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罐魔血(鸡皮疙瘩系列)》 第1页 [悬疑惊悚] 《一罐魔血(鸡皮疙瘩系列)》 作者:[美]r.l.斯坦【完结】 1 我讨厌这样做 “我不想待在这儿。别把我扔在这儿。” 埃文·罗斯拽着妈妈的手,想拉着她离开房子前的门廊。这所房子小小的,房顶上盖着灰色的瓦片。罗斯太太转过身,不耐烦地皱了皱眉。 “埃文——你已经十二岁了。别像个小宝宝似的。”说着,她把手从埃文的手中抽了出来。 “我讨厌你这样说我!”埃文生气地大喊起来,把两只手臂交叉放在胸前。 罗斯太太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一些,她伸出手,温柔地摸了摸埃文那一头胡萝蔔色的捲髮。“我也讨厌你这样做!”他又大叫起来,往后退去,差点儿被走道上的一块碎石板绊了一跤,“别碰我的头髮。我讨厌你这样做!” “好吧,你讨厌我。”妈妈耸了耸肩,无奈地说道。她跨上两步台阶,敲了敲前门,转身对埃文说道,“我回来之前,你必须待在这儿。” “为什么我不能跟你一起去?”埃文依旧抱着双臂,问妈妈,“告诉我为什么!” “你的鞋带松了。”妈妈回答道。 “那又怎样?”埃文不高兴地反问道,“我就喜欢这样。” “你会被绊倒的。”她提醒他道。 “妈妈,”埃文恼怒地转着眼珠子,“你看见过有谁因为鞋带没繫紧而被自己的鞋子绊倒的吗?” “哦,那倒没有。”妈妈只好承认,漂亮的脸上慢慢绽出了一丝微笑。 “你只是想转移话题,”埃文说道,并没有向妈妈微笑,“你要把我扔在这儿,让我跟一个可怕的老太婆一起住上几个星期……” “埃文 —— 够了!”罗斯太太厉声说道,使劲儿甩了甩她那头金黄色的直发,“凯萨琳不是可怕的老太婆。她是你父亲的姨妈,你的姨奶奶。她……” “她完全是个陌生人。”埃文嚷嚷着。他知道自己已经控制不住了,但他才不在乎呢。他妈妈怎么能这么做呢?她怎么能把他留给一个他自从两岁起就再也没见过的老太婆呢?在妈妈回来之前,他一个人能在这里干什么呢? “埃文,这个问题我们已经讨论过一千遍了。”妈妈不耐烦地说道,又重重地敲了敲姨奶奶家的门,“这是我们家的突发情况。我希望你好好配合一下。” 她接下来的话被奇哥的吠声淹没了。奇哥是埃文的可卡犬( 一种原产于英国的狗 ),它那棕褐色的头从那辆租来的车的后窗伸出来,狂吠不止。 “现在连它也跟我过不去了!”罗斯太太叫道。 “我能放它出来吗?”埃文急切地问。 “我看你最好放它出来吧,”妈妈回答说,“奇哥老了,可不能让它在车里突发心脏病。别吓着凯萨琳就好。” “我来了,奇哥!”埃文大声喊着。 他一路小跑到砾石铺成的车道上,打开车门。随着一声欢唿,奇哥从车里跳了出来,一直跑到凯萨琳家门前那个长方形的小院子,在里面兜起圈子来。 “它看起来可不像有十二岁了。”埃文望着飞奔着的奇哥,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看到了没有,有奇哥给你做伴呢。”罗斯太太说道,转身对着前门,“我很快就会从亚特兰大回来,顶多两个星期。爸爸和我肯定能在这段时间内找到房子的。然后我们就回来了,你甚至都不会觉得我们离开过。” “是啊,那当然了。”埃文挖苦道。 太阳躲到一大片云彩后面去了。院子里一下子阴暗下来。 奇哥很快就累坏了。它气喘吁吁地沿着走道跑来,舌头几乎垂到了地上。埃文蹲下身,在它背上轻轻地抚摸着。 他抬头看了看那所灰房子,妈妈又在敲门了。这所房子看起来黑咕隆咚的,一点儿也不讨人喜欢。楼上的窗户拉着窗帘。其中有一扇百叶窗坏了,歪歪扭扭地倒在一边。 “妈妈——你干吗要敲门啊?”他问道,两只手塞进牛仔裤兜儿里,“你说过,凯萨琳姨奶奶什么也听不见。” “噢!”妈妈的脸刷地红了,“刚才你弄得我心烦意乱,埃文!听你发了那么多的牢骚,我完全把这事儿给忘了。她的确听不见!” 我怎么能跟一个陌生的老太婆过两星期呢?她连我说的话都听不见。埃文垂头丧气地想。 记得两个星期以前,父母商量这件事时,他正好偷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他们在厨房饭桌边面对面坐着,还以为埃文在后院里呢。但实际上他就在门厅里,耳朵紧紧地贴在墙上,仔细听着厨房里的对话。 他发现爸爸不大想把自己送到凯萨琳那里。“她是个老顽固,”罗斯先生说道,“看看她吧!耳朵聋了都二十年了,却拒不学习手语,又不学习唇语。她怎么能照顾好埃文呢?” “你小的时候,她可是把你照顾得好好的哟。”罗斯太太争辩道。 “可那是三十年前的事儿了!”罗斯先生辩驳道。 “可是,我们没有别的选择。”埃文听到妈妈说,“我们找不到别人照看埃文,大家都出去度假去了。你知道,搬到亚特兰大,八月可是最糟糕的月份了。” 第2页 “好吧,实在对不起!”罗斯先生嘲讽道,“好了,好了。不跟你争了,你完全正确,亲爱的。我们没有别的选择。就是凯萨琳了。你先把埃文送到那里,然后飞到亚特兰大。” “这对他会是一次难忘的经歷。”埃文听到妈妈说,“他需要学习如何在艰难的环境里生存。你知道,搬到亚特兰大,离开他在这里所有的朋友——这对埃文来说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好吧!我已经同意了。”罗斯先生不耐烦地说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埃文会没事的。凯萨琳是有点儿古怪,不过她人倒是不坏。” 埃文听到厨房的椅子蹭到油地毡的声音,知道父母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了,谈话结束了。 他的命运已定。他偷偷地熘出前门,绕到后院里,想着他刚刚听到的事情。 他靠在一棵大枫树的树干上。那棵大树把他和房子隔开了。他最喜欢在这里想事情。 为什么父母不让他参与他们的讨论呢?他想不通。如果他们要送他到一个自己从没见过的老太婆那里,难道不应该听一下他本人的意见吗?家里所有的大事他都是在门厅里偷听来的,真是岂有此理。 埃文在地上捡起一根小树枝,轻轻地拍打着粗壮的树干。 凯萨琳姨奶奶是个怪人。爸爸这么说的。她太古怪了,所以爸爸不想把自己送到她那里去。 但是他们没有别的选择。别无选择。 或许他们会改变主意,把我带到亚特兰大的,埃文心想。或许他们会意识到他们不能对我这么做的。 可是,两个星期之后的此时此刻,他却紧张不安地站在凯萨琳姨奶奶的灰房子前,紧紧地盯着妈妈身边那只装满了衣物的棕色箱子。 没什么可害怕的,他这么安慰自己。 不就是两个星期嘛。没准儿还到不了两个星期呢。 可他还没来得及细想,话就脱口而出:“妈妈,要是凯萨琳姨奶奶很坏怎么办?” “啊?”这个问题妈妈也吓了一跳,“坏?她怎么会坏呢,埃文?” 正当她面对着埃文,背对着房子说话的时候,前门突然打开了,一个头髮乌黑的大块头女人出现在门口,把门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躲在妈妈身后,埃文看到凯萨琳姨奶奶提着一把刀,刀刃上正滴答着鲜血。 2 怪人凯萨琳 奇哥抬起头,吠叫起来。它每吠一声,两条后腿便往后跳一下。 埃文的妈妈吓了一跳,勐地转过身去,差点儿从狭窄的门廊上摔下去。 埃文一脸惊恐,一声不吭地注视着那把刀。 凯萨琳脸上露出了笑容,用那只没拿东西的手推开了纱门。 她和埃文想像的一点儿不一样。他以为会看见一个满头白髮、虚弱不堪的小老太婆呢,可眼前的凯萨琳姨奶奶长得壮壮的,肩膀宽宽的,个儿高高的,是个大块头女人。 她穿着一件桃红色的家常便服,直直的黑头髮在脑后扎成一根长长的马尾辫,拖在衣服后面。她脸上没有化妆,同那一头醒目的黑髮比起来,她那张苍白的脸,除了那双又大又圆、咄咄逼人的蓝眼睛外,一点儿都不惹眼。 “我在切牛肉。”她说道,挥了挥那把血迹斑斑的切肉刀,她的嗓子低沉得出人意料,她盯着埃文,“你喜欢吃牛肉吗?” “嗯……喜欢。”埃文支吾道。刚才她举着把刀突然出现在门口,着实吓了他一大跳,直到现在,他的胸口还怦怦直跳呢。 凯萨琳让纱门开着,可埃文和妈妈谁都没动一下。“他长高了,”凯萨琳对罗斯太太说道,“长成大孩子了。不像他爸爸。过去我老叫他爸爸‘小鸡’,因为他的个头也就小鸡那么大。”她笑了起来,好像自己说了一个怪可笑的笑话似的。 罗斯太太提起埃文的衣箱,不自在地瞟了他一眼。“没错……他是长高了。”她说。 实际上,埃文是班上个子最矮的几个孩子之一。不管他怎么能吃,他就是“瘦得跟义大利面条似的”,他爸爸老这么说。 “你不用回答我,”凯萨琳说道,往旁边挪了挪,让罗斯太太提着箱子进屋,“我听不见。”她的嗓音低沉得像个男人,发音却十分清晰,不像很多失聪人那样含煳。 埃文跟着妈妈进了门厅。奇哥在他脚边高声吠叫着。“你不能叫它安静些吗?”妈妈呵斥道。 “没关系,反正她也听不见。”埃文一边回答,一边用手指着凯萨琳。她正走到厨房里去放切肉刀。 凯萨琳很快就回来了,她那双蓝色的眼睛盯着埃文,撅起嘴唇,好像在打量他:“这么说,你喜欢吃牛肉?”她又问了一遍。 他点了点头。 “很好,”她说,表情仍然十分严肃,“我总是给你爸爸做牛肉,可他只喜欢吃馅饼。” “什么样儿的馅饼?”埃文问道,问完他才想起凯萨琳听不见自己的话,不由得脸红了。 “他乖吗?不会惹麻烦吧?”凯萨琳问埃文的妈妈。 罗斯太太点了点头,看着埃文。“箱子放哪儿?”她问道。 “我能看出来,他是个乖孩子。”凯萨琳说。她伸出手抓住埃文的脸,用一只大手托起他的下巴,仔细地打量着他。“长得可真不赖,”她说道,用力捏了捏他的下巴,“他喜欢女孩子吗?” 第3页 她弯下腰,把脸凑近埃文,手仍然捏着他的下巴:“你有女朋友吗?”她问,苍白的脸紧贴着埃文的脸,埃文甚至能闻到她嘴里唿出的那股酸熘熘的气味。 埃文往后退了一步,咧着嘴尴尬地笑了笑:“没有,的确没有。” “什么?”凯萨琳在他耳边大声吼道,“什么?我知道的!”她哈哈大笑起来,转身去看埃文的妈妈。 “箱子怎么办?”罗斯太太提起衣箱,问道。 “他喜欢女孩子,是吗?”凯萨琳又问了一遍,继续轻声笑着,“我能看出来。跟他爸爸一个样,总是对女孩子感兴趣。” 埃文绝望地转过身去,小声地对妈妈说:“妈妈,我不能待在这儿。”尽管他知道凯萨琳听不见他的话,但还是说得很小声,“求你了——别把我扔在这儿。” “嘘——”他妈妈也低声回答他,“她不会烦你的。我保证。她只是想显得友好些。” “他喜欢女孩子。”凯萨琳又重复了一遍。那双冷酷的蓝眼睛向埃文斜瞟了一眼,又把脸贴近了他的脸。 “妈妈——她跟奇哥一样口臭得厉害!”埃文痛苦地大喊。 “埃文!”罗斯太太生气地呵斥,“别说了!你就不能配合点儿吗?” “我去给你做馅饼。”凯萨琳用一只大手拉了拉她那条乌黑的马尾辫,“你会帮忙揉面吗?我打赌你会的。你爸爸是怎么跟你说我的?”她向罗斯太太眨了眨眼,“他对你说我是个可怕的老巫婆,是吗?” “不是的。”埃文一边应对,一边看着妈妈。 “呵,我就是可怕的老巫婆!”凯萨琳夸张地喊,然后又一次用低沉的嗓音笑起来。 这时,奇哥开始兇勐地狂吠,向埃文的姨奶奶扑去。她眯起眼睛盯着小狗,表情变得威严起来。“当心点儿,小狗狗!否则我们就把你做到馅饼里去!”她吼道。 奇哥吠叫得更厉害了,准备勇敢地向这个高高在上的大个子女人发动攻击,但紧接着它又迅速退了回去,那根短短的尾巴发狂似的前后摇个不停。 “我们会把它做进馅饼里去的,不是吗,埃文?”凯萨琳重复道,把一只大手放在埃文的肩膀上,紧紧地捏着,直到埃文痛得缩起身子。 “妈妈——”等凯萨琳姨奶奶终于松手,一边微笑一边向厨房走去时,埃文哀求道,“妈妈——求你了!” “她只不过想跟你开个玩笑,埃文,”罗斯太太底气不足地说,“她没什么恶意。真的。她会给你做馅饼的。” “可我不要什么馅饼!”埃文带着哭腔喊着,“我不喜欢这儿,妈妈!她把我弄疼了。她用那么大的劲儿捏我的肩……” “埃文,我肯定她不是有意的。她只是想跟你开个玩笑。她想要你喜欢她。给她一次机会——好吗?” 埃文本想反抗,但想了想,没吭声。 “我可就指望你啦!”她妈妈继续说道,转身看着厨房。他俩都能看见凯萨琳站在厨房里,背对着他们,手里拿着那把刀切着什么。 “可是……她很怪!”埃文抗议道。 “听着,埃文,我能理解你的感受,”妈妈说,“不过你不必整天都跟她待在一起。这里附近有好多孩子,你可以带着奇哥出去散步。我敢打赌,你一定会交到一些朋友的。她老了,埃文。她不会让你整天围着她转的。” “也许吧。”埃文咕哝道。 妈妈忽然弯下腰,拥抱了他一下,并把脸贴在他脸上。他知道,这个拥抱是为了让他高兴起来。但现在这只能使他感觉更加糟糕。 “我可就指望你啦!”妈妈在他耳边重复了一句。 埃文想表现得勇敢些。“我帮你搬箱子吧,放到我房间。”他说。 他们把箱子抬上狭窄的楼梯。他的房间其实是个书房。四周书架林立,上面摆满了硬皮书。房间中央摆着一张硕大的红木书桌。挂着窗帘的单门窗下,支着一张窄窄的帆布床。 窗户面向长方形的后院,一片绿色,窗外左边是盖着灰瓦的车库,右边是高高的篱笆。院子后面有一片用栅栏围起来的空地,像个小小的跑狗场。 房间里有一股霉味儿。一股刺鼻的樟脑味儿钻进了埃文的鼻子。 奇哥打了个喷嚏。它仰面滚倒在地板上,四条腿伸向空中。 奇哥也受不了这个地方,埃文心想,但他不断告诉自己,要勇敢地向妈妈微笑。他妈妈已经飞快地打开了衣箱,一边紧张地看着手錶。 “我晚了。我的航班要起飞了。”她说道。她又拥抱了他一下,这次时间更长些。然后她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十美元纸币,塞进了他的衬衫口袋:“给自己买点儿喜欢的。要乖哟!我会尽快回来的。” “好吧,再见!”他说,感到自己的心跳又加速了,喉咙干得就像塞了一团棉花。她身上的香水味儿在剎那间淹没了樟脑的味道。 他不愿她这么就走了。他感觉糟透了。 我只是被吓坏了。他检讨着自己。 “我会从亚特兰大给你打电话的。”妈妈一说完,便一熘烟跑下楼梯,向凯萨琳辞别去了。 第4页 她的香水味儿消失了。 樟脑味儿重新扑鼻而来。 奇哥低低地哀号了一声,仿佛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知道他们被扔在这所陌生的房子里,跟那个古怪的老太婆在一起了。 埃文抱起奇哥,拿鼻子碰了碰它那凉飕飕的黑鼻子,然后把它放回到地毯上,走到了窗户边。 他在那里站了好一会儿,一只手将窗帘拉开,呆呆地望着下面那个绿色的小院子,试图使自己剧烈的心跳平静下来。过了几分钟,他听到妈妈在砾石车道上倒车的声音,然后是汽车发动的声音。 当埃文再也听不到汽车声音时,他嘆了口气,扑通一声倒在床上。“现在只有你和我了,奇哥。”他闷闷不乐地说。 奇哥正在门后使劲儿地嗅着什么。 埃文盯着房间四壁的旧书出神。 我从早到晚在这儿能干什么呢?他自言自语,双手支着下巴。没有“任天堂”游戏机,也没有电脑,在姨奶奶的小客厅里,他甚至连一台电视机都没看见。我该做些什么呢? 他又嘆了口气,翻身站了起来,沿着一排排书架走着,一边走一边用眼睛扫视着书名。他看见这里有好多科学书籍和课本。有关于生物和天文学的书,关于古代埃及的书,化学书,还有医学书。有些书架上的书已经发黄了,上面落满了灰尘。也许凯萨琳姨奶奶的丈夫是位科学家吧。 这儿可没有适合我看的书,他悻悻地想。 他打开了壁橱的门。 “啊!” 有东西从里面向他扑了过来。他不由得大喊了一声。 “救命啊!救命!” 眼前一片漆黑。 “救命啊!我什么也看不见了!”埃文叫喊道。 3 黑猫莎拉贝丝 埃文被一片漆黑笼罩了,他又惊又怕,摇摇晃晃地向后退去。 过了几秒钟,他才意识到扑到自己身上的是什么。他的心仍然咚咚跳着。他伸出手,把那只不停尖叫的黑猫从自己的脸上拨开。 黑猫悄无声息地跳到地板上,轻快地走到门口。埃文转过身,只见凯萨琳站在那里,咧着嘴愉快地笑着。 她在那里站了多久了?他问自己。 “莎拉贝丝,你怎么会躲在那里面?!”她弯下腰,半开玩笑半训斥地对黑猫说道,“你肯定把那男孩吓着了。” 黑猫喵喵地叫着,在凯萨琳的腿上舔来舔去。 “莎拉贝丝吓着你了吗?”凯萨琳问埃文,脸上依旧挂着微笑,“这只猫的幽默感与众不同。它很坏,坏极了。”她咯咯地笑了,仿佛自己说了什么特别有意思的话。 “我没事儿。”埃文迟疑地说道。 “要当心莎拉贝丝,它很坏。”凯萨琳重复道,弯腰抓住猫的脖颈,把它举到自己面前,“坏蛋,坏蛋,坏蛋。” 看到猫悬在半空中,奇哥不由得怒吼了一声,竖起那条又粗又短的尾巴,准备向那只猫扑上去。第一次没扑中,第二次正好咬在莎拉贝丝的尾巴上。 “趴下,奇哥!趴下!”埃文喊道。 猫试图挣脱凯萨琳的手掌,伸出锋利的黑爪子去抓狗,又惊又怒地喵喵直叫。奇哥也不停地嗷嗷叫着。埃文使劲儿把这只兴奋起来的可卡犬拉开了。 埃文抓住了奇哥,猫也一下跳到地板上,消失在门外。“坏狗狗,坏狗狗。”埃文低声说着。不过他并不真的这么认为。奇哥把那只猫吓跑了,他感到很高兴。 他抬起头,看到凯萨琳依旧站在门口,威严地注视着他。“把狗带过来。”她眯起眼睛,低声说道,苍白的嘴唇撅得紧紧的。 “嗯?”埃文把奇哥搂得紧紧的。 “把狗带过来。”凯萨琳冷酷地重复道,“我们不能让动物在房子里打架。” “可是,凯萨琳姨奶奶——”埃文刚开口恳求,才想起她听不见。 “莎拉贝丝这只猫咪很坏,”凯萨琳说道,表情依然十分严肃,“我们不能招惹它,你说是不是?”她转身走下楼梯,“把狗带下来,埃文。” 埃文将奇哥紧紧地抱在怀里,犹豫不前。 “我必须看好这只狗。”凯萨琳严厉地说道,“来吧。” 埃文突然有种绝望的感觉。她这是什么意思?看好小狗? 一幅画面马上闪现在他的脑海里:凯萨琳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把血淋淋的切肉刀。 “把狗带下来。”凯萨琳坚持着。 埃文倒抽了口冷气。她想把奇哥怎么样? 4 带着奇哥遛弯儿 “我会看好你的,狗狗。”凯萨琳重复了一遍,向奇哥皱了皱眉。奇哥哀号了一声。 “来吧,埃文!快跟我来。”她有些不耐烦了。 看见没有别的选择,埃文只好顺从地把奇哥抱下楼,跟着姨奶奶走到院子里。“我已经准备好了。”她说,转身去看看他是否跟来了。 尽管她年纪很大了——起码有八十岁了——走起路来却步子又大又稳。“我知道你会带一只狗来这儿,所以我把一切都准备好了。” 奇哥舔着埃文的手,他们穿过院子,来到院后那片用栅栏围成的长方形空地。“这是给你的狗准备的地方。”凯萨琳说着,伸出手抓起放在跑狗场上的一条绳子的一端,“埃文,把这条绳子系在狗的颈圈上。你的狗在这儿会过得很愉快。”她向奇哥皱了皱眉头,“这样莎拉贝丝也不会有什么麻烦了。” 第5页 原来凯萨琳想对奇哥所做的就是这些,埃文长嘘了一口气。不过他不想就这样把奇哥关在院子后面这座小监狱里。奇哥可是一条家养的狗。它独自待着,会不开心的。 可是埃文知道跟凯萨琳姨奶奶没有商量的余地。凯萨琳在某些方面是很聪明的,他一边把奇哥的颈圈套到绳子上,一边想着。她不愿学习手语,又不愿读唇语,这就意味着她可以为所欲为,没有人能对她说“不”。 他弯下腰,拍了拍奇哥那暖烘烘的脑袋,抬头看着老妇人。她双手交叉在胸前,那双蓝色的眼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脸上挂着一丝胜利的微笑。 “真是个好孩子,”她说,等着埃文站起来一起回屋去,“我见到你的时候,就看出来了。进屋去吧,埃文。我有饼干和牛奶,你会喜欢的。”她的话很友好,可她的声音却既生硬又冷酷。 埃文跟着凯萨琳进屋时,奇哥不高兴地吼了一下。埃文转过身,想回去安慰一下奇哥,但凯萨琳紧紧地拽着他的手,径直把他带到厨房里去了。 厨房又小又凌乱,还热得要命。凯萨琳示意让埃文坐在墙边的一张小桌子边。桌子上铺着一块格子花样的塑料桌布。她端来点心,然后皱起眉头,打量着他。 他一边吃着燕麦葡萄干饼干,喝着牛奶,一边听到奇哥在后院里哀号。他并不是特别喜欢吃燕麦葡萄干饼干,只是确实感到饿了。他一口一口地把它们吃下去的时候,凯萨琳站在门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满面严肃。 “我想带奇哥出去遛遛。”他说,拿起她递给他的纸巾,擦了擦沾在唇上的牛奶。 凯萨琳耸了耸肩,整张脸都皱起来了。 哦,她听不见!埃文心想。他站在厨房窗边,向外指着奇哥,然后用两根手指做出散步的样子。凯萨琳点了点头。 呜,他想,这日子可真不好过呀。 他向她招手道别,便跑出去从后院的监狱里放了奇哥。 几分钟后,埃文便在沿着街区往前走了。奇哥的颈圈上套着链子,一边走一边嗅着路边的花朵。埃文看到,这条街上的其他房子跟凯萨琳家的房子差不多大小,房子前面都有一个整洁美观的正方形小院子。 他看见一些小孩子正围着一棵大桦树,你追我赶。他还看见一个中年男子穿着一条鲜橙色的游泳裤,拿着一根水管在车道上洗车。可是他没看到跟他年龄相仿的孩子。 奇哥突然发现了一只小松鼠,它吠叫着,挣脱了埃文手中的链子。“嘿——回来!”埃文喊道。奇哥总是那么不听话,它向前跑着追松鼠去了。 机智的小松鼠爬到了树上。奇哥的视力早已今非昔比了,它盲目地继续往前追着。 埃文一边喊着狗的名字,一边奋力追赶。他转过一个拐角,一直赶到街区中心。奇哥这才明白小松鼠早已跑远了。 埃文上气不接下气,一把抓住了链子的把手。“我可逮到你了。”他说着,使劲拉着链子,想带着奇哥回到凯萨琳家门前的那条街上。 奇哥却围着一棵黑色的树干嗅来嗅去,向另一条街走去。埃文正想把这条不听话的狗抱起来,这时,突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肩膀,他吓了一跳。 “嘿——你是谁?”一个响亮的声音。 5 俏皮的艾蒂 埃文勐一回头,只见一个女孩正站在自己身后,一双深褐色的眼睛盯着自己。“你干吗那样抓我的肩膀啊?”他问,心还在怦怦地跳着。 “吓吓你呗。”她说得挺干脆。 “是吗。好吧……”埃文耸了耸肩。女孩长着一头短短的棕褐色捲髮和一双闪闪发亮的褐色眼睛,脸上挂着一丝调皮的微笑。她身穿一件宽松的黄色t恤衫,腿上绑着黑色带子的绑腿,脚蹬一双鲜黄色的耐克运动鞋。 “你是谁?”她又问了一遍。 她不像是那种害羞的女孩,他在心里对她作出了判断。“我就是我呗。”他说着,任凭奇哥牵着自己围着树打转。 “你是刚搬进温特豪特社区的吗?”她跟在他后面走着。 他摇摇头。“不,我是来这里走亲戚的。” 她失望地皱起了眉头。 “两个星期,”埃文又说了一句,“我住姨奶奶家。对,是我姨奶奶家。” “她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女孩俏皮地问道。 “没什么特别的,”埃文一本正经地回答说,“当然没有。” 奇哥在嗅着一片大棕叶上的一条小虫子。 “那是你的自行车吗?”埃文指着倒在她身后草地上的一辆红色bmx牌自行车,问道。 “是的。”她回答。 “真酷!”他说,“我也有一辆。” “我喜欢你的狗,”她说,一边看着奇哥,“它看上去可真笨。我喜欢笨狗。” “我也是,我想是这样!”埃文笑了。 “它叫什么名字?它是不是有一个愚蠢的名字?”她弯下腰,想去拍奇哥的背,但奇哥跑开了。 “它叫奇哥。”埃文说道,等着看她的反应。 “是吗!这个名字可真够蠢的。”她若有所思地说,“特别是对于一只可卡犬来说!” 第6页 “谢谢。”埃文说道,语气有点儿不太肯定。 奇哥转过去嗅女孩的手,尾巴飞快地摇摆着,舌头直垂到地上。 “我的名字也蠢得很。”女孩坦白道,等着埃文追问下去。 “你叫什么名字呢?”他终于问道。 “安德拉。”她说。 “这名字不蠢。” “我讨厌这个名字。”她说道,将粘在绑腿上的一片叶子摘掉,“安——德——拉。”她拖长声音,低沉而优雅地念着自己的名字,“听上去是那么高傲,好像我应该穿着一件白衬衫,外面罩一条灯芯绒连衣裙,牵着一条贵妇犬散步。所以我让所有人都叫我艾蒂。” “你好,艾蒂,”埃文说道,拍了拍奇哥,“我叫——” “别告诉我!”她打断了他,用一只热乎乎的手蒙住了他的嘴巴。 她跟“害羞”两个字真是八竿子打不着,他心想。 “让我猜猜,”她说,“你的名字也很蠢吗?” “对,”他点点头,“我叫埃文,埃文·司丢皮( 原文为evan stupid,“stupid”为“愚蠢”之义 )。” 她笑了:“这名字真够蠢的!” 他让她笑了,这令他感到高兴。他发现,这个女孩使他开心起来了。他家那一带很多女孩子都不懂得欣赏他的幽默感。她们都认为他傻里傻气的。 “你在干什么呢?”她问道。 “我正带奇哥散步呢,你知道的,顺便了解一下周围的情况。” “这一带可没劲啦。”她说,“只有大片的房子。你想去城里吗?离这里只有几个街区远。”她指着街道前方。 埃文犹豫了一下。他没跟姨奶奶说过要去城里。但是,见鬼去吧!他想。她不会在乎的。 再说,谁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呢? 6 新奇玩具店 “好吧,”埃文说道,“那我们就去城里转转吧。” “我得去趟玩具店,给我表哥挑个礼物。”艾蒂说,双手放在自行车车把上,把车子从地面上扶了起来。 “你几岁了?”埃文拉着奇哥走向街道。 “十二岁。” “我也十二岁,”他说,“可以骑一下你的自行车吗?” 她跨上小小的自行车座,摇了摇头:“不行,不过我会让你跟在我旁边跑的。”她笑了。 “你可真有意思。”他讽刺道,紧跑着追上去,因为她已经开始蹬自行车了。 “而你是头蠢驴!”她回过头毫不客气地回敬道。 “嘿,安——德——拉,等等我!”他喊着,故意把她的名字拖得长长的,想惹她生气。 他们经过几个街区,进到了城里。城里有三个街区那么大,商店和办公楼都是两层楼的房子。埃文看到了许多房子:一家砖房结构的小邮局;一家理髮店,门口立着一块过时了的招牌;一家杂货店;一家提供免下车服务的银行;还有一家五金店,橱窗上却贴着一张巨幅的鸟食gg。 “玩具店在下一个街区。”艾蒂在人行道上推着车走着,埃文牵着狗链子,催着奇哥抓紧赶路,“其实这里有两家玩具店,一家老的,一家新的。我最喜欢老的那家。” “那我们就去那里吧。”埃文一边说,一边仔细地看着拐角处一家录像店橱窗里杂乱摆放着的各种东西。 不知凯萨琳姨奶奶有没有摄像机,他想。他马上打消了这个疑虑。她不可能有的…… 玩具店在一幢贴着旧护墙板的房子里,这房子已经多年没上过漆了。污迹斑斑的橱窗上用手写体写着一行小字:“华格纳新奇玩具和杂物店”,没有陈列玩具。 艾蒂把自行车斜靠在房子前:“有时店主人不太客气,我不知道他会不会让你把狗带进去。” “哦,我们进去试试吧。”埃文说着,把门推开了。奇哥走在前面,跑进店里。 埃文发现这个房间的天花板低低的,空间狭小,光线阴暗。他过了一会儿才适应了房间里昏暗的光线。 与商店比起来,华格纳玩具店看起来更像仓库。两边靠墙放着许多高得齐天花板的架子,上面堆满了一箱箱玩具,长长的展示柜檯直通到店中心,留下十分狭窄的通道,像埃文这么骨瘦如柴的人都只能挤着走过去。 店门口一台老式的木头收银机后面,一个看上去脾气不太好的男人佝偻着身子坐在一个高凳子上,他那发红的光头正中央,长着一小撮白头髮。他下巴上的白鬍子往下垂着,似乎正在向刚刚跨进门来的埃文和艾蒂表示不满。 “你好。”艾蒂怯生生地说道,向他招了招手。 他低声咕哝了一下,算是回答,又低下头继续看他的报纸去了。 奇哥兴奋地在低处的架子上嗅来嗅去。埃文环顾着四周的玩具箱。从上面那一层厚厚的灰尘看来,这些箱子似乎已经在这里待了上百年了。所有的东西似乎都搅和在一起,洋娃娃和积木相邻,美术器材与一些埃文根本就不认识的老式活动玩偶混在一起,一面玩具鼓被压在一堆足球下面。 第7页 他和艾蒂是这家店里仅有的顾客。 “这里有‘任天堂’游戏机吗?”埃文压低嗓子问艾蒂,生怕把这里的寂静打破了。 “我想没有,”艾蒂同样小声回答道,“我去问问。”她向前面大声喊道,“您这里有‘任天堂’游戏机吗?” 那个男人过了好一会儿才吭声。他擦了擦耳朵:“别把它们拿到这里来。”他终于咕哝了一句,似乎很不乐意受到打扰。 艾蒂和埃文慢腾腾地走到商店的后半头。“你为什么喜欢这个地方?”埃文小声问道,随手拿起一把套着牛仔皮套的老玩具枪。 “我觉得这里很整洁,”艾蒂回答说,“在这儿你能找到一些真正的宝贝。不像别的玩具店。” “那是肯定的。”埃文讽刺地说道,“嘿——看哪!”他拿起一个午餐盒,盒身上画着一个穿黑衣服的牛仔,“何帕龙·卡赛迪,”他读着上面的字,“何帕龙·卡赛迪是谁?” “一个名字很蠢的牛仔,”艾蒂说道,从埃文手中拿过午餐盒,仔细地看了看,“你看——这是用金属做的,不是塑料的。不知我表哥会不会喜欢它。他也喜欢愚蠢的名字。” “这个礼物还真特别。”埃文说道。 “他这个人就喜欢特别,”艾蒂打趣道,“嘿,你看这个,”她放下午餐盒,拿起一个巨大的盒子,“这是魔术盒。‘让你朋友大吃一惊,玩一百个好玩的魔术。’”她读着上面的字。 “一百个可真多。”埃文说。 他继续往这个光线昏暗的小店深处走去。奇哥走在前面,使劲儿地用鼻子嗅着。“嘿——”令埃文吃惊的是,这里还有一扇窄门,通向后面的一个小房间。 埃文走进了这个小房间。这个房间更加阴暗,灰尘也更多。他站到一边,看见一些破破烂烂的填充动物形状的玩具,随随便便地扔在纸箱里,健身用具则丢在退色变黄的箱子里;他还看到一些棒球手套,手套皮很薄,已经都裂开了。 谁会喜欢这些破烂呢?他想。 他正想离开,忽然一件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一只蓝色的小罐子,跟一只汤罐差不多大小。他把它捡起来,吃惊地发现它很沉。 他把罐子拿到眼前,在昏暗的光线下仔细翻看,只见罐上有一个退色的标籤,上面赫然写着:魔血。这几个字下面,用略小一些的字体写着:神奇魔幻之物。 哈,这个看起来不错,他心想,将罐子在手上转过来转过去。 他忽然想起妈妈临走时在他衬衫口袋里塞了十美元。 他转过身,发现店主人正站在门口,怒目圆睁:“你在这里干什么?”他咆哮道。 7 初识魔血 奇哥吓了一跳,大声吠叫起来。 埃文拉了拉狗链子,把奇哥拉近自己。“哦……这个多少钱?”他举起那个叫魔血的罐子。 “这个不卖。”店主说道,声音轻了一些。他的鬍子和脸上的其他部位皱在一起,显得极为不满。 “啊?可它就放在这儿。”埃文指着旁边的架子说道。 “这东西太旧了,”店主坚持道,“也许没什么用了。” “不管怎样,我要买下它。”埃文说道,“既然它这么旧了,能不能便宜点儿卖给我?” “什么东西?”艾蒂出现在门口。 “我不知道,”埃文回答,“看起来很不错。叫做魔血。” “这东西不卖。”店主依然不肯让步。 艾蒂绕过店主,从埃文手里拿过罐子。“哇,我也要一个。”她将罐子拿在手里左看右看,说道。 “这里只有一个。”埃文告诉她。 “你肯定吗?”她开始在架子上搜寻着。 “这东西不好,我告诉你们。”店主人坚持着,听声音他好像有些恼了。 “我也要一个。”艾蒂对埃文说。 “对不起,”埃文回答道,把罐子拿了回来,“我先看见的。” “那我从你手里买。”艾蒂说。 “你们俩为什么不合买一个呢?”店主人建议道。 “这么说你愿意卖给我们了?”埃文急切地问道。 店主人耸了耸肩,抓了抓耳朵。 “多少钱?”埃文问。 “你确定没有第二个了吗?”艾蒂问。她又回到架子边,把一堆填充气熊猫推开,“也许还有两个?我可以自己留一个,再送给我表哥一个。” “两美元,”店主人对埃文说,“不过我告诉你,这东西没什么用。太旧了。” “没关系。”埃文说着,把手伸到衬衫口袋里,掏出那张十美元的纸币。 “那好吧,别把它送还给我就是了。”店主一边生气地说着,一边向商店门口的那台收银机走去。 几分钟后,埃文拿着那只蓝色的罐子走到明媚的阳光下。离开了那家黑煳煳、脏兮兮的商店,奇哥很高兴,兴奋地喘着气,摇着那根短而粗的尾巴。艾蒂跟着他们出来了,满脸的不高兴。 第8页 “你没有买那个午餐盒吗?”埃文问道。 “别转移话题,”她恶狠狠地说道,“我给你五美元。”她伸手去拿那只装着魔血的罐子。 “没门儿!”埃文回答说,他笑了,“你总是这么任性,对吧!” “因为我是独生女啊,”她说,“怎么跟你说呢!我被宠坏了。” “我也一样啊!”埃文说。 “我有办法了,”艾蒂说道,把自行车从店前的墙上推过来,“我们一起玩这个罐子吧。” “一起玩?”埃文摇了摇头,“当然了!就像我们一起骑你的自行车一样,一起玩这个罐子吧!” “你想骑自行车回家吗?拿去吧!”她把自行车推给他。 “我不要,”说着,他把自行车推还给她,“我现在不想骑你那辆傻乎乎的自行车了。那是女孩子骑的自行车。” “才不是呢!”她反问道,“女孩子骑的自行车是怎样的?” 埃文没吭声。他拉了拉狗链子,开始向姨奶奶家走去。 “女孩子骑的自行车是怎样的?”艾蒂又问了一遍,在他身边推着自行车走着。 “我跟你说吧,”埃文说道,“我们到我姨奶奶家去,再把罐子打开。我会让你玩一会儿的。” “哇!好极了!”艾蒂嘲讽地说道,“你这傢伙可真够意思,埃文。” “我知道。”埃文咧嘴笑道。 埃文和艾蒂到家时,凯萨琳正坐在客厅的一把大扶手椅里。她在跟谁说话呢?他听到她说话的声音,疑惑地想。她似乎正激烈地跟谁争辩着什么。 埃文把艾蒂领进房间,才看到原来是莎拉贝丝,那只黑猫。埃文一进屋,那只猫便转过身,高傲地走出了房间。 凯萨琳盯着埃文和艾蒂,脸上露出了吃惊的表情。“这位是艾蒂。”埃文用手指了指他的新朋友。 “你手里拿着什么?”凯萨琳没理艾蒂,伸出一只大手去够那只蓝色的魔血罐子。 埃文不情愿地把罐子递给她。她皱着眉头,在手里转着罐子,然后停了下来,读着标籤上的文字,读的时候,嘴唇微微一张一合地动着。她把罐子在手里拿了很长时间,似乎在仔细琢磨它,最后终于还给了埃文。 埃文拿回罐子,和艾蒂一起向他的房间走去。这时他听到凯萨琳低声嘟囔了一句。他没太听清楚,好像是“当心点儿”,不过他不太肯定。 他回过头,看到莎拉贝丝正站在门口盯着他,一双黄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里闪闪发亮。 “我姨奶奶是个聋子。”上楼时,埃文向艾蒂解释说。 “那是不是说你想把音响开多响,就可以开多响?”艾蒂问道。 “我想凯萨琳姨奶奶家没有音响。”埃文说。 “那太糟糕啦。”艾蒂在埃文的房间里走来走去,拉开窗帘,看着下面的奇哥,只见那只可怜的狗在下面闷闷不乐地蜷成了一团。 “她真是你的姨奶奶吗?”艾蒂问道,“她看起来不太老。” “也许她那头黑头髮的缘故,”埃文一边回答,一边把魔血罐子放在房间中央的桌子上,“使她看起来年轻。” “嘿——看这些关于魔法的旧书!”艾蒂大声喊道,“我不明白你姨奶奶怎么会有这些书。” 她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厚厚的旧书,掸去了上面的灰尘。“也许你姨奶奶打算上这儿来,在你睡着的时候,给你施一个魔法,把你变成一只水螈。” “也许吧!”埃文咧嘴一笑,“不过,什么是水螈呀?” 艾蒂耸了耸肩:“我想,大概跟蜥蜴差不多吧!”她翻动着发黄的书页,“我记得你说过,你在这儿没事可做,”她对埃文说,“你可以看这些有趣的书啊!” “这可都是些惊险恐怖故事。”埃文不屑地说道。 艾蒂把书放回书架,走到书桌边,站在埃文身旁,盯着魔血罐子。“把它打开!这东西太旧了。也许里面已经都烂了。” “我希望这样,”埃文说道,拿起罐子,翻来覆去研究了一番,“没有说明书。” “把盖子掀开就行了。”艾蒂不耐烦地说。 他使劲拉了拉盖子,盖子纹丝不动。 “也许你需要一个开罐器之类的东西。”艾蒂说道。 “也许有用,”他喃喃自语道,又研究了一番标籤,“看这里,既没有说明书,也没有标明成分,什么也没有。” “当然不会有。这可是魔血!”她模仿着德古拉公爵喊道。她抓住埃文的脖子,假装要掐死他。 他笑了:“住手!你这样没用的。” 他把罐子摔到桌面上——只听砰的一声,盖子爆开了。 “嘿——你看!”他喊道。 她松开了他的脖子,两人同时向罐子里面望去。 8 奇哥吞下了魔血 罐子里的东西是鲜绿色的,在天花板上照下来的灯光下,就像果冻一样,发着微光。 “摸一下。”艾蒂说道。 第9页 埃文还没来得及伸手,她就把一根手指伸进去。“凉凉的,”她说,“你摸摸看,真的很凉。” 埃文也用手指触了一下罐子里面。那东西确实很凉,比果冻更厚、更结实。 他把手指往里面伸进去了一点儿。当他把手指抽出来时,发出了吧嗒一下类似吸吮的声音。 “真噁心。”艾蒂说道。 埃文耸了耸肩。“我见过比这更糟糕的。” “我打赌,它们在黑暗中会发光的。”艾蒂说着,冲到门边,“绿色在黑暗中会发光的。” 她关上了电灯,但夕阳的光芒依然透过窗帘射进房间来。“咱们到壁橱里试试看。”她兴奋地说道。 埃文拿着罐子爬进了壁橱。艾蒂跟着爬了进来,随后关上了壁橱门。“讨厌,这里有樟脑球味儿。”她喊道,“我快透不过气了。” 魔血果然在黑暗中发光了。一道绿色的圆弧光线从罐子里射出来。 “哇!真酷啊!”艾蒂一边说,一边捏着鼻子,不让自己闻到樟脑丸那股刺鼻的味道。 “我有一些别的东西,它们也能发光。”埃文十分失望地说道,“它们叫‘外星人之物’或‘可恶的软胶质物’。” “好,你要是不想要的话,那我要了。”艾蒂说。 “我没说我不想要。”埃文马上说道。 “我们出去吧!”艾蒂恳求道。 埃文推开壁橱门,他俩马上从壁橱里跳了出来,随手砰地把门关上了。两人不约而同地唿吸着室内的新鲜空气。 “呀,我讨厌那种气味!”埃文说。他看了看周围,只见艾蒂从罐子里抓了一把魔血放在手心。 她将魔血紧紧地捏在手中。“把它拿到罐子外面,它就更凉了。”她沖他咧嘴一笑,“看,要是把它挤平了,它马上就会恢復原状的。” “是呀!它可能还会弹跳呢。”埃文无动于衷地说道,“把它扔到地板上试试。所有这些东西都会像橡皮一样弹跳起来。” 艾蒂把那团魔血搓成球状,又把它扔到地板上。它果然弹回到她手中。第二次她多用了点儿力。这一次,魔血弹到了墙上,飞出门了。 “它的弹跳能力真不错,”说着,她追到了门厅里,“让我试试它能不能伸缩。”她用两只手抓着它,把它拉成了一根长线,“好,它还能伸缩。” “真了不起。”埃文说,“我以前的那些玩具也能弹跳,也能伸缩自如,但我觉得这东西跟它们不太一样。” “它在我们手里这么长时间了,还是这么凉。”艾蒂说着,回到房间里。 埃文瞟了一眼墙壁,发现墙上有一个黑煳煳的小圆点。“哎呀,快来看,艾蒂。这玩意儿挺黏煳的。” “我们拿到外面玩吧。”艾蒂建议道。 “好吧,”他同意了,“我们去外面。那样的话,奇哥就不会那么孤单了。” 埃文把罐子拿出来,艾蒂把魔血球放了回去。然后他们下了楼,来到后院。看到他俩来了,奇哥那喜出望外的样子,就好像他们已经分开二十多年了似的。 奇哥终于平静下来了,坐在树荫下喘着粗气。“好孩子,”埃文柔声说道,“慢慢来,慢慢来,老伙计。” 艾蒂把手伸进罐子,取出一团绿色的魔血。埃文也这样干。他们用两只手揉搓魔血,直到它们变成两颗小圆球。然后他们开始玩抛球和接球的游戏。 “它们怎么不会变形呢?这真令人吃惊。”艾蒂说道,把一颗绿色小球高高地抛到空中。 埃文把一只手放在眼睛上面,遮住夕阳的光芒,另一只手接住那颗小球。“所有这些玩意儿都是这样的,”他说,“这东西也不例外。” “哦,可我觉得它非同一般。”艾蒂坚持自己的意见。 这一次,埃文抛得太高了,那颗小小的绿珠子从艾蒂那张开的双手上面飞了出去。 “哎哟!”艾蒂叫了一声。 “对不起。”埃文高声喊道。 他们俩盯着球在地上弹了一下,又一下,最后恰好在奇哥面前停下来了。 狗吓了一跳,站了起来,把鼻子凑过去嗅了嗅。 “不要!”埃文叫道,“别碰!别碰它!好孩子!” 可奇哥跟往常一样不听话。它低下头,舔了舔那颗亮闪闪的绿珠子。 “不要啊,不要!把它放下!快放下!”埃文惊慌失措。 他和艾蒂同时向狗沖了过去。 但已经太晚了。 奇哥把魔血球叼到嘴里,咀嚼起来了。 “奇哥,不要啊!”埃文喊着,“别把它吞下去。别吞!” 奇哥把它吞下去了。 “不,天哪!”艾蒂大叫着,两手握拳,“现在剩下的已经不够我们两个人玩了!” 他不光担心这个。他蹲下身,把狗的下巴掰开。绿珠子没了。已经被奇哥吞下去了。 “笨狗一只!”埃文轻轻地说道,松开了狗的嘴巴。 他摇摇头,各种烦恼的问题一齐涌向他的脑海。 第10页 要是这玩意儿把奇哥弄出病了怎么办?埃文担心着。 要是这玩意儿有毒呢? 9 遭遇双胞胎兄弟 “我们今天要烤馅饼吗?”埃文把这个问题写在一本黄色的线纹便笺簿上。这个便笺簿是他在房间的书桌上找到的。 凯萨琳扎辫子时看到了这句话。早晨的阳光透过厨房的窗户照进来,映得她的脸就像面粉一样,雪白雪白的。 “馅饼?什么馅饼?”她冷冰冰地问。 埃文张大了嘴巴。他决定不去提醒她了。 “去跟你的伙伴们一起玩吧。”凯萨琳依旧冷冷地说道,那只黑猫从早餐桌边走过,她弯腰摸了摸它的脑袋,“你总不至于想跟一个老巫婆一起待在家里吧!” 已经是三天以后了。在这几天里,埃文试着跟姨奶奶友好相处。可他越努力,她的态度就越冷淡。 她真小气,小气极了,他一边把最后一口麦片粥舀进嘴里,一边想。她只做这种谷类食物。每天早晨埃文只能皱着眉头把它咽下去。即使有牛奶,麦片也是干巴巴的,她甚至不肯让他在里面放糖。 “看,可能要下雨了。”凯萨琳说着,喝了一口刚泡好的浓茶。她喝茶的时候,牙齿咯吱咯吱地响着。 埃文转过脸,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她为什么会认为要下雨了呢? 他又回过头去看她。她就坐在餐桌边,与他面对着面。他这才注意到她脖子上有一个挂件。那东西是奶油色的,形状像块骨头。 就是块骨头。埃文猜测着。 他使劲儿地盯着它看,想断定那是不是真的骨头,到底是动物骨头呢,还是用象牙雕刻成的。凯萨琳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伸出一只大手,把挂件塞到衬衫里去了。 “去找你女朋友去吧,她长得挺漂亮。”凯萨琳说。她又喝了一大口茶,牙齿又咯吱咯吱地响了。 对,我确实得离开这儿,埃文心想。他把椅子往后挪了挪,站了起来,把碗放进洗碗槽里。 我再也受不了了,埃文痛苦地想着。她讨厌我,她真的讨厌我啊。 他跑上楼,进了房间,站在镜子前梳自己那头胡萝蔔色的捲髮。他盯着镜子,想起了昨晚妈妈给他打来的电话。 她是在晚饭后打电话来的。他一听到她的声音,马上就知道亚特兰大那边情况不妙。 “事情怎样了,妈妈?”他问道。他真高兴听到妈妈的声音,即使知道她远在千里之外。 “比较慢。”他妈妈回答得有些犹豫。 “什么意思?爸爸怎样?你们找到房子了吗?”问题就像一只漏气气球里的空气,不断地从他嘴里冒了出来。 “哎,慢慢说。”罗斯太太说道。听声音,她好像很累,“我们俩都很好,但现在找房子有点费劲儿,要比我们事先估计的久一点儿。我们还没找到喜欢的房子。” “那是不是说……”埃文开口说道。 “我们找到了一个非常不错的房子,又大又漂亮,”她妈妈打断了他,“可那里的学校不太好。” “哦!那没关系。我不一定要上学。”埃文打趣道。 他听到爸爸在后面说了句什么。他妈妈用手盖住听筒,跟他说话去了。 “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埃文急切地问道。 过了好长时间他都没听到妈妈的回答。“哦……问题就在这里。”她终于说道,“我们可能需要在这儿多待几天。你在那里怎样,埃文?你好吗?” 他必须在凯萨琳家里多住几天,这真是个坏消息,埃文简直想尖叫起来,想拿脚踹墙壁,但他不想让妈妈担心。他告诉她自己很好,已经交了一个新朋友。 他爸爸接过话筒,说了一些鼓励的话。“要坚持住哦。”他最后说道。 我是在坚持,埃文闷闷不乐地想。 可是听到父母的声音,他更想家了。 回想到这里,埃文放下梳子,在穿衣镜前飞快地打量了一下自己。他上身穿着一件红色的gap牌t恤衫,下面穿着一条牛仔短裤。 他冲下楼梯,跑过厨房,只见凯萨琳正在里面和莎拉贝丝说着什么;他跑出后门,跑到后院去接奇哥:“你好,奇哥!” 奇哥却在睡觉。它侧着身子躺在跑狗场中央,轻声打着唿噜。 “你不想去艾蒂家吗?”埃文平静地问。 奇哥动了一下,但没睁开眼睛。 “那好吧,那么再见!”埃文说道。他检查了一遍,看到奇哥碗里的水满满的,然后向房子前面走去。 在第二个街区的中间地段,他一边慢吞吞地走着,一边想着远在亚特兰大的父母。这时,他忽然听到一个男孩子的声音,“嘿——你!”接着,他看到两个男孩站在他前面的人行道上,挡住了他的去路。 埃文吃了一惊,看看这个男孩,又看看那个。他们是一对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两个人都长得高大结实,浅黄色的头髮短短的,脸圆圆的,红红的。两人都穿着黑色的t恤衫,前面印着重金属乐队的名字,下身穿着宽松的短裤,脚上是一双高筒帆布鞋,没有繫鞋带,也没穿袜子。埃文猜他们大约十四五岁。 “你是谁?”其中的一个男孩咋咋唿唿地问道。他眯着一双灰白色的眼睛,想显得强硬些。双胞胎往前进了一点儿,迫使埃文往后退了一大步。 第11页 这两个傢伙的个子比我大一倍啊,埃文意识到了这一点,感到一阵恐惧。 他们只是装酷呢,还是真想找我麻烦? “我……我和姨奶奶一起住。”他结结巴巴地说,把两只手塞进裤兜儿里,又往后退了一步。 双胞胎男孩飞快地互相咧嘴一笑。“你不能在这个街区散步。”其中一个威风凛凛地俯视着埃文,说道。 “是这样,你不是这里的居民。”另一个加了一句。 “这个词真够正式的!”埃文不由得打趣道。话刚说出口,他便恨不得把这句话收回去。 我为什么就不能把嘴巴闭紧点儿呢?他问自己。他搜寻着四周,希望能看到什么人,万一这对双胞胎兄弟对自己动粗,他们可以来帮他。 可是什么人都没有。房子前门紧闭,院子里空空的,他看见街区前面有一个邮递员,正朝相反的方向前进,可他离得太远了,即使大声喊他也听不见。 周围一个人也没有。没有人能帮他。 这时,两个双胞胎男孩沉下脸,眼露凶光,慢慢走近。 10 不对劲了 “说,你上哪儿去?”一个男孩问道。他握起拳头,站到埃文前一二英寸处,逼迫埃文又往后退了好几步。 “看个朋友。”埃文迟疑地回答道。也许他们只是吓唬吓唬他吧。 “不允许!”男孩立刻回答,向他的同胞兄弟咧嘴一笑。 两人窃笑起来,一步步走近埃文,把他从人行道上逼到了车道上。 “你不是这里的居民。”另一个重复道。他眯起眼,尽量使自己显得很强硬。 “嗨,请你们让一下吧。”埃文说道。他想从车道那边绕过他们往前走。可是兄弟俩动作更快,又把他堵上了。 “你可以交点儿过路费。”其中一个男孩说。 “对,”另一个马上附和道,“你可以交非居民通行费。这样你就能取得在这条街区走路的临时许可证了。” “可我没有钱。”埃文说道。他感到自己更加害怕了。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的衣服口袋里还剩八美元。他们会抢劫吗?他们会不会把他暴打一顿,然后把钱抢走呢? “你必须付过路费。”一个男孩斜视着他道,“让我们看看你身上有什么东西。” 他们俩同时快步向前,想抓住他。 埃文向后躲开了。由于害怕,他的两条腿突然变得很沉。 正在这时,突然一个声音从前方人行道上传来:“嘿——你们在干吗?” 埃文抬起头,看见艾蒂正骑着那辆自行车,沿着人行道飞快地向他们赶来。“埃文——你好啊!”她大声叫着。 双胞胎兄弟把眼睛从埃文身上移开,移到来人身上。“你好,艾蒂。”一个男孩嘲弄地说道。 “你好吗,艾蒂?”另一个模仿着兄弟的口气。 艾蒂按住自行车剎车,跳到地上。她穿着一件黄色的无袖汗衫和一条粉红色短裤,脸蛋红扑扑的。刚才踩得太使劲了,她前额渗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 “你们两个,”她满脸不高兴地说道,“瑞克和托尼,”她转身向埃文问道,“他们找你有事吗?” “呃……”埃文迟疑地开口道。 “我们刚才在欢迎他呢。”那个叫瑞克的男孩马上说道,向他兄弟咧嘴笑着。 托尼刚想说点儿什么,却被艾蒂打断了。“好了,别烦他了。” “你是他的妈妈吗?”托尼嘲笑道。他转向埃文,发出婴儿哌哌哭叫的声音。 “我们不会烦他的,”瑞克说道,向艾蒂走去,“只要你把自行车借给我们,我们就不烦他了。” “那可不行!”艾蒂激动地说道。 艾蒂还来不及防备,瑞克一把抓住了车手把。“放开!”艾蒂喊道,想把自行车推开。 可瑞克抓得更紧了。托尼趁势用力推了艾蒂一把。 她身体失去了平衡,一下子摔倒在地上。自行车倒下来压在她身上。 “哎哟!” 艾蒂的头撞到了混凝土路边,不由得痛得低声叫了一下。她四肢朝天地躺在路上,身上压着那辆自行车。 趁着她还没站起来,托尼弯腰把自行车扶了起来。他飞身跨上车座,迅速踩动了自行车。“等等我!”他的兄弟叫着,一边跑,一边大笑着。 不到几秒钟,这对双胞胎兄弟骑着艾蒂的自行车,在拐角处消失了。 “艾蒂——你没事吧?”埃文赶紧跑过去,“你没事吧?” 他抓住艾蒂的手,拉她站起来。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用手揉着后脑勺。“我恨那些讨厌鬼。”说着,她拍掉粘在短裤和腿上的泥土和草,“哎哟,真疼啊!” “他们是谁啊?”埃文问道。 “是贝梅家的双胞胎,”说着,她做了个鬼脸,“两个重量级的浑蛋。”她讥讽地加了一句,她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腿,看有没有地方被划破,幸好只是擦破了点儿皮,“他们认为自己很酷,可其实他们根本就是讨厌鬼。” 第12页 “你的自行车怎么办?我们是报警,还是怎么着?”埃文问道。 “不需要,”她平静地说道,把那头深色的头髮往脑后捋了捋,“我会把它找回来的。他们以前也这么干过。他们玩够了,会把它扔在一个地方的。” “可是难道我们不该……”埃文又说道。 “他们野惯了,”艾蒂插嘴道,“家里没人管他们。他们和奶奶一起住,可她总是不在家。他们找你麻烦了?” 埃文点点头。“恐怕我必须狠狠地揍他们一顿了。”他开起了玩笑。 艾蒂没有笑。“我真想抽他们。”她狠狠地说,“一次就行。我会报仇的。这一带所有的孩子都受他们欺负。他们自以为可以为所欲为,就仗着他们长得壮,又是两个人。” “你的膝盖划破了。”埃文指着她的腿说。 “我得回家去洗洗,”她回答说,眼珠子不耐烦地转动着,“我们改天见,好吗?今天下午我得去一个地方,也许明天我们可以一起玩。” 她掉头向家里走去,一边走一边用手揉着后脑勺。 埃文向凯萨琳的家走去。他一边慢慢地走着,一边想着贝梅家的双胞胎兄弟,幻想着跟他们打架,想像自己把他们打得遍体鳞伤,艾蒂则在一旁给自己加油。 埃文回来的时候,凯萨琳正在打扫前面的房间。她没有抬头。他飞快地上了楼,进了自己的房间。 现在做什么好呢?他在房间里踱来踱去。那只蓝色的魔血罐子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走到书架边,把罐子从书架的中间层上取了下来。 他打开盖子。奇怪,罐子里几乎是满的。 也许奇哥没有吃掉那么多,他想,稍微放松了些。 奇哥! 他完全把它给忘了。可怜的狗一定饿了。 他放下魔血,冲到楼梯口,倚着栏杆,三步并作两步,奔下台阶。然后全速奔向房子外面,飞一般冲到院子后面的跑狗场上。 “奇哥!嘿——奇哥!”他叫着。 才跑到院子中央,埃文就觉得哪里不对劲了。 奇哥的眼睛向外鼓着,嘴巴张得大大的,舌头迅速从一边滑到另一边,白色的唾液从下巴的毛上直淌到地上。 “奇哥!” 狗喘着粗气,每次唿吸都十分困难、十分危急。 它无法唿吸!埃文意识到了这一点。 埃文赶紧跑到跟前,只见奇哥的眼睛往上翻着,腿已经无法支撑住身体,它倒在地上,肚子鼓鼓的,空气中迴荡着它那唿哧唿哧的喘息声。 11 更为异常的事情 “奇哥——不要啊!” 埃文跪在奇哥身旁,使劲儿拽着它的颈圈。他发现颈圈太小了。 狗的胸口有节奏地起伏着。浓浓的白色唾液从它那张开的嘴里淌下来。 “坚持住,孩子!坚持住!”埃文喊道。 奇哥的眼睛骨碌碌直转。它似乎没看见埃文,也没听见他说话。 “坚持住,伙计!一定要坚持住!” 颈圈却纹丝不动,紧紧地贴在狗的毛皮上。 埃文挪动着双手,用力将颈圈拉出奇哥的头部。 出来,出来,快出来吧!他在心里祈求着。 终于出来了! 当埃文终于把颈圈取出来时,奇哥痛得大叫了一声。 “奇哥——颈圈拿掉了!你还好吗?” 奇哥喘气未停,却立刻蹦了起来。它感激地舔着埃文的脸,舔得他满脸口水,一边还呜呜地叫着,仿佛知道埃文刚才救了自己的命。 “别激动,孩子!别激动,伙计!”埃文不断地安抚着它,可奇哥仍然感激地舔着他。 埃文把兴奋的狗搂在怀里。刚才可真险呀,他心想。要不是自己恰好在这个时候走过来的话…… 他不敢再想下去。 等奇哥终于平静下来,埃文检查了一下颈圈。“这个颈圈怎么会缩得那么小呢?”他问奇哥。 奇哥已经走到栅栏边,发疯般喝着碗里的水。 这简直太奇怪了,埃文心想。颈圈不可能变小。那可是用皮革做的,不会无缘无故缩小的。 那它为什么突然使奇哥唿吸困难了呢? 埃文转身去看奇哥,仔细观察着它。奇哥喘着气,贪婪地喝着水。它转过头看了一眼埃文,便又转过身咕嘟咕嘟喝水去了。 它变大了,埃文断定。 它的确变大了。 可是奇哥已经十二岁了,相当于人类一个八十四岁的老人了,比凯萨琳姨奶奶还老呢。 奇哥实在太老了,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再发育的。 一定是我看错了,这个地方把我的眼睛都弄花了。埃文得出了结论,随手把颈圈扔到了地上。 凯萨琳站在厨房门口,喊埃文吃午饭。埃文在奇哥的碗里倒满狗粮,跟它说了声再见,便跑进了屋。奇哥连头也没抬。 第二天早上,天阴沉沉的,空气中带着些许秋天的寒意。埃文去找艾蒂,发现她正蜷在邻居家前面院子里的一棵大枫树下。“你干什么呢?”他喊道。 接着他才看见她正靠在什么东西上,两只手飞快地拨弄着什么。“快来帮我一下!”她头也不抬地喊道。 第13页 埃文慢跑了过去,看到艾蒂正努力解着一根绳子,这根绳子把一只花斑猫绑在枫树干上了。“哇!”他叫了一声。 猫咪喵喵叫着,把爪子挥向艾蒂。艾蒂闪开了,继续解着绳子上的结。 “是贝梅家的双胞胎干的,我知道,”她大声说着,以使自己的声音盖过猫咪的尖叫声,“这只可怜的小猫咪大概整个晚上都被绑在这里。” 那只受了惊吓的猫尖声叫着,呜呜的声音就像人的哭声一样。 “别动,小猫咪。”看到猫咪又一次向艾蒂伸出爪子,埃文连忙说道,“要我帮忙吗?” “不用,我已经快解开了。”她回答说,一边扯着那个绳结,“我真想把瑞克和托尼绑到这棵树上。” “可怜的小猫咪,它被吓坏了。”埃文静静地说。 “好了!”艾蒂得意扬扬地说道,放松了绳子。 猫咪恼怒地叫了一声,尾巴朝天直竖。接着它一个箭步,箭一般地直射出去,钻入高高的树篱下面,马上消失了。它连头也没回一下。 “真不懂礼貌!”埃文低声骂道。 艾蒂站起来,嘆了口气。她上身穿着一件长及膝盖的浅绿色超大号t恤衫,下面是一条退色的粗斜纹牛仔裤。她提起t恤衫的下端,仔细地看了看被猫抓破的一个地方。 “我真不敢相信,这两个讨厌鬼会干出这种事儿来。”她说着,摇了摇头。 “也许我们应该报警,或者报告防止虐待动物协会,或别的什么。”埃文建议道。 “他们一定不会承认的。”艾蒂闷闷不乐地说着,又摇了摇头,接着,她又说,“不过这只猫也不够聪明。” 他俩都笑了。 埃文带着艾蒂回姨奶奶家。一路上,他们讨论着该怎样教训贝梅家的双胞胎兄弟,可是谁都没想出什么好主意来。 一到家,他们就发现凯萨琳正坐在客厅的桌子边,全神贯注地玩着拼图游戏。 他们进门时,她抬起头,眯着眼睛看着他们。“你们喜欢玩拼图游戏吗?我想让我的头脑保持灵活,所以我喜欢玩!到了我这年纪,脑子就迟钝了。一百一十二块拼板啊。” 她以为自己的话很幽默,兴奋地拍了一下桌子。埃文和艾蒂飞快地向她微笑了一下,她低下头继续玩着游戏,并不关心他们的回答。 “她快把我逼疯了!”埃文叫道。 “埃文——她会听见的!”艾蒂用一只手捂住他的嘴。 “我跟你说过了,她是个十足的聋子,听不见我说话。她也不想听任何人说话。她讨厌每一个人。” “我觉得她挺好的,”艾蒂说,“她干吗在脖子上挂一块骨头?” “可能她觉得这样很酷吧。”埃文揶揄道。 “我们上楼去吧!”艾蒂催促道,推着他向楼梯走去,“当着你姨奶奶的面就说她的坏话,我真觉得怪怪的。” “你是个老疯子、老傻瓜!”埃文笑嘻嘻地向凯萨琳叫道。 凯萨琳抬起头,往埃文这边冷冷地看了过来。 “她听见了!”艾蒂吓坏了,大喊起来。 “别犯傻了!”埃文说完,便爬上楼梯,差点儿一脚踩在莎拉贝丝身上。 艾蒂在埃文的房间里不安地走来走去。“你想干什么?” “哦……我们可以看看这些很棒的书,”埃文指着靠墙放着的那些落满灰尘的旧书,讽刺地说道,“也许我们能找到一种魔法,可以施在贝梅兄弟身上,比如,把他们变成水螈什么的。” “别再提水螈了!”艾蒂冷冷地说,“咦——魔血放哪儿去了?”埃文还没回答,她就在一个书架上看到它了。 他们俩争先恐后地跑过去拿罐子。艾蒂先跑到书架边,抓住了罐子。“埃文——快看,”她吃惊地说,眼睛瞪得大大的,“这是怎么回事?” 她举起罐子。罐子里那绿色的胶状物已经把盖子掀翻了,流出来了。 12 奇哥长个了 “咦?盖子破了还是怎么了?”埃文问道。 他从她手里拿过罐子,仔细检查了一下。的确,盖子被掀翻了。那些绿色的胶状物已经溢出罐子了。 埃文从罐子里抓了一把胶状物。“奇怪,”他叫道,“它在膨胀!”说着,他把它紧紧地捏在手里,“的确在膨胀!” “我想也是,”艾蒂也叫道,“它胀到罐子外面来了!” “嘿——它没那么凉了,”埃文说。他把它搓成一个小球,抛给艾蒂。 “真的暖烘烘的,”她说,“真是怪哉!” 她想把球抛回埃文,但它却粘在她掌心了。“它变得有黏性了,”她向埃文说,“你肯定这是原来的东西吗?” “当然了!”埃文回答道。 “可以前它没有黏性,你还记得吗?”她说。 他又从罐子里掏了一大块胶状物。“我想罐子打开后,它就开始发生变化了。” 他把那块东西捏成球状,把它扔到地板上。“你看——它粘在地板上了,没有弹起来。” 第14页 “真是怪哉!”艾蒂重复了一遍。 “也许我应该把它扔到垃圾桶里去。”埃文一边说,一边把粘在地板上的那个小球挖起来。 “嘿——那可不行,”艾蒂说,“我们得看看它还会怎样变。” 这时,门口传来轻轻的猫叫声。他们转过身望着门外。 埃文吃惊地发现,莎拉贝丝站在门口,浑身毛髮直竖,一双黄色的眼睛盯着他看。 或者,它在盯着他手里的魔血球? “那只猫看起来很聪明。”艾蒂说道。 “它跟别的猫一样笨,”埃文低声咕哝道,“你看,它想玩魔血球呢。” “对不起,猫咪,”艾蒂说道,“可它没有弹性。” 莎拉贝丝仿佛听懂了她的话,不高兴地喵了一声,转过身,悄悄地走出了房间。 “那我该把它放在哪儿呢?”埃文问道,“这个罐子装不下了呀。” “这儿,你看这个怎么样?”艾蒂弯腰从下层的书架上拿出一个空的咖啡罐,问道。 “还不错,那好吧!”埃文把那块胶状物放到咖啡罐里。 艾蒂把自己手里的那块东西捏得扁扁的,就像一块薄煎饼。“看,它现在也不像以前那样闪闪发光了。”她把那块薄饼举起来给埃文看,“不过它真的很暖和,简直有点儿烫手哩。” “它是活的!”埃文开玩笑地叫起来,“快逃!它是活的!” 艾蒂笑了,举着那块扁扁的绿色“煎饼”去追埃文。“来拿你的魔血呀!快来拿呀!” 他躲开了,接着从她手里抢过“煎饼”,用一只手把它捏成一个小球,再把它扔进咖啡罐。 他们同时向罐子里望去。里面的绿色玩意儿又比刚才长高一点儿了。 “去,尝一点儿吧!”艾蒂怂恿道,拿罐子戳到他脸上,“我看你敢不敢?” “嗯?没门儿。——要是我敢,那你也要敢哦!”埃文说道,把咖啡罐抛还给她。 “那你必须先尝,”艾蒂坚持道,咧嘴笑了,“来吧,尝尝!” 埃文做了个鬼脸,摇了摇头。然后他抓起一大块魔血,抛给艾蒂。艾蒂笑着把它从地毯上捡起来,又向他脸上掷去。抛得太高了,那绿色的团块粘到墙上了。 埃文又伸手到咖啡罐里抓了一块。 他们就这样用魔血当武器混战了一场,直到晚饭时分。清理房间时,他们听到窗外传来了奇哥的吠叫声。 埃文抢先跑到窗边。外面的天还是灰濛濛、阴沉沉的。奇哥正靠着木栅栏,用两条后腿直立着,声嘶力竭地狂吠着。 “哎呀,奇哥,”埃文叫道,“外面多冷啊!” “嘿——奇哥怎么了?”艾蒂问道,“你的狗还在长个子吗?它看起来怎么这么大呀!” 埃文的嘴巴张大了。他无声地嘆了口气,知道艾蒂说得没错。 奇哥的身体差不多比以前大了一倍。 13 一头怪兽 “奇哥,回来,快回来!” 大狗继续往前跑着,它那硕大的脚爪擂鼓般地敲在混凝土道路上。 “回——来!”埃文尖声叫着,拼命跑着,想追上狗。他的心剧烈地跳着,每跑一步,腿就隐隐作痛。 天黑了,天上没有星星。街道上闪着微光,就像刚下过雨似的。 奇哥的脚爪敲着人行道。它每跑一步,都像一声雷鸣,在空中不断迴响着。它那双大耳朵就像一对翅膀扑稜稜扑打着,又像两面三角旗,在风中摆动。它的大脑袋一上一下地颠着,可它就是不往后看。 “奇哥!奇哥!” 埃文的叫声被扑面而来的强风淹没了。他想叫得更大声一些,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他知道自己千万不能把狗放出去。他必须把它捉住,再找人帮忙。奇哥长得太快了,完全失去了控制。它现在已经跟一匹小马一样大了,而且每分钟都在变大。 “奇哥!奇哥!快停下,好孩子!” 奇哥好像并没有听到他的话。看来埃文的声音无法盖过风的唿啸声。 埃文继续往前追着,心跳得更厉害了,每块肌肉都疼痛起来。跑着跑着,他忽然发现除了自己还有别人在跑。 两个高大的身影,正在奇哥的前面狂奔。 只见他们飞快地闪到一边,给这只狂奔的勐兽让出路来。埃文一眼就认出他们来了。 他们是贝梅兄弟——瑞克和托尼。 原来奇哥在追他们,埃文突然明白过来。 两个男孩跑过拐角,转到一条更加阴暗的街道上。奇哥紧追了上去。埃文落在最后。 周围静悄悄的,只听到奇哥的大脚爪打在地上,有节奏地响着。 还有贝梅兄弟俩在这条闪着微光的人行道上飞奔,脚上的帆布鞋擦过地面的踢踏声。 以及埃文急促的喘气声。 突然,埃文惊恐地看到,奇哥用两只后腿站着,直立起身体。它仰头向天,发出一声震天的吼叫。这不像是狗的叫声,而像是一头勐兽在怒吼。 接着,奇哥的面容也发生了变化。它的额头变大,向前突起;额头下,一双眼睛瞪得又大又圆。张大的嘴巴里,露出了锋利的牙齿。它又仰天长啸了一声,比第一声更嘹亮,也更令人毛骨悚然。 第15页 “它是头怪兽!怪兽!”埃文喊道。 然后他醒了。 从噩梦中醒来了。 醒来才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躺在凯萨琳家楼上的书房里。 原来,那都是梦而已,那场疯狂的追逐只是一个吓人的噩梦。 那只是一场梦,没什么可害怕的,只是哪里似乎还是不大对劲。 是这张床。真不舒服。实在太窄了。 埃文坐了起来,现在他已经完全清醒了。 他瞪着自己的一双大脚和一双大手,发现下面这张床实在太小了。 因为他已经变成一个巨人了。 他的个子变得那么大,出奇的大。 他张开嘴,大声尖叫起来。 14 清醒之后 尖叫声把他吵醒了。 这一次他是真的醒了。 醒来后才发现,他第一次“醒来”时,他只是梦见自己醒了。实际上他又梦见自己变成一个巨人了。 是梦中之梦。 那么现在他真的醒了吗? 他翻身坐了起来,眨了眨眼睛,又用手揉了揉,试着集中精神。 他发现自己浑身是汗。 毯子被踢到地板上了。 睡衣已经被汗水打湿了,紧贴在刺痛的皮肤上。 一切都显得很陌生。过了好长时间,他才总算从梦境里走了出来,才想起他现在是在什么地方。他现在是在凯萨琳家的房间里。现在他清醒过来了,发现自己一切正常。 窗帘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轻轻地掠过他的身体,然后又舞到窗外。 埃文坐了起来,费力地往窗外望去。他的身体依然在颤抖着。 在那弯弯的月亮周围,飘着一丝丝灰色的云。树叶在清凉的晚风中微微摆动,似在轻声细语。 那只是一个梦。 一个可怕的梦。梦中之梦。 他看见奇哥正在熟睡。它缩着身子,倚在栅栏围墙边。 奇哥不是怪兽。不过它的确比以前大多了,埃文心里明白。 也许它生病了。埃文从窗口往下注视着那条熟睡的狗,困惑地想着。 也许是它的腺体,或别的某个部位出了问题。 也许是它吃得太多了,也许…… 埃文打了个呵欠,发现自己已经困得无法思考了。也许明天早上他得去镇上找找兽医看。 他又打了个呵欠,准备重新躺下去。这时他看到了一样东西。 是放在书架上的那个咖啡罐——他们用来放魔血的。 “啊——”他大叫了一声。 那绿色的胶状物在里面沸腾着,正从咖啡罐顶部溢出来。 15 梦会变成现实? “就年龄而言,你的狗相当健康。”福里斯特大夫轻轻地摸着奇哥的下巴,“看看这一身白毛,”他一边说,一边把自己的脸贴近狗的身体,“你是条好样儿的老狗,不是吗?” 奇哥感激地舔了舔大夫的手。 福里斯特大夫咧开嘴笑了。他推了推架在鼻子上的黑框眼镜。从天花板上射出的灯光照得他的前额闪闪发亮。他在白大褂上擦了擦手。 埃文和艾蒂坐在这间明晃晃的办公室里,坐在奇哥对面。当兽医给狗长时间做检查时,他们都很紧张。不过,现在,听到大夫的诊断,他们脸上的表情放松了。 “那么,您认为它这是第二次发育吗?”埃文又问道。 福里斯特大夫点点头,回到角落里的桌子边。“这十分反常,”他缓缓地说着,靠着桌子,在一本便笺簿上写着什么,“十分反常。实验报告三四天后出来。这样也许我们能了解得更多些。不过依我看来,这条狗非常健康。的确不用担心。” “可是,这种可卡犬一般会长这么大吗?”埃文问道。他弯下腰摸摸奇哥的下巴,松了松手中的链子。 奇哥想离开这儿,向门那边走去。埃文站了起来,拉紧了狗链子,不让它乱跑。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它拉住。奇哥不仅个子长大了,力气也大了许多。 “不,一般不会,”兽医回答道,“我给它做了激素测试,抽了血,还採集了腺体样本。或许实验室会告诉我们答案。” 他写完了,把纸从便笺簿上撕下来。“给你,”说着,他把纸递给埃文,“上面是一种优质狗粮的名字。给奇哥吃这个,注意别给它吃零食。”说着,他咯咯笑起来了。 埃文向大夫道了谢,他牵着奇哥走出了办公室。艾蒂跟在后面。外面的等候室里,一只小巧的短毛狗看到这只巨大的可卡犬,吓得呜呜叫着缩成一团,躲到长沙发下面去了。 “真高兴离开那个地方。”他们一走到外面的人行道上,埃文便嚷道。 “奇哥的检查报告很好。”艾蒂安慰道。她拍了拍奇哥的脑袋,“嘿,看啊——它的头比我的手掌还宽!” “它快跟牧羊犬一样大了!”埃文怏怏不乐地说,“可福里斯特大夫却说它什么事都没有!” “别那么夸张。”艾蒂批评他道,她看了一眼手錶,“不!哎呀,简直不敢相信。我的钢琴课又迟到了。妈妈会宰了我的!” 她向埃文招手道别,转身在人行道上飞奔起来,差点儿和一对老夫妇撞个满怀。这对夫妇刚从拐角处的小杂货店里慢慢地走出来。 第16页 “我们走吧,孩子。”埃文一边说,一边想着福里斯特大夫的话。他拉着狗链子,向小镇的出口方向走去。尽管大夫向他保证奇哥没事,埃文仍然十分担心。 在杂货店门前,他停了下来。“也许吃个冰激凌,它就会高兴起来了。”他把狗链子系在店门对面的红色消火栓上,“待在这儿别动。”他对狗命令道。 奇哥不听埃文的话,仍然挣扎着想逃走。 “我马上回来。”埃文说着,急匆匆地跑进了商店。 店里有三四个人,他等了一会儿才买到冰激凌。十分钟后,他回到人行道上,却发现贝梅兄弟正忙着解奇哥的链子。 “嘿——别碰它!”他生气地喊道。 他们俩同时转过身来,两张肉墩墩的脸上浮现出一模一样的笑容:“看看,是谁来了啊。”其中一个男孩取笑他。另一个麻利地把链子从消火栓上解了下来。 “把链子给我。”埃文要求道。他一只手拿着巧克力冰激凌,另一只手伸出去抓链子。 贝梅兄弟把链子递给埃文——随后又迅速把它收了回来。“你上当了!” 兄弟俩幸灾乐祸地大笑起来,互相击了一下手掌。 “别闹了!”埃文坚持着,“快把链子给我。” “谁捡到就归谁,”瑞克说,“是不是这样,托尼?” “当然了!”托尼咧着嘴笑着,“这条狗真难看。不过它现在归我们了!” “去找你自己的狗吧,胆小鬼!”瑞克恶狠狠地说道。他走上来,一拳就把埃文手上的冰激凌打飞了。冰激凌一下掉在人行道上。 兄弟俩大笑起来,可就在此时,奇哥突然低吼了一声,仿佛在警告他们。他们立刻止住了笑。接着,奇哥龇牙咧嘴,开始大声咆哮起来。 “哎哟——”瑞克大叫一声,把狗链子扔在了地上。 随着一声怒吼,奇哥跳起来向瑞克勐扑过去。瑞克吓得跌跌撞撞地直往后退。 托尼已经逃走了。他飞似的跑过兽医的办公室,跑过邮局,继续往前跑着。他的帆布鞋重重地踏在人行道上。 “等等我!嘿,托尼——等等我!”瑞克摔了一跤,赶紧挣扎着爬起来,追他兄弟去了。 埃文伸手去抓奇哥的链子,可没抓着。 “奇哥——哎呀!快停下!” 狗一边狂吠,一边追着兄弟俩,四只大脚爪打雷似的敲打着人行道。它快追到他们了,脚下跑得更快了。 不会吧,埃文呆呆地站在道路拐角的杂货店前,再也无法动弹。 不可能,这不可能! 这不可能是真的! 这是我在梦里看到的呀! 怎么会变成现实的呢? 埃文打了个寒战,想起了梦中接下来的情景:自己的个子也增大了一倍。 这个梦也会变成现实吗? 16 麻烦大了 这天,晚饭前一小时。 埃文打了个电话给艾蒂。“我可以过来吗?”他问道,“我有一个小小的麻烦。” “可听起来好像是个大麻烦。”艾蒂说道。 “是的!是个很大的麻烦,”埃文急匆匆地说道,“我没有心情和你开玩笑!” “好吧,对不起,”艾蒂很快回答道,“是瑞克和托尼吗?你不是指他们俩吧?” “现在不是,”他说道,“我告诉你,我抓住奇哥后,他们已经逃走了。消失了,不见了。奇哥却还叫个不停。我把它拖回了家,关到狗圈里去了。” “那你还有什么麻烦?”她问道。 “电话里说不清楚,我必须把它拿给你看,”他说,“我马上就到,拜拜。” 他挂上电话,提着一只水桶,急匆匆地冲下了楼梯。凯萨琳正在厨房里,背对着他,拿着那把刀切着什么。埃文跑过厨房,箭一般飞奔出了房门。 艾蒂家的房子是一座用红杉木建造的现代农场型房子,一排常青树在房子前面围成一道矮矮的树篱。她说她爸爸对草坪十分迷恋,总是将它修得整整齐齐的,恰好离地面一英寸半,就像一块地毯那么光滑。房子前面还有个花园,高高的橙色和黄色的卷丹在微风中跳动着。 房子前门敞开着。埃文敲了敲纱门。 “桶里装着什么?”艾蒂迎上来,噼头就问。 “你看。”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刚才他一路跑到这儿来的。他提起铝桶。这是他从凯萨琳家的车库里找出来的。 艾蒂睁大了眼睛,盯着桶里。“啊!”她叫了一声,双手捧住了脸。 “是的,啊!”他讥讽地学她叫了一声,“就是那魔血。它又膨胀了。看吧,都快把这只大桶装满了。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呢?” “你说‘我们’是什么意思?”艾蒂一边故意捉弄他,一边带他走进了小工作室。 “这一点儿也不好玩。”他埋怨道。 “可当时是你不愿意跟我一起买那只罐子的。”她依然不让步。 “现在我愿意了,”他急切地说道,“事实上……你要吗?我可以便宜点儿卖给你——不要钱!”他把水桶举到她面前。 第17页 “哼,”艾蒂摇了摇头,将双臂交叉在胸前,“你把它放下,好吗?”她指了指红皮沙发后面的一个角落,“把它放那儿去。我都要起鸡皮疙瘩了。” “你起鸡皮疙瘩?!”埃文大声道,“那我怎么办?我每次一转身,它就往上长一点儿。它比奇哥长得还快!” “嘿!”他俩同时大叫了一声。 他俩想到一块儿去了,都勐然想起了那件可怕的事:奇哥把那块绿色胶状物吞下去了。 “你觉得……”埃文开口说道。 “也许……”艾蒂不等他把话说完,便回答道,“也许奇哥变大了是因为吃了魔血!” “那我该怎么办哪?”埃文带着哭腔说道,他把手塞进牛仔裤兜儿里,在房间里紧张地走来走去,“那东西越来越大,可怜的奇哥也越来越大。可我就一个人,没人能帮我,没有人!” “你姨奶奶呢?”艾蒂盯着放在角落里的水桶,问道,“或许凯萨琳会有办法……” “你没开玩笑吧?她什么都听不见。她也不想听我说话,她讨厌我。她整天坐在那里玩拼图游戏,再就是跟那只可怕的黑猫吵架。” “那好吧。别提你姨奶奶了。”艾蒂说,一脸沮丧的表情。 “也许你可以告诉福里斯特大夫。” “哦,对,当然了,”埃文打断了她,“他确实会相信奇哥是因为吃了我给它的魔血才变成一条巨狗的。” 他瘫倒在沙发上。“就我一个人,艾蒂。我没有帮手,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除了我吗?” “对啊!”他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除了你。” 她扑通一声倒在沙发的另一头。“那,我又能做什么呢?”她迟疑地问道。 他跳了起来,把那只水桶拎了过来。“你拿一些走。我们两个把它分了。” “什么?我们干吗不直接扔它到垃圾桶里?”她盯着水桶,问道。里面的绿色胶状物快膨胀到桶顶了。 “扔掉?那不行,我们不能这么做。”他说。 “我们当然可以这么做,来吧,我做给你看。”她伸出手去提水桶。他却把水桶移开了,不让她拿到。 “要是它从垃圾桶里漫出来怎么办?”他问道,“要是它一直这么膨胀下去呢?” 艾蒂耸了耸肩:“我不知道。” “而且,我必须留下它,”埃文继续激动地说着,“如果真的是它使奇哥变大的,我需要留一些作为证据。你知道,给大夫们看看。也许,他们就能把奇哥治好了。” “也许我们应该报警。”艾蒂拨弄着一缕头髮,若有所思地说。 “嗯,当然了,”埃文回答说,眼睛骨碌碌地转着,“他们会相信我们的。那是肯定的。‘警官,我们在一家玩具店里买了这个东西,现在它越长越大,还把我的狗变成了一头巨兽。’” “好吧好吧!你说得对,”艾蒂说道,“我们不能报警。” “那么,你会帮我吗?”埃文问道,“你会拿一些走吗?” “我想是的,”她犹犹豫豫地说道,“只拿一点点。”她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绕过水桶,“我马上回来。” 她离开了房间,不一会儿便拿着一只空咖啡罐回来了。“把这个装满。”她微笑着说。 埃文盯着那只咖啡罐。“你就只拿这么一点?”他不满地说,接着他的语气马上缓和下来,“好吧,好吧,反正多多少少都是在帮我。” 艾蒂蹲下身,把咖啡罐塞进水桶。“哎哟!”她大叫一声,身体失去了平衡,仰面摔倒在地板上。 “你怎么了?”埃文赶紧跑过来。 “它把咖啡罐吸进去了。”她说道。她又惊又怕,脸绷得紧紧的,“吸进去了。你看。” 埃文往桶里望去。咖啡罐已经消失在桶里了。“咦?” “我能感觉到它在用力吸。”艾蒂浑身颤抖着说。她站起来俯身看着水桶。 “我来试试。”埃文说着,将两只手插进魔血里。 “讨厌,”艾蒂说,“事情确实很严重。” “你说得没错,它是在用力吸,”埃文说,“它好像在把我的手吸进去。哇!里面真暖和呀,它好像是活的。” “别说那个词!”艾蒂打了个冷战,叫道,“把罐子拿出来,好吗?” 埃文使劲地拉着,终于把咖啡罐拔了出来。罐子里从顶端到底部都装满了那绿油油的东西。“讨厌。” “你一定要把它留给我吗?”艾蒂问道。看着埃文递过来的咖啡罐,她没伸手去接。 “就很短的时间,”他说,“只要我们想出一个办法就好了。” “也许我们可以让贝梅兄弟俩把这个吃下去。”艾蒂建议道。她终于接过了罐子。 “那就会产生巨人贝梅兄弟了,”埃文开着玩笑,“那可不行,谢谢你的建议。” “说真的,你可得当心他们,”艾蒂警告,“今天早上奇哥把他们吓跑了,他们会找你报仇的。他们总以为自己很厉害,埃文。他们凶得很,真的会伤害你。” 第18页 “谢谢你想让我高兴起来。”埃文闷闷不乐地说道。他正扯着粘在手上的一小块一小块魔血,把它们扔回桶里。 “你来的时候我正在看《 夺宝奇兵 》第一部,你想跟我一起看吗?” 埃文摇了摇头。“不,我得走了。我来的时候,凯萨琳姨奶奶正在做晚饭呢。她在切肉。又是一顿隆重的晚饭,静静地坐在那里,被凯萨琳姨奶奶和她的猫盯着。” “可怜的埃文。”艾蒂说道,语气半是揶揄,半是同情。 他提起水桶,跟着她走到门口。 “给我打电话,好吗?”她说。 他点了点头,走到屋外。她在他后面关上了门。 当他快走到人行道上时,贝梅兄弟偷偷地从常青树篱后面熘了出来。四只粗壮的拳头紧紧地握着。 17 无计可施 那对双胞胎兄弟从树篱后走出来了。夕阳照着他们那头金黄色的短髮。两人幸灾乐祸地狞笑着。 埃文一动不动地呆立着,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没有人开口。 其中一个男孩一把夺过埃文手中的水桶,把它甩了出去。水桶重重地摔在地上,桶里那些厚厚的绿色物质流到草坪上,吱吱嘎嘎地响着。 “嘿——”埃文叫起来,打破了沉默。 他根本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因为一个男孩在他肚子上狠狠地打了一拳。 这一拳打得他浑身疼痛,唿吸困难。埃文急促地喘着气。 他没看见又一拳打过来了。这一拳正好打在他右眼下面的脸颊上。 他痛得大叫了一声,两只手无助地舞动着。 现在兄弟俩都在打他了。其中一个在埃文的肩上重重地推了一把,把他四脚朝天地推倒在又湿又冷的草坪上。 疼痛蔓延到埃文全身,如洪水般将他淹没。接着他感到一阵噁心。他闭上眼睛,喘着气,等那阵剧烈的疼痛慢慢减缓。 地面似乎在眼前倾斜起来,他伸出手紧抓住地面,以免使自己摔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把头抬起来了,只见艾蒂正站在自己身旁,惊慌地睁大了眼睛。“埃文——” 他呻吟了一声,试图用两只手撑着地面坐起来。然而,一阵天旋地转,他只好又躺下去。 “他们走了吗?”他问道,闭上了眼睛,想努力清醒过来。 “瑞克和托尼吗?我看见他们跑开了,”艾蒂说着,在他身边蹲下来,“你还好吗?要不要我把妈妈叫来?” 他睁开了眼睛。“好,不好。我不知道。”他呻吟着。 “发生什么事了?”她问道。 他伸出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哎哟!”脸上已经肿起来了,一碰就疼。 “是他们打的?” “不是他们打的,难道是被一辆卡车撞的?”他呻吟道。 几分钟后——这几分钟就好像几个小时那么漫长——他才重新站了起来,唿吸恢復正常了。他摸着自己发肿的脸颊,“我从没打过架,”他摇摇头,对艾蒂说,“从来没有。” “你好像不太会打架。”她说,脸上依然是紧张而关切的表情。 他笑了起来,肚子又疼起来了。 “我们会找他们算帐的,”艾蒂愤怒地说,“会想办法报仇的,这两个讨厌鬼!” “你看,魔血!”埃文跑了过去。 水桶翻倒在地上。绿色胶状物流到草地上,形成了一个大坑。 “我帮你把它弄回桶里去,”艾蒂说着,侧过身子把水桶放好,“但愿它不会把草皮弄坏。要是我爸爸知道他宝贵的草坪被弄坏了,他会发火的!” “这东西真沉。”埃文嘟囔着,他试着把这块东西搬回桶里,“搬不动。” “那我们把它掰成一块一块的试试看。”艾蒂建议道。 “哎哟!掰不开。”埃文吃惊地说,“你看,全粘在一块儿了。” “就像太妃糖。”艾蒂说,“你见过用太妃糖机器做太妃糖吗?那些东西就是粘在一起,粘成这么大一块的。” “可这不是太妃糖啊,”埃文喃喃地说,“这东西真讨厌。” 他们终于一起将一整块绿色胶状物抬进了水桶。碰到桶底的时候,发出了令人作呕的吸吮声。埃文和艾蒂使劲儿把手从里面抽出来。 “黏性可真大啊!”艾蒂说,一脸的厌恶。 “还挺暖和。”埃文说道,他终于把手从里面抽出来了,“它好像要把我的手吞下去,”他说着,在t恤衫上擦了擦双手,“把它们吸进去。” “把它拿回家去吧。”艾蒂说,她抬起头,看见妈妈正站在房前的窗边向她招手,“噢,晚饭时间到了,我得走了。”她看着他那张肿胀的脸,“你姨奶奶会看到的。” “她可能根本不会注意到。”埃文忧郁地说,他提起水桶,“我们该怎么处理这东西呢?” “明天我们把它拿回玩具店里去。”艾蒂一边回答,一边大步走过草坪,往家里走去。 “什么?” 第19页 “我们就得那么做。我们把它拿回去就行了。” 埃文并不觉得这个办法有多妙,但他现在已经没有力气跟她争辩这个问题了。他看着艾蒂走进房子,便开始慢悠悠地向凯萨琳家走去。他的脑袋轰轰响着,肚子也疼得难受。 他沿着房子的墙壁,通过边门悄悄地来到停车库,把装有魔血的水桶拎了进去,把它放在一辆倒在地上的独轮车后面。这时,他发现水桶已经满了。 可我给了艾蒂一大块的呀,他想着。当时水桶里三分之一是空的。 我得找个更大的地方,他想。也许地下室里有口大箱子。 他偷偷熘进房子,打算在凯萨琳看见自己之前把自己弄干净。他看到她还在厨房里忙碌着,在为晚饭作最后的准备。他踮着脚上了楼,洗了把脸。不过,还是没法把红肿的脸颊遮住。接着他换上一件鲜亮的t恤衫和一条干净的宽松短裤,又认真地梳了梳头髮。 当他们在餐桌边坐下来时,凯萨琳一眼就看到了埃文那红肿的脸。“你跟人打架了?”她眯着眼怀疑地看着他,问道,“你是个野孩子,是吗?跟你爸爸一样。‘小鸡’经常给自己惹麻烦,他总是去挑那些块头比他大一倍的男孩子的毛病。” “其实我并没有挑他们的毛病。”埃文闷闷不乐地说,用叉子叉起一块炖牛肉。 吃晚饭的时候,凯萨琳始终盯着他那红肿的脸颊,却一个字也没再提起。 她根本不关心我有没有受伤,埃文伤心地想着。 她真的不关心。 她甚至都没问我疼不疼。 另一方面,他又心存感激。他不想她因此而心烦意乱,因为他跟人打架了就大惊小怪,也许还会打电话告诉他远在亚特兰大的父母。 嗯……她不可能告诉他父母的。她不会用电话,因为她听不见。 埃文吃完了自己盘子里的炖牛肉。牛肉味道挺不错,只是蔬菜差了些。 房间里安静得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他开始思考那个困扰着他的问题——魔血。 他应该把这件事告诉凯萨琳吗? 他可以把问题写在那本黄色的便笺簿上给她看。把这个问题告诉大人,让他们来处理该多好啊。 可是这个凯萨琳姨奶奶不行。他决定了。 因为她太古怪了。 她不会理解自己的。 她不会知道怎么办的。 而且她也不关心。 艾蒂说得对。他们只能把东西带回玩具店,把它送回去。就这样把它摆脱掉。 可是现在,他还是必须找到一个用来放魔血的地方。 埃文在房间里一直等着,直到晚上十点多,听到凯萨琳睡觉去的脚步声,他才蹑手蹑脚地下了楼,向车库走去。 18 倒在魔血里了 晚上,空气清凉,蟋蟀不知疲倦地鸣叫着。漆黑的天空里,繁星闪烁。 埃文手里拿着一把手电筒,一束圆形的光线照在车道上,把他带到黑煳煳的车库里。他进了门,看见一样东西在靠近后墙的地板上飞快地蹿了过去。 可能只是一片落叶,我开门的时候被风吹进来的。他满怀希望地想。 他晃动着手电,把光束照到翻倒在地的独轮车上。他蹲下身,光束便射到车库的天花板上。他把手伸到独轮车后,把装着魔血的水桶拉了出来。 他把光束移到水桶中心,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里面那绿色的胶状物已经溢出水桶顶部了。 它比以前长得快多了,他心想。 我必须另外找个大一点儿的东西来装它——今天晚上必须找到。 水桶太沉了,他用一只手根本拎不动。他把手电夹在腋下,两只手用力抓住水桶把手,把它从地板上提了起来。 他提着水桶,尽量小心不让里面的东西溢出来,向黑漆漆的房子走去。到了地下室的楼梯口,他把这只沉重的水桶轻轻地放到油毡地板上,歇了口气。 他打开墙上的电灯开关。顿时,楼下地下室里那盏暗淡的灯亮起来了,在混凝土地板上投下昏黄的光线。 那里一定有东西可以装得下魔血,埃文想。他提起水桶,一只肩膀紧靠墙壁,缓慢而小心地走下又黑又陡的楼梯。 等眼睛适应了楼下昏暗的光线,他发现地下室宽敞而潮湿,天花板很低。里面凌乱地放着各种漫画、一堆堆的旧报纸和旧杂志,旧家具、器具上面盖着脏得发黄的床单。 他往楼梯旁迈了一步,这时他的脸碰到了什么东西。 他轻轻地叫了一声,放下水桶,伸出手拍打着眼前厚厚的蜘蛛网。这些蜘蛛网贴在他的脸上,他觉得痒痒的。他拼命扯着它们。 他忽然意识到在自己脸上爬的不是蜘蛛网。 而是一只蜘蛛。 他倒抽了一口冷气,赶紧把它拍到地上。可即使看见这只小虫子在地板上迅速爬走了,他仍然觉得它那毛茸茸的脚还在自己脸上爬着。 他赶紧离开墙壁,心怦怦地跳着,目光在对面墙边的木头书架上搜寻着。这时他觉得自己把什么东西绊倒了。 “哎哟!”他头朝前地倒在那东西上面。幸亏他向前伸出了双手,才没有摔倒在地上。 是一个人! 有人躺在他下面! 第20页 当然不是。 镇静,埃文。镇静,他命令自己。 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原来被他绊倒的是一个女子人体模型。也许是凯萨琳年轻时的模型。 他在这个光线暗淡的房间里走着,搜寻着一个能够用来装魔血的器具。咦,那张工作檯前面那个又矮又长的东西是什么? 他走近了些,发现原来是一个旧浴缸,里面斑斑驳驳,油漆脱落了不少。可是它足够大,他心想,于是马上决定把绿色胶状物装在里面。 他鼓了鼓劲,用力把水桶提到旧浴缸的边上。白天打在他肚子上的那一拳又起作用了,他感到浑身疼痛。 等疼痛感消失,他把水桶倾斜起来。厚厚的绿色物质从桶里流出来,然后扑哧一声落到浴缸底部。 埃文放下水桶,盯着魔血,看着它在浴缸里舖了厚厚的一层。令他吃惊的是,浴缸差不多满到一半了。 这东西长得到底有多快?! 他俯身看着浴缸。正当他准备起身上楼时,突然听到了猫叫声。 他吓了一跳,莎拉贝丝勐地跳到他背上。埃文身体失去了平衡,连叫都没叫一声,就一头栽进浴缸里,倒在那厚厚的绿色胶状物里了。 19 它抓住我了 埃文的两肘重重地摔在浴缸里,幸好那层厚厚的魔血起了缓冲的作用。他听到猫又叫了一声,走开了。 他陷入泥淖里,四肢不断挣扎着,想从里面出来。但那黏煳煳的东西用惊人的力量,把他整个儿往下拉。 他的整个身体似乎都被它封住了,就像被浇在水泥里似的。魔血振动着,无声地冒着泡儿,漫到他脸上了。我会被闷死的,他意识到。 它想把我闷死。 魔血的热度传到他身上,现在,他的胸、腿和喉咙都一阵燥热。 我动不了了。 我被卡住了。 它想闷死我。 那可不行! 就在绿色胶状物快要盖住他的脸时,他把头抬高了些。 他在里面奋力扭着身体。他喘着粗气,张大了嘴,声嘶力竭地喊着。费了好大的劲儿,他才把自己往上抬了一点儿,变成了坐姿。 绿色的魔血越长越高了,似乎在追着他,要把他拖到下面去。 埃文用两只手紧紧地抓着浴缸边缘,强迫自己用力往上自拔。把自己拽出这黏煳煳的淤泥,逃离这股越来越强大的魔力的魔爪。 往上拽啊拽。 “不要啊!”当那股暖烘烘的绿色物体滑过他的肩膀,他终于大叫了起来。 “不要!” 现在魔血已经漫过了他的肩膀,绕着他的脖子,使劲吸着他,试图把他拖到黏稠的淤泥里。 往下坠啊坠。 它抓住我了,他意识到。 现在它抓住我了。 20 没有退路了 “不要啊!”埃文又大叫起来。这时绿色胶状物已经冒着泡儿,漫到他脖子上了。 它拖着他往下坠啊坠。 “不!” 再努力一把。往上拽。 再努力一把。 往上拽啊拽。 对了! 他抓住浴缸的两条边,拼命往上自拔。 是的,是的!他就要打败它了。 他比它更强大!只要再使一点儿劲,他就能出来了。 他嘘了口气,一下子跃出浴缸,跳到地下室阴凉的地板上。 他躺在潮湿的混凝土上,气喘吁吁。 当他抬起头时,发现莎拉贝丝正站在几英寸之外,歪着脑袋,用一双黄色的眼睛凝视着他,那张黑脸上流露出满意的神情。 那天晚上埃文睡一会儿就醒,醒来了又睡,睡得极不安稳。第二天早上,他拿着那本印着黄色线纹的便笺簿和一支记号笔,来到早餐桌边。 “你来了,”凯萨琳向他打着招唿,在他面前放下一碗麦片,“你看起来就像是被猫叼进来的,全身脏兮兮的!”她笑着,摇了摇头。 “别跟我提猫了。”埃文没好气地说。他把那碗麦片推到一边,指了指手中的便笺簿。 “先把麦片吃了,”凯萨琳责备道,伸手把碗推回给他,“这样你才能有足够的维生素。这种粗粮是很有营养的。” “我才不关心你那愚蠢的粗粮。”埃文没好气地说,知道她反正听不到。他又指了指便笺簿,然后在上面飞快地写起来,字写得又黑又大。 这引起了她的注意。她绕过桌子,站在他背后,看着他在上面写着。 “我有麻烦了,”他写道,“我需要你的帮助。楼下浴缸里的魔血已经漫出来了,我不能让它停下来。” 他放下记号笔,把便笺簿举到她眼前。 埃文坐在椅子上抬头看着她,只见她穿着一件灰色的法兰绒睡袍,在早晨的阳光里,她那张苍白的脸一下子显得十分苍老。只有那双微微颤动着的蓝眼睛,显得年轻而有活力。她飞快地读着纸上的字。 她读的时候,嘴唇紧张地撅着。随后,当埃文急切地盯着她看时,她嘴角渐渐往上翘起,一丝微笑绽放在她脸上。接着,她把头往后一仰,哈哈大笑起来。 埃文完全被她的反应弄蒙了,他把椅子推开,站了起来。她把一只手放在他肩上,开玩笑似的推了他一下。 第21页 “别耍我这个老太婆了!”她喊道,摇了摇头,接着,她转过身去,重新在桌子边坐下来,“我还以为你是认真的呢。我想你一点儿都不像你爸爸。他从来不玩什么愚蠢的把戏。‘小鸡’一直是个认真的孩子。” “我才不在乎什么‘小鸡’呢!”埃文喊道。他控制不住自己了,生气地把那本便笺簿扔在桌子上。 姨奶奶爆发出一阵大笑。她似乎并没注意到埃文正沮丧地盯着自己,两手握得紧紧的。 “魔血!多么丰富的想像力!”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用手指擦了擦眼睛,表情随即严肃起来。她一把抓住他的耳垂,用力扯着。“我警告你,”她小声说,“我警告你,给我小心点儿。” “哎哟!” 他痛得大叫起来,她这才松开他的耳朵。她的眼睛像蓝宝石般闪着光。 我一定得离开这儿,埃文一边摸着自己疼痛的耳垂,一边想着。他转过身,大步走出厨房,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我就知道她压根儿不会帮我的,他气恼地想。 她根本就是个疯老婆子。 我应该把她拉到地下室,让她看看那些令人噁心的东西,他心里想着,一边生气地抓起自己昨天穿过的衣服,扔到地板上。 可这样做有什么用呢?她可能也会嘲笑自己的。 她不会帮我的。 他能指望的只有一个人,他知道。 艾蒂。 于是他给她打电话,用颤抖的手指拨通了她家的电话号码。 “嗨,你说得对,”他不等艾蒂说话,急急地说道,“我们必须把那东西送回玩具店。” “要是我们拿得动的话,”艾蒂回答道,她听上去很着急,“你昨天给我的那块魔血,它从咖啡罐里漫出来了。我把它放到我爸妈的冰桶里了,可是它又漫出来了。” “把它放在塑料垃圾袋里怎么样?”埃文建议道,“你知道的,就是那种非常大的装塑料草坪的袋子。也许我们可以用几只那样的袋子把它们拿走。” “可以试一下,”艾蒂说道,“这东西真可恶。它老是发出那么噁心的声音,而且还很黏。” “这还用说吗?”埃文想起了自己昨晚的遭遇,闷闷不乐地回答道,“我还在里面游了泳呢。” “什么?你以后再告诉我吧!”她有些着急地说,“玩具店好像十点开门。我二十分钟后和你在拐角处碰头吧。” “一言为定!”埃文挂上电话,到车库去拿塑胶袋子。 艾蒂出现了。她的bmx自行车车把上挂着一只塑胶袋。埃文不得不再一次在她身边步行。他拿的那只塑胶袋鼓鼓的,很沉,他只能拖着它在人行道上走。他提不动它。 “浴缸差不多已经满了,”他告诉艾蒂,一边用力拖着袋子,“我真怕它会把这只袋子胀破。” “还有两个街区就到了。”她尽量平静地说道。这时,一辆汽车缓缓开了过来。开车的是个十几岁的少年,留着一头黑黑的长髮。他把头伸出车窗,咧嘴笑着:“袋子里是什么东西?是尸体吗?” “是垃圾。”埃文说道。 汽车开走了,艾蒂嘀咕道:“当然是垃圾了!” 他们进城后,街上有好多人都停下来盯着他们看。“您好,文思罗先生。”艾蒂叫着她妈妈的一个朋友。 文思罗先生向他们招招手,好奇地盯了艾蒂一眼,便走进杂货店去了。 艾蒂跳下自行车,推着它走着。埃文继续拖着那只笨重的袋子。 他们到了城里的第二个街区,然后开始过马路。玩具店就在马路对面。 可是他们却同时在马路中间停了下来。 还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们看见那家玩具店的门窗已经用木板封住了。门上面钉着一块手工印花的小牌子,上面写着四个字:停止营业。 21 一个好消息 埃文实在太想摆脱垃圾袋里那噁心的东西了,他不管三七二十一,走上前去捶着店门。 “有人吗?开开门!” 没有人回答。 他用两个拳头捶着门。 还是一片寂静。 最后,艾蒂只能把他拉开。 “这家店关门了,”街对面的一个年轻女人喊道,“几天前就关了。看见了吗?什么都封住了。” “真倒霉。”埃文低声咕哝道。他生气地用力捶着门。 “埃文——别这样。你会弄疼自己的。”艾蒂劝着他。 “那现在怎么办?”埃文问道,“你还有什么好主意吗,艾蒂?” 她耸了耸肩:“这次该由你来想办法了。” 埃文难过地嘆了口气:“也许我可以拿给凯萨琳看看,告诉她这是牛肉。那样的话她就会用刀把它切碎的。” “我觉得你现在都有点儿煳涂了。”艾蒂说着,同情地把一只手放到他肩上。 他们同时低头盯着那两只垃圾袋。它们好像在动——一会儿膨胀,一会儿收缩,似乎那绿色的魔血在里面唿吸! “我们回凯萨琳家去吧,”埃文说道,声音都发颤了,“说不定在路上我们能想出个法子来。” 第22页 他们终于把魔血拖回了凯萨琳家。太阳升高了。向后院走去时,埃文浑身都湿透了。他的两条胳膊又酸又疼,头痛得像要裂开似的。 “现在怎么办呢?”他无力地问,把那只鼓鼓的塑胶袋扔在地上。 艾蒂把自行车靠在车库墙边,指着放在车库门旁的一个铝制垃圾桶,说道:“这个怎么样?看起来挺结实。”她走过去仔细查看了一遍,“你看——盖子还能往下扣牢。” “好吧。”埃文同意了,他捋起t恤衫的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 艾蒂打开垃圾桶盖,把袋子里的东西倒进去。那团黏煳煳的东西碰到桶底时,发出令人厌恶的声音。接着她跑过去帮埃文。 “真沉啊!”埃文呻吟着,用力往上提着袋子。 “我们能行的。”艾蒂鼓励他。 他们一起用力把塑胶袋抬起来,倾斜着放在垃圾桶上面。魔血如潮水一般从袋子里涌出来,啪啪啪地打在桶壁上,又飞溅起来,似乎想要逃走。 埃文大声嘘了口气,把那只金属盖子往下一扣,再把把手固定好。 “呵!”艾蒂叫道。 他们久久地盯着垃圾桶,似乎在等着它爆炸或裂开。“现在怎么办?”埃文问道,脸上写满了惊恐。 艾蒂还没来得及回答,只见凯萨琳打开厨房门从房子里走了出来。她的眼睛在后院里搜寻着,最后发现了他们俩。“埃文——你有好消息了!”她喊道。 埃文和艾蒂赶紧向她跑过去,一边跑一边还不断回头瞧着垃圾桶。凯萨琳手上拿着一张黄色的纸,是一份电报。 “你妈妈今天下午就来接你。”凯萨琳笑容可掬地说。 听到这个消息,埃文的第一个念头:看来凯萨琳很高兴把我摆脱掉。 紧接着,他心情好转,欢唿雀跃起来。对他来说这是最好的消息了。 “我要离开这儿了!”等姨奶奶一回到屋里,他便大叫起来,“我要离开这儿了!我简直等不及了!” 但艾蒂似乎并不替他感到高兴。“你给姨奶奶留了个小小的惊喜在那儿。”她指着那个垃圾桶说道。 “我才不管呢!我要离开这儿了!”埃文继续兴奋地喊着,把手举得高高的,要跟艾蒂击掌相庆。 可是她没理他。“你不觉得我们应该把这件事告诉什么人吗?或者做点儿什么——在你离开之前?” 可埃文太激动了,根本顾不上这件事。“嘿,奇哥!”他一边叫,一边往院子后面的狗圈跑去,“奇哥——我们要回家了!” 埃文推开门,一下子惊呆了。 22 魔血活了 “奇哥!” 那条蹦着跳着向他跑来的狗看起来好像确实是奇哥。可是这只可卡犬竟然有一匹小马那么大!它比前两天又大了一倍! “不要这样!”看到奇哥兴奋地想跳到自己身上,埃文只好赶紧卧倒在地,“嘿——等等!” 还没等埃文站起来,奇哥就兇勐地吼叫着,跑出大门,穿过院子,向街上跑去。 “我简直不敢相信!”艾蒂叫道,双手蒙着脸,目瞪口呆地望着这头巨兽跑着绕过房子,随即消失了,“它真——大!” “我们必须让它停下来!它可能会伤害人家的!” “奇哥!奇哥——回来!”埃文还没站稳,便撒腿跑起来,一边发疯似的喊着。他不小心被艾蒂的自行车绊了一下,整个身体都扑倒在垃圾桶上了。 “天哪!”艾蒂尖叫了一声,无奈地看着那个铝桶翻倒在地,而埃文四肢朝天地压在上面。只听哐啷一声巨响,垃圾桶倒在人行道上。 桶盖弹了出来,滚了出去。 里面的绿色胶状物流出来了。 它从桶里流到地上,接着似乎开始向上聚拢起来。它摇摇晃晃的,咂咂地响着,终于高高地、笔直地向上立起来了。 两个孩子惊恐地瞪着眼前的景象。那摇摇晃晃的绿色团块似乎被注入了生命,就像一头刚刚出生的小动物,正挣扎着站立起来,伸展着四肢,环顾着四周。 接着,它发着咂咂的声音,向仍然四肢朝天地躺在垃圾桶上的埃文弯下腰去。 “快起来,埃文!”艾蒂喊道,“快起来!它就要碾到你身上去了!” 23 它追上来了 “不要啊!!” 埃文鬼哭狼嚎似的喊了一声,他以前从没喊得这么大声过——当那块摇摇晃晃的绿色球状物向他碾过来时,他赶紧翻身滚到一边。 “快跑,埃文!”艾蒂喊道,她抓住他的手,拉着他站了起来,“那东西是活的!”她喊道,“快跑!” 魔血靠在车库的墙上,一动不动地站了几秒钟。随后它离开墙壁,以惊人的速度弹跳着向他们追来。 “救命啊!救命啊!” “快来人啊——救命啊!” 埃文和艾蒂一边跑,一边声嘶力竭地喊着。埃文用最快的速度向前沖,可由于恐惧,他的两条腿变得又虚弱又僵硬。他跟着艾蒂,沿着人行道向房子前面的院子飞奔。 “救命啦!快来人啦!救救我们吧!” 第23页 埃文的嗓子都喊哑了。他心跳加剧,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转过身,看见魔血就在他们身后。只见它弹跳着穿过院子,加快速度追着他们。它每跳一下,便发出极其难听的声音。 扑哧,扑哧,扑哧。 一只知更鸟正在草坪里啄虫子吃。它没及时把头抬起来,那团绿色的怪物便碾到它身上了。 “天哪!”埃文痛苦地喊了一声,只见那只鸟被吸进了那块球状物。它发疯似的拍打着翅膀,最后发出一声惨叫,便消失了。 扑哧,扑哧,扑哧。 这时,魔血改变了方向,依旧弹跳着,摇晃着,在草坪上留下白色的污迹,就像是巨大的圆形脚印。 “它是活的!”艾蒂叫道,双手按着脸颊,“我的天——它是活的!” “我们怎么办?怎么办?”埃文害怕得声音都变了。 “它追上来了!”艾蒂喊道,推了他一下,“快跑!” 他们气喘吁吁地向房子前面跑去。 “嘿——发生什么事了?”有人喊道。 “嗯?” 埃文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勐地停下脚步,向人行道望去。原来是贝梅兄弟,脸上的笑容与他们那结实的脸显得十分相配。 “我最喜欢的拳击沙袋到了。”其中一个男孩对埃文说着,举起拳头威胁着他。 他们向埃文和艾蒂靠近了几步。这时,他们看到一个硕大的绿色团块正沿着人行道,像自行车轮一样快速向前滚来。顿时,他们脸上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嘴巴惊恐地张大了。 “小心啊!”埃文喊道。 “快跑啊!”艾蒂也喊道。 但这兄弟俩惊吓过度,一动也动不了了。 他们惊恐地瞪着眼珠子,高举起双手,以为这样就能保护自己。 扑哧,扑哧,扑哧。 魔血弹跳得更快了。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它撞上了两兄弟。埃文闭上了眼睛。 “啊!” “不!” 兄弟俩同时喊了起来。他们挥舞着双臂,想挣脱出来。 “救救我们!求你们了——救救我们吧!” 他们扭动着身体,竭力挣扎着。 可是他们被紧紧地粘住了。绿色胶状物流遍了他们全身,完全把他们淹没了。 随着啪的一声巨响,他们被吸到里面去了。 艾蒂遮住了自己的眼睛。“真噁心,”她低声说道,“哦!噁心极了。” 贝梅兄弟终于停止了挣扎。埃文惊恐而无助地看着,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们的胳膊变得软弱无力。他们的脸陷到那晃动着的胶状物里去了。 两个男孩在里面越陷越深,那噁心的吸吮声也越来越大。接着,魔血高高地跳了起来,转过身,开始向他们追来。 艾蒂和埃文站着没动,不知该往哪边跑。 “我们分开跑!”埃文喊道,“它不能同时追我们两个!” 看到埃文那惊恐的眼神,艾蒂张开嘴巴,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分开跑!分开跑!”埃文尖声重复着。 “可是……”艾蒂终于说道。 她还没来得及说下去,房子的前门突然打开了,凯萨琳从房子里走出来,站在门廊上。 “嘿——你们俩在那儿干什么?那是什么?”她喊道。她一只手抓着纱门,眼睛里充满了恐惧。 那块绿色球状物加快速度,向门廊弹跳过去。 凯萨琳惊恐地挥舞着双手,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站了好一会儿,似乎在仔细辨认着那块怪物。然后,她来不及把前门关上,便转身逃进了房子。 扑哧,扑哧。 魔血在门廊前面犹豫了一会儿。 它在那儿跳了一下、两下、三下,似乎在考虑下一步该做什么。 埃文和艾蒂站在草坪上,面对着面,惊恐地喘着气。 埃文发现他仍然能看见贝梅兄弟在那块摇摇晃晃的怪物里面弹跳着,只是看不见他们的脸——他感到一阵噁心。 突然,魔血高高地跳了起来,随即沖向门廊前的台阶。 埃文看见它从那扇敞开着的门跳到屋里,不由得惊叫道:“不!” 他和艾蒂站在院子中间,听到从屋里传来凯萨琳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声。 “它抓住凯萨琳姨奶奶了。”埃文虚弱地说。 24 姨奶奶的惊人之语 埃文向房子跑去。他跑得太快了,觉得自己的肺都快爆炸了。 “你要干什么?”艾蒂紧跟在他后面喊道。 “我不知道。”埃文回答道。他推开纱门,闯进屋里。 “凯萨琳姨奶奶!”埃文叫道,一个箭步冲到客厅里。 那块球状物站在客厅中间。它一摇一晃地跳过地毯,在上面留下了黏煳煳的脚印。它里面的双胞胎兄弟隐约可见。 过了一会儿埃文才看见他姨奶奶。那块魔血已经把她逼到了壁炉边。 “凯萨琳姨奶奶——快跑啊!”埃文喊道。 可是他知道,她无处可逃了。 “离开这儿,孩子们!”凯萨琳尖声喊道,声音颤抖着,突然显得十分苍老。 第24页 “可是,凯萨琳姨奶奶……” “离开这儿——马上!”老太太坚持道。她那头黑髮在头上乱舞着,一双锐利的蓝眼睛狠狠地瞪着绿色胶状物,仿佛在示意让它走开。 埃文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转身看着艾蒂。 艾蒂的两只手扯着头髮,当她看到那块绿色胶状物一步步向凯萨琳姨奶奶逼近时,她的恐惧加剧了,眼睛睁得大大的。 “出去!”凯萨琳厉声重复道,“你们不能死!这都是我的错!现在我必须死!” 埃文倒吸了口冷气。 他没听错吧? 姨奶奶刚刚说了什么? 那两句话在他耳边迴响着,异常清晰——也异常吓人。 “这都是我的错。现在我必须死!” 25 她指着艾蒂 “不!” 那令人作呕的魔血渐渐逼近了凯萨琳。埃文屏住唿吸,觉得天旋地转。他抓住凯萨琳的扶手靠背椅,脑海里浮现出一幅幅画面。 凯萨琳始终挂在脖子上的那块古怪的骨头。 他房间里书架上的那些神秘书籍。 那只长着一双亮闪闪的黄眼睛的黑猫——莎拉贝丝。 凯萨琳每天晚上都披在肩上的黑色披肩。 “这都是我的错。现在我必须死。” 这些情景,埃文全想起来了。现在他开始明白过来了。 埃文记得,那天当他和艾蒂从玩具店买回魔血的罐子时,凯萨琳坚持要看一下。 她仔细地看了。 还碰过它。 他记得,当时她把罐子放在手中转来转去,那么认真地琢磨着。当她读标籤上的那些字时,嘴唇还不出声地蠕动着。 她做了什么?她又说了什么? 埃文忽然灵光一闪。 她是不是对那个罐子施了一道魔法? 用这道魔法来使魔血变大?用它来恐吓我? 可是为什么呢?她当时根本不熟悉我呀。 她为什么要吓走我呢?要……除掉我呢? “当心点儿,”她把蓝色罐子递还给我时,曾对我说过这句话,“当心点儿。” 那其实是一次警告。 警告我小心她的魔法。 “是你干的!”埃文用异样的声音喊道。这句话几乎脱口而出,他根本控制不住。 “是你干的!是你施的魔法!”他重复道,用手指着姨奶奶。 他看见她似乎看懂了自己说的话,她那双蓝色的眼睛忽然湿润起来了。随即,泪水充盈了她的双眼,从她那苍白的脸颊上淌下来。 “不,”她叫道,“不是我!” “是你对那只罐子做了手脚!是你干的,凯萨琳姨奶奶!” “不是我!”她叫道,声音越过那团几乎完全把她挡住的胶状物,那块大如山的绿色球状物。 “不是我!”凯萨琳喊道,她的后背紧紧地贴在壁炉架子上,“不是我干的!是她!” 她用手指着艾蒂。 26 黑猫消失了 难道是艾蒂? 凯萨琳姨奶奶在指责艾蒂吗? 埃文转过身面对艾蒂。 但艾蒂也转过身去。 埃文马上意识到姨奶奶所指的不是艾蒂,而是站在艾蒂后面的莎拉贝丝。 那只黑猫站在客厅门口,咝咝地叫着,弓着背,那双黄眼睛怒气沖沖地瞪着凯萨琳。 “是它干的!就是它!”凯萨琳发狂般指着它。 那块绿色的魔血仿佛被凯萨琳的话蜇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在透过客厅窗户射进来的光线下,它一动,里面便有许多影子晃动起来。 埃文盯着那只猫,又转过去看着艾蒂。她耸了耸肩,脸上只有恐惧和困惑。 凯萨琳姨奶奶疯了,埃文难过地想。 她完全失去理智了。 她根本在胡说八道。 没有一句话是合理的。 “就是它!”凯萨琳又说道。 那只猫又咝咝地叫了。 魔血在原地弹跳着,贝梅兄弟俩在里面一动不动。 “啊——快看哪!”看到那只黑猫突然用两只后腿立了起来,埃文对艾蒂叫道。 艾蒂倒抽了一口冷气,一把抓住埃文的胳膊。她的手冰凉冰凉的。 猫还在咝咝地叫着,变得就像是贴在墙上的一个黑影。它抬起脚爪,在空中挥舞着。它闭着眼睛,仿佛在黑暗中消失了。 没人敢动一下。 埃文只听见绿色球体冒泡的声音和他自己的心跳声。 每个人都盯着那只猫,只见它站立起来,舒展着四肢,越长越高。它长高了,样子也变了。 它变成一个人了。 在那片古怪的黑暗中,隐约可见它的胳膊和腿。 然后这个影子从那片黑暗中走了出来。 莎拉贝丝变成一个年轻女郎了。她长着火红的头髮,皮肤苍白,一双黄色的眼睛跟那只猫的黄眼睛一模一样。就是这双眼睛,自从埃文来这儿以后便一直紧盯着他。那年轻女郎穿着一件长至脚踝的黑色褶皱长袍。 她站在那儿,堵着门口,用谴责的眼光盯着凯萨琳。 “看到了吗?就是她。”凯萨琳平静地说,接着她指着莎拉贝丝,“你施在我身上的魔咒被打破了。我不再为你服务了。” 第25页 莎拉贝丝把她的那一头红头髮甩到黑色斗篷后面,笑了:“由我来决定你做什么吧,凯萨琳。” “不,”凯萨琳反对道,“你已经利用我二十年了,莎拉贝丝。二十年了,你把我关在这里,被你的那个魔咒控制着。可是,现在我要用魔血逃走了。” 莎拉贝丝又笑了:“你逃不掉的,傻瓜。现在你们都得死。你们每个人。” 27 莎拉贝丝的魔咒 “你们每个人都必须死。”莎拉贝丝重复道。她脸上露出微笑,看起来很喜欢说那些话。 凯萨琳转身对着埃文,眼睛里流露着恐惧:“二十年以前,我以为她是我朋友。当时我一个人住在这儿。我以为可以相信她。可是她给我施了一个魔咒。后来又施了一个。她用魔法弄聋了我。她不让我读懂唇语,也不让我学习手语。就这样,她一直把我关在这里。” “可是,凯萨琳姨奶奶……”埃文说道。 她抬起一根手指放在嘴边,让他不要说话。 “莎拉贝丝逼我给那个魔血罐子施魔咒。她已经警告过我,我不能接待任何客人。这么多年来,我是她的奴隶,她的私人奴隶。她要我完全属于她,替她干那些邪恶的勾当。” “你来这儿的时候,”凯萨琳继续说道,依旧背靠着壁炉架子,“一开始她打算吓跑你,但那是不可能的。你没有别的地方可去。然后她就想方设法踢开你。你可能会发现她的秘密,会把我从她的魔咒里救出来,这吓坏她了。所以莎拉贝丝决定要弄死你。” 凯萨琳的眼睛垂了下去。她嘆了口气。“真对不起,埃文。我没有别的选择,这不是我的意思。”她转过去看着莎拉贝丝,“不过一切都要结束了。结束了,结束了。只要我走进这只可怕的怪物里,莎拉贝丝,你的魔咒就会被打破。我就能摆脱你的控制。” “孩子们还是会死的。”莎拉贝丝平静而冷酷地说道。 “什么?”凯萨琳的眼睛里充满了愤怒,“我会去死的,莎拉贝丝。你放走孩子们。你没有理由伤害他们。” “他们知道得太多了。”莎拉贝丝轻柔地回答道。她把两条纤细的胳膊交叉放在胸前,一双黄眼睛闪着光。 “我们得离开这儿。”埃文瞪着那颗沸腾的大绿球,小声对艾蒂说道。 “可是怎么离开?”艾蒂小声问道,“莎拉贝丝堵上门了。” 埃文的眼睛迅速扫视着小小的客厅,试图找到一个出口。 可是没有出口。 莎拉贝丝举起一只手,然后慢慢地把它收回来,似乎是在给魔血下命令。 魔血动了一下,又一下,然后便顺从地向着她手的方向跳过去。 “不要!莎拉贝丝——停下来!”凯萨琳哀求道。 莎拉贝丝没理睬她,又用手做了一下手势。 绿色胶状物冒着泡儿,向前滚动着。 “杀死孩子们。”莎拉贝丝下令道。 那块魔血加快速度,滚过地毯,向埃文和艾蒂逼近了。 “我们冲出门去。”埃文对艾蒂说着,两人一齐往后退去。 “她不可能让我们过去的。”艾蒂叫道。 “杀死孩子们!”莎拉贝丝重复着指令,把两只手高高地举过头顶。 “也许我们中的一个能从她身边熘过去。”埃文喊道。 “太晚了!”艾蒂尖叫道。 那块弹跳着的绿色魔血离他们只有几步之遥了。 “我们……我们会被吸进去的!”埃文惊叫起来。 “杀死孩子们!”莎拉贝丝得意地大喊着。 28 门口的人影 那块魔血继续向前滚动着。 埃文嘆了口气,感到一丝希望都没有了。他一动不动地呆立着,仿佛自己有一千磅重。 艾蒂抓住了他的手。 他俩都闭上了眼睛,屏住了唿吸,等待着那重重的一击。 可令他们奇怪的是,魔血突然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 “咦?” 埃文睁开了眼睛。他看见艾蒂正瞪着门口,瞪着莎拉贝丝背后。 原来发出那声吼叫的并不是魔血。 “奇哥!”埃文惊喜地叫道。 那条巨狗勐地从门口跃进来,它那震耳欲聋的吼声简直快把天花板给震落下来了。 莎拉贝丝想躲开这条狗,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重新见到自己的主人,奇哥激动坏了,它发狂般地向莎拉贝丝扑过去——在她背上勐推了一把。 在奇哥那副巨掌的重击下,莎拉贝丝站立不稳,摇摇晃晃地往前栽去……再往前……往前——最后,她高举着双手,向魔血撞去。 只听哗啦一声,莎拉贝丝跟魔血撞在一块儿了。 然后是令人厌恶的巨大的吸吮声。 先是她的两只手,它们很快就消失在那块绿色球体里了。接着她的肘部也被吸进去了。 然后魔血用力拉了一下,她的身体也贴了上去。紧接着她的脸也被拉了进去,迅速淹没在里面。 就这样,莎拉贝丝连哼也没哼一声,就被吸到魔血里面去了。 第26页 奇哥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它高兴地呜呜叫着,冲进房间,向埃文跑去。 “趴下,孩子,趴下!”奇哥高兴地跑到埃文身边,埃文也高兴地喊着。 狗兴奋地跳着,它的身体却突然开始收缩。 “奇哥!”埃文目瞪口呆,伸手搂住了狗。 奇哥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上的变化。当埃文紧紧地抱着它时,它伸出舌头去舔他的脸。 几秒钟后,奇哥已经变回它原来的样子,恢復成一只正常大小的可卡犬了。 “快看——那块东西也在收缩!”艾蒂喊道,碰了碰埃文的肩。 埃文转过身,看到那块绿色的魔血也正在迅速收缩。 这时,贝梅兄弟跌落在地板上。 他们一动不动,蜷着身子脸朝下躺在那儿,眼睛睁开着,却显得毫无生气。他们似乎失去了唿吸。 接着,其中一个男孩眨了眨眼睛;另一个也眨了眨眼。 他们把嘴巴张开,然后又闭上了。 “哦——”一个男孩低声呻吟了一声。 然后,他们慢慢地站了起来,茫然地看了看四周。 那只被困的知更鸟也落到了地板上。它生气地啁啾着,拼命扑打着翅膀,惊恐地在房间里飞来飞去——最后它找到了敞开着的窗,飞了出去。 艾蒂紧紧地挨着埃文,盯着那块魔血,等着莎拉贝丝再次出现。 可是莎拉贝丝不见了。 消失了。 那块魔血缩回它原来的大小了,变成了一个平庸无奇的绿色小圆球,跟网球差不多大,死气沉沉地躺在地毯上。 贝梅兄弟俩迷迷煳煳地站了起来,眼睛里依然流露着恐惧和迷惑。他们伸了伸胳膊和腿,似乎在试他们的肌肉是否都还管用。然后他们便爬出了房子,随手重重地关上了纱门。 “都过去了。”凯萨琳柔声说道。她走上前来,用一只胳膊搂住埃文和艾蒂。 “莎拉贝丝死了。”埃文说道,双臂紧紧地搂着奇哥,一边还盯着地板上那块小小的魔血。 “我又能听见了!”凯萨琳喜出望外地大喊,亲热地拥抱了他们两个,“莎拉贝丝和她的魔咒永远消失了。” 她刚说完,纱门突然被推开了,一个人影站在门口。 29 魔血不见了 “妈妈!”埃文喊道。 他放下奇哥,跑上去欢迎她,两条胳膊紧紧地搂住她。 “这里发生什么了?”罗斯太太问道,“那两个男孩干吗那样冲出去?他们好像快被吓死了!” “这……这解释起来有点儿难。”埃文对她说,“看到您我真高兴!” 奇哥也很高兴。它在罗斯太太旁边不断地跳上跳下,快乐地呜呜叫着;当它终于平静下来,凯萨琳带着埃文的妈妈走进了厨房。“我去泡点儿茶,”她说道,“我要给你讲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我希望这故事不要太长,”罗斯太太说道,回过头疑惑地看了一下埃文,“我们还要赶四点钟的飞机呢。” “妈妈,我想你会喜欢听这个故事的。”埃文说着,愉快地看了一眼艾蒂。 两个女人走进厨房去了。艾蒂和埃文筋疲力尽地倒在沙发上。 “我觉得你永远都不会回来了,”艾蒂说道,“我是说,你去亚特兰大——” “我……哦……会给你写信的。”埃文说道,忽然觉得有些尴尬。 “是吗,那好吧,”艾蒂回答道,又高兴起来,“我爸爸有一张电话卡。也许我能把那个号码弄到手……你知道的……给你打电话。” “那太好了。”埃文说道。 “你能为我做一件事吗?”艾蒂问道。 “当然可以了。”埃文回答得爽快,但又很好奇。 “哦,这听起来可能会有些奇怪,”艾蒂犹豫地说,“不过,我……呃……我可以向你要一点儿剩下来的魔血吗?你知道,当做一个纪念,行吗?” “当然了,没问题!”埃文说道。 他们都转身去看刚才那块魔血躺着的地方。 “啊——”艾蒂吃惊地叫了起来。 它不见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