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半》 第1页 [悬疑惊悚] 《凌晨两点半》作者:寒山牧月【完结】 我发现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所有得罪过我的人都……死了, 连街上那条差点咬了我的狗都不例外…… 内容标籤: 悬疑推理 搜索关键字:主角:周渔 ┃ 配角: ┃ 其它: ☆、1 早上接到小刘的电话,说是店长被公安局的人带走了,她把自己的丈夫杀了。这事让我唏嘘不已,半个多月前那个女人还满口恶言,让我捲铺盖走人。 “她可恐怖了,杀完人还来上班,孩子也不管。听说是邻居听到屋内孩子一直哭,敲门又没人答应,才报的警,结果门一开就看到满地鲜血,她老公就躺在客厅中间,孩子躺在尸体旁边的摇篮里,没人管哭得脸都发青了。” 小刘说得很认真还有点神经兮兮的,但听得出是纯粹传播新闻的心理,类似于某年某月某日发生了一件什么让人感兴趣的事,听完后议论一番传播一番仅此而已,此事与她再无关系。这事与我也没有关系,知道有这么一件事就是我对这事件的全部感知,没有同情没有什么深刻的感悟。 “然后警察就来店里找她,她当场就承认了,警察问她为什么要杀她丈夫,你知道她怎么回答的吗?”小刘继续说道。 “怎么回答的?”我一边扫地一边随意问道,小刘许是觉得自己的问题成功勾起了我的好奇心,声音里越发得意兴奋。 “她原话是这么说的,‘我每天累得半死,而他呢,一天到晚像死猪一样躺在沙发上玩游戏,家务也不做,孩子也不管,既然他那么喜欢躺着,那就让他永远躺着好了!’是不是很可怕?就因为玩了会游戏都能把人给杀了!太变态了!” 变态?因为看见丈夫什么事情都不做只顾着玩游戏而自己却累得半死对丈夫起了杀心是一件很变态的事情吗? 和那个数次成为我的前男友又数次成为我男朋友的人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总是什么事情都不做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每次我一让他帮忙做事情都要发生争吵,他总说家务本该就是女人的事情,那时我也会想你怎么就不干脆死了算了。 女人在什么时候最想杀了自己的丈夫?无视你的忙碌,像死猪一样躺着玩手机看电视的时候?还是无视你的辛苦,随意乱放东西,屡说不改的时候?明明没赚几个钱却仍喜欢在别人面前吹嘘夸耀,而对你颐指气使的时候?半夜喝到烂醉不知回家还要你照顾的时候?…… 而男人又是在什么时候最想杀了自己的妻子?晚回家一会儿就要被唠叨一整晚的时候?身材越发臃肿,在屋内晃着下垂的胸部、肥硕的屁股,整天披头散髮不停数落你的时候?在外面遇见貌美可爱还对你百般献殷勤的年轻姑娘的时候?说了很多次还是把菜煮咸的时候?…… 来自枕边的杀意往往简单却浓烈,可能只是因为一道菜的问题。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会有那么一刻想要杀掉自己的伴侣吧,最后究竟会不会演变成犯罪,不过是看想法到底有多疯狂多强烈,以及个人的理智。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电话那头的小刘见我没有回答有点不满,打断了我的思绪。 “有,当然有……呃,你刚说什么了?” “就知道你没在听!” “大小姐,我在扫地呢。” “哦,你在家怎么样啊?” “能怎么样?当村姑呗。” “那你要不要回来?反正她已经出不来了,应该会判死刑吧,所以我刚刚就问你了,听到这个消息有没有很高兴,看她以前那么对你。” 我感到高兴吗?其实更多的是漠不关心,更简单来说就是无感。 我和她的恩怨大多也只是工作上的冲突,她是雷厉风行的女强人上司,而我比较废柴,本来是应聘销售的,但是业绩月月垫底,她就把我调去做简单的帐目核算和货仓盘点管理,这是我大学毕业后的第四份工作,按理说我应该感谢她的,至少她没有直接把我fire掉。 她的营运能力我是很佩服的,不过比我大一岁,就能把门店业绩做到商场里数一数二,她看不起我也是应该的。 “暂时先不回去了。” “为什么啊?你在老家能做什么?嫁一个农民,生一堆小农民吗?你要这样还不如上次就应了何老闆呢。”小刘这人热情起来会让你招架不住,但有时候说话也并不那么注意会不会伤害到别人,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刺痛别人她才会快乐,但总归是没什么坏心的。她大概是看我走的时候太悽惨了,所以我离职后她经常还是会想起我联繫我,她说的那个何老闆就是导致我直接被劝退的原因。 那人大概有三十多了,带着他二十出头的小蜜到我们店里买衣服。那天逢长假店里做活动客人非常多,我便被临时调去帮忙,服务的刚好就是他们。过后几天,那个何老闆天天来店里指明要找我,实在是令人噁心得紧。再过后几天,那个小蜜便找上门来,把店里货架推倒了好几个,店长便很生气地让我滚了。 “我想休息一段时间,也好好思考一下。”我稍稍停顿后说道。 “那好吧,随你啦,什么时候要回来记得跟我说一声。” 第2页 我确实需要静下来好好思考一下,毕业那会害怕失业,害怕给家里造成负担,没有一个清晰的职业规划,觉得有工作就可以,直到真正参加工作了,才发现人真的不是有工作就可以,所以兜兜转转换了好几份工作却总是不如意,年岁渐长却一无建树,说不沮丧是假的。我的父母并不知道我失业的事情,他们以为我是休年假才回来的。 十点多的时候,阿美经过我家邀请我去她家坐坐,她是我初中同学,毕业后在镇上中学当老师。 “你今天没课了吗?”我问。 “没有,你忘了周二下午全校学生都要参加劳动。” 念书的时候,周二下午全校大扫除是学校惯例,没想到十几年过去了还保持着。 “那你这个老师不用带头吗?就这么自己跑回家享清福?”我打趣道。 “我没让学生去我家帮忙打扫就很不错了。” 她很自然地讲出这句话让我非常诧异,中学那会很多老师都会趁大扫除的时候叫一些学生去他们家里帮忙打扫甚至把他们叫去田里干活,有一次我和阿美还有其他几个同学被班主任叫去他家的花生地里拔花生,班主任的老婆是位长得很敦实的农妇,使唤起我们来毫不客气,简直像地主婆虐待长工,午饭刚过就把我们叫去田里,顶着火辣辣的太阳拔花生。 因为很久没有下雨了,花生地非常干,每一株花生都非常难拔,没过一会儿我们几个手心便全红了,特想罢工,但是抬头一看班主任正在他们家阳台上喝茶,密切监视着花生地里的一切,便不敢了。那时年纪小是很怕老师的。 “你们赶紧拔,你们班主任就在那看着呢。”班主任的老婆一见我们动作慢下来就开始讲这句话。 可怜我们拔了一下午的花生直到天黑了才放我们回去,中间连一滴水都没有给我们喝,完了之后每个人的手心都是红肿的,嗓子干得快冒烟了,摸黑回去的路上,阿美一脚踢飞路边的一块石头愤愤道:“我以后要是当了老师,绝对不会做这么噁心的事!把学生当成什么了,他们家的奴僕吗?” “那你要怎么做啊?如果你以后当了老师。”我们问。 “当然是要关心爱护学生了,就算是劳动也要起积极带头作用!” 这话至今回想起来还仿佛刚在耳边说过一样,可曾经讲过这话的人,现在已经能很自然地讲出另一番大不相同的话来了。 “你快点啊,发什么呆,我先回家泡茶,你赶紧来!”她的急性子倒是没有变过。 “哦。” 阿美几个月前结婚了,她的丈夫听说是镇上中学校长的儿子,之前一直在外面工作直到婚后才调入学校,貌似是个小领导,不过我一次也没有见过他,她结婚的时候我刚好被派去出差了。她婆家离我们家倒是不远,拐个弯再走五百米左右就到了,但人家算是镇上的名门望族,平常深居简出,结交的都是同样的望族,我们这种普通人家是很难看到他们的,而且我每次回家也是一进家门不到万不得已不出去的类型,镇上的人认识的也不多,还有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我隐隐觉得我父母不喜欢我在镇上走动,从小就是。 一进门一条小黄狗就冲着我直叫。“阿黄,安静!”正在院子里剪花枝的一位老人喝道,我定睛一看这不就是老校长吗!?怎么几个月不见就老了那么多……过年的时候看他还是很精神,没想到这会头髮都花白了,脸颊上也几乎没有一两多余的肉。 ☆、2 “校长好!”我连忙打招唿。 他随意瞟了我一眼又低头继续剪他的花枝,“来找进美的?进去吧。”声音虽然没有以前那么有力度但是威严感依然不减。中学的时候最怕遇见他了,本来年纪小胆子就不大,再看见他的扑克脸和那双仿佛要穿透人心的有点阴鸷的眼睛,更是吓得不清,每次远远见到他都要绕道走。 “嗯。”我微微点头,连忙走进去。 阿美已经在客厅等着了,竹制茶具上热气裊裊。 “快过来坐下!”她招唿道。 “你公公怎么瘦了那么多?是生病了吗?”我悄声问道。 “也算是吧,情绪不太好,医生说是更年期。”阿美一边倒茶一边满不在意道。 “男人也有更年期?”我睁大眼睛问道。 “你这大城市白混了,男人当然也有更年期。” “你这次回来打算待多久?”阿美问道。 “半个月左右吧。” “回来是不是感觉很舒服?” “嗯,山好水好空气好,暂时可以逃离那些麻烦的人和事。” “怎么遇到不开心的事了?”阿美给我倒了杯茶,茶水晶莹绿透。 “也还好,不是什么大事,觉得有点累罢了。这茶不错,很清甜。”我啜饮了一口说道。 “雨前茶,一个学生家长送的。跟我说说你怎么不开心了?” “哎,懒得说了,人不开心无非不就两件事,工作、感情。还是你好啊,当老师舒舒服服安安稳稳的还有人给你送礼,家里不需要你操心,你老公也那么爱你。” “说的你好像很惨的样子。” 第3页 “本来就是!失业又失恋啊,姐姐!”我靠在沙发上深深唿出一口气说道,“别告诉我爸妈!” “你跟你男朋友……”她说这话的时候我瞪了她一眼,她很知趣的立马改了口,“哦,是前男友!你们不是认识很久了吗?” “久有什么用,时间越久就越是相看两相厌,我觉得他很自私没有担当,一点也不适合结婚,他也觉得我又不漂亮工作也不好,总之大家互相嫌弃。” “那你们还谈了那么久,分分合合的。” “谈得久又分分合合的,最后都是没有结果的,分表明已经不合适了,合是因为还没有找到更合适的,只要有一方找到更合适的就能结束这种死循环。” “也有的人凑合着就结了啊。” “我大胆预言,不出三五年那些结的了必定离。” “真的假的?”阿美失笑,“你们俩是因为你有了更合适的还是他有了更合适的?” “肯定不是我啊,要不然我也就不回来猫着了,人家家里给他介绍了一拆迁户,据说补偿的房子就有五套,人立马屁颠屁颠就过去了。” “说到底其实男人和女人都是一样的,男人要是拜金势利起来可比女人厉害多了,只是男人比较狡猾,隐藏得比较深,还使劲攻击女人,模煳焦点。” “说的太好了!来干一杯!”我拿起茶杯敬道,“点一千个贊!” “姐们,还是你好啊,工作稳定,丈夫贤良,家庭和睦。” “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一辈子耗在这一亩三分地,生活一眼都能望到头。” “这环境多好,人事也简单,起码能多活几年,平平淡淡才是真,波折太多对于我们这种平凡人来说hold不住啊。” “你真以为乡下就简单了?其实乡下是个比城市更残酷的地方,你好了,人人嫉妒,说你用不正当的手段,你不好了,各种假惺惺的安慰背后是幸灾乐祸。他们有时候貌似很关心你,其实不过想知道你是否过得比他们惨,只要你过得比他们惨,他们就有优越感了。就拿结婚这件事来说,你每次回来不都有一堆人问你有男朋友了吗?他们当真关心你吗?没有的,作为大龄未婚女青年,这是你的一个痛处,他们不过是捡着痛处就往下踩,分毫见不得别人好呢。还有那么多追着你问你工资的人,他们想知道你值不值得结交,想多了解一些发家致富的秘诀呢,当然更重要的是攀比,确定你没有他们有钱,他们就会高兴。他们要使劲踩别人的痛处才能高兴呢,这种欢愉尽管短暂却真实。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安稳又枯燥的耕作生活,让他们的精神极度空虚甚至病态。” 阿美讲得入木三分,虽然剖析得过于血淋淋,却不得不认同她的观点。 “其实你说的这些不仅存在于乡下,城市里也一样,或者说只要有一个圈子,这个圈子里的人不是肝胆相照的,那么都会存在这些问题。” “城市比乡下好的一个地方就是人多地方大,你把自己藏起来就没能人伤害你,你可以慢慢疗伤。在乡下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想疗伤都无处可去,受了伤之后你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动声色微笑,告诉别人这对我来说没什么,这样才能不给别人二次伤害你的机会。” “不过现在通讯技术越来越发达,各种联繫工具层出不穷,人与人之间的联繫越来越方便越来越廉价,躲又能躲到哪里去?伤害能轻易跨越时间和地域。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要变得强大点,要有迅速復原的能力。” “是啊,以前总说什么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再不济沟通能力也要好,其实这么多年过来,我也感觉到那些能力都不重要,人最重要的能力应该是康復能力,要能从挫折和伤害中迅速康復。” “反正就是要想过得好,脸皮必须得厚!要……” “屡败屡战!”我们俩异口同声说道,就像小时候那么有默契。 在我眼里阿美是我们这些目前能联繫到的同学里过的最好最安稳的,微微有点嫉妒,更多的是羡慕,她不是一个能让人嫉妒得起来的人,和她做同学做邻居的那些日子里,她始终是一个很好的人。 “快中午了,我做饭,你就留在这里吃午饭吧,好久没有一起吃饭了,也让你尝尝我的手艺。”阿美邀请道。 “免了,还是下次去我家吧,看见老校长我这还害怕着呢,再说我爸妈今天去进货,应该也快回来了,我得回家给他们做饭。” “那行,那就不强留了。”阿美微微一笑说道,眯成缝的丹凤眼看起来非常慵懒魅惑,她从小就是镇上有名的小美人。 一出大门,眼角的余光便捕捉到一个快速转身的身影,我微微皱起眉头,老校长似乎一直偷偷看着客厅,直到我出来。我朝他看去,他却又在剪花枝了。 “校长,我走了。”我跟他打了个招唿。 他这才转身微微颔首,也没有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给我一种非常诡异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样貌变化太厉害的原因。出了院子的门,我又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阿美正透过客厅的窗户……双眼死死盯着院子! 第4页 他们在互相监视吗?为什么?太令人费解了,我晃了晃脑袋,也许是我想多了吧。 午饭过后,阿美来我们家打牌,还带来了两个人。见到她们俩的那一剎那,我惊唿出口:“柳絮!亚红!天啊,我们这是有多少年没见了?” “周渔啊,是你一直蓄意脱离组织!还敢问我们多少年没见了。”亚红鼓着两腮帮子一板一眼道,像后山的小松鼠一样。她假装生气的时候会把两腮子鼓得圆圆的,真生气的时候会把眼睛瞪得圆圆的,但无论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都无法让人感觉到有威慑力,那模样总是可爱的成分多一点。 “姐姐们,是伦家的错!今天下午小店茶水全包,零食随便拿,都算在小的头上。”以前我们四个人玩得最好了,但是我初三那年出了点意外休学一年,而她们几个都离开小镇去城里念高中。那个时候不像现在人人有手机,一旦远离想再要联繫就会比较困难,而且受伤后那几年情绪都不太好,经常就会有一种莫名的哀伤感,不太想跟别人交流,对谁都冷淡,与她们几个的联繫也就这样断了。 “我就说嘛,斗地主一定要来周渔家,零食饮料矿泉水无限量供应,最佳的根据地!” “你个吃货!”柳絮纤指轻点亚红的头笑骂道。 “我就吃货了,怎么了?明天去你们家吃烤鱼,我看你那鱼塘里条条大鱼鲜嫩肥美啊!”亚红说得一脸陶醉,仿佛已经看见了一盘盘香喷喷的烤鱼。 “那我得赶紧叫客户过来提货了。”柳絮阴阴说道。 “柳絮,后山那个鱼塘是你承包的吗?”我问道,那个规模真的是不小,一眼望去波光粼粼的都看不到头,没上百万估计包不下。 “当然了,柳絮现在可是我们镇新首富,我们这帮同学数她混得最风生水起了。”阿美说道。 “哪有这么夸张?我这点钱全投在那塘子里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收回来。”柳絮谦虚道。 “能肯定能!小妹我还得仰仗柳老闆的提携呢。等我在那破幼儿园混不下去了,我就给你捕鱼吧。”亚红说道。 阿美忍不住给了她一个白眼,“小姐!你才在幼儿园工作三个月都不到,就想好下家了。” “我原来以为在小地方的幼儿园上班应该会更加轻松自在的,没想到啊,一把辛酸一把泪。” “你原来不是出国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啊?”趁着阿美和亚红打打闹闹,我悄声问柳絮。她高中毕业后就跟人去了新加坡打工,我和她的最后一次联繫是在我念高二的时候,突然收到她的一封信,说她要去新加坡了,还说很羡慕我,我一直挺疑惑的,放假回来后想找她聊聊她却早就走了。 “一个人在外面待得久了就特想家。镇里又刚好有这么一个投资机会,所以就回来了。” “周渔快点!我们先去你房间候着,你赶紧的,零食饮料矿泉水伺候起来。”两人打闹暂告一段落,亚红在前面催道。 ☆、3 这一场斗地主直杀到天昏地暗,大家还意犹未竟,五点多的时候,阿美说要回家做饭,硬是让我们给拦下了,我妈刚好来给我们送水果,她说刚才去摘菜的路上有碰到老校长,已经跟他说了阿美今晚在我们家吃饭,亚红一听说我妈要亲自下厨,眼睛都直了,“阿姨,我就实话实说了吧,这些年在外讨生活,我最想念的就是您这一手好菜了,完全把我妈给pk下去了,回来后每次经过你家闻到那香味可把我馋坏了,可惜周渔不在,我也不好厚着脸皮来打扰,今天终于可以一偿夙愿,再次吃到这香喷喷的饭菜了。” “你这丫头嘴巴还是这么甜,”我妈被她哄得脸都笑成一朵花了,“阿姨今天一定给你好好露一手。” 吃过晚饭后,我们又玩了好几个小时,直到快十一点的时候大家都困得不行才决定散局,我妈还一直留她们在我家住宿,但家里都有人在等着,我就跟阿美把她们俩送回去了,最后经过阿美家的时候,阿美的婆婆正在门口张望,神色焦急,一见到阿美就埋怨道:“你可算回来了,我打你电话都不通。一出去玩魂都丢了,不知道自己已经结婚了吗?”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我跟建文说过在周渔家玩会晚点回来的。”一回来就被数落了一顿,阿美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到底是我考虑不周全,已经结婚的人不应该拉着她玩到那么晚的。 “还说建文呢,你几点打电话给他的?他到现在都没回家!” “会不会还在学校?他最近不是比较忙。我五点多给他发的简讯。”相对于阿美婆婆的焦急,阿美明显淡定多了,看来是她老公经常性晚归。 “你只给他发简讯没打电话吗?” “我手机没电了,只能发简讯。” “他是你老公!这么晚没回来你倒是一点也不急!” “有什么好着急的?他前天还不是快一点才回来,能有什么事!着急的话就打电话问啊!”阿美急脾气上来了,我忍不住拉了拉她的衣服,示意她冷静点。 “我要是打得通电话用得着在这等你回来吗?”阿美婆婆怒气沖沖瞪着阿美吼道。 阿美白了她一眼,侧身跟我说:“手机借我下!” 第5页 阿美拨了几个电话都没通,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怎么样?我早说打不通了!”阿美婆婆斜了阿美一眼。 “你给你老公发简讯他回没回你?”我问道。 阿美摇了摇头,“我给他发简讯,他有时候也不回的。” “要不要去学校看看?反正也不远,我陪你去好了。” “那太麻烦你了……”阿美的眉头还是皱着的。 “要不是我一直拉着你玩,说不定也没这回事,所以我也有责任的。” “周渔真的谢谢你!”阿美真诚道。 阿美的婆婆还站在一旁,老校长倒是没见到人影,我抬头看了一眼他们家的小洋房,只有客厅的灯是亮的,楼上黑乎乎的,那老校长可能早就睡了。照这情况来看,应该也是没什么大问题的,只是阿美的婆婆瞎担心,或是她并不喜欢阿美这个儿媳妇,逮到机会了,难免要为难她一下。 “找到了,记得来个电话。”阿美婆婆冷冷道,她似乎没打算跟我们一起去,虽然考虑到她已经上了年纪,就算她想跟来我也不会同意的,但是她一点想要跟来的意思表示都没有,儿子联繫不上好像也没有她刚才表现出来的那么令她着急,这再次坚定了我的猜测,她纯粹想为难阿美而已,看来这“名门望族”的儿媳妇也并不好当啊。 阿美去车库取了车,就带着我往学校开去。 已经快到午夜了,小镇沉睡着,连街上的店铺也都早早关门歇着了,到处都静悄悄的,抬眼望去,四周只有零星几点灯火。街道两旁的路灯倒是透亮得很,白色的光毫不吝啬地洒下,足够给暗夜中行走的人安慰了。 七八分钟后就到了中学门口,传达室的小王慌慌张张出来给我们开了门,我随意往里面瞟了一眼,内屋地板上貌似有一双女人穿的坡跟凉鞋,难怪这么久才给我们开门。这传达室原来是他爸爸老王负责的,从我们上中学前老王就在传达室了,到底做了多少年也没人清楚,前几年老王去世了,考虑到唯一的儿子长期没有什么正经的工作,去求了校长,才把小王弄到传达室工作。传达室的工作收入不高但很清闲,算是个混吃等死的好去处。 “怎么这么久?”阿美见小王这么久才来开门眉头微蹙有点不悦,小王连声道歉,被人打扰了好事,我看他也甚是不高兴,但无奈阿美是校长的儿媳妇,他就算心里再不爽也不敢表现出来。阿美应该是没有注意到内屋的情况,我当然也不会告诉她,要是害人丢了工作那就是在这不大的镇子上又结了好多个仇人,在这种小镇子上,亲友们可是很容易同仇敌忾的。 “周老师,你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事吗?”小王问进美。 “有看到何主任出去过吗?” “没有。何主任还没有回家吗?” “你确定吗?”阿美又问了一遍。 “应该是没有,不过你也知道,这传达室有时候也比较忙,可能也会没有注意到。” “那你门先给我们留着,我进去看看。” “好的,好的。” 午夜的校园安静得令人心生恐怖,路灯寥寥无几,光的强度也小了许多。昏暗的草丛里,蟋蟀“吱吱”直叫,夜显得更加凄凉,夜风吹来,阴凉阴凉的,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跟在阿美后面大步走着,能清清楚楚听到自己仓促的脚步声和急促的心跳声。 阿美先到教师宿舍看了下,人没在。一个男教师被我们吵醒了,他披着外衫出来,一边揉着他惺忪的睡眼。 “是周老师啊。你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林老师,你有没有看见我们家建文?” “好像下午大扫除的时候有在办公室见过何主任,怎么了,他到现在还没回家吗?” “是呀,都快急死我了,电话也打不通,”在宿舍也找不到,阿美开始有点焦急了,“你是几点的时候看见他的?后来还有没有见过他?” “应该是三点多,后来我去监督学生打扫卫生了,没有再见过他。要不我陪你们去找找吧?”林老师热情建议道。 “这样感觉太麻烦你了,这么晚把你吵醒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这有什么?你平常对我们这些实习老师都那么好。你稍等我下,我换件衣服就出来。” “好,那谢谢你了。” 有个男性陪在身边壮胆感觉踏实多了,我们先后把办公室、教室都找了一遍还是没有发现人,这是教师最有可能待的地方。阿美有点沮丧了,神情越发焦急。 “没事的,”我安慰道,“我们要不扩大寻找范围吧,把厕所、食堂、体育馆这些地方都好好找找。” “那好。”两人都同意。 又找了一圈,把平常经常有人去的地方都找了一遍,依旧毫无收穫,阿美的脸色越发不好,我的心里也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一整天都待在学校里的人,居然无法在学校里找到,那么结果能有多乐观?他也许就躺在这个学校的某个角落里一动不动,无人知晓。 “爸爸,阿文找不到了,怎么办?”阿美最后没有办法只好给她公公打了电话。 第6页 老校长很快就到了,还带着其他的学校领导,中学时候那个让我们去拔花生的班主任也来了,看这情景应该是升职了,他的发更秃了,肚子也圆得快把衬衫都撑破了。 “陈老师好!”我跟他问好。 “你是?”他皱着眉头,眯着双眼,似乎在努力回想我到底是谁。 “我叫周渔,01届的,陈老师可能忘记了。”我连忙自报家门。 “哦,周渔啊,想起来了,真是女大十八变,我都快认不出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前几天。” 学生宿舍的管理员也赶过来了,几只手电明晃晃照着,大家开始寻找阿美的丈夫了,我也结束了与陈老师的对话。 “所有的地方都找了吗?”老校长问阿美。 “基本上都找了,剩下就是学生宿舍、储物间这些地方了,还有图书馆,没有钥匙进不去,不过我想建文应该不会跑到那里去吧。” “这样吧,我们这些人分组,阿美你把刚才没去的地方找一遍,我带人去你们刚才找过的地方,以免有遗漏之处。” 因为动静有点大,经过学生宿舍楼的时候,我都能感觉到有学生偷偷爬起来看热闹了。女宿管领着我们上了女生宿舍楼,“应该不会在这吧。”她说道。 “还是去看看吧,我们不会打扰学生休息,就在窗外看看。”阿美应道,我想她也是没办法到了极点了,要不然也不会连女生宿舍都不放过,因为要是在这找到了,后果绝对是更加无法收拾的。 ☆、4 女生宿舍总共有18间,分布在三个不同的楼层,我们一人负责一个楼层,约好检查完后在一楼碰面。 我独自上了三楼,映入视野的是没有边际的黑,楼里的灯都是声控的,我不敢跺脚让它亮起来,因为那肯定是会吵醒别人的。独自处在一个黑暗的环境中总是会有那样一种感觉,背后有个人慢慢靠近你,你一转身便会看到一张恐怖至极的脸,我哆嗦着拿起手机,开了手电筒功能,特地往背后一照,还好什么都没有,只有夜的空寂。 沿着走廊一间一间看过去,学生们都熟睡着,并没有什么异样,也还好她们都熟睡着,要是突然醒来看见有个怪人偷偷往房间里面瞧,肯定会吓坏的。虽然宿舍里很黑具体的东西都看不清,但格局很清楚,看过去一目了然,不可能会藏人。我用最快的速度检查着,我压根不想一个人留在这黑乎乎的地方,脑子里迴荡的全是那些校园恐怖故事。终于到了最后一间了,我凑到窗户边正要往里面看,窗边却突然出现了一张脸,披头散髮的,吓得我差点没有失声尖叫,我用手捂住嘴巴努力控制住自己。 “同学,你怎么还不睡啊?”问完我就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这不是废话嘛,肯定是被我吵醒的。 那位同学没有回答我,只是深深看了我两眼,我觉得那眼神还带点怨怒,然后便转身回去了。我也急急忙忙下楼与阿美她们会合。 阿美她们也一无所获。 “现在就剩储物间和化学试剂间没有检查了,先去哪里?”阿美问道。 “化学试剂间吧,比较近。” 化学试剂间就在教务处办公楼层的尽头,与它相邻的几间屋子也是空的,那是学校里最具传奇色彩的一个地方,因为里面有一瓶剧毒化学物——□□,传说摄入一丁点就能致人死亡。这是化学老师告诉我们的,他应该跟他每一届学生都说过,在他的眼里这么小的镇子里的这么小的一间中学居然有一瓶这样的剧毒实在是一件非常传奇的事,所以他几乎是以炫耀的口吻告诉了每个学生。念书的时候连靠近这里都不敢,就怕万一被毒到了。那样的剧毒连靠近都觉得生命处于岌岌可危的状态。 阿美拿起钥匙果断开了门,紧接着“啪”得一声,电灯打开了,紧接着……一声惨叫声从阿美嘴里吼出,我和那个女宿管也瞪大了眼睛,震惊得不知所措。 小小的化学试剂间中央直挺挺躺了一个人,准确的说可能是一具尸体,旁边滚落着一瓶化学药剂。 “别过去!”看到阿美就要冲过去了,我拉住了她,那可能是□□。上中学的时候我是化学课代表,来过这里,因为好奇也查探过那瓶□□的位置,现在那个地方是空的。 阿美推开我的手坚定地走了过去,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探了探她老公的鼻子,不禁放声大哭,我示意女宿管去叫其他人来,随后走到阿美身边,抚着她的肩膀,这个时候任何安慰的话都是没有用的。 尽管很害怕,但眼睛还是不受控制,不自主就瞄了尸体一眼,我惊得立马站了起来,接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他,阿美的丈夫,地上躺的这具尸体,不就是害我被辞退的那个何老闆吗!? 这个完全出人意料的事实让我全身都颤抖了起来!脚步却是再也无法移动了。如果有人见到我那时的表情肯定会猜测我跟他之间是什么关系,说不定还会认为我是兇手。我努力让自己平静,假装不认识这个人,假装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 可内心无论如何都平静不下来……这次回家除了因为失业疲累想休息外,更多的是因为我发现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所有得罪过我的人都……死了,就算不死也是跟死没什么区别的状态,连街上那条差点咬了我的狗都不例外…… 第7页 事情要从三个月前说起。 我住在城中村,每天都要撘接近一个半小时的公交才能到市中心的商场上班。那条路线上全是居民区,每天车上都非常挤,各类小偷小摸的事件也很频繁发生。那天早上我看到一个染着栗黄色头髮的男青年正把手伸进一个女生的背包里,连忙拍了拍那女生的背提醒她看好自己的包,女生连连跟我道谢,小偷也不得不下车。公交车开动的时候,我看到那个小偷回头朝我狠狠看了一眼,仿佛在说,叫你多管闲事,早晚有你好受的! 当天我值得是晚班,十点才下班,匆匆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后,我便狂奔向公交站,要是错过最后一班车就得打的回去,又是一笔大开销。赶到的时候车子刚要发动,我连忙挤上去,十点的时候商场准备打烊,逛街的人也纷纷散去,所以车上还是非常挤。 等心跳慢慢平復下来,我开始环顾车厢,这是我的习惯性动作,每天上班已经很累了,还要站那么久回去实在受不了,所以每次上车我都会看看那些有位置的人,判断他们会什么时候下车,然后站到那旁边去,这样获得座位的机率就大一点。 这么一看我就看到了那天早上的那个小偷,车厢里略显昏暗,但是那头栗黄色的头髮绝对错不了。他似乎还在不怀好意地朝我笑着!心一下子就剧烈跳动了起来,我完全慌了手脚,我住的地方离公交站还有一段路,而且那条路路灯昏暗,稍晚的时候也没有什么人,怎么办?我的脑子飞速运转着,却也可悲地发现这种情况下,我竟然完全无计可施。危害尚未造成,无法报警;孤身居住,也没有家人可以依靠;朋友的话,愿意这大半夜来陪你的,也是没有的。 平常总盼着车能开快点,好让我能早点躺到床上去,解除一天的疲劳。今天却希望这车最好能一直开下去,永远不要停好了。 开到后面,车上的人都下得差不多了,与他再也避无可避,我能清楚感觉到那个小偷不时就朝我张望着,我该怎么办?要不要提早下车?我盘算了一番,最终还是决定坐到站,现在已经这么晚了,我要是提早下车,对周围路况不熟,更是给了他可趁之机,还是坐到站再说。中间我还曾有过一丝幻想,也许只是刚好又碰上而已,但是越靠近我的目的地,这种幻想就破灭得越粉碎。尤其是在我清楚地看见那人对我冷笑后,露出他那有点发黄的牙齿。 果然我一下车,他也跟着我下车了,趁着他还在我后面,我狂奔了起来,只要十分钟,只要给我十分钟我就安全了!我用尽全身力气拼命跑着,他也在后面拼命追着我,路上只有昏暗的灯光,一个人也没有,我做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就是被他抢点东西或打一顿,总归不会把我杀了吧,这么一想,倒也不是那么绝望了。 我租的房子就在前面了,再拐个角就到了,可是他追的也更近了,我回头看了下大概相距不到一百米……拐过角,却有人抓住了我的胳膊,我一下子就尖叫了起来! “鬼叫什么?”抓着我的人不悦吼道。 我定睛一看是李利多,悬着的心一下子就落地了,分手的时候,盼着与这人能老死不相往来,现在这种情况下看见他,觉得过往的那些恨那些怨念都不重要了。 “你怎么了?”他依然皱着眉。 我探出头去看了一下,那个小偷已经不知踪影了。 “没什么。” “我打你手机怎么不接?” “你给我打电话了吗?今天太忙了,没有注意到。”我在睁眼说瞎话,事实上一分手我就把他拉黑了,以往的分分合合让我心力交瘁,这次我是真得打算跟他彻底断了,但没想到他还是找来了。 “你找我什么事?”我问道。 “我来拿我的本子,上次走的时候忘了拿。” 还好是因为这个。我知道那个本子,那里面记载了众多游戏的通关秘籍,以前他可是拿那当宝贝的。 “除了这个还有没有别的落下的?”我问道。我不希望他以后以落东西为藉口,三天两头过来找我。 “应该没有了。” “那好你在这等着,我给你拿去。” “怎么现在分手了,连屋子都不让进了?” “既然分手了,自然不好让别人随便进我房间。” “别人?哼!周渔,你真够狠心的!” 我没理他,大多数男人都是这样的,盼望着就算分手了还能在对方心里占一席之地,真够可笑的,凭什么。 我迅速上楼给他拿了本子,递给他后,他还不想走。 “我得上去看看是不是还有别的东西落下。” “等你哪天想起来了,我给你寄过去吧。”我冷冷道。 “最后一次,好不好?”他突然这么说。 我觉得这男人的嘴脸噁心到了极点,这样的男人,我过去竟然也能跟他纠缠好几年,看来我也是贱到家了。 “滚!”我怒道。 “小鱼儿……你知道的,我心里并不爱她,我只爱你,我到现在还爱着你!” 从前亲昵的时候,他总会一声声唤我小鱼儿,如今听来却令人想吐,满心悲凉,这男人真是自私卑劣到了极点。 “李利多我们好聚好散!你现在马上给我滚!以后也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你那未婚妻我可是前几天才见过呢,她还给了我电话,你也不想好不容易钓到的金龟就这么没了吧。”我冷冷说道,胃已经开始隐隐发疼,刚才那么害怕紧张,现在又被他气到了,看来晚上也无法好眠了。 第8页 ☆、5 那晚我直到快天亮的时候才睡着,七点爬起来上班时头还昏昏沉沉的,走在路上又怕遇到那个小偷,要是他不死心天天跟着我怎么办?被这念头一吓,倒也清醒了不少。一路担惊受怕地走向公交站,站点不像以往那样站满人,不知道为什么乘客们都围在路边沟上,陆陆续续有看热闹的人回来,嘴上一直念叨着死得太惨了,没一会儿警车就过来了,把人群驱散,好像是肇事逃逸,死者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了。我一向怕那血肉模煳的场面,既然已经知道眼前的场面必定不会好看,自然就不会过去看。好不容易等到车来了,又费了好大劲才挤上去,喘口气往窗外一瞄,警察正把尸体抬上来,远远便看见那头栗黄色的头髮……心下一惊,正欲回头再看一眼,公交车已经开出老远,看不清楚了。 是他吗? 车上有乘客在讨论尸体,“太恐怖了,全身都是血,都看不清长什么样,蓝色t恤全染红了!” 蓝色t恤!那一定就是他了!昨晚他追着我的时候就是穿的蓝色t恤!可是后来发生什么事情,他为什么会暴尸路边? “你怎么这么大胆还敢看那么清楚?”一个乘客问道。 “那有什么!”先前那位乘客口气里满满的得意不屑,炫耀着自己的勇敢胆大,很快便引来周围其他乘客崇拜的目光,他也更显得意了。 “是不是被车撞死的?”又一个乘客问。 “肯定啦,要不然怎么会死在路边。” 既然这样,那就只能说明恶有恶报,与我没有多大关系,心里紧绷的弦才放松了下来。 但是后来又发生的一系列事件才让我意识到,这也许并不是个意外。 过了几天后去市场买菜,卖菜的大妈缺斤短两,我忍不住与她理论了起来,周围几个同样卖菜的大妈大叔立马就围了上来,无奈只好作罢,反正也是打不过人家的,只能吃哑巴亏了,结果当天晚上就听说市场大火,烧死了几个菜贩子,市场恢復经营后,再去已经看不见那个大妈了,听说烧死了…… 再有一个早晨,走在路上,突然一只狗狂叫着朝我奔来,我连忙躲进旁边的店里,几分钟后,我料想狗应该已经走远了,就重新上路,可我一出去就看见那只狗横躺在路中央,被车撞死了…… 这一串的事件看似全是意外,但细想起来,却忍不住全身泛鸡皮疙瘩,那些人确实存在行为上的偏差,但是因此丧命就残忍到了极点!我的背后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审判之手,他如影随形,紧紧盯着我的一举一动,吓得我喘不过气来,夜里总做恶梦。 这其实才是我回家的真实原因,因为有家人陪伴不会那么害怕,而且我想我回家了,那些事故,我暂时称它们为事故,就不会发生了吧。 可没想到见过数次的情形再一次血淋淋地出现在我的面前,就算我逃回家,逃回这个人口不到一万的小镇上,“事故”还是继续发生着…… “吓到了是吧?”阿美突然发声问道,她一只眼睛仍然看着她死去的丈夫趋于平静,另一只眼睛却看向我,有点……阴鸷,看得我头皮发麻。 “有……有点,”我老实说道,“现在报警吗?还是等校长来了再说?” “等会吧。”阿美收回在我身上的视线,怔怔看着她死去的丈夫,有气无力道。 过了一会儿,校长才匆匆赶来,身后还跟着派出所的民警,看来他及时报案了。所有的人脸色都很凝重,没人能料到一个简单的暂时联繫不上最后竟然演变成死亡,阿美的婆婆赶来后哭得惊天动地的,还使劲骂阿美,说要不是她玩到三更半夜,不管她的丈夫,也不会出现这种事,搞得我也有点内疚。阿美任由她打骂发泄,半句话也没说,只是默默流泪,最后一个高个子的中年民警实在看不下去了,才以妨碍办案为理由把阿美婆婆请了出去。 镇上的警力有限,现在跟来的只有两个,一个就是刚刚提到过的那个高个子中年民警,看着挺和气,眼里却有着警察特有的敏锐犀利,他把每个人都扫视了一遍,仔细观察着四周的环境,我估计他把所有人都当成犯罪嫌疑人了。还有一个比他矮一点也胖一点,年纪倒是差不多,不过看着就没有他那么有精神。 警察开始做笔录了,那个高个子民警询问的对象是我,我竟莫名地感到有点心虚。 “你们三个人一起发现尸体的吗?”他问道,还特意抬眼看了我一下。 “嗯。” “进来后有动过现场吗?” “没……没有。”因为紧张让我说话都不太利索了。 “你看着很害怕?” “嗯,嗯,是挺可怕的,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见……尸体。”我企图用害怕掩盖我的紧张。 “你跟死者认识吗?” “不认识。”我飞快答道。 “你跟他老婆不是同学吗?” “他们结婚的时候我在外地工作。” “今天是你们第一次见?” “嗯。”我点了点头,视线垂到地上,不敢与民警直视。 “那就先这样,留下你的联繫方式,有需要还得麻烦配合。”他说得很客气,眼神依旧犀利,另一边阿美他们也问完了。 第9页 警察封锁了现场,让其他无关人员都回去,他们自己在现场守着,等市里派人支援。阿美的婆婆哭晕过去了,阿美只好把她送去卫生所。我偷偷观察了一下校长,他的脸色很是阴郁,一言不发的,不知道是不是男人比较擅长隐藏悲伤,我总觉得他表现得不够悲伤,甚至是愤怒的情绪多一点。 隔天早上我们一起去医院看望阿美,阿美的婆婆仍在昏睡着,许是哭累了吧。阿美坐在病床边,双手抱头,仿佛丢了魂一样。市里来支援的刑警一早就过来了,阿美被叫去问话,看着她走路都有点晃,我只好陪她一起去,尽管我并不太愿意见到警察,亚红和柳絮帮忙照顾阿美的婆婆。 市里派来的警察有五六个,有的负责拍照勘察现场,有的负责检查尸体,应该是法医,有的负责问话。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法医检查尸体,我竟然有点恍惚,好像很久以前见过这样的场景,牛棚边用塑料搭了一个棚子,穿着白大褂的人提着个箱子一个个走进塑料棚子,周围满是看热闹的人,微风吹过,白色塑料抖动着……可是我想不起来是在什么时候见过这个场景,也不记得周围人的长相,更不知道这个场景具体位置在哪里,或许只是在某个电视剧里看过 吧。 警察几乎把学校里所有的人都问了一遍,了解何建文当天的活动轨迹,但是因为周二刚好是学校大扫除的日子,人员走动频繁,很多细节都难以确认,只能做一个大概的了解。目前了解到的情况里,林老师是最后一个见到何建文的人,警察把他仔仔细细盘问了一番,问他何建文生前有没有什么异样的地方,但也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法医做了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大概是昨天下午四点到七点,确定是□□中毒死亡,据他们推测是吸入性中毒,口腔并没有毒理反应。那么何建文为什么要去化学试剂间?那瓶□□是他自己打破的吗?还是现场还去过第三人?如果是自己打破的,他为什么要去碰?在明知那是剧毒的情况下。警察还搜集了现场的指纹要送回市里做进一步检验。 “这间屋子的钥匙有几把?”一个年轻的刑警问道,我看他和昨天晚上那个高个子民警长得颇有几分神似。 “只有两把,一把是我儿子拿着,另一把在教务处。”校长回答道,经过了这么一夜,感觉他又苍老了许多。 “死者平常负责学校的採购事宜吗?” “是的。” “包括化学实验药品的採买吗?” “对,实验器材都是他一力採办的。” “在教务处的那把钥匙平常有什么人可以接触到?” “那个是我保管的,想要拿到钥匙一定要经过我批准。学校的化学老师会来借钥匙,但都有登记包括化学试剂的实验用量。”教务处主任说道。 “能把那个表格给我们看一下吗?”年轻的刑警问道。 “好的,好的。” 没过一会儿,教务处主任就拿了一份表格过来。 “周二上午林宁武来借过,哪位是林宁武?”年轻的刑警往人群里扫视了一圈。 “是我。”原来昨天晚上帮助我们的那位林老师就叫林宁武。 “我是学校的实习化学老师,周二上午最后一节课是给八年级三班上的课,做了镁燃烧实验,所以到教务处拿了钥匙。”他继续说道。 “那你什么时候归还的钥匙?” “下课把实验器材放回去后就还了。” “这点我可以证明。”教务处主任说道。 其实我觉得他们纠结钥匙的事根本就没有必要,既然钥匙可以出借,那么就有被复制的可能,更何况何建文身上也有一串,真的是他杀的话,通过钥匙是调查不出什么的。不过现场没有打斗痕迹,若是他杀的话应该是熟人作案吧。 ☆、6 回家后,我看到店里只有我妈妈一个人,便问我妈爸爸去哪里了,妈妈说他去隔壁打扫屋子了。这是我爸爸的一个习惯,每个礼拜他都会抽出一定的时间去隔壁打扫卫生。我们家隔壁是一栋空房子没有人住,好像是举家搬迁,托我爸妈照看房子,男主人以前是我爸的好朋友。 “阿美那边情况怎么样了?”我妈问道。 “警察在处理了,具体我也不太清楚。” “阿美一定很伤心,这才结婚多久啊。”我妈感嘆道,“你有空多去陪陪她。” “我知道。” “玉芬呢?听说住院了?”玉芬就是阿美的婆婆。 “嗯,在卫生所输液。” “等会你看店吧,我过去看看她。” “我觉得过几天再去比较好,现在人家正伤心,不便打扰。” 我觉得人在伤心到极点的时候是更喜欢一个人待着的,需要自己先去慢慢消化那些不良的情绪,这个时候任何安慰都是多余的。 “说的也是。” “那我去看看爸爸那里要不要帮忙喽。” “不要去!马上就到午饭的时间了,去做饭!”妈妈的态度强硬到令我有点惊愕, “我是说你爸爸应该马上就要好了,你现在去做饭等下他回来就有饭吃。”妈妈的语气稍微柔和了点,她许是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态度有点不合适了吧。 第10页 我虽然应了她的话,但是心理上感觉并不舒服,也不是说埋怨,就是有点委屈难过不解,我不知道我妈妈为什么要那样子。事实上我觉得我妈妈并不喜欢我回来,我回来的当天她就问我什么时候回城里。算了不多想了,越想就越觉得奇怪不安。 我把米下锅了,就去菜地摘菜,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早上的那个年轻刑警正站着邻居家的大门那边张望。 “那家主人不在。”我提醒道。 “我知道。”他冷冷回道,似乎我的出声提醒让他很不愉快。 我耸耸肩正准备走,他又叫住我,“你是早上那个陪着死者家属的那个……周渔吗?” “嗯。”我点点头。 “我看这房子虽然没有人住,但是打扫的挺干净的。” “我爸爸偶尔会来打扫,我们家就在旁边。”我简单解释道。 “你觉得死者跟他老婆的关系好吗?”画风也变化得太快了吧,一转眼又跳到何建文的死上面。 其实我觉得以何建文在外面花天酒地的行迹,他们夫妻的感情未必有多好,而且何校长和他老婆貌似也不怎么喜欢阿美,但如果阿美要是不知道何建文在外的行径的话感情应该也是挺好的,毕竟才结婚不久。但我要是这么说,就会暴露出我曾经见过何建文并发生争执的事情。 “应该挺好的吧,他们年初才结婚的。”心绪千思百转后,我还是决定这样回答了,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人家家里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也并不清楚,还是不要瞎说比较好。 “是吗?”他的表情看起来有点疑惑,不知道是在怀疑我的话还是在怀疑阿美和何建文之间的关系。 “我也不常回来,很多事情我也不太清楚。” “你平常都在外面吗?在哪个城市?现在不是节假日怎么会回来?”他想问嫌疑人一样审问我让我心里很不爽,那双眼睛像要穿透我一样直直盯着我看。 “我不是你的犯人,你这样看着我,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讲话都是非常粗鲁无礼的,但我尊重你身为警察的职责,也会履行好公民需配合警方调查的义务,所以你虽然无礼我还是会回答你的问题的!我在b市上班,这次回来是休假。满意了吧?我可以走了吗?”愤怒盖过其他所有的情绪,我毫不留情回话道。 “谢谢配合!”又是冷冰冰的语气,我斜了他一眼直接就绕过他身旁回家去。 又过了几天,市里来的警察都撤走了,说是化验结果已经出来,那个屋子里只有何建文本人的指纹。所以,警方推测何建文是死于意外事故,他应该是对□□产生了好奇想要看看,结果没拿住瓶子打破了,着急收拾的时候不小心吸入粉末才致死的。 看得出阿美很伤心,她已经请假多天没有去学校上课了,我和亚红她们偶尔会去看看她,她现在搬回娘家住了。她婆婆的精神有点不正常,天天嚷着是阿美害死她儿子,一见到阿美就发疯般打她骂她,婆家实在是住不下去了。至于老校长,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出殡那天我陪着阿美去了火葬场,相比于之前,阿美的情绪好多了,没有之前那么激动哀恸了,但尸体被推进去的那一剎那,她还是忍不住趴在我肩上哭了,阿美的婆婆更是泣不成声,要不是他们家亲戚扶着,估计站都站不稳,老校长仿佛又老了几岁,脸色都有点发青了,眼里满含泪水。看着挺让人不落忍的,老校长就这么一个孩子,以后就只剩老两口相依为命了,阿美不见得会留下来,毕竟结婚才半年多,哪能要求人家守着? 殡礼一併在殡仪馆举行的,老校长当众宣布要给阿美一笔存款,让她离开何家后也可以好好生活,但阿美拒绝了,说是想替她丈夫尽孝道,在场的人无一不夸阿美是个孝顺的好媳妇,但我看老校长的脸色并没有感动也不是怜惜心疼,那脸色是我所看不懂的,似乎是悲戚愤怒还带点无可奈何,这样的表情在这样的场合中出现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 稍晚准备回去的时候,我看到阿美在一根大柱子后面和人说话,虽然双方都压低了声音,但是能听出两人语气里的针锋相对你来我往。 “你到底还想要我怎么样?就这样离开不好吗?” “不好!我还想替建文敬孝道呢。已经说出去的话怎么能收回?” “我儿子已经死了,你还不满足吗?你当真想要我家破人亡吗?” “爸爸你这么说就不对了,警察已经说了建文的死是一个意外,跟我,跟你我之间是没有关系的。我怎么会想要你家破人亡?我多想好好照顾你们啊!”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我已经知罪了……” “爸爸你是人人爱戴的校长,你有什么罪啊?” 沉默了一会儿,老校长又说道:“罢了,我现在也就剩这条命了,你要就随时拿去吧,反正我也这么大岁数了……” “我一定会好好孝顺您的!不会让你这么快死的,爸爸最好能长命百岁。” 老校长准备离开了,我连忙藏了起来,我看到阿美从柱子后面出来,脸上浮着一丝莫名的微笑,隐起了刻毒却仍然有那么点意味,完全与之前的悲恸不一样,我心下大惊,莫非何建文的死是阿美一手设计的!但转念一想那天她一直跟我在一起呢,没有作案的时间,应该跟她没有关系。我能肯定的是她和老校长之间一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是什么呢?老校长样貌大变也是在阿美嫁到他们家之后,阿美是带着什么目的嫁到何家的吗?何建文长得并不好,多年来一事无成,而且还在外面花天酒地的,以阿美的心性不太可能看上他的,可她还是嫁给了他,实在叫人费解。 第11页 我有个高中死党今年在市里开了一家咖啡馆一直想让我过去看看,但因为诸事烦多总是没能成行,趁这个机会我打算过去看看,一来是因为一年多没见她了很是想她;再来最近发生的那些事让我很是压抑,连镇子我也待不下去了,想暂时逃离一下;还有就是我打算过几天就回b市,下次再有机会见面就不知道要等多久了,所以现在去见见她是最合适的时机。 那咖啡馆开在离我们高中学校并不远的地方,人流不多不少,租金当然也是比较合适的。我到了的时候,木质扇门关着,店招却赫然醒目,大雨咖啡馆,颇有几分意思。推门而入,一股凉气扑面而来,店内面积不大但是布置典雅清新,给人一种很温暖的感觉,还有一个柜檯是专门卖蛋糕的,屋子内满溢着蛋糕香和咖啡香。 “周渔你来了!” 杨云蹦蹦跳跳从后厨出来,顶着她十年不变的黑捲髮,那张娃娃脸上依旧满是幸福乐观。当年我就是因为她总是这么开心达观,才千方百计想要变成她的朋友,说千方百计大概是夸张了点,她是一个非常豪爽容易结交的人,只是在成为她的朋友之前我自己心绪千思百转,老想着怎么才能与她亲近,却不敢有实际的行动,当我终于鼓起勇气问她是否可以当她的朋友时,“当然可以了!”她这么说道,明媚的笑容笃定的语气像一股暖流温润着我冰凉黑暗了许久的心。 ☆、7 店里没什么客人,只有几对情侣模样的学生坐在角落里低低私语。杨云端了两杯咖啡两块蛋糕过来,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来尝尝我的手艺!”她放下杯子笑眯眯说道。 “好香啊!真好吃!以前就听你说要开个咖啡馆,没想到当真实现了。” “是啊,我可是孤掷一注了,把我所有的积蓄都投了进来,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你有僱人吗?还是都是你自己在做?” “我紧急召唤你就是为了这件事,我原来请的那个小妹回家结婚了,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所以想请你帮忙。”她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巴望着我。 “别,别拿这种眼神看我!” “周渔~”鼻音拖得老长,她求人的时候一向如此,“反正你现在也刚结束了一段不愉快的职业和一段不愉快的感情,来我的怀里,重新开始吧!” “可……我哪会这些事,煮咖啡做蛋糕什么的对我来说难度太大了。” “我可以教你嘛,当然这些事主要由我来做,你帮我点点单,招待客人就好了,当然要是能帮忙算算帐就更好了。” “我考虑一下啦。”这几年一直在准备注会考试,现在已经差不多可以去会计师事务所找份工作餬口了,本来是打算这次回b市找工作就往这方面找,所以对于杨云的邀请我还是有点犹豫的。 “我升你做我的财务总监!”杨云咬了一口蛋糕含煳不清道。 “拜託,就我们俩,总监个毛线!” “姐们,虽然我知道你艺高人胆大,但是你也可以先拿我这练练手嘛。我这店虽然小但是也需要财务规划合理避税什么的,省得赚的钱全进工商税务的口袋了。” “好啦,我考虑考虑。”要不打断她,下一句她就能升华成民族大义了。 “看我这殷殷期盼的眼神,您一定要慎重考虑啊!” “知道了,知道了,有客人来了,还不去招待。”门口的风铃叮叮响着,有新的客人来了。 “老闆,两杯黑咖啡。” 这声音听起来很是熟悉,抬头看了一下,果然,就是来过镇上的那个年轻刑警。他身旁还跟着另一个穿黑衣服的精瘦男子,侧脸看着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但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他,也许是那位刑警的同事吧,反正警察只要身材没走样之前貌似都长得差不多,我也就没再注意了。 随后风铃又响了好几次,快到晚饭时间,店里的客人慢慢多了起来。 “老闆,结帐!”那位年轻刑警喊道。 “周渔!帮我收钱!”杨云在后厨喊道,看来她确实挺忙的,或许应该考虑留下帮她一阵子。 “两杯黑咖啡一共三十元。” “没想到是你啊,你怎么会在这?哦,是来参加葬礼的吧。”问了我问题,还没等我开口他自己就全部回答了,果然是符合警察的特性的,我也懒得搭理他,索性什么话都不说。 但是我觉得他旁边的那位男子,一直盯着我看,眼神怪怪的,让我心里很不舒服,我微微眯起眼睛想仔细看清他眼里的情绪,他却又恢復正常了。 “先生,你的□□,请拿好!”给他找完钱后,我给他开了□□,这□□也是要看人给的,有可能带来的风险要尽量避免。 “没想到还有□□,倒是挺正规的。” “警官说笑了,我们一向是合法经营的。”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收帐了?你不是在b市工作吗?哦,是你朋友的店吧。” 我微微一笑,既然都猜到了还问我做什么,真是个奇葩。 两人走后,我长长吁出一口气,何建文的死还是让我很在意,尤其是在我知道阿美和她公公之间有个什么秘密后,而且刑警旁边的那个男子那时看我的眼神也让我非常在意,我朝他们的背影又看了一眼,那黑衣男子的背影让我觉得分外熟悉,不禁多看了两眼。 第12页 “这里真的不错,你还想去b市吗?”那位年轻的刑警问那个穿黑衣服的人。 “我考虑看看。”黑衣男子说道,声音暗哑低沉。 又来了几拨客人,我认命地帮杨云点起了单。 最后的最后我答应杨云留下来帮忙,b市的房子转租给以前的一个同事了,东西仍在那放着,毕竟在那里呆了那么多年,就算那个城市没有一样东西是属于我的,心中也还存着一份不舍之情,在那里虽然一无所有但是觉得很安全觉得安心,那是一种连在家里都没有的感觉,我想总有一天我还是要再回去的吧。 咖啡馆路口新开了一家汽车维修店,我认出了店主就是那天跟那个年轻刑警在一起的黑衣男子,清晨去上班的时候那店已经开着了,晚上我们打烊了它也还开着,似乎从没见过那店关着过。黑衣男子倒是不怎么常见,偶尔见到几次他也是趴在车底下修车。不知为什么每次经过那里我都会不由自主地往里面看,寻着那个黑衣男子的身影,要不是因为我并不认识他,我都要误以为自己暗恋他呢。 七月中旬,杨云出去进货了,我大概要自己一个人看店一个礼拜,每天收拾完打烊就都快十二点了,街上空无一人,走出去,夜间的凉风吹在身上,阴冷透骨。街口的那家汽车维修店还开着,温暖明亮的灯光让我安心了不少。我像一只渴望光的飞蛾一样怔怔地站在店门口,那人背着身子仔细擦拭收拾他的工具箱,那背影对我来说像是有一股巨大的魔力,熟悉感安全感纷至沓来,仿佛我我已经等了那样一个背影许久许久了……许是注意到我热烈得要在他身上烧出一个洞来的目光,他赫然转身,我心下一慌,吓得急忙拔腿就跑。直到回到房间,心脏还是剧烈跳动着,那个背影我为什么那么熟悉呢?我在哪里见过他吗? 突来的电话声惊醒了我,那是个陌生的号码,却是b市来的。 “餵!”我接起,参加工作后很多人接电话都习惯说“您好”而不说“餵”,因为显得没有礼貌不职业,但我一直没有学会,我习惯这种没有礼貌的接电话方法,好像我曾经无数次接过应答语为“餵”的电话,这个淡漠的字眼已深深植根于我的大脑,不用想便能脱口而出。 “周渔,是……是我……” 我一下子便听出了是谁的声音,心下涌起一股不耐,冷声冷言道,“什么事?” “我听小刘说你回家工作了,你不回来了吗?” “是的,回家了,有事说事,我想我们没有必要再联繫了。” “周渔,你不要这样子,不要为了我特地离开b市,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是我们还可以做朋友的,我不想我们就这样断了联繫……”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厌恶感在心中翻涌,一点都不想继续听下去了,“你太高估自己了吧,连你的电话我都不想接了,你说我还能对你有什么念想吗?我回来是帮一个朋友的忙,不是因为别的,你在我心中没有那种分量,我只巴望着你永远不要再给我电话了!” “周渔我知道你在说气话……” “我没有说气话!你知不知道你真得是噁心到我了!既然分手了又何必像条癞皮狗一样死缠烂打?你到底还在奢望什么呢?就算分手了也想在我心中留下一定的分量吗?我告诉你你现在的行为除了让我噁心外没有其他的!” 不待对方说话,我就直接挂了,他的行为已经让我反感到了极点,只愿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一个人,真不知道当初为什么会看上他,还与他纠缠多年。回想我与他的初次相遇,好像是在公司大厅,那是我的第一份工作。早晨去报到的时候就看到前台旁边的复印机那有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在复印文件,那背影,那背影仿佛已经在我的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瘦削却宽厚,让人莫名地感到安心,后来熟悉后我们就顺其自然在一起了,就算在之后的日子里因为各种琐事吵过无数的架,但每次一看到那个背影我就不自主妥协了,那背影仿佛是我的魔咒……我总会做那样一个梦,我在小路上走着,前面就有那样一个背影,我紧紧追随着那个背影,却总是追不上,当我想放弃的时候,那个背影又会停下来等我。他会等我,但永远不会让我追上,所以我总是看不清背影的主人长什么模样。 此刻我也终于想起来那个黑衣男子的背影为何会让我有那么熟悉的感觉,他的背影实在与李利多的太像了,我竟然会因为一个背影就对人产生好感实在是太可笑了,我自嘲地笑了笑。 ☆、8 辛苦了一个礼拜后,终于把杨云盼回来了,可算能轻松点了。日子不紧不慢流淌着,没什么出奇的地方,也没什么风浪,久违的平静舒服,能过上这样的日子倒真的要感谢杨云。街口的那家汽车维修店也照样开着,我每次经过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偷偷往里面看,寻着那个背影但又怕看到那个背影,每次见到之后就会更贪心,想再靠近那个背影一点。我就像个偷窥者,蹑手蹑脚,小心翼翼。 晚上和妈妈通电话又听到了一个不幸的消息,老校长死了,在自己家里烧炭自杀了。警察在他屋内找到了一些抗抑郁的药,综合他之前的经歷和表现,判定是抑郁症发作自杀的。还是在那个殡仪馆举行的殡礼,我跟着去了,我爸妈也都来了,毕竟是邻居,于情于理都应该来送他最后一程。 第13页 阿美的婆婆几度哭晕过去,不得不把她送到医院,葬礼只能在亲戚朋友的帮衬下由阿美一个人主持。我看到阿美哭得死去活来的,比当时何建文去世时还要更甚,越发无法理解她了,她明明和老校长之间有什么过节,现在又为何哭成这样,是为了掩饰什么还是另有隐情? 老校长死后阿美便搬离了何家,阿美的婆婆认定她是个克星,放狠话说要么她走要么自己死,何家的那些亲戚也帮着赶阿美走,没人记得阿美在葬礼上痛哭伤心的样子,也没人记得自己曾经在葬礼上夸阿美是个好媳妇,现在那些人那些曾经安慰过痛哭的阿美的人全站在了阿美的婆婆一边,想着方赶阿美走,阿美势单力薄只能离开,甚至连学校也待不下去了。 说到底不过是利益的问题,何家在校长的职位上待的时间够久,足以他们赚下一大份产业了,现如今老校长与何建文都先后去世,那么这份产业的直系继承人只剩下阿美和阿美的婆婆了,那些亲戚要想从中捞得好处自然是支持阿美的婆婆更有胜算一点,毕竟老人家年纪大了,并且好煳弄,而阿美还年轻聪明着呢。 于是阿美不得不进城重新找工作。 以前我念得那所高中的附属中学正在招收教师,经过的时候有看到他们的招聘启事,我便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阿美。几天后,杨云帮着去打听结果,他们家一个亲戚是招聘会的主考官之一,但很可惜阿美没有上,她的成绩只比最后被录用的那个人低了0.5分,但是低了就是低了,没有办法。像这种事业单位的招聘看似背景关系很重要,但其实也不重要,因为有太多人盯着,哪个考官敢偏私?一旦偏私,那么学校里甚至学校外但凡有点地位的都会想法设法把自己人弄进来,但岗位就那么几个,不论给谁都会造成混乱,那些需求没被满足的人准会在背后狠狠捅偏私的考官们一刀,考官们自然不会为了一点钱一点人情拿自己的职业生涯开玩笑,当然除非钱够多人情够大,但阿美显然不具备这样的条件,所以她只能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机会了。 再一次见到阿美已经是一个月后了,她来找我让我帮着看看附近有没有合适的房子,她要去那所附属中学上班了。 “你怎么做到的?不是说没有机会了吗?” “也许是上天垂怜吧,比我多了0.5分的那个人听说出了点事故,所以他们就考虑我了。” “那真是太好了,恭喜啊。” “不过我倒是有点同情那个人,虽然不认识。但是好不容易找到心仪的工作因为事故又没了心情肯定会很糟,我是了解那种感觉的。” “不要多想,那又不是你的错。以后好好上班,开始新生活!”我安慰道。 “周渔,真的是很羡慕你啊。”她突然这么说道。 我没有答话,我知道她现在心情不好,觉得自己的一切都是那么不如意,会去羡慕别人的生活,在经歷了那样的一切后,还有谁能幸福得起来?我能理解她。但是我的生活又有什么好羡慕的呢?柳絮曾经也说过这样的话,说是羡慕我,细细思考过无数遍,我还是没有想明白我的生活有什么好羡慕的。职业前途不明朗,积蓄不多,还有过那么糟糕的一段感情,我当真不知道我的生活有什么好羡慕的,也许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吧。 七月底阴雨连天,密密麻麻包围着天地。坐在窗前听着噼噼啪啪的雨声,心下不由生出一种感觉,这不是夏天,而是冬天,夏天怎么会这么冷?骨缝里面像注入了寒风,全身多处关节都隐隐发痛,这是只有冬天才有的状况。不得不拿条毯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暖和点才能减轻症状。 喝了杯热茶后,我给小花换了个新箱子,好让它也暖和舒适点。最近老是下雨,它原来住的那个盒子有点潮了,小花是我前一阵子捡的一只小花猫。那天晚上下班时冷雨还在淅淅沥沥下着,我看到它躲在路边的一丛草下面瑟瑟发抖,那么小的一只,顿时便心生怜惜把它带回了家,如今它已经慢慢活络了起来,也长大了点,每天回来逗逗它倒也是挺有意思的。 肚子有点饿了,又不想自己做饭,便起身下楼去便利店买点关东煮。楼下那家便利店的关东煮味道很正,有时候晚上晚回来都会去那里买一点带回去,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抚慰辛劳了一天的身体。 “来了,今天怎么这么早?”看店的大叔很自然亲切打招唿道。 “今天休假。” “还是老样子吗?” “对,老样子。” 等关东煮的空隙,我就拿着视线到处瞄,这也是我的一个习惯,我只要到了一个地方不管熟不熟都喜欢观察四周的环境。玻璃墙前面的就餐区那坐着一个我熟悉的背影,是他!我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今天在这吃,不打包。”我急忙对大叔说道。 端着煮好的关东煮我一步步靠近,心下竟然有几分紧张。我坐在离他三个位置的地方,低着头吃关东煮,不时偷偷瞄一眼,但他罔若不闻,一点也没有注意到我,吃完径直就走了,我长长嘆了一口气,还是吃我的关东煮吧。 只是他是住在这附近还是路过呢? 清晨,咖啡店迎来一个不速之客,咖啡店来的一向是不速之客。只是这个客人着实令我诧异不已,是那个年轻的刑警,他居然是来调查我的,居然查的还是何建文的案子。 第14页 他给我看了一张照片,何建文被人绑在椅子上蒙住了双眼,看地点是在那间化学试剂间。他们来找我应该是知道了我之前说不认识何建文是假的了,不过那又怎么样?我虽然认识他,但是他又不是我杀的,我有什么好害怕的? “您好,这次我想我应该正式介绍一下自己了,我叫周亦捕,市局刑警队的。我有一些问题想要向周小姐求证。”他皮笑肉不笑说道。果然被我猜对了。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要撒谎称不认识何建文吧。”我看出他听了我的话后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还麻烦周小姐解疑。” “既然你们已经调查出我曾经见过何建文,那么也应当知道我和他是在什么情况下认识的吧?” 我以眼神询问,他并没有点头,而是说,“还希望你能详细讲述一下,谢谢配合。”真是够讨厌他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就如你们所知道的那样,我和他甚至算不上认识,我只是单方面被他骚扰了,还因此丢了工作。但直到见到尸体的那一刻我才知道那个曾经骚扰过我的何老闆竟然是何建文,我朋友的丈夫。我不说实话,一是因为不想惹麻烦上身,反正我们认不认识与案件也没有关系;二也是考虑到了阿美,她要是知道新婚不久的丈夫是那种人,我想就算对方已死,她心里也会很不好受的。” “就这样?” “就这样。要不信你们可以去b市调查,我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案发的时候我有足够的人证。” “我没说周小姐你就是犯人,只是来了解情况的。谢谢配合。” “最好是这样。” “你有没有男朋友?” 他突然来了这么一问,令我有点诧异,既然他是以警察的身份来问我的,那么必然不是因为好奇我的私生活才问的。 “你太高估我了,我也不是什么倾城倾国的美女,没人会因此为我杀人的。男朋友之前是有的,不过已经分手了,而且人家已经另有新欢了,绝对不是会为我做这种事情的人。” “周小姐谦虚了。” 送他离开的时候,他旁边那个刑警问他怎么样了,他小声飙了一句粗口,“妈的,反侦察能力太强了,还得持续观察,要盯着点。” 我不由觉得好笑,何建文怎么可能是我杀的?在我身上不过是白白浪费时间罢了。他刚才给我看的照片一直觉得有点奇怪,却又说不上来是什么,何建文为什么会被人绑在椅子上?这照片他们又是从哪里来的?难道何建文是他杀的? ☆、9 傍晚时候阿美来找我,我看她的表情有点尴尬,警察应该也已经找过她了。 “周渔真是对不起,我真没想到他居然是那样一个禽兽不如的人……” 我扯了一个笑容。 “你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为什么没跟我说呢?”杨云怒气沖沖道。 “反正也没造成什么特别严重的后果。” “他骚扰你诶!” 我用肘子轻轻拐了她一下,阿美还在这呢,我看到杨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阿美的神情更显尴尬了。杨云这才闭了嘴。 门口的风铃又响了。 “老闆来杯黑咖啡。” 来人是汽车维修店店主,他这个时候来让我感觉莫名其妙的,虽然两家店隔得很近而且附近也没有别的咖啡店了,但他自从上次和周亦捕一起来过后却再也没有来过,也许他并不喜欢喝咖啡。 “哦,我认出你是谁了,你是那个臭警察的朋友!你走吧,不做你生意!居然怀疑我们家周渔!”杨云指着那个人说道。 “别这样,来者是客,”我劝道,“赶紧去泡咖啡!”说完把她往后厨推。 “请坐!不好意思啊!为了表示补偿本店免费赠送你一块蛋糕。”我跟他说道。 “不用。”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话语也很简短,应该没有生气,要不然早就摔门走人了。尽管他说不用我还是给他送来了一块黑森林蛋糕。 “警察有没有给你看过那张照片?”招唿完客人,阿美突然神神秘秘问道。 “嗯,看了。” “你不觉得那张照片有点问题吗?” “感觉是有点怪怪的,但是又说不上来。”我微皱眉头,仔细回想那张照片的内容。 “警察有说照片是哪里来的吗?”我问道。 “说是有人匿名寄的,但找不到人。” “你觉得哪里有问题?” “我也说不上来。我婆婆还跟警察说是我杀死我老公的,真是令人寒心。” “总有一天真相会大白的。” “是啊。” 十一点下班,到家时已经十一点半了。第一时间便去阳台看小花,我离家的时间太久了,虽然给它准备了足够的食物和饮水还是怕它会饿。今天小花的表现有点奇怪,平常我一靠近,它就仿佛与我有心灵感应一般,会拿着短短的前肢攀着纸箱壁等待我的到来,不论多晚。但今天它以一种奇怪的姿态躺在箱底一动不动,就好像……死了一般,脖子与头之间的角度扭曲得很是诡异,心里涌现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我战战兢兢伸出手摸了摸它,它还是一动不动,身体冰冷僵硬,我赶紧打开阳台的灯,再回去一看,它的嘴角竟有一丝鲜血,已经……死了。 第15页 心下大骇,是谁杀死小花?早晨走的时候我明明把门窗都关好了的,我把屋子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有人闯进的痕迹。颤抖着拿出手机,除了报警我想不到别的解决办法。 “喂,110吗,好像有人闯进我们家,把我的猫杀死了……”随后报了姓名、身份证号、地址,接线员让我等着,他们马上派巡警过来。 没一会儿就听到警车唿啸的声音,我跑到窗户那边一看,两个民警正从警车上下来,旁边还有一部面包车,我认得它,刚才回来时就看见它停在那里了。面包车的车门也打开了,下来的人正与民警相互寒暄。顿时我就明白了,那是警方派来监视我的,真够可笑的。不过人家愿意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那就随他们了。 几分钟后警察上来了。 “是你报警的吗?”一个微胖的警察问道。 “嗯。”我点点头。 “说说经过。” “我一回家就看到我的猫被人杀死了。” “姑娘,猫死了你都能报警!小动物跑来跑去出现意外不是很正常吗?” “人死了你们才管吗?”我冷冷道,什么叫猫死了你都能报警? “行行行,带我们去看看。” 他们看了小花的尸体后,也忍不住面面相觑,“会不会是高空掉下来摔断脖子?” “它这么小连盒子都爬不出去怎么从高空掉下来?” “去看看有没有外人闯入的痕迹。”微胖的警察对另外两个警察说。 “周警官!”门口传来几声问好声。 微胖警察也跟着出去,我随在其后。 “老严怎么样了?”周亦捕瞟了我一眼问那个微胖的警官道。 “我们也刚来还没仔细看。” 然后老严就把周亦捕叫道一旁小声嘀咕了好一会儿,肯定是在问为什么他们会在我家楼下监视。 我坐在沙发上随手拿起一本杂志胡乱翻着,任由他们在我们走来走去,低声交谈,也懒得理他们说什么。 “你怎么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既然报了警不是应该好好配合一下。” 我抬起头斜了他一眼,“是你们不理我的好吗?” “那你去看看还有没有丢什么东西,贵重财物有没有丢。” “没有,看过了。” “东西都没丢,怎么就把你家的猫给杀了?” “我也想问你们呢。” “我们认真看了,没有外人闯入的痕迹。你是不是有跟什么人结仇?最近有没有收到恐吓信?” “我才回来多久啊,我跟谁结仇,也没收过你说的恐吓信什么的。” 我有点不耐烦了,估计也是查不出什么结果的。早知道就不报警了,省得还如此闹心。 “这样吧,你晚上先去朋友家住一下,明天把家里的锁换掉,猫我们就带回去认真检查,我们也会调监控查看。” 他们走后,屋子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我躺在沙发上开着电视调大声音,有一搭没一搭看着,午夜时段也没什么好剧。半睡半醒间,手机响了。 “你怎么还在家?” “有你们在楼下守着,我离开干嘛?” “你都知道了?” “随便你们啦,爱监视就监视,只是怕你们以后失望。” 第二天一早去店里上班,在楼下的便利店又遇见汽车维修店店主,他似乎一脸疲态,正站在柜檯前结算,见我进来,微微颔首,淡淡瞟了我一眼便把视线转开。 “小哥,你昨天怎么十二点多还在外面转悠,我下班的时候有看见你哟。”大叔边给他找钱边问道。 “等个人。”一如既往的简短回答。 “哦!女朋友吧?”大叔的八卦精神丝毫不输给娱乐周刊。 那人并没有回答,收起零钱就走了。等他走远了,大叔低声跟我说,“这小伙子人看着不错,挺踏实的,就是话少了点。” 我微微一笑,把准备好的早餐钱给他。 “你今天怎么就吃这么点?” “今天比较不饿。” 他有女朋友了,咋听到这个消息心里有一丝讶异,十二点多还在外面等她,应该是从别的地方赶来与他相聚的吧,感情应该不错,他就是来给她买早餐的吧。拿了早餐,骑上我的小毛驴往店里去,经过汽车维修店的时候,他已经在店里开工了,正和一个车主模样的人交谈。他不是给他女朋友买早餐的。可是女朋友过来,不是应该带她四处走走吗?还是说他没有女朋友?可如果这样的话他为什么一个人大半夜在外面转悠? 几天后,周亦捕给我打电话,说小花的尸体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是因为脖子被外力扭断致死的,脖子上有掐痕。 “看来是真得有人闯入你家了。” “有查出是谁吗?” “还没有。” “你们家的锁换了吗?”他问。 “换了。”但是有用吗?那么小那么可爱的一只猫都能下得去手,兇手一定是一个极度残忍的人。 “以后你自己要小心点,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跟警方反映。我担心兇手还会有下一步动作。” 第16页 “嗯。” 接完电话心情很是沉重,有个陌生人居然能在你没有察觉的情况下闯入你家还把你的猫杀死,用那么残忍的手段杀死,还有什么安全可言?就算半夜有人提刀站在你床前也是很正常的。难道要搬家?可是这个房子是很多年前爸妈买的,之前一直用于出租,我现在突然要搬走,那我爸妈就会知道这些事情,他们年纪大了,实在不忍心叫他们担心。 “你没事吧?接个电话怎么脸色那么难看?”杨云问道。 “没什么。” 杨云没有继续追问,我觉得她最近心情也不是很好,经常走神,可能是因为家庭的关系。她一直跟她哥哥嫂嫂住在一起,她嫂嫂认为她有了自己的店一定赚很多钱,所以以儿子要上市重点小学为由跟杨云开口要钱,大概要几万块,可这个店地理位置并不算太好,目前也只是勉勉强强维持收支平衡,哪里有多出来的钱?于是她嫂嫂就骂她忘恩负义,还想把她赶出去,她哥哥又是个老婆奴,就算看到妹妹被自己老婆欺负也不敢开口说话。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终究是利益问题,不管多亲近。 ☆、10 开学初阿美给我们介绍了一单生意,他们学校要办三十周年校庆,想由我们供应咖啡饮品和蛋糕。这一单要是做成了可以顶我们平常好几个月的盈利,杨云很高兴,当即就决定请客,我们去了大仙居。 很普通的大门,但是迎宾小哥帅气又热情。走进去后灯光掠影,自有一种低调的奢华感。古色古香的屏风把桌子隔开,每一桌客人都能有一个相对独立的用餐空间。店里很安静,没有食客敢高声喧譁,大仙居有一个规矩,顾客若是大声喧譁影响就餐环境是会被请出去的。穿梭在餐桌间的美女服务员,动作娴熟优雅,走起路来像猫一样,半点声响都没有。 服务员把我们带到一个画满荷花的屏风后面,一池碧翠,几朵粉荷俏立枝头,煞是清雅。我们的餐桌后面就是墙壁,採用原木装饰,有一种穿越时空来到古代的即视感。 落座没多久,就听到有人轻声唤我们。 “周渔!阿美!”刻意压低的声音让我分不清是从哪个方向来的。 “这里!”对方又叫了一次,这才发现原来柳絮就在过道对面的那一桌。 她起身缓缓向我们走来,挽着头髮穿了一条真丝长裙,风姿绰约。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也不来找我。”我起身问道。 “前几天,来接待客户的。”她微笑着说。 “一起坐吧,我给你们介绍一些朋友,青年才俊。”她指了指她订的那一桌说道,放眼瞧去倒真有一些青年才俊,一个穿白衬衫的男青年举起酒杯摇摇向我们敬意。 “那个是西区水族馆的小开,未婚,要不要给你们介绍一下?”柳絮继续推荐着她手上的青年才俊。 “还是算了吧,如此高大上hold不住啊。”我说道。 “又不是仙身道体,不过比我们多了两片钱而已,哪会hold不住?”柳絮话语里带着一种成功的生意人特有的优越自信感,是我们这种工薪阶层无论如何也学不来的,终于还是发现曾经可以平起平坐互相打闹的同学,会在某些场合让你生出一丝自卑感距离感,隔得如此近却又仿佛元远在千里之外,所谓咫尺天涯。 “阿美帮我们介绍了一单生意,所以今天这顿饭无论如何得由我来请,青年才俊咱就下次再见吧。”杨云微笑以对。 “对啊,今天必须得敲她一顿,给她拉了那么大一单生意。”阿美笑道,“等这局结束了,我们再聚聚,柳总赶紧先回去,青年才俊们可都等着呢,不能怠慢,我们姐几个未来的终身大事还得靠你拉扯一把。” “那好吧,等结束后我们再聚聚。”柳絮优雅退场。 “你这同学做什么的?看起来很有来头。”稍晚杨云问道。 “养殖业的,海归养殖业。” “这么厉害。” “那是。” 吃到一半,阿美不小心把果汁撒到我身上,只好匆匆起身去卫生间处理。大仙居的卫生间离餐厅有点远,而且比较绕,我问了两次才找到。和餐厅一样,卫生间也是豪华大气,灯火通明,重点是人少,完全不需要排队,我先把衣服上的果汁洗掉,再拿一张擦手纸吸干,这擦手纸质量也很不错,吸水性非常好,最后慢慢悠悠上了个厕所才出来。一走出来就看到一个眼镜男的要往我刚才进的那间卫生间去,我急忙叫住他,“男卫生间在另一边!”他莫名其妙看了我一眼,我这才反应过来,再看一眼门牌,原来真正走错的人是我,还好刚才卫生间里没有人在。 我刚要走出去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惨叫,“死人了!”急忙冲进去,只见最后一格卫生间的马桶上面坐了一个昏死过去的中年男人,软绵绵的,全靠墙壁支撑要不然坐都坐不稳,他的双眼紧闭嘴角流淌着一丝黑色的血,看着情景估计是凶多吉少了。眼镜男吓得惊慌失措。 大仙居的几个服务员也匆匆赶来,谁都不敢乱动,一个经理模样的男人报了警,没过一会儿警车便唿啸而至。 “周渔怎么了?”我看到阿美站在围观的人群里,那个经理模样的人不让我离开,因为我是目击者,也不让其他人靠近那间卫生间说是为了保护现场,一副比警察还专业的样子。 第17页 “里面死了个男人。”我简短答道。 正说着市刑警队的人就来了,看到来人,我就忍不住嘆气,又是他!莫非这刑警队就没人了,全由他周亦捕承包了? 他瞟了我一眼,径直走进案发的洗手间,身后还跟着几个法医。大概有十几分钟后,他走了出来开始问话。 “是谁最先发现尸体的?” “是……是我。”那个眼镜男结结巴巴说道,语音有点颤抖。 “说说过程。” “我一打开厕所的门就看到那个人在里面了,我叫了两声他没应,就去探了探他的鼻息,发现没有唿吸了,又看他的嘴角有黑色的血,那应该就是死了。” “你是说厕所的门是开着的吗?” “对,就是虚掩着,没有锁。” “当时厕所里除了你还有别人了吗?” “应该没有,我没看到有别人。” “前面还有那么多空的厕所,你为什么要挑最后那一间?” “这是我的个人习惯……我比较喜欢去最后面的厕所上。” 周亦捕的眼神有点犀利,估计把他也当成嫌疑犯怀疑了。 “你进厕所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的地方?” “异样的地方?”他重复了一遍周亦捕的话,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随后摇摇头说,“没有。” “那好,你到那边留下联繫方式,稍后有需要我们会再联繫你的。”周亦捕指了指门边的一个美女警官。 “哦,对了,我刚才进来的时候,那个美女跟我说男卫生间是在另一边,她似乎是进错厕所了,你可以问问她有没有看到异样的情况。”眼镜男临走前指了指我,周亦捕看着我的眼神越发犀利,哎,看来又要被盘问一番了,最近怎么这么倒霉老是跟命案扯上关系。 “你是柯南啊,走哪哪都死人!”周亦捕不冷不热说道,眼里的犀利半分没有减少。 “你以为我愿意啊!”我小声嘀咕。 “你什么时候进到卫生间的?” “他喊死人了的时候。” “之前呢?” “他进去之前两三分钟吧,就是上个厕所的时间,具体我也没看时间。” “你为什么会跟他说男卫生间是在另一边?” “因为我以为我刚刚去的是女卫生间,然后看到一个男人要走到女卫生间去,我就出言提醒了。” “你是说你走错了?但是这个牌子这么明显你为什么会走错?”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感觉我进的那个才是女卫生间。” “那你进去后没发现这是跟女卫生间不一样的吗?那后面还有两个男性尿池呢。” “我没看到,我一进来就看到第一个门是开的然后就进去了,没有看其他的地方。厕所里面都是一样的我哪里能知道我走错了。” “你的衣服怎么是湿的?” “不小心撒了果汁,然后洗了。” “你上厕所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反常情况?厕所里还有没有其他人在?” “没什么反常的,就是感觉只有我一个人。” “只有你一个人吗?这么大的餐厅顾客这么多怎么会只有你一个人?” “这我哪知道,难道我还能做主人家上不上厕所?你想了解情况就去调监控看去找其他客人服务员问啊!反正我进来的时候洗手台这边只有我一个人,也没看见有人出去或进来,至于厕所里面有的门是关着的我也不知道有没有藏人。” “你到这里做什么?”他还真把我当犯人了。 “吃饭。” “为什么会突然到这里吃饭?这里并不是一个工薪阶层适合的吃饭场所。” “警官的意思是说我穷消费不起吧?”我冷笑道,这也太他妈狗眼看人低了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确实消费不起,但我老闆请吃饭,白饭我还是吃得起的!”我径直打断他的话,也装作没看见他脸上的窘迫感,语气里浓浓的火药味连我自己都有点吃惊,也许我的反应过于激烈了点。 他低头往笔记本上快速记着,好一会没理我。 “还有别的要问的吗?没有的话我可以走了吧?” “你先留下。”他冷冷道,随后出去接了个电话。 “你知道死者的身份吗?”接完电话回来,他的脸色更加严肃,眼神也越发犀利。 “我不知道。” “又在撒谎!不过没关系,我会查出来的,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他恶狠狠说道。 “你有病啊!说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怎么你还以为人是我杀的吗?”他的态度彻底激怒我了。 “你别嚣张!我一定会查出真相的!” “神经病!”我大声骂了他一声,声音过大,周围的人都怔怔盯着我们看。 “他是第二中学的老师,原籍也是石青镇的,就在你们家不远的地方,你居然告诉我你不认识他!”他大声吼道,訾目瞪眼的,看着有点可怕。 “难道石青镇上的人个个我都得认识吗?而且你不也不认识他,你也是石青镇的不是吗?” 第18页 “你!”他拿手指着我半天没说出话,再开口就是,“把她带回局里!” 带回局里?他倒真是把我当杀人犯了! “你带我回去也没用!我没做过的事情你休想屈打成招!没有证据的话,过了二十四个小时,你还不得把我放出来!” “那我就先关你二十四个小时!” ☆、11 眼看我就要被带走了,阿美她们连忙冲过来:“警官,我想你搞错了,周渔一直跟我们在一起呢,她不可能作案的。” 这样的情景让我觉得有点悲哀,我在我的同学朋友面前竟然被当成杀人案的嫌疑犯。 “不管怎么样,她毕竟在兇案现场,还得带回去好好调查一下,你们要是再阻碍就以妨碍公务罪逮捕你们!”周亦捕半点都不松口。 一个法医模样的人过来说死者刚死不到半个小时,□□中毒。餐厅经理被叫过来问话,确认死者是半个多小时前过来的,他挑了个较偏的位置就坐,但是没有点餐,服务员来询问,他说要再等等,应该是约了什么人。 “他的手机呢?”周亦捕问搜查的刑警。 “身上只有钱包,没有找到手机。” “把你的手机给我!”周亦捕对我说道。 “你没权利这么做!你想搜查我等你拿到搜查令再说!”我瞪着他愤怒道,我猜想我此刻的表情一定难看死了,透过周亦捕的瞳孔我都能看到自己那略显扭曲的脸。 “为防止疑犯毁灭罪证,对有重大嫌疑的人可以先进行搜查,稍后再补手续!你想要的手续稍后会补给你的!”他盯着我冷冷说道,我不知道我过去是否在哪里得罪过他,似乎打一见面开始我们俩就是这样剑拔弩张的,或许说剑拔弩张有点太抬高自己了,毕竟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而剑拔弩张必须是势均力敌的。 “你!”我气结,“给你!”我把手机往他身上一甩,他顺手就截住了。 “密码?” “090306.记得补搜查手续!要不然我铁定告你!” 他皱着眉头看了好一会儿,一言不发,我冷笑地盯着他,我一向不太喜欢用手机,除非是必要的通话联繫,所以里面几乎是空白的,只有几个常用的软体。看完后他就把我的手机收走了,“信息少得可怜,还无法确定你是否删除过,有待进一步鑑证。鑑证完毕会完璧归还。” 随后他就把我丢给一个女警,让她带我回警局,他自己则吩咐餐厅经理给他调监控。 我一个人被关进审讯室,四周的墙壁白的晃眼,头顶的照明灯可能有点坏了,一直发出“滋滋滋”的声音,室内除了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一个檯灯外,再也没有别的摆设了,单调到仿佛这是世间最荒凉的地方,的确有很多人来了这里后,便从此与外界的自由失之交臂。我从没有做过那些事情,所以我相信我的自由不会终结在这里,但是心里又有一丝隐隐的担心,若是他们为了迅速结案,想把我屈打成招呢?所谓刑讯逼供。可能是直接的殴打,可能是不给食物,可能是不让睡觉,还可能是拿着强灯一直照,直到你屈服,乖乖按他们希望的回答为止,桌上的那盏檯灯可能充当过无数次刑讯逼供的工具吧。如果真是这样的,我应该如何应付?不,我是不会屈服的,我没做过的事情就算是杀了我我也绝不承认!有了这样的决心后,等待的时间也便不那么难熬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审讯室的门开了,周亦捕走了进来,我看他的脸色并不太好,估计是从监控录像也没有得到多少信息。 “姓名。”他开始提问了,程序倒是有模有样的。 “周渔。” 基本信息审完后,就开始问与案情有关的信息了。 “你认识周穆森吗?” “不认识。” “听说过他的名字吗?” “没有。” “你撒谎!”他甩了一张照片到我眼前,是一个小女孩的照片,那个女孩的五官竟然还有几分与我相似! “如果你不认识他,我们怎么可能在他的家里搜出你的照片?”他像终于把猎物抓住的老鹰一样,恶狠狠质问着。 “这是我?”我问道。这个女孩是跟我有几分相似,但是我见过我小时候的照片,我不是长这样的,我的左眼眼眶底下有颗小小的痣,但这个女孩脸上并没有。 “虽然不是完全相似,但是还能看出你的影像,难道你要告诉我这个人不是你?若不是你,五官怎会如此相像?” “这确实不是我,我的眼底下有颗痣的,从小就有,但是这张照片上的小女孩并没有。”我淡淡说道。 周亦捕听了我的话,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他一会儿抬眼看我,一会儿低头看照片,仔细比对着。 “天知道那颗痣是不是你后来点上去的?实话实说吧,是不是你后来点上去的?” “哼!警官你也太能联想了吧,只听过把痣点掉的,还没听说过要往自己好好的脸上点上痣的,我知道你们破案压力很大,但你没必要这样硬要往我身上扣!”我冷笑道。 他沉默了一会儿没说话。 “我的包里有我小时候的照片,差不多也是这个年纪的,你可以自己去看!”我继续说道。 第19页 周亦捕示意女警去拿我的包,从我钱包里翻出我小时候的旧照,认真看了好一会儿,眉头越皱越深。 “周穆森十几年前也是石青中学的老师,你难道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没有。学校虽然不大,但是老师也有几十个,我哪里能对每一个都有印象?我印象比较深刻的,只有那些教过我的老师。” “但是他们家就在你们家不远的地方,你难道一次也没有碰上过?” “石青镇虽然只是一个小镇,但是人与人之间的来往并没有如其他小镇那样密切,况且我自高中离家后有长达十年的时间没有回去过,我怎么可能还记得那么多人那么多事?” “昨天你都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 “你不是有派人监视我吗?还需要我交代?” “让你交代就交代!哪那么多废话!” 看他这样子,应该是自从小花死后,也放弃了对我的监视。 “早上八点出门去咖啡店,晚上十点回家。” “就这样?”他不可置信般地问道。 “就这样!” “年轻女孩的生活不应该这么单调吧。” “咖啡店有监控,小区里也有监控,你可以自己去查。” “我们会查清楚的。”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等下办完手续。” 在我填表格的时候,我看见另一个刑警过来询问结果,周亦捕低声道:“她的背景太干净了,生活轨迹也很简单,不太可能作案,可偏偏几桩兇杀案都与她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要么是她太狡猾隐藏太深,要么就是有人要她做替死鬼。” “我觉得有必要对她的背景进行深挖。”那个刑警说道。 “嗯,这件事你去办吧。” 填完表格,周亦捕走了过来,“要送你回去吗?” “不劳大驾,记得把搜查令给我寄过来。还有我的手机呢?” 周亦捕从一个女警手中接过一个透明袋子,里面装着我的手机,“已经确定没有问题。”女警说道。周亦捕从袋子里面拿出我的手机,递给我,“谢谢配合!” “你们警方都喜欢这么滥用权力吗?”我接过手机,冷笑道。 从警局出来天已经黑了,我给杨云打了个电话,告知她我等下去店里找她,这个时候我实在不想一个人回家待着。街上的灯慢慢亮了起来,行人也慢慢多了起来,他们赶着回家,赶着约会,忙着生,忙着死。风吹来,冰凉凉的,秋意渐浓。汽车维修店今天破天荒地竟然关门了,白色铁门在我眼前威严地关着,心里有几丝压抑几丝埋怨,不知何来的埋怨,对一个陌生人的埋怨。 走进咖啡馆,空气里瀰漫着一股油香,不同于往日的蛋糕香。 “你回来了!”杨云端着一大碗猪脚面线出来,“我特地给你叫的,你一定饿坏了吧,赶快过来吃。”原来香味来源于此,这个时候还有人如此真心待我,忍不住鼻头一酸,此份恩情虽万死难以为报。 “快来啊,还愣着做什么,我跟你说这个猪脚面线还有驱邪的作用呢,你刚从警察局回来,咱们得去去霉运,以后就一帆风顺了。”杨云催促着. “谢谢你!” “哎,跟我说什么谢呢?太见外了哦!”脸上依旧是明媚的笑容。 杨云就像是我的一个梦想,我特别希望自己能活成她那样,温暖明媚。 “警察怎么说?” “大概是跟我没关系的,看我态度不好,才把我抓回去,随便问了两句,就把我放回来了。” “这群滥用职权的傢伙太可恨了!” “算了,谁让人家是官咱们是民呢。” 稍晚的时候阿美和柳絮都打电话来问我情况,我不得不一一回答,虽然感激她们的关心,但一遍遍回忆那不好的事情,也实在是烦闷的很。 九点多的时候天开始下起了小雨,送走最后一个客人后,杨云决定提早打烊,因为不放心她还一直把我送到我的小区门口。 路过便利店的时候,突然想起家里的纸巾好像用光了。踱步进去,便利店里也没什么人,收银台竟然站着那个汽车维修店的店主。 “你怎么在这?”我问道。 “老闆的孙子生病了,他赶去医院,让我帮忙照看一下。”声音低沉有力,在这雨夜听来分外有磁性。 我走进去了拿了几包纸巾,付完钱准备走,他叫住我了。 “今天的关东煮很不错,你要来点吗?” 我看了他稜角分明的轮廓一会儿,竟然鬼使神差点头了,尽管吃过猪脚面线已经很饱了。 “雨下得真大。”他帮我盛关东煮的时候,我随口说道,因为□□静了,我觉得有点不适应。 “雨再大也会过去的。”他把餐杯递给我,像是安慰我一样说道,双眼黑的像个黑洞,却有一种莫名的让人安心的力量在。 “是啊,总会过去,不可能一直下雨。” ☆、12 周六早上回了趟老家,我爸爸过六十岁生日。我爸妈都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也早就去世了,所以这个生日只有我们三个人一起过。到家的时候我爸正坐在院子里喝茶看报纸。 第20页 “阿妹回来了!”我爸看到我回家很高兴。 “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我爸接过我手上的东西,似是抱怨地说道。 “给你的生日礼物啊!” “又乱花钱!你自己要穿好吃好,不要老想着给爸爸妈妈买东西。” “难得嘛,生日一年才一回呢。我妈呢?” “你妈妈去街上买菜。饿不饿?有没有吃早饭?” “不饿,我吃过早饭才回来的。” 过了半个多小时后,我妈妈就提着一篮子菜回来了。 “妈,你怎么买这么多菜?”我搂着她撒娇。 “你妈昨天晚上列了一个晚上的菜单,恨不得把整条街都搬回家。”我爸爸打趣道。 “女儿难得回来一次,当然要好好给她补补。看最近都瘦了。” “看来我这次是沾了女儿的光喽,要不然老太婆估计就一碗面就把我打发了。”爸爸假装吃醋。 “那是。”我妈毫不客气。 “哎呀,我忘了买酱油!”我妈扶着额头惊唿道。 “没事,我帮你去买。”我说道。 “好,路上要小心。” 揣着一个零钱包我就上街了,偶尔碰到一两个熟人不免寒暄一番,事实上那些人大多我都叫不上名字,他们也不知道我的名字,只知道我是我爸妈的女儿。我突然想起在大仙居的时候,周亦捕声色俱厉地问我怎么可能不认识周穆森的情景,也许正如这些与我打招唿的人一样,我们在某条路上相遇过,随即匆匆作别,随即抛诸脑后,人海茫茫谁又能记得谁很久呢? 快到街上的时候,两辆警车唿啸而过,捲起一大片灰尘,弥天漫地的,不知道哪里又出了什么案件? 食杂铺的老闆娘神秘兮兮地跟周边的几位客人讲述着她听到的故事,“看到刚才那两辆警车了吗?听说是来抓一个女学生的,还记得前一段时间何校长他儿子离奇死亡的事情吗?听说啊根本不是警方所说的那样,他不是自杀的!是被一个女学生杀掉的!” “天啊!这是真的吗?女学生为什么要杀掉老师?”一个大妈问道。 “听说是被那老师给……” 食杂铺老闆娘做了一个脸部动作,听八卦的妇女们纷纷意会神领。 “真是禽兽!怎么会这样?活该被杀!”一个红衣年轻少妇说道。 “就是啊!活该!”大家义愤填膺口头讨伐了一会儿。 老闆娘觉得自己话语主导权被剥夺了,略有不甘,又抛出一个新论点,“也有可能是女学生自己行为不检点,要不然你说那么多女学生,为什么偏偏就找她啊?” “对对对,这也是很有可能的。我就很看不惯那些穿着暴露上街的女孩,自己不检点,能怪谁呢?苍蝇不叮无缝的鸡蛋!” 又是一阵附和声,只是讨伐的对象转眼之间就不一样了……刚刚还义愤填膺地指责男方,此刻便又开始指责女方行为不检点了,尽管她们从头到尾都只是听说的,都只是推测的,却毫不客气地把自己拱上卫道者的神台,想想也是极端可笑的,更是极端悲哀的。他们如此愚昧无知,如此残忍冷血,却一点自知都没有,甚至还认为自己是好人,得意洋洋,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随意批评指责。很多受害者总要无端在他们口中又受一次伤害。 “老闆,我要买酱油。”终于逮着机会可以插话了。 “那边货架上自己拿。”她头也没抬随意应了一声,全身心投入到她的八卦中。 结帐的时候,却听她们已经开始打听女学生的名字、家庭、父母了…… 出了店门,心里十分沉闷,想着怎么着也要去学校看看,但是一边又想到爸妈还在家里等着我,但最终想要去学校看看的念头还是取胜了。而我若是能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知道今生所有的痛苦将从迈开脚往学校去的这一刻起,那我无论如何也会压住这强烈的想法,乖乖拿着酱油回到父母身边,做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好女儿。 传达室的小王应不知道去哪里了,学校大门虚掩着,一推就开。 走进学校气氛感觉有点诡异,虽然是周末,但是周六应该还是有上自习的,不至于一个人都看不到。又往里走了一会儿,才看到两个行色匆匆的女学生,“听说女生宿舍楼有人要跳楼!” “真的吗?走,看看去!” 有人要跳楼!会是那个女孩吗? 我赶紧跟着那两个女学生,很快便到了女生宿舍楼下,已经是人山人海了,上自习的学生全跑来看热闹了,老师们一遍遍地喊话让学生放假回家,但看热闹正起劲的学生没有一个愿意听。警方和老师只好用手臂挡着沸腾的人群,以免看热闹的人被砸死,另一方面赶紧找救生垫。但小镇哪里找得到专业的救生垫,最后只勉强搬来了几块跳高用的厚棉垫。 我抬眼看了一下楼顶准备跳楼的女生,她就像一个没有生命的布娃娃一样,站在楼顶边缘,似乎马上就要掉下去了!她呆呆望着底下乱成一团,却置若罔闻,仿佛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同学你先下来!我们只是来了解一下情况,我们不会对你怎么样!”周亦捕拿着一个大喇叭,焦急喊道。 第21页 了解了情况,还能不对她怎么样?周亦捕的喊话听来就像在骗一个三岁小孩,楼顶的女生自然半分反应也没有。 一个老师看不过去了,拿过他的喇叭,大声道:“小英,不要做傻事!有什么事下来再说!你有什么委屈都可以跟老师说!” “你想想家里的父母!你要是死了,他们怎么办?” 许是被这句话触动了,楼顶的女生突然蹲了下来,嚎啕大哭,趁这个档隙,周亦捕赶紧偷偷摸上楼去,但是那个女生却又忽然远离了边缘。 “这就对了!小英,快下……” 那个老师的话还没有喊完,一团黑影就“啪”的一声砸到了我跟前…… “小英!”一声悽厉的女声惨叫了起来,几步开外一个中年农妇晕死了过去,她旁边的一个中年男性一边着急唤着她,一边满目悲恸望着跳楼的女孩…… 女孩的血从嘴里、身体里大量涌了出来,一直流向我,蔓过我的脚,把我整个人都包围了,断掉的手臂跌在离我不到一米的地方,还轻轻抽动了下……女孩的脸已经摔歪了,但我认得那张脸!何建文死的那一天晚上,与我在窗口对视的女孩就是她!现如今那眼睛还黑洞洞地睁着,如那天晚上一样,黑的在黑夜中都能一眼辨出,所谓死不瞑目。 我任由鲜血穿过我的脚底,一步也没办法动,看着她就那样跳了下来,仿佛我的灵魂也在那一刻抽离了,随着她跳了下来,摔得四分五裂,痛疼感在四肢百骸间行走蔓延,我能感觉到她的心情,怨恨、愤怒、绝望、害怕、无助、决绝、不舍还有……解脱。死了就不会被人欺负了,也好。 “周渔!周渔!”有人在唤我。 我想抬眼看,那人却紧紧捂住我的眼睛,把我拉进他的怀抱,拉出血的世界,那双手宽大温暖,带着点机油的味道,仿佛具有撑起整个世界的力量。 “别看!没事了,不要害怕!”他在我耳边轻声说道。 看见他的面容的时候,视线是那么模煳,我才知道不知不觉间我已泪流满面,我对那女孩的痛竟然感同身受至此。可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顾店吗?难道他也是这里的人吗? “你是谁?”我如梦呓般问他。 “我叫宴道,周宴道。”他看着我认真说道。 不远的地方,周亦捕正眯着双眼皱着眉头打量着我们。 我跟在周宴道身后出了学校,沿着河边慢慢走着,走累了便把鞋脱在一旁,那鞋上还沾着血。我呆呆看着死寂的水面,几根芦苇轻轻摇盪着,一大截的叶子已经泛黄了,大概真的是秋天了。周宴道没有说话,一句话也没有说,我也没有说话,一句话也没有说,沉寂沉积着,天地仿佛要寂灭。 周宴道拿起我的鞋,走到水边,把上面的血迹洗掉,专注认真,眼里还闪过一些我看不懂的伤痛怜悯,若说是因为那女孩的事情,程度也未免太浓烈了些。可大概他心里的慈悲比别人更多一点吧。 太阳跃升,快到中天了,热气蒸腾着。 “我送你回去!”他给我穿上了鞋子,动作轻柔娴熟。 我这才想起家里等着我买酱油回去的爸妈,这么久没回去,他们应该急坏了。 “就送你到这儿了!”到了路口,他轻声说道,远远的已经能听到我爸爸在唿唤我的声音。 ☆、13 回家简单解释了缘由,便开始为我爸爸的生日宴做准备。 “我找你的时候,好像有看见一个男生在你旁边,那人是谁?”吃饭的时候我爸爸问道。 “男生?真的吗?叫什么名字?住哪里?今年几岁?结婚了吗?”我妈急切的样子让我满头黑线。 “刚认识的,在学校遇到的。”我简短说道。 “那你们有没有留下联繫方式?”看着我妈渴望的眼神,我觉得头上的黑线更粗了。 “妈,吃菜,吃菜。”我企图转移焦点。 “你也老大不小了,刚考虑结婚的事情了……” “在找了,一直在找呢,努力当中。”为避免我妈的新一轮逼婚轰炸,我赶紧给她夹了一块大猪蹄。 我爸爸却一直没有说话,神色貌似有点凝重。 “老头子,你也不说说她。”我妈“含羞带怒”瞪了我爸一眼。 “结婚这种事,缘分到了不就水到渠成了,你瞎担心什么。” “你看就是你这种态度,女儿到现在还不定下来,明年就三十了!” “没事,别理你妈,慢慢找,不着急,一定要找个真心真意对你的。” “你们父女俩!” “来吃菜!鱼香茄子!你最爱吃的!”我爸赶紧给我妈夹了一大筷子菜,平息这场餐桌上的战争。 我原以为我爸妈最起码会在吃饭的时候问一点关于学校的跳楼事件的问题,我还准备好了一大堆措辞,但没想到他们竟然对这个话题半分不感兴趣,但这样也好。 白天经歷的事情太过于震撼,脑子里一直轮迴播放着,导致我晚上迟迟睡不着,翻来覆去好多个小时,我估计已经到后半夜了,索性就起来玩玩手机了。没想到我一开机就接到了一条视频,题目为“你必须看的真相“,心里想肯定又是什么营销gg,营销文吧。通常我处理这种东西都是简单粗暴地直接删掉,但是反正现在睡不着,倍感无聊,那就看看这个我必须看得真相是什么。 第22页 视频拍得有点模煳,大概只有五秒。然而就是这五秒,几乎颠覆了我整个的人生,我一看完,双手抖到连手机都拿不住,用床单把自己整个裹住,深唿吸了很多次还是止不住身上的颤慄,渗入毛孔的恐惧感让我想尖叫却又半点声音都发不出。 眼角瞄见墙上的挂钟,正是凌晨两点半,而我可能再也不是我了……所有那些难以解释的事情,在我脑中慢慢拼凑了起来,充满鲜血的真相把我紧紧扼住,我枯坐着,干熬着,等待天明,等待阳光。 画面里一个人影进了屋,没有开灯就径直走向阳台,蹲在装着小花的那个纸箱前,伸出手探进箱子,随着一声悽厉的猫叫声画面戛然而止……那个人穿着我的粉红色t恤,竟然就是我自己! 原来杀死小花的人是我自己!这样可怕的事实几乎把我逼疯摧毁,我竟然做出这么可怕残忍的事情却一点也不自知!为什么会这样?拍摄这段视频的人到底是谁?我想确认下发信者的身份,但手机却显示视频已经不在了。 很多年前看过一个电影叫《致命id》讲的是一个人身上具有多重人格,每一个人格都有一段自己的人生,彼此相互平行,彼此没有记忆相通,有的人格符合社会对良善之人的定义,有的人格却十恶不赦。难道我竟然也遇上了同样的情况?我竟然也是个多重人格患者?那那个跟踪我的小偷之死,菜市场大火,还有何建文、周穆森被杀案也都与我有关吗?那些案件与我有千丝百缕的关系,那样的令人费解竟然就这样连在一起了吗? 不,我不相信自己竟然是那么残忍可怕的杀人狂魔,这背后还隐藏着什么我不知道的真相?那人为什么给我发视频?他是想要挟我吗? 他到底是谁? 我无法跟别人说这件事,无法让别人知道我心里有多么的恐惧无助,如果被警方知道了,他们一定会马上过来抓我吧,他们本来就把我当做嫌疑人一直怀疑,然后大家都会知道这件事,我无法面对家人、朋友,我爸妈从此以后也会在镇上抬不起头吧,有一个杀人犯女儿,别人的指指点点将会伴随他们余生…… 我这人生本来就卑微辛苦,可我也从来没有幻想过哪一天它能突然丰姿多彩起来,我只是希望,我努力过生活,生活也能回报我最起码的平静安稳,我就只有这点愿望而已,多么渺小,多么淳朴啊,可生活似乎并不想这么对待我,它把我推进了泥潭,还想再踩无数脚,直到我完全淹没在泥潭里,再不见天日。 我特别恨,却也找不出一个可以恨的具体的对象来,多可悲啊!别人不付吹灰之力就能将幸福握在手中,而我用尽力气,却连最基本的生存都无法维持,我能不恨吗? 短暂的恐惧无助后,我慢慢镇定了下来。开始理性分析事情,传视频给我的人既然把视频给了我,自然是想要达到某个目的,可他却还没有跟我提出要求,那么他以后一定还会联繫我的。而且他一定还没有将视频传给警方,他若是想让警察抓我,又何必多此一举?所以我等着他,等着他下一次的出招!他若想看到我害怕紧张却是妄想的! 这些年的生活歷练唯一教会我的就是,除非那人爱我如生命,否则绝不表现出任何的胆怯懦弱!你越是胆怯懦弱,别人就会越想欺负你,世人多是欺软怕硬的。 既然世界对我如此无情,半点没有怜悯过我,那我又何必温柔以待?不管我是什么样的人,我都应该好好爱惜自己,给自己一条新的路,恐惧与自责都是愚蠢的,刚刚那无助胆怯的鬼样子以后再也不会出现了。 世事艰难,人吶,要想好好活着,没点復原能力怎么行呢? 次日清晨我随意吃了点早餐便匆匆上路了,我现在第一步要做的就是找家医院鑑定一下我的精神状况。而不论结果如何我都会勇敢面对的! 岳春医院有着市里最好的精神科,一下车我就直奔那里。挂了号,我说我要做精神鑑定,看看有没有得精神分裂症,老医生用奇怪的眼神看了我许久。 “最近心情怎么样?有没有容易愤怒或是莫名的抑郁忧伤?或是容易焦虑紧张?” “焦虑紧张忧郁一直都有,这些情绪是个人都会有的吧,不过是看自己控制得好不好罢了。” “那你觉得自己控制得好吗?” “很好。我没有因为这些情绪影响到正常的生活。” “是什么事情容易让你焦虑紧张忧郁?” “年纪大了,还一事无成。” “有男朋友吗?” “没有。” “人际交往怎么样?能与人好好相处吗?” “没有问题,可以正常交往。” “睡眠好吗?” “通常挺好的,若白天遇上了非常规的事情,可能会失眠。” “比如什么事情?” “被老闆训了一顿。” “有出现一些幻觉幻听的情况吗?” 这个问题让我迟疑了许久,看到周宴道时候的奇怪感觉,还有那个女生跳楼时我的异常反应不知道算不算幻觉幻听? “怎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还好,是有一些事情但我不太确定算不算。” “你可以告诉我。”他慈祥的样子,最终还是让我很放心说出了我的感觉。 第23页 此后又围着我的家庭、人际交往、职场生活、情感、思维、行为认知等等问了一大堆问题,还做了一大堆身体检查。 “大夫,怎么样?我有精神分裂症吗?” “从目前的结果看你只是有一些轻度的抑郁,但是精神问题的诊断一向比较困难,我先给你开一些药,下周再来复诊。另外,你到底为什么会认为自己有精神分裂症?一般患有精神分裂症的人自己是很难有这种认知的,都是亲属朋友先发现的。” “我也不是自己先发现的,”我停顿了一会说道,“我可能把我自己的猫杀死了,但是我却一点都不知情。” 低沉着声音,我还是说了出来,我本来并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别人,这件事太残忍,我无法启齿,我潜意识里不愿意让别人知道我是这么可怕的人。 再抬头时,我看到老医生的脸色已经变了,“如果是这样的话,确定是这样的话,那我想你明天就需要再来一趟。” “意思就是说我很有可能患上精神分裂症?” “还需要进一步诊断。” 走出诊断室,我的脚步都是虚浮的,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无法不难过,不揪心。 走廊里迎面冲来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女子,速度很快,一下子就把我撞倒在地上,后面跟了一大堆的医生护士,都在追她。 没一会儿那女子就被追到了,她尖叫着,嘶吼着,企图挣脱,力气貌似很大,有好几次护士都被她推到地上,最后无奈,医生只好给她打了镇定剂,她的身子慢慢软了下去,失去知觉,护士便合力把她抬走。 ☆、14 这就是精神病的日常? 无意识的到处乱串,然后被抓住,打针,吃药,无休无止…… 人之所以为人,之所以是万物灵长,就是因为人是有意识的,他可以用意识支配自己的行为和情感。而精神病人大多是意识的完全丧失或是部分丧失,从这个角度来说,精神病人已经算不上一个完整的人了。这也是为什么比起身体上的疾病,人们更不愿意承认精神上的疾病吧。他们害怕自己不再是人了。 人如果不是人了,还能是什么?还能去到哪里? 有一天,我会不会也这样? “刚才那个病人真是可怜啊,听说本来就要去xx中学当老师了,结果入职前夕不知道为什么摔下楼梯了,醒来后就疯疯癫癫的,老是说有人要害她。” 身旁走过两个护士在小声议论着。 xx中学那不是阿美现在就职的学校?直觉告诉我,刚才那个女人就是阿美说过的那个出了意外的候选人。 我跟上前面的那两个护士,“请问刚才那个病人叫什么名字?” 护士一脸狐疑地看着我,我估计她们下一句话就是,我们不能随意泄露病人的信息。 “是这样的,我感觉她很像一个我认识的人,所以想确认一下,要是不方便回答我直接打电话问她家人好了。” 我一脸诚恳,小护士的戒心立刻就消了。 “她叫何元君,被害妄想症病人。是不是你朋友啊?”小护士悄声说道,又神秘兮兮地问我。 “哦,不是,大概是我认错人了,我朋友不是叫这个名字,不过长得可真像啊,谢谢你们。” 被害妄想症?难道她摔下楼梯不是意外事件? 我掏出手机想让杨云帮忙打听一下那个出意外的老师叫什么名字,可杨云一接起就大声道:“周渔你回来了吗?在哪里?赶紧回店里,阿美也在,我们下午去吃大餐,又有大生意啦!” 阿美也在?我自觉地就咽下了想问的问题。 阿美给我的感觉越来越奇怪,每次见她我就觉得不舒服,心里甚至是发憷的。何校长低声下气求她的样子一直在我脑中盘旋,而且她的家里死了两个人,周穆森死的时候她不也是在现场的?那杯果汁还是她泼在我身上的,若不是她把果汁泼在我身上,我也不会那个时候去厕所刚好碰上兇杀案。难道所有一切竟与她有关?给我的视频也是她传给我的吗? 这么一想,我立刻就心跳加速了,连说话的声音都有点颤抖,“刚到,我这就回店里。” 我简短答道。 阿美又给我们介绍生意了,她千方百计给我介绍生意,拼命靠近我们是有什么目的? 路过汽车维修店,我情不自禁走了过去,周宴道正趴在车底修车,他探出头来,我居高临下看着他,你又是谁?除了知道你叫周宴道外,我对你一无所知啊。可就是这样一个我一无所知的你,为什么总让我有一种熟悉感,总让我忍不住想靠近? 你是安全的?还是危险的? “你回来了?刚到?”他问道。 我点了点头。 “还好吗?” 我又点了点头。 “这个送给你,昨天谢谢你。”我拿了一盒玫瑰花饼送给他,这是早上走的时候,我妈妈给的。 “不用这么客气。” “应该的。先走了,再见。” “再见。” 一进咖啡店,阿美就在窗边朝我招手,杨云忙着招唿客人。 “你又给我们拉生意了?”我扯出一个笑容问道。 “是啊,一个朋友需要开业饮品,我就推荐你们了。” 第24页 朋友?这次又是什么朋友?我发现阿美的交际能力高到令人害怕,明明几个月前还是个失业又死了丈夫被婆家赶走的女人,可现在竟然就有那么多颇有些地位的朋友。 “你不用老这样帮我们,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你。” “你我之间需要谈什么回报,拜託,我们都认识多少年了。” “警方有没有联繫你?”犹豫了一会儿我还是决定问一下何建文案,那个死去的少女阿美可否认识? “你是说找到兇手的事?” 我点了点头。 “警方说有消息会通知我的。” “可是那个女孩子已经死了,跳楼死了。” “什么?”阿美一副很惊讶的样子,好像根本就不知道这回事。 “昨天我回去的时候碰上的。你说警察是怎么知道那个女孩子是兇手的?毕竟当时我们都在场,明明什么线索都没有。” “这个我也不知道,”我看到阿美的目光闪烁了下,“毕竟人家是专业的。” “可他们最初不也是得出结论说是自杀的吗?”我继续追问。我紧紧盯着阿美,不放过她的任何一丝表情,如果这事也与她有关,那她就实在是太可怕了。 “听说是有学生看见何建文与一个女生平常走得比较近……所以警方就想了解下情况。” “这么说警方其实也还没有确定那个女孩就是兇手,他们只是想去了解情况,可那个孩子以为警方是来抓她的,所以就……” 阿美沉重地点了点头,“说到底还是我不好,我的丈夫是那样的一个禽兽不如的东西,我竟然一点都没有发觉……如果我能早点发现,那这悲剧也许就可以挽回……” 阿美的声音里满是痛苦自责,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但看她这样子还是有点于心不忍,毕竟那些事也都只是我自己的猜测,而且是在自己精神状况不明的情况下的猜测。 “你不必自责,这事与你能有什么关系?你也不能天天把他串在裤腰带上过日子,他要是存心想瞒你,你又能有什么办法?说到底,你也是个命苦的人。”我嘆道。 “谢谢你能理解我。”阿美握了一下我的手,她的手冰凉至极。 “你们在聊什么呢?”杨云忙完手上的事,端了两碟蛋糕过来。 “聊你晚上打算请我们吃什么呢?”阿美先于我开口说道。 “我发现一家很棒的大排档,大仙居那种地方还是不要去了,上次的事我还心有余悸。”杨云瞄了我一眼说道,“怎么样?”她继续说道。 “随便啊,反正我有的吃就好了。”我说道。 “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周渔你赶紧帮我去算帐,这两天的帐我都没有算呢,算完我们就去吃饭。” 晚上吃完饭已经九点多了,吃饭的时候喝了点酒,所以头有点晕,便一路走了回来,吹吹风好醒醒酒。 一进小区门,没走几步就看到周亦捕和周宴道在一棵大树后面吵架。 “那你说说你为什么突然回去了?你不是说你永远不回去的吗?难道是因为那个女人吗?”这是周亦捕的声音,火气很大,咋一听还有点醋意。 “我也很久没回去了,该回去看看的。”周宴道无奈道。 “你跟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那样护着她?不要告诉我说你是一时起了同情心,我知道你不是那种滥发善心的人。” “我那天刚好就滥发善心了,毕竟人家一个女孩子,见到那样的场景,有点……” “你不必这样骗我!我知道你们间的关系一定非比寻常,你看她的眼神有种说不出的奇怪。好像你们已经认识很久了。” 周亦捕不依不饶,语气里的愤慨丝毫没有减少。 他们在说的那个女孩子难道就是我?莫非两人是那种关系!这么一想,很多事就能想通了,周亦捕为什么老是针对我,原来是因为这层缘故啊。 “你想多了……”周亦捕无奈道。 “你知不知道她可能是杀人犯!” “她不是,这点你也知道不是吗?要不然你也不会把她抓了又放了。”周宴道也知道我被抓过,所以他才会突然问我要不要吃关东煮,还说什么雨总会停的? “我现在是没有证据,但我迟早会找出来的!”看来吃醋的傲娇男人是很固执的啊。 “你用不着在她身上浪费时间,工作也挺忙的不是吗?何必呢?” “我再问一遍你跟她到底是什么关系?”依旧怒气沖沖。 “没有关系。”周宴道依旧不咸不淡,估计已经对他无感了。 “你不说也没有关系!我迟早会查出来的!她的过去我会一点一点扒出来的!” “不要动她!”周宴道的声音突然变紧绷了,带着警告的意味,“我跟你保证她绝不是杀人犯!你要是敢动她,我们二十几年的友谊就到此结束!” 说完这句话,周宴道就走了,留下周亦捕一个人在原地发呆。 周亦捕可能是被震慑到了,过了好一会才爆粗口道:“妈的!还敢说没有关系!为了她竟然要跟我断绝关系!” 第25页 过去?我有什么过去?周宴道为什么说那样的话?难道我们以前认识吗?可我遍寻我的记忆,也没有这样一个人啊?真是太奇怪了!看来改天要找个机会问一问。 ☆、15 爆完粗口,周亦捕气沖沖离开了。 其实对待一个乱吃醋发脾气的傲娇小男友最好的招,不是应该拉过来热吻一通吗?我有点邪恶地想到。但是一想到周宴道竟然是弯的,我这心里也难免有点失落,好好的一枚帅哥又是别的阵营的,哎! 再一次从医院出来,我的世界彻底崩塌了,竟是真的,我的身体里还住着一个人…… 从催眠中醒来,老医生的脸色万分凝重,“周小姐,她说她叫杜寒秋。” 我瞪大眼睛,完全惊呆,无法从打击中恢復。杜寒秋?这个名字对我来说简直陌生到了极点,我的生命里并未出现过这么一号人物。很多人格分裂者身体里藏着的另一个人多是他过去熟悉的一个人,因为关于那人的某件事给他造成巨大的心灵冲击所以潜意识里会把自己当成那个人。但我确定我从来都不认识这样一个人,那她就属于我凭空捏造出来的人物,可是我为什么要捏造出这样一个人物?万物都是有联繫的,她的出现一定藏着某个我不知道的过去,那又是什么?我想起了周宴道昨天说过的话,我的过去,我还有一个我不知道的我的过去。 “她还说了什么?”我问道。 “她承认了你家的猫是她杀的。” “还有呢?”我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屏气凝神,我很怕医生告诉我,那些人也是她杀的。 “没了,她不愿意多说。” 我瘫坐在椅子上,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接下来,我该怎么办?” “每周定期来治疗,我会给你开一些药的。” “我还能好起来吗?” 我抬眼看医生,他专心写着药单,写完后才说道,“你好好配合治疗,能好的。” 周末阿美搬家,她要从学校宿舍搬出来,我过去帮她。她的东西已经打包好了,只要搬到车上就好了。她搬到离学校不远的一个单身公寓里,房子不大,但格局很好,阳光充足,通风顺畅。 “其实你不用特地过来帮我,我一个人完全可以的,你们店里周末客人应该很多,我怕杨云一个人忙不过来。”阿美一边拆箱子,一边说道。 “一个人搬家有多不容易我是清楚的。还有我是得了杨云的大力支持的,所以你就安心使用我这个劳动力吧。”我也开始帮她拆另一个箱子。 “哇,这里面全是照片啊!”我惊唿。 “是啊,我从小到大的照片都在里面呢,这可是我满满的回忆。” “是码?那我得看看你小时候长什么样,有没有裸体照?” “周渔你个女流氓!”阿美拿起一个抱枕砸了我一下。 “我是说婴儿裸,又没说成人裸,你急什么?还是说这里面也有成人裸?” “没有!艷照门的新闻看多了吧你!” “这箱照片要收在哪里?” “有相框的就帮我放在卧室桌子上,相册就放在床头柜吧。” 相册有足足三本,其中一本是15岁之前的,我小时候都没有什么照片,所以倒是很好奇阿美小时候长什么样子。 翻看了一会儿,一张照片引起了我的注意,01届初三(2)班班级合影,我家里也有一张,熟悉的教学楼,熟悉的老师同学很让人怀念年少时的那段时光。照片真是个好东西啊,可以帮你定格一切,在时间的流逝里负隅顽抗。 我很顺眼的就往我自己看过去,当时的照相技术可真差啊,我几乎看不清我长什么样,其他人也是,只能大概认个形。把其他人一一认了一遍后,我忍不住仔细观察起我自己来了,人的本性就是这样的,最想关注的人永远就是自己。 可这一看我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心脏剧烈跳动,脑子里只剩一句话了,不可能,这不可能…… 如果这是真的,如果这个人是我,那我的照片里的那个人是谁? 我颤抖着手翻到照片背后的名字对应栏,那个位置上清清楚楚写了两个字,周渔。 为什么同样的名字对应的却是不一样的面孔? 是……阿美!难道是阿美设的局? “周渔你好了没?”她在客厅里叫我。 我赶紧拿出手机把照片拍了下来。 “怎么神色有点奇怪?”出来的时候阿美问我,她的神色倒是很自然,没有丝毫破绽。我不禁嘲笑了自己一番,疑神疑鬼也是人格分裂的症状之一吧。 “没有。”我扯了个笑容。 之后我们各自收拾着,房间里又是一阵沉默。 “阿美,我有一件事想问你。”快收好的时候我说道。 “什么事?问吧。”她随口答道,一边往墙上挂了一本挂历。 可一想起老校长低声下气求她的样子,还有我这些天的猜疑,我又有点犹豫了,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 “什么事快说。”她催促着,她一向是个急性子。急性子的人心机应该没有那么深吧? “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杜寒秋的人?”我终于还是问出口了,虽然不知道这是不是个明智的决定。 第26页 “杜寒秋?杜寒秋好熟的名字啊,”阿美蹙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啊!我想起来了!初三时,她在我们班读过一个礼拜,你不记得了吗?我记得她当时就坐在你旁边,你俩关系还不错。” “是吗?我怎么不太记得有这回事。” “可能是忘了吧,你再好好想想。你要是不说,我也想不起我们班还来过这么一个同学。” “那她怎么会只读一个礼拜?” “这个我也不清楚,之后听说跟她爸妈转学走了。咦,你怎么会突然问起她?” “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脑子里老冒出这么一个名字,我刚开始还以为是某部小说里的人物呢,没想到还真有这么一个人。” “哦,原来是这样啊。周渔你完了!”阿美一副你完蛋了的表情彻底把我搞煳涂了,“听说只有老人家才会突然就想起年少时认识却又几十年没联繫过的人来,你这未老先衰啊!”她继续说道。 “什么啊?你才未老先衰呢!” “不过说真的,那人与你还有几分相似呢。” 和我相似? “有几分?”我问道。 “七八分。”阿美若有所思。 “这么多分!” “是啊,难怪你会想起她。” 原来还真有这么一个人,而我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我的记忆有残缺?我看着从阿美那偷拍的照片,一遍又一遍,越看越眼熟,好像什么时候才见过,车窗外一辆摩托车唿啸而过,声音尖锐而刺耳,就在这一剎那我也想起我在哪里看过这张照片了,警察局里,周亦捕给我看过这张照片,说是在周穆森家里找到的。可周穆森家里为何会有可能是我的照片?如果周穆森家里发现的这张照片是我,那我钱包里一直收藏着的那张照片是谁的?还有一个问题是,周亦捕有没有把那张照片给熟悉我的人看,比如阿美她们,如果有的话阿美她们应该能发现其中的蹊跷的,那周亦捕肯定是不会放过我的,从最近的平静局面来看周亦捕并不知道,那么阿美她们为何隐而不说?但也许她们并没有看到那张照片吧。 我战战兢兢给我妈打了个电话,拐弯抹角的话说了一大堆后,我鼓着勇气问道,“妈妈,我左眼眶下的这颗痣是从小就有的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我感觉我妈的语气有点停滞。 “没有啊,好想把它点掉,影响我国色天香了。” “你这孩子,”我妈在电话那头轻笑出声,“不准点掉!身体髮肤受之父母,你敢给我点掉试试看,不用回家了!” “妈~”我拖长尾音,假装撒娇,如此才能不引起我妈的怀疑。 “没得商量!好好的学人家整什么容,整出问题来怎么办?” 听着语气我妈是信了,“好了,不点了,不点了,就让它影响我的婚姻大计算了。” “宝贝,你这叫美人痣,怎么会影响婚姻大计?我看你是不想结婚,在这找藉口的吧。” “母上大人,真是英明神武啊,小的甘拜下风!” 之后又随便聊了一会,可我心里的沉重感半点没有消。 如果我妈没有骗我,那么阿美照片上的那个人就绝对不是我了,可她的背后为什么写着我的名字? 究竟谁在说谎? ☆、16 杨云又出去进货了,我一个人手忙脚乱收拾完店铺,已经快十二点了。街上空无一人,几盏路灯呆立在路边,发着惨澹淡的暗黄灯光,偶尔一辆车开过来,车灯晃得我双眼几乎无法睁开。周宴道也早就下班了,路过的时候,他的店门关得死死的。一阵秋风吹来,凉得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莫名觉得有点害怕,自觉加快了脚下的步伐,想着到了大街就打个车回去吧。 前方迎面走来三个染着黄毛的少年,约莫十七八岁,大概是刚从某处鬼混出来或是将要去往某处鬼混。他们见到我便窃窃私语了一番,心里涌起一种不好的感觉,正想着要撒腿快跑,突然有人从后面追上来。 “说好我来接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先走了呢?” 我一看竟是周宴道,心里悬着的石头顿时就放下了,此时那三个黄毛正从我们身边走过,我看到其中一人手里还攥着一样东西,貌似是一把刀。 可他为什么又会突然出现呢?我怔怔看着他,微微出神。 “想什么呢?”他问道,“想我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其实……凑巧而已,以后一个人这么晚回家还是叫车比较好。” 他一个人自问自答,说完了所有我想要问的问题和答案,可我最想问的其实不是这个,他的神出鬼没,我早就见识到了,倒也不稀奇。 “我们以前认识吗?”这才是我最想要问的,他总是看似不经意地出现在我身旁,尤其是我遇到麻烦的时候,再加上他那天晚上说的话,我更加确定我们以前很可能认识,可是我却不记得他了,就像不记得杜寒秋一样。我甚至忘记我忘记了……究竟幸还是不幸? “不认识。”他很笃定,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我的喉头有点哽咽,他回答得如此笃定,狠狠切断了我对他的那些莫名的依赖和不舍、幻想,罢了,他若是不愿意说我又能有什么办法?我们总归是两个陌路人,偶然遇见了而已。只是认识我对他来说就是那么一件难堪的事吗?那么一件不愿意提起的事情吗? 第27页 “你怎么了?”他再一次开口。 他连我怎么了都不知道,我还在期盼些什么呢?很多事终归是要靠我自己去解决的。 “没事。”我轻嘆着转身离开。 我在前面走着,他在后面跟着,不远不近,却仿佛我在天涯他在海角…… 回家后洗了个热水澡,短袖睡衣很快就散去了身上的热气,这天是一天比一天凉了,就算不开空调都觉得皮肤冰凉凉的直透神经,不裹张毛毯都无法安坐。我把自己裹得严严的,再把电视声音调大,这样我才能好受点,才能不那么孤单,这房子并不大,以前从来不觉得的孤单,进来频频在我心头萦绕。其实这么晚了也没什么片可看,我只是想听听声音而已,小花还在的时候,至少它还能陪陪我,可它……竟然被我亲手杀了! 我杀了我的小花,那么可爱那么弱小的小花……每每想起那个画面,我都战慄不已,我竟然有那么残忍阴暗的一面,我还算是个人吗?我还能存在多久?当一个生命体对其他不特定的生命体产生严重威胁的时候,这个生命体离毁灭也就不远了吧。如果我无法治癒自己,我迟早都要毁灭的。 脑子很清醒,身体却很累,所以到了一定的时间还是能睡着的,这是大脑和身体的对抗斗争最后妥协产生的结果。睡着后,我做了个梦,很可怕的一个梦。我拖着一具尸体,看不到脸的尸体,一步一步走向悬崖,周围围了很多人,他们都想抓我,我一着急就跳了下去,尸体随我滚落悬崖,我挣扎着醒来,发现自己还是趟在熟悉的客厅的沙发上,电视依然开着,屋外依旧是漆黑静寂的。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平復掉激烈的心跳,看了看时间,又是凌晨两点半,离天亮还早着。 我拿出医生给我开的药,犹豫着,挣扎着,最后还是机械地倒出,服下。就算我再不愿意,我也得考虑我身边的人,我的恶到小花这里就可以了,不能再有人因为我丧命了。 中午的时候,阿美突然来到店里,抓着一个中学男生的胳膊就要把他往外带。那个男孩子看着只有十三四岁,脸很稚嫩,但个头却不小,已经比阿美高出有一个头来了。阿美抓着他,他拼命想挣开,我觉得阿美有点危险,很可能会被他一拳打倒。 “怎么了?”我过去问道,现在杨云不在店里,我很不希望店里起风波。 “对不起啊。他是我们班的学生,学校规定寄宿生中午不能出校门,他竟然连续几天都给我偷偷跑出来,总算让我抓到了。”阿美解释道,很是气愤。 “还不快跟我回去!”她对着那个男生吼道,声嘶力竭。 “我不回去!”那个男生一把推开阿美,力气有点大,阿美差点被推倒,我急忙扶住她。 “你一个学生,未成年人!不在学校待着跑出来做什么!出了事情谁负责!马上跟我回校!” “我不回去!”男生还是这一句话。 “行!我管不了你了!我会通知你妈妈过来接你!”阿美掏出手机就要给男孩的妈妈打电话,她因为激动,气息不稳,胸脯上下起伏着。 “不要给我妈打电话!”听到阿美要叫家长了,男孩很着急一下子就把阿美的手机打掉在地上。 阿美怒火更胜,指着他半天没说出话来,男孩意识到自己把事情越闹越大,还把老师的手机给摔了,一时竟不知所措。 “还不把你们老师的手机捡起来!”我示意道。 可我的好意显然没被受领,男孩竟狠狠瞪了我一眼,好像我是他的什么仇人一样。 “不用!”阿美自己把手机捡起来,还好包着塑料外壳,手机也没出什么事。 “我会通知你妈妈的。”平復后,阿美静静说道,对这个学生她貌似已经死心了。 “别……周老师求求你,不要告诉我妈妈……”男孩没了方才的盛气,低声哀求道。 “不告诉你妈妈也行,你跟我说你大中午跑出来做什么。”阿美冷着脸追问。 男孩竟又狠狠瞪了我一眼,搞得我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跟这么个小男生也结下仇了! “都是因为她!”下一刻的剧情更让我始料不及,他竟拿手指着我,对我说了这样一句话。这下我更煳涂了,这个小男孩最近是挺经常来店里的,难道我招待不周,少了他钱还是少了东西? “她?”阿美的眉头皱的跟我一样深。 “她是个杀人犯!她杀了我爸!警察却任由她逍遥法外!” “谁跟你说的!小孩子胡说八道什么!”阿美大声道。 这下我终于明白他是谁了,也明白他为什么要来咖啡店,为什么要那样瞪着我了,只是我再也不敢大声反驳不是我了,因为我自己也不敢肯定,尤其是出了小花的事情后,所以我只能任由他指责我是个杀人犯…… “她就是个杀人犯!要不然我说她是杀人犯,她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辩驳?她就是杀人犯!就是她杀了我爸爸!我要盯着她,警察拿她没有办法,但我总有一天会找到证据的!”男孩嘶吼着,悲恨交加,若是杀人不犯法,他下一秒就能拿刀捅死我。 “周阳!”阿美厉声喝道。 原来他叫周阳,看来真是周穆森的儿子。热血少年想找杀父仇人报仇,纯属正常。 第28页 “对不起……”阿美带着歉意对我说道。 我摇了摇头,心里一阵疲累,这种日子何时才能到头?“你带他走吧,以后也不要让他再来了。” “嗯。”阿美点点头。 这边的喧譁已经引起其他顾客的注意了,他们纷纷讨论着,热烈兴奋又有点害怕,时不时拿眼偷偷瞧我,有胆小的已经起身离开了。 在别人眼里,我俨然已经是一个杀人犯了…… 隔天傍晚杨云才匆匆赶回来。 “今天人好像有点少。”她看着店里稀疏到不行的客人感嘆道。 我主动把昨天的事情同她说了,“我有一个学妹,最近刚好在找工作,要不我给你们约一下,你看看合不合适,让她先替我一段时间。” 除了离开,我找不到别的解决办法,杨云的经济压力很大,她就指着这个店帮她摆脱她的兄嫂,我不能拖累她,她已经帮我太多了。 “再说这种话,我们就绝交!”杨云瞪着大眼睛气唿唿道,“一个熊孩子而已,怎么能让他破坏了我们的发财联盟?” “可是……” “哎呀,不用可是了!我是不会在这种情况里丢下你不管滴!如果你有更好的地方可以去,我绝不拦着你,但现在情况不是这样的。好歹我也是一老闆,你说炒就炒,我多没面子啊!再说了,这种事大家也就议论一两天就过去了,能影响到什么。你以为你能天天挂在头条,人汪峰那么多人帮着他上头条,都没能上几次,你至于吗?你难道比他还厉害?” 这事还能联繫到汪峰,杨云这逻辑也真是逆天!但还是忍不住被她逗笑。 “笑了哦!笑了就是表示不走了!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不过话说是哪个王八蛋告诉小破孩你是杀人兇手的?” “我也不知道。大概可能警方有跟他们家人透露过一些信息吧。” ☆、17 妈妈从老家托人带了一篮子柿子给我,周五晚上我便提早下班赶去车站取,对方一直在催,我只好抄近路过去。那条路要经过一大片正在拆迁的房屋,白天走还好,我过去的时候已经六点多了,天色昏暗,拆迁区静寂哑然,入目尽是残垣断壁,颇为凄凉黯淡。砖头石块突兀着,嶙峋着,在地上横七竖八,一不小心就会被绊倒。我小心翼翼又飞速地移动步伐,只要穿过这片区域再走两三分钟就能到车站。 头顶偶尔飞过几只不知名的鸟,发着粗嘎难听的声音,和我的喘息声、步伐声混在一起,成为这荒凉区域的生命印迹。正当我飞快赶着路,突然一个人影从一堵断墙后面沖了出来,一下子把我撞飞在地,背部重重着地,磕上尖锐的石头,疼得我差点没掉下眼泪来。我定睛一看竟然是周阳!他还真是不依不饶,没完没了了! 他正盯着我,眼神狠厉,杀意浓烈,我一看情况不对,连忙忍着剧痛滚到一旁,果然下一秒他就捡了一块砖头砸向我,正中我原来头部所在位置,要不是我跑得快,现在还能不能活着都是问题。 “你疯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以为你杀了我自己能跑得了吗?”我大声喝道。 他许是感到后怕,许是被我震慑到了,就在原地呆呆站着,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了,看他有点怯生生的样子,我知道他应该不会再下手了,但还是保持警惕状态。对峙了几分钟后,他转身逃开,踉跄而狼狈。 我也艰难地爬起离开,踉跄而狼狈。他父亲的离去把这孩子的世界捅了一个大窟窿,他认为只有杀死我——他所认为的兇手,他的世界才能被补好,我又一次莫名其妙被摆在这样一个尴尬的位置,并且对此无能为力。 好不容易走到车站,那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匆匆把柿子塞给我就走了。天色已经全黑了,车站也没有多少乘客,我一个人提着一篮子柿子迎着秋风酸涩到想要流泪,却硬生生被我逼了回去。背上火烧火燎地疼,回去一看果然青肿了一大片。 祸不单行,没过两天警察又找上门来了。 周亦捕双眼死死盯着我,神色冷峻,他大概又认为是我做的。是啊,没人能比我的嫌疑更大了,周阳是在和我“见面”后失踪的,要说跟我没关系,恐怕三岁小孩都不会相信。 “我确实不知道。”我只能一遍一遍地同他解释,一遍又一遍地跟他说我见过周阳后又去了哪些地方。 “周阳因为周穆森的死来找你麻烦,你一气之下就把他也给杀了?” “警官,说这种话可得凭证据!”我不悦道,一次又一次的,到底是想怎么样?难道所有认识我的人出事了都要推到我的头上吗?而且最近我都按时去医院,医生说我的状况已经好很多了,我并不认为自己会做出那种事来。 当然我没有告诉他我生病的事情,是他自己没问,那我也不算隐瞒,不过我觉得他早晚也会知道的,看他那架势是想把我祖宗十八代都查一遍呢。这样也好,我也很想知道自己到底有什么样的过去,这么一来倒省得我自己动手去调查,省心省力。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看得开,既来之则安之,能很快把自己从慌乱中解救出来。 “你说的那些我们都会调查清楚,要是被我们发现你说谎,那你就死定了!”周亦捕恶狠狠威胁着。 第29页 “随便!”经歷了这么多我难道还会害怕吗?人的神经都是在一次次的磨难打击中变坚强或是崩溃,我确信自己是前者。 “你!”他又生气了,脾气真是不好啊。 “吃个柿子?”我随手从桌上的果盘里给他拿了一个。 “周渔!你不要太嚣张!”请人吃东西也有错,做人可真难,看着他气唿唿走了,我心里突然觉得很痛快,好吧,我承认我最后是故意想气气他的。 到了约好的治疗时间,医生突然给我打电话说他要出差一个月,让我按时吃药就可以,说我的状况已经好了不少,按时吃药就应该不会出问题。我有点疑惑了,人格分裂居然能这么容易就被治好,是我心理素质太好还是医生医术太高?不过人家是医生,他说了算。 等了好几天周亦捕竟然还没有查到我生病的事情,倒真是挺出乎意料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没有去医院的缘故,可我的医疗记录肯定还在,他没道理查不到,当然还有一个可能是他找到了其他线索,洗刷了我的嫌疑。如果是这样就更好了。 看来我的事情还是要我自己去查。 这病已经治得差不多了,杀人嫌疑也好像没了,眼看好日子就要来了,可世事又哪是那么简单的? 周三下午,一个老人家大闹我们咖啡馆。 “你个杀人犯!说你把我孙子弄哪里去了?”老人体型肥胖,大概有两个我那么大,满脸的横肉,粗短的手指直抓着我不放,她怒目瞪我,眼球混浊满是血丝。 杨云上来拉她反被她推着跑出好远。 “你放开我!”我正色吼道。 “放了你?你先把我孙子交出来!”一开口就喷了我一脸唾沫。 “我最后说一遍我没有杀你儿子,也不知道你孙子去哪里了!放开!”最后的两字我几乎是疾言厉色了,我想这回她总该放开我了。 可没想到她竟然抓着我的头髮,按住我的头,要把我往墙上撞,杨云又上来拉,却被她的胳膊肘直接撞倒,她就像一头髮疯的蛮牛一样横冲直撞。 “够了!”我使出全身力气制住她,声色俱厉,“马上给我滚出去!要不然我就报警了!” “你还打人了!杀人犯又要杀人啦!”她竟然一屁股坐在地上鬼哭狼嚎,无赖到极点。 那些看热闹的食客或站着或坐着,没一个人敢上来劝架,只是看着我们交头耳语,指指点点。 她一直撒泼,劝也不听,骂也不听,反正就一口咬定我是杀人犯,实在是忍无可忍了,便拿起电话叫警察来了。 没两分钟,警察就来了。 “怎么回事?谁报的警?”有着啤酒肚的中年胖警察问道,他旁边还跟着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警察。 “打人了!杀人啦!”我还没说她就开始在那边哭嚎。 中年胖警察以眼神询问我,脸色肃穆。 “我报的警。她突然跑来我们店里撒泼闹事,影响我们正常营业,还企图殴打我,我同事都被她推撞受伤了。”我扶着被撞伤的杨云说道。 “你个杀人犯!我儿子让你杀了!孙子也被你害失踪了!不知道埋在哪里……”她继续哭叫着。 “这又是怎么回事?” “他们家有人死了,她认为我是兇手,所以来这闹的。” 中年胖警察眉头深皱,似乎在想要怎么办,也可能在思考我一个具有杀人嫌疑的人的话到底可不可靠。 “你可以联繫一下你们市局的周警官,他清楚。”我说道。 他示意年轻警察去联繫。 年轻警察打完电话,朝他点了点头,大概他是信了我的话,“大妈你先起来,不能这样闹!” “她是个杀人犯!还打了我!怎么能说我闹事?”老太太急眼了。 “是你打我还是我打你?店里有监控,还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我怒道,还真没见过此等无赖滑头蛮横不讲理的老太婆。 “都冷静点!”中年胖警察说道,“把监控给我们看一下!” 看完监控后,胖警察说,“大妈您这样可真就不对了!我们已经看过监控了,确实是你跑来闹事的。” 听了这话,那老太太又嘤嘤嘤哭了起来,嘴里一直嚷着,“你们都庇护这杀人犯……” “别左一句杀人犯又一句杀人犯的!这件事自有警察调查!你要是再这么说我们就可以告你诬告陷害罪!”杨云没好气道。 老太太听了这话撒泼的更加厉害,“好啊,你们去告啊……我老婆子就算豁出命去也要为我孙儿讨一个公道……” 最后的最后,周亦捕领了一个中年妇人过来才把老太婆弄走,那妇人一双杏眼发出刀一样的寒光,恨不得在我身上剜几刀,看来他们家是认定就是我杀死周穆森,藏起周阳的,一阵无力感涌上心头。 “你最近还是不要来店里了,避避吧。”周亦捕冷冷说道。 我心里一阵冷笑,“避避?凭什么?我又没杀人!”我冲着他吼道。 “你难道不觉得这是你们警方失职吗?如果你有证据就抓我走,但如果你没有证据就不应该到处说是我杀的人!你知不知道因为你们的失职,我的生活起了多大的波澜!”我继续吼道,我想我此刻的表情一定难看极了,目眦欲裂吧。 第30页 “关于这点,我们警方确实有做的不到位的地方,但你这样跟受害者家属硬碰硬也不太好,对你自己也不太好……” 心里怒火高涨却无处可以发泄,它熊熊燃烧着,终于在我心中变成一团死灰。 此刻我在心里下了一个决定,我用平静的声音对周亦捕道:“想靠你们这些蠢货洗刷我的冤屈是不可能了,我会找出兇手证明我是清白的!现在请给我滚出这里!以后那老太婆若是再来闹事绝不会像今天这样草草就算了!你也去告诉他们吧。再不依不饶的,大家都别想过平静日子了!” ☆、18 虽然撂狠话的时候豪情万丈,但具体要怎么开始调查还是让我非常头疼。 可不管怎么样跟杨云辞职是我第一件要做的事情。我与她郑重表明了我的决心,她终于同意了。 我知道她心地好,不想在我危难的情况下抛下我不管,但如果我不去把这些事情查清楚,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有平静日子过了。无数的冷箭冷刀中,友谊的素净纯碎难免受损。 我把近来发生的事情全部梳理了一遍,何建文,阿美,照片,周穆森,杜寒秋,跳楼的女学生,周阳,还有……周宴道。没想到在我平淡无奇了进三十年的人生里,居然一下子出现了这么一大堆人物,一大堆事情,人生还真是富有戏剧性啊。 周宴道,对,就从他开始查起。我这样做决定,除了对他有掩不住的好奇外,还经过了深思熟虑的。我那那可能遗失的一段过去,谁也不想告诉我,那我就从周宴道开始查起,如果他过去真的认识我,我一定能从中发现蛛丝马迹。 以他的警觉性,我肯定是不能跟踪他的。那就只能从社交网络开始了。我翻遍国内几大社交网站的相关信息,找他和他身边的人。他店里那几个员工的信息倒是挺多,聚会、生活琐事、心情语录什么的一大堆,看下来就能对那人的生活了解个七七八八,可唯独没有周宴道的信息,他只在一张公司聚会照片上露了半张脸。我猜他应该也是我们镇上的人,很可能也在我们镇上的中学念过书,但他的高中、大学在哪里念的依旧无法得知,关于他的家族的信息也是一片空白。 我弄了一个小号,跟他的一个同事小米搭上了话,特地放了一张妖艷靓丽的头像,他大概觉得我是个美女,因此分外殷勤,简直是有问有答。没半天就几乎把他的祖宗十八代都弄清了,他是市内的一所职业汽修培训学校毕业的,二十岁,独子,父母住在城郊,喜欢泡吧玩游戏,没有女朋友,这一点我觉得不能全信,但也不是什么紧要的事情,毕竟这一点和我调查的事情无关。 又过了两三天,我假装无意问起那张有着周宴道半张脸的照片,小米一提起周宴道就滔滔不绝,语意里完全掩不住对他的崇拜,他觉得周宴道是全市最牛的汽修工程师。我问他这么厉害的人为什么愿意在一个规模并不是很大的店里帮忙,小米说他才不是来帮忙的,这个店有他一半的股份,是他的朋友也就是小米他们学校的汽修学院院主任跟他一起开的。我又问他们怎么认识的,小米却说他也不清楚,而且话题一直围绕周宴道让他有点不开心,我怕他起疑就没再追问了。 汽修学院院主任,总算是知道了一个能联繫上周宴道过去的人物了。说到这个周亦捕不也是一个现成的能联繫上周宴道过去的人?只是这样来看的话,周宴道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他既是警察的朋友还是一个学院主任的朋友,这样的人脉关系,无论如何都不能说他只是个没有背景的小平民了,他的阶层还是有一定的高度。 随后我就查了那个院主任,是市内有名的汽车检测和维修专家。他们学校的网站上赫然挂着他的赫赫简歷,足足一大页,这位仁兄有二十几个头衔,且不说这些头衔是真是假,是虚是实,但足可见此人在社会上也颇为活跃。而且这些头衔还能帮着他们学校招揽人气,有个这么厉害的老师,家长们把孩子放进去也安心多了,虽然是个职校但也是个有名师的职校,那自然是能让心安的,指不定那孩子出去后还比名牌大学的学生都有出息呢。家长们这么一思量分外安心,连孩子没上名牌大学的遗憾和“脸上无光”似乎也得到了弥补,然后学校招揽人气的目的也达到了。可见这个院主任在学校的地位也是非同一般的。 他的简歷里有一项非常让我在意,他是市监狱的一名就业培训员,应该就是给犯人们教授修理汽车的技术,好让他们出狱后有个谋生的技能。这倒是一件好事,如果是真的话,有了谋生的技能,能降低再次犯罪的可能性。 那么周宴道到底是怎么认识他的呢?亲戚?朋友介绍?虽说六度空间理论阐明了两个陌生人之间的间隔距离不会超过六个人,但理论毕竟只是一个抽象的范畴,他们具体是怎么联繫上的还是让我非常感兴趣。 我给他们学校的招生办打了个电话,假装自己是学生家长,特地说明是一个叫周宴道的人推荐的这个学校,打电话来只是想确认一下,他是否如他自己所说的与院主任关系密切。招生业务员非常热情,说了一件让我非常震惊的事情。那周宴道与院主任竟然是在监狱里认识的!他是院主任的就业培训对象之一,那招生员把周宴道当做了一个他们学校的教育典型实力代表,拼命向我鼓吹他们学校的师资力量,仿佛我要不把“孩子”送过去,这“孩子”的未来就要蒙尘了。他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而我沉浸在那个消息中久久不能回神,所以他今天的工作算是白做了。 第31页 可周宴道为什么会进监狱?他是犯了什么事?他与周亦捕相识也是在监狱里?周亦捕曾经是他的教官吗?可一个狱警要转刑警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当然也不是不可能。 一切似乎更加扑朔迷离了。 我託了一个律师朋友打听了下,周宴道是因为故意杀人被关进去的,今年才刑满释放的。而到今年为止他被关了整整十五年。他的案子竟是在十五六岁的时候犯下的,这更加让我吃惊了。我希望他帮我查一下周宴道所犯案件的具体情况,他却说没有办法了,毕竟事关私隐,周宴道又没有再犯,不能随便查阅案子。但他建议我去查查旧报纸,毕竟这座城市就这么小,发生了恶性刑事案件,记者们不可能什么都不写,这小地方的记者们看见新闻就像苍蝇看见一个有缝的蛋一样,必定蜂拥而上,绝不会放过的。其实全国的记者都是这般的,又哪是小地方是这样的?有点风吹草动,这些记者先生女士们就像打了鸡血一样,眼冒金光,脸颊通红,集体往前沖,也不管是不是真的先报导了再说,还得取个耸动一点的标题,这样才能吸引读者,才能增加销量,月底的奖金才能丰厚点。至于事后发现是不实的新闻,也就那样过去了,他们也不会受到任何惩罚,顶多伤害了一些人而已。国人习惯这样子被伤害,也习惯了记者们的无良,所以也甚少有人去追究。就算是追究也没有相关的法律法规能给他们撑腰,相关部门可能还会觉得追究人太事妈,他们手上有那么多大案要案要处理,这点小事也好意思麻烦他们?总之这种事大多最终不了了之,大家也都习惯了。 所以结论就是周宴道的事报纸一定会有报导的。 那个律师朋友还告诉我周亦捕是一直都是刑警,那他应该就不是在监狱与周宴道相识的,周宴道又被关了那么多年,那么他们相识只有一个可能了,他们是小时候就认识的。这么一来要查周宴道的案子只要查周亦捕家乡的相关报纸就好了,也就是十五年前我们小镇的相关报导。 确定了目标就应该要到市图书馆走一遭了,那里有市里所有合法出版的报纸。 可就在这个时候又发生了一个意外,使我不得不推迟行程。 周穆森的那个老母亲竟然跑到我们家去闹,还是阿美打电话告诉我的,阿美的妈妈来老校长家拿户口本准备把阿美的户口迁出去,路过我家的时候看见。我连忙就去车站坐车回家。 到家的时候,我妈一脸铁青坐在桌子后面,我爸的脸色也很严肃,看见我的时候他们很吃惊,我没告诉他们我要回来,他们估计也是没有打算要通知我。 “你这个孩子发生了这种事情为什么都不告诉爸爸妈妈一声?你还当我们是你父母吗?”妈妈又急又痛。 “孩子也是不想让我们担心……”爸爸帮我解释道。 “过来!让妈妈好好看看你!”我妈这么一说我的眼眶立即就红了。 “都瘦了一大圈了……”妈妈囔囔道。 “妈我没事,我自己会处理好的,我没做过的事情他们也不能硬往我身上栽。”我抱着她哑声道。 “孩子不要怕,爸爸妈妈一定会保护好你的,一定!”我妈紧紧搂着我,用一种严肃坚定到极点的语气说道。 “爸爸妈妈你们没有事吧?” “没事,那疯婆子被你爸几个笤帚就赶了出去,还跟派出所的人打招唿了,下次她要是还敢来咱们就告她个私闯民宅。” 我妈说得轻松,但我看到我爸的胳膊上红肿一大片,情况肯定没有他们说的那么轻描淡写。 ☆、19 隔天早晨我回了城,第一时间便去警局找了周亦捕。 “是有什么要交代的吗?”他一见到我,眉眼间全是冷淡,眼光是审查犯人惯用的。 忍下心头的不快,我淡淡道,“我没有要交代的,我一早就告诉你了。我今天来是希望你能好好找周穆森的家人沟通一下,不要让他们再去找我以及我的家人的麻烦。他那个老母亲跑去我老家找我爸妈了,我想即便我真是个犯人,他们也不能那样做的,更何况我还不是。” “他们跑去你老家了?”周亦捕眉头微微皱起,不知是不相信我的话,还是也觉得周穆森家人的行为实在不合适。 我严肃看着他点了点头,我希望能引起他的重视,尽管我知道这有难度。 “好了,我知道了。”果然他的态度不过是想草草了事。 “那天周阳来找我的时候,是抱着想杀了我的心的,如果那个时候我还手,就算真把他杀了,也属于正当防卫,所以你应该好好劝劝他们家人的,下次如果他们还想伤害我和我的家人,我们绝不会再忍着,再让着了。人很多超出界限的行为都是被逼出来的,你做了这么多年警察应该很明白这个道理的。” “那你杀了他吗?”他心里想的还是这个。 “我没有,你还是没有明白我的话。”我嘆了口气。 顿了顿我继续说道,“也许你并不觉得我是无辜的,但至少在我没有被定罪之前,我也应该受到保护。更何况我的家人都不知道这些事,他们何其无辜啊,根本就不应该被牵扯进来。” 我不知道这回他有没有稍微听进去一点,但他要是还是不放在心上我也没有办法了。我对他存着那样的希望本来就是一件天真的事。 第32页 下午我去了市图书馆,我说我要找十五六年前的旧报纸,管理员看我的眼光颇为奇怪,但他还是告诉我应该在哪里找,还建议我拿个口罩和手套。到了那里我才知道管理员的建议是很合适的。那间房一整间都是旧报纸,虽然地板有人打扫很干净,但是那么多报纸毕竟没办法时时清理整顿,报纸上灰尘很多。 我的目标很明确,找市晚报和日报上面关于石青镇的十五六年前的兇杀案。那两年石青镇总共发生了三起兇杀案,1999年6月一起,2000年3月一起,2000年9月一起。99年6月的是一起杀妻案,丈夫怀疑妻子有外遇就把她杀了,用的是斧头,手段极端残忍。不禁觉得这个世界对女性是极为不公平的,男人若是出轨,被责怪的甚至不是这个男人,反而是他的妻子,她会被人说没本事管不住老公,世人对男人的出轨包容度远远大于女人,所以大多数女人就算明知丈夫出轨也是忍气吞声凑合过着。但要是女人出了轨,大多数都是要面临离婚的下场,更有不幸者连命都没了。当然这是后话,随便感慨一下。2000年3月的是一起邻里土地纠纷引发的,这个也不是我要找的。 2000年9月的是一名中学生杀害了学校的老师,应该就是这个了,但是报导很简短只说是因为那名学生平常就很看不惯那名老师,后来因作业的事被老师训了几句,就起祸心把老师给杀了,说是那老师平常就有心脏病被一顿暴打后就一命呜唿了,报导用的都是化名,所以我也不知道被杀的是哪个老师。只是周宴道因为作业的缘故就能把老师给杀了,还真是让我非常吃惊,总觉得他不是这样冲动残忍的人。又查了市里其他的几份报纸,内容大同小异没有特别的地方,我用手机把报导拍了下来,回头再慢慢找人打听。为了保险起见,我把之后两年的报纸也看了一遍,但石青镇那两年很平静,除了一起火灾烧死了几个人外,没有出现非正常死亡事件。 因为对阿美有猜疑的心理,所以我并没有跟阿美打听镇上的事情,而是选择给柳絮打了电话。 “你还记不记得大概2000年9月份的时候,我们以前学校有个老师被学生杀了?” “2000年?”电话那头的柳絮停顿了一会儿,应该是在回想,“好像是有那么回事。” “那你知道那个老师叫什么名字吗?” “周国栋好像,对了,就是那个周穆森他爸爸。” 周宴道竟然杀了周穆森他爸爸!这个消息让我完全震惊了,为了确认我忙又问道:“那那个学生呢?叫什么名字?” “这个就不太清楚了,那个人好像是一班的,还是刚转学过来的。” “这样啊,那你有没有认识一班的人?” “你是想打听一下?” “嗯。” “你为什么要打听十几年前的事情啊?” “没什么。总之你要是有认识的人就帮我打听一下,没有的话就算了。” “好吧,有几个倒是还有联繫,我晚点帮你打电话问问,现在要去机场接一下客户。” “好,那你忙,谢谢!” “哎,谢什么,跟我还客气。”柳絮爽朗的声音让我觉得自己的拘谨未免有点小家之气了,不过说是这么说,但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的。 之后一整个下午我都有点坐立不安,着急等待柳絮给我回电话,我怕她给忘了但是又不好催她。一直等到晚上她还是没有给我电话,我越发急躁了起来,心里莫名的非常焦虑忧郁。打开抽屉,拿出之前医生给我开的药,就剩四分之一不到了,最近我觉得自己老是莫名其妙就焦虑恍惚而且很敏感神经兮兮的,非要吃点药才能缓解,也不知道那个医生回来了没,改天得再去找他看看。 快到十点的时候,电话终于响了,我连忙接了起来,屏住唿吸紧张地等她说话。 “周渔,我问到了,那个男生叫杜玄英。” “杜玄英?你确定吗?” “问了几个人都是这么说的,应该就是。” “那他们班的人有没有他的照片?”我还是不太相信这个结果。 “这个我也问过了,说是转学的时间短,也没多少人与他有交情。” 没有照片就没有办法确定了,只能又是一个谜了。那之前所做的一切不是显得那么可笑那么没有价值? 可会不会是改了名字?这个想法让我心里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人若是想要坐实一件事总会千方百计找理由,我也不例外,我拼命想出各种可能性,就只想确定周宴道就是杜玄英,执着得可笑、可怕。 而我显然就想这么执着下去。 “我给你发一张照片,你帮我找人看看是不是他。" “你为什么对那么久以前的事情感兴趣?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那个警察是不是还在因为周穆森的死找你麻烦。” “没有,你别担心。麻烦你再帮我问问,要不你给我一班的人联繫方式我自己问。”我闷声答道。 “我也只是关心你,你放心把照片发过来吧,我马上帮你问。” 二十几分钟后,柳絮打回来,说是不是。 不是啊……为什么是杜玄英不是周宴道?百思不得其解,实在顾不得和柳絮说话了,随便又应付几句,就把电话挂了。难道周宴道并不是在石青镇杀的人?我和他其实以前根本就不认识,一切都是我自己过于敏感猜测臆想出来的? 第33页 杜玄英,杜玄英又是谁?杜寒秋!对!他一定和杜寒秋有关系!玄英代表冬季,他和杜寒秋一定是有关系的,说不定是兄妹,而且他们俩都是转学过来的。一定是这样的!可我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为什么会分裂出杜寒秋的人格?杜玄英为什么杀了周国栋?真的只是因为功课的缘故吗? 那现在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周宴道同我没有半分关系,我也没必要再花力气查他了。可不知为什么这样的结果竟然让我潜意识里漫出许多说不清的忧伤和不愿意相信。 ☆、20 心绪难平,一夜未睡,清晨起来全身乏力,脑袋昏昏沉沉的,心里像是有一块大石头压着,感伤消沉,整个人一点活力都没有,意识也混沌不清,甚至有种不想活的感觉。这种感觉彻底把我吓坏了,不管遭遇过多么难的事情我都没有过这种想法,而我现在居然就因为意识到周宴道同我没有半分关系就消沉至此,实在是让我自己也非常震惊。我给那个医生打了电话,他刚好回来了,我简单说了下我的症状,他让我去医院复查,又给我拿了一些药,他说我的反应是正常,完全恢復前是会有一点反覆,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我心里松了口气。 回来的路上,在小区门口碰见了周宴道,我假装没有看见,侧身走过,鼻子却一酸,差点没掉下眼泪来。 我走过时,他叫住了我,我装作没听见,继续埋首往前走。 他却快步赶上,抓住了我的手臂。 我怔怔盯了他几秒,按下心头的伤感,问道,“怎么了?” “我……我叫你,你怎么没应?”我皱起的眉头让他稍有迟疑。 “没听到。找我有事?” “最近都没有看见你,你还好吗?” “挺好。” “你是不是?”他欲言又止。 “是不是什么?” “我看你精神好像不太好,是身体不舒服吗?”他继续问道。 “有一点累而已。” 全是没有内容的一堆废话,我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我的脑子里全被这句话占领了,所以一开口说话就难受,简直一秒都不能再多看他,他却反常得紧,一直说个不停。我看着他稜角分明的脸,熟悉感纷沓而至,我明明对他有这么多的熟悉不舍,为什么却是一点关系都没有?情绪坏到了极点,没等他絮絮叨叨说完,我就甩开他,“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急急逃开,他却又再一次追来,他的双手像火热的钳子一样,紧紧抓着我,温度透过单薄的秋衫直入肌理,情绪忍不住全面崩溃,在他面前哑然痛哭。 人就是这样,没人搭理的时候可以一个人挺很久,一旦有人搭理了,却会瞬间溃奔。 “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告诉我,我可以帮你。”他着急问道。 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话都说不出一句,他揽我我入怀,轻轻拍着我的背安慰道,“没事的。” 过了好一会儿情绪才稳了下来,才发现自己竟然失态至此。 “对……对不起。” “你到底怎么了?”他望着我,眼里全是担忧。就是那样的眼神分外让我受不了,明明与我毫无半分关系,却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忍不住又要落泪,硬生生咽回去。 “也没什么,最近有点神经质。” “哦。”他将信将疑,却也没有再追问了。 我要走的时候,他又突然问我,“周末我要去爬山,你要不要一起?” “爬山?” “对,多参加户外运动有利于舒缓精神。” “好。”我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就算眼前的这个人与我没有任何关系,我还是像飞蛾看见火一样,出于本能的就想扑过去。我渴望接近他的心强烈到无法控制。 “周六早上六点这里见。” 周五晚上一切收拾妥当,准备早早上床睡觉,却接到杨云的电话。 “周渔,你过来一趟。”她的语气有点怪。 “怎么了?” “就是那个老太太,上次来店里闹的那个老太太,她现在就在店里。”她刻意压低了声音说道。 “什么!她又跑去店里闹吗?”我拔高声音。 “不是,不是,你别担心。她说要见你,有一些话要跟你说来着。我帮你推过,但她不听,说是不见到你就不走,可能真有什么事吧,要不你还是过来一趟。” “好吧。有情况随时打电话,我怕她又像疯狗一样乱咬人。” 重新换下睡衣,正装出门,想早点睡的计划也只能泡汤了。 在去咖啡店的路上,必然是要经过周宴道的店的。他正在门口给一辆东风修保险槓,我望着他的时候,他仿佛有感应一样,也突然转了过来看着我。我们互相对看着,我慢慢走向他,他也放下手中的活站了起来。 “要去店里?”他问。 “嗯。” “这么晚了还过去?” “有点事。” “明天早上去爬山不要忘了。” “嗯,我知道。那……你忙。” 我觉得我们俩之间瀰漫着一股怪异的情绪,如同笼中之兽,平静温驯下气势翻腾狂野,一旦挣笼而出,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我们小心翼翼说着话,小心翼翼试探着接触。 第34页 我进到咖啡店的时候,杨云正在前台结算,店里没有客人,唯有周老太太坐在中间的一张桌子上,面前有一杯温牛奶,已消去大半,大概等了不少时间。 “你想要见我?”我问道,面色沉静,我不想对她发火也不想给她好脸色,毕竟她那样子伤害过我也伤害过我的家人,但总归也是个可怜之人,夫死、儿死、唯一的孙子也失踪了,他们家算是绝后了,老人家一时没法接受却也是正常的。 她看着我眼神还是充满恨意的,但比起之前已经有所克制了。 “我看你也不是很愿意见我,有什么事就直说吧,省得各自闹心。” “我……我来是想跟你道歉的……”她犹豫着说道。 “道歉?”她是来跟我道歉的,这倒真是出乎我意料。 “你不觉得是我杀了你儿子又害你孙子失踪了?”我问道。 “那个警官来找我了,说是……说是还没有证据,所以我不能那样子对你,也不该去你家……” 原来是周亦捕找过她! 她断断续续说着,大概只是出于周亦捕的某种命令她才走这一遭的,半点真心都没有,其实不听也罢。 杨云过来往她杯里填了一些牛奶,也给我端来了一杯。 “谢谢……”她微微颔首道谢。 “不客气,你年纪都比我们长,吃过的盐想必比我们吃过的米还多,所以理应更明理才对。但愿你是真心道歉的,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们周渔的麻烦了。”杨云说道。 “我知道了。”她咽了口牛奶说道。 “既然这样,喝完牛奶就回去吧,天也这么晚了。”我说道。 “周小姐,我……” “我明白,你的歉意我收到了,以后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正说着,杨云接了个电话就匆匆过来,“周渔,我妈妈突然病重,我得去医院一趟,你等下帮我关好店门。” “好!情况严重吗?”我到门口送她。 “还不知道,我兄嫂就那样……我得去了才知道。” “那你赶紧去吧,有什么需要随时给我打电话。” 我回到桌子前,周老太太仍然坐着也没有要走的意思,索性趁这个机会就把一些事说开吧。 天气很凉了,我一路过来确实也有点冷了,端起牛奶连着喝了好几口。 “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你是怎么听说你儿子是我杀的,孙子是我害失踪的,警方应该不会告诉你这些事的吧。” “的确,不是警察告诉我们的。” “那你们是……” “但也不能说不是,消息还是来自警局的,我一个老姐妹的儿子在警局工作。” “原来是这样。既然你今天找来了,我们的气氛也还算可以,那我就再跟你强调一遍,你儿子的死还有孙子失踪的事都跟我没有关系……” “周小姐,牛奶好喝吗?”她突然打断了我。 “牛奶?” “对,牛奶。” 我的头突然晕了起来,站立不得,抬眼看她,她的表情里有说不出的狰狞阴狠。 “你……你在我的牛奶里下了药!” 她冷笑着站了起来,从兜里掏出一把摺叠水果刀,我跌跌撞撞走了没两步就跌在地上爬不起来也挪不动,我就看着她拿着刀,亮出锋利的刀锋,一步步走了过来,想大声喊叫也发不出声音,恐惧闷头盖下。 她不是来道歉的,她是想杀了我! 我挣扎着,几乎都要爬起来了,可晕眩感却加重,一头栽了过去,随后不省人事。 等我醒来的时候,咖啡店的灯光依旧悽惨惨地亮着,店内空无一人,静寂得可怕,周老太太却不知道去哪里了。我扶着旁边的椅子企图站起来,却发现自己另一只手上竟然握着周老太太的那把水果刀,刀上全是血!心下大骇,我惊叫一声便把刀子仍在了一旁,发生了什么事?周老太太去哪里了? 我小心往前走了两步,不禁瞪大了双眼,周老太太就躺在墙角,腹部有一个血窟窿,鲜血淌了一地,已无生命的迹象了……血腥味扑鼻而来,我的胃里一阵翻腾,不停干呕了起来。 她怎么死了?明明是她要杀死我的?可为什么我好好的,反而死的是她呢?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努力回忆着晕倒时候的情景,却偏偏什么也想不起来,头疼欲裂。 会不会又是?我想起了小花,我曾经把小花给杀了,我自己却不知道,难道我又犯病了?杜寒秋的人格又跑了出来把周老太太给杀了? 这个想法让我全身都颤抖了起来,怎么可以这样?我怎么能变成这样?以前我至少没有杀过人啊……我该怎么办? 正当我极度恐惧不安的时候,一个声音,同样带着恐惧不安的声音叫住了我。 “小秋!” 我呆呆转过身去看着叫住我的人,是周宴道。 我绝望地闭上了双眼,在这之前我还有过毁尸灭迹的念头呢。可现在一切都完了…… 任谁看见这样的情景都会认为人是我杀的,事实上连我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第35页 “怎么办?怎么办?我好像把她杀了……”我蹲坐在地上,双手抱膝,头埋在腿间囔囔道。 “住口!这种话怎么能乱说?”周宴道冲过来紧紧抱住我,小声呵斥,他的心跳得很快,声音也比平日低哑了几分。 ☆、21 “是我,一定是我……”我觉得自己完全崩溃了,脑子一片混乱,极度恐惧,还有深深的自我厌恶感,虽百死莫赎我的罪过。 “你冷静点!”周宴道厉声吼道。 他的眼神很利,但是脸部肌肉隐隐而动,看得出他也害怕,也慌张。 “你先安静下来,好好回想一下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慢慢说清楚。” “她……她约我在这见面,杨云有事先走了,然后……我就喝了牛奶,她往我的牛奶里下了药……还拿着刀要杀我,紧接着我就晕过去了,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发现我……我自己拿着她的那把刀,而她就躺在那里……” “那你怎么说人是你杀的?这样看来应该和你没有关系。” “不是的,我……我身体里还住着一个人……”我闭上眼绝望道,说出了这个埋在我心里最深的秘密最可怕的秘密。 “怎么会!”周宴道惊道,“你怎么会……你去医院看了吗?” “看了……” “哪个医院哪个医生看的?”周宴道追问道。 “在岳春看的。” “就算……就算这样,也不能说是你杀的……”想是他也相信了,却还挣扎着为我百般辩解。 “我之前养了一只猫,我把它……给杀了……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做了那种事情……”我掩面痛哭,羞愧难当。 “那后来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有人给我传了个视频……” “视频呢?有拍到你的正面吗?还有是谁给你传的?”周宴道一口气追问了还几个问题,神色越发紧张。 “我不知道是谁,那个视频我一看完就没了,但是我知道那是我,虽然只有背面,但那就是我。” “好,我知道了……对了,店里有没有监控?” 对,店里是有监控的,只要看了监控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同时我又害怕,那真相未必是我承受得住的,周宴道仿佛看到了我心中的想法,他柔声道,“你要是害怕的话就不要看,我来看就好了。” 我看着他心里生出无比的感激,虽然逃避的行为过于懦弱,但是我确实不敢看,我一点勇气也没有。我曾经猜测过自己可能做过那样的事情,虽然理智一直帮我否定着,但是潜意识里我还是有那样的想法,此刻那想法如毒蛇一样盘踞在我脑海,挥之不去,让我战慄不已。 周宴道在监控终端查看了一番,皱着眉头出来,“监控器坏了,什么都看不到。” 坏了……这时机可真够凑巧的,看来真是流年不利。 “你听着,你现在回家去,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这里我会帮你处理好!以后别人要是问起你就说你不知道……”周宴道抓着我的肩膀认真说道,神色及其严肃,那黑色的双眼更显深邃,甚至带着一种殉道式的自我牺牲光环。 我知道他要做什么,所以一把把他推开,歇斯底里吼道,“我怎么能当做不知道?你是打算帮我毁尸灭迹吗?还是打算帮我顶罪?你还有几个十五年可以消耗?” “你……你竟然知道……”他难以置信般地看着我,脸色一变再变。 看着他吃惊还有点受伤的样子,我才发现我竟然说了出来,可话已出口,我再也无法隐瞒调查过他的事实。 “既然……既然你知道,那你还犹豫什么呢?我本来就是个杀人犯……这一切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他悽惨道。 他的话如重锤狠狠敲击着我的心,疼得无法唿吸,我倾身紧紧抱着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在里面呆了那么多年,已经习惯了,现在出来反而有点不适应呢。但你就不一样,你不应该……而且这一切也不是你故意的……” “不,我的事情我必须自己承担,你走吧。” 他深深看着我,许久之后,轻启薄唇,“我陪你,一起等警察来。” 警车唿啸而至,在暗夜里听来分外刺耳,已有眠浅的邻居开灯窥望。也记不清这是我今年听到的第几次警铃,但却是最绝望最害怕的一次。手冰凉至极,周宴道握着我的手,想给我一点安慰温暖,可现下这样的情况,所有的安慰都是徒劳的。这一辈子算是到头了……我绝望地想着。 周亦捕铁青着脸,看到周宴道与我在一起眉头深皱,我刻意拉开与周宴道的距离,同时留神着不让周宴道发现。 现场的警察和法医来来往往拍照勘验,熟练而老道。 当我告诉周亦捕我有人格分裂的时候,他冷笑了一声,“现在逃不掉了,所以要拿精神病当藉口了吗?” 我尴尬地愣在那里,以他一贯对我的看法,他这么想不是很正常吗?只是心里很难过很悲哀。 第36页 “周亦捕!”周宴道低吼了一声,带着浓浓的警告的意味。 “我们会申请司法鑑定的。”周亦捕瞪了周宴道一眼没好气道。 他们把我收押了,期间杨云她们想来看我被我拒绝了,我现在谁也不想见,只想一个人呆着。我爸妈那涕泪肆流哭天抢地的样子,像一把锋利的刀插在我的心口,疼痛感从心脏漫向四肢百骸,疼得我几乎无法唿吸。我可怜的父母今后该怎么办?他们该如何接受女儿是个精神病还是个杀人犯的事实?他们该如何面对别人的指指点点?他们老了没人照顾怎么办?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怨恨着上天的不公平,我那么努力活着啊,我只想过一个普通人的生活而已……别人唾手可得的普通生活,为什么我用尽力气却碰不到一点点? “司法鑑定结果出来了,”周亦捕拿了一个牛津纸皮袋子冷冷站在我面前,居高临下看着我,脸上满是不屑厌恶,“很抱歉,没能如你愿,你,周渔,精神状况完全正常!” “什么?不可能!我明明去过医院的!你去找那个医生!你找他来!我要问问他!”我惊慌失措喊道,这对我来说实在太震惊了,全身的血液都凉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说的那个医生我们也查过了,他说是误诊了,你没有人格分裂。” “误诊!!怎么能误诊?这么严重的事情,他怎么能误诊?”我撕心裂肺吼道。 “他说他愿意承担赔偿责任,但你确实没有病。” “你把他叫来!我要当面问问他!他怎么可以这样!?” “他在接待室,我这就让他过来。”周亦捕顿了一下说道。 没过一会儿,那个医生就跟在周亦捕后面,来了。他的神色有点侷促,惶恐不安。 “周……周小姐,对不起啊!” “你怎么可以误诊?我去找了你那么多次,你为什么都不跟我说实话?”我神色俱厉问道。 “对……对不起……第一阶段诊疗完成后我就发现自己误诊了,但是当时我要评主任医师,所以……所以就没敢告诉你,怕你去医院投诉,会对事情有影响……” “为了个破职称,你就可以这样做吗?” “我当时也意识到自己错了,所以我就跟你说你已经治好了,还藉口出差,怕你再来找我……”原来他说出差一个月竟然是因为这个! “那后来呢?一个月过后我再去找你时,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气愤地几乎快语无伦次了。 “当时我是想这件事应该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的,所以就……我是真没想到你会以为自己有人格分裂然后就去杀人,要不然我绝对会告诉你实情的!” “那杜寒秋呢?那些事是你告诉我的!别告诉我那是你乱编的!” “杜寒秋是我给你催眠后你自己说的,可能你潜意识里有这样的一个记忆吧,这也是我误诊的一个重大原因,说老实话误诊这件事也不能全怪我……你这症状实在是与人格分裂很像,但后来进一步诊疗后,我才发现你不是,你可能是有一部分记忆被禁锢了。” 他颤颤巍巍说着,还是不是瞄一下在旁边的周亦捕,似乎像是怕因为误诊被抓一样,贼头贼脑的,越看越令人生气。 “你就编吧,我一句话都不会相信的!关于误诊这件事我一定会投诉你!”我愤怒道。 “周小姐……你看我已经很真诚跟你道歉了,你能不能别投诉我啊,我这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全指着我那点工资呢……” 都这个时候了,他居然还是只想着自己,这人已经无耻到天下无敌了! 我想我此刻的脸色一定难看到了极点,我看到周亦捕的脸上也闪过一丝叫同情的东西。 “行了,说完了就走吧,误诊的话该负的责任还得负,不能说道个歉就完事了!” 他说着话就把那个医生推走了。 没过一会儿,他又回来了。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他冷冷问道。 “不知道,我现在乱的很。” “那好吧,明天我再来问你,你今天……先缓缓吧。” 真是难得他有这样的态度。 ☆、22 如果……如果我没有病,那……那个周家老太太根本就不可能是我杀的! 这个想法瞬间点亮了我的生命,但同时也把我拖入深深的恐惧中。我之前之所以担心人可能是我杀的,就是因为我猜测可能是另一个人格杀的,但现在既然那个人格根本就没有存在过,那人就绝对不是我杀的! 可如果不是我,那又是谁?他为什么要嫁祸给我? 我的身边竟然有一个隐形的杀人犯,他不停杀人,然后想法设法嫁祸给我,太可怕了……那个视频一定也是他传给我的,想到这我的心里一阵恶寒,连背后都是汗津津的。 那个人会是谁呢?会是阿美吗?还是柳絮?甚至是……是周宴道! “我要见周亦捕!”我朝值班的警察喊道,声音激动得几乎变形,粗噶凌厉。 “吵什么?还有两个小时就天亮了,等天亮了再给你通知。”看守警察很不耐烦道,“警察也是人,也需要休息的,哪能随叫随到?” 第37页 时间一分一分过去了,我一秒又一秒地认真数着,7200秒,天终于亮了。 可事情的发展再一次超出我的预料。 “人不是我杀的……”我用尽力气辩解着。 周亦捕冷着脸,锐利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我,对我的辩解不理不睬,相比于我的急切,他从容得残忍可怕。 “人真的不是我杀的,既然我没有得病……”我再一次说道。 这次他终于有反应了,却摆了摆手,制止了我的辩解。 “你走吧。” 走?我没有听错吧?就这么辩解两句他就信了,就要放我走了? “走吧。”他让看守人员开了门。 “为什么?”我追问。 “你不是没有杀人吗?” “你相信我?”这到底怎么回事?他不是一向都坚信我就是兇手的吗?为什么突然间态度发生了这么大的转变? “还是说……人就是你杀的?”他危险地眯起眼睛。 “当然不是!” 后来我才知道,他之所以放了我,是因为抓到真兇了…… 而那个真兇竟是……竟是……周宴道…… 怎么认定是他的我也不清楚,那个傻瓜难道真的是要替我顶罪吗? 这个念头在我心中滚过无数遍,让我的心热烫又冰冷,在一阵阵痛楚中,不得安宁。 杨云泼了我一杯冰水,“你冷静点!你以为警察都是白痴吗?凭他的三言两语就能立马转了调查方向吗?如果这样,那这世上的人犯罪了只要出点钱找个顶罪的人不就好了,世界还有什么正义清明可言?再说了,你以为你是谁?你跟他认识多久了?你是他什么人?他凭什么牺牲掉自己的大好年华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去蹲大牢?你清醒点!” 是啊,杨云说得多有道理!我是他什么人?凭什么这么自以为是? 我被放了出来最高兴的就是我爸妈了,看着他们短短时间就老了不少的容颜,心里愧疚难过无比。 也许我应该就这样放手了,不要再想那么多了,至少为了我爸妈…… 可是心里为什么就是放不下?难过纠结折腾得我没有片刻安宁。 终于,我还是决定去看看周宴道。 窗子后面的他依旧像往日一样从容坚毅,目光里有着淡淡的悲哀。 “为什么?”我问道。 “我与他们家有宿怨,本来想嫁祸给你,但没想到没成功。”他平静道,仿佛说得这事与我们俩都没有关系。 “为什么?”我又问了一次,眼泪几乎要掉下来。 “哦,你是问为什么要嫁祸给你是吧?起初是因为巧合,你每次都在现场呢,后来是因为发现你傻,很好骗,别人说什么你都相信,一个合成的视频都能让你以为自己有精神病,你说你是不是很傻?” 原来视频竟是他传给我的…… 他的表情残酷到了极点,还浮着几丝嘲笑的意味,可……可就算这样,我竟然还是不愿意相信…… “我是说你为什么要杀人?你才在里面花掉自己十五年的光阴,好不容易出来了,为什么就不懂珍惜呢?” “看来你真是把我查得挺清楚的嘛,你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他嘴角嘲弄的笑容更深了,我瞬间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是□□裸的,被看穿的尴尬,被嘲笑的“深情”几乎让我无地自容,我只能逃似的离开…… 在家里窝了几天后,感觉精神越发萎靡,要再不出去活动活动,我觉得我可能会英年早逝。于是清晨天刚刚亮的时候,我就收拾好了背包,一个人去爬山。 曾经和他约好的北山之行,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履约了。不过这也算不得什么吧,人啊,这一辈子尽管会遇到无数形形□□的人,但大抵还是一个人独行的时光更多一点,所以又有什么好感伤的呢? 转了两趟公交后,我在北山脚下下了车。晚秋的空气新鲜清冷,进入肺腑后,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感,甚至觉得灵台都清明了不少。山路颇为崎岖,但是却很清楚,没什么岔路,这是无数人走过的痕迹。路就是人走过的痕迹。 两边的小灌木丛还青绿着,山上的树也是,南方的树总是四季常青的,所以我曾经无数次嚮往过北方的秋天,那是有变化有色彩的秋天。漫山遍野的发黄的树,在空中盘旋飞舞的枯叶,光秃秃的枝桠……我一向觉得有这些特徵才能算是真正的秋天,而真正的秋天才能在炎热的夏天造成的时光停滞感后,提醒人们,看这岁月还是在流逝着呢,所有不美好的事会跟着流逝的。 很可惜南方的秋天发黄的永远只有个别小草,时节的变化总是不明显的,让人觉得眼前的痛苦会地老天荒下去,看不到解脱的希望。一个发绿的秋天比一个发黄的秋天更让人悲伤啊。 偶有几只小鸟叽叽喳喳叫着,在树丛里,在头顶上,甚是活泼快活。 现在不是周末所以清晨来爬山的人很少,这一路也不过遇见了三五个,大多是退休的老年人。突然很是羡慕他们,能安安稳稳颐养天年,携着老伴的手来爬山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周渔?你是周渔吗?”突然身旁有人叫住我。 第38页 我抬头一看,是个年轻的男人,好像见过,却又想不起来。 “你是?”我问道。 “真的是你啊!我们这是有十几年没见过了!”他一副很兴奋的样子,搞得我有点莫名其妙,好像并不认识这么一号人。 他看着我有点迷煳的样子,好心解释着,“我是石青中学01届一班的,林听风,你可能不认识我,但我可是很清楚你呢。” 林听风?真的没印象,但又不能只说出来,显得太没有礼貌了。 “你好。”我简短打着招唿。 “看来你真是对我没什么印象呢,枉我当年暗恋你那么久,真是伤心啊。”他摇着头嘆着气,装出一副受打击的样子。 “不好意思,确实没太记得起来。”居然扯到这上面来,让我心下有几分不快,越来越觉得此人莫名其妙,还是疏远点好。 他却仿佛看出我的心思一样,笑着道,“你别担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虽然现在是荒山野岭的,但是我已经结婚了,”他晃了晃手上的婚戒,“我孩子都上幼儿园了呢。” 这么一说,我就又放心了许多。 “现在在哪里上班?”他问道。 “刚辞职,无业游民。”我简短答道。 “那肯定也是有更好的下家了。” 我笑了笑没有回答。 “那你结婚了吗?”他又问。 “没有。” “那有男朋友吧?” “没有。” 他一直追问让我有点烦,回答的时候,连一个字都不愿意多说。 “肯定是眼光高了,也对毕竟是个大美女总得好好挑挑。”他自顾自说的。 我猜他一定是做销售的。 “你呢?现在在哪里高就?”我反问道。 “在一家灯具销售公司。” 果然!我猜得太准了! 这样下来,我们算是结伴而行了,一路上他一直说个不停,我就避重就轻,四两拨千斤地随意应付着。 快到中午的时候我们终于到了山顶,眺望群山,峰峦起起伏伏,景色很好,山风吹来,有点凉,却刚好解身上的汗热。 既然他是一班的,那么他也许…… “你们一班以前是不是有个转学生叫杜玄英?”我问道。 “对啊,你也认识啊。” “我也认识?”我不禁皱起眉头。 “他就坐在我旁边,我见过你来找过他几次,当时我还有点嫉妒呢。” 我去找过他?可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 “怎么你不记得了吗?”他问道。 “是啊,好像有点不太记得了……” “是因为从楼上摔下来的原因吗?摔到头了?” “这你也知道?”我惊问。 “是啊,当时你突然就没来上学了,我有点担心就打听了下,说你不小心从阳台跌落了,你爸妈把你送去外面医院治疗了。” “嗯,三个月后我才醒来,后来就有些事情记不太清楚了。” “这么说,我心里就好受多了。” 我看了他一眼,他连忙又说道,“我不是说你生病……我是说我刚才以为你当真对我一点印象都没有,有点伤心呢,不过是因为摔伤的关系的话,心里就好受点了。” “哦~那我跟杜玄英是怎么认识的?” “说是从小就认识,具体我也不清楚。你当真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摇了摇头。 “不过可惜啊,后来那小子……虽然你跟他关系好让我很不爽,但那小子我也确实挺喜欢的,要不是后来他出了那样的事,我觉得我肯定能跟他成为朋友的。” “他后来出什么事了?”虽然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但我想听听他说的这个版本。 “他把我们班主任就是那个周国栋给杀了,然后就被抓走了。这个你也不知道?对,你应该是不知道的,那是你没去上学之后发生的事情,那个时候你应该在医院的。” “怎么会这样?他为什么要杀了你们班主任?” “官方的说法是他不交作业被训了几句,然后就把周国栋暴揍一顿,周国栋被打之后心脏病突发就over了。话说,这哥们也不太走运,偏偏赶上一病鬼。” “那还有非官方的说法吗?” “这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反正大家都挺同情他的,这个周国栋一向给人感觉都有点那啥,我们班女生背后都偷偷叫他周老色鬼。总之,这哥们点背啊。” “那你帮我看看是不是这个人?”我把手机里周宴道的照片给他看了。 “对啊,就是他!”他看了一眼就斩钉截铁道,“怎么你联繫上他了?他是出狱了吗?” “你确定?” 明明柳絮跟我说不是他的!这是怎么回事? “当然了!我不会看错的!现在是有点沧桑成熟感,但我肯定没看错!你哪来的这个照片?” “哦,有一个人跟我打听他,我都一直没想起来。” 如果眼前的这个人说的是真的话,那柳絮为什么要撒谎骗我? 第39页 难道……难道她才是真兇!? ☆、23 我恍恍惚惚下了山,又心神不宁地过了一天。我没有直接去找柳絮,这是斟酌再三后的决定,因为如果真是她,那么就给了她准备的机会,我要的是措不及手。 次日清晨,我搭了早班车直接去石青中学,连家都没有回。我一直隐隐觉得我父母瞒了我一些什么事,所以这事也不能让他们知道。我觉得自己像是处在一片迷雾中,辨不清方向,看不到出口,没有任何指路的东西,周围的人都在用谎话诓骗我,没有任何人可以相信。 我到了的时候,我以前的班主任正好刚下课,远远就能看见他那颗硕大秃了顶的的脑袋,我急忙迎上去。 “陈老师,您好!” 他很错愕看了我一会,“周渔啊!怎么这时候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陈老师我有一点事情想请教您一下,不知现在方不方便?” “可以啊,方便方便。” 我们在镇上唯一的一家茶馆落了座。 “有什么事情你说吧?”他非常直爽道。 “是这样的,我想问一下以前我们班是不是有个叫杜寒秋的转学生?” 他皱眉想了一会说,“没有啊,我们班没有转学生,一班倒是有一个。” “您是说我们班没有转学生?您确定吗?” “确定,很确定。我们学校就这么小,而且学生流失得越来越严重,转出的倒是挺多的,很少有转入的,如果有转入的,我一定可以记住的。” 连杜寒秋这个人都是杜撰,看来阿美和那个医生都是有问题的。 “是这样啊,那一班那个转学生是叫什么名字?您有没有见过他?” “杜玄英,就是把周老师杀了的那个,这个周老师当年对你还是很照顾的啊。哦,对了,当年出事的时候,你刚好说是从楼上摔了下来没在,所以可能不知道。那个时候来了很多警察,我们都很难相信那个学生会做出那种事情来,毕竟才刚来没多久,看着也挺乖巧懂事的一个人……” “你能帮我看一下是这个人吗?”我把周宴道的照片递给了他看。 “对啊,就是这个人。你怎么有他的照片?你们认识?”他扶着老花眼镜认真瞧着,说得非常笃定。 “我一个朋友最近跟他相亲,我看了他的照片后觉着有点眼熟,所以就帮她打听打听。“我随口胡诌了一个藉口应付。 “那得好好跟你朋友说,这个人还是少接触为好。” “嗯,谢谢陈老师,我一定跟我朋友好好说。” “对了,你当年是怎么摔下楼的?都那么大一个人了?” “哦,就是爬到梯子上去晒被子,结果那个梯子突然坏掉了,我就阳台上翻了出去。” “哎呦,真是可怕!怎么不小心点?不过还活着身体也健全也算是万庆了。” “是啊,我爸妈都说我命硬,必有后福呢。” “哈哈哈……”茶馆内全是他爽朗的笑声。 为了确认他说的,我又辗转联繫了几位以前的同学和一班的同学,结果都是我们班确实没有一个叫杜寒秋的转学生,周宴道确实就是杜玄英,阿美和柳絮都在撒谎,包括那个医生,是时候找他们对峙了。 可是我拨了她们俩的电话都打不通,阿美家里的人说学校派她出国考察了,给了个她的新电话,但依旧打不通。我去了阿美的学校,校方证实阿美确实出国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学校还没接到人,又过了两天,还是没接到人。 阿美失踪了。 同样的事在柳絮和那个医生身上也发生了。 我只好去找周亦捕。 “照你现在说的这些情况,只能认为是暂时联繫不上,而且还没接到家属报案,不能认定为失踪,无法立案。”周亦捕沉吟道。 “难道你真的认为周宴道是兇手吗?你就不觉得事情很蹊跷吗?”我问道。 周亦捕一脸无奈悲痛,“我比谁都愿意相信他,可他自己已经承认了,我能怎么办?” “他是怎么跟你们说的?” “案件细节我无法透露,这是工作纪律。” “但是……” “晚上吧,下班后我去你朋友的咖啡店找你。” 好不容易捱到晚上,喝了好几杯咖啡后,周亦捕才匆匆赶来。 “对不起,有个案子耽搁了。” 我给他拿了杯咖啡和三明治,“先吃点东西吧。” 他吃东西的速度很快,风云残卷,一会儿就吃完了。 “还要吗?”杨云在柜檯那边问道。 “不用,谢了。” “不用谢要付钱的。”杨云凉凉说道。 周亦捕小小尴尬了下,我连忙打圆场,“我请客。” “那倒不用,”周亦捕闷声道,“你这朋友看来对我意见挺大的。” “你好好把事情查清楚,不要老冤枉我们家小鱼儿,以后你来都给你免单。”杨云又拿了一碟新烤的饼干和果汁过来。 自从周老太太死在这后,店里的生意越发一落千丈,我看她维持的很是困难,越发觉得很对不起他,却也不知道改怎么才能帮上她。 第40页 “你就那么相信周渔?”周亦捕对着杨云问道。 “当然啦,也不看看我们认识多少年了,她绝对不是那种会作奸犯科的人。”杨云笃定道,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她比我自己还相信我。 “还是说说正事吧,周宴道到底怎么跟你们说的?”我迫不及待想知道周宴道好好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变成了杀人犯。 “他把那些案件都扛了下来,说是因为十五年前的旧案,他一直想报復周家的人。”周亦捕嘆了口气正色道。 “那你们没有进一步侦查吗?如果不是他做的,口供一定会有破绽的。”我急急追问,只有天知道我有多么希望是警方弄错了。 “周穆森的已经查了,在宴道家里搜到一部手机,上面还有他约周穆森见面的简讯,他们先是约在另一家小餐厅,在那家餐厅里他给周穆森下了□□,毒发之前又把他约到大仙居,所以周穆森才死在大仙居。” “可是周穆森怎么就会答应跟他见面?” “周穆森染指了他的一个女学生,被宴道拍到照片,所以他不敢不听话。” “但是怎么说都感觉有点奇怪,他用完手机为什么不销毁?反正除了这个也没有别的证据。” “自信吧。他一直都相信我们查不到他的头上。”周亦捕嘆着气,声音都空灵灵的。 “那周老太太呢?” “他说你晕过去后,他就进去把人杀了,而且有人证,一个流浪汉看见他行兇了,所以我们才把他抓回去。” 听到这话,我一下子就瘫倒了,怎么会有人证?怎么能是真的? “我知道这很难接受,但这就是真的。”周亦捕沉重道,一脸无奈痛心。 “难道周阳的失踪也与他有关吗?” “嗯,他说把他推到海里面去了,我们在那片海域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尸首,毕竟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可……可为什么啊?他怎么能这么做?怎么能这么残忍?”今晚听到的事实实在太令我震惊了,我忍不住失声痛哭。周宴道,周宴道他怎么能是这样的一个人?他的一辈子怎么能就这样毁了? “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那个时候他还不叫周宴道,他叫杜玄英,很好听的名字吧。” 周亦捕幽幽看着窗外的灯光,无限感嘆地回忆着他们的故事,从他嘴里说出杜玄英三个字让我一下子就心惊肉跳了起来。 他说他们一起熘冰,养蚕宝宝,淘动漫书,玩警察抓小偷的游戏……还约好要一起考警校做警察的……还说周宴道以前有一大堆追求者,有一次他开玩笑说为什么不挑一个,但周宴道很严肃地告诉他说他有喜欢的人了,女孩子可爱又漂亮,长大后要跟她结婚呢……可后来他父母去世了,他爷爷为了给他换换环境就让他回老家了,可谁也没想到他这一回去竟然一切都翻天覆地了,他爷爷受不了打击没过多久就去世了。 周亦捕平静又忧伤地诉说着,而我又热泪盈眶了。 末了,我问他,“你知道有没有一个叫杜寒秋的女孩子?” “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周亦捕瞪大双眼吃惊道,“是宴道跟你讲的吗?” “不是的,是那个医生告诉我的,他之前说我有人格分裂,就是变成一个叫杜寒秋的女孩子。我后来找阿美求证过,她说是我们班的一个转学生,还说同我有几分像,但是我昨天问了我们班主任我们班当年根本就没有这样一个人。” 周亦捕的脸色变了好几变,眼里翻滚着莫名却激烈的情绪,最后悲怆道,“我知道了,我终于知道了!我终于知道他为什么……” 他又哭又笑的模样着实把我惊坏了,他看着我的神情似是埋怨又似是同情,让我越发不知所措,我又给周宴道带来不好的东西了吗? “周亦捕!”我叫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摇了摇头,轻笑着,“这事你以后不用再管了,我会处理的。宴道他不会有事情的……” ☆、24 之后不管我怎么追问,周亦捕再也不肯多说一句话,我想见周宴道也见不到,他不想见我。我心里的疑问更深了,我现在百分百确定周宴道的事和我有非常重大的关系,他这个人一定也是和我有关系的,我想起出事的那天晚上,他似乎是喊我小秋了…… 我给我妈妈打电话问她认不认识一个叫杜玄英的人,我妈妈的反应非常奇怪,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支支吾吾说不认识。我猜她一定认识的,但她不想告诉我,我真的很想知道十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对它讳莫若森? 我们家旁边的那栋房子以前究竟住着什么人?我爸爸为什么十几年如一日精心看护保养那栋房子? 我没办法去问邻居,一旦问了我爸妈必定就会知道的。我偷偷去镇政府那边查才知道那户主的名字是周星湖,而那人竟是周宴道的外公。 我爸妈一定是欠了周宴道家一个巨大的人情!我还隐隐觉得是和我有关的…… 我的人生中唯一的一场重大变故就是十五年前的坠楼事件,也是自那以后我才记不清一些事情。难道我坠楼并不是因为爬到梯子上晒被子? 第41页 我是在第三医院治疗的,但当我回去找当年的主治医生时,却被告知我起初并不是在第三医院治疗的,我到了第三医院的时候病情已经大好了,那我原本是在哪家医院治疗的? 我藉故回了趟家,我爸妈刚好去帮临街的五奶奶找牛,据说她的牛跑到柳絮家鱼塘附近后就不见了。趁着爸爸妈妈不在,我翻箱倒柜,想找找看有没有以前的病歷,结果病歷倒是没有找到,可我找到了一张旧照片,藏得非常隐秘,在保险柜最底层的一摞书里面。 那照片跟之前周亦捕在警局给我看的是一样的,和阿美家那张毕业照上面的也是一样的,眉眼神情没有半分差别。照片上的女孩笑得非常开心,重点是我爸妈也在那上面,更重点的是她的左眼下没有痣。这是我吗?那我包里的那张照片又算怎么回事? 我想起阿美丈夫死得那个晚上,陈老师第一眼看见我就说我和以前长得大不一样了。基本上人长到十五六岁的时候他的样貌差不多就会固定下来的,可我是真的长得跟以前差很多吗? 晚饭的时候我爸妈才匆匆赶回来。 看到我坐在店里柜檯前百无聊赖晃着腿,“饿了吧,你等着,爸爸马上给你做饭。”我爸爸变洗手边说道。 “你爸啊,只有你回来的时候才会这么积极。”我妈妈啧啧啧嘆道。 看着他们那样子,我几次想问他们照片的事,却都无法说出口。我的直觉告诉我,我要是问了出来他们一定会痛苦的。所以最后我选择什么都没有说,自己慢慢再查吧。 “我已经做好了,就等你们回来呢。” “哦,是吗?好好好,那爸爸今天晚上一定多吃一点。” “五奶奶家的牛找到了吗?为什么去这么久?” “没找到,五奶奶可伤心了,她每年都等着那头牛给她生个小牛仔卖点钱补贴家用呢。”我爸爸说。 “宝贝我觉得你应该跟柳絮联繫一下,我今天过去一看,发现她那个塘子里面怎么死气沉沉的,好像一条鱼都没有。请的那几个工人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根本没帮她管理。塘里的鱼说不定都死光了。”妈妈一边盛饭一边说。 “是啊,这个得好好跟她说一下。”我爸爸附和道。 跟她说,人都不知道在哪里,我怎么跟她说?当然我没有告诉我爸妈联繫不上柳絮的事情,只得随便应付道,“好,我知道了。” “柳絮他们家人怎么好像都没有看到?”我问道。 “十几年前不是一起去新加坡了吗?现在应该还在那。” “哦。” 或许我应该寻求新加坡警方的帮助。如果我能找到柳絮的家人说不定就能知道柳絮究竟去了什么地方?可是我都能想到这一点,警方没有理由想不到?那他们是不想查还是压根就不相信我的话?难道他们依然认为我才是最大的嫌疑人?可是看周亦捕的反应又貌似不是这样的。 犹豫再三后我还是联繫了新加坡的警方,可得到的结果更是让我震惊无比……柳絮的家人在来到新加坡不久后就全部死于一场大火,她是唯一的倖存者,而且根据警方最近的一份调查柳絮竟然是纵火案的最大嫌疑人,新加坡警方也在满世界找她。 她竟然放火烧死她的家人! 这个消息让我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震惊害怕到久久无法回神……她为什么会做出那么残忍的事情来?那个一向文静随和的柳絮怎么会做出那么可怕的事情来? 我颤抖着手给周亦捕打了电话。 “我们也知道了。”他似乎是沉默了好一会才低沉道,“接下来的事情,我们会处理的。” 他的意思是叫我不要插手了? 可我平白无辜被污成杀人犯,受尽磨难,难道就这样算了?更何况我还有那么多疑问没有解决。 “那周宴道呢?”我急急问道,这始终是悬在我心头的一块大石头。 “你能承受多少事情?”他顿了一下,又问了一遍,“你觉得你能承受多少事情?” 长久的沉默。 我能承受多少事情?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周宴道出了什么事情? “他出了什么事情了吗?”心脏在胸腔内不安地跳动着,我几乎屏住了唿吸,害怕听到任何不幸的消息。 “没有,他没事。” 周亦捕的态度实在是太奇怪了,他之前总是一副恨不得立马把我执行死刑的态度,可现在却总是欲言又止,反而更让人觉得不安了。 所有人都不想,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不敢对我说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警方搜查了柳絮的鱼场,但是还是什么线索都没有,她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仿佛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 阿美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人在绝望的时候,命运总会为你再开一扇窗的,尽管飘进来的东西可能是阳光也可能是暴风雨。 我想起那个医生曾经说过我的记忆被封压了,那么如果我找人催眠,我就能想起那部分缺失的记忆了吧。 我很害怕,从心底里抗拒这个行为,但真相又在那□□裸诱惑着我。 事情很顺利,我终于明白过往那些所有我无法理解的事情,我知道我为什么长得跟以前不一样了,也知道我爸爸妈妈为什么不喜欢我回家,也知道杜寒秋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更知道了为什么我看见那个女生跳楼时有那样感同身受的情绪,因为我也曾经如她那样,以为纵身一跃,所有的一切都会结束,可她是结束了,我却未能如愿…… 第42页 显然给我开的那扇窗飘进来的是更大的暴风雨。 我以为我会歇斯底里,会再次爬上高楼,会再次崩溃,但我没有,我克制住了,毕竟我的命是那么多人用尽最珍贵的东西换来的。周宴道的十五年不能让他白白付出。 我收到了柳絮的简讯,她让我午夜到鱼塘一趟。原来警方搜查过后,她便悄悄回来了。 她依旧穿得如从前一样优雅,画着精緻的妆容,半点都看不出这是个被两国警方全面通缉的嫌疑犯,她的脸平静到令人髮指。 “另一个女孩是你对吧?”我问道。 “你都知道了呀。”她冷哼了一声,带着点天真的语气。 “所以,你再也没有理由威胁周宴道了。” “真够感人的。”她继续冷哼。 “阿美呢?”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管别人,她可是欺骗了你呢。” “她总是有什么把柄在你手上吧。” “你想知道吗?惊天的大秘密,她可一点也不比我好呢。” “我不想知道。她总该还活着吧,这样就可以了。” 其实我隐隐猜到阿美做了什么事情了,那个女学生一定是在她的怂恿下才鼓起勇气杀了阿美的丈夫的,而老校长一定是发现过去自己染指的女学生竟然成了自己的儿媳妇,所以才一反常态,最后承受不住压力了才自杀,又或许根本不是自杀的。我甚至还怀疑那个我在岳春医院见到的候选人被推下楼的事情也与阿美有关…… 但那又怎么样?如果我被警方盘问的时候我能如实说出这些情况吗?我不想让自己陷入这种两难的状态,我很自私,我承认。我只想赶紧结束这一切然后离开,我并没有那么坚强,我无法面对旧朋故友,那会一次次提醒我过去发生的那件可怕的事情。 “你知道我有多么嫉妒你吗?”柳絮的脸上滑下了一行泪水,“凭什么遭受了同样的事情,你的父母可以为你倾家荡产,想尽一切办法只想你忘记那些事情,周宴道可以为你去杀了那个魔鬼,而我呢?我的家人只是拿了一点封口费,就把我受过的苦忘得一干二净!为什么?” 她歇斯底里喊为什么的时候,我也几乎忍不住掉下眼泪来,那种事情有多么恐怖,没有经歷过的人永远不会知道,所以她喊为什么的时候,我是说不出“那你也不能把你家人都烧死”这种话来,我本来是想说的。 但她的样子让我无法说出来,我能清楚地感觉到她的愤怒、无助、厌恶、绝望、恐惧……她以前说羡慕我的,这样的我都能让她羡慕,她的心里该有多么绝望啊。 警车的唿啸声在夜里格外嘹亮,格外令人绝望。 “你赶紧走!”我沖她喊道。 她却沖我一笑,“走?我能去哪里?我已经做完了所有我想做的事情了,就算在地狱也有一堆人给我垫背呢。” 说完,她便退到鱼塘边,脸上的冷笑在月光下更显凄凉。 “不要!”我大声喊道。 待我冲过去的时候,她已经跳入塘中。 “你还是好好活着,毕竟有那么多人爱你,真令人羡慕。” 这是她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我想下去拉她上来,但很快一群鱼围过来,瞬间吞没了她,剎那间水面上一片黑红。这鱼塘里原来竟然养着食人鱼!难怪总是死气沉沉一片,那怪物怕是早已经把鱼都吃光了,五奶奶的牛也是这样没掉的吧。 我怔怔看着水面发呆,一个人过来用了很大的力气把我拉离岸边,“不要过去!” 周宴道出来了,他没事真的是很好。 “她跟你说了什么?”周宴道眉眼间全是焦急,惊恐。 “没说什么,还没来得及说你们就来了,然后她就跳下去了。” 我不能让他知道我知道那件事了。 警方抽干鱼塘的水,找到了近百只食人鱼,还有许多残缺的尸体,包括周阳和他妈妈的。阿美被她藏在汽车的后备箱,救出来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被送到医院急救。隔天我就回了b市。 在新公司上班不久,就听到15楼的一个女生说,“我们公司新到汽车工程师简直帅爆了!”另一个女生附和,“是啊,是啊,叫周宴道对不对?” “嗯。”第一个女生勐点头,“也不知道他结婚了没?” …… 晚上下班回家,就在大厅看见了他,那背影如往常一样。小时候我总是望着那个挺得笔直,温暖宽厚的背影。然后他笑着回头说,“周渔这个名字太不像女孩子的名了!不如我给你起一个,嗯,寒秋怎么样?杜寒秋。” 我问他,为什么姓氏也要改。 他说,以我之姓冠你之名。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