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歷秦记》 第1页 [仙侠魔幻] 《神女歷秦记》作者:爱丽丝兔兔【完结+番外】 文案 上古清落,乃是巫山的神女,座下侍从,唯有战神,相依相伴上万年。 后天界浩劫,众神陨落,战神身死,清落成了世间唯一仅存的真神。 生约令上,清落的姻缘已然出现,有缘人是凡人秦王政。 清落飞身下凡,女扮男装接近嬴政,本想只是一段简单纯粹的姻缘,不想涉足太深,可谁知宫廷斗争残酷惨烈,令她一步步与凡世牵扯太多,甚至为嬴政沾染杀孽,戾气缠身。 可她想停却停不下来了,深陷情网,难以抽身。嬴政专宠她,她痴心相付,是何等令后宫女子羡慕。 一恋凡尘浮生梦,万千宠爱聚在身,情恋秦缘难相断,荣宠缠绵为一恋。 然而,前世的孽缘前债纷至沓来,今世的爱恨情仇又化不开剪不断。纵是天神又如何,感情的事谁说得清对与错。繁花落尽,曲终人散,清落亲手抹掉了生约令上秦王政的名字。 不相见,便不相恋;不相知,便不相思;不相爱,便不相弃;不相误,便不相负…… 内容标籤: 因缘邂逅 宫斗 女强 女扮男装搜索关键字:主角:清落,嬴政 ┃ 配角:蒙恬,李斯,胡亥,扶苏,瑶姬 ┃ 其它:不是悲剧,he 第1章 巫山之上 巫山之巅,仙气环绕,住着世间唯一的真神,她的名字叫做,清落。 清落闭着眼眸,静静的躺在净水湖底,湖中红鱼跳动,激起的水波,荡漾拂动着她的髮丝摆了摆,可她没有丝毫动静,因为她已经在这净水湖底沉睡数百年了。 五百多年前,一场天界浩劫,令世间所有的神明灰飞烟灭,除了清落。 清落是女娲与伏羲的后人,女娲、伏羲死后,均将各自的神力传承给清落,使清落成为了世上唯一一个不死不灭的真神,故而才能在那场天界浩劫之中倖存下来。 清落常常坐在巫山神女峰的青石板上,默默的俯瞰人间的繁花似锦与朝代更替,但更多的时候,清落都是静静的沉睡在净水湖底。 于她而言,在睡梦中可以回到过去,回到那个浩劫之前的时候,她一个人太寂寞了。 湖中的红鱼一个劲儿的跳动,还带领着其他鱼儿一起跳动,一时间湖面像沸腾了一般,哗哗的水声终于扰乱了清落的梦境。 清落慢慢坐起身子,湖水本不深,刚好没过锁骨,脖子上挂着一个精巧的小锦囊。 “瑶姬,怎么又打扰我睡觉?”清落半阖眼眸,睡意朦胧,慵懒的气息也丝毫不令她绝世的容貌逊色半分,她是个极致的美人。 “清落姐姐,你这次真的睡太久了,我怕你再睡下去,就和这神女峰融合在一起了。”被叫做瑶姬的是带头跳动的小红鱼,它在清落的面前俏皮的游来游去。 清落淡淡的笑了笑,她在想,也许化作神女峰亦是不错的选择,这无尽的生命对她而言,真的太单调无趣了,以前还有各路神仙的纷扰纠葛供她消遣一乐,现在却是什么也没有了。 不过,清落也就是这么随意想想,她是不可能自行消散化作神女峰的。 她的母亲女娲,在以身补天之前,不仅把神力给了她,还郑重嘱咐她要守护好人间界。 清落一直遵守着对母亲的承诺,呆在巫山这个天界与人间界交汇之处,一呆就是数万年。 其间,父亲伏羲也将神力传给清落,自己随女娲作了古。 湖中的小红鱼又不安分的跳动起来,“清落姐姐,你在想什么呀?” 清落回过神来,然后站起身,乌黑的长髮披散在身后,雪白的肌肤吹弹可破,她手臂一抬,立刻幻化出素白的衣裙挂在身上,脚尖轻点,凌空踏着水面走向湖边的青蔓藤椅,然后转身坐下,朱唇缓启,回答:“想过去的事。” “你在想战神哥哥吗?”小红鱼顽皮的追问。 “瑶姬!”清落勐然拔高声调呵斥,神识也随即完全清醒了,明亮的眼眸盯着水中的小红鱼,厉声说道,“你是不想让我再回到现实来吗?” 小红鱼也意识到自己的唐突,愧疚的道歉:“清落姐姐,我错了。” 在这巫山之上,战神是个禁词,那是清落内心无法言语而又难以忘怀的痛。 战神是清落座下唯一的侍从,他自被清落度化成仙后,便一直留在巫山,侍奉清落左右。 上万年的岁月中,是战神默默无闻的照料着清落的日常,彼此之间有着深厚的羁绊。 瑶姬摆动着红色的鱼身,东瞅瞅清落,西瞅瞅清落,心中已是无限嘆息。 瑶姬知道,战神生前十分爱慕清落。但由于外表严酷,内心木讷,既不知道如何向清落表白,又羞于启齿向他人请教,于是就只能傻傻的守在清落身边,希望清落能猜到他的心意。 可是,清落是个孤高自傲而又清心寡欲的神仙,成日除了闭关修行,就是弹琴自赏,偶尔会参加神仙们的聚会,但几乎从来不会刻意关心周围的事情。可以说她花在俯瞰人间上的心思,都比花在留意巫山一草一木、一人一物上的多。 所以说,这样的两个神,就算是相伴万年,也只能停留在亲情,而非爱情层面上。 后来,天界浩劫,战神死了,清落的心突然像被挖去了一大块一样,空捞捞的令她难以唿吸,此时清落才意识到战神在自己心里的重要性,她后悔,她伤情,最终,战神这个名字成为了巫山上的禁忌,因为这个名字,会让清落想起战神死去的那一刻,自己错过的种种。 第2页 瑶姬见清落沉默不语,忍不住又触犯禁忌,安慰说:“虽然战神哥哥已经不在很久了,但我一直觉得战神哥哥从未离开过我们,他的气息还萦绕在这巫山之中,他一定捨不得姐姐。” “说什么傻话,我与他终是有缘无分,即便他没死,结果也不会改变。”清落语气深沉的回答,她的手不由自主的摸到脖子上挂着的小锦囊,那是战神唯一留下来的东西。 “为什么?你那么伤情,不也是喜欢他的吗?”瑶姬忍不住脱口问出。 瑶姬之所以能无所顾忌什么都敢说,是因为她本是天帝最喜欢的女儿,因未嫁而亡,天帝悲痛不已,请求清落帮忙,清落将瑶姬的元神附在巫山净水湖中的一条小红鱼上,藉助清落和巫山灵气的滋养,慢慢重塑仙身,修炼成神。 在巫山的时候,清落从不曾亲自照料瑶姬,每日都是战神餵养她、照顾她,陪她说话,帮她解闷,所以瑶姬自然而然就会偏袒战神,为战神的苦恋无果而鸣不平。 “你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能懂什么是伤情?”清落不以为然的摇摇头。 瑶姬听后有些不服气,大声嚷嚷道:“才不是呢!我懂得东西可多了,不要小瞧我!” “是吗?”清落有些吃惊,巫山之巅,人迹罕至,瑶姬能藉由谁身上懂得伤情?靠在青蔓藤椅扶手上的右手不由自主的动了动,食指与无名指交替轻触拇指指尖。 瑶姬一看,大骇,掉头就快速游向湖底最深处。 她最畏惧清落做出轻点指尖的动作,因为此举一出,就意味着她的秘密保不住了。 清落会天机算,能算出过去种种事情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故而当她算了一遍在她沉睡期间,瑶姬身上发生的事情后,她立刻就知晓瑶姬的秘密了。 原来,瑶姬私会过凡间的楚王,虽然只是与之梦会。 但清落顿时神色凝重起来,一挥手,就将逃遁的小红鱼囚困在一颗水球中,水球缓缓浮出水面,移至清落面前,吓得身为小红鱼的瑶姬在水球中直哆嗦。 “你竟敢与凡人私相授受?你忘了我在这巫山乃至天界定下的规矩了吗?”清落怒喝。 “我没忘,你说过,不许引度凡人成仙。”瑶姬急忙为自己辩解,“我只是在巫山深感无聊,所以戏弄了一下楚王,好打发时间。是那些楚人才子硬是将这场梦会,描绘成绝代佳话,我根本不知道会发展成这种结果,所以更不可能度他成仙,当然也就不算违规啊!” 清落听后,怒气渐渐平息,她也明白自己反应过激了。瑶姬就算有这个心思,可凭她现在只是个小仙灵,连个仙子都算不上,根本也没有度化凡人的能力。 清落将瑶姬重新放回湖中,然后起身沉默无言的离开净水湖畔。 不许引度凡人成仙,是清落在天界浩劫之后,定下的规矩。 那场天界浩劫,说到底,无非是仙凡互相干预甚深,乱了天道人伦,所招致的祸患。 曾经天界的神仙自视清高的认为,天界控制并引导人间是理所当然的事,所以总是毫无顾忌的插手人间的兴衰。夏末时,天界认为夏朝气数已尽,派出名为妺嬉的妖仙,助商灭夏。商末时,天界又认为商朝气数已尽,派出名为妲己的妖仙,助周灭商。两次朝代更迭,都由于天界插手,导致山崩地裂,洪荒肆虐,天道人伦变得十分混乱。直到周幽王时期,天界派出妖仙褒姒进入凡间,准备毁灭周朝另立王朝时,这种混乱达到了顶点,顷刻变得无法收拾。 那时,人间乃是大周幽王当政,褒姒美色误国,祸乱先从朝堂爆发,蔓延至天界。地上烽火连天,天上杀成一片,众神陨落,星相大乱,天上地下都血流成河。 这场浩劫毁灭了天界,也毁灭了天界原本打算亡周的计划,于是周朝得以继续延续。 在那之后,清落硬生生的将仙与凡划开界限。她不允许凡人修炼成仙,也不允许神仙度化凡人。 故而几百年间,除了清落,天界不再有其他神仙。于是,周朝幽王之后,再无神话。 清落在巫山有自己的神邸,天庭陨落之时,清落将天宫中重要的法器转移到了自己的神邸,其中就包括月老的姻缘簿和生约令。 姻缘簿和生约令是上古神器,姻缘簿上记载着凡间所有凡人的姻缘,而生约令则是记载天界神仙们的姻缘,凡是这两者上所呈现的姻缘,无论是神仙还是凡人都无法违抗。 很久以前,清落也曾借月老的生约令,看看自己的姻缘。 那时,与她红线相连的另一端,竟是一片空白,月老说是因为她的姻缘尚未到来。 故而清落对战神始终没有动情,她一直在等生约令上,红线另一头那个名字的出现。 如今,当清落再次翻开月老的生约令时,赫然发现,红线另一头的那个名字,已经不知何时起出现在了生约令上。 秦王政,凡人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一个神女在凡间秦宫里恋爱升级打怪的故事,背景秦朝,后期写的时候可能会与歷史有偏差的地方,但是就算主角是神仙,也是不会有改变歷史这种担心,因为神仙都有“一键重置”的神力嘛,哈哈哈…… 第2章 邯郸初遇 第3页 清落早就预料到会是一个凡人,因为群神陨落,只剩她一个时,生约令上,红线的另一头尚未出现名字,这就意味着,如果她不允许再有神仙产生,那么她的有缘人必定就是凡人。 清落的情绪并没有太大起伏,她缓缓合上生约令,放回原处。 与凡人的姻缘,不过短短数十年,对清落而言,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的事。 清落原本是不放在心上的,可是在枯燥的岁月里,突然出现了一件新鲜事,不禁令她平静的心绪有了几分不平静,她似乎渴望着这段情缘能带给她焕然一新的感觉。 巫山顶峰,有一棵参天古榕,清落常坐在树下,俯瞰着人间大地,她的千里眼可以看到人间任何她想看到的事物。山崖边上是一座大瀑布,飞流直下通往人间界,巫山之上凡具有灵性的生物都可以通过这座瀑布到达人间。 清落站在古榕树下,用千里眼在人间搜寻有缘人的下落。 由于那人还是个孩童,尚未成为秦王,故而清落只能大致确定位置在赵都邯郸。 未来的秦王,竟然在赵都,这令清落几分疑惑,几分好奇。 她掐指一算,那人竟是秦国落魄质子的儿子,这样不起眼的身份,与他日后成就大业,形成鲜明对比,不禁挑起了清落的兴趣,随即飞身下界,前往邯郸。 赵都邯郸,可谓是六国之中最繁华的都城,车水马龙,熙来攘往,商贩叫卖,热闹非凡。 清落身着素白色凡人女子的服饰,漫步于邯郸的街道上,她在身上布下了屏蔽自身存在的法术,使凡人的视线不会停留在她身上,只要身体不被凡人触碰,这个法术便不会失效。 这样一来,清落的凡间之旅就变得十分轻松,因为她惊世绝艷的容貌,如果不加以遮掩,必定会引得邯郸城内的公子王孙竞相追逐示爱,那么清落就没办法脱身去寻人了。 清落一边掐指算着对方的下落,一边赏玩着街边的小店。 当她从大路转进一条小巷子,正要去往别处看看时,突然身后被一名女子仓促撞了一下。 兴许是女子跑得太急,故而撞击力较大,清落冷不丁被撞得踉跄了几步,而那名女子则直接狠狠的跌在了地上。 “娘!你怎么了?”从女子的怀中传来稚嫩的童声,一个四五岁的男孩子焦急的唿喊,刚刚女子将男孩护在怀中,护得太好,以至于清落起初并未注意到这个孩童。 “政儿,娘的脚受伤了,跑不动了。”女子强忍着痛苦说道,由于清落屏蔽了自身的存在感,女子刚在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有谁正往巷子里走,故而直接冲撞在清落身上。 清落在一旁听到女子唤男孩名叫政儿,她掐指算出自己要找的人恰巧就在此处。 不等清落细想,附近就传来士兵叫喊的声音,以及众多脚步的追逐声。 女子的神色立刻慌张起来,四下张望着,看看有没有地方能让她们母子藏身起来。 可惜巷子里,只有清落站着,并没有什么遮挡物。 而清落被女子撞到后,身上的法术便随即解开了,她已然暴露在母子俩的视野中。 “姐姐,救救我们,我们不要被抓起来。”男孩突然对面前唯一的清落髮出求救。 清落的目光审视着眼前这个五官端正、眼眸深沉的男孩,帝王之气现在还看不出来,但遇事不惊,沉着冷静倒是表现的很突出,跟同龄的孩童很不一样。 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女子的神色越来越慌张,而清落还在与男孩对视。 就在追兵下一步就要追到巷子口时,清落突然转身背对着这母子俩,面朝巷口外站立,同时在身前施加了一道凡人看不见的结界,屏蔽掉凡人看向巷子里的视线。 果然,士兵追到巷子口时,连看都没看巷子里一眼,就直接往其他地方去了。 看着士兵们跑远,清落才撤下结界,转回身示意母子俩已经没事儿了。 女子松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男孩则愣怔的看着清落,从他的眼里看来,清落是将他和母亲藏于身后,这才躲过了追兵的抓捕。 “谢谢姐姐,若非姐姐仗义相助,我和母亲定是逃不出追兵之手了。”男孩感激的说。 男孩年幼,跪坐在母亲身边,就更显矮小了,清落站在旁边,目光深邃的看着男孩,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的说:“举手之劳,无足挂齿。可是你们孤儿寡母,为何遭士兵追捕?” 男孩愣住了,回头看看母亲,那女子也是一脸为难的神色。 清落不动声色的掐动手指,立刻算出男孩的父亲,也就是秦国质子,在秦赵交战期间被一名商人搭救,逃回了秦国,留下他们孤儿寡母继续在赵国为质。为了防止他们也逃跑,只要秦赵战事吃紧,赵王就会下令将他们关进小黑屋,并扬言必要之时,要杀他们来祭旗。故而,每每遇到秦赵两国交恶时,母子俩都会到处东躲西藏来避避风头。 “夫人,你带有脚伤逃不远的。”清落没有追问下去,而是径直走到女子身前蹲下,伸手检查女子脚上的伤势。“你的骨头脱臼了,我正好略懂医术,可以为夫人正骨。” 女子想了想,然后点点头,现在的情形已经容不得她顾虑再三了。 清落随即为女子疗伤,其实女子的脚部并不是脱臼,而是扭伤筋骨。清落用仙术能将伤势完全治好,但凡人伤筋动骨需要一百天才能痊癒,她没办法向女子解释她是如何迅速治好扭伤,于是只能假称脱臼。脱臼的话,正骨完后,即便是凡人也能全然恢復。 第4页 于是,在施法的时候,清落还故意弄疼了女子的腿,好让女子误以为是正骨应有的疼痛。 女子动了动脚,感觉没有异样后,便带着男孩向清落再三拜谢。 男孩见母亲恢復如初,更是对清落心存感激,于是信誓旦旦的承诺:“今日滴水之恩,他日必当涌泉相报,故而敢问姐姐尊姓大名?” 清洛一愣,今次来凡间,她只是想看一看自己的有缘人,并不想透露真实名字。 所以一时间清落目光犹豫,无意中瞥见了巷口对面一家玉器店,于是说:“我叫如玉。”再看玉器店冠以陈氏的店名,接着补充说,“陈如玉。” “我记住了。”男孩极为认真的说道,“他日若有缘得见,政儿必报姐姐今日之恩。” 清落没有拒绝,也不再多问什么,然后目送着母子俩的身影,消失在巷子里的另一端。 在人间走了一圈后,清落回到巫山的净水湖,坐在湖边的青蔓藤椅上,倚靠着扶手沉思。 小红鱼瑶姬见清落又是一副闷闷不乐的神情,关切的问:“清落姐姐,你怎么了?” “我见过生约令上我的有缘人了。”清落低声回答。 “怎么,对方不够好,让姐姐失望了?”瑶姬好奇的问。 “不是,我是不忍心见他小小年纪就四处受难。”清落确实不忍心看那男孩被关在黑屋子里,听着战号声瑟瑟发抖,还被同龄的公子王孙们欺负,被迫变得少年老成。 她答应过母亲女娲,要好好守护凡间,所以她对凡人天生心存悲天怜悯之心。 巫山坐落于人间大地,巫山上的时间流逝并不像天界那样,是天上一天,地上一年,而是和人间一样同等快慢。 清落回到巫山后,虽然感概男孩命途艰险,但却并不急着再与其相会。 五年后,清落决定再去凡间,并长久滞留,她给巫山布好结界后,便再次飞身下界了。 以往许多神仙下界歷练,都会选择投胎为凡人,承受轮迴之苦,在尝尽人间各种苦难后,感悟与思想都会更上一个层次,来日回到天界,自身的功绩道行也会随之增进不少。 可清落下界不需要受此轮迴之苦,一来她本就是不死不灭神格最高的天神,二来她是为了完成生约令上所写的姻缘,并不是为了修炼自己。所以她无需难为自己进入轮迴之道。 此时,距离清落上次的凡间之旅已经过去五年了,男孩早已回到秦国都城咸阳。 清落幻化成十岁孩童的模样,并且束起头髮,换上男装,伴成一名少年,唤名陈清落。 因为对方现在还是个孩子,她理应变成与之相仿的年纪。 女扮男装,是由于避免相貌绝美出众,而引起其他男人不必要的注意。 此行凡间,清落封印了自己九成的神力,因为凭她的神力,随手挥挥,就可毁城灭池,将六国势力重新洗牌好几百回了。并且,她要与对方相处,就不能再像上次那样,用屏蔽自身存在感的仙术,来隐藏自己。留下一成神力,亦是为了在权力纷争的朝政中心得以自保。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见面,女主算是对男主有点上心了,只是她活了数万年,性子薄凉了些。 第3章 乐府争夺 恰逢秦宫招募乐师,清落背着一架古琴前往秦宫应招。 略施小计之下,迷惑了初审官,顺利进入了秦宫。 清落觉得,身在凡间,就要遵守凡间的规则。所以,当她一步步踏入宫禁时,身上的迷惑法术也在一点点消失,随同应招的乐师们也开始注意到年少的清落,有的诧异,有的鄙夷。 来到宫廷乐府后,司掌乐府的乐官也瞧不上十岁模样的清落,他说他要招的是能在王家宴会上演奏的乐师,而不是小小的学徒乐童。 “大人,我既已入宫,就请聆听我演奏一曲,若还不满,再行打发我走,可好?”面对周围人们的质疑,清落神色淡定,从容不迫的说。 这乐官姓柳,身材高瘦,面相狡黠,他思忖清落能通过宫门初审,必然有些缘由,姑且听她演奏一曲,再行定夺,也未尝不可,于是点头答应:“好吧,你就随意展示一下吧。” 清落将背上的古琴放于琴案上,然后端坐案前,抬起双手,随即拨动琴弦,立刻,天籁之音娓娓发出。清落弹了上万年的古琴,琴技高超岂是凡人能比,她都不需要使用任何神力,就能让在场所有乐师都听得如痴如醉,纷纷自嘆不如。 一曲完后,众人意犹未尽,清落再问自己的去留时,乐官却说他要向上禀报,暂且押后。 而后,其他人也开始逐一接受考核,但所有人演奏出来的曲调都及不上清落的天籁之音。 就在乐府挑选乐师的时候,太子妃赵姬正陪着华阳王后在附近的花园里赏花,太子妃的儿子公子政也一同在侧。 九岁的公子政,名为嬴政,正是生约令载明的清落的有缘人,也是清落五年前在邯郸救过的男孩。 清落演奏时,琴声悠远,余音绕樑,嬴政、赵姬和华阳王后均未听过如此好听的音律,内侍禀告说今日乐府有新进乐师,华阳王后决定寻声前往,去看看究竟是何人所奏。 华阳王后带着赵姬和嬴政,率领一众宫女内侍浩浩荡荡的前往了乐府。 第5页 乐官得知华阳王后的来意后,谄媚的将清落引荐给了王后。 “好一个清秀的伶儿。”王后啧啧称赞,不胜满意,“你可愿在哀家宫里,为哀家弹奏?” 清落虽神色平静,但内心却十分不悦,若她要以凡人的身份留在秦宫,必然不能反抗王后的决意,可她堂堂巫山神女,凭什么给一个人老珠黄的凡人老妪弹琴呢? 清落的目光,随即移到了王后身边的嬴政身上,稍用法术给了嬴政一个强烈的暗示。 嬴政立刻拉了拉王后的凤袍,说:“王祖母,政儿想让他时常弹琴给政儿听。” 若是别人,公然抢王后看上的东西,王后必定勃然大怒,可嬴政是她孙儿,她不仅不生气,反而宠溺的问:“政儿,你为什么想要他时常弹琴给你听呢?” 清落此时正想通过意念,传递一个合理的理由到嬴政的脑海中,可嬴政却毫不犹豫的自个儿答上了:“政儿每天要读很多书,感觉很累,适才听到他的曲子,心中倍感轻松,故而想让他陪在政儿身边,时常弹琴给政儿听,不知道王祖母可不可以把他让给政儿。” 嬴政的话中不仅带着几分恭谨,还带着几分向长辈撒娇的意味,而且他生得模样好看,处处又听话懂事,自然是深得王后的喜爱。 “好吧,哀家准你随时传唤他到你宫中,弹琴给你听。”王后应允道。 一旁的赵姬见状,连忙哄着王后说:“王后娘娘,您这样宠着政儿,他会得意忘形的。” 赵姬可是为儿子公然向王后抢人,而捏了一把冷汗,她见王后没有怪罪,于是明面上责备嬴政得意忘形违逆王后,实则是暗自把嬴政的行径归于顽皮,需要王后宠着。 其实,嬴政并不是王后的亲孙子,王后膝下无子,后认公子异人为儿子,封为太子,改名子楚,太子妃赵姬是子楚在赵国为质时,娶的妻室,赵姬生的儿子嬴政,自然而然就成了王后最亲近的孙子。 赵姬知道,他们一家的荣宠,全凭华阳王后的意志,华阳王后认她夫君为儿子,他们才有今日的荣华富贵,若华阳王后认别人为儿子,他们估计现在还在邯郸受人欺凌呢。 所以,赵姬知道,华阳王后是万万不可得罪的,她自己也是日日陪着王后,哄其开心。 “政儿是哀家的孙儿,他向哀家要些赏赐,哀家怎能不给呢?”王后不在意的摆摆手说。 赵姬听后,这才放下心来。 清落静静的在一旁註视着王后和赵姬的互动,垂在身侧的手,轻点指尖,便能算出个大概情形,看来王室的人也活得步步为营,格外辛苦啊! 王后等一众人走后,乐官对清落的态度突然逆转,态度温和的说清落已经被录用了。 清落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明白,她是因为被王后和嬴政赏识,顿时身价倍增。乐官看到她前途明朗,所以赶紧来巴结亲近,好让之前的不愉快赶紧过去。 接下来,乐府里继续进行挑选乐师的考核。 在黄昏的时候,考核终于结束了,没选上的人被带离了秦宫,留下来的人齐刷刷的站在大厅里,聆听乐官的训话。 乐官把在乐府里当差的细则及注意事项讲了一遍,然后漫不经心的问:“有谁没有听明白,或是还有疑问?”他本以为没有人会对他制定的规矩发出异议。 可清落却无所忌惮,直接提出了要求:“乐官大人,我自幼独处惯了,所以住宿的地方,我想要自己单独住一个房间。” 比清落年长很多的成年乐师,听了清落的话,先是一怔,随后就不悦的窃窃私语起来。 乐官也是头次遇到这种情形,他没想到新进的乐师竟敢向他提条件,原本两人一间房是多少年就一直沿用的规矩,如今一个十岁少年竟然说要自己单独一间,连他也愣怔了一下。 “你,你,你……”乐官立刻气结,就算是被王后和嬴政看重,也不该如此胆大妄为,肆无忌惮,他感觉他的威严受到了极大的挑战。 这时,一名太监从门外踱着步子进来了,见这场面便问:“柳乐官,您这儿还没散啊?” 乐官看是后宫里的公公来了,急忙笑脸相迎说:“这位公公,您有何吩咐啊?” “杂家是兰蕙宫的人,奉公子政之命,前来请今日新来的小乐师为公子弹曲。”公公说。 乐官的脸色顿时尴尬了,他刚想好好教训清落一顿,不巧嬴政就差人来请清落了。 这下他就不好再为难清落了,否则清落趁献曲之时,向嬴政告他一状,他就不好过了,毕竟嬴政是当今太子的大公子,未来的储君,虽然尚且年幼,但地位却是举足轻重。 “清落,还不跟这位公公走?”乐官冲着清落,阴阳怪气的说:“好好侍奉贵人。” 清落点头示意自己清楚了,然后背着古琴,跟刚来的太监走了。 乐府位于秦宫大殿前侧,与后宫有相当一段距离,等清落来到兰蕙宫时,嬴政已经用完晚膳了。 兰蕙宫是太子回秦国后,秦王新赐的住所,太子早先在赵国为质,秦宫中本没有他独自的宫殿,在去赵国之前,也是与母妃同住一处。后来,赵姬和嬴政也回到秦国了,就与太子一起住在了这兰蕙宫。 第6页 那名太监领着清落进入兰蕙宫后,先拜见了太子夫妇,并说明了清落的来意。 清落抬手行了一个拱手礼,说:“清落见过太子,太子妃。” 太子自然很奇怪嬴政为什么会找来这么小的一名乐师,目光困惑的看向太子妃赵姬。 赵姬莞尔一笑说:“近日王后嫌后宫太闷,臣妾就和政儿陪王后到前殿走走,恰巧乐府今日招募乐师,王后听到一段特别优雅的琴音,于是就到乐府去凑凑热闹。方才得知那段琴音出自这位新来的小乐师之手,政儿颇为喜欢,还跟他王祖母抢着要人给他弹奏呢!” “政儿这孩子真是太淘气了。”太子对儿子这种孩子气的举动,无奈地嘆息,摆摆手说:“罢了,去吧,去吧,政儿该是等许久了。” 清落拜谢太子夫妇后,跟着先前那名太监去往偏殿,临走时还听到太子夫妇的些许对话。 “太子,政儿可能也是想要一个玩伴,你别怪他。”赵姬轻声说道。 “他不是有石夜和方元陪着吗?还嫌不够?”太子挑挑眉问。 “那不过是两个太监。”赵姬话里带些嫌弃之意,接着话音一转继续说,“这个名叫清落的孩子就很不同,举止优雅,气质颇佳,一看就是正经家门出生的男孩。” “夫人觉得好,允许他常来就是。”太子的语气显得对此事并不在意,身在太子这个位置,考虑国家大事就够他费尽心思了,所以对家事就显得不太在意,只要不出大乱子就行。 太子夫妇的这段对话,被清落听在耳里,她对太子没什么感觉,倒是对太子妃有些好感。 第4章 兰蕙宫中 来到偏殿,带路的太监站在门外,让清落自己进去。 走进殿内,清落就看见嬴政坐在软榻上,与两名看似十六七岁的小太监小声说些什么,两个小太监站在一左一右,都低头弯腰小心侍奉在侧。 “清落拜见公子。”清落一边拱手行礼,一边用不大不小的声音来引起嬴政的注意。 嬴政随即看向殿门口,看见清落就立刻露出笑颜说:“过来,快快请坐。” 清落走近嬴政的身前,但没有在嬴政指定的软榻上坐下,而是一脸疑惑的问:“公子,清落不是来弹琴的吗?” “哦,对啊。”嬴政这才想起来,立刻吩咐左手边的小太监,“石夜,去把琴案搬过来。” 名叫石夜的小太监瘦瘦的,但看起来很机灵,领命后就麻利的去办差了。 清落默默的注视着嬴政的一系列反应,嬴政招自己来弹琴,说是久等了,但却没做任何准备,看来嬴政对自己并没有嘴上说的那么看重,孩子终归是孩子,耐性不足。 清落趁此空闲,目光不动声色的迅速扫了一遍室内的陈设,这里应该是嬴政平日读书的书房,墙边书柜里放满了厚重的竹简,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墨香气。 名叫石夜的小太监搬来琴案后,清落将背上的古琴解下放于琴案上,然后坐在软垫上,将手搭在琴弦上,抬头问:“公子,想听什么样的曲子?” “嗯……”嬴政思忖了一下,说,“随意吧,就你最擅长的吧。” 清落的嘴角扬了扬,自己最擅长的,不就是镇魂音吗,专门用来对付魑魅魉魍。 指尖波动琴弦,曲音悠扬深远,婉转连绵,似泉水叮咚,如环佩相鸣。原本的镇魂音,被凡人听到后,不会产生任何杀伤力,只会抵消人性阴暗的负面情绪,听后令人倍感轻松。 一曲完毕,嬴政和他的两个小太监还沉浸在音律美妙的余韵中,意犹未尽。 “妙哉,妙哉!”嬴政大加赞赏,问:“这是什么曲子?” “此曲名为……”清落顿了顿,她可不会在凡人面前提什么镇魂音,“净心曲。以清新明快的曲风,洗涤人心,陶冶情操,故而听完后有放松心神的效果。” “太好了,本公子被要求日日诵读圣贤书,前庭后宫之事早就让本公子烦不甚烦,你的琴音正好能解本公子心头的烦闷,以后你每天过来当本公子的陪侍,本公子疲乏压抑的时候,你就为本公子弹一弹这净心曲,好令本公子心情舒畅。” 嬴政如获至宝,十分开心,他想起他还不知道清落的名字,于是问:“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名为清落,陈清落。”清落平淡的回答。 “你也姓陈?”嬴政突然露出很新奇的神情,从位置上站起身,走向清落。 随身侍奉的两个小太监,十分乖巧的拿着软垫,恭敬的放在清落的琴案前。 嬴政立马坐在了那软垫上,与清落隔着琴案,面对面仔细端详着清落的面容。 清落虽然疑惑嬴政奇怪的举动,但表面上还是镇定自若地神情。 半晌之后,嬴政才发话说:“像,很像,本公子对你很满意!” “公子说很像,是像什么?”清落实在不懂嬴政这个小鬼在念叨的东西。 “这可是本公子的秘密。”嬴政高傲的回答。 清落有些无语,为了教训教训这个傲慢的傢伙,清落把右手放在琴案下隐蔽的位置,掐指算了算,才知道原来当初救了赵姬母子的自己,竟成了嬴政心中的初恋情人。知道这个结果的清落,脸上镇定的面具差点崩塌了,没想到这小子还有恋姐的情愫。 第7页 “公子说的像,无非是故人,或是恋人。”清落拖着悠扬的声调,看着嬴政果然露出惊愕的表情,自然而然得出结论,“我猜是恋人。” 嬴政惊愕之余,抿了抿嘴,有些不高兴的说:“你是有点聪明,但要是你说出去的话……” 嬴政并没有明言如果说出去,他会如何报復清落,清落当然也不想听到那些话。 “公子放心,清落不是多嘴之人。”清落淡笑着说,她遂了嬴政的心愿,为其保密。 之后,嬴政藉口困了,打发清落离开,在清落临走之际,他给了清落一个木匣子。 清落打开一看,里面装满了珠宝,于是困惑的看向嬴政。 “被我兰蕙宫召见的人,得些赏赐是应该的。”嬴政高傲的说,“否则被其他人看见,将会说我们兰蕙宫小气。” 清落眨巴着眼睛,有些愣住了,她不太懂后宫的明争暗斗,本身也对凡间的钱财不感兴趣,只是嬴政如此说后,她便不好退还,于是领了木匣子,几句谢词后,就离开了兰蕙宫。 回到乐府,其他人都已经安顿下来了,清落就只看到柳乐官一个人。 柳乐官满脸挂着笑容,对清落说:“单间的屋子,现在确实没有了。不过以前有个老乐师留下个花园子,至今没人住。你若不嫌弃,我让人去收拾收拾?” 清落点了点后,乐官就吩咐了四个十三四岁的乐童前去打扫。 然后,柳乐官看着清落怀中的木匣子,贪婪谄媚的问:“这是公子政的赏赐?” 清落看了看手中的木匣子,点点头,又看了看柳乐官的贪像,随即将手中的木匣子塞到柳乐官手上,大方的说:“大人若是喜爱,清落也有成人之美的意思。” “哎哟,这怎么好呢!”乐官一边掂量着分量,把木匣子收入怀中,一边假意客气的说。 “没什么不好的。”清落回答得很干脆,“以后公子政还会赏赐得更多。” 这一句话,立马让乐官对清落的态度变得更加服帖了。 清落微微勾起唇角,心想这人间的钱财可真是不可思议,嬴政用散财的方式,来提高自己的声誉,而自己依葫芦画瓢,竟也让势利的柳乐官变得“和蔼可亲”起来。 等清落真正看到那所谓的花园子后,她立刻心疼起刚刚大方赠送的珠宝匣子了。 眼前的花园子哪里有花的影子,反而是到处杂草丛生、破败残垣的景象。 柳乐官被清落质疑的眼神盯得有些发憷,尴尬的笑笑说:“以往老乐师还在时,都是他自己打理园子,后来因年老多病,离开了乐府,其他的乐师都忙着自个儿精进琴技,宫里的公公也不爱搭理这里,所以从那之后,这园子就荒废了。” 流乐官见之前吩咐来打扫的四个乐童正忙前忙后的整理,急忙又补上了一句:“虽然从外面看起来不怎么样,但里面经过了打扫,住人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 清落无奈的怅然一嘆,问:“大人,能否给这园子弄些花草来,既然要住,总不能仍由其荒着吧,否则天天对着这片杂草,我连弹琴的兴致都没有了。” “这……”柳乐官想了想,有些为难的说:“后宫的花房里,倒是有许多花草,但都是要等各宫的夫人们挑选之后,才能拿来给我们,所以这余下的花草,品相和种类嘛,就……” “无妨。”清落也不挑三拣四,直接就要了,“打理花草这方面,我还算颇有心得。虽说花品劣等,但只要悉心照料,依旧能让这园子重获新生。” 见清落都如此说了,柳乐官也不好再推辞,然后吩咐那四个乐童,在打扫完后,去花房里要些剩余的花草回来。 四个乐童原本就不情不愿的打扫着屋子,一听还有任务,都是一副哭丧的表情。 此时已经是幕夜降临许久了,天上的月亮早就挂在云端了。 柳乐官看了看天色,就准备告辞,他吩咐那四个乐童好好干活后,就打着哈欠离开了。 清落走进屋子,见收拾好的桌子上摆放了两盘糕点和茶水,她想应该是柳乐官知道她错过了晚饭,所以给她留了些吃的吧。 对于神仙来说,凡人的食物,吃与不吃都没有什么区别,神仙不会因为一顿饭没吃就肚子饿得受不了,神仙是受天地灵气的供养来获取能量的。 清落倒了杯茶水,独自坐在桌边喝起来。 乐童中个子最高、年龄看起来最大的那个,气不过清落比他们年纪小,但待遇却比他们好太多太多,于是把抹布一扔,冲着清落大吼:“凭什么你的屋子,要我们来打扫!” 清落轻轻摇晃着手中的茶杯,不紧不慢的回答:“因为打扫这种事,我做不来呀。” “你!”那个乐童被清落理直气壮的回答,噎得无言以对。 清落继续为自己辩解:“我只会弹琴和种花,其他事我都做不来。” 四个乐童听得一脸无语,只当清落是哪个名门的公子哥儿,与他们不是一路人,都继续干各自手里的活儿,不再理会清落。 清落也乐得清静,品着茶,回忆起今天与嬴政见面的情景。 第8页 嬴政的性格变了许多,与清落五年前见到的那个彬彬有礼、少年老成的男孩相比,相去甚远。不过,时过境迁,那时的他身陷赵国,动不动就面临杀身之祸,自然是步步为营,小心谨慎。 而现今他已回到母国,摇身变成太子长子,今时今日的地位,已不可与往昔同日而语。同时,他所面临的困难,也变成了与王族内部的明争暗斗。 清落看得出,他对于自己要依附的人,比如华阳王后,态度就十分乖巧恭敬。对于与他有利益争斗的人,比如各宫的夫人和公子,他就表现出绝不丢面子不服输的气势。而对于地位比他低下的人,他一面摆出高傲威严的架子,一面又施以恩惠,使用恩威并重的方法拉拢。 清落并不太在意将来会成为帝王的人,应当具有什么样的品质。 她一直认为自己来凡间只是为了完成和他的今世姻缘,其余的朝政、后宫乃至各国的事情,都与她无关,她不想管,也不愿意管,所以她才以神仙的身份下凡,而不是轮迴受劫。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嬴政是因为清落的气质和长相跟最初救他的陈如玉(也是清落)很像,所以才很亲近清落。 第5章 挑衅吴姬 时间随着清落的沉思一点点过去,四个乐童已经打扫完毕,正准备离开时,被清落叫住了。 “你们把这些拿去分了吧。”清落伸手将桌上的两盘糕点,向他们推了推。 四人立刻露出惊喜的神色,但是又疑惑的看着清落,不知其意,不敢妄动。 “你们不是还要去搬花吗?”清落直白的说出真意,“吃饱了才有力气,能多搬点就多搬点。” 清落不愿意管周围的事,就必然要委託别人去管,给些好处,才能令对方诚心为她办事。 四个乐童听后,也不怀疑什么,拿过盘子就分食起来,刚刚累了半天,确实需要补充体力了,而且乐师的吃食往往比乐童的好很多,所以这些糕点都是他们平日里吃不到的东西。 四人吃完后,抹抹嘴,爽快的就去搬花了。 此时他们心里已经不再像刚才那样怨愤清落了,因为清落就算什么也不给他们,他们依然得去搬花,这些糕点就像意外的惊喜,是他们赚到的,他们顿时觉得清落这个人还不错,不像他们想像中的那么心高气傲,对别人不屑一顾。 过了一会儿,四个乐童就用两辆板车,推了两车花来。 清落查看了一下花的品相,还不算太遭,都是些不起眼的种类。 清落说要自己照料这些花,于是就打发他们四人离开了。 清落目视着四人的身影走远,然后回头看着这满园的杂草,若要她像凡人一样亲手一株株拔出,可得费不少功夫。但清落不会如此难为自己,她毫不犹豫的动用她仅存的一成神力,拂袖一挥之间,就将满园的杂草拔除完毕,那些杂草被她堆在墙角,将来腐化做花肥。 然后,她用手指了指刚搬来的花,于是这些花就在她的法术操纵下,自动挨个飘到园子里的土壤中,被土盖住根部,生长在了园子里。 次日当柳乐官踏入园子,看到满园郁郁葱葱的花草时,惊得直称清落为奇人。 清落还在园子门口的门樑上,换上了新的匾额,提名为“翡翠园”。 话说,嬴政早课完毕后,用过午膳,便带着贴身小太监石夜和方元散步游玩,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受秦王嬴柱宠爱的吴姬的宫殿外,看到秦王的銮驾正停在门口,又听到宫墙内传来阵阵琴音,他脑筋一转,随即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然后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吴姬的宫殿。 石夜和方元两个小太监急忙跟上,依照他们的经验,他俩的小主子露出这种坏笑,多半是有人要遭殃的预兆。 宫苑内,秦王正一边听着琴声,一边打着盹午休,突然一阵清脆的声音将他惊醒。 “王爷爷!王爷爷!”嬴政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扑到秦王怀中。 秦王的贴身太监吓得大惊失色,怎么说嬴政也算惊扰王驾,若秦王大怒,谁都没得好。 果然,秦王面色不佳,甚至有些严肃的问:“政儿,今日怎么跑到这里来顽皮了?” “王爷爷~~”嬴政撒娇似的将小脑袋在秦王身上蹭了蹭,故作委屈的模样,哀怨的说,“王爷爷,政儿都好久没看见您了。您天天批阅奏摺,又不常来兰蕙宫,昨儿陪王祖母逛了一天园子,都没见着您的身影,政儿好想念您啊!所以方才看到您的銮驾在外面,就忍不住自个儿跑来见您了,您会怪政儿吗?” 看着嬴政思念自己的可人模样,秦王颇为动容,龙颜大悦,转怒为笑,说:“政儿这么乖,孤王怎么会怪政儿呢?来来,坐孤王身边,讲讲你最近都在做什么?” 嬴政满心欢喜的端坐在秦王的身边,一旁的吴姬虽然心里十分不乐意她与秦王独处的时光被嬴政打扰,但明面上还是表现出宽厚大度的模样,让宫女给嬴政上了一碟白玉糕。 “谢谢,夫人。”嬴政礼貌的道谢,但却没有吃那白玉糕。 “王爷爷,”嬴政一副伶俐乖巧的模样喊道,“政儿日日都在用心读书,太傅每天都来兰蕙宫给政儿授课,政儿不敢偷懒。” “哦,是吗?”秦王饶有兴趣的问,“方才你说昨日陪王后逛园子,怎么昨日没有读书?” 第9页 嬴政一听,立马做出惶恐地表情,小心翼翼的为自己辩解:“昨日太傅病了,告假一日,政儿才得闲陪王祖母逛逛院子。” 这时,吴姬徐徐开口说:“大王,臣妾听闻,昨日王后在乐府大加赞赏一名乐师,据说那乐师弹得一手好琴,却只有十岁的年纪,王后还允许那乐师随时可为公子政弹曲。公子,莫不可为了一时贪玩,而误了学业啊!” 嬴政在心里冷笑,就知道这女人一定会在秦王面前告自己一状,看自己怎么教训她! 嬴政看着秦王,露出甜甜笑容,不等秦王问话,他就先行辩解:“王爷爷,王祖母可不是赏他来陪政儿玩的。”他立刻搬出王后来给自己撑腰。 “那是为什么呢?”秦王宠溺的笑问道,他想看看这个小傢伙能为自己如何变白。 “政儿发现他的琴声里,有能令政儿放松精神、心情舒畅的作用。故而请求王祖母允许他时常来弹琴给政儿听。”嬴政昂着小脑袋,信誓旦旦的说,“他可说是少年天才,您如果听了他的琴声,政儿敢说,您一定会觉得比吴姬夫人弹得好。” 吴姬的脸色瞬间笼上一层阴雾,要知道,在这后宫,秦王是最爱听她弹琴的。 秦王不以为然的笑着摇摇头,说:“政儿,你未免太夸赞他了,只是十岁的孩童而已。” “您不信的话,可以招他前来与吴姬夫人比试比试。”嬴政一脸不服气的认真说道,“孰优孰劣,立马就能见分晓。” 吴姬被激得一口应承下,说:“比就比,我就不信了,区区一名孩童,能比我弹得更好?” 秦王见两人都互相应承了,只好派人去找来清落,顺便通知王后也来看看。 清落接到秦王的命令,背着琴就动身前往后宫,当她踏入吴姬所住的宫殿时,就看见院子里已经围了不少人,许多是来凑热闹的后宫佳丽,剩下的还有围观的宫女太监。 “你就是新来的天才乐师?”秦王仔细打量着清落,觉得除模样清秀外,并无其他感觉。 “在下陈清落,天才算不上,只是擅长音律。”清落不紧不慢,镇定自若地回答。 秦王点点头,心头暗自赞许。刚刚嬴政把清落夸上了天,他还觉得言过其实,现在看清落一身出尘脱俗的气质,以及谨慎自谦的言谈,隐约感觉到清落有些不同于常人。 “先前公子政向本王说起了你,称你琴技过人,无人能比。”秦王看着清落,继续说,“可孤王后宫的吴姬,也是琴技过人,无人能比。故而招你前来,与吴姬比试比试。” 清落心头一怔,不由自主的看向秦王身旁的嬴政,嬴政也在看她,并以眼神鼓励她。 清落将眼神移回秦王身上,只是默默的站立,没有说话。 老实说,她并不愿意进行这场比试。对方是秦王爱妾,赢了她就等于得罪权贵,怕是以后都难以有清静的日子了。输给她又会拂了嬴政的面子,令他不悦,今后恐再难与之亲近。 清落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她想以自己的沉默,来隐晦的向秦王表示拒绝。 可是,这一代的秦王并不是那种雄才大略之人,他沉迷美色,安于现状,借着休养生息的由头,怠于国事。这样的君主自然是看不透臣属隐藏的真实意愿,所以他以为清落是由于害怕,不敢应战才不说话。 “你不用惧怕,只是比试比试,是输是赢,本王都不会为难你。”秦王自以为大度的说。 清落在心中默嘆,看来今日的比试是推脱不掉了,只好沉声答应:“是,全凭大王安排。” 秦王对清落的顺服表示很满意,于是命人搬来两张琴案。 清落和吴姬各自将自己的琴放于琴案上,坐在案前。 “大王,臣妾先来。”吴姬想先发制人,首先用自己的琴技震慑住在场所有人。 “好。”秦王当然是偏袒自己心爱的女人,明知吴姬的用意,还是准了她的请求。 吴姬抬手抚琴,音色娓娓动听,婉转缠绵,确实令人听得如痴如醉。 秦王自然是沉醉其中,待到一曲终了,他不由自主的拍手叫好。 其他佳丽见秦王都叫好,也都纷纷出言赞美几番。 只有嬴政抿着嘴唇,不笑不语,反倒有些惶惶不安。他确实低估了吴姬的琴技,他平常听过吴姬弹琴,觉得不过如此,但今日吴姬拿出了真本事,他才知晓吴姬确实琴技超群。 虽然嬴政极力的掩饰内心的不安,但他毕竟是九岁的孩子,很容易就能被看穿,尤其是在清落的眼里。清落心底莫名的不忍,不忍见其失落。 就在众人一致称赞吴姬时,清落开始拂动手上的琴弦,与吴姬弹的靡靡之音不同,清落的琴音,清澈动人心田,洗涤魂魄,令人浑身清爽自在,十分舒服神往的感觉。 清落没有使出全部的能耐,而是恰到好处的让人觉得两首曲子不分伯仲,一样的好。 作者有话要说: 此时的清落,面对幼年玲珑精怪的嬴政,更多情感只是想照顾他,还没有升级到爱情层面。 第6章 被罚浣衣 秦王听后啧啧称赞,众人也是点头叫好,一时间难以分出高下。 “大王,臣妾有主意。”华阳王后惠雅端庄的对秦王说。 第10页 “王后请讲。”秦王一向对自己的正室妻子敬爱有加。 王后看了看清落,再看了看吴姬,盈盈笑着对秦王说:“大王,臣妾觉得,琴声之所以能给人美好的感觉,不仅是由于动人的音律,还由于弹琴之人的相貌令人赏心悦目。所以,臣妾以为,吴姬的琴技加上容貌,更胜这位小小乐师一筹。” 秦王听后大喜,在他心里,当然希望最后是自己心爱的女人胜出。 “王后言之有理。今日比试,吴姬获胜。”秦王大声宣布。 吴姬刚刚被清落的琴技震撼到了,她没想到一个十岁的孩童,琴技竟然能与她比肩。 她开始有些担忧,她怕自己输了,会在一众后宫佳丽面前颜面扫地。幸得王后为她说话,她还没来得及感谢,就听见秦王宣布她获胜了,她有些欣喜的激动,也有些对后生的畏惧。 嬴政对这个结果极为不满,但是连王后都表态了,他也不敢提出异议。 秦王见嬴政闷声不吭的失望表情,笑着说:“政儿,其实你推荐的这位乐师已经很不错了,小小年纪就如此精通音律,日后的造诣必定不可限量。” “可是,政儿赌输了。”嬴政苦着一张脸,装出可怜巴巴的沮丧模样。 “一番娱乐,不算大事。”秦王不在意的摆摆手,说,“以后在国家大事上赢回来就行了。” 嬴政乖巧的点点头,脆生生的回答:“是,政儿谨遵教诲,今后必定加倍用功读书。” 秦王捋捋鬍子,对自己的这个孙儿很中意。 清落回到乐府,日子还和往常一样平凡,人们对清落输给吴姬的这件事,本不感到惊奇。 不过,因为当日王后那句“吴姬的琴技加上容貌,更胜这位小小乐师一筹”,引起后宫之人的议论。有好事者传言,吴姬是靠美貌,才赢了清落,清落在十岁时就与吴姬打成平手,等长大后必定完胜吴姬。 传言愈演愈烈,让吴姬很心烦,她甚至感觉所有看她的人,眼神都充满了讥讽的鄙夷。 她很生气,觉得都是被清落害的,于是决定教训教训清落,最好把清落赶出宫去。 之后,吴姬私下召见了柳乐官,用一百两黄金收买了柳乐官,命其排挤赶走清落。 柳乐官欣然领命,毕竟一百两黄金,可比清落给珠宝,分量实在多了。 清落在比试之后,心情曾一度低落,她骄傲的性情令她一时接受不了输给凡人女子的事,关键是最后竟然输在了相貌方面,着实令她心底闷闷不乐。她的相貌原先在天界也是数一数二的,在凡间也应当之无愧是第一美人。虽然她变成了十岁的模样,还着上了男装,但也掩藏不住她精緻秀丽的容颜,竟然会输给一个凡人女子,她当然心中不平。 不过,在听说那些传言后,知道吴姬也没落到什么好处,清落的愤懑也就慢慢消失了。 近两日,嬴政应了对秦王的承诺,在兰蕙宫中努力加倍读书,无暇召唤清落。 这日,清落在园子里弹琴,园子已不復此前残败的景象,变得郁郁葱葱,景色宜人。 柳乐官背着双手,大摇大摆的走进清落的翡翠园,颐指气使的说:“陈清落,马上跟我走。” “去哪儿?”清落很疑惑柳乐官的突然到访,平常乐师们都是自己精进自己的琴技,只有为了准备宴会演奏时,才会在一起排练配合。 “问那么多干嘛?到了不就知道了!”柳乐官很不耐烦的回答。 清落对柳乐官今日的态度大转变,十分疑惑,于是决定跟去看个究竟。 柳乐官把清落带到了乐府的浣衣房,几个乐童正忙着清洗堆积如小山的衣服。因为乐师可以不用自己洗衣服,所换下的衣物,都是交给乐童拿来浣衣房洗好、晒干,再送回去。 清落面对这个场面,狐疑的看向柳乐官。 柳乐官清了清嗓子,昂着脑袋,阴阳怪气的说:“本来你这个年纪,只能做一名乐童。但因为你在弹琴方面有些天赋,故而本官破例把你提为乐师。可即便你是乐师,本该由你做的这些杂事儿,还得由你做,今儿你就先在这浣衣房适应适应。” “可我不会做这些粗活儿。”清落冷冷的回答,她在柳乐官讲话的时候,就暗中掐动手指,算出柳乐官是被吴姬收买了,故意难为她。 柳乐官轻笑了一下,似乎早就知道清落会这么说,他朝着离他最近的一名乐童招招手说:“四月,你过来,今天你来教他浣衣房里的活儿,多让他做做,做多了就会了。” 名为四月的乐童懵懂的点点头,他是个圆圆脸,个子不高的男孩子,一脸诺诺的模样。 接着,柳乐官转向清落,得意的笑道:“陈清落,好好干吧,本官先走了。” 等柳乐官走后,四月就对还杵在原地冷若冰霜的清落说:“来吧,我教你。今天要洗的衣服,不知道为什么比以前多了很多,乐府有规定,洗不完衣服,我们是不许吃饭的。幸亏有你来了,毕竟多一双手,多一分力,我们也能早些吃饭。” 清落听到四月说,洗不完衣服,乐童们就吃不上饭,原本抗拒的心理顿时又软化下来了。 看这些个孩子也就十三四岁的年纪,她气柳乐官是谄媚小人,但却不想连累这些孩子。 第11页 这比往常多了许多的衣服,必定是柳乐官在故意找碴。可怜了这些孩子,无辜在这里奋力的洗涤劳作。 清落点点头,跟着四月来到一块很大的石板前。 四月开始示范,他先将一件已经用水泡好的衣服放到石板上,反覆摺叠,然后右手拿着一根木棒开始敲打衣服,左手也不闲着,不停的翻动衣服,好让衣服各个部位都能被敲打到。 “你看,还是很简单的,你来试试。”四月把木棒递给清落。 清落半懂的接过木棒,就着刚刚四月放在石板上的衣服,开始敲打。 可是,就在左手翻动衣服的时候,右手配合出了错,一下子就让木棒打在左手手背上。 清落“啊!”的痛唿一声,右手丢下木棒,不由自主的握住受伤的左手,左手被打到的地方立刻出现了血印子,她在乐童面前没有使用法术,所以实实在在的是痛在了她身上。 清落的惨叫立刻招来其他乐童的围观,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开了,有人嘆息清落什么都不会,有人可怜清落被柳乐官恶整,有人则指责清落笨手笨脚,等等。 这时,最大的一名乐童拿出一卷绷带,骂骂咧咧的给清落受伤的左手包扎上。 “不就是砸到手吗?哪有那么娇气!大家都散了吧,赶紧把今天要洗的衣服洗完,不然我们都没饭吃了。”最大的乐童朝其他人挥挥手,吩咐说道。 清落认得这名乐童,是当初给自己打扫园子的乐童之一,还指责过清落不自己打扫,令清落印象深刻。今日看来,对方似乎是乐童中的领头,为人却是刀子嘴豆腐心的性格。 “谢谢你。”清落还是很感激对方为她包扎,虽然并没有减轻她的痛觉,她想起自己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于是问,“你叫什么名字?” 最大的乐童愣了一下,然后爽快的回答:“我叫唐梓默,梓树的梓,静默的默。” 清落浅浅的笑了笑,再次说道:“谢谢你,唐梓默。” 之后,清落都小心翼翼的用木棒敲打衣服,虽然她的动作比其他人慢了许多,但其他人也没有再出言责怪她。等到那堆小山一样的衣服全部洗完晾好后,已经是日落西山很久了。 乐童们甩着胳膊,活动活动浑身筋骨,一个个离开浣衣房,去吃饭了。 “梓默。”清落突然叫住唐梓默,却又欲言又止。 唐梓默停住脚步,等到所有人都走了,才问:“什么事?” 清落有些侷促,双手不自在的交握在一起,吞吞吐吐的说:“你可不可以帮我去兰蕙宫,给公子政带个口信,说我的手受伤了,近几日没有办法去为他弹琴。” 她曾以为她身为天神,不会求助于凡人,可没想到凡间的勾心斗角如此严重,她又不能轻易在人前使用法术,只能用凡人的方式解决问题,放下身段去向别人求助。 “公子政可是在后宫,我们这些前宫之人,是进不去的。”唐梓默面无表情的回答。 清落抿了抿嘴,求人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她放低语气,显得更加诚恳的说:“如果是四月,他肯定没有办法。但如果是你,我想你一定有办法。” 唐梓默笑了,得意地说:“你猜得对。我在秦宫多年,自然有我的一些门道。只是我为什么要冒着得罪柳乐官的风险,来帮你呢?” “柳乐官突然对我态度大变,定是受了别人的指使。我初来秦宫,除了上次与吴姬斗琴,开罪了吴姬,便一直与世无争。柳乐官难为我,必定是被吴姬收买,想逼我离开秦宫。可是,你也看见了,他刁难我的方法,必然会使你们受到牵连,你帮我,就是在帮你们自己。” 清落分析得头头是道,唐梓默原本的笑容也渐渐挂不住了。 他今天也听到柳乐官说,让清落干粗活儿的理由,就是清落本应是乐童的身份,被破例提升为了乐师,柳乐官要罚清落,只能在乐童上面做文章,所以他们是必然会受牵连的。 “好,我帮你。”唐梓默思量之后,答应了。 清落看着唐梓默火急火燎离去的身影,心里暗自感嘆,一个明明是性情活跃的人,居然名字里带了一个静默的默,真是名不副实,一点儿也不像他。 第7章 嬴政探望 清落没有吃饭,径直回了她的翡翠园,她知道因为干活延误了时间,留给乐童们的饭菜已经所剩无几,她本来就用不着吃人间的食物,所以何必分食所剩不多的饭菜呢? 清落稍作休息之后,闲来无事,就坐在园子里,对着星辰明晰的夜空,开始弹琴。 因为左手还在隐隐作痛,所以弹出的曲子有些断调、生硬。 按照她的算计,嬴政在知道她受伤后,应该会来看望她,毕竟嬴政对她还算在意。 话说唐梓默在与他相熟的太监的带领下,来到了兰蕙宫,他直接见不到嬴政,与他相熟的太监找来了嬴政身边的小太监方元,唐梓默就将清落的惨景,添油加醋的夸大好几倍说给方元听,他还暗示是吴姬为了报復嬴政,才欺负清落给嬴政看。 方元是个老实人,回头就将唐梓默的话,一五一十的禀报给了嬴政。 嬴政一听是吴姬的报復,气得扔了手中的书简,从软垫上跳起身,急匆匆的就往清落的翡翠园赶去。一路上他也在深思,吴姬的报復在他的意料之中,但是吴姬对柔柔弱弱的清落出手,令他不明的有股怒火在心中燃烧。 第12页 在临近翡翠园的时候,嬴政就听到清落的琴声中,夹带着不顺畅的音调,于是他加快了步子走进翡翠园,几步迈到清落面前,一把抓起清落缠着绷带的左手。 “让我看看!”嬴政的语气中带着些许焦躁。 嬴政不管不顾的扯开绷带,顿时清落手背上的淤血印子,映入了他的眼帘。 “手都伤成这样了,还弹什么琴!”嬴政气急败坏的吼道。 “我是乐师,自然是要练琴的。”清落婉转低沉的回答。 嬴政一听,激动的就要说什么,没想到手上不经意的一用力,立刻引来清落的痛唿。 清落收回左手,右手轻轻包裹住左手手背,低垂着脑袋,隐忍着不啃声。 “方元!”嬴政回身喊道,“去兰蕙宫里,把最好的金疮药带来!” 小太监方元立刻应声,小跑着快速离开了。 “石夜!我们去会会这乐府的乐官!”嬴政气势汹汹的就往柳乐官住的地方去了。 小太监石夜立刻“诺”了一声,指挥身后的一众太监宫女们,赶紧跟上嬴政。 此时的柳乐官正吃着小菜,喝着酒,好不自在的样子,吴姬赏赐的黄金让他心情颇好。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被用力撞开了,嬴政大步迈了进来。 柳乐官正想破口大骂是谁如此无礼,一看是嬴政,吓得赶紧行礼。 “柳乐官,好兴致啊!”嬴政看了看桌上的酒菜,然后朝身后的太监宫女挥挥手,“给我搜!” 一群太监宫女鱼贯的进入房间,四处翻箱倒柜的搜罗。 柳乐官急得不知所措,他的黄金还藏在房间里,来不及隐藏,他想拦却又不敢拦。 很快,吴姬赏赐的黄金和清落赠送的珠宝,都被搜罗出来了,摆在了嬴政的面前。 嬴政一看自己赏给清落的珠宝匣子也落到了柳乐官手中,顿时气不打一处,刚想大骂,但脑子一转,竟想出了整治柳乐官的办法,于是厉声说道:“柳乐官,你竟敢偷盗?” 柳乐官一愣,他以为嬴政会说他收受贿赂,却不想会被说是偷盗,立刻大声喊冤。 “人赃俱获,你也敢喊冤?”嬴政冷哼了一声,指着那匣子珠宝说,“这珠宝是本公子赏赐给陈清落的东西,居然在你房里被搜了出来,不是你偷的是什么!” “在下冤枉,那匣子珠宝是陈清落赠送给在下的。”柳乐官急忙解释。 “赠送?”嬴政冷笑着说,“他送你珠宝,你却遣他干粗活,伤了手,弹不好琴。这世上怎会有如此恩将仇报的事?说出来,是人都不会相信!” “在下会那么做,完全是听从了吴姬夫人的吩咐,不得已而为之,不过那匣子珠宝真的是清落送给在下的。”乐官为了替自己辩解,口不择言的说出了背后主使。 “原来真是那个女人在使坏。”嬴政指挥手下的太监说,“把他带去掖庭,务必拿到有用的供词,本公子好在王祖母面前好好参那女人一本。” 太监们正要押住柳乐官,柳乐官却突然挣脱,跪着移动到嬴政面前,急声说道:“公子把我交出去,结果未必能如公子所愿。” “等一等。”嬴政抬起手,制止住按住柳乐官的太监,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请公子屏退左右,容在下细细道来。”柳乐官拱手说道,虽然样子狼狈,但语气郑重。 嬴政想了想,然后挥了挥手,太监宫女们都自觉退出了房间,站在屋外,随时待命。 “你说吧。”嬴政催促着说。 “诺。”柳乐官跪在地上,直起腰板,恭敬的说,“公子与吴姬不合,无非由于储位之争。华阳王后伴君多年,却无后嗣,不得已收令尊为子,封为太子,公子您才能踏上权贵之路。可吴姬年轻貌美,深得大王欢心,连带她的儿子也成了大王最喜欢的儿子,故而大王一直有更换太子之心,只是碍于王后的情面,未能实施。” “你说的,我都知道。”嬴政不屑的说,“父亲小心谨慎,处处忍让,可我就是忍不了。” “公子,小不忍则乱大谋。前几日吴姬与陈清落斗琴,王后在最后竟替吴姬说话,公子想必很不解吧,那是因为王后知道,一场斗琴比试并不能让吴姬在大王面前失宠,所以不如做个顺水人情,还能让大王对自己另眼相看。”柳乐官一边说,一边观察嬴政的神色。 嬴政果然如柳乐官所愿,被柳乐官的话吸引,陷入了深思。 “公子,”柳乐官继续加把劲,好让嬴政完全信服自己的话,“陈清落只是小小一名乐师,公子犯不着为他与吴姬完全撕破脸皮。您把我交给掖庭,最多能治在下受贿之罪,却无法撼动吴姬的势力。如若公子今日放过在下,在下今后愿为公子尽犬马之劳。在下可将吴姬指使在下迫害清落的事,写在绢布上交给公子。公子拿到在下的把柄,大可不必担心在下背叛您。” 嬴政明白,单靠一条贿赂罪是扳不倒吴姬的,反过来,吴姬在秦王面前撒娇卖乖,说不定还会让秦王以为是他在煽风点火,扰得后宫不安宁,使他陷入被动。所以现在,多一个帮手,少一个敌人,才是对他最有益的。 第13页 “好,我答应你。”嬴政深思之后,郑重的说。 拿到了柳乐官的亲笔绢布,嬴政心情大好的离开了柳乐官的住处。 嬴政再次来到翡翠园,他让太监宫女们守在园外,独自拿着方元取来的金疮药去见清落。 他一边帮清落的左手手背上涂抹药膏,一边带着歉意的语气,把未能治罪柳乐官的经过,讲给清落听。 清落听后没有生气,毕竟罪魁祸首是吴姬,不过,她对柳乐官的看法,由原来的见钱眼开的小人,提升到心思缜密的人物,不禁感嘆:“没想到柳乐官平日里看起来昏昏庸庸的,心里却跟明镜似的,正可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清落一向对自己的天机算很有信心,只是天机算能算古算今,却算不了人心。 “你厌恶他?”嬴政不确定的问。 “无所谓,我不在意。”清落缓缓的说,“既然他已经是你的人了。就请公子吩咐他别再为难清落了。清落除了弹琴和养花,其他真的什么都不会。” “这个自然,他若再犯,我绝不轻饶!”嬴政信誓旦旦的答应。 清落看着嬴政稚气未脱的脸庞,严肃起来还真是有点违和感,她莞尔一笑问:“公子为什么对清落这么好,清落不过是公子的一名琴师?” 嬴政一愣,迟疑了半晌,才吞吞吐吐的回答:“上回你猜得没错,我确实喜欢过一个陈姓女子,她叫陈如玉,与我在赵国相遇,曾出手救过我和母亲。从那之后,我脑海里就时时浮现她的身影,忘不了她。而你的气势和相貌都像极了她,从第一眼看见你起,我就决定要把你留在身边。” “陈如玉你是再也见不到了,但我会一直留在秦宫。”清落嘆息着说,她没想到生约令上她与对方的缘分,竟然是从五年前那次游歷凡间时,就缔结上了。 也就是说,当华阳王后要把清落要去自己宫里时,清落其实并不需要施法暗示嬴政,嬴政也会按照自己的意志去向华阳王后要清落。 嬴政听了清落的话,有些诧异的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清落笑了笑,随口为自己编撰了一个身世,她说:“这要从我的身世讲起。我族世代生活在山中世外桃源之地,不与外界交流,也不与外界通婚,只有未成年男女才能出山採买日常用品。你看到的陈如玉便是我的姐姐,可惜她已出嫁不能再出山了。我是私生子,家人都排挤我,只有姐姐对我好,她在出嫁前偷偷带我出山,她说我留在山中不会有好日子,不如出山另谋去处。姐姐向我提起了当年公子你对她的承诺,所以让我来投奔公子,希望得蒙公子照拂。我辗转来到秦都,却进不了秦宫,只好借招募乐师的机会,进宫成为一名乐师。” 嬴政听得眼睛都瞪大了,他放下金疮药,握住清落的双臂,激动的说:“原来她还记得我。你们一族在哪里,她既然不愿困于山中,我势必要将她救出来。” 清落摇摇头,故作遗憾的继续编撰:“我出山时,姐姐蒙着我的眼睛,我根本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姐姐说过,我出了山便永远也回不去了,所以,只能令公子失望了。” 作者有话要说: 嬴政目前才九岁,虽然聪明但也年轻气盛,写少年时的嬴政,总让我想起小李飞刀里的龙小云,除了没有陷害好人。清落让唐梓默告诉嬴政她受伤了,就是为了引嬴政来看见她的伤势,帮她处理掉乐官,她虽然是女神,但不是白莲花,不会甘愿被陷害。 第8章 谈及如玉 嬴政泄气般的低下头,握住清落双臂的手也松开了,整个人蔫蔫的没有了精神。 清落目光深邃的看着这副摸样的嬴政,虽说对方念念不忘的是成年的自己,但清落并不感觉高兴。说到底凡人的眼界也就只能停留在外表这副皮囊上,就算对方是上天註定的凡间帝王,也不过如此。原来他们的缘分,竟然是这等孽缘啊! 自此之后,柳乐官便不再为难清落,并且用了一些託词巧妙地回绝了吴姬的差使。 于是,清落的待遇也恢復到乐师的水平,甚至比以前更好。 唐梓默和四月几个经常到翡翠园来消磨时间,因为与现在的清落年龄相仿,加上之前在浣衣房里同甘共苦的经歷,让乐童们自来熟的跑到清落这里趁吃趁喝。 清落也不管他们,她清心寡欲惯了,对凡间的食物没什么兴趣,而且她还欠着唐梓默一个人情,所以就由着唐梓默带着乐童们在她这儿串门子。 “我很奇怪,当日在浣衣房,乐官为什么没让你来看管我,明明你才是他们中最有威信的。”清落疑惑的问唐梓默。 唐梓默正忙着吃清落这儿的绿豆糕,一手指着四月,言简意赅地说:“他们是亲戚。” 清落一愣,默默掐指一算,原来四月也姓柳,是柳乐官的侄子。她此前虽有疑惑,却也没放在心上,今日看到唐梓默就随口问问,她竟然从来没想过四月和柳乐官有什么关系。 “对了,你可以教我们弹琴吗?”唐梓默突然问。 “教你们弹琴?”清落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唐梓默的意图。 唐梓默嘆了口气,怨念的说:“我们这些乐童是专门服侍乐师的,柳乐官明面上说我们可以向乐师学习,可是每天给我们的活儿又累又多,哪里还有时间学习,等晚上可以休息了,乐师们也要休息了,所以我们根本学不到什么东西。” 第14页 “我明白了。”清落点点头,却也犯难的说,“可我不知道该怎么教别人弹琴呀。” 唐梓默听后,瞠目结舌的看了清落片刻,无比感嘆道:“你还真是除了弹琴和养花,其他什么都不会啊!” “抱歉了。”清落带着愧意轻声说,毕竟唐梓默之前帮过她,她却回报不了唐梓默。 “没关系。”唐梓默并没有灰心,反而用再接再厉的气势说,“我们在你旁边跟着你弹,你只要答应在晚上陪我们弹琴就好了。” 清落被唐梓默的热血干劲感染到了,点点头爽快的说:“好,我答应。” 于是清落每日白天被召去兰蕙宫给嬴政弹琴,晚上回来就陪唐梓默他们练琴。 乐童们的琴技参差不齐,都很差劲,有时一段曲调,清落来来回回弹上好几遍,他们才勉强能够连贯起来,不过清落并不感觉厌烦,反而觉得跟他们相处很轻松愉快。 相反,清落在给嬴政弹琴的时候,感觉就越来越压抑了。 嬴政一直在问关于陈如玉的事情,让清落这段编撰的身世越来越难以自圆其说了。 “如玉她平常喜欢做什么呢?”嬴政问。 “弹琴,养花。”清落按照自己的习性,如实回答。 “如玉她喜欢吃什么呢?”嬴政又问。 “梨花蜜。”清落没法说她喜欢吸收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但巫山上的梨花酿成的梨花蜜,她很是喜欢。 “她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嬴政继续问。 “她无欲无求。”清落回答,世间只剩她最后一个真神,她不与谁争,无欲无求。 “她嫁给的人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嬴政接着问。 清落踌躇了一下,她在想这个男人的原型,可也就是战神,她最为了解。 “他是我族最强悍的男人,从未在战斗中失败过。”清落一边轻声呢喃,一边不由自主的用手按在颈部下方的位置,在她的衣服里面,一直贴身佩戴着战神留下的小锦囊,从不离身。 “清落,你很熟悉这个男人?”嬴政注意到清落的异常,疑惑的问。 “不,我对他不熟。”清落依旧语气低沉。 在与战神相处的上万年时光中,清落的确不熟悉战神,她只是理所应当的将战神当作自己的部下,却从未深思过这个忠实的部下对她抱有着怎样的感情。战神在临死前问她,自己是否从未进入过她的心里,她震惊之中竟无言以对,只能默默的看着战神闭上眼睛。 这时,嬴政突然将手贴到清落的脸颊上,整个人也凑了过来,关切的问:“清落,你不舒服吗?怎么脸色那么苍白?” 清落的意识勐然回到现实,她抱歉的对嬴政说自己累了,随即告辞离开。 然而次日,清落再到兰蕙宫时,嬴政依旧会兴致勃勃地问她关于陈如玉的事。 “那个男人是真心喜欢如玉吗?” “如玉她是心甘情愿嫁给他吗?” “他会欺负如玉吗?” “如玉跟着他会幸福吗?” …… 清落每每回答这些问题,内心都很沉重。她对嬴政编撰的一段她与战神虚幻的未来,她假设自己察觉到战神的心意,并且与战神走到一起,她也许不会像现在这样空虚。当想像回到现实,虚幻的未来破灭之后,留给她的也只剩下深深的哀嘆。 察觉到战神的心意又如何,她从未对战神产生过超过主僕之外的情愫,就算是现在,她对战神的感情,也仅仅是愧疚,从没有过男女之爱。 从兰蕙宫回到翡翠园后,清落总是会一个人默默的发呆,这让唐梓默几个很是不解。 “喂喂,你怎么又走神了?”唐梓默把手在清落面前晃了晃,不满的说。 清落回过神来,带着愧疚说:“抱歉,梓默,我刚刚在想事情。” “你这几天,从公子政那里回来后就这副摸样,难道他作弄你了?”唐梓默挑挑眉问。 清落愣了一下,不解的问:“你为什么会这么说?公子政他人不好吗?” “他呀,永不消停爱折腾的主。”唐梓默讥诮的说,“也就你这种迟钝的人会觉得他好。” “此话怎讲?”清落好奇的看向唐梓默。 唐梓默笑而不语,摆出一副吊人胃口的表情,看得旁边的乐童们也都一个劲儿的催促,他才缓缓地说道:“你看,明明是他先去挑衅吴姬,结果吴姬赢了,却落得满身谣言。他把你当剑使,自个儿脱身得一干二净,害你吃苦,你还觉得他好,你不是迟钝是什么?” “陷害我的人,是吴姬。”清落微皱眉头,并不认同。 唐梓默顿时嗤笑,说:“你以为那些中伤吴姬的传言是凭空生出的吗?那是有人蓄意放出的,放眼后宫,除了公子政这种好事者,谁还会做这种事?” 清落沉默了,把手放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轻轻掐动手指,她在算是谁放出的传言,她不相信嬴政会做这种事,果然,结果正如她所想,却也出乎她的意料。 她低头轻笑起来,一阵阵的笑声让唐梓默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急问:“你笑什么?” 第15页 “梓默,你太小看这深宫中的人了。”清落不紧不慢的说,“像你这样十来岁的少年都能想得到的事情,其他人又会怎么想不到?公子政不会做如此愚蠢的事情,来坐实别人的猜测。” “如果不是他,又会是何人?”唐梓默不太相信清落的话,他在后宫有相熟之人,所以能获悉后宫的消息,而清落没权势没人脉,所以清落的话,让他倍感怀疑。 清落神秘的笑了笑说:“永远不要小瞧这深宫中不露声色的女人。” 唐梓默依旧疑惑,清落却不愿多讲。 清落不想说得太明了后,会激起唐梓默的好奇心,她担心精力旺盛的唐梓默会为了证实她的话,而引出事端,祸及自己。 因为清落算出,这个私下散播传言而又不露声色的女人,正是这深宫中最具权势的女人,华阳王后。这个女人与好色享乐的秦王结髮多年,始终无子却没被换掉,可见心机之深。 在册立太子之前,她与吴姬交好,还说要请秦王立吴姬之子为太子,哄得吴姬母子团团转,可转眼她就认了公子异人为儿子,死缠烂打的让秦王立了异人为太子,可见手段之高。 现在已经众所周知,嬴政与吴姬不和,华阳王后故意散布出中伤吴姬的传言,明面上是把矛头指向嬴政,私下里却对秦王吹耳旁风,说嬴政不会明目张胆的做出如此引火上身的事,定是有造谣者想诬赖在嬴政身上。因为本来就不是嬴政做的事,并且秦王一向对王后敬爱有加,果然,秦王又听信了王后的话,于是怀疑是其他佳丽或公子干的事。 清落算出事情的前因后果后,也不禁佩服王后的心计,一箭双鵰,不仅撇清了自己与嬴政的嫌疑,而且抹黑了其他佳丽和公子在秦王心目中的印象。 同时,清落又感概人间的后宫是那种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生死不由我的艰险之地,果然当初她决定女扮男装混入乐府是正确的选择,假如她假扮宫女进入后宫,那得遭遇多少麻烦啊! 清落一点儿也不怀疑嬴政的前途,有如此心机深沉的王祖母在背后撑腰,嬴政必然会坐上秦王之位。 作者有话要说: 清落一直觉得她与嬴政是孽缘,但她没法拒绝生约令的约束。 第9章 决斗蒙恬 嬴政依旧反反覆覆的念叨着如玉,让清落很心烦,于是称病了好几天,才应召。 当清落再次踏入兰蕙宫时,嬴政不知何故还在习下午的武课。 嬴政的课时,是上午习文,下午习武,武课之后才可以休息。平时清落来时,都是武课之后,嬴政休息的时候,可这次却是个例外。 这段时间,秦王一直生病,反反覆覆,时好时坏,太医诊断是由于秦王常年纵情女色。 嬴政看着秦王被病魔折腾得迅速憔悴下去的模样,深切觉得只有练好身子骨,未来才能活得长久,于是在武课后又缠着教习继续练了一会儿,所以清落按照往常时候来到兰蕙宫时,正值嬴政还在练剑。 清落远远的站在一旁,看着九岁的嬴政稚嫩的剑术,默默的等待。 这时,嬴政由于练久了,勐地挥剑时,手一麻,剑竟脱手而出,恰巧朝清落那边飞去。 嬴政感觉到剑柄滑出手后,下意识的朝剑飞去的方向一看,就看见清落端端正正的站在那边,既没躲也没让,他以为清落没有注意到飞来剑,立刻急得惊唿起来。 清落自然是看见了飞来的剑,她的眼力比凡人好太多,即使她自我封印了九成的神力。 就在那失控的剑临近清落时,清落迅速抬起右手,用力在身前一拂,那剑便被清落拍落在地,断成了两节。 “清落!你没事吧?”嬴政冲过来,拉着清落的手臂,上下检查。 “公子,我没事。”清落任由嬴政拉着自己上下查看,“只是这剑,断了。” “断了就断了呗,难道本公子还缺这东西吗?”嬴政不在意的说。 可跟在嬴政身后的教习看着地上的断剑,若有所思的问:“公子,这位可是会武功?” 教习的话提醒了嬴政,他才意识到如果是普通人,看见利器飞来应该会躲避,而清落竟然直接徒手将利器打断,这说明清落是会些功夫的。 “清落,你真的会武功?”嬴政向清落确认自己的想法。 “会,我族的男儿人人都会。”清落平静的继续编撰自己的往事。 “真的吗?那我们可以切磋切磋了。”嬴政有些高兴,与同龄人对练自然比与成年人对练感觉好太多,而且平时还多了一个能讨论精进武艺的好对象。 可清落不愿意,对方可是公子王孙,控制不好,稍有闪失就会给自己招来很多的祸事。 清落的目光轻轻瞟了一眼嬴政身后的教习,于是带着些许挑衅的意味说:“我想跟您身后的这位比试一下,不知道是宫里习的武艺厉害,还是我家乡习的武艺厉害呢?” “你想跟蒙将军比?”嬴政显然是吃了一惊,“他力大无比,你比不过他。” 清落笑了笑说:“武艺高强,不光指的是力气。蒙将军,我们点到为止,可以吗?” 这个教习名叫蒙恬,十八九岁,是名体格健壮的青年,目前是秦宫中殿前禁卫军首领,首要职责是保护秦宫的安全,被太子向秦王讨要来教授嬴政的武课。 第16页 蒙恬正值气血方刚的年纪,被清落挑衅后,毫不犹豫的答应道:“好!” 嬴政见蒙恬都答应了,只好放弃了与清落切磋,转而在一旁观看清落与蒙恬的比试。 清落现在是十岁的模样,虽然她把自己幻化成比同龄人略显颀长的体形,但与蒙恬这种成年武将比起来,还是显得极为微弱渺小。 蒙恬许是觉得自己先进攻,有些以大欺小的意味,于是使了个眼色让清落先上。 清落也不谦让,右手握紧刚刚挑选的短剑,直逼蒙恬面门刺去。 清落的速度很快,比凡人要快许多,所以蒙恬只觉得一眨眼的功夫,清落的剑就到了面前,顿时警铃大作,慌忙将手中的剑横在身前,用剑面抵挡住清落剑尖的攻击。 蒙恬以为清落的力气小,他用剑面挡下清落的攻击后,还能顺势利用近身优势进行反击。 可是,清落那保存在身体里的那一成神力,使她的力气会比成年的普通人还要大一些。 于是,当清落刺到蒙恬的剑面时,运用在短剑上的力道,竟然将蒙恬震退了好几步。 蒙恬没想到清落的力道会如此之大,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所以在后退几步后,才使出全力,勉强稳住身形。 清落见蒙恬果真力大无比,竟没有被自己击溃,索性也不再执着这一击,迅速抽回短剑,一个旋转身,利用小巧的身形优势,滑过蒙恬的身侧,闪到了蒙恬身后,将手中的剑抵在了蒙恬的后腰。 “蒙将军,认输吧。”清落轻声说道。 蒙恬一怔,他还没来得及反应,竟然就这样输了,他懊悔之前的轻敌,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他这么轻易的就输给一个孩童,他右手紧紧的捏着剑柄,捏得手背的青筋都暴起了。 突然,蒙恬做了一个令人意外的举动,他往前迈出一步,然后一个勐回身,将手中的剑噼向身后的清落。 这个变故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一旁的嬴政和随同侍奉的太监宫女们都发出惊叫。 不过,清落曾在天界也算是身经百战的神仙了,怎么可能连这点意外都应付不了? 清落迅速举起短剑,稳稳的接下了蒙恬的这记偷袭,速度之快,以至于两把剑相撞后,连蒙恬都震惊了,他不敢相信清落纤细的胳膊,竟然接下他十足力气噼下的剑。 清落看准蒙恬惊讶之余的松懈空隙,勐地将手中的剑往前一推,所用的神力,导致蒙恬的剑在交锋处出现裂纹,随后断裂,清落顺势一个飞踢脚将蒙恬踹倒在地,然后将手中的短剑投向地上的蒙恬,剑身插在蒙恬脖子旁边的地上,险险的避开了脖子这处要害。 被踹倒在地的蒙恬看到清落向他扔剑,原本以为自己不死也成重伤,可清落的剑却插在了他脖子旁边的地上,不偏不倚就贴着他的脖子,但却没有让他被刺伤。 蒙恬知道能如此精准控制武器的人,武艺绝对不弱,是他输了。 蒙恬从地上爬起来,跪在一脸愠怒的嬴政面前,请罪道:“公子,末将技不如人还偷袭,实在有罪,如今末将实在无颜面对公子,恳请辞去教习一职。” 嬴政确实因蒙恬偷袭感到大为生气,如果偷袭成功,清落不就命丧此地了吗?他才寻得这么个妙人,他还不想失去清落。可是蒙恬是秦王钦定的武课教习,不是他想换就能换的。 “将军哪里的话,一场比试而已,毋须认真。除非秦王有令,否则,将军永远是本公子的教习。”嬴政假装不在意的说着宽慰的话。 “谢公子。”蒙恬站起身,抱拳说道,“既然今日武课早已结束,那么末将就先行告辞了。” 嬴政点点头,然后蒙恬就离开了兰蕙宫。 蒙恬一走,嬴政立刻兴趣盎然地打量着清落,说:“没想到你不仅练过武,还是武艺高强的高手,连秦宫最强的守卫都甘拜下风,我是不是该庆幸自己捡到宝了呢?” 听嬴政如此说,清落的嘴角扬了扬,却依旧还是那股清冷淡雅的神情回答:“清落还是清落,公子若觉得清落是宝,那清落便是公子的宝。” 嬴政对清落越发满意,目光炯炯有神的说:“我决定了,晚膳的时候要跟父亲说,让你做我的伴读兼护卫。从此以后,我就叫你阿清,你就是本公子的人了。” 清落淡淡的一笑,表示应允,她凭藉武艺的本事,成功的吸引了嬴政的目光,终于将其注意力,从虚幻的如玉转移到了她自己身上。 不过,嬴政并未能马上说服身为太子的父亲让清落做他的伴读兼护卫,因为现任秦王嬴柱的病情拖得比太医预料的太久,这个时候正是国事敏感的时候。 秦王的子嗣众多,太子也只是由于过继给了华阳夫人,才成为了太子,自身势力远没有那些一直在秦国的其他公子大,所以能不能顺利继位,成为了太子当下头号大问题。 太子向秦王请命,携公子政前往咸阳城外骊山脚下,为秦王祈福。 病痛中的秦王很感动,立刻准允,于是全宫上下都在为太子及嬴政出宫的事宜做准备。 在太子临行前的夜晚,唐梓默他们几个照例跑来翡翠园,赖着清落教他们弹琴。清落嘆了嘆气,弹着简单悠慢的曲子,让他们跟着琴音自己弹。 弹着弹着,清落突然觉得空气中,气息的流动隐隐不同往常。 第17页 黑夜,黑风,黑影,十几个身影,健步如飞的在宫苑内穿行。 前宫,乐府,园子,不速之客竟然是冲着清落这边来的! “你们几个,赶紧进屋,有刺客!”清落停住琴音,大声对唐梓默他们喊道。 一听有刺客,唐梓默等乐童都愣了,这时,那十几个黑衣蒙面人已经一个个翻越园子的围墙,杀进来了,唐梓默他们赶紧扔下乐器,拼命的快速逃进屋内。 “清落,你也快进来……”唐梓默发现清落还坐在外面的琴案前,着急的叫着。 可是接下来的一幕,让这群乐童惊得目瞪口呆。 清落镇定的坐在琴案前,冷眼看着这些黑衣人拿着刀剑向她杀来,她放在琴弦上的双手突然动了,虽然依旧是弹琴,可琴音却变得异常刺耳,因为她指尖下的琴弦一根根飞跃起来,像无数条极细极长的鞭子,抽打向迎面而来的黑衣人。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的男二出现了,对了,就是蒙恬。战神是前世的纠葛,戏份太少,他主要活在回忆里。 第10章 骊山遇险 清落的这张琴是她进宫时自带的天界神器,内有奇巧机关,每一根琴弦都能脱离木质琴身,飞速在半空中跃过后,原样归位,当清落再次拨动时,琴弦又能重新飞跃起来。 清落对琴技的熟悉掌握,让她能控制琴弦精准的抽打到敌人身上,锋利极细的琴弦能迅速割破敌人的肢体,运气不好的被割到喉咙,直接当场就毙命了。 在百花缭乱的琴弦抽打下,黑衣人节节败退,伤亡越来越多,已成不敌之势。 “走!从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清落一边大声呵斥,一边按压琴弦全部归位,然后扬手一拂,隔空的气势将黑衣人们纷纷震得向后撞到园子的围墙上。 这一记撞击,令所有黑衣人都无力再战,他们拖着同伴的尸首快速消失在了夜空月色下。 清落望着黑衣人退走的方向,掐指算了算,嘴角随即扬了扬,原来是太子的试探。 话说这群黑衣人退出秦宫后,直接去了一处名为吕府的宅子。 吕府的院子里,一个名为吕不韦的中年男人,惊讶的看着自己最厉害的手下伤的伤,死的死,无一人完好无损。吕不韦原本是一介商人,在赵国结识了还是质子的公子异人,随后帮助异人获得华阳夫人的信任,过继为子,改命子楚,之后还帮助子楚逃回秦国,成为太子。 故而,吕不韦是太子最信任的心腹。 此时,太子也在吕府,之前他听嬴政说清落武艺超群,就与吕不韦商量,骊山祈福时让清落随行护卫。起初吕不韦没有把十岁的清落放在眼里,但因为不好驳了太子的话,所以就说要安排厉害的手下去试探试探清落,看看清落到底有没有本事能够护卫太子一行。 吕不韦原先是游走各地的商人,自然需要功夫厉害的手下护卫他的商队,所以早年间他就招募了一批江湖人士,名义上是他的家丁,实际上是他的打手。 今晚太子和吕不韦一同等待结果,吕不韦对自己的手下很有信心,所以当他看到手下们惨败而归时,惊得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了。 “看来,政儿没有看错,这个名叫陈清落的小子,果然有些能耐。”太子满意的点点头,当初嬴政向他强烈推荐清落时,他也是半信半疑,现在看来清落果然是个人才。 太子决定后,次日一早,清落就接到宫中太监传令,让清落随同太子前往骊山祈福。 清落没有感到意外,立刻跟着传令的太监就去復命了。 在宫门口,太子的出行队伍已经集结好了,并没有清落想像的那么声势浩大,反而显得低调从简,在这个敏感的关头,太子不想被人说他迫不及待要体验当秦王的感觉,落人口实。 “阿清,快来,到马车里来!”嬴政远远的就招唿清落到自己的马车上来。 清落没有推辞,虽然走着去骊山对她而言不算难事,但她不想一路被人在后面催着前行。 正当清落要登上嬴政的马车时,蒙恬策马骑了过来,一看清落两手空空,立刻皱起眉头问:“你怎么什么都不带,就出来了?来,接着!” 蒙恬把自己的剑扔给清落,然后调转马头就要走。 “将军,你把剑给了我,那你呢?”清落疑惑的问。 “我?我还能找不到兵器吗?”蒙恬不屑的说,“倒是你,可别说我的剑长了,用不了。” “清落什么剑都能用。”清落平静的回答。 蒙恬哼了一声,策马走开去找他称心的兵器了。 清落登上马车,看见马车里只有嬴政,他的两个贴身小太监石夜和方元在驾车。 不一会儿,太子的车队就启程出发了。 出了秦宫大门,嬴政就掀起帘子,向外东望望,西瞅瞅,自从回到秦宫,他就再也没有踏出过秦宫半步,阔别许久再次看到外面的世界,难免还是会有些激动。 清落也时不时的透过帘子看外面,只是她依旧神色平静如常。 等到队伍出了咸阳城,四周景物变得宽阔起来,清落越来越觉得怎么一次都没有看到蒙恬的身影。刚刚穿过咸阳的街道,两侧房屋林立,她还没觉得什么,现下出了城,周围宽阔起来,一下子就觉得队伍的护卫太少了,除了随行的宫人和几十个护卫士兵就没有,清落觉得太子出行,怎么也得由一支军队保护吧。 第18页 “公子,蒙恬将军没有随行吗?”清落轻皱眉头问。 “没有,父亲说,蒙恬将军是殿前禁卫军首领,王爷爷病重,蒙恬要留下来守护。”嬴政回答,然后奇怪的问神色凝重的清落,“阿清,你怎么了。” “蒙恬不来,至少也要有人带支军队来护卫吧?”清落低沉着声音说,“我担心有危险。” “不会的,我们有几十个禁卫军随行,再说,清落功夫那么好,一定能化险为夷。”嬴政笑着,信心满满的说。 清落看了看嬴政,没再说话,不管这次出行有多少人暗中筹谋,结局都是一样的,她会带着太子和嬴政平安返回秦宫,她不会让嬴政在此殒命,他们之间还有生约令要完成。 队伍到了骊山脚下,清落远远的靠在马车边,看着太子和嬴政依照礼制,向上天祈祷秦王平安康健,保佑大秦江山稳固。 这一路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平静,空气中杀气涌动,一直尾随至骊山脚下。 太子和嬴政祈福完毕后,众人原地扎营休息,这一路上为了护卫车队安全,士兵们神经都绷得紧紧的,现在祈福完毕,大家的精神都松懈下来,放松了警惕。 就在这时,无数的蒙面黑衣人从周围树丛中、山丘下跳出来,不由分说拿着刀剑见人就砍,宫人们顿时吓得四散逃窜,士兵们急忙拿起兵器抵挡,但是因为慌忙应对,根本不敌这些有备而来的蒙面黑衣人。 清落见刺客一出现,立刻跳上马车,双手拉住缰绳,驾着马车沖向营地中央,绕着太子和嬴政周围转了一圈,将企图接近他们的黑衣刺客全都撞翻。 “太子,公子,快上马车!”清落跳下马车,牵着缰绳停在太子和嬴政面前,然后对旁边的石夜和方元说,“你们来驾车!” 太子神色凝重,嬴政强装镇定,身体却紧紧的靠在太子身边,石夜和方元也是惊慌失措,听了清落的话,赶紧扶着太子和嬴政上了马车,各自拉住一边的缰绳。 清落拍了一下马的脑袋,大喊一声:“快跑!” 拉车的两匹马立刻通了灵性似的,扬起前蹄,长嘶一声,拔腿飞奔起来。 “阿清你呢?”嬴政发现清落没有上车,焦急的把头伸出车外,大喊,“阿清!阿清……” 扬尘之中,清落只是谈谈的回了句“珍重”,然后把手指伸入嘴里,吹起了响亮的口哨,这时,士兵们的马匹和刺客带来的马匹,听闻哨声,也都仿佛通了灵性,听懂了清落的意思,纷纷跟着马车跑了。 刺客们都是大惊失色,他们本想骑马追赶,现在只能凭藉功夫和脚力追赶了。 可是,清落怎么可能放他们走,她一个跃身落在他们前面,挡住去路。 刺客们自然不会把清落放在眼里,他们提着刀剑准备砍了清落,直追太子逃亡的方向。 清落看得出这些黑衣人武功都不错,身上一股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戾气,定是被人下了死命令,必须要将太子和嬴政斩杀于宫外。 清落被他们身上的戾气侵染到了,她想起几百年前为了平定天界浩劫,她自己仿佛化身为杀神,也是不住的杀戮,所到之处,血流成河,尸骨累累。而今沉寂心底多年的戾气再度浮现,她手持蒙恬给她的宝剑,杀向了黑衣人。 既然被下了死命令,却註定不能完成任务,那么就全部死在骊山脚下,也是极好的。 太子和嬴政的马车飞奔在返程的路上,石夜和方元拼命拉着缰绳,不让自己被颠簸出去,与其说是他们在驾车,不如说是马匹自个儿在狂奔。 拉车的两批马被清落下了暗示,要快速往回跑,因为清落早就动用了非凡眼力,目视到蒙恬率领的军队已经赶来援救了,只要与蒙恬军队汇合,太子和嬴政都不会再有危险了。 “阿清,阿清……”嬴政把脑袋不住的伸出车外,向后瞭望,悲伤的喃喃自语。 太子始终神色凝重,但镇定不乱,他对嬴政说:“等援军到了,自然会去救他。” 可嬴政不以为然,等援军赶去,清落可能早就命丧刀下了。 终于,马车与蒙恬率领的军队相遇了,嬴政迫不及待的就朝蒙恬大喊:“将军!快去救清落!他为了拖住刺客,让我们逃走,把自个儿留在了骊山,你快去救他!” 蒙恬一愣,看向太子,太子沉默片刻后,点头默许了,然后蒙恬把大部队留下来保护太子和嬴政,自己亲点一队士兵,与他一道赶去骊山救援。 第11章 浴中美人 等蒙恬赶到时,骊山脚下除了清落一个活人站着,其余人包括随从,包括刺客全都死了。 清落浑身上下沾满了血污,虽然都是黑衣刺客的血,但让人看了,还是一阵不寒而慄。 清落闻声看向来军,眼底的戾气尚未完全消散,残余的戾气令蒙恬和士兵们的马匹惊慌躁动。 蒙恬把缰绳扔给士兵,自己翻身下马,走向清落。 “已经没事儿了,我们来接你了。”蒙恬低声说,有些不忍心看到清落这个样子。 蒙恬知道,战场上的将士,在濒临绝境时,有时会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然后杀敌无数,可那也是身经百战后才能做到,而清落还那么小就能做到,过去一定经歷过许多磨难。 第19页 “剑。”清落把宝剑还给蒙恬,然后说了句“多谢”,就朝马匹走去。 蒙恬接过宝剑,剑柄上粘稠的血迹还有些温热,他心底更加五味杂陈。随后,他吩咐士兵们留下来清理尸体,自己则带着清落骑马返回了,一路上清落都没有再说话。 与大部队汇合后,嬴政看到清落活着回来,激动得就要抱住清落。 可是清落闪身避开了,淡淡的说:“公子,清落不能脏了公子的马车,我骑马回去就好。” 嬴政有些失落,但也没有办法,清落身上的血污实在太多了。 然后,太子与嬴政就由蒙恬率军护送着回了秦宫。 在秦宫门口,清落见到了太子的那个亲信吕不韦,吕不韦在宫门口等着太子回来。 “您就是吕不韦大人吧?”清落骑马来到吕不韦身边,昂着头颅俯视着站在地上吕不韦,用只有他俩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您有不少计谋吧?可是,您的计谋对我是没有效的!” 说完,清落如愿的看到吕不韦露出震惊的神情,不等对方说话,就骑着马走开了。 清落在得知蒙恬没有随行后,就料到此行必定遭遇袭击。秦王病重,那些不想太子登基的人必然会想方设法除掉太子,宫中眼杂,不便行事,而太子出行正好给他们契机。 可是他们哪里知道,太子出行,正是吕不韦想出的诱敌之计。先是简装出行引诱敌人,随后大队援军接应,一网打尽。而敌人出现,到援军赶到之间的时间差,就由随行的几十个精心挑选的士兵尽力拖延,这些个精心挑选的人中,清落就是其一。吕不韦试探清落,得知清落身手了得后,就建议太子让清落编入随行护卫中。原本清落拖延敌人,直至援军到来就行。 可是吕不韦却对太子说,清落底细不明,以防是奸细,暗示太子让援军等到清落被敌人杀死后,再一举歼灭。但太子心仁,并没有阻止蒙恬马上去救清落。 虽说吕不韦的算计伤不了清落,但清落若不是仙法在身,恐怕真就死于援军赶来之前了。 清落以换洗衣服为由,辞别了太子,回她的翡翠园去了。 路过乐府时,柳乐官和乐师们见到清落的样子,都吓了一跳,乐童赶紧为她准备好热水,让她好沐浴更衣。清落闭门独自坐在浴桶中,呆呆的看着水面上映出她平常的样子出神。 “怎么连我自己都迷失了呢?”清落嘆息着自言自语。 在骊山脚下,因为被黑衣人戾气所染,自身的戾气失控,使她杀死了所有的黑衣人,以及倖存的宫人和护卫军。当她站在成堆的尸体中间,待着戾气慢慢散去时,她有些后悔怎么就没留下一两个黑衣人,好指出幕后主使。但如今黑衣人全死了,这样不是使得威胁嬴政性命的敌人还能逍遥法外吗? 突然,门外传来唐梓默的叫喊声:“公子,您还不能进去,陈清落还在沐浴。” “让开!”嬴政大声呵斥道,接着房门被推开,嬴政大步跨入屋内,“阿清,你今天有没有受伤,我带了些药过来。” 屋内热气缭绕,清落披散着头髮坐在浴桶中,带血的衣服被随意的扔在浴桶边的地上。 “公子请不要靠近我,血煞之气,会有损您的王气。”清落出声喝止住嬴政的步伐。 嬴政立刻停住向前,站在房门边,以他现在的距离,只能看到清落露出浴桶的颈脖处。清落披散的长髮,勾勒出清落原本就清纯秀丽的容颜,加上热气环绕,嬴政觉得清落就像仙子一样,虽然是男儿身,却能给人极美极仙的感觉。 嬴政的脸颊一红,尴尬的假咳一声,说:“那我在外面等你。” 说完逃逸似的退出门外,然后吩咐石夜和方元赶紧关上房门。 过了一会儿,清落沐浴更衣之后,打开门,将血衣交给唐梓默拿去清洗,唐梓默接过血衣,识趣的向嬴政告退后,就匆匆离开了。 “我给你带了些药。”嬴政目光飘忽,声音里有些不好意思,虽然清落已经束起头髮,但刚刚清落披散头髮、清纯秀丽的模样让他印象深刻,久久挥之不去。 清落奇怪的看着嬴政的反常表现,她虽然能算古算今,但却不能算人心,所以就算嬴政站在她面前,她其实并不知道嬴政的内心想法。 嬴政见清落不说话,于是更尴尬了,他把一大捧药包往清落怀里一塞,说:“你如果受伤的话,就在翡翠园好好休息,这几天就不用来为我弹琴了。” “公子,清落没有受伤。”清落平淡的回答。 “是吗?”嬴政虽然感到惊讶,但还是很高兴清落没有受伤,“不过,最近宫里要变天了,阿清还是留在这里,好好休息一阵子吧。” “变天?已经查出刺客身后的幕后主使了吗?”清落问。 “恩,差不多了。”嬴政的目光变得炯炯有神,说,“蒙将军说虽然刺客都死了,但还是能查出他们的身份,以及他们的家人,只要查出他们家人被谁供养,就知道谁是幕后主使。” 清落先是惊愣,随即莞尔一笑,原来她担心刺客全部死后无法查出幕后之人,完全是多虑了,宫廷斗争的手段远比她想像中厉害得多。 她觉得如果可以的话,她完成与嬴政的今世姻缘的同时,她不想被捲入宫廷斗争的漩涡中。 第20页 之后,果然如嬴政所说,刺客们的家人被查出是被吴姬母子控制,案大秦律例,吴姬母子刺杀太子视同谋反,当处斩。 吴姬母子死后,令本就病重的秦王嬴柱,因丧子之痛而病情加剧,没几天就撒手人寰了。 接着,太子子楚在华阳夫人和吕不韦的拥立下,登上了王位,成为了新任秦王。 当清落再次被召唤到兰蕙宫,见到嬴政时,嬴政已经成为了太子。 兰蕙宫只剩下嬴政一个主子了,新任秦王和王后赵姬都各自有了各自的宫殿。 嬴政因为清落之前护卫有功,赏赐了清落许多珠宝玉器,还向秦王请到旨意,正式让清落成为了他的伴读兼护卫。从此清落白天的时候都留在兰蕙宫,晚上才会回到翡翠园。 秦王子楚在位的三年间,清落一直在兰蕙宫常伴于嬴政身侧,形影不离,她成了嬴政最信任的亲信,无话不谈,无言不讲,但清落始终对朝政之事不感兴趣。 “阿清,你知道吗?父王派出去的军队,在前线作战失利。”嬴政闷闷的说。 “我不懂战事。”清落轻描淡写的回答。 嬴政嘆了口气,说:“阿清可以不考虑这些事,真好啊!” “我只是一名乐师。”清落回答得理所当然,接着又开始弹起琴来。 “阿清的琴声总让我觉得很舒服。”嬴政一边享受着琴声,一边问,“这琴叫什么名字。” “血煞古琴。”清落回答。 “诶?”嬴政打了个激灵,惊问,“怎么是这么恐怖的名字?” “它被制作出来的初衷,就是一件杀人的武器。”清落平静的回答,她现在与对方无话不谈,当然不介意告诉对方这琴的秘密。 “蒙恬跟我说过,你看起来像个杀手,你出生的村子是个杀手村吗?”嬴政又问。 清落莞尔一笑,不做反驳,而是问:“太子怕我吗?” 嬴政听后邪魅的笑了笑,意味深长的回答:“我又不是阿清的敌人,我怕什么。” 清落抿了抿嘴,她想问嬴政凭什么相信她这个来路不明的人,可话到嘴边却始终没能说出口,她担心会破坏如今融洽的关系,所以只是目光深邃的看向嬴政。 “阿清想说什么?”嬴政敏锐的捕捉到清落欲言又止的细微动作,好奇的问。 清落的犹豫最后化为一声嘆息,轻声回答说:“我没有敌人。” “啊?”嬴政没有听懂清落的话。 清落略低着头,轻启朱唇,缓缓地说:“我在世间,孑然一身,没有朋友,也没有敌人。承蒙太子收留,所以,太子的敌人,便是我的敌人。” 嬴政听后愣了愣,然后面无表情的起身走到清落身边坐下,倾身靠近清落的脸庞,保持极其暧昧的距离说:“阿清,你真好,你若是女子,我定当娶你过门。” 作者有话要说: 嬴政其实对清落很有好感,只是他以为清落是男子。 第12章 夜熘出宫 十三岁的嬴政已经渐渐褪去童年的稚气,开始对男女之事产生兴趣。三年前,他无意中看到沐浴中的清落,被清落长发伊人的模样惊艷,之后他总是不自觉的将清落看成女人。 清落微微向一侧挪了挪身子,用薄凉淡漠的语气说:“可惜,我不会做任何人的笼中鸟。” 嬴政没料到清落的反应会如此平静,他以为至少清落会被他的话吓一跳,露出些许惊慌失措的表情,他本想抱着好玩的心态逗逗清落,结果却出乎他的意料,令他一时间愣住了。 清落也不多说话,默默的看着与自己保持暧昧距离的嬴政。 侍奉嬴政的石夜和方元,见嬴政愣住了,都低眉顺耳、大气不敢出的立在一旁。 一时间所有人都像凝固了一样,没有动作,只有一名宫女从外面躬身进来,端着一碗汤羹来到嬴政面前,恭敬的说:“启禀太子,今日膳房新做了一道甜汤,王后品尝后觉得极好,便吩咐奴婢也给太子送来一碗。” “那就呈上来吧。”嬴政随意的说道,这名宫女的出现,正好是打破刚刚冷场的契机。 “是。”宫女跪下,将承碗的盘子放在地上,然后端起甜汤的碗奉上。 就在这时,这名宫女突然从衣袖中拔出一柄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嬴政。 嬴政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异,看着袭向自己的匕首突然就停在了半空,因为清落已经一把捏住了那名宫女的手腕,轻易就制止了宫女的行刺,甚至连看都没看那名宫女一眼。 然后,清落将宫女的手反折,刺向宫女自己,干脆利落没有一丝拖沓。 可怜的宫女震惊的看着自己手中的匕首刺中自己,鲜血从口中涌出,呜咽几声就断气了。 “哎,又是一刀毙命,阿清总是轻易就杀了他们,让我怎么查他们背后的人。”嬴政虽然话里带着惋惜之意,但他嘴角却是扬起一个大大的弧度,一副嬉笑的表情。 清落抽出随身携带的丝绢,擦擦溅在手上的血渍,然后将丝绢朝地上的尸体随意一扔,没好气的回答:“还能有谁?你被立为太子,但秦王身体一向不好,你那些嬴氏宗亲恨不得你早死,好在秦王归天之后争夺王位。这三年来,每隔一段时日就有一拨人来行刺,他们不嫌烦,我都嫌烦了!” 第21页 当年秦王能继承王位,全靠被当时的华阳王后认作养子,才能封为太子,进而成为现在的秦王,所以那些宗室兄弟们各个心底都不服。加之秦王早年在秦宫不受重视,在赵国为质时又日日担惊受怕,身子骨没有养好,中年以后更是病多缠身,这些宗亲就开始蠢蠢欲动了。 嬴政首当其冲成了宗亲们攻击的目标,因为若是太子身亡,秦王又不测,宗室亲族们便可正大光明的争夺王位了。所以宗亲们首先要干掉的就是作为王位继承人的嬴政。 可是不管是派出杀手,还是买通宫人,所有的行刺手段,都被在嬴政身旁的清落统统挡了下来。 因为清落可以动用神力,感应覆盖整个秦宫的风吹草动,任何人只要有异动,清落都能察觉到。 刚开始清落还有意留下活口,作为指认幕后兇手的人证,可是这些被抓住的人,最后要么自杀,要么被杀,无一例外都被宗亲们的势力在暗中灭了口。清落在感慨深宫险恶的同时,也不再留下活口了,直接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让刺客统统有去无回。 此前秦国派往攻打魏国的军队,大败于魏国信陵君的手上,出征的秦军近乎全灭,残军逃回函谷关内,闭关不敢应战。 这场大战的失利,对原本斗志满满的秦王来说,是个极大的打击,以至于心力交瘁,抑郁成疾,不久后,在位仅三年的秦王子楚撒手人寰了。 秦王子楚的死让宗亲们措手不及,他们还没干掉太子,秦王就驾崩了,这意味着太子嬴政将即刻登基为新一任的秦王,宗亲们距离王位已经是越来越远了。 于是,年仅十三岁的嬴政成为了大秦新的秦王,而此时,清落在凡间的年龄为十四岁。 因秦王嬴政年幼,尚不能亲政,朝堂之事便全权由丞相吕不韦和几位重臣打理,后宫则是由嬴政的养祖母华阳太后,亲祖母夏太后,以及母亲赵太后共同打理。 嬴政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公子成蛟,比嬴政小三岁,是先王的侧室韩夫人所生。 韩夫人同夏太后都是韩国人,公子成蛟自然与亲祖母夏太后很亲近。 而赵太后赵姬依附于正宫的华阳太后,嬴政自然与养祖母华阳太后十分亲近。 当先王子楚还在世时,后宫中大体上风平浪静,嬴政与公子成蛟,在先王的爱护下,长兄幼弟一同成长,还算和谐。所以,清落此前并没有太在意公子成蛟这个存在。 但是,随着先王离世,嬴政即位,秦国的局势发生了重大变化。嬴政、赵姬、华阳太后为一派,成蛟、韩夫人、夏太后为另一派,双方的暗斗明争,一步步趋于明显和激烈。 嬴政的王位坐得很艰难,可谓是风云不定、暗流涌动。 但是,嬴政幼年在赵国经歷过危机重重的质子生活,过早的少年老成,让他必要时很能忍耐。 尽管他在朝堂之上只是一个摆设,朝事都由吕不韦等几位重臣把持,尽管他在后宫中要装出爱护幼弟的表象,任由夏太后一方处处刁难却又处变不惊。 清落看着莫名有些心疼,此前一直骄傲得意的少年,突然就收敛锋芒,隐忍沉默。 “其实,大王可以不用在清落面前伪装的。”清落也只能用琴音来消除嬴政的烦闷。 “有的时候,装模做样久了,伪装也变成真实的了。”嬴政怅然一嘆,他原来天真的以为,只要成为秦王,就可以随心所欲,没人敢违逆他的意志,可事实却相反,他变得更加束手束脚,每走一步都要权衡左右,谨小慎微,这就是幼王之路。 “大王想不想出宫散散心?”清落想让嬴政换换环境,有利于排遣心中郁闷。 嬴政却一脸惆怅的回答:“阿清又不是不知道,围绕在我身边的敌人那么多,母后和祖太后一定不会同意。”他完全可以想像自己向华阳太后提出出宫请求时,会被一口拒绝。 “大王可以偷偷熘出宫去,这样不是更有意思?”清落说。 嬴政顿时没好气的说:“我现在一举一动,都有一大批太监宫女盯着,怎么熘出宫?” “大王身边不是还有我吗?”清落微微一笑,胸有成竹的回答说,“以我的功夫,避开内宫侍卫,带人跃出宫墙,并不算难事,只要大王你想,清落定能如你所愿。” 嬴政听后一怔,就算他再少年老成,但青春期的叛逆之心仍旧蠢蠢欲动,犹豫半天后,还是抵挡不住出宫的诱惑,点头嗯了一声,答应了。 于是,入夜以后,清落从窗户跳进了嬴政的寝宫内,床上的嬴政滋熘一下爬起身。 “阿清,你来啦,我都等不及了,咱们快走吧。”嬴政压低声音说道。 “好,不过在这之前,我得先蒙上大王的眼睛。”清落拿出一根白布条,也低声说。 “为什么?”嬴政不解的问。 “我不希望大王记住来回的路径后,自个儿偷偷熘出宫去玩。所以,请准予我为你蒙上眼睛。”清落託了托手中的白布条,严肃的说。 嬴政见清落神情极为严肃,以为清落真的担心他记住路线后自个儿熘出宫去,虽然他是不会干这种危险的事,但为了让清落安心,他还是点头答应了。 清落走近嬴政身前,将白布条蒙在嬴政的眼睛上,双手环绕到嬴政脑后,将布条系好。 第22页 嬴政被蒙住眼睛,视觉消失后,听觉和触觉突然就变得灵敏起来,他听到清落的动作声,感觉到清落的温热气息,微微喷涌在他脸上,他又想起清落洗澡时候的样子,心底一阵痒痒。 突然,嬴政听到清落说了一句“好了”,然后他的身体就被扶着轻跃起来,耳旁的风声轰鸣,他感觉清落的轻功很快很好,眨眼功夫就落地了,周围一阵商贩叫卖的声音。 清落是使用了神力,瞬间移动到宫外的集市上。因为真要她带个人在宫墙林立的秦宫内飞檐走壁,而不被侍卫发现,还是挺麻烦的,万一出个意外,她就不好脱身了。所以她给嬴政的眼部蒙上白布条,事实上为的就是不让嬴政发觉她使用了神力。 清落为嬴政摘下白布条,嬴政眨了眨眼睛,看到他们面前是一条热闹的集市大街。 嬴政由于尚未亲政,不必打理朝政,所以平时完成功课后,晚上很早就睡了。 故而当他们偷偷熘出宫时,离晚间宵禁还有一段时间,宫外的夜市还没有散。 好玩心让嬴政的脸庞露出兴奋的表情,拉着清落就要去逛集市,可是清落却突然别扭起来,吞吞吐吐的说:“大王,我没在晚上出来过,不知道哪里好玩……” “呵呵,阿清可真是浪费了这身好功夫啊!”嬴政被清落彷徨的样子逗乐了,然后自信满满的说,“放心吧,我在赵国民间呆过几年,当然清楚该怎么玩,阿清不必担心,跟我来就是了。还有,在宫外不能再称我为大王了,阿清叫我阿政就好了。” “阿政?”清落呢喃着对嬴政的新称谓,她还有些不习惯。 “对。”嬴政点点头,很老道的说,“首先,我们去当铺换些钱,我从宫里拿了个好东西,可以换不少钱,够我们今晚尽情玩乐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着写着感觉女主真的很宠少年嬴政。 第13章 蒙恬解围 于是,他们一路问到一家店面还不错的当铺,走进去后,嬴政从怀中衣服里掏出一块玉佩,递给掌柜。 当铺的掌柜是名长者,头髮斑白,不过看起来很精明的样子。 掌柜先是不露声色的上下打量了几番嬴政和清落,然后才仔细品鑑嬴政递给他的玉佩。 最后那块玉佩被换了两贯钱,嬴政虽然知道要换钱,但却不知道他的玉佩到底能换多少钱,所以当他拿到两贯钱后,开心的与清落一人揣了一贯钱在衣服里,就走了。 掌柜目视着嬴政和清落走出店门,立马就招唿几个僕从,吩咐他们一个人去报官,其余人去跟踪。 嬴政毕竟还是十三岁的孩子,换到钱后,就立刻拉着清落直奔路边小吃摊和杂耍摊。 在这条集市大街上,有泥戏人、波浪鼓、布老虎、皮影、花灯、杂耍等等各种好玩的,还有小混沌、小笼包、炒栗子、糖人儿、冰糖葫芦等等各种好吃的,玲琅满目。 清落不得不承认,宫外的小吃虽然比不上宫里精美,但味道上确实别有一番风味。 在品尝了几家不同的美食后,嬴政满足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突然他眼前一亮,拉着清落又来到一家卖香囊的小摊儿前,自顾自的开始挑选起香囊来。 清落百无聊赖的站在一旁等着,这一晚,她都是被兴致高昂的嬴政拉着东跑西跑。 嬴政最后选中了小摊上最贵的香囊,上面的绣工确实十分精緻,小贩连连夸嬴政眼光好。 “阿清,送给你。”嬴政将香囊递向清落,微笑着说,“我知道你脖子上一直带着一个小锦囊,我猜你应该喜欢锦囊香囊之类。所以我就给你买一个,谢谢你今晚陪我,因为我知道你性情一向清雅淡漠,其实不喜欢来这种热闹的地方,你都是为了我,才会勉强自己的吧。” 清落听后心底一震,接过香囊,低声说:“原来你都知道啊。” “当然,阿清整晚都是很无聊的神情,我又不瞎。”嬴政嘟囔着,扬扬眉头问,“喜欢吗?” 清落低头看看手中的香囊,月白色的底料,绣着精巧的蝶恋花的图腾,她嘴角不由得扬了扬,点点头说:“喜欢,香囊很漂亮,我很喜欢。” “阿清,”嬴政突然歪着脑袋,将脸庞凑近清落的面前,好奇的问,“你不喜欢珠宝黄金,却对有情爱调调的东西感兴趣。阿清,你有喜欢的人吗?” 清落顿时感觉大脑一阵轰鸣,嬴政还是个孩子,可清落不是,她从来都把嬴政看作是与她红线相连的有缘人,亦是她命定的恋人。但清落现在是以男性的身份存在于秦宫,所以面对嬴政的询问,她愣怔的看着嬴政,难以回答,便一时语塞。 嬴政也看着清落,他以为清落不说话,是对他的问题感到难为情,于是把脑袋缩回原位,自以为瞭然的笑道:“哎呀,我怎么忘了,阿清一直在宫里,怎么会遇到意中人。而且,阿清你总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宫里的小宫女都不敢靠近你,你就更不会遇到心仪的女孩了。” 清落跟着敷衍的笑了笑,心里也暗自松了一口气,若不是嬴政自个儿替她回答了,她还真不知道回答有还是没有。若是她实话实说回答有,嬴政一定会追问到底,问她喜欢的人到底是谁,到时候,她还真的很难自圆其说了。 第23页 突然有人在不远处高声大喊:“就是那两个小子!典当的玉佩竟然来自秦宫!” 清落和嬴政循声望去,只见几名僕从模样装扮的男人,都伸手指向他们,这几人旁边是一队在咸阳城巡逻的士兵。 原来,嬴政为了换到足够玩乐的钱,就拿了块极好的玉佩出来典当,当铺的掌柜觉得玉佩不像是民间所有,于是就试探了一下嬴政,把能值百金的玉佩,故意给出两贯钱的低价,而嬴政不知玉佩的价值,二话没说高兴的拿着钱就和清落离开了。 这下,当铺掌柜断定玉佩的来歷有问题,他怀疑是嬴政和清落偷的,于是赶紧报了官。 嬴政本来就是偷偷熘出宫的,一看士兵们出现,顿时心虚起来,以为是自己暴露了,要被抓回宫去,于是赶紧拉着清落的手,撒丫子的开始逃跑。因为他觉得就算是暴露了,只要不被抓到,并且安然熘回宫去,就没有证据能说明他曾经熘出宫过。 跑着跑着,街上的人越来越少,他们已经距离秦宫越来越远了,但巡逻兵还穷追不捨。 “阿政,快到宵禁时分了,再往前跑,我们可能没时间赶回秦宫了。”清落一边任由嬴政拉着她跑,一边提醒嬴政。 “糟糕了,这可怎么办?”嬴政急忙停住脚步,发愁的喊道。 “让我来把他们统统打倒。”清落斩钉截铁的说。 “不行,这样动静太大了。”嬴政严肃的摇头,他怕一旦火拼起来,情况会一发不可收拾。 清落理解嬴政的担忧,她四处张望了一番,突然在离他们不远处的一家药店里走出一名高大的男子,清落的眼力可比凡人强百倍不止,即使在黑夜里也能立刻看清那名男子正是禁卫军首领,蒙恬。 “跟我来!”清落对嬴政喊道。 于是,两人飞快的靠近正抓了药,准备回家的蒙恬。 原来,蒙恬今日偶染风寒,特别向宫里告了假,提前出宫买了药,准备回家休息。哪知道被清落和嬴政逮到,被堵截在药店门口。 只见清落飞快的拔出她头上束髮的玉簪,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玉簪抵在了蒙恬的咽喉处,低声威胁道:“蒙将军,赶紧帮我们驱散那些士兵!” 蒙恬本就病得头晕身软,所以轻而易举的就被清落压制住了,等他看清眼前两人的相貌时,惊得唿叫起来:“你们竟然偷跑出宫……” 清落急忙捂住蒙恬的嘴巴,焦急的低声喊道:“清落被抓不足惜,可是不能连累了大王,你若念在主僕一场的情面上帮了大王,清落日后定当回报!” 被捂住嘴巴的蒙恬,居高临下直直的盯着清落,蒙恬的身材本来就很高大,十四岁身形的清落要伸长了手臂,才能一手用玉簪挟制蒙恬,一手捂住蒙恬的嘴。 然后,蒙恬点点头,清落这才松开了手,并且拿开了玉簪。 蒙恬大步走向了迎面追来的士兵,士兵们见了蒙恬,赶紧停下脚步行礼,蒙恬简单的交代几句后,士兵们就撤走了。 蒙恬回到嬴政的面前,低声恭敬的说:“大王,末将已经告诉他们,你们是蒙家的远房亲戚,玉佩是先王所赐,家父之后赠与了你们。现在他们不会再追捕你们了。” “很好,今日之事,希望蒙将军不要把真相声张出去。”嬴政严肃的吩咐道。 “诺!”蒙恬抱拳遵命。 嬴政点点头,拉着清落就往秦宫方向快速走,因为快到宵禁时分了。 清落走了两步,回头看了一眼蒙恬,蒙恬还站在药店的屋檐下,目送着他们离开。 此时的蒙恬,心中很是不平静。清落刚刚挟制住他时,由于他身高的原因,清落近乎贴到了他身上,才能伸长手够住他的脖子和嘴巴。 那时,清落因为拔出了束髮的玉簪,于是长长的秀髮披散在身后,她要仰起脸庞,才能看到蒙恬,并对蒙恬说话。 蒙恬从俯视的角度,看到清落长发伊人的模样,感受到清落轻贴在他身上的触感,他整个人都怔住了,心跳得飞快,所以,清落提任何要求,他都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蒙恬一时间觉得清落好看极了,即使清落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眼前,但刚刚清落贴在他身上,婉转又逞强的哀求模样,着实惹他心怜,清纯秀丽的脸庞已经深深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清落和嬴政回到他们刚出宫的地方,清落依旧将白布条蒙在嬴政的眼部,再瞬移回嬴政的寝殿。 嬴政摘下白布条,回想今晚冒险出宫的经歷,感觉意犹未尽,好玩又刺激。 “大王,时候不早了,你该休息了,我也要回翡翠园了。”清落向嬴政辞别。 “恩,好吧。”嬴政将清落送至窗台边,他看向清落,月光照耀在清落的脸上、身上以及披散在肩头的长髮上,有一种别样唯美的感觉,令他痴痴凝望,恋恋不捨。 “大王,我走了。”清落飞身跃出窗户,然后消失在黑夜中。 嬴政呆呆的站在窗边,右手不由自主的放到左胸上,那里心跳得很快,有种唿吸急促的感觉。 三年前,那次偶然撞见清落披散着头髮沐浴,他尚且觉得清秀可人,三年后,如今再次看到清落散开头髮的样子,他顿时觉得倾城倾国,举世无双。 第24页 “若是女子就好了,可惜造化弄人……”嬴政轻声呢喃着。 作者有话要说: 蒙恬的这次心动后,从此就在男二的道路上一去不復返了。 第14章 嬴政大婚 蒙恬虽然偶染风寒,但从小习武,身体比一般人强壮,于是在家休养两日后,就完全康復了,随即回到了殿前禁卫军首领的岗位上,尽忠职守。 嬴政现在是秦王,蒙恬最大的职责就是保护嬴政的安全,清落每日陪伴君侧,自然会常常遇到蒙恬。 “蒙将军,这么快就病好了吗?”清落主动上前搭话,连续两日告假,清落已经算出蒙恬是感染了风寒,所以那晚才会在药店门口与之相遇。 清落还是比较感激蒙恬的,不仅在那晚二话没说就帮她和嬴政解了围,而且事后也没有告发他们,故而,清落现在觉得蒙恬这个人还是挺不错的。 “恩,风寒而已,不是什么大病。”蒙恬回答,但眉峰却轻轻皱了皱。 蒙恬原以为那晚对清落心动,是由于生病后头晕脑胀所产生的幻觉。可是当他再次见到清落时,他有些悲剧的发现自己的心跳依旧跳得很快,心动的感觉挥之不去,他有些烦恼。 “将军,你怎么了?”清落注意到蒙恬的异样,关切的问道。 “没什么。”蒙恬苦恼的摇摇头,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开始说他的正事,他从腰间衣带中拿出一块玉佩,正是被嬴政典当出去的那块,“这是宫里的东西,流落民间,终归是不好。” 清落接过玉佩,瞭然的淡淡一笑,她明白蒙恬的意思,这块玉佩要是被当铺卖给哪个好事之人,看出玉佩是秦宫里的东西,必然会顺藤摸瓜查出秦王曾经熘出宫的事情。 “将军真是有心了。”清落对蒙恬的好感度进一步加深了。 “还请劳烦转交给大王。”蒙恬郑重的说道。 “好。”清落礼节性的点了一下头,然后就去找嬴政了。 蒙恬愣愣的望着清落的背影,清落的一颦一笑久久的徘徊在他的脑海中,难以忘怀。 良久,蒙恬才狠狠的摇了摇头,他告诫自己不要再想着清落,清落是个干净漂亮的少年,所以看起来像个女孩子,他不能对清落产生非礼的想法。更何况近期家里给他安排了一门亲事,对方家的姑娘温柔贤良,他更加不能做出败坏家门的事。 清落把玉佩交还给嬴政,还把蒙恬的用意说了一遍,嬴政也是大加赞赏蒙恬。 “由此看来,蒙将军是站在大王你这边的,既不是太后们的人,也不是吕丞相的人,大王以后可以多多倚重他。”清落藉机向嬴政谏言,算是还了对蒙恬的人情。 “好。”嬴政点点头,他很清楚在幼王时期,蛰伏与隐忍的同时,还要聚集自己的势力,收服了蒙恬,就等于把秦宫的禁卫军掌握在手里,他当然十分贊同清落的意见。 随后,嬴政以各种理由赏赐了蒙恬许多东西,蒙恬受宠若惊,连连拜谢君恩。 嬴政十四岁时,养祖母华阳太后亲自给嬴政安排了一门亲事,从她的母国楚国精心挑选了一名合适的公主,嫁给嬴政做王后。 嬴政虽然对这个素未蒙面的楚国公主不感兴趣,但表面上还是要奉承华阳太后,毕竟华阳太后是他身后最重要的靠山。 君王的婚嫁是件很繁琐的事宜,纳采、问名、纳吉、纳徵、请期、亲迎,六礼俱全。 等到楚国公主千里迢迢来到咸阳时,嬴政已经快到十五岁了。 纵然嬴政心里再不乐意,还是得按祖制,参与各种繁琐的仪式,迎娶他的王后。 在秦王与王后宴请群臣以及楚国送亲大臣的盛宴上,清落坐在乐师的队伍中弹琴,虽然他是嬴政的专属琴师,但国宴之时,她还是要同其他乐师一起参与。 清落远远的看了看嬴政身旁的王后,楚楚动人,笑语嫣然,连嬴政都与之互动得很开心。 嬴政确实没想到这位楚国公主生得如此娇艷似花、水灵秀气,不禁春心荡漾,兴致勃勃。 入夜,嬴政在王后的椒房殿内搂着他娇羞的新娘,颠鸾倒凤,莺莺燕语,全然不知在寝殿的窗户外,清落默默的站着,如今清落也是十五六岁的模样,在凡间可算是半个成人了。 清落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苦恼她的身份,男子的身份虽然能让她结交嬴政的过程中,省去很多麻烦,但却只能止步于亲信这种关系,想要与之两情相悦,她现在的身份就很尴尬了,她甚至没有立场去埋怨嬴政对她忘情负义。所以,她看着自己命定的恋人与别人柔情缠绵,就算她悲伤,她心痛,她愤懑,却也丝毫没有办法改变。 就像她能算古算今却不能算人心一样,她的神力能助她达成几乎任何所愿,但却不能替她完成今世姻缘,她的情路依然要靠她自己一步一个脚印慢慢的走下去。 清落悲伤的离开寝殿的窗边,失魂落魄的向椒房殿外走去。 当她走出殿门时,突然被守门的禁卫军围住了,她才想起,晚上这个时候她应该在翡翠园的,她是按耐不住才偷偷跃过围墙,熘进了王后的椒房殿。 “陈乐师,你怎么会在椒房殿?莫不是想对大王和王后不利?”最前面的士兵大声吼道。 第25页 清落哑然不语,以她现在的心情,她还真想对某个谁不利,来宣洩心头的愤懑。 士兵们见清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纷纷叫嚷着要把清落抓起来,明日交由秦王处置。 “等等!”只听一声大喊,蒙恬从人群后面走到前面,上下打量了清落一番,然后对士兵们说,“陈乐师有梦游症,以前我在大王宫殿内也遇到过这种情况,大王跟我说过,凡遇到这种情况,直接将陈乐师送回乐府就是了,切不可伤其性命。” 士兵们听了蒙恬的话,再看清落不言不语、双目无神的样子,好像真的就像夜游症一样。 “好了,都回自己值守的位置上去吧,我来把陈乐师送回乐府去。”蒙恬驱散一众士兵,扶着清落离开椒房殿。 宫中的夜里很少有人走动,更何况今晚守职的禁卫军几乎全在椒房殿外。 “我知道你武功很好,宫里再多的围墙都挡不住你,但是,你怎么来的,也要记着怎么回去啊!”蒙恬语重心长的说道。 “蒙将军,你怎么不责怪我擅自闯进椒房殿?”清落走了一路,这才开口说话。 蒙恬无奈的笑了笑说:“我都见识过你擅自带大王熘出宫去,你擅自闯进椒房殿又算得了什么呢?” “你不担心我对大王不利?”清落奇怪的问。 “你怎么会对大王不利,我倒是担心你会对新王后不利。但是刚刚我见你出来时,身上并没有杀气,所以我猜想你只是去看看大王对王后的态度而已。”蒙恬回答。 清落一想到嬴政与新王后正在水鱼之欢,便痛苦得不能言语。 “你对大王……”蒙恬欲言又止,自从他对清落有感觉后,总是不由自主的开始留意有关清落的事,他发现清落的目光、清落的注意力自始自终都只停驻在嬴政的身上,加之看到今夜清落目睹嬴政与别人欢好后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可以断定,清落对秦王嬴政有情。 蒙恬对男子爱慕男子这种事,早就有所耳闻,魏安厘王宠爱龙阳君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蒙恬心里犹豫着没有说出口,他想问清落是不是想做秦王嬴政的男宠。 “我对大王只是关心则乱而已。”清落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让蒙恬察觉到什么,于是推开蒙恬的搀扶,掩饰说,“大王之前对这门婚事极为抗拒,我担心他不能顺利圆房,所以才跟去。现在看来,已经没有我要操心的事了,蒙将军请回吧,我可以自己回去。” 蒙恬知道清落没说真话,但他没有当场拆穿,只是默默点点头,目视着清落失魂落魄的身影,向乐府方向而去,慢慢消失在夜色中。 清落回到翡翠园时,唐梓默和四月他们早就聚集在园中了,他们搬了四五坛酒,放在园子中央的白石桌子上,就等着清落回来一同畅饮,共庆秦王大婚。 “抱歉,我现在没有心情。”清落的声音沙哑,歇斯底里的将他们赶出了翡翠园。 莫名其妙被赶出来的唐梓默,很是想不通,于是回身就要去找清落要个说法,可是却被突然出现的蒙恬一把拦住,并以严厉的神色低声呵斥他们赶紧离开。 唐梓默横不过蒙恬,只得撇撇嘴,与其他人一道悻悻离去了。 蒙恬将乐童们打发走后,不由得朝大门半掩的园子里望去,只见清落一杯杯独自饮着唐梓默他们留下来的酒,仿佛要把自己灌醉来宣洩心头的失落。蒙恬默默的嘆了一口气,静静的站在园门外,独自守护着清落的悲伤和心痛。 清落本该能发现门外的蒙恬,可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嬴政,她甚至没有发现蒙恬是一路跟着她过来的,所以就算她距离蒙恬只有隔着一道门的咫尺之遥,她也发现不了蒙恬的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 情劫果然是神仙也逃不过的劫数啊…… 第15章 酒后真言 清落很伤情,也很迷茫,她现在的身份该如何转变,她与嬴政的关系该如何发展,她一时完全陷入了困境,她过去从未想到,一介凡人的楚国公主会让她这等烦恼。 酒一杯杯饮下,清落想醉却醉不了,脑海里全是嬴政与新王后互动的画面。 “生约令啊,生约令,好歹也是上古神器,难道就不能给我一个好姻缘吗?”清落迷茫的呢喃着,“随便安排一个寻常男子,也比一国之君要好应付吧……” 清落怅然一嘆,继续饮酒,继续悲悯垂泪。 巫山之巅,清落的神邸,陈放生约令的案台上,生约令还保持着清落离开巫山时,摊开翻阅的形态。此时,因为在凡间的清落情绪过于激动,生约令上,清落的名字突然泛起了金色的光芒,然后金色光芒顺着红线延伸,最后,红线的另一头,秦王政的名字也泛起了金色光芒。 秦宫椒房殿,与新王后缠绵许久的秦王嬴政刚刚入眠,突然心头一阵莫名的悲伤将他骤然惊醒,心脏突突的跳个不停,令他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 “大王,你怎么了?”王后因为嬴政惊醒,自己也跟着醒了,睡意朦胧的问。 “你先睡着,寡人酒醉头疼,出去醒醒酒。”嬴政随便说了个藉口,就披了外衣出去了。 出了寝殿,嬴政召来值夜的石夜和方元,询问今晚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第26页 方元说清落此前悄悄来过,走时却心神不宁,还被士兵盘问了半天,幸亏蒙恬为他解围。 嬴政一愣,他不知道清落来过,也不知道清落为何而来,难道清落遇上了极大的麻烦? “我要去一趟翡翠园。”嬴政严肃的看着他最信任的两个小太监,低声果断的说。 方元惊住了,有点不知所措,石夜则眼珠子转了转,立刻有了主意。 石夜将嬴政带到椒房殿的一个僻静之处,让嬴政与方元交换衣服,装扮成小太监的模样,然后石夜带着穿着太监衣服的嬴政,正大光明的从椒房殿大门走出,谎称替秦王取一件东西。 嬴政跟在石夜的身后,为了怕泄露身份,他一路上都是埋着头,不让人看清楚他的脸。 他们走到翡翠园时,就被在外守护的蒙恬拦下了。 “石公公,大王新婚,你不在椒房殿内伺候,跑来这里做什么?”蒙恬警惕的问。 石夜愣住了,他着实没想到,身为禁卫军首领的蒙恬也会在翡翠园。 “蒙将军,寡人想去看看阿清。”这时,嬴政走到石夜的前面,抬起头与蒙恬对视。 蒙恬一看,果然是秦王嬴政,虽然穿着太监的衣服,他急忙行礼恭敬的说:“参见大王。” “免礼。”嬴政挥挥手严肃的说,“寡人要进去看看阿清,你先让开。” 蒙恬有些犹豫,他担心喝醉酒的清落,会在嬴政面前说出不该说出的话,但最终他还是让开了,目视着嬴政推门走进翡翠园,他的心里始终忐忑不安。 嬴政一走进园子,就闻到浓浓的酒气,清落趴在白石桌边,桌上、地上都摆着酒罈。 “阿清,你怎么喝这么多酒?”嬴政微微皱起眉头,他第一次看见清落醉酒的模样。 “大王不在椒房殿陪王后,跑来我这里做什么?”清落又倒上一杯酒,没好气的反问。 “我听说你来过,所以来看看你有没有什么事儿。”嬴政如实回答。 “原来大王还想得起清落啊……”清落顿时感觉委屈,眼眶润润的,眼泪不由自主就滴落下来。 “阿清,你在哭吗?”嬴政急忙坐到清落身边,关切的问。 “没有!”清落用力的擦着眼角的泪珠,倔强的说,“我只是有些难过。” 嬴政莫名有些心疼,他一手托起清落的下颚,倾身靠近,语气绵绵的问:“为何难过?” 清落因为伤情和醉酒的关系,头脑晕晕的,思维只能跟着嬴政的话走,她抿了抿嘴,有些哀怨,有些悲戚的回答:“因为担心大王有了王后,就不再珍视清落了。” 嬴政愣怔了一下,惊异得睁大了双眼,久久没有答话。 清落此时头脑不清楚,自然不会察言观色,下巴甩开嬴政的手,起身晃晃悠悠的就向屋内走,她这会儿喝得差不多了,感觉头晕想睡,于是准备进屋休息。 “阿清,”嬴政突然喊了一声,然后缓缓地说,“我会一直待你如初,你不要胡思乱想。” 清落停下脚步,“嗯”了一声,继续朝屋内走去。 嬴政从翡翠园出来,带着石夜和蒙恬返回椒房殿,蒙恬见清落回屋,也放心的离去了。 一路上,嬴政都是神色凝重不说话,气氛压抑得让身旁两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大王,”蒙恬终于鼓足勇气打破沉默说,“陈乐师只是极少接触女性,所以对大王产生了异样的情愫。末将认为,应当将陈乐师送出宫去,让他融入到正常的民间生活,自然就会矫正错误的情感。” 嬴政停下脚步,勐的转头看向蒙恬,目光深邃的审视着蒙恬的神色。 “大王……”蒙恬被嬴政盯得内心发憷。 “蒙将军,”嬴政厉声说道,“寡人幼时承蒙他姐姐相助,并承诺过日后报答她。既然他姐姐拜託寡人照拂他,寡人定当不能食言。所以对于陈清落,寡人是不会送他出宫的。” “若大王仅仅是想照拂他,并不一定要拘泥于宫里。末将愿意为他购置一处房产,供养他,保他今生衣食无忧。”蒙恬继续壮着胆子说。 嬴政听后,目光更加犀利了,蒙恬甚至能感觉到嬴政冰冷的目光一刀刀割在他脸颊上。 “可寡人并不仅仅想照拂他!”嬴政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低吼。 蒙恬一怔,脱口而出问:“大王,您想让陈乐师变成第二个龙阳君吗?” “放肆!”嬴政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蒙恬的鼻子大吼,“阿清就是阿清,不是什么龙阳君!你以后再敢乱说一个字,寡人就割了你的舌头!” 说完,嬴政就拂袖怒气沖沖的朝椒房殿走去了。 石夜看了一眼莽撞的蒙恬,急忙快步跟上,大气不敢出的走在嬴政身后。 嬴政对蒙恬的话很生气,若清落是女子,他一定娶她过门,但清落是男子,他只好将其囚困在宫里,让清落只为他哭,只为他笑,只为他谱曲弹琴、伴他左右。 至于蒙恬问他会不会让清落成为第二个像龙阳君这种侍君男宠,嬴政内心并不想,他喜欢清落身上这份高冷疏离、不食人间烟火的神.韵,像极了幼年时初见陈如玉的感觉。 第27页 陈如玉的模样他已经记不清了,但他忘不了陈如玉一举一动中气质如兰、仙气飘飘的感觉。 他爱屋及乌,故而十分亲近身为“弟弟”的陈清落。 嬴政面色阴沉的回到椒房殿,与方元换回衣服后,准备立刻回寝殿,他毕竟离开有一段时间了,再不回去,新王后该四处寻人了。 临走时,嬴政像想到了什么,突然看向石夜说:“石夜,今晚的事,不许走漏丝毫风声!在这大秦王宫,唯独清落的事,只能由我说了算,我不许任何人插手关于他的事!” 石夜一惊,感觉到嬴政身上隐隐的杀气,急忙跪地叩拜,惶恐的回答:“诺。” 嬴政走了,方元搀扶起地上吓得冷汗淋漓的石夜,他不明白一向比自己机警百倍的石夜,怎么跟着大王去了一趟翡翠园,就被大王严厉警告了,于是问:“咱大王这是怎么了?” “别问了,”石夜连连擦着冷汗说,“以后翡翠园的那位,我们少管少问就是了。” 方元想起刚刚嬴政的恐怖脸色,还有些心有余悸,急忙点头记下了。 次日接近晌午的时候,清落才从宿醉中慢慢转醒,她起身揉了揉有些疼痛的额头,努力想让自己完全清醒,昨晚的记忆有些模煳,她认为应该是她喝醉后,自个儿回到床上休息的。 原本清落应该是上午就去嬴政那里,因为她是嬴政的伴读兼护卫,但由于宿醉,清落一觉醒来就是晌午了,于是只好等过了午膳时间,午后再去。 清落很奇怪嬴政居然整个上午都没有派人来催她,当她走到嬴政的宣室殿外时,敏锐的发现驻守在外的禁卫军首领蒙恬,看她的眼神有些怪怪的。 “蒙将军,昨晚我喝多了,所以今天来晚了,不知道大王有没有怪罪?”清落像平常一样向蒙恬询问。 “大王?”蒙恬的眼神有些飘忽,他知道清落对嬴政有意,嬴政却任其发展不阻止,他怎么想都觉得不是什么好势头,“大王在里面,并未提及你的事,现在王后正陪着他。” 蒙恬心里着实替清落担忧,虽然他的确对清落很动心,但碍于家世,他没办法正大光明的给予清落真正的归宿,只能安置在府外成为地下情人。可是清落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接受这种不平等的感情。所以他很清楚,他与清落终归是有缘无分,不可能走到一起。 基于这样的认识,蒙恬反倒希望清落像正常男子一样娶妻生子,不做任何男人的男宠。 作者有话要说: 嬴政发现了清落对他的感情,他虽惊讶但却放任这种感情,以至于之后他对清落的独占欲越来越浓烈。所谓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他天天看着清落却不可得,他便越加重视清落。 第16章 王后遇挫 清落见蒙恬的神色又变得怪怪的,心想难道是蒙恬对自己有所暗示。 带着这种疑惑,清落踏进了嬴政的书房,然后就看到王后端着莲子羹正在餵给嬴政吃,两人你侬我侬,感情似乎好的不得了,清落顿时心头又变得酸酸的。 “大王。”清落向嬴政行了个拱手礼,示意嬴政自己来了。 “阿清,你来啦。”嬴政推开王后的莲子羹,整衣端坐,正色问道,“我听说你昨天喝了很多酒,如果不舒服的话,你可以回去休息,我这里有王后陪着。” “大王怎么知道我昨天喝酒了?”清落奇怪的问。 “这……”嬴政顿了顿,昨晚洞房花烛夜,他本不应该出现在翡翠园的,但看清落平淡如常的神情,似乎是把昨晚的事都统统忘了,于是随便找个藉口说,“是听蒙将军说的。蒙将军说昨晚送你回去,因为不放心,所以在翡翠园外呆了一会,然后就看见你一直在喝酒。” 清落恍然大悟,怪不得今天蒙恬看她的眼神怪怪的,他一定是看到了她悲情失意的样子。 清落完全不疑有他,根本没想过掐指算算昨晚发生的事,自然不知道嬴政曾来过。 “大王,既然我是你的伴读兼护卫,我就应该留下。”清落正色说道。 “陈乐师,”嬴政身边的新王后这时笑吟吟的看向清落说,“大王这里有我陪伴,护卫有蒙将军担任,陈乐师你就放心的回去休息吧。” 清落认真的审视着这位新王后,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个王后对她有敌意。 嬴政见清落迟迟没有举动,于是说:“阿清,王后说得对,你明天再来吧。” 嬴政此时确实还没有整理好心态如何面对清落,就算清落已经完全不记得昨晚酒后向他吐露心声的事,但他不能假装全然不知。他承认他很重视清落,但这种重视却还没有升华到心生爱慕的地步,所以他现在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定位对清落的感情,只好拿王后当挡箭牌。 清落听嬴政也这么说了,只好兴致阑珊的告辞回乐府去了。 清落其实也能想像得到,嬴政与王后新婚蜜月,自然如胶似漆,不希望被打扰是情理之中的事。在她没办法摆脱乐师这个男子身份之前,她暂且只能忍受这种状态。 之后,清落在嬴政身边时,只要王后前来探望,她就立刻找各种理由提前离去。 几次之后,嬴政也意识到清落在有意迴避他与王后,于是当清落再次闪人后,他有些怒不可遏地质问面前的王后:“你不好好在后宫呆着,天天在寡人面前晃来晃去,你不嫌腻,寡人都嫌腻了!”然后拂袖而去了。 第28页 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后宫,王后虽然找到华阳太后哭诉,但华阳太后却在思虑嬴政的后宫只有王后一人,确实太单调了,嬴政难免会腻。于是,干脆又给嬴政迎娶了几位夫人。 嬴政生母赵太后,自然也是心疼自己儿子,也给嬴政安排了几位美女进宫。 嬴政的亲祖母夏太后,为了抢占后宫势力,同样也送了几位美女给嬴政做夫人。 一时间,嬴政的后宫万紫千红,美女如云。 清落对于这次大批量美女入宫,反应比嬴政首次大婚平淡多了。她这段时间也想通了,既然命定的恋人是一国之君,那么当然不可能只与她缔结姻缘,帝王的女人何其多,她要是每一个都计较,迟早会把自己气死。 所以,清落现在对嬴政宠爱哪个夫人,挂念哪个美女,都觉得无所谓了。 唯独一点,不管是王后还是夫人,目前都不能有子嗣,因为女人一但有了子嗣,在男人心中的地位就不一样了。所以在嬴政没有爱上她之前,清落不惜动用神力,也要控制避免后宫的女人怀孕。 嬴政自从后宫佳丽如云后,对于如何定位对清落的感情,在思虑这件事上就淡忘了。在他还没有与清落正式捅破这层窗户纸之前,他更乐于维持这种模模煳煳的亲密关系。 于是,清落与嬴政各怀心思的这般相处,又过了两年,嬴政十七岁,清落十八岁。 一日,清落晚间从嬴政那里回来,就被乐官神神秘秘的拉到一处僻静之地。 当清落成为嬴政面前的红人后,她在乐府的地位也变得格外尊贵,连乐官都会礼让她。 “柳乐官,有事吗?”清落疑惑的看着乐官探头探脑观察四周,深怕被人发现。 “清落,”乐官神秘兮兮的说,“最近公子启府上的若芸小姐频繁召见唐梓默他们几个,说是为她奏乐,可是四月告诉我,若芸小姐似乎很中意唐梓默,唐梓默也很喜欢若芸小姐。” “是吗?”清落想了想,似乎不觉得男欢女爱这种事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挺好的呀。” 乐官一看清落的反应,就知道清落没有搞清楚状况,焦头烂额的低吼:“清落,你也太不关心周遭的事了吧!那个若芸小姐是宗亲公子启的女儿,大王的堂妹。大王一直与宗亲水火不容,咱们乐府因为你,自然而然被认为是站在大王那边。现在,宗亲的女儿与乐府的乐师走得如此亲近,我想来想去都不是个好兆头。” 听乐官如此一说,清落也觉得事有蹊跷,应当查个清楚。 “近期,若芸小姐什么时候还会召见唐梓默他们?”清落问。 “若芸小姐的僕人今日已经来传话,让唐梓默他们明儿上午前去。”乐官忧心忡忡的说,“这几日每隔一天都会传唤一次,我怕大王会误会我们乐府投靠了宗亲,会把乐府掀翻了。” “放心吧,有我在,乐府翻不了。”清落安慰的拍了拍乐官的肩膀,镇定自若地说,“明天让四月替我去宣室殿,我替四月跟着唐梓默去为若芸小姐弹琴,顺便看看情况再说。” 乐官听后总算放下心来,以他多年在宫中经验,这件事必定有更深层的内幕,只是他势单力薄,对方是宗亲,他不敢调查,又不想事后灾难波及到乐府,所以只好请求清落帮忙。 次日,清落不放心,专程去叫蒙恬多派些人手保护嬴政,蒙恬的能耐她还是放心的。 然后,清落才背着她的血煞古琴,去与唐梓默他们汇合。 唐梓默他们几个都比清落大两三岁,曾经的乐童经过清落三年的琴技指点和薰陶,已经成长为了独当一面的乐师,褪去了少年的稚气,他们一个个都是身材挺拔的英俊青年。 “清落,怎么是你来,四月呢?”唐梓默问。 “四月给大王弹琴去了,今日就由我替他去为若芸小姐弹琴。”清落平静的回答。 唐梓默很奇怪嬴政怎么突然召四月去弹琴,不过因为清落刚刚去找蒙恬,所以来迟了,时间本就耽误了,于是唐梓默也来不及多加追问,就赶紧招唿大家坐上马车出发了。 若芸小姐住在公子启的府上,年芳十六,是个有名的美女,擅长跳舞。 在路上时,唐梓默递给清落一捲曲谱,说是他们几个为小姐谱的新曲,让清落熟悉熟悉。 清落一边看着曲谱,一边不动声色的观察唐梓默,唐梓默今天心情似乎很好,与其他人有说有笑,内容几乎都是围绕着若芸展开,赞嘆若芸舞姿何等优美,宛若天女下凡。 到了公子启的府上,他们被僕人直接带去了一个环境清雅的小花园。 花园的边上有一架鞦韆,一名少女身着芙蓉色曲裾袍,头戴镂空桃花珠钗,盪着鞦韆,嘻笑嫣然,两名成年侍女陪伴两旁。 “见过小姐。”唐梓默他们走进花园后,齐齐向少女行礼。 少女闻声看见他们后,立刻从鞦韆架上跳下来,开心的说:“你们终于来了,我等好久了。唐公子,上次你说会带新曲子来,今日带来了吗?” “带来了,在下这就与大家一起为小姐演奏。”唐梓默微笑着,温润如玉的回答。 “好。月香,秋荷,赶紧赐座。”少女欢快的吩咐两名侍女。 第29页 清落站在几个人的后面,一直默默的观察着这个名为若芸的少女,不太像有心机的人。 若芸此时也发现了人群后面的清落,清落目前十八岁,但毕竟是女儿之身,不可能像同龄男子那般高大,况且唐梓默他们还都比清落大两三岁。所以,纵然若芸再不留心除了唐梓默以外的人,但突然出现一个面容极其清秀、身材纤细苗条的人,还是很容易被注意到。 “你是谁?以前怎么没见过?”若芸好奇的问。 “在下陈清落,是乐府的乐师。”清落拱手行礼,平静的回答。 其他人都不自觉的往两旁让了让,好让若芸更清楚的看到清落。 若芸愣了一下,唐梓默在她心里是举止有礼,谦谦公子的形象,她尚且很中意。更何况清落那绝世秀丽的容颜,清雅淡漠的气质,瞬间就吸引住若芸的注意,直直的打量着清落。 若芸嘴角弯弯,笑颜明媚,爽快的挥挥手说:“免礼。”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若芸此前确是对唐梓默有好感,但当她见到绝世清秀的清落时,立刻就被深深吸引了,毕竟清落要与她更加年岁相近一些。于是可怜的唐梓默就成了备胎。 第17章 四月受罚 下人们摆好琴案和坐垫,唐梓默坐在正中间,清落坐在唐梓默旁边,其余人都各自坐下。 首先弹奏的是唐梓默所说的新曲,清落早已在路上熟记下曲调,跟着弹奏没有问题。 若芸先是听着,并且随着曲调轻轻摇晃脑袋,一曲终了,大加赞嘆曲音甚好,于是要求再弹几遍。第二遍开始后,若芸竟然配合着曲调,在他们面前翩翩起舞起来。 清落一时间有些惊讶,若芸的舞姿轻盈,身段柔美,确实是常年练舞才能有的造诣。 清落侧脸看看唐梓默,唐梓默一脸神往的看着跳舞的若芸,仿佛全心全意都扑在了眼前这名妙龄少女身上,眼神挪都挪不开,果真如乐官所说,唐梓默很钟情若芸。 若芸虽然只有十六岁,但身材发育得很好,凹凸有致,拥有足够吸引异性的资本。 新曲跳了好几遍,若芸很是尽兴,她叫大家停下来休息,一边喝着茶,一边与唐梓默他们聊天,当她得知清落十岁就进入乐府成为乐师时,很是惊讶,一时兴起,要清落单独为她弹奏一曲。 清落点点头,随即拨动琴弦,高山流水般沁人心脾的曲音深深震撼了若芸。 若芸以为唐梓默他们年纪轻轻就能弹出一手好琴,令她十分倾心,可是当她听到清落的琴音时,她整个人都被震撼到了,她从未听过如此好听的琴曲,仿佛此曲只应天上有。 曲罢音停,若芸还沉浸在刚刚的琴音中,久久不能回神,还是侍女提醒她,她才勐回神。 “好,太好了,陈公子的琴技果真无人能比啊!”若芸情不自禁的拍手赞嘆。 “小姐过奖了。”清落欠了欠身,淡淡的回答。 “不知陈公子后天还能不能再来为若芸弹琴?”若芸娇羞的略低着头请求道。 “这……”清落有些为难,她今次未曾告知嬴政,就擅作主张与四月交换,不知回去后嬴政有何反应,下次能不能再出来,而今还说不定。 “若芸小姐,”唐梓默突然发话,替清落解围,“清落是大王的专属琴师,恐怕不方便为其他人弹琴,还请小姐见谅。今日也是我们中的四月有事来不了,清落方才顶替了他前来。” “这样啊!”若芸露出失望的表情,不过转脸又挂上了微笑,“算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秦王哥哥的人,我也不能老霸占着,否者秦王该跟我急了。” 之后,众人又为若芸弹了几段曲子,临近晌午时,才告辞离开。 临走时,若芸依依不捨的拉了拉清落的手,惋惜的说:“陈公子,虽然不能听你弹琴了,但以后你要是出宫了,一定要找我玩呀!” “恩。”清落点点头。 出了公子启的府中,登上回程的马车,一路上车里的气氛就有点怪怪的。 清落并不是喜欢说话的人,所以其他人不说话,她也不多问,一直沉默的坐着。 最后唐梓默沉不住气了,语气不善的问清落:“今天,你和四月是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会互相交换?” 清落面对唐梓默隐隐的怒气,依旧神色镇定:“你不要怪四月,是我要他和我交换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唐梓默已经完全发怒了,“你已经是大秦宫里最优秀的琴师了,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们留一点空间呢?好不容易有贵人肯赏识我们,你却还来插一手,你是不是恨不得全国所有人都拜倒在你的琴音之下?” 清落觉得这话有些刺耳了,她严肃的看向唐梓默,正色说道:“梓默,你想多了。我进入秦宫乐府,并不是想成为名闻天下的琴师。普天之下,我只想为一个人弹琴,至于其他人,我都看不上眼。” 清落的话,说得很高傲,唐梓默头脑不傻,当然明白清落所谓的一个人,就是指现今的大秦国君嬴政,可他还是不明白清落今日与四月交换的动机是什么。 “你说看不上其他人,那你为什么还要专程来为若芸小姐弹琴?”唐梓默的情绪稍稍平稳了些。 第30页 “我只是想看看,指明要你们弹琴的贵人是谁?有没有资格欣赏你们的琴音?毕竟你们的琴技是我教的,若是被那些下流俗气的人听了,我是不会开心的。”清落说得理直气壮,她也确实是来看看突然亲近唐梓默他们的若芸到底是不是别有心机。 “结果呢,你觉得若芸小姐怎么样?”唐梓默直盯着清落问。 清落淡淡笑着回答:“若芸小姐的确不是什么俗人,而是很清纯可爱的女孩子。” “你喜欢她?”唐梓默的语气里带着些酸涩的滋味。 清落听后,轻笑一声,意味深长的回答:“梓默,我很忙,并不想懂你所想的事。” 唐梓默微微皱了皱眉头,说实话,他从未真正看懂过清落,清落有太多的能耐,让他惊奇不断。清落说只想为嬴政弹琴,可他想问清落为什么只想为嬴政弹琴,似乎从清落进入乐府之日起,清落对嬴政就十分在意,嬴政也对清落另眼相看。可是如今,清落竟然翘掉为嬴政弹琴,反而跑来一睹若芸的风采,他很难想像清落不是因为情窦初开了。 “那么,我就当你对若芸小姐没感觉好了。”片刻后,唐梓默低沉着声音说道。 清落淡淡的笑了笑,不再言语,对她而言,嬴政以外任何人的事情,她都不太在意,她现在唯一担心的是,她擅自与四月交换,嬴政会不会很生气。 清落越是担心,实事就越是如此,当她来到嬴政的宣室殿时,蒙恬就大步跨到她面前,很不高兴的质问道:“你要离开秦宫,怎么不事先徵得大王的同意?” “大王生气了吗?”清落担忧的问。 “何止是生气,简直是大发雷霆。”蒙恬皱着眉头说,“你那个可怜的替身,至今还跪在大王的书房外面。” 清落一惊,现在已是正午,这么说胆小柔弱的四月被罚跪了整整一上午,清落顿时于心不忍,急忙快步走进殿内,来到书房门前,果然看到四月可怜巴巴的跪在门外。 嬴政见清落回来了,于是从书房内走出来。 “大王,你让四月回去吧,都是清落擅作主张,与他无关。”清落带着歉意低声说。 “哦?不是你让他来的吗?现在这么着急让他走干嘛?”嬴政面无表情,拔高声调说。 清落一时语塞,茫然的看着嬴政,她很奇怪嬴政为什么会大发脾气,以前她也曾告假没来弹琴,也没见他如此生气呀。 “你忙了一上午,想必也累了,你先回去休息吧。”嬴政依旧冷漠的说。 “那四月也可以回去吗?”清落急切的问。 “不行!”嬴政斩钉截铁的回答,“既然要替你,就该有你这般的能耐!他弹得不好听,自然该罚!你不用为他求情,回去歇着就是,等他跪到午夜,我就放他回去。” 说完,嬴政转身就往书房内走。 清落一听四月要跪到午夜,他又不会武功,那岂不是膝盖都要跪肿,严重的话还会留下后遗症,她不能任由自己连累了四月,于是在嬴政转身时,她一把紧紧抓住嬴政的袖口。 嬴政停下脚步,漠然的看向清落,问:“什么事?” 清落略低着头,脑海里加紧思索嬴政生气的原因所在,嬴政对她的态度大转变,让她变得十分迷茫和被动,她以为嬴政只会骂她一顿,并不会真正为难她,可现在看来,并不如她想的那样,难道是她高看了她在嬴政心中的地位? 想到这里的清落,心里顿时极为不好受。她与嬴政朝夕相处多年,嬴政一直待她亲厚,她知道将来嬴政会是她的命定恋人,带着这样的心理与他共处,她早已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嬴政身上,为他的性命担忧,为他的前程着想。她其实很喜欢嬴政,也喜欢他们之间亲密无间的氛围。 可现在,嬴政居然会面无表情的看她,会用拒人千里的态度问她,她突然感觉很难过很难过,难过得紧紧拽住嬴政袖口的双手都开始微微颤抖了。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须臾,嬴政的声音才缓缓响起:“阿清,你为什么难过?” 清落沙哑着声音回答:“因为你已经不再珍视我了。” 嬴政嘆了口气,朝旁边的方元和石夜使了个眼色,向着还跪地的四月扬了扬眉头,方元和石夜立刻会意,迅速把地上的四月拖走了。 “我已经差人把他送回乐府了,你该放心了吧。”嬴政声音温和的说。 清落看向嬴政,十分震惊嬴政又变回从前他们相处的样子,愣愣的没有说话。 嬴政将袖口从清落的手中抽出,然后反握住清落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阿清,我不喜欢你为他人弹琴,所以,不要再去见公子启的女儿,不要插手宗亲的事情,不要背叛我。” 清落抬头直直的看着嬴政,虽然情绪因为嬴政不再冷漠而稍稍平復,但内心仍旧还有丝丝委屈,她低声哀怨的说:“清落不会背叛大王。” 嬴政听后,暖暖的笑着,轻轻抚摸清落的头髮,安抚着说:“我当然相信阿清。只是阿清突然对宗亲之女感兴趣,我一时有点接受不了,我不想失去阿清,所以刚刚情绪有些失控。” 清落睁大眼睛,疑惑的问:“大王是在担心我会被若芸收服吗?” 第31页 嬴政见心思被看穿,急忙尴尬的转移话题说:“我们进屋再说吧。” 作者有话要说: 嬴政既然知道了清落对他的感情,在日常的相处中,他的感情也在发生微妙的变化,独占欲便是最初的情绪,他不允许其他人占据清落的心里。可怜的若芸,身为女子竟然成了嬴政假想中的情敌。 第18章 杀意浮现 嬴政确实在听到四月说清落与他交换,是为了去给若芸弹琴时,内心顿时怒火中烧。 他一直以来都认为清落少有时间接近女性,才会对他萌生依恋,他也是基于这种认识,而理所当然的享受着清落对他的关心和保护。 但现在清落开始主动接近女性,这让嬴政立刻焦躁不安起来。 如果清落随着年龄的成长,慢慢变回像正常男子一样喜欢女人,那么总有一天,清落的目光将不再停驻于他的身上,清落会将全身心的感情奉献给挚爱的女子。 而他们之间的关系,最终会变成平淡的君臣关系,这是他内心极不愿意看到的情景。 他早已习惯于清落带给他的安全感,幼王之路何其艰辛,宗亲、胞弟无时无刻都盯着他的王位,明争暗斗、尔虞我诈,他承受着常人难以想像的压力。而清落的琴声可以帮他减轻内心的压力,清落的武艺可以帮他抵挡外界的杀机。 正是由于清落的存在,他才可以在风云不定、暗流涌动的宫廷生活中,得到一丝喘息的机会。 所以,嬴政不管是出于自己的私心,还是出于对今后的考虑,他都不可能放任清落去爱其他任何人。至少在他二十岁加冠礼之前,他都离不开清落。 嬴政拉着清落进入书房坐下,他虽然表面上装作不在乎,心里却是极为忐忑的问:“阿清,你今天见了公子启的女儿,觉得她怎么样?” 清落一惊,心里很是奇怪嬴政怎么问了和唐梓默一样的问题,但还是如实回答嬴政的问题:“若芸是个纯真可爱的女孩子,而且跳舞跳得极好。” 虽然清落已经尽可能轻描淡写的陈述,但听在嬴政的耳朵里依旧是那么刺耳,嬴政不由自主的轻蹙眉头,不悦的说:“阿清似乎很中意她呀!” 清落困惑的看着嬴政,弄不清对方的真意,她在凡间遇到的最大难题,就是理不清凡人的思绪,她的天机算,能算古算今,却算不了人心,这使得她在情路上彷徨四顾、举步维艰。 “若芸虽是宗亲之女,可是她从小被呵护得很好,据我所知,她并没有参与到王权争夺的浑水中。”清落因为不明白嬴政的话中深意,所以只能客观的评价了一下若芸。 “这就是你中意她的原由吗?”嬴政依旧不悦地问。 “是的。”清落思量再三后,给予了肯定的答覆。若芸没有参与王权争夺,确实是清落对她很满意的地方,清落掐指算过若芸的过去,也许是她年纪尚小,故而不管公子启如何谋划,她都未曾涉足。所以,若芸亲近乐府的乐师,如果真是两情相悦,清落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可是,嬴政的想法,完全和清落不在一个层面上,他觉得清落中意若芸,就是喜欢若芸的意思。 他抿着嘴,脸色阴晴不定,他很想对清落大声喊出,你就不能像过去那样只看着我吗?若芸那丫头到底有什么好?可是,他也知道一旦他冲动喊出,他们之间那层暧昧的窗户纸就会被捅破,他到现在都还没想好到底该怎样回应清落对他的感情。 “阿清,我有些累了。”嬴政揉了揉额头,他是真的头疼心累了。 “我给大王弹一曲,可好?”清落问。 “好。”嬴政身心俱疲的挥挥手,示意清落随意弹奏。 清落给嬴政弹了一下午的琴,期间,嬴政以身体不适推掉了下午所有的课时。 等到黄昏清落告退后,嬴政立马让石夜和方元去把若芸的肖像图拿来,自打他十三岁登基以后,就没见过宗亲们的家眷,他对若芸的相貌根本没什么印象,只是听三位太后聚在一起闲聊时,偶尔提到过几次这个名字,听说生得特别乖巧伶俐,活波可爱。 过了一会儿,一张若芸的肖像图呈递到了嬴政手上,画中的女孩儿秀丽端庄,笑靥如花。 嬴政看了之后,顿时脸色阴沉,一把将画绢揉成团儿,愤愤的扔在地上。 嬴政的眼底隐隐浮现出杀意,若芸确实有吸引男子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魅力,但她千不该万不该引诱了嬴政身边的人。嬴政说过,在这大秦王宫,唯独清落的事,只能由他说了算,如果有人胆敢强行将清落从他身边勾走,那就休怪他痛下杀手了。 既然他没办法要求清落将目光转回自己身上,那就让吸引清落目光的原罪消失好了! 嬴政下定决心后,随即发出冷冷的笑声,听得侍奉在侧的石夜和方元都惊悚颤抖。 所谓流言可畏,是因为流言传着传着,就变了意思。 自从嬴政怒扔若芸的肖像画后,宫中就流言四起,到后来竟然演化成,清落与宗亲之女若芸两情相悦,秦王因为与宗亲立场敌对而强烈反对,故怒撕若芸的肖像画绢。 起初清落听到这则流言后,很是无语长嘆。没想到唐梓默误会她喜欢若芸,全后宫也跟着误会她喜欢若芸,她只是主动去看了若芸一眼,竟然衍生出这般离奇的结果。 第32页 在她佩服凡人想像力的同时,再次深深的感觉到自己目前这个男人身份有多引人误会。 流言四起的第三日,清落照例在早晨背着血煞古琴,前往嬴政的宣室殿。 突然一个声音叫住了清落,“陈乐师,请留步!” 清落循声望去,只见吕不韦正快步向他走来,这会儿刚刚早朝结束不久。 “吕丞相,有什么事吗?”清落直截了当的发问,因为吕不韦几年前曾经算计过她一次,那之后,就算两人相安无事,她也不想与吕不韦有任何瓜葛。 吕不韦走近清落面前,表面上客客气气的说:“久闻陈乐师琴技精湛,连公子启府上的若芸小姐都对你的琴声倾心不已,不知在下是否有荣幸,邀请陈乐师到府上弹上一曲?” 清落一听就知道是不日前的流言引来的麻烦,索性拒绝道:“还请丞相见谅,大王不喜欢清落为他人弹琴,为若芸小姐弹琴,大王已是震怒,所以清落只得辜负丞相的器重了。” 吕不韦听后,不气也不恼,反而朝着清落更加迈进一步,半带神秘的口吻,在清落的耳边低声说道:“陈乐师可是在为大王震怒一事而烦恼,在下有法可解,不知陈乐师是否有兴趣来寒舍一叙?” 清落的神色顿时一怔,吕不韦的话确实说到她的心坎里去了。 自从她私自去见若芸,惹得嬴政大发雷霆后,嬴政对她就採取了暗中监视的态度。但清落的感知能力超越凡人太多,就算嬴政安排得极为隐秘周详,还是一切都瞒不过清落的耳目。知道自身处境的清落,被这种猜疑与不信任,压得难以喘息,极不自在,所以她急需摆脱这种困境。 于是,清落思量再三后,决定跟吕不韦走一趟。 如今清落甚至都不需要特意差人去向嬴政告假,因为她周围监视她的线人,会如实将她的去向报告给嬴政。 清落跟着吕不韦坐着马车,驶出宫门,前往吕不韦的丞相府。 清落觉得没什么好跟吕不韦寒暄的,于是端坐在座位上,一路无言。 吕不韦也不主动提起话题,而是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清落。 到了吕不韦的丞相府,吕不韦把清落领到了一处僻静的偏厅,他吩咐家僕上茶后,就把家僕们全部差使到别处去了。 “吕丞相,你说的有法可解,到底是什么意思?”清落不想浪费时间,就开门见山直问。 吕不韦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茶,然后递上一叠手绢大小的绢布,严肃的说:“方法都写在上面了,你自己看吧。” 清落迷惑的接过绢布,展开一看,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当清落快速浏览完后,顿时神色一凛,用手将绢布大力拍在桌上,怒喝:“吕丞相,你想弄死我吗?” 吕不韦仿佛早就猜到清落会生气,故而镇定自若地回答:“大王如此器重你,你却擅自接近宗亲,你死,难道不也是一种解法吗?” “这种解法,我可不乐意!”清落愤怒的勐然站起身,就要往外离开。 “乐不乐意,恐怕由不得你。”吕不韦拍了拍手,立刻从偏厅的内侧涌出无数身着盔甲的相府侍卫,然后,吕不韦冷哼着说,“陈乐师,请上路吧。” 清落皱了皱眉头,顾不得多想,立刻将身边的血煞古琴横在身前,左手抱着琴身,右手快速的拨动琴弦,伴随着尖利刺耳的琴声,琴弦一根根飞起,抽打向那些刀剑相向的侍卫。 可惜八年前,清落与吕不韦的手下交手过,吕不韦早已清楚清落的琴,能伤人的厉害之处,所以今次,他派出的是身着盔甲的相府侍卫,清落的琴弦能抽打在侍卫的盔甲上,却伤不了这些侍卫。 清落见势不妙,只好背着琴逃跑,虽然她此时伤不了这些盔甲侍卫,但以她的功夫,想从相府全身而退,还是绰绰有余的。 清落翻过相府的围墙,身轻如燕的落在外面熙熙攘攘的大街上。 她知道现下吕不韦权倾朝野,连嬴政都得听吕不韦的话,如果吕不韦执意针对她,那么恐怕如今秦宫对她而言,也不是个安全之处了。 作者有话要说: 嬴政也是个雷厉风行、杀伐果决的主,就是可怜了若芸这个小女子。 第19章 公子启府 相府的侍卫已经追了出来,容不得清落细想,清落只得随意选了个方向准备逃走。 就在这时,一辆华丽的马车突然使到了清落面前,门帘一掀,露出若芸可爱的小脑袋,冲着清落大喊:“陈公子,快到马车上来!” 清落见这情形,二话不说赶紧登上了若芸的马车,然后车夫驾着马车快速的驶离了相府。 若芸向外看着那些相府侍卫跑不赢马车的窘样,乐得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若芸小姐怎么会碰巧经过丞相府?”清落微微环顾了一下马车内部,若芸还随身带着两个侍女,就是上次在公子启府上见过的月香和秋荷,马车上还载着几个鼓鼓的大号麻布口袋。 若芸听后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月香急忙替她家小姐答覆说:“小姐今日是去北城门口施米,这才途经了丞相府,没想到会遇上陈公子。” “施米?”清落没听明白,困惑的问。 “陈公子难道不知道吗?”秋荷很诧异的说,“从去年开始,我大秦就遇上天旱,粮食产量大减,本想今年老天爷开眼会有个好收成,哪知道又遇上了蝗灾,全国上下几乎颗粒无收,百姓流离失所,来咸阳城的难民就越来越多。” 第33页 “可朝廷自己的粮食都不多,哪来的粮食供给难民,这些可怜的难民过着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我家小姐同情他们,每隔一日都会去北城门口的难民聚集地,施米给他们。”月香也跟着说。 听到这里的清落,对若芸的行为十分感概:“小姐真是仁义心肠啊!” “我只是尽我所能,为大秦做些事罢了。”若芸小声的说道,她本就在清落面前有点不好意思了,现在听到清落夸奖她,她就更是红了小脸。 马车驶到了城北门口,那里已经划出很大一块区域供难民落脚。 当马车停靠在难民聚集地旁时,便有许多难民认出了若芸的马车,纷纷高喊着:“是若芸小姐的马车,若芸小姐又给我们送粮食了,谢谢若芸小姐,您真是我们的大恩人啊……” 若芸被两名侍女搀扶着下了马车,她指挥两名车夫把马车上的米分发给大家。她还亲自走访了不少难民居住的棚屋,给生病的难民分发她带来的药材。 整个过程,若芸都亲切的对待这些难民,没有表露一丝嫌弃这里脏乱的表情,清落都看在眼里,留下很好的印象,这让清落不由自主的想起巫山上的瑶姬,都像自己妹妹一样。 若芸和她的两个侍女施完米后,回到马车边,若芸轻轻擦拭了额头上的汗水,笑着问清落:“陈公子,若芸这就要回府了,不知陈公子可是要回秦宫?若芸可以送公子一程。” 清落摇摇头,苦笑着说:“在下此次出宫到相府办事,不想却得罪了吕丞相。吕丞相已命人到处抓捕在下,他在朝野内外的势力都很庞大,这秦宫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了。” “陈公子可有去处?”若芸急忙关切的问。 清落再次摇摇头,说:“只能暂时寄宿客栈了。” 若芸听后,露出特别替清落打抱不平的神色,她抿嘴思忖了片刻,伸手拉住清落的手臂,语气格外真挚的说:“陈公子若不嫌弃,可来我家暂住,反正我爹手下门客多,也不多公子你一个。” “太感谢了,若芸小姐真是解了在下的燃眉之急。”清落点头致谢。 若芸听到清落答应后,开心极了,说:“现在离晌午还有些时候,陈公子,我们一起去集市上玩吧!” “好,全听小姐安排。”清落微笑着回答。 若芸的马车在离公子启府最近的集市边停下后,若芸吩咐两名车夫先行赶车回府,自己则带着月香、秋荷两名侍女,陪清落一起去逛集市了。 十六岁的若芸还像个小女孩一样,蹦蹦跳跳,左看看西逛逛,专门去新奇特别的摊位。 清落显得有些侷促,她上一次出宫游玩,还是嬴政登基那年,她偷偷带嬴政出宫逛夜市。那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接触民间的事物了,所以她依旧对宫外的世界十分陌生和茫然。 若芸见清落很彷徨不知所措,便热心肠的为清落讲解她觉得新奇好玩的东西。 比如说,她拿起一把出自义渠草原的匕首,朝自己胸膛上一刺,看得清落浑身一惊来不及阻止,她却像没事儿人似的拿开匕首,古怪精灵的笑着用手指戳了戳匕首的刀刃,原来刀刃能完全缩回刀柄中,而且按下刀柄上的小机关,还能吱吱冒血,顿时看得清落又好气又好笑。 临近晌午的时候,月香和秋荷几番劝说,若芸才收住玩心,离开集市,返回府中。 若芸让管家在门客居住的区域给清落安排一间住房,因为内眷与外客居住的地方相隔甚远,若芸再三嘱咐管家好生安顿清落后,这才依依不捨的与清落告别。 清落跟着管家来到为她安排的房间,谢过管家后,便关上房门,独自坐在床上冥听。 现在,清落已经深入敌营,成功的留在公子启府中,她只需要专心致志的探听公子启的动静,不出几日就能知道公子启是否有所图谋。 清落髮动非凡耳力,将听觉范围扩展至整个府上,公子启的一言一语都逃不过她的耳朵。 不久,公子启那边就传来了他与若芸的对话。 公子启:芸儿,听管家说,你带回一名男子安顿在府中? 若芸:是的,爹爹。他是秦王哥哥的琴师,陈清落。 公子启:既然是大王的琴师,为何要收留在我们家? 若芸:陈公子得罪了吕丞相,我遇到他时,他正被吕丞相的府中侍卫追捕。爹爹你也知道,秦王哥哥是没办法违逆吕丞相的,既然吕丞相要抓他,秦王哥哥自然是保不了他。芸儿与陈公子有一面之缘,特别欣赏他的琴技,故不忍见其颠沛流离,便将他收留至府中。 公子启:原来如此。 若芸:爹爹可是怪芸儿擅作主张? 公子启:没有,没有。爹爹也只是好奇,你突然捡个男人回家,还以为你对人家心动了。 若芸:爹爹!你怎么能说出来,多不好意思啊! 公子启:原来你还真动心了。我就说嘛,咸阳城那么多颠沛流离的难民,也没见你捡一个回来,偏偏就捡了个眉清目秀的白玉公子回来,原来是你这丫头对人家动心了。 若芸:爹爹,你别说了,芸儿都不好意思去见陈公子了。 公子启:呵呵,既然你喜欢,爹也不拦着你,爹只是想说不要操之过急,多接触接触,才知道那个人到底适不适合你。 第34页 若芸:恩,芸儿知道了,谢谢爹爹。 这段对话,让清落明白了,果然若芸是喜欢上了女扮男装的自己,这令清落对自己利用若芸进府探听消息感到内疚。她是女儿身,自然不会喜欢若芸,她会亲近若芸,也只是把若芸当作妹妹一样来看待而已。 并且,清落想不通,公子启对于女儿喜欢一名落难琴师的态度,未免也太奇怪了。 一个热衷追逐权力的人,怎么会贊同纯洁的爱情?宗室的女子各个都是政治联姻的绝好筹码,所以说,公子启不可能放任若芸跟着一个没权、没势、没身份、没地位的男人。 而公子启现在这么做了,那就说明他一定在筹谋些什么。 清落思忖了许久公子启的谋划,却无果,因为按照目前的形势,嬴政外有吕不韦辅佐,内有华阳太后撑腰,一般的宗亲甚至胞弟公子成蛟,都不能轻易撼动嬴政的王位。但公子启却敢于暗中筹谋,挑战权威,连自己女儿与人秘密交往都没工夫管了,只能提醒女儿不要着急下定论。看来他是想等手中筹谋的大事完毕之后,再腾出手来解决女儿的事。 这时,公子启那边又传来一段对话,立刻引起了清落的注意。 公子启:管家,等一下帮我飞鸽送一封密信。 管家:诺。主人是决定好时间动手了吗? 公子启:没错,秦王祭天是绝佳的时机,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祭天上,谁会注意到我们的行动呢? 管家:主人,陈清落就在咱府上,虽然小姐不知情,好心将他收留,但他说不定就是藉机来刺探主人的秘密,小人担心他会坏了主人的大事。 公子启:放心,若芸会缠着他,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监视,总好过放他回秦宫保护嬴政强。就因为他被困在了这里,我们才能更有准备的迎接…… 清落正全神贯注的听着这段对话,突然房门急促的拍打声,打断了清落的冥听。 清落皱了皱眉头,公子启刚刚那句最后说的迎接什么,由于被扰乱冥听,她没有听清,可是那正是关键之处,她马上就能知道公子启在筹谋什么了,结果被打扰了。 第20章 洞悉阴谋 清落面色不悦的打开房门,就看见侍女月香正欲继续敲门。 没等清落髮问,月香就率先质问起来:“公子怎么才来开门呀,我家小姐都等好久了。” 清落愣了一下,随即看向月香身后,被秋荷扶着的若芸。 “若芸是否打扰了陈公子休息?”若芸接触到清落的视线,有些不好意思的问。 “我刚刚确实在休息。”清落急忙摆出和善的神色说,“先前被丞相抓捕,神经一直绷得很紧,幸得小姐收留,才有一席安身之处,于是放松精神后就不小心睡着了,以至于小姐来了,都没怎么听到敲门声,是在下失礼了,还请小姐见谅。”清落向若芸低头行了个拱手礼。 若芸急忙摆手说:“没关系,没关系,公子不必自责。是若芸没料到公子需要休息,才贸然打扰到公子,是若芸该向公子赔礼。” “小姐严重了。”清落在心底好笑,眼前这个小女子,平日里应该是很活泼可人的性子,竟然面对心仪的人就突然变得客气与羞涩了,她估计她俩要再这么客套下去,估计能在这门边聊一下午。于是清落直接问道:“小姐来此,是有什么事情吩咐在下吗?” 若芸听后欲言又止,求助般的看向身旁的秋荷,秋荷知道若芸的想法,直截了当的解释说:“我家小姐心知公子初来咋到,人生地不熟,于是想带公子四处转转,熟悉府中环境。” “原来如此,那就有劳小姐了。”清落暗自轻笑了一下,原来这小女子是跑来约会她。 若芸开心的领着清落在府中漫步,她向清落介绍府中的布局分为前院与内院,前院是专供门客居住的地方,她父亲很喜欢收纳门客,内院则是她家人以及侍女僕从居住的地方。 清落在途经前院时,特地留意了这些门客。她最初进府时,正值晌午用饭之时,管家将她领到前院安排住宿,她并没有看到这些门客。而现在时间已至下午,门客们纷纷走出房门,聚集在前院中央一个很空旷的院子里,有的独自练功,有的二人对打,有的相互切磋,这里俨然成了一所武场。 “这些人都是令尊收留的门客?”在清落的眼里,他们与其说是门客,不如说是公子启蓄养的爪牙及打手。 “对呀。”若芸全然不知情的点头回答,“我爹爹很敬重勇武之人,他说我大秦的疆土是万千英雄男儿打下来的,他收留的这些勇武之士,将来必能为大秦开疆拓土立下汗马功劳。” 清落淡淡的笑笑,然后看向院子里的这些门客,他们在看到若芸经过后,纷纷抱拳行礼,但目光停留在清落身上时,却异常冰冷阴寒。清落无畏的打量着这些人,说什么为大秦开疆拓土,其实是为公子启谋权夺政,这些人恐怕早已得到公子启的命令,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陈公子,你怎么了?”若芸见清落一直看着门客们,于是疑惑的问。 “没什么,只是作为门客,对同样身为门客的他们感到好奇罢了。小姐不必在意,我们继续走吧。”清落随口编了个理由,说给若芸听。 第35页 清落毕竟是与天齐寿的神仙,她在巫山时,曾花费许多时间来凝望凡间,使得她在应对凡人方面,还是颇为得心应手,只要不牵扯她的姻缘,其实她在凡间过得算是相当自由自在。 若芸领着清落来到内院,之前清落跟着唐梓默他们为若芸弹琴,曾经进过一次内院,可是来去匆匆,很多景色都只是过眼而已,早都被清落忘记了。 若芸边走边给清落介绍,两人相谈甚欢,转眼已至日落西山的时候了。 临了道别时,若芸拉着清落的袖口,羞涩的问:“明日,公子可否为若芸弹琴?” 清落想起最近一直都是唐梓默他们每隔一日来给若芸弹琴,她不想在这里与唐梓默碰面,以免又得罪了那个唐醋罈子,故推拒说:“小姐,有唐乐师他们为你弹琴,在下就不出面了。” “可是,唐乐师他们这几日都来不了。”若芸见清落拒绝她,有些伤心失落。 “为什么?”清落一惊,心想难道自己不在宫中时,乐府就出事了吗? “公子有所不知,今日大王已经下旨,五日后在宫内设坛举行祈谷之祀,为民祈谷,祷求丰年。所以唐乐师他们这几日要排练祭祀之乐,适才正午已差人前来回绝了我的邀请。”若芸解释说。 清落很惊讶,嬴政尚未亲政,不可能自己下旨,那么一定是听了大臣的谏言。 清落心想,祈谷之祀不就是祭天吗?公子启在与管家的对话中也谈到了祭天,还提到公子启会在祭天当日有所行动,难道就是派出他的那些门客杀手,在祭祀时刺杀嬴政吗? 届时嬴政一死,秦国必然大乱,只有早有准备的人才能先发制人,夺得大权。所以说公子启在对话的最后提到的“我们才能更有准备的迎接……”,她没听清的迎接什么,难道不是迎接王位到手这件事吗?清落越想越觉得就是如此。 “陈公子?”若芸见清落突然陷入沉思,拉了拉清落的衣袖,疑惑的唤了一声清落。 清落这才回过神来,反手紧紧握住若芸的手,极其认真的问:“若芸小姐,你常年练舞,必然有专门的琴师为你弹琴,你又为何到乐府另请乐师呢?” 若芸睁大了眼睛,愣怔的看着清落,她从未见过清落这般极其认真的模样,所以一时间被震住了,还是身旁的月香道出了原由。 “府上原先确实是有一名琴技精湛的老乐师为小姐弹奏伴舞,可是一个月前,老乐师突然称病离开了府上,小姐没有了琴音相伴,练舞总是没有感觉。老爷知道后,告诉小姐秦宫乐府里云集了全国最好的乐师,随即立刻派人去到秦宫给小姐请乐师,然后唐乐师他们就来府上为小姐弹琴了。”月香回答。 “原来如此。若芸小姐,在下有些累了,很抱歉,失陪。”清落简单辞别若芸后,就匆匆离去。 在清落的脑海里,所有零落的线索碎片都聚集齐了,拼凑出完整的事件。 清落现在可以肯定,公子启确实是在策划造反篡位。 他利用的是人们对嬴政地位坚如磐石的错觉,突然刺杀嬴政,趁朝廷大乱所有人都反应不及时,异军突起篡夺王位。而这项计策的关键就是如何刺杀嬴政,根据以往宗亲行刺的经验来看,只要清落还在嬴政身边,他的刺杀计划就实施不了。所以他首先必须要让清落离开嬴政身边。 于是,按照时间顺序,整个事件的过程就是:公子启先让府中的老乐师称病离去,然后以给若芸请乐师的名义,频繁派人去乐府邀请乐师到自己府上为若芸弹奏,并且成功的引起了清落的注意。公子启料到清落必然会试探若芸的动机,可惜若芸并不知道他的计划,所以清落根本察觉不到丝毫异样之处。因为清落与若芸会面,让若芸对清落动了心,念念不忘。公子启想要凭藉女儿的美色,拉拢清落,让嬴政失去清落的保护,于是向嬴政谏言举行祈谷之祀,为民祈谷,祷求丰年,来缓解大秦连年粮荒,他要借着祭天这个机会行刺。 可是,嬴政知道清落见过若芸后,就禁止清落再去见若芸了。正当公子启因为美人计被阻而一筹莫展时,若芸却救了被吕不韦追捕的清落,还将清落收留在府中。知道这件事的公子启大喜过望,趁着若芸对清落痴情缠绵,困住清落无法离开时,他就可以大刀阔斧的实施他的刺杀计划了。而之前他曾向嬴政谏言的祈谷之祀,现在嬴政也同意了,宣布五日后举行。于是公子启所需要的所有条件均已达成,只等祭祀的开始。 也许是公子启太想把清落困住,清落在他府上的每一日,不是若芸缠着她谈论风花雪月,就是门客请她相互切磋武艺,清落都游刃有余的应对着。因为她觉得阻止行刺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在祭天当日直接杀掉准备行刺的人,所以在祭天前的五日里,要她做什么都无所谓。 到了第五日祈谷之祀当日,上午时,清落向若芸提出去街上转转,理由是吕不韦忙于祈谷之祀,肯定无暇顾及她。 若芸也觉得有道理,就在两人准备出府时,有四个门客也说想出去转转,希望与她们同行,一路上既能保护若芸的安危,而且人多也热闹,若芸便同意了。 清落当然知道这四个人是来监视她的,而且看起来个个都是武功高手。 第36页 第21章 清落被囚 清落与若芸还有四个门客在街上闲逛了一会儿,清落看到一家楼阁修得很高的酒楼,然后指着酒楼对若芸说:“小姐,那家酒楼好高,在下还从没去过这么高的酒楼,可否请小姐还有各位兄台陪在下前去坐坐,在下想知道坐在那么高的地方看外面的景色是个什么感觉。” 若芸看了看其他四人,似乎都没有异议,于是爽快的说:“好吧,我们也好休息一下。” 他们上了酒楼的最顶层,四个门客点了些酒和下酒菜,清落却只要了一杯淡茶。 他们坐的位置是靠窗的桌子,清落端着茶杯,一边品着茶,一边看向窗外秦宫的方向。 “不知道,从这个地方,能不能看到大秦王宫?”清落低声呢喃道。 “隔得这么远,能看到的也只有宫墙和阁楼。”其中一个门客有些轻蔑的说。 若芸微微皱了皱眉头,安慰清落说:“陈公子,我知道你想回秦宫,若不是吕丞相刁难,这时的祭祀大典上,陈公子你应该是乐师之首。” 清落苦笑了一下,低头品茶,目光却依旧时不时的看向窗外秦宫的方向。 清落的眼力与凡人不同,就算只有一成的神力,她的非凡眼力也能看到整个咸阳城内的任何角落。所以她此时能清楚的看到秦宫里,祈谷之祀的进程。 本来祭祀时只会宰杀牲口来祭天,可是秦国已经连续两年颗粒无收了,实在经不起第三年也是大荒,于是大祭司提议再加上王之血来祭天,就是宰杀牲口的同时,需要嬴政割破手指,流出几滴血,滴在祭坛上,以表君王的诚心。 群臣商议后,觉得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举,也算合情合理,随即同意。 于是,祭祀乐曲响起后,嬴政衣冠庄重的一步步走上祭坛,先是几名普通祭司宰杀牲口放于祭台上,然后大祭司双手托着一把短匕首,在嬴政面前跳了一段祭刀舞,意喻向上天展示献出王之血是多么艰难的抉择,最后大祭司躬身停在嬴政的右侧。 嬴政缓缓伸出右手,大祭司高高扬起匕首,意喻君王献出王之血的无畏与决心,而挥刀落在嬴政的手指上,却只会留下浅短的一个小伤口,毕竟祭祀只需要几滴嬴政的鲜血而已。 可是,远远在酒楼上看着的清落,并不懂祭祀上这些晦涩难懂的喻意,就在大祭司高高扬起匕首的一瞬间,本着对嬴政的担心与保护,清落本能的就将大祭司当成了行刺的杀手。 立刻,清落放下茶杯,一跃跳出窗户,像风一样瞬间移动到秦宫内的祭坛上,左手捏住大祭司向下挥的手腕,右手手持早就准备好的匕首,勐地挥向大祭司的脖子,一刀毙命。 在百官聚集,纵目睽睽之下,大祭司倒在了血泊里,有人惊觉叫起来:“有刺客!” 顿时禁卫军立刻将祭坛团团围住,蒙恬一跃上坛,将嬴政护在身后。 清落也被眼前的情景弄煳涂了,看着嬴政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急切的解释说:“大王,我不是刺客!真正的刺客是大祭司,他想借祭祀之名,刺杀大王!” 嬴政没有因为清落的话而觉得释然,反而忧心忡忡的说:“阿清,大祭司是寡人的人,他断然不会伤害寡人。” 这场祭祀毕竟涉及到王之血,不管多小的创伤,那都是一国君王的身体,所以不管是嬴政自己还是吕不韦这个辅佐大臣,都非常的小心谨慎,大祭司的人选更是由心腹之人担任。 这时,祭坛下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大胆狂妄之徒,竟敢对我大秦君主血刀相向,实属大逆不道,十恶不赦!蒙将军,你还不快将其拿下,拖出去斩首示众!”是公子启站了出来。 蒙恬大惊,尽管清落出现得那么怪异蹊跷,可他并不相信清落会刺杀嬴政。 而清落在听到嬴政说大祭司不是刺客时,整个人也有些混乱了。 公子启站出来要蒙恬斩杀她,她可以万分肯定公子启确有阴谋,而且她也听到公子启说过,祭天当日会展开行动。可是为什么刺客没有出现? 清落不相信自己找不到刺客,她动用非凡眼力和耳力,让她的神力辐射至整个咸阳城。 令清落大惊失色的是,整个咸阳城都没有公子启安排的刺客。 公子启看见清落用难以置信的神情四处张望,他于是得意的喊道:“禁卫军,没看见刺客还拿着兇器吗?赶紧将刺客拿下,拖出去斩了!” 祭坛周围的禁卫军开始逼近清落,嬴政见状急了,他大步跨过蒙恬身旁,走到清落面前,一把夺过清落手中的匕首,然后拿着匕首在自己左手掌上快速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嬴政忍痛咬咬牙,向着祭坛下的群臣举起划破的左手,大吼:“祈谷之祀尚未结束,有谁再敢出言阻挠祭祀,寡人定将其推出去斩首!” 语毕,嬴政用力将手中的匕首掷在地上,尖利的碰撞声,震得群臣一时间大气不敢出。 嬴政朝着蒙恬吩咐道:“蒙将军,将陈清落关入永巷,寡人稍后发落。” “诺!”蒙恬领旨后,走到清落面前,眼神示意清落别再多说,跟他走。 清落也很震撼嬴政刚刚的决断,她边走边回头担心的看着嬴政,以及嬴政左手上的伤口。 嬴政一直神色严肃,等清落被带走后,这才转身面向祭台,完成接下来的滴血仪式。 第37页 祈谷之祀结束后,嬴政闷闷不乐的回了宣室殿。 慢慢散去的群臣还在议论纷纷刚刚发生的意外,吕不韦看着公子启心情颇好的走后,若有所思了片刻,就朝永巷方向走去。 永巷这里,是专门关押犯事宫人的地方,一般进来的人首先都免不了一顿鞭子。这是永巷的规矩,因为凡是被关进来的宫人都吵闹着自己冤枉,被打一顿后就立刻变得老实了。 不过清落进来时,并没有被打,似乎是蒙恬特意关照永巷令不许用刑,只是用五条粗黑的锁链锁住了四肢和脖子。永巷令也不是傻子,清落在嬴政面前有多红多受宠,他当然知道,所以在他没摸清楚上面的意思前,他是不会轻易惩处清落。 当永巷令看到吕不韦来时,着实惊讶了一下,但他阻止不了吕不韦进入永巷探监,因为吕不韦是秦王嬴政的亚父,连嬴政都要对他礼让三分。 清落还沉浸在找不到刺客的打击中,她想不通明明是公子启亲口说出会在祭天时行动,为什么他今日却没有任何行动?为什么咸阳城一如往常没有丝毫异常? “陈乐师,没想到你也会失误?”吕不韦见清落沉默不语,戏嚯的问。 “有负丞相重託,真是抱歉了。”清落看也没看吕不韦一眼,没好气的回答。 原来当日,清落在相府接过的那张密密麻麻写满字的绢布上,其实是写着吕不韦要她去做的事。吕不韦要清落假装被相府缉拿,利用若芸的善心进入公子启府上,探知公子启的阴谋。 可是嬴政才禁止清落去见若芸,吕不韦就要清落去接近若芸探知情报,众所周知违抗君命是死罪,清落当然立刻拒绝了吕不韦。哪知吕不韦不听,直接招唤出侍卫,不由分说就开始实施他的计划。清落想躲开,却不想正好遇上若芸的马车,情急之下只好上了若芸的马车。 之后,清落意识到自己应该是被吕不韦强行拉上了他的战车。若芸经常外出施米,吕不韦应该是算好了若芸经过的时间,然后招唤出侍卫,逼得清落跃墙而逃,于是撞见了若芸。 清落无奈的在心底怅然一嘆,现在她又见到若芸,定是会惹嬴政不悦,这与她进入公子启府上同样惹嬴政不悦相比,根本没什么差别。她相信吕不韦已经为她的离去而在嬴政面前编好了理由。 所以清落才会按照吕不韦的要求,尽力去刺探公子启的秘密,也算是为了嬴政的江山。 “我亲耳听见公子启说会在今日行动,他还说祭天是个绝好的时机。”清落不甘心的说。 “所以你觉得他会买通大祭司,让大祭司在祭祀的时候刺杀大王?”吕不韦摇头嘆息道,“事关大王的安危,我怎么会安排一个不可靠的人担任大祭司?” 清落此时也觉得自己武断了,但当时她真的没有多想。 “你还在公子启府上有其他发现吗?”吕不韦继续问。 清落想了想,摇摇头,确实没有发现别的什么。 这时,一名侍卫神色匆匆的进来,在吕不韦耳边说了几句,顿时吕不韦脸色大变。 然后,吕不韦严肃的对清落说:“陈乐师,你探听的情报没有错,公子启确实在今日行动了。只不过他不是行刺造反,而是通敌叛国!” 作者有话要说: 此前清落是被迫配合吕不韦演了一场戏,实则是为了探听情报。 第22章 杀退叛军 清落听后也震惊了,急切的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刚刚收到八百里加急,楚国、赵国、魏国、燕国、韩国集结齐来,一举攻入我大秦腹地,不出一日就会打到咸阳城。”吕不韦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严峻。 “什么?”清落不可思议的质问,“函谷关地势险要,又有黄河做天险,高城临渊,易守难攻,五国怎么可能轻易攻破?就算函谷关沦陷,大秦各地驻军骁勇善战,怎么可能任由五国长驱直入,以至于不出一日就能抵达咸阳城?” 吕不韦紧皱着眉头沉重的说:“那是因为五国军队根本就没有进攻函谷关。他们是坐着船只,顺着黄河北渡,从我大秦地势平坦的东北方进攻。以前从没有人如此打过,因此东北方的军力十分薄弱,所以五国军队才势如破竹侵入我大秦腹地,直逼秦都咸阳而来。并且,传令军突破五国重重军力,将情报传回咸阳时,五国军队也已经离咸阳只有一日的路程了。” 清落听后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按照这个速度,五国军队应该今晚就会抵达咸阳城外。 “我明白丞相的意思。”清落语气低沉的说,“五国大军为什么会突然进攻秦国,一定是有人招惹来的,这个人就是公子启。他应该早就与五国联络好了,只要五国帮他打倒嬴政,扶他上位,他就会以秦王的身份许予五国若干好处,比如割城割地,附送金银。所以,他趁着秦国忙于祈谷之祀的准备,让五国从东北方进攻秦国。等到众人回过神来时,五国已经抵达咸阳了,他就能够与五国内外勾结,攻破咸阳。” “陈乐师果然是心思敏锐之人。”吕不韦听了清落的分析,也不得不佩服清落的头脑,他只不过是稍稍提点了一下,清落就能迅速理清事情的来龙去脉,非常人所及。 “局势紧迫,丞相有何对策?”清落郑重的问。 第38页 吕不韦思忖了片刻,回答:“我马上进谏大王,先调集咸阳城附近的兵力驻守在咸阳城外,兴许能抵挡一阵。等到各地驻军纷纷赶回,尤其是镇国大将蒙骜返回,才有退敌可能。” “那丞相还不赶快去面见大王。”清落急着催促吕不韦。 “光是退敌,还不能完全解决问题,必须要将幕后通敌叛国的公子启抓住。”吕不韦直盯着清落严肃的说,“若是他一直要等到五国攻破咸阳城才肯行动,那么我们将很难抓住他的把柄。所以,我有一计,希望陈乐师能够配合。” “什么计策?说来听听。”清落问。 “我会让大王命令蒙恬率领禁卫军,离开秦宫,驻守在咸阳城各个城门。如此一来,秦宫守卫薄弱,会引诱公子启趁机逼宫造反,我们就有足够的证据缉拿他。”吕不韦说。 “但是,大王的安危如何保障?”清落担忧的问。 “我会让你偷偷回到大王身边,有你在,我不担心大王的安危。”吕不韦回答。 “好,我会全力保护大王,退敌之事就交予丞相你了。”清落郑重的点头同意。 然后,吕不韦让清落与刚刚进来通报军情的侍卫交换衣服。能在第一时间向吕不韦通报紧急军情,自然是吕不韦的心腹,让他来假装被囚的清落,吕不韦完全不用担心会泄密。 清落穿上侍卫的铠甲,跟着吕不韦走出永巷,永巷令上来恭送,看着清落的脸欲言又止。 吕不韦看出了永巷令的疑惑,于是恐吓道:“今日在永巷发生的任何事,都不许泄露出去。如果永巷令你胆敢给谁通风报信,就算大王和老夫都不在了,老夫身后这个人也一定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你所得到的再多好处,也将无福消受!” 永巷令惊得浑身一颤,他看着清落看他的眼光,冰冷得就像在一刀刀割他的肉,他顿时吓得冷汗淋漓,急忙回覆:“小人明白,今日永巷只是收押了陈清落,其余什么事都没发生。” 吕不韦满意的点点头,带着清落出了永巷。 永巷里人员复杂,宗亲的实力盘根错节,当年宗亲行刺嬴政最疯狂的时候,那些关进永巷的刺客,无一例外都被宗亲的人员给灭口了,所以嬴政父亲在位时,怎么也查不出指使者。 出了永巷后,吕不韦立马派人秘密监视永巷,一旦发现有人出来报信,迅速灭口。 清落对吕不韦的坏印象完全扭转变好,因为在关键时刻,吕不韦能杀伐果断,毫不拖沓。 嬴政同意了吕不韦的计策,随即命令蒙恬带领禁卫军离宫驻守在各个城门口,他身边只留下清落假扮的侍卫,以及少数禁卫军,做好贴身保护。 黄昏之前,咸阳附近已经聚集好十万士兵,在咸阳城外围成了保护圈。 入夜之后,五国百万大军也先后抵达了咸阳城外,扎营整顿,准备后半夜攻城。 吕不韦亲临前线,眼看城外密密麻麻的营帐,皱紧了眉头。他派出去的眼线传回来消息,说五国约好后半夜攻城,他估摸着各地驻军最快到达的也是明天早上,根本来不及了。 吕不韦当机立断,既然无法退敌,就只能扰乱五国联合进攻,能拖一时是一时。 他启用王翦为大将,命令王翦挑选一支得力精干的秦军,夜袭敌营。 吕不韦将目标首先瞄准了楚国,因为是楚国是联合四国攻秦的倡导者,如果楚国溃散,其他四国也不会继续恋战。 嬴政整夜都坐在宣政殿的王座上,石夜、方元侍奉君侧,清落穿着侍卫装扮贴身守护。 空气中隐隐传来咸阳城外金戈铁马的喊杀声,让十七岁的嬴政感到十分紧张。 这恐怕是嬴政第一次面临战争危机,与他以往无数次遇到的个人危机不同,这一次气势磅礴、排山倒海般向他袭来,不仅是他性命可能不保,而且是秦国百年基业也可能不保。 嬴政的紧张,清落都看在眼里,但是她不能出言安慰,因为这是对君王的歷练。 吕不韦所料不错,公子启看着清落被关入永巷,又得知蒙恬率领禁卫军驻守城门去了,于是觉得这是乘乱逼宫造反的绝好机会,就算五国打不下咸阳城,他也可以直接占领秦宫,杀掉嬴政,自己坐上秦王的位置。 后半夜,宫门口传来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公子启率领府上侍卫和众多门客,一齐攻破了守卫薄弱的宫门,杀入了秦宫。 清落还以为公子启会先派出刺客暗杀嬴政,再占领王宫,现在看来公子启是想一劳永逸,直接杀入秦宫,诛杀嬴政后再篡夺王位。 虽然公子启的每一步部署都出乎清落的意外,但清落并不惊慌,因为结局都是一样的,那就是清落会让所有袭击秦宫的人都有来无回。 清落吩咐秦宫剩下的禁卫军全部围绕在嬴政身边,保护嬴政,自己则双手持双剑,独自一步步向外走去,准备迎战冲进秦宫的叛军。 “阿清!你想一个人阻挡叛军吗?不行的,他们人数太多了!”嬴政觉得清落阻挡几个刺客还行,可是要面临成百上千的叛军,他真的不觉得清落可以阻挡得了。 清落回眸一笑,高傲自信的说:“大王,放心吧,清落不会输!” 嬴政还想说什么,可清落已经飞身沖向叛军,以她在凡间保存的一成神力,消灭区区千百凡人,还是没有问题的。她的身姿轻盈,配合她的轻功,以及凝聚神力的双手,她双手挥动双剑,砍向叛军,就像砍西瓜一样,势如破竹,鲜血横飞,完全就是由她在主导战况。 第39页 嬴政始终担心清落的安危,在禁卫军的簇拥保护下,他走出了宣政殿。 站在高高的宫殿台阶上,嬴政俯瞰着下方宫门口的那片空旷地,早已变成血染的修罗场。 清落周身的铠甲溅满了敌人的鲜血,而她自己丝毫没有受伤,她双手紧握着两柄长剑,挺拔屹立在空旷地的中央,有谁试图越过自己冲上通往宣政殿的台阶,她手中的双剑必定让他命丧黄泉。 渐渐的,清落脚边的地上已经尸体成堆,但叛军还在蜂拥沖入。清落索性用剑尖挑起地上的尸体,像抛沙包一样,砸向源源不断冲过来的叛军。清空道路后,再继续冲上前杀敌。 公子启率领的两千叛军,清落足足杀到清晨太阳从地平线升起,才基本消灭殆尽。 清落踩着成堆的尸体,缓缓走向宫门,公子启已经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公子启不敢相信自己暗中蓄养的两千兵力,竟然没等他攻下秦宫,就被一名将士消灭了。 “你是何方神圣?竟来阻扰我的计划!”公子启气得浑身发抖。 清落摘下头盔,用手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回答:“是我,陈清落。” 公子启大惊失色,如果清落在嬴政身边,他是没办法杀死嬴政的,现在阴谋败露,只好带着残余的士兵,迅速逃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骑当千,如果是普通人确是有点夸张,但女主是神仙下凡,当然任何出格之举都不足为奇了。 第23章 若芸梓默 这时,嬴政和禁卫军都骑着战马来到宫门口,嬴政对清落说:“寡人不能放过那只老狐狸,竟敢逼宫造反,寡人绝不能让他逃脱了!” 清落点点头,说:“大王请先行,清落换身衣服就来。” “好。”嬴政应允后,就率领禁卫军骑马去追公子启的残军了。 清落这一次消灭叛军,不像当年在骊山脚下消灭刺客时,被敌人的戾气所侵染,她现在很冷静,因为这次她一心要保护嬴政,而上次则是她对吕不韦算计她心存怨念。 清落瞬间移动回翡翠园,脱下铠甲,换上平日里所穿的月白色素服。 然后,清落叫醒唐梓默,说:“公子启造反了,他的妻儿家人必将受其连累被诛杀,大王已经亲自带人去追杀公子启了。你要是真心喜欢若芸,就乘大王追杀公子启的时候,去带着若芸远走高飞。宫门那边因为被公子启攻破,你可以趁机熘出宫去。” 唐梓默很震惊,此前听到的惊天动地的厮杀声,原来是若芸的父亲造反逼宫了。 “好,我收拾细软后,马上就去找若芸。”唐梓默赶紧返回屋中收拾行礼。 嬴政率领的禁卫军,追上了逃跑的公子启,将残余的叛军悉数歼灭,还砍下了公子启的脑袋。然后嬴政又率领禁卫军冲进了公子启的府邸,将所有的家眷僕人统统杀光了。 嬴政巡视着满地的尸体,唯独没有发现若芸的尸体,他猜到若芸应该是被人提前救走了,顿时大发雷霆,骑上马,带着禁卫军在大街小巷狂奔,四处寻找若芸。 若芸确实被唐梓默救走了,知道在咸阳城已经不安全后,他们向着城外跑去,企图趁着秦国与五国厮杀的混乱中,逃离咸阳。 可是,就在他们快要跑到城门时,嬴政的铁蹄也已经追杀到了。 嬴政拉弓一箭射中了若芸的后肩,紧接着下一箭射中了唐梓默的大腿。 唐梓默和若芸双双跌在地上,回头惊恐的看着嬴政凶神恶煞的再度张开弓箭。 嬴政一心想要杀死若芸,因为他觉得是若芸迷惑了清落,于是他的箭再次射向了若芸。 若芸绝望的闭上眼睛,等待致命一击,但是只听断箭的声音,她睁开眼睛,就看见清落已经突然出现,站在她与嬴政中间,还替她打掉了刚刚的那一箭。 “阿清,你竟然护着她?”嬴政极其生气,清落一直没有赶来,一赶来就是保护若芸。 “大王,我曾潜伏在公子启府上,探听公子启的阴谋。可是,我始终没有发现若芸小姐参与其中,所以我请求大王,网开一面,放过若芸小姐。”清落郑重的说道。 “放过她?”嬴政轻蔑的冷笑说,“阿清恐怕不知道,寡人因为她,曾经有多烦恼。寡人揉烂她的画像,是真的憎恨她,所以,寡人绝不会放过她!寡人告诫过你,不要去见她,也不要插手宗亲的事,阿清可是忘了吗?” 清落一怔,心虚的抗辩说:“可我没有背叛你,我插手宗亲的事,也是为了帮助大王。” 嬴政神色漠然的说:“既然是帮我,就退到旁边,让寡人除了这个心头之恨!” 清落嘆了一口气,当初吕不韦向她提出利用若芸潜入公子启府上探听情报,她当时就觉得会因此而惹恼嬴政,如今事实应证了她当初的猜测,嬴政果然生气了。 “大王,清落请旨,替大王除掉叛党余孽,由我亲自斩断过去的种种恩怨。”清落说。 嬴政听后勾起了唇角,愉悦的回覆:“准!” 清落从衣袖中抽出一把匕首,然后举着匕首,一步步逼近若芸。 若芸听到刚刚清落说住在她府上,是为了探听她父亲的阴谋后,自知她是被清落利用了,立刻一股遭受背叛的感觉充斥于她的内心,她眼看着清落逼近自己,眼泪忍不住落下,悲痛欲绝、哀怨凄切的问:“陈公子,我是不是从未进入过你的心里?” 第40页 清落听后,手上脚上的动作都顿住了,睁大眼睛,一遍又一遍的看着若芸的脸,然后眉头紧锁,神色变得格外动摇且痛苦,须臾,清落低声呢喃:“我不知道……” 清落自问她之前确实将若芸当作妹妹来对待,可是当她得知嬴政憎恨若芸到除之而后快的地步时,她又为挽回嬴政的信任,而对若芸动了杀机。所以说,她真不知道自己是否将若芸放在了心上。 若芸听到清落的回答后,大失所望,露出绝望的苦笑。 旁边的唐梓默心疼此时的若芸,急切的不住大喊:“不要啊!清落!” “对不起,梓默,我们再也无法在乐府一起弹琴了。”清落语气沉重的说着,手持匕首一刀刺进若芸的胸膛,然后快速抽出,紧接着一刀刺入唐梓默的胸膛,再拔出。 若芸和唐梓默双双倒地,闭上了眼睛,这一幕里,清落的手法干脆而又决绝,让骑在马上的嬴政很震撼,说:“阿清,既然叛党已经全部剿灭,我们可以回宫了。” “大王,我想留下来埋葬他们,送他们最后一程。”清落蹲在二人身边,默默的注视着他们紧闭双目的容颜,她手里的匕首,刀刃还沾满了鲜血,一滴滴落在地上。 “好吧,早点回宫。”嬴政调转马头,带领禁卫军离开了。 嬴政觉得应该留些时间给清落,调整心绪,重新开始。 清落听到嬴政的马蹄声已经远去,这才丢掉手中带血的匕首,匕首碰到地面时,刀刃竟然缩回了刀柄。原来,清落对嬴政说要自行了断过去后,在她伸手到衣袖里时,幻化出一把特别的匕首,就是曾经她和若芸在集市上看见的能够自由伸缩刀刃的匕首。 清落看着被她用假匕首捅晕的两人,脑海里迴荡起若芸凄凄切切的声音,陈公子,我是不是从未进入过你的心里?这句话像一颗小石子投进了清落平静的心湖中,顿时激起了千层波浪,令她的唿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她忍不住用手捂在胸口上,试图安抚自己的情绪,可是她的手却隔着衣服触到了她贴身佩戴的小锦囊上,立刻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记忆中甦醒。 神女,在我跟随你上万年的时光里,我是不是从未进入过你的心里? 这句话是当初战神临死前对清落说的话,清落也是因为这句话才察觉到战神对她的心意。 可是,清落醒悟得太迟了,战神在说完这句话后就灰飞烟灭了,清落只来得及将他的元神保住,装入一个小锦囊中。之后,清落将这个小锦囊挂在自己脖子上,所以瑶姬才会时常说战神的气息还萦绕在巫山之中,就是因为清落一直把战神的元神带在身上。 “就趁我在凡间的这一趟,将你投身成人,因为我想好好的对你说一声,对不起。”清落自言自语的低吟,像是在对混沌元神状态的战神说话。 城门口保卫秦都的禁卫军与五国联军进行着殊死搏战,尽管有王翦夜袭敌营,扰乱了敌军,但毕竟五国联军战力数倍于秦军,所以战争打得相当惨烈,秦军将士拼命死守城门。 随着清晨各地驻军纷纷赶到,战争的局势发生了急剧的扭转,秦国局势占据了上方,五国联军见镇国大将蒙骜也已返回咸阳,自知大势已去,纷纷不再恋战,快速撤退了。 在离咸阳城外数百里地的一处密林深处,清落使用法术建造了一间小木屋,然后将唐梓默和若芸安顿在小木屋里。刚刚她也是运用神力带着两人直接从咸阳城内瞬间移动到这里。 清落对着唐梓默吹了一口气,唐梓默便慢慢转醒,当他看到清落时,突然想起自己被清落刺中的事,立刻赶紧检查自己的身体,不过,他惊讶的发现他胸口上根本没伤,大腿上的箭伤也已经包扎好了。 “我已经帮你们把伤口处理过了,应该没有性命之忧。”清落说。 “若芸?若芸!”唐梓默想起若芸也被嬴政的箭射中,急忙查看身旁若芸的情况,发现若芸依旧昏迷不醒后,着急的问清落,“她怎么没有醒?” “她的伤比你重,自然要昏迷一阵子。”清落平静的回答,“不过,她醒的时候,可能会失去一些记忆,因为她的心魂受到了很大的刺激。” “失去记忆?她会失去什么记忆?”唐梓默急切的问,他万分不想若芸醒来时不认得他。 “也许是她最不愿接受的那段记忆吧。”清落依旧平淡的回答,她抹去的是若芸与她有关的所有记忆,若芸不会再记得她,自然也就不会记得昏迷前哀怨凄切的痛苦了。 唐梓默还在担心着若芸,清落嘆了一口气,交代唐梓默说:“如今你们两个已经是名义上的死人了,所以不可以再在人前抛头露面,我为你们寻了这处僻静之地,远离咸阳城,你们大可放心安顿下来,从此不问世事,相伴终老。” “你是要我们归隐山林?”唐梓默惊讶的问。 清落点点头,回答:“唯有这样,你们才可以享受一世太平。” 作者有话要说: 清落起初确是想帮若芸逃走,因为她觉得若芸没有沾染阴谋。但面对嬴政执意要杀若芸,清落为了顺应嬴政的心意,确是也动了杀心。可她也知道若芸是喜欢她的,她又心软了,于是只好用假匕首把他们捅晕,矇混过关。 第41页 第24章 有过无功 唐梓默有些茫然不知所措,说:“可是,我还什么都没有准备……” “我已经为你们准备了许多粮食和材米油盐,这山林里有野菜野果、野兔野鸡,溪水里还有鱼,你们也可以自己种些粮食。总之你要靠自己的能力活下来。”清落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高高升起了,“我要走了,大王只给了我替你们收尸的时间,我不能久留。我走之后,不会再来见你们,免得让大王生疑。所以我们就此拜别,各自珍重。” 清落说完,拱手行礼拜别,然后转身向门外走去。 “等等。”唐梓默突然喊道,接着紧蹙眉头说,“你让我和若芸相伴终老,可她喜欢你啊!” 为了打消唐梓默的顾虑,更为了切断这段孽缘,清落回答:“等她醒后,就会忘记我。” “你怎么知道若芸失去的记忆,就是忘记你?”唐梓默惊问,“你对她做了什么?” 清落嘆了口气,没想到唐梓默如此警觉,她无奈的说:“跟我到外面来,你就会知道了。” 清落走到木屋外面,见唐梓默将信将疑的跟出来,索性伸出右手摸在一棵树干上,她的神力让这棵树变成了一根根木材,然后拼接成篱笆栅栏将木屋围起来。 唐梓默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大,目睹了清落的非凡之举,他惊恐万分,连连后退,直到背靠着木屋的门框,才倚靠着门边站稳,不至于吓得缩软到地上。 “你到底是什么人?”唐梓默声音颤抖的问。 清落摇身一变,变回在巫山时仙气飘飘的神女模样,淡淡的回答:“我本是巫山上的神女,因为与秦王嬴政有一段姻缘,故而在凡间走一趟。因为不想入宫为婢,于是扮作男人进入乐府做了乐师。” 唐梓默听到清落的解释,知道清落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而是巫山神女,刚刚悬着的一口气终于松懈了,他没想到一直在乐府朝夕相处的清落,竟然是高高在上的神女。他联想起之前与清落接触的点点滴滴,清落都是一副清雅淡漠、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原来真的是神仙。 清落请唐梓默为她保守秘密,唐梓默为了报答清落搭救他与若芸,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清落辞别了唐梓默,返回咸阳城,至此,她与若芸的这段孽缘孽情终于到此结束了。 清落回到秦宫大门时,看见蒙恬正在指挥士兵们搬运堆积如山的叛军尸体,清理满地是血的残局,蒙恬的手臂受了伤,却没有告假休息,依然坚守自己的禁卫军职责。 “蒙将军,你该多休息休息。”清落劝说道,她现在已经变回男装乐师的样子。 “这点小伤,不碍事。”蒙恬不在意的摆摆手,然后他想起留守秦宫的禁卫军下属向他汇报昨日的战况,竟然是清落一个人拼杀到天亮,将叛军杀退,于是关切的问,“你有没有受伤?” “多谢将军挂记,清落没有受伤。”清落回答说。 “那就好。”蒙恬有些尴尬的用没受伤的手挠挠额头,同样是拼杀到天亮,清落没有受伤,他却多了一条伤臂,想想都觉得有些丢脸,于是暗自下定决心,等伤好了,就更加勤于锻鍊。 “我要去见大王了,将军多保重。”清落担心她离开太久,不知道嬴政会不会又生气。 清落与蒙恬道别后,就急忙赶去嬴政的宣室殿。 在路上,清落突然被一个声音叫住,清落转头一看,竟然是嬴政的亲祖母夏太后的仪驾。 “陈乐师急匆匆的,这是要去哪里呀?”夏太后一副雍容华贵的姿态,慢悠悠的问。 清落急忙行了个拱手礼,回答:“在下正要去宣室殿面见大王。” “巧了。”夏太后依旧吐着慢悠悠的语调说,“我刚从华阳太后宫里出来,大王正在那里陪着华阳太后,陈乐师你恐怕这会儿去宣室殿也见不着大王。” “原来如此,多谢太后告知。”清落嘴上客气的说道。 “昨夜真是惊心动魄的一夜啊!幸亏有陈乐师和禁卫军众将士拼死奋战,秦宫和咸阳总算是保住了。陈乐师你可算是大秦的一大功臣啊!”夏太后继续说。 “谢太后赞誉,在下是大王的伴读兼护卫,保护大王是在下应尽的职责。”清落回答。 “陈乐师身负绝技,哀家很是欣赏。若他日陈乐师遇到困难,无法留在大王身边,哀家希望你来哀家这里,公子成蛟身边正需要像你这样的人才。”夏太后和颜悦色的说。 清落听得很困惑,之前她惹嬴政生气的原因是若芸,现在若芸已经“死了”,她想不出还有什么原因会惹嬴政生气,甚至无法留在嬴政身边。但是现在面对夏太后递来的友善之手,清落还是很客气谢道:“承蒙太后看重,在下记住了。” 拜别夏太后之后,清落来到宣室殿,果然嬴政不在这里,清落只好在书房等候。 过了许久,从外面传来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争吵声,清落听得出这个男人就是嬴政。 “不行!这种事我绝不同意!”嬴政一边怒吼着,一边跨进书房门。 “政儿,我们不可以忤逆华阳太后的意思,你现在还需要她的扶持。”赵姬跟着进来了。 第42页 嬴政进来书房后,就看见清落正奇怪的看着他,惊讶的问:“阿清,你怎么在这儿?” “我处理完若芸和唐梓默的后事,就来向大王復命了。”清落更奇怪了,她平时都在宣室殿陪着嬴政读书,现在嬴政怎么看见她会觉得很惊讶,而且目光闪烁,有意避开了她。 “陈乐师,你这段时间,暂时留在乐府,不要来宣室殿了。”赵姬直接明了的说。 清落还没来得及询问原由,嬴政立刻就炸毛了一样对赵姬吼道:“不行!阿清又没有什么错,为什么不许来宣室殿!” “可是华阳太后的旨意,我们不能违背。”赵姬甚是忧虑。 清落总算听出了些许头绪,原来是华阳太后不让清落留在嬴政身边了,怪不得从华阳太后那里出来的夏太后会说,如果清落无法留在嬴政身边了,就去找她。 “太后为什么会禁止我留在大王身边?”清落平静的问。 嬴政气得不想说话,还是赵姬道出了实情,说:“华阳太后听说你消灭了数千人的叛军,认为你身上杀孽太重,血煞之气会有损政儿的王气,对政儿不利,所以想让政儿远离你。” 清落听后,苦笑了一下,竟然是因为这种原因,她甚至都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不!阿清,没有你在我身边,我时刻都没有安全感,我需要你,你不能离开我。”嬴政双手握住清落的双臂,急迫的喊道。 “可是,华阳太后……”赵姬还想说什么,但是却被嬴政打断了。 “母后,我已经长大了,我不想再躲在华阳太后的身后,毫无主见。”嬴政大声说道。 赵姬愣怔了一下,重新好好打量了一番自己的儿子,最后郑重的点点头,说:“好,大秦终归是我儿的大秦,理应由我儿说了算。是母后怯懦了,臣服于华阳太后的淫威,今后我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母后不会再阻拦。” “多谢母后成全。”嬴政急忙拜谢。 赵姬点点头,转身离开了,临走时的神色,让清落总觉得赵姬似乎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 “阿清,母后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华阳太后那边,我自有办法推脱。”嬴政对清落说。 “谢大王不弃。”被嬴政如此看重,清落心底感觉很温暖。 “阿清如此厉害,是我捨不得放走阿清。”嬴政笑着说。 “可是大王一昧的推脱,华阳太后肯定不会高兴。”清落提醒说。 嬴政不满的哼了一声,愤愤的说:“如果我手上握有实权,我才不会看任何人的脸色!” “大王是想夺权吗?”清落从嬴政的目光中,看出了渴望权利的意味。 “我当然想啊!”嬴政激动的吼道,“可是,外有吕不韦把持朝政,内有太后们主持后宫,我一点实权都没有!我都已经十七岁了,还被当成小孩子,连身边的人都留不住!” 清落一边安抚嬴政的情绪,给他倒杯茶消消气,一边思忖对策说:“按祖制,大王二十岁加冠礼后才可以亲政,所以目前对外暂时没有办法夺权。可是对内,情况就不同了,因为大王早已大婚,后宫夫人也有几十个,清落觉得,王后这个位置就是一个突破口。” “王后是楚国公主,从来都是依附华阳太后,根本不可用。”嬴政皱起眉头说。 清落笑了笑,意味深长的说:“既然不可用,不如就换成可用之人坐这个位置。” 嬴政听后惊唿:“你是要我废后?” “有何不可?”清落反问道,“楚王后嫁来秦国两年多,没有尽到繁衍子嗣的职责,导致储位空缺,给公子启制造了可趁之机,故而为秦国带来了这次巨大危机。虽然叛乱之人是公子启,但祸源起于楚王后,理当被废掉。然后向各地徵召美女,选良者,立为后。” 嬴政听得睁大了眼睛,浑身莫名的热血沸腾,他很清楚,一个能为他所用的王后,对他在后宫便利行事是多么重要。 虽然大权尚在太后们手中,但实际动手管理后宫的人,还是王后,只要王后肯为他做事,那么整个后宫就等于被他握在了手中。 作者有话要说: 唐梓默基本退场了,他虽然出现时间很短,但也是唯一由清落亲口告知身份的人。 第25章 北郊选美 这之后,赵姬突然重病,久治不愈,请巫人占卜,结果是要迴避居所。 于是,赵姬离开咸阳,迁移到雍城的离宫中去居住。 而后,嬴政以无子为理由,问罪于楚王后,被华阳太后阻拦。嬴政请出巫人,再次占卜,结果是王后无法生育,华阳太后大震,却再没有理由阻拦嬴政,楚王后随即被废,降为夫人。 听说楚王后被废,清落心情颇佳,虽然她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局,因为她对巫人的占卜施法干预,使占卜结果显示王后无法生育。但当她真正得知楚王后已被降为夫人时,还是感觉出了一口恶气,毕竟楚王后刚嫁过来时,她可是伤心了好久啊! 华阳太后其实也想早点抱上重孙,她也知道君王无嗣,会令心怀叵测之人觊觎王位,导致叛乱祸国。因而她没有极力反对嬴政对外公开选秀,她只有一个要求,就是率先生下公子的人,才可以被立为王后。 第43页 选秀诏令一出,各地纷纷进献美女到咸阳,安置在北郊行宫。 嬴政每天都会收到许多新来的美女画像,画像多得让嬴政眼花缭乱。 清落请命去北郊行宫暂住几日,一来是为了摸清各个美女的情况,二来是为了顺应华阳太后的旨意离开嬴政身边。嬴政虽然准予了,但要求选秀结束,清落就要立刻回到他身边。 之后,嬴政下令,以清落为首,带领乐府的乐师们,前去北郊行宫,为众美人奏乐解闷。 清落和乐师们来到北郊行宫,美人们听说是秦王关怀她们,派人来为她们奏乐解闷,全都聚集到清落他们所在的前庭中。 清落带来的都是年轻优秀的乐师,英俊儒雅的气质,惹得众美人心花怒放,放松了应有的矜持,让清落可以在弹琴之余,不动声色的仔细观察众美人。 美人们听得十分陶醉,她们三五成群,有的痴痴凝望弹琴的乐师,有的聚首低语对各乐师评头论足,有的自视甚高认为宫中音律不过尔尔,有的和着拍子连连称赞宫廷乐曲精妙。 只有一名碧衣女子,独自默默的站在那里,不发表任何言论,不表露任何情绪。 清落觉得痴痴凝望之人,不够忠贞;评头论足之人,是长舌妇;自视甚高之人,傲慢不驯;连连称赞之人,阿谀奉承。她们虽是各有风姿,但却没有能入得了清落之眼的人。 清落最后把目光放在了那个独自默默不语的碧衣女子身上,碧衣女子虽然不是最漂亮的,但也是容貌上乘者,身上的气质有种知书达理、大家闺秀的感觉,而且遇事稳重,不轻易表露心声,可谓是心思缜密、有些头脑的女人。 在正式选秀前的这几日,清落与乐师们住在前庭,白天为众美人弹琴解闷,顺便观察美人的性子,晚上清落在房间里认真翻看美人们的画像和文牒。她还叫来了四月陪她,自从唐梓默离开乐府后,四月就成了清落在乐府最亲近的人。 四月是柳乐官的亲侄子,柳乐官又是效忠于嬴政的人,所以生性柔弱顺服的四月,自然是清落觉得可以信任的人。 “四月,你看这个郑阿房,是不是那个不爱说话的碧衣女子?”清落拿着一副画像问。 四月认真辨别后回答:“应该就是她。” “文牒上说,她出生书香门第,曾外祖父是有名的文人能士,尉缭。”清落翻看文牒说。 “你很中意她?”四月问,他当然能猜到,嬴政派清落来,是为了预先拟定人选。 “我是觉得她有些与众不同,任何场面都能泰然处之,面不改色。”清落赞许道,“并且,她的娘家是魏国人,夫家是郑国人,两边都不是什么显赫世家,若是由她执掌后宫,必然只会依靠大王,忠诚大秦,大王将再不会烦恼自己受到他国的牵制。” “可是,大王不受他国牵制的同时,也不受他国的支持。大王尚且年幼,若没有他国在背后支持,恐怕会有些不安的势力,将对大王不利。”四月担忧的说。 清落听后反倒轻笑了一下,说:“你说的不安势力,宗亲中最强大的公子启已经被剷除了,吕丞相会逐一清理宗亲在朝的残余势力。所以现在剩下的,也就只有大王的胞弟,公子成蛟,能威胁到大王的王位了。” “所以说,大王废后,已然得罪了楚国出生的华阳太后,若是大王新立的王后不是楚国女子,那么华阳太后将负气不再支持大王。届时夏太后的势力将坐大,公子成蛟就会威胁到大王的王位。”四月语重心长的说,他不明白清落为什么一点儿也没有担心的意思。 “四月,你以为赵太后为什么会此时出宫?”清落极为坦然的问。 “不是因为出宫养病吗?”四月疑惑的问。 “如果是简单的养病,咸阳城随便哪个行宫,难道不行?为什么非得去百里之外的雍城呢?”清落意味深长的说,“那是因为有些事,只有离开了咸阳才能做。” 四月听得半懂不懂,疑惑的问:“赵太后想做的事,和解决公子成蛟的威胁有关吗?” 清落点点头,正色说:“公子成蛟不管在后宫如何势大,但他要抢夺嬴政的王位,就必需要通过朝堂这关。虽然吕丞相总领百官,但还有昌平君和昌文君两位老臣在朝,吕丞相也不能独断独行、一手遮天。所以说,如果公子成蛟有意培养自己的朝中势力,吕丞相有时也很难无缘无故将这些势力罢黜。这个时候就需要藉助一些在野的力量,暗中打击和消灭公子成蛟的势力。赵太后离开耳目繁多的咸阳,去到略显僻静的雍城,她可以利用自己的地位和金钱,收买民间能人奇士,随心所欲对公子成蛟的势力进行暗中打压,维护大王的王位。” 四月恍然大悟,连连点头称赞:“赵太后真乃冰雪聪慧之人啊!” 清落微笑着说:“赵太后虽然不擅长国政,但关键时刻为了自己的孩子,所迸发出的胆识和才智,是不可估量的,所以说永远不要小瞧这后宫中的女子,她们一旦认真起来,连男人都难以招架。正是由于赵太后踏出了关键性的一步,我和大王才能进行换王后的计划。” “原来如此,有赵太后在暗中鼎力相助,大王就完全没有了后顾之忧。大王便可主动争取权利,换王后看似是大王的家事,但实则意义深远。一个与大王同心同德的王后,不仅可以为大王拉拢更多的势力,而且还能为大王打理好后宫,让大王腾出更多的精力放眼天下。由此可见,大王换王后的计策,甚是精妙啊!”四月由衷的感慨钦佩道。 第44页 清落抿嘴笑了笑,四月不知道是清落向嬴政提出换王后的计策,但她也不想说破。 而后经过两人的不断筛选,那些与各国利益牵扯不深的女人们进入了预先拟定的名单。 到了选秀当日,嬴政亲临北郊行宫,行宫的掌事杨姑姑安排美人们逐一觐见嬴政。 嬴政威严的坐在华盖下,左前方站着贴身太监方元,逐一宣念着美人们的文牒,右后侧站着另一个贴身太监石夜,在袖口中藏着清落写好的预先拟定名单。 每当觐见的美人是在清落拟定的名单内,石夜就用只有嬴政能听得到的音量,悄声说了声“宜”,嬴政也就随即对觐见的美人大声宣布“留下”。 整整一日,直到夕阳西下,嬴政才将所有的美人看完,他早已疲乏,带着随从回秦宫了。 剩余如何安置入选美人的事,嬴政交给了清落安排。 选秀结束后,没有入选的女子被遣离了北郊行宫,各自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 行宫的掌事杨姑姑,把入选的美人聚集在厅堂中,然后请来清落宣布之后的安排。 清落缓缓踱着步子,挨个审视着留下的十六名女子,她们正是她与四月这几日反覆研究拟定的人选,虽然没有太过显赫的家世,但都是正经人家的掌上明珠,相貌品行皆属上乘。 “在下陈清落,乐府的乐师,这几日为众美人弹琴,想必各位对在下都有印象。在下也是大王的伴读兼护卫,以后各位若是去大王的宣室殿,也会经常见到在下。” 清落不紧不慢的说,意在暗示留下的十六名美人,不要轻视她,“首先,你们要在北郊行宫学习秦宫礼仪,杨姑姑会教你们,在下也会留在行宫验收成果。顺利的话,五日后,我和杨姑姑就会送你们进秦宫,届时大王会册封你们,随即就安排你们侍寝。我想你们也很清楚这次选秀的目的,华阳太后口谕,率先生下公子的人,才可以被立为王后。所以,各位美人,可要加油了。” “诺。”十六个美人齐齐答道,她们知道清落是嬴政身边的人后,态度都很恭谦谨慎。 “还有,你们是大王亲自看重的佳丽,进了秦宫后,该听从谁的命令,你们心里要有一个数。”清落严肃的告诫说,“你们要服从倚靠的人,既不是华阳太后或者夏太后,更不是公子成蛟的生母韩夫人,而是我大秦的君王,你们的夫君。若是你们与后宫太后或是夫人拉帮结派的话,大王还不如宠幸原有那些有母国撑腰的夫人呢!” 十六位美人都是聪慧之人,立刻明白了自己的站位,没有母国撑腰的她们,只能全心全意的忠诚于秦王嬴政。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解释之前赵姬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是什么,赵姬终于不再软弱苟安,为了她儿子嬴政的江山,迈出了重要的一步,出手干预朝事,当然也埋下了一个重大的隐患,那都是后话了。 第26章 觅得知己 接下来的五日,行宫的掌事杨姑姑就在前庭教十六位美人宫中礼仪,同时也方便了清落可以在一旁观看。 这个杨姑姑是个三四十岁谦顺明理之人,旁听了清落告诫美人们的话,觉得幼王终究会长大亲政,效忠于现在的幼王,就是未来地位的保障。所以根本无需清落提点她,她就已经尽心尽力的训练美人们了,以此向清落表明她对嬴政的忠心。 五日后,美人们都把宫规礼仪熟记于身心了,在进宫的前一日夜晚,清落找到了郑阿房。 郑阿房有些战战兢兢的把清落迎进门,因为清落一进门就把房门反手关上,深怕被人看见的神色,让郑阿房有些担惊受怕。在她眼里,男性乐师装扮的清落就是个男人,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如果传扬出去,她将名节不保、清誉尽毁。 可是,郑阿房又不敢翻脸将清落赶出去,因为这几日茶余饭后,听杨姑姑说起过清落的事情。 杨姑姑说秦王特别宠信清落,白天身边总是带着清落。而且,别看清落外表长得柔柔弱弱、纤细无骨的样子,但是认真起来所向披靡,曾经独自斩杀公子启两千人的叛军,被华阳太后认为戾气太重,有损王气,秦王不得已才将其派出秦宫,担负起照料新晋美人的差事。 “这么晚了,陈乐师找小女子,所为何事?”郑阿房努力镇定的问道。 “我在行宫暂住的这几日,一直想与郑姑娘单独谈谈,只是行宫人多眼杂,我很难如愿。今夜是众美人入宫前的最后一晚,每个人应该都很忐忑不安,所以无暇注意我这个前庭之人会悄悄进入内院。”清落并不在意郑阿房此时的情绪,直接说明来意。 “陈乐师想谈什么?”郑阿房的心情更加紧张了,她担心清落会要挟她做什么事。 “你想不想做王后?”清落直截了当的问。 郑阿房愣怔了一下,入宫的女子谁不想做王后?她矜持了片刻后,点点头。 “当王后的法子就是率先诞下公子,我可以帮你实现这件事。”清落继续挑明来意。 “你有什么办法能让我率先诞下公子?”郑阿房好奇的问,刚刚紧张的心情,因为清落谈及她最关心的事,所以渐渐不再紧张,说话的语气也变得自然了。 “我自有我的法子,郑姑娘不必深究,你只要知道我陈清落是最受大王信任的人就行了。”清落胸有成竹的回答,以她的神力,控制哪个女子受孕,哪个女子不受孕,是易如反掌的事。 第45页 郑阿房见清落说得如此自信,开始倾向于相信清落的话,她心想,秦王如此倚重清落,清落随便替她美言几句,她承宠的机会就会比其余人多得多,那么率先诞下公子便不成问题。 “好,我相信陈乐师的能力。”郑阿房说,“那么,你帮我的条件是什么呢?” “条件?”清落显得迷茫了,她并没有想过对郑阿房提什么条件。 一方面为了嬴政,她挑选一个稳重自持、深谙后宫之道的女子为王后,是为了让嬴政不再为后宫劳心劳神,好腾出精力去争夺天下。另一方面为了战神,她挑选一个知书达理、秀外慧中的女子为王后,是为战神的转世挑选生母,她曾愧对战神,所以想给予战神在凡间最尊贵的身份,而他在凡间的母亲就必须是个品貌端庄的好王后。 “新晋美人这么多,陈乐师为什么偏偏选中我,当然是因为我能为陈乐师做想做的事,那么,你想我为你做什么事,来作为帮助我的条件呢?”郑阿房进一步详细问道。 清落不自觉的低垂了一下头,无奈的笑了笑,回答:“没有什么条件,我只是觉得你很适合成为大王的王后。” 郑阿房听后,心中为之一震,她抿嘴盯着清落看了又看,清落却始终是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她逐渐有些明白秦王为什么会倚重信任清落,因为清落是真心实意在为秦王着想。 “我想请问陈乐师。”郑阿房突然严肃的问,“当日叛军来袭,你为什么会独自一人前去斩杀公子启的叛军?我听说当日,还有两百名禁卫军留守秦宫。” “是我让其他禁卫军留在大王身边守护,我想要尽可能的消灭更多的叛军,以确保大王安然无恙。”清落如实回答。 “你难道没有想过,你可能会死?”郑阿房不可思议的问。 “我没有想过。但是我死了,大王就会很危险,所以,我不会死。”清落坚定的回答。 郑阿房从清落的眼神中,看出清落一心维护嬴政的决心,认真的问:“你希望大王成为怎样的王?” “横扫六国,一统天下,成为独一无二的王者。”清落毫不犹豫的答道。 清落知道,如果嬴政只是列国中的一国之君,那么他永远都摆脱不了政治婚姻的牵制,就算王后没有政治背景,但他的夫人们却可以带着政治因素嫁给他,就算他不喜欢这些个夫人,但是为了平衡六国局势,他也要假装很宠幸她们。 如果嬴政不是她的命定恋人,她才不会管嬴政会不会受到牵制。但嬴政就是她在生约令上的命定恋人,她决不允许嬴政做出违背心意这种窝囊事,她要让嬴政成为一统天下的王者,不再受任何因素牵制。 郑阿房被清落的话震惊了许久,最后神色坚毅的说道:“我也希望大王成为一统天下的王者。” 经过这次谈话,清落和郑阿房相互把对方视作了知己,并约定日后相互扶持,互帮互助。 翌日,清落与北郊行宫的杨姑姑一起,把十六位美人送入了秦宫。 嬴政将这十六位美人皆封为少使,安排在宜春宫。 宜春宫内屋舍林立,十六位美人被安置在十六间偏殿内,独立庭院,互不侵扰。 嬴政册封完后,浏览了一番众美人的容姿,突然转头看着送美人们进宫来的清落,问:“阿清,你在北郊行宫多日,想必对众少使的情况颇为了解,你觉得今晚,寡人首先召哪位少使侍寝,合适呢?” 清落没想到嬴政会这么问她,她先是愣怔了一下,见嬴政不像是开玩笑的意思,只好行了个拱手礼,认真的回答:“清落觉得胡姬明艷动人,蕙质兰心,是合适的人选。” 众少使中的胡姬听到清落推荐并夸奖她,立刻显出受宠若惊,万分欣喜的神色。 “哪一个是胡姬?”嬴政问。 “是臣妾。”胡姬向前走一步,恭敬的行礼回答。 嬴政看了一眼,还算合眼缘,也不问清落缘由,就直接敲定说:“就你了,今晚迎驾。” “诺。”胡姬虽然表面神色矜持,却依然掩饰不住心底的激动。 胡姬是她们十六个少使中第一个承宠的人,按理说她有很大的机率最先怀孕,所以胡姬自己万分欣喜,其他少使万分嫉妒。不过,她们不知道的是,有清落这尊大神在秦宫,谁先怀孕,与侍寝先后和多少没有必然联繫,而是由清落的意志直接决定。 嬴政安顿好十六名少使后,就拉着清落回宣室殿了。 临走前,清落从手腕上取下一根上好的玉镯,送给北郊行宫的杨姑姑,答谢这几日在北郊行宫对她的照顾。杨姑姑千恩万谢,还说清落以后若有需要,尽管来北郊行宫居住。 在去往宣室殿的路上,嬴政不明白为什么清落要特意打点区区一个行宫的掌事姑姑。 清落只是淡淡笑着解释,她怕华阳太后揪着她不放,让她没法呆在秦宫,届时去北郊行宫做事,也算是个不错的出路,总好过去夏太后那边保护公子成蛟。 嬴政听后郁闷了,清落不在身边的这几日,他总也不习惯,成日心浮气躁、情绪不佳。好不容易清落结束了差事,回到他身边来,但华阳太后那边却又没法交代了,他十分苦恼。 第46页 回到宣室殿后,嬴政让清落为他弹弹静心曲,好驱除心中的烦闷。 在清落的琴声中,嬴政提笔给远在雍城的赵姬写了一封信。 在信中,嬴政述说了自己的烦闷,他仍旧想把清落留在宣室殿,可华阳太后始终忌讳清落身上杀孽太重,有损大秦王室的王气,他不想辜负如玉把清落託付给他的信任,他感到很为难。 清落重新侍奉在宣室殿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华阳太后的耳朵里,华阳太后十分震怒。 而这个时候,华阳太后正在华阳宫里召见一名楚国民间术士。这位术士是华阳太后专门差人去母国寻访到的高人。因为嬴政十四岁大婚,却到十七岁都没有子嗣,华阳太后曾命太医令检查过嬴政和后宫佳丽们的身体,均没有问题。 此次楚王后被废,让她重新重视起嬴政无子这个问题,故而,花费重金从楚国请来值得信任的术士高人,看看这大秦后宫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清落虽然找到了她希望的王后,但华阳太后的诘难又随之而来了。 第27章 怒杀术士 华阳太后强忍着怒气,决定把清落的事缓一缓,先让术士看看后宫风水运势。 这名术士已有花甲年岁,鹤髮童颜,有仙风道骨之姿。他左手托着一轮铜盘,右手食指中指併拢竖在胸前,一边嘴里默默念念有词,一边在华阳宫的花园里漫步转悠。 过了好一阵子,老术士回到华阳太后面前,语气沉重的说:“太后,这秦宫上空确是笼罩着一股霸道之气,老朽虽得道多年,行走列国也见识甚多,但如此霸道强劲之气却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实在罕见啊!” “老先生,这股霸道之气是否就是造成大王无子的原因?”华阳太后急问。 “老朽不敢断言,但十有八九就是了。”老术士神色严肃的回答。 华阳太后听了心里更加着急,问:“老先生可有办法祛除这股霸道之气?” “老朽无能,无法祛除,因为这股霸道之气并非是邪祟入侵,而是一种执念。而发出影响力如此巨大执念的人,本身道行极高,能耐极大。老朽道行尚浅,根本比不了。”老术士惭愧的说道。 华阳太后失望的嘆气,同时她又在想,这秦宫中有谁有如此大的能耐,道行比这位老者还高? 想到能耐极大的人,华阳太后不由自主的竟然想起了清落。清落自打进宫就表现出非凡的能耐,不仅是琴技上面,武学造诣更是登峰造极,无人能敌,从一开始为嬴政挡住一波波暗杀,到现在为嬴政杀灭一支叛军,能力强大到令她惊恐。 所以她才以戾气太重、有损王气为名,要嬴政远离清落。 突然,华阳太后脑海中灵光一闪,戾气太重、有损王气?莫不就是那股霸道之气? “是他!原来竟然是陈清落!”华阳太后激动的喊道,“来人啊!把大王和陈清落给我叫到华阳宫来,哀家要当着大王的面,好好的审问审问这个陈清落!” 过了一会儿,清落就跟着嬴政,来到了华阳宫。 清落在接到传唤后,就悄悄掐指算了算,她没想到凡间竟然有人修仙得道,能够参破嬴政无子是有人干预的结果。 嬴政听了老术士和华阳太后的话,以为是华阳太后为了让他赶走清落,故意找来个民间术士,编了个谎言,串通起来欺骗他,于是冷笑一声问:“祖太后,就因为陈乐师为了保护寡人,杀了太多人,就说他杀人的执念太深,身上戾气太重,影响到了寡人后宫无法孕育生子,这未免也太可笑了吧!” “大王请息怒。”老术士恭敬的对嬴政拜了一拜,说,“老朽得道多年,不会看错,有人的执念正左右着大王后宫的生育之事。这位年轻的乐师刚进来时,老朽就发现,他身上的气息和笼罩秦宫上空的霸道之气如出一辙,所以一切的源头都皆因这位乐师而起。” 老术士言辞凿凿,让嬴政下意识的看向清落。 清落此时神色凝重,虽然华阳太后对她的推测实属凭空臆造,但老术士的话却没有说错,她确实用神力控制着后宫佳丽无法怀孕。 按理说,清落应当针对华阳太后的无端推测进行反驳,但此时她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那名老术士身上。她曾对天界定下规矩,不许神仙度化凡人,当然也不许凡人修炼成仙。 这个年过花甲的老术士,现在道行已能参破她的一层神力,假以数十上百年,便可接近成仙的境界。她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凡人就该有凡人的命数,轮迴转世,因果循环。 “陈清落,你有什么可说的吗?”华阳太后颐指气使的问。 清落深吸一口气,走到老术士面前,镇定自若的说:“老先生,我才多大年岁,何德何能有如此道行能左右大秦后宫的生育之事?我知道太后一直忌讳我身上的戾气,会影响大王的王气,可您编出这样的谎言来迎合太后,未免太过欺人太甚!” 老术士面对清落的严厉质问,反而义正言辞的申辩:“老朽句句实话,绝无虚言。有些人生来就有修道天赋,你可能从未察觉自己的潜能,但不代表你没有犯下此事!” “一派胡言!”清落本身就对老术士修仙一事很生气了,再听这话进一步揭露了自己的真面目,她顿时怒不可遏,勐地伸手捏住老术士的脖子,用力一拧,便捏断了老术士的喉骨。 第47页 老术士倒在地上,断气之前还用手颤巍巍的指着清落:“……祸首……” 这一幕发生的太过突然,直到老术士断气,华阳太后才反应过来,指着清落大声疾唿:“来人啊!快来人啊!把这个杀人狂魔拿下!” 宫外的禁卫军冲进来,手持刀剑将清落团团围住,准备将清落押住拿下。 “慢!”嬴政突然大声喊道,然后一步步逼近围住清落的禁卫军,凶神恶煞的说,“大秦是寡人的大秦,后宫是寡人的后宫,没有寡人的允许,谁敢动寡人身边的人!” 禁卫军士兵立刻被嬴政的威势吓住了,哆哆嗦嗦的开始退散到一旁。 “政儿,陈清落公然在我华阳宫杀人,理应押入永巷受审!”华阳太后厉声说道。 “启禀祖太后,这个老头子花言巧语、欺君罔上,本就该杀,阿清只是替寡人做了寡人想做的事,何罪之有?”嬴政表面恭敬,实则强硬的回应华阳太后。 “你!”华阳太后气得眼冒金星,差点晕倒,幸亏侍女迅速将她扶住,她用颤抖的声音,痛心疾首的喊道,“政儿,你竟然为了一个伶人,不听祖太后的话了……” 嬴政见华阳太后被自己气倒,顿时软下心来,好言好语说:“祖太后,既然你那么讨厌阿清,甚至不惜找个骗子来污衊阿清,政儿也只好让阿清离开秦宫一阵子,等祖太后气消了,再做安排。” 华阳太后见拧不过嬴政,只好退而求其次,让清落离开秦宫。她认为清落不在秦宫后,就不会影响后宫的生育之事了,如果楚夫人能藉机怀上孩子,说不定就能重获后位了。 从华阳宫出来,嬴政很内疚的对清落说:“阿清,我刚刚说让你离开秦宫,是为了让祖太后宽心,毕竟祖太后从小对我照顾颇多,我没法太绝情,你千万不要怨恨我,好吗?” 清落无奈的看着嬴政,她知道刚刚嬴政对老术士的话,确有几分相信,所以才会安排她出宫,嬴政是想看看清落离开秦宫后,后宫女子是否就有人怀上孩子了。可是,不管是谁,都太小看了清落的能耐,清落就算不在秦宫了,也能在远处操控神力不让后宫任何人怀孕。 “大王,请允许我去北郊行宫做一名花匠。”清落说。 “好,你想去哪里,我都答应。”嬴政急忙说,“可是,你会怨恨我吗?” 嬴政其实是知道清落对他有意,所以才会觉得清落打从心底不想他与后宫女人有孩子,才会有几分相信老术士的话。他甚至觉得即使老术士的话都是真的,他也不会怪罪清落,因为他理解清落的想法,能体会清落的心情,他不会忘记他与楚王后大婚之夜,清落哭得是那么伤心欲绝。 “我……”清落苦涩的低垂下头,低声回答,“……不会。” 清落确实不会怨恨嬴政,她怨恨的是生约令上自己的姻缘,为什么要给她安排拥有无数女人的一国之君给她,明明她最不愿意与别人共享爱人,可偏偏她的命定恋人是秦国君主。而且她觉得她控制后宫生育的事,如果让嬴政知道了,是不会被原谅的,所以她对嬴政,既有哀怨,又有愧疚,内心十分苦涩。 嬴政不知道清落的想法,以为清落是在勉强自己回答不会,他对清落又多了几份心疼。 “我不会让你在外面流落太久,我会尽快把你接回秦宫。”嬴政信誓旦旦的说。 临去北郊行宫之前,清落特意去找了宜春宫里的郑阿房,暗中吩咐她安心静候,没人能够阻碍得了她的王后之路。 之后,清落成为了北郊行宫里的一名花匠,料理行宫里的花花草草。 嬴政不放心,派了方元去给北郊行宫掌事杨姑姑传话,要好生照顾清落,不得有闪失。 料理花草对清落而言格外轻松,用神力随手挥一挥,花草就会自动长得又快又好。 没有嬴政在身边,清落的日子过得很清闲,于是,清落趁行宫里其他人不注意的时候,就回了一趟巫山看看。 小红鱼瑶姬还是那么活泼话多,在水里不住的跳跃,问:“清落姐姐,凡间好玩吗?你去了那么久,才有空回来看看,应该很好玩吧?” 清落给自己倒上一杯酒,倚靠在净水湖边的青蔓藤椅上喝着,回答:“我是去完成我的一段姻缘,哪有功夫到处去玩。” “那个人对你好吗?”瑶姬又问。 “好呀,”清落喝了一口酒,继续说,“好到让我觉得,总是骗他,太对不起他了。” “那你就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诉他呀,免得两个人猜来猜去,好麻烦呀!”瑶姬说。 清落轻笑了一声,说:“他要是知道我是神仙,非要我度化他成仙怎么办?” “你就度化他呀,你一个人在巫山当神仙,不是挺无聊的吗?”瑶姬有感而发说道。 “不行!”清落斩钉截铁的回答,“他不过是我命中的一段姻缘,在这段姻缘里,我可以付出所有感情去爱他,但是,度他成仙绝对不行,我定下的规矩,包括我也不能触犯!我绝不能让天界与凡界浩劫再次发生,也绝不能让像战神这样的惨剧再次重现!” “这样的话,你这今世姻缘得撒多少谎言,才可以瞒他一生啊!”瑶姬哀嘆道。 第48页 清落听后,也长长嘆息一声,继续饮酒,这也正是她愁苦的结症所在啊! 第28章 蒙氏兄弟 清落将北郊行宫的花圃料理得确实极好,花圃里的花开得争奇斗艳,叶子长得郁郁葱葱。 当花朵枝叶长得满出了花圃栅栏,就需要将多余的花枝剪掉,可是这些剪下来的花枝鲜艷欲滴,扔了着实可惜,于是清落决定,把这些剪掉的花枝拿到行宫外送给过往的路人。 掌事的杨姑姑得知后,没有反对清落的做法。她也知道清落会再次来到北郊行宫,实属秦王为了宽慰华阳太后的无奈之举。从秦王派遣方元公公前来再三嘱咐好生照顾清落的态度来看,清落依然被秦王重视着。所以清落只要不是做了出格之事,都採取听之任之的做法。 原本杨姑姑以为,清落只是名义上挂了个花匠的名头,可她没想到清落真会料理花圃,而且还把花草们料理得格外好。所以当她得知清落的想法后,着实吃了一惊,却也没有反对。 杨姑姑为清落准备了一张长桌子,放在行宫外的街边,清落把剪下的花枝放到长桌子上,还在纸上写了“赠花”二字,挂在桌前,就做成了简易的花摊儿。 刚开始,过往的路人只是远远的停下来看看,不敢冒然靠近王家行宫外的花摊儿。 渐渐的,有不怕事的小孩子跑到花摊儿前来要花,清落一人给了两三枝,等小孩子们高高兴兴的跑掉后,才有路人试着来到花摊儿前。清落不管是穷人还是富人,乞丐还是商贩,都平易近人的送出花朵。 一时间,王家北郊行宫外赠花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咸阳城大街小巷,那些平时捨不得拿钱买花的百姓,都慕名来到北郊行宫外,排着队取花。 以往十分冷清的行宫外面,因为清落在此赠花,变得热闹起来。 某日,蒙恬休息不用去宫中值守,他与家弟蒙毅一道去街上喝酒。 在路上,他们看见不少百姓相约朝一个方向赶去,随即询问缘由,得知北郊行宫外在赠花,很是好奇,于是两人决定一起去看个热闹。 来到北郊行宫外面,两人看见一个花摊儿前果真排起了长队。 蒙恬远远看着花摊儿前赠花之人修长的倩影,觉得颇为眼熟,于是不由自主就朝花摊儿走近。 “喂,你怎么不排队啊!”一名百姓拉住蒙恬的衣服喊道。 “对啊,对啊,我们都排着呢,你凭什么不排!”其他百姓也跟着喊道。 蒙恬有些尴尬,他今日穿着便服出门,没人知道他就是赫赫有名的禁卫军统领,自然也不会有人给他让位置。 清落听到有骚动声,于是伸长脖子向后面看去,一眼就看到了个子高大的蒙恬。 “蒙将军,今日没有在宫中值守吗?”清落好奇的问。 “恩。”蒙恬看清眼熟之人正是清落后,顿时侷促尴尬起来。 旁边的百姓一听蒙恬是宫里当差的官爷,立刻都不敢吱声了,纷纷给蒙恬让出道儿来。 蒙恬很窘迫的走近花摊儿前,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跑来要花甚是丢脸,加之,对方又是自己心动却又不可得之人,见面更是令他心乱如麻。 “大哥,你与这位公子认识?”蒙毅站在蒙恬的身后,好奇的打量着清落。 “恩,他是……”蒙恬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介绍现在的清落。 清落见状,率先大方的行了个拱手礼,说:“阁下是蒙将军的弟弟吧,幸会幸会,在下陈清落,曾在宣室殿做事,颇受令兄照顾,一直感念于心。” “原来是陈乐师,久仰久仰。”蒙毅随即拱手还礼,他虽是武将出生,却在朝中是一名文官,虽然不像蒙恬时常在宣室殿外行走,但仍然对秦王宠信清落一事有所耳闻。 “二位蒙大人,也是想要花吗?”清落调侃说道,“难道是拿去送美人?” 蒙恬、蒙毅急忙摇头,他们只是好奇来看热闹,并不是真的来要花。 蒙毅说:“陈乐师,我兄弟二人正要去瑞福楼喝酒,不知能否有幸邀请陈乐师一同前往。” “感谢二位美意,等我把花赠完,再去瑞福楼与二位相聚。”清落没有拒绝蒙毅的邀请,因为她现在成日里都特别清闲。 蒙恬和蒙毅拜别清落后,先行前往瑞福楼。 两兄弟点了下酒菜,又点了几壶酒,就坐在瑞福楼最高且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蒙毅见哥哥蒙恬从刚才起就沉默寡言,神色飘忽,于是关心的问:“大哥出门时都好好的,怎么这会儿就变得没精打采了呢?” “没什么,我只是……哎!”蒙恬怅然嘆了一口气,将杯中倒满的酒,一饮而尽。 “大哥是看到陈清落的处境,有感而发吧。”蒙毅也陪着蒙恬喝了一杯,说,“曾经站在大王身边何等风光,如今却在街头赠花虚度时光。以陈清落的能耐,被放在北郊行宫,确实是委屈他了。” “他不该受到这样不公的待遇!”蒙恬用力将酒杯杵在桌上,蒙毅的话激起了他心底的愤懑,他在宫中当值,怎么会不知道清落离开秦宫,是华阳太后逼迫秦王这么做的,“华阳太后也不想想,如果没有清落在秦宫大门前拼死杀退公子启的人马,恐怕大秦后宫早就易主,没有她华阳太后的位置了!” 第49页 蒙毅被蒙恬的剧烈反应吃了一惊,他没想到他大哥会如此激动的为清落打抱不平。 然后他也不敢再说什么让蒙恬更加恼怒的话,于是兄弟俩就一边看着窗外景色,一边喝闷酒。 等到清落赠完花,已经快到晌午了,她向杨姑姑交代了去向,然后就动身前往瑞福楼。 来到瑞福楼,清落向店小二询问蒙家兄弟的座位,店小二殷勤的把清落领到了顶层靠窗的位置。 “不好意思,让二位久等了。”清落抱歉的说。 “没关系,来来来,快坐下。小二,上菜!”蒙毅知道大哥心情不好,就自己开口热情的招唿清落坐下。 清落坐下后,也发现蒙恬闷闷不乐的样子很奇怪,于是问:“蒙将军是有心事吗?怎么不开心的样子?” 蒙毅急忙替蒙恬掩饰说:“没事儿,没事儿,大哥刚刚喝酒时咬到舌头了。” 清落又惊讶又好笑的看向蒙恬,蒙恬一听不乐意了,冲着蒙毅嚷嚷:“我什么时候喝酒咬到舌头了?清落,你别听他瞎说,我只是替你感到……” 没等蒙恬把话说完,就被蒙毅按着头灌了一杯酒,生生的把后面想说“替你感到不值”这半句话吞进了肚子里。 “大哥你别再说这件事了,好好的气氛就要被你破坏了。”蒙毅悄声在蒙恬耳边念叨。 蒙恬想了想,最终点点头,嗯了一声。 可是,清落的耳力比凡人强太多,蒙家兄弟的对话已然被清落听到了,清落也大致能够猜到,蒙恬是在为她的事打抱不平。 清落很感动,举起酒杯对蒙恬说:“蒙将军,先前在秦宫时,清落颇受你的照顾,清落先敬你一杯。”然后一饮而尽。 “你这是说哪里的话,我若是能护得了你,也不至于让你流落至此。”蒙恬闷闷的说完,跟着也是一口饮尽。 蒙恬想起自己得知嬴政要把清落派去北郊行宫做花匠后,激动的拦住嬴政的王驾询问缘由。 嬴政面色愠怒的回答,以前不是你也让寡人把清落送出宫外吗,你们各个都在逼迫寡人,现在如你们所愿了!嬴政说完怒气沖沖的走了,只留下蒙恬独自后悔自己曾对嬴政的谏言。 一旁的蒙毅赶紧为大哥倒上酒,大哥向来隐忍宽厚,没想到今日会生如此大的闷气,他一旁听着大哥与清落的对话,隐隐感觉两人的关系,并不像是普通同僚之间应有的关系。 清落也觉得话题沉重了,接着举起酒杯向蒙毅敬酒说:“蒙大人,没想到蒙家也会出像蒙大人这样的文人能士。今日有幸得见,我敬大人一杯。”然后也是一饮而尽。 蒙毅也客气的回敬清落,他忍不住仔细打量了清落几番,发现清落不仅长相极其好看,而且身上那种出尘脱俗、清雅淡漠的气质,给人很舒服的感觉。 酒过三巡之后,清落用手托着下巴,略歪着脑袋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大街。 不久以前,清落和若芸还有四个门客,也是坐在这个位置上遥看窗外,只是景色依旧,陪客却已不在。若芸被她以假死的方式送到了山野民间,门客被她斩杀于秦宫大门前,现在只剩她一人故地重游。 清落在心底感慨了一番,目光不由自主的望向远处的秦宫,用她超凡的眼力搜寻嬴政的身影,她看到嬴政正在宣室殿内用午膳,虽有石夜、方元侍奉在侧,但依旧百无聊赖的样子,以前清落白天在宣室殿伴读时,都是清落陪着他用膳,有说有笑,十分开心。 清落慢慢收回目光,心中落寞念道:阿政啊,阿政,我们的姻缘什么时候才能等到呢? 我怕离开你太久,我们的姻缘还没开始,你就把我忘了。清落想着想着,随即自饮一杯酒,来消解心中的愁苦。 作者有话要说: 歷史上,蒙氏兄弟确是是一文一武,都很受重用。 第29章 夏日降雪 蒙恬一直看着清落,清落的一个眼神,一个举动,都无不显示她的落寞,蒙恬不由得露出心痛不忍的神色。 蒙毅喝着酒,吃着菜,看看蒙恬,又看看清落,肯定了心中觉得两人关系不一般的想法。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清落向蒙家兄弟告辞,她只是向杨姑姑交代出来吃个饭,过了正午就回北郊行宫,所以清落吃过饭,就告辞离开了。 等到清落一走,蒙毅就靠近自家大哥,好奇的问:“大哥,你跟陈清落到底是什么关系?” “什么什么关系!”蒙恬推开贴在身边的蒙毅,不耐烦的说,“就是普通的同僚!” 蒙毅一听不乐意了,嚷嚷说:“大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本来咱哥俩今天高高兴兴的出来喝酒,可你倒好,自从见到陈清落,脸色也变了,话也不讲了,一个人喝起了闷酒,你说你们是普通同僚,谁信啊!” “那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蒙恬依旧喝着闷酒,没好气的说。 “大哥,”蒙毅用神神秘秘的口气说道,“这里就咱兄弟俩,我也不饶弯子了,我就直问了吧,大哥你是不是对他有意思?” 蒙恬顿时一口酒呛住了,边咳边怒吼:“你胡说什么啊!” 蒙毅见蒙恬过激的反应,心中更是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于是慢悠悠说:“可惜大哥对他有意,他却未必对大哥有意。在他的眼里,大哥才是他的普通同僚。” 第50页 “别再说了!”蒙恬更加心烦意乱,低声怒吼。 但好奇心让蒙毅才不会就此打住,他摇晃着手里的酒杯,目光斜向窗外,自言自语的感嘆:“以前只听过他的名号,说他琴技卓越,武功超群,还以为是个像大哥一样的硬汉,结果今日一见,竟然是个唇红齿白,面若桃花的秀丽儿郎,也难怪大哥会对他心动不已。” 蒙恬难得再搭理这个聒噪的弟弟了,又开始独自喝起了闷酒。 蒙毅见状又说:“像他那样长得比女子还干净漂亮的人,被男人喜欢,或是喜欢男人,都不足为奇。我看他刚刚坐在这里时,不停的遥望窗外秦宫的方向,好像秦宫里有什么让他放心不下似的。大哥,你知道令他牵肠挂肚的究竟是什么吗?” “不知道!”蒙恬烦躁的吼道,他怎会不知道让清落心心念念的就是嬴政。 “我听说,以前大王总是与陈乐师形影不离。”蒙毅继续自说自话,“若不是大王后宫有那么多女人,我都怀疑大王对他是不是也动了心。这样看来,似乎只有他暗自倾慕大王这一种可能可以说得通了。” 蒙恬十分震惊的看着蒙毅,他没想到身为文官的弟弟,头脑竟然如此灵光,只是与清落见了一次面,就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看大哥的表情,我似乎是说对了呢。”蒙毅呵呵的笑道。 蒙恬抿了抿嘴,抬手立马捉住蒙毅拿着酒杯的手臂,阻止他继续饮酒,然后严肃凛然的威胁道:“这件事不许说出去!你若是擅自说出去了,我们兄弟的情谊也就到此为止了!” 蒙毅听后愣怔了一下,他没想到自家五大三粗的哥哥竟然也有柔情软意的一面,他撇了撇嘴,嘟囔着说:“大哥又没有得到什么好处。” “二弟,他不是大哥可以肖想之人。即使他回应大哥的心意,你觉得咱们蒙家会接纳他吗?”蒙恬一边喝酒,一边苦涩的说。 “这倒也是呀!”蒙毅点点头说,“既然不可得,索性放手祝福他,大哥真乃好男人啊!来来来,我敬大哥这份豪情!” 于是兄弟俩又开始互相敬酒喝起来了。 清落回到北郊行宫,坐在花圃中央的小亭子里,看着花圃里的花草慢慢又变得枝繁叶茂。 想到今日连蒙恬都为她感到不值,她的嬴政竟然捨得真把她丢弃在宫外。清落因为喝了酒的缘故,整个人变得感性悲悯起来,她觉得委屈,觉得难过,一股想哭的感觉涌上心头。 清落闭上眼睛,眼泪还是一滴滴溢出眼帘,顺着脸颊落下。 这时,初夏的咸阳城竟然下起了小雪,那是清落控制不住的委屈情感演化而来。 天降异象,给咸阳城笼罩上了一层阴霾,令秦宫里的每个人都惶恐不安。 这场雪来得十分突然,从正午过后就开始下,绵绵不绝,一直到深夜也不停息。 宣室殿内,嬴政怀抱着手炉,独自坐在寝殿的床头边,仰望着窗外的雪花发愣。 自从清落离开秦宫后,他平日里的生活就变得单调了许多,心里像被挖去了一大块似的,空捞捞的发慌。他早就习惯了清落的存在,但现在,没有清落的净心曲为他消减压力,他难以入眠,没有清落全方面尽心尽力的守护,他难以安稳。 他很痛苦,一面想着清落的好,一面痛恨无权无势的自己。 嬴政曾发过誓,在这大秦王宫,唯独清落的事,只能由他说了算,他不许任何人插手关于清落的事!可是由于华阳太后的蛮横与胁迫,他不得不硬生生的打破自己的誓言,他很自责,无论是对幼时救过他的如玉,还是现在陪伴他的清落,他都十分内疚与惭愧。 这时,窗外吹进一阵大风,一个身影轻盈的跃进寝殿内,嬴政顿时紧张起来。 “大王,许久不见,莫不是忘了清落的样子了?”跃进室内的正是清落,月色下,照耀着她穿着极薄的衣裳,披散着头髮,站在窗边。 嬴政听出了清落的声音,又惊又喜,从床上跳起来,快步走到清落面前,不可思议的问:“阿清,真的是你吗?我怎么会忘了你,是因为烛火昏暗,我才没有看清你的样子。” 嬴政说得没错,他就寝之后,石夜和方元就会将室内绝大多数烛火吹灭,只留下墙壁边两三盏微小的烛灯,方便他入睡。之后石夜和方元才退出寝殿,关上殿门。 清落听了嬴政的理由,没再深究,反而语气尖利的说:“大王竟然没有留宿在宜春宫某个少使的房间,还真是意外啊!我只是趁着雪夜,随便出来走走,大王该知道,秦宫的侍卫是拦不住我的。” “随便走走还穿得这么单薄?”嬴政好笑的看着清落闹别扭,然后搂过清落的肩膀说,“来来,到床上来披上被子,看你浑身凉得都像冰块一样了。” 嬴政当然知道清落闹别扭的原因,把清落放在北郊行宫,虽是不得已之举,但确实是委屈清落了。他半推半哄的将清落带到床边坐下,接着把床上的被子拿来罩在清落身上。 清落闷声在心底懊恼,她只顾着悲伤,烦躁得顺手解散了头髮,却忘记了身上还穿的是初夏时节的薄衣裳。本来看到嬴政没有留宿宜春宫,还是挺高兴的,只是嘴上倔强不肯承认。 第51页 嬴政搂抱着清落,贴近清落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被子,轻声信誓旦旦的说:“阿清,我上次说过不会让你在外面流落太久,但请你给我一年的时间。一年之后,母亲在外面的势力也已经壮大,便可以抵制成蛟在朝中的影响力,届时我可以不用再看祖太后的脸色,于是就能再次把你召回我身边了。” 清落听后,低垂眼帘,半阖眼眸,哀伤凄切的说:“一年以后,大王身边怕是没有我在,也已经觉得习惯了吧。” 嬴政嘆了一口气,搂着清落的手,安慰的拍了拍清落,说:“我不习惯留宿于后宫,宠幸她们之后,还是会回来宣室殿睡觉。阿清功夫那么好,可以每日入夜之后来陪我,这样就不用担心我会把你忘了吧。” 清落想了想,这个办法确实好,经常见面自然不用担心嬴政会忘了她,她随即点头同意。 两人聊了一会儿,清落要走了,她来时蓬乱着头髮,总觉得难为情。 嬴政将清落送至窗边,清落跃出窗外消失在黑夜中,嬴政抬头,惊讶的发现先前漫天飞舞的雪花,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停了。 然后清落託梦给郑阿房,告诉她一年之后等自己回到秦宫,就是争夺后位之时,让她现在稍安勿躁,无论这一年秦王多宠幸其他少使或夫人,都不会有任何意义。 之后,每每夜幕刚刚降临,嬴政就去各宫找人侍寝,完事之后,也不留宿各宫,而是回到宣室殿独寝。当所有侍奉之人都退出寝殿后,清落就从窗户进来,与嬴政相拥而眠。 清落用神力在身上施法,让她的身子掩饰住女子的特徵,不让嬴政发觉她是女子。 有时清落会用在北郊行宫採摘的新鲜树叶,放在嘴边,吹出清脆悦耳的曲调,演绎出净心曲,虽然与瑶琴弹出的音律完全不同,但依然能够让嬴政听了,减压戒躁,安然入睡。 因为树叶吹出的音量较小,曲音穿过偌大的寝殿,到了外面几乎什么也听不到了。 嬴政总是感嘆,要是清落是女子就好了,清落听后只是抿嘴浅浅的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 男二蒙恬确是是最无私对女主的。男主现在还没有深爱女主的自觉,他没发现自己的依恋就是纯粹的爱意。 第30章 扶苏出世 清落每夜都会来陪嬴政入睡,因为不再寂寞聊赖,日子便感觉过得很快,一转眼,一年时间已经过去了。 华阳太后很奇怪,这一年里竟然没有任何后宫女子怀上嬴政的孩子。 起初清落刚离开秦宫,嬴政确实消沉了一段时间,可不久天降异象,之后嬴政就像想通了什么似的,开始正常临幸后宫佳丽,毕竟嬴政正值年轻力壮,血气方刚的年纪。 可是华阳太后盼呀盼,竟然还是没有一个佳丽怀上孩子。 按照老术士的说法,是清落影响了后宫女子的生育之事,可是清落都离开秦宫一年了,却还是没有女子能怀孕,这让华阳太后开始动摇当初轻信老术士的的想法。 由于清落经常在北郊行宫外无偿赠花,所以在咸阳城的口碑很好,嬴政以此为藉口,将清落重新召回了秦宫,依然是乐府的乐师,同时也是嬴政的伴读兼护卫。 华阳太后虽然心里不高兴,但也没有在明面上进行阻止。 清落进宫后,也随即了解到,赵姬在雍城的势力已然坐大,她手下一个名叫嫪毐的宦官,是她的得力助手。嫪毐本身是市井出生,他召集民间三教九流之辈在暗中打击公子成蛟的势力,与吕不韦在朝中明面上的打击相互照应,成功的将公子成蛟的势力打压制住。 但清落在了解此事的同时,还掐指算到了赵姬的一个秘密,而且是个会让嬴政雷霆大怒的秘密。 不过,清落不想插手赵姬的私生活,毕竟这次赵姬也为她能回宫出了很大一把力。 清落回宫后,让四月替自己向宜春宫的郑阿房传信,安排清落与郑阿房秘密的见了一次面。 清落将脖子上一直挂着的小锦囊交给郑阿房,并嘱咐她一定要随身佩带,就连侍寝时也不要取下,因为这个小锦囊会让她顺利怀上男胎。 郑阿房果然照办,嬴政在临幸郑阿房时,虽然认出了那是清落的贴身之物,但最后也没说什么。 三个月后,太医令惊奇的诊查出郑阿房有喜了,这让嬴政和华阳太后都十分高兴。 华阳太后立马将老术士的话抛到脑后,也不再管清落的事了,把精力都放在郑阿房身上。 因为郑少使有孕,已经不再适合与其他少使们合住于宜春宫,所以,嬴政下令把长杨宫赐给郑少使居住,并且还册封她为郑良人。 清落让四月给郑阿房送信,信上嘱咐郑阿房,那小锦囊有保胎祈福的作用,切勿离身。 由于郑阿房这一胎是嬴政第一个孩子,所以后宫上下都很谨慎。 嬴政更是每日午膳和晚膳都在长杨宫陪着郑阿房用膳,清落自然也跟着嬴政,能日日看到郑阿房的孕中情况。 郑阿房很感激清落,她觉得自己没有信错人,当初清落被迫离开秦宫,她也曾挣扎纠结过。但因为清落在现实和梦里,都信誓旦旦的要她耐心等待,她决定还是静观其变为好。 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清落离宫一年以后,再次回宫,给她一个锦囊,她便怀上了孩子。 第52页 所以,郑阿房很热情的邀请清落在用膳时,与自己和嬴政一块儿食用。 嬴政见郑阿房对待清落很好,对郑阿房也另眼相看,更有好感了。 有嬴政与华阳太后的强势庇护,以及清落的暗中关注,郑阿房在怀胎十月的过程中,都没有遇到什么紧急危险的情况,最后顺利的产下了一名小公子。 嬴政在他十九岁的时候,迎来了第一个孩子,与此同时,清落在凡间的年龄是二十岁。 嬴政很开心,一边在殿里走来走去,一边思索着起什么名字好。 清落则靠近小公子的摇篮,爱怜的拍了拍小公子身上的襁褓,轻声呢喃:“復甦吧……”我的战神,她在心中默默念着。 “扶苏?山有扶苏,隰有荷华,好名字!”嬴政兴奋的搂过清落的肩膀,激动的说,“阿清,你说的那个名字,我觉得很好,我决定了,小公子的名字就叫‘扶苏’,公子扶苏。” 清落愣怔了一下,没想到她随口念叨的话,竟然成了战神转世的名字。 “大王喜欢就好。”清落露出淡淡的微笑。 她想起战神的称号也是这么随缘就起了。战神跟了她太久,久到她都忘了战神原本的名字。 只是有一天清落随口说了一句“要是你能成为天界的战神,我便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然后战神就努力在天界崭露头角,被天帝赐以战神的称号,于是以后大家都称他为战神了。 这之后,清落经常来长杨宫看望小扶苏,郑阿房把小锦囊还给清落,清落却把小锦囊戴在了扶苏的身上。因为这个小锦囊是容纳战神元神的容器,虽然战神的元神已经通过郑阿房的身体,全部进入了扶苏的身体中,但小锦囊里残留的余气,还能守护幼小的扶苏一段时间。 嬴政发现自从扶苏出生后,清落的注意力就转移了一大半到扶苏的身上。 接着,嬴政发现扶苏的脖子上带着原先清落的小锦囊,而不久前这个小锦囊还在他的郑良人的身上戴着。这让嬴政对清落、郑良人、扶苏这三者之间的关系产生了隐隐不好的感觉。 某日午后,嬴政原本应该在清落的琴声中午休,但却怎么也睡不着,因为清落又丢下她,去看望扶苏了。他翻身下床,怒气沖沖的在寝殿内走来走去。 石夜和方元闻声进来,石夜小心翼翼的询问:“大王,您怎么了?” “睡不着!”嬴政怒吼道,然后目光骇人的盯着两人问,“你们说,清落是不是比起寡人,对待公子扶苏还要更上心?” 石夜和方元都愣怔了一下,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以前清落有一个心爱的小锦囊,片刻不离身的戴在身上。可是一年前他回宫后,我就看到当时的郑少使带着他的小锦囊,而现在这个小锦囊又戴在了公子扶苏身上。”嬴政没有把话说下去,因为他心中有一个疯狂的推论,让他难以接受。 这时,石夜低声犹豫的说:“大王,小人有一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嬴政大声说道,他想知道其他人的想法是否与他一样。 “诺。”石夜恭敬的答道,“大王多年不曾有子嗣,可是去年陈乐师回宫后不久,郑良人就有喜了。算算时日,郑良人应该是在陈乐师回宫以后才怀上的。原本小人也以为这是巧合,郑良人有喜,与陈乐师没有关系,可是小人还是不放心,就打听了一下,结果守卫宜春宫的侍卫都说,乐府的柳四月曾经去找过郑良人。” “什么?!”嬴政大惊,他当然知道四月是清落的亲信,“这事你为什么不早说!” 石夜吓得赶紧跪在地上,方元急忙替石夜解释:“当时后宫有喜,大王和太后都很高兴,石夜也不敢多嘴。而且,只是柳四月找过郑良人,并没有证据证明陈乐师与郑良人有染啊!” 嬴政已是被愤怒沖昏了头脑,哪里听得进辩解,在他的意识里,已经完全肯定清落与郑良人有染了。他觉得清落不方便明面上去找郑良人,就让四月从中牵线,他甚至觉得扶苏就是清落与郑良人的孩子。 “去!去把清落给寡人找来,寡人要当面与他对质!”嬴政怒吼道。 在等待清落的时候,嬴政烦躁得不停在寝殿里走来走去,虽然他觉得自己被清落背叛了,但他还是想听清落的解释。他甚至设想了清落这么做的理由,清落是想证明老术士说他影响后宫生育之事是无稽之谈,所以才会与郑良人有染,致使郑良人怀孕,以此证明自己无辜,好继续留在秦宫。 清落接到宣室殿的传召,心里还疑惑嬴政怎么醒得这么快。 等清落踏进嬴政的寝殿时,就发现气氛不对了,嬴政面色愠怒,石夜和方元低眉顺耳、大气不敢出的赶紧把殿门关上,然后立在一旁。 “大王,出什么事儿了?”清落疑惑的问。 “阿清,在郑良人怀孕这件事上,你有没有什么事,隐瞒了寡人?”嬴政语气疏离的问。 清落听后一怔,隐瞒的事当然是有的,只是不知道嬴政所谓隐瞒的事究竟是何事。 清落不动声色的悄悄动了动手指,借着袖口的遮蔽,她掐指算了算午后在寝殿内发生了什么事,然后她便算出了嬴政与石夜、方元的对话,得知了嬴政怀疑她与郑阿房有染这件事。 第53页 知道事情原由的清落,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怒气,枉费她一往情深对待嬴政,嬴政却轻易就怀疑她背叛了自己,于是昂起头颅,厉声质问:“大王在怀疑什么?是怀疑清落与郑良人有染?还是怀疑扶苏根本就是清落与郑良人的孩子?” “你怎么知道我想问的事?”嬴政惊了一下,反而被清落颜神俱歷的气势给镇住了。 “大王能想到的事,清落如何能想不到!”清落气恼的回答。 “那阿清你是承认了吗?”嬴政也愤愤的说,“怪不得你会把贴身锦囊送给她们母子。” 作者有话要说: 嬴政的脑洞也是够大…… 第31章 表明女身 清落听后冷笑起来,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悲,自己对嬴政的爱慕之心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 就算她女扮男装,以男人的身份留在嬴政身边,嬴政也不该误会她与后宫姬妾有染吧。 这样想的清落,觉得自己既可悲又可笑,她一步跨到嬴政身前,逼近嬴政的脸庞,直视嬴政的眼睛,用一种撕心裂肺的感情说道:“我送郑良人贴身锦囊,是因为那个锦囊是个护身符,可以护她母子平安。郑良人怀的孩子,是大王你好不容易才有的第一个孩子,我为大王你保住嬴氏血脉,有什么不对?郑良人在北郊行宫选秀时,本就与我相识相熟,我回宫之后,关心她的境况,与她走得近一点,难道就表示我与她有染吗?如果大王真这么认为,清落就真的觉得自己很可悲了。我与大王共处那么多年,不说心灵相通,也是相知相守,我是什么样的人,难道大王还不清楚吗?在我心里,我一直对大王,对大王……” 清落说到这里,心里觉得酸酸的,眼泪夺眶而出,一颗颗滚落脸颊,她可以全身心的爱一个凡人,也可以无私的守护对方,可是要她率先出言表白,神女的自尊又让她做不到。 嬴政被清落撕心力竭的肺腑之言给震撼到了,一时竟然陷入手足无措的境地。 想想清落对他的拼死相护,又想想清落对他的情深意切,他的头脑逐渐恢復了清明。 然后,他觉得自己怀疑清落与郑良人有染,确是是个十分荒谬的想法。也许真如清落所说,那个小锦囊只是一个护身符,清落想护着他的子嗣,才把小锦囊送给他后宫相熟的一名佳丽。 “阿清,我刚刚有些煳涂了,你别在意。”嬴政伸手想去擦拭清落的眼泪。 可这次清落被嬴政伤害的太深了,她不想再隐忍了,于是用力拂开嬴政的手。 “大王若是调阅郑良人当初的侍寝记录,便可知我是无辜的。可大王没有这么做,大王只想着责备我,让我难堪,原来我在大王心里也不过如此吧!”清落用尽全力喊出后,转身夺门而去。 “阿清!阿清!”嬴政被清落说的话震撼到了,清落从没在他面前如此悲愤失态过,等他反应过来,想追出去时,清落已经不见了身影。 在宣室殿外值守的蒙恬,看到清落捂着颜面飞奔离开,感觉不对劲,于是进殿找嬴政。 “大王,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蒙恬恭敬的询问。 努力镇定下来的嬴政,摆摆手,表示没什么事,然后说:“没事,寡人去一趟翡翠园。” 嬴政出了宣室殿,只带了少量宫人,就直奔乐府清落居住的翡翠园。 还没等嬴政踏入园内,就听见里面尖利刺耳的琴音,嬴政往里一看,只见清落快手弹着那把血煞古琴,琴弦飞跃在空中,划过一个弧又回到琴身上,待到下次清落的手指再拨到这根琴弦时,它又弹起飞向半空。清落的面前俨然形成了一面生人勿进的屏障。 “阿清,我是来向你道歉的,是我误会了你。”嬴政内疚的说。 清落没有回应,仍旧快弹着血煞古琴,这尖利的琴音,就是她内心撕心裂肺伤痛的写照。 嬴政见此情形,狠了狠心,不顾石夜与方元的劝阻,执意走进琴弦乱飞的屏障。 可是,清落终归是捨不得伤他,她一根根收回琴弦,等到全部琴弦归位时,嬴政也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嬴政满是愧疚的说:“阿清,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对我的感情。我与楚王后大婚那晚,我来过翡翠园,你当时喝醉了,无意中说出了对我的心意。可是我理不清我们之间的关系,所以一直拖着不敢正视这段感情,才会有今日的误会。” “那大王是否接纳了这段感情呢?”清落悲伤的问,手指又弹起了悦耳动听的曲子。 “若阿清是女子就好了。”嬴政低沉声音说。 清落嘆了一口气,把手按在琴弦上,收住琴声,然后站起身,平视着嬴政,悲凉的说:“要是我说,我就是女子,大王会爱我吗?” “你说什么?”嬴政大惊失色的看着清落。 清落抬手抽出髮簪,立刻乌黑的头髮像瀑布般垂下,清落抬头凝望着嬴政说:“阿政,我美吗?你难道从来没有怀疑过我的身份吗?当年我想进宫,却不想成为宫女,只好女扮男装进入乐府,成了一名乐师。后来我也很后悔所选的身份,可是在没确定大王对我也同样动情以前,我不能表露身份,毕竟欺君可是死罪啊!” “阿清,我不会让你死。”嬴政激动的双手捧着清落的脸颊,接着靠近就吻上了清落的嘴唇。 第54页 嬴政对清落是有动心的,只是碍于清落男子之身,所以迟迟不敢面对。但现在不同了,清落是女子,嬴政所烦恼的事已经烟消云散,他回头看了一眼门口的宫人。 石夜和方元虽然很震惊嬴政吻了清落,但收到嬴政的眼色后,还是心领神会的关上园门。 “大王,你想做什么?”清落见园门被关上,有些不自在的问。 “阿清,我想要你,现在就要!”嬴政迫不及待的再度吻上清落。 一吻过后,清落更加窘迫了,别扭的说:“现在还是白天。” “我不管,你还记得我十三岁时对你说过的话吗?”嬴政深情款款的说,“我说,你若是女子,我定当娶你过门。我其实很早就爱上你了,只是碍于你的男儿身份,一直不敢多想。阿清,你隐瞒了我这么多年,也该是时候偿还我了吧!” 清落羞涩的缩着脖子,低垂下头,不说话,嬴政的表白,冲散了她此前的悲伤情绪。 嬴政轻笑了一声,然后一把抱起清落,走进屋内。 上了床,两人吻得如痴如醉,衣裳一件件剥离,两具身体迫不及待的就交缠在一起,如胶似漆,难捨难分。两个都是压抑了许久的灵魂,一旦擦出火花,激起慾念,便是一时半会儿也难以平息。两个人浓情蜜意缠绵了一下午,直至筋疲力倦,最后,清落沉沉的睡着了。 黄昏的时候,嬴政用他的袍子裹住清落的周身,抱着昏睡的清落,坐上他的銮驾,正大光明的回宣室殿了。一路上,跪拜的宫人看到清落头髮披散、衣裳凌乱的靠在嬴政怀里,虽然心里都很震惊,却没人敢说三道四,都埋着头恭送嬴政回宣室殿。 夜深了,清落醒来时,已经身在宣室殿了,她躺在嬴政的床上,身旁是熟睡的嬴政。 她与嬴政的关系转变得太快,令她一时有些难以置信,她表明了自己的女儿身,就意味着她将被嬴政收入后宫,受后宫各项规矩的压制,她不喜欢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 她来凡间是为了完成与嬴政的姻缘,她的世界里只要嬴政就行,并不想参与争宠宫斗中。 清落想了很久,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着了,等她再度醒来时,已是天亮许久了。 嬴政已经去早朝了,清落起床后,就有宫女呈上华丽的裙服,伺候着清落沐浴洗漱,梳妆更衣。换上女装的清落,经过细仔打扮,恢復成原本倾城倾国、举世无双的大美女。 清落刚坐下来,正喝着茶,就看见嬴政的贴身公公方元,笑逐颜开的走进来。 “恭喜夫人,贺喜夫人,大王有诏令给您,请接诏。”方元拿着诏令说。 “念。”清落反应很平淡,继续自顾自的坐着喝茶。 “请您接诏。”方元以为清落没听清楚,又重复了一边。 “我知道了,你宣诏吧。”清落依旧坐着,平静的说。 嬴政从没有如此郑重的给清落下过什么诏令,所以清落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在凡间接君王的诏令,都是需要跪着听宣。所以清落执意坐着听宣,令面前的方元很不知无措。 最后,方元觉得清落荣宠正盛,不便强行约束,只好无奈的打开诏令,念道:“原乐府乐师陈清落,天生丽质,才貌双全,端庄淑睿,风姿绰约,现册封为清夫人,赐居芷阳宫……” “等等!”一个中年女性的声音突然从殿门外威严的响起。 方元回头一看,没想到竟然是华阳太后来了,石夜大气不敢出的躬身跟在后面,应该是想拦没敢拦,只好让华阳夫人闯了进来,石夜不停的给方元使眼色,方元赶紧跪拜。 清落这才站起身,微微向华阳太后欠了欠身,说:“见过太后。” 华阳太后面色阴沉,冷哼了一声,然后坐下,颐指气使的对站在面前的清落说道:“怎么,变成女人后,连怎么行礼都不知道了?” 清落行的是天界与仙人见面时的欠身礼,而凡间女子是双手相扣于侧腰,屈膝行的万福礼,清落既做不来,也不想做。 作者有话要说: 隐瞒了这么久的身份,终于在不经意的情况下拆穿了。 第32章 缘尽离去 “听说你与大王圆房了?”华阳太后继续冷言冷语的说,“在乐府那种尽是男人的地方,呆了那么多年,也不知道身子是不是干净?若是事前让太医令检查了也好,不像现在是不是清白的,都难说。果然啊,这后宫没有主事的王后就是不行啊!” 清落听后也不生气,只是浅笑着说:“既然没有证据说我是清白的,那反过来说,同样也没有证据说我不是清白的。对于这件事的是非黑白,大王心中自有定数,祖太后不必操心。” 清落在巫山之巅凝视了凡间几百年,怎么会猜不出华阳太后的套路?华阳太后是想激怒清落,好让清落盛怒之下动武,以便她有藉口说清落攻击她,然后将清落治罪。 华阳太后没想到清落对于她的刁难竟无动于衷,一副任泰山崩于前我自岿然不动的态度。 “方元,你手里拿的是册封诏令吗?”华阳太后撇了撇还跪在地上的方元。 方元刚刚是被华阳太后的气势吓住了,以至于跪拜后忘了起身,现在又被点名问道,赶紧慌忙回答:“是,是大王册封清夫人的诏令。” 第55页 “你起来吧。”华阳太后轻蔑的哼道,“这诏令我看就不用继续宣了,拿回去退给政儿,就说是哀家说的,陈清落欺君罔上、魅上惑主,实为大逆不道,罪当处死!” 方元正要站起身,一听华阳太后对清落这般定罪,吓得腿一软又跪回了地上。 嬴政命他送召令时,心情大好,要是他把诏令和太后的旨意同时带回去,估计嬴政将会雷霆大怒,说不定一气之下还会治他个办事不力之罪,当场就把他给砍了泄愤。 “太后未免太小题大做了。”清落不紧不慢的说着,也不讲宫规礼仪了,直接坐回刚才的位置上,拿起自己的茶杯慢慢品茶,“大王说过,不会让我死,难道谁还敢违抗王令吗?” 华阳太后愠怒不已,不仅因为清落的话,还因为清落目中无她的举动,“哀家的话,大王还是会听的。”她咬牙切齿几乎从牙齿缝里挤出这句话。 “大王已经十九岁了,有自己的想法,不会事事听从别人。”清落依旧不慌不忙,应对自如。 “就凭你现在藐视哀家的态度,哀家就可以立即将你拿下!”华阳太后不想再多费口舌了,立刻对门外的侍卫喊道,“来人啊!把陈清落给我关进永巷!” 殿外的禁卫军沖了进来,将清落围住。 清落神色一凛,浑身散发出冷冽的杀气,令禁卫军被清落的气势吓住了,都举步不前。 禁卫军早就知道清落在秦宫大门前,独自斩杀击退叛军的威名,而且清落一直都是嬴政面前的红人,虽然清落一夜之间摇身变成了女人,让他们很惊讶,但他们依旧不敢轻举妄动。 “你们,你们……”华阳太后也看出了禁卫军的畏惧之色,顿时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清落看着四周的禁卫军,虽然一时半会儿他们被她震慑住了,但华阳太后的权威最终会逼得他们不得已只能攻击她。而禁卫军是秦宫的守卫,象徵着秦王,届时清落一旦反抗,与他们动起手来,必然会落得个藐视君王的罪名。不仅是华阳太后不依不饶,连部分朝臣也会上奏弹劾她,与其到时候让嬴政左右为难,还不如就趁现在自己主动离去的好。 清落打定主意后,神色更加毫无畏惧了。 反正她与嬴政的一段姻缘,随着他们两情相悦、共度春宵,也已经结缘完成了。掌握神仙姻缘的生约令,已经不能再约束她了,她留不留在凡间,对她都没有什么影响了。 留下,便是续缘;离去,便是缘尽。 “太后不必大动干戈。”清落起身居高临下俯视华阳太后,缓缓的说,“若太后放手,命他们让出一条路,我便离开秦宫,从此不再踏入秦地半步。” 华阳太后一惊,她没想到清落轻易就放弃了对嬴政的执念,有些不可思议的问:“此话当真?你竟然捨得离开政儿?” “与其被太后赐死,不如逍遥于天地。”清落心如止水的回答:“我与大王,已经缘尽。” 清落说完,不等华阳太后回应,就朝殿外走去。 周围的禁卫军,因为没有得到华阳太后的撤令,但又不敢冒然攻击,只好跟着清落移动。 “谁敢在此地造次!”嬴政人未到,声先到。 当嬴政大步跨进寝殿时,就看见华阳太后坐在里面,清落正朝外走,身边围了一圈侍卫。 “你们干什么!”嬴政大怒,“谁敢在寡人的寝殿动武,寡人杀了谁!” 禁卫军一看嬴政发怒了,赶紧从清落身边撤离,大气不敢出的后退站在墙边。 “阿清,对不起,我来晚了。”嬴政赶紧拉住清落的手,上下打量有没有损伤。 嬴政知道清落的身份一经揭晓,就会有人前来兴师问罪,所以他今早临去早朝前,吩咐伺候清落的宫女,一有情况就赶紧向他通风报信,只是他没想到竟然是华阳太后最先坐不住。 “政儿,”华阳太后走到嬴政面前,说,“陈乐师适才对哀家说,她与大王已经缘尽,所以正欲离开秦宫,从此不再踏入秦地。哀家和大王理应成全了她。” “什么?”嬴政震惊的看着清落,不相信的否认说,“不,不,这不可能是阿清说的。” “大王,这话确实是我说的。”清落扬起头,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其实我一直没有对大王坦诚一件事。” “什么事?”嬴政惴惴不安的问。 清落又开始编纂自己的身世,她说:“我族有一名神巫,在我小的时候预言,我与秦嬴政有一段姻缘。所以我姐姐如玉才会费尽心思将我送出山,让我来咸阳投奔大王。所以我从一开始就将大王视为我的命定恋人,而如今我与大王已行圆房之礼,便是已经结缘,这段姻缘也就完成了。所以这之后,天涯海角,任由我行,我已经不受预言约束。既然秦宫不接纳我,我与大王便是缘尽,从此人各一方,彼此珍重。” 说完,清落推开嬴政,轻功一跃飞出殿外,嬴政急忙追出去,却早已没了身影踪迹。 嬴政下令所有宫人在秦宫寻找清落,可是清落已经回巫山了,根本在秦宫里找不着她。 清落的离去,让嬴政悲痛欲绝,茶不思,饭不想,终日徘徊于翡翠园,连晚上都夜宿于此。 第56页 三日下来,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任谁来劝,都坚决不离开翡翠园半步,蒙恬等禁卫军也从原本守卫宣室殿,改为守卫翡翠园。 清落回到巫山,翻看了生约令,她与嬴政的名字,以及连接的红线,均已变成灰暗,这表示已经结缘完毕。 巫山的时间流动,与凡间相同,清落本想沉睡个几百年,淡忘平息这段感情,可惜整整三日她都没法安心入睡,她一闭眼就是她在凡间与嬴政相处的点点滴滴,她有些迷茫彷徨。 然后,她想起血煞古琴还留在秦宫翡翠园,离开时太突然,没来得及带上。 在第四日夜晚,清落悄然回到翡翠园,可是她怎么找都找不到血煞古琴。 “阿清,你是不是在找这个?”嬴政突然走出来,手里抱着血煞古琴。 再次看到嬴政,清落髮现之前的迷茫彷徨,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她凝望着嬴政,心脏莫名的加速跳动,原来自己还是没法就这样放下对嬴政的感情啊,她在心中暗自感嘆。 “大王,为何在此?”清落看到嬴政消瘦憔悴的模样,心中很是心疼。 “当然是在等你。”嬴政微笑着回答,“当我发现这把古琴还在这里时,我就知道总有一天,你会回来取,所以我一直在这里等你。没想到只过了四天就等到你了,果然阿清是没有忘了我的吧!” 嬴政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从他消瘦憔悴的模样来看,恐怕每一刻,他都过得极其煎熬。 清落听了嬴政的话,心中很是震撼,她本以为自己强行离去,嬴政会有所怨恨她,可是眼前的嬴政丝毫没有埋怨她的意思,而是一直在等她回来。她的心脏跳得更快了,并且十分庆幸自己没有在巫山沉睡过去几百年。 激动的情绪让清落热泪盈眶,她扑向嬴政,一把搂住嬴政的脖子,呜咽的说:“阿政,我好想你!因为华阳太后逼得太紧,我气不过,才说了缘尽那样的话,我不想离开你!” 清落的眼泪滴落在嬴政的肩颈处,温热湿润的感觉,立刻让原本因为清落的离开变得心灰意冷的心,再次火热激动起来,嬴政深情亲吻着清落湿润的眼帘,说:“我也好想阿清。” “大王你不怨我吗?”清落还是有些担忧的问。 “是我没有保护好阿清,让你受了委屈,我怎么还会怨你呢?”嬴政温柔的捧着清落的脸颊,深情伤感的说,“你将我视为命定恋人,我却始终看不清自己的内心,是我有负于你。我想用余下的人生来补偿对你的伤害,所以,阿清,我们结缘之后,可不可以不要缘尽?” 清落莞尔一笑,原来嬴政还在担心她会又离开,于是抬头吻了吻嬴政的嘴唇,安慰的说:“傻瓜,结缘之后要不要缘尽,就看你我的造化,大王若不想缘尽,我们可以续缘啊!” 嬴政听后,激动地热泪盈眶,清落说可以续缘,就代表清落现在不会离开他了。 于是,嬴政放下手中的血煞古琴,抱起清落,一边忘情亲吻,一边走向屋内的床上。 作者有话要说: 分分离离,聚聚散散,爱情的常态。 第33章 再度结盟 干柴烈火,水乳交融,一夜忘我的颠鸾倒凤,让嬴政第二天差点误了早朝。 当石夜和方元急匆匆闯进屋内,催促嬴政赶紧更衣时,发现嬴政搂着清落睡得正香。 好在,乐府在前庭,离宣政殿很近,嬴政还是勉强赶上了早朝。 清落再次回宫的消息,令后宫又炸开锅了,但这一次华阳太后没再兴师问罪。 清落走后,嬴政堕落消沉、悲伤欲绝的模样,把她吓着了,看着嬴政消瘦憔悴的身形,华阳太后十分担心嬴政会振作不起来。因为公子成蛟对王位虎视眈眈,所以嬴政必须时时警惕,如果嬴政长时间堕落消沉,就会让公子成蛟趁机篡夺王位,令她多年扶持嬴政的努力付之东流。 华阳太后决不允许这样的结果发生,不就是一个嬴政喜欢的女人吗?她没必要太计较。 清落起床后,就有宫女早已候着,准备伺候她沐浴洗漱,更衣梳妆。 等清落梳妆完后,还在想这次会是谁找上门来时,来人却已经到了。 郑阿房抱着扶苏,已经坐在屋内,等了一会儿了。 “郑良人,竟然会是你?”清落很意外郑阿房的出现。 “今早得知你又回宫的消息,大家都很惊讶,但是祖太后说了,既然同是大王的女人,就不要计较太多,所以后宫不安的躁动,就被压下来了。”郑阿房说。 “那郑良人找我,所谓何事呢?”清落直白的问道。 “我是来向你确认几件事。”郑良人也开门见山的回答。 “什么事?”清落问。 “第一件事,你既然是女子,又深爱着大王,为何不想方设法让自己登上王后之位?”郑良人认真的问道。 清落笑了笑回答:“凡人的一生何其短暂,我不想浪费时间在无尽的后宫争宠之中。” “你不想成为大王的姬妾?”郑阿房惊讶的问。 “对,我只想成为大王的心上人,并不想成为后宫有名无实的姬妾。”清落坦诚回答。 郑阿房被震撼了片刻,然后接着问:“第二件事,你为什么对我怀上大王的孩子这件事很上心,你难道不想以后自己的孩子继承大王的王位吗?” 第57页 “我天生有隐疾,医者都诊断我无法生育,所以我没办法为大王繁衍子嗣。”清落虽然是编撰的自己身世,但她神女之身,确实无法与凡人生育后代。她若是转世投胎来到凡间与嬴政结缘,倒是可以怀孕生子,可是她是直接降落凡间,来完成这段姻缘。 “你是想选择一个可靠的人,那么她的孩子,就是你以后在秦宫安稳度日的保障?”郑阿房再次被清落的想法震惊了。 “没错,你就是我选出来的这个可靠之人。”清落直言不讳的回答,“你知书达理,秀外慧中,并且稳重自持,深谙后宫之道,如果我向你坦诚明言,你应该会与我联手合作。” “你想如何联手合作?”郑阿房严肃的问。 “我扶你登上后位,让你的孩儿扶苏登上太子之位,相对应的,你帮我驯服后宫的女人,别让她们来捣乱我与大王的感情。你在明,我在暗,只要我们联手,大秦后宫就是我们主宰的后宫,管他其余女人以后为大王生了多少子嗣,都无法撼动扶苏的太子之位。”清落回答。 清落的提议很诱人,郑阿房听得心潮澎湃,没有理由不同意清落的提议,她说:“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和我都是深爱大王的女人,你会不会为了独占大王,而算计于我?” 清落莞尔一笑,回答:“大王是秦国的大王,后宫女人何其多,我要是挨个计较,真会累死我。你放心,我只要大王对我的这份情谊不变,我不管他会喜欢多少女人。” “看来,我们是一类人啊!”郑阿房终于放下戒心,对清落坦诚笑道。 “所以,这就是我中意你的原因啊!”清落也露出坦诚的笑容。 “既然我们已经在同一条船上了,那么我也该对你现在的状况出手相助。”郑阿房说,“你想留在大王身边,却又不要名分,这样你将既不能呆在乐府翡翠园,也不能呆在某个单独的宫里,唯有的办法就是成为一名女官。你到我长杨宫里,做我的掌事姑姑如何?” 清落想了想,回答:“这倒也算是个法子。” “我只是为了给你安个身份,也不会真的差你去干事。”郑阿房为了让清落宽心,继续说,“你白天想侍奉在大王身边,是你的自由。晚上你想回长杨宫住也好,还是留在宣室殿住也好,我都不会干预。你看如何?” 清落知道如此一来,她的日子与以往没有多大区别,唯有就是她的身份,从乐府的乐师,变成了长杨宫的姑姑。清落没有什么不满意的,于是回答:“好,就听郑良人的安排。” 于是,清落与郑阿房再度达成了共识,清落随后就跟着郑阿房搬去长杨宫了。 嬴政早朝回来,听说了郑阿房的安排,颇为满意。 随即,嬴政就写下诏令晋封郑良人为王后,次日,在朝堂上,嬴政宣布要修建新宫,用王后的名字,命名为阿房宫,是为嘉奖郑王后诞下公子,为大秦延续王室血脉,功在社稷。 在嬴政二十岁的时候,他的亲祖母夏太后因病去世了,公子成蛟的势力成员立刻失去了主心骨。 在外有赵姬和嫪毐对其疯狂打压,内有吕不韦对其防范限制之下,公子成蛟的势力很快分崩离析、溃散瓦解。嬴政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不再顾忌忍让这个同父异母的胞弟。 公子成蛟的地位一落千丈,从千般宠爱到无人问津,他根本难以承受这种败落的歧视。 嬴政二十一岁的时候,嬴政把毫无用处的公子成蛟派到战场,原想能为大秦开疆拓土。可没想到公子成蛟却藉机领兵反叛,投降赵国,进入赵国境内,从此被秦国敌人赵国庇护。 嬴政虽然很生气,但心里却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因为叛国是死罪,公子成蛟的余生都将再也不能踏入大秦境地了,这也意味着在秦国,已经没有谁可以与嬴政争夺王位了。 这样的结果,虽然出乎意料,但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嬴政其实还算很满意这个结果。 随后,由赵姬举荐,嬴政册封了替他暗中打压成蛟势力的得力人员嫪毐,为长信侯。 按理说,嬴政在取得对成蛟的胜利后,应该会很高兴。可事实上,嬴政高兴不起来,他向赵姬和吕不韦提出冠礼亲政的要求,都被拒绝了,两人都以嬴政尚幼为名驳回了他的要求。 所以这之后,嬴政每日朝会后回到宣室殿,总是怨愤交加,怒不可遏。 清落总是默默的在一旁为嬴政弹净心曲,她觉得帝王之路,有点磨难是对帝王的歷练。 同时,清落也明白赵姬为什么阻拦嬴政亲政,因为嬴政亲政掌权后,耳目谍者将遍布全国,赵姬的秘密将很难守住。然而赵姬的秘密一旦被嬴政知道,后果将不堪设想。 清落心想,他们母子之间的事,还是交由嬴政自己慢慢去解决吧。 可是,嬴政的烦恼远不止这些,因为丞相吕不韦编写了一本名为《吕氏春秋》的书,立刻引起了国内不小的轰动,文人学子纷纷拜读,对其中的内容贊成与反对,争论不休。因为《吕氏春秋》提出了新颖的观点,认为君主专权会导致独断孤裁、君臣离心,因而君主应当分权给臣子,君臣各司其职,共掌朝政。 一时间,全国上下都是对《吕氏春秋》的拜读评价声。 第58页 但是,嬴政现在最想要的就是权利,正好与吕不韦书中的观点相反,他觉得吕不韦是想通过这本书告诫他,不要急着亲政掌权,一想到吕不韦还将继续把持朝政,嬴政就很愤懑。 嬴政从小在赵国为质,因为秦赵两国素来矛盾尖锐,令嬴政在赵国吃过许多苦头。 嬴政九岁时,他的爷爷秦王嬴柱登基为王,由于惰与朝政,停止对外征战,于是秦赵两国关系有所缓和,他和母亲赵姬才有机会被接回秦国。 嬴政刚回咸阳的时候,吕不韦就被赢异人任命为嬴政的老师,为了感谢吕不韦这几年对自己的鼎力协助,赢异人还让吕不韦当了嬴政的亚父。吕不韦确实也很尽心尽力的教导嬴政,直至嬴政初登大位的那几年,幼年的嬴政确实很敬重自己的亚父吕不韦。 可是随着嬴政年龄的增长,对权力和力量的渴望越来越强烈,吕不韦就成了挡在嬴政亲政道路上的一座大山,由于吕不韦不愿还政于嬴政,这让嬴政对吕不韦的感情,渐渐的从敬重就转变成为了憎恶。 第34章 说服蒙氏 清落对嬴政的这种变化都看在眼里,不过,她认为吕不韦这个人虽然贪恋权位,但对秦国、对嬴政的衷心却是毋庸置疑的。所以,面对嬴政的愤慨,她还是忍不住替吕不韦说了一句公道话:“一个异国商贾扶摇直上成为秦国的肱骨大臣,辅政幼主多年而未出过大的差错,已经实属不易之事。大王为什么不能再多相信自己的臣子一些?” “可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拦我亲政!”嬴政气急败坏的吼道。 “大王已经成年,他要阻拦,又能阻拦得了几时?”清落弹着琴,轻声嘆息。 “可我一刻都不想等,我真想现在就砸碎这块拦路石!”嬴政狠狠捏紧拳头,杀机四溢。 清落瞬间按住琴弦,停下琴音,冷漠淡然的问:“大王,清落现在就可以替你去杀了吕不韦。只是来日,若清落也成了大王面前的障碍,可否请大王在灭掉清落之前,相告一声?” 嬴政听后先是愣怔了一下,被愤怒沖昏的大脑顿时清醒了不少,随即明白自己的言语有失,再看清落那漠然不悦的神色,急忙陪笑解释说:“我刚刚是气煳涂了,怎么说吕丞相也是为大秦弹尽竭虑十余载,我当然不会拿他去祭刀,最多也就是罢了他的相位。” “大王,与其要别人让路,不如自己开闢一条道路,届时不需明言,别人也会自愿退让。”清落再次弹起琴声,她暗自嘆息嬴政过于意气用事,吕不韦说他年幼也不是没道理。 “此话怎讲?”嬴政立刻严肃认真起来。 清落在琴声中,语气婉转的回答:“大王虽未亲政,却已到亲政年龄。吕丞相不愿还政,并不代表大王不可以夺政。放眼朝堂,想为大王分忧,一展宏图的人,不在少数。大王何苦执着于吕丞相手中的那些权利呢?大王大可拉拢朝中可用之人,为大王的心腹,等到势力壮大时,就可逼迫吕丞相还政于你了。” 嬴政越听眼睛越亮,清落的话令他茅塞顿开。 以往嬴政遇到的困难,骊山祈福遇袭、宗亲派人行刺、四国联军奇袭咸阳、公子启反叛逼宫,是清落和秦军将士拼死奋战,才得以化解;华阳太后为难清落,也是赵姬主动到宫外去集结势力,压制住夏太后与公子成蛟一方,才逼退了华阳太后的嚣张气焰。 嬴政自始自终都是被动的接受这些结果,所以他才下意识的认为,只有等着吕不韦还政,他才能掌权。如今被清落提点,他才意识到,他可以主动拉拢势力,逼迫吕不韦还政。 想到这里的嬴政,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幅度,他已经飞快的想到他要拉拢的人了。 于是,嬴政凑近清落的耳旁,低声私语一番。 清落听后,抿嘴一笑,轻声感嘆:“大王,你还真是……” 宣室殿之前还阴气沉沉的紧张气氛,转眼现在已经变成谈笑风生的愉悦氛围,这让一直在殿内伺候的石夜和方元根本搞不清状况,都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夜幕降临,清落换上以前的男人装束,用神力悄然瞬移到宫外,去为嬴政寻求盟友。 清落用她超凡的眼力,看到蒙恬和蒙毅两兄弟正在醉月馆喝酒。 清落在醉月馆找到蒙家兄弟,微微一笑说:“两位蒙大人,别来无恙啊!” 蒙恬见到清落后,显然一惊,随机叫店小二加个座位,让清落入座。 蒙毅摇晃着手中的酒杯,似笑非笑的说:“距离上次我们在一起喝酒,果真是很久了。自从爷爷蒙骜离世后,我们蒙家的势力就大不如前了。反观陈乐师你,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扶摇直上承君恩,越来越称心如意了吧,哦,对了,如今应该称唿您为清落姑姑。” 蒙毅话中有话,自己大哥为情所苦,皆因清落而起,大哥以为清落是男人,忍痛断念,可哪曾想,清落竟然是女子,女扮男装瞒过了周围人,与秦王两情相悦后才公开身份。这让蒙毅心里暗自为自家大哥鸣不平。 清落听出蒙毅言语里的苛责之意,有些彷徨的向旁边的蒙恬投去询问的眼神。 “我们两兄弟都还好,虽然父亲没有爷爷那般威名远扬,但朝廷还是让父亲接手了爷爷的军务,所以我们也没什么好担忧抱怨的。”蒙恬沉着的说。 第59页 老实说,蒙恬在知道清落是女子后,先是震惊,然后在为清落终于得偿所愿与嬴政两情相悦而感到欣慰的同时,心里又是深深的失落,若当初清落是垂青于自己就好了。 清落听了蒙恬的话,随即放下心来,直接说明今日的来意:“二位蒙大人,想必你们也知道大王已到亲政年龄,却被丞相与太后阻拦,迟迟没能行加冠之礼。所以,大王想联络朝中各位大臣,聚集力量,向丞相与太后施压,逼迫他们放权举行加冠礼。” 蒙毅听后微微一笑问:“这么说,清落姑姑此次来见我们兄弟俩,是为大王当说客?” 清落毫不迴避,如实点头回答:“没错,不知二位蒙大人意下如何?” “蒙家的事应由家父做主,我们兄弟俩也没法答覆您。”蒙毅率先回答说。 清落立刻愣怔住了,她没想到最能成为嬴政盟友的蒙氏兄弟竟然拒绝了她。 这时,蒙恬语气深沉的发话了:“请转告大王,蒙家会全力支持大王。” “大哥,你……”蒙毅立刻急了。 蒙恬打断蒙毅的话,说:“身为臣子,忠于大王是本分。家父那里,我自然会去解释。” 蒙毅一听不乐意了,气急败坏的说:“大哥你别再执迷不悟了,你再怎么努力,她也不会回应你!” 此话一出,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桌上的三人都闭口沉默了。 清落暗自掐动手指,算了算蒙家兄弟的过往言谈,于是明白了蒙恬对她的情意。 原来蒙恬对她好,并非是出于她是嬴政身边的人,他忠于嬴政顺便照拂了她,而是蒙恬早就对她动了情。因为蒙恬对她一往情深难自拔,所以对她十分好,会答应她提出的要求。 知道实情的清落,很震惊,整个人陷入了混乱,她不知道该拿蒙恬怎么办。 最后打破沉默的人是蒙恬,他沉着的说:“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事,我不需要任何回应。” 清落听后十分感动,混乱的情绪渐渐平息,她凝望着蒙恬,眼角红红的,热泪盈眶,她真挚且诚恳的说:“将军,清落这一世,除了感情不能给你,其他的包括权势、地位、军功、荣耀等等,我都会尽全力给予你,清落说到做到。” 蒙恬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清落已经知道他的感情,他终于不再是苦楚的暗恋,虽然清落以另一种方式回应了他,但他的感情得到了清落的理解,这样的结果,他已经很知足了。 清落走后,蒙毅依旧不满的嚷嚷了几句,抱怨清落辜负了自家大哥的一片真心。 “你抱怨什么,难道要她放弃大王,嫁给我吗?”蒙恬好笑的看着蒙毅,然后继续无奈的说,“以她的出生,就算嫁进蒙家,也只能是个姬妾。她那般才华横溢,自然性情十分骄傲,哪里肯嫁给别人做妾室。所以,她接纳与不接纳我的感情,都不会嫁给我,我何苦强求她?” 蒙毅听后愣了愣,然后恍然大悟说:“怪不得她会在长杨宫做一名姑姑,原来是她骄傲的性子,令她连做大王的姬妾都容忍不了,既然做不了正宫王后,索性什么名分也不要。一身自由,图个清静快活。因为没有名分,在名义上就不算大王的女人,所以她可以想走就走,想留就留,好生飘逸潇洒的性子,也难怪大王对她痴迷得紧。” 蒙恬嘆息着说:“这下你明白我不强求她的理由了吧。她那般洒脱的性子,连把大王放在眼里都看心情,怎么会拘泥在我这种小角色身边。她能理解我对她的情意,我就很知足了。” 蒙毅想了想,点点头,既然大哥都看开了,他也没必要再对清落有牴触情绪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中终于知道男二对她的感情,但正如男二的宿命一样,女主即便知道却也无可奈何。 第35章 献计吕相 清落在说服蒙家兄弟后,随后的目标就是昌平君和昌文君。 当日在宣室殿,嬴政在清落耳旁念叨的人就是这二人。 因为华阳太后在秦国得势多年,昌平君和昌文君这些依附华阳太后的楚系一派的势力自然强劲,虽然后来由于吕不韦和赵太后手下嫪毐的势力兴起,楚系一派的力量被有所削弱,但是昌平君和昌文君毕竟位高权重,而且又是先王任命的辅政大臣,所以拉拢他们二人,将使嬴政的势力大增。 清落此次是趁夜私自出宫的,因为嬴政想要拉拢昌平君和昌文君,但又不想借华阳太后之手,使华阳太后在后宫的势力抬头,所以就想暗中偷偷联络这两位重臣。 清落洞察到昌平君和昌文君都在自己的府中,没有外出。 清落首先前往昌平君府中,她悄悄翻墙入内,接近昌平君所在的书房,等寻机会。 过了一会儿,一名侍女端着一碗汤羹和点心,正往书房走去,清落眼疾手快,敲了一下侍女的后脑,将侍女敲晕后,藏于花坛中,然后自己伪装成侍女,端着汤羹和点心进了书房。 进了书房后,清落迅速反手将书房门关上扣好,然后低头端着汤羹和点心走向昌平君。 “等等!”昌平君呵斥道,他闻声抬头发现书房门被关上了,顿生疑虑。 清落停住脚步,避免昌平君更加有自危感,于是抬起头,正眼平视昌平君,坦然的说:“大人不必惊慌,我是长杨宫的姑姑陈清落,受大王所託,深夜前来拜会大人。” 第60页 昌平君仔细打量着清落,当初清落还是乐府的乐师时,经常在前庭走动,因为是嬴政身边的红人,所以不少朝臣都留意过清落的模样,昌平君也依稀记得几分清落的相貌,几番打量之后,昌平君确信眼前的人应该就是清落。 “你深夜来访,到底是什么意思?”昌平君并没有放松警惕,就算他认出是清落无疑,但并不代表他没有性命危险,因为清落武艺超群,在她手上断送性命的人,不计其数。 “大王派我前来,是为了说服大人归顺大王,绝无恶意。”清落坦诚的回答。 “此话怎讲?”昌平君开始有些放松警惕了。 “大王希望您成为他早日亲政的助力,成为他的保王力量,迫使吕相与赵后交接权利。” 昌平君听后陷入了沉默,清落看出昌平君已经不再警惕她,于是将汤羹和点心端到昌平君的书桌上,然后退后立在一旁静候答覆。 昌平君也知道嬴政迟早是要亲政的,嬴政既然已经迫不及待,那么他不如就做个顺水人情,助嬴政一臂之力,来日嬴政亲政后,说不定还会感念他的功劳,更重用他。 “此事由华阳太后代为传达给臣就好,大王何必亲自派你来说?”昌平君谨慎的又问。 “大王想要此事保密,大王同样也请您不要将此事惊扰了华阳太后。”清落暗示性的说。 昌平君立刻心里明白,嬴政是不想华阳太后再在后宫兴风作浪,与之作对。 “请转告大王,大王若有需要,在下随时听候差遣。”昌平君拱手一拜,便是对嬴政表了忠心。 清落很高兴昌平君能非常明事理,让她不用多费口舌。 “既然如此,我就告辞了,今夜多有打扰,还请见谅。”清落拜别后,转身就走。 “等一下。”昌平君突然说道。 “大人还有什么事?”清落回头疑惑的问。 “在下有个疑问,想请教清落姑姑。”昌平君神色严肃的问,“你既然盛宠在身,为何大王没有给你名分呢?而你可曾有过怨恨,又为什么还会为大王尽心尽力的办事?” “我从不在乎名分之事,何来怨恨一说?”清落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说,“我所要的是大王的感情,若是感情没了,要名分来又有何用?何不留得自由身,天涯海角,任由我行?” 昌平君很惊讶,他一直以为清落像世人所说的那样,接近秦王为的就是地位荣宠,没想到清落竟是这般清雅脱俗、淡欲淡求的一个人,他不禁在心底对清落产生了一份敬重之意。 从昌平君府上出来,清落又以同样的方法潜入昌文君府中,并顺利说服了昌文君。 等到清落返回秦宫时,已经夜深了,她不想打扰嬴政的休息,就回到了长杨宫。 长杨宫里,王后郑阿房不知为何睡不着觉,正坐在花园中的小石桌边,观赏明月。 “王后,夜深露重,该早点进屋歇息。”清落走近说道。 “今日扶苏吵闹得太晚才睡,反倒让本宫的睡意淡去了,所以只好在此藉由赏月,打发时间。”王后微笑着说。 “扶苏有奶娘照顾,何须王后亲自劳累?”清落说。 “是自己孩子,总是放心不下啊!”王后一提到扶苏,脸上就露出宠溺的笑容。 清落此刻在心里默默庆幸她不能为嬴政诞育子嗣,她做不来母慈子孝的温馨场景。 “我听说,王后的曾外祖父是魏国有名的文人能士,尉缭。”清落转移话题说。 “是啊,太外公已经八十高龄了,却还是耳聪目明、辩口利辞,行动稳健与常人无异。”王后满脸怀念,但语意却转淡惋惜的继续说,“可惜,魏国君臣都以为他老了,不再重用他。” 清落想了想,既然嬴政需要助力,不如把尉缭也请来秦国,相助嬴政,因为她算出尉缭出自鬼谷子门下,对六国局势和用兵攻防都颇有计谋,是个难得的人才,嬴政若得此人相助,横扫六国一统天下,将指日可待。 “王后,既然你已经是秦国的王后,何不让家里也为秦国出一份力,也好巩固你的王后之位。”清落正色说道。 王后听后低了低头,有些惭愧的说:“家中父兄才能平平,恐不能为大王提供助力。” “我是说王后的曾外祖父,尉缭。”清落直言不讳地说,“既然他才华横溢又老当益壮,且在魏国已然不受重用,何不请他老人家到秦国来,藉由你之手推荐给大王,大王一定会十分欣赏他的才能,他老人家在秦国飞黄腾达,王后你在后宫不是更加有了底气?” 清落的话,字字打动着王后郑阿房的心,以她书院之家微弱的出生,想在后宫各国豪门贵女聚集之地坐稳王后之位,确实很困难,她急需在朝中有家族力量在背后支撑她,才不会被其他夫人美姬踩在头上,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王后的眼神渐渐变得坚毅起来,她郑重点头说:“好,我即刻就给太外公写信。” 清落会心的微微一笑,能为君王分忧的王后,才是称职的王后,也不枉自己万中挑一将她选出来。 而后,由于蒙氏兄弟和昌平君、昌文君的鼎力相助,越来越多的武将和文臣都加入到了嬴政的保王派中,朝野的唿声开始倾向于拥护嬴政加冠亲政,令吕相和赵后都十分惶恐。 第61页 吕不韦的惶恐是因为嬴政开始公然敌视他,他怕还政之后,嬴政立刻就会剷除他。 每日下朝后,吕不韦都惶惶不安,以至于清落走近他,叫他几声后,他才回过神来。 “原来是清落姑姑,有什么事吗?”吕不韦还算客气的问道。 清落打量了吕不韦满脸倦容的神色,看来嬴政的保王派力量,把吕不韦逼得够紧。 “昔日,吕丞相替我解了大王因为若芸而对我震怒一事,虽然不是我情愿接受,但结果也让大王如愿除掉若芸,撤销了对我的监视,终归算是帮了我一回。”清落认真郑重的说,“所以现在,我献上一计能替丞相解除眼下的困境,作为上次的回报。” 吕不韦听后顿时来了精神,拱手说道:“愿闻赐教。” “赵太后的秘密终归是个隐患,嫪毐的造反之心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不如就由丞相向大王揭发嫪毐的造反之心,将大王的注意力转移到嫪毐身上。等大王剷除了嫪毐这颗毒瘤,必然会感谢丞相,以前的不痛快也会烟消云散。同时,赵太后的秘密也能保住了。”清落说。 吕不韦惊愣得瞪大眼睛,因为嫪毐借着赵姬的庇护,暗地里招兵买马准备造反,是十分隐秘的事,他也是在嫪毐身边安插了眼线,才能知晓此事。但清落竟然也知道,而且还没有第一时间告诉嬴政。 “你既已知道嫪毐有造反之心,为什么没有禀告大王?”吕不韦诧异的问。 清落其实很无奈,她没凭没证,难道要她告诉嬴政这是她掐指算出来的? “我以为,这应该是朝臣该做的事。”清落淡淡的回答。 吕不韦想了想,没再追问下去,他自动理解为,清落不想嬴政知道她在各处安插了眼线。 “好,本相知道该怎么做了,多谢清落姑姑提点。”吕不韦说。 “丞相不必言谢,还请早日为大王安排加冠之礼。”清落提醒说。 吕不韦听后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拱了拱手,就向清落告辞了。 作者有话要说: 清落是个极其念旧的人,所以她不愿意看到曾经与她联手作战过的吕不韦,就这么快覆灭了。 第36章 嫪毐叛乱 接下来过了几日后,秦国发生了一件事,传到嬴政耳中,令嬴政万分震惊。 长信侯嫪毐在大庭广众之下,酒后放言,他是秦王嬴政的“假父”,他与赵太后情投意合,已经育有两子,并声称在秦国无人敢奈何他。 清落在宣室殿的一旁,默默的看着嬴政与吕不韦,这两个昔日的敌人,共商讨伐之计。 原本按照清落的想法,舍掉一个嫪毐,可以保住吕不韦的安稳,以及赵太后的秘密。 可是,吕不韦却想借这个事件,获取更多的权势地位。 因为他知道,嬴政在经歷过公子启叛国造反之后,普通的谋反已经不足以令嬴政畏惧,只有将赵姬的秘密抖露出来,让嬴政知道这世上还有两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威胁着他的王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只有这样嬴政才会放下对他的成见,与他联手,他就可以重获嬴政的信任,重新站在权位的巅峰。 可惜吕不韦没有明白飞得越高、摔得越狠这个道理,他毁了赵姬的同时,也毁了自己。 赵姬的秘密是她与嫪毐珠胎暗结,生育两子。可是嫪毐当初是以宦官的身份入宫伺候赵姬,而安排嫪毐假冒宦官身份的人就是吕不韦。赵姬的秘密被揭露后,嬴政必然会查假太监嫪毐入宫的事,接着就会查到吕不韦身上,然后早年赵姬与吕不韦之间不正当男女情谊也会被牵扯出来,届时,赵太后的秘密和吕不韦的安稳,双双都保不住了。 然而这些事情,利慾薰心的吕不韦都顾不到了,他一心只想重获嬴政的信任与重用。 按照吕不韦向嬴政敬献的计策,因为嫪毐尚在筹备谋反阶段,狼子野心还未昭然若揭,并且赵太后还罩着嫪毐,所以不能贸然轻举妄动,为今之计只有逼迫嫪毐将谋反付诸行动。 首先,吕不韦派人在咸阳城内到处散布流言,说嫪毐准备将要谋反。 然后,朝中君臣都摆出一副严厉查处此事的态度,给嫪毐施加巨大压力。 吕不韦还顺水推舟的提出,在嬴政二十二岁当年四月举行加冠之礼,来更加刺激嫪毐。 嬴政与吕不韦每一次的密谋商讨,清落都默默避开了,因为她已经预料到未来的惨剧。 嬴政二十二岁当年的四月,秦宫内举行了盛大的加冠仪式,嬴政佩带宝剑,头戴王冠,终于正式亲政了。赵姬愁云满面的参加了仪式,这个可怜的女人已然知晓了嫪毐谋反的计划,她在亲生儿子,与情夫、私生子之间,始终难以抉择,到最后也没有表态站在哪一边。 然而不管赵姬抉择与否,双方都已经剑拔弩张,准备要拼死一战了。 就在嬴政亲政之后的几日后,嫪毐突然就发动了谋反,亲率叛军向秦宫发起进攻。 吕不韦的眼线已经将嫪毐谋反的日子传给了吕不韦,于是吕不韦与嬴政共同制定了擒贼计划。 首先由蒙恬带领禁卫军暗地里保护着嬴政转移到宫外,吕不韦调集了两只周边地区驻军进入咸阳护驾,然后等嫪毐的叛军全部攻入秦宫后,嬴政和蒙恬带领的禁卫军,与吕不韦调集的两只驻军,合力将秦宫团团围住,最后来个瓮中捉鳖,将嫪毐和叛军全部消灭。 第62页 清落虽然恢復了女子身份,但依旧身着男装,寸步不离嬴政的身旁。 似乎从刚开始逼迫嫪毐,到现在实施围剿,整个过程都在嬴政与吕不韦的掌控之中,但是清落总有一股不祥的预感,她想起公子启的叛乱,每一步都出乎了她的意料。 这种不祥的预感最后果然成真了,嫪毐登上宫门的城墙,看着外面黑压压的秦军,以及嬴政与吕不韦正谈笑用兵,他知道自己中了圈套,成了瓮中之鳖,可他不甘心就此失败,他要拉个垫背之人陪他死,让嬴政因此痛心疾首。 “嬴政!你以为我失败了,你就可以毫髮无损吗?”嫪毐在城墙上嚣张的喊道,紧接着他点燃手中的一支响箭,举向空中,立刻这支响箭沖向天空炸响,然后嫪毐阴险的笑道,“我已经派人去了长杨宫,见此信号,他们就会动手。嬴政,你永远也见不到你的儿子了!” 嫪毐的话,让宫外的嬴政等人都大惊失色,他们百密一疏,竟没料到嫪毐会对王嗣下手。 不祥的预感成真,这让清落一直以来忍耐旁观所积累的压抑感达到了顶点,她不允许有人对扶苏出手,她不允许她的战神转世有任何闪失,她立刻发动她的非凡眼力,看到长杨宫里,王后紧搂着三岁的扶苏,惊恐的瑟缩成一团,嫪毐派去的刽子手们正举着刀砍向他们。 清落勐地蹲向地上,双手握拳狠狠的砸在地上,顿时地面冰裂,碎石飞溅,扬尘四起。 清落趁着周围人都躲避尘埃时,动用仅存的一成神力,抽出随身带着的双剑,瞬移到宫门前,噼开宫门,冲进王宫,飞速瞬移到长杨宫,双手不停的舞剑,一路杀进殿内,将叛军悉数斩杀殆尽,然后出现在吓得瑟瑟发抖的王后与扶苏面前。 “没事了,扶苏,我会保护你。”清落很疲惫,但还是用温柔的语气安抚被吓坏的扶苏。 刚刚她看到叛军已经将刀口举到了王后与扶苏头顶,所以要在一瞬间不仅噼开宫门为秦军打开突破口,而且冲进长杨宫杀光所有正欲挥刀砍下的叛军,她不能像斩杀公子启叛军那样游刃有余的慢慢行动,她必须爆发所有的力量,在一瞬间内全部完成。 所以现在,清落用光了她在凡间保留的一成神力,变得极其疲惫虚弱,她需要时间来调息復原。 这时,一个人影突然捡起地上叛军的刀,然后迅速砍向王后怀里的扶苏。 “不要!”王后是正对着袭击的那人,看到那人的举动立刻惊唿起来。 清落是背对着那人,听到王后的惊唿,转身自己挡在扶苏的面前,想一剑结果了那名袭击者,但是她忘了自己已经精疲力竭了,拿剑的手臂动作变得异常迟缓,于是对方的刀就结结实实的砍到了她的身上,伤口从左肩一直划到右腰。 “石夜,你竟敢背叛大王……”清落强忍着疼痛,愤怒的吼道。 石夜握住刀的双手在隐隐发抖,由于见了血,他的眼睛也憎狞得通红,丧心病狂的大吼:“我也没办法啊!大王知道我是华阳太后的人,根本就不会信任我!我为太后通风报信早已惹恼大王,等太后百年之后,大王首先就会除掉我,所以我只能跟长信侯合作,只要大王不在了,我才有机会活命……” “你没有机会了!”清落愤恨的打断石夜的自辩,手臂朝石夜一挥,投掷出手中的剑。 石夜躲闪不及,中剑倒地,顷刻毙命。 而这时,清落也因受伤,疼痛不支,晕倒了。 宫外的嬴政,率领大军从清落噼开的宫门处,蜂拥而进,大肆消灭嫪毐的叛军。 嬴政将平叛的任务交给了昌平君和昌文君,自己和蒙恬带领禁卫军匆匆赶去长杨宫。 长杨宫里,满地的尸体让嬴政心惊肉跳,虽然看到扶苏平安无恙让他稍稍放下心,但看到清落浴血倒地,顿时又紧张心痛,慌忙命蒙恬以最快的速度把太医令和太医丞们带到宣室殿,然后自己抱起地上的清落,快步回宣室殿了。 因为嬴政和蒙恬分走了一部分兵力去长杨宫,于是给嫪毐制造了空隙逃出了秦宫。 嬴政气急败坏的下令重金悬赏捉拿嫪毐,但令嬴政更加震怒的是,太医令和太医丞们禀报嬴政,砍伤清落的刀上带有剧毒,见血封喉,已经药石无用,救不回清落了。 嬴政听闻,痛不欲生,命人将石夜的尸体五马分尸,也难解心头之恨。 此时的清落确实命悬一线,过度耗损神力,令她只能用仅剩的一点力气来压制住体内的剧毒侵入心脉,如果她没有中毒,她还可以用剩余的力量自我解封,快速治癒恢復身体,可现在,光是压制剧毒入侵,就让她耗尽力气,陷入深度昏迷。 清落只能梦里传音到巫山:瑶姬,去找解毒草,磨成汁水,速速送来。 巫山上,瑶姬诧异的望向空中,清落布下的结界正在快速消失,然后她就听到了传音。 净水湖中,小红鱼瑶姬一跃而起,幻化成人形,落于湖畔,她要赶紧去巫山里寻找解毒草,好尽快将草药汁水送到清落那里。 夜幕降临,嬴政呆呆的坐在寝宫的床边,床上的清落,闭着眼眸,苍白柔弱。 嬴政面如死灰,就这样一动不动的凝视着清落的容颜,他想至少他要陪清落最后一程。 第63页 殿外的方元带着一众太监宫女紧张的伺候着,他们谁也不敢贸然去打扰现在的嬴政。 日间,太医令和太医丞们为自己素手无策而磕头如捣蒜的请求嬴政宽恕,直到额头磕得血肉模煳,嬴政才松口放过他们。悲痛欲绝的嬴政认为都是嫪毐之祸,才让他失去了挚爱之人,于是他下令,将与嫪毐有关联的所有人,包括过去与嫪毐有瓜葛的女人,统统赶尽杀绝,除灭全族。 作者有话要说: 石夜是华阳太后的眼线,他在秦王大婚时得知清落对嬴政的感情,虽然嬴政告诫他不可泄露,但他还是告密给华阳太后,所以后面太后一抓住机会,就死咬住清落不放,处处刁难清落。 第37章 瑶姬献药 失去清落,对嬴政的打击极大,不久前,他还在加冠之礼上,信誓旦旦的认为今后没有人可以阻挡他了。平叛嫪毐,他也是自以为与吕不韦商量得足够透彻,绝对是万无一失。 可现实很残酷,嬴政的自负让他轻视了嫪毐的伤心病狂,他没想到嫪毐在得知自己不能手握胜券的时候,就先对后宫开刀;他更没想到嫪毐的势力早已渗透到宫内,石夜竟然也变成了嫪毐的人。正是由于他的骄傲轻敌,他最爱的女人,为了救他的儿子,命陨在了长杨宫。 嬴政痛定思痛,后悔自己的自负,然而凡人在生死面前,即使是一代君王,也束手无策。 瑶姬这时磨好了药汁,来到咸阳秦宫,她用灵力隐去气息,悄悄躲在一根大柱子后面。 哎呀,这个秦王怎么那么碍事儿呀,他不走,我可怎么给清落姐姐餵药呢? 瑶姬一面没好气的想着,一面继续躲在柱子后面观察,她不想被人发现后,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过了好久,寝殿外传来一些脚步声,然后有个年轻的女人在说话。 “方公公,我听说大王一直不肯用膳,于是带来了银耳莲子羹和一些小点心,你就让我进去劝劝大王好歹进食一些。”说话的女人,是迎春宫里的少使,胡姬。 方公公十分为难的回答:“胡少使心繫大王,按理说小人不该阻拦,但大王现在这个情况,怕是什么人也不想见吧……” 瑶姬听到这里,眼珠子一转,顿时有了办法,她朝嬴政吹了一口灵气,然后嬴政的神智就变得混沌起来。 胡姬央求了半天,方元最终还是放胡姬进入了寝殿,他也希望秦王能多少吃点东西。 胡姬给嬴政献食,嬴政二话不说就吃了,胡姬暗自欢喜,试探着问嬴政要不要去她那里休息,嬴政也二话不说就同意了,于是,胡姬搀扶着嬴政,心花怒放的将嬴政带走了。 方元等嬴政走后,就关上殿门,然后遣散了门外伺候的宫人,自己也去歇息了。 瑶姬从柱子后面跳出来,她很庆幸刚刚胡姬把嬴政勾走了,不然她都没办法现身。 因为她现在还只是一个小仙灵,连仙子都算不上,所以法力很微弱,只能够让人的意识混沌迟缓,连记忆都抹消不掉,等到明日嬴政醒来,一定会很奇怪自己怎么就跟着胡姬走了。 瑶姬拿出带来的装有解毒草汁水的茶杯,高高兴兴的走到床边,将药汁餵给清落服下。 然而,瑶姬并没有注意到,她对嬴政做的事,日后会给清落带来巨大的痛苦。 当清落命悬一线时,消失的不仅仅是巫山上的结界,还有她控制后宫女子怀孕的神力。 若是这个时候,嬴政宠幸了后宫某个姬妾,那个姬妾便就有机会能够怀上王嗣。 解毒草解除清落体内的剧毒后,清落渐渐恢復了神智。但是,清落没有解开剩余九成力量的封印让自己快速恢復,因为恢復得太快,会被不明真相的凡人误以为她是妖孽。 元气大伤的清落,没有精力去管嬴政的去向,吩咐瑶姬自行回巫山后,就进行沉睡调息。 可是,瑶姬毕竟是第一次来秦宫,任务完成后,玩心就大增了。 秦宫失去了清落神力的笼罩,瑶姬很容易就发现了战神的转世,于是直奔长杨宫而去。 在扶苏的房间里,扶苏已经睡下,伺候的宫女趴在床边也睡着了。 瑶姬现身在房间里后,先给床边的两名宫女吹了一口气,让她们意识混沌,睡得更沉了。然后,坐到床边仔仔细细的端详扶苏的睡颜,虽然只是三岁的年纪,却仍与战神有几分相似。 突然,扶苏睁开了双眼,兴许是感觉到有人在身旁,他愣怔的看着瑶姬,瑶姬一时也愣怔了。 “你是谁?我这么没见过你?”小小的扶苏奶声奶气的问。 听到扶苏稚嫩的声音,瑶姬忍不住扑哧笑了,在她的记忆里,战神总是木讷呆板、严肃无趣的人,这个转世稚气的模样,还真与战神的形象相去甚远,若不是扶苏体内有战神的元神,瑶姬还真不一定能认出扶苏就是她的战神哥哥。 “你笑什么?你到底是谁?”扶苏奶声奶气不满的问。 瑶姬止住笑声,然后连哄带诓的回答:“我呀,是条小鱼灵。你的前世养了一条小红鱼,并把小红鱼照顾得很好,而我就是那条小红鱼的化身。听说你转世了,所以来看看你。” 扶苏听得眼睛睁得大大的,由于年纪尚小,不懂得敬畏鬼神,所以并不害怕自称是小鱼灵的瑶姬,反而对瑶姬讲的话很感兴趣,兴奋的问:“你会变成鱼吗?” 第64页 “当然。”瑶姬变幻成小红鱼的样子,在半空中游动了片刻,又变回人形。 “哇,好有趣,你会经常来玩吗?”扶苏期待的问。 瑶姬好笑的摇摇头,继续哄骗说:“不行,我要去投胎了。等你长大后,我再去见你。若你还记得我,我们便是有缘人,你娶我,好不好?” 扶苏见瑶姬长得玲珑可爱,于是毫不犹豫的就点头答应了说:“好。” “我的名字是瑶姬,你一定要记得我。”瑶姬说完,开心的幻化离开,回巫山去了。 三日后,清落再次甦醒过来,嬴政幸喜若狂,因为太医诊断清落已经没有中毒迹象了。 “也许是我族人从小尝尽百草,练就了百毒不侵的体质吧。”清落编了一个说辞。 嬴政没有起疑,他从不怀疑清落说的话,所以也从未质疑过清落的身世。 在嬴政重金悬赏之下,嫪毐很快被抓捕归案,嬴政命人严刑逼供与嫪毐牵扯之人,清查漏网的余孽,最后嬴政将嫪毐处以五马分尸,结束了嫪毐之乱。 嫪毐的死,虽然让嬴政心中始终悬着的巨石落下了,但却并没有让嬴政轻松起来。 因为在审讯嫪毐的时候,嫪毐供出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原来,嬴政的生母赵姬在嫁给先王之前,就是吕不韦家中的舞姬。赵姬由吕不韦牵线嫁给了当时在赵国为质的先王,后来先王去世,寂寞难耐的赵姬趁着嬴政年幼,便与吕不韦私通。但随着嬴政年岁渐长,吕不韦害怕与赵姬私通之事被嬴政发觉,丢了官位,于是找来天赋异禀的嫪毐,假借太监的身份,混入秦宫,代替他与赵姬缠绵。 然而这些不过是陈年往事,其中最让嬴政心惊肉跳的事,就是嫪毐亲口说出嬴政是赵姬与吕不韦的野种,当年赵姬嫁给先王时,就已经怀了吕不韦的孩子,而这个孩子就是现在的嬴政。 嬴政不敢相信这样的事,但嫪毐言辞凿凿,到死都没有改口,让嬴政陷入了极度的恐慌。 虽然嬴政严禁将审讯嫪毐的信息外传,但流言还是悄无声息的传播开来。 清落还在养身子,暂时搬回了长杨宫,虽然剧毒已解,但身上的刀伤还得慢慢养,她若是用神力一下子恢復得完好无损,在凡人眼里未免太突兀异常,至少也得养个百日左右。 所以,在长杨宫的清落,并不了解宣室殿里嬴政内心的煎熬与惶恐。 没过多久,赵姬和她的两个私生子一起从雍城离宫被遣返回了咸阳秦宫,赵姬一回秦宫,就带着两个幼子直奔长杨宫里清落居住的偏殿,她觉得眼下也只有清落能劝说嬴政放过她们母子三人。 清落见到风尘僕僕的赵姬可怜凄凄的哀求她,再看两个幼子约莫四五岁的年纪,着实可怜可嘆,要是小小年纪就此丧命在嬴政的手上,清落确实于心不忍。 “就算我答应救助二位小公子,怕是您以后也是难以见到他们,终归还是要永别。”清落无奈的说,救下两名幼子最安全的办法,就是把他们送到宫外,让他们隐姓埋名的活着。 赵姬一听,哭得更凶了,“他们还太小,不能没有我这个娘亲,求你想想别的办法……” 可是,没等赵姬说完,嬴政已经带着侍卫从外面大步闯了进来。 嬴政怨愤交加的瞪着自己的母亲,在每个儿子心目中,母亲总是纯洁无暇的形象,嬴政也不例外,他无法忍受赵姬的不贞与荒淫,是他生命无法承受之重。尤其是当他知道自己可能是赵姬与吕不韦的野种,与赵姬怀里那两个嫪毐的野种无异时,他的内心崩溃到几乎发狂。 嬴政大手一挥,指着赵姬的两个幼子,对身后的侍卫大声喊道:“来人啊!把这两个不知道哪儿来的野东西,装进麻袋里,乱棍打死!” 赵姬尖叫一声,扑倒在嬴政脚边,抓住嬴政的衣摆,撕心裂肺的哭喊:“不要啊!政儿,不要啊!他们是你的弟弟,母亲求求你放过他们……” “住口!寡人没有你这样荒淫无耻的母亲!”嬴政气得大吼,弟弟一词刺到了他的敏感神经,他不允许有人威胁到他的王位,所以他不可能让所谓的弟弟活在世上,他气急败坏的对侍卫吼道,“还不敢快动手!” 侍卫们不敢怠慢,抓住两名幼子就塞进麻袋里,几下就打得麻袋里没了声气,血流一地。 赵姬瘫坐在地上,听到自己的孩子尖叫到没了声音,她整个人的精神立刻就崩溃了。 嬴政命人把血肉模煳的麻袋拖走,然后下令即刻将赵姬驱逐出咸阳,发配回雍城监.禁。 作者有话要说: 瑶姬,一直都在扮演着坑姐的角色…… 第38章 吕政流言 嬴政让人把赵姬带走后,偏殿内就只剩下嬴政和清落两个人了。 “阿清,对不起,脏了你的地方。”嬴政愧疚的说,因为打死弟弟,弄得地上血迹斑斑。 “没关系,我见血的时候,多的去了。”清落并不在意那些血迹,她在意的是嬴政的疯狂,把她震惊到了,她虽然猜到嬴政不会放过两个弟弟,但没想到嬴政会当着自己母亲的面,打死两个弟弟,这种做法着实太过残忍。 “阿清,你还好吗?”嬴政见清落神思惘然,关切的问。 第65页 “我还好,倒是大王你看起来气色不佳,是有什么烦心事吧。”清落说。 关于嬴政是赵姬与吕不韦的野种这个流言,清落也已经听说过了,她以为嬴政不会轻易被流言击倒,但从今日的暴行来看,嬴政确实被这个流言影响到了心智。 “我……”嬴政欲言又止,然后苦笑着问,“你难道最近没有听到那个流言吗?” “是关于大王身世的流言吗?”清落平静的说,“我确实听说过。” “那你如何看待我,会不会觉得我是个低贱的……”嬴政说得很痛苦,仿佛压抑了很久。 “大王!”清落打算嬴政的话,坚定不移的说,“大王是赢氏嫡嗣正宗,大秦先王血脉,怎可说低贱这类妄自菲薄的话!” 嬴政愣怔了一下,然后搂住清落的双肩,激动颤抖的问:“你相信我是嬴氏血脉?” “是。”清落斩钉截铁的回答,“嫪毐不过是市井泼皮无赖,大王没有必要信他的话。” 嬴政听后,一把紧紧抱住清落,将头埋在清落的肩膀上,默默的任由眼泪在脸颊流淌。 这些日子,关于他身世的流言,已经压抑得他内心崩溃发狂,刚刚清落的话,令他重压的情绪,得到了些许缓解,虽然他还不能确定自己真正的身世,但他确实内心得到了宽慰。 “阿清,为我弹琴,好吗?我想听你的琴声。”嬴政说。 “好。”清落回答,她的琴音能消减负面情绪,她想用她的琴音抚慰嬴政受伤的心灵。 而后,清落带了两个四五岁的男童回巫山,交与瑶姬照料。 这两个男童就是赵姬的私生子,在被嬴政的侍卫塞进麻袋后,清落使用了神力,隔空将两只野狗与两个男童交换,被打死的只是两只野狗。但清落没有告诉赵姬她的孩子还活着,一来是为了避免事情泄露,二来也是为了给赵姬一次教训,毕竟她的放浪行为伤害了嬴政。 清落在静养期间,绝大多数时间都在长杨宫逗弄小扶苏,只有偶尔时候才会去宣誓殿。 嬴政亲政平叛嫪毐之后,一直忙于处理善后之事,朝堂国事远没有嬴政想像中的简单,他的每一道命令都可能遭到大臣们的异议,甚至以命相抗。比如,他驱逐生母赵太后的事,一经传开后,就先后几十名大臣上书死谏,这令气头上的嬴政十分恼火。 正巧,嬴政为此生气时,清落来宣室殿看望他,清落听方元解释后,抿嘴一笑说:“大王,这不是好事吗?大臣们抗议赵太后被驱逐,说明他们对大王身世的流言并不在意,他们是承认大王嬴氏正统的身份,这不是正好了结了大王的心结吗?” 嬴政一听,顿时心里的怒意就消除了一大半,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内心的压力也减了不少,不过想到赵姬的放浪行为,他又不开心了,“可这些奏摺怎么办?难道要听他们的话?” “嫪毐本是赵太后的人,嫪毐叛变,赵太后难辞其咎,大王处罚她,本来也是无可厚非。不过本着仁义孝道之理,大王听从大臣们的意见,接回赵太后,会被大臣们认为是仁义孝顺的君王,对大王树立威信有很大好处,大王何不顺水推舟,应了他们的请求?”清落说。 嬴政本来气就消减了大半,再听清落一阵劝说后,终于同意收回成命,派人将赵太后风风光光的接回咸阳秦宫。 处理完赵太后的事,嬴政就开始对付吕不韦了,由于嫪毐当初是吕不韦引进宫的,也对嫪毐之乱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嬴政以此为藉口,将吕不韦罢了相,命其回封地洛阳养老。 知道嬴政的决意,清落暗自嘆了一口气,赵姬和吕不韦这两个人的结局,清落早已预见。 他们一个是嬴政的生母,对嬴政有养育之恩,一个是嬴政的亚父,对嬴政有辅佐之功,清落本不想他们的结局太过难看,便给吕不韦指了一条明路。奈何吕不韦太过迷恋权势,亲手毁了自己与赵姬的未来。如今赵姬被软禁,吕不韦被罢相,都是落魄收场,令人唏嘘不已。 自从吕不韦被罢相后,嬴政就忙着拔出吕不韦的在朝势力,可是吕不韦在秦国经营了十余载,人脉和影响力满布朝廷内外,让嬴政清除起来十分困难。尤其是当吕不韦回封地洛阳后,朝中每日都有人为吕不韦请命,希望嬴政能赦免吕不韦,让吕不韦重新回朝。 不过,嬴政的烦恼,终于在嫪毐之乱以后的三个月后,结束了。 那日,清落在长杨宫里,与郑王后一起逗弄小扶苏,这三个月来,她以养伤为名,一直留在长杨宫内,为的就是让嬴政集中精力在朝政上,清除余孽,重整朝纲。 突然,一名太监前来禀报,前任丞相吕不韦自尽于洛阳府邸。 听到这个消息,清落震惊极了,她立马动身前往宣室殿,她知道是嬴政做了手脚。 “阿清,你怎么来了?”嬴政看到清落,很开心的问道。 “大王,想必你已经收到吕不韦的死讯了吧?”清落面无表情,声音冷淡的问。 嬴政愣了一下,看清落神色不悦,不明所以的回答:“是啊,那个老傢伙终于顿悟了。” 清落闭了闭眼睛,怆然一嘆:“大王的铁石心肠,真让清落不寒而慄啊!” 第66页 嬴政听后心惊不已,问:“阿清,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清落直视着嬴政,痛心疾首的回答:“吕不韦是两朝元老,深受先王信任。他辅佐先王,为先王筹谋获得太子之位进而继承王位,于是才有了今天坐上秦王宝座的大王你。如果没有吕不韦的功劳,你就只是一个卑微的秦国质子的子嗣,是他成就了今日的你,可你却杀了他。” “阿清为什么如此关心吕不韦!”嬴政也有些不悦了,“还有,我没有杀他,我只是写了一封信给他,问他何功于秦,能食十万户,又何亲于秦,能号称仲父。是他自己羞愧自尽。” “何功于秦?何亲于秦?”清落苦笑说,“希望大王今后不会用这些话来质问清落。” 嬴政听后急了,反驳道:“你是我最爱的人,我怎么可能会这样说你呢?” “十年前,吕不韦不也是深受你敬重和爱戴吗?他为你平外敌、安内乱,功劳无数,最后还被你逼问何功于秦与何亲于秦,身为人臣,这是何等的绝望啊?”清落哀伤的说,“大王现今爱我宠我,但是十年后、二十年后,若我不幸犯下过错或是捲入宫闱斗争,大王还会记得曾经我为保护大王出生入死,为守护王嗣险些命丧敌手这些事吗?估计大王会像忘记吕不韦的功劳一样,忘记清落曾经对大王倾心付出吧?” “不,阿清,我不可能如此对你。我想吕不韦死,是有原因的,因为关于我的身世流言,只有吕不韦死了,流言才会因为死无对证而烟消云散,我也是迫不得已。”嬴政急忙解释说。 “大王莫不是信了那些流言,才会这般忌讳?”清落皱起眉头问。 “我……”嬴政欲言又止,他确实心底是信的,但他说不出口。 “难道我没有告诉大王,你是赢氏嫡嗣正宗,大秦先王血脉吗?”清落难以置信的问。 “那只是你安慰我说的话!”嬴政痛苦的喊道,“事实很可能就像嫪毐说的那样,我其实是吕政。” “我说的话,并不是安慰大王,而是事实。”清落早就掐指算过嬴政的身世,所以十分肯定且正色严肃的说,“早先,吕不韦在赵国结识还是质子的先王时,常常带着自己的舞姬拜访质子府,赵太后便是舞姬中的一人。是先王被赵太后的美貌迷住,与赵太后私相授受,有了孩子,吕不韦得知后,才将赵太后许配给先王。所以在世人眼里,赵太后怀的这个孩子并未足月就出生了,才有了后来诸多无端的猜测。而赵太后怀的那个孩子就是大王你,大王完全不用担心自己是什么吕政。” 嬴政惊愕不已,又惊又喜的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清落点点头,义正词严的回答:“大王试想一下,先王在赵国为质多年,两国交恶数次危及性命,人在这种环境下,很容易养成敏感多疑的习性,赵太后要是怀着吕不韦的孩子嫁给先王,先王难道不会发觉吗?就算先王要依靠吕不韦的力量而忍气吞声认了这个孩子,等先王当上秦王手握权力后,他完全可以废掉这个孩子,改立公子成蛟为太子。可是先王并没有这么做,因为先王很清楚赵太后的这个孩子就是自己的血脉。如果大王始终不肯相信,可以向赵太后求证。太后只是不想未婚先孕的事有损她的名声,所以一直没有向任何人说起。” 嬴政思忖了片刻,越想越觉得清落说的很有道理,顿时笼罩心底的阴霾烟消云散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于嬴政的身世,我还是倾向于相信他是嬴氏血脉的。 第39章 胡姬怀孕 就在嬴政心情大好,想要寻问清落如何知道这些事时,方元突然从殿外走到嬴政面前。 “启禀大王,刚刚宜春宫那边传来消息,胡少使有喜了。”方元恭敬的禀报。 “什么?”嬴政一愣,忧喜参半的问,“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刚刚太医已经为胡少使看诊过了,已经是三个月的身孕了。”方元回答。 “三个月?”清落不敢相信的反问,在她的神力控制下,怎么会有女子怀孕?难道是三个月前她为救扶苏中毒昏迷的那三天里,因为结界消失,让嬴政钻了空子,与其他女人珠胎暗结?可是,她命悬一线的那三天,嬴政不是应该担忧着她吗?怎会与其他女子风流快活? 嬴政看着清落的眼神越来越彷徨,脸色越来越苍白,急忙关切的问:“阿清,你怎么了?” 清落苦涩难耐的问:“三个月前,正当我昏迷时,大王是宠幸了胡少使吗?” 嬴政愣了愣,像做错事被拆穿一样,犹犹豫豫的“嗯”了一声。 “嬴政——!!”顿时一股背叛的感觉涌上心头,清落勃然大怒,一把抓住嬴政衣服前襟,勐地拉向自己,怒目直视嬴政,怒吼,“我好好的时候,你对我百般呵护,可是等我命在旦夕时,你就觉得我没用了,立刻抛下我去拥抱其他女人,你还说不会像对待吕不韦一样对待我!今日如果不是胡姬怀孕,我还真不知道大王原来一直都在利用我!” 嬴政被清落眼里凛冽的恨意震慑住了,清落以前也曾冷落过、漠视过他,可从来没有憎恨过他,他顿时没来由的一阵心慌。 第67页 三个月前,清落重伤昏迷,当他从胡姬的床上醒过来时,连他自己都难以相信他会在这个时候宠幸后宫佳丽,他心虚彷徨,不知所措,只好下令不许任何人透露那晚的事。他想将这件事彻底隐瞒住,可没想到胡姬竟然怀孕了。 “阿清,你听我解释。”嬴政握住清落的手,既深情又愧疚的说,“我不是有意要趁你受伤去宠幸别人,我那晚像是被鬼魅迷了心窍,不知道怎么就跟那个女人走了。第二日我醒来后,我特别后悔,怕你伤心,所以一直不敢告诉你。” 清落不置一言,仍旧紧拽住嬴政的衣服前襟,怨愤神伤的与嬴政对峙。 她知道帝王命格之人,后宫女人众多,她不该逐一计较。但是,在她为对方身负重伤、命悬一线时,对方竟然会对她弃之不顾,转身就上了别的女人的牙床,她真的难以接受。她就唯独这么一次失误,令她的神力对后宫失去控制,就让嬴政钻了空子,造成意料之外的结果,她再也没有办法心平气和的面对嬴政了。 清落拽住嬴政衣服的手,勐地用力一推嬴政,然后伤心痛苦的甩头就走了。 嬴政想追,可是就像上次清落出走一样,他追到门外,早就不见清落的踪影了。 这次,清落没有回巫山,而是去了曾经居住过的翡翠园。 翡翠园里,四月正在打扫,虽然清落已经不住在这里了,但四月还是会每日过来打扫卫生,当四月看到清落突然进入园子后,十分惊讶的问:“清落,你怎么来了?” “我想在这里住一阵子,你不要告诉别人,我来的时候,也没有任何人看到我。”清落神情失落的交代事宜。 “恩,好。”四月虽然疑惑清落失魂落魄的样子,但也自觉没有多问。 清落见四月是在打扫园子,于是问:“四月,你经常打扫这里吗?” “是,我每天都会过来,我希望当你在后宫受到委屈时,能有一个地方让你可以停靠。”四月认真的说,他的话像是在有意安慰清落,尽管他并不知道清落遭遇了什么。 清落听后,忍不住湿润了眼眶,苦涩欣慰的说:“谢谢你,四月,你有心了。” “没什么,你休息一下吧,我不打扰你。”四月收起手上的扫把,然后告辞说,“我把园门给你关上,这里平时不会有人来,除了我过来打扫,所以你就放心的住下吧。” 清落点点头,等四月走后,她慢慢走到园中的白石桌旁坐下,伸出手开始掐算。 原来,嬴政说的被鬼魅迷了心窍,竟然真有其事。当初清落让瑶姬来送药,瑶姬为了支开陪床的嬴政,麻木了嬴政的神智,使得嬴政恍恍惚惚的就跟着胡姬走了,共度春宵。 明白真相的清落,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下来。 清落怅然泪下,心里纷乱如麻,她甚至不知道她的悲伤,是该怨谁,恨谁。 可是,这悲伤的情绪,就像利刀一样,刺在心头,一刀刀疼得刻骨铭心。 清落拂手在桌面一挥,幻化出酒壶和酒杯,然后一杯杯直往嘴边送,她想借着酒意消愁,哪知愁更愁。她虽法力无边,却仍像其他众神一样,对自己的情缘难以掌控,所以神仙们大都清心淡欲,不会轻易动心,他们把无法掌控的情缘称之为情劫。 按照清落的想法,她不可能逼迫嬴政解散后宫,那么至少要控制嬴政子嗣的出生,因为没有子嗣的后宫女子终究不会被男人长久放于心上,有个正宫王后育有一子,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而这让步也仅仅是为了让曾经誓死守护她的战神,转世投胎有个好身家。 清落从未想过嬴政会有第二个子嗣,就算今后会有,也只能是个公主。 可是,胡姬怀孕是在清落神力消失的那晚,清落没办法掌控胡姬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这个不确定的事实,扰乱了清落所有的预想,如果是女孩,还好,可如果是男孩,他将来势必成为扶苏的劲敌,甚至子凭母贵,他的母亲胡姬还可能会,一朝得势欺压到她头上来。 联想到将来可能面临的朝堂后宫勾心斗角的局势,清落就心烦意乱。 她本想与嬴政做今世简单纯粹的恋人,所以她运筹帷幄,与郑阿房联手压制后宫,成就独子扶苏避免派系之争,如此一来,后宫和朝堂都不会泛起太大波澜,她与嬴政就可朝夕相处、鸳鸯作伴,享受今世平淡朴实的情缘。 然而,这一切美好的愿景,都被瑶姬无心的举动,打碎了。 清落没法责骂瑶姬什么,毕竟瑶姬也只是为了支开嬴政,无意间造就了这般结局。 对于嬴政,清落亦很难再当面责骂他,毕竟他中了瑶姬的仙术,神智麻木,身不由己。 清落更多的只是失望,凡人终归只是凡人,凡人的感情也是那么的不堪一击,连瑶姬这样区区小仙灵的法术都挣脱不了。或许嬴政对她的感情并不如她想像的那般深刻,在她曾经漫长凝望人间的岁月里,她是见识过凡人的意志力有多坚强,治水的大禹,灭吴的勾践,残腿的孙膑,守信的商鞅,清落无数次被凡人的毅力所惊嘆。 清落觉得,假如嬴政对她的感情能如磐石般坚定,也不至于在她重伤之时,被别的女子引诱,轻而易举就与之欢好。 清落很失望,可是在她选择续缘时便已深陷情海,无法抽身了,所以她才会如此痛苦。 第68页 一壶接着一壶,清落终于把自己灌醉了,在闭目的那一刻,她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清落做了一个梦,梦里是过去的种种往事,有关于自己的,也有关于天界的。 清落是女娲与伏羲的女儿。幼时,共工怒触不周山,造成天破大洞,女娲虽用五彩石补天,却依然不够,女娲为了阻止继续生灵涂炭,决定以身补天,她把神力留给清落,嘱咐清落守护凡间,然后就飞身补天,神形俱灭了。然后,父亲伏羲来到凡间,接替女娲守护凡人,他教凡人结网罟、养牺牲、定姓氏、制嫁娶等等,后来,伏羲也把自己的神力留给清落,自己追随女娲,身归混沌了。于是,继承父母双方神力的清落,成为了世间唯一一个不死不灭的真神,令诸神忌惮。 但是,清落不想掺和天界诸神的纠纷,她只想信守对母亲的陈诺,守护凡间,所以她一直住在凡间与天界交界处的巫山,不管天界之事。 天界虽然忌惮清落,但对凡间有着极度强烈的控制欲,几朝兴起几朝灭,都由天界操控。 夏末时,天界认为夏朝气数已尽,派出名为妺嬉的妖仙媚惑夏桀,自毁江山,助商灭夏。这次朝代更替让凡间连年混战,百姓流离失所,看得清落十分痛心,她向天帝谏言不要再插手凡间之事,可天帝不予理会。 商末时,天界又认为商朝气数已尽,派出名为妲己的妖仙媚惑帝辛,使帝辛荒淫无度,助周灭商。可是清落认为帝辛天资聪颖,博闻善辩,帝辛继位后,重视扩张领土,发兵攻打东夷诸部落,可见雄才大略。清落不忍帝辛败落,劝说与她交好的神仙帮助帝辛,但是,天界得知后,同样也派出无数神仙相助周。一时间,不仅是商周之战打得天翻地覆,双方阵营的神仙更是打得死伤无数,甚至导致山崩地裂,洪荒肆虐。最后清落不忍心天上天下继续乱下去,被迫收手,天界终于如愿以偿,看到商灭周兴。 周幽王时期,天界派出妖仙褒姒进入凡间,准备毁灭周朝另立王朝。清落冷眼目睹已经变得极度混乱的人伦天道崩溃了,不甘灭国的周朝宗室起兵打败周幽王,择贤而立,完全违背了天界的预期。而此时,天界从内部也乱了,不同势力混战的结果就是众神陨落,星相错乱,天界顷刻覆灭了。清落也参与了这场天界浩劫,结果她的战神死了,留她独自生存。 作者有话要说: 所谓一步错,步步错,这个意外的孩子,正是男主女主未来不幸的开端。 第40章 逼迫落胎 之后,清落默默的俯看着凡间的潮起潮落,她认为凡间自行的衍变才是正确的发展轨迹。 而神仙的肆意干预操控,才是对凡间最大的危害,所以,为了守护凡间,她不允许凡人修炼成仙,也不允许神仙度化凡人,于是,硬生生的将仙与凡划开界限。 几百年来,清落都在巫山平静清冷的度过,直到生约令上,出现她与嬴政的名字。 清落原本只想默默的完成这段姻缘,然后就回巫山不问凡事。 可是,她在秦宫呆久了,对这段姻缘反而越陷越深,她渐渐的放不下嬴政,捨不得失去嬴政的关注,她开始一点点的帮助嬴政,从一开始的替他抵挡刺客,到后来的为他消灭叛军,她为嬴政杀的人越来越多,她就深陷情缘越来越难以自拔。 清落渐渐开始捨弃了守护凡间的想法,变成只想守护嬴政一个人。 清落也曾犹豫挣扎过,在结缘完毕之时,她忍痛回到巫山,打算就此缘尽。 但她一闭上眼都是嬴政的身影,想忘忘不掉,想舍舍不去,最后她忍不住以取回血煞古琴为由,回到秦宫,竟然发现嬴政一直在翡翠园等着她,顿时心动与感动令她决定再度续缘。 既然自己是世间唯一的真神,那么为自己任性一次,又有谁能阻止呢? 就算因为自己的神力,干预了凡间之事,只要自己不做像妺嬉、妲己这种乱政祸国的事,清落觉得就不会招来祸乱,她只要今世能与嬴政两情相悦,她便别无他求。 清落享受着嬴政的独宠,沉浸在爱情的滋润中无法自拔,以至于在她知道嬴政趁她受伤之际,宠幸了他的后宫佳丽之后,她的心情顿时就像遭到迎头泼来的冰水,瞬间冷得发颤。 这时,她才意识到一个问题,到底嬴政有多爱她? 最初清落与嬴政在秦宫的相遇相识,嬴政会对清落另眼相看,那一定是受生约令的影响,即便是她在赵国与幼时的嬴政初遇,嬴政就对她恋恋不忘,那也是受生约令的影响。 是生约令在无形中,将他们的姻缘联繫到了一起,他们才会互相吸引,互相喜欢。 然而结缘完毕之后,生约令的影响消失了,感情的深浅,这时才被真正体现出来。 嬴政在被瑶姬麻痹心智后,无意识的做出背叛清落的事,虽然无错,但却让清落失望与心寒,若是爱得足够深刻,怎会受制于一个小小仙灵的法术?她的情缘终究是道情劫,到底是造化弄人,还是事所必然,她都只能咽下这颗苦果,毕竟是她自己选择了续缘。 清落是被人摇醒的,她睁眼想看看是谁扰乱了她的梦境,不是说没人会来这园子吗? “清落,清落!快醒醒,大事不好了!”四月焦急的喊着。 清落看清来人是四月后,睡眼迷离且慢悠悠的问:“到底出什么事了?” 第69页 “清落,昨日大王一整夜都找不到你,急得大发脾气,今儿早朝过后,就怒气沖沖的带着一众宫女太监去了宜春宫,还带了滑胎的汤药去,逼着胡少使喝下。这事连华阳太后都惊动了,华阳太后想保住胡少使的这个孩子,此时正在宜春宫与大王对峙,你快去看看吧!”四月喊道。 清落一惊,没想到嬴政为了挽回自己的心,竟然想到要亲手拿掉胡姬肚子里的孩子。 “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宜春宫。”清落立刻赶去了宜春宫。 如果让嬴政拿掉了胡姬肚子里的孩子,那么她在世人眼里就真成了媚上惑主的妖女,她就真与妺嬉、妲己之辈没什么区别了。她堂堂一介真神,怎能给凡人机会这般指责她。 清落到了宜春宫里胡姬所住的院子,就听见嬴政与华阳太后大声争执。 看到清落终于现身后,嬴政立刻转怒为喜,大步走过去一把紧紧抱住清落。 “阿清,你去了哪里,我好担心。”嬴政满含关切的说。 清落缓缓推开嬴政的怀抱,她想提醒嬴政现在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可她看到嬴政满眼的黑眼圈就顿住了,有些心疼的问:“大王昨夜没睡好?” 嬴政一愣,有些尴尬的浅笑了一下,还是旁边的方元插嘴说:“昨晚大王派人找了姑姑一夜,大王自己也一夜没睡,一直在等姑姑的消息。” 嬴政赶紧回头责备的瞪着方元,方元立刻吓得闭上嘴巴,低头不说话了。 清落听后确实心疼嬴政了,不管嬴政心里爱她有多少,还是先解决眼前的情况再说。 清落走进屋里,俯视着瘫软在地的胡姬,吩咐说:“胡少使,既然怀了身孕,就好好养胎,为大王繁衍子嗣是大事,之后我会多派些人手过来照顾你,你不必忧心。” 然后清落向华阳太后欠欠身,以示歉意,说:“祖太后,今早叨饶了您,真是抱歉,清落这就陪大王回宣室殿,也请祖太后回宫休息。” 清落没等华阳太后回答,就转身走到嬴政身边,一个眼神吩咐方元把滑胎汤药撤了,然后挽着嬴政的手臂就离开了宜春宫。 因为嬴政一夜未眠,脸色难看得可怕,清落颇为担心,回到宣室殿后就让嬴政休息。 “我要你陪。”嬴政直愣愣的盯着清落,眼眶周围的黑晕令他眼神格外无神。 “我昨晚喝多了,一身酒气,我回长杨宫梳洗后很快回来。”清落婉言推拒。 “不,就在宣室殿梳洗也无妨。”嬴政不等清落答应,就自顾自朝着寝殿门外大喊,“方元!去准备浴桶和梳洗的东西!” “诺!”殿门外的方元急忙照办。 清落就在嬴政的寝殿内洗浴,整个过程,嬴政都坐在床边,一动不动直盯着清落。 清落梳洗完毕,来到嬴政的面前,轻声说:“大王,休息吧。” 嬴政木然点点头,黑漆漆的眼眸无神无华,他将清落拉到身边,然后把头枕在清落的腿上侧身而卧,兴许是太累了,他很快就睡着了。 清落抚摸着嬴政的髮丝,暗自嘆了一口气,对方可怜兮兮的样子,她又狠不下心冷落他。 经过嬴政这么一闹,不知道后宫又会泛起什么波澜,清落隐隐有股不好的感觉。 清落髮动非凡耳力来听取宫中的风言风语,果然不出她所料,传言已是沸沸扬扬,而且在传播过程中,不断被添油加醋,无中生有,甚至把清落形容成祸乱后宫的罪魁祸首。 他们说,清落不得华阳太后的欢心,所以大王不敢对她册封,清落因此怀恨在心,仗着大王的宠爱,骄横跋扈,独霸后宫,不仅锋芒盖过郑王后,而且对怀孕的后宫佳丽打击报復,硬生生的要大王打掉胡姬肚子里的孩子,幸亏有华阳太后主持公道,令清落不敢造次,胡姬这才保住了孩子。他们还把清落比喻成喜妹、妲己之类,魅惑君王的妖女。 清落越听越有气,因为嬴政还枕在她膝上熟睡,她只能强压怒火忍耐不发。 可是,这一边倒的流言蜚语,未免也太过奇怪,清落不甘心,于是掐指算了算。 原来,流言沸腾的背后,不仅有宫人们的好奇,还有幕后推手在运作。 “还真是不能小瞧了深宫的女人啊!妄想凭藉母以子贵,就扳倒我,未免太不知天高地厚了!”清落冷冷的自言自语,她完全能够猜到这个流言的推动者,想要把她丑化成祸国妖女,然后收买一些江湖术士出来指认她就是妖女,最后逼得嬴政不得不祛除妖孽,杀了她。 清落轻蔑的笑笑,对方想玩弄权谋,可她不想玩,这些不安定的因素,除掉就好。 嬴政醒来已是正午时分,他见殿外阳光不错,于是命人把膳桌摆到花园里,邀清落共享。 清落却说想为嬴政弹琴,婉拒了嬴政的邀请。 方元在膳桌附近,为清落架好她的血煞古琴,清落便开始弹动净心曲。 净心曲是嬴政最爱听的琴曲,它能消除人心的戾气,给人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而此时,清落是为她自己弹这首曲子,因为意外事件接踵而至,连她都难以保持冷静理智的心态了。尤其是,在嬴政睡觉的这段时间,流言已经传到了宫外,不出一日,全城都将误以为她是祸国妖女,清落是绝忍不了受到此等辱没诋毁,所以在她冰山外表下,内心的情绪已经是滔天怒火,不做点什么,将难以平復。 第70页 忽而一阵风颳来,夹杂着残枝败叶,清落立刻挑动琴弦,所有琴弦一根根弹起,飞跃在半空中,将风中的残枝败叶统统打落,以免落入嬴政的膳食汤碗中。 打落残枝败叶后,清落按抚着所有琴弦回归琴身,只是双手放在琴弦上出神,没再弹奏。 “阿清,你……”嬴政也瞧出了清落的不对劲,欲言又止,怕惹得清落又不高兴。 “大王,今日宫中有不利于清落的流言,现在已经传到宫外。”清落语气低沉的说,“清落现在要去处理这些流言,所以想请大王赐我出宫令牌,等处理完毕后,我就回宫。” “我能帮你做什么吗?”嬴政急迫的问,他太想为清落做些事,来弥补对清落的伤害。 “这是清落自己的事,大王贸然出手,只会越帮越乱。”清落很干脆的拒绝了嬴政,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嬴政越是偏袒她,为她说话,只会加深人们对她是魅上惑主、祸国妖女的印象。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自从遇到男主,就一直在与她悲天怜悯的性情背道而驰,一步步堕入负面深渊。男主的这次背叛,是女主彻底黑化的导@火@索,她不再无欲无求。 第41章 结识李斯 清落从嬴政那里拿到出宫令牌后,换了身男装,就离开秦宫了。 本来,以清落的能耐,要出秦宫根本不需要令牌,但是此时青天白日,没有以往夜色作掩护,难免在她动用神力瞬移出宫时,不被凡人看见,为保万一,她还是要了令牌出宫。 走在咸阳城大街上,她动用非凡耳力凝听着城内大街小巷的各种声音。 很快,清落就锁定了十来个散布流言的造谣者。 接着,清落暗中施法,就在这青天白日,突然从天上降下十来道闪电,将造谣者们悉数噼死。 但这还不够平息清落的怒火,清落算出这些造谣者都是太中大夫胡峻的属下。 于是,清落悄悄潜入胡府,正巧胡峻正在后院凉亭里听曲养神,清落捡起地上几块小石子,屈指弹射,将胡俊身边的小厮和弹琴的侍女全部打晕。 胡峻听到动静才回过神来,睁开眼睛,然后就看到身着男装的清落站在他面前。 “你……”胡峻认得清落,清落还是乐师身份时,他在国宴上见过被嬴政器重的乐师清落,所以他一瞬间就知道清落的出现,将会对自己不利,急忙大声急唿,“来……” 但没等胡峻喊出整句话,清落就一脚把胡峻踹到地上,然后将侍女所弹之琴的琴弦拔出,就着琴弦,绕在胡峻的脖子上,将企图逃跑的胡峻活活勒死了。 清落扔下琴弦,总算在心中为自己出了一口恶气,然后转身消无声息的离开了胡府。 惩治完造谣者后,清落又开动非凡耳力,想听听晴天霹雳之后,百姓的言论走向。 由于突然天降雷电,同时噼死了十来个人,百姓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转移到了死人身上。 清落对这结果还算满意,突然,一个男人说的话,引起了清落的注意。 男人说:“大家莫要听信这些人之前的造谣,他们是散布流言、污衊忠良。想那陈清落虽是女子,却在秦王身边护卫多年,骊山救驾、抵挡暗杀、击退叛军、保护王嗣,一直以来出生入死,忠心耿耿,此等才貌双绝、有情有义的女子,怎能令咱们秦王不倾心以待?所以说原本是一段传世佳话,却被这些小人恶意中伤,颠倒黑白,连上天都看不过去了,降下天雷,以示惩戒,他们有此结果,都是咎由自取,怨不得谁!” 男人的话说得言辞凿凿,慷慨激昂,获得了不少人的贊同之声,为清落的名誉正白。 清落很好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与她恕不相识,却愿意为她说话。 清落很快来到男人声音传来的地方,那里围了不少百姓和巡城卫兵,地上躺着两具被雷电击中变得焦黑的尸体,一个文士穿着的中年男人正向巡城卫兵讲述天罚造谣者的事。 过了一会儿,巡城卫兵也相信了两个死者是天意所为,与人为无关,于是把尸体抬走了。 随着围观人群的散去,这名中年男人也注意到了来自不远处清落的目光,男人诧异了一下,随即朝清落走来,行了个拱手礼,客气的问:“公子方才注视在下许久,不知有何指教?” 清落只是来看看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不想被对方这般询问,竟一时间答不出来。 男人也看出清落的窘迫,于是彰显大度的说:“既然相见便是有缘,大街吵嚷确实不便,前边不远有个湖畔,还有凉亭,不如请公子与在下前去坐坐,边看风景,边叙叙话可好?” 清落本不想与陌生人走得太近,但想到回宫也是诸多烦恼,不如趁此散散心也好,于是就答应了。 两人来到湖畔凉亭,湖面微风徐徐,吹得人神清气爽,清落确实感觉舒服多了。 “刚刚看着先生,是因为先生的话让我好奇。”清落开口解释说。 “哦?此话怎讲?”男人问。 “我听先生为陈清落辩白,很好奇。”清落说,“先生可与她认识?知道她是什么为人?” “在下与她并不相识,只是听闻她做过的事情,很是钦佩,故而为她打抱不平。”男人神色坚毅的回答。 第71页 清落听后很感动,有些感概说:“先生也许不知,这流言一半是假,一半却是真。她逼秦王让胡姬滑胎是假的没错,可是,她也确实不得华阳太后的欢心。她脾气固执,因受大王与王后的器重,便在宫中自主行事,不受约束,所以难免被指责不守宫规,落人口实。” 男人露出些许震惊的神色,然后坦然的说:“人非草木,谁能没有个脾气呢?” “是啊,连神仙也会各有各的脾气,何况是活在世俗凡尘中的人呢。”清落淡淡的笑道。 男人看着清落干净淡雅的笑容,微微一怔,也跟着浅笑感概说:“其实,在下最近也是遭人排挤,郁郁不得志,今日听到关于她的流言,顿时感同身受,意气之下说了那些话。” “排挤?先生是投身在谁的门下吗?”清落觉得男人像是某个朝臣的门客。 男人神色无奈的摆摆手,嘆息道:“投身于谁,现在又有何区别呢?我一直坚信天下之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纵观列国,唯有秦国能有一统天下的能力,所以在下才从楚国投奔秦国,想为天下一统尽上绵薄之力。可惜吕相一事后,不仅是吕相的门客,甚至连他国能士也不再受秦王信任,遭到驱逐。长此以往,秦国将人才凋敝,统一天下将难以达成。” 清落很中意男人的话,如果嬴政能成为天下归一的王者,那就没有人可以阻挠他们了。 “我虽不懂天下事,但对先生的话十分认同,可大王对客卿始终心存疑虑。”清落说。 男人轻笑了一下,说道:“曾经,孝公採用商鞅变法使大秦国富民强,惠王採用张仪计谋使大秦领土扩张,昭襄王採用范睢建议使大秦王权强化,而这些人都不是出生秦国。倘若先前的秦王也像现在的大王一样,拒绝宾客,疏远贤臣,那么怎会有如今这般强大的秦国?” 清落点点头,此人听说她不懂天下事,便用过去的实例向她讲解广纳人才的重要性。 并且,男人对秦国事、对天下事都见解颇深,可见确有治国之能,卿相之才。 “先生可以向大王上书谏言,言明其中道理。”清落提议说。 “这……”男人有些犹豫,违逆君意,是杀头之罪,男人很纠结,在踌躇半晌后,男人抬头认真的看着清落,问,“公子觉得此举可行吗?” “可行。”清落斩钉截铁的回答。 男人被清落的坚定神色感染,于是也信心满满的说:“好,我今日回去就写,明日好呈现给大王。” 清落听后莞尔一笑,可这笑容背后,却又是隐隐悲凉。 她心悲的是,天命难测,让嬴政无意间有了她意料之外的孩子,扰乱了她的全盘计划;她心凉的是,身为神女屈尊与凡人相恋,纵然淡欲淡求,却仍然被人算计,躲不过宫闱斗争。 可是,她再悲凉无奈,但遇到关于嬴政的事,还是会仍旧格外上心,这才是最悲凉的事。 清落的目光转向凉亭外的湖面上,有不少青年男女在湖面上泛舟嬉戏。 看着无忧无虑的青年男女嘻笑嫣然,清落的悲凉,渐渐转化为烦躁,没来由的愠怒涌上心头,为什么自己在承受情路之苦,而普通的凡人却在享受她庇荫下的太平时光,岂有此理! 男人顺着清落的目光,也看向湖面,他惊讶的发现,刚刚微波荡漾的湖面,现在却是波涛汹涌,湖面上的舟船在巨浪之中颤抖飘摇,船上人们惊恐的尖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这怎么回事……”男人惊诧的叫道,不由得看向清落,发现清落此时浑身紧绷,神色冷冽,眉宇间透露着凶煞之气,于是不安的询问,“公子?公子……” 清落勐的转头看向男人,眼中的杀气来不及收敛,惊得男人出了一身冷汗,哆哆嗦嗦的问清落:“公子,你怎么了?” 清落这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收敛戾气,平復心绪,然后清冷的回答:“我该走了。” 说完,清落起身径直离开凉亭,没管身后被弄得莫名其妙的男人。 等清落走后,湖面的巨浪也渐渐平息,又恢復成微波荡漾的湖面,船上又开始欢声笑语。 清落走得很快,不一会儿就走到了离秦宫宫门不远处,然后,清落迅速一回身,对一直跟在她身后男人郑重的说:“先生,我快到家了,我们就此拜别吧!” “好。”男人因为快步跟随清落,所以微微有些喘。 等清落转身往前走两步后,男人突然抬起双臂,两手环拱,向清落的身后行了一个大礼。 “在下李斯,拜别!”男人恭敬的说。 清落的脚步随即停下,手指暗中掐动了几下,这才知道,原来这个名为李斯的男人,是原先吕不韦的门客,很受吕不韦的器重,但是吕不韦倒台后,因为曾是吕不韦的得力门客,又是外乡楚国人,于是遭到嬴政所下逐客令的驱逐,现在变得十分落魄。 “别忘了明日向大王呈递谏言。”清落沉默了片刻,缓缓的吐出一句话。 说完,清落再次向宫门走去,而就在她刚刚沉默的时候,她突然下定了决心。 此前的她,不求名,不逐利,淡欲淡求;但现在的她,要权,要势,要凡人想要的一切。 第72页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已经黑化了,从原先为嬴政使用力量,到今后为她自己使用力量。 第42章 警告胡姬 蒙恬在宫门口已经等候多时了,因为嬴政见清落许久不回,心里着急,就派蒙恬去宫门口观望,清落一回宫,就接去见他。 “等等,我要先去一趟宜春宫,看看胡姬的情况。”清落说。 “不能等先见过大王再去吗?”蒙恬怕耽误久了,嬴政会大发脾气。 “不行。”清落非常强硬的回答,然后迳自前往宜春宫了。 蒙恬怕自己就这么回去如实禀报,会惹得嬴政雷霆大怒,让清落与嬴政之间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又陷入相爱相伤的僵局,没办法,他只得跟着清落去宜春宫,在清落进入宜春宫后,他就默默的守在宜春宫外,等候清落。 清落来到胡姬居住的院子,这时胡姬正在嚷嚷着什么,清落寻声走了过去。 “怎么会?我哥怎么会突然命丧于家中?”胡姬震惊得浑身颤抖,不相信的直摇头。 今早她才写信给她的哥哥胡峻,请求帮忙散布关于清落的谣言,让清落的形象妖魔化,迫使嬴政不得不以除妖之名杀了清落。她还很快就收到胡峻同意帮忙的回信。怎么现在不出一日的功夫,哥哥胡峻就命丧家中了呢? 贴身宫女秋菊惶惶不安的回答:“回禀少使,胡府传话的下人的确是这样说的。” “传话的人还说了什么?”胡姬急忙问,她迫切的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秋菊又惊又怕的回答:“他说,当时胡大人正在后院凉亭里听婢女弹曲,可是不知怎的琴声突然停了,下人们觉得奇怪就去看看,便发现胡大人已经被人用琴弦勒死了,旁边的婢女和下人统统都被打晕了。” 胡姬悲愤交加,发泄一般的大喊:“有没有报官?查出兇手是谁了吗?!” 秋菊瑟缩的摇摇头,怯声怯语的回答:“没有,府里查了个遍,都查不出可疑之处。” 胡姬听后气得双手一拂,将身旁桌上的茶碗茶壶摔到了地上,泄愤的大吼:“是谁!到底是谁!胆敢青天白日入府行兇,害了我的哥哥,坏了我的好事!” 秋菊吓得大气不敢出,怯懦的站在旁边,任由胡姬乱摔东西。 这时,清落闻声走了过来,看着满地狼藉,于是挑了挑眉,冷漠的问:“胡少使,发这么大的脾气做什么?你现在怀着大王的骨肉,要小心身子才是,切莫动怒。” 胡姬转头看向清落,一瞬间她突然就明白了,她哥哥死于琴弦之下,而清落最擅长的就是弹琴,这是清落在向她发出警告,也就是说,是清落杀了胡峻,毁了她的计划。 “这不是正中你的下怀吗?”胡姬咬牙切齿的说,“你是恨不得我气得滑胎吧!” “这是什么话,大王待我情深义重,我断然不会加害他的子嗣。”清落语气薄凉的回答。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胡姬怒目瞪视清落,说,“你要是能坦然接受我怀了王嗣的事实,就不会跟大王闹翻,你只是迫不得已接受了这个事实,你根本就是心存怨念!” 清落深吸一口气,目光冰冷的盯着胡姬,一字一句严酷冷漠的说:“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是被迫接受你怀孕的事实,但那也是大王的孩子,我还没有伤心病狂到对一个尚未出世的孩子动手。我今天来就是为了告诉你,不要再动歪脑子,安生养胎。若有下一次发生像今天这类事,我虽不能动你,但我可以将整个胡氏家族连根拔起,不信你就试试!” 胡姬被清落的气势震得连退好几步,幸亏被秋菊扶住,才不至于软倒在地上。 清落的话,证实了胡姬之前对杀死胡峻兇手的猜测,胡姬稳住身形,定神了片刻,突然拔腿就向院子外沖,并大声叫喊:“我要告诉大王是你杀了我哥哥!大王一定会为我做主!” 清落哪里会放她走出这个院子,她对着外面喊道:“来人,守住胡少使,好生养胎!” 顿时外面走进来七八个宫女,将胡姬拦住,她们都是聪明人,知道秦宫里谁才是被秦王最看重的人,所以清落的话,她们绝对不会违逆,自觉的帮清落把胡姬“请回”了屋内。 清落从宜春宫出来,就看到站在门外等候的蒙恬,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她以为蒙恬早已回嬴政那里復命了。 “蒙将军,你……”清落明白蒙恬的用意,只是她亏欠对方太多,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请清落姑姑赶紧前往宣室殿。”蒙恬严肃正色的说,眉宇间流露出焦急。 “好。”清落能想到嬴政有多等不及,才会派蒙恬去宫门口接她,她去宜春宫警告胡姬,花去了许多时间,也难怪蒙恬担心嬴政会等得大发脾气。 回宣室殿的路上,清落快步走着,蒙恬紧随在后。 “蒙将军,大王志在天下,不会偏安区区秦地。”清落边说,脚上的步子却没有慢下来,“将来大王决意一统天下时,我希望蒙将军能为我替大王攻打天下,成为新的镇国大将。” “你说这话是……”蒙恬没听明白,他就算不是为了谁,身为武将也应徵战四方。 第73页 清落解释说:“清落曾经承诺过将军,清落这一世,除了感情不能给你,其他的包括权势、地位、军功、荣耀等等,我都会尽全力给予你。所以我希望将军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兑现我对将军的承诺。”清落言下之意就是,将来只要蒙恬在战场上大显神威,她就向嬴政为蒙恬索要高额封赏,封侯赐爵、委以重任都不在话下。 蒙恬当然也听明白了清落的意思,自从清落得知他的感情,并对他坦言回应后,他对这段痴恋终于能够释怀了,他现在只要默默的守护清落的幸福就好,于是蒙恬十分平静而郑重的回答:“好,我一定如你所愿。” 清落听后莞尔一笑,没再说话,心里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亮透测。 文有李斯,武有蒙恬,她可凭藉嬴政的宠爱,让这两人飞黄腾达,成为自己强有力的后盾,试问整个后宫还有谁能凌驾到她的头上?以往她只是不想争,要争,谁又能争得过她呢? 回到宣室殿,早已翘首远望的方元,赶紧将清落迎进殿内,蒙恬则继续留在殿外值守。 在踏进书房的前一刻,清落把头略倾向方元,用只够他们两人听到的声音说:“方公公,虽然石夜背叛与你无关,但你与他朝夕相处,这失察之罪你可是脱不了干系。因为你的失察,导致石夜伤了我,才给了胡姬勾引大王的机会,如今令我这般难堪,你觉得我应该放过你吗?” 方元顿时冷汗淋漓,哆哆嗦嗦的低声求饶:“求姑姑饶恕……” “凭什么让我饶恕你?你又不是我的人。”清落冷漠的哼道。 平常脑子不太灵活的方圆,因为极度紧张,竟然急中生智领悟到了清落的话意,赶紧表明忠诚说:“小人从现在起就是姑姑的人,今后甘愿为姑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清落这才露出一丝微笑,柔声说道:“好,今后这前庭后宫的事,你可要据实向我禀报。” 说完,清落昂首踏进了嬴政的书房。 “阿清,你终于回来了。”嬴政看到清落后,赶紧放下手中的奏卷,大步跨到清落面前,拉起清落的手,急切的问,“要处理的事都处理好了吗?” “处理好了,谢大王关心。”清落强颜微笑的说,显然她内心仍旧对胡姬的事耿耿于怀。 “那就好。我想听你弹琴了,你为我弹琴,可好?”嬴政试图让他们的关系恢復到从前。 “好。”清落爽快的答应,然后坐到书房放置的琴案边。 当净心曲的音调响起后,连清落自己也渐渐被琴声治癒了,在所有的事情都从新安排过后,再次听到净心曲,她心底的阴霾就一点点的消失了,重新恢復了自信与骄傲。只要嬴政对她的爱还在,她就不会真正被困难打败。 次日,李斯写的谏言书简,在清落的授意和方元的安排下,呈递到了嬴政面前。 李斯是吕不韦的门客,辅助编修了《吕氏春秋》一书,所以嬴政对李斯有些印象。 书简中,李斯义正言辞、字字犀利,指出逐客令对国家社稷百害而无一利,是昏君所为,气得嬴政当场大怒,拂手摔了李斯的书简。 清落捡起地上的书简,展开看了看,然后莞尔一笑对嬴政说:“大王,常言道,忠言逆耳利于行。大王真的觉得此人是在危言耸听吗?可我觉得他字里行间都在为国为君着想啊!” 嬴政虽然心里恼怒,但诚如清落所言,他确实被李斯指出的逐客令之危害所震撼到了。 清落见嬴政眉宇间有所动容,于是继续说:“此人冒死谏言,是谓忠义之士,可用之。” 嬴政露出疑惑的神色,问:“阿清,你不认识此人,为什么会替他说话?” 清落淡淡笑道:“因为昨日我出宫,满城都是诋毁我的流言,只有这个人肯在大庭广众之下为我辩白。我感激他,便与之攀谈,发现此人颇有卿相之才,故而有意向大王引荐。” 清落说着就走向嬴政,将手中的书简递给嬴政。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的宫斗经歷没多少,因为她顶着女官的身份,又没有后宫的名分,所以鲜少混迹在后宫佳丽中,自然就少了冲突,再加上王后还承诺替她挡下后宫里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所以相比之下,女主的政斗比较多,因为后期她开始干政了,总有人看她不顺眼,跳出来让她糟心。 第43章 冰释前嫌 嬴政默默接过书简,神情黯然,本来他生气是因为李斯措辞犀利,不留情面,令他难堪,但他内心深处却已认识到逐客令的危害。真正让他惊讶的是清落的态度,以前清落从不关心朝政之事,即使他偶尔提起,也是兴致怏怏,而如今清落竟然直接出手干预了国家用人之事。 可是,嬴政却没办法指责清落干政,他心底很苦涩,苦涩他没能守护住清落原本的纯真,迫使清落在后宫的漩涡中,不得不自己蜕变强势起来,去争权夺势,自己保护自己。 嬴政在心底懊悔挣扎,但却改变不了清落已然转变的事实。 如果是以前,胡姬还没有怀上孩子的时候,他可以信誓旦旦的告诉清落,不必理会那些纷繁俗事,他的臂膀可以为清落撑起天下。可是自从他在清落重伤时,鬼迷心窍与胡姬一夜风流导致胡姬怀孕,他所坚信的誓言顷刻崩塌了,不仅伤透了清落,也伤透了他自己。 第74页 清落见嬴政眼底满是苦涩悲情,不禁愣怔了片刻,问:“大王,你怎么了?” “阿清!”嬴政突然将清落拥抱在怀里,痛苦哽咽的说,“你可能已经不再相信我了,心境也变得与以往不同了,可我还是想要守护你,还是想为你撑起属于你的天下……” 清落被嬴政突如其来的告白震撼到了,愣愣的睁大双眼,可她在嬴政怀里看不到嬴政的脸,不过她非凡的耳力却清晰的听闻感应到,嬴政的眼泪滴落的声音。 一时间,清落的心里一片空白,有些茫然,有些无措,但更多的却是豁然开朗的释然。 “大王还爱着我吗?”清落试探性的问,她觉得在生约令的约束失效后,嬴政对她的感情会越来越淡。 “阿清是我这辈子唯一爱着的人。”嬴政毫不犹豫的回答。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动容的情绪在心底渐渐化开,清落慢慢露出释然的笑容,说道:“清落也是。” 嬴政见清落的心结在慢慢解开,于是进一步信誓旦旦的说:“阿清,我打算要灭掉六国,统一天下,我要建朝称帝,站在权力的最高峰,届时,阿清你便是我的皇后。” 清落笑着,既没有答应做嬴政的皇后,也没有拒绝,而是说:“大王志在天下,必然需要得力的谋士。李斯虽有卿相之才,却只能安内。郑王后的太外公尉缭出自鬼谷子门下,足智多谋,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他应郑王后的邀请,不日就会抵达咸阳,大王可用之。武将之中,蒙氏衷心且勇武,是将来出征的大将人员,大王亦可用之。” 嬴政点点头,答应都会採纳清落的建议。 清落也算心满意足,她对嬴政的心结,也因嬴政虔诚弥补而慢慢淡化。 嬴政废除了逐客令,不久之后,他让李斯与尉缭入朝为官,李斯被封为廷尉,尉缭被封为国尉,成为了他新的左膀右臂,特许他们可自由出入宣室殿,方便随时与他共商朝事政务。 李斯很感激清落的举荐,私下向清落表达了他的谢意:“在下日后若能功成名就,定当力助姑姑成为大秦后宫最尊贵的女人。” 清落听后,淡淡的一笑,柔声说:“清落想要的并不是虚幻的名头,而是大王的情深义重。所以先生不必费心清落的事,一心为大王为社稷着想就好。我与那郑王后早就结为盟友,先生可不要因为善妒,与尉缭老先生起了窝里斗,破坏了我与大王的正事才对。” 李斯没想到清落会如此说,先是一愣,自知错想了清落的心胸后,羞愧且恭敬的拱手一拜说:“在下谨记姑姑的吩咐,定当不负姑姑的期望。” 清落点点头,继续柔声说道:“我明白先生说前番话的意思,只是今后在大王跟前做事的日子还长,我当与先生互为帮衬、守望相助,所以先生无需挂念这举手之劳的小事。” 李斯是聪明人,听得出清落是有意拉拢他,于公于私他都不会拒绝清落递来的好意。 于是,清落在后宫有郑王后为盟友,在御前有方元为耳目,在朝堂有李斯、尉缭为幕僚,在军中有蒙恬为后盾,羽翼逐渐丰满,凭藉嬴政的宠爱,一跃成为大秦后宫权势极重的女人。 现在的清落,高昂着头颅行走在秦宫之中,再也没人敢对她指手画脚、表露不恭。 某日,清落回到长杨宫,想陪小扶苏玩一会儿,不想却听到王后的连声嘆气。 “王后,为何事烦心?”清落问。 “哎,还不是那个胡姬。”王后再次嘆气道,“你好心让她在宜春宫养胎,可她却不知收敛日日闹腾,耍性子气坏了身体不说,还导致脉象紊乱,胎位不稳。太医不敢瞒着,报给了华阳太后听,结果华阳太后以为是我从中作梗,不让她安心养胎,还把我好生责骂了一通。” 王后哀怨的看了一眼清落,似话中有话。 其实,华阳太后并不是蓄意刁难王后,她不满的是清落与胡姬之间的过节。只是眼下清落的地位和身价已然不同往日,她自知拿清落无可奈何,只好退而求其次对王后责骂一通。 清落当然明白胡姬的事与王后无关,于是带着歉意说:“的确委屈王后了。” 她知道是她之前教训了胡姬,并把胡姬禁足在宜春宫,让胡姬受了不小的刺激,才会乱发脾气,成日闹腾。可眼下也不能任由她胡闹下去了,于是清落提议说:“我想请王后允许我派一名乐师,为胡姬弹奏曲子,安抚心绪。” 王后面露质疑之色,问:“这能管用吗?” “为今之计,只能试一试了。”清落缓缓说道,“王后也不想向她妥协,允她更多条件吧。” 王后想了想,最后点头同意了。 清落迅速赶往乐府,叫来四月,并让四月跟她到翡翠园,清落要在那里教四月弹奏一首曲子,此曲在天界被称为“魅音”,有麻痹神智,蛊惑心魂的作用,中术者会沉静在最舒服美好的幻觉中,丧失斗志与辨别力。以凡人之力弹奏出来,虽不能创造幻觉,但极能安神。 清落不想任由胡姬闹得自己滑胎,然后被人误解是她逼死了胡姬的孩子,进而坐实了她是祸国妖女的谣言,所以她必须要保住胡姬肚子里的这个孩子。 第75页 四月的琴技已经不同孩童时期的生涩了,他在琴技上的造诣已经能够独当一面,跟弹了几遍“魅音”后,就能全部记住,自行弹奏。 在了解事情的原委和清落的期望后,他毫不犹豫的决定为清落解难,去给胡姬弹琴,安抚心神。 自从四月去给胡姬弹琴后,胡姬逐渐变得安分起来,不闹不跳了,成天巴望着听曲。 胡姬听曲听得上了瘾,离开了四月的琴声,亲族的血仇与失宠的愤懑都折磨得她歇斯底里,癫狂嘶吼。只有听到四月指尖那靡靡温润的音色,才能使她的内心变得恬静与安乐。 四月通常从清晨就被招唤去了宜春宫,直到日落之后才离开。 长时间的弹琴,让四月的手指不堪重负,等清落察觉时,四月的手指上已经布满了绷带。 清落也想过让其他人,轮流给胡姬弹琴,但“魅音”本是天界曲调,威力在凡间虽然不及在天界,但被凡人广为流传,终究是不好的。而且除了四月,她也信不过其他人。 清落只好拿出由巫山灵草制作的仙草膏,让四月每晚涂抹在手指上,次日就能恢復如初。 自从胡姬不再闹腾后,华阳太后也不再找王后的麻烦了,后宫呈现出一片宁和的态势。 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就到了胡姬临近生产的时候了。 清落向四月打听胡姬的近况,四月说胡姬的情绪一直很稳定,腹中胎儿也成长得很好。 “继续维持现状。四月,这一年里辛苦你了。”清落感激的说。 “不要这么说,能有机会帮到你,是我的荣幸。”四月有些不要意思的浅笑说道,突然他像想到什么似的问,“等胡少使生产完后,不知道清落你打算怎么处置她?” 清落有些惊讶四月会考虑胡姬的事,想到这几个月两人朝夕相处,不禁问:“你同情她?” 四月立刻侷促起来,他知道清落与胡姬之间矛盾深层,他怜悯胡姬,就相当于背叛清落。 清落也陷入沉默,她早就为胡姬设计好了未来,如果胡姬生的是女孩,她可以放过胡姬,但如果胡姬生的是男孩,她就不能让胡姬活着,这些思量她是不想让心地纯良的四月知道。 最后是四月打破了僵局,满怀歉意的说:“她每天沉浸在失去兄长庇佑和大王关爱的悲痛中,靠着琴声幻想着孩子出世后,重获大王的欢心,看到她这样,我确实是动了怜悯之心。” “其实我也没有想好,也许等她生产完后,大王会有更好的安排。”清落微笑着说。 四月想了想觉得有理,附和着说道:“也是啊。” “虽然她临近生产,但大王始终不喜她。”清落语重心长的说,“我看她还是让娘家人自己准备些产婆比较好,免得到时宫里人手不足,应对不及。你得空提醒一下她吧。” “好。”四月不疑有他,立刻应下。 四月觉得因为嬴政冷落胡姬,所以宫人们跟着也会怠慢胡姬,导致生产时准备不足。 可是清落确是另一番打算,她想让胡姬死于意外,有胡姬的家人在场,正好做了见证。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会不会太轻易原谅男主?也许应该今后再就此事做做文章…… 第44章 收养胡亥 没过多久,宜春宫那边就传来消息,胡姬快生了。 清落让王后特许胡家准备的产婆进宫陪产,自个儿也亲自去宜春宫,替王后查探情况。 宜春宫内,胡姬居住的庭院里,传来胡姬生产时撕心裂肺的叫喊声,胡姬娘家派了不少人手进宫为胡姬助产,除了屋内的产婆,院子里还站着几个侍奉的丫鬟和奶娘,焦急的候着。 清落走进庭院的时候,胡家人都满眼敌意的看向她,但清落毫不在意,自顾自的走到院子里的石桌边坐下,一边喝着茶,一边静候屋内的生产情况。 妇人生产,九死一生,胡姬的叫喊声,从晌午持续到傍晚,期间,华阳太后派人来看了几次,但嬴政那边始终没有派人来探视,最后,屋内的叫喊声都快没了力气时,终于听到了从里面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清落的神经顿时敏锐的跳动起来,聚精会神的关注着屋内的动静。 房门突然被打开,一名产婆面带喜色的抱着一个襁褓,大声唿喊着:“是个公子!是个公子!胡少使生的是个公子!”胡家的丫鬟和奶娘立刻欣喜的围拢到襁褓边,看里面的孩子。 清落的心里,就像有块大石头一样,沉降心底,手中的茶杯缓慢摇晃了许久,最后动作沉重的放在石桌上,清落闭了闭眼眸,然后蓦然起身,径直向外走去,在她踏出宜春宫的时候,她不动声色的施展了神力。 立刻,胡姬的屋子里,传出其余产婆惊慌失措的尖叫:“不好!大红!夫人大红了……快,快叫太医令……” 清落缓慢的踱着步子,前往嬴政的宣室殿,途中,有一个小太监飞快的从她身旁跑过,急沖沖地奔向宣室殿的方向,清落知道,那是宜春宫的宫人去向嬴政禀报结果了。 太医令终究没能救回胡姬的命,胡姬在生下男婴后,就撒手人寰了。 清落对胡姬的死并没有太多感想,当初胡姬企图借谣言之力逼迫嬴政杀死她,她自然是不能留着胡姬,只是可怜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于是决定如果生下的是女婴,不会威胁到扶苏的地位,清落就放过胡姬母女。但可惜,胡姬生下的是男婴,清落知道胡姬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让她的孩子与扶苏争夺储君的位置,所以清落是断然不能留着胡姬了。 第76页 既然胡姬死了,如何安置这个失去母亲的孩子,就成了问题。 这个孩子,不管是被后宫哪个姬妾收养,日后都会成为争权夺势的工具,进而威胁扶苏的储位。但如果是被王后收养,他可能会活得很幸苦,甚至可能活不到成年,清落于心不忍。 在去宣室殿的路上,清落思来想去,最后得出结论,唯有她自己收养,亲自看护这个孩子的成长,才能使得这个孩子日后既不会威胁到扶苏的地位,又不会过得太悲惨。 清落走进宣室殿的书房时,嬴政正巧听完宜春宫的小太监禀报完胡姬生产的过程。 嬴政对于这个刚出生就害死生母的孩子,心里很不喜欢,脱口说了一句:“真是个祸害!” 这句话被刚进来的清落听到,清落莞尔一笑,顺着嬴政的话音,说:“胡亥?大王是在给胡姬的孩子起名字吗?听起来是个好名字啊,还能念想着他的生母。” 嬴政见到清落后,立刻收起不悦地表情,柔声说:“阿清,你来啦。” “我刚从宜春宫过来,胡少使为大王生下了小公子,可惜自己却……”清落顿了顿,露出些许惋惜的神色,“我听大王刚刚已经为小公子起好了名字,胡亥是个好名字啊!” 嬴政没想到自己随口说出的祸害,竟然被清落误听成了胡亥,既然清落觉得胡亥是好名字,反正他也没有起名字的意愿,索性就随了清落的说法,说:“嗯,就叫胡亥吧。” 清落深情款款的继续说:“大王,清落虽有幸与大王结缘,却因先天隐疾,无子而常常心中抱憾。如今小公子幼年丧母,命途可怜,正好可以交由清落照顾,也能圆了清落的心愿。” “你想做他的养母?”嬴政惊讶的问。 清落笑着摇摇头,她可不想被为人母的义务束缚着,况且这孩子的娘家与她有仇,她只是不想这个孩子被别人用来对付自己,所以决定亲自看护,于是她回答:“我只想照顾他。” 嬴政虽然不懂清落的想法,但他向来尊重清落的意志,很爽快的就答应了。 “好,从今以后,胡亥就留在你身边,交由你照顾。” 侍奉在旁的方元,听到嬴政的话后,很自觉的退出书房,去传令去了。 在宜春宫里胡姬的庭院,方元安排了胡姬的后事,接着吩咐宫人将公子胡亥送去长杨宫。 谁知,公子胡亥喝顺了奶娘的奶水,闻惯了奶娘的奶香,一离开奶娘的怀抱,就哇哇大哭,仍谁都哄不住,最后逼不得已,只好将胡家的奶娘留下,陪公子胡亥一同去了长杨宫。 胡姬的骤然离世,对于胡家来说就如晴天霹雳,胡家原本想仰仗孩子重新得势,现在全落空了。胡峻在家暴毙,胡姬产后离世,使得胡家在朝堂与后宫双双失势,打击沉重。如今连小公子都落入了仇家清落手中,身边只有一名奶娘照料,前景迷茫,凶吉难料。 老天爷似乎为了加重胡家的悲哀,入夜之后就开始下起大雨来。 由于清落总是留宿在嬴政的寝殿,故而公子胡亥与奶娘被带到长杨宫里清落名义上居住的偏殿后,就被丢在那里,无人问津了。 入夜之后,公子胡亥突然发起烧来,想必是在宜春宫折腾许久,受了风寒。 奶娘着急了,急忙抱着公子胡亥,撑起雨伞,前往正殿,请王后救救公子胡亥。 可是,王后的侍女们却将奶娘拦在正殿门外,说王后已经歇息,有事明早再禀报。 奶娘抚摸着怀中的孩子滚烫的身子,知道初生的孩子最为脆弱,病情经不起耽误,她不停的请求侍女们禀明王后,救救公子胡亥,可是这些侍女故意就是不肯为奶娘通传禀报。 “苍天啊!救救少使夫人的孩子吧!……”奶娘悲怆的仰天大喊,她算是胡家的忠僕了。 这时,一道霹雳雷电,不仅吓住了长杨宫正殿外的侍女们,还惊醒了沉睡在嬴政身旁的清落。清落睁开眼睛,隐约有种不同寻常的感觉,她下意识的发动超凡耳力,感知秦宫中发生的事情,而后,她就听到了奶娘悲怆的求救声。 清落的身体立刻从嬴政的床榻上消失,瞬移到了长杨宫的正殿前。 “出什么事了?”清落语气微凉的问道。 侍女们吓了一大跳,她们看看外面的大雨,再看看清落干爽轻薄的睡裙,手上还没拿伞。 奶娘在之前胡姬的庭院里见过清落,知道是正主来了,立马扑通一声跪倒在清落跟前,抱着怀中昏迷的婴儿,悲恸的喊道:“清落姑姑,求求您行行好,救救小公子吧!” 奶娘心知自己的主子胡家与清落积怨甚深,但目前能救公子胡亥的人,就只有清落了。 清落看了看襁褓中的孩子,只见孩子的小脸红通通的,她不由得伸手探到孩子的额头上,滚烫的体温立刻惊得清落的手一哆嗦,知道这孩子高烧不退,病情已是不能再耽搁了。 清落转身看了看周围的侍女,对为首的侍女说:“把你的衣服脱下来,借我用用。” 为首的侍女面露难色,但也不敢违逆,清落虽然不在长杨宫实际掌管事务,但确实挂着掌事姑姑的名头,更何况清落还是秦王枕边的红颜知己,她们这些下人是万万不敢得罪的。 第77页 在清落目光冷冽的直视下,为首的侍女忐忑迅速的脱下身上外层的裙服,十分不明其意的递给清落,她有点觉得清落像是要帮助奶娘,可是王后的意思就是想让公子胡亥不经意的就没了,她怕清落不明白王后的深意,于是借着递衣服的时候,还努力的暗示清落别管此事。 清落收到侍女的眼神,顿时明白是王后有意刁难。 王后护子心切,不想胡亥日后与扶苏争夺大位,清落能够理解王后此举的不仁。 但是,清落身为巫山神女,素来清静恬淡,爱憎分明,原本胡姬诱惑嬴政的那点伎俩,清落并未放在眼里,只是后来胡姬怀孕一朝得意后,就造谣生事,步步紧逼,让她不得不下恨手,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不过她对胡姬的憎恶,随着胡姬的死便烟消云散了,她不会牵连无辜的稚子,不仅由于身为神女悲天怜悯的天性,还由于那是所爱之人的孩子。 清落穿好侍女的裙服,对这些侍女们吩咐说:“此事我自有分寸,你们不要再管了。” 说完,也不等侍女们反应过来,清落转身把奶娘手中的孩子抱入怀中,径直往外走。 奶娘反应机灵,迅速拿起地上的伞,快步追上清落,尽心尽力的为清落一路撑伞遮雨。 第45章 夜闯医馆 清落要去的地方是太医署,所以才向侍女借了衣服,因为她是从嬴政的寝床上,直接瞬移到了长杨宫,所以没有穿上外衣。虽然她穿着睡裙在内宫行走,也没有哪个宫人敢说什么,但她要去的地方是太医署,太医们都是男人,她衣衫不整的现身,总归会引来闲言闲语。 今晚值夜的是一名太医丞,看到大雨中竟有人前来,吃惊的问:“哪个宫的?有何事?” 进入太医署的内堂后,奶娘收起雨伞放到墙边,然后赶紧整理被雨飘湿的衣裙。 清落抱着孩子,昂首大步来到值夜的太医丞面前,正色说道:“我是长杨宫的陈清落,请太医署帮忙赶紧医治这个孩子。” 太医丞看清是清落前来,赶紧恭敬的行礼,清落在后宫的实际身份,几乎人尽皆知。 然后,太医丞看到清落怀中襁褓里的初生婴儿时,立刻就知道是傍晚才出生的胡少使的孩子,因为生母产后身亡,被秦王下令交由清落照顾。 可是,太医丞也知道秦王不喜欢胡少使和这个孩子,胡少使怀孕期间,秦王一次都没有去看过胡少使,而且王后也不喜欢胡少使和这个孩子,这让太医丞不由得谨慎的询问一句:“清落姑姑,后宫要差人来宣诊问医,需要各自宫中夫人的旨令,敢问姑姑可有王后的令牌?” 清落愣怔了一下,她并不知道太医署还有这项规矩。 太医丞看清落的反应,就知道清落是瞒着王后过来的,于是假装遗憾的说:“如果没有王后的旨令,在下不敢为姑姑施诊开药。”既然王后有意不想救这孩子,他可不敢得罪王后。 清落抿嘴皱了皱眉,这时,奶娘也走了过来,清落转身将怀中的襁褓交给奶娘,然后自顾自的走到书桌前,从身上抽出一块手绢,铺在桌上,拿起笔,快速写下一副药方。 清落将药方递给太医丞,用严肃不容拒绝的语气说:“药方我来开,你去抓药,赶紧熬好了,端来给小公子服下,动作快一点,别让我等没了耐性,亲自动手!” 清落所说的亲自动手,可不是简单的亲自熬药,说不定就是血溅三尺,横尸在地。 太医丞听出了清落的威胁,吓得冷汗淋漓,赶紧接过药方,跑一旁去抓药了。 在身旁的奶娘见太医丞走后,终于忍不住问:“他要是真的故意拖延时候,小公子可怎么办啊?”奶娘看得出,刚刚太医丞的眼神语气,是不想救治公子胡亥的。 清落深唿一口气,镇定的将襁褓再次抱回自己怀中,左手搂着襁褓,右手抬起在眼前捏了捏拳头,冷漠的回答:“我若亲自动手了,留他又有何用?放心,他不会这么想不开。” 然后,清落右手运气,发动神力,在掌心凝聚起一团寒气,接着,她将右手手掌贴放在婴儿的额头上,给婴儿降温,她可不想这孩子被救活后,却烧坏了脑子。 之后,太医丞熬好了汤药,可胡亥太小无法自己吞服,清落只好再次动用神力,控制胡亥的嘴和喉咙开合,才将汤药吞服下肚。等胡亥发了汗,降了温,又换了干净的襁褓,病情这才稳定下来。折腾了大半夜,这时,已是清晨天边微微泛白的时候了。 清落这才想起,还没有向嬴政交代去向,于是让太医丞差人去向嬴政禀报胡亥的事。 清落困了也乏了,就抱着胡亥到内侧医者休息的房间里休息了。 奶娘强打着精神,站在房间外守着,呵斥太医丞不许靠近。经过这一夜,奶娘确信了清落是真的有心好好照顾公子胡亥,在这偌大的后宫,也只有清落才能真正帮助公子胡亥,所以她抛开了胡家与清落之间的仇怨,认定清落是个好人,决心以后衷心追随清落。 嬴政醒来,发现身旁无人,立刻唤来方元,询问是否看到清落出去。 方元禀告嬴政,说太医署那边来人说,昨夜公子胡亥突发高烧,清落正在那里照顾。 嬴政没再多问什么,而是先去上朝,等下朝后,直接就去了太医署。 第78页 清落太困了,以至于睡了很久,等她睁眼时,发现嬴政竟然坐在床头看着自己。 清落赶紧起身,突然发现一直睡在她身旁的胡亥竟然不见了,脸上立刻显出惊慌之色。 “别着急,公子胡亥只是饿了,奶娘已经抱去餵奶了。”嬴政抢在清落髮问前回答。 “原来是这样。”清落理了理自己的仪容,不好意思的问,“大王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不叫醒清落?” 嬴政笑着回答:“有一会儿了,奶娘请求寡人让你多休息一下,说昨晚累着你了。” 清落会心的笑了笑,她觉得奶娘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应该可以放心留在身边。 嬴政怜惜的摸着清落的脸庞,心疼的说:“阿清,我突然有些后悔让你照顾公子胡亥了,你看这才第一天,就使你半夜起来,抱着孩子往太医署跑,以后照顾孩子要费的心思可多了,我怕累着你,不如,我命后宫其他夫人照顾他好了。” 清落微笑着摇摇头,说:“我很喜欢大王的孩子,可我无法孕育,所以还请大王不要改变旨意。虽然会比以往稍累一些,但也会增添一份别样的乐趣,我能够坦然接受。” “好吧,既然阿清这样说了,公子胡亥还是交由阿清照顾吧。”嬴政嘆息着说。 嬴政带来了服侍洗漱的宫女,清落简单梳洗一番后,就陪着嬴政准备离开太医署。 奶娘赶紧抱着公子胡亥,一副谦卑模样的跟在清落身后。 这个时候,太医令已经在太医署当值了,他率领太医丞和医者们站在门外恭送嬴政。 清落走过昨晚值夜的太医丞身边时,特意停住脚步,吩咐他说:“小公子的病还需继续调理,你按昨夜的药方,熬制好后送到长杨宫来,每日不断,直到小公子痊癒。” 太医丞愣怔了一下,不由得看向嬴政,见嬴政并没有反对之色,于是赶紧应下:“诺。” 清落陪着嬴政回到宣室殿后,就说要回长杨宫安顿公子胡亥与奶娘,嬴政应允后,清落就领着奶娘回长杨宫了,这一路,公子胡亥都由奶娘抱着,从今早起,清落就不用抱他了。 进入长杨宫,路过正殿时,郑王后已经端坐在此,等候清落了。 清落给奶娘使了个眼神,让奶娘先去她的偏殿等候,奶娘点头后,抱着胡亥就去了偏殿。 “王后摆出这样严肃的阵势,是有何赐教啊?”清落不愠不火的问道。 “清落姑姑,你冰雪聪慧,昨夜的事,你不会不知道本后的意图吧?”王后恼怒的问。 “我知道呀。”清落淡淡的笑着,“可是大王命我照顾公子胡亥,我不敢有丝毫疏忽。” “大王不喜欢这孩子的娘亲,这孩子是不是没了,大王根本不会在乎!”王后说。 “大王不在乎,但华阳太后一定会在乎。”清落言辞铿锵有力的回覆,“公子胡亥毕竟是大王的血脉,在胡姬刚刚怀上时,华阳太后就十分重视,如今岂能是说没就能没的?” 王后不以为然,说:“太后年事已高,哪有精力管后宫的事!” 清落则摇摇头,认真的说道:“若是后宫普通的事,华阳太后自然无心去管,毕竟有王后您在操持。可是事关王室血脉,华阳太后不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不顾。若是公子胡亥无缘无故就没了,惹得华阳太后盛怒之下,严查此事,恐怕您的王后之位都会坐不稳了。” “你在威胁本后!”王后气急败坏的吼道,她觉得清落是在对她大不敬。 “我是不是在危言耸听,请王后仔细想想,自然就会明白。”清落不卑不亢的说。 王后瞪着清落,气得语塞,她其实也明白华阳太后一定会干预公子胡亥的生死,但她就是不满意清落的态度。说好了会助她的扶苏成为太子,可现在却又对另一个孩子很好。王后很担心清落转变立场,她知道清落在嬴政心中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清落对嬴政说的话,可以影响许多人的命运,包括她和她的扶苏,所以她十分担忧惶恐以及不安。 王后努力平復自己情绪,悲愤的问:“你说过,会让我的扶苏成为太子!” “对,我是说过,但这与公子胡亥有什么关系?”清落不明其意的问。 “你养着他,就会使大王高看他一眼,他以后就会与扶苏争夺储位!”王后悲愤的喊道。 清落愣怔了一下,她终于听明白了王后的怨念,原来王后误以为她要养着胡亥,是为了将来扶持胡亥争夺储位,她沉默了片刻,认真严肃的对王后说:“我把公子胡亥放在身边照顾,是为了亲自看住他,不让他有机会与扶苏争夺太子之位。” 王后没想到清落是这个意思,愣愣的问:“你还是愿意相助我的扶苏成为太子吗?” “当然,秦国的天下,只能由扶苏来继承。”清落莞尔一笑,回答得理所当然。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对男主的子嗣算是相当仁义了。 第46章 赐阿房宫 王后见清落神情坦荡,不像有欺骗之色,顿时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然后她有些不好意思面对清落了,她因误解了清落而满心忏愧。她现在头脑清醒了,就开始后悔昨夜对公子胡亥不管不顾的冲动之举,就像清落说的,要是公子胡亥真有个三长两短,华阳太后势必不会善罢甘休,治她个不仁不义之罪,甚至还会逼迫嬴政废了她的后位。 第79页 幸亏清落冒雨带公子胡亥去救治,才避免了严重的后果,而且清落把胡亥放在身边,还是为了看住防止胡亥与扶苏争夺储位,如此一来,王后对清落便是充满了感激。 清落看出王后已经想通了,于是伸手握住王后的手,真切的说:“王后放心,清落会一直站在扶苏这边,任何事情都不会改变清落的决心!扶苏一定会成为大秦的王位继承人!” 清落的话,仿佛是给王后吃了一颗定心丸,王后回握着清落的手,重重点点头。 事后,华阳太后在自己宫里,听宫人说起清落连夜冒雨送公子胡亥去太医署救治的事,心中既震撼又欣慰,她一直还记得那个楚国老术士说清落是阻碍后宫子嗣繁衍的罪魁祸首,清落那么急着将他捏死,她觉得正好应正了老术士的话,所以她总是对清落特别严厉苛刻。 而今,不仅嬴政有两位公子出生,而且清落还格外爱护他们,这让华阳太后觉得是自己误会了清落,不由得重新审视清落的为人,她不禁发现清落确实是个能人,武能护卫君王,文能奏乐怡情,虽然对别人冷酷无情,但对嬴政却是柔情绵绵,确实值得嬴政百般维护。 华阳太后对清落一直防备的戒心,终于能够放下来了,于是两年以后,便寿终正寝了。 在华阳太后临死前,留下了最后一道懿旨,上面写着:陈氏清落,蕙质兰心,因伴君有功,故特赐居所阿房宫,并掌管其内所有事宜。 嬴政将华阳太后风光下葬后,将这道懿旨交给了清落。 清落凝视着这道懿旨良久,思忖华阳太后的用意。 华阳太后一直不喜欢她,甚至想逼走她,可是从这道懿旨上看,华阳太后似乎是认可了她,还赐她一座单独的宫殿居住,而且这座宫殿还是阿房宫。阿房宫可不是普通的离宫,它是在郑王后被册封为王后时,嬴政下令新修的宫殿,为了嘉奖郑王后诞下公子扶苏,嬴政用郑王后的名字为宫殿命名为阿房宫。嬴政很重视这座宫殿,虽然国库的钱财大多都供给了军队,使得工程进行得很缓慢,至今尚未完成,但嬴政从不允许在宫殿的修建上敷衍马虎,所以阿房宫本身具有极高的地位,面积宽广,富丽堂皇。 如今华阳太后为清落赐居阿房宫,其深意是赋予了清落与后宫佳丽同等的地位。 “我觉得,祖太后已经松口了,我终于可以毫无顾忌的册封阿清了。”嬴政高兴的说。 清落淡淡的笑道:“若大王对我是真情实意,名分什么真的不重要。我与王后相安无事,相处融洽,我担心大王一旦册封我,会刺激到王后,滋生出不好的事端,还是维持现状吧。” “可是,祖太后为你赐居,就是在暗示我可以为你册封了。”嬴政不乐意了。 清落安抚着嬴政的不满情绪,柔声劝说:“我若受封,就成为了大王后宫夫人中的一员,那些约束后宫女人的条条框框规矩,会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天性桀骜,自由惯了,过不了那种中规中矩的日子,我怕到时心中愤懑,会伤了我们多年的情分。” “但你是阿房宫的主人,没有位份怎么行?”嬴政仍旧觉得不妥。 “那清落就做阿房宫的掌事姑姑。”清落语气坚定的说。 嬴政见清落十分果断坚毅,终究没能勉强,他很清楚内宫规矩的苛刻深严,当年华阳太后一句“血煞之气,有损王气”,就使清落被迫离宫,给清落造成了极大伤害。 当时清落还是以男子乐师的身份伴在君侧,尚不能逃过他人的法眼,现在清落以女子的身份受封为他的夫人,那将面临多少双后宫佳丽的眼睛和宗室朝臣的眼睛。如果清落是寻常女子,倒也不怕周围人的质疑,可清落偏偏是个奇女子,出生不明以及女扮男装混在乐府多年,都是被人诟病的地方,他也不忍心看到清落被人用规矩指点数落,所以才不愿勉强清落受封为他的夫人。 郑王后知道华阳太后的懿旨后,果不其然又开始不安起来。 以往嬴政只有扶苏一个子嗣时,王后对清落是极为放心的,但自从清落开始照料公子胡亥以后,王后对清落的事就变得十分敏感。于是,清落决定为平日清闲的王后找些事做。 清落以照料公子胡亥为由,将嬴政推到王后那里过夜,于是三个月后,王后就有喜了。 再度怀孕的王后,又变得自信起来,不再盯着清落不放,而是全身心的投入到养胎中。 阿房宫的工程不能遥遥无期,自从有了华阳太后的懿旨,嬴政就开始正视这个问题。 此前,王后的太外公尉缭进言,秦国的强大正严重威胁着列国,容易迫使列国联合攻秦,虽然不至于重创秦国,但会极大拖累秦国一统天下的进程。他建议嬴政花重金去贿赂列国的朝臣,让这些人尽力阻止列国合纵抗秦,这样秦国就能放开手脚逐个消灭列国了。 嬴政十分贊同尉缭的计策,随即拨出一大笔金钱,由于尉缭年迈,就派了一个性格八面玲珑、名叫姚贾的人去负责这项差事。 正是由于这笔额外的开支,使得建造阿房宫的经费严重不足,修造进程几乎趋于停止。 于是,嬴政迫切的需要筹集钱财,是为阿房宫的早日建成。但他不便于在朝堂上提出来,让群臣议论,因为涉及大兴离宫,总会受到一些顽固不化的朝臣指责,所以他私下里向李斯徵求筹集钱财的方法。一来,李斯已经成为了嬴政的心腹大臣,而来,李斯是由清落举荐,对有关清落的事都十分用心打理。 第80页 李斯是聪明人,立刻就明白嬴政是想让阿房宫早日建成,他沉思片刻后回答:“大王可以让秦国的富商们为大王提供钱财。”由于被封官后不久,不想得罪权贵,只好拿富商开刀。 嬴政满脸疑惑的问:“商贾奸诈,惟利是图,如何能让他们拿出钱财支援国家?” 李斯回答:“一般的商贾富人有自己的行商之道,自然极少求助于国家,当然也就不愿意拿出钱来。但据臣所知,巴蜀的商贾巴家,家主在多年前英年早逝,寡妻怀清继承家业后,经营丹砂有道,聚集财富无数,是为巴蜀首富。可是那寡妇怀清没有儿子,生意上由她一个女人出面,总会遇到各种不便。大王不如召她进宫商谈,以秦国之名为她的商路保驾护航,作为交换,让她拿出大笔钱财支援秦国。” 嬴政听后,连连叫好,随即派人去巴蜀,请巴寡妇怀清到咸阳秦宫做客。 不久,嬴政让巴寡妇怀清进宫的消息,就传遍了内宫和朝堂。 秦国歷来重农轻商,嬴政居然大礼相迎一名女商人,这让朝中耿直之臣颇有微词。 不知是谁传言,巴怀清的美色艷冠巴蜀,秦王听说后十分倾慕,故而召她进宫一见。 这样的传言,不仅让朝臣对嬴政的品行有些失望,而且让后宫的女人们感到危机重重。 清落并不理会这个传言,她已经算出了传言的出处,也能明白其人的用意,所以当王后为即将要到秦宫的巴寡妇怀清而倍感忧心时,她就劝王后放宽心思,以不变应万变。 当巴怀清身着绚丽盛装出现在嬴政的朝会上时,顿时惊艷了群臣的双眼。 巴怀清虽是三十多岁的妇人,但因驻颜有术,看起来却像是二十多岁的女人,再加上她富甲一方,头饰和衣服皆是上品,身上墨绿色的曲裾袍绣着金丝大花纹,头上的金钗步摇多得晃花人眼,这般盛装配上如花娇颜,令她显得雍容华贵,不可侵犯。 巴怀清是个本性要强的女人,当她接到嬴政的召令,并听说且误信了嬴政倾慕她美色的传言后,虽然深知躲不过进秦宫的命运,但她骨子里的要强劲儿,让她不肯轻易服软。 过去,她招募武艺高强的剑客来武装她的商队,令其他商贾不敢进犯巴家。如今,她披金戴银、锦衣华服来武装她自己,她在向所有人宣告,以她巴怀清的财力,不接受任何人的亵渎。 第47章 巴氏怀清 “民妇巴氏,见过秦王。”巴怀清不卑不亢的向嬴政行礼,丝毫不理会周围人的眼光。 “巴氏请起。”嬴政见她起身后,于是说,“寡人听说,你嫁入巴家后没多久,丈夫就染病去世了。你非但没有改嫁,反而支撑起丈夫的家业,凭藉过人的智慧和胆识,把家业越做越大,如今已是巴蜀首富。而你在这十数年中,为夫守贞,令寡人十分敬仰。故召你前来,寡人要将‘贞妇’的称号赐予你,望你能持续秉承下去。” 巴怀清内心又惊又喜,王赐的称号能为她赢得更大的声誉,使她的商路更加顺畅。 “民妇叩谢秦王!”巴怀清再次跪拜行礼。 嬴政继续说:“巴氏,你久居巴蜀,难得来一次咸阳,就留下来多住几日,顺便还可参观参观寡人的王宫。”嬴政朝方元侧了侧头说:“方元,带巴氏下去安顿一下。” “诺!”方元领命后,向巴怀清走去。 巴怀清再次叩谢嬴政后,跟随方元离开了朝堂。 嬴政自从巴怀清来到秦宫后,就显得格外振奋,一有空就邀请巴怀清游览秦宫各处景观,他要让他的热情与真诚,深刻感染到巴怀清,使他提出要钱的时候,令其无法拒绝。 不知内情的后宫佳丽们,眼巴巴的看着嬴政带着巴怀清到处游玩,又气又嘆。 有坐不住的几个,还跑到长杨宫想向王后抱怨,结果被清落拦住,以王后养胎不宜惊扰为由,将她们打发走了。然后,清落进入内堂看望王后,并说明了此事。 王后因为有孕不能侍寝,本来对争宠之事不甚在意,也就任由清落自行处理。 嬴政带领巴怀清游玩的第三天,竟然来到了长杨宫。 “王后,寡人今日带来这位巴蜀奇女子,与你见见,你怀有身孕,极少出门,这些天想必也对巴氏感到很好奇吧!”嬴政大步走到王后身边,挽着她的手臂,示意她不必拘谨行礼。 王后看到许久不见的嬴政,内心先是一阵激动,然后就看到后面款款而来的巴怀清。 只见巴怀清依旧是身着锦衣华服,满头金钗步摇,浓妆艷抹,精緻非常。 王后不由得感到一丝自卑,她如今身材臃肿,简妆素衣,与巴怀清形成鲜明对比,虽然她担心这种对比,会让嬴政对她爱意大减,但她还是努力保持镇定,告诫自己不要想个妒妇一样去言语攻击巴氏,她要让嬴政看到她识大体的美德。于是,王后微笑着回答:“是啊,巴夫人的美誉,如今早已传遍后宫,我也十分想见见,正巧大王就带巴夫人来了。” 嬴政很满意王后的贤惠大度,露出赞许的目光,然后转而对巴怀清说:“巴氏,这就是寡人的王后,是不是与你刚刚猜想的样子非常不同?” 巴怀清莞尔一笑回答:“王后品性温良,秀外慧中,是民妇愚钝,不识贵人。” 第81页 王后听完,好奇的问:“巴夫人,你之前猜想本后是什么样子?” 巴怀清回答:“我入咸阳前一路听说,秦王身边的女人清冷高傲,杀伐果决,所以民妇就误以为王后是个冷面威严的人,如今一见,王后知书达理,举止亲和,实在是相差甚远。” 王后与嬴政听后,相视一笑,然后王后解释说:“那你听说的传言,一定是形容清落的。” 巴怀清愣怔了一下,面露疑惑神色。 嬴政见巴怀清没听明白,便对一旁侍奉的宫女说:“去把清落叫来。” 接着,嬴政又对巴怀清说:“等清落来了,你一见就知道传言是说她的。” 清落正在花园里抱着公子胡亥,与公子扶苏玩耍,听到宫女的传令后,先是有些诧异嬴政的用意,但还是面不改色的前去正殿了。 这两日,她夜宿宣室殿的时候,嬴政告诉她,自己最近会盛情款待巴怀清,令其感动涕淋自愿捐出钱财,所以这段时间会极少陪她。 转眼三日过去了,嬴政居然带着巴怀清来找王后和她,看来嬴政是准备向巴怀清摊牌了。 清落走进正殿后,王后就急忙招唿清落过去坐下:“清落姑姑,大王和巴夫人已经等候多时了,快来坐下吧。” 清落看了一眼面前,只见嬴政与王后在上座,美艷的巴怀清在下座的一侧,于是清落神色淡然的向嬴政与王后行了个欠身礼,然后走到巴怀清的对面位置坐下。 巴怀清看到清落后很震惊,清落的气质很像传闻中冷傲端庄的形象,令她震惊的是,她听说王后是唯一给秦王诞下子嗣的女人,但传言竟然描述的不是王后,而是王后宫中的一名姑姑。不仅如此,更令她震惊的是,这个名叫清落的姑姑见到秦王和王后时,竟然没有行大礼,而王后见到秦王时都要行礼,只是由于身怀有孕被秦王阻止了。 嬴政见巴怀清一直盯着清落看,于是问:“巴氏,这就是清落,是不是很像传言所说?” 巴怀清急忙收敛自己的失态,笑着回答:“回大王,真的很像。” 嬴政点点头,然后深吸一口气,经过三天的盛情款待,他终于要准备摊牌了,他问:“巴氏,这几日,寡人待你如何?” “大王盛情,令民妇万分感动。”巴怀清面不改色的回答,她知道该来的终于来了。 “其实,寡人遇到一个困难,唯有巴氏你这样的人才,方能解决。”嬴政说。 巴怀清内心咯噔一下,她误以为嬴政真的就像市井传言的一样,嬴政贪念她的美色,相思不已,于是急忙推脱回答:“民妇不敢当,大秦人才济济,一定能为大王分忧解难。” “不,寡人的难题,唯有巴氏你这样的人,才能解决。”嬴政语气坚定的说。 “不知大王遇到的是什么困难?”巴怀清一边问,一边思索着应对之策。 话说到这个关头,嬴政又感觉自己堂堂秦王要向一个女人要钱,是件十分难堪的事,于是几次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如是反覆再三,他终于决心一鼓作气说出来:“寡人这几年一直在修建阿房宫,阿房宫是以王后的闺名来命名,以示嘉奖当年她为寡人诞下长子。可是后来,国家的财力绝大多数都用在了战事上,所以令阿房宫由于资金不足,一直无法建成。不久前,华阳祖太后仙逝,留下懿旨,把阿房宫赐给清落居住。可现实是,阿房宫久久不能完工,祖太后的懿旨就不能执行,寡人便愧对祖太后,祖太后在地下也会怪罪寡人。” 嬴政说完,便面露哀伤,陷入了沉默。 巴怀清极其聪慧,一听就明白了嬴政请她而来的真正用意。 原来,嬴政是想向她要钱,并不是外界传言所说要人。 巴怀清知道嬴政并没有觊觎她的美色后,内心像是松了一大口气,接着她又有些自嘲,她自诩聪慧,竟然也被不实的谣言骗到,细细想来,嬴政既然将“贞妇”二字赐予她,又怎么会自己去破坏她贞妇的名头。看来,她还是思虑不周,进个王宫就让她紧张得乱了方寸。 “大王,民妇愿意捐出钱财万金,供阿房宫修建之用。”巴怀清非常爽快的就答应了。 “真的?太好了,寡人终于可以不用愧对祖太后了。”嬴政欣喜的回答。 “能为大王分忧,是民妇的荣幸。”巴怀清回答,此时她一点也不吝惜她的万金,商人的习性,让她懂得利益交换的重要性。 嬴政赐予她美誉,必然会向她索取回报,而她一届商人,能回报嬴政的也就只有金钱了。而且,嬴政急需钱财是事实,而巴蜀地处秦国,若是她强硬不给,嬴政也能随意给她按个罪名,抄她的家,同样能得到金钱。既然,嬴政愿意採用交换利益的方式向她要钱,她当然不会拒绝,不想招致家破人亡,所以很爽快的就答应了。 最后,嬴政让方元送巴怀清回住所,他不用再亲自陪同了,他则留在长杨宫里用膳。 巴怀清虽然已经答应了捐钱,可是嬴政说的话里,有些细节她还没有明白。 方元走后,巴怀清在她居住的殿内,找到一个看起来规矩老实的小宫女,问:“我听说,华阳太后身前留下懿旨,把阿房宫赐给了长杨宫里一个名叫清落的姑姑居住,是吗?” 第82页 “对呀。”小宫女点点头,宫里的人都知道。 “那个清落姑姑到底是什么来头,我看她见到大王,都不用行大礼。”巴怀清又问。 “我不知道,夫人。”小宫女立刻显得很惊慌,“清落姑姑的事,不是我们这些下等宫人可以过问的。” 巴怀清更加疑惑了,回想刚刚大王看着清落的眼神,总是有种别样的深情在里面,于是问:“莫不是,她与大王有什么关系?” 小宫女听是宫里人尽皆知的问题,就立刻镇静下来回答:“清落姑姑虽然名义上是长杨宫里的掌事姑姑,可是她经常行走在大王身边,甚至夜宿在宣室殿,是大王的侍寝姑姑。” “侍寝姑姑?”巴怀清感觉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问,“大王没有给她名分吗?” 小宫女摇摇头回答:“据说华阳太后身前,一直不喜欢清落姑姑,三番五次想赶走姑姑,但大王不允,太后就逼迫大王不许册封姑姑名分。”她会这么说,是因为宫里都这样传言。 巴怀清听得有点煳涂了,问:“既然华阳太后不喜欢她,为什么还要为她赐居阿房宫呢?” 小宫女思索着回答:“我听人说,赐居阿房宫,是因为华阳太后还是不想清落姑姑留在秦宫,但姑姑毕竟侍奉大王多年,功劳苦劳都有,不能随意就赶走,所以才给她个安身之所。” “原来如此。”巴怀清塞给小宫女一块上好玉镯,吩咐不要把她问的话说出去。 小宫女接过玉镯,虽然脸上显得很忐忑,但心里却欢天喜地,谢过巴怀清后就走了。 第48章 送别蒙恬 巴怀清觉得,小宫女的话不能全信,尤其是关于传言的内容,真假难辨。 但是从她的所见所识与小宫女的话,她至少可以确信,秦王是真的爱着清落。不管华阳太后为什么会给清落赐居阿房宫,秦王是真心想给清落一座独立宫殿,不想再让清落偏安于王后的长杨宫,虽然秦王不能给予清落名分,但至少要给予清落地位。 在知道清落在秦王心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后,巴怀清那颗商人的头脑又开始快速思考起来。倘若日后清落真的离开秦宫,居住在阿房宫,那么她想见清落就变得容易得多,她就有机会与清落结成良好关系,然后凭藉清落的权威,她可以将她的商路发展到繁华的咸阳城。 巴怀清不由得露出明媚的笑容,此行咸阳,能发现到如此好的商机,真是不枉此行。 巴怀清离开秦宫时,依旧锦衣华服,风光无限。她的美艷,不仅震惊了朝野,也令许多顽固正直的老臣极为不满,他们不知道巴怀清与嬴政私下做的交易,认为红颜祸水,早些离开,早些还秦宫一个清静。 清落站在宣政殿外的石栏边,远望着巴怀清的马车出了秦宫的大门。 下朝的大臣们接二连三路过清落身旁,有的浅浅致礼,有的点头示意,态度与以往大不相同了。 原先,清落受宠于嬴政,又有功于秦国,所以朝中臣子并没有太多严词。但自从胡姬怀孕后,情况就变了。胡峻在家中惨死,让他们更加轻信清落就是魅惑君王的妖女。 清落在那个时间段出宫,作案兇器又是琴弦,明眼人一看就猜到是清落做的,只是苦于没有直接证据,以及嬴政的威压,所以没人敢去动清落。虽然事件最后不了了之,但在这些顽固朝臣心中却没有不了了之,他们认为清落独占王宠也就罢了,竟然还骄横跋扈到随意谋杀朝臣,置秦国礼法于不顾,于是纷纷上奏规劝嬴政远离清落。 嬴政自然是对这些奏言不予理睬,而且清落推荐的李斯与尉缭,确实是能人奇士,他委以重任后,更加不理会那些诋毁清落的奏章了。 然而世事无常,朝臣们对清落的敌意,却因为巴怀清的进宫,而悄然转变了。 巴怀清艷冠巴蜀,嬴政以大礼相迎,令这些朝臣颇为不满。等到他们真正见识到巴怀清的美艷真容后,他们轻而易举就相信是嬴政被她的美色迷惑,理所当然就把她视为祸水红颜。有了巴怀清做对比,清落在他们心中的形象就变得不是那么可恶了。毕竟清落为嬴政为秦国付出了许多,受到嬴政青睐也在情理之中,可是巴怀清什么都没做,就收到嬴政的重视,这让他们心中的天秤不由自主就倾向了清落,对清落的态度也没像以前那么恶劣了。 “李斯见过姑姑。”李斯来到清落面前,恭敬的行礼说。 清落看了李斯一眼,一言不发的走向一处僻静的角落,李斯心领神会的跟上。 “先生做的这件事,我很满意。”清落说,她最初见到李斯就称唿其为先生,然后一直就习惯这样的称唿了。 李斯露出敬佩的神色说:“姑姑真乃天资聪慧,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玄机。” 清落淡淡的笑了笑,不是她会想,而是她会算,是她掐算出嬴政倾慕巴怀清的谣言正是出自李斯的口中,她便知道李斯是别有用意,于是关于巴怀清的整件事,她都静观不语。 “我若真的聪慧,早就为自己解围了。可见先生才是真能人,清落谢过先生。”清落说。 李斯急忙谦虚的说:“哪里哪里,姑姑对臣有知遇之恩,臣自当竭力相报。想要解决朝臣们对姑姑的敌意,那就找一个更像红颜祸水的女子出来,只要一比较,朝臣们自然会感觉到姑姑的好。恰巧前些日子,大王询问臣解决修筑阿房宫所需开销的问题,臣就顺水推舟把巴氏这名艷寡推举出来,既能解决大王钱财短缺的问题,又能缓和姑姑与朝臣的矛盾。” 第83页 “能想到这般一举两得的法子,先生还需要自谦吗?”清落确实对李斯感到很满意。 李斯依旧很谦虚的回答:“在李斯的眼里,清落姑姑才是真正的奇人能士。” 清落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她没有否认李斯的话,相对于凡人,她却是算是奇人能士了。 有了巴怀清的财力支持,阿房宫的修建就不再有困难,解决了眼下的问题,嬴政便把精力都投放到了征服六国上面。清落向嬴政举荐蒙恬为将,嬴政毫不犹豫就把蒙恬派去军中任职了,对于蒙恬的实力,嬴政还是十分认同的。 蒙恬离开咸阳前往军中的当天,他的弟弟蒙毅送他到城门口。 蒙毅叮嘱哥哥在外万事小心,蒙恬则叮嘱弟弟好好照顾家中长辈。 兄弟俩互相嘱咐对方许久,这才分别,但当蒙恬跨上高头战马时,一抹淡雅脱俗的颜色闯进了他的眼帘,他仔细望去,就看到清落从远处款款向他走来,他一时间有些愣怔住了。 清落身着素白色曲裾裙,裙上绣着几笔墨色竹纹,头上仅有两支珠花,显得十分简约大方,出尘淡雅。清落走到蒙恬的马前,仰视蒙恬说:“听说将军今日离开咸阳,我特来相送。” 蒙恬确实没想到清落会亲自前来送他,心中感概万千,但最终化为两个字:“谢谢。” 蒙毅也很惊异,急忙问道:“大王怎会允许你随意出宫?” 清落微微一笑说:“二位应该也知道,这秦宫的高墙是困不住我的。” 蒙毅听后更着急了,连忙四下看看,确定没有被人盯梢后,才松了一口气,蹙眉对清落低吼:“你也不知道蒙个面什么,万一被好事之人抓住把柄,看你怎么洗清与我哥的关系!” 清落毫不在意的回答:“清者自清,我与你哥相识于兰蕙宫,共事在宣室殿,有十余年的交情,今日他离开咸阳奔赴军中,我前来相送也在情理之中,就算被谁看见,又能说什么?再者,倘若今日这里只有将军一人,我独自前来,旁人兴许还会猜测二三,但如今还有大人你同在,我们三人站在这里,岂不是正好表明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场送别吗?” 尽管清落回答得坦坦荡荡,可蒙毅却无法放心,他虽是将门出生,但在朝中担任文职,思虑就比武人要细腻些。所以他特别担心大哥蒙恬对清落的情愫,被嬴政察觉,嬴政爱清落爱得痴迷,不惜逼迫胡少使打掉孩子,也要博得清落欢心,情之深爱之切,令人颤慄。 因此他万分恐惧嬴政如果疑心他大哥与清落的关系,估计他们蒙家还没等到清落许诺过的荣华富贵,就先一步被嬴政的妒火给摧毁了。 于是蒙毅头疼的说:“可你是瞒着大王出宫的呀!大王若是知道了产生误会,可怎么办!” “大王在看奏卷,我出宫片刻,他不会察觉。”清落回答。 “可是……”蒙毅还想争辩什么,却被蒙恬的话打断了。 “好了,二弟,清落姑姑难能出宫,莫要耽误时间。”蒙恬呵斥着蒙毅。清落能来,说明是把他放在了心上,只是不能给他爱情,但他已经很满足了,于是他抬手对着清落拱手抱拳说,“你的心意,我领了。我离开宫中,你要多保重自己,若有困难就找我二弟帮忙。” “啊?”蒙毅惊愣的大叫。 蒙恬则认真的嘱託蒙毅:“二弟,清落若有事,就拜託你了。” “可是……”蒙毅有点不明状况,心想清落又不是他们蒙家的什么人。 然而蒙恬不等蒙毅拒绝,就大声说:“我们彼此珍重,再会!”然后就策马扬鞭出城了。 蒙毅刚刚正抬手示意自己有话要说,蒙恬就已经策马离去,此刻手臂还在马蹄的扬尘中僵在半空,半晌见蒙恬的背影已经消失在城外后,才放下手臂,缓缓扭头看向清落,没好气的说:“你那么厉害的人,用得着我帮什么忙,我大哥就是爱瞎操心。” 清落好笑的看了看蒙毅,虽然蒙毅表面不乐意,但还是会照蒙恬的话去照拂她,清落莞尔一笑说:“清落在此先谢过蒙大人。”也是不等蒙毅答话,就径直朝回宫的方向离去了。 在秦宫宣室殿,尉缭前来拜见嬴政,他是王后的曾外祖父,多年修道,如今八十高龄依旧精神饱满,身体强健,令嬴政每每见到他,都十分羡慕他的长寿,对他也格外尊敬和礼待。 尉缭坐在嬴政特赐的座位上,环顾书房四周后,问:“今日不见清落姑姑侍奉在大王身边啊!” “阿清肯定又抱着公子胡亥,去找公子扶苏玩了。”嬴政无奈的说道,“她很喜欢小孩子。” “是吗?”尉缭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轻嘆,引起了嬴政的注意,尉缭陈述道,“老朽进宫前,有下人告诉老朽,他在咸阳北城门看到了清落姑姑,老朽还以为是大王差姑姑出宫的。” 嬴政不相信的说:“你那下人一定是看错了,寡人并未差遣阿清出宫。” 尉缭漫不经心的说:“今日蒙恬将军正好从北城门离都赴任,清落姑姑应该是去送别蒙恬将军的吧?我的下人说姑姑并未遮挡容貌,所以他不会看错。” 嬴政的神色顿时凝重起来,眉头微微皱起,半晌才吐出一句话:“国尉到底想说什么?” 第84页 作者有话要说: 清落对蒙恬的情谊,就像当初对战神的情谊,可以相知相随,但不能相恋相爱。 第49章 尉缭告密 尉缭见吊足了嬴政的胃口,这才慢悠悠的回答:“清落姑姑与蒙恬将军相熟,在蒙恬将军离都赴任之际前去送行,本来也没什么不妥。但是她为什么不向大王请示,而是选择悄悄离宫,此举着实令人费解,也许姑姑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她与蒙恬将军之间……” 嬴政越听,眉头就皱得越紧,尉缭的暗示他听明白了,所谓郎有情妾有意,他想像着清落与蒙恬依依惜别的场景,就怒火中烧,双手紧紧的攥紧拳头,但心底仍觉得这不是真的。 尉缭见嬴政明显动怒却还在犹豫,继续说:“老朽是王后的太外公,因为疼惜王后在后宫的处境,怕清落姑姑的势力强压了王后,所以对姑姑的举动多了一份关注。今日家中下人出城办事回来,路过北城门时,无意中竟然发现了姑姑的身影,老朽得知后,觉得事有蹊跷,于是赶紧禀告大王。大王深知姑姑秉性,想必心中已经有了结论。” 嬴政的心绪更是低沉了,以前是他没有在意,现在想想,清落与蒙恬之间确实关系匪浅。 最初是清落建议他把蒙恬收为心腹,委以重用;而后他大婚之夜,清落在翡翠园哭泣,是蒙恬一直守在园外;再后来清落被放逐出宫,是蒙恬奋力拦下王驾劝阻;如今又是清落建议他把蒙恬放到军中,授以军权。过往十余载,细细想来,越来越令他心惊肉跳,他突然觉得自己其实并没有完全了解清落,不然怎会不知道清落想要为蒙恬送行? 他虽然极为生气,但他还是想要听清落自己的解释,他不敢相信清落会背叛他。 清落回宫踏进宣室殿后,就有个小太监慌忙跑过来,低声为方元传话,方元让这个小太监告诉清落,尉缭把她出宫为蒙恬送行的事,告诉给了秦王,还污衊她与蒙恬有什么关系。 清落大惊,她没想到真的会有人去嬴政那里嚼舌根,还揣测她与蒙恬的关系。 清落瞒着嬴政悄悄离宫,就是不想嬴政知道她与蒙恬交情深厚。 嬴政从来没想过守护宣室殿的领将蒙恬,会喜欢他深爱的女人,所以也就没太在意平日里清落与蒙恬走得近些。可是如果经人提示,嬴政就会回想起过去,察觉到蒙恬对清落的事其实格外上心,于是越想就越肯定清落与蒙恬之间有男女私情。 然而清落毕竟不是凡人,她快速冷静下来,理清头绪后,就昂首阔步走向了书房。 她没有移情别恋蒙恬,她与蒙恬也是清清白白,所以不惧怕任何质问。 “清落拜见大王,见过国尉大人。”清落环顾了书房凝重的气氛,尉缭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嬴政则脸色阴沉隐忍不发的样子,身后的方元颤颤兢兢的给她使眼色,示意情况不妙。 “阿清去哪里了?”嬴政低沉着嗓音问道。 “清落去为蒙恬将军送行。”清落坦白说道,既然已经被告密了,那就只要承认了。 “阿清什么时候与蒙将军关系如此亲密了?还瞒着寡人离宫。”嬴政依旧低沉的说。 清落目光悲凉的看向嬴政,嬴政的脸上写满了质疑,嬴政的不信任令清落心凉,她转头看着尉缭,嘲讽般的说:“国尉大人好本事,巧舌如簧就让大王误会了我与蒙将军的交情。” 尉缭听清落已经直面质问了,当然就不能再是事不关己的模样,于是他正了正身形,气定神闲的回答:“姑姑若真是坦坦荡荡,又怎会不敢让大王知道,出宫送行都要瞒着大王。纵观这些年,姑姑为蒙将军在大王面前说了不少好话吧,包括这次去军中接手军务。” 清落沉下脸色,这种被翻旧帐一桩桩被逼问的感觉很不好,她身负神女的自尊,神女的骄傲,着实难以咽下这口气,她用冰冷的语气说:“清落与王后,在后宫情同姐妹,守望相助,在朝堂,有李斯与国尉支持我们,可以让我与王后在后宫的地位坚如磐石。可是蒙恬开始接手军务后,你就坐不住了吧。你知道蒙恬与我交情不浅,于是觉得一旦他大掌军权,我在宫中的地位势必强压过王后。所以你知道我去为蒙恬送行后,就急忙向大王污衊我与蒙恬关系不纯,大王盛怒之下,一则冷落我,二则不再器重蒙恬,真是一石二鸟的好计谋啊!” 尉缭很吃惊,他显然低估了清落的头脑,正如清落所说,他其实并没有十足的把握确定清落与蒙恬有情愫,他只是想在嬴政的心里埋下怀疑的种子,使清落和蒙恬失去嬴政的信任。 果然,这颗怀疑的种子在嬴政心底生根发芽了,尽管清落拆穿了尉缭,但他仍旧疑惑。 “可是,阿清,你费尽心思为蒙恬谋划前程,又是为何?”一直沉默的嬴政发话了。 清落再次看向嬴政,她知道嬴政自小多疑,可是以前从未怀疑过她,现在她已经做了解释,识破了尉缭的计谋,嬴政却还是心存疑惑。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虽然她没有倾心蒙恬,可蒙恬却真心爱慕她,想要完全打消嬴政的怀疑,她觉得只靠好好劝说,几乎是不可能了。 清落自从下凡进入秦宫后,从来没有对谁下跪过,嬴政对她的宠爱,令她可以无所顾忌。 第85页 但现在不同,嬴政怀疑她移情别恋,她若不做出巨大的让步,是无法化解眼见的危机。 清落的眼眸暗了暗,曲膝跪在嬴政面前,顿时令上座的嬴政惊叫起来:“阿清,你……” 尉缭也震惊得瞪大眼睛,清落的举动让他措手不及,他也知道清落是从来不行下跪礼。 这时,王后挺着孕肚从外面匆匆进来,她在宣室殿也有她的人,所以当她知道宣室殿发生的事后,就立马赶来宣室殿了。在她看到清落跪在地板上时,急忙快步走到清落身旁,然后俯身向嬴政匍匐拜跪喊道:“大王,清落姑姑对大王一直情深义重,恳请大王不要责罚她!” 王后的态度让尉缭愣怔住了,而嬴政立刻附和王后的话:“阿清,有话好好说,快起来!” “不,大王,如果没有解释清楚,打消大王的疑惑,我就不起来。”清落不卑不亢的说。 嬴政看着心疼,索性从座位上站起来,大步跨到清落面前蹲下,他想亲自扶起清落,可是却被清落用手按压住了。 “大王,还记得你与吕不韦争权时,为了取得蒙家的支持,你派我去与蒙家兄弟谈判吗?大王只知道结果是蒙恬答应会说服蒙家支持大王,却不知道蒙家的支持是有条件的。”清落直视着嬴政的眼眸,一字一句带着些许悲壮的语气说,“条件就是让我帮助蒙氏家族恢復到蒙骜将军在世时那般荣耀。当时我向蒙恬许诺了权势、地位、军功、荣耀,我承诺过会尽全力给予他,让他成为像蒙骜一样的镇国大将,光耀门楣。所以我才为蒙恬费尽心思谋划,就是要实现这个承诺。” 清落知道,她的下跪是巨大的让步,此时无论她说什么,嬴政都会相信。 她的话里有真有假,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足以混淆他人的视听与判断。 嬴政果然听得感动涕零,清落为他的付出,为他的隐忍,已经足以打消他所有的怀疑。 嬴政将清落扶起身,感动又心疼的把清落拥抱在怀里,旁边的王后识趣的陪着她的太外公尉缭退出了宣室殿。 经过这次波折,嬴政更加爱护疼惜清落了。 可是清落心里却不开心,她的巨大让步虽然化解了此次危机,但却对凡人的命数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她这一跪,折煞了当时在场的嬴政与尉缭的寿数。嬴政原本百年福寿,如今已经不足五十年了。尉缭原本可以修道成仙,如今已经余寿数十载了。 清落不关心尉缭的命数,她早就知道尉缭的修为将来会自化成仙,若不是对嬴政有用,她早就除掉尉缭了。现在她可以完全不用理会尉缭,等到数十载后,尉缭自然就会寿终而亡。 清落难过的是,嬴政的寿命被折减了,她与嬴政的一世情缘,已经变成了半世情缘。 这件事后,嬴政想要治罪尉缭,但却听说尉缭突然大病卧床,已经药食难进了。 王后得知尉缭病倒,心急如焚,向嬴政告了假就出宫探病去了。 清落也跟着王后去了国尉府,她很好奇尉缭怎么就重病不治了呢,他还有余寿数十载呀。 在尉缭的床前,王后扑倒在床边痛哭流涕,不仅是由于至亲血缘,而且还因为尉缭是王后仰仗的支柱。但尉缭始终躺在床上,双目无神,面如死灰,完全对王后的哭泣无动于衷。 王后哭泣了许久,尉缭都没有什么反应,王后只好在娘家人的劝说与搀扶下,踉跄的走出病房,到前厅去休息,她还要与娘家人一块儿商量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作者有话要说: 问:女主为何宁要折损男主寿数也要甩脱那些质疑。 答:女主在持续黑化中…… 第50章 桓齮发难 清落自然是不会参与王后和家人的商谈,她趁众人都走后,独自拐进了尉缭的房间。 “所谓药食难进,不过就是得了心病嘛!”清落站在床边,故意大声说道。 果然,刚刚还无神的双目,突然有了颤动,尉缭的眼珠慢慢转动看向床边的清落。 清落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的继续说:“你修道多年,想必对自己的命数十分了解,以你的修为与见识,再过上个百十年,就可接近成仙的境界。可是,昨日从宫中回来,你突然发现自己的命数发生了巨大转变,余寿只剩数十载,已经修仙无望了。你无法接受这个沉重的打击,所以才一病不起,药食难进。你这是心病,无药可医。” 尉缭瞪大了双眼看着清落,颤抖的声音,气若游丝的问:“你怎么知道……难道是你?” “我也是修道之人,能常人之所不能,你的道行没我高,所以才会被我制住。”清落说。 尉缭恍然大悟,随即发出自嘲又悲凉的大笑,他确实太低估了清落。 清落一点也不可怜尉缭,尉缭这种人仰仗自己本事比别人多一些,往往自命清高,目中无人,他以为他推算出清落与蒙恬之间关系非常,就可以绊倒毫无防备的清落。结果哪知道清落举手投足一个动作,就轻易摧毁了他的道行,还化解了自身危机。 清落冷漠的看着备受打击濒临崩溃的尉缭,凉薄无情的说:“就算没了道行,你还有家人,家族的兴盛还需要仰仗你的才能。王后现在很焦急,你是她背后最有力的支持,而我与王后则是相互扶持的盟友。若是你倒了,大王将不再看重王后的娘家,王后的势力也会极大削弱,倒时候我可能就会考虑换掉王后,寻找新的盟友。” 第86页 “你——!”尉缭勐的咳出郁结胸中的淤血,脸上恢復了些许气色,他抬手颤抖的指着清落大骂,“你竟敢威胁老朽!” 清落勾起唇角,假装好言好语的劝道:“只要你继续辅佐大王,为秦国一统天下出谋划策,功成名就之后就隐退朝堂,如此,我保证不伤害王后以及你的亲族。” 尉缭皱起眉头问:“仅此而已?”他以为清落会放出极其恶劣的狠话。 “仅此而已。”清落点头确定,她自认不是心肠歹毒之人,既然尉缭已经为他的罪过承受了惩罚,她就不想波及到他的亲族,做什么灭他几族之类的残忍事情。 清落又想了想,补充说道:“还有,今日我在这里说的话,需要你保密。如果你敢对旁人透露半个字,我就在以你为中心的亲族关系图谱上画一个圈,然后灭了圈里所有人!” 尉缭听后,浑身一阵寒颤,他是彻底的怕了,清落的名声里,最能杀人占据首位,他不敢再惹眼前的凶神,于是隐忍的闭上眼睛,痛苦的答覆:“好,老朽知道了。” 清落满意的离开了尉缭的房间,不久以后,王后就听说尉缭开始康復了,已经能吃能喝了,于是之前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能够放下来。 尉缭重新回到朝堂,嬴政觉得尉缭这场大病,已经让尉缭受到了惩罚,于是自显宽厚的原谅了尉缭对清落的无理诽谤,并与尉缭和李斯一起积极的投入到争夺天下的事情上。 嬴政把第一个目标确定在赵国。于理,赵国的地理优势很好,与魏、燕、齐接壤,秦国一旦吞併赵国,秦国的疆域将北接燕国,东至齐国,中围韩、魏,南通楚国,下一步就可攻打任何一个国家;于情,嬴政出生在赵国,从小吃尽了身为质子的苦头,心中十分痛恨赵国。 秦国先是联合北部燕国一同攻赵,赵国两头不得兼顾,只能先向秦国妥协后,腾出兵力全力反击燕国,而后秦国抛弃了与赵国的协定,再度与燕国联手攻打赵国,如此反覆,使得赵国疲于应战,不堪重负。 等到赵国被战事拖累得苦不堪言时,嬴政才正式对赵国发动大战,作为统一天下的开端。 嬴政忙于国事的时候,清落就空闲下来,想着阿房宫也修建了许久,于是就向嬴政索要了出宫令牌,准备去看看阿房宫的修筑情况,嬴政准允后,还安排了马车和随行的宫人陪同。 看着精美的马车,和随行的二十多个宫人,清落觉得太奢侈了,但想到自己以后还是阿房宫的主人,于是也没有多说什么,带着贴身服侍的宫女翠儿,登上了马车。 翠儿是清落在长杨宫的下级宫女中挑选出来,安排进她所住的偏殿,因为她常常留宿宣室殿,但偏殿里总归需要有人主事,所以翠儿就担负起日常服侍她并且主持偏殿事务的差事。 清落此次出行很显气派,有开路的,有殿后的,引得咸阳城内的百姓纷纷侧目观望。 清落沉着优雅的坐在车上,不受外面百姓视线的影响,翠儿则十分好奇的东看西望。 突然,马车行驶的对面,迎面来了一支骑兵队,人数不多,也就十来号人。 由于前路被阻,清落的马车只好停下来,还没等清落这边的宫人上前询问,对方骑兵队里的一名身披铠甲的小将就上前叫嚣起来:“桓齮大将军在此,尔等速速让开!” 清落没来得及表态,身旁的翠儿则护主心切,迅速跳下马车冲上前,朝着那名小将就生气的喊道:“你算什么人,敢在我家姑姑面前大唿小叫?我家姑姑身子金贵,容不得惊扰!” 这名小将一愣,回头看看桓齮,他大概能猜到坐在华丽马车上的金贵姑姑就是清落。 只见桓齮大将军板着脸,狠狠瞪了那名小将,小将立刻识趣的后退几步,然后,桓齮驱使身下的战马走到翠儿跟前,居高临下的瞪着翠儿怒吼:“你主子金贵,但你可不金贵,本将战功无数,岂是你这小宫女可以随意指使的!今日本将定要好好教训你!” 桓齮说着就高高举起手中的马鞭,眼看就往翠儿身上抽打,吓得翠儿花容失色尖叫不已。 清落神色一凛,飞身跃出马车,一把将翠儿护在怀中,用她的背挡住桓齮的鞭子。 清落对自己人尤其爱护,所以不想翠儿受伤,但翠儿却被清落的这一举动吓得脸色煞白,一边惊叫着“姑姑”,一边挣扎着要去自己挡鞭。 然而当桓齮的鞭子落下后,清落没有感觉到应有的疼痛,她奇怪的回头一看,一个男人面朝桓齮,背朝自己站着,一只手里还牢牢的抓住桓齮的鞭子。 “桓齮大将军,您这一鞭子下去,过后在大王面前可不好交代啊!”这是蒙毅的声音。 “蒙毅!”桓齮咬牙切齿的念道,蒙家向来深受秦王信任,如今蒙恬又去了军中分走兵权,这让身为老将的桓齮倍感压力,急需更大的战功来证明自己的能力。 蒙毅松开桓齮的马鞭,双手抱拳说道:“大将军,请看在蒙毅的薄面上,不要为难她们。” 桓齮面色阴沉的看着蒙毅,没有回答,然后把目光瞥向清落。 蒙毅立刻瞭然,转身对清落说:“姑姑,桓齮大将军军务在身,理应为其让路。” 清落见蒙毅为她调解,于是不再多说什么,挥挥手让她的马车和随行宫人让出半边路来。 第87页 桓齮见状二话不说,带着他的人马昂首阔步的走了。 蒙毅见桓齮走远后,就低声对清落说:“桓齮的家族与那胡少使的娘家是表亲关系,因为胡氏与你关系恶劣,所以即便他猜到是荣宠正盛的姑姑你,也对你没什么好脸色。” “原来如此,他既为大将军,不在军中领兵,为何会出现在咸阳?”清落问。 “据说,不日前他获得了一枚罕见的夜明珠,此次回咸阳就是把这枚夜明珠进献给大王。”蒙毅突然话锋一转说,“可是,正值大王在决定征赵将领的时候回咸阳,恐怕别有深意啊!” 清落知道嬴政最近正在考虑征赵将领的人员,只是秦国大将众多,一时不知道选谁合适。 “今日多谢蒙大人出手相助,我此行出宫便是要去阿房宫看看。”清落说。 “看样子是大王准予你出宫的吧,不如由我送你过去,免得路上又遇上麻烦。”蒙毅说。 “也好。”清落说完,就由翠儿扶着回到了马车上。 马车再次动起来,蒙毅就在马车旁边,跟着随行宫人一路走。 “这次大王决定征赵将领,你不准备推举我哥吗?”蒙毅仅靠着马车,悄声问道。 清落靠着马车的一侧,正好外面就是蒙毅,隔着一层帷幔,她可以听见蒙毅的声音,她与蒙毅压低的谈话声,在这喧嚷的咸阳大街上,可以很好的被隐藏起来。 “赵国还有悍将李牧,不会那么容易气数将尽,此次征赵恐怕不会顺利。”清落回答。 “赵国已是精疲力竭,加上赵王迁昏庸无能,一个李牧能抵什么用?”蒙毅不以为然。 “一个李牧确实不能救赵国,可是挡一挡,还是能行的。所以这次还是由别人来当这块探路石吧,何况你哥到军中的时日不长,还需继续累积人脉与威望。你去告诉他,让他好好养精蓄锐,等待时机,我答应过他的军功、荣耀,就一定不会食言。”清落回答。 “好吧,你既然这么说了。”蒙毅点点头,虽然他仍旧觉得,积累人脉与威望最快的方法,就是去打仗,但他看着清落主意已定,也只好作罢了。 蒙毅把清落一行送到阿房宫,就告辞离开了。 第51章 征赵兵败 清落在阿房宫巡视了一圈,根据监工长提供的建筑图纸,目前阿房宫已经建造完成了大半,由于巴氏提供了充足的财力支持,所以现在阿房宫的修建进程比原先快了许多。巴氏还派遣了一名得力的管事,协助阿房宫的修建,他能精确的计算出,在确保阿房宫品质精良的同时,尽量节省资源钱财,不做无谓的浪费,完全体现出商人精明的特性。 清落没有在阿房宫久留,就返回秦宫了,她此次出宫,心中已经有了一个主意。 清落进入宣室殿后,果不其然就看到桓齮大将军正跪在书房外。 相比在宫外桓齮与清落相遇时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跪在书房外的桓齮脸上满是忐忑不安的神色。果然正如蒙毅所想的一样,桓齮在进献夜明珠的同时,顺便把请战血书一起呈递了上去,此刻他正在焦急的等待嬴政的答覆。 清落路过桓齮身旁,看也没看他就直接走进书房,她已经想好了,就让桓齮来做这个倒霉的探路石。若是桓齮兵败,嬴政就不会再重用他了,他和他的家族对清落就构不成威胁了。 嬴政的双手正在摆弄那颗夜明珠,这颗夜明珠确实很大很稀有。 “阿清,你回来啦,快来看看这颗夜明珠。”嬴政一看到清落,就立刻招手让清落过去。 清落走到嬴政身旁坐下,伸手摸了摸夜明珠,说:“色泽金莹,质地纯润,确实稀有。” “你喜欢?”嬴政问。 清落浅浅笑着回答:“喜欢。” “那就送你好了。”嬴政毫不犹豫的把夜明珠塞到清落的手上。 “多谢大王。”清落把夜明珠放进陈放它的木匣子中,盖好盖子,放在自己身旁,然后拿起被嬴政随意丢在竹简捲轴上的绢布血书,看了看莞尔一笑说,“既然清落收了桓齮大将军进献的珍宝,那么自然要帮桓齮大将军说话了。虽然大秦将才众多,但论军功、论资歷,桓齮大将军也是其中的佼佼者,他写下血书,发誓不破赵国誓不回秦,可见必胜之心十分坚定,大王何不成全了桓齮大将军,同时也能成全清落可以心安理得收下夜明珠?” 嬴政听后,别有深意的问:“我还以为阿清会推举蒙恬?” 自从嬴政知道清落身负为蒙恬邀功的承诺,他就想帮清落早日完成这个承诺。蒙恬对他的忠诚,他是知道的,蒙恬提出光耀门楣的祈望,他也能理解。但秦国法律严明,武将的爵位只能依靠战争一仗一仗打下来,如今征赵是个好机会,可是蒙恬刚去军中不久,资歷尚浅,根基不稳,如果绕开其他大将封蒙恬为征赵主将,他将很难说服群臣,故一直久久不能抉择。 清落当然知晓嬴政的难处,所以坦然的说:“大王不用顾及清落。清落对蒙将军的承诺,清落心里有数,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不用大王提及,清落自然都会替蒙将军请战。” 嬴政听后,如释重负的笑了,心情大好的说:“好,就依阿清的,封桓齮为征赵主将!” 第88页 桓齮被召进书房领命,他看到清落手里抱着他进献的夜明珠匣子,心中立刻震惊不已。 还没等桓齮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嬴政就已经命他即刻出征攻打赵国了。 嬴政之前在决定主将人选上,花费了不少时间,所以一旦决定后,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扫平赵国,逐一消灭列国。 清落抱着夜明珠匣子,回到长杨宫,见王后在花园里晒太阳,公子扶苏在旁边读书给王后听。 王后快临近生产了,身子显得特别臃肿,她慢慢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听着扶苏读书声,她心里祈祷着这一胎也是个男孩,这样的话,她这个王后在后宫的地位就更加巩固了。 但王后不知道的是,清落已经早就安排好,王后怀的孩子是个公主了。 清落走进花园,把夜明珠匣子递到公子扶苏面前。 扶苏已经七岁了,被王后养得干净白皙,小小年纪已有几分谦谦君子的气质。 “姑姑,这是送给我的吗?”扶苏十分礼貌的问。 “对啊,打开看看。”清落笑着说。 扶苏打开木匣子,捧出里面硕大的夜明珠,立刻看得眼睛都直了,连旁边的王后都惊得长吸一口气,她知道清落常常把嬴政赏赐的好东西送给扶苏,可这次的夜明珠也太珍贵了。 “你怎么送他这么贵重的东西。”王后虽然嘴上埋怨,心里却是欢喜得紧。 清落宠溺的摸摸扶苏的头髮,回答:“咱们扶苏值得拥有最好的东西。” “你会宠坏他的。”王后又笑着埋怨几句,然后就凑近扶苏身旁一起观看夜明珠了。 清落不在意的笑了笑,她从不吝啬将嬴政赐予的奇珍异宝送给扶苏,因为就算她留着,将来回巫山也不会带走,那就送给她最牵挂的扶苏好了,扶苏已经越长越像当初的战神了。 这些年来,清落送给扶苏的珍宝很多,但却没有送过什么贵重宝物给胡亥。 王后对于清落重视扶苏而轻视胡亥的做法,颇为满意,每当清落拿着稀有珍宝送给扶苏时,王后的脸上总是笑眯眯的,态度十分可亲。 嬴政二十七岁时,秦国大将军桓齮领军十万征讨赵国,同年,王后诞下了一名小公主。 因为征赵之初,前线捷报频传,令嬴政大喜,希望自己一统天下的首战能够圆满成功,于是他给小公主取名“元曼”,取音圆满的意思。 可是,嬴政的喜悦并没有持续到最后,自从赵王迁将在西北边防抵御匈奴的李牧召回到战场,战争就进入到胶着状态。 李牧的部队因为常年与彪悍的匈奴军作战,自身也沾染了许多勇勐的气息,打起仗来一点也不输给兇勐的秦军。李牧来到战场后,快速修筑起坚固的防御工事,隔着漳水与占领了赤丽、宜安的秦军对峙,打起了持久消耗战。此后,嬴政就再也没有收到任何捷报了。 时间流逝的很快,桓齮却还在与李牧对峙,秦国的武将颇有微词,嬴政也很不满意。 其实,桓齮的压力也很大,虽然秦军向来是以战养战,搜刮占领区的粮食作为秦军的粮仓,所以粮草供给是不成问题。但秦国统军大将数量很多,双双眼睛都盯着桓齮主将的位置,战争僵持得越长,秦国内部建议嬴政替换主将的声音就越多。 终于,桓齮不想再与李牧干耗下去了,他主动发起了进攻。 首先桓齮佯装攻打赵国的军事重地合肥,吸引李牧率军来救,然后桓齮就在援军的必经之地设下埋伏,歼灭赵军。可是李牧没有中计,而是渡过漳水去收復被秦军攻占的赤丽、宜安,桓齮听闻被他攻占的地方就要被李牧收復了,赶紧取消埋伏,率军往回赶。 岂料李牧使用了和桓齮一样的计策,在秦军的返迴路上设下埋伏,打得桓齮的军队措手不及,十万秦军被李牧的军队消灭殆尽。 秦军大败的消息传回咸阳,嬴政大怒,要严惩桓齮,因为桓齮当初写下血书,发誓不破赵国誓不回秦,嬴政这才把征赵主将的位置交给桓齮,如今大败,桓齮算是违了誓言军令。 可是,桓齮却在战场上失踪了,他不仅战败,而且抗罪逃亡,嬴政更是雷霆大怒,立刻迁怒于桓齮的家人,杀光了桓齮的父母亲族,然后悬赏千金捉拿桓齮。 随着桓齮家族的覆灭,与他有亲戚关系的胡家也被灭门,胡姬留下的隐患才被彻底根除。 首战告负,消沉的嬴政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宣室殿的书房里,谁也不见,谁劝谁挨骂。 方元大气不敢出的立在书房外面,听候嬴政的随时差遣。 清落没有去打扰嬴政,而是坐在书房外的院子里,为嬴政弹琴,排遣烦闷。 翌日天边才微微亮,嬴政便推开书房的门,仰天纵意大笑起来,“哈哈哈!寡人终于找到了平定天下之计!哈哈哈……” 书房外打盹儿的方元,被嬴政的笑声惊醒,听到嬴政没来由的话,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趴在琴案上的清落,缓缓抬起头看向嬴政,昨夜她弹累了,就直接趴在琴案上睡着了。 “大王,你怎么了?”清落也很奇怪,昨天还消沉气馁的嬴政,今早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嬴政大步走到清落面前,紧紧抱住清落的双臂,激动的说:“阿清,昨天多谢你为我弹琴。你的琴声让我的头脑逐渐清醒起来,烦恼的思绪也有了头绪,于是我翻阅百家策论,想从中找到能够平定天下的计策,结果,真的被我找到了!” 第89页 “那就恭喜大王了。”清落微微笑着说。 嬴政看出清落脸上的疲惫之色,于是心疼的说:“阿清,你先去寝殿休息一会儿吧。我下朝后,会召李斯和尉缭过来详细商议,你就别担心我了。” 清落见嬴政已经完全从兵败赵国的打击中振作起来,这才放心的点头去寝殿休息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借李牧之手灭了桓齮,再借桓齮兵败牵连诛灭胡氏,滴血不沾就除掉了曾经陷害过她的胡氏,黑化持续进行中…… 第52章 韩非来秦 等清落醒来,被宫女们伺候着梳洗完后,就有一个小太监跑来悄悄地告诉她说:“方公公派小人传话给姑姑,廷尉李斯在殿外等候姑姑多时了。” 清落听后一愣,以往李斯总会巧妙的找机会与她商讨事宜,但像今天这样等在宣室殿外候着她,这种情况还是头一次发生,清落很不理解,难道是他遇上了棘手的困难?早晨嬴政说要在朝会后召见他,难道是嬴政给他出了难题? 清落没有多想,动身走向宣室殿外,她对自己人一向是很偏袒的。 清落看到宣室殿外眉头紧锁、来回踱步子的李斯,便问:“先生找我吗?” 李斯见到清落,就像见到大救星一样,把清落恭迎到一处远离宣室殿守卫的地方,然后抬起双臂,两手环拱,向清落行了一个大礼,说:“姑姑救我,臣在秦国快没有立足之地了。” 清落轻皱眉头,不解的问:“先生何出此言?” 李斯抬起身子,一副在劫难逃的模样,痛苦的回答:“今日下朝后,大王拿着一篇策论给臣和尉缭看,说是大秦的千古霸业皆在此人。臣一看卷牍,竟然是韩非所写。大王还说要把韩非接来秦国,尊其为王师,共安天下。要是韩非真的来到秦国,臣恐怕就没什么地位了。” 清落越听越煳涂,疑惑的问:“区区一个韩非,先生为何如此不安?” “姑姑有所不知,那韩非是韩国的公子,亦是臣的同门师弟。我们虽然师出同门,但韩非才是被老师荀子视为衣钵弟子,臣哪能及得上他呀!”李斯摇头嘆息说道。 “那么,先生想要清落怎么做?”清落算是听明白了,于是直截了当的问。 “请姑姑让韩非来不了秦国。”李斯再次向清落行了一个大礼。 清落听后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陷入沉思。今早嬴政从书房出来时,情绪万分激动,可见嬴政对韩非这个人十分感兴趣,此时想要打消嬴政想见韩非的念头,几乎不可能。但是李斯如此担惊受怕,可见韩非这个人确实才能卓绝,对李斯的地位将构成巨大打击。而李斯如同她的左右臂,如果舍掉这个得力帮手,她在朝的势力也会极大削弱,确实是个棘手的境况。 “你说他是韩国公子?”清落思索着问,“王室血脉?” 李斯点头回答:“对,但韩王嫉才,一直打压他,才使得他的才华无力在韩国施展。” “大王有问你们,如何接韩公子来秦国吗?”清落又问。 “有。”李斯回答,“臣请大王发兵攻韩,迫使韩国把韩非送入秦国,大王已经应允。” 清落听后,目光深邃的打量着眼前的李斯。发兵攻韩,韩王可能忍气吞声交出韩非,也可能迁怒泄愤杀掉韩非。清落可以肯定,李斯希望看到的结果一定是后者。但韩王也不傻,交出韩非就可令秦军退兵的话,韩王当然会选择交出韩非,这也是李斯着急救助的原因。 李斯已经对韩非动了杀心,所以他找清落帮忙,其实是想让清落杀掉韩非。 “既然大王想见韩非,就让韩非来秦国也好。”清落沉默了半晌才说,她打断李斯正要说哀求的话,继续说,“大王想重用他,可他未必能为大王做事。他是韩国公子,身上流着王室血脉,不可能舍掉故国情怀。大王要消灭列国,他却要保全韩国,所以他的主张一定会与大王相左,等到大王意识到这点后,他将再也威胁不到先生你在秦国的地位了。” “如此真的能行吗?”李斯不确定的问,他依然觉得直接杀掉韩非最好,以免夜长梦多。 清落莞尔一笑回答:“若非大王自己对韩非死心,大王一定不会就此罢休。我不想看到韩非因为意外没能见到大王,使得大王总是哀嘆惋惜。所以,先生只需极力向大王主张攻韩即可,那韩非知道后必然会极力反驳,他反驳得越厉害,就越显得他是心繫母国,而不是全心全意的为秦国着想。一旦大王察觉到这点,不用你我动手,大王自己就容不下他。” 李斯听后恍然大悟,适才得知韩非要来而慌了心神,现在细细想来不由得感嘆:“姑姑睿智!” 李斯拜别后,清落立马去找嬴政,她要请嬴政把发兵攻韩的任务交给蒙恬,韩国弱小不敌强秦,无论哪个将领率军,都能完成任务,所以她当然要把这个好机会留给蒙恬累计军功。 嬴政没有拒绝清落的请求,立刻下令派蒙恬率军攻韩,不夺韩非誓不还。 韩国看到秦国大军压境后,立马派韩非出使秦国,以解边境之围。 韩国送出韩非后,蒙恬就马上停止进攻,就地扎营待命,因为他要护送韩非到咸阳復命。 第90页 听到韩非已经快到咸阳的消息,嬴政非常高兴,亲自出咸阳城十里,前去相迎,清落自然也跟着去了,宫外不比宫内安全,她要时时守护在嬴政身边。 嬴政终于见到了他想要的治世奇才,他的盛情相迎,令风尘僕僕的韩非感动涕零。 清落暗自打量着韩非,这个四五十岁的干瘦老男人,因为常年郁郁不得志而倍显沧桑感,说话还自带口吃,着实看不出来是胸怀天下的大能人。 接到韩非后,嬴政就带着清落坐上銮驾,在蒙恬军队的护送下,浩浩荡荡的回秦宫了。 韩非换乘上精美的王宫马车,跟在嬴政的銮驾后面,从刚才起他就注意到嬴政身边的清落,因为清新脱俗的装扮,并不像浓妆艷抹的后宫女人,可是却能伴在君侧,令他十分奇怪,于是他把头伸出马车外,低声询问走在马车旁边的宫人:“那个坐在大王身边的女人是谁?” 马车旁边的太监抬头,目光随着韩非的视线向前面的銮驾看去,然后回答:“哦,那是清落姑姑,大秦后宫里最有权势的女人。” 韩非听后疑惑的问:“秦王的后宫,不是应该由王后做主吗?” “虽是王后做主,但王后说十句话也顶不上清落姑姑在大王面前说一句话。”太监回答。 韩非微微皱了皱眉头,他向来恪守礼法,对扰乱了上下尊卑礼数的清落很是反感,于是隐隐带着讽刺的口吻问道:“她这般受宠,大王为什么没有册封她?” “因为仙逝的华阳太后很不喜欢她,所以大王也不好册封她。”这个太监嘆息着回答。 “原来如此,多谢相告。”韩非把头缩回马车内,感慨觉得还有华阳太后明事理呀。 嬴政回到秦宫,立马召集群臣举行国宴,为韩非接风洗尘,并拜韩非为客卿。 然后次日,嬴政偕同王后在宣室殿里,举办小型的家宴,邀请韩非、韩非的同窗李斯、王后的曾外祖父尉缭一同赴宴,清落坐在末席,她想看看这个韩非到底有多少才华。 “阿清,”嬴政突然对清落说,“你可以为韩卿抚琴几曲,助助兴吗?” 清落愣怔了一下,嬴政还从来没让她为谁弹过琴,若干年前,她擅自为公子启的女儿若芸弹过一次琴,结果惹得嬴政勃然大怒,从此她就只能给嬴政一个人弹琴了。可今日嬴政竟然破天荒的让她为韩非抚琴,着实让她内心震惊不小。 “可以吗,阿清?”坐在上座的嬴政再次问道,他身旁的王后也奇怪的看向清落。 “诺。”清落最终还是答应了,她不想让嬴政下不了台。 宫人把琴案与琴摆好,清落便抬手开始弹琴,虽然她脸上不带一丝情感,但内心却是十分不愿的。为她喜欢的人弹琴,纵然对方只是凡人,她也乐意;为她不喜欢的人弹琴,纵然对方是治世大才,她也不乐意。而韩非正是她不乐意为其弹琴的那类人。 嬴政很喜欢韩非所写的《孤愤》、《五蠹》等文章,于是在宴席上与韩非详谈。 韩非虽有些口吃,但涉及自己的学术却是能言善辩,他说:“万乘之国的忧患,在于臣子权利太大;千乘之国的忧患,在于君主亲信左右。大王是秦国之君,理当掌握大权,不可分权给臣子太多,这样军政大权集中在大王一人手中,就可避免权臣乱国。” 嬴政听得连连点头赞许,昔日吕不韦专权,就让幼王时代的嬴政痛恨至极。 韩非见嬴政同意他的观念,于是更加畅所欲言了:“而大王的后宫更应如此,王后为至尊,是后宫之主。王后之下,夫人、佳丽、宫婢、内监都应由王后统管,后宫才能相安太平。正所谓尊卑有别,上下有序,若是人人安分守己,恪守礼法,就可避免恃宠而骄、滋扰生事的情形。” 王后听了甚是贊同,她被初立王后时,就备受轻视,胡姬更是仗着有孕之身闹腾不已。 嬴政与王后都对韩非的话,颇为倾佩,情绪盎然的听着韩非侃侃而谈。 韩非开始举例列国,齐之田文,楚之李园,都是权臣乱国的例子,韩非讲得滔滔不绝。 相比嬴政与王后听得兴致盎然,席间的李斯与尉缭却略显兴致怏怏,反应冷淡。 作者有话要说: 韩非其实是被自己作死的…… 第53章 戾气缠身 清落更是满脸冷冽神色,虽然表面不动声色的弹奏,但内心却是万分愤怒。因为依照韩非话里的意思,她一个宫婢姑姑的身份,就不应该贪图君王的宠爱,而她现在拥有的恩宠与权利,就是对王后的极大不敬,于礼于法都不合规矩。一个客卿也敢说这话,清落很愤怒。 而上座的嬴政与王后,正听得兴致勃勃,完全没有留意到韩非话里隐藏的深意。 但是李斯注意到了,他本来对韩非就心存厌恶,如今听到韩非一席话,更是气得牙痒痒,他毕生努力不就是想坐上位高权重的权臣之位吗,可是权臣就一定会乱国吗,未免太武断。 李斯正暗自气恼,突然他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冷冽之气,随着清落的琴声在慢慢凝聚。 李斯看向清落,不由得想起他初遇清落时,在湖畔凉亭里,清落也曾神色冷冽,眉宇间透露着凶煞之气,那气势就如同现在清落浑身散发的气息一样,这代表清落生气了,而且是万分愤怒,韩非的话显然也已经触碰到了清落的逆鳞。 第91页 看到清落对韩非起了杀意,李斯本应该高兴的心境,却不由自主的有些沉重。 原本清落怜悯这个未曾谋面的韩非,拒绝了李斯想要除掉韩非的要求,韩非不知情,故而不感恩也就算了,他竟然还暗指清落不该享有君王盛宠与尊贵地位。听得李斯心里也替清落万分鸣不平,清落与嬴政并肩前行这么多年,功绩有目共睹,岂是韩非一个客卿能够说三道四的?针对朝上臣子也就罢了,竟然还针对后宫里的女人,真是枉为君子,也枉为男人。 韩非的话再度引来嬴政与王后赞许的笑声,突然,清落勐地按住琴弦,琴声戛然而止。 嬴政立刻注意到琴声停了,转头看向清落,奇怪的问:“阿清,怎么不弹了?” “大王,殿里太闷,我想出去喘口气。”说完,清落也不管嬴政等人惊讶的眼神,自顾自的起身,径直走出殿门了。 走出殿外,清落就看到蒙恬在外面的院子里来回踱着步子,像是有事来见嬴政。 清落走过去,问:“蒙将军,有事面见大王吗?” “是,我想请大王示下,前线的军队,是继续攻打韩国,还是撤回秦国。”蒙恬回答。 “将军为何不找人通报一声?”清落问。 蒙恬为难的回答:“大王在宴请韩非,末将不便打扰,等等也无妨。” “原来如此,大王与韩公子聊得甚是高兴,我觉得太闷,就出来走走,将军可愿陪陪我?”清落神情失落的问。 “好。”蒙恬看出清落没精打采的样子,像是有什么心事。 清落走到石阶边坐下,蒙恬则立在清落的身旁,等待清落吐露心事。 清落的情绪十分低落,起初确实是因为韩非的话,让她心中愤懑,甚至杀意横生。然而就在她止不住对一个人产生杀念时,她突然意识到,她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变得完全不像原来的自己了。 清落是巫山神女,有着悲天悯人的性格,以守护人间为己任,可是现在她变得只要有人忤逆冒犯了她,她就想着用杀戮来平息心中的戾气。 她很清楚身上的戾气,在很久以前经歷天界浩劫时就已经沾染上了,在那场几百年前的天界浩劫中,天神作乱,群神相争,她挥舞着手中的利剑,将一个一个失去了本心的神仙杀死,她杀了太多的神仙,手上身上沾满了厚重的鲜血,为了活到最后,她不知疲倦的挥舞利剑,直到只剩下她一个人,从那以后,她身上的戾气就再也祛除不掉了。 而她在凡间捲入嬴政的宫廷斗争的过程中,又加重了戾气的侵蚀。 “将军,我这一生沾染的杀孽太多,以至于当我想停下来的时候,却怎么也停不下来了。”清落低垂着眼眸,眼底的悲凉之色,全都被立在身侧的蒙恬看在眼里。 蒙恬看着失魂落魄的清落,满是心疼,他知道清落为了嬴政的王位,杀了很多人,尤其是公子启造反那夜,清落杀死的叛军,尸堆如山,血流成河。这杀孽越多,人性就越凉,蒙恬也是到了军中,杀敌无数后,才深有体会,那些威名赫赫的大将军,哪个不是冷血杀才。所以,他特别心疼清落一个女子,为嬴政出生入死,渐渐变得心性凉薄。 蒙恬不知道该如何劝慰清落,他本身不像弟弟蒙毅那样能说会道。 清落此时不在乎蒙恬是否会回应她,她现在只想有一个人能倾听她说话:“适才在殿内,韩公子的一番话,听得我心中愤懑,我竟然不由得萌生杀念,这样的心性,连我自己都感到害怕,我怕自己将来会变成只会杀人的凶神……” 清落的声音颤抖呜咽,一滴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庞滑落。 蒙恬怔怔的瞪大眼睛,看着清落流泪,他的心疼与关切写满了整张脸,他想拥她入怀,拍着她的背嵴好好安抚,可是他的手脚却像灌了铅一样,重得动不了,他没有这么做的资格。 两声咳嗽声传来,清落和蒙恬都抬起头,循声望去,李斯正眼神复杂的看着他们。 “先生怎么也出来了?”清落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问道。 李斯嘆息着回答:“臣出来方便一下。姑姑要是累了,就先回宫休息,臣会与大王说的。” “不了,我哪有那么娇气,只是有点闷,现在休息了一会儿,已经好了。”清落说完,就起身又走回殿内里去了。 李斯转身也要走,却被蒙恬叫住了,蒙恬问:“李大人,刚刚殿内发生了什么事?” 李斯意味深长的回答:“那个韩非说,后宫应尊卑有别,上下有序,人人安分守己,恪守礼法。他是在暗指清落姑姑就该安于自己宫婢的身份,不该享有大王盛宠和尊贵地位。” 蒙恬顿时眼底闪过一丝阴鸷,双拳不由得捏了捏,低沉声音说:“我明白了,多谢相告。” 清落回到宴席上,继续弹琴,虽然依旧情绪低落,但不再杀气腾腾,刚刚对蒙恬宣洩了压抑的情绪,她感觉轻松了不少,蒙恬是个很好的倾述对象,他会默默的聆听,无言的宽慰。 宴席结束,清落留在宣室殿,王后、尉缭、李斯、韩非各自离去。 王后对韩非的学识颇为赞赏,离别时,寒暄许久才相互分别。 王后心情很好,却被尉缭叫住,避开旁人耳目,悄声嘱咐:“王后切莫与韩非结交太深。” 第92页 王后很惊讶,诧异的问:“太外公,这是何意呀?大王赏识韩非,结交他应该对我有利。” 尉缭苦笑的摇摇头,回答:“不,他得罪了陈清落,恐怕不会有善终。” 王后更是诧异了,问:“得罪陈清落,这又是从何说起呢?” 尉缭摇头嘆息道:“韩非虽然才华横溢,但他为人刻板,固守礼法,不知人情世故,不懂察言观色。整个秦宫都知道陈清落是最被大王珍视的人,可他偏偏向大王强调后宫尊卑有别、上下有序的重要性,惹得那陈清落全程面若冰霜,杀气横生。” “可是,韩非深得大王赏识,量她也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吧。”王后不太相信的说。 “或许根本不需要她做什么,她手下的谋臣李斯就可以帮她处理好。对于李斯来说,韩非的到来,也是阻挡了他的仕途,他也正想方设法对付韩非。王后看着吧,明日早朝,李斯一定会提出攻韩,韩非一定会主张保韩,朝堂上将会有好戏看了。”尉缭意味深长的说道。 嬴政收到蒙恬关于是否继续攻韩的请示,于是把这个问题放到早朝上,徵求众臣的意见。 李斯率先站出来,奏请攻韩。因为韩国虽小,但经常摇摆于大国势力周旋之间,秦强时就屈服秦国,列国联合时又跟随列国,若不先除掉韩国这个不确定因素,秦国就不能全力征战,还可能遭到韩国的背后偷袭。所以要先除掉韩国这块绊脚石,秦国才能全力争霸天下。 李斯奏请完后,韩非立刻站出来反对。他主张攻赵为先,因为韩国弱小,不足为惧,但赵国一直是秦国的强敌,加上李牧新胜,让赵王迁准备合纵列国共同讨伐秦国,所以当务之急应当趁合纵未成之时,攻打赵国,只要秦国赢了赵国,列国都将不足为惧了。 朝臣起初也是各执一词,让嬴政对是否继续攻韩,犹豫不决,迟迟未能决断。 接下来每日早朝,嬴政都会就是否攻韩的问题,询问朝臣。 渐渐的,群臣开始反感嬴政对韩非的特殊重视,纷纷故意诘难韩非,一致贊同攻韩。 韩非也不甘示弱,就算口吃,也要引经据典,舌战群臣,把好好的朝会,搞得争论不休。 就在李斯苦于难以对付韩非时,一个名叫姚贾的人找到了李斯。 这个姚贾就是多年前,嬴政派往各国执行尉缭提出的贿赂各国重臣的人,因为功绩显着,回秦后被封为上卿。韩非因为义愤姚贾的所作所为,于是对嬴政说姚贾借着公事谋取私利。嬴政立刻召姚贾前来问话,姚贾直言自己若是有私心,早就携重金逃走了,他是为秦国做事,无愧于君王,嬴政见姚贾说得大义凛然,便没有为难姚贾。 但从此姚贾就与韩非结下了梁子。 作者有话要说: 韩非的话,其实是让清落的位置显得很尴尬,明眼人像李斯尉缭蒙恬都能感觉出来,但是嬴政是个把江山看得极重的霸主,所以涉及国事方面,他眼里只看得到韩非的才华,却看不到清落的尴尬处境。 第54章 韩非之死 姚贾找到李斯,两人商定好共同对付韩非,李斯还联络了其他大臣配合他们。 于是当韩非再次在朝会上陈述伐赵存韩的益处后,姚贾率先站出了,大声奏禀:“大王,韩非所言,纯属妖言惑众,目的是为弱秦!韩非自从来到秦国,就处处为韩国说话,根本没有真心实意的为秦国谋事,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在朝堂引起争端,实乃扰乱视听,包藏祸心!” 韩非没想到竟然有人控诉他有罪,气得更加结巴了,“你,你……” 李斯趁着韩非反应不及并嘴上结巴,立刻站出来附议姚贾的话,进一步陈述道:“启禀大王,臣以为姚上卿所言极是。姚上卿远行列国,促秦昌盛,成果斐然,功绩卓着,可韩非却出言诽谤,挑拨是非,离间君臣,实在是居心叵测呀!” 一时间群臣纷议,多是贊同李斯的观点,这时,姚贾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高声请愿:“大王待韩非不薄,可恨韩非狼子野心,企图乱秦而保韩。他在秦国已有数日,知悉秦事,若他日归韩,必成秦之心腹大患,臣恳请大王,诛杀韩非,以安国政!” 可惜韩非越是气愤,结巴病犯就越严重,结果他竟然一句辩白都表述不出来。 王座上的嬴政此时陷入了沉思,因为有韩非诽谤姚贾的事情在先,所以他对韩非的为人起了疑心,眼看朝会之上,群臣尽是弹劾韩非的声音,他终于明白韩非的存在,已让秦国的旧臣积怨甚深,他们不甘心韩非轻易就获得重用,致使他们大权旁落,所以集体攻击韩非。 “廷尉与上卿所言多是猜疑,若无真凭实据,寡人是不会诛杀韩非。”嬴政沉思后说道。 李斯立刻奏禀:“臣请大王先将韩非收押,然后细细盘查,若查出韩非并无乱秦之心,可还他清白,若查出韩非确实心存险恶,臣便启禀大王再做处置。” 嬴政想了想,说:“就依廷尉所言,来人,将韩非带下去!” 于是韩非就这样被下了狱,不仅是因为嬴政对他起了疑心,而且还因为嬴政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攻韩的问题上花费了太多时间。为了一个韩非,嬴政觉得自己变得优柔寡断起来,这不是什么好事情。可是他仍然欣赏韩非的才华,所以一直在考虑如何处置韩非的事情。 第93页 宣室殿书房的灯火照亮着嬴政孤身一人的身影,今夜清落没来宣室殿,而是悄悄出了宫。 咸阳狱的牢门被打开,李斯恭敬的带领清落进入狱中,走过一个个牢房,来到关押韩非的牢房前,夜里的牢犯虽然没有白日里喧闹,但看到有人来,依旧纷纷唿天喊地的叫冤。 在狱卒的叫骂声中,李斯打开收押韩非的牢房铁锁,和清落一起走进牢房,李斯是廷尉,主管全国刑狱,自然可以随时来咸阳狱中,提审犯人。 韩非一见李斯,就厉声说道:“我该说的,白日里都说了,你这会儿还来做什么!” “不是我要见你,是清落姑姑要见你。”李斯语气轻蔑的回答。 清落收到韩非投来的疑惑目光,不紧不慢的说:“我听先生说,你不肯在认罪书上画押?” 韩非愠怒地回答:“我没做过的事,凭什么认罪!你叫他先生,你们是一伙的吧!” 清落冷笑一声,说:“韩公子在秦国也有些时日了,竟然还看不清这朝堂和后宫的形式?你在宣室殿对大王的一番高谈阔论,暗中指责我诸多不是,你以为我会听不出来,就这么算了吗?我与大王情深义重,岂是你这个外臣可以随意评论的?先生不过是替我打抱不平罢了,你会落到如此田地,也是怪你自己太随性而为,出言得罪了姚贾,姚贾此人心胸狭隘,怎会甘心咽下这口恶气。你把女人和小人都得罪了,你说你还有活路可走吗?” “我……没有认罪,大王就……不会轻易杀我!”韩非心里愤怒,但口吃又犯了。 “不是大王要杀你,而是我要杀你。”清落冷冷的回答,“你在宣室殿里说的关于后宫的话,会让王后心生多余的想法,打破我与王后多年的平衡共处关系。王后似乎很看重你,所以我不能让你活着,再有机会跟王后讲更多的话。” 清落说完,回头示意了一下,就有一个狱卒端着一瓶毒酒走到韩非面前。 “你,你……”韩非又惊又急,结巴得又说不出话来,只能一直后退躲避。 李斯有些心急,又叫来两个狱卒,强行将毒酒灌进了韩非的嘴里,然后看着韩非气绝身亡,他从衣袖里掏出一张认罪书绢布,然后抓住死去的韩非的手指,盖上红印,按在绢布上。 清落一言不发的看着韩非死去,又是一个凡人的生命消失了,她的心绪却没有一丝波动。 “姑姑,已经办妥了。”李斯拿到了认罪书,就不想再呆在阴气沉沉的牢狱中了。 “走吧。”清落淡淡的说,她亲眼看到韩非的死,也就心甘了。 清落知道,韩非是韩国公子,一定会顾念母国,不可能真心向着秦国。但嬴政就是欣赏韩非的才华,着实捨不得杀掉韩非,所以这样的事,也就只有清落代为处理了,反正她也不是第一天为嬴政清除敌人了。 李斯目送着清落朝秦宫方向远去,然后双臂环拱,朝清落的背影无声的行了一个大礼,就像他第一次遇到清落时,目送清落回宫一样恭敬。他心里知道清落为什么要亲自和他一起去给韩非送毒酒,因为擅自处死韩非,嬴政知道后必定勃然大怒,轻则君臣离心,重则前途尽毁,都令他难以承担。但是清落的出现,就是向嬴政表示毒死韩非是她的意思,他李斯只是执行者,如此嬴政就不会为难他,而是把矛头转向了清落身上,所以清落此举是在救他。 李斯当然也不能让嬴政怨恨清落,他转身离开咸阳狱,没有回家,而是去了蒙恬府上。 韩非一死,保韩就没有了意义,李斯告诉蒙恬明日一早去向嬴政奏请继续攻韩。 清落心神失落的回到长杨宫,路过主殿时,连公子扶苏叫她,都没注意到,径直朝偏殿走去,她打发了偏殿的宫人离开,自己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石桌边,怅然出神。 “姑姑?”公子扶苏悄悄熘进偏殿,好奇的问,“你怎么了?为什么不高兴呀?” 清落看到扶苏是一个人,于是招招手,让他过来陪自己坐一会儿。 扶苏立刻跑来坐到石桌子边,他知道平日里清落最疼他,有什么好东西都给他,所以他十分亲近清落,看到清落心情不好,就担心的过来看看。他见清落神色恍惚,没精打采,便仰起小脸认真的问:“清落姑姑,是父王欺负你了吗?” 清落愣怔了一下,没想到扶苏才八岁,就对宫闱之事了解甚深,不过想想,当初嬴政九岁时就已经参与后宫争宠夺嫡了,扶苏这个年纪也是到了拥有自个儿想法的时候了。 “扶苏为什么觉得,是你父王欺负了我呢?”清落反问道。 “姑姑的眼里,除了我,就只有父王。既然我没有做错事,那就一定是父王辜负了姑姑。”扶苏昂着脑袋,理直气壮的回答。 “你这样说,也不怕得罪了你父王。”清落哀声轻嘆。 “清落姑姑,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扶苏担忧的问。 清落低垂眼眸,蹙眉凝怨,缓缓才婉转的说:“你父王大约像你这般大的时候,我就遇见了他。那时,他九岁,我十岁。我伴在他身旁,看着他成为太子,成为秦王,娶妻纳妾,平叛亲政,你父王重来都是把我放在心尖上的,我也心甘情愿的陪伴着他,不为名,不为利,只为了他而使用我的力量,那时我们彼此信任,纯粹而美好。” 第94页 扶苏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清落,认真的倾听清落的心声。 “可是,”清落的声音陡转急下,变得悲戚苦楚,“我被叛军砍伤了,生死未卜,你父王却被美色迷了心窍,丢下我,与别人共度春宵了。后来我大难不死,活了过来,你父王又来向我忏悔,我想原谅他,可这心伤却再难癒合。从那时起,我便开始为自己而战。” 扶苏的脸上也露出难过的神色,他听宫女们说过,当年清落为救他和王后,身受重伤,却被胡亥的母亲胡姬趁机勾走了他父王,这才有了胡亥,说起来,清落的情伤也是因他而起。 “我的力量是为天下苍生而使用,就算在秦宫我只为你父王而使用,那也是没有背弃我的大义。但是从那时起,我开始为我自己而使用力量,剷除那些攻击伤害我的人,可我用的越多,就越背离我最初的道义……”清落这时不由得流下一行泪水,她本是守护凡间的巫山神女,现在却为了私利而不断杀人,她感到恐惧、彷徨和无措,“一念成魔,究竟为什么会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清落要杀韩非,一则韩非有意责难清落,二则韩非会影响王后打破后宫平衡,最后韩非不是真心为了秦国。所以,无论如何,韩非都得死。 第55章 清落失控 扶苏痴痴的凝望着悲恸的清落,他八岁的年纪,已经懵懂的知道些情爱的事情,清落的话,他虽然有些不能听懂,但他能听明白是他父王背叛了清落在先,使得清落耿耿于怀,甚至执念太深,差点入魔。清落的眼泪,不知为何让他特别痛心,他想好好的宽慰清落。 于是,扶苏轻声走到清落面前,踮起脚尖,伸手捧住清落的脸颊,面对面靠近清落,认真的说:“清落,别再哭了,若是父王不值得你依靠了,你还有我呢,我会护着你的。” 清落听后愣怔了一下,随即为扶苏的关心而暖暖一笑,问:“你觉得我应该与你父王继续相守下去吗?” “我希望你再给予父王一点耐心。”扶苏虽然亲近清落,但身为人子,理应替父说话。 “好,但我想拜託你一件事,请你明天带着胡亥和偏殿的宫人去长杨宫外面玩耍,你父王明日回来,我想单独跟他谈谈。你说会护着我,那你肯定会帮我,对不对?”清落问。 扶苏以为清落听了他的劝说,会耐心跟他父王谈谈,于是满口答应:“好,我帮你。” 清落送走了扶苏,因为怕扶苏太晚没回主殿,王后会着急来寻。 与扶苏的谈话,并没有使清落的情绪有所好转,并不是因为扶苏太小不能交心,而是因为她如今崩溃的情绪,已经不是向一两个人倾诉就能够纾解得了。 她已经压抑得太久太久了,就是嬴政趁她重伤与胡姬风流快活有了胡亥之后,她的心境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虽然嬴政的不断道歉,让她渐渐释怀,可这件事依旧是她心底的一根刺,改变了她的行事作风,改变了她的为人处世。 之前她私自送别蒙恬,被尉缭告密,面对嬴政的质疑,她的情绪一度崩裂,她其实可以自我辩解,但她却负气选择下跪,以最快的方式破解困境,不愿对嬴政多费口舌来解释她与蒙恬的关系。 而韩非的到来,无疑是让她的压抑达到了极限,宣室殿的家宴,韩非话里有话的数落她,嬴政却因为对韩非的狂热敬重,而完全没有察觉,甚至还开怀大笑,这无疑是击垮了清落的最后一点耐性,情绪瞬间崩溃,戾气顿时瀰漫殿内。她知道她其实用不着理会韩非的无礼,但她却停不下来杀戮的步伐,所以她最后还是杀了韩非。 翌日早朝过后,蒙恬到宣室殿向嬴政请示是否继续攻韩,嬴政听说韩非死了,顿时气势汹汹的奔出宣室殿。这时,李斯也来宣室殿了,与慌忙追出来的方元撞了个满怀。 “哎哟!方公公,这么着急做什么,差点撞散了在下这副老骨头。”李斯埋怨说。 方元赶紧扶住被撞得晕头转向的李斯,像是看见救星一样激动的说:“廷尉大人,您来得太是时候了,大王怒气沖冲去了长杨宫,怕是要对清落姑姑不利呀!您快去劝劝吧!” “长杨宫那是后宫,在下怎么能去!”李斯为难的说,“再说,大王哪捨得对姑姑不利呀!” 方元万分心焦的说:“哎呀,廷尉大人是有所不知,刚刚蒙将军来向大王请示是否继续攻韩,他说昨夜姑姑赐死了韩非。大王一听韩非死了,勃然大怒,吓得我等直哆嗦,然后蒙将军让我们先退下,他自己要和大王单独说几句话。后来,大王就奔出宣室殿,我等还未反应过来,大王已经气势汹汹的去长杨宫了。我担心大王会因为韩非的死,而怪罪姑姑。” “原来是这样啊……”李斯不慌不忙的自言自语。 方元见李斯反应冷淡,顿时生气得就要怒斥李斯,这时,蒙恬从宣室殿出来,对方元说:“方公公,既然大王还未有决断,在下就先告辞了。” 看着蒙恬远去的背影,李斯心平气和的说:“蒙将军也是站在清落姑姑这边的人,他都不着急,方公公你就把心放下来,和在下一起到殿内坐坐,等着长杨宫那边的消息吧。” 第95页 方元想想后,还是听了李斯的话,派个人去长杨宫打探,自己和李斯进宣室殿坐等消息。 长杨宫这会儿特别冷清,扶苏一早就带着自己的宫人,还有胡亥和偏殿里的宫人,一起出去游园了,为了让清落更好的与他父王谈话,他还把王后也哄着陪他出去玩了。 嬴政走进长杨宫,没看到几个宫人,只听到偏殿里传来琴声铮铮,荡气激昂。 清落没有弹奏净心曲,她弹的是困魔咒,因为能够洗涤心魂、消除阴霾的净心曲,已经镇不了她的心魂了。一念成魔,让她不得不用困魔咒束缚自己,她怕自己情绪失控,冲破了封住九成神量的封印,因为力量暴动,而将秦宫、咸阳乃至凡间都摧毁得支离破碎。 不过,锁魔咒对凡人没用,嬴政听到的不过是普通的琴曲。 清落指尖弹动得飞快,困魔咒是对她意念的折磨,如果是平常她清心淡欲的心性,困魔咒对她是不会产生任何影响,可是她现在执念太深、杀气腾飞,若不是有那封住她九成神力的封印存在,她恐怕已然堕入魔道了。她的意念越是挣扎,被折磨得就越痛苦。 泪水早已不由自住的簌簌流下,越痛苦,越憎恨;越憎恨,越痛苦,绕不出去的死循环。 “阿清……”嬴政的声音传来。 清落蓦然按住琴弦,停止弹琴,因为太过突然,令嬴政惊了一下,话也戛然而止了。 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清落低垂着脑袋坐着,嬴政在琴案前站着,两人都静静的僵持。 “大王是来问韩非的死因吧?”最后是清落打破了沉默,没有困魔咒的折磨,让清落得以喘息,但却也是很危险的,如果这时嬴政有任何刺激清落的言语或行为,清落顿时就会情绪失控,失去理智去伤害嬴政。 “恩,这个……”嬴政要说什么,却被清落激动的声音打断了。 “韩非是我要杀的,毒酒是我带去的,我念在他深受大王敬重的情面上,餵他毒酒,留他全尸,我已经仁至义尽了。大王若是还怪我,我也没有继续留下来的理由了!” “你要走?”嬴政又惊又怒的问。 “大王还记得吗,很多年前大王还为亲政的事而烦恼的那会儿,我曾经说,若清落也成了大王面前的障碍,可否请大王在灭掉清落之前,相告一声。如今我应该已经成为大王面前的障碍了吧,江山美人二选其一,为君者都会捨弃美人吧?我杀了有能力为你定天下的韩非,大王应该不会放过我吧,与其看着大王递来毒酒,不如自己趁早逃走。”清落自嘲的说。 嬴政越听眉头就皱得越紧,他大步走到清落面前蹲下,双手握住清落的双臂,拉近身前,焦急的喊道:“在阿清的眼里,我就这么不堪信任吗?没有了韩非,不是还有李斯吗?什么选江山而捨弃美人,难道我是那种背弃爱人、薄情寡义的人吗?” 清落顿时被嬴政的话刺激到了,恸哭般的唿喊出一直压抑在心底的话:“大王若真是重情重义,怎么会有胡亥的诞生!”伴随着这句话的喊出,清落抬起一只手,发泄似的重重拍向琴案,只听轰隆巨响,琴案断裂,尘埃飞扬,吹得清落髮丝飘起,裙衫翻动。 嬴政被惊愣住了,他看着地上的碎屑,仿佛就像看到了自己,他问:“阿清恨我吗?” “恨,如何不恨!”清落此刻已经毫无顾忌了,多年的压抑被全部释放出来,她目光就像刀子一样锋利,怒视着惊慌无措的嬴政,“如果我没有从重伤中活过来,那将是我们最好的结局,彼此都没有憎恨。可是,我捨不得离开大王你,所以才拼命的甦醒过来。可是我醒来后迎接我的是什么!你先是不顾重伤的我,与胡姬风流快活,你爱我的意志就这么脆弱吗,被迷了心窍就挣脱不了吗?你为什么不能像我拼命甦醒一样,拼命的拒绝迷魂招呢!接着你逼死了吕不韦,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总是想保全他,那是因为他是辅政大臣,不管你亲不亲政,他在时,他就是秦国的中心,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他不在后,大王就是秦国的中心,所有人的目光就转而集中在大王的身上,大王的一举一动都备受朝臣关注,于是大王身边的我就被盯住了。以前我杀的人那么多,没有朝臣关注到我,可是吕不韦死后,双双眼睛都盯着大王和大王的身边,于是我遭受朝臣的非议与中伤就从未断过!就连那个外来的韩非,也在宣室殿里暗中数落我诸多不是,而大王你却毫无察觉,还听得开怀大笑,你叫我如何不恨!我就算向来不在乎他人的看法,可是流言诛心,久了我也会感到痛苦和窒息!” 嬴政被清落责骂得心惊肉跳,他没想到还有这么多他不知道的隐情。 但嬴政的内心又十分挣扎,因为如果过去可以重来,他依然会选择除掉吕不韦,这样秦国的大权才能掌握在他一个人手中,而韩非,他也依然会选择接来秦国,因为韩非有定天下的才华。如此看来,江山与美人二选其一,他果真是选择了江山,确实是辜负了清落。 作者有话要说: 凡是有作为的君主,爱美人,但更爱江山,这便是女主的无奈。 第56章 情绪崩溃 “阿清,我知道是我伤害了你,我愿意补偿,随你想要什么。”嬴政愧疚的说。 第96页 清落冷哼一声:“大王觉得我现在还需要什么?”然后起身就要走,她什么都不想要。 嬴政以为清落要离开秦宫,于是着急的赶紧拦住清落,慌忙喊道:“阿清别走,我知道你生气,我说了我愿意补偿,只要你消气,打我一顿都可以……” 嬴政虽然嘴快说可以打他一顿,但心里却笃定清落不会真的打他。 可令嬴政没想到的是,这次清落真的是气恨了,听到他说的话,非但没有心软,反而勐的横眉怒视他,接着抓住他的一只手臂一个过肩摔,将他重重的摔在地上,然后一个转身跨坐在他身上,面带愠怒,二话不说便抡起双拳重重的不断砸向他。 嬴政先是被摔得眼冒金星,然后看着清落抡起的拳头,整个人就懵了,来不及反应。 清落一边砸拳头,一边悲愤的嘶喊:“后来我开始为自己筹谋,培植势力,排除异己,可是,伴随着我的权利越来越大,身价越来越高,我却变得越来越不像原来的我了!以前我为大王杀敌无数,那是满怀希望的为了挚爱之人,心境很纯粹;可后来我开始为自己而战,失去希望的心性就变得越来越冷血无情,我身上的杀孽太多,如今戾气已经重得动不动就杀意横生,连我自己都惧怕!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韩非的暗讽就一定要杀他,我只知道当我注意到自身异常,想要停下来的时候,却怎么也停不下来了!” 清落的拳头沉重而有力,她注入了她的神力在双臂上,打得嬴政脑袋两侧的地面砰砰巨响,地面的石板碎裂,裂纹像蜘蛛网一样可怕的向地表周围蔓延,她最终还是没捨得伤害嬴政。 清落为自己而失望,她停住双拳,抱着头,仰向天空,用尽全力绝望的宣洩嘶吼。 庭院中的树木,被清落的嘶吼声,震动得枝叶乱颤,花落纷纷。 这阵长长的嘶吼声结束后,清落也精疲力竭,眼帘慢慢合上,身子脱力的向侧旁倒去。 “阿清!”嬴政忍住疼痛,慌忙直起上半身,伸手将清落抱住,刚刚地面的碎石蹦起,砸到了他额头侧面,鲜血已经顺着鬓角不停的滴落到他的衣服上,但他并没有太在意。 这时,留在长杨宫里的宫女们听到巨大的声响,怯懦的围在偏殿庭院的外面,小心翼翼的朝里面询问:“大王,发生什么事了……” “不许进来!”嬴政大声呵斥,“去把方元叫来!不许将这里的事说出去,否则杀无赦!” 宫女们吓得赶紧散去,有的领命去宣室殿找方元了。 嬴政这才放心的看向怀中,此时清落微闭双目,因为锁魔咒消磨尽了她的神力,再加上她用尽全力的砸拳和嘶吼,已然耗光了她的精力和元气,于是便意识昏沉、神志消散。 嬴政把清落抱进偏殿里她的房间,放在床榻上,然后目光一直凝望着清落。 清落的情绪崩溃,出乎嬴政的意料,在他的印象里,清落都是最坚强最勇勐的样子。 可是,今早蒙恬来见他,把方元等人支开后,蒙恬却告诉了他一个惊人的事情。 蒙恬看起来十分忧虑,他说:“大王,清落可能受不了秦宫的生活了。那日大王宴请韩非,末将正好来请示攻韩事宜,然后遇到了清落,那时清落的情绪特别的伤心,末将就问了她,她说她这一生沾染的杀孽太多,以至于当她想停下来的时候,却怎么也停不下来了。当时末将并不明白其中的意思,直到得知韩非死了,末将才明白,清落并不是一定要置韩非于死地,只是她的杀念已起,她自个儿就停不下杀戮的步伐了。” 嬴政听得很煳涂,半信半疑的问:“阿清怎么会变成这样?” 蒙恬近乎悲痛的说:“大王还记得清落斩杀公子启的叛军,斩杀了一夜,尸堆如山,血流成河,但杀孽越多,人性就越凉。清落因为杀人太多,如今对人命生死早已麻木了。所以,韩非冒犯她,她才会本能的剷除韩非。可是这不怪她,她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全都是当初为了保护大王您和您的王位啊!” 嬴政震惊极了,之前还因为清落擅自杀了韩非而恼怒,现在怒火已经荡然无存了。 随即,嬴政又感到内疚,尽管与清落朝夕相处,他全然没有注意到清落的异常。 于是,嬴政立刻冲去长杨宫,他担心清落的情况,虽然他不再生气清落,但他也不想清落的境况继续恶劣下去,最好的方法就是用他的胸怀去包容清落,捂暖那颗不断凉薄的心。 嬴政的思绪从回忆中转回现实,他嘆了一口气,他还是小看了清落的情绪崩溃。 不过令嬴政欣慰的是,清落已经痛苦到不能自已了,最后还是没捨得对他下狠手。 方元和李斯还在等消息,长杨宫的宫女就慌忙来报:“方公公,大王叫您过去。” 方元奇怪的问:“你为什么神色慌张?长杨宫那边是出了什么事吗?” 这个宫女更是惊慌了,吱吱呜呜的回答:“大王不让乱说……” 一旁的李斯见势头不对,放下手中的茶杯,一把拖住方元就往外走,然后低声在方元耳边说道:“公公,估计情况不妙了。我们还是赶紧去看看吧,怕是打起来了……” 第97页 方元怀着七上八下的心,与李斯一道走进长杨宫的偏殿,看着庭院里满地的残花败叶,以及满地的碎石烂块,两人的心都咯噔一下悬起来了,看来打得还很激烈。 方元找到嬴政,一看到嬴政额角上的血痕,惊得大叫起来:“大王,您伤得如何啊?” 李斯则目光悄悄瞟了瞟躺在床上的清落,看似没有伤痕,于是稍微放下心来。 “寡人无碍,只是被飞石擦伤额头而已。”嬴政不在意的说,“去给寡人重新准备一套衣服,然后把寡人身上这套衣服处理了,切莫让其他人看到衣上的血迹,知道寡人受了伤。” “诺。”方元躬身退出,赶紧去准备衣服了。 “大王,臣略懂岐黄之术,可为大王包扎伤处。”李斯也请命说道。 嬴政点点头,准了李斯的请求,他不想召太医令,就只能让李斯凑合给他处理伤口了。 当清落完全清醒时,已经是日落时候了,她转动眼眸,打量着她的房间,然后就看见她的房间里多了一张案桌,上面堆满了竹简奏章,嬴政背对着她的床,正认真的翻阅竹简。 经过排山倒海的情绪宣洩,清落此刻很平静,她看到嬴政头上包扎的白布,又心疼了。 清落在心底暗自嘆了一口气,轻身走到嬴政的背后,伸手抚摸嬴政受伤的头部。 嬴政正专心致志的看着竹简,突然感觉有人触摸他的额角,他急忙回头看去。 “阿清!你休息好了吗?”嬴政惊喜的喊道。 清落点点头,然后紧挨着嬴政坐下,略低着头,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嬴政。 嬴政不在乎清落面无表情,他拉过清落的双手,认真翻看,问:“你有没有受伤?” 清落感觉心头一热,有时候嬴政对她真的很好,一个君王,在承受了她的怒火之后,还能一如既往的关心呵护她,她想不被感动都不行。于是,她摇摇头,柔声回答:“多谢大王挂念,我很好。我是习武之人,挥动几拳,并不会受伤。” “那就好。”嬴政确实很震撼,庭院都被砸成那样了,清落的双手却没有丝毫损伤。 “大王,清落想请求一件事。”清落平静的说。 “什么事?”嬴政的心咯噔一下,清落的态度过于平静,让他有种不好的感觉。 “我想搬去阿房宫,我听说阿房宫大致已经完工了。”清落淡淡的说,秦宫里阿谀狡诈、风言风语太多,她留在秦宫就会深受这些的影响,刺激到她身上的戾气,不断的情绪失控。 嬴政听后很震惊,清落在这个时候提出搬去阿房宫,他怕是因为清落不想见他了。 于是他神色沮丧,苦涩难耐的问:“阿清已经对我失望了吗?” “我只是想过过清静的日子,不想再听到恶意中伤我的话。所以,请大王准允我带着胡亥,搬去阿房宫。”清落态度坚决,她相信只要她离开了秦宫,就不会听到后宫女人尖酸刻薄的言论,也不会听到前庭中朝臣晦涩难懂的说辞,她的心绪就能再度沉寂下来。 “好,我准了。只是胡亥,你还是想继续照料他吗?”嬴政问。 “是,既然当初决定了,我就不会变更。”清落回答。 “也好。”嬴政转头继续翻看竹简,可是,他心中思绪纷乱,难以集中精力,清落日间情绪□□失控,醒来后却安静反常,让他着实不安,令他产生患得患失的感觉。 “阿清,等我一统天下后,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中伤你,你再等一等,好吗?” 清落听后,露出浅浅的笑容,她能感觉到此刻嬴政的心都在她身上,她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安谧感,此前的焦虑压抑慢慢烟消云散,她把头靠在嬴政的肩上,轻声“嗯”了一声。 第57章 入阿房宫 经过这次情绪的剧烈宣洩,压在清落心底积怨甚深的愤怒,得到了完全释放,这件事后,清落的情绪归于稳定,头脑恢復理智。嬴政没有丝毫怪罪她,让她看到了嬴政的一往情深,但嬴政勤于处理记载国事的竹简奏章,又让她看到了嬴政志在天下的决心和意志。 江山与美人,嬴政确实更重视江山,如果歷史能重来,也许嬴政还是会遵循原路前行。 清落无奈的接受这个事实,她的嬴政是雄才伟略的天下霸主,儿女情长只能排在江山社稷之后,她能做的,就只有顺应嬴政的心意,然后隐晦婉转的行事,达成所愿。 之后,嬴政派蒙恬把韩非的尸首送回韩国,并且仁慈的没有对韩国用兵,而是挥师伐赵。 嬴政决定伐赵后,李斯又来见清落,这时清落已经在做搬去阿房宫的准备了。 “先生一定很失望吧,我去阿房宫后,见大王的机会就会减少很多,要是大王对我的热情渐渐褪去,也会影响你在朝的势力,对你会很不利吧。”清落神色落寞的问。 但李斯却十分豁达的回答:“我没有失望,而是庆幸韩非之死这件事能够顺利过去。要是没有姑姑从中斡旋,怕是大王必定会追查到底,姑姑替我除掉了我命中的劲敌,我感激姑姑还来不及,又怎会对姑姑失望呢?只是有一点我没明白,还望姑姑赐教。” “事情都过去了,能有什么不可以问的,你问吧。”清落不介意的回答。 第98页 李斯严肃认真的问:“当初我请姑姑杀掉韩非,姑姑并没有同意,而是让我引导大王察觉韩非的异心,借大王之手除掉韩非。可后来就因为韩非说了几句冒犯的话,姑姑您就忍不了,非要亲自动手杀了他?要知道朝堂之中,说过您不是的人不在少数,也没见您真正拿谁开过刀。您不是说要借大王之手除掉他吗?” 清落的眸色瞬间暗沉了几分,接着缓缓开口说:“因为大王让我为韩非弹琴。” 李斯没想到是这样的理由,立刻露出震惊且难以置信的表情。 清落冷傲清高的继续说:“我只为大王一人弹琴,有人旁听也无所谓。可是大王命我为他以外的人弹琴,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我以为除了大王,没有人有资格让我为其抚琴。” 李斯明白了,清落只为嬴政弹琴,那是她的骄傲不可轻犯的自尊。 李斯拱手郑重向清落行了一礼,因为他知道,清落受到伤害后,向秦王宣洩情绪,之后并没有必要非得离开秦宫,清落会提出搬去阿房宫,其实也有为了保全他的原因。 以嬴政多疑的性格,极有可能怀疑清落杀死韩非,是被人煽动,而煽动者就是韩非之死的最大受益人,也就是李斯。清落向嬴政提出搬去阿房宫,就是向嬴政表明,韩非恶意中伤,确实让她身心受到了莫大的伤害,失控做下了杀死韩非的事,事后她心灰意冷,不愿流连故地,所以离开秦宫。如此一来,韩非之死就只与清落一人有关,旁人即使相关,也是受了清落的命令行事,情有可原,嬴政就不会再深究下去了。 清落会意瞭然,没有拒绝接受李斯的行礼致谢,她要离开秦宫,确实也是想要保全李斯。 韩非之死虽然对外宣称是韩非畏罪自杀,但朝臣们心中都明白是清落做的。虽然嬴政严令不许把清落对他大打出手的事说出去,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消息传到朝臣耳朵里后,自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这次朝臣们没有对清落口诛笔伐,都沉默只当韩非是畏罪自杀。 之后,嬴政派出豪华的仪仗,亲自陪同清落和胡亥去往阿房宫,清落随以掌事姑姑自称。 嬴政还赐给清落一张令牌,清落可任意返回秦宫而不受限制。 入主阿房宫后,清落便彻底不关心朝事了,前朝有李斯帮她看着,后宫有方元帮她盯着,如今尉缭的气势低迷,胡氏又被灭族,已经没有什么事可值得清落担心的。 现在清落最主要的事情就是安排胡亥开始读书,因为胡亥已经五岁了,该是到了读书的年纪。 清落虽然对胡亥的意外降生一直耿耿于怀,但她始终没有迁怒到这个没娘的孩子。 嬴政知道后,专门将宣政殿旁边的玉漱阁空出来,作为公子们读书的地方,由好几位太傅轮流分别给扶苏和胡亥授课。 清落每日派人护送胡亥到玉漱阁读书,有时她也会亲自送胡亥进宫,交给太傅,然后留在玉漱阁。她喜欢在一旁看扶苏识文习武,因为八岁的扶苏做什么事都已经有模有样了。 扶苏从小就很聪明,熟读百家策论,掌握骑射武功,太傅们对他都称赞有加。不过,他心性纯良、仁义正直,虽然随了前世战神的性格,但与嬴政雄才大略、暴力杀伐的个性完全不同。所以当人人都夸赞扶苏是绝佳的储君时,嬴政却缄默不语,他认为扶苏的心不够狠。 这也是每每清落向嬴政提出立扶苏为太子时,嬴政总是以扶苏还小为由搪塞过去。 清落也不强求嬴政过早的立扶苏为太子,毕竟扶苏才只有几岁,嬴政目前正在全力图谋天下,哪会有心神来想储君的事情。但不管要等到多久,清落心中的太子就只有扶苏而已。 扶苏的武艺很好,清落有时会自荐当扶苏的陪练,与扶苏切磋武艺。 扶苏的琴乐师傅是柳四月,但清落有时会亲自教授琴技,还会与扶苏共弹一曲。 四月在早几年,他叔叔柳乐官告老还乡后,就接手了他叔叔的职位,成为乐府新的乐官。 清落很乐意看到,四月与当初在乐府一起长大的乐童们过得很好,他们如今各个都成家立业,日子过得都很安稳平顺。 嬴政在韩非死后,再度挥师伐赵,结果再次惨败而归。 战况传来,嬴政万分震怒,他也终于明白韩非提出伐赵确实是一个陷阱,赵国有军神李牧坐镇,哪是那么容易攻陷的?伐赵只是韩非为了保韩的缓兵之计,韩非心里始终只有母国。 认识到这点的嬴政,悲愤交加,枉费他全心全意的对待韩非,却换来韩非的假意迎合。 于是,嬴政调转矛头,目标直指韩国,发誓一定要灭了韩国,以泄心头之愤。 与此同时,嬴政更加重视李斯了,因为事实证明,驳斥韩非的观点,李斯是做对了。 秦军这次没令嬴政失望,蒙恬率领他们一举灭了韩国,俘了韩王,这年嬴政三十岁。 收到战报,秦国上下一片喜庆,这是继两次败给赵国后,第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嬴政很高兴,在宫中摆宴与朝臣们庆贺,大宴之后,嬴政有些晕晕醉态,但仍旧传令移驾去阿房宫休息,自从清落搬入阿房宫后,嬴政流连阿房宫的时间越来越多,他常常带着需要处理的公文,到阿房宫里批阅,因为他习惯了有清落在他身边,为他弹琴。 第99页 阿房宫里花草树木繁多,因为清落擅长种花,所以阿房宫的花木总是长得比其他地方好。 嬴政闻着花香游走到清落的寝殿,就听见稚嫩的童声传来,原来是胡亥在背书给清落听。 “参见大王!”奶娘是第一个发现嬴政进来的人,赶紧俯身跪拜。 胡亥听闻,立刻转身跪拜,乖巧的说:“参见父王,儿臣未及远迎,请父王恕罪。” “起来吧。”嬴政不在意的摆摆手,然后面色冷漠的说,“背书背得差不多了就退下吧。” “诺。”胡亥恭顺的回答,然后在奶娘的陪同下,离开了清落的寝殿。 胡亥在嬴政面前总是乖巧恭顺的模样,因为他从小就感觉得出来,他的父王很不喜欢他。他从奶娘嘴里得知,他娘是意外怀上他的,因他娘不受宠,故而连累他也不受重视。所以为了重新获得父爱,他不仅在嬴政面前表现得特别听话,而且也特爱黏着深受王宠的清落。 嬴政见胡亥走后,脸上冷漠的表情,这才转暖,疼惜的说:“有太傅们教导公子们的学习,阿清你就不要操心累着自己了。” 清落微微笑了笑说:“既然当年是我请命照顾他,自然就该尽到照顾他的责任。” “小孩子精力多旺盛啊,我是担心你累着。”嬴政温柔的抚摸着清落的脸颊,关切的说。 清落莞尔一笑回答:“大王请放心,清落可是自小陪着大王长大,对照顾精力旺盛的少年公子,已经很习惯了。”清落回想起进宫初见嬴政时,他就是个惹事生非不好相与的主儿。 嬴政听了清落的话,不由得也沉浸在对过去的回忆里。 清落从他九岁时就陪在他身边,那时清落也就十岁的年纪,却有着沉着冷静、不争不显的个性。在他踏上幼王之路后,清落更是一直默默守护在他身后,照顾他,保护他,为他排忧解愁,甚至剔除敌人。如今想想,要是当年没有清落伴在身侧,他的君王之路将会更加艰险难行。 第58章 灭赵意外 想到这里,嬴政的内心变得柔软绵绵,原本他是心怀烦思来找清落听琴排忧,此刻的烦思已被抛之脑后,他凝视着清落丽质天成的容颜,不禁动情的感嘆:“阿清,你真美。” 嬴政说的是真心话,自从他十七岁採选纳美,之后许多年都没再扩容后宫,如今他后宫的王后夫人们各个容颜渐衰、身形渐臃,唯独清落仿佛没有多少变化,尽管比他还年长一岁,但清落却依旧像二十如花的女子,肤如凝脂,体态轻盈,令他倾心爱慕,难以自拔。 清落也凝望着嬴政,嬴政眼中的宠溺与深情,她看得清楚,因而每每都让她深陷情海。 然后,清落把头靠在嬴政的肩上,身子软软的偎依在嬴政身边。 嬴政温柔的会心一笑,双臂揽住清落的腰身,站起身就抱着清落缓步走进了寝房。 嬴政夜宿了阿房宫,次日就得早起赶回秦宫上早朝,他伸展双臂,任由清落和宫女翠儿为他整衣戴冠,心中被暂忘的烦思,此刻又涌上了心头,但他只是眼眸暗了暗,什么也没说。 清落目送嬴政离开阿房宫,然后眼帘低垂陷入了沉思。 如果说昨夜嬴政来时微醉,清落看不清嬴政有心事,但今早起床后,嬴政就一直闷闷不乐,清落再是迟钝,也能看得出嬴政遇到了烦心事。而嬴政终是没向清落说起,怕是这烦心事没那么简单,也许牵连国事。清落已经不再关心朝事,嬴政估计也是不想清落烦心才不说。 清落沉思了片刻,然后吩咐翠儿安排公子胡亥今日早些进宫读书,她也一同随行。 清落与公子胡亥的马车刚驶进秦宫宫门,就遇到下朝后鱼贯而出的大臣们。 马车驶到李斯跟前时,清落让马车停下,吩咐翠儿陪同胡亥去玉漱阁,然后她走下马车,拦住李斯去路,直截了当的说:“先生请留步。近日我察大王有心事,故来向先生问个明白。” 李斯闻言一怔,随即恭敬的行礼答覆:“在下有失,未察大王有心事,望姑姑恕罪!” 清落微微皱了皱眉头,严肃的问:“先生当真没有察觉吗?” 李斯低垂着头,话语顿了顿,才缓缓回答:“是。” 清落抿了抿嘴,目光深邃的打量着李斯,她不明白有什么事情,是李斯也要瞒着她。 “既然先生如此说了,也许是我多心了吧。”清落莞尔一笑,没再继续深究,她侧身让出道路,笑着说,“我就不打扰先生了,先生慢走。” 李斯点头致意后,随即匆匆向着宫门外而去了。 清落无奈心中的疑惑还没有解开,她目光一转,不经意与随后离宫的尉缭对视上了。 “清落姑姑可是有什么疑问吗?”是尉缭率先发问,他刚刚在李斯后面不远处,自然是听到了一些清落与李斯的对话。 清落其实不想与尉缭多说,可无奈李斯又不愿讲,她也只好问尉缭了。 “大王最近可有烦心事?”清落问。 尉缭捋了捋鬍子,很坦陈的回答:“大王近日最烦心的事,莫过于伐赵了。” “伐赵?”清落呢喃着,仍旧疑惑。 “没错。”尉缭继续说,“大王志在天下,赵国的地形位置又极好,只要攻占了赵国,秦国接下来就能攻打任意其他诸侯国,而无须借道。可是赵国有悍将李牧驻守,秦国两次大败而归,若是久攻不下,会使其他诸侯国认为秦国势弱可欺,然后联合起来攻打秦国,这将对秦国极为不利。所以大王为此事很是烦恼。” 第100页 “只要除掉李牧,赵国便无将可派,不足为惧。”清落分析着说。 “是啊,大王和我们这些臣子都很清楚,但问题是,秦国没有能够打败李牧的大将。”尉缭摇头嘆息道,“故有人进言,既然战场上不能杀掉李牧,那就暗地里谋害李牧。” 清落顿时心中大震,若是真要暗杀李牧,最好的人选不就是她吗? 赵人不会想到,一个女子竟能身怀生杀予夺之绝技,她若潜入赵营,定能杀李牧个措手不及。 但是,嬴政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她,李斯也瞒着她,说明两人都不希望清落手上再染杀孽。 想到这里的清落,心里不由得暖了暖,被珍视着的感觉,非常舒服。 清落确实也不想再沾染杀孽了,她是巫山神女,悲天悯人、怜爱众生才是她该有的性情。 尉缭看穿了清落的心思,他捋着鬍子缓缓说道:“虽然刺杀李牧,是最直接击垮赵国的方法,但是若能把李牧调离前线,秦军的铁蹄也能踏平赵国。只是如何把李牧调离前线,着实是个棘手的问题。昔日白起战长平,赵王听信佞臣,换下主将廉颇,致使长平之战,秦军大胜。如今秦国也可效仿昔日,让赵王听信谗言,把李牧从前线撤下。当年老朽向大王进言,花重金贿赂列国重臣,这些人皆可为秦国所用,只要他们劝动赵王撤下李牧,秦军必能拿下赵国。” 清落听后点头说道:“如此也好,您可将此法向大王讲明?” 尉缭回答:“老朽已经写在竹简上呈现给大王。只是此法并非万无一失,因为有先前长平之战的教训,赵王未必会上当。这点老朽也在竹简中言明,大王因而也是犹豫不决。” 清落虽然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但在嬴政面前却假装她不知道,既然嬴政没打算告诉她,就表示嬴政会为她做好安排,她难得享受现在平静的时光,就放手全权仍由嬴政安排好了。 由于李斯极力推举尉缭的计策,不久,嬴政就做出了决定,他一方面派遣王翦和蒙恬率领两路大军陈兵赵国边境,另一方面派遣暗使贿赂赵臣郭开,等到郭开使计让赵王撤下李牧后,王翦和蒙恬的两路大军就立刻发动进攻,一举拿下赵国。 伐赵开始后,嬴政与尉缭担心的事没有发生,现今的赵王昏庸无德,郭开污衊李牧造反后,赵王轻易就相信了,并且立刻下令革除李牧的军职,押解返回赵都邯郸受审。 得到这一消息的秦军,立刻发动了进攻,王翦和蒙恬分兵两路一同攻入赵国。 在咸阳秦宫的嬴政,得知尉缭的计策成功了,心情大好的等待胜利捷报的到来。 清落自然也是收到了李牧被解职和秦军攻入赵国的消息,她知道灭赵的时机已经成熟,赵国再也没有能够抵挡秦军虎狼之师的统军将领了,此次王翦和蒙恬带兵,赵必亡。 几日后有战报传来,只是李斯的密探先传回消息,秦军传报的斥候还需半日才抵达咸阳。 李斯得知战况后,第一时间就去往阿房宫,李斯求见时,清落正在悠然闲适的弹琴自娱。 “清落姑姑,前线有战报传回。”李斯行礼说道。 “秦军该是破了赵都邯郸了吧。”清落十分笃定的问道。 “正是。”但李斯话锋一转,露出难言之隐的神色,“尉缭的计策确实成功了,但灭赵的中途却出现了一点意外。” “什么意外?”清落停下弹动琴弦的手指,疑惑的问。 李斯面色沉重的回答:“虽然赵王确实下令将李牧解职押解回都,可那李牧仗着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当我大秦两路大军共同进攻后,他坚持率领赵军顽固抵抗。然后蒙恬将军就与李牧对上了,双方厮杀惨烈,最后蒙将军奋力斩杀李牧后,赵军的防线才被击溃。可是,蒙将军却在与李牧的厮杀中,身负重伤。战报传递需要时日,如今也不知道蒙将军是生是死。” 清落听后大惊失色,立刻从琴案前站起身,焦急的问:“他伤的有多重?” 李斯满脸不祥神色,沉重的说:“探子离开前线时,蒙将军昏迷不醒,据说是药石无救。” 一时间,清落仿佛受到晴天霹雳,震得她顿时倒退了两步,还好她身旁的翠儿眼明手快,迅速扶住了她摇摇晃晃的身子。 清落脸色苍白,不仅仅是因为听说蒙恬生命垂危,还因为她突然意识到,如果当初由她承担起刺杀李牧的任务,就不会出现这场意外,蒙恬也不会重伤不治。没想到她不想沾染杀孽的代价,竟是让另一个与她亲近的人血洒疆场。 想到蒙恬生死未卜,清落的心就感到阵阵刺痛,难过得令她浑身微颤。 这个对她有求必应、默默守护她的男人,她还没有兑现对他的承诺,他就要死了吗? 她原以为她已经安排好一切,可以抽身享受安谧的岁月,但到头来世事无常,这突然的变故还是打击得她措手不及,看来她还是不该过早的退隐,未雨绸缪永远是最保险的策略。 清落甩开翠儿扶住她的手,快步向一旁走了几步,背对着李斯和翠儿,抬手放在胸前,一边祈祷着蒙恬没死,一边掐算起蒙恬的生死。 掐算的结果是蒙恬还活着,清落顿时松了一口气。 第59章 询问相士 第101页 清落甩开翠儿扶住她的手,快步向一旁走了几步,背对着李斯和翠儿,抬手放在胸前,一边祈祷着蒙恬没死,一边掐算起蒙恬的生死。 掐算的结果是蒙恬还活着,清落顿时松了一口气。 李斯担忧的看着清落的异常举动,向着清落的后背走近两步,想要说几句宽慰的话。 当他靠近清落,正要说话时,他突然偷窥到清落放在胸前,掐指神算的手势,顿时愣了。 清落突然转回身,勐然看到离她很近的李斯,虽是惊讶,但由于心中有事焦虑,也就没有多想多问,她一边绕开李斯,一边说道:“我要去请求大王,让蒙恬回咸阳养伤!” 李斯这才从愣怔中回过神来,听到清落说的话,赶紧快步闪到清落面前,躬身行礼拦住清落,他恭敬而诚恳的说道:“姑姑,还是由臣去向大王禀明,这等事情交给臣去做就好了。” 李斯说完,保持着躬身拱手行礼的姿势,挡在清落面前,一副没有听到清落同意的答覆,便不会直起腰身的态势。 虽然嬴政知道他与清落是一路人,但是由他去为蒙恬请命,和由清落去为蒙恬请命,两者给嬴政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前者,嬴政只会觉得李斯是公事公说,不会有太多想法;但后者,嬴政会感觉清落与蒙恬私交甚深,甚至从私交怀疑到两人存在私情。 先前清落为蒙恬送行时,就被尉缭逮住向嬴政告状,虽然清落下跪澄清,但终究是在嬴政心中埋下了怀疑的种子。此时清落再去为蒙恬请命,岂不是坐实两人缠绵牵挂的关系。 所以此事只能由他去做,断不能让清落参合其中。 清落见李斯态度坚决,于是说:“这样也好,望先生即刻进宫面禀大王。” “好,臣先告辞。”李斯一边说着,一边发现清落的神色,比起最初的苍白慌乱,已经变得镇定了许多,他虽然心中疑惑是什么令清落转变的如此迅速,但最终还是把问话强压在心底,匆匆离开阿房宫,准备去秦宫了。 李斯登上他的马车,随意召唤了一名随从,吩咐其去打听咸阳市井最有名的相士。 然后,李斯进秦宫面见了嬴政,此时,嬴政已经接到了秦军斥候传来的战报,大喜不已。 李斯趁机向嬴政禀明蒙恬因斩杀李牧,身负重伤,请求让蒙恬回咸阳养伤一段时间。 嬴政正值心情高兴,立即便准了李斯的请求,下令召蒙恬回咸阳养伤。 李斯离开秦宫后,那名被派去打听最有名相士的随从也回来了,然后他坐上马车,由那名随从带领着,去找咸阳最有名的相士了。 这名相士在闹市搭了个摊位,因为算得准,加上闹市来往人又多,所以名气便越来越大。 李斯坐到相士的摊位前,他的随从站在旁边,驱赶周围的人,以便造出十分隐秘的氛围。 “大人想算什么?”这相士见过的大人物多了,见李斯这阵仗,也没被吓着。 “我想算一个人的生死,你能算吗?”李斯打量着这名相士,确实有种仙风道骨的气息。 年过花甲的相士,摸着斑白的鬍鬚,镇定自若的回答:“生死富贵,姻缘仕途,皆可。大人请先随意写出一个字来,老朽便能测算出大人想算之人的生死。” 李斯想了想,提笔在摊位桌面上的竹简上写出一个“恬”字,他想测蒙恬的生死。 相士拿起竹简看了看,微微一笑说:“这字既有心,又有舌,表明此人心脉还在,嘴舌能食,此人现在定是还活在人世。” 李斯一愣,他想起清落一定要让蒙恬回咸阳养伤,想必是笃定蒙恬还活着。 “此人正逢大难,今日活着,并不代表明日也活着。敢问老先生,他能继续活下去吗?”李斯又问,他知道蒙恬重伤不治,就算现在还拖着一口气,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断了。 “大人莫急,容老朽为他算一算。”相士说着,然后慢悠悠的伸出枯瘦的手指,拇指点掐其余四指,闭着眼睛默念着什么,微微摇晃着脑袋。 李斯屏住唿吸,不由得为接下来要听到的结果,而为蒙恬捏一把汗。 半晌,相士突然睁开眼睛,笑眯眯的说:“此人命里全是生相,说明此番劫难,他命不该绝。大难之后便会飞黄腾达,大富大贵。只不过,情路有些不顺罢了。” 李斯听后心里松了半口气,他和蒙恬都是清落手下的人,一文一武在朝中,与后宫的清落形成三角联盟,牢牢占据嬴政的信任与重视,他自然已经把蒙恬视为了自己人。但是老相士最后那句话,又让松了半口气的心绪又紧了紧,蒙恬的情路,不就是他对清落的情谊吗? 当初韩非来秦,清落在殿外垂泪,蒙恬就在她身旁,一眼不眨的痴痴凝视着她,那满脸毫不掩饰的心疼与痴恋之色,当时真的吓坏了出殿寻清落的李斯。 李斯赶紧横插入两人中间,打断两人的相处,他真怕蒙恬脸上的痴恋神情,被其他什么人看见。臣下觊觎君主深爱的女人,那是多重的罪啊,重到能够顷刻覆灭他自认为牢不可破的三角联盟。 “他情路不顺,能否有法可解?”李斯忧心忡忡的问。 “姻缘情路强求不得,看淡了,也就顺了。”相士摇晃着脑袋嘆息道。 第102页 李斯朝相士拱了拱手,表示谢意,问完了关于蒙恬的事,他开始问自己想问的事,他伸出手,模仿相士掐算的手势,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相士很诧异的打量着李斯,他遇到过问各种事的,就是从没遇到过问他如何算命的事。 “天机算。可算古算今,生死富贵、姻缘仕途皆可算。”相士捋着花白鬍鬚回答,“只是道行有高低,修为有深浅,相士之间,擅长的方面亦各有不同罢了。” 李斯听后试探性的问:“老先生能否教在下习得天机算呢?” 相士轻笑起来,还没有哪个中年人会问他这个问题,他笑着回答:“天机算非一朝一日能够习得领会,需潜心修炼才行。大人既非修道中人,还是不要浪费时间的好。” “这么说,会天机算的人,必定是修道中人吗?”李斯问。 相士微笑着点点头。 “原来如此,是在下唐突了,今日有劳老先生了,在下告辞。”李斯起身,向随从使了个眼色,然后随从塞给相士两贯钱,之后他们就离开了。 在回府的路上,李斯坐在马车里沉思。 今日听这老相士的话来,似乎清落也是修道中人,她转身做着掐算的手势,必定是她在算蒙恬的生死,然后她算出蒙恬还活着,这才一定要求把蒙恬接回咸阳养伤,而且因为知道蒙恬没死,心里也有了底,于是神色镇定了不少。如此想来,才能解释清落当时的怪异行为。 李斯虽然很震惊清落竟是修道中人,但也不是不能接受,因为朝中正有一个修道中人为官,还深受秦王的尊敬和重用,那人就是尉缭。 尉缭是修道之人,年长且睿智,所以他神机妙算又足智多谋,就显得十分自然。 但清落不同,清落年轻又是女人,虽然有着仙娥之姿,出尘脱俗,却很难想像她也修道。 不管如何震撼,但却是事实,李斯慢慢接受并冷静下来,随即心中蹦出了一个疑问,清落与尉缭,谁的道行更高? 想到尉缭,李斯突然发觉,尉缭已经很久没有与他争锋相对了。 清落和王后结盟互助,李斯与尉缭分别代表后宫两方背后的势力,在朝政上虽然表面上相处和谐,但私底下却是暗流涌动争斗不休。尉缭因为王后在后宫中事事被清落压了一头,所以心中不平,总是找事挑衅。李斯为了清落的大局,只能每每退让求全,隐忍不发。 但是,自从尉缭向嬴政告密清落与蒙恬有私情,被清落反驳后,他大病了一场。此后他就情绪消沉,看淡权势,再也不与李斯暗地相争了。 只是后来因为韩非来秦的事,让李斯没有心思注意到尉缭的变化,现在细细想来,定是当时清落狠狠教训了他,如此看来,清落的道行必是胜过了尉缭,这不禁让李斯对清落的敬重之心,又增添了几分。 原来清落退居阿房宫,并不是放弃了宫斗,而是隐归高处,抽身旁观。 以清落的修为道行,她要是想争,谁又能争得过她呢? 李斯苦笑着摇摇头,当初他以为清落离开象徵权势中心的秦宫后就会失势,现在看来是他杞人忧天了。因为清落身负强大的力量,她走到哪里,哪里就会成为权势的中心。 清落派李斯去向嬴政请奏让蒙恬回咸阳养伤后,她心中仍觉不安,于是回寝殿,闭门吩咐谁也不见。 清落躺在床上,她让自己的元神脱离身体,飞去赵国前线的秦军大营。 虽然清落算出蒙恬还活着,但蒙恬的伤势确实极为严重,她怕军医救不了蒙恬,还没回咸阳就命丧黄泉了。 第60章 燕使荆轲 清落的元神飞入蒙恬的营帐,看见蒙恬浑身裹着绷带躺在营床上,面色惨白,昏迷不醒,几个军医守在营床边照顾他,有的熬药,有的商量药理,有的想对策,但各个都是焦急无奈。 凡人肉眼是看不见元神的,所以清落的元神飘然坐到蒙恬的床前,军医们都毫无察觉。 清落抬手放在蒙恬的心脏位置,她以神力护住蒙恬的心脉,然后为他治癒五脏六腑。 蒙恬的内伤渐渐癒合,等外伤养好,再需以时日小心调养,就能恢復到往日强健的体格。 清落收回手后,目光从蒙恬的身上,缓缓上移至营床之上的半空,然后淡淡的笑着,开合嘴唇,无声的说出一句唇语——请为我保密! 虽然凡人看不见元神,但魂魄却可以。 蒙恬重伤得已经是半只脚踏入了鬼门关,他的魂魄已经一大半脱离了身体,只等身体里最后一口气散去,他的魂魄就完全脱离身体,然后被吸进鬼门关,进入下世轮迴。 蒙恬知道自己快死了,他能够看到他的身体沉沉的躺在床上,而他却轻飘飘的浮在半空。 当魂魄状态的蒙恬,看到清落的元神飘到他床前时,他又惊又怕,又喜又忧。 他惊的是清落竟会到前线来,怕的是清落是否跟他一样遭遇不测,喜的是他临死之前还能再见清落,忧的是他死后就再也见不到清落了。 怀着这样复杂的心情,让蒙恬一时语塞,就静静的看着清落施展奇门异术,为他疗伤。 然后清落抬眼看着魂魄状态的他,用唇语让他保密,他还没来得及多问,魂魄就被吸入了他的身体里,而他用凡人的肉眼,就再也看不见元神状态的清落了。 第103页 清落的元神回到阿房宫寝殿里的真身体内,亲眼看到蒙恬的好转,才能让她放下心来。 之后,蒙恬接到嬴政命他回咸阳养伤的指令,军中派出一队人马护送他回了咸阳。 回到咸阳的蒙恬,很想问问清落关于自己身上的伤势奇意癒合的事,但是他又感觉那日的事情仿佛做梦一般,令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询问,而另一方面,他正忙着调养恢復身体,所以这件事就一拖再拖,暂时被搁置了。 前线的秦军灭赵后,会在赵国休整一段时间,再投入到新的战役中。 这期间,北部燕国修来国书,声称抓到秦国叛将桓齮,献其头颅送给秦王,并且甘愿进奉燕国督亢地图,以求成为大秦的属国。 嬴政知道后大喜,早年间桓齮兵败叛逃,嬴政悬赏千金捉拿桓齮,这些年均是无果。 原来,桓齮化名樊于期,躲到了极北之地燕都蓟城,隐姓埋名,销声匿迹,时至今日才被发现。 几个月后,燕国使臣荆轲带着樊于期的头颅和燕国督亢地图,来到秦都咸阳。 荆轲和他的人马在驿站下榻,递交国书后,就在驿站等消息。若秦王想见他们,就召他们入宫面君进献礼物,若秦王不想见他们,就收了礼物,让他们自行回燕国復命。 在等候结果期间,荆轲带着他的副使秦舞阳,来到咸阳大街上转悠,顺便打探消息。 他们看到一家名为云曦馆的酒楼,是咸阳城内最高的酒楼,比以前最高的瑞福楼还高。 荆轲看到进出云曦馆的客人,大多都是穿着极好的名士贵人,觉得这是打听消息的好地方,于是带着秦舞阳一起进了云曦馆,在人多的大堂内找了张僻静的桌子旁坐下,然后随意点了几个下酒菜和两壶上好的酒后,把跑堂的小二打发走了。 酒楼果然是偷听各类消息的好地方,这些个名士达人们三五一堆围着桌子,饮酒畅论,各种传言风声,有真实的,有不真实的,都被他们津津有味的说来道去。 荆轲和秦舞阳表面上慢悠悠的喝酒吃菜,实际上都悄悄竖起耳朵,偷听着周围人说话。 今日人们说的都是伐赵的事,因为蒙恬从赵国前线回来养伤,所以掀起了人们对蒙恬的战绩以及伐赵灭赵之事的关注,时常在茶余饭后被说起。而蒙家自然是最受人们关注的目标,因为它与朝堂后宫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话说蒙家还真是一门出强将啊!先前有蒙骜,如今有蒙恬。想那赵国李牧是何等悍将,大王两度伐赵,都大败在他手上,而这次蒙恬将军奋力斩杀李牧,才使秦军伐赵成功。蒙恬将军真可谓勇勐至极啊!”邻桌一群人中,一个文士感慨说道。 “可惜啊,为了杀那李牧,蒙将军身负多处重伤。我听前线回来的人说,当时所有军医都医治无效,以为蒙将军就要命归黄泉了,可是后来不知何故,蒙将军的伤势奇蹟般的好转了,如今只需静养就能康復。”邻桌另外一个人说道。 “但这次静养也不知会到几时,错失接下来打仗立功的机会,果真可惜啊!”又一人说。 “不过,等蒙将军好了,大王应该会再重用他吧,毕竟这次斩杀李牧的功劳这么大,大王应该会留给他机会的。”最先说话的那个文士说道,他还是很看好蒙恬的。 “是啊,大王自小就是蒙将军护卫在侧,君臣情分应该不浅。而且阿房宫的那位姑姑又与蒙将军有同僚之谊,到时候为他美言几句,机会自然就有了。”另一个人笑道。 “没错没错,市井早就流传,那位姑姑与蒙家走得特别近,是有意拉拢蒙家,所以她肯定不愿看到蒙家没落,而削弱她的势力,因而肯定会竭力帮助蒙将军再受重用。”一人说。 正当荆轲与秦舞阳全神贯注的偷听时,大堂内的小二突然全都跑到门口,哈着腰似乎在迎接什么大人物的到来。 然后,清落揽着胡亥的肩膀,走进了云曦馆,直接穿过大堂,被小二恭迎上了阁楼楼梯。 刚刚清落出现的一霎那,大堂内所有的客人都不说话了,都是一副恭敬的模样。 因为嬴政当初送清落入主阿房宫后,就下令不许有人对清落不敬,于是像当初桓齮当街冲撞清落车辇的事,就再也没发生过了。 清落的身影消失在阁楼上后,堂内的人们又开始自由畅谈了,但话题却转到了清落身上。 “这位清落姑姑真是貌若天仙、气质如兰啊!难怪承宠多年而不衰!”文士再次感嘆道。 “是啊是啊,据说年已三十,可看起来却像十八的女子,娇嫩如花,现今大王根本离不了她,一趟一趟去往阿房宫,鲜少去后宫看望自己的夫人们。”文士身旁的人说道。 “可不是吗?大王已经多年不纳新宠,那些后宫夫人们都已经年老色衰,大王怎么看得上眼,可不是常常往阿房宫跑吗?”一人戏嚯的笑道,引来周围同伴们跟着轻笑起来。 听到这里,荆轲的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既然清落是秦王身边受宠极盛的女人,与她交好的蒙家,自然也会倍受秦王宠信。那么找蒙家人为他向秦王说说好话,秦王兴许就同意接见燕使,这样他和燕太子的计划才能实施。 蒙恬和蒙毅两兄弟,他自是高攀不上,但蒙氏兄弟还有一位叔叔蒙嘉,官至中庶子,虽然不比蒙氏兄弟受秦王宠信,但在秦王面前还是能说上话,于是他便把目标定在了蒙嘉身上。 第104页 话说清落带着胡亥登上顶层雅阁,那里是云曦馆的主人专门为清落安排的房间。 雅阁的座位靠着窗边,两人坐下后,清落让胡亥自己点喜欢的吃食,她自己则看向窗外的景色。 云曦馆是咸阳城最高的酒楼,从顶层雅阁向外看出去,能看到天边的云朵和连绵的青峦,是早晨看日出的好地方。日出时,太阳慢慢从青峦白云间一跃而出,美得令人赞嘆,清落看过后,当即就给酒楼取名“云曦馆”。 这时,一名中年美妇走进雅阁,她就是曾经资助修建阿房宫的巴怀清。 “清落姑姑,您来啦。”巴怀清向胡亥行了一礼说,“见过小公子。” “怀清姨姨,我想吃您这里的水晶玲珑包、冰糖南瓜羹、蜜汁山药糕和金丝糯米球。”胡亥一脸乖巧的说。 “好,民妇这就去膳房准备,请小公子暂且稍等。”巴怀清满带笑容的出去了。 这巴怀清当初在答应资助修建阿房宫时,就已经想好了,等日后清落入住阿房宫,她就想办法与清落结成良好关系,然后凭藉清落的力量,把她的商路发展到繁华的咸阳城。 所以当清落搬去阿房宫没多久,巴怀清就亲自拜访了清落,清落因为对方大力支持了阿房宫的修建,便是以礼相待,这一来二往之后,果然结成了良好关系。巴怀清想在咸阳开一家酒楼,希望得到清落的照拂,清落很痛快的就答应了。 于是,巴怀清开始买地建楼,很快就建起了咸阳城里最高的酒楼,比过去号称咸阳最高酒楼的瑞福楼还高。巴怀清邀请清落去参观,并为酒楼赐名,清落登上酒楼顶层,俯瞰着城内的景象,以及天边日出的美景,立刻为酒楼取名叫“云曦馆”。 因为有清落的捧场,很多名士贵人慕名来到云曦馆,云曦馆的生意便格外的好。 第61章 扶苏央求 有了云曦馆作为根基,巴怀清也能够继续将其他产业慢慢发展到咸阳来。 巴怀清把清落奉为她的贵人,她在顶层专门留了一间雅阁,只供清落使用。她也在闲暇之余,通过接触店里的客人们,为清落收集各种消息。因为自从蒙恬在灭赵时发生意外,差点命丧黄泉后,清落就决定不能再耳目闭塞了,她要重新关注起国事军务,并暗中插手干预。 过了一会儿,巴怀清就端着四碟精美的小点来到雅阁,逐一摆到胡亥的面前。 看着胡亥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吃食上后,巴怀清给清落倒上一杯茶水,然后压低声音严肃的说:“我听说,昌平君和昌文君在悄悄变卖田地房产,您可要留心着些。” 清落品着茶,眼眸顿时格外深沉,昌平君和昌文君原本是楚国人,他们在嬴政着手统一天下时,却变卖自己的田地房产,显然其中必有古怪,她朝着巴怀清点头说:“我会留意的。” 巴怀清和清落又闲聊了一阵子,等到胡亥吃完了小点,清落才带着胡亥离开了。 荆轲与秦舞阳回到驿站后,精心准备了丰厚的礼物送给蒙嘉,望其为自己向秦王美言。 蒙嘉觉得他国使臣朝见秦国国君,正是彰显秦国威望的好事,于是答应了荆轲的请求。 清落坐在阿房宫的花园里,赏花品茶,想起云曦馆里巴怀清说的话,不由得微微蹙眉。 她已经掐指算过了,昌平君和昌文君确实在变卖田产,换成钱财秘密送往楚国。他们虽然在秦国官拜丞相,但昌平君的出生是楚国公子,昌文君也是楚国外戚,所以当秦王嬴政为了统一天下而逐一灭掉列国时,昌平君和昌文君为了保护母国安好,就开始秘密在楚国招兵买马,准备日后抗秦。 就像清落没有想到昌平君和昌文君会有二心,嬴政估计同样也想不到吧。 清落觉得,若是此时让嬴政知道了,估计又会引起嬴政对客卿外臣的猜疑。秦国若内部君臣都不齐心,又何谈一统天下。故清落决定向嬴政隐瞒此事,因为就算昌平君和昌文君在楚国招兵买马,也不过是多了一些阻力在秦国的铁蹄面前,总比秦国君臣离心的结局好很多。 清落在花园里品了一会儿茶,然后嬴政就来了。 “阿清,你知道燕国来朝的事儿了吧?”嬴政看起来很高兴,“今日中庶子蒙嘉说,燕王惧怕寡人的威势,不敢兴兵拒秦,愿做秦国的属国,并派使者进献樊于期的头颅和燕国督亢地图,以表诚意。他希望寡人召见燕使,用以彰显大秦天下来归,四方来朝的威严。” “看大王神采飞扬,想必是很中意此事吧。”清落给嬴政倒上一杯茶,微笑着说。 嬴政爽朗的笑道:“大臣们都很贊同,我也已经下令明日举行朝见大典,召百官与外使齐集章台宫,接受燕使朝拜。只是李斯担心有人会趁朝见大典意图不轨,谏言不宜举行。” “李斯掌管刑狱,见过的鬼蜮伎俩多了,自然事事会多一个心眼,请大王莫怪。”清落将倒好茶水的茶杯双手奉给嬴政,然后不动声色的问,“丞相昌平君也同意召见燕使吗?” “是啊,丞相也说这是彰显泱泱大秦、天威慑人、列国归心、四海臣服的盛事。”嬴政露出满意的表情,似乎昌平君的话深合他的心意。 “连丞相都这么说了,大王便不必担心,秦宫戒备深严,谁敢不轨。”清落莞尔笑着说。 第105页 清落的心思还停留在如何妥善处理昌平君、昌文君的事上,根本没有在意这个朝见大典。 嬴政听了很高兴,想到明日高坐大殿接受他国朝拜,就更加愉悦快慰。 次日,清落送胡亥进宫读书时发现,秦宫的守卫比往日更加戒备深严了。 来到玉漱阁,清落像往常一样把胡亥交给太傅,然后自己在一旁休息,看扶苏识文习武。 今日扶苏有些心不在焉,太傅不好多说什么,留了一篇策论让他自行研读,就走开了。 扶苏见清落在一旁,于是跑过来,殷勤的问:“姑姑,父王隆重召见燕使,您没去看吗?” 清落喝着茶,心中对朝见大典兴致怏怏,但见扶苏颇有兴趣,便问:“扶苏想去看吗?” 扶苏的眼眸立刻变得明亮透彻,整个人也兴奋激动起来,他说:“父王从未这样隆重的接见过外使,还召百官与其他外使莅临,我当然想去看看这场盛况。”接着他又十分惋惜的嘆息,“可惜我没有官衔,不能出席。” 清落见扶苏难得对一件事那么上心,忍俊不禁伸手轻颳了一下扶苏的鼻子,笑道:“这有何难,姑姑我帮你实现这个心愿。我来安排,你跟我来吧。” 清落带着扶苏走到章台宫外,看着百官和外使陆陆续续进入殿内,等了一会儿,便看到太医令和太医丞徐步走来,清落立刻上前,请两人借一步说话。 太医令和太医丞顾及着清落的权势,不敢不从,跟着清落来到殿外的僻静之地。 清落坦言想与公子扶苏一起见识今日的大典,想要换上太医令与太医丞的衣服,借他们的身份进入章台宫。 太医令和太医丞面对清落和扶苏的威势,哪敢不从,赶紧脱下朝服交给清落和扶苏。 清落和扶苏相视一笑,先后到假山后面换好朝服,然后命太医令和太医丞躲到假山后面,顺便照管好他们的衣服,等朝会大典结束后,他们就返回这里,退还衣服,返还身份。 衣衫不齐的太医令与太医丞乖乖听命,然后身着朝服的清落与扶苏就朝章台宫走去了。 清落穿着太医令的朝服,用玉簪竖起了头髮,与她当年女扮男装时差不多。 扶苏已经十四岁了,由于常年练武,故身材高挑,穿上太医丞的朝服,也差不了多少。 清落与扶苏一同进入了章台宫,马上就有太监过来为他们指引座位。然而,宫里的太监都是认得他们两人的相貌,所以当这个太监认清两人是假借了朝中官员的身份时,就惊住了。 清落见这个太监面露惊异时,立刻伸出食指放在嘴唇前,示意他噤声,然后轻轻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赶紧带路。 这个太监还算能察言观色,立刻明白了清落的意思,带清落与扶苏来到太医令和太医丞的位置处,为了向清落和扶苏示好,他首先快速俯身用自己的衣袖掸了掸两个座位上的灰尘,然后躬身邀请清落与扶苏入座,等到清落与扶苏入座后,他才谄笑着走开。 扶苏跪坐在软垫上后,还有些心有余悸,他真怕刚刚那个太监认出他们后,去告发他们。 清落注意到扶苏的紧张,伸手拍拍扶苏的手,示意他没事了,不用担心。 由于太医令与太医丞官衔等级太低,故位置设在殿内靠近门边的后排。 所以清落和扶苏周围都是官衔不高的朝臣,他们甚至都没见过清落和扶苏的真容,于是当他们看到有两个生面孔时,心中都很好奇,但见带路的太监极其谄媚的示好,他们心里都明白这两个生面孔一定是有显贵在背后撑腰的人,都不敢冒然搭话,而是在旁边悄悄的看着。 虽然这些人都小心说话,不怎么互相攀谈,但那些官位较高的人,就与周围人聊得很是热络。 蒙毅便是这种人,与左右前后的同僚,谈得滔滔不绝,游刃有余。 蒙毅要左右攀谈、前后兼顾,目光自然有时会瞟向斜后方,而这时,清落也在四处张望看着殿内的人物,于是一瞬间,两人的目光就对接上了。 蒙毅顿时一怔,脸上的笑容都惊掉了,浑身僵硬的保持着看向斜后方的姿势。 清落好笑的看着蒙毅的反应,然后伸出食指竖在嘴唇前,睁一眼闭一眼,示意不要声张。 旁边的扶苏也发现了蒙毅,跟着清落竖起食指放在嘴唇前,俏皮的睁一眼闭一眼。 蒙毅看到两人相约做出同一个姿势,惊得差点下巴都掉到了地上,虽然他知道两人的姿势是叫他对他们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要声张告发他们,但他还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章台宫内,文武大臣是分两边坐的,中间留出大道,供朝臣禀奏和外使觐见所用。 于是坐在武将那边的蒙恬,看到对面弟弟古怪的反应,不由得随着蒙毅的目光看去,然后他就看到了清落。清落男子的穿着,让他迅速回忆起清落与他共事在宣室殿的场景,清落还和当年一样清秀动人,这让蒙恬的目光就盯着清落的身影,再也移走不开了。 而这时,坐在文臣前列的李斯,看到蒙恬目不转睛的盯着文臣席位的后排,也好奇的伸长了脖子向斜后方看去,然后李斯也看到了清落,以及清落旁边的公子扶苏。 李斯心里没有蒙毅的惊异和蒙恬的激动,他反而很安心平静。他早就对嬴政谏言,为防有贼人趁朝见大典意图不轨,故不宜举行大典。但是嬴政没有採纳他的意见,执意举行了朝见大典,他本来还挺担心大典上的安全防卫问题,不过现在有清落在,他也能稍微安心了。 第106页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怎得,感觉蒙毅被自己写得个性太活跃了,不知道是不是好事,哎~~~ 第62章 荆轲刺秦 时辰差不多了,嬴政已在殿内高高的王座上就座,司仪高声宣燕使觐见。 这时章台宫外的石阶下面,荆轲与秦舞阳已经站立等候多时。 荆轲手上托着装有樊于期头颅的木匣子,他的神色严峻,迈着有力的步伐登上石阶,向着庄重的章台宫迈进,此时燕太子的话迴响在他心中:此行成功后,你荆轲将名载千古。 副使秦舞阳手中托着燕国督亢地图,跟随荆轲身后,他也知道此行任务艰巨,九死一生。 两人进入殿内,由于外使不能离王座太近,故荆轲站在殿内中央,身后的秦舞阳则站在靠近殿门的位置。 “燕国使臣荆轲拜见秦王。”荆轲躬身行礼说道,身后的秦舞阳也跟着躬身行礼,然后荆轲继续说,“燕王派臣前来面见秦王,希望归顺大秦,保全宗祠。为表诚意,特意献上樊于期的头颅,以示忠心。” 说完,荆轲就将装有樊于期头颅的木匣子,高举奉上。 “呈上来。”嬴政心情愉悦的吩咐。 荆轲略低着头,高举着装有樊于期头颅的木匣子,恭敬的呈递给嬴政,然后退回原地。 嬴政打开木匣子,看着被冰镇保存完好的樊于期头颅,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他提起樊于期的头颅,展示说道:“你们看,这就是叛将桓齮,在赵国打了败仗,竟敢不回秦受罚,反而叛逃躲藏,更名换姓叫做樊于期,以为这样就不会被寡人找到了,可惜最后还是要死!” 文武百官立刻匍匐在地,齐声高喊:“大王英明!秦国昌盛!” 荆轲身后的秦舞阳,被这雷鸣般的恭贺声,吓得浑身战慄,面色发白,托着督亢地图的双手哆嗦个不停,秦舞阳的反应立刻引起了朝臣百官的注意,尤其是正前方王座上的嬴政。 “下面所立何人?为何颤抖?”嬴政奇怪的问。 荆轲立刻拱手启禀说道:“请秦王恕罪,臣身后这名副使,从小生长在北方边远地区,没有见过大国威严,所以被秦国的气势吓到了。” 嬴政听后大笑起来,传闻燕人素来胆怯,看来果然如此。嬴政如此想着,下面的大臣们大多也是这么想的,认为燕人软弱胆小。 “那就由正使代其呈上地图吧。”嬴政也不难为秦舞阳,以示自己的大度。 “诺!”荆轲拜谢后,转身接过秦舞阳手中的地图,然后恭谨谦卑的呈递给嬴政。 “请容臣为秦王展示地图。”荆轲恭敬的说道。 “准。”嬴政随口就答应了,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集中在了燕国督亢地图上了。 荆轲跪伏在嬴政面前,用手把丝绢绘制的地图徐徐展开,嬴政看得目不转睛。就在地图展开到卷尾,突然闪现出一抹寒光,还没等嬴政反应过来,荆轲已经一手抓起藏在卷尾里的匕首,另一手抓住嬴政的衣袖,防止嬴政逃脱,然后手持匕首,朝着嬴政的胸膛狠狠的刺去。 嬴政在荆轲扬起匕首的那一瞬间,就反应过来他遭遇了刺客,于是他本能的要挣脱逃走,而他的礼服因为做得隆重华丽,袖口採用的是叠层布褶的设计。所以当荆轲抓住他的衣袖,他又急欲向后挣脱,于是他的长袖便被拉开了。 这个变故让荆轲来不及反应,他的匕首本应刺在嬴政的胸前,却因为长袖拉开了距离,匕首正好刺中长袖中间,嬴政的袖子立刻断裂,嬴政趁机逃离王座,绕着殿内的几根柱子躲避荆轲的追杀。 下面的大臣们都被眼前的突发场景震呆了,因为上殿不能带兵器,他们也是束手无策。 年幼的扶苏反应比那些老迈的大臣们快,他眼看嬴政深陷险境,立刻跳起身,冲到百官中央的大道上,就要跑去嬴政身边帮忙。他大喊着:“父王——!” 这时,副使秦舞阳迅速挡在扶苏面前,他浑身杀气,也不战慄颤抖了,抬手就噼向扶苏。 原来秦舞阳之前表现出的怯懦都是假象,是给秦国君臣留下燕人软弱胆小的印象,蒙蔽所有人,好让所何人都想不到荆轲会突然刺杀秦王,才会杀得嬴政措手不及,连唿唤殿外带刀侍卫的余力都没有。 清落也被眼前急转变化的事态惊到了,尤其是扶苏冲出席位后,嬴政与扶苏各自遭遇了荆轲与秦舞阳的围攻,一时间,清落竟然不知道该帮哪一边好。 但是,事态已经紧迫到不容清落迟疑,清落飞身跃起,一面伸手向着嬴政的方向,隔空一推,运用神力震碎了嬴政腰间佩剑的剑鞘,好让嬴政挥剑抵御荆轲的匕首攻击;一面奔向扶苏。 此时扶苏已经与秦舞阳扭打在一起,扶苏武功也不错,躲过了秦舞阳开始的一记手刀,然后就与秦舞阳对打起来,但秦舞阳毕竟是杀手出生,几招过后,扶苏已经有点招架不住了。 幸亏这时清落插手进来,一连化解了秦舞阳的数次杀招,然后凭藉她的神力,一拳狠狠的击打在秦舞阳的胸腹处,力道大得令秦舞阳的身体向后飞去,重重的撞在殿门上,秦舞阳立刻口吐鲜血而亡。 清落解救完扶苏后,转身奔向嬴政的方向。 就在刚刚清落震碎了嬴政的剑鞘,嬴政这才意识到可以用剑,于是他勐地向逼近身前的荆轲挥剑,荆轲没想到剑鞘会碎,身体结结实实的挨了嬴政这一剑,随即瘫倒在地。 第107页 然而荆轲并没有因伤轻易放弃刺杀嬴政,他忍着撕心裂肺的剧痛,奋力掷出手中的匕首。 嬴政没想到荆轲还有力气朝他掷出匕首,瞬间惊慌躲避退闪。 只听当的一声,一支飞来的玉簪击中了荆轲掷出的匕首,匕首被玉簪打偏了方向,刺中了嬴政旁边的柱子上。 这支玉簪是清落掷出的,当她转身奔向嬴政的方向时,已经来不及阻止荆轲掷出匕首了。 她迅速抬手拔出头上束髮的玉簪,用力掷向飞出的匕首,将匕首打偏方向,救下嬴政。 当清落拔出玉簪的那一刻,乌黑的秀髮如瀑布般散开落下,并随着她跑动的身体在背后飞扬。 当她看到玉簪打偏匕首,确定嬴政无恙后,这才停住脚步,但内心却跳得无比之快,刚刚她差一点就要来不及了,幸亏最终还是被她赶上,此时她心中即后怕又感慨。 荆轲看着刺在柱子上的匕首,面如死灰,他的匕首上涂抹了剧毒,只要稍稍擦破嬴政的皮肉,就能见血封喉,可惜嬴政仍旧完好无损的站着,他最终还是辜负了燕太子的嘱託。 想到秦国蹂.躏列国的暴行,想到燕太子挽救母国的意志,想到田光先生为请动他的肝胆忠义,想到樊于期自献头颅的大无畏,想到高渐离为他击筑饯行的友谊,荆轲只得仰天悲嘆。 嬴政惊魂未定,他面容狰狞,愤怒嘶吼着举起宝剑,连噼带砍把荆轲分尸于大殿之上。 下面的群臣百官都被状如狂魔的嬴政,吓得战战兢兢,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嬴政砍完荆轲,接着挥舞着宝剑指着下面瑟瑟发抖的百官,怒吼道:“寡人现在是秦国的王,日后将是天下的王!谁敢忤逆寡人,下场就跟这个人一样!” 群臣百官皆匍匐跪地,惊恐颤抖的直喊:“请大王息怒!请大王息怒!” 大臣们都跪下了,连扶苏也跟着下跪,只有清落仍旧屹立在文武群臣中央的大道上。 李斯微微抬头,有些担忧的看向清落,而清落则直直的凝视着状如狂魔的嬴政。 嬴政因为愤怒而双目充血发红,看着殿内唯一与他对视站立的清落,竟然没有任何斥责。 清落凝了凝神,知道嬴政还认得她,不是真的气疯丧失了理智。于是,她缓缓走上殿阶,面对面与嬴政站立,然后伸出双手,环抱住嬴政的身体,把头轻轻靠在嬴政的胸膛上,亲昵的说道:“大王,没事了,清落在这里,没有人可以伤害到你。” 清落感受到抱住的躯体慢慢变得不再那么僵硬,感受到嬴政的暴怒慢慢有所缓解,她的左手慢慢滑到嬴政握剑的右手上,一点点慢慢将宝剑从嬴政紧绷的手掌中,捏到自己手上。 清落偏头看着王座旁边吓呆的的方元,吩咐说:“方公公,送大王回宫休息。” 方元听后,赶紧上前扶住嬴政仍旧有些僵硬的身体,然后从后侧殿门离开了。 清落扶着送走嬴政,但她没有跟着嬴政离开大殿,而是转回身用冷冽的目光扫视着下面的群臣百官,清落披散头髮且冷若冰霜的模样,顿时令下面跪地的群臣感到阵阵不寒而慄。 “今日之事,贼人虽死,但大王不会就此罢休。”清落厉声说道,接着她将左手上的宝剑用力掷向面前的地上,力道大得令剑刃刺入地板,砰地一声,没入一丈。“廷尉李斯,速速查清此事,将同党余孽捉拿归案!”清落继续厉声说道,目光最后落到了蒙嘉身上。 李斯抬头看向清落,目光相接,立刻瞭然,郑重凛然的回覆:“诺!” 清落听后,满意的勾了勾嘴角,然后抬起右手,伸向扶苏,轻声说:“扶苏,我们走吧。” 扶苏立刻跑到清落身边,清落转身带着扶苏从后侧殿门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清落在下意识中,选择先救扶苏,再救嬴政,随着扶苏的慢慢长大,她对扶苏越来越重视。 第63章 蒙毅求情 清落和扶苏走出大殿后,发现嬴政并没有回宣室殿,而是焦急的踱着步子等清落。 “我不想一个人呆着,阿清,我们回阿房宫吧。”嬴政急切的拉着清落的手说。 “好,请大王稍等片刻,容我换身衣服。”清落柔声回答。 于是,清落和扶苏返回章台宫旁边的假山后面,把身上的朝服还给太医令和太医丞,穿回他们自己的衣服,然后清落让扶苏独自返回玉漱阁,告诉胡亥之后和翠儿一起回阿房宫。 换好衣裙的清落,陪同嬴政坐着王辇出了秦宫,回到阿房宫。 此刻的嬴政仍旧惊魂未定,浑身散发出可怕的怒气,清落递上一杯安神茶,然后为他弹奏净心曲,在安神茶与净心曲的作用下,嬴政紧绷的心绪慢慢松懈下来,然后疲惫感随即阵阵袭来,他就在清落的琴声中,慢慢阖上双目在卧榻上睡着了。 嬴政走后,章台宫的大臣们也都跟着各自离去。 李斯却当场扣押了蒙嘉,因为最初是蒙嘉进言当召见燕使,所以自然有不可脱卸的责任。 蒙恬和蒙毅虽然想救叔叔蒙嘉,但又不好公然阻碍廷尉办案,只好先回蒙家商量对策。 蒙氏兄弟首先要了解的是,叔叔蒙嘉是否与燕使有瓜葛。他们通过对蒙嘉房中的仔细搜查,发现了大量盛产于燕国的貂皮鹿茸等物品,再加上对蒙嘉贴身随从的详细盘问,最终确定蒙嘉的确私下收受了燕使的贿赂,好让蒙嘉向嬴政进言召见燕使,完成此次刺杀任务。 第108页 知道真相的蒙氏宗亲都心灰意冷,他们知道蒙嘉是救不回来了,能不连累宗族都是万幸。 可是蒙毅不肯放弃,他觉得要是真的坐实了蒙嘉是刺客同党的罪行,那么蒙氏一族不可能不被牵连,他是朝中文臣,心思比武将细腻,所以他想凭他的口才,为蒙嘉为蒙氏辩护。 于是,蒙毅立刻来到咸阳狱,他知道李斯这会儿肯定已经把燕使团里其余人都抓进大狱严刑拷问了。 可是,李斯这会儿正忙着在狱中审问燕使团的人,根本没工夫理会蒙毅。 蒙毅只好在公堂里来迴转悠,焦急的等待李斯出现,一直等到天黑,才看到李斯回公堂。 “廷尉大人,我叔叔蒙嘉是被奸人所害,他事先确实不知道燕使会在大殿上刺杀大王!”蒙毅一看到李斯,就急切的迎上前去,表明蒙嘉也是受害者的立场。 李斯也不急着回答蒙毅,而是客气的请蒙毅坐下,他自己倒上一杯茶,润了润口干舌燥的喉咙,然后吩咐旁人都退下,他自己则坐在蒙毅旁边的位置上,稍作歇息,可以看出他脸上尽是疲态,因为审问犯人很累,尤其是审问犯下如此惊天大罪的同党余孽,尤其很累。 “燕使随从都已经招供了。”李斯缓慢的说道,“安排此次出使的背后之人,不是燕王,而是燕太子。因为燕太子怀恨当初在秦国为质时所受的欺辱,并且憎恶秦国征讨列国的暴行,于是不甘坐等灭国,这才策划了此次行刺大王的事件。” “燕太子?”蒙毅微微皱起眉头说,“他不是趁秦国第一次伐赵,李牧大败桓齮时,朝廷上下人心惶惶,于是疏于对他的监管,让他逃回了燕国吗?大王志在天下,难得管他也就算了,他竟然还不安分,居然敢挑衅我大秦,真是可恶之极!” “上卿所言极是。”李斯颔首道,“我知道上卿前来所为何事,只是在下断然不能答应。” “廷尉大人,我蒙氏家族三代侍秦,从未有过叛逆之心,叔叔思虑不周,导致被奸人利用,险些害了大王。可说到底他也是被蒙蔽,完全不知内情,还请廷尉放他一马。”蒙毅说。 “正因为蒙氏家族三代侍秦的忠心,在下才不能放过他。”李斯轻嘆了一口气回答。 “为什么?”蒙毅吃惊的问。 “蒙氏三代忠烈之名,不能毁在一个蒙嘉的手上。”李斯严肃的说,“他不会无缘无故向大王进言召见燕使,定是收人贿赂替人办事,这一点,燕使随从那里也已招供了。” 蒙毅一面震惊李斯的办案手段和效率,一面仍旧挣扎请求道:“难道真的没有迴旋余地吗?” “没有。”李斯斩钉截铁的回覆道。 “好,既然廷尉这里行不通,那我就去找清落!”蒙毅愤然起身,就往外走,他认为以他大哥蒙恬与清落的交情,清落定然会答应帮助蒙氏这一次。 “等等!”李斯顿时大声喝住蒙毅,“你找清落姑姑是没用的,因为她也是这个意思。” “什么?!”蒙毅不敢相信的看向李斯。 李斯目光凌厉的回瞪着蒙毅,厉声说道:“蒙嘉被牵连到行刺事件中,你以为姑姑就不心痛吗?大殿上她用力掷出那一剑插在地上,就是已经明确表示:拿蒙嘉一人开刀,保全整个蒙氏家族!姑姑她正是在为蒙氏着想,大王在殿上被气得发狂的状态,你我都是见过了,若没有足够的人头来了结此事,大王是不会平息怒气的!蒙嘉是整个事件的开端,收人贿赂,险些害君,他必须要死,甚至还要连累整个蒙氏家族。可是姑姑她硬要保全蒙氏,所以为了凑足人头,那些今日负责搜身验查燕使的殿外侍卫,无一例外全都要被牵连杀头,他们才是最无辜的人!” 蒙毅被李斯严厉的气势给震住了,他再是能言善辩,此时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蒙嘉的行为会连累蒙氏,蒙毅其实心里明白,但为了亲情,为了家族,他还是毅然决然的跑到咸阳狱,恳求李斯。李斯会拒绝他,也在情理之中。因为身为秦国臣子,接受他国贿赂,胳膊肘替外人办事,蒙嘉确实有罪。 只是蒙毅没有想到,这次连清落都没有办法了,做出捨弃蒙嘉保全蒙氏的决定。 蒙毅最终垂头丧气的离开了咸阳狱,等蒙毅走后,李斯走到公堂后面的宽大屏风之后,看着被狱卒看管严实的蒙嘉,嘆息说道:“你该满意了吧,蒙氏没有放弃营救你,只是你这次犯下的祸事太重,连蒙氏的福荫都庇佑不了你。身为蒙氏一员,为了家族,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蒙嘉沉重的点点头,他坐在屏风后面,面前有一张桌子,上面摆了写满字的竹简和毛笔砚台,他将自己写好的自罪书竹简递给李斯,上面写了他被奸人蒙蔽的悔恨,并以死谢罪。 李斯看后点点头,示意狱卒把白绫交给蒙嘉,给蒙嘉保留全尸,算是李斯对得起蒙氏了。 果然,嬴政收到蒙嘉的自罪书、燕使团其他人的首级、搜身验查的当班侍卫的首级、丞相昌平君和昌文君失职辞官请奏、以及李斯对整个事件的调查结果后,嬴政的怒气果然得到了平息,嬴政现在的注意力全都转移到讨伐燕国之上,他要让燕王和燕太子付出惨重的代价。 第109页 于是,嬴政亲自挑选了年轻有为的将领李信,代替受伤的蒙恬,前往赵国前线,与老将王翦汇合,一同攻打燕国,务必要拿到祸首燕太子的首级。 经过荆轲行刺事件后,嬴政更加亲近倚重李斯了,因为当初只有李斯直言不宜召见燕使。 而清落的地位,也变得越来越不容挑战,没有人再敢对她出言不逊,因为是清落从荆轲手中解救了嬴政,所以没有人再敢自称比清落还在乎嬴政的安危。 与此同时,嬴政更加离不开清落了,因为他每每想起当日大殿上那惊险万分的一幕,下面的文臣武将除了惊吓慌乱以外,无一人敢冲上前来为他抵挡刺客,他就愤懑交加。 那时,只有清落和被秦舞阳绊住的扶苏,冲出人群要来救他,他很难想像若是当日扶苏没有缠着清落来章台宫观看大典,他是否还能安然无恙。看来至亲还是至亲,血浓于水,令他感到宽慰。 由于嬴政缺乏安全感,清落只好寸步不离的呆在嬴政身边,扫灭六国行动开始后,行刺事件可能还会发生,为了保护嬴政,清落也愿意像以前没有搬出长杨宫的时候一样,时刻伴在君侧。 于是,清落吩咐胡亥的奶娘每日陪同胡亥去玉漱阁读书,然后把阿房宫的内务全权交给她的贴身宫女翠儿打理,她自己好腾出时间和精力照顾嬴政。 自从清落搬入阿房宫后,嬴政总是一有空就往阿房宫跑,鲜少留恋他的后宫。 为了安抚王后的情绪,这些年来,清落总是时不时请嬴政去陪陪王后,然后王后的女儿们便接二连三的诞生了,后宫女人们觉得王后幸运的同时,又为王后没有再诞公子感到惋惜。 不过,嬴政倒也觉得无所谓,反正他已有两个公子,后嗣问题他根本不担心。 嬴政三十四岁的时候,王翦、李信大破燕军和赵国残军防线,由于已近隆冬,燕北苦寒,不适合秦军强行征讨,于是主将王翦下令停军整修,补充粮草军需,准备来年春暖再战。 嬴政一心想要燕太子的脑袋,好不容易等到冬去春来,他立刻催促秦军再度伐燕。 第64章 未雨绸缪 几个月后,燕王将燕太子的头颅献给身后穷追勐打的李信以求和,自己则逃到极北之地。 李信带回燕太子的首级后,主将王翦认为燕国不再具有威胁,便撤军回国。 嬴政收到燕太子的首级后,大加赞赏李信的果敢勇勐,将伐燕的功劳都奖给了李信,而留给主将王翦的只是一句“大将军辛苦了”。嬴政让所有人都误认为是李信投机取巧,博得君王欢心,也都替王翦感到惋惜不值,但只有嬴政知道,如果不压一压功绩如日中天的王翦,他和清落还怎么将蒙恬一手推向镇国大将的位置? 秦军稍作整修过后,嬴政就开始准备伐楚了。 嬴政问李信伐楚需要多少人马,李信少年壮志豪迈的回答只需二十万。 嬴政又问王翦伐楚需要多少人马,王翦谨慎恭敬的回答楚地辽阔,非六十万不可破。 嬴政听后,微微抿笑,意味深长的点点头,感嘆一句王将军老矣,还是让年轻人去拼搏吧,随即命令李信为主将率军伐楚,蒙恬为秦军副将。 对于嬴政的这一决定,老将王翦并没有太过愤懑,早在嬴政把伐燕功劳奖给李信后,他就冷静下来反躬自省,他突然发现如今王家太过招摇,不仅他自己功勋磊磊,而且他的儿子王贲近年在军中也是小有建树。他不想像白起一样功高震主不得善终,于是决定低调隐忍。 既然嬴政有意压制王家,王翦也就随了嬴政的心意,故意提出非六十万不可破楚,把主将位置让出来,再顺水推舟向嬴政提出辞官还乡含饴弄孙。 嬴政很满意王翦的自知之明,随即同意了王翦的辞官请求,并厚赐封赏,颐养天年。 蒙恬经过近一年的调理疗养,身体已经完全康復,正需要一场战役来为自己热热身。 李信为主将,蒙恬为副将,是清落在嬴政准备伐楚之前,亲自向嬴政提出的请求。 清落需要一场战役,来为蒙恬翻盘,而伐楚是绝佳的机会。 原来在当初荆轲行刺嬴政以后,清落向李斯说明丞相昌平君和昌文君暗中投楚的事情,但是清落又说昌平君和昌文君在平叛嫪毐之乱时,有功于嬴政,她不想让世人看到嬴政处罚有功之臣,让嬴政背上忘恩负义之名,所以吩咐李斯低调处理此事。 既然昌平君和昌文君心向母国,清落索性就成全他们,算是报答他们当初相助嬴政之恩。 于是清落让李斯去暗示他们,让他们对荆轲行刺之事引咎辞官,对于昌平君和昌文君引咎辞官的请奏,当时嬴政还在为被行刺一事而气恼,于是大笔一挥,便准了他们的请求。 昌平君和昌文君辞官后,为了安全的离开秦国去楚国,故不急着离开咸阳,而是一方面继续悄悄变卖田产,秘密转移钱财和家眷到楚国,另一方面暗中留意秦国朝内的局势。 直到王翦和李信班师回朝,两人才把他们几十年在秦国经营的痕迹,抹除干净。 这时候,他们宣称在外面找了清静地方已经购置房产,准备安家养老,谁又会怀疑他们会去投楚呢?因为辞官之后已经过了那么长一段时间,想要投楚,不是应该早就去了吗? 昌平君和昌文君离开咸阳的那日,清落和李斯在城外十里长亭处,特意给两人送行。 第110页 昌平君和昌文君看到李斯时,并不感到奇怪,因为当初李斯在处理善后荆轲行刺事件时,就找到他们两人,暗示自己已经查出他们暗中运送钱财到楚国,相助抗秦的事,李斯提出让他们引咎辞官,不仅解决了他们乱秦的隐患,又能成全了他们保卫母国之志。 所以当昌平君和昌文君看到李斯身边的清落时,心中已是瞭然,清落是来索要代价的。 “清落姑姑与廷尉大人的成全,我二人铭感在心。”昌平君诚挚的说道。 “没错,若是还有我二人能襄助的地方,请尽管开口相告。”昌文君也跟着说道。 清落走向前正色道:“既然大家都是明白人,我也就直话直说了。两位在秦为官多年,虽有平定嫪毐之大功,但那也是身为臣子的分内职责。我成全两位保卫母国之志,不求你们为我做什么,只希望他日在战场上,你们能还给我一份人情,给蒙恬将军一次立功的机会。” 昌平君和昌文君听后都十分惊愕,便问:“姑姑,此话何意啊?” 清落坦诚答覆:“我与蒙将军,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早就在一条战线上了。” 昌平君和昌文君听后顿悟,原来朝中市井的流言竟然是真的。 昌平君垂头思量了片刻后,说:“我二人名为找到了清净地方安家养老,实则要秘密潜回楚国。姑姑可以利用这个消息的隐蔽性,将蒙恬将军安排做副将,等到秦军深入楚地,我等暗地招募的人马会出其不意,痛击秦军主将,然后蒙恬将军就有了一次营救主将的功绩。” 清落听后露出浅笑,昌平君很聪明,这一招,不仅可以还了清落的人情,还能让清落为他们潜回楚国的事保密。但对于这个计策,清落还是比较认同的,于是答应道:“好。” “但是我们只能给蒙恬将军这一次机会,毕竟秦楚现在是敌人。”昌文君赶紧补充说道。 “这是自然。”清落点头回答,“只要事成,我与两位的恩怨将一笔勾销,再无瓜葛。” “好,我们就此说定了,那我二人在此告辞了!”昌平君拱手说道。 “告辞!”昌文君也拱手说道,然后与昌平君一起坐上马车扬尘而去了。 清落和李斯目送着马车的身影消失在远处,然后李斯有些疑惑的问清落:“适才姑姑为什么要答应昌平君的计策?那计策不仅不会损害楚国利益,还会令秦国将士无辜血洒疆场。” “自古胜败乃兵家常事,无论胜败,都有牺牲。秦国统一天下,是大势所趋。既然楚亡是必然的结果,那么当然应该亡在我们的人手中。李信年轻勇勐,必然不甘受你我的掌控,所以当然是要将他拖下主将的位置,而打大败仗便是无可挑剔的理由。”清落回答。 李斯惊讶于清落的心思缜密,于是接着问:“那姑姑是想之后,为蒙将军请求主将位置?” “这倒不会。”清落微微一笑说,“刚刚先生也见识过了,昌平君老谋深算,说是还我一个人情,却是还得不让人舒心。他们投靠楚国后,楚国将更加难打,所以伐楚这块硬骨头,还是要王翦这个老将来啃才行。而王翦这人懂得审时度势、顺应君心,利用起来也更容易。” “可是姑姑为什么要如此费事呢?”李斯仍旧不解,“以姑姑的能耐,在大王面前美言几句,蒙恬将军就可直接为主将,再让大王派王翦襄助,伐楚大事可成啊!” 清落苦笑摇头说:“秦将的战功是靠一仗一仗打出来的,越是兇险的战役,越能成就将军的美名。蒙恬的军中资歷还是太浅了,而且近一年没有上过战场,若是今后大王贸然重用他,恐怕会被天下人诟病。我只能先给他创造更多的战机,等盛名之下,再请大王委以重任。” “可是如此一来,大王统一六国的进程,将会延长拖后。”李斯嘆息着说。 “帝王之路,向来都不是一路平坦,成大事者,必然会遇到重重困难。”清落说道。 “看来,姑姑心中早已有了一番大计。”李斯露出询问的眼神。 清落莞尔一笑回答:“没错,知我者先生也。当初我没有答应暗杀李牧,使得蒙恬重伤疗养近一年,耽误了他累积战功资歷,我如今当然应该要为他弥补回来。李信因带回燕太子首级,备受大王宠信,是总所周知的事实。大王一定会重用李信,来压一压如日中天的王翦。所以李信是伐楚主将,这是必然的事情,蒙恬马上復出,最多也只能是个副将。故而扳倒李信,还是要靠秘密投楚的他们二人,利用消息的不对等,把李信打得措手不及,大败被围,这时候蒙恬赶来,解救主将与众战士于危难之地,便是蒙恬翻身立功的机会。然而他们二人也只会给蒙恬这一次立功机会,余下战役仍旧难打,这时候就需要藉助王翦的能力。大王请动王翦復出,必然会用主将之位做交换,到时候王翦一定会是伐楚主将。而蒙恬跟着王翦在楚地横争竖讨,战功就会越来越多,威望也会越来越高。等到灭楚成功后,大王就可名正言顺的将以后战役的主将位置交给蒙恬。至于王翦,他毕竟已经老了,保住王家不败,才是他最大的愿望。这些便是我筹谋的前因后果,只有环环相扣,才能顺理成章。” 第111页 李斯听后,不禁深深佩服,他早知道清落在为蒙恬筹谋,却没想清落能为蒙恬筹谋的如此周详,清落的心思缜密,让他再次折服,果然是被他认定追随敬重的人,他没有看走眼。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其实为男二付出的也挺多的,为的就是回报男二对自己情深不悔的恩情。 第65章 一统天下 清落没有将自己的筹谋告诉嬴政,她不想让嬴政认为她过于干政。 于是,伐楚出征当日,嬴政亲自为李信和蒙恬举行盛大的祭祀仪式,祈祷他们大胜而归。 嬴政是真心希望李信带领蒙恬,打退楚军大小攻击,为蒙恬快速积累功绩,所以格外对李信寄予厚望。 祭祀仪式结束后,清落走到副将位置,信心十足的对蒙恬说:“将军请放心出征,这次战役后,将军一定会名扬天下!” 蒙恬认真的看着清落,虽然他不知道清落为何如此坚信,但他愿意相信清落的豪言壮语。 “末将谢姑姑吉言!”蒙恬抱拳谢道。 他始终还记得,他在赵国前线临死弥留之际,清落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眼前,还用了奇门异术为他治好内伤。他惊醒过来,问了所有军医,得到的答覆都是未曾有女子进入过帐内。 他以为他是做了个梦,可是伤势突然转好的状况,让他不相信之前只是一个梦。 等他回到咸阳,他无数次的想向清落确认那日的事情,可是他又怕那真的是梦,会让清落以为他对她情深难断,吓着了清落,以后避而不见,所以总是话到嘴边,却是问不出口。 清落不知道蒙恬心中的纠结,在说完祝福的话后,就去找嬴政了。 “刚刚你对蒙恬说了什么?”嬴政笑着问,“他今日怎么表情这么严肃?” “我告诉他,大王你看重他,和看重李将军一样多。”清落笑着,随口编了一句话。 “原来他在闹别扭啊!”嬴政轻笑道,“李信的功劳现在比他多,自然是主将,将来他的功劳多了,寡人也能任命他为主将。” “我也是这么告诉他的,他估计懊悔误会了大王,这会儿正在自省吧。”清落嬉笑道。 嬴政没有怀疑清落说的话,祭祀仪式结束后,就揽着清落回宣室殿了。 之后的战役,果然如清落计划的一样,李信的部队被突然杀出的昌平君的人马,截断了与后方蒙恬部队的联繫,使李斯的部队被楚将项燕的部队围困,遭到前后夹击,损失惨重。蒙恬在危急关头赶到,昌平君守诺自曝一方弱点,让蒙恬攻破包围,将李信和残余士兵解救出来,然后退回楚国边境,再行打算。 战败的消息传回咸阳,伐楚出征的二十万军队,因为李信轻敌而折损一半。 嬴政大怒,要严惩李信欺君误国,清落知道是她的计策造成李信大败,于是又怜悯李信,她劝嬴政不要阵前杀将,应安抚军心为上。嬴政听从了清落的建议,下令把李信降为普通军士,并命蒙恬在楚国边境按兵不动,等待援军。 嬴政虽在楚国那边吃了败仗,但在魏国那边却意外的收穫了胜仗。 原来,嬴政让王翦回乡养老的同时,派王翦的儿子王贲带领几万人的小部队,在魏国边境频繁侵扰,好让魏国无暇援楚,也算是嬴政给予老将王翦一些安慰,没有彻底把王家压死。 可这王贲生性好战,厌倦了边境侵扰,就想去魏都大梁城看看。 王贲去时,正值七八月雨季,黄河水位大涨,于是王贲引黄河之水水淹大梁,继而魏亡。 亡魏的惊喜,让嬴政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王翦身上,儿子如此出色,父亲必定更厉害,看来伐楚还是要王翦出动才行。在清落的夸赞和李斯的举荐下,嬴政再次启用老将王翦,并给足他六十万军队,让他放心伐楚,嬴政仍旧任命蒙恬为副将,好让他在王翦身边快速累积功绩。 嬴政三十七岁时,秦军彻底打败了楚军,楚亡,这场战役花费了三年时间。 然后,秦军稍作休整,掉转马头,直打燕北,消灭了燕军残余部队,嬴政三十八岁时,燕国灭亡。 昔日六国,如今只剩下东边的齐国了。 王翦在这个时候向嬴政告老,卸下主将位置,推荐蒙恬为继任主将。 王翦经过三四年与蒙恬并肩作战,不仅认可了蒙恬的能力,同样也看清了嬴政扶持蒙恬的意图。既然嬴政想要重用蒙恬,自己就不能再在前面挡路,于是藉口燕北苦寒,熬坏了身体,请奏卸去主将位置,让副将蒙恬继任主将,继续为大秦攻打齐国。 嬴政感念老将王翦的用心,任命蒙恬为主将的同时,也任命其子王贲为副将,一同出征。 嬴政三十九岁的时候,孤零零的齐国再也抵挡不了秦军铁蹄的入侵,齐国灭亡。 所有的战事,都按照清落预先设想的方向发展,蒙恬最终一战后,成为了秦国新的镇国大将,随之而来的权势、地位、军功、荣耀也都有了,清落终于实现了她对蒙恬的承诺。 曾经几百年列国割据的时代,嬴政只用了十年时间,就打赢了天下,灭亡了其他诸国。 嬴政很高兴,他把原先列国设置为秦国的郡县,从此天底下就只有秦国这一个帝国了。 完成统一天下的目标后,嬴政开始积极投入到国家改制当中,秦国以前是一方霸主,现在已成天下的霸主,称谓和制度上当然要与以往不同。他将秦国改为秦朝,君主由王改为皇帝,皇帝不再自称寡人,改为自称朕,他是开国皇帝,以始皇自居,后世以二世、三世直至万世来称谓,代代永继。朝廷实行三公九卿制,后宫体制也做了相应调整,皇帝的妻子不再称为王后,而是改称皇后。嬴政还选定了吉日举行开国大典,接受天下朝拜。 第112页 开国大典的吉日,越来越近了,秦宫上下都在为这次盛典而忙碌筹备。 可是,郑王后却高兴不起来,因为虽然嬴政对后宫体制做了调整,但却迟迟没有下诏封她为皇后,以正名分。而且六国覆灭后,她的太外公尉缭就辞官云游四方,潜心修道去了。 如今郑王后可谓是孤立无援,家族里也没有显赫能臣为她做后盾,所以她倍感自危。 反观清落的势头,可谓是如日中天,文有李斯,武有蒙恬,两人皆得嬴政重用,自从嬴政决定要将王后之名改为皇后以后,那些谣传清落会成为皇后的流言就没有停止过。 终于,郑王后再也按耐不住了,移驾前往阿房宫,与其被剥夺名位,不如由她亲自奉上。 清落对于郑王后的突然驾临,倍感意外,这个时候,在秦宫里不是应该忙得分身乏术吗? “王后今日怎么得空前来看望清落?”清落客气的问道,她见王后进门起就情绪低落。 郑王后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自顾自的坐下来,端着手中翠儿奉上的茶水,沉默了片刻,然后她长长嘆了口气,把茶杯放在手边的桌上,没精打采的回答:“我今日前来,是想请你做陛下的皇后。” 清落很奇怪郑王后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事,于是不解的问:“我不懂王后说此话是何深意。” 郑王后苦笑着回答:“我虽是王后,为陛下诞育子女数人,但陛下心底倾心的女人,始终都只是你。如今后宫改制,我却迟迟没有受封为皇后,可见陛下心里早就想把皇后的位置留给你,只是碍于我这个王后挡路吧。我也是有自知之明的人,与其被陛下下诏剥夺后位,不如由我大度让出后位,成全了陛下的心愿,也保住了我自己的颜面。” “不行,我不会继任皇后之位。”清落干脆利落的回答。 “为什么?”郑王后极其惊讶的问,她原以为清落会欣然接受后位。 清落神色认真的回答:“我早就说过了,我要让扶苏成为大秦的储君,所以他必须有嫡长子的身份,故而王后你作为他的生母,就必须是将来的皇后。” “可是,陛下他……”郑王后听了既激动又感慨,但嬴政的态度,又让她格外矛盾。 清落打断郑王后的话,继续认真的回答:“如果我当上皇后,被我抚养的公子胡亥,就很可能被有心之人推上争夺储位的道路。胡亥是庶末子,而扶苏是嫡长子,本生就比不了。我当初把他要来抚养,就是为了把他养成娇生惯养、难成大器的人,让他无法和出类拔萃的扶苏争夺储位。所以我是断然不会答应当这个皇后的。” 郑王后听清落言辞凿凿,渐渐放下大半心来,但还是有些不放心的问:“若是陛下执意下诏,册封你为皇后,那该怎么办?” 清落莞尔一笑回答:“王后放心,陛下是不会强迫我做任何事的。” 郑王后总算完全放下心来,露出久违的笑容,感嘆说:“没想到世事变迁,你还能不忘初心,守住你我之间的承诺。可惜我已年华老去,而你还是那么风华正茂,没变多少。” “王后过贊了。”清落倾身靠近,安慰的拍了拍王后的手背,说,“王后要操心管理整个后宫,自然比我耗费更多心力。我心不在名位,而在陛下身上,所以我无事一身轻。连这阿房宫从始至今都是翠儿在帮我打理,你看这些年,翠儿也老了许多,大家都叫她翠姑了。” 郑王后听了释然一笑,心情也舒畅了,与清落又说了说宫里的一些家常话后,才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列国灭亡是有点快了,但毕竟重点不是写战争的。 第66章 开国大典 而清落与王后在屋里说的这些话,却被站在门外的胡亥和奶娘全部听到了。 胡亥听说王后来了,本来是过来请安的,然后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正说到换后之事,便好奇的停住脚步,与奶娘一起趴在门边悄悄的偷听,结果却听到后面令他震惊无比的事情。 胡亥失魂落魄的回到他的房间,他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双脚是怎么拖着疲惫的身心回来的。 奶娘看了,于心不忍,柔声安慰他:“其实不争储位,安乐一生,也是一种福气。” “可是你看父皇,高坐皇位,何其威武凛然,为什么我就连成为父皇那样的机会都没有呢!”胡亥双眼含泪悲愤的哭喊。 奶娘看到胡亥的眼泪,心疼的哽咽:“可是,这就是公子你的命啊……” 胡亥听后更加悲痛欲绝的仰天嘶喊,其实他又何尝不知,庶末子怎生敌得过嫡长子呢? 清落向嬴政表明了不做皇后的态度,嬴政虽然感到失落,但也没有强迫清落,因为他早就预料到清落的态度,于是他也有他的对策,就是将皇后位置悬空,后宫体制暂延旧秦制度。 虽然大臣们极力反对嬴政不设皇后的做法,但嬴政全都不予理会。 开国大典当日,嬴政率领文武百官和后宫内眷前往北城门,检视城外秦军百万雄师。 清落一早收到嬴政派人送来的盛装华服,主色不是象徵皇权的玄黑,而是看起来清雅脱俗的淡青色。清落看着很喜欢,既符合她霞姿月韵的气质,又能衬托她肤如凝脂的美貌。 第113页 伸手穿过衣袖,清落由翠儿侍奉着更衣,接着戴上翠儿精心为她挑选的精美头饰,然后描眉画唇、涂脂抹粉,直到翠儿把清落妆扮的美得不能再美后,翠儿才欣慰的停下手中动作。 翠儿是清落在长杨宫时,就跟在清落身边的贴身宫女,她自然是希望清落在这场空前隆重的大典上,脱颖而出,成为受万人景仰的人物,如此不枉清落一直在嬴政背后默默付出。 “姑姑,已经弄好了,我们可以出发了。”翠儿按捺激动的心情说道。 “好,我们出发。”清落微笑着,将右手搭在翠儿的手上,由翠儿扶着走出阿房宫。 清落的马车驶到咸阳北城门脚下,清落由翠儿扶住,昂首优雅的走下马车,缓步走到后宫内眷的队伍中,站在最前面的郑王后身边。 郑王后今日穿着鹅黄色的华服,头戴金钗步摇,精心装扮后,显得十分大气端庄。 “清落,你来啦。”王后娴静的笑道,并没有责怪清落比她和众夫人来得迟。 清落回以柔和的微笑说:“今早梳妆耽误了时辰,请王后见谅。” “没事,只要在吉时之前赶到就好。”郑王后亲昵的拉着清落的手,安慰的拍了拍,“清落,你今天真漂亮,一会儿大王看见你,心里一定会更加感到高兴。” 清落不失礼仪的露出莞尔浅笑,回握了握郑王后的手,接受了郑王后的赞美。 吉时来临前,城外三军和文武大臣以及后宫内眷都已经集结完毕,只等吉时到来。 这时,嬴政突然出现在后宫内眷的队伍前面,他看到今日美得倾国倾城的清落,脸上露出满是欢喜的表情,他的目光停留在清落身上,就再也移不走了,然后嬴政伸出一手向着清落,怜爱真挚的说:“阿清,今天是朕成为天下之主的时候,你愿意与朕一道分享此刻的喜悦吗?” 清落也深情的回望着嬴政的双眼,不由伸出手,激动的答覆:“我愿意,阿政……” 嬴政听后开心的一把拉住清落的手腕,温柔又强势的将清落拉着,跟随他登上城楼。 清落被嬴政的这一突然举动,惊讶到了,还没作出反应,就已经跟着嬴政上了城楼。 同样被惊讶到的还有郑王后和后宫众夫人们,郑王后脸上一闪而逝的失落,表明了她的难过,但她听到后面队伍里传来“怎么会是她”的细微杂音时,她又赶紧振作起来,严厉的瞪视着身后的夫人们,说:“不要再说什么了,那是清落留得住陛下的心,是她该得的恩赐。” 后宫众夫人们听后都纷纷垂下头,她们何尝不知这个道理,亦不再乱嚼舌根了。 清落被嬴政牵着手,登上城楼,脚踏上特意筑高的台阶,与嬴政一道俯瞰着城门外脚下的千军万马和文臣武将,胸中一时涌现出难以言喻的感慨。她微微转头看了看身边豪情万丈的嬴政,不由得想起初遇嬴政时,他还是幼龄稚童,即使是后来自己进宫成为乐师,见到九岁的嬴政时,他依旧是稚气未脱的少年,如今一晃二十年过去,他已然成长为了天下的霸主。 想到一路走来所经歷的点点滴滴,清落的心情不可谓不激动。 幼王之路的坎坷,亲族相争的艰险,加冕亲政的万难,统一天下的劳苦,嬴政每一步每一个脚印,都是清落陪伴他走过来的。所以在今日的大典上,清落站在他的身边,听着他用威武雄壮的声气,向全天下诏告秦王朝的建立,而清落本身就是最有利的见证者。 嬴政豪气干云的诏告完毕后,城门脚下所有的士兵朝臣以及后宫内眷,全都双膝跪地,匍匐朝拜,一齐发出震耳欲聋的高唿声:“始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恭贺万岁的唿声中,嬴政满心欢喜的拉起清落的手,与她站在城楼高阶上,俯瞰天下。 嬴政很高兴,因为清落不愿担负沉重的名分,他也不愿强迫清落做不愿做的事,于是不被名分束缚的清落反而是自由身,令他总是心有不安。可是在这次开国大典上,他拉着清落接受了脚下万名的敬仰朝拜,就等于他向全天下宣布,清落是他诏告天下的女人。 从今以后,清落的身份将变得越发不容置疑,这是嬴政所乐意见到的情况。 统一六国后,嬴政将六国王室女子迁入阿房宫,交由清落统管,然后赐封清落“瑾瑜宫主”的名号,彰显她阿房宫主人的身份,并且嬴政还要继续扩建阿房宫。 对于那些顽固不化的六国遗老和残军们,嬴政大手一挥,将他们通通充军发配南下,征战百越。 由于百越人居住在丛林密集、蛮荒贫瘠、瘴气瀰漫、毒虫遍地的岭南地带,所以看似浩荡的五十万南征军,没打多久,就销声淹没在了环境极端恶劣的岭南地区。 虽然南征百越失败了,但嬴政却没有多在意,因为他解决掉了六国不安分的势力。 清落虽然看多了天下纷争的生灵涂炭,但对于嬴政的这个举措,心里还是觉得有些残忍了。她本身毕竟是以守护苍生为己任的巫山神女,虽然为了她的恋情,她放弃了太多她应有的坚持,成为只守护今生唯一恋人的普通女子。故她希望纷争之后是天下太平,再无争端。 想要责备的话,几番到了嘴边又被咽了回去,清落最终没有明言指责意气风发的嬴政。 第114页 南征军里大多是六国不安分的势力,也许是嬴政觉得只有剔除了不稳定的因素,国家才能更加安定团结,古往今来,对敌人的仁慈便是对自己的残忍,清落当然能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清落最终还是顺应了嬴政的心意,只是在他背后默默的相信和支持他。 再者,自从六国王室女子住进阿房宫后,就有够多事让清落忙了,自然也无暇理会其他。 那些六国女子,都是年轻貌美,不甘寂寞的女人,为了争夺唯一能见到的男人秦皇嬴政的宠爱,她们使出浑身解数,唱歌、跳舞、弹琴、下棋,尽显温婉多姿、媚态动人,让自己充分吸引嬴政的目光,由于嬴政也爱在阿房宫里游玩,所以更是给了她们争风吃醋的契机。 清落自然是不打算让阿房宫里的女子留有后嗣,因为她们是连后宫都进不了的无名无份的女人,供嬴政玩乐尝鲜后就会被遗忘,清落连女儿都难得安排她们生育,索性施法让阿房宫内所有水井,都自动源源不断的生成避子药的成分,这样阿房宫里的女人就不会怀孕了。 全然不知内情的六国女子,为了恩宠,虽然在嬴政面前有所收敛,但背地里却斗得厉害。 清落每日都会听到几起她们相互中伤争斗的事件,可她不想管这些琐碎频发的小冲突,怎么说这些女人也是分走了嬴政的爱,她能容下她们彼此相安无事,已是她的大度,况且她喜静不喜闹,不想被她们的纷争闹剧,扰了自己的清静日子。 但是清落身边的翠儿却担心,宫斗频发会失去控制,怕到时清落这个宫主将难辞其咎。 果不其然,一名齐国女子因为不堪受辱,投湖自尽了,毕竟出了人命,清落不能再不管。 得知情况的清落吩咐翠儿去秦宫把永巷令请来,因为涉及内宫案件,还是应通知永巷令。 第67章 泰山封禅 永巷令到达阿房宫后,先来参见清落:“小臣参见瑾瑜宫主!” “免礼。大人一路来时,应该已经听翠儿说明情况了吧,那就请大人随我一起去看看,把事情查清楚、断明白了,算是给内宫也有了个交代。”清落似笑非笑、语气沉着的说。 “是,全凭宫主吩咐。”永巷令赶紧恭顺的回答。 凭藉他多年习得察言观色的能耐来看,清落在说刚刚的话里已经动了杀念,他一路听翠儿说那些六国女子在阿房宫的后院斗得天翻地覆时,心里着实为这些无知的女子捏了把汗,像清落这种满手沾血的冷酷杀才,在她身边安生都难,还敢扰她耳边清静,真是不要命了。 清落昂首阔步带着一众宫女和永巷令前往出事的荷塘。 清落早就命人把六国女子们全都叫到齐女溺亡的荷塘边,齐女的尸体已捞起停放在岸边。 清落让永巷令去看验尸体,她自己则目光凌冽的扫视了一众看似怯怯诺诺的六国女子们。 她在得知齐女溺亡后,先已掐算过事实经过,结果还真不是单纯的投湖自尽。 齐女确实受到其他人的挑衅侮辱,悲愤交加跑到这荷花池塘放声大哭,但她没有投湖自寻短见,而是被人趁其不备,从背后推入了湖中,她不习水性这才溺亡在荷塘里。 兇手就在这群六国女子当中,清落的目光最后停在一名楚国女子熊氏的身上。 此女熊氏,虽是低眉垂目,但神色确实十分骄傲镇定,她一定是断定永巷令查不到自己身上,因为当时她推齐女入水时,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她逃离得十分迅速,没留下任何破绽。 永巷令查验了尸体,接着询问了发现尸体的宫女,然后围着荷塘四周巡视了一圈,最后回到清落身边,禀告说:“宫主,经小臣仔细查验,此女确是溺水而亡,而周围没有挣扎打斗的痕迹,应该就是她自寻短见跳入了荷塘中。” 清落听后扬了扬眉头,“是吗?”慵懒而顿挫的声调代表她的质疑,她缓步走到熊氏的面前,然后抬手指向熊氏说:“我说是她推人下水的。” 清落的话在六国女子中间炸开了锅,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而熊氏当然不会轻易认罪,她恼怒的吼道:“我没有推她,你胡说!” “你敢对天发誓吗?”清落平静的问,“说你没有推她入水,如有虚言,就遭天打雷噼,不得好死。你敢发此毒誓吗?” 熊氏愣怔了一下,对天的誓言,她还是极为敬畏的,可是周围尽是疑惑猜测和幸灾乐祸的目光,她骄傲的自尊心又不允许她低头认罪,于是她硬着脖子喊道:“有什么不敢!发誓就发誓,我没有推她入水,如有虚言,就遭天打雷噼,不得好死。” 熊氏一边发誓,一边想着也许老天也不会事事都长眼看着,她期望老天听不到她的声音。 然而清落就是天,清落似笑非笑的转过身,背对着熊氏,走向永巷令。 就在这时,突然一道晴天霹雳落下,击中熊氏,当场将熊氏噼死,尸体焦黑。 在场的六国女子们被眼前的变故吓坏了,尖叫着捂脸远离尸体,有的甚至吓得晕厥过去。 清落对永巷令说:“苍天有眼,惩治了兇犯。还请麻烦永巷令把兇犯尸体抬走,还阿房宫一个清静祥和的氛围。” 永巷令也被刚刚的霹雳吓坏了,听了清落的话,这才回过神来,赶紧答覆:“诺。” 第115页 然后,永巷令指挥他带来的人手,找了块布把焦黑的尸体包起来,然后搬走了。 清落目送着永巷令离开后,命人用水把晕厥的女人们泼醒,然后看向瑟缩在一团的六国女子们,她缓步走过去,目光凌厉的扫在各个女子的脸上,脸色阴沉,声音冰冷的说:“阿房宫是以王后之名命名,接受陛下雨露恩泽的宫室,是被上苍眷顾、神灵庇佑的地方。如今苍天开眼,兇犯已伏法遭天诛,尔等应引以为鑑,日后安分守己,勿生事端。我虽喜好清静,但也不会阻止你们歌舞琴乐、比才论文,若受陛下宠幸,便是你们的福气,若受陛下冷落,那也是你们的命。要是你们因为争风吃醋,争斗不休,而破坏了阿房宫的和乐,扰乱了我的清静,我会让你们顶着阿房宫头顶的苍天神明,发下割喉断舌、抽筋拨骨、五马分尸、粉身碎骨的毒誓!” 六国女子们听后,吓得纷纷瘫软在地上,各个面色惨白,不敢置词反驳。 此后,清落又让永巷令来好好教教这群六国女子们内宫的规矩,永巷令很识趣的大力宣扬了清落的威严以及昔日杀伐果决的狠厉事迹,让六国女们充分认识到清落的可怕与恐怖。 于是,阿房宫又恢復了以往的安静祥和,再无人敢胡乱滋生事端,扰了清落的清静。 嬴政解决完六国不安分势力后,就开始策划东巡,他要去泰山举行封禅大典,祭告天地。 于是,皇帝出巡,声势壮大,嬴政带着清落,以及半数文臣武将,浩浩荡荡前往泰山。 对于封禅的礼节,嬴政参考了儒生的建议,但儒生们说得太过复杂,嬴政听得头疼。 他觉得自己现在是大秦皇帝,封禅理应由自己做主,于是拂袖一挥,让群臣侍从全都留在半山腰,他只让清落陪着他上了山顶。 接近山巅寒风习习,尽管嬴政身上穿着繁重的礼服,但仍旧感觉阵阵凉意。 清落清晰的感觉到与她相握的手,冰冷微颤,但嬴政始终没有松开手或停住脚,始终紧紧握住清落的手,十指相扣,一步步沉稳镇定的走到山顶的祭祀台上。 嬴政一路都没有说话,这是他对神明的敬畏和尊重,清落明白他的心意,于是默默相随。 然而站在山顶,看着云海翻涌的壮阔景色,嬴政顿时感觉豁然开朗,豪情万丈。 “天父神明、三皇五帝敬上,朕秦嬴政,承天受命,一统天下,结束列国数百年纷争,拯救黎民百姓免于战乱之苦,建立王朝,国号大秦,今到泰山之顶,接受上苍天父封禅,从此以后,朕便是天子,天父之子,统管天下!”嬴政意气风发的仰头向上天祭告,行封礼。 清落侧头看着嬴政,虽然她知道九重天上早已没有神明,但她并没有打断嬴政的祭告。 嬴政转头,接收到清落的目光,然后骄傲自信的笑着,抬起与清落十指相扣的手,放于胸前,温柔的说:“我想要名为清落的女子,与我白首偕老,共度永生!我想要天父神明能赐予我们无尽的寿命,我想执她之手,共享天下繁华!” 清落听了嬴政的话,微微有些惊愕,她原以为嬴政只让她陪同登顶,是为了贴身保护他。 但现在听来,嬴政是早就想要在这泰山之顶,当着天父神明,许与她共度永生之愿。 顿时,清落感到心潮涌动,眼眶不由得湿润发红,百感交集的凝望着面前的男人。 清落想起商末的妲己,被天界派去魅惑帝辛,后因爱上帝辛的雄才气魄,与清落联手阻止商的灭亡。那时,她问妲己为什么宁愿违逆天命也要帮助帝辛,妲己笑着回答自己管不了天下大义,她只想守护心爱之人。而后商灭,帝辛身死,妲己魂灭。而今清落越来越能体会妲己想与帝辛长相厮守的心情,因为她现在已经不单单只想与嬴政相伴此生,她想要嬴政不入轮迴,与她长相厮守。 清落知道她的想法很可怕,但她还是止不住去想。 她不想去管她早就定好的不许引度凡人成仙的规定,她现在只想让嬴政活得越久越好。 嬴政与清落从山顶,下到梁父这个地方,行完禅礼,最后回到半山腰与群臣侍从汇合。 从泰山一路回咸阳的路上,嬴政虽很高兴,却也感觉到人生苦短的遗憾。 于是当路过琅邪郡遇到一个名为徐福的方士,自愿请命为嬴政出海寻求仙药,以助嬴政长生不老时,嬴政欣喜若狂,赠送五桅大船、粮食器具和五百童子,用以求仙之用。 徐福领命后,立刻扬帆出海,寻仙求药去了。 清落知道嬴政想要长生不老后,回到咸阳,便开始为嬴政制作延年益寿的药丸。 嬴政很高兴,他早就猜想清落能保持青春不变,一定是有秘方,现在他服用了清落做的药丸,感觉浑身精力都充沛了许多,肌体也年轻了不少,仿佛又回到三十来岁壮年的时候。 清落总是提醒嬴政该立扶苏为太子了,但嬴政都以自己还春秋正盛为由,有意拖延着。 因为有清落延年益寿药丸的调理,嬴政的精力变得很充沛,于是,在泰山封禅之后的第二年,嬴政又决定东巡疆土,依旧带着清落以及半数文臣武将同行,这次他命扶苏监国。 嬴政出行的队伍里,华丽的车辇很多,清落有她单独的车辇,以供她疲乏时休息。 第116页 嬴政知道东巡路途遥远,容易让人劳顿疲乏,他想让清落陪他,又捨不得让清落频繁往返于她的车辇和自己的车辇之间,累了身子,于是常常是他去到清落的车辇里。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待清落算是极好极信任,他很少过问清落做事的动机,比如他不会问荆轲行刺时,清落为什么先救扶苏再救他,他也不会问清落早有延年益寿药丸,为什么不早点为他做。在男主的情感里,除了他的天下以外,他最大的愿望,就是与清落白首偕老,共度永生。 第68章 张良行刺 当途经名为博浪沙的地方时,清落有些累了,嬴政便让清落休息,他回自己的车辇去了。 清落等嬴政走后,便叫车辇旁边步行跟随的贴身宫女翠儿到车上来,歇歇脚。 翠儿上车后,不敢怠慢,自然是悉心服侍清落休息。 清落虽然是神仙,但因为封住了九成神力,所以只是比普通人身体强健些,故经歷长时间的马车劳顿后,还是会感觉疲乏,于是她闭上眼睛,放松心神陷入了沉睡。 突然一个巨大的铁锤从侧面远方掷来,勐的砸进清落的车辇,将整个车辇压扁碾烂侧翻。 刚刚返回自己车辇的嬴政,听到这声巨响,赶紧派身旁的方元前去察看出了什么事。 方元跌跌撞撞的跑回来,哆哆嗦嗦的回禀不知哪里来的巨大铁锤,把清落的车辇压碎了。 嬴政听后如遭雷轰电掣般呆住了,面色一瞬间变得煞白,双目睁得巨大,声音不可抑制的颤抖着问:“那阿清她……她……”嬴政说不下去了,他无法接受清落会没了的情形。 方元噗通跪在地上,悲痛呜咽着说:“瑾瑜宫主连同车辇,被压在大铁锤下面,生死不明……” “不——!”嬴政勐地推开近侍,奋力的奔向清落的车辇。 此时,随行士兵们已经弄走了大铁锤,然后开始清理残破的车辇,嬴政赶到时,就看见地上血染一片,一具血肉模煳的尸体从车辇底下被抬出来,尸体都被砸压得变了形,从服饰上看,这具尸体的身份应该是宫女翠儿。 嬴政看到翠儿的惨象,心里顿时像跌进了冰洞一样,前所未有的悲伤席捲了他的内心,他痛苦的大吼一声,不顾帝王形象,扑到支离破碎的车辇上,徒手开始扒刨车身碎片。 “阿清!阿清!阿清……”嬴政的声音在颤抖,就算清落没了,他也要找到清落的尸身。 “陛下!陛下,血煞之气,有损王气啊!”方元尖叫着去拉住嬴政的袖子。 但此时的嬴政已经悲伤的近似癫狂了,他用力甩开方元,怒吼道:“给朕滚开!朕要找回朕的阿清,你们谁要是胆敢阻拦朕,朕就杀了谁!” 周围的士兵和近臣都吓得大气不敢出,忐忑不安的站在周围不敢动,随时听候嬴政调遣。 终于,嬴政找到了清落,他拂开清落身上所有的碎屑,大声急唿让太医令过来。 经过太医令的诊察,清落身无重伤,只是被巨大的冲击震晕了,嬴政这才松了一口气。 原来清落因为疲乏陷入沉睡后,没能及时察觉车辇被大铁锤偷袭了,以至于大铁锤砸入车辇时,清落来不及反应,仅仅是由体内的仙障本能的展开,护住了她的身体,她的神志却因为遭到巨大的冲击而陷入昏迷。 可正因为清落遭受重创失去了意识,遥远巫山上她所布置的结界又一次崩溃了,一条小红鱼从净水湖底跃起,幻化成人形,那便是瑶姬,她用力舒展身躯,尽情的汲取巫山灵气。 当清落醒来时,已经是深夜了,帐篷内点着许多烛火,把帐内照得通明。 嬴政守在清落的床前,许是累了,这会儿已经趴在床边睡着了。 清落看着床边睡着的嬴政,心里满是感动和柔情,她缓缓抬手摸了摸嬴政的头髮和脸颊。 嬴政因为路途劳顿,加上白日里受了偷袭惊吓,现在睡得格外深沉,完全没有感觉到清落已经醒来,还抚摸了他的头。 清落没有打算吵醒嬴政,她收回手后,静静躺在床上,掐指算了算这次偷袭的刺客是谁。 策划偷袭嬴政东巡队伍的人,是个名叫张良的青年,此时为了躲避秦军的搜捕,他与帮助他袭击车队的大力士,正躲在百里之外名为下邳的地方。 得知结果的清落,眼眸瞬间暗沉深邃,张良的目标是嬴政,她怎可以放过他们。 清落趁着嬴政睡着,悄无声息的瞬移到下邳,即张良和大力士的藏身地。 张良和大力士因为刺秦未成,仓惶急促逃到下邳,还未来得及找到合适的落脚地,隐姓埋名暂避风头,所以这会儿夜宿在一片茂密的树林中,准备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再做打算。 清落的突然出现,让警觉敏锐的大力士立刻跳起身,大吼一声:“是谁!” 张良听到大力士的吼叫,也跟着睁大眼睛,警惕的看着迎面走来一脸阴鸷的清落。 “你们本要袭击大秦陛下的车辇,可哪知却袭击到了我的车辇,我当然是要来报仇啊!”清落狠厉冰冷的说道。 大力士一听清落是敌人,立刻抡起拳头就向身形纤细的清落砸来。 清落身轻飘然,以眉眼不及的速度移动到大力士出拳的另一身侧,飞快伸出一手捏住大力士的脖子,一拧便扭断了大力士的颈骨,然后大力士轰然倒地身亡。 第117页 张良被眼前这一幕震惊住了,他早就知道嬴政身边有一女子,武艺超群,为嬴政化解过无数危机,所以当他看到清落狠厉的身手后,他就知道是该女子出动了,自己估计活不过今夜了。 但张良还是壮着胆子,豁出去似的大吼:“我知道你是谁,你是暴秦昏君的帮凶!” “你说什么!”清落停住逼近张良的脚步,语气阴鸷的问。 张良定了定神,其实他在策划刺秦之时,就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了,他刚刚只是被突然出现的清落以及清落的身手所惊吓到,才产生了一瞬间的恐慌,但当他快速冷静下来后,他心中再度充斥着正义感,反而变得无所畏惧了。 “暴君嬴政,毁灭六国,害得天下之民国破家亡,之后广徵各地百姓服徭役,大修工程要塞、东西南北驰道,令各地民不聊生、苦不堪言。而你就在暴君身边,看着苍生疾苦,却视若无睹、麻木不仁,只知为他排除万难,所以你不是他的帮凶是什么!”张良厉声质问道。 清落听后,愣怔住了,嬴政的苛政,她不是没有感觉到,只是她太爱嬴政了,不想违逆嬴政的意愿,只想守护嬴政以及他们之间的爱情,于是便放任了嬴政的所作所为。 现在听到张良的指责,她立刻就心生愧疚,因为她本该以守护天下苍生为己任,如今却因为深陷情渊,变成只想守护嬴政,放任秦王朝走在危险的边缘,那么她跟曾经的妺嬉和妲己又有何区别呢? 清落心绪失落的问:“你是觉得,我就像夏之妺嬉、商之妲己吧?” 张良很惊讶清落会说出这样的话,“不会呀,你哪有魅君惑主之相啊!”张良脱口而出说道,他是真心觉得清落这种清雅淡漠的气质,哪有狐媚妖娆、魅惑君心的祸国妖姬的样子。 清落愣怔了一下,然后被张良率直的实话逗乐了,随即掩嘴轻笑起来。 清落可是天地之间数一数二的大美女,她这一笑,立刻看得张良两眼发直,心中惊艷。 张良确是被清落纯粹干净的笑颜震撼到了,不由得万分羡慕被清落深爱的嬴政。 “今日我心情好,就先放了你吧。”清落率性的转身就要离开,但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回过头,凌厉的眼神慢慢睨向张良,说:“不要再试图刺杀陛下,只要有我在,我便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若是你再有下一次,不管说什么好听话,我都不会放过你,记住了吗?” 张良默默的点点头,不管是对清落的好感,还是对于现在自身的实力,都迫使他必须要接受清落的条件。 清落见张良还算识时务,人也不算愚蠢,于是放心的回秦营去了。 由于天还未亮,嬴政依旧趴在床边沉睡,清落悄然往返均没有丝毫引起他的注意。 趁此空闲,清落赶紧修復了笼罩在巫山上的结界,以及对咸阳秦宫和阿房宫的控制力。 翌日,嬴政醒来就看到清落平安甦醒,顿时欣喜万分,一把将清落拥入怀中,小心珍视的呵护,然后心有余悸的说:“阿清,朕好怕你又会像嫪毐作乱那时,重伤不治。他们都说刺客是冲着朕来的,朕也觉得是,因为朕刚离开你的车辇,你的车辇就遇袭了。那个袭击车辇的大铁锤有百余斤重,朕真怕因此就失去阿清你啊!” 嬴政能如此在乎自己,清落内心很感动,她拍拍嬴政的肩膀,安慰的说:“陛下不知道清落武功极高吗?区区重锤的袭击,清落还是能应付得来。” “可是,朕真是怕你反应不及,遭遇不测。你是没看到翠儿的死相,人都砸得变形了。”嬴政仍旧心感后怕的说。 “翠儿死了?”清落的心中顿时像被挖去了一大块,变得空落落的。 翠儿是清落的贴身大宫女,替清落打理阿房宫内务,十分尽心尽力,对清落也是忠心不二,所以这么多年下来,即使清落性情凉薄,久而久之也会产生信任依赖的感情。故翠儿的死,也让清落非常伤感。 “阿清也别太心伤,朕已经派人将她的尸体送回她的老家,并厚赏了她的家人。”嬴政劝慰的说,原本死了个宫女,他是不会太过重视,但是翠儿死在袭击的重锤之下,他总觉得清落能够毫髮无伤,全是翠儿捨命挡了重锤,保下清落,所以他当然要嘉奖翠儿。 清落自然深知人死不能復生,慢慢平復心情后,继续跟随嬴政东巡。 作者有话要说: 嬴政在成为秦始皇后,变得越来越残暴不仁,他想要的天下,和清落想要的天下,完全不同的样子。 第69章 胡亥诉苦 此次东巡,嬴政主要是想去琅邪郡,看看为他求仙问药的徐福回来没有。 可是徐福没有回来,但嬴政却寻觅到另一个姓卢的方士,便遣他出海寻找徐福。 因为没有见到徐福,嬴政有些失望的结束了此次东巡,返回了咸阳。 嬴政第二次东巡期间,公子胡亥其实过得很煎熬,因为嬴政让扶苏监国,不就是意欲培养扶苏成为储君吗?他此前无意中偷听到清落与郑王后的对话,原本他心中还存有侥倖,认为清落是为了安抚郑王后,才说庶末子怎敌得过嫡长子那样的话,试想别人生的孩子,怎会比自己养的孩子更亲近?所以他不断的告诉自己,清落平日那么疼爱他,理应是最重视他的。 第118页 可是,当胡亥听说扶苏监国的消息后,再看清落没有任何不满的神色,顿时自欺欺人的谎言终于不攻自破,原来清落果真只想把他养成难成大器的孩子,她想要的储君始终是扶苏。 其实胡亥早该有所察觉的,因为清落总是把获赏的奇珍异宝送给扶苏,总是在玉漱阁格外关注扶苏的学业,总是在嬴政面前夸赞扶苏的仁义与神武。以前他以为是他小,才没有引起清落的重视,如今看来,原来都是他一厢情愿的自欺欺人,可悲而又可嘆。 胡亥强忍着心中的难过,表面上没有显示出任何异样,恭顺的目送嬴政与清落二次东巡。 嬴政与清落一走,胡亥心中的愤懑和苦楚便全都爆发出来,他不需要在人前装出乖巧懂事的样子,成日里浑浑噩噩,自怨自艾。但旁人都误以为他是思念嬴政与清落,无不同情他。 这年嬴政四十二岁,扶苏二十三岁,胡亥十九岁。 胡亥已经不需要奶娘时刻跟在身边照顾了,所以早些时候,他已经准予奶娘告老还乡。 奶娘走后,胡亥身边便没有贴心体己的人了,清落派了其他宫女来侍奉他,他却不敢过于亲近。因为阿房宫里的宫人都是清落的耳目,清落治下虽然随和,但也容不得沙子。 最初有几个胆大妄为的宫人,看到清落不爱打理宫中内务,便欺上瞒下,胡作非为。 终于引发祸事,这几个宫人还以为查不到她们身上,哪知道清落沉思片刻后,就抬手将这几个胆大妄为的宫人指出来,根本不与他们理论证据,直接命人将哭嚎喊冤的这几个宫人送往永巷。永巷令有的是手段让人说实话,这几个宫人认罪后,便再也没能走出永巷。 清落洞悉辨明真相的能力超乎常人,令阿房宫的宫人无不惊恐战慄。 此后,阿房宫的宫人都变得乖顺实诚,再不敢在清落面前有什么隐瞒,都归顺清落手下。 所以,胡亥认为自己的异样,是断然不能让侍奉他的宫女们察觉到。 于是,胡亥时常独自外出闲晃,云曦馆他也不敢去,因为云曦馆的老闆巴怀清与清落交好,以前他不止一次看到巴怀清将各类情报,告诉清落,所以说云曦馆也是清落的耳目。 某日,胡亥在咸阳城内漫无目的的走着,走着走着就来到了瑞福楼门前。 瑞福楼曾经是咸阳城内客源最好的酒楼,因为它很高,登上顶层就可俯瞰大半个咸阳城。 可是自从云曦馆建起来后,瑞福楼的生意就大不如前了,不仅是因为云曦馆的阁楼修得比瑞福楼还高,而且因为有清落这个风云人物在云曦馆背后撑腰,于是上流顾客都纷纷涌向云曦馆,使得瑞福楼只能更多的接待地位较低的顾客,格调自然也变得庸俗许多。 胡亥感觉有些累了,他见瑞福楼客流稀少,觉得是个清静地,便走进了瑞福楼。 “小二,上几盘你们拿手的菜和一壶上好的茶。”胡亥随意的吩咐说。 小二点头哈腰应承后,回头看看正在算帐的老闆,老闆这时铁青着脸,抿着嘴向那小二使了个眼色,小二就心领神会的跑去后堂传菜和倒茶去了。 过了一会儿,那名小二便端着托盘,将四样菜盘摆到了胡亥的面前,并为胡亥倒好茶水。 胡亥看了看茶杯,立刻就皱起了眉头,问:“怎么是碎茶?” “抱歉,公子,咱们酒楼客源稀少,利润微薄,供不起好茶。”小二露出怪怪的笑容说。 胡亥忍住心中的不满,拿起筷子分别品尝了面前的四样菜,顿时脸色就阴沉下来,不是太咸就是太淡,他用力把筷子拍在案桌上,厉声吼道:“本公子不是说要你们拿手的菜吗?这种难吃的菜式是人吃的吗?也亏你们拿得出手!” “公子,这清蒸鱼、烧花鸭、素煎饺、羊肉汤,都是我们的拿手菜呀。”小二可怜巴巴的争辩说道,“您吃惯了珍品佳肴,当然吃不惯普通的菜式,但您也不能说我们的菜难吃呀。” 不远处有两桌人也在吃饭,看样子像是贩夫走卒之类,他们听到胡亥的吼声,纷纷侧目。 “看,看,那不是阿房宫的公子胡亥吗?看样子是专程来找茬的吧。”一个商贩模样的男人低声对同桌的人说道,在他心里,瑞福楼的这四样拿手菜其实很好吃。 “确实是啊,以为有瑾瑜宫主撑腰,就不可一世起来,说到底也不过是庶出。”另一桌像是狱卒着装的男人,低声哼哼道,在他心里,公子扶苏才是日后的正主。 胡亥听到不远处那两桌传来的细微嘲讽声,立刻觉得刺耳难耐,于是饭也没吃,留下饭钱后,就怒气沖沖的拂袖离开了。 瑞福楼的老闆见胡亥被气走,嘴角不由得露出得意之色,他觉得自己终于出了一口恶气。刚刚他暗示小二在菜中做了手脚,就是为了报復清落扶持云曦馆抢自己生意的事。 胡亥愠怒的走在街上,他已经十九岁了,哪会看不出瑞福楼小二在故意让他难堪。 他联想到瑞福楼与云曦馆的恩怨,以及清落对云曦馆的支持,不难理解瑞福楼对清落对阿房宫的人都心怀敌意,只是他进去时并未想得这么多,所以才遭致被人暗算刁难。 这会儿明白后,他愤愤的想,凭什么清落盛宠在身没有福及到他,而清落在外结怨却要殃及到他!他堂堂秦国公子,凭什么要受这等无妄之灾! 第119页 “公子!公子!”突然有人喊道,见胡亥没反应,便伸手拍了拍胡亥的手臂。 胡亥怨愤的思绪被打断,勐然回身低声怒吼:“是谁?唤本公子,所为何事!” 来人是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人,面相老实之中又带有些许狡黠,那人拱手行礼,恭敬的回答:“在下赵高,是个文法小吏,职位卑微,本不该叨饶公子,只是适才在瑞福楼,看到公子被那泼皮小二无故刁难,心中着实气愤,所以特来嘱咐公子,那瑞福楼的老闆与瑾瑜宫主有些过节,故而见到阿房宫的人都会刁难一番,往后公子还是不要去的好。” 胡亥听说面前的人是个官吏,而且言语顺耳,满满都是对他的关心,于是气也消了大半。 “多谢先生关心。”胡亥客气的回礼。 “所谓相逢便是有缘,在下正好知道一处茶馆,是个清静的好地方,若是公子不嫌弃,不如与在下前去坐坐,顺便歇歇脚。”赵高谦恭有礼的问道。 胡亥见赵高一副士子气质,说话谈吐谦和顺耳,于是就答应了赵高的邀请。 赵高将胡亥领到一家环境朴素的小茶馆,因为看上去不起眼,所以少有高官显贵光顾,来这里喝茶的人几乎都是官位底下的小吏。 赵高要了间雅室,从雅室的窗户看出去,可以看到大片的花圃,胡亥感觉很满意。 赵高点了一壶好茶和几碟茶点,胡亥品尝过后,就更加满意这间小茶馆了。 “在下看公子眉宇间有些颦蹙,想必是有些烦思吧。”赵高观察着胡亥的神色说道。 胡亥吃过茶点之后,心情也好了许多,话也不由得多起来,他这些日子以来压抑得太久了,正想找个人倾诉一下,而面前的赵高正和他的眼缘,于是就放下矜持,开始吐露心声。 “我原以为,我是被她养大的孩子,总该比别人生的孩子,能更与她亲近。哪曾想到,我在她心里根本不算什么,我只是她闲着无聊养着、打发时光的工具。”胡亥痛苦的说。 赵高听得有些惊讶,他知道胡亥说的“她”,指的就是瑾瑜宫主,最受嬴政宠爱的女子。 可是,清落经常与胡亥同行,还常带胡亥去云曦馆吃点心,市井都传言清落很重视胡亥。 “何以见得呢?”赵高不解得问。 胡亥苦笑着说:“这还不明显吗?扶苏监国,就是成为储君的前路。她要是真的爱护看重我,怎会一言不发,任由扶苏越来越受父皇重视。若我日后继位,她不才是最受益的吗?” “这……”赵高听后,若有所思起来,“恐怕事情并不像公子想得那样简单。” “什么意思?难道你对姑姑的事,有所了解?”胡亥惊问,他依旧称唿清落为姑姑,尽管清落已经有了瑾瑜宫主的封号。 “公子难道不知道吗,瑾瑜宫主与你亡故的生母不和这件事?”赵高诧异的问。 作者有话要说: 很多人以为赵高一开始就是个太监,其实不然,赵高最初是一名小吏,后来成为中车府令时,才变成太监的。 第70章 奶娘真相 胡亥大惊,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清落与他生母不和,以前奶娘跟他提及生母时,总说生母胡姬不受他父皇喜爱,故而连累他也不受他父皇喜爱。 “我奶娘从未提过这事,你说的可有证据?”胡亥纠结的问。 “奶娘也许是迫于瑾瑜宫主的威压,明哲保身才不敢言。公子可趁陛下与宫主外出东巡之际,派人秘密把奶娘接来咸阳,一问便可知。”赵高说道。 胡亥听后露出苦恼的神色说:“先生有所不知,我身边的宫女都是姑姑的人,连守卫阿房宫外的带刀侍卫,也是从秦宫禁卫军中调拨过来的,他们与曾经的禁卫军首领蒙恬是旧相识,受蒙恬所託,他们对姑姑可都是忠心不二。所以没有人可以为我去做这项秘密的事情。” 赵高思忖了片刻,然后拱手行礼慷慨仗义的说:“倘若公子不嫌弃赵某地位卑微,赵某愿为公子效犬马之劳。” 胡亥眼眸一亮,激动的双手握住赵高的手,问:“先生能把奶娘接来咸阳?” 赵高笃定自信的点点头,回答:“在下有一弟弟叫赵成,身无官职,故出入咸阳不会引人注意,我可吩咐他去秘密把奶娘接来,与公子在暗地里相见,保管谁也不会知晓此事。” 胡亥大喜过望,连忙拱手谢道:“那就有劳先生了,日后我定将重谢。” 没过多久,赵高的弟弟赵成,就把奶娘秘密接进了咸阳,安排在小茶馆与胡亥悄悄会面。 奶娘见到许久不见的胡亥,激动的眼眶通红,心疼的问:“公子你瘦了,是过得不好吗?” 胡亥看着从小到大对他关怀备至的奶娘,眼眶也跟着发红,咬着嘴唇,委屈的点点头。 “公子,我听说公子扶苏已经监国了,你是不是……”奶娘毕竟是看着胡亥长大,自然是知道胡亥骨子里那股不服输的争劲儿,能让胡亥日渐憔悴,想来也只有扶苏监国这件事了。 但胡亥却打断奶娘的话,满脸认真的说:“奶娘,我找您来,其实是想亲口问问您,当年姑姑是不是与我生母不和?” 第120页 奶娘很震惊,她其实不想让上一代的恩怨影响到胡亥,故而她从未向胡亥提及清落和胡姬争斗的事情。她觉得清落对胡亥已经很好了,那就让上一代的恩怨了结在上一代吧。 胡亥见奶娘久久不说话,于是急切的再次问:“到底姑姑和我生母是不是不和?” “公子一定要知道吗?”奶娘重重嘆了一口气,胡亥会这样问她,估计已经从别人那里知道些了什么,与其从旁门左道处得知,还不如由她这个过来人亲口告诉他。 “是,我一定要知道!”胡亥坚定的点着头。 奶娘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的说:“老奴以前是胡府的下人,多少听闻一些关于宫主与胡姬不和的传言。老奴记得,当年宫里传来胡姬有孕的消息,府中上下都很高兴,可是没过多久宫里又突然传来消息说,宫主不喜胡姬有孕,大闹后宫,大王宠爱宫主,下令打掉胡姬的孩子,幸得华阳太后庇佑,才保住了这个孩子,也就是后来的公子你。” “这就是她们之间的不和?”胡亥听后感觉只是普通的后宫争宠风波。 奶娘嘆息着摇摇头,继续说:“事情还没有结束。而后胡家的家主胡峻,也是胡姬的哥哥,突然被人谋杀在府中,兇器是琴弦,传言都说是宫主干的。与此同时,胡姬也被禁足在宜春宫。直到胡姬临近生产,宫里让准备产婆和奶娘进宫陪产,这才让胡府的人接近胡姬。可谁曾想,胡姬生产之前还好好的,生产之后却突然血崩大红,没多久就去了。而后大王就让宫主照顾年幼丧母的公子你。” 胡亥眼睛睁得圆圆的,生母与胡家的遭遇,让他既震惊又愤怒,脑中联想颇多。 “母亲被禁足数月,怎么可能你们见到时,还好好的?”胡亥气愤的问。 “胡姬确实气色很好,据说是有一位乐师,每日都给胡姬弹琴,排遣忧郁。”奶娘回答。 “乐师?是谁?”胡亥疑惑的问。 “这老奴就不知道了。”奶娘诚实的回答。 “那又是谁让这名乐师去给母亲弹琴?”胡亥又问。 “是宫主。”奶娘哀嘆着回答,然后忧虑的看着胡亥脸上变换着猜疑与愤懑的神情,忍不住语重心长的劝慰他,“公子,虽说宫主与胡姬不和,两人积怨甚深,但宫主毕竟尽心尽力的照顾公子你长大成人。试问有哪个争宠的后宫女人,会悉心照顾敌人的孩子。当初你刚生下来就染上风寒,高烧不退,偏又遇上连夜大雨,我抱着你苦苦哀求王后的宫人,想请王后宣召太医令为你治病。可王后有意让宫人不予通传,是宫主冒着大雨,从我怀中抱过你,直接去往太医署。可那太医丞畏惧王后的威势,不敢施诊,又是宫主亲自写下药方,熬好汤药后,又亲自餵你服下,这才保住了公子你的性命。宫主对公子的恩情天地可鑑,日月可昭,公子切莫因为上一代的恩怨,辜负了宫主的养育之恩啊!” 奶娘说得真挚恳切,胡亥听着听着神色也变得软和下来,情绪也渐渐平復。 胡亥让赵成把奶娘送回乡下,然后叫赵高来见自己。 “先生高见,奶娘已经说了宫主与我母亲确实不和。只是我现在还想要确定另外一件事情,就是我母亲的死,与宫主到底有没有关系,所以想请先生帮个忙。”胡亥很平静的说道。 “公子想要怎么做?”赵高有些奇怪胡亥的反应,他原以为胡亥会大发脾气。 “我想请先生帮我查一名乐师,他是在我母亲怀孕被禁足后,由宫主派到母亲身边,为母亲弹琴解忧。可是我怀疑他并不仅仅是弹琴那么简单,而是有其他什么目的。”胡亥回答。 赵高知道他已经受胡亥信任了,心里很高兴,可是胡亥要他查的事却很难办。 首先他官位低微,宫里的事,他根本插足不了,其次事隔多年,人事变迁,查亦难查啊! “公子,既然现在到处都是宫主与陛下的耳目,所以此事只能暗查,徐徐图之。”赵高这么说,是为了表明即使查个三五年,也很正常,只要胡亥有求于他,胡亥就会一直信任他。 胡亥想了想,也只好点点头,同意了。 胡亥与赵高交好,按理说应该会引起李斯的注意,但是由于嬴政东巡,李斯手头的事务便增加了不少,自然对其他事情就关注不多,况且他觉得胡亥结交些底层的狐朋狗友,也没什么要紧关系。于是就疏忽了对胡亥的监查,让胡亥有机会暗中做了不少小动作。 清落和嬴政回咸阳后,胡亥变得对清落有些生疏。 清落本来也能察觉到胡亥的异样,可是她离开阿房宫许久,刚回来就有麻烦事需要处理。 原来嬴政东巡期间,郑王后闲来无事,召集后宫女子与阿房宫女子一起赏花,席间,郑王后无意中提到清落说过自己天生隐疾,无法孕子的事。阿房宫的女子觉得好笑,还调侃清落的影响力之大连整个阿房宫都无女子生育。 本是妇人之间的无稽之谈,哪知有个阿房宫的女子回去后,便请了一名方士到阿房宫作法,祛除晦气。可这方士正好懂些医术,在查探水源时,竟然发现井水中含有避子药的成分。 这事一出,阿房宫的女子们都震惊极了,纷纷闹到郑王后面前,互相指责对方下药。 第121页 郑王后无奈,只好下令彻查阿房宫,结果竟然在清落的寝殿搜找到了避子药的药包。 郑王后顿时脸色极其难看,她明白自己是中了有心人的圈套,可是当着众人的面搜出药包,她也不能不了了之,只能严肃的吩咐说事关重大,只有待陛下归来时,再行处置。 于是,嬴政和清落一回咸阳,就从郑王后那里听说了此事,嬴政不信,下令复查。 “不用了,陛下,清落有话对您说。”清落阻止了嬴政的复查。 清落知道这是有心人陷害她,她确实使用神力让阿房宫的井水里不断生成避子药的成分,根本用不上什么药包,只是若真要查出了放药之人,她以后也不好在井水中生成避子药了。 清落将嬴政带进她的寝殿内,关门密谈,她说:“能下避子药的人,无非两种。一者,不得宠,而不想得宠之人怀孕;二者,得宠,而不想其他得宠之人怀孕。清落便是后者。” 清落神色平淡,嬴政乍听之下,万分震惊,可他盯着清落认真审视片刻后,待到震惊的情绪渐渐平息,这才试探性的问道:“阿清,你是在吃醋吗?” 清落顿时淡定的神情,变得有些不淡定了,脸色微微羞红,把头扭向一边,不支声。 嬴政见状,好笑又幸喜的搂住清落,含情脉脉的说:“以前你从未表现过对朕的占有欲,朕一直以为你对朕的感情飘渺难捉摸,因为有时你也会把朕推向别人的怀抱。可今日朕才发现,阿清你也会嫉妒其他女子,也会为朕吃醋,朕真是太高兴了。” 随后,嬴政走出寝殿,就当众宣布,避子药的事,是他授意清落做的,以免有了孩子出生,扰了清落的清静。阿房宫众女子听后,都震惊不敢言,反而是郑王后心中放心了许多,一直以来她都担心阿房宫的女子会孕育生出公子,现在看来,清落是替她除去了一大隐患。 作者有话要说: 嬴政确实很宠清落,虽然他把把江山看得比爱情重,但他把爱情都给了清落。 第71章 灭秦者胡 避子药事件过去后,清落秘密处决了那个放药嫁祸她的女人,之后得空的她本该便能察觉出胡亥的异样,但突然又发生了一件大事,让清落的注意力彻底全部都被转移了。 嬴政在琅邪郡遇到的第二个方士卢生,从海外归来,虽然没有找到徐福,但是却带回来一本据说是仙人所遗的“天书”,上面满是奇形怪状见所未见的文字,嬴政找来不少文士专研了很久,但都表示天书晦涩,难以看懂,只认得其中一句话“灭秦者胡也”。 嬴政大骇,当即询问献书的卢生:“灭秦者是谁?” 卢生摸着鬍鬚,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不予回答,只是抬手指向北方。 嬴政立刻瞭然,是匈奴!他立刻召集群臣,了解匈奴的近况。 原来匈奴这些年也不闲着,趁着嬴政攻打六国,无暇北顾的时候,频频骚扰北方边境,甚至渡过黄河,已经侵占了河套以南大片地区,大有南下直攻咸阳的趋势。 嬴政被匈奴的猖狂震惊到了,立刻决定北伐匈奴,下令迅速组建三十万大军准备战斗。 在主将的人选上,李斯率先推举蒙恬担任,蒙恬是嬴政的心腹,嬴政听后当即就同意了。 清落得知是蒙恬领军北伐的事后,很震惊,当又听说是李斯举荐蒙恬为主将后,震惊之色更浓,她坐不住了,立刻动身直接去往李斯的府上,问个究竟。 “先生为何要推举蒙恬为北伐主将?”清落紧蹙眉头问道,“蒙恬征战多年,最后灭齐一役,已经功成名就,理应在咸阳享受安逸的太平日子,把征讨之事留给下面的人去立功。” 李斯不慌不忙仿佛早就料到清落会前来质问他,他恭敬的回答:“我大秦已经许久没有战事了,这次罕见的机会,若是让与他人,将来凯旋而归,受到陛下重视,对蒙将军在军中的地位也是一种无形的打击,若是将来那人在朝中与我们敌对,那就更为不利了。” 清落闻言一怔,随即明白李斯的顾虑,新兴势力的崛起,会威胁到他们现有的地位。 “可是我承诺过他,会给予他权势、地位、军功、荣耀,现在他已经拥有了这些,就没必要再浴血疆场了。那北方匈奴何其兇勐,昔日赵国派出悍将李牧,才堪堪守住边境不被匈奴侵犯。蒙恬才能不比李牧,秦军又多年未有征战,万一要是败给了兇勐善战的匈奴,陛下盛怒怪罪下来,不仅他会失去现有的荣耀,地位也会一落千丈,那我对他的承诺该怎么办?” 清落心中焦虑,若是普通的敌军,她不会担心蒙恬不胜,可那是让李牧都头疼的匈奴啊! 李斯认真的看着清落,将清落那关切至深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 “宫主担心蒙将军,是否心中感情,也如蒙将军对您那样。”李斯忍不住沉声问道。 清落一惊,睁大眼睛直直的看着神色平静的李斯,半晌才低声问道:“你知道蒙恬对我是什么感情?”刚刚李斯说得很隐晦,但她直觉李斯是知道些什么事。 李斯嘆了口气,苦笑着回答:“蒙将军每每看宫主,都是痴恋狂热的眼神,让在下想忽视都难啊。” 清落顿时呆愣住了,她知道蒙恬爱恋她,眼神中自然会夹杂爱意,但她从未想过,别人也会注意到蒙恬眼中流露出来的爱意。这令她不由得心慌意乱,到底有多少人看出了蒙恬的感情?若是嬴政也知道或者被人告密,那蒙恬不仅不能安享太平日子,还会招来杀身之祸。 第122页 李斯看出了清落的惶恐,于是说道:“宫主不用太过担心,目前也就在下一人知道。武将目光耿直热切,多半会被人误以为是情绪粗暴。在下也是在当初大王宴请韩非时,看到宫主坐在石阶上垂泪,立在一旁的蒙将军用温柔心疼得无以復加的眼神,盯着宫主时,在下才注意到蒙将军对宫主的深刻爱意。虽说旁人很难察觉,但不代表一定不会,尤其是陛下心思极其敏锐,宫主和蒙将军又都是陛下的心腹,陛下与你们近身的机会很多,难保不会察觉啊!” 清落低垂眼帘,抿唇苦涩的问:“所以你举荐蒙恬北伐,是为了让他离开我的身边?” 李斯重重的点点头,语气低沉的回答:“北伐匈奴,是个机会,趁着陛下还未察觉出什么,让蒙将军出征,顺理成章的离开咸阳这个是非地,对宫主,对将军,对陛下都是好事。” 话已至此,清落的内心其实已经动摇了。 蒙恬出征,于理,能够巩固他们的地位;于情,是安全避开嬴政察觉的方法。可是,清落就是感觉愧对蒙恬,她与蒙恬的交情,是从嬴政幼年时就开始了,她虽然对蒙恬没有爱情,但她对蒙恬格外信任,蒙恬对她无条件的支持,是她在宫中最坚强的后盾。 但现在她居然要为了保全自己,而将蒙恬推向兇险的北疆,她心里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清落难过的流下一行泪水,呜咽着问:“难道非要这样吗?那我该如何面对将军……” 李斯拱手行礼回答:“宫主若是觉得为难,在下愿做这个恶人,去向蒙将军解释。” 李斯等这个机会等得实在太久了,自从天下统一,武将回朝,李斯就极其担心蒙恬的秘密会被人察觉,所幸蒙恬也有自知之明,很少去见清落,嬴政又喜欢带着清落出去东巡,两人的交集确实不多,几乎没人察觉到蒙恬的秘密。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李斯总想让蒙恬离开咸阳回到军中,而这次北伐匈奴,就是再好不过的机会,李斯当然不能放过。 蒙恬接到嬴政派遣他北伐匈奴的旨意后,陷入了沉默。 不是因为他不愿意出征,而是因为听传令的太监说,是丞相李斯大力举荐他为主将。 蒙恬知道李斯是清落的属下,李斯会这么做,会不会是清落的意思?清落已经实现了承诺他权势、地位、军功、荣耀的诺言,现在让他北伐,是不是想让他离开咸阳? 蒙毅见蒙恬不说话,不乐意的嚷嚷起来:“她什么意思!北伐兇险,为什么还让大哥去?” 蒙恬闻言,眼底的苦涩更加浓郁了几分,他明白讨伐匈奴不仅兇险非常,而且之后嬴政必然会命他继续镇守边疆,就像当年赵国的李牧,一直驻守在边境抵御匈奴,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回都。如此一来,他的后半生就要在北疆度过,此次出征,便是今生再难与清落相见。 就在蒙毅还在愤懑的嘟囔,就有下人来报,说丞相李斯前来拜访。 “让他进来!”蒙毅当即大喊道,他正好想要与那李斯说个究竟。 “诺。”下人见蒙氏兄弟都面色阴沉,赶紧退下去,请李斯进厅堂。 于是,李斯刚踏进厅堂,还未有寒暄几句,就听到蒙毅迎面而来的怒吼。 “李斯!你和陈清落到底是什么意思,让我大哥去那北方兇险之地讨伐匈奴,你们是存了什么心!我大哥好不容易才清闲了几年,你们又要他捨身犯险,是存心不想让他好过吗?!” 李斯被吼得耳边嗡嗡响,虽然有所心里准备,承受蒙氏兄弟的怒火,但还是有些吃不消。 李斯不由自主向旁侧挪动半步,避开蒙毅的锋芒,转头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蒙恬。 只见蒙恬脸上并没有像他弟弟那般愤怒之色,只是浓郁的苦涩情伤萦绕在他脸面上,直叫人看得感慨良深、唏嘘哀嘆,也难怪弟弟蒙毅会满腔怒火,不顾大夫礼仪的沖他怒吼。 李斯朝蒙恬走近几步,郑重的说:“此事皆是在下的主意,与瑾瑜宫主无关。” 蒙恬闻言,抬眼看向李斯,眼中恢復了些许清明,但仍旧夹杂了几分疑惑。 李斯继续说:“蒙将军,在下说的字字属实。确是在下擅作主张,向大王推荐将军为北伐主将,宫主听闻后,都难过的哭了。” 蒙恬眼中立刻充满愤怒情绪,之前还呆坐着沉默不语的他,勐然跳起身,直逼李斯身前,揪起李斯的前襟,暴怒大吼道:“她哭了,你竟然让她哭了!你为什么要背着她这么干!” 蒙毅感觉到蒙恬身上散发出的浓烈杀气,蒙恬刚刚隐忍压抑的情绪一下子就爆发出来,这让蒙毅都感觉有些心惊,赶紧上前抓住蒙恬的手臂,安抚劝慰说:“大哥息怒,且听这个老傢伙有何解释。” 蒙恬恶狠狠的瞪着李斯,听了蒙毅的话,强忍了半天怒火,才愤愤的松开手掌。 “说吧,丞相大人!”蒙恬怒吼道。 李斯被蒙恬的威吓震得心有余悸,他用手抚了抚胸前的衣裳,平復受到惊吓的心绪。 “将军,请恕在下直言。”李斯严肃的说道,“您性情耿直,不善隐藏感情,您对瑾瑜宫主的那份赤诚爱慕之心,迟早会被人发觉,传到陛下耳中。到时候帝王震怒,不仅将军你会万劫不復,连整个蒙家都会因你而获罪,更有甚者,瑾瑜宫主从此受到陛下猜疑而失宠。所以,在下才直言向陛下举荐将军北方匈奴。” 第123页 第72章 蒙恬北伐 蒙恬双目圆睁,刚刚的暴怒情绪已然消失,换上了隐隐惊慌失措的神情。 蒙毅也被李斯的话震惊到了,但他反应快,立刻惊问道:“你怎么知道?莫非是清落……” “宫主才不会向在下言及这些。”李斯打断蒙毅的话,然后看向蒙恬,郑重的说,“只是将军每每遇见宫主,都是一眼不眨的痴痴凝视着她,那满脸毫不掩饰的温柔与痴恋之色,想让人忽视都难。好在将军本就生得一副威武兇悍的面孔,平日里与宫主见面次数不多,所以现在还没有被其他人识破,在下也是机缘偶遇才发现了将军的感情。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正如在下对宫主说的那样,北伐匈奴,是个机会,趁着陛下还未察觉出什么,将军借着出征的由头,顺理成章的离开咸阳这个是非地,对宫主,对将军,对陛下都是好事。” 李斯说完,蒙恬蒙毅两兄弟都陷入了沉默,仔细思考李斯言语中的道理。 半晌之后,蒙恬才艰难的启齿说道:“好,你回去告诉清落,我愿意为她出征。” 蒙恬说完,整个人都笼罩在一股悲壮的气氛当中,他早该把这段感情放下的,只是他终究还是放不下,如今已经威胁到了心爱之人的幸福,他选择离开,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李斯拱手拜别,当李斯正要跨出门时,蒙毅的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 “丞相大人如此费心维护清落,莫不是也对她动了心。”蒙毅目光犀利的盯着李斯的背影,他作为文臣的心思比武将细腻,他隐隐感觉李斯对清落的事情是不同寻常的格外上心。 经蒙毅出言提醒,蒙恬也感觉确是如此,于是抬头疑惑的看着李斯,等待李斯的答覆。 李斯停住脚步,微微瞥向后方,带着严肃不容置疑的语气回答:“在下不会对宫主动心,因为在下知道自己的位置与本分,绝对不会产生僭越的情愫。在下早已与宫主是一条船上的人,维护宫主的利益,便就是维护在下的利益。” 李斯与清落的关系是以信赖为基础维繫着,而蒙恬与清落的关系是以单恋为纽带维繫着。 蒙恬和蒙毅闻言,都是哑然不做声,神情复杂的看着李斯磊落洒脱的离开蒙府。 半个月后,嬴政在秦宫外为蒙恬举行了盛大的出征祭祀仪式,然后蒙恬便率领众部,浩浩荡荡的离开咸阳,与从各地调派的三十万军队汇合,奔赴北疆。 蒙恬的部队途径咸阳城街道时,城中的百姓都仰慕蒙恬的威名,纷纷夹道迎送。 清落包下了云曦馆二楼的一间临街雅阁,她站在窗边,一席男装,清秀淡然。 身旁还有看热闹的巴怀清,还有李斯,但李斯是为了看住清落,防止清落有过激举动。 清落盯着蒙恬的队伍由远及近,从得知蒙恬出征那日到现在,清落都自觉无颜面对蒙恬,没有与蒙恬见过面,在她心里,蒙恬在咸阳安度余年、享尽富贵才是她实现了诺言。她无数次产生冲动,想要去求嬴政别让蒙恬出征,可是一想到李斯的话,她又退却、犹豫和彷徨了。 此时的蒙恬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的走在队伍的前头,他知道出城的路线会途径云曦馆,所以当途径云曦馆外时,他不由自主的仰头看向馆楼高处,果然,他看到了他想看的人。 蒙恬其实并没有怨愤过清落,相反他觉得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令李斯深感危机,才极力的把他推往偏远北疆,还让清落为他难过哭泣,他心疼,他自责,所以他甘愿出征。 蒙恬看着清落那张瀰漫浓浓哀愁的脸庞,他嘴唇开合无声的说道:我心悦你,无怨无悔。 清落勐地睁大双眸,她看懂了蒙恬的唇语,被这突如其来的告白,震撼得红了眼眶。 李斯没看懂蒙恬的唇语,但当他转头看到清落睁得大大的眼眸,眼眶也通红时,顿时心底暗叫不妙,他知道蒙恬刚刚一定是说了什么,已经极大的震动了清落的情绪。 随着行军队伍的前行,蒙恬恋恋不捨的收回看向馆楼高处的目光,把头转向前方。 清落原本搭放在窗框上的双手,勐然收紧,用力的捏住窗框,在这一瞬间,她突然就想飞身跃出窗外,然后带着蒙恬去向嬴政请命,让蒙恬留在咸阳。因为她觉得对于这个全心全意爱她的男人,她纵然不能给他爱情,但至少可以保他尽享安逸余年,这才算还了他的情谊。 李斯眼疾手快,当他刚一发现清落的情绪有异,就赶紧伸手紧紧按住清落的手臂,严肃认真的说:“宫主承诺将军的权势、地位、军功、荣耀,将军就算到了北疆,也依然不会有差。” 清落死死的望着出征的队伍,前胸剧烈起伏,矛盾的情绪挣扎的厉害。 她想让蒙恬留下来安度余年,但就像李斯说的,蒙恬留下来后,若是他的感情不小心被嬴政察觉,那么他不仅不能安度余年,还会招来杀身之祸,甚至累及亲族。 想到这里,清落剧烈起伏的情绪,慢慢的又归于平静。 然后,她眼中宣洩着悲伤的情绪,看着出征的队伍越走越远,出了咸阳城。 清落久久的站在窗前,目送着行军队伍远去的身影,直到看不见,而她依旧站在窗边,凝视着出征的方向,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弹。 第124页 身旁的李斯,知道清落刚刚做了极其艰难的决定,他招唿巴怀清一道离开,留清落独自静静呆一会儿。 官道上尘埃瀰漫,骑在马上的蒙恬,最后一次回头瞭望咸阳城,此后他就要常驻北疆。 然后,他低头苦笑,清落对待感情从一而终,至今都未曾送过他任何物件,可做念想。 所以,现在留给他的,也就只是他脑海中对过往的种种回忆。 蒙恬记得他最初遇见清落时,少时的清落女扮男装,是嬴政身边的一名乐师,清落与嬴政年岁相仿,十分投缘,他与清落的一场比武,令他深深被十岁年纪清落拥有的高超武艺所震撼。 而后在骊山祈福时,虽是为了诱敌出动,但当他看到清落浑身浴血、满身杀气的站在刺客尸堆中,他莫名的感到痛惜,深觉清落过往不易。 之后嬴政登基,某日他感染风寒去药铺买药,竟然遇到偷跑出宫游玩的嬴政与清落,他们正被巡城士兵追逐,清落心急扑向他,一手捂住他的嘴,一手拔出头上的玉簪抵在他的颈脖处,威胁他替他们解围。那时,清落近得几乎贴在他身上,披散头髮秀丽精緻的模样,令他怦然心动。 他替他们解了围,但从此心中便留下了清落的倩影。 不过那时他以为清落是男子,所以再心动也只能隐藏心底,默默的接受家族为他安排的婚姻。 后来嬴政也大婚了,嬴政新婚那夜,清落失魂落魄,醉酒哭泣,站在翡翠园外的他,终于明白清落是喜欢嬴政的,就像他喜欢清落而不得,清落喜欢嬴政也不得。 再后来,清落被华阳太后不喜,发配到北郊行宫,他也找过清落表达心中的愤懑,可清落的心思依旧仍在远处的秦宫里。 嬴政忘不了清落,一年之后就把清落接回了秦宫,他以为日子还是如同从前一样,但当公子扶苏出生后,突然爆出清落是女子的事,证据是嬴政临幸了清落,还将清落带回宣室殿过夜。 知道这个消息的蒙恬,既震惊又淡定,同时,多年悬浮不定的心绪终于沉淀下来,他微微露出苦笑,他对自己说这样就好,起码清落多年的恋情终于得到了嬴政的回应,他们两情相悦、心心相印,他该是为清落高兴,可心脏却疼得窒息。 再后来,清落找蒙家支持嬴政,他弟弟蒙毅忍不住挑明了他对清落的感情,清落大为震惊,却也无力回应他,只能许下给与他权势、地位、军功、荣耀的承诺,作为回报。他淡然接受,能让清落知道他的苦恋,他已心满意足,于是他把所有的感情压在心底,希望时间能抚平一切的伤感。 他被嬴政派上战场后,为了忘却这段无果的恋情,他一心一意奋勇杀敌,在与赵国李牧那战,他摒弃了所有杂念,全身心投入到击败李牧上面,只有剷除了李牧,秦国才能攻下赵国。 心中只有这点执念的他,不顾性命的打拼,终于斩杀了李牧,而他自己也是奄奄一息,药石无用。躺在军营的床上,周围站满了忠心的下属,虽然每人心知他怕是救不回来了,都是悲伤欲泣的表情,但仍旧不愿放弃救治他,军医们不眠不休研究药方和施救方法。 而这时的他躺在床上,已经无法言语,但内心却还有念想,对家族,他已经留有后嗣;对君王,他已经尽忠到最后;但对清落,他没能让清落实现她的诺言,终究会给清落留下遗憾吧。 接下来的几天,他感觉自己的魂魄慢慢脱离躯体,他也静静的等待自己魂飞往生。 但是,当他的魂魄脱离得就只有脚部还与躯体相连时,清落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营帐内,轻飘淡透,也像是魂魄,这让他一时惊讶的愣在那里,做不出任何反应。他看着清落施展奇门异术,救治他的躯体,然后清落抬头望向他,嘴唇一张一合,无声的说道:请为我保密。 在他惊异之时,魂魄就被快速吸回身体,他连忙睁眼,便是再也看不到清落的身影。 之后他的伤势奇蹟般的好转,只要养护得当,必能恢復之前的健壮体魄。 当他正庆幸劫后重生时,便收到嬴政的旨意,命他回咸阳养伤。 他知道这一定是清落的意思,他有些相信了那日清落魂飞入营,施救于他,不是他在做梦,清落身上让人惊艷的本事太多,他丝毫不怀疑清落是否能够做到此事。 他更在意的是,清落竟然在乎着他的生死,他突然觉得他对清落的感情都是值得的,于是原本已经沉淀的情愫,又再次復燃,并且再也压抑不住了,之后每当他看到清落,他自己都不觉得他眼眸中宣洩着毫不掩饰的爱慕情愫。 也是这份炽热的感情,给清落带来了危机,他不得不选择再次离开,为的就是保护他最爱的女人。 黄沙漫漫,尘埃落定,蒙恬神色凛然的转头看向出征前方,大声命令军队朝北疆进发。 作者有话要说: 悲情的男二啊…… 第73章 重要愿望 清落从云曦馆出来,登上她的马车,李斯正要送别她,这时,蒙毅走了过来,叫住清落。 “清落,我大哥临走前吩咐我,若是你需要蒙家帮忙,让我务必竭力帮助你。虽然我依旧觉得以你的能耐,根本需不着蒙家的帮助,但是既然大哥吩咐了,我理应过来告知你一声。”蒙毅直言不讳的说,但心底却是十分没好气。 第125页 他大哥又像当初离开咸阳初入军中那样,临走时吩咐他一声“清落若有事,就拜託你了”,他极其苦恼的问他大哥到底值不值得为清落这般痴情,他大哥斩钉截铁的回覆“她值得”。 清落的眼眶还有些淡淡的微红,当她听到蒙毅如此说,立刻悲伤之情復燃,又红了眼眶。 李斯眼见清落的情绪又快失控,连忙大声喊道:“宫主!不可……” 清落也意识到此时是在街道上,不能够随意宣洩情绪,她强忍住悲伤,唇角努力勾起一点笑容,强装镇定的回答蒙毅:“多谢蒙大人直言相告,清落多谢蒙将军了。” 蒙毅没再多说什么,他看着清落上了马车,缓缓驶离远去,然后转头对身边的李斯说:“丞相大人,我们现在已经是一个阵营里的人了,以后还请多加关照,相互扶持。” 李斯连忙客气的回答:“那是那是,蒙恬将军被陛下亲任伐北主将,可见蒙家受宠极盛,在下以后也是要多多依靠蒙家的照拂。” 两个人你来我往客套了几番,便是达成结盟的意向。 清落坐在马车上,她的情绪仍旧悲伤失落。她虽然不能把蒙恬视为爱人,但她已经把蒙恬当作她在凡间的亲人了,所以她希望蒙恬能有个好的结局,在拥有无上军功后,能平顺安稳的度过余生。可现在戎马生涯便是他的余生,马革裹尸便是他的结局。如此怎能不让清落痛心难过呢? 她想起前世的战神,跟在她身边上万年,她虽然从未动过情愫,但却已经把他视作自己最亲最亲的亲人,所以战神死后,她柔肠百转,难以释怀,她执着的要弥补战神,要战神转世成为凡间最尊贵的男人,故而她一定要让扶苏登上帝位,君临天下。 马车驶到阿房宫,清落一边沉思着,一边走下马车,然后习惯性的唤了一声:“翠儿……” “宫主,婢女名叫琼花,翠姑已经死了。”如今跟在清落身边的是个年轻的小宫女,她垂着脑袋,有些惶恐的回答。翠儿死后,她被清落亲点在身边,性情温顺,且也十分忠心。 “哦,我知道翠儿已经死了,刚刚只是叫顺了嘴。”清落的心情更加失落了,翠儿是跟在她身边最长的宫女,聪明又伶俐,她已经习惯了把事情交给翠儿去打理,可如今翠儿也不在了。她定了定神,然后故作平静的吩咐琼花,“你去把公子扶苏叫来,就说我想他了。” “诺。”琼花恭顺的回答,领命后驾着马车,朝秦宫驶去了。 公子扶苏很快就来到阿房宫,清落也没说什么,只是让他弹琴,自己则在一旁盯着他听。 几曲过后,扶苏停下来问:“姑姑,我弹得可好?” “好。”清落点头回答,扶苏的琴技是她和四月一起教出来的,当然是弹得好,只是她现在的心思不在琴技上,所以脸上显现出漫不经心的神情,回答也有些敷衍的语气在里面。 可是扶苏并不在意清落的敷衍,事实上,他早就发现了清落的异常,满脸都是忧心难过的情绪,他担心清落是遇上了什么大事,这才闷闷不乐,愁苦不堪。 “姑姑是有什么心事吗?”扶苏又问,尽管清落已被册封瑾瑜宫主,但他依旧亲切的称唿清落为姑姑,毕竟他是被清落看着长大,清落什么好东西都送给他,对他格外亲厚。 清落沈默了半晌,然后抬手,指尖亲昵的划过扶苏的脸颊,满脸伤情的兀自说道:“扶苏,你将来一定要坐上皇位,成为一名武德兼备的明君,这是我如今在世上,最重要的愿望。” 扶苏愣怔的睁大眼睛,清落指尖的余温还残留在脸颊上,令他心跳突然加速。 他知道清落是他父皇最宠爱的女人,虽然父皇已经垂垂老矣,但清落的容貌却始终不变,亦如他小时候看到的清落一样,岁月没有在清落身上留下丝毫印记,她依旧是美得令人嘆息。 “好。可姑姑为什么对我抱有如此大的期望?”扶苏问出了萦绕心头许多年的疑问。 清落听后低垂下眼帘,深吸一口气回答:“因为你命格极重,註定是不同于凡人。” 扶苏再次被清落的话震惊到了,继续追问:“姑姑怎么知道我命格极重?” “我在入宫前,便是修道中人,你的命格如何,我一眼便能知道。”清落淡淡的说道,“你前世是仙人体魄,转世为凡人,命格自然不同他人,是真正的帝王之命。” 清落的话,令扶苏有些领悟不能,但清落提及他的前世,他突然想起自己三岁那年的某天夜里,他遇见了一个能变身成小红鱼的少女,少女自称是他前世所养的一条小红鱼,在转世投胎前,来看望他一眼,这段记忆,虽然过去了二十年,但仍旧记忆犹新。 “姑姑,我前世是不是养过一条小红鱼?”扶苏试探性的问。 “你前世养过一池子的小鱼儿,其中确实有一条是小红鱼。”清落坦然的回答,听了扶苏的发问,她已经想到瑶姬应该是与扶苏接触过了,瑶姬从前就很依恋战神,想必早已倾心于他。 “哦,原来是真的,姑姑怎么对我的前世如此了解?”扶苏疑惑的问。 清落轻轻摸了摸扶苏的髮丝,怜爱的告诫说:“因为我会算啊,扶苏可不要把今天的事,告诉你父皇。”清落还不想让嬴政误以为她是方士,能掐会算,还能炼制长生不老药。 第126页 扶苏的注意力随着清落摸在他头髮上的动作而移动,他现在已经二十六岁了,血气方刚的年纪,哪里禁得起清落的故意分散注意力,脑海里乱糟糟的只知道点头答应清落的话。 清落收回手,然后摆出镇定严肃的神情说:“我不太懂战事,扶苏觉得蒙将军能胜吗?” 扶苏被这突然一问,愣住了,赶紧理了理纷乱的思绪,然后定定神认真的回答:“我认为蒙将军能胜。因为前几日我在宫里遇到蒙将军时,也曾问过他是否有把握打赢匈奴,当时蒙将军对打匈奴之事,信心很足,志在必胜,我也安下心来,觉得父皇此次是选对了主将。” “恩,能赢就好。”清落欣慰的说道,她也想过动用神力助蒙恬获胜,现在便可不用了。 “姑姑对蒙家真好啊!”扶苏见清落的反应,不由得感嘆道。 清落微微笑了笑,说:“将军对陛下忠心不二,对我也照拂有加,我当然应当回报他。” “可是我感觉,蒙将军对姑姑,比对父皇更亲厚。”扶苏微微有些蹙眉,若有所思的说。 清落不得不承认,扶苏的感觉确实比常人敏锐,这恐怕是因为战神的神性还在他体内。 “自古伴君如伴虎,你父皇再重用他,也会暗中防着他,而我不同,我和他都是你父皇的臣子,结为同盟,相互扶持,守望相助,他自然对我,比对你父皇要随性一些。”清落不能告诉扶苏其中真实原由,她只能婉转的告诉他,蒙恬是她的同盟,亲厚一些也属正常。 扶苏点点头,也不知是不是认同了清落的话,只是没有再继续质疑。 清落也没继续深谈这个话题,他看着眼前的扶苏,已经完全长成前世战神的模样,有武力有德行,性情也是仁义并沉稳。她有时候并不避讳甚至愿意向扶苏透露一些前世的事情,毕竟她想让战神转世成为凡间最尊贵的男人的同时,她更想回答战神临死前问她的那个问题。 “神女,在我跟随你上万年的时光里,我是不是从未进入过你的心里?”这是战神灰飞烟灭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时刚刚经歷了天庭陨落,诸神互相残杀的大浩劫后,清落的心绪冰冷而又麻木,面对战神临死前的告白,她竟然无法回答。她爱过战神吗?心底的声音告诉她“没有”。她心里到底有没有过战神?心底的声音却毫不犹豫的告诉她“有”。这是一种矛盾的感情,对于当时被戾气缠身的她,是无法想清楚,并且正确的看待战神。 而现在,清落在人世间经歷了种种感情纠葛,她已经想明白了对战神的感情,她想亲口告诉那个战神:“对不起,我一直都把你视为我最亲最亲的亲人。” 蒙恬出征北伐后,嬴政又派遣军队平定百越,这次他认真挑选了心性稳重的任嚣为主将,以及年轻有为的赵佗为副将,率领三十万军队出征南疆。 作者有话要说: 清落已经收穫了嬴政的爱情,蒙恬的事她又管不到了,所以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帮助战神转世的扶苏登上帝位。 第74章 赵高诡计 在朝廷忙于南征北战期间,胡亥离开了阿房宫,自建府邸。 因为清落终于留意到胡亥对她的疏离,清落问及原由,胡亥隐晦的暗示说自己长大了,清落这才想起胡亥已经二十二岁了,早已到了自建府邸的年纪了。 清落随即向嬴政提及此事,嬴政当然准予了胡亥离开阿房宫,自建府邸。 一年后,嬴政不仅收到了蒙恬在北疆大败匈奴的喜讯,还收到了任嚣平定百越的好消息。 原来,蒙恬率军到北疆后,採用了当年李牧的策略,围而攻之。他把农户游民迁回境内,不给匈奴抢夺粮食和牲畜的机会,匈奴在缺粮少食的情况下,只能与秦军硬碰硬打实仗,而蒙恬手上有比匈奴更先进的武器,就是射程远、速度快、穿透力强的大型弩车。凭藉这些弩车,蒙恬率领秦军将匈奴打得溃不成军,一直把匈奴军队赶到草原深处,再不敢南下牧马。 与此同时,为了巩固边疆的攻防部署,嬴政大手一挥,徵调了七十万民工去往北疆修筑长城,将匈奴人彻彻底底的抵御在了长城以北,并且命令蒙恬驻守北疆。 而任嚣则是採用联姻的手段,撮合副将赵佗与百越族长的女儿联姻,兵不血刃就让百越归顺了大秦,嬴政同样命令任嚣和赵佗驻守南疆百越。 为了庆祝平定匈奴和百越的胜利,嬴政在秦宫举行国宴,从全国请来七十多名大儒共宴。 这之后,没有了战争需要嬴政劳心,嬴政的注意力又回到追求长生不老的事情上。 卢生已经抵不住嬴政的紧逼施压,他产生了逃跑的想法,却不知道如何逃出咸阳城。 卢生常常在咸阳城门前徘徊观察,守城士兵自然是认得他这个皇帝身边的红人,肯定不会轻易放他出城门。而他的这番焦虑,却被无业游民赵成看到,并告诉给了他哥哥赵高。 赵高转着眼珠子想了想,觉得是个浑水摸鱼的好机会,于是建议胡亥帮助卢生出城。 自从胡亥自建府邸后,赵高就跟在了胡亥身边,充当胡亥的军师,胡亥对于这个对自己鞍前马后的赵高,非常信任,所以当赵高提出要帮卢生出逃时,就表示全权交给赵高去处理。 第127页 于是,赵高找到卢生,以胡亥保其安全离开咸阳为条件,要他在临走前,大肆散布流言,指责朝廷的□□和秦皇的不仁。 卢生听说能出城,立刻就答应了。他用糖水在闹市的一面墙上,趁夜写下了一行大字:始皇□□,残忍无德,不顾民生,酷刑御下,骄奢淫逸,刚愎自用。鄙人卢生为天下百姓,是必不能为此暴秦昏君求取仙药,故在此立誓,从今以往,云游四海,不问世事。 翌日,当地上的蚂蚁爬到写着糖字的墙上,令字迹显示在世人面前,震惊了整个咸阳城时,赵高已经将卢生乔装打扮成胡亥府上的僕从,一早跟着出城游玩的胡亥,离开了咸阳。 卢生留话出逃的事情,很快传到了嬴政的耳朵里,嬴政心中震怒,脸色铁青。 然而,风云已起,大雨将至。卢生的言行,引来了咸阳城中百姓越来越多的议论,尤其是在儒生们中间流传甚广,他们饱读诗书、有才有能,却因为朝廷重视法家思想,以酷刑厉制统治天下,让他们儒家仁德思想难以施展、不受重用。儒生们对秦朝的绝望,被卢生的言行一点激发,纷纷站出来声援卢生和声讨苛政,他们奔走唿告,群起而暴动。 嬴政找不到卢生,又听说儒生们的暴动,气得怒吼:“卫尉,给朕杀了这群造反狂生!” 卫尉是统领秦宫侍卫的将军,由他带兵出面平息儒生的□□,代表皇帝的命令。 “父皇,不可!”扶苏立刻阻止卫尉领旨离开,这会儿是他和李斯一起向嬴政禀报儒生□□的事,但他并不想简单粗暴的施以镇压,他希望能以安抚为主平息此事,于是他诚恳的向嬴政进言,“父皇,天下初定,百姓尚未足够归心,现在就对儒生降以重罪,恐再生民怨。故儿臣请命,前去安抚儒生,劝他们散去,不再滋扰生事。” 嬴政看向扶苏的目光渐渐变得冷冽,扶苏在这个时候袒护儒生,令他极为不悦。 儒生声讨他的苛政,而他最喜欢的长子,竟然袒护儒生,这分明就是暗示他的朝政确实是苛政,这让他深感气恼又难过。就算天下人都指责他的不是,但扶苏不可以,不仅是因为扶苏是他最看重的儿子,而且还因为扶苏是他的皇位继承者,为了皇朝统治,扶苏也应当要站在他这边。 “难道要轻易放过他们,让朕蒙受他们的肆意苛责?”嬴政闷闷的问。 扶苏感觉到嬴政对他的态度骤冷,顿时心生惶恐,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答覆。 李斯见嬴政脸色难看,知道是扶苏的仁义触怒了嬴政,于是赶紧向嬴政禀奏:“启禀陛下,儒生□□,不可不罚。但他们的所作所为,皆因受儒家诗书和百家典籍的影响。故臣请陛下下诏,搜查全城书籍,即日焚烧,今后禁言妄议时政,以此作为对儒生们的警示和惩罚。” 李斯知道,儒生的□□,终极根源是由于儒家学术与法家学术的差异引起,他和嬴政都崇尚法家,制定的国策也属于法家学术,故而与崇尚儒家的儒生们的理念格格不入。所以销毁法家以外的其他学派的书籍,既是对儒生的警告,也是让他们失去了精神上的斗争武器。 嬴政沉思片刻,既听懂了李斯禀奏的深意,也看清了李斯替扶苏解围的意图。 “就依丞相所言,扶苏,你去办吧。”嬴政语气深沉的吩咐。 扶苏闻言,一丝错愕一丝欣喜,焚烧书籍总比屠杀儒生要好,他赶紧领旨答覆:“诺!” 嬴政挥挥手,让扶苏和李斯都退下了,但他心中对扶苏的气恼和失望情绪却没有褪去。 虽然百官都说扶苏是最佳的储君人选,虽然清落心心念念想着让扶苏成为太子,虽然自己对扶苏给予了莫大的宠爱和重视,但嬴政心底其实一直存在排斥情绪,因为扶苏的性情一点也不像他,一点也没有他刚烈果敢、威严御下的形象,而是一副谦逊仁德的样子。 所以,当扶苏袒护那些指责他□□的儒生们时,他不仅仅是气恼难过,更多的是痛心和失望。 “扶苏,你怎么可以背弃父皇……”嬴政眉头深锁,紧握的拳头无力的砸在大腿上。 就在嬴政沉痛哀伤的同时,扶苏已经带领着卫尉和禁卫军,将全城的儒家书籍搜罗出来,堆放于咸阳郊外,集中焚毁。一时间,咸阳城中士兵肆意穿行,闹得人心惶惶,鸡犬不宁。 看到这般景象,赵高立即对胡亥建议:“公子,请马上进宫觐见陛下,请求协助公子扶苏一同处理焚书事宜。” 胡亥也知道替他父皇办事,办得好是功绩,能倍受重视,可是他父皇已经派扶苏前去了,他现在才去请求协同办理焚书之事,他父皇未必会准予。 “父皇他会答应吗?”胡亥十分犹豫的问。 这时赵高神秘的笑道:“若在下所料不错,陛下当是希望公子也去的。” 在赵高的鼓动下,胡亥立刻进宫面见了嬴政,故作诚恳的说道:“父皇,今日儒生□□,儿臣听说大哥已经去平息动乱了,儿臣自觉不能袖手旁观,故恳请父皇准予我前去协助大哥。” 嬴政还在因为扶苏的事而痛心哀伤,胡亥此时的出现,让他第一次认真审视这个小儿子。这个儿子,他从未重视过,印象里只有胡亥乖巧听话的模样,但却是从未让他头疼伤脑过。 第128页 “你去吧。”听闻胡亥的请求,过后许久,嬴政才慢慢答覆,他想了想又追加一句话,“你去协助你大哥焚书,若遇反抗者,就格杀勿论。” 胡亥愣怔了一瞬后,赶紧恭敬的领命:“诺!” 现在胡亥已经完全明白为什么赵高说嬴政当是希望他去,因为扶苏想要不流血来平息儒生□□,而他父皇却想以杀戮来强制镇压暴动的儒生。他父皇应该是对卢生出逃和儒生□□十分生气,而帝王震怒,哪有不流血就可以平息的。 所以说,当初赵高让他帮助卢生逃出咸阳城,造就的后续结果,竟然是他父皇和他大哥的意见分歧,两人因矛盾而疏离,他才能见缝插入,受到他父皇的青睐。 胡亥出了秦宫后,迅速带着赵高一同赶去咸阳郊外。 在咸阳郊外,地上堆着高高的像小山一样的各种书简捲轴,都是除法家以外的百家典籍。 儒生们因为书籍都被强行搜罗走了,心有不甘的想知道士兵们到底要干什么,于是纷纷跟着聚集到咸阳郊外,但却被禁卫军挡在距离竹简堆百步以外的周围。 当儒生们看到士兵们抬出一尊大鼎,在里面点上火,顿时明白禁卫军是要焚烧他们的书简捲轴,他们哪里肯袖手旁观,全都叫嚷着并伸长手臂,想要救回视作宝贝的书简。 一时间,拦住儒生的禁卫军,竟然感觉有些抵挡不住躁动的儒生们了。 作者有话要说: 赵高一介小人当道,就是悲剧的开始。 第75章 焚书坑儒 “吵什么吵!”卫尉站出来大声斥吼道,“尔等不知天高地厚,群聚而动乱,触怒圣颜,罪当处死!然公子扶苏心善仁德,为尔等在陛下面前说情,才免去尔等死罪,故以此等书简代为受罚。尔等不知感恩也就罢了,竟还敢在此造次,那就休要怪我剑下无情了!” 卫尉是名身高九尺的壮汉,声如洪钟,怒吼之下,竟也能震的这群儒生们安静下来。 卫尉见场面稳住后,便走到扶苏面前,请示道:“公子,可以开始焚书了。” 扶苏内心很沉重,他本身是很崇尚儒学,当然能切身领会书籍被焚,儒生们的悲恸情绪。他原本希望获准劝散儒生,可是在宣室殿里,他父皇显然是动了杀心,还是李斯机警,献出焚书警告儒生的处罚,这才保住了这群儒生的性命。可是,当他真正领会到儒生的悲恸情绪时,他却一句劝慰的话也说不出来,他愧疚自己不能直言反驳他父皇,才造就了眼前的局面。 扶苏缓缓的挥挥手,沉痛的说:“开始吧。” 卫尉立刻转身,对站在大鼎旁边的士兵喊道:“赶紧把这些书简都烧了!” 于是几个士兵开始将一卷一卷的书简,投入烧得火光沖天的大鼎中。 在场的儒生们强忍悲恸,怒目圆瞪,敢怒不敢言的被手持利器的禁卫军们拦住,只能围站在距离大鼎百步以外的地方,眼睁睁的看着书简典籍被烧毁。 大鼎上方,涌起的浓烟,直冲云霄,远远在咸阳城内都能清晰的看见烟柱滚滚升起。 胡亥和赵高循着浓烟,赶到郊外。 赵高率先向扶苏行礼,颇为赞赏的大声说道:“大公子办事手段果决、雷厉风行,几下就震慑得儒生们哑口无言,还吓得始作俑者卢生鼠窜躲藏,不敢露面。实乃威名远扬,储君之范啊!我大秦有您这样的公子,何愁天下不定啊!” 其实赵高是故意这么说,为的是要激怒在场的儒生,让他们误以为扶苏也跟嬴政一样,对儒家及其他学派处处打压,更误以为是扶苏请旨查抄焚毁了他们的书简捲轴。 果然,儒生们因为书籍被焚的悲恸情绪,经赵高话语的刺激,顿时空前爆发。 尽管扶苏尚未被册封为太子,但全国上下都心知储君之位是属于扶苏的,既然现今皇帝和后继皇帝都打压欺辱他们,他们内心还有什么希望可存? 他们对嬴政的绝望,转化为对扶苏的绝望,进而转化为对秦王朝的绝望。他们不堪背负懦弱可欺的名头,再度群起而暴动,激烈的冲撞阻拦的士兵,场面一时陷入失控。 卫尉一面指挥士兵们努力压制儒生的暴动,一面请示扶苏的旨令。 扶苏犹豫不决,他不愿意伤害手无寸铁的百姓,也不愿意士兵们遭受伤亡。 这时,胡亥靠近扶苏身旁,悄声提醒道:“大哥,父皇派大哥平暴安良,此时大哥就应当赶紧杀一儆百,震慑那群暴徒,这才不负父皇的嘱託。” “公子胡亥所言极是,请您下令吧。”卫尉焦急的说道,他担心他们快压制不住儒生了。 一面是胡亥的提醒劝告,一面是卫尉的焦急催促,扶苏心乱如麻,犹豫再三,但最终还是依了胡亥之言,语气沉重的吩咐卫尉:“负隅顽抗者,皆坑杀。” 卫尉领令后,迅速转身,去向士兵们传达扶苏的命令了。 士兵们接到卫尉传来的“负隅顽抗者皆坑杀”的命令,顿时感觉如释重负,立刻抽出佩剑指向儒生们,由被动抵挡,变为暴力压制。 儒生们也听到了卫尉传来的命令,本就激动的情绪,变得更加冲动无畏、固执难驯,竟然主动撞向士兵的剑锋,凌然赴死。当第一个儒生倒下后,其余儒生绝望悲怆的情绪达到了顶峰,前赴后继踊跃献身者,不计其数,结果,自愿丧命剑下的儒生越来越多。 第129页 一时间,悲壮的唿号声,痛苦的惨叫声,迴荡在咸阳郊外的土地上,震耳欲聋。 只有胡亥和赵高注意到,公子扶苏在出现第一个儒生丧命后,整个人的气息都变得颓然消沉起来,他笔直的后背绷得紧紧的,双目隐没在发帘的阴影里,就像一尊萧索的石像。 清落原本得知是扶苏去平息儒生的动乱,认为扶苏处事仁厚,不会产生太大的冲突,也就没把此事放在心上。 但她看到城郊方向升起浓烈的烟柱后,顿觉有异,于是她发动非凡耳力听取城郊外的声音,不想竟然听到儒生们悲怆绝望的唿喊声,以及利器刺穿躯体鲜血飞溅的扑哧声。 清落惊得浑身一颤,随即冲出阿房宫,跳上一匹宫门外守卫的马,不顾守卫的再三劝阻,她纵马狂奔,朝着城门外而去了。 清落始终不相信扶苏会做出过激的事情,她的战神曾经一直都是忠义正直、纯良仁厚的性子,她坚信即便战神变成了扶苏,也应该是这样的性情,所以她必须要亲眼去看看。 出城行至郊外,清落被眼前所见给震住了,一边是成堆燃烧的竹简,一边是成堆淌血的尸体,再大的烟燻火燎,也掩盖不住铺天盖地的血腥气。 她的心,仿佛沉入寒潭般冷痛,她不敢相信眼前的惨象会是扶苏下令做出的。 此时的扶苏,因为沉浸在痛苦与懊悔中,并没有注意到清落的突然到来。 但赵高却注意到了,他拉了拉胡亥的衣袖,下巴朝清落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胡亥立刻会意,他赶紧悄悄跑到清落的马前,露出十分担忧的神情说:“姑姑,您不该来这儿,血光之气伤身啊!大哥已经下令处置那些不听劝阻的狂生,这儿也有被父皇派来协助大哥的我,姑姑就不用担心了,请回吧。” 胡亥这话说的很巧妙,他见清落神色不忍,同情儒生,便立刻表明下杀令的是扶苏,同时表明自己只是协助扶苏,听扶苏的命令行事,可谓是把他自个儿撇得干干净净。 清落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心中巨大的落差感,令她没有深思胡亥话中的玄机,只注意到是扶苏下的杀令。并且,空气中瀰漫的浓烈血腥气,极大刺激着她体内的戾气,她感觉喉头髮紧、内心沉重,愤怒的情绪在身体里穿来涌去,她没管胡亥的劝阻,径直驱马走向扶苏。 “真的是你下令坑杀他们的吗?”清落骑在马上,昂着头颅,俯视站在地上的扶苏。 扶苏听到清落的声音,怆然抬头,目光空洞洞的看向清落,许久才缓缓回答:“是……” 清落的心像是被勐然剧烈的刺了一下,疼得浑身轻颤,拽着缰绳的双手不由得握紧双拳。 体内的戾气勐烈躁动,令她忽略了扶苏的异常,简单的相信了所见所闻。所以,她以为扶苏变了,已经变成麻木不仁的性子了,内心的失望与悲绝,逼得她眼眶都发红了,她抿着嘴,如鲠在喉,愤怒直视着扶苏,但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她很想质问扶苏,自己这些年教他的就是这些东西吗?他不是答应自己要做伍德兼备的明主吗? 可是,回想她自己也是被戾气缠身,也曾迷失心智,倒是没有指责他的立场了。 最后,清落扯动缰绳,掉转马头,失望的回咸阳城了。 清落骑马慢步途径城门口后,丞相李斯的马车正匆匆经过城门驶向郊外。 清落垂头丧气的骑着马,没有注意到李斯,但李斯却已经看到清落意志消沉的返城。 李斯到了郊外,立刻接手了一切。他先让士兵们收起武器,阻止儒生们继续自杀式的捨身取义,接着让士兵们将剩下的儒生们抓起来,遣返回城,然后监督其他士兵继续焚烧书籍捲轴,等到大局稳定后,最后恭请扶苏回宫、胡亥回府。 清落带着消沉失落的情绪,回到阿房宫,然后就坐在院子里发愣,扶苏的转变令她一时还接受不了。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直到李斯求见,她才回过神来。 “宫主是在为公子扶苏的事而烦心吗?”李斯一来就开门见山的问。 清落苦笑了一下,回答:“知我者,先生也。” “可在下觉得,公子扶苏今日之举,并非是他转了性子,变得麻木不仁,而是他被人算计了,不得已而为之。”李斯认真的说道。 “先生此话怎讲?”清落闻言,立刻追问。 “在下也去过郊外,见到了公子扶苏和公子胡亥。公子扶苏心神哀痛,公子胡亥却神色如常。这让在下不由得想起在调查卢生出逃时,发现当日清晨公子胡亥带着僕从出城游玩,而儒生暴动,公子胡亥竟然也参与进来,在下觉得这里面必有蹊跷。”李斯回答。 清落听着听着,神色也渐渐变得严肃起来,手指放于李斯看不见的侧面,掐指一算。 清落终于明白了从卢生出逃到城郊坑儒,胡亥与赵高在背地里那一连串的隐秘筹划。 啪地一声巨响,清落抬手拍碎了身前的石桌子,她此刻满腔怒火,极度愤怒,勐然起身快步走向阿房宫外,她没管李斯还在阿房宫中,再次夺了守宫侍卫的马匹,策马而去。 这次她去的地方是胡亥的府邸,她倒要问一问胡亥,为何要陷害兄长,为何让她失望!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0页 扶苏是从小被保护得还好了,未能见识人们的尔虞我诈,所以一步错,步步错,他本不该插手管儒生的事的。 第76章 刑讯逼供 之前李斯让胡亥回府,胡亥也不多留,便与赵高一同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在厅堂内,胡亥总感觉隐隐不安,便对赵高说:“今日我们虽让大哥失了民心,但我担心,清落姑姑虽然当时相信了是扶苏所为,但难保日后回想起来,不会察觉出其中端倪。以往在阿房宫的时候,那些宫婢下人犯的事,没有哪一件能逃得过姑姑的法眼,全都被识破了。” 赵高听后,却不以为然的笑道:“知道又如何。公子扶苏已然失了民心,坑儒之事,日后必然会受天下人诟病。届时公子您再做做礼贤下士的样子,自然会受人广泛关注。待到民心所向,朝臣归服时,储君之位自然就是公子您的了。” 胡亥听着高兴,但转念一想,还是有些担忧:“可是,杀儒生本就是父皇的意思,而今大哥虽失了民心,但却是顺了父皇的心意。那储君之位,也是看父皇的心意向着谁,就给谁。” 赵高意味深长的说道:“公子,若陛下心里真的十分中意公子扶苏成为太子,那太子之位早就给了公子扶苏,哪会脱至今日还悬而未决。” 胡亥顿时眼睛一亮,喜不自禁的问:“父皇是中意我吗?” “君心难测,恕在下不敢妄言。”赵高回答,“在下只能断定陛下并不是太中意公子扶苏。” “只是这样啊。”胡亥方才雀跃的心绪,渐渐沉寂下来,想了想又问,“可是姑姑一直都想让大哥成为太子,父皇那么宠爱姑姑,要是随了她的心愿,可如何是好。” “陛下雄才大略,怎是一女子可以左右意念的?所以说,公子您应该尽早与瑾瑜宫主划清界限,了断关系,这样才不至于受她的影响。”赵高回答。 “可是姑姑于我有养育之恩,我怎能无情无义与她绝交。”胡亥犹豫着说。 “公子不必烦恼。”赵高神色严峻的说,“在下已经为公子找到当年为胡少使弹琴的乐师,并取得画押供词,以及当年与他同宿一屋的另一名乐师的口供,证明当年瑾瑜宫主派去为胡少使弹琴的乐师,确实是使用了秘药,令胡少使身体虚弱,产后血崩而亡。” “先生是如何找到的?”胡亥有些不相信的问,毕竟已经找了数年了。 “以往在下每每去乐府打探消息,都被乐官柳四月含煳打发了,问其他乐师,也都是含煳其辞,问不出什么。而今月前,陛下大摆宴席,庆贺平定匈奴和百越的胜利,还从各地请来七十多名大儒共宴,此等国宴,声势浩大,不容差池。不想那乐官柳四月在数月前身患重疾,自觉不能担起此等国宴声乐的大任,便请辞回家养病。而新任乐官口风不严,在下以钱币贿赂,终于得知,原来当年被瑾瑜宫主派去为胡少使弹琴的乐师,正是前任乐官柳四月。” “什么?是他?”胡亥不可思议的惊叫,“他不是才资平平,全仗着与再前任乐官的亲属关系和瑾瑜宫主的支持,才当上了乐官的吗?这样的人也能弹琴安抚得了我母亲?” 赵高也深有同感,继续说:“起初我也不信,又使钱财贿赂了其他的乐师,得到的答覆和新任乐官回答的一样,正是柳四月。而且一名当年与柳四月同宿一屋的乐师,向在下透露,在为胡少使弹琴的那段时间里,柳四月身上一直都带有浓烈的药味,想必就是柳四月一直在配置秘药,慢慢虚弱胡少使的身子,胡少使才会在生产时发生意外,血崩而亡。在下已将那名提供证词的乐师接入府中,以便公子随时查问。” 胡亥心中震撼,情绪剧烈挣扎,但还有些犹豫的说:“但这只是那人的一面之词。” “是,在下也这么想,为了得到确切的证据,在下以邀请柳四月到府上弹琴为由,将柳四月引入府内,囚禁起来,一番审问后得到了他的画押供词,证实了就是瑾瑜宫主命他给胡少使暗中施药。”赵高从衣服内侧掏出一张摺叠好的绢帛,递给胡亥,“公子,请看。” 胡亥连忙接过绢帛,摊开仔细一看,果然如赵高所说,柳四月的供词上确实说明了清落是指示他下药的幕后人,上面还有柳四月的红色手印画押。他震撼无比,终于信了赵高的话。 “我想静一静,一个人呆会儿。”胡亥颓然慢慢坐到软榻上,没精打采的说。 “也好,在下就先告退了。”赵高识趣的退下,他知道要给胡亥些许时间适应。 胡亥呆呆的坐着,他此刻内心很复杂,他敬重感念清落对他的养育护犊之恩,但又痛恨愤怒清落对他的弒舅害母之仇,他很矛盾也很混乱,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与清落了断关系。 正当胡亥苦恼的时候,清落已经策马行至胡亥的府邸。 府中僕从看到清落脸色阴沉,怒气沖沖的进入府中,全都退避不敢招惹。 一名下人慌忙火急的跑到正厅,禀报胡亥:“公子,瑾瑜宫主来了,好像情况不妙啊……” 还没等这名下人说完,清落已经大步跨进厅堂,伸手抛开挡路的下人,并将其扔出厅堂。 第131页 这名下人吓得哆哆嗦嗦的站在厅堂外,不敢动又不敢走,只能等候发落。 胡亥被清落的气势震住,赶紧站起身,恭敬的行礼:“见过姑姑。” “知道我来找你,是为何事吗?”清落冷冷的问。 “胡亥愚钝,不知姑姑找胡亥是为何事。”胡亥假装不明白。 “你愚钝?”清落髮出讽刺般的轻笑,“你和你的谋士都不愚钝,能把扶苏害成这样,我还真是小看了你的能耐啊!” 胡亥听后顿时心下一凉,他和赵高的所作所为,估计全都被清落识破了吧。 于是,胡亥索性把心一横,抬起头颅,挺直身板,直话直说道:“既然都被姑姑知道了,我承认便是。姑姑此番前来,想必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没错!我来就是要问你,问什么要陷害扶苏?为什么要让我失望?”清落怒吼道。 “陷害大哥,自然是为了储君之位。至于让您失望嘛……”胡亥顿了顿,目光变得坚毅有神,既然决定与清落了断交情,此刻便是最佳的时机,于是挑明直言道,“我母亲死在您的手上,身为人子,我理应向你復仇。” 清落双目陡然睁大,难以置信的问:“你说什么?你母亲死在我的手上?” 虽然胡姬确实是死于她手,但她是动用神力暗中令胡姬产后血崩,致其死亡,凡人是不可能查出事情的真相,况且当日接生的全是胡家的人,怎么也不可能怀疑到她身上呀。 “您虽没有亲自动手,但您却派了一个人,去向我母亲暗中持续下毒,令我母亲身体日渐衰弱,致使她产后血崩而亡。”胡亥悲愤的说,然后将那张供词绢帛扔给清落,“您看看吧,这就是柳四月的供词,上面还有他的画押手印。” 然而清落并不看绢帛上的供词,而是将手中的绢帛扔回给胡亥,斩钉截铁的说:“这供词是假的,画押也并非出自他本意。” “你凭什么这么说!”胡亥生气的喊道。 “因为我从未让四月去下过毒,四月也不可能背叛我!”清落义正言辞的回答。 “好!”胡亥也执拗上了,“柳四月现下正在我府上,并且我府上还有一名乐师,当年与柳四月同宿一屋,他能证明柳四月在那段时间里,一直配置秘药,身上总是带着药味。我这就叫人把他们带过来,与你对质!来人,去把两名乐师带过来!” 门口站着的那名下人听后,如释重负,赶紧领命,飞快的退下了。 不多时便传来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这次跟来的是两名体格壮硕的守卫,一左一右架着柳四月的胳膊,将人拖入厅堂,后面则跟着另一名乐师。 清落看到柳四月时,浑身一震,整个人都惊呆了。 只见柳四月耷拉着脑袋,正昏迷着,整个人无力的下垂,全靠两名守卫架着,才能直立。全身上下都是鞭痕,血迹斑斑,尤其是双手十指,几乎根根折断,惨不忍睹。 “这就是那供词的由来吗!”清落勐的看向胡亥,极度愤怒的吼道。 胡亥吓得后退半步,他其实看到柳四月的样子也很惊讶,是赵高在审问,他并不知情。 “我……我……”胡亥支支吾吾,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供词的事。 清落不再理会胡亥,她走到柳四月面前,抱住他的头部,悲伤的抽泣:“四月,是我害了你,我不该让你去给胡姬弹琴解忧,要流产就流好了,省得到如今,那小畜生长大了这般祸害你,亏你当时还同情他们母子,为他们的将来而忧心,怎知他便是这样回报你的……” 清落的眼泪落到柳四月的脸颊上,沁入皮肤,柳四月竟然慢慢甦醒了。 “清落……我没有画押……是他们强按我的手才印上的……”柳四月急切的说,他认出是清落后,立刻想到赵高用刑逼迫他承认受清落指使毒害胡姬,但他宁愿承受鞭打断指之苦,也不愿诬陷清落,最后赵高竟然按住他的手,强行在绢布上按上手印,他也疼得晕了过去。 “我知道,我都知道,四月是不会背叛我的。”清落眼泪盈眶,激动又难过的说。 “公子胡亥没有难为你吧……”柳四月虽然自身已是气若游丝,但仍旧替清落担忧。 清落听到公子胡亥的名字,顿时神色一凛,冷冷说:“他还没那个本事能难到我。”然后又语气柔和的安抚柳四月说:“你尽管放心,剩下的事就交给我来办吧。” 第77章 痛斥胡亥 清落抬头看向架住柳四月的两名守卫,厉声威逼道:“把柳乐师扶到旁边坐下,小心轻些别再弄伤他,否则我要你们的命!” 两名守卫吓得冷汗淋漓,赶紧照办,小心翼翼的将柳四月扶到旁边的软榻上坐好。 清落走到那名自称是当年与柳四月同宿一屋的乐师面前,她将右手伸进左手衣袖内,幻化出一个药瓶,然后拿出来,揭开瓶盖,放到那名乐师的鼻前,让他闻了闻,说:“这药味,可是当年四月身上带着的药味?” 那名乐师不敢怠慢,仔细辨别后,点头回答:“正是那股药味。” 这时,公子胡亥连忙喊道:“你闻清楚没有,到底是不是当年柳四月身上的药味?” 第132页 那名乐师拱手行礼很肯定的回答:“在下闻着柳乐师身上的那股药味有数月之久,印象颇为深刻,不可能记错。在下敢肯定,这瓶中的药味,就是当年柳乐师身上带着的药味。” 清落听后微微一笑,然后转身向着胡亥,摇晃着手中的药瓶,冷声说道:“你说当年四月一直在配置秘药,毒害你母亲。可是,你并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秘药吧,今日我就让你见识见识,这秘药到底是什么!” 说完,清落走到柳四月面前蹲下身子,左手小心翼翼的托起柳四月受伤的手指,右手拿着药瓶将里面墨绿色浓稠的药汁倒在断指上,然后慢慢轻柔的涂抹均匀。 清落的动作很慢很轻,待到四月的一只手涂好药汁,已经约莫过去半柱香的时间了。 就在胡亥已经快等得不耐烦的时候,柳四月那只涂好药汁的手,手指竟然微微动了一下,然后,柳四月惊异的发现自己竟然能够控制手指弯曲了,原来清落的药能够接筋正骨,已经治好了柳四月手上的伤。 “这,这,这是什么神药?”胡亥在一旁看到后,已经震惊得目瞪口呆了。 清落冷哼一声,一边为柳四月的另一只手涂抹药汁,一边说道,“这是由九九八十一种生长在高山野岭的珍贵药材,萃取精华,经数月熬制,方成这疗伤奇药。当年你母亲怀上你后,闹腾得厉害,险些滑胎,我便派四月去为她弹琴解忧。四月为了能安抚你母亲的情绪,终日为她弹琴,致使手指不堪重负,皮开肉翻,于是我给他这种奇药,让他每晚涂抹在手指上,次日便能恢復如初。这便是为什么旁人在那段时间里,总能闻到他身上有股药味。” 胡亥听后无比震惊,也终于知道了清落并没有派人毒害他母亲,那画押供词也并非出自柳四月本意,看来是赵高为了让他与清落彻底断交,从中使了手段,令他误解了清落,此时胡亥越想就越心凉。 “姑姑,亥儿知道错了,您原谅亥儿吧!”胡亥勐的跪在清落面前,拉着清落的衣裙乞求道。 “原谅?我凭什么原谅你!”清落甩开胡亥的手,激愤的喊道,“你母亲趁我伤重时,魅惑你父皇,当时你父皇因悲恸神志衰弱,中了你母亲的招数,事后你父皇要杀你母亲,是我向你父皇求情,才保住了你母亲和她腹中的你。可你母亲不知悔改,还串通你舅舅胡峻在整个咸阳城里,散布我是祸国妖女的谣言,妄图逼迫你父皇为了家国社稷而诛杀我,我这才动手杀了你舅舅胡峻。你母亲得知计谋失败,气得胡乱闹腾,险些滑胎,我让四月为她弹琴后,才安抚住她,保住了你。后来你母亲死于血崩,刚出生的你无依无靠,我请求你父皇让你养在我膝下,因为如果没有我护着你,王后根本不会让你活着长大。不管我和你母亲之间有怎样的仇怨,但我对你是真心照拂的,我对得起天地良心!” 胡亥听得泪流满面,再次抓起清落的衣裙乞求:“姑姑,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有些错,一旦注下,就改不回来了。”清落的眼泪也跟着流下,被她一手带大的孩子所背叛,她心如刀绞,痛苦难耐,但她不会原谅胡亥,“你明明心里知道,我想让扶苏当太子,可你还设计陷害他,令他失了民心,这样的错能改得回来吗?你怨我不支持你当太子,可你这般身世,稍稍被人挑拨,就可以把矛头朝向我,试问我敢让你当太子吗?若是你继承了皇位,然后向我復仇,我岂不是会死无葬身之地啊!” 胡亥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可怜巴巴的抽泣道:“姑姑,我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我今世最大的愿望,除了与你父皇相伴相守,就是让扶苏成为太子登上皇位。他是我的心血,是我的命啊!你竟敢随意糟践,我绝不原谅你这忘恩负义之徒!四月,我们走。”清落再次用力甩开胡亥拉住她衣裙的手,然后架着柳四月的胳膊,扶住他慢慢朝门外走去。 胡亥挨了清落的迎头痛骂,不敢跟上去再惹清落生气,只能彷徨无措的看着清落离开。 当清落架着柳四月快要走到府邸门口时,李斯坐着马车随后也抵达了胡亥的府外。 李斯看看身负重伤的柳四月,再看看泪痕满面的清落,二话不说,立刻将柳四月扶上了他的马车,然后命僕从去请城中最好的医者,来为柳四月疗伤。 李斯和清落把柳四月送回他家中,等到医者诊治确认伤情稳定后,方才离开。 清落回到阿房宫后,立刻派贴身宫女琼花,送了许多金银钱币到柳四月家中。 这一日,清落为扶苏的事劳心,为胡亥的事伤神,为四月的事费力,她已经感觉心力交瘁、身心疲惫了,于是差了琼花去跟嬴政说她累了要休息,然后就早早的独自歇息了。 夜里,清落做了一个梦,她又来到咸阳城郊外,那些儒生的尸首已经被清理干净,只留下满地深红的还未完全干涸的大滩血迹。 接着天空突然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下,洗刷着血迹斑驳的大地,周围只剩下哗哗的大雨声。清落抬头仰望夜空,她真希望经过雨水洗礼后的大地,就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那样,明早太阳升起,所有人都发现昨日的种种杀戮,都是夜里做的一场噩梦,扶苏没有下过杀令,儒生们也没有被坑杀,她真希望白日里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 第133页 清落的思绪沉寂了良久,然后被一阵稀稀落落的敲击声吸引了注意力,她循声走去,发现在一棵大树下,一名浑身湿透的妇女正手持石块,在一块大岩石上敲敲打打、刻刻画画。 由于夜色昏暗,雨水模煳了石面,清落看不清大岩石上究竟刻画了些什么,她只注意到妇女脸上悲愤痛苦的神色,眼泪混着雨水一起流淌在脸颊上。雨水不停的下着,妇女不停的敲着。 最后妇女使出浑身力气,一点一点将大岩石推向白日里坑杀儒生的地方…… 清落醒来有些晃神,感觉昨夜的梦特别真实,但这梦看似不是一个好梦。 梳洗妆扮后,清落走到院子里,发现地面湿漉漉的,落叶撒了一地,花草上水珠晶莹。 清落微微蹙眉,看来昨夜真是下了一场大雨,而她却沉浸在那个梦里,完全没有察觉。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那个梦如果是现世梦,那么今日必定会有大事发生。 果然,过了不久,李斯便来到了阿房宫,看他匆匆的模样,该是朝会之后就马上赶来了。 “先生如今是丞相,大早晨的不忙着处理公务,来我阿房宫有何事呀?”清落问。 “宫主,大事不好了!”李斯急匆匆的说道,“昨夜狂风暴雨,竟然天降异石,今早被人在城郊发现,而异石所在的位置,正好就是昨日坑杀儒生的地方。百姓们纷纷传言,是昨日屠杀儒生的行径惹怒了上天,上天降下异石以示惩戒。” “那异石上刻有什么?”清落心中一紧,她在梦里没有看清的石头刻痕就是关键。 李斯虽然奇怪清落怎么知道异石上刻了东西,但因为清落身上让人惊艷的本事太多,他也就不怎么在意了,便回答:“上面刻着‘秦无道,二世亡’。” 清落听后愣怔了一下,原来那妇人竟然是在报復大秦,应该是昨日惨死儒生的家眷吧。 “陛下知道此事吗?”清落问。 “今日朝会上,咸阳内史不敢隐瞒此事,已经向陛下禀报。朝臣们得知是上天的惩戒,都很惊慌,陛下听后也很惊慌,竟下令将昨日派去处理儒生暴动的公子扶苏,即刻发配至上郡,协助蒙恬将军修筑长城并驻守边疆,以此平息天怒。”李斯沉痛的回答。 “什么?他竟将扶苏遣出咸阳?”清落又惊又怒,“屠杀儒生,本就是他的意思,扶苏不过是顺了他的心意,结果他反倒让扶苏来担这个责任,他怎能干出这样的事情!” 李斯有些惊讶的问:“您知道陛下想杀那些儒生?” 清落冷笑着回答:“他要是没有授意胡亥这么干,胡亥怎么敢教唆扶苏屠杀儒生!”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宫主的慧眼啊!”李斯感慨道,“可是,陛下诏令已出,不可更改,这会儿,公子扶苏怕是已经在出城的路上了。” “不!扶苏他是要成为太子的人,他不可以离开咸阳!”清落激动的喊道。 作者有话要说: 赵高不是个省油的灯,仅凭一己之力就搅浑了清落布下的大好局势。 第78章 挥泪相别 然后,清落径直冲出阿房宫,这次她没有夺了守卫的马匹,因为她怕赶不及追上扶苏,于是直接瞬移到了城门口,果然她就看到载着扶苏的马车刚刚驶出咸阳城门。 “扶苏!扶苏——!”清落一边大喊着,一边快步跑向扶苏的马车。 扶苏坐在马车上,心灰意冷,意志消沉。 昨日他服从了他父皇的命令,违背本心对手无寸铁的儒生下了杀令,他已经感到万般自责与悔恨。故今早听说天降异石以示惩戒,他便更加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于是他在朝堂上以一己之身承担下所有的罪责,当他父皇下令将他发配北疆后,他便迅速收拾行装就上路了。 当马车刚刚驶出城门后,扶苏突然听到后方传来清落的唿喊声,他赶紧回头,就看见清落正飞快的向马车跑来。 “停车!”扶苏离开大声喊道。 扶苏跳下马车,清落也已经追上了马车,她双手一把握住扶苏的双臂,带着喘息急切的说:“扶苏,不要走,你等我去求你父皇,让他不要把你遣出咸阳。” 扶苏听后很感动,从小到大,清落都极其关心爱护他,但如今他犯下大错,理应去赎罪,故不能答应清落,于是回答:“姑姑,谢谢你,但你不要去求父皇,我是自愿受罚的。” “不!你是要当太子的人,你不能离开咸阳!”清落激动的说。 “姑姑,我犯了错,就该受罚。昨日姑姑不也对我的行为感到失望吗?”扶苏说。 “我当时气煳涂了,但后来我知道了,那不是你的本意,我也没有对你失望……”清落说着,不由得想到胡亥的背叛,悲从心来,泪水不禁涌出眼眶,滴滴落下,“先是蒙恬走了,后是你又走了,你们都是我最亲近的人,但却纷纷离我而去,我一点也不想这样啊……” 扶苏看着清落哭泣,他眼中也跟着流露出悲伤的情绪,清落把他视为最亲近的人,他又何尝没有把清落看成最亲近的人?离开他从小生长的咸阳城,去往上郡边疆,他又何尝不是感到留恋与不舍?可是他犯下了触怒上天的错误,他不能不离开咸阳,平息百姓的怨愤。 第134页 扶苏抬起头,看向城墙上方,他的父皇,秦王朝的皇帝,正站在巍峨的城墙边注视着他。 “姑姑不要伤心,我去上郡驻守边疆,亦是为了国家大义。”扶苏一边安慰清落,一边放下清落的双手,转身登上马车,然后与清落道别,“姑姑,我走了,您请珍重。” 马车再次驶动,尘埃扬起,清落看着扶苏的马车从她身边驶离,渐渐远去。 突然,她抬起脚步朝着马车追去,蒙恬的离开,她尚且能忍受,可扶苏的离开,她无论如何也忍受不了,因为扶苏是前世与她相伴万年的战神,也是今世她寄予厚望的储君。 “姑姑,您回去吧!”马车上的扶苏立刻注意到后方追来的清落,他扶着车栏边大喊道。 “不!我不要你离开!你答应过我的,将来一定要坐上皇位,成为武德兼备的明君,你要是走了,就很难成为储君了。”清落悲切的唿喊,若是扶苏真的待罪离开,朝中风向将发生巨大变化,在都的其他公子将快速获得君臣的重视,这也是胡亥陷害扶苏想要看到的结果。 扶苏知道清落一直想让他当上太子,所以才会奋不顾身的前来阻拦他。 “我到了上郡,会和蒙将军一起驻守边疆,我会竭力立下军功,为国效力,让父皇重新开始重视我,我相信,父皇悉心栽培我多年,不会轻易放弃我。姑姑您就回去吧!”扶苏说。 “他真的会再重视你吗?”清落因为嬴政将扶苏遣出咸阳,所以对嬴政产生了不信任。 扶苏的嘴角挂着微笑,安慰的说:“您该多给予父王一点信任。” 清落望着扶苏干净真挚的面庞,知道扶苏还能够再振作起来,于是露出欣慰的笑容说:“好。”然后停下奔跑的步伐,目送着扶苏的马车越行越远,直至看不见。 清落返回咸阳城内,经过城门时,突然被方元公公拦住,请她登上城楼。 清落十分错愕,既然方元在这里,那么嬴政必然也在这里。果然,在她登上城楼后,就看到嬴政正站在城墙边,目光威严的遥望扶苏离开的方向。 嬴政此次是秘密出宫,是为他的爱子扶苏的远行而送别,因为扶苏是获罪被发配至上郡边疆,他没法为扶苏举行盛大的送行仪式,只能避人耳目,悄悄的站在城墙上目送扶苏。 纵然嬴政因为扶苏太过仁义正直而烦恼过,也因为扶苏与他政见不合而寒心气恼过,可终究还是自己疼爱了二十多年的儿子啊,从小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突然要去边疆歷练打拼,他怎么可能不担心,怎么可能不忧虑啊! 可是,嬴政没想到清落会赶来,更没想到的是,清落对扶苏的感情那么深厚。 他知道扶苏自小就很受清落喜爱,他也明白清落的心思,清落自己没有孩子,当然要扶持一个与她亲近的公子当太子,她便有了靠山,再无后顾之忧。 但是今日见清落执意挽留扶苏,不仅泪流满面,甚至不顾礼仪,追赶扶苏的马车。 他站在城门楼上看着这一幕,渐渐的竟然生出嫉妒和吃醋的意味。 岁月没有摧毁清落的美貌,亦如她二十岁时那般清新动人、仙姿国色,而今扶苏也已长大成年,两人站在一起,便是一幅公子如玉、美人如花的画卷,令他嘆为观止,仿佛清落和扶苏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而暮年渐老的自己已经变成了不相干的局外人。 “陛下,您什么时候来的?”清落轻声问道。 “朕一直在这里。”嬴政回答,他在扶苏还没出城前,就先一步来到了城门楼上。 清落心中咯噔一下,她知道刚刚为了挽留扶苏而慌乱失仪的模样,已经被嬴政看到了,她怕嬴政有不好的想法,于是赶紧解释说:“清落对扶苏只是关心则乱,望陛下不要误解。” “真的只是关心则乱吗?”嬴政心疑的问道。 “当然如此。扶苏为您得罪了天下人,身为人父,您不仅不为他脱罪,反而将他发配边疆!您不关心他,难道我这个看着他长大的姑姑,还不能关心他吗?”清落不悦的回答。 清落本就对嬴政降罪扶苏的事而满腔愤怒,刚刚是怕嬴政有所误会,才好言解释,但嬴政却仍旧心生质疑,于是立刻勾起了她心底的那股怒火。 嬴政听后也有些生气了,说:“你以为朕愿意降罪扶苏吗?昨夜天降异石以示惩戒,朕也是没有办法,与其让他留在咸阳承受百姓的怨言责骂,不如让他远走边疆,如能建功立业,将来立储之时,他有军功在身,总比没有功名的公子更有优势成为太子。” 以前扶苏名望极高的时候,立扶苏为太子的事,清落已经请求过嬴政许多次了,但嬴政均以各种理由拖延。如今扶苏失了民心,嬴政再提立储之事,清落竟然感觉格外刺耳与讽刺。 “陛下,您总是以各种理由拖延立储,清落已经不想再等到将来了。”清落赌气般的喊道,“既然您心里仍旧是希望扶苏继承皇位,那么就请您立刻册封扶苏为太子!” 嬴政皱起眉头大声呵斥:“立储之事,不容儿戏!扶苏刚刚获罪离开咸阳,民怨尚未止住,天意也未明朗,朕怎能在这个时候立他为太子!” “早知如今会这样,当初就该早立扶苏为太子!”清落激动的喊道。 第135页 “朕只是想再考察他几年,有什么不对!”嬴政生气的说,“若朕早先立了他为太子,他今日又遭遇此等困境,加之天降异石上刻有‘秦无道,二世亡’的字迹,朕就算有心想保,也保不住他的太子之位啊!这与早先立不立他为太子,又有何区别!” 清落听后愣怔了一下,眼眶又微微发红,集满泪水,她明白嬴政说的也有些道理,归根结底,也是因为她没有早早发现胡亥的狼子野心,才让胡亥有机会陷害扶苏,酿成大祸。 嬴政虽然生气,但看清落泫然欲泣后,心肠又变软了,柔声劝慰:“扶苏也不过是你看护着长大的孩子,既非亲身所出,又非养在膝下,朕觉得你无需过多为扶苏的事劳心伤神。” “可是,当年我与郑王后结盟,约定互相扶持,守望相助。她允承我在后宫自由行事,我许诺她助扶苏成为太子。这些年郑王后确实履约准我自由行事,但我却始终没能达成许她的承诺。陛下可不可以帮我完成这个约定。”清落诚挚甚至低声下气的请求嬴政。 其实,身为神女的清落本不用这般委曲求全,可是面对挚爱,她终究不忍心去强迫他。 嬴政听后沉思了片刻,然后闷闷的说道:“朕不会再让王后继续束缚你了……” “陛下您说什么?”清落一时没有领会嬴政话中的含义。 嬴政突然严肃的看向清落说:“朕已经把话说得够明白了,若阿清执迷不悟,那朕只好罚你在阿房宫禁足一个月。”说完,不等清落辩驳,转身拂袖离开,回秦宫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乎江山的事,嬴政都很执拗,这算是他第一次与清落翻脸。 第79章 如影随形 清落愣怔的在原地站了良久,才回过神来,嬴政竟然主动弃她而去,还罚她禁足一月。 她的心顿时感觉像是掉入冰窖般寒冷,这一日,她今世最重要的两个男人同时撇下了她,扶苏远赴边疆,嬴政弃她而去,她以往从未感觉过像今天这样无助与心寒。 清落失魂落魄的回到阿房宫,嬴政的旨意已经传达到了阿房宫,外面的守卫看到清落回来,主动恭敬的向清落禀明她被嬴政禁足的事。 清落略微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没说什么话,就径直回她的主殿去了。 回到主殿,清落坐在花园里新建的石桌边,满园花草,清甜香气,都无法令清落开心。 过了一会儿,宫女琼花禀告说公子胡亥带着参汤,前来看望清落。 原来,昨日清落带着柳四月走后,胡亥就把赵高赶出了他的府邸。 今早在朝会上,嬴政因为异石上的天谴,而大怒不已,虽然扶苏以一己之身抗下了所有罪过,被嬴政发配至上郡,驻守边疆,这才平息了此事的风波,算是给了天下一个交代。 但胡亥却着实吓得冷汗淋漓,他知道自己之所以还平安无事,是因为清落没把他陷害扶苏的事告诉他父皇。他父皇向来最宠爱扶苏,这次尚且将扶苏发配边疆,何况他这个不受宠的公子,要是他放跑卢生和陷害扶苏的事情败露,他父皇盛怒之下,说不定直接就把他砍了。 于是,朝会过后,他赶紧到处寻了珍贵的人参,命府中最好的膳食师傅煲了一盅参汤。 然后,他带着参汤,就直奔阿房宫来向清落请罪。 可清落一听到胡亥的名字,就一阵烦躁,厉声回了句:“不见!” 又过了一会儿,琼花回来禀告说公子胡亥在主殿外长跪不起,务必想见一见清落。 “想跪就跪着吧!”清落依旧烦躁生气的回答。 因为胡亥的求见,清落心中的怨念对象,逐渐从嬴政转向了胡亥,胡亥的背叛,终究是她心底最深的疼痛。她养了胡亥二十来年,直至他出宫建府,她自认从未虐待亏欠过这个仇敌的孩子。 因为她坚持认为上一代的仇恨不应该延续到下一代来,故她对胡亥的喜爱虽然不及她对扶苏的喜爱,但她也算是悉心照料了胡亥的成长。 可最后,她还是败给了胡亥对生母的眷恋,以及对皇位的渴望。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时间已经到了晌午用膳的时候,清落让琼花去看看胡亥是否还跪在那里。 琼花去而復返,回答:“公子胡亥还在殿外跪着。” 清落沉默半晌后,嘆了口气,语气深沉的吩咐:“让他进来吧。” 毕竟阿房宫里还有那么多美女佳丽、宫婢太监,看到清落对胡亥严惩不饶,但又对胡亥的所作所为并不了解,之后难免会传出些不中听的闲言蜚语,又会让清落更加烦恼。 胡亥听过琼花的传话,欣喜得就像得到了赦令,赶紧起身正要去见清落,却想到他带来的参汤怕是已经凉了,于是先转去主殿里的小厨房,把参汤重新温热后,再带去见清落。 清落面无表情的看着胡亥呈递上来的热气腾腾的参汤,再看胡亥低头乖顺的跪在她面前,心中不胜感慨,胡亥从小在人前就是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连清落都被这表象迷惑了。 “我不是说过不会原谅你这忘恩负义之徒吗?”清落缓慢搅动着陶盅内的参汤。 跪在地上的胡亥抬眼小心瞄了一眼清落,然后可怜巴巴的回答:“胡亥自幼长在姑姑膝下,与姑姑感情深厚、关系亲密,如今受他人挑拨,铸下大错,胡亥自知愧对姑姑,不敢奢求姑姑的谅解,只愿再次服侍在姑姑身边,为过去的所作所为赎罪。” 第136页 若是昨日正在气头上的清落,听到胡亥这样说,必定仍会决绝的与胡亥断绝一切关系。 可是今日,随着扶苏远赴边疆,嬴政的绝情冷落,清落的心境经歷了巨大的落差,哪有什么精力再耗费在与胡亥的纠缠上。她甚至有些自暴自弃的随波逐流,管他的道歉是真情,还是假意,反正在自己身边的人,就只剩下他了。 清落搅动参汤微凉后,便舀了一勺饮下,果真是名贵的参品,胡亥也算费了心思讨好她。 正当清落品着参汤时,突然嬴政的贴身太监方元,慌慌张张的来阿房宫面见清落。 “方元公公,有什么急事吗?”清落漫不经心的问。 方元无比沉痛的禀告清落:“宫主,刚刚郑王后在长杨宫里,殁了。” 清落心中一惊,近来并没有听说郑王后抱病的消息,怎么突然就殁了呢?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清落厉声问道。 方元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吐露了实情:“陛下今日回宫后,声称公子扶苏铸下大错,是乃郑王后教导无方,随用三尺白绫,赐死了郑王后……” “什么?”清落不敢相信的问,“扶苏已经一人担下所有罪责,陛下怎么还能怪罪到他母后身上?” “陛下派奴婢给姑姑传话,”方元沉痛的说,“陛下说,郑王后一死,她与宫主您的约定就不復存在,她便再也不能束缚宫主您了。” 清落听后顿觉遭受雷刑加身,身心俱痛。她把她与郑王后结盟之事告诉嬴政,本是期望嬴政收回发配扶苏的诏令,可没想到结果竟然是让无辜的王后赔上了性命。 嬴政竟然狠心赐死郑王后,也不愿听她的请求册封扶苏为太子。 清落纵是仙身神魄,也招架不住这两日的连番打击,心灵已是千疮百孔,郑王后的死讯真相,是压垮她精神的最后一击,她顿时感觉天晕地转,意识昏沉,整个人便晕了过去。 还好跪在她身前的胡亥眼疾手快,他瞧着清落脸色苍白,赶紧扑上去,接住了昏迷的清落,然后焦急的对方元大喊:“方公公,快去请太医令啊!” 方元被清落的突然晕倒,吓住了,经胡亥一提醒,赶紧飞奔回宫找太医令了。 清落不愿意醒来,她神魂脱体,站在床边,冷漠的看着一脸悲伤的嬴政守候在她床前。 经太医令诊断,清落脉微欲绝、生命垂危,是为悲伤过度,气血凝滞所致。太医令也没有什么把握能让清落甦醒,只能开些调理的药方,配合好生静养试一试。 嬴政听后很懊悔,他一直以为神勇无比的清落,是没有什么可以将她击垮的,可事实上他错了,清落有她的软肋,只是他一直没有留心注意而已。现在他终于明白了,清落的软肋就是扶苏,她是真真切切关心爱护着扶苏,与他自认为是把扶苏当成靠山的想法完全不同。 清落的元神冷漠的注视了嬴政良久,然后不带任何情绪的离开了阿房宫。 扶苏的马车在官道上行了三日,他便听说母后殁了的消息,他很痛苦,固执的认为是他的过错,连累了母后,次日他就亲自骑上战马,与随行的护卫一起,快速直奔上郡边疆,他要赶快与蒙恬汇合,赶快建立军功,好替自己赎罪。 清落的元神一直跟着扶苏随行,她担心扶苏听说郑王后的死讯而消沉,但见扶苏很快振作起来,她沉重的心绪也慢慢得到释然。 这一路,扶苏前行的很顺利,没有遇上什么流寇山贼,沿路歇脚的客栈驿站也正好有干净的房间,其实,这都是清落动用神力在为扶苏开道。 半个月的行程,顺利得出奇,扶苏隐约也能感觉到有什么神秘的力量在暗中相助他。 想到神秘的力量,扶苏总是会回忆起三岁那年,他看到的能变幻成小红鱼的女孩子。女孩子说她要去投胎了,等他长大,再去见他,到时若能彼此记得,便是有缘人,他便娶她。 可是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他再也没有见过那女孩子,或许他们已经忘记彼此了吧…… 扶苏一行人抵达上郡后,蒙恬邀请扶苏及护卫住在他的将军府上,方便照应。 “全凭将军做主,我只想早些立下军功。”扶苏随性的回答。 “公子为何这般着急?”蒙恬很诧异,他已经知道扶苏被发配上郡的起因,以为扶苏会消沉一阵子,没想到这么快就振作起来。 “母后殁了,我不想再有其他人变成像母后那样,所以我要变强。”扶苏神情坚毅的回答,在咸阳城里还有他担心的人,担心她为自己说话而触怒龙颜,那人便是清落。 蒙恬听后也是唏嘘感概,郑王后素有贤名,如今竟也被牵连获罪,真乃世事无常啊! 随后,蒙恬嘱咐家人好好照顾扶苏,他现在常驻边疆,家中结髮妻子也跟着来到上郡,为他打理将军府的内务。因为有贤妻的照料,年逾五十的蒙恬身体依旧健朗,精神也极佳。 之后蒙恬在他的书房内发现了一张隐秘的绢布,上面写着:公子扶苏就拜託将军照拂了,清落拜谢。这是清落的元神留给蒙恬的嘱託,她相信蒙恬一定会保护好公子扶苏。 蒙恬看到带字的绢布,并没有惊讶,反而露出淡淡的笑容,他现在对清落偶尔展现出来的神乎其神的绝技,已经见怪不怪了,他轻声像是自言自语的说:“好,我会的。” 第137页 蒙恬将绢布置于烛火之上,将绢布烧毁,然后抬头缓慢的巡视整个书房,努力的想要寻找自己根本不可能看到的身影。 清落的元神看到蒙恬这样的举动,心中感慨万千,这个无怨无悔爱了自己一世的男人,虽然饱经战火洗礼,已年逾半百,但依旧精神抖擞,目光炯炯有神,对她始终痴心不改。 当蒙恬的目光转向清落所处的位置时,清落的元神突然不由自主的向蒙恬伸出右手。 当清落的手指触碰到蒙恬的脸颊时,蒙恬仿佛拥有心灵感应一般,目光突然停住了移动。 于是,神灵与凡人就这样隔着虚空,互相默默凝视,不言不语。 时间仿佛凝滞了一样,不知道过了多久,清落收回右手,后退离去,书房的门被一阵风推开又合上,留下迴荡在书房门口那轻声呢喃之语:“珍重!” 蒙恬露出平静淡然的笑容,然后也轻声说了一句:“珍重!”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女主开始互虐了…… 第80章 神志被封 清落的元神将扶苏护送到上郡后,并没有立刻返回咸阳,而是转道回了一趟巫山。 巫山之巅,仙气环绕,景色依旧是她当初下凡结缘时的样子,净水湖里依旧游动着一群小鱼儿,为首的小红鱼看到清落后,立刻幻化成少女的模样,偎依到清落身旁。 “那两个孩子呢?怎么没看到他们。”清落说的是被她救下送到巫山的赵姬的俩孩子。 “他们在后山砍柴呢,他们是凡人,总是要烧火煮饭吃的。”瑶姬轻快的回答。 “没事,我就是问问。”清落并不是要找赵姬的那两个儿子有什么事,只是当初是被她送上巫山的,总是该关心一下近况。 瑶姬见清落神色失奕、无精打采,于是好奇的问:“清落姐姐,怎么又跟姐夫吵架了?” “哪是我跟他争吵,是他做事太绝情,先是把战神的转世扶苏贬到上郡,后又将与我交好的郑王后白绫赐死,他把我身边的人,折腾的走的走,死的死,我怎能不怨愤记恨他?”清落冷哼着说道。 “所以清落姐姐就离宫出走,不理他了吗?”瑶姬问。 “我只想暂时冷静冷静,不想看到他。”清落赌气的说道。 “这好办,姐姐跟我来。”瑶姬说着,就带清落一起来到巫山顶峰。 这里有一棵参天古榕,以往清落常坐在树下,俯瞰着人间大地,山崖边上是一座大瀑布,飞流直下通往人间界,巫山之上凡具有灵性的生物都可以通过这座瀑布到达人间。 “你带我来这里看什么?”清落奇怪的问,难道让她看嬴政在凡间悲恸思念她的样子? “清落姐姐,请看着我。”瑶姬认真的说。 清落原本看向山崖下边的凡间,听瑶姬如此说,便转回身,看向瑶姬问:“怎么了?” 瑶姬微笑着,突然伸出右手,掌心灵光乍现,勐地迅速按向清落元神的额头,然后将清落的元神推下了巫山大瀑布。 清落没想到瑶姬会突然袭击她,当她坠崖时,只是想着第一次她在嫪毐叛乱时受伤,巫山结界被破,令瑶姬汲取巫山灵气能够幻化成人形,第二次她在博浪沙被袭时昏迷,巫山结界再次破裂,令瑶姬又汲取巫山灵气使得法力大增。如今竟然达到了能够偷袭她的地步。 清落在坠落的时候,发现巫山的结界正在消失,她仅存一成的神力竟然被瑶姬封住了,也许瑶姬已经发现了吧,她所设置的结界,并不是为了保护瑶姬,而是为了不让瑶姬修炼成仙,所以瑶姬才会主动袭击她,来破解她的结界。 清落的意识开始变得混沌不清,她才发现瑶姬不仅封住了她的神力,而且还封住了她的记忆,这样她便记不得嬴政了,就算嬴政站在她面前,她也会视而不见…… “不想见他的话,那就忘了他吧。”瑶姬的嘴角微微扬了扬,看着清落的元神完全顺着瀑布坠落到凡间,然后浑身轻松的伸了一个懒腰,开心的说,“这下终于可以去凡间找战神哥哥了!巫星,巫月,我可以去凡间了!” 瑶姬欢唿雀跃的去找赵姬的两个儿子,她给他们取了新名字,小的叫巫星,大的叫巫月。 清落的元神落入凡尘后,就自动受身躯的召唤,回到了身体里。 可是,等清落睁开眼睛时,她已经忘记了自己的一切过去,而这时,距离她在阿房宫昏迷时,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 这半个多月里,前十日,嬴政每日都来陪昏迷中的清落,希望清落能够快些醒来,之后慢慢的,嬴政的希望也越来越淡了,为了避免睹人思情,嬴政在后面的日子便不来看清落了。 清落的突然甦醒,震惊了阿房宫里的所有人,琼花赶紧让人去宫中传信。 可是,当嬴政再次出现在清落面前时,清落已经不认得他了,清落忘了过去的一切。 嬴政更加悲伤了,样子也垂老了不少,因为在清落昏迷的日子里,没有清落为他制作延年益寿药丸,他的精力和身体都衰老的很快,已经回归到正常凡人四十七八岁的模样。 忘记过去的清落,对年老的嬴政完全不感兴趣。 嬴政不忍强迫清落,但又不肯放走清落,便将清落禁足在阿房宫内。 第138页 清落从琼花和其他宫人口中得知,原来她是整座阿房宫的主人,瑾瑜宫主。她原先与秦皇嬴政恩爱无比,虽无名份,但仍旧比翼齐飞、琴瑟和鸣。后来是因为清落最宠爱的公子扶苏被发配边疆,她与秦皇争吵过后,竟然怒急攻心,昏迷不醒,现今醒来却又失去了记忆。 最初的几日,清落在阿房宫里打听着有关她的事情,也不觉无聊。 可等清落了解清楚她的过去后,禁足在阿房宫里的日子就倍感寂寥了。 清落渴望宫墙之外的世界,她观察了许久,最终选择从地势偏僻、守卫薄弱的那处宫墙着手。因为神力被封,她此刻完全就像一名普通凡间的女子,既不会轻功,也不会爬墙。 于是她悄悄弄来一架梯子,趁着两班守卫轮巡的间歇期,她爬着梯子翻上了高高的宫墙。 可是,宫墙外没有现成的梯子,清落趴在宫墙顶端上,有些茫然。 这时,远远街对面路过一个推着板车的男人,板车上载着几只鼓鼓啷啷的大布袋,似乎很沉,男人艰难的推着板车,走得很慢。 “喂,你,把板车推过来一下!”清落尽量压低嗓音,挥动手臂招唿对面的男人。 男人迷茫的看看四周,发现只有自己推着板车,确定趴在宫墙内侧的清落是在唿喊他,然后他推着板车来到宫墙根下,正要询问有何事,却只见一个身影从上空落下,砸进板车内。 “嗯……”清落髮出吃痛的闷哼,纵然板车上载有鼓鼓啷啷的大布袋垫底,但她从高高的宫墙上方跳下来,还是撞疼了双膝,不过这会儿她顾不了腿上的疼痛,赶紧催促推车的男人,“快,快把板车推到市井那边去!”因为阿房宫外下一批守卫的巡视就要经过这里了。 男人听后也慌张起来,赶紧拼力推动板车,载着清落快速离开宫墙脚下。 来到市井后,男人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停下脚步歇息。 清落揉着双膝,从板车上跳下地,然后从衣袖里拿出一片金叶子,递给帮她逃跑的男人,说:“给,这个拿着,算是酬谢你帮助我逃离那座死气沉沉的宫殿。” 男人看到金叶子后,眼睛闪过诧异的情绪,他不敢冒然去接,而是小心翼翼的问:“瑾瑜宫主,您为什么要偷跑出阿房宫呀?” “你居然认识我?”清落好奇的打量着这个长相平平的男人,他不过是自己情急之下随意唿叫而来的路人,竟然能认识自己,“你是谁啊?叫什么名字?” “在下赵高,陛下举行开国大典之时,有幸目睹您的尊容。”男人很恭敬的回答。 “听你这谈吐,看你这体格,也不像一般的贩夫走卒啊?”清落更加好奇的打量着面前的男人。她就算没有失去记忆,过去也没有直接见过赵高,当然对赵高没有什么熟悉感。 赵高苦笑了一下,他本就是读书人,体格当然不像粗人那般强壮,好不容易谋了个小官的差事噹噹,后来凭着他的聪明头脑,得到了公子胡亥的赏识,成了公子胡亥府上的谋士。为了获得更高的权力地位,他怂恿胡亥跟扶苏争夺储位。但胡亥对养育自己长大的清落心怀感恩,而清落是站在扶苏那边的人,于是,为了让胡亥与清落彻底绝交,他逼迫柳四月,设计让胡亥误认为,胡亥的生母胡姬当年是被清落迫害致死。可哪想到,清落手段更高,轻易就破解了他的计谋,还力证自身的清白。胡亥深感愧对清落,立马就把他赶出了府邸,而清落身后的李斯则趁机找了个罪名,罢了他的官,于是他便落魄到现在只能以干粗活维持生计。 “在下原本也有个一官半职,只是后来得罪了权贵,这才落魄至此。”赵高低声道。 清落失去了记忆,不明就里,听后只觉得其人可怜,便将手中的金叶子硬塞到赵高手中,怜悯同情的说:“这个你拿着,也好补贴家用。” 赵高手里紧捏着这片金叶子,抬头神色复杂的看着清落,说到底他在公子胡亥那里碰了硬钉子,全是因为清落,若没有清落挡道,他的仕途之路也不会刚有起色,就快速垮掉了。 “多谢宫主赏赐。”赵高假笑谢道,然后试探性的问,“宫主,您匆忙外出,是有要事?” “没什么要事,只是被始皇那个老头子关久了,出来透透气罢了。”清落随口答道。 赵高心中咯噔一下,刚刚他就很奇怪,以清落的武艺身手怎么会连翻越宫墙都需要别人帮助?而且他都报出了自己的姓名,清落居然像是没听说过一样,按理说清落在调查胡亥的时候,就应该是把他的底细查了个清清楚楚,怎会还能与他言谈自如? 可是当赵高听到清落称唿嬴政为老头子时,他突然就想明白了,之前市井传言阿房宫的瑾瑜宫主抱病已有半月之久,看来确实是真的。清落不仅大病,而且病后神志失常,忘记了过去的事情,所以嬴政才会把她关在阿房宫里,她才会想要逃出宫墙,进而偶遇到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赵高又搞么蛾子了…… 第81章 谣言私奔 “原来如此,宫主大病初癒,理应常常出来散心。可是咸阳城内再好看,也不如城外风景绮丽,不如由在下做宫主的车夫,带宫主出城游歷几日,看看各地风土人情,欣赏四方山川湖泊,这样也能报答宫主赏赐金叶之恩。”赵高大胆提议说。 第139页 此时的清落心思单纯,听说城外风景更好,便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好,那就走吧。” “宫主且请稍等,容在下把板车上的敷料卖去马市,然后买一辆马车再上路。”赵高说。 清落不疑有他,便答应了赵高,说:“你快去快回。” 赵高赶紧推着板车去往马市,在他转身离开的一瞬间,脸上的假笑便消失殆尽,露出一副阴狠的表情。既然是清落害他这般落魄,他便要趁清落失忆之时,狠狠的报復清落。 此时他心中已经有了计划,只要计划成功,他便能将高高在上的清落拉下尊位,狠狠践踏。 赵高很快卖掉了板车上的敷料,然后赶着一辆马车回到市井,载着清落直奔城门而去。他必须要趁阿房宫的人确认清落失踪之前出城,若是晚了出不了城,他的计划就落空了。 在城门口时,遇到了守城士兵要盘查马车。 “这是阿房宫的瑾瑜宫主,你们也敢拦?”赵高一边不满的喊道,一边撩起马车帘子。 守城士兵认得清落的模样,见马车内果然坐着清落,赶紧抱拳行礼,恭敬的说:“拜见瑾瑜宫主!刚刚不知是您的马车,多有得罪。不过,属下听说陛下让您在阿房宫修身养病,不知您今日为何要出城?” 清落愣怔了一下,赵高见状立刻大声喝道:“宫主已得陛下恩准,出城散心,尔等还不赶紧把路让开。” 守城士兵疑惑的看向清落,清落配合赵高的演戏,点了点后,守城士兵这才放行了。 出了咸阳城,清落的心情变得舒畅许多,失去记忆的她在陌生的阿房宫内确实感觉特别压抑。尤其是面对六国佳丽,她们有的幸灾乐祸,有的冷漠嘲讽,各个目光不善,令她不悦。 赵高见清落对着车外的风景出神,便问:“宫主在想什么?莫不是想陛下了?” 提到嬴政,清落又神色黯淡起来,凉凉的回答:“想他做什么?自我失忆以后,便与他情断缘尽。我本就没有名分,因为爱才与他双宿双栖,可是他却害我伤心至深,丧失了记忆,如此连爱也没有了,自然该是天涯海角,任由我行。” 赵高听后放心了不少,他真担心清落会突然变卦,吵着要回咸阳,既然清落不想回去,他就趁机提议道:“宫主,不如我们走小路吧,在下担心阿房宫里发现您失踪了,会派人在咸阳城内城外到处找您,走官道的话,容易被搜寻官兵们发现。” 清落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便说:“好,听你的,走小路。” 赵高露出微微笑意,扬起马鞭,就将马车驱离官道,沿着小路飞快行驶。 话说瑶姬将清落的元神打落巫山后,她便趁着结界破裂之际,带着赵姬的两个儿子巫星、巫月一起离开了巫山,一到凡间就直奔扶苏所在的上郡去了。 于是正当扶苏在街道上巡视上郡民情时,就与瑶姬来了个不期而遇。 “你还记得我吗?”瑶姬笑嘻嘻的拦住扶苏,“你小时候见过我,我说,等你长大了,我再去见你。若你还记得我,我们便是有缘人,你娶我,好不好?” 扶苏的眼眸越睁越大,虽然儿时见过瑶姬的模样,但早已淡忘,只是那条小红鱼、那句问话,还记忆犹新,他试探性的问:“你是……瑶姬?” 瑶姬的脸上立刻露出阳光明媚的笑容,开心的扑入扶苏的怀中,激动的说:“我就知道你不会忘了我,我的战神哥哥,瑶姬等你好久了。” “战神哥哥?我吗?”扶苏有些惊讶的问。 “对啊!”瑶姬笑颜明媚的回答,“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我的战神哥哥!” 之后,扶苏把瑶姬带进将军府,安置在他居住庭院的别院中。 瑶姬想让巫星、巫月两兄弟从军,扶苏便将他们二人安排到了驻边军营里。 对于瑶姬的突然进府,蒙恬颇有微词,认为瑶姬来路不明,扶苏不应该轻易接纳她。 可是,瑶姬却悄悄凑到蒙恬耳边低声说:“我知道你和清落姐姐的事。我只想和扶苏在一起,你若能不管我们,我便不会说出你的秘密。” 蒙恬被震惊到了,但受制于瑶姬握着他的把柄,他只能不再过问瑶姬的事了。 清落的失踪果然在咸阳城引起了轩然大波,阿房宫的宫人找不到清落,当天傍晚就禀报到了秦宫里,嬴政得知后立即派人在全城寻找,最后从守卫城门的士兵那里知晓,原来清落在白日里和一名男人乘车出城后,就再未归来,于是,嬴政又发动禁卫军出城寻找,找了三天三日,仍旧没有发现清落和那名男人的踪影。 而后,不知道是谁在咸阳城中谣传,清落不堪忍受始皇的年迈,跟别的男人私奔了。 百姓们起初将信将疑,但随着清落失踪的时间越长,谣言便传的越盛越真。 谣言最后还是传到了嬴政的耳朵里,嬴政深受打击,因为此前清落昏迷而担忧过度,原本就使得身形憔悴的他,如今更加憔悴不堪了。他仍记得清落甦醒后,看着他的目光是那样陌生与疏离,所以他一直担心清落会离开,才将清落禁足在阿房宫,可惜清落最后还是走了。 但嬴政不甘心,清落是他在开国大典上,执手诏告天下的女人,就算头顶没有封号,那也只能是他的女人。所以清落即便要走,也只能自己走,绝不可以跟别的男人私奔! 第140页 嬴政增加抽调禁卫军搜寻的人数和力度,将范围扩散至咸阳周边的郡县。 与此同时,李斯和蒙毅的人马也在暗中调查清落失踪的事。 经过两人的合力侦察,终于查出谣言背后的始作俑者,正是名叫赵成的男人。 严刑拷打之下,赵成最终招供,在清落失踪当日,是他哥哥赵高让马市的一个人给他带信,叫他在清落失踪后,在咸阳城里散布清落与人私奔的谣言,为的就是要报復清落。 李斯和蒙毅听后很震惊,他们没想到赵高会如此丧心病狂,为復仇使出这般下作手段。 “丞相大人,我们应当把此人押去见陛下,还清落一个公道。”蒙毅说。 “蒙大人,你觉得陛下会信吗?”李斯眉头紧锁的反问,“你我都是与宫主有交情的人,说不定陛下会认为我们是故意为宫主说情,而随便抓来一个人顶罪,进而惹得龙颜大怒。” “那该怎么办?清落又找不到,谣言又不能澄清!”蒙毅也急了。 李斯嘆了一口气说:“我现在最担心的,不是能不能找到清落,而是找到清落时,她身边有没有与她私奔的男人。我不知道赵高的报復心有多强,是只想散布谣言毁了清落的清誉,还是付诸行动真的毁了清落的清白。如今清落失忆了,对陛下感情淡漠,很多事都超出了我们的设想范围,所以现在,我们也就只能等待进一步的消息,然后再行打算。” 赵高驾着马车一直在深山小路里行驶,一路上清落也看到了不少清澈小溪的山涧,野花芬芳的河滩,晚上观看繁星皓月的夜空,坐在山丘上感受凉爽的微风,确实心绪舒畅极了。 赵高办事干练,买马车时顺便购买了不少干粮和水,所以刚开始他们可以在野外生火煮饭,晚上清落在马车内休息,赵高则在马车外的树下休息,并没有逾矩的非分之举。 马车行驶到第三天,途径一个小山村,清落和赵高都想进村里歇歇脚,休整一两日。 他们住进客栈后,首先开始梳洗打理,好好洗去三日赶路的风尘僕僕。 清落借了女店主一身干净的衣服换上,从客栈阁楼上顺着楼梯走下来,目光向外望望,她从刚刚起就隐约听见周围有悦耳的声音,便问女店主:“这村子里的是什么声音?” 年轻的女店主热情的说:“那是村里的村塾,里面有个很厉害的琴音师傅,外乡来的,但弹得一手好琴,好听的不得了,每天这个时候就在村塾里教学生们弹琴,以此养家餬口。” “原来如此,的确好听。”清落点头贊同道。 这时,赵高也从阁楼上走下来,他也借了男店主的衣服,穿戴得干净利落,他看到清落后说:“主人,我们该去村里转转,买些粮食和衣物,备在路上。” 清落知道赵高在人前不便称唿她为宫主,便也不在意,点点头,从身上拿出一片金叶子交给赵高,说:“你去安排吧。”她这次出宫,顺手带出来的金叶子还挺多。 然后,清落和赵高就出了客栈,准备採购所需物资了。 第82章 险些失贞 虽然赵高说在村里转转,买些粮食和衣物,但清落却循着琴声走在了前面。 “宫主,我们这是去哪儿呀?”赵高跟在后面低声问道。 “去村塾,我听到有人弹琴,很好听。”清落简单的回答,不知怎的,她感觉自己的意识在听到这阵悦耳的琴声后,全都集中在琴声上面了,这音律,她很熟悉,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曾经是谁有弹过。 “弹琴?有吗?”赵高竖起耳朵听了听,但却因为村里嘈杂的声音,什么琴声也听不到。 直到他们走到村塾的院外,赵高才清楚的听到一阵悦耳叮咚的弹琴声。 清落循着琴声,正要走进村塾,却被看门人拦住了。 “站住!这里是村塾,授课时间,不能随意进出打扰,你们是什么人?”看门人问。 “我们……”清落含煳的说着,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着琴声走到这里。 赵高赶紧上前解释说:“我们是外乡人,路过贵地,因为我家主人听到了好听的琴声,就不由自主走到了这里,请勿见怪。” 然后他边拉走清落边说:“主人,我们该去买路上备用的粮食和衣物了。” “可这琴声好熟悉,像是在咸阳听过……”清落若有所思的说着,然后就被赵高拉走了。 看门人感觉今天见到的清落和赵高有些怪异,于是在村塾课业结束后,便叫住教授音律的琴音师傅:“唐师傅,今天咱村塾外来了两个外乡人,说是您的琴声好听,其中那女的还说对您的琴声很熟悉,像是在咸阳听过。所以我在想,您是不是在咸阳有过什么认识的人?” “咸阳?”唐师傅沉稳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他是个四五十岁带着书卷气质的雅士。 看门人见唐师傅陷入了沉思,便出声询问:“唐师傅,您怎么了?” 唐师傅回过神来,抱歉的笑了笑回答:“我在想自己从未去过咸阳,应该不会有在咸阳认识的人。所以我想问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他们一男一女,虽然穿着服饰和村里人差不多,但女的着实美如天仙,像是富家女眷,那男的就长得很普通,而且称唿女的为主人,似乎是女人家里的管事。”看门人如实说道。 第141页 “那他们后来去哪儿了?”唐师傅又问。 “这就不清楚了,不过他们说要去买粮食和衣物,想必还在村子里吧。”看门人回答。 唐师傅向村塾的看门人告辞后,便回了家,他家中夫人身体羸弱,时常需要他照顾,可他今日偏偏对看门人所说的两个外乡人倍感好奇,于是吩咐十五岁的小儿子去村里打听打听。 傍晚,小儿子回家后告诉唐师傅,那两个外乡人确实是在村子里买了一些粮食和衣物,不过那个男人似乎有些怪异,因为他还单独去药铺买了一包迷药。 “兴许是用来对付野外路上的勐兽。”唐师傅思忖道。 “可他买的迷药是专门用在人身上的。”小儿子纠正说道。 清落回到客栈,换上新买的衣服,把身上借来的衣服还给了女店主。 她自从发觉村塾里传出的琴声很熟悉后,整个人就很恍惚,总想弄明白琴音的事,但又总是想不起来。由于心有所思,便茶饭不想,晚饭没吃几口,就回阁楼上她的客房里休息了。 赵高将清落的异常看在眼里,隐隐有股不好的预感,那琴声会唤起清落的记忆。 他没想到清落的记忆会这么快出现復甦的徵兆,更没想到一个小山村里的琴声竟能激发清落失落的记忆,不过好在他已经想好了对策,他在村子里买了一包迷药,今夜便能让清落意乱情迷,献身给他,失去贞洁的清落便再也回不到嬴政身边,只能委身于他了。 赵高从厨房里端了一碗小米粥,里面放了他买的迷药,藉口清落晚饭没吃多少,特意送到了清落的客房。 清落禁不住赵高的劝说,拿起勺子,喝了几口小米粥。 慢慢的,清落就感觉头晕目眩、神志模煳,浑身无力的趴在了桌边。 “宫主,我扶你上床休息。”赵高露出得逞的奸笑,然后一把搂起清落,抱去床上。 “你,你做了什么……”清落虽然头晕的厉害,但仍没有完全丧失意识。 “只是一点迷药而已,好让宫主你放下戒备,快活享受。”赵高贼笑着,双手在清落脸颊颈脖处游走,当他发现清落的肌肤比他想像中的细嫩丝滑,顿时色心大起,用力去撕清落的衣服,“怪不得陛下那么宠爱你,原来你的身体竟是这般年轻美妙!” “不要……不要……”清落无助的想用手去挡,但她浑身无力怎么也挡不住赵高的魔抓。 “宫主,你太美了,你放心,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我会对你好的。” 赵高已经完全被兽.欲蒙蔽了视听,以至于有人从他身后接近他,他都丝毫不察,结果被人一棍子打在脑后,立刻晕了过去。 “清落你快睁开眼睛,是我呀!”来人正是唐师傅,焦急的唿唤神志几近崩溃的清落。 “不,不要……不要过来……”但此时的清落犹如惊弓之鸟,根本镇静不下来。 唐师傅很着急,他不知道清落神力被封,因而变得很脆弱,他努力稳住清落剧烈颤抖的身形,大声喊道:“清落!你是怎么了,赶快清醒过来!你可是巫山神女啊!” 唐师傅话音刚落,清落蓦然瞪大双瞳,巫山神女这个词,仿佛是掉入她脑海中的一颗小石子,顿时激起阵阵涟漪,什么像是被忘却许久的事情慢慢从脑海深处升起,挣扎着想要脱离脑海的控制,大白于眼前。可是,她越是想要想起来,头就越是如刀割般疼痛难忍。 “啊……”清落蜷缩着身躯,双手捂着脑袋痛苦的嘶叫。 “清落,你怎么了,怎么了?”唐师傅急得不知所措,伸手想安抚清落。 但清落疼得神志混沌,一把推开唐师傅的手,大吼道:“你是谁!别碰我!” 唐师傅愣怔了一下,这才意识到清落并没有认出他来,赶紧说:“清落,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唐梓默啊!我们一起在乐府里长大的啊!” 唐梓默?乐府?清落的脑海里灵光一闪,幼时与唐梓默在乐府里度过的日子慢慢浮现在脑中,然后她想起了嬴政,想起了与少年嬴政经歷的风风雨雨,紧接着她又想起了蒙恬、四月、郑王后、李斯、扶苏、胡亥……她的记忆在一段段的恢復。 最后清落终于想起来,引诱她离开咸阳城的赵高,正是为胡亥出谋划策陷害扶苏的魁首! 顿时,巨大的愤怒情绪,瞬间在体内爆发,情绪的失控令她冲破了封住九成神量的封印,暴动的力量顷刻便破解了瑶姬封住她法力的封印,力量的余波还将客栈房间摧毁的残破不堪。 由于全部神力回归,清落的耳朵能够轻易听到遥远之外咸阳城里的流言人声。 顿时,那些谣传她不甘寂寞与人私奔的下流言论,立刻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她又惊又怒,伸手掐指算算,便知道了赵高企图毁她清白、恶意报復的阴谋。 “梓默,帮我把这个名叫赵高的男人,抓起来看好。”清落咬牙切齿的低吼,虽然她现在就想将赵高碎尸万段,但若是赵高死了,就再也没有人能证明她的清白了,所以她只能将赵高交由朝廷处置,但在这之前,她还有一件事必须要处理,“我要离开一阵子,到时候会有朝廷人来接管这个男人,你把他交出去就好了。” 第142页 “好。”唐师傅赶紧答应,然后又担忧的问,“清落,你没事了吗?” “没事了,我只是被封住了神力,忘记过去,但现在已经恢復了。”清落眉头紧蹙,露出愠怒的神情,“所以,我现在要去找那始作俑者好好算算这笔帐!” 清落说完,不等唐师傅问她去哪儿,就幻身遁去消失在客栈房间中了。 在上郡的将军府内,扶苏正在自己庭院里的书房内专研兵书,瑶姬则坐在他旁边,用红纸剪出各种各样的鸳鸯图案,嘴里还絮絮叨叨说着今日在街上向一位剪纸婆婆学习剪纸的经歷。扶苏一边看书,一边听着瑶姬的话,嘴角露出温柔宠溺的微笑。 突然,书房的门被一阵狂风大力吹翻,扶苏敏锐的拍案起身大喊:“是谁!” “扶苏,原来瑶姬果然在这里。”清落身形出现在书房内,语气冰冷彻骨的说。 “清落姑姑!”扶苏绕过书桌,又惊又喜的来到清落面前,“您怎么突然来了?” “我怎么会来……”清落苦涩呢喃着,眼中霎那间噙满泪水,“扶苏,我被奸人所害,毁了清誉,已经回不去你父皇身边了……” 扶苏听后大震,一把搂住清落的肩膀,急喊:“是谁?是谁竟敢陷害姑姑!” 清落见扶苏还是担心自己的,心中一暖却也悽苦,她缓缓抬手指向扶苏身后仓皇失措的瑶姬,悲愤欲绝的控诉:“是她,就是这段时间与你形影不离的瑶姬!” 第83章 李斯献计 扶苏被震撼的浑身一颤,他转回身不敢相信的审视着瑶姬,“瑶姬,为什么是你?” “不!战神哥哥,你听我解释!”瑶姬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惊慌意乱的为自己辩解,“我没有毁了清落姐姐的清誉,只是封住了清落姐姐的法力和记忆,这样我才能出来找你啊!” 清落蓦地冷笑起来,哀怨凄凉的说道:“一个失去力量和记忆的女人,在陌生的环境里会遭遇什么,你难道从来就没想过吗?那些曾经的敌人向我伸出毒手,我却浑然不知,一步步堕入奸人编织的陷阱。现在全咸阳城的人都知道,我跟别的男人跑了,已经对陛下不贞了!” “清落姐姐,我错了,我错了。”瑶姬已然知道自己闯下大祸,俯身叩首哭喊,“我只是太想见战神哥哥了,才会袭击你跑出来,求你原谅我吧,原谅我吧!” “我原谅你,陛下能原谅我吗!”清落悲痛欲绝的大喊,走过去抬手就要噼向瑶姬。 “姑姑手下留情!”扶苏赶紧抓住清落抬起的手臂,虽然他也觉得瑶姬闯的大祸不可原谅,但说到底瑶姬也是因为他才会闯下此祸,清落要处决瑶姬,他的确心有不忍。 “若我一定要打死她,才能泄我心头之恨呢?”清落恶狠狠的问。 扶苏心下一沉,豁出去般回答:“那就由我和她一起承担,姑姑可将我二人各自打个半死,以泄心头之怒。” 清落诧异的看向扶苏,没想到短短十数日不见,扶苏对瑶姬的感情竟然已经升华到同生共死的地步,这变化令清落心惊又心寒。曾几何时,她的战神眼里是仅仅只有她一个人,如今时光流转、人事变迁,她的战神再也不仅仅是心里只有她的那个战神了。 清落慢慢放下她的手,眼神里充满了悲伤与失望,她扫视了一眼扶苏和瑶姬,颓然无力的说:“罢了,你们想在一起,就在一起吧,上辈子是我欠你们的,终究还是要还的。” 清落失魂落魄转身,缓缓的步出扶苏的书房,脑袋昏昏沉沉的漫无方向的走着。 将军府里巡夜的侍卫很快便发现了形单影只的清落,立刻叫嚷着将清落团团围住。 “出什么事了?”蒙恬从后方走过来。 侍卫赶紧从中让出一条路,方便蒙恬靠近视察,“禀报将军,我们发现一名可疑女子。” 蒙恬抬眼看到被包围在中间的清落,顿时愣住了,惊唿:“清落?真的是你吗?” “将军,这位是……”侍卫们诧异的问。 “她是阿房宫的瑾瑜宫主,还不赶快行礼退下!”蒙恬喝道。 侍卫们赶紧行礼道:“不知宫主驾临,请宫主恕罪。”然后赶紧快速撤离了。 等侍卫们都走后,蒙恬快步走近清落,他刚刚就感觉清落的样子不对劲,眼眸昏暗,神采全无,他只在当年嬴政宴请韩非的家宴外见过清落这副伤情的模样,于是赶紧问:“清落,谁又伤害你了吗?” 清落呆滞的目光慢慢看向蒙恬,无助的伤情终于得以全部释放,她勐然扑入蒙恬怀中,失声痛哭:“将军,我该怎么办,我回不去咸阳了,回不去陛下身边了……” 蒙恬大骇,是什么样的绝境才会令清落如此失态,他心中愤怒,但仍旧努力安抚清落。 清落告诉蒙恬,她因为嬴政赶走了扶苏,又赐死了郑王后,所以伤心过度失去了记忆,然后她被奸人赵高骗出咸阳城,企图毁她清白,她虽在拼死反抗中恢復了记忆,但咸阳城里早已流言四起,说她与人私奔,对陛下不忠不贞。 蒙恬听后大怒道:“这个奸人赵高现在在哪里?我必将其碎尸万段!” 第143页 “多谢将军好意,但此人还不能死,我还需要他的坦白,还我清誉。”清落痛苦无奈的说,“所以请将军派人去那小山村捉拿他,然后秘密送到丞相李斯手上,告诉李斯,我已经恢復记忆了,并且没有失贞,让他务必想办法为我在陛下面前开脱。” “好!”蒙恬毫不犹豫的应下,“那你呢,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清落低垂下头,眼中的悲苦浓烈弥重,“我不知道,不知道他还会不会接我回去……” 蒙恬眼瞧着清落万分痛苦,心疼得无以復加,情不自禁的说:“我送你回咸阳!” “什么?”清落愣怔的问。 “我率领一支军队,护送你回咸阳!”蒙恬斩钉截铁的说。 清落睁大眼睛,摇头不允:“武将未经传诏,私自回都,是死罪。” “我会把扶苏留在上郡,这里都是我的亲信,陛下不会轻易动我。”蒙恬信心十足的说。 清落心中万分感动,在她陷入困境之时,这个男人依旧会奋不顾身的为她挺身而出。既然自己已经恢復神力,便不会让他此行有丝毫损伤,于是回答:“好,就依将军安排。” 蒙恬派出几名武艺高强的死士,前去清落所说的小山村,他们找到唐师傅的家,亮明身份,接管了赵高,然后把赵高秘密送往丞相府,交到李斯手上,最后把清落的口信传给李斯。 得知事情真相的李斯,先让死士们返回復命,然后他在书房中思忖对策,想了整整一夜。 次日朝会过后,李斯找到蒙毅,邀约他一起去宣室殿为清落开脱。 嬴政翻看着手中的竹简,漫不经心的听李斯陈述清落出走的整个经过,自从清落走后,他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岁,鬚髮鬓角斑白,皱纹也爬上了眼尾额头,气色是大不同往日了。 听完李斯的陈述良久,嬴政才缓缓开口问:“她是想回来了吗?” 李斯恭敬诚恳的回答:“宫主歷经此番劫难,想必亦是伤痛欲绝,望陛下能包容宽待。” “可她一走,闹得满城风波,所有人都知道她与其他男人一同外出,鬼混媾和多日,你们叫朕的颜面往哪里搁!”嬴政越想越激动,用力将手中的竹简摔在案桌上。 “陛下,瑾瑜宫主当时失忆,本就是无心之过,陛下可公审贼人赵高,便能还宫主清誉。”蒙毅见嬴政动怒,赶紧出言献策。 “公审?”嬴政发出可笑的悲嘆,“他们失踪多日,岂是那男人说没有逾矩,就没有逾矩的?你当天下人都是那么好煳弄的吗?” “其实不管真相如何,陛下只是不愿自己被天下人嘲笑非议吧?”李斯郑重的问道,他已经看出来了,嬴政始终接受不了清落与人私奔连日不归的事,这是嬴政的心结。 嬴政果然怒喝道:“朕是皇帝!朕的江山不容外族侵犯,朕的女人亦不容他人染指!” 听了嬴政果断决绝的话,蒙毅和李斯沉重的对视一眼,看来嬴政是不会轻易释怀此事。 李斯眼眸微暗,眉头稍蹙,他昨夜想了一夜,原本今日与蒙毅同来,是想借清落出走的真相,化解嬴政心中的愤怒,可哪成想,嬴政的心结竟如此深沉。不过,他身负清落重託,就算不能化解嬴政的心结,至少也要化解眼前的困局。 “启禀陛下,臣有一计,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李斯舒展眉头,神色如常的说道。 “什么计策?”嬴政冷冷的问。 李斯郑重其事的回答:“既然城中谣言是说宫主与其他男人私奔,那么,如果这个男人他不是一个男人,这个谣言岂不是不攻自破了。” 嬴政听后一愣,却是蒙毅先不解的问道:“不是男人,难道是女人?守城士兵们都看到是赵高驾着马车与宫主一同出城,他那副模样,怎么看也不会是女人啊!” 李斯眼眸深沉的看了蒙毅一眼,幽幽反问道:“那赵高若是个太监呢?” 蒙毅顿时恍然大悟,激动的禀奏嬴政:“陛下,赵高是太监的话,就不可能污了瑾瑜宫主的清白。宫主她也许只是耍了一点小脾气,才带着一名太监出城游玩,不日便归。” 嬴政的眼眸也因为李斯的提议,而灼灼生辉,如此一来,他便不会在天下人面前丢脸难堪。心中的压抑感突然释放了大半,他立刻吩咐李斯:“丞相,这事就交由你来办,务必妥善处理!” “诺!”李斯恭敬的拜叩领旨,然后与蒙毅一起退出了宣室殿。 李斯找来了最好的阉割太监,将赵高净身,并治癒伤口,他要让赵高在清落回来之时恢復行动自如,就像原本就是真的太监一样,令城中百姓都对清落带出去是个太监信以为真。 蒙毅和李斯在丞相府里的地牢内,亲眼看过赵高被净身的经过,这才放下心来。 “丞相大人,多亏您的聪明才智,这才躲过此劫,在下佩服。”蒙毅由衷敬佩道。 可李斯却忧心忡忡的嘆了一口气说:“可君心难测,在下总有一种预感,此劫的过去,是另一场风波的开始,你、我、乃至宫主和陛下,都会深卷其中,不得安宁。” 蒙毅也是聪明人,经李斯提醒,便心中明了,“你是说陛下仍有心结?” 第144页 李斯再次嘆了一口气,无奈的说:“即便赵高现在是个太监,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但他与宫主一道离开咸阳时,确实不是个太监,陛下清楚得很,他终究对这几日清落和赵高在外面有没有做什么,而胸有质疑。” “那该如何是好?”蒙毅蹙眉问道。 “尽人事,知天命。我们已经做了我们能做的事,剩下的就只能看宫主和陛下如何造化了。”李斯嘆息着摇头,他知道嬴政已经不復年轻时的英明果决,如今的嬴政有些年老固执,而清落心性极高,未必能适应得了嬴政现在的疑神疑鬼,两人最后可能就是形同陌路人。 第84章 兵谏咸阳 蒙恬亲率一支队伍,浩浩荡荡沿路护送清落回咸阳。 某日在路上,护送的队伍遇到了一老者和一青年,虽然两人看到军队就立刻退避到树丛中让路,但坐在马车上清落一眼便认出,那名青年就是曾经在博浪沙袭击嬴政车辇的张良。 “停车!”清落突然大喊道。 蒙恬骑马过来询问:“清落,怎么了?需要休息吗?” “请将军等我一会儿,我看到了熟人,想去打个招唿。”清落柔声说道。 “好。”蒙恬没有多问,而是对其余士兵吩咐,“众将听令,原地休息!” 清落走下马车,朝树丛中两人站立的地方走去,老者泰然自若,青年却微露惊愕。 “我们又见面了。”清落看着青年,语调款款仿佛是对多年的好友说话,“我想单独跟你说几句话,你跟我来一下。”不等青年回话,清落便径直走向树林更深处。 青年回往老者一眼,老者点点头,他便迅速紧随清落到了树林深处。 “我记得你叫张良。”清落率先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又想袭击我的车辇?” “我只是和家师偶然路过此地。”张良无奈的解释道,“我跟你又没有仇,干嘛要袭击你的车辇?和我有仇的是秦皇嬴政以及他的秦王朝。” “是吗?”清落的语气中只是泛起了一点点涟漪,若是几年前,她早就出手教训了这个口无遮拦的狂徒,可惜今时今景,她已然全无当年的义愤填膺。她从衣袖中幻化出一卷厚重的书简,塞到张良手中说,“好好研究,日后必能助你成为惊世大才。” 张良虽然很奇怪清落身上哪里可以藏着这样厚重的竹简,但还是先翻了翻手中的竹简,然后他立刻发现这确实是卷奇书,于是十分不解的问:“你为什么把它给我?” “这可是不世天书,给你,我只有一个要求。”清落平静淡然的说,“若大秦的天下是由公子扶苏继承,我要你用此书助他成为武德兼备的明君;若大秦的天下不是由公子扶苏继承,我则要你用此书毁了嬴政和秦王朝的百年基业。” 张良听后愣怔在了原地,他能从清落的身上感觉出忧伤淡然的绝望,与多年前在博浪沙所见英姿飒爽的模样判若两人,看来秦皇的暴虐终究还是磨削了这个女人的神采与希冀。 “好,我答应你。”张良神色坚毅的回答。 清落露出释然的淡笑,说:“既然答应了,就不能反悔了,我会活得很久,看着你是否履行你的诺言。扶苏他是我的天命,若来日他登基为帝,不管他变成什么样的性情,你都必须要匡扶他走上正道,不可食言。这是我前世欠他的,今世必须要偿还他。” 张良虽然听不懂清落对扶苏的执念,但他深习老黄之术,也算半个修道之人,自然懂得所谓的前生今世的玄妙,既然清落说要偿还前世所欠,他也并不想深究所欠何事,他只明白他收了清落的奇书,便要替清落完成今世夙愿。 蒙恬的护送队伍终于抵达了咸阳,在前一天夜晚,蒙恬的死士就将已经阉割成太监的赵高,暗中带回了军队里。临走时,李斯警告赵高,他弟弟赵成还在丞相府的地牢里,明日护送队伍进城时,他必须表现的他从来就是一名太监的模样,否则他便再也见不到弟弟赵成了。 于是当蒙恬率领队伍进城后,赵高已身着太监的装束,奴才媚像的随行在清落的马车边。 咸阳城中的百姓沿途冲着赵高指指点点,当清落被镇北大将蒙恬护送回都的消息传回咸阳后,赵高早就是个太监的消息也不胫而走,城中传言清落是与嬴政闹了点小脾气,才会带着太监赵高负气出走,多日不归。如今百姓们看到赵高身着太监服的奴才样,纷纷都信了这个传言,不再相信之前清落与人私奔的谣言。 清落的清誉得保,这让蒙恬、蒙毅、李斯等人都纷纷舒了一口气。 护送的军队一直开赴进入秦宫,嬴政居高临下站在大殿外,俯看下面兵戈铁甲、人影重重,他的脸上虽然波澜不惊,但内心实则已是潮起潮涌。 被最信任的将领兵谏咸阳,对他内心的冲击何其巨大。 “启禀陛下,末将蒙恬听闻阿房宫瑾瑜宫主失踪,令陛下忧心难安,故派人四处寻找宫主下落。然末将幸得上苍指引,终于找到宫主,便快马加鞭亲自将宫主送回陛下身边。” 蒙恬单膝跪拜嬴政,高声禀报,他身后的众将士也跟着乌压压的俯首单膝跪拜嬴政。 一时间,空旷的地面上,就只站着清落一个人,她抬头望向高高台阶上站在殿外的嬴政。 第145页 清落多想嬴政能像以前那样,主动走近她,给与她一个温暖安慰的拥抱。 可是,时间就像停滞了一般,嬴政站在高高的台阶上,一动也不动,淡淡的看着清落。 这时,嬴政旁边的李斯站出来说:“陛下,宫主长途跋涉,歷尽辛苦才回到咸阳,望陛下能抚慰安顿宫主。” 嬴政面无表情高深莫测的看向李斯,然后看向下面跪拜的蒙恬,以及蒙恬身后的军队,语气中不带一丝感情起伏的宣布:“回来就好,朕感谢蒙将军把宫主送回咸阳,稍后朕会派人赏赐你和众将士。既然宫主回归,你和你的将士们休整几日,便可回北疆去了。” “谢陛下恩赏,末将领命。”蒙恬大声回復,心中的大石也随即稳稳落下。 正如之前清落所说,武将未经传诏,私自回都,是死罪。他此次回来,其实也是在做一场赌博,赌嬴政会不会真的龙颜大怒,恩断义绝降罪于他,如今看来,嬴政还是顾念旧情的。 之后,清落被送回了阿房宫,赵高则被关押进永巷。 嬴政悄悄审讯了赵高,而赵高因为在丞相府连日被恐吓,已如惊弓之鸟,在见到威严震怒的嬴政后,立刻什么话都招了。 原来,他起初只是为了毁掉清落的清誉,将清落从高高的尊位上拉下来,报復她阻挠自己的仕途。可是后来与清落相处几日,他又被清落的美色所惑,开始觊觎清落的身子。不过,他才刚有行动,就被当地的村民发现,将他打晕,捆绑了起来,直至几日后被几个人带到丞相府软禁起来,还施以宫刑。 嬴政还审问出,赵高伪造证词诬陷清落害死胡亥的生母,挑拨胡亥与清落反目,后来清落据理反驳,破除了他的阴谋,他这才被胡亥赶出府邸,断了仕途之路。 “当年胡姬的死,一屋子的产婆侍女都有目共睹,这你也能赖在她身上,你还真敢胡诌!”嬴政阴恻恻的冷哼。 赵高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撕心力竭的大喊:“小人该死!小人该死!求陛下恕罪!” 嬴政看着地上把额头磕得鲜血淋淋的赵高,冷冷的说:“朕不会杀你,相反,朕会重赏你。既然李斯编造了一个谎言,说你是太监,是陪同清落出城的太监,那么你必然是一路忠心护主,才会把清落完好无损的带回来,这是你的功绩,朕当然也应当嘉奖你。” 赵高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吓懵了,跪在地上惶惶不知所措的看着嬴政。 “宫人赵高,护卫瑾瑜宫主有功,特嘉奖赐封为中车府令,即刻伴君随驾!”嬴政亲口晋封了赵高,他见赵高还傻愣跪在地上,于是厉声喝道,“还不给朕谢恩!” 赵高如梦初醒般匍匐在嬴政脚前,高声谢恩:“谢陛下封赏,小人必将全力效忠陛下,死而后已!”他匍匐在地,直到嬴政离开牢房,才慢慢平身,此时冷汗已经浸湿了他的囚衣,他原本以为嬴政亲审,他不死也得丢半条命,可没曾想,他竟然因祸得福,荣升中车府令。 劫后重生的喜悦充斥于赵高胸膛,本是必死的命数,竟然陡转直上,不仅保住了小命,还重新踏上仕途。可是,当牢房里的凉风吹拂过空荡荡的双股之间,他的心情顿时又拔凉冷彻,他的这次顺境,竟然是以失去男人的尊严为代价,才获得的。值或不值,他已经说不清了。 清落重新回到阿房宫后,嬴政就再没来主动看望过她。 即使她制作了延年益寿药丸,主动进宫献给嬴政,嬴政也不再服用了。 “陛下,您要是不服用这药丸,您的身子是挨不过半百的……”清落激动的说道。 但嬴政却不在意,头也不抬的继续披阅奏疏,嘴里喃喃自语道:“当年尉缭辞官时,留给朕一个锦囊,说是等到朕与阿清的感情陷入困境时才可打开。阿清昏迷半个多月,朕肝肠寸断,悲痛欲绝,可是最让朕伤痛的是阿清你甦醒后,那陌生疏离的眼神,从那眼神里,朕知道自己老了,给不了你年轻有力的臂膀做倚靠,那时我们就像是从未认识过的陌路人……” 嬴政的声音在颤抖呜咽,听得清落泪影闪动,神色凄迷。 作者有话要说: 嬴政已经意识到,清落能带动的文臣武将所蕴藏的巨大力量,可以深深威胁到他,所以他迫不及待的提拔赵高为他所用,因为赵高是绝不会投靠清落手下的。 第85章 最后东巡 嬴政继续说:“然后朕想起了尉缭的锦囊,急不可耐的打开锦囊,想寻求解困之法。可是,锦囊内丝绢上却写着‘清落乃修道中人,凡尘俗恋,强求不得,望陛下及早放手’。朕终于明白了,阿清为何青春常驻、容颜不衰,原来早就练就修仙之术,可笑的是朕还想与你携手,白头到老,更可笑的是朕四处寻访方士,求仙问药,而最近的方士竟然就在朕的身边。” “所以,我才为陛下炼制药丸,以求陛下延年益寿啊!”清落急切的喊道。 “阿清,你是知道朕的寿命的吧?”嬴政微嘆着问。 清落苦涩的略低下头,回答:“是。” “刚刚你激动时,说朕的身子挨不过半百,那便是朕的寿限吧?”嬴政又问。 清落眼中迷濛,潸然泪下:“只要陛下继续服用药丸,便可跨越寿限,延续命数。” 第146页 “可是违逆天命,为朕炼制药丸,阿清会有什么后果?”嬴政紧锁眉头问。 “不过是损了些修为罢了。”清落说得轻描淡写,但违逆天命的惩罚,却是要付出抽灵剥髓散失修为的代价,不是一般的神仙能够承受的起,稍有不慎,一身修为便只能重头再来。 嬴政凝视着清落坚毅的神情良久,最终化为一声长嘆:“阿清从少时起就与朕形影不离,朕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始修仙问道,而你总是让朕惊艷的地方太多,朕猜想你是进宫之前就已经是修道中人了吧?如此说来,是朕耽误了你太多时日,如今朕怎么能再让你自毁修为,为朕逆天续命?所以从今以后,朕不想再拖累你了,我们不要再相见了。” 清落听后难过得浑身颤抖,几欲不支,嬴政命令贴身太监方元,送清落回阿房宫,然后留在阿房宫任总管,以便悉心照顾清落,以及打理阿房宫的内务。 自从那日从秦宫回来,清落在阿房宫浑浑噩噩的度过一日又一日。 嬴政真的如他所言,再也没有踏入过阿房宫,他的全部精力已经投入到处理国事上。 清落每日坐在云曦馆最顶层的雅阁内,眺望秦宫的方向。 这里的老闆巴怀清,已经从曾经的美艷妇人,变成了气质端庄的老妇人,她每日看到清落坐在窗边深情款款的眺望秦宫,不禁感慨万分,这情字,终究是女人绕不开的劫数啊! 日復一日的遥望秦宫,成了清落的习惯,有时她在想,也许他们是这样的结局也好。 毕竟清落是巫山神女,下凡只是为了完成生约令上的今世姻缘,她不应该被这一世情缘困住终生,嬴政应该是看破了这点,才会在寿限来临前将她决然推开,而看不破的居然是她自己。 嬴政的身体每况愈下,这个消息传开后,各地反秦暴动日渐频繁。 为了拯救支离破碎的国家,嬴政决定再次东巡,登会稽山祭奠大禹,希望借上古神君的福荫庇佑,拯救危机重重的秦王朝。 嬴政东巡启程当日,清落匆匆赶去相送,这一次嬴政没有再拒绝与清落见面。 “陛下,太子之事,请早日定夺。”清落带着祈求的语气说道。 既然他们的缘分已经接近尾声,那么她今世的另一个愿望,她拼一把也要奋力实现。 銮驾内传来嬴政孱弱的声音:“朕定不负阿清所愿。” 清落听后,仿佛久悬胸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沉落心底,她相信既然他说了,就一定不会负了她。 中车府令赵高指挥东巡队伍缓缓启程,李斯和胡亥也在随行队伍之中。 当胡亥的马车路过清落面前时,胡亥轻声对清落说:“姑姑,好好照顾自己。” 东巡的队伍渐行渐远,消失在清落眼前,清落掐指算了算,嬴政的寿限已经不远,他可能再也回不了咸阳了。 这时,蒙毅走到清落身边,他是被嬴政留在咸阳的朝臣。 “清落,你觉得陛下刚刚对你说的话,是真的吗?”蒙毅忧心忡忡的问。 清落神色淡然,目光还追随着车马远去的方向,轻声呢喃:“陛下不过是在安我的心罢了。他把赵高提为中车府令,又派方元到阿房宫协助我管理阿房宫内务,明面上是让方元照顾我,不让我因为受他冷遇而遭到宫内人的欺负,实际上他是在剪除我的羽翼。” “看来你心里还算明白。”蒙毅贊同的说,“自从赵高代替方公公侍奉在御前,我和李斯的言路便诸多受阻,陛下也不似从前那般器重我们了,反而是那赵高的气焰越来越嚣张。” “也许陛下已经知道了吧……”清落沉沉哀嘆一声。 蒙毅一惊,心中似有不好预感,问:“陛下知道?陛下知道什么?” “陛下应该已经知道你大哥蒙恬对我的感情了。”清落话音淡然的回答。 “这,这,这怎么可能?大哥一直在北疆,陛下怎么能知道?”蒙毅震惊得话音颤抖,但突然间他就明白了,原因只可能是那件事,“是大哥亲率军队护送你回咸阳时,暴露的吧?” “没错。”清落神色黯然的回答,“你大哥不忍见我伤心,便决意助我回到陛下身边,甚至不惜以自身作为我的后盾,向陛下施压。可他哪里知晓,兵谏君王,对陛下的内心将造成何等剧烈的冲击。陛下会想起当初尉缭说过蒙恬与我情谊匪浅的事,当他看到蒙恬拼死也要护着我的时候,他想必已经知道尉缭说的话不是空穴来风,知道蒙恬对我一直用情至深。” 蒙毅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语气艰难的问:“那如今我们该如何是好?” 清落沉默了一下,然后仰起头语气深沉的回答:“风云已起,天下将变。也许陛下真的会念及旧情,在他归天之后,放我四方云游,可是他绝对不会放过与我有牵挂的人。我有预感,陛下这卷残云,一定会搅得你和你大哥、李斯还有我的扶苏,不得安生。” “可陛下也说了,他定不负你所愿,君无戏言啊!”蒙毅惊惧不定的说。 “若是扶苏能继位,一切还有转机。”清落半截眼眸,无奈轻嘆,“可惜君心难测,怕是已经无力回天了吧。但我还是想相信他,还是想赌一把,赌他不会负我。” 第147页 嬴政东巡的消息传到了上郡,连同病入膏肓的消息一併传来。 扶苏为嬴政的健康忧心忡忡,他担心嬴政受不了舟车劳顿,引发不测。但当他又听说此次东巡,清落并未随同前往,他的忧虑又更加深沉了。早就有传言说清落自出走回宫后,嬴政便不再见她,此番看来,清落与他父皇果真感情出现了裂纹,已经彼此疏离了。 “战神哥哥,你又在想清落姐姐了吗?”瑶姬望着眉头紧蹙的扶苏,苦涩的问。 虽然清落准允瑶姬留在扶苏身边,但自从上次之事后,扶苏对她的感情明显不如以往了。 扶苏沉浸在忧虑中,喃喃自语:“她现在一定很难过吧。” “从前世到今生,你果然最爱的还是清落姐姐啊!”瑶姬悲伤的嘆息。 “你说什么?什么前世?你怎么知道我前世爱着谁?”扶苏听了瑶姬的话,满脑子都是疑问。 瑶姬有些脱力的苦笑,她编不来那些杜撰的身世,也没有精力去编造,因为她已然明白,战神至始至终爱的人,只有清落,而她只是战神在巫山上照顾的一条小红鱼。 “战神哥哥,你想看看自己的前世吗?”瑶姬问道。 “当然想!”扶苏有些急切的回答,他一直对自己前世的事感到很好奇。 “好,我教你唤醒前世记忆的功法。”瑶姬说完,牵着扶苏的手,面对面坐在榻上。 然后,瑶姬让扶苏闭上眼睛,她伸出右手中指,轻轻一点扶苏的眉心,便将自己的元神融入到指尖,勐烈打入扶苏的脑海,在走马观花的记忆片段深处,有一个很深很深的黑洞。 瑶姬的元神一头扎入黑洞中,在经受了不停的魂力冲击后,终于抵达了一面巨大的古镜前。 古镜上缠满了带锁的锁链,这是轮迴的封印,可使今生的意识察觉不到前世的记忆。 瑶姬的元神不停的冲撞锁链,她毕竟曾是天帝之女,虽然目前灵力尚浅,但元神本就不凡,在数以百次冲撞之后,轮迴的封印逐渐碎裂,锁链也慢慢化为虚无了。 锁链解除后,古镜突然闪耀着绚丽的灵光,原来古镜里面正是战神的元神和记忆…… 数万年前,战神还是长白山上的一只灵豹,遇到下凡寻觅一匹坐骑的清落。 清落收服了灵豹,养在身边,清落见他忠诚可驯,便收他为弟子,授他仙法修炼成人形。从此一神一兽常住在巫山,因为清落素来心性淡然,不喜天界的权欲争夺,所以不免得罪其他众神。 不久清落烦了,随口说了一句“要是你能成为天界的战神,我便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然后他就努力修炼,誓与天斗,最后被天帝赐以战神的封号,于是以后大家都称他为战神了。 第86章 前世记忆 自从有了他战神镇守巫山,就再也没有好事挑衅的神仙,前来打扰清落的潜心修行。 后来,天帝最喜欢的女儿瑶姬,因未嫁而亡,天帝悲痛不已,请求清落帮忙,因为清落的双亲是上古父神伏羲和母神女娲,清落还身负二神的全部神力,地位和法力无神能比。 清落感念天帝的慈父之心,答应了帮忙,她将瑶姬的元神附在巫山净水湖中的一条小红鱼上,藉助清落和巫山灵气的滋养,慢慢重塑仙身,修炼成神。 再后来,关于天界是否应当干预凡间之事上,清落与天帝发生了强烈的意见分歧。 清落之后就不再管附身在小红鱼上的瑶姬了,于是餵养瑶姬的责任就落在了战神身上。 因为清落习惯清静独处,所以战神的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净水湖畔,陪着瑶姬度过的。 战神对清落的喜欢,是他在长白山第一眼看到清落时,就已经刻在了心里,可他自知身份低微、法力浅薄,配不上清落,于是便把这份喜欢暗藏心底,就算日后他被天帝封为战神,力量与修行已经相当高深浑厚,但他亦不敢轻易表露他的真心。 一方面是因为清落是继承了伏羲和女娲神力的超级天神,另一方面是因为他自身性格内敛,不善言表。他总是遥望凝视清落的背影,但却始终迈不出自固的步伐。可让他庆幸的是,清落亦没有对世间男子产生过情愫,于是他们两人便默默的维持着最亲密但非恋人的关系。 清落与天界的矛盾越来越大,妺嬉乱夏时,清落劝诫了,妲己乱商时,清落参战了。 可天界仍旧固执把持着对凡间的操控,等到褒姒惑幽王时,清落终于不愿再忍耐了。 周幽王为博褒姒一笑,多次点燃烽火台戏弄各方诸侯,终引得各方诸侯怨恨交加,当西夷犬戎攻打周都,幽王点燃烽火急召诸侯救援时,没有一方诸侯赶来救援,周朝即将覆灭。 正当天帝召集众神群仙,在天界设宴庆祝人间再次改朝换代成功时,清落已经不动声色的降临凡间,她暗中出手救下了废后和和太子姬宜臼,助他们顺利逃到废后的父亲申侯那里。 而后,清落便带着战神杀气腾腾的闯入了天界盛宴,就在那场群仙汇聚、众神齐集的盛宴上,战神突然召唤出铜墙铁壁般的结界,将天界笼罩得严严实实,然后清落就毫无徵兆的展开了杀戮。 她从身体内召唤出父神伏羲留给她的诛神剑,让一个又一个的神仙神形俱灭。 第148页 那时的清落宛若上古最凶的杀神,内心的积怨令她戾气缠身,杀戮一旦开始,那便是想停也停不下来了。战神看在眼里,却无可奈何,因为清落身上的凶暴戾气,令他也浑身战慄,但他知道清落是压抑太久了,她继承了女娲悲天悯人的天性,数次看着凡间在天界的手中被随意玩弄,凡人的悲欢离合都让清落为自己身为天神但却无能为力,而感到深切自责。 清落总说,凡间事凡人主,天界可以维护凡间秩序,但绝不能肆意干预凡间变迁。 战神跟在清落身边久了,自然遵从清落的做法,所以当清落选择血洗天界,肃清众神时,他便毅然决然的跟随清落,与群仙众神为敌,拼尽全力守护清落的后背。 天帝陨殁了,清落亲手诛杀了他,但天帝幻灭前还念念不忘巫山净水湖里的瑶姬,他祈求清落放过他最喜爱的女儿,天帝的慈父之心,让站在旁边的战神深受动容,但却感染不了此时杀得近乎怜心泯灭的清落。 清落杀光群仙众神后,转身就要回巫山,去解决瑶姬这个最后的小仙灵。 这时战神扑通一声下跪,几近哀求的说:“神女,瑶姬她连个仙子都算不上,您就放过她吧!”战神餵养了瑶姬近千年,日日相处,交心言谈,说没有深厚的感情挂念是不可能的。 可是,清落不懂这些,她数万年的时间都是自顾自的静心修行,或是凝望凡间,从来没有关注过战神的想法、战神的心思,她只道战神还是最初长白山的灵豹化身,心性纯良。 所以战神为瑶姬求情,令清落万分震惊,本就因戾气缠身,而心性不稳的她,怒不可遏。 “你说得对,瑶姬连个仙子都算不上,当然没有什么威胁。但你不一样,我的天界不需要神仙,自然也不需要你!”清落话音骤冷,提剑刺入了战神的胸膛。 战神眼中的惊愕一闪而过后,又快速恢復平静,这样的结局,他是有预料的。 清落忍了天界那么久,当她决定要毁灭天界时,就没想过要放过任何一个神仙。 她是继承伏羲女娲神力的不灭天神,只能永眠却不能陨灭,她迟早会发现在她身边的战神,其实也是一个神仙,留或者不留,全在清落一念之间。 “神女,在我跟随你上万年的时光里,我是不是从未进入过你的心里?”战神悲凉的问。 这句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清落心里激起阵阵涟漪。 身上的戾气仿佛顷刻褪尽,手中的诛神剑咣当落下,清落的眼神骤然清明,理智也回归脑海,她勐然幻化出一枚小锦囊,趁着战神的元神还未崩溃成星,将其收进了这枚小锦囊内。 这一刻,清落终于明白了战神的苦恋,她将锦囊贴身戴在脖子上,可心里还是像被挖去了一大块一样,空捞捞的令她难以唿吸,此时清落才意识到战神在自己心里的重要性,她后悔自己从未注意过战神的真心,她伤情自己只顾天下却害死了至亲人。最终,战神这个名字成为了巫山上的禁忌,因为这个名字,会让清落想起战神死去的那一刻,自己错过的种种。 回忆到了这里,扶苏的记忆空间在剧烈扭曲,瞬间就将瑶姬的意识弹回了现实。 透视前世记忆,是很费精力的,扶苏和瑶姬都瘫软在坐榻上,剧烈喘息。 半晌之后,瑶姬率先发出悲愤的吼声:“原来是她造就了那场天界浩劫,是她杀了我的天父!难怪她之前会说,上辈子是她欠我们的,还轻而易举就饶恕了我偷袭她的事。” 然后,瑶姬注意到身边扶苏一脸苍白的模样,似乎还沉浸在前世记忆的回想中。 “战神哥哥,你没事吧?”瑶姬急忙关切的问,她怕扶苏因为透视了前世记忆,而对身体造成损伤。 扶苏还在震惊的余愕中,他只是接触了前世的记忆,而不像瑶姬对千万年的事都亲身经歷过,所以扶苏现在还是凡人的心性,对他震撼最深的不是战神对清落的爱意,而是清落最后杀死了苦恋自己的战神。 “没事,只是她既然对前世的我全无爱意,又为什么要对今生的我呵护有加?”扶苏痛苦的自言自语,他还记得清落要他将来成为武德兼备明君的无限嘱託,那份真情不像是虚假。 “因为她刚愎自用,只顾自己意愿,全然不管他人想法!我终于明白她为什么一定要把我困在巫山结界里了,因为她怕巫山的灵气滋养我,助我修炼成仙,然后向她復仇!”瑶姬恨得紧咬银牙,一字一语磨出声音,“我要让她也尝尝被失去至亲至爱的痛苦!” “瑶姬你要做什么?”扶苏勐然回过神来,拉住急欲离开的瑶姬。 瑶姬回头深情的看向扶苏,说:“战神哥哥你知道吗,千年前在巫山净水湖里的小红鱼,虽然日日聆听你的苦恋,但那条小红鱼却早已爱上了你。我最大的希望就是早日化身人形,代替她抚慰你的心灵。可现在我最大的希望,就是为我、为天父,为战神哥哥你报仇!” “可你打不过她!”扶苏大喊,回忆中清落是继承父神伏羲和母神女娲全部力量的超级天神,无神能比,哪是瑶姬能对付得了的。 “我当然知道自己是灭不了她,我是要让她失去至亲至爱的人,让她承受你和我,乃至整个天界的痛苦!”瑶姬愤恨的说,她的耳畔还迴响着天界陨落时,众神的悲鸣和天帝乞求清落放过她的声音,“所以,战神哥哥,我们终究是走不到一起了。” 第149页 瑶姬说完,勐然挣脱扶苏的手,然后化身一股青烟消失在房中了。 “瑶姬!瑶姬!”扶苏的手还停滞在半空,可他再也拉不住瑶姬了。 记忆中那个活波可爱的小红鱼,在净水湖面一跃一跳的叫他战神哥哥,说着俏皮的话逗他开心,纵是他苦恋清落无果,他也因为瑶姬的陪伴而不感寂寥。也许是他对瑶姬身为红鱼的形态,印象太过深刻,他从未将瑶姬视为女孩子,更不会想到瑶姬总说喜欢他,就是真正的男女情爱。原来当他凝望清落的时候,他背后却是瑶姬在凝望他,一样的境遇。 扶苏用手扶额,感觉脑袋越来越疼,前世过眼如烟,今生他爱的人究竟是谁? 第87章 挑拨离间 嬴政的东巡队伍行至名为沙丘的地方,嬴政已经病入膏肓,奄奄一息的躺在大帐之内。 瑶姬迷惑了帐内侍从的神志,然后来到明艷被褥的龙塌前,看着憔悴不成人形的嬴政。 瑶姬露出讽刺的一笑,然后伸出食指点住嬴政的眉心,意志便侵入了嬴政的脑海,如今孱弱的嬴政怕是与她正常对话都做不到吧,所以她只能侵入嬴政的脑海,与他意识交流。 “始皇陛下,你一辈子都在追求长生不老,可你怎么没想过去求我姐姐清落呢?”瑶姬的幻影在嬴政的脑海里显现,无比嘲讽的问。 “你,你是谁?”嬴政此刻还存有足够的意识。 “我是天帝之女瑶姬,感受到你强烈的求生欲,所以出现在你意识里。”瑶姬回答。 “你能让我长生不老?”嬴政有些激动的问,他求仙问道多年,终于肯有神仙现身了。 “若不是我姐姐清落限制了我的修行,今日我便能度你成仙。”瑶姬似笑非笑的回答,“可惜你早该去求我姐姐清落的,她可是如今世上独一无二的不灭真神。” “你说清落是神仙?”嬴政惊讶的问,他知道清落在修道,但却不知道清落已是真神。 “对啊,她法力无边,无神能敌,曾一怒之下毁灭天界,杀我天父。而后她便在天界立下规矩,不许引度凡人成仙,所以天界现在只有她一个真神,而她的姻缘便落在了凡间的王者始皇陛下你身上。你猜,你要是去求她,她会破例允你长生吗?”瑶姬嘲讽的说。 嬴政听了瑶姬的话,心中的惊骇无与伦比,半晌都答不出话来。 “可她说过,我的寿限不过半百,强行逆天,必损修为。”嬴政似有纠结的说。 “其实你的寿限不止半百,只是有一次你惹恼了她,她屈尊向你下跪,便跪掉了你一半的寿数,这是她带给你的劫数,她若想强行为你改命,确实需要破除她的些许修为,可是折损的这点修为,与她数万年的修为相比,又算得了什么。”瑶姬不以为然的说。 嬴政陷入了沉默,清落确实给他献药想延续他的寿命,可这延续的寿命又能延续到几时呢?清落若是真想他长生,早就给他仙丹或度化他了,还费得着持续进献延年益寿药丸吗? 瑶姬见他沉默,便知成功扰乱了他的心绪,于是开始循序渐进的蛊惑:“说到底,你一介凡人也不过是她漫长命途中的一段渺渺姻缘,她对你倾情一世,却不可能钟情万世。她唯一长久在意的人,只有我那前世的战神哥哥,也就是今世的公子扶苏。” “扶苏?”嬴政果然露出惊愕的语气。 “没错,公子扶苏是由清落亲手安排投胎今世,他与清落有万年相伴的情谊,只是后来清落失手杀了他,愧疚悔恨不已,便借着与你结缘之际,在今生给予他最好的一切。所以,她在乎扶苏,比在乎任何人都多,甚至不惜与你反目翻脸,这全部都是因为她对扶苏情谊深厚。”瑶姬露出阴冷的笑容,玩味的蹂.躏着嬴政脆弱的情感。 “扶苏,怎么会是扶苏,我以为是蒙恬……”嬴政的思绪彻底混乱了。 “蒙恬当然也是清落的裙下臣,他对清落的爱恋,怕是你想像不到的长久。”瑶姬好笑的说道,“而且清落也是知道的,不然你以为清落折煞你寿数的那一跪,到底是为了谁?” “不,不,不!清落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嬴政发出痛苦的嘶吼。 “所以说,你们没有你想像中的那般恩爱,那么你为什么还要继续守护她呢?把你答应她的话统统撕毁,把她心心念念的希望统统踩灭,这便是对她最痛的惩罚!”瑶姬残忍的说。 嬴政震惊的听着瑶姬的话,突然明白了瑶姬的意思,问:“你要我不要传位给扶苏?” “对!”瑶姬狞笑着回答,“只要扶苏继不了位,她苦心经营的一切将化为泡影!新帝即位,朝臣更替,她会失去所有的权力和荣耀,以及护她、爱她、敬她的所有人!” 听了瑶姬的话良久,嬴政突然发出阵阵沉闷的笑声:“原来这就是你的目的啊!” 瑶姬皱起眉头不悦的问:“你笑什么?你不该也是恨她的吗?” “你是天帝之女,清落杀了你的天父,你要復仇,自然在情理之中。你说你前世的战神哥哥是扶苏,那么你应该很想跟扶苏在一起吧,如果扶苏不能继位,他便能与你携手远离凡尘俗世,这正是你想要的逍遥恋情。可是你斗不过清落,便选我这深爱她的人当刽子手,若是你目的达成,清落就会满心伤痕,痛不欲生,哪会有精力来管你,真是一举多得的好计谋啊!但我是不会上你的当!”嬴政的语气恢復了镇定,他毕竟是雄霸天下的君主,怎会轻易完全受到蛊惑。 第150页 瑶姬因为计谋被识破,故恼羞成怒的吼道:“好啊,你就守着你的痴情等着山河巨变吧!” 瑶姬的意识脱离嬴政的脑海,然后用手在嬴政的躯体上打入一股力量,恶狠狠的说:“死皇帝,你一定会后悔的!” 瑶姬转身站在大帐中央,双手一展,施放出剧烈的灵力,“甦醒吧,人类心中的仇恨,为我达成我的夙愿!”瑶姬的灵力像波浪一样,向周围辐射,扩展至整个东巡军营内。 咸阳阿房宫里的清落,突然感觉虚无中有了一丝异变,波云诡谲,她立刻掐指一算,竟然发现嬴政的寿数被人更改了,提前咽气,而罪魁祸首正是瑶姬。 清落顿时目光一冷,飞身幻移到巫山,在放置天宫重要法器的阁宇内,找到了瑶姬。 “你对嬴政做了什么!”清落气得脸色发青。 “瑶姬只是帮清落姐姐做了,想做却不能做的事。”瑶姬诡异的笑着。 “你难道……”清落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瑶姬却嬉笑着说:“清落姐姐定下了不许引度凡人成仙的规矩,所以才畏手畏脚,对心爱的人也不敢长相厮守。所以妹妹我就替姐姐做了决断,度他一息灵气,若是他确有机缘相助,终有一天会甦醒復活,到时再与姐姐共叙前缘,岂不妙哉。” 清落听后,非但没有高兴,反而更为恼怒:“瑶姬,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做出违逆我意愿的举动?我与他本就只有一世的情缘,末了终该是仙归仙,凡归凡。可你这擅自插入一笔,究竟是意欲何为?” 瑶姬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然后无比邪魅的说道:“当然是想看你杀了他呀!” “你说什么!”清落暴怒的大喊,蕴藏的力量令这放置天宫法器的阁宇都为之震动。 可瑶姬却丝毫不惧,轻启薄唇幽幽的说道:“诛神剑,用你的诛神剑杀了他,不就可以维护你所定下的规矩了吗?就像你杀了众神,杀了天帝,杀了战神那样,杀了他以后,不就没有新晋神仙的隐患了吗?” 清落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的问:“你怎么知道是我诛杀了众神,难道是扶苏觉醒了?” “战神哥哥的灵魂并没有觉醒,我和扶苏只是看了战神哥哥前世的记忆。”瑶姬回答。 清落此刻终于明白,瑶姬是在向她復仇,为她的天父,为她的战神哥哥。 “果然,答应战神留下你,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决定。”冷静下来的清落,语气薄凉的说,“你会选在这里与我会面,是想藉助天宫遗留下来的法器,来与我抗衡吧。” “你说对了。”瑶姬阴冷的回答,然后浑身幻化出一袭金红战袍,万千星云锁齐齐向清落飞来。 清落见势,急忙向后一个退跃,避开万千星云锁的突袭,紧接着右手向虚空一晃,便幻化出青光璨璨的诛神剑,然后脚尖点地飞身勐冲向瑶姬的面门。 从金红战袍背后伸出的万千星云锁,立刻如瀑布般笼罩在瑶姬面前,硬生生的挡下清落的诛神剑的攻击,金戈交碰间,瑶姬双手胸前结印,迅速幻化出五把神剑,趁着万千星云锁被回弹的空袭,五把神剑齐齐向对面的清落髮射。 清落眸中一震,赶紧挥动诛神剑逐一噼开这五把神剑,可还是让其中一把划破了右臂。 鲜血顿时侵染了清落的衣袖,撕裂的疼痛令清落勃然大怒,她从来就不是一个能忍气吞声的主,绕是把她激怒了,连天界都能毁灭重来,更别说眼前只是区区一个瑶姬,纵然被她养在巫山千年,有朝夕相伴的依存,有姐妹相称的情谊,但也仅仅是被她记在心上而已。 清落陡然解封其余九成神力,全部力量的释放令她周身被神力包裹,形成了世间最无坚不摧的铠甲,然后清落提出诛神剑再度扑向瑶姬,这一次瑶姬拼命掷出的无数法器,都在触碰清落周身的神力铠甲后,顷刻湮灭了。 转眼间清落已经来到了瑶姬的眼前,瑶姬仓皇失色,她虽然知道清落神力强大,但没想到竟然强大到她用尽天宫最好的法器也无法撼动的地步,她是真的惊慌了,赶紧转身就逃。 可瑶姬还是慢了一点点,清落的诛神剑刺中了她的后背,她用掉了最后一个逃生法器,才没有当场就神形俱灭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像是把瑶姬写得心太狠了…… 第88章 扶苏之死 上郡边疆,扶苏正在军营大帐内处理军务,尽管瑶姬的突然离开,让他担忧,但该他处理的军务,他也丝毫不会懈怠。 突然,两名士兵搀扶着背部受伤的瑶姬,急急进入扶苏的营帐,他们正是巫星和巫月。 “战神哥哥,救我……”瑶姬气息奄奄的喊道。 扶苏见状大惊,赶紧扶着受伤的瑶姬坐下,然后询问巫星和巫月发生了什么事,巫星巫月两人都摇摇头,瑶姬突然重伤出现在他们面前,要见扶苏,他们就赶紧送她过来了。 “瑶姬,到底是谁伤了你?”扶苏焦急的问。 “是我!”清落化作一阵烟云飞入帐内,杀气腾腾的现身在扶苏面前。 巫星和巫月感受到清落身上的强烈杀气,本能的迅速拔出佩剑,指向清落。 “你们难道忘了,是谁把你们救到巫山,藏身二十多年?”清落冷冽的看向巫星和巫月,她见两人果然有所迟疑,于是一挥手,拂袖的力量将二人掀翻在地,然后她厉声告诫,“神仙打架,凡人休要插手!” 第151页 “清落姑姑!”扶苏突然跪在地上,哀求道,“求你别杀瑶姬!” “战神哥哥,不要……”重伤不支趴在椅子上的瑶姬,痛苦的喊道。 原本,她对扶苏说,他们终究是走不到一起,是因为她想与清落同归于尽,为天帝报仇。可她用尽天宫最好的法器,也打不过清落,反而重伤奄奄一息。她又回到了扶苏身边,她想着若是扶苏能恢復战神的力量,就可以救她,若不行,至少她能死在她最爱的战神哥哥怀里。 可是,扶苏却在求清落饶恕她,这像极了清落毁灭天界时,战神求清落放过她的情景。 清落见到扶苏跪地求自己,也是愣怔住了,同样想起前世战神求她放过瑶姬的样子。 “扶苏,你已经爱上她了吗?”清落低声问。 “我……”扶苏有些犹豫,若是他不知道前世的记忆,他可以肯定他是喜欢瑶姬的,因为自从三岁时如梦幻般见过瑶姬,从此二十多年,他都记挂着这个活泼的女孩子。可他现在知道了前世的记忆,前世的他,情深不悔的爱着清落,所以难怪今生他每每看着清落,心里都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懵懂情愫。如今被清落一问,他竟然有些理不清自己的感情了。 清落见他不说话,心下也有了几分瞭然,便问:“你还是我的战神吗?” 扶苏不愿欺骗清落,他难过而沉闷的回答:“我是姑姑的扶苏。” 清落听后有些怅然若失,扶苏没有觉醒变成战神,他只是透视了前世的记忆。 清落一直想对战神说对不起,不仅是因为当初的一剑,还因为被她无视的感情。可扶苏始终是扶苏,没有战神对她情深不悔的爱恋,她终究是没办法把对战神的歉意,告诉扶苏。 “也罢,我欠战神的命,就还给瑶姬吧。”清落面无表情的说,“可是,我要剔除她的仙根,她今后生生世世都将以凡人的姿态在人间轮迴。” 清落说完,径直走到瑶姬面前,冷冷的对上瑶姬瑟瑟发抖的目光,说:“既然你那么爱你的战神哥哥,那么我就给你机会,与他一同在凡间轮迴生生世世,白首相依。” “你,你愿意成全我和战神哥哥?”瑶姬对清落没有将她挫骨扬灰,而感到震惊不已。 “你为天帝报仇的责任,该做的已经做了,结果只是你做不到而已。”清落语气深沉的回答,“留着你,是个隐患,不留你,战神不肯。既然你深爱战神,战神的转世也开始倾心于你,那我就让你成为凡人,不仅成全你的爱情,还能让你放弃仇恨,一举两得。” 瑶姬听后,犹豫了片刻,然后拉住清落的衣裙,坚定的喊道:“我愿意舍掉仙根,成为一个凡人,只要能与战神哥哥生生相依,我情愿在凡间轮迴世世!多谢清落神女成全!” “好,从此以后,我们之间的恩怨情仇,就此勾销。”清落说罢,抬手便拍向瑶姬。 瑶姬的身体顿时辐散出迷幻的光影,剥离仙根的痛苦,令她失声尖叫,然而只是一瞬间,她的身形便萎顿成一团烟雾,捏在清落掌心,然后装在一个小锦囊内,放进清落的衣袖里。 “瑶姬她怎么了?”还跪在地上的扶苏震惊的看着刚刚发生的事,未及反应。 “放心吧,我将来会让她与你一同往生到下一世,成全你们的感情。”清落回答。 扶苏呆呆的看着清落,缓缓的站起身,他听到清落异常冷静的安排瑶姬的事后,感觉胸口堵得发慌,一种即将失去什么的感觉油然而生,令他烦闷的狂躁起来,他伸手握住清落的双臂,第一次如此激动的质问清落:“那战神的感情该怎么办?来世你是不是就不会出现了?” 清落眸色微沉,淡淡的回答:“你终究不是战神,也许在我刺中他那剑的时候,他就已经放下了对我的执念。” 扶苏还想争辩什么,突然一大群侍卫吵吵嚷嚷的涌入帐内,打断了他要说的话。 “始皇陛下遗诏,公子扶苏接旨!”为首的侍卫拿出圣旨立刻宣读,“公子扶苏,为子不孝,为臣不忠,废除其继承皇位的资格,并赐宝剑予以自裁!” 扶苏听后顿时愣在了原地,当他听到遗诏一词时,就明白他的父皇已经驾崩了,可他没想到他最敬重的父皇在驾崩前,竟然给他下了一道催命符,他曾经那么相信他父皇是看重他、爱护他的,他在上郡戍边,屡次击退游散的匈奴,立下战功,他以为他的父皇会重新认可他。 清落此时也是满脸的不可思议神色,嬴政被瑶姬提前寿终,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遗诏? 不祥的预感在清落心头升起,她掐指一算,顿时大惊。 原来,赵高见嬴政断气后,假拟诏书传位胡亥,当李斯前来质问时,他竟然丧心病狂的杀了李斯。 胡亥被迫拉上了赵高的战车,但在帝位的诱惑下,还是听从了赵高的安排,一面派出侍卫到上郡宣读假诏赐死扶苏,一面赶回咸阳夺权。自从扶苏走后,胡亥就在咸阳多方经营,早就有不少他的支持者,这番持诏归来,便给了他极大的助力,他大肆屠杀反对他的人,其中包括方元、琼花、柳四月、蒙毅还有公主们,他踏着血路登上了皇帝的宝座。 第152页 而赵高被胡亥任命当上了丞相,他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将当初他被唐师傅抓住并导致他被送到李斯手上受以宫刑的小山村,屠村了。 而这一切的突变,都源于瑶姬离开嬴政的大帐时,用她的灵力蛊惑放大了人性黑暗面。 这些死去的人,都是清落下凡经歷这一世中的亲近之人,说不令清落伤心,是不可能的。 正当清落沉浸在痛苦中时,耳边却传来蒙恬焦急的唿喊声:“公子三思,诏书可疑,切莫轻信啊!”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扶苏托着剑置于颈脖,悲愤决绝。 他一直以来都勤勉自检的做一个好儿子、好臣子,固执的坚信他父皇是懂他、相信他的,直到听完遗诏的那一刻,他的信念彻底崩塌了。他的爱情已经随着瑶姬的消失和清落的即将离去而淹没后,他的亲情也随着催命遗诏的到来而沖淡了,一时间他竟全然感觉生无可恋。 于是,就在蒙恬的阻止未及,清落的回神未及时,扶苏刎颈自尽了。 “不——!”清落悲恸的喊道,眼泪倾泻而下,她的扶苏竟然在她眼前被逼死了。 扶苏瘫软的身子倚靠在蒙恬身上,但他还有最后一口气没有咽下,他颤颤朝向清落伸出手,断断续续的说:“下一世……让我做回你的战神……我想完成战神的夙愿……”他在得知清落即将离开时,知道今生已经无望了,所以接到遗诏他本可以反抗争一争,可是他放弃了,不仅是因为对他父皇的巨大失望,还因为他想藉由他的死,在来世再与清落续缘。 “不要死,你答应过我要成为武德兼备的明君,你还没有实现我的愿望!”清落握住扶苏的手,声泪俱下,不管是前世战神,还是今生扶苏,都是与她相伴相守的至亲,她等了那么久的结局竟然还是回归到了起点,她还是什么都没有为战神做到。 扶苏凝望着清落,露出释然的微笑说:“我在来世等你……”然后便彻底闭上了眼睛。 扶苏的死,仿佛又让清落经歷了战神之死的悲痛,她不停的叫着扶苏的名字,不愿松手。 第89章 回归起点 周围的传诏侍卫们,趁蒙恬和清落都因为扶苏的死而伤痛不已时,悄悄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齐齐拔剑,向着蒙恬和清落刺去。 “神女当心!”之前被清落掀翻到一旁的巫星和巫月,看侍卫们动手了,赶紧拔剑抵挡。 可清落还沉浸在扶苏死去的悲恸中,不愿清醒过来,她抱着扶苏的尸体,不住落泪。 扶苏是战神的转世,清落对错杀战神而悔恨不已,于是后来发誓要好好弥补对战神的亏欠,要把凡间最尊贵的荣耀给予他,让他世代都是帝王命数。所以,她本该可以动用神力控制嬴政的意志,早早立扶苏为太子,以便承袭帝位,可她终是对嬴政情难自拔,不忍强迫他。 “嬴政,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清落混沌的脑海中闪过这丝情绪,神情恍惚,自言自语絮絮念着,“我那么相信你,扶苏那么相信你,你始终不肯早立他为太子,还说什么不会负我所愿!如今来不及拟下真实的遗诏,便是不算负我所愿吗?嬴政,你负我,你负我!” “清落!清落!你振作一点!”蒙恬摇晃着清落的身子,焦急的唿喊着。 清落被摇晃得慢慢回神,这才发现蒙恬已经身负重伤,原来在她失神之际,传诏的侍卫们突然向他们杀来,蒙恬为保清落周全,与巫星、巫月一起奋力抵挡,可三人终究难敌数十人的侍卫队,都身负重伤,不支倒地,好在外面营地里的士兵们都是蒙恬的属下,他们听到打斗声,立刻冲进帐内把所有的传召侍卫都消灭掉了。 “将军!将军!你不要也死啊!”清落看到满身血污的蒙恬,更加悲伤至极。 “清落,我不行了……”蒙恬的语气微弱,纵然他体格健壮,但刚刚奋勇搏杀时,以身护着清落,生生挨了几击致命的剑伤,他知道自己活不久了,“你赶紧走,不要回咸阳,回你原本由来的地方去,不要为我们报仇,不要再弄脏自己的手,玷污自己的心……” 清落听得苦楚落泪,蒙恬临死还担心着她,担心她将来会受杀孽侵蚀之苦。 清落想说什么,可蒙恬却催促着她赶紧离开,也许是不想清落看到自己死时的样子吧,在蒙恬坚持的眼神中,清落一步步走出营帐,就在她走出帐外三步之后,帐内传来士兵们悲恸的唿喊声。 蒙恬死了,清落在凡间最后一个至亲之人,也死了。 清落茫然的望向天空,眼中再没有泪水可以流了,都说神仙下凡是歷劫,她算是真正体会到了,凡间几十年的爱恨情仇,曲终人散时,才是最伤魂裂魄、肝肠寸断的痛啊! 因为扶苏死了,清落拿出承载瑶姬魂魄的小锦囊,让瑶姬也随扶苏往生去了。 清落回到巫山,重新翻开生约令,看着她和嬴政的名字,凡尘几十年仿佛就在昨昔。 她是什么时候爱上嬴政的,连她都说不清楚。但她以十岁少年的模样进入秦宫成为一名乐师后,嬴政对她就表现出极大的好感,令她心底十分愉悦。她有着神女的自尊和骄傲,就算是她的恋情,要她去追求讨好一个男人,她的确是做不到的。可是嬴政的出现,如同飓风一样闯入了她的生命,她做不来主动亲近别人,那嬴政就主动近亲她,她不喜欢周围琐事缠身,那嬴政就把她圈在身边只为他做事。所以在她最初呆在嬴政身边的几年,她对嬴政的好感是不断加深,直到嬴政大婚迎娶楚王后,她伤心嫉妒,这才发觉她已经离不开嬴政的关爱了。 第153页 往后的几年里,她都在为自己女扮男装的身份而苦恼,终于在嬴政竟然怀疑扶苏的身世时,她爆发了,她向嬴政坦白了女身,然后成为了嬴政的女人。嬴政对她的专宠,她很受用,她无心权欲争宠、诡计阴谋,但这些却还是找上了她。首先是胡姬趁嬴政神志混沌时,引诱他而怀上了王嗣,还企图用流言杀死她,她杀了散布流言的胡姬的哥哥,然后就引来朝臣的极大不满,在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备受朝臣的冷眼和厌恶。这种无形的压迫,令她敢怒却不能杀,直到韩非的出言不逊,压垮了她理智的最后一道神经,她杀了韩非,伤了嬴政,她以为嬴政会发怒与她一刀两断,可嬴政却默默承受了她的怒气后,还温柔的安抚她的情绪。她湿润了眼眶,往昔所有的不愉快,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她彻底情难自拔的爱上了嬴政。 然后嬴政扫灭列国一统天下后的许多年里,嬴政对她的专宠,无人能比。甚至在泰山封禅时,嬴政还牵着她的手,面对天父神明,许下与她共度永生之愿。她还记得,嬴政骄傲自信的笑着,抬起与她十指相扣的手,放于胸前,温柔的说:“我想要名为清落的女子,与我白首偕老,共度永生!我想要天父神明能赐予我们无尽的寿命,我想执她之手,共享天下繁华!”当时的她听了,心潮澎湃,百感交集,真想与嬴政就这样一直相恋相守下去。这段时间,真的是她与嬴政相爱最幸福的时候。 然而盛极必衰,蒙恬被迫远赴北疆,仿佛是悲剧开始的序幕,后面一连串的事件纷至沓来,让她根本应接不暇。首先是扶苏被胡亥陷害,深陷焚书坑儒的责难中,接着胡亥向她发难,对柳四月严刑逼供,报復她害死其母,然后嬴政为平天怒民怨,将扶苏发配北疆,最后她被瑶姬封住神力和记忆,被赵高骗出咸阳城,险些毁了清誉,蒙恬为送她回咸阳,兵谏嬴政。经过这么多事后,她与嬴政之间的感情彻底崩裂了,嬴政再不会温柔的抚慰她的身心。 因为瑶姬的介入,嬴政提前寿终,他没能来得及写下遗诏。在他的天下里,扶苏不是他理想的继承人,所以他迟迟没有立储,但他也只有扶苏能让他安心传位。结果他一死,赵高就鼓动胡亥假诏登基,他重来都没有想过要传位的幼子,竟然最后登上了帝位,何其讽刺。 清落的思绪再次回到生约令上,她和嬴政的名字,还有中间的红线都是暗色的,表示他们早已结缘完毕,清落抚摸着嬴政的名字,她突然有种一点也不想与嬴政结缘的冲动。 “你负我,你负我。”清落低声呢喃着,“若不是你留恋权位,不肯立储,不肯分权,大家怎么都会死?你不喜欢扶苏的仁义正直,觉得没有你雄霸天下的气度,便迟迟不肯立储。可你不懂,打江山需要像你这样的人,守江山却需要像扶苏那样的人。你哪怕是早一点醒悟,扶苏也不会死,蒙恬、蒙毅、李斯、方元他们也不会死,我也不会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去而这般心痛!” 清落突然抬手用力的按在嬴政的名字上,手上施法想要将嬴政的名字抹去。 她是巫山神女,本就心高气傲,宁死都无法接受一个凡人将她的心伤得千疮百孔。 “生约令!他既负我,我便不要这段姻缘了,我要你抹消这段负情的缘分!从此,凡人歷史记录这个荒唐的王朝时,不会留下我暗中相助的痕迹,后人千百评说这个无道的始皇时,不会想到我朝夕相伴的身影。凡间从无有过陈清落,嬴政与我便是从无瓜葛!” 生约令因为感受到清落的法力,开始泛起黄白色的光泽,无风自舞,然后一个空灵的声音围绕着生约令响起:“逆时改史,非常力可及,抹消姻缘,非常力可达。纵然汝乃天界神明,亦不能擅意妄为,若不听此诫一意孤行,则献出神命作为代价。” 清落望向半空飘舞的生约令,悲愤决绝的喊道:“你要拿我的命做交换,就拿去吧!反正众神也只剩下我一个了,没有我牵挂的人,也没有牵挂我的人,我存不存在都没有什么意义!” 随即,清落飞上半空,张开双臂,将自己的神力源源不断的输送给生约令,生约令顿时爆发出亮如白昼的光芒,霎时将天和地都笼罩在白光眩亮之中。 生约令将清落的神力转化为时光逆流,于是,凡间的景象开始逆向回溯,直到回到嬴政九岁那年,从此嬴政身边再没有名为陈清落的女子,守卫在嬴政身边的则是,与嬴政同岁并身兼伴读和护卫职责的蒙恬。 生约令完成了任务,慢慢飘落回原来的阁宇中,光芒褪去,它上面原本是清落与嬴政联姻的位置,变成了瑶姬和扶苏的名字。 清落眼眸紧闭,身子如梨花般飘然坠入净水湖,从此便长眠于这片湖底。 不相见,便不相恋;不相知,便不相思;不相爱,便不相弃;不相误,便不相负…… 第90章 番外(1) 日月如梭,光阴似箭,一转眼凡间已经是隋王朝的统治天下了。 清落茫然的坐在净水湖中,她以为她会在八百年前与世长眠后,和巫山化为一体,她没想到她自己竟然还能甦醒过来。而后,她赶紧去问生约令原由,生约令才说它虽能逆转时光改变凡人的记忆,却改变不了清落这个不灭真神的记忆,所以它的时光倒流大法不能施展完全,自然就收不了清落的性命,但相对的,清落付出了一万年的修为作为代价。 第154页 清落听完沉默了良久,嘴角慢慢泛起苦笑,最排斥这段感情的就是她,她竟然还忘不掉。 她不经意的掐指算了算被重写的歷史结局,但让她失望的是,嬴政这一次还是沉迷长生,贪恋权位,迟迟没有立太子,以至于他临终遗诏上即便写明了传位给扶苏,但还是被赵高伙同李斯一起,篡改了遗诏,传位给了胡亥。结果扶苏、蒙恬、蒙毅还是死了,李斯误信赵高后,最终还是被赵高迫害致死。胡亥在位三年后,又被赵高杀死了。 清落已经苦笑不出来,她原本还想这回没有瑶姬作乱,扶苏应该能够顺利继位。 可事实上,嬴政从来就没有替扶苏未雨绸缪、盘算思量过,他只顾自己的想法。 嬴政彻底枉负了清落的信任,清落不想再想嬴政的事了,反正除了自己,已经没人知道这段被负的孽情了。 如今的巫山就只剩下她一个了,她漫无目的的在山间行走,走着走着就来到了巫山之巅。 俯瞰凡间,曾经是她除了修行以外最常做的事,她此时正在巫山之巅俯瞰凡间,凡间的隋朝与八百年前秦朝的景象大不相同,最亮眼的就是人类的衣食住行都比秦朝时好太多了。 突然,一个俊俏儿郎吸引了清落的注意,他非常与众不同,因为他是战神的不知第几任转世,是清落当初亲点的世世帝王命数,命格极重。 清落掐指算算,这一世战神投生的凡人,名为李世民,是唐国公李渊的次子。 “竟然不是嫡长子,日后不免又是血雨腥风啊!”清落嘆息道。 凝视着李世民的脸,清落蓦然又想到了扶苏,想到扶苏在那段已经不存在的歷史最后,他对她说的话:下一世,让我做回你的战神,我想完成战神的夙愿。 “也罢,不堪回首的姻缘已成过去,这一世,我就帮你完成战神的夙愿。”清落自语道。 而后,清落再度下凡,在李世民去雁门关营救被突厥人围困的隋炀帝的路途中,一袭白衣飘然出现,随身披帛舞动得如鞭如链,帮助李世民的人马剿杀尾追而来的突厥小兵队。 李世民下马,来到清落面前,彬彬有礼的问:“多谢姑娘出手相助,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民女……”清落顿了顿,既然凡间再无陈清落,她便不好再用它,“梦离,陈梦离。” 李世民听后愣怔了一下,感觉梦离这个名字听起来颇为伤感,他随即仔细观察了清落几眼,清落的相貌倾城倾国,但却不是明艷媚人的那种美,而是清秀淡雅的那种恬静,但眉宇间似乎隐隐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哀伤,他本能的觉得清落是个有故事的女子。 “梦离姑娘,为何在此出现,还碰巧相助了世民?”李世民好奇的问。 “我不是碰巧和公子遇见,我是专门为公子前来。”为赴这一世之约,清落暗自念道。 李世民听后更加好奇了,问:“梦离姑娘这又是何故呢?” “如今世道苍凉,盗匪频出,为求安庇之所,故前来投靠公子。”清落神色坦然的回答。 李世民很诧异,想起刚刚清落杀伐果决的身手,不像是没有自保能力的样子,他有些怀疑清落是别有用心,但从清落坦然大方的神色上看,又看不出什么端倪,况且他是家中次子,若真要图谋富贵,不是应当首选他大哥吗? “姑娘为什么选上我?”李世民疑惑的问道。 “我曾受高人点化,会看命算相,我知公子气宇不凡,命格极重,日后定能青云直上成为人上人,故打听了公子行踪,前来相见。”清落直言不讳的说,她的战神当然是帝王命相。 李世民听后,看着清落的目光就变得炯炯有神起来,他从小就有雄心壮志,眼前的清落便是一语中的了他的下怀,自然看向清落的目光就变得不一样了,他说:“也罢,世民承蒙姑娘看重,就答应姑娘所愿。只是世民军务在身,不便带上姑娘,还请姑娘先去我家山西河东那里,等我行军归来后,与姑娘在城外观音庙汇合,再带姑娘进府安置,可好?” “梦离听从公子安排,如此便不打扰公子军务,告辞。”清落转身离去,不带丝毫犹豫。 李世民神色复杂的望着清落离去的背影,心中对清落爽快干脆的离去,感到十分惊异。 看清落不带丝毫痴迷于他的眼神,以及临别时不带丝毫留恋的洒脱,着实令他看不透,难道清落真是不愿在乱世流离,只求一处安身庇佑之所才找上他?还是说清落在欲情故纵? 清落来到山西河东后,就在城外观音庙里住下,平日里虽香火旺盛,但庙院还算清幽。 她化名陈梦离,是因为她想忘掉前一段感情,就当她沉睡八百年后,梦醒情断人离。 但她眉宇间的哀思又出卖了她,那段感情她倾尽所有去爱与相信,她哭过,求过,伤过,怒过,终究还是被负了,这心伤过了八百年依旧是那么刻骨铭心,哪里是想忘就能忘的。 李世民这个不知是战神的多少次轮迴转世,身上带有战神的性格,已经越来越淡了。以前扶苏身上的恭谨孝廉的品性,还能有七八分与战神沉着稳重的性子相似,而今的李世民聪明果决,颇有与少年嬴政有几分相似,所以才令清落频频忆起嬴政,久久不能走出过去。 第155页 没过多久,李世民果然来观音庙找清落了,然后把清落带回李府,介绍给他夫人。 此时的李世民已经十八岁了,他在两年前已经娶了长孙家的女儿长孙珍瑶为妻。 长孙珍瑶正是瑶姬的转世,尽管被废仙根,但她始终是天帝之女的精魂,生而贵胄,命格自然是非富即贵,如此才能与世世帝王命数的战神,执手相依。 长孙珍瑶的性情,也因为经歷了无数次转世,磨削了瑶姬的古灵精怪,变得温良贤淑,虽然没有反对李世民的做法,但她还是对夫君突然带回来一个陌生女子,而感到略有伤神。 清落看出了长孙珍瑶的顾虑,便直言说道:“少夫人,民女擅长侍弄花草,承蒙公子收留,愿做府上一名花匠,报答公子与少夫人的庇佑之恩。” “花匠?”长孙珍瑶有些诧异的说,“看梦离姑娘气质不凡,做花匠怕是委屈了姑娘吧。” “不委屈,只要少夫人给我一段时间,我定将府上的花草侍弄得争奇斗艳。”清落说。 “那好吧。”长孙珍瑶见李世民并没有收人入房的意思,便答应了清落的请求。 此后,清落便成了李府里的一名花匠女,成日侍弄花草,数日之后,果然府中的花草都竞相绽放,花枝招展,树木都郁郁葱葱,直立挺拔,仿佛脱胎换骨,生机盎然。 李世民和长孙珍瑶都对清落的能耐刮目相看,安排的住宿和膳食也比普通下人好。 清落在这一世已经不弹琴了,因为她的血煞古琴,在八百年前流落凡间时,陪葬进了始皇陵,清落也没想再造一把琴,她不想再弹琴时又会想起过去的那段感情。 清落自从进了李府,便一心侍弄花草,从不刻意接近李世民,只是李世民随意逛园子时,两人偶尔遇上,会寒暄客套几句。因为清落是李世民亲自带进府中,李世民还是每每会很负责任的询问清落有没有别的什么需要,清落总是客气回答自己很好,别无他求。 因为清落觉得,她既已身在李府,若真有缘分,不用强求,命运也会让他们走到一起。 于是,这样平淡的日子持续度过两年后,天下格局巨变,各地反王并起,隋朝杨家再也守不住自己的江山了,此时,李家也被隋炀帝任命到太原镇守,举家搬迁到了太原。 这几日,清落见到李世民时,他总是行色匆匆,像是要发生什么大事了。 掐算之下才知,李世民想起兵反隋,可李渊始终不肯答应。 于是清落找机会主动拦下了李世民,开口便说:“公子的烦恼,不日可破,敬请等候。” 说完,清落便径直离开了,留下一脸茫然的李世民。 然后没过几日,北面突厥进犯,李渊率军抵抗,但却接连打了败仗,李渊担心隋炀帝知道后降罪于他,日日惶恐不安,李世民终于有了藉口,成功劝动他父亲反隋。 第91章 番外(2) 事后,李世民找到清落,客气的问:“梦离姑娘上回说世民的烦恼,不日可破,如今看来,果真应验了姑娘当初的话,但世民不知,梦离姑娘是如何知道我父亲会打败仗?” 清落莞尔一笑,她怎会不知,就是她施法挑动突厥来袭,并施法令李渊连连战败,才给李世民创造这个策反的机会,不过她不会言破,只是微微笑着回答:“公子难道忘了,梦离曾说过,自己曾受高人点化,会看命算相,这自然是梦离惨破出来的结果。” 李世民恍然大悟,回想当初清落确实这么说过,只是他以为那是清落为了说明来由,故意编的说词,之后就没放在心上,现在他才知道清落说她会算相的事,竟然是真的。 “那梦离姑娘认为,世民此番在太原起事,能够成功?”李世民有些激动的问。 “当然是一举成功!”清落明眸闪亮,斩钉截铁的回答。 之后,果然如清落所说,李家的军队在太原起兵后,一路打到长安,拿下都城,次年三月,隋炀帝在江都被宇文化及所杀后,李渊立即在长安称帝,改国号为唐。 李世民奉李渊之命,回太原将李家族人全部迁到长安皇宫里去。 当李世民一进李府,就看到正在花园里悉心照料花草的清落,于是大步跨到清落面前,兴奋的说:“梦离姑娘,你又说对了!此次起兵果然一路都很顺利,一举就攻下了长安!” 清落放下手中的水壶,直起腰身,婉儿笑道:“那是因为公子吉星高照,天佑公子。” “我越来越相信从姑娘嘴里说出来的话了。”李世民上前一步,更加靠近清落,他微微欠身,凑近清落耳边,悄声问道,“我记得我们初次见面时,你说过,我命格极重,日后定能青云直上成为人上人,是真的吗?” 清落转头看向李世民的眼睛,李世民满眼都是渴望肯定答覆的神色,于是她压低声音,一字一句认真的回答李世民:“我可以算错任何人,但绝不会算错公子的命格,公子是真正的帝王命相,真龙天子,梦离什么时候骗过公子呢?” 李世民也转头对上清落深邃的眼眸,心中怦然心动,有些愣怔的回答:“我相信你的话。” 这时,得知李世民回府的长孙珍瑶,匆匆出来迎接,走到花园边就看到李世民与清落,彼此亲密的站立,互相对望。然后她就惊愣的站在那里,走近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第156页 “二公子,夫人来了!”长孙珍瑶身边的丫鬟,忍不住大声喊道。 李世民和清落同时闻声看去,只见长孙珍瑶站在花园边,有些尴尬的面对他们。 “公子,你与夫人久别重逢,肯定有很多话要说,梦离还要照顾府中的花草,就不打扰了。”清落欠身行礼后,就提着水壶毫不留恋的离开了。 “啊?这……”李世民对于清落的快速闪人,感到很惊讶,他还想和清落多说几句。 对于李世民青睐清落这件事,长孙珍瑶看在眼里,她从小被教导要贤良淑德,知道李世民心仪清落后,她首先想到的是,想让李世民纳清落为妾,因为她观察了清落两年多在府中的生活,都是中规中矩、有礼有节的行为,所以她还是比较放心清落成为李世民的女人。 之后,长孙珍瑶亲自来到清落的住所,询问清落是否愿意成为李世民的妾室。 清落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开口说:“梦离想要的爱情,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佳话。” 长孙珍瑶听后震住了,她以为清落当初想要进府,就是相中了李世民,可没想到清落的爱情期望,竟然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也许寻常百姓人家还能做到,但帝王将相家绝对没法做到。 长孙珍瑶回头就对李世民传达了清落的想法,李世民沉默不语,纳妾之事便就作罢。 李世民已受封为秦王,李氏全族迁入长安后,长孙珍瑶和清落等僕从便住进了秦 王 府。 李世民喜欢招贤纳士,所以秦 王 府里还收留了不少能人当门客,清落印象较深的就是李靖,四十多岁的彪形大汉,在府中担任亲卫,数次投胎转世前竟然是秦将王翦。 清落告诉李世民,这个李靖非池中之物,他将来会成为战场上的勐将,可以重用。 李世民很惊讶,原来李靖在察觉李渊有反隋异动后,乔装前往江都想向隋炀帝告密,但适逢关中大乱,道阻不能行,反倒被李渊俘虏,李渊要杀他,是李世民赏识他的胆气,向李渊求情保下了他的性命,并召入府中做亲卫。李世民没想到他举手之间,竟招揽了一元大将。 没过多久,秦 王 府外突然出现了一主一仆两名女眷,还有一名身材挺拔的护卫。 女主人自称是李靖的妻子,得知夫君已投入秦王门下,所以千里迢迢赶来相聚。 李靖见到妻子,百感交集,相拥而泣,这时,李世民也得知李靖妻子到来的消息,亲自出门将李靖夫妇迎入府中安置。 那个身材挺拔的护卫其实并不是李靖夫人的家丁,她的家丁们在行程途中惨遭山匪杀害,幸亏这名身材挺拔的壮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救下了倖存的一主一仆二人,并护送她们来到长安秦.王.府外。 李世民敬重此人侠肝义胆,便诚恳邀请他在府中小住时日,好答谢相助之情。 这名壮士约莫二三十岁,但却留着一脸大擦鬍子,看起来有些粗犷,他似乎不善言语,只是眼睛盯着李世民看了许久,看得李世民都有些毛孔悚然了,才点点头表示同意。 李世民遇见这等怪人,心中隐约不安,便去找清落算算,看看此人到底有没有问题。 “那人给本王的感觉特别奇怪,所以想请梦离姑娘去见他一面,看看他到底是不是个能人,如果是,本王就好招揽他,如果不是,本王也好过几日打发他离开。”李世民想想又补充说道,“本王陪你一起去,要是有个什么意外,本王也能护着你。” “也好,我也想见识见识此人,能有什么奇特之处让秦王感到不安。”清落爽快答应。 李世民将那人安排在门客居住的别院,他大步走进那人的房间,然后豪爽的寒暄道:“壮士觉得这住处还合意吗?若有不适的地方,尽管告诉本王,本王立刻让人重新安排。” “多谢秦王,并无不妥。”那人开口倒是谈吐不卑不亢,态度有礼有节。 “那就好。近日府中茉莉花开得甚好,于是本王让花匠女搬来一盆茉莉,好给壮士的房间里也添加些朝气蓬勃之物。”李世民说着,眼神朝门外撇去,双手合掌拍了两声。 清落便抱着一盆茂密的茉莉花进来了,她将花盆放在案桌上,然后站到李世民旁边。 “本王介绍一下,这位是府中的花匠女,梦离姑娘。”李世民对那人说完,然后转头对清落说,“梦离,这位是今日护送李靖夫人到长安的狭义壮士。” “民女梦离,见过壮士。”清落欠身行了个礼,然后开始观察起眼前的男人。 可这一瞧,清落心头就是没来由一紧,因为此人身上暗藏灵气,修为已近飞仙的地步。 就在清落看着那人的时候,那人也看着清落陷入了愣怔,眼睛瞪得又直又园,就像最初见秦王时那样,目光直盯得清落浑身不自在,半晌那人轻轻喊了一声:“阿清……” 清落的瞳孔蓦然收缩,如遭雷击般浑身颤抖,有多少年没听到这样的称唿了,她最近一次听到这个称唿的时候,还是八百年前嬴政最后东巡时,也只有嬴政会这样唿喊她。 “阿政?”清落不确定的试问道。 那人听后惊喜非常,立刻冲到清落面前,一把将清落拥入怀中,激动的热泪盈眶,大声喊道:“我是,我是阿政,我终于找到阿清你了!” 第157页 清落还在震惊的余韵中,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就被那人拥抱进宽广的胸怀里。 温暖熟悉的感觉立刻席捲侵占了清落所有的感官,令她忘记了她应该要推开眼前的男人。 “你这登徒子,快放手!”李世民大喝一声,动手奋力把两人分开,然后怒目横视那人,气愤的说,“本王见你侠肝义胆,好心留你小住,没想到你竟对本王府中花匠女起了色心!” 被李世民粗暴推开的男人,脸色顿时变得阴鸷暗沉,暴怒的吼道:“阿清是我的女人!” “你认错人了吧!她叫梦离,陈梦离!”李世民亦不甘示弱的吼回去。 “不可能,我不会认错,她就是我的阿清!”那人暴躁的吼道。 “别吵了!”清落突然大声喊道,接着对上那人灼灼的目光,冷冽的告诫道,“秦王说的没错,我叫陈梦离,是为梦醒情断人离之意。” 那人听后大骇,惊慌失色的问:“你说什么?什么离不离的,我才刚刚找到你啊!” 清落没管那人的提问,而是转头对李世民轻声说道:“秦王殿下,此人对您的大业并无帮助,梦离这就先替您解决掉这个麻烦。” 第92章 番外(3) 说完,清落快步冲到那人身前,右手一把捏住那人的右侧胳膊,用力将那人快速拖拽出屋子,避开李世民的视野,然后瞬移直冲到了长安城郊外的一片小树林里。 清落站稳身形后,一把将那人推开,然后冷冷盯着那人问道:“嬴政,你是怎么復活的?” 这个男人明明应该在八百年前就死了,清落想不明白为什么他还能活着,她明明已经让歷史重来一遍了,他不可能还能得到瑶姬的灵气。他如今留着一脸大擦鬍子,所以起初清落并没有认出他来,直到他唿唤清落的名字,清落才意识到他居然就是那个嬴政。 嬴政有些哀伤的看着冷漠的清落,难过的回答:“我临死前梦见了天帝之女瑶姬,她想向你復仇,要我不要传位给扶苏,我没有答应。她很生气,直接在我身上打入一股力量,将我的神志意识打得溃散。我昏昏懵懵的过了不知道有多久,脑海里突然走马观花浮现出许多记忆,可这记忆与我经歷的过去又有许多不同,仿佛在昏昏懵懵这段期间,我又重新走了一遍人生,只是第二遍人生里,没有阿清你,所以很多人和很多事都变得不一样了。直到我第二遍人生结束,两段意识才逐渐融合一起,而我因为瑶姬注入的那股力量,变得超脱常人,不能正常轮迴转世。幸好胡亥把你的血煞古琴陪葬进了陵墓,我的魂魄便附在血煞古琴上,经过八百年的修炼,我才能以琴身为骨,化形为人。然后我就各地游走,到处寻找阿清你。” 清落很震惊,她原以为歷史重来后,瑶姬度给嬴政的那股灵力就会消失,没想到这股灵力只是沉寂在嬴政的灵魂深处,当他再次走到生命结束时,经歷的两遍人生便融合在一起。 而他果然有机缘相助,清落留在凡间的血煞古琴,竟然被胡亥无意中陪葬进始皇陵,这才让他在神器的帮助下,有机会炼化成形。 可是清落早就定下不许度化凡人成仙的规矩,她不允许再有凡人成仙,所以她面前已经復活并且身负灵力的嬴政,就变成了她的障碍,她应当要在他完全成仙之前杀掉他。 世事无常,竟然是如了当年瑶姬的所言,最后自己不得不亲手杀了嬴政。 “你现在找到我了,接下来有何打算?”清落依旧冷冷的问道。 嬴政深吸一口气,虽然清落的冷漠让他难过,但是他愿意包容这份八百年的疏离,于是深情款款的回答:“让我们一起再度打出一片天下,携手共享人世繁华。” 清落听后蓦然睁大双眼,难以置信的看向嬴政,心中顿时愤怒滔天。 “你刚刚已经见过秦王李世民了,是不是觉得很像扶苏?没错,李世民就是扶苏轮迴数次之后的现世。你还记得吗,东巡前你答应如我所愿让扶苏继承帝位,可是你却负了我。如今,扶苏的转世李世民要争夺天下,你又要跳出来横插一脚,难道你又想让我的愿望落空吗?” “我是想传位给扶苏,可是瑶姬把灵力打入我身体后,我就死了,并且第二遍人生时,我死前是留下了遗诏要传位给扶苏。”嬴政试图为自己辩解。 “可是扶苏还是死了!”清落悲愤交加的喊道,“我无数次向你表明想要扶苏成为储君,可你偏偏要拖到最后,导致遗诏被奸人篡改,无法实现,难道还不算负我所愿吗?” “可我也没想到,那赵高竟然能胆大妄为到如此地步。”嬴政仍旧努力的辩解。 清落怒目欲裂,他竟然在推卸责任,这让清落如何能消气,于是声音冷冽如同千年寒冰般说道:“你为了剪除我的羽翼,遣走方元,扶持赵高,难道就没想过后果?我与你结缘完毕后,留在凡间最大的愿望,就是要让扶苏登上帝位。可惜被你毁了,而这一世,我同样要让李世民君临天下,我不会再让你妨碍我的事情。不知道瑶姬之前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不许凡人成仙,如今既然你逾了规矩,就休怪我无情,将你剷除!” 清落说完,不等嬴政反应,勐地双手交叉于胸前,用神力将嬴政整个人捲起到半空。 第158页 “阿清,放开我……你要杀了我吗?”嬴政被神力压迫得喘不上气,嘴角开始涌出血丝。 “对!我就是要杀了你!”清落交叉的双手,勐然向两侧分开,顿时嬴政作为本体的血煞古琴被清落的神力撕裂成碎片,嬴政的魂魄也在其惨叫声中溃散成烟尘,随风飘逝了。 尘埃落定,清落决然转身,头也不回的向小树林外走去。 她对嬴政情深意切又怎样,那都是八百年前的事了,她到最后都没捨得用强力逼迫他,当他终是负了她的心愿时,一切情爱都已结束。往事如烟,岁月如流,错过的终究是错过了,即使对方再想找回来,她也没有了曾经的心境,再与他纠缠不休。 清落走后,就在刚刚两人所站的位置,半空中飞出一只白羽蝶,飘飘忽忽朝长安城飞去。 清落一路脸色都很沉重,她没想过嬴政会復活,更没想过有朝一日会是她亲手了解他。 在进秦王 府的时候,清落遇到了前来拜访李世民的徐茂公和长孙无忌。 徐茂公原是瓦岗寨首领李密的军师,李密投唐后,他也跟着投唐了,不过现在他还不属于李世民的人,他还在观望局势,因为虽然李世民有号召筹备太原起兵的功劳,但真正成为太子的人却是大哥李建成。 而长孙无忌是秦王妃长孙珍瑶的哥哥,自然是亲近并支持李世民的,他得知徐茂公是个能人,便有意拉拢徐茂公归附李世民,所以今日他邀约徐茂公一起去见见李世民。 徐茂公和长孙无忌自然是不认识清落,径直便进了府内,但清落却注视了他们良久。 因为徐茂公正是当年的尉缭经歷数次轮迴转生的今世,有着神机妙算、运筹帷幄的才能。 而长孙无忌则是李斯轮迴转生的今世。想到李斯,清落还是很感激他当年与自己并肩作战,虽然歷史重来时,李斯的立场变得中立,最后还受赵高蛊惑参与了篡改遗诏的阴谋,但清落心里并没有怪罪他,因为原本中立的他,在那段已经不存在的歷史里,义无反顾的协助她、支持她,最后为阻止假遗诏而被赵高杀死,清落始终都怀有愧疚 。 后来,清落见到李世民,李世民关切的问:“那人处理好了吗?你有没有受伤?” “秦王放心,他已经走不出城郊的小树林了,梦离也没有受伤。”清落施礼淡淡的答道。 “那就好。”李世民舒了一口气,他着实不愿见着那人痴缠清落,他对清落是有感情的,只是清落想要的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佳话,他给不了却又放不下,但只要清落还在秦王 府,他便已经把清落视为自己的女人了。可今日突然出现的陌生男人竟然亲昵的拥抱清落,令他顿时醋意横生,好不气恼,不过幸好清落主动替他解决掉了这个男人。 “我听下人说你回府后,原本是要马上来见你的,可是不巧遇到徐茂公和长孙无忌来访,于是就耽搁了。”李世民委婉的解释自己迟来的原因,他怕清落产生误会进而心生芥蒂。 “为秦王分忧,是梦离的荣幸,不敢劳烦秦王惦念。”清落眸光低垂,避开李世民暧昧的眼神。 “梦离,那个男人真的认识你吗?他为什么叫你阿清,你以前是什么人?”李世民见清落似乎有意疏离他,心中不免失落,经过陌生男人这么一闹,他更加认清他是喜欢清落的。 清落抬眼看向李世民,她看到对方眼底的患得患失,看到爱而不得的焦虑,她的心终是软了,伸出双手,捧在李世民的脸颊上,柔情似水的回答:“不管以前我是什么人,终是与那男人一起化作浮云,成为过去了,现在的我就是梦离,是秦王 府里的一名花匠女。” 李世民想起他与清落初遇时,总觉得她眉宇间暗藏哀伤,是个有故事的女子,如今看来确是印证了他当初的猜想,他不禁佩服清落的果敢,手起刀落,斩断过去,毫不优柔寡断。也是因为清落这股刚毅果决的脾气,李世民明明很喜欢清落,却始终不敢有非分冒犯之举。 “既然你这样说了,本王就不多问了。”李世民温和淡雅的说道。 “多谢秦王。”清落收回双手,欠身行礼说道,她的确感激李世民没有刨根问底。 李世民临走前,清落突然想到她遇见徐茂公和长孙无忌的事,于是说:“秦王殿下,梦离回府时,与徐茂公和长孙大人有一面之缘。徐茂公足智多谋,可堪重用,长孙大人忠心耿耿,请秦王善待他。” “徐茂公是谨慎之人,但对国家战事和我的大业,都大有裨益,我理当礼贤下士招揽他。”李世民说着,有些奇怪的问:“可长孙无忌是珍瑶的兄长,我的亲信,我本就该善待他,梦离为何要特别提出来讲呢?” “正因为长孙大人是您的亲信,知道您的事情最多,所以还请善待他。”清落恳切的说。 李世民很诧异,以往清落向他举荐时,并不带有情绪波动,可今日提到长孙无忌,清落却一反常态请求他善待之,仿佛两人相互认识,但若是认识,长孙无忌在秦王 府门口看到清落后,竟然在见到自己时,丝毫没提起遇到清落的事,仿佛长孙无忌根本就不认识清落。 尽管诧异,但李世民终是没有多问什么,点头答应道:“好,本王照你的话去做便是。” 第159页 第93章 番外(4) 后来,李世民向长孙无忌求证是否认识清落,长孙无忌摇头说不认识,李世民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心想也许这只是清落扑朔迷离过去中的一个谜团吧。 再后来,李渊派他的三个儿子李建成、李世民、李元吉领兵征战四方,收復疆土。 偌大的秦王 府就只剩下一众女眷,李世民果然听取了清落的话,把李靖和徐茂公带上了。 长孙珍瑶作为秦王妃,虽然心知李世民喜欢清落,但清落一直恪守本分,把府中的花草树木照料得枝繁叶茂,长安城里任哪个府里的花木,都没有秦王 府的花木争奇斗艳,所以长孙珍瑶也没有理由去苛责刁难清落。 秦王 府里当然不止长孙珍瑶这个正妃,还有几名侧妃,都出身名门望族,懂得察言观色。 李世民对清落的好,是有目共睹的,不仅是亲自带进府内,还经常找她聊天,陪她料理花草,还赏赐许多宝贝,她住的地方还是专门一处小院,简直能和位份一般的侧妃相比肩了。 所以,有眼力见的妃嫔们,都不会主动找清落麻烦,反而还亲昵的称唿她为梦离姑娘。 清落白日里在花园里侍弄花草,身边一直有只白羽蝶围着她飞来飞去。 起初,清落并没有在意,她成日与花草作伴,身上自然沾染蜜香,难免会招蜂引蝶,而白羽蝶是最常见的一种蝴蝶,所以她并不知道成日围着她转悠的,始终就只那一只白羽蝶。 而在一个大风大雨的夜晚,清落终于注意到这只与众不同的白羽蝶。 屋子里烛火明亮,照耀着白纸窗户上,印出一只蝴蝶的影子,窗外的蝴蝶被风雨吹得不停的撞在紧闭的纸窗上,从屋子里看那窗户上印照出来的挣扎蝶影,显得分外可怜。 清落嘆了一口气,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放那只可怜的白羽蝶飞进屋内。 白羽蝶飞进屋里后,就趴落在一个小角落里,似乎刚刚在窗外挣扎累了,之后就不动了。 第二天,清落在窗边摆了张案几,然后端了盆白茶花放在上面,那只白羽蝶就自觉飞去停歇在白茶花朵上,然后就把这盆白茶花视作自己的家了,夜晚总是飞进屋停歇在花朵上。 但清落依旧对白羽蝶视而不见,平日里除了侍弄花草,就是算一算李世民的战事近况。 近日来,清落算到唐军在讨伐刘武周的势力时,遭遇接连两败,战况十分不利。 原因是由于刘武周手下有一名厉害的悍将,名叫尉迟恭,打仗十分厉害,在夏县先后两次大败唐军后,返回驻地浍州。 但是让清落焦虑的不是战事,而是这个名叫尉迟恭的敌将,竟然是蒙恬的数次转世投生。 清落在见过李靖、徐茂公和长孙无忌后,已经预料到,这一世天意似乎想要前秦的将臣,聚集到李世民身边,辅佐他成就大业,可清落没想到天意竟将蒙恬的转世,变成了敌军的勐将。 若是战事对唐军有利,则蒙恬的转世有危险,若是战事对敌军有利,则李世民有危险。 清落坐不住了,她要去前线,她要帮李世民把尉迟恭收服了,不能坐视两人互相残杀。 不过,要去前线容易,但要进军营就得需要秦王妃的令牌充当信物。 长孙珍瑶得知清落要去前线,向她索取令牌后,又惊又疑,她确是今日听宫中传来消息说,前线战事不利,可清落持她令牌离府,她又怕清落拿着令牌去干其他什么不好的事情。 “你去前线又能起得了什么作用?你一介女子又不会打仗。”长孙珍瑶满脸的质疑。 “我虽不懂打仗,但能觅得天机,可助秦王破解困局。”清落语气坚定的回答。 长孙珍瑶当然听过李世民向她提及清落的过人之处,能掐会算又武艺高强,所以听到清落说觅得天机,也并不觉得荒唐,但她还是认真的盯着清落看了很久,直到确信清落眸正神清不像有诈后,才缓缓开口说:“好,我给你便是。不过,我也很久没见殿下了,甚是思念,正好你去军中,就帮我带封信给他吧。” 于是,清落就带着秦王妃的令牌和书信,只身披一件长斗篷就匆匆离开了长安城,在无人的郊外施展神力,瞬移到了唐军驻地附近,黄河边名为柏壁的地方,当她抵达后才发现,那只白羽蝶竟然悄悄停歇在她的头髮上,也跟着一道过来了。 清落继续无视这只白羽蝶,动身就朝军营走去,她向守军出示了秦王妃的令牌后,立刻被一个小兵带领去了营地里正中央的大帐前等候。 小兵进入帐内通报:“报告,秦王妃差人前来面见秦王!” 大帐内,李建成、李世民、李元吉三兄弟正在商量战况,听到通报后都很诧异。 “来者何人?”李世民疑惑的问。 “是一名女子,正在帐外等候。”小兵回答。 “让她进来。”李世民说道,他以为是长孙珍瑶的亲信侍女,心想莫不是府中出了事。 小兵钻出帐外,叫清落入内,清落便从容优雅的走进大帐,然后放下头上的兜帽,抬头看向李世民说:“秦王殿下,是我,梦离。” 清落此时身穿青素白衣,外套碧绿流花披风,轻薄淡雅的妆容,还有一只白羽蝶恋恋停驻在髮丝间,盈盈一笑,倾国倾城,当场让三个李家男儿看得迷住了神志,心悦神往。 第160页 李世民率先回过神来,顿时喜出望外,奔到清落面前,高兴的问:“你怎会想起来看我?” “殿下你瘦了,要注意保重身体啊!”清落有些心疼的抚摸上李世民轻减的脸颊。 李世民砰然心动,伸手紧紧握住清落的手,情深意切的说:“你担心我,我很开心,你想来看我,我也很感动。可这柏壁乃前线战地,你一介女子只身而来,遇上危险可怎么办。” 李世民一直握着清落的手,而清落头上的白羽蝶似乎不乐意了,扑稜稜的在两人面前飞来飞去,绕是李世民痴情忘我的凝望清落,清落也感觉有些不自在了。 “殿下难道忘了,梦离武艺尚可,不难遇到危险。”清落婉转笑道,慢慢抽回玉手,然后转移话题说道,“梦离今日前来,是为唐军战况失利一事,梦离有法可解。” 李世民听说战况困局可解,立刻高兴的看向李建成和李元吉,但二人神色都是将信将疑。 “这位姑娘,说说你的想法吧。”李建成说道。 “刘武周之所以难打,是因为他手下有一员悍将尉迟恭。”清落边说边走到营帐中央摆放的沙盘作战地图边,然后指着其中一处说,“尉迟恭现正在返回浍州途中,唐军可在美良川埋伏截击他的军队,必能打他个措手不及。只要遏制住尉迟恭的气焰,刘武周何愁不灭。” 李元吉听后,轻蔑的笑道:“这位姑娘,姑且算你说的有几分在理,可那尉迟恭是那么好打的吗?前两次战役,太子和我就是分别败在他手上,此将兇悍无比,非常人能敌。” 清落却镇定自若的回答:“所以要在美良川伏击他,美良川前面有条宽阔河流,名为虹霓涧,波涛汹涌,水通黄河。尉迟恭在美良川遭遇伏击,必然向前逃窜,只要唐军事先把虹霓涧的船只移走,他便只能率军强行跃涧,到时掉入河中淹死沖走的不计其数,他必败。” 李元吉依旧摇头,李建成也对清落的计策不予认同,说道:“姑娘未必想得太过简单。” “大哥,四弟,世民想率军,前去美良川一战。”李世民认真说道。 清落感激的看向李世民,要收服尉迟恭就得先大败他,美良川是她算好时机的极好战地。 李建成想了想回答:“既然献计的姑娘出自秦王 府,二弟信赖她,领兵前去倒也说得过去。好吧,就交由二弟你去美良川攻打尉迟恭,大哥预祝你得胜归来。” “谢大哥!世民就先行准备去了。”李世民说完,就带着清落离开了中央大帐。 清落请缨随军前往,李世民本是不愿意,但想着把清落独留军营,恐怕更不安全,他还记得李建成和李元吉初见清落时,目光中流露出意乱情迷之色,他就越发要把清落带在身边。 李世民迅速点将派兵完成后,就带着大军出发了,清落束起头髮,身着头盔铠甲跟随。 与清落料想的一样,李世民的军队抄近道,日夜兼程,终于在尉迟恭的队伍之前,赶到了美良川,然后在道路两侧的山丘树丛中扎营埋伏起来。 为了不被尉迟恭的探子发现,李世民禁止明火造饭,所有将士都只能啃自带的干粮。 李世民自己当然也只能啃干粮,他在军中呆惯了倒也无所谓,但清落不同,没吃过这样的苦,他几次想破令为清落熬碗热粥,但又怕炊烟被尉迟恭的探子发现,误了军机。 “秦王殿下,梦离可以不用吃东西。”清落看出李世民的为难,主动说道。 “不吃东西,怎么能行!”李世民皱起眉头说。 “我只是现在不用吃东西,等打赢此仗后,殿下再好好犒劳我也不迟啊!”清落说。 李世民想来想去,也只能如此了,拿起饼子和水自己吃起来。 第94章 番外(5) 清落环顾营地四周,士兵们都在埋头啃干粮,李世民这次带出来的将领是秦琼和程咬金,他俩坐得离李世民最近,想来是听见了李世民与清落的谈话,两人都边吃边埋头偷笑。 清落仔细看了两人的模样后,心中又是泛起一阵感慨。 秦琼是蒙毅的数次轮迴往生的现世,当年从事文官的他也是将门之后,今世算是重操祖业吧。只是这性子,还是那样随性,跟着旁边的程咬金在那儿偷笑。 再看陈咬金,竟然是当初夸口二十万秦军可破楚的年少轻狂的李信,虽然当了清落让蒙恬復出的垫脚石,但他能拿到燕太子丹的首级,也算是有些本事,就是性子过于奔放豪迈了。 “梦离,你觉得我这两个将领如何?”李世民见清落盯着那两人出神,于是问道。 清落想了想回答:“秦将军气节高亮,勇勐能战,是不可多得的良将,但他行随本心,有时做事可能不会如你所愿。”清落一直觉得,当年若不是蒙恬苦心拜託照拂她,蒙毅应该不会和她站在同一阵营,他那股文人的固执,有时让清落也头疼。就像荆轲行刺后,他执意为蒙嘉求情,幸亏是被李斯劝住了,要是他真找上清落理论,清落怕是辩不过他啊。 “那个程咬金呢?”李世民又问。 “程将军嘛,比起手上的本事,嘴上功夫更厉害。”清落轻笑了一下,“不过,他的忠心是不容置疑的。”清落觉得李信最大的优点,就是对嬴政的绝对忠诚,嬴政吩咐什么都照做。 第161页 “听你这么说,好像确是像这么回事呢。”李世民点点头,也有些好笑的看向程咬金。 “殿下为何不问问尉迟恭如何呢?”清落问。 “尉迟恭?他对本王有什么特别之处吗?”李世民疑惑的问。 清落极其严肃的看着李世民,认真的说:“他会是你最忠诚的武将,这也是我此番前来的真正目的,并不是为了解困战局,而是为了收服尉迟恭。” 李世民听后,也神色严肃起来,问:“他真的对本王如此有用?不惜令你亲来前线。” “是,若是他能收归秦王麾下,梦离以后便不用担心秦王在战前的安危,他会是秦王身边最强最好的守护者。”清落一字一句郑重的说道。 李世民听得心潮澎湃,说:“好,本王定要将他收入麾下,也不枉你亲自来这一趟。” 入夜,将士们都露宿林间,清落裹着披风,在一棵大树下侧卧而睡。 李世民则靠在那棵大树边打盹,他已派出前哨去打探军情,他怕尉迟恭会趁夜行军。 李世民小憩了一会儿,睁开眼睛,月光倾泻在旁边清落的身上,显得宁静而美好,他不由自主伸出手,抚摸清落柔美的脸颊,然后俯身凑近清落的额头,想要亲吻一口。 就当他的嘴唇马上要碰到清落的额头时,鼻尖上突然飞来停歇了一只白羽蝶,白羽蝶忽闪忽闪的震动翅膀,蝶身上的粉末便迷了李世民的眼,李世民不得不直起身体,拂开白羽蝶。 “这么尽心尽力的护着她,是她养的蝴蝶吗?”李世民嘆了一口气,看着半空飞舞的白羽蝶低声说。 白羽蝶开始在李世民面前,直向上飞,再直向下飞,然后再直向上飞,就像点头的样子。 李世民看得目瞪口呆,接着噗呲一笑,轻声感嘆:“这世上还有如此通灵性的蝴蝶啊!” 李世民想了想又说:“你似乎不想本王与她亲近,但她要是做了本王的女人,这辈子荣华富贵就享之不尽了,难道不好吗?” 白羽蝶开始横向左飞右飞,就像摇头的样子。 “也对,本王现在才只是一个秦王,上面还有太子,还有皇帝,确是不足以完全安庇她。也罢,等本王大业成功之时,再求娶她好了。”李世民自言自语,似是想通了一样。 白羽蝶像听懂了似的,知道李世民不会再出手后,便扑闪着翅膀飞回清落的髮丝端。 次日,隐伏的李世民军队终于等来了尉迟恭的行军队伍,他们果然毫无防备的就踏入了唐军的埋伏圈,李世民一声令下,唐军就从大道两侧的山丘树林中冲出来。 尉迟恭的军队纵列前行,队伍拖得很长,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两侧夹击,顿时陷入混乱,军队首尾不能相顾。 尉迟恭见状,大喝一声,抡起马槊就杀向唐军。 李世民命令秦琼和程咬金去迎战尉迟恭,并吩咐一定要活捉,切勿伤及性命。 可是,等到秦琼和程咬金与尉迟恭打成一团时,敌军之中突然冲出一名将领,手持马槊直冲李世民而来,清落大惊,驱马拔剑挺身挡到李世民面前,与这名敌将交手。 原本清落不可能身处不利,但是她习惯了单打独斗,骑在马背上反而导致身手不灵便。 而那名冲上来的敌将,名叫寻相,不是什么无名小卒,数次轮迴前是秦将桓齮,当蒙恬还在王庭当禁卫军首领时,桓齮就已经是当时秦国数一数二的大将军了,虽然后来被赵将李牧大败而叛逃,但他本身的实力也是不容小觑的。 所以,清落抵挡寻相百十回合后,就有些力不从心,被寻相一击挑飞头盔,身子也坠落马下。李世民见状,赶紧驱马上前,迅速伸手捞起清落,拉上马背,护于身前,然后掉转马头狂奔避开寻相。 寻相要追,却被回救赶来的秦琼和程咬金截住,又是开始一番恶战。 被丢下的尉迟恭,看到李世民骑马狂奔,索性策马开追,他要来个擒贼先擒王。 李世民见是尉迟恭在身后紧追不捨,赶紧抽了马身几鞭子,加快直冲。 清落因为头盔被击落,头髮披散下来,一路狂奔时剧烈飞扬起舞,但白羽蝶还死死的黏在她头髮上。 很快,清落和李世民面前就出现了那条宽阔的虹霓涧,但由于李世民事前派人移走了虹霓涧上的船只和桥樑,使得现在走投无路的竟然变成了他们。 眼看着后面尉迟恭凶神恶煞的杀过来,清落一横心,伸出双手握住李世民的手,拉动缰绳,驱马后退几步,然后一夹马腹,策马跃上河面,清落髮动神力让马一跃跨到对岸上。 后面追来的尉迟恭在河边傻了眼,敌军主将没干掉,自己的军队想必也折损大半。 这时,秦琼追上来,尉迟恭已无心恋战,与秦琼大战几百回合,便撤退与寻相汇合后,率领残余士兵逃走了。 程咬金带领军队赶到虹霓涧边,接应李世民和秦琼。 清落又拉动缰绳,用神力策马从河面跃回岸这边,与秦琼和程咬金汇合。 “秦王殿下,您真乃神助啊!”程咬金看到马跃河面的情景,忍不住惊嘆道。 李世民惊魂未定,刚刚策马跃河时,他紧张得差点心都要跳出了嗓子眼,幸亏清落紧紧握住他的手,掌心传来的温暖,让他才能稍稍镇静,事后想想万分感慨道:“果真奇蹟啊!” 第162页 “秦将军,程将军,你们战况如何?”李世民平復心绪后,赶紧询问战事。 “启禀秦王,美良川一战,斩杀敌军二千余人,我军大获全胜。”秦琼回禀道。 “可惜没想到,敌军副将寻相也是一等一的勐将,绊住了我和老秦,不然的话,我和老秦联手定是能将那尉迟恭活捉了,献给秦王。”程咬金愤愤的埋怨着。 李世民听后看向清落,他们虽是打败了尉迟恭的军队,但却没能活捉尉迟恭,清落的计策只是成功了一半,于是问:“梦离,接下来你可还有什么计策?” 寻相的出现,确是让清落始料未及,因为当她知道尉迟恭就是蒙恬的转世后,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尉迟恭身上。看来还是要老将王翦出马,才能降得住蒙恬,因为当年就是王翦将蒙恬歷练成秦国最后的镇国大将。 “秦王殿下,梦离记得您离开长安时,是把李靖带上了。”清落说,“派李靖去打尉迟恭。” “好。”李世民一口答应,他也觉得今日要是再有李靖在场,必能活捉尉迟恭,想到寻相也是勇勐无比,便又问,“那寻相可也能招抚?” “寻相若降,可招抚,他若叛逃,就随他去吧。”清落回答。 李世民听后有些犹豫的问:“那尉迟恭会不会叛逃?” 清落浅浅一笑,无比自信的回答:“他不会,他会是你最忠诚的下属,助你完成大业。” 李世民放下心来,他信清落说的每一句话,因为他深爱清落,所以愿意无条件的信任。 清落向李世民告辞,她说行军日子太苦,不适合她久留,而且接下来的事已经安排妥当,她就无需再呆在前线了,临走前,清落想起秦王妃还有一封信在她身上,随即转交给李世民。 李世民目送清落策马离去后,才缓缓打开秦王妃的信,信里都是女子的思念和倾述,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最后的落笔日期,引起了李世民的诧异与震惊。 原来,信上的日期竟然和清落抵达军营的日子,是同一天。 第95章 番外(6) 李世民心想这怎么可能,从长安到前线驻地柏壁,日夜兼程也需数日,怎会一日就到了?难道是秦王妃将落笔日期写错了?李世民将信将疑的思索了良久,然后对身边的小兵说:“来人,准备笔墨,本王要回信给秦王妃。” 李世民写好家信后,派人火速送往长安,并且吩咐传信使及早带回秦王妃的回信。 半个月后,李世民收到了秦王妃的回信,他看完后顿时震惊不已。 秦王妃从未写错日期,当日他写信给秦王妃就是询问清落回府的日子,而秦王妃在回信中提到的日子,竟然和清落离开美良川的日子,是同一天。 李世民想起清落来柏壁时,说了这么一句话,“梦离今日前来,是为唐军战况失利一事,梦离有法可解”,他当时没有注意,现在想想,她说今日前来,不就是表明她只用了一天就到了柏壁吗?长安距离柏壁,路途遥远,她竟能一日往,一日返,这根本不是凡人能做到的事啊! 梦离莫不是神仙?这个想法在李世民脑海一闪而过,然后脑仁就突然疼痛起来。 李世民不再想清落是何身份的事,因为战事多变,不容他分心去过多考虑其他。 有了李靖的加入,李世民的军队又在名为安邑的地方,狠狠打败了尉迟恭和寻相的军队。 虽然尉迟恭和寻相奋力杀出重围,只身逃掉了,但已彻底构不成威胁了,刘武周的势力大减,被李世民打得逃到突厥,刘武周后被突厥人杀死,最后,尉迟恭和寻相只能带领刘武周的残余旧部,投降了李世民。 但是,就如清落所料,刘武周的旧部投降不久,寻相就带着他们叛逃,之后音讯全无。 只有尉迟恭和他的手下留了下来,没有叛逃,军中众将担心尉迟恭迟早也要叛逃,建议李世民杀了尉迟恭,可李世民却要放了尉迟恭,还附赠金银做路费,尉迟恭感动流涕,当即立誓誓死效忠秦王李世民。 之后的战事里,尉迟恭果真对李世民忠心耿耿、出生入死,数次护下李世民的性命。 四方征战结束后,各地割据势力已经消灭干净,李世民和军队也班师回长安了。 李世民再见清落时,清落依旧在花园里闲然自得的侍弄花草,一副与世无争、安于宁和的模样,那只白羽蝶依旧在她身旁飞舞招摇,她却依旧视而不见,专注手中的花草。 “梦离,我回来了。”李世民轻声喊道。 清落抬起头,仿佛并不意外,嫣然一笑说:“恭喜秦王凯旋。”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如同我初见你时那样,不曾变化。”李世民似是感慨道,他已经从青年郎将成长为叱咤风云的威武秦王,但清落依旧是二十女子的模样,岁月未有留下任何痕迹。 清落莞尔笑着,没有说话,白羽蝶还在周围左右乱飞。 李世民突然伸手一拉清落的臂膀,就将清落拥抱入怀,深情款款的说:“等我大业成功后,你嫁给我好不好?我虽做不到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那样,但后宫三千佳丽,我独爱梦离一人,如此可否令你接受我?” 清落静静的靠在李世民的怀中,有些迷茫的心想,后宫三千,独爱一人,还是与嬴政一样啊! 第163页 清落最后既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但她的默认,还是留给李世民一丝希望。 武德九年六月初四,李世民率领长孙无忌、尉迟恭、程咬金等亲信部队在玄武门设下埋伏,诛杀一同入朝的李建成和李元吉两兄弟,发动了政变,控制了皇宫和皇帝李渊。 秦王 府里,秦王妃长孙珍瑶和一众侧妃们聚在正厅里,焦急的等候皇宫那边的消息。 可是,先传回来的不是政变成功的消息,而是李建成的部属薛万彻为主报仇、带兵进攻秦王 府的消息,众妃女眷大惊失色,皆是紧紧护着自己的孩子,惊恐万分。 清落手持利剑,飘然现身,与王 府侍卫一起,将冲进府内的士兵们悉数斩杀。 直至尉迟恭赶到,提着李建成和李元吉的首级,展示在薛万彻及将士面前,这才令他们失去战意,迅速溃散逃离。 尉迟恭进入秦王 府,正欲拜见秦王妃,禀报政变成功的消息,便最先看到了站在距离府门最近的清落,清落没想到李世民是让尉迟恭回来救援,于是一时间竟然愣在了原地。 “姑娘,我们在哪里见过吗?”尉迟恭看着清落,突然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清落勐然瞳孔一缩,惊讶的看着尉迟恭,有一瞬间她以为尉迟恭是不是认出了她就是秦宫里的陈清落,但是转念一想,那是不可能的,她在秦宫的那段歷史已经不復存在了,也就是说,就算是蒙恬站在她面前,也不会再认得她。 “美良川一役,与秦王同在马背上,被将军狼狈追杀的人,就是我。”清落面无表情沉闷的回答,然后她不再看尉迟恭,径直返回内院了。 尉迟恭听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能在前线与秦王并肩作战的女子,当然能斩杀冲进秦王 府的叛军,所以也不觉得清落出现在府门附近有什么突兀了。 于是,尉迟恭继续朝府内走,去向秦王妃禀报政变成功的消息,然后他部署重兵把守秦王 府,自己轻骑赶往皇宫与李世民汇合。 李世民把李建成和李元吉的势力都剪除了,唯独留了一个魏徵收为己用,因为政变前清落对他说过,魏徵有大才,可以用。 魏徵是李建成手下的能人,清落是知道的,但她之前没让李世民一定要收服魏徵,直到李世民发动政变,她才让李世民把魏徵收为己用。因为魏徵是那个韩非的数次转生后的今世,想到韩非,清落仍旧有些耿耿于怀、郁结于心。 经过这次政变,清落看到了许多秦时的旧人,他们有被重用的,有被杀头的。 可是,清落有印象的人,几乎她都看到了,唯独有一个人,始终不见身影,那人就是胡亥。既然天意把秦时旧人的转世聚集起来,不可能里面没有胡亥,清落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六月初四政变,三日后李世民被立为太子,八月初九李渊退位,李世民登基为帝。 经过前期多年的铺垫,后面的事就一步步变得水到渠成,清落并没有过多的干涉,当她随着秦王 府的家眷一起迁往大唐皇宫时,有欣慰有感慨,她的战神命格极重,理应是帝王命相,可却在投胎凡间的第一回就栽了跟斗,说到底,也是她太由着嬴政胡闹了。 长孙珍瑶理所当然被封为皇后,搬进了立政殿,她却特意把清落安排进偏殿。 入夜,清落宽衣解带步入浴桶,洗去整日的疲乏,隔着一道屏风外面,墙壁上挂着一大株吊兰,白羽蝶安静的栖息在兰花上。 突然,白羽蝶扑稜稜的在空中乱飞起来,清落感觉到它羽翼震动的絮乱,急忙回首,便看到李世民不知何时已经越过屏风,来到内室,站在浴桶边正看着她。 清落一惊,双手勐然拍起巨大水花,迷了李世民的视线,她趁机跃身翻出浴桶,抓起挂在屏风上的衣服,一个旋转迅速披在身上,然后逃向屏风外侧。 “梦离,你别走!”李世民也不管身上湿漉,大步追出屏风外。 “你别乱来。”清落低声警告,她此刻衣衫不整,既不能跑出殿外,又不想招来外人。 “梦离,你忘了吗?我说过,等我大业成功后,你就嫁给我。”李世民柔声说道。 “可我没有答应你啊!”清落有些慌乱,虽然起初她是抱着完成战神夙愿的想法下凡,但她始终没有爱上李世民,真正到了要交颈厮磨、同床共枕时,她又仓惶退缩了。 “但梦离没有拒绝,我便认为已经默认答应了。”李世民巧言辩解道。 “可是,可是……”清落摇着头,心底混乱不堪。 “梦离,你若是对我没感情,为什么还要留在我府中这么多年?为什么还要不计回报的助我完成大业?你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我都毫不犹豫的选择相信,因为我爱你啊!”李世民一边深情述说,一边慢慢靠近清落,然后趁着清落混乱动摇时,伸手环住清落的腰身,一把将清落的身体横抱而起,接着向寝卧的床榻走去。 在被放到床上的整个过程中,清落都没有动作上的挣扎,她只是双手紧紧捏住胸前的衣服,难过得浑身颤抖,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大滴大滴的从眼眶中涌起,顺着脸颊滑落。 她没有哭出声,也没有求饶,只是默默的宣洩着悲壮的情绪。 原本还急不可耐乱飞乱撞的白羽蝶,此时也消停下来了,安静的停歇在兰花上。 第164页 李世民看到这样的清落,心中堵得难受,他不想强迫他心爱的女子,可他仍旧心有不甘,他伤情的问:“梦离,为什么你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好好爱你呢?你明明心里也是有我的,为什么就是不能接受我呢?” 清落听后,眼里的泪水流得更凶了,她心中愧疚,明明她就是来完成战神夙愿的呀! 第96章 番外(7) 清落蓦然睁大眼睛,眼眶中的泪水还在止不住的流,但双眸已然失去了神采,黯然无华,她放在胸前紧捏衣服的双手,突然将衣裙扯开,洁白的玉肌顿时暴露在空气中。 “梦离?梦离!”李世民被清落的动作震惊到了,他摇晃着清落的身子唿喊她的名字。 可清落已经再无半点反应了,她封闭了对外界的所有感觉,只留一具躯体给了李世民。 次日,清落醒来后,已不见李世民的身影,身上的衣服被重新穿好,但脑中却浑浑噩噩,想不起她扯开衣裙后的事情。她掐指算了算,李世民果然没有趁人之危,霸占她的身体。 之后,李世民为清落建造了一处花房,专门培育各种花草树木,供给后宫陈设。 从此,清落便住进了花房里,只与花草作伴,不问世事,久而久之,她就显得神秘起来。 首先是来花房搬运花草的宫人,都得客客气气的,若是谁敢不敬,次日就会被掖庭宫叫去审问。 其次是送来花房的膳食,都是直接由皇后宫中的膳食分派而来。最后是皇帝时常会经过花房,还会入内小憩片刻。 见过清落的宫女,都觉得清落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慵懒的在万花丛中睡觉,白羽蝶在身旁飞舞,谁来了,拿了什么花,都不管,反正总有源源不断的花草树木供给各宫摆设。 清落也确是慵懒闲适,花房里只有她一人,施个法,各种花草树木就自个儿长了,她连往日在秦王 府里做做样子修剪花草都省了,可不清闲的只剩下慵懒的睡觉吗? 李世民来了,若是她醒着,还能笑着聊两句,若是睡着,李世民也只能陪她小憩一会儿。 自从上回在立政殿的偏殿里,李世民把清落逼得太狠了,致使清落封锁神志,逃避现实,之后他就不再逼迫清落了,而且绝口不提那晚的事,他依旧会说着爱语,拥她入怀、亲她额头、抚摸脸颊,但却没有更进一步想要鱼水之欢的意图。 白羽蝶也习惯了李世民的骚扰,李世民呆在花房的时候,也难得理他了。 李世民用他纯洁的爱情,守护了与清落相处的这一世,在他临终之时,派人传召清落。 清落在甘露殿见到了一个名叫徐惠的妃子,长得有几分像已逝的长孙皇后,但身上妆容和气质确是清丽脱俗、出尘淡雅,与清落完全相同,连年岁也是二十来岁,更是与清落相似。 李世民屏退了所有服侍的人,只让清落陪在他的龙床边。 “陛下,那徐惠是哪里来的妙人,似乎很得圣意啊!”清落盈盈笑着问。 “原来梦离也会吃朕的醋啊!”李世民欣慰的说,他现在既憔悴又虚弱,但他依旧强打着精神说,“可朕终究还是没能得到你,这一世,到底算不算你给了我机会呢?” 清落挂在嘴角的笑容,顿时凝固了,似笑非笑的问:“你是谁?” 李世民好笑起来说:“朕当然是唐皇李世民,只不过朕还找回了属于战神的意识。” “这怎么可能?”清落不敢相信的问,“是什么时候的事?” “当年,瑶姬的元神撞破了你对战神记忆的封印,你后来又没有重新封上。这一世,你离我那么近,我受你身上的神力的影响,战神记忆外流是迟早的事。”李世民很平静的述说,“契机就是你来柏壁前线,珍瑶的书信落笔日期,揭露了你是一日就从长安抵达了柏壁,这非凡人能及,再联想你的种种不凡,我猜想你是个神仙。之后,我就频频夜里做梦,梦见关于战神的事情,慢慢的,战神的意识便与今世的我相融合了。” “这么说,从战场归来的你,就已经是战神了?”清落惊愣的问。 “是的,所以我才急匆匆的向你表白,要你嫁给我。”李世民苦笑着回答。 “可就算是战神,也不可能知道我会给机会这件事呀,那是扶苏那一世时,向我求的事。”清落不解的问。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一世与我相遇,便动用了战神的力量,窥探了各个前世的记忆。然后就看到扶苏的记忆,是相似的两段,第一段里有你的身影,也有与你结缘的那人的身影,在记忆的最后,我找到了答案,扶苏求你给他一次机会,完成战神的夙愿。于是我知道你是为我而下凡的,我真的好高兴。但可惜,你始终忘不了那个人,你给了我想要的一切,却不愿把自己给我。神女,我是不是从未进入过你的心里?”李世民无比悲凉的问。 “不是的,当年错杀你,我一直很后悔。”清落急切的说,李世民的话,又让她记起不堪回首的过去,“我早就想对你说,对不起,我一直都把你视为我最亲最亲的亲人。” “原来是亲人啊……”李世民苦笑了几声,闭上眼睛痛苦的说,“可我到现在,依旧还想要爱你,你给的这一世根本不够啊!所以,我请求你将我的灵魂里,属于战神的那部分剥离开来,让属于战神的那部分留在你身边,剩下的魂魄进入轮迴转世,去与瑶姬相会。” 第165页 清落听后震惊不已,犹豫不决的说:“可剩下的魂魄因为残缺,命格变得极轻,以后轮迴转世都只能是最普通的凡人,这样也无所谓吗?” 李世民淡淡的笑道:“反正每世轮迴,都不会记的前世经歷,又有什么关系呢?痛苦也好,平凡也罢,几十年一晃又重新开始,前世种种,今生通通不会记得,都无所谓。” 清落沉默了半晌,终于点头同意了,她张开右手手掌伸到李世民的头上,施展神力将李世民的魂魄里,属于战神的意识抽离出来,左手兰花手一转,幻化出小锦囊,将战神的意识封入其内。 随着施法完成,李世民的生命也因为受此冲击,而走到了终点,清落顺手让残余魂魄轮迴往生去了下一世。 走出甘露殿,清落对当值的太监说了声:“陛下驾崩了。” 在一众宫人涌入甘露殿内,哭天喊地哀嚎声中,清落缓缓走下殿外的石阶。 李世民死了,清落也该走了,半空中白羽蝶翩翩飞来,停歇在清落的髮丝上,然后清落就消失在大唐皇宫内,瞬移返回了巫山。 清落走到净水湖边,看着水中的小鱼儿成群结队慢慢游动,陷入沉思。 直到头上的白羽蝶呆腻了,开始在清落眼前飞动,清落才缓缓伸出右手,白羽蝶自觉乖巧的停歇到清落伸出的右手掌心里,但下一刻,清落却突然握紧手掌,将白羽蝶捏碎了。 “几十年了,蝴蝶都快妖化了。”清落轻声自语,白羽蝶的碎片从指间漏出随风飘散了。 清落看着右手握紧的拳头许久,最终嘆了一口气,左手幻化出小锦囊,然后将锦囊中战神的意识与右手中的魂魄融合在一起,最后将融合的灵魂附到净水湖中的一株幼莲上。 之后,清落盘坐净水湖边,日復一日潜心修炼,她得把失去的一万年修为慢慢补上。 巫山之上不知过了多久,那株幼莲已经长大盛开,又凋谢萎顿。 突然一日,净水湖面起了涟漪,然后波澜越来越大,原本那株幼莲的位置,从湖底咕噜咕噜不断翻滚水波,湖底的淤泥也被捲起,浑浊了湖水。 水波翻滚持续一阵后,从湖底慢慢升起一抹人影,先是头露出水面,然后是半截身躯也露出水面,那人影明眸皓齿、神采英拔,环顾四周后,便看向湖边盘坐静修的清落。 人影嘴角微微一笑,俯身滑水从湖中游到清落盘坐的岸边,然后轻手轻脚走上湖岸。 微风吹着他湿润的头髮,他扬手理了理,髮丝就自动变得干爽,身上也随之幻化出一套素色衣裳,随意松散的穿在他身上。 “阿清,谢谢你。”他蹲在清落的面前,俯身低头凑近清落的嘴边,然后亲吻了一下。 清落感觉嘴唇湿润的一碰,意识慢慢从修行中回神,她睁开眼,就看见嬴政温柔的笑脸。 “你终于重塑仙身了,让我等了好久。”清落释然浅笑,似有埋怨又无奈。 清落在长安城郊小树林里,摧毁了嬴政的本体血煞古琴,原本以为嬴政已经灰飞烟灭了,但谁知他的灵魂飞散在半空中,遇到了一只白羽蝶,他便拼劲全力附在了那只白羽蝶上。 成为白羽蝶的他,依旧痴心不改的追到秦王 府,混在普通的蝴蝶中间,终日守着清落。 在那个风雨飘摇的夜晚,他守在窗外,被狂风吹得蝶身不断撞在纸窗上,就在他感觉快撑不住时,清落打开窗户让他进屋,第二天还放了一盆白茶花供他停歇。 清落显然已经发现他了,但依旧不动声色对他视而不见。他从旁看着李世民与清落相爱相守,他难过,也奋力阻止过,可他只是小小的白羽蝶,能做的了什么?他看着李世民把清落抱上床,看着清落泪如雨下,他心如刀绞却无能为力。最后李世民只是合上清落的衣服,亲吻清落的额头。 李世民终于死了,清落也能从这世解脱出去,可清落却带走了属于战神的那缕魂魄。 回到巫山的清落,第一件事就是捏碎了白羽蝶。这只白羽蝶之所以能存活几十年,是因为靠着瑶姬灵力而附在它身上的嬴政,可这非常理的存在註定它会妖化作恶,是清落的仙气一直镇压着它没有彻底妖化,所以清落回巫山后马上就灭了白羽蝶。 第97章 番外(8) 嬴政的灵魂还捏在清落手心里,清落一时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还有她带回来的战神那缕魂魄又该怎么办。清落思忖了良久,终于做了决定,她将嬴政的灵魂和战神的那缕魂魄融合在一起,俯在幼莲身上,等莲花盛开,莲藕长成,嬴政便以藕身为本体,重塑仙身。 届时,嬴政获得了战神的神力变成神仙,战神的魂魄栖息在嬴政灵魂深处,永远陪着清落。 于是,嬴政就是战神,战神就是嬴政,清落说过不许凡人成仙,可战神本就是神仙,嬴政变成神仙,也就不算清落食言了。 “阿政,他还好吗?”清落无限感慨的问。 嬴政宠溺的笑着,刚开始他确实不喜欢战神插足他们中间,但经歷李世民那一世,他看到战神对清落情深不悔的爱恋,终究是理解认同并接纳了战神的魂魄。 “放心吧,他虽安静,却在灵魂深处看着你,他没有遗憾了。”嬴政边说边将清落搂在怀中。 清落靠在嬴政宽阔肩膀上,轻声呢喃:“你既然执意缠着我,我便只能暂时收留你。我可是要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誓言,若是你还抱着帝王三宫六院的想法,我可不饶恕你。” 第166页 “我怎会还有朝三暮四的想法,我只心悦你一个。”嬴政低头吻上清落的唇。 净水湖畔,微风徐徐,梨花纷飞,情意缠绵。 凡间风起云涌几朝变迁,一个十岁的男孩,衣着褴褛,蓬头垢面,他抢了一块饼,被摊主拿着大棒沿街追打,许是饿极了,他边躲边使劲把饼子塞进嘴里,宁可挨打也不吐出来。 “住手!”一名豆蔻年华的少女大声喊道,“他都快被你打死了!” “他偷我的饼,不给钱,打死他也是该的!”摊主恶狠狠的说。 “拿着钱快滚!”少女扔给摊主两个钱,不理骂骂咧咧的摊主,转身走到男孩面前,打量一番后说,“你愿不愿意到我陈府做工,当我的小厮?” 男孩又惊又惑的问:“你为什么帮我?” “帮你?”少女咯咯笑了一声说,“我替你付了饼子钱,你不该做工赚钱还我吗?” “你……”男孩以为是遇上了好心人,没想到也是趁人之危的人。 “你什么你,我叫陈瑶瑶,从今起就是你的主人,你只能听我一个人的话,知道吗?”少女嬉笑着说,“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战。”男孩没好气的回答。 男孩不会想到,少女今日说他只能听自己一个人的话,日后竟然真是这样。长大后的陈瑶瑶面临不喜欢的婚姻,她叫阿战带她远走高飞,于是两人便携手私奔,隐世埋名重新生活。 巫山之巅,清落依靠在嬴政身上,遥望凡间俗世。 战神的残魂命格轻微,每世都投生得不好,但瑶姬是天帝之女,总能投生在富贵人家,所以每一世都是瑶姬先找到战神,然后排除万难,甚至捨弃富贵,也要与战神白首不相离。 “你看,他们也挺好的,你不用担心了。”嬴政说。 “是啊。”清落轻声呢喃,然后看着凡间三千繁华说,“阿政,你先帮我做一件事,然后我们就去凡间走走吧。” “好。”嬴政宠溺的吻了吻清落。 清落浅浅一笑,抬手幻化出一堆支离破碎的木屑,然后对嬴政说:“这是当初被你附生的血煞古琴的残骸,每一块碎片我都找到了,你选一个好地方,把它葬在山间吧。” 嬴政的眼角抽了抽,但仍旧维持着笑容说:“好,我这就去。” 嬴政大手一挥,所有的古琴木屑都被他打包带走了,他边走边心里嘀咕着清落的用意。 其实嬴政并不想再看到血煞古琴,哪怕它已经破碎成残片,因为看到它,就会让嬴政不由自主的回忆起清落在长安遇到他时,整个人冰冷如霜的模样,还亲手摧毁了血煞古琴,清落因为扶苏的事,气得是真想杀了他,这对嬴政来说,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嬴政漫步在巫山上,寻找所谓的好地方,他觉得巫山上哪块地方都好,只是不知道清落的用意。 终于,他随意找了块土地,然后把古琴残骸扔在一边,准备开始挖坑。 “哎!到底为什么埋葬琴骸啊!”嬴政不解的嘆气。 突然一个浑厚的声音从嬴政心底响起,却不是嬴政自己发出的声音。 “神女的用意都猜不到,你真好意思呆在神女身边?”那个浑厚的声音说。 嬴政听后很无奈,这是第几次了,自己竟然被自己挑衅了,嬴政感到很心塞。 原本他以为他和战神的那缕魂魄融合后,他会继承战神的力量,战神的记忆和战神的思维,可事实上,根本就没那么简单。因为身体只有一个,所以他继承了战神的力量,但战神的记忆和思维却是独立在他意识深处。因为战神只是部分魂魄,所以没办法随时随地说话,所以刚刚重塑仙身时,他以为这个身躯里只有他自己的意识,战神的意识已经被他吞噬了。可后来他才发现,战神一直都在,只是战神的意识活动一会儿,就要休息一会儿。 虽然嬴政已经接纳了战神的魂魄,但战神似乎并不喜欢嬴政,因为曾经嬴政的所作所为把清落的心伤得千疮百孔,战神那么珍爱清落,根本无法原谅嬴政,所以就出现战神时常会出来与他拌嘴的情形。 纵然战神曾转世为扶苏,当过嬴政的儿子,让嬴政很想硬气的教训战神,但转念一想,战神是最初陪在清落身边上万年的天神,这让嬴政又硬气不起来了,只能憋屈的不理会挑衅。 “瑶姬度给你的一息灵气,是要有机缘相助,才能化形为人復生,否则绝大多数情况是,灵气消散后,继续往生转世。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的陵墓中恰巧有血煞古琴,供你附生修炼?”战胜的声音又响起。 这个问题引起了嬴政的疑惑,他不再无视战神的话,开口说道:“那是胡亥把它陪葬进来陵墓,清落是我最爱的女人,胡亥把清落的东西放入陵墓陪伴我,这能有什么奇怪的。” “你从来不曾爱护胡亥,他会真的敬仰爱戴你吗?他忙着肃清朝野,哪有功夫细想陪葬的祭品,所以他会那么做,肯定不是为了你。”战神讽刺的说道。 “哼,你怎么知道?”嬴政不屑的轻哼。 “你是不是觉得很久都没有想起过胡亥这个名字了?”战神反问。 第167页 嬴政不悦的皱了皱眉头,冷哼道:“是又怎样!” “你有没有察觉到,我投生成李世民的那一世里,大多数秦时旧人都转世投生聚拢到李世民身边,可是胡亥没有。李世民整个一生,胡亥都没有出现过的徵兆,这说明胡亥他已经不能转世往生了,他的魂魄已经不再世间,可能早已魂飞魄散了。”战神这回没有嘲讽嬴政。 嬴政听后瞬间变了脸色,胡亥说到底是他的儿子,听到胡亥魂飞魄散的事,嬴政不可能还能无动于衷,他声音梗塞有些艰难的问:“他怎么会……”他记得连始作俑者赵高都能往生投胎,可胡亥怎么就魂飞魄散了呢? “因为他把血煞古琴陪葬进了你的陵墓。”战胜的声音沉闷的响起。 “什么意思?”嬴政大惊失色,他修炼復活所需的机缘,竟然是胡亥创造的。 “我不知道胡亥的心里是怎么想的,但当时的情形应该是这样的。胡亥以自己的魂魄献祭,让血煞古琴吸纳你的魂魄,帮你修炼,化为人形。你可别不相信,血煞古琴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琴身是由一棵食人精魄的妖树做成的。万年前神女斩断妖树,破其精髓,因为木制精良,神女兴起就将它做成了一把琴。许是这琴在神女身边呆久了,原本的死木也有了些许灵性,虽然与最初妖树的妖气不同,但这灵性不会主动害人,但依旧保持了吸人魂魄的本能。它应该是与胡亥达成了契约,胡亥把魂魄献给它,它便有了力量,能够聚拢吸附你的魂魄。所以说,不是你附生在血煞古琴上,而是血煞古琴吸附你的魂魄帮你修炼。”战神说。 嬴政听得目瞪口呆,半晌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问:“胡亥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从神女要你埋葬这琴的举措中,难道看不出来吗?”战神又恢復了他嘲讽的语气,“胡亥在报答清落的养育恩情,以及弥补他陷害扶苏和逼供柳四月,对清落造成的伤害。” 嬴政感觉大脑很混乱,有些歇斯底里的喊道:“可是,可是这些都是你的猜想,没有实据!” “胡亥比你晚死三年,是因为血煞古琴吸收了绝大部分他的魂魄,留下一丝维持他身体的活动。所以胡亥登基后就很呆傻,朝政都被赵高把持着,连赵高指着鹿,说成是马,他也附和,最后赵高被他呆傻烦了,索性就杀了他。天机算虽然算不了人心,但这些事都可被算出来,足够证明他用魂魄献祭血煞古琴了吧。”战神说道。 嬴政听后沉默了,终于不再问话,开始专心刨土挖坑,将古琴残骸埋入其中。 胡亥的魂魄已经被血煞古琴吸收殆尽,但古琴毕竟是胡亥魂魄最后的归所。 战神说不知道胡亥心里是怎么想的,但他和清落心里应该是明白的。 以胡亥陷害扶苏为起因,他和清落的感情渐行渐远、分道扬镳,胡亥应该是被清落骂得幡然醒悟,想要弥补过错,所以他想让嬴政復活,好让清落能够继续跟嬴政相爱相守下去。 嬴政神色复杂的看着脚下堆好的小山包,他知道没有胡亥捨生献祭,便没有他的重生。 “你想让她幸福的愿望,我会好好履行的。”嬴政郑重的承诺,然后就朝清落走去了。 清落看着嬴政回来,依旧是淡淡的微笑,然后伸出手,嬴政深情的拉着她的手,搂住她的腰,他们从巫山顶端飞落凡间,四方游歷,逍遥自在,是真正的神仙眷侣……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完了,好累啊~~~ 第98章 完结感言 这是一个天界真神与凡间帝王之间的爱情故事。也许有人认为,以这二位的身份,肯定要爱得死去活来、非你不可的地步,但是有点遗憾,本文就是这么平淡无华的铺展下去了。 关于女主清落为什么能容忍后宫嫔妃与她分享男主。本文开端就提过,她花在俯瞰人间上的心思,都比花在留意巫山一草一木、一人一物上的多,这就表明她很清楚凡间帝王的生活。并且嬴政的后宫里,这些下界凡人女子,不是列国的眼线就是朝中的探子,嬴政不可能真的爱她们,她们是这个大争时代的政治牺牲品,于是清落作为站在众生顶点的真神,既怜悯她们,又不屑与她们争宠。所以清落只在嬴政迎娶第一任王后时,内心痛苦剧烈挣扎过,后面就慢慢看淡了,因为她意识到她只在凡间停留短短数十年,没必要与王室百年基业定下的规矩做正面抗争。 关于女主为什么会受朝臣闲言碎语的影响而黑化。本文无数次的提过,清落身上有个很大的问题,就是她杀孽太多,戾气太重。她从曾经的天界大战中存活下来,代价就是沾染了极重的戾气。所以,如果她始终清心寡欲的修行,戾气便不会侵蚀她的心智,但她下凡后要经歷很多人情世故,难免激动时受戾气所控,尤其是被嬴政忽视时,情况尤为严重。 并且,女主认为,凡间事,凡人主,所以她一直以来都是秉持着不要干预凡间事太多的原则。也就是说只要凡人没有做出实质性伤害她的事,只是些风言风语,她是不会大动干戈,拿这些凡人怎么样的。不过她也是有情感的,就算不在意风言风语,但心里也会难过,这样的话,她便更容易受戾气侵蚀而变成杀伐果决的凶神,而不是怜悯众生的巫山神女。 第168页 关于女主和男主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清落本身不在意名位身份,她更在意的是嬴政对她的感情。她数万年来都是清心寡欲的潜修度过,她与嬴政结缘,也是因为受生约令的指引,换句话说,她并不是因为爱情而下凡,而是受天命指引而下凡,所以从起初就缺乏轰轰烈烈的情愫渲染。 但嬴政对清落的感情,却可以算作是一见钟情,就算他当时年少,又以为清落是男子,但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对清落充满好感,包括他把清落留在身边弹琴,包括他误以为清落有断袖情节后仍然坚决不让清落出宫,都是他对清落独占欲的表现。 不过,清落因为起初就缺乏轰轰烈烈的情愫渲染,所以她一直以来都是被动式的接受嬴政的好意,她对这段姻缘的处置方式特别简明:嬴政爱她,她就留,嬴政不爱了,她就走。 清落对嬴政的感情是慢慢升华积累起来的,但始终都没有达到过生同襟死同穴的极致,也许正是因为嬴政还有他的后宫,清落那神女的骄傲,註定她不会全心全意沉沦在爱情中。 再者,清落是站在众生顶点的真神,在她的感情中,爱情并不是全部,除此之外,还包括亲情、友情以及对众生的怜悯之情。所以她这一世,一边与嬴政爱恋纠缠,一面郑重安排战神的转世。可以说,她感情的一半作为爱情分给了嬴政,另一半中绝大多数分给了扶苏,剩余的部分便留给了蒙恬、李斯等亲近之人。 反观嬴政,他确实把所有的感情都倾注在清落身上,但是却有一个先决条件,就是江山社稷为先。嬴政作为雄才伟略的帝王,江山永远是排在美人的前头。所以后来,清落才不得不逐渐蜕变,开始运筹帷幄,暗中干政。 嬴政作为凡间帝王,他的爱情是典型的帝王之爱,清落再专宠,也只是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而清落作为天界真神,她的爱情也可算是帝王之爱,因为她博爱,她再爱嬴政,也只是把他当作漫漫生命中的一段渺渺姻缘。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们两个还真是属性相似的一对儿啊。这就是为什么清落并不强求嬴政不去睡别人,因为她要是要求只做嬴政的唯一,那么相对的,她理应就要度化嬴政成仙,两人相伴永生永世。而她做不到,自然也不会强求嬴政什么。 照常理,他们两位的结局便是天人永隔,仙归仙,凡归凡。 但是,本文有两个倒霉孩子,瑶姬和胡亥,胡乱折腾的偏偏就让结局转变了。 瑶姬作为每次出场都让清落事与愿违的熊孩子,充当了逆转结局的主力军。女主清落一直比较固守成规的看待这段感情,她到最后也没想过度化嬴政成仙,来陪伴自己永生永世。于是总让清落事与愿违的瑶姬,最后出场时,度了一口仙气,偏偏就让嬴政有了成仙的机遇。 接着就是胡亥这个争储争得有些魔怔的熊孩子,沖当了逆转结局的助攻。胡亥起初因为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以及扶苏与清落之间的渊源,所以一度黑化成反派,但他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他觉得自己是清落亲自抚养的,理应比扶苏更加亲近清落,所以只有他继位,才是对清落最好的结果。后来他被清落痛斥而清醒过来,觉得愧对清落,但是却在最后因为瑶姬放大了人性负面阴霾的影响下,还是做出了假诏篡位的事。 关于胡亥为什么要让嬴政復活,那是因为他的负面情绪被放大后,他对清落的执念膨胀到了最大化,他渴望得到清落的认可。他杀回咸阳城,冲进阿房宫,可清落已经不在了,在被留下来的血煞古琴的指引下,他得知了清落的神女身份,他知道嬴政一死,清落与他将再无瓜葛。受负面执念的影响,他与血煞古琴达成了约定,他付出生命乃至灵魂的代价,让血煞古琴吸附嬴政的魂魄,助其修炼復活。他相信,只要嬴政在,清落就会记起他,他给不了清落最好的结局,而嬴政可以给清落。结果他赌赢了,他这悲壮式的牺牲,让清落确实记住他了,还把古琴碎片葬在了巫山。 总而言之,本文还是给了女主和男主相对较好的结局,女主在坚守自己定下的规矩,不可能度化男主的情况下,男主只能融合战神的神性,才能位列仙班,追着女主相伴永年。 至于他们会不会要生小包子,应该是不会的,一者小包子生下来就会自带神性,可能又会干预凡间事,再者女主养个凡人胡亥,都养得她伤心伤肝的,所以应该不会再想要孩子了。 以上就是对正文的一些解释啦。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