
眼看童隽进了门,他推开电脑伸了个懒腰才道:“呦,我们家小少爷总算回窝了,玩的开心吗?”
童隽笑道:“开心,玩还有不开心的?”
童磊正要说什么,看了童隽一眼,忽道:“哎,你的嘴怎么这么红?”
童隽面不改色道:“牙有点疼,上火。”
童磊道:“牙疼跟你的嘴有什么关系?”
他只是这样嘟囔了一句,倒没多想,自己转移了话题:“我想起来了,隽隽,你是不是睡前总在床上偷着吃东西?吃完了有没有再刷牙啊?那天早上我看见你窗台上放着好几个樱桃核,躺床上都不忘了拿点口粮,属小耗子的啊你。”
童隽还真没这个坏习惯,被童磊说的一怔,然后想起,这件事多半是小刺猬干的。
上回它扎了一堆樱桃,把樱桃汁踩出来画心给童隽看,核就留在了窗台上。
家里都有阿姨专门打扫,大半夜的童隽也就没收拾,不料反倒被他老哥先看见了,成了他“偷吃东西不刷牙”得证据。
童隽这会心情不错,想到小刺猬,忍不住微笑起来,问道:“哥,那你现在刷牙了吗?”
童磊不知道他在乐呵什么,莫名其妙地说:“当然了,我回家不久就刷牙了,可不像你!”
童隽道:“你张嘴让我看看。”
童磊照着弟弟的话张开嘴,童隽把一粒葡萄扔进他嘴里,站起来就跑了。
童磊:“……”
“靠!”他气笑了,从沙发上跳起来,“小崽子,你给我回来!”
童隽被童磊按在床上胳肢了一通,笑的几乎岔气,最后还是童海生起来踹了大儿子一脚,才结束了这场兄弟相残的战争,童磊和童隽分别去刷牙睡觉。
第二天早上,原拓开车过来接他,童隽就跟他一块回学校了。
他们进门的时候,聂山平和魏博都在宿舍,魏博拿着本书坐在桌上,两脚在凳面上一踏,霸气的像只花果山上的猴王。
聂山平被他扯着衣袖,看见另外两个舍友回来了,几乎热泪盈眶。
“拓哥,小隽,我说你们总算回来了,我想死你们了!”
聂山平挣脱魏博的拉扯,想要给童隽一个拥抱,被原拓挡了一下,他就就事把原拓给搂进怀里了。
原拓:“……”
童隽忍着笑,将手中的几盒鸭货放在桌上,并不管原拓的死活。
童隽道:“瓶子你冷静点,我们是周五晚上走的,今天才周日。你这样我都要觉得我穿越了。”
聂山平道:“我服了,和老魏单独住一块两天顶十年,你们走了之后他的嘴就没闲着过,我需要三个人一起分担话量。”
“你真是不识好人心,活该一辈子打光棍。”
魏博遗憾地摇了摇头,将手中的书放下,跑到童隽身边翻鸭腿吃:“我用得着跟人家原拓和童隽传授这些吗?他们想谈恋爱根本不需要理论基础知识!”
童隽眼尖地看见了魏博桌上那本书的封面:“三十天恋爱速成大法?”
魏博道:“嗯,聂山平这人不行,太闷骚,就敢暗戳戳看妹子,一点都不会讨人家欢心,我培训他一下。他要是长成你这模样,我还用这么操心吗,唉。”
聂山平一把将吃的抢到自己面前,道:“你说的那些都没有用,我搭讪都没有搭讪呢,你就给我讲‘接吻的时候对方将眼睛闭上说明很爱你’,请问跟你对一条狗说‘拿着十块钱去包子铺就能买到一屉小笼包’有什么区别?又没有人和我接吻,都是用不上的冷知识……”
他话还没说完,从挣脱聂山平的怀抱开始就没说过话的原拓忽然笑了几声。
他这么一笑,聂山平吓得连后面的话都忘了,魏博的鸭腿显然从手中掉下来。
他们认知中的拓哥,是个非常深沉高冷的人,同宿舍也有一阵子了,别说笑出声来,原拓最多的表情也就是翘一下嘴唇,就这表情还大部分情况下都是童隽专属。
他冷不防这样,让大家都觉得很害怕。
聂山平颤巍巍地道:“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原拓八风不动,坐在那里任由童隽在自己大腿上拍了一下,说道:“没有,我觉得你说话很幽默。”
聂山平受宠若惊。
不光是他,整个宿舍都沉浸在“拓哥笑了”的震惊中。
片刻之后,聂山平突然起身,扑向桌边。
童隽道:“你干什么?”
聂山平扯了张纸巾擦干手上的酱汁,一边下笔如飞一边说道:“我要把刚才说的话给记下来!这么幽默的话,连拓哥都能打动,还愁打动不了妹子吗?!”
童隽琢磨了一下,没忍心告诉聂山平事情的真相,于是任由他找了个新的笔记本,记录下了那条“个人幽默语录1”。
童隽痛心地摇了摇头,收拾从家里带来的东西去了,原拓也要跟去帮忙。
可就在这时,他忽然看见,那只神出鬼没的狗刺猬又一次冒了出来,正趴在童隽的书架上,居高临下地看聂山平记笔记。
虽然没法看刺猬的表情,但原拓就是觉得它每根刺上都写满了“鄙视”两个字。
最奇怪的是,被明目张胆视奸的聂山平却好像一点感应都没有,根本就看不到刺猬的存在。
原拓有些确定了,这只刺猬不是普通的刺猬,只有他和童隽才能看见。
想想不对发生的开始,好像是在火灾的那一天……
当时还有一个很暴躁的机械音来着。
当晚睡觉的时候,原拓特意没有盖被子,这样就可以保证他不会睡的太死。
半梦半醒之际,果然那个熟悉的机械音又出现了,随着【教育片】三个大字出现,对方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连珠炮一样催促着:
【十部都看完了吗?上次放到哪了?浴缸的看没看?捆绑的看没看?】
【效率怎么这么低,看的慢快进一下不行吗?快点看看完了删了!】
【天天在本系统这存着,本系统中病毒了怎么办?】
原拓在它几乎不用换气的语速中找到一点缝隙,插话道:“童隽说帮我就能有好运气,是你教他的吗?”
对方一顿。
原拓又问:“为什么让我看这东西,你有传销指标?”
耳边传来系统错乱一般的电流声。
原拓最后一问:“刺猬是你派来的吗?”
系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什么我派来的,那不是你吗?靠,狗刺猬,本系统根本就管不住它!】
它第一次没用“本系统”用了“我”,可见精神上受到的冲击之大。
这话要是放在之前说,原拓肯定会觉得对方在胡说八道,但亲眼见证了自己跟刺猬相通的感觉,他实在也不能不相信系统的话了。
应该是在系统那里,刺猬就是他的一个化身——可以随便跑童隽家里睡觉的那一种。
原拓道:“我不喜欢它。”
系统:【巧了,它也不喜欢你,打起来打起来!】
原拓:“……”
他们的对话是在教育片混乱的背景音下进行的,原拓深吸了口气,又说:“我不喜欢看这个。”
他只要不面对童隽的时候精明的很,几句对话之后已经有点摸透了对方的性格,提完要求之后不等系统说话,又道:
“这两件事你总得有一样能干的吧?管不住刺猬,也停不了……教育片,你能干什么?唠嗑吗?”
系统果然非常生气:【胡说八道!本系统能干的可多了,本系统是专门激励人奋进的系统!床上的技巧也是技巧,人家当牛郎的想学还没地方学呢,你为什么不看!】
【本系统答应了十倍奉还!十倍就是十部,差一部,差一分钟,差一秒,都不叫十部,本系统说话算话!】
原拓一边思考者它是答应了谁十倍奉还,总不可能是童隽吧,一边嫌弃教育片:“他们太丑,我对别的男人不感兴趣。”
如果这时候有个镜子,他就会发现,自己现在的表情跟白天小刺猬鄙视聂山平的笔记一模一样。
这一回,系统倒是没有再暴躁,沉吟片刻,它说:【我知道了。】
系统和哭哭啼啼的难看教育片一起消失,原拓虽然没能把心机刺猬除掉,但总算可以安静地睡觉了。
——然后他梦见了童隽,做了一晚上不怎么健康的梦。
天亮了睁开眼,收到一条系统提示:【您的“十部教育片”已全部播放完毕,采用先进al换脸技术,根据客户要求个性化定制,满意请给好评哦!】
“……”
第二天课间,童隽接到了林导演打来的电话,除了照例询问伤势之后,对方还告诉了他一个好消息。
——目前电视剧《甲午》的所有角色都已经基本定下来了,只要补完女主和几个配角的戏份,就可以正式杀青。
因为各种基础专业课之外还有公共要上,大一新生的课程时间都排的比较紧,林导演的电话打完之后又过了一个星期,童隽才得以腾出时间,再次去了拍摄场地。
66、第 66 章
这一次村子里潜伏的戏份已经结束, 剧组的拍摄场地已经换了地方。
但由于上一回突然的大火,原拓有了心理阴影,坚持要陪着童隽一起去, 童隽也只能把这个黏人的总裁男友给带上了。
这次的拍摄现场是室内布景,拍的是两个配角的戏份,现场需要的演员不多, 只有一个二十上下的年轻人和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人坐在餐桌旁边说话。
他们中间放着满满一桌子的美食。
原拓道:“这是民国剧?”
童隽“嗯”了一声, 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剧本翻了翻, 说道:“这场戏的两个人都是反派, 他们之前一起做坏事, 现在拆伙了。年长的那个被敌人发现逃窜, 躲到年轻的这人家里, 威胁他收留自己。”
他看了下剧本,那个五十多岁的演员饰演倒/卖/军/火/的反派杜爷, 是个老戏骨了,塑造过不少这样的经典配角。
而年轻演员名叫褚立铭,原本是一位歌手,目前朝着演艺圈发展, 因为外形出色,人气颇高。
他饰演的虽然是戏份不多的反派,但人设很苏,又有点病娇,演好了也容易出彩,褚立铭的经纪人主动跟剧组接洽, 最后得到了这个角色。
这时褚立铭和杜爷面对面坐着,杜爷半低着头,露出花白的发顶, 神经质地盯着面前的饭碗,却不动筷子。
褚立铭面带微笑,看着杜爷:“大哥,我看你的脸色不太好,逃跑的时候一定没休息好吧。”
他说着,将一盏燕窝递了过去:“多吃点,我特地准备了你喜欢的菜。”
童隽低声跟原拓解说:“老戏骨就是不一样,你看,杜爷佝偻着背坐在桌边,好像很颓废似的。但他全身的肌肉都是绷紧的,连指尖都不会松懈。”
这是因为杜爷一直就是个亡命之徒,即使现在受挫,看着一副落魄可怜的样子,但他其实绝非善类,他在怀疑和提防着褚立铭。
这位演员仅仅是靠肢体语言,就诠释了这种矛盾的特质。
外行大概只觉得演的好,入戏,童隽却看一眼就知道其中的门道。
原拓点头,认真地观察着,虽说这跟他没什么关系,不过原拓一向对童隽说的每件事都很感兴趣。
原拓看了一会,看出来点意思:“这个褚立铭是不是有点接不住杜爷的戏?”
童隽倒没有直说什么,只道:“他经验少,再看看。”
褚立铭将一盏燕窝推过去,杜爷的身体却猛然前倾,一下子按住了他的手。
他的胳膊微微颤抖,另一只手神经质地在桌沿处抠着,目光焦灼:“阿森,你帮帮我吧。”
褚立铭微笑着,将自己的手从他手中抽出来,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大哥,再不吃菜可就凉了,这些可都是你最爱吃的。要吃饱饭才有力气活下去啊。”
杜爷盯着他的动作,眼神一点点变冷:“你说的有道理,谁都想活。”
他停顿,伸手,去拿褚立铭刚刚递过来的汤盅,阴刻地笑着,语速微妙地放缓:“所以,要是我哪天不小心把你供出去,别怪我。”
他没有疾言厉色,但整个人的身上自然而然地便弥漫出一股遮掩不住的绝望和疯狂,褚立铭盯着杜爷的眼睛,因为他的气场有一瞬间的失神。
然后他勃然大怒,直接抄起右手边的银筷,起身就把筷子照着杜爷的手掌扎了过去。
鲜血喷溅,褚立铭怒声道:“你说什么?!”
“卡!”
这一幕拍摄结束,褚立铭松了口气,放下筷子一下子坐回了座位上,旁边的助理们连忙跑过来给他擦汗递水。
林导的眉头却皱着,觉得不太满意:“小褚,你演的这个角色是一个很有层次感的人。他和杜爷一样,都是有些疯狂和神经质的。”
“当他想笑,他脸上不一定会露出笑容,当他生气的时候也未必会大喊大叫,你看剧本的时候应该带着这种体会去看。”
“还有,在镜头前,不要想着怎么演让观众觉得你很帅,要想你不是在演戏,就是这样一个人,你表情应该是有几分扭曲的,疯狂的,千万不能怕丑。好好想想,咱们再把这个镜头重新拍一遍。”
童隽暗暗点头,他觉得林导演说的非常中肯。
褚立铭有一个很重要的缺陷,就是他没弄明白“耍帅”和“演戏”之间的区别,他总是很注意在镜头前刻意彰显自己的颜值,反而因为没有入戏而显得做作。
可惜褚立铭没有理解,一开始林导说重拍,他还是很配合地答应了,但是没有动脑子去想对方说的话,还是按照自己的那套来。
接连三次不过之后,褚立铭有点不耐烦了,忍不住道:“林导,不用这么严格吧,我又不是主角,也没什么台词和动作上的重大失误,所有镜头总共几分钟,这样一遍遍重复没意义啊。”
特别是每场他都得夹一筷子菜吃,再这样今天的卡路里摄入就超标了,更何况这些道具菜不算新鲜,口感很差。
林导演也有点烦了。褚立铭家里小有背景,算是带资进组,为拍摄赞助了不少便利条件,再加上外形气质都合适,林导这才选定了他,却没想到对方压根就不想好好演戏。
他素来追求完美,压了压火气,还是耐着性子跟褚立铭道:
“因为你刚才一直没改过来,不管我怎么说,都还是按照你那一套演的。咱们再试一次,你注意一下我说的几个点,争取一遍过,就都不用再辛苦了。”
褚立铭没想到还是不能休息,心里也有点来气,心道我都说了就这样了,这是你非让我演,那我瞎演你可别怪我。
他道:“那好吧。”
童隽也在旁边看的皱眉,关键不是褚立铭演技不好,是他的态度就有问题。
他本来也想着再看最后一遍,观察下效果,但褚立铭那边一开头,童隽就忍不住了,说道:“行了,别拍了。”
他为了不打扰拍摄进度,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坐在角落里,这时突然开口,让其他人都吓了一跳。
童隽拍了下原拓的肩膀,示意他等自己一下,然后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褚立铭莫名其妙地看着童隽:“你说不拍了?”
童隽道:“嗯,就算这遍拍下来也是浪费时间。褚先生,你对角色特质的理解有欠缺,而且这一边也根本就没打算好好演,不是吗?”
童隽一点也没客气,话说的很直接,当时都把褚立铭给说愣了。
他自负自己虽然不是演员出道,但在这个小剧组里,也可以说是最大的咖了,家里也小有背景,为剧组提供了不少道具。
连林导演这么倔的人,跟他说话时都尽力拿出了很大的耐心。
结果童隽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年纪轻轻,敢当众跟他这么说话。
褚立铭看了童隽一眼,见他相貌出众,还以为是哪个刚出道的新人要踩着自己抢热度,也没客气:“你谁,没见我穿着这么厚的衣服已经演了一上午了吗?少在那里指手画脚的,站着说话不腰疼。”
童隽淡淡地道:“自己接了戏,就要对剧本负责,你演的不好,就是演十遍二十遍也是应该的。”
褚立铭彻底服气了:“不是,你到底什么人啊?嫌我演的不好,牛逼去跟导演说,把我换下来你演啊!”
积攒了一上午的火气在这个时候也彻底爆发出来,褚立铭一边说一边把身上的外衣脱下来一甩,走到一边坐下:“我不演了!来来来,您请?”
本来他还想休息呢,这次没人来请他,正好他还罢工歇几天!
童隽淡淡地说:“你确定?”
场面彻底僵住,周围没人敢说话,林导演说道:“小褚,这位是童少,咱们这部剧的投资方。”
褚立铭刚刚才翘着二郎腿靠在椅背上,听了这句话,身体猛地僵住。
他来之前记得经纪人提过,说这部剧的投资方是邵玉琳的小儿子,也就是童家二少爷。
褚立铭自己家里也是做点小生意的,以他这心比天高的性格,会愿意在这么一部不算大制作的电视剧中饰演一个配角,还自带赞助,原本就有几分跟童家拉关系的意思。
但他没想到好巧不巧,正好在这就碰上童隽了啊!
他刚才说有本事就把他换了,人家还真有。
褚立铭那副不耐烦的表情僵在脸上,一时懵了。
还是他的经纪人反应快,过来拽了褚立铭一下,示意他从椅子上起来,冲着童隽陪笑道:“原来这位是童少,童少您好,之前也没有见过,没想到您今天来剧组了。”
他扯了扯褚立铭,示意他赶紧跟童隽道歉,同时解释:“今天小褚不太舒服,拍摄的时候实在是有点累了,所以情绪比较暴躁。其实他很敬业的,昨天手磕破了都没出声。这些您可以问问林导演。”
褚立铭心里也觉得委屈,刚才但凡是个有点资历的人训他,他就算是心中不满,也不可能这样叫板着要闹罢工。
但童隽长得脸嫩,一看就是那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少爷相,他能懂个屁的演戏啊。
自己在不知道对方身份的情况下被劈头盖脸挑了一遍毛病,怎么可能没有火气?
褚立铭憋屈地说:“不好意思,那我再重新演一遍吧。”
童隽道:“你已经演了很多遍了。我知道你辛苦,但是你知不知道,拍摄一秒钟的成本是多少?刚才那个镜头有上百秒,你又浪费了多少钱,浪费了多少工作人员的时间和心血?”
他走过去,从地上捡起褚立铭扔下的衣服,抖了抖穿在身上:“这么多人都在等着你,他们也都没吃饭,没喝水,没坐下休息,你选择做这一行,没有人逼你,但你得对你自己的行为负责。”
他系好最后一颗扣子,说道:“不想演,那就别演了。你说让我来,也不是不可以。”
童隽走过去,坐在杜爷的对面,跟他说道:“不用拍摄,孟先生,劳烦你再辛苦一下,咱们对对戏,做个示范。”
其实这场戏杜爷才是最倒霉的,他陪着褚立铭演了好几遍,每次都是表现完美,可惜还得不断重复。
给钱的是大爷,童隽既然都这么说了,他心里虽然觉得还是年轻人胡闹,但也依旧得全力配合:“好。”
两人面对面坐着,童隽微微偏着头,挑着眼梢打量杜爷,唇边带笑:“大哥,我看你的脸色不太好,逃跑的时候一定没休息好吧。”
他没看桌面,手指搭在燕窝的边沿上往前一推,目光依旧没离开对面那人的脸,声音略微轻快:“多吃点,我特地准备了你喜欢的菜。”
两句话,几个极为细微的动作,杜爷心中一震,立刻感到一阵激动涌上。
就是这种感觉!
童隽的声音轻飘飘的,带着点仿佛跟亲人撒娇一般的尾音,咬字却非常清晰。
场上远一点的人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完全可以从他的肢体语言中意识到,这人口中的话语一定极为亲昵,但他的性格也一定极为险恶。
就像一只美丽的猎豹,正在缓慢而悠闲地舔着自己的爪子,病态的危险,从眉梢眼角中透出来。
杜爷按住童隽的手:“阿森,你帮帮我吧。”
两人这样的姿势有一个定格,童隽的目光先是往两人交叠的手掌上一瞟,仿佛压抑住某种兴奋又厌恶的情绪,这才抽出手,向后靠在椅背上。
椅子发出“吱嘎”一声细微的轻响,他的声音依旧甜蜜而温柔:“哥,再不吃菜可就凉了,这些可都是你最爱吃的。”
童隽半闭着眼睛,面带笑容,用指尖在自己的眉头上轻轻一抹,感叹般地道:“要吃饱饭才有力气活下去啊。”
杜爷眼神变冷:“你说的有道理是,谁都想活。”
他的手也终于伸向了童隽刚刚推过去的汤盅,阴刻地笑着:“所以,要是我哪天不小心把你供出去,别怪我。”
童隽听了这句话,笑意更盛,这才慢慢地睁开眼睛,让所有的观众都清晰看见他迷人的笑容,弯起的眼角。
毫无征兆的,他猛然暴起,抄起筷子,一下将杜爷的手掌钉穿在了桌子上!
童隽身后的椅子滑出半步远,再次与地面摩擦出声,筷子精准地捅破了事先在桌面上备好的血袋,一小股鲜血喷溅出来,沾在他苍白的脸上。
童隽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他死死地按住杜爷的手臂,从下往上看着他,大笑道:“哈,你说什么?”
那种狂喜与愤怒结合在一起的疯狂从这简单的五个字中透出,仿若穷途末路的荒凉,又仿若得偿所愿的解脱,重重砸在了现场每个人的心里,让人生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杜爷大声惨叫,同时却用那只完好的手用力撑住桌面,恶狠狠地瞪向近在咫尺的童隽。
他的眼球充血,全身发抖,大声嘶吼道:“我说!我死了,你也别想活!”
不顾一切想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绝望骤然迸现,这句话并非台词,可杜爷发现,与童隽对戏,自己竟然不知不觉,被带入到了一个更高的情绪当中。
不光是他,童隽的感染力实在太强了,足足有好几秒,在场的所有人都沉浸在这种震撼和张力当中。
“卡!太完美了!”
林导演忍不住喊出声来,说完了才发现,目前不是在拍摄,而只不过是一次演练罢了。
他心中无比遗憾,同时又激动不已,当初一见面就觉得童隽很有天赋,没想到他的表现力竟然这么强。
林导觉得应该是邵玉琳在家练习演戏的时候,童隽耳濡目染学到了表演方法,不过就他看邵玉琳的片子来说,童隽显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他的母亲要优秀很多。
有这样的天赋和外貌,如果真的来演艺圈,何愁不能拿个影帝,可惜对方志不在此,并无混娱乐圈的打算。
而褚立铭则早已经看呆了,他原本就是扮演这个角色的,之前也看了剧本,并揣摩了人物。
他一开始没有看得起这点戏份,觉得随便演演罢了,一个小配角,用不着弄得跟什么了不得的大咖一样。
可他从来没有想到,明明是同一个角色,但让童隽来演,竟然可以有这么大的魅力和感染力。
这个反派就是个大病娇,心狠手辣,六亲不认,但偏生各方面设定都很苏,一举一动都带着致命的诱惑,让人恨也不是,爱也不是。
一般来说,这种角色最适合耍帅圈粉,所以他最终才愿意选定这个戏份不是很多的配角,而且自觉已经演的很帅了。
他注意妆容精致,注意服饰整洁,注意让血不要溅到自己英俊的脸上,表情不能太狰狞,因为会有褶子。
想的很周到,唯独没把自己当成一个需要演绎角色的演员。
67、第 67 章
童隽的戏感染力非常强, 几乎可以达到一个,他想让观众们看了这出戏会有什么样的情绪,就能体会到什么样情绪的地步。观摩这一遍的收获比刚才半天下来的还要多。
褚立铭突然有种悟了的感觉, 他一下子就明白这个人设究竟是什么样子了,领悟到的一刹那,褚立铭的心也热乎起来。
他要是就模仿着童隽那个样子演, 电视剧播出之后, 一定可以圈粉无数!甚至压过主角。
褚立铭有点激动:“我会了, 我可以再试一遍!”
童隽道:“试下一个镜头?”
褚立铭有点尴尬, 他下面的台词还不会:“这一段我刚才不是没拍好吗?我再拍一遍。”
谁都知道他的态度为什么突然转变, 褚立铭原先看不起小配角, 现在发现闪光点了, 就想模仿童隽出彩。
——且不说他能不能学的像,难道后面童隽也要都给他一遍遍示范过去?
童隽微微一笑, 说道:“算了吧,褚先生。”
他说:“我觉得你不适合饰演颜森这个角色,况且刚才你自己也说不想演了,既然如此, 咱们双方都不必勉强——签合同了吗?”
他最后一句话是问工作人员的,副导演连忙道:“已经签了。”
童隽道:“签了也没关系,解决的事咱们可以让律师来谈,这次没缘分,期待日后合作吧。”
他虽然年轻,但在这里有绝对的话语权, 谁都说不出来什么。
其实童隽很少这样给人不留面子,但可作为一名从娱乐圈披荆斩棘走出来的演员,他有他的坚持。
父兄去世之后, 童隽的生活懒散颓废,连高考都没有参加,更不用提找工作了。
他后来在街上被星探发现,又同意进入娱乐圈,出演了自己的第一个角色,是因为那个角色也有一个父亲,一个哥哥。
娱乐圈不好混,也没那么容易一飞冲天,童隽虽然长得好看,但表现青涩,当时精神又有些恍惚,演过之后没有太多的水花。
童隽有点不想演了,但当时他刚刚跟一家经纪公司签约,经纪人傅梓也是个新手,很努力地帮童隽争取到了一个龙套。
童隽有个底线,可以颓废不上进,但不能给其他人添麻烦,自己既然答应做了,就一定要做好。
他当过背景板,扮过小太监,也曾在刺骨的寒风中穿着短袖手舞足蹈地大笑狂欢,只为演一个精神有问题的路人甲,衬托主角苍凉的心境。
可就是因为那个路人甲,让童隽被另一位导演一眼相中,担任他下一部的电影男主。
他认真,因为他知道,每一个角色都有生命和灵魂,一部电视剧中不是只有一番二番,配角也是演员,龙套也是演员。
童隽原来觉得这没什么,但当做出把褚立铭换掉的决定之后,他忽然想起了之前系统说过的那些话。
原来追求和坚持从未在自己心中消失,即使那个时候他并未意识到这一点。
而或许系统能够找到他,正是由于这个原因。
剧组里的人直观感受到了童隽的演技,都震的不轻,谁也没有想到,混圈子混到现在,竟然还能遇上投资商的演技比自己还要好的情况。
有钱有势固然能让人敬畏,但这种为他人能力所折服的敬佩是最直接的激励。
再加上看到童隽并不在意褚立铭所带来的人气流量以及相关赞助,觉得对他不满之后该换就换,也让其他人觉得看到了希望。
于是接下来的一天时间里,剧组其他成员都对自己的工作表现出了极大的认真。
林导演也觉得很激动,简直像发现了宝藏似的,拍摄的时候动不动就想请童隽点评两句,弄得童隽原本想中午就走,一直拖到了下午。
最后还是原拓救他出来,他请整个剧组的人吃饭,让大家休息,又把童隽从众人的包围中领了出来。
没有人敢和冷着脸的原总抢人,童隽解脱了,两人吃了几口饭,原拓就到旁边接电话,饰演男二号的演员李瑜航过来,给童隽拎了两杯莲子汤。
“童少,这是我助理刚刚送过来的,采了新鲜的莲子现熬,味道很不错,给您和原总尝尝。”
李瑜航客客气气地说:“就当谢谢刚才您的指点了,我原来也跟着前辈学过不少经验,但总是不开窍,您刚才给我的点评,让我感觉获益很多。”
这次的演员找的都不是什么大咖,但在外形和性格方面都力求贴近,也大多数都很有灵气,李瑜航好像就是转行的。
童隽跟他道谢,把东西接过来,问道:“李哥,我记得你好像也不是科班出身?”
李瑜航道:“不是,学画画的,我喜欢画画,但是后来大学毕业换了几份工作都不合适,过了几年凑巧被导演发现,就开始演戏了。”
童隽笑道:“那还真巧了。”
他演的男二就是个画家。
李瑜航也笑笑,又想到了什么:“对了,郑安秋先生就是我的老师。”
童隽意外道:“郑叔叔?”
他说完之后想起来,郑安秋原先就是美院的老师,后来辞职自己开办了美术学校,现在主要教小孩子,看来这个李瑜航应该是他辞职之前的学生。
李瑜航道:“是啊,郑老师可有才了,我就是因为他才喜欢上画画的,还临摹了他不少作品。”
正好两人之间有着郑安秋这层关系,他也是存着和童隽多说几句话的想法,从手机里调出相册,给他看自己临摹的作品。
童隽其实对画画这方面没什么艺术鉴赏水平,但李瑜航盛情难却,出于尊重,他也就把手机接过来,仔细地翻了几页看。
上面大多数都是素描,也有油画,以外行人的眼光来看,画的不错,有风景,人物更多一些,细节处理栩栩如生。
童隽翻了一会,本来都要把手机还给李瑜航了,正在这时,他的手指忽然滑过了一张女人头像素描。
童隽倏地一顿。
刚才一瞥之下,他忽然发现,这个女人长的竟然有点像原拓的母亲原笑娟。
童隽只是在原拓那里看过一两次的照片,并不是特别肯定。要真是原笑娟的话,人都去世十多年了,竟然能在这里看见她的画像,也是件很诡异的事。
童隽心中狐疑,手指继续不动声色地滑过去,又翻了两张,这才问李瑜航道:“这些全都是你从郑叔叔那里临摹的吗?真好看,能不能发我几张当壁纸?”
李瑜航道:“对,这个相册里面的都是,童少要是不嫌弃的话当然可以。”
他本来要帮着童隽发,但看对方已经开了蓝牙自己鼓捣起来了,便也没插手。
童隽飞快地将原拓母亲那张照片混在一堆风景里发给自己,将手机还给李瑜航道谢。
李瑜航大概还想跟他聊几句,但这时候原拓也接完电话回来了,他冷冰冰的气场顿时让李瑜航有点坐不住,跟童隽打了招呼离开。
原拓对这个趁着自己不在就过来跟他男朋友搭讪的小演员很不满,坐下之后问童隽:“谁啊?”
童隽有点心不在焉地看着李瑜航的背影,说道:“这片子的男二。”
原拓有点吃醋,戳了童隽的脸一下,童隽握着他的手道:“别闹,你离我近点,我给你看个东西。”
他犹豫了一下:“你做好思想准备啊。”
原拓把椅子拉到他的身边,跟童隽肩并着肩,然后他就看见了那张熟悉的面容。
原拓瞳孔骤缩,身体一颤。
童隽跟他紧挨着,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原拓的反应,立刻明白并非自己多心:“这位,真是伯母?”
原拓不答,问道:“这是哪来的?”
童隽低声把经过给他讲了一遍。
原拓刚刚猛一下子看见去世多年的母亲画像,那个瞬间几乎有种心脏被击中的感觉,但童隽握着他的手,语气不紧不慢地将整件事讲完,他听过之后,情绪已经平复了很多。
原拓道:“人应该是不会认错的,这画的就是我妈。”
他顿了顿,又说:“郑安秋竟然会认识我妈,还给她画像。”
童隽道:“你过去没有见过他们来往吗?”
原拓摇了摇头,想了想说:“这画像上,应该是我妈二十五岁的样子,她只有那一年才留过长头发,为了结婚好看。我是在她二十六岁那年出生的。”
童隽也不由在心里琢磨起郑安秋这个人,根据原主微薄的印象,郑安秋一直是个性格温和的人,无论是对他还是对邵玉琳都可以说得上宠溺。
不过大概是性格原因,原主跟他的关系不太亲,反倒更加依赖他儿子郑硕。
这些年来跟邵玉琳分分合合,但郑安秋的感情经历并不复杂,除了这前后两任妻子,童隽不记得他跟别人交往过——当然,也可能是他不知道。
不过是一幅画而已,郑安秋也画过很多其他的人,他跟原笑娟认识,好像也不过是一场巧合,没有什么奇怪的。但主要是实在太巧了,就很容易让人觉得不对劲。
童隽想起之前系统提醒的后续剧情,说是童海生的公司逐渐走上下坡路,是因为帮助邵玉琳进行了一场不正确的投资。
那么邵玉琳投资失败,郑安秋知道不知道?那些损失,他又有没有一同承担?
或者再深入一步想,他认识原笑娟,那么他认不认识李欣丽?
这时,原拓又说:“我妈结婚之前是一家杂志社的编辑,婚后辞职,如果这幅画是在她二十五岁的时候画的,我妈很有可能已经辞职结婚了。”
原拓这么一说,童隽就知道,他们两个应该是想到了一块去。
嫁入豪门,行动多少要受到一些限制,尤其是刚结婚的前两年,会有很多记者盯着,要不是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原笑娟好像没什么理由去找一个跟她关系不是很熟的人画这么一副画像。
但如果她跟郑安秋的关系特别好,没道理原拓从来都没听原笑娟提起过,而且他们落魄时,也并没有几个人来看望。
童隽道:“伯母以前是当编辑的,那是什么杂志的编辑,会不会是工作原因认识的郑安秋?我记得他曾经发表过很多画稿。”
原拓道:“我那时候年纪小,不记得了,但是家里应该有旧杂志,等到课上完了,我回家去看一看。”
童隽道:“好。所有的事本来也都是咱们的猜测,你别着急。”
原拓笑了笑,揉了把童隽的脑袋,把饭盒拿到他面前打开:“都过去那么久了,我有什么好着急的,一步步来吧。”
他说:“行了,好好吃饭,我这没关系的。倒是你,有什么打算呀?”
童隽道:“什么什么打算?”
原拓冲着拍摄场地那边抬了下下巴:“有没有打算,想演刚才那个角色?”
童隽道:“我没有想好。这个角色的戏份倒是不多,抽空就能拍完。不过我不想进娱乐圈。”
原拓不当回事地说:“那就不进。这是你投资的电影,客串一个角色而已,能算得上什么?想演就演,不过是消遣罢了。”
他想想又说:“到时候播出来,只要有人说了你不爱听的,我就去骂他。”
童隽想起那句“你号没了”,笑了起来:“原总是不是有意向踏足影视业?我怎么觉得你在鼓动我演戏呢?”
他记得书中描写的偏执男主都是什么“占有欲强”,动辄要“把人关起来,谁都不让见”,跟变态狂一样,结果他家这个完全走小清新路线。
恐怕原拓身上所有“阴暗偏执”的基因都长到那只小刺猬的刺上了——一撸就软。
原拓道:“那是因为我觉得你应该是喜欢演戏的,而且演的很好。只要你喜欢的事情我都支持。”
他无法形容刚才看见童隽坐在聚光灯下面时,自己心中的感受。
那种光彩,那种震撼,仿佛把他带到了一个空冥状态下的梦境之中,梦里世界皆是模糊,唯有眼前的这个人,如此的夺目耀眼。
原拓连眼睛都不敢眨,近乎沉迷地看着他大笑狂言,演绎自如。
吸引住他的不单纯是外表的美好,而是一种无形的力量,仿佛让他透过漫漫时光,看到了另外一个让自己陌生的童隽。
他不是个明星,他是个演员,非常令人敬佩的演员。
童隽本来犹豫,听原拓这样极力鼓动,又兴起几分兴致,说道:“那我考虑一下。”
等到下午又看了看其他角色,觉得没有什么大问题之后,童隽就和原拓吃了晚饭买了点东西,这才一起回了学校——一天出去,天都快黑了。
由于四个人周一周二都是满课,大家总是特别珍惜周日晚上这最后的狂欢时间,通常周日晚上宿舍里都不怎么有人。
童隽在片场累了大半天,总算回了自己的小窝,往床上一倒,感觉跟刚打完一场仗似的似的。
他的床头上不知道被谁顺手挂了一摞空衣架,小刺猬一天没见童隽,竟然艺高刺猬胆大地扒在衣架上,一边晃悠一边看童隽。
童隽也仰头看它,赞叹:“你这个刺猬,你还是古墓派的。”
主角标配之一精力旺盛,无论人还是刺猬都是如此。童隽瘫在那里都动不了了,原拓这个怪胎还能精力旺盛地出去打了两壶水,又顺便把晒到楼下的被子给收了。
他抱着被子进宿舍的时候,见童隽躺在床上看着自己笑,小刺猬挂在衣架上竖刺示威。
原拓问道:“怎么了?”
童隽道:“觉得你贤惠。”
宿舍天花板上的吊灯有点昏暗,原拓将带着太阳味的被子放在童隽旁边,低头看他。
借着昏黄的灯光,他看到童隽枕着自己的手臂,身上那件半袖有点被扯了起来,露出平坦的小腹和裤腰。
他身上的肌肉没有原拓那么结实,但也可以从白皙的皮肤上看到腹肌的流畅线条,人鱼线一直没入到了裤子里。
原拓忍不住用手戳了一下童隽的肚子,带着薄茧的指尖在童隽的皮肤上滑过,把童隽激的一抖,连忙弓了下腰,笑道:“你干嘛,我怕痒痒。”
原拓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脸上一红,收手道:“我看你有腹肌了,好奇碰一下。”
童隽道:“那是,好不容易练出来的,你跟了我,以后不用有老公中年发福长个啤酒肚的烦恼。”
原拓忍笑道:“那我好幸运啊。”
童隽道:“别装,我知道你小子打架斗殴多年,腹肌肯定比我明显,让我看一下。”
小刺猬听到这句话,浑身一震,立刻连滚带爬地从衣架上下来,跑到童隽的床上,就地一滚露出肚皮,期待等摸。
可惜它这番殷勤童隽根本就没看见,他摸刺猬摸多了,早就惦记原拓本体的肚子软不软,正好趁此机会,光明正大地用手隔着衣服摸了一把。
小刺猬等了片刻,肚皮向上地抬起脑袋看看,发现童隽竟然摸原拓去了,十分不敢置信。
它看看自己毛绒绒的肚子,在看看原拓这个狗男人,来回重复了好几次之后,才意识到了这个残酷的现实,猛一下趴了过来。
可恶,怎么会!!!
原拓感到童隽的手在自己的腹部上下摸了摸,还试探着捏捏,依稀跟他晚上被骚扰的感觉十分相似,区别就是这一回更真实,更贴近,
原拓觉得自己的头皮发麻,强作淡定地忍住害羞和悸动,向着旁边的刺猬投去得意一瞥,矜持道:“还行吧,你的也已经很好了。”
小刺猬:“……”
居然用腹肌来骗人家摸他的肚子?无耻!下流!没有底线!
68、第 68 章
原拓心里得意, 脸上装酷,这只刺猬仗着自己毛绒绒就耍心机,害的他晚上睡不好觉, 现在纯属活该。
童隽收回手,就看见原拓心口处再一次冒出了一片片半透明的粉色小泡泡。
这个特效不用系统解说,他见过——美得冒泡!
童隽憋着笑, 摇摇头, 遗憾道:“可惜太硬了摸着不舒服, 还是小刺猬那种软软毛毛的手感比较好。”
小刺猬本来气得半死, 一听这话, 眼睛biu一下子亮了起来。
原拓笑容僵住, 深感没面子:“你说谁手感比较好?”
童隽笑道:“你都听见了, 好话不说二遍。”
原拓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跟谁闹着玩过,唯独童隽会这样和他逗, 他又好气又好笑,还有一点小开心。
原拓将双手撑在童隽身侧,把他半压在床上,俯身笑问道:“不行, 你得夸我,要不然亲你了。”
童隽本来就怕痒,被原拓凑过来的气息吹在脖子上,笑的不行,连忙用手撑住他的胸膛,阻止原拓靠近:“就不夸, 我说你肚子不够软不好摸。”
两人正闹着,宿舍门忽然被一下子推开了,外面也有几个男生打打闹闹地进了门。
原拓和童隽都没反应过来, 同时向着门口看去,只见是聂山平和隔壁宿舍的几个同学一起打球回来了。
他们闹哄哄地进了宿舍,是要把打球之前扔在这里的衣服课本拿走。
大家刚赢了球,精神上的亢奋劲还没过去,隔壁宿舍的张小军满面笑容,抱着篮球第一个进门,正好看见原拓姿势暧昧地半撑在童隽身体上方。
原拓和童隽都有点愣,还没想好这种状态下要说点什么,就见张小军兴奋地“嘿呦”了一声,把球扔在地上,往原拓身上一扑,猛力压住他的后背。
张小军大笑道:“呦,叠罗汉呢?我也来我也来!”
原拓:“……”
童隽:“……”
童隽躺在床上,眼睁睁看着三四个大男生一哄而上,一个摞一个把他压到了最底下。
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了孙悟空的感受。
要不是男友力max的拓哥胳膊有劲,他觉得自己会被压成一片贴在床面上的人皮。
大家挤在他的床上又笑又闹,场面令人不忍直视,小刺猬差点被聂山平一屁股坐死,吓得扎了他一下,“刺溜”一声跑了。
好不容易才等到这帮土匪闹哄哄的玩够了散开,聂山平说他晚上要回家,魏博则压根是整个周末都不在宿舍,总算只剩下了原拓他们两个人。
童隽从床上爬起来洗了个澡,将自己乱七八糟的床铺收拾了一下,舒口气道:“幸亏他们傻,刚才那一进门,可吓死我了。”
原拓也刚从浴室出来,正在擦头发,闻言微怔。
但随即他就把自己的轻微失态掩饰下去,笑着说:“怎么,你很怕咱们的关系被发现吗?”
童隽说话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听到这个问题后,他看着原拓思考了一下,从对方眼底发现漫不经心之下的认真。
童隽盘膝坐在床上,冲原拓伸手,原拓握住他的手,低头亲了童隽一下,在他床边坐下。
童隽道:“我提醒你一下知道了咱们两个的事,可能你爷爷会生气。你努力了这么久,他已经把你当继承人培养了,要是发现你找了个男的,说不定会改主意。”
原拓不假思索地道:“他爱生气不生气,改主意就算了。”
他将童隽的手放在自己掌心里,怕他不信,语气有点急的说:
“我现在努力争这些东西,一方面是不想受李欣丽和裴洋摆布,更重要的是,我想配得上你,我不能让你跟我在一块了,生活质量反倒下降。”
“但要是你不跟我在一起,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我自己一天三顿饭,有个小屋子就能过了。”
童隽笑道:“你这不是说我难养活吗?”
原拓也笑,但他并没有把话题转开,认真道:“隽隽,这些话我可以立刻就去找我祖父说,要是他真的生气了,我就不在裴家了。可能开始是会艰难一点,但你等我三年,大学毕业之前,我一定能挣下一份安稳的生活。”
有童磊和童海生在那里,童隽自己也是个个人能力极强的人,他用不着原拓养,但有些东西,他不要原拓也得给。
童隽没想到原拓这样打算,默了默,笑着说:“不用,你都不在意,我可能在意吗?”
原拓没接茬,低头想了一会,掂量着问他:“那你喜欢孩子吗?”
这次童隽干脆地摇了摇头:“我自己住惯了,爱清净,没想要要小孩。不过我想过你可能会喜欢。”
原拓跟他不一样,从小缺乏亲情的孩子,应该会很重视自己的亲人。
原拓想了想,缓缓地说:“如果我有一个孩子,我想我应该会很爱他,因为有血缘的牵系在那里摆着,我不会像裴洋一样,成为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
“但是如果没有你,无论是孩子还是伴侣,我都不需要,我不想有另一个人来伴我度过余生。”
童隽凝视着他的眼睛,觉得很奇妙,来到这个世上,竟然会遇到原拓这么一个人。
他看到原拓的眼中也倒映着自己的双眼。
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两人吻在了一起,这下没有人捣乱,原拓还是把他压倒在了床上,身体紧紧相贴。
一切好像发生的顺理成章,两人相互抚慰着,纠缠的难舍难分。
童隽刚换好的睡衣扣子都被蹭开了,当原拓的手顺着衣服滑进去之后,他猝然闷哼了一声,手指抓紧了原拓的腰,留下红痕。
听到童隽紊乱的呼吸,原拓也觉得自己仿佛要疯了。
虽然一切发生的毫无准备,他们并没有进行到最后一步,但还是让他在精神上感到一种巨大的亢奋和满足。
在此之前,他从来没和任何一个人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也不曾真正体会过这样的感觉。
对方是童隽。
只要这一个认知就够了。
他的动作生涩没有章法,恨不得将对方完完全全地占有。
这时,系统暗黑教育片里的哭泣和惨叫掠过脑海。
原拓最后还是忍住了。
一切结束之后,童隽刚刚整理好的床又乱成了一团。
童隽还有点没缓过神来,他急促地呼吸着,用手臂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原拓躺在童隽身边,片刻后从床上起来,先从童隽的衣柜里又拿了身衣服出来,俯身抱抱他:“你再去冲一下,把衣服换了,明天我洗。”
过了会,童隽才隔着手臂“嗯”了一声。
当晚两人便都挤在他床上睡了,原拓搂着他,有些心猿意马,本来以为自己会睡不着,闭上眼睛,却一直等到闹铃响了才醒过来。
昨晚两人都忘了拉窗帘,看见洒在床上的阳光时,原拓有点恍惚,他想起自己好像有很久很久没做过噩梦了。
再想想过去那些偏执而疯狂的日子,胸腔中盛满着无处纾解的仇恨与黑暗,看所有人都充满着敌意,他忽觉好像换了一段人生在活。
原拓向来是行动派,他觉得既然连这样亲密的事情都发生了,他非常有必要表达一下自己的决心。
没等到下一个周末,原拓直接捡了课少的一天,旷了两节微积分,开车回了位于s市的裴家老宅,去找自己的祖父。
裴老对于原拓的突然回来有些意外,开始还以为是公司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这祖孙俩在某种意义上有点相像,认可对方的能力,却并没有多少血缘关系上的记挂,甚至见多了还会比较烦——因为性格都拧。
原拓平时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回来肯定有要紧的原因,于是裴老在他的茶室里面见了自己的长孙。
原拓开门见山,将一个文件袋递了过去:“爷爷,您看看这个。”
裴老打开文件袋,里面是几张按照时间顺序排列的事件列表,最早的时间大概在22年前:“这是什么?”
原拓道:“我妈在大学期间并无交往男友,大学毕业之后进入《青年杂刊》编辑社工作,工作不到两年就跟裴……跟父亲结婚了,社会关系和过往经历非常简单。”
他点了点那几张文件纸:“她基本来往的人员和各阶段的经历都在这上面了,我没有发现任何疑点。但听说当年我妈净身出户的原因是她婚内出轨,爷爷,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裴老道:“谁告诉你调查这个的?”
原拓道:“世上总有不透风的墙,只要发生过,总会知道。”
裴老带着审度看着他,见原拓面不改色,在心里慢慢地叹了口气。
其实在这个孙子选择通过刘特助联系他的那一刻,他就应该做好准备,原拓回来,不是因为亲情的吸引,甚至也不是为了裴家这份丰厚的家产,他想要一个真相。
这孩子的性格太硬,也太倔,一旦执着于做某事,便很难放下。
裴老道:“这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
原拓直视着老人,锋芒毕露:“但造成的伤害不会改变。”
裴老对于他的回答并不意外,思索一下,慢慢地说道:“其实当初,我是非常反对你父母离婚的。虽然我也不喜欢你父亲娶她,但不可否认,她的性格脾气都要比李欣丽好得多,起码不会招惹是非。”
原拓没说话。
裴老又道:“在你出生之前,他们两个的感情还不错,后来先是笑娟说要离婚,因为知道阿洋在外面有了人,阿洋一开始不同意,说是会把这件事解决掉,以后好好过日子,因为当时你刚刚出生,笑娟也就答应了。”
“但没过一个月,不知道阿洋为什么会变卦,口口声声说是笑娟对不起他,两人闹的不可开交,最后还是离了。”
原拓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将手边的文件纸上捏出了褶皱:“也就是说,在这一个月之间,他觉得自己发现了我妈出轨的证据?那证据呢?”
裴老凝视着他,说道:“你就是看到了,又要如何处理这件事?”
原拓用手撑着额头,静了片刻,然后道:“爷爷,你放心,我不会用裴家当筏子。这里面也有我的心血,公司里的每一个员工都靠着它生活,我不会因为私人恩怨破坏这些。但冤有头债有主,做错了事的人,无论过了多久,也应该付出代价,不是吗?”
裴老倒是因为他的理智而有些意外了:“这一年,你成熟了不少。我原来觉得你手段偏激,做事没有顾忌,现在倒是沉稳了。”
他将桌上散乱的文件推回给原拓,告诉他:“你父母没有离婚之前,一直是在二楼住的,后来你父亲娶了李欣丽,我看着心烦,这才让他们搬了出去,但你母亲的东西应该都没拿走,你一会去二楼看看吧。”
这些他一直没有跟原拓说,因为能够感受到原拓身上的戾气和仇恨,所以裴老也在刻意淡化与原笑娟相关的事情。
但现在,他已经察觉到了原拓的日渐成熟稳重,当一个人有了一定的底线和自控力,那么也就可以放心地交代他一些事情了。
原拓道:“好。”
他顿了顿,又道:“谢谢爷爷。”
裴老这才喝了口面前的茶水,问道:“你就是因为这事特意回来的?”
原拓道:“不是特意因为这件事,主要是还有个消息要告诉您,我有固定的交往对象了,等大学毕业我想和他结婚。”
裴老非常惊讶。
这个孙子跟他喜欢沾花惹草的父亲完全不同,自律,冷淡,虽然各方面条件都十分出众,但裴老也想过,他不靠人介绍撮合,恐怕这辈子都得打光棍了。
不过毕竟原拓年纪还小,他也不着急。
像是他们这种家庭出来的孩子,其实不动情远比动情要安全很多,正好以后可以考虑一下,和哪个家族联姻,夫妻之间像是合作对象一样相处也不错。
但原拓竟然会主动告诉他,不但有对象了,还是一上来就奔着结婚去的。
这让裴老颇有种“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的人设不大对”的惊诧。
他可不愿意原拓再弄得跟裴洋一样,婚姻状况磨磨唧唧,于是直接就问:“哪家的?”
言下之意,门当户对是基本要求。
没想到原拓也争气,直接就告诉他:“童家的。”
童这个姓比较少见,他一说裴老就知道是童海生了,想了一下,觉得还挺满意。
原拓在感情问题上实在是省心到让他喜出望外,自由恋爱还能找个这么合适的门第:“童家不错,童海生虽然不是世家出身,但他现在这番事业都是自己打拼出来的,现在正是上升期,以后还有的发展呢。”
“而且他们家家风也正,你找了童家的孩子,是你的福气,那就好好处着吧,有事多理解,不要相互欺瞒。”
裴老说的对,两个人之间怕的不是争执不和,而就是瞒来瞒去,让误会越来越深。
原拓点了点头道:“好。”
裴老说完之后想了想,这时忽然又觉得不对劲:“等一下,我怎么记着童海生只有两个儿子呢?”
难道是找的私生女?那可就……
原拓淡定道:“就是儿子,我和他小儿子在一起了,童隽。”
裴老:“……”
他盯着原拓,半天没说话。
原拓道:“爷爷,您这里有没有什么家传的宝物?最好是比较有年代感的那种,我想拿一样送给他。”
他的态度坦然中带着一丝嚣张,裴老总算确认,不是自己听话听错了,而是这个臭小子真的找了个男的。
69、第 69 章
过了好一会, 裴老才问道:“……你喜欢男的?”
原拓说:“别人不知道,反正就是喜欢他。希望爷爷可以同意,但您要是实在不能接受就算了, 我可以离开裴家。”
如果坐在裴老面前说这番话的人是裴洋,裴老能抄起拐棍来抽他——当时裴洋要跟李欣丽结婚的时候,他就是这么干的。
但面对一派坦然的原拓, 他忽然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因为完全没有可以威胁得了原拓的东西。
他们从小没管过这个孩子, 现在也别想管。
裴老盯着他看了一会, 脸上的怒气渐渐消去, 问道:“童家的人知道不知道?”
原拓道:“还没有征得他们的同意, 我先来跟您说。”
这事简直都离谱, 裴老本来想说点什么,但要开口时, 他发现自己也无话可说。
他向来是个明智的人,从来不会做无用功,原拓现在的表现显然是已经铁了心,那么你说他什么他也不会听的。
就算要后悔, 那也是他们经过一段相处之后可能发生的事情了,要是真的分不开,自己也没必要枉做小人,毕竟原拓对裴家原本也没什么感情。
他的神色变幻,片刻之后,终于把拐杖在地上一顿, 说道:“你自己拿主意吧。”
原拓诚心实意地说:“谢谢爷爷。”
虽然他不怕裴老反对,但如果因为这件事真的跟家里闹翻,童隽心里一定会不舒服的, 裴老的态度让原拓省了不少事。
裴老还是有点闹心,赶客道:“今天你该说的都说完了吧?说完了就回去吧。”
原拓道:“您要是不反对的,传家宝……”
裴老:“……”
他真的很想打人,头一次见到比老头子还要无耻的年轻人!
原拓倒是很坦然,他觉得他就是给裴家打工的,这么辛苦的经营公司,给男朋友要点好东西撑场子怎么了?很合理嘛。
裴老冷声道:“你相中什么了?”
原拓想了想:“有什么?我挑挑。”
“……”
最后他成功地把自己的祖父搜刮了一通,带着从裴洋房间里收拾出来的几个纸箱子和一个精致的小玉盒离开了家。
等下午回去,童隽看见原拓的后备箱和车后座时都吓了一跳,问道:“你去你爷爷那里偷家了?”
原拓道:“我光明正大拿出来的。”
童隽表示了解:“那就是抢。”
原拓心情不错,笑着说:“抢就抢吧,去我家分赃不?”
那当然不要白不要,童隽就跟这些“赃物”一起被原拓带回了家。
时间过得快,他们刚刚开学的时候还是暑热未退,这个时候已经很有秋天的凉意了。
原拓家里是木地板,现在又在大厅和卧室都铺了层地毯,进去也不用穿鞋,走在上面非常暖和。
两人把箱子都抬了进去,放在地上,原拓洗了洗手进厨房做饭,童隽干脆席地而坐,扒拉里面的东西。
箱子显然装的不是很精细,打开之后里面乱七八糟的,就像是把一堆杂物随随便便地扔了进去,不太像原拓平时利索整洁的作风,显然这些东西他都没打算最后留着。
童隽伸手从里面随便一掏,拿出来的就是本相册,红色烫金的外观有点土,但放在二十年前,应该也算流行。
他翻开看看,里面的第一张照片就是个躺在床上的小婴儿,穿着一身白底带蓝色小蘑菇的衣服,白白胖胖的,特别可爱。
童隽原本对小孩子不怎么感兴趣,倒把这张照片反复看了几遍,翻过来一看,背面写着出生日期:
三月二十六日,十二点二十八分。
果然是原拓,两人的生日日期比较相近,都是春天,原拓要比童隽打上将近一岁。
童隽在小婴儿的脸上弹了一下,捏着那张照片往后看,只见后面有裴洋,还有原拓的母亲原笑娟,他们各自都抱着原拓照过好几张照片,只是没有夫妻两个单独的合影。
显然这应该是一本准备记录他们一家三口的生活相册,但只有两三页,后面就都是空白了。
童隽拿着原拓那张照片,在锅碗瓢盆的声音中冲着厨房里面大喊:“原拓,你小时候真可爱!”
原拓出来道:“你说什么?”
童隽举着照片给他看:“我说你小时候,可爱!”
原拓装东西的时候都不知道什么玩意,反正就一股脑地倒进来了,没想到还有这么古早的东西。
他低头就着童隽的手看一眼照片,然后目光又重新转回到童隽脸上,见他半仰着头盘膝坐在地板上看自己,眼中的笑意被灯光映的亮闪闪的。
原拓道:“嗯,可爱。”
然后原拓就着这个弯腰低头的姿势凑上前去,和童隽交换了一个深深的亲吻。
亲完了,原拓直起身来拍拍他脑袋:“晚上做里脊,你吃什么?干炸还是糖醋?”
童隽缓了下气,看看手里的照片,又看看站在面前一米八几的挺拔少年,耸了耸肩道:“干炸的吧。”
原拓扫荡如同蝗虫过境,那个大箱子里面什么都有,等两人吃过饭又整理了两个多小时,才算都差不多清干净了。
费了半天劲,纪念物倒是弄出来一堆,有用的东西没两样,只有原拓从一本旧诗集里面翻出了一个折叠起来的大信封。
纸面泛黄,显然已经很老旧了。
原拓将信封打开,稍微一用力,信封就顺着折痕撕出来一道大口子,里面装着的碎纸片掉了出来,除此之外,还有一份亲子鉴定报告。
原拓毫不意外地看见,上面的内容是他和裴洋之间血缘关系的检测,证明了他确实是裴洋的亲生儿子。
童隽将落在地上的碎片捡起来,拼了两张之后发现是撕碎的信纸,上面有着已经很模糊的字迹。
信纸碎成这样,显然不是被原拓刚才不小心撕的,而是从一开始就被人扯碎了,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没有扔,又扔进了这份装着鉴定报告的信封里。
上面的内容已经残缺不好辨识,两个人拼了一会,勉强辨认出其中的一段文字:
“……你与她在一起,是被算计还是有意,我都不在乎,随你们去吧……就像你也没资格来质问我信里那些事情是否真实存在,我不信你了。”
这两行字被念出来,原拓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杵了一下,他蓦地伸手,想要从地上将信纸拿起来看个真切,指尖却在即将接触到那些碎片的时候,绷紧按在了地毯上。
我不信你了……是否真实存在……被算计,还是有意……
这些散乱的声音在脑海中盘旋,又以母亲的口吻说出来,原拓总觉得应该已经窥得了某些真相,但思绪乱糟糟的,脑子一时不大会转了。
童隽在旁边抓住了他的手臂,温柔地拍了两下,然后将一杯水递到原拓唇边。
原拓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水,还是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混乱地道:“这是我妈写给我爸的。”
童隽道:“能看出来。”
原拓道:“你说她这是什么意思?因为得知了裴洋和李欣丽在一起的事,她不信任裴洋了,那么接下来她做了什么?是也为了报复对方,真的发展了一段婚外情,还是被人诬陷,不屑解释?”
与其说他在问童隽,其实原拓更多的是在自言自语,童隽将那个旧信封拿起来,说道:
“这上面有邮戳,是有人给你爸爸寄了一封信。但既然亲子鉴定上写明了你是他的亲生儿子,那信封里面装的肯定不是这张鉴定书,估计是伯母跟其他人来往的某些证据,当然有可能是假的。”
以裴洋的性格,收到别人的来信说老婆出轨,对于他来说肯定是奇耻大辱,不会留下这些东西,亲子鉴定说不定就是在收到信之后做的。
做完了之后,他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把亲子鉴定连同原笑娟那些撕碎的信纸都给放到了信封里面,夹在一本闲置的书中深藏至今。
童隽想象中,裴洋对待任何一个女人都是一时兴起,玩玩而已,但如今看他跟李欣丽的相处方式,再看他某些细节处的言行,他能感觉到,裴洋对原笑娟其实并非没有感情。
只不过他的感情,太浅了。
原拓也有这种感觉,他以前不懂感情,可能不会想那么多,现在跟童隽在一起了,懂得爱上一个人的滋味,才更觉得裴洋讽刺。
他忽然觉得兴味索然,将那些东西重新塞回破烂的信封里,往旁边一丢,说道:“算了,反正证明是他先出轨的,不管我妈在之后做了什么,裴洋也没有立场指责。”
童隽道:“这些东西……?”
原拓道:“没什么用的都扔了吧。”
跟裴洋有关的他一样都不想留,干脆就都装回到箱子里,准备明早放到小区外面的垃圾桶旁边去——里面有不少还能用的好东西,拾荒的老人看见了,一定会很高兴。
童隽将那本相册打开,把里面的照片都一张张抽出来,有裴洋的撕碎,原笑娟和原拓的留下来。
在他将一张照片抽出来的时候,忽然从相片后面掉出来了一张叠好的纸。
童隽“咦”了一声,将纸展开,惊诧地发现,又是一幅原笑娟的画像。
原拓凑过来看见,也吃了一惊。
这幅画和之前童隽在李瑜航手机里看见的那幅不一样,那上面原笑娟是短发,这张则是长发,人也稍微胖了一些。
原拓拿着这张画端详半天,当真相一层层抽丝剥茧出来之后,他已经由之前的激动、愤怒、疑惑变成了可以平静接受任何事。
“这张应该是我出生之后不久画的。”
童隽道:“明天找人去做个笔迹鉴定吧,看看是不是两幅画都出自郑安秋之手。”
他也有点凌乱了,如果这两幅画都是郑安秋画的,那就说明他跟原笑娟的交情应该匪浅,尤其是又在他们调查原笑娟有没有出轨的时候出现了这些画像,实在让人想多心都不行。
不管是他为了污蔑原笑娟故意画了画像,还是郑安秋跟原笑娟之间真的有过密切的来往,童隽都觉得很匪夷所思——再怎么说,这也是他的继父啊。
他的继父跟原拓的亲妈?
而且原笑娟离婚的时候,郑安秋跟他前妻的婚姻应该已经结束,但还要在好几年之后才认识邵玉琳,正好是空档期。
但后来原笑娟那么落魄,这个人可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生活中过,原拓甚至根本就没见过他。
童隽能从原主的记忆中感到郑安秋一直对他和邵玉琳都很好,但他……是真心的吗?
原拓也是同等一言难尽的心情,他在噩梦中看见自己的未来,本以为只要努力就能躲避开那些阴谋算计,但他现在逐渐发现,原来所有的一切,在他出生之前就开始了。
其实原拓很想让童隽看到一个最好的自己,他喜欢上童隽之后,也一直为了变得开朗和光明而努力着。
但无论怎么回避,所有这些肮脏的、阴暗的东西,还是毫无保留地呈现到了他的心上人面前。
他把画收起来,抬头看见童隽也在蹙眉沉思,便对着他展开手臂:“抱一下。”
童隽凑过去,然后被原拓一把揽进怀里,紧紧抱住。
原拓将下巴抵在童隽的肩上,慢慢地说:“你看看,我们家这么多麻烦和阴谋,总让你跟着我烦心。”
“不烦心。”童隽拍了拍他的背,“我就是因为这个认识你的呀,而且因为认识了你,我才是现在的我。”
初见时温热的奶茶、一页页粘贴整齐的课本、星光下燃着电子蜡烛的生日蛋糕、在他失控时那个不顾一切的拥抱、无法自制的被吸引和想要靠近、黑暗中偷来的亲吻……
两个怀抱着遗憾的人,竟然不知不觉,沿着那个机缘巧合的开端,走了这么远。
原拓喃喃地说:“我爱你。”
他沉默了会,又重复了一遍:“很爱你。”
童隽微微笑着:“我也爱你。”
原拓松开他,从衣兜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之后,里面装着一枚玉质极佳的观音像,莹润剔透,触手生温,一看就价值不菲。
原拓道:“我把咱们的事跟我爷爷说了,这是他给的,听说已经传了五代以上了。虽然裴家的传家宝没什么可稀罕的,不过男戴观音女戴佛,你以后挂着点,保平安。”
直到原拓把观音挂到了他的脖子上,童隽才反应过来,惊讶地道:“你都跟家里说了,你爷爷没生气?”
原拓微笑着说:“当然没有了,你有什么可让他挑剔不满的地方?这不是一听我说了这件事,连礼物都送了吗。他觉得我找你,很有眼光和本事。”
童隽道:“性别都不在意?以后没孩子也无所谓?”
原拓道:“孩子对他来说能算什么,当初我还是他头一个孙子呢,他不是也没管吗?”
童隽想想,好像是这么回事,不过他还是对于裴老的开明挺意外的,要不是原拓拿出来的玉器没点底蕴的人家真给不起,他都以为对方随便买了个观音在哄自己了。
童隽道:“那我也得去看看你爷爷吧,要不然是不是不合适?”
原拓可不愿意让童隽去,最起码不是这一阵。
他索要传家宝成功之后,在一堆东西中挑剔了半天,才挑了这么一件最好的,裴老大概是没见过有人这么出柜,气的不行,根本就不想搭理他。
原拓道:“先不用,快期末了,考完试再说吧。他喜欢学习用功的人,这时候去会怀疑你不把心思用在学习上。”
童隽:“……”
你爷爷不会是年轻的时候当过系统吧,这么励志。
不管怎么说,目前原笑娟的事情也就只能知道这么多了。
虽然没想到当初以为是单纯夫妻感情破裂的一桩婚姻,会越调查越是复杂,但到底时间久远,很多事情急不得,现在的日子该过还得过。
快到学期末的时候,只有十二集的民国谍战剧《甲午》也已经定档,即将开播,童隽在里面客串了那位戏份不多的病娇反派角色。
而另一部大女主都市剧《不遇见》刚刚演了个开头,正好跟《甲午》撞了同时段和同档期。
虽然这两部电视剧是不同题材,但播出的时间相近,而且母子两人分别出演前一部的一番女主和后一部的配角,因而话题度很高,让不少人都热衷于放在一起讨论。
相比《甲午》这种比较严肃的题材,《不遇见》作为较为轻松的都市剧,显然要更加受到观众们的欢迎。
更何况这部电视剧制作精良,前期的营销也非常到位,又由最近的话题人物邵玉琳主演,刚刚开播,收视率便创了新高。
70、第 70 章
在水军的引导下, 很多话题都是关于《不遇见》的讨论,诸如“大女主剧情好爽”,“邵玉琳好漂亮, 真的冻龄女神哎”以及“良心剧组服化道精良了吧”等评论都纷纷涌了出来。
还有人特意去统计,但电视剧中,邵玉琳每集要换几件衣服, 以及她都用了什么牌子的化妆品。
有了《不遇见》珠玉在前, 晚了一个星期才得以播放的《甲午》显得默默无闻。
但随着前三集播出之后, 《甲午》的热度开始肉眼看见的水涨船高。
“一开始没打算看的, 毕竟里面的演员名字说出来那个都不认识, 但被我哥安利了, 剧情真的精彩啊啊啊啊!”
“剧组不错啊, 说是小成本,但制作的很精心, 该注意的细节都注意到了。也没有抠图,演员辛苦了点个赞!”
“《不遇见》也就前面好看,剩下的腻歪来腻歪去都是套路,倦了。邵玉琳的剧永远都是这个调调, 演技也没什么进步,她掉玛丽苏坑里面出不来了吗?”
“啊啊啊,我看到童隽演的大反派出场了,他真的坏,但是我好爱啊!”
“卧槽童隽不是客串的吗?演技这么好???果然才华都是遗传的吧?”
“……那什么,这么说有点侮辱童隽了, 有一说一,他妈演技比不上他。”
网上的评论蔓延开来,逐渐从邵玉琳和童隽的演技扯到了他们现实中的母子关系。
一方说邵玉琳辛辛苦苦把童隽养大, 已经尽到了一位母亲的职责,另一方则指责她隐婚生子,不关心孩子的心理状态,两方僵持不下。
当初晚会主持人钱雅妮向邵玉琳提问的视频又被翻了出来,邵玉琳面对追问目瞪口呆的表情以及对于她“自私势利”的报道老调重提,一时间热度高涨。
原本对于邵玉琳目前的状态来说,黑红也是红,有讨论度就比没有强,但现在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在于,《不遇见》高开低走,扑的特别惨。
这原本是她费心争取来的大女主剧,就是因为这部剧,她跟女二撕逼,又因求助童隽令童海生不满,失去了靠山,可以说是付出了巨大代价。
因为邵玉琳也知道,随着自己年纪渐长,能有这种大女主的剧来拍已经不容易了。
可是费了这么大的劲,最后她挨骂,剧也惨淡,实在让人有点难以接受。
前一阵隐婚生子的事情曝光之后,她的粉丝大量脱粉,现在已经控不住评了,邵玉琳一边生气又忍不住一边刷手机。
结果她正好看见一条评论:“我看不下去倒不是因为剧情老套,毕竟看男女主谈恋爱也是挺香的,可是邵玉琳一把年纪了,在那里跟人你侬我侬少女心,很恶心好吗?”
“实在心里没数,就看看隔壁你儿子多大了,真的是。”
几乎是每一个字都戳中了她的死穴,邵玉琳气的几乎把手机扔出去。
正在这时,手机的铃声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发现是童隽。
因为怕自己的手机被有心人捡去或者无意中瞥到,童隽、郑安秋等人在她的通讯录里,从来不存名字,当然也不会是“老公”“孩子”等称呼,仅仅是“0316”这样一个冰冷的数字代号。
邵玉琳定定地将屏幕上跳动着的数字看了片刻,等到铃声快响完了,这才接了电话:“喂?”
童隽道:“妈,你现在在哪?”
邵玉琳道:“公司。怎么想起来联系我了,你爸爸不是不让你给我打电话吗?”
童隽心平气和:“我爸没这么说过。你是我妈,这个也没人能改变。见一面吧。”
可能是最近受到的冷遇太多,听到那句“你是我妈”,邵玉琳竟然觉得鼻子酸了酸,迟疑一下,道:“好。”
母子两人在邵玉琳经纪公司不远处的咖啡厅见面,依旧按照以往的老惯例,一个先定了房间进去等着,另一个绕一圈再进门,免得狗仔偷拍。
——虽然现在就算被记者拍到他们见面,也没什么要紧的了。
邵玉琳离得近,先进了包间等着童隽,透过二楼的窗户,她看见一辆奥迪停下,童隽从副驾驶下来,弯腰跟车里的司机摆了摆手,车子就开走了。
他好像被路人认了出来,有两个小姑娘惊喜地凑上去请他签名,童隽笑了下低头签了,对方也没再纠缠,高兴地跟他道别离开。
他光是站在那里就熠熠生辉,举止从容,又带着属于年轻人的蓬勃朝气,让邵玉琳恍然想起年轻时的自己。
她也曾经有这样风华正茂的时刻,可惜现在一切都如指间沙,什么也没有留住。
邵玉琳来之前心中是有怨气的。
虽然明知道《不遇见》的扑街绝对不是因为和《甲午》撞档期,但这段日子以来她总是被人拿跟童隽之间的母子关系来讽刺嘲笑,让她的心情非常抑郁。
可是当童隽坐在她对面的时候,邵玉琳明显地感觉到小儿子身上与之前全然不同的气质,甚至令她有点陌生和紧张,到了嘴边的埋怨也就咽了回去。
她掩饰地低头,啜了一口咖啡,问道:“伤都养好了吧?”
童隽火灾受伤之后,郑安秋给他打过一次电话,仔细地问了问情况,邵玉琳自然也知道了。
童隽道:“嗯,已经没事了。妈,今天我来找你是想问问,《不遇见》再过两个月就播完了,你今年还有已经接了的剧本吗?”
邵玉琳脸色微僵:“暂时没有。”
她的名声本来就很不好了,要是《不遇见》成绩精彩,说不定还有点黑红的商业价值,会被制片方看中,但现在眼看扑街已经成了必然,怎么会有人再敢找她拍戏?
能接到手的角色只有一些大龄女配角,这已经不是邵玉琳愿不愿意演的问题。
现在这种境况,只要她一开始接这样的剧本,就代表着她事业下滑期的开始,所以就算是经纪人米航也没办法轻易答应。
童隽看她的表情就猜出来是怎么回事了,没再追问,说道:“要是空档期的话,你有没有想过开几家店,做点生意?”
邵玉琳这半辈子全身心扑在演艺圈里面,从来没想过要做别的,被童隽说的一怔:“开店?”
童隽道:“嗯,最近理财利率都不高,你的存款放着也是放着,正好我知道东城区那边新开发了一条商业街,位置很好,价格也合理,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去买几家店面经营起来。除了拍戏之外,发展点别的不是也挺好的吗?”
自从知道郑安秋身上有问题后,童隽想了很多天,才想出来了这么一个办法。
他跟邵玉琳的关系没有亲密到那个程度,不可能去告诉对方,“我怀疑你丈夫有点什么问题,要防着他”,邵玉琳不一定相信不说,要是再跟郑安秋提几句,那说不定会给原拓那边带来麻烦。
但这怎么说也是他的母亲,虽然漠视冷淡,但也没有虐/待过他,还好吃好喝的把人给养大了,童隽也有必要提醒她一下。
他想来想去,郑安秋跟邵玉琳在一起,如果是真的喜欢也就罢了,要是想图邵玉琳点什么,那也就是图钱。
童隽不由就想起了原剧情当中的邵玉琳投资失败,还连累童海生破产。
所以他干脆鼓动邵玉琳把她的积蓄都投出去,买成不动产,开几家商铺,本身店面就会升职,她又有名人效应,地段好应该起码不会亏损。
毕竟这是从小养大的儿子,就算不是很疼爱,基本信任还是有的,邵玉琳果然被童隽说的有点动心。
最近事业不顺,或许,她也的确应该尝试着做一点别的,而且既然是童隽推荐的商铺,肯定也不用担心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
邵玉琳道:“我跟你郑叔叔商量一下。”
“好,你回去问问。”童隽喝了口咖啡道,“不过这件事关键还是看你自己的意思,郑叔叔和你感情好,他又不是在乎你的钱,你愿意的事情,他又怎么会反对呢?”
言下之意,郑安秋要是反对,那就是不在乎你,惦记你的钱,自己掂量掂量吧。
童隽说完了这句话,简直都觉得太心机太绿茶了,他忍不住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
邵玉琳并未多想,回去之后,便把这个打算跟郑安秋提了。
因为她以前从来对生意的事情不感兴趣,郑安秋听了之后还有点惊讶。
“怎么想起来投资店铺了?”
邵玉琳就说了童隽出的主意。
郑安秋道:“隽隽真是长大了,还会替你操心这个。”
他在邵玉琳身边的沙发上坐下:“还真巧了,其实我最近也在想这件事,我有个朋友开了家公司,前景不错,正好缺人入股,我想试试,正打算和你商量。”
邵玉琳失笑:“这都是怎么了?全在想生意上的事情。”
郑安秋微微笑着,说道:“人都是要适应和改变的,以前用不着想就不想,但最近你事业上受阻,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看你的笑话。你这人的性格肯定又不会甘心,出席活动的穿戴,保养用的化妆品,每样都得花钱。”
他摸了摸邵玉琳的头发:“虽然没有童总那么厉害,但我一个男人,总不能让自己的妻子被人看不起。”
郑安秋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只要他想,说出的话就是能让人身心舒畅,熨帖无比。
邵玉琳道:“真是的,你提他干什么。”
她这样嗔了一句,心里却不由顺着郑安秋的思路思考起来。
之前童隽跟她说话的时候,邵玉琳有那么一瞬间是真的不想干了。
毕竟她在娱乐圈混了一辈子,荣誉金钱代表作都有,可以说已经胜过了很多人,现在既然没有合适的剧本,歇一歇也没什么不好。
可是郑安秋的话戳中了她,她喜欢生活在聚光灯下的感觉,而且确实,这事也由不得她说不干就不干了,外人的目光依旧关注在她的身上。
明星们身上的穿戴是不是当季新款,价值如何,是否合体,都代表着他们目前的生活状态,会被媒体拉出来讨论一番。
在这种时候退下来,记者们只会说她是“过气明星”,“惨败退场”,多少刻薄的话都在那里等着呢。
体面需要金钱来支持,将钱用于买店面经营,前期投入大,那可能这方面就会受到一定影响,可购买公司股份就不一样了。
首先这是一笔短期投资,随时都可以脱手卖掉,初创公司如果发展的好,回报率也会比较高,让邵玉琳多少有些动心。
她对郑安秋道:“我跟你说的也是隽隽的想法,他这么个孩子,这方面没经验,我还得好好考虑。你朋友那边倒是可以先投进去一些钱试试水。”
当然,先投进去一部分钱,那肯定投的是郑安秋的,不过邵玉琳说话的时候完全没有防备和算计的心理。
他们两个认识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发生过在经济上的纠纷。
郑安秋从未因为邵玉琳是明星而向她索取过任何的东西,包括之前郑虹利用童隽反而入狱的事情,他都没有在邵玉琳面前帮自己的妹妹说话,因此,邵玉琳对郑安秋很信任。
郑安秋道:“好,我也在犹豫中,就是先跟你说一声。”
他又提醒邵玉琳:“你也早点给隽隽回话,就算不想听他的,也说考虑一下,过几天看看,别跟孩子说话那么硬。”
是啊,到现在为止,她能说一说这些的,也就是郑安秋和童隽这两个亲人了,邵玉琳心中忽然有点荒凉,叹了口气道:“好,我知道了。”
童隽很快就得到了邵玉琳的回复,说是要考虑一下,有空去那条商业街上看看。
他为了避免夜长梦多,特意告诉她,等到过一阵子自己有空,就可以陪着邵玉琳一起去,邵玉琳也答应了。
事情基本定下来,童隽这才稍稍放心,可以把主要精力放回到学校这边的事情上面。
下个星期学校要给大一新生组织一次秋季的素质拓展活动,大家要一起去临县的坝上露营。
这种难得的集体活动让一帮少年少女们都很激动,消息下来之后几乎没人有心思上课了,全都商量着去了之后吃什么穿什么玩什么。
童隽眼睁睁看着聂山平像只仓鼠一样,整整往宿舍里搬运了一周的储备,大到专业的运动服登山鞋,小到创口贴红药水,一应俱全,东西几乎都要摆到他桌子跟前来了。
作为一个咸鱼多年的懒鬼,童隽非常警觉:“瓶子,你这些东西都够在坝上牧羊一个寒冬得了,背的过去吗?”
聂山平搓着手看他,嘿嘿直笑:“这不是有好兄弟们嘛。我买的都是咱们四人份,大家一起用啊。”
“别的也就算了……”连原拓都从桌前回过头来,看着聂山平床上的hellokitty,“猫你也带?”
“你怎么知道我要带着它一起?”聂山平惊讶道,“拓哥了解我,心有灵犀啊!”
原拓赶紧看了童隽一眼,然后撇清自己:“我不了解你,我主要是看见你的猫也换了一身登山装。”
原总观察细致入微,童隽和魏博都没注意,他一说才发现,聂山平的hellokitty身上的粉色小裙子变成了嫩绿色的背带裤,脚上还穿了一双小鞋子。
两人一起大笑。
魏博冲过去抢了聂山平的猫,受不了地说:“别开玩笑了,你要是带了这个,谁还敢跟你一块走啊!你就等着打一辈子光棍跟猫过吧。”
聂山平厮打着跟他抢,宿舍里一片吵吵闹闹,不知道藏在哪里的小刺猬也被惊动了,从书架的最顶层钻出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聂山平和魏博打架。
哼,凡人,好蠢,无聊。
小刺猬一点点挪动自己的身体,悄悄把书架上一本落了灰的《新生入学手册》推下了书架,正好砸在魏博的脑袋上。
魏博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啊”一声惨叫,聂山平趁机扑过去,魏博奋力一扔,hellokitty被隔空飞到了童隽手里。
小刺猬咧了一下嘴,圆滚滚从书架顶端爬下来,朝着童隽那边过去。
童隽没看见刺猬,抱了下hellokitty,揶揄道:“手感不错,怪不得咱们平哥一天晚上都离不开。”
话音刚落,后腰被人捏了一把,童隽回头,见原拓坐在身后,噙着几分笑意瞧着他。
童隽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故意假装不懂,低声道:“男朋友,给我买一个?”
聂山平和魏博斗殴的兴起,原拓也低声道:“我可以代替它的功能。”
童隽倾身过去,手在原拓的肌肉上戳了戳,戏谑道:“你都没有人家软和。”
他撩完就跑,刚想直起腰来,却被原拓抓住了手,极快地在他唇上亲了下,然后放开。
好不容易爬过来的小刺猬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童隽也吓了一跳。
他没想到身后有人原拓还那么大胆,不由吸了口气,正好聂山平和魏博也暂时结束了战斗,以魏博的落败而告终。
聂山平跑过来,将自己的玩偶从童隽怀里夺回,警惕的好像真被人抢了媳妇。
他的视角,只能看见童隽背对自己,在和原拓说着什么,其他情况却一点都不知道。
听见童隽吸气,聂山平还以为有八卦,感兴趣地问:“怎么了怎么了?咱们原总刚才说什么了?”
童隽缓过神来,道:“哦,原总说他也好喜欢抱着小猫猫一起睡,就是不好意思。”
他还故意问原拓:“是吧?”
原拓无奈的目光中又带着点笑意:“嗯,是。”
聂山平看着原拓那张冷峻的脸,将“抱着小猫猫一起睡”几个字在心里回味了一番,立刻产生了极大的不适,完全没点自己也是半斤八两的自知之明。
但他还是宽容地接纳了自己同宿舍的兄弟,并且以过来人的口吻建议道:“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喜欢就去买,不要压抑自己,容易变态。”
原拓:“……”
聂山平转向刚刚被自己殴打了一顿、已经半天没有说话了的魏博,说道:“是吧?”
魏博似乎有点走神,愣了一下才说道:“啊,是啊。”
他说完之后,又道:“瓶子我觉得你这样不行,你这努力脱单的方向就不对。当初新生晚会跳舞怎么不去呢?那才是和妹子互相认识的最好时机啊!”
聂山平悻悻道:“我不会跳舞,大秧歌我都没扭过。难道这样就不配拥有纯挚的爱情了吗?”
原拓在旁边冒出来一句:“这种事都是靠缘分的,不能太刻意,你得先有自己喜欢谁再去努力追。”
聂山平觉得今天冷峻的原总变了,不光声称要抱着小猫猫睡觉,还懂得爱情了:“啊,怎么追?”
原拓说起来这个还是话挺多的:“一切为对方着想,发现他有什么需要立刻想办法解决,发现有人惹他不高兴就动手打回去。努力赚钱,好好学习,让自己能配得上他。知道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不惹他生气……”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他不会做饭,你最好会……别的自己悟?”
童隽掩饰的低头,从桌上拿起水来喝了一口,掩饰唇边的笑意。
聂山平被原·恋爱大师·拓说的一愣一愣的,将这些话在心里回味良久,半晌才冒出来一句:“你这么懂你不也没对象。”
原拓:“……”
魏博劝道:“山平啊,你别不要脸了,你配说别人吗?”
聂山平突然就看开了,摆摆手,乐哈哈地说:“算了算了,我也不着急了,就是随缘吧。反正童隽原拓长成这样都是单身狗,我怕什么?”
他回头收拾自己乱七八糟的床铺,童隽笑眯眯地说道:“不好意思,我有。”
聂山平和魏博都惊讶地看着他:“喔噢?”
童隽又重重拍了原拓的肩膀一巴掌:“而且吧,他也有。”
聂山平单纯是出乎意料加上羡慕嫉妒恨:“不是吧,你们居然偷偷摸摸的,都有对象了?也不跟兄弟说一声,不局气啊!什么时候的事,哪个专业的?请客请客!”
童隽没说话,弯起眼睛冲原拓笑了一下。
八卦雷达魏博恰好捕捉到了这一步,内心掀起惊涛骇浪,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其实刚才跟聂山平打闹的时候,他就无意中看见原拓好像亲了童隽一下,当时震的不轻,才惨遭战败。
魏博本来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结果这会越看这俩人越觉得不对劲。
特别是再听到原拓回答聂山平“对象什么专业”的问题:“他的是计算机系,我的是建筑系。”
聂山平那个二傻子说:“呦西,这么巧,不是你们互相介绍的吧。”
“十有八/九确定了。”魏博恍惚地想,“我靠,我竟然搞到了真的……不对,是他们两个竟然是真的!”
71、第 71 章
魏博心里很为难很纠结。
他觉得像他这样一个多话的人, 实在不适合再拥有这么聪明敏锐的头脑,现在看透了这种秘辛,万分激动还要憋在心里。
忍不住怎么办?用不用整个备忘录时时刻刻提醒自己?
万一说破了一定会闯大祸吧, 他倒是不在意这个啦,但其他人会是什么想法?童隽和原拓也真是的,不瞒的紧点真的好吗???
两个当事人不怎么在意, 独自守护秘密的魏博晚上因为操心而失眠了。
他缩在被窝里, 忍不住再次悄悄点开了那个被自己收藏的hot楼, 眼看数天没有临幸, 楼已经盖到1300多层了, 里面全都是各种细节小粉红的分享交流。
一开始看的时候, 魏博的心情是——“尔等这些无知少女, 真会脑补,我一个宿舍的我还不知道他们吗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兄弟而已,怎么可能是那种关系”。
现在心境不同,旧糖重吃,滋味一言难尽。
帖子里面还特意有人标注, “磕糖专用,不上升真人,不影响正主,是我们的基本素质”。
魏博为自己掬一把泪,犹豫着删改几次,改了个昵称, 在下面跟道:
#1327 今夜无眠
想认真地问各位一个问题,要是发现他们两个真的是一对,你们会?
#1328 带你去爬山
哈哈哈那还用问吗?磕到真的了我还不开心死, 比我跟他们其中一个在一起了都开心,毕竟这两个人那么配!
#1329 我不去
虽然楼上的id引起不适,但……你说得对!
#1329 雪媚娘
我笑死好吗?为什么要一本正经的讨论这种问题啊,虽然大家都在磕糖,但是这种事明摆着不可能成真,人家就是好兄弟啊,过于天真的小可爱~
#1330 小仙女
1327层主,虽然很不愿意讲,我还是附议一下楼上,其实所谓的粉红都是主观心愿啦,事实上他们不会是一对,咱们欣赏一下美丽的兄弟情就好。你这样会给人家带来困扰的啦!
魏博:“……”
这帮人怎么还是两幅面孔的?上回他来说童隽和原拓不是真的,他们整个宿舍都这样,被一帮人喷“洗糖滚蛋”,现在他问是真的会怎么样,又让他不要天真?
好难搞哦。
宿舍里静悄悄的,聂山平早就睡着了,过了没多久,魏博那边手机的亮光也逐渐黯淡了下去。
童隽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原拓突然给他发了条微信:“他应该看出来了。”
童隽回复:“恋爱大师原某人,在一次授课之后终于露出了他的真面目。这么有经验,不会之前已经经过很多次实践了吧?”
原拓躺在床上看着手机,见到回复之后,忍不住想象童隽打字时那种略带调侃的表情,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他无师自通,开启了甜言蜜语技能:“因为喜欢你一个人,比别人喜欢很多人加起来还要多,所以就学会总结了。”
小刺猬从童隽枕头边冒出头来,看着童隽的手机屏幕,用小爪子在童隽的枕头边上扒了扒,企图吸引他的注意力。
童隽的眼睛依旧盯着手机屏幕,嘴角微微上翘,一手打字,一手腾出来摸它。
小刺猬觉得很愤怒,简直不想让他摸!
原来不管什么时候,只要自己出现,童隽一定会被它可爱的样子打动,然后将它捧在手心里。
可是现在呢?!只剩下一只手了!
有的摸还玩手机!
它心里气的几乎想把刺竖起来,现实中却是慢慢翻过身,露出小肚皮,被rua成了一滩刺猬饼。
原拓回复着消息,然后感到自己好像被一只手轻轻摸着,忍不住一笑。
等到一整个宿舍的躁动灵魂全部进入梦乡之后,一个球状的黑影从童隽的枕头边悄悄爬了起来,溜到地上,正是遭遇争宠威胁的小刺猬。
它深觉自己地位不保,是时候制定新的讨好方针了!
想到童隽说了喜欢那个没嘴的粉猫,原拓却不给他买,小刺猬忍不住轻蔑地抖了抖身上的刺——还总裁呢,抠门!
它无声无息地爬上了聂山平的床。
这时候如果有人醒来,就会看到,一只小刺猬艰难地背着体型比它大上数倍的hellokitty,从聂山平的床上下来,重新回到童隽身边。
第二天早上,整个宿舍都发现,聂山平心爱的kitty猫,跑到了童隽的床上。
聂山平将他的宝贝抱回来,警惕地看着童隽:“自己有对象了还偷我床伴啊?”
童隽:“……它自己来的。”
聂山平无法接受这个说法,或者说,他可以接受hellokitty成精,但不能接受它成了精之后就去投奔比自己长得更加好看的舍友。
kitty绝对不是这么势力的猫!
原拓已经给他买早饭了,魏博因为失眠,半睡半醒地裹着被子。面对着聂山平一脸“我被你绿了”的控诉,童隽孤立无援,头一次体会到了被捉/奸在床的滋味。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铃响了,童隽感到自己受到了拯救,连忙从宿舍里逃了出来。
打来电话的是林导演。
这次的星辰杯中,《甲午》已经被提名了最佳编剧奖、最佳男主奖、最佳制片人奖等十余个奖项,还有网络投票的最受欢迎演员奖,可以说是横空杀出的一匹黑马。
算一算,近期也差不多该公布评选结果了,林导演没有什么背景人脉,每天在网上搜一搜评价,心里紧张的不行,就忍不住给童隽打了电话。
童隽最近比较忙,林导演这么一提,他才想起来还有这件事。
只有十集的《甲午》已经播完了,收视率和观众评分都非常不错,童隽的投资算是稳赚不赔,这次的奖项评选倒是跟他没有太多的关系,主要是对导演和演员以后的发展很重要。
不可否认,像这种奖项有时候也得看运气,并不排除有黑幕的存在,但对于《甲午》来说,背后的投资商既然是童家,便已经拥有了够硬的后台,被搞的可能性不大。
童隽把情况大致分析了一下,林导演安心了很多,两人聊了一会,童隽从窗外看见早上晨跑过后的原拓拎着饭回来了,这才结束了这次通话。
随着这个消息的传开,不光是林导演,同样获得了提名的邵玉琳也正在为了这三年一届的星辰杯积极地打探着消息。
这次能被提名“最佳女主角”对于她来说已经是极大的好运,也是她能打个翻身仗,挽回之前受损名誉的最后一次机会。
可惜,目前她所打听到的,都不算是太好的消息。
与邵玉琳同时竞争最佳女主角的几个候选人也都是业内资深的女演员,论代表作、演技、后台一样不差,其中著名导演王琦丰作品《今日花》的女主吴琳呼声最高,邵玉琳很难抗衡。
但希望就在眼前,她又怎么都不甘心。
眼看着离结果出来的日子越来越近,邵玉琳每天都在想办法,郑安秋看在眼里也没说什么,只在某天回家的时候,给她带了一个紫色玉石雕成的小鹿。
这小鹿雕刻的栩栩如生,是由一整块完整的石料打磨而成的,触手温润,就算是不懂行的人也知道价值不菲。
邵玉琳打开看时,都吓了一跳,问道:“这是你送我的?很贵吧?”
她最近正是百事缠身,即使是收礼物,也忍不住抱怨了两句:“你明知道我不喜欢这种摆着看的东西,买它干什么。”
郑安秋好脾气地说:“你喜欢什么我还能不知道,这不是给你的。”
他把装着小鹿的盒子拿过来,小心地搁在茶几上放好:“你最近不是一直想和陈编剧联系上吗?听说他家老爷子快过生日了,陈编剧又很孝顺,你要是见他,可以把这个当成礼物,我托人弄来的。”
陈编剧名叫陈东阳,是业内一位颇有名气的大咖,也是这回的评委之一,因为他过去曾经公开称自己是邵玉琳的粉丝,对她也一直表现的很欣赏,所以邵玉琳才打算从他身上下手。
昨天对方已经答应了她见面的邀请,但邵玉琳也在发愁送他什么好,郑安秋这样礼物正好找到了心坎上。
所谓孝顺和老爷子过寿不过是一个幌子,关键还是价格够贵。
邵玉琳反应过来,又惊又喜:“你说得对,这个合适,太好了!你这是哪来的钱?太好了!”
郑安秋是个很浪漫的人,平常也隔三差五地就会送一些小惊喜给她。
他的经济条件跟普通人相比算是非常好的,但和邵玉琳差距还是不小,平时的礼物精巧别致,这么贵重的却是没送过。
郑安秋笑着说:“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投资吗?这是用第一笔分红换来的,也要多谢老婆大人支持,不然可没机会挣钱。”
邵玉琳之前没把他的提议当回事,没想到这笔投资真的赚钱,更加开心:“谢谢亲爱的。明天早点回来,我下厨给你烤蛋糕吃。”
第二天,她精心打扮了一番,便拿着这份厚礼去见陈编剧。
她这段日子爆出了很多不太好的新闻,地位也大不如前,原本还有些担心从陈东阳那里遭遇冷待,幸好见了面之后,对方倒是热情如初。
“邵姐你好。”陈东阳客客气气地同她握手,毫不掩饰眼中的惊艳,笑着说,“每次见你都是这么光彩照人的,状态好的让人羡慕啊。难怪你那些粉丝们一口一个冻龄女神,真不是白叫的。”
邵玉琳道:“小陈你客气了,咱们得有一年多没见过面了吧,我之前就一直惦记着请你吃个饭,这才抽出空来。最近还不错吧?”
两人说着坐下,服务员把菜单送上来,陈东阳接过来翻着,回答邵玉琳的话:
“身体还行,就是太忙。我手上有好几个剧本要写,这不,星辰杯那边又请我去做评委,真是都要脱不开身来了。”
他心里也清楚这次邵玉琳的意图,因此寒暄两句,就主动将话头引到了星辰杯上。
邵玉琳趁机跟他聊起了最佳女主角的事,找个借口把小鹿拿出来,隐晦地表达了自己希望陈东阳能够帮忙的意思。
陈东阳却没有收郑安秋精心准备的那份礼物,面露难色地摇了摇头,说道:
“邵姐,咱们关系不错,今天这事我就给你透个底,最佳女主角基本上都已经定下了。也不是什么黑幕,主要是这次的候选人实在都实力过硬,就算我这里想帮你,别人那也过不去。”
邵玉琳心中微沉,说道:“要是往年我也不会特别在意这个奖,但是你也知道,现在的情况不一样,我这里……需要一些正面的评价,这个很重要,你能帮我想想办法吗?”
陈东阳有备而来,将一份奖项的单子给她看,每个奖项后面也列着相关的候选人:“除了十几个主要奖项之外,还有一些例如‘最经典镜头奖’,‘最甜cp奖’等小奖项,或许可以争取一下。”
现在的邵玉琳不值得他冒风险,但陈东阳是个相当圆滑的人,也不愿意别人一失势就表现的太过冷待,因此想到了这个折中的方法,也算是够意思了。
但邵玉琳却并不满意。
倒也不是她贪心,而是像这种不起眼的小奖项,跟在那些大奖后面,根本就不会有太多的关注度,对于解决她目前的困境毫无益处,那就算是拿了又有什么用呢?还白白搭上一个人情。
她思索着,看了一遍那张纸,陈东阳也不催,在旁边慢悠悠地吃菜。
过了一会,邵玉琳犹豫着问:“这个最受欢迎演员奖——”
“那个啊。”陈东阳一猜她就会注意到,笑着说,“候选人都是网友们投票上来的,然后再由大众评委最后评分,取一个综合分数最高的获奖,谁也没想到,竟然会有童少,票数还相当高。”
这部《甲午》当中,童隽的角色虽然不是最重要的,但表现实在是非常亮眼,也有不少人试探着想联系他询问出道意向,但都被拒绝了。
一来二去,业内就基本上都知道,童隽并没有出道的意向,人家就是玩票客串一下罢了。
虽然因为他的演技而感到遗憾,但谁也没办法勉强,可没想到的是,网友投票环节,倒是把童隽给投上来了,而且按综合评分,他获得“最佳演员奖”的希望也很大。
没有哪个人不想听到自家孩子优秀的,陈东阳将这件事讲给邵玉琳听,也是希望调节一下气氛。
可他却领会错了邵玉琳的意思,只听对方犹豫着问道:“这个奖,我有希望吗?”
陈东阳一脸错愕。
倒不是邵玉琳一定要跟亲儿子争夺奖项,而是她实在没得选,上面每个重要奖项的候选人都是重量级人物,她想挤占名额,就算能够操作成功,也得考虑一下得罪同行的后果。
邵玉琳找来找去没发现合适的,结果正好就看见童隽了。
一来这个她不怕得罪,二来也是比较关键的,童隽根本就不需要任何奖项,甚至可能都没注意到自己成为了候选人。
她亲生孩子不屑一顾的东西,她却要费尽全力地争取,这种感觉不太好受,但是这是最好的选择。
陈东阳还以为自己会错了意,又问了一遍:“你说最受欢迎演员奖?”
邵玉琳试探着说:“现在投票暂时还没有结束,我可以想办法入围成为候选人,综合评分方面,劳烦小陈你这边照顾一下?”
陈东阳从来没见过亲妈跟儿子抢资源的,就算邵玉琳分析的没错,童隽确实不太需要这些,但她没有获奖也不会死吧?亲生父母不都是恨不得把最好的给孩子吗?
陈东阳面色复杂,虽然邵玉琳的想法还真是很有可行性,但一旦她当上了“最受欢迎演员”,大概只要是个明眼人都会知道有黑幕吧。
邵玉琳已经急到这都顾不上了,估计自己就算是拒绝了她,她也会再试着从别人身上下手。
陈东阳想了想说:“好吧,我尽力而为。”
邵玉琳没想到他这次答应的倒痛快,非常感谢这个自己曾经的粉丝,临走前一定还是要把那个紫玉小鹿送给他,陈东阳推辞不过,也拿走了。
解决了这件事,邵玉琳松了口气,心情轻松地回到了家里——她还想早点回去给郑安秋做顿晚饭,好好犒劳他一番。
与此同时,童隽他们已经离开学校,到了露营地点。
大家是上午十点从学校坐大巴出发的,中间在一处景区下车,集体逛了逛,吃了顿午饭,又经过两个多小时的颠簸,总算在下午四点之前抵达根据地。
小刺猬趴在童隽的背包上,头上带了顶从聂山平另一个小熊玩偶上偷来的小帽子,跟着一块出来玩,誓把争宠和电灯泡进行到底。
72、第 72 章
他们到了才发现, 聂山平的登山鞋根本就白买,这里是坝上草原,一马平川, 根本就没有想象中的高山断崖,几百米的小丘倒是不少。
露营用的帐篷是上一届用完后留下的,被班里的男生从车上扛下来, 童隽他们一人手里还帮着聂山平那货拎了一兜子东西。
聂山平一路上都在充满期待的给大家讲述着自己小时候看《情深深雨濛濛》时对于杜飞等人篝火晚会的羡慕, 并盼望也可以租到一套蒙古族的衣服, 围着火堆蹦跶几下什么的。
——魏博之前对于新生晚会的描述刺痛了他的心。
可惜注定要让聂山平失望了, 为了安全起见, 生火是不用想了, 他们晚上拿到的是现成的盒饭。
盒饭的质量还不错, 可惜大家为了这次出来玩,都大包小包地带了不少零食, 谁也不屑吃这么平庸的东西。
玩的好的几个同学直接把单子拼到一起,围成一圈坐下。
张小军拉开自己的背包,豪爽地向下一扣,里面的薯片辣条果冻就噼里啪啦地掉到了中间。
“吃!”他又顺手把另一个不知道谁拎来的零食袋子一扯, 也倒了出来,里面除了吃的还有啤酒,“喝!不爱吃饭的我这还有面包,都别客气哈!”
虽然不能绕着火跳舞,但聂山平期待的野餐环节还是来了,宿舍里的人都知道, 为了享受分切面包的乐趣,他还特地买了精致的刀具和小菜板。
“靠!”聂山平把面包从一堆零食里面扒拉出来,忍不住要骂人了:“张小军, 谁让你买切片面包的!”
天有点黑了,暮色从四面八方慢慢合拢,风吹动地面上的长草沙沙响,面前所有人的声音、笑容都好像异常欢腾,又好像有些不真实。
这是他存在的世界,又好像一个不该属于他的世界。
童隽手里拿着一罐啤酒,坐在旁边微笑地看着,忽然觉得胳膊被人轻轻一碰。
他转过头,原拓手心里攥着什么,一本正经地送到自己面前,然后将手摊开。
里面是个粉色的水晶之恋果冻,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从那堆零食里面淘摸出来的。
周围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幕,童隽笑着眨眨眼,去拿原拓手心里的果冻。
指尖触碰到的时候,原拓顺势将手一拢,扣住了他的手。
两人的手掌中间夹着那个硬邦邦的果冻,有点硌,原拓只是悄悄握住他晃了晃,就把手松开了。
夹在一帮欢呼雀跃的同学们中间,两人全程什么话都没说,好像在表演只有他们才能看懂的哑剧,放下手之后,童隽就低头剥果冻吃。
原拓把果冻拿过来,皮撕开又给他递回去。
这时,原拓班里有个叫周燕敏的女生冲着他们的方向喊:“原拓,还有童校草,你们打牌吗?坐过来一点!”
童隽跟他们班的人不太熟,就是之前去找原拓吃饭的时候总会见到打个招呼,不过这会大家玩high了,熟不熟的都往一起凑,聂山平和魏博张小军他们也都已经过去了,这会一起喊他们两个。
童隽和原拓跑到那边坐下一看,果然是千年不变的真心话大冒险。
原拓他们班的班长许有佳一边洗牌一边嘿嘿狞笑:“我先跟你们说好,今天要玩就玩个大的,只有大冒险,没有真心话。”
张小军兴奋地搓搓手:“我靠,良心大大地坏了。我好喜欢。”
他们的模式是先抽出一个人担任法官,发出类似“红桃7背着方片9学狗叫”的任务指令,再抽取那两位倒霉的任务执行者。
如果无法完成,就要罚喝酒。
原拓和童隽在心境上到底跟普通的纯真少年有点差距,都觉得这游戏幼稚,可是大家凑在一起,玩的就是个热闹,他们两个也就没有扫兴。
童隽还算好的,抽到了两次法官,还有一次是跟张小军一起完成冲陌生同学要饼干吃的任务,不算太难,原拓却不知道走了什么背字,接连四把都是魔鬼难度的任务,只好连着喝酒。
好在他酒量好,四罐啤酒灌下去,也只当是喝水了。
接下来一把轮到许有佳当法官,他还是头一次被抽中,十分兴奋,摩拳擦掌。
许有佳道:“你们刚才出的那都是什么题目啊,也太小清新了,没意思。我来一个,抽红桃七和红桃八,红桃七舌吻红桃八!”
“啧!”周燕敏踹了他一脚,“龌龊!”
许有佳叫屈:“我只是一个无辜的法官啊!我又谁都亲不到!”
童隽也喝了点酒,他酒量很差,虽然不到喝醉的份上,不过还是感到一阵困意。
他打了个呵欠,眼看牌递过来,便随便抽了一张,翻过来一看,正是红桃八。
这可提神。
童隽一僵,牌已经被递到了原拓那里,他也抽了一张,好巧不巧红桃七。
聂山平见两人齐刷刷盯着手里的牌,连忙凑上去,看见之后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聂山平道:“哎哎快来看!原拓和童隽抽中了!”
魏博:“……”
作为除了当事人之外唯一知道真相的人,他感到一股从心底油然而生的惊恐。
将心比心,魏博觉得这要是换了自己,一定紧张死了,就怕周围的人会看出来什么,偏生聂山平那个大傻子还一个劲地叫,半点异样都没察觉出来。
他躲在人群中,悄悄拿了块巧克力扔过去,不偏不倚砸中了聂山平的脑门,成功转移了他的注意力,让他暂时闭嘴。
谁也没想到这么巧,这样的一个条件竟然就被童隽和原拓这对公认形影不离的好基友给抽中了,周围的人反应各异。
紧张的就魏博一个,其他人有像聂山平这样傻乐呵的,也有眼冒绿光激动不已的。
后者通常都是那栋cp楼里的常客,事实上,已经有人低下头去,偷偷摸摸地按起了手机,通风报信。
#1602 花花
啊啊啊啊我要死啦,你们知道吗?刚才我们在一起玩大冒险,童隽和原拓竟然抽中了舌吻!童隽和原拓,舌吻!
层主还配了一张有点模糊的图,因为是偷偷摸摸照的,也看不清楚什么东西,但她的话还是一下子炸了不少人出来。
#1603 带你去爬山
卧槽真的吗?我不是做梦刷到的这一条吧???亲了没亲了没?
#1604 小鸭子
啊楼主也是大一新生吧,正在露营?看见你们的草地了,我应该就在附近,麻烦说个地方想围观啊啊啊啊啊!
#1605 终究是错付了
呜呜呜老学姐没机会了,只能守在宿舍孤单寂寞冷,求个后续直播,要不然我今天就住这楼里不走了!
#1606 花花
层主在这里,没错,是正在露营的大一小萌新。此事我亲眼所见,绝对保真,校草们好像被这种虎狼之要求吓傻了,暂时还没有表态。
那什么,怕给他们造成影响,具体位置我就不说了哈,但是直播可以的,我会跟你们讲后续,现在我的心也悬着!!!
#1607 竹鼠没中暑
摸摸层主,冷静啦,这种任务想也知道不可能完成的呀。不过能抽中牌已经够我脑补一万字了!奥利给!
周燕敏放下手机,接连咳了好几声,才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正常,但眼底期待的亮光还是出卖了她的心情。
她问道:“你们两个选什么呀?”
许有佳对于自己出的题目非常得意,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鼓动道:“都是男的怕什么,亲一个呗,拓哥,你老是接受惩罚那多没意思呀。”
原拓和童隽对视一眼。
魏博作为一个有多年八卦经验,感情理论知识丰富的嘴炮派专家,套用过往阅历,十分机智地解读出了他们目前的心境。
这要是清清白白兄弟情,可能亲一下反倒没什么了,越是心里有鬼,往往越怕被人看出来不对。
他懂,他都明白。
魏博脑补了很多自己以前看过的禁忌爱情,瞬间想到那种种“我爱你但我无法光明正大拥抱你”的虐心情节,简直觉得这俩人太难了。
他出声解围道:“没事,喝酒也行,这个确实有点为难。”
说完之后,他的第六感立刻自动产生了危机意识,感到人群中仿佛有无数道冷厉的目光盯向自己,像极了在论坛里面洗糖被围攻的感受。
魏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坚强地挺住。
这时,他却听见原拓道:“刚才喝酒喝得太多了,有点晕,实在喝不下了,要不就亲一下吧。”
魏博:“……”
因为原拓从开始到现在一个任务都没完成,完全是喝酒过来的,明显对这个游戏不太感兴趣,所以大家都觉得即使有千分之一的可能性被同意,也得是童隽同意。
谁都没想到说这话的人竟然是冷酷无情的原总,一时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原拓问:“行吗童隽?”
童隽竟然就也答应了:“嗯,行。”
周燕敏的手机掉到了地上,愣了一会,看着原拓走向童隽,这才确定自己刚才不是产生了幻觉。
她以生平最快的速度捞起手机,迅速打字。
#1659 花花
我靠各位!答应了,竟然是原拓答应的!刚才他们两个都不说话,又有人在那里说不用亲了,我以为这样的大场面只能在同人文和梦里见到了,但是——
啊啊啊啊啊啊啊!
整栋楼的沸腾了,因为本来就有不少人在蹲一个反馈,因此瞬间盖下来了二十几层楼,都是催问她是不是真的亲了,或者还是原拓开玩笑。
#1678 花花
原拓不是那种开玩笑的人吧?啊啊啊啊但是原拓真的走过去了!他靠近了!卧槽他用手捧着童隽的脸好苏啊!不说了我要先挤到前面去看完!!!
#1679 带你去爬山
楼主你不厚道!为什么断在这里???我要和你爬山,给你照相!
周燕敏却顾不得小伙伴们的死活了,她看着原拓和童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倒比这两位还要紧张躁动。
童隽一开始还犹豫,但见原拓答应了,他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所以同意的也很痛快。
但是周围这么多人都在看着,这毕竟和拍吻戏的感觉不同,看着原拓想自己凑过来,童隽实在没忍住,猛地偏过头,用手指蹭了蹭鼻尖,笑出声来。
偏头的时候,原拓的唇增在了他的耳朵上,天有点黑,只有他们两个人感觉到了。
童隽这么一笑,反倒把刚才的紧张和暧昧都冲淡了许多,周围也有人笑,有人起哄。
原拓弯着眼睛看他,静等童隽笑完,然后轻轻扳过他的脸,一下子倾身过去,吻住了他。
聂山平一开始是笑的最欢的,眼看自己两名舍友舌吻,他只觉得滑稽,还在旁边起哄:“要舌吻啊,深一点!”
然后他就发现,好像用不着自己说。
原拓的手捧着童隽的脸,他的胳膊遮挡住很多人的视线,能清晰看到的就是,原拓吻的很深,很投入。
这不是两个人第一次接吻,但是他们头一次在众人面前如此坦然地亲近,原拓的唇间带着酒香,于是童隽也觉得,自己似乎有些醉了。
最后原拓将童隽放开,询问给他们出了这个人物的许有佳:“过关吗?”
许有佳整个人都已经看傻了,呐呐地说:“过、过了,足够了。”
他简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总感觉自己好像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
他的初衷只是整蛊啊,谁能想得到这两位真的就亲了,还亲了这么长时间?
该说原总不愧是原总吗?竟然连完成游戏任务都这么认真。
但是他真对亲一个男的一点也不抵触啊?还是说因为童隽长得很好看。
还有那可是童校草哎,他的微博粉丝都几十万了,不知道被多少人惦记着,难道就这么来者不拒,谁亲都给亲?那可不安全吧。
或者因为原拓也长得很好看?
许有佳悄悄地看着他们两个,人家童隽和原拓亲完就得,好像只是发生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一样,唯独他纠结到不行。
魏博看了许有佳一眼,带着一种过来人的沧桑感在心里嘿嘿冷笑。
哼,无知的少年,这只是你自我怀疑心路历程的第一步!以后要经历的还多着呢。
等到周燕敏回过神来,再有心情点开论坛的时候,里面的人几乎都恨不得顺着网线来揪她了。
“层主你怎么一击脱离,不会是在遛我们吧?我想来想去也不会是真的啊!”
“不会吧不会吧,白瞎我激动地在这蹲了一晚上,要是敢骗人我会恨死你的啊层主!”
“总之怎么可以断在这里!卡死我了,卡的我一口气都没上来!”
周燕敏有点心虚地咳了一声,正要回复,结果一刷新,发现已经有人替她作证了。
#1780 我只是有些毛绒绒
我来证明,层主没有说谎!刚才我亲眼看见他们两个亲上了!
我的妈呀简直震惊我全家,这辈子头一次当cp粉就这么幸福,原总当时竟然还捧着校草的脸,亲了好久好久……不但没有抵触还满脸沉醉。
哥哥们,你们再这样,我真的要以为你们是真的了!
本来想立刻上来个跟小伙伴们分享的,看到已经有层主发了,那我来一张糊图吧。
在这样昏暗的光线下,在旁边拍的人又不敢开闪光灯,所以照片上的各种细节确实十分模糊,不过还是可以看见两个男生凑在一起,其中一个捧着另一一个的脸。
#1781 小仙女
我累了,我一直在努力告诉大家,我们只是想磕一些小糖糖,让自己的生活多点甜,千万不要上升正主。可是看一看,你们自己都干了什么!
#1782 天边的烟花
我恍惚了!我炸裂了!我要去洗把脸清醒一下!
明明只是个游戏任务而已啊!
童隽和原拓这把玩的大,可以说是今晚这场游戏最刺激的一次了。
除了魏博、周燕敏等少数混过cp楼的人,大多数虽然觉得原拓他们挺豁的出去,倒也没有想太多。
下一个法官是张小军,他可能是觉得刚才玩的带劲,有点意犹未尽,于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又一次出了同样的舌吻任务。
不知道是张小军那个缺德的货做了手脚,还是一切就是这么凑巧,下一对抽中的竟然是聂山平和魏博。
整个宿舍全军覆没。
张小军忍不住哈哈大笑,催促道:“瓶子,老魏,你们两个不能输啊,来一个来一个!”
周围的人也起哄:“都是一个宿舍的,人家原拓和童隽都玩得起,你们不能太差吧!”
要是没有之前的事,聂山平说句“扯淡”肯定就选择喝酒受罚了,打死也不会干这种事,但现在他确实有些陷入了自我怀疑。
一个爷们,可以喜欢helokitty,但不能矫情。
人家童隽原拓都玩得起,多大点事,他也玩得起。
魏博惊恐地看着聂山平用与原拓刚才如出一辙的语气询问自己:“要不就玩?”
“我靠,你不要过来啊!”
魏博惊恐地跑开,从地上捡了一罐啤酒,拿起来就灌:“我玩不起,真玩不起!”
搞什么,他们的情况根本就不一样!
玩过了刚才那一把之后,原拓和童隽就没再参加下面的游戏,坐到一边看着别人玩。
其他人料想他们刚刚做出那么大的牺牲,是要平复一下心情,也没有催促。
聂山平和魏博正在追着打闹,黑暗的角落里,原拓悄悄伸手,搂住童隽的腰。
童隽转过头来看他,夜间微弱的光将他的侧面镀出清晰而漂亮的轮廓。
原拓的鼻子长得最好看,鼻梁高且直,他想到刚刚接吻时两人的鼻尖碰在一起的感觉,有点凉,像是今晚的夜色。
73、第 73 章
童隽小声说:“哎, 咱们跑了吧?”
原拓正有此意:“好。”
两个人站起身来,趁着没人注意,悄悄离场。
童隽酒量不好, 虽然没喝太多,但还是有点晕乎乎的,他和原拓没有乱逛, 直接回了自己的帐篷里面休息。
这次带来的都是最轻便的小帐篷, 里面空间不大, 两人一个, 原拓还带了两个睡袋, 底部可以充气, 躺着也挺软和。
童隽直接躺在睡袋上, 头枕着手臂,看原拓忙忙活活的, 检查帐篷是否牢固,又收拾他们带过来的东西。
“别弄了,歇会吧。”童隽懒洋洋地说。
原拓答应着,还是把一切都检查好了, 这才走到童隽身边坐下,亲昵地捏了下他的脸。
他道:“今天有点冲动,可能会影响校草的人气。”
童隽道:“嗐,也不是单身了,要人气有什么用。”
他的脸有点红,眼睛亮晶晶的, 含着笑意。
原拓忍不住俯身亲下去,童隽笑着偏头避开,推了下原拓的肩膀。
“刚才还没够啊?”
原拓抓住他的手, 按到身侧:“不一样。”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气氛自然没有现在来得好,主要还是心里的满足感占了上风。
觉得这个人是我的,世界上千千万万人,他只在我的怀里。
但现在只有两个人了,单纯想要亲昵的欲望就占了上风,仿佛只要看见这张脸,就可以轻易沉迷和被蛊惑。
原拓亲吻着他,流连在腰际的手指向下滑去,一切发生的顺理成章,两人互相亲吻着纾/解欲望,但好像还是不够。
愈是亲密,就愈想要更多。
原拓的呼吸越来越重,动作也越来越急切,他觉得在这种情况下还要忍住当君子,真是一种甜蜜而又痛苦的折磨。
原拓意识到再这样下去自己就要失去理智了,用尽全部毅力,猛地从童隽身上起来。
他急需冷静,却被童隽抓住了手。
原拓声音沙哑,不敢看他:“别闹。”
“没事。”童隽说,“继续吧。”
原拓一怔。
童隽这么说,其实是半带了酒劲,但却不是一时冲动。
作为一个佛系了五年的人,他各方面的欲望都很淡,也无所谓上下,此时会这样说,与其说是动情,倒不如说,因为对方是原拓,因为他愿意跟原拓在一起。
童隽这简单的五个字,比什么都能够激发人心底的欲望,原拓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控制住的那把火腾一下子又起来了,激动的好像浑身都在烧。
他试探着解开了童隽的一颗衣扣,突然又好像被烫了一样,一下子将手收回来,连话都顾不上说,转身就出了帐篷。
童隽:“……”
他终于明白了人们经常说的“我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是什么意思了。
搞什么?
童隽有心把原拓叫回来,但是实在没那个自信能追上他,摇了摇头,给原拓发微信:
“亲爱的男朋友,出去消耗光了你过于旺盛的精力之后就回来睡觉吧,别怕,我不喜欢霸王硬上弓,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就这样,先睡咯。”
发完了微信,童隽换了件衣服收拾了一下,清清爽爽,准备睡觉。
张小军和魏博还来他这边看了一眼,问道:“要睡啊?还想叫你玩通宵呢。”
童隽摆手道:“今天真不行了,求放过,明天再来。”
“行吧,那你睡,我一会也不让他们过来吵了。”魏博道,“拓哥呢?我刚才看他跑的跟被打猎的野兔一样,叫都没叫住,丢东西了?”
童隽道:“没有,他夜跑,原拓不是每天都要锻炼身体么。”
张小军感叹道:“拓哥太猛了,这都不忘锻炼,真是生龙活虎。那行吧,我们走啦。”
他顺了两瓶童隽搁到旁边的酸奶,和魏博一边喝一边出去了。
童隽钻进睡袋,刺猬也从原拓的睡袋底下钻出来,看见原拓不在,非常高兴,蜷到童隽的枕头边,要跟他一起睡觉。
夜晚纯洁、静谧、安详,月亮姐姐在外面洒下清辉,一人一刺猬准备进入梦乡。
这时,火一样的男子原小拓夜跑回来了。
童隽还没睡觉,坐起来要和他说话,就被原拓掐住腰直接抱出了睡袋,亲吻着将衣服扯开,动作非常急切。
童隽还没反应过来,几乎被他亲的喘不过气。
小刺猬猝不及防,差点被掀飞,缩成一个刺猬球骨碌碌滚到一边,愤怒地看着原拓。
两人中间仿佛有什么硬邦邦地硌在那里,原拓在兜里一掏,随手将两样东西拿出来扔在一边。
童隽百忙之中余光一瞥,竟然是安/全/套和药膏。
他怔了下,猛地明白过来,原来原拓根本就不是不想,他刚才忍着冲动跑出去,竟是为了买这个东西!
童隽可完全没有想到做这种事情还需要什么必需品,他单觉得自己不是女生,又不会怀孕就完了。
……结果原拓这厮想的还挺周到,还挺懂。
原拓本来也不懂,但是看了那么多教育片,最起码这个是学到了——系统的片子都比较暗黑,他印象最深的就是哭声和惨叫。
“怕伤着你。”原拓微微喘着气说,“疼就和我说。”
在这一片东西不好买,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家二十四小时商店,出去跑这一圈,非但没有让自己稍稍冷静,那把火反倒因为时间的拉长越来越急躁,几乎觉得快要疯了。
原拓几乎把童隽整个人抱坐进他的怀里,手摸索着探进衣服,沿着对方单薄而紧绷的脊背滑下去,感受到分明的骨头,与触感细腻的皮肤。
两人倒在充足了气的睡袋上面。
那种与爱人彻底结合的感觉幸福无比,心理生理都给人以最为充分的满足感,原拓以前从来没有体会过。
什么所谓的技巧参考都是虚的,他只知道想要拥有的人就在这里,心脏狂跳,动作生涩慌乱又霸道。
以前受到父亲的影响,原拓曾经对欲望与感情本能地厌恶,认为屈服于欲望的人都很没出息,对此嗤之以鼻。
但眼下他才深深意识到这是一种怎样的滋味,并觉得能有这一刻,自己就算是死了,都心甘情愿。
随着原拓的举动,童隽秀气的眉头骤然蹙起,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的手痉挛般地抓紧衣服,几乎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穿透,下一秒就要撑不住了。
原拓不由心疼,捧住童隽的脸,擦去上面的汗珠与泪水。
他的声音也有些不稳,却还是停下来,一遍遍呢喃着“我爱你”,安抚童隽的紧张。
童隽满头大汗,缓了一会,说道:“……没事。”
原拓一开始还小心翼翼的,到后来逐渐熟练,童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他是直到天快亮了才睡着的,没睡多长时间,就被外面兴奋起来领早饭的同学们吵醒了。
他睁开眼睛,眼皮发涩,侧头看见原拓就躺在旁边,一手揽着自己,一手拿着手机。
童隽道:“几点了?”
他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不堪,身上也是,酸疼酸疼的。
昨晚的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身体里有种说不出的怪异,那种被异物侵入的疼痛与陌生感仿佛还没有消散。
由于过往独居的那段日子太过寡淡,童隽总是对周围的世界缺乏融入感与真实感。
但这次,生理上失控又迷乱的感觉实在太过真实,难得让他产生了一种“我确实在活着,真实地经历痛苦与欢愉”的感觉。
而原拓明显更加难以自控,他就像一根火热的楔子打进身体里,简直是好像要一下一下把童隽钉穿钉死才肯罢休,足足折腾到凌晨。
原拓摸了摸童隽的头发,柔声道:“八点多一点,还早呢,你再睡一会。”
童隽摇摇头,慢吞吞坐起来,原拓就搂着他的腰,拿了瓶水给他喝。
“拓哥。”喝完了水,童隽缓过来一点了,诚恳地说:“我现在知道你憋了很久了,但你的男朋友是个可消耗品,你可别太造了。”
张小军那句“拓哥真是生龙活虎”的话实在不是虚言,服了。
原拓也由他这句话想到了一些什么画面,脸上有点发热,认错的态度也同样诚恳:“对不起。”
他摸了下童隽锁骨上的一处红痕,觉得自己是有点过分了,心里怜惜又愧疚,但又忍不住地往上泛甜。
这个人完完全全属于他了,这是他留下的痕迹。当然,自己也完完全全地属于童隽。
原拓道:“你现在好一点吗?我刚才查了一下附近的旅馆,带你过去好好洗个澡休息一下。老师那边我来请假。”
他们露营只是为了体验,附近也有让学生们洗澡休息和去卫生间的地方。
童隽把原拓拿过来的衣服一件件穿好,觉得自己像个行动迟缓的老头子:“没必要特意去,我就在这边洗就行,你出去吃早饭吧,帮我请个假。”
原拓一点也不想吃早饭,他的精神还处于极端亢奋的状态,好像一只饿了很久之后刚吃了顿饱肉的小狼狗,满足幸福的不行,前前后后围着童隽转,半步也不愿意离开。
原拓道:“我帮你吧,万一你摔了怎么办。”
童隽道:“靠,你对自己太自信了吧,怎么可能!”
他一挺腰站起来,忍不住嘶了一声。
童隽:“……”
最后还是原拓陪着他去了浴室,大早上的除了他们两个,根本没人过来,原拓好不容易忍住了再做点什么的冲动,一块洗完了澡。
童隽实在是又累又困,出来之后就直接回了帐篷躺下,原拓出去给他请假拿饭。
直到原拓离开,被扔在旁边整夜的小刺猬才从一堆换下来的衣服底下委委屈屈地钻了出来,蹭到童隽身边,一副想接近又不愿意接近的样子。
童隽看见了它,这才想起来,人家原来是准备在自己旁边睡觉的,结果被原拓给直接掀出去了,然后彻底被他们两个人遗忘。
童隽有点心虚,冲着小刺猬伸手道:“对不起,把你忘了,现在要一块睡一会吗?”
小刺猬破天荒地没来他手上趴着,整只刺猬呆呆趴在原地,刺乍着,像是已经石化。
童隽用手指戳了他一下。
小刺猬被童隽戳的向后一缩,紧接着,它好像被瞬间打开了某个开关,突然开始在原地发疯一样的打滚。
旁边的衣服零食被小刺猬滚的一团乱,袋子稀里哗啦直响,整个小帐篷被它闹的直晃,简直就跟碰瓷撒泼一样。
童隽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泼辣的货色,看的目瞪口呆。
他试着去摸小刺猬:“哎,哎?”
小刺猬使劲一甩,用力滚开,结果没刹住车,骨碌碌一直撞在了帐篷上面,发出“啪”一声闷响。
刺猬球被拍成了刺猬饼,傻了。
童隽:“……”
刺猬这委屈可是受大了,他有心过去哄,无奈躺下了就实在不愿意起来,便想要不让它发泄一下也好,等原拓回来再捡。
小刺猬撒蛮受阻,发现自己竟然撞在帐篷上了,更加生气,把原拓换下来的衣服扎满了洞又撕扯了一番之后,好像气死了一样的瘫在地上。
时间过去大约30秒,小刺猬自己磨蹭着爬起来,一步一挪地重新回到童隽身边,蹭了他一下。
童隽看着刺猬,刺猬也看着童隽。
四目相对,它重新趴在童隽的枕边,好好蜷着了。
童隽:“……”
这样发疯似的大闹一场,别说是刺猬,他看着都觉得又闹心又累腾,见它懂事的自己把自己给哄好了,童隽拍了拍刺猬球,心说又发现这俩的一个共同点——能折腾。
小刺猬没有再继续暴动,童隽刚打算小睡一会,手机就响了。
他拿起来一看,发现自己手机上有个陌生号码打来的未接来电,昨晚打了一个他没听见,刚才去洗澡的时候又打了一个,现在已经是第三遍了。
那就不是打错了,童隽把电话打了回去。
“童少您好,我是陈东阳,这次星辰奖的评委之一。”接通电话之后,那边的人这样说。
童隽对这个人印象不深,一边迅速想着跟对方相关的事,一边笑着说了句“您好”。
但接下来,陈东阳说的话就让他的表情慢慢沉了下去。
原拓找借口给童隽请了假,又怕发的饭他不爱吃,特意绕远买了皮蛋瘦肉粥和小笼包回来。
他怕童隽已经睡觉了,进帐篷的时候轻手轻脚的,却发现对方正坐在那里,拿着手机想事。
枕头边上的小刺猬看见原拓,腾地一下把全身的刺都竖了起来,气势汹汹地吓唬他。
原拓简直太tm不是人了!
把它甩开,甩到角落里,叫它整整看了一晚上……那种画面!
还轮不到它!
粗鲁、野蛮、欺负人!
小刺猬简直有跟他决一死战的心思,但看看童隽,还是蔫巴巴地收了刺,在原拓脚上撞了一下,表示愤恨。
原拓顺手把小刺猬拎起来,扔到一个吃空了的饼干杯里面,在童隽身边坐下。
他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发生吗?”
童隽说:“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吗,《甲午》提名了这次的星辰杯,但是我之前没注意,我也评进了目前‘最受欢迎演员’的候选人,目前网络投票的名次暂居第一,很有希望获奖。”
原拓道:“说明大家都喜欢你,这是好事呀。”
童隽终于没忍住,唇边露出一抹冷笑:“然后星辰杯的评委陈东阳刚才给我打了电话,说我妈找到他,想让他帮忙操作,把我顶下去。”
原拓对娱乐圈的弯弯绕绕了解不多,一时没有会意:“把你顶下去?是她想故意让你不痛快,还是打算要那个奖?”
童隽言简意赅:“她现在糊了,想拿奖,别人不好得罪,就得罪我。”
邵玉琳一定想不到,自己的“老粉丝”陈东阳,竟然会把这件事告诉童隽。
74、第 74 章
原拓这才明白过来, 虽然活了这些年已经见过很多贱人,但他心疼童隽,被邵玉琳的行为气了个够呛, 怒道:“什么人啊!太过分了吧!”
人就是这样,当你觉得自己受了委屈很生气时,如果有个人比你更加生气, 心情就会好上一些。
童隽看了原拓一眼, 无奈地笑了:“算了, 她就是那么个人。”
他既是对原拓说, 也是对自己说:“在她心里从来都是她的名誉风光最重要, 我从一出生就应该知道了。不过除此之外, 改不了的还有她实在很天真, 很自信。能这样也算是一种福分吧。”
其实邵玉琳的命真的很好,这么多年一直被人宠爱和保护着, 美丽的特权在她身上得到了绝对展现。
也正因为被捧惯了,即使她知道自己现在已经不比从前,还是没有认识到现实,天真的以为一样礼物再加上她的对“粉丝”的魅力, 就可以让人家去办这么冒险的事。
她邵玉琳觉得得罪下亲儿子没什么,陈东阳敢吗?
当初说是她的粉丝,其中有多少是看在童海生的面子和邵玉琳当时的地位上,别人都知道,只有邵玉琳自己不知道。
她喜气洋洋地回了家去,自以为一切妥当, 殊不知人家陈东阳转身就打了个电话,直接把自己给卖了。
原拓牙痒痒,攒了一肚子恶毒的话还没法说出口, 这要不是童隽的亲妈,他还真恨不得也把邵玉琳给揍一顿。
他问童隽:“你打算怎么办?”
童隽道:“凉拌呗。她肯定是白折腾了,评奖的事我不插手,选出来谁是谁,我妈那点算盘没人买账,她不会如意的。我是在想郑安秋这个人……”
他沉吟道:“小拓,你看我想的对不对。像我妈做的这些事情,郑安秋身为她丈夫不可能不知道,就算我妈想的太简单,他一个经营起美术学校的校长,难道也会连这个都不懂?但是他要是懂,又为什么不劝?”
“就算不说感情,我妈要到处托人送礼,花的也是他们家的钱,对郑安秋也没有好处啊。”
原拓道:“会不会是他劝了,邵……阿姨没听?”
童隽道:“郑安秋很会说话,他要是劝,我妈多少能听进去一些——她不太有主见。”
所以他当初劝邵玉琳买店面,也是哄了哄对方就开始动心了。
想到这里,童隽忽然道:“坏了。”
原拓道:“怎么?”
“我之前就担心郑安秋会搞什么鬼,特意跟我妈说娱乐圈这边的工作差不多就得了,让她可以投资开店。她当时都差不多答应了。”
童隽低头发着微信:“现在看来不是那么回事,我得找个私家侦探,查查她和郑安秋最近的资金流向,有没有做过什么。”
这种手段原拓倒是门清:“这个一般人干不了,你别临时找了,我给你推荐一个人,你把要求告诉他就行。”
原拓把微信名片推送给了童隽,他找的人代号名叫“枪子”,光听声音像个玩世不恭的小青年,但效率非常高,童隽把要求说了,他一句废话都没有,直接回了个“ok”。
对于发生的一切,邵玉琳浑然不知,将陈东阳搞定之后,她又联系了一些自己过去的人脉。
同时,邵玉琳还让米航找到工作室刷票,保证她能够跻身到“最受欢迎演员”的网络投票前几名,这样才可以参加下一个环节。
多少年都没有这样费劲过了,当一切办妥之后,她简直有种打了场硬仗的感觉。
星辰杯的前一天晚上,邵玉琳始终有些心神不属,忍不住给陈东阳打了个电话,得到对方肯定的回答之后,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刚开始还可以说只是抱着一些希望,但随着投入越大,对于将这件事扮成的愿望自然就越强烈,因为已经输不起了。
当晚在睡下之后,邵玉琳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
在梦中,她看见了自己两个孩子刚刚出生时的样子;看到自己年轻时光彩照人地走到台上领奖;看到前夫躺在枕畔,睡的正熟;看到她坐在一辆车子的副驾驶上被人带着狂飙了出去,还很小的童隽在后座上吓得直哭……
“啊——”
车子失控一般地向着前方撞去,有人在耳边大喊“妈妈”,邵玉琳满头大汗,骇然惊醒!
她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真丝睡衣被汗水贴在身上,又湿又凉,非常的不舒服。
身边睡着的人也被她惊醒,跟着起身:“玉琳?怎么了?”
邵玉琳急促地呼吸着,死死地瞪大眼睛,用一种不认识似的目光看着跟自己说话的人,半晌才反应过来,不是童海生,而是郑安秋。
她已经跟童海生分开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梦见过他,不知道今天中了什么邪,还能连人都分不清楚了。
邵玉琳满腔的话到了嘴边,又觉得没什么可说的,缓缓道:“没事,做了个噩梦。”
她起身去换了件干爽的睡衣,回来重新躺在床上,那声“妈妈”总是在耳边绕。
身边的郑安秋好像又睡着了,邵玉琳心烦地翻了个身,把侧脸埋在枕头里,闭上了眼睛。
不管怎样,人生总是有得有失,以前的选择她没有后悔过,这一次也同样不会。
星辰杯颁奖典礼终于开始了。
当晚,场外的红毯尽头有着一辆辆豪车驶来,记者和粉丝们早早蹲守在外围,几乎每位受邀者下车的时候都会引起一阵闪光灯骤起,尖叫声响成一片。
这种场面在每一次颁奖典礼的外面都会发生,常年工作的记者们早就习以为常,让他们觉得兴奋的是,今天运气太好,邵玉琳和童隽竟然在入场的时候碰见了。
探索豪门母子之间的恩怨可比拍什么十八线小明星蹭红毯吸引眼球多了,记者们看见两人碰面,连忙抓拍,快门按响起来,简直能赶上机/关/枪扫射。
这一次邵玉琳被提名了最佳女主角,但看看她另外几个对手,明眼人都知道,邵玉琳也只能当个陪跑了,这位曾经一度辉煌的影后,在一连串的打击之下,终于走向了颓势。
可是谁也没想到,在“最受欢迎演员奖”的投票当中,最后竟然会是邵玉琳突然反杀,挤进了前五名,跟童隽并列成为了候选人之一。
且不说她因为隐婚生子,并且冷待儿子,形象已经受损很大了,单说娱乐圈的正常现象,也都是年轻演员的粉丝多于老演员,网络投票、现场应援等也是年轻人做的更加熟练。
怎么看邵玉琳这票数都有猫腻,而且母子竞争同一个奖项,也是闻所未闻。
邵玉琳看见童隽之后,有些心虚,难得面带笑容,主动跟他打招呼:“隽隽,你也来啦。”
童隽双手抄在兜里,冲她一点头:“妈。”
自从陈东阳那通电话之后,他心里也憋着一口气,并不想在镜头前面作秀,摆出一副母慈子孝的虚伪面孔。
避开邵玉琳伸过来想要帮自己整理衣领的手,童隽淡淡笑了笑,道:“进去吧。”
邵玉琳讪讪地收回手,心中有点忐忑,觉得童隽可能是看到候选人名单猜出了什么,毕竟她的票数确实涨的有点太快了。
她想着要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但这时,旁边已经有记者见缝插针地过来,趁着他们冷场,采访童隽:“童少,恭喜你进入了这次最佳演员奖的最终评审环节,请问你有没有信心拿到这个奖项?”
他当着邵玉琳的面问,显得十分心机,周围的摄像头都暗戳戳拍摄着邵玉琳的面部表情。
童隽倒是云淡风轻:“我无所谓,有的话承蒙厚爱,没有的话就平常心吧。今天过来是作为《甲午》的投资商受邀的,请大家多关注电视剧本身,谢谢。”
他显得太淡定了,记者有点不甘心,还想问,却见童隽的目光越过自己的肩膀,冲后面说:“进去吧?”
记者本来以为童隽是在招呼邵玉琳的,回头看了看,结果惊讶地发现,走过来的人竟是裴家那位最近风头很盛的大少爷。
之前暑假那一阵,为了做一个豪门秘辛的专题,他和另外两名同事被派出去盯了原拓好几天,发现他非常让人失望。
这位坐拥股份家产,生活规律的就像是个清心寡欲的老和尚,任何有钱人丰富多彩的业余生活都没得拍,连想给他安个花边新闻都安不上去。
在亲眼见证了好几次对方对于过来搭讪的男男女女都满脸不耐烦之后,几个记者几乎要猜测他是不是根本就在性/功/能方面有什么障碍,唯独知道原拓似乎跟童隽的关系比较好。
邵玉琳和记者把童隽半围在中间,都想和他说话,原拓走过来,一言不发,直接拉住童隽的手,半护着他,从一圈人当初挤了出去。
一个记者还杵着话筒,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被原拓拍拍肩膀推到旁边去了,谁的面子都不给。
他目瞪口呆地目送着两个人,只来得及拍下了两人的一个侧影。
原拓这一串动作十分流畅,走位十分风骚,带着童隽闯出包围圈后,保镖们都没跟上来。
童隽道:“原大侠,你真是高手。”
身边没有了别人,原拓才笑起来:“裴洋和李欣丽每传出来一件倒霉事,都要有人围堵着我过来询问感想,早练出来了。”
两人进了场坐下,因为座位不挨着,随后耽搁了一会的邵玉琳也不好再过去找童隽说话了。
她心里想着刚才童隽冷淡的表情,以及记者们刁钻刻薄的追问,多少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可是随着奖项一个个颁下来,最佳女主角果然花落别家,邵玉琳的紧张也逐渐将愧疚冲淡。
她看着台上领奖的人,心想星辰杯过后,不知道又有多少新人起来。
不说别的,就是一部《甲午》演完,里面那几个原本名不见经传的十八线演员就都开始有好的剧本可以接了。
正值年轻,前路可期,万众瞩目,多么的令人羡慕啊。这是她毕生都在追求的。
颤抖地深吸一口气,最受欢迎演员奖马上就要被公布了。
辉煌的礼堂中,大屏幕上的画面名字不断切换,镜头闪耀,光影如海。
“最终获奖者是——”
邵玉琳的心跳加速,握着手包的掌心渗出汗来,脸上保持着最完美的微笑,任由聚光灯照在她的脸上。
她优雅地扬起下颌,看向面前的大屏幕。
获奖者的名字出现在大屏幕上,童隽转头,隔着中间的众星闪耀,远远看向坐在会场另一边的邵玉琳。
对方像石雕般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童隽就把目光收回来了,身边掌声雷动,原拓从座位上探身过来拥抱他,在童隽耳边说了句“恭喜”。
年度最受欢迎演员奖是童隽,虽然他只有一部作品,大屏幕上开始播放他饰演的反派颜森。
人前温文有礼,人后阴沉乖戾,得意时的嚣张毒辣,穷途末路时的疯狂纵情……
不多的镜头,却使这个可爱又可恨的人物仿佛拥有了生命,所有人都无法对这份令人震撼的演技做出任何挑剔。
但最后放出的镜头,却是一段花絮,花絮里面,童隽在说,“每一个角色都有生命和灵魂,一部电视剧中不是只有一番二番,配角也是演员,龙套也是演员。”
“我们都是我们自己的主角。”
观众的入选投票理由是,“希望我们永远保持纯澈之心,无论是何职业,是何境遇,都全力以赴,倾情以待。”
场上响起掌声,万众瞩目,星辰璀璨。
童隽走到台上去领奖,场景这样熟悉,恍惚之中,仿佛经历过的两个世界融合在了一起。
“咔擦!”、“咔擦!”、“咔擦!”……
无数镜头拍摄着他,又有无数镜头去拍摄邵玉琳此刻的神情。
时间仿佛已经凝,沸腾的气氛到她身边悄悄降至冰点,邵玉琳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座石雕,连动都不会动了。
唯一可以看出来的就是,她精心妆容之下,惨白的那张脸。
“怎么会这样?”邵玉琳的电话震动起来,她机械地接通,放在耳边,连“喂”都没有说,那边已经传来了米航的声音。
“你怎么会没有获奖?不是已经全都打点好了吗?”
米航几乎有点气急败坏:“这次咱们刷票刷的很明显,而且也花费了不少精力和金钱,你要是获了奖,即使有人说些闲话也不过是增加热度罢了,你没获奖,这下一定会全网群嘲的!”
他的声音穿进耳中,半晌才到达了脑海里,邵玉琳茫然地目视前方,抓着手机的指骨关节几乎惨白。
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觉得面前的一切都是假的,明明所有人都在鼓励她,所有人都对她那样信誓旦旦……
“你知道咱们刷票刷的很明显,也知道这次冒险输了会是什么后果……”
终于,邵玉琳僵硬着开口:“但是在此之前,你一句都没有提醒过我,你只是鼓动我去试,最后后果都是由我来承担的。”
米航那边沉默了片刻,再开口的时候,语气已经变得冷静:“玉琳,你不该问这种问题,我以为你明白。”
“你是艺人,我是经纪人,我的任务就是挖掘……嗯,或者说利用你身上的商业价值,如果你没有价值了,那你对于我来说也就没用了,不是吗?”
他不在乎邵玉琳以后还有没有发展,会不会受到非议,只是还能用她赚一些钱,就尽可能地用一用,不行了,也就算了。
米航说的对,其实邵玉琳不该问这种问题,因为她明明也是一个这样功利的人。
75、第 75 章
邵玉琳的脑袋里面嗡嗡直响, 她有心将对方大骂一顿,却觉得浑身好像没有力气似的,一声没吭, 僵硬地挂断了电话。
周围再次响起了掌声,她一看,是童隽手里拿着奖杯对场下鞠躬表示谢意, 然后走下台去, 下一个奖项开始公布。
她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 简直气的想哭, 可是身边没有人安慰或者在意这位过气的女神, 邵玉琳只好把眼泪忍住。
好不容易熬到颁奖礼结束, 邵玉琳出了会场, 脚步极快地往后面的休息室走去。
几个保安见她气势汹汹,连忙过来拦着:“邵女士您好, 请留步,这里是评委休息室,不允许受邀与会者进去的。”
邵玉琳根本就听不进去,她这样硬闯, 保安们也不好拉扯,只能尽量拦着,拉扯之间,邵玉琳的脚崴了一下,高跟鞋差点掉了。
她怒道:“你们什么意思?再这样我就去投诉了!”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邵玉琳到底还是要面子的, 听到有人来了当即停下,转头一看,却发现正是自己想找的陈东阳。
他身为服装设计师的妻子孟盈也在, 挽着陈东阳的手一起走过来。
两人看见她之后停住了脚步,邵玉琳想起之前陈东阳对自己客客气气的样子,简直恨的想上去挠他的脸。
——要是他当时就拒绝了,最起码邵玉琳还用不着在后面的打点上花那么多钱,甚至不顾一切地刷票,徒然惹来群嘲,而且连带着得罪童隽。
陈东阳根本没打算帮忙,他就是在耍人!
这也太特么坑了!
她也不跟孟盈打招呼,只看着陈东阳,几乎咬牙切齿地说道:“为什么骗我?”
陈东阳倒是表情自若,仿佛他从来都是一番好意一样:“邵姐,我从来没说这事一定能办成,只说尽全力,没想到最终的结果是这样,我也非常抱歉。”
他说着,将手里拎着的袋子递到邵玉琳手中:“不好意思,办事不利,原物奉还。”
袋子的分量沉甸甸的,拎在手里就知道,一定是那个玉雕的小鹿。
陈东阳的态度从头到尾都无懈可击,不知道内情的人一定会认为无理取闹的那个是邵玉琳。
把礼物还回去后,另一边有熟人过来,陈东阳便冲邵玉琳点点头,满面笑容地跟人家打招呼去了。
反倒是孟盈没有跟着丈夫一起走,而是站在原地笑看着邵玉琳。
“邵姐。”孟盈道,“以后别找我丈夫做这种事了,我不太喜欢别的女人私下里约他,也容易出绯闻,对谁都不好。”
邵玉琳一口气堵在胸口,冷笑道:“你想多了,我对他可不感兴趣。”
“我知道,你多心高气傲的一个人呐。只有别人为你服务的份,哪有你对别人感兴趣的时候。”
孟盈笑了起来:“大明星,你总是觉得能够把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你不会真的误会自己多么聪明多有魅力吧?不对,是因为你生了两个好孩子,有一个厚道的前夫。”
邵玉琳面色一变,孟盈却摇了摇头,遗憾道:“可惜呀,你现在没有了。”
这句话的意思其实跟米航差不多,由她说出来简直是会心一击。那个瞬间邵玉琳气的眼前都是一黑,却又忍不住想起了童海生没有为了孩子跟她决裂的那段日子。
曾经同这个男人一起度过的每一天,她都觉得乏味而平淡,温馨的家庭生活像是一把慢慢将人催老的刀。
邵玉琳向往她在偶像剧里演绎出的刺激而浪漫,她不愿承认童海生的存在,喜欢的是被所有人追捧,自己却又不属于任何一个人的光鲜与亮丽。
这个条件郑安秋可以满足她,但童海生不能,邵玉琳一直觉得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但这一刻,她忽然无法自控地去想——
如果她当初没有离婚……
等到回过神来,邵玉琳发现所有的人都已经离开了,只剩自己站在空荡荡的走廊里。
今晚的这场颁奖典礼,最吸引人眼球的新闻,大概就是最受欢迎演员奖竟然破天荒被一个客串角色的投资商拿到了。
业内的知情人虽然都对这个结果估计的八九不离十,但对于一些只因为偶然的消遣而观看颁奖典礼的大部分观众而言,这实在是稀罕极了。
投资商参演自家拍摄的电视剧过瘾,这种情况并不算少见,这种人大多数不是外形堪忧,就是演技尴尬,只能说人家有钱人乐意这么玩,剧被毁了,观众导演们也只能捏着鼻子忍。
像童隽这种情况,可就太稀罕了。
在收看网络直播时,从童隽进场,收视率开始上升,等到他拿奖的时候,直接攀升到了当晚的最高点。
没别的,就是有很多不知情的人都好奇地想看看,富二代的演技究竟是怎么个好法,能被夸成这样。
要是根本就是买了通稿尬吹,那就骂死他。
“哇原来这就是邵玉琳的儿子啊,之前听说过很多回,头一次见,不说别的,很帅啊!”
“这演技绝了!平时从来不看民国剧,但有点想因为片花看看《甲午》。”
“我靠都给我看傻了,这是刻在骨子里的演戏经验吗?太牛逼了!”
“哈哈哈,不要提遗传了,就是人家自己优秀,邵玉琳想着吸儿子的血反被打脸,真特么笑死我了。”
在路人们纷纷被电视剧中片段圈粉的同时,也有人注意到了被捎带上镜头的原拓。
“请问一下,有人知道那个拉住童隽,把他带出记者包围圈的是保镖吗?这小哥哥也长得好帅啊靠。
“对对对,后面还搂肩膀帮他挡话筒来着,我好像有点闻到了基情的味道。帅气保镖x俊俏总裁我可!”
这人本来是看小哥哥长得帅,也就随口这么一问,没想到用不了十分钟,她的评论下面堆满了热情洋溢的安利和回复。
“哈哈哈哈哈哈这不是同心圆吗?他俩咋又多了个新人设,先前还是霸总x穷学生来着。”
“那个不是保镖啦,那个是原总,就是乐盛集团首席执行官,人家是裴家大少爷哎嘿嘿嘿。”
“某阔少知名保镖原总裁——哈哈哈我笑死。”
“你不知道原拓,你知道‘你号没了’这个梗吗?就他就他!”
当初那场误会闹的很大,有人一听你号没了,立刻就知道了原拓的身份,还有人傻乎乎地在问:“那他为什么要帮童隽开路?关系很好?”
“当然了,关系真的非常非常非常好!向你安利全世界最好的同心圆cp!”
“姐妹了解一下我们童校草这个专门收割霸总的男人,惹了他就等于捅了霸总窝!”
于是超话链接,贴吧链接,经典同人文统统发过来。
有了正主带头扛旗,塞糖式强势安利,同心圆cp的队伍一下子又壮大了不少,#霸道总裁和娇养小少爷#的词条下面和同心圆的微博超话也更加热闹了。
根据今晚的颁奖典礼,一篇名叫《强势占有》短文新鲜出炉,标签打的是“禁忌爱情致郁 ooc”,写的正是现实向同人文。
“……原拓站在远处,看着童隽被记者们围在中间,他想自己应该过去解围的,但怎么也挪不动脚步。
因为现在他们的绯闻已经被炒的很厉害了,如果自己现在冲上去,一定会有更加难以解释的新闻被炒出来。
他希望,对方不要经历任何负面新闻的危险,而自己,还没有彻底掌握裴家的经济大权,更不可以有半点行差踏错。
他不抬步,直到看见童隽那个恶毒的母亲走到他的面前,想要拿他来炒作!
原拓怒火上涌,这是他的心尖宠,怎么能任由别人这样利用!这女人简直就是找死!
他大步走过去,一把搂住童隽的肩膀,将他强势带离,再也没有其他顾忌!”
作者对当时的场景描述非常还原,而且还配合了当时场上的动图以供读者们食用,看的不少人高呼“大大你这么写,我都要觉得是真的了!”
“卧槽我又看了一遍颁奖晚会的回放,太有代入感了叭!”
“嘤嘤嘤果然是致郁向,说不定两位哥哥就是真的,但碍于身份,永远也无法公开,还要各自娶妻生子,这样想想好虐啊!”
童隽和原拓绝对想象不到,他们正在被一帮人“嘤嘤嘤”地表示同情,两人有说有笑地离开会场,一起上了车。
原拓让司机先回去了,自己坐在驾驶座上,凑过去亲了童隽一下,笑问道:“获奖了这么棒,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奖励?”
童隽没有会意,指了下旁边的奖杯道:“这不是吗?”
原拓道:“这是大会给你的,应该还有男朋友给你的。”
童隽挑眉,只见原拓回手,将盖在后座上的西装拿开,童隽这才看见,那里盖着一大束的重瓣木槿。
花朵都是纯白的,堆在后座上,像是一捧雪,这种花的香气很淡,却又无孔不入,衣服一拿开,立刻散逸出来,仿佛整个车厢里都盘旋其一阵晚秋雨后的风。
童隽将花束拿起来看,原拓不知道他是否喜欢,有点忐忑:“送花会不会很俗?”
他说:“但是这些花是晚上过来之前我自己摘的。我家楼后的一片废旧操场旁边,长着很多木槿花,小时候我妈犯病了,我经常去那里写作业,很喜欢这个味道。”
“没想到上午同开发商去考察也看见了,我给你摘了一捧,拿到花店包上。那里的营业员听说我是你粉丝,估计还得在心里笑我抠门。”
童隽听他这么说,果然在花束中找到了一张卡片,上面印着他的卡通形象。
卡片上像粉丝应援一样龙飞凤舞地写着“童隽童隽我爱你”,后面还跟了一颗心,却是原拓的笔迹。
童隽笑起来,从兜里摸出签名笔,在那行字下面写“原拓我也爱你”,然后签了个名。
他说:“这是特别赠送首席粉丝的,因为他送了一束我在这辈子收到的最好看的花。”
他这辈子真的收到过很多花,每回拍戏探班,参加见面会,举办演出,总是有粉丝们送来各种各样大捧的昂贵花束,童隽说过很多次不收礼物,但是没有人听。
其实他真的不喜欢花,他接受不了生命在自己面前慢慢凋零的感觉,他试着养过一些,当看见空荡荡的房子中满地凋零的花瓣,总是忍不住感到压抑而窒息。
所以后来再收到花,他都让经纪人拿去送到回收花瓣的香料铺子里或者捐给养老院,还被媒体歪曲成嫌弃粉丝的礼物耍大牌来着。
但如今不同了,这一束他真的很爱。
明年花又开,岁岁人长在。
原拓看见童隽写下来的那一行字,也觉得满心喜悦,他不得不抿紧唇角,以免让自己脸上的笑容明显的太傻气。
他道:“喜欢就好……对了隽隽,今晚别回宿舍了,我带你去见一个人,晚了就去我家那边住吧。”
童隽想了一下,猜测道:“上次找的私家侦探?”
原拓发动车子,开出会场区后熟练地甩开蜂拥而来的记者们:“真聪明。”
“哈喽,二位晚上好。”
原拓把见面地点约在了一家十分偏僻的私房菜馆里,车子兜了几圈之后躲开记者,停在四合院后面。
两人进了包厢,一个金黄头发的外国男人已经等在了里面,正是代号为枪子的私家侦探。
他看起来应该不会超过三十岁,手里拿着一块肘子,正啃的满嘴流油,见到两人之后,愉快地打了个招呼,普通话说的非常标准。
“原总,童少,我先吃了,你们别介意哈。今天跟踪一个出轨的土大款,好家伙,这货在外面养了二奶三奶四奶,害我跟他跑了一整天,连饭都没吃上。”
枪子不见外地吐槽道:“有钱人真是拼啊,一天赶三场,也不怕精尽人亡。”
童隽无声地看了原拓一眼,然后收回目光:“没关系,我们都不急。你吃吧。”
原拓:“……”
那一眼是觉得他不够拼吗?
等着枪子啃肘子的时候,童隽的余光突然看见,桌沿内侧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地移动。
他仔细一看,动弹的原来是一朵玫瑰花……啊,不对,是顶着一朵玫瑰花的小刺猬。
上回他和原拓的亲密接触使得听壁角的刺猬受到了重大打击,好几天没有出现,这回大概是调整好了状态,它又开始重新奋起争宠了。
小刺猬爬到童隽面前,献宝一样将背上还带着露水的新鲜玫瑰给他看,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
原拓冷冷地看着它。
枪子看不见刺猬,但是这个时候抬头,一定会看见一朵空悬着的玫瑰花,童隽怕把他吓着,连忙将刺猬捞到自己的腿上。
他把玫瑰花拿下来,摸了摸刺猬的鼻子,表示自己的感谢和喜爱。
这些对于小刺猬来说明显不够,毕竟它的志向是超越原拓。
最起码原拓给的它也能给,原拓有的它一定要有!
童隽见刺猬不停用爪子扒拉着自己,又检查了一下它的后背,发现靠近尾部的一根刺上面,还扎着一张折叠好的粉色便利贴,上面用爪子印踩了个心。
童隽懂了,拿起笔,在便利贴上也画了个心,心中间写了个“刺猬”,重新扎回到了它的背上。
小刺猬高兴极了,两只眼睛弯成了小月牙,用小鼻子亲昵地蹭了蹭童隽,又翻过身来,露出肚皮求摸。
它想通了,作为一只如此可爱的生物,要和无耻本体竞争,绝对不能撒泼耍赖,这样会显得不大方不贤惠,反倒被对方趁虚而入。
卖萌才是硬道理,总有一天它也能拥有自己的春天!
童隽反正也没事,撸了撸刺猬毛绒绒的小肚皮,还揪了下它的尾巴。
因为有外人在,原拓忍了会,现在实在忍不了了。
坑爹呢靠,之前隔空摸,他不知道怎么回事,洗个凉水澡也就算了,现在童隽就在他跟前,手里揉着刺猬,揉的还那么……面面俱到。
原拓吸口气,碰了碰童隽的腿,低声道:“别摸了,回去再摸吧,一会被人看见了,会觉得你动作很奇怪。”
童隽一想也是,就抱起对原拓严重不满的刺猬,将它放到旁边。
他转头看看原拓,凑近一些道:“你怎么了,脸怎么那么红?”
原拓:“……没事,有点热。”
童隽这样靠近,气息拂在原拓的侧脸上,让他恨不得立刻反手按住对方亲下去。
原拓霍地起身,从桌上抽了几张纸巾又坐下,擦了擦额头,重复道:“太热了。”
枪子说:“原总真是火力旺,这样的天气居然还能冒汗。”
小刺猬趴在沙发座上,得意洋洋地抻了个懒腰,跟着就被一团团起来的纸巾砸中了脑壳。
它对原拓怒目而视,原拓面不改色,趁童隽没注意,又砸了它一下。
76、第 76 章
童隽没有注意一人一刺猬的交锋, 正在跟枪子说话:“你今天的工作完成了吗?”
枪子道:“那必须的。现在那个阔老板老婆收到我的线报,连夜包抄两家了,小三小四已经被打服, 现在她应该是在前往第三家的路上。”
原拓气不太顺,凉凉地说:“你两单同时接,拿着我们的定金干私活。挺会过啊。”
枪子:“……”
他差点被肘子上的最后一口肉噎死, 连忙将大骨头放下, 擦了擦手道:“原总, 做男人大气一点, 虽然没结项, 但是我绝对把童少交代的事情认认真真查了, 出结果之后才顺手接了这么一单嘛。”
原拓挑眉:“所以结果是?”
枪子道:“这两年查的严, 我没办法去直接插手别人的现金流动情况,不过我在一家成立仅有半年的公司名下, 发现了郑安秋的名字。而且他已经先后投入了三笔金额,最后一笔就是在前天。”
他将一个文件袋拿给童隽,刚要递过去,忽然看见上面留了一个沾油的手印, 嘿嘿干笑两声,收回来用袖子擦了擦。
原拓很淡定地把文件接过来,外面纸袋撕了扔进垃圾桶,文件递给童隽,然后他又变魔术一样拿出一个新的文件袋,放在旁边, 一看就是跟邋遢男人打交道的老手。
童隽看着文件,发现郑安秋这三笔投资的金额加起来已经超过了九千万,对于他的收入来说, 这个数目实在已经非常惊人了,里面绝对有邵玉琳给的钱。
邵玉琳虽然片酬很高,但不会投资经营,她早期刚刚出道的时候,受整体经济水平和通货膨胀影响,挣一两万就已经算是很多钱了。
近些年片酬水涨船高,邵玉琳能接的剧本和广告却已经越来越少,加上她本人也不太节俭,因此童隽粗略估计,要是真拿出来这么多钱给了郑安秋,邵玉琳手里剩不下多少。
之前一番提醒,邵玉琳最终还是什么都听不下去,或者说,她压根就不把童隽当回事,对他的心情也好,对他的话也好,从来都不会在意。
童隽简直连生气都懒的跟她生了,再加上这次的颁奖典礼一事,他只是觉得失望和心累。
原拓揽了下他的肩膀,说道:“你也尽力了,她就是这种性格,也是没办法的事。”
枪子道:“要是你们实在想挑拨邵玉琳和郑安秋之间的关系,我这里也有出租小三的业务嘛,水准特高,挑拨一对离一对,要不要体验一下?”
他热情洋溢地宣传完自己的生意,见童隽和原拓都表情古怪没接茬,便又拿了一块大肘子啃:“没关系,慢慢考虑,我对客户一向很有耐心。”
童隽道:“现在都是这样操作的吗?那比如我就是个小三,看上了别人的老公,想拆散他的家庭,可以不可以从你这里雇个男的,让他误会他老婆?”
枪子瞄了原拓一眼。
原拓:“他说比如!”
枪子瞪大眼睛:“这说的什么话,我是有底线的,想摆脱纠缠那种可以,想害人不成。这是我们业内的行规。”
童隽道:“噢,那不好意思,是我误会了。”
枪子的话激起了他心中一直隐隐存在的怀疑,当初因为原笑娟“出轨”,裴洋才最终同意跟她离婚,受益最大的人是李欣丽。
他们不知道那个让裴洋这样认定的人是谁,但最起码郑安秋确实在那段时期以一个不明了的身份出现在原笑娟身边过。
所以童隽一直怀疑郑安秋跟李欣丽有什么联系。
再加上现在郑安秋的举动也很奇怪——他跟邵玉琳认识这么多年,也没想着要吃软饭占便宜,为什么突然就需要把老婆的钱也凑过来,给一家新开的公司投资这么大的数额了?
如果是想挣钱的话,看这家公司的运营情况,那些钱还不如用来买基金升值或者如童隽所说的开店。
这让他不由地想起来前一阵子李欣丽的那份合同,她也是在跟裴洋要钱投资。
童隽心念一动,摸出钱包,从内层找出了小刺猬偷来的那一页皱巴巴的合同。
刺猬只是随便撕了一页,上面没有什么关键信息,所以童隽也就一直叠起来放着,这时候正好拿来给了枪子。
童隽道:“小三业务就不用了,麻烦你再帮我查查这张合同,另外还有李欣丽的资金流动情况。”
枪子反正是有钱赚都可以,把纸接过来:“得嘞。”
事情谈妥,枪子还要在那里继续吃上一会,于是童隽和原拓就先离开了。
小刺猬被原拓砸了脑壳,气哼哼的,趴在童隽的帽子里缩成球。
时间不早,私房菜馆也快要下班,有个服务员在门口拖地。
童隽心里有事,出门的时候漫不经心的,一脚踩在水上,险些摔个跟头。
原拓连忙扶住他,拖地的老阿姨吓得连忙道歉,童隽冲她摆手:“没事,您别着急,是我没看清楚。”
他面不改色地出了私房菜馆所在的四合院,这才忍不住瘸了两步,吸气道:“嘶,脚腕有点疼。”
原拓问:“是不是崴脚了?”
他蹲下/身去捏了捏童隽的脚腕,又说:“你也别想太多了,左右事情都这样了,也没办法挽回,你妈妈既然不听你的话,就先也不必跟她说,我倒是觉得你自己要注意跟郑安秋保持距离。”
毕竟他要是真的缺钱,童隽才是一块大肥肉啊。
童隽道:“我知道,我以后不会再去他们家了。直到这件事情查清楚为止……好了,不用捏了,回去拿热水泡泡就好。”
因为有两门选修已经结课了,连着三天都没事,两人干脆商量着直接开车回s市休息。
刚上车,童隽的手机就响了,她拿起来一看是魏博打过来的,问他们晚上还回不回宿舍。
童隽道:“我们不回去啦,你和瓶子把门插好了早点睡吧。”
“哦。”魏博欲言又止,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道,“好的。”
他将电话挂断,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显示的正是超话里那篇叫做《强势占有》的同人文,旁边标注的“禁忌爱情致郁 ooc”。
上篇魏博刚刚看完,作者的手速很快,现在已经把(中)都放出来了。
上半段讲的是原拓在颁奖典礼现场带着童隽冲出记者包围圈那一段。
作者描写了两个人并排坐在镜头下面,即害怕被别人看出他们见不得光的爱情,又忍不住想要互相亲近的忐忑心情。
这一节的更新则在写两人从颁奖典礼上出来之后的事。
“……原拓和童隽面对面地站着,沉默不语。刚才的聚光灯和摄像头让他们再一次意识到了这样交往下去的危险性,可是两人都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
终于,童隽说:‘要不,一起去吃个饭吧,咱们聊聊。’
原拓答应了。
两人去吃日式料理,面对面地坐在榻榻米上,面前虽然有一桌子的美食,却没人有心情享用。
终于,童隽说:‘原拓,咱们结束这段关系吧,我家里要给我订婚了。’
原拓没说话,点了根烟,狠狠抽了一口,然后就那样枯坐着,看着烟头在指间变短,好像他们被一点点腐蚀过的过往时光。
他嗓音沙哑:‘你要放弃我?’
童隽讽刺地笑了笑:‘是我要放弃你吗?你又敢向别人承认你喜欢的是一个男人吗?原拓,现实点,你不敢,我也不敢,因为我们压根就是彼此的耻辱,见不得光的存在。’”
他从原拓手里将烟抽出来,用力吸了一口,然后在烟灰缸里按灭,站起身来。
‘走了,不见。’童隽说。
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原拓骤然失控,一把拽住童隽,将他强行拖到自己身边,用力吻住。
‘那现在呢?你也会感到厌恶吗?’他绝望且愤怒,撕扯着对方的衣服,粗暴地把人按到榻榻米上,一字一顿,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既然觉得我是耻辱,那要做就做到底吧!’
他粗暴地将自己的爱人按倒,不顾他的挣扎,一次次将对方贯穿占有,在这个过程中,原拓的眼睛一直牢牢地盯着童隽的脸,捕捉他痛苦隐忍的神情。
他不敢闭上眼睛,因为这样满眶的眼泪就要流下来。
割舍不掉,前行不得,两人行至绝境,除了这样做,他已经没有办法了。
一切结束之后,原拓把虚弱的童隽扶起来,抱在怀里,温柔地为他穿上衣服。
‘我带你回家。’他低声道,‘我绝对不会允许你离开我,也不可能让别人拥有你。’”
……
作者写的很有吸引力,魏博不知不觉,就把《强势占有》的上中两部分都给看完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一个真正的直男怎么就莫名其妙地看起了自己两名舍友搞基的同人文,还看的挺真情实感——这明明是假的呀!
魏博每天的乐趣就是在贴吧的hot楼里悄悄窥屏。
看见别人拿着那点不起眼的糖就能兴奋够呛,还猜来猜去的,他就会有种“你们都没我知道的多”的简单快乐。
直到今天,在一个层主的安利之下,魏博终于进化了,顺着帖子,摸进了天地更加广阔的“同心圆”超话,看见了这篇同人文。
但凡见到周围熟人的名字,总是有点好奇心的,魏博本来就是想瞧一眼。
但偏偏这个作者写的原拓和童隽性格跟真人似像非像,情节设定也是半现实半虚构,弄的人特别恍惚,简直就跟看真事一样。
他不知不觉就入了进去。
聂山平回宿舍的时候,就看见魏博坐在桌前,一边刷手机,一边用袖子擦眼泪。
他吓了一跳:“出什么事了?”
魏博哽咽道:“没事,别管我,看小说呢。”
聂山平被他抽抽搭搭的样子恶寒了一下,嘟囔了一句“你好娘炮”,就上床抱自己的hellokitty去了。
魏博擦了把眼泪:“你不娘炮,喜欢hellokitty的都是猛男,呵。”
魏博一个吃瓜的直男都能看成这样,更不用提其他真情实感的cp粉了,这篇文放出来,顿时虐倒一片。
“啊啊啊原拓难道要使出霸道总裁的终极‘小黑屋’必杀技了吗?为什么卡在这里,大大求你把下更完吧!”
“哭死我了,大大写的实在是太真实了,连图片和事件的细节都可以对上,我甚至觉得真实的他们可能就是这样!”
“虽然现在对于同性婚姻的接受度已经很大了,但是以他们两个的家世背景和身份,要是真在一起也确实很难公开吧。原来我还说原拓和童隽要是官宣了我原地炸成烟花,现在看来这辈子也不要指望了。”
“呜呜呜呜呜他们要是真的也太难了,可是我又觉得他们不在一起太可惜了,大大,在文里给个好结局吧!不要让原拓对我们童少爷太狠了!”
“喂你们也太能脑补了吧?不要这么真情实感的好不好!这都是假的,是小说!人家好哥俩感情好着呢!还避嫌不敢说话?他们明明是一起上车离开会场的啊喂!”
一边是真情实感,一边是理智冷酷,双方正争论的热闹时,超话里忽然又有人发了几张截图,只配了四个字“细思恐极”。
点开一看,发现是几个营销号发的微博。
上面说颁奖典礼结束之后,原拓和童隽这对好友一起走出会场,原拓亲自开车带着童隽离开,发现记者跟拍之后,车子绕了几个圈子将他们甩开。
又过了将近三个小时之后,一位记者再次无意中拍到两人从一个四合院中出来,不知为什么,童隽的腿脚显得有些不灵便,被原拓扶着一起上车。
营销号的微博上还有搭配的照片和动图,应该不是伪造。因为原拓和童隽都不是流量明星,这样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新闻太过寻常,没什么需要编造的道理,引起的讨论度也不高。
不过对于刚刚看完同人文的人来说,这样的巧合就有点惊悚了。
不让司机开车自己开车……兜圈甩开记者……进了神秘的四合院……最后出来的时候童隽好像还有点瘸了!
所有的细节基本上都对上了啊!三个小时,可以发生很多事情了!
“有人说小四合院里面有家私房菜馆,可如果只是普通吃法的话,为什么会把腿吃瘸啊喂!”
“原拓,你到底干了什么……”
“大大简直绝了,我头一次没磕到糖并感到了一丝丝的恐怖。”
“天呐,童隽不会真的被关小黑屋酱酱酿酿去了吧!!!”
在往原拓家开去的车上,童隽忽然打了个喷嚏。
原拓关切道:“感冒了?”
童隽道:“没有,就是突然鼻子有点痒痒。”
他开玩笑地朝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说不定后面有记者认出你的车,所以一直跟着,人家说呦,看看原总裁亲自开车,旁边坐的是什么人啊?快让我挖掘点桃色新闻。”
原拓笑了笑没说话,等到停车等红灯的时候,他才凑过去大大方方地亲了亲童隽,说道:“那就拍吧,本来我也不是单身。”
童隽也笑了,两人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干脆也不去理会是不是真的有记者跟在后面了,爱拍不拍。
而另一头,已经熄了灯的宿舍里,魏博正在为“见不得光的艰难爱情”默默抽泣着。
童隽这一晚没打算回家,绿灯亮起之后,原拓径直开车拐向了另外一个岔路口,两人去了他从小住的那处老房子。
谁都没有注意,旁边昏暗的路灯下,还停着一辆小轿车,哪怕是红灯已经过去了,依旧久久没动。
直到后面也来车了,不耐烦地按了下喇叭,那辆小轿车的司机才提醒身边副驾驶上的人:“老板?”
童海生茫然地转过头来看他,仿佛听不懂司机在说些什么。
刚才等红灯的时候,他无意中一偏头,竟然看见旁边那辆车上坐着的人很像童隽和原拓,童海生便让司机停了车,正打算看个仔细好打招呼,接着便见到原拓凑上前去,亲了童隽一下。
他当时就震住了,一时半会竟然不知道应该做出怎样的反应,更加忘了告诉司机开车。
直到司机又提醒了他一遍,童海生这才如梦初醒,说道:“嗯,开车吧。”
车子缓缓向前行驶,童海生掏出手机,想给童隽打个电话,确认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但当看到时间已经很晚了,他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拨号。
——刚才的应该是幻觉吧,这也太离谱了。
儿子和原拓这时候应该都在学校才对,根本就没说过要回家,而且他们两个人不是好朋友吗?会有那样的举动……不可能。
童海生试图列举一切的不可能性来说服自己,心里一遍遍回放着刚才那一幕,却又直犯嘀咕。
他决定还是明天一早再问问童隽是不是真的回了s市。
童海生到家的时候,童磊正打了个呵欠,打算上楼休息,见他进门便打了个招乎:“爸,你回来了。”
他满脸都写着“困”字,说完之后要走,见童海生一脸欲言又止,又停下来,奇道:“爸,怎么了?有事吗?”
童海生满肚子的心事,但犹豫了一下,看看童磊那张无知的脸,他还是没说出来。
童海生烦心道:“没事,看你胖的,最近少吃点,睡去吧。”
说完之后,他就自己回书房闹心去了,留下童磊莫名其妙,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捏了捏自己的肚子。
搞什么,他分明是标准身材好不好!这话都说的出来,是不是亲爹!
原拓和童隽进了家门,还是那间住了十多年的老房子,但这回再来,童隽发现整个房间的布置已经焕然一新。
墙壁重新粉刷过了,贴着米黄色的墙纸,天花板上的灯泡换成了圆筒状的吊灯,窗明几净,拉开半幅的浅蓝色窗帘在夜风中微微拂动。
最让童隽注意到的是,原拓母亲房间那扇常年紧闭的房门打开了,露出里面木制的地板和收拾整洁的床铺。
童隽有点惊讶地看了原拓一眼,原拓回身关上门走过来,从背后抱住他,推着他往门口走了几步。
“这是咱们家,你可以随便参观。”
童隽往里面扫了一眼,看到布置的很温馨,上次他们收拾出来那几张原笑娟的老照片,也都放进了镜框里,大大方方摆在床头。
比起之前的阴沉晦暗,现在这才像个家的样子。
他问道:“放下了?”
“也不算。”原拓道,“但生活要继续,我还有很多对未来的打算。”
就不守着过去了。
童隽微笑道:“那很好,我喜欢这样的装修风格。”
原拓道:“那咱们家以后也这样装。”
童隽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原拓要进浴室洗澡的时候,他又把那束花拿出来,找了个花瓶,放在了客厅里的茶几上。
原拓看了一眼:“估计养不了几天,你要是喜欢,我下次再摘给你。”
童隽道:“不用,这一次就够了。没想到我们原总这么有情调,居然还知道送奖励给我,需要纪念一下。”
原拓进了浴室,声音伴随着水声传出来:“我小的时候,班里考前三名都会发奖状,别的同学拿了奖状欢天喜地,因为父母会奖励零花钱或者零食,可是我就指望不上这些了。当时挺羡慕的。”
他说着羡慕,语气却显得很愉快:“所以我想,可能这样做能让你开心。”
童隽道:“早说嘛,以后我奖励你,原先生在外面做成生意了,挣大钱了,受到表扬了,都可以回家讨赏。”
原拓笑道:“那敢情好。我今天就谈成一笔生意,赏什么?”
童隽道:“我的奖杯送你了,怎么也是金的呢,一会出来看看我摆的好看不。”
他把奖杯放在了原拓的书架上,刚摆好,就看见小刺猬也跑出来,扒着书架在旁边围观。
童隽摸了摸它,将小刺猬抱起来,亲了下它的小鼻子。
他小声把对原拓说起来显得有点矫情的话讲给它听:“以前的日子真是辛苦你了啊,以后我会对你好的。”
小刺猬眯着眼睛,舒服地趴在童隽手上,表示以前怎样没关系,现在天天摸我就行。
浴室里的原拓眉头一皱。
这种熟悉的感觉……勾出他刚刚在餐厅里就燃起来的那把火。
原拓无奈,低头看了看自己,认为实在不能再忍了,如果再使用凉水澡大法的话,总有一天会落下毛病。
在此之前,还需要防止讨厌的刺猬出来捣乱。
原拓一手插着腰,揉了揉眉心,道:“隽隽,你进来下。”
童隽放下刺猬:“怎么了?”
原拓清了清有些发干的嗓子:“……没拿毛巾,快来。”
童隽起身拿了毛巾给原拓送过去,小刺猬跑到地上,在他后面颠颠跟着。
童隽敲了下浴室门,手从门缝中递进去:“给你,我不进去了啊,要不然衣服该湿了。”
毛巾没有被接过去,原拓的手攥住了他的手腕,将童隽拉进浴室,热气和沐浴露的香味短暂地溢出来,随即门擦着小刺猬的鼻尖砰一声关上了。
童隽直接被一身水汽的原拓双手扣住了腰。
他不得不稍微后仰才能看清对方的表情。
原拓的头发最近稍微长了一些,这会被水打湿之后柔顺地垂下来,面容俊美又年轻,有种不同于他在面对外人时的柔软。
他的目光非常专注,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渴求。
“湿了就别穿了,一会换一身。”
原拓着魔般地看着他,哑声道:“可以么?”
浴室里氤氲着水雾,原拓轻轻吻下来。
衣服湿乎乎地贴在身上,两人紧挨在一起。
童隽感到自己在被什么东西抵着,怔了下才反应过来目前的状况。
那晚几乎缠绵至死记忆轰然涌上。
77、第 77 章
原拓想起童隽之前崴了脚, 于是蹲下去,摸了摸他的脚踝,觉得似乎没有肿。
他问道:“还疼吗?”
只是当时稍稍崴了一下而已, 回来的路上就不疼了,童隽道:“已经没事了。”
原拓抬起他的脚腕亲了一下,用手揉了揉, 这才直起身, 将童隽抵在身后的台子上。
说不上紧张还是什么其他的情绪, 童隽的心脏跳得很疾。
他清清嗓子, 掩饰紧张, 低声道:“你怎么这么突然。”
原拓也觉得自己太着急了, 但实际上他已经从饭店忍到现在, 自己都佩服自己的好耐性。
原拓干咳道:“……不突然,我……”
他好几次都想解释刺猬的事, 但实在难以开口。
关键是从他俩还没在一块的时候童隽就开始撸刺猬,这么久过去了,突然告诉他自己也会有感应?
这……太尴尬了。以后叫童隽怎么直视那只刺猬。
原拓动了动嘴唇,觉得自己被当成了色鬼, 但有口难言,干脆也不解释了,完美地履行了一个色鬼接下来应该做的事。
凭着那点少的可怜的经验,童隽依旧不能完全适应爱人的节奏与力道。
他控制不住的头皮发麻,虽然被原拓的手钳在腰间撑着,依然抖的站不住。
勉强撑了一会, 童隽不得不把双手拄在了盥洗台上,脚尖忍不住绷紧踮起来又放下,手背上起了青筋。
原拓安抚地亲吻他的肩头后背, 因为过于激动和满足,他的手臂也在微微颤抖着,总算得偿所愿。
小刺猬在浴室外面绕了两圈,开始听见里面的水声停了,还奇怪童隽为什么不出来。
它还想继续要摸摸,争取把狗男人憋死在浴室里。
然而很快就有一种奇怪的撞击和呜咽声传出来,小刺猬脚步停住,全身一震,忽然一个翻身,仰面朝天躺在了地上,瘫成刺猬饼。
为什么每次都……它气死啦啊啊啊啊啊啊啊!
跟刺猬最同病相怜的人,应该是无意中撞破了儿子秘密的童海生。
他回到家后,大半个晚上没睡着,脑子里翻来覆去想着童隽和原拓的事。
虽然极力想证明那不是真的,但童海生自己心里其实也明白,亲生儿子他总不会认错。
而且这时候再回过头来,想想童隽和原拓之间的那些举动,确实是过于亲密了一些。
他一开始是觉得荒谬,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这两个孩子居然会发展出这样的感情,同时还觉得拳头发痒,有种想去把原拓那个臭小子捶一顿的冲动——毕竟童隽他是怎么样都舍不得责怪的。
但打完了又能怎么办呢?明确的告诉他们不可以这样吗?
童海生想到当时童隽脸上的笑,又陷入了迷茫。
他也经历过年少冲动的感情,更明白一个人在那时的心情,别人的话是听不进去的,不然他也不可能跟邵玉琳结婚。
所以现在这样的方式,真的能让童隽过的开心吗?
第二天一早,他好不容易熬到觉得儿子应该醒了,就给童隽打了电话。
昨晚从浴室出来,两人又去了床上,折腾到半夜一点多。
不知道原拓到底是什么毛病,每回明明是他非常亢奋,偏偏又要小心翼翼,好像觉得童隽是脆纸糊的一样,一碰就碎。
这种顾忌导致他的动作又缓又慢,反倒延长了这个过程,使得那种胀痛和酸麻更加难以忍受。
钝刀子捅人一样,折磨的要命。
原书剧情已经基本得到了颠覆,成功地改变了他的咸鱼属性之后,系统最近好像有其他事要忙,童隽到现在也不知道原拓半吊子的“经验”中,教育片起了很大的功劳。
他只是在精神上和身体上都非常疲惫,几乎连眼皮都抬不起来,电话铃响了很久才听见,迷迷糊糊地捞起来一看,发现是童海生。
“爸。”童隽清了清嗓子,掩饰住声音中的沙哑,“怎么了?”
童海生尽量语气自然,笑着问道:“隽隽,起来了吗?我想问问你,这周末回不回家呀?爸爸给你做好吃的。”
童隽也没多想:“噢,我昨天晚上已经回来了,因为时间太晚,就在原拓家里住的。爸,你别忙活了,我最近拿奖又赚钱,中午我请你和哥出去吃大餐。”
童海生这么一听,心里仅剩的那点侥幸情绪也沉了下去,时间和人都对的上,他绝对不可能是看错了。
因为已经有了昨天那大半个晚上的缓冲,在这种情况下,童海生都已经淡定了,顿了顿,他居然也可以若无其事地笑着说:“好,那爸爸中午就等着你了。”
童隽挂了电话,若有所思,原拓正好听他醒来就进了卧室,问道:“谁啊?”
“我爸。”童隽沉吟道,“我怎么觉得这个事不太对劲?”
他的发丝凌乱地垂在额前,衣领敞着,露出里面精致的锁骨,因为衣服薄,愈发显得人瘦。
锁骨上有两处浅浅的红痕,让人不由想到昨夜的旖旎。
原拓抿了下唇,伸手过去帮童隽将扣子系上,温柔地顺了下他的头发。
他问:“哪里不对?”
童隽说:“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觉得我爸有点怪怪的……”
他猛地拍了原拓一下:“哎,你说他不会是知道咱们两个的事了吧?”
以原拓的性格,这要是换了任何一个人,他肯定都会满不在乎地说句“无所谓,知道了又能怎样”,唯独童隽的家人,那自然是不一样的。
毕竟童海生和童磊,地位可不会像裴老那么卑微,可以让他完全不care。
但毕竟早晚都是要让他们知道的,原拓考虑了一下,决定道:“那要不然我准备一下,今天晚上上门拜访?”
拓哥实在是个猛人,童隽哭笑不得:“别了吧,我还想慢慢告诉他们呢,我爸和我哥的性格……不给一个缓冲的机会,我怕他们揍你。”
他想了想:“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我试探一下,再说。”
原拓道:“也成,都听你的。”
童隽吁了口气,把手机扔到一边,重新躺在了床上:“行吧,就这样。那我再睡个回笼觉,累死我了。”
他这么一个懒鬼,跟精力过于旺盛的原拓在一起之后,运动量简直直线上升。
这样下去连健身房都用不着去了,腹肌、臂力、腰力、柔韧性,全方位都能得到锻炼。
原拓道:“我熬了粥,你起来喝点再睡。”
他弯腰把童隽的拖鞋拎到床前——昨天从浴室出来,童隽是原拓扔到床上的,鞋都飞了。
童隽翻个身用被子蒙住头:“不了,你去吃吧。”
原拓把他的被子扒开:“别胡闹,你昨天晚上就没吃多少,会胃疼的。这样,你也不用下床,我把碗端过来喂你几口,你负责张嘴闭嘴就行,累不着。”
童隽道:“胡说,我还得嚼呢。”
原拓愣了一下,献殷勤道:“这个我也能帮。”
说完之后,童隽也忍不住笑了,原拓这才凑过去亲亲他:“我错了,下次注意让你早点睡。现在可以吃点东西了吗?”
早点开始,就可以早点睡了。
童隽终于还是被他给哄起来洗漱,草草吃了几口粥之后就又躺下了。
原拓难得回来一趟,童隽睡觉之后他就去了公司,童隽一觉睡到快中午,这才神清气爽地从床上爬起来。
床头柜上放了个淘宝上卖的那种圆形迷你狗窝,小刺猬蜷在里面,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见到童隽醒了,它才慢吞吞地爬出来,跑到童隽被子边,仰头看着他。
昨天晚上原拓把人家关到了浴室外面,童隽本来做好了刺猬再大闹一场的准备,没想到这回它看起来乖顺很多。
童隽问道:“你不生气了?”
小刺猬听了这话,立刻就地躺下来,打了几个滚,然后竖起刺,朝着原拓的枕头上扎了两下,表示绝不妥协。
气还是有的,就是很心累,走形式闹一下就得了。
童隽觉得刺猬迟钝了很多,把它拎起来,闻到一股淡淡的酒味。
他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结果在刺猬的窝里翻了翻,竟然真的找到了一个雪花啤酒的空罐。
“你居然还会喝酒?”童隽惊讶道,“可以啊刺猬兄弟。”
小刺猬沧桑地用爪子在啤酒罐上挠了一下,不然它能怎么样呢?清醒地看着自己被绿吗?
它太天真了,它以为摸肚肚可以两个人轮着来,这个也可以,但原拓不是人,一次试试的机会都不留给它。
它虽然小,但它很硬不是吗?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唉。
童隽将颓废的刺猬放回到它的窝里,起身把自己从纵欲过度的肾虚公子收拾出一副人模狗样来,去请父亲和哥哥吃大餐。
童隽挑了家自己比较熟的饭店,到了之后就直接把菜点了,将近十二点的时候,刚下班的童海生和童磊才一起赶到。
童海生问童隽:“怎么昨天都那么晚了还赶着回来?黑天里开车上高速,多不安全。”
童隽道:“本来这周就是想回家的,正好原拓也回来有事,我就蹭他的车了。”
哪有这样的,蹭他个车还要揩油?臭小子。
童海生忍了忍,说:“下次想回来爸爸去接你。”
童海生欲言又止,童隽试试探探,他们三个人当中,唯一抱着对美食虔诚态度而来的人只有童磊。
他开了一上午会,这时对着面前的一桌子菜搓了搓手就开动,根本没注意到父亲和弟弟的异常。
这时听到两人说话,他这才插了一句嘴,道:“那你是从原拓家里出来的?”
童隽道:“嗯,是啊。”
童海生虽然明明知道了,但听见儿子承认,老父亲还是觉得心塞塞。
童磊没心没肺地道:“那把人家自己撇下是不是不合适啊?叫他来一起吃嘛。工厂着火那会原拓还救过你,也不是外人。”
童海生用筷子敲了一下童磊的手,他刚刚捞起来的一块排骨重新掉回到了盘子当中。
童海生没好气地说:“都说了你胖了,让你少吃点!”
童磊:“……”
他终于冤枉地叫起来:“爸你怎么回事?我哪胖了,我最近还瘦了三斤!”
童隽也大致确定了,童海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方法,应该是确实知道了他和原拓之间的事,目前正在冷静和接受期。
他便等着父亲自己缓一阵再来沟通,童海生拐着弯地问什么,童隽就说什么,也没有特意回避原拓的名字。
等到这顿饭吃饭,童海生忍不住叹了口气,他发现自己是在没法变成一个劝人分手的坏爸爸,看着儿子开开心心的样子,一些打击他的话童海生也说不出口。
就像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如果你现在问他是否后悔跟邵玉琳在一起,他也不能说个是字。
毕竟在那段失败的婚姻当中,他有了两个最爱的孩子,寄托了曾经满腔的少年深情,也留下了最青涩但最纯粹的一段快乐时光。
唉,可是又说回父母的角度,原拓毕竟是个男的啊,从小家庭情况特殊,脾气也不怎么好,万一他欺负童隽怎么办?
童海生想着明明是两家的事情,不应该让自己一个人闹心,于是在几天后的宴会上见到裴老时,他假作无意地跟他谈起了子女的教育问题,并将话题成功引到了原拓身上。
裴老这么大岁数了,童海生觉得他如果知道了自己的孙子喜欢男人,肯定会比自己受到的刺激还大,不好这样刺激老人。
于是斟酌再三,他决定有意无意地进行一些暗示。
他状似无意地说道:“……我一向是主张孩子们成年之后早一点谈恋爱的,相互之间有几年的相处和了解,如果最后真的能结婚,性格不合的几率也小。现在我就经常鼓励我们隽隽找女朋友,早点带回家给我看看。”
他又问裴老:“我记得原总比隽隽还要大上一岁吧,现在有没有对象了啊?”
之前原拓也跟裴老说过,童家还不知道他跟童隽已经在一起了的这件事,裴老听见童海生这么说,以为他还被蒙在鼓里,只觉得很是心虚。
一方面是觉得对不住人家,另一方面,他十分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如果童家那边真的给童隽安排相亲对象,原拓那个臭脾气,一定会闹的天翻地覆,而自己根本管不了。
裴老想想可能出现的场景就觉得头疼,他斟酌片刻,也觉得应该试探一下童海生的态度。
裴老道:“这个我倒是不急,还是随孩子喜欢吧。现在社会开放,感情上也没有那么多限制,他看上谁就自己去追,我也不好干涉。”
童海生心道这老头子怎么现在变得这么随和了,在他的印象中裴老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
他笑着说:“裴老现在这么说,回头他要是找个您不满意的回来,恐怕还是要烦心的。”
“也是。”
裴老叹了口气,然后尽量拿出自己的全部慈祥来,笑着说道:“要说我最喜欢的,还是童隽这孩子。聪明,长得好,性格也好,也不知道童总是怎么教育的。”
“小拓天天跟他在一块玩,脾气也都变好了,要是他能找个这样的对象,我真是死了也瞑目。”
童海生:“……”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裴老说的是好话,这样夸奖童隽他也爱听,甚至让童海生油然生出一种“倒也是,我儿子这么好,原拓会喜欢他也很正常”的念头。
可是反过来想想,还是不对劲啊。裴老这种观念,怪不得原拓会跑偏了。
——你们家从上到下的教育都有问题,老的小的都在惦记着我儿子!
童海生一口气不上不下的,又不好跟一个不知情的老人计较,只好道:“过奖了。”
裴老故作豁达,呵呵笑着,说出自己都觉得很废的屁话:“我看你啊,也别太操心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的日子是他们自己的,过得舒心才最重要。”
两人聊到这里,有人过来敬酒,谈话就此被打断,童海生沉思着,心里的念头还是发生了动摇。
裴老的态度让他开始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大惊小怪了。
或许现在的社会就是这么开放,连一个老头的思想都比他前卫?
回去之后想了一路,童海生也只能叹气。
仔细想想也确实是,能有什么办法呢?打骂童隽他舍不得,打骂原拓不合适,挑拨离间棒打鸳鸯这样的事他也干不出来,纠结根本没有意义。
让那两个孩子再处上一阵吧,两个人需要面对的问题,在相处的过程中也会显现出来,或许不用他说,童隽自己就会去想明白他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等到寒假回来,时间多了,再跟他好好地谈一谈。
童海生凑巧地跟童隽想到了一块去,父子双方保持着这一默契,相安无事。
而很快的,钉子那边的调查消息也传了过来,而且有了非常重大的发现。
——他查到,郑安秋投资的公司名,跟李欣丽那份合同上写的竟然是同一个名字。
“也就是说,李欣丽跟裴洋要钱,压根就不是所谓的‘为了她哥哥’,而根本就是要给郑安秋这个公司注资?”
这件事越来越离奇,童隽都忍不住要脑洞大开了,猜测道:“郑安秋不会是在贩/毒吧?我只能想到这一件事,能够短时间内牟取暴利,让他们这么疯狂。”
枪子说道:“童少你这可就想差了,因为我已经调查过,这家公司非但没有什么暴利,而且说不定会赔钱,他们每天购买材料,制造一些非常廉价的仿造品售出,经常压货。”
原拓就是做生意的,对这样的情况最敏感,一听便道:“洗钱。”
把别人的投资都赔出去,损失大家一起负担,落下的钱就进了他的口袋,偏偏这样的情况证据很难调查,一切只能靠猜测。
枪子道:“我觉得也像,要不然哪有这么做生意的。”
童隽脸色凝重,说道:“你能不能找几个人盯着郑安秋?盯紧一点,他这么大规模地捞钱,不是长久之计,我怕他想弄一笔钱就跑。”
枪子说:“可以,我之前一直是自己盯着他,我再找点人。”
等到他走了之后,童隽和原拓相对无言。
虽然关系都不怎么样,但想到他们两个一个亲妈,一个继母,结果被同一个男人给骗了钱,实在让人感觉微妙。
邵玉琳也就罢了,李欣丽为什么会给郑安秋钱,其中的缘由也让人很是费解。
原拓问童隽:“你说郑安秋到底有什么本事,能把这么多人都骗的团团转?”
童隽想了想道:“他的外表很出众,你能看见就不用说了,关键是郑安秋这个人非常会揣摩别人的心理,跟他谈话,永远都能最精准地找到你最爱听的那一句来说。总之,他只要想让一个人对自己产生好感,就没有不成功的。”
原拓一开始本来是抱着想知道一个真相的心思,认真地听,但听童隽说了一会,他就忍不住要吃醋了:“我从来没听你这样夸过别人。”
童隽摸了摸下巴:“真的吗?不至于吧。”
原拓道:“最起码没这么夸过我。”
童隽从善如流,夸奖他:“我对象也特别厉害,犀利生猛,说话的时候永远都能找到别人最不爱听的那一句来说。”
原拓听他说第一句的时候还期待满满,等着挨夸,到后面直接气笑了。
他伸手去捏童隽的脸:“真没良心,我那是对别人,在你面前我说哪个字不是要绞尽脑汁讨你喜欢的?”
童隽笑着躲,反倒被原拓按在床上,俯身亲他,呼出的气息弄得他脖子上又麻又痒。
童隽拿起枕头隔在两人中间,笑道:“别闹了,说正经的,现在在谈很严肃的问题。”
原拓搂着他道:“你想说要不要告诉你妈妈郑安秋的事?”
童隽道:“是啊,真让人犯愁。你说不跟她说好像不合适,跟她说了,又怕咱们还没有拿到郑安秋那边的证据就打草惊蛇。”
毕竟邵玉琳的性格,实在是不怎么藏得住事,而且童隽心里有了隔阂,也不太想再跟她联系。
原拓对童隽这个妈更是没有半点好感,揽着他不动声色地劝道:“反正我是不太赞成。咱们主要应该想一想,这件事她知道或者不知道会改变什么。”
“要是能调查出郑安秋这样做的目的,说不定钱还能回来,但要是钱反正已经弄不回来了,你跟她说这些除了添堵之外,也没什么用。”
童隽琢磨一下,叹口气承认道:“好吧,你说得对,那我不惦记这事了。”
78、第 78 章
童隽又说:“至于李欣丽, 会给郑安秋钱,我想了想也只有两种可能性。要么就是他们之间有感情,要么就是郑安秋手里有李欣丽的把柄, 而且很有可能跟伯母有关系。”
原拓道:“那不可能。李欣丽是不会对跟她要钱的人产生感情的,她只喜欢给她钱的人。”
童隽失笑:“这话说得好,谁不喜欢啊?我也喜欢。”
原拓直接摸出钱包就塞给他了:“银行卡密码咱们认识的那天, 支付宝密码你名字拼音加你生日。”
童隽认真地说:“原总我爱你。”
原拓笑着, 忽然冷不防伸手将两人之间的枕头拿开, 托起童隽的下巴亲了他一下。
“老爷子那里还收藏了好多有年头的老物件, 上次我都看到了。”原拓逗他, “你再多爱我一点, 我回家偷来送你爸爸。”
一半是因为他的话, 一半是因为他的动作,童隽忍不住地笑, 往后躲到床内侧去,说道:“我卖身都是现结账,现在就给,免得你抵赖。”
原拓道:“你以为我骗你啊?我爷爷说过几天要在家里办个酒会, 到时候也会有一些好朋友参加,让我带你一起去。到时候你尽可以监督我,想要什么指什么。”
裴老心里的疙瘩也没有那么快消下去,原本也还没有做好接受两人关系的准备,可是之前童海生的话让他有了一些危机感。
毕竟人家童隽的家长已经挺不支持了,要是他们家这边再不主动一点, 到时候童海生稍加阻挠,两个孩子说不定要完。
如果真的完了,以原拓的脾气, 多半要闹,想想那种可能情况他就觉得头大。
人的心理就是这么微妙,如果童家不反对的话,裴老或许还想着要拿捏一把,现在完全打消了这个念头,决定就此改变消极抵抗战略,主动示好。
童隽不知道内幕,愣了愣,觉得挺突然:“这,我去合适吗?之前我要去,你不是你爷爷喜欢学习好的,让我好好学习?”
这是原拓上次搪塞童隽的话。他那时候找借口不让童隽去见裴老,是怕心上人挨欺负,现在情况不同。
裴家主动发出邀请,这个排面可就不一样了,原拓巴不得能早点带童隽回家。
原拓没想到童隽还记得这一茬,愣了愣找到说辞:“但是你不是星辰杯获奖了吗?不管学习还是事业,反正在不断进步就可以了。”
童隽:“……大哥,你这话说的,有那味了。”
裴老爷子实在是个上进的人,系统我好像真的帮你找到亲人了!
想到裴老已经知道了他和原拓之间的关系,童隽去裴家的时候多少还有点紧张,带了中规中矩的礼物,连牛仔裤都没敢穿。
不过让他松了口气的是,这位看上去面色严肃的老爷子竟然意外地和蔼,也没有对他表现出什么特别的审视和优待,只是像对待孙子的好朋友一样,收下礼物道谢,又叮嘱他好好玩。
面带笑容的老爷子估计还不知道,他的小宝库即将第二次遭殃。
这次的酒会就举办在裴家老宅里。
这栋老宅历经三代,几次翻修,一共五层,一楼是会所和游泳池,顶楼是空中花园,中间三层则是家里人住的房间,不过现在只有裴老和他的医生保姆在了。
除了童隽以外,裴家的其他人也都带了一些相熟的朋友过来聚餐,大多数都比较年轻,倒更像是一次集体相亲的宴会。
裴洋一家三口也在场,两人进去的时候,裴洋正好迎面走了过来。
现在他和原拓的交流很少。起初原拓刚刚进入公司,父子两人很是经过了一番较劲,直到几家公司的决策权完全到了原拓手中之后,裴洋愤而离开。
现在两人几乎没机会在任何领域产生交集,父子关系呈冰冻状态。
这回迎面碰上,原拓照例视而不见,裴洋却破天荒地停下脚步,面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开口问道:“听你爷爷说,我房里的东西都被你拿走了?”
原拓道:“嗯。”
童隽的目光在父子两人之间一扫,退后一步,说道:“我去那边跟王少打个招呼。”
说完之后,他就走了,将空间留给裴洋和原拓。
裴洋看童隽走了,这才说:“你真要查当年的事?你想证明是我误会了你妈?”
原拓道:“想多了。我只是想弄明白整件事情的原委,跟你有没有误会没半毛钱的关系。”
他轻蔑地看了裴洋一眼:“你自己出轨在先,好意思误会别人吗?”
他说话毒,裴洋脾气爆,两人每次说不了三句分分钟就能打起来。
但这一回裴洋还有话没说完,深吸口气忍了。
“我后来也回想过这件事,当年也有可能是我在气头上冲动了。她经常跟我吵架,出去之后却对别的男人和颜悦色的,一点都没有当别人太太的样子,我看着心里总是窝火。”
他道:“那男人不过是她合作过的杂志插/图画手,工作上的关系,无缘无故给她画像寄到家里来,不由得我不多想。”
原拓凉凉地道:“谁知道呢,可能你真的没多想。她凭什么对你这种人渣一心一意,你配吗?我要是我妈,我就是喜欢猪,喜欢狗,都不会多看你半眼。”
“你还给我做了亲子鉴定,真是遗憾啊,我怎么就是你亲生的呢?我应该没有这么狼心狗肺吧。会不会跟你哪个私生子的报告弄错了啊?”
裴洋:“……”
原拓的话没当场让他吐出一口血来,都算是裴洋还有那么一点修养在了。他气的脑袋嗡嗡直响,忍不住骂了一句:“混账东西。”
原拓下颏微微扬起,不屑地看着他,脸上尽是冷意,这表情像极了当年原笑娟跟他争执的样子。
裴洋只觉得一股极度的暴怒情绪从心中忽地燃起,抬手就要甩他一巴掌。
原拓抬臂一挡,将他的手架开,冷冷地说:“劝你别冲动,混账东西这四个字,还有这一巴掌,我也很想回敬给你。”
比起裴洋这种富养起来的公子哥,原拓从小就是从市井中摔摔打打长大的,说话毫无顾忌,情面更是半点不留,完全是裴洋从没有见过的那种人。
就算是裴老训斥他都不会如此刻薄难听,反倒成天被儿子骂的一愣一愣,这他妈叫怎么个一回事。
裴洋怒火旺盛,还待再说点什么,却见到童隽又过来了。
他终究是要面子,又把话收了回去,噎的嗓子疼。
“裴叔叔好。”童隽打了个招呼,又问原拓,“你们说完了吗?今天第一次来你家玩,就把我这么一个客人撇着,不够意思啊。”
原拓道:“说完了。走,我给童少敬酒赔罪去。”
“原拓。”
见两人要走,裴洋当着童隽的面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冷冷地说:“这要是放在古代,忤逆不孝可是会遭雷劈的。你把不把我当父亲,血缘关系也在那里摆着,这样没规没距,小心遭报应。”
童隽一般都是秉持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为人非常没有攻击性,但听到裴洋这么说原拓,他还是忍不住了。
童隽慢慢地说:“裴叔叔,我也听说过一句话,叫人在做天在看,原拓从小是怎么长大的,我们都心知肚明。您没有负过父亲的责任,请不要要求他履行儿子的义务。”
裴洋脸上一热,噎了噎才冷声说道:“童少,这不关你的事吧?”
童隽微笑着说:“裴叔叔,原拓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不喜欢听见别人指责他。”
别说裴洋,就是连原拓都惊讶的看着童隽,一时说不出话来。
童隽将手臂搭在他肩上拍了一下,轻快地说道:“走了原总,不是说还要给我敬酒赔礼吗?”
他拉着原拓离开,两人一直走到没人的地方,童隽这才转过头来,只见原拓的脸上满满的都是笑意。
童隽道:“你这个不孝子,很得意啊,怼了老爸还这么高兴,有没有点廉耻心了?”
原拓道:“没有,我就是一个没有廉耻心的人。爸不爸的可以扔掉,关键是有男朋友护着的感觉真好。”
童隽笑起来,原拓的心中甜蜜涌动,这时两人正好绕过一个大柱子后面,他趁机侧过头,亲了亲童隽,五指插/入/对方的黑发,用力揉了一把。
童隽笑着说:“乖,不用怕,以后我都护着你。”
“好。”原拓小声说,“以后我再也不骂人了,遇到危险就找男朋友。”
两人说着有点傻气的废话,明明知道是来参加酒会的,该去席上转悠转悠了,但一时谁也不想动。
这时,李欣丽打着电话,从另一头走过来。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想找个隐蔽的地方好好交谈,结果一抬头,便看见了这一幕。
原拓明明白白亲在了童隽的侧脸上,童隽顺着他的手劲转头,又被原拓将吻落在了唇上。
她的脚步一下子停下来了,本能地揉了揉眼睛。
不是,他们两个,居然,这……
李欣丽做梦都盼着原拓乱搞,但也做梦都想不到,他乱搞的人会是童隽,当时惊的张口结舌,连说话都忘了。
直到电话那头的人有些不满,李欣丽才回过神来,再想看仔细时,原拓和童隽已经从那里离开,一本正经地跟别人寒暄去了。
李欣丽的心激动的砰砰跳,又匆匆地“喂”了一声,说道:“不好意思,刚才我这边碰个熟人。
电话那一头传来轻笑声,对方说道:“没关系,李太太在我这里永远有被耐心等待的特权。这件事也确实需要好好地考虑一下,不是吗?”
这句话让李欣丽从刚刚抓到原拓把柄的兴奋中回过神来,咬了下唇,说道:“我不是不支持你,我一时半会拿不出那么多的钱。”
对方似笑非笑:“裴氏的长儿媳妇连支配这点财产的权力都没有,这话说出去恐怕谁都不信。怎么,裴总对你不好吗?”
李欣丽觉得有点难堪,没说话。
对方道:“啧,他这个人,真是很过分啊。”
这人的语气温柔款款,还带着几分笑意,说话的内容却让人特别不舒服。
尤其是在李欣丽很了解他是个什么人的情况下,再听见他的声音,就总是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这个人,就像是一道不会消散的阴魂,时时刻刻给她带来烦恼,并可以看穿任何她心底最隐秘最阴暗的念头,每当面对他,李欣丽都会产生一种仿佛没穿衣服般的羞耻感。
她终于忍不住说:“郑校长,你不要在这里说风凉话了!”
对方正是郑安秋。
李欣丽压低声音:“当初咱们明明说好的,我给你提供需要的东西,你配合着挑拨原笑娟和裴洋的感情,保证他们两个成功离婚。咱们两个都已经达到了目的,也就没有联系的必要了。”
郑安秋道:“这话说的,可就太绝情了。”
“你明知道我有我的难处。就算你遇到了什么困难,干什么非要捡着我一个人纠缠?”
李欣丽真的是有点急了:“邵玉琳这些年应该能攒下不少钱吧?她是你的妻子,凭你的手段不可能跟她借不到钱。实在不够的话,还可以让她去找童海生借啊,夫妻一场,童海生现在还没结婚,我不信他一点都不念旧情!”
她说到这里也忍不住心酸,觉得自己一个现任,混的还没有人家当前妻的地位高,简直失败透了。
郑安秋不紧不慢地说:“李太太,你不用套我的话。玉琳是我的妻子,我遇到任何的难处,都不会想着从她身上算计,更不用提让她去向前夫求助。我只说你。”
他似乎也耐心耗尽,明确地说道:“我也不多要,五千万,我不相信以你的身份这点都拿不出来。如果不给钱呢,我很愿意给裴总寄一些东西,让他了解了解自己的妻子。”
李欣丽咬着牙道:“你要是敢这么做,我就告诉裴洋是你跟我合作的挑拨他和原笑娟离婚的,他肯定也不会放过你!”
郑安秋笑起来:“好啊,随便说。你敢告诉他,我就说其实咱们两个才是真的有感情,让他再给裴二少做一回亲子鉴定,如何?”
这当然是莫须有的,郑安秋看不上李欣丽,李欣丽更是对他畏若蛇蝎,但以裴洋的人品和郑安秋的口才,他说了,裴洋一定会相信。
这一手可以说是太毒了,李欣丽头皮发麻,如坠冰窟,半晌没有说话。
郑安秋在那一头吹了声口哨,愉快地道句“再见”,挂断了电话。
酒会还在进行着,不远处不时有笑声和交谈声传来,李欣丽却丝毫没有心情融入到这种愉快的气氛中去,她全身无力,坐在沙发上,焦虑地想着这件事。
她不是在敷衍郑安秋,虽然听上去有点可笑,但是五千万,对于她来说,真的很不好往外拿。
自从几次闯祸之后,李欣丽花用的额度受限很大,根本就没有动用大笔资金的能力。
其实很多出身不高的豪门阔太都会面临着这样的问题。
虽然努力嫁进了豪门,却依旧被看不起和防范,依靠着夫家生活,根本没有底气,有时候要个额外零花钱,还要靠着跟丈夫撒娇。
最近裴洋越来越烦她,李欣丽连撒娇的机会都没有。
她坐在沙发上犹豫着,要不要将自己私存下来的小金库拿出来,暂时解决这个难题。
毕竟来到裴家这么多年,她自己也不是没有偷偷攒下来的积蓄,可是郑安秋的胃口恐怕不可能一次就得到满足,如果自己真的被掏空了,儿子怎么办?
现在在原拓的打压下,连裴洋都有很多事说不上话,更不用提裴亚辉了,这样下去他们只会在财务上限制的越来越死,没有半点进项。
老爷子真是太偏心了!
李欣丽眼前闪过自己之前看到的那一幕,做出了一个决定。
她就不信了,裴老要是知道了原拓竟然喜欢男的,还怎么像现在这样器重他!
指不上丈夫,他还有儿子,现在裴老明显已经在栽培孙子辈了,只要裴亚辉能够得到重用,对她而言什么都会好说许多。
酒会结束之后,裴洋没有离开,跟在裴老的身后进了书房:“爸,我有话想跟您说。”
裴老抬起眼皮撩了他一眼:“你想说我把小拓他母亲的遗物给了他的事,还是想说我在公司管理方面放权的事?”
裴洋微顿:“都有。”
他打量着裴老的神色,斟酌说道:“小拓从小不在家里长大,能够接受的教育条件有限,虽然他的能力很出众,但性格实在是太偏激了。我觉得他是不是不适合对长辈的事情知道的那么详细?”
“还有公司的事……您对他器重,我当父亲的心里也高兴,但他还年轻,又有心结,万一被人挑唆了走上歪路,那就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裴老打断了裴洋:“说来说去,你还是觉得我偏心小拓,考虑的不周全,是不是?”
裴洋道:“我没有这个意思。但他的性格确实是让人担心。”
裴老道:“阿洋,你从小我就教过你,对任何人做判断的时候,都不能只看一时的行为。你觉得小拓总是顶撞你,他很偏激,那么你想没想过,如果我从小把你和你的母亲赶出家门,不闻不问,你对我会是怎样的态度?”
裴洋僵住。
裴老淡淡地道:“他那不叫性格偏激,他只是讨厌你。”
裴洋觉得面上十分无光,忍不住道:“爸!”
裴老摆了摆手,道:“我不想和你讲大道理,现在这个家我还做的了主,那么我喜欢用谁,做出怎样的决定,就都容不得别人置喙。而你,阿洋,要是不服被你儿子比下去,就拿出点本事来给我看看,别成天胡闹!”
裴洋沉默不语,裴老道:“你出去吧。”
裴洋知道父亲已经很不耐烦,他应该走了,但不愿意挪动脚步。
他慢慢地说:“爸,我不是那个意思,小拓是我亲生儿子,我也犯不着要跟他过不去,只是每次看见他,我就会想起他妈妈……”
裴洋的话没有说完,外面传来的小心的敲门声。
他不耐烦地皱了下眉,说道:“进来!”
进门的是李欣丽。
李欣丽手里端着托盘,进门道:“爸,阿洋,我给你们煮了点茶过来。”
裴老微微颔首,裴洋道:“你放下吧,在外面等我一会,再过十分钟咱们也回去。”
李欣丽却没出去,说道:“我想跟你和爸说点事情。”
鉴于她整出来的这些幺蛾子,裴洋十分警觉,他简直害怕李欣丽不知道天高地厚地跑过来跟裴老要她那个破投资,立刻道:“有什么可说的,你别打扰吧。有事回家跟我说吧。”
光跟他说有什么用,他又管不了!李欣丽道:“我是要说小拓的事。”
她怕裴洋拦着,一鼓作气地冲着裴老说道:“刚才在酒会上的时候,我看见他跟童家那个孩子在一块,举止很亲密。他们两个是……是那种关系,现在应该正在谈恋爱。”
裴洋愣了愣。
因为就在刚刚之前不久,童隽刚刚帮着原拓不轻不重地怼了他,当时裴洋在生气之余,还忍不住分神想了一下,原拓这个臭脾气,竟然还能交到朋友,并且跟童家的人处的挺好。
所以李欣丽这么一说,他一下子就知道是谁了。
这女人最近真是越来越疯癫了,且先不管这事是真的假的,也不能就这么冒冒失失地直接过来跟老爷子说吧!
再说了,裴洋自己也玩过男人,在他看来,就算这两个人是炮友,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大家图个爽而已,反正以童隽和原拓的身份,又不可能结婚。
他呵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是不是疯了?还不快点把嘴给我闭上!”
李欣丽没想到对方是这个反应,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刚才亲眼看见了!他们两个这么胡闹,咱们当家长的总不能不管啊。事情万一要是传出去,叫别人怎么看?”
裴洋声音有些高了:“别人怎么看,别人能怎么看?”
“行了!”
眼看夫妻两个就要吵起来,裴老缓缓开口:“多大点事情,你也至于这样大惊小怪?只要他自己有本事,不影响公事,愿意喜欢谁跟谁在一起,别人又管得着吗?”
李欣丽目瞪口呆。
她实在没想到裴老一把年纪了,竟然对同性恋都这么开明。
明明乱搞的是原拓,听到这件事之后,裴家这两个男人每一个惊讶生气的,反倒都在训她?有没有搞错!
79、第 79 章
李欣丽道:“可、可是, 影响不好啊。”
裴老道:“只要不去杀人害人,别人的议论值得什么?你有本事,挣下千万家产, 就是喜欢同性又如何?你没本事,街头要饭,什么都没做错也会遭人白眼。”
他看着李欣丽, 意味深长地说:“人不是不可以任性, 但你得有任性的资本。”
李欣丽心里的郁闷终于化作了一股怨气, 她做什么都是错的, 嫁进裴家之后战战兢兢, 现在还要独自承受来自外人的威胁, 来自家人的不屑。
裴老甚至连对裴亚辉露出笑容的时候都很少, 却对原拓这个孙子百般回护——明明原笑娟的出身也不比她强。
她忍不住说道:“爸,您也太偏心了。”
裴洋喝道:“李欣丽!”
李欣丽说完这句话之后也害怕了, 抿了下唇,不敢再张嘴。
裴老看着李欣丽说道:“今天跟童隽在一起的要是换成亚辉,我也没有意见,只要他有这个本事让童隽看上。”
他说完之后, 挥了挥手,毫不掩饰神情中的厌烦:“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阿洋,在操心别的之前先管好你媳妇,我年纪大了,经不得吵,不希望再在这里看见她。”
也就是说, 以后任何的场合,李欣丽都没资格出现在老宅里面了。
两人出了门,裴洋看都不看李欣丽一眼, 当着家里保姆的面将她甩开,扬长而去,显然已经对她厌烦到了极点。
倒是裴亚辉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拉着李欣丽的胳膊,一脸兴奋地低声问道:“妈,原拓跟童隽,真是一对?你怎么得到的消息,确切吗?原拓是怎么把童隽给搞到手的,带劲啊。”
“带劲什么?那叫变态!”
李欣丽白了他一眼,冷声道:“我警告你,少琢磨那些乱七八糟的,你要是敢和你爸爸一样,在外面搞什么泡男人开派对的破事,我可不管给你收尾。”
“妈,你这就是古板了,我倒觉得原拓这是赚了啊。”裴亚辉没心没肺,语气中甚至还带着几分羡慕,“童隽长得可不错,身后又有童家,原拓要是真的把他给上手了,能得不少好处。”
李欣丽听他语气下流,本想教育几句,但实在心累,就没多说,皱眉道:“别胡说了,快走吧,你爷爷都生气了。”
裴亚辉撇了撇嘴,他对裴老的偏心同样很不满,但是借他八百个胆子也不敢说祖父的一句不是。
其实说白了,甭管什么亲人不亲人,有没有血缘关系,都是看人下菜碟的。
原拓搭上的是童家,虽然底蕴比他们家还是差了一些,但继承人就两个,童海生的生意又蒸蒸日上,潜力很大,爷爷当然会高看一眼,也就不那么在乎性别了。
裴亚辉撇了撇嘴,反正他是看不上原拓这个市井中长起来的小混混,就他那副阴沉沉的样子鬼才受得了,童隽他俩早晚得散。
童隽和原拓并不知道李欣丽还办了这么一件事,当然,他们现在已经算是半官方认可,就算知道也没什么可在乎的。
反正李欣丽那边还有个枪子盯着,她想搞什么幺蛾子都不会成功。
拿了裴老的传家宝,就应该给老爷子的办事能力一些基本的信任。
这一学期忙忙碌碌,天气也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变冷,满地的枯叶逐渐被小雪覆盖,冬天来了。
临近期末,一些选修都已经纷纷开始结课,经过几门紧张的考试,每天需要上的课程减少了大半,时间一下子空下来很多,眼看就要元旦了。
1月1号开始有三天的假期,之后再度过最后一波期末考试,大一新鲜又紧张的上半学期就可以彻底结束。
为了辞旧迎新,学校按惯例定于12.30那天在大礼堂举办元旦晚会。
大学的班级不像高中时那样少,由于晚会整体只有三个小时的时间,以班级为单位表演节目肯定会安排不过来。
学生会最后决定,按照文理搭配的原则,将各年级的几个专业划分在一起,采取共同合作表演的形式。
怎么分全都是学生会决定的,每个年级的规律都不一样。
当名单下来之后,童隽特意看了看,见大一这边是历史系,建筑系,中文系和计算机系——两文两理四个专业被分到了一块。
童隽见自己和原拓的班级被分到了一块,觉得挺巧。他可想不到,其实是学生会里面有他们的cp粉,分组的时候就特意将他和原拓的专业分到了一起。
各班的班长和文艺委员商量了一下,决定弄一个能综合体现四个专业特色的节目。
他们找了中文系的几个才子才女作词,改编了一首串联起各个朝代历史人物的剧情歌,历史系和建筑系联手,负责准备相关的服饰和背景建筑物示意图,计算机系再将这些制作成动画效果的形式,对应朝代投放在大礼堂后面的电子屏幕上。
童隽不是班干部,没参与这场讨论,当晚上他们班班长郭峰来宿舍通知的时候才听说了这个创意,觉得挺不错。
小刺猬也乖乖趴在桌子上,跟童隽一起听。
童隽道:“有想法啊,这个节目肯定好看。”
“都是人民群众智慧的结晶。”
郭峰跟刚推门进来的聂山平打招呼:“聂山平,你好啊,来来来,请你们宿舍吃鸡腿。”
刚才他拎了一饭盒的鸡腿过来,本来叫童隽吃,童隽已经刷完牙了,这会又让聂山平。
小刺猬将爪子搭在盒子边沿上,往里面看,童隽捏了下它的小尾巴,小刺猬这才挪开位置,有点不屑。
不就是鸡肉嘛,这么普通的东西也带过来讨好隽隽,有本事他拿刺猬肉呀!刺猬是最完美的!
郭峰的鸡腿还冒着热气,聂山平刚进宿舍门就闻见味了。
这会是晚上十点多,正好正好赶上他晚饭快消化光了,馋的肚子直叫,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哈。”
他过去拿了一个:“嚯,这么大个,北苑抢的?”
谁都知道北苑小食堂的夜宵格外丰盛,连同样价格的鸡腿都比南苑大两圈,没点功夫在身根本不配吃到嘴。
郭峰道:“嗯哼,抢手货啊,总共就剩下七个,被我包圆了。吃,吃。”
聂山平冲他竖个大拇指,拿起来一个吃了,郭峰才又道:“哈哈哈,童隽,还有个事想跟你商量。”
他的眼神好像大灰狼看小红帽。
童隽一想他刚才的话就明白了:“找我演节目吗?我不太行吧。”
郭峰道:“你还不行?隽隽,隽哥,你必须上啊,你是星二代,知名度高,你一上那节目效果绝对杠杠的。人民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
童隽犹豫了一下,他在想最近有没有别的事情,够不够时间参加彩排。
郭峰见他好像动摇,卖力游说:“我都不敢空着手过来,就是为了表达自己满满的诚意,你看你舍友都吃我鸡腿了。”
聂山平大口咬着鸡腿的动作顿住,突然觉得肚子里面沉甸甸的。
郭峰这是仙人跳吧,靠。
郭峰揪着童隽的袖子一角,使尽浑身解数:“演一个嘛!你看我这种撒娇的祈求方式可以吗?”
小刺猬凑过去扎他的手,郭峰毫无知觉。
童隽一手悄悄把刺猬抓下来放到腿上,一手扯开了他的爪子:“好好好,演演演。求不撒娇。”
郭峰松了口气,觉得自己真的不容易:“太好了,这人实在他妈的不好找,当班长,难!”
他起来收拾饭盒准备走:“我还得继续奔波,那就定你一个了哈,晚上把角色和念白发给你。”
童隽问:“你还差几个?”
郭峰道:“咱们班连表演带干杂活一共出七个人,你是第一个。”
聂山平:“……”
童隽:“……”
合着一个人一个鸡腿,进了宿舍先劝人吃。吃了他的嘴短,就可以提要求了。
这年头当个班长斗智斗勇啊。
童隽道:“郭兄,你好奸诈。”
郭峰说:“童弟,为兄也是被逼的。”
晚上回来之后,原拓在水房洗脸,童隽进去拿毛巾,原拓就顺口问他是不是要表演节目,童隽道:“对啊,你闻着鸡腿味了?”
原拓不懂这个梗:“没有,他们让我参加,跟我说有你,我就同意了。”
童隽很有兴趣:“让我演晏几道,你演什么?”
原拓:“……纣王。”
童隽:“哈?”
原拓道:“听说暴君这个气质一般人可能驾驭不了,所以就找我了。”
童隽道:“没准人家是看原总有酒池肉林,后宫三千的气质。”
“是吗?”原拓仗着两人关在浴室里,没别人看见,凑过去吻他,“我哪像了?”
童隽在他唇边说:“现在就像。”
这四个字轻飘飘的,就像一片落在胸膛里的羽毛,烧的人心尖又痒又烫。
好像在回宿舍的路上,又被摸来摸去时的感觉。
原拓心里骂着臭刺猬,再次噙住童隽的唇,重重吻着他。
两人好几天没亲近了,都有些气息不稳。原拓箍着童隽的腰,几乎像是要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童隽总算保持了一丝理智,把原拓推开:“不能在这胡闹,快去洗你的脸。”
这不是有没有人看见的问题,而是浴室是大家的公共空间,要是真在这里做点什么,很不道德。
原拓不甘心的吸口气,也知道不行,低声道:“元旦去我家。”
童隽道:“这还用特意约吗。”
得到肯定的回复,原拓有了盼头,叹了口气,依依不舍地去洗脸了。
他想寒假就算是被打死也要向童隽的家里去摊牌了,不然整整一个寒假都不能好好亲近,一定会死人的。
其实自费买鸡腿的郭峰确实不容易,一般组织这种活动,最辛苦的就是各班负责人。到了大学,大家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牛人,自主性很强,也没有初高中那样服从管理。
班长们要相互合作协调,说服同学们配合,还得考虑到想方设法吸引眼球的问题,出钱又出力。
不过,对于建筑系和计算机系来说,童隽和原拓这两个上过热搜的“名人”可以说是他们的大杀器,特别是这次分组也分的好,两人还可以同台合作!
说服了童隽和原拓参加,就稳了一半!
当经过了第一次彩排之后,童隽和原拓即将同台在元旦晚会上表演节目的消息很快就被搬运到了cp楼和微博超话当中,带来一片欢庆。
大家都觉得有组织的感觉真好,尤其是现在组织还越来越壮大了,把学生会的人都发展成了革命战友,让他们拥有了一次看见本命cp同台演出的机会。
有人表示:“我是不是有点得寸进尺了?现在唯一的遗憾就是纣王和晏几道这两个人物有点不搭边,没什么互动。要是童隽可以扮妲己就好了。”
“瞎说!我校草才不是狐狸精,英俊潇洒的书生才子什么的,最适合他了!”
这样期待着,好像期末论文和背不完的考试重点都没有那么让人头疼了,30号当天晚上,还没到六点,大礼堂里面就陆陆续续开始有人进场。
——座位有限,除了演员之外,每班有资格到现场的只有七八个人,就这样,还有不少人是自带马扎坐在后面的。
童隽他们的节目是第七个,前面的台上正在表演笛箫合奏,声音幽幽地飘到后台,大家聚在一起,乱七八糟地换着郭峰从外面租来的古装。
童隽本来以为会给自己分配一个白衣书生的形象,不料他们班长这个老迷信认为辞旧迎新又一年,穿个白的太不喜庆,愣是给他弄了一身暗红色的宽袍大袖。
这样看上去,倒看上去有点春风得意状元郎的架势。
童隽将几乎垂到地上的袖子挽起来,有点费劲地系着衣带,一双手伸过来,帮他抻了抻衣襟,带子环过腰际,灵巧地打了个结。
童隽不用抬头就知道是原拓,笑着说:“多谢大王。”
原拓笑了一声:“不用谢。”
历史学院那边特意严格地考据了殷商时期的各种配饰,作为君王,原拓身上的衣服更加繁琐,头上还带着帝冕,垂下来的珠子冰凉地蹭在童隽的脸颊上。
一开始大家听说原拓分到了纣王,都觉得挺好笑,直到他这样装扮起来才发现,选角色的人还挺有眼光。
黑色金龙纹的袍子完全被原拓孤峭冷淡的气质撑了起来,显得疏远、傲慢、不近人情。
童隽记得史书上曾经写过,纣王本来就是一个姿容俊俏的美男子,原拓现在这样很符合人设。
倒是自己所扮的晏几道其实其貌不扬,不过才子的身份给了他很大的加成。
上一个节目表演完毕,舞台上的灯光有短暂的黑暗,随即重新亮起,郭峰自己不上场,但是作为勇猛抢夺了七个鸡腿的男人,他投入巨大,这个时候也就分外紧张。
“要开始了是不是?”他抓着聂山平,把他掐的直翻白眼,“别紧张啊各位,好好发挥,你们是最、最、最棒的!”
聂山平忍无可忍,将满是掐痕的胳膊抽了出来:“鸡腿哥,你该剪指甲了!”
前台的灯光亮起,随着主持人报幕,音乐的前奏也响了起来。
郭峰还在那里叨逼叨:“第一个是谁来着?千万别害怕,保持良好的心理素质……”
“班长别说了。第一个是原拓,都已经上去了。”
郭峰:“……”
原拓丝毫没有半点心理压力,以拓哥的风格,估计就是把上舞台当成了遛大街,连说都没说一声,听见前奏就面无表情地出去了,果然非常有王霸之气。
台下传来一片尖叫声,这次还有从其他校区过来看节目的同学,早就久仰大名未见真人,在底下悄悄地问:“这谁?原拓还是童隽?卧槽好帅!”
“是原拓,你可以再期待一下童隽。”
看真人总归可看照片感觉不一样,由于两人的名字经常被共同提起,原拓的颜值让围观群众对童隽更期待了,又等了好几个人,才听到有人激动而小声地道:“来了来了!”
间奏声中,只听一个清清爽爽的声音念道:“流水便随春远,行云终与谁同。酒醒长恨锦屏空。相寻梦里路,飞雨落花中。1”
随着这声吟诵,穿着一身暗红色衣袍的童隽一手拿着折扇,一手负在身后,从舞台后面踱了出来。
音乐声变大,负责唱歌的同学唱出后面的歌词,童隽将手中的扇子晃了晃,刷地收拢。而后夸张地长叹一声,用袖子遮住脸摇了摇头,做出一副恃才高傲又惆怅寡欢的书生模样,向着舞台另一边走去。
他这番举动,有几分为求舞台效果的夸张,动作却又莫名显得很潇洒,台下的同学们笑了起来,中间还夹杂着“好帅啊”,“这就是童隽”,“校草来啦”的议论。
童隽到了舞台的另一边,扇子一开一收,摇头叹气:“世间种种,不过多情。可惜我这一生沉浮,终归不过是梦幻成空。”
到这里,属于他的那部分就算暂时完事了。
下一位同学入场,童隽从另一侧向舞台最后方走过去,那里刚刚出场过的同学们都站成一排凹造型。
他路过原拓的时候故意使坏,作势要踩他的脚,不料原拓提前发现了,脚尖一竖,反倒差点把童隽给绊着。
童隽动作敏捷地从他面前迈过去了,手腕顺势一翻,捏在手里的扇子啪地在原拓胳膊上抽了一下,这声清脆的连旁边的同学都听到了,朝他俩看了一眼。
原拓摸了下被抽到的地方,眼中有笑意,童隽则大摇大摆地走开,深红色的广袖在原拓的龙袍上扫过。
因为每个班的门票有限,大部分人不能到现场,便都蹲守在cp楼里等着发糖。
原拓和童隽先后出场,便开始有现场观看的热心群众,在帖子里实时播报起来。
#2173 鸡蛋小布丁
速报!刚才原拓和童隽的节目已经上了,原总和校草表演完毕,两个人都超绝帅气,可惜没什么交集。
现在他们站在舞台的最后面等着最后的集体表演环节,中间还隔着好几个的人呜呜呜呜。
鸡蛋小布丁形容了一番,还贴了几张现场图的照片。
图片刚刚传上去,等着围观的人就冒出来了。
#2174 西湖水
哇哦真的离的好远,还以为表演同一个节目会有点互动什么的呢呜呜呜。
这几天看《强势占有》那个同人文看的我心里堵,大大不是人,写到原拓把童隽带回家关小黑屋之后就没再更了,好希望正主发糖来缓一缓啊!
#2175 显微镜女孩
楼上的别急,我来给你发糖!
显微镜女孩十分对得起她的名字,效率很高地甩上来了几张截图,解说道:
“这是我把画面暂停播放之后一帧一帧看的,当时我就怀抱着一种坚定的信念,童隽和原拓同框,指定有糖,果然!
大家可以看这张动图,前面童隽走路的时候一直是正常的步伐速度,但当他路过原拓的身边时,多用了好几秒。
这也是他们目前为止在舞台上唯一的交集,被我作为了重点观察目标。
看我的截图,你们发现了什么?”
#2176 奶喵
等一下,层主你为什么会有这么清晰的截图?
#2177 带你去爬山
楼上的傻喵,因为这场晚会学校是有直播的hhh,话说看直播虽然没有现场气氛热烈,但的确能发现很多东西。
比如我把截图反复放大之后,就从前面挡着那些同学的缝隙里面,发现校草落脚的方向不对,他是想去踩原总的脚,结果差点被原总给绊了。
校草傲娇地抽了原总一扇子,原总笑的一脸痴汉,舞台上打情骂俏的你们真的是好棒棒啊!
这段互动太可爱了!我反复去世。
#2178 显微镜女孩
我再补充一个,你们可以看截图上我圈出来的地方,放大可以发现那里是原拓抬起来的手。他一边跟校草逗着玩,伸腿绊他,一边又怕他摔着,暗戳戳抬手在后面护着他。
这个点实在是太细节了,经显微镜女孩用图标示意,好多人才发现原拓竟然还有这样的小动作。
#2179 小黑
我哭了,是被甜的。这完全就是出于本能的一个保护性动作吧,原总真的超宠。
#2180 带你去爬山
啊啊啊啊啊最喜欢这种糖了,感谢显微镜女孩,磕到了!
这边议论着,童隽他们的节目也到了尾声,又有人发现了新情况。
#2181 一朵烟花
喂喂喂!刚才现场再一次惊现粉红,为什么没有人尖叫?你们都没看到吗????
原总看校草看傻了,刚才集体舞差点跑错阵营233333,给你们截一段小视频。
80、第 80 章
不少人没赶上刚才那一幕, 看了小视频才知道,原来是在节目的最后阶段,音乐陡变, 由宛转悠扬的古风变为了欢快动感的舞曲,所有唱歌和扮演人物的同学排在一起,共同开始跳一段街舞。
他们身上还穿着不同款式的古装, 要的就是这种沙雕欢快的效果, 虽然好多人的动作都不太专业, 但台下还是掌声一片。
原拓本来觉得这样做很蠢, 但是因为童隽在, 也就没有反抗。
他个高腿长, 没有经过太多训练的动作踩上节拍也会变得很好看, 原拓漫不经心地跟着蹦跶,眼神往童隽那边飘, 然后就被他吸引住了。
童隽算是他们这帮人当中舞台经验最丰富的人,他的动作也最流畅,节奏最好,身上宽大的红衣非但没有显得累赘, 反倒挥洒飘逸,美感十足。
原拓情不自禁地就被他吸引,他真的觉得这个世界上,童隽最好看。
别人要不就看台下,要不就看地板,就他一个人看童隽, 开始混在人群中的时候也不太明显,到最后所有的人分成两列排开,原拓自然而然就跟着童隽过去了。
童隽余光看到, 连忙抬肘撞了原拓一下,低声道:“去那头啊,干嘛呢你!”
原拓如梦初醒,倒也不慌,还冲着童隽笑了一下,转头踩着点回去了。
由于他表现的比较坦荡,底下很多人还以为就是这么设计的,直到听见笑声,才连忙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原拓本来应该去右边,但是他刚才看童隽看走神了,一起去了左边哈哈哈哈哈哈哈!”
得到答案的同学们恍然大悟,这才也开始起哄:“噢——”
满场沸腾,夹杂着掌声、笑声和起哄声,这个颇有创意的节目在热烈的气氛中结束。
刚开始看节目的时候,大多数人都觉得原拓和童隽离的那么远,应该不太可能有互动,顶多也就是看看两人同框表演节目就很满足了,毕竟帅哥在不在一起都是很养眼的。
结果谁也没想到,居然还能磕到这么多的糖,简直是意外的惊喜。
心满意足的cp粉们决定回报社会,纷纷紧跟时事,产出了《暴君床上的宠臣》《爱卿别跑》《临幸》等同人文。
当晚的糖点和各种产出也被从贴吧搬进了“同心圆超话”当中。
超话里的主要活跃成员跟贴吧成分不同,这里面的大多数cp粉都是被微博热搜和星辰杯吸引过来的,不容易见到原拓和童隽真人,只能隔空磕糖。
因为对着两个人的真实性格不太了解,他们也特别容易被一些新闻和同人产出带跑偏。
上回那篇大虐文《强势占有》里的情节,和原拓与童隽的行为产生了微妙的巧合,把大家虐的嗷嗷叫,以至于超话里最近的氛围比较悲伤。
时隔数周之后,居然好不容易看见正主发糖了,纷纷表示急需补充糖分。
“跪求各位大大手下留情,不要再虐了,我想看那种强势宠爱的暴君,不想看虐身虐心还后宫佳丽的暴君!”
“对啊对啊,正主都这么甜,同人文也应该加把劲。”
“话说《强势占有》为什么还没有更新(下)啊,我天天都要刷新一下,上次讲到童隽被原拓关了小黑屋,讲真虐是虐了点吧,但我想看后面的酱酱酿酿不让下床鸭。”
“希望大大可以具体写一下是怎么酱酱酿酿的,这才能增加情节的张力和深度!我绝对不是想看校草被睡。”
“我靠是的,我也在追!这种古早狗血风真的很带感,卡在这里我抓心挠肝啊啊啊!”
……
表演完节目退场,有《甲午》的粉丝上来送花和跟童隽要签名,他便耽搁了一会,等到去更衣室换衣服的时候,下个班的小品已经开始了,后台没什么人。
童隽站在一排挂着古装的架子后面,低头解开身上繁复的衣带,有个人从后面走过来抱住他,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
童隽道:“原总你今天跳错了舞,是不是羞愧的不好意思出去见人了?”
原拓在他耳边笑了一声,亲下童隽的侧脸放开他,帮他把头上的书生巾和假发套拿下来。
“看自己的男朋友看呆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原拓永远有一种把天捅个窟窿都能理直气壮的无耻劲:“要不是因为你好看,我能来表演这个节目?”
童隽笑道:“你上节目就是为了绊我跟头?既然你对象这么帅,踩你脚一下你还躲?”
原拓道:“我那是跟你闹着玩呢。你踩我的地方多了,我也没有躲过,每回都是你躲。”
童隽道:“我什么时候踩你别的地方……”
他说到一半反应过来原拓说的是什么时候,脸上一热,啧道:“学坏了啊。”
原拓也有点不好意思,低着头笑,手上将童隽腰上的带子解下来,搭在旁边的架子上,又帮他去脱宽大的外袍和裤子。
童隽里面还穿着他自己的牛仔裤和无领t恤,但两人开着玩笑,再加上这样宽衣解带似的动作,气氛变得暧昧许多。
童隽道:“得了得了,我自己来。”
原拓就在旁边看着他,忽然说:“你穿这一身红衣服,好像古装剧里的洞房花烛。”
童隽转头看他。
原拓靠在墙上,看着他笑:“刚才看见你这样,我就突然想,咱们以后会有那么一天,一起去领结婚证,然后办一个婚礼,都穿西装,每个人胸前别上一朵花……戒指的式样我都想好了。想着想着,就有点走神,”
由着这描述,心底蓦然升起温柔,童隽笑了起来,将手中换下来的衣服往架子上一搭,痛快地说:“会的。”
原拓撸了一把他的头发:“我一定要好好努力,先得把你爸和你哥给搞定啊。”
自从发现了童隽的秘密之后,童海生一直很挣扎。
因为心疼孩子从小就没有母亲,他的教育方式一直有点溺爱。
童磊是个小霸王,不过从小到大没闯过什么大祸,而童隽不在童海生身边长大,好不容易才回来,又比他哥哥要乖,童海生就更舍不得责怪他半点了。
所以遇上这种事,严厉地管教吧,不忍心,但彻底放手,一心等待着拥有一个男儿媳妇,又怎么想怎么觉得心里别扭。
童海生不是老古板,下一代什么的童隽他们自己要是不在意,那也就算了。
但是他想象中一直希望小儿子能找个温柔开朗的小姑娘,这孩子从小就胆小,他妈妈对他不好,那以后总该有个体贴的媳妇,也好弥补下家庭的温馨。
结果原拓……理想和现实的差距未免也太大了,这孩子看着就很凶,当哥们还行,一起过日子,他还不得天天欺负童隽啊。
百般纠结之下,童海生自己也想不出来应该是什么态度,只好采取“看不见的就装糊涂,能管的地方就暗戳戳管一下”的战略。
比如这回元旦,为了防止原拓以提供顺风车为由再次亲脸占便宜,童海生特意委派了童磊亲自来到京大,接童隽回家。
至于不坐车也可以亲脸甚至还能干点别的的问题,他管不了,就不想想了!
弟控童磊欣然接受了这个任务,乐颠颠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过来了。
他没赶上童隽表演节目,进了京大的时候元旦晚会刚刚散场。
童磊在童隽开学来送他的时候就已经把这所学校逛了个遍,他记性和方向感很好,不需要问路,辨认了一下自己向着大礼堂走去。
有两个手里拿着荧光棒的姑娘从另一边绕过来,在他身后走着。
童磊一开始没注意她们,走着走着,忽然听到一个姑娘说了句“童隽”。
这引起了他的注意,忍不住稍微放慢了脚步。
只听左边梳着马尾辫的女孩道:“为什么是强制啊?所以童隽一开始根本就不喜欢原拓是吗?”
童磊:“???”
右边那女孩道:“喜欢的,童校草和原总一直在谈恋爱,感情超好的那种。但是现实压力大呀,两个人都是又要分又舍不得,就纠结。童隽考虑到家人动摇了,原拓死活不放手,然后你懂的,就小黑屋走起。”
马尾辫道:“原来是这样。我舍友给我讲了一部分,虐的我都没听完,原拓的爱太偏执了,还是贴吧里记录的甜蜜往事比较适合我……”
童磊觉得脑袋里面嗡嗡直响,好像有点听不懂人话了。
两个女孩一边说一边左转走向女生宿舍楼,留下他独自站在寒风中。
童隽和原拓都不是什么常见的名字,他绝对不可能听错了,不过这个,她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童磊愣了一会,拿出手机,点进了京大的贴吧,首页第一个帖子,就是2000多层的高楼,上面写着“点击就看校草在线喝雪碧”。
他打开了帖子,也开启了自己新世界的大门。
走远的两个女生丝毫不知道她们在刚才完成了一项创举,依旧在进行着自己的交谈。
右边的女生附和自己的同伴:“就是的,《强势占有》经典是经典,就是太虐,而且太太还故意掺入了很多现实向设定,弄得我代入感特别强。比起这个我果然还是喜欢只会甜甜发糖的正主啊。”
“就是就是,现实中原拓怎么可能舍得那样做嘛。”
童磊是个标准的钢铁直男,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东西,他不知道为什么别人搞对象会有一帮无关的人围观尖叫,更不明白同人文是什么鬼。
他没耐心将帖子里面的字一个个看完,草草翻了点图来看,又见大家说什么“宠妻”、“粉红”,“太甜了”,彻底开始怀疑人生。
他可爱的、宝贝的弟弟,竟然谈恋爱了,对象还是个男的?
两个人之间还分分合合,虐恋情深?
没跟他说?
强制?小黑屋?
原拓???!
童磊难以置信,拿着手机激动地打字。
#2355 靠
这些都是真的吗???真事?!
隔着屏幕,也没人能辨识出他的语气是惊喜激动还是愤怒,但最起码一听就知道是新来的。
于是有好几个人冒出来,热心地告诉他“这些事当然是真的啦,小可爱有没有爬楼?有图有真相嘛。”
看到这句话,童磊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之前那场大火,是原拓奋不顾身地冲进火场里去救童隽,回来之后自己有床不躺,还跑到童隽床上躺着。
当时自己觉得这小子挺讲义气,床都是他和爸一起抬过去的!
童磊本来就脾气火爆,又最宠这个弟弟,气的眼冒金星:“所以原拓当时才去火场里救童隽?”
他有点混乱了,发出去之后才意识到不小心把心里想的打出去了,自己要说的不是这句话。
童磊把那层楼删了,又发:“可是我记得之前童隽和一个师大的女生相处得很好,他还为了那个女生跟流氓打架。”
整个帖子里的主体气氛一直是甜蜜愉快的,之前虽然也有过不懂规矩的魏博之流进来说过一些破坏心情的话,但也是小心翼翼的,远不会像童磊情绪这么激动。
童磊奇怪突兀的发言立刻被围攻了。
“喂喂喂,懂不懂规矩啊?怎么又来一个洗糖的,讨厌!”
“你谁啊,不会是那个女生吧,不好意思,要yy童隽喜欢你请出去yy,我们这里只涛童隽和原拓。”
“这位层主笑死我了,你不觉得你这两句话很苍白吗?请看看楼里满满的照片和糖点,童隽原拓才是真的!”
“捣乱的滚!”
童磊:“……”
因为知道贴吧里的都是年纪不大的学生,他倒是不会因为被骂了“滚”而生气,可是这些人的话,却无疑又在童磊那颗千疮百孔的哥哥心上捅了一刀。
童隽和原拓是真的……童隽和原拓是真的……
是真的……
真的……
童隽换好了衣服看看手机,见到童磊的未接来电,便猜测他应该是已经过来了。
他出门后找了一会,才在花坛边上找到了蹲在那里满脸迷茫忧愁的老哥。
“哥?哥哥?”
童隽拍了拍童磊的肩膀:“你干什么呢?”
童磊抬头,看见弟弟那张俊俏的小脸,无语凝噎。
他没有父亲那样的好脾气,本来立刻就想用这件事质问童隽,让他跟自己说个明白。
可是话到了嘴边,童磊又想起刚才那两个小姑娘说什么“碍于家庭压力分手,痛苦纠结”,心一下子软了。
弟弟这是猜到自己和爸爸一定不会同意,所以也在为了这件事而内心挣扎吗?
他自己一个人默默扛着压力恋爱,一定很辛苦吧。
饶是童磊的脾气再怎么火爆刚硬,心中也唯独把柔软留给可自己的小弟,动了动嘴,还是什么都没舍得说。
他觉得自己应该先冷静一下,以免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
童磊道:“没什么,生意上有点烦心事……走吧,哥带你回家。”
童隽:“哦。”
兄弟两个往校门外走,童磊又道:“我……我怎么看你最近瘦了?学习忙吗,还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童隽摸了摸自己的脸:“是吗?没有吧。”
最近天天吃好喝好的,他倒是没觉着自己变瘦,唯一的可能原因或许就是跟原拓在一起之后,夜间运动量比较大。
感情上的事,消磨人呐,过几天寒假了还得好好筹划一下,怎么把原拓正式介绍给老爹和老哥。
童隽半开玩笑地说:“学习没压力,感情有压力。我看别人都有对象了比较羡慕,哥,哪天我要是有了喜欢的人,也带回来给你们看看,到时候爸要不满意,你可得帮我。”
童磊气哼哼,想说“爸要不满意多半我也不满意”,张嘴却成了:“成,你有什么难处都跟哥说,千万别自己在心里憋着。”
他一路开车回去,都在反复思考着那两个女生的话,比起原拓跟童隽在一起的事实,童磊更加在意自家弟弟的精神状态问题。
但是观察来观察去,童隽满面春风的,也不像受了什么刺激。不过难说,毕竟他演技好。
吃完饭之后,童磊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又搜了一圈,贴吧里说的似乎都是好事,没有找到讲那些虐恋情深的内容,也不知道她们是从哪里知道的。
童磊没办法,回忆了一下她们两个的话,捕捉关键词,又查了查什么叫“强/制/爱”。
一堆网页蹦了出来,“小黑屋、囚/禁、捆绑、三天三夜”等字眼映入眼帘,童磊满头雾水,捡了篇《黑道大佬的落跑娇妻》点了进去。
五分钟之后,他面色铁青地x掉了网页。
原拓,你行!敢这么对我弟弟!
不搞分你们,老子不姓童!
童磊说是说,但投鼠忌器,因为怕童隽受到影响,他并没有立刻行动。
作为一个有目标有计划的成年人,他一定要冷静思考,缜密布局,童磊就不相信自己搞不定这么一个毛头小子!
小童总吩咐秘书给自己收集资料,开始暗戳戳地着手,制订一套完整的“围剿原拓攻略”。
至于老爸那里,他思考之后忧郁地叹了口气。
童海生最近的心情似乎不怎么好,还经常diss自己这个亲生儿子胖,所以说这件事还是不要拿出来烦他了。
cp粉们不知道这里有个歹毒的男人正在策划着如何拆他们的cp,对于很多人来说,有件事还是挺高兴的——《强势占有》总算更新了。
可惜这次依然没有完结,写文的太太跟大家道了歉,表示考虑到整篇小说的逻辑性,恐怕还得再写上好几章才能把这个故事完完整整地讲好。
这次更新的部分讲到童隽被原拓关了小黑屋酱酱酿酿一个多星期之后终于爆发,两人彻底决裂。
原拓放手,童隽离开了他,一个喜欢了童隽多年的泼辣姑娘作为新人物出现,准备跟童隽订婚,两人的感情再次遭遇危机。
“‘我要和你在一块。’许瑛不知道从哪里萌生出来的勇气,她看着童隽,坚定地说,‘我们两家本来就有意联姻,我们在一起,是所有人都希望见到的结果。’
童隽道:‘你知道我和原拓……’
许瑛打断他:‘只要你已经决定跟他分手了,其他的任何事,我都不在意。’
他们分手了吗?童隽沉默着。
他想到自己从原拓家里走出去的时候,对方目送的眼神,带着绝望与悲凉。
曾经的那栋房子中,有他们最美好的回忆,情浓时约定好了白头偕老,如今剩下的却只有失去理智的强迫和占有。
这段感情再也无法让两个人快乐。那么不如到此为止,好歹能留下一点曾经幸福过的朝夕。
明明已经做出了最理智的决定,但只是在这一刻,他还想再想原拓最后一会。
‘不好意思。’童隽道,‘我抽支烟,介意吗?’
‘请便。’
他学着原拓的样子,点燃了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夹在指间。
微弱的火星映亮了童隽手背上一处牙印形状的伤疤,这是最无力反抗的那一刻,原拓要他看着自己,他却坚持挡住了眼睛,告诉对方:“我已经不爱你了。”
原拓情绪失控,一口咬在了他的手上,同时狠狠地顶进他身体的最深处。
当那微弱的火光彻底黯淡下去之后,童隽将烟头扔进了烟灰缸里。
一切都结束了。
他抬起头来,冲着许瑛点了点头:‘如果你只是想要一段无感情的合作式婚姻,好。’”
怪不得作者卡文,没想到憋了这么久,两个主角之间的矛盾非但没有解决,反而又弄了个人插进来。
追文的读者们都被气坏了了,一边追一边骂,骂着还舍不得不看。
“原总太不给力了啊,我还以为给了他一个星期的时间可以把老婆睡服恩恩爱爱,怎么反而决裂了?”
“不是原拓睡的不够狠,是作者大大心太硬。”
“别的同人文我都是看看就好,也不会很真情实感,但这篇真的太真实了,而且所有设定都是按照童隽原拓的背景来的,让人着实发慌。”
正讨论着,一个将更新全部看完的粉丝发言了。
“不是,各位,难道就没人觉得这个新人物的发言有点耳熟吗?她这段情节……有点恐怖啊。请看这一段。”
她将小说截了一段贴图上来,写的是许瑛和童隽订婚之后的故事发展。
“许瑛转了转手上的订婚戒指,终于下定决心,点开了童隽和原拓的专属论坛。
有了开始,就想要更多。她起初只想当这个人的妻子,现在还希望能够成为他的爱人。
那么自己要做到的第一步,就是拥有面对童隽和原拓过去的勇气。
只有敢于面对,才能有信心取代。
可是虽然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许瑛还是没有料到,童隽和原拓之间有过那么多美好的回忆。
看着那些点点滴滴,她的情绪有一瞬间的失控,忍不住在一个帖子里问道:‘这些都是真的吗?’”
小说里面设计的这一部分内容明显是为了推动后续剧情发展,单看没什么问题,恐怖的是博主还配了一张从贴吧里截来的图片。
“#2355 靠
这些都是真的吗???真事?!”
因为贴吧里这条发言的时间就在前一天,所以一被单截出来,不少人都对这个昵称叫“靠”的兄弟或者姐们很有印象。
这人很生猛地冲进一片祥和气氛的贴吧,先是问了“这些都是真的吗”,得到肯定回答之后,又不死心地想要证明童隽喜欢女人,还怜香惜玉地救过一个隔壁师范的女学生。
这看起来就像个什么都不懂的乱入者,但又对童隽有一定的了解和关注。
——人设和神文《强势占有》中新出现的恶毒女配真的是十分相符呢!
81、第 81 章
除此之外, 这位还误发了一条回复,之后虽然很快删除,还是被人截了图, 内容是“所以原拓当时才去火场里救童隽?”
瞧瞧,连这样的内情都知道,又很抗拒童隽和原拓在一起, 妥妥的拆cp配角设定呀!
“我佛了, 《强势占有》真的是一篇神文, 成功让我分不清楚虚构和现实了。”
“主要是大大就是把现实中的细节串在一起写的吧, 太合理太真实了, 才让人忍不住相信。我实在想不出除了想要介入这段感情的第三个人之外, 有谁会对这件事这么激动又这么不赞成。”
“只有我磕到了糖吗?看到没有, 童隽进火场救人那回,原拓冲进去找他了哎!这是什么生死相许的神仙爱情, 我的cp不能拆!”
“冷静啊……别把小说当真,人家还不一定是你们想的这样呢……”
大多数的粉丝都是比较理智的,但也难免有几个投入了太多的真情实感,将这件事放在了心里。
可惜这个“靠”显然是个不怎么用贴吧的人, 点进他的主页,能够获取的信息很少,只有几年前一个炒股技术交流的帖子里面,他跟人聊的兴起,留下过一个联系邮箱。
童隽和原拓回学校期末考试,童磊暂时隐忍不发, 让人去调查这半年来原拓的行程,确认传闻的真实性。
同时,他每天也在工作之余积极制定方案, 暗暗积蓄拆散小情侣所需要的智慧和口才。
过了几天,他又在悉心钻研某些范例教材的时候,秘书敲门进来汇报工作,说完后不走,欲言又止地看着小童总。
童磊将手中的笔放下,抬起头:“还有什么事?”
“是有一点。”秘书犹豫着说,“这几天您的工作邮箱里接连受到了五六封邮件,内容……大体比较一致……”
童磊自己是不看工作邮箱的,基本上都由秘书和助理们审核打理,有用的会提取要点让他过目,没用的就措辞礼貌官方回复了。
听对方吞吞吐吐的,童磊打断她:“你就说里面有没有有效信息,有用的话给我看,没用你们三个人商量着回。这些事都要拿来问我?”
他的风格一向是这样,非常注重效率,见不得别人吞吐磨叽。
但相应的,童磊对事不对人,员工各方面福利也给的大方,所以他手下的员工往往都是痛并快乐着。
秘书就是被几个人抓阄出来找挨骂的,知道童磊就得这个态度,一咬牙一吸气,弯腰低头,双手将一份文件放到了小童总的豪华办公桌上。
秘书视死如归地说:“我们分析过了,这应该是属于您的私人邮件,实在是不好回复,也比较难判断是否属于有效信息,只能拿来请您判断一下。”
童磊满腹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拿起打印出来的邮件翻了翻,然后表情凝固了。
第一封邮件,苦口婆心:“……虽然不知道你是男是女,但我想感情这样细腻,应该是个女孩子吧。我能从你倔强的外表下看到一颗害怕受伤的心。怎么说了,要知道,感情真是勉强不来的……”
第二封邮件,情真意切:“……你自己知道爱一个人有多难,又怎么忍心把你这种求之不得的痛苦强加到别人身上?总有一天你会找到珍惜自己的人,没必要去破坏别人的感情呀。”
第三封邮件就比较暴躁了:“拆人cp,天打雷劈!敢玩手段把童隽弄到手,我就天天诅咒你!!!我家祖上有苗族血统!!!”
这样的邮件一共有六封,其中两封指名道姓的说了他惦记童隽,又警告他童隽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他这份感情不会成真的。
言辞之间相当激动,已经把童磊达成了要破坏别人感情的恶毒小三。
童磊:“……”
他慢慢地问:“这些你们都看了?”
秘书瑟瑟发抖,自觉撞破了豪门那点见不得光的秘辛,又不敢撒谎:“是。”
她也没法瞒,这个工作邮箱是三个人一直负责审核的,认真审阅每封邮件本来就是她们的职责,说没看童磊也不可能相信。
第一封二封发过来的时候,他们以为是发错了。
第三封四封发过来,秘书们开始怀疑自家老板是不是真的当了谁的三,毕竟每封邮件的地址不同,要发错总不能一起发错。
他们讨论着怎么处理这件事,有没有必要跟童磊报告,第五封六封又来了,里面指名道姓,怒斥童磊为了得到童隽,不择手段。
当看到顶头上司家中小弟的名字时,一名秘书两名助理瞳孔地震。
小童总他……竟然……抱着这样的心思?
隐忍的将对弟弟的感情藏在那份属于大哥的关爱之后,暗戳戳地关心着弟弟的感情生活,看见他有了爱人,终于忍受不了,心高气傲的小童总竟然为爱当三,不惜亲自出手拆散弟弟的姻缘!
结果不知道怎么被发现了,所以收到了这些警告。
对方很有心机和手腕啊,为了让他丢人,还发到了公司邮箱里,看来童隽的另一半也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但是他们神仙打架,自己小鬼遭殃,老板这方面的秘辛什么的,虽然很刺激,但他们一点都不想知道!!!
秘书完美地脑补了真相,觉得自己快哭出声来了。
她跟童磊保证:“小童总您放心,只有我们三个人看见了,我们绝对不会告诉别人的。其、其实我现在都有点忘了里面的内容了,那么长篇大论的,也没看特别仔细。”
童磊慢慢把纸放下,上面赫然有几道他攥出来皱痕。
他面无表情,眼睛盯着桌面上的纸,不知道是在思考,还是单纯在克制自己想要掀桌子的心情。
片刻之后,他抬起头来,用有生以来最谦逊诚恳的语气,对着自己的秘书说道:“这是误会。我没当小三。”
秘书:“我相信您!”
童磊想解释都没法解释,欲言又止,还是说:“你出去吧。”
等到秘书出去了,他又把那几页纸看了一遍,嘀咕道:“什么玩意啊!”
这些不懂事的熊孩子,写的什么玩意,他要把这些邮件的截图保留下来,再过十年发回给他们看看,看他们自己会不会被自己给尴尬死!
童磊回过身,将办公室窗边挂着的装饰小熊摘下来,掐着它的脖子使劲晃:“臭小子,你把你哥害惨了知道不!!!”
不管怎样,最起码这些人说对了一句话,就是他很爱他的弟弟,任何威胁和诋毁,都阻止不了他拆cp的决心!
虽然从气头上下来,童磊也觉得原拓不太可能敢这样对童隽,但不管这事真假,他都不赞成两个人在一起。
原拓的身世太复杂,性格太阴郁,不论性别,也绝非良配。
童磊制定了很多方案,比如把原拓给套麻袋揍一顿,或者在他家生意上动点手脚,威胁他不许再跟童隽谈恋爱;又或者直接找裴老,让他管管自己的孙子。
但这些计划都有着这样那样的缺陷,原拓这小子性格太硬,也不是好拿捏的,最后都被童磊放弃了。
他还是决定,先礼后兵,有技巧地跟原拓谈一谈,也再了解下对方的为人。
等到童磊制定好了这个方案,原拓和童隽也已经结束了大一上半学期的课程。
两人去原拓在京城的公寓里面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过年。
童隽蹲下/身,将自己的行李箱扣上,看了下表:“下午四点。咱们要是现在出发的话,还能赶上回家吃晚饭。”
原拓坐在旁边的床沿上,抱臂看着他的动作:“反正我回家也是一个人住,赶不赶上无所谓,我送你回去吧。”
童隽挑了挑眉,站起身来笑看原拓:“怎么着,卖惨呀?”
原拓叹气:“不是卖惨,是真的很惨。这一阵一直考试,很久没和你这样安安静静地待着了,好不容易结束考试,又要各回各家,出来一趟也挺不方便。”
他说的是实话,这段时间快要期末了,两人从s市回来的这一段一直都在学校里,各上各的课,基本都要中午晚上才能见面。
别看一个宿舍,交流真的不算多,更不用提二人世界。
童隽走到床边,扶着原拓的肩膀弯腰亲了他一下:“等这次回去我就跟家里谈谈,给你个名分。”
原拓想加深这个亲吻,童隽却已经放开了他,在他身边坐下:“不过要是真的公开了,除了我爸和我哥需要哄一哄,对我的影响应该不大,倒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李欣丽他们说不定会从这件事着手,想办法中伤你。”
原拓不屑道:“她?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曾经他每天骑着小车送外卖挣学费,连被人陷害非礼路边的女子,都要想尽办法的设计才能澄清自己。
但如今一切都大不相同,李欣丽也需要认识到这一点,原拓的地位早就不是她能够撼动的了。
这样想,人的改变真是一件很奇妙的事。
童隽端详了原拓片刻,道:“小拓。”
原拓回以疑问的表情。
“这一路不容易,但你是真的很厉害。”童隽拍拍手,“来,这句赞美是今日份奖励,继续努力。”
大厅里的表针滴滴答答地走,窗外远远传来小学生刚刚放学的吵闹声,原拓稍微晃了下神,这才想到童隽这话是从何而来。
他以前说过,自己在学校里考了好成绩,可回到家里别的小朋友都有表扬,唯独他没有,常常觉得很羡慕。
童隽当时说,以后原拓每次在外面表现好了,回家来自己都会给奖励。当时一句玩笑话听了就算了,原拓没想到他还记得。
真是栽了。
他这一辈子,什么委屈辛苦都扛的下,只怕这致命的温柔。
原拓蓦地靠近,吻上了童隽的唇,童隽被他撞的向后微仰,原拓一手托住他的后脑,另一手抽出来,摸索着去解他的衣扣。
童隽听见他似乎含糊地嘟囔了一句:“我是真想送你回家的。”
“哎,我说你啊。”两人吻了一会,童隽握住原拓的手,“让我说句话!”
原拓的手指在他最后一颗上衣扣子上僵住,顿了一会,还是不情愿地挪开。
他放开童隽,跟他拉开一点距离,声音中还带着沙哑:“什么?”
童隽将手在两人中间举起来:“你真的只需要奖励一句话就满足了吗?我还等着你表达不满然后送点别的呢。看。”
一枚玉质的平安扣从他的指间滑落下来,是白与红相混的玉色,有点像秋日天边的最后一抹晚霞,被黑色的丝线扯着,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童隽说:“你上次送我那个观音,其实是裴家留着给孙辈保平安戴的吧?我这个是从庙里弄出来的,你也拿着,不戴的话平时放车上也行,图个安稳。”
原拓将平安扣连着他的手一起握住了,送到唇边亲了一下,道:“谢谢。”
“不用谢。”
童隽说完,整理着衣服就要站起来,一本正经地道:“既然拿了奖励,就要好好干活,现在送我回家吧。”
原拓一愣,见童隽要走,连忙抓住他的手:“不是,你等会。”
这阵子他们每天用一个浴室,上下铺睡觉,原拓早上下床都能看见童隽静静安睡的样子,偏偏没办法亲热,简直就像经历一种刑罚。
好不容易抽出来时间独处了,童隽还故意在这里逗他,弄得原拓又上火又好笑。
他抱住童隽,一把将他揽回到了床上,圈在床头。
他随手拿了个枕头垫在童隽的腰后,在他眉心轻轻拍了一下,气笑道:“你这坏小子,故意的是吧?那我还天天盯着郑安秋呢,这个工作量怎么算?”
童隽感到原拓的手顺着自己的脊柱一直往下,已经到了尾椎的位置,带起一股酥痒的感觉,结果偏偏到了这时候,他被“郑安秋”这三个字分散了注意力。
前几天枪子那边给的消息,说是最近美术学校有一个进修活动,郑安秋以及他们学校的另外两名教师共同动身去了西南地区采风。
因为他不在s市,反倒被盯的更紧了。原拓又找人一路跟进郑安秋的行程,同时,枪子那边也继续关注郑安秋那家新公司的进出货量和资金流动监视。
但一通调查下来,除了公司用劣质材料生产山寨产品这一点挺上不得台面之外,郑安秋再也没半点把柄可以被抓出来,几乎让人觉得这家伙就单纯的想要开发一笔生意赚点钱而已了。
他这个人实在又狡猾又危险,足以打消所有的激情。
童隽听到原拓这么一说,还以为他要爆什么猛料,严肃起来,抓住原拓的手从自己身上扯下来,一下子坐起身,额头差点撞到原拓的下巴。
童隽道:“郑安秋怎么了?先说,说完了再干别的。”
原拓:“……”
童隽太能折磨人了,他都快疯了。
童隽上衣的衣扣刚才就都已经被原拓给解开了,此时露出线条完美流畅的胸膛和腹肌。
他半靠在床头上,仰起头来跟自己说话,脖颈修长,脸上映着灯光,简直像是一幅画。
可是长得漂亮的人都比较残忍,从刚才开始,原拓已经被连续推开三次了。这一次只差半毫米就要得逞,居然还要被他拦住。
他忍无可忍,捧着童隽的脸,一字一字地告诉他:“郑安秋的工厂又被人追加了一笔投资,表面上看没有半点问题,内情说来话长,我现在不想说。除此之外,郑安秋自己的所有举动都很正常,很老实。”
童隽:“那……”
“没有‘那’了!你放心吧,我会继续好好盯着他的!”原拓大声而暴躁地说,“别说那些无关紧要的了,现在先干正事吧!”
童隽:“……”
他想说“你觉得这个才是正事?”话没出口,嘴已经被堵上了。
“最后一句。”童隽挣扎着说,“今晚还回s市吗?”
“一会回。”原拓哄他,“一会完事了就回。”
算来两人从元旦之后就没有亲近过,他大概也是憋了很久,憋坏了的原拓真的很能折腾人。
童隽在忍不住眼泪留下来的那一刻,突然明白了一个他小学就应该知道的道理。
——任何作业和任务都不要攒到一起,等快要解决不完了再做,一天干一点,才会比较轻松!
现在就是补作业的下场。
原拓的动作几乎让童隽有种自己正在被他劈成两半的错觉,每次他觉得自己就要撑不住了,却又能被对方强迫着,带上一层更高的巅峰。
一只修长的手臂从被子里伸出来,无力地垂在床边,像是实在不堪忍受这反复的折磨,指尖蜷紧,又无力地展开,很快被另一只手抓了回去。
红色的平安扣从白玉般的肌肤上滑下去,留下一道艳丽的光影。
82、第 82 章
原拓这个大骗子, 从他开始就注定没有“一会就完事”的道理,两人当天没有来得及赶回s市,直到第二天过了中午才上车。
童隽昏昏欲睡地坐在驾驶座山打呵欠, 原拓笑看了他一眼,摸了摸童隽的头发,将一顶鸭舌帽给他戴上, 帽檐压低, 挡住外面的光线。
“我那会说又有人给郑安秋的公司追加了一笔投资, 这人表面上看是个归国华侨, 没什么问题的, 但经过调查, 他这笔资金, 是李欣丽的哥哥打过去的。”
原拓提上裤子才肯交换情报:“就是这事。”
童隽问:“多少钱?”
“五千万。”
五千万,按照李欣丽现在的情况, 不是一个小数。而且就算她拿得出来,为什么会给郑安秋,也是非常奇怪的一件事。
童隽道:“我一直挺奇怪他们两个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的。郑安秋手里肯定有李欣丽的把柄,但要说是诬陷原阿姨的那件事, 似乎又不太够分量。”
毕竟事情过去了那么多年,原笑娟已经去世了,她当年有没有跟其他人感情过界,原本就是很模糊的一个说辞,更没办法拿出具体证据来。
郑安秋总不可能自己跑去跟裴洋说,他故意接近原笑娟是受了李欣丽的指使演戏, 那裴洋第一个要撕了的人只会是他,拿这件事威胁李欣丽,未免太蠢了, 不像郑安秋的风格。
这人就像是一条滑不溜手的鱼,看着满身都是鳞片,想动手抓的时候,却半点破绽都找不到,他不会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
原拓道:“邵阿姨跟他最近的关系怎么样?”
童隽耸耸肩:“挺好。”
他给邵玉琳那边打过一次电话,旁敲侧击地试探了一番,两人的夫妻关系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自从上次星辰杯的事情过去之后,母子两人的关系也很尴尬,更深入的话童隽也没的说了。
这样的平静,更像是猎豹捕猎之前的蓄势待发,只能说明,郑安秋要不就是没问题,要不就是正在等待着某个时机,再做点什么。
童隽逗原拓玩大劲了,晚上被收拾的没睡好,想着这么费脑子的东西,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原拓腾出一只手,盖在他的眼睛上,温和道:“快睡吧,醒了就到家了。”
“你也好好享受最后的人生吧原小拓。”
童隽伸了个懒腰,身子后靠,闭上了眼睛:“等我回家把什么都告诉我爸和我哥,你死定了!”
原拓道:“我很期待那一天。”
童隽哼了一声,抬起有些酸痛的胳膊,拉了下帽檐。
晚上到家吃饭的时候,童隽在饭桌上提起了这件事,问童海生和童磊,最近有没有被邵玉琳那边联系过。
童磊听到母亲的名字就发出冷笑,说道:“没有,我不轻易接不熟的人电话。”
自从上次星辰杯那件事之后,他也算是对这个母亲彻底寒心了。
他从小没跟着邵玉琳,两人之间的关系冷淡点,童磊虽然觉得别扭,也不会太过在意。
但童隽是跟着母亲长大的,邵玉琳都可以这样做,他只觉得这女人无可救药,心疼弟弟之余,连声妈都不太想叫。
童海生的语气也不好:“她又找你了?”
童隽道:“没有。我就是听原拓提了一句,说是她和郑……叔叔最近好像在做什么生意,我怕他们经济上周转不开,找你们借钱。”
童磊道:“她应该不会找我,我是咱们家最不待见她的人,借也不给,她自己心里肯定清楚。”
童海生沉吟了一会,倒依稀记得秘书好像跟自己说过,邵玉琳来过公司一趟,但他早就特别叮嘱过不见这个人,因此被保安挡了。
他对邵玉琳极其不满,但也不愿意在两个孩子面前表现的多么讨厌他们的母亲,便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她应该也没来找过我。”
想了想,童海生又叮嘱道:“隽隽,要是你妈妈跟你提什么要求,你就告诉爸爸,我会考虑,不要自己做决定,知道吗?”
童隽知道父亲这么说是照顾自己的情绪,毕竟他以前一直防备父亲依赖母亲,童海生怕童隽对邵玉琳还有感情,直接拒绝邵玉琳的要求会让他难过。
童隽也是担心这一点,毕竟原著中童家因为邵玉琳而破产的剧情他还记得。
童隽闻言道:“我也不会答应她。原拓说她跟郑叔叔做的也未必是什么正经生意,咱们不掺和这事。”
童磊往童隽碗里扔了个丸子,奇怪道:“呦,我们家二少爷开窍了。你以前不是最喜欢郑安秋了吗?抱着他大腿都不愿意松开,怎么现在态度变得这么大。”
他开了这句玩笑,想了想觉得不对味,脸色又一变:“是不是他也跟着妈做了什么,欺负你来着?”
童磊说的都应该是属于原主的经历,童隽自己对郑安秋是很无感的,他正要说“没有啊”,却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忽然闪过了几个陌生的画面。
好像他小的时候真的见过郑安秋,对方笑着抱起他,将他扛在肩头逗弄。
自己那个时候有多大?好像是三四岁的年纪,或者更大一点,跟郑安秋玩的很开心。
后来……好像是爸爸过来了,又好像不是同一个场景,童海生面色铁青地将他抢过来,抱着大步离开。
这不可能是属于原主,应该是童隽自己的记忆,可是在此之前,他竟然全然没有印象。
如果是现实世界中他的三四岁,那么父母从来没有离过婚,时间节点也没到邵玉琳出车祸死亡的时候,所以为什么会出现郑安秋这个人,还抱过他?
这些是在什么情况下发生的?为什么他会到了现在才突然记起了这样的一幕?
“隽隽,隽隽?”
童磊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引起了童隽那么大的反应,见他脸色不好,神情恍惚,吓了一跳,连忙放下筷子,揽住童隽的肩膀:“怎么了,想什么呢?”
他就是全家的中心,眼看童隽神色有异,童海生也紧张地站起身来。
童隽回过神来,道:“没事,爸你坐。就是哥刚才提到了郑叔叔,我就也很奇怪,过去明明挺依赖他的,他也一直对我挺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没那么亲近他了。”
童磊道:“在想这个啊,你吓我一跳。”
他松开童隽,一边示意他吃饭,一边道:“可能就是第六感吧。反正我就不喜欢这个人,也说不上来哪里讨厌,大概笑的挺假?”
童隽道:“是吧。没事,反正咱们仨都离他们远点就对了。”
童海生心里有些忧伤。
小的时候童隽特别喜欢郑安秋,自己这个当爹的偶尔能偷偷摸摸地去看看小儿子,还被他又哭又闹的抗拒,连摸一下头都不行,只能看着郑安秋柔声细语地哄着童隽,把他抱走。
现在童隽这么懂事,对他这么好,童海生本来幸福感爆棚,但听到他一口一个“原拓说”,又忍不住闹心。
他家这个傻兔崽子真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窝。
童海生尽全力装出不在意的样子,问道:“你和原拓平时经常说家里的事吗?”
童磊心脏一突。
童隽道:“想起来就说说,关系好。”
看着童隽好像还傻乎乎的没有半点紧迫感,倒把童磊给急坏了,仿佛那个找了男人的是他自己,生怕被老爹看出端倪。
童磊连忙帮着傻弟弟找补,也好像随口一说的那样,道:“正常,我跟我铁哥们也净说点心事什么的。”
他觉得自己这句话很成功,不刻意,又能不造成父亲对弟弟的疑心,可没想到说完后,童海生和童隽齐刷刷朝他看了过来。
这眼神简直让童磊觉得自己刚才出了个柜:“你们干嘛?”
童海生道:“你什么铁哥们,我怎么不知道?”
童磊道:“就赵睿,你见过的。”
童海生想想,这个赵睿是童磊高中同学,都结婚生子了,放下心来:“他呀。”
童磊道:“嗯,就是他。关系好嘛。经常一块玩,所以什么都说。”
童海生稍微放了一点心,片刻之后想了想,还是觉得不那么安稳。
感情培养就是从相互吐露心事开始的呀。
他可算是被童隽吓怕了,一个狠不下心管教,要是老大也来这么一出,老父亲半条命就该被折腾没了。
童海生又旁敲侧击地说:“人家赵睿不是都结婚了吗?你也要注意分寸,少去打扰人家,知道吗?”
童磊:“……哦。”
是他最近收到那些邮件所以太敏感了吗?爸为什么把他说的跟个小三似的。
还是说他活了这么多年都没意识到,其实自己长了一张容易被当成小三的脸?
童隽吃着芙蓉鸡,看了童磊一眼,心道老哥真傻,不知道他和原拓的关系,傻乎乎跟着开口,结果送到爸的枪/口上去了,哈哈哈哈哈。
童海生摇了摇头,也给自己舀了一勺豆腐羹。
小磊这个二百五,他弟弟找了个男朋友都发现不了,最后还是自己这个当爹的扛下来所有。
现在这些废物孩子,一点都指望不上,就知道吃,啧!
感受到饭桌上怪怪的气氛,童·cp粉眼中的小三·全家人眼中的大傻子·磊为了心爱的弟弟牺牲太多,无语凝噎。
吃完了饭之后,童磊回了房间,刚坐下来继续做自己的“棒打鸳鸯策划书”,就听房门被敲了敲。
他连忙把手边的东西放抽屉里一塞,门被推开,童隽已经露了半个头出来。
“哥,我能进去吗?”
童磊道:“不跟你的好兄弟玩去,找没意思的大哥干什么。”
童隽听他这句话有点酸溜溜的,有点不是那么对味,眨了眨眼睛,笑嘻嘻地进了童磊的房间,用手肘将门关上。
他手里端着一盘小金橘,放到童磊桌上,走到他身后捏了捏他的肩膀道:“你这个人怎么这样说话,我不允许你这样说我幽默风趣的大哥。”
童磊被弟弟这么一撒娇,心都化成水了,顿时觉得傻子和小三都当的值得,绷不住脸笑了:“行了啊,我可用不起你那金贵的小爪子。过来,坐下。”
童隽坐在童磊推过来的另外一张椅子上,说道:“哥,其实我过来是想问你,你知道妈和郑安秋当初是怎么认识的吗?”
童磊还以为童隽是要跟他说什么和原拓有关的事,没想到他提的是郑安秋,看来是怕爸爸心里不得劲,有些话刚才没有当着童海生的面说。
童磊想了想,道:“有点印象。好像是那时候妈拍一部戏,演大学女生,去他们学校取景,就和郑安秋认识了。那部片子不太火,叫……好像叫《幸福转转弯》吧。”
童隽恍然道:“原来是这部剧。”
果然,这部剧在他过去的现实世界也同样存在,那就更加印证了刚才他那些朦胧的记忆。
在现实世界上,邵玉琳和郑安秋多半也是认识的,只不过不知道在哪个环节有了偏差,所以邵玉琳没有离婚,却出车祸而死。
童隽小时候还见过郑安秋,但后来他自己不记得了。
童隽道:“那他们两个是在爸妈离婚之前就认识了吗?”
童磊道:“那应该是,拍摄那部剧的时候我5岁,爸妈是我7岁你1岁的时候离婚的。”
而在现实世界中,邵玉琳出车祸去世那年,是童磊12,童隽6岁。
童磊见童隽若有所思,便道:“你在想什么,是不是怀疑妈婚内出轨,所以才逐渐不喜欢郑安秋的?”
童隽道:“没有,我没往那里想。”
童磊捏了捏他的脸,说道:“虽然不喜欢他们,不过这种可能性不大。妈当时一心搞事业,也看不上郑安秋,她单纯是觉得已婚束缚发展才离的。别多心。”
童隽本来只是想将两个世界的碎片拼凑在一起,研究一下其中的逻辑,可是童磊这么一说,他还真的忍不住要琢磨琢磨了。
这一世邵玉琳离婚离得早,那可能确实是跟郑安秋的感情没有发展到那一步,但是在现实世界当中,那可真没准。
他是不是可以大胆地猜测一下,其实这么多年来自己都被父兄保护着蒙在鼓里。在现实世界当中,邵玉琳根本早就和郑安秋认识,甚至发展出了一些感情。
如果她没有出车祸,最终的结果也会是跟童海生离婚。
这就可以解释童隽的记忆中,为什么郑安秋抱着他玩,童海生会那么生气的把他抢过来带走。
但童海生和邵玉琳为什么没有离婚?邵玉琳的车祸又是偶然吗?
童隽道:“我不是多心。跟你一个感觉吧,郑安秋这人看着好像好好先生,但其实城府很深,总觉得要搞什么阴谋的样子,就不喜欢他了。”
其实这也就是他知道剧情,原书的设定中,童家可是因为邵玉琳的生意投资而破产的,这就说明在此之前,郑安秋的伪装其实非常成功。
童磊道:“不喜欢就不搭理他,没事,他要是敢来找你,你就跟哥说。”
两人说着话,童磊桌上的平板忽然亮了,微信上有新消息过来。
童磊看消息的时候,童隽也跟着扫了一眼,发现原本的平板界面上,自家老哥正在追一部讲婆媳关系的八点档肥皂剧。
最近电视上天天打广告,连童隽都快知道剧情了。
童磊什么时候看过这种东西,安利说他那不耐烦的脾气,婆婆妈妈的剧情连10分钟都撑不过,但这时的进度条已经快要结束了。
童隽眯了下眼睛,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童磊看了一眼,发现童海生刚才在他们家得家庭群里转发了一篇公众号文章,标题是《第三者自述:破坏别人家庭后,我下场落魄》。
童磊深吸一口气,在群里给他爹回了个黄色的“微笑”,配文:“看到了,呵呵。”
在中老年人眼中,这是一个无比友好和乖顺的回复,童海生大概觉得很满意,很快也回了一个:“[微笑]好儿子,呵呵。”
父子两人的微笑在手机界面上交相辉映,黄色的圆脸上两只椭圆的眼睛,下面一道弧度敷衍的黑色线条。
童磊看着那个阴森的表情,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迅速删除了聊天记录。
他放下平板,怀着伟大的牺牲心情,回头跟童隽说:“总之有什么麻烦,哥哥都会帮你解决的。”
小时候弟弟刚刚出生,他正是图新鲜的年纪,看着这么小的一个婴儿,软软的,胖胖的,身上还有一股奶香味,觉得有意思极了。
童磊每天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婴儿床的边上,用手指戳戳弟弟的脸。
每当这个时候,童隽就会用软软的小手抓住他的手指,笑的特别甜,把他的心都快要笑化了。
可是后来父母离婚,弟弟被带走了,看着那张空出来的婴儿床,童磊用了很久很久才习惯。
他知道自己母亲的脾气,总是忍不住去想弟弟胖乎乎的小脸,圆圆的眼睛,和那一脸甜甜的笑。
他想,这么可爱的小孩子,应该没有人会忍心伤害他吧。但越是想,越是担心。
果然,随着年纪渐长,他也逐渐了解到,童隽在邵玉琳的照顾下过的并不算好,甚至还被同学欺负,被继兄陷害。
当初他恨郑硕恨的咬牙切齿,甚至不顾风度上门揍他,何尝不是恨自己的失职与无力。
所以他发过誓,以后绝对不会让人再委屈童隽半点,把当哥哥这些年的亏欠都好好补上。
童隽笑了笑,说道:“好,谢谢哥。”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等了一会,估摸着该到童磊洗漱的时间了,登陆他的视频网站账号,快速地浏览了一下追剧记录。
然后童隽给原拓发了一条微信:“危。”
原拓那边很快就回复了过来:“?”
童隽:“我哥这两天追了三部剧,基本上全都有男女主爱的死去活来,家长从中阻挠的剧情。而他平时的娱乐活动顶多是打几把游戏看看动漫,你觉得这代表了什么?”
原拓:“太好了,我要有名分了。”
童隽心里原本还留着三分忐忑,见到对方这样说,忍不住笑了:“祝你平安亲爱的。”
他想了想,觉得以哥哥的性格,如果拦着不让他去找原拓,童磊不会生自己的气,但一定会觉得原拓没担当,所以还不如让他自己跟原拓接触一下。
至于原拓那边怎么办……反正他看起来挺自信的嘛,平时精力体力都很旺盛,应该不会被打死的。
83、第 83 章
周日那天, 童海生没去公司,童磊说要出去找朋友玩,上午就离开了家门。
等到家里就剩下父子两人之后, 童隽端了两杯茶坐在了童海生对面的沙发上。
“爸,我想跟你谈谈。”
童海生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小儿子,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温和道:“好啊, 怎么啦?”
童隽道:“你已经知道我跟原拓的事了吧?”
童海生怔了怔, 脸上的笑容微敛, 深深地看了童隽一眼, 道:“嗯, 知道了。”
“我是看你提到原拓时的态度猜的, 看来没猜错。”
童隽道:“爸,我知道我们在一起, 你肯定很惊讶,甚至会不高兴。嗯……你都具体怎么想的,跟我说说吧。”
童海生想了一会,道:“从家长的角度, 我很反对你们在一起。因为我不能信任原拓这个人。第一我不了解他,第二他的成长经历太复杂。”
他看着儿子,问道:“隽隽,你想好了吗?你们两个在一块,会比平常的情侣遇到更多的麻烦。”
“比如你们不会有后代,比如外人会产生的一些议论, 比如他那边家庭的阻力。一开始你们感情深,觉得什么都能克服,但是以后年复一年, 你确定不会有一天为了这些牺牲而后悔吗?”
与性别和偏见无关,童海生说的都是非常客观和现实的问题。
童隽道:“如果我现在说我肯定不后悔,原拓也不会后悔,爸爸你多半也不会信的。所以我只能说,如果为了以后可能会出现的问题,而现在就不开始这段感情,我们双方一定都会很痛苦。”
他喝了口水,把杯子放下:“没有必要为了以后可能的麻烦,就放弃目前一定会得到的幸福啊。”
童海生看着童隽,这张酷似妻子的脸在上午的阳光下充满了年轻而蓬勃的生机,他的眉眼间不像前妻那样,带着焦灼、算计和不自知的矜持冷漠,而充满了对生活的向往和期冀。
这些日子以来,心中本来就淡去不少的掂量与纠结也不知不觉地消散,童海生笑了笑,无奈地摇摇头。
他说:“我知道,这也是我知道这件事后一直没有跟你说什么的原因。”
“都说年少的时候容易冲动,可是不冲动一回,怎么能叫年少呢?”
童海生摸了摸童隽的脑袋:“爸爸没有别的话好说,但是隽隽,你记住了,今天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你是幸福开心的。那么有朝一日感情破裂了,不要埋怨自己,也不要仇恨别人,咱们什么都没有失去,只不过是想换另一种方式来生活了。爸爸和哥哥会一直在。”
他的父亲和哥哥都害怕他因为失去而痛苦,殊不知他早已经被打进过绝望的深渊当中,现在又扒着岩石和荆棘爬出来,伤口结痂,再到长出新肉。
没有什么可以打倒他了,而他活着的每一天,每一刻,想做的只有抓紧现在的一切。
童隽心里忽然不知道是辛酸还是感动,慢慢地说:“就是啊,还有哥哥和爸爸呢。我怕什么。”
童海生道:“你哥哥回来也得被你吓一跳。”
童隽笑了:“这个嘛……我怀疑我哥也已经知道了。”
原拓周日在公司加班,但自从收到童隽提前的通风报信后,他这一天也是很心神不宁,处理一会文件,就忍不住在落地窗上照一照自己,看看体面不体面。
大约上午十点左右的时候,办公室的内线电话响了,原拓接起来,助理在那边说道:“大少,刚才深海的小童总打来电话,说半个小时后,想约您在公司一楼的咖啡厅见面。”
这是打算给他一个突然袭击啊。
原拓在童隽面前装的跟只大尾巴狼似的,其实想到要见童磊也紧张得很,总算等到了这通电话,立刻就觉得手心快要出冷汗了。
见对象他哥,心脏跳得比见对象还要快。
原拓道:“好,告诉他我会准时过去。这期间我的手机会静音,其他一切活动都暂时先推掉吧。”
助理在那边答应了一声好,原拓又站起来,去衣帽间仔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饰,从办公桌底下拿起一个礼兜,出了办公室。
他都快要到电梯口了,又觉得这时候送东西好像有点不合适,时机不伦不类的,于是又折回去把东西放下。
原拓这才以最快的速度早早到了咖啡厅,在菜单上挑选一会,按照童磊的逼格,点了杯最贵的咖啡,等着大舅子过来。
童磊的紧张丝毫不比原拓少,作为感情经历也不是很足的钢铁直男,去当恶家长做棒打鸳鸯这种事,他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不好干啊。
童磊瞄了一眼自己的手心,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小抄,全都是自己近些日子以来观阅狗血剧记下来的笔记精华。
为了防止出现过于紧张把小抄蹭掉的尴尬情况,他另一只手上还抄了一份备份。
恶毒家长拆cp第一步:
衣着保证光鲜亮丽,气质保证倨傲冷淡,最大程度地给人以压迫感,让对方感到自惭形秽,从而知难而退。
童磊抚了抚被发胶固定好的发型,照了下自己办公室的落地窗玻璃,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
一路上的员工们纷纷停步,对他点头问好。
等到童磊步履生风地离开了,才有几个人凑在一起议论:
“童家人的颜值简直绝了,真希望看见他家这两位少爷站一块的场面。”
“小童总今天真的是超级帅啊,不会是要相亲去吧。”
童磊秘书部的几名职员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那几封邮件,默默把真相藏在了心里。
听说昨天童家那位二少爷刚刚从学校放了寒假回家,今天小童总打扮成这样,想给谁看,已经是昭然若揭。
一个痴心的帅哥,怀抱着禁忌的爱情,他怎么可能会是去相亲呢?唉,好可怜。
童磊皮鞋锃亮,衣着楚楚,深吸口气,进了咖啡厅,一眼就看见坐在窗边的原拓。
他忍不住再次对着咖啡厅的玻璃下颌微扬,练习了一个倨傲矜持的冷笑,想象着自己看那些动漫当中反派大佬出场的拉风场景。
窗子外面有个小孩被妈妈抱着,面色惊恐地盯着童磊路过去了。
片刻之后,“哇”的一声哭声遥遥传来。
童磊:“……”
算了,够凶就行。
原拓是因为那一声哭声抬头的,正好看见几乎可以称得上骚包的童磊朝自己走过来。
他连忙起身,把自己对面的椅子拉开,冲着童磊让道:“小磊哥,您来了,请坐。”
这个称呼也是原拓斟酌了半天的,叫“小童总”肯定不行,太生分,叫“大哥”童磊多半会生气,所以折中一下,还是叫小磊哥比较好。
“谢谢。”虽然和原拓的身高差不多,童磊还是尽量用鼻孔看着他,然后傲慢地道了个谢。
他借着坐下的动作看了一眼手心的小抄,藉此确定自己应该进行哪一步。
电视剧里的人一般都是用眼角把对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然后问:“你,就是xxx?”以示轻蔑。
但知识要活学活用,他和原拓之前都已经认识了,再问一遍对方是谁显然太过弱智。
那么下一步就是用最尖锐刻薄的言辞攻击对方的弱点,打击他的自尊心和自信心,让他知难而退。
原拓最大的痛点就是身世了,但是攻击这个太恶毒,童磊说不出口,那么只能侮辱对方作为男性的尊严。
将心比心,他能想到的对于一个男人的最致命打击,就是说对方是弱鸡。
童磊抿了口咖啡,表情差点扭曲,暗道这小子是不是故意的,点的什么破咖啡,糖都不知道放,真特么苦。
童磊艰难地把咖啡咽下去,打量着原拓因为前一天失眠而留下的两个黑眼圈,刻薄道:“最近工作和学习都挺忙的吧?”
原拓本来以为以童磊的脾气和他对童隽的疼爱程度,上来就破口大骂都是有可能的,没想到他问的问题这么亲切,颇为受宠若惊。
原拓觉得童磊可能是喝了这个店里最贵的咖啡,有点被收买了,居然还关心自己。
他谨慎地说:“是比较忙,不过放了假就会好很多,谢谢小磊哥关心。”
呵,谁关心你了。
童磊道:“我说的呢,怪不得你看着脸色也不好,中气也不足,大概就是因为缺乏锻炼身体太虚。一个男人,连身体素质都跟不上,那配叫男人吗?”
你,弱鸡的男人,自卑吗?
原拓满头雾水,不知道他说这个干什么:“那……我每天加强锻炼,提高体力?”
这个话是不是应该多叮嘱叮嘱童隽比较合适?别说锻炼了,他连饭都不好好吃,一点也不注意身体。
童磊打量了一下原拓的表情,觉得现在气势压迫和言语打击都做到了位,原拓应该正是自卑与脆弱的时候,那么应该进入正题了。
他冷淡道:“我只是随口一提,锻炼与否,是你自己的事情。原总,你知道我今天来找你的目的吗?”
原拓道:“能猜出来一点。”
童磊再瞄一眼手心:“好,那我就直说吧——你和隽隽不合适,请你离开我的弟弟。”
从童磊打电话要求约见开始,原拓就一直处于紧张状态,但当童磊总算把这句话说出来了之后,他那股紧张的情绪竟然奇迹般地消失了。
大概是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面对的人是谁,“你和童隽不合适”这几个字,都能激发他最大的斗志和韧性。
原拓浅浅地笑了一下,低头想了片刻,坦然道:“可是我离不开他。”
童磊顿住,这种情况他的小抄上没有写,对方难道不应该是痛哭流涕地哀求吗?这么坦荡是怎么回事?
童磊道:“你们现在还太年轻了,做出一辈子的决定,不觉得非常不理智吗?你的身份和家庭背景都很特殊,你们在一块会面临着很多的现实问题,这些你又有没有想过?”
原拓道:“小磊哥,我都想过。我家庭情况复杂,所以我一直在努力,现在已经掌握了一定的话语权,不会让那些烦心事打扰到他。我还知道我自己的性格也有些偏激,现在已经改了不少了,我脾气不好,但没对他发过脾气。”
“我们可能是有不合适的地方,但我在努力让自己跟他合适。”
原拓诚恳地看着童磊:“我想和他在一起,一辈子都让他开心。”
童磊半晌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他撕开纸巾,擦擦手,说道:“原总,我知道你年少有为,在裴家也算得上是大权在握,但你的根基毕竟太浅了。其他人这么多年的经营,公司里面安插了各方势力,不是一时半会可以搞定的,相信你的闹心事也不少。”
原拓以为童磊在质疑他的能力:“但解决起来不过是时间问题。”
童磊摆摆手,道:“我可以帮你。有的路你自己走或许得走上十年,但有了我们家助力,顶多一年。只要你答应离开我弟弟,我说话算话。”
甩支票对于原拓来说不管用,但这个诱惑绝对够大。
原拓一点都没犹豫,尽量用自己最好的语气跟他说:“我要是离开了他,要这些也没意义。”
童磊是看在他刚才那番话还算诚恳的份上才会这样有耐心,见他还是说不通,也实在忍不住了。
他微怒道:“那你跟他在一块,对他好的方式就是吵架和折腾?把他关在你家里不让出去?原拓,我现在能跟你这样说话,已经是看在上次大火中你救人的面子了!这不行那不行,当我童家的都是死人啊!”
原拓满头雾水:“……关我家里不让出去?我关他?”
他突然觉得童磊好像那种从别的世界穿越过来的人,嘴里说出来的话简直都好像是天方夜谭,根本就听不懂。
童磊道:“我听你们同学说的,难道还有假吗?我跟在人家身后,听着人家议论了一路你们两个的事,总不能是幻觉吧。”
他说话的时候,一直在观察原拓的微表情。
上次在路上听到两名女生讨论原拓对童隽做的事,童磊虽然怒火中烧,但也觉得太过离谱,事后特意雇了人去学校里面暗中调查。
从原拓和童隽这半年的作息和相处来看,也无法找到原拓这样做的时间点。
这也是他这次还愿意坐在这里跟原拓谈话的原因。
就像刚才童磊吓唬他时说的那样,要是童隽真的被那样对待,童磊早就跟原拓玩命了。
但是路上碰见的两个女生,也没必要说这样的谎言,童磊到现在也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刚才的发火也有从原拓嘴里套话的想法。
可是原拓明显一脸迷茫,好像真的不知情一样。
原拓简直莫名其妙,不知道是哪个小人进这样谗言陷害自己,他要是舍得把童隽关自己家里,那也不用为个表白纠结痛苦那么久了。
原拓道:“小磊哥,这些议论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你觉得以隽隽的性格,他要是不愿意跟我在一起,是我关一关就能改变的吗?”
童磊没说话,微微眯起眼睛,审视着原拓,他这个表情,跟童隽思考的时候有点微妙的相似。
原拓心里觉得挺亲切,完全没有被吓到的感觉,又说:“我说刚才那些话的底气和前提,都是因为他也喜欢我,跟我在一起,也能让他开心。”
“我们刚刚确定关系的时候,我就已经跟爷爷摊牌了,并且说服了他同意。我知道我们家情况复杂,所以也在尽全力将这些麻烦为他挡住。”
这一点童磊倒是丝毫没想到,有点意外:“裴老已经知道你们的关系了?他同意?”
原拓道:“是。我回去也可以让爷爷跟童叔叔沟通,他是非常赞成我们在一起的。还送了童隽一个玉坠。”
童磊冷然的表情稍有松动,微微沉吟。
原拓努力说服他:“小磊哥,我明白你的担心,但我刚才说出的话,都可以保证自己能够做到。或者你也可以问一问隽隽的意思,他知道你来找我。”
童磊:“……”
他下意识地就把翘起来的二郎腿放下了,脱口道:“你还跟我弟告状?”
原拓道:“没有,我们是从你的态度猜的。小磊哥你会有这样的担心,我能理解,所以也确实需要这样一个机会,让你了解我的想法。不管怎么样咱们都得见这一面的。”
童磊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在心里思考和掂量着原拓这个人。
他不得不承认有一点原拓说的很对,就是无论童隽的态度如何,自己都确实需要这样一个机会了解对方。
在一开始知道原拓的时候,童磊是通过别人口中的传言和寥寥几面来认识这个人的。
综合起来,对方在他的印象中是个有点内向,脾气不好,但很有能力的小子。
说实话,作为一个男人,了解了原拓过去的经历后,童磊还挺佩服他。
可是作为共同生活的伴侣,他并不喜欢这种过于极端和偏激的性格。
可能这看起来很有魅力,但难免会在一些摩擦和意见不合的时刻情绪失控,伤害到自己亲近的人。
不过今天的一番谈话,倒是让童磊对原拓改观了一些。
别的不说,无论自己什么态度,对方一直保持着冷静和礼貌,说出的话也显然经过了成熟的思考,这点让童磊觉得他还算靠谱,跟想象中的不一样。
他思索着,又喝了一口咖啡,再次被苦到升天。
我呸,缺点也是有很多的!以后慢慢进步吧!
童磊开启表情管理技能,保留了作为大哥的尊严,面色平静地将咖啡杯放下,冲原拓伸出一只手。
“根据自己的判断,我愿意认可你的话,并仅代表我自己,不反对你和我弟弟的事。”
“当然,仅仅是在这一阶段。希望你们两个都不要让我失望。”
童磊跟原拓握了握手,风度翩翩地说:“刚才我的言辞不太客气,如有冒犯,请多见谅。”
童磊的作风从来就是干脆利落,一码归一码,心中顾忌解决之后,他认可对方,就可以放下架子立刻改变态度,并不做无意义的固执。
原拓也没想到童磊这样通情达理,颇有些受宠若惊。
这个时候一定要更加谦逊和诚恳啊。
他连忙跟童磊握手,连敬称都用上了:“小磊哥您客气了,这些都是应该的,我很感谢您愿意给我这个谈话的机会。”
收回手之后,原拓余光觉得掌心有点不对劲,低头看了一眼,发现不知道从哪里蹭了一手碳素笔油。
童磊:“……呦,你手这是蹭上什么了?拿纸巾擦擦吧。”
童隽说是要对原拓放养,但不管怎么说,目前男朋友就这一个,还是稀有物种,见两人都迟迟没给他消息,时间久了,也有些坐立不安。
他再次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微信上都是朋友们一些乱七八糟的闲聊,自己给童磊发去的“哥,什么时候回家”和询问原拓的“亲爱的,没被打死吧”都没人回复。
桌子一角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小刺猬一堆书里面费劲地钻了出来,嘴里还叼着一个什么东西,拖拖拉拉地走。
童隽道:“你要送我礼物吗?不是……你怎么还学会捡破烂了?”
小刺猬欲振雄风失败,颓废多日,最后好像终于意识到了它的物种,不再执着于睡觉,而是企图另辟蹊径,通过身体娇小的优势卖萌取胜。
趁原拓不在的时候,它总是偷偷钻出来给童隽摘个花送个果子什么的,这回童隽以为它还是要送礼,结果看见小刺猬叼了个什么玩意,他发现自己自作多情了。
这家伙叼了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火柴盒,上面还印着“xx宾馆”的字样,不知道是童海生和童磊谁出差给带回来的。
小刺猬卖力地把火柴盒拖到童隽面前放下,童隽接过来摸摸它:“你给我这个干什么?想学抽烟?”
小刺猬熟练地翻身躺下,让童隽摸了一会,又爬起来,摇了摇头。
童隽道:“噢,不是抽烟。那就是想学收废品。”
小刺猬跑到童隽的手机前,把小爪子踩在了屏幕上的“原拓”两个字上面,然后一下子躺倒在地,蹬直了腿。
童隽:“……”
这刺猬装死的演技比他还好,让他在一瞬间觉得,对方要表达的意思是“原拓有毒”。
但很快童隽就发现他理解错了,因为小刺猬“死”了一会之后就又爬起来,再跑到刚才拖来的火柴盒边上,将盒子反复推拉。
童隽愣了一会,终于用他绝顶聪明的脑袋明白了刺猬的意思。
“噢,你是说原拓要是挂了的话,这个送他当棺材?”
小刺猬垂下头,将鼻子在桌面上蹭了蹭,做遗憾悲伤状,然后羞涩地点了点头。
这一刻,久未作用的系统特效突然出现,房间中绿光闪过,片片茶叶如同天女散花一样,扑簌簌从天花板上散落下来。
整只刺猬的身上散发出浓郁的绿茶味芬芳。
童隽又好气又好笑,将刺猬抱起来看着它:“我说你就这么不盼你本体一点好啊,他没了你也没了知道不知道?”
小刺猬委委屈屈。
明明自己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是狗男人连一点本体的样子都没有。
上回为了再没人打扰地把童隽欺负哭,那家伙竟然把自己扣在了锅里,还说要煮了它!
扣了整整一晚上,比刺猬还要不是人!
84、第 84 章
童隽看出了小刺猬眼中的怨愤, 劝道:“你说你好好一个刺猬,跟他较什么劲,你俩的业务范围一点也没冲突呀。虽然他长得那么大, 会上学做饭挣钱,但是你小,你可爱呀。”
他双手抱着刺猬掂了掂, 示意道:“瞧瞧, 我就不能这么抱着他玩, 也不能出去的时候把他装包里, 那么大个子一点用都没有。对了, 他还没有毛, 肚皮可硬了。”
童隽发表经典渣男言论:“你们两个我都喜欢, 在我心里地位是一样的,开心了吗?”
他又摸了一会小刺猬的肚子, 充分证明了它的不可替代性。
咖啡厅里,正从桌前起身的原拓动作一顿,深吸了口气。
童磊道:“怎么了?”
原拓道:“没什么,可能是刚才站起来的时候动作急了, 有点晕。”
童磊道:“你看看,你这脸都憋红了,我说要注意加强锻炼没说错吧。现在工作压力大,体力不好,干什么都不行啊。来坐下,再歇会。”
原拓:“……嗯, 我回去一定努力提高身体素质。”
主要是怕你弟弟跟不上。
另一头,小刺猬确认了自己不可替代的地位,开心极了。
它的眼睛弯成月牙状, 仰起小鼻子看着童隽,极力甩了一下很短的小尾巴。
童隽摸了下刺猬的鼻子:“所以能跟他和平共处不?咱们仨一起开开心心的多好呀。”
刺猬犹豫了一下,扒拉着童隽的手机,搜出来一个电饭锅的图片。
童隽:“……我不会让他再拿锅焖你了,放心。你看你这么扎嘴,也不好剥,所以我们人类不吃刺猬的。”
好说歹说,小刺猬终于点了头,达成了单方面的妥协。
童隽跟刺猬消磨了一会时光,倒是暂时缓解了一些不安。
可是眼看中午,两人还是没消息,他终于也有点坐不住,毕竟按理说童磊和原拓没那么多话可以聊,这时间埋尸都绰绰有余了。
童隽拿了钥匙下楼跟童海生道:“爸,我出去一趟。”
眼看就要到午饭时间了,童海生道:“菜都要上桌了,你不吃饭了吗?”
童隽道:“爸你先吃,等我回来……”
话音未落,他就听见了外面的钥匙响,然后是推门的声音。
童隽连忙跑到门口去:“哥,你回来啦?”
童磊:“哼!”
他一边进了门,一边将手盖到了童隽脑袋上,使劲晃了晃:“臭小子,你满意了是不是?”
而跟在童磊的身后,竟然是原拓一起进来了。
他手里还大包小包拎了不少东西,站在门口冲童隽笑笑,又直接给童海生鞠了一大躬。
童隽从不怀疑原拓可以搞定童磊,所以就没有过去添乱,但是他也没想到童磊这就直接把原拓带回家里来了。
连童海生都愣了愣。
童隽很快反应过来,立刻扯着原拓道:“别站门口了,快进来吧。别怕我爸,我爸也欢迎你。”
童海生刚想说让原拓快进来,生生被童隽的话给卡住了。
他知道童隽是怕自己摆架子为难原拓,又酸又好笑:“我能不欢迎吗?给你老爸留点话说行不行?”
原拓道:“童叔叔,不好意思,我来的冒昧了……”
童海生估摸着童磊的脾气,应该是跑去把人家吓唬了一通。
不管怎样他都已经答应了,那么自然没有必要再对原拓进行没有意义的为难。
童海生温和道:“没关系,家里的阿姨也正好做了不少饭,一起吃吧。”
童磊气哼哼地道:“得,我算明白了,你们谁都知道,就瞒着我。我为了这事都被人当成小三了!这公平吗爸,啊?我也是你亲生的,你为了这个小崽子的事烦心,还说我胖!”
童海生道:“行,你不胖,大崽子,来吃饭吧。”
童隽给原拓搬了把椅子放在自己对面,四个人一起吃了顿饭。
这不是原拓第一次来童隽家里,但像家庭一员一样同桌吃饭,还是让他感觉如同做梦一样。
特别是童海生他们父子都是非常有生活气息的人,原拓有记忆以来,好像还是头一次在这样浓郁的家庭氛围中吃饭。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童隽坐在他对面。
吃过了饭之后,童海生和童磊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童隽也带着原拓上楼进了房。
“怎么样,感想如何?”
他扔给原拓一罐冰镇可乐,小刺猬趴在旁边,懒洋洋地看着。
童隽便也找了个装点心的小塑料盒,往里面也倒了一点可乐给他。
大概是由于今天人和刺猬的心情都很好的缘故,自从两人在一起之后,出现机会越来越少的特效又一次冒了出来,童隽房间里处处迸溅着五颜六色的小火星。
虽然这种程度的火童隽并不是很害怕,但不得不说,看着闹心还很晃眼睛,他希望冰可乐能给原拓和刺猬都降降温。
原拓确实开心,最担心的一个问题解决了,他这会满心幸福,大概童隽给一罐砒/霜也能面不改色地喝下去。
“挺好的,你哥很亲切。”
童隽吃惊道:“亲切?”
确定这说的是他哥?
原拓小声告诉他:“我一开始去见你哥,本来挺害怕的,后来发现他在手心写了小抄。”
童隽道:“小抄?干什么的?”
原拓说:“应该是讲怎么对付我的,因为一开始我们说话,我就看他总往手上瞟,就有点奇怪。后来咖啡杯上不是有热气蒸出来的水雾吗?他喝完咖啡跟我握手,笔油蹭到了我手上,我突然就明白他在看什么了。”
童隽怔了怔,脑补了一下当时的场景,差点笑死。
原拓也笑,神情间显出了少年人的活泼:“当时我就差点笑出声来,使劲忍着,要不今天估计就来不了你家了。”
童隽道:“原总,我家的饭香不香?”
原拓伸臂揽住他:“特别好吃。”
他顿了顿,又道:“我今天真高兴。跟你在一起之后我其实一直担心你家里人反对,也想过很多解决的办法。现在终于不用担心了。我一下子心里就特别踏实,好像有了个家一样。”
原拓这话让童隽有点心疼,说:“那你寒假多来。”
原拓犹豫:“行吗?会不会打扰到叔叔和……大哥?”
童隽道:“家里这么大地方,房间都不在一层,打扰不着。”
原拓想了想,点点头,依依不舍地把童隽放开:“那我今天就走吧。”
“哎不是,原拓我觉得你今天有点奇怪啊。”
童隽挑了挑眉:“之前赶你走你都不走,今天跟火烧了尾巴一样。怎么着,后面还要去谁家赶场?”
原拓刮了一下他的鼻子:“第一次到别人家拜访,待的太久了不合适,万一你爸和你哥觉得我没规矩怎么办?我先走了,晚上咱们一块出去玩。”
他昨晚收到童隽通风报信后,特意恶补了好几本礼仪相关科普读物,从着装用语到做客规矩,统统都学了个遍。
毕竟以前家庭情况特殊,和长辈打交道的机会比较少,这方面的了解有所欠缺,让童海生他们觉得自己没有教养就不好了。
原小拓嚣张的二十年人生里,大概是头一回这么谦逊正直讲礼貌,进了童家有种林黛玉进贾府的感觉,连亲近都不敢跟童隽太亲近,生怕让老丈人和大舅子觉得不满意。
童隽觉得他这样好玩,但又从对方的眼底看出了认真,笑了笑没再拦着原拓,挥手放他走了。
小刺猬见原拓要走,精神陡然一振,蹭蹭蹭从桌子上跑下来,一直跟到门口,目送则他的背影消失。
童隽说的果然没错,原拓这不就没资格在童家过夜了吗?自己在这里还有窝!
被扣到锅里只是一时之辱,谁能留下谁才是笑到最后!
所以说不做羞羞的事情根本不会影响感情的,坏系统给它看的教育片都是误导,哼。
再您的见吧,本体!
原拓出了童家的大门,又觉得舍不得童隽——之前每天都在一个宿舍,放假回家之后,就不能那样抬头不见低头见了。
他站在楼下朝着童隽的窗户口看了片刻,忽然发现窗户推开,童隽探头出来,冲他挥了挥手。
原来童隽刚在也正在窗后目送他离开。
原拓心里那点惆怅和遗憾一下子就没有了,也冲他挥挥手,低头发微信:“外面冷,窗户关上,快回去。”
看着童隽回去了,他这才去找自己的车,一边上车心里一边盘算着,得让童隽给自己科普一下童海生和童磊各自的喜好和不喜欢的东西,以后就要常打交道,他得记着。
对了,童磊貌似喜欢喝他们公司一楼咖啡厅里最贵的咖啡,可以问一下配方和原料,以后给他带一份,让他在家里天天喝!
由于解决了一件心腹大患,哪怕是精明如原拓,在心情轻松之下,也难得忘记了一件很关键的事。
——他忘了跟童隽讨论,童磊听来的那些谣言都是怎么回事。
童磊其实是想把贴吧里的帖子跟原拓说的,但是想一想又觉得难以启齿。
他看小抄的事好像都被发现了,要是再让原拓他们知道自己还偷偷看这种小丫头看的帖子,实在不好解释啊。
已经被当成小三了,童磊不能再承受更多的误会了。
虽然他很猛,但再猛的霸总也有心灵脆弱的时候。
想起这件事,童磊忍不住又想起了那个神奇的帖子,当晚又忍不住点进贴吧去看了一眼。
大概是因为放寒假的缘故,磕糖小分队没法见到正主,帖子冷清了不少,已经沉到第五页去了。
只有寥寥几条抱怨,都是在说“啊,没糖吃啊”,“看不到帅哥的日子好难熬”,怎么看都是好话,还是没人提到小黑屋的事。
仿佛那天听见两个女生的对话,只是他的一场梦。
童磊草草翻到最后,有个人明显是偏童隽那边的粉丝,留言说“呜呜呜呜我想看童隽,不上课也不拍剧,是要想死我吗”。
这让他心中涌起一丝淡淡的自豪感,他家小弟就是这么招人喜欢。
原来看着朋友圈里,别的人晒个弟弟妹妹什么的,童磊表面上嗤之以鼻,心里面十分羡慕,可惜童隽也不在他身边。
此时大家的追捧一下子激发了他晒弟的渴望。
他从自己手机相册里挑了张之前拍的照片,是早饭时童隽坐在桌边喝牛奶,看上去很乖很可爱。
童磊端详了一下觉得特别满意,也没说什么,怀着一种“我弟弟超可爱”的骄傲心情,把这张照片放上去就下线了。
#2678 你大哥
[图片]
因为他的回复,帖子被顶到了第一页,逐渐被人看到,就好奇地点了进去,发现假期里竟然有新鲜的校草看。
但可惜只有一只。
“哇哦,童隽好帅啊!而且这样把刘海放下来给人的感觉奶奶的,可爱。”
“这是在吃早饭吗?仿佛看到了以后我和老公的晨间日常。”
“哈哈哈上面的,在这里说这种话不怕原总撕了你吗?”
“为啥没有原总哭唧唧,想补充一些糖分啊。”
“不是,话说我好想知道这照片这么清晰是怎么拍出来的?女友视角吧这是。童隽明显应该是在家里吃早饭啊。”
感叹了一会童隽的帅和没有原拓的遗憾之后,不少人的注意力都转到了对照片拍摄者身份的猜测上面,毕竟这张照片实在是太家常太清晰了,一定是关系很好的人才拍的出来。
“有人知道童隽这是在什么地方吗?拍电视剧还是真是他家?还挺豪华。”
“应该是童隽家吧,之前好像在他朋友圈的照片里看到过一角,布置风格跟这张里面的都挺像的。”
“姐妹们我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你们说这照片会不会是原拓照的?其实原总也在暗戳戳磕自己的cp,有一天他摸进了这个帖子,晒了自己心爱的校草,然后在另一头看着大家夸校草帅,偷偷地笑……”
“卧槽楼上你真的好能想啊,做梦都梦不了这么美吧哈哈哈哈哈哈!”
“看得我嘴角上扬,去写同人文好吗这位太太!”
本来猜来猜去也就那么回事了,毕竟虽然磕一磕cp赏一赏美颜,人家的真实生活还是离大多数人很遥远。
照片怎么来的,童隽又认识谁,也根本就不可能会被他们知道。
但偏偏有位姑娘过于机智,点进了发照片那个人的主页,期待能看见更多的童隽,然后发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真相。
“woc!这个发照片的人,不是之前元旦那会来帖子里拆cp的‘靠’吗?!!!”
之前层主“靠”留下的发言还可以查到,不少在帖子里活跃的人都对他有印象,当时有人根据同人文的剧情,开玩笑说对方没准是童隽那边的爱慕者,但大多数都没当真。
但现在,这人居然跑上来,没头没脑地发了这么一张照片!
问题很严重啊!
是示威吗?照片哪来的?什么心态?
正在众人纷纷猜测的时候,突然有人来报:“恐怖啊各位,《强势占有》更新了,泥萌快去看看最新章节!”
前文写到原拓因为童隽要和自己分手,而把他带走关进了家里,经过一个多星期没羞没臊的生活之后,童隽忍无可忍爆发,离开了原拓家。
两人决裂,随后新增了童隽家庭联姻未婚妻的配角许瑛。
随着这位未婚妻新人物的引进,剧情越来越复杂,作者显然也已经放飞自我,一写而不可收拾。
许瑛本来已经跟童隽说好,两人只是一场政治联姻,她了解童隽过去的感情经历,也不会干涉他的私事。但是随着拥有了表面上的名义,她又忍不住,还是想要更多。
这一天,有原拓《财经风云》杂志访谈,童隽和另外几位年轻创业者作为特邀嘉宾也被请到了现场。
许瑛虽然知道他们已经分手,但担心两人会旧情复燃,便偷偷跟了过来。
她想办法混到现场去的时候,主持人正在问原拓一些相对轻松的问题。
“‘我们都知道,原总是一边完成学业,一边打理公司的。’主持人说,‘在这样高强度的工作和学习压力下,您的个人娱乐活动一定很少吧?’
原拓这阵子憔悴了很多,面容消瘦,人也显得更加冷肃沉默,他淡淡地说道:‘是不多。’
主持人只能绞尽脑汁活跃气氛:‘那请问你最喜欢那样娱乐活动呢?’
原拓道:‘也没什么喜欢的。’
‘哈哈哈,这样说可能一时不容易让人想到。那么我换一种说法,你在做什么的时候最开心呢?’
这时,一直对访谈显得有几分漫不经心的原拓沉默了。
片刻之后,他将目光投向嘉宾席,说道:‘我这辈子,去学校的小卖部里买雪碧的时候最开心。’
访谈的从头到尾,除了对于经济类问题的严肃讨论,他的任何言谈都惜字如金,机械的甚至听不出来半点人情味。
每个人都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原拓口中,听到这么一个答案。
大家都以为他在开玩笑,给面子的笑了。而一直没有把目光投向原拓的童隽霍然抬头。
主持人笑着问:‘因为小的时候家里不让喝吗?’
原拓深深望了童隽一眼:‘不是,是给别人买的。’
不等询问,他说道:‘好了,下一个问题吧。’
童隽又把目光转向别处。
但他们对视的样子已经被许瑛捕捉到了,她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就凭这一眼,她就知道,这两个人断不了。
回去之后,许瑛打开手机,找到趁童隽在床上熟睡时偷拍的照片,发在了自己的微博上。
原拓,我等着你下一次的失控。”
没能看到原拓是怎么失控的,《强势占有》这一次的更新又结束了。
这真是一本神书。
虐的人要死要活也就算了,每次的更新还都特恐怖。
许瑛刚打算通过晒童隽的“床照”来破坏童隽和原拓的感情,现实中两人的贴吧cp楼里,就同样有人晒了童隽单人的照片,还很明显是居家的那一款。
再结合这位之前发表过的毒唯言论,她的目的,细思恐极!
“我靠太瘆得慌了,《强势占有》谁写的,在童隽身上安装了摄像头吗?这么写实!”
“别天真了,巧合而已,写实个屁。同人文里童隽和原拓还睡了呢,童隽一个星期没下床,你敢说现实中他们也一块睡了吗?天天上课的是鬼啊!”
“上学的时候没有,寒假可就不一定了。《强势占有》仿佛一本预言之书,简直给跪。”
“呜呜呜呜好心疼,这种相爱却不能在一起的感觉最虐心了,希望现实中不要这样。”
“不会的,现实中他们是不相爱也不会在一起。”
“楼上你……”
“但是发照片的人到底是谁啊?如果真是喜欢童隽的人,那童隽和原拓本来就不是真的,有必要来这里示威吗?”
童磊发照片只是因为见了原拓又想起了那个cp楼,一时兴起,发完之后的第二天早上就在一堆繁忙的公事中彻底遗忘了这件事。
倒是童隽发现自己头天转发点赞的两条关于“室内房屋设计大全”的微博被人转发了,配文是“完了完了完了,都开始看装修了,我哭”。
他莫名其妙,端详了半天也没看出来那几套房子设计的有什么问题。
算了,到时候还是让原拓也跟着参谋一下吧。
寒假一开头,他们两个的关系就算在双方家长那里都成功过了明路,童隽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他在这个假期里也比较忙碌,上投资《甲午》获得成功之后,童隽又和林代商量着买下了两个剧本的版权,一个是古装,一个是现代都市剧。
其中那部叫《捡光》的都市剧同样延续了之前快节奏篇幅短的风格,已经进入尾声。男主是个演过几部小成本偶像剧的新生代小生,女主则已经在演艺圈颇有地位。
这次有了经验,电视剧从拍摄之前就开始做了到位的宣传和营销,目前看来反响不错,只要依旧保证之前的严要求高品质,成绩也不会差。
“童少,麻烦您了。”副导演冲坐在马路牙子上的童隽做了个手势,“开始。”
今天只差最后一幕男女主对峙的场景就可以结束拍摄了,这一段是剧情冲突的高/潮点之一,中间导演和编剧斟酌几次,商量着改了剧本,又跟演员说戏。
林导演是个理论派,自己把怎样的动作,怎样的眼神,男女主情绪如何都说的头头是道,但比划出来就完全不是那个意思,双方出现了沟通不畅。
正好童隽来了,立刻再次被热情邀请来给大家做示范。
85、第 85 章
这一段是剧情冲突的高/潮点之一, 男主得知女主其实曾经跟自己同母异父的弟弟是初恋情人,而她接近自己另有目的,喝了酒之后在她的公司楼下等她。
童隽坐在马路边山, 女主从公司出来准备回家,路过时看见了他,面露惊讶慌乱之色。
“宋航?”
童隽抬起头, 慢慢地看了她一眼, 这个角度将他的整张面容展露在镜头里, 从特写中, 可以看见他憔悴而苍白的脸色, 以及眼底的泪光。
“为什么?”
女主的戏也很好, 故作镇定:“什么为什么?”
童隽霍然站起身来, 将几张照片甩给她,因为用力过猛, 做完这个动作之后,他自己的先踉跄了一下。
女主去扶,被他顺势紧紧抓住胳膊。
“你和程宇徽曾今交往过的照片。”童隽的声音嘶哑,却听不出来多少被欺骗的愤怒。
他抓住对方, 仿佛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块浮木,将所有的仅存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这上面,“你解释一下。”
后面本来还有一句台词,是“只要你解释,我就信”,但却被童隽自己给删掉了。
他语气里的犹豫与软弱, 目光中细微的哀求,以及那几乎泛白的指骨,早已经将这几个字用肢体语言诠释出来。
那种因为深爱而带来的挣扎, 希望背后充满绝望的痛苦,刻在每个人的心里。
女主看着童隽,捕捉到他眼底被月色映亮的泪珠,几乎失神。
童隽的戏感染力太强了。这样俊美贵气的男子,眼中却只盯着自己一个人,好像把所有的生机与期冀都寄托在她的身上。
在这样的目光下,这天底下又有谁能抗拒的了呢?
但童隽的手抓的那样紧,胳膊上传来的疼痛提醒了现实。
女主狠狠心,用力掰开他的手指。
“有什么可解释的?对,我就是在骗你,我恨不得骗的你现在就去跳楼!”
女主将童隽甩开,但她一点都没有痛快的感觉,由于被对方的痛苦感染,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残忍无比,因而也觉得心痛。
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下来。
“你问我为什么?回去自己问你的父亲吧,问问他我们家为什么会家破人亡!从头到尾,我没有一丝喜欢过你,你的文件是我拿的,你的工作也是被我搞砸的,知道了吗?”
童隽的表情好像被捅了一刀,这一刻没有多少痛苦,现出更多的,反倒是一种放空后的茫然。
他盯着女主的脸,嘴唇颤了颤。
当所有人都以为他也会随之爆发,将整场戏推至最高点时,他却只是轻飘飘地说道:“知道了。”
三个字,说的有气无力,却神奇的能让每个人都听清楚。
不用大喊大叫,一种浓重的压抑与窒息感仿佛从他的身体中涌出,带来有若实质般的绝望。
最后一幕,情绪没有激烈的扬起,而是重重砸在了地面上。
童隽梦游一样转过身,失魂落魄地走了。
他身上的情感是流动着的,从每一个咬字,每一个眼神,每一个细微的动作中描绘出来,哪怕人离镜头越来越远,也无法再捕捉到他的面部表情,那种震撼感也依旧迟迟没有消散。
不需要刻意去演,看着对方的背影远离自己,女主忽然觉得浑身脱力一样痛苦。
巨大的不舍涌上来,她不由自主地追了对方两步,又想起不能这样,于是停下来,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直到导演喊了停,她都没从那种情绪中出来,浑身发抖,泪流不止。
反倒是童隽出戏入戏极快,他走回来的时候脸上也带着泪,但笑容却跟平时没有区别,仿佛刚才那个伤心欲绝的人根本不是他:“没事吧?”
“没事,没事。”
女主被助理扶起来,有点不敢直视童隽:“真不好意思,我失态了。”
她算是明白有些人做演员这行感情生活会那么不稳定了,有的甚至是拍一部戏换一个情人。
因为真的入进戏中那一刻,你会深深体会到对方身上那种致命的吸引力,以及剧本上所描述的爱情,并全然无法抵挡。
如果不赶紧清醒过来,可能就会泥足深陷。
冲着童隽的背景和年纪,她不敢也不愿意去招惹,所以为了不让自己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来,女主决定从今天开始就离这位少爷远一点。
除了她神思恍惚之外,其他人都是满脸的惊喜。
“童少,你简直是绝了。”男主兴奋地说,“我得好好谢谢你,真是恨不得拜你为师!”
他的名字叫秦宣,之前演过两部小成本的网剧,因为外形非常出众,演的又都是宠妻狂魔绝世好男人的人设,因此虽然还算新人,粉丝量已经很不少了。
秦宣这个人非常勤学好问,算是个很上进的演员,尤其喜欢跟童隽讨教。
如果童隽只是剧里面某个演技比他好的演员,甚至不是这个剧组的,导演让他给自己做示范,他肯定也会心里不舒服。
但是童隽不会跟他抢饭碗,又是自带流量的体质,即使被对方比下去了也没什么要紧。
更何况这些花絮能够被放出去,一定也会迎来一大波的话题度——骂他演技不如人就骂呗,反正角色又不会换人,总有一天他也会提高的。
童隽刚跟秦宣说了两句话,一块湿毛巾从旁边递过来,直接擦上了他的脸。
童隽转头,是原拓估摸着差不多的结束时间,过来接他了。
在场的其他人也纷纷跟原拓打招呼。
原拓也不管周围人多,一手抬着童隽下巴,一手用毛巾帮他擦去脸上的泪痕,心中那种窒闷的感觉才稍微减轻了一些。
他问童隽:“结束了吗?”
童隽说:“现在要休息一会,我想等他们这幕戏拍完回家。”
原拓道:“那就去休息室。”
他往这里一站,周围的人都不敢大声说话,等到原拓走了,气氛才又重新热闹起来。
化妆师一边给女主补妆,一边说:“这原总和童少的性格差那么多,倒是关系好。每次找过来,不是递水买饭,就是擦脸披衣服,别人家的助理都没他周到。一冲着别人就冷冰冰的。”
另一个演员在旁边听见了,接话笑道:“你才知道吗?他俩可是出了名的好基友,成天形影不离的,听说还有个超话呢。”
都是圈子里的人,对这方面门清,也知道不过是开玩笑的,化妆师闻言失笑:“这还真的是,什么都能磕起来。”
“可不是嘛,这两位要是真在一块了,恐怕裴家和童家先能打起来,哈哈哈。”
女主补着妆,听她们聊了一会,也忍不住笑了,刚才被剧本影响的情绪也逐渐平复。
是啊,对于他们来说,感情这种事原本就真真假假。
围观的人真情实感,戏里的人不过瞬间情动,嘴上一说,心里一跳也就罢了,怎么能当真呢。
童隽在这里有单独的休息室,回去之后他把外衣脱了,到原拓身边坐下:“你公司的事都忙完了吗?过一阵想邀请你一起去看展,有没有空?”
原拓道:“你叫我去,我肯定有空。”
他答应的痛快,心里还在意着童隽刚才演的那场戏,用拇指肚蹭了蹭他的眼角,带着点心疼道:“你怎么伤心成那样。”
童隽笑道:“演戏啊,我失恋了,能不伤心吗?怎么样,我们这次的剧拍的。”
原拓说:“不真实。”
童隽对待群众提出的问题很认真:“你具体说说,哪里不行,还可以改改剧本。”
原拓道:“别的我不知道,我就觉得刚才那一幕不真实。你那个样子,谁舍得辜负你。”
童隽愣了愣,原拓的最后一句话终于把他心底翻涌半天的老醋倒了出来:“人家姑娘看着你眼睛都直了。”
童隽笑道:“嗐,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弄来弄去,我们原总这是吃醋了呀!”
原拓索性承认:“对啊,我一个有名分的人,不能吃醋吗?”
童隽道:“可以。不过本来想亲亲你的,但是我怕酸,算了吧。”
原拓说:“那不行,你太挑剔了,怕这怕那的,我得锻炼锻炼你。来,别躲……”
他的声音湮没在缠绵的唇齿间,温软的唇贴上童隽的唇,撬开他的牙关。
童隽的手不知不觉扶在了原拓的腰上。
原拓吻了他好一会,仿佛要吻去他口中残存的微苦泪意。
他尚且不想分开,手机却在兜里响了起来。
原拓一手抱着童隽,一手伸到兜里要挂,童隽却早就预料到了他这个德性,推了原拓一下将手机抢过来,说道:“别挂,万一人家有事呢。”
原拓道:“谁啊?”
童隽看了一眼:“是枪子。”
看到是熟人,他直接把电话给接了,“喂”了一声。
“喂,原总?不是,你是童少是吧?”
枪子那边不确定地问了一句,得到童隽肯定的答案后,他道:“好吧,反正跟你们两个谁说都是一样的——郑安秋那边有消息过来了。”
童隽放假之后就一直忙着相关事宜,感觉时间过的飞快,由于最近邵玉琳他们非常没有存在感,要不是枪子这通电话,郑安秋的阴影几乎快要被他给忘了。
枪子的声音不小,原拓也能听见一些,表情也严肃起来。
童隽道:“什么消息?”
枪子犹豫了一下:“不好意思,他在和人去雪山采风的时候,踩裂雪层,引发了小规模的雪崩,失踪了。”
这件事发生的有点太突然,以至于童隽的思维在那个瞬间出现了断层。
不知道是受原主影响还是他本身的情绪,听到郑安秋出事,他心中居然有种悲伤与空茫的情绪一闪而过。
原拓悄悄伸手过来,握住了他的手,童隽看了他一眼,又对着电话另一头道:“你能说的具体一点吗?”
“说是失踪了,但只是因为没有找到遗体。他生还的几率非常小。”
枪子道:“当时是五位画家和两名当地向导在场,雪崩发生后,他们几个人都眼睁睁地看着郑安秋和另外一个人顺着雪层往山坡下面滑,一直掉进了一处冰隙里面。”
每一句话都听起来戏剧化的近乎荒谬,童隽顿了顿,原拓将手机从他那拿了过去。
“枪子,是我。”原拓说,“你说的是警方调查出来的结果吗?现在生还的人是不是已经脱险?还有,跟郑安秋一起遇难的另一个人什么身份?也没找到?”
原拓的条理很清晰,让枪子也从这场突发事件中回过神来,捋了捋思路,说:
“当时他们那一行人要上雪山,一个是环境危险,最重要的也是那地方人少,太容易被发现,所以我这边的人没法盯郑安秋太紧,倒是发现雪崩之后救了两个他们的同伴,现在已经安置下来了,这才给了我回信。”
“公安机关还在调查,但是目击者说出来的话都没什么出入,也不好查。刚才他们应该也通知到郑安秋家里了。”
童隽冷静了一下,摸出手机看邵玉琳没有给他打电话,在旁边道:“你问他郑安秋的那个厂子怎么样了。”
原拓说:“没关系,这样的突然事件谁也想不到。郑安秋那边的搜救就让专业救援队来吧,你们盯紧李欣丽、邵玉琳,还有郑安秋的工厂,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表现。”
虽然是意外,但这个结果还是让枪子有种自己把事办砸了的愧疚感,听原拓这么说,立刻道:“暂时没有异常,但我会继续盯着的,你们放心吧。”
原拓挂了电话,见童隽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想事,弯腰摸了摸他的头发。
童隽道:“我没事。就是觉得心里怪怪的,虽说天灾人祸不可避免,但是郑安秋有这么轻易就玩完吗?再说他明明应该很忙吧,学校的事,办厂的事,这种时候去雪山写生?”
原拓道:“你把这件事跟童叔叔和小磊哥他们说一声。我现在就过去,看看情况。”
童隽一边给童海生等人拨号,一边起身道:“算了,剧组这里我也没心情待了,一起回去吧。”
两人并未声张,只说原拓公司有事,一起离开了剧组。
童隽给童海生打电话占线,又联系童磊,这才知道童海生接了邵玉琳一个电话已经过去了,而童磊刚跟另一个公司的代表谈完事情出来,也是才收到消息。
童隽道:“哥,那你现在是回家还是怎么样?”
童磊道:“回家也不踏实,我也过去看看吧。要不然……咳,毕竟是咱妈。”
其实他本来想说要不然郑安秋出事了,邵玉琳慌乱之下再缠着童海生不放,难免麻烦,但话将将出口,又怕童隽听了不舒服,所以改了。
殊不知邵玉琳人品有问题,混的太差,亲儿子没一个相信她的。童隽也是一样的想法,接口道:“我也过去。”
遇上这样的事,原拓自然不肯回去,两个人就一起开车去了邵玉琳家。
突然得知郑安秋出事的消息,邵玉琳整个人都慌神了。
她这一生都没经过多少大风大浪,没想到半辈子过去了,事情竟然一件接着一件,事业受挫不说,家里又出了这么一件大事。
家里来的不少人,有公安局调查情况的,有记者们过来挖新闻的,也有郑安秋的一些同事亲戚打着劝慰她的名义打听消息。
真正为了担心她这个人的,竟然一个都没有。
也不是这些人没有人情味,毕竟郑安秋的名下有着工厂和学校,他的生死安危关系着很多人的饭碗,大家也是没办法。
邵玉琳在震惊茫然和悲痛的情绪里接待了这些人,脑子里一片乱糟糟的。
郑安秋工作上的事她从来都不怎么关心,现在更是乱了手脚,不知如何处理。
在这样的不知所措的情况下,她第一个想到的人竟然是童海生,顾不上多犹豫,邵玉琳拨通了对方的电话。
童海生大概已经把她拉入了黑名单,之前几次邵玉琳给他打电话都接不通,这回也是一样。
她打了几遍,听见那边的忙音,情绪突然崩溃,一边哭一边打了郑安秋秘书的内线电话。
电话接通之后,不等对方模式化地告诉她“童总现在去开会了,请稍后联系”,邵玉琳已经直截了当地跟她说道:“你告诉童海生,今天不接我电话也行,那就直接叫他儿子过来给我收尸吧!看儿子怨不怨他!”
大概是她一边抽泣着一边嚷出这句话的架势很有威慑力,秘书也怕出事,邵玉琳刚刚挂断电话不久,童海生那边就打过来了。
“你又想怎么样?”
他的声音中透着不耐烦。
“童海生……”邵玉琳颤声道,“你能来一下吗?安秋……郑安秋出事了。”
当童海生赶到他们家之后,警察已经走了,但小区外围围满了记者,邵玉琳家里坐着几个自称是美术学校里来的人,跟她说报销经费公章的问题。
邵玉琳被他们围着,只会说:“这个我不清楚……我也不知道……改天再说吧,你们让我安静一下……”
她如果态度强硬一点,直接将这些没礼貌的人呵斥走也就罢了,可邵玉琳偏生是个窝里横,拿不出足够的威严来,又说不清楚事,众人见状还以为她有所隐瞒,更加不肯走了。
她在这边纠缠,童海生那一头也已经到了小区外面。
此时这个高档小区的外围都是记者,虽然邵玉琳目前名声不行了,但是她的身份、前夫、孩子、经历,都使得她话题度很高。
童海生的车子过来,根本就开不进去,反倒引起了记者们的好奇。
童海生坐在后面,半闭着眼睛养神,跟副驾驶上的助理道:“小齐,去处理下。”
小齐答应了,他一下车,面前白色的闪光灯闪烁如同灯海,但由于不确定他的身份,倒是并没有大批的人围上来。
小齐并不回答有几个记者试探的问话,径直走到后面停着的一辆吉普车前,敲了敲车窗。
记者们暂时停止了拍他。
过了一会,车窗才慢吞吞地打开了,一个人从里面探头出来:“先生,你有什么事?”
“新极传媒?”
小齐意味深长地笑笑,拿出张名片递给他:“上个月在d市刚见过汪副总,我记得那是去参加‘网络媒体公共道德底线’的研讨会,他的发言非常精彩。原本约好下次吃饭,可惜一直没找到机会。”
对方满头雾水地接过名片,看了一眼,脸色一变,立刻堆满了笑意:“哦,原来是齐先生,您好您好。”
“客气了。”小齐回头看了一眼,冲着车里的人露出一个有点狡猾的笑容,“哥们,我也是给老板做事的,给点面子好不好?”
童海生坐在车里,脸上的表情很平静,他看了眼不远处楼上亮着灯光的那一家,目光又转回到车窗外面。
只见小齐不知道跟对方说了什么,等他离开那辆车的时候,车喇叭按了按,几名记者回到车上,车子便开走了。
小齐又转身去跟另一名记者说了什么,他挑的是业内两家比较知名的网络媒体,眼看这两家撤退,包围的人群感到不安,总算散开了一些。
有的人随之离开,部分记者虽然没舍得走,但也没继续堵在小区门口不放。
童海生全程没有露面,车子缓缓驶进了邵玉琳的小区。
邵玉琳被一堆人围着,见到童海生来了,简直就像是见了救星一样:“你来了!”
童海生冲她点点头,语气疏离:“邵女士。”
美术学校的财务处主任跟邵玉琳磨了有好一会了,他已经看出来这女人就是个花瓶,什么主见都没有,也觉得很烦躁。
但不管怎么说,今天必须得有个说法出来,最好能让邵玉琳答应负责,他有着这样的打算,才一直纠缠着不放。
就在这时,童海生进来了,他看着器宇轩昂,身上的衣服价值不菲,身边还带着助理,让大家精神一振,觉得总算来了个能说话的人。
财务处主任打量着他,迎上来问道:“这位先生,请问您是哪位?”
童海生道:“这家的朋友。”
言下之意,就是你站在别人家问我的身份,不合适吧。
财务处主任有点尴尬,说道:“既然您是郑校长的朋友,那请问您对他最近经济方面的一些情况有没有了解?”
他带着几分解释的语气:“学校账户上的金额跟目前的□□支出对不上,后勤处和不少老师都等着报销,我也需要尽快处理这个问题,心里很着急啊。”
86、第 86 章
账对不上的事早就有了, 本来是说等郑安秋出差回来再解决这件事的,因为郑安秋这个人办事靠谱,经济上从来没有出过问题, 所以当时他没有在意。
但现在郑安秋很有可能回不来了,这些责任一下子堆在了他的身上,财务处主任又怎么可能不焦虑?
邵玉琳一问三不知, 他也顾不得童海生是谁, 只想来个人担负起这个责任, 如果能把钱给补上, 那就更好了。
世界上自然没有这样的好事, 童海生听完了, 只说道:“我也不太了解。既然目前郑校长暂时不会回来, 我个人认为在他家里追问是得不到结果的,不如将亏空和明细好好理一理, 举证报警。”
财务处主任犹豫道:“报警啊……”
童海生淡淡说:“最起码比现在这种方法效率要高,不是吗?”
还是他镇得住场子,一番交涉之后,挤在郑家的人虽然心有不甘, 也只能纷纷散去。
周围总算清净下来之后,邵玉琳松了口气,实在觉得疲惫不堪。
这一天她伤心气急再加上被这么一堆人围着嚷嚷,简直觉得好像整个世界都塌了一样。
之前跟童海生在一起,觉得他不够温柔体贴,也没有总是哄着捧着自己, 后来离婚之后,邵玉琳也只有在需要帮忙的时候才会想起他。
这位前夫在她的生命中,从来都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人, 在一起与分开,给人的感觉都是淡淡的,无所谓。
直到后来童海生不管自己了,邵玉琳的生活受到了很大影响,她这才恍然惊觉,原来对方竟然有着这么大的分量,只是他太沉默,所以从来都被忽视了。
邵玉琳心中百感交集:“谢谢你。”
童海生道:“你打算怎么办?”
邵玉琳茫然道:“我现在也不知道。已经请了搜救队去找他,人也不知道回不回得来……他们工作上的事我不了解……”
童海生见她说来说去不到点子上,已经知道邵玉琳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干脆点明了说:“现在郑校长那边的事你做不了什么,也只能先把心放宽。但更重要的是他经济上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出现了那么多笔空账?你也应该主动跟学校那边沟通一下,把这件事弄清楚。”
邵玉琳本来没有多想这件事,结果听童海生一说,也有点慌了:“怎么弄清楚?他工作方面的事从来没出过岔子,所以我也不干涉。最近他倒是开了个厂子,不知道和那有没有关系?但他没提过啊。”
郑安秋开厂的事,童海生也已经听童隽说过了。
他原本不想插手,也知道这个前妻的性格,见邵玉琳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便说:“信得过的话,明天我借你两个人,带着他们去厂子里看看吧。”
“你……”只要有童海生站在这里,就仿佛任何事情都可以解决,邵玉琳突然之间找回了那种久违的安心感,不由低声道:“谢谢你。”
童海生淡淡地说:“不用谢,我是被你逼着过来的。毕竟你是两个孩子的母亲,我为了他们不能不管你,但希望用提到他们来威胁我这种情况,没有下一次。邵玉琳,我说过,小磊和隽隽是我的底线。”
他也就是看着这回郑安秋确实是出事了,邵玉琳也没提什么过分的要求,这才会出手帮这么一次忙,如果对方把儿子搬出来只是为了无理取闹,郑安秋不会惯着他。
跟童海生的日渐淡漠相比,邵玉琳反倒慢慢发现了前夫的可靠,但她没想到对方再一次帮助了自己,却将话说的这么不近人情,刚刚放松下来的心底又是一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涌了上来。
童隽和童磊就是在这个时候赶到的,两人在楼下碰上,一起上了楼,原拓觉得自己在场不合适,就坐在车里等着。
见到两个儿子,童海生皱了皱眉,他之所以没有把邵玉琳撇在那里,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不愿意让童隽和童磊掺和到这件事里面。
虽然不知道郑安秋暗地做过什么,但他突然发生意外,又留下了这么一个烂摊子,童海生凭借着生意人的敏锐直觉,本能地感到这件事不会像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在学校经济出了问题的情况下上雪山失踪,要么是被人寻仇,要么是逃避现实自杀,甚至更大胆地想一想,还很有可能为了躲债而故意死遁。
这种事听上去离奇,但在生意场上这么多年,童海生深知,人为了钱什么疯狂的事情都能做的出来。
不等两个儿子发问,他直接道:“这边已经暂时没有什么情况了,等一下郑校长那边的消息吧。”
邵玉琳道:“我……”
童海生打断她:“小磊,隽隽,跟妈妈道个别,咱们回家。”
童隽顿了顿,道:“那行,没事就好。妈我们就回去了。”
童磊更干脆:“再见。”
在这种心理脆弱的情况下见到儿子,邵玉琳心中难得升起了一丝温情。
她本来是想多说上两句话的,却刚刚发现没意识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童磊和童隽对自己已经是这个态度了。
童磊和童隽都没有理会她的失落,正要和童海生一起走,邵玉琳家的房门再一次被砰砰敲响了。
几个人在房间中对视,然后童磊要上去开门,童海生拦住了他,自己过去开了门。
只见外面站着四个男人,看起来都是人高马大的,衣服稍微有点邋遢,身上的烟味很重。
其中有两个在这大冬天里还挽着半截袖子,露出小臂上虬结的肌肉。
他们看起来就像混社会的危险分子似的,眼看开门的是童海生,打头那人吊着眼梢打量他片刻,又往里面看了看童隽和童磊,最后落到邵玉琳身上。
邵玉琳又紧张又茫然,没敢吭声,童磊不动声色地上前一点,将童隽挡在身后,隔着父亲在门里问道:“几位找谁?”
“这是郑安秋家吧?听说他失踪了?“
其中一个镶有大金牙的男人说道:“我们是贷款公司的,他借了我们的钱,我们要债。”
邵玉琳从没跟这种人打过交道,都听傻了。
童海生看了她一眼,问:“欠了多少?有合同吗?”
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些人竟然真的拿出了借款合同,还一拿就是两份。
一份是拿郑安秋的身份证和车抵押借的,另一份所用的证件竟然是邵玉琳的身份证和房本。
由于房和车都价值不菲,这两份贷款都足有好几百万。
这下连童海生都吃惊了,就算邵玉琳是他的前妻,这件事他也做不了主,转手将合同递给了邵玉琳,问道:“知道吗?”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童海生几乎萌生出一种奇异的猜想,那就是会不会邵玉琳和郑安秋一起欠了钱,然后故意把自己骗过来上套,主动帮他们还钱。
但这个想法很快就打消了,因为当看到合同的时候,邵玉琳的脸色真的很难看,手也在不断地发抖。
“这是怎么回事?我一点也不知道啊!”
郑安秋的失踪本来让她又担心又慌乱,但是对于丈夫的惦记持续还不到几个小时,她就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连串事给搞蒙了。
如果说刚才学校的账目问题,邵玉琳还可以用应该是哪里出了差错,郑安秋回来就可以解释清楚这个理由来告诉自己,那么现在将她的证件抵押出去借了那么多钱,怎么都解释不通啊!
这么多年的相识,最起码经济方面她对郑安秋一直是信任有加,现在却好像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此刻她眼前所能够依赖的救星,反倒只剩下当初被自己抛下的前夫和两个孩子。
几个人来之前本来是想打听下情况,现在大概看出来童海生有钱了,也不管他们什么关系,不依不饶地堵在邵玉琳的家门口,放话说不还钱谁也不能走。
其实童海生带来的保镖和助理都在楼下,这几个人对他们没什么威胁性。
只是郑安秋欠钱本来就跟他们没关系,根本犯不着和这些人起冲突。
刚刚原拓那边打电话过来,见童隽这么长时间还不下楼,他担心出事,问童隽是否需要自己上去。
童隽低声跟原拓说了一下目前的情况,让他在车上再稍微等等。
说完之后,他正好听见几个要债的放狠话,于是过去拿起合同扫了一眼,又放下。
童隽道:“几位大哥,距离还款期还有一个多月呢,我记得应该没有借贷者失踪就要缩短还款期限这条规定吧?”
一个人冷笑道:“小子,给我们普法呢?”
童隽道:“我没这义务,不如让警察过来给几位说说,什么叫私闯民宅?”
他说着直接拨号。
这些人毕竟还是怕警察,一看童隽这个态度也怂了,那个打头的过来,一把将合同抢了回去。
他临走还不忘瞪了邵玉琳一眼道:“走就走,一个月的时间,反正要么他死了我还来,要么他活着回来把这钱给我还上!”
好不容易见那几个人悻悻离开,邵玉琳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就想起了他们的话,更大的忧虑涌上心头。
如果说刚才账面上的问题还能解释为可能哪个环节出了差错,现在郑安秋居然还在外面借了这么多的钱,就绝对一点也没法想到正常的理由了。
他到底做了什么?
童磊这个急脾气也忍不住了:“等再过一个多月,郑校长要是还不回来,他们还会上门找你。妈,你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借了这么多钱肯定应该是缺钱吧,前段时间没什么异常表现吗?”
邵玉琳也急的发慌,她现在手头上根本没有太多的钱,都投到郑安秋那个厂子里面去了,要是再这样下去,房子都得卖了还债,她养尊处优了大半辈子,难道最后要睡大街去吗?
她道:“真的没有啊。我跟他也生活了这么多年了,他要是有什么异常表现,没道理我看不出来。”
他们在这里空猜也猜不出什么来,现在已经不早了,只能等明天天亮之后,再查查郑安秋的厂子、学校,以及那些贷款都是发生在什么时候,等到查清楚了……好像也没法解决。
这么大一笔钱,除了他们自己,没有人会愿意帮着背这笔债。
曾经的一家四口站在这栋豪华的大房子里,相顾无言。
过了一会,还是童海生说道:“我先回去了,明天介绍两个人来帮你。”
他刚才说的是“让两个人来帮你”,原本是打算给邵玉琳直接找两个自己公司的相关方面的顾问来调查,做什么也比较方便,现在“让”变成了“介绍”,明显是不会出人了。
不光是巨额的债务让童海生起了疑心,更重要的是,他觉得郑安秋这里绝对不仅仅是一个钱的问题,还可能沾上了一些其他的麻烦,要是跟着掺和,说不定就脱身不了了。
邵玉琳猜测着郑安秋可能做了什么,连自己都发怵,更能看出童海生的抗拒与疏离。
她眼看三个人准备离开,童隽走在最后,终于忍不住过去,低声喊了句“隽隽”。
童隽回头,邵玉琳拉住他,小声说:“你帮妈妈一把,回去跟你爸说说,这件事我真的不知情,让他看看有没有办法让那些人别来找我了,我一个人住着,心里害怕……啊,听见了吗?你说话呀?”
童隽沉默了一会:“妈,我之前跟你说了很多话,你相信过吗?”
邵玉琳想起之前童隽让她买商铺的提议,也是后悔的肠子都青了:“我当时怎么会想那么多啊。”
童隽笑了一下:“你拿奖的时候不是挺会盘算的吗?”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非常嘲讽,让邵玉琳觉得很陌生,她以为童隽不会记得这件事,或者说,她从来就没觉得对方会很在意。
邵玉琳又尴尬又下不来台,想解释,又发现好像也解释不出来什么。
她看着童隽的眼睛,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她从小带在身边长大的孩子,此时对方却用一种让她十分陌生的眼神望过来,目光中似乎有寒冰。
邵玉琳也觉得胸中升起一股凉意:“我……”
“隽隽,别说了,回家。”
不给她说完话的机会,童海生发现童隽没跟着他一起走,便又折回来,将他拉走了。
他们离开的时候,邵玉琳不由地追到门口,但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她可以挽留的。
看着几个人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她又忍不住害怕,连忙将自己的门反锁上,又神经质地检查了每一扇窗户。
收拾好了之后,面对着家里的满地狼藉,她终于忍不住流泪,脱力一样坐在了地板上。
在这种寂寞和软弱的时候,她习惯性地想起了郑安秋,并担心对方的安危。
但随即同时记起的,还有对方的隐瞒和欺骗。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最起码郑安秋瞒着她借了这么多钱,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拿走了她的房本和身份证,又不动声色地放了回去。
难道这么多年来,那些温柔与甜蜜都是装出来的?
以为对方深深地迷恋与爱慕着自己,永远如童话书中那样,把她捧的像一个公主,这份感情令邵玉琳愿意再一次同郑安秋走入婚姻。到头来,竟然是一场骗局?
光是想到这一点,就足够让邵玉琳毛骨悚然又心灰意冷。
她现在只能指望着明天童海生介绍来帮忙查账的两个人了。
面前满地狼藉,房子里空空荡荡。
如果当初没有离开那个家,或许今晚他们一家四口会在一起平淡而温馨地吃顿饭,然共同开车回家。
经过这个小区,看见大批记者,听说是有个人失踪了,也只会惋惜和事不关己地感叹一句:“哎呀,真可怜,希望平安。”
那样的人生……曾经只要一念之差,就可以属于她。
心中传来难以忍受的窒闷感,邵玉琳知道,这种情绪叫做后悔。
童隽出去之后,和童磊一起上了童海生的车,但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好像自己忘了什么东西似的。
眼看司机马上就要开车了,他这才想起来:“等下,我和原拓一起来的,原拓呢?”
把男朋友给忘了。
童磊:“……你打个电话,没事,肯定不能让人给绑去。”
童隽刚拨了两个号,只听外面传来车辆行驶的声音,原拓已经回来了。
童隽下去道:“你干什么去了?”
原拓说:“跟那几个要债的聊了一下。”
两人上了童海生他们那辆车,原拓打个招呼:“童叔叔,小磊哥。”
童隽道:“刚才他去找那几个信贷公司的人了。”
童磊道:“看样子不是什么好消息啊。”
原拓拿出一张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页递给他:“他们这种信贷公司一般互相之间都会通气,而且对郑安秋这种一借就是大数目的客户盯的特别紧。我接了隽隽电话之后,正好看他们出来了,就追上去套套情况。”
原拓跟三教九流的打交道惯了,刚才又没在邵玉琳家里出现,上去套了一番话之后,问出来了不少东西。
——最起码他们目前知道的,郑安秋就已经连续在s市的数家小额信贷公司中以抵押证件的方式贷款。
因为房本车本不能二次抵押,他在其他公司借的钱数额没有这么大,一般只是三万五万的,但积少成多,加起来也是一笔非常可观的数目。
最重要的是,借的时间还非常短,还款期限大约都卡在一个月或半个月之后。
这要是在刚才被邵玉琳都听见了,她恐怕能昏过去。
童海生看着那页纸思索了片刻,然后收了起来,说道:“这件事里面水深得很,你们都别管了。小拓也是,你一个人追着他们去了解情况,多危险。”
原拓心中涌上一丝暖意,说道:“童叔叔,我知道了。”
童磊道:“爸,我怎么觉得这郑安秋像知道自己会在这个时候出事呢?哪有这么巧,还款日期卡的时间都差不多。”
童海生道:“咱们不了解这个人,没法推测他这样的行为到底有什么目的。算了,能做的都做了,不能管的也实在没法插手,过一阵子再看看情况吧。”
童磊和童隽也是这个意思,当下便开车回了家。
这个时候已经很晚了,童海生觉得原拓也还是个孩子,担心他自己回去不安全,干脆让家里的阿姨收拾了一件客房出来,留原拓也在家里住一晚。
童隽整天都在外面奔波,回家洗了个澡往床上一躺,简直觉得舒服极了。
他在软软的被窝里伸个懒腰,舒口气道:“啊,太爽了。”
小刺猬从被子里面爬出来,趴在童隽的枕头边,用力抻了抻后腿,再抻了抻前腿,学着童隽的样子,把自己拉成一根刺猬条。
童隽顺手把它捞起来捏捏,觉得整只刺猬都很q弹:“你不是个特效吗?怎么感觉最近胖了呢?”
小刺猬刚刚弯起眼睛,正要享受本体一辈子也享受不到的特殊待遇,结果被童隽的话说的僵住。
它努力向下扯了扯自己,悄悄把后脚踩在童隽胸口的被子上,以期能够稍稍减轻一点分量。
突然,一个机械音响起:【无论特效,还是人,乃至于这个世界上的万事万物,都应该有理想有追求。】
【它身为一只刺猬,不努力觅食,奋发向上,只知道通过卖萌来博取依附于他人的地位,当然会胖!】
久违的系统带着熟悉的励志腔调出现了:【这样下去,只要没有了姿色,难免会被无情地抛弃,又多么可悲!】
小刺猬:“……”
童隽倒是很惊喜:“统子兄,好久不见了啊。”
【虽然你确实很久不见本系统了,但是本系统天天都能看见你,宿主。】
童隽道:“那你怎么不出来聊聊?”
【宿主现在越来越上进了,没什么可聊的。毕竟我们只是普通的工作关系而已。】
小刺猬心里啧啧啧,瞧瞧这家伙一根刺都没长,比刺猬还能装。
可悲!
童隽道:“唔……普通的工作关系,会是这样每天偷偷地看我,再不出声的默默离去吗?”
系统果然还是那个傲娇的系统,一点也经不起调戏,立刻炸毛:【还不是因为你天天跟主角在一起!看见你们两个,本系统感到害臊,张不开嘴!】
【男孩子谈恋爱太腻歪,会导致脊髓液脑髓液下流,变成傻子的!】
童隽:“……哦,你们系统最近也在搞男德班培训呢?”
【打造纯洁男孩是我们下一阶段的任务目标,以“一生一心动,能看不能吃”为口号,教花心渣男重新做人。】
系统稍稍冷静:【等改造完这一届咸鱼,本系统就要开始新的征程了。】
87、第 87 章
童隽心道, 那你可能先得把满脑子的教育片格式化一下,当个纯洁的系统。
他道:“正好你来了,我还有事要问, 系统,你说郑安秋会是死了吗?”
现在大多数人都觉得郑安秋肯定凶多吉少,毕竟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下, 能够活下来的几率很低。
但童隽带着两个世界的记忆, 却总觉得他这个人没那么简单。
【本系统也是为了这件事。请宿主不要因为郑安秋的失踪放松警惕, 因为本系统并没有检测到郑安秋的生命迹象消失。】
童隽道:“我印象中, 小时候在我自己那个世界里面, 好像是见过这人的, 但是不太确定。”
【这很有可能。作为平行世界, 郑安秋和邵玉琳走在一起的几率很大,出现在你生命中的可能性就同样很大。】
【本系统无法了解宿主现实世界中的情况, 但可以剧透一些本书剧情。】
作为提示,系统给童隽传输了一段郑安秋相关的原著剧情。
目前童隽生活在这个书中世界当中,很多剧情都得到了改变,尤其是原拓这个主角脱离了剧情轨道之后。
可以说, 原著剧情已经跟目前大部分事态的发展方向完全不同了,只不过人物设定没变,因此多少也是有点参考价值的。
童隽本身就是这本书中的配角,跟他有关联的郑安秋更是配角中的配角,原著中涉及到他的内容比路人甲也好不了多少,都被系统给摘了出来。
童隽认真地看了一遍, 前面没有太大的作用,都是讲一些他已经知道的事。
然后就是一直到了整本书的后半部分,童家破产, 郑安秋再一次出现。
他背着画板,气质儒雅,驻足在街头熙熙攘攘的人群当中,远远看着童家公司的大楼。
由于已经破产,不停有人搬着大小箱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面前的信号灯变绿变红又变绿,他微微一笑,带上一副墨镜,转身将自己的身影没入了人群当中。
回到家后,心存内疚的邵玉琳迎上来,向郑安秋询问童家目前的情况——毕竟投资失败跟她有关系。
郑安秋一边柔声安慰着邵玉琳一边进了家门,家里弥漫着饭菜的香气,安逸、温馨。
两人很快就将这件事忘到了脑后,直到晚上邵玉琳睡下之后,郑安秋进了自己的画室,将画板摆出来。
画板钉着的那幅画上面,如血的残阳正在缓缓下坠,将背后的大楼拢进了暮色四合的阴影当中。
郑安秋欣赏了一会,将画取下来撕碎,随手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当中。
幽暗的光线下,能够隐约看到,他背后画板上面,似乎是一副人像,但是看不清楚。
整本书里,郑安秋出场的内容就到此结束了,唯有在一年后传来消息,著名影星邵玉琳因车祸身亡,其丈夫因为伤心过度,搬离了这个城市。
明明是再平淡不过的剧情,着墨也并不算多,但不知道为什么,童隽毛骨悚然,硬生生看出了一种恐怖片的感觉来。
现实中母亲去世的那场车祸……会跟郑安秋有关系吗?
自己当时是不是在车上,为什么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人,看起来好像什么都没做,性格也很好,但就是越了解越恐怖,偏生还抓不到半点把柄。
看完之后,童隽忍不住摸了摸露在睡衣外面的胳膊,觉得自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小刺猬讨好地跑过来,蜷在童隽的肩头蹭蹭他,用肉乎乎的小身体给他安全感。
它胖,都是因为想为喜欢的人做贡献,所以才付出巨大牺牲呢,绝对不是像狗系统说的那样不上进!
有这么一个活物在,心里面果然安稳了不少,童隽摸摸它,说道:“有时候都羡慕你们了,当只无忧无虑的刺猬好像也挺好。”
小刺猬惊喜地看着他,以为童隽就要变成刺猬了。
正在这时,童隽枕边的手机亮了。
他拿起来一看,见是原拓那边发来的微信:“睡了没有?”
童隽回复:“没。你也没睡?”
原拓道:“我躺你家里有点紧张,失眠。”
小刺猬趴在旁边,跟童隽一起看着手机。
它突然觉得,这句话当中的味道……有那么一丝丝熟悉。
好像有点……绿茶!
小刺猬警觉地把刺竖了起来。
然后它发现童隽看到这句话果然笑了,竟然直接将电话给原拓拨了过去。
“喂,原拓小朋友,你是不是怕黑啊?要不要过来跟哥哥一起睡?”
原拓道:“嗯……不去的话怕黑,去了怕你爸和你哥。”
童隽道:“没事,你明天早上早点回你房间不就得了,来吧,我也睡不着,说会话。”
小刺猬:“……”
得逞了!他得逞了!被截胡了!
童隽挂断电话,看到刺猬一脸警觉,便安慰它道:“不会让他煮你的,咱们三个一起玩。”
“……”
难道它的猬生目标已经仅仅停留在不被人煮就可以满足的层面上了吗?可恶!
原拓躺在隔壁,其实心里也很想过来找童隽,但生怕给童海生和童磊留下不好的印象,只能硬把心思按下来。
结果越是强迫自己睡觉越是睡不着,久违的失眠犯了。
现在被童隽一鼓动,他也忍不住了,从床上爬起来,夹着枕头,偷偷溜进了童隽的房间。
童隽将小刺猬放进床边的刺猬窝里,把枕头扯开,给原拓让开半边床:“过来过来。”
原拓将自己的枕头放在床上,过去亲了童隽一下,扯开被子躺下。
经过晚上那件事,他也知道童隽应该很累,虽然过来了,但也没打算做什么,只是想一起说说话。
原拓不知道怎么开口,斟酌了一下,其实他非常讨厌邵玉琳这种人,但那毕竟是童隽的亲生母亲。
原拓躺在童隽的床上,想了会说:“你妈妈那边的事,你别太担心。要是需要的话,我可以……”
“我真的真的一点也不担心,咱们听我爸的吧,别管了。”
童隽连忙说:“我还特怕我爸狠不下心来不管我妈,掺和到这件事里面呢,他这个态度我还挺高兴的,你也千万别管,听见没。”
作为人子,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以后保证邵玉琳衣食无忧,这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他可不想让自己亲近的人再给这两口子擦屁股。
原拓本来也不待见他们,见童隽说的真心实意,便揽住他道:“你放心吧,我知道了。”
童隽道:“倒是郑安秋的去向是个问题。说真的,我倒希望他不要再出现了,但他多半没死。”
原拓道:“如果这就是一桩普通的意外事故,结果也就是警方和救援队搜一搜就得了,但现在涉及到这么大额的财产,哪一方都想找他,恐怕这事没那么轻易过去。”
童隽叹了口气,道:“是呀。再说还有原阿姨那边的事没查清楚,也不应该就这么放过他。我也就是随口一说而已。”
原拓没再说话,一只手臂从枕头上伸过去,静静摸着他的头发。
过了一会,他说:“我觉得这样真好,要是每天晚上都能这样安心地躺着就好了。”
童隽:“嗯?”
原拓翻个身面向着他,目光温柔:“真想早点毕业啊,毕了业立刻就订婚,到时候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其实现在双方家长都知道了,他们更无顾忌,原本也没有很认真地在掩饰这层关系。
只不过宣扬的人尽皆知,似乎也没有必要。
有时候原拓其实挺想有人过来问问他,有没有对象啦,叫什么呀,长什么模样,给他一个显摆的机会,可惜似乎没人敢。
童隽笑道:“你都跑我家里躺我的床了,还想怎么光明正大?得了,睡吧。”
【哼!】
他说完之后刚要睡觉,系统的声音忽然又冒出来了,生生把童隽吓了一个激灵。
他脱口道:“你还没走?”
【本系统从来就没说本系统走了,是你看完了本系统提供的资料,就忽略了本系统!】
童隽无言以对,虽然事情好像是这个样子的,但被系统这么一说,好像又有哪里不对,显得他特别的忘恩负义。
童隽道:“对不起?”
系统受到的伤害好像不是这三个字可以弥补的。
【本系统等着看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给你解答,但你忘记了本系统,要跟主角和刺猬睡觉了。】
童隽:“你这是跟谁学的,怎么听上去有点……”做作。
系统坦荡荡:【跟你的对象和刺猬学的。】
童隽:“……”
“那要不你也来,床头柜上还有地方,咱四个一起睡吧。”他说。
【不成体统!本系统才不会接受这样的邀请,同你们一起陷入堕落的深渊!】
【走了!】
“哦,再见。”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起床,系统果然没再出现过。
原拓在童家吃了早饭,然后在刺猬兴奋目送的目光下离开,童隽回房间在电脑上做了一会学校留下来的寒假任务,手机突然响了。
童隽拿起来一看,发现竟然是许久没有联系的郑硕。
自从出了上回cv风波的那件事之后,郑硕一来觉得对不起童隽,二来也是没办法面对周围人们的指指点点,因此没有留在s市,辞职后去隔壁省找了份工作。
他们从那起再也没有联系过,这次对方竟然会破天荒地打了童隽的电话,多半是为了郑安秋失踪的事。
只是不知道郑安秋的种种阴谋行为,郑硕是被蒙在鼓里,还是也有所了解了。
童隽想了想,接通电话“喂”了一声。
“隽隽。”郑硕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这回还带着些小心翼翼,从电话那一头传了过来。“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我想问你件事。”
童隽道:“郑叔叔确实是失踪了,目前搜救队正在找人,具体结果还没有出来。”
足足有将近一分钟,郑硕在电话那一头都没出声,不管他这个人为人如何,童隽倒是挺理解郑硕的心情,并没有催促他。
“怎么会这样。”郑硕终于喃喃地说,“竟然是真的。”
他昨晚公司紧急加班,忙的昏天黑地,是今天凌晨才收到消息,当时就给邵玉琳打了电话。
第一遍没接,第二遍邵玉琳听到是他就哭了,又说被骗了,又说让他赶紧还钱,弄得郑硕满头雾水,最后也没听明白,只好找了童隽。
郑安秋毕竟是他的父亲,郑硕听说他出事,不可能不担心。
童隽的话把侥幸心理都打破了,他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又问:“那还钱是怎么回事?搜救队的费用吗?”
童隽见他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心里一边掂量真假,一边也把昨晚的事简单告诉了他。
郑硕正在候机,准备以最快的速度赶回s市,邵玉琳大概非常希望他快点到家,将郑安秋那些债务都承担下来。
但事实上,如果按照法律,子女只要放弃继承父母的财产,就不用承担债务。
如果邵玉琳能证明自己对郑安秋的借钱和亏空并不知情,那么她也就不用对这些债务负责,但问题是郑安秋拿了她的身份证和房产镇作抵押,邵玉琳拿不出证据。
童隽讲完,郑硕都听傻了:“他借那么多钱干什么?”
童隽反问道:“你一点都不知情吗?”
郑硕苦笑道:“你不应该问这个问题啊,他的事怎么会跟我说。”
童隽怔了怔,对方的语气不光是在表达郑安秋不会把自己的事告诉儿子,而且好像还在说,自己应该了解这个情况。
可是在原主的记忆中,郑安秋和郑硕的关系确实一直也说不上多么亲密,但也没什么矛盾,看他对郑安秋担心的样子,郑硕不该说的这么理所当然才对。
他不好问,两人在电话两边同时静了静,郑硕才犹豫着开口:“隽隽,对不起,我知道你肯定不想听我们家的事了,这次实在没办法才打扰你。上次那件事,我一直……“
“郑硕。”
童隽打断他:“既然你已经知道情况了,我就挂了啊。再见。”
郑硕还想说什么,他已经把电话挂断。
将手机在掌心中转了转,童隽靠在椅子里,满脸的深思之色。
郑硕这通电话他接的很值,对方的最后一句话也有点问题——“我知道你肯定不想听我们家的事了”。
他是跟郑硕有矛盾没错,但在明面上,郑安秋对他应该一直是很好的,连童海生和童磊都嫉妒的那种好。
所以按照常理,从小疼爱自己的继父遇难,正常人难道不应该是担心关切吗?郑硕这话说的,好像他不关心郑安秋的死活十分正常。
以前郑安秋到底做过什么,原主的记忆中找不到,他在现实世界里也没有印象。
为什么原主出身富贵,还会有那样畏缩怯懦的性格,仅仅跟邵玉琳的忽视有关吗?
把郑硕解决之后,没多久邵玉琳又打了电话过来,这次童海生也没接,直接联系了两名在业界颇有名气的专家过去,让他们自己跟邵玉琳协商费用,陪她去工厂查账。
这件事情不能多管,做完这些也算仁至义尽,剩下的童家谁也没再插手。
林导演那部《捡光》的拍摄很顺利,在经过了最后几幕剧情的修缮之后正式收工送审。
过审后不久,林导演接到了tv节的邀请,定在腊月二十三。
这次的tv节主要是在年末对一年来的优秀电视作品进行评点排选,《捡光》尚未正式上映,并非候选片子,受到邀请的是上一部《甲午》。
因为是同一个团队,《捡光》剧组也同样受邀作为嘉宾出席。
这不光有助于进行广告宣传,对知名度的打响十分有利,也代表着下一届的tv节,《捡光》很有可能入选,所以代表的意义很重要。
童隽并非剧组成员,但以他和原拓的身份,tv节的主办方自然都不会漏掉这一份请柬。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后天一早共同搭飞机过去。
原拓道:“这回去,应该能碰见裴亚辉。”
童隽道:“他去干什么?”
“其实去年在《甲午》拍摄之前,李欣丽的大哥李信成也试水投拍过一部小成本的谍战剧,只不过没有过审。后来《甲午》爆了,他们看着眼热,多方活动,这才赶上了今年的tv节。”
原拓道:“不过看档期,如果都想寒假上映的话,估计又要和《捡光》撞了。”
这部电影名义上是李信成投拍的,但谁都知道背后花钱的人是谁,所以其实是裴亚辉的一次试水。
他少爷玩票,本来应该是一路绿灯,结果没想到碰上童隽这个一样玩票的,估计也很郁闷。
童隽笑道:“他挺不开心的?”
原拓说:“大概吧。其实我还能让他更不开心一点,但是懒得费这个功夫。”
裴亚辉在他眼里就像滩烂泥似的,连踩一脚都嫌脏了自己的鞋,倒是郑安秋失踪的事传出来之后,原拓挺有兴趣想知道,李欣丽现在是什么想法。
他现在也很少能见到李欣丽,因为之前裴老发了话,不让李欣丽再回裴家老宅。
她还存在侥幸心理,希望那是裴老一时的气话,说过之后就忘了,小年那天全家聚会,裴洋没跟她一起走,早早就和裴亚辉去了老宅,李欣丽便自己过来了。
她本来以为家里的几房都到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裴老就算没有消气,多少也能给一点面子。
最起码她到都到了,总不能被从饭桌上赶出来吧,到时候就是裴洋的面子上也不好看啊。
但李欣丽没想到老爷子做事这么绝——他倒是没打算把不招待见的大儿媳从饭桌上赶下来,因为李欣丽刚到大门口,就被保镖拦住了,说老爷子发话,不让她进。
保镖拦住她的时候,正好裴洋二弟的儿子和女儿要进去,没想到就碰上了这一幕。
两个孩子都还在上高中,表情有些尴尬,叫了声“大伯母”,连忙进去了。
但可想而知,他们进去之后,“李欣丽连裴家老宅的大门都进不了”这件事将迅速在众人的口耳之间悄悄传开,自己以后算是没法抬头见人了。
李欣丽不想再跟保镖废话,气的浑身发抖,捏紧了包转身就走。
家里的司机被裴洋带走了,她是自己开车过来的,愤愤地正要上车,车门却被一只手扶住了,没关上。
李欣丽转头,见是原拓一手抄在兜里,一手把这车门,正略挑了眉看着自己。
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长风衣,倚在豪车边上的样子,愈发显得身形高挑笔挺,态度桀骜散漫,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倔强的落魄少年模样。
一股强烈的怨恨涌上李欣丽的心头。
二十年前进了裴家大门的那一刻起,她本来觉得自己是赢了,从未想过原笑娟的儿子竟还有翻身的那一天。
可以这样高高在上的,审视着自己的狼狈。
“你有什么事?”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但从外人的眼光看来,李欣丽的话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表情冷淡。
原拓好整以暇,似笑非笑地说:“阿姨怎么不进去?没吃饭呢,就要走了?”
他绝对是故意的,李欣丽勉强笑笑,说:“临时有事,跟你爷爷说了一声先回去,你快进去吧。”
她生怕自己再说下去就要失态,于是不等原拓回答,坐进了车里。
可是车门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关上,李欣丽不抬头地拉了一下,没拉动,她不由略带愠怒地朝原拓看过去。
却见原拓也正在目光复杂地看着自己,那表情中有痛恨,有沉思,有探视,让人感到好像被什么极危险的东西缠在身上了,说不出的难受。
李欣丽心中一突,不得不又说了一遍:“还有别的事?”
“郑安秋失踪了。”原拓幽幽地说:“到现在还没找见人,临走之前欠了好多笔款子。”
88、第 88 章
原拓用的是陈述句, 但话里的意思令李欣丽猛然慌乱。
她第一个反应就是否认:“郑安秋是谁,不认识。”
“不认识吗?不认识的人都能抬手就给出上千万,李阿姨真是善良热心。”
原拓的语气依然没有太大的起伏, 声音却冷得如同此时地面上的薄冰:
“李欣丽,我之所以没把你做的这些事说出去,不是因为我没证据没把握, 是我想看着你每天惶恐不安的样子, 也想知道, 你到底还能玩什么把戏。”
李欣丽胸口起伏, 急促地呼吸着, 她显然又慌又怒, 但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原拓却并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 又道:
“对了,另外告诉你一个消息。郑安秋那家厂子成了一个空壳, 里面的大笔空账同样需要有人填补,你作为投资人之一,恐怕用了不几天,也该有客人上门了。”
他哂笑一声:“小心点, 这要是让裴先生看见,那可不能怪到我头上了。”
李欣丽惊道:“你说真的?”
她还以为自己给了钱就算完事,听到郑安秋失踪的消息,她一边心痛自己的钱再也没办法要回来了,另一面却又松了口气,觉得可以就此摆脱郑安秋的阴影。
结果没想到, 这人简直就是个祸害,人找不着了,还能留下这么大的影响。
她一时失态, 问完之后见原拓似笑非笑地没说话,也意识到对方不会开这种无聊的玩笑。
李欣丽顿时感觉像是被一盆冰水浇到了头上,浑身上下冻的发疼。
她瞪着原拓,从牙缝里蹦出字眼:“这些你早就知道?是你故意安排的?”
“我故意安排?犯不上。你以为谁都跟你这么没底线?”
原拓冷笑一声,忽然抓着她的胳膊,将李欣丽一把从车上拖下来,甩上车门。
两人面对面地站着,比自己高出半个头来的原拓让李欣丽非常有压迫感,不由转开头,避开原拓的目光。
“冲你要钱的是郑安秋,给钱的是你自己,我倒还想问问,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让你对他这么俯首帖耳的。当初我父母离婚,内情又是什么?”
原拓低声道:“李欣丽,就算过上十年二十年,做过的事也是藏不过去的。你自己种下的因,现在活该遭报应。且等着吧。”
李欣丽面色苍白,在这冬天里额头竟然冒出了冷汗。
她忍不住为自己辩解:“你父母离婚,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们的性格本来就不合,跟我有什么关系?就算是没我,你以为你父亲不会在外面找别人瞎玩,你以为你母亲会忍气吞声?凭什么把一切都怪在我头上!”
李欣丽这话说的就很不要脸了,原拓冷笑:“你这么无辜,那亲子鉴定呢?”
李欣丽的脸色瞬间变了,惊骇道:“亲子鉴定?!”
原拓的本意是想说上次他从裴洋的东西里翻出那份二十年前的亲子鉴定。
裴洋是在收到郑安秋为原笑娟画的画之后,才起心怀疑原拓跟他的血缘关系,因而去做亲子鉴定,这中间挑拨的非李欣丽莫属。
但李欣丽的反应这么大,反倒让原拓挑了挑眉峰,盯着她道:“你敢说引导裴洋怀疑我不是他亲生儿子这件事,你没份吗?”
李欣丽道:“反正我解释什么你也不信,随便你怎么想吧。”
原拓冷冷地盯着她,李欣丽不敢再说话,后背不由向后靠在车身上,感到一股油然而生的畏惧。
只见原拓嘲讽一笑,整了下衣服,扬长而去。
经过这一出,李欣丽再也没有心思去惦记着自己不能回去过小年的事。
她心神不宁地回到家里,将原拓的话在心里过了一遍又一遍,越想越是遍体生寒。
她无法判断原拓究竟知道了多少,但肯定不是全部,不然自己现在就已经完蛋了。
但有句话对方说的没错,事情发展到这样的地步,她根本就是被牢牢套在了一张网子当中,根本就是身不由己。
所以即便知道原拓可能了解了什么,她也改变不了任何。
当年原笑娟的事是她做的,她越来越掩盖不住,郑安秋那笔债务眼看也要找上门来,她也更是想不出办法来躲避,只能在惶恐中等待。
李欣丽有一刹那的茫然,她嫁进裴家,本来以为自己往后便注定锦衣玉食,高高在上,怎么半辈子过去,反倒活成了这幅模样?
之前刚刚因为听说郑安秋发生意外而松了口气,现在李欣丽反倒得祈祷郑安秋平安无事了,要死最起码也滚回来解决了这些债务再死!
惶惶然地琢磨着,不知道过了多久,裴洋和裴亚辉回来了。
裴洋是一贯不搭理她的,倒是裴亚辉来李欣丽的房间里看了一眼,见她天没黑就拉了窗帘在床上躺着,吓了一跳:“妈,你这是怎么了?病了?”
李欣丽勉强道:“有点头晕,没事。你们吃完饭了,人都走了吗?”
“原拓没走,被爷爷单独留下了,不知道要说什么。”
裴亚辉提起这件事就来气,在李欣丽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愤愤地说:
“我真不明白,爷爷是老糊涂了吗?怎么就那么待见他呢!就原拓那一天天好像谁欠了他万八千的样子,我看见了就想踹两脚好吗!”
说真心话,李欣丽也想。
裴亚辉又道:“还有更倒霉的,这次舅舅投资那片子不是被邀请去了tv节吗,原拓也要去,估计是想讨好他那对象。靠,我真不想在外面的场合碰见他,晦气死了。我非得想办法搞他不可。”
李欣丽这一下午一直头疼,对裴亚辉的话半听不听的,听到他最后一句,才顿时警觉,连忙说道:“你别招惹他。还不长记性吗?你爸都在他那吃亏了,你还要上赶着找不痛快!”
裴亚辉道:“那我就搞童隽。凭什么啊,我还忍他一辈子不成?”
本来原拓从小跟着他那个被扫地出门的妈生活,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而他占着长房长孙的名头,受尽宠爱长大,两人的位置天差地别。
但自从原拓回来,他的身世受到了争议不说,还对对方压得死死的,到哪里都免不了被人议论几句。
裴亚辉简直连很多好友聚会都不想出门参加了,更不用提和原拓一起出现在同样的场合。
他闭着眼睛都能想到那些人会说点什么。
裴亚辉不会承认他自卑害怕,但讨厌原拓是真的。
李欣丽现在自己一堆烂摊子,根本就不想招惹对方,听见裴亚辉有这样的念头,立刻就急了,扯着他教训半天,一定要让裴亚辉保证老老实实的,千万不能招惹原拓。
“你要是不听话,我就不让你舅舅带你去了。”李欣丽最后说。
“行吧行吧,听听听。”裴亚辉不高兴道,“妈你借我的钱还没还呢,又这不让我干,那不让我干,我真服了。生活还能不能有点乐趣了?”
这样挨了一番教训,他也不想在这里留着了,说完之后便起身离开了李欣丽的房间。
谁都让他让着原拓,连亲妈都开始变了,裴亚辉满肚子的不痛快。
他实在不能理解李欣丽的想法,反正这口气他是一定要出,家里管得紧,出去之后还能有谁拦得住他不成!
原拓见过李欣丽回去之后,也是一脸心不在焉的样子,童隽问他什么事,原拓道:“我在想李欣丽到底有什么把柄落到郑安秋手里了。”
“上次你说应该不光是陷害我妈这件事,而且还要保证过了二十年,郑安秋手里依旧有充分的证据,我觉得很有道理。”
童隽道:“所以你有想法了?”
原拓说:“今天我跟李欣丽提了当年裴洋给我作亲子鉴定的事,她本来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结果听见这个,反应特别大。我怀疑她可能是听错了什么,就又重复了一遍,说是她挑拨裴洋给我做亲子鉴定的,她好像松了口气。”
童隽道:“松口气?”
原拓道:“嗯,所以你说她第一回听错了,能是听错什么了?”
两人对视,过了一会,童隽说:“裴亚辉。”
原拓道:“我也在怀疑,会不会他才不是裴洋亲生的。而李欣丽当时把我的话理解成我给裴亚辉做了亲子鉴定。但是我又怕这种想法太主观了。”
但如果是这样,一切都能对上。裴亚辉这个“证据”,别说过二十年,就是过四十年都依然存在,而这件事如果被捅破,对于李欣丽来说,也绝对是个毁灭性的灾难。
原拓的表情很古怪,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实在太讽刺了。
裴洋这半辈子花天酒地地过来,怀疑前妻出轨,长子不是亲生的,离婚再娶,结果疼爱了十几年的这个小儿子才是他被戴了绿帽子的证据。
童隽的嘴角也抽搐了一下,考虑到原拓的感受,他表面上若无其事,说道:“我没看见李欣丽当时的样子,不能替你做判断,不过主观不主观,试试不就成了?”
原拓道:“对,试试就成了。咱们明天动身去tv节,这件事我交给别人办。”
天大地大,还是先陪着童隽一起出门最重要。
tv节在南方的一座海边城市举办,他们两个已经提前订好了票,一起坐飞机过去。
这次童隽特意把小刺猬带上了,反正它也不占座位,出去看看大海和风景,回来后就会变成一只见过世面的刺猬,希望能跟原总好好相处。
出门时,原拓看了一眼趴在行李箱上的刺猬,没说什么,顺手把它扔在了副驾驶座上,让它跟开车的司机叔叔一起展望前方的风景。
结果开车开到一半,小刺猬就不老实起来。
它偷偷摸摸地从副驾驶座上溜下来,扒住童隽的裤腿往上爬,希望能够把童隽的注意力从手机上转移开,求到一个摸摸。
反正不能因为本体的定力不好,就不让它跟童隽亲近吧。
眼看就要离目标近了,更近了,身体突然一轻,小刺猬一只大手拎起来放在旁边,未等抗议,面前已经竖起来了一个手机。
手机里正在播放一段小视频,蓝牙耳机垂在刺猬的脑袋边,将里面的清脆悦耳的女声播放的很清楚。
“今天,我们来讲一讲牛奶刺猬羹的烹饪方法。先慢火煮三分钟,直至将牛奶煮沸。把刺猬切片下锅,用汤勺搅拌,在牛奶中融化成糊状,倒进模具……”
视频中,原拓面无表情,拿起菜刀擦擦擦将一个面捏成的小刺猬削进锅里,然后用勺子在牛奶里面搅。
小刺猬瞳孔地震。
看到原拓将做出来的半透明状牛奶糊倒进准备好的模子里,它竟然觉得……好像有点香……
“好了,今天的讲解就到这里。明天的菜品为芙蓉金丝刺猬球,敬请期待。”
这一道菜,听上去好像更好吃……
小刺猬受到了很大打击。
该死的,这个男人竟然会做饭!他是要告诉自己,就算刺猬再好吃,也比不上人类的厨艺好吗?
可恶!
系统说的对,不努力进步的猬是容易失去宠爱的,它必须积极进步,找到稳固地位的办法!
小刺猬默默回到了系统空间,在数据里翻了一堆书出来看。
系统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一只小刺猬蜷成个胖球,架着副迷你版的金丝眼镜,正在一堆厚厚的《宫斗指南——如何巩固后位》、《厚黑学》、《讨男人欢心的一百零八种秘技》当中徜徉。
系统欣慰地点点头:【不管学什么,知道上进就好。】
原拓也欣慰地看着小刺猬被吓得瑟瑟发抖,不知道钻到哪里去了。
他收起手机,心想小视频没白拍,最好吓得这刺猬三天不敢上房揭瓦,他可不想在tv节直播现场,因为对象撸刺猬而失态。
在一路的明争暗斗结束后,机场也到了。
童隽和原拓进去的时候,正好碰上了不知道哪家明星的粉丝接机,声势非常浩大。
童隽带着帽子围巾和口罩,从一帮激动的小姑娘身边匆匆经过,没有被人认出来。
进了候机室坐下,原拓才说:“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跟林导演他们一起走了,太不方便了。”
这次《捡光》的男女主都会过去,想必上下飞机的时候引起的轰动也不会小。
童隽道:“原少爷,我不跟他们一块走,主要是因为我要跟你一块走。你又不爱跟别人说话。至于这种场面还是小阵仗了。”
原拓被他头一句话说的高兴,笑问道:“是吗?那是我对这方面不了解。”
童隽道:“《捡光》的女主和男二出道有几年了,咖位不小,但男主秦宣其实算个新人,是最近几个月才由他第一部电视剧火起来的,目前还有两部作品正在上映,热度挺高,但粉丝的应援不一定能组织的太好。可能工作室会帮着他组织一批过来造势。”
原拓道:“为什么要造势?不麻烦吗?”
童隽给他解释:“因为要炒热度,让人和剧的知名度打出去,到时候才能保证收视率。这都是营销的惯常手段。”
原本男女主能被记者拍到一些亲密举动,炒点绯闻出来效果更佳。
童隽有回听秦宣的助理提了一句,好像是说两人的工作室要商量着安排,女主那边习以为常,并没有意见,但被秦宣拒绝了。
每个行业都有每个行业的经营之道,类似的事情他也不是没有经历过,作为投资商,童隽是有发言权的,但是他不想干涉。
原拓对这个行业不太了解,听童隽讲了讲这当中的潜规则,这才知道原来很多新闻都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他不知道童隽经历过这些,还以为是他从邵玉琳那里了解到的,便道:“所以你才不想进娱乐圈?”
童隽道:“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懒,其实不太喜欢处理那么多麻烦事。但是我喜欢演戏。所以现在这样刚刚好。”
原拓好像有点明白邵玉琳为什么要离婚了,明星和普通人在一起,如果一方惯于逢场作戏,另一方又过分认真,确实容易产生很多的矛盾。
当然,如果童隽喜欢成为职业演员,他愿意支持对方的梦想,但是看见心爱的人跟别人传出绯闻,多少也会吃醋的。
原拓搂了搂童隽的肩膀:“嗯,你觉得高兴就成。”
当天晚上的tv节,原拓和童隽是乘同一辆车过去的。
场外停满了豪车,各方名流走上红毯,近处闪光灯连闪,外围有粉丝尖叫。
两人在入场的时候,正好碰上了李欣丽的大哥李信成,以及跟在他身边的裴亚辉。
双方原本就有私仇,在投拍电视剧上又牵扯到竞争关系,狭路相逢,都有点皮笑肉不笑的。
裴亚辉面带冷笑没说话,倒是李信成眸光闪了闪,客客气气地冲着两人点头打招呼:“童少,原少。”
原拓淡淡地说:“嗯,挺巧。”
仅仅这样冷淡的一句话,两边就分开了,入场后林导演和秦宣就在前面,停步跟童隽打了招呼。
秦宣本来就是个极英俊的男子,这回特意做了造型,站在聚光灯下显得神采飞扬,他今晚显然非常兴奋,冲着童隽点头致意:“童少。”
四个人一边往里面走,秦宣一边小声询问童隽:“我听林导说您有意在下半年也成立一家工作室是吗?我和之前的经纪公司合约快要到期了,想问问您,不知道有没有荣幸加入您的工作室?”
大概觉得毛遂自荐有点冒失,秦宣显出几分不好意思。
童隽道:“我确实有这个打算,但是不知道能不能经营的下去,你要是有这个意向的话非常欢迎啊。不过我得在试着经营之后才能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
秦宣道:“我明白,有您这句话就成。”
他们说着走到了签名板前,原拓和童隽的位置挨在一起,都比较靠前,两人签了名找到位置坐下。
今天他们都不是主角,只有童隽在最后收尾的时候有一个采访环节,剩下的只要安心观看即可。
主办方和投资方的广告打完之后,大荧幕上开始播放历届tv节花絮回顾,随着画面变幻,无数或笑或泪的浪漫场景在音乐中闪回。
其中青涩的主演们大多已经功成名就,如今正衣冠楚楚地坐在下面,面带微笑看着当年的自己。
他们所获得的名与利都是可以最直观看见的,辛酸却往往不为人知,因此才会吸引那么多的后辈趋之若鹜。
当屏幕上的有情人终成眷属,男女主浪漫拥吻的那一刻,原拓也在黑暗中握住了童隽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这个繁华的世界上,每天都在演绎着无数个动人的故事,他是看戏人,也是戏中人。
不懂爱的时候觉得一些假想的近乎虚伪,遇到那唯一的一个人,才明白原来传说中的幸福真的存在。
眼看盘点的环节马上就要结束了,接下来就是各部剧导演、主演或投资商的发言,这也是记者们摩拳擦掌等待着的部分。
这时,会场后面好像起了一些小小的骚动,童隽的手机也忽然在他的衣兜里疯狂震动起来。
童隽起身道:“我去接个电话。”
他走到外面较为安静的地方,电话已经结束了,但没等回拨,很快对方便又一次给他打了过来。
童隽接通道:“喂,林导?”
“童少,你看新闻了吗?”
林代的声音在另一头显得有些失真:“刚才……就是十分钟之前,秦宣被爆出是同性恋,而且他和同性男友的亲密照以及在异国街头亲热的视频也被发到了微博上,现在已经是微博热搜的第一了!”
秦宣?
童隽一顿,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会场里面,又立刻问道:“他承认吗?”
林代的语气很快:“承认了!他刚才还跟我在一起,已经证实了新闻都是真的。我确认后立刻就给你打了电话。现在微博已经炸了,新闻压不下去,经纪人正在跟他的公司商量解决方案。”
“秦宣人呢?”
“他说要去冷静一下,我让人跟着了。秦宣说他那个男朋友在他还是素人的时候就认识,在一起四年,不是圈内人。两人感情一直很好,他现在也很担心对方,情绪不太稳定。”
“那就跟紧点,别出事,也别让他出去碰见记者。”童隽吸口气,说道,“镇定点,没事。”
他的语气让林导演也平静了很多,说道:“我知道,我刚才已经跟秦宣说了,多大的事情都能解决,让他别着急。”
童隽沉吟着,却没说话,他敏锐地感觉到,时间掐的这么好,这件事应该不光是冲秦宣来的。
89、第 89 章
林导演叹了口气, 说道:“不好处理吧?新闻正好卡在这个节点上爆出来,根本没有公关和处理的时间。别说躲记者了,场上就有这么多的记者在, 秦宣公司那边也没商量出办法来。”
“现在也不知道舆论风向会如何,但按照最严重的后果考虑,不光关系到秦宣的几部待播剧和代言, 更有可能影响片子在下一届tv节的提名。”
童隽道:“不至于, 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林导演道:“童少, 我个人对演员私人的感情问题没有任何看法, 但是秦宣走红的人设就是深情宠妻好男人, 和目前被爆出来的新闻反差太大。所以难免会对他个人的事业发展和几部片子产生负面影响, 可是客观存在的问题。”
童隽道:“你也说了, 他‘演’的是深情宠妻好男人,但他这个人在戏外什么样子, 只要没犯法,都不关别人的事。没关系,不是什么大事。”
林导演在打这个电话之前,以为童隽会生气, 毕竟年轻人气盛,又在两部片子中倾注了很多心血,被这么一条新闻毁了,任谁都要不快。
但是他不得不将可能的后果跟童隽说清楚,不是火上浇油,而是考虑到秦宣的处境非常不好, 即将和公司解决,对方不会尽力帮他解决这次危机。
经过这段时间的打交道,林导演知道他为人善良厚道, 现在只有童隽可以拉秦宣一把。
另外还有一点,就是童隽必须了解情况,因为他也很倒霉,一会就要上台发言了。
这次发言本来是讲述成功经验,接受记者提问,现在新闻爆出来,把秦宣和《捡光》相关都架到了风口浪尖上。
尤其是在舆论风向不明确的时候,怎么回应都不合适,光荣变成了尴尬。
这样的大新闻,一定会有记者就此询问童隽的看法,所以他必须要知道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林导演觉得童隽为了片子那么上心,这回又牵连到了他的讲话环节,知道这么一件事之后估计也得恼火一阵,不过劝解的话都想好了,对方却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激动,反倒好像挺理解秦宣的。
这让他也替秦宣多抱了一分指望,这个年轻人演技不错,前途正好,如果能成功度过这次危机,那就太好了。
林导演不再多说,问道:“那我们应该怎么做?”
童隽道:“这个时间爆出新闻,明显是有人故意的,不用压了,压下去之后反弹的会更厉害,就放任网友们讨论吧。可以看看讨论风向,稍微引导一下节奏,不过我个人认为意义不大。”
他沉吟了一下:“总之什么都比不上人重要,先宽慰一下秦宣,跟他说这件事大家都在想办法,剩下的我想想。”
“好,我知道了。”
原拓本来以为童隽接电话说上两分钟就能回来,毕竟目前这种场合,有什么事都应该长话短说。
但足足过了七八分钟,他也没见到童隽的影子,原拓不放心起来,起身出去找他。
他站起来的时候,裴亚辉在后面一排偏头看了看,冷冷一笑。
童隽刚把电话挂断,原拓就过来了,见他脸色不太好,便问道:“出什么事了?”
童隽把事情简单给原拓讲了一遍。
原拓听完,眉头渐渐皱起来,说道:“肯定是裴亚辉!”
就算秦宣那些事是真的,卡着这个节点爆出来也太巧了,再说这部片子本身也跟裴亚辉他们投资的那一部有竞争关系,他想不到别的人选。
不得不说,这一招很毒,时间节点和切入角度都选的快准狠,要是实力派的老演员,爆出这个新闻来也不会有那么大的影响。
但秦宣拥有大批女友粉,在剧中的角色定位也是好男人人设,这条新闻等于直接颠覆了他的根基和整部剧。
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秦宣这个人还有一些自我的坚持,并没有利用炒cp的方式来吸引热度,否则他能被骂死。
童隽道:“看不出来,他还有两下子。”
原拓拍了拍童隽的肩膀,收拾裴亚辉是后面要解决的问题,在短暂的恼怒之后,他开始迅速思考这件事的解决方案。
“你不用担心这部片子会受影响,秦宣又没干什么坏事。我有一些人脉,现在先打听一下内部人员的意见。”
原拓安慰童隽:“咱们回去吧,眼看你就要上台发言了,到时候再随机应变。反正你又没做错什么,记者提问就随便说,不高兴就摔话筒。”
童隽心不在焉的,没说话。
这新闻固然不是个好消息,但他倒是不怎么慌,毕竟说的冷酷无情一点,秦宣的死活跟他没多大关系。
对于童隽这个出品方来说,最差的后果大不了就是这部剧赚不到太多的钱,浪费一些心血,但以后完全可以拍出更好的作品。
就像原拓讲的那样,要是记者们把他说的不高兴了,他摔了话筒,谁又能把他怎么样?
况且估计除了裴亚辉安排好的敢死队,大部分记者们都不敢多问什么。
童隽不舒服的,只是很多人的态度。
秦宣没出轨,没骗人,他只是在喜欢一个人而已,这可耻吗?
同性又如何,这跟他在电视剧里扮演的角色有关系吗?
“隽隽?”
原拓有点担心地叫了童隽一声,然后抬起手,想如往日那般搂住对方的肩膀。
但这一刻,他也突然想到,童隽的失神和不快,会不会是因为看见了现在公众对待秦宣的态度,觉得忌讳了?
他会退缩或者后悔吗?会不会有那么一瞬间,突然对自己有点厌烦和嫌弃?
原拓知道自己和童隽不同,他一无所有,童隽万千宠爱。
他的世界只因为这一个人而有意义,但童隽却有着属于他自己的光芒和追求。
很多东西,名誉、尊重、追捧,他可以不要,但不能强迫对方抛弃。
原拓的性格从来都是无畏无惧,坦坦荡荡,但此时此刻,他突然很害怕,自己的手搭在童隽的肩膀上,会被甩开。
原拓的余光扫过身后众星云集的繁华礼堂,将抬起的手又放下,若无其事地说:“没关系的,总之还有我呢。快到你了,咱们进去吧。”
童隽回归神来,由于心里也很乱,他没有注意到原拓的情绪,只点了点头说道:“好,进去吧。”
能来到会场中的基本上都是业内人士,各自有掌握第一手新闻的渠道,虽然人还坐在现场,但这条最新出炉的大新闻基本上都已经听说了。
有些人事不关己,感叹唏嘘。有些则心里盘算,思索着这次的事件会带来怎样的影响,自己又应该如何表态,才能即蹭到热度,又不掉好感。
在舆论导向未明之前,代表着秦宣这一方的童隽会如何表态,也是人们关注的重点之一。
这样一打岔,前面一些人的发言大家都没什么心情听了,恐怕连发言者自己都说的心不在焉。
总算轮到童隽,他走上台去,被直播大屏幕全程录下播放,依旧风度翩翩,俊美迷人。
下面的观众席上响起掌声,童隽开始发言,稿子都是事先准备好的,他讲的中规中矩,并未提及刚才的新闻。
原拓已经迅速发了好几条的微信,将能联系的人都联系了一遍之后,他凝视了一会台上的童隽,又点开微博热搜。
#秦宣同性恋#的词条后面,跟着那个几乎红的发紫的“爆”字,点开之后,评论吵的不可开交。
“秦宣也太恶心了吧,电视剧里跟女明星卿卿我我,现实中是个同性恋,他怎么演出来的!”
“自己都说了,就是演出来的啊!谁规定演员必须跟电视剧里的情况相符才能演戏的?已婚演员不也照样谈恋爱吗?”
“对同性恋没意见,但秦宣是公众人物,演艺事业肯定会受到影响的,还会被媒体时不时拿出来指指点点的议论……会有大批女友粉回踩吧。”
“什么年代了,人家秦宣一没偷二没抢,喜欢一个人有错吗?”
“一想到他喜欢男的,就怎么看这个人怎么娘,可能是心理暗示吧,本女友粉坚持不住了。”
其实评论看起来还好,现在的社会风气越来越开放,大众,尤其是一些较为年轻的群体,对于同性之间的爱情接受度很高,讨论的焦点也集中在秦宣本身人设崩塌危机上。
但是人多嘴杂,就算理解的声音再多,只要有那么一两句闲言碎语进了眼睛,就让人觉得好像能一直扎到心里面去。
原拓不是生气,也不是屈辱,这些跟他的经历比实在算不上什么,他都可以接受,他只是不想让这些话落在童隽身上。
怕童隽承受不住压力,责怪自己让他承受这些。
童隽身上,不应该沾染一丝半点的非议与诋毁,那是他最最珍惜的人。
心乱如麻,越是不想看,手指越是忍不住在屏幕上滑动,原拓的目光在每一条评论上面扫过,直到被周围的掌声惊醒。
他猛然抬头,原来是童隽的发言结束了。
原本秦宣的新闻一出,对于在现场的记者们来说,简直是挖掘第一手资料得天独厚的条件,但童隽发言结束的提问环节,竟然没人争抢,反倒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为难啊,这回说话的如果是秦宣,甚至林导演都好,他们可以尽情追问一些犀利的问题,力争制造更多可以挖掘的新闻。
但说话的是童隽,得罪不好得罪,问又确实想问,弄得大家都很难开口。
沉默出现在这种场合,甚至显出了几分诡异,半分钟之后,才有人拿起话筒,问了一个让大家都很失望的,无关痛痒的问题。
“童少最近两部片子的投资都是独具慧眼,请问您是怎么选择的呢?能不能给大家讲一讲您的标准?”
裴亚辉皱了皱眉,觉得十分失望,嘀咕道:“真没种。”
他发了两条微信。
童隽回答了几个问题之后,眼看属于他的时间差不多了,看了一眼身边的主持人,正要示意他邀请下一位嘉宾上台,便见又一位记者站了起来。
“童先生,我还有一个问题,请问您对同性恋怎样看待?”
该来的终归会来。
童隽淡淡地说:“平常看待,只是个人情感的一种选择。”
他这个回答比较圆滑,记者显然不是那么满意,明言道:“在刚不久之前,您投资那部新剧《捡光》的男主秦宣,被爆出与同性男友同居多年的新闻。所以您的意思是,支持他这种行为?”
童隽道:“我尊重他的一切选择。”
本来问到这里也差不多了,但是记者并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
他追问道:“那么按照您的意思,是不是如果异地而处,对于这样的情况您会大方承认,哪怕要面临着事业受损,饱受非议的状况?”
童隽微微一顿。
这个问题虽然是在问童隽,但也好像击中了他的心脏,原拓的手指收紧,却慢慢将目光从童隽身上移开,低头装作看手机的样子。
他表现的心不在焉一点,不在意一点,就不会让童隽难堪和感受到压力。
在这种场合,都得说点场面话的,不管童隽怎么说,他都能够理解。
原拓低着头,手机屏幕上的光映在他的脸上,台上的话筒嘶啦一声响,显然是被人举起来打算说话了,他的表情也跟着一拧。
“我……”童隽顿了顿,道:“并不认同你的问题。因为你这样反复追问我,代表着的出发点,就是在把同性恋当成异类,并认为这是一件见不得光的,可耻的事情。”
他轻轻吸了口气,看着面前的记者,语气从容:“爱一个人并不可耻。如果你一定要问,我也可以明确地说,我目前也有一位正在稳定交往中的男友,我很爱他,那又如何?”
全场哗然,询问问题的记者亦瞠目结舌。
手机从指间滑落在地上,原拓顾不得去捡,霍然抬头。
童隽看着台下的某个方向,仪态无懈可击,没有人知道他在注视着谁,但身后的大屏幕上显出了他的特写,眉清目朗,黑白分明的眼底焕然生光。
那样的年轻俊美,那样的认真深情,几乎让人沉溺。
置身于台下的千百人中,原拓望着他。
他们的爱情没有经历过太多的轰轰烈烈,辗转纠结,他自然而然地爱上了这个人,爱到不顾一切,舍生忘死,也爱到患得患失,怯懦彷徨。
可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对方也在这样的在意着自己。他害怕童隽因为流言蜚语而退缩,童隽却对着镜头告诉所有的人,“我有一位男友,我很爱他”。
脸上突然有些痒,原拓用手背蹭了一下,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滑下了一滴泪。
全场静默,片刻之后,来自各方的声音又仿佛轰地一下,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恐怕哪怕是发问的记者和在幕后策划的裴亚辉都没有想到,事情会这样演变。
除了打击竞争对手之外,他们的目的是借着秦宣的事给童隽一个难堪,同时在原拓和童隽之间埋下一层猜忌的阴影。
毕竟也是兄弟一场,裴亚辉自问也算了解原拓的性格,原拓这人偏执较真,不懂得委婉,更受不了别人把他的感情藏着掖着。
一旦他对谁产生了疑虑和不信任,最后难免会把事情做绝。
但裴亚辉说什么也没想到,童隽会大方承认,连他都傻眼了。
童隽一来是年纪不算大,今年刚满二十,二来也并非圈内人士,最起码就媒体所掌握的他的感情状态,一直比较单纯。
而他这句话说的连半点预兆都没有。
消息太劲爆了,短暂的沉默之后,再也顾不得童隽的身份,记者们纷纷举起话筒,冲向最前面。
“童先生,请问您刚才说的话是否属实?还是因为需要帮助秦宣转移新闻目光,而故意捏造?”
“童先生,您的男友是圈内人士吗?方便介绍一下吗?”
“您的家人如何看待这件事?是否会因此与你断绝关系?”
“童先生……”
各种各样的问题纷至沓来,有好奇的,有恶意的,也有不相信的,这种场面童隽倒也不算陌生,在开口之前就已经想到了相应的后果。
他淡定地退后两步,方便现场的保安维持秩序,然后回答说:“不好意思,他不是圈内人士,具体情况不方便透露。”
保安们将记者拦在台下,主持人怔了半天,总算想起自己的职责,拿起话筒说:
“童少,没想到你已经不是单身状态了,今天这个消息一出来,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失恋。我都觉得很嫉妒那一位男士。不过既然不是圈内人士,我们也只能遗憾地让他保持神秘感了。”
他努力把人们的注意力从“同性”上面转开,而重点强调童隽“不是单身”,以使场面没有那么尴尬,但很显然,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
可想而知,今天的直播收视率算是稳了,主持人看着导播在后排比划的手势,苦中作乐地想。
导播的意思是让他邀请下一位嘉宾,但是大概是场面太混乱,连下一名嘉宾都在目瞪口呆地吃瓜,半天没找着人影。
正在这时,主持人忽然看见原拓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径直走上了台。
事情的变故太多,他也有点懵了,看着原拓走上来,还以为对方是发言的嘉宾,可是看了一下掌心的卡片,上面又没有原拓的名字。
原拓道:“麻烦您,话筒借用一下。”
主持人愣愣地将手中的话筒递了过去。
童隽则已经意识到了什么,连忙道:“原拓。”
“我是童隽的男友原拓。”原拓拿着话筒,目视前方,垂在下面的那只手紧紧握住了童隽的手。
“其实刚刚记者在问他问题的时候,我一直很害怕,不是怕他公布我们的关系,而是怕他因为这些议论和质疑,对我们的感情退缩。”
原拓道:“但我又很想告诉他,不要怕,无论你的回答是什么,我都会永远坐在台下等你。因为我爱你,我希望你被别人喜爱,即使舞台上没有我的位置,我也不后悔。”
“但是我没有想到你的答案……”
原拓说到这里,终于忍不住侧头看了童隽一眼,镜头的特写打在他的脸上,可以看出,他的眼底分明闪着泪光。
“谢谢你。”原拓稳定了一下情绪,吐字干脆利落,“我爱你。”
微博的服务器坚强地顶住了秦宣同性男友曝光的新闻,没顶住童隽和原拓当众公开恋情的冲击,当场就瘫了。
90、第 90 章
已经有部分在场的工作人员和新闻媒体连新闻通稿都来不及发, 迫不及待地将现场情况发到了朋友圈以及其他网络媒体上面,引来一片惊呼。
#童隽公布恋情#
#童隽坦诚已有交往男友#
当一开始那些醒目的新闻标题和网页推送纷纷蹦出来的时候,很多人都以为是假的, 根本没当回事。
毕竟内容太过玄幻惊悚,很像标题党编造出来的骗流量的假消息,再加上有秦宣的事发生在前, 所以反倒没人相信。
直到几分钟之后, #童隽原拓公布恋情#这个词条也横空出世, 一些现场的视频片段和截图被纷纷转发, 才让部分人意识到了这件事的真实性, 全网一下子开始沸腾起来。
刚才推送了不点, 现在想看个究竟了又开始网络拥堵, 网友们拼命刷新网页,结果越刷越刷不出来, 简直急死。
一些猜测和谣言已经出来了,比如游戏恶搞,被狗仔队偷拍,为秦宣挡枪等理由全都摆了出来。
可当总算看到现场两人的表白时, 所有的谣言和托词不攻自破。
什么都能做得了假,唯独感情不会。
视频中,童隽被记者提问时微微皱眉,显然因为那些问题有所不快。
这时经过回放,才看出他似是经过短暂犹豫的,但很快便做出决定, 坦承了自己的感情状况。
他是个很有镜头感的人,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直注视着观众席,却让人觉得他只是正常的目视前方, 知道真相的时候再看,才让人发现童隽从头到尾都在看着原拓。
而原拓则显得有点不给力了,居然一直在低头玩手机。
有些营销号为了制造新闻,故意把这一段单独截取出来,解读成原拓不敢承认恋情想要逃避,童隽独自深情面对媒体逼迫公开。
但随即,这种不靠谱的新闻就被粉丝们放出整场视频打脸,当记者们询问童隽问题的时候,原拓先是紧盯着童隽,嘴唇紧抿,冷淡的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紧张。
接着在记者询问后面的问题时,他才很刻意地低下头去,拿出手机,后面童隽说完答案,原拓的手机一下子就掉到地上了。
他抬起头来,这一幕拍的最清晰,脸上惊喜,动容,不敢置信,谁也不能说这是“逃避”、“不爱”。
再结合原拓后面的话,他分明是害怕童隽不愿意承认自己,可是又舍不得给心爱的人压力,这才故意装作玩手机的。
不管童隽在主观目的上有没有为秦宣解围的想法,他和原拓的恋情都第一时间将对方挤下了热搜第一的宝座,久居不下。
宽敞的办公室里,童海生的特别助理张会第一时间展现出了专业素养,赶到单位连夜加班。
发了两份稿子,又迅速播出几个电话之后,他大致了解了情况,放下话筒,伸手掐了掐眉心。
刚刚松口气,办公室的座机就响了起来,他接起电话,对方直接说道:“是我。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打电话的是原拓的私人秘书。
两人算是同行,之前在一些场合打过交道,不过不算太熟。
自从原拓跟童家越走越近,甚至经常上门吃饭之后,这两位人精意识到以后多半要经常打交道,也便开始有意拉近彼此的关系。
对于原拓和童隽的事,原拓的秘书是隐隐知道内情的,童海生这边的工作人员却完全蒙在鼓里,当得知消息并被要求时刻关注舆论动向的时候,张特助整个人还是懵逼的。
他直到看了现场视频之后,才弄明白自己要处理的是真实官宣,而不是被媒体们乱传的谣言。
张特助冲着电话另一头说道:“主要媒体的头条基本上都已经加班发表出来了,情况很不错,舆论风向非常正面健康,大家都在说感情自由,原总和隽隽的做法没有错。”
原拓的秘书“嗯”了一声,说道:“网友评论这边在大方向上也没有问题,基本上只有个别网友言辞激烈,涉及人身攻击和泄露个人信息的都举报了,其他的自由讨论就没有过分关注。”
“那就好。”张特助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道,“看来这一关就算是过了。”
他说完之后,电话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两人十分感慨,相对唏嘘。
“真没想到啊。”张特助说,“但是也合理。”
“以后请您多关照,咱们估计要经常合作了。”原拓的秘书非常客气地回答。
这则消息的讨论度和话题度极高,由于原拓和童隽平时的形象就非常正面,两人对于恋情的态度又大方坦荡,因而负面的声音很少,倒是因此圈了一波粉。
到最后,讨论的焦点之一反倒集中在了两人的家庭上面。
童家和裴家拿出来都是响当当的背景,大户人家,当然也会比普通人更要面子吧。
原拓家庭成分复杂,他现在又已经开始帮裴老打理部分生意,童隽这边则是童海生离婚之后未娶,对仅有的两个孩子十分在意疼爱。
这样的消息一公布,怎么想双方家庭内部这一关都不好过。
秘书助理们在担心舆论,网友们反倒开始帮着童隽和原拓担忧家庭阻力了。
“其实我是童隽和原拓的校友,挺早就开始磕这对cp了,不过当时只是自己看戳戳看看帖子,在心里萌一萌,可从来没想过他们是真的!
正主太敢了反而让人害怕,我有点担心这两位回家被打死。”
“是啊,就算普通人的家长应该都会无法接受吧?况且他们那种家庭应该都是很要面子的。”
“啊,我也是cp粉,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过一篇叫做《强势占有》的同人文,里面就是讲童隽和原拓碍于家庭阻力不敢承认感情,然后各种虐恋情深的事。特别现实。”
“我忍不了了,楼上,作为现实中接触过他们两个的人,有句话我很早就想说。那就是同、人、文ooc了。
你根本就不了解他们,喜欢的也不是他们,你只是借用了他们的形象和名字,看一些不符合真人性格的故事,那不是童隽和原拓。
故事里的童隽和原拓不敢承认自己的感情,但是现实中的他们站出来了。”
“楼上附议,这句话我早就想说了!”
《强势占有》这篇文在同人圈里非常有名,由于其中的情节都是按照现实发展来的,也误导过很多后来入坑的cp粉,对此,一批人早有意见。
说着说着,“童隽和原拓会不会遇到家庭阻力”的探讨逐渐歪成了对于“同人文是否ooc”的争论。
就在众说纷纭的时候,一条新闻又悄悄爬上了热搜。
#童海生微博#
童海生在五分钟之前,了原拓和童隽的微博,配文:“一生所望,惟愿吾子健康快乐。两个都是好孩子,祝福你们。”
寥寥数语,满满的父爱见诸笔端,原本十分感人,偏偏童海生在后面配了一个黄色的[微笑],愣是弄得一帮媒体没闹明白他的态度。
这是支持啊,还是讽刺啊?
直到童磊点赞并转发了父亲的这条微博,并配文道:“当哥的也支持!”这才让童家人的立场变得鲜明起来。
在上回邵玉琳隐婚事件曝光的时候,童海生和童磊就出来力挺过童隽,因此他们的账号并不令人陌生。
就连童隽出柜这种事,他们都第一时间赶过来坚定表态,让人忍不住感慨哥哥和爸爸实在是太宠了。
然而更加劲爆的还在后面,一个新注册的账号冒出来,热度竟然一下子把童海生和童磊都给比了下去。
也没别的,主要是这个人名,这个发言,是货真价实的有生之年难得一见——
裴昕朝v:“能走到一起是福分,要珍惜。”
这条不起眼的微博发完之后,立刻被无数大v账号转发,并配以“裴老教导有方”,“裴叔开明,子孙之福”,“父亲对待子孙一向宽厚仁德”等宛如上个世纪穿越而来的溢美之词。
人们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裴昕朝”,就是裴家的家主裴老爷子。
这可是将近八十的老爷子哎,连裴老都发话认可了,还有谁能说出来什么?还有谁!
从原拓和童隽公开恋情,一直到双方的家长以最快的速度出来支持,整个过程几乎可以堪称史上最顺利出柜,弄得即便有人想要带节奏批评都张不开这个嘴。
人家两个人主动公开,两情相悦,自身条件优秀,家长们还支持,外人还有资格评价什么呢?
面对这样的结果,最为震惊茫然不敢置信的,竟然是之前曾经磕过同心圆cp的cp粉。
童隽和原拓一起参加tv节的活动,是他们寒假以来难得的同框,自然也受到了cp粉的广泛关注。
大多数人的心情都是一手刷直播,一手发超话,嚷嚷着互动好甜,同时又谨记不要上升真人,名为爱情实为兄弟情。
结果刷着刷着,前面的细节互动截图还没整理好,两人居然就公开了。
弄得所有人一脸懵逼,欢呼都没敢。
不是,那什么,他俩居然是真的,还这么着就说了?
不是在做梦吧???
说好的虐恋情深,家庭反对,无法见光呢?全都没发生,直接就皆大欢喜了?
由于整个过程顺利的几乎玄幻,这还是头一回有cp粉听说正主官宣之后,第一反应不是高兴的像被烟花炸上天,而是怀疑人生,难以相信。
这个时候再回头看看童隽和原拓那些经典粉红瞬间,从高中毕业典礼上童隽弹钢琴,到两人一起入学、军训买雪碧、童隽火中受伤,原拓弯腰背他、参加星辰杯上拉着手从记者群中闯出……
桩桩件件,本以为是他们自作多情,原来都是正主的真情实感。
自从童隽客串过《甲午》获奖之后,学校的贴吧里混进来了不少专门过来磕糖的人,年龄学历都参差不齐,也弄得一个最初单纯是想讨论一下学校校草的帖子越来越变味。
因此之前那些粉红盘点都被搬运到了超话,前面还特意高亮标注着“真人只是好兄弟,绝无暧昧感情,请勿上升”,就连每次磕糖讨论的时候,都有人不时强调几句。
结果此时再看,简直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我们真的一直在很努力地帮你们关柜门啊喂!
“原来他们两个一起经历了那么多,我突然觉得好感动啊呜呜呜呜呜。”
“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之前看到贴吧里那些图的时候,我还分析说,如果他们俩之间有什么情况,一定不会这样大大方方的,所以人家就是普通的兄弟情……结果他们从开始就没想藏着掖着吧!”
“卧槽真的,想想就觉得好甜。”
“这……这年头怎么同人文比真人经历还现实?我原来还觉得《强势占有》中描写的那种纠结禁忌感更符合他们呢。”
“说句实在话,《强势占有》这篇文我真的忍了很久了,只不过好多人都在那说宝藏文宝藏文,我一批评就挨骂,所以一直懒得说——太ooc了。
你们了解童隽和原拓吗?他们要是真像同人文中写的那样,怯懦、不负责任,因为爱对方所以要折磨对方,连自己的感情都不敢承认……你们会喜欢这样的人,会磕的起这样的cp?”
“我们向往一种感情,不是因为那可以给我们带来正面的能量,心情的欢喜吗?”
“可是很带感啊。”
“带感没错,你也可以看,作者也可以写,但是你起码得分清楚那塑造的根本就不是真实的童隽和原拓吧?
不能用他们没有做过的事情往他们头上套啊,何况还不光彩。”
理智的cp粉大多都集中在贴吧用户当中,因为学历较高,再加上本身就跟童隽和原拓有所接触,因此对这种现象不喜欢很久了。
一些非本校人士特意从微博上来到贴吧里磕糖,什么年龄段的都有,又不太了解童隽和原拓,发表的一些言论非常影响他们的心情。
这次总算借着对《强势占有》的抨击1,一并发泄出来。
正吵的不可开交,忽然有人说:“你们看到了没,《强势占有》的作者发文了。”
这一次发文,并非更新,而是一段作者的自述:
“大家好,我是《强势占有》的作者,一开始写这篇文的时候,我细心整理了他们之间的每一个事件点和时间线,就是抱着一种想让这两个人真实的谈一回恋爱的心情。
没想到让我万万不敢期待的事情发生了,他们竟然是真的!!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我惊喜万分又不能置信,再回头看看自己小说里那些纠结矛盾和懦弱,突然觉得特别没有意思。
正主的爱情比我写的故事动人多了,所以这篇文我打算删掉。”
公布了删文的决定之后,作者又表示:
“我还得跟童隽和原拓,以及被我这篇文带偏的姐妹们道个歉,其实当时创作的动因是因为喜欢他们,可是写着写着就按照我局限的思路去了,反倒忘记了初心。
是我错了,我曾经以为,所有的感情都难免会受到各种阻力的影响,但没想到世界上真的存在矢志不渝。
童隽和原拓不会以爱为借口彼此伤害,也不会因为要面对现实的困难就辜负对方。
我喜欢他们,是因为他们坚定、勇敢、诚恳,是因为这段感情,值得我们去向往。
有点惭愧,不过我很开心,感谢他们让我见证了一段可以相互信任的感情,见证了世界上的美好。
让我也会想要试着……被爱一次。”
在作者发文之后不久,《强势占有》就被删除了。
有人在下面祝作者生活愉快,大胆追求喜欢的生活,又惋惜地表示不希望她退圈。
作者回复道:“我不会退圈的,喜欢他们的感情并不可耻,我只是想以后能让自己的喜欢变的更好,也希望能从这份向往中得到更多的力量。”
我们憧憬过那样的爱情。
世界上有那么一个人,他俊美、年少、深情,永远爱惜你,信任你,懂得你所有的小情绪,心疼你的委屈,欣喜你的欣喜。
给你所有前行的勇气和力量,永远都不会离开。
但现实中,一边向往着,却一边怀疑着。怀疑自己的不完美,怀疑世上是否有真心。
怀疑的多了,就忘了最初的向往。
但其实,美好一直都在。
——相信才是梦想萌生的意义。
外界闹的沸沸扬扬,但tv节还没有结束,童隽和原拓将事情说清楚之后就以最快的速度下台,下一名嘉宾准备发言,会场内总算稍稍恢复了表面上的平静。
两人没有继续留在这里,从台上下来之后,都没回座位,直接从另一边的侧门离开了会场,去了地下车库。
这个时候,蹲点的记者守在外面,在会场里面的人还没有出来,整个地下车库静悄悄的,只有他们两个。
童隽道:“一会里面结束,出来的人就该多了,趁着这会先走吧。我想去看看秦宣,开车送我一下呗。”
原拓觉得自己的心情仍然没有平复,所有的情绪仿佛仍处于听到童隽在台上承认时那一刻的最高点,他只是凭着本能回答自己的问题:“嗯,好。”
童隽便转身去开车门。
他微微弯着腰,刚把车门打开,忽然被原拓从身后抱住,在颊侧一吻。
他什么都没说,但这个亲吻中好像又夹杂着许多的情绪。
童隽笑了笑,反手摸摸原拓的脸。
原拓将车从地下车库开出去,上了街道之后,路边的两辆车不动声色地跟上,是他们的保镖。
童隽先打电话给后面的保镖,让他们不用一直跟着,一会走到岔路口的时候掉头,把有可能跟踪的记者挡住。
接着他又分别给童海生等人打电话。
原拓开着车在蜿蜒的车流中穿行,车窗外面的灯流如同星星一样不断掠过身侧,大街小巷中的叫卖声和烟火气传了进来。
他稳稳地把着方向盘,耳听童隽在自己身边说话。
“我哪是故意惹麻烦呀,当时他们问到了,我又不能不承认,这也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别人谁公布恋情不是欢天喜地理直气壮的,我干什么要偷偷摸摸。”
这些人都把他的心理承受能力想的很差,殊不知童隽在娱乐圈混的那几年早就练出来了。
童隽冲着电话那头的童磊说:“嗯,好……我没看评论,看了也无所谓……是,原拓也在,记者甩开了,都挺好的,我挺高兴的……”
红灯亮了,原拓停下车,手把着方向盘,静静坐在旁边。
童隽的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穿进他的耳中,又好像是从什么很遥远的地方落下来的。
这一刻,久未出现的幻觉症突然出现,他觉得自己好像被扔进了一个透明的大缸里,缸里盛满了水。
沉在水底的感觉,漆黑、窒闷、沉重。
但很快,从头顶透进光,又顺着水面一点点渗透进来,随即新鲜的空气冲入胸臆,给他力量,从水中一冲而起。
溺水者获救了。
原拓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从未有任何一刻,如此强烈地感觉到“重生”。
所有的担心与慌乱,所有的不真实与患得患失,
童隽放下电话,发现绿灯亮了,周围的车纷纷从他们车子的侧面超过。
可能是因为车太好,一位经过的女车主还冲他吹了声口哨。
童隽笑着摊摊手,又回头冲原拓道:“小拓,开车了。”
原拓手肘拄在车窗边上,另一手扶着方向盘,却没说话。
童隽转头看了他一眼,见对方表情冷漠,眉眼清淡,看上去十分不近人情,换个人坐在这里估计会心里发憷,他倒知道这一般是原拓走神时的表情。
童隽拍了下原拓的肩膀:“嘿,兄弟!”
原拓:“……”
他生生被这声“兄弟”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啊?”
童隽用下巴示意前方:“开车啦。”
原拓这才记得开车,为了保险起见,秦宣目前不在宾馆,而是去了同剧组一位本地亲戚的家里。
车子顺着盘山路向上行驶。
因为附近都是高档住宅,分布稀疏,树木葱茏,环境极为安静,也不用再担心有记者跟上来的问题。
童隽便道:“你不用送我上去了,早点回去吧。一会我打车。”
原拓低声道:“你自己上去吗?”
童隽“嗯”了一声,说道:“你和秦宣不熟,他情绪如果不稳定的话,见面也不好沟通。不过目前的舆论风向成了这样,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我也就是看一眼。”
他微笑着摸了摸原拓的脸,道:“回去早点休息,不用想太多。”
原拓凝视着他,童隽便说声“走了”,推开车门打算下车。
但他并未来得及探身出去,就被原拓拽住,一把拖进了怀里,童隽转头,原拓就吻住了他。
从公开之后,他的情绪一直没有太大的波澜,可能是被聚光灯晃的麻木了,感觉跟在演戏一样。
而这一刻,心中那种有点着落不到实处的热烈情感,忽然因为这个亲吻激荡而起。
然后如同烈火般,陡然爆发出来。
童隽被原拓亲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回吻过去,后面的车门半开不开,他的腰在门轴上硌的生疼,可是也顾不上了。
但很快原拓的手就搂过来,垫在他的腰后,车门被砰地一声关上,整个车内只余下了两个人急促的心跳和呼吸。
两人对彼此太熟悉,能够轻易触及到最能够让对方神魂颠倒的那个点。
童隽都不知道原拓是什么时候将车座放下的,回过神来,已经躺在了他的身下。
“童隽……”在亲吻的间隙,原拓的低语从他耳畔传来,“我爱你。”
童隽怔了怔,然后微笑起来。
他轻声说:“我也是。”
童隽最终也没能去看秦宣,由于是在车里,原拓没有像之前肆无忌惮地折腾他那么久,但激烈程度更甚。
结束的时候,他从精神到身体都疲惫的要命,几乎睁不开眼睛,勉强说了句“让我眯几分钟”,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原拓坐在那,怕他睡的不舒服,便小心地伸出手将童隽揽过来,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又将外面的大衣拿过来,盖在他的身上。
童隽无意识地往原拓肩上蹭了蹭,没醒。
原拓微微笑了一下,一手揽着他,一手支在车窗上,低头亲亲童隽的发顶。
童隽好像换了一款洗发水,发间能闻到一点隐约的清爽香气,让人想起夏夜里在风中颤动的竹叶。
从这个角度,还能看见他颈侧与肩胛骨相接的位置,长了一颗小小的红痣,方才自己曾经亲吻过。
原拓就坐在这里,看着怀中的人,这姿势不算舒服,稍稍一久,身上便觉得又冷又麻,但他竟然一点都不想动。
窗外刮着北风,隐有前几日树枝上积下的雪粒被吹进风中的簌簌声,车中却仿佛依旧残留着之前激情中留下的融融暖意,让人觉得心头满足无比,仿佛可以一直相守到地老天荒。
他难得多赖了一会,这才轻轻晃了晃童隽的肩膀:“隽隽,别睡了,车上睡觉容易感冒。”
原拓帮童隽把大衣传上,说:“我得赶紧带你回去洗个澡,今天晚上别去秦宣那了,一会打个电话问问情况,在我那里睡吧。”
童隽被他晃了好几下,才揉着眼睛醒过来,迷迷糊糊地说:“嗯,好。”
原拓给他系上安全带,开车调头,童隽坐在副驾驶上,眼神呆滞地看着窗外,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捶了原拓的大腿一下。
“你怎么在车上啊!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他可能是刚才断片了,反射弧实在有点过分的长,原拓忍不住笑了。
91、第 91 章
他道歉说:“我的错, 定力不够。下次一定回家再说。”
“还回家?想得美。”童隽抻了抻腰,没好气地说,“你没下次了。”
原拓只是笑着, 逐渐远离刚才的目的地,把车开上了道,过了一会才说:“我想既然已经公开了, 下半年咱们就从宿舍搬出来吧。床位还可以留着, 不然魏博和聂山平估计也会不自在。”
童隽道:“也是。那就物色一下, 在学校附近买套房子。咱们学校那位置还不错, 平时出门也方便。”
原拓听他答应了, 很高兴, “嗯”一声, 又开了会车,才道:“想想, 我好像不知不觉欠了你很多。”
童隽挑眉道:“嗯?什么意思,那套房子打算让我出钱?也不是不行,你给我卖个萌我就答应你。”
原拓看了他一眼,目光中满是无奈的疼惜:“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当初在我心情最不好的那一阵, 你帮我很多。是我先喜欢你的,是我千方百计地想跟你在一起,离不开你。但其实有时候我不知道,是不是没有我这样的坚持,你会过的更好。”
他将目光转开,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况:“今天听见你说出那句话, 我又高兴,又心疼。网上那些议论……”
“原拓,说出那句话的时候, 我也很高兴。”
童隽道:“我不在意别人说什么,我喜欢跟你在一起。”
原拓,甚至童海生和童磊都以为他还是那个从未经历过风雨的小少爷,每个人都想保护他,让他不去接触很多负面的东西,但其实童隽早已经感受过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恶意。
娱乐圈就是这样,喜欢他的人越多,恨他的人就越多,什么样的谩骂污蔑他都听过,当时都挺下来了,现在这点议论,简直就像是毛毛雨一样。
更加不同的,是当时进入娱乐圈浑浑噩噩,只是为了有点事情做,堵住心中疯狂的空洞与想念。
而这一次公开,他的心则是满的。
什么都不怕。
从晚会上跑出来一直到两人总算回了宾馆,已经有六个多小时过去了。
虽然在深夜里,但当时的讨论度高,这时候舆论风向基本也已经定型了。
并没有原来无数次想象过的那样狂风暴雨,因为一切的时机都恰到好处,各方的言论几乎是一边倒的支持他们。
趁着童隽和原拓公开的这股风头,凌晨的时候,事发后一直沉默的秦宣终于开了直播,头一次站在公众面前,讲述他的故事。
“……我们两个都是南方人,家里条件不好,大学毕业后留在这边讨生活。
那一阵我没有合适的工作,天天在西北门外面蹲着,等着有人叫我去跑个龙套,演个尸体,能挣几个盒饭吃,晚上就在地下室里住。”
“他那个时候是跑销售的,也是被人呼来喝去,累的像狗,完不成单子还挣不到钱。
地下室里面两张床,他一张,我一张,就这么认识了。
他挺爱笑的,我们坐一块吃泡面吹牛,都能觉得有朝一日能去御膳坊里面点个满汉全席……后来,就在一起了。”
“我第一部真正主演的网剧火起来的时候,一下子有了很多粉丝,我从来没想过自己能那么火。
导演夸我演的好,粉丝们说我帅,还有不少我跟女主的cp粉,为我们的新剧应援。”
“他的事业也有了起色,我们两个去山上喝啤酒庆祝,他就跟我说,老秦,咱们分了吧,要是被人拍着,你又得回地下室吃泡面了。”
“我……不想跟他分。经纪人知道这件事,也劝过我,因为我的职业,我们的性别,可能注定了我们甚至牵着手一起出行都不能。
但我爱他,我就是不能没有他,为了过的好,我又不得不去讨生活。”
“其实每一天我都在纠结,我拒绝炒cp,但看到粉丝会把我跟其他人联系在一起,还是会觉得自己十分卑劣,像个骗子……
消息刚刚曝光的时候,我慌张的仿佛天都要塌了,我的一切都会毁掉,当时甚至想从楼上跳下去。
但是现在,我突然觉得很轻松。”
“地下室就地下室吧,大不了回老家种地去,踏实。”
和想象中的不同,秦宣没有忏悔和道歉,他只是平常地讲述了自己的感情经历以及心里的想法,非常诚恳。
他的男朋友大概是出事后以最快的速度匆匆赶来的,也出现在了镜头中,但他什么都没说,站在秦宣身后对着镜头点了点头就走了。
这人长得很普通,穿了一件十分家居的衣服,像个刚刚大学毕业的大男孩。
童隽到了家洗完澡就睡下了,睡到半夜做了个梦醒过来,见原拓正躺在旁边,戴着耳机看秦宣的直播。
童隽把他的耳机揪下来,扒拉原拓一下,示意他拿过来一起看。
他看的时候秦宣刚刚开了个头,虽然直播是在凌晨,但由于新闻轰动,收看人数并不少。
童隽看着与直播同步的评论,发现很多人都被秦宣打动了。
有的粉丝在评论里鼓励他,并表示会继续支持他的作品;有人也忍不住,在评论区讲起了自己心中隐藏多年的爱人,与受到现实阻挠而没能实现的爱情。
当然,同样有一些偏激的人不肯原谅,在评论里谩骂,但是秦宣并没有理会。
他只是自顾自地将自己的故事讲完,然后对原拓和童隽表示了感谢。
“也要感谢我未来的老板童隽和原总,要不是他们在这种情况下站出来,我可能没有勇气开这场直播。
虽然对于他们来说,承认恋情之后,应该也不会像我混的这样惨,不过拥有的多,很有可能比我失去的更多。
祝福所有愿意为了爱情孤注一掷的人,永不分离。”
秦宣说完之后,就结束了直播,原拓将平板关了,转头亲了童隽一下:“看完了,可以安心休息了吧?”
童隽伸了个懒腰,拍拍自己的枕头重新躺了下去,说道:“结局还行,放心了。”
原拓道:“你觉得他们能一直走下去吗?”
童隽道:“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但我觉得,就算不能天长地久,这一刻也已经无愧于心。够了。”
“无愧于心也就是说着好听吧,有用吗?我还是觉得天长地久是最重要的。”
原拓道:“反正只要和我在一块,愧不愧都不能分开。那种注重过程不求结果的心灵鸡汤都是毒鸡汤。”
“呦呵,呦呵。”
童隽被他这幅语气嘚瑟到了,惊讶道:“原总,你看个直播能耐了是不是?刚才是谁啊,哭唧唧地跟我说,‘我不知道你跟我在一块是不是好的选择’,‘不知不觉我已经欠了你很多’,呜呜呜……”
他不愧是当过影帝的人,连故意恶心原拓都恶心的入木三分。
原拓思考了一下道:“我看你刚才累成那样,有点愧疚才那么说的。现在看来你也不累呀,要是还想再听一遍,要不咱们场景重演?”
他刚才在车上确实没少下狠劲,童隽目前全身都是软的,见他说话间翻身就要压上来,连忙道:“哎哎,别闹别闹,我不行了,真不行了……哥,管你叫哥!下去下去!”
原拓忍不住笑了:“你哥说我看着虚,让我好好锻炼身体素质。”
童隽:“……”
童磊,你干嘛???
两人闹了一会,原拓道:“不逗你了,再睡会吧,还有好几个小时才天亮呢。估计有了秦宣这场直播,今天晚上很多新闻媒体的编辑部都要加班,明天一早就见分晓。”
童隽道:“不用明天一早了,今天看看评论的风向,我大致能估计出,秦宣已经彻底赢了。”
他的判断是正确的,秦宣这场直播非常成功,第二天早上的热搜和各媒体报道内容,都以“感情无错”、“私生活应该与事业分开”为主题,秦宣的做法得到了大家的理解和肯定。
而连带着,当初最早站出来的童隽和原拓也被媒体大加赞赏,认为他们坦率诚恳,对感情负责,再加上双方家长的支持,网络上的舆论风向也呈一边倒的趋势。
秦宣目前所在经纪公司的老板亲自打电话过来感谢童隽:“童少,谢谢你这次的解围,秦宣的资源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现在已经得到确定的消息,两部待播剧以及几个以及录制完成的综艺节目都不会被剪掉镜头,可以如期播放。”
秦宣目前正处于上升期,接到的代言和各种邀约还是很多的,出了这么一件事,如果片方决定剪掉他的镜头,那么不光秦宣要赔偿,经纪公司也同样会有损失。
童隽道:“不要客气。主要还在于他的直播很成功,秦宣自己和贵公司又没什么黑点。”
阴差阳错,《捡光》就是在这样的话题度之下正式开播的。
林导演延续了他的一贯水准,节奏快,场景美,道具和背景力求真实还原,再加上演员们也选的合适,片子刚刚播出三集就大受好评,里面反应的现实性问题也引发了极高的讨论度。
随着收视率不断增高,整部电视剧都有了话题度,片方趁机放出了一些精心剪辑出来的花絮,让观众们看到演员幕后的努力。
花絮里也有童隽示范的那一段,再次惊艳了很多人。在他身上,也有很多观众意识到,一个演技好的人,无论演哪一部片子,都有种能够让你忘记他本人身份的魔力。
只要在认真地工作和生活,私人感情如何原本就与观众和粉丝们无关。
随着这场短暂的风波逐渐平息,议论的重点也被电视剧的剧情所取代,这两段公开出柜的恋情在被接受之后,也成了件令人习以为常的事情。
当然,这已经是后话了。
裴亚辉开始策划这场计谋的时候,还觉得挺得意,这样一箭双雕,既能够利用秦宣来打击剧组,也能挑拨童隽和原拓,但他可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而且最关键的是,原拓这么大规模肆无忌惮地出柜,按照裴亚辉对裴老的想象,应该勃然大怒才对。
就算不到断绝关系的份上,说不定也会命令原拓不要出现在裴家老宅,也算给他妈出口气。
结果呢?他们家和童隽家的家长简直都疯了,竟然鼎力支持???
发现这件事根本无法打击到原拓,疑惑之后,裴亚辉开始后怕起来。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其实他一直很畏惧原拓,之前原拓二话不说就能抽李欣丽耳光的狠劲还让裴亚辉记忆犹新。
这次没搞成他,那危险的恐怕就是自己。
裴亚辉可不知道亲子鉴定书已经在路上了,他甚至都做好了对方某天破门而入,冲进家里暴揍自己的想法。
做了好几个噩梦,原拓没出现,他倒是已经在自己的梦里下场凄惨好几回了。
裴亚辉没忍住,把这件事跟李欣丽说了,担忧道:“妈,你说原拓不会报复我吧?你快帮我想想注意……要不我出国躲一阵?”
李欣丽因为郑安秋的事情,最近没心情管他,这才知道原来原拓出柜的事裴亚辉搞的鬼,当时一口气没上来,气的差点晕过去。
她气急败坏地说:“你怎么还招惹他?我不是警告你别做这种事吗?我现在见了原拓都绕着走!知道自己惹不起,还硬要去挑事,挑完事你又承担不住后果,你是蠢货吗?”
裴亚辉本来是有几分心虚的,但被李欣丽这样劈头盖脸地骂一顿,他也不高兴:“我不是为了给你出气吗?原拓把你害成这样,你自己不反抗,我给你出气还挨骂?真是不识好歹。”
李欣丽气的不行:“我为了谁的安全才这么劝你?你才不识好歹!你招惹的那是谁?童隽!童海生多疼儿子你没看见,原拓多在意他你没看见?一个原拓你都对付不了,还把童家扯进来,嫌你妈得罪人太少吗?”
裴亚辉从来没见过李欣丽这样暴怒,还想说话,又说不出个理来,只梗着脖子道:“反正我觉得……”
李欣丽道:“滚滚滚,别在这里招我头疼。”
把裴亚辉赶出去之后,她确实气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一边按着,一边还不能不管这个蠢儿子。
原拓本来就恨她,肯定不会把这件事放过去的,他会用怎样的方式报复呢?
李欣丽目前能想到的,最让她焦头烂额的,就是郑安秋那笔烂账。
她想了一会,决定去郑安秋的美术学校看一看,工厂里有那么多的空账,没准被他转到美术学校这边的资金里了。
可惜李欣丽还是失望了,她去了郑安秋的美术学校,本想和几个校领导谈谈,结果发现这边同样在为了亏空焦头烂额。
李欣丽的心逐渐沉了下去,她在这一刻突然意识到,无论是死是活,郑安秋可能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那一刹那眼前发黑,她差点摔倒,旁边正好过来一个女人,扶住了她,让她坐在校园里的长椅上。
李欣丽说了声“谢谢”,对方放开手却没走,打量片刻道:“您——是裴总的夫人李女士吗?”
李欣丽有点奇怪地看了对方一眼,觉得这女人面目憔悴陌生,衣服皱巴巴的,看上去质量也不怎么样,绝对不像是自己会认识的人。
她道:“对,我是。你认识我?”
那个女人的眼神中有种让人很不舒服的东西,像是畏缩,又像是盘算,说道:“嗯,认识。”
李欣丽更奇怪了,还要再问,对方已经说道:“我不是这个学校的人,帮你去叫个人吧。”
说完之后,她就走了。
鉴于李欣丽的身份,虽然在焦头烂额之际,美术学校这边的人也没敢怠慢,特意找了一名女老师送李欣丽回家。
李欣丽趁机打听那个奇怪女人的身份。
“她呀。”女老师的语气中有显而易见的不屑,“不就是郑校长那个妹妹郑虹吗?诽谤别人,刚放出来,老公跟她离婚了,也没工作,天天想来这要钱。”
她撇了撇嘴:“我们没找她算郑校长欠的工资就不错了,还给她钱?”
李欣丽这才知道这就是郑虹,对之前那件事她也有所耳闻,没想到郑虹现在混成这样。
她心里也不由升起一股怨气,郑安秋的妹妹出狱了,郑安秋的老婆邵玉琳还是大明星,到头来反倒是她背了对方留下来的一笔烂账,什么玩意!
李欣丽是这样想的,但其实被她埋怨的邵玉琳,过的又何尝舒坦。
她这段日子则依旧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郑安秋杳无音讯,随着他的失踪,很多被掩盖在平日里甜蜜生活背后的疮痍暴露出来。
不光是美术学校的坏账以及他的抵押借款,邵玉琳与李欣丽有着同样的忧虑,就是因为郑安秋投资的厂子有问题。
偌大一个工厂,根本就是空壳,账面上的钱也不知道都跑到哪里去了,甚至还欠着好几笔没有结清的货款以及工人工资。
贷款公司那边因为合同没到期,不能明目张胆地上门,但是因为怕邵玉琳跑路,也每天明里暗里地盯着她。
追讨工资的工人们可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
很多人背井离乡地出来打工,累死累活为的就是那点辛苦钱,就算是命没了都不可能不要工资,现在不给他们这份血汗钱,谁也不干。
他们进不去管理严格的高档小区,就在小区对面拉了红色的横幅,每天等着追讨薪水,影响非常不好,弄得小区住户怨声载道,还上了好几次热搜。
邵玉琳实在丢不起这个人,搬去了酒店,但没过几天就又被人把地址曝光了,她没办法,又去了另外郊区那边的另外一处别墅。
——虽然不能彻底摆脱讨债的,但那一片最起码人少,能少丢些脸。
当然,郑硕也不是没有受到骚扰,但是一个刚刚大学毕业参加工作的青年,平时都不跟父亲一块住,和邵玉琳这种有钱的大明星比起来,当然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后者。
邵玉琳给童隽打电话的时候,童隽和原拓刚刚参加了高中同学聚会回来。
在这场聚会上,他们还碰到了高晴。
随着原笑娟当年跟裴洋离婚的一些内情逐渐浮出水面,原拓信守承诺,已经帮助高晴将高家被裴家上诉冻结的两笔资产重新协商,目前进展很顺利,应该很快就可以解决。
高家有意向转过头来跟童家进行合作,进行闲置用地的开发和规划,童隽对自己的生意不太关心,跟高晴聊了聊,给了她两张部门经理的名片,便和原拓一块回了他家。
童隽有点洁癖,在外面吃了饭后,进门必须先洗个澡,原拓换了身衣服坐在沙发上翻杂志,就听见他的手机响了。
他顺手拿起来看了一眼,发现正是邵玉琳打来的电话。
她找童隽,就没一回好事,偏生还是“从小把童隽养大”的亲妈,不搭理又不行,从这个角度来看,邵玉琳甚至还不如裴洋。
——最起码裴洋混蛋是混蛋,多少还剩下一些富家公子哥的傲慢,他从来不主动找原拓的麻烦,更是就算饿死也不会惦记他半点东西。
原拓稍稍犹豫,拿着童隽的电话起身,悄悄去了卧室,将门关上:“喂,你好。”
他的声音让邵玉琳一怔,以为打错了:“这是童隽的手机吗?”
原拓语气冷淡:“邵阿姨,我是原拓。”
他和童隽的新闻弄得铺天盖地,邵玉琳自然也有所耳闻。
只不过一来她在娱乐圈见惯了各种混乱关系,同性之间的恋情实在算不上什么特别的事,二来最近焦头烂额,她也实在没有心情去管这个自己本来就不甚关心的儿子。
因此听说接电话的是原拓,她很快就适应良好地接受了这个设定,没再多问一句话。
邵玉琳直接匆忙地问道:“那隽隽呢?你让他赶紧来我别墅这边,我摔倒了,需要有人送我去医院。”
原拓慢吞吞地说:“救护车比较快吧。”
邵玉琳本来就又疼又烦,听原拓语气不阴不阳的,更加生气:“得让他带着保镖过来,外面堵的都是人,救护车进不来。快跟他说一声!”
“童隽有事。”原拓道,“等会,我去吧。”
说完之后他就把邵玉琳的电话给挂了,顺手删除通话记录,又把号码拉入黑名单,这才将童隽的手机放回去,起身穿了大衣。
童隽正好洗完了澡,穿着浴袍出来,奇怪道:“这不是刚回来吗,你又去哪?”
原拓脸上也看不出什么着急的样子,过去用毛巾给他擦了几下头发,先说:“快吹干了,别感冒。”
说完之后,他才又道:“我这临时有点事,要出去一趟,你先休息一会。要是需要的话,我再给你带电话。”
童隽眨眨眼睛:“这事跟我有关系吗?”
原拓笑着没说话,凑过去吻了吻他,摸摸脸道:“走了。”上旁边拿上钥匙就风风火火出了门。
童隽不好糊弄,有些狐疑地看着原拓的背影,但转念一想,反正对方也不会害他,随便吧。
他还是吹头发去了。
原拓从家里出来,脸上的笑就淡下去了,带了几个保镖,开车去邵玉琳家。
他本来以为邵玉琳是虚张声势,故意想纠缠着童隽搭理她,因此满肚子的火气,活像要上门找茬。
结果到了邵玉琳家里一看,她还确实是挺惨。
不久之前又有讨薪的工人找过来要工钱,正好赶上邵玉琳回家,双方在门口遇上了。
工人们见她说着拿不出钱,房子还一套又一套的,觉得仿佛受到了欺骗,情绪激动之下,就难免推搡起来。
混乱中也不知道是自己踩空还是被人碰了,邵玉琳从台阶上滚了下来,不光身上多处擦伤,脚好像还扭了,那帮人吓得一哄而散。
她本来请了个保姆,最近也被逼债的吓到,辞职不干,邵玉琳是自己从地上爬起来,一步一步挪回家里的。
进门之后,她几乎崩溃,觉得自己再也受不了这种日子了,撑着门窗紧锁,这才给童隽打了电话。
要不是因为接电话的人是原拓,邵玉琳应该能直接哭出声来。
原拓把送到了医院,检查之后发现右腿小腿处竟然骨裂了,只好打上石膏,暂时住院观察。
原拓的表情太冷淡,邵玉琳本来有点怵他,但见他任劳任怨,一声不吭地跑前跑后,把什么都给自己安排妥当,又不知不觉有了些信心。
是啊,其实说起来的话,原拓应该可以算她儿媳妇。
虽然他和童隽目前只是交往的关系,但是邵玉琳能看出来,这个裴家的大少爷很喜欢她的儿子。
“原总。”一切都处理好了之后,邵玉琳躺在病床上,问原拓,“我这情况,还是得跟隽隽他们说一声吧?他到底干什么去了?”
原拓拿出自己最大的耐心:“他今天累了,改天我跟他说,跟他过来看你。”
邵玉琳道:“我知道你不想让我见他,你也是,他爸也是,都怕我拖累孩子。”
原拓道:“确实。”
邵玉琳略略一顿,道:“你也看见我现在的情况了,你们一个个都恨不得看见我绕道走,可我也是受害者啊!我被人逼的像是老鼠一样东躲西藏,难道不应该跟亲生儿子求助?”
她打量着原拓的神色又说:“要是你心疼隽隽,不愿意让他为这事奔波,能不能麻烦原总帮我跟各方沟通协调一下?因为这事我毕竟不知情,只要让他们别来找我就可以了。”
做梦呢。
原拓懒得搭理她,随手扣好大衣扣子,系上围巾道:“医药费交了,我走了。”
邵玉琳还没见过这么油盐不进的货,按照她的逻辑,喜欢她的人就可以让她予取予求,喜欢她儿子的人当然也随她呼来喝去,原拓这个态度不太正确。
连日下来,被丈夫欺骗的委屈,被他人谩骂的冤屈,以及受到这种冷待的愤怒,尽数涌上心头。
邵玉琳见原拓要走,气的说道:“行,你不管算了,看来你对我儿子也没多少真感情,这点就不愿意付出了。既然如此,你也别拦着我找他,我们母子的事,不用你管。”
原拓本来都要走了,听了邵玉琳的话,挑了挑眉,又折了回来。
原拓道:“邵阿姨,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但是碍着隽隽和童叔叔他们,一直没好出口。”
他顿了下,脸上浮起惯常讽刺的笑,直说道:“你要脸吗?”
邵玉琳愣住。
92、第 92 章
原拓道:“你好意思口口声声把从小养大童隽挂在嘴边吗?你养他什么了?花点钱丢给保姆, 丢给郑安秋那种人?你我都心知肚明,你要他,不过是借着他从童叔叔那里谋求好处, 这么算下来,不是你养他,是他养你。”
原拓从小跟各种贱人斗智斗勇, 鉴婊能力绝对超出十级标准, 战斗力更是无人能及, 连李欣丽和裴洋那样的段位都能被他怼的想死, 收拾一个邵玉琳根本不在话下。
邵玉琳还和李欣丽不一样, 她这辈子养尊处优的, 连耍心机都耍的很肤浅, 从来没有见过原拓这种“粗鄙之人”,从他那句“你要脸吗”出来的时候就懵了。
她气得说:“你怎么说话的?你太没礼貌了, 我告诉你,我非得让童隽跟你分手不可!”
原拓嘲讽地笑了笑:“你不会觉得他会听你的吧,邵阿姨,别自我感觉太良好了。凭什么所有的人都得听你的呢?没了童叔叔, 看看现在的自己,你难道还没弄清楚,你算什么东西?”
邵玉琳说不出话来。
如果这些话原拓放在一年之前跟她说,她说不定都不会往心里去,反倒觉得对方神经病。
毕竟最好的资源,最高的荣誉, 温柔体贴的丈夫,以及粉丝们的追捧……她什么都有,要说这些都是通过童海生得来的, 不是搞笑吗?
但此时此刻,她这样的处境,又是为什么?
原拓站在病床边,双手抄在兜里,居高临下地看了邵玉琳一眼,散漫道:“养伤吧,我走了。”
毕竟是童隽的母亲,他只希望对方能有点自知之明,少给童隽找麻烦。
可惜,邵玉琳要是有这份自觉,现在也用不着躺在病床上了。
原拓刚要走,就听她躺在床上,咬着牙道:“我知道了,你今天根本就不是来帮忙的,你就是为了背着童隽过来羞辱我。我也告诉你,没用。”
“不管你怎么说我都是童隽的亲妈,我不信他能眼睁睁看着我被人打的断腿进医院,你不让我找他,我偏要找他,反正我都这样了,谁怕谁!”
原拓转过身来,看着邵玉琳,轻声说道:“是吗?”
邵玉琳有点害怕,但她任性习惯了,也不相信原拓敢把自己怎么着,便道:“你把电话拿来,我现在就给隽隽打电话,让他过来看看你是怎么对他妈的。”
原拓道:“你喜欢怎么跟他说都行,但是先把咱们的账算一下。”
他一边说一边拨了个号,也没说话,刚才带着去接邵玉琳的几个保镖立刻就上楼到病房里来了。
原拓道:“那些要债的跟来了吗?”
一个保镖说:“跟过来了,现在大约有二十来人守在医院对面。大少,要不要我们下去劝一下?”
原拓道:“不用了。咱们今天在这里跑前跑后,可惜这位邵女士不领情。既然没法拿这件事讨隽隽高兴,那就算了。”
邵玉琳警惕地说:“你什么意思?”
几个保镖也没动,原拓没搭理邵玉琳,跟他们说:“她怎么来的,把她怎么送去吧,当我白跑一趟。”
保镖们总算确认了原拓的意思,是果真不打算管邵玉琳了,他们互相看看,一个人先站出来,去了邵玉琳的床前,直接将她手上的输液针给拔了。
邵玉琳“啊”了一声,按住手背上渗出来的血滴,惊恐地看着他们。
刚才那保镖和另外一个人直接把她从病床上架了起来。
原拓道:“让她看看楼下。”
邵玉琳被两人硬是架到窗口,发现他们没骗人,她刚刚才把那些追讨欠款的工人摆脱了一会,这就又追过来了。
最烦的地方还在于他们人多,可以轮班来,只要在没监控的地方,发生冲突了也不知道谁干的,就比如她这骨裂的腿,都不知道找谁说理去。
邵玉琳道:“原拓,你到底要干什么!”
原拓摆了摆手,两名保镖将她半扶半架着,往病房外面拖去。
原拓慢悠悠地跟在后面,说道:“医院是我送你来的,住院、打针和治疗的钱都是我花的,做这些是为了童隽。我以为正确的做人方式是感激我们,对自己的言行羞愧,而不是得寸进尺。”
“不过算了,那点钱我就当给了叫花子,也不要你还。”原拓舒了口气,“怎么来的给我怎么滚蛋就成。”
他说着跟保镖们说:“到了医院外面就把她放下,让她爱去哪去哪。”
邵玉琳想到外面那些人,打心眼里发憷,他们想要钱都想疯了,自己身体健康的时候还被他们推来搡去的呢,现在腿上有伤被扔出去,谁知道会面对什么!
骨头刚刚裹上石膏,错位了是会落下残疾的。
邵玉琳连忙大声道:“我不出去,快放开我,你们干什么?你们这是绑架!”
可惜她喊也没用,原拓为了防止她被人骚扰,特意给邵玉琳找了医院顶层的特级病房,一般人根本上不来,只有几个值班医生和护士,都知道原拓的身份,也不会管这些的。
随着被架到了楼梯口,邵玉琳从心里感到害怕,她用力反抗,但这力道微乎其微。
看着在旁边走的很悠闲的原拓,邵玉琳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喊破喉咙也没人帮你”,也意识到这小子是真能不买她的账。
“对、对不起……”惊恐地想到下面即将面对的讨债者,这么多年来没崩塌过的矜持和架子终于还是端不住了。
邵玉琳服软道:“是我不对,我刚才是心情不好,谢谢你送我来医院……我,我不会跟童隽说什么的。原总,原总,快让他们放开我!”
原拓抬了抬手,保镖们将手松开,邵玉琳一来腿疼,二来又惊又累,生平头一次顾不得脏,顺着墙根就坐到了楼梯上。
原拓在她面前半蹲下来,说道:“邵阿姨,您看您,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邵玉琳有气无力地说:“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
原拓淡淡地说:“我今天也把话说明白了,我非常讨厌你打扰童隽,你要是劝不听,就试试看,童家的人心眼好,有底线,我不讲那套东西。”
迎着原拓的视线,邵玉琳生生打了个哆嗦,全身发凉。
原拓屈指在她腿上的石膏处敲了敲,他的手劲不轻,疼的邵玉琳“啊”了一声。
“你觉得你现在已经被逼到绝路可以狗急跳墙了,我告诉你,远远没到那个份上。”
原拓的手指停在她的石膏上,缓缓地说:“一两万的薪酬不结,就可以让很多人日夜堵在门口,把你的腿摔伤,那么我可以出五万,十万,你让童隽烦心一次,我就打断你一条腿。你想挑拨我们的关系,腿都折了,还有胳膊。”
邵玉琳听的毛骨悚然,这一刻后背上硬生生冒出了一层虚汗,联想到他刚才的举动,丝毫不怀疑原拓真能赶出来这件事。
她早就听人说过了,裴家这个儿子,根本就是有病!
原拓盯着她的眼睛,问道:“听清楚了吗?”
邵玉琳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哆嗦,连忙说:“听清楚了!听清楚了!”
原拓微笑道:“对我很不满吧?”
“我……没有。”原拓的手还搭在她的石膏上,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邵玉琳的小腿一阵一阵发疼,“我应该谢谢你送我来医院。”
“好,学得很快,看来是之前欠教育。”
原拓满意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邵阿姨回去好好养伤吧,晚点我跟隽隽说,让他过来看您。”
邵玉琳一声都没吭,原拓起身走了。
现在还没开学,不过两人公开以后,童隽时不时的就会来原拓这边住几天。
他顶着风雪回了家,推开门就是一阵融融的暖意冒出来,稍微驱散了身上的寒气。
童隽穿着身睡衣,正抱着电脑趴在床上鼓捣什么,头也没抬地说道:“你回来啦。”
原拓:“嗯。”
每当看见这种场景,他就发自内心的感到幸福,并觉得用尽所有的力气,所有的手段,也要守住这份宁静。
原拓把身上的衣服换了,散了散寒气,坐在床边搂住童隽:“干什么呢?”
童隽道:“做咱们上学期留的那个问卷调查——我天烦死了,为什么选修还留作。”
原拓道:“那你放着吧,我给你写。”
“这个没事,我先审审你。”童隽把电脑合上盖推开,转头看着原拓,“刚才匆匆忙忙的,是去哪啦?”
原拓道:“猜猜?”
童隽说:“多半跟我有关系,我家总共就那点事,所以不是我哥,就是我爸,就是我妈。”
他点了点原拓:“应该是我妈怎么了吧,另外两个你也没有瞒着我的必要。”
原拓笑了,说道:“刚把你妈送医院去了。”
童隽“啊”了一声,原拓简单给他讲了讲邵玉琳遇见的事情,又说:“不过你不用担心,没什么大碍。她在医院养着反倒好,要债的人上不去。”
童隽道:“她挺麻烦的吧?”
原拓道:“还好,我又不是她儿子。”
他问童隽:“你还要去看一下吗?如果去的话,下午休息休息,晚上我陪你。”
其是童隽不太想去,说句难听一点的,现在他对邵玉琳的感觉就是没死就成,见面也没必要。
但转念一想,这么多天她一直被人纠缠,或许会听说了郑安秋什么事也不一定,或者可以问问。
童隽道:“那也行。”
他说完后又叹了口气,道:“其实要债的人也不容易,这大冷天的在外面守着。贷款公司的人就是为了高额放利,还好说一点。工人的工资都不发,那也是他们辛辛苦苦挣的啊。”
像他这种从小在温柔和善意中长大的孩子,总是要比一般人心肠柔软些。
原拓温柔地揉了揉他的头发,说道:“别担心,只要找到郑安秋的下落,无论他是生是死,这些人把钱要回来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但话是这么说,晚上去看邵玉琳的时候,童隽坐在豪车里,看着外面头发上已经结了冰霜的工人,还是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跟司机说:“小马哥,你给这些人订点热的晚饭吧,一会外卖员送过来,你看着分一分,再想个理由解释下。吃点热饭多少能暖和暖和。”
司机应了声好,童隽和原拓才下车往医院里面去。
没想到这回进了病房,倒是看见郑硕了。他显然也是刚来,身上的羽绒都没有脱。
邵玉琳正跟他说话:“你问我怎么回事,我也想知道你爸到底在想什么,现在又去哪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看见童隽进门,她的声音就停下了。
郑硕显然没想到还能碰见童隽,又惊又喜地站起身来,脱口道:“隽隽,你也来了。”
其实从童隽穿到这本书里一直到跟郑硕彻底掰了之前,两人就见过毕业典礼之后那一面,剩下的都是隔空battle。
满打满算这是第二次见,这个人对他来说早就淡的只剩下影子了。
童隽对他点了点头,表情淡淡的。
郑硕眼中的惊喜褪去,有点尴尬地干笑了一声。
他说道:“正好你来看邵阿姨,那你们先聊吧,我出去抽根烟。”
原拓也没跟着进来,病房里只剩下童隽和邵玉琳。
童隽这次来,其实主要是想旁敲侧击地跟邵玉琳谈谈郑安秋的事。
但听她跟郑硕的对话,看来也注定问不出来什么结果了,因此童隽没话找话,只随口问了几句身体状况。
他本来以为以邵玉琳的脾气,这次吃了大亏,肯定又要没完没了地求自己帮她,已经做好了听她叨叨的准备,结果没想到的是,对方竟然异常安静。
既没有抱怨腿疼,也没有要求童隽做什么,老实的简直不像他亲妈。
童隽估摸着原拓应该是跟她说了什么,但既然原拓不提,他就也不想知道。
他坐了两分钟,发现除了扯皮之外,他们母子之间也没什么好说的,便道:“警察那边如果有了郑叔叔的消息我会告诉你的,那你就好好养伤吧,我走了。”
直到这个时候,邵玉琳才问了一句:“下面那些人走了吗?”
童隽道:“没呢。”
邵玉琳恨恨地道:“阴魂不散。”
童隽没忍住,说道:“妈,我多说一句,郑叔叔自己欠下的那些债务不好说,但是厂子你也有投资,无论盈利还是欠款,都应该属于你们夫妻的共同财产,人家的薪水早晚也是应该给的。”
邵玉琳本来就心情极差,听到这话更不耐烦:“我给,他在外面弄了那么多笔烂账,人又不知道去哪了,在知道他的死活之前,工厂连转让的手续都办不了,我拿什么给?”
她这几句话一股脑地说出来,语气不算很好,说完后就见到原拓踱过来,倚在病房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邵玉琳心里一个激灵,立刻放柔了语气:“他们那几个月的工资,加起来也就不到两万,又不是非得等着这几个月拿回去不可。没准你郑叔叔很快就回来了呢,你就别操心了,啊?”
邵玉琳这些天反复想过,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一旦最后难以回避,这些债务都落在她的头上,她是绝对不可能都替郑安秋偿还的。
贷款公司那边回避不了,这些人神通广大,根本不可能摆脱他们的纠缠,美术学校算是郑安秋的婚前财产,顶多也就是把属于郑安秋的那部分钱赔出去就完事。
唯有这帮工人是软柿子,又没钱也没本事走法律程序。
邵玉琳甚至已经想了,等郑安秋的消息出来之后,她就出国重新开始,只凭着一个拖字,根本就把这些讨工资的人放在了还款计划之外。
但实际上就像童隽所说,工厂她投资很大,有资格分好处,当初郑安秋买的那个紫玉小鹿还是用这份利润买的,至于失败或者被骗,都是暴利之下需要考虑到的风险。
所以现在,邵玉琳也应该承担责任。
童隽听她把被欠上万工资这件事说的轻描淡写,本想说你这是何不食肉糜,但转念一想,邵玉琳绝对有能力给这笔钱,她只不过是不想罢了,别人说什么都没用。
他于是不再白费口舌,站起来就走了。
此时时间不早了,外面的人也逐渐散去,还剩下五六个,已经进了医院,在大厅里面坐着,大概是负责“值夜班”。
童隽看见有一对岁数比较大的老夫妻还带着孙子,坐在卷起来的铺盖卷上面,手里拿着他之前让司机订的饭。
男人端着饭,正在一口一口喂孩子,小孩脸冻的通红,不时抽一抽鼻子,穿着件大人的棉袄。
女人在一边就着菜汤扒拉白饭,里面的肉却是一口都没舍得动,全都挑进了孩子的饭盒里面。
她哄小孩道:“让爷爷给你吃肉肉,在这里有肉肉吃,咱们不闹了,好不好?要到钱就能回家,回家给爸爸治病。”
小孩犹豫着,点点头,重复说:“给爸爸治病,让爸爸吃肉。”
童隽站在那里看了两眼,几个人并不知道这位青年就是给他们送饭的好心人,并未注意到他。
童隽和原拓往医院外面走,说道:“我想跟你商量件事。”
原拓道:“想把钱给他们。”
童隽道:“嗯。”
看出了他的犹豫和不确定,原拓温和道:“这事又不怪你,别自责。”
童隽道:“没有。我想给他们钱,跟邵玉琳是我妈、跟郑安秋骗了他们都没多大关系,就是看着难受。哪怕是个陌生人呢,我就是想帮帮他们。”
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他也不是做了一回了。
过去在娱乐圈的时候,一个替身演员因为安全措施不到位身亡,剧组不肯承担责任,看到他的家属千里迢迢地从农村过来维权,童隽便资助过他们律师费。
最后剧组败诉,他因此得罪了不少人,经纪人和同事都说他傻,但是童隽心里舒坦。
他记得小时候,童海生总是给自己讲那些拯救世界的大英雄的故事。
这么多年过去,经历过起落沉浮,他不再是那个嚷着要当大英雄的幼稚鬼,但心里终究是,还留存着那么一线光。
在有能力的条件下,童隽不想让自己内心不安。
他说:“其实钱也不是特别多,我自己挣的足够给了。对于我来说,做这个决定可能就是觉得便宜了郑安秋,有点亏,但是对于需要血汗钱的工人来说,太重要了。”
他们在别人嘴里不过是豪门夫妻争产的牺牲品,但每个活生生的人背后,都有一段人生。
原拓笑了笑。
他想起最早见面时,自己被硬生生灌下的那几口奶茶。
童隽大概不知道,那杯奶茶对他来说,有着怎样的意义。
“你说得对,如果心里不安,为什么要跟自己过不去呢。”
原拓道:“想给就给吧,按照喜欢的方式来,我支持你。”
他想了想又说:“而且要是不甘心帮郑安秋收拾烂摊子的话,咱们可以想办法弄一份凭据出来,如果邵阿姨愿意把她那一部分工厂的份额赠予你,你再用来发放工人工资,就皆大欢喜了。”
童隽笑道:“你倒会想,别人都欢喜了,我妈会郁闷死。我一猜就知道,她今天那么老实,肯定被你恐吓过吧。”
原拓笑而不语。
就像原拓说的,他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确实没必要自己纠结,童隽得到支持,不再多想。
两人商量着办法,都觉得心里轻松,有说有笑地向外面走去。
正好这时,出去买饭的郑硕迎面进了医院,朝着他们两个走了过来。
“原总,隽隽。”
原拓看见郑硕就烦他,听见他这个称呼尤其恶心,但是跟这种人抠着字眼计较好像又很掉价,于是没搭理他。
郑硕到现在也不知道当初自己半夜里挨的那顿揍是原拓打的,倒是很有自知之明,觉得原拓跟童隽好,那么不待见自己也正常。
他跟童隽说:“刚才我在外面的时候,碰见你的司机了。工人们的饭是你买的吗?”
童隽道:“嗯,是。”
郑硕的语气不自觉带着几分讨好:“我知道你心软,这件事你别担心了,我会把他们的钱都还上的。”
他这个觉悟倒是让童隽很惊讶:“你还?”
郑硕道:“我爸出事之前和邵阿姨住的那栋房子,是他在婚前买的,写的是我的名字。闹成这样左邻右舍的也不好看,我准备把房子卖了,先给工人们结工资。”
童隽没想到郑硕还挺敢,邵玉琳出了院之后虽然不至于露宿街头,但如果发现连住惯的房子都成了别人家的,恐怕能气死。
但是郑硕这么说,显然已经想好了对策,他也不想再多沾边邵玉琳的事,于是道:“那这样也好。”
确实,郑安秋搞出来的事情,麻烦他的儿子收尾,挺合理。
既然如此,童隽也乐得不用插手。
郑硕道:“你放心交给我吧。”
他顿了顿,看了眼站的稍远一点的原拓,终于没忍住,说道:“没想到,你们竟然在一起了……”
语气中不知道是遗憾还是羡慕。
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他把童隽和原拓公开的现场视频看了一遍又一遍,多一次就多一分的后悔与苦涩。
如果当初没有那么懦弱自私,或许很多事都会改变。
“郑硕。”
童隽淡淡打断了他:“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既然不能做到心无波澜,不如互不干涉。”
郑硕没成型的感叹被他堵了回去,童隽说声“走了”,叫上原拓离开。
原拓觉得郑硕很心机。
明明就是他爹欠的账,他爱还不还,和别人有关系吗?还特意跑童隽面前说一声,不是买好是什么?
还当着他的面,当他死人啊?呸!
他郁闷,但是也不好说什么,出了门上车的时候看见小刺猬爬出来,原拓眼疾手快抓住了它。
小刺猬以为这个坏蛋又要做什么,拼命挣扎。
原拓道:“别动,这又没锅,我不是要炖了你。”
他悄悄地说:“郑硕来了,还记得那个郑硕吗?”
刺猬的挣扎一顿,竖起满身尖刺,眼神愤怒。
很好,那就是对这个人有印象了。
原拓放开刺猬:“他进医院了,快去扎。”
小刺猬二话不说,气势汹汹地就跑了。
原拓道貌岸然地跟着童隽一起上车,童隽不知道他和刺猬居然能因为郑安秋而达成短暂共识,还想着郑硕刚才说的事。
他问原拓:“你说郑硕把那套房子卖了,钱能抵的过吗?”
他说完之后又补了一句:“我不是担心他,我就好奇。”
原拓道:“给工资是够了,但是还有别的钱。那么大一个厂子,被郑安秋做成了空壳。现在运转起来,每天都在亏钱,但是不运转会亏的更多。”
“不过,债可也不光是郑安秋的。”
原拓话锋一转,讽刺地笑笑,说道:“你可别忘了,里面还有李欣丽的钱呢。工人们只知道明面上的老板郑安秋,所以来堵他的家门,更高层一点的赔的血本无归,又会放过李欣丽这块肥肉吗?好戏还在后呢。”
郑安秋实在非常狡猾,李欣丽和邵玉琳都被他狠狠刮下去一笔钱,偏生他没有把这钱划入自己的户头,而是让两人直接打入公账作为工厂投资,因此要承担责任的时候也跑不了。
童隽笑了,说道:“我可真是服了郑安秋了,平安无事的时候让人人都记得他的好,失踪了还能弄的一圈人都记挂着他的安危,拼命祈祷他活着。人生至此,也是绝了。”
说起李欣丽,童隽又想到一件事:“对了,裴亚辉和裴总的亲子鉴定你做了没,怎么过了这么多天好像没动静?”
原拓道:“早搞定了,沉默是爆发的前奏吧。”
93、第 93 章
要弄裴洋和裴亚辉两根头发并不难, 检测结果出来的很快。裴亚辉跟裴洋之间确实没有血缘关系,跟李欣丽则是确定的母子关系。
当年李欣丽将郑安秋给原笑娟的画像寄给裴洋,用了一个牛皮纸袋的封面, 原拓这次也特意找了一个差不多的,将两份亲子报告书装进去,直接让人放在了裴洋的书桌上。
这件事之所以没有立刻爆发, 是因为裴洋那几天同样不在s市。
他办完事后过了两天才回家, 休息够了来到书房, 这才看见桌上的文件袋。
看到里面的亲子鉴定报告, 裴洋第一反应是有人造假, 故意挑拨。
他骨子里其实是看不起李欣丽的, 当初跟她结婚, 一来是赌气,第二也是因为孩子。
他打心眼里觉得, 像李欣丽这种女人,能嫁给自己,成为裴家的儿媳,是她跪着求也求不来福气。
而且李欣丽一心攀高枝, 跟他结婚之前也没有过其他的交往对象。
所以正因为如此,不管裴洋对李欣丽有什么意见,都不会觉得就凭她能有什么本事欺瞒自己。
他的书房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有胆子进的,裴洋一猜就知道给他这东西的除了原拓不会有别人。
他向来不惮以对自己最大的恶意来忖度这个儿子,凭着原拓跟李欣丽的关系,他能说李欣丽的好才是天方夜谭。
裴洋将亲子鉴定书看了几遍, 虽然不是特别信,还是暗中让人再去调查一遍。
也正是因为不大上心,才导致裴洋这样的脾气, 也没有在家里提及亲子鉴定报告这件事,李欣丽眼看就要遇到这个生命中最大的危机,却还被蒙在鼓里。
——这并不代表着她的心情能轻松到哪里去。
在嫁给裴洋之前,她曾经是个连吃一个二十来块钱的肯德基套餐都要节省犹豫很久节俭姑娘。
跟裴洋结婚之后,李欣丽住进了五六层的豪宅,用过上千万的珠宝,才知道人与人的生活可以相差到这么大的地步。
她高高在上地鄙视着那些曾经和自己一样卑微鄙陋的人,以为这辈子就此与他们天壤之别,却从未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还能为了几千万焦虑到食不下咽的地步。
裴家可跟邵玉琳这种小明星不一样,几千万对于他们来说不算大钱,对于之前的李欣丽其实也不算。
但是自从原拓回来之后,她一方面见弃于裴洋,另一方面在经济上也没有捡空子插手的余地,以至于经济上被卡的很死。
在辗转接到厂子那边的电话之后,李欣丽急的嘴里都起了水泡。
她倒是去什么地方弄这笔钱啊!之前请私家侦探寻找郑安秋下落的那笔支出,她还没着落呢!
万一要是被那帮人找上门来,不光她和郑安秋的关系会被深究,就是裴家也不会允许儿媳妇“被人上门讨债”这种丢人现眼的状况,李欣丽觉得自己很有被扫地出门的危险。
到时候裴亚辉岂不是任原拓宰割了,最起码她也得留在这里护着儿子,这才是她的全部希望。
李欣丽忍不住在心里恨恨地想,嫁了裴洋这么个男人,表面上有钱有势,结果最后除了喝骂她,什么也指不上!
怪不得原笑娟要跟他离婚。
李欣丽把能求助的人都求助了,也没找到解决的办法,她阴着脸坐在自己的房间中想对策,手机突然响了。
她连忙拿起来一看,见是个陌生的号码,便失望地撇撇嘴,没接。
没过两分钟,电话断了,但很快,屏幕再次亮起,一条短信又发了过来。
李欣丽漫不经心的一瞥,然后猛地顿在了那里。
短信上只写了一行字:“裴洋知道裴亚辉不是他亲生的吗?”
那个瞬间,李欣丽如坠冰窟。
对方是谁?难道是……郑安秋回来了?
但大概是需要遮掩的事多了,她现在反而陷入到了一种诡异的平静状态当中,看了下短信上面的电话号码,直接打了回去。
“喂?”
另一头响起了一个女音,有点哑。略耳熟,李欣丽想不到这个人的身份。
她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想怎么样?”
“这个嘛,在电话里说可能不太方便。”
对方的慢悠悠地拖着长音:“李太太,抽出您一个小时的宝贵时间,跟我见一面,怎么样?”
李欣丽深吸了口气,回复道:“地址。”
对方给她发的是个私人住址,地方有点偏,几乎到了城乡结合部的位置。
李欣丽也是个挺有心眼的女人,自然不会贸然前往。她一边简单收拾了一下出门打车,一边找人查了一下这个地址。
结果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这家的户主,是郑安秋的妹妹郑虹。
听到这个名字,李欣丽立刻想到,这正是她前两天在美术学校碰见的那个女人,没想到这郑虹不长记性,刚刚出狱,竟然又盯上她了。
李欣丽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快速浏览了郑虹相关情况,而后收起手机,特意让车漫无目的的绕了两圈,又换了辆出租。
几经辗转,她这才在距离目的地还有一条街的地方下车了。
李欣丽步行到了那处单元楼下面,仰头看看,深吸口气,上楼敲门。
她当时在美术学校碰见郑虹的时候,因为正感身体不适,也没仔细打量对方。
现在知道了郑虹才不到四十,再看看这个打开门的苍老女人,李欣丽觉得说她比自己还要大上十岁都有人信。
“李太太,你来了。”郑虹笑出了眼角的鱼尾纹,“我应该不用做自我介绍了,请进吧。”
当了这么多年的豪门夫人,李欣丽在郑虹这种人面前优越感极强,该端的架子还是能端起来的。
她皮笑肉不笑地扬了扬唇角,用余光瞟了郑虹一眼,踩着高跟鞋走进了屋子。
李欣丽进去之后环顾四周,发现这屋子不过四十来平米,阴暗潮湿,条件非常不好,嫌弃地皱了下眉。
她坐下道:“说吧,你找我来到底有什么事?”
郑虹也被李欣丽这幅劲搞得挺火大,坐在她对面,阴阳怪气地说道:“李太太,我说你在我面前就用不着玩这一套了吧?谁还不知道谁是什么东西?您那儿子哪来的,您等着我说?”
李欣丽这一路上都想好了,闻言不慌不忙:“郑虹,你很了解我的软肋,我也知道你目前的处境。刚刚出狱,女儿嫌弃你,丈夫要跟你离婚,工作也没了,挤在这么一个小房子里,连生活来源都没有,你不就是想要钱吗?说吧,多少?”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李欣丽要和郑虹打交道,自然先得了解她的状况,这些话都说到郑虹的痛点上了。
自从因为污蔑童隽而入狱之后,虽然只有短短的六个月时间,但对于郑虹来说,这一生好像都毁在监狱中了。
她原先即便不是大富大贵,也算生活安逸,自从入狱,条件差就不说了,里面的犯人什么罪的都有,郑虹那点小把戏,根本都不够看,受了不少欺负。
她从来没有经历过那样恐怖的日子,每一天都提心吊胆,疲惫不堪。
而且出狱也不代表结束,作为一个有案底,且被宣扬的全网都知道的人,几乎是人人见着她都要翻白眼,这种遭人鄙视的日子快把曾经做着发财梦的郑虹给逼疯了。
总算天无绝人之路,她厚着脸皮去郑安秋学校要钱,钱没到手,却发现了李欣丽这么大的秘密。
本来郑虹还不敢确定,但李欣丽立刻就赶了过来,那绝对就是板上钉钉了。
她敛了阴阳怪气的笑容,说道:“行,那就痛快说,我要一套市中心的房子,五百万。”
饶是李欣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被她的狮子大开口吓到了。在她心目中,郑虹这种人,给个几十万打发了都嫌多。
她匪夷所思地说:“你是不是疯了?你这辈子见过五百万吗,就敢跟我要。”
更何况再加一套房,怎么也超过千万了。他们郑家人都有病,李欣丽要给郑安秋补窟窿的钱还不知道要去哪里弄呢!
郑虹道:“李太太,你可以瞧不起我,但是你不能瞧不起你自己。我是不配拿这么多钱,难道裴家二少爷的身世,还不值得这个价格吗?”
她手里拿着这么大的把柄,一点也不想退让:“你可想清楚了,一旦这个秘密被捅出去,别说五百万,就是一个亿都买不回来裴二少失去继承权的后果。裴家的家底,你比我清楚吧。”
李欣丽沉默了,过了一会,她闭了闭眼睛,冷冷地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吗?”
郑虹没有理解李欣丽的意思,说道:“你儿子是不是裴家的种,我还需要证明给你看吗?”
这种事她根本就不用拿证据,只要裴亚辉确定不是裴洋亲生的,随便告诉裴家一个人,自然有人想办法去验证。
当然,裴亚辉确实不是,而且李欣丽自己都不知道他姓什么。
那还是裴洋没有离婚的时候,李欣丽不管怎么玩心机弄手段,对方都不肯松口,两人反倒因此发生不快。
跟裴洋冷战几天之后,李欣丽意识到自己没法跟这个脾气暴躁的男人耍性子,于是换了一种方式,在酒吧哭着给裴洋打电话,称自己喝醉了酒,让他来接自己。
结果那一天,原拓出生,裴洋根本就没有搭理她,倒是李欣丽真的喝多了,迷迷糊糊和一个不知名的人有了一夜情。
两个人清醒过来,谁也没有声张,互相连姓名都没留,天亮之后便就此分开了。一个多月以后,李欣丽发现自己怀孕。
她想过打胎,但又意识到,这其实是一个筹码。
一念之差,造成了如今的困窘局面。
听到郑虹的话,李欣丽八风不动,说道:“我是不相信我给了你五百万和房子,你会这么轻易地就善罢甘休。以你的贪婪,难道勒索这一次就算完了吗?”
她这句话让郑虹忽然想起自己当年被刘栋梁勒索的事,那个时候她心里非常不屑,觉得这种小流氓就是不要脸。
而现在在李欣丽的眼中,郑虹看到了同样的神情。
心底陡然闪过一丝酸楚的情绪,但随即又被压了下去,郑虹道:“我什么都不说,你留在裴家,时不时也分口汤给我喝,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这就是承认李欣丽的话了。只要李欣丽在裴家一天,她就打算吸一天的血。
李欣丽差点气笑了,这个无知的女人恐怕还以为她嫁进了裴家就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呢,日子哪像她想象的那么好过!
她也上来了狠劲,冲郑虹冷笑道:“你也别威胁我,这套还是我玩剩下的。我记得你还有个女儿吧,收拾她对于我来说轻而易举,再敢闹下去,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后悔。”
郑虹没想到这茬,脸上得意之色一下子就变成了惊慌:“你敢!”
当初阴谋失败之后,她就跟女儿弄得很僵,但再怎么样,那也是她唯一的孩子。
李欣丽挑了挑眉,道:“当初你那点新闻弄得满世界都知道,随便上网查一查,找到她的信息根本不是难事。现在在市三中上学对吗?你要是不信,我现在就可以让人去跟她打个招呼。”
她说完之后就要打电话。
郑虹不知道李欣丽要使什么手段,一下子慌了,伸手就要去抢李欣丽的手机。
李欣丽冷着脸躲开,迅速拨号,她来之前确实想用钱解决的,但是被郑虹这么一搅和,李欣丽连一个子都不打算给她。
所以还不如直接给苗星一个实打实的教训,这样才能把郑虹这种死皮赖脸的人吓住。
郑虹感受到了李欣丽眼中的狠戾,一下子慌了,抓住她的手腕道:“你干什么?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的手把李欣丽的胳膊挠出了血痕,李欣丽一把将郑虹推开,反手就是一个耳光,指着她怒声道:“我告诉你,你越跟我撒泼,你女儿越讨不着好果子吃,当我吃素的是吧?!”
郑虹恶气疯了,冲上去一边厮打李欣丽,一边狠狠地说:“你敢!你敢动她一下,我把你那点丑事宣扬的全天下都知道,我看裴家会不会放过你!”
揪头发扯衣服是泼妇才会做的事,李欣丽本来不想这么没品,可是郑虹跟疯狗一样,她也不得不努力反抗。
郑虹的生活条件不好,身体还比较虚弱,最后李欣丽总算胜出,一把将对方重重推到了茶几上,又气的抄起一个沙发垫,用力照着郑虹的身上砸了好几下。
哗啦一声,上面的果盘被撞到了地上,摔成几块,李欣丽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头发乱了,手臂上也有好几道被挠出来的血痕。
她喘着气,指着郑虹道:“我告诉你……”
话没说完,李欣丽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郑虹上身躺在茶几上,下身拖在地上,她明明应该摔的不重,却半天都没爬起来,身体像条濒死的鱼,不断抽搐着。
李欣丽警惕地看着郑虹,还死死攥着自己的手机,说道:“你装什么装?快起来,我不吃这套!”
却有鲜血,从郑虹的身下流过茶几,一滴,一滴地落在了地上。
李欣丽毛骨悚然,她一下子闭上了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郑虹,这才发现,刚才茶几上的果盘里放着一把水果刀。
她刚才把郑虹推到了茶几上,那把水果刀被人体一压,刀柄掉进了果盘里,刀刃竖起来,正好扎进郑虹的后背。更不用提后面李欣丽还用抱枕砸了她。
郑虹勉强将手抬起来,不知道要做什么,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喀喀声。
看来她还有一点力气,毕竟是意外造成的,如果这个时候及时送医,应该还有救。
李欣丽整个人被吓傻了,手忙脚乱地就要拨打120。
“你敢打……我不会放过你的……”
郑虹看见了这一幕,大概还以为她要找人对付苗星,从嘴里断断续续地挤出话来:“我要把你的丑事……都、都说出去……”
李欣丽的手顿住了。
郑虹现在拿住了她的把柄,并且一再要挟她,现在两人闹到这种地步,就算自己不为难苗星,难道郑虹这个泼辣刻薄的货色就能善罢甘休吗?
自己总不能被她要挟一辈子,还得哄着讨好着这么一个女人,才能换取在裴家生活下去的机会吧?
这种人还配救护车救她?死了才是最好。
郑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鲜血滴滴答答地流。李欣丽攥着手机的手心里冒出了汗。
她知道自己应该迅速作出决定,如果不想救人,就尽快处理现场,或者干脆给她一下子,如果想救人,再不打电话就来不及了。
可是她整个人就像是定住了,一点点看着郑虹的生命力流失,最后终于不说话也不动弹了。
她自欺欺人地想着,这可不是自己要杀她,都是意外,是郑虹命不好。
郑虹自从入狱就丢了工作,丈夫已经跟她离婚,和女儿的关系也不好,亲人郑安秋目前又失踪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是十天半个月也不见得有人会发现她的死亡。
李欣丽聪明地没有挪动郑虹的尸体,而是打开了所有窗户,让外面的冷空气涌进来,这样可以延长尸体腐烂,在房间里憋出异味的时间。
之后,她小心地将自己来过的痕迹全部抹除,然后离开了郑虹家。
被外面的冷风一吹,李欣丽猛地一个激灵,发现贴身的衣服已经湿透了。
究竟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短短的一个下午的时间里,她竟然就成了个杀人犯!
这简直是太匪夷所思了。
李欣丽不敢留在郑虹家附近,但也不敢回家,她没了魂一样在大街上转悠了几圈,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
这个地方不能留了,她得跑。趁着一切都没有被揭开,以最快的速度,出国。
对,就出国!
正好为了让裴亚辉避一避原拓的风头,也是他马上就要面临升学问题,李欣丽已经跟裴洋商量过,联系好了一所国外名校,打算送他留学。
现在她就以伴读为理由,陪着裴亚辉一起走,到时候只要儿子在身边,山高皇帝远,这边的事爱谁谁。
这样的话,就算她离开之后讨债的事情被爆出来,只要有裴亚辉,裴家也没法断了他们的生活来源。毕竟这是裴洋最疼爱的儿子。
当然,那边的生活条件一定没有这边好,更何况亲人都在这里,要不是逼不得已,李欣丽绝对不想背井离乡。这也是她之前被讨债的人逼着,也没有动过这个念头的原因。
可是现在没有办法了,郑虹的事情永远是个隐患,她不能抱有侥幸心理,必须赶在事发之前……动作要快!
李欣丽正盘算着,管家突然打了电话过来,询问李欣丽晚饭安排。
而李欣丽既然打定了一走了之,以后就不打算再回来了,除了办手续,收拾东西,把一些带不走的首饰变现之外,她还想回老家跟自己的父母见最后一面,哪有心情听这些琐碎的事。
李欣丽说道:“你看着安排吧。”
她顿了顿,又说:“我现在在t省,老家临时有点事,可能要过两三天才回去,你和先生说一声。”
眼看就要过年了,李欣丽突然提出要回老家,那肯定是要在娘家过年的意思。
不过今年对于她来说倒也不怎么重要,裴老不让李欣丽去老宅,裴洋和裴亚辉可都是要回去守岁的,左右在哪里都是只剩下她一个人。
管家显然有些惊讶,但他训练有素,没有多问,很快答应下来。
李欣丽撒完这个谎,逃命一样打车去了机场。
一定要快,趁着过年这几天要债的也要休息,她的时间很宝贵。
94、第 94 章
终于过年了。
今年的新年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一次特殊的体验。
邵玉琳独自躺在充满消毒水味的病房里, 面前摆着一份医院食堂送来的病号饭,为郑硕刚刚通知她把房子卖掉的事气的发抖。
裴洋和裴亚辉坐在裴家老宅里,父子两人离的很远, 一个想着那份亲子鉴定报告的真假,另一个则不时畏惧地看一眼原拓,担忧着他的报复。
李欣丽心神不宁, 奔逃在回老家的路上——她要以最快地速度将出国前的准备做好, 然后回来找裴亚辉。
自然, 这个新年对童隽来说也挺重要的, 他一个人过了五年的节, 现在总算可以跟童海生和童磊一起了。
童隽的小叔童海鹏最近又和一个刚刚离异的理发店女老板打的火热, 带着童胜去那家过年。
他不在这里发浑大家反倒都舒坦, 童海生把童爷爷和童奶奶接过来,一家五口一起辞旧迎新。
饭菜都是在饭店里订好的, 但是饺子一定要自己包。
五个人围在一张大桌子旁边,或坐或站,一起包着饺子,面前的电视中放着春晚。
小刺猬好奇地趴在一个大瓷盆的边上, 探头看着里面的馅。
这个时候就能看出来童海生惯孩子了,童隽和童磊都不太会干活。
童磊多少马马虎虎能帮着干点活,童隽不但学不会擀皮这项技能,包出来的饺子也都奇形怪状的趴在案板上,好像什么没进化好史前生物。
童磊自己包了一堆风格粗放的大破饺子不以为耻,回头一看弟弟的作品还找到优越感了, 哈哈大笑:“隽隽,你这包的是啥呀?下锅准得露馅。”
童奶奶不像童海生和童磊那样跟童隽朝夕相处,对小孙子的印象还停留在之前羞涩腼腆的样子, 生怕他不高兴,连忙给了童磊后背一巴掌。
童奶奶道:“别听你哥瞎说,奶奶吃,奶奶牙不好,煮散了软和。”
童爷爷也道:“爷爷牙也不好,爷爷吃。”
童海生连忙说:“爸,妈,一起吃吧,我还没吃过隽隽包的饺子呢。”
“哎,不能这么偏心啊。”童磊把他自己的饺子也推过去,说道,“都是亲生的,吃隽隽的也得吃我的。”
童海生头也不抬地说:“一边去。你包那么大个,赶上包子了,每年都煮不熟,自己吃!”
童隽:“哈哈哈哈哈。”
童磊耸了耸肩,悄悄跟童隽说:“多包点,一会我也吃你的。他们仨不吃我的,我也不吃他们的。”
“隽隽。”他们两个正闹着,童奶奶忽然又问童隽,“那个孩子,姓原的那个,过年在什么地方过呀?要是自己一个人的话,不如让他过来,一块热闹热闹。”
童爷爷和童奶奶不看网上的新闻,也没见过原拓,是童隽在公开坦白之后,怕两位老人听到什么不合适的传闻误会,特意去了一趟跟他们解释清楚的。
童爷爷和童奶奶虽然一开始是有点不能理解,但他们素来秉承“儿孙自有儿孙福”的原则,眼看童隽喜欢,也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童奶奶还特意找童海生打听了一下,知道原拓这孩子也挺可怜的,父母离异,母亲还去世了。
童隽道:“他应该跟他的爷爷和父亲一起过,我们打算等过完年再去奶奶家呢……哎?”
他没说完,手机就响了。
童隽拿张湿纸巾擦了擦手上的面粉,接通电话。
说曹操说曹操就到,原拓给他打电话,问道:“干什么呢?”
童隽听他声音轻快,应该心情不错,听筒的另一头传来隐隐的风声,还有零星的鞭炮响。
他说:“我在家包饺子,你现在在外面?”
原拓道:“刚才一起吃了个饭,然后我嫌烦,提前出来了。有点想你。”
在他心目中,不是跟童隽团圆都不叫团圆,老宅那边各路亲戚太多,反倒麻烦。
童隽道:“刚才我奶奶也提了想见你,要不你来?”
原拓顿时紧张,琢磨一下咬咬牙,说:“行。”
过了半个多小时,他又给童隽发微信:“我现在上去行吗?你跟家里说了吗?”
童隽走到窗前,往下看了看,只见原拓正站在楼下,仰头看着自家的窗户。
他没回消息,直接跑下楼去,绕到原拓身后,猛地拍了下他的肩膀:“嘿!”
原拓回头笑了。
童隽给他掸了掸肩头落下的雪花,问道:“怎么不上去,在这傻站着干什么呢?”
原拓道:“我买了点东西,不知道带哪些上楼合适,你来看看。”
他拉着童隽的手走到车边,打开后备箱,里面满满的都是礼兜。
童隽失笑道:“这么多,你这是给地主上贡来了。”
他在里面捡了几样家人应该比较喜欢的拿出来,发现后备箱最里面还有一个提兜,好奇地扒拉了一下,里面装的竟然是烟花。
“这个是想给你玩的。”原拓说,“我查了,大约离这里二十里车程的位置有允许放烟花的地方,要是有时间咱们就去。”
童隽道:“成,那先上去吧。”
原拓深吸一口气,两人一起大包小包地上了楼。
童隽打开门,饭菜的香味混合着暖气扑面而来,里面响着热热闹闹的春晚声和家人的谈笑。
童磊捏着饺子,头也不抬地喊道:“这里紧缺劳动力,快进来快进来!”
童爷爷和童奶奶一起迎了出来,童磊被童海生笑骂了一句,手里拿着一个没包完的饺子,也跟着来到门口。
“哎呀,你这孩子,怎么拿这么多的东西?冷不冷?快进来!”
原拓鞠了一躬:“爷爷奶奶好,童叔叔好,大哥好。”
童隽笑道:“我呢?”
原拓微微笑着,当着大人的面也不太好意思做什么,只道:“你也好。”
老人家都喜欢有礼貌的孩子,之前他们总是担心童隽会挨欺负,原拓有点腼腆拘谨的模样让两位老人的第一印象都不错。
童爷爷连声道:“好,好孩子,今天过年,咱们新年快乐。吃饭了吗?来,家里有饺子。”
原拓很有眼力见,进去看了一眼就说:“谢谢爷爷,我也一块包吧。”
童爷爷有心想多观察他一下,便也没拒绝,乐呵呵地说:“那就跟隽隽和小磊随便包两个玩,然后咱们一起吃。”
看看自家的两个废物,他们也没指着这小伙子能真的干什么活,就是想制造点家常的氛围一起聊聊,免得紧张。
结果原拓一上手,就把童家人给震住了。
无论是擀皮还是包饺子,他的手势都非常熟练,包出来的饺子精致小巧,还立的特别稳,几乎没过几分钟,就军队似的在案板上列了一排。
再有童隽和童磊的作品搁在旁边,对比异常惨烈。
小刺猬趴在一边看着,一开始还眼神不屑,结果不知不觉间,连刺都不会动了,仿佛变成了一只石化刺猬。
别说别人,就连童隽都没见过原拓露这一手,他先前单知道原拓做饭好吃,但对美食如何做出来这个过程不感兴趣,现在才算见识到了。
他在旁边看了一会,问道:“厉害啊,你还会包别的吗?比如小动物什么的。”
原拓笑了笑,拿了团面,用筷子戳戳,很快就做了一只活灵活现的小兔子出来——童隽属兔。
原拓把小兔子给童隽,还打算再包一个,让两只兔子凑个成双成对,伸手拿面的时候,却觉得手背一痛。
他低头看去,只见小刺猬小心翼翼的,故作矜持的凑过来,轻轻扎了自己一下。
它仰着小脑袋,眼中明明白白写着三个字“也想要”。
原拓:“……”
童隽咳一声道:“再包个面刺猬吧。”
案板上多了一排兔子,一排刺猬。
童爷爷本来是想找个机会跟他聊聊天,原拓则把“在童家做饭”当成了一件顶重要的考验,哐哐哐包了满满一板子的饺子,这才松口气,发现没面了。
童家人:“……”
“我也会和面。”原拓说,“我,再去和点?”
他还会调馅呢,也可以展示展示。
童海生没好意思告诉他明天份的都被他包完了,失笑道:“你这孩子,可别忙活了,快坐下歇歇。隽隽,你给小拓拿点饮料和零食,爸爸给你们煮饺子去。”
童爷爷很不好意思,赶忙给原拓拿饮料:“对,歇歇。”
他想起来自己准备好的话一个字都没说出去,主要是还没酝酿出来,原拓那边都结束了。
原拓拿着饮料,还以为自己已经通过了厨艺考验,觉得挺高兴:“谢谢爷爷。”
童隽坐到原拓旁边,小声问他:“之前在饭店打工练的?”
原拓道:“嗯,初中的时候当过饺子工。挺好的,这不是就可以做饭给你吃了?”
童隽默然一下,拍拍他的肩膀,笑吟吟地说:“这回我也包饺子了,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原拓果然很高兴:“真的吗?太好了!”
等到上桌吃饭的时候,除了童隽自己,四双筷子一起伸向了童隽那一盘破破烂烂歪瓜裂枣的饺子。
童隽:“……”
他突然觉得原拓刚才包了个寂寞,其实他才是真正的厨神吧。
原拓的拜访挺成功,这位霸道总裁拥有两幅面孔,顺利以的乖巧贤惠打动了所有童隽的家人,并且成功将童隽带出来放烟花。
两人去了童隽家附近那处可以燃放烟花的空地上,这个时候没到整点,周围的人还不算很多。
原拓把他买的大烟花从后备箱搬了出来,放在空地上。
小刺猬一身酸味地在旁边看着,考虑到晚上刚刚吃过的刺猬饺子,它礼节性地表示老实。
原拓拿出打火机,问童隽:“现在还怕火吗?”
童隽道:“你点可以,拿到我手上不行。”
他还真是古代大少爷作风,放个烟花还得站远了看,让小奴才点火取乐。
原拓又笑又无奈,看着童隽摇摇头,一手牵住他的手,走过去,另一只手按开打火机,弯腰点燃了烟花。
他们所处的广场周围种满了梅树,满树艳红的花朵正在凌寒开放,一点火星在疏影梅香中直冲上天,刹那爆开。
无数道弧光蔓延开来,如同天空中也植满了火树银花,紧接着每一道光影再次爆开,如同漫天星芒坠落,划破人间岑寂的夜色。
童隽仰头看着,突然想起辛弃疾那首词,“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古代文人作词确实贴切,他刚刚想到这里,身边的原拓也低语了一句,“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1
童隽心里跳了一下,果然转头看他,然后笑了起来。
原拓道:“这是我见过第二漂亮的景色。”
童隽道:“嗯?”
原拓看着他,一双深黑的眸子中也仿佛有星光在闪烁:“你看,这烟花像不像我过生日那一晚的流星?”
那个时候,他在噩梦的预示和逼迫下,试探着闯出了第一步,从裴老的家中出来,紧张、愤恨、怅然若失,并想起了今日本来是自己的生日。
童隽出现在他的面前,带来一个蛋糕,一场流星雨。
原拓道:“你看,一个小火星,有的时候能造成灾祸,但咱们在一起看它,它就很美。”
他搂住童隽的肩膀:“什么都不用怕,我会一直跟你在一起,你的家人也会一直跟你在一起。”
愿从今往后,岁岁年年,长相守,无别离。
新年过后,李欣丽也从老家回到了s市。
她自从跟裴洋结婚,常年接济父母兄弟,而且李欣丽每次回家的时候都会留个心眼,将不少珍贵的玉器首饰偷偷带回去,存进保险柜里,里面甚至还有一些价值不菲的小摆件。
这回就她的未雨绸缪就派上了用场,回家之后,李欣丽将自己的小保险柜打开,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倒出来,全都找地方折现了。
她新开了一张卡,存上这笔钱,回到家里。
她和裴亚辉的出国手续都已经办好了,这个儿子虽然有时候不着调,但李欣丽完全有把握让他在大事上听自己的安排。
现在剩下的要做的,一个是说服裴洋让他们母子提前走,另一个是再整理下家里的小金库,看看能不能在不惊动裴洋的前提下,尽量多带点财物。
李欣丽带着满腹的盘算回了家,当走进这座豪华的宅院时,保姆为她打开门,笑着对她表示欢迎。
在这一刻,李欣丽忽然想起之前郑虹恶狠狠地说要揭穿自己,让自己被裴家赶出来这句话时的神情。
李欣丽自己都没注意到,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冷笑。
这几天每晚都在做噩梦,梦见冤魂索命,“她成了杀人犯”这件事带来的阴影久久无法散去。
可是在这一刻,李欣丽又觉得无比轻松。郑安秋失踪了,郑虹死了,这个秘密将被永远埋藏,真是死的值,死的该!
李欣丽杀人的罪恶感得到纾解,心里稍微轻松了一些,进去之后听说裴洋也在家,正在二楼的小厅中,她换了身衣服就过去了。
家里有专门的运动按摩室,李欣丽进去的时候,裴洋正穿了一身运动装,躺在跑步机旁边的按摩椅上闭目养神。
他虽然已经年过半百,但是从小生活优渥,又注意保养,体型和外貌依然能看出年轻时的影子。
李欣丽不免想到自己曾经多么努力才能嫁给这个男人,今天她还是得像个女奴一样讨好裴洋,不过没关系,最后一次了。
李欣丽走到裴洋身后给他捏肩膀,笑着说:“老公,我回来了。今年过年家里是不是很热闹啊?我从老家给爸带了些特产回来,一会让人送过去吧。”
裴洋不置可否,闭着眼睛淡淡地说:“回老家干什么去了?”
李欣丽道:“就是看看我爸妈。”
裴洋呵呵笑了一声,也听不出来是什么意思。
李欣丽知道自己说回家就跑回去了这种行为看起来很像闹脾气,裴洋多半是有点窝火的,但这点她也没办法。
李欣丽打量着裴洋的神色,提起了自己想说的事:
“老公,我这次想跟你商量一下亚辉出国的事。过年那两天联系人给我打了电话,说是他们可能2月初就要开课了,我算算离现在也没有几天,要不然让亚辉提前一点走吧。免得耽误了。”
裴洋闭着眼睛,任由李欣丽殷勤捶肩,一言不发,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她说话,连个态度都不给。
这不像他的作风,李欣丽觉得有点发毛,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这孩子性格太浮躁了,我怕他去那边没人管着胡闹,想出国陪他一阵。老公,你看……”
裴洋终于缓缓开口了,问了一个李欣丽绝对想象不到的问题:“钱谁出?”
李欣丽愣住:“嗯?”
裴洋睁开眼睛,淡淡地说:“送那个不知道哪家的野种出国留学,你还想跟着,钱谁出?这么多年,骗的我给别人养儿子,你能耐啊,李欣丽。”
李欣丽猛地打了个寒噤,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惊恐地看着裴洋的背影。
这一刻,宽敞幽静的房间中,只有两夫妻越来越重的呼吸声,窒息般的沉重压抑,几乎叫人心生绝望。
李欣丽感觉自己的脚好像踩在荆棘上,整个人抖的不成样子,完全无法自控。
她哆嗦着说:“我、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呀……”
说完这几个字,李欣丽也觉得自己语不成声,于是闭嘴。
“不明白?不明白你害怕什么?”
大概已经过了刚知道实情时的暴怒,裴洋目前的声音冷静的可怕。
他站起来转过身,面对着李欣丽:“我先后找了三家鉴定机构,裴亚辉是你的亲生儿子,跟我没有半点血缘关系。李欣丽,别想抵赖了。”
两份亲子鉴定书被他甩到了李欣丽的面前。
其实阴差阳错中,李欣丽做的一个最正确的选择,就是过年这几天不在家。
裴洋是大年初三知道这件事的,震惊之下勃然大怒,简直差点脑溢血,正好裴亚辉撞到枪口上来冲他要钱,直接就被裴洋给了几巴掌,关了起来。
要是李欣丽在,恐怕要比她一无所知的儿子惨上十倍。
现在裴洋已经冷静下来了,但是心中对这个女人的憎恶却是一点都没少。
李欣丽的冷汗涔涔而落,喉咙里面干涩的好像要出血,战战兢兢地道:“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裴洋没有说话,慢慢走到李欣丽的面前,冷冷看着她,李欣丽蹭着脚尖往后退,冷不防被裴洋一把揪住领子,重重扇了五六个耳光。
裴洋这几下子应该是发泄了胸中全部的愤怒,李欣丽被打的眼冒金星,鼻子里面一股鲜血流了出来。
她狼狈不堪地用袖子去擦,裴洋嫌恶地松开手。
“贱货。”他这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冒出来的,“要不是当初为了孩子,我怎么可能娶你这种女人,你居然敢骗我。脏心烂肺的东西,一辈子都见不得人!”
李欣丽的脑子嗡嗡的,两边的脸颊也肿了起来,问道:“亚辉呢?你把他怎么了?”
裴洋冷笑:“有这么个妈,他就配去破烂场里捡垃圾吃。还想脏了我裴家的地方?”
是啊,裴家家大业大,自己戳中了裴洋的死穴,他有一万种方法可以收拾他们母子。
她为了掩盖这件事,杀了人,犯了法,这辈子都要注定活在阴影中,结果竟然还是被裴洋知道了。
哪怕早知道一天,她又何必去找郑虹?
恐惧、后悔、绝望,诸般情绪推拉着她,李欣丽反倒有种疯狂的失控感,她索性冷笑起来。
“是,我是脏,我跟别的男人睡过,还给他生了孩子。那裴洋,你呢?你男人女人都玩过,这么多年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了吧?你不脏?”
裴洋怒极反笑:“行啊你,会还嘴了?”
他指着李欣丽:“别以为自己多理直气壮。这话原笑娟跟我说也就罢了,你不配!我愿意找谁找谁,我图乐子,对方图钱,难道你不是?”
“你跟我来往之前就知道我是这么个人,一心想攀高枝,当时下作的招数用尽了,嫁到裴家来,这会又来假惺惺装什么委屈?”
“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我裴洋不吃这套!”
裴洋的话刻毒极了,李欣丽被羞辱的浑身发抖:“不管你吃不吃这套,你也娶我了!”
她尖声道:“现在觉得原笑娟好,觉得我配不上你,比不过她,晚了!你当初把发妻和亲生儿子赶出家门,养别的的孩子养了这么多年,是不是觉得很憋屈?不好意思,那也是你自找的!”
95、第 95 章
李欣丽的话戳中了裴洋内心深处最隐痛的部分, 使得他骤然变色。
裴洋积聚了好几天的怒气几乎要喷薄而出,又见李欣丽满脸都是那种讥笑而可恶的神情,正向着自己凑过来。
他想也不想, 一脚就踹了过去:“离我远点!”
李欣丽猝不及防,身体向后仰出去,把旁边的瓷灯也给带倒了, 这件难得的工艺品哗啦一声碎开, 满地都是碎片。
她摔在地上的时候不小心被扎到了, 疼的眼泪都冒了出来。
有了这样一幕, 裴洋反倒稍稍冷静, 他踩着碎瓷片走到李欣丽的身边, 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我记得刚认识你的时候, 你跟我说过,以前上大学时做过餐厅服务员, 有一次把盘子打碎了扎到手,但是你不敢哭,因为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要赔偿餐厅的损失。”
裴洋面无表情地道:“我那时候愿意听两句你的鬼话, 觉得你可怜,这些年来你跟着我,没再碰过一个盘子,受到半点伤。这都是你求来的,但是现在你倒有这么多的怨气。”
他一把将李欣丽从地上提起来,说道:“裴亚辉那个蠢货真是跟你一个德性, 我说他怎么半点出息都没有!好,这日子过腻了是吧?那我给你们母子换换。”
李欣丽惊恐地问“你要干什么”,裴洋不语, 只是拽着她,一直上了顶楼,推开楼道尽头一个闲置的客房。
他推开门,里面暗沉沉的,一点光亮都没有,他们进去,房间里有什么窸窸窣窣的动静传来,裴洋回手将灯打开。
李欣丽这才看见鼻青脸肿的裴亚辉正害怕地退在房间一角,战战兢兢地看着他们,才几天不见,他仿佛就瘦了一大圈。
李欣丽想到儿子不知道受了多少罪,当时就觉得自己心都要碎了,连忙过去查看他的情况:“亚辉,你怎么在这呢?你怎么了?啊?”
对于裴亚辉来说,这才叫飞来横祸。
他足足被关了两天的小黑屋,没吃没喝,这时候好不容易见到亲妈,几乎哭出来,但看看裴洋,又一声都没敢吭。
李欣丽看了看他,发现裴亚辉身上就是有几处皮外伤,没什么大碍,估计裴洋还是有点狠不下心来,盛怒时给了他几下子,就弄到这里关起来了。
李欣丽含着眼泪抱住他,说道:“别怕,妈来了。”
裴亚辉急切道:“妈,我爸说我不是他亲生的,说你这几天扔下我和别人跑了,这怎么可能?一定有误会吧,你快跟爸解释清楚啊!”
这几天过年,他有一帮狐朋狗友也刚刚从外地回来,叫着裴亚辉一起出去玩。
裴洋对待裴亚辉一向不吝啬,他原本存下了十分丰厚的零花钱,结果被李欣丽给借走了一大笔,日子就过得紧巴不少。
这回趁着过年高兴,裴亚辉就决定向素来疼爱他的父亲撒个娇,敲上老头子一笔。
他没想到的是,钱没要到,反倒挨了一顿胖揍,还知道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裴亚辉怎么也无法相信自己会不是裴洋的孩子,他觉得这肯定是原拓对tv节一事的报复,还盼着母亲回来澄清。
可让裴亚辉失望的是,听到自己的话,李欣丽默然了。
裴洋看着裴亚辉,他对这个儿子是真心疼爱多年的,可紧接着他又想起原拓,突然又觉得一阵灰心。
以他的家世,明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一句话吩咐下去,有无数人上赶着过来倒贴,结果前后两任妻子,最终都闹成这样,唯一的孩子也对他恨之入骨,家不像家。
其实刚才李欣丽那些嘲讽,每一个字都扎到了裴洋的心里去,才会让他这么生气。
他这一生所有的一切,都可笑而讽刺。
“你们滚吧。”
裴洋意兴阑珊地挥挥手:“一个子都别给我拿,就穿着这身衣服,从我家里滚出去。李欣丽,这边文件准备好了,我会通知你去办离婚手续。”
他说道:“我懒得费精力,就带着你欠下的那笔烂账,过你们应该过的日子去吧。我倒要看看,你能过成个什么德性。”
李欣丽猛地一怔,像不认识一样看着裴洋,问道:“烂账?你……你知道我投资失败被债主骚扰的事?”
裴洋讥讽地看着她,似笑非笑:“别总是自作聪明,你能瞒得过我什么?”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
他不是糊涂,也不是不在意,他明明知道,却把自己当成一个丑角一样,冷眼看着自己疲于奔命,担惊受怕,没有半分的关切心疼。
好歹也是多年夫妻,可这是一个家吗?这是本应该为她遮风挡雨的丈夫吗?
机关算尽,就抢来了这么一个东西!
这一刻,李欣丽几乎要把裴洋恨到骨子里。
裴洋道:“你不用这样看着我,知道那些要债的为什么不敢过分逼你吗?是因为你住在这里。感谢我还多给了你几个月的太平吧。”
他懒得多说,挥了挥手,用这个赶苍蝇一样的姿势示意两人赶紧滚蛋。
裴亚辉听着父母吵架,逐渐意识到,这件事已经彻底没有转圜余地了。
裴洋绝对没在吓唬人,他出去之后,就会让外面的保镖将自己和母亲扔出裴家,到时候等待自己的,将是另外一种不能想象的生活。
裴亚辉眼睁睁看着裴洋的背影向着门口走去,张开嘴,却想不到应该如何哀求。
他六神无主,用求助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母亲,却发现李欣丽正从旁边抄起一个花瓶。
裴亚辉大吃一惊,惊呼道:“妈!”
李欣丽已经将花瓶抡起来,朝着裴洋的后脑勺果断砸了下去。
裴洋听到裴亚辉的叫声转身,见到这一幕瞳孔骤缩,可是已经来不及躲开,还是被李欣丽砸到了头上。
他瞪大眼睛盯着李欣丽,李欣丽紧紧攥着花瓶,浑身颤抖,眼睁睁看着裴洋晃了几下,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裴亚辉都要吓傻了,喊道:“爸,爸?”
他喊了两声,裴洋躺在地上没动,裴亚辉也不敢靠近,问李欣丽道:“妈!你疯了吗?”
“我没疯,他只是昏过去了而已。”李欣丽放下花瓶,冷静地说,“咱们必须得出国,我不这样做,难道你真要去大街上要饭?”
裴亚辉道:“那、那万一他一会醒了怎么办?”
李欣丽道:“你给我镇定点,别慌慌张张的,一会跟我把他扶出去,我说什么你就听着,少张嘴。”
她冷静的过分,上去检查了一下裴洋的头部,见他头发里有一个不明显的鼓包,但表面上没什么血迹,只要不仔细找,绝对发现不了。
他肯定不会有生命危险,李欣丽心里直发毛,也说不好裴洋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她跟裴亚辉一起把裴洋扶出去,满脸焦急地叫来管家,说他在跟自己争吵的时候,因为情绪过激晕倒了,让管家去把家庭医生请过来。
裴洋脾气不好,年纪又逐渐大了,难免有些体虚高血压之类的毛病,他们夫妻之间争吵更不是第一回了。
裴洋因为嫌丢人,没把裴亚辉身世的事告诉任何人,管家不疑有他,很快便找来了医生。
对着医生,李欣丽还是那套说辞,并建议道:“他可能是最近没休息好,再加上刚才情绪实在太过激了,所以才会突然晕倒。要不然用点镇定剂,让他好好睡一觉吧。”
家庭医生已经干了十多年了,知道裴洋有时会休息不好,偶尔借助药物睡眠。
他点了点头,又给裴洋检查了一遍,犹豫着说:“表面上是看不出来什么大问题,我想要是全面检查的话,还是得去医院拍个片子比较好。”
李欣丽道:“好,先让他睡一觉观察观察,要是到了晚上还没醒,我送他去医院。”
这种事情自然还是她这个当妻子的说了算了,家庭医生又看了看裴洋,确定他心脏没问题,也没有出现手脚麻痹僵硬等脑溢血中风之类的症状。
他于是点头道:“那也好。”
他给裴洋注射了一支安定,又嘱咐李欣丽要是有什么情况随时通知自己,这才离开。
家庭医生一走,李欣丽就推了推裴亚辉道:“快去收拾东西,大件的都别带,就把值钱的都装一个背包里,然后跟我走!千万不能让人看出端倪来。”
裴亚辉整个人都惊了,踟蹰道:“妈,这、这……”
李欣丽严厉而低声地说道:“难道你想等他醒来吗?但凡他还有一口气,第一件事就是对付我们两个!”
裴亚辉连忙道:“不,不要!”
他深吸一口气,按照李欣丽说的,收拾了一个背包,就像平时出去玩那样,大摇大摆地出了门。
家里的人都知道,前两天裴亚辉也不知道犯了什么错,刚被裴洋揍了一顿关起来。
现在以他的性格,趁着裴洋管不了他,出去放风倒也正常,只不过令人在心里暗自感叹,这实在也太没心没肺了一些。
过了一个多小时,李欣丽也若无其事地出来了,她更是两手空空。
母子两个人绕了很大的圈子碰头,李欣丽又去一处酒店取了自己提前放在那里的物品,直奔机场而去。
这一走,恐怕此生都不会回来了。
这个新年结束,童家过的热热闹闹,原拓也藉此大展身手,很是秀了一把他惊人的厨艺。
老人家恋旧,在儿子家的大房子住了几天之后,童爷爷和童奶奶就不习惯起来,回了自己家中。
等到只剩下父子三人,家里一下子就清净了。
闹腾也是很耗费精力的,童隽晚上早早地躺在了床上,打算睡觉之前,郑硕给他发了条微信。
“方便接电话吗?我有事想跟你说。”
大年三十那天他就打过一次电话,童隽不想再和这人有什么联系,就没接,郑硕发了个新年快乐他也没回。
郑硕似乎也挺明白自己的待遇,又补充了一句:“真的是很重要的事。”
童隽沉吟一下,把电话拨了过去。
“喂。”他开门见山地说,“怎么了?”
郑硕道:“今天上午的时候,警察来了我们家,让我把我父亲的家庭背景和相关经历都讲了一遍。我不知道他们具体发现了什么,但是把我知道的都说了。”
“警察特意问我,我父亲出身于农民家庭,之前也只是一位普通教师,为什么会有钱开办后来的美术学校。这一点我也不清楚,但是可以肯定,这笔钱跟我的亲生母亲和邵阿姨都没有任何关系。”
郑安秋和邵玉琳在一起的时候,确实经常被说是吃软饭的,外人都理所当然的认为他那笔创业资金跟邵玉琳脱不开关系,其实根本不是。
这么一想,确实存疑。
再加上郑安秋这次捞一大笔就跑路的行为,难道是警察调查到了他以前也有过诈骗经历,因此才会上门询问郑硕?
童隽道:“你就实话跟警察说的?”
电话那头静了片刻,然后郑硕道:“对不起。”
童隽没说话。
“我一直是个懦弱的人,小时候知道他其实对你不好,但我什么都不敢说,只能多照顾你一点。长大后郑虹的事我也同样不敢开口。我,我挺佩服原拓的。”
郑硕道:“这次我终于站出来一回,什么都说了,希望不管怎么样,所有的事情都能真相大白。”
童隽道:“你知道他对我不好?”
他这句话是个疑问,郑硕却以为童隽是在讽刺自己,低声说:“我只是觉得很奇怪。”
“有时候他明明表现的很喜欢你,说你长得漂亮可爱,可是有时候又会吓唬你,把你关起来。虽然他是我的父亲,但我也一直怕他,当时什么都不敢做,对不起。”
郑硕说的很明显是原主的经历,但童隽并没有接收到过这段记忆。
明明出身优渥,原主却那样的自卑和内向,似乎有了答案。
这让他不禁想到,自己在现实生活中明明应该是见过郑安秋的,可是这个人,连同生母的去世,童隽统统没有印象。
当晚睡下之后,他不断地做噩梦,梦境光怪陆离,闪现出来的也不知道是原主还是童隽的真实经历。
梦里郑安秋故意戴着鬼面具吓唬他,把他一个人关在不开灯的厕所里,带他爬树,又把他放在最高的树枝上,在下面笑着照下他吓哭了的样子。
这种种行为,看上去非常无聊,非常幼稚,但是郑安秋做起来,却好像把这当成了一种非常严谨的实验,而童隽就是那只被他观察的小白鼠。
整个世界里只有他和郑安秋两个人,除了脚下的土地,更远的空间被浓稠的黑雾包裹住,童隽明明知道这是梦,但无论怎样,都仿佛难以冲破这座黑暗的牢笼。
前方忽然升起一道光,郑安秋从他的身后追来,他本能向着光芒发出方向跑去,却撞在了什么冰凉的东西上面。
童隽抬起头,发现是一面镜子,镜子里映出同他一模一样的身影,正伸出手,用指尖触碰他的脸。
“郑安秋已经不在后面了。”镜子里的人说。
“是你吗?”童隽问,“这具身体的原主?”
跟梦境同样朦胧昏黄的光线之下,对方注视着他:“从来就没有原主,我不是你吗?”
他抬手敲敲面前的玻璃,手指关节叩击出清脆的响声:“一个被命运困在这里的你。”
童隽随着他的动作同样抬起手来,也将手掌贴在冰凉的镜面上:“可能咱们都是一样的吧。”
“从出生开始就一无所有不被喜欢,或是拥有了一切又全部失去,生活中总有些这样那样的经历想击倒我们。”
镜子里的人说:“我在期待,一个没有受到命运和标签定义的自己,可以获得不同的结局。”
镜面上出现了无数道裂缝,然后整个碎开,里面的人影走出来,重重地拥抱他:“继续往前跑吧。让我看一看。”
失重的感觉骤然传来,童隽睁开眼睛,眼前的光线极为刺目,太阳已经升的很高,连窗帘都挡不住那金灿灿的晨曦透进来了。
他用手臂挡在眼睛上,过了片刻,坐起身来,捞起手机一看,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
童隽去洗了个漱,这才觉得整个人清醒不少,他穿着睡衣下楼,发现童海生早就吃完早饭去公司了,便拿了块肉松面包坐在沙发上,懒洋洋地咬了一口。
小刺猬从沙发垫旁边钻出来,趴在一边,眼巴巴地看着他。
童隽顺手扯了点肉松喂它,小刺猬便用两只小爪子抱着,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童隽道:“刺猬兄,我家过了五天年,没人长胖,就你光吃不干活,成刺猬球了哈。”
小刺猬在沙发上原地转了一圈,又绕着童隽转了一大圈,看看他的面包,回来继续吃肉松。
它的意思是,我的体型比你小多了,一点都不胖,你吃那么大的面包,但是我只吃一小点。
童隽弹了它的鼻子一下:“成,你还挺有志向,那你加油吃,回头喝点高乐高,争取早点长得跟我一边大。”
他在这里跟刺猬说着话,童磊风风火火地下楼来了,经过沙发的时候顺手拍了下童隽的脑袋,问道:“和谁说话呢?”
童隽面不改色:“发微信。你要干什么?”
这几天没有阿姨收拾,家里乱的不行,童磊满客厅地找文件,东一份西一份地收拾起来,说道:“警察叔叔要找我谈话,哥如果回不来了,好好照顾你嫂子。”
童隽道:“我嫂子是你的篮球鞋还是白金号?”
童磊道:“一个正房一个小妾,哥疼你,都归你了。”
“哦……”童隽道,“嫂子要是问我,你哥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踩我也不打我了,我怎么说?”
“就说我家暴被关进去了。”
童磊自己说完,也忍不住乐了:“真是,大过年的我为什么要自己咒自己。”
他在童隽对面坐下,一边逐份核对整理文件,一边跟他说:“还记得上次高家工厂着火那件事吧?我当时特意打听了内情,回来还和你讲了,说是在火场里发现了好几具骨头架子。”
童隽点了点头,小刺猬捧着肉松,也在旁边直点头。
一把大火,烧出了工厂下面埋着的几具陈年尸骨,当时警方的说法是,这是八十年代一个专门拐卖妇女的团伙在附近活动犯下的罪行。
虽然这部分尸体刚刚找到,但嫌犯在当年就早已大部分落网,只跑了一个主使者,算来如今起码七十多了,是不是在世都不一定。
童隽道:“这案子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童磊道:“没关系。但是因为挖出了尸骨,工厂又烧了个干净,那一片地就闲置下来了。后来高家说想跟咱们合作,参加爸的那个农家乐品牌项目,把山后的一片地方打造成一个田园风度假村。计划在年前就启动了。”
童隽“噢”了一声,这个打算他之前也听高晴说过,并不惊讶。
那一整片山头还是高晴的父亲年轻时买下来的商业用地,着火的工厂跟后面开发度假村的核心辐射点中间隔着一条公路,影响不是很大,交通也方便。
如果建设的好,过几年人们渐渐淡忘了之前的新闻,还可以再继续扩大规模,是个将土地利用起来的好办法。
童磊道:“结果你说晦气不晦气,也是高家这两年邪了门的走背字,那块待开发土地上有一排废弃的违章小瓦房,听说过去是个荒村。要建度假村先得拆啊,结果这一拆,又拆出死人来了。”
童隽也吃了一惊:“又来?”
童磊道:“年前的事了,当时开过好几次会,有人怕传出去影响宣传效果,主张低调处理,不过爸说一定得报警,最后还是交由警方低调处理。今天那边上门调查,爸正在外面见一个生意上的朋友,让我过去配合一下。”
童隽觉得自己今年可能是跟警察标上了,一天天听说的都是这种事,童磊说的很轻松,听上去无论是事件还是涉及到的人物,也确实跟他们家不怎么有关系。
但不知道为什么,童隽心中就是涌起一股很异样的情绪,就好像隐隐觉得这件事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他道:“那你小心点。”
“我小心什么,又不是我杀的,那案子也至少得十来年之前了。”
童磊将整理好的文件往自己公文包里胡乱一塞,伸手从童隽的肉松面包上扯了一大块下来,冲他灿烂一笑,“你哥可是良民。”
“我靠!”童隽一下子就坐直了,被他成功转移注意力,“你不会从中间掰啊,你把我最上面那层肉松都揭下去了!”
“给你买给你买,等哥回来给你买一大袋肉松揪着吃。”
童磊敷衍着他,还不忘低头看一眼沙发:“呦,这怎么还掉了这么大一块肉松。”
小刺猬正趴在那吃得开心,眼睁睁地看见童磊的魔爪伸过来,将它手上好吃的肉松扯走,扔进了垃圾桶。
小刺猬:“……”
童隽:“……”
夺食之恨,不共戴天!
童磊成功拉满仇恨之后嚼着面包走了,童隽被鬼故事一样的噩梦伤了元气,原本想在家里老老实实地宅上一天,这回彻底坐立不安。
他起身走到露台上,一股干冷的风夹杂着零碎的飞雪,顿时扑面而来,撞了个满怀。
童家人少,这处房子比裴家老宅少了两层,但因为地势较高,视野却非常开阔。
向上看有云和风,向下看则是平整的水泥地面。
其实也不算特别高,但是在那一瞬间,他突然有点害怕,仿佛自己随时都要一跃而下似的。
童隽从露台上出来了,倒了杯凉水喝,然后给原拓打电话。
96、第 96 章
电话响了一会才被接起来, 那头的声音有点嘈杂。
原拓熟悉的声音传过来:“喂?”
童隽心里突然安稳了一些,问道:“你不在家?”
原拓道:“我在高开区参加一个展会,不过不太重要, 你那边要是有事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回去。”
他当着童隽的面,就没说过自己的什么事重要, 仿佛一定要抓住每一次两人见面的机会。
高开区离这边不近, 童隽怕原拓着急往回赶, 便道:“别别, 我没事, 就是闲的。你在那吧, 我过一会开车过去找你, 顺便也兜兜风。等我到了,估计你那也差不多了。”
他在现实世界中本来就会开车, 这个寒假刚刚考了驾照。
跟原拓谈妥之后,童隽拍拍直勾勾盯着垃圾桶的刺猬,说句“你看家吧”,就出门取车。
他开车上路, 车子在笔直的公路上行驶,童隽心里想着童磊说的那些事。
他忽然想,他在书中经历过一次大火,在现实中也经历过一次,这两次的大火,时间、地点、涉及的人物都不一样, 但能证明就完全没有关系吗?
如果有关系,那又能有什么关系?
童隽自己知道,他不是做生意那块料, 对这方面也一点不感兴趣,家里公司的事别说上心,听都懒得听。
他不知道在现实世界中童家有没有和高家合作过,又有没有遇到过先后两次发现尸体的悬案。
因为很多事情表面上看都是完全不相关的,所以平常也不会把它们联系起来,但是现在一一摆出来想,又仿佛总让人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童隽试着假设,如果现实世界和书中世界火灾的诱因是一样的,那么奇怪之处只在发现的尸骨上。
这桩陈年旧案完全跟他们家没有半点牵扯,那么会不会是因为偶然发现了什么秘密?
比如又一次挖出来的尸体。
秘密……秘密……
面前是一道大转弯,路面有些不平,童隽左转打方向盘,身子也跟着倾斜了一下,又被安全带扯了回来。
这一幕忽然像梦魇一样缠绕上来,他觉得自己在什么地方经历过,但那时好像开车的人不是他。
谁的声音几乎失真,在他的耳畔尖叫着:“我不是故意要偷听你的秘密的……你放过我——”
这个声音太真实了,高亢而尖锐地刺入他的骨膜,童隽连手指都发起抖来,连忙将车停在路边。
他趴在方向盘上缓了一会,有人过来敲车窗:“先生,您没事吧?”
童隽道:“我没关系,谢谢。”
有个真实的人跟他说了这么句话,让童隽感觉好了一点。
他跟原拓说的是自己过一阵再去找他,童隽看看表,见目前时间还早,便缓缓将车开到前方不远处一家板面馆外面,走进去坐下。
从市区到高开区中间的这一段路比较荒,甚至可以看见公路旁边的山羊,面馆也是破破旧旧的。
童隽想喝杯咖啡的念头就是做梦,他胸口发闷,在菜单上挑选了半天,只能要了瓶冰镇啤酒。
喝完这个车也不能开了,只能打电话让原拓过来接他。
他坐在那里一口一口地将啤酒喝下去,仿佛又隐约想起来,是在现实中的那个世界,很小的时候,邵玉琳说要带他出去玩,童隽被她抱到车上,去了一个什么地方。
有人摇晃着酒杯,用筷子给他蘸了一点酒喝,他被呛的咳嗽起来,身边有男人和女人的笑声。
这样零碎的片段在记忆中闪现,按理说邵玉琳去世的时候他已经是记事的年纪了,可是关于妈妈的印象,全都是零碎的片断。
噩梦中的那些经历,此时断断续续隐现出来的记忆,让人分不清真假,仿佛周围的整片世界,都一下子变成了令人陌生的天地。
童隽忽然觉得毛骨悚然,他无法深究这背后的原因,因为对真相有种本能的恐惧。
正在出神的时候,一位客人端着面碗走过来,坐在了他的对面。
童隽心事重重,不想被打扰,安全距离突然被入侵,脸上不由得就显出几分抗拒之色。
对方抱歉地跟他说:“不好意思啊,窗边漏风,跟您拼个桌。”
童隽看了一眼窗边的位置,这个小店生意不错,店里的人几乎满了,唯有窗户处的座位空着,估计是挺冷。
他点了点头,说道“您请便”,那个人便坐下来,开始吃板面。
这人虽然其貌不扬,衣着看起来也有点破旧,但是吃面的动作挺斯文,童隽看了一眼,闻着面香,觉得胃里好像有点空,但完全提不起食欲,就把自己的啤酒喝了大半。
他一只手搭在桌上,另一手则摸着裤袋里的手机,犹豫要不要给邵玉琳打个电话。
可是似乎问她也没什么用,童隽想知道的是现实世界中自己遗忘了什么,而并非是书里面的童年。
他考虑的时候,对面的男人已经将整整一碗板面都吃完了,正在喝汤。
他的动作慢条斯理,十分享受,将整碗带着辣椒红油的汤水都喝的干干净净。
你光看他的神情,会觉得这碗面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这时,童隽的手机响了,是枪子给他打电话,说是发现李欣丽母子一起出现在了机场,显得神情慌张,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他们先联系了原拓,但那头可能再忙,暂时没接电话。
童隽道:“他们是准备登记吗?几点的飞机,要去哪?”
枪子道:“他们买的什么机票我还在查,不过目前因为天气原因,所有航班的起飞都被延误了,他们无论去哪里都走不了。”
童隽道:“行,那麻烦你再盯着点吧。”
他们盯着李欣丽,主要是为了观察对方是否私下跟郑安秋有所联络,从而找到郑安秋的下落,现在看来,应该是想多了。
他说完之后把手机放回兜里,顺便摸了点零钱出来,准备结账走人。
对面那个吃面的男人看看童隽,说道:“这桌的账还是我来结吧,谢谢你让我坐在这里。”
童隽怔了怔,说道:“别客气,您坐哪里都是应该的。我自己来就好。”
那个人不置可否,又问他:“你是在找人吗?”
童隽觉得他话有点多,不想多聊,随便“嗯”了一声,起身要走。
那个男人一笑,将身体放松后仰,靠在椅背上仰头看着他,慢悠悠地说:“有时候,缘分是种很微妙的东西,任何事情太刻意了都会成空,机会,往往藏在某种被忽略细节里。”
童隽动作一顿,霍然回首。
只见对方笑吟吟地仰头看着他,轻语道:“猜猜我是谁?”
并没有灵异片中的变身场面,面前的男人依旧面目陌生,其貌不扬。
可是这一刻,他的语气、神情、姿态,都是那么的熟悉而微妙,连带着他整张面孔给人的感觉,都好像跟刚才不一样了似的。
平凡变成了伪装,笑意增添了狡猾,他幽幽地望过来,眼底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冷漠如屠夫打量待宰的羔羊。
郑安秋!
这个几乎称得上恐怖的名字,如同闪电一样在脑海中划过。
童隽刚想说什么,却觉得舌头发涩,四肢麻痹而无力,眼皮也止不住的沉,恨不得下一刻就闭上,再也不要睁开了。
他几乎是跌坐回了座位上,在清醒的最后一刻,心中念头飞转,手机从裤兜里无声无息地滑出来,被丢进了桌子底下扔满了废纸的纸篓中。
下面都是柔软的卫生纸,这一下并没有引起什么动静,但也耗尽了童隽最后一点的力气。
郑安秋满意地看着他,探手过去,抚摸了一下童隽的头发。
“看你这孩子,越来越不像小时候那么可爱了。”他亲昵地责怪道,“说不要叔叔请你喝酒,这不还是得听话吗?”
他把两人的面钱和啤酒钱给结了,伸手将童隽扶起来,和他一起往外走。
童隽觉得自己陷入了一种十分诡异的状态里。
他四肢无力,身体不听指挥,被郑安秋拽着一带,几乎像提线木偶似的,身不由己地跟随着他的动作向前,偏偏意识还是半清醒的。
郑安秋找到童隽的车钥匙,带着童隽上了车,把他的那辆小跑沿着另一条公路的岔口开了出去。
他没有过收费站,而是上了另一条盘山路,一直开到山道口,郑安秋才把车拐到一边,停了下来。
他伸手到童隽衣兜里,翻找他的通讯设备。
发现摸不到童隽的手机时,郑安秋顿了顿,然后哂笑一声,说道:“你这孩子,挺聪明的。”
童隽闭目养神,并不理他。
后面很快开来了好几辆车,接连停下,有人从上面下来,问道:“郑哥,这就是你要的人?”
郑安秋“嗯”了一声,说道:“你们来一个人开他这辆车,去外面绕一圈,注意遮住脸,另外的人开咱们的车,分别从四个方向上山汇合。等到联系上他爸,咱们就直接出境。”
这个决定大概有点突然,几个人站在原地都没做声,童隽闭着眼睛,假装漠不关心,实际偷偷竖起了耳朵。
郑安秋道:“有什么问题,尽管提。”
“郑哥。”一个有点粗的声音道,“这一走,咱就不回来了啊?我刚泡上一个妞……”
郑安秋很有耐心地说:“警方知道这件事,比我预想的要早,所以咱们现在必须要避一避风头。先借助童海生的势力,从东南亚转道欧美,只要在外面过上几年,不过有人记得你们。到时候想回来,换个身份也不难。”
另一个人也说:“华子,郑哥是为了咱们好,就听话吧。放心,我知道你这段日子过得舒服,到时候钱少不了你的。”
华子果然被他最后一句话打动了,说道:“成,郑哥,我跟着你。”
童隽暗暗记住他的名字,从睫毛的缝隙里往外看了一眼,这人不到三十的年纪,高大魁梧,皮肤黝黑。
随即,郑安秋又用一块微湿的手帕紧紧捂住他的口鼻,一股说不出的呛人味道直涌上来,十几秒之后,他便失去了意识。
【宿主?宿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童隽才迷迷糊糊地清醒过来。
当想起自己被郑安秋绑架了之后,他的第一个反应,是意识到已经不在自己那辆小跑车上面了。
他蜷着腿躺在车座上,车体在行驶中不断颠簸,似乎正顺斜坡盘旋着一路向上,期间一直发出哐当哐当的噪音,让人有点想吐。
童隽无从辨别目前在什么地方,他的头上盖着一件衣服,根本看不见外面的情况,手脚也被绳索绑死,连嘴都被胶布贴着,一副标准被绑架的姿势。
是郑安秋伙同一□□了他,虽然对方对外貌做出了一些修饰,但这一点毋庸置疑。
他的目的是什么?
从疯狂地敛财,到死遁,再到现在平安无事地折回来绑架他,这些看似毫无章法的举动当中,一定会有个什么目的作为指引。
他们刚才说,要借助童海生的力量出境,童隽知道父亲跟东南亚那边有很多生意上的来往,但看来郑安秋是在仓促之下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童隽正想着,车好像压过了一块凸起的山石,重重地颠了一下,盖在他头上的衣服就滑落了下来。
金灿灿的阳光从车窗处照进来,郑安秋在前面开车的动作撞入眼帘,那一个瞬间,似曾相识的场景猛地涌上心头。
就是那一天!
现实世界中邵玉琳车祸身亡的那天——他想起来了。
邵玉琳带着他去见郑安秋,童隽不愿意,跟她说不喜欢郑叔叔,想等哥哥放学回家一起玩。
邵玉琳却哄他,说郑安秋要带着他们母子出去兜风,说死说活地把童隽给带上了。
郑安秋的表现跟平常相比没有任何异常,温文尔雅,风趣幽默,气氛很好。
两个大人在前面轻言细语,童隽自己坐在后座上玩,然而突然间他们不知道说了什么,车子开始加速,邵玉琳发出惊恐地尖叫。
他被母亲的叫声吓得抬起头来,视线之中,看见的就是郑安秋开车的背影,以及前方的一处河流。
紧接着就是童隽之前想起来的场景,邵玉琳语无伦次地哀求,说不是故意要偷看郑安秋的秘密。
童隽突然之间感到毛骨悚然。
郑安秋一直在掩盖和逃避着某个被掩盖的秘密。
他已经成功获取了大笔金钱,然后准备跑路了,却又在这个当口折回来绑架自己,说明什么?
——说明秘密已经藏不住了!
童隽立刻想到前一晚郑硕的电话,以及童磊早上跟他提到过的凶杀案。
这桩案子肯定跟郑安秋有关系,他之前没有往这个方向想,是因为童磊明确的说了,唯一一个没有抓到的凶手同伙现在应该已经70来岁,和郑安秋对不上。
【宿主?宿主?】
直到机械音再次响起来,童隽才记起,是系统把自己给叫醒的,现在还在一边等着。
他说:“统子,我被绑架了。”
系统的声音也有些气急败坏:【看见了,你居然被绑架了!】
童隽道:“……有没有什么打死卡胖揍卡,给我换几张。”
提到工作,系统稍稍冷静,说道:【宿主,现在你已经基本由“生无可恋的咸鱼”改造完成,并获取终极奖品,“阖家团圆”,原著剧情中的命运也彻底改变。】
【要是现在借助超出这个世界限定范围的力量,会有造成世界动荡的风险。】
童隽道:“那算了。可是我原来也没靠过你几次吧?顶多看看流星雨,制造下气氛什么的。”
系统道:【其实本系统所给予的,主要是伟大的精神鼓舞力量!】
童隽:“……那之前你让我挣积分有什么用?”
【其实也没什么用,掉在驴前面的胡萝卜是从来不会让驴吃到嘴……】
童隽:“……”
系统的声音突然停住,随即提高声音:【现在是说这些无关紧要事情的时候吗?你被绑架了!】
系统有句话说对了,它给的还真是精神力量,童隽跟系统胡扯半天,什么都没扯出来,之前的精神恍惚与头疼倒是好了很多。
他道:“是,我被绑架了,但你什么用都没有。去去去,没用就走。”
系统沉默了一下,然后说:【虽然不能使用道具,但本系统可以友情试着想办法替你向外界传递消息,宿主尽量拖延时间。】
系统的这句话让童隽想起了原拓和家人,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看外面的阳光,他应该被郑安秋带走了两三个小时,童海生和童磊未必能察觉,但是原拓应该差不多结束了工作,他发现找不到自己,肯定会很着急。
不知道原拓有没有看见他留下的线索,如果系统真能带话,哪怕是让他们稍微放心一下也行。
“好,谢谢你珍贵的友情。”
童隽猜的没错,原拓这个时候已经结束了他那边的事,谢绝了其他人的吃饭邀请之后,快步出门。
他找来找去没看见童隽的车,还挺奇怪,结果打电话也打不通,这才有点急了。
其实这个世界上发生意外的几率很小,找不到人打不通电话,也可能是有别的事,手机没电了、被偷了,临时状况,没听见铃声。
但原拓心里就是觉得慌,一边再次反复拨号,一边向着自己的车大步走去。
刚刚打开车门,电话那边忽然接通。
看到显示“正在通话中”的图标冒出来,原拓心里陡然一松,简直有种绝处逢生的感觉。
他连忙把手机拿起来:“刚才怎么没接电话?吓死我了!”
那边传来的不是童隽的嘲笑,而是一个陌生的声音试探着说:“先生,这是您朋友的电话吗?我们刚刚在垃圾桶里捡到……”
那个瞬间,原拓的脑子一片空白,他有一种很分明的窒息感,手几乎拿不住手机。
“你们……”原拓的声音干涩,“你们的地址是哪里?”
在赶往板面店的路上,原拓还稍微心存侥幸,到那里拿了手机一看,发现童隽的最后一条通话记录是打给郑安秋的。
他立刻意识到不好。
自从郑安秋出事之后,很多人都试着给他打过电话,他的手机已经欠费停机有一阵子的,这个童隽知道。
店主还在旁边讲发现手机的过程:“……我记得那小伙子,我媳妇给他那啤酒的时候,还说这孩子长得真好。就是他坐这个位置,对面还有个人……后来他们走了。”
“我干了一阵活,就觉得奇怪,到底是什么地方老有那手机铃响啊?得,找来找去在纸篓里面呐……”
原拓道:“他对面那个人长什么样?”
店主道:“就挺普通一个男的,戴眼镜,瘦高,穿着一件长的那种棉服,是……“
他扬声问自己的老婆:“那人穿的是黑衣服吧?”
“对,一身黑!”
原拓再次确认:“他们一起走的?”
店主说:“是啊,啤酒的账还是那人结的呢。”
从这个形容里听不出来是谁,但童隽不会无缘无故地去拨打郑安秋的号,更何况,就算他把手机忘在了店里,也不应该是掉进纸篓那个位置,更不可能不告诉原拓一声。
这家小店里根本就没有监控,要不是这个手机,原拓连童隽失踪的地点都无法判断,还得花费更多的时间寻找。
他深吸口气,一边转身迅速拨通了枪子的电话,一边回到自己的车上。
九成的可能性,童隽是被郑安秋带走了,原拓不知道那个神出鬼没的人到底想干什么,一时没敢直接打报警电话。
他先让枪子联系大量人手,来这一片打听寻找,而后又联系助理,让他去找一位认识的分局警队队长,当面说明情况,商量办法。
播完一通电话,把能动用的人手都动用了,原拓的手停在童海生的电话号码上,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
忽然,大腿被人扒拉了一下,原拓低头,发现小刺猬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了,两只前爪踩在他的大腿上,仰头看着他,急的直跺脚。
【主角,主角?能听见本系统说话吗?】
与此同时,熟悉的机械音传来,让他想到了当年那段时常被迫看教育片的日子。
原拓道:“是你?”
【能听见就好。】系统说,【童隽被绑架了!】
原拓心中燃起一丝希望:“你知道他在哪吗?”
系统说:【可以让刺猬给你导航,但他目前还在车上,本系统无法预测终点。你身边没有帮手,可以选择等目标到达固定位置,再行赶往。】
现在是原拓离童隽被绑走的位置最近,要是等别人都赶过来跟他一起,又要耽误不少时间,这中间郑安秋那种丧心病狂的人不知道会干出来什么。
万一他想杀人抛尸呢?万一童隽受伤了,挨打了呢?
原拓稍稍一想就觉得心急如焚,毫不犹豫地说:“我先去。”
【尊重你的选择。】
小刺猬从原拓的腿上下来,跑到副驾驶上,拱开安全带钻进去坐好。
前面的半空中出现了一个红箭头状的路标,原拓侧头看了看小刺猬:“走吧。”
“小童总?小童总?”秘书小心翼翼地推了童磊一下,低声道,“张警官在跟您说话。”
童磊猛地一下子醒过来,发现自己竟然中邪一样,坐在会议室里面睡着了。
他的情绪还残留着梦境中被大火烧死的惊悸,揉了揉眉心,抱歉地跟市局来的警察说道:“实在不好意思,昨晚没休息好。您刚才说什么?”
“没关系,是我应该感谢您牺牲私人时间来配合我们破案。”张警官跟童磊握握手,说道,“这次的调查基本上可以结束了,谢谢深海集团的积极配合。”
97、第 97 章
童磊同他握手的时候, 逐渐想起自己不小心睡着之前两人的谈话,问道:“凶手确定是郑安秋了吗?”
他今天上午配合调查的原因,是因为这些人在死者衣服上的陈年血迹中检测到了属于另外一个人的基因信息, 所以当时在现场的人又集体进行了一回登记。
最后的结果出人意料,那基因信息不属于接受检测的任何一个人,反倒与警方正在搜救的郑安秋重合。
这结果几乎一目了然, 张警官道:“检测报告基本可以证明。”
童磊示意其他人先走, 自己拉着张警官往旁边走了几步, 低声道:
“张警官, 你也知道郑安秋跟我们家也算是有一些关系, 这件事我要是不了解清楚, 总是心里不安。能不能麻烦透个底, 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如果说郑安秋杀了那几个人?这件事应该已经过去将近二十年了吧,难道就没有人报案找过死者?”
童磊毕竟是有头有脸的人, 又一直配合调查,可以信任,案子到了这个地步,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 便道:“小童总还记得之前那次工厂失火案吧?”
童磊道:“印象深刻。”
张警官道:“其实后来这一次发现的死者,就是工厂失火牵扯出来那件拐卖妇女案的案犯——唯一跑掉的那一位。”
当年那件拐卖案告破,除了一人携家带口逃跑之外,剩下的嫌犯全部落网。而这么多年下来,警方没有找到主谋之一的下落,还以为他已经成功偷渡到了国外, 要不就是早已去世。
原来猜对了一半,死是真的死了,不过不是因为上了岁数。
就在他曾经犯下罪行的不远处, 这位主谋连同他所有的家人,都死在了当时还在大学任教的郑安秋手下,所携带的赃款也不知所踪。
怪不得警察们堵在各个关口也没能抓到他,因为他根本就没能活着离开。
童磊记得曾听父亲说过,郑安秋大约就是在三十四五岁的时候辞去了大学教师的职位,并且开办了美术学校。
当邵玉琳隐婚的新闻刚刚曝光时,郑安秋的经历也被翻出来过,不少人都觉得他当年是靠吃影后的软饭才有了创业资金。
童磊知道以自己母亲的性格,不可能那么慷慨地给郑安秋提供资金,但也没有深究过这件事,如今再想想那笔钱的来源,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他年少多金,生活顺遂,本来养成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硬脾气,甚至对于死亡鬼神之事都没有多么深刻的想法,郑安秋是童磊第一个在身边近在咫尺之处接触到的杀人犯。
刚才梦中的大火在脑海中熊熊燃烧起来。
“真是匪夷所思。”他冲着张警官点了点头,道:“谢谢告知。”
“请您不要外传。”
“放心吧。”童磊说道,“不过大概得和我父亲提及。”
他陪着几位警察们吃了个饭,心里面却总急着见父亲一面,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消除噩梦的阴影。
好不容易吃过饭回了公司,童磊问秘书童海生在做什么,对方说童总正在午休。
童海生一向有这个习惯,他工作强度大,自从上了年纪之后很注意保养,如果没有没有其他的意外情况,都要午睡。
他办公室的内间里放着床,童海生和衣睡下之后,做了个跟童磊一模一样的梦。
他梦见依稀是在童隽高考之前的两个多月,这孩子十八岁生日的那一天,自己特意推了所有的事,和童磊早早回到了家,准备为小儿子庆贺。
蛋糕、饮料、菜肴,他们将一切准备妥当,没想到先一步等来的是惊天的爆炸声和一片火光。
童磊离爆炸点更近,意识到灾难发生的时候,童海生的第一反应是去保护长子。
可爆发太猛烈,火焰太旺,以至于根本就不给两父子半点逃生的余地。
意识弥留之际,童海生隐约听见外面人高声喊着“爸爸”,“哥哥”,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努力想听,周围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已经将一切掩盖。
意识逐渐模糊,原来这就是死亡。
在这一刻,烈火焚身的痛苦反而淡化,更加分明的是心痛。
他年龄大了,这辈子活够了,倒是没什么要紧。可童海生心疼长子年纪轻轻就要这样遗憾和凄惨的死去,也心疼小儿子还没有完全长大立业,就要承受这样的痛苦。
家里较小的那个孩子总是难免被娇惯一些,童隽开朗,善良,但也一身的少爷毛病。
童海生不在意这些,他以为自己这个老爸能一直为孩子撑腰下去,可以后爸爸哥哥都不在了,就剩下童隽自己,他怎么生活?
他紧紧握住童磊的手,这一刻很想见见童隽,但是又盼着外面的救援人员一定要把他按住了,千万别让他有危险。
别哭,别难过,爸爸和哥哥,都盼着你好好生活下去啊,宝贝。
……
可能也没睡太久,童海生就从梦境中惊醒了,只觉得浑身冷汗,心悸不已,恍如重生。
然而那个诡异梦境中的一切,在他醒来之后还是如此的历历在目,连里面的场景细节,都让人记得清清楚楚。
明明梦中很多情况都不一样,比如现在他们住的是独栋的别墅,梦里却在市中心的一处高级小区里居住。
而且童隽的18岁生日也没轮到他这个当爹的插手,是在邵玉琳身边过的。
但一切又如此的清晰,仿佛根植在他的记忆里。
童海生坐在床边,久久无法从那种情绪当中挣脱出来。
正在这时,他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还不到秘书提醒他结束休息的时间,童海生抬起头来,没等说声“进”,门已经被推开了,外面站着的人是童磊。
现在再看见儿子这张蓬勃年轻的,充满生机的面孔,童海生一时竟有种心头发涩的感觉。
他用停顿来稍稍缓解自己的情绪,问道:“怎么这会来了?”
童磊道:“爸爸。”
他长大之后,已经很少用这样稍显幼稚的称呼了:“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梦见咱们都在火灾中死了,只剩下弟弟。”
童磊说:“梦见你紧紧拽着我,还梦见弟弟一个人生活,吃不好穿不好,被别人欺负……”
童海生眼眶一热,同时又十分惊愕,问道:“你也做梦了?”
童磊诧异地看着他,童海生道:“我刚才午睡的时候,也梦见了。”
童磊道:“还有这种事?”
他刚才光顾着平复心情,也没有仔细思考梦境中不同寻常的逼真,但猛地听童海生这么一说,童磊简直觉得跟小时候听鬼故事一样,一股寒气直打心眼里冒了出来。
“这个梦……怎么会两个人做同样的梦,还跟现实这么不相干。”童磊道,“不会有什么预兆吧。”
他说是随口瞎说的,可是说完之后心中陡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连忙在心里呸了自己一声,心道:“我这张贱嘴。”
“小磊。”童海生站起身来,捏了捏童磊的肩膀,又整了下他的衣领,微笑道,“让爸爸看看你。”
童磊被这句话说的心头暖暖的,又有点说不上来的惆怅,站在童海生面前任他端详打量。
“对了爸。”童磊心情逐渐平复,又想起一件事来,跟童海生说,“警察那边的调查结束了,我跟你说,这件案子你绝对想不到是谁干的。”
童海生“哦”了一声:“这种陈年积案,这么快就把凶手找到了?”
童磊把整件事情给童海生讲了一遍。
童海生先是惊讶,过了片刻,忽然又问道:“但是到现在为止,郑安秋不是还都一直没被找到吗?”
童磊被他提醒,也想到了这件事:“是啊,他可真是个危险分子。之前肯定是看高家要开发那一片地,怕被发现才跑的!”
刚才噩梦带来的那种不安感,此时更加分明了,童海生一边回手在枕边摸索自己的手机,一边吩咐童磊,“给你弟弟打个电话,问问他干什么呢。让他没事的时候注意点。”
童磊“哦”了一声,拨通了童隽的电话,信号还没过去,童海生的手机铃忽然催命一样地响了。
他拿起来一看,来电人是原拓。
童海生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原拓的声音很清晰,不光童海生,连旁边正在给童隽打电话的童磊都听清他说什么了。
随着原拓把童隽被绑架的事情讲给他们,童磊的脸色瞬间煞白。
他随即便看见童海生连手都在哆嗦,连忙旁边旁边的抽屉里,拿了粒清心丸给他吃。
看着父亲把药咽下去之后,童磊看了看瓶子,也给自己塞了一颗,站在原地愣了片刻,然后开始迅速在通讯录里面找用得上的人。
原拓道:“……他手机现在在我这里,上面最后一个播出的号码,是之前郑安秋用过的空号,我怀疑这次的绑架跟他有关,但是还不知道他的目的……”
原拓不知道,童海生却一下子就明白了。
他心中极为懊恼,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发现尸骨之后坚持要求报警的举动,竟然会使本来已经准备死遁的郑安秋暴露当年罪行,进而造成了童隽被绑架。
他自责又担心小儿子,用手按住了突突跳动的太阳穴。
原拓道:“童叔叔,您别太着急,我在想办法了,一定把他好好地救出来。”
童海生只当原拓是安慰他,定了定神,冲着童磊做个手势,跟原拓说道:“我知道郑安秋那边是怎么回事,现在我会立刻报警。小拓,你带着隽隽的手机一块过来吧。”
他简短地把郑安秋的情况给原拓讲了一遍,又道:“他那种人丧心病狂,绝对不能信任,这件事必须要警方配合。”
童海生见惯了大风大浪,知道怎样才是比较好的处理方式。
经常有绑架案的家属不敢报警,期盼着交了赎金就能平平安安地把人弄回来,其实这种想法很天真,除非是以索要赎金为生的专业绑匪,剩下的十有八/九都会撕票。
所以他们必须抓住绑匪刚刚把人带走,但还没能提出或者被满足要求的这个空档期。
童海生心里面火烧火燎的,但知道他要是显出慌乱,几个孩子就更加会紧张了,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自乱阵脚。
不过他可没想到,原拓这小子更能耐,闻言说道:“童叔叔,我不久前也联系了一些人手帮忙,他们的联系方式一会发给您。不过现在我就不方便过去了,我打听到了绑匪的大致路径,正在追他。”
童海生听得一愣:“你自己吗?”
原拓道:“嗯,等别人过来太慢了,我怕把人追丢。童叔叔,我会一直发定位的,让警察沿着我的路线过来找人就行。但千万别让郑安秋察觉。”
在童海生心里,原拓还是个孩子,他根本没指望对方能帮上什么忙,一听好家伙,这小子竟然孤身追绑匪去了,胆子也太肥了。
“别胡闹,你一个人怎么追?”
童海生连忙说:“我会想办法找人的,你先回来!”
现在这种情况,时间每过去一秒,原拓都觉得自己的心架在火焰上炙烤,他必须得尽快见到童隽,就算是童隽的亲老子劝都没用。
他说了句“您别担心,我有分寸”,就挂断了电话。
随即,童海生的手机里收到了一个微信定位。
童磊刚刚联系好警察,见状又给原拓打电话,可是连打了两个他都不接。
童磊道:“爸,别劝了,他不会听的,警察那边我已经联系过了,这就把位置提供给他们,咱们尽快追过去吧。”
童海生将电话挂断之后,收到这个消息的后劲一阵阵往上反,以至于他的手都在发抖,但他一分钟时间都不敢耽搁。
“先请一批人去追。郑安秋随时都有可能打电话过来提条件,咱们必须尽可能地跟他周旋时间。”
童海生道:“剩下的事情我来安排,你现在去找你妈一趟,最好再让人叫上郑安秋那个儿子,让他们一起过来。”
童磊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他们目前不知道郑安秋会提出怎样的要求,邵玉琳和郑硕都是他的亲属,或许在关键时刻可以派上用场。
他说了声“好”,拿起车钥匙转头就走,出了门几乎就飞跑起来。
“这下哥哥和爸爸都没有离开你。”他在心里说,“别出事啊,弟弟。”
童磊怕自己心神不宁,叫了司机开车,半路上给秘书打了个电话,让她带着人去找郑硕,就是拖也要把他给拖来。
邵玉琳那边一向比较难搞,童磊亲自去了医院,风风火火推开病房门,把正躺在床上眼望天花板的邵玉琳吓了一跳。
这个新年是邵玉琳有史以来过的最凄凉的,医院里没什么病人,更没有家人前来探望她,要是搁在平时,她说不定还要动一动给童隽打电话的心思,被原拓那一顿吓唬之后也不敢了。
所以虽然和童磊并不亲近,看见他能过来看望自己,邵玉琳也觉得有点高兴。
她问道:“小磊,你怎么想起过来了?”
童磊却并没有心情回答她的问题,劈头就是一句:“隽隽被郑安秋绑架了,需要你合作。”
邵玉琳震惊道:“你说什么,郑安秋找到了?”
童磊见她第一句话问的不是童隽的情况,心里更不痛快,冷着脸道:“路上跟你说,别磨蹭,起来和我走。”
邵玉琳道:“不是,等一等,郑安秋为什么要绑架隽隽?他到底是个什么人?他……”
“邵玉琳。”
她所有的话都被童磊用冰冷的口吻打断。
童磊盯着邵玉琳,严肃地说:“我希望不管是任何情况,有用到你的地方,你都要积极配合。我告诉你,如果隽隽因为你的缘故出了什么事,我这辈子都不想见到你了。”
邵玉琳被他眼中的神色震住,满腔的问题都咽回到了肚子里,瘸着腿被童磊架进了车。
等到他们赶到的时候,第一批警察已经按照原拓发过来的定位进行追踪,同时为了多重保障,他们也分散人手,在周边排查可疑行迹者。
只不过这时郑安秋已经将童隽带走了好几个小时,进山之后,原拓那边的信号也是时好时坏,所以即使他们再怎么焦急,这项工作也不得不花费一定时间。
而在童隽那一头,车子,总算停了下来。
车子总算停了下来,这一路被晃动久了,即使已经静止,还是让人有种仿佛躺在大浪上一般的眩晕感。
郑安秋从驾驶座上下来,打开了后座的车门,然后就对上童隽静静朝他看过来的视线。
这个时候他脸上的伪装已经去掉了,露出来的就是本来面目。
“你好。”郑安秋扬了扬眉,愉快地冲着童隽打招呼,“隽隽,咱们得有几个月没见面了吧。”
“是啊,郑叔叔。”
童隽索性也坦然了:“你失踪这一阵,我们都以为你死了,没想到还有见面的机会。”
他被后面车上的两个人拎下来,脚下积雪皑皑,雪中还埋藏着一些枯草,连气温都似乎比市里低了好几度,应该是到了山顶上。
周围长着不少树,面前是个类似守山人封山防火时住的那种小院子,现在已经已经废弃了。
童隽没有待遇住房间,被扔到了院子一角的库房里面。
“你可是越来越牙尖嘴利了。”
郑安秋示意其他人都出去,站在被捆着手脚坐在地上的童隽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你离开你妈妈身边之后变了很多,让叔叔觉得很陌生。不过你放心,我不会为难你的,如果你爸爸那边愿意很快满足我的要求,你也不用在这里待太久。”
童隽道:“他很快满足你的要求,作用估计是能让我死的快点吧。”
郑安秋笑了,他总是这样一脸阴险的笑容,看得人尤为火大:“你这孩子,你觉得我会杀人吗?”
“你没杀过吗?”童隽也跟着他一笑,“不是早在二十年前,那些人就已经死在你的手上了吗?”
这句话说完,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结成冰。
郑安秋忽然俯下/身来,用一只手掐住了童隽的脖子,使他被迫地抬起头来。
“你知道了什么?”
在这样冷的天气里,童隽的手心里都冒了冷汗,但是他强作镇定:“郑叔叔,这其实不难猜。”
他缓缓地说:“这么多年你在这里生活的好好的,有家有业,突然搜罗大笔金钱逃跑,肯定是有什么事发生,使你不得不这样做。”
“跑都跑了,这么多天没人能找到你,你却又自投罗网,折回来抓我,想必郑叔叔不是因为太喜欢我了舍不得走,是因为又有一件意外情况发生。我没说错吧?”
童隽并不理会郑安秋越来越阴鸷的眼神,一口气将自己在车上想好的推断全部说了下去:
“那么这两个关节点都发生过什么呢?第一,高家决定重新整修两处废弃工厂,工厂着火,高晴差点被出事。第二,在工厂后面的废弃棚户房中,又挖出来了几具尸体。”
童隽道:“所以我觉得,你根本就是怕那几具尸体被发现,本来想通过烧掉工厂的办法阻止这片土地的开发,然后趁机逃跑,可没想到我爸和高家准备建度假村,第二次挖出了尸体并报警——郑叔叔,这件陈年凶杀案,跟你可脱不开关系吧?”
郑安秋的脸上带着深思之色,手上的力气加大,把童隽的脸抬高了一些,细细地打量着他。
童隽躲了一下,没躲开,索性也就仰着头,任凭郑安秋打量。
在看见郑安秋本来面目的那一刻童隽就意识到了,他从开始动手的时候,就没打算放任自己活着离开。不过在郑安秋的要求没有得到满足的情况下,他的安全暂时有保障。
既然如此,他死他活,跟他对郑安秋什么态度都没多大关系,那还不如套套话,有些事情纠缠两世,他太想知道了。
郑安秋捏着童隽的脸看了一会,童隽也近距离地看着他,那种熟悉的感觉再次涌了下来。
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小的时候,好像也是有这么一次,在一间卧室也不是什么地方,没有其他人,他趴在地上玩拼图,郑安秋就进来了。
他一步一步地靠近自己,把自己从地上拎起来,也是这样用一个卡脖子的姿势捏住他的脸,端详着。
童隽忽然感到一阵剧烈的反胃,这种情绪一定从他的目光当中流露出来了,郑安秋忽然放开他,拍了拍他的面颊。
“这才对,这样乖乖的才像你,刚才真让我不习惯。”
郑安秋道:“你也别怪叔叔,是你爸他多管闲事报警的。明明我们可以和平相处,是不是?”
他这番话基本上就承认了童隽的猜测没有大的问题。
童隽能感到自己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不是害怕,而是对面前这个人的仇恨。
总算真相大白了。
这么多年的日日夜夜,他没有一刻不再想着,那场火灾到底是什么回事,意外还是人为。
他不明白,人家老是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为什么他的家人明明没做任何坏事,却要以这么凄惨的方式离开他。
现在确定了,都是因为眼前这个人。
无论是在书中还是在现实里,郑安秋犯下的罪行都是真实存在的。
区别是在现实世界中,郑安秋先害死偷听到他秘密的邵玉琳,又谋杀了发现问题的童海生和童磊。
而这一次,他没能提前阻止童家报案,便从童隽身上下了手。
童隽盯着郑安秋,在心里神经质一般的臆想着,他这个时候如果能冲上去,哪怕手被捆住了也无所谓,他可以咬破对方的喉咙,看着他的血流干。
“你害怕吗?”郑安秋问道。
童隽慢慢垂下眼帘,淡淡地说:“死到临头,谁不害怕。”
郑安秋慢慢地微笑起来:“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那些人吗?”
“那年也是冬天,我为了有机会参加学校推荐的一个比赛,到外面找灵感写生,就路过了那么一个村子,当时村子里还有人。”
郑安秋道:“他们村头有户人家搬走了,院子是空着的,我就在里面凑合着住。睡到半夜,有一家五口过来,三男二女,说也想来这里住一晚,要和我挤挤。”
事情无论过去多久,在跟童隽讲述的时候,郑安秋还是能清晰地想起当时那每一幕场景。
20年前交通还没那么发达,城市化的进程也还没有完全推进开来,那一带说句穷乡僻壤一点也不为过。
他刚刚因为一个空降兵被挤了升职称的机会,工作上处处受人欺压排挤,连被排课上讲台的次数都不多,因此才不得已在这样的天气里跑出来写生。
当那一家五口上门的时候,看着他们怀里那不到五岁的小女孩,郑安秋并没有想过自己会在这样看似平凡的一家人身上遭受到生命的威胁。
直到那对夫妻半夜准备离开,为了防止郑安秋向警方提供线索,两人悄悄来到了他的房间。
但或许是郑安秋命不该绝,当两人进房的时候,他正在院子外面捕捉雪夜的月亮。
一连废了好几张画纸,郑安秋怎么都不满意,如果不能成功在这次的比赛中崭露头角,那么他将失去翻身的余地。
怎么都找不到灵感,他烦躁地拿起画板,想要回到房间,在门外的时候,却听见了自己房中有细微的说话声。
原来这家的男人,就是前几天那起拐卖妇女案的主谋之一,他们身上携带着巨额的财产,刚刚躲过警察的追捕,准备杀他灭口之后出省。
98、第 98 章
“他们想杀我, 但是最后都被我给杀了。”
郑安秋的眼中有种奇异的亮光:“被逼上绝路的时候,你会发现,其实杀人一点都不难, 我看着他们在地上挣扎,抽搐,身体里的血流出来, 染透了我的画板, 那种颜色, 像是一幅非常艳丽的画。”
“我突然明白了我的作品为什么会缺乏生命力, 因为我描摹的还不够真实, 悲剧, 才是最美丽的。”
童隽猛地想起了郑安秋给原笑娟画的那两幅画。
“从那以后, 我最喜欢画人。”郑安秋说,“被丈夫背叛的妻子, 生意破产的商人,作弊被发现的学生,还有……”
他看着童隽,微微地笑:“恐惧而又怯懦的孩子。”
童隽盯着他的瞳孔, 忽然意识到,从郑安秋选择挥刀杀人的那一刻起,甚至可能更早,他的心理就已经扭曲了,这压根就不是个正常人。
而原来在自己小时候,郑安秋那些奇怪的行为, 是出于这样的目的。
“我跟你妈妈说,我喜欢你,愿意照顾你, 并不是假话。”
郑安秋道:“我其实很怀念你的小时候,聪明又可爱,长大后就越来越无趣了。没想到回到童总身边之后,性格倒是恢复了很多。”
他看着童隽的眼神饶有兴致,不知道又在盘算什么,让人感觉好像被一条冰冷粘腻的毒蛇缠在了身上,一种说不出的反胃感涌上来。
像郑安秋这种人,你面对他的时候越怕,越慌,他越觉得有意思,根本就不能用正常的思维来衡量。
童隽不怕他,但恶心他。
恶心他明明自私、功利,却还要用一层艺术家的外表来掩饰,恶心他为了实现目的,不择手段,肆意去践踏谋算他人的生命。
郑安秋等待欣赏他的慌乱愤怒,童隽却以最平淡的目光回视对方,幽幽地道:“你不是为了灵感,杀人不是,画画也不是,少去找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口了。”
郑安秋盯着他,他好不掩饰语气中的鄙夷:“你当初碰上那两个杀人犯,明明有机会逃跑,即使自卫,也可以放过他们的孩子,但你没有,因为你想吞了他们赃物。说到底还是贪财。”
“你贪财,自己又不敢认,拿画画当借口遮掩,遮掩的心理变态……你只不过自以为高深莫测而已,跟那些匪徒没有任何的……唔……”
童隽说到这里,被郑安秋一把卡住了脖子,反手就是两巴掌。
童隽从小到大就没怎么挨过打,经验比较少,被郑安秋这两下打的一阵耳鸣,但他心里头痛快,这点疼也就不觉得怎么样了。
童隽道:“郑叔叔,别这么失态啊。我这人不抗揍,你要是把我打死打伤了,跟我爸沟通可就困难了。你费劲巴力地敛了那么多钱,很怕死吧?怕死就别得罪我。”
郑安秋一脚把他踹出去,然后走上来两步,踩在童隽身上,冷笑道:“长能耐了,嗯?”
他俯下/身来,盯着童隽的眼睛,用一种十分阴鸷的语气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别以为我会一直念旧情,惹急了我,有的是苦头吃。”
他抬起童隽的下巴,在他脸上拍了两下:“劝你,老实点。”
童隽没再说话,但看到这样的郑安秋,他心里绷着的那根弦反倒悄悄地松了。
这样一个会失态的人,恰恰表明了他也有情绪,也有软肋,一个人只要还有能被刺痛的地方,那他就没那么可怕。
在郑安秋手上栽了一回,如果自己这一次还重蹈覆辙,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郑安秋抓了童隽,十分得意,本来还有戏弄他一番的打算,但被童隽直接戳了脸皮,这回也没心情了,发泄一番之后转身离去,把童隽自己扔在了这个冷冰冰的仓库当中。
童隽松了口气,立刻道:“系统,系统,你在吗?”
他在心里喊了两声,小刺猬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着急地围着他绕圈圈,又试图用自己的小刺扎童隽身上的绳子。
可惜它太小了,绳子又太粗,作用微乎其微。
小刺猬便把前腿搭在童隽的身上,小心翼翼地蹭着他。
童隽见它跟要哭出来似的,就安慰道:“没事,总能想到办法的,别着急。”
系统的声音突然震耳欲聋一般想起,把童隽和刺猬同时吓了一跳:【宿主挨打了!!!】
童隽道:“还好,小事。”
【这根本就不是小事!邪不胜正才是宇宙的真理,卑鄙无耻的匪徒怎么能殴打积极向上的宿主!本系统要诅咒他!】
童隽被系统尖叫的整个脑子都在嗡嗡响:“心领了。我也在诅咒他,不过效果好像不怎么好。原拓那边怎么样了,你联系到他了吗?”
【主角已经在赶来的路上,大约三个小时之内可以到达。】
童隽一惊:“他怎么来了?是自己一个人还是和警察?”
其实这个问题都用不着问,原拓要是等着警察们一起,根本不会这么快。他肯定是着急,就赶着先一步追过来了。
童隽问题问完,也意识到了原拓的想法,对方来都来了,就算是让他回去,他肯定也不干。
他问:“你能跟原拓沟通是吧?那能帮我给他带几句话吗?”
系统:【……说吧。】
童隽一边想一边说:“你就跟他说……说我挺好的,让他别担心,注意安全。这里一共有六个人,似乎没见人拿过枪,不过都很凶,不要轻举妄动……”
童隽把这里的情况简单扼要地说了一遍,让系统转告给原拓。让他明白一下自己的处境,可以少点焦虑,行动也方便些。
系统本来很不乐意,以为要传递什么肉麻的话,那也太有损身为一只系统的尊严了,但是看到童隽的上,它又说不出来拒绝的话。
现在听了童隽说的这些,系统觉的还好,悄悄松了口气:【收到!】
郑安秋那一头也没再继续拖延,跟童隽进行了一番不太愉快的谈话之后,他出来便给童海生打了电话。
那边几乎是瞬间接通。
郑安秋提出的要求有两点,第一是让童海生准备三个亿的赎金,第二是要求对方出动私人飞机,自己随机,亲自送他出境。
只要到达了安全地带,郑安秋就会释放童隽。
童海生毫不犹豫地说:“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你让我跟我儿子说句话。”
郑安秋在那边阴阳怪气地笑了两声,电话挂断。
过了片刻,几张童隽的照片发到童海生手机上,都是他被绑着手蒙着眼躺在地上的画面,身上有大片大片的血迹。
童海生乍看见那片醒目的血迹,心头猛地一顿,差点心跳骤停。
好在身边还有警察,童海生的手机被一名警员拿了过去,将画面放大查看了片刻。
然后他非常肯定地说:“血迹是p上去的。”
童磊将手指关节捏的咯嘣响,怒声道:“这个变态!”
他没好气地转头看了旁边的郑硕一眼,都恨不得把这家伙直接宰了,也拍几张照片给郑安秋发过去。
郑硕已经在旁边调整半天心态了,他从小跟父亲的关系不太亲密,就是一直对他的喜怒无常与阴鸷而感到畏惧,这样也养成了郑硕自私懦弱的性格。
自从警察第一次找他的时候,他就隐隐猜测事态不对,现在得知真相,震惊之余,竟然有种理所当然的感觉。
见童磊瞪自己,郑硕不由苦笑,说道:“要不然我顺着他打来电话的号码拨回去,试着沟通一下?不过可能作用不大,他……应该不会听我的。”
旁边负责捕捉信号的警员道:“他的号码不是普通号码,打不回去的。不过郑安秋没有说见面给钱和送他出境的地点,一定会再拔回来。”
他看了看郑硕,又看了看一直坐在旁边神情紧张的邵玉琳,说道:“但我不建议小郑先生哎沟通。郑安秋的情绪显然十分不稳定,如果让他得知自己的儿子也在场,多半会产生被冒犯感,对人质不利……”
他转向邵玉琳:“女士,您是孩子的母亲,也是绑匪的妻子,对吧?”
邵玉琳觉得这句“绑匪的妻子”十分刺耳,脸上有点火辣辣的,悄悄看了童海生一眼,道:“对。”
警员道:“一会您来跟他沟通,尽量拖延下时间。一来稳定绑匪情绪,二来我们可以试着捕捉信号。”
邵玉琳犹豫道:“我?我怕我不行……”
警员忍不住看了这位母亲一眼,说道:“尽量说点软话就可以,随便聊聊,没有很大难度的。”
她在这种时候都不想为孩子做点什么,童海生心里有气,冷冷地说:“邵女士,希望你能配合。”
邵玉琳很少听他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她也悲哀地认识到,童海生已经逐渐消磨光了对自己的最后一点感情。
她攥紧了手:“知道了。”
果然,没过多久,郑安秋第二次打电话过来,跟童海生沟通见面的时间地点。
时间定在了凌晨,而他所提供的见面地点跟原拓传来的位置距离不近,地势开阔平坦,更加适合飞机起飞。
说完之后,不等电话挂断,童海生立刻递给了邵玉琳。
邵玉琳来不及多想,忙道:“安秋,等等,是我!”
郑安秋那头的声音果然一顿,随即他轻笑起来:“玉琳?一个多月不见了,你过得还好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温柔关切,就像是一位称职的丈夫在出差之后关心自己的妻子,却让所有听到的人都觉得又恐怖又恶心。
就是因为他,自己才会被骚扰,被威胁,负债累累,他也好意思问?
邵玉琳恨郑安秋恨的牙痒痒,自从对方失踪的这段日子一来,她没有半天安生过,每时每刻都在盘算,如果见了对方,要怎样暴骂他一顿。
但现在,听到郑安秋的声音,邵玉琳却觉得毛骨悚然,酝酿好的话一句都说不出口了。
她道:“还、还好。安秋,你放了隽隽吧,海……童海生不是都已经答应你的要求了吗?你把他抓走,我真的很担心……”
“玉琳。”郑安秋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温和地将邵玉琳打断,问道,“你愿意跟我一块走吗?”
邵玉琳一怔。
郑安秋慢悠悠地说:“你和童海生一起来,送我出境,我安全之后,咱们走,放童海生和童隽回去。这个安排好不好?这么久没见了,你难道不想我吗?”
一个“不”字到了唇边,几乎要冲口而出。
她光是想着自己竟然跟一个杀人犯同床共枕无数个日夜都要疯了,怎么可能还要把以后的人生都搭进去。
更可况,谁知道郑安秋这么说,等他真正到了地方又会不会把自己跟童海生给杀了,这种人根本就没人性!
没等她回答,童磊忽地一把伸手握住了邵玉琳的肩膀,他攥的那样紧,像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将自己心头的焦灼担忧全部传达过去,唤醒冷漠的母亲。
邵玉琳浑身一震,说道:“……好,我,我答应你。”
她话音一落,郑安秋那边的电话就挂断了。
“可以查到他那边的地点吗?”
“还不太明确,但跟原少第一次传来的位置有些相近。”
目前,他们已经派了大量人手顺着原拓发送的位置追踪,现在已经进山,但一来山里的信号断断续续,二来路也实在不好走,所以还没能追上人。
市局的刘队长道:“童先生,我们陪你们一起去送赎金,一旦郑安秋现身,我们会尝试对他进行擒获。二位都可以配合吗?”
童海生立刻说:“我可以。”
邵玉琳嗫嚅了一下嘴唇,有点慌。
童海生看了看邵玉琳,吸口气,正色说道:“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有些为难,但你放心,不管遇到什么危险,我都会尽力保护你。希望你见了郑安秋之后,一定要配合,其他的事交给我就好。”
他恳切地说:“隽隽是你养大的,我知道你不想让他出事,对不对?”
童磊也走过来,半蹲在邵玉琳的面前,以自己生平最温和的口气对她说道:“妈,我这辈子没求过人,这次当我求你了。等到隽隽回来,我们两个以后好好孝顺你。”
这是郑安秋走后,邵玉琳在无数个日夜中曾经后悔想象的场景。
如果她当时没有跟童海生离婚,没有疏忽两个儿子,如今的生活一定非常安逸,就像现在。
她曾经以为没有机会挽回了,但童隽遭到绑架,反倒给了她一次关系破冰的契机。
邵玉琳低头凝视着童磊的眼睛,不由自主点了点头。
眼看他们达成协议,警察们估量了郑安秋约定的时间以及他们路程和布置埋伏的速度,决定一个小时之后出发。
在这期间,对于童隽那一边的搜查不会停止。
虽说这点休息时间很宝贵,但谁也没这个心思,反倒觉得等待的过程漫长无比。
邵玉琳坐在一个角落里,心里也在不断犹豫和权衡。
究竟应该怎么办,她真的要去见郑安秋吗?那可是绑匪。
刚才在感情驱动下的情绪平复下来,她开始感到后怕。
刚刚从童磊那里得知郑安秋竟然是个杀人犯后,邵玉琳觉得整个世界都是玄幻的,想到两人曾经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日子,想着那些甜言蜜语,她简直不寒而栗。
哪怕郑安秋刚才在电话里说的那些是真心的,邵玉琳都完全无法想象再跟他过下去。
更何况,她就是再自恋,这种情况下也不会觉得郑安秋会是因为喜欢自己才这么说。
——他那种变态,指不定在打什么阴毒的主意呢。
99、第 99 章
她这辈子都没接触过绑架案, 那些人是货真价实的匪徒,警察真的能控制住他们吗?童海生真的可以保证自己的安全吗?
万一不能呢?谁来负责?
等到该出发的时候,众人发现, 邵玉琳不见了,电话也打不通。
警察还奇怪地说:“她去哪了?是不是需要准备什么东西,还要再等一会吗?”
他不明就里, 可比较了解邵玉琳的童海生和童磊, 却一下子就猜到了对方的去向。
她害怕了, 不愿冒险。
两人沉默着, 警察们神色疑惑:“要不然派人出去找一找吧。”
几秒钟之后, 童海生抬手, 重重捏了下童磊的肩膀。
他冲着警察们说:“不用找她了, 她应该是不愿意去,没办法勉强的。咱们走吧, 我会尽量想办法跟郑安秋解释,稳住他,配合各位的工作。”
时间不能耽误太久,目前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童磊站在原地僵了片刻,握紧拳头,跟在父亲的身后。
他无法形容这一刻自己的失望与愤慨,不管怎么说,邵玉琳到底是他的亲生母亲,他希望尽量把对方想的美好一点。
童磊从来不骗人, 他刚才是真的在承诺,如果这次童隽回来了,自己愿意去尝试着爱一爱邵玉琳。
但现在, 心中的失望难以言喻,竟然真有人能没人性到这种地步,全身上下,找不出来半点令人喜欢的地方。
他说到做到,这辈子,不管邵玉琳是死是活,童磊绝对不会再多看她一眼。
而童隽,绝对不可以有事。
自己离开之后,童海生他们会怎样愤怒,邵玉琳不是想不到。
但她顾不得那么多了,她不想去见绑匪,不想冒生命危险。
趁没人注意从童家跑出来之后,邵玉琳在昏沉的夜色中有些瘸的快步走着,心中满是茫然。
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要是回医院,原拓估计会剥她的皮,回自己家里,又有要债的。
再说也不知道自己不去,郑安秋会不会生气,童隽又会怎么样。
万一人没救出来,童海生和童磊恐怕都不会放过她。
想到童隽,邵玉琳又忍不住哭了,她在路上一边一瘸一拐地走着,一边抹眼泪,心里一遍遍说着“妈妈对不起你”,企图以此来减轻心里强烈的负罪感。
正哭着,身后有车灯的亮光传来,邵玉琳回头一看,发现空旷的街头好不容易来了一辆出租车,连忙招手。
可惜车上有人,出租车没停,直接从她身边开走了。
邵玉琳有点懊恼,放下还沾着眼泪的手,只能自己继续往前走。
这时,身后忽然又来了一辆车,后座上一个流里流气的年轻人打开车门,笑吟吟地说:“大妈,要去哪,我捎你啊?”
邵玉琳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恶意侮辱,警惕地往后退了两步:“你……你要干什么?”
“大妈就是健忘,欠了咱们那么多钱,说不认识就不认识了。”
年轻人从车上下来,笑嘻嘻地冲里面的同伴说道:“现在合同上的日期到了,咱们合法追债,是不是得让她长长记性?”
他们竟然一直盯着自己的行踪。
邵玉琳完全低估了这些人讨债的决心,但想也知道,那样一笔一笔的巨款,谁又可能善罢甘休?
她惊恐地看着一车膀大腰圆的男人,往后退了两步,然后突然踢掉高跟鞋,转身不要命地狂奔。
然而没跑几步,她却被人轻而易举地拽住长发,用力拖了回来,还没等呼救,迎面就被甩了两个重重的耳光。
“艹!这娘们真是不长记性,还敢跑!”
“老子这辈子最烦欠钱不还的人,还他妈在这一副可怜样,见了就恶心!欠扇!”
邵玉琳感觉自己要被拖到车上,拼命挣扎,又哭又求。
但这些人跟她以往接触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他们不把邵玉琳当女的,更别提什么狗屁影后,他们心里只有“要钱”这件任务。
邵玉琳挨了不少巴掌,头发也被扯掉了一大把,她疼的涕泪横流,扒着车门不肯进去,最后被人一脚踹进了车里,关门带走。
另一头,原拓片刻也没有休息,一路顺着红色的箭头开车狂追,发现郑安秋居然上了山。
自从他跟着上山之后,箭头的颜色开始变得一会亮一会暗,有的时候指针还会晃一晃,弄的人心里火烧火燎。
原拓追了一会才意识到,这应该是郑安秋在绕路,因为他总是在走往复路线,所以箭头也不好判定方向。
小刺猬不安地在副驾驶上转圈子,过了一会就不见了。原拓一边急,一边还不得不集中精力分辨道路,耐着性子开车。
这里的岔路好像都差不多,好不容易绕过一道弯,原拓总算又看见了那个颜色鲜艳小箭头,他刚松口气,发现刺猬也回来了。
一人一刺猬向来相处的不和谐,交流也少,但这个时候知道有个活物在跟自己一块着急,多少倒也是个安慰。
原拓瞟了它一眼,小刺猬跑过来踩在他的腿上,将后背给他看,原拓发现,它的刺上扎着一小片童隽的衣服。
这一刻,担心焦灼化作七情上心,他的眼睛有点发涩,将那片衣服拿下来,问道:“他好吗?”
【他让我告诉你别担心,他很好。】
系统的声音随之响起,原拓急切道:“你见到他了?”
系统傲娇地哼了一声,把童隽让自己带的话讲给原拓听了。
原拓这边一直在跟警方保持着联系,他半路上就已经接到刘队长那边的电话,听说了郑安秋黑吃黑的整个经过。
这时再听说了童隽那边的情况,虽然向着系统再三确认他没事,原拓还是一阵心疼。
“谢谢,我知道了。”原拓手里还拿着童隽那片衣角,声音中几乎带了点鼻音。
“请你跟他说,别害怕,要保护好自己,我马上就过去。”
系统:【……】
为什么要这么理所当然啊!他是高级系统,不是电话,不是微信语音!
对待主角,系统就没有对待宿主那么客气了,阴阳怪气地说:【说这几句够吗?】
原拓想了想,感觉确实有点不够,心里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还有,不要招惹郑安秋,千万别冒险,我……我爱你。”
天呐,它竟然听到了这种消磨意志的,罪恶的言辞!
系统气的发出一阵乱码,消失了。
童隽再次被系统大嗓门吓了一跳:【宿主!主角告诉你别害怕,保护好自己,不要招惹郑安秋,他马上就到。】
【还有,主角说他爱我!】
童隽:“……”
系统很激动:【本系统不干净了!】
“呃……”童隽道,“这可能是我们人类表达感激的一种……礼节性表达。比如我爱死你了,我好爱你什么的,他可能就是想谢谢你。”
系统半信半疑。
童隽也没心情深究怎么回事了,他现在很担心原拓:“你再告诉他,让他别冲动啊,我在这不会有事的。他自己过来怎么行,你让他等等警察,一起再来。”
系统:【宿主,本系统不是手机。】
童隽道:“我知道,哪有手机这么智能,不用拨号就能带话,哪有手机这么努力,每天积极向上,你快帮我告诉原拓一声,我怕他会冒险。”
系统:【……知道了!】
原拓开车逐渐往山里去,发现信号越来越不好,而且路也开始变得坎坷崎岖,令人不得不下车步行。
他试着联系警方,但是几次都拨不出去号,好在目前到了这个地方,就算是搜查,范围也应该能缩小很多了。
眼看前方的遮挡越来越少,这辆车还是太显眼了,原拓便从车子上下来。
在下车的时候,他灵机一动,从车里拿了车载香水出来带在身上,这样凭借着警犬的嗅觉多半可以帮助警察找到他们。
原拓把车藏在两个大树后面,下来踩在厚厚的积雪中,小刺猬也从上面跑下来,趴在原拓的肩膀上。
系统因为不耐烦而显得很洪亮的声音在一人一刺猬的耳边同时响起:【宿主说让你别冲动,等着警察一起过去,他很好!你千万不要冲动!!!】
原拓差点被震聋,还没等说句“谢谢”,系统已经闪电一般的销声匿迹。
万一主角再说爱它怎么办,系统就是这么招人喜欢,甩也甩不掉!
系统走后,童隽就在思考自己怎么脱身。
郑安秋早就存了撕票的打算,他不能在这里指着别人救,得自己想办法才成。
郑安秋能把他单独扔在这里面,自然是压根没觉得他有能够从这里逃跑的本事。
也确实,童隽的双手双脚都被捆的很紧,根本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周围更是一片空旷,毫无任何可以借助利用的工具。
只有一扇小小透气窗开在最上面,他要是能爬出去,不光得会轻功,还得学过锁骨术。
童隽思索着,视线在地面上梭巡。
他总能闻到附近有几丝淡淡的酒味,找了一会,发现是不远处扔着一件破衣服,旁边还有个不知道谁喝剩下白酒瓶子。
童隽心念一动,费劲地一点点挪到衣服边上,身体用力往前倾,用手碰到了酒瓶。
瓶子里面的酒液本来就只剩了个底,大多数都洒在了衣服上,整件衣服湿乎乎的。
童隽一下子有了主意。
他好不容易才用双手被绑的姿势,将那件衣服捡到了自己身后藏起来,然后扬声道:“外面有人吗?”
童隽喊完之后停了一会,又说:“我渴了,能不能给点水喝?”
100、第 100 章
就在童隽绞尽脑汁想办法逃跑的时候, 童海生他们也已经到了跟郑安秋约定的地点处。
童海生和童磊在前面开车,警察们便衣出行,远远地跟着, 提前埋伏在他们的约定地点附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近了,郑安秋迟迟没有露面。
童海生看了一眼表,将后备箱里的两个行李箱拎出来, 跟童磊说:“你在车里等着, 我过去看看。”
童磊心神不宁, 一把拉住他:“爸, 我跟你一起去。”
童海生脸色淡定, 反倒笑了笑说:“他又没叫你, 你去干什么?就在这等着。”
他揉揉童磊的头发, 扯开他的手,拉起行李箱朝着前方的约定地点走去。
这里是一处正在开发中的商业广场, 绿化带内围是已经铺好的水泥地面,前面有座尚未彻底竣工的五层大楼,空洞洞的窗口在夜色中茫茫然地开着,像是一双双阴森的眼睛。
考虑到郑安秋的狡猾和变态, 为了不激惹他,童海生拒绝了携带耳麦的提议,拉着行李箱朝前方走去,寂静中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和行李箱轮子的轱辘响。
他没有走进大楼,站在门口稍微远一点的位置,提高嗓音道:“郑安秋, 我来了。这两个行李箱中一共是价值五千万的金条,作为赎金的一部分,剩下的钱我也已经准备好了。我儿子呢?”
过了片刻, 童海生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他旁边突然响起了一阵沙沙声。
然后郑安秋的声音从一个通讯器中传出来:“飞机呢?”
童海生环顾周围,整个广场空荡荡的,看不到半个人影,刚才的话就像从某个飘荡的游魂口中说出。
他猜测郑安秋很有可能在楼里:“只要我打电话,随时可以起飞。但我需要先见一见童隽,真人或者视频都行。”
忽然,一个奇怪的破空声响起,躲在绿化带里的刘队长压着嗓子道:“不好,他还有枪!”
话音刚落,子弹已经带着张扬的威胁,打碎了童海生前方不远处的地面。
“好,先不要乱动。”郑安秋愉快地说,“稍等。”
山顶的院子里。
童隽要求喝水之后,就屏息凝神地等着回应。
过了得有好几秒,他才听到依稀有人骂骂咧咧地说了句“麻烦”,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之前那个被郑安秋叫“华子”的大高个拎着瓶矿泉水进来。
看到是这个人,童隽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他被绑到车上的时候,曾经听到了华子跟其他人说话,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想求财,而且对山上的条件很有几分嫌弃。
这人只要一贪,身上的破绽就多了。
——反正不管怎么说,不是郑安秋就行。
华子挺不耐烦的,骂骂咧咧地走过来,也不解开童隽手上的绳子,直接拧开瓶盖怼到他的嘴边,粗声粗气地说:“少玩花样,你那点小心思我见多了,快点喝!”
童隽喝了两口水,吊儿郎当地说:“这话说的,我可没玩花样,谁被绑架了心里不慌啊。我说大哥,你们到底联系了我爸没有?怎么也不赶快的。这地方又破又冷,连张床都没有,我真待不下去了。”
他刚才听几个人说话,华子刚泡上了一个发廊小姐,是被人从床上硬拉起来干活的,非常不情不愿。
童隽这么一说,顿时激起了他的同感,忍不住接了一句:“那就跟郑哥说,跟你老爹说句话,多催催他。老子也不愿意陪你耗着。”
童隽神神秘秘地凑近,低声道:“也就是说他现在不在?”
他问出这个问题,华子立刻目露凶光,警惕地看着他。
童隽却好像一个标准的傻缺富二代一样,根本看不出别人的眼色,小声道:“大哥,你有烟吗?能不能给我来一根,憋死我了。我上衣兜里还有块表,你拿去。”
这块表还是他前天出门的时候戴着的,后来吃饭不方便,就摘下来放到了大衣兜里。
郑安秋不会惦记他身上这点财物,而别人根本就没有接触他的机会,表就留了下来。
华子将信将疑地一摸,果然掏了块表出来,他本来想说一块破表能值多少钱,低头一看,就被上面的金光和钻闪瞎了眼。
华子不自觉倒吸一口凉气。
童隽道:“快拿好,我不和别人说,给根烟抽就行,这么干待着真是耗得慌。”
华子东西到手,哪还想搭理他,本打算拿着就走,被童隽一提醒才想到,他要是跟别人提了这件事,那自己肯定就不能把东西独吞了。
想到这里,华子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说道:“成,没问题。”
他把童隽身上的衣兜都摸了一遍,又翻出点零钱,也一股脑塞进了自己兜里,给童隽递了根烟点上。
烟这东西童隽只在拍戏的时候接触过一两次,华子给的又不是什么好货,他被呛的差点当场咳嗽起来,好不容易忍住,还得假装挺陶醉。
华子盯了他一会,害怕自己在这里面耽搁太久被人怀疑,见童隽没什么举动,便出去了,一边走还忍不住一边摸兜。
好像赚了一笔,他得出去好好研究一下,这表能卖个什么价!
童隽听着华子从外面把门锁上,没动。他坐在地上,慢慢等着那支烟快要燃烧完了,外面没有其他的动静,这才迅速转身,将烟头吐在了他捡的那件破衣服上面。
一点微薄的火星加上酒精,火焰瞬间就燃烧起来。
橙红色的火苗在他眼前跃动,连那温度都能清晰地感觉到,童隽几乎是本能地想要逃开,但他克制住了这种想法。
那一晚的烟花在心头闪过,童隽抬起手,凑近火焰,咬着牙将绳子烧断。
这件事想象中很简单,但是操作起来并不容易。绳子本身就是特制的,很粗,又密密实实缠了好几圈,童隽费了半天的劲只烤焦了外层,手上倒是被烧起几个血泡。
他一开始还有点缩手缩脚,但一看绳子不断,衣服却快要烧完了,硬是急出一身汗,再也顾不得什么怕火不怕火,几乎恨不得直接把手按进去,哪怕是烤熟了都认。
由于下面就是水泥地,没有其他的可燃烧物,衣服烧干净之后火焰就自己熄灭了。
童隽咬着牙用双手将绳子烧焦的部分用力挣动,总算艰难无比地挣开了绳子。
双手获得自由,他连忙又将绑在腿上的绳子解开,活动了一下不过血的脚腕。
做完这些之后,童隽迅速将地上的积灰踢到不起眼的角落里,然后重新在刚才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将刚才解下来的绳子弄成宽松的活扣,松松搭在自己的手腕脚腕上。
他静静地闭目养神,尽可能恢复自己的体力,因为童隽知道,尝到了甜头,华子肯定还会回来的。
果然,大约过了四十多分钟,到了晚饭时间,华子过来给他送饭了。
他知道童隽身上有好处可以捞,生怕被别人分一杯羹去,特意找机会独自过来。
见童隽老老实实坐在那垂头打盹,华子不禁在心里暗暗嘲笑这种娇生惯养的公子哥,真是又愚蠢又天真,这时候还觉得他爹给了钱就能解决问题呢,居然睡的着。
想到刚才那块偷着找朋友估过价格的名表,他的目光在童隽身上梭巡着,简直恨不得把他的皮都扒下来估估价。
虽然刚才搜了一回,兜里是掏不出来什么油水了,童隽身上穿的衣服显然也不会差,可惜这一路被抓来,已经磋磨的不像样子,估计是卖不出价了。
华子的目光又落到童隽的鞋上,那是一双卡其色的小皮靴,看上去款式质量均属上乘,关键是,似乎还很新。
童隽闭着眼睛装睡,他知道华子就站在自己附近,但对方一动不动的,让人心里面直瘆得慌。
童隽实在忍不住了,睁开眼睛,假装刚睡醒一样,惊奇地看着华子:“呦,你又来了。”
华子道:“是,该吃饭了,给你送点饭。”
他虽然在说话,眼睛盯着的还是童隽的鞋,也不给他饭,问道:“这鞋是不是挺贵的啊?”
“你说这鞋啊?”童隽低头看看,大大咧咧地说:“还行,过年刚买的,八万八。”
华子脱口惊呼:“八万八?!”
“可不得。”童隽道,“这鞋要是低于五万块钱,那都没法穿。”
“……”
华子磨了磨牙,心里一边骂着傻逼富二代,一边笑嘻嘻地说,“别这么说啊,那八万八的鞋,我见都没见过。我看咱码数也差不多,要不,借大哥穿几天?”
这要是倒个手拿出去卖,做一做还像个新的,忽悠的好,没准更高价都能卖出去。
他说完之后,也不给童隽拒绝的余地,直接过去,上手扒鞋。
鞋带系的有点紧,他本来想把鞋扯下来,这回不得不耐着性子去解鞋带。
童隽看着华子的侧脸,无声地吸了口气。
而后,他猛地合身扑上,双手脱开虚搭在手腕上的绳子,用力一肘击在了华子的太阳穴上。
趁着对方身体一晃,头晕眼花的那个刹那,童隽用胳膊环过他的脖子锁喉,将他整个人按倒在地,同时把头往地面上一磕。
“咚”的一声响,连他的心里面都哆嗦了一下,华子连着遭受两次暴击,顿时昏了过去。
童隽试试他还有呼吸,松了口气。
他将两人的外套换了,迅速用自己解下来的绳子把华子捆住,又堵上他的嘴,自己把衣服穿好,拎起饭盒走到门口。
华子这件外套对于他来说有些过于肥大了,身形还是不太相近,可也没有其他办法。
童隽站在门口侧耳听着,仿佛外面没有声音,但是如果照系统之前所说的大致时间,目前原拓和警方都应该离这里不算远了。
他们能来是好事,但一旦有人过来谈判,郑安秋必然会将他拖出去做人质,童隽必须在这个时间之前跑掉,不然会成为父亲他们的拖累。
他一横心,把门推开些,见外面夜色沉沉,旁边的一间屋子里传来打麻将和谈笑的声音,院子里倒是没人。
他连忙出去,回手将库房的门锁上。
可惜也是他倒霉,童隽前脚刚出去,对面就有个人走过来,远远喊道:“华子,别锁门,郑哥打电话回来,要跟那小子视频!”
那个瞬间,童隽的心脏疯狂跳动,几乎要冲破胸膛。
偏生他的思维在这一刻格外清晰,要是那个人真的过来,那也只能硬碰硬了,不管怎么说,都绝对不能再次落到郑安秋的手里。
眼看着对方一步步走近,童隽伸手到袋子里,捏紧了勉强可以当做武器的饭盒。
对方逐渐看清他的身形,面露疑惑之色,刚说了句:“华子,你怎么……”外面突然起了一阵喧哗声。
隐约有个人扯着嗓门吆喝:“卧槽,你小子欠揍是不是?”
后面的话听不清楚,刚才跟童隽说话的那个人顾不得深究,匆匆道了句“快给郑哥把视频电话播过去,我看看怎么回事”,就转身朝着院外跑去。
童隽逃过一劫,但反倒更加紧张。他是知道原拓要来的,生怕是他过来找自己,反倒也被这帮人给抓住了。
趁着没人注意,童隽也悄悄往那个方向跑去,藏在门口的一片灌木丛后面偷听。
童隽猜的没错,在外面引起骚乱的人正是原拓,只不过,他是故意的。
原拓连开车带步行,花了几个小时的时间,总算找到了童隽被关的地方,可是如何进去也是个难题。
山上的气温很低,风也硬,刮在连山就像小刀子似的,想到童隽在这种地方受罪,他就恨不得一板砖把门拍开,去里面将童隽救出来。
可是别说他,就算警察们来了都要投鼠忌器,为了防止郑安秋狗急跳墙伤害童隽,他不能让对方意识到,自己这边已经发现了他们的大本营。
原拓再次掏出手机看了看,发现到了开阔的山顶上信号竟然好了不少,连忙把自己的位置给童磊那边发了过去。
做完这件事之后,他删除了所有的消息记录,借着周围树木的遮挡,靠近被铁门锁着的大院。
院子外面停着两辆破旧的吉普车,都不是童隽的,原拓想了想,有了主意。
他朝着其中一辆车走过去,故意让身体撞在了车头上,鸣笛声随之尖锐地在夜色中响了起来。
小刺猬蹲在原拓的肩膀上,被鸣笛声吓了一跳。
里面的人顿时被惊动,没过多久,门开了,最先冲出来一个手上有纹身的男人,手里还气势汹汹地拎了根棍子。
他们毕竟是绑架人的,神情很紧绷,一听见外面有动静,立刻严阵以待。
结果出来之后,发现没有想象中的警察和保镖,只有一个身材高瘦的年轻人,正愤愤地冲他们的车踢了一脚,骂道:“什么破车,往哪停呢!”
好像就是个过路的,虽然不知道他怎么就能路过到这山顶上头来。
纹身男冲里面挥了挥手,示意这帮差点都冲出来的人稍安勿躁,将棍子放在旁边,上去皮笑肉不笑地跟原拓说:“哎,小子,干嘛呢这是?往哪踢呢?”
原拓回头看看他,又看看自己刚才踢过的车,撇了下嘴道:“这车是你的?不小心被它撞了一下,有气,不好意思啊。”
他几乎已经把“这破车,踢就踢了”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这话说的,还能是车自己去撞的他不成?这混账玩意哪冒出来的。
纹身男有点窝火,但是又不想招惹无关的人,皮笑肉不笑地说:“哎呦,您这脾气可是挺大的。怎么着,大晚上的跑这山顶来,干什么的?”
原拓斜着眼睛看他,爱答不理地说:“我下午和朋友约着爬山,不小心走散了,结果我好不容易到了山顶,那帮孙子不知道哪去了。”
纹身男打量着原拓,看他穿的好,但是裤腿上都是草屑和雪沫,脚上的鞋也蒙了一层泥水,是不太像警察。
他道:“那你多半走错了,我一直在这山上,没看见有其他人上来。”
原拓将信将疑,目光从下往上扫了他一眼:“真的假的,你确定?”
他有着多年撕逼经验,对于怎样的言行语气能不动声色招人讨厌十分了解。
纹身男深吸口气,指着前面道:“左拐,直走,下山的路,快走吧。再不走半夜下不了山,能把你给冻死。”
原拓道:“那要不你把车借我开开,我给你押金,明早让人给你开回来。”
纹身男不耐烦地道:“不借不借,快走!”
“走就走。”
原拓白了他一眼,转身下山,一边走一边嘟囔道:“傻逼,当我多稀罕这破车似的,爱你妈借不借。”
纹身男忍无可忍,怒声道:“你说谁傻逼呢?”
原拓回头:“谁接茬谁傻逼。”
“卧槽!卧槽!找死啊!”纹身男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我他妈今天不收拾你,我跟你姓!”
眼看他们之间的争执声越来越大,铁门终于再一次开了,那一瞬间,原拓差点维持不住表情,朝着里面望去。
里面的人探头出来,皱眉道:“老梁,你跟个毛头小子吵吵什么呢?”
他冲纹身男使眼色:“别闹事,快把人家放开,回来吧。”
原拓跟他的距离很近,在这一刻清晰地看见对方脸上露出了一种极度内伤的神情,他几乎都怀疑,如果这时候张开嘴,纹身男能喷上自己一脸血。
作为一个从小到大的地痞流氓,向来只有人绕着他走,憋屈成这样大概还是有生以来头一回。
纹身男终究慢慢松开了原拓的领子,门内那个人冲原拓道:“小伙子,差不多得了,我们今天是不跟你计较。快下山吧。”
不跟他计较可不行,要的就是狠狠计较。
原拓扯了下被扯松的领子,冷笑道:“以为不跟我计较就行了?上来就又拉又扯的,我他妈才要跟你们没完!还想打人是吧?牛逼你动手啊,半道怂回去算什么本事?我骂你傻逼怎么了?我就骂,傻逼——听清楚了吗?你丫就是个大、傻、逼。”
他为了救童隽也是豁出去了,实在是打娘胎里生出来都没这么欠过,纹身男果然忍无可忍,指着他怒道:“我告诉你小子,这他妈可是你自找的!给我进来!”
他一手环过原拓的脖子勒住,就要生把他往院子里拽,原拓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被一把小刀抵住了脖子,老实了。
门里面那个人也实在是拦不住了,眼睁睁看着纹身男把原拓拖进来,小声问道:“这个,你也要……”
他在原拓的背后,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纹身男这时候还被原拓气的心脏砰砰直跳,一点也不避着他,怒气冲冲地说:“反正马上就要走了,我还能怕这小子?这是他自找的!”
他冲着几个赶过来围观的人挥挥手道:“你们别管,跟咱们的事没关系,先让我揍他一顿解气再说。”
其他人一看,外面也没有其他的可疑人员了,就是个自己找死的蠢货送上门来,当下兴致缺缺,纷纷散去。
纹身男拖着原拓到了后院,计划着先狠揍他一顿出气,再看看有没有可以刮的油水。
反正他们干完这一票绑架案后也要拍拍屁股走人,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刚才劝他的那个人怕原拓跑了,跟着一块过来了,虎视眈眈地在旁边看着,手里摩挲着一根铁棍。
纹身男攒了一肚子的气,踹了原拓一脚,用匕首拍拍他的脸,冷笑道:“让你找死?”
就是这一刻,一定不能让他反应过来!
原拓猛地膝盖上顶,狠狠撞在纹身男的下/身上,趁着他手软之际一把夺过匕首,倒转刀柄,重重敲在了对方头顶正中。
他打架有经验,知道这个天灵盖的部位被击中,最容易让人产生眩晕感,果然一击得手。
原拓这整个过程是在心里默默计算了好几遍的,速度非常快,另一个拿铁棍的人在旁边看着,还没等反应过来,同伙已经倒下了。
他大吃一惊,刚要喊,原拓已经猛扑上来,一个手刀狠狠劈在他的脖颈侧面,同时劈手抢过铁棍,又照着那个位置来了一下。
刚刚在原拓跟纹身男吵架的时候,小刺猬一只在他肩膀上蹲着,进了院子就不知道哪里去了。
这时它忽然又冒出来,踩着纹身男的脸冲到原拓脚边,咬他的裤腿。
原拓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顾不得顾不得查看被打倒的两个人,迅速向着前面跑去。
他刚刚被拖进来的时候,已经观察过了,因为外面的天气很冷,再加上天也黑了,并没有几个人在外面,只要他小心点别惊动房间里的人,应该能多争取一点时间。
结果这时在刺猬的示意下,他刚刚绕过库房,就听见好几处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原拓连忙往墙根下面一蹲,只听有人气急败坏地催促道:“郑哥要的人呢?快点,姓童的刚才打电话说要到了,要求跟他儿子视频!怎么一个个都磨磨蹭蹭的!”
原拓没想到童海生都已经打算跟郑安秋碰头了,心念一动,迅速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发现童磊给他发了消息。
童磊说郑安秋和童海生已经见面,而警察们利用他们周旋的时间,正迅速朝着这边赶来,想要先一步解救童隽。
童磊尚且不知道原拓已经混进来了,还跟他说让他注意安全,不要轻举妄动,警察马上就到。
原拓草草扫完信息,来不及回复,便听又有人气急败坏地大喊道:“视频个屁啊,人都跑了,被捆着的是华子!”
他心头一震,手机顿时掉进了雪堆里。
害怕童隽会遇到什么危险,原拓再也顾不得会暴露自己,顺手把手机捡起来,起身就要往外跑。
如果童隽自己跑了,现在也一定是藏在这个院子里的某个角落,原拓的打算是先把众人的注意力引开,才能让童隽找机会脱身。
这一刻他完全没想到自己,即将起身的那一个瞬间,却被人一下子从背后抱住了。
原拓不假思索地用力一甩,同时回肘后击,身后的人却在他耳边轻轻嘘了一声,温热的气息掠过他的颊侧,如同曾经无数次的怦然心动。
“小拓,是我。”对方用气音说。
原拓身体僵住,童隽的面颊短短地在原拓背上一贴,然后松开环住他的手臂。
原拓猛地转身,借着月光看清了童隽的脸,然后一把将他拥进怀里。
“你吓死我了。”
原拓将头埋在他的肩膀上,声音有些沙哑,带着鼻音。
101、第 101 章
明明过了连一天的时间都不到, 他却觉得这个人的体温气息已经是久违了。
直到这一刻,焦灼躁动的心才安稳下来,哪怕依旧身处险境, 只要找到童隽,他就没什么可怕的。
两人紧紧抱在一起,小刺猬焦急地在他们两个旁边转着圈蹦跶。
还有我呢!我带的路!
童隽放开原拓, 冲小刺猬招招手, 小刺猬就一下子蹦进了他的怀里。
原拓侧头揉了下眼睛, 摸出手机给童海生那边发消息, 一手还紧紧地拉着童隽, 不敢松开。
童隽这才有空打量目前的情况, 现在外面的人发现他不见了, 被原拓短暂打晕的两个人也骂骂咧咧地醒过来,追到前院, 乱作一团。
两人缩在这处不太隐蔽的墙角,分分钟有可能被发现,童隽问原拓:“你说咱们怎么着?打出去,躲着, 还是跑?”
原拓道:“我是一路给警方传递消息上来的,他们刚才回了,应该还有十来分钟就能到。咱们反正在这也迟早被发现,可以先往外跑。”
那不需要他们坚持多久,童隽一听也不着急了,裹了下华子那件肥大的衣服, 说道:“那就好。”
原拓眼尖,却一把抓住他的手,紧张地打量童隽的手腕:“这是怎么弄的?伤的这么严重?”
童隽道:“为了挣绳子, 想用火把它烧断,结果烧到手了。没事。”
他冲盯着自己手腕的原拓笑笑:“你看,我都不怕火了。”
原拓低头,吻了吻童隽的手腕,自责道:“都怪我,要是我当时接到你的电话就来找你,就没这事了。”
童隽很深情地说:“不怪你,怪路太平坦,害我开车太快,怪那馆子开的不是地方,让我进去碰见了郑安秋。”
原拓忍不住笑了,又对这种失而复得的快乐非常珍惜。
童隽说:“行了,出去再聊,走。”
通过两人之前的观察,最起码这些人手里应该是没枪的,童隽和原拓顺着墙根往门口绕去,刺猬心满意足地趴在童隽帽子里。
将要冲出院子的时候,有人冲着他们的方向喊道:“谁?干什么的?站住!”
原拓回头看了一眼,想到童隽手腕上的伤,说道:“我现在很想打人。”
虽然很信任本书主角的武力值,童隽还是问了一句:“那么多人,打得过吗?”
原拓道:“反正早晚也得动手,撑到警察来之前没问题。”
童隽站住脚:“去吧皮卡丘。”
两人说话的时候,刚才喊话的华子已经发现了是童隽,面目狰狞地朝他冲了过来。
他刚刚被人弄醒松绑,吃了这么个大亏不说,还被同伙埋怨,简直是奇耻大辱,看见童隽,一心要抓他。
童隽跟原拓说:“就是这个人绑我的。”
原拓二话不说,从地上捡起一块板砖,回身就是一下,快准狠地砸在了华子的脑门上,看的童隽都是眼角一抽。
其他人闻声围过来,被原拓震的集体一愣,随即又连忙喊着跑过来抓人。
“我真不明白你们抓我干什么,还搁这给郑安秋卖命呢?他都要扔下你们跑了!”
童隽退开两步,高声道:“知道他现在为什么不在吗?因为他去见我爸了,要让我爸直接用直升飞机把他送走!人家根本就没打算管你们!”
一开始大家一心把这两个小子留下,谁都没耐心听童隽说话,但随着他说到后面,郑安秋这几个手下的心里都开始有点发慌了。
不管童隽说的是真是假,郑安秋刚才确实说了要见童海生,他打电话回来要跟童隽视频给童海生看,可一句都没提在这里的弟兄们怎么安排,确实说不过去。
这些人大多较为年轻,他们不是当年跟着郑安秋犯下命案的帮手,而是在后来帮助他洗钱和从事一些地下非法交易的手下,说白了还是为了钱,情谊没有多少。
现在他们身上都有案底,又干了这票绑架案,如果郑安秋利用到最后把他们往旁边一甩,人人都得完蛋。
心里存疑,手上就没那么拼命了,原拓一脚又把一个人踹飞。
他打这一架纯属是为了泄愤,下手极狠,刚才在原拓手里吃了亏的纹身男本来想报仇,结果发现自己还真不是这小子的对手。
他眼珠一转,指着童隽说:“抓他!不管郑哥走没走,人质都在咱们手里,咱们自己去跟童海生谈,怕什么!”
纹身男说着,趁原拓被别人缠着,一个虎扑向着童隽冲了过来。
童隽根本就没打算躲,电光石光之间,他抓住纹身男伸过来的手,侧身上步,借着对方冲过来的力气,一个过肩摔将他重重撂倒在地。
童隽学着之前郑安秋踩自己的样子,一脚踩在他的身上,冷笑道:“一个个的都来抓我,我是那么好抓的吗?”
华子高声道:“别听他的,先一起把人堵住再说,我打电话叫帮手了,这就到。”
童隽刚要说话,忽然又一顿,朝着院子外面的方向看了一眼,说道:“不好意思,我们也有帮手,已经到了。”
隐隐的警笛声,在外围响起。
夜色中,不停闪烁的红□□光,映亮了每一个人惶恐的脸。
郑安秋注定等不到手下拨过来的视频电话了,气氛也在时间的不断拖延之下变得焦灼。
这个时候,童磊已经收到原拓那边传来的消息,知道童隽脱险,可是在跟郑安秋交涉的童海生却没空看微信消息。
他接连催促了几次,见郑安秋那边迟迟没有表示,生怕是童隽出了什么意外,也有点急了。
童海生不顾危险,往前走了两步道:“郑校长,你的要求我都满足了,现在我人也在这里,你要是实在不放心,把我捆起来陪你上机也行,但起码让我跟我儿子说句话吧?”
郑安秋不喜欢这种事态超出自己掌控的感觉,也开始烦躁:“谁说你满足了我的要求的?邵玉琳怎么没来?”
童海生在跟他周旋,埋伏在草丛里的刘队长则轻轻说道:“人质已经获救,嫌犯在拖延时间。”
“能确定他的位置吗?”
“信号干扰的太厉害,不好说。”
“先包抄后方,再逐步收缩找人,注意保护童海生的安全。”
“好!”
眼看童海生那边还无法获知最新情况,童磊灵机一动,对着通讯器说道:“让我去吧。”
他说完之后,将通讯器放下,下了车。
一步步走过去之后,子弹上膛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清晰,童磊心脏砰砰直跳,举起空着的两只手,道:“郑安秋,是我。”
郑安秋没说话。
童磊急切地说:“我跟你说实话吧,我妈没来,她不想和你去受罪,我们也没办法把他绑来。你就通融一下,放了弟弟吧,这样,我和我爸愿意捆住手跟你一起上飞机。”
童海生不知道童隽已经脱险了,他一直不敢说邵玉琳压根就没来,就是怕郑安秋被激怒之后会伤害童隽,没想到童磊直接就出来说破了。
他一面担心童隽,一面担心童磊,攥紧了手指。
郑安秋那边又沉默下来。
这时,手下的人已经战战兢兢告诉他童隽跑了这个消息,并表示应该跑不远,正在努力找人,他再将电话打过去,就没有回音了。
郑安秋没想到童隽居然还有这个本事,不管另一头是因为害怕他责怪不接电话,还是忙着找人,现在的状况都是郑安秋手里没有人质了。
在这种情况下,他必须谨慎小心,而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把童海生和童磊弄到手里,挟持他们送自己走。
沉默之中,所有的人精神都紧绷着,童海生想跟童磊说让他说话谨慎,童磊想告诉童海生童隽已经脱险的事。
可是父子两人站在那里,就是感觉四面八方长满了郑安秋的眼睛,迎面就指着他黑洞洞的枪口,丝毫不能放心交流。
终于,一样东西从高楼上扔下来,郑安秋的声音沉沉地传了过来:“用地上的手铐把手铐住,然后上楼,我让你们两个见到他。”
童海生不想让童磊搭进来:“我自己上去吧。”
回答他的是一声枪响,昭示着郑安秋的不耐烦。
童磊叫了声“爸”,冲童海生摇了摇头,自己先俯身弯腰,将手铐铐在了手上。
刘队长趴在更远处的雪地上,听着耳麦里传来的消息:“大致可以通过他刚才扔出东西的地点确定位置了,嫌犯目前在二楼的西南角。但是他很狡猾,不容易瞄准。”
刘队长道:“先别轻举妄动。小童总知道咱们的计划。”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童海生和童磊向楼里走去,眼看就要进楼的一刹那,童磊忽然一把拽住童海生,向着旁边台阶下面的死角处扑了出去。
与此同时,数声枪响,只听通讯器里传来了一阵丝丝拉拉的响声,而后再也没有了动静。
两名警察过来,护着童海生和童磊往外跑。
童磊道:“爸,隽隽那边已经出来了,咱们先走,别给警察添乱!”
两人的配合人物顺利完成,成功转移到安全地带,下一步就是等警方把郑安秋逮捕归案了。
童海生出来之后还有点不放心,追问童磊:“确定没事了?隽隽已经出来了?”
童磊刚刚把手铐打开,正在活动手腕,想起刚才那一出,又觉得后怕,又还觉得有点刺激,说道:“真出来了,爸你看看手机,他们第一时间就给咱们发了微信。”
童海生连忙把消息看了几遍,给原拓拨号:“我这心里不踏实,得跟隽隽说两句话。”
号码播出去,他听见身后有人喊:“爸!哥!”
童海生猛地回头,见一辆警车开过来,车还没停稳,童隽就从上面跳下,小跑到自己面前。
童海生一把搂住了他。
童隽也紧紧地抱着自己的父亲。
他也是在车上的时候才听说童海生和童磊竟然来见郑安秋了,担心的够呛,直到看见两人没事才踏实下来。
经历过阴阳两隔之后,他以为死而复生、失而复得,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愿望,现在也终于在这个隔过两世的拥抱中实现了。
童磊拉住童隽的一条胳膊:“隽隽,你怎么跑出来的?可以啊。没受伤吧?”
童隽说:“没有,没事,我都是凭聪明才智。你们呢?”
童磊举起手来给他看:“哥哥为了你,手上都磕破皮了,看看!”
光线昏暗,童隽凑过去看,结果被他顺势按住脑袋,狠狠胡撸了一把。
“臭小子。”
原拓从后面慢慢走过来,双手抄在兜里,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
经过这件事,没有人再能怀疑半点原拓对于童隽的真心实意,童海生对他感激极了,握住原拓的手,连声说道:“小拓,这次真是多亏你了,我得好好谢谢你。”
原拓反倒有点不好意思:“童叔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童磊也拍拍原拓的肩膀:“辛苦了,这一路累坏了吧?我一会开车送你回去休息休息,等改天有时间,我一定好好请你吃顿饭!”
童隽道:“现在没有别的事情了吗?郑安秋抓住了吗?”
童磊道:“好像还在抓吧……”
眼看一名警员匆匆走过来,童磊过去询问:“这位警官,请问郑安秋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人抓住了吗?”
警员脸上的表情也有点懊恼:“他肯定受伤了,地面上发现血迹和弹匣空了的手/枪,但是没搜到人。目前我们正从总队那边调警犬过来,再把这一片封锁排查。”
童海生道:“这次因为小儿的事,麻烦各位辛苦。我们全家都非常感激。”
“您别这么说,职责所在,分所应当。”
警员道:“这山上不安全,既然童少已经没事了,各位就先回家吧。在郑安秋抓到之前,各位出行一定要注意安全,地方犯罪分子报复。”
童海生对童隽被抓走的事心有余悸,不用他说也会这样做的:“好,谢谢提醒。”
童隽也跟着父亲一起冲警察道谢,但是实际上,他的内心深处是非常不安的。
因为郑安秋这个人,实在是太危险太可怕了,他在这样的包围下都能跑掉,如果这次不能成功落网,以后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想想就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有了这桩隐忧,阖家团圆的惊喜似乎被冲淡了一些,童隽跟着童海生和童磊向他们的车上走去。
原拓悄悄楼了他一下,低声道:“别担心,这么多警力出动,一定能抓到人的。”
童隽微笑,点点头道:“明白。”
童磊道:“我来开车吧!先把小拓送回去,隽隽你们两个的车先放在这里,回头我找人来取。”
童磊对于弟弟被拐跑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他以前从来只叫原拓“原总”或者“哎”,这次竟然叫了小拓,可见态度。
原拓有点高兴:“麻烦大哥了。”
童隽也笑,跟着童磊绕到驾驶座那一侧,要打开后座的车门上去。
就在这时,系统警报突然刺耳地在他脑海中响起:
【滴——系统检测显示车内存在极度危险品!请宿主注意!】
从刚才开始一直存在的不安感落在实处,童隽一个箭步冲上去,握住了童磊的手。
与此同时,车里竟然也扑出一个人,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匕首,冲上来要挟持童磊。
——是郑安秋!
童隽想也不想,一把攥住了郑安秋握着匕首的手腕,同时抱住他,合身将他扑倒,按在地上。
这一刻,他与恶魔的距离亲密无间。
这一世的,上一世的,所有幼年时期出于自我保护而封闭起来的距离蜂拥而上,占据脑海。
这人像个阴影一样笼罩在他的人生中,给他带来了无尽的绝望与痛苦,但他竟然没觉得害怕,只是不顾一切地与对方搏斗。
其实童隽一直是个挺胆小的人,他怕高,怕火,怕累,怕疼,怕别离,怕寂寞。
但是他又很胆大。
他在拍戏的时候可以从高台上一跃而下,也会冲进熊熊大火中救出绝望的老人,他挣开被绑架时捆住双手的绳子,扛起娱乐圈中的流言蜚语。
一日日孤单地守在空旷的家中,等待着可能永远也实现不了的等待。
他将所有的痛苦变成坚硬的保护层,不顾一切地站起来往前走。
一直走到,终于可以不向内心的空洞屈服,也终于什么都不再恐惧。
童隽紧紧地握住郑安秋的手腕,试图将匕首往回扳,同时尽力用自己的身体压制住他,心中只想着,说什么也不能让这个人跑了。
他做了那么多的坏事,这一刻还想害人,如果这都不能被绳之以法,那还有天理吗?
郑安秋看着斯文,力气却极大,眼看童隽就要按不住他了,离他最近的童磊已经迅速反应过来。
他冲上来一脚用力踩在了郑安秋的肩窝处,由于这狠狠一跺,郑安秋手上的力道顿时松懈,惯性顿时使得匕首反着刺了回去,扎在了他自己的肋下。
童磊一把将童隽拉起来推到自己身后,同时屈膝撞在郑安秋小腹上,又照着他的脸打了一拳:“快来人,是郑安秋!”
这一切的纠缠发生还不到一分钟,其他人和警察们已经蜂拥而至。
谁也没想到郑安秋竟然可以凶悍狡猾到这种程度,竟然能够在意识到情况有变的第一时刻果断脱身,并且藏在童家人的车里,要不是及时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警察们冲上去将郑安秋按住,迅速将他的手反铐在背后。
眼看最后一丝希望都被磨灭,郑安秋拼命挣扎,破口大骂,鲜血流了满地。
“不可能!我不可能输!你们这么多人对付我一个,这世道从来就他妈不公平!”
极度的失望与强烈的求生欲,使得他伪装的风度尽失,状若疯狂:“都是什么东西,有本事一个个来!卑鄙,下作!”
他再也没有了戏弄别人那幅故作出来的高深莫测、温文尔雅,这模样简直就像是一条野地里挣扎的疯狗。
他把所有的人都耍的团团转,也就格外觉得自己高高在上,无论做出怎样的事,最终都可以轻易逃脱。
狂妄自大的幻象被打破了,他也不过是一个悲哀而又可怜的疯子而已。
原拓搂住童隽的肩膀,他则紧紧盯着地面上扭动的郑安秋,眼看对方逐渐失去挣扎的力气被警察拖走。
地上的鲜血滴滴答答,渗进雪地里,红的几乎发黑,童隽无声地闭上了眼睛。
一切的噩梦,结束了。
明天又是新生。
每一天都是新生。
102、第 102 章
这起纠缠二十年的特大案件, 涉及凶杀、拐卖、走私以及洗钱,时间久远,涉及范围广泛, 一经破获,令无数人都震惊不已。
官媒的新闻中只说犯罪嫌疑人郑某秋是一家美术学校的校长,一开始还并未引起人们的重点关注。
直到营销号陆陆续续爆料, 众人才得知, 他竟然就是邵玉琳的丈夫, 并且绑架的人还是妻子与前夫的小儿子童隽。
听说当时郑安秋本来指定邵玉琳和童海生一起送赎金, 但邵玉琳竟然不顾儿子的安危, 自己临阵脱逃。
这让人们在感叹整件案子的曲折离奇时, 也不由纷纷指责这位不负责任的母亲简直泯灭人性。
邵玉琳最后一点童年女神的滤镜也算是碎光了, 没有粉丝再愿意替她说话,甚至有一些邵玉琳主演的电视剧因此被打了低分, 被平台下架。
无论是童海生父子还是原拓,都没有跟童隽提起去赎人的时候邵玉琳临阵脱逃的事情,他们是不想让童隽伤心,但其实当时事情的经过, 他都已经从系统那里知道了。
不得不说,这个举动耗尽了童隽对她的最后一丝情分,当时的邵玉琳一定知道,她的离开很有可能刺激到郑安秋,甚至危及童隽的生命,但她还是走了。
童隽暗中替邵玉琳还了一部分的高利贷, 算是偿还她的养育之恩。至于剩下的,每个人终归要为自己负责。
郑安秋被判处死刑的时候还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当场失态, 提出上诉,但二审维持原判,打消了他最后一丝希望。
郑安秋被执行死刑的那一天,记者们在各处蹲守着,希望能捕捉到邵玉琳的身影。
昔日风光无限的影后与如今的落魄相对比,十分具有话题性,哪怕是捕捉到她任何的一个表情,都足以大做文章,登上头条。
可惜幸运并没有降临,如同这段时间里的任何一天一样,无论在哪一处地方,邵玉琳都踪影全无,而属于她名下的别墅,竟然也已经换了新的主人。
这位一代人眼中的国民女神,最后的结局不光落魄悲凉,名誉尽毁,连她本人都好像人间蒸发了似的,再未在公众面前出现过。
网络上流传着很多乱七八糟的说法,有人说邵玉琳带着钱和别人跑了,有人说她已经被郑安秋给杀了,也有人怀疑是因为童隽的事,童海生跟她彻底决裂,并且对这个前妻进行了报复。
没有人能想到,他们口中被不断猜测和议论的那个人,此刻正在一个不起眼的小饭馆中,洗着客人们用过的盘子。
那天晚上她从童家逃出来,碰上了那些要债的,被他们带走,很是遭了一番罪。
起初被硬塞上车的时候,邵玉琳非常恐惧,第一反应就是自己会受到侵犯,但是很快她就发现她实在是想多了。
这帮人对她根本不感兴趣,只想要钱。
他们的手段多种多样,有的是办法让你痛不欲生还不会在身上留下痕迹,连报警都没有用。
而且每一次不超过两个小时就放人,第二天会继续阴魂不散地出现在邵玉琳跟前,快要把她逼疯了。
直到这个时候邵玉琳才意识到自己之前遇到的所有人,甚至包括原拓在内,都是多么的通情达理,现在这些要债的简直就是恶魔!
当童隽那边暗暗替她解决了这里的债务之后,邵玉琳整个人已经在重重重压之下迅速苍老下来,这个时候的她,看起来倒真的完全像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人了。
但这还不是结束。
随着郑安秋的被捕,两人的夫妻共同财产很多都算作非法所得,已经被冻结了,邵玉琳能够支配的部分还剩下一些,但是作为工厂的投资人,她必须要为厂子的倒闭负责。
等到所有的钱都赔进去之后,她甚至沦落到连栖身之所都没有,只能在一个30多平的小房子里居住。
如今邵玉琳名声如此,外形不再,片酬和广告费是挣不到了。不敢去向童家求助,也不能依靠美貌,她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什么赚钱能力。
无奈之下,邵玉琳只得找了一家不起眼的小饭馆打工,通过出卖劳动力维持自己的生活。
“你说你干活怎么这么慢啊?这么半天才洗了几个盘子,真是的。得了,先吃饭吧!”
邵玉琳的思绪被不客气的呵斥打断,她也不敢再像以往那样撒娇撒蛮,将身上的围裙脱下来,跟着店里的帮工一起吃饭。
过了饭店,小店暂时没人,大家坐在桌前,吃着简单的馒头和乱炖。
在此之前,这种饭菜邵玉琳是看都不会看一眼的,但现在她别无选择——省点钱是一点,总比饿着强。
店里的电视机上在播放节目,一群人围在旁边兴致勃勃地看。
邵玉琳本来没注意,直到电视里面传来“童隽”的名字,她这才抬起头来。
电视上不知道在直播哪一场颁奖晚会,这一次童隽获得的是新人导演奖。
获奖影片由他第一次尝试执导,虽然有稚嫩之处,但对于之前并无经验的新人来说,绝对可以算得上是大获成功。
邵玉琳的手不知不觉攥紧了筷子,紧紧盯着电视屏幕。
“这次获奖,首先要感谢我的父亲和哥哥。一直以来,我做事都比较随心所欲,是他们的支持和陪伴让我有了足够的空间……”
随着童隽的话,镜头转向观众席,童海生和童磊都坐在那里,面带微笑地看着台上,看起来舒适优雅。
他们身边星光熠熠,万千繁华,是邵玉琳原本最熟悉的环境。
童隽还在说:“还有我的男朋友原拓……”
邵玉琳觉得他的声音忽近又忽远,通过直播的卫星讯号,跨越空间传到自己面前,恍惚中仿佛触手可及。
童隽手上那个奖杯的价值,就至少够她扛上一年的石头。
那样的生活……那样的生活……
她几乎痴了,目光近乎贪婪地黏在屏幕上,说什么也无法离开。
其他人都吃完走了,邵玉琳坐着迟迟没动,老板娘以为她是想偷懒,横眉怒目地过来催促:“哎,你还想吃多久?磨磨蹭蹭,想偷懒还是怎么着?”
她不耐烦地把抹布往桌面上一甩,上面溅起来的脏水差点滴到邵玉琳的菜汤里。
老板娘数落道:“这一天天的就你能拖时间,一个洗盘子的,以为自己是个大小姐呢!看什么看,再看你也钻不进电视里头去!白日梦做得不要太美。”
邵玉琳没说话,默默地将自己的碗端起来,让到一边。
老板娘刷刷擦着桌子,她站在对方的身后,忽然冒出来一句:“刚才那个上台领奖的是我儿子,你知道吗?”
她的声音虚飘飘的,飘散在风中,谁也没有听见。
老板娘擦完桌子,回头见她还站着,催促道:“干什么呢?洗菜去啊,一会上人了!”
她的数落与电视中传来的掌声混杂在一起,宛如两个完全不相干的世界被瞬间交叠,又转眼分若天堑。
邵玉琳想起自己刚刚来到这个城市闯荡的那一阵子,她没有背景,学历不高,但年轻美貌,不愿意干普通的工作屈就,于是就横下心来搏一把,到处去接一些演出,希望能遇到贵人。
那天,她在台上唱歌的时候,碰见了一个眼睛亮晶晶的年轻人,他说他叫童海生。
如果那一天没有遇见,或许她的生活早就应该是这样的,平庸,劳碌,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
如今,繁华一场,都成了空。
邵玉琳自嘲地笑了笑,端起碗,朝喊声传来的地方走去,走着走着,她的泪水忽然落了下来。
说来也巧,童隽参加的这一次颁奖礼,赞助方是原拓以裴氏的名义出资。典礼正式结束后,庆祝酒会在裴家的一处私人庄园举办。
能够出席的都是圈内具有一定地位的名流巨星,辉煌的灯火之下,琴曲悠扬,众人相互交谈,言笑晏晏。
童海生和童磊稍坐了坐就离开了,童隽好不容易从人群的包围中脱身出来,顾盼一圈没找到原拓,便带着小刺猬找了处安静无人的角落,给它端了一碟甜品吃。
刚刚还因为困了而有点萎靡的小刺猬双眼一亮,一头扎了进去。
【哼,好吃又懒做的刺猬,本系统为你不断堕落的猬生而感到无比悲哀!】
童隽道:“统子,要不要一起来点?上次你帮忙传话,我还没报答你呢。”
【不必,世界上最消磨意志的就是甜品和爱情,本系统是永远不会被这两样东西而玷污的!】
小刺猬鄙视地看了它一眼,狗系统分明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是酸的!
系统道:【宿主,本系统要通知你一件事,李欣丽认罪了。】
童隽奇道:“啊,她有什么罪?经济犯?”
之前李欣丽本来要带着裴亚辉出国,但因为天气原因,所有航班延误,没等他们登机,郑安秋那边已经事发了。
李欣丽费尽心机挣扎了这么久,几乎是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能够绝地求生,要狠劲要心机无一不备,没想到最后千算万算,一来没算中临时变化的天气,二来没算中郑安秋那个疯子。
她先是在机场被警察截下,配合调查郑安秋,而后又因为经济问题,被暂时限制出境。
这些童隽都是知道的,但系统用了“认罪”这两个字,却似乎并不简单。
系统说:【李欣丽杀了郑虹,被发现了。】
童隽:“……啊?”
无论在原著里还是从他认识的角度来讲,李欣丽一直都是个喜欢缩在暗处搞事的人,童隽没想到她这么猛,而且杀的人居然还是郑虹。
系统给童隽讲了一遍经过。
李欣丽当时在机场看到警察的那一刻,还以为自己算是彻底完蛋了,差点没被当场吓死,结果一听对方讲明情况,才知道是因为郑安秋的事要配合调查。
原本应该被一击毙命的过程拉长成了钝刀子磨人,李欣丽被限制出境,坐飞机出国是不用再打算了,还要每天都提心吊胆,生怕自己手上的另外一桩命案被警察们发现。
可那一天迟早是要来的,毕竟郑虹再是被人嫌恶,尸体也终将会被人发现,而李欣丽处理现场的手段并不高明。
李欣丽心知这一点,不甘心等死,竟然试图偷渡,被警察发现的时候,她几乎已经要顺着中缅边境离开了。
可惜百般努力,终究天网恢恢。
饶是童隽对于郑虹和李欣丽两人都没有半分好感,听到其中的种种曲折,也不由唏嘘。
系统道:【恭喜宿主彻底融入世界,恢复正常生活,本系统也要开始新的征程了。】
童隽道:“以后还能见到你吗?”
【本系统从来不走回头路,更不会留恋已经毕业的宿主!】
【还有,刺猬太能吃,你养的,留给你!】
小刺猬用爪子刨了刨桌面,掩饰心中的高兴。
虽然留在这里,难免还是会对有心计又绿茶的本体产生嫉恨之情,但小刺猬不得不承认,当遇到一些情况的时候,原拓还是挺有用。
算了,勉强同意容他一起过吧,反正在卖萌这一块,他永远都不会赢!
童隽微笑,冲着面前的虚空欠身致意:“谢谢你啊,系统先生。很幸运能够遇到你。”
【不……不用谢!】
【还有,虽、虽然本系统是不回头的系统,但是为了防止宿主因为生活过分安逸而再次被触发咸鱼属性,还是需要定期进行复查的!】
“好的,随时欢迎。”
【那本系统走了。】系统说,【春天之前,最后再送宿主一件礼物,记得欣赏。】
童隽问了句“什么”,周围的明亮如同白昼的灯光忽地转瞬间暗了下去,刚才著名歌手的演唱也戛然而止。
这样一来,月色就从落地窗外面疏疏地透进来,树叶枝影也被映上白色大理石的地面,随风微微晃动,如同水波残霜。
满场愕然,人们热闹的交谈因为这一刻的黑暗而出现了短暂的停顿,静谧伴随着风声,瞬间将此时的气氛变得微妙而奇幻。
突然,一支小小的烟花外面的庭院中亮起,而后冲向天边,宛如一颗倒飞出去的流星。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外面,周围终于响起了议论声。
小刺猬从点心堆里钻出来,抖了抖身上的渣,跳到童隽腿上。
童隽抱起它,也从座位上站起,跟着走出去,想要看清楚发生了什么。
有人道:“天上的是什么?”
童隽往半空中看去,视线逐渐适应了黑暗,他发现那本来一片漆黑的夜色中,似乎有什么幽蓝色的东西静静流淌着,模模糊糊,影影绰绰,像是……
一条悬空的河流。
不知不觉间,“河流”中开始出现了其他颜色。
这就像在令人窒息的深海中潜水,一开始黑暗孤独,但坚持着下沉,下沉,那么潜到一定的深度之后,就会发现各种奇幻美丽的海洋生物,别有洞天。
瑰紫的、淡红的、莹绿的、亮粉的……一道道瑰丽的光影交缠回旋,在半空中跳动,从身后的大厅里传来了钢琴声,而面前的一整幅图景,仿佛也随着这乐曲骤然“活”了起来。
所有的光点闪烁飞舞,像是流动的乐符,从缤纷的光线之后,一杯奶茶的图案,竟然十分神奇地被组合了出来,而后静止。
河流继续流动着,仿若平静安宁的似水流年,一只钢笔、一本习题集、一弯月色、一蓬烟花,甚至还有一只毛扎扎的小刺猬……
它们在时间的河流中转瞬即逝,又在心间保留了下来。
所有经历过的点滴,描绘出这个美丽、蓬盛、而又真实的世界。
童隽已经辨认出来,面前的一幕幕,竟是被无人机技术展示出来的小型灯光秀。
一帧帧的画面定格,最后出现在那里的,是两枚交叠的银色戒指。
银色的光辉被投下来,原拓的身影被灯光映亮,他站在一颗树下,手里拿着遥控器,冲童隽笑着。
立春已过,鹅毛大雪忽然漫天纷飞,穿透灯光扑向地面,缤纷如琼瑶玉碎,美不胜收。
一场春雪,是系统最后送他的礼物。春雪与迎春同开,去日瑞雪飘飞,来年东风又至。
厅中的钢琴曲依旧在演奏,把多情随夜风散布在空气当中,仿佛每一寸血脉都充斥着温柔。
原拓走到童隽的面前,将衣兜里握了半晌的东西掏出来。
他其实并不是个习惯于浪漫的人,费尽心思准备了这样一场灯光美景,要说话的时候反倒词穷。
“我准备了两枚戒指。”终于,原拓将盒子打开,有点腼腆地笑着,递到童隽面前,“你要不要戴一只?”
“当然好啦。”
宾客们微笑鼓掌,而后识趣地回到已经明亮的大厅中,为庭院中的两个人留出空间。
童隽将戒指戴在手上,反手过来给原拓看,原拓握住他的手,两人的指环摩擦在一起,然后他手上微微用力,将童隽拉进怀里,与他亲吻。
那些想说的,不必说的,都在交融的唇齿间融化,将这一刻定格成一生。
难得今夜好雪,这一出私人庄园跟童隽家相距不远,在这场庆功宴连带订婚宴结束中,两个人没有开车,打着一把伞,沿街头漫步走着。
有几个男生背着书包,一边团着雪球追逐笑闹,一边从他们身侧跑过去了。
童隽道:“高三开学了。也快到咱们第一次说话的时间了吧?”
原拓记得很清楚:“嗯,去年今天,是我开始做梦的时间,梦到很多所谓‘前生’的事情。然后再过一个月,就认识了你。”
当时他痛苦迷茫,心怀仇恨,为那场噩梦夜夜难眠,但他没想到的是,那其实不是噩梦,是美梦,还是一辈子都不用醒的美梦。
童隽笑了笑:“好在现在的裴家也没什么可让你担心的了。对了,你知道李欣丽的事情吗?”
原拓点了点头,裴家虽然把这桩丢人现眼的案子压下去了,但他自然早就知道,只是觉得这事挺血腥的,就没跟童隽讲。
裴洋不年轻了,身体上有着这样那样的毛病,再被李欣丽折腾这一遭,整个人连气带伤,就中风了,至今没有完全恢复。
对于心高气傲的裴洋来说,被这个自己一向看不上的妻子害到这样的地步,不光是病痛之灾,更加让他在心理上无法接受。
李欣丽被拘押之后,裴洋去看守所里看她,原拓怀着一种看好戏的心情也跟上了。
他冷眼旁观,看着这对深恨彼此的夫妻,不顾一切地用尽各种恶毒言辞相互指责,并且揭出了原笑娟和郑安秋那件事的内幕。
裴洋大受打击,当场晕倒。
童隽道:“你没上去骂李欣丽几句?”
原拓道:“本来是想的。但她肯定也不是死刑就是无期,我看她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也想不出来什么更难听的话可以说。”
童隽笑道:“脾气比咱们第一次见面好了很多啊。”
原拓道:“那时候我在你面前脾气就很好了吧?你用奶茶烫我,我都没有跟你打架。”
两人都笑了起来。
又走了一会,原拓慢慢地说:“原来,我每天都告诉自己,要变得凶一点,这样才能保护自己。一个人内心充满黑暗,才不会被黑暗伤害,不去爱别人,才不会别仇恨折磨。”
“但是后来遇见你呢,我发现不是这样的。人心里,还是得留一片光。”
这个世界上,永远都不乏苦难,每天都有人在各种顽疾、逆境与灾祸中挣扎,而或许某一天,就会有那么一线属于你的光划破长夜,战胜一切绝望。
远远地,已经可以看见前方小区中的万户灯光了,四行长长的脚印,被他们留在身后的夜色深雪当中。
原拓一手撑着伞,垂眼看见两人交扣的十指,露出一个安静的笑容。
人间烟火,最慰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