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树下的剑》 第1章 故人 白鹿城中,浩浩荡荡的迎亲队经过一处楼宇。 栏杆边无数浓妆艳抹的姑娘扶着栏杆朝下看。 琉璃抱着绣球,被众女簇拥在中间,今天对她来说是个重要的日子。 她是红楼中的刚选出来的魁首,她穿着新娘服,手中的绣球抛给谁,谁今夜就是她的新郎。 她是卑贱的运臣(官妓),这便是她最好的命运了。 白鹿城主西田俊辉带着人早就在下面等着了,对于城主来说,所谓的抛绣球只不过是走个过场,谁敢抢,谁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琉璃知道内定的人选是城主。 她手中拿着绣球犹豫不定,重若万钧。 此时,迎亲队走过,打出的旗帜是奈良家的鹿角家徽。 “快看,那是奈良樱落,听说奈良家和山中家联姻,没想到这么快就到这里了。” “奈良家作为幕府十三守护之一,位高权重,若是他能看上我,说不定我能脱离这红楼,飞上枝头变凤凰。” “你就做梦吧,我等身份卑微,怎能入得了奈良少爷的法眼。不过,春宵一度貌似也不错……” 琉璃听着周围笑呵呵的声音,面无表情。楼宇下那些粗鄙的男人叫嚣着,让她抛绣球的声音也越发催促。 西田俊辉朝着琉璃笑,温暖又柔和。 此时奈良樱落骑着马刚好到楼下。 琉璃双眼一眯,却是非常精准的将绣球投到了路过的奈良樱落的怀中。 奈良樱落抬头间,琉璃却朝着他笑,柔和又温暖。 今天她是新娘。 今天他是新郎。 为什么不能凑一对呢? 闹花魁本来是一个很热闹的活动,现在场面整个寂静住了,落针可闻。 在场许多人心跳加快,看向西田城主的方向,心中窃窃私语。 “不会吧,这也太乌龙了。” “奈良少爷接住了绣球,这西田城主会去要吗?” “奈良少爷应该不会看上花魁,他有联姻的大事在身,怎会看上一个风尘女子?” 无数人的动作和眼神都停滞了,很多人还保持着要去接绣球的姿势,滑稽又可笑。 奈良樱落只需要将绣球重新抛出,当没发生过是可以的。 但是他却偏偏下马,抱着绣球欲进红楼。 他的行为让西田城主脸色很难看。 但奈良家不好惹! …… 奈良樱落不顾身后迎亲队的骚乱,径直就来找琉璃。 琉璃见此,嘴角一勾。 她不顾红楼中众人的错愕,转身快步回了自己的小院,等着奈良樱落来找自己。 一路上,她边走边将身上那些华丽的配饰扔掉,连喜服也给脱了,她的步伐是欢脱的。 奈良樱落,她知道他。 奈良家这一代只有两个孩子,是双胞胎。 他们的母亲来自秋道一族,生育时恰逢战乱,分不清先后。因嫡长子继承制,所以谁继承奈良家看实力决定,成年后比试定输赢,谁输了谁是弟弟。 奈良樱落是那个失败者。 失败者成为联姻工具。 传言奈良樱落是个郁郁不得志,得不到家族重视的人。这样的成长环境,人要么自大,要么自卑。 这样的人很容易诚服于欲望。 这样的人相比于城主更好控制。 这样的人对于她要做的事来说,是最好的助力。 所以这一出美人计一定要唱好。 她进入自己的院落,脱下了红色的华袍,洗去脸上厚厚的妆容,将头上发饰全部扔掉。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她的脸已经不需要太多的装饰,多一分都过了。 她有非常精致的五官,妆容显得多余。一个聪明的女人,懂得自己的优势。 她换上朴素的白色裙子,挽起青丝,用红色发带扎起来。 甚至脱下鞋子,赤着脚站在院子里,拿起脏脏的扫帚,熟练扫起院子中的落英。 她尽可能的用力扫着,以图让自己流一点点的汗。 这是她对于奈良樱落的预判,她自信奈良樱落喜欢她这样的装扮。 脏乱的环境,除尘的女子。这是落差,也最容易引起那些郁郁不得志的家族公子的青睐。 美丽的女子最会骗人,琉璃也有这种天赋,这叫夺情,属于心理学范畴。 她的眼睛看向院子的门口,静等奈良樱落的到来。 她有些紧张的握紧了手中的扫帚。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奈良樱落身边只有一个缺了牙的老仆跟随,在街道上看似保护着他的那些戴着面具的上忍,一个也没有跟过来。 在奈良樱落进门的时候,琉璃转身背对着奈良樱落,深呼了口气,开始挥舞起扫帚:“抱歉,院子有些乱……” “一路行来,被各种人阻拦,和城主聊了一会耽误了些时间。” “我有些好奇……” 奈良樱落说的很随意,但城主西田俊辉是带着不悦和怒气找到奈良樱落的,但聊了一会之后,西田城主却是满脸笑容,一副要把奈良樱落当做知己的样子,非常的奇怪。 “公子等一会,我马上就扫完了。”琉璃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 外面老仆静静的关上了门。 仆人类似于奴隶,低贱到不配拥有姓名,缺了牙的老仆只有一个单调的外号名曰老锄头。 在门关上的时候,老锄头默默在门前的石墩下,掏出清酒喝着。 院内两人似乎相谈甚欢。老锄头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少爷如此爽朗的笑声了。 他喝的兴起,眯了一会,醒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他听到院落中有打斗的声响,透过门缝细看,那琉璃竟然夺了樱落少爷腰间的佩剑,疯狂舞动,对着少爷起了杀心。 一个风尘女子,竟然是一个剑客。 他没有冲进去保护少爷,反而笑的低沉:“这剑终究是送出去了。” 剑客对忍者,必要锁定在七步之内,步步威压,不让忍者结印,方能取胜。 剑要够快,够狠,够准。 琉璃都符合。 但老锄头摇摇头。 她对奈良挥出了上万剑,却无一剑奏效。 她这双饱经痛苦的双眼,拥有可以看透人心的力量,那些红楼中的小把戏小阴谋,她一眼就可看穿。 但她看不穿奈良樱落。 她低估他了。 他的表情总是淡淡,一幅胜券在握的表情,她讨厌这种表情,仿佛她的心机在他面前都如小儿玩具。 “剑法不错,练了很久吧。” “我想和你聊聊。” “你叫宫本琉璃,我知道你。” “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吗?你知道你是怎么来的这红楼吗?” …… 这些从他口中不经意说出的言语,引出了她内心的慌乱,才让她对他起了杀意。 小时候的事情她从未对人说过,奈良樱落为什么知道?既然知道,灭口就是最好的手段。 当她被他击倒的时候,她才知道有些传言是真的,奈良樱落真的是老剑圣冢原传奇的嫡传弟子。 后来,她晕了过去,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时身上盖着被子,身上的衣服散落在房间各处……床单上还有点点血迹,灿烂如梅花。 这美人计,算成功了吗? 还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第2章 抬棺娶亲 迎亲的新郎跑去睡花魁,这是很离谱的事情。 在奈良家奈良樱落的风评本就不好,这下更是雪上加霜。 他对此毫不在意。 奈良樱落夺了城主西田俊辉看上的女人,他本应嫉妒又不快。至少应该争风吃醋,但是没有。当第二天奈良樱落替琉璃赎身,付钱的还是西田俊辉。在奈良樱落带着琉璃离开白鹿城之后,西田俊辉就辞去了白鹿城城主之位,远去京都。 看似巧合,实则诡异。 车队缓慢而行。 琉璃脸上带着黑纱加入了这个迎亲车队,迎来的多是异样的目光。 琉璃出身低贱,对于这些目光早已自动过滤。 奈良樱落没有杀她,也没有束缚她的自由,但她却没有一点逃跑的心思,一直跟随在奈良樱落身侧,与他同吃同住。 她那双能够“察言观色”的眼睛一直在奈良樱落的身上不经意停留,记着他的习惯,她依然对奈良樱落有兴趣。 琉璃发现奈良樱落是个很奇怪的人。 奈良樱落只吃自己煮的食物。 奈良樱落特别喜欢画起爆符,也特别喜欢在小本子上写写画画,偶尔会嘀咕加速度,热量之类的陌生词汇,神神叨叨的像一个神经病。 晚上,奈良樱落放着昂贵又华丽的马车不睡,偏偏要睡在棺材里。 那棺材里会放满很多的水,然后会有一个带狐狸面具的上忍将其变成冰水之后,奈良樱落才会躺进去睡觉。 一连几天都是如此,仿佛是他的某种习惯。 “这是他的特别嗜好吗?喜欢棺材?迎亲队伍里为什么会有棺材?”找了个机会,琉璃终于按捺不住问向了老仆老锄头。 老锄头叹了口气:“少爷得了一种病,只有在布满寒气的棺材里才能安心入眠。” 琉璃想细问,但是老锄头摇了摇头,没有再说。 琉璃在这个车队中还看到了已故老剑圣的孙子冢原佑助,他远远的看着她,看她的手中拿着的剑露出奇怪的表情。 后来琉璃才知道,这把从奈良樱落手中抢来的剑是把名剑,名曰花瓣,好像是准备送给谁的,此时却是落到了她的手里。 这把剑若花般绚丽,定是他准备送给山中家的小姐吧。 …… 转眼天又黑。 夜里,有水花晃动的声响。 奈良樱落从棺材里坐起来。 伴随着脑袋有如撕裂般的疼痛,他剧烈咳嗽着。 他脸色惨白,像是夜色中的鬼。 他靠在棺材上喘息。 四周有家臣看过来,但也是见怪不怪了。 他得了一种病,每每从梦中醒来查克拉都会消耗殆尽,此时是他最虚弱的时候。 棺材里原先的冰水早已融解。 他试图从棺材里爬出,一个忍者殷勤的过来搀扶。 “少爷,小心点。” 奈良樱落眼神一冷,毫不犹豫的用苦无刺穿了这个忍者的咽喉。 忍者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慢慢倒了下去。 “我很早就说过,我会梦中杀人。” 这个忍者睁大眼睛,伴随着烟雾炸开,他的脸变换了模样,是变身术失效的效果。 “敌袭,有敌袭!” 有人仓促大叫,声音响彻在这寂静的夜晚。 黑夜中有无数的眼睛睁开,如一道道的暗流直冲奈良家的车队。 这些人训练有素,根本不像是山贼一般的流寇。 奈良樱落看了一会就确定了,这些人是来杀他的。 因为这些人的攻击方向一直都在向他所在的位置汇总。 奈良樱落开始后退。 此时是他最虚弱的时候,他需要喘息一会。 但他才刚走几步。 大地仿佛变成了湖泊,竟扩散出一圈圈的涟漪。 他的脚下变成了一片泥泞海洋,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下陷。 他甩出钩锁,勾住了不远处的马车,但是没用,一双黑色枯瘦的双手抓住了他的脚,将他拖入了那深渊般的黑色湖泊中。 转眼间,那湖泊消失,大地如常,根本无从追击。 一个带着狐狸面具的上忍,来到奈良樱落消失的地方,单手结印,虚按大地,一股寒霜自她的手中向地底蔓延。 伴随着一声声令人牙酸的冰冻声,一道巨大的冰刺忽从十几米外的土地中破土而出。 她的冰遁忍术竟可以穿越土层沟通地下水从而产生冰刺。 冰刺如一道长矛将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和奈良樱落顶了出来。 这个男人枯瘦的双手依然死死的抓着奈良樱落,仿佛抓着一个宝物。 奈良樱落用力一拍男人的胸口,贴了一张起爆符,接着又是一脚借力飞出。 嘭的一声,空中发生爆炸。 烟雾四起。 奈良樱落刚刚落地,那男人竟不顾身体的损伤,以鬼魅般的速度跟了上来。 男人四脚着地,如一只灵活的猫,不停的用枯瘦的双手朝着奈良樱落攻击。 奈良樱落甩手就是无数的手里剑朝着男人飞去。 其中几枚攻击的甚至是男人移动中的死角。 男人以一种无法言喻的身体控制力全部躲开。 奈良樱落接着虚空回拉,那些原本被躲过的手里剑又以更快的速度往回飞射。 原来这些手里剑的尾部都有极细的钢丝。 而且每枚手里剑的尾部都有起爆符。 一连串的爆炸,如放鞭炮一般不绝于耳。 这是奈良樱落自创的三段攻击——火花牢狱。 通过短暂的交手,奈良樱落大致已经判断出此人的实力接近上忍。 一个擅长土遁的上忍,这样的攻击并不能致命。 因为土遁最擅长防守反击。 烟雾散去之后,那个男人周身都是残垣断壁,他浑身焦黑,显然用了类似土遁土流壁之类的忍术减少爆炸伤害。 带着狐狸面具的上忍此时走到奈良樱落的身前,很显然她要动手。 奈良樱落却伸手阻止了她,他怕她收不住手弄死了。 那个男人拿出苦无,眼神冷冽的望着奈良樱落。 奈良樱落朝他勾了勾手。 在一旁观战的琉璃以为奈良樱落要拔剑了,但是他没有,他空手面对,坦然无比。 两人方一接触,那个男人直刺苦无的空档,奈良樱落抓住他的手就来了一个势大力沉的勾手背摔。 接着动作不停,膝盖抵着他的后背,按着他的手,就是关节技的扭绞,生生掰断了这个男人的手臂。 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很显然这样的技巧已经练习过多次了。 “和少爷近身缠斗,就算是上忍也讨不了便宜,这个人真是自讨苦吃。”老锄头在琉璃的耳边自豪的说道。 “这种空手近身缠斗,不像是唐手(空手道)啊。”琉璃作为一个剑客,她是练习过一些唐手的技巧的,但是类似这样的关节技是完全没有听过的。 “这是少爷的独有战法,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叫摔跤和柔道。” “???”琉璃完全听不懂老锄头在说什么。 …… “谁派你来的?”伴随着男人低沉的痛苦呻吟,奈良樱落骑在他身上开始了审问。 “奈良樱落,你只是出生好,根本体会不到我们这种人的痛苦。”男人的话是从咬着的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带来的人,已经死光了,只剩你了,这就是你所期望的结局吗?” 男人抬眼四顾,眼底黯然。他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族人根本不是奈良一族的对手。靠他们去攻击奈良家的车队无异于以卵击石,但这恰恰是计划的一部分,何其悲哀。 “奈良樱落,我在黄泉路上等着你。”男人忽然大口咳血,毫无征兆的断了气。 “他自杀了。”带着狐狸面具的上忍淡淡说道。这个男人应该是带着必死的决心来的,他的牙齿里事先藏有毒药。 奈良樱落环顾四周,发现这些人没有一个活口的时候,心中警惕顿生。 这些人是有组织的,一般只有训练有素的暗杀组织才会有这样的行径。 这样的组织为什么要组织一场自杀式的袭击?警告?试探? 这些人的目的是什么? 奈良樱落陷入了沉思。 然他的思绪还在飘动的时候,他身下的男人尸体却是开始颤动。 奈良樱落低头只见男人脖子间一枚奇怪的符文正在慢慢显现。 “这是……尸变?”琉璃惊恐的睁大眼睛。 “这符文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只见那些原本已经死去的尸体此时都开始颤动,一个个竟然僵硬的慢慢站了起来。 “是野藤家的尸咒!”奈良樱落反应过来的一瞬间就飞速跳开。 这些人过来原本就是来求死的,这些人真正的攻击是在死亡之后。 野藤家,这个已经几乎在忍者家族历史中消亡的名字,此时活生生的出现在了眼前,事情就变味了。 野藤家的尸咒恐怖的地方在于他的传染性,任何被这些复活的死尸抓破的伤口都会被感染上尸毒,变成那种只知道攻击的怪物。 曾经这种尸咒被大范围的应用于战场,造成了可怕的影响,最后失控甚至波及了整个国家,导致的结果是野藤家被群起而攻之,几乎被灭族。 这样的东西出现在这里,为什么? 谁有这么大的能量,敢解禁野藤家? 第3章 生命只有一次 野藤家的咒印是非常冷门的所在,奈良家很多人都不知道。 奈良樱落能认得是因为日向一族。 老剑圣冢原传奇为了剑客的荣耀挑战了忍界之神日向火花,死在了天忍城。 日向一族分为宗分二家,分家的笼中鸟咒印就是野藤家的杰作,号称永不可解。 奈良樱落想过替剑圣雪耻,抱着可以策反日向分家的猜测,所以查阅了很多关于野藤的资料。 没想到这么快就能遇到野藤家的人。 “尸咒会传染,不要靠近,远距离用火遁攻击。” 奈良樱落下了这个命令之后,就后退到他的马车边,摸出了饭团大口的吃着。 他饿了,思考需要消耗能量,他现在最缺的就是能量。 琉璃见他的脸色极度的苍白,甚至是手都在抖,但是眼神却是很坚定。 “他是真的有病。” 琉璃再次确认了这一点。 作为奈良家的少爷,刚刚战斗中没有施展一个忍术。 明明有那么高超的剑技,也没有施展,偏偏用了空手搏击,是自信还是自大? “你到底在想什么?”琉璃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奈良樱落,她迫切想知道他的秘密。 奈良樱落抬眼只见刚刚已经死去的人,现在都复活了。 复活之后的这些人变成了如狼一般的野兽,如尸如狼。它们手脚爬行,脊椎不自然的弓起,张嘴间却有獠牙生出,口水四溅。 “雪姐,抓一只过来看看。”奈良樱落忽然对着带着狐狸面具的上忍说道。 这些尸狼如野兽一般灵活,弹跳力惊人,一般的火遁忍术很难打到他们。 只见一只尸狼扑倒了一个忍者,张开大嘴正要咬。 狐狸面具上忍甩手一个钩锁就将这个尸狼拉了过来,接着单手一挥,这只尸狼就变成了冰雕。 奈良樱落绕着这个冰雕仔细观察,寻找尸狼的弱点。 即使那冰在慢慢碎裂,奈良樱落依然坦然无比 面对这个未知的生物,即使战力惊人的奈良车队,也开始出现了伤亡。 有了伤亡就有了人传人现象,有活人被感染,开始肆无忌惮的在队友身后捅刀。 “听说这个尸咒,是野藤家的一个先祖在研究不死之术时的副产品。人死了,脑子肯定也死了,它们是靠什么来分辨敌人呢?” “它们的行为模式像野兽,但是却又异常灵敏,那么快的速度,靠眼睛容易产生视距问题,无法灵活变向。所以靠的是嗅觉吧,可以闻到活人的味道。”奈良樱落看着面前的尸狼那宽大的鼻子猜测道。 “用烟幕弹试试。” 奈良樱落毫不犹豫的朝着尸狼群中扔了一枚特制的辣椒烟雾弹。 原本在攻击的人咳嗽着跑出了烟幕范围,咒骂着是谁这么缺德。 原本灵活的尸狼瞬间失去了机动性,他们却像是瞎了一样,不知道向哪里攻击。 竟然真的奏效了! 这么好的机会,忍者们不会放过,同时朝着烟幕中释放了火遁…… 零星的尸狼也用类似的方法对付,很快就解决了尸狼。 大晚上遇到这么诡异的尸变,任谁都不会毫无心理包袱。 琉璃事后统计过,这简单的遭遇战,死了几十个人,大多都是死在尸变之后,死在自己人的手中。 被抓伤感染的人,无药可医,自杀是唯一的药。 和忍者不同,被感染的剑客自杀时要更悲壮一点。他们大多切腹自尽,这是剑客死前的尊严了。 剑客大多认为人死后的怨灵会躲在肚子里,切开肚子,人死之后就不会成为孤魂野鬼,能够找到真正的归处。 切腹是一个技术活,用刀切开肚子,却要避开肠子。切腹并不能致死,却很痛苦,愿有一人辅助当大介错,可用剑砍下其头颅,算作了结。 “开花当作开樱花,作人当做剑客。” 冢原佑助面无表情的站在切腹的剑客身后,手起剑落,就是人头飘飞。他每砍一人,口中便念着这句话。 这场面震撼又孤寂,能让已故剑圣的后人当大介错,对剑客来说是一种荣耀。 “开花当作开樱花,作人当做剑客。” 琉璃听到同样的话,回头却看到了奈良樱落,黑夜中他的脸色苍白如纸。 …… 夜晚清冷,暗夜中总有乌鸦飞过。那乌鸦的眼睛仿佛人一般静静的看着车队中的每个人。 昨日的残酷夜袭之后,奈良樱落点着蜡烛一直在写着什么,一直写到天亮。 以至于第二天琉璃见他也是一幅没睡好的样子。 奈良樱落每次睡醒之后都会写些东西,从她开始跟着他开始,他就一直如此。 白天研究起爆符或是写东西,晚上在棺材中睡觉,醒来还是提笔写东西,这习惯异常的单调。 这样的人无趣又无聊,他追求的是什么呢? 他应该是喜欢她的吧,不喜欢不会带着她,但是这些天他甚至没有碰她一次。 对他来说,仿佛写东西是才是最大的快乐。 一个奇怪的人! 即使天亮了,他依然在写,琉璃想靠近看他写的什么,不巧正对上了他抬起的眼睛。 这双眼睛布满血丝,眼神中带着一丝丝的疑惑还有疲惫。 双眼对视,琉璃没来由的脸一红,自顾自的说:“今天天气不错哈。”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迎亲队来到了一个村落。 这个时代的村落民风一点都不淳朴,农民胆小又狡猾,周旋于地主和盗匪之间,耗尽聪明求一丝活路。 原本奈良樱落以为当他接近村口会有许多白发苍苍的老妇张开布满老茧的手上来讨要东西。 女人社会地位很低,年老的女人更是容易被整个社会放弃,她们只能乞讨为生。 然而没有。 村落门口挂着许多尸体。 这些尸体被绳子挂在树上,就像是许愿时扔在树上的铃铛,随风摇摆。 “老锄头,他们为什么会被挂在树上?”奈良樱落问。 “应该是自杀了吧,最近南方大旱,颗粒无收,活不下去,只能去死。”老锄头面无表情的诉说着事实。 事实上能有勇气去死的都算是勇士了,许多人易子而食也想要活着。 人一旦没有了食物,和野兽其实没什么分别。文明是建立在温饱之上的。 众人默然,继续前行。 进村之后,能够看到的死人更多,死的姿势也很随意,应该饿死的很突然。 整个村落毫无生气,凄凉无比。 老锄头说饿死是最凄惨的死法,因为不是一瞬间,而是长时间肉体与精神的折磨。 渐渐的看到了活着的人,他们看到有人来,麻木的眼睛里有了一丝的生气,爬着过来要吃的,却被剑客和忍者们无情的踢开。 “给他们一点饭团吧,他们好可怜,我刚刚还看到一个孩子在兴奋的抓老鼠。”琉璃少有的开口央求奈良樱落。 “今天给了他们一顿,明天呢,后天呢,这个世道他们活不下去的。你给了他们吃的,他们就会一直跟着我们,很麻烦的。”老锄头却摇头道。 “给吧。”奈良樱落忽然道。 “少爷,我不建议你给,这是个残酷的世界,他们得靠自己的能力活下去。如果今天在你这里感受到了温暖,明天没有了,那恰恰是一种残忍。”带着狐狸面具的上忍说道:“这个时代,他们得自己想办法活着。” “少爷,车队的粮食是长老院的人在看管,没必要和他们起冲突。”老锄头在提醒奈良樱落,这个车队,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救济灾民这种事是一定会被反对。 拯救弱者,对忍者来说是一个颇为弱智的行为。 奈良樱落想了想,然后叫来了冢原佑助,在他耳边说了什么,接着佑助就带了一百多个剑客快步离去。 一百多人脱离队伍的动静太大,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此时角落中一个叫桂的少年终于抓住了老鼠,宝贝的装进一个袋子里,这是他活下去的粮食。他听到剑客们狂奔的声音,本能的害怕的爬伏在地上。 待剑客们走远,桂也不知这些人到底想干嘛。那些忍者老爷们竟然不走了,就地开始做起饭来。 这些饥饿的灾民已经多久没有闻到米饭的香味了,原本麻木死灰的眼睛在此时都恢复了神采,他们跪求着,恨不得卑微到尘土里去舔忍者们的鞋子,只为了一个饭团。 然而卑微的恳求,得到的只有无情的拳脚。 桂看着那些男人们大口吃着饭团,他咽了许多口水,暗暗将身上的老鼠按的更紧了些。 他知道村里的那些人如果在这些忍者大人那里要不到吃的,饿极了一定会来抢他的老鼠。 弱者害怕强者,所以会向更弱者拔刀。 几个时辰之后,那些离去的剑客们回来了,只是不同于离去之时,这些人的身上大多染血。 他们不知从何处抓回来一群人,还拉来了一车车用白布包裹的东西。 桂虽离得远,却一眼看出,那些被抓的人中竟然有他们的领主山本大人。 “终于来了。”原本在打瞌睡的奈良樱落打了个哈欠跳下了马车。 随着他一声令下,那一车车的白布拉开,竟然是一车车的粮食。 这场面惊的琉璃目瞪口呆。 奈良樱落怎么敢的,毕竟抓的是领主,幕府亲封的世袭领主。 “奈良家的小子,你想干什么?”山本松树认得奈良家的旗帜,所以狂叫道。他自信奈良樱落不会拿他怎么样。 “这些人饿,而你有粮食,你说呢?”奈良樱落反问道。 “我的粮食为什么要分给这些贱民?”山本义正言辞的呵斥。 伴随着他的叫嚷,那些原本有着一丝希望的灾民眼中的火焰熄灭了。长年累月的被压迫,这些人的骨子里已经形成了对于领主的畏惧。 “粮食是他们种的,他们却要饿死,凭什么?凭你生下来继承了领主的位置?” “幕府有赈灾的款项和粮食分发下来,你私吞了,自己关起门来吃喝,你的行为无异于在杀害所有的村民?” 奈良樱落的话不是说给领主听的,而是说给周围这些明明已经饿的浮肿了,却还没有一丝勇气的人。 “他们耕耘的土地是我的,他们是靠着我的土地活着的人,有的还是我的奴隶,这些人的生死是我说了算,关你什么事?” 山本说的义正言辞,讽刺的是许多人却是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包括快饿死的村民。 奈良樱落没有再说话,有些道理得用血来说明,才能记忆深刻。 冢原佑助领会了奈良樱落的意思,他走到了山本的面前。 “山本大人您的身份比我高贵,但是有一点我们是一样的,都只有一条命。” 只见寒光一闪,山本捂着咽喉倒了下去。 山本至死都没想到眼前的少年会真的杀他。 佑助出手异常的干脆利落。 “粮食归你们了。” 奈良樱落挥手间,车队再次启程,没有多一句的废话。 桂看着奈良樱落远去的背影,表情由惊愕便成忐忑,然后变成了惊喜。 他在其他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抢了一辆装满粮食的马车,驾车狂奔起来。 他的动作惊醒了其他人,饥饿的人开始哄抢,不乏大打出手的人出现…… 奈良樱落又躺在了棺材中睡下,他已经熬了很久了,他需要休息。 虽然已经过了几个时辰,但车队内部却开始变的诡异的寂静。 奈良樱落不止留下了粮食,还留下了几十个山本领主的手下,虽然他们被捆缚住了。 那些吃饱了饭的人面对这些人该怎么处理?这是奈良樱落留下的考验。 可惜的是有的人吃饱了却将那些领主手下给放了,并祈求原谅,结果是村民几乎被屠戮殆尽。 奈良樱落杀了领主,却杀灭不了人心中的畏惧,杀灭不了人骨子里的尊卑。 此时她那“察言观色”一般的眼睛才发现车队内这么安静的原因。 事实上车队内忍者和剑客是两个泾渭分明的团体。 忍者们效忠奈良樱落,是因为他姓奈良,仅此而已。 而剑客们跟随奈良樱落,是因为视他为领袖。 刚刚看似救济灾民的善举,其实是在破坏规矩。 奈良樱落问山本凭什么掌控别人的生死,事实上对他自己来说也是一个极大的讽刺。 忍者们为什么效忠于你? 因为你姓奈良。 而奈良樱落的行为却是在为奈良家树敌,为了一群贱民得罪贵族? 这是无理的行为。 这一行为不能造成任何实质的利益,这不符合忍者家族的行事手段。 “除非少爷承认错误,不然,奈良忍者将不会再保护他了。”马车外老锄头叹息道。 马车内,琉璃听着老锄头的叹息,不知该说什么。 第4章 和尚是明王 三日之后。 夜晚。 篝火旁。 冢原佑助问奈良樱落:“既然已经决定救那些灾民,为什么不把山本领主的手下全杀了,为什么不送佛送到西?” 奈良樱落没有说话,只是捡起一根柴扔向火堆。 “你是不是一早就料到,那些人吃饱饭会放了那些被绑起来的人?为什么?”冢原佑助一直以为奈良樱落是有大爱的师兄,立志救民于水火,想创造一个和平完美的世界。 “佑助,你知道吗?没有绝对完美的世界,只有相对完美的世界。如果我是孤身一人我定会化身侠客,拯救我所遇到的所有难民,杀光所有为恶不作为的官员,但我不是。我生来就有身份,我姓奈良,叫奈良樱落。” “在这个世界我生来就被定义,我需要做着符合奈良樱落这个名字所赋予的规则,才能享受奈良樱落这个名字能够享受的权力。因为做了太多不符合这个名字所能为的事情,便会遭到反噬。” 火光将奈良樱落苍白的脸映照的红润了些,但是冢原佑助却并不理解奈良樱落话中所说的意思。 明明面前的师兄和自己同岁,但是说出的话却是尽显老成。问的多了,反而觉得自己幼稚。 佑助不再问,只是学着奈良樱落默默的在火中加着柴火。 火烧的更旺了。 当夜,琉璃正在熟睡间,忽然听到吵闹声,猛地在豪华的马车中惊醒。 这些天,她躺在马车的柔软床榻上总是睡不好。她总是会下意识的觉得,某一天,奈良樱落会趁着她睡着的时候忽然闯入马车,骑在她的身上,做着为所欲为的事情。 在红楼的那天晚上她被奈良樱落打晕了,她根本不知道奈良樱落到底有没对她做什么。 她掀开马车的车帘,借着微微的火光,发现车队的前方有一人挡住了去路。 又有刺客? 按道理来说,有刺客,应该早就打起来了,但是车队中众人的表现却显得非常非常的诡异。 特别是奈良家的忍者们面对刺客的时候却是慢慢退开了。 如有预谋一般,一条不算宽阔的路径,径直通向奈良樱落休息的黑色棺材。 这条路是忍者们特意让出来的。 他们不会保护这样肆意乱来的领袖,奈良樱落必须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从奈良樱落不顾奈良家的脸面,在迎亲路上流连红楼,并把来历不明的花魁琉璃带入车队开始就已经不满了。 再到为了区区贱民斩杀领主的行为,已经是离经叛道了。奈良樱落丢尽了奈良家的颜面。 所以当敌人再次袭来的时候,没有忍者再愿意保护奈良樱落。 忍者已经放弃。 剑客却拔剑而起。 一把把闪着寒光的剑在黑夜中亮起,如星星点点的火。 剑客和忍者不同,忍者可以远程也可以近战,但是剑客必须近身缠斗。特别是面对忍者的时候,想赢就必须近身搏命。 所以如果对手很强,可能一个照面就会死,也就是白给。 但如果不近身,就没有一丝机会。 所以只有穷苦人家的孩子才会练剑当剑客武士。 那穿着黑袍的宽大男人手中拿着一个粗粗的铁棍,看似轻易的随手一挥,就是一大片的棍影。 这棍影碰到剑,剑断,剑飞。 这棍影碰到人,骨裂,骨断,人飞。 只是简单的一个照面。 一呼一吸间,十几个剑客就死于这黑袍之人手下。 他异常从容的朝着奈良樱落所在之处冲去。 所过之处没有一合之敌。 冢原佑助想带着奈良樱落离开,却被狐狸面具的上忍阻止。 “少爷做梦的时候,不要动他,他会无差别的杀人。” “那怎么办?”冢原佑助一瞬间犯了难,前面的剑客们顶不了多久了。 “算了。”佑助深呼一口气,拔出了剑。 未战时,看其他剑客打的吃力,已觉得此人难缠,但是当真正面对的时候,冢原佑助才感觉到巨大的压力。 这种巨大的压力仿佛一个大铁锤在捶打自己的胸口,让自己无法呼吸,特别是他的剑在面对他那巨大的铁棍之时。 那铁棍太沉了,每接一棍,他的血气都在翻涌,好似随时都要从胸腔吐出来一般。 此时佑助才感觉上当了,这个人不是忍者,攻击方式更类似与剑客类似的体术者,这种人极少,但是近战却特别难缠。 如果在别处一对一,他可以游斗,靠剑术技巧取胜,但是他的身后是奈良樱落,他不能退,只能硬刚,但是力量上的差距是不可弥补的鸿沟。 所以极为考验一个剑客在方寸之间的掌控力。 冢原佑助不退反进,与黑袍人之间保持一剑距离,这个距离刚好能够挥剑,但是黑袍人挥舞铁棍的时候却是不太方便。 说来简单,但在棍影重重间,这个操作无异于在于死神对赌,若是失败,一棍就可破开脑袋,脑浆飞撒。 “我可是要成为剑圣的男人,不会倒在此处。” 一个腰腹用力,冢原佑助躲开棍影的同时,一个背腰直刺,一剑插入了黑袍人的咽喉。 场面霎时静止。 他成功了。 冢原佑助还未来得及高兴,一双大脚一脚踹向他的后心。 这定是黑袍人的垂死反击。 他的后背有凉意,黑袍人却被瞬间冻结。 “解决了?”佑助轻呼。 “快回来。”带着狐狸面具的上忍喊道。她刚刚出手冻住了黑袍人。 也只是刹那,那黑袍人的身上的寒冰开始出现裂纹。 佑助一个闪身后退,面露意外之色。 他明明刺中了咽喉,为何这人好似没事人一样。 在寒冰碎裂的一瞬间,佑助找准空档,一剑刺入此人的心口,但是……刺不进去! 又是势大力沉的一脚,佑助被踹飞了出去…… 黑袍人再次前冲,所向披靡。 一个纤弱的身影出现了,那个带着狐狸面具的上忍。 她此时忠心的站在了棺材前方。 老锄头虽面露紧张,但是依然坚定的和奈良樱落站在一起。 琉璃不想陪奈良樱落一起死,只是那一瞬间,她的双脚好似灌了铅,无法移动。 一层一层又一层的寒冰盾牌在黑袍人和狐狸面具上忍之间升起。 也只是眨眼时光,冰层碎裂。 那漆黑的铁棍降临在狐狸面具的头顶。 她伸出白如玉一般的右手凭空一挡,一片寒霜升起。 那快速挥舞的铁棍仿佛定格了一般。 咔擦一声铁棍碎裂。 狐狸面具如纸糊的一般跟着碎裂。 狐狸面具下的脸是一个女人。 她的脸说不上漂亮,但是眼睛却异常的深邃,特别是鼻子高挺,给人一种坚毅的气质。 漆黑的头发狂舞,左手手掌以极慢的速度印向了黑袍人。 左手手掌移动间,仿佛空气都跟着冻结,任何被其触碰的东西都会被冻结然后碎裂成粉。 这样的一掌结结实实的印在了这黑袍人的胸口。 黑袍人再次被冻结。 整个空间都寂静了。 以她为中心,形成了一个领域,周围不再有任何人。 老锄头早已拉着琉璃远远的躲开,因为这领域之内便是死地。 a级忍术,寂静领域,奈良雪的招牌。 面对此种忍术,黑袍人被冻成了雕像。 奈良雪收回手,黑袍人身上的冰开始寸寸碎裂。 碎裂的冰如覆盖在黑袍人身上的壳,一寸寸的落下之后,带走了黑袍人的衣服。 黑袍之下是僧袍。 僧袍跟着碎裂,露出了健壮的布满伤痕的身体。 这具身体的主人却是一个和尚,一个头顶拥有戒疤的货真价实的和尚。 和尚身体冒出金光竟抵御住了冰冻碎裂之力。 这金光所过之处,如沸水流淌,所有的寒冰竟皆融化。 和尚伸手而出,喝了一声,一个满是金光的手掌宛若实质的飞出,直逼奈良雪的胸口。 “怎么会是和尚?” 奈良雪此时如临大敌,冰冻之力虽减缓了金光手掌的移动速度,但是做不到冻结。 她退至奈良樱落的所躺之处,并未选择躲避。 她口中默念着什么,双手快速结印,同时她漆黑的头发开始慢慢变白,就连不懂忍术的琉璃也看的出,她是要拼命了。 恰在此时,一道流光划破夜空。 如闪电一般,耀的人睁不开眼睛。 这道光瞬间就和金光手掌触碰,只是瞬间就产生了大爆炸。 爆炸过后,一个带着白虎面具的上忍扶着几欲吐血的奈良雪,恨铁不成钢道:“你为他做的已经够多了,用那招对你伤害太大。” “渡边,你走开。”奈良雪此时仍是战意满满。 “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那个男人是不动明王,金刚和尚!”渡边缘一大喝道。 “什么?”不光奈良雪惊讶,几乎所有人都惊讶。 因为不动明王的称号是一个传说,一个本该早已逝去的传说。 也就是在两人说话的功夫,这个和尚轻易的从棺材里拎出了奈良樱落,轻松的如拎着一个小鸡。 第5章 不信命 奈良樱落大声咳嗽着,此时早已清醒。 他看清了这和尚的脸。 这张脸就像是被针线缝补过,像是一双被缝补过的鞋拔子。 嗯,丑的很有节奏感。 听到周围有人在喊不动明王,金刚和尚之类的名词,奈良樱落的脑子不自然的就想到了这个传说中的人物。 这和尚听说以前叫坂田金时,父亲曾经是幕府大将军的副手,但是因为牵扯到了将军与皇室之间的斗争,被醒湖大皇子灭门,却唯独留了他的性命。 死罪可免,活罪难饶,被命令终生乞讨。 作为一个曾经养尊处优的贵族,在自己曾经的领地,自己的子民之中乞讨,说实话,没几个人能做到。 他尝试过卖艺,但是却被废去了手脚。 本以为他会成为乞丐之王,没想到他却跑到了小佛寺出家了。 佛教和神道教在这个世界属于超然的中立宗教。 他原本想着进入小佛寺应该能得到庇护,了此残生。 小佛寺也确实不鸟醒湖皇子的人。 但是小佛寺不久就出了变故。 一个既天才又可恶的家伙为了研究不死邪术,和小佛寺的僧众打了起来,更可恶的是竟然打赢了。他此后叛出小佛寺,成立了邪神教,自称邪神。 在这一战中小佛寺元气大伤,他感于小佛寺不能在庇护他,于是逃出了小佛寺。 听说他在乱战中捡到了一本经书,靠着这本经书,他修成了不动明王,真正的怒目金刚。 然后就找了醒湖皇子复仇,并一战成名。 他没有刺杀或者暗杀,而是光明正大的走到大皇子的住处,大喊着让其出来受死。 具体的战斗细节不知,只知道,他杀了足足一百零八位上忍,其他受伤的上忍不计其数,中忍连近身的资格都没有…… 这么强的人,最后死的憋屈,是脱力累死的。 “明明已经死了的人,出现在我的眼前,难道传言有误,他侥幸逃生了?” “喂,我与阁下无冤无仇,何必……” 奈良樱落话还未说完,这和尚就将他提的更高了些。 奈良樱落的呼吸急促,因为缺氧,精神也开始落入无尽的黑暗。 和尚未说话,但是动作却尽显戏虐。 面前的这人不是普通的忍者,不是普通的上忍,而是斩杀了百位上忍的金刚和尚。 这样的人,在这样狭小的空间,在这个车队中就是无敌的。 这样的人,该怎么击败!!! 面对这样的人,谁能来救他。 被这样的人,掐住了咽喉,不就掐住了命运吗? “命运?” “我相信命。” “但命运如果让我死在这里,我不反抗,那不叫相信命。” “如蝼蚁一般,被人掐死,我不接受。” “我心比天高,我相信我的命在九霄云外,不在凡间。” 奈良樱落顽强的伸手握住了金刚和尚的手指,奋力掰断了一根。 他趁着空隙大口的呼吸了一口氧气,接着握着那和尚的手指,一转一掰,接着一拉,过肩就是一摔。 这和尚也是了得,竟没有失去平衡,反手借力竟将奈良樱落扔了出去。 这就是奈良樱落想要的效果。 奈良樱落落地翻滚而起,爬伏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他望向四周那些忍者,这些忍者完全就没有要加入战场的意思,他们退的更远了些。 有剑客想要加入,却被奈良樱落挥退。 因为金刚和尚没有乘势攻击。 很明显这和尚想玩一对一。 奈良樱落慢慢站起来,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平稳,同时朝着和尚勾了勾手。 场地被慢慢让出来一个大圈。 奈良雪想出手,却被渡边缘一死死的按住。 琉璃站在老锄头身边,看着众叛亲离的奈良樱落,竟觉得他有点可怜。 虽然她也是一个孤独的可怜人,但是她从未身处云端,她本来就在污泥里,在污泥里呆的久了,就不觉得可怜了。 奈良樱落不同,他生来就在云端,这些年一直在下落,此时终于落到污泥里,这种可怜很孤独。 同样都是可怜,却是不一样的。 如路边翻着垃圾桶的小猫,它浑身脏兮兮,天天与垃圾污泥为伴,并不觉得可怜。但是有一天,你无意路过,心血来潮,给了它一根肉肠,并给它洗了个澡,还摸了摸它的头,和它聊了会天。此后经过,却再也没有一刻停留,那时它望着你的眼神才是真的可怜。 未曾拥有,便不在乎失去。 此时奈良樱落和金刚和尚已经扭打在了一起。 这是一场关于生死的表演。 奈良樱落施展了所有人都没见过的战法,他用双手勒住了金刚和尚的脖子,双脚锁在他的腰间。 尽管金刚和尚刀枪不入,忍术难伤,力大无穷,但是他终究是人,依然要靠双手双脚攻击。 人体的平衡规律他依然要遵守,所以柔术的锁字诀就对他有效。 此时奈良樱落就像一滩烂泥一样糊在金刚和尚身上,不管他怎么攻击,他都能锁在他的身上。 “如果是我,我就在地上打滚,这种技巧,实在不上台面。”一个带着狗脸面具的上忍不但不帮忙,还说着风凉话。 “奈良鹿鸣,别以为带上狗脸面具了你就是狗了。”老锄头大声骂道…… “老东西,你骂谁?……”奈良鹿鸣大骂道。 那两人陷入骂战,奈良樱落却是受苦了。 奈良鹿鸣的话仿佛点醒了金刚和尚,趁着奈良樱落锁在他的后背,一个后仰就撞向了地面。 奈良樱落被摔的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他就知道会这样。 因为柔术本身就是地面技巧,如果地面压制不住,便是毫无作用了。 这和尚其实也存了调戏奈良樱落的意思,奈良樱落用肉搏的战法,他也就真的与奈良樱落比起气力来了。 那和尚一个翻身骑在奈良樱落身上,一拳对着奈良樱落的头就砸了下来。 奈良樱落偏头一躲。 这一拳打的大地都震了三震。 趁着和尚旧力去,新力未生之时,奈良樱落一个蹬腿,从和尚的胯下滑了出来。 他狼狈的趴在地上喘息。 他深呼了口气,闭上眼睛,冥想四息,一呼一吸,一呼一吸间,绷紧的身体开始放松。 “他是准备等死了吗?”奈良鹿鸣不但不上,还说着风凉话。 “少爷可是你的发小,因为你战术课上尿裤子,少爷没帮你保密,你没必要记一辈子吧。”老锄头叫道。 “谁尿裤子,谁,尿了……”奈良鹿鸣急了,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琉璃死死的盯着奈良樱落,他苍白的脸仿佛没有情绪,即使被掐住咽喉也只有短暂的慌乱,此时被嘲讽被手下背叛也依然看不到一丝愤怒。 他没有情绪吗?琉璃在心中发问,如果自己碰到了同样的事情是否可以如他一般平静,答案是不能。 她依然是个人,有喜怒哀乐,而奈良樱落脸苍白如纸,怕是已经是鬼了,所以才能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只见奈良樱落缓缓的抬起左脚,脚尖着地,双手摊开,便是野马分鬃之势。 “这是什么?”包括琉璃在内的几乎所有人都疑惑起来。 “这是太极。”老锄头肯定的回答。 “什么是太极?”奈良鹿鸣眉头一皱,纳闷道。 只见刚刚还所向披靡的和尚在撞到奈良樱落时被一个推掌推了回来时,老锄头才慢慢道;“这便是太极。” “什么太极?什么玩意?”奈良鹿鸣更糊涂了,他从没听说过有这种拳法。 琉璃死死的盯着奈良樱落的动作,眼底的影子在不断闪烁,作为一个剑客,她在偷学奈良樱落的发力技巧。 明明力量占优,明明可以压着奈良樱落打的和尚,此时却是被各种方式甩出去。他一接近奈良樱落就会被甩出去,奈良樱落的双手仿佛有某种魔力,明明那么势大力沉的力量打在奈良樱落的身上就像是打在棉花里似的。 “以弱胜强,借力打力,便是太极。”琉璃实在是太聪明,她虽是女子,却是天赋极高。 老锄头意外的看了琉璃一眼,他没想到琉璃竟然有这种眼力。她竟能看出来那和尚是被自己的力量甩出去的。 “可是,就算这什么太极厉害,但是对这和尚也没有什么杀伤力,顶多是推远,有什么用?”奈良鹿鸣话音未落,却见奈良樱落的速度徒然加快了。 “来了。”老锄头嘀咕道。 “都是杀招。”琉璃看出奈良樱落在熟悉了和尚的攻击节奏之后开始反击了。 撤步钻拳。 奈良樱落一拳打在和尚心口,在抢占优势之后,拳出如风,打的极快。 右靠背接弯弓射雕,接马步单鞭,后接搬拦捶。 这一锤竟将和尚打飞了出去,可见力量强大。 奈良樱落又欺身而上。 下踩肘,穿心肘,背折靠,下砸拳,迎门靠…… 皆是太极中狠辣至极的招式,专打人体要害。 一锤一肘都在和尚的心口,接着又用力将和尚推远。 一套动作极快,在和尚还未还招时,他的一套已经打完,并迎门跨虎收招。 和尚收住后退的身形,拍了拍心口,依然无事。 奈良樱落的脸上少有的有了意外的神情。 太极看似借力打力,其实本质上是一招制敌,刚刚他的一套连打足以将上忍打吐血,这和尚竟然毫无反应? 见和尚再来,甚至完全放弃了防守,奈良樱落的杀招也越来越凶狠。 和尚抓住奈良樱落的后肩膀,奈良樱落一个翻转,后掌毫无顾忌的摔在了和尚的后脑。 和尚想抓奈良樱落的胸口,奈良樱落一挡一拆,对着他太阳穴就是狠狠一击。 和尚右勾拳,奈良樱落欺身而近,对着咽喉就是一个势大力沉的推掌。 和尚毫无顾忌,右直拳挺出,奈良樱落手肘一推一送,又一掌打在和尚的面门。 接着手肘下拉接顶心肘。 和尚身体晃了晃,按住奈良樱落的双肩。 奈良樱落顺势而倒,转瞬就来了个剪刀脚将和尚绊倒。 奈良樱落想施展地面技,但被和尚看穿。 两人再次一触即分。 …… “这和尚仿佛没有弱点。无论是刀剑,还是忍术和拳脚,都不能对其造成任何伤害。这世上真的有如此强大的人吗?”琉璃自言自语道。 “如果他真是不动明王,金刚和尚,这可不算什么,毕竟他的绝对防御可不止眼前这些,比起巅峰之时,不足万一。”老锄头摇头道。 “知道什么叫不动明王吗?就是绝对的防御,当年近千上忍联合攻击都不能破了他的防御,他的名字就是传奇。”奈良鹿鸣大声道。 随着他的声音,外围的忍者又后退了几分。都听过不动明王的名号,人的名,就是树的影。 “可是他还是死了,醒湖皇子不可能让他活着。所以他已经死了,眼前的这个绝对是冒牌的。”琉璃这样说着,忽然对奈良樱落大声道:“这个是假的,根本不是什么不动明王。” 老锄头再次看向琉璃,眼神中满是意外。她不止眼力惊人,而且胆气十足,难道她真的遗传了那个女人的力量吗? 老锄头一瞬间神色竟然有些恍惚。 “假的?”奈良樱落望着眼前的和尚,神色内敛,开始了思考。 如果论证一个命题是假的,正面列逻辑如果很难,那就反推。 确实金刚和尚没有活着的理由,在醒湖皇子手中没有留他活口的理由。 也就在奈良樱落仿佛想到了一些关键点的时候,和尚仿佛在论证什么一样,他的全身开始爆发金光。 这金光内敛,将和尚变成了佛教中的法王,威压四方。 “想论证那也简单,试试就知道了。”一直看戏的奈良鹿鸣竟然在此时出手了,伴随着他的出手,外围的那些忍者默契的竟一起出手。 忍者们只想给奈良樱落一个教训,但他不能真的死了。 一瞬间各种忍术的光芒划破夜空,如流星群坠落大地。而那大地的中心,便是那布满金光的和尚。 那和尚竟也没躲,完完整整的承受了下来。 近百忍者同时攻击,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承受下来的。 待烟尘散尽,那和尚依然站在那里甚至都没有挪动一步,果然是不动明王。 “他真的是金刚和尚?”奈良鹿鸣连退十几步,他有点被吓到了。 传奇就在眼前,比现在人看到明星在眼前,还要心跳加速的心情。 “还真当自己是超级赛亚人了。”“如果打败你,那么我是不是就是传奇。” 奈良樱落缓慢的咬破自己的手指,接着右手虚按大地,顿时一个漆黑的法阵蔓延在大地之上,“忍法,通灵之术。” 第6章 欧尼酱和欧透透 奈良樱落的车队一路南下的时候,有三骑从奈良家族不动声色的往北出发。 领头的少年长的和奈良樱落很像,只是脸色更加红润些,显得意气风发。 他是奈良见鹿,奈良樱落的哥哥。 他的身后跟着两个二十多岁青年人,一个是光头,一个则没有眉毛。 他前些日子收到了奈良樱落的消息,听说了他睡花魁的消息,他笑了。 但是当他听说那个花魁的名字叫宫本琉璃时,他笑不出来了。 因为奈良樱落终究亲手解开了那个暗影。 他这个弟弟总是离经叛道,不走寻常路,他一直以为他胆大,却没想到他胆子那么大。 这些年来,他一直调查那件事,他以为他会忍住,毕竟牵扯太多,没想到他甘愿当那个牵丝人。 奈良家所有人都认为奈良见鹿这样的天才肯定看不上天赋一塌糊涂的奈良樱落,两人的关系势同水火。 但其实不是。 关系势同水火,是要做给大多数人看的,这是奈良见鹿这个名字赋予的规矩。 因为嫡长子继承制度,奈良见鹿和奈良樱落存在天然的竞争关系。 但规矩之下,奈良樱落这个名字,是他的亲弟弟。 他们是双胞胎,而他哥哥的身份是靠他赢了奈良樱落得来的。 同为双胞胎,天赋又能差多少? 作为奈良一族和秋道一族两个天才的结合,他们生来就血统强大,都各自拥有四属性查克拉。 查克拉有五种属性,风雷地(土)火水,因为属性相生相克,五属性查克拉几乎不存在,所以四属性的查克拉就是天才的顶天配置。 有了这个顶天配置,才决定了一个人的上限,但是下限还得看悟性。因为一个人要想精通四属性忍术是极难的,甚至要花费一生的时间。 双胞胎的悟性能有多大差别?奈良樱落会变成废材,脑子中会冒出那么多大逆不道的想法就是因为大佛寺的至宝大观梦术。 传言此术一旦练成可通晓未来,见到极乐世界的真正模样。 当年谋略之神奈良飞鸟解了佛祖当年留下的一个禅迷,大佛寺作为回报便把大观梦术送来奈良家给奈良飞鸟借阅。 而奈良飞鸟自从双腿残疾之后就一直呆在奈良家,成为了奈良见鹿和奈良樱落的老师。 奈良见鹿当年跟随老师也有幸见到了大观梦术,也尝试了修炼。但是此术仿佛可以如黑洞一般吸走人的查克拉,传言练此术者,十有九者都会被吸成人干,于是他便放弃了。 但是,奈良樱落练成了。 这在当时引起了奈良家高层的震动,于是封锁了消息。 奈良见鹿以为奈良樱落会因此一飞冲天,成为他追赶不及的对象,但是没想到……他却废了。 奈良见鹿想到此处没来由的愤怒,如果当时他也狠心练,即使没死,此时也废了。 他此去北方,有一个心结就是在大佛寺。 他的弟弟虽然失去了忍术天赋,但是却是磨砺了心性,反而更加的心比天高,更加的离经叛道。 因为这个大观梦术,奈良樱落看到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 家族里的老人说这些事都是奈良樱落做梦时的低语,但是奈良见鹿是不信的。 因为这些低语所展露出来的才华,根本不是一个人能够承受的。 小时候奈良樱落就给他说出过西游记的故事,一个石头变的猴子拿着个棍子就敢打翻满天神佛的故事。 那个时候奈良樱落才七岁,他也七岁。 这个故事他一直没忘,当年岁渐长,理解了忍界,反而更理解了这个故事。这个故事根本不是一个没有出过家族的孩子能编出来的。 更何况还有三个国家打来打去,最后却都输了的故事。那其中的智谋也不是一个孩子能编出来的。 这个大观梦术废了弟弟的天赋,却改变了弟弟,将他变成了一个他看不懂的人。 …… 他去北方这一路不似奈良樱落去南方那样热闹,一路都颇为荒凉。 一路上,奈良见鹿也没见到什么村落,四目所见都是荒地。 这些都是经历过几次忍界战争后的焦土。 久而久之这里就再也没什么人烟了。 光头忍者叫奈良风里,没有眉毛的叫奈良雨里。两人的名字都很随便,因为他们都是忍界战争遗留下来的孤儿,被奈良家收养,赐了奈良家的姓氏。 虽然名字很随意,但是他们却觉得很自豪,因为只有积累了一定的战功之后才会赐姓奈良并可和奈良家通婚,正式的加入奈良一族。 奈良家和其他忍者家族不一样,它是兼容并蓄的,这也是他越来越强大的基础。 当然奈良家对于外姓人的考核也是极为严苛的,赐姓奈良也是要经过重重审查的。 奈良雪也并不是奈良家的本家,但她有着稀有的冰系血继界限。她可以随意的选择一个奈良家直系亲属结婚,但她却一门心思的跟着奈良樱落,人又冷若冰霜,所以奈良家大多数人都不待见她。 但渡边缘一却倾心于她。他是实实在在的外姓人,他的军功早就够了,却拒绝真正的加入奈良一族。 他不止一次请求家主赐婚,可惜都没被同意。按照奈良家的人的说法,他渡边缘一既想抱得美人归,又不想付出代价,就是在想屁吃。 所以他才会被派出来跟着奈良樱落随行。 即使在千里之外,奈良风里和奈良雨里都能知道奈良樱落的一举一动。 而且用的还是军用的情报传递系统,代价极其高昂。 “听说野藤家现世了?” “是的,前几天才刚刚袭击了我们的车队,被奈良樱落识破了尸咒的弱点。”奈良风里道。 “因为距离越来越远,信息的传递有损耗,所以往后会越来越有延迟。即使是军用系统,但因为铺设的查克拉信号器的范围不同,在信号弱的地方,信息就会比较慢,最慢足有三天的延迟。”奈良雨里无奈道。 “能解禁野藤家的只有大皇子醒湖了。听说一年前他已经离开了皇宫南下了。”奈良见鹿道。 “大皇子究竟想做什么?皇室一直安稳的过自己的小日子,从没听说皇子南下。”奈良风里道。 “皇室与幕府共天下,但大皇子想说不。”奈良雨里感慨道。 “皇室和幕府开战没有好结果。老皇帝已经老了,但还没死。大皇子这么做,等同于谋反。他太急了,我弟弟那么大逆不道的人都知道徐徐图之,他现在这样做,无异于告诉幕府,他要攻击了。” 奈良见鹿抬头看着北方阴暗的天空,呢喃道:“要变天了。” “刚刚得到消息,不动明王金刚和尚袭击了车队。”奈良风里看着这个消息,久久无法平静,他检查了很多遍,以确认是不是自己解码错了。 “金刚和尚?他不是早就死了吗?”奈良风里纳闷道:“难道是同名?” “不是同名。根据消息所说,确实是金刚和尚,坂田金时。” “这是多久之前的消息了?” “一天前。” “十大上忍的伤亡如何?”奈良见鹿问道。 “一个都没死。” “都临战脱逃了?”奈良见鹿已经有了怒意。 “那到也不是,遇到金刚和尚那样的强敌,即使是我们,估计也讨不了好处。却是被奈良樱落打败了。”奈良风里看着手中解码而出的消息有点不可置信。 “我弟弟,他,打败了传奇?”奈良见鹿满脸都是疑惑。 “怎么打败的?”奈良雨里追问。 “细节呢?”奈良见鹿疑惑顿生,但也没有太惊讶。 “信息太过简短,看来是发的仓促。”奈良风里看着情报尴尬道。其实还有一个消息,却被他隐瞒了。 他隐瞒了奈良樱落杀了领主给流民放粮的事情。 他不知道少主对此事件的看法,但哪怕有一丝阻止的意思,他都是不愿意的。 奈良樱落那样的人,越是疯狂,越接近毁灭,死了最好。 第7章 局中局 奈良樱落召唤出并不是什么强大的妖兽,而是一条柴犬。 只见这柴犬没有攻击任何人,转瞬就蹿入了人群中。 金刚和尚刚要继续动手,奈良樱落却抬手喊道:“胜负已分!” 随着奈良樱落的话落下,金刚和尚竟然也不攻击了。 “汪汪……”有犬吠声传来。黄黄此时正咬着一个下忍的裤脚不松口。 “好了,就在那里。出来见见吧,远来的朋友。”奈良樱落对着这个下忍高声喊道。 嘈杂的声音如暗夜中的鞭炮,此时天色已经快亮。 这个下忍长的极度的平凡,就是那种扔到人堆里也分辨不出的平凡人。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这个下忍奇怪的问道。 “黄黄很平凡,但是却能闻到远来之人的味道,你不属于这个车队。”奈良樱落肯定道。 “就这个?” “金刚和尚没有活下来的逻辑,眼前这个人要么是假的,要么是死的。”奈良樱落此时才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死人怎么攻击?”奈良鹿鸣刚想说奈良樱落蠢,但是转瞬想到几天前的尸咒,又闭了嘴,暗想难道是尸咒? “是傀儡术。赤沙家吧,你叫什么?”奈良樱落忽然问道。 “赤沙红茶。”这下忍的语气瞬间就傲慢了起来,眼神中也有了睥睨天下的气概。 “前几天攻击我们的野藤家是你的同伴?”奈良樱落又问。 “不错。他叫野藤白树。”赤沙红茶也很干脆的承认了。 “为什么?” “很早之前就收到过奈良家的情报,你哥哥的情报有几本书厚,你的就薄薄的几张纸。我承认,确实对你不够了解。不过情报没错,你确实不怎么会忍术。按道理来说,你的成就有限,最多也就只能当当谋臣,那个大人为什么要杀你呢?没道理的。”赤沙红茶歪着脑袋思索着,但这样的事情对他来说太复杂,着实想不通。 “傀儡术一旦被发现了本体,而且还被围攻的情况下,你还自信能杀我?”奈良樱落反问。 赤沙红茶抬抬腿踢飞拽他裤脚的黄黄,“你就和这条狗一样平凡,虽然很聪明,但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是没什么用的。金刚和尚虽然是傀儡,但是杀了你们在场的所有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心理学家说一个人在不开心的时候是不会说废话的,奈良樱落和赤沙红茶都说了好一会废话,说明两人都很开心。 但是很快这两人就会有一人不开心了。 奈良樱落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如赤沙红茶所说,在场的几乎所有人都破不了金刚和尚的防御,除非先一步击杀赤沙红茶,但这也颇有难度。 金刚和尚爆发了极致的金色光芒,这是罗汉的护体金光。当年就是靠着这护体金光杀了上百位上忍。 这金色光芒开始外放形成了一朵朵的莲花,这是佛莲。 传言金刚和尚不动明王有一杀招叫佛怒莲花,杀伤力足以媲美sss级忍术。 佛莲花开,很美丽。这莲花一朵一朵的在虚空中盛开,并快速蔓延。 可惜没有人欣赏这极致的美丽,因为在场的忍者都感觉到了极致的危险。没有人敢触碰这莲花,都在不断后退。但随着莲花绽放,在虚空中蔓延的越来越快了。 一旦这莲花完全绽放开来,估计在场的没几个逃得掉。 然而莲花还没完全绽放却枯萎了。 枯萎的很仓促。 那金色的光芒瞬间熄灭。 这只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因为太过仓促,赤沙红茶的笑容还没蔓延到嘴角,奈良樱落退后的脚步还没落实,一切就结束了。 “这是哪位前辈?”赤沙红茶很明显的感觉到他已经失去了对金刚和尚的控制。 此时只见那不可战胜的和尚就这样直直的倒了下去,倒下的莫名其妙。 没有任何人回应。 气氛寂静又诡异。 良久,赤沙红茶盯着奈良樱落尴尬道:“奈良家果然没那么简单。” “把他围起来,别让他跑了。”奈良鹿鸣见和尚倒了,顿时露出狞笑,仿佛在看着一个被扒光了衣服的花姑娘。 “让他走。”奈良樱落反常的挥手。 “凭什么听你的,给我上。”奈良鹿鸣高喊道。只要是抓住了赤沙红茶便是大功一件。 “奈良樱落,我不想欠你的人情。我们,还会,再见面的。”赤沙红茶不屑的看了眼奈良鹿鸣,笑了笑,拿出苦无果断地插入了自己的咽喉。 殷红的鲜血飚射出来,只是眨眼时间,他就倒了下去,没了声息。 …… 天边有红云汇聚,太阳将要从地底生起。 奈良樱落借着天光走到死去的赤沙红茶身边蹲下身检查着。 “他为什么自杀,他应该还有别的手段才对。”琉璃蹲在奈良樱落的身边问道。 “听说过控神之术吗?很显然这是个替身。”奈良樱落指着已经面色枯槁的尸体淡淡的说。 见琉璃一副我从没听过的样子,奈良樱落解释道:“将大量的查克拉输入普通人的身体,然后灭掉他们的精神,以神控之,就是最好的人傀儡。可惜因为能量损耗和精神损耗的关系,我估计只能发挥出本体十分之三左右的力量。但即使如此,控制一个和尚就能灭我们整个车队的人。如果是他本体控制和尚,我们应该一招都接不了。” “和山中家的心转身之术很像。”琉璃知道山中家,她说这话想看看奈良樱落对山中家的反应,毕竟是他的老丈人家。 “比山中家的高级。” “为什么,他本体不来?来了,杀你的把握不是更大?” “不知道。” 奈良樱落摇摇头,转而走到金刚和尚的尸体旁。 此时金刚和尚的尸体边围了三人,奈良雪,渡边缘一,奈良鹿鸣。 奈良雪对奈良樱落道:“少爷,很抱歉。” 奈良樱落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 “在金刚和尚的眉心处找到了这个。”奈良雪拔出了金刚和尚眉心处的暗器,她本以为是手里剑,却没想到只是一颗钉子。 “就是这个东西击破了金刚和尚的术,打破了傀儡术的控制链。能一眼看出中枢所在,并一击得手,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渡边惊讶道。以他的力量即使金刚和尚不爆发金光防御,他也破不了防,更何况有金光护体了。 “金刚和尚的防御力堪称绝对防御,即使是傀儡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击破的,难道家族中有长老暗中跟随?”老锄头故意说着。 “找一个人问问就知道了。”奈良樱落忽然喊道;“浪川,你准备躲到什么时候?” 第8章 影流初现 上忍浪川,感知和医疗系的忍者,唯一的缺点是喜欢临阵脱逃。 他大概就是那种眉头一皱,默默退至众人身后的那种人。 他经历过几次的忍界大混战,无数次的绝处逢生,不是因为他的实力有多强,而是他逃的太快了。 见无人回应,奈良樱落看向车队的后方,并再次大喊一声:“浪川,滚出来!” 车队后一个带着猴脸面具的忍者顿时暗叫一声不好,但还是被无数剑客围住将他推到了奈良樱落的面前。 奈良雪见到此人顿时大怒,她抓起他胸前的衣领:“作为感知系上忍不可能不知道有人混入,你早就发现了吧,知情不报,难道你还不如一条狗吗?” 浪川带着猴脸面具,狡辩道:“走的时候不是说了,上忍不摘面具,可以不用出手,不能让敌人知道我们队伍的真实实力嘛。” “所以,你就想一直带着面具混到山中家?”奈良雪一把掀了这猴脸面具,质问道。 面具下一张清瘦的脸,骨骼突出就像一只猴子。他一边喊着饶命,一边嘻嘻笑。 “你看到了?”奈良樱落问浪川。 “看到了。”浪川嬉笑的脸庞瞬间变的严肃。 “看到了什么?” “奈良家的禁术,破影之术。”浪川疑神疑鬼的看向周围,忽然道。 “你放屁,现在奈良家早就没人会这个术了。”奈良鹿鸣情绪激动,因为自从影流覆灭,这个术就随着影流消失了。 “看到谁出手了吗?” “没有,看不到,感知不到,那一刻仿佛被黑暗包围,我觉得我瞎了。” …… 奈良樱落望着手中的铁钉陷入了沉思,耳中再也听不到其他人的争论。 他拿着钉子四处看了看,然后走到马车边,仔细寻找着。 终于他在马车的车轮上找到了一个孔洞,将钉子插入进去,竟完美适配。 他记得这个方向当时是琉璃和老锄头所在的站位,也就是说有人在他们的身后击发出了这一招,一招解决了金刚和尚。 奈良樱落不经意地看了琉璃一眼。 琉璃见奈良樱落忽然沉默的不发一言,又奇怪的看着她,顿时感觉毛毛的。 “你不好奇是谁出手救了你吗?”琉璃走到奈良樱落身边小心的问,声音轻的像一只小猫。 “不好奇。”奈良樱落看着琉璃认真道。 因为这是他想要的结果,暗影终于出手了,影流果然还在。 …… 赤沙一族也是被放逐的一族,曾经被幕府流放到沙漠深处,永世不得出来。 如金刚和尚不动明王这样的傀儡定是醒湖皇子送给赤沙红茶的。 如影子模仿术对奈良家的重要性一样,傀儡之术对于赤沙一族来说也是看家的秘术。 金刚和尚的尸体摆在眼前,奈良樱落从忍具包里掏出了许多的药水滴在和尚的身上。 随着药水的不断滴下,金刚和尚的身上开始慢慢的出现了许多黑色的符文。赤沙红茶果然是用了遮掩痕迹的药水。 这是控制傀儡行动的符文阵法。 符文是一种引导作用法阵。 比如小小的起爆符中就藏了两个符文阵法。一个是火属性阵法,起点燃的作用。另一个是微型的存储阵法,存储火药。 起爆符击发时,火属性阵法爆发火苗引燃火药就可以爆炸。 奈良樱落用纸拓印了和尚身上的符文之后,就马上开始研究起来。 奈良樱落一直在研究和改进起爆符。 起爆符的症结在于的存储阵法中能存储的火药量有限,所以杀伤力也有限。 整个忍界对符文研究最透彻的是神道教,而从来不是什么忍界家族。 而赤沙一族的符文自成一派,其中大部分都是控制之用,这些符文本身就具有防盗属性。 一个符文刻画的时候,开始落笔的地方和最后落笔的地方,查克拉输入的多少这些都有讲究,需要日积月累的经验。 奈良樱落没有时间累积的经验,他需要的是详细的数据。只有这样才能支撑他画出来这些符文。 所以就算知道金刚和尚身上的符文是解开傀儡术秘密的一部分,车队中也没有其他人想去拓印这些符文。因为忍者们都知道拓印了也没用,这就像是一个无法解开的谜。 转眼,天又黑了。 他招来琉璃,让琉璃弹琴。 这几日总是被人刺杀,绷紧的神经需要音乐的洗礼。 琉璃作为花魁,这些都是基本技能,没什么难度。 但琉璃的曲风听着让人想睡觉。 他想了想,打了个哈欠,顺手写给了琉璃一首歌,让琉璃边弹琴边唱。 琉璃本想拒绝的,但拿着曲谱诧异的看了下,就试着弹了起来。 因为这不是当下流行的曲风,弹起来却有点意外的好听。 琉璃并不知道这个音乐已经超越了这个时代。 也只是几个音符,车队中正在休整的其他人顿时侧目过来,连老仆老锄头都诧异的看过来。 琉璃享受被注目,被众星捧月的感觉,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会觉得自己不是卑贱的运臣,而是如山中家女儿一般高贵的族女。 琉璃轻启朱唇唱了起来:“红尘多可笑,痴情最无聊,目空一切也好。” “醒时对人笑,梦中全忘掉,叹天黑的太早。来生难料,爱恨一笔勾销,对酒当歌,我只愿开心到老。” “风在冷,不想逃。” “花在美,也不想要。” “天越高,心越小,不问因果有多少,独自醉倒。” “今天哭,明天笑,不求有人能明了,一身骄傲。” “歌在唱,舞在跳,长夜漫漫不觉晓……” 本来疲累的众人,听到这首歌,精神都为之一震。 这首歌的歌词对于每日奔波劳苦,把命挂在腰间的忍者和剑客来说足够提神醒脑。 这首歌给了剑客和忍者们最奢望的幻想:自由。 本来在发呆的奈良雪听到歌声,难得的露出了些许表情,掏出木箫吹了起来,竟屈尊伴奏。 “红尘多可笑,痴情最无聊啊。”渡边听到歌词苦笑一声,偷偷的看向在吹箫的奈良雪。这首歌就仿佛在嘲笑他。 “这就舒服多了。”奈良樱落喃喃道。 没想到琉璃融合了唱腔之后,竟也别有一番风味。 他哼着歌跟着唱,慢慢爬到棺材里,闭目睡觉。 琉璃停了弹琴的手,不知为何,她特别喜欢这首歌。 她准备继续研究一下这首歌,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改进的地方。但将纸张翻转过来时,却发现了类似于俳句的句子。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如江湖岁月催。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 琉璃读了读,觉得很有美感。 开头那句天下风云出我辈,被她记在了心里。 本来这句话的意思应该是天下的英雄都在我们这辈出现。 她却觉得这句话的意思应该是天下的风起云涌都因我一人而起,我就是天下的中心。 她渴望成为那样的人,想着想着一种要将天下英雄踩在脚下的豪气升腾而起。 正在上马车的老锄头惊讶的看向琉璃。 此时此刻,又彼时彼刻。 此时此刻的她,像极了彼时彼刻的那一个人。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那个睥睨天下,让天下英雄折腰的女人。 天黑夜冷,那个提醒你天冷加衣的人,已经不在了。 雪国怜君,别绪应萧索。西风恶,夕阳吹角,一阵槐花落。 第9章 穿梭两界 角落中,渡边默然的喝着清酒,眼神复杂的望向靠在棺材边的奈良雪,默默的守护着她。他一直不明白,她到底图什么? 奈良樱落很明显不会有好下场。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 奈良雪在将棺材中的水冰冻住之后,就靠在了棺材边,守护着已经熟睡的奈良樱落。 传言奈良樱落好梦中杀人,但是唯独对奈良雪是意外。她接近,但不能碰他。 她就像是一块冰,沉默不语的冷。 她是奈良樱落最信任的人。 奈良樱落告诉他可以梦到另外一个世界。 奈良樱落给他说过很多光怪陆离的事情,她听着很感兴趣,所以一开始也愿意听下去,后来逐渐痴迷。 她向往的是那个世界的和平和自由。 所以当奈良樱落决定走救世之路时,她义无反顾的跟随,即使这条路九死一生。 奈良家所有人都说奈良樱落痴心妄想,又野心极大,是一颗不稳定的炸弹,所以急切的将他送出去联姻,就是希望他安分一点。 实际上奈良樱落和她想做的事情只是想让这个世界不再有战争,让所有人都能吃饱饭而已。 他们要做的事情很难让人理解。 用奈良樱落的说法就是“革命”。 革命革命,变的是社会制度,动的就是既得利益者。 那是要流血的,是要死很多很多人的。 为此,她甘愿奉献自己的一生。 这便是她的信仰。 渡边是永远也不会懂的。在他看来这样的事情是无意义的。 他们就像是两条平行线,无法相交。 …… 大观梦术可以将奈良樱落带到一个叫夜之城的地方。这个地方科技与机械交织,文明和艺术交织,震撼着奈良樱落的每一晚。 每每睡着,他都会被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带到这个地方。 在一处简陋的民居中,奈良樱落坐在椅子上,他的面前是一排排巨大的电子屏幕。 这是他自己组装的人工智能。 他要用这个世界ai的力量,解析赤沙红茶的符文。 当年图灵用机器破译了号称永远不会被破译的德军密码,这种类似于概率的问题交给机器是最好的破解手法。人要休息,但机器不用。 传言练成大观梦术的人可以看到极乐世界的样子。 他每每睡着的时候都会降临到这个世界,按这个世界的专属名词叫穿越。 这便是大观梦术的能力。 可惜他在这里没有身份,是个黑户,干的也是类似黑客的活计,活的像个边缘人。 他花了一年的时间了解这个世界,好好的玩了玩,之后的时间他都躲在民居中看书。 有不懂的地方他就黑进夜之城最大的电子图书馆查资料。 当然运行这个术不是没有代价的。他的查克拉每分每秒都在流逝。以一种特别的方式流淌进梦中的躯体。 随着时间的推移,流逝的查克拉越来越多,仿佛就要把他吸干一样。 这是这个术的副作用。练这个术被吸干的惊才绝艳之人不知凡几,但他还活着。 随着他来这个世界越久,被吸收的查克拉就越多。 查克拉量决定了他能在这个世界待多久。 以他查克拉量的恢复速度,大概只能在这个世界待一天的时间。 梦中他不会担心查克拉的减少,所以很强大,那才是真正的自己。而现实中,奈良樱落如枯萎的花草一般,查克拉所剩无几,甚至释放不出稍微强大一点的忍术。 奈良樱落想过如果有一天现实中的躯体消亡了,那么梦中的自己多半也会消亡。 躺在铺满水的棺材里,是因为他练的是老剑圣留下的呼吸术,可以减慢呼吸的节奏,这样做可以减少查克拉的流逝。 将水变成冰水,是因为躺在冰水中,身体代谢会降低,也可以减少查克拉的流逝。 这是他这么多年实践出来的结果。 琉璃眼中所谓的怪癖,是他多年来的痛苦堆积。 他每每醒来,查克拉都几近枯竭,宛如一个废人。 但这种痛苦,他甘之如饴。 …… 奈良樱落因为一直在水中闭气睡觉,所以难免会有一些后遗症。 虽然有剑圣一派的呼吸法,但是血液中的含氧量降低到一定程度了之后,他就会醒来。 随着这些年的练习,一般都会在八小时左右,在梦中穿越可以停留二十四小时。如果有人打扰,内呼吸一断,也会立即醒来。 当然他也可以自主控制随时在梦中醒来,这也是在水中睡觉的好处,这显得他有安全感一些。 每次醒来时,他都会因为丁达尔效应,看到特别美丽的画面。 特别是当清晨的阳光照射在水中,无数细密的气泡在水中翻涌而起,金色的光芒如黄金一般在眼前波澜起伏,那场面让他醒来时都有了奇特的仪式感。 今天也是一样。 他看到了金色泛白的水浪在自己的眼前翻动又分解,他以为自己要醒了。 但是当他透过那金色的光芒伸出头来,抹了一把脸之后,却是看到了一个和尚正在定定的看着他。 “金刚和尚,坂田金时?” 这个和尚不是别人,正是早已经死了的金刚和尚,昨日还与他的尸体傀儡战斗来着,这个人他太熟了。 “佛说缘,缘来缘去,我满手鲜血竟然也有去极乐的一天。”金刚和尚双手合十,面相庄严,他的脸上泛着金光,慈眉善目。 “你……我……中了幻术?”奈良樱落一瞬间已经不知道自己在何处了。 “你练成了大观梦术吧。”金刚和尚问。 “你怎么……” “那就难怪了。这个术是佛祖留下的,可以来往两界,你应是从极乐世界回,而我正去,刚好遇到罢了。这便是缘分,可能佛祖看我还有心愿未了,派你来度化我吧。这世上去极乐的路千万条,从没有无缘无故的相遇。” “我该怎么度化你?让我帮你杀了大皇子?” “人类的悲喜并不想通,你帮我杀了大皇子,我难道就能感受到快乐吗?”坂田金时摇摇头:“我这一去极乐,这个世界我就再也不能回来了。这个世界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皇室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如果皇室只是皇室,以我的能力足以杀掉大皇子,皇权天授,我破不了那片天。” “什么意思?”奈良樱落听不懂坂田金时的话,但他听出了这话中有话。 坂田金时笑了笑,伸出手指,带着金光轻轻点在了奈良樱落的额头。 奈良樱落想躲,但是他发现这一刻他完全无法动弹,即使在梦中比现实强大了十倍不止的自己,依然被这强大的金光压的喘不过来气。 这才是金刚和尚真正的实力吗? 他就像是一个溺水者,被人紧紧握住了咽喉无法反抗。 他根本动弹不得。 “我能停留的时间不多,不要反抗,我将不动明王经传授给你。” 金光在他的眉心处炸裂开来,他看到了无数细碎的金色小字,密密麻麻的往他的脑海里面钻,组成了一组组难懂的词汇,一幅幅难懂的画面。 “此经乃金刚之术,怒目金刚,力量来源于怒气,恨意等负面力量。佛家一直讲平和宽恕,但此术有违此道,我原先一直不懂。现在我站在两界之间,我懂了。” “以前师傅一直让我放下,但我一直放不下,所以师傅传了我此经,让我报仇。师傅说世人都有贪嗔痴三火,使人沉于轮回,看不透就放不下。这不动明王经说的便是嗔啊。嗔给了我力量,却又使我沉沦。”金刚和尚说着,他身上的金光暗淡了些许,渐渐的归于平凡,消失不见。 “你放下了?人真的能放下仇恨?”奈良樱落反问。 “谈放下就放不下。不动明王经说的是嗔,应该还有贪经和痴经,三火可以给人无穷的力量,但也容易让人毁灭,慎用。” 坂田金时慢慢收回手,他望向一个方向,开始前往极乐。 “为什么传我不动明王经?”奈良樱落朝着他的背影忽然问道。 “佛祖让我与你相遇,给我看到了去往极乐的路,这个就当做谢礼了。如果你过意不去,将我的尸体火化吧,应该会有舍利,说不定还能保你一命。” “你说的那片天是指什么?” “等你将天捅一个窟窿,你就会……知道了。” 坂田金时的身影渐渐消散,话音也渐渐变小。 等奈良樱落回过神来,却发现奈良雪正关切的看着他。 “那片……天?”奈良雪带着关切的语气问道。 “哦,我将赤沙红茶的符文解出来了。”奈良樱落笑道。 第10章 南辕北辙 “你见到那个叫琉璃的运臣了吗?是真的漂亮,我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你有没有兴趣?”角落中,奈良鹿鸣对着浪川开着玩笑。仿佛只要奈良樱落一死,这个女人的归处就由他决定了。 “你没发现吗?奈良樱落将她带在身边,说是奴仆,但你看她做过什么下人的事情吗?”浪川反问道。 “这不正是说明,奈良樱落喜欢她,对她重视。”奈良鹿鸣仿佛是抓住了奈良樱落的软肋一般,高兴起来。 “我比你看的清楚,他对她一直都很尊重,别说男女之事,甚至我都没看到他碰她一个指头。你说是为什么?”浪川又反问。 “可能……他是慢慢……谈情?”奈良鹿鸣想想也觉得奇怪。 “你记得那年冬天,幕府大将军来奈良家做客吗。”浪川忽然道。 “说这个干什么?” “你别打岔。” “那你说。” “大将军那样尊贵的身份,来到奈良家,是多大的贵客啊,连奈良见鹿和奈良樱落都要亲自倒茶,做奴仆的事情。少主奈良见鹿那样天才的人都显得拘谨不已,紧张不已。但是奈良樱落呢,他不但无所谓的样子,而且拒绝给大将军倒茶。” “我知道,当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当面拒绝家主,搞得很多人都很难看。”奈良鹿鸣回忆了当时的情况,当时他在角落心都要跳到心口了。 “家主拍案而起,说他不忠不孝,不懂礼节。记得他说了什么吗?” “父慈才能子孝,忠君也要看忠的是哪个君。”奈良鹿鸣咽了口吐沫,这话即使是现在没人的时候,他都不敢说。 “记得还没等家主动手,他就要当着大将军的面自裁来着,后来还是大将军替他求情,才让他免于一死。” “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从某一方面来说,奈良樱落就是一个不忠不孝,离经叛道的人。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对琉璃这个卑贱的运臣谈情?你见过哪个家族的少爷会对喜欢的女仆慢慢来的?不都是霸王硬上弓吗?”浪川蹲在地上,望向已经躺在棺材里的奈良樱落眯着眼。 “这……?”奈良鹿鸣有点迟疑。 “还有,奈良樱落一路上都是睡在特制的棺材里,这是他的怪癖。但是为什么临出发时一定要以最高规格定制一个豪华的马车?” “为了迎接山中家的族女回来?” “山中家可是在富庶的南方,难道找不到比这更豪华的马车回来吗?毕竟山高路远,带着个马车可是个很大的累赘。这马车,我看像是给贵客准备的。”浪川眯着笑着看向正在马车上发呆的琉璃。 “而现在这个马车给了红楼中的琉璃。难道……从一开始……” “好了,有些事情心里明白就行了,做人多想多听多看才能活的长。” 浪川明白有些事情留个引子就行了。琉璃到底是什么身份,他也不知道,他只是怀疑。 他将好奇心留给奈良鹿鸣这个愣头青,自己躲在身后,这才是他的行事之道。他太惜命。 …… 一路向北而行的奈良见鹿一行人因为是轻骑出发,走的比奈良樱落快多了,已经快接近美浓了。 美浓是旋涡家的地盘,所以几人在美浓的边缘地带修整。因为后面的路不太好走。 他也是最近才得到消息奈良樱落是怎么打败金刚和尚的。即使用了军方渠道,信息也是越来越滞后了。 原来金刚和尚只是傀儡,原来赤沙一族已经从大漠走了出来,原来那位皇子已经露出了他的獠牙。但影流为什么会出现?他们袭击奈良家是警告吗? “影流?”奈良见鹿嘀咕着,心情复杂。 因为他这个奈良家未来的家主对于奈良家这股神秘力量一无所知。 “影流为何会选择奈良樱落?”奈良雨里疑惑问道。 “因为影流已经是一股不受控制的力量了。”奈良风里叹道。 本来影流是奈良家主直接控制的一股力量,百年来都是如此。 一个家族要有面子,也要有里子,家主是面子,影流之主就是里子。 面子不能伤,面子伤了,里子就要讨回公道。一表一里,一明一暗。 但是自从上一代家主开始,一切都变了。 即使是奈良风里和奈良雨里都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是奈良家的一个禁忌。奈良雨里想问,但是又不敢问。 “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其实,说起来可笑,影流的覆灭,只是因为一个女人。”奈良见鹿深呼口气,淡淡的述说着当年那段血腥的历史。 他觉得没什么不可说的,不能正视历史,是可笑的欺骗。 “那个女人的名字,叫作宫本惠。” “对,不用怀疑,就是那个自称天下第二的宫本惠。”奈良见鹿说起宫本惠的名字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说是天下第二,实际上是天下第一。因为她敢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一个女流之辈,压的无数青年才俊直不起腰来,包括了当年的影流之主。 她是何等的骄傲,不知为何看上了影流之主奈良寻。传言两人约定,当奈良寻退隐之时,两人就隐居避世。 “听说当年宫本惠中了伏击,忽然身死,难道……”奈良风里问道。 “不错,是上一代奈良家主,也就是我的爷爷主导的刺杀计划。”奈良见鹿点头道。 “宫本惠那个女人那么强大,按道理来说就算有周密的计划也不可能杀掉她。”奈良雨里反问。 “我本来也好奇这一点,但是我现在忽然明白了。人就算再强大,也是有弱点的。当年宫本惠处于最虚弱的时候,因为她刚刚生完孩子。她终究是一个女人,这是女子天生的弱点。他们找到了她秘密产子的地方,并且打着影流的旗号,说是影流之主要杀她,对她攻心。同时,奈良家主亲自出马,联合九大家族的精锐同时出手灭杀她。” “然后她终于死了,她的尸体被各大家族强夺。” “然后影流之主开始了复仇。” “却只报复了奈良家。” “我的爷爷被杀,奈良家几乎有一半的精英死于影流之主一人之手。” “当年按真实实力宫本惠如果是天下第一,那么影流之主不是第二就是第三,关键他原本就是一个行走在黑暗中的人,他没有弱点。” “而且,他还拥有一支暗杀部队,一支传承百年,拥有谍报系统和无数禁术的暗杀部队。” “他亲手杀了我的爷爷,也是他的亲表哥,沾亲带故的一个没放过,全杀了。我自认做不到如此狠辣。可笑的是,也是因为他杀灭了奈良家的巅峰,让奈良家躲过了另一场灾祸。” “九大家族害怕了,归还了大部分宫本惠的尸体,但唯独少了一双眼睛,在皇室手里。” “奈良寻的复仇止步于此,后面再也没有动作,这些年来整个人都消失了,毫无消息。” “影流会出现在我弟弟的车队中,根本不是什么好事。” 奈良见鹿太了解他这个弟弟了。他这个弟弟是个天生的野心家,一旦和影流这个反叛的力量勾结在一起,一定会被当做棋子,而且还是用完就弃的那种。 听到少主如此说,奈良雨里有些心虚,他毕竟隐瞒了一些消息。 “当年参与伏击的,也有旋涡家吧。那么,旋涡家,走一趟。” “当年这件事,现在看来,远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奈良家没有理由去杀宫本惠,这其中一定有隐情。” 本来奈良见鹿想悄悄的绕过旋涡家,即使被旋涡家的斥候发现了,大不了小打一场,快速通过就行。 但现在,他要大张旗鼓的拜访了。 第11章 将天捅开 桂驾着马车一路狂奔,从白天跑到黑夜,躲在了深山中。 他高兴不已,这些粮食足以让他吃个一年半载了。 常年挨饿的人,能吃饱饭,那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今天,他用破坛子煮粥吃,感觉不过瘾,还奢侈的加了点老鼠肉,感觉自己也算是开了荤了。 然一个剑客,却是不知何时坐在了他的身后,一把剑刀毫无声息的架在了桂的脖子上。 桂本在煮粥,感觉到脖子上的凉意,顿时心中一惊,吞吞吐吐道:“不要,不要杀我。” “奈良师兄让我们抢粮食给你们,甚至杀了山本领主,但是没想到,活下来的只有你一个。” “都,死了吗?” “师兄说革命就要流血,就要有牺牲,果然不假。但这些人不能死的毫无意义。” “你想做什么?”桂原本忐忑的心平静了下来。 “不要问,跟我走。” “跟你走,能每天吃饱饭吗?” “不一定。” “……” “而且还有性命之危。但能做大事,拯救天下的大事。” “我……” “我不会逼你,你自己决定。你可以在这里躲上十年八年,但是人生有几个十年八年,你呆在这里,你的人生不会有意义。你呆在这里,你一辈子都只是个贱民,死了没地方埋,埋了也没人问。人生并不是什么时候都有机会改变命运的。” 没有人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但是桂又摸不准这个剑客到底会不会一言不合就将他杀了,他犹豫忐忑。 “不同意,那算了。”这剑客也干脆,说完就要走。 “等等,我去。”桂干脆道。他不想一世碌碌无为,他想活出个人样来,反正他是贱命一条。 “你叫什么名字?”剑客坐了下来,无所谓的拿起一个勺子开始吃起了桂煮的粥。 “桂。” “我叫狮子牙。老剑圣一脉,香取神道流,排行老六。” “排行第一的是谁。” “派人给你抢米的那位。” “奈良家那位?” “对,他是大师兄。” “他看起来比你年轻,怎会是师兄。” “大师兄养尊处优,我天天风吹日晒能一样吗?我们同岁,是大师兄带我入门。大师兄是师傅亲传亲定,其他师兄也没有异义,没办法的事情。”狮子牙无所谓的点头,一点也没有不服气的地方。 “哦。接下来我们去哪。”桂拿个破碗也给自己搞了一碗粥喝了起来,连喝粥的声音都是拘谨的要死。 “先成立一个教派。” “教派?” “大师兄说民智未开,教派是聚拢人心最好的手段。新教的名字就叫日月教。日月之下,皆为兄弟,四海之内,皆可去得。教内有圣父,圣母,圣子,圣灵,四位一体。” “日月教?” “圣父是太阳神,圣母月亮女神,而圣子降世救世。” “我知道,奈良家那位就是圣子,来拯救如我这般的人。” “不,你才是圣子。” “什么?”桂惊讶的仿佛要吞下一个鸡蛋。 “我是圣灵,辅佐你的。”狮子牙无所谓的摊手。 “为什么是我?” “你们村只剩你了。” “你们这个圣子选的也太草率了吧。” “圣子来自普罗大众才能引起更多人共鸣。对了,你识字吗?” “会一些。我父亲原先是教书先生,饿死了。” “你父亲死的也挺草率。” “……” “你识字就省了很多事,当圣子要学的东西太多了。” “我们日月教现在有多少人。” “暂时就两个。” “你和我?” “对,先招募教众,越多越好。” “然后呢?” “造反。” “不会吧。” “放心,不止我们一支,还有八师妹的莲花教,七师弟的剑花团练等等。” “那你的师兄们呢?比如五师兄?四师兄?” “你还会举一反三啊,不错。他们做的事情更复杂,类似于开民智的事情。四师姐就在办学堂。至于造反这种事当然是我们来干了,这种事情比较简单粗暴。” 桂:“???” 狮子牙:“比如,再杀一个领主,开仓放粮。” 桂:“????” “桂,赶快吃。接下来,我们要将天捅一个窟窿出来。”狮子牙的热血让桂感觉莫名其妙。 如果真的能吃饱饭,谁会和这样的煞笔造反呢。 …… 奈良樱落研究傀儡术从来不是因为它能够增加他多少的实力,这些年他真正用于修炼的时间并不多,一直在做一些社会学理论的研究。 要学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即使他的时间是普通人的一倍,却依然不够用。 而傀儡术是最接近机械文明的存在,是忍术变换生产力的保证。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社会制度的变革,经济也得跟的上才行。 如果赤沙红茶的傀儡不是用来战争,而是用来耕地,那是多么浪漫的事啊。 起码不会有那么多的人饿死了。 奈良樱落告诉奈良雪他解开了傀儡术符文的时候,渡边缘一正好来找奈良雪说话,无意的听到了这句话。 渡边不信奈良樱落真的解出了赤沙红茶的符文,因为一般这种大家族的符文的防盗手段是十分变态的,奈良樱落就算再天才,也才过了一天的时间而已。 渡边也就听个乐,完全没当回事。 奈良樱落就地找出符笔注入查克拉在纸上写了一个符文,接着虚空一指,轻喝一声:“起。” 这张纸就这么莫名的在虚空中漂浮起来。 奈良樱落的手指指到那里,这符纸就飘到哪里。 渡边看到眼睛瞪的像铜铃,他不信会有这种事。 经过实验,这张符纸最远的控制距离是十四步,十四步之外因为查克拉的频率问题,就会失去控制如断了线的风筝。 控制距离的问题不解决,这个术的可利用价值就很小。 赤沙一族有秘术查克拉丝线的加成,所以不惧这个问题,但奈良樱落可不会。 “如果嫁接类似无线电话的原理,能否无视距离的控制?”奈良樱落低着头自言自语的朝着琉璃所在马车的位置去。 他的身后跟着难得露出笑容的奈良雪和满头雾水的渡边缘一。 “就这么破解了?难道是这个符文破解难度并不高?”渡边一郎对于赤沙一族的防盗手段持怀疑态度。至少曾经也是个大族,落寞的也太快了吧。他的心理极度不平衡。 …… “无线通信是利用电波信号可以在自由空间中传播的特性进行信息交换的方式。说到底就是信息的来回变换。阵法的本质是沟通天地,难道也是通过频率的变换?”奈良樱落走到马车前站定,目光呆滞,喃喃自语。 “比如查克拉通过符文可以变成沟通天地的一种信号,然后天地再以另一种方式回传回来便成为了完整的术。原理是什么呢?” “如果是这个逻辑。这个起爆符在飞到十四步之外后就接收不到我的查克拉信号了,所以就无法控制了,那么这个符文接收查克拉信号的强度和什么成正相关呢?” “如果将符文画的足够大,是不是就能飞的足够远?那么输入不同属性的查克拉是否有影响呢?如果十四步之外,符文依然能感受我的查克拉频率又会如何呢?” 呆了一会,奈良樱落转头发现琉璃趴在马车的窗户边正呆呆的看着远处的风景,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琉璃,你放过纸鸢吗?” “见别人放过。”琉璃自从进入红楼之后,学的都是取悦男人的本事,放风筝这种事情,她根本没资格。 她只在楼上看到调皮的小孩放过,那些小屁孩就会叽叽喳喳的,放风筝这种事情有什么好高兴的。 “我带你放啊。” “嗯?”琉璃歪着头看着奈良樱落,确认着他是否在说笑。 她以为他在说笑,眼皮都不抬一下:“哦?” “马车上的角落中有画卷轴的大纸,你拿一张下来。” “嗯?认真的?” “别发愣了,快点。” 琉璃这才回过神,嘴角一扯,手脚麻利起来,整个人都显得精神了。 “你会画画吧。”奈良樱落问。 “风筝怎么做?要木头吗?不对,木头太重,我以前看小孩都用竹子做的。”琉璃答非所问。 “画个鸦天狗怎么样?” “我又没见过鸦天狗,我会画春宫图。” “你见过?画一个。” “好啊。” 琉璃就这么应了下来。 奈良樱落讶异着琉璃的干脆。 “老师说春宫图也是艺术的一种,画的好,含而不露,如蓄势待发的弓,不发比发要好。” 琉璃一手抚青丝,一手拿笔放入口中润湿,接着轻点墨汁,就画了起来。 寥寥几笔就画出了一个美男子。 再仔细一瞧,不正是奈良樱落嘛。 “画我干什么?”奈良樱落问。 此时笔墨已经画到胸口了,几笔勾勒间,胸肌尽显夸张态。 “主角只有我,没有你吗?” “没有。只有你一个,含苞待放……”说到此间,琉璃忍不住轻笑起来。 “那多没意思。” “可有意思了。” “给我加条裤子,不然不带你放了。” “讨厌。” 最终琉璃用白描的笔法勾勒出了一个对镜展示身材的男子形象,男子的脸正是奈良樱落。 奈良樱落说这画的叫伟岸,琉璃却说这明明是猥琐。 奈良樱落夺过琉璃的笔,也在纸上画了起来。 “你会画画?”琉璃很惊讶,如贵族少爷,从来不会学这等末流技艺才对。 “我还会吃饭呢。” 只见奈良樱落在画中人物后加了一堵墙,墙后有一人伸出一个脑袋在偷窥。 这个人的样貌正是琉璃。 “这是什么技法?”琉璃的关注点却是被奈良樱落的画法吸引。因为这技法太过写实,写实到离谱的那种。画中的人和现实中的人几乎相差无几,画真似妖。 “素描啊。本来应该是要用很多粗细不同的铅笔来画的,但是条件有限,只能加水稀释墨汁来画。素描说白了就是黑白灰,注意节奏和大关系,用什么画都是一样的。” “听不懂。”琉璃难得一脸呆萌。 “我教你啊。”鬼使神差的,奈良樱落用手摸了琉璃的头。 本带着面巾的她,脸刷的一下红了。 第12章 传道 纸上同比例的画上了奈良樱落和琉璃。 如果整张画作为纸鸢的正面,那么这个风筝真的是琉璃见过最大的风筝了。 这么大的风筝该怎么放?骨架该怎么安装?即使是白鹿城中最好的风筝工匠也不知道该怎么弄吧。 然奈良樱落手指只是轻抬,这张纸画就这么摇摇晃晃的飞了起来。 因为奈良樱落在纸画的背面画上了大大的符文。 一步两步……六步七步……九步十步,十四步,三十四步……纸画越飞越高。 当飞到足够高之后有了风的阻力,纸画可以攀升的更高。 果然符文的控制距离与大小是成正相关的。 “如果这也叫风筝,那么该怎么放呢?”琉璃讶异的看着纸画越飞越高,有点不知所措。 奈良樱落将存有他查克拉的苦无交给琉璃。 此时纸画已经到了极限距离,仿佛要失去控制。 “跑起来。” 琉璃依言握着苦无跑动起来。 随着琉璃的手挥动,那纸画竟也如人一样风中艰难的挥动,仿佛某种回应。 “这风筝……好玩。” 琉璃笑呵呵的拿着苦无跑远了。手中虽没有线,却也可以控制着纸画。这种放风筝方式足够特别,也足够难忘。 奈良樱落却看着天上的纸画陷入了沉思。 “这个符文是感应他的查克拉来操作的,如果在一定的距离内布满他的查克拉的苦无,是不是就能无限操控下去了?也就是类似于无线电话中间的信号塔。” “如果我可以制造一个足够大的查克拉信号器的接收塔,我这张纸画是不是就能飘到方圆万里的地方。如果有无数个塔,是不是能飘到这个世界的任何地方?” “如果是这样,查克拉是不是也能转码成信息,然后分发到全世界,那么不就是电话了吗?完全没必要如梦中世界的无线电话那样的原理去做。因为这个世界的人本身就有查克拉这种细胞能量,做起来反而会有效的多。” “即时通讯的重要性自不必多说,可比军方的那种阵法通讯要快的多的多。问题在于,他需要找到可以做查克拉接收器和放大器的材料。终端设备的制造反而要相对来说简单一点。” 奈良樱落的想法飘的很远,他其实压根就没想把机械文明完全的搬到这个世界来。因为机械文明的某些方面实际上是要比这个世界的某些力量弱很多的。 比如奈良樱落前几年在奈良家秘密做了一辆摩托车。 他需要先做燃油发动机吗?不需要,即使这个世界有石油他也不用。他只需要做电机。 哪里来的电呢?要水力发电?火力发电?风力发电?太阳能发电?……都不需要。 人可以发电。 查克拉可以直接转化成电的力量,也就是雷属性。直接充电就可以了。 甚至连电池都不需要,他只需要做一个存储法阵,安全又环保。 只要有足够的时间,足够的人才,梦中机械文明的某些东西可以很轻易的转化成本土化的东西,甚至还要更方便。 他一直没有解决的是怎么做即时的信息网络,因为这个纸鸢,他忽然想到了解决的方法。虽然路还很远,但有了方向只要去做就行了。 想到这里,他开心的笑了。 琉璃在远处放着纸鸢,笑的像一个蹦蹦跳跳的兔子。 他的笑和琉璃的笑是不同的,但是相映成趣。 …… 夜晚,忍者们在夜晚升起篝火,围坐谈心。 奈良樱落尊重金刚和尚坂田金时的遗愿将他的尸体火化了。 虽然奈良鹿鸣说此尸体价值极大需要带回奈良家之类云云,但是奈良樱落没有理他。 奈良鹿鸣骂他没见识又败家。 烧了就烧了。 和见识和败家又有什么关系。 坂田金时的尸体可比干柴好烧多了,只要烧起来,不需要加多少的柴,就可以烧的很旺,连火焰都隐隐有一股金色。 “传言修佛的人,修得正果,便可得金身,这金刚和尚一生执迷不悟,杀人无算,难道也有金身不成?”浪川疑惑道。 “做一辈子善事的人能成佛,放下屠刀也能成佛,成佛的条件如果那么清楚,我还想去修呢。就因为条件不定,这佛修的才有意义。”琉璃站在奈良樱落身后道。 “主子说话,你一个奴仆,也有讲话的余地吗?”奈良鹿鸣呵斥道。 “我没允许你说话,你还不是犬吠不止。”奈良樱落挑眉看了奈良鹿鸣一眼。 论地位,这个车队的地位最高的确实是奈良樱落。虽然奈良鹿鸣不服,但是论出身,他确实差多了。 这一句,怼的他无话可说,虽然他的脸都涨红了。 奈良樱落口中默念着不动明王经,在坂田金时火化的尸体前,仿佛是另类的超渡。 这经和普通的佛经比起来一样的拗口,熟悉了之后好些,但却并没有展现出什么强大的力量。 可能是他催发的方式不对。 坂田金时传功的时候说此功法与怒气有关,怒气越大,力量越强。 但是奈良樱落早就喜怒不形于色了。他很早就知道,他如果要成事,就必须要有静气。 每逢大事,有静气。 在遇到大事的时候,过多的情绪会影响判断,从而做出一些错误的决定。 他要做的事情,每一个决定都影响着很多很多人,容不得他胡来。 所以坂田金时的功法对他来说是矛盾的,不适合的。 坂田金时的尸体烧了很久,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耐心一直看着他烧。 所有人都走了,只有琉璃被奈良樱落要求看着火。 她偶尔加柴,看着火发呆。 温暖的火光,烤的她的脸红红的。 一直到坂田金时的尸体完全烧干净了,骨灰完全冷却了,她才自然的抓起一些骨灰放到早就准备好的坛子里。 在抓骨灰的时候,她摸到了三个硬硬的东西,趁没人注意藏了起来。 之后,她将其中两个交给了奈良樱落。 这便是舍利子。 “我做了你要求的事,教我香取神道流。”琉璃将还温热的舍利子交给了奈良樱落。奈良樱落承诺可以答应她一个条件。 “我觉得你现在练的流派就可以了?盲目改练别的流派短时间内对于你的实力并没有质的提升。”奈良樱落趁着微弱的光,发现这舍利子实在是黑的很,就像是未完全烧化的焦炭,如果不是摸在手里十分光滑的胶质,他都以为琉璃拿错了。 “你想说话不算话?” “你觉得我为什么很少拔剑?” “为什么?” “藏。”奈良樱落将舍利收好,只简单的说了一个字。 “藏什么?” “你觉得世上有无敌的剑招吗?但凡是剑招就有破绽,越复杂的剑招破绽越多。所以越是精妙的剑招就要少用。少用却要多练,你不觉得矛盾吗?” “所以你想跟我说,练基础的就够了是吗?” “我喜欢你的聪明。所以我不传你香取神道流,我想传你我自己的剑道。”奈良樱落说着,从身上摸出三个小册子。 《剑道初解》、《忍术基础手册》、《三少爷的剑》。 给了三本书,奈良樱落就走了。 琉璃翻开《剑道初解》,开篇就写道:“所谓剑术,终极的剑招便是在对方出招的瞬间找到破绽,然后一剑杀之。若眼拙,找不出破绽,便要打破对方的平衡,对方失衡的的一瞬间便是最大的破绽。要么不出剑,出剑就要必杀。此乃必杀剑……” “好大的口气。”琉璃感叹一句。 她觉得有用将其收起,接着翻开《忍术基础手册》,这是一本忍术速成书籍,其中总结了忍术结印的各种规律,还有查克拉的运行规律。重要的三身术和火球术都做了极为细致的讲解。 “这个也有用。”琉璃将其收起来。 “这个是什么?” 《三少爷的剑》这样的书名实在是让她觉得摸不到头脑,翻开扉页就写着:“这是一个小故事,路上无聊可以看。” “谁有心思看这个。”琉璃本是要扔掉的,随意的翻开瞅了一眼,只是开篇的两行字就让她移不开眼睛了。 “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光寒十九洲。” “这世上真的有这么强的剑客吗?” 三本册子,她竟选了一个看起来最无用的先看了起来。 第13章 理想主义 夜色更深,黑色已经笼罩大地。 马车前奈良樱落摆了一个桌子,点燃了几只蜡烛,伏案在写着什么。琉璃则对案盘膝而坐,偷着奈良樱落的光。她看小说看的很入神。 她在红楼中呆的太久了,她所学的本事,是支撑她在红楼中立足的本事。出了红楼,她所能依靠的也只有一直偷偷苦练的剑术。 一路行来,她见了很多血,心中的不安更甚。所以她才会让奈良樱落教她香取神道流。这是一个女子所求的安全感。 可是他给了她三本书,她却先选了最容易最不需要动弹的书开始看。人都是这样的,在诱惑面前,很难坚持自己的本心。 琉璃的基础剑术不错,但是她一直属于自学状态,没有理解系统的剑理。 奈良樱落之所以选择《三少爷的剑》,而没有选择其他的杂书,是因为这个故事是实实在在的讲了什么是剑道的,就看琉璃能领悟多少了。 这世界万般法其实都是相通的。 乱世需要大破大立,大破比大立容易,大立需要很多的书,而这些书,都需要奈良樱落一笔一划的写出来。 很多的书,很多的想法,他并不能完全照搬梦中世界的说法,他需要换一种这个世界能够理解的语言,也就是翻译。 如果翻译不好,就很容易水土不服。 比如《物种起源》这本书中的论证,他就要替换成这个世界的论证,虽颇为费神,却早就翻译好了。这是否定神造人的书。而他这个世界,恰恰是信仰神很严重的世界,如果一经发表会引起很多的骚乱。 他现在在翻译的是《民约论》,开篇他就一笔一划的写着:“人生而自由,但却无处不在枷锁之中。这个枷锁就是国家……” 如果有其他的忍者发现他在写这个东西,只看开篇就会知道他要造反。 他写的入神,却不知道,琉璃不知何时已经凑过头来看到了他所写的内容。 她看到的更加露骨的描写:“人民是国家真正的主人,“主权在民”而不是“朕即国家”,无论是皇室还是幕府……这才是政权存在的法理基础,如果政权不合人民的“公意”,人民就有权推翻它。” 琉璃的心跳加速,头脑都有些晕眩。她竟看到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这是她从来都不敢想的事情。 ——— 奈良樱落的车队在修整,修整之后还是要继续向南行的。 而一路向北而行的野藤白树和赤沙红茶此时已经走入了官道。 两人骑着木马,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 “我以前一直以为奈良樱落是不足以继承奈良家的废物,此一见,发现了实在是大错特错了。”赤沙红茶带着草帽望着远处感慨道。 “因为他破了你最强大的傀儡?”野藤白树嘲笑道。 “不,我原本就没想杀他。我给了他个顺水人情,金刚和尚的傀儡,以后找个机会,还是能交换回来的。” “哦,忘了告诉你了。我的乌鸦告诉我,金刚和尚的傀儡被他给烧了。”野藤白树一边逗弄着肩膀上的乌鸦,一边随口说着。 “烧了?” “烧了。” “真烧了?” “真烧了。” “我……啊……啊……都是我的心血啊,我的心血……”赤沙红茶大叫了起来。 “话说回来,如果他真是个废物,失踪了那么多年的影流没必要暗中保护他。那可是影流啊。这股力量现在到底变成了什么样?”野藤白树好奇的是曾经奈良家真正的暗黑部队现在到底是怎么样的力量。任何人获得了这股力量都不可小觑。 他的乌鸦隐藏在黑暗中,可以监视奈良樱落车队的一举一动,包括一些细碎的小声的话,所以知道奈良樱落他们所谈论的影流之事。奈良樱落是有秘密的,他肯定,只是可惜他是要往京都去,不能一直监视奈良樱落了。 赤沙红茶叫着叫着,望着前方的马车嘀咕了起来:“这是白鹿城出来的马车?” “曾经白鹿城的城主大人,西田俊辉。”野藤白树应和。 “哦,就是那个被奈良樱落那个家伙抢了女人,就心灰意冷的辞官,脆弱的家伙。” “他应该是拿到了推荐信,去京都做官的,这个人,可以交,对于我们,有用。”野藤白树肯定道。 …… 西田俊辉的车架很简单,他就带了一个老仆。 一辆马车,两个人,就这么慢悠悠的往京都去。 他端坐在马车中,手中捧着书,一本书是《国富论》,一本书是《法意》。 这两本书是奈良樱落给他的。 也正是因为这两本书他才下定决心去京都。 《国富论》这本书非常详细的的分析了社会活动中的经济规律,明确了财富形成的泉源和过程,揭示出财富在社会各阶层的分配。其中分工原理、供需法则、生产三原素已经涉及到资本主义了。 西田俊辉并没有完全看懂这本书,他却看懂了《法意》,顿时惊为天人。 这本书将国家的权力分为三种,倡议实行行政、立法、司法三权分立,分析了三权分立的原则,倡议用这种三权分立以免造成专制。 “三权分立啊,多么充满想象力和胆量的构想。”西田俊辉脑中回忆那天在红楼中见到奈良樱落的场面,实在想不到这么年轻的人,心思竟会想的这么深。他明明只是刚刚弱冠之龄。 西田俊辉是一个理想主义的人。 他和奈良樱落并没有交情。奈良樱落只是用这两本书换了琉璃的赎身钱。 读了这两本书后,他才有了为这个国家做些什么的想法。 这个世道太乱了,必须要大破大立。两本书分别构想了政体和经济,这是一条多么明确的路。 他的友人山中康生说他太理想主义了。 “但理想主义没有错,错的是时局,错的是命运。” “此去京都,当九死一生,或九死无生。” 西田俊辉望着车窗外的景色,神色飘飞到那天红楼中两人的对话。 西田俊辉问:“这个国家还有救吗?三权分立,怎么分?” 奈良樱落答:“正式而成立者,立宪之国家也。宪法为人民所制定,君主为人民所推戴。不以正式而成立者,专制之国家也。法令由君主所制定,君主非人民所心悦诚服者。更何况我们这个国家权力分流,幕府和皇室现在隐隐有对抗之势,这才是乱象之源。” 西田俊辉问:“如你所想,该如何做?” 奈良樱落答:“君主立宪或是一条路。” 西田俊辉正想着,一个带草帽的年轻人骑着木马映入眼帘…… 第14章 世道 奈良樱落的车队再次启程。 这个新郎官从昨夜下半夜才开始睡,一直到快中午都没有醒来。 奈良雪一如往常看似不近不远的守着,自从遇到了几波刺杀之后,她就一直这样。 奈良雪这个人一向不招人待见,唯独渡边缘一对她情有独钟。 渡边把奈良樱落当成了假想敌,他觉得奈良雪对奈良樱落的好已经超越了主仆,忠心的过了份。 他希望她有一天除了往前看之外,能回头看看他。 那日金刚和尚的尸体被焚烧的时候,他偷偷的记下了赤沙红茶的符文。 既然奈良樱落能解,他也能。 这就是男人的胜负欲啊。 但他闷头解了一夜,却毫无头绪。他骑马跟随大部队的时候都是心不在焉,无精打采。 今天难得的琉璃没有坐马车,而是下车一边练剑,一边埋头跟随车队。佑助抱着剑,不远不近的看着,偶尔摇头,偶尔笑笑。 终于在看了一个上午之后,他走上前去主动说道;“需要对练的人吗?” “你觉得我现在是什么层次的剑客?”琉璃问,她迫切想知道自己的实力。 “练剑几年就能成为浪人,在这个世道杀的人多了就能称之为人斩,可以是百人斩,千人斩,也可以是万人斩。但这些都没有什么意义,剑豪之下,剑客的剑其实都毫无意义。”佑助无奈的说。 忍者练个几年,天赋极好的天才就能成为中忍,甚至是上忍。 但是练剑,没有个十年八年都成不了气候。剑法可以速成,但是杀人的剑速成不了。 这就导致了但凡有点出路的年轻人都不会学剑道。因为人可以忍受学剑十年所忍受的痛苦,却忍受不了学剑十年被一个a级忍术一招秒掉的痛苦。 “那怎么样才能成为剑豪?”琉璃问。 “到时间你自己就知道了。”佑助回答。 “什么意思?” “你可以学每个名家的流派,但是想成为剑豪,必须要有自己的剑道,练着练着,如水满自溢。”佑助如是说道。 “你到了哪一步?” “我离剑豪还差一点。” “差一点?” “嗯,也可以是差一点,也可以是差了十万八千里,这种东西说不清的,按师兄的话来说有点像是哲学。” “那么也就是说,奈良樱落是剑豪?”琉璃讶异道。 “师兄也差一点点。” “和你一样?” “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他在藏。我是真没有。” 佑助说了一个藏字,这个字,琉璃在奈良樱落那里听过,却不明其意。 琉璃想追问,佑助却是打断了她:“师兄应该是让你剑道和忍法同修吧,和他一样。” “你也是?” “我不是。我这辈子都不会修习任何的忍法。”佑助坚定的摇头。 “我觉得以你的资质,去练忍术,比练剑道要快的多。”琉璃说道。 “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望着练忍术的同龄人已经可以翻江倒海了,而你只能斩起一点小水花,那种失落感是每一个剑客都经历过的痛苦。但我喜欢师兄的一句话,我常用这句话激励自己,今日也送给你。” “?” “流水不争先,争的是滔滔不绝。”佑助淡淡的说。 一时的领先,并不代表永远领先。剑道修的是剑,也是心。 剑心不坚定的剑客永远也成不了剑豪,更何况剑圣。 他的爷爷就是为了证明剑道不比忍道差,死在了花火城。 “我的心境还差的远,我太浮躁了。”琉璃在心里对自己说。 两人正说着,却见远处奈良樱落狼狈的爬出了棺材。他的整个身体还没完全爬出来,就让人拿来纸笔。他接过纸笔,就开始快速的写着什么。 “他一直都是这样吗?”琉璃问佑助。 “他一直这样。”佑助点头:“他以前一直说我身无分文,心忧天下。其实他比我好不了多少。” …… 车队缓慢而行,不时有人拿出冷饭团往嘴里送,前方又是一个村落,远远看去尽显破败。 那木质的房子上都是透风的洞也没有人修补。 村前的一处不大不小的池塘上飘着许多尸体。饥荒蔓延,一家人投塘而死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很多人死在路边,尸体浮肿,肚子却是涨的很大,不知是吃了什么东西。 路过村子,饥民们看着豪华的车架,全副武装的剑客,护额上带着家徽的忍者们,他们的眼神里没有上个村子的人眼中有任何的期待,他们虚弱的靠在木墙边,草垛中,眼神麻木。 即使下一刻,你拿着刀剑砍了他们的脑袋他们都不会动一下。 “这些人和行尸走肉已经没有区别了。”浪川走在车队的前方,叹了口气。 “这些下等人,死不足惜。”奈良鹿鸣脸上挂着嘲讽。 浪川听到他如此说,又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没有人有能力改变这个局面。 但不自觉的他又回头看向了奈良樱落,他在想遇到此情此景,奈良樱落难道还能去抢粮食不成。 奈良樱落低头继续写东西,并未有上个村落那种杀了领主放粮的行动。 “你终究是怕了。”奈良鹿鸣哼了一声。上次杀领主开仓放粮之后,他和忍者们已经给了他无声的抗议。奈良樱落终究是惜命的。 “唉!”浪川看着奈良樱落,久久才转过头,一声长长的叹息。 “灾民太多,又能救得了多少,他难道还真能与天下人为敌不成。”琉璃对站在一边的佑助说道,她觉得这才是正确的做法。 杀一个领主,他奈良家少爷的身份还能兜得住,杀两个,杀十个,杀一百个……整个奈良家都得陪葬。 人啊,得量力而行。 只是这样,不像是奈良樱落了。 奈良樱落在手中的小本子上写着:“人要高尚其理想,知奋斗,有独立心,有立足之地,事要办的精细,小不谨,大事败矣。” 写完这些他将这张纸撕下来然后交给了一个月牙头的剑客。 这个剑客拿着纸塞到了胸间,然后故意走的慢了些,慢慢的落到了车队的后方。 奈良鹿鸣却是悄悄的走到这个剑客的面前,他的眼眸变成灰色。 月牙头剑客只觉得身体忽然僵硬,连动一个手指都困难。 奈良鹿鸣非常霸道的将这张纸搜出来,看了看,然后不屑的哼了一声。 “奈良樱落,你也只会写一些不着调的东西。” 看完,他又将这张纸塞了回去。 月牙头剑客看着奈良鹿鸣远去,定定的站在原地,一直到车队远离都没有再动一次。 他就一直守在了那里。 他害怕极了,上忍奈良鹿鸣比他想象的要强大多了。 奈良鹿鸣没有撕了这张纸,只是因为撕了也毫无意义。 …… 奈良樱落看到了灾民,也看到了大多数忍者的默然。 灾民们麻木,而忍者们却若观对岸之火,熟视而无所容心。 “这世界之所以这样,这些忍者的态度才是根本。” 因为忍者们掌握着权力,但是却是熟视无睹,更是毫无信仰可言。他们是一群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要塑造信仰,必须从根本处着手,必须发起一场新文化运动。” “要废旧立新,废积弊之恶,换旧时思想,建立新道德。” “最近要少看一些理科书籍了,那些救不了国人。文学和哲学才是救世之道。” “破旧民,塑造新民,需要时间,需要一代人的努力。” 奈良樱落停笔,揉了揉眉心,他太伤神了。 奈良樱落在奈良家族呆了太久,他知道外面的世界残酷,但随着迎亲出来,走了这许多路,才发现远比想象的残酷。 正出神间,一个妇人忽然拦住了车架。 她跪在路中间,沙哑着嗓子:“求求大人,收我的孩子为仆人,求求了,求求了……” 她知道自己已经活不下去了,她想让她的孩子活下来,哪怕只有一丝的希望,她都要争取。 随着她的祈求,那些麻木的靠在路边的饥民们的眼里有了一丝的希望。 他们知道自己在等死,但是谁不想自己的孩子活下来呢。 “母亲,我要和你在一起。”女孩大概八九岁年纪,哭的梨花带雨。她长的十分清秀,过几年一定是个美人坯子。 她的哥哥满脸污泥呆呆的看着车队中的众人,眼中没有丝毫的神采。 “大人们,别看她脏,她洗洗还能看。她可以服侍您,可以给您暖床。” “大人们,别看他瘦,干活是一把好手,怎么使唤都行。他早就会种地了。他会割麦子……” 几乎所有的忍者都回头齐刷刷的看向骑在红花大马上的奈良樱落。 那一双双眼睛如刀一般,刮的奈良樱落颇为难受。 奈良樱落慢慢骑着马到了三人面前。 “他们叫什么名字?”奈良樱落面无表情的问。 “她叫秀清。” “他叫秀成。” “哦。”奈良樱落点头。 “您是收下了?”妇人高兴的问。 “我不收无用之人。”奈良樱落说完便走,毫无停留之意。 在妇人眼中奈良樱落如她遇到的那些大人一样,是那么冷漠无情。 一句话让那妇人如遭雷击,昏了过去。本就饿极了,精神虚弱,靠一口气强撑着,失去了希望就会倒下。 在秀清眼中奈良樱落骑的马是如此高大,大到她遥不可及。 在秀成眼中那马上那大红花是他没见过的红,红似血。 “浪川,救治这位母亲,别让她死了。”奈良雪吩咐着浪川。 浪川叹息着,蹲在这位母亲的身边,伸手按在了她的额头。他的手发出绿色的光芒,这是治疗忍术。 “我看也别救了,浪费查克拉,救活也会饿死。奈良樱落真是虚伪啊。”奈良鹿鸣脸上嘲讽的更甚了,这世道是如此的坏,一个人的力量怎么可能救世。 浪川好不容易才将这母亲救醒,然后掏出了三个饭团,三人一人一个。 给完,浪川再次叹息一声。他是最惜命的人,也最懂生命之珍贵,但是他能做的有限。他觉得奈良樱落完全有能力收养这两个孩子,或许是怕麻烦吧。 “真是可怜啊。”琉璃对佑助说道;“要不,你再抢一次粮?” “用不着我了。”佑助似有所指的说。 “我想我母亲了。”琉璃看着那披头散发大哭的母亲,忽然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心有戚戚焉。 “越来越觉得师兄不容易了。”佑助望向远处的奈良樱落忽然没来由的说道。 “他的背影看起来好孤独啊。”琉璃也没来由的说。他的背影真的单薄,他这个奈良家的少爷当的也太憋屈。 奈良樱落骑在马上,他的手攥的紧紧的。 他一直以为书中的卖儿卖女只是一个概念,但今日见了才是让人如此的绝望。它不是一个名词,它是一个动词。 他握紧拳头,在心底暗暗发下誓言:“我发誓,有生之年,我一定要改变这个吃人的世道,不死不休。” 第15章 少年拉弓 是夜。 桂和狮子牙拉着一车粮食进入了这个村庄。 “这是我们的第一站,准备好了吗,我的圣子大人。”狮子牙对桂调侃道。 “你见过穿的这么破破烂烂的圣子吗?都不包装一下就来了。”桂的心中怀着无比忐忑的心情。 村口的月牙头剑客明显已经等候多时了。 见二人过来,他恭敬的递上了纸条。 狮子牙弹开纸条: “人要高尚其理想,知奋斗,有独立心,有立足之地,事要办的精细,小不谨,大事败矣。” “写的什么?”桂识字,但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师兄让我们慢慢来,不要太着急,万事小心。”狮子牙烧了纸条,淡淡的说道:“接下来,该你表演了,圣子大人。” 万事开头难。桂拉着一车粮食在村里转悠。 桂见到了许许多多的饥民,他不知道该和他们说什么。他非常简单粗暴的拉开了车上的白布告诉他们这是粮食。 这车粮食原本是桂准备吃一年的粮食,但是现在被当做了日月教的启动资本了。 这些饥民顿时红了眼。若不是握剑的狮子牙在旁边,这些人都准备抢了。 本来狮子牙给桂准备的台词是说他是天降的圣子,来拯救人间的,然后迷惑这些饥民,让他们加入日月教。 但是那些台词,他左看右看,都觉得是扯淡。 于是他压抑住忐忑的心情,哼了哼嗓子大声道:“这是粮食,想吃吗?” 见到无数饥民点头,他把已经做好的饭团分给饥民。 见他们狼吞虎咽的吃起来,桂继续道:“知道这些粮食是哪里来的吗?” “抢的。”“抢了谁的?”“十几公里外的山本领主知道吗?” “他已经被杀了。” 原本大口吃着饭团的饥民听到此言顿时错愕。 “他被我杀了。”桂咽了口吐沫大声道。 “这人这么厉害吗?竟然杀了领主。”无数饥民一幅看戏的表情看着桂表演。 “今年旱情严重,还有蝗灾,根本就是颗粒无收,家里本来还是有点存粮的,我被迫送给了敬爱的山本大人。” “我比你们大多数人聪明,我抓了许多的蝗虫晒干当粮食,所以我比大多数饥饿的人能活的久。” “我原先也觉的我聪明,但是后来我一想,不对啊,为什么我明明吃不起饭了,为什么还要把我所有的粮食送给山本领主?” “哦,对,因为他是领主,他天生就是领主,而我天生就是那个只配吃泥巴和虫子的桂。” “我没有粮食了,我还有地,我把地卖给山本领主。” “本来这地该值二两银子,够换起码全家人吃一年的粮食,但山本领主只给了我一碗米就让我滚。” “我一想,不对啊,这碗米是我种的啊,是我上交的啊,于是我没有了地。” “我还有弟弟妹妹,我把弟弟妹妹卖给山本领主,我又换了一口吃的。” “我觉得我死不足惜,弟弟妹妹总是能活下去了。” “我们一家人就躺在床上,一天只吃一顿,饿了就喝凉水,希望能抗过去这次饥荒。” “我妹妹才十岁,天天要陪着已经几十岁的山本领主睡觉,这没什么。后来山本领主玩腻了,她的工作就变了。每天早上山本领主起床的时候,她却还要张大嘴巴当他的痰盂。” “我的弟弟才九岁,他每天的工作只是山本领主上完厕所的时候,帮他舔干净秽物。这没什么。都是为了活下去。” “但是,但是,为什么劳作的是我,挨饿的是我,痛苦的是我,而穷奢极欲的却是山本领主。我的弟弟妹妹已经不能叫做人了,和畜生已经没有区别了。” “我不服啊,我不服啊。” “但没两天,我收到了弟弟和妹妹的尸体,死因不明。” “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没有人会告诉我他们是怎么死的。山本领主能把尸体送回来,我就该感恩了不是吗?” “我很感恩山本领主,所以我把他杀了。” “我抢了山本领主的粮食,吃不完的粮食,我饿不死了。我抢了山本领主的小妾,几十个小妾,都睡不过来,一个比一个年纪小。” “但是,我不想成为山本领主那样的人。我要拯救如我一般现在依然还在受苦的人。” 听着桂的诉说,早已吃完饭团的人眼巴巴的看着他。 “一个饭团不管饿,想要吃的,得靠自己的本事。” “其实我们都知道自己的路是什么,不是吗?只是大多没有胆子。但是还能比现在更坏吗?” “要么饿死,要么如我弟弟妹妹一样受尽凌辱而死,到死都不配拥有姓名。” “人生没有多少个十年,趁着能动的黄金十年何不建立一番功业?” “怕自己身份卑微,没关系,加入日月教吧。” “你们都是日月教的兄弟姐妹,早已脱离了生来的身份,我们才是这个世界的救世主。” 桂的演说很有煽动性,他说的事情半真半假,具有信服力,更关键的是他给了灾民一条活下去的路。 这条路,不走就等死。 原本瘫坐在地的饥民一个个都慢悠悠的站了起来,“我们跟你干了。” 连尊严和命都可以舍弃,还有什么怕的吗? …… 在桂演说的时候,狮子牙找到了曾经求过奈良樱落的母子三人。 “有人托我给你带个信,他不收奴仆,但收学生。你的儿子和女儿他收了,但是要先等他们成为有用之人。” “是那个骑大红花马的大人吗?”妇人的脸上有了喜色。 “看到那个月牙头剑客没,他会送你的儿子和女儿去找我四师姐千代秋,她正在办学堂。” “学堂?”妇人的脸错愕了一下,她从未听过这样的事情。出生卑微的人也能识字吗?这是多大的恩德啊。 “他们会在那里读书识字,会学剑道学忍术,成为栋梁之才。” “秀清,秀成,快给大人磕头。”妇人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的按着两个孩子就开始磕头。他们已经没有其他的感谢方式了,因为他们什么都没有。 母亲抹着泪看着自己的孩子被带走,这对她来说或许是最好的结局了。 “好好学本事,将来报答奈良少爷。”妇人对着一步三回头的兄妹叮嘱着。 “你也要好好活着,还能再见。”狮子牙笑着对妇人说道。 “我们也要加入日月教吗?”秀成问。他听到了桂的演说,心潮澎湃。他作为男孩子本就有血勇,容易被煽动。 “不用,少年才是未来的希望,你们要走别的路。”狮子牙淡淡的笑道。他和桂所走的路是一条没有归期的路,四师姐的路更适合他们。 “那是一条什么路?”秀清疑惑的问。 “一条充满希望的路。”狮子牙笑道。 “还会再见吗?”秀清和秀成一步三回头的离开,这句话是他们心中的疑问句。 “再见少年拉满弓,不惧岁月不惧风。”狮子牙挥着手,心中充满了期盼。 第16章 往事 琉璃见到那妇人的哭喊,忽然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这些年她都以为自己忘了。 但其实痛苦的回忆只是自己不愿想罢了,一旦有触动,便会一发不可收拾。 她的父亲是一个剑客,小时候她不懂剑道,此时想起当时父亲的成就应该不低。他的父亲是一个落魄的贵族,但母亲不是贵族。 母亲就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但她很好看。 她的一举一动都很优雅,以至于让琉璃觉得父亲才是那个假贵族,而母亲才是真正的贵族。 后来越是在红楼中待得越久,这种感触越是深。 红楼中的各种礼仪都是在模仿贵族的喜好,但即使模仿的再像,也像是虚假的,因为她们都没见识过真正的贵族。她是见识过的,她的母亲就是。 所以她才能打败许多人,成为花魁,颇为讽刺。 奈良一族虽然在忍界赫赫威名,在幕府中也是权力极大,但是他们也不是真正的贵族。贵族是那种世代传承下来的礼仪,最早的忍者和武士都是为了贵族服务的,虽然现在他们崛起了,但是贵族就是贵族。 “人不是因为有权有钱有实力就能成为贵族的,贵族是天生的,天生高贵,如皇族,生来便是高高在上。” 比如一个简单的喝汤动作,正常人都是把身体微微俯身在盘子上,握着勺子将汤舀起来,然后保持着那种姿势将勺子送到嘴边。 可是琉璃的母亲不同,她把左手指轻搭在桌缘上,也不躬下身体,而是仰着头,眼睛也不看盘子,就那样横握着勺子将汤舀起来,然后将勺子正对着嘴,让汤从勺子尖端流入双唇之间。她的动作总是那么轻盈灵活,优雅端庄。 她可以一边漫不经心的环顾着四周一边挥舞着小小的汤勺,从不会洒落一点汤汁,也不会发出吸吮汤汁或者碰响碗碟的声音。 以前在夏天的时候,在家中的庭院中纳凉的时候,她总是会指着天上的繁星问着一些有趣的想法,比如天上会不会有一只星星掉下来然后变成了一只青蛙跳到池塘里。 母亲会笑着问,为什么星星会跳入池塘里。她就会说,月亮也会变成青蛙跳入池塘里,因为水中有月的倒影。 有时聊的兴起的时候,母亲会冷不丁站起身来,走到院落角落茂密的胡枝子丛深处,随后从黑暗中露出比白花还要白皙的脸庞微笑着说:“琉璃,你猜猜看,妈妈在干什么?” “在摘花呢。” 琉璃说完,却听得母亲的轻笑,说道:“在小便呢。” 小琉璃非常震惊,因为母亲压根没有蹲下身子。连这种污浊之事,母亲也可以做的非常优雅,她真的是天生的贵族。 她只所以有这种想法是因为听说皇族中的贵妇人在宫殿庭院和走廊角落中小便都可以做到一脸坦然,而母亲则要比她们优雅的多。 父亲在记忆中是个很木讷的男人,但是看到母亲的时候总是会由衷的露出傻笑。他总是外出办事,母亲会很坚定的等他回来,然后一家其乐融融的吃晚饭。 直到有一天,琉璃在院落的角落中发现了好几枚蛇蛋,她害怕是毒蛇的蛋,于是就找来柴火准备烧了,但是蛇蛋很难烧。 后来她将蛇蛋埋在了院落里的樱花树下,还好心的用小石头立了一块碑,还磕头拜了拜。 她之所以烧蛇蛋,是因为母亲极其的怕蛇。因为有一次,她睡觉的时候捡到了一条黑色的丝带,拿到手才知那是一条黑色的蛇。 蛇会带来厄运,她从小就这么觉得。 后来厄运真的来了,她家破人亡。 她不敢回忆那天晚上的事情,她自动屏蔽了那天晚上的记忆。 现在想到,她只会觉得害怕。 即使记不清,她依然会痛苦,她记得那天晚上看到了奈良家的家徽。奈良家的家徽是鹿茸和鹿角的意形变换,她记得很清楚。 后来她被卖去了红楼,在当天因为她的倔强,她被绑在树上遭遇了难以言喻的毒打。 在红楼中承受了很多很多的痛苦,往日记忆变的模糊,但奈良家的家徽却变的清晰,那都是她的恨。 所以她才会刺杀奈良樱落。 但奈良樱落没有杀她,还待她以礼。 她实在是不明白。 她坐在马车上看向远处骑着红花大马的单薄背影,咬破了嘴唇。 ———— 当年镰仓幕府大将军源赖朝光临奈良家本就来敲打奈良家的。 因为奈良家的气势太盛了。 奈良家诚惶诚恐,但奈良樱落却胆大包天顶撞源赖朝。这一幕搞的奈良家慌了神,逼的奈良樱落差点自裁。 幕府大将军源赖朝很欣赏奈良樱落,因为奈良樱落在一天,奈良家就有了随时可以敲打的软肋。那天幕府大将军是笑着离开奈良家的。 而奈良樱落为了躲长老院的惩罚,和老剑圣远走离家去了白鹿城。 那时老剑圣冢原传奇还在,是佑助的爷爷。 老剑圣带着奈良樱落躲在红楼边的一户人家。 那家人做的小菜饭团很好吃,奈良樱落第一次吃到那么好吃的饭团。 后来知道真相的奈良樱落差点吐出来。 这个世界的底层农户越穷越是使劲的生,少年十岁是一个坎,很多孩子都活不到十岁。 那些活不到十岁的孩子死了也就死了,没有葬礼也没有名字,但有人会把死去的孩子扔在粪坑里,然后被当做肥料浇灌粮食和菜。 也是怪了,得了肥料的小菜长的很茂盛。 这是多么讽刺的事。 奈良樱落和这家农户的一个差不多同龄的叫狗子的孩子玩的挺好。 老剑圣教奈良樱落剑术的时候,这个叫狗子的孩子会偷看,并偷学。 老剑圣见这孩子也算有天赋,就真的收了这个孩子,并取名狮子牙。并告诉那个孩子,人不能当狗,当有狮子之心。 狮子牙会带着奈良樱落爬房子偷看红楼中的女人,脸上笑嘻嘻,心里妈妈皮。 笑嘻嘻是因为看到了美丽的女人,妈妈皮是因为那些女人不属于他们。 那时的狮子牙是不知道奈良樱落的身份的。在他眼中老剑圣和奈良樱落只是一个落魄的剑客老头和他的徒弟。 那天奈良樱落和狮子牙看到了一个美女的少女被绑在树上,一个大汉拿着鞭子对着她用力抽打。 这样的事情几乎每天都在发生,狮子牙告诉奈良樱落这都是被刚被卖来的女子,不听话被教育呢。狮子牙早已见怪不怪了,熟视而无所容心。 只是那天不同,无论那汉子的鞭子甩的如何用力,那被抽打的女孩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即使咬得的嘴唇都是血,她都没有发出哪怕一点求饶之声。 后来红楼中的人放弃了抽打她,只是把她绑在树上,准备饿着她。 狮子牙是抱着看戏的状态的,他在想这个少女要多久才会屈服。 而奈良樱落却是趁无人的时候从屋顶跳了下去,并给那少女送了一颗苹果。 人饿的久了,缺水嘴干,她咬着苹果都是带血的。 奈良樱落只是朝着她笑。 一连十来天,奈良樱落都给她送饭。 后来奈良樱落被原谅,回了奈良家,多年都没有见过那个少女。 那个少女叫琉璃。 琉璃此后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少年,本就痛苦的时间变的更加痛苦了。 原本她可以忍受黑暗,他却带她看见了光。 她的反抗计划失败了,十分不愿的成为了红楼中的运臣。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那个少年叫奈良樱落。 更不知道这些年狮子牙都会把她的一举一动都汇报给他。 在老剑圣死后,他在查了琉璃的身世之后,忽然觉得老剑圣当年根本不是随意选择躲藏的地点。 因为琉璃的父亲根本不是什么落魄的贵族,而是源义经。他出自河内源氏,是清河源氏的一支,是源义朝的第九子,当今幕府大将军源赖朝的亲弟弟。 源赖朝为了权力一直在追杀源义经,最终终于得偿所愿。但琉璃是怎么活下来的? 琉璃在红楼中一直打听奈良家的消息。奈良樱落的恶名蠢名传的足够远,以至于琉璃对于奈良樱落有了误判。 当往事一切抽丝剥茧之后,有个叫命运的家伙在唱着歌。 第17章 贵族的脸面 “从哲学伦理学入手,改造哲学,改造伦理学,从根本上变换全国之思想。思想主人之心,道德范人之行,变化民质,改造国家。” 奈良樱落在纸上写上如是的话。 前日他翻译了康德学派的哲学还有对于心物二元论的感悟。 对于改变这个国家,他不敢有丝毫懈怠,他必须时时刻刻提醒自己。 他回头看向马车的方向,这段时间琉璃一直在闷头练剑和练忍术,两人没有多少交流。 这些天琉璃总是怪怪的,似是有心事。 前日她问他:“人生的目的是什么?” 奈良樱落不知道她为何会如此问,因为这个问题真要解释起来很麻烦。 他想了想,说了自己的想法:“人生的目的就是将身体和精神锤炼到极致,欲达此目的,需以天地为舞台,以社会和组织为凭借,将自己的潜能全部激发出来,做一个对今世对后世都有用的人。” 琉璃问:“做到这些,就不痛苦了吗?” 奈良樱落想了想道:“人生世间,不是来体验痛苦的。你看到的所有痛苦,都是不合理的,都是要推翻的。今生你我之痛苦,造就后世之人的幸福,这才是有意义的。” 琉璃半分苦笑道:“说都会说,你知道该如何做吗?” 奈良樱落答:“欲动天下者,当动天下之心。” 这简单的一句话,震的琉璃久久无语。 “少爷,前方就是丹霞城了。”老锄头牵着马回头对奈良樱落道。 老锄头的话打断了奈良樱落的胡思乱想。他坐在马上,远远的看到了巨大的建筑,恢弘气派。 这是车队遇到的第二个大城。 丹霞城和丹波城,还有丹后城实际上在地图上是连成一片的。 三城都属于一条家的地盘。 “少爷,进了城,不要惹事,一条家毕竟是九条家的分家,九条家是奈良家也不愿招惹的存在。”老锄头叮嘱道。 “那个摄关家的九条?”奈良樱落问道。 见老锄头点头,他心中倒是活泛了起来。 说起来他对于摄关家并没有什么好印象,乱世就是由他们开启的。 所为摄关家,说的是五支家族:近卫,九条,鹰司,一条和二条。 说是五支,其实是两支。近卫的分家是鹰司,九条的分家是一条和二条。 这两支家族自古以来一直把持着朝廷中最重要的两个官职摄政和关白。 摄政就是皇帝年幼时帮着处理朝政的官。在皇帝成年之后,关白拥有将各地的奏折筛选并献给皇帝的权力,可以决定皇帝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 两个官职的权力都极大。 如果九条家当了摄政,那么关白就是近卫的。 如果近卫当了摄政,关白就是九条的。 皇帝要讲平衡之道,这样手中的权力才有用处。按帝王心术,这两家是要势同水火的。 但近卫和九条却是穿一条裤子的。 两家一直把持着朝政,是比世袭罔替还恐怖的存在,直接架空了皇帝,甚至可以干涉皇帝的任免。 上上代皇帝为了牵制两家的力量搞了个院政出来想分权。于是造成了保元之乱。 保元之乱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忍界大乱,奈良家也就是那时抓住机会上位的。 但保元之乱后近卫和九条就残了。 九条都残了,一条不就是丧家之犬了吗? 老锄头说奈良家都不愿招惹,是因为这种传承了千年的大族的底蕴仍在,打成那样连皇族都不愿撕破脸,实在没必要去招惹。 车队入城时,早早就有人列队欢迎,仿佛早就知道奈良家儿子的迎亲队会经过丹霞城。 说来也怪,丹霞城周边的村落都是饿殍遍地,这城内却是一幅欣欣向荣的景象。 城内的商业活动竟然很正常,按道理来说周边村落颗粒无收,丹霞城周边应该聚集了许多灾民来寻求他们的长官。然后长官们开仓放粮才对,最起码也应该有粥棚救济灾民才对。 然而都没有。 不但没有灾民和粥棚,什么都没有。 安静的有点不寻常,仿佛丹霞城已经在整个灾情中超然物外了。 丹霞城一条家的掌事者一条浑水早已带着无数手下守在城门口等候了。 他见到奈良樱落就像是见到了多年的好友一般的热情,一阵的嘘寒问暖,然奈良樱落却是第一次见他。 一条浑水大概三十来岁,长相普通,看起来毫无攻击性。 毫无意外的宴席,看了一些无聊的歌舞表演,一条浑水便给所有人都安排了住处。 一般给客人会安排在客房,但是一条浑水却将奈良樱落的屋子安排在他自己的屋子隔壁,足见重视。 奈良樱落住在哪里都无所谓,反正他会睡在棺材里。他带着的人也只有奈良雪,琉璃和老锄头。 一条浑水对于奈良樱落喜欢睡在棺材里这件事有所耳闻,他觉得自己已经属于变态了,没想到奈良樱落更变态。 一切寒暄完毕,奈良樱落坐在桌前刚准备提笔写些东西,一条浑水就带了很多的女人来。 这些女人上至三十多岁的少妇,下至十来岁的萝莉,那是应有尽有,各个都长的国色天香。 “兄长,这是什么意思?”奈良樱落讶异说道。因为奈良樱落进城时,一条浑水就一口一个贤弟,说起和奈良家的各种渊源来,那是比啥都亲。奈良樱落无奈就顺了个便宜兄长。 “贤弟,这些都是我的妾室,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今夜你随便挑几个,随你处置。”一条浑水听闻奈良樱落在红楼中的趣事,觉得都属同道中人倒也不需要拘谨了。 贵族中常有拿自己的妾室招待贵客的传统,这本就不算什么稀奇事,只是奈良樱落在奈良家不算受宠,从来不曾接触过这样的事情。 “不需要了。”奈良樱落摆手,他对于这些传统感到有点不舒服。 “贤弟无须和我客气。”一条浑水依然殷勤的履行他的待客之道,作为一个天生的贵族,他认为这些没有什么不妥。他只当奈良樱落在和他客气。 “听说贤弟在白鹿城带走一个花魁,白鹿城自古就出名妓,可否让我见识一番?”一条浑水说着就将眼光看向了奈良樱落身后的琉璃。 琉璃带着黑色的面巾,有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吸引力,这叫欲拒还迎。 奈良樱落暂时不想与一条家交恶,场面话还是要说的。 “我这侍妾,比起一条兄的妾室那自是差远了。”奈良樱落说道。 “哎,人不可妄自菲薄,我相信奈良兄的眼光。”一条浑水依然望着琉璃,期待她摘下面纱。 场面顿时寂静住了。奈良樱落就那么淡淡的看着一条浑水,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 一条浑水也不说话了,也是以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扫着奈良樱落和琉璃。 这便是僵持,僵持久了就有人要落了面子。 老锄头正要打圆场,琉璃却自己摘下了面纱。 “好。”一条浑水见到琉璃真容之后,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怪不得这些货色入不了奈良兄的眼。原来是有好货啊,唐突了,唐突了,哈哈。”一条浑水挥手挥退了自己的妾室,并吩咐道:“叫桃香过来。” 一条浑水作为旧时代的贵族,他的生活是十分奢靡的,什么样的女人他都见过,但是如琉璃一般气质的女人他还没见过。 琉璃不止长的漂亮,她的身上竟隐有一股贵气和傲气,这股气质不是迎合的,而是自尊内敛的。这在一般的风尘女子身上十分不可见,可以十分轻易的勾起男人的征服欲。 此时,桃香来了。 她穿一身素雅的白衣,不施粉黛,赤着脚,头上还绑了一个红丝带。 看到这样的装扮,奈良樱落难得的回头看了琉璃一眼,那眼神里有藏不住的笑意。 一条浑水以为奈良樱落终于满意了,他却不知道桃香此时的装扮和当初琉璃见到奈良樱落时的装扮是一样的。 琉璃也察觉到了奈良樱落的眼光,羞耻的用黑纱再次遮住了脸。 一条浑水虽见到琉璃时只说了一个好字,但他的眼光自始至终都未离开琉璃的脸。当琉璃的脸再次被黑纱遮住时,他的眼底有很明显的一抹失落。 “桃香,还不见过奈良少爷。”一条浑水招呼道。 “奴婢桃香,见过少爷。” 桃香是一个很漂亮的少女,打扮也很精致,只是风尘气重了一些。她向生活妥协了,活成了贵族手里的一个金丝雀。 她的身体柔若无骨,如水一样的靠在奈良樱落的身边。她是那种被男人看到就会勾起男人欲望的那种女人。 奈良樱落未说话,拿笔的手也未动一下。 “既然贤弟已经收下了桃香,那么为兄能否要回礼。”一条浑水忽然道。 “兄长想要什么?” “借你的花魁一用,可否?”一条浑水说道。他说的理所当然,仿佛本就该如此。他要的是琉璃。 奈良樱落笑了。 这本就是旧时代的恶习,旧贵族之间交换宠妾本就是经常之事,甚至被他们称之为风流雅事。 交流了宠妾的贵族才会更亲昵。 一条浑水见到琉璃,临时起意,准备放纵自己的欲望。因为琉璃是他没见过的女人,没玩过就是珍惜的。 一条浑水已经朝琉璃走去。 琉璃心情紧张,她心中一万个声音告诉她要逃,却未动。 她的眼神冷冷的看向一条浑水。 但她的眼神对一条浑水毫无杀伤力,反而更勾起了一条浑水的兴趣。 奈良樱落笑的更大声了,一把抓住了一条浑水的手。 奈良樱落的笑声让一条浑水的脚步停了下来,让他本能的皱眉。 奈良樱落未说话,他提笔在纸上写下了一行字,递给了一条浑水。 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字:“圣人者,抵抗极大之恶而成者也。” “什么意思?”一条浑水问道,他的脸色很不好。 奈良樱落不答,他只是静静的站在琉璃的身前,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他的背影很单薄,但是琉璃却觉得很安全。 …… 一条浑水虽然没发作,但是有心人都看的出的他的脸都气绿了。 以至于当夜他都没有睡在自己的屋子里,而是去了桃香的房间。因为他的房间就在奈良樱落的房间隔壁,这叫作茧自缚。 他已经以最高礼仪来招待奈良樱落,但是奈良樱落也太不知好歹了。 他丢了贵族最重要的东西,那就是脸面。 脸面丢了,比杀了他还难受。 脸面丢了,那就得找回来。 他当贵族的时候,奈良家还是狗腿子呢。 “该死,该死的东西,该死的东西。”他将瓷杯甩的稀碎,吓的桃香躲到了一边。 如果不是当年的保元之乱,奈良家算什么东西,奈良樱落又算什么东西,只是一些乡野之民而已。 一场保元之乱,让这些人有了自己的地盘,还真以为自己是贵族了,真是可笑。 “什么叫圣人者,抵抗极大之恶而成者也。” “你奈良樱落是圣人,我是什么?” “你敢羞辱我?”一条浑水咬牙切齿。 保元之乱让这些忍者家族崛起,他们摄关家却落寞了。 该死的皇帝为什么要搞什么院政,能抓住权力吗?倒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了。 该死的源氏和平氏。 那场战争中崛起两个惊才绝艳的人叫源义朝和平清盛。正是这两人率领的军队打败了摄关家的主力。 皇帝以为打败了摄关家就能握住权力,但是结果呢?他们摄关家好歹也是皇族的外戚,源氏和平氏是什么东西。 后来不还是爆发了平治之乱。忍界战争一打又是好多年。 搞来搞去不还是一样,愚蠢的皇帝。 一条浑水骂着,看到躲在角落的桃香,一把就抓过来,抓着她的头发大怒道:“你给我变成奈良樱落身边的花魁,变身术会不会?会不会?” “奴婢不会忍术,不曾学过啊。”桃香害怕的说道。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一条浑水将桃香按在桌子上,行起了那苟且之事。 他一条浑水想得到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 在他一条浑水的地盘,是龙是虎都得盘着。 …… 忍界战争的历史就是权力交替的历史。 保元之乱开启了忍界战争的序幕,但保元之乱结束后,忍界战争并没有结束。 保元之乱时奈良家跟随了源氏崛起。 保元之乱后源氏和平氏的战争开始。史书记载为平治之乱。 书上写,源氏的保元之乱后,源义朝因为觉得封赏远远比不上平清盛而囚禁了皇帝从而爆发了平治之乱。 其实就算没有这件事,源氏和平氏注定都有一战。 奈良家运气好,平治之乱时奈良家因为发生了影流之祸,并没有参加对平氏的战争。 所以平氏胜利后并没有对奈良家清算,但是倒了一大批更随源氏的忍者家族。 平治之乱后源义朝战死,源义朝的三儿子源赖朝被流放伊豆,九儿子源义经躲进了寺庙避难。 但源赖朝不是一个安分的主,他抓住了皇帝和平氏的矛盾,忍辱负重多年,后王者归来,灭了平氏。并由此建立了镰仓幕府。 这一次的忍界大战奈良家参加了,并立下了赫赫战功。谋略之神奈良飞鸟就是在这场战争中双腿被废的。 伴随着奈良家的崛起,原先跟随平氏的忍者家族受到了巨大打击,比如赤沙一族就被流放到了蛮荒之地。 而源赖朝这样的野心家明明有推翻皇室的能力,却还是要与皇室共天下,所以造成了如今的复杂局势,也是乱象之源。 现在醒湖皇子正在招兵买马对付幕府,将再一次开启忍界大战。 摄关家韬光养晦多年,谁也不知道这么多年,他们到底积蓄了多大的力量。 第18章 变局 奈良樱落已经睡在了棺材里,对于招惹一条浑水的事情,他并没有多说什么。 奈良雪靠在棺材边守着他,如往常一样。只是她的眼神冷冷的看着琉璃,其中所表达的意思只可意会。 “你知道,你惹了多大的麻烦吗?”老锄头对琉璃说道。 “能有多大的麻烦,一条浑水还能杀了我们不成,一条家已经不比往常了。” “他们毕竟是摄关家。” “那又怎样。” 琉璃坐在椅子上发着呆。 她毕竟一直身处在底层,摄关家到底有多大能量,她没有想象力。她是很聪明,但是知道的信息过少,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就不够。 她其实是没想到奈良樱落会真的替她出头的,毕竟她身份卑微,说白了只是一个卑贱的运臣。 是个人都看出来,一条浑水的本意是想与奈良樱落交好的。 一条浑水也拿出了贵族的礼仪招待他。本来如无意外,奈良樱落和一条浑水应该有合作的空间的,但是今晚过后就不存在了。 她细细想来,其实还有些害怕。她害怕奈良樱落不会为她出头。更害怕他睡一觉之后会改变主意将她交出去。 她知道这些旧时代的贵族玩的花样很多,她不想成为被玩死丢弃的女人。 如果真的到了那时,她该如何? 她又当如何? 她心思不定,以至于当夜失眠,怎么也睡不着。 天还未亮,在其他人还在熟睡的时候,琉璃便早早的起来了。 她一夜未睡。 她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跟着奈良樱落了。 她没有家。 她手扶着高楼的栏杆边。 红色的木栏杆。 入目所见是丹霞城的全景。 这是丹霞城真正的主宰才能站的地方。这是一处红色的高楼。 她站错了地方。 她的出身注定了她不能站在这里。 她只知道她是一个运臣,却从来不知自己的真正身世。 昏暗的大街上一个人都没有。 有淡淡的雾气。 时间还太早了。 她所处的高楼下有一红衣女出现,正是昨夜的桃香。 她行色匆匆,抱着一包东西。 她快走着,走着走着开始跑起来。 边跑还边回头看。 她进入到大街上一间屋子里,闪了进去没了踪影。 “这么早,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琉璃疑惑的自语。 …… 琉璃以为桃香有风尘气,也是从类似红楼的地方出来的。 但其实不是。 她是自愿投身一条浑水的。 为的只是家里的人能吃饱饭。 桃香的家里经历过几次荒年都熬了过来,但这次不一样。 她是姐姐,底下还有三个弟弟。 她自小就知道自己长的好看。 她家一无所有,很早她的父母就告诉她,要将她嫁一个好人家,多换些银钱,贴补弟弟。 她对此颇为抗拒。 她认为她的命运不该是这样。 长的好看不是她的错啊。 有个同乡的青年一直对她好,她也喜欢他,但是他和她一样穷。 她陪他一起放牛钓鱼,很快乐。 她不怕过苦日子,大不了两个人私奔。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 今年的时候,饥荒真的很严重。 死了很多她认识的人。 最后轮到了她喜欢的人。 他不是饿死的。 是他的死法改变了她。 她的世界崩塌了。 从那天起,她就决定她要活下去,怎么样都要活下去,甚至要让家里人活的好。 那一刻,她才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 她开始学习。 她学习那些风尘女子是怎么打扮的,学习她们是怎么取悦男人的。 她得偿所愿,成为了一条浑水的女人,还很受宠。 家里也从乡下搬入了城里。 城里那些肉铺里依然在干着那样的勾当。荒年人都没得吃,哪有粮食喂畜生,但肉铺里总是有肉。 但这些她无力改变,她能出卖只是她的身体。 起码她还活着。 听说一条浑水喜欢上了别的女人,希望她学习变身术,她也愿意学。 只是她没有机会了,因为一条浑水死了。 一条浑水莫名其妙的死在了她的身上,死在了她的房间里。 “爹娘,弟弟,快收拾收拾,我们得赶快离开丹霞城……”她的声音很慌乱。 …… 琉璃越发觉得不对。 她看到原本黑暗的街道忽然开始亮灯。 无数忍者和剑客鱼贯而出,严阵以待。 一群穿着盔甲的忍者在天色未明间朝着她所在的方向而来。 琉璃瞳孔变大,觉得不好,连忙跑向房间,对着老锄头和奈良雪述说了外面的情况。 “怕是来者不善,可惜我们的人并不在附近。”老锄头说道。 一条浑水大摆筵席,车队里的其他人被一条浑水安排在城内的一间别院内,此时是指望不上了。 “镇定,一条浑水没必要与我们撕破脸。”奈良雪闭着眼睛,靠在棺材上养着神。 话音刚落,他们房间的周围便被围的水泄不通。 “奈良樱落滚出来受死。”为首之人穿着漆黑的盔甲喝道。 “谁在狺狺狂吠?”奈良雪冷着脸轻喝道。 琉璃躲在房间的角落中,看到奈良雪这样镇定的姿态,她的心中羡慕不已,心想自己何时才能如此呢,怕是一辈子都没有机会了。 “我家主人昨夜死于影子绞首术,奈良家,你们今日一个都走不了。”穿着漆黑盔甲的中年人挥手间,他的手下便是一窝蜂的冲了进去。 剑客的剑刀狂舞,从四面八方冲向房间内。 “我家少爷,在休息,敢打扰,死。”奈良雪打了个响指,顿时冲进来的剑客们只是瞬间就被寒霜笼罩变成了冰雕。他们保持着出剑的姿势,却是永远也动不了了。 “还有点本事,可惜还没筑根吧。”盔甲中年人哼了一声,双手结印张口便是一吐:“龙火之术。” 炽烈的火焰对着奈良雪直喷过去。 奈良雪挥手间便是一片雪白的盾挡在了门口。 两人还未分出胜负之间,一道雷光从天而降,砸在了盔甲中年人的头顶。 这道雷光来自渡边缘一。 高楼栏杆处爆裂开来,烟尘四起间,将盔甲中年人砸到了一楼。 这么大的动静奈良樱落自是醒了。 奈良雪告诉了他缘由。 “一条浑水死了?这么突然?死于影子绞首术?”奈良樱落喃喃自语。 “这是诬陷。”奈良雪直言道。 “是不是诬陷已经不重要了,离开这里,分头突围。”奈良樱落从棺材里站起来,拿起了随身的剑刀。 “你保护好老锄头,我带着琉璃。”奈良樱落的决策很快。 奈良雪想反对已经来不及,奈良樱落已经拉着琉璃跳下了高楼。 他是一个不会被外界的慌乱所扰的人,向来说一不二。 奈良雪只是不太明白,这个琉璃真的值得他这么做吗?只是区区一个运臣而已。 …… 高楼几乎被砸的倒塌了一半,刚刚盔甲中年人所站之处早已消失。 地上被砸出了一个深坑,深坑之上有如废墟,到处都是一地的碎木与砖头。而刚刚的盔甲中年人已经被掩埋。 渡边缘一站立在废墟边环顾四周,杀气外露。 盔甲中年人从废墟中艰难的爬出,低头惨笑道:“筑根上忍,少见啊,你的称号是什么?” “如果不是那套盔甲保护你,你已经死了。”对于渡边缘一来说敢动奈良雪的人都该死。 “不说没事,你只需记住,杀你的人叫猿飞柴火就够了。” 光听这个名字就知道是底层人才会取的名字,这个人是一条浑水圈养的上忍。 …… 奈良樱落的策略很简单,趁着一条浑水的死讯还没有大范围传开,他们所需要应对的只是这丹霞城一地的势力。 趁着还没有完成真正的合围,赶快出城。 他拉着琉璃在居民低矮的房顶上快速跳跃。 琉璃毕竟是一个剑客,这样的奔袭,她还能跟得上。 迎面遇到一个忍者。 奈良樱落没有废话,快步前进,擦身而过的瞬间,那忍者便死了。 琉璃在越过的时候,发现那忍者的咽喉有一枚苦无。 出手快的很。 快到她的眼都有点跟不上。 但奈良樱落难道不怕遇到的是一个上忍,一个苦无秒不掉对方吗? 也就是在她思考的功夫,她害怕的事情来了。 墙壁上莫名的伸出一直手拽住了她的脚踝。 第19章 逃 琉璃感觉自己的脚踝被抓住,反应非常快速的拔出剑刀对着这人的手砍去。 这剑刀是奈良樱落送给她的名为花瓣的名剑。 这剑很锋利,但是砍在这人的手上却是冒出了火星,对那人丝毫没有影响。 她还来不及做任何的表情,本在前行的奈良樱落发现了她的窘迫。 他看到了抓住她脚踝的手。 他眉头一皱,手悄悄握上剑柄。 奈良樱落的气势瞬间就不一样了。 对琉璃来说没有出剑的奈良樱落和出剑的奈良樱落是两个人。 当初在红楼中她是见过他出剑的。 她攻击了他近半个下午,他只出了一剑。 那一剑她没看清。 至今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剑客变成浪人很容易,琉璃知道自己现在就是一个浪人的水平。 但是浪人变成人斩是要经历过很多的心路历程的。 百人斩,千人斩,万人斩。 每一个称呼都代表着不同的实力。 琉璃预估奈良樱落的实力起码在千人斩或者万人斩。 她的思想飘的很快,奈良樱落却是一直都没有出剑。 她低头一看,那个抓住她脚踝的手不见了。 奈良樱落却丝毫没有放松,一直绷着姿势,保持着拔剑的姿势。 嘭! 一声炸裂的声响。 房顶塌了。 一双巨大的石头拳头自下而上朝着两人砸了过来。 奈良樱落跳了开来,他在空中甩出无数的苦无,激射在街道各处。苦无后面带着钢丝,他踩着钢丝悬停在了空中。 而琉璃也被钢丝挂在空中。钢丝的一端缠绕在她的腰间,另一端在奈良樱落的手中。 又一发石头拳头从大地之中升起,走马的街道爆炸开来,对着奈良樱落就砸了过去。 伴随着咻咻咻的声音,无数的钢丝崩开,奈良樱落跳到一个房子上。 而琉璃却是趁机落地闪入一个屋子的后方躲了起来。 “明明琉璃的方向是更好的攻击方向,为什么只对我攻击?” 虽然这声嘀咕显得不怎么大气,但是奈良樱落确实预判的防守是在琉璃那边。 奈良樱落没有在屋顶上停留,而是继续朝前奔袭。 如果这个人的目标是他的话,那么就引开好了。 他边跑动的时候,会边往街道上扔一些苦无。 这些苦无上都挂着起爆符。 随着起爆符的一连串爆炸,那躲在暗处的忍者终于现身,是一个驼背的老头。 “土遁忍者,上忍,看年纪战斗经验很丰富。” 奈良樱落见到这人的一瞬间,脑子里就出现了这样简单的预判。 因为这边的动静,还吸引过来一个青年忍者,站在奈良樱落对面的屋顶上,却没有先手攻击。 现在是一对二。 奈良樱落结印,一分为二,分身术。 他刚从大梦中醒来,查克拉量不多,分身术存续的时间很短。 长时间的僵持也会吸引对方更多的援兵。 他需要速战速决。 他动了一下手指,一枚苦无后挂的起爆符爆炸开来。 爆炸声吸引注意力的同时,奈良樱落借着分身掩护,直冲那老者。 爆炸产生了烟雾阻挡了老者的视线,但是老者战斗经验丰富,早已退后跳开。 咻咻咻,无数的苦无如暴雨一般朝着老者射了过来。 老者没当回事,双手结印,他的前方出现了一堵石墙,挡住了攻击。 老者回头间发现奈良樱落不知何时已经闪到他的后方。 老者丝毫不慌,脸上甚至还露出了笑意。 老者现在所处的位置是一处巷子里,这巷子是青石巷,随处可见的石头环境,对他来说是天然的主场。 “死!”老者简单的默念了这个字,无数巨石化作的拳头从四面八方朝着奈良樱落砸了过去。 这是最无解的杀招,群石杀阵。 “啪” 奈良樱落的身体炸开,只是分身。 真身在哪? 老者暗感不好,抬头朝上看,一个身影已经落下。 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老者双手准备结印,是替身术。 但是却被奈良樱落看穿,一发苦无直射他结印的手,并一脚踹向他的头部。 老者只能抬手硬挡,他的右手石化化作盾牌以图抵挡这一招,左手结印准备反击。 但他低估了奈良樱落的力量。 石化的手臂琉璃斩不开,却是被奈良樱落的苦无刺穿了。这把苦无就这么留在了老者的手上。 老者强忍剧痛,准备反击,奈良樱落却是跳开了。 “晚了!”老者轻哼一声,双手虚按,周围的大地起了高墙,如一座牢笼将奈良樱落困守在其中。 奈良樱落并不知道,这老者根本不是普通的上忍,而是拥有称号的上忍,他的称号为迷途。 这高墙足有十层楼那么高,高墙之下还生了如迷宫般排列的二层楼高的石墙。 这个术名为迷宫,可以困,也可以攻击。 老者会秘术游墙术,他可以在墙体之间来回游动,伺机攻击,防不胜防。 奈良樱落走在迷宫之中,看似脚步方向不定,却是在围绕着一个方向走。 “破绽太多,可以攻击,怕是陷阱。” 奈良樱落看似放松了警惕,给了老者很多的破绽。 但是老者也是个老江湖,他不着急,他要等面前这个年轻人最烦躁最没有耐心的时候攻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对谁来说都是煎熬。 老者用这招对付过很多强大的忍者,他知道自己的长处,小不忍则乱大谋。 没有人能够一直保持紧绷的神经。 他要等待机会。 年轻忍者总以为老人的战斗力会下降,但是老人却更稳重,更阴险。这一战将证明这一点。 老者躲在墙体里,他看到奈良樱落离他越来越近。 八步。 六步。 四步。 三步。 …… “再近一点,我就可以掐死你。”老者如一个猎手在等待自己的猎物。 但寒光一闪,一把剑却是直直的插近了墙体里。 这一剑正中老者的心口,出剑者正是奈良樱落。 奈良樱落抽剑,将老者从墙体里剥落了出来。 “这不可能……”老者望着自己心口的剑诉说着不服。 “木旅家的游墙之术有所耳闻,但是你老了。你这个年纪就应该享受天伦之乐,何必出来和我们这辈人打打杀杀。” 奈良樱落拔出剑刀,看着这个老者倒下,并没有什么胜利的喜悦。 他很平静,无悲无喜。 奈良樱落平静的振刀,随着剑刀上的血液被震开,他收剑而立。 他手中所握之剑为木头。这个名字是他取的,他希望自己出剑时就不再有感情,出剑无悔。 老者右臂处的苦无是刻了赤沙家符文的,他可以精准的定位老者的位置。 老者自以为精妙的藏身手法,对他来说,毫无秘密。 从老者出手时,他就认出了他是木旅家的人。奈良家的人自小就要研究对战各家的战法,然后配合影子模仿术该怎么对敌,这些都是课业。 老者自认为是猎人,但其实他的每一步都在奈良樱落的算计之中。 即使刚刚那一刀失败,他还有后手。 他勾动手指,老者右臂的苦无剧烈的晃动,咻的一声落到他的手中。 这赤沙家符文刻在苦无上,他开发出一个秘术:“御剑之术”。 这御剑之术,七步之内劲力很强,七步之外就弱了,最远十四步。但这只是单苦无的距离,如果将其他苦无当做媒介来接受查克拉信号,理论上来说,这御剑之术可无视距离的远近,当初他和琉璃放风筝是验证过这个理论的。 这御剑之术本来是要拿老者试剑的,只是可惜老者没有坚持住。 正思索间,奈良樱落忽然感觉到了危险。 他回头看。 顺着他的眼光,那青年忍者不知何时站在一处高墙之上,和奈良樱落隔了大概三百米的距离,却是一个手刀隔空空劈过来。 奈良樱落作为一个剑客本能的侧身一躲。 他刚躲完,觉得没必要,却听身后有声响。 他回头却见身后的石墙塌了一半,那整齐的切口像是神明所为。 三百米,隔空之间无声无息可以斩断高墙。 他的师傅老剑圣有一招斩风也能造成类似的效果,但如这青年一般隔着这么远,用手刀斩出来,对剑客是极难,起码要成为剑豪才有可能。 如若成为剑豪,一剑便可化龙卷。 第20章 心气 无数的石墙如豆腐一般被切开。 奈良樱落如落叶一般在风刀之中飘飘荡荡。 眼见高墙起,眼见高墙塌陷。 奈良樱落冲出了老头的迷宫。 老头死了,迷宫就像无根之木,早已没了老头活着时的硬度。 他不想与那青年周旋,只能远走。 他跑出时,琉璃也从昏暗之处跑出,与他同行。 他引爆了街道上所有的起爆符,伴随着大爆炸引起的烟雾,他拉着琉璃躲进了一处民居。 这处民居是一处肉铺。 他们仓促的躲进去,看到的景象却是心中大惊。 肉铺前方挂着许多带着血的肉,当打开通往后厨的布帘之后看到的是满满的人类尸骨,还有许多人被绑在木架之上,半挂着,仿佛肉猪。 屠夫满面横肉,手中拿着杀猪刀正一脸凶狠的看着奈良樱落和琉璃。他的身下还有正在解刨的尸体。 谁能想到和平安逸的丹霞城内里却是这样的腌臜。 “你该死!”琉璃是一个有侠义精神的女人,她亦是一个剑客,她大怒,拔剑而起。 一剑砍断了屠夫的杀猪刀,割断了屠夫的咽喉。 奈良樱落很平静的看着这些被绑着的人,他太静了。 他不是一个情绪化的人,他不是天生如此,而是刻意训练。 这被绑着的人大多面无菜色,大多已经没了生气。有气的,也精神恍惚了。 这些人早已放弃了活着。 有一人,气色还不错,他大声呼救:“救命!” 其他清醒的也有气无力的轻哼着。 琉璃以为他们是被屠夫抓来的,但一问之后,心中更气,这些人是自愿来的。 “牺牲自己,希望家人活下去,这种事……”琉璃生气归生气,却不知道该批评这些人什么。 她望着奈良樱落,问这些人该不该救。 “他们不值得救。”奈良樱落道。 “那我们就走。”琉璃很干脆。 奈良樱落却摇头,他找来一个满是血的板凳,他坐在了上面。 “一时也走不了,倒是不如给这些人上一课。”他一直在想着该怎么塑造新民,看到此情此景,不免想当一回老师。 他望着这些人,深深叹了口气。 “看到这里的凄惨景象,我就像看到了地狱。棠梨花映白杨树,尽是死生别离处。” “什么意思?”原先叫救命的那个少年名叫箫,他是昨夜来的,现在还有些气力,还有心思思考。 “站在梨树和白杨树下,满眼都是白色的景象,心里想的都是生死离别,这是我扫墓的时候会念的诗。你们这样死了,你觉得死的值,但是吃了你们身体的亲人,真的会为你们扫墓吗?你们会成为他们心中一直难掩的心痛。这种心痛不会因为时间的推移减弱,只会成为噩梦。虎毒尚且不食子,你觉得你做的符合天道吗?你的牺牲只会变成一抹白色,一片空白,毫无作用。” 听着奈良樱落的话,箫默然不语。 “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箫抬头问:“这又是什么意思?” “鱼,是我所想要的东西;熊掌,也是我所想要的东西。这两种东西不能同时得到,我会舍弃鱼而选取熊掌。生命也是我所想要的东西;道义也是我所想要的东西。这两样东西不能同时得到,我会舍弃生命而选取道义。” 箫听的似懂非懂,他问:“我的选择,难道不是道义吗?我反正都要饿死了,我想把生的希望给家里人。” “你错了。你这不是道义。你所谓的道义,却将整个世界拖入了无边地狱,如果人人易子而食,那么这个人间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吗?用这种方式活下去,难道不是可耻的吗?” 箫低下了头,低声呢喃:“只要活着就行。” “你想过没有?为什么你挨饿?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因为你缺乏勇气。”奈良樱落说道。 箫不服,他都敢自杀,怎么会是缺乏勇气的人呢。 “强者会向更强者拔刀,而弱者只会将刀对着自己,你连出刀的勇气都没有。” “我……”箫低头喃喃。 “一箪食,一豆羹,得之则生,弗得则死。呼尔而与之,行道之人弗受;蹴尔而与之,乞人不屑也。” “一碗饭,一碗汤,吃了就能活下去,不吃就会饿死。可是呵叱着给别人吃,过路的饥民也不肯接受;用脚踢着给别人吃,乞丐也不愿意接受。做人要有骨气,心中的气不能散,这样才能顶天立地。” 奈良樱落的话如雷一声声的炸在箫的心头。 箫仍狡辩:“你只是没落到我的困境,到了我的困境,你能不吃饭?自尊算什么东西,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你能这么做?” “我已经告诉你了,舍生取义。”奈良樱落说着站了起来:“如果生命的存在不是为了奋斗,那么将毫无意义。人生很短,如草木一秋,与天奋斗,其乐无穷!与地奋斗,其乐无穷!与人奋斗,其乐无穷!” 琉璃一直在旁听,听到前面的时候,她只觉得奈良樱落只是何不食肉糜的感慨。她是出身底层的人,她没有说什么,是因为她太懂底层的无奈。她见过了太多的蝇营狗苟,可恶难受。 但奈良樱落后面的话,却是说的她头皮发麻,心中热血翻涌。她忽然懂了奈良樱落,他是一个有伟大思想有伟大心气的人。他宁死也要遵循心中的道义。 因为他的格局足够的大,看的足够的远。 那一句“与天奋斗,其乐无穷!与地奋斗,其乐无穷!与人奋斗,其乐无穷!”是多么的震撼人心。 事实上当箫走进肉铺的时候,他就已经对这个世界认输了。 一个对世界认输的少年,有什么不能出卖的呢? 死不服输,要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这种胸襟,她实在无法形容的广阔。 面前的奈良樱落瘦肖的身影忽然在琉璃的心中高大了起来。 他是一直都知道要做什么的人。 奈良樱落领着琉璃离开,却不知道就在隔壁的墙角处桃香正捂着弟弟的嘴。 她见过奈良樱落,她以为他只是一个如一条浑水般的大族少爷,只是比一条浑水多了些少年气而已。 但听了刚刚那些话之后,她被震撼的久久无语。 她真的好羡慕琉璃,能够跟在这样的男人身边。 她却只能顾影自怜,不知自己的路在何处。 第21章 判断 箫被绑着,奈良樱落和琉璃并未给他松绑。 他不再叫着救命了,奈良樱落的话在他的脑子中久久回荡。 他望着奈良樱落刚刚坐着的血色斑驳的板凳,久久无语。 有人冲进门来问他有没见过一个穿着考究,看起来像大家族少爷一般的人。 箫头也没抬,说没有。 那人又问,说那大家族少爷的身边跟着一个非常好看的女人,还带着黑巾,确定真的没见过? 箫此时抬头,说见过,但要给他松绑。 他如果想死,他会说没见过。但此时他忽然想活。 他不明白奈良樱落的道义,却相信了奈良樱落说的人要与天争,不能认输。 他想成为奈良樱落那样的人,觉得奈良樱落好威风,有这么多人来抓他。 什么时候他也能这么威风? …… 奈良樱落带着琉璃辗转在各处民居之中躲避。 他见到了越来越多的人。 那些人看到奈良樱落和琉璃都面露慌张,不断求饶。 他们不了解奈良樱落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身份。只觉得奈良樱落穿的好,那就是大人物。 贱民害怕大人物,本就是天经地义,这是他们的逻辑。 他进丹霞城时以为这里的人没有受到饥荒的影响,生活富足,没想到真相却是如此的残酷。 他本来还以为一条浑水有什么管理才能能把丹霞城治理的这么好,没想到全是表面工作。 丹霞城外表看起来安静祥和,内里却是一地的肮脏与黑暗。 他宁愿看到人饿死,也不愿看到人相食。 是的,他看到了有人在烹调肉食。 这个饥荒的时候,哪里来的肉? 这些人见到奈良樱落还都是满脸茫然。 琉璃不想看到这样的场景,拉着奈良樱落就走。 她喘不过气来,见不得这样的事情。 她拉着奈良樱落寻着出城的方向走。 她奋力奔逃,颇为用力。 奈良樱落却是如被拉着的驴子一样,拉一下,跑一下,让琉璃很无奈。她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在思考什么。 奈良樱落环顾着周围,却停下了脚步。 “不对。”奈良樱落忽然道。 “哪里不对?”琉璃急切的跑动,此时还有点喘不过气来。 “战力不对。丹霞城的战力不应该只有这些才对,如果一条浑水真的死了,能够抽调过来的人手不止是这些,若和我的人打起来,此时这座城应该都毁了大半了,但是却是被控制在可控范围内。”奈良樱落道。 “你嫌弃追击你的人手不够多吗?”琉璃无语道。现在全城的人都在搜捕他们,这还不够? “我算过的。简单的数学题,人手不对,火力不对。” 作为奈良家的继承者之一,团体对战,火力配置的学习是必须的。 “你想说什么?”琉璃问。 “一条浑水可能没死。或许我们可以回去看看。”奈良樱落说道。 “要是猜错了怎么办?”琉璃不太相信奈良樱落的推理。 “那就是自投罗网。”奈良樱落平静的说道。 “你有多大的信心。” “百分之六七十。” “只有这些,何必冒险?” “如果我猜对了,前方才是陷阱,前方才是冒险。” 琉璃静静的看着奈良樱落。 琉璃的眼睛直视着奈良樱落。 奈良樱落静静的回望着她。 她从没有见过如此自信的人,这种自信甚至到了自负的程度。 她不信一条浑水没死,因为那些忍者口口声声的说他死了。奴仆下人说主子死了,可是不能乱说的。 她是底层人,知道这种忌讳。至于火力不足,主子死了,指挥权的混乱,造成火力减弱是很正常的事情。 她知道奈良樱落来自军事谋略家族。 一个真正的谋略家拥有对于信息的判断力,如果有绝对准确的信息,傻子都会打仗。但战争是一场迷雾,信息需要自己去思考和甄别。 她觉得奈良樱落错了。 但她没有说他。 一句话都没说。 只是问道:“出城还是回去?” “回去。”奈良樱落答道。 “好。”琉璃答应了。 她并不是相信奈良樱落的判断,只是相信奈良樱落这个人。 如果前方是一场死亡,她也愿意奔赴。因为奈良樱落从来没有抛下过她这个累赘。 ———— 四周都是三三两两逃难的难民,这些难民往城外去,但是奈良樱落和琉璃却是逆着人潮,往城内奔走。 桃香带着一家人远远的看向奈良樱落的方向,她原先想的是跟随奈良樱落或许可以侥幸出得城去。 但是奈良樱落却是往回走。 她偷偷听到了奈良樱落的判断。 她原本以为奈良樱落是个有大智慧的人,但是此时她却是觉得他有点傻了。 一条浑水死没死她才是最有发言权的,她是亲眼所见他死了的。 一条浑水没了呼吸,没了心跳,可不是死了吗?这种事情还能做得了假吗?她眼见为实。 她觉得奈良樱落是疯了。 有机会逃走,还要回去送死,可惜了。 她真的很欣赏奈良樱落这样的男人。 她想告诉他真相,但是拥挤的人潮,和忐忑的身份,让她放弃了这种想法。 …… 奈良樱落一路拉着琉璃往回奔走,一路上见到了许多剑客和忍者之间的战斗。 战斗总是残酷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原先繁华的街道到处都是断壁残垣,伴随着随处飘散的血迹,许多人的死法也是各种各样。 有被水淹死的,有被活埋的,有被火烧死的,也有被乱刀砍死的。这都是忍术和剑术造成的伤害。 即使是这样,还是有大批的忍者和剑客非常有组织的往城门的方向奔去。 这些人就是追奈良樱落和琉璃的人,只是这些人大多与奈良樱落和琉璃擦肩而过,因为谁也没想到,这两个人跑着跑着往回跑了。 琉璃看到了那盔甲忍者猿飞柴火和渡边缘一在高楼废墟下的战斗。 渡边宛如雷神,他手握雷电,睥睨四方。 雷属性的突刺属性是很强的,但是却一直破不了猿飞柴火的防御。 一条家有家传的黑光铠,此铠甲一直被吹的神乎其神。 奈良樱落猜那猿飞柴火所穿的应该只是复制品,这种家传铠都会当图腾一样供起来,作为手下人哪有资格佩戴。 渡边和盔甲忍者的战斗已经白热化,周围早已被夷为平地,一片空旷,毫无躲藏的地方。 “现在怎么办?”琉璃问奈良樱落。 “快速冲过去。”奈良樱落说完跳出躲藏的废墟,以一种不要命的姿态冲向了已经毁了一半的红色木制高楼。 渡边原本准备放杀招了,但是奈良樱落的忽然出现让他一瞬间没反应过来。 同样没反应过来的还有猿飞柴火。 “他不是跑了吗?”渡边嘀咕着。他拖住这个铠甲忍者就是为了给他拖延时间的,好家伙,这人直接跑回来了。 “这是奈良樱落吧。”猿飞柴火一瞬间有些茫然,还以为看错了,接着他反应过来:“这就是奈良樱落。” “不对,这定是假的,分身术还是变身术?”猿飞柴火冷笑一声:“以为这就能骗过我,奈良樱落那个胆小鬼早就跑没影了。” 猿飞柴火从跑过的奈良樱落身上收回目光,对他来说打败面前这个称号为雷虎的上忍才是重要的事情。 但在此时,又有一人跑过来。 这个人是琉璃。 琉璃是硬着头皮跟着奈良樱落跑的,她的心现在还是虚。 见无人攻击奈良樱落,她也很意外。 见奈良樱落越跑越远,她咬牙跟上了。 渡边看到琉璃时也是一头雾水。 但更一头雾水的不是他,而是猿飞柴火。 “又是假的?障眼法?变身术?分身术?”这一刻的猿飞柴火呆住了,他的脑子不足以分析眼前的情况了。 奈良樱落踩着红色高楼的木质墙壁就跑了上去。 这是忍术的基础,只需将查克拉控制在脚底,就可以踩在水上或者墙上,如履平地。 她见奈良樱落跑的越来越高,她咬牙跟上,但脚踩在墙壁上只五步便难以为继了。 对于查克拉的控制,她还差得远,毕竟她才练习忍术几天。 正在攀升的奈良樱落头也没回的扔下钢丝缠绕住了她的腰。 她咬着嘴唇,继续跟着攀爬。 她下决定以后一定好好的练习忍术,不能再看小说了。 奈良樱落站在原先的房间门口,定定的看向里面。 琉璃气喘吁吁的跟在他的身后,朝里看,却只见一条浑水正坐在昨日奈良樱落写东西的桌前玩女人。 奈良樱落这个家伙又猜对了。 但是琉璃毫无惊喜之意。 接下来该如何?杀了一条浑水?她怎么想都没有两全的策略。 一条浑水抬头间看到了奈良樱落。 他的脸上挂着茫然无措,就像是小孩子恶作剧被亲爹发现般的窘迫。 第22章 还童 “别玩了,游戏结束了。”奈良樱落对一条浑水说道。 “精彩,精彩。”一条浑水窘迫的推开坐在他身上的妖艳女人,着急忙慌的给自己穿上了裤子,“奈良樱落,你戏弄了我,我摆了一个局戏弄你一下很公平,但是你现在让我很生气。” 在穿裤子的时候,一条浑水是很着急的,他怕这个时候奈良樱落攻击他。但奈良樱落很显然没那么下作,他给了一条浑水说话的机会。 “你有什么可生气的。你是天生贵族,但是脑子里天天想的都是女人的屁股和大腿,胸无大志,我要是你爹都恨不得一头撞死,生了一个这么无用的儿子。”奈良樱落非常平淡的说着让一条浑水非常生气的话。 “住口。”一条浑水很生气的提高了音调,他瞪着奈良樱落,脸色几经变化,最后却是笑道:“你的女人我玩定了。今天,谁来都不管用。” 一条浑水此时终于穿好了裤子,他口中奈良樱落的女人正是琉璃。 他原本只是想假死让奈良樱落灰溜溜的离开丹霞城,然后把琉璃抢过来。中途他的手下如果误杀了奈良樱落,那么他就把那个手下扔给奈良家就当交差了,反正都是误会。 哪怕是最坏的情况,他假死个几年避个风头就好。 他本身就是一个变态,为了达到目的无所不用。 这件事就是一个变态的主意。也只有一条浑水才能想出这么个主意来羞辱奈良樱落。 但没想到奈良樱落比他还变态,变态到能够看清整个局势。 事态发展至此很显然他是准备撕破脸了。 既然奈良樱落这么看重琉璃这个女人,他就越是要抢。 从小到大,他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 一条浑水话音刚落,奈良樱落就甩了十几枚苦无扔到了他的脸上。 作为一条家的儿子,他虽然沉迷女色,但是战斗能力还是有的,不至于被这突入齐来的十几枚苦无伤到。 他躬身弯腰就躲了过去。 但是这些苦无却仿佛有灵性,射出之后却会回返。它们以一条浑水想不到的方式在空中折返后深深的插入了他的后背之中。 如果不是一条浑水身上带有软甲,这一招就能让一条浑水重伤欲死。 这招便是奈良樱落开发出来的御剑术。以赤沙家符文的控制之力在十四步之内可以做到出其不意。 这招的缺点是如果超过十四步之后,需要其他苦无作为媒介来增幅距离。 奈良樱落挥手间,那些苦无环绕着一条浑水周身飞舞,随着惯性不断蓄力。 一条浑水身处其中就像是儿时捅了马蜂窝一样的憋屈。 他在看向平静的奈良樱落,感觉自己就像是小丑一样被戏虐。 他怒了。 他拉过周身的女人为盾牌,扔给奈良樱落,接着一头撞破了木质的窗户,跳下了高楼。 在空中下落的瞬间,他双手快速结印,脑海中想着奈良樱落的样子,大喝了一声:“变。” 这是一条家的秘术:还童。 而原本准备追击的奈良樱落,忽然感觉精神仿佛被抽离身体一般。 那是一种精神被拉扯的感觉,极为难受。 接着他的身体开始剧痛不止。 他的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短,变小。 伴随着骨骼啪啪作响,奈良樱落的个头也开始变小。 这便是一条家的秘术,这种秘术可以快速的让强大的对手失去战斗能力。 琉璃眼睁睁的看着奈良樱落的变化,心中焦急,却是无可奈何。 她从没有如此六神无主过。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有如此这般的情绪。 眼见奈良樱落从十六七岁的年纪慢慢的变成十来岁,她没来由的害怕。 她害怕这种还童力量不会停止,直至让奈良樱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奈良樱落的脸开始变的年轻。 年轻到她不认识。 但当奈良樱落的脸变成七八岁时,她却感到了没来由的熟悉之感。 这张脸是她曾经午夜梦回一直心中的记挂,多年未见,芳心大乱! 当年她在红楼中一心求死的时候,就是这张脸,给了她活下去的希望,让她之后的人生饱受痛苦,但是之后却再也未曾出现过。 “杀了一条浑水,或许才能解开这个术。”奈良樱落并未发现琉璃的异常,他伸出手抓住琉璃的手腕,准备追击。 琉璃转过头,应了一声,声音嘶哑的像是一个强忍哭泣的小女孩。 “你怎么了?”奈良樱落问道。他此时的精神都在强压痛苦,对于琉璃的异常他无法分心了。 “没事,只是被风迷了眼睛。”琉璃转过头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揉着眼睛。 她的心乱了,眼前高楼景色如蒙上了一层青雾,颜色全无。 …… 两人刚落下高楼就被重重包围了。 高楼下,奈良樱落已经变成了一个六七岁的孩子,他忍着痛苦,站在那里。 他身上的衣服已经变得足够宽大,显得滑稽可笑。 以至于琉璃一直在帮他卷着袖子和裤子。 此时的他已经很难有什么战斗能力。 琉璃此时忽然平静了下来,她就那么站在奈良樱落的身边,忽然没来由的安定。 当年她被绑在树上遭受非人的毒打,饿的发慌时,她亦害怕。奈良樱落的出现,给了她希望。 此时她站在他的身边,只是单纯的陪着他。 外围渡边缘一被猿飞柴火拖住,但奈良雪却带着车队中的人在试图拯救奈良樱落。 战斗开始在城内蔓延。 一开始奈良家车队的人都没有死战,他们只是想出城去。 但现在几乎都在死战,如果奈良樱落死了,死在迎亲路上,他们难辞其咎。 除了浪川之外,几乎都在试图拯救奈良樱落,包括了对奈良樱落一直不感冒的奈良鹿鸣。 但一条浑水的人占有绝对优势。 短时间内,奈良樱落的人根本冲不进来。 “奈良樱落,你还有后悔的机会,向我认错,满足我的要求,你我还是兄弟。”一条浑水此时很是得意。 这里是他的地盘,就算奈良迎亲队的战斗能力不俗,在丹霞城也翻不了天。 “你觉得现在还有回旋的余地吗?”奈良樱落摇头道。 “我的护城军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到时候事情闹大了谁都收不了场。”一条浑水明面上并不想杀奈良樱落。 这样光明正大的杀了奈良樱落,对于一条家和奈良家来说都是很难处理的事情。贵族要脸面,奈良家这个新贵族也要脸面,到时候就会很麻烦。 现在一条浑水的诉求很简单,他要贵族的脸面,只要奈良樱落把戏做足,一切都可以当没有发生过。 “现在闹的已经很大了,其实你想保命也很简单,向琉璃认错,一切都来得及。”奈良樱落很认真的说道。 琉璃想阻止他,但是他就像一头倔驴一样不肯认输。她真的没关系的,作为身份低微的运臣,这样的事情,她可以承受的。 奈良樱落根本没必要为了他承受秘术还童带来的骨骼压缩的痛苦。大丈夫能屈能伸,一时的屈辱,以后也可以还的,琉璃觉得没必要如此。 但是他就是不服输,他就是要斗。无论任何的压力,他都会挺直脊梁。因为他比谁都明白,低头久了,就抬不起头了。 “她只是个贱婢而已,你让我向她认错,你没搞错吧。”一条浑水发出了嘲笑声,他身后的上忍们也跟着笑起来。他们都觉得奈良樱落的提议很搞笑,哪有贵族向奴婢认错的道理,身份不对等,她能受得起吗? “你会死,而且不用我动手。”奈良樱落认真的说道。 “秘术还童的滋味不好受吧,这个术竟让你产生了幻想。你难道想一直保持着孩童的姿态,那样你就算是有再好看的女人,你也玩不了。认输吧,奈良樱落,一切都还来得及,你只需放弃你的自尊。我一直都相信你是个聪明的人,你知道该怎么做。”一条浑水的言下之意就是让奈良樱落放弃嘴硬的挣扎,因为那都是无用的东西。 尊严只在剑锋之上,有实力才有尊严。 而现在能够控制局面的是他一条家的人。 “我再说一遍,你会死,死于影子绞首术!” 奈良樱落抬头看向天空,此时朝阳已经升起,无数的人的影子开始显现,并被拉长。 到时候了,这个时候了,已经被逼到这个时候了,总该出手了吧。 琉璃从来就不是什么卑贱的奴仆,他是暗黑之王影流之主的孙女。 奈良樱落预判到了如此境地,影流应该出手了。 果然一条狭长的影子,从角落之中无声无息的进入到一条浑水的影子之中。 黑色残影无声无息的将一条浑水捆缚住,在一条浑水眼睛睁大还没来得及呼救时就被拧断了脖子。 这个残影杀死一条浑水后并未消失,而是同时缠绕住了一条浑水周围的上忍。 伴随着骨骼咔咔的声响,无一例外,全被拧断了脖子。 一瞬间,几十上忍无一存活。 变化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琉璃都没反应过来。 伴随着一条浑水的身亡,还童的效果消失,奈良樱落又变成了那个平静如水的家伙,只是他的脸色惨白如纸 “你有一件事算对了,你的确是死于影子绞首术。”奈良樱落走到一条浑水的尸体边,蹲下身,将他被掰断的脖子归位,如是说道。 第23章 血与火 猿飞柴火在远处看到原本围着奈良樱落的人忽然大乱起来,很多人甚至开始朝外跑。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躲开渡边缘一的纠缠,快步冲破人潮,入目所见的景象却是让他终身难忘。 几十个忍者全部死亡,而且死法都一模一样的躺在那里。一条浑水的尸体就在奈良樱落的脚下,死状和其他上忍并无二至。 猿飞柴火想质问奈良樱落,他快步前冲,朝着奈良樱落而去。 此时奈良樱落只是简单的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明明脸色惨白,看起来已经毫无战斗力,但配上他周身死去的一条浑水和众多上忍,这一眼却是让猿飞柴火的心神大震。 蹬蹬瞪……猿飞柴火连退数步,他竟在这个年轻人的身上感觉到了恐惧。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身经百战,不应该会在此时产生如此心境。 但是奈良樱落周身死了那么多上忍,奈良樱落站在一条家儿子一条浑水尸体边,是怎么做到如此平静的? 都是他杀的吗?这怎么可能? 猿飞柴火的心神一乱,便给了奈良鹿鸣机会。 他隔空对着猿飞柴火施展了他独有的秘术:心之一方。 猿飞柴火察觉到时已经晚了。 当他看向奈良鹿鸣时,奈良鹿鸣的眼睛已经变成了灰色。 一抹灰色直接笼罩了他的精神。 此术可将对手的情绪放大一百倍。 人都有喜怒哀乐。但恐伤肾,怒伤肝,悲伤肺,思伤脾,喜伤心。 平常时这些情绪都没什么,但一旦放大一百倍,就可造成无与伦比的精神和肉体伤害。 猿飞柴火的恐惧被放大了一百倍,他的肾脏位置忽然剧痛不止,精神被恐惧淹没。他的脑海中都是对奈良樱落的恐惧,他双腿颤抖,整个人却不能动弹。 猿飞柴火知道自己完了,此时他的查克拉紊乱短时间内已经无法催动他身上的铠甲了。 哪怕这个时间只有一秒,对渡边缘一来说都足够了。 猿飞柴火看到了一抹雷光在他的眼前逐渐放大……他倒了下去。 他不是死在奈良鹿鸣的偷袭,也不是死在渡边缘一手中,他一生经历大大小小数百场战斗,没想到却是被一个年轻人吓住了。 他至死眼睛都是睁开的,他死不瞑目。 渡边缘一替他闭上了眼睛,然后毫不在意的将他身上的黑色盔甲扒了下来。这身盔甲的妙处,渡边缘一缠斗许久,太了解不过。 猿飞柴火死了,一瞬间丹霞城内的其他忍者群龙无首,顿时战意全无,变成了乌合之众,四散而逃。 奈良车队的战力占据了绝对优势,开始追击。 奈良樱落远望周围,发现远处那高墙上的青年依然站在那里,他也不攻击,只是远远的静静的看着。 这个青年到底是谁?为什么他的行为处处透露着古怪。 远处黑压压的一片人影,有如黑云压城,将整个丹霞城围的水泄不通。 丹霞城的护城军已经赶来。 这些人穿着整齐的黑色服饰,举着一条家的花瓣旗帜,如水一般聚集在一起,气势如虹。 奈良雪和奈良鹿鸣开始收拢队伍,准备迎敌。 一条浑水死了,这个后果,奈良樱落是必须担着的。 这种时候队伍倒是出奇的团结,因为一旦突不出去,都要给一条浑水陪葬。 丹霞城放出了烟火。 这是在向附近的丹后城和丹波城求援。 丹霞、丹波,丹后,本身就是连成一片的,都属于一条家的地盘,三城互为照应,牵一发而动全身。 “浪川那混蛋又跑了,大家跟我杀出去。”奈良鹿鸣高声叫着,真遇事了,这蠢货很热血。 渡边缘一按住了奈良鹿鸣,让他不要急躁。 真到了关键时候,无论上忍下忍心中都没有主心骨,四顾而茫然。 奈良樱落拿着苦无在一条浑水的尸体边写写画画,奈良雪静静的站在他的身后等着。 她知道奈良樱落在计算着出路。 他本就是走一步算三步的人,这个时候奈良雪依然相信他。 奈良樱落终于站了起来。他看向车队中的人,大多身上染血,竟皆带伤。 遇到护城军的话,这样冲过去,无异于送死。 整个护城军大概有三千人,配置整齐,装备也比较好。 他们现在只剩两百多人,有一百多的剑客和不足一百的忍者。 战力差距很大。 江湖乱战的战斗方式对上忍者大军是毫无胜算的。 要求得生路,奈良家的人就必须有与军队一样的配置和执行力。 奈良樱落将车队中的忍者编队。 会火遁和风遁的人编一队,是为尖刀,由奈良鹿鸣率领。 会土遁者编为一队,随时制造防御地形。会水遁者编为一队靠后协防,由奈良雪率领。 会雷遁者编为一队为斥候,以极快的速度奔走在战场间获取信息和骚扰,由渡边缘一率领。 剑客居中,编为敢死队,由佑助率领。 “诸位,无需多言,死战!”奈良樱落骑在马上拎着一条浑水的尸体,喝到。 “死战!”整齐划一的声音响彻在不大的空间。 身在这个乱世,忍者乱战打了这么多年,忍者和剑客大多都参过军,大多都是老兵,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虽是仓促组队,但是气势如虹。 整个丹霞城的地图在奈良樱落的脑子里旋转分析,寻找着出路。这些年因为要记得东西太多,反而激发出了过目不忘的能力。 思虑了一会,他骑在马上朝着东门方向一指,队伍就冲了过去。 趁着护城军立足未稳,还有机会冲出城去。不然只能打巷战。 但巷战的话,论对地形的熟悉程度肯定不如本地军队,而且对方几倍于己方,还有援军,必败无疑。 琉璃和奈良樱落同乘一匹马。此马正是奈良樱落迎亲的红花大马。 她原先所乘的马车此时自是丢弃了,太累赘。 还未接近城门的位置,无数的火球就朝着他们砸了过来。 她是第一次接触忍者军队,此时那漫天的火雨,颇为震撼。 哪怕只是最基础的火球术,千人一起释放所造出的杀伤力,即使是上忍也不敢朔其锋。 车队中的土遁和水遁忍者立马施术防御,但是敌方火力太猛,压根抵挡不住。 一片又一片的冰遁升腾而起,奈良雪脸色苍白的举起双手硬生生的挡住了第一波的攻击。 也只是第一波的攻击,奈良雪就已经脱力。 即使她是上忍,但面对几千下忍的联合攻击,她撑不住第二下。 东门守卫的忍者有千人左右,他们离东门大概有五百米的距离。其他几门的军队正如水一般流淌过来,他们已被围困,出不去,就是瓮中捉鳖。 抗下第一波攻击,他们前进了大概一百米。 还有四百米。 这四百米就是死地。 “少爷,这样不行,我们扛不住的,分散开,或许还有活路。”奈良雪如是说道。 对于一个上忍来说,这样硬抗千名下忍的攻击,是最憋屈的行为,战力差距太大了。她的意思很明显,她想带着奈良樱落走,其他人死也就死了,只是她没明说。 此时第二波攻击又至,千人水遁,如瀑布银河挂九天。 队伍中的土遁忍者施展土流壁阻挡,但由于人数过少,在大水还未来时,大家都知道挡不住。 队伍一旦被冲散,便只能是任人宰割。 奈良樱落摇了摇头,他不想放弃这个车队的其他人。丹霞城的地形拖入巷战对他们来说也毫无胜算,所以他们只能死战。 大水将至,奈良樱落望着城头那严阵以待的千名忍者,捏碎了一枚舍利子。 一抹金光将整个队伍笼罩。 整个队伍化身为金色的小船在大水之中摇曳。 奈良鹿鸣想反击,却被奈良樱落拒绝。 “离近了再打。” 金刚和尚的舍利子果真厉害,他们顶着千名忍者的攻击,硬生生的前进了三百米。 还剩最后一百米。 “给我狠狠的打!” 趁着舍利子所化的金光还剩最后的余晖,奈良樱落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火遁在风遁的加持下如星如雨,砸向了一条家的护城军。 护城军中有阵法师,也有会土遁会水遁的人,这波攻击并不能造成什么致命的杀伤力。 但这波攻击只是掩护,因为渡边所带的雷遁小队已经绕到了敌人的后方,此时开始攻击。 敌方阵脚顿时大乱。 此时离敌方阵营只有五十步的距离。 佑助等人将黑布带上自己的额头,这最后的五十步,是剑客的荣耀之路。 “杀。” 剑客们拔出剑刀,如悍不畏死的勇士,奔向敌军的阵营。 “死战!”奈良樱落握起奈良家的旗帜,将一条浑水的尸体挂在旗帜的上面,亦然跟随着剑客们冲了出去。 冲阵前,奈良樱落让琉璃下马。 琉璃未说话,却是抱紧了他的腰。 此战,若不能还,便不能还吧。 第24章 将军之死 奈良樱落不知道琉璃是什么意思。 他想掰开她握着他腰间的手,却发现她抱的很紧。 他的后背可以感觉到她的柔软。 他没时间和她闲扯,策马奔腾而起,冲阵而去。 他却是不知她此刻的复杂心情。 琉璃见到了前冲的剑客们还未近身就被各种忍术的光芒消灭丧命,死的憋屈。 三十步,二十步,十步……剑客们每前进十步都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这条荣耀之路布满了荆棘与痛苦。 一百多人的剑客队伍,转眼就只有六十人左右,而且都带着伤。 终于到了七步。 剑客们的剑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剑光如雪,散落大地。 一声声的死战淹没在人潮中。 喊杀声震天。 是血腥的肉搏战。 像这种战争,忍者军队一旦被剑客群分割,就会陷入肉搏战。 因为忍术的施展会波及到队友,从而搅乱阵型,造成更大伤亡,所以不得已只能和剑客肉搏。 但一般忍者近身时又很难战胜剑客,就必须拿人命去填。 奈良樱落将一条浑水的尸体挂在旗帜上,对敌方的士气也是影响极大。 但来攻击他的忍者却也是极多,他骑在马上单手挥剑,收割着其他人的生命,整个人面无表情。 琉璃做不到如他那般的冷静,她的脑子已经一片空白,眼前看到的除了血和残破的肉体什么也没有,她只能麻木的挥剑。 奈良樱落的周身环绕着无数的苦无,以御剑术驱动,十四步之内如绞肉机,分割着敌方的军队。 他带着她骑着红花大马,如骑兵般冲阵,那血与火,就像一场特别的婚礼。 这一刻她就是独一无二的新娘。 近千人的忍者军队,就这样被奈良樱落撕开了一个口子。 东城门被击破。 他们冲出了城去。 …… 冲出城外,奈良樱落一马当先,他的身后跟着几十忍者和几十剑客,个个浑身染血,杀气震天。 一条家的军队如黑压压的水一样跟着奈良樱落流淌,正在不要命的追击。 远处又是黑压压的一片潮水从两侧包围而来,一条家的援军来了。 奈良樱落用力催动坐下的白马。 琉璃只觉得耳畔的风都刺耳。 就算以这样的速度,琉璃计算,大概还是会与敌方的援军相遇。 大概又是一场苦战。 琉璃将手中的剑握的更紧了些。 这场血与火的婚礼比想象的要精彩。 …… 美浓,旋涡家。 一片废墟之中,奈良见鹿见到了旋涡家的女儿旋涡彩花。 这片废墟原本是一座华美的庭院,被旋涡彩花和奈良见鹿的切磋所毁坏。 旋涡彩花并不介意这种身外之物的毁坏,她只想知道这个传言中最有希望问鼎青年三甲之内的人到底有多少底气。 奈良家是镰仓幕府的左膀右臂,下一代的奈良家家主是能搅动天下风云的人。 对于这次试探,旋涡彩花很满意,奈良见鹿的确惊才绝艳。 但奈良见鹿不满意,他求见的是旋涡家家主,但见到的却是旋涡家的女儿。 “奈良少主,你来旋涡家所谓何事?我猜,你是来求亲的吧?”旋涡彩花在这个废墟中摆了一张桌子,自顾自的在那表演起了茶道。 求亲?这一代旋涡家只有一个女儿,不就是面前的旋涡彩花吗? 她说的话却是让奈良见鹿无法往下接,这种事情,她一个女儿家却说的极为自然,仿佛联姻这种事她很随便一样。 “我是来求见旋涡家家主,当然如果旋涡家的事你都知道的话,我倒是并不介意与你聊聊。”奈良见鹿摆着一张脸,不悦道。 “你说。”旋涡彩花不在意道。 “当年,宫本惠。”奈良见鹿只淡淡的说了五个字。 但就是这五个字,让旋涡彩花沏茶的手顿住了。 奈良见鹿不在意的拿起了茶杯,吹了吹,慢慢品尝。 “为什么问这个?”旋涡彩花皱眉问。 “你可知。” “当然知道。我也可以告诉你,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先说。”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当年围攻宫本惠的九大家族,有旋涡家。旋涡家的封印术天下无双,自是围攻的主力。但是布局的是奈良家,你为何不问你的父亲?” “因为影流之祸,这件事,我父亲都不一定知道的那么全面。” “你倒也是坦诚,你想问什么,最好是具体的问题。” “当年宫本惠死后,影流之主为何没有报复旋涡家?”奈良见鹿想了想,还是问出了这个直白的问题。 这个问题如一把尖刀插入旋涡家的旧伤疤,旋涡彩花自是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因为当年旋涡家围攻宫本惠的人都死了,那可是旋涡家鼎盛的一代人。不止旋涡家,当年围攻的九大家族都被宫本惠诅咒了。旋涡家的男儿没有一个活过三十岁,这便是旋涡家受到的惩罚。你以为只有你们奈良家付出了代价吗?”旋涡彩花的情绪有明显的波动,这件事情,实际是旋涡家走下坡路的导火索。从来不是影流之主放过了旋涡家,而是旋涡家已经承受了不可言说之痛。 这也是奈良见鹿来旋涡家而接待他的是旋涡彩花一个女子的原因。因为她已经被内定了旋涡家下一代的家主。旋涡家的男儿被宫本惠压的抬不起头,即使她已经死了很多年了。男儿们知道活不长,大多便躺平了。 “这……”奈良见鹿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自顾自的喝茶。 “宫本惠的力量本来就不能以常理来衡量,但是她唯独放过了奈良家,因为影流之主奈良寻。即使奈良家要杀他,她也放过了奈良家,这是她最后的温柔。因为守护奈良家,是奈良寻一生的信仰。”旋涡彩花这一番话听在奈良见鹿耳边,却是尤为刺耳。 “可是奈良寻依然背叛了奈良家。”奈良见鹿道。 “可是那恰恰是奈良寻对宫本惠的温柔。虽然献祭的是奈良家鼎盛的一代人。”旋涡彩花笑道。 “你可知,他们为何要杀宫本惠吗?”奈良见鹿不在意漩涡彩花的嘲笑。 “父亲大人隐晦的提过,应是皇族和神道教的一场交易。而执行者是我们九大家族。我们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却没有得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这是亏本的交易。所以旋涡家就不再相信皇族了。” “什么交易。” “不知道。事实上说是九大家族分了宫本惠的遗体,但其实没人敢动她,连皇族都只是取走了她的眼睛,那双传言中的破幻之瞳。那个女人即使死了,依然威压众生。那双眼睛那个人就是妖孽。” “你可知奈良寻和宫本惠是有后人的。”奈良见鹿又道。 “听说过,死了。是个女儿,叫宫本静,色艺双绝,嫁给了源义经。源义经是个英雄,配得上。”旋涡彩花想了想道。 “当年平氏拥有强大的海军,让源赖朝不得不依靠精通武略的源义经。源义经灭了平氏,在军队中威望更重,已功高震主。但可惜他不懂政治,信了法皇。他以为法皇要重用他,却不知法皇是要离间他们兄弟。让源赖朝不得不杀了他。” “听说源义经和宫本静死于大火,自焚而死。但这件事,疑点重重,是源赖朝的手笔。知道内幕的大概只有现任关白九条兼实和源赖朝。源赖朝当年为了杀源义经,将源义经所在的澳洲本土一族杀了个鸡犬不留,方圆万里无人烟。”旋涡彩花对于源赖朝这个大将军的行事充满了敬畏。 “那你可知,宫本静和源义经有个女儿,宫本琉璃。” “这个真不知道。但没道理,源赖朝那样心狠手辣的人,为什么要给源义经留一个后人。”旋涡彩花从没听说过这个事,脸上挂着惊讶。 “但事实是,她的确活着,但被卖去当了官妓。” “是影流之主和源赖朝做了交易?” “源赖朝那样的枭雄,没道理会怕影流之主,一定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奈良见鹿思索着,不知不觉已经喝了很多杯茶了。当年这件事疑点重重。 “是不是为了破幻之瞳?据说宫本静也遗传这种力量,这也使得源赖朝要杀源义经动用了三路大军。” 两人安静下来,不再说话,各自思索。 此时,旋涡家的一个忍者快步冲进来,递给了旋涡彩花一封信。 奈良见鹿扫了一眼,只见信封上写了加急两个字。这是不计代价传递的大事,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奈良见鹿刚要问,奈良雨里却匆匆赶过来,也递给奈良见鹿一封信。 上面也写着加急两个字。 奈良见鹿刚打开信,看了一眼,瞳孔瞬时放大。 他抬头看旋涡彩花亦是皱眉的表情。 “将军死了。你的也是?”旋涡彩花问道。 “征夷大将军,源赖朝死了。”奈良见鹿点头。 “那这消息没错了。”旋涡彩花长呼一口气。 “在这个时候,太仓促了。”奈良见鹿道。 “听说是坠马而死,你信吗?”旋涡彩花问。 “戎马一生的将军,死于坠马,你觉得呢?很可笑吧。” 奈良见鹿将手中的信递给旋涡彩花:“我的写的应比你的详细,上面还有将军的遗言。” 旋涡彩花接过信,上面果然写的很详细,比她得到的信息详细多了。奈良家对于幕府的渗透力,自是旋涡家比不了的。 遗言不多,但不太像是她印象中源赖朝的风格,更像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 将军遗言:躺了一天,昨夜醒来,喝了一点粥,出了些汗,喝了一些当归汤。我在军中实行依法办事是对的,至于小小发怒,大的过失,不应当学。我这一生干了很多坏事,实在算不得一个好人。我这一生都在为“天下草创”而努力。自开幕以来,我做了许多革新,自认是有功绩的。我很早就觉得我不行了,连肉食都咬不动,大家都以为我不会老不会死,大多都是摄于大将军的声威,他们害怕我罢了。 我死之后,天下会乱,但我的御家人会守护天下。 我死之后,穿的礼服就像活着时穿的一样,别忘了。文武百官应当来殿中哭吊的,只要哭十五声。安葬以后,便脱掉丧服;那些驻防各地的将士,都不要离开驻地;官吏们都要各守职责。 不要用金玉珍宝陪葬,我的婢妾和歌舞艺人都很勤苦,把他们安置在行宫,好好地对待他们。 行宫正堂上安放一个六尺长的床,挂上灵幔。早晚供上肉干、饭团之类的祭物,每月初一、十五两天,从早至午就向着灵帐歌舞。 各房的人没事做,可以学着编织丝带子和做鞋子卖。不要有太多的心思,容易内乱。 我一生征战,有无数铠甲和忍具,都放到库里。我遗留下来的衣物、皮衣,可放到另一个库里,不行的话,你们就分掉。 我这一生最对不起的就是我的女儿大姬,把她嫁予皇室实在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她病死的太突然。 为父确实错了。 我曾在伊豆待了二十个春秋,并用六年的时间打服了天下。我想建立一个和平的天下,建立一个忍者和剑客有尊严的时代,我做到了。 我死之后,有事不决,可问夫人政子。 政子,我与你相识于伊豆的四月,这些年一直想回去看看,可惜了。家里交给你,我也放心。 我死之后,源氏还在,诸君慢行。 第25章 旋涡彩花 旋涡彩花静静的看完,笑了笑,然后将自己得到的信递给了奈良见鹿:“看看我的,你会有惊喜。” 奈良见鹿皱眉接过信。 旋涡彩花的加急信中对于幕府情报的描写比较笼统,但是也是记载了幕府之中各方人的反应,但是对于遗言之类的秘事他们渗透不进去,果然是没有的。 但是这封信中不止记载了幕府中的事,还记载了奈良家的一些事情,重点关注了奈良樱落的迎亲路。 其中有些事情,却是奈良见鹿不知道的。 比如奈良樱落杀领主开仓放粮的事情,奈良见鹿却是一直都不曾知晓。 他叫来奈良雨里,并未有质问,只是让他跪着,自扇巴掌。 奈良雨里就那么跪在不远处,一巴掌又一巴掌的往自己脸上扇,打的很用力,不多下,嘴角便都是血。 旋涡彩花面含笑意的看着,对于奈良见鹿御下的手段并未有任何点评之语。即使奈良雨里自罚的有多狠,打的有多响,她也权当没听到。 “旋涡小姐,对于奈良家的事很关注啊,情报重点布局。”奈良见鹿不悦道。 奈良樱落在奈良家没什么名气,一般大家族不会把情报重点放在他身上。 “天下将乱,奈良家作为幕府的左膀右臂,自是不能懈怠。另外,你这个弟弟很有意思啊。”旋涡彩花道。 “我这个弟弟,只是平庸之辈而已。”奈良见鹿平淡道。 “不见得哦。”旋涡彩花提高了声调:“迎亲路开始,他路过白鹿城就睡了花魁。我原先也以为他是上不得台面的人。但是听你说宫本琉璃的名字,我瞬间就明了了。你弟弟,关于影流的事情,怕不是比我们了解的更深。他从一开始就准备利用影流的力量。而且他色胆包天,敢睡源义经的女儿,敢睡宫本惠和奈良寻的孙女。你说这样的人平庸?天下又有几人敢这样做?” “他只是想睡花魁,巧合而已。”奈良见鹿说道。 旋涡彩花又道:“接着他遇袭,皆冷静处理,根本不是毫无章法之人。袭击来自大皇子醒湖。看似袭击的是奈良樱落,其实是对奈良家来的。是试探,也是警告。大皇子如若想杀奈良樱落,他早死了。大皇子是想告诉你们他手中所掌握的力量,如若他与幕府开战,他希望你们奈良家保持中立。能杀,却不杀,是恩典,他希望与你们奈良家结盟,这是一种善意。当然这种善意可以随时变成警告。” “继续。”奈良见鹿在听着。 “杀领主,开仓放粮。这看似是一种愚蠢的行为,但是也恰恰说明了他不走寻常路。欲动天下者,当动天下之心。作为一个贵族,他不该那么做,但是如果他想问鼎天下呢?” 旋涡彩花看问题的角度和一般人不同,她总是带着辩证的思维去看的。她不会急着去否定什么东西,她更喜欢探寻一件事的本质。 旋涡彩花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奈良见鹿:“如若你当了奈良家主,你这个弟弟不能留。” “他是我的亲弟弟。” “源义经也是源赖朝的亲弟弟。”旋涡彩花提高了声调。 “不一样。他们同父异母,小时候也未生活在一起,长大才见过。而我们是一母双胞胎。” “没关系。现在将军死了,大皇子没了顾忌,会更早起兵。你们奈良家如果想与幕府共存亡,奈良樱落的迎亲路是走不下去的。虽然山中里美是我的好朋友,但是她这个好夫君估计很难到得了山中家。” 旋涡彩花正说着,手下人又快步跑来递上一封信。 旋涡彩花打开,看了一眼,眉开眼笑:“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一个。” “好消息。”奈良见鹿道。 “一条浑水死了。” “我不认识他。” “坏消息是奈良樱落杀了他。” “什么?” 奈良见鹿看向在自扇巴掌的奈良雨里,挥了挥手,让他验证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奈良雨里摆弄了好一会信息传递阵法,却是摇头说没有收到任何信息。 很显然,在某些方面旋涡家的情报系统要比奈良家的更快。 “按丹霞城的守备情况,你弟弟应该很难离开。更何况还有丹后城和丹波城的援军。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一条家没有这么简单。” “什么时候的消息。” “不到一天。” 奈良见鹿端着茶杯,思索了一会道:“将军死的很及时。将军一死,一条家就不会对奈良家下死手。我弟弟是有一线生机的。” 旋涡彩花怔了一会,才恍然大悟道:“皇室要和幕府开战,整个摄关家都要保持坐山观虎斗的架势,是不想被奈良樱落这个人拉下战场的。” 奈良见鹿难得笑道:“越是此时,我们奈良家越会拉一条家下水。” 奈良见鹿招来奈良雨里,让奈良雨里传信,他这个奈良少主是救弟弟也好,是为了奈良家考虑也好,他开始动用自己的能量了。 旋涡彩花沉吟了一会道:“恰逢乱世,恐怕有这个想法的不止你们奈良家一家。” “奈良家能做到今天这个位置,靠的可不是一点小聪明。奈良樱落未娶亲之前,不光我,整个奈良家都会保他。若要蚕食南方,山中家的影响力不可估量。” 奈良见鹿难得对旋涡彩花说了实话。对于旋涡彩花这样的女子来说,他没有隐瞒的兴趣。 “说到现在,我该提我的条件了。”旋涡彩花忽然道。 “你说。” “我要嫁给你。”旋涡彩花认真道。 她语出惊人,不似玩笑。她今日已经说了第二次了。 “?”奈良见鹿迟疑的看向旋涡彩花。 “我觉得你是个不错的人。”旋涡彩花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你是为了旋涡家吧。”奈良见鹿淡淡道。 “还是瞒不过你呢。如果宫本惠有对奈良家的温柔,那么如果我和你联姻大概就能破除她的诅咒。我希望我们的第二个孩子能够姓旋涡,以来继承旋涡家。”旋涡彩花非常坦诚的说。 “你其实没必要牺牲自己。” “其实不算牺牲,见鹿君也是个不错的人呢。” “何以见得。” “你怎么看待松花酿酒,春水煎茶?” “你说茶道?说的是心境吧。坐酌泠泠水,看煎瑟瑟尘。无由持一碗,寄与爱茶人。”奈良见鹿说着端起茶碗,如酒一般敬着旋涡彩花。 松花酿酒,春水煎茶,旋涡彩花是说以前旋涡家可以过风华雪月的日子,而如今却只能归于平凡。看似是恬静的不争,其实是不甘,她要争。 奈良见鹿懂,却不说,只说她是个爱茶的人。可是她爱的又何止是茶呢。 两人都未说言下之意,却又都懂了言下之意。这便是一种默契。 “能懂茶道的,少见呢……” 旋涡彩花泡了很久的茶,一直没有喝过一口,一直都是奈良见鹿在喝。此时才端起茶碗,递给奈良见鹿一幅心领神会的笑容。 她现在才真正认可他。 两人相对敬茶,在不言语中将这场联姻定了下来。 面前的这个男人,便是她旋涡彩花看中的男人。 从奈良见鹿走进旋涡家开始,旋涡彩花就在一步步的考验他了。 某些方面来说,她和山中里美想的一样。当年的事情也有山中家的一份,只是山中里美迈出了第一步,选择了奈良樱落而已。 她今日终于迈出了第二步。 她旋涡彩花看中的男人,必定君临天下。 她会替他扫除一切障碍,为旋涡家争一个盛世春秋。 第26章 一条凉子 桂和狮子牙最近很烦恼。 不是因为日月教发展的慢,而是太快了。 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一呼百应。 入教的人越来越多。 日月教仿佛成为了贫民最后的救命稻草。 他们的组织已经近一万人,面对这么多人,他们完全没有管理经验。 招来的人也是鱼龙混杂,贫民占大多数,其中也有忍者和剑客,甚至还有活不下去的盗匪。 他们原先的想法是打劫一些小领主,但是得到的粮食太少根本养活不了这么多的人。 奈良樱落一开始给他们的策略是先发展乡村,壮大力量,徐徐图之,慢慢来,实力不够的时候不要贸然攻击大城。 但理论是理论,实操时却是遇到了很多麻烦。 狮子牙试图联系过奈良樱落,但是奈良樱落的车队进了丹霞城之后就没有了消息。 直到一天早晨,他发现丹霞城放出了求援的烟火。 奈良樱落刚进城不到一天的时间,丹霞城放出烟火,傻子也知道不寻常。 “师兄,你怕是又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了吧。”狮子牙在一处高山上望着很远很远处的丹霞城嘀咕着。 桂站在狮子牙的身边兴奋的对他说:“探子来报,丹后城和丹波城的军队倾巢而出,直奔丹霞城。这定是奈良少爷给我们制造的机会。” “你是想说丹波城和丹后城守备空虚?” “不错,天赐良机啊。人生有多少个十年,此时不建功立业,更待何时。”桂兴奋道。他这个圣子越当越入戏了。 狮子牙静静的看着桂,脑中思绪万千。 把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推到了原本不属于他的位置,却没想到入戏之后,他的胆气和豪气能成倍增加。 一群乌合之众去攻击忍者家族控制的大城,狮子牙自问他的胆子是没有这么肥。 桂已经有了他以前不曾拥有的东西:勇气。 狮子牙想到奈良樱落曾经给他说过围魏救赵的故事,不正应对眼下的场景吗?只是这个策略不是他和奈良樱落一开始就制定好的策略。 “我想过了,我们这样小打小闹是不能解决问题的,要干就要干票大的。”桂说道。 “你说的对,这种机会确实不能错过。”狮子牙咬牙同意了这个想法。 队伍中到底混进了什么人,这一战将会更加明了。 狮子牙不管奈良樱落在丹霞城里遇到了什么事,他们此时攻击丹后和丹波城百利而无一害,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在丹波城和丹后城守军驰援丹霞城的时候,两波由流民组成的队伍,各五千多人胆大包天朝着丹波城和丹后城进发。 日月教里的狮子,第一次露出了它的獠牙。 …… 丹霞城外。 一条凉子带着丹后城的军队立于荒野之上,远处正是冲杀而来的奈良樱落。 奈良樱落身后之人不足百,而她所带之人足有八千,几乎倾巢而出。 这是一场几乎不会败的围歼战。 奈良樱落避开一条木行的军队,选择她这方突围,大概是觉得她是一个女人,好欺负吗? 奈良樱落敢杀了一条浑水,如果让他在一条家的地盘跑了,那么一条家的脸面往哪搁。 她手握一条家的花瓣旗帜,坐镇中军,从容指挥。 谁说女子不如男,一条凉子指挥起军队来也是颇有章法。 她很从容的指挥一支支的队伍拦在奈良樱落前,对他进行分割包围。 奈何奈良樱落对战场仿佛有天生的敏锐力。她设置了众多伏击和陷阱,他在慌不择路的逃命时,竟然也能躲过。 她不着急,只要咬住了奈良樱落的尾巴,她赢定了。她甚至想活捉奈良樱落。 这种围歼战,蚕食起来很容易,只是比较费时间罢了。 猫戏老鼠,也别有一番趣味。 但就是在这个时候手下人却是送来一封信。 信上写着加急二字。 打开一看。 却是大将军源赖朝死亡的消息。 一条凉子呆呆的看着信,脸上挂满无奈和悲凉。 她长长的叹了口气,苦笑一声。 信中有一条家家主的命令,不准围杀奈良樱落,甚至要安全的将他送出一条家的领地。 “这种事情……这种事情,实在是没有听说过。” 人家杀了你的亲人,你不能杀人家,还要保护他,这真是天下间最可笑的事情。虽然她不喜欢一条浑水,但是他是一条家的男儿,怎么能这样呢? 一条凉子望着远处在军队中染血的奈良樱落,忽然明白了那句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的意思。 这种运气是凡人能拥有的吗? 源赖朝为什么死在这个时候? 这世上真的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一条凉子仰头大叫一声,这一声是压抑许久的不甘。 她挥舞着旗帜,发出了撤退的命令。 本在围攻奈良见落的将士们接收到这样命令,整个失控了。 明明已经要赢了,为什么要撤退。 军队是一个整体,一旦人心不齐,就会分裂,军心一散便是乌合之众。 她眼见刚刚勇猛无畏的一条军队转眼间变成了一群乌合之众,一个个的成为了奈良樱落的剑下亡魂,她高高的扬起了头,泪如雨下。 奇耻大辱啊。 一条家的奇耻大辱啊。 一条凉子从没有一刻觉得手中的一条家旗帜是那么沉重,沉重到她快拿不住了。 这条旗帜本是她的荣耀啊。 在她撤军的时候,远处的一条木行,也就是他的大哥,却是挥出旗语质问她,质问她为何撤军。 这一刻她呆住了。 她的心中如遭雷击。 原来这个命令只是家主下给她一个人的。 放走奈良樱落,并保护奈良樱落,是下给她一个人的。 这种无耻的命令,让她怎么执行? 为了保护一条家的脸面,她还要成为一条家的罪人。 想到之后回到家族,那些长老们的质问,定会给她定一个私通奈良樱落的罪名,然后救自己情郎之类的荒唐之言,她的心痛极了。 她抹了一把眼泪,忽然癫狂的笑了。 看到一条木行的军队要追上奈良樱落,她握紧手中的旗帜,大笑间,指挥着军队朝着自己的亲哥哥而去。 “父亲大人,如你所愿,手足相残吧。”一条凉子的脸变的冷酷。 她本以为她是巾帼不让须眉,却没想到只是英雄的落幕。 第27章 惊雷 马作的卢飞快,剑似霹雳惊雷。 奈良樱落的白马染血,他的剑染血,整个人仿佛从血海中钻出。 马上绑着的迎亲大红花已经歪了,但更显眼了,因为被鲜血浸染,马儿每走一步,红花便有几滴血滴下。 琉璃坐在奈良樱落的身后,她的手早已脱力,在这纷杂的战场上,她早已忘记了自己是谁,她只知道跟着心中的感觉挥剑,不停的挥剑。 她手上的血是粘腻的,和剑粘在一起,显得很沉重。 这种感觉很不好。 但奈良樱落和她不同。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大吼大叫的砍杀,他从始至终都很安静。 安静到就像在做一件小事。 如缝缝补补,如春水煎茶,如端茶倒水…… 这些小事的动作都是那些,但那些动作仿佛本来就存在,没有必要有那么多的情绪,或者本不该有那些多余的情绪。 他是身在战场上,做着一件小事,没有多余的情绪,平平常常。 他心有热血,面似白纸。 他就像是故事里走出来的白面阎君,收割着一个个灵魂。 这是琉璃在他身后的感受。 奈良樱落不止要杀敌,还要时刻注意战场的形式,他骑着白马在前,引领着奈良家的攻击方向。 只要有一个判断错误,他们就会全军覆没。 他们的人数太少了,面对几十倍的敌人,如风雨飘摇的小舟。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潮水中逆水行舟,她和奈良樱落身处那小舟之中,在毫无规律的潮水中寻找着能够前进的方向。 琉璃的心狂跳,她甚至不敢回头,她怕其他人没有跟上,她怕身后已经无人了。 如果茫茫的敌军中只有她与奈良樱落两个人在前冲,这种时候,她到底是感觉到绝望呢,还是一种向死的浪漫呢。 白马死了。 琉璃看着倒在地口吐白沫的白马,心中有了一抹悲凉之色。 她和奈良樱落不得不下马狂奔,速度一降,他们需要面对敌人翻倍,压力顿生。 奈良樱落是可以跑的更快的,但他一直在护着她。 她出身卑微,这些年来从来没有感受到被人关怀的感觉。 曾经的温暖来自他,现在依然是。 她以为她与奈良樱落会死在这里。 但敌军自己先乱了起来。 敌军的士气仿佛在一瞬间瓦解。 敌军仓皇的后退,如丧家之犬。 仿佛是怕了他们。 他们在怕奈良樱落。 奈良樱落就那么站在那里,那些先前想置他于死地的人,此时却是大叫着退后,仿佛看到了瘟神。 琉璃甚至看到了原先杀气腾腾的敌军只是在一瞬间脸上就挂满了不信与困扰,然后互相踩踏,惨叫四起。 敌军的败退只在一瞬间,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奈良樱落所过之处,没有一个敌军攻击,全都恭敬的让开了道路,就像在迎接他们的王。 他们在万众瞩目之下前进,仿佛受到了别样的“祝福”,这场血与火的婚礼,终于走向了终局。 带着满身的困惑,他们终于冲出了包围圈。 待回头时身后跟着的也只十来个忍者,十来个剑客。 其他人都已掩埋在了敌军黑色的潮水中。 此时疑惑大过恐惧,兴奋大过悲伤,都心情复杂的往回看。 “发生了什么事?”琉璃问奈良樱落。 “他们放弃了杀我,而且这种转变的很突然,突然到让整个军队都迷茫了。”奈良樱落此时才剧烈的喘息起来,他不再安静,他依旧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确切的说是正前方的敌军放过了我们,后方和侧方的敌人依然在追击。”奈良雪说道。 她此时状况不算好,为了保护奈良樱落几近油尽灯枯,如果不是渡边将一个黑色铠甲套在她身上,她已经淹没在敌军黑色的潮水中了。 “那是一条凉子的队伍。她不但放过了我们,而且还带着军队阻击其他攻击我们的人,太奇怪了。”渡边说道。他将从猿飞柴火身上夺得的铠甲给了奈良雪。即使如此,他来回穿梭在战场多次,依然浑身不带血。 雷遁忍者天生速度快,如若想走,他早就走了。他会留下突围,只是因为奈良雪。 “奈良樱落,一条凉子不会是你的老情人吧,这种牺牲也太大了。”奈良鹿鸣调笑着。伴着他的话,劫后余生的大家都大笑了起来,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这种诡异的情况,也只有这种解释才说得通了。 为了情郎,牺牲家族,这种爱很深沉嘛。 “可是,我不认识她啊。”奈良樱落蹲在地上望着几百米开外的一条家内战,耳边听着大家的笑声,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一条浑水的死是必须要有人负责的,他逃了,那么这个叫一条凉子的女人就要负责。 可是为什么呢?她没必要这么做! 一条凉子,他听说过这个女人,据说是天赋一流,立志要恢复摄关家荣光的女子。此时却是在干着与理想背道而驰的活。 信息的滞后,让他看不清整个全局,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走吧。”奈良樱落想了一会,没什么思路,终站起来,长呼了口气。 “奈良樱落,一条凉子是不是偷偷仰慕你呢。”琉璃小声的在奈良樱落的身边嘀咕着。 奈良樱落诧异的看向琉璃,她应该不是那种分不清玩笑与现实的愚蠢女人啊。他从来不懂有一种叫做关心则乱的情绪。 他伸出手想擦拭她脸上的血迹。 她却退后一步。 远处丹霞城有烟火飞出,颜色艳丽,如吹落的星雨。 “这是奈良家的烟火。”奈良鹿鸣惊呼一声。 此时为什么会收到奈良家的命令? “按这个烟火的意思,是让我们回丹霞城?”奈良雪眉头紧皱。 “好不容易出来,还要回去?”渡边缘一不信道。 “军令如山,我们回去。”奈良鹿鸣犹豫了很久,咬着牙带着仅存的十来个忍者准备反冲回去。 “送死,也要死的有价值。”渡边缘一拦住了他。 “这个命令不是给你的,是其他人。”奈良樱落忽然想到了一些事情。 “这里还有其他人吗?”奈良鹿鸣不服道。 “除了浪川之外,奈良家还有六个上忍一直都没有出现过,你觉得他们在哪里?”奈良樱落望着丹霞城的方向说道。 事实上除了浪川和六个上忍之外,还有一个人一直都没有出现过。那是陪他一起长大的那个人。 “是你吗?希望是你,但又不希望是你呢。” 如果你是他,你应该能很轻易的逃出来吧。 如果你不是他,我希望你能活着。 第28章 对不起 “凉子,你疯了吗?” 一条木行看着丹后城的军队朝着他的军队反冲而来,愤怒的大叫着。 这个时候,他的阵脚已乱,他很难相信那个他眼中天才般的妹妹,会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而这个举动的原因仅仅是能让奈良樱落逃命。 这个奈良樱落是什么人? 一个平庸至极的人啊。 一个不能继承奈良家的纨绔啊。 一个为了争风吃醋杀了一条浑水的人啊。 一个作为联姻工具娶山中家两个女儿的工具人啊。 一条浑水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奈良樱落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个为了一个女奴敢和一条家为敌的蠢蛋啊。为了这样的人,背弃一条家,值得吗? “凉子,你是和他做了什么交易了吗?” “凉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边是一条家的脸面,一边是自己的亲妹妹,到底该怎么选? 一条木行眼看着自己的军队被凉子的军队反冲的七零八落,他无奈下了撤退的命令。 他独自一人骑着马进入凉子的中军,他不信凉子真的敢对他动手。 作为一条家未来的家主,没人敢拦着他。 他愤怒的指着凉子咆哮。 “凉子,为什么?”他大声的质问。 “哥哥,你太仁慈了,我要是你,我不会问,杀了我吧。” 一条凉子红着眼眶,一幅求死的样子。 相比于疯狂变态的二哥一条浑水,她更喜欢大哥一条木行,因为他很善良温柔。 但是哥哥,仁慈的你怎么能带领一条家重回巅峰呢。 “就让我的血,让你冷酷起来吧。” 凉子看着哥哥木行,她此时希望他无情的杀了她。 她不想回家族去迎接那屈辱的审判。 但迎接她的只是哥哥的巴掌。 这一巴掌打的她嘴角泛血,哥哥的眼中只有恨其不争的心情。 这一巴掌却是打的她很痛快。 这一刻她才觉得她不是家族手里可笑的玩偶,而是有人关心的孩子。 “我会继续追杀奈良樱落,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一条木行骂道。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凉子擦着嘴角的血迹,苦笑道:“哥哥,你怎么能如此温柔呢?” “哥哥,你这样,不行的。” “对不起,我别无选择。” “对不起了,哥哥。” …… 丹霞城内。 此时的丹霞城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 一个少年跪在倒塌的房屋前崩溃大哭。 他的父母被活埋在了。 他叫箫。 他是在肉铺中被奈良樱落上了一课的箫,他是想活下去的箫。 他的父母家人死在了乱战中,被忍者之间的战斗波及,就那么草率的死了。 他们在一条家眼里没有姓名,但在箫眼中是即使牺牲了性命也要守护的家人。 他用双手将废墟中的父母姐弟的尸体一个个挖出来,即使双手满是鲜血。 “父亲,对不起,我是懦弱的箫。” “母亲,对不起,我是不孝的箫。” “姐姐,对不起,我是不懂事的箫。” “弟弟,对不起,我是没带回来食物,无用的哥哥。” “我答应过大家不会让你们饿死的。” …… 望着大家的尸体,他失声痛哭,但是再也没有了求死的想法。 “对不起,我会活下去。” “对不起,大家,我要去争。” “用我这条贱命去争。” 箫跪在一家人的尸体边崩溃大哭的时候,远处角落处正有一人定定的看向他。 这个是人桃香。 此时她的脸上抹上污泥,遮掩了她的容貌。她和一家人待在一起,却未能冲出城去。 她却看到奈良樱落冲出去了。 她看的很清楚,奈良樱落冲出城去的时候,他的旗帜上挂着一条浑水的尸体。 那个对她来说有如天神一般的一条浑水,就那么苍白的挂在那里。 忽然有那么一刻,她觉得贵族不过如此。 “那个不是一条大人吗?”当时她的弟弟这样问道。 她却捂着弟弟的嘴告诉他:“对不起,姐姐不能让你过上更好的生活了。” …… 丹后城。 桂带着五千人的队伍埋伏在城外。 城内守备空虚,他先前买通的人很轻易的打开了城门。 他此行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找到丹后城的粮仓,他要抢粮食。 他随着人潮快步进入了丹后城。 此时天空阴沉,像是要下雨。 “老天爷,不要下雨呢,等我们走了再下。” 他呢喃着,祈祷着,又忽然发现求老天爷好像不管用。 “去他娘的老天爷。” 桂骂了一声。 他们遇到了零零散散的剑客和忍者。 流民们害怕而止步不前。 “让这些大爷们看看什么叫匹夫亦有血勇。”桂高喊着。 有人应声,大家嗷嗷叫的就冲了上去。 死的人很多,但他们终究会赢。 狮子牙一直都说他们是乌合之众攻击不了大城,但是桂却有不一样的看法。 像他们这些人如果心中的血勇被激发出来,那么真的就不会害怕任何东西了。 人死鸟朝天,不疯狂一把怎么知道自己的力量能到达何处。 “对不起,现在是我建功立业的时候了。”桂在心里对自己说。 ——— 丹波城。 狮子牙站在城墙之上望着脚下的流民组成的队伍在肆意的乱窜。 “师兄,这样的队伍,真的能改变世界吗?” 狮子牙苦笑一声。 他不似桂那般天真。 虽然现在一切顺利,那是因为遇到的都是下忍,如丹波城这样的大城,怎么会没有上忍驻守。 几千人的流民队伍,可不是忍者军队,一个上忍就可以将其打的落花流水。 “对不起了大家,我们总要见识一下世界的残酷。”狮子牙叹息着。 …… 雷声轰鸣,下雨了。 奈良樱落带着仅存的二十来人继续前行。 不是他劝服了大家违背奈良家的命令,而是给了他们一个抗命的理由。 因为没有人喜欢寻死。 他们很快进入了一个山林中。 雨下的很大。 山林的前方站了个人。 他打着油纸伞,是浪川。 浪川想和大家打招呼,但是遭到了冷遇,没有人想和他说话。 如果不是因为浪川是稀有的医疗和感知人才,他这样喜欢临阵脱逃的人早就被杀了无数次了。 他尴尬的笑笑,一幅不在意的表情。 奈良樱落扫了浪川一眼,发现他打伞的姿势很奇怪。 浪川将伞举得高高的,仿佛旁边有什么人一样。 “浪川,你出来的时候看到了老锄头吗?他和奈良雪走散了。”奈良樱落问道。 浪川摇摇头,递了一把伞给奈良樱落:“没有发现,不过我发现了一个有趣的情报。有流民在攻击丹后城和丹波城,现在的流民胆子已经这么大了吗?” 奈良樱落撑开伞,举高撑在琉璃的头顶。 “对不起,我想,我可能要去丹后城看看。”他想了一会,忽然这样说道。 第29章 粉墨登场 奈良樱落语出惊人。 他的话淹没在哗啦啦的雨水中,大家都以为他在开玩笑。 因为现在大家都已经是强弩之末,他刚刚还否定了奈良家归程的命令。 但他却把伞直接塞给琉璃,自己一个人逆着风雨跑了。 他走的很仓促,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重要的人在等着他一样,没有一句解释。 琉璃望着在风雨中独自前行的奈良樱落,这一刻,她发觉她还是不懂他。 她收了伞,跑起来,寻着他的踪迹追了上去。 雨水打湿了她的刘海,看不清前路,她只能低头快跑,狼狈不堪。 她不管身后其他人有没有跟来,她是要去的。 她想去看看,是否丹后城中有他重要的人存在,是那个一条凉子吗? …… 奈良雪难得的没有跟着奈良樱落的脚步,她此时的状态极差,跟着也帮不上什么忙。 她大概知道奈良樱落回去干什么,只是她没有说。 她只是让大家继续前行,找个地方休息。 “人力终有穷时,牵挂太多,只是负担,说好了是走不归路的人,为何还要回去。”奈良雪无奈的望向天空,阴沉沉的,雨水哒哒哒的打在她的脸上。 她以为奈良樱落已经没有情绪般的冷酷,但其实他终究还是放不下。 他放不下太多人,这不是什么好事。 他可是要改变世界的人啊。 他不懂大爱无情吗。 …… 一条木行重新归整军队追击奈良樱落。 一条浑水的死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大的打击,他们兄弟关系本就不好,但是凉子的反叛却让他很伤心。 凉子一直都是他最为呵护的妹妹。她是什么时候和奈良樱落扯上关系的,他完全没听说过。 如果真的和奈良家扯上关系,以凉子的天赋应该也是奈良见鹿啊。 他觉得事情诡异,却没有深想,因为他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他设计了严密的策略来追杀奈良樱落。如何分兵,如何布置,配置多少上忍等等。 他的军队刚派出去没多久,却是收到了一个让他觉得很意外的消息。 由饥民组成的队伍袭击了丹后城和丹波城。 这些贱民哪里来的胆子,敢偷袭他的老巢? 他的愤怒本就化不开,要拿这些贱民开刀。 …… 丹波城。 狮子牙以为会有上忍来阻碍他们的行动。 但是却意外的顺利。 没有受到一些特别的阻力。 他并不知道是因为奈良家的暗子此时发挥作用,正在刺杀一条家的高层。 流民造成的混乱,恰好给了奈良家机会。 一条家现在整个处于防御收缩状态。 无数的流民扛着粮食,快步离开了丹波城,走时还放了一把火,个个脸上带着笑意。 这些人刚离开丹波城没有多久就遇到了一条木行所率领的骑兵。 一条木行让大部队继续追击奈良樱落,他自己却是率领一百多人骑兵队赶了回来。 一条木行看到这些流民个个扛着粮食喜笑颜开的样子,他先是懵了一会,然后大怒,“给我杀!” 狮子牙站在流民队伍中,望着来追杀的人,反而松了口气,这才是正常的剧情。太过顺利,他反而惴惴不安。 他双手掐诀:“水遁,大河涛涛向东流。” 他从小就和奈良樱落呆在一起,走的是和奈良樱落一样的路,都是忍剑双修。 一条庞大的河流自狮子牙的周身泛起朝着追击的骑兵队反冲而去。 河水阻碍了敌军的追击速度,狮子牙带头跑路。 …… 丹后城内,桂原本带人来只是想抢一些粮食就走的。 但是眼看没有遇到太大的抵抗。 他飘了起来。 他四处逛着,竟然莫名的走近了一条凉子的闺房。 那是一个很香的地方,桂没有见过世面,反正很香。 他四处看着,抓了一把自认为值钱的首饰。 他临走时还顺手抓了一些奇怪的衣服,他忽然发现这些东西就是香味的来源。 离开丹后城的一路上,他一路闻着,心旷神怡。 …… 大雨倾盆而下。 奈良樱落终于来到了丹后城下。 在城门口,他看到了奇妙的一幕。 一条凉子周围躺倒了无数流民的尸体。 她的对面,桂拿着剑瑟瑟发抖。 在桂眼中,凉子仿佛都没怎么出手,他带来的人就莫名其妙的死了。 他们死在了雨中,莫名的悲凉。 一条凉子很强,强到可怕。 桂跟着狮子牙练了几天的三脚猫剑术根本无法击败她。 此时桂才知道遇到真正的强者,他的一腔血勇并不能真正的改变战局。 远远的,他看到了奈良樱落,脸上露出喜色。 凉子也发现了奈良樱落。 她诧异的回头,看到奈良樱落就那么狼狈的站在雨中,她好歹还打了一把伞,他却是浑身湿透。 他像是雨中奔跑了很久,他的鞋子和裤子上满是泥巴,但是身上依然有若有若无的杀气,因为这磅礴大雨依然没有冲刷干净他身上的血迹,他的脚下周身都有四散晕染开的血水。 她独自一人回来,是因为她将她的军队都派去阻挠追击奈良樱落的人。 她以为奈良樱落早就走远了,却没想到只是一个回头的距离。 两人隔着雨幕相互看着,静静的看着。 两个人都是第一次正式的见面,都在细细打量着对方,两个人都如静静的木偶。 此时雨幕的尽头,一个身影出现了,她赤着脚,她急切的跑掉了鞋子,她的脚踩在了泥泞里,那是一双很白的小脚。 她是琉璃。 她看到了奈良樱落,也看到了一条凉子。 这一刻她的心情复杂。 她低头不让雨水迷了眼睛,朝奈良樱落走去。 雨幕晃动,远处有人潮汹涌而来。领头的是正是狮子牙,他的身后跟随的是一条木行的骑兵队。 这一场大雨组成了一个舞台,一个个重要的角色全都粉墨登场。 狮子牙远远就看到了奈良樱落,他先是讶异奈良樱落为何在这里,接着是高兴,因为在此时能遇到兄弟总是高兴的。 他跑过奈良樱落的时候,朝他笑了一下,一笑而过,一切尽在不言中。 一条木行远远的看到了奈良樱落,他没有愤怒,他狠狠的抹了一把眼前的雨水,确认真是奈良樱落之后,心中却满是荒诞的感觉。 他派出近万的军队追击奈良樱落,没想到奈良樱落却这么堂而皇之的站在自己的面前,是个人都会觉得很荒诞。 他策马狂奔,速度快如一条幻影,击穿了雨幕,目标正是奈良樱落。 奈良樱落就那么站在那里,仿佛一个雕塑,又仿佛他在静静的等着一条木行。 待两人接触,奈良樱落拔剑,一剑劈开雨幕,同时劈开的还有一条木行坐下的马匹。 这一剑万人斩。 一条木行从马上跌下,临空释放了个a级水遁。 雨水凝结成巨大的锤子,这锤子有几层楼那么高就那么砸了下去。 又一剑破开虚空,斩碎了巨锤。 水幕倒挂而起,接着落下。 两人隔着水幕对峙。 一条凉子打着伞静静的走到了两人之间,喝道:“住手!” “凉子,你还护着他?”一条木行恼怒道。他最疼爱的妹妹怎么老是护着奈良樱落。 “我可以走了吗?”奈良樱落收剑而立。 “你休想。”一条木行正要动手,凉子却张开双臂拦在他的面前:“哥哥,你如果要杀奈良樱落,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凉子,你……”一条木行一巴掌狠狠的甩在了凉子的脸上。 她毫不在意的对奈良樱落道:“你们还不快走。” “你休想走。”一条木行大吼着。 “别逼我。”凉子却拿着苦无抵住了自己的咽喉。 一条木行从没见到如此疯狂的凉子,一瞬间反而失了方寸。 奈良樱落不知道她为何这么做,他一头雾水。 “我并不认识你。”奈良樱落诧异道。 “你可能忘了那个夜晚,你我春风一度,你这个负心郎。樱落君,凉子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凉子咬着牙,默默的演着家族给她安排的戏份,心中屈辱万分,脸上却还要挂着笑。 奈良樱落心中有些异样,任何男人被美丽的女人崇拜都会有些异样。 此时桂来了一个助攻。 他默默的走上前来,将一条凉子的充满香味的衣服塞到了奈良樱落的手中:“不好意思,拿错了,拿错了,这属于您的。” 桂跑的快,奈良樱落还在茫然的望着手中的衣服。凉子却是脸发烫,那分明就是她的内衣。 此时琉璃低着头走到了奈良樱落的身边,不动声色的打起伞来。 奈良樱落回头看到琉璃给他打伞,雨伞如一个小天地,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琉璃却拍了他手中的衣服:“我们该走了。” 内衣掉落在雨水中,凉子定定的看着琉璃拉着奈良樱落离开。 “奈良樱落就是为了这个女子,杀了一条浑水?”凉子满脸的疑惑,但她承认论容貌,琉璃却是要胜她几分。 “凉子,你现在能告诉我原因了吗?”眼见奈良樱落远走越远,一条木行问道。他显然是看出了一些端倪。 “事实不是很清楚吗?我就是喜欢奈良樱落。”凉子的叹息,淹没在雨幕之中。 第30章 雨幕心话 “你和一条凉子认识很久了吗?”琉璃问道。 雨水打在油纸伞上很有节奏感,让奈良樱落有些失神。 “不认识。”奈良樱落说着。 “那为什么,她……” “不知道原因,但总归是利益驱使。大家族行事的逻辑都没什么意思,每个人都如提线木偶,如一条家这样的老牌贵族规矩愈多,人多半都有点不正常。” “怪不得,一条浑水那么变态。”琉璃感慨道。 奈良樱落低头见琉璃光着脚,走起来深一脚浅一脚的,颇为怪异。 “你的鞋呢?”奈良樱落问。 “跑丢了。”琉璃答。她末了还加了一句:“你跑的太快了。” 丹霞城、丹后城、丹波城,三城虽然在地图上连成一线,但是各个城之间的路途并不近,如若琉璃不是剑客,以一个弱女子的体能是远跟不上的。 “你跟过来干什么?” “跟着你比较安全。” “你真是逞能。” 奈良樱落本想说谢谢,但又觉得有点多余,他在琉璃面前蹲下身来,“我背你吧。” “不用了,我又没残废。”琉璃本想说她是奴仆,奈良樱落是主子,但想想又觉得没必要。奈良樱落本身就是个反传统的人。 “前方是山路不好走,如果你不想你的脚划破的话就上来。” 琉璃爬到奈良樱落的背上,双手自然的搂住了他的脖子。 奈良樱落双手托住她的臀部,往上一推,双手拦着她的腿弯顺势就背了起来。 此时他才觉得她的臀部很圆。 两人都浑身湿透,衣服本就贴在身上,两人身体一接触就有了一种粘腻的触感,感觉很奇怪。 琉璃又问:“你迫不及待的跑回来,就是为了见一条凉子吗?她对你很重要吗?” 奈良樱落不知道她为何那么在意一条凉子,他不想解释关于一条凉子的事情,因为他自己也是一头雾水。 关键信息的缺失,让他无法判断整个全局。 奈良樱落指着远处不远不近的那个人说:“我来是为了那个家伙,他小名叫狗子,大名叫狮子牙。” 琉璃问:“就是那个带着流民抢粮食的家伙吗?他挺带种的。不过那个偷一条凉子内衣的也很带种。” 琉璃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此时在他的耳边吐气如兰:“手感怎么样?” 奈良樱落答:“有点圆。” “什么有点圆?我问你一条凉子的内衣。” “哦,材质不错,挺滑。” 奈良樱落回答的挺耿直,末了还将琉璃往上抬了抬。 “狗子算是我的发小吧。来救他,也是来批评教育他的。”奈良樱落答道。 “我对他不感兴趣。” “有一件事,我想问你很久了。”琉璃忽然道。 她在奈良樱落背上,打着伞,望着外面的雨幕,脸上却带着愁绪。 “你问。”雨下的越来越大了,奈良樱落低着头阻挡四面八方飞来的水汽。 “那天,我的衣服是你的脱的吧。”琉璃犹豫停顿了许久,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你说什么?” 雨水哗啦啦,奈良樱落好像没听到。 “我说,那天,你脱我衣服,为什么不动我。”琉璃拔高了音调。 “你说什么?我听不到。” 琉璃见奈良樱落装蒜,她将嘴对着他的耳朵吐气:“脱我衣服,不动我,你是不是不行?” “你怎么知道我没动你。”奈良樱落的脚步明显慢下来了。 “我在红楼中待了那么多年,我还是不是雏,我能分不清吗?”琉璃在奈良樱落的耳边吐气如兰。 她可不是小女孩,奈良樱落在床单上制造的假血迹,她一眼就看穿了。 “哦。”奈良樱落却不为所动。 “哦,是什么意思?”她既然问了,她就想问到底。 “你不想动我,为什么脱我衣服?”琉璃又问。 “我想看一样东西。” “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 “你混蛋!”琉璃拍着奈良樱落的肩膀。 “你想歪了,你身上有封印,我解开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我解不开。” “什么封印?” “你知道你姓什么吗?” “我姓宫本,宫本琉璃。” “宫本是一个很稀少的姓氏。但你爹可不姓宫本,你还记得你爹姓什么吗?” “没什么印象。” 奈良樱落想告诉琉璃真相,但是话到嘴边却是很难说出口。他害怕琉璃背负仇恨,那些事情太过复杂,不是她能够承受的。 而且该告诉她真相的那个人也不应该是他,而是影流之主。 琉璃再问,他就岔开了话题:“你身上的封印是十四帝方印,由十四个家族联合神道教和佛教封印的。其他家族的封印我能解,但是神道教和佛教的封印我解不了。” 奈良樱落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是十几年的努力。 十四个家族的封印,他花了十几年才找到解法。 而神道教和佛教的印法,已经超脱了他的认知范围,所以解不了。 “为什么我不知道这件事。谁要封印我。”琉璃呆了呆,她好像忽然问出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其中包括了过去的一些痛苦记忆,不记得是好事。” “你好像知道我很多事。也就是说,从那天一开始你进入红楼,对我就是有预谋的,是吗?” “宫本琉璃,初次见面,我是奈良樱落。我们,已经认识八年了。” 奈良樱落停下了脚步,等着琉璃回答。他这段时间已经想明白了,那天琉璃为何会异样,还童这个术终究是带出了一些过去的记忆。他不想隐瞒了。 “当年,你我不该遇见,我就应该饿死在红楼,这些年我忍受了太多的痛苦,我的人生不该是这样的。”琉璃见奈良樱落不再隐瞒,终究也说了心里话。 “活着才有无限可能。我的童年也并不比你快乐多少。从一个人人夸奖羡慕的孩子,忽然变成了一个人人唾弃嘲笑甚至敬而远之孩子,那种心理落差其实很难受。但是我想到你,想到你的倔强坚强,我就有了继续下去的勇气。从某些方面来说,我能走到今天,也有你的鼓励。事实上,你每次月下练剑的时候,我也在练。” “所以,你在监视我,是吗?这么多年你都在算计我。”琉璃的话中有难以言喻的悲伤。 “不是算计,是喜欢。因为喜欢才会调查你,想知道你的一切。因为喜欢,才会监视你,怕你在红楼中受欺负。” 奈良樱落的话音不大,在哗啦啦的雨水中流走,却是淌进了琉璃的心湖。 她不再说话,她忽然想起,每一个在红楼中欺负过她的人,总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对她敬而远之,甚至害怕她。原来一切都有缘由。 奈良樱落久久没有听到回应,便又继续前行,走的越来越快。 从大雨走到小雨。 细雨蒙蒙间,琉璃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我也是。” 奈良樱落停住,呆了很久,忽然说道:“花落春无语,春归鸟自啼。多情是蜂蝶,飞过粉墙西。” “花瓣静静飘落,春天无声无息,鸟儿好像不知道春要归去,还在那里独自啼鸣。只有小蜜蜂和蝴蝶甚是多情,飞过白色的墙壁去追寻春的足迹。是这个意思吧,我想问小蜜蜂和蝴蝶找到了吗?”琉璃说着说着忽然反问。 “找到了。”奈良樱落应声而笑。 第31章 相思 破庙中,奈良樱落、狮子牙、桂三人围着篝火烤着湿透的衣服。 奈良樱落对于狮子牙和桂二人贸然的攻击城市并不是很赞成,如若不是他到的及时,他们会被一条家的骑兵碾死。 桂则觉得虽然很冒险,但是战果很喜人,起码很长一段时间日月教都不会再担心粮食的问题。 桂觉得既然迟早都要被一条家追杀,还不如主动出击。 奈良樱落则说不能太抱着侥幸心理,猥琐发育才是王道。 奈良樱落觉得日月教现在的问题是很盲目,没有目标,这样容易做出很仓促的决定,从而陷入险境。 奈良樱落给狮子牙和桂分析了到底谁是敌人,谁是朋友,该联合谁,该消灭谁。如果占领了一个地方,该怎么治理这些混乱的饥民,如成立乡民会等措施。 他给日月教制定了一个完整的组织架构。 桂拿着笔在纸上潦草的写着,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他想叫奈良樱落老师,却被拒绝。 他想让奈良樱落来管理日月教,依然被拒绝。 桂不明白,奈良樱落到底是要干什么。 他的想法很简单,把日月教做大做强,然后他就可以过上躺平享受的生活了,起码不会饿死。 但奈良樱落身为贵族,本身就可以躺平,他为什么要促成建立日月教呢。 桂觉得奈良樱落就是一个怪人。 或者是奈良樱落有什么特别的阴谋? 不过他从奈良樱落的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不止是一些苍白的知识,还有奈良樱落身上的那种不怒自威的气质。 虽然奈良樱落不承认,但是他就是叫他老师,在他心中,奈良樱落不止是老师,还是再生父母,应该叫教父才对。 桂的记性不算太好,但是今天奈良樱落说的话他竟都记住了,甚至以后回想起来,还会模仿奈良樱落说话的神态和语气。 他就像一颗快枯萎的草,一旦遇到水分就会拼命的吸取。 狮子牙一直在旁听,基本上很少说话。 他知道师兄不满他的做法,等着挨批。 他能同意桂的提议,本质上也是为了援助奈良樱落。 而奈良樱落本已脱困,又复归来,也是因为他。 兄弟之间本无须多言,但是有二件事却是真正让他意外的。 一条凉子为什么会护着奈良樱落,他与一条凉子之间有什么特别的羁绊吗? 作为从小到大的兄弟,他实在未听说,他与一条凉子之间有任何的来往,此其一。 另外便是琉璃了。 奈良樱落认识琉璃多久,他便认识琉璃多久,理论上来说,奈良樱落能够看到琉璃的时间不足他万一。 当年在屋顶他与奈良樱落看到了被绑在树上的琉璃。 他对琉璃有同理心,但是从未想过去拯救她。他见多了这种事,以至于觉得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运,过好自己的就够了。 但奈良樱落却有不一样的想法,甚至付诸实践。 少年时,在屋顶上,他看着树下奈良樱落与琉璃的交流,旁观着。奈良樱落做了他想做而又不能做的事情,他羡慕奈良樱落的洒脱。 以至于后来知道奈良樱落的身份,他甚至有一种释然的感觉。 他欺骗似的告诉自己,奈良樱落的洒脱是因为他是奈良家的少爷,他是贵族,所以他天生自信。因为贵族的身份,所以他天不怕地不怕,所以他能做他不敢做的事情。 后来才知道,奈良樱落在奈良家并不受待见,是一个不得志的少爷,是一个活在家族边缘的人。 这种人哪里来的骄傲自信,自信到去拯救他人呢? 原来自信这种事不一定和出身相关,有的人就是天生如此。 他的师傅,那个剑圣老头,曾说过他之所以给他取名狮子牙就是想让他自信一点,要有狮子般的雄心。 可是他还是喜欢躲在暗处,窥探人生。 这些年来,奈良樱落一直试图将琉璃带出红楼,后来发现事情不简单,又大费周章的调查琉璃的身世。 这些年来,他观察琉璃的一举一动是他练剑之余的任务,本是无心之举,但日积月累之下,心中对琉璃其实早已多了一分牵挂。 那些奈良樱落不便出手的蝇营狗苟,是他在帮着琉璃处理。 他不知道这种牵挂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他观察多年,却一直不敢真正的和琉璃说上哪怕一句话。 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是那个默默的旁观者。 多年未见琉璃,再见时,她已经是那个肯赤脚为奈良樱落奔走千里,只想为他撑伞的女子。 破庙中,只一堵破风的木墙遮挡,琉璃在木墙后烤着火。 哪怕此时,他亦不敢上前打招呼。 哪怕问候,已显得多余。 可怜多年未曾有明了,等明了时却已晚了。 “里面没柴火了,你找点柴火来。”木墙外,琉璃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对外面的奈良樱落喊道。 奈良樱落应了一声,非常自然的去捡柴火了。 狮子牙看到此情此景,不自觉的笑了。 桂不知他在笑什么,也跟着笑。 狮子牙却笑他自己。他以为此时琉璃与奈良樱落只是主仆关系,但其实只是他以为。 他又错了。 奈良樱落和宫本琉璃,两个人都是倔强又自信的人,他们很像,太像了,如影随形。 他忽然想到少年时奈良樱落说给他的一首诗,不自觉吟唱了起来。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正在捡柴火的奈良樱落回头笑道;“狗子,你吟唱的诗句不应景啊。”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意思是彼此都在思念对方,可又不能互相倾诉,只好各在一方独自愁闷着。” “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意思是,眉上愁云刚消,心里又愁了起来。” “我明明在眼前,你哪里来的思念呢?又哪里来的忧愁呢?” 桂听的一头雾水,反问道:“这怎么听的像情诗,像是女人在思念情郎的诗句。狮子牙师傅,你……” “背错了,背错了……”狮子牙讪笑出声。 木墙后,琉璃伸出头来,看了狮子牙一眼:“这诗句写的很美呢,背错也无妨。不过,你看起来面熟,我见过你吗?” “不曾见过。”狮子牙摇头道。 他说完,又想说“我的人生中没见过如你这般清丽的女子”,但话到嘴边,他又选择了沉默,默默,再沉默。 奈良樱落将捡好的柴火放到木墙内的世界,远远的狮子牙好像听到奈良樱落在教琉璃另外的诗句。 好像是: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第32章 凉子读书 丹霞城。 一条家为一条浑水举办了盛大的葬礼。 满城挂满白色,许多人装模作样的哭哭啼啼,家主更是扬言要将奈良樱落碎尸万段。 附和者众多,好像他们也切骨感受到了这股仇恨,喊的很卖力。 一条凉子跪坐在一条浑水的尸体边,低着头,却是冷笑不已。 她清楚的知道,这些人在演戏。这些人也知道自己在演戏,所以都演的很卖力。 一条浑水虽然是个贵族,但是和大将军源赖朝相比,他死的毫无价值。 天下格局将变,政治的博弈要远比个人的仇恨要重要。 为了这些博弈,她要谎称她喜欢奈良樱落,然后故意放走奈良樱落,为的不是奈良樱落,为的是保全一条家的脸面。 贵族? 什么是贵族? 贵族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他们会告诉你任何冠冕堂皇的理由,去牺牲你个人的利益去保全他们的大义。 但如果为了大义要牺牲他们自己的个人利益,他们是绝不会同意的。 这就是贵族。 所以牺牲的只能是一个弱女子的尊严,她的骄傲,她的贞洁。 真是可笑的一群人。 这场葬礼的仪式极度的繁琐,她陪他们演到半途就受不了了,她起身走到外面。 身后有家主的呵斥,大哥的呵斥,所有人的怒骂,骂的很难听……但这些已经不重要了。谁知道他们是真的演戏,还是真的骂她。 葬礼举办的再隆重又如何,这几天奈良家的忍者不断的挑衅刺杀,一条家主动避战,说是韬光养晦,但韬光养晦久了还有勇气真的去战斗吗? 本是英雄,久不拿剑,便也不会有拿剑的勇气了吧。 她读兵法知道韬光养晦的本质是示敌以弱,但示敌以弱不是真的弱,他们装的过分了。 反正这场葬礼之后,家族要审判她,给她欲加之罪,那就是何患无辞。 走出来,空气新鲜许多,她深呼了口气。 她漫无目的的在丹霞城走着。 这座城经过一场大战,已经满目疮痍,还没来得及修补。 她脑子里想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细细推演,依然有许多想不通之处。 大将军源赖朝坠马而死,是真的,还是谣言,还是死于刺杀?这个死因怎么听怎么扯淡。 奈良樱落为了一个官妓和一条浑水交恶,她原本以为他是个蠢货,但是那日在雨中她见到奈良樱落,观其言,看其行,却不似蠢货。 不是蠢货却做了蠢货的事情,那就证明那个叫琉璃的女子不简单。 但那日在雨中见到那个打伞的女子,她细看之下也只觉得她容貌秀丽,其他看起来也是稀松平常。除了容貌她与她相差几分,其他方面她自认足以碾压她了。 也就是一个普通女子。 奈良樱落何至于此? 这些天她在家族中查阅了奈良家的情报,重点翻看了奈良樱落的情报。 奈良樱落的情报很少,归纳总结下来,他在奈良家并不受重视,处于家族边缘。但他与奈良见鹿明明是双胞胎,为什么天赋会差那么多?明明情报记载七岁之前两人天赋相当,为什么之后变了?是藏拙吗? 以剑技击杀木旅家的老人,他看起来也没有情报记载的那么不堪。木旅家的那位可是已经筑根有称号的上忍,并不是什么人都能杀的。 凉子觉得有许多说不通之处。 关于奈良樱落此人,越是琢磨,越是觉得奇怪。 这其中最说不通的是奈良樱落与山中家联姻这件事。 山中家可不是小家族,是南方的大族。 山中家只有两个女儿,无论是山中里美还是山中结衣都是新一代的佼佼者,为什么要二女共同嫁给奈良樱落? 山中家很愚蠢吗?为什么要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蠢货? 如果真的很蠢,嫁一个不就够了?为什么是梭哈式的联姻,而且是两个人。 为什么不选看起来更优秀的奈良见鹿,偏偏是奈良樱落。 要知道未来继承奈良家的是奈良见鹿,而不是奈良樱落。 山中家图什么?图奈良樱落平庸,图奈良樱落蠢? 山中家可不蠢,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越是琢磨,越是有很多逻辑不自洽的地方。 她边走边想,不自觉来到了一处院落。 这处院子现在被查封了,当初正是奈良家休整的地方。 查封之处不可进,她若进却也无人敢拦。 入门之处所见一口棺材,是奈良樱落的。 这棺材看起来并不像随意找的,和一条浑水的棺材比虽然差点,但是差不到哪里去,如果奈良樱落躺在这副棺材里,埋了,倒也不算辱没他的身份。 这棺材不是随意找的。 一路上奈良樱落竟都是睡在这里? 他什么癖好? 他是知道这一路会有危险,向死而生吗? 棺材里有水,很清澈,她将手伸进水中,有彻骨的凉意。 她尝试着躺在这样的棺材里,感受了一下,那水寒的彻骨,棺材的空间也很狭小,整个人十分的不舒服。 睡在这样的棺材里应该是很痛苦的吧,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爬出棺材,四顾之下发现了一个颇为豪华的马车。 她掀开马车的车帘,发现里面都是一些女性的用品,比如一些首饰,还有好看的衣服。她大致猜测应该是那个琉璃住在了上面。 给一个奴仆住这么好的地方? 马车的角落堆了很多的书。 她随手翻开,都是诸如《物种起源》、《法意》之类的书。 其中多是大逆不道之言论,她难以置信。 她又翻开一本写着名为《维新》的书。 扉页上写着一些短句诗:人生南北多歧路,将相神仙,也要凡人做。百代兴亡朝复暮,江风吹倒前朝树。功名富贵无凭据,费尽心情,总把流光误。浊酒三杯沉醉去,水流花谢知何处。 “数声风笛离亭晚,君向镰仓我向南。” 两段诗句明显不是一个人的笔迹。 “人生处处都有许多不同的境遇,将相神仙也是由凡人来做的。无数朝代的兴亡有如朝暮更迭,江风吹到了前朝的树。功名富贵是难以料定的,费尽了心神,最终总是耽误了时光。还不如喝几杯浊酒沉醉而去,又何须管他水流花落到何处。微风轻拂笛声幽咽,亭染暮色,你去镰仓我南下。”凉子默念着。 奈良樱落南下,谁去了镰仓?这个人看淡功名,还想做神仙? “他到底想做什么?” “奈良樱落又想做什么?” 凉子坐于车中,细细翻看了奈良樱落所有的着作,哪怕一条浑水的葬礼都没有参加。 她沉浸书中,不知时间流逝。 一条家的人找了她许久,也不见她人影。 第33章 毒丸计划 凉子看书看了很久,以至于一条浑水都下葬了,天都黑了,她才拉开马车的车帘。 拉开车帘,入目所见,却是她的哥哥一条木行。 他站在月光下,脸色严肃的像一个老父亲。 他满脸失望的看着凉子,仿佛凉子就是一个误入歧途的小孩。 “凉子,你太让我失望了。”一条木行叹道。 “哥哥……” “浑水也是你的哥哥,你帮助奈良樱落逃跑,不帮浑水报仇就算了,连他的最后一程你都不送一下,跑来这里,是睹物思人来的吗?” “奈良樱落对你那么重要,以至于让你忘了家族大义了吗?” 一条木行还欲再说,凉子却将一本书扔到他的脸上。 “你好好看看。” “这是……什么?”一条木行捡起地上的书反问道。 “奈良樱落写的,里面满是反常理的言论。”凉子说道。 “你让我看这个,什么意思?”一条木行对于奈良樱落有天然的鄙夷心理,翻开书扫了几眼,却是看不进去的。 “你我的出生都是注定的,很多事情无法反抗。同样奈良樱落也不是单独存在的,他姓奈良,代表奈良家。奈良樱落写了这些书,一直没发表,就是害怕影响。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把这些书都发表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奈良樱落有反叛之心,奈良家有不臣之心,这样无论是幕府还是皇室都容不下他们。”凉子冷冷的说着。 到此时,一条木行才下意识的翻开手中的书,其中有些文字他越看越是心惊,不自觉背后已有冷汗。 这是他第一次看一本书有心惊肉跳的感觉。 “这是正常人能写出来的吗?太异想天开了,简直是疯了,竟然说无神论,竟然说皇权天授是扯淡?人人都要平等?这……”一条木行已经有点语无伦次了。 凉子看着哥哥,心中却是叹息。 他的父亲大人之所以不告诉他实情,就是因为他的性子太直,又太仁义。 大将军源赖朝死了,皇室与幕府必有一战。奈良家作为大族不参战是不可能的,必须选边站。奈良家本没有更多的选择,但是一条浑水的死,给了他们做文章的机会。 只要奈良家与一条家打起来,那么就有了充足的理由。 无论是对皇室,还是对幕府,奈良家都可以拍着胸脯说他牵制住了摄关家这样一股不可控的力量。 这样,奈良家对两边就都有了交代。 所以近段时间奈良家的势力才在一条家的地盘这么的活跃。 奈良家的挑衅,一条家都忍了下来,连奈良樱落都送了出去,就是不给他们理由。 “哥哥,你是不是派杀手追杀奈良樱落了?”凉子忽然问道。 “他该死。”一条木行承认了。对于他这个妹妹,他总是很坦率。 “唉……”凉子叹息一声。 她终于不想再隐瞒下去了,她告诉了他实情,告诉了他父亲也不愿告诉他的缘由。 她拉着哥哥坐在马车边缘,细心又耐心的跟他说着各方的政治博弈,以及大将军源赖朝的死。 她希望他的哥哥放弃他心中的那些不可靠的仁义,为了家族崛起,什么都是可以抛弃的,包括她都可以。 一条木行听完,沉默了很久,他用手摸着妹妹的头,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叹息一声。 “哥哥,你近期要注意一些,奈良家一旦找不到好的由头,必会狗急跳墙,刺杀你。你是一条家未来的家主,你很重要,你不是浑水,浑水死了也就死了,你才是一条家的希望。一条家如若没了希望,必会将辱没一条家的所有人拉下地狱。”凉子握着哥哥温暖的手,说着关心的话。 “可是凉子,杀手已经派出去了,要不要撤回来。” “不用,让他们改变策略,保护奈良樱落。特别是在奈良樱落没有走出一条家势力范围的时候。”凉子说道。 “什么?那个混蛋,我不杀他就不错了,还要保护他,我做不到。” 凉子一说这个,一条木行就急的站了起来。 凉子很无奈,她的哥哥还是老样子。她望着哥哥又好气又好笑。 一条木行被凉子看的没趣,反问道:“除了我们,难道还有人要杀他?” “你以为,想让奈良家与摄关家开战的只有奈良家吗?幕府,皇室,甚至是大皇子,各大家族其实都乐见其成。甚至如果奈良家够狠,完全可以自己杀了奈良樱落陷害我们,这样就有了最好的开战理由。”凉子依然耐心的和哥哥说着。 “凉子,接下来,你有详细的计划吗?”一条木行默许了凉子保护奈良樱落的决定。 “将奈良樱落的书印刷多份,分发到全国各地,重点布局在京都和镰仓,让幕府和皇室的人看看,奈良家到底是一个什么德行。在此期间,要暗中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奈良樱落,不让他死,奈良樱落就是奈良家的毒丸。这个计划就是毒丸计划。”凉子说着说着,眼睛都亮了起来。 “那就这么定了。”一条木行点头应允。 一条木行其实是不齿于这些肮脏的政治手段,但是如果关系到了妹妹的贞洁,他是可以放弃他心中的仁义,放弃他的行事手段。 若是以他的心气,他必将奈良樱落的头送到奈良家,然后与奈良家开战,打出一条家的气势。阴谋太柔,太暗,他是不喜的。 他独宠他的妹妹,为了这个妹妹,他什么都能做到。 凉子望着明月,心想千里之外的奈良樱落如果知道这个毒丸计划到底该是怎么样的心情?会不会很惊喜呢,想到这里她嘴角如弯月。 明月之下,破庙中,奈良樱落从睡梦中惊醒。 夜色清冷,他将火堆中加了一些柴火。看向睡在一旁的琉璃,给她拉上滑落的被子。 打了一声喷嚏,他叹息一声,心说又是谁在骂他。 失去了那个睡惯了的棺材,他睡的并不好。 琉璃也醒了。 她睡的也不熟。 她这些年来是第一次真正的露宿荒野,前些日子跟着奈良樱落是睡在柔软又豪华的马车上的。此时睡在草席之上,难免惊梦。 “睡不着吗?”奈良樱落问道。 “嗯。”琉璃应了一声,挽起长发,随意的隆起发髻,插了个簪子。 奈良樱落沉默的看着篝火堆,发着呆,仿佛在想着事情。 琉璃抱着自己的膝盖,问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吗?我总觉得一条家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你。” “我担心的不是一条家。我担心的是奈良家到底会怎么处置我。”奈良樱落似有所感说道。 琉璃听的一头雾水,理所当然的以为是杀了一条浑水这件事。毕竟杀了摄关家的儿子,奈良樱落总要给家族一个交代。 “对不起。”琉璃觉得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和你没关系。我之所以出来就是想脱离奈良家,只是一直下不了决心,如果这次奈良家真的放弃我,我想我才能真的放开手脚去做我该做的事情。” 奈良樱落虽然不知道整个局势是如何的,但是心中总有股不太好的预感。 第34章 博弈 第二天一早,琉璃和奈良樱落就离开了破庙继续南下。 狮子牙和桂目送他们离开。 桂感慨道:“老师活的真是潇洒,迎亲路上还有倾城美女作伴,我什么时候才能这么潇洒。” 狮子牙道:“谁是你老师?奈良樱落是我师兄,我是你师傅,你该叫他师伯。” “好难受啊,莫名其妙辈分就越来越低了。”桂说是这么说,但他心里还是固执的叫奈良樱落老师。 狮子牙可以教他剑术,但是人生到底该怎么过,奈良樱落却是给他做了个榜样,他自以为的潇洒榜样。 “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狮子牙感慨道。 远处朝阳升起,彩霞满天,奈良樱落和琉璃的背影越来越远,远远的可以看到他们说说笑笑,打打闹闹。 “日出东方催人醒,不及晚霞恋红尘。辞别再无相见日,终是一人度春秋。”桂当着狮子牙的面吟唱了起来。 “你伤感个什么玩意,和你有关系吗?”狮子牙拍着桂的后脑勺道。 “这是我作的诗,你觉得如何?比你吟的情诗好多了。”桂依然兴奋道。 “好个屁。”狮子牙不屑道。如若真的是他来吟诗,必不是这句。而应是“终有弱水替沧海,再无相思寄巫山。“ 他对奈良师兄和琉璃终究是祝福的。 接下来,他们将会正式的开始运作日月教这个组织。 丹波城和丹后城的抢粮行动大获成功,也打出了名气,他们是要庆祝一番的。本想邀请奈良樱落和琉璃加入,但两人都不太喜欢热闹的气氛。 桂将这次的行动称之为丹波大捷和丹后大捷,以此来鼓舞士气。 同时也因这次行动,桂和狮子牙在日月教内的威望越来越高。 这些都是通过此次的冒险获得的奖励,同时导致的后果是他们将无法在一条家的领地内立足。当一条家腾出手来,他们必将遭受一条家的雷霆怒火。 奈良樱落给他们设计了完整的组织架构,还提议他们成立军队,训练民兵,保持战斗能力。 当剑客练起来太慢,民兵们最好的路径是成为忍者,单兵作战能力连下忍都不需要,只需要让他们会一些简单的火球术和水球术就行,多练习团队配合能力。 如有会雷遁者,着重培养成为斥候,用来传递情报。 至于土遁和风遁因为各自的原因都无法真正的普及到民众中。 这些事情说起来不难,但总有人去做,需要强大的执行力。 这些对他们的领导力是巨大的考验,因为他们以前都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 前路漫漫,道阻且长。 …… 一条家在办着葬礼的时候,镰仓也在办着葬礼。 一条浑水的葬礼已经算隆重了,但也没办多久,但是镰仓的葬礼却是刚刚开场,每天都有各种达官显贵出入镰仓,丝竹之声在将军城不绝于耳。 因为这场葬礼是为大将军源赖朝而办。 他身前风风光光,死后照样风光大葬。 这场葬礼是源赖朝的夫人北条政子一手操办。 镰仓幕府中的各大诸侯皆来奔丧,这些诸位大多是手握兵权的各大家族家主。 其中尤以13位最为重要,其中就包括了奈良家家主奈良久。 北条政子率先接见了这13位重臣。 在宽大的议事大厅中,北条政子居于首位,其他臣子分坐两旁。 北条政子看不出年岁,她的脸很年轻,看起来像二十岁,但其真实年纪已经很老了。 奈良久虽然只是个中年人,但两鬓已经斑白,看起来颇为沧桑。他率先说话了:“如今将军已死,面对朝廷威压,我们务必尽快推选出新的将军才能稳住大局。” “大公子源赖家才学兼备,是天命所归。” 三浦家家主三浦义成和千叶家家主千叶常异口同声说道。 这两老头是早就准备好的说辞,他们亦是源赖朝最信任的元老,说话十分有分量。 “臣附议。”源赖家的岳父比奇能笑着说道。 “臣附议。”其他人也跟着附和。 “臣有不同观点。”在此时,有一人却是堂而皇之的说出了不同的观点。此人正是13位中实力前几的重臣结成朝光。 “此时正是多事之秋,按以往规矩必是立嫡立长,但是源赖家刚愎自用,还需磨练。我觉得次子源千帆德才兼备,可当大任。”结成朝光这一番话可以说是毫不留情面了。 奈良久斜眼看了他一眼,并未多言,但其他人却是吵疯了。 说什么的都有,尤其以源赖家的岳父比奇能最为气愤。他大骂结成朝光狼子野心,从来都是立嫡立长,没有立一个庶子的说法。 如若不是场合特殊,这两人说不得真的会打起来。 说白了幕府将军与御家人之间的关系靠的从来不是制度,而是大将军源赖朝的个人魅力。 源赖朝在的时候,大家都服,也都以他为尊。但是源赖朝一死,这种个人魅力一断,他们这些从尸山血海中出来的老油条又有几人会真的服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管束。 这就像是天子分封诸侯,天子强时,大家都听话,天子弱时,政令便不通了。 提议立庶子其实都只是一个由头,他们这些各方诸侯没有人想选一个娃娃在自己头上拉屎拉尿,只是不能明说而已。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本账,都在算着自己的小九九。说的都是人话,算的都是利益。 “不要吵了。”北条政子捂着自己的额头,一幅无奈的样子:“这件事必须有一个交代,在葬礼完成前解决。另外,将军死了,妾身也看淡红尘,葬礼之后,我准备出家,削发为尼。” 结成朝光颇为意外的看向北条政子。他没想到北条政子会放弃权利。 毕竟源赖朝一死,北条政子无论是实力还是威望都是最高的。 …… 会议还没有开完,源赖家就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消息。 他没想到竟然有人会反对他接掌大权。 这个消息来自于他的宠臣尾原景时。 尾原家被称之为最强斥候家。他们家族的秘术是千里眼和顺风耳。 他们可以探听万里之内的一切声音,看到万里之内的一切景象。 北条政子和一众大佬开会,即使有多重阵法掩护,对他来说几乎等同于现场直播,毫无秘密可言。 源赖家已十八岁。 和他父亲大落大起的人生不同,源赖家生来便是要继承幕府的,这些年来也未曾遭受过挫折。 他非常不喜欢反对他的人,会让他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侵犯,所以他记恨上了结成朝光。 本来关于未来将军的人选,应该是能最快就能决定的事情,却是足足吵了有半个月之久才定下来。 接任大将军人选的依然是源赖家。 这个年轻人以十分青涩的政治姿态走上了幕府权力的中心。 几乎在这个结果出现的一瞬间,幕府就派人将这个结果送到了京都皇室。 …… 京都。 赤沙红茶、野藤白树,西田俊辉几乎同时到达京都。 一路上西田俊辉与两人同行,已经颇为熟悉。 让西田俊辉没想到的是,这两人一见面就开门见山说是大皇子的人。 西田俊辉有自己的理想,对于上层的斗争不甚在意,与他们二人只当是萍水相逢。 西田俊辉本准备拿着推荐信赴任的。 赤沙红茶却说那推荐的小官没什么好当的,愿给他推荐一个贵人。 这个贵人便是上任摄政和上任关白九条兼实。 西田俊辉没想到其貌不扬的二人竟然会认识如此大人物,没多犹豫就跟随。 九条兼实来自摄关家九条家,是一条家的主家。 九条兼实和大将军源赖朝一个时代,现在已是一个老人了。他能当摄政和关白也是得益于源赖朝。 传言当年源赖朝灭了平氏后,理所应当的想要大将军之位,但是朝廷不想在养一个平氏出来,所以就没给。只给了大纳言和近卫将军的职位。 源赖朝只当了一个月就受不了,辞官回了镰仓,自封了大将军,逼着皇室承认。 同时源赖朝需要朝廷中有一个为他说话的人,这个人就是九条兼实。 西田俊辉跟随着赤沙红茶和野藤白树走过一重又一重的院落,经过一重又一重侍卫的审查,终于在一个幽静的居所见到了传言中的九条兼实。 西田俊辉本以为位高权重的九条大人一定是一个很严肃的人,一个让人害怕的人。 没想到只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头,他的头发已经斑白,脸上满是丘壑和老年斑。 此时他正拿着水壶在养着他的那些花草。 赤沙红茶和野藤白树低着头走到近处,噗通一声跪下。 “奴仆赤沙红茶,奉大皇子之命,拜见九条大人。” “奴仆野藤白树,奉大皇子之命,拜见九条大人。” 西田俊辉见两人跪下,也跟着跪下,并未言语。 “赤沙家,野藤家,多久了,源赖朝一死,你们这些家伙也敢冒出头来了?”老家伙眯着眼,笑着说话,却是让赤沙红茶和野藤白树额头冷汗直冒。 “大将军死了?”西田俊辉是刚刚得到这个消息,心中难免一惊。 “你是何人?”九条兼实问道。 “小人西田俊辉,微末之民,不足挂齿。”西田俊辉不卑不亢道。 “西田?西田蓝是你什么人。” “是我的爷爷。” “也算是故人之后,你们都起来吧。我已经闲散在家,你们找我有何用。” “大人,您虽退了。但是您的影响仍在,如今源赖朝一死,摄关家报仇的时机已到,不正是出兵的好机会。”赤沙红茶道。 “你们找错了人,我现在只是一个老头而已。” “您可是能和大将军源赖朝争锋的人,源赖朝一死,您自当出山,收拾乱局。”野藤白树恭维道。 “你们怕不是有什么误会。你们在庙堂之外,不知庙堂之事。当年我当右大臣的时候,源赖朝就推举我为庙堂班首,但是当时摄政是藤原,权力两分,必会混乱,我当初是反对的。但是反对无用,内外压力之下,我还是无奈的当上了。我是被迫坐上摄政的位置的,为了坐稳只能推翻藤原。这个位置犹如被架在火上烤,在白河法皇和源赖朝之间,夹缝中生存,如履薄冰。这种无权之执政,如踩虎尾,半生半死。”九条兼实叹道:“如若再来一次,我必不会坐此位置。所以从来也谈不上和源赖朝争锋。” “谬也。” 野藤白树和赤沙红茶还不知道如何说的时候,西田俊辉却是站了起来,大声辩驳道。 野藤白树和赤沙红茶当下一惊,这人怎么有这种虎胆。 九条兼实皱眉看向西田俊辉。一股无形的威压,仿佛大地都在颤抖。 西田俊辉依然不卑不亢道:“朝廷正是有您的斡旋,才缓和了幕府和朝廷的矛盾,让民众免于战争。大将军只是个虚名,源赖朝已经得了实际的权力,不如给其虚名,这是您的功绩,谁也不能抹去。后来您出任关白之后,对源赖朝处处施压,才让源赖朝生出了将女儿大姬嫁予皇室的想法。您是实打实的和源赖朝争锋过的。” “不重要了。”九条兼实脸色缓和:“你是来京都做官的吧。我考考你,你觉得源赖朝嫡子源赖家的将军之位,朝廷会不会给?” “朝廷会拖。”西田俊辉犹豫了一瞬,给出了近乎本能的理解。 “不,朝廷会很干脆的给他将军之名。你知道为什么吗?”九条兼实摇头道。 “幕府会乱?”西田俊辉心中推理一番,心下一惊。九条大人如此肯定,是有什么特别的内幕消息吗? “你很聪明,是个人才。”九条兼实对西田给予了肯定评价。他的这番评价注定了西田俊辉会平步青云。 “醒湖那小子,准备什么时候动手。”九条兼实又问。 “大皇子已经准备妥当,随时都可能动手。”赤沙红茶道。 “听说你们来时动了奈良家的迎亲队。”九条兼实笑问道。 “是。”野藤白树应了一声。 “你们的重点关注错了地方,奈良家真正值得关注的是奈良见鹿那个小子。” “可是奈良樱落……”赤沙红茶刚要说就被九条兼实打断。 “奈良樱落,一个庸人罢了,他去山中家只是传宗接代罢了。联姻这事,没你们想的那么牢固。”九条兼实如此说道。 西田俊辉未说话,他发现九条兼实似乎不想让大皇子把过多的注意力放在奈良樱落身上,他在试图掩盖什么吗? 至于奈良樱落是不是个庸人。 西田俊辉的答案是不。 第35章 压力 从九条兼实的住处出来,赤沙红茶和野藤白树都是长舒口气的样子。 “九条大人有那么可怕吗?你们好像吓的不清。”西田俊辉一幅平常模样,只当见了一个前辈。 “九条老头已是登天之境,我们一直被他威压住,几乎什么术都施展不出来,当然会感觉到害怕了。”赤沙红茶重新戴上草帽,出来之后,他恢复本性,早已没了先前的恭敬,甚至想往九条兼实身上吐两口痰,心中不知骂了多少句老不死了。 “那我为什么没什么感觉,九条大人挺和善的。”西田俊辉一幅奇怪模样。 “无论野藤家还是赤沙家都是罪人,我们是罪人之后,九条大人骨子里看不起我们,而你是名门之后,是可以提携的后辈,所以说出身胜过千百努力。”野藤白树闷闷不乐的说。他来时还抱有幻想,待触碰真实之后,依然无法接受。野藤家若想真正的重回忍界,必要得到这些大人物的认可。 “是这样吗?我这人实力一般倒是让两位见笑了。” 西田俊辉本欲告辞,却被赤沙红茶拦住。 “我们接下来要在京都做一些事情,西田兄可要帮我们。”赤沙红茶笑道。 “若力所能及,必帮,但我还要赴任,下次再聚。” 西田俊辉不想卷入大皇子的阵营中,想溜却被野藤白树拦住。 “如你所见,我与赤沙兄弟都是罪人之后,在京都有诸多不便之处,你为名门之后,帮我们就是帮大皇子。等大皇子打败幕府,重新掌握天下,您的功劳是不会忘的。”野藤白树诚恳道。 “我会考虑。”西田俊辉来京都是为了心中的理想而来,对他来说帮大皇子或许是一条路,但不是最近的路。 “不必考虑。你和我们进入九条大人的府邸,就已经没得选择了。”赤沙红茶道。 “什么意思?”西田俊辉不悦道。 “我们此次来京都有重要任务,你知道的太多了,若不是朋友,那就是敌人。”赤沙红茶身上已经隐隐有杀气环绕。 这一刻西田俊辉骑虎难下。 …… 从破庙和狮子牙分别之后,已有半月有余。 奈良樱落与琉璃两人伪装成难民,艰难的朝着山城进发。 山城是南下的必经之路,奈良樱落断定奈良雪和渡边他们定会在那里等着。 这一路上他们风餐露宿,饮风吃露,不敢走的太快,也不敢走的太慢。 琉璃以为这样就能安稳的躲过各家斥候的探查,却是太天真了。 他们还是遇到了一些前来刺杀的刺客。 若是下午和晚上遇到他们,奈良樱落会毫不留情的斩杀他们。 若是上午遇到他们,奈良樱落会拉着她逃跑。 这段时间离奈良樱落足够近,她终于发现了奈良樱落真正的秘密。 奈良樱落在睡梦中会抱着他的剑,若有人接近,他会毫不犹豫的拔剑,他说会梦中杀人,不是假的。 每每这时,她也不敢离的太近,特别是奈良樱落睡的特别熟的时候。 奈良樱落睡的越久,脸色越苍白,他的身体也会越来越热,会流很多汗。 琉璃终于理解了奈良樱落为什么会睡在棺材里,并在棺材里加冰水了。 这个病,比她想象中的要重。 他在刚醒来时仿佛虚脱一般,她亲眼见过他醒来时满身虚汗,连站起来都双腿发抖的样子。 这样的奈良樱落一点也不像那个杀伐果断,拥有无限自信的奈良樱落。 但即使这样,他依然会奋力的保护她。 这些日子是逃亡的日子。 这些日子是心跳加速充满刺激的日子。 这些日子是反而是她和奈良樱落独处的愉快时光。 他们会数着今天会有多少人来杀他们,打赌是单数还是双数。 他们会数着今天能够杀多少追杀他们的人,是单数还是双数。 于是枯燥的逃亡生涯,也变的有意思起来。 更有意思的是这些刺客竟都不是一条家派过来的。 这半月,他们也遇到了一条家派过来的人。 他们会大张旗鼓的追杀他们。 当她与奈良樱落准备与他们一战的时候,他们又会头也不回的跑路,仿佛在演一场大戏。 一条家派过来的人口口声声说要杀他们,喊的很卖力,但从没真正出手对付他们,反而帮他们处理了几次比较棘手的对手。 琉璃会开玩笑对奈良樱落说一条凉子果然对他用情至深。 每每此时,奈良樱落总会不在意的笑笑。 一条家的行事逻辑,让琉璃这个局外人看不懂,初看觉得如此的矛盾又愚蠢,再看时又觉得如此的变态。 变态到自诩聪明的琉璃完全想不明白一条凉子到底在想什么。 要么追杀,要么就不追杀,假装追杀实则保护,这种逻辑实在是难懂。 在所有的追杀者中有一个人是奈良樱落和琉璃真正的心结。 因为这个人无法战胜。 这个人正是当初在丹霞城时隔空一指切开高墙的青年。 他看起来应该是一条浑水的部下。 但这追杀路上,他从始至终都只是在清风明月之下踏着树梢站立,并未真正的攻击奈良樱落和琉璃,他就像是一个真正的旁观者。 白天很难见到他,他就像是一个游魂。 当奈良樱落和琉璃觉得安全的时候,他就会站在高处冷冷的看向他们。 又一个夜晚,奈良樱落和琉璃躲进一个废弃的茅屋,那青年又站在了树梢之上,随风摇摆。 “有他在,我睡不着觉。我们能不能……”琉璃这些日子以来自觉剑术和忍术都长进很大,她终于对那青年没了耐心。 “不能。”奈良樱落给了他否定的答案。 “为什么?”琉璃问。 “我与那人交过手,我原以为他是使用了秘术,但是我想了很久,依然没有见过这样的术,所以他应该是到达了心转手之境。” “何为心转手。” “手随心动,心随意动,术之发动则不用结印。乃为筑根之上,登天之下。” “打的过吗?” “很难。” “我还以为你会说打不过。” “人乃血肉之躯,战斗本具有随机性,我只信我手中之剑。七步之内,有我无敌。” 奈良樱落抱着剑靠在墙上,假寐起来。 琉璃见奈良樱落如此,心中安定不少,也是靠墙假寐起来,不知不觉竟真的睡去。 第36章 定情 琉璃靠在墙上睡着了,头一歪,仿佛悬空,她瞬时惊醒。 睁开眼睛,她看到奈良樱落倒在血泊中,周围并没有其他人。 她想去看看,却捂着嘴,没有半点动作,她在害怕。 她浑身颤抖,说不出半句话,身体一惊,倏然醒来。 原来只是一个梦中梦。 但这个梦太过真实,对她来说,如果这一路没有奈良樱落在身边,她无法想象会是怎么样的一种心境。 这些日子以来太累了,以至于她睡的太深了。 转过头,奈良樱落就那么靠在墙上熟睡。 他脸色发红,脸上都是虚汗。 借着月光,她静静的看着他。 以她的理解来看,奈良樱落是得了一种怪病,没了棺材与冰水压制,这些时日有越来越重的趋势。 她掏出手绢。 这手帕本是白色的绢丝所制成,本很漂亮,但经过半月的磨难,也未有机会水洗,此时已经发黄。 她靠近奈良樱落,拿着发黄的手绢想替他擦汗,待触碰到他的脸颊时,她才倏然惊醒,想到了什么。 也就是在此时,奈良樱落忽然睁开眼睛,几乎没怎么看到他动作,他却已拔剑,将剑刃抵住了她的咽喉。 她本能一退,便已靠墙,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他果然会梦中杀人。 只是动作只一半,他竟停了下来。 奈良樱落的剑是名剑,剑刃很锋利,几乎没怎么触碰到她,她的脖颈就已经有了轻微的血痕。 “对不起。”奈良樱落看到是她,深呼了口气,收了剑。 此时两人离的很近,姿势是类似壁咚的姿势,尴尬又暧昧。 两人四目相对,奈良樱落看到她手僵在那里,却还拿着手绢。 他接过来,替她擦拭脖颈的血痕。 “明知道我睡着的时候不太允许别人接近,为什么还要接近我。” 琉璃咬着嘴唇,她不想承认她忘记了这事,只是嘴硬道:“为什么奈良雪可以接近你,我为什么又不可以。你不是说多情是蜂蝶,飞过粉墙西吗?难道还能榆钱空万叠,买不住春风吗?” 这话是琉璃情急之下说给奈良樱落听的,这话也只有奈良樱落能听懂。 前段下雨天的日子奈良樱落和她说过这诗句,“多情是蜂蝶,飞过粉墙西”便是他与她的定情之作了。 原意是小蜜蜂和蝴蝶甚是多情,飞过白色的墙壁去追寻春的足迹。 以春天作为隐喻,写的是奈良樱落对琉璃的寻找,是情亦是爱。 而琉璃脱口而出的一句,是她这些天逃亡路上特意想的,想了两首,这首是不好结果的时候说的。 榆钱空万叠,买不住春风? 说的是暮春时节,有的地方榆树已经结了榆荚,俗称榆钱,一枚枚圆圆的扁扁的,很像是钱币。抛尽榆钱,依然难买春光驻,榆钱万叠,难买春留。 说的是即使付出多大的代价,春天也要离去了,这又是一种隐喻,说奈良樱落的不珍惜。 “写的挺好的呢。”奈良樱落只是看着她笑,“我送了你四句诗,你怎么才两句。” “一阵催花雨,高低飞落红。榆钱空万叠,买不住春风。”琉璃静静的述说着,心里一阵不快。 “春雨过后,春花落下,榆钱万叠,难留春风。我听懂了,你在埋怨我?”奈良樱落看着黄色手绢上的轻微血迹,叹了口气。 “我没事。”琉璃强颜欢笑。 “我是不会伤害你的。”奈良樱落轻抚她的发丝,肯定道。 “是不是说明,你睡着的时候,我也可以接近你了。”琉璃笑了。 “你是不是得寸进尺了。” “把手绢还我。” “这手绢虽然很脏,但是还挺香的。” “那是我擦汗的。”琉璃急了。她不在意奈良樱落拿走她的手绢,但是这个太脏了,她很羞愧。 “你我交换了情诗,我早送了你定情信物,这个手绢算是你给我的。”奈良樱落义正言辞道。 “刚刚那首不算,以后我会想出更好的。再说你什么时候送我定情信物了?” “我有两把剑,一把木头,一把花瓣,本就是一套的,你手中之剑便是我送你的。你我初次见面我就送你了。” “那把剑可是我抢的。”琉璃狡辩道。 “这也是我抢的啊。” 两人打闹,奈良樱落逼近,两人的脸离的极近,奈良樱落快速的在她的嘴唇轻点了一下。 她只感到一股清凉与温热,奈良樱落就离开了,这感觉就像是春风拂面。 她与奈良樱落相视而笑,两人正要深入交流,奈良樱落却是脸色一冷。 他头也不回的扔出无数苦无射向窗外。 窗外之人并未躲避,这些苦无全都射入他全身的要害。 奈良樱落率先冲出门去,却见窥探之人果真是那青年。 青年满身血迹,身中无数苦无,就那么定定的站在那里。 琉璃正要感叹这青年不过如此时,这青年的身体却是开始变的僵硬,慢慢的竟然变成了木头。 “木遁分身?”奈良樱落诧异道。 “什么是木遁?”琉璃从没听过木遁,当有此一问。 “风雷地火水,五大盾法之外的一种变异遁法,很少见。”奈良樱落解释道。 “普通分身术失效或者受到攻击会炸开,而属性分身术,受到攻击不会炸开,甚至会模拟受伤的样子,更具有欺骗性。”琉璃这些日子跟随奈良樱落学习了很多忍术知识,此时正喃喃自语。 奈良樱落与琉璃本能回头,只见弯月之下,树梢之上,那青年依然站在那里。 “真是晦气。”琉璃骂道。 这青年不止扰人清梦,破坏好事,扰乱气氛,还喜欢偷窥,简直罪无可赦。 “喂,你叫什么名字?”奈良樱落忽然朝着青年大声喊道。 “鸢尾花木。”青年的声音不大,却是真切的传入了奈良樱落的耳中。 “鸢尾?好像在哪里听过,在哪里呢?” 奈良樱落思索着,忽然想到了一个人,鸢尾经春将军,脸上满是不可置信,鸢尾家不是已经被灭族了吗? 鸢尾一族是源义经的家臣,家徽是鸢尾花,鸢尾经春是他的左膀右臂。当时源赖朝围剿源义经时鸢尾家应该都战死了才对。 怎会有后人留下来,而且还跟随了一条浑水? “你是否投靠了一条家?”奈良樱落问道。 鸢尾花木轻轻摇摇头。 “为什么跟着我们?”琉璃问道。 鸢尾花木并未回答,依然站在树梢,静静的看着他们。 奈良樱落叹了口气,对此人十分无奈。 “这人有病。”琉璃拉着奈良樱落进屋,不再理这个来路不明,目的不明的混蛋。 “天色渐晚,他不睡觉,我们还要睡觉呢。” 第37章 鸿门宴 镰仓。 源赖家终于等到京都同意他成为大将军的旨意。 他不如他的父亲,他还需要得到皇室的承认,因为这样才名正言顺。 他的母亲北条政子已经出家为尼。 现在整个镰仓幕府,他说一不二。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他想要立威。 若不立威,幕府那么大,谁还会真正的尊重他,他的将军之位毕竟是继承来的,而不是靠自己从无到有打拼来的。 立威之人,他已选好,正是明目张胆反对他的老臣,结成朝光。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他父亲的那些老臣他用着实在不顺手,这些老臣心里打的小九九他也知道。 这些人根本不服他。 他们嘴上一个个的大将军叫的欢,背地里指定怎么编排他。 听说结成朝光总是当着众多元老的面说他只是一个黄毛小儿,毛都没长齐,还能当将军之类。 这种老匹夫,怎么能忍? 如若不杀他,他这个将军怎么当的稳。 源赖家最能够依靠的就是岳父比奇能的势力,他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当年他父亲源赖朝能崛起,靠的便是妻子家北条氏的力量。 他的父亲告诉过他,若要成事,必当联合一切可联合的力量。 本来北条家是他可以争取的强势力,他却不信任北条家的人。 虽然北条政子是他的母亲,但是近些年北条氏对幕府的渗透,他看的清清楚楚。 幕府是源氏的幕府,但是对北条氏来说,更像是北条氏的幕府。 当年幕府建立时就是借用了北条氏的势力,现在北条已经尾大不掉,如若现在再用,北条氏将无法无天。 作为新一代的将军,除了要防备皇室,最要防备的反而是最为亲近的北条氏。 源赖家很年轻,他有一股雄心,他要创造一份基业,如父亲一样将这份基业传给自己的儿子,一代又一代的传下去。 这是很朴素的思想。 本来他可以韬光养晦,熬死这些老臣。 他的父亲在临终前也是这么交代他的,并认定了他斗不过这些人。 但源赖家认为这是一种懦弱,他不想当一个没有实权的将军。 为了做到这一步,他只能走最险的那条路。 那条父亲大人认为他走不了的那条路。 于是在成功当了将军的第二天,他设宴邀请了结成朝光。 …… 这是一场晚宴。 结成朝光不知道这是鸿门宴吗? 他知道。 他会去吗? 他当然会去。 他一生经历大大小小的苦战千余起,怎会怕一个黄毛小儿。 这一场晚宴本是要邀请所有的家主庆祝新将军登位,但此时却只邀请了结成朝光一人。 消息闭塞的人会说这是莫大的恩宠,结成家必会受到新将军的重用。 而能走到幕府权力中心的家族,消息灵通之人,今夜已经早早的端好小板凳在城中高楼各处准备看着好戏。 这是新将军和元老级重臣的交锋。 这亦是考验新将军政治手段的第一场考试。 这次考试,仅有一道压轴题。 这道压轴题就是结成朝光。 傍晚时分,结成朝光带着几十个手下朝着将军府而去。 一行人皆是穿着黑衣,浩浩荡荡的穿入蝼蚁巷。 这是通往将军府的必经之路,这明明是一条极为宽阔的巷道,可走五辆马车,但却名为蝼蚁巷。 此为源赖朝所起,意为将军之下,皆为蝼蚁。 结成朝光今天没有坐马车,他带着手下步行进入蝼蚁巷。 他的头发中已少见黑丝,竖起高高的发髻,留有灰白的山羊胡须,身穿之黑衣印有黑色玄鸟之花纹,乃为结成家家徽。 他一人在前漫步走着,身后两个手下扛着长兵器走着六亲不认的步伐,两旁的卫队整齐的跟在身后。 蝼蚁巷尽头为一长串的阶梯,阶梯九级,九乃极数,意为登天而上。 阶梯前结成朝光的手下都停下脚步,结成朝光一人漫步而上。 结成朝光走的很慢,他走到尽头未看到一人,连平常的守卫都一个没有。 他推开将军府的门。 大殿之上,源赖家端坐在将军之位上,冷冷的看着他。 “见到将军,为何不跪!”源赖家率先发难。 “既为宴席,既无宴,也无席,我看还是算了吧。” 结成朝光并不想和他玩游戏,他作势欲走。 “大胆!”源赖家率先沉不住气。 “大将军叫老臣来所为何事,若是吃饭,还请上菜,若无其他事,老臣就退了。皇室已经厉兵秣马准备对幕府攻击,老臣还有军事要忙。”结成朝光的表情完全是一幅没把源赖家当回事的样子,连掩饰都不想掩饰。 “上菜。”源赖家挥手让下人端上餐桌和席子。 一盘盘山珍海味端了上来,这宴席可算是丰盛。 “臣吃完就走。”结成朝光端坐在餐桌前,一幅准备吃饭的样子。 “你不怕我下毒吗?”源赖朝笑问道。 “你若是只有这点本事,那么这个将军之位,你还是让贤吧。”结成朝光道。 “你为镰仓幕府鞠躬尽瘁,也该死而后已了,这是你最后一顿饭,吃完你就自裁吧。”源赖家左手撑着头,一幅等待结成朝光发作的样子。 “这真是个愚蠢的决定。看在你请我吃饭,我就给你分析下你现在的处境。将军托孤的十三个重臣,你真正可用的只有你岳父的兵力,还有三浦和千叶的势力。将军最精锐的部队虎牙军还在你老娘的手里,其他的大部分军队已经被北条氏掌控,可谓听调不听宣。你现在最好的选择是诚服北条家,成为傀儡。斗争之心是好的,但是你没有实力。”结成朝光摇摇头。 “只要诛杀了你,我将军之威立下,顺其势,便可所向披靡。挡我者死!”源赖家坐正了身体,这个年轻人想要开创一个盛世。他所做的就类似于康熙除鳌拜,若是成了,便可成就将军一代威名。 因为他挑了一个最难捏的柿子。 “我看错了你,你小子还挺有种。不过可惜,你找错了人。”结成朝光站了起来,用蔑视的眼光看着源赖家。 “既然你不愿自裁,我么我只好亲自送你上路。” “就凭你筑根上忍的实力?”结成朝光不屑道。 “加上我们够不够。” 源赖家的岳父比奇能,还有尾原家家主尾原景时从结成朝光的身后出现。 “两个心转手,加你一个筑根,我看不够。”结成朝光微微弓起身体,一幅不在意的样子。 “你怕是忘了源氏的秘术沉默之语了吧。”尾原景时笑道。 源赖家和他的父亲一样继承了源氏的秘术沉默之语。 此秘术可以让对手在一定时间内释放不了任何的忍术幻术和秘术,让其变成任人宰割的鱼肉。 “两个心转手对付一个放不出术的心转手,我想不到有输的理由。” 源赖家的岳父比奇能对结成朝光不屑道。 “将军殿的守护阵法已经开启,结成朝光,你已是瓮中捉鳖,今日你必死。在你死之前,允许你说遗言。”源赖家一幅胜券在握的样子。 “我承认你有你父亲的野心和胆魄,可惜你没有学会你父亲的忍耐。有件事你预估错了,我不是心转手,将军死的那天,老夫已登天。” 结成朝光微微弓起的身体慢慢挺直,一股庞大的气势冲天而起,漫天的星辰仿佛都在颤抖。 原来结成朝光不是无谋之辈,他与源赖家对着干,是因为他已经无需忍耐。 这场立威的宴席,是他一早就设下,等着源赖家来。 这叫反客为主。 源赖家第一次考试的考题,太变态,已经超纲,结成朝光宣布源赖家的成绩是不及格。 第38章 天下大乱 今夜镰仓的夜空无星。 今夜的将军府爆发了冲天的光芒,大地在颤抖,整个将军府都抖了三抖。 源赖家面色惨白的坐在将军之位上,他眼睁睁的看着结成朝光走出大殿,却是无力阻止。 他的岳父比奇能伤势极重,躺倒在地动弹不得。 尾原景时站在一边浑身颤抖,他满身是血。他身上的血管被崩开了,受到了莫大的压力。 源赖家其实还准备了无数的后手,但是是针对心转手实力的结成朝光,面对已经登天的结成朝光,无法调动军队的他,又能做什么呢? 今夜在众目睽睽之下没能杀了结成朝光,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他这个将军之位很难做下去了。 可是今天只是他做将军的第一天啊。 他呆呆的坐在将军之位上,望着大殿外结成朝光越来越模糊的背影,不禁悲从中来。 尾原景时跌跌撞撞的走向源赖家,口中轻呼着:“将军。” 奈何他的骨骼已经碎裂,没走几步就跌坐在地上,他哭出了声:“将军,不要灰心,我们还有机会。” 源赖家摇摇头:“没有机会了” “再不济,我们可以和北条家合作。”尾原景时朝着源赖家爬去。 源赖家又摇摇头:“与虎谋皮罢了,我不想当一个傀儡。” 他说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几乎是吼出来的。 “将军,你还有虎牙军,只要找夫人,拿回兵权。”尾原景时低呼道,他在地上爬出了一条长长的血痕。 源赖家苦笑出声:“如果我能要的来兵权,我又何苦兵行险着。我那母亲根本就只爱她自己,相比于我这个儿子,她更爱这个天下。尾原,面对现实吧,我们输了。” “不,不,我们不能输!我不能输,我输了,我的家族怎么办?”尾原忽然大吼着,接着在源赖家的面前崩溃大哭。 一个天赋异禀的家族家主,一个心转手的大高手,此时却是崩了心境,因为他已经预感到了他的结局。 源赖家走下台阶,走到尾原景时的面前,轻轻的抱住了他:“我这一生有你这个忠肝义胆的朋友,我也算死而无憾了。” 源赖家叹息一声,他心比天高,唯独缺了一点点的运气。 他想成为史上最伟大的将军,只是初登大位就颜面尽失,本就不服众的他,此时更像一个小丑。 若不想当傀儡,他现在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他要去请母亲北条政子出山,也只有这样才能保住岳父和尾原的命。 今夜源赖家,愿赌服输! …… 第二天结成朝光就联合65位大臣联合上奏讨伐尾原景时的罪责。 源赖家昨夜已经与母亲达成协议将尾原一族流放,留尾原景时的性命。 他坐在将军之位上觉得屈辱不已。 今日之后,他就不能上朝了,他这个将军将会生病。 一年之后,众大臣会上奏说将军病重不能处理政事,将由他10岁的弟弟源千帆和他的6岁的儿子源一帆共同执政。 这个是他付出的代价。 她的母亲已经帮他写好了剧本。 他没有生病,而且朝气蓬勃,但是她母亲觉得他生病了,他就真的生病了。 今日之后他还可以拥有一年的将军名分,但实际上掌控幕府的已经不是他了。 他母亲北条政子将会垂帘听政。 他退出之后,他那个爱天下的母亲将会代替他和这些老臣斗。 他作为失败者,将会永远被定在源氏一族的耻辱柱上。 但他若能夺回权力,他定要复仇。 只是,他还有机会吗? ………… 山城。 奈良樱落和琉璃经过长途跋涉终于到达了南下的必经之路山城。 这一路鸢尾花木依然如影子一样跟随,他时隐时现,以至于奈良樱落和琉璃睡觉时都要留个心眼防备他。 奈良樱落很快就习惯了他的存在,该吃吃该睡睡。 琉璃虽然表面含而不露,但心里一百个不自在。 她觉得哪怕是和奈良樱落说一些悄悄话,那个鸢尾都会偷听,导致这一路她都沉默了不少。 山城是结成家的领地。 城门口高高的挂着黑色的玄鸟旗帜。 结成家在本地很得人心。 听说但凡结成之地,如有大旱,可上报领主,结成家将会不计代价抽调水遁忍者灌溉农田。 所以尽管南方饿殍遍地,但山城是真的一幅欣欣向荣的景象。 这种欣欣向荣和丹霞城那种虚假的繁荣是不一样的,一进城就可以感受到,因为平民百姓大多都是带着笑颜。 “相比于外面的惨状,这山城真的仿佛是世外桃源了。”琉璃感慨着。 “因为有对比。其他地方太过凄惨,这里起码能吃上饭,幸福感就油然而生了,甚至会让人生出一种高人一等的姿态,以至于大多人看不起外乡人。他们觉得能活在结成家领地是自豪的,这结成家志向不小啊。” 奈良樱落进城时还交了入城费,这费用虽然不多,但是却是完全隔绝了灾民。这山城是不欢迎其他处的饥民进城的。 奈良樱落和琉璃一幅灾民打扮,果然引起了很多人的白眼。 他们找了一处不起眼的酒馆,点了些肉食和饭团。怕老板问东问西,直接付了银子。 两人闷头吃喝,这些日子风餐露宿已是饿极了,狼吞虎咽的吃相很不雅观。 酒肆里忍者剑客皆有,这些人大多喜欢谈论天下大事。 经过他们的闲聊,奈良樱落才知道大将军源赖朝已经死了。 奈良樱落听到这个消息,心中咯噔一下,这些天来想不通的问题,顿时都豁然开朗。 他明白了一条家的反常。 他明白了奈良家反常的命令。 一切的缘由皆是因为将军死后,天下的平衡被打破了。 “大将军死了,看来新将军应该是源赖家无疑了。”琉璃对奈良樱落说道。 “幕府局势复杂,很多问题,大将军活着的时候没有解决,他快活一世,将难题扔给儿子。源赖家若是坐不稳将军之位,幕府必乱。”奈良樱落拿着饭团慢慢吃着,脑子开始不自觉的想着事情。 “听说了吗?新将军源赖家上任第一天就请结成朝光大人吃饭,看似恩宠,实则暗杀,但谁也没想到结成朝光大人已是登天之境,已是半神之姿,谁能杀之?真是神佛保佑啊。”有人在酒肆能大声宣扬这样的消息,引起了一片叫好声。 奈良樱落一听就知道这是结成家故意放出的消息。 结成家要造势了。 “源赖家这个家伙走了最险的一步棋,可惜失败了。”奈良樱落叹道。 若是他,没有万全的准备,是不会走这步棋的,源赖家太急了,所以就有了破绽。 “可是他是将军啊。”琉璃反问道。她并不觉得将军杀一个仆人失败了会怎样。她不是大家族之中人,所以缺乏权谋的敏感性。 “将军只不过是一个名字,赋予这个名字权力的终究是人。无法无天是将军,身不由己亦是将军。一个不服众的将军,一个失去威严的将军,一个没有兵权的将军,还能是将军吗?” 奈良樱落本来的计划是三年后天下大乱,那么他的计划大概都实行的差不多,但却未想到,离家三月,夏季未始,天下就已大乱。 若是他早得到这个消息,他与镰仓的那位朋友未必不能谋之,稳住源赖家的将军之位。 可惜源赖家太急,可惜一切都晚了。 第39章 批评 酒肆中之人不止谈论了结成朝光与幕府将军的事情,还谈论了外面灾民的混乱。 相比于幕府和结成家,大多谈论的时候都是有所克制,但谈论到灾民的时候就无所顾忌。 他们会毫无顾忌的表达的自己的观点,然后放大观点,以求得到更多人的认同。 “听说了吗,周围一些城镇的灾民活不下去,开始闹腾起来了,听说加入了日月教,现在声势大起来了。” “怪不得最近闹着要进山城的饥民少了许多,那些乡下人吵的很,他们闹也闹不出名堂的,都是一些赤脚百姓,饿了就知道服软叫爹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他们前些日子趁着奈良家和一条家矛盾,趁机抢了丹后城和丹波城,囤积了很多粮食。” “真的吗?这些人胆子也太大了,一条家的东西也敢抢,现在怕已是尸骨了吧。” “还真没有,他们躲进了山里,化整为零,散入了无数灾民中,一条家不能把人都杀光吧。而且自从抢了粮食之后,这日月教的人仿佛是变聪明了,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乌合之众,行事手段越来越像是大家族,我看着背后啊定是有高人指点。” “我猜啊,这背后定是奈良家搞的鬼,你想啊,奈良家和一条家闹矛盾的时候,刚好这日月教出动,太巧了。” “话说这奈良家的奈良樱落也太纨绔了,他和一条浑水大人争抢一个奴婢,竟然把人打死了。事后竟也安然的逃了出去。” “我有小道消息,听说啊,是一条家的女儿故意放水将他放走的。” “真是厉害啊,连一条家的女儿也能勾搭上,听说他这次娶亲娶的可是山中家的女儿啊。这些女人都这么喜欢他,为什么呢?” “还能是什么,定是身有异物呗。” 话至此处,酒肆中大多人都笑了起来,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奈良樱落也跟着后面笑,惹的本来不想笑的琉璃笑出了声。 “最近城外的日月教怎么样了?他们会不会潜入到山城中来。”奈良樱落故意又将话题引了回去。 顿时酒肆中又七嘴八舌起来。 “山城可是结成家的领地,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进来搞风搞雨。” “听说这些日子日月教改变了策略,他们会快速的袭击一些小领主,然后抢东西,搞的整个世道都乱的很。” “他们看似干着盗匪的行径,但是却很有章法。以往他们杀了领主就跑了,但在一些偏远的村子,他们非但抢了东西不跑,还将粮食分发给本地的村民。然后在本地村民中成立平民会,然后将村里人登记造册。” “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了更好的搜刮财产吗?” “不是的。他们成立平民会是为了管辖村民,无论是多小的事情他们都要管,哪怕是哪家人丢了狗,哪家人和谁吵架,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都有。登记造册,一是防御其他有心人混入他们,二是为了分析每个村镇中村民的实力和天赋。如我没有猜错,他们下一步应该会成立自己的军队。”说这话的是一个年轻人,对于日月教之事,他关注的要比其他人深。 “说白了,干的还是盗匪的勾当,你看看他们都干了些什么事情。他们的平民会十分乱来,如果这领主曾经欺压过他们还好说,起码还有个说法。但是大多都是无辜受灾。他们抓了一些小领主,完全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见面就打,见面就抢。那些领主的漂亮老婆,他们也要上牙床去滚一滚。他们只会抢和砸,并没有干过一件好事。” “当年大将军源赖朝创立幕府就是想天下草创,与忍者共天下。自此之后,天下忍者都有了地位,忍者家族的风光一时无二。但大将军死后,天下众忍者家族少了一个真正的领导者,开始变的混乱,各自为战。天下没有变好,变的更糟了。这日月教不知是哪个大家族之人搞出来的,可能本质上是想与草民共天下。但这些泥腿子不足与谋,无论怎样都是乌合之众。事实上证明了这一点,这条路根本是走不通的,天下草创才是正道,所以必要出一个强者,整合天下的乱象,还世道以清明。”那青年颇有豪气,大声道。 待青年说出此话,细心之人才发现这青年根本不是普通人,他是小山朝阳。 他的父亲是小山朝政,小山朝政的弟弟是结成朝光。 他是贵族。 他同桌的那位更不是普通人,而是结成家的少主,结成朝广。 顿时有人跪倒在地,拜服于两人脚下,希望得到两人的垂青,成为手下或者奴仆。 其他反应过来的人,也跟随着拜倒。 不大的酒肆之中刚刚还言谈欢笑的众人此时却跪在两人面前,空气中没有了快活的氛围,有的只是让人不舒服的寂静。 唯一没有跪的,只有奈良樱落和琉璃两人。 他们仍然自顾自的吃着东西。 小山朝阳好奇道:“你们二人自始至终都没怎么说话,虽然穿着破破烂烂,但是出手阔绰,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原来是下野的豪族小山氏,结成家本是从小山家分出去的,你一个宗家何必跟分家客客气气?”奈良樱落话里藏针说道。 “你是什么东西?”结成朝广面露不悦的呵斥道。 “当年小山氏家主小山政光的三子朝光,改姓结成,才有了结成家。源赖朝起兵时,结成朝光响应的最积极,连带着拉着小山氏一起入战场。因为结成朝光的母亲寒川尼是源赖朝的乳母,所以结成朝光和源赖朝大将军也算是乌帽子亲。而且朝光这个名字还是元服的时候被源赖朝赐的名。结成朝光和源赖朝的关系极为亲近,所以各大家族都有传闻结成朝光其实是源赖朝的私生子。”奈良樱落说起各大家族秘事来那是一点都不藏着掖着。 “你住口。”结成朝广脸已经涨红,这不知哪里来的人竟然如此胡说八道。 “琉璃,你记住这两个人,无论是小山氏还是结成氏,都是当年围攻源义经的主力。”奈良樱落对琉璃低声说着。 琉璃不知道奈良樱落为什么要和她说这个话,此时她根本不知道她的父亲其实叫源义经。 “你到底是谁?”小山朝阳站了起来。 奈良樱落从背后的背囊里掏出染血的旗帜,随风一展。 “奈良家,奈良樱落。”看到这面旗帜的一瞬间,结成朝广忽的站了起来。 “小山朝阳,有一句话,我要纠正你。天下草创从来都不是正道。源赖朝死后天下大乱,加上源赖家的失败恰恰证明了,天下草创并不能给予天下真正的和平。与草民共天下是可行的,你看到了很多不好的一面,是因为那本身就是余毒。革命不是请客吃饭,是一群人打败一群人,要流血,要改天换地,要的是一代人的努力,而不是夸夸其谈。纯靠武力永远没有真正的和平。” 不大的酒肆,奈良樱落的话振聋发聩。 第40章 论道 “我道是谁,原来是靠女人的奈良樱落,如若不是一条凉子,你已经死在了一条家。怎么,你这条丧家之犬跑到山城来撒野了。”小山朝阳大声嘲笑着。 伴随着他的话,酒肆里其他跪倒的人也跟着附和。 奈良樱落望着小山朝阳,反问道:“你听到狗叫了吗?” “哪里有狗叫?”小山朝阳半响才反应过来奈良樱落在骂他。 在小山朝阳要发怒的当下,结成朝广却是制止了他。 他对奈良樱落说道:“我不喜欢你,但是我尊敬奈良家,我与你哥哥见鹿君也是朋友,所以你来山城,我是欢迎的。但是你在山城的安全我不能保证,我只能保证,你不会死在我的手中。” 结成朝广的言下之意是他会告诉天下奈良樱落在山城,若有其他家族的人来杀他,他不会阻拦。 “另外,我想说,你的与草民共天下的理论才如草纸。草民愚昧,他们目光短浅,根本不足以支撑一个国家。如果连读过书,受过教育的贵族都不能给天下真正的和平,赤脚草民又能做什么呢?他们只会种地,做一些低贱的活计。我不知道你与日月教那些盗匪有什么关系,但是你若想靠这些人取得天下,那么才是痴心妄想。”结成朝广又说道。 伴随着结成朝广的话,酒肆中又是一阵叫好声。 奈良樱落将奈良家的旗帜铺在桌子上,他只是说道:“你很聪明,你的朋友小山朝阳也很聪明,你们从小和我一样都受过精英式的教育,但是如果将你们也放在那些泥腿子的家庭,你们又有多少机会能成为剑客和忍者。” “男儿知努力,又有什么不可能。”小山朝阳反问道。 奈良樱落却点头,反问道:“是,只要努力,是可以成为剑客和忍者,但是,费劲千辛万苦的成为忍者和剑客,难道是为了此时跪在你们的面前,成为只会拍手叫好的躯壳吗?选择永远大于努力,要做正确的事情。本就站在高位,靠着运气和家族上了高位,然后宣扬努力可以成为贵族才是可耻的!” 这一句话让小山朝阳又气又怒,却是被怼的一时说不出话,周围跪倒的剑客和忍者们都不自觉的低下头。 结成朝广让周围的人起来,他笑道:“逞口舌之快没什么意思,忍者和剑客学艺本就是为了卖予帝王家,不然这些技能岂不是没有了作用。正因为有了越来越多的人掌握了这些技艺,才能催动天下草创,让我们每一个人知道努力的意义,忍者和剑客才有了地位。这便是正道。” 奈良樱落却摇头:“你自以为聪明,却短视,任何的策略如果不能以时间为单位,即使当时制定的时候有多惊艳,那也是水中月镜中花。” “?”结成朝广半带嘲笑半带好奇的看着奈良樱落。 奈良樱落:“给你说一个故事。” “愿闻其详。” “在北山的山脚下住着一位老人,年纪快到九十岁了,人称愚公。由于南边的大山挡路,愚公一家出来进去都要绕路。这山方圆七百里,高七八千丈。愚公召集起全家人,要把这两座大山移开,修筑一条大路。” “愚公是什么实力?”结成朝广问。 “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夫,不是剑客亦不是忍者。”奈良樱落说道。 “那不可能成功。那么高大的山,即使心转手境界的土遁忍者都不能成功。” 奈良樱落摇头继续说道;“愚公率领儿孙中能挑担子的三个人上了山,凿石头,挖泥土,用箕畚运到海边上。邻居京城氏的寡妇有个孤儿,刚七八岁,蹦蹦跳跳地去帮助他。冬夏换季,才能往返一次。” “运石头的路途这么遥远,那就更不可能了。”山中朝阳笑道。他觉得这个故事就是一个笑话,一如奈良樱落。 奈良樱落继续道:“河曲有个叫智叟的老人听说了这件事,跑来劝说愚公说他已经九十多岁了,在世上还能活几年?就凭残余的岁月、剩下的力气连山上的一棵草都动不了,又能把泥土石头怎么样呢?怎么可能移动两座大山呢?北山愚公长叹回答道:你说得不错,我一个人的力量确实非常有限。但我还有儿子,儿子又生儿子,子子孙孙无穷无尽,而山是不会增高的,还怕挖不平吗?” “这便是愚公移山的故事。”奈良樱落说道。 “这个愚公简直是疯了,和你一样妄想。难道你想着若你不成功,你的后代一直去做这件事就能成功了吗?你难道没想过,你没有后代这件事吗?”山中朝阳大笑道。 然而空荡荡的酒肆中,他的声音回声很大,他回神才发现只有他一人在笑。大多数人都在皱眉沉思,包括结成朝广。 “奈良樱落,你到底想说什么?”结成朝广沉吟许久,问道。 “天下草创是一条路,但是这条路只能给天下十几年的和平。因为,忍者家族自私的属性决定了他们必须吞并其他家族才能壮大。若有一人如源赖朝一样整合忍者家族,同时完全剥夺皇族背后的力量,那么天下可以有几十年和平。如果皇族完成了权力的集权,那么可以有百年的和平。只有与草民共天下,用好草民的力量,天下才能和平的更久。”奈良樱落说道。 “除了皇权集中,还能怎样才能百年和平。”结成朝广问。 “那就完成源赖朝没有完成的事情,让自己成为真正的皇族。”奈良樱落直视着结成朝广的眼睛说道。 听到这一句,奈良樱落看到结成朝广的眼睛里有光。 “你的与草民共天下,要多长时间。”结成朝广问道。 “如果一切顺利,不过三十年而已。”奈良樱落说道。 “你还是真是自信,你凭什么制定这样长的策略,三十年是多久你知道吗?你知道这么长的时间天下会发生多少事情吗?还三十年而已。你和那愚公一样,蠢的无可救药。”山中朝阳说道。 “结成兄,你也如此认为吗?”奈良樱落问。 “樱落兄,三十年太久了,我只争朝夕。”结成朝广笑道。 “结成兄,我知道你的路了,祝你成功。”奈良樱落忽然道。 “樱落兄,我也知道你的路了。但是你的筹码太少了,还要等三十年,那时你都老了,又有什么意思呢?”结成朝广摇头道。 “今人做后世的事,让后人少走弯路,不正是我们这一代人所要做的吗?” “我倒是小看你了,今日一见,结成朝广受教。” 结成朝广朝着奈良樱落拱手一礼,便离开了酒肆。 小山朝阳带着疑惑跟随着结成朝广离开,他不知朝广兄被奈良樱落灌了什么迷魂汤,只是一些妄言而已,怎么让一向眼高于顶的结成朝广对奈良樱落刮目相看。 …… 随着两人离开,不大的酒肆瞬间空荡荡了。 看着两人离开,琉璃问道:“为什么要和这两人说这么多。” “试探一下这两人。另外不说这么多,打一架是免不了的,口舌之争只是废些口水而已。”奈良樱落收起奈良家的旗帜淡淡道。 “那也不用交底啊。”琉璃觉得奈良樱落说的太多了。 “不相信的人终究不会相信,觉得我说的是妄言。但是新的思想要传播,最快的手段就是自上而下,这是意识形态之争。如果贵族中有人相信了,那么我们就有了最开始的改变世界的力量。”奈良樱落对刚才说的并不是很在意。 “为什么结成朝广走的时候会朝你行礼?是不是过了?”琉璃问。 “贵族行事,多为利益之争。一条家不愿意杀我,结成家自也不愿意杀我,他对我越客气,越是证明我与他相谈甚欢,奈良家与结成家是友好的。我与他说的那些话,他只会听他想听的,然后找个理由恭维我一下,实际上他是听不进去的,但我偏偏还要说。” …… “结成兄,何必给那个奈良樱落好脸色。一个家族庶子,能有什么惊天言论,都是妄言,妄言罢了。”走的远了,山中朝阳对结成朝广说道。 “朝阳,你不要带着偏见去看一个人。强者多能忍辱,一个奈良樱落都忍不了,又怎么能装的下天下呢?你又怎么知道,眼前的无名之辈,有一天不会名扬天下呢?如若他有一天名扬天下,已经成为你最强劲的对手,你又会不会因为今日的轻视而懊恼呢?” 山中朝阳叹息一声:“你说的是,我今日回去,就在床头挂一个忍字。” 第41章 名扬天下 结成朝广对小山朝阳说的话,小山朝阳记住了。 他以为结成朝广所说的名扬天下是类比,他终究不相信奈良樱落这样的人会真的名扬天下。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当奈良樱落是一个与他同级的对手。 如果这样的人都能来争天下,那岂不是显得天下与他都可笑了。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他只是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他所遇到的人不论身份尊卑都在谈论奈良樱落。 奈良樱落,真的名扬天下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这还得感谢那个一条家的故人,一条凉子。 她将奈良樱落翻译的着作思想全部都发表了,而且调动了一条家在京都和镰仓的资源重点宣传了奈良樱落。 那么京都和镰仓的大人物对奈良樱落的思想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看法呢。 那皇帝陛下包括了摄关家都觉得奈良樱落说的是妄言,奈良樱落的着作中包括了太多的大逆不道之言,若奈良樱落不是奈良之子,若此时不是幕府与皇室开战的微妙时刻,奈良家已经被问罪了。 特别是奈良樱落翻译的《物种起源》,敢否定神创论,也就是否定了君权神授的朴素思想,在朝会上已经有无数人上奏皇帝陛下要将奈良樱落施以火刑,以平神之怒火。 京都,九条兼实,这个和大将军源赖朝斗了一辈子的老头,此时也在翻看奈良樱落的着作。 他的身边站着的是西田俊辉。 这些日子以来,西田俊辉已多次拜访九条兼实,因被赤沙红茶和野藤白树胁迫,他无奈的加入了大皇子的阵营,成为了大皇子与九条兼实之间联系的纽带。 九条家对大皇子起兵的态度,是摇摆的态度,不支持,也不否定。西田俊辉这些日子以来与九条兼实相处日久,却依然猜不出这老头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觉得,这个奈良家小子所写之书,如何?”九条兼实问西田俊辉。 “如外面传言所说,大多为妄言,但却不乏有建设性的意见,对这个国家来说,有可用的思想。”西田俊辉斟酌语言,如是说道。 “什么叫可用的思想?”九条兼实问。 “但凡对统治有利的思想,都是有用的思想。”西田俊辉答。 西田俊辉的答案得到了九条兼实的赞许。 “你比朝堂那些只会骂娘的庸碌之辈强多了,思想之于人,只要有用就是好东西。之于国家,若能利好,那也是好东西。但我翻看了奈良樱落所写之内容,你若说他全是妄言却是不公道的。他的想法太过理想主义了,我当了大半辈子的朝堂魁首,实在知道时政之艰难,连连战乱的艰难。我这一辈子都想拨乱反正,奈何奋斗了一辈子,这个世界和我当初又有何不同?” 九条兼实颇为感慨的说着,他觉得奈良樱落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徒,只是一个有理想主义的年轻人而已。 这个国家一开始是皇室与摄关家共天下,这是立国之策。 但皇帝陛下非要改变,要院政,要远离摄关家,给了源氏和平氏机会。 折腾了这么多年,天下却是越来越乱了。 “大人,您起码拖死了源赖朝,因为有您,天下才不会让源赖朝肆意妄为。”西田恭维道。 九条兼实摇头道:“我在位时,多次想要变法,但都觉得阻力太大,无法实行。这个天下许多的顽疾,实在是到了不得不治的地步,但是上至摄政关白,下至领主和忍者家族,变法等同于在他们的身上割肉,这股力量已经非人力所能干预,这是一股空前庞大的力量。源赖朝不敢动这股力量,我亦不敢面对这股力量。年轻人有理想是对的,但是现实是残酷的啊。” “您已是登天之境的强者,难道还不能驯服这股力量吗?”西田俊辉问道。 “登天?那又如何?和天地相比个人的力量多渺小,和天下相比,我亦渺小。即使是当世的忍界第一,鬼神境的日向花火又能如何?大势难逆,天下是要腐朽的势头,个人的力量是阻挡不住的,除非将阻挡的力量全杀了,但谁有这样的魄力呢?谁能有这样的能力呢?失去了这些人,天下给谁治理呢,天下将又会陷入更无休止的动乱之中。这本身就是矛盾的。” 九条兼实何尝不想天下太平,他何尝不想建立一番功业呢。只是执政之艰难,半生半死。 “如今,大皇子想建立一统的皇权,但其实你我都知道,他所遇到的阻力远比他想象的大。他以为他面对的只是幕府,但其实还有皇室。而幕府中人,想的多半是成为下一个源赖朝,天下依然对立,动乱不止。因为天下已经腐朽,何必一直修修补补,干脆自上而下的革新。九条大人,我有一计。” 西田俊辉犹豫了很久,趁着九条兼实感慨的时候,忽然跪下说道。 这次他来京都,本就生死置之度外,如若能得到九条大人的支持,他的变法就成功了一半。 “你说。”九条兼实深深的看着面前的年轻人。 “如今天下唯有变法一路,我有一策,乃为君主立宪。”西田俊辉大声说道。 西田俊辉和九条兼实解释了他的理想,他的抱负。 九条兼实大致听了个大概,叹了口气道:“年轻人,你可知道,变法一途,九死一生,必会粉身碎骨,你不怕吗?” “理想主义没有错,错的是时局,错的是命运,愿献我一身剐,求万世之太平。”西田俊辉对着九条兼实不住的磕头。 这一刻,他已经不管不顾了,即使面前的九条大人会杀了他。 九条兼实沉默了很久,久到西田的额头已经磕出了血,才缓缓道:“年轻人,不得了,你有我年轻时都不曾有的勇气和魄力。今日我就支持你一把,虽然我知道你多半不会成功。” …… 镰仓,那个被传言已经生病的新任将军源赖家,也看到了奈良樱落写的东西。 他对奈良樱落所写的东西并不算太敢兴趣,他对奈良樱落这个人感兴趣。 他没想到一向谨慎的奈良家竟然会有这么一个大逆不道的孩子。 他此时才想到父亲临终之时所说的话,那句奈良家可用的话。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原来是奈良樱落。 如果他能忍一段时间,忍到奈良樱落名扬天下。 这时他再以将军之名对奈良家施压,获得奈良家的支持,大事可成。最起码奈良家那位谋略之神自是能为他所用。 可惜了,一切都迟了。 现在做这件事的应该是他的母亲,北条政子。 对于施压奈良家这件事,他的母亲应该要比他做的更好吧。 但他才是将军啊。 第42章 对决 镰仓。 北条政子约见了两个人,这两个人分别是奈良家家主奈良久和山中家家主山中蓝。 这两人都是十三重臣之一。 约见这两人的原因是因为奈良樱落。 北条政子对于奈良樱落写了什么书并不怎么感兴趣,她感兴趣的是能从这次事件中得到什么好处。 但奈良久和山中蓝都是出了名的滑溜,想从这两人手中得到好处,这次的会面将是一场精彩的博弈。 北条政子坐于大殿正中,奈良久和山中蓝分坐于大殿两侧。 上次北条政子坐在这里还是讨论幕府接班人的事情,这次这个女人已经暗暗掌握了权力。 北条政子派人将一堆书摆放在两人面前,这些书都是奈良樱落所写。 “两位,看看?”北条政子轻声说着。 奈良久扫了一眼这些书就直白的说:“这是诬陷,我儿樱落平庸,怎会写出这些大逆不道之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山中蓝却是饶有兴趣的打开一本书看了起来,并未发表什么看法。 “不管真假,皇室已经开始向幕府问责,现在这些书已经分发天下,造成了很恶劣的影响,二位,你们说这事该怎么处理?”北条政子将问题又抛了回去,典型的投石问路。 “我儿奈良樱落向来胡作非为,所以在他在奈良家不得人心,也调动不了奈良家的力量。要在极短的时间将这些书分发全国,并且质量和封面如此精致,其中的花销还有关系网,根本不是我那平庸的樱落可以做到的。如果你说这是我儿见鹿所为,我倒是有几分相信的。这种事明眼人都可以出来,不是奈良樱落所为,也和奈良家没有半毛钱关系。”奈良久冷静又严肃的说着这样的话。 “但每一本书的署名可都是奈良樱落。” “这种事,写谁的名字不是写,就算是写上北条氏的名字也不奇怪,这定是皇室的阴谋,相信才是糊涂啊。”山中蓝将手中的书一甩,一幅无所谓的样子。 “怀疑开始等同于罪名成立,这是皇室的行事法则,错杀也不会放过。换句话说,就算这件事不是奈良樱落做的,但是这种敏感的时刻,皇室向幕府问责,我若是保了奈良樱落,皇室就有了向幕府开战的理由。这种事情,非二位想的那么简单,也不是一句诬陷就可以说的过去的。政子希望二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北条政子开始施压。 “依夫人之见,该如何处理?”奈良久反问。 “若是不交出奈良樱落,皇室会起兵攻击幕府,但我们并没有完全准备好开战,我们人心不齐,需要时间。若是交出奈良樱落,皇室经过审问,定会屈打成招,到时扯出奈良家和山中家,说二位是主谋,事情又会再次复杂化。最简单的办法,从来就只有一个。”北条政子眼神一冷,做了一个斩的手势。 她的意思很明确,杀了奈良樱落一了百了。反正奈良樱落对奈良家来说只是一个庸人,杀了也就杀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在利益面前,人命算什么,就算这个人是奈良家的儿子,也是可以牺牲的。 “那可是我的贤婿,怎么能这样做呢,那岂不是显得我山中家无能?”山中蓝却激动道。 “山中家主,你可知要保他,要付出何种代价吗?山中家要付出何种代价吗?”北条政子此时才露出真面目,她终究想要的是奈良和山中的支持,毕竟她垂帘听政最大的阻力是这些十三个老臣,若是能获得大多数支持,她便能明目张胆的掌控幕府,从而和皇室斗上一斗。 “我想夫人多虑了,他在离开奈良家的时候,已经自愿放弃奈良家。这是他写给我的信。”奈良久将信递给北条政子。 北条政子皱眉展开信,扫了一眼,只见信末尾处写着:“若有变故,我将不在是奈良家人,父亲大人可昭告天下。” 北条政子不关心奈良樱落为何会提早写这一封信,她对比了信中的字体和书中的字体,用调侃的语气说道:“无论笔迹,还是行文的风格,好似都没有区别吧。” 北条政子言下之意是奈良久否定半天,这些书不还是你的儿子所写。这样大逆不道的儿子,何必保他呢。 “山中家主,若是奈良家不认这个儿子,他和山中家的联姻是否还作数呢?”北条政子看向山中蓝。 “我想夫人误会了一件事,奈良家和山中家的联姻并不是一场普通的政治联姻,天下都知道我对我的女儿向来宠爱,选奈良樱落为夫婿,是我女儿山中里美一早就确定的事情,这件事不包含任何其他因素,也不会因为其他因素有任何的改变。”山中蓝笑道。 “山中家主的意思是?”北条政子问。 “因为不包含其他因素,若要杀他,需要我山中家同意。他的命,奈良家不管,我山中家管了。” “若是皇室向幕府开战,山中家可为先锋?若是山中家肯为幕府出力,定可为其他家族当一表率。”北条政子继续挖坑。 “山中家人才凋零,辅助可以,主力就算了吧,我推荐结成家。”山中蓝委婉拒绝,还反向挖坑。 “既然如此,奈良樱落,我就杀了吧。”北条政子冷冷道。 亲生父亲不保自己儿子,岳父说要保却是不愿付出一点点东西,这两个家伙让北条政子很生气。 “夫人,您随意就好。我也是一个父亲,但我更要尊重儿子的意愿,他可是自愿脱离的奈良家。”奈良久冷冷的说着。 “夫人,我希望您能明白,山中家以后我是要交给我女儿山中里美的,若是杀了她的夫婿,您将永远失去山中家的善意。”山中蓝的话语中已经有了威胁之意。 第43章 赌博 面对两位老臣的推脱和威胁,若是源赖家在这里,定会勃然大怒,然后一意孤行的杀了奈良樱落。 但作为源赖家的母亲,上任将军的夫人,北条政子并不会因为一时的情绪去做决定,她的执政策略是忍耐和阴柔。 古人说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北条政子正是那个擅于等待机会的人。 她面对两位老臣的推脱和威胁,反而捂着嘴笑出了声,“你们两个,一个亲生父亲,一个是岳父,怎么能如此不尽心呢,所谓子不教父之过,要不,我将奈良樱落请到镰仓来,由二位亲自教导可好。” “我那庸碌的儿子,前些日子得罪了一条家,正被一条家追杀,此时也不知在何处。”奈良久打起了哈哈,一幅装糊涂的样子。 “山中家主可知?”北条政子一幅明知故问的样子,仿佛她本就知道的样子。 “山中家对自己的姑爷可是很关注的,他现在在山城,结成老贼的领地。夫人若要请人,该找谁不用说了吧。”山中蓝随口就将皮球踢了回去。 现在幕府十三重臣,北条政子最头疼的人有两个,一个是权力欲望日渐膨胀的结成朝光,一个是权力欲望日渐膨胀的北条时政。 北条时政是北条政子的父亲,也是幕府最大的外戚。 若无必要,北条政子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这两个人。 “皇室不久之后将会发布全国悬赏,悬赏奈良樱落,我们有必要在皇室之前找到他。知道地方就好办了,我会派人将他请过来,给二位处置的。”北条政子将请字加重了音。 说是请,误杀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到时可不是她的错。 对于奈良樱落,皇室是要抓活的,幕府需要的只是一具尸体。 但两者发布的命令恰恰是相反的,皇室是高额悬赏,死活不论。幕府是要请,要活的。 这两个命令之所以和初衷相矛盾,是因为做事的和谈论的人从来都不是一群人。 奈良久和山中蓝知道北条政子的意思,但是一时之间却又不好反驳,这才是北条政子的厉害之处。 从北条政子之处出来,奈良久和山中蓝走在空空的官道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你不会真的准备放弃你儿子吧?”山中蓝问道。 “你不会真的会救他吧?他得罪的可是整个天下,无论是幕府还是皇室。”奈良久反问。 “我只希望,你不要成为你儿子的掘墓人。我不希望看到杀奈良樱落的那个人,是你派去的,我知道你做的出来。但虎毒不食子,我望你三思。”山中蓝严肃的对奈良久说道。 “奈良樱落,已经脱离了奈良家,这个消息我等会就会发布出去。对于和奈良家无关系的人,奈良家不会浪费资源在他身上。”奈良久无情的述说着。 “你我共事多年,有一点我很佩服你。你真的不滞于物,不殆于心。若有一天,面对相同的抉择,如果那个人变成了奈良见鹿,你会如何?”山中蓝问道。 “如果那个人是奈良见鹿,如果奈良见鹿成为了天下的对立面,奈良家会不惜一切代价支持他,哪怕奈良家整个陪葬。”奈良久平静的述说着,这正是他心底的答案。 “你还真是偏心呢。”山中蓝讥讽道。 “倒是你,为什么保奈良樱落?若是你真要和奈良家结亲,没有了奈良樱落,还有奈良见鹿。见鹿那孩子很优秀。”奈良久依然平静的说着。 “我在意的从来不是奈良家,而是奈良樱落。传言修成大观梦术的人,就是这个世界的救世主。”山中蓝说道。 “那只是个传说,大观梦术其实就是个诅咒。”奈良久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他的眼皮轻跳了三次。作为亲生父亲他都不信,一个外人何故如此相信。 “小佛寺的泥菩萨生前曾经留下预言,若铁树开花,圣人降世。”山中蓝说道。 “那又如何?”奈良久的情绪略微激动。 “小佛寺的铁树开花了,就在大将军死的那一天。它开花了。”山中蓝激动的说。 “这……”奈良久迟疑许久才道:“这也不值得你拿整个山中家去赌。作为家主,做任何事要理性,不可情绪化。” “若他真是救世之人,我这次什么也不做,他也可化险为夷。若他不是,那我就当是猜错了。” “若是他这次侥幸逃过一劫,难道你就认定了他是救世之人了?做事不是赌博,你这样是做不成大事的。”奈良久摇摇头,没有再和山中蓝继续说。 他遥望远方,想起他那个一直不让他省心的儿子,他倒是真的希望山中蓝说的是真的。 但,奈良樱落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成为救世之人呢?想想也知道不是他。 作为一家之主,他早已摒弃了太多私人的情感,甚至不能让他好好的当一个父亲。 若有必要,为了奈良家,他会毫不犹豫的牺牲奈良樱落。 …… 丹霞城的高楼上,一条木行望着从全国各地反馈来的消息,他脸上的笑意掩饰不住的绽放开来。 “凉子,毒丸计划成功了。奈良樱落和奈良家现在定是受到了莫大的压力。我真的很好奇,奈良家到底会不会保奈良樱落。”一条浑水说道。 “奈良家的反应不重要,奈良樱落大概率必死。皇室和幕府的态度才是重要的,两方的态度会因为局势快速变化,具体怎么样,我无法预测,但是开战是迟早的事情。奈良樱落变成了可杀之人,这个人现在一条家是可以杀的了,但是也不用我们动手了。只是,最近,我隐隐有一种感觉,那些书,是奈良樱落故意留给我的。”微风轻抚凉子的发丝,她颇为惆怅的说着。她虽达成了自己的目的,但是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 那日大雨中,奈良樱落和撑伞的女子,在她的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 “凉子,你多虑了,这些日子,你也累了,要多休息。奈良樱落怎么会花心思让人宣传他的反叛之心,这种找死的行为,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去做的。”一条浑水哈哈大笑的说着。 凉子轻呼口气,淡淡的笑着。为了宣传奈良樱落,她花了很多的心力,一条家也花了很多的钱,没道理奈良樱落会想到这一层,因为这对他来说真的没什么好处的。 没有好处的事情,傻子才会去做的吧。 但,如果凉子听过奈良樱落关于愚公移山的故事,听过奈良樱落说一切的策略都要加上时间的长度。 那么她就会理解奈良樱落做事的逻辑。 如果这件事短时间内是极坏的,但是以后会有极大的好处,甚至是战略意义的,那么奈良樱落是一定会去做的。 奈良樱落就是这样的人。 第44章 画地为牢 奈良家少爷在酒肆中的消息不胫而走。 很快走散的上忍慢慢的都聚集了过来。 奈良雪,奈良鹿鸣,渡边缘一,老锄头,佑助,浪川带着十几个剑客找了过来。 同时过来的还有五个带着面具的上忍。 出家族时跟随的十大上忍聚齐了。 “少爷,现在局势混乱,我们快离开这里。”老锄头见到奈良樱落就急切的说道。 奈良樱落摇了摇头,看老锄头的眼神有点意味深长。 当时战乱时老锄头走散了,此时再遇难免会激动,好在老锄头也没受什么伤。 奈良雪一进酒肆就看到了琉璃看奈良樱落的眼神不同,女人最为敏感,她不动声色的叹了口气。 为了这个女人搞出了这么多的事情,真的值得吗? 她一直以为奈良樱落要猥琐发育,却没想到他竟为了一个风尘女子落得如此境地,她心中如若说没有失望是假的。 在她心中奈良樱落是救世主一般的人儿,怎能落入人间烟火之中,落入那无边的情情爱爱中呢。 “他恐怕还不知道他现在已经成名,天下皆知了吧,估计还不知道家主已经将他逐出家族了吧。”奈良鹿鸣的脸上满是嘲讽。 “什么,已经被逐出……这么严重吗?”琉璃讶异的看向奈良樱落,她满脸的不信。尊贵的奈良家少爷,现在却被贬为庶民了吗? 奈良樱落沉默不语,脸上没有丝毫的惊讶表情。 “这个时候还装镇定,你不知道皇室和幕府已经派人来抓你了吗?你写了那么多大逆不道的言论,可想过有这一天?”奈良鹿鸣最讨厌奈良樱落这样一幅遇到什么事情都面不改色的样子,仿佛他就是一个没有情绪的人。 而他修习的秘术恰恰和情绪有关,如若奈良樱落没有大的情绪波动,他是拿他没什么办法的。 如果说奈良雪冷的如一块冰,她的情绪就是冷淡,那么奈良樱落就是一块石头,磐石不转移。 “一条家的速度还挺快,这是值得庆祝的事情。”奈良樱落神色舒缓,招呼所有人坐下来,他要请大家喝酒,仿佛是遇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 奈良樱落是故意留下那些书的。 那些书对于正常人来说都是大逆不道的禁书,如果直接发表,以他现在家族庶子的身份是根本没办法大范围普及的。 只有对于那些恨他的人,那些想杀他的人,这些书才是有价值的。 一条凉子也不是什么庸才,理所当然的会做有利她的事,有利于一条家的事情。 奈良樱落预判了一条家的处理方式,预判了一条凉子的行为,虽然这会让他身处险境。 但是他宁愿犯错,也不愿什么都不做。 如果他不能在短时间内名扬天下,那么他的理论无论怎么有道理,那也如草纸无异。 毕竟这世上的理想主义的人是很少的。 他需要让自己的理论用最短的时间覆盖最多的人。 至于奈良家对他的态度,他有心理预期,他太了解他的父亲大人。 若为了奈良家牺牲他,他的父亲不会皱一下眉头。 他早知道有这一天,所以一早就给他的父亲打了预防针,顺便还提了条件。 “这哪里是什么值得庆祝的事情,你估计也没几天好活了,奈良樱落,你太自负了,搞的好像你算无遗策一样。”奈良鹿鸣一边耻笑,一边点了店里最贵的酒。 “如果没猜错的话,奈良家不止发布了将我逐出奈良家的命令,同时还有你们吧。以你奈良鹿鸣的个性,如若没有其他命令,你早已动手了,你我之间当有一战才对。” 奈良鹿鸣意外的看了奈良樱落一眼,没说话。 实际上除了奈良樱落,他们随行的十大上忍也被逐出了奈良家。 “你们十个人,是我选中的人,不管你们愿意不愿意,你们和我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少爷早就知道有这一天,所以向家主提出了条件,要了我们十个人。”奈良雪恍然大悟道。 他们十个人虽然还有五个人带着面具,但是已经摘下面具的几个,很显然都是家族的边缘人物,家主没理由不给。 “还什么少爷,现在的他算什么少爷,我们成为忍者,多半为了功成名就,跟着他有什么前途?”奈良鹿鸣嘲讽道。 “你再妖言惑众,我就杀了你。”奈良雪冷冷道。 奈良鹿鸣瞬间闭嘴,他一点也不怀疑奈良雪动手的可能性。 “我理解你们的心情,本来是奈良一族的上忍,现在却要跟着我被追杀,是我,我也会心态崩溃的。如果有想离开的人,现在就可以走。”奈良樱落如是说道。 奈良鹿鸣本要起身离开,见其他人没有动作,他也坐了下来。 他的行为看起来就像一个墙头草。 “少爷,接下来我还是离开山城吧,这里毕竟是结成朝光的领地,万一他们此时将少爷抓起来,无论交给皇室还是幕府,我们都是没有什么办法的。”老锄头提议道。 奈良樱落却摇头:“我不会走,现在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了。” 奈良雪点头:“结成朝光想成为下一个将军,他不会讨好幕府。如果皇室没有册封源赖家为将军,结成朝光与皇室或许是暧昧的,此时结成朝光已经得不到什么好处。他是天然的中立者,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 渡边摇头:“我们在这里,等于行踪确定,幕府和皇室会很容易找到我们,我们根本应付不来。呆在这里并不一定安全,结成家绝不会出手相助。” 渡边话音刚落,就有结成家的忍者快步而来,对奈良樱落大声道:“我家少主已经知道奈良少爷所遇到的困难,深表遗憾。但会给予您力所能及的帮助。现在决定将这酒肆一条街暂时借给你,希望奈良少爷不要去其他地方,以免给结成家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随着结成家忍者说完,这酒肆一条街的平民和忍者却都开始收拾东西离开,仿佛奈良樱落就像一个瘟神一样。 也只是短短一会儿,原本热闹的酒肆一条街,已经变的空空荡荡了。 “这叫什么力所能及的帮助,这分明是画地为牢。”琉璃走出酒肆四处看着,回来时大声感慨道。 “他们没有落井下石,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奈良樱落一幅坦荡的样子,哪怕明知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依然温和的笑着。 他穿着灰色的旧长袍,拿着旧凉席旧蚊帐,找了个角落就要睡觉。 他现在这样落魄的样子,哪有一点意气风发的奈良少爷的样子。 奈良雪不乏一言,走到奈良樱落身边,用卷轴召唤出一个棺材,用忍术变出水来灌满,并冰冻之。 奈良樱落放下手中的凉席,笑了笑,躺进了棺材。 “少爷以后不要丢下我了,没有我,谁能照顾好你呢,你可是……有病在身。”奈良雪欲言又止。 凉席并不能有效降温,大观梦术的后遗症所要忍受的痛苦是何其大。 “对不起,我终究是一个任性的人。”奈良樱落说完,闭上眼睛,将头沉入冰水中…… 奈良雪靠在棺材边,席地而坐,冷漠如冰。 “他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现在奈良家将其逐出,那么山中家的联姻还作数吗?天下之大,还有他容身之地吗?”琉璃感慨道。 没有了奈良家的庇护,天下所有人都会以为他奈良樱落会是丧家之犬吧。 “少爷的桃花运一向很好,山中家的山中里美已经宣布她此生只有奈良樱落一个夫君,所以山中家的联姻还是作数的。这条迎亲路是不得不走下去的。”老锄头看着琉璃意味深长的说。 老锄头仿佛在告诉琉璃,即使落魄的奈良樱落,他与她依旧相差着身份。 琉璃尴尬的笑着,那笑容中竟有一丝丝的失落。 如果奈良樱落不用去联姻,那么她与他就是真正的一类人了。 所谓爱情,归根是自私的占有。 如果奈良樱落愿意放弃一切,她是愿意与他浪迹天涯的。可是…… 第45章 一句三十年 一条家。 一条凉子针对奈良樱落的毒丸计划虽然一切顺利,但是她私自放走奈良樱落的事情,一条家依然对她进行了清算。 她孱弱的身体,受了一百棍,打的浑身是血却一声不吭。 从始至终,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她的父亲,一条家的家主全程冷眼旁观,事后只是淡淡说关凉子一年禁闭,事情便到此为止了。 她的哥哥一条木行愤愤不平,一直想找父亲理论,却被凉子拦了下来。 “明明是做戏,为什么还要打这么重,父亲太过分了。”一条木行愤恨道。 “哥哥,一条家如若想崛起,你这样的性子是不行的,你的情绪太外露,太容易让人猜到你想做什么,对你对家族都不是好事。遇事先静心,多思虑。在家族利益面前,一点点牺牲算不了什么。”凉子咬着嘴唇说道。 她从始至终未发出一声求饶与痛苦之声,憋的脸通红,全靠一口不服之气撑着。她对父亲是有怨言的,但是她不会像哥哥那样大喊大叫。 这次的事情教会了她一件事,若想要什么,求是求不来的,得靠自己。 “如若用牺牲凉子的方式让家族崛起,这样的崛起让我觉得屈辱,大丈夫生于天地间,怎能用这样的手段,何况你是我的妹妹。”一条木行扶着凉子,脸上满是心疼,同时对于父亲心中满是鄙夷。 …… 凉子被关入了废弃的宅院,这宅院是凉子已故母亲早年的居所,这里幽静又没人打扰。 她搬来了奈良樱落所有的书,铺满了空旷的屋子。 接下来的一年她都要被幽闭在这里,这些书或许能打发她无聊的时间。 更确切的说,她想要了解奈良樱落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到底要干什么样的事情。 虽只在雨中见过一面,奈良樱落对她来说,却也是太过奇怪的人。 随意翻看一本书,那些大逆不道的语句便是飘然在她的眼前。 “世界上什么问题最大,吃饭的问题最大。社会无论建立什么规则,总是要让人吃饱饭的。所以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无论是皇室,幕府,还是各忍者家族,他们强大并不是因为他们有多响亮的名号,有多强大的武力,归其根本在于他们剥削了平民的公共利益。然后让金钱,知识,还有武力向他们不断聚集,从而变的越发强大。若民众联合起来打破这种规矩,便能获得说话的权力,倒逼制度的改革……” “奈良樱落,你为什么觉得一定是制度出了问题呢?从你字里行间所言,竟要靠那些底层的贱民去终结这样的一个混乱的忍者世界。这怎么可能,就算你取得了天下,还不是要靠着我们这些贵族来治理天下,那些贱民懂什么呢,他们又读过几天书呢。若是靠贵族来治理天下,那绕了一圈,和幕府的天下草创又有什么区别呢?” 凉子并不认同奈良樱落所言关于贱民也有自由平等的观念,这是多年来贵族教育在她脑子里根深蒂固的观念。她本身就是贵族,享有贵族的一切荣耀,让她承认贵族的高贵是虚假的,那对她来说是不可能的。 她更感兴趣的是奈良樱落书中所言关于男女平等的述说。 这是实实在在的说到了她的心坎里。 她明明惊才绝艳,却只是因为是一个女子,在家族里却根本不受重视,沦为棋子,沦为背锅侠,不久的将来她还会成为联姻的筹码。 她就像是一个没有人在意的货物。 这就是她凉子的命运,但她并不服气,即使她现在遭到家族中大多数人的误会,被唾弃,被关禁闭,她依然想要逆风翻盘。 “奈良樱落,能够提出女子解放运动的你,实在让我心生敬意。可惜了,可惜你终究会成为幕府与皇室争斗的牺牲品。大势不可逆!” 凉子捧着奈良樱落写的书看的津津有味,即使她现在身处陋室,依然觉得女子解放运动是可行的。 …… 转眼天黑。 酒肆中奈良樱落早已睡在棺材里。 原先奈良樱落铺在角落的蚊帐和席子便是归了琉璃。 她钻进旧蚊帐中,将凉席下枕着的书翻上来抖了抖,却是抖出了无数的臭虫。 这些臭虫有的钻入了书本装订的黑线里,她用手使劲的拍了拍,然后将褶皱的书页抹平。 这些书都是奈良樱落的心血,她不希望被臭虫所污染。 她看了看靠在棺材上的奈良雪,感叹着她的忠心,但她自信这世上真正懂奈良樱落的并不是奈良雪,而是她。 外面佑助抱着剑和十几个剑客在外面守护着。 十大上忍百无聊赖的在酒肆中翻着从外面买来的书,这些书都是奈良樱落所写,虽然有些城市已经将这些书列为禁书,但山城却并未有丝毫制止。 奈良鹿鸣实在是看不下奈良樱落所写的内容,他直接问老锄头:“奈良樱落到底想做什么?” 渡边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解傀儡术的符文,一直到现在都未解开,他心中从不愿承认自己不如奈良樱落聪明,他只是烦躁的说:“还看不出来吗?他想要给平民一个身份,让他们不再被欺辱,要让天下太平,要创造一个理想自由的世界。” “奈良樱落在做梦吧,这种事情与天方夜谭何异。”奈良鹿鸣将书一扔,大笑道。 “一切的力量都是从相信开始的,若相信有这样的世界在,那么就能获得创造这个世界的力量。”老锄头席地而坐,喝着酒述说着。 一直在埋头看书的浪川,忽然道:“我相信有这样的世界存在,我讨厌战争,讨厌战争所带来的一切痛苦,可是我看了这么多的书,依然不明白该如何去做。” “那是你没认真看他写的书。他在书中已经说了一种理想的状态。先开民智,创造新学校,实行新教育,让出身低微的人半工半读。在由这些新学生创造新家庭,把若干个家庭组合在一起,就会成为一个新村子。在这个新村里创造公共育儿院,公共学校,公共图书馆,公共银行,公共剧院……然后将这些村子连成一片,便能创造一个新世界。”琉璃忍不住说道。 “这样的事情太理想化了,这样的世界就算一切顺利,需要多久才能干成呢?”奈良鹿鸣依然觉得不切实际。 “十年足矣。”浪川想了想道。 “但奈良樱落说要三十年,多出来的二十年是什么?”琉璃说道。 “是战争。”奈良鹿鸣脱口而出。 说完,他心下一惊。 什么样的人会想用人生最好的三十年去做一件事。 不是三年,而是三十年啊。 万一失败了呢。 奈良樱落凭什么这样自负呢? 在解题的渡边此时抬头望向了奈良樱落的方向,问道;“他真的说要用三十年做这件事吗?” 见琉璃点头,渡边长呼一口气:“他竟如此认真!” “三十年太长了啊,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三十年后。”浪川感慨道。 这样的世道,谁也不敢确切的说自己一定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奈良樱落却要用三十年来做一件事。 这是何其的震撼,让人难以置信。 “少爷说三十年能成,那么就一定能成。”老锄头大声说道。 此时一个带着虎脸面具的上忍原本在角落中看书,听到三十年的言论,却是站了起来:“原本我一直在奈良家混日子,日子怎么过都是过。但是三十年太长了,人生又太过无趣。这三十年,我想与奈良樱落站在一起,即使他已经不是奈良家的少爷。” “也算我一个吧。”带着豹脸面具的上忍幽幽的举起了手。 “年少时,我一直希望大同,随着年岁渐长,创造和平世界的理想也胎死腹中,这些年来惜命如金,可是我终究想为这个世界做些什么。这三十年,我也想过一种不一样的人生。” 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一向懦弱惜命的浪川此时却是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奈良樱落愿意放弃自己尊贵的身份去做这样的事情,即使奉献三十年的青春也在所不惜,相比之下,我又什么不能舍弃的呢。”鹿脸面具上忍举手道:“算我一个。” “算我一个。”鹰脸面具上忍道。 “算我一个。”狮脸面具上忍道。 “奈良雪在哪,我就在哪。”渡边也表明自己的态度。 奈良雪一直都是奈良樱落坚定的支持者,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了奈良鹿鸣。 奈良鹿鸣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这些人都联合起来了,若他不同意,他怕被群起而攻之。 奈良鹿鸣无奈道:“你们既然都这样决定了,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只能跟着啊。” 让琉璃没想到的是,原本仿佛一盘散沙一般的十大上忍,此时竟因为一句三十年,竟然团结了起来。 因为三十年不止是三十年,她随口一句话却为这个组织添加了信仰。 第46章 术与略 安云城。 这座城是山中家的领地。 “四师姐的学堂就在这里了。”月牙头剑客带着秀成与秀清两个孩子一路快马到了四师姐千代秋的学堂。 让秀成与秀清没想到的是这个学堂听课的孩子大多都是平民的孩子,他们脸上带着泥土的气息,但是脸上都带着求知欲。 “师姐,这是大师兄托付过来的两个孩子。”月牙头剑客恭敬的对正在上课的千代秋说道。 “知道了,让他们随便找个地方坐吧。”千代秋的表情冷淡,随口道。 秀成与秀清低着头,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就坐了下来。 课堂里很安静,千代秋的表情很严肃,但对秀成与秀清来说,一切都显得很惊奇。 “上节课,我们学习了《邹忌讽齐王纳谏》,这节课我们将学习《田忌赛马》。” 千代秋在黑板上用石笔写下了田忌赛马四个字。 这四个字秀成秀清根本不认识,对他们来说和鬼画符一样没有区别。他们压根就是不识字的泥腿子。 后来秀成与秀清才知道,因为师资力量有限,上课的进度是一定的,他们要想跟上进度,必须要自己下苦工,没有人会有闲工夫会一对一教他们。 特别是师姐千代秋的课,是口碑最好的。 这里的孩子都说,或许在别的老师那里可以学到杀人之术,但是真正的万人敌之术,在千老师这里。 想学本事,得靠自己。 千老师的课是尤其要珍惜。 课堂里几十个孩子背都挺的笔直,认真又坚毅。 千代秋简单的说了田忌赛马的故事。 “齐国的大将田忌常同齐威王进行跑马比赛。他们在比赛前,双方各下赌注,每次比赛共设三局,胜两次以上的为赢家。然而,每次比赛,田忌总是输给齐威王。田忌十分郁闷,他把赛马失败引起的不快告诉了孙膑。孙膑足智多谋,熟读兵书战策,深谙兵法,只是曾被魏国将军庞涓谋害造成双腿残疾,不能率兵打仗。他被田忌救到齐国后,很受器重。田忌待他为上宾,请他当了军师。 孙膑说:“将军与大王的马我看了。其实,将军的三等马匹与大王的都差那么一点儿。您第一局派出的是上等马与大王的上等马赛,第二局派中等马与大王的中等马赛,第三局派下等马与大王的下等马赛。您这样总按常规派出马与大王的马比赛,您永远会输。”田忌不解地问:“不这样,又怎么办呢?”孙膑对田忌说:“下次赛马时,您照我说的办法派出马匹,一定会取胜的,您只管多下赌注就是了。”田忌听了,大喜。这次他主动与齐威王相约,择日再进行赛马。齐威王听了,不屑地说:“田将军又想给寡人送银子了,再比,将军也是输。” 赛马这一天到了。双方的骑士和马匹都来到赛马场上。齐威王和田忌在看台上饶有兴致地观看比赛。孙膑也坐着车子,坐在田忌的身旁。 赛马开始了,第一局田忌派出了自己的下等马,对阵齐威王的上等马。结果可想而知,田忌输掉了第一局。齐威王十分得意。第二局,田忌派出了自己的上等马对阵齐威王的中等马。结果,田忌赢了第二局。第三局,田忌派出自己的中等马对阵齐威王的下等马,田忌又赢了第三局。三局两胜,田忌第一次在赛马比赛中战胜了齐威王。由于事先田忌下了很大的赌注,他把前几次输掉的银子都赚了回来,还略有盈余。” “这个故事告诉了我们什么?”千代秋随口提问,就问到了秀清身上。 这个刚来的清秀女童刚刚听的很认真,被提问时也不紧张,只是大方的诉说道;“这个故事告诉我们,要用自己的长处攻击敌人的短处,这样才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千代秋点点头,问全班同学,问秀清说的对不对,觉得对的都举手。 结果几乎全班都举手了。 但秀成也不知是没反应过来,还是真的有其他意见,却是没有举手。 千代秋问秀清身边的秀成:“你觉得,她说的不对吗?” 秀成没有秀清的大方,反而紧张到结巴:“齐王那么尊贵,田忌这样耍小聪明真的对吗?” 千代秋意外的看向秀成,“你问到了点子上,我这节课真正的重点就在这里。” 她这节课的重点完全不在这个故事本身身上,而是在这个故事的背景上。 “我告诉你们这个故事并不是让你们学田忌那样去耍小聪明,这个故事真正要告诉我们的核心反而是战术与战略的不同。” 在说背景之前,千代秋简单的介绍了田氏代齐的经过,不管孩子们能不能听懂,她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经历过田氏代齐,田忌和齐王其实已经是亲戚关系,和我们朝堂的摄关家和陛下的关系一样,田氏身份尊贵到已经能够挑战齐王的威严了。田氏如以前的摄关家一样已经垄断朝堂。因为有了这样的背景,所以才会有田忌赢了赛马一说。” “田忌赢了齐王,靠的是术,是手段,是阴谋诡计。” “后田忌被齐王猜忌,利用名臣邹忌将其驱逐出境,这便是他的下场。他本功高震主,却依然耍小聪明,这不是聪明,这是愚蠢。”千代秋道。 “如果他想取齐王而代之呢?”秀成大着胆子问。 “田忌只有小聪明而没有大心胸,他根本不敢那样去做,也坐不稳齐王的位子。既然不敢那样去做,就不要去耍小聪明。”千代秋说道这里才在黑板上写道:“所以在术之外,更重要的是略。” “略,是战略的意思。你们以后不管去做什么事,都要谨记,不要只看到眼前的一点蝇头小利,而葬送了战略上的优势。” “什么是战略?战略是建立在时间之上的术。术只有被赋予了时间的属性,才能称之为战略。” “你们要记住阴谋诡计成不了大事。稍有不慎,就会成为下一个田忌。” “你们永远要记住要站在时间河流上观看敌人的弱点,料敌于先,并时刻自省之。” “我虽然这样说,你们也点头,你们貌似以为自己懂了,但你们实操的时候一定会犯错。”千代秋的脸色严肃的说。 她拿着剑轻敲了桌子:“术的短期利益会让人愉悦,这种愉悦会让你感觉自己走在了正确的道路上。战略上的路短期内会让你无比痛苦,你会觉得自己走在了错误的道路上。但时间一旦拉长,高下立判。特别是你们完全没有势力和背景,凡事只能靠自己的人尤其要记住。” “练剑苦不苦?练忍术苦不苦?躺下多安逸,走捷径多安逸。只要你想,就一定有捷径可以走,但那都不是正道。” “经过经年累月的学习,吃过了足够的苦,当你们真正掌握了这些杀人之术,你们才算真正掌握了自己的命运,这便是略。” “选择自己的路,并制造战略,以略御术,方能改命。” …… 这是秀成来到学堂上的第一课,这一课,他听的似懂非懂,却在他潜意识中埋下了伏笔。 当他学剑学忍术觉得坚持不下去时,他会告诉自己,他总有一天会学会的,只是比别人慢了一点。 在战略上他要比人先,要比人看的远,他要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那些必经的路没有捷径可言。 第47章 浪客 梦中。 奈良樱落降临夜之城。 简陋的小屋中,他坐在一大堆仪器前,问着人工智能旺财:“如果为了成就大业,牺牲他人乃至牺牲自我是否是正确的事情。” “既然已经决定了,那就去做。犹犹豫豫就什么都做不成了。”电脑屏幕上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说着老成的话。 旺财是他创造出来的人工智能,它一直在学习一直在进化,已经由以前的笨拙变的越来越聪明了。 奈良樱落并不是一个没有情绪的人。 他发泄情绪的窗口恰恰正是眼前的无情生物旺财。 但凡他烦躁或者是有心事的时候,他就会对旺财说。 旺财往往都会做出最理性最无情的分析。 因为和旺财聊的天足够多,足够的久,他也渐渐形成了控制情绪的能力。 他的情绪很少会有大的波动。 从白鹿城开始,一切所发生的事,大抵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白鹿城遇到琉璃,并不是巧合,是他早已要去做的事情。 其中有利用影流之主,算计影流之主的成分,更多的是他真的很想再见到琉璃。 路经白鹿城时,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琉璃了,他困守在家族中,得到了许多她的消息。 但听到,和见到完全不是一回事。 很庆幸,琉璃没有被仇恨蒙蔽眼睛。 他无数次都想将真相告诉琉璃,但是又无数次的犹豫。 但是琉璃的封印一旦完全解开,这种事情是阻止不了的。 整个计划,他在出家族时已经制定好了。 只是实操的时候,他并不能如旺财这样的机器完全的摒弃感情,甚至无数次的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做错了。 在出家族时,他已经预感到他要做的事会给家族带来麻烦,所以提早给父亲写了退出家族的信。 杀了一条浑水是意外,被一条家追杀是意外,将军之死更是意外,这些都是他无法预料的事情。 但不至于让他措手不及,他一早就制定了计划,旺财作为人工智能早已完善了计划中的各个细节。 只要去做就好了。 他预感到自己有一天会被逐出奈良家。 在他被幕府和皇室追杀的时候,他其实也希望家族能给予他帮助。 一个人面对全世界,真的很累。 但真的有这一天的时候,家族毫不犹豫的抛弃了他。 他怎么会没有一点难受,只是他不会表现出来罢了。 其实他真的希望奈良家可以给他更多的善意,希望他那一向严厉的父亲,此时能护在他的身前,大声说他的儿子谁也碰不得。 但是没有。 他终究要一个人面对全世界。 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他算到了。 但实操的时候,他的情感在旺财面前还是没有控制的流露,他很失落。 他给自己泡了一杯观音茶,用呆滞的眼神看着开水飘出的白色雾气,然后问旺财:“接下来我该干什么来着。” “向皇室和幕府认错,最好昭告天下,用最卑微的语气承认自己的错误,让自己撑过这段难熬的时间。这是计划好的事情。”旺财淡淡的说道。 “真是屈辱的事情呢,当时制定计划的时候,我怎么就确定自己真的能放下尊严做到这件事呢?”奈良樱落自顾自的说着。 “这是最理性的策略,让幕府和皇室觉得你没有威胁,示敌以弱,这是战略,你需要的是猥琐发育,壮大自己,不要田忌赛马,争一时之气。” 显示画面中旺财歪着头,一幅小大人的样子,说着教训的话。 “这种东西我是写不出来的,你帮我起草,一份给皇室,一份给幕府。对了,说到田忌赛马,这个故事我当时告诉千代秋的时候,可是和她争论了很久。” 当初十个师兄弟,每个人在分工的时候,千代秋还觉得教书育人的工作太傻,她还争论着不愿意去做。 没想到和孩子们相处久了,她越来越有老师的样子。 准备工作并不复杂,黑板和石笔的制造花了些时间,其他的事情并不是很难。 所教的孩子一开始都是一些落魄武士的孩子,现在扩大招生,一些平头百姓的孩子也能读书识字了。 等第一波孩子成长起来,就能扩大规模了。现在的学堂顶多算是试运营。 千代秋当初不愿意做这件事的原因是因为教书育人这件事很难在短时间内看到成功,其他师兄弟都在做一些危险的事情,反而是她落了一身清闲,她不满了很久。 但术与道就是这样,有人做术的事情,就有人要做道的事情。田忌赛马的故事和她争论的久了,她就明白了。 “她是一个固执的人,我早已经将教材编好了,但是你那个世界我并不是完全理解,所以还是需要你审核和挑选。” 旺财将许多的文字显示在显示在显示屏上。 教育这件事马虎不得,他一篇篇的挑选文章。 哪怕被奈良家驱逐,哪怕现在皇室和幕府要派人杀他,他在简单的情绪发泄过后,就没有时间想这件事了,开始全身心的投入自己该做的事情当中。 盯着屏幕,动着手指做着筛选和删除,他在显示屏前,一看就是一天。 先前倒得茶水,喝了的干了又干,他都没有起身去再倒一杯。 “主人,你比夜之城的社畜还要认真,搞的和上班一样,时间还很多,没必要那么赶。” “我在这个世界停留的时间快到了,我需要记住这些内容,然后回到我那个世界需要摘抄出来,这些事情都需要我去做,我总感觉时间不够用。” 奈良樱落说着,他的身体忽然僵硬,一动不动了。 “每次都离开的这么匆忙,你确定不需要一个人来照顾你这里的躯体吗?身上都脏的发臭了。”旺财感慨着。可惜她只是一台机器,或许她可以给自己造一个机械躯体。 …… 梦醒。 伴随着丁达尔效应,又是一天早晨到来。 伴随着他爬出棺材,其他靠在酒肆里假寐的人都醒了过来。 十大上忍看他的眼神变的不同了,他刚醒来就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同。 连一向喜欢说嘲讽话的奈良鹿鸣都变的少言寡语。 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 奈良雪将昨夜他们讨论的事情告诉了他。上忍们愿意为了终止混乱的忍界,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你们真的愿意跟着我改变世界吗?”奈良樱落即使此时浑身湿透的像一只湿了的鸡,他的眼神都是充满激动的。 虽然当时选中这些人的时候,知道这些人大概率会支持他,但是没想到这么容易。 渡边冷淡的问:“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你得告诉我们该做什么吧,不能像个傻子一样的躲在这里等着人来杀吧。” 奈良樱落的手指轻动,他点着十大上忍,又点着琉璃,老锄头,佑助,然后道:“一共十三个人,加上我十四个人,那么就组成一个组织吧。” “少爷,我就算了。”老锄头摆手道。 奈良樱落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却道;“你得加入,你很重要,我们这个组织本来就不分贵贱。” “既然是组织,那么叫什么名字?”琉璃问。 “浪客。”奈良樱落答。 “浪客?”所有人都奇怪的嘀咕。 “一群无家可归的人组成的团体,却要为所有人创造一个家是这个意思吗?”琉璃琢磨这两个字忽然道。 奈良樱落点头:“十四浪客在今天,在这个酒肆中,立志改变世界!” 第48章 好戏 在大多数人看来,浪客只是奈良樱落在这种特殊情况下临时成立的一个组织。 这种组织只是个虚头,没有丝毫的凝聚力。 但是当奈良樱落掏出一叠组织章程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 浪川看到那足有一掌厚的规矩顿时头皮发麻,他看到了这个,就像小学生看到了学生守则一样的懵逼,然后又被告知学生守则需要背诵时的难受。 “既然是一个组织,就要有规矩,不说如军队一般赏罚分明,令行禁止,但上行下效之类的约束是要有的。”奈良一拍桌子严肃道:“我对你们的要求不高,只有五点。” “一、不虚伪。” “二、不懒惰。” “三、不浪费。” “四、不赌博。” “五、不嫖娼。” 奈良樱落的话音一字一句传入所有人的耳朵。 这五条并不难以做到,大多关乎于个人的品行,看似是一个小事,但是却关乎到外人对于浪客组织的看法。 特别是当这个组织扩大影响力之后,个人的品行关乎的反而是浪客整个组织的形象。 浪客的形象是正面,每个浪客就要去做正面的事,哪怕你不是一个正面的人,哪怕违心都要去做,这就是组织纪律。 在宣布完五条纪律之后,见没有人有反对意见,奈良樱落拿来纸笔,将旺财准备好的向幕府和皇室认错的通告默写了出来。 他完全毫不在意的将两张宣告他投降的书交给了浪川和奈良鹿鸣:“将这两篇通告,每份抄一百份,然后张贴到酒肆一条街的大街小巷。这便是你们的任务。” 浪川看到这通告,脸色一红:“这……不太好吧。” “刚刚还威风的说纪律,刚刚还说要改变世界,才过多久,就要投降,就要跪下祈求幕府和皇室的原谅,你这样难道不是虚伪吗?你刚刚说的第一条就是不虚伪,你不觉得脸红吗?”奈良鹿鸣看了一眼,差点笑出了声。 面对奈良鹿鸣的嘲讽,奈良樱落却是不搭话,仿佛没有听到。他反而自顾自的坐在桌子前,写起了东西。 这些东西是要准备给四师姐的教材,孩子们的教育比和一些懵懂的人逞口舌之快要重要的多。 他不在乎别人对他是什么看法,他只管做他自己的事情。 哪怕奈良鹿鸣骂他是天下第一虚伪的人,天下第一不要脸的人,他都不会生气,反而还会夸奈良鹿鸣骂的好。 他的心态能如此之稳,恰恰说明了他有了当主公的潜质。当年曹操面对那些骂他的人,他也不生气,还夸对方文采好,还想将这样的人招到麾下来。 格局不同,没必要与对方讲道理,浪费时间。比如你去吃早饭的时候明明已经付过钱了,但摆摊的大妈却硬说你没付钱,若格局大者,会再付一次钱。并不是因为你傻,因为不是一个层次的人,浪费时间就等于浪费生命。 大妈可以为了一顿早饭钱骂你一小时,你可以吗? 奈良樱落低头写东西不计较,并不代表其他人不计较。 “蠢货,就该做蠢货的事情,不要逞口舌之快。”虎脸面具的上忍怒斥道。 “你骂谁呢?有本事再骂一遍。”奈良鹿鸣气呼呼道。 “我赞成这种处理方式。这是正确的事情。难道就凭我们现在的力量还想与幕府和皇室宣战不成。你嫌死的不够快吗?”渡边看了奈良樱落写的通告,点头道。 “这种不用付出什么的认错,如果能换来很大的利益,确实是划算的,不要再说了。”浪川拉住了要发作的奈良鹿鸣。 如果真打起来,这些上忍群殴之下,奈良鹿鸣绝对会被打出屎。 “你少说点风凉话,你没发现大家都在针对你吗?”浪川将奈良鹿鸣拉到角落轻声劝诫起来。 浪川知道奈良鹿鸣看奈良樱落不爽,但是既然大家都是无家可归的浪客,既然都身处险境,内斗就是不对的。 经过浪川的劝诫,奈良鹿鸣才不情愿的去做了这件事。 两人的动作很快,很快将通告布满了酒肆的大街小巷。 …… 在酒肆中气氛不断变化的时候,小山朝阳和结成朝广正在城主府内悠闲的喝茶聊天。 “刚刚的消息,他在酒肆贴了通告,向幕府和皇室投降了。哈哈,他也是搞笑,真是个怂货。他写的东西,可是将幕府和皇室骂的狗血淋头,现在投降是不是晚了。”小山朝阳哈哈大笑,仿佛遇到了特别高兴的事情。 “你也知道现在投降已经晚了,那么奈良樱落为什么还要去做呢?”结成朝广笑着摇摇头。 “他害怕了呗,还能是什么原因。我还以为他真的是个人物呢,敢以一己之力挑战皇室和幕府的威严,现在好了,连自己都被奈良家逐出去了。”小山朝阳不屑道。 “现在你对奈良樱落是什么看法。”结成朝广反问。 “蠢货,怂货呗。”小山朝阳道。 “那奈良樱落的目的就达到了。”结成朝广点点头。 “什么意思?”小山朝阳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也是见过奈良樱落的人,你觉得他是蠢货吗?”结成朝广又问。 “那家伙比我还狂,但看起来挺聪明的,可能是被吓到了吧。毕竟养尊处优的少爷,一下失去了家族庇护,心态爆炸是很正常的。”小山朝阳道。 “你在床头挂忍字了吗?” “挂了啊。”小山朝阳还是没反应过来,不懂结成朝广的意思。 “那白挂了。” “怎么能说是白挂了呢,我感觉我最近控制情绪的能力好多了。我还写了一幅字告诫自己呢。” “什么字?” “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小山朝阳摇头晃脑的吟唱着。 结成朝广没忍住一口茶喷了出来,喷了小山朝阳一脸。 “喂,什么意思……这有什么好笑的。” “不好意思,没忍住。” 结成朝广没有给小山朝阳解释缘由,小山朝阳不笨,他很快就会反应过来。 恰恰是奈良樱落这种能屈能伸的性格,让结成朝广对他刮目相看,甚至觉得奈良樱落以后会成为他的对手。 只是这种想法刚从脑子里冒出头就被否定掉了,奈良樱落现在的实力连成为他对手的资格都没有。 奈良樱落应该也很难有以后了。 …… 奈良樱落从早上埋头写东西开始,就一直没停过,一直到晚上天黑,点了蜡烛,依然在奋笔疾书。 好戏还在后头呢。 第49章 京都杂事 京都。 西田俊辉在九条兼实的支持下,开始从一个小吏平步青云。 九条兼实的影响力很大,动用了很多的资源给他。 西田俊辉在不断的官职升迁下,宛如一个红人,也认识了更多的贵人。 他顿觉有些飘飘然,人也更自信了,对于他要做的君主立宪也充满了理想的愿景。 他晚上无数次做梦,都会梦到自己君主立宪的成功,他受到无数人的歌颂和崇拜。 醒来时,也顿觉身体更加有动力。 奈良樱落说过,无论宣传任何的思想,都要竖立一面旗子,只有旗子立起来了,大家看到希望了,才能知所趋赴。 现在奈良樱落这个名字虽然在京都的圈子中人人喊打,但人心思动,恰恰给他创造了很多的机会,他亦认识了很多理想主义的人才。 只是这些人才大多喜欢流连烟花之地,一边喝着酒搂着女人一边喊着怀才不遇。 谁不想改变固有的权力格局呢,正是缺口号缺思路的时候,奈良樱落的书籍虽然多大逆不道之言,但是却给了这些人更多的思路。 西田俊辉要做的事情,只需鼓动一番,就能获得许多世家公子的支持,毕竟他的身后站着九条兼实。 他虽然看不上这些人,但是这些人无疑是有用的,他们有人脉有资源,可以造声势。 他最近一直在找机会面见皇帝陛下。 皇帝陛下其实也想在院政之外找到一个新的规矩,新的出路。 这是他西田俊辉的机会。 在连续奔走之间,偶然之下,认识了京都有名的艺伎玉京。 正所谓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此女的容貌和他在白鹿城遇到的琉璃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关键是她多了琉璃不曾有的成熟女子的风韵,琉璃再长几岁才能与其相比。 相比而来,他反而更喜欢成熟一点的。 只是此女太过受欢迎,他想见她很难。 他几乎散尽家财,只为每天见他一面。 对于将琉璃让给奈良樱落这件事,西田俊辉心中说到底还是有点遗憾的,所以他对于玉京就格外的上心。 上心程度如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一间包厢内。 玉京:“西田,你已经来了很多次了,明天就不用来了,这样会让人觉得我被你包了,很多人已经有怨言,这对你并不好,而且很耗钱财。” 西田俊辉:“实话说,我已经没有银两,但我即使借钱,也会来看你的。最近压力很大,只有看到你的时候才会有所舒缓。” 玉京:“若是旁人,我不会提醒。但是你,我想你知道,不要在我这种人身上浪费太多的时间,难道你这样的贵族还能娶我不成。做你该做的事情,我只是一个风尘女子。” 西田俊辉:“我若娶你,你愿意吗?你若点头,我会想尽办法将你赎出去。” 玉京:“你认真的吗?” 见玉京的态度有转变,他连忙说自己是认真的。 但是他已经耗尽了家财,哪里来的钱财给玉京赎身呢。玉京不比白鹿城的琉璃,玉京的赎身数目那可是天文数字,西田俊辉根本拿不出来。他本随口一说,但玉京却当了真。 最后这钱是玉京自己出的。 玉京早就想离开,同时也并未在意西田俊辉会真的娶自己这个从良女,她只是当西田俊辉是个工具人而已。 但玉京的操作却让西田俊辉茫然无措,反而更重视起了这个女子。 玉京本只是想找个人让自己重获自由,却没想到西田俊辉真的要娶她这身份卑贱之人,而且不是妾室,是堂堂正正的正妻。 玉京也是懵了,这京都她虽然人人趋之若鹜,盛名远播,但又有几人是真的对她,大多都是当她是一个玩物。 这西田俊辉竟真的愿意娶她? 那就从了又如何。 玉京虽然是京都有名的艺妓,她在正鼎盛时,忽然离开,让人唏嘘不已。 更让人唏嘘的是竟真的有人将她娶回家当正妻了。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近日来在京都混的风生水起的西田俊辉。 外界都以为西田俊辉会迎娶大家族的族女,却没想到他倒是洒脱的娶了一个下贱之人。 西田俊辉简单的为玉京准备了婚礼。没有请太多人,只是请了一些相熟之人。 他们举办婚礼的日子正是奈良樱落在酒肆中成立浪客,无家可归的日子。 有人正落魄,有人正风光。 有人被追杀,有人洞房花烛。 人与人的境遇从来不同。 西田俊辉的宅院中有一株巨大的橘子树。 玉京是她的艺名,她没有姓氏。原本按照古传统,玉京可以跟他一起姓西田,随夫姓。 但西田觉得这是一种不尊重,在看到橘子树时,灵机一动,为玉京取名为橘玉京。 “玉京?橘……玉京,橘玉京!”玉京穿着一身红妆,说着真是好听的名字呢。 两人依偎在一起,玉京问西田俊辉:“娶我后悔吗?不是一时冲动吗?” 西田俊辉:“有冲动的成分,但不后悔,因为你是橘玉京,是独属于我的橘玉京。” 玉京:“你要做的事,你娶了我,不怕被排挤吗?” 西田俊辉;“我要做的事,注定会成为陛下的孤臣,是注定九死之人,我这样的人,只有你不会嫌弃我,不怕我连累。” 玉京:“谢谢你和我说实话,这些年我还有些积蓄,愿意为你所做之事铺路。” 两人站在屋檐下,屋檐上有一对新燕在筑巢。 西田俊辉指着燕子发誓:“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夫人,此生我定对你不离不弃。” 玉京笑着回应:“此生不负。” 西田俊辉:“此生不悔。” 玉京:“若有一天,我们有了孩子,一家人站在这屋檐下,那定是很幸福的事情。” 西田俊辉:“那时你在我的左边,孩子在我的右边,你叫玉京,孩子就叫右京吧。” 玉京:“西田右京也是极好听的名字。” 西田俊辉:“玉京,如果……如果……我……孩子也可以跟你姓,橘右京也是个不错的名字。” 玉京:“为什么要说丧气话呢,你今天娶了全京都最漂亮的女子,不应该是你最自信的时候吗?” 西田俊辉见自己的夫人如此知性,心中顿时觉得真正找到了红颜知己,对所做之事更加的有信心了。 女人从来是男人信心的源动力,拥有一个全力支持自己的女子,男人做起事来必定是事半功倍的。 …… 一夜无话,两人完成了大和谐。 第50章 左兵卫 天微微亮。 看了一夜书的凉子推开了窗户。 外面已有鸟叫。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啊。”凉子感叹着。 她伸了个懒腰,身上劈啪作响。 她不断的看着奈良樱落的书,搜寻着书中对她来说有用的东西。看的久了,她也会感叹,奈良樱落到底哪里来这么多的玲珑心思。 写这么多晦涩难懂又大逆不道的书,这非常人可以做到。 “京都路远,不可能派太多的人来抓你。只能就近抽调,只是各大家族也会派人来拍皇室的马屁。皇室言辞激烈,但未必会要奈良樱落的命。幕府言语暧昧,但真正要杀人的,恐是幕府。可惜了,可惜我不能看到我的毒丸计划真正的成果。此事,或许还有可操作的空间,可惜我被锁于这一方天地,无法施展才华。” “希望哥哥不要冲动,去趟这趟浑水,这是幕府和皇室的博弈,不要去计较个人的恩怨。” “真想去看看奈良樱落的狼狈样子。” “真想知道,在性命不保的时候,奈良樱落是否还会护着那大雨中给他送伞的女子。男人可以冲冠一怒为红颜,但山穷水尽之下又有几人会拿女子的性命当回事的。” 凉子对着鸟儿诉说哀怨,可惜鸟儿并不理会她,而是在树上停留了一会就飞走了。 “真是无趣啊!”凉子扶着窗台,轻挑弯眉叹着气。 …… 太阳初升。 浪川睁开眼睛,大声示警:“有几股庞大的查克拉正朝这边而来。” 浪川是感知型忍者,众多人等了这么多天,除了奈良樱落可以说没几个真正的睡好觉的。 等的就是这一刻,所有人都神情紧张起来。 虽然酒肆中人大多都是百战老手,但未见到敌人的未知压力还是扑面而来。 奈良樱落早已起床,他早已伏于桌前写东西,对于将要来的敌人,并未有丝毫的紧张。 “不用慌乱,浪川感应敌人的位置随时汇报,同时四面示警,真正的高手浪川也不一定能感应到,随机应变就好。” “佑助,你带着人保护好老锄头和琉璃,其他人各自防守。” 奈良樱落坐在椅子上,奋笔疾书间抬头说了两句,便没有再管,仿佛自己的生死并不在意。 一股尘雾从远处滚动而来,这股尘雾是人快速跑动间掀起的,来人的速度很快,直逼酒肆而来。 渡边率先消失在原地,只见残影一闪,这股烟雾撞到一股雷光炸裂开来。 一个背着葫芦的青年忍者现了出来,他跳到屋顶上,拉开一个卷轴,上面有无数的画像。 这个葫芦青年看到渡边的画像时点点头:“雷虎渡边缘一,没错了。奈良樱落在哪?” 渡边没有答话。 这葫芦青年的眼光穿过他看到了在写字的奈良樱落,他眯着眼看了许久才确定。 “奈良樱落,我是左兵卫乌龙,奉陛下的命令,请你进京。”葫芦青年喊道。 奈良樱落仿佛没有听到,依然自顾自的写东西。 “我是左兵卫乌龙,奉陛下的命令,请你进京,望知悉。”左兵卫大声喊道。 “不识抬举的东西,”见奈良樱落依然不理他,他生气的大骂道。 奈良樱落毕竟是贵族,他原本想给他一个体面,但既然奈良樱落不需要体面,那么就由他来给他体面。 乌龙瞬间消失在原地,屋顶的瓦片大片大片的散落。他如瞬移一般闪进酒肆,伸手抓向奈良樱落。 他对他的速度有信心,但是只见眼前电光一闪,他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胸口就挨了势大力沉的一脚,被踢飞了出去,撞塌了好几个屋子。 渡边站在奈良樱落面前面无表情。 他低头看向奈良樱落,想知道奈良樱落是真的镇定,还是假装镇定,但是奈良樱落书写的速度没有一点降低。 原本他想说什么,却是皱眉,转身一脚狠狠的跺在地上,伴随着一闪而逝的蓝光在空气中劈啪作响。 “这是一场速度之争,不过风的速度是没有雷快的。”浪川躲在角落里对琉璃说道。 浪川作为感知忍者,可以明确的感知到左兵卫乌龙的查克拉是风属性的,所以他对于渡边拦住并打败左兵卫是有信心的。 事实上也正如他的预测,不远处的空间中,伴随着倒塌的房屋,左兵卫狼狈的撞到了无数的屋墙,仿佛毫无还手之力。 但是左兵卫站在满是废墟的屋子中,却是满眼兴奋,他竖起中指和食指对着渡边一指。他身后的葫芦的塞子嘭的一声弹开,一股灰色的烟从葫芦中冒出来。 这灰色的烟慢慢飘向空中,慢慢组成了黑色的云。 黑色的云慢悠悠的朝着渡边飘了过去。 渡边随手一个黑色的雷矛朝着黑云射了过去。 黑云没有表现出炸开的场面,而是毫无声息的消失了,仿佛是被黑云吞噬了。 黑云变的更大了些。 这诡异的忍法,渡边还是第一次见。 他快速退开闪到了屋顶上,没有盲目的攻击。 这黑云开始加速的朝着酒肆中去。 有一忠勇的剑客一剑朝着这云劈去,这剑客仿佛一剑砍在了虚无中。 他眼睁睁的看着手中的剑突然变成半截,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黑云吞噬了,转瞬就化为了枯骨。 一个大活人,瞬间就变成了骨头。 诡异! 恐怖! 黑云依然在前进,遇到酒肆的屋檐,屋檐仿佛被怪物咬了一口,碰到的瓦片直接就消失了。 碰到桌子椅子,桌子椅子亦是消失了。 “奈良樱落,有种你就不要动。”左兵卫乌龙站在废墟中朝着奈良樱落喊着。 奈良樱落依然未抬头,他自顾自的写东西,只是动笔的速度慢了些,他终究是受到了些干扰。 左兵卫蹙眉,心说看你装到什么时候。 黑云依然在前进,奈良雪伸手,手指如花般展开,伴随着手指的快速舞动,整个酒肆中的温度开始急速的下降。 黑云所过之处也开始带起寒霜。 “区区上忍,妄想冰冻万物?即使你是血继界限,依然是一样的结局。”左兵卫嘀咕着,抬手朝着奈良雪一指。 然他正得意间,渡边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他的眼前,渡边的双指已经近在的眼前,是雷遁的洞穿技,瞄准的是他的眼球。 可恶,竟然偷袭! 左兵卫退之不及,他的眼前飘起一股灰烟,渡边的手指刚刚碰到这黑烟,上面覆盖的查克拉就消失大半,同时他的指尖也消失了一部分。 此时已经没有退的机会,力的惯性是无法阻挡。 渡边的手臂整个被灰烟环绕吞噬,但是他并未退一步,手指插向了左兵卫的右眼。 第51章 气氛暧昧 左兵卫乌龙作为替朝廷办事的官员,一直以来从没有遇到过太多激进的抵抗,毕竟他代表的是皇室。 来抓奈良樱落,与渡边交手,他都是以玩闹的心态,并未有多认真。 但是渡边的偷袭,他此时的眼神却真实的告诉他,这是你死我活的斗争。 渡边宁愿废弃一只手也要换他的命,这种狠劲,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了。 如果他反击,最好的情况就是丢掉一只眼。 很显然他并不想搏命。 脑中电光急闪,他怂了。 也只刹那芳华。 他放弃反击,头后仰间,改变了渡边进攻的轨迹。 那贯穿技,那两根手指深深的点在了他的眉骨之上,深深的嵌入进去,划开了一个极大的口子。 渡边借着惯性擦过他的身体,他的衣服碰到那灰色的烟尘,也只瞬间就消失。 渡边落在一处屋顶上静静的看着他。 他的手藏在衣袖里,那手上满是鲜血,是乌龙的血,也是他自己的血。那进攻的两根手指,已经没了大半,此时正血流如注。 那灰色的烟尘到底是什么? 那黑色的云又到底是什么? 作为接触过的渡边,他甚至没有感觉到过多的疼痛,他的手指就消失了。 此时已经失去了再次进攻乌龙的机会。 此时的乌龙,他的周身已经遍布灰色的烟尘,他满脸是血,周身的气势表达了他的愤怒。 作为堂堂的左兵卫,他从未吃过这么大的亏。 于是已被奈良雪冻住的黑云,突然间就暴烈了起来,它突破了束缚,直奔奈良樱落而去。 只是弹指一瞬间,危机已经降临。 “少爷,小心!”奈良雪奋不顾身的挡在了奈良樱落的身前,妄想以自己的娇躯挡住这能吞噬万物的黑云。 也只刹那间,一股橙色的火焰蹿出,逼退了黑云。 出手之人是原先带着虎脸面具的上忍。 “能熔万物的橙火?他怎么在队伍里?”角落中浪川瞬时一惊,停下了准备跑路的腿。 “你以为呢?你们每个人都是少爷从家族精心挑选的,包括胆小怕事的你。”老锄头拍了拍浪川的肩膀,露出微笑。 “你们这些人才是他自己退出家族的条件啊。”老锄头笑着。 “改变世界不是说说而已,浪客也不只是说说而已。”那虎脸面具下,是一个壮硕的青年,方方的脸,一脸的正气。 左兵卫即使愤怒,在见到橙火时,依然停止了攻击:“桂花载酒,少年游?奈良花酒?” “你还是哪里来回哪去吧,我家少爷已经知道错了,拿着那个,回去吧。”奈良花酒指着一面墙上贴着的奈良樱落所写的忏悔书淡淡的述说着。 左兵卫此时才注意到墙上贴的东西,他随手抓起一张看了起来,冷笑一声。 “可惜,我在他的脸上看不到半点悔意的样子。” 以左兵卫的视角来看,奈良樱落依然在埋头书写着什么,完全没有给他一点面子。 他没想到奈良家的声名远扬的奈良花酒,竟然在奈良樱落的车队中,更没想到即使奈良樱落已经退出了奈良家,这个家伙竟然还在保护他? 情报有误,奈良家的家臣竟然没有抛弃这个名声在外,臭名远扬的家伙。 他的脸上满是鲜血的腥味,自是不会这么就算了。 挥手间,黑云朝着奈良花酒而去。 他亦不是无名之辈,不可能怕了。 挥手间,奈良花酒吐出一个火云。 黑云很凶。 火云更比黑云凶。 竟追着他的黑云跑。 左兵卫被压制,他很狼狈,但是这次来的人又怎么会只是他一个。 右兵卫川崎早已埋伏在侧,就在奈良樱落的身侧。 在无数上忍的眼皮底下,一个人影在虚空中显现,他径直走到了奈良樱落的身前。 他就那么站在了奈良樱落的身边。 奈良樱落发现了他,但他依然没有停下手中的笔,依然在写着。 “看到我,不惊讶?”川崎讶异于奈良樱落的镇静。 左右兵卫,出去抓人时,从来没有失手,是因为真正抓人的是右兵卫,左兵卫只是吸引注意力的人。 “能在虚空中隐形,甚至骗过我手下的感知忍者,这样的能力叫禅影。” “你的出现,没有引起其他人的警觉,甚至仿佛没有看到你一样,是因为他们中了幻术,而施术者应该不是你。” 奈良樱落头也不回的说着,毫无波澜。 “我的师傅一直说但凡大能力者,必要沉得住气,这方面,你比我强。我看过你写的书,我就知道你应是个聪明绝顶的人。”右兵卫也不着急。 京都朝廷派来的特遣小队,早已制定了许多预案,几个奈良家的家臣还拦不住他们。 “你要写到什么时候,写完就该上路了。”川崎淡淡道。 “不着急,等等。”奈良樱落说着。 “等什么?”川崎嗤笑一声。 “要抓我的也不只你们,大家见见面,聊聊天,看看戏也挺好。” 随着奈良樱落话音刚落,川崎抬头四顾,只见高楼处不知何时已经站满了十三个人。 随着这十几个人出现,幻术瞬间被破。 酒肆中人也在此时看到了站在奈良樱落身边的川崎,皆惊呼。 因为谁也没发现他是何时出现的。 浪川甚至整个人都不好了,说话都结巴了,指着川崎惊叫着,仿佛见到了鬼。 其他人想动手,却被奈良樱落阻止了。 “他们是谁?”川崎问奈良樱落。 “幕府的人。” “传言奈良飞鸟算尽天下,奈良樱落,今天你也让我开眼了。”川崎笑道。 奈良樱落头也不抬的继续写字,对于以下混乱的情况他早已预料。他的信息来源来自明月教,越是下九流,这种消息越是灵通,所以布局也是不难,难的是面对困难危险时如何保持平静的心态,然后拖住先来的任何一方。 川崎站在奈良樱落的身侧,而此时他的身侧也站满了保护奈良樱落的上忍,仿佛只要他敢动手,就会被群起而攻之。 川崎不理周围这些人,而是看向高处,喊道:“幕府来的家伙,划个道道出来。” 一个黑面男人大摇大摆的走入酒肆,走到一处桌子前,冷笑道:“既然大家都是为奈良樱落而来,那么就把他分了吧,免得伤了幕府与朝廷的和气。咱们动手事小,影响甚大啊。” “怎么分?”川崎笑道。 “一分为二,你要上半身或者下半身,都随你。”黑面男人笑道。 “杀了?”川崎咧开了嘴,笑的很开心。 “那是当然,你动手,还是我动手?这样,你离的近,功劳让给你。毕竟你先来的,免得道上兄弟说我不上道。”黑脸汉子笑嘻嘻道,露出一口白牙。 “可是,我要活的。”川崎收起笑容。 “那就没办法了。”黑脸汉子笑的更开心了。 第52章 拔刀定生死 川崎看到黑脸汉子就要动手,笑了笑,转头看着已经将自己包围的奈良上忍们,身体如残影般消失在了空间中,仿佛自己从来不曾出现一样。 很显然,他并不想和幕府忍者斗的两败俱伤,好让奈良樱落捡了便宜。 所以,在黑脸汉子动手的瞬间,他就躲了起来。 黑脸汉子也不介意,他看向奈良樱落伸出了一根手指。 在他手指伸出的瞬间,一个黑影便从他身后闪出直奔奈良樱落。 奈良花酒张嘴就喷出了火焰意图阻拦。 但黑影也张嘴喷出了一股蓝色水流。 火焰与水流对冲不大的酒肆中瞬间就升起一股白色的雾气。 “橙色的火焰是凡火的巅峰,但并不是无敌的。这里地方太小,去外面玩玩?”这黑影是一个白发女子,她望着奈良花酒眼中满是战意。 奈良花酒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黑脸汉子伸出第二根手指。 又一个蒙面的男人从他的身后走了出来。 奈良樱落身后一个本坐在地上带着豹子面具的上忍站了出来,默默的走到了外面。 一个个黑衣人走出来,一个个上忍走出去。 …… 一转眼,奈良樱落身后只剩下奈良雪了。 奈良樱落淡淡对奈良雪道:“去吧。” 奈良雪点头,低声道:“少爷,我会速战速决。” 随着奈良雪的离去,黑脸汉子身后也走出一个人。 幕府这次派来十三人,去掉九个,还有四人。 而酒肆中奈良樱落身后只有琉璃,佑助,老锄头,还有几个剑客。 他们需要独自面对四个上忍,同时还需谨慎的小心躲在暗处的京都上忍。 “奈良樱落,除了你,好像只剩老弱病残了。我们这边也还剩四个,你若求死,我给你选择对手的机会。”黑脸汉子淡定道。 他的目的很简单,只要杀掉奈良樱落就可以了。如果不是因为还有京都的那群家伙,他才懒得与奈良樱落废话。 “师兄,让我来。”佑助提着剑,站了出来。 “哟,这不是剑圣的孙子吗?我敬重老剑圣,你若现在离去,我不阻你,趁我还没改变主意之前……”黑脸汉子笑道。 佑助一言不发,握着武器,拱了拱手,这是剑客决斗之前的手势。 “我来吧。”黑脸汉子身后走出一个抱着剑的家伙。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柳生断,来自柳生家族。” 柳生断大概三十多岁,眼神冷漠的看着佑助,“早年就听过剑圣大名,可惜未见老剑圣风采,看你年幼,让你三招。” 柳生家族世代习剑,是典型的剑道家族,佑助却不惧,骂了一句白痴,提剑如飞出的炮弹一般划出一抹黑影就朝着柳生断撞了过去。 柳生断提剑就是一架,但是却蹬蹬瞪倒退数步,每一步都踩碎了酒肆中的青石板,可见佑助这一剑的力道之大。 一招失衡,佑助怎会给他机会,他的剑刀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砍向了柳生断的咽喉。 柳生断拔刀一寸试图阻拦,但佑助却是变招一刺直击胸口。 一刀刺入了柳生断的胸口,却只听叮的一声金属交击声。 佑助一拧,柳生断的长衫碎裂,露出了里面闪着流光的软甲。 “忍具?”佑助一惊,退了回去。 “倒是小看了你。”柳生断不屑的说道。 “速战速决。”黑脸汉子不悦的说道。 柳生断点点头,收起了玩闹之心,认真了起来。 只见他手握着刀柄,摆出了拔刀的架势,慢慢朝着佑助走去。 “想以拔刀决胜负吗?”佑助阴沉着脸,将手中之刀插入鞘,也摆出了拔刀的姿势。 两人缓缓朝着对方走去。 进入攻击距离时,两人的脚步都是一停,握着刀的手都未动一步。 佑助听着柳生断的呼吸声。 柳生断同样听到了佑助的呼吸声。 拔刀术比的是力量,也是精神,但凡谁有一丝的破绽,谁就会死。 拔刀术本身就是极度危险的技巧,特别是当两个剑客以拔刀术决胜负的时候,刀出必要有人死。 两人的耐心都极好,他们彼此看着对方,等待着自己精气神最佳的时候。 几乎是同时,两人的眼神同时一冷。 伴随着两声轻吟声,两道雪亮的刀光朝着彼此砍去。 两道刀光交错只是一瞬间,两人的姿势就停住了。 佑助望着手中的断刀,叹道:“真是好刀啊。” 只见他的胸口已经有一个血口子,深可见骨,正在缓缓滴血,他没想到他的刀会断。 “我这刀名蜘蛛切,可是和已故将军的鬼切乃一套……可惜……”柳生断说着,他的脖颈间一道细痕渐渐扩大,转眼流出了血。 他慢慢倒了下去。 他没想到佑助在刀断的一瞬间那么果断的以命换命,以断刀割他的割喉。如果他果断一点,佑助也会死,只是那一瞬间,他犹豫了,他并不想和佑助换命,也只是一刹那的犹豫,便败了。 此时他才想起早年修剑时老师的话,剑客,生死只在一瞬间,出剑即无悔。 “你会败只是因为你太相信这把刀了。”佑助不顾胸口的撕裂疼痛捡起了柳生断的蜘蛛切。 这蜘蛛切的锋利程度闻所未闻。他刚刚胜的并不轻松,差点就死了。 “小子,蜘蛛切不是那么好拿的,拿了这刀,柳生家不会放过你的。”黑脸汉子提醒道。 “我会怕吗?”佑助冷哼着。 他拿着蜘蛛切这个这个战利品走到奈良樱落的身边,原先想炫耀一下的,却听道了劈头盖脸的骂声:“你拔刀术那么慢还与他拼命,你是想死吗?” “他都敢以拔刀术与我搏命,我岂会怕了他。”佑助大声反驳道。说完他就剧烈的咳嗽,仿佛要把肺刻出来。 拔刀术本来就是决生死的招数,敌人敢用这招一刀决生死,他身为剑圣的孙子,有他要守护的骄傲,即使他的拔刀术在师兄弟间算慢的,但是他依然不惧。 奈良樱落看着佑助,虽然生气,但眼中亦有欣慰。因为佑助找到了自己的剑道。 “奈良樱落,接下来该你自己上了吧。”黑脸汉子淡淡笑道。 “师兄,我还可以。”佑助说道。 “不必逞强了,去休息吧。”奈良樱落提着名刀木头走了出来。 佑助想将蜘蛛切递给奈良樱落,却被拒绝。 奈良樱落还是喜欢自己的刀,刀如其名,如木头一般沉默不语。 第53章 体修对战 这天下本就是大争之势,他借着一条凉子的手搭建了舞台,让天下所有人的目光看到他这边,他该表演了。 表演的好,便可扬名。 有了名,就会吸引更多的人跟随。 这便是势。 奈良樱落心里明白,所以他走的每一步都特别坦然。 那黑脸汉子身后又走出一个黑衣人,这个人蒙着面,他眼神好奇的看着奈良樱落:“给你一个忠告。” “说。”奈良樱落道。 “我曾经杀过很多人,我看过很多人的心脏。原来心脏和人的手一样大小,但它每时每刻都在跳动,所以一个人的心里不能装太多的事,想的事情多了,心里装的事情也多,人就会累。我看过你写的书,你的心想的太多,应该很累。所以我杀你,你会得到解脱。”这黑衣人说道。 “阁下,怎么称呼?”奈良樱落道。 “木旅白。” “我杀过一个木旅家的老头。” “那是我二爷。”木旅白的神色很平静,语气中并未有多少仇恨的意味:“我杀你,不为二爷,为了天下太平。” 木旅白话音刚落,便是瞬间结印,他的皮肤开始石化,身体也开始拔高,转瞬就变成了石头人。 他之所以和奈良樱落说这么多,是因为石化之后的他不能再说话。再杀奈良樱落之前,他很想和这个差不多年纪的家伙聊几句。 见到木旅白的变化,奈良樱落摇摇头,将手中的剑别到了身后,以空手对敌。 “不自量力。”黑脸汉子摇摇头,木旅白的实力他是清楚的,大意的奈良樱落是求死之道。 木旅白动了。 快,非常快。 一个残影闪到奈良樱落身前就是一拳。 这一拳快到肉眼几乎无法看清。 奈良樱落看也不看,就是立面左格挡。 啪的一声,奈良樱落退了一步。 木旅白又一拳。 奈良樱落手掌按压拍防。 接着木旅白放弃防守,忽然抱住奈良樱落的头就是一个势大力沉的膝击。 奈良樱落双手交叉按压卸力。 只是瞬间奈良樱落就被顶飞了出去。 在奈良樱落飞起的一瞬间,木旅白拉住奈良樱落的腿,又将其拉了下来,接着就是一个跳劈砸肘。 奈良樱落横臂硬接,接着转身鞭腿将其踢飞出去。 奈良樱落还没回口气,木旅白又跟了上来,迎面就是一个飞膝。 …… 琉璃很少看到拳脚方面能和奈良樱落打的有来有回的人,而且她可以清楚的看到奈良樱落的攻击落在木旅白身上都会飞出很多的石屑,并未给石化后的木旅白造成多少的伤害。 但木旅白的每一拳每一腿都是打在了奈良樱落的身上,虽然奈良樱落都防住了,但是琉璃估计奈良樱落应该防守不了多久。 因为即使离的远依然能感受到木旅白拳脚上的劲风,可以感受到上面的力量足以开山破石。 “这木旅白的招式几乎都是杀招,他的拳法是从生死间磨练出来的杀人技。石化后的他,防御惊人,可以以伤换命,以快打慢,是一个难缠的对手。如果是一般的上忍,被他近身,很难抵抗,但这恐怕只是冰山一角,能在幕府中效力的上忍,不是那么简单的。”老锄头慢悠悠的说道。 相比于一身神装的柳生断,这个家伙要难对付的多。 “这家伙的力量再强,难道还能和不动明王相比不成,奈良樱落应该不至于被这么压制,这家伙在想什么?”琉璃在心间自语。眉头微皱。 …… 屋顶上。 渡边和左兵卫乌龙隔空而立,两人互相防备着。 渡边的眼睛扫视着整个战场,在这个酒肆一条街几乎处处都在发生着忍术的大爆炸,那烟尘中都在大战。 渡边的眼睛只看向奈良雪,只要奈良雪稍有不对,他就会出手。 相对来说,他并不在意奈良樱落的死活。 “那个家伙的石化状态,一般的a级忍术都难伤,奈良樱落光靠拳脚是很难破防的,如果是你的雷遁突刺技应该可以,要不要去试试?”左兵卫笑道。 “如果光靠这招他是成不了上忍的,更不能被幕府看中。你所看到的弱点,他难道不知吗?有时候,弱点反而是一种陷阱。”渡边扫了一眼木旅白,淡淡说道。 “雷虎果然名不虚传,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我倒是想和你死战一场,看看到底谁更强。”左兵卫对渡边投去赞赏的目光,他佩服的不是渡边的实力,而是眼光,这样的家伙即使是普通上忍亦是难缠的对手,更何况他是筑根。 …… 木旅白又一个冲刺步发起直拳,直击面门。 奈良樱落侧身躲闪。 木旅白背拳变为爪一抓,直接拍断了酒肆的柱子。 接着又是连续的摆拳招招对着奈良樱落的脸招呼而去。 出拳的速度在空气中打出啪啪啪的声响。 奈良樱落一直都没有反击,一直在躲,或者说是在适应木旅白的节奏。 这时木旅白忽然来了一个转身摆拳,这一拳让奈良樱落没有想到,差点没防住。 转身摆拳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搏击奥义,没想到在这个世界也能见到。 奈良樱落仿佛有了一种小视天下英雄的感慨。 而另一边的进攻方木旅白却是另一种感觉,他知道自己的力量,他其实是忍体双修,现在的力量已经达到了身体的极限。但是在面对奈良樱落的时候却仿佛并未拿到优势,对面的奈良樱落却仿佛犹有余力。 而一直自信的拳脚方面,却是一直都破不了奈良樱落的防御,即使他一再加快速度。 奈良樱落一直在后仰后退,拍防格挡,但木旅白却不懊恼,反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那就是舒爽,那就是酣畅淋漓。 他很少能遇到能一直承受他进攻,一直让他释放出来的对手。 一般对上别的上忍要么被近身打死,要么就是远离然后打游斗,这种战斗方式他已经很少遇到对手了。 他越打越轻松,越打越强,他气势的攀升仿佛没有极限。 转瞬,整个酒肆的桌椅都被打碎了,整个酒肆也摇摇欲坠。 不过,渐渐的另一种感觉涌上了木旅白的心头,转瞬他怒了。 因为他看出来了,奈良樱落在给他喂招。 就像是长辈在给后辈喂招,在指点? “你看不起我?”木旅白顿时眼中杀意顿生,感觉受到了羞辱。 “你竟敢看不起我。”木旅白的招式也更加毒辣快速。 他开始踩脚,变线踢,以此来恶心奈良樱落。整个酒肆中都是他踩出的巨大脚印,逼的奈良樱落连连后退。 接着弹踢加侧腿踹,一脚踢翻了酒肆的墙壁。 顿时整个酒肆倒塌,伴随着烟尘四起,奈良樱落和木旅白飞出了酒肆。 奈良樱落有点不淡定了。 他发现这木旅白有点不识好歹了。 木旅白又来了一个腾空飞脚加回旋踢,接腾空外摆。 空中三连腿,却依然被奈良樱落躲过。 木旅白落下时又一脚弹踢加后脚侧踹。 这一招简直神来之笔,奈良樱落无奈扭起了腰。 这一脚踩在青石板上,几十块青石板炸裂飞出。 乘着这个间隙,木旅白抱住了奈良樱落并顺势抓住了奈良樱落的双手,完成了捆手之势。 木旅白眼中露出残忍的光,双手用力,想生生掰断奈良樱落的手臂。 奈良樱落后靠踩脚,木旅白躲过,接着一脚踢在奈良樱落的小腿上,并松手一掌拍在奈良樱落的后背上。 这一掌借了脚力,将奈良樱落拍飞了出去。 奈良樱落在空中翻了无数个跟头,落地时单手撑地。 木旅白紧追不舍,在奈良樱落落地未稳的瞬间,一脚踢向奈良樱落的头部。 第54章 二状态 木旅白的拳脚本就是从无数生死战斗中总结出来的,在奈良樱落左手单手撑地还未站起的瞬间,他瞬间就发现这个难得的破绽,顿时拳脚就像疯狗一样死死的咬了上去。 这一脚踹向奈良樱落的头部,奈良樱落左手借力惯性弹起,同时双脚后退,躲了这一招。 但在惯性落地的间隙,木旅白的脚又踢向了他的手。 以木旅白的力量,只要踢到,手臂就会断裂飞出。 所以奈良樱落收左手,右手加速落地再加速弹起。 木旅白的腿脚又踢向右手。 于是奈良又用左手快速撑地保持平衡。 于是场中出现了神奇的一幕。 木旅白快速前进,双脚交替踢出,踢向奈良樱落撑地的双手。 而奈良樱落则一直保持着单手俯卧撑的姿势不断变换左右手,并一直后退。 看起来简单,但是只要奈良樱落有一个失误,战斗就结束了,生死就在一瞬间。 奈良樱落无法起身,只能以俯卧撑的姿势躲避,但木旅白看到的依然是奈良樱落对他的羞辱,他觉得奈良樱落在玩花活。 如果他能有耐心一些,一直这么交替踢下去,奈良樱落不付出一些代价是起不来的。 但是他终究先失去耐心,在踢了无数脚之后,不再主攻奈良樱落的双手,而是忽然变招踢向奈良樱落的头部。 一般人可能反应不过来,但是奈良樱落一直在等木旅白变招,这本就是心理的博弈。 奈良樱落抓住了这个机会,双手撑地,借力从地上弹了起来,并旋转着和木旅白拉开了一段距离。 木旅白并未追击,而是站在原地脸色阴沉。 这简单的脱战,靠的是无与伦比的上肢力量,奈良樱落的实力显现出来冰山一角。 奈良樱落深呼一口气,在吐出,又深呼一口气,在这口气呼出的一瞬间,他衣服下的肌肉瞬间颤动了起来。 见到奈良樱落好似认真了起来,木旅白的眼中难得的有了一丝兴奋。 这一刻他真的将奈良樱落当成了对手,他甚至有感觉只要能打败奈良樱落,他的体术将会更上一层楼。 奈良樱落动了。 他行动并不快。 他没有跑。 他用走的。 一步,一步,又一步。 他径直走向木旅白。 在常人看来奈良樱落有点托大,但是木旅白那石化的脸却是凝重了起来。 他摆好了出拳的姿势,但是奈良樱落那么自然的走过来,却是让他没有发现破绽。 他的拳头就摆在那里,却不知这一拳该打向哪里。 他在等。 等奈良樱落犯错,或者呼吸的频率变化。 随着奈良樱落一步步的走过来,奈良樱落身上的压迫感却是越来越重,反而逼的木旅白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奈良樱落径直走到了木旅白的面前。 两人之间的距离刚好一臂。 他不出拳也不行了,只能仓促右手出拳。 奈良樱落却是没接他的拳头,而是双手按住他的手臂,直接截防,用他的手臂打向了他自己的胸口。 木旅白不管自己的右手,开始出左手。 面对迎面而来的左背拳,奈良樱落面无表情,先是一个左格挡,然后就是擒臂反阻,顺着对方的手肘按住了木旅白的左手。 同时右拳击腹,一拳打在木旅白腹部,顿时石屑纷飞。 木旅白又是右手背拳,奈良樱落俯身下潜躲过之后,又抓住了木旅白的右手,接着单手又快速击腹。 同时在木旅白要出脚的瞬间,直接单脚欺进,不给木旅白出脚的机会,逼的木旅白不断后退。 此时木旅白不止被压制,而是被完虐。 …… 观战的琉璃紧握的手此时才松开,直到此时他才明白奈良樱落的意图,以及战斗方式。 奈良樱落并没有一开始就去破木旅白的防御,而是一边试探木旅白,一边拖延时间,同时寻找木旅白的破绽。 虽然拖延时间对他们这一方来说是好的,但是难免会被幕府一方看出来,从而狗急跳墙,并群起攻之,所以势均力敌的方式是最好的。 琉璃脑补着奈良樱落的想法,同时也看出了奈良樱落为什么此时能压制木旅白了。 因为截击。 奈良樱落已经熟悉了木旅白的攻击节奏,并已经完全看穿了木旅白的攻击意图。 在木旅白拳还未出的时候,在还未发力的时候,就已经被奈良樱落识破并防御反击。 这种战斗方式需要无与伦比的自信心加上控制力才可以。 一旦做到,足以轻易的击毁敌人的信心。 但是如果不能破木旅白的防御,这场战斗还会拖下去。 琉璃看向黑脸汉子的方向,很显然,黑脸汉子已经失去了耐心。如果不是京都的人牵制,他可能已经出手了。 …… 木旅白对于自己体术的信心,在奈良樱落一次次的截击之下,完全的崩溃了。 而且奈良樱落不止是截击他的拳脚,他的攻击总是落在他的腹部,一拳一拳又一拳的打在他的腹部,让他的气血不断的翻涌了起来。 而且从始至终奈良樱落都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他总是一副平淡又自信的表情,一拳又一拳狠狠的打在他的身上,让他终身难忘。 “好强!” 在被奈良樱落一记寸拳打飞之后,木旅白看向自己的腹部,此时上面已经布满裂纹,同时他的嘴角也有鲜血溢出,但他的斗志却是激昂了起来。 奈良樱落并未追击,而是看向自己麻痹的手,沉思了起来。他刚刚寸拳击飞木旅白是不得已,因为他感觉拳头忽然被麻痹,有点意外。 木旅白擦去嘴角的血迹,同时身上的石化状态也解除了。 “很意外?我是雷土双修的体术忍者。”木旅白看着奈良樱落笑道:“没想到,你的拳头还具有穿透效果,能够击伤我的内脏。” “那是气,气贯于拳,足以隔山打牛。”奈良樱落看向木旅白撤去了石化防御,问道:“怎么,放弃乌龟壳了?” “石化可以增强我的防御,但是会拖慢我的速度,能逼我出二状态的人很少。”木旅白道。 “本不想说,但还是纠正一下,你守护的并不是天下太平。”奈良樱落道。 “杀了你,就天下太平了。”木旅白全身冒出含而不露的电光,穿越空间就是猛冲飞腿。 这一腿速度奇快无比,只看到一道光而不见木旅白的人。 奈良樱落却是没有看,跳起来就是一个转身飞踹,一脚将二状态的木旅白踹飞了出去。 黑脸汉子的脸色更加阴沉,因为他发现奈良樱落的速度也变快了。 奈良樱落再次深呼一口气。 他吐出一口浊气,再次深呼一口气,微微伸展双腿,便是咔咔作响。 第55章 奥义 被踢飞的木旅白未回过神,他这二状态下的速度很少有人能跟的上,奈良樱落是怎么做到一脚就踢飞他的。 不信邪的木旅白再次施展腾空的腿法化为一道残影直踢奈良樱落的头部。 奈良樱落看都没看,一记腾空侧踹直踢向木旅白的腹部,又一次将其踢飞了出去。 “用雷属性的查克拉刺激自身的肌肉,产生无与伦比的爆发力,加快速度。这样速度下的木旅白很难有人在拳脚方面能跟的上,但是速度快了,截击变的更容易了?” 琉璃看着远处吃瘪的木旅白自言自语着。她很疑惑,奈良樱落是怎么果断的预判出木旅白的轨迹并截击的。 “速度快了,但是变化却少了。并不是他不想加变化,而是很难。速度过快,身体可以跟的上,但是眼睛却跟不上,很容易造成视距问题而看不清目标,这是所有习练体术和剑客的天然桎梏。”老锄头解释了琉璃的疑惑。 佑助正在用纱布缠绕自己胸口的伤口,并未接话。但其实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个视距问题有些人是天生没有的,比如日向家的白眼。这也是他的爷爷要挑战日向天忍的理由。 佑助望着正在战斗的奈良樱落,他知道奈良樱落在论证他的剑道,料敌于先,截击反制。 奈良樱落曾经跟他解释过他的剑道。人的身体结构决定了攻击方式要么双手,要么双脚,身体要发力,必有预兆。 看穿敌人的起势,在势未成之时破之,打破敌人的平衡,速杀之。 但奈良樱落并未天然拥有能够看穿敌人起势的眼睛,这需要练习,更需要天赋。 …… 木旅白连续被两次踹飞,也不在盲目攻击。 他的身体表面隐隐有雷光闪烁,用细微的雷光麻痹刚刚被奈良樱落踢疼的腹部,如没事人一样继续慢慢的朝奈良樱落靠近。 身体中的雷光不断的刺激着他的肌肉,蓄积着下一次的能量,如小河汇集成海,等待着下一次的洪水滔天。 他双手摊开,右脚踩虚步,如一只随时扑杀猎物的猎豹。 奈良樱落动了。 他踩着拳击小跳步,一直围绕着木旅白绕圈。 木旅白不敢贸然攻击,而是旋转身体跟着奈良樱落转圈,不时左右脚变换虚步。 这样不断绕着,木旅白终于忍不了。 他脚踩的虚步忽然变实,一个越步冲拳直击奈良樱落的面门。 这一拳非常快,快到眨眼即至,快到将空气打出了炸响。 但奈良樱落踩着小碎步却是让了过去。 这一拳隔空将路边的一座屋子砸倒了,可见其中的力量之大。 但力不可久,木旅白依然知道这点。 近身之后,木旅白抓住难得的机会对着奈良樱落的胸口踢出了鸳鸯脚。 他仿佛知道奈良樱落可以躲过这一招,招未尽之时,便是提前预判奈良樱落的落点使出翻身鞭拳。 奈良樱落跳着小碎步瞬间远离,眼神中对木旅白满是赞赏。 刚刚那一拳差点就打到他了。 在奈良樱落的压力之下,木旅白的拳脚功夫竟是进化了。 但是这赞赏的眼神在木旅白的眼中却是羞辱,他愈加愤怒,追着奈良樱落又打了上去。 但是这一次木旅白露出了破绽。 这一拳势猛,但落点犹豫,力尽但未全尽,这便是破绽。 这个破绽很小,小如针眼,但是奈良樱落抓住了。 奈良樱落前手重拳一拳的打在木旅白的胸口。 接着对着木旅白的胸口就是速度极快的连续刺拳。 打完顺势又一记重拳打在木旅白的脸颊上。 一拳将木旅白打飞。 木旅白刚站稳,奈良樱落一个刺拳佯攻,接着直拳击肋。 木旅白愤怒一拳挥出,奈良樱落一个侧闪,接着摆拳击腹,接平勾拳打脸。 这一拳直接将木旅白打的满脸是血。 木旅白慢慢倒了下去,重重的摔在地上。 那黑脸汉子阴沉着脸,让身后的黑衣人上场,他一直在防备着京都的人,倒是真的有点低估了奈良樱落的实力。 传言说奈良樱落不能使用忍术,是一个剑客。却没想到未出剑时却将自己这边忍体双修的木旅白打败了。 然却在这时,那倒地不起的木旅白却是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我还未败。” 木旅白靠着强大的毅力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他身上的雷光仿佛已经控制不住开始外溢。 随着雷光的外溢,木旅白的精气神变的越来越狠厉。 这便是木旅白的三状态。 一状态的木旅白防御无敌,力大无穷。二状态的木旅白,速度无双,爆发力强。 三状态的木旅白便是暴走模式。以雷属性的查克拉刺激自己全身的肌肉,哪怕身体不能承受,只要能获得力量,便什么都可以舍弃。 为了赢,木旅白已经豁出一切。 “奈良樱落,你谣言惑众,惑乱天下。有你在,京都和幕府就有了开战的理由,你必须死,必须死!” 木旅白指着奈良樱落大叫着,仿佛奈良樱落是十恶不赦之人一般。 奈良樱落静静的看着他,淡淡道:“你真是一个可怜人。” 木旅白不再说话,而是变虚步为弓步朝着奈良樱落靠近。 虚步变弓步可以放弃一部分速度,走攻防合一的路线。 面对奈良樱落,他必须稳扎稳打,走攻防路线。 两人走近之时,奈良樱落开始刺拳击头试探。 木旅白非常快速的躲开,强大的反应力,让奈良樱落都心中一惊。 奈良樱落再次刺拳试探,木旅白出脚,奈良樱落下按脚直拳。 木旅白快速躲开,接着后手摆拳。 奈良樱落后撤步接摇闪。 木旅白跟进,打出组合拳。 奈良樱落拍手格挡。 两人速度极快的躲闪加反击,但是这一次奈良樱落却是落入了下风。 因为木旅白的过分的利用雷属性查克拉刺激身体,外溢的雷属性查克拉同时也在刺激着与他交手的奈良樱落。 交手瞬间那一瞬的麻痹,足以让一个高手方寸大乱。 因为一个疏忽,就是送命的结局。 奈良樱落即使双手越来越麻,却是面无表情的继续还击,冷静异常。 木旅白的弓步冲拳,旋风脚,打出之时竟隐有雷暴之声,骇人无比。 但都被奈良樱落躲了过去。 直到木旅白用变线踢提出了一招如圆月弯刀的雷光之时,观战的琉璃才发现事情有点大条了。 木旅白劈锤横打,一拳没打到奈良樱落,却是一拳隔空发出一道雷光,砸在地上,撕裂出了一条沟壑。 但即使如此,木旅白依然没有打到奈良樱落。 奈良樱落的跳步灵活异常,总是差之毫厘的躲过他的攻击。 他细细的看着奈良樱落不断跳跃的步法,忽然他弹踢击打奈良樱落的头部。 奈良樱落刚要躲,却没想到这招是虚招,他一个铲脚插在奈良樱落的双腿之间,然后一个勾腿踢竟然绊倒了奈良樱落。 “胜负已分!” 木旅白一个扫堂腿逼着奈良樱落不能起身,接着旋风腿踢出了如满月般的巨大的雷光,直冲奈良樱落而去。 这一招几乎封死奈良樱落所有的退路,这一招只要奈良樱落接下来,那雷遁的麻痹效果哪怕只有一秒,也足以分出胜负了。 然奈良樱落却是没有躲,而是跳起拔刀,一刀砍向了雷光。 “真不要命,竟用剑刀去砍雷电!找死!”黑脸汉子嘲讽道。 琉璃的眼中有焦急,她起身欲上,却被佑助拉住。 只听佑助淡淡道:“香取神道流奥义,雷返。” 第56章 山原老师 要多快的刀才能切开雷电? 没有人知道。 只听炸雷声响,有刀切纸帛的脆响。 雷电入刀,奈良樱落在空中舞动了起来,也只是轻轻一挥,那道水桶粗的雷光便是从他的剑刀中挥出,以更快的速度射向了木旅白。 雷电入体,木旅白的身体瞬间僵硬。 以木旅白常年经过雷电洗礼的身体,那僵硬的时间也不过一秒不到,但这一秒足够他眼睁睁的看着奈良樱落的刀插入了他的心口。 他斜倒在奈良樱落的怀中。 奈良樱落俯身在他的耳边说道:“你所守护的天下是幕府的天下,而我的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 刀入身体,是一刹那的冰冷,此刻才感觉到疼痛,血液从他的嘴角流出,轻轻说着:“我,没错!” 奈良樱落抽刀挥出一大片的血,“此刀不致命,想法错了才致命,你还有得救。” “我没错。不能让你成为……开战的理由,到时要死……多少人?”木旅白强撑着身体想站起来,但是却吐出一大口血,爬伏在地上大声咳嗽起来。 “你真是可怜。”奈良樱落见几乎跪倒在他面前的木旅白,面无表情的说着。 “没用的东西!”一个带着面巾的黑衣人出现在木旅白的身后,抓着木旅白的后脖颈将其扔了出去。 奈良樱落定定的看着这个黑衣人。黑脸汉子带来的这些人虽然都穿着黑衣,但是唯有这个男人带了面巾,是有什么特别的吗? 待这个黑衣人上场,那黑脸汉子难得的露出了讥讽的微笑。 这讥讽的微笑让奈良樱落有一刹那的走神,待得回过神来,他发现他已经不能动了。 “影子模仿术?”奈良樱落难得神色有了波动,他没想到奈良家会真的对他下手。 这时这个黑衣人解开了面巾,露出了一张让奈良樱落熟悉的脸,此人正是奈良樱落的三叔奈良山原,还是他的忍术老师之一。 “为什么?”奈良樱落问道。 “没想到老剑圣的绝技雷返竟然让你学会了,三叔倒是小看你了。不过你要知道,家族利益至上,背叛家族的人什么下场,还需要我教你吗?”三叔喝道。 “我已经自愿退出奈良家了。”奈良樱落道。 “家族至高无上,我本不想杀你,但是必须要杀鸡儆猴,你应该明白。” 三叔也不再废话,他的影子从奈良樱落的脚下爬上了奈良樱落的身体,慢慢的如漆黑的蛇一般缠绕上了奈良樱落的脖子。 “三叔,要用影子绞首术杀我吗?”奈良樱落问道,他的神色并未有丝毫惊慌。 “听说你用此术杀了一条浑水,今天作为你的老师,重新给你演绎一遍吧。”三叔无情道。 “三叔,你还记得我会影子绞首术啊。”奈良樱落淡淡道。 三叔只见他的脖子间不知不觉已经缠绕上了一条黑色的影子。 “作为你的老师难道不知道你查克拉不足吗?你想和老师角力,你真是不自量力。”三叔笑道,毫无惧色。 三叔以极近的距离施展影子模仿术,这种偷袭之下奈良樱落根本没办法挣脱。 影子模仿术一旦成功施术者和受术者都是不能动的,是一种相互控制的术,一般作为辅助之用。三叔奈良山原用这个术,其实还是想给奈良樱落一个体面的死法。 毕竟这是专属于奈良家的秘术,死在这招之下也算对得起奈良家少爷这个名分。 两人面对面。 影子绞首术的角力开始了。 只见漆黑的影子如触手一般缠绕在双方的脖子上。 这触手在不断的收紧,直至一方的脖子承受不住压力粉碎。 随着压力越来越大,三叔的压力渐渐大了起来,他不再云淡风轻,说话的声音都开始颤抖了,“你竟然还没死。” “我是一个剑客。”奈良樱落的脖子间的青筋暴起,但是奈良樱落说话的声音依然平淡。 “我倒要看看你的脖子有多硬。”三叔大概明白了奈良樱落和一般的忍者不同,练剑者多练体,身体会更强壮,骨头当然也更硬。 …… 两人正在角力的关头,琉璃不知何时已经绕到了三叔的身后,拔剑准备偷袭。 然一双漆黑的手已经按在了琉璃的剑柄上,正是那黑脸汉子。 “他们师徒间的争斗,谁都不要插手,川崎兄认为呢。”黑脸汉子对着一处空间喊道。 那处空间产生了阵阵波动,川崎一脸好奇的看着黑脸汉子;“我好像知道你是谁了,没想到幕府竟然派了你过来。” 黑脸汉子冷哼道:“所以,你要不要试试我的实力?” 川崎皱眉的看着黑脸汉子,就这么安静了下来。 川崎看着黑脸汉子许久,并没有出手,他又转头看向了奈良樱落的方向,顿时长舒了口气。 黑脸汉子也看向奈良樱落的方向,却见被影子模仿术控制的奈良樱落竟然动了起来。 “好强的蛮力!”黑脸汉子意外道。 …… “你……”三叔已经说不出话了,他将大部分的查克拉输入了影子绞首术,造成了影子模仿术的控制力减弱,所以奈良樱落开始动了。 他虽有八成把握在奈良樱落动之前将奈良樱落绞杀,但是他没有绝对的把握。 于是在奈良樱落搏命的瞬间,他撤了术,并闪身迅速后撤。 “我的剑圣师傅说过,犹豫就会败北,所以三叔你败了。”奈良樱落站在原地大口大口的呼气,刚刚的角力几乎耗尽了他本就不多的查克拉。 “樱落,不要忘了,我也是你的老师。怎么,查克拉见底了吧,老师知道你最自信你的体术,要和老师的唐手较量一下吗?” “山原老师,你还是如此自信呢。”奈良樱落舒缓了一下身体,淡淡道。 三叔不止是他的亲戚,也是他的老师,对奈良樱落的了解太多。在见识过了奈良樱落和木旅白的战斗之后,还敢和奈良樱落斗体术,不是自信就是自负。 这个时代大多忍者练习的体术都是唐手,像木旅白这种自创忍体术的人倒是少数,能把唐手练到出神入化的人更是少数,恰巧奈良山原二者都属于,正是那少数中的少数。 同时,能在强大的奈良一族中当忍术教官的人,忍术实力自不会弱。 这是个强敌! 第57章 支线(箫) 一月前,箫离开了丹霞城。 他没有钱埋葬自己的父母兄弟,只是一把火烧了,带了些骨灰就上路了。 他本想跟随奈良樱落的脚步南下,但是一路饥寒,差点死掉,好在在丹霞城捡到一把剑刀,这一路如果没有这把剑刀早已经死了无数回了。 遇到过日月教的人,混了一段日子,混了个温饱,然后就离开了。 他若是未遇到奈良樱落之前的箫,定会在日月教安稳下来,说不定还能在造反的路上做个炮灰。但是他在死去的家人面前发过誓,他要争,争出个名堂。 男儿若要安身立命,得有本事。 他要学本事。 对他来说,杀了一条浑水的奈良樱落就是有本事的人,他要学剑。 一路向南,吃草啃树,终迷路,未去山城,而是迷乱的走向了山城的北方:但马。 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其他的城了,好在他听说但马有人在免费教剑。 教剑之人是老剑圣的徒弟:柯兰。 等他终于到了烂柯道场,才知道这里只能免费学习最基础的剑术。 然这样已经足够。 练剑的人不多,毕竟好多人都吃不上饭了,哪有力气学剑。 所谓穷文富武,吃饱了才能拿起剑啊。 这年头真正有点闲钱的人也不屑于学剑,这乱世速成的忍者才可保命,三尺剑保不了七尺男儿的命。 若有捷径,谁愿意走苦路,当然是越快越好。 学剑者多穷苦,无鞋,无衣,无剑,他们赤脚拿着木剑在空旷的场地上不停的空震,挥汗如雨。 当箫拿着剑刀走入道场,反而更像是一个异类了。因为他手中有剑,心中亦有剑。 少年辗转三千里,勇气亦可为剑。 柯兰:“学剑?” 箫:“学剑。” 柯兰:“入列。” 箫愣了愣,从没想到学剑如此简单。 …… 然学了两天之后,他才知道学剑如此之难。 练剑越久,越饿。 找吃的时间,要远远大于练剑的时间。 于是便练剑一天,找吃的一天。 等剑法熟练,便成了练剑两天,找吃的一天。 每一次挥剑的时刻对他来说都弥足珍贵,因为不知道下一剑挥出,还会不会饿。 最终他得出一顿饭可挥出三万八千剑这样的道理。 …… 一个月后,他在道场偶然看到一幅画,一个握剑的老者望着空中的雷电正在沉思。 他望着这幅画入神,他也不知道这幅画有什么在吸引他。 旁边的兄弟三井提醒他,这幅画中暗藏了香取神道流的奥义。 箫问道:“何为奥义?” 三井回道:“我们现在学的都是基础的剑术,是免费的。但是老师说道不可轻传,要学杀招得交五斗米。而杀招之上便是奥义,那便是终极杀招。” 箫问道:“五斗米吗?” 三井回道:“我们三天饿两天,自己都养不活,哪里来的五斗米呢?这不是为难人吗?” 箫点头:“本就是为难人的。人人都会的,那便不能称之为杀招了,更何况奥义。” 三井道:“这幅画上的老者就是老剑圣冢原传奇。这招奥义就是香取神道流独有的奥义雷返。” 箫默念着:“雷返?” 三井道:“按道理来说,这种奥义应该藏起来或者需要昂贵的代价才能修习,但是但凡香取神道流道场都会将这幅画挂在显眼处,你可知为何?” 箫问道:“为何?” 三井得意的卖弄道:“剑客只有成为剑豪才能远程发出风刃,造成的破坏力才能与一般的风遁忍者相当。所以当成为剑豪者,拥有了与风遁上忍对拼风刀的能力,但是忍术却有五遁术。而这奥义雷返专破雷遁。” 箫点头:“这样五遁术,可破其二,破风,破雷。其他的火,土,水呢?” 三井道;“土遁以防守为主,对剑豪来说威胁不大。也就是说剑豪只要学会这招奥义,五遁可破其三。这便是老剑圣的大义。” 箫问道:“那么这招奥义就挂在这里,有很多人学会吗?” 三井摇头:“没有。有太多的剑豪观摩过这幅画,都是提兴而来,败兴而归。有传言说,这幅画就是骗人的,反正我没听说过有人见画能学会这招奥义的。” 箫虽点头,但却未放在心上。 因为这是他最有可能免费学到奥义的机会。 哪怕这个机会看起来更像是一个骗局。 此日之后,他每每练剑后,都会在这幅画下观想。 他思绪纷飞间,总会想到当执剑的他在遇到雷电劈来时会想什么?更何况画中有如灭世一般的神雷,定会恐惧吧。 思绪纷飞间,忽一声闷雷响起在他的脑中,震的他肝胆剧烈,顿时一股鲜血从他嘴角流了出来。 他连忙擦去血迹,免得被人看见。 “竟是真的?” 四下晴天,哪里来的雷声?来自面前的这幅画吗? “果然是真的。” 箫难掩心中的激动。 …… 一年之后,箫拿着一袋米递到了柯兰的面前。 箫:“五斗米,学一个杀招。” 柯兰看着箫,点点头,拉开一个卷轴,淡淡道:“选一个。” 箫难掩心中的震惊,他没想到香取神道流有这么多的杀招。 香取神道流分为七大类:剑术,居合术,棒术,薙刀术,枪术,手里剑术,柔术。 其中手里剑术和柔术是奈良樱落补充的。其他是老剑圣这些年收集来又重新编纂的。 卷轴很长很厚,仿佛永远也拉不到头一般。 而在这么多的技艺中选择一个是非常难的。 如果可以,他甚至都想学。 因为光剑术的杀招,就分为表里两部分。表之剑术有四个杀招,而里之剑术分为五行和极易。 见到箫仿佛挑花了眼,柯兰提醒道:“建议你学习表之剑术,对于现在的你来说最有用。里之剑术,对于现在的你来说,过于难了。” 箫犹豫了下,然后收起卷轴,点头道:“就表之剑术。” 柯兰摸出四个卷轴,分别是表之剑术的四个杀招:五律,七津,出云,八神。 “选一个吧。”柯兰道。 箫随便摸了一个卷轴,上面写着五律,后道了声谢,转身离开。 柯兰皱眉的看着箫的背影远去,他忽然问向声旁的黑暗处:“这个家伙,哪里来的五斗米?” 黑暗处传来沙哑的声音:“杀人。” 柯兰点头:“这个家伙年纪轻轻就拥有着远超常人的狠辣与果决,学剑一年,能进步如此,让人意外。” 黑暗处那人道:“他很快会再来的。” 柯兰点头,看向了刚刚箫所站位置。 那位置有丝丝血迹,这个家伙受了伤却和没事人一样来换杀招,好狠的家伙。 (备注:箫这条支线的时间线,从此刻开始将不会与主线的时间线同步。) 第58章 奈良山原vs奈良樱落 三叔奈良山原看着奈良樱落,笑道:“樱落,我告诉过你,杀人最快的方法就是用忍术。既然你对你的体术那么自信,老师今天就给你好好的上一课。” 奈良樱落点头,正要动手,奈良山原却是停手示意道:“慢着,我先脱个衣服。” 奈良山原脱了黑色外套,摆出架势。 奈良樱落挥拳要动手,奈良山原又停手示意道:“我先热热身。” 奈良樱落此时已经冲到了奈良山原的面前,他的手停住,皱眉看着奈良山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奈良山原活动腰肢,手臂,腿脚,伴随着身体的活动,发出了咔咔咔的声响。 从始至终奈良樱落都定定的看着,连偷袭的想法都没有,毕竟奈良山原曾经是他的老师,尊师重道他还是明白的。 也就在这时,奈良山原忽然动手,化为一道残影,对着奈良樱落就是一个双飞踢。 这一招打了奈良樱落一个措手不及,只得立臂格挡护住头部,瞬间就被踢飞了出去。 这一脚势大力沉,又是突然袭击,奈良樱落能接住已经不错,根本不能做其他的反抗。 奈良樱落下盘很稳,并没有失去平衡,而是靠着地面的摩擦力硬生生的停了下来。 “山原老师,你这偷袭,也太下作了一些。”奈良樱落活动酸麻的手臂蹙眉说道。 “我早就教过你,一旦成为敌人,不管是谁,哪怕是兄弟父母,都不能手下留情,这便是忍者的规矩。”奈良山原教训道。 他虽然脸上是训斥,但是对奈良樱落却没有丝毫轻视。他刚刚两次打断奈良樱落,又偷袭奈良樱落,如果是一般人早就心生怨恨神志不清了,最起码也会心浮气躁,但是奈良樱落的情绪却没有半点波动,这让他心中大感意外。 但他并未停手,而是前冲一闪,对着奈良樱落就来了个腾空下劈。 这一招没什么特别,但是奈良山原却是用上了瞬身术,导致这一招又快又猛,几乎是刚起脚就到了奈良樱落的面前。 奈良樱落刚打完木旅白,并未有丝毫休息,他的力量并不是全盛时期,他硬抗了这一脚,却没想到这一脚如此重,猝不及防之下被打的屈伸弯腰。 奈良山原抓住了这个空档,对着奈良樱落的胸口来了个中位前踢。 说时迟那时快,奈良山原踢出两脚几乎在一秒之间。 这一脚一般人都反应不过来,奈良樱落却是非常果断的后仰贴地躲开了这一招。 奈良山原这一脚太快,靠着惯性,他竟滞空越过奈良樱落飞了出去。 奈良樱落连忙鲤鱼打挺站起来,刚回头,奈良山原的脚又到了。 让奈良樱落意外的是奈良山原用的招数竟然是木旅白的招牌变线踢。 木旅白的变线踢的变招他是知道的,奈良樱落连忙躲避,但是奈良山原又加了一个侧腿踹,而没有如木旅白那样大开大合的接高踢,让奈良樱落有点意外。 奈良山原变线踢之后接了个侧踢,而且这个侧踢还可以二次发力,连踢了两脚,之后又接了个横扫踢头。 这都是中位踢,虽然奈良樱落都躲过了,但是却让他很难受。 本以为奈良山原要主攻中路,但是他又忽然变招,接了一个转身高扫腿。 这一腿奈良樱落没反应过来,仓促应对之下,被踢的连退了三步。 这连续的控腿发力展示了奈良山原高超的体术能力,但是这连续踢腿之下,力量却是一腿比一腿弱的,这是发力的方式决定的。 所以奈良樱落没有受什么伤,只是手臂有点酸麻。 若是一般的人,只要被踢到要害,不死也残,只是奈良樱落的闪避本能太好。 奈良山原不会给奈良樱落休息的时间,两人之间拉开的三步距离,奈良山原跳起就是一个右脚侧踹。 奈良樱落拦臂格挡,但是奈良山原却是在腾空的状态下借着奈良樱落的力旋转起来,踢出了左脚。 奈良樱落继续格挡。 奈良山原继续借力旋转,又是一脚侧踹。 奈良樱落继续格挡。 奈良山原借力又是旋转踢出了左脚。 这是山原老师的招牌踢法龙卷风,奈良樱落以前听过,但是未曾见过。 如若早知道山原老师要使出这一招,奈良樱落绝不会选择硬接的,因为这腾空连续踢的脚法是一脚比一脚重的。 归根结底,山原老师是奈良樱落的忍术老师,但是对于山原老师具体的体术能力,奈良樱落其实是不知道的,所以有点托大。 在这种情况下,奈良樱落在接了十三脚之后,终于被奈良山原寻了一个空档,一脚踢飞了出去,远远的摔在了地上。 如木旅白当初一样,见奈良樱落失衡倒地,这么大的破绽,奈良山原是不可能不抓住的。 奈良山原腾空飞到奈良樱落跟前,借着巨大的惯性,就是一个大力的抽射。 奈良樱落却是忽然鲤鱼打挺,双手一下按住奈良山原抽射来的脚,借力弹起,对着奈良山原的肚子就来了一拳,在起身的瞬间又一个右勾拳打脸。 一拳将奈良山原打飞了出去。 奈良樱落并没有想到这样的处理方式,而是在按住奈良山原那一脚之后顺势的本能。 但这本能却是恰恰让奈良山原大感意外,因为这种反击方式太异想天开,以至于他完全没防住。 奈良山原没时间擦拭嘴角的血迹,因为奈良樱落的扫堂腿已经到了。 奈良山原后退躲过之后,奈良樱落却是以单手撑地,靠着强大的上肢力量,对其来了个高扫腿接侧蹬腿。 奈良山原再退。 但奈良樱落却是靠着单手的力量弹起,控制旋转连环踢,一脚又踢在了他的胸口。 奈良山原意外的看向奈良樱落,倒是没有再动手。 奈良樱落起身,淡淡道:“受到了老师您的启发,刚刚的莲花踢如何?” 奈良山原此时颇有些狼狈,他摇摇头没有说话,而是朝着奈良樱落勾了勾手。 奈良樱落跳着小跳步,晃动着拳头,对着奈良山原就打了过去。 奈良山原拍手格挡之后,亮出了手刀。 这是唐手的招架,奈良山原也开始认真了。 在唐手中胸锁以上为上段,肚脐到胸锁为中段,肚脐以下为下段。 奈良山原上段手刀格挡之后,出手刀对着奈良樱落的中段就切了过去。 奈良樱落本想用手接,但是本能让他感觉到了危险,他一个后撤步躲了过去。 恰好是后撤躲过,手刀划过他的衣服,瞬间就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奈良樱落眼神凝重了起来,山原老师的手刀带着风遁的风切,锋利程度足以开山劈石了。 第59章 师徒对决 眼见奈良樱落被奈良山原的手刀逼的连连后退,琉璃有点不淡定了。 但是她也无法,被川崎和黑脸汉子看着,她不敢轻举妄动。而佑助已经失去了战斗力,剩下的只有老锄头,也帮不上什么忙。 以她的视角来看,奈良樱落此时的处境,出剑是最好的办法。 不管奈良山原的手刀如何锋利,出剑的话总是不怕,甚至还能反攻逼退对方从而占尽优势,她对奈良樱落是有信心的。 但是先前说好的比体术,此时如果先拿剑的话,那么在心理层面上就弱了,特别是奈良樱落这样自信到自负的人来说,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如琉璃所料,奈良樱落并没有拔剑。 在躲闪了奈良山原的几记手刀之后,他不退反进,开始抢攻。 奈良樱落觉得,只要手刀不劈下来,那么他的威力就等于零。 这是多么无与伦比的自信。 奈良樱落的拳头如雨点一般打向奈良山原的中段,逼的奈良山原只能用逆手刀格挡。 接着奈良樱落变招,以拳下砸,逼的奈良山原用上段逆手刀格挡。 奈良山原找准机会,对奈良樱落反手就是一个手刀下劈。 奈良樱落侧身躲避。 山原老师转身就是一个高扫踢。 奈良樱落后仰躲避。 山原老师接中段前踢击胸。 奈良樱落双手按压借力推开。 两人拉开距离,相互注视。 刚刚谁也没占到便宜,但奈良樱落躲避起来风险要更大一些,毕竟手刀已经和真刀没有什么区别了。 奈良樱落开始了拳击小跳步,开始绕着奈良山原绕圈。 这一招和当初对付木旅白时一模一样。 奈良山原自是见识过的。 按奈良山原的体术理论来说,一般体术讲究的都是脚步落地生根,打到哪定到哪里,这样身体不容易失去平衡。他所练的唐手也是如此,常年的扎马步也让他的下盘非常的稳,如奈良樱落这般用小跳步进攻的他以前并未见过。 按道理来说,如果是他的学生用小跳步来攻击他,他早就骂人了,因为这种步伐轻浮,随意转换的攻击方式近乎歪门邪道。 但奈良樱落刚刚用这种步法战胜了木旅白,这就不得不让他认真审视这种步法了。 木旅白的实力是很强的,但是打奈良樱落却是全程被压制,恰恰是这种步法立了奇功。 奈良山原细细的观察着奈良樱落的步法和转换的节奏,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见奈良樱落攻击过来,他预判奈良樱落的轨迹来了个上段外格挡,接着手刀下劈逼奈良樱落的身位,再接着用上段手刀的方式逼奈良樱落截击,继续压身位。 此时奈良樱落才发现他的中门已经大开,而奈良山原的手刀早已经蓄势待发。 一个快速侧手刀划向了奈良樱落的胸口。 奈良山原的指尖擦到了奈良樱落,顿时鲜血飞溅。 奈良山原继续强攻,一个手刀就砍向奈良樱落的脖颈,这是必杀一刀。 奈良樱落躲了过去,同时他的周身跳起了丝丝电光,整个人的速度忽然加快连续躲了奈良山原十几记手刀。 奈良山原此时心中大感意外,因为奈良樱落用了木旅白用过的雷刺激肌肉的手段加快了速度。只是交过手便是学会了木旅白的招牌手段,这份天赋和他的哥哥奈良见鹿一样恐怖。幸好奈良樱落查克拉不足,不然奈良家少不了一场龙争虎斗。 在奈良山原大感惊奇的时候,奈良樱落躲过他的一记手刀之后,却忽然变招压着他的手刀来了个横顶肘将他逼退。 在雷电的刺激下,奈良樱落的速度和力量徒然加快,连续肘击,打的奈良山原连连后退。 强逼之下,奈良山原下意识的一个前手摆拳,奈良樱落却是一个摇闪欺身而进,一个大力顶膝将奈良山原顶了出去。 这一记膝顶顶在了奈良山原的胸口,他顿感五脏巨颤,一口血刚要喷出,被他压了下去。 但奈良樱落的飞膝又来了,他不敢硬接,后撤想走,却被奈良樱落双手抱住了头,接着膝盖就是对他连续的膝顶。 箍颈连续膝击是拳击中非常常用的招式,这招是双手扣死对方的头部,然后回拉下压迫对方的脖颈动脉,这招不但威力十足而且很难破开。 关键是这招奈良山原并未见过,也从未预料过,如奈良山原的传统理论脚步落地生根一样,一般也是不用膝盖的,此时自是吃了大亏。 连续的膝击之下奈良山原以伤换命,以双手刀砍向了奈良樱落的胸口,逼的奈良樱落只能放开。 两人遥遥相望,也只几步的距离,却并没有立马攻击。 奈良樱落的胸口有血渗出,染红了他的胸口。 而奈良山原却是吐了一大口血,受了内伤。 两人都大口大口的呼吸,有点脱力。 奈良樱落和奈良山原几乎是同时调整了自己的呼吸,然后摆开了架势。 让奈良樱落意外的是奈良山原却是用上了他的架势。 奈良山原竟也开始正架小跳步,并学着奈良樱落的节奏不停变换步伐。 奈良山原学的很快。 他跳到奈良樱落身边,连续的出手竟然和奈良樱落一模一样。 他不再用手刀,反而用起了奈良樱落的攻击方式。 而且尤其熟练,这种感觉就像是奈良樱落在自己打自己。 忽然奈良山原用了一个横顶肘,这是刚刚奈良樱落逼退他的招式。 奈良樱落也用了一个横顶肘顶了过去。 奈良山原却是忽然提膝,并同时双手抱住了奈良樱落的头。 这是奈良樱落刚刚的招式,箍脖颈连续膝击。 这是奈良山原如法炮制的一招,逼奈良樱落自己破自己的招。 奈良樱落当然知道该如何应对这招。 他推着奈良山原的腰胯逼着他后退,限制奈良山原顶膝。 奈良山原在奈良樱落的强力推之下脚步变换很快,并未失去平衡。 奈良樱落推开奈良山原之后,就是双拳双龙出海,却被奈良山原双手一把抓住,奈良樱落却是毫不犹豫就是对着奈良山原的鼻子来了个连续头捶。 这一招奈良山原也是没想到,鼻子都被砸出了血。 他推开奈良樱落。奈良樱落顺势就是一个后手摆拳。 这一记后手摆拳幅度略大,被奈良山原一脚踹飞,但飞出之时这一拳也打在了他的脸颊上。 两人几乎同时被打飞。 …… “这对师徒真有意思,打到现在还不分胜负。”川崎好笑道。 “奈良山原真是托大,他对他自己的体术太自信了,若是拉开距离以忍术伤之,再用体术近身,此时早已分出结果了。以己之短,攻敌之长,不是忍者之行径,亦毫无忍道可言。”黑脸汉子冷哼道。 琉璃以为两人都会继续看下去,但是事实上这两人都已经失去了耐心。 黑脸汉子忽然结印,口中默念:“黑夜降临。” 第60章 分胜负 随着黑脸汉子结印,琉璃忽然发现本是明亮的天光却变的昏暗起来,直至眼前一点光也无。 这种感觉就像是瞎了一般,让琉璃有了一刹那的慌乱。 她的心跳的乱了节拍。 这种感觉她以前经历过,那是多年以前她家被灭门的时候,她也是忽然就看不见了,这种慌乱的感觉一模一样。 但她已经不是以前的小女孩了,她不想在体验这种无助的感觉,心中一股不甘升起,一股热血直冲她的眼睛,让她头痛的眼泪直流。 随着眼泪的冲洗,她的眼前渐渐的有了一丝光亮,她又能看见了。 她眼前的画面渐渐清晰,她看到黑脸汉子掐住了川崎的脖子。 她又看向奈良樱落和奈良山原的方向,却见刚刚还打的难解难分的两人,却是停了下来。 奈良樱落和奈良山原如瞎子一般摸索着前进,他们竟也看不见了。 甚至包括了不远处的佑助和老锄头,他们也被影响了。老锄头甚至无助大喊:“我的眼睛怎么看不见了,怎么回事?” 她又看向那黑脸汉子。 那黑脸汉子背对着她,此时忽然转身,看了一眼她。 她心中一震,假装伸出双手摸向眼前的空处,假装自己又瞎了。 黑脸汉子扫了一眼琉璃,以一种俯视弱者的不屑眼光看了琉璃一眼,然后才对面前的川崎说道;“川崎兄,你还是慢了一步。” “输在三浦家次子三浦暗的手里,这不算什么丢人的事情。”川崎本要隐入空间,但还是慢了黑脸汉子一步。 这黑脸汉子可不是普通人,而是来自贵为幕府十三守护之一的三浦家。 另外三浦家的黑暗秘术专克奈良家的影子秘术,毕竟当黑暗降临时,影子都将不复存在。 谁也没想到,这次绞杀奈良樱落的队伍中会有十三守护的人,看来幕府是玩真的。 从另一方面来说,三浦家的出手,也代表了幕府的权力斗争已经白热化了。如按常理,奈良樱落牵扯到奈良家和山中家,如无必要十三守护没必要亲自下场。 尽管奈良家对外说奈良樱落已经退出奈良家,但是奈良樱落毕竟流的是奈良家的血。 而在此复杂的关键时刻,奈良山原的出手就更值得玩味了。奈良山原到底是代表他自己绞杀奈良樱落,还是代表奈良家的态度。 一切如迷一般,等着奈良樱落去解开。 “我无意杀你,你只要答应不插手奈良樱落的事情,我可以放了你。”三浦暗单手抓住川崎的脖子,一脸的玩味。 “如若为了求生,放弃任务,这不是我的忍道。”川崎惨笑道。 “那你就去死吧。”三浦暗刚要用力,忽然手僵在那里,整个眼神空洞了下来。 “幻术?”假装看不见的琉璃,只能用眼角的余光扫视场中的情势。很显然,隐在暗处的京都其他忍者出手了。 但即使三浦暗中了幻术,依然死死的抓着川崎的脖子,强的可怕。 局面僵持住了。 “该怎么办?”琉璃在心中问自己,难得迷茫起来。 …… 奈良山原和奈良樱落都看不见了,但是两人却都很镇定的呆在原地,没有慌乱,也没有盲目动手。 奈良山原是靠着老辣的战斗经验才如此镇定,因为他知道是三浦暗施展了秘术。这个秘术是在一定范围内无差别的致盲对手,他以前也教过奈良樱落这个秘术的应对方法。 奈良樱落保持镇定的方式是因为他本身的性格使然,十来年的练习,已经让奈良樱落的情绪很难有过大的起伏,只要再进一步,就是心无外物之境界。 不管外在的环境如何变,两人都是要继续这场体术比斗,不死不休。 “继续。”奈良山原先出声,摸索着朝着奈良樱落的方向而去。 “来吧。”奈良樱落也寻着奈良山原的方向摸索而去。 当眼睛看不见时,比的就是纯粹的对于体术的本能,还有敏锐的五感。 手刀和拳头相碰的那一瞬间,两人的战斗又开始了。 奈良山原的手刀在接触到奈良樱落拳头的那一刻,立马拨开奈良樱落的手臂,乘势就是一个逆手刀斩脖颈,要的就是先发制人。 奈良樱落凭着本能接下这记手刀,但是迎面的破风声让其本能的一个侧闪,躲过了迎头的一招手刀下劈。 眼睛看不见的情况下,奈良山原的手刀更具威胁,一个不好就是手脚分离的下场。 奈良山原感受到迎面的拳风,故技重施又是一个拨臂手刀砍颈。 这次奈良樱落没躲,而是精准的捏住了奈良山原的手臂,一记短距离冲拳打向奈良山原的头部。 奈良山原侧头躲过的瞬间,上段手刀格挡住这一拳,但奈良樱落的拳又到了。 他很明显的感觉到奈良樱落越打越顺,越打越流畅了。不得不暗自感叹奈良樱落好强的适应力,这天赋有点变态了。 即使身为奈良樱落的忍术老师,他也对其刮目相看,毕竟他以前教导奈良樱落时,奈良樱落的表现普普通通,和现在完全判若两人。 “这个家伙在藏拙。隐藏的真深啊,怪不得奈良家的老家伙一直想除掉他。”他心中想着,奈良樱落的拳头已经打了过来。 这一拳打向胸口,他放弃了用手刀硬拼的打算,因为手刀的砍击虽然威力巨大,但是露出的空门也大,一旦失误,就会被反制,他不愿赌。 他用了中段手刀内格挡挡住了这一拳。 刚想反击,奈良樱落却是挑开了他的手,并用手肘压住了他的手臂,并顺势背拳反抽。 看不见奈良樱落变招的他,惊叹于奈良樱落是怎么出手转换的。 来不及细想,这一拳已经稳稳的砸在了他的胸口,让他气血翻涌不止。 他正欲退,奈良樱落却是扯住了他的衣角,一拉一扯之间,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前,奈良樱落前踢击胸。 这一脚势大力沉,显示着奈良樱落无与伦比自信。 他骨断经折,血气上涌,嘴中已经有鲜血溢出。 他不敢顾忌心口的疼痛,已经感受到了奈良樱落迎面而来的拳风。 奈良樱落一旦占得先机,那种压迫力压的他有点喘不过气来。 他凭着本能侧头的同时,用推臂拦挡截击这一拳。 如若是木旅白能拦截这一拳已经是不错,但奈良山原非常的老辣,他即使双眼看不见,心中却有算计。 奈良樱落刚刚扯衣踢脚,又出拳砸脸,变招肯定没那么顺畅,此时定是中门大开,于是他毫不犹豫一记手刀砍向了他预想中的奈良樱落的胸口。 手刀入肉,他知道他砍中了,正要发力,但胸口的疼痛感直冲脑海,他并没有能切的更深,忍着痛,换手冲拳打在奈良樱落的胸口。 这一拳却是没中,他感受到了奈良樱落推挡的力道。但是他咬牙发力,不顾一切推进,一拳还是打了进去。 他刚打到奈良樱落的胸口,还未追击,奈良樱落的侧踹却是将他踢飞。 两人蹬蹬瞪的后退。 两人的脚踩在青石板上那令人牙酸的声音各自暴露了双方的位置。 奈良山原听着脚步声由远及近,知道奈良樱落已经冲了过来。 他用声音判断奈良樱落离他的距离。 奈良山原躲开奈良樱落的正手冲拳,背拳反击打在奈良樱落胸口受伤的位置,虽然只是擦到,但是他听到了奈良樱落的闷哼声。 他心中大喜,连忙追击,刺拳直冲,却被奈良樱落架住,同时他感觉到奈良樱落正在快速欺进,连续的拳头的如雨点一般打在他的胸口。 他听到很多脆响,知道肋骨大概是断了。 他以手刀逼退奈良樱落。 两人没有再攻击,都在调整呼吸。 两人都已力尽,皆是强弩之末。 奈良山原已经没有了硬碰的底气,开始打起了心理站。 奈良山原踢起地面的一颗石子踢向奈良樱落的方向。 感觉有破空声,奈良樱落挥拳便打,一拳将石子击的粉碎。 奈良樱落正要收拳,却发现自己的右手已被奈良山原的双手擒住了。 接着奈良山原就是过肩摔将奈良樱落摔在地上。 奈良樱落被摔的七荤八素,刚要反击,又被奈良山原锁住手腕,又是一个抛摔。 奈良樱落又被狠狠砸在地上。 奈良山原得势不饶人,借力空翻擒臂抛摔。 很显然奈良山原改变了战法,他摔完正要继续摔,却发现奈良樱落却是用了小孩子的手段踩脚。 “黔驴技穷了吗?我的好学生。”奈良山原嘲讽道。 奈良樱落不回答,而是用脚背狠狠的碾压奈良山原的脚指头,痛的奈良山原脸都变形了。 奈良山原此时还不忘用捆手臂叠手腕的方式锁奈良樱落的手臂,妄图故技重施。 同样的手段,奈良樱落不会上二次当,奈良樱落却是同样的反扣住他的手腕,锁住了他的手臂。 两人角力拖拽间,奈良山原踢向奈良樱落踩脚的腿,妄图破坏奈良樱落的下盘平衡。 奈良樱落的脚被踢开,却是顺势勾起了奈良山原的另一只站立的腿。 奈良山原半跪在地。 奈良樱落抓住了这难得的破绽。 他勾腿,拉手臂,绕颈,反扣,按脖子,几乎一气呵成的将奈良山原锁在了他的身前,而且还是半跪的姿势。 “老师也好,三叔也好,您输了。”奈良樱落的声音平淡的响起在奈良山原的耳后。 “你赢的并不光彩。”奈良山原很是不服的样子。 “别挣扎了,这锁你解不开。”奈良樱落摇摇头。 这种关节技,一旦锁住,几乎很难打开,他只要稍稍用力就可以勒死奈良山原。 第61章 山原之死 奈良山原发现确实无法挣脱奈良樱落的锁技之后,放弃了挣扎,叹道:“那么,就送我上路吧。” 奈良樱落却松开了手,淡淡道:“三叔,你走吧。下次再见面,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太愚蠢了,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奈良山原忽然暴起,直冲奈良樱落。 奈良樱落刚想防御,却感到奈良山原将他抱住了,也只是一刹那的变故,一股温热的液体喷在奈良樱落的脖子间。 怎么回事? 奈良樱落看不见,却也知道喷在他脖颈间的是血。 而这血并不是来自他的。 “三叔?你……” 奈良樱落感觉自己的手被三叔拿着放在了他的腹部上,那里有一把苦无已经插了进去。 奈良樱落感觉自己的手被三叔拿着用力往前推,将腹部的苦无刺的更深了些。 又一股粘稠略带腥味的温热液体喷在他的脖颈间。 “为什么?”奈良樱落即使眼睛看不见,他也知道三叔是自杀在他的面前。 三叔倒在他的怀中,嘴中喃喃着只有他能听到的话。 “不要对敌人手下留情,哪怕这个人曾经是你的亲人,不要忘了。” “不要盲目自信,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本想用体术打败你再告诉你这个道理,但三叔还是输了。” “既然脱离了奈良家,就不要对奈良家抱有太多期望。” “若有一天,与奈良为敌,不要留情,记住了吗?” 奈良樱落沉默了,他忽然明白了三叔为什么会来了。 “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值得吗?”三叔的声音很轻。 “什么值得吗?”奈良樱落茫然反问。 “这条路,值得吗?”三叔的意思很明显,放弃奈良家的身份,毅然决然的要走的路,真的值得吗? “值得。”奈良樱落心里仿佛有一个重锤在击打,但他还是做出了肯定的回答。 听到奈良樱落的话,三叔笑了笑,也不知是在笑奈良樱落幼稚,还是在笑着嘲讽自己,他慢慢闭上了眼睛。 奈良樱落怔怔的立在那里,久久回不过神来。 口口声声要杀他的三叔,此时却倒在了他的怀中。虽是自杀,但是最后终结他生命的那一击,是三叔拿着他的手做的。 确切的说,三叔是死在他的手中。 他的手沾上了奈良家的血,也意味着他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三叔是自己主动来猎杀他的也好,还是奈良家高层的意思也好,他的死,让奈良家彻底从京都与幕府的博弈中挣脱开来了。 奈良樱落以为他脱离了奈良家,奈良家就不会因为他的事情受牵连。但事实是,还不够。 要么奈良樱落死了,要么奈良家一个足够重量级的人物死在奈良樱落的手里。这样才能有足够的理由将奈良家从奈良樱落惹出的祸端中摘出来,这样才能让奈良家一直保持中立的位置。 所以三叔才问他到底值得吗? 放弃奈良家优渥的生活,将自己置身险境,还连累奈良家,还逼三叔不得不死,所做之事真的值得吗? 奈良樱落的回答是值得。 这句话说完奈良樱落的心是痛的,他真的没有回头路了。 而此时,那黑脸汉子三浦暗也在此时恰巧醒来,他看向奈良樱落的方向,嘲笑道:“奈良家的内战结束了吗?没想到,你还真有种,杀了自己的三叔。” 说着,他看了眼手中如捏着小鸡一般的川崎:“你也该上路了。” 他用力一捏,川崎的身体顿时如瓷器一般碎裂开来,然后散落一地。 三浦暗一愣,失笑道:“替身石。用这么贵重的东西来逃命吗?我刚刚失神倒是给了你机会。” 三浦暗说着走向奈良樱落的方向,“别阻拦我杀他,不然你就算有一百块替身石,你也要死。” “现在,你与我一对一。我早就想与奈良家的人一较高下了,可惜你不是奈良见鹿,而是他那废物弟弟。”三浦暗略带失望的说着。 奈良樱落将怀中三叔的尸体慢慢的放在地上,谦卑的给他磕了三个头,然后慢慢站起身来,面对着三浦暗:“你想怎么死?” 三浦暗不屑的摇头,他只要出手,他就断无活路。 从死去的奈良山原口中他了解过奈良樱落。因为小时候生过一场怪病,查克拉量变的很少。所以几乎不能施展什么忍术,刚刚和奈良山原对抗影子模仿术和影子绞首术,查克拉量已经见底了。 奈良樱落最擅长的应该是体术和剑术,但经历过木旅白和奈良山原车轮战之后,奈良樱落此时已经伤痕累累,还能有多少力气? 这样的奈良樱落面对全盛时期的三浦暗能有一点胜算吗? …… 高楼上左兵卫乌龙看向渡边:“还不出手,再不出手,奈良樱落必死无疑。” 渡边却道:“你们不会被一个三浦暗吓倒吧,如果奈良樱落死了,你们的任务也失败了。” 左兵卫乌龙却摇头:“但凡接近三浦暗便会被他的黑暗领域笼罩变成瞎子,我与川崎要是接近,毫无胜算。只要奈良樱落转身就逃,逃出三浦暗的领域范围,我与川崎一起出手,将不惧三浦暗。” 渡边摇头:“奈良樱落是一个自信到近乎自大的人,他是不会逃的。” “明明实力不行,他哪里来的自信?”左兵卫乌龙气愤道。 “我也想知道被逼入绝境的奈良樱落,到底能有什么力量?”渡边深深的看了奈良樱落一眼,并未出手。 …… 在奈良樱落这边打的如火如荼的时候,三浦暗带来的忍者和奈良忍者的对决也快决出胜负了。 奈良雪面对的忍者是一个很棘手的对手。 这个忍者也是一个女人,名叫灰。 对方的背后长出了八只粗壮长毛的尖刺,跑动间,这尖刺可以无限衍生,如一根根长矛一样朝着奈良雪刺过来。 奈良雪试图将其冰冻住,但是因为无限延展的特性,只能冰冻住一部分,甚至反而还增强了尖刺的威力。 以至于从开战至今一直被压制。 因为担心奈良樱落那边的情况,奈良雪想速战速决,却反而越战越是心乱,渐有落败的迹象。 第62章 灰 灰亦是一个血继界限者。 和奈良雪一样,从小就是一个战争孤儿。 她被幕府收养,有了身份,成为了走狗。 她一路走来,并不容易,这从她身体里长出的尖刺,每长出一根,就疼一分。 这种疼痛堪比电钻钻骨头那种深入骨髓的感觉。 她现在已经长出了八根尖刺,代表着她承受了八倍的痛苦。 但她还想更强,因为在幕府中,弱小的人总有会被替代的一天,弱就是原罪。 她的明天只有两种,要么长出第九根尖刺,要么在第九根尖刺长出来的同时,痛苦而死。 至于奈良雪是谁,为什么要杀奈良雪,她从来没有思考过。 就像吃饭。 为什么要吃饭?没必要去思考,总是要吃的。 为什么要杀人?反正都要杀,杀谁都一样。 这便是她的生存之道。 奈良雪是冷若冰霜的冷,而灰则是漠视人心的冷。 这或许就是湿冷和干冷的区别。 灰的攻击很凌厉,凌厉到充满了杀气。 这种杀气的感觉,让参加过无数战斗的奈良雪都感到心悸。 奈良雪无奈只能施展出了她的招牌sss级忍术寂静领域。 以奈良雪为中心形成了一片巨大的暴风雪,这暴风雪所过之处一切都被冰冻,包括了拥有八只尖刺的灰。 “终于结束了吗?” 奈良雪深呼一口气。 她一直被灰压的喘不过气,根本来不及施展任何的忍术,趁着空隙才能施展这个术将其冰冻。 奈良雪朝着灰走近。 奈良雪观察着被冰冻的灰的样子。 灰人如其名,有着灰色的头发。灰色的头发很长,遮盖了她整张的脸。 杂乱的灰色头发下是一张稚嫩的脸,她的眼神呆滞,仿佛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可惜了。”奈良雪摇摇头,正准备离开。 忽然,眼前的灰身上的冰忽然炸裂开来,一只尖刺毫无预兆的插入奈良雪的胸口。 “这种冰冻之力可以冰冻人的肌肉,让人的肌肉和骨骼碎裂,但我已经不算是人了。那种麻痹的痛苦,对我来说,也不过尔尔。” 灰呆滞的眼神变的无情。这种无情不是真的没有感情,而是完全不知道感情是什么东西。因为从来没有了解过,所以没有烦恼,活脱脱的成为了一个走狗该有的模样。 灰正准备离开,却感觉到身后的动静。 那被她强大的突刺力,推出十几米的奈良雪竟然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 “第一次见到,不是人竟然可以自豪的事情。”奈良雪冷冷的说。 “有意思,承受我全力一击,你竟然还能活。”灰带着疑惑的眼神看向奈良雪的胸口,只见那胸腹处破开的衣服中露出了闪亮的黑色盔甲。 这黑色盔甲并不是凡物,而是当初猿飞柴火所带的盔甲,是一条家黑光铠的复制品,但即使是复制品,防御力也是惊天。 当初猿飞柴火死后,这具盔甲被渡边所得,然后送给了奈良雪。 “那就是你的依仗吗?”灰指着奈良雪胸口那闪着黑光的铠甲,眼神又变得空洞。 说话的她是那么的呆萌,但是下手却依然那么狠辣。 随着她语言飘出嘴唇,奈良雪就看到八根尖刺从无数的方位朝着她戳了过来。 奈良雪用替身术躲过,然后闪到灰的侧面,挥手间无数的冰刺从四面八方朝着灰射了过去。 奈良雪已经放弃了速战速决的想法。 灰比她想的要强。 灰身后的八只尖刺如触手一般,她整个人是爬行着躲过了那些射过来的冰刺。 灰咬破手指虚按,淡淡的声音响彻空间:“通灵之术。” “出来吧,小不点。” 一阵巨大的烟雾炸开,一个三层楼高的庞然大物出现在了奈良雪的面前。 这庞然大物正是一只巨大的黑蜘蛛。 然灰却是叫它小不点。 黑蜘蛛一出现就张开嘴无声的咆哮,一股阴风吹的奈良雪的头发狂舞。 在这个庞然大物面前,奈良雪才算是真正的小不点。 黑蜘蛛张开了它那庞大的口器,张口就吐出了一堆黏状物。 奈良雪闪了过去。 但是黑蜘蛛却是如连珠炮一般连续不断的对着奈良雪吐了过去。 这粘液飞出的速度并不快,奈良雪躲起来并不难。 她忌惮的是灰那极速的突刺攻击,但是黑蜘蛛攻击的时候,灰只是静静的看着,一点也没有尝试出手的意思。 奈良雪躲着躲着渐渐也发现了不对劲,她发现周围那吐出的粘液和那黑蜘蛛的口器间有一根根极细的蜘蛛丝。 这些蜘蛛丝是半透明状的,如果不细看是很难发现。 这些无数的蜘蛛丝渐渐的组成了一张大网,将奈良雪网了进去。 “开始觅食了。”灰兴奋的舔着嘴唇,此时她才开始进攻。 她已经当习惯了猎人。杀人是无趣的事情,但难得有有趣的对手。 奈良雪眼看又一记突刺袭来,她连忙闪身,但是周围的蛛丝却是阻拦了她行动的空间。 那些蛛丝极为的粘,而且极为坚韧,即使是用苦无斩上去,也会被弹开。 奈良雪行动受阻,肩膀不小心挨了一下,顿时一麻,无数的突刺再次朝着她刺来。 奈良雪只能用黑光铠硬抗,闪了过去。 她右手一挥,顿时一大片的寒雾笼罩了整个空间。 “捉迷藏吗?”灰歪着头,眼神再次空洞。 奈良雪躲在暗处,她的状况并不好,虽然只是受了一点点的擦伤,但是灰的攻击是带毒的。 而且是极为阴险的神经毒素,即使她速度很快的冰冻了受伤肩膀处的肌肉和血管,但依然让一些毒素传导到了身体的其他地方,她此时已经有点站不住了。 她撑不了多久,必须速战速决。 得找到灰的弱点。 但是灰给她的感觉就像是一张白纸,无情的白纸。而且杀人的技巧上也是登峰造极,这样的对手最大的弱点是什么呢? 先前她是主动速战速决,但现在却是被动的速战速决。 奈良雪沉思了起来,但是灰却感应到了她的位置。 她并没有多少时间。 灰背后的黑色尖刺跨越空间的距离朝她刺了过来。 这一击的破风声击碎了寒雾。 第63章 渡边vs灰 奈良雪接住了这一记突刺,她是用双手和胸膛硬接的。 突刺中蕴含的强大震颤力震的奈良雪几欲吐血。 灰面露如孩童般得意的笑容,“我到要看看,你这黑甲到底有多硬。” 言语间,那突刺稍微后退一些距离就砸了下去,如啄木鸟啄树一样,发出连续不断的哒哒哒声。 这漆黑如动物细肢一样的尖刺坚硬异常,下落的频率也很快。 灰有八根尖刺,但却只用一根尖刺发出如啄木鸟一般的连续击打,其他七根尖刺蓄势待发瞄准了奈良雪的多处要害。 奈良雪的铠甲只护住了上半身,但并未护住头部,灰若要杀奈良雪,最优解其实是攻击奈良雪的头部。 但灰没有。 她优选攻击的地方是奈良雪的盔甲。 对她来说,她的尖刺就是这世上最尖锐的矛,没道理破不开那黑乎乎的盔甲,所以她想试一试,如孩童般的争胜之心。 杀人对她来说就像吃饭,饭总是要吃的,人总是要杀的,这没有意义。 但对幼小的孩童来说,一边吃饭,一边玩玩具才是常态。 灰的心智其实就是一个孩子,只是常年的杀人冷血的环境下显得成熟。 这才是灰真正的弱点。 奈良雪静静的看着灰。 她发现了灰的弱点。 她在一口口的吐血,但她却蛊惑道:“这甲,你一根刺一时半会是破不开的,八根刺一起上吧。” 灰茫然的看着奈良雪。 她的眼睛里没有感情。 她仿佛看穿了奈良雪的想法,又仿佛没有。 她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奈良雪。 奈良雪也静静的看着她。 两个人的眼中都是冰冷无情。 不同的是,灰的攻击自始至终都没有停下。 那尖刺下落的越来越快,以至于看到的都是残影。 奈良雪被打的连连后退,连连吐血不止。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耳边听着这仿佛鼓点般的攻击声音,奈良雪只是静静的看着灰,没有躲,也没有还击。 灰静静的看着奈良雪良久,瞳孔中的疑惑越来越深。 终于她八根尖刺一起出手,目标就是奈良雪胸口的黑光铠。 在灰攻击的瞬间,一直紧绷神经的奈良雪终于动了。 她双手暗自在背后结印,心中默念:“以我之血,十步冰封。” 以奈良雪为中心空中快速结霜,那些尖刺已经到了奈良雪的面前却不能前进分毫,全部被冰冻。 这一招sss级的防守忍术,奈良雪将自身的冰冻能力限制在十步之内,属于寒气的极致压缩,这十步之内的寒气相比正常的忍术足以提升十倍。 这招会以奈良雪为中心十步范围内,一切冰冻住,包括奈良雪自己。 这招伤敌,同时也会伤自己。奈良雪的身体同样也会遭到冰冻能力的反噬,只是轻重的区别,属于伤敌八百,自损两百。 奈良雪先前不反击是因为她若结印就会被剩下的七根尖刺突袭,她一躲,就会陷入追击战。她已经中毒又受伤,根本和灰打不了持久战。 言语的刺激只是为了激发灰的好奇心和好胜心,等的就是这一手。 灰发现她的尖刺在几乎要碰到奈良雪身体之时,再也无法前进,一股强大的阻力如盾牌一样阻拦住了她的尖刺。 她想拉回她的尖刺,但是却发现她的尖刺几乎和奈良雪冰冻到了一起。 奈良雪十步之内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冰块,这冰块将包括奈良雪在内的任何东西全都冰封了。 “该死的,该死的女人。”灰的脸上难得露出了生气的情绪,她越发用力的拔尖刺,脸上露出由于用力过猛而爆发的青筋。 此时一边的庞然大物黑蜘蛛也发现了灰的囧境,它张开硕大的口器,张嘴喷出一口绿色的粘液喷到了那巨大的冰块上。 这绿色的液体有极强的腐蚀性,即使奈良雪十倍冰冻之力的冰块也被这绿色的液体腐蚀,发出嗤嗤嗤的声响,甚至冒出了白烟。 这种感觉就像是用开水去烫冰块。 “小不点,快再吐一口。”灰露出兴奋的声色,只要再融化一些,只要她的一根尖刺就能拿出来,到时候这冰,随便戳一下就稀巴烂了。 黑蜘蛛很显然不能随意的吐出这绿色的液体,这应是它的保命技能。它看了一眼灰,貌似在说需要酝酿一会。 灰正欲要说什么,一道雷霆从天而降,砸在了她的头上。 这一道雷仿佛来自九霄云外,从天而降,将大地砸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渡边。 在奈良樱落和奈良雪同时遇险时,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奈良雪。 只是这强大的一击并未能了结灰的性命,反而因为强大的反震之力让灰的尖刺从奈良雪的冰中挣脱了出来。 灰踉踉跄跄的从深坑中爬出,她的皮肤已经裂空,但皮肤之下却没有血流出,露出的一层层的白色的茧状物。 正是这些茧状物挡下了渡边的一击。 刚刚那一击渡边并没有留手,几乎是全力一击,这一击砸下来,还砸中了,但是灰竟然只是受了轻伤。 这种防御力太变态。 “你这身体不像是人类。”渡边冷道。 “我说过我是人类了吗?”灰茫然的说。 “为了力量把自己变的人不人,鬼不鬼,你很得意吗?”渡边道。 “废话少说,去死吧。” 灰抬手就是一记突刺,但是当刺出的时候,对面的渡边却是消失了踪影。 灰来了兴趣,她的眼珠开始左右转动,寻找着渡边的身影。 雷遁忍者就是速度快,更何况是已经筑根的雷遁忍者。 一道雷光划破空间,冲着灰的胸口突刺而来。 灰抬手间,几乎没看到她身后尖刺的动作,渡边就被刺了一个透心凉。 对灰来说,距离越短,突刺的速度就越快,妄想近身杀她,几乎妄想。这也是奈良雪拿她没什么办法的原因。 “你,不够快!”灰歪着头,点评着渡边的出手。 她挥动着尖刺正欲将渡边的尸体扔掉。 渡边的尸体却炸开变成了一道雷光。 这雷光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白球,耀眼的让人睁不开双眼,类似闪光弹一般的效果。 这是渡边一族独有的雷遁忍术,耀眼雷分身。 就在灰睁不开眼睛的同时,一道暗影直冲她的胸口,一只手从她的胸口穿透而过。 渡边将手从灰的胸口拉出来,并未有多高兴,因为雷遁突刺的太容易。 果然眼前的灰变成了一堆泥土哗哗的落下来,是土分身。 渡边还来不及寻找灰的身影,那黑色的巨大蜘蛛就张开了口器,朝着他喷吐粘液,如当初对付奈良雪时一模一样的战术。 这些粘液会蔓延出极为粘的半透明蛛丝,从而封锁整个空间,来减缓渡边的速度。 第64章 决生死 对于渡边来说,躲避这些粘液要比奈良雪容易的多。 他已经看到了奈良雪一味躲避的下场,肯定不会选择同样的战术。 他化为一道道的残影,在无数透明蛛丝的缝隙间来回穿梭。 现身时,他的手中已经捏了一个雷球朝着那三层楼高的巨大黑蜘蛛撞了过去。 黑蜘蛛张开口器张口喷出了一团白色的东西。 这团白色的东西在空中极速膨胀,然后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蜘蛛网向渡边罩了过来。 渡边躲无可躲,迎头撞了上去。 那粘液极为粘腻,又极为有韧性,他的雷遁虽然破开了一部分,但又没有完全破开。 他的速度变慢了,在空中停滞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被灰抓住了。 地面钻出了八根尖刺从八个不同的方向刺向了渡边。 渡边仿佛早有预料,他的双手早已结印。 渡边头顶的云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乌云,一只巨大的白色斑纹虎爪从乌云中伸出,一爪拍下。 这一爪带着万道雷电,撕碎了空间,几乎毁天灭地。 这一爪撕碎了黑蜘蛛,顺带将灰拍进了地底。 大地在震颤,灰也没了声息,八成是死了。 筑根忍者的称号不是白来的,渡边的称号是“雷虎”。 烟尘散尽间,渡边站在地上,回望间,身后的奈良雪制造的冰块寸寸碎裂,渐渐露出了她的身形。 奈良雪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渡边,然后倒了下去。 渡边一闪正要将奈良雪抱住。 奈良雪却是抓住了他的手臂,挣扎着站起身。 即使身体虚弱的想睡觉,她依然站起来,定了定神,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那个方向是奈良樱落的方向。 “值得吗?”渡边问。 “值得。”奈良雪头也不回的回答。 在渡边看不到的方向,一丝丝的血从奈良雪的嘴角流下,如不要钱一样。 …… 那不可视的黑暗中,奈良樱落拔剑斜指三浦暗,“你想怎么死。” 三浦暗完全无视奈良樱落,他径直朝奈良樱落走过去。 一个查克拉耗尽的忍者,一个脱力又看不见的剑客,即使佯装强势,那也是装腔作势。 对现在的三浦暗来说,杀奈良樱落就和杀一只小鸡一样容易。 奈良樱落听到了三浦暗的脚步声。 他甩手就是五支苦无朝着三浦暗射去。 三浦暗速度并未加快,几乎是匀速走过,只是在苦无要射向他时,故意堪堪躲过去。 奈良樱落不死心,又射出了五支。 躲、闪、躲、躲、躲。 三浦暗脚步不停,匀速朝着奈良樱落而去。 奈良樱落又射出五支苦无。 闪、闪、闪、躲、躲。 三浦暗走动间,不断变换身形。 装瞎的琉璃眼见三浦暗已经离奈良樱落只有七步了,她紧张的握紧拳头。 奈良樱落说过,他的剑七步之内不惧任何人,七步之内有我无敌。但是此时她对已经失去视力的他一点都没有信心。 也就在这时,奈良樱落动了。 他挥舞剑刀朝着三浦暗斜劈了过去。 这一刀的角度偏的离谱。 三浦暗冷笑一声,躲都没躲。 一个瞎子剑客还能翻天不成? 然,下一刻三浦暗的眼中露出不可思议之色,因为奈良樱落忽然变招,一刀砍向了他的腰要将他拦腰斩断。 这一刀无论角度还是出刀的速度力道,都无可挑剔。 三浦暗躲无可躲。 一刀斩出,三浦暗的身体直接炸开。 三浦暗用替身术仓促的躲过了这一刀。 奈良樱落一刀劈开替身术的木头,几乎毫不犹豫的转身劈向了后方的三浦暗。 三浦暗短匕首挡了上去,却被这一刀震飞。 “你眼睛能看的见?”三浦暗刚站稳身形,疑惑的说道。 刚说完,他就后悔了,因为奈良樱落通过声音定位了他的位置。 奈良樱落左右手连动,二十发苦无几乎无间断的射向了三浦暗的方向。 三浦暗用瞬身术在苦无的间隙中蹿了出去。 他张嘴吐出了一团黑墨,黑墨幻化出了一只黑色的狗,朝着奈良樱落咬了过去。 奈良樱落身体不动,在黑狗飞扑而来的瞬间,只见刀光一闪,黑狗一分为二拦腰而断。 然被一分为二的黑狗,却并未死,而是变成了两只小一点的黑狗,一只咬向了奈良樱落的脖子,一只咬向奈良樱落的手。 奈良樱落仿佛早有预料,用脚踢飞一个,并用左手捏住了一只咬脖子的黑狗。 黑狗在奈良樱落的手中不断的挣扎,奈良樱落的手臂不断抖动,仿佛要抓不住。 奈良樱落甩手将其扔了出去,并附上了起爆符。 黑狗在空中炸开,变成了一缕黑烟。 另一只黑狗龇牙咧嘴朝着奈良樱落叫着,它忽然涨大了身体,从半人大小,变成了三人大小,左右还长出了两只头颅。 它变成了三头犬。 奈良樱落并未动。 在这三头犬的三只狗头已经来到他的面前时,在三只狗头长大嘴巴露出獠牙时,他才动。 “表之剑术,五律。” 奈良樱落一分为五,从五个不同的方向出刀,五道身影一闪而过,将三头犬切成了五份。 五道身影合一,奈良樱落已经朝着三浦暗的方向冲去。 在奈良樱落身后,三头犬被切开的身体在空中变化成了六只小狗。 这六只小狗还未有什么动作,却全都在空中炸开。 原来这六只小狗不知何时身上已经被贴上了起爆符。 “一瞬间高速移动,让空间中闪现四道残影,只有最后一道是真实的,这样快的出刀速度下还能贴出起爆符,好快的刀。这招是香取神道流中的五律,但是却比我见过的剑客用过的都快。重要的是,还一眼看破了暗犬的弱点。还有,他到底能不能看见?”三浦暗的心中闪过这样杂乱的想法。 三浦暗当即改变了方略。 他可不会傻到和一个剑客近身搏斗,尽管他体术并不弱。 他一分为三,用了分身术,朝着三个方向跑动。 杂乱的脚步声朝着三个方向跑动。 奈良樱落一刀斩破了一个三浦暗的分身。 另外两个分身分别站在奈良樱落的左右十步左右的位置。 两个三浦暗几乎同时结印,却是使出了不同的忍术。 “火遁,流火之术。” “火遁,炎炎之术。” 两股不动的火焰朝着奈良樱落扑过来。 顿时奈良樱落周身几乎是一片火海。 奈良樱落双手结印,“水遁,大河之术。” 一股水花自奈良樱落的脚下旋转升起,很快水花变成水流,水流又变成河流,以奈良樱落为中心朝着四周扩散。 巨大的水浪吞噬了火浪,并冲倒了周围无数的房屋。 三浦暗冷哼一声,奈良樱落施展出这么高等级的水遁忍术,查克拉定已是耗尽了。 这就是三浦暗的战术。他就是要拉着奈良樱落陷入他的节奏,他才不会和奈良樱落比体术,而是要比忍术。 “既然你要玩,我就陪你玩玩。”奈良樱落往嘴里扔了一颗药。 “嗑药了?不对,是军粮丸。”三浦暗笑容依然不屑。 这军粮丸可以短时间内补充查克拉,但是只有第一颗有效,连续吃是无效的,是军队中的禁药。奈良樱落是奈良家的少爷想搞到也不是那么难。 “水遁,雾隐之术。”奈良樱落捏了个手印,顿时消失在了一片白色的雾气中。 这雾气不断扩散,转瞬将两个三浦暗都笼罩了进去。 转瞬,三浦暗的一个分身就被隐藏在雾气中的奈良樱落干掉了。 “还会水遁秘术,有意思,陪你玩玩。”三浦暗双手结印,“土遁,大建造术。” 顿时平地起高楼,将周身的人和事都笼罩进了一栋三层楼中。 第65章 破术 三浦暗与奈良樱落短暂的交手,却是都藏了八百个小心思。 奈良樱落甩出的苦无,看似无用,其实是在测量三浦暗的方位。 三浦暗的暗犬是专门针对剑客的招数。暗犬只要被切开,就可以一分二,二分三,无限重生,除非被砍的极为碎才不会重生。 而奈良樱落在砍一刀之后的瞬间就发现了弱点,并用起爆符破了招,这让三浦暗刮目相看。 而三浦暗在看到奈良樱落近身的实力之后,果断的拉开距离,逼奈良樱落陷入他的节奏。 三浦暗是世家之人,而且是幕府十三守护中三浦家的次子。按地位来说,和奈良家次子奈良樱落是一样的。 同样的两人从小到大所受到的教育投入是一样的,三浦暗尽管看不起奈良樱落,却也知道狮子搏兔,要用全力的道理。 三浦暗得到过奈良樱落的资料,知道他的弱点。此时奈良樱落查克拉量少,力尽,又有伤,他根本不着急,玩也能玩死奈良樱落。 他要先把奈良樱落身上的保命招数逼出来,才能安心杀了奈良樱落。 同为家族次子,他不信奈良樱落身上没有奈良家给的保命东西。 所以三浦暗求的不是速战。 在三浦暗的黑暗领域中,任何人的视觉都是被封锁的。 奈良樱落一直闭着眼出刀无疑是极为不利,所以他要将三浦暗拉到他同样的位置。 所以他施展出了雾影之术,以图蒙蔽三浦暗的视线。 但三浦暗自是不会坐以待毙,他不会傻到在雾气里找寻奈良樱落的身影,他用土遁秘术制造了一个房屋,将奈良樱落关了起来。 屋子里没有雾气,依然是他的主场。 三楼的平台上,奈良樱落和三浦暗遥遥而立。 “这间屋子上刻有隔绝法阵,可以断绝声音,所以你现在不止是一个瞎子,还是一个聋子。”三浦暗冷哼道:“哦,忘了你听不到。” 一个封闭了视觉和听觉的剑客,还能怎么样?等死罢了。 三浦暗没有着急攻击。他要看看奈良樱落怎么垂死挣扎。 然对于奈良樱落来说,他能找到三浦暗靠的并不是听觉,而是他射出的无数苦无。 那些苦无落在地上,其上附带他的查克拉,只要三浦暗在他的苦无身边出没,他可以感受到苦无的查克拉频率变化,从而推测出三浦暗的大概位置。 这从赤沙红茶的傀儡符文中开发出的御剑术,除了控制苦无射人之外,被三浦暗硬生生的逼出了另外一种用法。 然三浦暗是不知道的。 他站在奈良樱落七步之外,戏谑的看着不断朝周围射苦无的奈良樱落。在他的眼中,奈良樱落此时就像是一个没头苍蝇,只会乱撞。 一只苦无射在他的脚边,三浦暗不屑的摇头,他抬手结印,双手往前一推:“火遁,流火之术。” 在奈良樱落的头顶虚空忽然落下了一个大火球朝着他砸下来。 奈良樱落翻身就躲了开来。 “咦?是感受到了火焰的热浪才躲过去的吗?”三浦暗讶异于奈良樱落的反应能力。要知道火焰落在身上,要离的很近才能感受到温度的变化,那么短的时间,按道理来说是躲不开的。 正这么想着,奈良樱落滚动间,却是朝着他的方向提刀杀来。 “嗯?”三浦暗没想到失去了视觉和听觉的奈良樱落竟然还能准确的摸到他的位置。 三浦暗伸出手对着闪过来的奈良樱落做了一个抓握的动作,“土遁,囚笼杀。” 一座监牢拔地而起,将奈良樱落罩了进去。 然奈良樱落的却是一刀劈开了囚笼,将石头建造的墙壁砸出一个大洞。 “真是个莽夫。”三浦暗眼中对奈良樱落充满了不屑。 奈良樱落虽斩开囚笼,但身躯停顿,旧力尽,新力未生,刚突破囚笼,位置又短暂无法改变时,是最大的破绽。 这个破绽对于世家子弟的三浦暗来说,他不可能不抓住。 一条暗黑三头犬从一个刁钻的角度咬住了奈良樱落手中的刀。 奈良樱落的刀一震,三头犬一化为三。一只咬住了他的裤脚,一只咬住他的手臂,一只依然咬着他的刀。 仓促之间,奈良樱落想故技重施,但是却发现脚下泥泞难走,却是无法脱身。 “土遁,泥泞之路?” 三浦暗一幅胜券在握的样子,他的暗黑三头犬是他的招牌,十分难缠,奈良樱落虽靠着起爆符破了一次,但是此时若是奈良樱落故技重施的话,泥泞之路会无限延缓他的速度,必会被起爆符的爆炸范围波及。 战斗考验的是人本能的反应能力,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选择,因为如果奈良樱落不做出选择,三浦暗的下一波攻击就到了。 恰在此时,三浦暗忽然发现落在他周身的苦无忽然仿佛被人操纵一般从四面八方朝着他射了过来。 这仓促的攻击瞬间打乱了他的节奏。 他这一停顿给了奈良樱落机会。 奈良樱落浑身电光袅绕,瞬间麻痹了周身的暗黑犬。 他手中之剑电光缭绕,一剑插入大地,“雷遁,雷海风暴。” 一股耀眼夺目的雷光自奈良樱落的周身散发出来,一波一波的雷光如海浪一般朝着四周扩散。 轰隆一声,周围的一切都被崩碎。 三浦暗用土遁建造的三层土楼瞬间倒塌。 这招是ss级忍术,可以瞬间摧毁施术者周围一切的东西,而且范围极大。 三浦暗咬牙,快速后退。 奈良樱落周围三百米内的建筑统统倒塌。 迷雾与烟尘笼罩了三百米内的一切。 奈良樱落杵剑跪地,大口的喘息着,让他没想到的是ss级忍术依然没有破掉三浦暗的秘术黑夜降临,他依然被影响,不可视物,但听觉恢复了。 “右后方,小心。”耳边传来琉璃的呼喊,奈良樱落本能转身,抬剑做防守式。 这一声提醒让正准备偷袭的三浦暗停下了动作。 他望向三十步外的琉璃,非常意外于琉璃是怎么破了他的秘术的。 三浦家作为十三守护之一,其秘术和奈良家的影子模仿术一样,几乎很难被破解。三浦暗可不信琉璃可以破了他的术。 “身为三浦家的少爷,搞偷袭可不光彩。”琉璃握住剑柄,保持着拔剑的姿势,竟是要用拔刀斩,想一刀决胜负。 “不要妄想拖延时间,此时奈良樱落已是强弩之末,胜负只在眨眼之间,我胜,他死。”三浦暗喝道。 他说着,转头却见奈良樱落吞了什么东西入腹。 “军粮丸对你已经没用了,你这个可怜的家伙。”三浦暗道。 “不是军粮丸,是舍利子。”琉璃眉头大蹙。 “哈,舍利子何其珍贵,一颗足以挡住千军万马。古往今来不是没有人吞服过,但是无一例外,全部爆体而亡。今日,我也算是见证了另一个傻子的诞生。”三浦暗收起了要动作的手,准备眼欣赏爆体而亡的好戏。 奈良樱落从不会把命运托付在别人的手中,强行施展ss级忍术是为了想破除黑夜降临的秘术。 但他把这个术想的太简单了,也低估了他身体的状况。 他身体查克拉的制造速度和大观梦术消耗速度原本是保持平衡的,但是战斗至此,又释放了那么多的a级忍术和ss级忍术,他的查克拉系统已经像是一个绷紧的弦,下一秒就会绷断。 如果不补充查克拉他会死。 对他来说,舍利子就是精纯的查克拉能量,而且是更高级的能量。 他吞服下之后,本已经做好了痛苦的准备。他的脑海里已经描绘了一幅他卷缩身体,痛苦哀嚎的画面,但是没有。 那是一种从脚底直冲天灵盖的舒爽。 他就像是贫瘠的土地,久旱逢甘霖,他的查克拉系统如饥似渴的吸收舍利子中的强大能量。 他的经脉经过这些年大观梦术的洗礼,早已变的异常的坚韧,舍利子的能量进入之后,瞬间灌满了查克拉系统。 “从来没有这种感觉,这才是真正的我。” 感受着身体里那庞大的查克拉,他的情绪终于绷不住,仰天大笑。 “疯了吧。”三浦暗遥遥望着奈良樱落,脸上满是意外。 此时奈良樱落转头看向三浦暗。 在三浦暗的视角,他看到奈良樱落头发狂舞,神色张狂,那一双看向他的眼睛却是冒着金光,看的他心里直发毛。 那是一双黄金瞳。 奈良樱落竟能看见了。 三浦暗心口如遭重击,仰面吐了一大口血,不可置信道:“你竟破了我的术?” 他受到了秘术黑暗降临的反噬。三浦家成名多年的秘术被破了,这怎么可能? 第66章 禁术 奈良樱落没有废话,趁着三浦暗情绪起伏较大,又受到秘术反噬的当口,提剑便是抢攻。 三浦暗毕竟是世家子弟,他只是错愕的一瞬间就反应了过来,他不会给奈良樱落近身的机会。 现在的奈良樱落已经与刚刚的奈良樱落有了很大的差别,他不止眼睛看见了,浑身还冒着淡淡的金色光芒,就像是一尊佛一般,在气势上反而压了他一筹。 三浦暗双手抬起对着奈良樱落虚握,“土遁,囚笼杀。” 他连续施展两次a级忍术囚笼杀,他没想过能困住奈良樱落,只是能阻挡片刻就够了。 三浦家的战法大多是以黑暗降临的秘法为主做的设计,这个秘术被破,对三浦暗的心理压力要更大一些。 也只刹那,奈良樱落就像一道剑光一样突破了囚笼杀,十几步的距离只是眨眼就到了眼前,三浦暗正欲释放火遁,却是被奈良樱落一剑削去首级。 奈良樱落没有兴奋,他环顾四周寻找三浦暗的真身。 果然三浦暗的身体炸开变成木头,是替身术。 “没想到,被你这个奈良家的弃子逼到如此地步,看来不得不认真起来了。”远处的废墟中传来了三浦暗的声音,他足足离奈良樱落近百步的距离。 这个距离奈良樱落就算是飞也要时间,这个时间足够他施展一些大型忍术了。 “表之剑术,出云。” 奈良樱落脚下生风,就像是一朵云一样快速朝着三浦暗逼近,一连串的残影撕裂了空气,呼呼作响。 三浦暗已经尽可能的高估奈良樱落的速度,却没想到他的速度忽然变的这么快。 他不想给奈良樱落逼近的机会。 “土遁,排山倒海。” 三浦暗几乎未经过思考,已经无数次练习过的他,本能的释放了这一招s级忍术。 以三浦暗为中心,一百米内的大地开始如海浪一般的起伏,就像一块抖动的布,可以瞬间掀飞一百米内的任何活物。 奈良樱落瞬间就被阻挡掀飞,他在空中辗转腾挪,单手结印,手中剑光缭绕,一剑插入大地。 “雷遁,裂空。” 天空忽然划过一道闪电落在奈良樱落的剑上,一百米内大地上顿时满是雷光,耀眼如白昼。 以s级雷遁破s级土遁。 三浦暗见到雷光如潮水一般淹没而来,他早已结印,双手推出,“火遁,火海蔓延。” 若要破雷遁,优先方案是用风遁,但是三浦暗并不擅长风遁,所以用了ss级的火遁。 雷与火相遇,如沸水遇烈油,轰然炸开,百米内的空气都被挤压爆炸,到处都是雷炸裂后的焦灼,火焚烧后的烟尘。 那是一片焦土,战场的边缘奈良雪跌跌撞撞又义无反顾的走来。 她的身后跟随的是渡边。 渡边眼见奈良樱落能施展这么高等级的雷遁,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之色。 奈良雪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是看到此情此景却是长舒了口气:“能释放忍术的少爷,无人可挡。” “不用去帮忙吗?”渡边抱着肩膀一幅看戏的样子。 “不用。”奈良雪摇头:“除了奈良见鹿,他是我见过唯一一个精通四系查克拉的人。” “据我所知,奈良见鹿可是已经四系筑根了,可以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渡边想到奈良见鹿那个冷漠傲然的样子,没来由的讨厌,又没来由的敬畏。 “奈良见鹿是天才,少爷又何尝不是。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他剑忍双修,平日里查克拉又不足,很难提升对于忍法的领悟,他的病拖累了他太多。另外,你低估奈良见鹿了,他至少已经有两系的忍法达到了心转手之境。”奈良雪不咸不淡的说。 “谁说的。”渡边的眼中满是震惊。心转手是上忍迈向忍者宗师的天堑,很多已经筑根的上忍几乎一辈子都很难跨过去。这其中包括了渡边,他在筑根层次已经徘徊很久了,他一直不得门而入。 奈良雪没有回答他,而是伸手指了指那个在废墟中拔剑的奈良樱落。 无疑,这世上最了解奈良见鹿的人无疑是奈良樱落,因为他们不止是兄弟,更是对手。 渡边压下心中的躁动和不甘,反问了一句:“如果三浦暗已经筑根,奈良樱落四系上忍的水准,还能与之忍术对攻吗?” 奈良雪闻听此话皱了皱眉,忍者一旦筑根,就相当于对那一系的遁法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完全可以施展sss级以上的忍术。 sss级以上的忍术,那就是禁术。 禁术之威,非普通上忍可对抗。 …… 奈良樱落拔剑环顾四周,废墟中一缕缕烟尘如袅袅的炊烟升向天空,而三浦暗已经不见了踪影。 高地起伏的乱石间能藏人的地方实在太多,三浦暗躲了起来。 奈良樱落很警惕。 忽觉脚下震动,仿佛地震一般。 奈良樱落低头间,脚下的土地突然炸开,一座巨大的石柱冲天而起,直冲他的面门。 距离太近,接触面积太大,躲已是不及。 奈良樱落拔剑就挡,却被震飞了出去。 耳边的风在呼啸,奈良樱落在空中望着刚刚击飞自己的石柱,才发现那是一只拳头。 一个足有九层楼高的石头巨人从大地中爬出,它就像是一坐小山给人一种遮天蔽日的感觉。 还未逼近就给人一种巨大的压迫感。 石头巨人的肩膀上站着一个人正是三浦暗。 “我以为有一天遇到奈良见鹿才会施展此术,没想到却被你给逼了出来,能死在此术下,你足以自傲了。” 三浦暗的声音不大,仿佛在对奈良樱落说,又仿佛在自言自语。 他早已土系筑根,这便是他所掌握的土系秘术:山脉巨人。 “给我去死!”三浦暗咬牙间,捏着手印,那石头巨人的巨大拳头就对着奈良樱落砸了过去。 这巨大的拳头就像是一座遮天蔽日的山将奈良樱落笼罩。 此时还在靠着惯性下落的奈良樱落避无可避。 奈良樱落感受着自己身体里庞大的查克拉,心中一定,脑中忽然出现了小时候母亲教他的手印。 他以为这个术永远都不会用上了,但是此时却是不得不用了。 “秘术,法天象地。” 那陌生又晦涩的手印,被他快速结了出来,他望着砸过来的如小山般的拳头,双手轻轻往前一推…… 第67章 对碰 酒肆一条街的大战已经打了很久了,作为山城的管理者,结成朝广不可能不知道。 结成朝广和小山朝阳早已在城中一处高楼中观看了许久了,从开战开始,他们就已经在了。 无论是幕府和还是京都的势力,他们进城的时候都需要和结成朝广打招呼,甚至送上了厚礼。无论是京都还是幕府都不愿意招惹结成家这样的一方诸侯,这便是结成家的影响力。 结成朝广给奈良樱落限制在了酒肆一条街,这是画地为牢,但是真正打起来的时候,局势却是有点控制不住了。 结成朝广没想到奈良樱落跟随的十个上忍并不是普通的上忍,这些人的战斗力却是一点都不弱,哪怕他提早在酒肆一条街周围布下了禁制,却依然没办法完全控制战斗的余波到处扩散。 尽管酒肆一条街上各处都早爆发各种精彩的战斗,但是对结成朝广和小山朝阳来说,他们的目光却是被奈良樱落和小山朝阳的战斗吸引。 毕竟同为世家子弟,三浦家和奈良家的互斗要更有噱头,也更有带入感。 小山朝阳扶着高楼的栏杆感叹道:“这个三浦暗的战斗力还真是强啊,就是我对上了他,想杀他,也要费些功夫。” 结成朝广却道:“真正让我惊讶的还是奈良樱落,传言说奈良樱落是个不会忍术,只会舞剑的剑客,今日一见,却道传言不可信。” 小山朝阳笑道:“他哥那么厉害,他不那么废物也正常,毕竟是一个母亲生的。不过他吃了什么东西,不但忽然变强了,竟然能破了三浦家的黑暗秘术。可惜距离太远了,嗑药可不是正道。” 结成朝广道:“应该是秋道家的秘药吧,不然很难解释他忽然变强的战斗力。不过磕了药不但能破了三浦家秘术,又能压制三浦暗,这不符合常理,这个奈良樱落有秘密。” 小山朝阳道:“奈良樱落竟能三浦暗远程忍术对轰,要不是今日亲眼所见,谁和我说我也不会相信的,但是激怒了三浦暗,奈良樱落也是取死之道,毕竟嗑药不可长久,借的力量毕竟不是自己的。” 结成朝广却摇头:“手段不重要,能赢才重要。不过应该很快就能分出胜负了,三浦暗要出底牌了。” 结成朝广话音刚落,三浦暗就施展了禁术山脉巨人,这个九层楼高的巨人从地底出现的一瞬间,小山朝阳直接惊呼一声,这个有如庞然大物一般的东西实在太震撼,这个巨人一出现那庞大的气势瞬间就震碎了酒肆一条街周围的禁制。 “奈良樱落,要输了。”小山朝阳幸灾乐祸道。 “未必。”结成朝广望着被那石头巨人震飞,此时还在空中下落的奈良樱落,眯起眼睛。 他看的清楚,刚刚石头巨人从地底朝着奈良樱落直冲的一拳,奈良樱落是硬接的,但是奈良樱落只是被震飞,却没有失去战斗力,要知道那一拳足以打碎一座山。 “那是什么?”小山朝阳又惊呼一声,在他的眼中,他忽然看到奈良樱落忽然变大,甚至变的比那九层楼高的山脉巨人还要高,还要大。 面对山脉巨人打过来的一拳,奈良樱落竟然单手接住了,甚至用手握住了山脉巨人的拳头。 “是,是秋道家的倍化术。”小山朝阳也不傻,瞬间反应过来。但心中的震惊久久不能平复,每一个家族的秘术都是不外传的,即使奈良樱落的母亲来自秋道一族也不应该泄露家族秘术。 “不,那是春道的法天象地。”结成朝广一直平静的神色,微微动容。 “十年一秋道,百年一春道。秋道一族百年才会出一个能修习春道秘术的人,难道传言是真,奈良樱落的母亲真的是春道?还传给了奈良樱落?”小山朝阳诧异道。 “如果这么说的话,奈良见鹿要比我想象的要更强。”结成朝广深呼口气。他一直将奈良见鹿当做自己的对手,而管中窥豹,奈良樱落学过春道,奈良见鹿不可能没学过,甚至应该比奈良樱落学的要更多,更强。 “这样下去的话,山城的建筑估计不够这两个大家伙打的。”小山朝阳道。 山脉巨人和奈良樱落如果稍微不注意,这山城可能就毁了。 “来人,让山城所有的阵师都出动,不能让战斗的余波扩大,不能伤到百姓。”结成朝广淡淡的下着命令,他要比小山朝阳淡定的多。 …… 而在场中面对忽然变的巨大的奈良樱落,站在山脉巨人上的三浦暗心中的震撼甚至要比他脚下的山脉巨人还要大。 奈良樱落站在那里没动,很轻松的就接住了山脉巨人打出的这一拳。 山脉巨人全力打出的一拳足以轻易打碎一座山,甚至能隔空打碎一朵云,但是却被巨大化的奈良樱落单手接住了。 石头巨人的手和奈良樱落的手相触的瞬间,发出了巨大的声响,那一声炸响足以撕裂耳膜,几十里外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在三浦暗愣神的当口,奈良樱落抓着山脉巨人的拳头,将山脉巨人甩了起来,瞬间甩飞了出去。 但没有甩出多远,山脉巨人却是在空中撞到了一处空间壁障,如棉花般又弹了回来。 这让原本山脉巨人身上的力卸了大半。 奈良樱落皱眉,他现在足够的高,也看的足够的远,他看到了远处密密麻麻的忍者在结阵,制造禁制。更看到了远处高楼上的小山朝阳和结成朝广。 小山朝阳朝他挑衅的笑,眼神中满是不屑。而结成朝广却是淡淡的朝他点头,一幅云淡风轻的样子。 他们在这边打生打死,却有人在看戏,一幅运筹帷幄的样子,确实很让人讨厌。 在奈良樱落思考的时候,三浦暗再次结印,山脉巨人的手臂忽然庞大了起来,也更有气势,一拳又朝着奈良樱落打来。 奈良樱落却摇摇头。 三浦暗一直在避免和他近身缠斗,但是此时又何尝不是在近身战斗。 只不过是变大了而已。 面对山脉巨人毫无变化打来的一拳,他有太多的方法反制了,可以用太极,可以用摔跤,可以用八卦掌,怎么都可以,他看到了无数的破绽。 奈良樱落一个招架挡住了石头巨人打来的一拳,反手一个甩掌砸向了站在山脉巨人肩膀上的三浦暗。 掌未至,三浦暗就感受到了耳边传来的呼呼的风。 这一掌要是打实了,他定会被拍碎成肉饼。 他早已捏好的印瞬间施展,一个土遁,他钻入了山脉巨人的身体里,堪堪躲过了奈良樱落的这一掌。 但是山脉巨人那笨重缓慢的身体可躲不过,一掌就被奈良樱落给拍碎了。 随着山脉巨人的倒下,无数的巨石从天而降,包括了从山脉巨人身体中炸出来的三浦暗。 三浦暗太过自信于山脉巨人的防御力,却没想到被奈良樱落一巴掌打碎了,仓促间在空中甚至没反应过来。 而远处奈良樱落只是轻动手指,弹了一颗下落的石头。那只有拳头大小的石头便如子弹一般,穿过层层的空间,在三浦暗还未反应过来的当口,砸在了他的胸口。 三浦暗瞬间如遭雷击,若一只被射落的鹰,从空中笔直下落。 第68章 黄金瞳 奈良樱落解了法天象地的秘术,身体回归正常大小。 法天象地固然强大,但是对查克拉的消耗更是大。因为吞服舍利子,而遍布身体如滔滔大河一般的查克拉此时已经变成了娟娟的溪流。 正常情况下他是施展不出来的。回归正常的身体后,连带着他的精神也是十分的疲累。 三浦暗远远的落在地上,如死鱼一般,爬不起来,他虽重伤,但未死。 三浦暗听到有脚步声靠近,他的心跳徒然加快。 他躺在地上,奈良樱落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一如他见面时对奈良樱落的不屑。 “三浦暗你不应该来,可你还是来了,你为北条氏卖命?”奈良樱落不咸不淡的声音响起。 “三浦家,效命的永远是将军,是将军的剑,不是妇人的狗。”三浦暗大声的咳嗽,他很激动的反驳。 “现任将军源赖家已经被软禁,你还不是为北条政子卖命?”奈良樱落淡淡的问。 “谁说的,将军只是生病了,北条夫人只是暂时代理幕府政务罢了。” “她答应我,你死了,就让我面见将军……”三浦暗被激的脱口而出。 “幼稚!” 奈良樱落本想拔剑结果了他,但是临了却又收起了剑。 “你不杀我?”三浦暗满脸的不可置信。 “我不屑杀一个权谋智慧如孩童的蠢货。” 耳边传来奈良樱落淡淡的声音,让三浦暗羞愤欲死,他大声吼叫道:“奈良樱落,你羞辱我,你有种杀了我啊,杀了我啊……你不敢杀我,你害怕得罪三浦家,你这个丧家之犬,你还知道害怕……来杀我,快杀了我。” 他的声音中饱含了他的求死之志。但奈良樱落的脚步声已经走远。 三浦暗虽然叫的凶,但是心里也明白他的命算是保下来了。他心中已有计较,等他的伤好了,他一定要再来杀奈良樱落,下次他一定会做好充足的准备。 忽闻到海棠花的香味,一把剑毫无征兆的插在他的心口,一个绝美的女子面容出现在他的眼前,这个女子正是琉璃。 “你这个卑贱的女人,竟敢,竟敢……”三浦暗的脸上挂满了惊怒和不信,他不信以他三浦家次子的身份,这个卑贱的艺伎竟敢动手杀他。 “奈良樱落不杀你,是因为不屑。但我杀你,是因为你该死!”琉璃用力一捅,又用力一拔,一抹血花炸开,一些血沫染上她的脸,宛如一朵朵梅花。 三浦暗的身体一挺,如死鱼翻身,就这么死了,死的时候眼睛睁大,尤自不信他会死在琉璃的手中。 奈良樱落回头看到琉璃竟杀了三浦暗,一愣,后却笑了。 三浦暗的生死不在他的心中。 本想留他的命和三浦家换点什么,或者和京都的人交易也行,三浦暗的命还挺值钱的。不过杀了也无妨,得罪了三浦家也就得罪了。 天下间想杀他的人会越来越多,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奈良樱落环顾四周的废墟像是在找着什么。 一处巨石的缝隙中,老锄头却是抱着一个尸体大呼小叫道:“少爷,这里。” 老锄头所抱的尸体正是奈良樱落的三叔,是和奈良樱落打生打死的奈良山原。 奈良樱落在奈良山原的尸体前站定,接着毫不犹豫地跪下,磕头! 琉璃提着带血的刀远远的看着,她问身旁的奈良雪,奈良樱落何至于此,为什么要跪拜一个要杀他的人,难道只是因为此人曾经是他的老师? 奈良雪叹道:“奈良山原是一个成名几十年的心转手之境的大能,却是死在了和奈良樱落之间的拳脚争斗之中,何其可笑。” 明明可以用禁术之上的忍术一招灭了奈良樱落,却是如孩童一般和奈良樱落打了很久,这就很可笑。 “放水吗?为什么?”琉璃问。 “为家族牺牲自己,这种事,连睥睨天下的日向家都做过,更何况奈良家。”奈良雪眼中对于奈良山原还是充满敬意的,在她的印象中奈良山原还是一个很好的人,却没想到落到如此下场。 “在那些大人物眼中,奈良樱落,以至于你我的生命都不足为道。他们来杀奈良樱落,或是活捉奈良樱落,也只是为了逼奈良家和山中家就范而已。”渡边摇摇头,又道:“奈良家已经放弃了奈良樱落,而山中家却还未放弃奈良樱落,可见那素未谋面的山中家的小姐对奈良樱落可谓是用情至深啊。” 渡边的话中有话,听在琉璃的耳边却是刺耳。 “幕府的人,解决了,但京都的人还在,战斗还远未结束。”琉璃岔开话题看向远处的左兵卫,而左兵卫蹲在屋顶上一幅蠢蠢欲动的模样。 环顾四周,众人都很狼狈,而京都的人一直都在坐山观虎斗。 佑助重伤,奈良雪重伤,奈良樱落此时也是强弩之末,琉璃并没有一对一面对京都上忍的能力。 而渡边更不会放弃奈良雪去保护奈良樱落,此时局势的天平在那些琉璃并不熟悉的奈良忍者身上。 而那些奈良忍者大多还在和三浦暗带来的忍者颤抖着。 她思考间,奈良花酒却是已经解决了战斗,从远处跳了过来,当看到此处一片狼藉时,愣神了一秒就恢复了正常。 在看到奈良花酒的一瞬间,左兵卫乌龙的眼中充满了浓浓的忌惮。 奈良花酒的对手是一个水遁筑根的忍宗,却是全程被奈良花酒的火遁压制至死,左兵卫一直都在关注奈良花酒的战斗,对他更加的忌惮。 琉璃哼了一声,用剑挑起三浦暗的尸体,大声喊道:“贼首,三浦暗已死,尔等还不速速退去!” 琉璃话音刚落,忽然发现周围的人眼睛瞬间呆滞,身体都不动了。 又是幻术? 这个暗中施术者很强,连三浦暗都中招过。 身旁的奈良花酒的手在不停颤抖,很显然他不是那么好控制的,而渡边和奈良雪则直接中招一点反应都没有。 按理说,她应该也会如其他人一样才对。 但为什么她没事?仿佛被三浦暗的黑暗秘术刺激之后,她感觉有点不一样了。 她的眼睛可以看的更加的清楚。 她保持着不动的姿势,眼睛四处搜寻着施术者的动作,但心神一直在关注不远处奈良樱落的方向。 奈良樱落的动作也不动了,他身后的空间如波纹一般的扭动,右兵卫川崎出现在奈良樱落的身后。 “没想到,三浦暗竟死在了你的手中!”川崎满脸唏嘘之色,但更多的是庆幸。 没了三浦暗,他终能更好的完成任务了。 他掏出绳索,想将奈良樱落捆缚,但刚接触到奈良樱落的身体,他就感受到了一抹剑光。 这剑光太快,以有心算无心,一剑就削掉了川崎的脑袋。 川崎的身体炸开,变成了一顿碎石。 川崎本尊则快速退了十几步,他蹙眉看向已经转过身来的奈良樱落,只见奈良樱落的双眼如金色,仿若火焰一般。 “这怎么可能!莲花的幻术从未失效过。”川崎低呼一声。他从未见过这一双诡异的黄金瞳。 “又是替身石,你还真是富!” 刚刚那个距离和速度,普通的替身术是施展不出来的,但是拥有替身石就不一样,会让人平白多一条命。 替身石的制造材料极其的高昂,而且制造时报废率又极其的高,异常珍贵。 奈良樱落和三浦暗都没有这种东西。只有家族一些大人物身上才会有资格拥有的东西,川崎竟已经用了两颗了。 第69章 你的名字 “奈良少爷,识时务者为俊杰。”川崎脸色不善的对奈良樱落说道。他不是傻子,他知道奈良樱落在强撑。 “这句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你,快离开这里,免得误了性命。” 耳边听着奈良樱落不咸不淡的话,川崎气急道:“莫是以为赢了三浦暗,就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我身为皇帝亲封的右兵卫,有职责在身,奈良少爷,可不要让我难做。” “这样,我给你个台阶。三浦暗的尸体你带回去,人是我杀的,但是三浦家会要这个遗体,多少也能获得一些利益。” “另外,皇室要带我回去,无非是问话,要我做个表率,这个其实很简单,把这个带回去。”奈良樱落说着,将一个纸团扔给川崎。 川崎打开一看,这纸团皱巴巴,上面写的内容,正是张贴在酒肆一条街上的纸张,上面写的都是奈良樱落认错的话语,希望得到原谅的内容,言辞恳切,真诚,真是见着伤心,闻者流泪。 上面的话无不在告诉皇室,奈良樱落是一个懦弱无刚,胆小怕事的人,但是眼前的这个人,哪里是那种人,分明是一个枭雄。 “就凭这个?” 川崎再次气急。奈良樱落的态度根本没有一点认错的态度,分明就像是小孩子一边说着我错了我错了,但我下次还敢。 “替我给京都的大人物们带一句话,我的敌人是幕府,无意与皇室为敌。眼下是多事之秋,幕府与皇室之间暧昧不明,何必多我一个不稳定因素呢。奈良家已经付出了一个奈良山原,皇室的责问也该到此为止了。” “你说到此为止,就到此为止,你凭什么?你还以为你是奈良家的少爷。”川崎大声质问。 “我说到此为止,就是到此为止!” 奈良樱落说完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川崎。 川崎拳头握了又握,想动手,但是看到奈良樱落那金黄色如火焰般的眼瞳时,他心中没来由的一颤,畏惧害怕等负面情绪竟从心底升起。 川崎有一种错觉,他面对奈良樱落时的感觉就像在面对那些京都的大人物。 但分明此时的奈良樱落完全是无权无势。 两人对视许久,川崎轻叹一声,“罢了,今日暂且放过你。” “你是个聪明人。”奈良樱落淡淡的说。 “奈良少爷,山高水长,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川崎咬牙,带着三浦暗的尸体身影一闪便是消失了。 随着他的消失,其他人的幻术也同时被解开了。 “这就走了吗?”琉璃走到奈良樱落的身边问,她的神色还是很警惕。 “幕府也好,皇室也好,在他们眼中,我终究是个小人物,他们只要获得了他们想要的利益,便不会再纠缠了。”奈良樱落摇摇头,一幅浑不在意的样子。 皇室对于奈良樱落的问责其实本质上是为了挑拨奈良家与幕府的关系,现在死了一个奈良山原,就已经够了,没必要逼的太紧,把奈良家逼到新幕府政权的阵营中。 这和大皇子派人袭击他们是一样的,秀一下肌肉,警告一下,适可而止便可,卖个面子,便是善意,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刚从幻术中苏醒过来的渡边和奈良雪等人面面相觑,刚刚还要动手的京都众人,怎么忽然都退了。 左兵卫乌龙临走前大声的对渡边挑衅:“你我相见如故,下次定要分一个胜负。” 渡边并未说什么狠话回应,一幅冷漠的样子,他暗藏在袖口中的手却在暗暗滴血,那两根失去的指尖再也回不来了。 奈良花酒则看向了远处单薄的奈良樱落的背影,心中没来由的有了一股敬意,少年已有登山之势,就差一呼百应了。 很快其他各处的战斗也渐渐结束,戴面具的其他上忍虽狼狈,但都胜了,唯一云淡风轻的是浪川,他在毫发无损的情况下,击杀了对手。 “都看着我作甚,我的对手比较弱。”浪川不好意思道。 奈良花酒深深的看了浪川一眼,意味深长。 “大家都在就好,临时开个会,讨论一下接下来的事情。”奈良樱落道。 众人席地而坐,围坐成一个圈,算是浪客组织经历第一次战斗后开的第一个会。 奈良樱落率先发言。 “很幸运,这次,我们没有减员,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皇室应该不会在找我的麻烦,毕竟我认错态度比较好。”说到这里大家都笑了笑,是满不在乎的笑容。 “这次幕府吃了大亏,定会再派人来,下次的对手应该会更强,这山城已非久留之地。” “佑助和奈良雪受了重伤,我准备让渡边留下照顾他们。”说着,奈良樱落看向渡边,见渡边点头,他又继续说。 “下面的路会更难走,我们叛出了奈良家,又得罪了幕府,以后每入一城,便都是一场劫难,大家要做好心理准备。” 正说着,远处结成朝广和小山朝阳带着一群侍卫走了过来。 奈良樱落周边的人都站了起来,一幅如临大敌的样子。 毕竟结成家对他们的态度一直很模糊。 小山朝阳人还未近就听到了他的鼓掌声:“樱落兄弟,我以为你此次必死,却没想到幕府和皇室联合的缉拿灭杀,就这么让你混过去了。你的表现,我可是全程看着的,真是精彩啊,精彩。” 小山朝阳的话里没有一个脏字,但是听在耳边却是让人不怎么舒服。 小山朝阳走到近前轻锤了奈良樱落的胸口,笑道:“可以啊,你让我刮目相看。” “朝阳兄弟,我们可是不熟啊。”奈良樱落道。 他看着跟在身后一言不发的结成朝广,反而拱手客气道:“结成兄弟,叨扰了。” 结成朝广摆摆手,他看着这方圆近乎几千米的废墟,叹道:“这些都是百姓的血汗啊,是我山城的子民遮风挡雨的住所和营生,就这么毁在樱落兄弟的手里了。” 结成朝广起了这么一个头,傻子也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果然,只听他继续道:“一切因果因樱落兄弟而起,理所当然应樱落兄负责,这个责任我想樱落兄不会推辞吧,那么我这些子民的损失理应由樱落兄负责。” 结成朝广说的极为客气,一幅让人很难反驳的样子。 “这可不可以理解为结成一族欺软怕硬,不敢招惹幕府和皇室呢。”奈良花酒说道。 “也可以这么理解。”结成朝广很光棍的就承认了,这让奈良花酒一时语塞。 “结成兄弟你也知道我一路泥泞,身无分文,也就近些日子闯出了一些名声,你所要的不过一个承诺,我可以给你。”奈良樱落忽然道。 “那我倒要看看樱落兄怎么处理这件事情。”结成朝广也没想到奈良樱落也会这么光棍的答应了。 奈良樱落掏出随身携带的纸笔,在纸上书写一番,然后交给了结成朝广。 结成朝广拿过来一看,却是懵住了。他以为是奈良樱落无力偿还写一些借条之类的东西,但奈良樱落所写的很简单,只有四个字,那就是他的名字。 “你不会以为你的名字很值钱吧。”小山朝阳发出致命的嘲笑声。 “很值钱,以后或许可以救你一命。但这种善意只此一次,以后断不会有了。”奈良樱落很认真的说道。 “哈哈……你脑子坏了吧……”小山朝阳笑的更大声了,他想将这张纸拿过来撕掉,但是一直没说话的结成朝广却是收了起来。 这一番操作让小山朝阳愣在了原地,他没想到结成朝广还是真应了。 “樱落兄敢写,我就敢收。等你大婚之日,我定派人送上贺礼。”结成朝广看起来很高兴,看的小山朝阳怪怪的。 第70章 下次再来杀你 先前右兵卫川崎那样逼近,几句话,奈良樱落便将其打法走了。 现在小山朝阳和结成朝广盛气凌人的来,却依然被奈良樱落几句话给打发了。 琉璃欲要问其根因,话到嘴边,却想到奈良樱落之前所说,贵族行事,多为利益,奇怪也就不奇怪了。 于结成朝广而言,奈良樱落只要想耍无赖,他并不会真的与奈良樱落翻脸,这是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旁观者,看到结成朝广想要赔钱是真。 但奈良樱落却是看穿了结成朝广。 结成朝广想要的本就是一个恩情。 结成朝广对奈良樱落没有恩情? 有的。 对结成朝广来说,没有杀奈良樱落就是恩情。 他此来是挟恩图报来的,也是灭奈良樱落的威风来的,毕竟他才是山城的主人。奈良樱落和幕府的人将山城这一片打成废墟,他作为山城的主人,自是要来责难。 这是作给天下人看的,山城不是什么人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奈良樱落必须得留下点什么。 而奈良樱落留下了他的名字。 这一手打的结成朝广没想到,乱了他的节奏。 如那一句,“很值钱,以后或许可以救你一命。但这种善意只此一次,以后断不会有了。” 这一句话,是善意,是威胁,也是警告。 他用很轻松的语气,说着很善意的语言,却把暗里想说的话全说了。 两人看似没有动手,却用语言和气势交手了数个回合,针尖对麦芒般的激烈。 结成朝广没想到奈良樱落这么硬气,他没有生气,反而给足了奈良樱落面子。 结成朝广的逻辑,琉璃没有完全看懂。这些贵族的行事逻辑看似很奇怪,但是分析一下却又是说的通的。 而奈良樱落的逻辑,琉璃也没有完全看懂,万一真的激怒了结成朝广,这里可是人家的地盘,他难道不怕吗? 是究极的自信,还是自大?不,应该是比自大还大的自信! 想到这一句妙言,琉璃不自觉的勾起嘴角。 …… 结成朝广和小山朝阳来的快,去的也快。 路上,小山朝阳问结成朝广,“那个家伙说出那句话,分明是威胁,还带几分羞辱,为什么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把他抓了,献给幕府或皇室,也能获得一些利益。” 结成朝广的脚步停下,回头静静的看着小山朝阳,也不说话。 小山朝阳被看的浑身发毛,还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你觉得把他献给幕府能让我们获得什么利益?幕府的嘉奖,呵呵……”结成朝广的话满是不屑,但是表情却是平淡的很。 结成家现在被北条夫人忌惮的很,需要去热脸贴北条政子的冷屁股吗? “这……”小山朝阳一愣,竟语塞。 “至于皇+室,他们本就要拉拢我们,何必多此一举。” “额……”小山朝阳也不笨,他反应过来了,“奈良樱落一早就知道你不会翻脸,所以才肆无忌惮?” “他看出了我的贪婪,我也看出了他的贪婪,我们其实是一类人,只是走的路不同罢了。”结成朝广意味深长的说:“正因为走的路不同,所以不是敌人,反而是合作伙伴也说不定。” “就凭他,他已经被奈良家除名,丧家之犬不外如是。”小山朝阳哼了一声。 “如果是你,你有一天被小山家除名,还会有筑根忍宗愿意跟随你叛出小山家吗?只看这次幕府袭击,他带出来的这些上忍可都是精锐,你有这样的号召力吗?” “如果是你,同时被幕府和皇室针对,你还能云淡风轻的面对,还能在面对结成家的压迫时有反其道而之的胆量吗?” “如果是你,被小山家除名,而家族联姻对象还是不介意的要与你成婚,你觉得的可能吗?” 一连三个反问,问的小山朝阳脸色变换,再次语塞。这三个问题的答案他都是否定的。 小山朝阳此时才不得不承认奈良樱落是有点东西的。起码在迷倒山中家的女儿这方面他是自愧弗如的。 当然他不会承认奈良樱落有人格魅力。 “朝阳,你我肩负家族使命,在做一些事情的时候不可意气用事,这忍界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 “是,表哥,我知道了。” “你知道个屁。”结成朝广笑骂道:“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这可是你说的,我希望你真能做到。” …… 奈良樱落做了一个决定,在离开山城之前,尽量的赔偿附近居民一点银子。 然自古忍者对决,大范围的忍术让平民当了炮灰这种事多不胜数,没有人会关心他们的生命,没有人会关心死了多少人。 在忍者的概念里,他们能被忍术的余波杀死,只能证明他们弱。 而在忍界公认的信条是弱者没有生存的资格。 奈良樱落将这个决定告诉其他浪客的时候,远处的废墟中有石块在蠕动,很快,一个满是灰尘的人从废墟中爬了出来。 是一个小女孩,是灰。 渡边很意外她生命力的顽强,竟然还没死。他正要动手,却被拦住了。 她摇摇晃晃的站起,惨笑道:“若不杀我,我可就走了。” 奈良樱落笑着问了一个问题:“我现在不还手给你杀,你会动手吗?” “会。”灰没有思考,没有犹豫,直接点头。 她完全不顾周围人的杀意,重伤垂死的她,看周围人的眼神却充满怜悯。 “给我个理由。”奈良樱落问道。 “啊,理由,不知道。从很早的时候开始,我唯一的骄傲就是不被人理解。”她说着,反问:“你要理解我的骄傲吗?” “你走吧。趁我还没改变主意。”奈良樱落想了想说道。 “真的?” “真的。” “为什么?”灰难得思考起来,她以为说一些废话,这些人还是要动手的,没想到真的让她走。 别人不杀她,她竟要去问别人要理由,这个时候难道不是快点走吗? “我的骄傲和你一样。”奈良樱落给出了这样一个让灰意外的解释。 灰的眼睛亮了,她晃动着背后的八根尖刺朝奈良樱落走了过来。 奈良雪一幅如临大敌的样子,其他人也准备动手,奈良樱落却是笑着摆摆手。 她径直走到奈良樱落的眼前,仔细的盯着奈良樱落的容貌:“你就是奈良樱落?我们这次任务的目标?” “是。”奈良樱落点头。 “你还有点好看呢,长的像我去世的哥哥。”她仔细的看了奈良樱落的脸很久,然后转身摆摆手,“下次再来杀你!” 从始至终奈良樱落都没有动,一幅自信的样子。 “为什么要放过一个想要杀你的人?”奈良雪问道。她这一身伤可都拜那女孩所赐,就这么放了? “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立场不同。我们要动摇的是幕府的根,而不是杀光幕府的人。如两军对垒,杀光为将者,放过小兵。”奈良樱落望着灰的背影:“只是一个脑子有问题的小丫头罢了。” “她脑子确实不正常。”琉璃发现了奈良雪想要动手的冲动,接过了话茬。她不想奈良樱落的威信受到他最信任的人的挑衅。 灰走到了重伤垂死的木旅白身前,用脚用力的踢了踢:“喂,没死就给我起来,我不认得回去的路。” 木旅白眼神空洞,“他们不会放过我,你走吧。” 灰朝着奈良樱落喊了一句:“我带他走,你不介意吧。” 见奈良樱落摇头,灰抓起木旅白的脚如拖死狗一样将木旅白拖着:“看到了吧,人家压根不在乎你这个小角色,走吧。” 木旅白的眼神恢复神采,他艰难的歪着头,看向奈良樱落的方向。 奈良樱落却在笑着朝他挥手,如一个老友一样在给他送行。 这一刻的景象让木旅白久久无法忘怀,他不明白奈良樱落为什么要放过他。 奈良雪站在奈良樱落的身边:“你连他也放了?万一有一天你死在这两人手里,你会后悔的。” “再给木旅白练十年,他也不是我的对手。至于那个脑子有问题的女孩子,难道你不想雪耻吗?我留着她可是给你机会。” 听到奈良樱落这么说,奈良雪的神色才缓和。 她到底是在乎灰的性命,还是在乎她自己的感受,这又有谁知道呢。 渡边难得看到奈良雪有情绪波动,此时却又变成冷若冰霜的样子,他对奈良樱落充满了嫉妒。 第71章 魔与佛 半月前,当奈良樱落还在逃亡的时候,奈良见鹿和旋涡彩花一顿茶的功夫就确立了彼此的合作伙伴关系。 这世上最干脆的联姻,或许就是奈良见鹿与旋涡彩花。 两人只见了一面,聊了几句,就决定了彼此的人生大事。 知道奈良见鹿要前往大佛寺之后,旋涡彩花以培养感情为由跟随在侧。 当奈良樱落以各种着作名扬天下的时候,奈良见鹿已经知道了,甚至知道了奈良樱落被逐出奈良家的消息。 那天恰好他们在一家茶馆中歇脚,旋涡彩花问奈良见鹿:“你这个弟弟可真不是个省心的主,你确定要救他?” “我父亲将他逐出奈良家,是不想动用奈良家的资源救他,也是给幕府和皇室一个态度。同时,父亲也在看我对弟弟的态度,他希望我不要管。但我答应过母亲。”奈良见鹿心情很不好,他没想到父亲和弟弟都这么果断的选择了。而他对于自己的选择,却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果断。 他用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然后叫来了奈良风里,问道:“家族中的掌权派人物,离奈良樱落最近的是谁?” “奈良山原。”奈良风里恭敬的回答道。 “是山原老师啊,你帮我传个信给他。就说为家族牺牲的时候到了,他可以去死了。” 奈良见鹿平静的说着这些话,话语中皆是掌权者对于生命的漠视。 奈良风里想问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但是又不敢问。旋涡彩花看出了他的尴尬,解释道:“幕府很快会派人猎杀奈良樱落,让奈良山原加入进去,找个理由,找个借口,死在奈良樱落的手中。” 旋涡彩花说完又笑问道:“只是如此,就够了吗?幕府的其他人,可都是要奈良樱落应付,他可以吗?” 奈良见鹿沉默不语,并没有正面回答。其实他能做的也是有限,他不可能明目张胆的救奈良樱落,那会将奈良家拉下水,在家族利益面前,他亦有限。 这便是权力的局限性。 八月初的时候,奈良见鹿才收到奈良樱落击杀三浦暗的消息,那时奈良樱落已经离开了山城。 对于奈良樱落击杀三浦暗的消息,旋涡彩花惊讶了好久。她后来还说了一句,说她要是朝廷那帮人,定要给奈良樱落封个官当当,刺激一下幕府。 …… 镰仓七年,十月。 奈良见鹿一行人接近了大佛寺的势力范围。 北方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以陆前城,陆中城,陆后城三城为主,总共建立足足有四百八十寺,绵延数千万里。其势力范围之大,信徒之多,让人咂舌。 从地图上看,旋涡家的美浓城相当于三个丹霞城,而陆前城、陆中城、陆后城三城总和的势力范围相当于十个美浓城。 四百八十寺中大佛寺的总部位于其中最美丽的金光寺,坐落于陆中城中。 金光寺盛名在外,整个寺庙上面涂满了金粉,看起来雍容华贵,那是由无数的信徒,经过无数年的努力修建而成。 当阳光升起的时候,那些金色的装饰会蔓延出无尽的佛光,每天早晨都有无数的信徒来参拜。 或许赶巧,或许是奈良见鹿故意,一行人是早晨来的金光寺,远远的旋涡彩花就看到了那蔓延到眼前的金光阁楼。 旋涡彩花也是第一次来金光寺。 她跟在奈良见鹿的身后,走在一处河边,河边的尽头就是金光寺正殿的围墙。 那金色砖瓦的缝隙中长满了茂盛的芒草。那白色的草穗,在金光的反射下也蔓延出金色的氤氲,鲜艳夺目。 正殿门边一直蔓延到河边是如海一般的山茶花。 顺着山茶花走,进入正殿,会有一长串的石阶梯。金光寺的大堂在山顶最高处,其左边是三重塔,右边是蔓延无边的红枫林。 红枫林深处藏着一百零八级生着青苔的台阶,平常少有人走,容易打滑,其深处是金光寺的藏经阁。 大堂后面有一座桥,是由菩提树拼接而成。过了桥后,是九十多座山谷,山谷中有一座舍利殿,藏着历年来圆寂高僧留下的舍利子,其具体位置不明。 旋涡彩花踩着石阶进入正殿,正殿上方的牌匾写着大大的金光寺三个字。 正殿内许多的信徒在上香,其上是巨大无比的如来佛像,纯金打造,璀璨夺目。 正殿门前有一个和尚早已在等候。 旋涡彩花和奈良见鹿毕竟身份尊贵,提早下了拜帖,这和尚天还未亮就等在正殿门前了。 “贵,贵客……主持在……在……”可惜这和尚有点口吃,半天说不清楚话。 “麻烦带路。”旋涡彩花双手合十,客气道。 “大佛寺没人了吗,怎么找了个结巴来迎接我们。”奈良雨里不爽道。 “小点声。这里不是能随便撒野的地方。”旋涡彩花低声喝道。 “这和尚名叫三岛,传言说他是主持的私生子,主持很喜欢他,可惜主持大限将至。”奈良见鹿低声在旋涡彩花的身边说道。 旋涡彩花点头,跟随着和尚走向正殿旁的连廊,经过水谢舞台后,到达神乐殿。 神乐殿是水谢舞台伸出来的屋子,其建造在空中的,下方是悬崖。 这是一座空殿。 主持常在这里修行,每日早晨必在此看云起云落。 当旋涡彩花进神乐殿时,她看到了神奇的一幕。 一个老和尚端坐在空殿正中,无数的麻雀在殿内跳舞,老和尚如睡着一般,甚至有一只麻雀在老和尚的头上蹦蹦跳跳。 和尚很苍老,那深陷的眼窝,苍白的如老树的皮肤,让他看起来就像是白天中的鬼。 在旋涡彩花发呆的时候,奈良见鹿却是率先走了进去。 他一走进去,殿内的麻雀被惊的四处逃窜。 他就站在那里,口中念着阿弥陀佛,大声道:“一谚大师好久不见,当初初见时,我才六岁,一转眼就过去十年了。” 名叫一谚的老和尚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奈良见鹿,叹道:“当初,见到你们兄弟时,我就觉得不似凡人,他日必有一飞冲天之时。” “也包括奈良樱落吗?”旋涡彩花迫不及待的问道。 “当然了。”一谚老和尚看向旋涡彩花淡笑道:“他这个弟弟,有大气魄,有大气运,不然也不可能练成大观梦术。” “何为大观梦术?”奈良见鹿问道。 “自佛祖远去留下道统,已过万年。大佛寺修大乘佛法,立志渡化苍生,立佛祖金身雕像,修不世伟业。小佛寺修小乘佛法,讲究入世修行,但修行偏激,一不小心就会入魔,能堪破者便能成佛。两种修法都能成佛,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捷径,那就是第三种。”一谚老和尚虽然极力掩饰,但是言语中对于小佛寺的不满和厌恶已经跃然于眼底。 “大观梦术就是第三种成佛的捷径吗?”旋涡彩花难掩心中惊讶,问道。 “对。”老和尚点头,“这便是缘法。” “这哪里是成佛,分明是送死,我弟弟这些年被这个术折磨的不成样子,现在更是脱离的奈良家,这修的什么术,成的什么佛?”奈良见鹿忽然大声呵斥道。 “施主,你执念过重了。”一谚老和尚笑道:“大观梦术是成佛最快的途径,这是真的,我没有必要骗你。你弟弟的病痛那么多,是因为他执念过重,心思太深,他并没有真正的理解并运用这个术。” “我不管,这个术可有解法。”奈良见鹿不耐道。 “老衲要是能练成这个术我能高兴死,佛教内所有人都是这个想法,怎么会有解法。”一谚老和尚摇头说道。 “那可有运用这个术的方法。”奈良见鹿问道。 “有。”一谚老和尚面容严肃的说道:“小佛寺中有一株铁树,自奈良樱落练成大观梦术开始就已有开花的迹象,前段时间将军去世,那铁树已经完全开花。对小佛寺来说,铁树开花,必有救世之主,但对我大佛寺来说,那却是魔主。魔主一出,天下大乱,何以渡化苍生?小佛寺主持的转世之身已经找到,现在法号须弥。小佛寺教义,一生渡化一人足以,而须弥和尚要渡化的人正是魔主。” “什么意思?”奈良见鹿明知故问。 “你弟弟就是魔主,是须弥要渡化之人。大观梦术的方法,须弥有。” “你说魔主就是魔主吗?” “小佛寺出的魔头还少吗?不动明王金刚和尚,邪神,哪个不是魔头?我辈修士,当击杀魔头以救世。魔主现世,佛主必来,而我在这神乐殿已经等了佛主十年了。”一谚老和尚徒然站了起来。 旋涡彩花神采连连,她指着奈良见鹿大声问道:“你说他是佛主?” 一谚老和尚双手合十:“出家人不打诳语。” “你想挑衅我兄弟之情?”奈良见鹿冷道。 “自古佛魔同时降生,你们是双胞胎,他是魔,你就是佛。你就是我的选择,是大佛寺的选择。”一谚老和尚的话语中好像带着梵音,整个神乐殿仿佛都欢呼雀跃了起来。 那些麻雀不断的围着奈良见鹿叫嚷着,叫嚷的声音好似在说:佛,佛,佛…… 第72章 金光寺 夜晚的风很冷,三岛紧了紧身上单薄的僧袍。他领着奈良见鹿一行人到客房休息。 或许是因为自己结巴的缘故,那些贵客一路上都没有与他攀谈,这让他心里放松的同时又觉得自卑。 一路上他都暗暗的观察着旋涡彩花,他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美丽的女子,他心生胆怯,深怕陷入她的美而无法自拔。 一个人走着归程的路,鼻子上还残留着旋涡彩花身上飘散出来的香味。这种香味混杂了多种花香的味道,他一时竟分不清哪一种为主。 夜晚的神乐殿外铺满月光,连屋檐上的凤凰雕饰都是清冷孤傲的。但内里却是黑暗的,一谚老和尚端坐在里面,就像一尊雕塑。 “回来了?”仿佛闲谈,仿佛问候的声音响起。 “嗯。”三岛恭敬的答道。他只有在回答一个字的时候才会异常的肯定干脆,这给了他无与伦比的自信。若世上的话都是一个字的话,他相信他会说的比谁都好。 “过来。”黑暗中声音温和的说。 三岛低着头走到老和尚的身边,恭敬的跪下。 “我的时日不多了,在我死之前,我得给你找一个靠山。这寺庙里很多人都欺负你,我在时,摄于我的威严,还不能把你怎么样,我死之后,我不放心。所以,我帮你找了奈良家这个靠山。” “嗯。”三岛干脆的回答,很顺畅。 “你天生口疾,教内许多经文你都不能诵读,那就心读,多抄写,总有益处。” “嗯。” “奈良见鹿这个人有称霸天下的野心,只是他太年少,藏不住这种野心。他不相信我,所以我要亲手以他的面貌雕一尊佛像,以后就立在这座殿内,你日日给他上香祈福。日后,若我不在了,你也要虔诚的打理这个佛像,佛像不倒,你不倒。佛像不死,你不死。” 听到这里,三岛抬起头咕哝着什么,但到嘴边仿佛有一种力量阻止他说出口,他很着急,但越是着急,他越说不出来。他是个结巴。 “明天,带奈良见鹿去藏经阁,若是他那未来夫人想去看看,也放她进去。你拿着我的手牌,没人敢拦的。”一谚老和尚扔给三岛一块牌子,见他不接,笑道:“我还没死呢,哭什么,我若是运气好,能参破鬼神境,我或许还能多活几年。但肉体凡胎就是这样,能延年,不能不死。” 三岛心事重重的从神乐殿出来,他听到了身后殿内的咳嗽声。这座寺庙里他能仰仗的人只有主持一人,也没有朋友,他自闭又内向。 他拿着纯金的手牌,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记得书中那些高僧死亡的时候都是很潇洒浪漫的。有一位高僧早上说要死,然后中午就真的死了。有一位高僧死前说要渡化更多的凡人,连死前都在念叨。但三岛在金光寺长大,他见到的高僧死亡时都很凡俗,远称不上什么浪漫潇洒。前年冬天死的那个老和尚死前一直在算帐,有多少遗产,要分给多少子女,念念不休。五年前的春天死的那位死前还在骂人,说一些难听的话,根本说不上什么潇洒浪漫。 在他的心中,一谚老和尚应该也是潇洒浪漫的人,他一直尊敬,以为他死时应该也是潇洒浪漫的,却并不是,他也在算账,希望留给他更多的东西。 他不喜欢这些凡俗的东西,一谚和尚应该永远那么慈眉善目,永远的潇洒浪漫,若落入凡尘便不美了。 若说到美,他喜欢如旋涡彩花一样美丽的女子。 他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以至于在梦里还念念不忘,他幻想着旋涡彩花完美纤细的身体。他多么想触碰她的手,想感受她手指的温度与弹性。 因为做了这样一个梦,他一早就醒了,身上皆是运动后的汗水,但他明明没有运动,哪里来的汗水。 他穿上鞋子和僧袍,随便吃了粥,便去奈良见鹿那边等着,今天早晨他要带他们去藏经阁。 藏经阁中藏有大佛寺的大量佛典,也有佛家的众多秘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观看的,譬如三岛就没有资格,他只有带路的资格。 …… 镰仓十一月,奈良见鹿已经在这里停留了差不多一个月了。 三岛很羡慕奈良见鹿和旋涡彩花,他们在藏经阁中选到了适合自己的秘术,并练习了一个月。同时,这一个月也是他们感情突飞猛进的一个月,三岛亲眼见识了一个女子会为自己的意中人关心到何种地步。 他们游览了整个金光寺,那些三岛眼中最美的建筑都留下了他们的足迹。 有时候,三岛会想,若他是奈良家的少爷,旋涡彩花是不是也会倾心于他呢。 他对旋涡彩花有了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十一月初的时候,奈良见鹿离开了金光寺,好像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情。 他们不可能告诉三岛,但是看到他们行色匆匆的离开,三岛也能猜出来是一些大事件。 …… 镰仓十二月。 自旋涡彩花离开金光寺,已经过了一个月了,但是旋涡彩花的样子却在他的脑中日渐清晰。 这个月发生了很多事。 一谚老和尚在完成了奈良见鹿佛像的当夜就死了,死的很仓促,佛像上被喷了很多血。 随着一谚老和尚的死,三岛发现他该长大了,已经没有庇护他的人了。 那天下了一场小雪,但很快就停了。 三岛看到瘦弱白骨的一谚被抬入棺材里,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他们就将棺材抬走了,抬到了他看不见的地方。 然后隔了几天,他们就将一谚老和尚的遗体在河边烧掉了。 那天来了很多人,包括很多叫不出名字的大人物,他就更没有机会好好的看看一谚老和尚了。 他们为一谚老和尚设置很多繁杂的仪式,以彰显他身前伟大的修为。 遗体焚烧的过程,他一直看着。当一谚的尸体完全被烧尽,却没有舍利子时,引来了无数的怒骂声。 怒骂声不是来自那些来参拜的大人物,而是寺庙里那些每日对一谚老和尚最尊敬的人,很多甚至恨不得给他当狗的人,他们骂的最凶。 他原本以为一谚老和尚死的时候,他应该会很伤心。但或许是一谚老和尚过早的告诉了他要死的消息,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并没有很伤心。 这让他很惊讶。 现在,这些怒骂的人却让他更惊讶。 他一直以为金光寺是世上最美丽的建筑。但这一刻的金光寺美的虚假。 第73章 幕府内乱 七月末的太阳毒辣辣的。 一处荒地上,奈良樱落拿着铁锹在奋力的挖地,他挖的很深,每用力时牵扯到身上的伤口就丝丝的疼。 这个坑是为奈良山原挖的,这里便是奈良樱落为他选的埋骨之地了。 听说奈良山原信的是神道教,所以没有火化,走的是土葬的路子。 琉璃本以为奈良樱落会伤心的说一些祝词,但是没有,他独自挖坑,挖好后,就把装有奈良山原的棺材扔进去,然后开始填土。 奈良樱落一滴眼泪都没掉。 哭的最伤心的是奈良鹿鸣。 这让琉璃没有想到。 她不太理解奈良鹿鸣对于奈良山原的感情,只大概听说奈良山原是奈良鹿鸣的老师,对他颇为照顾。 “奈良樱落,你杀了恩师,这个仇,我会记住的。”奈良鹿鸣就那么堂而皇之的讲了出来。 奈良樱落听到了,他抬头看了奈良鹿鸣一眼,没说话,继续填土。 琉璃不明白奈良鹿鸣的想法,他对奈良樱落的恨意都写在脸上了,这样的人难道没有心机吗? 奈良樱落也是光棍,奈良鹿鸣一直和他不对付,但是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对付他,也没有把他隔离在团体之外,一直留着他。 要是她的话,这样有二心的人,她早就除掉了,哪怕不是自己动手,耍点手段也可以干掉他。 奈良樱落从来都是走一步算十步的人,琉璃不相信他做不到,她不明白他留着奈良鹿鸣想干嘛。 将坑填好,奈良樱落用火盆烧了些纸钱,说了句一路走好之后就离开了。奈良家的其他忍者都烧了纸钱,比较淡漠的是老锄头,还有佑助。 琉璃在奈良樱落转身离开的时候就跟上了,她对奈良山原没有感情,连虚情假意的走个过场都不愿意。对她来说,不管奈良山原有任何理由,但是他多少伤到了奈良樱落,那就不可原谅。 见到身后琉璃跟来,奈良樱落没有回头,他的手伸向后面。 琉璃自然的握住了他的手,十指紧握。 此时已经在山城外围,琉璃望着绵延万里的青山,没有说话。 奈良樱落先开口,“过了通天河,就可以看到小野神社,我可以去那里找我的小姨,帮你解开身上的一道禁制。然后再去小佛寺解开最后一道禁制,你就解脱了。” 琉璃意外道:“你小姨是神道教的人?” 奈良樱落点头:“他是我母亲的妹妹,她们几十年前被奉为春道二娇,后来因缘际会成了琉球神道教的神女,常年居于御岳之中,我已经很多年没有看到她了。你身上的那道神道教禁制,如果她不能解,这世上应该也没人解的了了。” “听说,神道教分为琉球神道教和大和神道教,一北一南是为了针对佛教的大佛寺和小佛寺。可惜多年来神道教和佛教的教义各自混同,都快分不清各自的特点了。无论是什么教,我都是不信的。而你与你姑姑多年未见,她还未必买你这个外甥的面子。”琉璃调笑道。 “说的也是,但总要试试,你难道一辈子都不想知道自己究竟是谁?” “不说我了,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琉璃岔开话题,她不太想聊以前太过沉重的事情。 “啊,吃了舍利子后,眼睛发生了一些不太好的转变,只要一念动,眼前看到的景色啊,人啊都会燃烧起来,然后看到其本质的样子。我能看到植物的经脉,山脉的走向,而人,特别是美女就像是红粉骷颅。佛陀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应该也是眼睛变成我这样之后才发生的感慨。”奈良樱落扭动着酸涩的脖子如是说道。 琉璃笑了笑,抽开了奈良樱落的手,后将双手放到奈良樱落的肩膀处,轻轻的捏着:“晚上就早些休息,不要在写那些书了,书是写不完的,教化之事非朝夕之功。” “要做的事情很多,等书写的差不多,就要进行下一阶段的事情,很多很多的事情。另外,你的手也太凉了,你是想从我的脖子上取暖吧,可是明明这么大的太阳。”奈良樱落一幅闭眼享受的样子调侃着。 “最近来了月事,不太舒服,手脚冰凉,很正常。” 听到这里,奈良樱落拉着她的手,将身后的她拉到眼前,“晚上不用给我掌灯了,冷的很,起码等月事过了再说。” “奈良雪要养伤,总要有人给你掌灯端茶,现在不多做一些,以后怕是没有机会了。”琉璃淡淡的说,眼底有说不出的落寞。 “嗯?”奈良樱落发出反问的语气词。 “没事。”琉璃摇头笑着。 “将这个贴在我脖子上。”奈良樱落将一张符纸递给琉璃。 琉璃见符纸上写着一个封字,没有犹豫贴在他脖子上。 很神奇,在符纸贴上不久,奈良樱落那金色的瞳孔慢慢褪色为黑,漆黑分明,大而明亮。 “这眼睛很强才对,可以一眼看破幻术,为什么封印这种能力。” “因为看不清你的样子,要多看看,记在脑子里。” “贫嘴。” …… 镰仓七年,八月初。 当北条政子获知三浦暗和柳生断死讯的时候,她在手下面前勃然大怒,摔碎了喝茶的碗,然后处死了传递消息的斥候。 “吩咐下去,把这两个孩子的死讯,以最快的速度传递给他们的家族。” 北条政子挥退了手下人之后,她却旁若无人的笑出了声。 幕府十三守护,自她掌权以来一直都是各怀鬼胎,如一潭死水一样,各个都是听调不停宣,搞表面恭敬背后骂娘那一套,这样下去幕府拿什么来对付皇室。 “奈良家以为牺牲个奈良山原,就能置身事外吗?山中家竟敢威胁我,刚好以此借口拉拢三浦家,打压他们。” 从北条政子派出三浦暗和柳生断出手灭杀奈良樱落之时,无论这两人是否完成任务,对她都是有利的。 她就是要把十三守护之间的水搅浑,只有他们从团结变成对立了,她才能打压拉拢。 只是让她意外的是三浦暗竟然这么废物,却是死了,而且死在了奈良樱落的手中。 同时也意外于奈良家的果断,死的奈良山原可不是小人物,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死在了奈良樱落的手里。 一方面显示奈良家对于逐出奈良樱落的决心,另一方面做戏给皇室看,表明他奈良家已经付出了代价,不要逼的太狠。 “奈良家这个中立派,还真是能摇摆。” 北条政子已经不指望奈良家和山中家了,她现在主要目标是三浦家和千叶家。这两家是将军在世时的左膀右臂,也是源赖家成为将军时最有力的支持者,这两家向来是穿一条裤子的。 三浦家和千叶家向来共同进退,不好攻击,只能拉拢。 而这两家同时也是他被幽禁的儿子最后的希望,若没有了他们,源赖家就如幼虎没有了爪牙,完全无碍了。 权力斗争,连父子兄弟都不行,更何况母子。从北条政子垂帘听政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想从这个位子上下去。 她丈夫的天下将由她自己来守护。 …… 三浦家。 三浦明近些日子一直在处理家族琐事,因为父亲病重,担子一下就压到了他的身上。 相比于三浦明,三浦暗虽是次子,却是三浦家主最喜欢的儿子。因为是老来得子的缘故,他一直都是格外的宠爱。 近些日子,因为新任将军病重的消息,一直如愁云一样笼罩着三浦家。 所有人都知道是北条政子幽禁了源赖家将军,但都不好挑明。 毕竟北条政子每一条命令,都是借着源赖家的名义发的,上面都盖有源赖家的印章。两人又是母子,谁又能说闲话。 这时,三浦明忽然收到了上面署名北条政子的信。 带着好奇打开,三浦明愣在当场,上面只有一个消息,他父亲最宠爱的弟弟,死了。 “不可能,他怎么死在了千里之外,死在了奈良樱落的手里?”三浦明喃喃着,大叫着:“我弟弟三浦暗,把他叫过来。” “一月前,北条夫人将暗少爷叫去,至今未归。”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们这些该死的家奴。”三浦暗尤自暴怒,忽又问道;“这封信,还有谁看过?” “少家主,这封信有两份,一份在您这,一份已经送到了家主那里。” “该死的。”三浦暗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赶忙快步朝着他父亲的房间跑去。 他父亲的病,最受不得刺激。 然已经来不及,等他到场时,他父亲三浦义成的病房前已经围了很多人,医疗忍者正在全力抢救。 “该死的,该死的北条夫人,这个女人真是毒啊。” 三浦明正在怒骂,忽然房间里传出了哭声。 三浦明一呆,半响回不过神来。 他最崇拜的父亲,自源赖朝将军起兵建立幕府开始就一直冲锋的父亲,就这么死了,就这么死了。 将军之死,本就对家父打击很大。如今儿子去世,家父根本受不了这种打击。 “该死的奈良樱落,你明知道他是三浦家的儿子,你还敢动手?”三浦明攥紧了拳头。 北条政子有挑唆之嫌,但是罪魁祸首是奈良樱落这个被奈良家逐出的儿子。 这两个人都不能放过。 三浦明强忍悲痛,瞬间就决定先干掉奈良樱落,反正这个家伙现在已经被逐出了奈良家无依无靠,正是好时机。 然事情远未结束,当千叶家主千夜常听到他最好的兄弟死讯时拖着重病的身躯来看望,在现场几度哭晕了过去。 几天之后,千叶常也去世了。 听闻叔父的去世的消息,正在服丧的三浦明悲伤更甚,他要报复北条政子。他让人传信给北条氏家主北条时政,并言:“家主所谋之事,三浦家同意了,千叶家亦不会反对。 两个幕府众臣的突然离世,让算盘原本打的叮当响的北条政子措手不及。 北条政子甚至发出了老天在和她做对的感慨。 就在这个当口她的父亲北条时政在早会上忽然提出要让生病的源赖家隐退,将其权力分给他的弟弟源千帆和他的嫡子源一幡,竟获得了大部分人默许。 原先最反对的三浦家和千叶家并没有反对的意思,这其实是对北条政子的报复。 北条政子没有争过他的父亲,导致幕府的权力有流到外戚手里的趋势。 源赖家不可能让出将军之位,这是他最后的希望,哪怕只是虚名。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于是幕府内部发生了内斗。 八月中旬,源赖家最后的力量,比奇一族孤注一掷与北条氏战在了一起。 但消息走漏,又被诱敌深入,仅仅十来天的功夫,比奇一族全灭,一个活口都没留。镰仓被杀的血流成河,大多守护都冷眼旁观。 北条政子并未出手,而是中止了她的垂帘听政,让出了权力,但是幕府最精锐的部队她依然牢牢握在手中。 源赖家被废,其弟源千帆上位,外戚北条氏走向台前。 同年十月,皇室对于北条氏提出让源千帆继位将军的想法表示了同意,并还赐名源千帆为源实朝,命其为征夷大将军。 然源实朝在元服仪式,成为大将军的当口。一直蛰伏在南边的大皇子,起兵了。 还未服众的源实朝刚登位就是内忧外患的局面。 第74章 巧合 镰仓七年,八月初。 灰带着木旅白一路向北而行。 灰如拖死狗一样的拖着木旅白离开的山城,一路上木旅白的头就在地上来回颠簸,没有脑震荡而死已是奇迹。 “喂,能不能休息一下,我的头要炸了。”木旅白虚弱的说。 “得赶快回到幕府复命,不能耽搁时间。”灰面无表情的说。 “那也不是这个走法,你能不能帮我找个医生,我要死了。”木旅白痛苦道。 “你在山城怎么不说,你怎么不早说。拖你一路累死了。” “……”木旅白气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哦,我知道了,你贪生怕死,你怕奈良樱落不是真的放过你,所以你不敢在山城治疗对不对?”灰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 “我从没见过像他那样的人,我没想到他会放过我。”一提到奈良樱落,木旅白就像是斗败了的公鸡。 “这么简单的问题你想不明白?”灰诧异道。 “你知道?”木旅白意外。 “当然,他是因为我的面子才放过你的,要知道可是我将你带走的。”灰淡淡道。 “……”木旅白沉默了,他半响才小声道:“你有什么面子?” “我与他是同类,同类最理解同类,他连我这样的高手都能放过,你这样的小喽啰,那不是随便就放了。”灰说的理所当然,理直气壮。 听着灰的话,让木旅白半响说不出一句话来,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但其实木旅白自己心中有解释,只是他不愿承认。 总结起来就一句话:欲成大树,莫与草争。将军有剑,不斩麻绳。 哪里是什么看在灰的面子,是不屑。奈良樱落眼中有天下,胸中有天下,所以容得下他这么一个要杀他的人。 可是他也是家族中的天才,在拳脚上也是第一次败,却没想到却是大败。 “天下间拳脚最强的家族是哪里?”木旅白像是在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日向家包罗天下武学,你要去花火城吗?不回去复命了?” “日向家有人在镰仓,我要学艺,我要雪耻。”木旅白的眼神又坚定起来。 “哦。”灰完全不在意木旅白的豪言壮志,刚刚如果木旅白说要去花火城,她就准备把他干掉了。一个不能指路的累赘,她会毫不犹豫的动手。 “慢点,我头碰到石头了,已经满头包了。”木旅白一点也不喜欢灰,这个丫头就是个神经病,完全无法交流。 “你不是要找医生,当然要走快点。” …… 当夜,一处驿站内,木旅白包的像个粽子一样,他拿着烛火在观看地图。灰拿着一个小鱼干在一旁静静的啃着。 “奈良樱落接下来有三条路线可走。”木旅白自言自语道。 “一条经过摄水城,转道六城,从而到达山中家领地安云城。但这条路并不好走,其中大多都是幕府重镇,他们可不会像结成家这么好说话,平安的放奈良樱落过去。” “第二条路线还是经过摄水城,然后走水路,一路可直达,也可以转道,遇到的要么是水军,要么是水贼,而且航线不明的情况下,很难有人知道他到了哪里。” “第三条路线是走河内城,转道水路,此路的水路和摄水城差不多,但是却有一条支线直接连通大海,从大海绕过去,在到安云城前可以避免一切敌人。” “我觉得他应该会走……”木旅白自言自语着,他停顿住,望着地图思考着。 “第二条。”灰淡淡道。 “第一条路太危险,第三条路太绕,第二条路确实是最稳妥的选择。但连你都能猜到,其他人能猜不到,他会不会反其道而行之?”木旅白像是在问灰,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的思考。 “想那么多干啥,和你有什么关系,要是我我走第二条路。你这种想法是在害怕敌人时的顾虑性聪明,现在则是焦虑型推理,你脑子被打坏了吧。”灰打着哈欠,“啊,真无聊,我睡觉了!” 灰在黑暗中找个角落睡下,她蜷缩着像一条小狗,她的腹部很痛。她受伤了,但是她谁也没说,她谁也不信。 …… 如灰所料,奈良樱落走的是第二条路。 这是他还未出家族时就计划好的路线,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不会更改的,因为这条路线是为琉璃解开封印的路线。 摄水城内,奈良樱落一行人已经漫步在街道上寻找合适的船商了。 尽管灾情连连,但是摄水城并未受到影响。 这里的人靠水吃水,平民大多捕鱼为生。 此城又是连接航道的必经之路之一,很多商船,甚至水军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补给,商业相当的发达。 同时也因为此,摄水城也是鱼龙混杂之处。 几人才刚进入摄水城的街道,便发现前方仿若地震一般的震动,无数的平民惊恐的四散躲藏。 离的近些了,奈良樱落才看清是一队骑兵朝着他们的方向狂奔而来。 “是汗血马,此马乃异种,是骑兵标配。不像是摄水城水月家的人,不知是否冲我们来的。”浪川在奈良樱落的耳边低语。他是感知忍者,对这种情况,天然有预警的责任。 “先看看情况。”奈良樱落就那么站在路中间等着这些人来。 然离的近些了才发现这些骑兵队前方是一个女子骑着马在没命的狂奔,脸上满是惊恐和害怕,她不时朝后看,深怕被追上。 她衣衫不整,露出雪白的大腿,那雪白的大腿不时夹着马腹,让雪白的大腿肉不住的晃荡。她的身后是个男孩和她同乘一马。 那男孩背部中箭,脸上满是痛苦,却不发一语。 两人看起来不像是常骑马的样子,女子的骑术很糟糕。 很显然他们身后的骑兵是追他们的。 那骑兵队伍几乎人人覆甲,领头之人穿戴之甲更不是凡品,其头盔上顶个银色月牙,胸口上覆盖黑甲,甲上有红色血月的纹饰。 这些人发出嗷嗷的叫嚷声,他们手中拿着普通的弓箭,像是玩游戏一样,对着前方的男女射箭。 “是鬼童一族的人,隶属于朝廷的水军家族,和我们没有冲突,我们让开吧。”浪川说道。 奈良樱落未说话,他静静的看着这些人。 恰在此时,那女子的马连中数箭,在嘶鸣声中一头栽倒。 那女子和男孩从马上一头栽倒滑落,一路在街道上滑行了很长的距离竟恰好滚到了奈良樱落的脚下。 奈良樱落静静的看着这一男一女,眉头微皱。 “此事太巧,勿管。”琉璃低声对奈良樱落说道。 这件事无论是时间,或是女子落地的时机,还是滚落的位置都太巧,就像是上天安排好的要与奈良樱落扯上关系一样。 第75章 禁器之上 琉璃是谨慎又聪明的,对他们这些人来说,本就受幕府追杀,实在不该多生事端。 尤其对于奈良樱落来说,一旦闹大,对他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那马被箭射中,若是普通的马,早已死的透透的了,但是这马不是普通的马,而是汗血马。这马身上流出如血般的汗水,竟然站了起来,一边嘶鸣,一边发狂。 那马背上的男孩落在地上滚出多远,他终是忍不住哀嚎出声。他摔的不轻,全身骨头大概都散架了。 那女子也比较惨,从马上滚落,滚出多远,她的双手被磨破了皮,连额头都被磨的满是血。巧的是,她就滚落在奈良樱落的脚边。 那发疯似的汗血马,快跑几步就朝着那女子撞了过去。 那女子见到飞过来的马蹄,神情慌张,早已经忘了躲避。 奈良樱落前冲半步,一拳就砸在了马的侧脸上,一拳将马打的头偏了偏,再也爬不起来。 “跑啊,怎么不跑了。”那骑兵领头之人,坐在马上,对着那女子高喊着,他的手下已经拎起了那男孩,随手就像拧着一个小鸡。 那骑兵领头之人也看到了奈良樱落,对于能一拳打倒冲锋的汗血马感到惊奇,不过并未放在心上。 “鬼童有为,你放过我弟弟,我愿意将你想要的东西给你。”那女子虽躺在地上,一幅惊魂未定的样子,但是看到弟弟被抓,开始慌不择言。 “带走。” 鬼童有为轻拍马腹,手拉缰绳,正准备离开,却有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我不同意。” 听到奈良樱落说出这样一句话,琉璃无奈的叹了口气。尽管她已经提醒,但是他还是没有忍住。 奈良樱落看着她,笑道;“若为真,我出手,对她来说是幸事。若为假,我出手,对她来说亦是幸事。何乐而不为呢?” “你凭什么不同意?”鬼童有为脸上覆盖全甲,看不清表情,但是却没有第一时间出手。他并不傻,奈良樱落刚刚一拳之威,他看到了。这样的人不是有恃无恐,就是没脑子的莽夫。 “她和她的马冲撞了我,就想这么一走了之了?” “你想怎么样?” “这个女人看起来有点姿色,自是要带走的。” “呵呵,你知道我是谁吗?”鬼童有为笑道。 “你知道我是谁吗?”奈良樱落反问的更大声。 “鬼童一族可听过?我是鬼童一族的长子,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鬼童有为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奈良一族可听过?” 鬼童有为一愣,他就算傻也知道奈良一族是幕府的十三守护之一,但他是朝廷的人,和幕府的人并没有多少交集。 “你是奈良一族何人?”鬼童有为反问。 “奈良见鹿。”奈良樱落淡然道。 “奈良见鹿是谁?”鬼童有为问身旁的一个骑士。 那骑士低声在他的耳边道:“碰到硬点子了。奈良见鹿是奈良一族的少主,天才中的天才,实力在年轻一代中可入三甲之列,打不过,还惹不起。” 听到此处,鬼童有为心中一惊,低声道:“他不会是冒充的吧。” “家族中有奈良家的资料,应该有画像,一看便知。”那骑士回道。 “快找来。”鬼童有为有点不耐烦。 自听到奈良见鹿的名字开始,那骑士队伍就开始手忙脚乱的一阵骚动。 很快,鬼童有为找到了一本有关于幕府的花名册。其上有关于幕府各继承者的画像,他快速的翻到奈良家那一页,找到奈良见鹿的画像。 他低头看着画像,又抬头看着奈良樱落,两相一对比,越看越像,心下大惊。 奈良见鹿和奈良樱落本就是双胞胎,本就很像。而鬼童有为手中的资料册是几年前的资料,两相一对比,可不是越看越像嘛。 至于为什么没有想到眼前之人是奈良樱落,是因为这花名册压根没看上奈良樱落,把他排除在外了。鬼童一族常年不在陆地上,消息并不算太灵通。 “原来是奈良少主,失敬失敬。”鬼童有为立马换了一种语气,对奈良樱落客气道。 “既然知道我,那就简单了,这两个人我要带走,有没有问题?”奈良樱落反问道。 奈良樱落看清局势,得寸进尺,原本只要女子,现在要两人。 “幕府与朝廷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这样做是否越界了?”鬼童有为不甘道。 “我的话,你听不懂吗?”奈良樱落咄咄逼人。 鬼童有为侧头问身旁的骑士,低声道:“若一起冲锋,胜算几何?” “按奈良见鹿的实力,只他一人,我们有死无生。更何况他身后那些人可不是弱手。”那骑士恭敬道。 “嘶!”鬼童有为倒吸一口凉气,有点被吓到了。 他只犹豫了不到三秒钟,就命人将那男子放了。 “我会记住今天的,我们走。”鬼童有为生气的放着狠话,正准备离开,一个淡淡的声音又响彻在他的耳边。 “你的盔甲不错,我要了。”奈良樱落,得势不饶人。 “奈良见鹿,你不要欺人太甚,这是我家传之铠,你有命拿,怕你没命穿!”鬼童有为化恐惧为愤怒,大声吼道。 “要么你脱下来,要么,我自己来拿!”奈良樱落冷冷的声音。 “少爷,不要意气用事,性命重要,家族长辈就在附近,先脱身再说。”那骑兵急道。对他来说如果鬼童有为死了,他万死都不足以弥补,自是选择最稳妥的办法。 “好,很好。”鬼童有为气的全身都在颤抖。他脱下身上的盔甲,露出了修长的身体,俊美的面貌,美的就像是从画中走出来一样。 他非常小心的将盔甲整齐的叠放在地上,这盔甲对他来说是十分珍贵的东西。 “此甲乃是先祖获军功时皇帝陛下所赐,若有损伤,你必万死!” 鬼童有为上马,正欲走,奈良樱落又叫住了他。 “你还想怎么样?你要是再威胁我,我就是拼死也要与你斗一番。” “我想问,你是男是女?” “你放肆,士可杀不可辱。”正欲动手的鬼童有为被身旁的骑士架着离去。 见那些骑士走远,琉璃笑着在奈良樱落的耳边道:“此地不可久留,快离开这里。他们八成回去搬救兵了。” “也是。”奈良樱落点点头,也不管那一脸懵的女子,让浪川拿着鬼童有为的盔甲,就准备离开。 “奈良少主,可否带我们离开摄水城。我与弟弟已经无路可走。”那女子低声下气道。 “你这人怎么不知好歹,萍水相逢,救你一次已是大恩,你还想送佛送到西?”琉璃教训道。她不想奈良樱落再招惹是非了,这女子就是个麻烦。 “我愿意出比鬼童家河童铠还要高级的武器送予少主。”那女子咬着牙似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 “嗯?”琉璃示意她拿出来。 “此处不合适。”那女子低声道。 “跟我来吧。”浪川知道什么地方没什么人,所以率先开口道。 浪川是一个不敢为人先,一定为人后的人。这次能出头替奈良樱落做决定,是因为他作为感知忍者,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要清楚那铠甲的层次。 那铠甲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传世之名器,那是一具禁器。 奈良樱落手中之剑木头,琉璃的剑花瓣都是名器,都是传世之器,都有各自之妙用。 如奈良樱落手中之剑刀最大的作用是心静,刀如木头,如其名,执刀者可以获得平静。它是最适合剑客的刀,因为一个冷静的剑客是最可怕的。 佑助从柳生断手中夺过的刀蜘蛛切就是禁器,锋利到可以斩断一切,与鬼切齐名。 而禁器之上,很有可能是神器。 第76章 村正,村雨 奈良樱落很惊奇于浪川的主动,即使这女子说要给,但他并没有意动。 浪川很急,但是奈良樱落想让他别急。 他并没有对于神器的贪婪,无欲则刚。 他们一行人躲到一个偏僻的巷子里。 浪川闭眼感受,确定了四处无人之后才对那女子说:“你可以拿出来了。” 那女子既然已经选择交出来,此时也没有犹豫,她掏出一个卷轴递给奈良樱落,“这其中有两把神器,是我先祖遗留。” 奈良樱落拉开卷轴,只见其上描绘了一个黑色的漆黑洞窟,洞窟周围是繁复复杂的花纹。细看才发现那是一只恶兽,欲要择人而噬,而那洞窟的样子就是恶兽的嘴巴。 原本奈良樱落只以为卷轴中是储存法阵,没想到还加了一个封印法阵。以恶兽之嘴为存储,以恶兽之身为封印。 他让浪川拉开卷轴。 他单手朝着那恶兽的嘴伸进去,却被奈良花酒拦住:“我曾见过类似的法阵,伸手进去,会被咬断!” 奈良花酒斥责那女子:“你安的什么心。” 那女子却紧张摇头:“这攻击的法阵年久失效了,其上只有先祖留下的封印法阵还能用,是无害的。我这就把解封的手印告诉你们。” 此时那女子的弟弟悠然醒来,虽被人抬着,但是已能虚弱的说话;“姐姐,他们既然不相信我们,我们为何还要求他们。” “弟弟,我们已经走投无路。” 听到姐姐这么说,他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 那女子正要教奈良樱落解封的法印,却见奈良樱落已经将手伸了进去。 “我相信你。” 奈良樱落不顾奈良花酒的阻拦不止伸手进去,而且另一只手结了几个晦涩的手印,竟将一把剑从洞窟中拿了出来。这是一把黑色古朴的剑,剑鞘剑柄都是黑色。 “你,怎么做到的?”那女子惊讶出声,奈良樱落所结法印和她家流传的法印不一样,但依然解开了卷轴,拿到了剑。 “解封这种事,难不倒我的。”奈良樱落说着朝着琉璃看了一眼。琉璃心领神会的笑了笑。 琉璃身上的大多禁制封印都是奈良樱落解开的,所以造诣很深。 奈良樱落手不停,又从卷轴中拿出一把剑,这把剑,剑身雪白,剑柄雪白。 奈良樱落左右手各一把,一黑,一白,他握着两把剑却像是握着两个幽灵:“这就是你所说的两把神器?” “一把妖剑村正,一把邪剑村雨!”那女子咬牙切齿般的说出了这句话。从她的语气中可以发现,她非常的讨厌这两柄剑。 “是那两把剑啊!”奈良樱落皱眉的看着女子:“你是……松平一族,有名的铸器家!” 很显然奈良樱落听过关于这两把剑的故事。 “是。”女子跪地俯首,“我名松平熏,那是家弟千鹤。” “世人皆以为村正和村雨是一把刀,如今才发现是两把刀。原以为是一把神器,却是两把。”奈良花酒望着奈良樱落手中剑欣赏道。 “村正极为锋利,却噬主,拿此刀之人不会有好下场。” “至于村雨,又名村雨丸,此刀拔出杀人的时侯,带着杀气的刀锋会有露水。斩杀人之后,从刀锋会有水流出清洗血迹,妖异的很。” 奈良樱落说到这里,反问了女子一句:“村正还好说,这村雨历来收藏在北条家,你窃了北条氏的刀?真是好大的胆子。” “三百多年前,北条氏用观摩村雨为条件,想看村正,然后和我先祖达成条件,仿造神器。当时这把村雨就一直留在我族。”名叫松平熏的女子摇头解释道。 “什么是神器?”琉璃并没有接受过正统的忍术和剑术教育,对于一些概念她似懂非懂,更不要说神器这种东西了。 这种事情是常识,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耐心的和你解释。浪川却难得卖弄一次:“所谓神器,就是神遗落在人间的武器。这种武器拥有一些不可思议的力量,并不是什么人都能用的。能用神器者,非登天之上不可。” “也就说神器,越是强大的人越是能用,不是凡人能用的?”琉璃反问。 “也不尽然,若拥有强大的血统,亦可使用。”奈良樱落笑着说道:“这两把剑就是神器,你们看看谁能拔出来。” 奈良樱落将两把剑分别扔给其他人,让所有人都试试。 奈良花酒拿过村正,试了试,那怕用了吃奶的力气也拔不出来,这剑就像旱在剑鞘上一样,拔不出来。 奈良鹿鸣拿过村雨,随便拔了拔就扔给了浪川,在未试之前就丧失了信心。 浪川早就心中暗自激动,他拿过村雨细细端详,就像拿着一个宝物,他尝试拔刀,只听一声轻响,这刀竟被拔出了一丝。 浪川心中大为震动,用力一拔。 所有人都兴奋的看着浪川。 谁都没想到,他竟然好似能拔出来。 然浪川保持着拔剑的姿势许久,那剑却依然纹丝不动,拔不出来。 浪川尴尬的笑笑,将剑递给琉璃,并道:“差点以为能拔出来,这神器果然不同凡响。” “它是一把剑,如果拔不出来,不能用,就算是神器,那也是废铁!” 琉璃没在意,随手就一拔,一声轻吟,一道雪亮的光几乎照耀了整个昏暗的小巷,半响才恢复原样。 “嗯?”琉璃望着手中的剑,半响没回过神来:“这就是村雨?” 在其他人还在呆愣的时候,奈良樱落已经将村正递到了琉璃手中,然后接过了琉璃手中的村雨。 奈良樱落端详了一下村雨,不得不感叹这是一把好剑。只是轻轻一挥,就仿佛能割裂空气。 可惜这把剑却并不诚服他,一直在他的手中挣扎。相反,在琉璃手中,这把剑就老实的很。 在此时,又一声轻吟,整个小巷的光线瞬间昏暗起来,琉璃竟又拔出了村正。 “你年纪轻轻不可能登天之上,你是谁?”熏被惊到了,她送出剑完全没想过眼前这些人能拔出来,她也没见过村正村雨真正的样子。 “我……是……谁?”琉璃望着手中的村正,陷入了沉思。 她的弟弟千鹤此时却是吐了口血,他本就伤及筋骨,见琉璃拔剑先是惊,又是激动,完全控制不住。 浪川连忙帮他治疗,见他没大碍,他才松了口气。心说琉璃拔出神器,你激动归激动,别激动死了啊。 “你不要告诉我,鬼童有为是为了这两把神器才会一直追你们。”奈良樱落将手中村雨归鞘,直视着熏的眼睛。 “神器动人心,他确实是为这些才一直追我和弟弟……”熏开始诉说缘由,却被奈良樱落打断了。 “鬼童家并没有登天之上的人,神器对他们来说不但无用,而且还会引来灾祸。鬼童有为或许傻,但是一个家族里并不可能都是蠢货。你将这两把神器给我,其实也只不过想祸水东引,这两把神器对你来说也是灾祸,只是没想到我们能拔出来吧。所以,你弟弟才那么激动。”奈良樱落淡淡的说道。 一般人见到神器不可能还能保持如此平静的心态,连浪川这样一向求稳的人都稳不住心态,更遑论其他人,只怕是早就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琉璃将手中村正剑归鞘,对熏道:“你以为他看上鬼童家的铠甲,定会为了神器不顾一切,但是你想错了。你若不说出真正的原因,我们也不会帮你。” 熏沉默了,对她来说,奈良樱落这群人也只是陌生人而已,不可能因为救命之恩就完全相信奈良樱落。 她此时的沉默是在权衡。 浪川却忽然道:“有大批的骑兵朝着我们的方向而来,距离两千米,大概是冲着我们来的,我们该离开此处了。” “你时间不多了。”奈良樱落提醒道。 “鬼童一族是为了斩神器而来。”熏咬牙道。她说完这简短的一句话,就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她一族为了守护这个秘密现在只剩下她和弟弟,她是真的不愿意对任何人说。 斩神器三个字听的奈良樱落都不淡定了。其他人并未听过斩神器的名字,但是他作为奈良家继承者之一,了解一些秘密。 只听奈良樱落悠悠开口。 “所谓斩神器,便是能杀神的武器。而这武器,是凡人能用的武器。” “区区凡人,竟敢弑神!” “堂堂凡人,真敢弑神!” “而所谓的神器,正是凡人击杀了神之后掉落凡间的武器,所以其上满是怨念和愤恨,扰人心智。” 奈良樱落尽量长话短说,但他说的每一个字就像是一面鼓,锤在每一个人的心头,震的人心尖儿发颤。 第77章 养老的瞎子 也只是几句话的功夫,那些骑兵已经在周围几百米搜寻了起来。 奈良樱落将两把神器随手扔给了老锄头,便跟随着浪川的脚步逃窜去了。 老锄头诚惶诚恐的抱着神器,那表情既荣幸又忐忑。 已经没有时间在讨论斩神器的问题了。 熏紧紧的跟随在奈良樱落和琉璃的身侧,深怕被奈良樱落给丢下。毕竟她已经付出了很多代价,她一定要带着弟弟离开这里。 “你不用紧张,我们不会逼你说出斩神器的下落,更不要说你的美色。”琉璃似是看出了她的窘迫,在她身边低声说着。她快步跑动着,微风掀起她的黑纱,让熏看到了一张惊艳绝伦的脸。 “他之所以会问你根因,是因为既然已经牵扯进来,大家还是要知道为什么而战,不然,没有人会帮你的。”琉璃再次解释道。 “谢……” “不用了,跑快点。”琉璃再次加快脚步,拉着熏一起跑,也只几句话的功夫,两人已经落到最后面了。 十来人在摄水城的巷子里绕来绕去,等落到大街上的时候,几人已经换了装扮。 但并未完全安全,那些骑兵越来越多了。 “我可以找到私船。”熏听到了奈良樱落在找船,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 琉璃静静的盯着她:“说说看。” “我知道你们并不相信我,我先前流落到摄水城时已经找好了黑船,但是只买了我和弟弟的船票,你们人太多,目标太大,并不一定能走。”熏说道。 对于奈良樱落他们来说,如果走官船的话就必须要和水军打交道,如果一旦在海上被发现了真实身份,那些水军定会将奈良樱落绑了上交朝廷,这一点他们真的做的出来。 在水上一旦被围住,那正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所以从进入摄水城开始,他们一直就在找私船,也就是黑船。 摄水城是各水路航道的中转点之一,水月一族严禁商船客运,他们垄断了这笔生意。 但每天过往商船无数,在船上夹带几个人,只要不被水军查到就能白赚一笔。 这笔生意其实和商船老板没关系,也和摄水城的高层没关系,是跑船的那些人和管理航道的水军小吏合伙勾结的产物。 上面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底下的人也就越发肆无忌惮,黑船的名额可贵的很。 毕竟放着舒服又便宜的官船不坐,而去做私船的人,多少都有点见不得人的事情。 已经没选择的余地,奈良樱落只能跟在熏的后面,去找熏口中早已联系好的接头人。 “你相信她?”琉璃问奈良樱落。 “我不会因为她送了我神器就无条件的相信她,只是老天将她送到我的面前,那就是缘分。我只是选择应缘而已,我并不在乎她是好人还是坏人。” 奈良樱落的话音不大,也没有瞒着熏的耳朵。 熏听的清清楚楚,她回头看了奈良樱落一眼,眼中有意外,还有难得的安定。她就像本是一片漂落的叶子,被风而吹过来荡过去,无法自主,却遇到对流风,旋转下落,难得有了确定的轨迹。 若是奈良樱落完全相信她,她才真的诚惶诚恐。 …… 熏先前没有见过接头人,从未知晓接头人是一个瞎子。 瞎子住在城南的茅草屋中。他是个很贫困的瞎子,但在黑船生意上很有话语权,传言他是某个大佬的白手套。瞎子满头银色,还带着个孙子。他孙子比较怕生,怯生生的躲在茅屋后面。 熏恭恭敬敬的将先前购买的船证递给瞎子,瞎子摸了摸,半响才道:“是真的。可以安排今晚的船,两个人,今晚可走。” “我想多带一些人,钱不是问题。”熏豪气道。 “这不符合规矩。”瞎子不悦的说道。 此时浪川则在奈良樱落的耳边低声道:“这瞎子是普通人,并未在他身上察觉到查克拉的痕迹,气血也枯槁的很,不是剑客。” “老丈,我们确实有急事,需今夜离开,望行个方便。”奈良樱落递给了瞎子一袋碎银子。 瞎子掂了掂,并用牙咬了每一块碎银,确定是真的后才道:“十两银子!不错,你们几个人?” 以当下人的生活水平来说,五两银子就足够一家五口人活一年的花销。十两银子已经很多了,钱还是比较值钱的。 “我们十二个人。”奈良樱落说道。 他们明明十一个人,但是奈良樱落却说十二个人。琉璃已经看穿了他的理由,这样是为了混淆视线,以免被鬼童家查到。 “十二个人,十两银子,可不够。”老瞎子不悦道。 “十两银子是孝敬老丈的,不算钱。其他人,每人五两银子,一共六十两。”奈良樱落很干脆的掏出一大包的银子。 “只是一个瞎眼老头而已,还敢狮子大开口?和他废那么多话干什么,揍一顿就老实了。”奈良鹿鸣哼了声,他捏着拳头已经准备动手。 “老丈确实是普通人,但是他那孙子可不是普通人。你若动手,会死的。”奈良樱落背对着奈良鹿鸣,轻声说道。 听到奈良樱落的话,奈良鹿鸣果然停下脚步。他太了解奈良樱落,他不屑于说这个谎骗他,那说明奈良樱落说的是事实。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眼睛还真是毒啊。”老瞎子哈哈大笑道,收了钱爽快的对后方的孩童道:“大孙子,带这些人上船,今晚天一黑就走。” 那孩童怯生生的从茅屋后出来,然后对着奈良樱落一行人到:“你们,跟我来。” “这孩童哪一点看着像高手,莫不是框我?”奈良鹿鸣以问询的眼光看向浪川。 浪川皱眉看着孩童许久,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这孩子的实力怎么忽高忽低,一会像普通人,一会又像是高手,奇怪!” 所有人都没注意跟在最后面的老锄头,他此时却自然的坐在老瞎子的对面,看着老瞎子呵呵直笑。 “有事?”老瞎子问道。 “送你两把神器,你可要?”老锄头拿出村正和村雨笑道。 “这声音好熟悉啊,你……你……不会吧,你还活着呢。”老瞎子手中的银子跌落在桌子上,这一刻连最爱的银子都不香了。 “老瞎子你可敢睁眼看看我?” “我睁眼也打不过你。” “没想到,这么多年没见,你不仅止步登天境,还做了船夫,弄的却是敲竹杠的生意,下贱!” “我老了,厌倦了打打杀杀,只想安心养老。”老瞎子叹了口气。 “我给你神器,你要是不要?” “我这残躯,你给我啥,我都没用,只想多赚些银子,养老。”老瞎子掏掏耳朵,一幅无所谓的样子,此时已经瘫在了椅子上,懒的动弹。 “你寿元无多,血气衰败,怕是没几日好活喽。”老锄头呵呵笑着,露出缺了的门牙,猥琐的很。 “莫要诓我,我还有几年呢。”老瞎子摆摆手,很看的开。 “给你神器,是给你机会,这是进入鬼神境的机缘,你悟性不够,不知可否参悟此剑残留的神的气息。”老锄头摆摆手,正要收剑。 老瞎子却是一把按住:“此话当真?” “我骗你作甚?悟性不够者,这是巧路。” “宫本惠告诉你的?” “唉。”那是长长的一声叹息。 “你要我做什么?”老瞎子可不相信这老货会这么好心。 “这个。”老锄头捡起老瞎子落在桌子上的六十两银子揣到了怀里。他竟只拿了钱。 “算我老头欠你个人情。”老瞎子大手一捞就要拿起两柄剑,老锄头却是夺过了一把。 老瞎子拔剑一看,露出眼中的一丝灰白,像是眯眼再看,他仿佛真的能看到,看的很认真。半响,他笑道:“村正,有点意思啊。” “这把是村雨,你要不要换换?”老锄头拔出村雨给老瞎子看,也不管老瞎子是否真的能看到。 “村正更有魔性,更顺心一些,我就喜欢噬主的剑。”老瞎子哈哈大笑。 “老锄头,快点跟上,我们得走了。”远处传来奈良樱落的声音。 “好的,少爷。”老锄头站了起来,声音尽显恭敬。 这声音听的老瞎子皱眉连连,“你什么时候当了那少年的仆人了,以你的身份不至于如此吧。让那少年叫你爷爷,他还不赶着叫!” “我也老啦,养老而已。” 耳边传来老锄头无奈的话语,老瞎子呵呵直笑。 第78章 荒唐 老锄头很快跟上队伍,在那男孩的带领下,众人穿过重重的街区,在夜幕还未降临时坐了一页扁舟下水,朝着远方的一处商船而去。 河道上来来往往的商船很多,大多都停靠在摄水城港口。 一路上浪川试图和那小孩交流,但那小孩很怕生,根本不与人说话。琉璃表现出亲和力的一面,才勉强问出了男孩的名字。 他叫观雾。 一个很奇怪的名字。 小舟在水面上一路滑行,碾碎了水中的夕阳。 很快,观雾指着一个方向的大船怯生生道:“就是那里了。待会你们上去就行了,会有人接应你们的。” 果然,一个老头划着一个小舟过来了。众人一个个上了老头的小舟。 老头临走时还给了老瞎子孙子一个黑色袋子:“给你爷爷的,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那小孩点点头,并未发出一语,接过袋子便是离开。明眼人都看的出那袋子里是银子。 “那老头是什么身份,只是一个普通的老头,竟有人孝敬他?”奈良鹿鸣嘀咕着。 “有利益往来,送点礼不是很正常。”浪川只把此当做简单的人情世故。 “各位我是东风商行的伙计老黄,上船之前我有必要跟你们说一下此行的规矩。” “你们也看到了,此船一共三层,你们待会随我去一层,和货物们呆在一起,大家都是江湖儿女,想来也不会有那么多的讲究。” “至于二层三层,不是我们这等人可以接触的。我也不妨透露你们一个消息,这艘船上有无数的上忍随行,要是不想死,不要随意走动。” “活动范围仅限一层,你们听明白了吗?” 这叫老黄的老头面容严肃的喝道,奈良樱落一行人有气无力的应着,其实谁都没把他当回事。 大船降下绳梯,众人攀爬而上,都装作普通人,没有用任何的忍术。 一层全是货物,在货物的中间垒着长方形的空间,众人钻进去,便算是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这种空间算不上舒适,但也摆满了桌椅,众人进去时,已经有很多人在里面了,并没有人关注他们的到来。 整个一层很吵闹,有在下棋的,有在打牌的,更多的则是在赌钱。 奈良樱落一行人在一个角落坐下。 琉璃看出有几个带面具的上忍看到赌桌有点意动,便提醒道:“浪客五条规矩还记得吧,不准赌博。” “规矩立了,便要执行。无论以前如何,成为浪客的那一天起,这便是组织的规矩,我希望你们要记住这一点。”奈良樱落道。 听到奈良樱落的话,那些躁动的手安静下来。 “浪客?”熏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你很好奇,要加入吗?算你一个!”奈良樱落笑着反问。 “有什么条件吗?”熏问。 “你现在看到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浪客的创建者,你若是加入只能算第二批,不过正式的组织章程还未确定,你若加入说不定能谋个不错的职位。”奈良樱落随口道。 “我听明白了,你们都是领袖,缺干活的人,我若进来了就是小兵,那我可不干。”熏笑着摆摆手。 气氛顿时活跃起来,很多人在开着熏的玩笑。一瞬间仿佛她与众人的关系亲近了不少。 “既然大家都这么高兴,我要告诉你们一个更值得高兴的事情。”老锄头作为浪客之一,忽然发言道。 老锄头很少说话,除了奈良樱落,大家都当他是一个下人,没放在心上,自是没什么发言权。 只是一路遇到那么多危险,死了那么多人,老锄头能安然的活到这里,不得不感叹他的命是真的硬。 见没人反对,老锄头将一袋银子递给奈良樱落。 “这是?”奈良樱落拿来一看,这不是他给那老瞎子付船票的六十两银子吗? “你把钱要回来了?”奈良樱落问道。 “那老瞎子爱财如命,竟不要钱?”琉璃也觉得奇怪。 “不不不,我拿村正换的。”老锄头一脸的得意。 “什么,你拿神器换了六十两银子?”奈良鹿鸣大声呵斥道。他仿佛听到了时间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 “不错。”老锄头应着。 见老锄头不似开玩笑,所有人都不淡定了。神器不是大白菜,哪里能这么儿戏,这仿佛有人花了六十万买了原子弹一般的胡扯。 熏淡定一些,毕竟神器送出就不属于她了。人对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并没有多强的得失欲。但她心中依旧震撼,暗叹一声好愚蠢的交易。 她很好奇奈良樱落会怎么处理这件事,毕竟老锄头可是他的奴仆。若是一般人,此时最快补救的方法是先回去拿回神器,然后在斩了老锄头立威。 毕竟一个组织的老大,家族的少主,若不能这样处理,怎能服众? 熏眼睛睁大,盯着奈良樱落的脸,哪怕一丝丝的变化她都看在眼里,她倒要看看奈良樱落到底有几分几两。 “真换了?”奈良樱落控制情绪的能力很强,除了一开始的震惊外,他的表情很快就严肃起来。 “真换了,这还能有假,此时手中只有村雨了。”老锄头说着递上了手中的剑。 “换的好。”奈良樱落接过村雨剑,淡淡道:“我知道你有换的道理,我相信你。” 奈良樱落的话颠覆了在场所有人的认知,让人不敢置信。 “你那两把神器是给我的吧。”奈良樱落此时忽然问向熏。 熏被忽然提问,手足无措,还未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她连忙点头应是。 “那既然是我的私有物品,我当有决定他们的归属权,老锄头的事情就算了,希望以后大家都不要苛责他。至于原因,我想以后大家会知道的。”奈良樱落笑道。 他仿佛从未将老锄头犯的错放在心上,也从未将神器放在心上,就这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他完全没有给其他人说话的机会,以最快的方式扼制住了事情往糟糕方向发展的趋势。 “少爷,愿意相信老奴,老奴很高兴。”老锄头很感动,他笑着露出牙齿,很猥琐。 老锄头与奈良樱落的眼神交触,两人的眼光中都有不同的东西。但是谁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保持着一种莫名的默契。 有人脾气暴躁的压着脾气,这事谁听了都觉得不爽。有人心思深的,则在暗想奈良樱落不追究的缘由。众人难得沉默下来。 “少爷,我们可能有麻烦了。”浪川忽然道。 场中原本在娱乐的人此时却都停了下来,他们眼睛定定的看过来。因为奈良鹿鸣那句话声音太大了,都听到了神器两个字。 浪川严阵以待,其他人也准备随时动手,气氛紧张压抑的时候,不知道谁笑了一声,便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很快一连串的笑声出现,那些人又重新娱乐起来。 “哈哈,神器换六十两银子,太搞笑了,什么神器这么便宜。” “这世上真的有神器吗?老奴卖了六十两还说卖的好,吹牛不是这么吹的。” “我要是那主子,这样的下人就该杀了,吹牛要真,做戏要全套嘛。” “还真当我们没见过世面了,哪里来的乡下人吹牛都不会吹。” …… 无数的吐槽声传入奈良樱落一行人的耳朵里,让人无奈至极,又好笑至极。 第79章 赌徒 本以为事情会在众人的哄笑中过去,但有一个赌客却从桌子上拿出一堆碎银子丢向奈良樱落的方向。 那些碎银子滚落在地,哗啦啦就如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声音。 那些哄笑吵闹的声音很大,这些碎银子落地的声音很小。但这很小的声音却是将很大的声音谋杀了,这四四方方的空间内仿佛只有银子滚动的声音。 “这足有一百多两,我买你手中的那柄剑。”一个魁梧汉子朝着奈良樱落叫道。 “不卖。”奈良樱落当着众人的面将村雨重新封印进卷轴内,然后将卷轴收了起来。 “我的诚意很大,你有什么条件可以开。我最讨厌别人伤了我的面子,那我会划伤他的脸。”魁梧汉子生气道。 “就凭你一个?”琉璃反问了一句。 魁梧汉子未说话,周围在赌钱的人大多都站了起来。 “看起来不像是愣头青,他怕是看出了剑的价值,果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是瞎子。”琉璃在奈良樱落的耳边嘀咕着。 他们到不是怕了这个汉子,但是一打起来,就会有很多不确定的因素发生。 “这家伙不简单。”浪川低声道,他感受到了那汉子体内庞大而诡异的查克拉。 “我们双方一旦开打,这船估计是开不下去了。这样,我们单对单,以男人的方式解决。我若赢了,你那把剑归我。”魁梧汉子说道。 奈良樱落头也不抬的反问:“我若赢了,又如何?” “你若赢了,我随你处置。”魁梧汉子一幅胜券在握的样子。 奈良樱落刚要站起,奈良花酒却拉住了他,低声道:“何必这么麻烦,我直接强杀他便是。” “忍术的杀伤力很难控制,这船没有想象的那么坚固。我来吧,毕竟我是剑客。” 奈良樱落站起来,如一柄出鞘的剑。 “你果然是剑客,拔剑吧。”魁梧汉子豪气道。 “你的武器呢。”奈良樱落问。 “对付你,还用不上武器。我的身体是最好的武器,忘了告诉你,我是一位体修。我还有一个外号,叫剑客克星。”魁梧汉子捏着拳头,咔咔作响。 “体修?有意思。”奈良樱落来了兴致,本握剑的手松开,“我也是呢。” 奈良樱落与魁梧汉子对视。 魁梧汉子眼中有着轻蔑,他之所以选奈良樱落,是因为他还从未输给过一个剑客。 然却没想到奈良樱落却不用剑,想和他比拳脚功夫,这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若是他先动手,一拳将奈良樱落打死了,那么就没意思了,他要让奈良樱落先出手,他要给他一个机会。 奈良樱落朝着他走过来,走的很慢,让他很着急。 然在他分神的一秒时间里忽然闪至身前,一拳砸来。 这突然的偷袭让魁梧汉子方寸大乱,正欲格挡,然奈良樱落却突然变招,一个大逼兜甩在他的脸上。 这一巴掌势大力沉打的他摇摇晃晃连退了三步,半天缓不过神来。 奈良樱落也没有乘势攻击,而是站在那里定定的看着他,那眼神里竟然是同情。 魁梧汉子怒了,他捏了个手印,周身的查克拉宛如一道山的虚影一般朝着奈良樱落撞了过去。 奈良樱落第一次见到这种招式,不是忍法,也不是拳法,这是什么? 奈良樱落有心试试,抬起一拳,朝着魁梧汉子的头砸了过去。 然刚与那魁梧汉子的头接触,其神情一愣,只觉一股巨大的力量从手臂中传导过来,转瞬,他就倒飞了出去。 倒飞十六步之后,重重的摔在地上。 若是一般人落地之后估计半响都爬不起来,奈良樱落落地之后瞬间就翻滚起身,卸了大半的力之后如弹簧一般站了起来。 他从未见过如此强的力量,木旅白的力量和速度已经很强了,但是单论力量,这魁梧汉子至少要比木旅白强十倍。 “怎么样,我的力量不好受吧。”魁梧汉子嘴上轻蔑,心中却是凝重起来。很少有人正面硬抗他那么一下还能站起来的,而且奈良樱落竟然还没受伤。 更重要的是,他的额头上有一圈红红的印记,正是奈良樱落的拳头砸出来的。 “我有一百种方法打败你,但我选择你最骄傲的方式,那就是硬碰硬。”奈良樱落站起来,他浑身的骨骼爆响,身上的查克拉涌上双拳,让他拳头上的青筋暴起。 “秋道气血术。”奈良花酒是识货的,这是秋道一族增加力量的秘术。 魁梧汉子再次捏了一个手印,他身上的山脉虚影更加的凝实了。他朝着奈良樱落撞过去,每走一步,整个船仿佛都在震荡,光是气势,就已经力压奈良樱落了。 奈良樱落就那么站在那里,面对再次撞过来的魁梧汉子,他没有选择躲避,握拳于腰间,以腰为弓,手为箭,拳为锋,静等魁梧汉子的到来。 一拳。 拳出打碎了如镜子般的空气。 两人相撞。 那碎裂的空气再次发出爆响。 奈良樱落再次倒飞出去。 魁梧汉子则是在地上滑动了很长时间才恢复平衡。 而奈良樱落依然要靠滚动来卸力,看起来要狼狈一些。 魁梧汉子的脸色越发凝重了。 他知道他的力量来源是什么,但是奈良樱落却是哪里来的力量能挡住他? 魁梧汉子没有思考的时间,奈良樱落已经一拳朝着他砸了过来。 这一次与上次不同的是,奈良樱落全身冒着电光。 很显然,奈良用了从木旅白身上学来的用雷刺激身体的法门。 “嘭。” “嘭。” “嘭。” …… 两人无数次相撞,奈良樱落从一开始的倒飞出去,渐渐的开始适应他的力量,竟与他平分秋色了。 “这不可能!”魁梧汉子心中发出惊呼。 因为在交战中他看的清楚,奈良樱落身体上不时发出一些金色的光芒,随着金色的光芒越甚,奈良樱落的身体也越来越强大。 “发现了吗?”奈良樱落嘀咕了一声,笑着解释道:“我曾经吃过舍利子,身体里还有些残存的能量很难吸收,借着你的力量,那些能量越来越活跃,身体反而更强韧了。” “吃了舍利子竟没死?……难怪!”魁梧汉子点头,一副恍然的表情。奈良樱落之所以选择硬碰硬,是在拿他练功呢。 “认输吗?”奈良樱落问。 “你拔剑吧。”魁梧汉子摇摇头,他双手伸出,指缝间伸出了如刀锋般凌厉的利爪。 见此,奈良樱落一愣,心中一惊,脱口而出:“拟兽一族,你们怎么在这里?” 拟兽一族一直是幕府的暗卫一系,不应该会坐黑船才对。 “看起来,我把你想的简单了。果然拥有神器的不是普通人,你是松平一族的余孽吧。”拟兽一族把奈良樱落当成了熏的族人。 熏望着那双利爪,露出了仇恨的表情,但是她没有动。 “狼王,时间差不多了,船已经离岸很远了,我们可以动手了。”一个人对着魁梧汉子大声道,也不怕周围人听见。 “一个不留。”魁梧汉子冷酷的下达了命令。很显然他们是带着任务来的。 “我们的赌约还作数吗?”奈良樱落却不慌不忙道。 “放心,只要你的人不妄动,我的人亦不会动你们。而现在,你与我的对决依然未结束。”狼王冷道。在这艘船上,奈良樱落这一行人的力量并不弱,是不确定的因素。 为了任务,也为了神器,狼王有必要拖住并战胜奈良樱落。这便是狼王看似粗犷,但心思细腻之处。 第80章 眼力 随着狼王带来的人四处行动,一层不大的空间开始骚乱了起来,毕竟谁都听到了狼王所说的一个不留的话。 却没想到狼王那些手下却是直奔二层三层而去,并未管一层骚乱的人群。 那些仓皇逃窜的人就像是水流般无孔不入,而奈良樱落一行人就如定海神针一般的站在那里不动如山。 全场就奈良樱落一行人没有躲。 有些无处躲藏的人试着靠近奈良樱落这一方,见奈良樱落没有下令攻击他们,便心安理得的躲着。 有一个人这样做,其他人有样学样,奈良樱落这一方周边聚集了很多船客。 这些无助的船客便将奈良樱落当成了救世主。 奈良樱落想过要当救世主,却从未想过要在这里当救世主。 有趣的是,奈良樱落还看到了上船时叮嘱他们不要乱走的老黄。他此时就躲在他身后,低着头,深怕奈良樱落看到他。 然奈良樱落却是真的看到了他。 “老黄,我没有乱走,是你乱走了。”奈良樱落朝他调笑道。 老黄很尴尬的抬起头,他刚刚被追杀,慌不择路躲到这里,那些追他的人看到奈良樱落竟然不追了。他心有余悸之时,不得不暗叹一句来对了。观雾曾在接过银子时指点了他几句,果然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 “老黄,你这船上不会拉着违禁品吧?”奈良樱落大声问道。 老黄连忙摆手,一幅不愿多说的样子。 “你不说我也知道,是粮食吧。”奈良樱落背对着老黄,望着狼王笑道。 浪川此时用苦无扎破包裹严实的木箱,一粒粒雪白的大米从其中泄露出来,就像是雪白的水流一样流淌。 “你是如何猜到的?”狼王并没有主动攻击,他想拖住奈良樱落。此时暗卫在朝着二层三层杀去,即使在一层也能听到楼上的喊杀声。 “因为除了违禁品,整个南方现在最贵的东西就是大米。南方大旱,米价一天一个价,各家族囤积还来不及,市场上很少有卖的,能买来这一船的大米,不说关系通天,就说这财力就不是普通人能买到的。让我来猜猜是谁……”奈良樱落的声音不大,但是每一句都分析在点上,让狼王的神色不断朝着惊愕变换。 “大皇子,对不对?”奈良樱落说是反问,但是却是肯定的语气。 狼王要不是情报里完全没有奈良樱落这一号人,他甚至以为奈良樱落是大皇子这边的人,因为此次行动是绝密,奈良樱落不可能提前得到消息。 大皇子已经采购了很多船粮食了,为了不引起注意,都是每次走一船,混在其他商船中。他们也是查了很久才查到这艘船。 见狼王没肯定,也没反对,奈良樱落便已是知道自己猜对了。 “若是大皇子的船,你们这点人怕是有去无回了,除非你们只是放火的,杀人的还另有其人。若是我来制定策略,最起码要有心转手之境的人才能确保万无一失,甚至一个还不够,还要藏一手。”奈良樱落继续说道。 而听了奈良樱落这一句,狼王的心跳都漏了半拍。他不敢再让奈良樱落说下去了。 “你还打不打了,磨磨唧唧的。”狼王装出不耐烦的样子。 “提醒你一句,你们的胜负手在水月一族。”奈良樱落笑言道。 狼王已经出手,他的双手划出雪亮的光芒已至奈良樱落的头顶。 奈良樱落感受到迎面而来的破空声,身影幻化,便是表之剑术五律,他化为五道残影绕着狼王飞舞。 狼王的攻击频率极快,划破四道残影,第五道攻击划向奈良樱落的腰部,要将奈良樱落斩断。 奈良樱落却见势一变,如一朵云一般从他的攻击间隙中闪了出去,正是表之剑术出云。 只听嗤的一声,狼王却发现自己的小腿血流如住。 只是一个照面,他就已经负伤。 “剑客克星,你还是认输吧!”奈良樱落已在七步之外,他甩了甩剑刃上的血,反问道。 他用的是平淡的语气,说的也是实话,但听在狼王耳中却变成了挑衅和羞辱。 “秘术狼化。”狼王单手结印,只见他身上出现了一头巨大灰狼的虚影,那虚影对着奈良樱落凶狠的嚎叫着。 奈良樱落望着那灰色的狼,有点茫然,他并不了解这个虚影到底是什么。 他暗自伸手于脖子后,不动声色的解开了贴在脖子上的符咒。 狼王的速度忽然变快,如施展了疾风步一般,七步的距离只是瞬间就到了,那闪亮的利爪朝着奈良樱落突刺过来。 这一招太快,奈良樱落根本躲不过去。 他拔剑就挡。 与其说奈良樱落的剑挡住了狼王的双手利爪,却不如说狼王锁住了奈良樱落的剑。 见此情形,狼王忽然轻笑一声,一幅胜券在握的样子。 也只是在此时,那狼王身上的灰狼虚影忽然张开大口,一口咬向奈良樱落的头颅。 在那灰狼虚影张口的瞬间,那虚影就凝实起来。 那不甚清晰的巨口,此时却可看见流下的口水,和恶臭的口气。 “小心!”琉璃惊呼出声。 狼王之所以称之为剑客克星,是因为没有任何人可以躲过狼化这一招。剑客们不会想到狼化的虚影可以动,甚至能以虚化实。 如此近距离下,简直就是要命! 高手过招,那错愕的一瞬间足以分胜负了。 正所谓生死,胜负,也只在一瞬间。 狼王正得意间却看到了奈良樱落的眼睛,那竟是一双黄金瞳。 奈良樱落的眼中没有错愕,反而是一种无与伦比的自信。 这一双眼睛却让灰狼错愕。他明明胜券在握,却见敌人自信赴死,能不错愕吗? 说时迟那时快,奈良樱落侧头躲过灰狼的一口,手中之剑却是从剑柄发出一股反震之力直至剑尖。 那一瞬间奈良樱落的剑就像是活了一般,宛如一条大蛇。 那是表之剑术最后一招,又称之为表之奥义,八神! 老剑圣冢原传奇年少时曾见到神兽八岐大蛇,这招奥义就是演化八岐大蛇而来。 一剑出有如八蛇共舞,这一剑的震动之力瞬间将狼王的利爪粉碎,并顺势切在了狼王的胸口。 快,太快了! 出剑,收剑只在一瞬间。 奈良樱落也不管再次朝他咬来的已经实体化的灰狼巨口。 他自信的朝着狼王笑。 奇怪的是,那灰狼却在要触碰到奈良樱落的身体时瞬间虚化,如烟尘一般消散在空中。 “你……”狼王此时此回过神来,奈良樱落这一刀不止震断了他的利爪,伤了他,还破了他那无往而不利的秘术。 此时狼王的胸口的衣衫才碎裂开,露出了他满是胸大肌的胸膛,一道狭长的刀痕蔓延整个胸口,正在滋滋冒血。 他的胸口纹了一只灰狼,而那一刀刚好斩在灰狼的头部。 狼王低头看向胸前的灰狼纹画,叹了口气。 “原来是将神道教的式神纹在身上,真是天才的想法。能创出这道秘术的人,简直才华横溢。”奈良樱落不顾狼王的错愕,却凑近仔细观察道,眼中满是赞赏。 “你为何不杀我?”狼王不甘道。刚刚那一刀完全可以要了他的命,奈良樱落手下留情了。 “你就那么想死?”奈良樱落说着就要拔剑。 “别,别,别杀了。”狼王连忙摆手道,哪里有一点一开始的傲气和自信。他害怕的要死。 第81章 你运气不好 “杀了他。杀了他。”那些幸存下来的船客高喊着,其中叫的最欢的是老黄。 “他们叫我杀了你,你说呢。”奈良樱落低头看着狼王笑道。 狼王噗通一声跪在了奈良樱落的面前,让奈良樱落皱了眉。 奈良樱落:“你怎么说也是幕府的暗卫,怎会如此没有骨气?” 狼王:“活着才有一切,死了便什么都没有了。为幕府卖命,也只是为了荣华富贵,谁也不比谁高尚。” 奈良樱落:“我也不是嗜杀之人,你我之间的赌约,是我赢了。你能给我什么?” 狼王沉默,他在犹豫。 奈良樱落:“你想要我的神器,想杀我,结果你输了。你不能什么都不付出,就让我饶你性命,然后当什么都没发生,你觉得,这合理吗?” 狼王抬头:“不合理。” 奈良樱落:“给我一个你认为能救你命的等价物,你觉得你能值多少钱,就给多少。” 狼王咬牙:“我愿献上秘法。” 狼王说着递上了一本古旧的册子。 奈良樱落翻开首页上面写着“式神初解”四个大字。狼王的式神就是从这本书学来的吗? “只有这个吗?”奈良樱落随便翻了翻,然后用书轻轻拍了拍狼王的头,一幅和蔼可亲的样子。 “我身上带的钱银实在不多,只要你愿意放过我,我保证送上一万两白银。”狼王知道要想保命只能许以重利。 “你还挺富有,不过这个交易要想达成,还需要等一下。”奈良樱落说着搬来一个板凳,坐在狼王身前。 狼王想站起,奈良樱落却抬起剑刀搁在他的肩膀,面无表情道:“跪好了!” “等什么?”狼王不甘问道。 “等谁胜谁负。”奈良樱落的话让狼王明白了过来。 “若是大皇子的人赢了,该如何,你说?”奈良樱落反问道。 “我死。”狼王很干脆的说道,此时他很有勇气。 “若是你们暗卫赢了,该如何?”奈良樱落又问。 “交易继续。”狼王应道。 “不,是我死。”奈良樱落笑道。 他的声音让狼王有了一丝冷意。 “不敢。”狼王咬牙,他是有此想法,但是此时却不敢承认。 对狼王来说,此时贪生怕死也只是为了拖延时间。他一开始就是打着等上面事情解决了,反杀奈良樱落的想法。 “敢不敢,你自己心里清楚。你要知道,我们的交易要达成,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你的人和大皇子的人两败俱伤。” 奈良樱落望着狼王再次反问:“你说对不对?” “对。”狼王很干脆的应道。 狼王很少遇到这种智近妖的人,在这种人面前,一切的狡辩都是徒劳的。 “那么我们就等等看。我坐着,你跪着,你没有意见吧。”奈良樱落又笑问道。 “胜者王,败者寇,我不但不会生气,我还会感谢你没有第一时间杀我的大恩大德。”狼王很诚恳的表达谢意,看的周围的人一愣一愣的。 “你们也等等吧,毕竟,若是我输了,你们都要死的哦。”奈良樱落头也不回的对着身后那些躲着的船客说道。 场面一下寂静,事关生死,谁也不能淡定。 二层的喊杀声很浓郁,浓郁到仿佛只是听到声音就能看到无处飙射的鲜血。那惨叫声仿佛就在耳边,展示着生命的脆弱。 二层的热闹和一层的寂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狼王听着手下之人势如破竹的进攻,脸上露出了喜意。 但是很快,就听到有人惊呼:“是心转手,快撤。” 然后就是一连串的惨叫声。 狼王皱眉,但是神色淡然,很显然暗卫也有后手。 但是紧接着就发生了大爆炸。 船舱狠狠的震动了,很显然这是大能之间的对碰。 “大皇子还真是胆大,将你们这些罪恶之人解放,以为此就能和幕府抗衡了吗?” 到此时,幕府的心转手便是出场了。 二层的打斗很焦灼,这是心转手之间分生死的斗争,短时间内很难分出胜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转眼已过去半个时辰,二层的战斗依旧火热。 整个一层寂静的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狼王甚至能听到他自己的心跳声。 狼王沉默不语,但是额头的冷汗却是流了出来。 胜负不可知。 “你们的人是心转手中的哪一境?”奈良樱落忽然问道。 狼王一愣,连忙答道:“虚实境。” “怪不得!还有的打!”奈良樱落点头,“心转手要跨过虚实,明阴阳轮转,而后知命,方可登天!” “你不是松平一族的人!”狼王抬头看着奈良樱落,脑中回忆着各世家公子的模样,以图对的上。能将心转手之境说的这么明白的,除了世家没有别的人了。 狼王此时已经明白,眼前的奈良樱落非富即贵,不可能是松平一族的人。松平一族世代铸剑,不可能了解到这些。 “你到底是谁?”狼王心态崩了,他没想到一个非富即贵的人会坐黑船,而且还被他给敲诈了。 “心转手已经是万中无一的高手,但是大皇子组建的这些人实力并不弱,我遇到过赤沙一族的人。以管中窥豹,这些当年被幕府和皇室流放的罪人,其实都很强大。这些人长年生活在穷山恶水之间,能活下来都是万中无一的人。而万中无一的万中无一,他们有着世家培育的心转手没有的心性,他们坚韧,又不畏死,你们的胜率很小,除非你们还有第二位心转手。” 奈良樱落用剑敲了敲狼王的肩膀,示意他回答。 “还有一人。”狼王点头。 狼王已经感觉到二层的两位此时都已受伤,而隐藏的那一位,此时出手当是万无一失。 果然,狼王听到了二层大皇子阵营的心转手发出惊呼,发出落败之音。 狼王等了等,并未发现有其他人加入战场,说明大皇子这边只有这一位心转手。 以一敌二,不可能赢。 狼王的脸上露出不易察觉的喜色,绷紧的身体放松了些许。 “你先不要得意,事情还未结束,你此时要祈祷一下,摄水城的水月一族不会出手。”奈良樱落道。 “水月一族是我们幕府的人,我们为了不走漏消息,没有让他们协助。他们怎么可能会帮助大皇子的人。”狼王有着绝对的信心。 先前一直掌握局势的奈良樱落,此时发出这样一问,让狼王心中有些鄙夷,因为奈良樱落这一次的判断太过愚蠢。水月一族是万万不可能帮助大皇子的。 “首先呢,大皇子通过摄水城水路偷偷运了那么多的粮食,若水月一族完全不知道,我是不相信的。” “其次呢,你们暗卫一定是调查过水月一族的,可能并未发现有什么来往的证据,为了不走漏消息,所以并未告知水月一族。” “再者呢,若我是大皇子,这么重要的粮食押运,不可能只有一个心转手。” “而且,若是没有绝对的把握,这么重要的一艘船,怎么成为的走私船,坐上了我这么一个黑客的。” “所以,大皇子和水月一族是一定有交易的,只是这关系到底有多深就不知道了。不过很快就知道了。” 奈良樱落怕狼王听不懂,还解释的很清楚,整个逻辑是环环相扣。但尽管如此,狼王还不相信水月一族会背叛。 “不可能的。”狼王摇头,他不信。 也就在此刻,从三层走下来的人让二层正在战斗的人惊呼出来:“水月一族,你们怎么在这里,难道想抢功劳?” 身在一层的狼王听到声音,整个人都不好了,脑中想着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突然大吼道:“快走,任务失败,快走!” 二层暗卫也发出惊呼:“水月一族,你们竟然叛变!” “拦住他,不能让他走漏消息。” …… 狼王喊出那一声,整个人就瘫软了下来。他知道水月一族有多位心转手,他们既然叛变,他们万没有赢的道理。 “你好像运气不好啊,有什么遗言吗?”奈良樱落语气温和的问道。 “唉!”狼王知道就算奈良樱落不杀他,他也没有了活下去的道理,此时叹了口气,坦然了起来。 “我愿将所有家产统共十万两银子赠予你,只求你能照顾我的家人。虽然你我认识时间短,但是你的气度和胸怀让我惭愧,这算是我的遗言,拜托了。” 狼王对着奈良樱落不住的磕头。 “好。”奈良樱落淡淡的说了一个字。 “谢谢。”狼王对奈良樱落低声说了藏钱的地点,然后又道:“我不想死在叛徒的手里,求你杀我!” “明知必死,你还算是一个英雄!” “若能活,谁又想死呢。” 奈良樱落手握剑柄又问:“可还有遗言?” “你姓什么?” “奈良。” “好……快。”狼王捂着喉咙倒下了。 奈良樱落的剑很快,他并没有感觉到痛苦就死去了。 第82章 谈判 奈良樱落一直都没有杀狼王,有人以为他是忌惮暗卫的身份,有人以为他是心慈手软,也有人以为他要敲诈更多的利益。 但是却没想到奈良樱落和狼王低声聊起了天。 两人聊着聊着,伴随着二层的打斗声,慢慢的狼王的脸上露出了不甘和惊恐的情绪,然后却是主动求着奈良樱落杀他。 整个过程不明所以的船客众多,狼王前后的转变让他们感觉到了奇怪,还有恐惧。 奈良樱落到底和狼王说了什么,让狼王忽然求死? 奈良樱落依然看起来那么的和蔼可亲,但是他的手中剑却是毫不犹豫的杀了狼王。 畏惧狼王的身份?心慈手软? 这个家伙根本就是个魔头吧! 当奈良樱落回头时,众船客看到他那金黄色的瞳孔,本能的产生了畏惧,这个家伙就是一个魔头。 奈良樱落看着这些人,无奈的叹了口气。 有一双手却轻轻的搭在他的肩膀上,那是琉璃的手,她安慰道:“别想那么多了,接下来还有一场谈判呢。” 琉璃的眼睛看向一处阶梯,那是二层下到一层的阶梯。 那本是整洁光亮的阶梯,此时却是一条鲜红色的水流从上到下的流淌,那是血。 一双脚从阶梯顶部下来,看起来是一个下人模样。 他看到一层还有这么多人时,先是一愣,然后屁颠屁颠的跑上去报信去了。 “去搬个椅子坐在我旁边。”奈良樱落拍了拍琉璃的手,温和道。 琉璃依言从周围随便拉了一个凳子坐在奈良樱落的旁边,与奈良樱落靠在椅子上的姿势不同,她的背是笔直的,她的手一直握着剑柄,她在戒备。 蹬蹬瞪,一连串的脚步声响起,有人来了。 为首之人浑身染血,看来就是大皇子阵营的心转手。他来自曾经被流放的日野一族,名日野朝子。 他的身后跟着一个白头发的女人,这个女人奈良樱落见过,奈良花酒更见过。 这个女人当初跟着三浦暗来杀奈良樱落,她当时的对手是奈良花酒。 “你果然没死呢。”奈良花酒上前对着白发女子道,他并不是太惊讶。 “我到是谁,原来是你们这些丧家之犬,这世上的事还真是巧了。”白发女子无奈笑道。 “水月希灵,你认识他们?”日野朝子诧异的回头问向白发女子。 “奈良一族的次子,奈良樱落,被幕府和朝廷通缉,大名鼎鼎,赏金无限。”水灵希子望着坐在那的奈良樱落朝着日野朝子介绍道。 日野朝子朝着远处的老黄招了招手,指了指躺在奈良樱落身边的狼王问;“怎么回事?” 老黄看了眼奈良樱落,挣扎犹豫了三秒才道:“幕府的暗卫狼王要杀我们,是他保护了我们。 “奈良家的弃子,你没什么想说的吗?”日野朝子问道。 奈良樱落笑了笑,“你其实不清楚我为何在这里,甚至怀疑我和暗卫有联系,毕竟我是幕府十三世家的人。但幕府一直想杀我,我刚又杀了幕府的暗卫,可作投名状,证明我和幕府无关。” “继续说。”日野朝子面带笑意。 奈良樱落以剑点地,敲出有节奏的声音:“但你还是想杀我,想杀这一层的每一个人,因为我们会泄露消息。会泄露大皇子的粮食来源路线,会泄露水月一族叛变的事实,所以我要死的。” “你这个人还真是有趣,你既然这么聪明,我就给你一个自杀的恩赐。听说你们剑客有切腹的爱好,我倒是想欣赏一番。”日野朝子抱着肩膀,冷笑着发布着命令。 让奈良樱落自裁,不是请求,而是命令。 正所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对日野朝子来说,奈良樱落一行人就是砧板上的肉。 “我若自杀,可否对我的朋友们网开一面呢。”奈良樱落后背靠着椅背,泰然自若。 “都是要死的。”日野朝子冷笑道,“不过,你身边的女孩或许可以留下。我相信奈良少爷的眼光,或许多年以后还能带着她到你坟前给你烧纸呢。” “心转手很强吗?”奈良花酒站起身来,身上爆发出一股气势,正是心转手之境。 “不好意思,我实在忍不住了。”奈良花酒站在奈良樱落的身边。 “你在奈良家隐藏了十年,何必此时暴露出来。我还没有杀过心转手呢,给我个机会。”奈良樱落用剑敲着地板。 “奈良花酒,你藏的真深啊。”最为惊讶的便是水月希灵,当日她和奈良花酒一战。她以筑根对奈良花酒的筑根,却是败了。但她眼里是有不屑的,因为她隐藏了实力。却没想到,奈良花酒也隐藏了实力。 一个心转手在哪一个大家族中都是风云人物,怎么会跟着奈良樱落这个弃子流亡江湖呢?她想不通。 “奈良樱落,你以为有奈良花酒保护你,我就杀不了你了吗?”日野朝子不屑道。 “你身负重伤,战力最多五成,你杀不了我。要不,试试?” 奈良樱落一直坐在椅子上没有起身,他的那双黄金瞳孔仿佛能看透日野朝子。 日野朝子说了很多狠话,按理早该动手了,没动手是因为他在奈良樱落一群人中感受到了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危险气息。 日野朝子看向水月希灵。水月希灵全程都在笑,一点也没有动手的意思。 她知道他的意思,笑道:“别看我,我不会杀他的。不过我可以帮你拖住除了奈良樱落之外的所有人,只是,你有几分把握?” 见日野朝子并未接话,水月希灵自顾自的说道:“那个是琉璃,一个艺伎,会些粗浅剑术,你若杀了奈良樱落,她就是你的,其身段脸颊皆是极品。” “奈良花酒,在奈良家藏了很多年,其实力一直是个迷,我可以帮你挡住他。” “奈良鹿鸣,会操纵人情绪的秘术,其一直和奈良樱落不对付,他大概率不会帮奈良樱落。” “那个带着豹子脸面具的叫奈良宗介,会控烟秘术,身法很快,很难杀死。” “那个带鹿脸面具的叫奈良森谷,能力不详,以现有情报分析其实力无限逼近心转手。” “还有几人,资料有限,猜不出来。” “我能力有限,只能帮阁下到此程度。” 水月希灵说的很明白了。 日野朝子还未答复,奈良樱落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下面太闷了,我上去逛逛,要一起吗,水月小姐?”奈良樱落仿佛料定日野朝子不敢动手一样,独自朝着阶梯走去。 “慢着,我让你走了吗?”日野朝子喝道。 “你已经伤到了肺,身体骨骼还有几成粉碎了,你若还想强撑你的威风,我不介意送你上路。”奈良樱落扫了一眼日野朝子,他早就看穿了日野朝子,知道他是纸老虎。 他后背朝着沉默的日野朝子,脚步很慢的朝着阶梯而去,仿佛在诱导他动手。 日野朝子拳头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一直到奈良樱落的身影消失在一层都没有动手。 水月希灵摇摇头,踏阶跟上。 奈良花酒紧随其后,路过日野朝子身边时忽然道;“你是不是不明白水月一族为什么不帮你?” 奈良花酒解释道:“奈良樱落即使被奈良家赶出来,但是他自始至终都是贵族,是幕府世家。他和水月希灵是一类人,而你,是罪人之后,这是你一辈子都抹不去的污点。准确来说,你和水月希灵虽然都投靠大皇子,但你们从来不是一类人。她可以和你合作,但你们不是朋友。她看不起你呢。” 一语点醒梦中人,日野朝子一言不发,却脸色青白,他很生气。 第83章 交易 微风吹过,奈良樱落双手将头发往后撩,望着一望无际的远处,无数的船加速朝着天边航行。 天很蓝,水很清,风吹的脑袋都清醒了许多。 环顾四周,二楼船舱一片狼藉,死了很多的人,足以用血流成河来形容。若不是因为有防御法阵,这艘船早就炸了。 扶着栏杆,低头往水里看,很多的尸体伴随着水流起伏,他们的生命卑微的就像是鱼。 水月希灵对四周的一切浑不在意,她笑道:“亲爱的奈良樱落,你叫我上来是看风景的吗?” 奈良樱落道:“自从山城之后,我已经很久没有写东西了,我变懒惰了,睡眠也变浅了。人的忘性很大,理想的血性,随着时间的推移会慢慢减弱,人就会变得烦躁,然后怀疑自己。” 水月希灵不屑道:“你的理想,也只有你自己会当回事吧。在我看来那是幻想,不切实际的幻想,你付出了被逐出家族的代价,获得了什么?就是你写的那些书吗?这些又能怎么样呢?这个世界会因为你改变什么吗?没有,没有用的,你在做无用功。” 奈良樱落望着河道上鱼群在撕咬着尸体,淡淡道:“你知道我的理想是改天换地吗?你知道做这件事需要多少时间吗?你以为是喝口水,经过肚子,然后尿出来,这么简单吗?就算是现在你喝口水,马上尿出来也不可能。” 水月希灵不耐道;“你这是什么比喻。你我道不同,你和我说这些有什么意思。” 奈良樱落抬头望向远方,继续道:“水月一族,愿意帮助大皇子,不会是为了帮大皇子恢复河山吧。” 水月希灵正色道;“幕府无道,自当推翻之。” 奈良樱落难得大笑起来:“你这话,说出去,你自己晚上不会笑的尿出来吗?” 水月希灵愠怒道:“你如果再用这些不切实际的比喻,我就不和你聊了。” 奈良樱落摆手道:“摄水城地理位置贯通南北,商业发达,传言水月一族藏银无数,我希望你能帮我。” 水月希灵仿佛是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她笑的很大声:“奈良樱落,我以为你很聪明,却没想到你这么自不量力。你有什么,你凭什么和我合作。你就是一条丧家之犬,我要想杀你,你早已死了无数次了。你不会真的以为你的手下真的能保住你吧,摄水城千里航道都是水月一族的天下,我没把日野朝子看在眼里,你也同样如此。” 水月希灵把话说的很难听,她完全没有顾忌奈良樱落的面子。她将奈良樱落的脸面从脸上剥落下来,然后狠狠的踩碎,甚至还用脚碾了碾。 然听到水月希灵这么说,奈良樱落却也不生气,他淡笑道:“大皇子要你帮忙是要你水月一族去卖命的,但是我要你帮我,只是想和你做生意,赚银子的。你何必急着拒绝我。” 水月希灵反问:“你能给我带来什么?” 奈良樱落指着河水道:“钱,很多钱,足以铺满这万里湖面的银子,你想不想要?” 水月希灵摇头轻笑,她自是不信,也没把奈良樱落的话当一回事。 奈良樱落头也不回的将一张纸递给水月希灵。 水月希灵接过来,却发现是一些复杂的图形。若是其他人,定会当鬼画符扔了,但是水月希灵是识货之人,她转瞬就明白了手中之物是什么。 “阵法设计图?”水月希灵嘀咕着。 “大船的阵法设计图,这是改良版,我还有升级版,可以让你们的船航行的更快。我还有更精密的船只设计图,你们的商船借住风力加风属性的阵法航行实在是慢了。我可以用雷属性的阵法改之,快到可以实现空间跃迁。” 奈良樱落说的每一个字都炸在水月希灵的心头,让她久久回不过神来。因为奈良樱落所说的每一个字都能让水月一族赚的更多。 她虽然看不起奈良樱落,但是却一点也不怀疑奈良樱落的才华。她看过奈良樱落写的书稿,她一点也不怀疑奈良樱落所说的真实性。 她很聪明,又很有野心。 和她这样的人交易,只要让她知道有利可图,那么一切就会很容易。 果然,水月希灵神色一动,仿佛换上了一张脸。她脸上绽放出花一般的笑容,笑道:“奈良樱落,你还真是希灵最好的朋友。” “那是自然,水月一族虽然掌控摄水城,但是水军却很弱,你们没有足够战斗力的船。你们投靠大皇子,无非是想拥有自己的水军,不是吗?而我,可以给你们设计最好的船,你们有钱,有船,有人,何必用自己的命参加幕府和大皇子的对赌呢?” 奈良樱落的话非常有扇动力,他猜中了水月一族加入大皇子阵营的主要原因,所以他想釜底抽薪。 “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在山城杀你,刚刚又在一层不针对你吗?”水月希灵道:“因为山中里美是我最好的朋友。她有多优秀,没有人比我清楚。我一直觉得你配不上她。但我也不想她知道你是死在我的手里。” “我答应和你合作,但是我依然看不起你,这一点没有丝毫改变。”水月希灵此时站到了与奈良樱落一条线,她顺着奈良樱落的目光看向远处。 “谁不是呢。我也看不起你。”奈良樱落随口道。 “若不是看你还有点利用价值,我都懒得和你说话。”水月希灵白了奈良樱落一眼。 “你的追求是黄白之物,而我,我要名垂千古。我当然看不起你。” 这种大话从奈良樱落的口中说出来就仿佛理所当然一样,让水月希灵无语的很。 谁能想到多年之后,这句话却是今日她记得最清楚的话,一度感慨不已。 此时,她自是不在乎奈良樱落的大话,她忽然变换语气打压奈良樱落,是为了谈生意。 果然,她继续道:“和你合作,我七你三。” “可以。”奈良樱落答应的很爽快,让准备和他扯皮的水月希灵半响没回过神来。 此时奈良樱落已经转身,朝着蒙着黑纱的琉璃走去。 “果然只是一个哗众取宠的好色之徒。”水月希灵心里对奈良樱落无限鄙夷。 天边有一群大雁在飞,老黄带着仆人匍匐着身子在擦拭着甲板上干涸的血迹。 一层船舱日野朝子带着人化为刽子手在屠杀,那惨叫声和大雁空荡荡的叫声相合。 琉璃问奈良樱落:“只是因为怕走漏消息,那些人就要死吗?就该死吗?” 奈良樱落摇头:“可是,我们还活着。” 第84章 礼物 商船继续航行,老黄带着仆人将船上的血迹擦的干干净净,仿佛只要足够的干净,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奈良樱落受到了水月希灵最高的礼遇,他们一行人被安排到了二层的包厢内。 反而是日野朝子呆在了一层养伤,他的行为似是在与水月一族置气,又似在划清界限。 接下来的日子非常的平静,平静到熏非常的不习惯。 奈良樱落开始不理任何人,独自埋头写东西,琉璃会一直陪在他的身边,给他掌灯。 她的弟弟千鹤恢复的不错,已经可以下地行走。 对于她来说,是奈良见鹿也好,奈良樱落也罢,她已经上了贼船,是谁都无所谓。 转眼已经到了八月中旬,她不太习惯船上的生活,至今还是有点晕船。 她站在船头,望着远方,想透口气。水月希灵却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她的身侧。 “松平熏,我查到你了。”水月希灵开口就是这么一句。 “有话直说。”熏略有些紧张,但强装镇定。 “你身上的麻烦很大,我不知道奈良樱落是搭错了哪根筋要带你上路。但你要明白,奈良樱落不是奈良少主奈良见鹿,他是一个漂泊无靠之人,他保护不了你。你需要一个新的合作伙伴,比如我。”水月希灵话说的很直白。 “你要什么?”熏直言。 “神器,还有斩神器。”水月希灵环顾四周,低声道。 “神器我已经给了奈良樱落,至于另一件东西就算我现在给你,你也守不住的。神不会允许有能伤害他们的武器流传于人间,谁拥有谁就死。”熏警告道。 “所以你想害死奈良樱落?”水月希灵反问。她根本就不信这世上真的有神。 “你把他想的龌龊了,他并未如你这般急切的想要什么,你看他除了低头写东西外,眼中已无二物了。”熏指了指远处船舱内的奈良樱落。 “他就是个傻子,但我可不傻。”水月希灵哼了一声。 “这世上最大的傻子,就是自以为是的聪明人。”熏留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就走。 “不识抬举!”水月希灵也不生气,她低头看向湖面,有鱼蹦跶出来,仿佛能越龙门似的,让她一阵好笑。 熏的话很硬气,但是她的表现又没有那么硬气。 她快步朝着奈良樱落的屋子走去,她走到门前站定,犹豫了很久,终是敲了敲门。 等了很久才开门,琉璃走了出来,并顺势关上了门。 那一闪而过的景象是奈良樱落在拿着笔快速的写着什么,桌上地上都是已经写满文字的纸张。 “他在忙,有什么事吗?”琉璃问道。 “他,他一直不曾休息吗?”这样的奈良樱落感觉就像是一个不知疲倦的机器,熏很好奇他都在写着什么。 “写一些救世的道理,有许多是教学的书籍。不过,偶尔他会写一些不太严肃的东西,比如一些话本。”琉璃说着从身上掏出一本书递给熏:“这个,我刚看完,你也可以看看。不过是孤本,看完记得还我。” “西厢记?”熏看到上面三个大字有点懵,她也没细看,拿在手里有点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有什么事直接和我说,我来转告他就行。”琉璃看出她有心事。 熏想了想然后将水月希灵的话告诉了琉璃,并言明水月希灵斩神器很感兴趣,而现在他们又在水月一族的地盘。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所以想问奈良樱落的意见。 “这个啊,我都可以回答你。”琉璃低声道:“这艘船比起我们对水月希灵更重要,在这艘船的粮食没有送达之前,她是不会搞什么幺蛾子的,因为她也不确定幕府还会不会派人来,所以她不会贸然与我们为敌。而且我们与她有交易,不符合她的利益。” 见熏心下稍安,琉璃却又道:“恕我直言,那件东西你是守不住的,我们很快就会分别,到时候你们又是无休止的追杀,何必执着呢,它对你很重要吗?” “对松平一族来说,器就是命!我们也有我们的使命,恕我不能明言。”熏有口难言,最后化为一声叹息。 熏离开后,琉璃进屋。 “走了?”奈良樱落头也不抬的问。 “是的,水月一族貌似对神器很感兴趣,我担心的是一层的那个日野朝子也会感兴趣。我们已经树敌很多了。”琉璃叹了口气,没来由的焦躁。 “这些我都预料到了,至于更坏的结果,我也能猜到。躲不掉,焦虑无用,将心放下。”奈良樱落说着递给琉璃一本书:“不要看那些话本了,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我们实践就好了。读点有用的东西。” 这本书上面只有两个字:“心学。” “准确的说,应该是阳明心学。原版本不太适合你,我用我的方式给你讲出来了,其中多为我之所悟。说白了,有些事,明明心里知道怎么去面对,但是却困于情绪走不出来。” “这是我读书至今对我而言最有用的书,每每我心情焦躁不安的时候,我都会读此书。” 见奈良樱落如此重视此书,琉璃也不得不认真的看起来,她翻开首页就有奈良樱落的题字:“心死则道生!” 落款这样写的:此书樱落赠予琉璃,天下只此一本,断无二书。 ………… 镰仓七年,八月十九,一条家。 一条凉子已经关禁闭两个月了,她吃喝拉撒都在母亲留下的废弃宅院中。 平常时候能和她说话的只有她自己。 她每天都在看书,看奈良樱落所写的书。因为除此之外,她并没有打发时间的方式。 她将奈良樱落的书打包成“毒丸计划”妄图毒死奈良樱落,顺带毒倒奈良家和山中家。 然而这个计划实行的到底怎么样,她的消息却滞后的很。 一开始她的哥哥还会送来一些消息,但是后来消息就几乎没有了。 她就像是笼中鸟,慢慢的被人遗忘了。 这个计划实行中有些事件的发展出乎了她的意料。 1、奈良家将奈良樱落逐出家族。她没想到奈良家能这么狠的断尾求生,直接就将奈良樱落放弃了。 2、奈良樱落不是奈良家人了,但是联姻竟然还在。山中家竟然认奈良樱落这个女婿,这是她想破头都没想到的。她让他哥哥调查过山中家中人的反应,竟然没人反对。 3、在山城,奈良樱落没有被结成家针对。她反推出结成家与幕府貌似不和。 4、幕府和京都联合绞杀,奈良樱落不但没死,竟还反杀了三浦暗。最扯淡的是奈良家派去的家族高层奈良山原,堂堂心转手,竟死在了奈良樱落手中。 5、更扯淡的是奈良樱落写了一些认错的话给京都,京都竟然就这么原谅了奈良樱落。 6、三浦暗死了,她以为三浦家的报复会来,却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三浦家族长和千夜家族长暴毙的消息。 她思考着,在墙壁上写着最近发生的事情,心情有些焦躁。 她感觉奈良樱落的运气有点过于好了,这毒丸计划应该是必死的计划,让奈良樱落无处可藏的阳谋才对。 正在她思考间,却听到院子里有人走动的声音。 她快步走到窗前,看到了久未见面的哥哥。 她的哥哥一条木行最近有些憔悴,但脸上却有喜色。 “凉子,有好消息。”一条木行道。 “什么好消息,让哥哥这么高兴?” “幕府外戚北条氏灭了比起一族,幕府内乱了。北条氏推举了源赖家的弟弟源千帆上位,北条政子下台了。幕府内乱,对摄关家来说是难得的机会,家族里那些人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了。今天家族内部会议还讨论这件事……” “然后还是先忍耐,在静观其变是吧。”凉子嘲笑道。她太了解家族中那些老不死的了。当年战争有种的都死了,留下的都是一些会耍嘴皮子的老货。 一条木行尴尬点头,毕竟一条家还不是他当家,他也说不了什么。 “有个坏消息,我们的毒丸计划可能失败了,北条政子下台,幕府内恐怕再也没有人会敲打奈良家和山中家了。这奈良樱落的运气简直逆天,仿佛有天助一般,就是不死。” 凉子却摇头,问了一些细节,走到墙边,然后在最下面写上了这样一句话。 “奈良樱落杀了三浦暗,让三浦家与北条政子交恶,又恰逢三浦和千夜家主去世。三浦和千夜不在支持源赖家,以至于北条氏肆无忌惮的灭了比起一族。至此,幕府十三守护,去其一,变成了十二守护。” 凉子写完之后,背对着窗户,然后大声道:“毒丸计划不但没有失败,而且成功了,幕府的内斗只会愈演愈烈,三浦和千夜不会放过奈良家,不会放过奈良樱落的。” 待哥哥走后,凉子低声自言自语道:“天下大乱的好戏要开始了,可恨我被困于此,还不能登台表演。” 第85章 桃香与箫(支线) 镰仓七年,八月中旬。 桃香一家一路颠沛流离,到达了但马。 这一路遇到过流民,遇到过山贼,遇到过浪人,遇到过忍者,不断的跑,不断的逃,莫名其妙的来到了但马。 这一路几乎花光了从一条浑水那里获得的银两,一家五口人的吃饭问题,在刚到达但马城的时候就是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 一家人风尘仆仆,坐在城墙边,宛如乞丐。 桃香道:“把身上的钱都拿出来凑凑,看看还能撑几天,但马成比丹霞城要好多,我们可以在这里做工养活自己。” 桃香的弟弟桃树却道:“姐,我们就不该离开丹霞城,你本来以为一条浑水大人的死和你有关系,害得我们跑的匆忙,什么都没带。后来怎么说来着,一条浑水大人根本就是奈良家的人杀的。我们跑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来,该怎么生活哟。” 桃香的妹妹桃木道:“一条浑水大人死了,姐,你完全可以傍一条木行大人,他可是未来家主。只要你成功了,我们一家又可以过好日子了,非要一路逃亡,我们好几次差点死掉。” 桃香摇头;“一条木行不是好色之人。” 桃木:“我们姐妹一起上,不信拿不下他。” 桃木比桃香小两岁,此时也出落的十分水灵,她言语中对于嫁入豪门世家很是向往。 桃香惊讶道:“妹妹,你怎么能有如此想法?” 桃树鄙夷道:“姐,这可是你做的好榜样啊。” “我不还是为了这个家。”桃香叹了口气,但说到现在,只有她自己掏出来了几钱碎银子,她的家人并未有掏钱的举动。 桃香知道他们有,她平日里没少给他们钱,但是此时他们却不愿意拿钱出来。 “把钱凑凑,我们可以做点小生意。但马的风气,还比较好,我觉得我们能在这里立足的。”桃香说道。 “女儿,我觉得把这些钱花在你身上,然后让你傍上贵人来的实在。”桃香妈热情的说道。 “桃树啊,你待会去城里最热闹的地方看看这里的贵人们喜欢什么装扮的女子,回来告诉你姐。你姐这么漂亮,怎么能和我们一起吃苦呢。”桃香爸笑道。 “爸妈,你们,是让我还去卖身子吗?”桃香满脸不可置信。 “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我们只是想让你嫁的好一点,你长的就像是世家小姐,怎么能嫁给泥腿子呢。而且,你天生拥有伺候贵人的天赋,何必糟践自己呢。”桃香妈语重心长道。 “我不去,我想换一个活法。”桃香摇头道。 “这可由不得你。”桃香父亲怒道。 桃香叹了口气,没有再说。 她一开始是为了让家里人吃饱才走上这条路的,但是一家人过惯了她供养的富贵生活,让他们再过贫穷的生活,他们不愿意。连亲妹妹的思想都变了,也想卖身赚钱。 这个时代女儿的命不值钱。作为农耕社会,女儿又不能卖力气,过不下去的时候卖女儿是常有的事情。女儿婚嫁是没有自由的,父母的命令大过一切。 对于桃香爸妈这样愚昧的人来说,桃香走的路就像是一条通往美好生活的捷径。唯独家中独子桃树厌恶这一切,甚至他的姐姐。 …… 镰仓七年,八月底。 桃香进了但马城风俗业第二的万香楼,成为一名卖笑的艺伎。 她是带艺投楼,并未卖身。 她在一条浑水身边呆的久,知道要想卖高价,不能卖身,而要卖笑,待价而沽。 她带的艺是她用天赋总结的让男人们花钱的手段。 具体为:走,死,哭,嫁,守,抓,打,剪,刺,烧。 总共十字真言。 “走”:对付那些初入风俗产业猎奇的年轻人,这些人大多比较老实,他们对爱情有天然的向往,来这里是找真爱的。让他们以为遇到了关心理解他们的女子,误以为是两情相悦,后一步步瓦解对方的钱袋子。钱光则情光。 “死”:死非真死,而是死去活来的死。这招对付那些抠门的客人。为了获得更多的钱财报酬,假装可怜,编造凄惨身世,并表示每日赚不到足够的钱就会遭到毒打,会被打死云云。然后一番梨花带雨的哭诉,让客人怪怪把钱上交。 “哭”:哭永远是女人对付男人的必杀技。让男人的大男子主义得到满足,钱就来了。 “嫁”:乃为绝技,这招是对付世家子弟和领主富户的。他们嫁娶讲究门当户对,不会随便娶人回家,而身份卑微的艺伎做填房都会让人耻笑。艺伎们是知道这一点的,她们说嫁其实是试探和威胁,要一个封口费。 “守”:这招是让客人感觉艺伎是死守他一个人。每当客人来和走的时候都倾诉多日不见的相思和不舍。要和客人之间维护长期关系,经营稳定的客户。 至于后面的打、剪、刺、烧皆为苦肉计,不能细说,满足的是客人们的情感需要。客人需要什么,她们便可扮演什么角色。 她的这十字真言写下来只有一张纸,但是对于香楼的妈妈桑来说,简直就是宝物,立刻就将桃香奉为贵人。 在万香楼的力捧之下,也才几日的功夫,她便成为了万香路最火热的头牌。没有一百两银子,连她的面都见不到。她也是万香楼第一个卖艺不卖身的艺伎。而卖笑比卖身更需要本事。 只是,她并不开心。 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原先是为了家人,现在是为了什么呢? …… 一转眼就到了十月份,听说幕府又换了将军,还受到了朝廷的册封。 这么快换了两任将军,太过儿戏,让将军的威严也跟着儿戏起来。 前日听到客人们谈起幕府新将军时都充满了鄙夷,说新将军只是外戚北条家的傀儡,武家人是不拥护的。 在楼里的日子就像金丝雀一样,她不能随意走动。这些日子她也见识到了许多的贵人,但是如一条浑水那样的贵人是没有,她还没看的上的。 昨日傍晚,她去买衣服,遇到了一个人。一个让她有点意外的人。 她过了好久才想起他的名字:箫。 丹霞城破那日在肉铺中她见过箫,奈良樱落给他上了一课,她也算旁听。 后来,她见到他跪在那里哭泣,也只是匆匆一瞥。 奈良樱落说的话,当时她听的很震撼,只是过后就忘了,却记住了奈良樱落和箫的样子。 奈良樱落听说在逃亡,很多人都要杀他。桃香觉得很可惜,觉得他是个人物。 她没想到箫会在但马。 箫像个乞丐,浑身脏兮兮,但手中却拿着一把木剑,腰间也别着一把真剑。 他就像是着了魔一样,拿着木剑一边走一边比划。 她想叫住他,却被身旁的妈妈桑拦住了。 “他是个疯子,前些日子有个混混挡他的路,他一剑就将人家劈了,血溅的老高了。” “没人找他麻烦吗?” “有剑客和忍者找他麻烦,都被他杀死了。听说他的剑很快。” “他从哪里学的剑?”桃香印象中箫应该是和他一样的人才对,怎么忽然变了一幅模样。 “但马有人免费教剑,但能坚持,能学成的少之又少,这个疯子看起来算是学会了。” 桃香点头,神色古怪。 “刚才看你想上前打招呼,你认识他吗?” 桃香连忙摆手说不认识。 箫已走远,桃香望着他消失在街道的背影怔怔出神。 …… 十一月,天气开始冷了些,楼里加了很多的炭火。 自见到箫开始,她就萌生了让弟弟桃树学剑的想法。 桃树身上有些本事,在这世道也可以保护一下家人。 桃树竟也愿意。 听桃木说,桃树每日回来都很累。 从桃树口中,她听到了另一种箫。 箫是桃树的偶像,学剑三月抵人家三年,而且每日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练剑。 教头说箫这种人就是天生学剑的材料,为剑生,为剑死。 原来有规矩学杀招得交五斗米。 这对普通人来说难如登天,但是对现在的桃香来说不算什么。她会卖笑给桃树学剑,学完为止。 桃树很快就获得了杀招,而箫获得杀招是在一年后,独自一人在夜里突袭了一伙流寇,斩贼首抢的米和钱。 …… 镰仓八年,十月。 箫再次来到柯兰的面前。 箫:“我要学里之剑术。” 柯兰:“五律,你学会了?” 箫点头:“学会了。入门比较难,双腿若废,后面还好。” 柯兰:“表之剑,还未学全,你就想学里之剑?” 箫点头又摇头:“表之剑术很多人都会,我的五律被柳生家的一个剑客给破了,所以我想学更厉害的里之剑术。但表之剑术我要学全,米,我带来了。” 箫说着,指了指身后,他带来了十五斗米。 柯兰:“你和柳生家的剑客比剑,赢了还是输了?” 箫点头又摇头:“赢了,也输了。” “那剑客破了我的五律,但是我杀了他。他剑术很强,但是看不起我,我找到机会,挑手封喉。后来他师兄来了,他气势很强,感觉危险,我未战就逃了。” “后来我问了,因为五斗米太过便宜,很多剑客都会表之剑术,于是杀招便不能称之为杀招了。” 箫很懊恼,他明明练习了很长时间的五律,却没想到抬手就被人给破了。 “剑术是死的,人是活的,表之剑术虽是基础,但是有人使出来就很强。五律和出云的速度提升是没有极限的,你只是学会了,但你还不够快。你的腿骨还不够坚韧,肌肉还没碎裂重塑,你只是学会了怎么使出来而已。表之剑术最厉害的一招是八神,为表之奥义。你可以研究研究,这一招鲜有人学会。” “去年小野神社前,奈良樱落以剑客之身斩柳生剑豪,你应该有所耳闻。术是死的,人是活的,人只有一命,以下克上,并非不可能。剑客怎能未战先怯?” 见箫点头,柯兰递给他三个卷轴,正是表之剑术的其他杀招。 “你练五律用了二个月,里之剑术更强,你若能在一年内学会,我就算你是天才。” “里之剑术只有三招,皆为奥义,为远山之浮舟,水中之飞叶,扬波之月影。” “道不可轻传,里之剑术,也有条件。” “你需帮我杀三个人。” 箫点头,也不问要杀谁。 “先破例教你浮舟。之后,你再杀人。” 柯兰站起身来:“里之剑术,口口相传,无卷。我亲自教你。” 第86章 惊神 镰仓七年,八月十九。 商船已经在通天河航行了半月有余。 这通天河越往深处走,越是深,越不安全。 而今天到了奈良樱落该下船的时候了。 因为前方是淡路岛,岛中有神道教的神社——小野神社。 “你真要在这里下船吗?跟着我你可一路到达安云城,有我开路,你可一路安全抵达。” 水月希灵很奇怪奈良樱落为什么会在这里下船。因为跟着这艘船走是最明智的选择。 奈良樱落不会告诉她来小野神社是早就计划好的事情。他是为了解除琉璃的封印而来的。 “经过神社不拜神,怎可一路平安呢。” 奈良樱落开着玩笑,带着一行人下船。熏没有选择,她只能跟着奈良樱落一起下船。 路过一层的时候,奈良樱落和日野朝子对视了一眼。日野朝子一直目送奈良樱落下船。 “人都走了,也没看你杀他,怎么,还在犹豫呢。”水月希灵调笑道。 “他可能是知道我伤好了,提前逃跑了。”日野朝子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 …… 淡路岛虽然是一个岛屿,但是它很大,大到足有两个摄水城的范围。 这里世代都是小野一族的封地,从很早就开始了。小野一族世代侍奉神灵,自称是神的仆人。 这里也是琉球神道教的总社小野神社。 岛上的风景很好,走了一段泥巴路之后就会看到一个小山坡,上面的石阶上满是岁月的痕迹。 山不高,山腰栽满了桃树。 一条长长的石阶,如蛇一般在山上盘旋。 进山时会看到高大的红色牌楼,名曰鸟居,牌楼旁边立有石碑,上面写着小野神社。 这个时节,桃树应该已经过了花期,但是这里的桃树却还在盛开。 据说这里的桃树一年四季都在盛开,花开无期,十分妖艳。 在鸟居前有虔诚的信徒跪着,双手合十仿佛在祷告着什么。 一路行到正殿。 正殿门楣上挂一铃铛,悬一粗绳。 琉璃伸手握住粗绳,用力一摇,接着虔诚的大声鼓掌。 此曰:“惊神。” 这是规矩,意思是告诉神,我来了。 每个人都摇了铃铛,但是奈良樱落没有摇铃铛。 他抬脚要跨入正殿的时候,眼前的景色却是大变。 一只巨大的狗,张开了血盆大口朝他咬了过来。 “幻术吗?” 奈良樱落捏了一个解幻术的万金油手印,但是却没用。 奈良樱落干脆闭上了眼睛。 在睁开眼睛时,他的瞳孔已经变成了金色。 黄金瞳看向这只狗时,这只狗仿佛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在奈良樱落的眼前分解。 一股腥风直扑奈良樱落的面门。 转瞬周围就恢复了正常。 “你怎么了?”琉璃摇了摇奈良樱落的肩膀。 “你一个人在门前发什么呆呢。” 恰在此时,门前的铃铛碎裂了一块,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叮叮声。 琉璃捡起,细看,发现上面画了一只张牙舞爪的狗。 奈良樱落见此,心中了然,轻笑一声,抬脚进殿。 琉璃四下看了看,见无人,赶忙将铃铛碎片扔到了附近的草丛中。然后拍拍手,一幅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两人刚进殿走了几步,就发现被一个青年拦住了去路。 “奈良少爷,对神要尊敬,否则会有神罚!” 他站在正殿前傲然道:“奈良少爷,我是此处的祭司小野二郎,已在此久候了。” “你认识我?”奈良樱落要来小野神社的事情,外界应该不知道,甚至他坐了那艘船应该也是鲜有人知,所以他才一路安全,没想到他刚来神社就被识破了身份。 “我不止认识你,我还认识她,宫本琉璃,我说的对吗?”青年反问琉璃,让琉璃的心跳不争气的加快。 “从你帮她解开封印的那刻起,我们就已经在关注你了。若不是影流之主的强势,若不是将军已死,若不是幕府内乱,你们早死过无数回了。”小野二郎不客气的说道。 “既然知道我们要来,待客之道,要我教你吗?”奈良樱落反客为主,反问了一句,打断了小野二郎滔滔不绝的话语,也打断了他不断攀升的气势。 “请随我来。” 小野二郎转身,在前领路。 “谁是影流之主?”琉璃小声的问。 “说来复杂,简单来说,是你失散多年的外公。”奈良樱落深呼一口气,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在见到小野二郎前,他以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现在看来,他把事情想的简单了。 琉璃为什么在红楼?宫本惠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直觉告诉他,越接近这些秘密,他越是危险,但是他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 “小野神社的历史非常悠久,传说这里有神树的一段树枝。所谓神树,就是开天辟地之初,撑天的那颗树。神女下凡,吃了神树的果实,嫁给了人类,才会诞生查克拉,才会形成忍者。后来神树被撞断,焚毁,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少有地方能够看到关于神树的任何东西,除了神社。”为了岔开影流的话题,奈良樱落对琉璃说起了小野神社的故事。 小野二郎在前方带路,忽然停下。 只见前方一株巨大的桃花树立在那里,桃花树张开的枝丫如一个巨大的伞盖。这伞盖绵延了一百多米,放眼望去一路都是遮蔽阳光的阴影。 树枝上挂满了铃铛,铃铛的绳子上挂有油纸写的晦涩符文,颇为神秘。 “我神道教内万物有灵,这是千年桃花树,树中有神灵,请愿也最是灵验。”小野二郎道:“奈良少爷最好还是敬神,你难道没有心愿吗?” “若真有神,神与人之间没有利益往来,神为什么要帮助人类?”奈良樱落笑问。 “你怎能以小人之心看待神明,神明岂是我等凡人可以揣度的。”小野二郎喝道。在神社里,他不允许任何人对神不敬,奈良樱落已经挑衅很多次了。 “你不是神明,你怎么知道神明是怎么想的?” 奈良樱落又一个反问,气的小野二郎半天说不出话来。因为这种诡辩之下,根本说不赢的。 神道教的信徒很多,奈良樱落看到浪川和奈良鹿鸣正在树下祈福。 树下有十几个大缸,缸中有水。这水不知放了多久,上有青绿色的青苔,还有千年桃树落下的花瓣。 请愿之人要先拿竹勺舀水,用水净手,然后绕着桃花树走三圈,边走边拍手,边拍手边祷告。 这巨大的桃花树足有几十人环抱那么粗,走三圈要走很久。 只见几十人围成一个圈,在绕着桃花树走。 “我还以为这边的惊神方式和正殿那里一样呢,因为这里有很多的铃铛,只是没有绳子垂下来而已。”琉璃对奈良樱落说道。 “其实还有另外一种惊神方式,不管用何种方法让树晃动,让铃铛响起,就能获得神的认可。奈良樱落,要不要试试?”小野二郎投来挑衅的眼神。 “术法太强,若毁了这树当如何?”琉璃问。 “你们可以试试看。千年神树,岂是你们能损毁的。”小野二郎大笑起来。 “我来试试。” 琉璃没有丝毫废话,拔剑跃起就朝着神树的一截树枝砍去,然剑刚触碰到树枝,她就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反震之力顺着剑身传导到她的手中。 剑脱手,她倒飞而起,若不是奈良樱落接住了她,她要丢大人了。 “小心点,这种没好处的事情,何必强出头。”奈良樱落扶住琉璃温和的笑着。 但人总有好胜之心,带着鹿脸面具的奈良森谷站了出来,单手捏了个印,甩手就对着巨大的桃花树扫了过去。 一道光从他的手上扫出,如烈阳一般照的人睁不开眼。 “光属性血继界限?”小野二郎大感意外。他没想到奈良樱落落魄成这个样子,身边还有这样的人才。 虽然大多人睁不开眼,但是还是能感受到这道光是奔着那巨大的桃花树而去了。 如所预料的那样光线更猛烈的折射了回来,而折射的方向刚好是小野二郎所在的位置。 这很明显是奈良森谷早就计算好的,成功了便罢,不成功也要杀一杀小野二郎的威风。 看似在攻击树,实则是对着小野二郎去的。 当时光芒太盛,许多人都睁不开眼睛,但是那光芒在临近小野二郎的时候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很多人都没看清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那一刹那,奈良樱落看清了,他的眼中有一闪而逝的金光。 他看到小野二郎的宽大袖子里忽然跳出一只黑猫,张开了血盆大口一口就将这猛烈的光芒给吞掉了。 琉球神道教最擅长通灵术,可以说是忍界通灵术的起源之所,这里能够见到任何强大的妖兽都是可能的。 “既然,你想和我讨教几招,我不介意指教一下你。”小野二郎对奈良森谷已经起了杀心。 “二郎兄不要生气,你无非是想看我出丑,我成全你就是。”奈良樱落阻止了小野二郎,他笑呵呵的朝着那巨大桃树走去。 他走到树下,摩挲着这美丽的如同梦幻般的桃树,“你若有灵,那便得罪了。” 他撸开袖子,露出右臂,只见他的右臂上画了很多复杂的花纹,其上有一个封字。 他揭开封印,随意挥动手臂,便是咔咔响。 “好久没用力了,树兄,给点面子。” 他一拳对着包裹桃树的草绳打去,拳出,如空气炮一般震的桃树四周起了烟尘。 那震天的响声,如神明捶动大鼓。 然桃树却没有丝毫动静。 桃树没有反弹奈良樱落的攻击,但桃树上的铃铛也没响。 “献丑了。”奈良樱落抱拳,又重新将封印贴在手臂上。 “你果然和奈良见鹿一样,获得了春道的力量。”小野二郎一幅恍然大悟的表情。 “走吧,你有资格见我父亲了。”小野二郎收起了倨傲的神色,不再看不起奈良樱落,也不再计较奈良樱落挑衅神的罪过。 一直到奈良樱落和琉璃跟着小野二郎离开的背影看不见了,桃花树四周都静悄悄的。 “这神树……”浪川摩挲着神树正要祈福。 桃花树上的铃铛忽然大作,宛如桃树有灵,她在笑。 第87章 藏与择 千年桃树铃声大作,宛如一个等待了千年的神被惊醒了。 跟着小野二郎走的奈良樱落和琉璃也听到了铃声。 琉璃惊愕的回头看。 小野二郎也转头看向奈良樱落。 “这桃树的神睡的很深,你是这五百年来的第二个惊醒她的人。”小野二郎对奈良樱落说道。 “上一个是谁?”琉璃此时才明白,这桃树的铃声是因为奈良樱落。这也是为什么小野二郎忽然对他们改变态度的原因。 小野二郎深深的看了琉璃一眼,那眼中有忌惮,有同情,他慢慢吐出三个字:“宫本惠。” “天下第二宫本惠?”琉璃问。 “你难道不认识吗?”小野二郎面带怜悯的看着琉璃。 “是你外婆。”奈良樱落回答道。 “影流之主是我外公,宫本惠是我外婆?” 琉璃并不太能接受这个忽然得来的设定。宫本惠一直是她崇拜的奇女子,竟然是她外婆吗? “宫本惠和现在的忍界之神日向花火谁强。”琉璃问。 “宫本惠在时,日向天忍日向花火出不了头。如果说日向花火是忍界的天花板,那么宫本惠就在屋顶看着他。那不是一个概念,未见过那个女人,你永远不知道那个女人的可怕,那是连神都忌惮的女人。”小野二郎提到宫本惠,眼中也有种浓浓的崇拜。 “这么厉害。”琉璃心中震撼,她知道宫本惠强大,但是并未有具体的概念。 “只要完全解开了你身上的十四帝方印,你就能取回你的记忆,到时你就明白一切了。” 奈良樱落握住了琉璃的手。 “奈良樱落,在此之前,我承认小看了你。我猜到你一路上隐藏了实力,我想知道,你隐藏了几分。” 小野二郎从没想过奈良樱落可以惊动桃树神。对其他人来说或许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是世代守护小野神社的小野一族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若未遇必死之局,能藏几分是几分。”奈良樱落非常坦诚的说道。 “但愿你隐藏的实力能救她。” 小野二郎点头,指着前方的一处挂着白色灯笼的阁楼,“那里便是我父亲清修的居所,家父等候多时了。” 那白色灯笼上写着春色二字,字迹潦草,门前一对,随风摇曳。 小野二郎的父亲名曰小野大郎,从称呼上看,就知道定有亲情。只是是这起名方式确实有点草率了。 推开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在作画的青年。 “这正是家父!”小野二郎介绍道。 若不是看小野二郎认真的表情,奈良樱落定以为他在开玩笑。 小野大郎太年轻,年轻到像是小野大郎的哥哥。 小野二郎关上门退了出去。 他守在门边,以防任何人听到内里三人的谈话。 “不用奇怪,我只是驻颜有术,实际上我也是几十岁的人了。”小野大郎的嗓音浑厚有力,并不像是青年人的声音。 “你是奈良樱落。” “你是宫本琉璃。” 小野大郎抬头看向二人,仿佛要好好确定一番。 “从你要解十四帝方印开始,按照你的路径图,我就知道你迟早要来这里。只是,我没想到你还真的来了。看到你们来了,我有点可惜。”小野大郎开门见山道。 “可惜什么?”奈良樱落问。 “可惜,你年纪轻轻就要死了。你知不知道,你在触碰什么样的禁忌?”小野大郎笑着反问,但是他的话却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不知者无畏。” “那你知不知道,她不是人。”小野大郎指着琉璃道。 “我不管她是什么,我是来解十四帝方印的。”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 “我来找我小姨。” “你找圣女帮你解。你知不知道圣女在御岳,而御岳是神道教的圣地,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去的。” 传言神道教的御岳是最接近神的地方,也是圣女的居所,凡人不可进。 两人的话说的很快,琉璃并未有插话的机会,她不明白小野大郎为何说她不是人。 “我给您带来了礼物。”奈良樱落从身后掏出了一个卷轴。 “贿赂我,你觉得我会缺什么吗?”小野大郎一幅长辈看小辈的无奈样子。 奈良樱落不说话,他从卷轴中抽出了村雨。 “神器!”小野大郎惊的站了起来。 他失态了。 对于神社,对于世代侍奉神的奴仆来说,神器是极为珍贵的东西,因为这是神遗落在凡间的武器。 小野大郎伸手要触碰村雨,却被奈良樱落拒绝。 “我要去御岳。”奈良樱落坚定道。 “这个可以商量。”小野大郎连忙道。 “不要商量,我要去御岳。”奈良樱落再次坚定的说道。 “我答应你。”小野大郎无奈点头。 奈良樱落这才将村雨递给小野大郎。 小野大郎小心的捧在手里,仿佛在捧着一个随时会融化的冰。 “这的确是神器。”小野大郎摩挲着村雨,眼中有着泪水。 这件武器对于他来说有着非凡的意义。他感受到了其上的神力波动,虽然很弱,但是依然那么令人感动。 “等我一下。” 小野大郎小心的将神器收起,他走到桌前,又开始了画画。 琉璃想说话,奈良樱落摇了摇头,他相信小野大郎不是出尔反尔的人。 大概足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小野大郎终于画完。 奈良樱落和琉璃一直等着,不曾说过一句话打扰,光这份定力与耐性就不是什么人都有的。 “回去时将此画放予枕头下,睡着时便可进入御岳。” 小野大郎将刚画完的画吹了吹,递给奈良樱落。 这画上画的正是那千年桃花树的样子,只是画中的桃花树仿若活了一般,粉的妖艳,如一个美人。 奈良樱落接过画,见笔墨未干,并未卷起。 “你要带她去解封印,必要和她牵手一同入眠。” “我要提醒你一句,御岳非凡人可以去的地方。那是九死一生之所,除了当年的宫本惠,几乎没有人出来过。” “圣女在桃花林的前方,在弱水的前方,在心的尽头,莫要回头。” 留下三句话,小野大郎便送客了。 出来时,琉璃满眼的疑惑,奈良樱落眼神凝重。 “你们还是决定要去那地方?” 见到画,小野二郎很惊讶。 “你去过吗?”奈良樱落问。 小野二郎摇摇头,“那里曾经是神的居所,也是神战的废弃战场,登天境去了都不一定能走出来,我若是你,就不会去。她以凡人之身这样活着到老,安稳一生,其实是最好的结局。你却非要她接收前人的因果,实则是在害她。” “她若不知她是她,她的人生能有什么意义。”奈良樱落反问。 “选择权在她不在你,一旦觉醒,就由不得她了,你怎知她的选择。”小野二郎劝道。 “我要知道我是我,才能选择过怎样的人生。我要知道我的父母怎么死的,我不想浑浑噩噩的活着。”琉璃坚定道。 “你会死。”小野二郎指着奈良樱落。 “你也会死。”小野二郎指着琉璃。 “就算你们侥幸能逃过御岳这一关,你们也很难面对接下来的人生。” “奈良樱落,我知道你想救世,但你要是死在了御岳,一切皆空,我希望你考虑清楚。” “好好想想吧,你们还有机会,生死在于一念之间的选择。” 第90章 准备 晚上,小野神社会为祈福的信众安排住处。 奈良樱落一行人虽然比较特殊,但也未受到特殊的对待。在神道教眼里,凡人都是一样的。 奈良樱落和琉璃坐在屋舍前的台阶上,两人各怀心事。 得知奈良樱落要去御岳,其他人都是反对的,奈良花酒的反对最甚,他当着琉璃的面说,要成大事,怎能为女色所困?甚至还送出了一件神器。 天下间所有的男儿在神器与女人之间,都会选择神器。但奈良樱落这个好色之徒,选择了女人。 村正已失,村雨又送,两把神器就像从来都没有得到过一样。 这是个正常的,有脑子的男人会做的事情吗? 但奈良樱落还真就做了。 即使是神器,对奈良樱落来说也只是一件寻常物品而已,他对于价值的判断,有自己的标准。 “值得吗?”两人已经沉默了很久,琉璃率先开口道。 “值得。” “要不,算了吧。”琉璃叹息。明明是她自己的事情,却要奈良樱落为她冒险,她实在过意不去。 “这是我早就决定好的事情,若是连心爱的女子都救不了,还怎么救天下。你的事情不解决,我就无法心定。”奈良樱落说道。 “可是,御岳太过危险。若是你还未完成心中理想,就……你会后悔的。”琉璃叹道。 “你知道我的真实实力吗?你怎就确定,我一定会死。” “奈良樱落,自信是好事,但是你有时候太过自负了。” 琉璃直呼奈良樱落的名字,这话已经有些重了,她有些着急,她想和奈良樱落吵架。 这是她与他第一次急眼。 “若不去,我会后悔,你也会后悔。” “哪怕明知道必死的结果,我也会去。小野二郎虽是一片好心,但须知,你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别人不知,我知道,报仇,是你活到现在一直坚持下去的动力。”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这条路我是一定要走的。” “所以,你愿陪我一起去吗?” 奈良樱落抓住琉璃略显寒凉的手,握在手心,以图暖化她的心。 话说到这,琉璃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她抱住奈良樱落,没有说话。 她把头埋在奈良樱落的肩膀。他很瘦弱,肩膀很硬,并不舒服,但是她的心却是软的。 她看到熏远远的走来,看到他们抱在一起,有些犹豫要不要过来。 她松开奈良樱落,装作镇定自若的样子。 熏开门见山道:“我听说你们要去御岳。” “若是来劝的,就不要说了。”奈良樱落笑道。今天已经有太多人来劝过了。 熏摇摇头,递上了一个卷轴,“御岳中有我一个先祖的尸骨,希望你能帮我带出来,作为回报,我愿告知你一把斩神器的下落。” 奈良樱落不客气的接过,并未打开,反问道:“你怎么能确定,我们一定能出来呢。” “那把剑本就在御岳中,若无人能带出来,知道又如何,我只不过在赌一个万中无一的可能。” 熏是一个很坦诚的人,她说的是大实话。 “若有机会,会帮你的。”奈良樱落随手将卷轴收起,并未放在心上。 熏见奈良樱落一点打开的意思都没有,反而心痒难耐。那可是斩神器的下落,这个男人难道一点都不心动吗? “我听说你将村雨送出去,从而获得了去御岳的机会。你还真是舍得呢。” 熏的话语中有幽怨的味道,她看重的东西,在奈良樱落那里并未有她想象的那种价值,让她很难受。 那可是松平一族豁出性命也要守护的东西,也是她和弟弟一路流亡也要守护的东西啊。 “神器也好,斩神器也好,说白了只是一件武器。是武器就有恒定的价值,足以交换我想要的东西。只要我认为值得就好。” “你们把一件死物看的太过高贵,但最珍贵的是人,不是吗?” 熏原本是有幽怨有生气的,但是奈良樱落的两句话却让她一瞬间愣在当场。她明白奈良樱落的道理,但是她不接受,因为松平家已经死去了太多的人了,其中包括她的父亲母亲,都是最珍贵的人啊。 她心中有千言无语,最后堵在胸口,只有一句话挤出来,她对琉璃说道:“他对你是真好。” 这句话没有嫉妒。 这句话没有嘲讽。 这句话是不甘。 …… 天色渐深。 琉璃和奈良樱落进屋。 奈良樱落拿出从鬼童有为那里骗来的铠甲递给琉璃:“穿上。” “你当初冒着激怒鬼童有为的风险拿这套铠甲,是为了我?”琉璃惊讶道。 “当初渡边从丹霞城得到了黑光铠复制品,他送给了奈良雪。在奈良雪与灰的战斗中,保护了她。当初柳生家剑客身上也有铠甲,但是那铠甲不算太好。我一直留意更好的铠甲,这套河童铠甲能被鬼童家世代传承,定是有特别之处。去御岳,用的着。” 奈良樱落轻描淡写的说,仿佛说着一件不甚在乎的小事。 奈良樱落决定的事情,是不会改变的。她了解他,所以没有拒绝。 “谢谢。” 琉璃将铠甲穿在身上,这铠甲就像是有灵一般,自动收紧。其上的符文闪动,让琉璃感觉穿上就和穿上一个宽大的衣服一般,一点也感受不到重量。 “这铠甲,真好呢。”琉璃这话一语双关。 “准备好了吗?”奈良樱落问。 “迟则生变,我们去吧。”琉璃点头。 奈良樱落将画卷起来放在枕头下。 两人平躺而下,琉璃在内侧,他在外侧。 他右手执着名剑木头,左手牵着琉璃的手。 琉璃右手握紧他的手,左手握着奈良樱落送她的名剑花瓣。 “木头与花瓣,本为一对,我很喜欢这把剑。”琉璃说道。 “喜欢就好,睡吧。”奈良樱落已经闭上了眼睛。 琉璃有话想说,是关于山中家的,但是话到嘴边,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便不再说了。 两人都没有说话。 他们闭上眼睛。 他可以感受她手的温热,感受到她的紧张,感受到她的心跳。 她亦然。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沉沉睡去。 有风吹起,这风从小野神社中间升起,吹过那千年桃花树。 桃花树上飘落两片花瓣。 那两片花瓣互相缠绕,飘荡着朝一间屋子飞去。 花瓣潜入房间,在奈良樱落和琉璃两人之间盘旋。 他枕头下的画发出光芒。 花瓣越转越快,越转越快,最后分别慢慢落下,落在两人的眉间。 花瓣与肌肤接触的瞬间,整个空间一片震荡。 床上凌乱,奈良樱落与琉璃已不见踪影。 两人消失了。 第91章 第一次轮回 “琉璃,醒醒。” “醒醒。” 感受到有人在晃动自己的肩膀,琉璃睁开了眼睛。 “这里是哪里?” 周围都是白茫茫的雾气,琉璃连奈良樱落的面貌都不甚能看清。 “我们被一股莫名的力量传送来了此处。” 环顾四周,只见周围雾气弥漫,越是远处那雾气越深,完全看不清在何处。 “那副画呢?”琉璃连忙问。 “还在,我醒来时,就在我身旁。” 琉璃拉开画,只见画上一片空白,其上的桃花树早已不见踪影,而且毫无涂抹痕迹,就像它本就不存在一般。 “怎么会这样?”琉璃问。 奈良樱落摇头。 “走吧。” 奈良樱落拉着琉璃的手,以防她走丢。 他的眼睛变成金色,黄金瞳开启。 雾气越来越浓,琉璃完全看不清,奈良樱落要好的多,可视距离大概十四步。 走着走着,只见前方有一块石碑。 这石碑被人削去一块角,其上写着:“前方御岳,凡人止步。” 两人知道自己来对了地方,没有犹豫,抬脚便跨了进去。 也只是一步的距离,一步抬起,一步落下,周围百里的雾气自动退散。 “嘶。” 琉璃终于能看见,但是入目所及的景色却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脚下所踩着的根本不是土地,而是无尽的尸骨。这些尸骨旁边满是腐朽的铠甲和武器。 两人每走一步便是咔咔作响的声音。 “怎么死了这么多人,难道这里真的是神战的战场,神和谁的战斗?”琉璃问。 “神和人。不然哪里来的神器和斩神器。” “人怎么能打的过神呢。” “谁知道呢。” 前方有一茅草屋就孤零零的立在那里。 奈良樱落和琉璃走到门前,犹豫许久,推开了门。 仿佛已经有很久无人进来了,这屋子的门发出吱呀一声,里面除了一些尸骨,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两人小心翼翼的走进去,等了许久也无事发生。 “好像没什么问题。”琉璃松了口气,放下了悬着的心。 “务要掉以轻心。”奈良樱落依然谨慎。 琉璃松开奈良樱落的手,去查看那些尸骨。奈良樱落则在屋子里走动,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 他用手轻轻扫动土墙上的灰尘,灰尘剥落而下,露出了许多的文字。 他的手连续扫动,一行行字迹显露出来。 “我就不该来这里,现在回不去了,我十六岁筑根,十九岁心转手,我本来有最美好的未来,我为什么要来这里,为什么要来这里,我要出去……” “我要出去,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我要出去,我要出去,我要出去,该死的,我要出去,死死死……” 一句句充满怨念的字,一行行不断重复的“我要出去”,正在昭示着这里困死了一个天才,也逼疯了一个天才。 奈良樱落的手继续扫动,看到的依然是充满悔恨的句子,并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 他不死心,继续扫动,终于发现了一行行特别的小字。 “此文留给后来者。” “一进这个屋子,便注定了一辈子都会被困守在这里。” “离开这个屋子很容易,但一进入那雾气,绕了一圈,依然会回到这里。” “这雾气很诡异,无法用忍术驱散。” “这里是神考验凡人的第一个困局,是用神术制造的阵法。” “忍术脱胎于神术,低于神术,施术者水平很高,若无登天之上的能力,无法力破。因为本人就是心转手知命境。我乃心转手巅峰,我无法力破,足以证明这一点。” “这屋子才是破局的关键,也是阵法的核心。” “这个茅草屋很脆弱,剑术,忍术都可以毁去。但是一旦进入雾气,再回来,这屋子又将完好无损。” “以我的见识,我以为这是幻术,但是不是,我本人也是一位幻术宗师,但我却看不出此术原理。也找不出施术者。” “诡异的是,只要离开这个屋子,再回来,你会看到自己。” “你会看到自己曾经重复的动作,甚至连神态表情都一样。” “但凡你会的能力,那个复制的你,全都会。勿要以为你有什么绝招,他不会,他都会。” “你以为你杀掉他就能破局离开这里。而那复制的你也这么认为。” “我无数次的战胜了复制的自己,除了身体遍体鳞伤之外,却根本出不去。” “或许自杀能解脱,但我不敢尝试。” …… 奈良樱落继续扫动墙壁,但是却没了后文。 他不知道这留字之人是不是真的破局了,还是已经困死在了这里。 他继续观察其他的墙壁,其上也有字,除了一些悔恨之语,便是一些遗言。 然后再也没有有用的信息了。 奈良樱落想了想然后用剑在墙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 “有什么发现没?” 奈良樱落收剑,转而问琉璃。 琉璃蹲在一堆尸骨前,推理道:“这些人死前都经过了极其惨烈的斗争,很多人身上的骨头都多处骨折,其伤痕累累,触目惊心,也不知道他们是遇到了什么。” “他们是被自己所杀。”奈良樱落说道。 “什么意思?” “带你论证一下所谓的遗言。” 奈良樱落拉起琉璃的手臂,然后出了茅草屋。 “不再找找其他线索吗?” “你随便选一个方向。” “你发现了什么?”琉璃虽在问,但还是随便指了一个方向。 奈良樱落顺着琉璃指的方向,两人快步跑动,再次进入了雾气。 琉璃看不清前路,她只能看到眼前一步的距离。而奈良樱落可以看到十四步。 他尽量让自己的行动方向保持为一条支线。为此他还在地上甩手扔下了他的特制苦无。 “有人在墙上留言说,出了茅屋,不管从哪里走,最后都会回到茅屋。” 奈良樱落一边拉着琉璃跑,一边对琉璃解释道。 两人连续跑了几分钟,停了下来,琉璃满眼错愕,因为前方真的有一个茅草屋,周围的环境也一模一样。 “是不是只是相像,而并不是同一个草屋?” “推开门看看,我在墙上留下了我的名字。” “我记得我们刚刚出门时,并未关门,而此时门是关着的。”琉璃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她走到门前欲要开门。 奈良樱落却抓住了她的手,小声道:“做好战斗准备。那遗言说,打开这门,我们会看到自己。” 琉璃点头,拔剑,一脚踹开了门。 门内有两个人。 一个人蹲在屋内查看尸骨。另一人在墙壁上挥动手臂,以图看到更清晰的字迹。 这两人,一人和奈良樱落长的一样,一人和琉璃长的一样。 八目相对,满是错愕。 屋内的假琉璃看到屋外的琉璃拔剑,她也拔出了剑。 屋内的假奈良樱落,并未有第一时间攻击,而是发出和奈良樱落一样的声音,问道:“你是谁?” 无论是性格,面对突发情况的应对方式,以至于说话的语气,奈良樱落都发现不了破绽。他就像在照镜子,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果然如此。”奈良樱落淡淡道。那遗言所说到现在为止全部命中,他开启了第一次轮回。 屋内的奈良樱落看了看墙壁上的字,又看向了屋外的奈良樱落,点点头,“果然如此。” 第92章 我还是我 真假琉璃已经战了起来。 琉璃自跟随奈良樱落开始,她的剑道造诣已经是突飞猛进,但是在面对这假琉璃的时候却是找不到任何的便宜。 两人施展的招数不同,但是流派却是一样的。 两人打着打着都打出了火气,假琉璃还倒打一耙:“你是谁,为什么要冒充我?” 琉璃听到假琉璃还敢反问,也来了气,她没有说话,但是剑却更加凌厉。 琉璃一剑斜砍向假琉璃,假琉璃一个侧身摇闪,剑身上抽划向琉璃的腰部。 琉璃用剑架住,发出脆响。 两人都没有后退,剑刃抵着剑刃,咬牙发力。 “奈良樱落的小碎步侧身摇闪,你怎么会的?”琉璃质问假琉璃,刚刚假琉璃的变招让她动容。这招是她融合于剑术的自创招数,从来未曾使出来,这假琉璃从哪里偷学而来? 假琉璃神色一愣,没想到琉璃会问出这句话。 琉璃说着,在两人拼剑的同时,忽然后撤,接着伸手一拉一拽,使出太极将假琉璃踹飞了出去。 “你怎么会太极?”假琉璃爬起身来质问道,那神态动作,和刚刚琉璃质问她一模一样。 两人四目相对,皆神色茫然。 对视也不过几秒,两人几乎同时出口:“你是假的,杀了你就能破局。” …… 在真假琉璃拼剑的时候,奈良樱落与假奈良樱落却并未动手。 因为无论奈良樱落真或假,性格都是不变的。他是一个冷静到极点,自信到极点的人。 假奈良樱落率先开口反问道:“这墙上的字是你留的吗?为的就是现在扰乱我的心?然后逼我自杀?” 那原先留在墙上的遗言并未署名,奈良樱落走的时候刻上了自己的名字,为的是论证这茅草屋还是他们刚开始遇见的那一个。 但是看眼前假奈良樱落的反应很显然是已经误会了,误会他就是留字之人,逼他自杀破局。 两人获得的信息不一样,即使一样的脑袋所获得的逻辑推理出来的结果也不一样。 很显然,假奈良樱落将他当成了敌人。 “我知道你有疑惑,我也有,现在你,还有我,需要自证清白。”奈良樱落道。 “那为了证明我是我,需要问彼此,这世上只有自己知道的问题,那就快问快答吧。”假奈良樱落道。 “你说说我会的东西。”奈良樱落问。 “我怎知你不是在诓骗情报?”假奈良樱落反问,很谨慎。 “那换一种说法,我身上有几处封印?”奈良樱落问。 “我身上查克拉不足,为了隐藏实力,有八处封印,除了遮掩黄金瞳的封印被我解除。总共算下来,有九处。”假奈良樱落回答的同时,也开始了反问:“我为了封印春道的力量,用了几个封印?” “四个。双手与双脚。”奈良樱落答道,此时他的眉头已经皱起来了。 “说出我剑道的一个秘密。”奈良樱落反问。 “世人皆知我是剑客,但是却不知我是左撇子,左手剑比右手剑更强,我最擅长的是双刀流。”假奈良樱落说出此句时,奈良樱落心中就是一惊,连心跳都漏了一拍。 这个秘密,这世上没人知道。他连吃饭用的都是右手。他一直在隐藏这一点。 “你也说一个我剑道的秘密。”假奈良樱落反问。 “我早已剑豪之上,我一直在隐藏实力。”奈良樱落说道。 “这你都知道。”假奈良樱落也有点绷不住了。 “我曾与人约定,他去镰仓,我向南。那个人是谁?”假奈良樱落率先提问。开始抢问。 “他曾是香取神道流的大师兄。剑术造诣极高,但却依然让我做大师兄,为了让我更好的服众。他是一个很好的人,也是我非常尊敬的人。我们都为理想奋斗。现在我叫他,二师弟。” 这种绝密的事情,世上没人知道。二师弟所做之事一旦泄露,必粉身碎骨。哪怕在这封闭的空间,他连回答的时候,都故意掩去了他的名字。 听到奈良樱落的回答,假奈良樱落沉默了。 “最后一个问题。”奈良樱落问道:“我在夜之城制造了一个人工智能,她叫什么名字?” “旺财。”几乎是没有犹豫,假奈良樱落就回答了出来。 “果然你是我。”假奈良樱落叹息一声。 “我还是我。”奈良樱落也叹息一声。 “我在墙上留名字是为什么?”假奈良樱落问道。 奈良樱落说出了前因后果,假奈良樱落点点头。 假奈良樱落看向还在打着的琉璃两人,笑道:“你还能分清,谁是谁吗?” “反正都是她。”奈良樱落摇头笑道。 “都别打了。”两个奈良樱落几乎异口同声的喊道。 两个琉璃身上已经带了伤,若不是有河童铠,两人必要重伤一人,或者死一人。虽然都打出了真火,要置对方于死地,但是听到奈良樱落的话,两个琉璃竟然都冷静了下来。她们竟然同时停手了。 “她果然还是她。”假奈良樱落满意道。 “她是极聪明的。只是她修心不够,容易被情绪左右。”奈良樱落点头。 “所以我才送她心学。”假奈良樱落傲然道。 “怎么回事?” 两个奈良樱落的站位一直没变,所以两个琉璃能很轻易的分清谁是谁。 真假琉璃各自站到两个奈良樱落的身边。 “一个奈良樱落或许不能破局,但是两个我,我相信我可以。”假奈良樱落率先开口道。 “要头脑风暴吗?”奈良樱落心领神会。 “可以。” 假奈良樱落点头坐在了地上。 奈良樱落也坐在了地上。 “从某方面来说,你是我,但你也不是我。你是过去的我,我是未来的你。”奈良樱落想了想率先开口。 “我们分处于不同的时空。但归根结底,我还是我。如果我杀了过去的自己,那么未来的自己就没有归处。看起来像是一个哲学问题。”另一个奈良樱落说道。 “过去的我有多么不堪,但依然是我。我若杀了过去的自己,那么未来的我会迷茫。人不能否定自己,所以破局的关键还在于自己。”奈良樱落道。 “过去不能杀,因为人不能杀自己,过去只能接受,然后遗忘。”另一个奈良樱落道。 “所以破局的关键是,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以平静的心态去面对未来。过去不用杀,因为杀不死。而杀不死的,会让我更强大。”奈良樱落说道。 两个奈良樱落同时笑了。 两个奈良樱落都是真的,两个琉璃也是真的。如果奈良樱落处于现在,那么开门遇到的就是过去。 如果在第一次遭遇的时候,奈良樱落杀了奈良樱落,那么就会开启第二次轮回,你还会遇到过去的自己。 第一次轮回时,若杀了过去,必会遍体鳞伤,然后在第二次轮回时面对过去时,将完败。 这个阵法没有人能躲过三个轮回。执念越强,越放不下,死的越快。 “那我是过去,你需要当我不存在,你该怎么做?”过去的奈良樱落问。 “将过去重新经历一遍,心中坦然,然后忘记,在打开门,走出去。”奈良樱落答道。 两个琉璃都没有说话,一直静静的听着。 过去的琉璃以挑衅的口吻问琉璃:“你听懂了吗?” “我是你,你是我,我听不听的懂,你心里没数吗?”琉璃没好气道。 过去的琉璃和过去的奈良樱落保持不动。 而琉璃再次蹲下以一种平和的心态查看屋子里的尸骨,仿佛她刚来到这个屋子一样。她在经历过去,面对过去。 而奈良樱落则再次走到墙边看向那些字迹,他用手轻轻摸索着那些刻痕,一直摸到那留下的遗言处。他自言自语道:“辛亏留了名字,前辈若是信了你的邪,自杀才是蠢呢。” 奈良樱落也在经历过去,面对过去,他还感悟过去。 他摸着那刻有奈良樱落四个字的刻痕,他用手轻轻擦拭,直到刻痕不可见。 不知过了多久,当奈良樱落转头时,琉璃抬头时,另外的奈良樱落和琉璃已经不见了踪影。 “我们破局了。”琉璃笑道。 “嗯。侥幸,运气好。”奈良樱落笑。 “两个奈良樱落的脑子就是好用。”琉璃调侃道。 “一个琉璃那么聪明,两个琉璃的脑子怎么成为了浆糊了?这真是个不解之谜。” “你啊,贫嘴。” 两人走出茅屋,茅屋外的雾气已经散了,入目所及之处一片清晰。 两人回头看向茅屋,哪里还有茅屋的踪影。那茅屋所在之处是一个破损的祭台。 那祭台边缘插着一柄木剑。 第93章 第二局 那祭台残破不堪,原先茅屋中的尸骨此时就散落在祭台周围。 这祭台就是那法阵的中枢,祭台中央有一圆盘。上刻有字:此阵为时间,凡人不可破。但有机敏者,三次而破者,为大才。二次而破者,为天才。一次而破者恒古未有。若破,盘碎,阵不复。 圆盘的旁边插着一柄木剑,其他什么也没有。 琉璃拿起木剑端详,这木剑一副饱经风霜的样子,看起来过了很久了,但是却没有一点腐朽的痕迹。 琉璃拿自己的剑与之互砍,却发出了金铁交击的声音。 “这木剑,似木非木,好生硬啊,当是宝贝。”琉璃说着将剑递给奈良樱落。 奈良樱落拿过木剑看了看,他伸手抚摸剑身,却见剑身上有许多的木纹,看起来像是天然自带的,但是细看之下却有点像是符文。 奈良樱落在其上灌注查克拉,耳边却传来幻音:“此剑破幻,专破神族幻阵。先祖以神树树心炼制百年而成,饮过神血。吾来御岳困于此阵,只能以剑压阵以脱困。若有后来者,当记神族皆可杀,可杀!” 这是有人用秘法留在剑上的留言。不知了过了多少年了,还能传出声音,留言者当是大才。 琉璃推了推奈良樱落,奈良樱落才回过神来。 “你怎么了?”琉璃问。 “没什么。”奈良樱落摇头,转而却道:“这木剑平平无奇,竟是斩神器。” “斩神器?是凡人能用的武器?这木剑?”琉璃并不太相信这木剑有那么大的力量,可以斩神。 “只是一把武器而已,失了主人,它名头再大也只能在这里饱经风霜。我不信有神,即使有神,焉知我不能斩之。” 奈良樱落将木剑背于身后,抬脚朝远处行去。琉璃紧随而后。 茅屋消失后,他们发现入目所见全是桃花树,相比于神社内盛开的桃花树,这入目所及的桃花树都没有开花。 桃花树中间有一条石板小道,石板小道前有一石碑:“前方桃花迷人眼,凡人勿进!” “准备好了吗?”奈良樱落没有先进去,而是在石碑前站定,他的手伸向后面。 琉璃握住他的手来到他的身侧,笑道:“自当生死与共。” 两人一同抬起脚,跨入了石板小道。 两人脚步落下的一刹那,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蔓延向周围。 入目所及的桃花盛开。 一片片的粉红的花海,妖艳异常。 “好美啊。”琉璃笑道。 “越是美丽的东西,越是危险。”奈良樱落道。 “包括我吗?”琉璃笑问。 “包括。”奈良樱落没有思考,点头应是。 奈良樱落在望向前方,琉璃却一把拦住了他脖子,踮起脚尖,送上了唇瓣。 他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有点懵,半响才热烈回应,将她抱的更紧了些。 无尽的花海中,少年少女忘情的亲吻。 一吻唇分,琉璃道:“我危险吗?” 奈良樱落道:“致命危险。” 琉璃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你可能破我这局?” “我不愿。”奈良樱落答道。 听到琉璃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他把琉璃抱的更紧了些。 “若可以,我愿沉沦于此。但我知我不能。” “若抱紧就可以抓住你,我不愿松手。” “若一手抓向你,一手抓向天下,两只手不可能同时抵达。定要有取舍,那是痛苦的抉择。” 他心中的犹豫纠结不能太明白的告诉琉璃,因为那太残忍。因为计划的一开始,他只是想为心中所爱做一些事情,他从未想过琉璃会喜欢他。 巧合也好,意外也好,他和琉璃已经泥足深陷。 “额,要喘不过气了。” 听到琉璃娇嗔似的叫嚷,他才松开了她。 “你这盔甲太膈应人了。”奈良樱落假装吐槽道。 “得了便宜还卖乖。”琉璃呸了一声,宛如一种人面桃花相映红的趣味。 两人继续前行。 石板路开始变成山路,踩在这台阶上就像是踩在小野神社的台阶上一样。 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们走到哪里,桃花就盛开在哪里。 如梦亦如幻。 只是这台阶仿佛无穷无尽,一直前行也没有终点。 入目所见乃为一山道,两旁都是桃花树,一眼望不到尽头,也走不到尽头。 “我们是不是又被困住了?已经走了差不多一个下午了,路上的风景依然是一样的。”琉璃坐在一个台阶上,不断的捶打着腿部,酸的很勒。 “这条路笔直的很,没有转弯,偶有起伏,也只是上山的路,怎会迷路?不合常理。” 奈良樱落还能坚持的住,但是走了这许久,却是口渴的紧,他掏出水壶喝了一口。 他望着前路,眉头却是皱起来了。 这难道就是桃花迷人眼?可是这一路也没遇到什么危险,仅此而已吗? 两人继续朝前走,却看到了一具尸骨。 这尸骨死去很久了,骨头已经风化,他在身旁的台阶上刻有字迹。上面这样写道:“这条路仿佛没有尽头,我走了三天,却依然看不到终点。神在考验我的意志,一定是这样,我要坚持下去,只要走的足够久,足够的远,我定能走出去。我不能像这具尸骨一样死在这里。” “看来留字的与尸骨是两个人。”奈良樱落叹了口气。 “这局难道真的考验是人的意志?只要坚持下去,可以忍受饥饿和劳累,是不是就一定能走出这桃花迷人眼。”琉璃重新燃起了斗志和信心。 奈良樱落却摇摇头,毫不犹豫的泼了一盆冷水给她。 “我从不觉得坚持性的努力是什么可贵的品质。” “若你做一件事,单纯的以为只要努力坚持就可以做成,那么一旦做不成,你就会承受巨大的痛苦。你脑子里一直幻想着成功时的喜悦,以此来告诉自己坚持,维持自己的意志,是最愚蠢的做法。” “因为但凡有一点不顺就会痛苦,你的意志只是欲望的工具,若填不满欲望便会受反噬。” “那种十几年如一日去做一件事而成功的人,完全不是因为所谓的努力,也不是因为什么意志,只是热爱。” “你去做一件事,是因为你的心。你的心热爱做这件事而已。” “努力在我这里从来是一个伪概念。” “努力是那些所谓精英编织的谎言,是失败者的借口,仅此而已。那些谎言给底层人编织了一个梦,让人为他所用。那些借口是因为不够努力,所以才失败。” “没有努力,只有热爱。” “再说,神为什么要考验一个凡人的毅力,要传衣钵给他吗?让他也当神吗?可笑的逻辑。” 奈良樱落完全不信留言者的那套逻辑,他摇头继续往前走。 琉璃跟在他身后,眼神中有崇拜。她是极聪明的,她知道奈良樱落在以此来教她控心之术。 第94章 无尽的桃花雨 这里的桃花树一直盛开,路途一直朝前,天光一直大亮,琉璃是靠着数脚步来计算时间的。 他们已经走了一天了,依然没有找到出口。 他们在前方又发现一具尸骨,这尸骨并未风化,时间上比先前遇到的那一具离他们更近。 “这里也有字。”琉璃吹了吹台阶上的灰尘,念道:“又走了二天,我依然没有看到希望。神啊,我是您最虔诚的信徒,我的意志力过硬,但是我的身体却已经不行了。缺水缺粮,我会死。我不怕死,只怕通不过您的考验。神啊,我还能坚持……若重来,我可以走的更快些……” 琉璃皱眉:“这个家伙至死都觉得是因为自己意志力不够,努力不够。看来,你说的没错,努力忍受痛苦是一个伪概念,是个谎言。” “我们怎么办?”琉璃又问。 “继续走。”奈良樱落沉默了瞬,说道。 “这路无穷无尽,走不完。我也感受到毅力的痛苦了,我可以放弃吗?”琉璃用奈良樱落的逻辑反驳着他。 “痛苦是因为没有选对路啊。选对路,还是可以感受到一丝快乐的。”奈良樱落对她安慰道。 “神是不是故意设置了一条走不完的路,然后累死凡人?”琉璃瘫在地上,她掏出水壶喝,却发现水壶里一滴水都没有了。 奈良樱落却递上饭团和水壶,“吃点吧。” 琉璃接过水壶,本想喝一大口,但是看到奈良樱落干裂的嘴唇时,她只抿了一小口。然后开始默默的吃饭团。 她在他身上真的学到了太多东西。 “水和粮食最多能再坚持三天,不能再拖下去,不然我们会饿死渴死。” “我想走下去,是想看看,前面还有没有先行者留下的信息。” 听奈良樱落如此说,琉璃才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行百里者半九十,或许前方就是出口。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但这是没有道理的事情,明明山顶没那么远,却走了几天都走不到。” …… 两人继续前行。 也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前方就出现了十来具尸骨。 许多人都走到了这里,但是都没有坚持下去。通过第一局的天才,在第二局大多都倒在了这里。 “这里好多的尸骨,好多的遗言。”琉璃蹲下身查看起来。 一连查看三具尸骨,遗言如下。 1、我就不该来御岳找什么斩神器和神器,这里就不是凡人该来的地方。想我一世天才,却要饿死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只能有枯骨为伴。我恨啊,恨啊。 2、我本以为以我的聪明才智破了茅草屋的局,也能破这满目的桃花局。可惜我太高估自己了,我根本猜不到这个破局的手段。这些桃花树烧不了,砍不断,也不是幻术,我怎么就困在这里了。 3、我以为我在一个地方打转,失去了方向。所以我一直在看自己的影子,朝着逆光的方向走。但是依然走不出去,我要疯了。我堂堂心转手,要死在这里了。 “我这里没什么有用的信息,说的都是一些废话。”琉璃看完三条遗言无奈说道。这些人身前再天才,死后遗言说的都是大同小异的话。 奈良樱落一连查看几具枯骨,遗言也是如此。 两人继续往前,奈良樱落在一个台阶上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字迹,正是在茅草屋中留言的人。 其上这样写着:留言给后来者。我曾在茅草屋中留言说自杀能解,后来第二次轮回时才明白该怎么解,一时忘了留言正确的解法。这一局,我觉得此术是作用于人的精神,或许自杀能解。因为无论桃花还是台阶都是在不断重复,它们混淆了人的五感,所以只要自杀就能屏蔽这些东西。这就像是梦,若在梦中杀了自己,定会醒来。相信我,我以心转手巅峰起誓,我说的是真的。只是,自杀是需要莫大的勇气的,后来者,你有吗? 这些字迹不长,很快就读完。 读完之后,琉璃看向奈良樱落,她在等奈良樱落一个确定的眼神。 见奈良樱落久久不动,琉璃问道:“我们,真的要自杀吗?这真的是梦,死了就能梦醒了?” 奈良樱落却摇头,“不能信他。他已经骗了我们一次。继续前行。” 琉璃咬牙站起来,摇摇晃晃的继续走。 她已经走不动了,她能坚持靠的不是什么毅力,而是她相信奈良樱落。 她相信跟着奈良樱落她能走出去。 这是一种盲目的崇拜以及信仰,还有热爱~ 两人继续往前,又走了一日,终于又发现一具尸骨。 琉璃本已经累的不想睁眼,看到这具尸骨就像是看到了亲人,她快步跑上前去。 “果然有遗言,只是……” 琉璃无奈的叹了口气。 因为有两条遗言,分别出自不同人之手。 遗言一:留言给后来者。走了多日,看了多日,我越发相信,这就是南泉斩猫的困局。桃花也好,石阶也好,皆为相,相迷心,斩之则过。所以斩杀自己,必能破局。若未发现我尸体,则证明我成功了。 遗言二:我堂堂登天境,竟信了一个心转手之境人的鬼话,自杀能解此局?竟敢骗老夫,自杀死了就真的死了,后来者莫要相信。我要把你的头给拧下来……啊,好痛……苦!我不甘心啊! “那位前辈,还真是坑人啊,坑死一位登天大佬啊。”奈良樱落看笑了。 “是挺好笑的,辛亏我们没听他的鬼话,只是我们的线索也断了,走不出去了。”琉璃躺在这尸骨的旁边,是一动也不想动,她眼睛已经闭上,准备睡觉了。 “南泉斩猫?那是什么?”琉璃嘀咕着,已经没有了思考的力气。 “这是一个典故。”奈良樱落坐在琉璃的旁边,让琉璃的头枕在他的腿上,他望着一望无际的石阶,说着南泉斩猫的典故。 (典故如下) 很久很久以前,大佛寺有一个名叫普愿的高僧,因所居山名,称之为南泉和尚。他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和尚,年纪轻轻就修炼到了鬼神境。佛法亦是高深。 当全寺和尚们出去割草时,在寂静的金光寺外出现了一只小猫。小猫很可爱,众和尚就追着小猫到处跑。最后总算抓住了它。 于是东西两堂的僧人发生争执,双方都想将此小猫收作宠物。双方争执不下,甚至大打出手。 南泉和尚见此情形,突然揪住小猫的脖子,举起割草的镰刀说:“大众道得即救,道不得即斩却也!” 众人答不上来,于是南泉和尚杀死小猫并将尸体扔掉了。 傍晚时分,南泉和尚的得意门生州归来。南泉和尚将白天的事情告诉他,询问他的意见。 州立刻脱下脚上的鞋子,戴在头上走出门去。 南泉和尚见此叹曰:“子若在,即救得猫儿。” …… 琉璃听的一头雾水:“大众道得即救,道不得即斩却也!”是什么意思? 奈良樱落轻抚琉璃的头发,解释道:“就是要说出一个理由。说的出理由来就能救这只猫,说不出来就杀了这只猫。” “州将鞋顶在头顶是什么意思?”琉璃又问。 “和尚不是不杀生吗?怎么杀起猫儿来这么干脆利落。”琉璃再问。 奈良樱落此时却笑了。 “因为这个问题,大佛寺与小佛寺却有不同的答案。” “佛寺皆有禅迷,这南泉斩猫就是其中一种,而且大佛寺与小佛寺为此一直争论不休。” “禅迷代表智慧,也代表诡辩之道。” “大佛寺与小佛寺对佛法看待不同,所以就得出了不同的答案。” 大佛寺的解释如下:佛说知我说法者,无法可说,是名说法。但凡认为佛有说法,不能解如来真意。他们说斩猫为相,僧人着相,所以斩猫者无斩。他们还引用佛经里杀一人救五百人的故事。说佛陀坐船,船上有五百多人,但有一强盗要杀人。佛陀杀强盗不但不破戒,而且是大功德。但佛经里还有杀一千人救一个人的故事。无论是多少人,皆为相。不能因为数字的多少,而改变本意。杀猫即为破执念。南泉斩的不是猫,而是众人心中的猫相。斩的是无名相,斩的是躁动相。南泉斩猫,心中却无猫。 南泉和尚斩猫破执念。 至于州顶鞋而出,无论是大佛寺和小佛寺想法都一样,都认为这本末倒置了。 “大佛寺诡辩的最精彩。他们为了掩盖高僧杀生的错误,还把这个典故给改了,将当时南泉和尚问的话改为什么叫即心即佛。说谁能明白即心即佛的道理,他就放了这只猫。” “为了与小佛寺争辩,他们还把另一个典故,丹霞烧佛与此类比。” “丹霞烧佛,说的是小佛寺的一个高僧丹霞和尚在大佛寺住宿的时候感觉夜冷把木佛像烧了拿来取暖。当时的住持非常气愤,问他为什么要对佛不敬。丹霞和尚说是为了取得舍利子。住持问,木头佛哪里来的舍利子?丹霞和尚说既然如此,烧了又如何呢。还怂恿住持说我们把另外的几个佛像也烧了吧。住持没有办法,也没办法阻止他。就跟丹霞和尚一起烧佛像烤火,却没想到却被突然蹿起的火烧了眉毛。住持被吓到了,以为是佛祖在惩罚他,连忙磕头认错。因为丹霞没把佛像当佛,只把它当成木头。而主持是真的当佛在烧。” “所以小佛寺的丹霞可以烧佛,大佛寺的南泉为何不能斩猫?都为相罢了。” 琉璃听到此处笑道:“很精彩的诡辩呢。小佛寺怎么说的?” “小佛寺认为,杀生就是杀生,没有可以诡辩之处。南泉和尚斩猫,斩的是自身的迷惘,斩的是妄念妄想的根源。通过无情的斩断猫的脖子,斩断了一切矛盾对立的根源,斩断了东西两堂和尚的争执。南泉手里的就是杀人刀,没得洗。而州手里的就是活人剑。他抱着无限的宽容将沾满泥泞,被人轻视的鞋子顶在头上,告诉他师傅本末倒置了,他所修的才是菩萨道。” 听着奈良樱落的解释,她忽然问道:“可是这个典故,和我们现在的困局有什么关系呢?” “那位留言的前辈认为。我们一直往前走,一直想找到出口是一个执念,是一个相。只有斩了这个相,才能出去。他认为念头不可斩,所以他认为只有斩了自己才可以解脱。” “正因为此,那位在外面能呼风唤雨的登天境强者才信了他的鬼话,因为他说的确实有理有据。”奈良樱落笑道。 “你还有心思笑,现在线索全断了,我们该怎么办啊。”琉璃笑着嗔怪道。 “因为南泉斩猫,我有思绪了。”奈良樱落拍了拍琉璃的背,“你先睡一会,睡醒了,或许我已经破了局。” 琉璃很累,他很快就在奈良樱落的腿上睡着了。 “谁说念头不可斩呢?”奈良樱落喃喃的看向远处。 他眼睛眯起,看向自己的鼻尖,保持着精神内守。 他要让自己的脑子里一点杂念都没有,保持到真正的“空”。 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 因为人心头一起就是三万六千个杂念。只要人还在呼吸,心还在动,就有无数的杂念。 好在他所追求的不是一直保持空,若能一直保持空,他可以成佛了。 他只需要靠此方法斩了来到这桃花局里所产生的一切杂念就够了。 以冥想为基,将杂念幻想为气,在一呼一吸间将杂念全都吐出去,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做…… 这是一种纯粹的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桃花树的桃花开始凋谢了。桃花落下,纷纷扬扬,如粉红色的大雨。 奈良樱落未动,未看,未理,仿佛一个死人。琉璃睡的很深,也看不到此美丽的桃花雨。 这些桃花雨在奈良樱落和琉璃的身边不断的环绕,不断的环绕。 桃花雨竟皆粉碎,周围的环境瞬间大变。 第二局破,第三局起! 第95章 第三局 琉璃这一觉睡的很舒服,也睡迷糊了。她太累了,眼睛都睁不开,后脑隐隐作痛,揉揉眼全是垢物。 她完全不记得自己在哪里了。睁开眼看到奈良樱落时,她整个人都是懵的。 奈良樱落的双眼通红,神情呆滞,见琉璃醒了,他连忙揉了揉腿。腿被琉璃当枕头枕了七八个时辰,酸的很呢。 “这里是哪?”发呆了很久之后,琉璃脑袋清醒了些,却发现周围的景色变了。虽然周围依然是桃树,但是这些桃树比先前看到的要大的多,而且这些桃树上结满了拳头大小的果子。宛如身处一个果园当中。 “我们破局了?”她眺望远处,发现了山下那一片片的桃花树,花开的很艳丽。那些桃花树之间也有一条笔直的石阶小道。只是这距离并不算太远,不可能走了几天还到不了。 “我不是做梦吗?”琉璃自言自语的捏了捏自己的脸,真的很痛,不是做梦。 “你先四处看看,我要睡了,我已经几天没合眼了,有事叫我。” 奈良樱落说完就倒了下去,他已经没有心力给琉璃解释前因后果了。 琉璃睡着的时候,他已经观察过四周了。由开花到结果,他确实破了局。 连破两局,虽有侥幸,但只要行错一步,都是必死的局。连登天之境都死在了第二局,更何况他们。 他是个极谨慎的人,他怕睡着之后又遇不可知的情况,所以琉璃醒了他才敢睡。 “你是怎么破的桃花迷人眼?”琉璃心中有这样的疑问,却已经没有机会询问。因为奈良樱落一倒下就睡着了。 就算奈良樱落醒着,他也很难和琉璃解释。斩念从来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解释起来需要参考《太乙金华宗旨》。这是一门学问,一朝一夕很难和琉璃解释的通。 她随手摘下树上的一个桃子,这桃子虽不大,却是一片粉红,非常的妖艳。 “这玩意能吃吗?”琉璃握着桃子却犯了难,她并不确定这有没有毒。 “这是贡桃,每年神道教都会送两个给皇帝陛下和将军,放心吃。”奈良樱落没有睁眼,嘀咕着说道。 他是没睡着,还是说梦话? 琉璃叫了两声,奈良樱落却并未回应。 “这么珍贵吗?皇帝才能吃两个,这里不是遍地都是。”琉璃已是饿极渴极,听到能吃,顿时咬了一口。 这桃肉很软,入口即化,满是汁水。她还未尝到味道,桃子就已流入她的胃里,唇齿间有一股奇特的香味。一股澎湃的查克拉从胃里流向四肢百骸,连带她的精神都为之一震,仿佛吃了一颗桃子连身上多年练剑的暗伤隐疾都消除了不少。 “好东西啊。”琉璃连摘了好几个,就坐在一颗桃树下慢慢吃了起来。 吃着吃着,一股莫名的记忆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琉璃,你看妈妈给你带来了什么?桃子,粉色的桃子哦……” 琉璃摇摇头,她追寻着忽然冒出来的记忆,却并未找到源头。她僵在那里不动,仿佛不动,那些莫名归来的记忆就不会被吓跑,然而没用,她再也无法回忆起什么。 那些记忆很近,但又很远。她能想到的关于小时候的情景,只有家破那日的蛇,蛇蛋,还有大火…… “妈妈……”琉璃呢喃着,陷入了痛苦的情绪中,连嘴中的桃子都没那么甘甜了。 她并没有沉浸在自我的情绪中太久,她一边吃着桃子,一边四处观察。 调查了许久才发现,这桃树林貌似只有前方有路,其他方向走的深了不是悬崖就是荆棘丛,就那么一条道。 奈良樱落一直睡了十几个小时才醒。 醒来后,他的查克拉不足症又发病了。前段时间吃的那颗舍利子的能量已经全被消耗光了。 “怎么样,没事吧?”琉璃连忙扶住奈良樱落,发现他身上烫得很。 “没事。这有的是桃子,可以补查克拉。” 奈良樱落接过琉璃递上的桃子,毫不犹豫的吃了起来,连吃了两个,他的脸色才好起来。 “你以前吃过这桃子吗?”琉璃问。 “没有,我听奈良家主说过。皇帝陛下得了粉桃,却舍不得吃,一直到快烂了才吃。却没想到这粉桃是这个味道。”奈良樱落的话很随意。但是琉璃却发现他称父亲为家主,那是一种陌生的疏离。 “你说,我们现在会不会在做梦。而我们的躯体,还在小野神社的房间里。”琉璃想象力很强。这是她理所当然的逻辑,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都那么像是幻觉。 “我刚刚做梦了,我的大观梦术没有被打断。所以我可以确信,我们来这里并不是精神来了这里,而是连身体也来了这里。是传送,而非幻术。”奈良樱落边吃边说。 琉璃点头,然后她告诉了奈良樱落她的发现。 听闻只有前方有路时,他点点头。 “多摘点桃子,这玩意能缓解我的病。”有了这些桃子,他起码很长时间内都不用睡在满是冰水的棺材里了。 卷轴中能封印的空间有限,每人摘了一百多桃子才罢手。连皇帝和幕府将军都舍不得吃的粉桃,这两人不但吃到饱,而且还打包了。 可惜能存储物品的卷轴很稀缺,只有神道教能够绘制。一般世家大族才有,而奈良樱落因为在奈良家不受宠,并未得到过大存储空间的卷轴。若有大空间卷轴,这里的桃子应该一个也剩不下。 两人并未急着前行,他们在这桃花林中停留了一天时间,好好的休息了一番。 奈良樱落打开了熏给他的卷轴,其中只有一幅图。 这图画的是一栋栋屋子,这些屋子的建筑风格很奇怪,不是当下流行的屋子样式。它们很高,门也很大,像是给巨人住的。屋子以一种特别杂乱的方式排列,毫无规律。图中间的屋子被红笔圈出来,那应当就是斩神器的所在。 “这不是地图,只有当见到实物的时候才能知道这图所说的位置在哪里。当年做此图的人可能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何处,单纯凭着记忆画出来他所见到的样子。”奈良樱落卷起卷轴,他本就对这不抱什么希望。 “看着卷轴很残破了,应当过去了很长时间,过了这么久,那些屋子或许已经塌了,估计是找不到了。”琉璃靠在奈良樱落身上,疲惫的说。 即使休息了一天,她的精神依然疲惫。 闲暇之余,奈良樱落还用这里的桃树做了一个剑鞘,刚好配上在祭坛上捡的木剑。 他将木剑插入桃木剑鞘,发现刚刚好。他拔出时也刚好顺手。 “你原名破幻,但我不喜。从现在起,你叫桃花。” 他在剑鞘上刻了桃花二字。 从现在起,这是一把名叫桃花的木剑。 只是这木剑到底该怎么用,他还没摸索出来。此剑能破神族幻术幻阵,怎么破?他并不会用。 他曾输入查克拉,发现并没有什么效果。只是听到了一些留言。 若会用,他们就不会在桃花迷人眼困那么久了。此剑号称斩神器,但对奈良樱落来说现在只是一把硬度异常的木头剑。 …… 两人继续顺着桃花树丛的小道前行,不久后又见到一个石碑挡路,上有刻字:“区区凡人,来此处,万中无一,珍命,往前必死!” 奈良樱落未说话,琉璃已经抓住了他的手。 他看向她,发现她目光坚定。 两人同时抬脚,再次跨入石碑后的道路。 一步入,天亮变天黑,两人已落入一个残破的村落之中。 这村落没有一点灯光。 琉璃只能看清周围物体的轮廓。 奈良樱落因为有黄金瞳看的要比琉璃清楚。 他甚至看到了这黑暗的村落中有许多活物在移动。 第96章 式神 “嘘。”奈良樱落中指竖起挡在唇间,“有东西。” 琉璃顺势屈膝微弯,她捏着奈良樱落的衣服,弯腰而行。 黑暗中的路并不好走,因为这腐朽的村落中杂草丛生。这些杂草大多都有尖刺,像是在反抗什么。 “什么东西。”她只能看到一些轮廓,她远远的看到有类似人的物体挡在前方,但是奈良樱落却还是拉着她走过去。 “只是一具骷髅。”奈良樱落答。 离的近了,她才发现确实是骷髅,而且还是站着死的。这骷髅双脚呈现一个诡异的姿势交叉,使得死了依然能够站立。 这骷髅双手捂着耳朵,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声音一样。 他们一直往前走,遇到的这样形态的骷髅越来越多。他们就那么立在那里,就像是黑夜中的稻草人,仿佛在守护着什么。 “有东西来了。”奈良樱落小声道。 他拉着琉璃在低矮的草丛中前行,没走几步,他一把按住她的头,爬伏在满是尖刺的草丛里。 琉璃有盔甲还好些,但是奈良樱落穿的粗布衣服是一定阻挡不了这些尖刺的。 “什么鬼东西。” 离的近了,她才发现是一个全身雪白的丑陋胖子一摇一摆的走过来。他全身缠绕锁链,锁链的一头有一个巨大的铜钟,他靠着锁链将此铜钟背负于身后。 这胖子足有三个人高,二个人胖,身体异常的畸形,而且就穿了一个兜裆裤,走的还极慢。 两人爬伏在草丛中一直看着他慢慢走远。 “为什么不攻击他。”琉璃觉得这个白胖子好像没那么厉害,直接杀掉就好了。趴在这草丛中却很难受。 “这胖子没想象的那么简单,若我所料不错,这些骷髅的死法,一定和那胖子身上的钟有关。而且,就在不远处,还有一个类似的胖子,他手中拿着的是狼牙棒。” 对于忍者来说,情报不足,贸然出手是大忌。奈良樱落并不遵循忍者的逻辑,他怕一打起来,顾不上琉璃。 两人以一种很小心的姿态,躲入了前方一处木屋中。他们是顺着残破木屋的洞中爬进去的。 刚爬进来,他们就直起了腰,一路爬行,腰酸的很呢。琉璃用手摸索着奈良樱落的衣服,小心的将其身上的尖刺一根根的拔出。 黑暗中她是看不清的,只有手碰到了,被尖刺扎疼了,她才知道尖刺的位置。 奈良樱落静静的看着她,他忘了反抗。实际上她突然的动作,让他有点茫然。尖刺扎在自己身上并不算痛,但是琉璃的动作却是让他心里暖暖的。从小到大关心他的人很少。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过不了的正是这绕指柔。 这木屋很有年代感了,木头发黑发霉,宛若随时会倒塌一般。木屋中的中央有一个铜水壶,水壶用树枝简单的串着,吊在篝火堆的下方。 水壶旁边还有一个残破的灯笼。 灯笼的旁边有字,依然是熟悉的字迹。 留言给后来者:真是抱歉,第二局我又猜错了,应该没有人会自杀吧。我在路途的最前方还有留言,我相信来到这里的人一定看到了我正确的留言。这个村落原先是神族的村庄,在神凡战争时成为了炮灰,被湮灭在了历史中。后来神族为了阻挡再次进来的凡人,将死去的人族强者制造成了式神,永远的守护这里。他们奴役了死去强者的精神将他们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存在。那两个胖子,原先是我人族最杰出的天才,号称哼哈二将,可惜死后变成如今这般模样。若我会式神之术,定不会让他们如此愚蠢的呆在这里。可惜式神之术是神道教不传之秘。废话就不说了。不知你们有没有摘那粉色桃子,这水壶中有油,加入桃子和水,然后煮开,可以得到神油。将神油放进灯笼中,点燃会发出粉红色的光。 那些式神最害怕这粉红色的光。执此灯笼可以轻易的穿行于此村落。但是点燃火堆会有风险,必须在水开之前挡住哼哈二将,不然会有殒命风险。这村落中有一些秘密,非执灯笼不可解。越往前走,式神越多,非执灯笼不可前行。记住,要走的快些,在灯油燃尽之前,离开这个村落。 “我们要不要相信他?”琉璃抬头问奈良樱落。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我们就没有选择。” 奈良樱落的眼睛可以穿透夜色很远,他的确看到了许多的式神轮廓,不过距离太远,未接近他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待会,我来挡住那哼哈二将,你来看着火。”奈良樱落说道。 琉璃点头,很干脆的掏出两个粉桃丢入了壶中。壶中传来硬物落水的声响,这壶中本就有液体。她也未看是什么,加入了一些水。 只等点火,一切就可开始。 “你先别急着出去,先看看那些胖子能不能看见,会不会过来。那胖子看起来那么呆,或许看不见。” 琉璃抱着侥幸心理,奈良樱落也只得依着她。 琉璃拿出火折子点燃水壶下的木头。这些木头看起来有点潮湿,但是却是遇火即燃。 当火堆烧起来的时候,两个人都闻到了一股莫名的香味,这种香味两人很熟悉,是桃花香。 她用手靠近火堆,却感受不到一点温度。 “这火怎么不热,这怎么烧呢。”琉璃愣了。 她还在嘀咕,抬头却现奈良樱落走了出去。因为他发现那背着铜钟的胖子转身正朝这边走过来。 一切都如预料,一切都需要面对。 那胖子行动的速度依然很慢,那木屋的火光仿佛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他行动间发出一种孩子般的呜呜声,好像很高兴。 丑陋和可爱这么毫不相干的词语出现在这白胖子身上,让奈良樱落一瞬间都有点迟疑了。 他站在木屋的前方,手持剑柄等着白胖子。 距离七步。奈良樱落化为一道残影冲向那白胖子,他踩着胖子的身体,凌空跃起,一刀下劈。 “呜呜……”白胖子发出的声音一样,他好像是发现了好玩的东西,却在瞬息间转身将身后的铜钟对着奈良樱落。 一刀劈在钟上。 咚咚…… 一股音波炸开。 奈良樱落只觉耳膜爆炸,竟被震的从半空跌落下来。他只觉浑身气血一滞,竟短时间内不能动弹。 “嘻嘻……”那白胖子高兴的拿着铜钟对着奈良樱落的头就扣了下去。 他只觉头皮发麻,眼看就要被铜钟罩住,他才勉强能动,一个翻身,躲了过去。 “嘻嘻……”这白胖子像着了魔一般,拿着铜钟对着他就是不断的扣。 白胖子不断的扣钟,奈良樱落不断的躲。 这种情景就像是这白胖子在玩一种打地鼠的游戏。 这白胖子的速度竟然和他不相上下。 短时间内,他竟被这白胖子压制了。 这白胖子的动作也很滑稽,他怀里抱着钟,也不看前方,头往后扬起,就像是一个蹒跚学步的小孩,玩铜钟扣人的游戏。 …… 琉璃一直在望着火,然这火却是一点都没有热度。火不热,她却是满头大汗,她是急的。时间过的越久,变数就越多。她拿着衣服的下摆不停的扇风,希望火大一点,但是效果并不明显。 奈良樱落和白胖子的战斗还在持续。 这白胖子中了奈良樱落几刀,但是却没有半点鲜血流出来,他的身体貌似已经不是人类身体了。 奈良樱落的想法很简单,他不是要与这白胖子分生死,而只要拖住他就可以了。 但最让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那远处扛着巨大狼牙棒的胖子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棒胖子和铜钟胖子长的一样丑陋,在黑夜中白的发光。眼见他要接近琉璃所在的屋子,奈良樱落闪了过去。 表之剑术出云。 他像一朵云一般飘了过去,整个动作无声无息,一刀插向棒胖子的后背。 那棒胖子发出嘿嘿的声音,转过他那丑陋的头颅,挥动狼牙棒就砸向奈良樱落。 刀棒相交。 钝器与锐器的碰撞火花四溅。 奈良樱落的手臂感觉到一股无与伦比的力量,他被弹飞了出去。 铜钟胖子见此,抱着个铜钟,一路小跑过来,仿佛要捉猫。而奈良樱落就是那只狡猾的猫。 …… “快一点啊,快一点。”听到外面的打斗声,琉璃咬牙快速的扇动衣服,希望火大一些。她急的跺脚,要把这壶水烧开还真是不容易。 “怎么办,怎么办。那个坑人的前辈,真坑人啊。”琉璃找了些柴火加进去,继续扇动。 终于,火势大了些,她摸摸铜壶,终于感觉到铜壶热了。 感觉有了希望,她扇的更加卖力了些。 …… 棒胖子举着巨大的狼牙棒快速的砸地,砸的大地都在震动,驱赶着奈良樱落走到铜钟胖子的包围圈。这两个看起来傻乎乎的胖子,竟然还会配合。 奈良樱落原本还准备游斗,但是这棒胖子竟朝着琉璃的小屋走了过去。他被铜钟胖子缠住,一时还竟赶不过去。 他终于不再隐藏,一弹剑身,用八神震飞铜钟胖子。隔空一剑对着棒胖子便是一劈。 一道风刃将棒胖子斩飞了出去。 剑发风刃,便是剑豪才能发出的剑气。 他闪到木屋前,双手搅动剑身,画圈。 眼见棒胖子和铜钟胖子一起威压过来,他终于甩动剑身。所谓剑豪,一剑便可化龙卷。 一剑横着斩出,一股细微的旋风在空中飘荡,那旋风就像是转动水杯时的小小旋涡,迎风就涨,转瞬就变成了一个小型龙卷风。 两个胖子被吹的人扬马翻,也将两个胖子吹到了一起。 棒胖子发出呜呜声,铜钟胖子也发出呜呜声,这声音如泣如诉,那是一股悲伤的情绪。 棒胖子拿起狼牙棒狠狠的砸在铜钟之上。 咚咚咚…… 无声的音波飘荡,奈良樱落转动剑柄,一股无形的风墙挡在身前,但音波穿透了风墙,让他全身麻痹。 屋子里的琉璃也受了影响,她一只手捂着耳朵,口鼻喷血摇摇晃晃,另一只手依然在扇风,试图增大火力 奈良樱落见到琉璃如此模样,心中一痛,他必须要阻止这两个胖子。 咚咚咚…… 棒胖子还在敲,奈良樱落感觉浑身气血翻涌,血管都要爆开。 而琉璃直接吐了一大口血。 他艰难的控制着手臂,再次一剑斩出,又一股龙卷隔空朝着两个胖子卷去。 咚咚咚…… 又一声巨大的敲击,那龙卷竟被震散了。 而奈良樱落此时已经站不起来了,再这样下去,他的身体和精神都要被这股音波震碎。 他回头去看,却发现琉璃已经倒了下去。 他或许能抗,但是琉璃必死无疑。 心中一股恨意无端而起,这对常年控心控制情绪的他来说是很少有的事情。 他原本想使用春道的力量或者法天象地,却莫名的在这股恨意变为怒意的瞬间,他竟一点也感受不到这音波的作用了。 他的身体能动了,挥动手臂时竟也有一股金色的残影。他来不及思考,隔空一剑斩出。 一道金色的气旋闪着耀眼的光芒,它与那无形的音波相撞,竟势如破竹一般切碎音波,并去势不减瞬间打在棒胖子的身上,棒胖子的身影瞬间便被打碎了。 这力量强到不可思议,让奈良樱落一瞬间都有些怀疑这是他的力量。 “这是?不动明王经?”反应过来的奈良樱落,他的理智回来,力量也消失了。 那股莫名来的力量,消散的也莫名。 他看到棒胖子消失的时候落在地变成了一张符纸,在空中飘飘荡荡。 “式神纸!”这是式神寄托之处,奈良樱落在狼王所给的书中看过介绍。 见铜钟胖子发出悲凉的呜呜声冲过来,奈良樱落隔空抓住棒胖子的式神纸。他用双指夹住,口中默念言灵咒,后隔空对着铜钟胖子一指。 棒胖子又从虚空中现身,一棒子敲向了铜钟胖子,将其打碎了成了式神纸。 无人控制的式神和有人控制的式神的战斗力不可同日而语。 奈良樱落抓住铜钟胖子的式神纸,只见上面写着繁复的花纹,刻有一哼字。而棒胖子的式神纸上写着哈字。 “佛道和神道的力量相比于忍道和剑道的力量竟然强这么多!” 第一次见识到不动明王经的力量和式神操控之力的奈良樱落心中升起惊涛骇浪。 第97章 点灯 奈良樱落将哼哈二将的式神纸收起,他快步转身回了屋子,查看着琉璃的伤势。好在琉璃只是被音波搅乱全身的气血晕了过去。 盔甲上依然有血迹,让他心疼不已。她的实力并不足以让她在御岳中久待。 他低头查看着铜水壶,发现这铜水壶上的温度已经有点烫了,只是离烧开还远的很。 奈良樱落望着那火堆中的火,伸手靠近,发现这火温度却不高,离的很近了才有一丝丝的暖意。 不热的火,为什么能烧开一壶水呢? 奈良樱落并不理解所谓铜壶烧水的原理。 正想着,他忽然抬头四顾,发现四周那些本来离的很远的式神,一个个的正摇摇晃晃的朝这边奔来。 他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抱着琉璃离开,二是等水开取灯油点灯笼。 若选第一种,他们短时间内将没有危险。 但若是选第二种,被这些式神包围前水能不能离开还犹未可知,万一那位怂恿自杀的前辈又欺骗了他们,点灯无用,或者能引来更大的危险又当如何? 人最难的在于选择,人最容易的也是选择。 人生的变数也在于选择。所谓福祸相依,惟人自召。 奈良樱落选择了留下。 他是一个极度自信的人,或者说他是极度自大也不为过。自信者若一直对,那么就是极度自信。但若是错了,那么就会变成夜郎自大。 他一手抱着琉璃,一手不停的往火里加柴。既然已经上了赌桌,未开盘之前,怎能退却呢。 黑暗中那些接近的式神就像是黑暗中的狼群,而奈良樱落和琉璃就是小白兔。奈良樱落不知道这些式神生前到底是什么人,但是生前能参加对神的战争,死亡时神又用式神困住他们灵魂的人,怎么可能是弱者。 至少能通过前两局到达这里的人就没有弱者。 式神们很快就到了屋子外面。 他们的行动很缓慢。 一个个的站在屋外望着屋子里的火光就像看到了自己的老母亲,一个个眼含炙热的情感。 奈良樱落透过四面透风的墙看到了这些式神的模样。 他们不同于哼哈二将的丑陋,一个个的竟然都穿着残破的盔甲,像是人类统兵的将领,只是脸上惨白,眼冒绿光,如饥肠辘辘的鬼。 他们推开了门,撞开了墙,把木屋变成了一个漏风的框架,仿若朝圣一般将四周围得水泄不通。 奈良樱落粗略算了一下,这些式神足有好几百。若那前辈真的坑他,这些式神一起攻击,后果不堪设想。然现在他要走依然来的及,几乎没人能承受被如此之多式神围住时的巨大压力。 心理素质稍微差一点,都会被吓破胆。 他却握着剑没有攻击,只是不住的往火里加柴。 他甚至能看到最近的式神呼出来的气。 离的最近的式神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他的身前,他的左右。 仿若他是主人,这些式神是客人,他们围坐在奈良樱落的旁边等着他烧水煮茶。 奈良樱落未攻击他们,他们也未攻击奈良樱落。 一个式神伸手朝水壶抓去,奈良樱落眼神一冷,握剑要攻击。 然而诡异的一幕让奈良樱落没有动手。 这式神并未去抓水壶,而是在烤火。仿佛他是一个冷了很久的旅人忽然看到了火堆,要来感受温暖一般。他的手惨白如雪,像是被冰冻了很久一般。 但这火的温度不够,这式神竟直接将手伸了进去,嘭的一声,这式神的手臂便被点燃了。他望着被点燃的手,露出了满足的神色。 越来越多的式神这样做,仿佛飞蛾扑火一般的将手伸进了火堆。 奈良樱落抱着琉璃被这些式神挤了出来。 那拥挤的感觉就像是在赶集,他从未感受过被如此之多的人拥挤。严格来说,他们并不能算是人。 奈良樱落抱着琉璃并未远离,那些奔向火堆的式神就像没有看到奈良樱落一样,一直往火堆中走。他们虽行动缓慢,但却异常坚定。 只听一声炸响,一个燃烧起来的式神身上炸裂变成了式神纸。 嘭嘭嘭……自此开始,最先围在水壶边的式神竟皆炸裂。 那火能伤害式神! 然式神竟如飞蛾扑火一般朝着那火堆而去。 求死? 求死! 确实在求死! 转瞬间,那些式神变成了一个个的式神纸在屋子里到处飘荡。 原先被挤的水泄不通的屋子转瞬之间变得空荡荡,仿佛他们从未来过一般。 有式神纸飘到火堆里,却发出一声惨叫,这惨叫虽惨,却有一种解脱般的快感。 式神纸入火,火旺了些,壶中水开始冒白气。 原来如此。 原来这壶水要烧开,要的是无与伦比的勇气。 在式神围过来时,不攻击,不逃跑,静静的看着这些式神以身饲火。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极难的。这对一个人的心理素质是极大的考验,这已经不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了,而是泰山要蹦要砸到你,你还敢不躲? 人总是愿意相信未知的生物会谋害他,所以先下手为强,主动攻击。但这些式神无主,你不主动攻击他,他是不会主动攻击你的。神族仿佛在说,人族不招惹神,神也懒得管人如何。 奈良樱落捡了这许多式神纸面无表情的将其扔进火堆,伴随着一阵阵的惨叫,壶中冒的热气就越多。 这种考验是残忍的,拿人族先辈的神魂来煮水,仿佛神族对来此的人的一种嘲笑。 奈良樱落烧一张数一张,足足烧了三百八十四张式神纸,这壶水才真正的烧开。他手中除了哼哈二将的式神纸,还剩几十张没烧完。 他拧起滚烫的水壶,将其中的液体倒入灯笼中的碗里,弹指间点燃,那灯笼在黑夜中发出了粉红色的光。 在这样的光芒下,连奈良樱落的脸都变的怪异。 他背起琉璃的身子,手提灯笼,离开屋子,走入黑暗。 屋子里的火未灭,那些远处的式神还在朝这边赶来。他们发出高兴的哭泣声,仿佛要去赶集一般。 奈良樱落提着这粉色灯笼才发现这些屋子的墙上都有血迹。 粉红色的光照到哪里,哪里就有鲜红的血。 这个村落就是一个被血染红的世界,诉说着曾经战争的惨烈。 那些式神们看到提着灯笼的奈良樱落就像是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竟害怕的躲开,仿佛奈良樱落是什么极为丑陋的东西,一脸的嫌弃和厌恶。 这粉红色的光仿佛有某种情绪倒转的力量。 他背着琉璃一直往前走,路过一些村舍时再无停留,他一刻也不想呆在这个地方。 不知何时琉璃醒了,她并未出声,只是安静的趴在奈良樱落的背上,借着粉色的光看着村落的倒影。 看着看着,她忽然指着一栋房子,轻声道:“那里,那里……熏的图所标位置。” 奈良樱落停下脚步,反问道;“灯油不多,可还要去?” “若是机缘,不取会后悔的吧。”琉璃的意思很明显。 “走吧。”奈良樱落没有犹豫,快步而去。 走到门前,发现这门虚掩着,有一层黑色的蛛网覆盖其上,如锁一般。 枝呀! 奈良樱落推开了门。 门上的浮灰欢呼雀跃的迎接着他们的客人。 屋内有两层,通往二层的楼梯已经腐朽,整个楼梯都断裂了耷拉下来。一楼的家具大多烂掉了,但是从屏风上的画判断,可见原先主人的品位不低。 屋子的中央有一个大箱子。箱子上爬伏着一具尸体。从尸体的衣服上看应当是死去了很久了,因为衣服已经粉化了。 但衣服下露出的肌肤虽然腐烂,但是按程度来说却并没有腐烂多久,诡异的很。 奈良樱落用剑挑开了这个尸体。尸体倒下的瞬间,头颅像是皮球一般滚动到了一边。 奈良樱落用剑挑开箱子。 第98章 龙雀 箱子打开,其中放着一柄剑和一个银色的盒子,还有一本书。 奈良樱落小心的将书检出来,随意翻动间,发现是一本笔记。其上字迹潦草,勉强能看。 第一页:花了许多代价才进的这御岳,只要找到最强的斩神器,哪怕只是看一眼,也不枉此生。可惜来御岳的第一场考验,我就没通过,要不是靠着破幻木剑,我得困死在茅草屋中。该死的,那个茅草屋中的谜题到底该怎么解? 第二页:哼,桃花迷人眼?差点困死在这里,要我破执断念?我为了成就剑皇,修无情剑道,剑斩心上人,我已断情绝性,这世上还有什么念头能存我心间? 第三页:粉桃的味道真是让人回味,这玩意只要拿到外面卖掉,松平一族可以组建军队。哪怕是拿一个去结交达官显贵,松平一族也可以过的更好。 第四页:该死的式神一直拦路,我本以为我堂堂剑皇可以在这些式神中无阻,没想到这里竟有登天境的式神,费了好大代价才打败他。一般的式神如游魂一般,你若不攻击,他不会攻击你。但是登天境的式神不一样,他们会杀掉看到的一切活物。他们就像是将军,而普通的式神是小兵,一旦将军攻击,小兵也会群起而攻之。 第五页:在这村落中找了好几天,终于找到和图画里见到的一模一样的屋子了。五百年前,神人大战,统帅将此剑遗失在这里,等的便是我这个有缘人。 第六页:我终于拿到最强的斩神器了。这剑名为龙雀,传言此剑极强,若不被承认,拔剑者必死。老子拔剑了,老子没死,老子得到了最强斩神器的承认。只是这剑漆黑如墨,也无锋,让我有些失望,因为这不像是一柄剑,难道我找错了? 第七页:我被困在这个村子了,几个登天境的式神一直在找我。但他们貌似不敢接近这个屋子,是怕最强的龙雀吗?毕竟这些人生前最怕的就是这柄剑。我的右手最近开始浮肿,不知道怎么回事。 第八页:不知为何,我总感觉精神不太好,头很痛。仿佛身体发生了某种变化,难道是斩神器有灵,要传我最强的御剑之术了吗? 第九页:我感觉我的身体腐朽了,生机在离我而去。我仿佛受到了某种诅咒。我虽有机会离开这个村落,但是我发现我已经走不了了。 第十页:我的指甲开始脱落,它们一碰就掉了。头发开始脱落,我的头皮就像是无根的土壤,这到底怎么回事? 第十一页:我定是被诅咒了,我的大小便开始失禁。咳嗽的时候甚至咳出了内脏的碎片,我感觉我要死了。对,是剑,定是龙雀的诅咒,这真是一把可怕的剑。 第十二页:我的骨头非常的疼,我感觉我身体里有个怪物,它在啃食我的一切。该死的东西,这把该死的剑。我不该拔剑,不该碰它。松平一族的后人若来找我,若有人能看到这本笔记,记住千万不要拔剑,千万不要拔剑。拔剑必死,必死!松平一族的后人啊,将我的佩剑秀丸带回去,此剑上有青锈之毒,勿要被伤。不要碰神斩,不要碰神斩。怪不得此剑会被留在这里,连神族都觉得它是不祥之物啊。 奈良樱落往后翻,发现已无字迹。他应当是死了,应当就是爬伏在箱子上的尸体。 这笔记中夹着一张式神纸,仿佛书签一般,其上再也没有其他更有价值的信息。 他应当就是木剑的主人,应当就是熏要让他来找的先人。 “区区一把剑而已,怎么有这么强的噬主力量?”琉璃震撼于这个笔记上记载的东西。但她本质上是不信有这么强的剑。 奈良樱落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沉默着带上手套,从箱子拿出了秀丸。 他拔剑一看,只见剑身一片绿色,诡异的很。此剑有毒,当不得假。为了对付神族,当年打造武器的匠师,真是不择手段。 箱子里还有一个银色的盒子,奈良樱落将其抱了出来,却并未打开。 琉璃想打开看看,却被奈良樱落阻止。 “你不想看看吗?”琉璃问。 “你觉得这银色的盒子是什么材质?”奈良樱落反问。 “此剑珍贵,当是用的银子制作的盒子。”琉璃确定道。 “你敲一敲,银子当是沉闷的声音。” 琉璃试着敲了敲盒子,发现这材质很清脆。 “这是铅!” “那是什么,是更贵重的东西?” 奈良樱落摇摇头。 琉璃伸手想打开盒子,奈良樱落握住了她的手腕。 “我就看一眼,不拔剑。”琉璃笑道。 “看一眼也会死。若我所料不错,此剑应当是放射性材料制作而成。” “什么是放射性材料?” “世上最毒的物质。”奈良樱落眯起了眼睛。 “看一眼也能被毒倒?” 见奈良樱落点头,琉璃满脸的不可置信。这世上怎么会有看一眼就会中毒的东西?毒不进身体,怎么影响人? 奈良樱落很难和她解释什么是放射性物质,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 “快点离开这里,灯油不多了。” 若笔记中所记载的不错,灯油耗尽,一旦引得登天境式神出手,他们必死无疑。鬼神境不出,谁又能真的接住登天境哪怕一击呢。 “那二楼或许还有东西,不看看了吗?”琉璃指着那断裂的楼梯道。 “已经拿到三把斩神器了,人不能太贪。对我来说,他们只是一把武器而已。” 奈良樱落将龙雀封印在卷轴内,将秀丸背在身后,提着灯笼,拉着琉璃快步离开。 黑夜中的村落很大,两人几乎是用跑的,灯笼粉红色的光印照着脚步将影子拉的极长。 “你说登天境的式神什么样,是不是也会像之前遇到的那样,傻乎乎的?”琉璃虽脸色苍白,却依然开着玩笑。 她强撑着身体跑动,她要让奈良樱落以为她已经完全好了,其实她在尽量压抑着上气不接下气。作为一个剑客,她的体能本来很好的。 她本开玩笑,但是跑动中,她看到了一个式神。那式神就是一个中年模样的普通人,他一点也不丑陋,而且眼神玩味的看着他们。 “那家伙……”琉璃想指着刚刚看到的式神,但是抬起手指又不敢,只能小声的在奈良樱落的耳边嘀咕。 “看到了。”奈良樱落应着,脚步并未有一丝一毫的停歇。 琉璃回头看向那式神的方向,已经不见踪影。 那式神眼神清明,根本不呆滞。要么是式神,要么是活人。如果他是式神,应该就是登天境的式神。 笔记中说登天境会攻击看到的一切活物,而见到他们未攻击,定是对灯笼忌惮。神族制作式神本来就是为了困住人族强者的魂,还抹了他们的神智。 而眼前这人的出现,只能证明,他是背叛者,背叛了人族。 奈良樱落拥有黄金瞳,在灯笼的光照范围有限的情况下,可以轻易的选择出村最快的路。 “还有一百米,快一点。”奈良樱落忽然说道,开始拉着琉璃加速。 琉璃此时才发现刚刚还明亮的粉色灯笼却变的暗淡下来。 她明白厉害,咬着牙,加快脚步。 黑暗如猛兽,吞噬一切光芒。 路中忽然蹿出一个黑影,挡住了去路。 那黑影正是她先前看到的中年人。 琉璃低头看向灯笼,灯笼未灭,但光芒暗淡。 奈良樱落脚步未停,提着灯笼捅向那中年人胸口。 那中年人表情骇然,仿佛没想到这年轻人会如此大胆,他快速后退。 奈良樱落每前进一步,中年人退三步。 一进三退,颇为默契。 离出村还有二十米时,灯却灭了。 那中年人笑了。 第99章 指教 听着中年人的笑声,琉璃觉得很刺耳,她从没听过如此难听的笑声。那笑声如干瘪的乌鸦叫一样,让她很是难受。 “跑啊,怎么不跑了?”中年人抱着肩膀,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攻击。他轻敲着的手指,眼神轻蔑。 琉璃已经紧张到说不出话。她气血弱,胆气也受了影响。 “登天境的式神?”奈良樱落反问。他的声音还算镇定,并未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怕了吗?小家伙!”中年人仰起头。 “你让我想到了一个句子,寒禽与衰草,处处伴愁颜。”奈良樱落却摇摇头。 “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吟诗?说说,什么意思?”中年人很诧异。 “旷野里的飞禽与枯黄的野草,将处处伴随着你的悲苦愁颜。你被困住这种地方,很愁苦吧。想找人说说话吧,寂寞吧。”奈良樱落笑了。 “有意思。虫子与鸟讲道理是无用的。你小子能一路走到这里,的确不凡,在人族中算万中无一了。从你烧水点灯我就关注你了,被围时从容不迫,我当你浑身是胆。这里的每一间房子里都有秘密,但是你却偏偏进了那一间。那一间房子里的龙雀你拿了?”中年人质问道。 “拿了。” “上过二楼吗?” “没有。” 听到奈良樱落如此说,那中年人明显松了口气。 “你虽拿到了最强的斩神器,但是你却错过了一桩更大的机缘。你本可以获得那人的传承,可惜了。”中年人意味深长的说,还故意拉长了声调。 “我不在乎。”奈良樱落淡淡道。 “真不在乎?”中年人反问。 “真不在乎。”奈良樱落答。 “那你在乎什么?”中年人再问。 “似你这般俗人,怎么懂我这般人。你一个困在此的小小麻雀,怎会知道天上的大鹏是怎么想的?” “你是怎么样的人,我不在乎。但我看出来,你很在乎你身边的女人。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他。”中年人怒极反笑。 话音未落,他就出手。 若是心转手之境,只需抬手便可施展忍术,无须结印。而登天,心到则意到,只需随意动动手指便可施展忍术。 他自信,他出手时,奈良樱落是反应不过来的。 但是奈良樱落预判了他的预判,在他刚说话时,奈良樱落就已经出手。 奈良樱落进,他退。 奈良樱落进一步,他退一步。 如刚开始时遇见的那样。 奈良樱落手中拿着一根干柴,此时干柴已经点燃。这干柴正是熬灯油的柴。 那火能让式神如飞蛾扑火般的靠近,靠的正是燃烧的柴。如奈良樱落这样的人,遇到这样的事情,怎么会不研究研究,随时拿几根柴带着,很合理吧。 “你喜欢这个火吗?来伸手过来吧。”奈良樱落循循善诱。 “我就不该和你聊天,该一开始就杀了你。”中年人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淡定,他看到这火明明蠢蠢欲动,但是却克制着自己不去接近这火。 “来啊,伸手过来,你冷吧,来烤烤火啊。”奈良樱落逼的中年人连连后退。 “你这个家伙,有极致的胆魄,有极致的智慧,还冷静如冰,每一样都是夺了天地造化,你活不长的。”中年人笑着诅咒到。 “说那些无用的作甚,来啊。”奈良樱落逼的中年人一直到村落边缘。 还有十几步就可出村,这最后的十几步的博弈至关重要。 “你别以为我如那些普通的式神一样,这火我虽忌惮,但不畏惧,大不了,我受点伤,杀你,如翻手。”中年人停住脚步,反而有朝着奈良樱落威逼的姿态。 “哦,是吗?”奈良樱落一步不退,拿出式神纸点燃,其中魂魄发出惨烈的叫声。他手中的柴火也发出了暖意。 然这股暖意却让中年人再退,连退三步不停。 “你这个恶魔。他们可都是人族的英雄。”中年人喝道。 “你知道什么是英雄吗?这些人为了人类而死,他们肯定不想如此活着,被神族奴役着活着。我在给予他们解脱。而你,你是英雄吗?”奈良樱落反喝道。 这一句将中年人说愣了,奈良樱落也不理他,拉着琉璃继续走。 他拿着火倒退着走,提防着中年人。琉璃则警惕的看着四周,手中握着舍利子,准备随时捏碎。两人背靠背,彼此信任。 只差一步就可出村时,中年人忽然道:“等等。” “有何指教?”奈良樱落。 “我不是一个值得学习的榜样。虽然我曾经的确是英雄。但战争失败后,对我来说,怎么样都无所谓了。因为当如我这样的人还在战斗时,他们都投降了。他们不需要英雄了,并不代表我不是。”中年人背着手,叹道:“你虽聪明,但是把神族,还有人族都想的太简单了。” 中年自顾自的说完,看着两人远去,也并未追击。他坚信这两人走的是一条死路。 两人成功脱离危险,琉璃难掩内心的激动。 “你三言两语将那式神折服了。好厉害啊。”琉璃兴奋道。 “分明是威逼,言语决定不了胜负。这个村子里秘密太多了。登天境式神也不应该是他一个,但是来围堵我们的只有他一个。很多就和迷一样。刚刚他叫住我时,其实可以动手的。但是没有动手,除了我手中之火,可能也有这个原因。”奈良樱落抬手间,手中夹着一张式神纸。这式神纸是笔记中夹着的。若奈良樱落所料不错,应该是登天境的式神。那个笔记主人打败的登天境式神。 “还有这个。”琉璃将舍利子放在奈良樱落的手心。 “哪里来的舍利子?” “当初金刚和尚的尸体中烧出来三个,给你两个,我留了一个。这舍利子足以挡住那人的一击吧。” 奈良樱落点点头,又摇摇头,将舍利子塞回琉璃手中。 见琉璃不解,奈良樱落揉了揉她的头;“留着保命呢,傻瓜!” 琉璃笑了笑,也不争辩,将舍利子收好。 奈良樱落将燃烧的柴当火把,拉着琉璃进入了更黑暗的村子外围。 村子外围是一片荒芜,没有路,两个人在荆棘的杂草中摸索,拿剑劈路。 本没有路,他们创造了路,路的尽头是一条河。 一条黑色的河流,充满了腐朽的气息。 琉璃在河边发现了石碑,上面只有两个字:弱水。 第100章 弱水 “什么是弱水?”琉璃问。 “所谓弱水,就是天下间最弱的水,但亦是天下间最强的水。”奈良樱落答。 “你是想说水的特性吗?至柔至刚之类的哲学问题吗?” 她和奈良樱落呆在一起久了,耳濡目染之下也知道了哲学这个名词。那些她不太能懂的深奥的类似于禅理的东西,她都归纳为哲学。哲学是一个很无聊的概念,但有时又很有用,貌似能拯救人的精神之类,或许只对奈良樱落有用。她不太需要这样的东西,也不太喜欢,但是她很喜欢听奈良樱落说这些东西。 奈良樱落摇摇头道:“弱水为有情之水,对有情之人来说与平常所饮用之水无异,但对无情之人来说,却是最具腐蚀性的毒水。” 他说着,拿出一支苦无,放入那黑色的水中,也不过一会,那苦无放进水中的部分已经不见,那残破的缺口仿佛是被恶魔咬过一样。 “对无情感的物质是一样的。极具腐蚀性。”奈良樱落将断掉的苦无给琉璃看。 琉璃拿在手里,借着他手里的火光端详了一会,忽然问道:“若是人落入其中会如何?” “若有情的情侣可以安然渡过,若虚情假意将会被水腐蚀而死。”奈良樱落又道:“有一句话古话叫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形容的便是至情之人。” “那你可愿为我,饮这一瓢水?”琉璃忽然反问,黑暗中的她的眼睛在发亮。 她希望得到奈良樱落肯定的回答,但是说完她又后悔了。她不知道她在后悔什么,反正她后悔了。 奈良樱落看着她,没有犹豫,他拿出水壶削掉一半,刚好是个瓢的样子。 他快速的取了一瓢水就往嘴里送,若慢一点,水瓢被腐蚀就该漏水了。 他还未送到嘴,琉璃就伸手拍飞了水瓢,笑道:“你还真喝啊,这水啊,黑乎乎的,脏死了。” 她太懂奈良樱落了,他是有情之人,但亦是无情之人,因为大爱无情。她拍飞了水瓢,因为她怕。 “不是你让我喝的。那我只能舍命陪女子了。”奈良樱落笑的没心没肺。 她伸出脚试了下水,水腐蚀了她的鞋子,发出一连串的泡泡。 她将鞋子脱下,赤脚踩在水里。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本黑色的水,在接触她脚的刹那,那水中的黑色就像遇到天敌一样逃开了。她脚边的水,竟变的清澈。 “你说的竟然是真的。”琉璃赞叹了一句。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奈良樱落道。 “你骗我的不少。” “那你说说。” “我忘了。” “你忘了,你说作甚,无凭无据,无凭无据啊。” “以后我会用笔记记下来,然后再找你算账,你就不能抵赖了。” “真是用心险恶啊你。” 两人斗嘴说笑,琉璃望着河对岸的黑暗,忽然道:“这条河大概三百米宽,我背你过去吧。” “你这叫抛砖引玉,你受伤了,明明该是我背你,走吧。” 奈良樱落脱了鞋子,将鞋子递给琉璃拿着,也将身上的一些重要的卷轴和武器让琉璃拿着。他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挽起她的腿弯,将她抱起。两人四目相对间,她露齿而笑。 “你不是说背吗?怎么是抱?”琉璃问。 “这不是顺手嘛。” “这不安全。”琉璃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双腿胯于腰间,头颈交叉,她的嘴刚好凑到他的耳边,吐气如兰道:“我帮你看着后面,你看着前面,这样才安全。” 从两人入河起,一条清澈的水波纹扩散于两人身后。 两人都安然无恙。 这河证明了一些事情,让琉璃患得患失的心得到了安定,所以她很开心。 …… 河水不深,最深处也就淹没到脖子。 这河可以算是一条死河,其上也没有任何活物。河底也足够平坦,双脚踩在上面软软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这河不宽也就三百米,但是三百米的距离足够腐蚀他们身上的衣物了。 等到快上岸时,两人才发现这窘迫的问题。 两人身上已经不着寸缕了。 “光记着拿鞋子,顾脚不顾脸了。衣服都没了,还不忘给脚一点遮掩,何必如此。”琉璃摇头叹道。 “我想到了,我没提,因为与其过河前脱光光,还不如现在被逼无奈的光光,起码你心里会好受一点。”奈良樱落道。 “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什么样的心情。”琉璃闭眼无奈叹道。 “要上岸吗?”奈良樱落问。 “当然了。”琉璃答。 “你不怕……?” “我本来就是你的女人,怕什么,这周围又没有旁人。” 琉璃说出这样的话,奈良樱落是没想到的。天太黑,水太冷,他也不知道她有没有脸红。 奈良樱落抱着琉璃,琉璃就挂在他的身上,两人就这么坦然的上岸了。其中赤身紧贴滋味,不可言语。 男女之事奇妙就奇妙在这里,有了感情,去了衣物,贴身相对的时候,就如两颗心贴在了一起,那便是一种幸福吧。 赤身的琉璃落在奈良樱落眼中,她未觉不好意思,但是穿衣的时候却让奈良樱落背过身去。 “都看过了,此时怕是晚了吧。”奈良樱落虽是这么说,但是却还是依言背过身去。 琉璃刚穿好衣服,奈良樱落就抱住了她。 两人依偎在弱水河边,说着一些悄悄话,不时引发一些笑声。但四目相对间,更加暧昧的气氛在两人之间点燃,两人便吻在了一起。 “这样是否不妥。”奈良樱落问。 “我本就是你的女人,迟早的事情,我亦不后悔。”琉璃如是说道,眼睛也越发勾人,勾住了他的魂魄。 他是一个极度理智的人,但是此时却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理智,他的情绪,他的身体,都在随着她的身体,她的情绪起伏。 “我不在乎那些繁文缛节,我琉璃无家可归,你奈良樱落也背叛了家族,从此刻起,我便是你的妻子。一生一世,永远永远是你的妻子。你若去山中家你便去,我只有一个要求,你的心,必须在我这里。” 琉璃在奈良樱落的耳边说道,一字一句都落在了他的心里,宛若惊雷。她的誓言和要求卑微又不可辩驳。 他与她之间,一直以来都有一个心结,那就是奈良樱落有必须去山中家的理由,她却不想他去。 她与他的结合,不是为了人伦之和谐,不是为了男欢女爱的欲望,这更像是一种仪式,一种交代。 “若你解了封印,你若还愿意跟着我,我便给你一个交代。不去山中家也不是不可以。” 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他愿意为她改变一些固有的计划,即使付出惨重的代价。因为迄今为止,他所有的布局都是在他去往山中家,借山中家的势进行的布局,计划一改,很多都要打乱重来。 “到时候再说吧。” 第99章 小姨 两人偷尝了禁果,说是偷并不准确,若真要说准确,只是因为四下无人时,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窃取了本该以后发生的事情。 两人收拾好衣物之后,继续前行。 琉璃有伤又破身,行动不便,奈良樱落背着她继续走。 河对岸是一片青草地,走着走着,黑夜褪去,朝阳初升。 在这草地中走了也不过百米,便看到一块巨大的石碑。 这石碑比先前所遇石碑大多了,足有两层楼高,是一块黑石。 其上写着心之尽头四个大字,这四个字满是沧桑的白痕,像是有人用剑劈出来的。 “按小野大郎所说,只要过了这里,就能找到我小姨了。”奈良樱落对身后的琉璃说道。 他正准备跨步入石碑后,却被一只手搭住了肩膀。 “若真的想死,你就往前走。”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奈良樱落回头,望着女人,半响才尴尬的喊了一声:“小姨?!” 这是一种确定又不确定的语气,毕竟他已经有很多年没见她了。 “唉,好小子,小姨一下就认出来你,你还认不出来我。” 多年未见,小姨富态了一些,也白了一些,脸上虽有一些岁月的痕迹,但是不多。她穿着一身白衣,上面绣着桃花,头发很长,皮肤也很白,有一种成熟女人的风韵。 见奈良樱落指着石碑后,小姨解释道:“那里是新神的居所,凡人是不能靠近的。” “新神?”琉璃嘀咕着。 见奈良樱落背着一个女孩,小姨不用想也知道怎么回事,她看着琉璃解释道:“你们这一路走来,应该看到了人族与神族的战场。那一战很惨烈,最后的结果是神族让步,让部分人类成为新神,分化了人族,这才结束了战争。当然神族也给其他人族留了一个通道,但凡达到鬼神境的人类都可以来御岳,享受神族的荣耀。这便是那一战取得的权力。” “这石碑上的字是什么意思?”奈良樱落问道。 “这石碑上的字是当年的人族领袖庄尧所刻,他当初发动这场战争是想人类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而不是要成为新神。但是人嘛,谁不想成为神呢,当人族这边所有的顶尖战力都投降了神族,那么他也就走到了心之尽头。他一直守在神族与人族的第一个战场,直至坐化,他的佩剑龙雀就遗失在你们来的路上,听说他在寻找传人。他算是一个悲情英雄,人是不可能战胜神的。”小姨如此说道,她是神道教的圣女,对神有天然的敬畏。她了解过神的力量,因为见过,所以敬畏。 见奈良樱落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小姨笑道:“别在这杵着了,跟我回家。我好久没看到活人了,你来了,得陪小姨唠唠嗑。” 小姨所住之地就在这茫茫草地上的一座座木屋。 木屋大概十几栋,大多都是二层小楼的样子。 听小姨说,这里她一个人住,本用不到这么多屋子。但她无聊极了,又喜欢折腾,很多屋子大多都是用来存放她从神战场捡来的有趣垃圾。 小姨在屋子里忙来忙去,给奈良樱落倒茶,一边倒一边说:“这可是难得的特产,名叫佛茶,是当年佛祖遗留的一种茶,凡人可是喝不到的。” 琉璃自从见到小姨起,她就像是丑媳妇见公婆,害羞的从奈良樱落的背上下来了,她虽不便,但还是要自己走。但是她那走路的姿态,被小姨见了,却笑的更大声了。小姨见惯了世面,以更暧昧的眼神看着她,让她更加羞气。 她快速拿起茶杯,轻抿了一口,感觉满口的茶香,不似她以前喝到的茶,总是苦涩味很重。 奈良樱落喝了一口,皱了皱眉,又再喝一口,反问道:“这不就是碧螺春吗?” “什么是碧螺春?你以前喝过?”小姨讶然的看向奈良樱落。 奈良樱落摇头,他不知该如何解释,他在夜之城喝过这玩意。但还是点头:“喝过。” “好长时间没见到姐姐了,你母亲的病如何了?”小姨没有追问奈良樱落在哪喝过,和他唠起家常。 “还是老样子,不能见风,怕光,怕稍微大点的声响,整日困在一间房里,与世隔绝。”奈良樱落说道。 “唉。”小姨叹了口气:“她当年伤的过重,又强行生子,伤了元气,身体很难恢复过来。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我已经找到了解决之法。只是苦于困于此地,即使找到了解决之法,却没法传递出去,好在你来了。” 小姨简单的几句话,却是耗费了十年的青春。她因为他母亲的病,才来当这个神道教的圣女。人族解决不了的事情,她只能求助于神族。 “我其实不只是为了母亲的病来的,还有要求小姨帮我一个忙。”奈良樱落尴尬道。 小姨似笑非笑的指着他身旁的琉璃,“你是指她吧。” 奈良樱落点头:“是的。她身上的十四帝方印,神道教的部分,小姨应是能解的。” “你过来。”小姨朝着琉璃勾了勾手,让琉璃靠近她。她伸手触碰了琉璃的后背,有些意外。 半响,她才慢慢说道:“她的事情说起来简单,但又不简单。我一见到她,就感觉似曾相识。果然,她身上的宫本惠的味道很浓,驱之不散。那十四帝方印,也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我能解,但不能解。”小姨说道。 “为什么?”奈良樱落急了。他一路奔波,怎么能无功而返。 “我是神道教的圣女,我不能做有损于神道教利益的事情。” 小姨说的冠冕堂皇,但一时他又找不到理由来反驳。 小姨见他着急,却又道;“不过,我可以传你解封印的手法,我自创的。原先是为了治你母亲的病,解她身上的封印还是绰绰有余的。我没有用神道教的手法解,也没传给你。这样这件事就是你的事了,和我无关。” “只是,我再问你一遍,真的要解她身上的印吗?一旦解了,就没有后悔药了。”小姨郑重的说。 “我不明白,你和小野大郎说的一样,你们到底在顾忌什么?”奈良樱落道。 “这封印是枷锁,亦是保护。我觉得她作为普通人活着挺好的,不然宫本惠的下场便是她的下场。” “宫本惠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奈良樱落问。 “她去过神族,而且是真正的神族,不是所谓的新神。没有人知道她在其中干了什么,但是她为神族所忌惮是真的。神族不想再遇到如庄尧那样的敌人,所以她必须死。” 小姨如此说的时候故意看着琉璃,她发现琉璃眼神坚定,心中一惊,暗叹这女孩年岁不大,却是有胆色的很。 第100章 婚礼 小姨以要传功为由将奈良樱落拉至一边。 “你和这个女娃是认真的吗?”此时已是屋外,小姨低声问奈良樱落。 他见小姨神态语气,便知她是劝分的,他默然点头,他是认真的。 “你知道她危险,你还带着她?还要给她解封印,你怎么想的?我记得你可是和山中家有婚约的人。她的身份特殊,乃为源义经之女,必不可能为偏房,你知不知道你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小姨用手指轻弹他的额头,想让他冷静点,亦有恨铁不成钢之意。 “只要她愿意,我可以先娶她。”奈良樱落答道。他在诉说一个既定的事实,只要前提条件满足,他就愿意做。 “你啊,真是不知所谓。”小姨叹了口气,忽又问道:“奈良家,下一任家主,是你,还是见鹿。” “是奈良见鹿。”奈良樱落答道。他是一种很随意,很淡定的语气说的,并未有半点懊恼之意。 “那你呢?不争一争?”小姨愣了一会,反问。 “我已经被奈良家除名。”奈良樱落随口说着,仿佛这件事和他无关一样。 “什么?”小姨在确定奈良樱落未开玩笑,再次用手弹他额头,“你疯了,你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还敢带着这个女孩到处跑,你知不知道你是把命挂在裤腰带上?另外,你来御岳,你知道有多危险吗?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过的三关,但是,只为一女子,冒此大风险,值吗?” “值。”奈良樱落揉着眉心,没好气道。 “你真是疯了,和曾经的影流之主奈良寻一样疯。真是疯子,疯了,疯了。”小姨想劝,但看奈良樱落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就来气,索性不劝了。 “既然你想让她回忆过去,那就随你,只怕你到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我现在教你秘术,心有千千结。能不能学会,看你天分了。” 所谓秘术,多为口口相传,小姨将此术要诀传给奈良樱落后便离开了。 此术颇难,并不在结印的繁琐,而是需要极强的理解力,逻辑推演能力,需要在一千根丝线中找到正确的那一根。小姨也有想让奈良樱落知难而退的意思,却没想到,奈良樱落学的很快,只半天就入门了。 二天后,他就可以熟练的使用这门秘术。又三天,他的造诣已经登堂入室了。 “你还真他娘的是个天才。”小姨惊的爆了粗口。她原本以为奈良樱落要学个一年半载的,却没想到六天就学会了。果然,能过御岳三关的,没有一个正常人。 解印的时候,奈良樱落让小姨在旁观摩。 他让琉璃全身放松,他单手拍向琉璃后背,从琉璃后背拉出一个查克拉球。 这查克拉球就像是一个毛线团,他以非常快速的手法将这个查克拉球扯出无数的丝线,足足有几千根。 他需要在这几千根中找出一根真正封印琉璃的查克拉丝线,然后斩断它。整个封印就会因为能量的运转不自洽而报废。当然,若是斩错了,琉璃的身体也会多半报废,就看她的运气了。 这就像是拆炸弹,剪黄线还是剪红线,若剪错了炸弹就爆炸。这才只是两根线,奈良樱落面前则有几千根线,概率至少为千分之一。 小姨原本以为他会紧张,他没有。她以为琉璃会紧张,她也没有。 两人都以一种很平静的心态面对。经过御岳三关的洗礼,琉璃也变的沉静了不少。 奈良樱落以一种快刀斩乱麻的姿态,看准了,一个手刀就将一根线斩断了。他并未询问琉璃,他知道她信他。他也未问小姨,他自信。 丝线一断,所有的查克拉线瞬间绷断,琉璃张口喷出一口黑血,仰面而倒。 “你成功了,她还需要静养,她会恢复一些记忆。你做好心理准备。”小姨摇摇头,叹了口气。 “我知道。” 他此时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闭着眼控制自己过于激动的情绪。到此时,他带她来御岳的目的算是达成了。 …… 琉璃昏睡了四天才醒来,醒来时眼神飘忽,神情淡漠,直到看到奈良樱落时,眉间才露出一抹温柔。 奈良樱落端来一些滋补的汤药喂她,边喂边问她身体的一些情况。 琉璃:“我感觉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我小时候见过外公,他的样子,我在车队里见过,他就是老锄头。” 奈良樱落点头:“我知道。” 琉璃:“你知道就好。外公不太爱说话,没想到却装成仆人样子,这是我没想到的。最亲的人,天天在身边晃悠,却不认识,多可笑啊。” 奈良樱落点头,他可以理解她复杂的情绪。 她将汤药一饮而尽,然后才说:“你这三天怎么过的?” 奈良樱落在她身后抱住她的腰,慢吞吞道:“也没什么,我以前不是开发了一个术,叫御剑之术嘛。我请教了小姨,毕竟符文之道,无出神道教之右。她将我这个术批的一无是处,速度不够,距离不够。然后给我改良了。毕竟这符文原先是傀儡用的,我这样用算创新,但术并不完善。投掷苦无时,其实加入旋转的力道,威力会更强,御剑也是一样。经过改良,现在飞剑不止十四步,而是百步,现在可以叫百步飞剑了。威力嘛,等你好了,我演示给你看。” 琉璃笑笑:“其实,我会忍术,我想起来了,我也想起来了家传的秘术,小时候父亲教过我。父亲虽然很忙,但是他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对我和母亲都很好。源氏的沉默不语,你要学吗?” 奈良樱落笑笑;“等你好些了,你教我,我就学。另外,小姨这边有个藏书楼,收藏了很多的书籍,包括忍术秘术,还有禁术。我们都可以去看看,以后或许有用呢。小姨毕竟是琉球神道教的人,琉球神道教的通灵术是天下无双的,也可以学学看的。” 琉璃却微闭眼睛,不在乎道:“有时间是可以学学的,你理解能力强,我找到喜欢的,你教我,我可学的快些。” 这两人说着情话,不经意间就打起了小姨藏书楼的主意。 奈良樱落常年抄书,本就记忆力超群,现在更是过目不忘。离开了奈良家之后,他对忍宗之上的术涉猎极少,有了这个藏书楼他便可以触类旁通了。这藏书楼中的术大多是当年人族巅峰时一些牺牲的强者留下的传承。可惜人族势弱,能来这里的人越来越少,能过御岳三关的人都没有了。与其在角落蒙尘,还不如收集起来,小姨以一种很无聊的心态在做这件事。 小姨对于他们进藏书楼是默许的态度。她也希望奈良樱落有自保的能力。 她原本以为奈良樱落已经够天才了,却没想到琉璃能变态到一种让人震惊的地步。 不管什么忍术,她看一遍马上就会。在未完全解封的情况下,她已经有了类似于宫本惠的变态能力。她有心让奈良樱落教琉璃心有千千结,她想对比一下两人的天分。 心有千千结,奈良樱落练了六天,她一天学会,两天就登堂入室,虽然有奈良樱落亲自教导告诉她诀窍的原因,但是这也十分恐怖了。 小姨有时也在想,如果她和宫本惠没关系,哪怕和影流之主那个疯子有关,她与奈良樱落也算是良缘。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真是孽缘啊。 琉璃与奈良樱落在御岳中呆了近一个月的时间。 小姨有言,奈良樱落若能背掉藏书楼中所有的书才让他离开御岳。 因为藏书过多,奈良樱落也看了很久。他只看不练,琉璃则不同,她一直在练她看得上的术。短短时间,她便有了忍宗的实力。进步速度,宛如坐火箭一般。 这种修炼速度,连奈良樱落都没见过,他只是理解能力强,学的快,而琉璃则不同,仿佛她在运用一些她本就会,只是忘了的术。就像是猫天生会抓老鼠一样,她在找本能,而他是在学习。这差别很大。 …… 镰仓七年,九月十九这天,是两人离开御岳的日子。 同样的,在奈良樱落的要求下,当天,小姨为奈良樱落和琉璃举行了一个简单的婚礼。 这同样也是琉璃的要求。她突发奇想,忽然的要求,奈良樱落也没准备。她不管以后如何,她只想此刻他是属于她的。 婚礼简单到没有宾客,也没有双方父母的祝福,小姨是长辈,是见证人。 两人拜过天地,在小姨的祝词中结为夫妻。 祝词是奈良樱落用的夜之城新婚祝词,在这个时代有些不同 小姨读起来觉得有点怪怪的,但是还是大声宣读: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 读完之后,小姨让两人写上名字并盖了手印。 一式三份,奈良樱落和琉璃一人一份。还有一份,小姨就贴在她住的屋子的墙上。 礼毕之后,两人牵着手来到小姨面前磕头敬茶。小姨给两人单独送了礼物。 三人吃了一顿饭,小姨亲自下厨,既祝贺他们新婚,又给他们送行。 奈良樱落原本想将小野大郎的画卷打开,想让小姨画上画,他们好回去。 小姨摇摇头,说不用这么麻烦,她有现成的画。御岳中圣女本就有劝返凡人的责任,预留有很多画卷。这些画卷都扔在一栋小楼里,落了很多灰。 小姨挑了很久才挑了幅好的。 “此画有加持我的阵法,关键时候可以保你一命,它可往返一次,也就是你还能再来御岳一次。它算传送门,你来这里,小姨可保你无恙。” “这个盒子里是治疗你母亲病的药,你带回去。” “还有,有空来看看小姨。小姨当这个圣女,一个人在这,也挺无聊的。除了你,恐怕再也没有凡人敢来这里了。” 奈良樱落拉开画作,只见其上画有漫山遍野的桃花,比小野大郎的更具神韵。他们不用睡觉,这画作拉开其上就有一旋涡,仿若可以吸入人的精神和肉体。 奈良樱落和琉璃挥手间,钻入画作之中瞬间便消失不见。 “唉。”小姨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摇了摇头。她虽贵为圣女,但何尝不是困在这个囚笼里。她倒是有些羡慕着两人什么都不怕仿若愣头青一般的勇气。不管什么时候,勇气都是最为可贵的品质。 第101章 小姨的礼物 两人回到小野神社时是傍晚,他们在那巨大的桃花树下出现。四周静悄悄的,神社的工作人员和虔诚的信徒们看着突然出现的两人皆呆愣住了。 “这定是神迹。”有人高呼一声,许多信徒们双手合十弯腰便拜,他们将奈良樱落和琉璃当成了降下的神灵。 在众人弯腰参拜的时候,奈良樱落拉着琉璃离开。这些信徒虔诚又愚昧,和他们是说不了道理,他们只相信他们看到的,听他们愿意听到的。 “我是叫你夫君呢,还是樱落君,还是少爷?”琉璃小声的在奈良樱落身边调侃着,那声音销魂入骨。 “随你,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那还和以前一样吧,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还是要隐瞒你我之间已婚的事实。”琉璃叹了口气,说道。 奈良樱落未说话,叹了口气。 琉璃也跟着叹了口气。 叹息的叠加代表无奈呀。 “也不知道你小姨送了什么给我,我打开看看。” 她想找点开心的事情做,毕竟是新婚的日子。她打开了小姨给她的贺礼,也是她唯一的贺礼。 那是一个木盒。那是小姨从屋子角落随手拿的,这木盒上面原本落满了灰尘,小姨也只是简单的清理了下。 她小心的打开,发现里面是熟悉的两柄剑,村正和村雨。还有一封小姨的亲笔信。 展信如下: 琉璃,新婚快乐。能当你们的证婚人,小姨很高兴。我这小屋啊,已经很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小姨我呢,虽然不赞成你们结合,但是既然你们都已经决定了,我也不想当那个坏人。小姨这一生啊,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倒是有点羡慕你们年轻人的胆量。 在你昏迷的时日,奈良樱落和我说了你们这一路来的见闻。听说你们曾经得到过村正村雨,但为了来御岳当礼物送出去了。我想说啊,送的好呀。 村正村雨在凡人界可能是很了不得的东西,但是很少有人知道这一对剑其实是神族的制式武器。什么是制式武器呢,解释起来就像是军队中标配的剑器,在神族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其上有神族的禁制,还有血统限制,凡人是很难使用的。不过,你不包括在此之列,你的血统是可以比肩神族的血统。宫本惠的来历也是我一直比较感兴趣的,她不是来自神族,但是血统却极其的强大。所以你可以很轻易的使用。 但我要说明一点,这两把剑其实是有禁忌之处的。村正吸魂,村雨吸血,它们可以无限的提高使用者的持续战斗力,但很容易失控入魔。但是这两把剑的终极作用是温养死去神族的魂魄并给他们重塑身体,但凡遗落在凡间的剑之中必有神性寄存其中。 所以神器对于需要突破到鬼神境的人来说是一种捷径。这捷径是感受剑中神性,知道什么神,便可自己为神。要么李代桃僵,借神性存于体,代替为神。要么斩杀神性,踩着神性登神,塑造全新神体。各人有各人的选择,我个人倾向后种,因为前者有隐患,且一旦被神族发现,会被追杀至死。 当然,我这两把剑啊,我已经灭了其中的神性了。因为神性也会影响凡人,借尸还魂,扰人心智,所以凡间才会将这两把剑称之为魔剑妖剑。你作为宫本惠的后人,神性对你无用,你一旦解封,成为鬼神境是水到渠成的事情。这便是天赋血脉,和神族一样,也是小姨极为羡慕的。 这两把剑对你来说是过渡使用的,我记得宫本惠有一个剑匣子,号称八剑匣。她死后遗落四方,若能找到,你才能有自保的本事。 一不小心说了这么多的废话,总而言之呢,不要把神器当成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村正村雨我这里还有很多呢,都是当垃圾的东西。不过物以稀为贵,在凡间勿要招摇,容易惹来杀身之祸。 另外,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听你们说,御岳三关有一个留言的前辈很坑人,其实呢,那个人就是我。 好啦,闲言少叙,愿你和樱落有一个好的结局。 …… 信不长,琉璃很快就看完了。她打开木盒的时候,奈良樱落看到村正村雨就来了兴趣,也在一旁看完了信。当看到小姨的小秘密时,他的表情很古怪,想了想又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原来村正村雨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你的看法是对的,所谓神器,只是一把武器而已。小姨应当是年轻的时候去过御岳三关吧,然后留的字。以她当时的眼光来看,其实留字也不算不妥,毕竟她的心是好的。只是那留字前辈毕竟坑人,和我对小姨稳重的印象来说,这反差感,确实让人想笑。只是,她为什么会独自守在御岳,成为圣女?”琉璃感慨间,问出了她一直想问的问题。 “当年母亲病重,秋道一族又遭逢大难,她为了守护她想守护的东西,以百年难出的春道之身入主神道,成为圣女,自囚御岳,为神族守门。”奈良樱落说到这里,忽又道:“我有预感,我与神族,必有一战!” “别在神社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对了,看看,小姨给你什么礼物。”琉璃将木盒盖好,背于身后,抓着他的手,好奇的问道。 奈良樱落手中拿着的是一个小木盒,看起来应当不是如村正村雨一样的神器。 他打开木盒,其中有一本书,一封信。 书封面无字。他展开信: 混小子,新婚快乐。我记得,我姐结婚的时候,我就挺不快乐的。她为了奈良家付出太多,但是她的下场也没多好。你的父亲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的男人,我一早就看出来了。当初我虽反对,但是因为我姐太执拗,且有了身孕,我也没法阻止。 你知道,我不太喜欢奈良家,你脱离了奈良家,对我来说,我内心还会更偏向你一分。 这信啊,最好在琉璃不在场的时候看。我想说啊,你现在最好的选择,还是去山中家娶了山中里美,这是你最好的路。 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不管是为了保护自身,还是潜伏起来发展自己的势力,你都需要一个根据地。而山中家无论地理位置,还是影响力,都是最佳之选。难得的是,山中里美还看的上你。 虽然当一个赘婿不太好听。虽然刚娶了琉璃,又娶别人,对她来说不太公平,但是以她现在的情况,敢有人娶她的,全天下恐怕只有你一人。乱世之中,多娶几个女人,传递香火,对同为世家子弟的你来说应当是见惯了的,也不算什么。但有一说一,你不能将琉璃带往山中家。女人善妒,你又寄人篱下,会给她带来危险。她的身份也不太方便。这一点,你当谨记。 如果琉璃不愿,你必要有所取舍。她和宫本惠一样,是一个心高气傲的女子,必不会和其他女人分享丈夫。而那山中家也不会允许你在娶山中里美前,还娶过亲。你才智过人,我想这些你应当是懂的。但是你还是毅然决然的娶了琉璃,我佩服你的胆量和魄力。但同样的,你也在玩火自焚。 宫本琉璃不是普通女子,山中里美也不是普通女子。两人不可能都为正妻,两人日后必是死敌。当然这是你能享受齐人之福的前提下决定的。 若两女不能同时存在,你当有取舍。其中利弊,你自己清楚。 如果你一切顺利,当她们以后发现彼此,甚至都有了孩子之后,会越来越激烈的斗争。但无论你的偏向,还是琉璃的潜力,她一定会是最后的赢家。但你若娶了山中里美,不可负她,这你自己做主。男人娶妻,娶的也是责任。 好了,八卦说到这里。我不会给你神器,因为你已经有了斩神器。所谓斩神器,是当年庄尧为了对付神族而秘密打造的武器。斩神器专克神族,对人族反而没那么大的威力,但也是凡间武器的极致了。随着庄尧的逝去,人族强者投降为新神,斩神器已经越来越少人提及,我不太懂这个东西,你自己摸索。 我留给你的书,其中都是神道教不传之秘。包括式神之术,和通灵神兽之术。你记得看完立刻焚毁,若未遇必死之局,切勿使用。这会给你带来危险,一旦查出来是我泄露的,小姨也会承担风险。以后若被人抓住,你就说着书是你偷的,术也是你偷学的,和小姨我是无关的。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啊呸,我不信佛。 你啊,好自为之! 第102章 心境 琉璃打开信的时候没有避着奈良樱落。同样的,奈良樱落读信的时候,也没有避着琉璃。虽然信中小姨明确要在琉璃不在场的时候看。 当奈良樱落读到关于山中家婚事的句子时,他抬头看向了琉璃。琉璃也抬头看向他。 两人四目相对间,蔓延着复杂的情绪。 琉璃假装继续看信,他只得继续看。 信不长,很快就看完了。 奈良抬头间,发现琉璃正定定的看着他。她想知道奈良樱落怎么想的。 “我……”奈良樱落正要说话,远处却有人走过来。 来人是熏。身后还有她的弟弟千鹤。他与琉璃去御岳日久,千鹤的伤已经好了。 “真的是你们。”熏面露惊喜,很显然她没想到奈良樱落和琉璃真的能从御岳中走出来。御岳对于现在的凡人来说是一个极度危险的地方,进去过的人,就没出来过。熏没去过御岳,但是不碍于她想象其中的危险,对于人来说未知才是最可怕的。奈良樱落和琉璃已经去了御岳近一个月,神社内的很多人都以为他们已经死了。奈良家的那些上忍们已经有人提议为两人举办葬礼了。熏从内心深处是不希望奈良樱落死的,死在御岳并无价值。刚她散步间,听到桃花树那边吵闹着,打听下说是有神迹,有人凭空出现,是一男一女,她就猜想是奈良樱落和琉璃。再见两人,她的心中无限感慨。 熏走到奈良樱落身前时,奈良樱落已经收起信,并盖好木盒。 她上下打量奈良樱落,眼前的奈良樱落和以前相见时变化很大,原来的他整个人的气质是疏离的,仿佛不是什么事情都不会存于他的心中,连神器都能随手送出。然眼前的他,眉间仿佛有忧愁事,难以抉择。 不止气质,奈良樱落原先腰间只有一把名叫木头的名剑。现在他的腰间却有两柄剑,而且身后背着一个木剑,已是身负三剑的剑客。以她铸剑世家的眼力,她一眼就看出了那两剑的不同。 “斩神器?”熏难以压抑心中的激动,她不顾奈良樱落的反应,快步上前握住了秀丸的剑柄,想要拔剑。 奈良樱落静静的看着她并未阻止。她只拔出一点,看到那绿色的剑身,她确定了。她曾经在图画和各种典籍中看到过介绍,现在一对比心中更是惊喜。 “真的是它,秀丸,是秀丸。”熏激动道。她又高兴的绕到奈良樱落身后,看向他身后的木剑:“这是,这是破幻!” “不,它是桃花。”奈良樱落纠正道。 “这两把剑皆是先祖佩剑,你找到了先祖?”熏咽了口吐沫,看向奈良樱落,当看到他点头时,她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兴奋。 “姐,这就是先祖佩剑吗?我松平一族终于迎回了先祖的剑,太好了。”千鹤高兴道。 “纠正一下,这两把剑是樱落……少爷的,和你们有什么关系。”琉璃本有点不高兴,看到这两人不分场合的兴奋,仿佛是他们找到了家族传承之器一样,让她觉得是不是她眼花了。 “奈良少爷,是我失态了。但是这两把剑是松平一族先祖的剑,对我们很重要,请您归还。”千鹤收拾了下心情,弯腰对着奈良樱落便拜,态度异常诚恳,弯腰九十度。那感觉不像是请求,到有点像是道德绑架。 在千鹤的印象中奈良樱落是一个很洒脱的人,神器都能随意送人的家伙,应当是个讲道理的人,只要他态度诚恳一些,定是能要回来的。然,他把奈良樱落想的太简单了,他根本想不到奈良樱落做事的逻辑。 “我想问一下,这两把剑,你们先祖是如何得到的?它们一开始就属于你们先祖吗?我去御岳九死一生,得了两把剑,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这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你叫它一声,它答应吗?”奈良樱落本来就心情烦躁,这家伙倒好,不分青红皂白的要抢他的胜利果实,什么人啊。 “奈良少爷,你是想耍赖不还吗?”千鹤愣了一下,竟然生气了。生气的那么理所应当,理直气壮。 “还啊,一百年后,我还你。”奈良樱落说道。 “奈良樱落,我本以为你是个君子,却没想到你是个耍赖的小人。”千鹤怒道。 “耍赖?我不去御岳,你敢去吗?你能看到这两把剑吗?它们会埋藏在时间长河之中,别说一百年,你一辈子都看不到剑是何模样,更何况我还让你姐摸了。你先祖的东西就是你的?你先祖要是当了皇帝,是不是现在的皇帝都要下台让你来当?” 奈良樱落说着朝着千鹤步步紧逼,千鹤被吓的连连后退。 “你不就是想要剑吗?来,我给你。”奈良樱落说着将秀丸解下递到千鹤的手里,“来,抓好了。” 千鹤不明所以的抓着剑,正要高兴,奈良樱落却凑近问道:“你有命拿剑吗?你不知道你和你姐的处境吗?我今天把剑给你,你能守护的住吗?回答我?” “回答我?!” 奈良樱落只是稍微提高声调,千鹤就被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奈良樱落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拿起秀丸就要走。 “等等。”熏叫道。 “怎么,你也想触我霉头?”奈良樱落反问。 “不,不,不。”熏连忙摆手,“我先祖当年为了寻找最强斩神器而死,你在他的尸体边可否找到那柄剑,我先祖怎么死的?” “你先祖被龙雀诅咒而死,而龙雀在我手里,你想要吗?”奈良樱落再次反问。 奈良樱落的坦荡,让熏难以置信。这样的重宝,堂而皇之的告诉她,她弟弟刚刚又顶撞他,眼前之人,不会要杀人灭口吧? 想到此处,熏心中大骇,她双膝一弯,连忙跪下;“奈良少爷,饶命!我弟莽撞,得罪了少爷,请少爷责罚,随便你怎么处置,但务留其性命。刚刚我什么都没听到,我与弟弟也一定会守口如瓶。” 她说完就不住的磕头,额头磕出血也在所不惜。 琉璃将她扶起时,她抬头间,奈良樱落已经没了踪影。 “他……”熏想问琉璃奈良樱落去了哪里。 琉璃却摇头叹道:“他对你很失望。你不该如此揣测他。” 琉璃的话说的熏一愣,反应过来时,脸上却是羞愧难当。 琉璃指着千鹤对熏道:“你弟在开口第一句时,你就该拦住他,而不是抱着侥幸心理。以为奈良樱落可以随意送出神器,也能随意送出斩神器。虽然,奈良樱落是个讲道理的人。但是你弟的道理在他那里是说不通的。他曾经杀了一个领主,那领主认为他世代传下来的田地和权利是天经地义的,然后他就死了。我想你应当明白,我在说什么。” “这……是什么道理?”熏有点不太明白。 “不是什么了不得的道理,他认为这世上不是什么事情都是理所当然的。他不想种粮者是饿死的结局,织衣者是冻死的结局。为了这个道理,他能够放弃家族身份,甚至放弃……我……” 琉璃说到此处叹了口气。她不是傻子,她能够感觉到一开始奈良樱落的计划就是准备放弃她迎娶山中一族的大小姐。只是,这一路的相处,他与她已经很难割舍。他对她终究是不够狠,没有脱离家族时的决绝。而她对他总是有太多的崇拜和期望。 她不说,并不代表她不懂。她终究是自私的。她的自私,奈良樱落也是懂的。所以他才说要改变计划。然最终的决定,当是在小佛寺,她与他终是要做出选择。 …… 当奈良樱落回到屋子时,他的门外已经站了一排的人。正是八大上忍。 这八人原本对他是恭敬和佩服的,但是此时各个眼中带着疑惑和审视。 “近一个月的时间,浪费在一个艺伎身上。这是一个立志救世之人该做的事吗?你知不道,奈良雪他们早就已经到了安云城,你知不知道,你一个月音讯全无,浪客差点解散。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奈良花酒率先质问道。 “他是被色冲昏了头,竟去御岳,还能没死回来,这是我没想到的。这样的人,怎么能是我们的领袖呢?”奈良鹿鸣嘲讽道。 “我也觉得,此举不妥。”浪川叹道。 “把神器送人,本就不妥。那老锄头,是应当惩戒的,你却算了,失去了威严。为女子冒险去御岳,而且还是一个卑贱女子,不值得,失去了威信。”奈良宗介摇头。 “你糊涂啊,如此这般,我们怎么信你?”奈良森谷反问道,他眼中也满是失望。 奈良樱落安静的听着他们的牢骚,并未率先反驳,而是安静的听着他们骂完。他不顾反对去御岳,他们生气是理所当然的,但是他们质问的理由,他不喜欢。 “你们所表达的愤怒是因为什么?因为把时间浪费在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是吗?但我若说她不是艺伎,是影流之主的孙女,是源义经的女儿呢?你们又该如何说?”奈良樱落反问。 “竟是影流之主的孙女,怪不得,影流会出手。还是源义经的女儿,是英雄之后吗?那倒是有了去御岳的价值。”奈良花酒眼底满是震惊的底色。 “这不可能!”奈良鹿鸣直接不信。 “原来如此。”浪川的疑惑解开了。 其他上忍也都点头。开始讨论这件事的利弊。 奈良樱落却摇头:“我对你们很失望。” 所有上忍全都向奈良樱落看过来。 “同样是个女子,身份变换了,你们就变了态度,你们这样的人怎么能救世?我们是要去旧立新,你们看出身,又怎么能和底层的人打成一片,怎么能建立新的世界。如果你们这样想的,那么浪客解散也没什么。反正也没什么出息了。” 奈良樱落话音刚落,这些上忍全都摆手说浪客不能解散,是他们误会他了。 他不想听他们的托词,他关上门将自己关起来。 他批评他们,说的如何冠冕堂皇,但其实他为琉璃,还是为了自己。只是他不会将救琉璃这件事和救世联系到一起,这分明就是两件事,但是他们就是能混为一谈。这是他修心最重要的一部分。 少年过的第一关,便是情关。他最近心很乱。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若他的心和他做的事是一体的,他的眼中没有困难。但是此时因为琉璃,他的心和他做的事产生背离了,分别走向了两个方向,他明知道不能同时抓住,但是他还是同时向两边伸手了。 若一手抓住永远,一手抓住天下,两者不可能同时抵达,但是他还是想要试着伸手同时抓住。 第一次,一向古井不波的他,开始有了情绪。 第103章 柳生来人 奈良樱落将自己关起来,是想安静一下。他对身边的人都很失望,他在屋子里发了一会呆,后耐不住寂寞打开了小姨给他的木盒。拿出那本书随意的翻动起来,其上多是晦涩难懂的手印和符文,哪怕是以奈良樱落的理解力一时半会也很难搞清楚。这就像一个学霸,遇到一些复杂的问题,他还是要拿出稿纸去演算。他快速翻动间,将书上的内容全部记下来,然后将书还有小姨的信一起放在铜盆里烧了。 奈良花酒他们一直在屋外讨论琉璃的事情。他为琉璃去御岳的事情,多半也是小野神社的人散播出来的,其意不言而明。这些上忍能够在此地等一个月的时间,对他来说其实已经算是仁厚了。大家理念相同才聚在一起,但是每人思想都是不同的,他允许有不同的想法,但是他不认同他们的思维逻辑。 人类固有的思维逻辑是因为经验,但经验不一定是对的,向来如此便是对吗?然愚蠢不是天生,愚蠢是教出来的。 外有人敲门,敲的很轻,他听这声音便知道是琉璃。他打开门,琉璃一进屋就闻到了一股烟味,看到火盆里的东西便是了然。 “东西都烧完了,也不知道开窗通风。”琉璃白了他一眼。她打开前窗,看到奈良花酒和浪川,他们竟朝她温和的笑。他们以前对她是不苟言笑的,也懒得理她,今日他们对她的态度竟有所转变。难道知道今日是她和樱落君大婚的日子吗?今日是喜庆的日子,她也不管他们是什么原因,她礼貌的朝他们点头。 “熏的事情,我和她说了。我说她先祖中了龙雀之毒,他的尸体也是带毒的,所以没带回来是为她好。熏不太相信。但我们已经尽到了告知的义务。”琉璃走到里屋,边走边对奈良樱落说道。 琉璃开了窗户,那些上忍们扒着窗户朝里看,仿佛屋子里有好戏一样。奈良樱落望着他们,无奈道:“出去走走吧,这味道一会也散不干净。” 小野神社很大,他们居住的屋子后面有一处莲藕池,如今正是开花时节,那些花白粉粉的看起来和桃花一样。两人携手坐在小船上,往藕花深处去。 船往水深处去,空间越发安静,只能听到一些鸟叫声,奈良樱落找了这么一处僻静的地方想和琉璃谈谈,但琉璃却道:“不要说那些复杂的事情,一切等到了小佛寺再说。我也不怪小姨,她也是为了你好。忘了那些困扰,当下才是最好不是吗?今天是你我大婚的日子,不该为任何事困扰。对了,我作了一首小诗,你帮我评鉴一下。” “恼烟撩露,留我须臾住。携手藕花湖上路,一霎黄梅细雨。娇痴不怕人猜,和衣睡倒人怀。最是分携时候,归来懒傍妆台。”琉璃的这首诗是标准的情诗。 “娇痴不怕人猜,和衣睡倒人怀,这也不应景啊。”奈良樱落笑道。然话音刚落,琉璃就钻入他的怀中,头躺在他的腿上,仰面看着他,“这样呢?” “还有归来懒傍妆台这一句,为什么如此慵懒呢?”奈良樱落又笑问。 “我觉得……”琉璃正要说话,她的嘴却已经被堵住。他肆意品尝着她的娇憨与柔软……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他的心陷在琉璃这,一时半会走不开。即使知道结局早定,他也贪恋她的温柔。 …… 两人归来时已是傍晚时分,两人虽并排走,却并未有过分亲密的举动,但琉璃的神态是慵懒娇憨的,如花儿感受到了雨露。 浪川早已在屋前等候,他见到两人,连忙道:“神社外来了一群不速之客,是柳生家的人,要来找您讨个说法。” “什么说法?”柳生家来的时间很巧,他们刚从御岳回来,他们就来了。消息可灵通的很呢。 “我们在这神社停留太久,这世上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太多的人知道我们在小野神社。时间上确实太巧,应当是神社推了一手。柳生家此来,一是为了讨个说法,一是为了蜘蛛切而来。”浪川答道。 “蜘蛛切不是在佑助手上吗?以他们的情报网,难道查不出佑助不在我们身边吗?”琉璃反问。 “当然查得到,他们定是已经派人去找佑助了。而他们来找我们,除了报仇,应当有别的目的。如果是神社推手,他们应当是想知道我们手里是否还有神器。”浪川推测道。 “神社对神器有一种别样的执着,确实有可能是他们。至于柳生一族还有脸来找我报仇,我还没去找他们麻烦。”奈良樱落无奈摇头。他并不想惹这么多的麻烦,也不喜欢杀人。这些人从来就不在他的心中,他一直以一种俯视的态度看待这些人。 “这次来的是柳生家的剑豪柳生剑九。我觉得问清缘由后,让奈良花酒直接强杀了吧,没必要和他比剑。”浪川怕奈良樱落又忍不住出手,剑客之中的剑豪和普通剑客是两个概念,如忍者之中心转手之下皆为蝼蚁一般。他觉得奈良樱落不是对手,一旦败了,很难看的。 “我知道了。”奈良樱落点头,并未将此事看在眼里。 “今日天气不错,适宜杀人。”琉璃大声笑道。她还从未见过,如此找死的人。世人都太看轻奈良樱落了,包括浪川。 在浪川的眼里琉璃是极美的,他只当她是一个花瓶,哪里有这样底气说出这么豪迈的话呢。 柳生家的人自是不敢在神社内闹事,他们一个个的坐在山道边,大概十来个人,奈良花酒等人已经站在山道边和他们骂了起来。奈良花酒他们是想解决这件事,但是这些剑客避战,却一直骂人。 “剑客之间的事得剑客之间解决,奈良樱落是剑客,我们柳生家世代修剑,自当一战。奈良樱落已经脱离奈良家,你们原先是奈良家的狗,现在是奈良樱落的狗了?” “奈良樱落当缩头乌龟不敢出来吗?真是笑死个人。” “听说他去了御岳?怎么可能!多少惊才绝艳之辈去了御岳都出不来,更何况是奈良樱落这个愚蠢的家伙,吹牛也不打草稿。” “听说奈良樱落身边有一个倾国倾城的艺伎,他要是不敢出来,让那艺伎出来给我们唱唱曲,我们柳生家也就放过你了。哈哈哈……” “奈良樱落,滚出来……” “滚出来,奈良樱落……” …… 他们叫的很齐声,仿佛很有气势。这一声声的滚出来,让来神社的信徒们停留驻足,他们不知道奈良樱落是谁,一问是奈良家次子自是惊讶,没想到柳生一族真是胆大,敢挑衅幕府十三守护,但细问之下才知道,原来这奈良樱落已经被逐出奈良家了。哦,原来是个丧家之犬,怪不得柳生一族有此底气了。围观的信徒们正感慨间,那些骂声停了。 奈良樱落出现了。他还真敢出现呢。 奈良樱落背着木剑,腰胯双刀,站在台阶上,背着双手,淡淡道:“柳生家是剑道世家,怎么一点礼数都不懂,一个个的看起来像是插标卖首的粗鄙之人。” “何为插标卖首?”一个柳生家的剑客喝问道。 “字面意思喽,所谓插标卖首,就是头上插根标,贩卖自己的性命。”琉璃脸上已然带了面纱,她虽说着嘲讽的话语,却让人生不起来气,因为听着像是调侃。 “你就是那艺伎,来给大爷跳一个。”那剑客叫嚷道,随着他的笑容,空气里蔓延起了快活的气氛。 “剑客之间有死斗,你可敢来与我一战?”琉璃向前一步。 “你要与我比剑?”那剑客仿佛听到了一句玩笑。 “你不敢吗?” “你这样的美人,身首异处,可不好看。” “宫本琉璃请战。”琉璃握剑弯腰,作了剑客中比剑的姿势。 剑客之间,若不接战,等于畏战,会被耻笑的。 “在下柳生翠,万人斩,接战!” 柳生翠并未将琉璃看在眼里,他的眼睛看向琉璃,他倒要看看,这个艺伎到底敢不敢在他面前拔剑。他剑下亡魂近万,是此次来人中最接近剑豪的剑客。这艺伎哪里来的胆子敢挑战他? 奈良樱落朝琉璃点头,琉璃笑了笑,她的男人是相信她的。他把扬名的机会给她,她自然不能落了夫君的威风。 琉璃站在山间的阶梯上,柳生翠站在阶梯下。她占据有利地形,所以率先出手。 一剑出,如海棠开花,那蔓延而出的香味令柳生翠一愣,然琉璃已经到了近前。 柳生翠未拔剑,见琉璃剑劈来,双手交叠顶住了她的手腕,想要夺剑,琉璃收剑,那柳生翠却速度极快的提膝,琉璃踩着她的膝盖,翻着跟头飞了出去。 …… 此时一个头发竖起高发髻的剑客站在了奈良樱落的身边,他抱着肩膀问:“我柳生家新阴流的无刀取如何?” 奈良樱落撇了他一眼,反问道:“你就是柳生剑九?真是老土的名字。据我所知,新阴流可是出自当代剑圣上泉,和你们柳生家有什么关系。难道你们柳生家练了就能称之为柳生新阴流了?要知道,上泉可是经过老剑圣的指点才创立了新阴流,可以说新阴流脱胎于香取神道流,我不明白你的自豪之处。” 上泉与老剑圣算是同辈剑客,所以老剑圣虽指点但并不承认上泉是他的徒弟,但上泉却是认他是师傅。老剑圣一生指点过无数人,在剑客中的影响力很深。按辈分来说,奈良樱落可是要比柳生剑九高多了。 剑九笑道;“香取神道流虽不是老剑圣所创,但是老剑圣发扬和改进了香取神道流。我柳生家改进了新阴流,当然可称之为柳生新阴流了。听说你是老剑圣的嫡传弟子,而柳生家也是上泉剑圣的嫡传。而你现在的实力应该和柳生翠相当吧,我不明白老剑圣的徒弟们是怎么甘心让你这样的人当大师兄的。哦,我知道了,你是靠着奈良家的势力得的虚名吧。虚名嘛,当然得打碎了,如那易碎的冰。” 奈良樱落淡淡道:“你说这么多废话,不就是想挑衅我,想让我和你决斗嘛。我成全你,等琉璃杀了柳生翠,我们就开始。他们打斗的时间,就是你生命最后的余光。” 剑九听后鼓掌大笑:“我早就听说你自大,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我见你身负三把剑,却无协差,等你败了,我将我的协差借给你切腹。” 奈良樱落摇摇头:“我不带协差是因为我从来不会切腹。你若想有个体面的死法,我到可以成全你。” 剑九也摇头:“不和你逞口舌之快,我来此的目的你应当知晓。交出蜘蛛切,或者神器和松平一族的余孽,然后我杀了你,一切结束。” 剑九知道蜘蛛切不在奈良樱落手中,他这样说,很显然是为了神器而来。现在直接便挑明了。 两人看似闲聊,但语气中满是杀气。 第104章 那灿烂如烟花的女子 人若想要什么东西,张口就要,那是小孩子的行为,成熟的人想要什么东西,要么交换,要么就抢,还不能明目张胆的抢,还得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这冠冕堂皇的借口不是说给别人听的,而是说给自己听的,好弥补自己亏欠的道德感,这样心就安了。柳生剑九便是如此。 他很早就拜柳生家主为师,排行老九,就叫剑九,这随意的名字代表了他就是柳生家的忠犬。柳生断就是一个纨绔子弟,那蜘蛛切剑九一直想要,但是就是得不到,而柳生断却可以轻易得到。对于柳生断的死,他毫无同情,反而暗爽。帮柳生断报仇?别搞笑了,若真要报仇早就去找老剑圣的孙子佑助了。他没去找佑助,是因为佑助是老剑圣存留在世间的唯一血脉,杀了他,曾经受过老剑圣恩惠的剑客们不会放过他。相对而言,柳生家的嘉奖就显得苍白了。所以他找了一个软柿子,那就是奈良樱落。 他来找奈良樱落就是看他好欺负。原本他只是想完成家主的任务,却没想到奈良樱落竟然还从松平一族那里得到了神器。这便是上天给的机缘,哪有不取的道理呢。传言说奈良樱落是一个自大的人,没想到他身边的艺伎也这么胆大,敢挑衅柳生翠!辣手摧花可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他倒是想看看,待会琉璃美丽的头颅飘起的时候,奈良樱落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 然却发生了让柳生剑九很奇怪的事情。 琉璃无论剑速还是剑技都是不如柳生翠的,按道理来说,十招之内便可被拿下。但眼前却已经过了百招,两人的剑不断的对击,发出噼里啪啦的金属敲击声,战况却很焦灼。直到看到琉璃使出了柳生新阴流的无刀取,柳生剑九的神色精彩了起来。琉璃差点就夺了柳生翠的刀。 “她什么时候偷学了我柳生家的剑招。”柳生剑九转头问向奈良樱落。那语气带着疑惑和质问。 奈良樱落摇头而笑;“刚刚柳生翠不是已经使出来了一次吗?连我都能看出个七七八八,她能学会不是很正常。她的学习能力比我可强多了,我胜在理解,她出于本能。” 柳生剑九诧异:“只是一个艺伎而已。你好像很看重她?她使得应该是念流,是最古老的流派,你没教她香取神道流吗?” 奈良樱落再次摇头:“剑道分念流,神道流,阴流。本就是齐名的玩意,古老的东西不一定就差,她并不需要专门学习神道流。念流是当年小佛寺圣僧阿弥慈音所创,现在各种一刀流便是其分支。加上我将我的剑道理解交给她,她不弱于任何人。” 柳生剑九不屑一顾道:“你的剑道理解?你那浅薄的见识,只能是误人子弟。” 然他的话音刚落,他就见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柳生翠一剑劈向琉璃时,琉璃却反手握剑,穿过且卡在他的双手之间,接着用剑柄下压按住他的双手,剑柄一推捅向了他的腹部,在顺势一剑横切其脖颈。 要不是柳生翠退的快,刚刚那一招就将其削首了。 柳生翠摸着脖颈的鲜血,怒了:“你这不识好歹的女人,我要认真了。” “我也是呢。”琉璃依然反手握剑,并背剑于手臂后,以非常放松的姿态开始跳起了奈良樱落的拳击小跳步。奈良樱落的剑道是什么剑道?奈良樱落虽然擅长很多的拳法,但是在给琉璃的剑道初解中他说他最擅长的是八卦掌和白眉拳。八卦掌本就是化刀剑之法为掌法,他还原了八卦掌的剑法并结合了香取神道流的优点,创造了自己的剑道。换句话说,琉璃学的不是他的香取神道流,而是他最强的剑术。 柳生翠见琉璃那看似滑稽,却又虚实相生的步法,皱起眉头。他早已学完新阴流的表之剑术,刚刚他与琉璃对战,已经出了相雷刀八式,中段十四式,后雷刀十三式,甚至是续雷刀和外雷刀这样近乎奥义的剑招,不但没拿下她,反而让她熟悉了他的剑招,连无刀取都被她学会了。他一点也不敢小瞧眼前这个女人。要想胜她,必要出绝招了。 他举起自己刀过头顶,让中门大开,将自己的整个精神灌注于刀剑之上,这类似一刀流的剑技他很少施展,乃为新阴流内传的一刀两断。因为此招和拔刀术一样,是决生死的招式,是放弃所有防御,一刀两断的决心。 琉璃踩着小碎步在他的周身不断游走,一会在前一会在后,一直与他保持七步以外的距离观察他。她的步伐极为飘忽,仿佛每一步都是虚步。 柳生翠眼睛死死盯着她。他感觉自己的皮肤因为紧张已经变热,他的背后已经有虚汗,他的静和琉璃的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谁都清楚,一旦再次接触,那就是分胜负,分生死的局面。 琉璃却并不急于攻击,连观战的人都急了,更何况柳生翠。随着琉璃每一步的踏出,他的心理压力就更大一分,但此时他不敢收招,他哪怕有一刹那的分神都是极为危险的。 柳生翠咽了口吐沫,也只是一个简单的吞咽动作,这个动作还在进行中时,琉璃动了,她忽然化为一道幻影朝着他闪了过来。 他并没有用眼睛看琉璃,而是用心看,一刀两断,他已经在修炼无数次,他闭上眼睛都能砍断从树上随意飘下来的樱花。仅此一招,他就练了三年,死在此招下的成名剑客太多了,他未尝一败。无数次的胜利堆积了他的信心,他如千百次那样挥出这一剑,那是一刀两断的决心。 一刀劈下时他闻到了海棠花的味道,他睁开眼睛时,琉璃已经在他的身后。 他输了! 他的胸口有一道极为深的剑痕,虽不致命,但他却感觉耻辱,他输在了一个艺伎的手里。他是最接近剑豪的男人,竟输在一个艺伎的手里,这种结果他接受不了。 他回头想再对琉璃出刀,琉璃却站在那里没躲。 然还未接近,他的全身的血气仿佛沸腾的水一般炸开,炸成了一朵朵的烟花,这些烟花穿过了他的血管,在他的周身爆开,他与烟花一同归于寂寥。 这招不是剑术,而是传承自宫本静的秘术烟花。自宫本惠之后,宫本家第二代女儿创的术。她是琉璃的妈妈,是一个优雅到骨子里的女人,连创造的术都是优雅浪漫的。让敌人如烟花一样炸开,多么美丽的秘术。她用此招是在宣誓宫本家的第三代女儿将再次踏足这个纷乱的世界。 她环顾四周,那些柳生家的剑客们吓的连连后退,因为柳生翠的死法太过恐怖,他们害怕了。虽然在琉璃眼里柳生翠的死法又艺术又美丽,但是在这些剑客眼里,甚至是奈良花酒这个心转手的眼里,这招秘术都太诡异了。连他都忌惮不已,更何况旁人。去了一次御岳之后,琉璃已经再也不是旁人眼里的花瓶,而是源义经的女儿,宫本一族的嫡女。 至于刚刚为何能一剑胜了柳生翠,解释起来也不复杂。 琉璃用奈良樱落的小碎步只是为了迷惑柳生翠,而她推进时那快若闪电的步法,是奈良樱落在剑道初解那薄薄的小册子中记载的所谓缩地的步法。她以前只当是基础剑术,从未将此步法看在眼里,今日用出来才知道这步法的强大,那一瞬间的速度宛如瞬移。琉璃此时望向奈良樱落,她很好奇,能创造出如此步法的人,他真正的实力真的只是剑豪吗? 奈良樱落背着手笑着朝她点头,仿佛琉璃的胜利他早已预料一般。琉璃白了他一眼,她既讨厌又喜欢他这样的臭屁样子。 第105章 怎样将君子逼为小人 琉璃的胜利让那些原本猖狂的柳生家剑客闭了嘴,他们就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瞬间失声了。他们永远也不会明白,一个艺伎而已,怎么可能杀死柳生翠呢。 奈良樱落转头望着柳生剑九,也不说话,只是笑。那笑容对柳生剑九来说仿佛就是嘲讽,嘲讽柳生家的无能。那神社前无数的神道教信徒可是看着呢,其中不乏达官显贵,若是传出柳生剑客被一艺伎斩杀这样的荒唐之言,那么柳生家的威名也就难存了。想到此处,柳生剑九明白,他必须该说点什么,做点什么了。 “柳生家柳生剑九,请战!”柳生剑九握剑弯腰,那是请战决斗的姿势。而他的对象是琉璃。 “你堂堂一个剑豪,向一女子请战,也不怕落了名声。你的对手是我。”奈良樱落淡淡道。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你身边的女人实力不弱,奈良少爷恐怕也不会令人失望吧。”柳生剑九就怕奈良樱落不接战,他若敢接战,那么一切便好说了。 “奈良樱落,接战。”奈良樱落提剑横于胸前,还了礼。 “我打败你是理所应当的事。但我今日更要证明,柳生新阴流是要比香取神道流更强的剑道。”柳生剑九的话很具有煽动性,他言语中根本没将奈良樱落放在眼里,那种豪气赢得了在场的一片叫好声。 一直到场中再次安静,奈良樱落才慢慢摇头:“你想证明新阴流的心我是认可的,但是你代表不了新阴流。让你们柳生家主来,倒是可以勉强够格。” “你好大的口气,我倒要看看,你是否有自大的本钱。” 他提剑一个直刺,看似平平常常,但是却有无穷变化。 奈良樱落神情淡漠,抬剑便挡,他没有反击,只是简单的格挡。 他劈剑。 奈良樱落格挡。 他扫剑。 奈良樱落格挡。 他旋转劈剑。 奈良樱落还是格挡。 …… 柳生剑九开始不断的提高剑速,奈良樱落也不断的跟上。两人从普通剑客的劈砸砍招式开始,一直到一些复杂招式的应对方式,柳生剑九攻,奈良樱落守。既然是剑道上争胜负,那么就是从基础到高级的推演,柳生剑九不但要赢,还要赢的漂亮。 铛铛铛……宛如打铁的声音飘散在观战之人的耳朵中。从外人眼中来看,奈良樱落已经被全程压制了,剑豪柳生剑九果然名不虚传。 但是在柳生剑九的心中却很是惊讶。他虽然出的是普通剑招,但是可是剑豪的意识,然奈良樱落的意识竟然能跟的上。他提剑速奈良樱落竟也提速,丝毫未落下风。这就像是王者意识打白银,从心存不屑到认真起来加快手速,竟然也没找到便宜。更让他心中不爽的是,奈良樱落一直只有一招,那就是格挡,也只是简单的格挡,那反震之力却让他的手满是酸麻。 气血之力竟落了下风?奈良樱落的力量竟比他强?传言奈良樱落拥有春道的力量,难道是真的? 柳生剑九施展了新阴流的表之剑术,那是如柳生翠刚刚施展的那样的相雷刀,刀出之时宛如有风雷之声,剑速快的只能看到一连串的残影。 奈良樱落依然在挡,他的脚步用了七津的防守步法,边退边防守。 那剑刀交击的打铁声越来越急促,柳生剑九再提速,奈良樱落终于开始反击,他用上了表之剑术五律,化为了一道道残影在柳生剑九周身旋转了起来。 无数的残影在场中不断变换,已经分不清谁是谁的地步,只能听到武器的击打声,却看不到人。然即使如此两人却还在提速。两人的残影就像纠缠在一起的风,吹到哪里哪里就是一片的狼藉,那台阶上无数的泄露而出的剑痕就可见一斑。 但人力有时而穷,人的速度靠的还是气血之力,这是不可持久的,这一点柳生剑九和奈良樱落都是懂的。柳生剑九在知道自己的气力不如奈良樱落的时候,他就知道他的爆发力和持久力也是不如他的,所以他认怂先降了速度。 只有最下等的剑客才会比气血之力,他要比技巧。 当奈良樱落再次施展五律的步法靠近时,柳生剑九不动,他也不管奈良樱落制造出的五个残影,在奈良樱落临身时,斜剑一挑就将奈良樱落的剑挑开了。仿佛早已预料到了奈良樱落的攻击方向,那一剑就在奈良樱落的必经之路等着他呢。 奈良樱落又以出云的速度再次靠近,柳生剑九却双手持刀保持精神的高度击中,乃为新阴流内传的斩钉截铁。一刀就将奈良樱落劈飞了出去。这是以不变应万变的打法。 奈良樱落刚占一些优势,柳生剑九就给他上了一课。柳生剑九能破招虽在外人看来高深莫测,但在奈良樱落看来是很正常的事情。要知道上泉剑圣可是从老剑圣那里学过香取神道流的,上泉早就将香取神道流破的干干净净,作为上泉剑圣的嫡传,柳生家自然知道。只是上泉的破招还未经过时间的检验。而老剑圣到底教了上泉多少,奈良樱落也不知道。 但刚刚的接触,证明了确实表之剑术被破了。若是普通剑客,速度不够的情况下,在破招的瞬间就会被斩杀。 老剑圣还真是不藏私,那么就试试表之奥义到底还有无被破。 奈良樱落握剑横于胸前,不动。 柳生剑九将剑举过头顶,不动。 两人都从极动变为极静。 柳生剑九的姿势像极了柳生翠施展的一刀两断,外人眼里看来一模一样。但从琉璃的角度来看,这一招和一刀两断是不同的。一刀两断是无与伦比的决心,那是向外的一刀决胜负。但是柳生剑九这招却是向内的,应该是有变化的。她相信奈良樱落也看出了不同。 两人虽不动,但是一股无形的气势在两人之间蔓延。 柳生剑九并不是如柳生翠那样等着奈良樱落来攻击,他将高举的剑慢慢往下压,那是下劈的动作。他这招确实不是一刀两断,而是九变中的必胜之刀,一刀出便有必胜信心的刀术。 当柳生剑劈下的瞬间,他整个人从奈良樱落的眼前消失了,快到没有影子。他将自己全身的精力气血之力全部融于这一刀之中,将全部的爆发力击中汇聚于一点,这样的技巧是极为艰难的,没有常年的苦练很难达到。 奈良樱落在柳生剑九消失的瞬间没有丝毫慌乱,他也不管柳生剑九在何处,他弹指于剑身,他的剑便开始了无规律的震动。那震动的波纹往四周扩散,宛如水波,这便是表之奥义八神。 轰然一声,柳生剑九的身形在奈良樱落的身后被震了出来,他身上的衣服满是碎裂的洞,但是他下劈的刀还是劈了下来。奈良樱落已转身迎上。柳生剑九的剑落在奈良樱落的剑上,顿时震动起来,那股反震之力不止将其震飞,还震散了他的发髻。 他虽未受伤,却披头散发,好不狼狈。他的狼狈样子让柳生家那一群被吓破胆子的剑客更加的面上无光。 “老剑圣还是藏私了,没将这招传给上泉,倒是给徒弟我挣得了一分脸面。”奈良樱落站在原地不动,笑容满面的对柳生剑九说道。 “那你要不要试试里之剑术,我能破多少?”柳生剑九随便扯了身上衣服的一个布条将长发扎起来,他并未生气,反而斗志昂扬。 “不准备使用剑豪的力量吗?你这样是赢不了我的。”奈良樱落笑眯眯的反问。 “剑豪的力量便是风的力量,我是纯粹的剑客,你是剑忍双修,你不也没用忍术的力量吗,这样赢了你也胜之不武。剑客之间,比剑就是比剑。”柳生剑九随意道。 “这样算起来,你倒也不算是无耻之人。比剑至今,我也发现了,你手中之剑并不好,堂堂剑豪连把顺手兵器都没有。所以你所求本就不是比剑,何必装腔作势,用你最强的力量打败我,我就给你看一样好东西。”奈良樱落说着将秀丸拔出一半给柳生剑九看:“这便是斩神器。神器你是用不了的,这武器便是剑客最好的,你想要吗?赢了我,或者杀了我,这就是你的。” 斩神器的名字一出,立刻引起了巨大的骚乱。这种武器只存在传说中,还并未有人见过实物,奈良樱落那把剑真的是斩神器吗? 柳生剑九望了一样手中满是剑痕的武器,叹了一声,他这剑虽是名器,但是却是名器中的残次品。而奈良樱落手中之剑是名器中的极品。他本就心理不平衡,现在还用斩神器刺激他。找死也没有这样的。 “都说财不露白,你是真的找死啊。你身负斩神器的事情一旦昭告天下,你没有奈良家的庇护是保不住的。那么,就由我来替你保管吧。” 此刻所谓的柳生剑道,柳生家的名声,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他要斩神器,他心中的欲望在告诉他,他将拥有世上剑客最好的武器。他的心在颤抖。什么名声,什么剑道,什么君子,都不要了,他只要剑。如果能不要脸,他脸也不想要了。 他闭上眼睛,张开双臂,毫无忌惮的释放自己的力量。一股风在他的周身环绕,凌厉异常。 “今日,我便让你知道,剑豪之下,皆为蝼蚁。” 第106章 让人心甘情愿的自裁 人的自信来源于自大,若胜了,这自信还是自信,若败了那么就是自大。而自大等同于无知,所以自信等于无知,而无知则无畏。 在柳生剑九眼里奈良樱落就是一个无知无畏的人。奈良樱落根本不知道剑豪代表着什么。他要是知道剑豪意味着什么,他就不会这么找死了。 柳生剑九慢慢的抬起剑,剑身上有风环绕,隔空一剑便朝着奈良樱落一刺。这一刺如他开始刺向奈良樱落时一样的平平无奇,然一股力量却隔着风瞬间落入奈良樱落的眼前。 奈良樱落的反应是极快的,他抬剑便是格挡,如一开始时一样。 但是这一次奈良樱落却被击飞了出去,毫无意外的被击飞了出去。 剑豪代表什么?剑豪代表着只是随意的挥动就能发出风刃,至此剑豪的剑才有了意义,才有了与忍宗远距离争锋的能力。在剑豪之中这种风刃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剑气! 这一刻的柳生剑九剑气缭绕于身,宛如一个剑仙无敌于世间。 那些刚刚还面红耳赤的柳生剑客们兴奋的嚎叫了起来,他们就像是一个个鸭子发出嘎嘎的声音,那嘎嘎声响彻在琉璃的耳边,听着好像在说:“剑九无敌。”“柳生无敌。”“新阴流无敌。”……这样无聊的句子。妄图以为这些句子就能鼓舞他们的士气,维护他们那可怜的尊严。他们可能并不知道,奈良樱落早就是剑豪了。 奈良樱落一直在隐藏实力,为什么隐藏也很简单。如上忍们带面具,不露脸。你每显示一分实力,对方就能很轻易的找到你的弱点。没有人是无敌的,哪怕是天下第二的宫本惠也有弱点。大家都是凡夫俗子,都只有一条命。你表现的越弱,对方派来杀你的人就不会很强,也能更从容的应对。所以自从奈良樱落杀了三浦暗之后,他现在面对的已经是剑豪了,如无意外,他下一次的对手将是心转手。 琉璃并不知道奈良樱落是否准备在此时此地表现他剑豪的实力,若不表现,他将如何面对柳生剑九。她保不齐他会以剑客之身硬抗剑豪,因为他一直是一个自信到近乎自大的人。 “我想以剑客的技巧面对剑豪很久了,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奈良樱落甩动剑锋,第一次收起玩乐之心,认真起来。他甚至用手势挥退了想帮忙的奈良花酒等人,剑客之间的恩仇当然得用剑解决。 “奈良樱落,我以前觉得人不自量力也该有个度,但你恰恰打破了我的印象。”柳生剑九被奈良樱落给逗笑了,奈良樱落的话仿佛这世界最好笑的笑话一般。 他不再废话,慢慢举起剑刃,将剑高举头顶,如先前那一般,只是此时他用上了剑豪的力量。如果奈良樱落还想用八神破这一招那是取死之道。 奈良樱落摘下了脖颈后的封印,开启黄金瞳。只是刹那他看的更加清晰了,他能看到那些围绕在柳生剑九周身的风,他能看到他们的轨迹。那些轨迹美极了,那便是剑客的艺术。 这一次他并没有等柳生剑九斩下来,他要近身。他要以一个剑客的方式去战斗。对剑客来说,犹豫就会败北。他要与柳生剑九比信心,比决心,而不是用剑豪的力量与他比剑气。 只是刹那间他就闪到了柳生剑九的面前,用的是五律的步法,只是这一次,他突破了五律的极限,出现了六道残影,只有一个是真身,让柳生剑九一瞬间摸不准他的轨迹。 他出剑的刹那,柳生剑九通过风感知到了他,他毫不犹豫的一剑劈下。这一剑带着无可匹敌的风刃席卷了面前的一切事物,然而面前的奈良樱落却是残影,他的真身却在柳生剑九的后方。 奈良樱落太快了,突破了柳生剑九印象中五律的极限。六道残影不是极限,七道才是。第七道才是真身。五律的速度没有极限,有极限的是人。香取神道流里之剑术中有一招叫远山之浮舟,也叫飞渡浮舟。奈良樱落在柳生剑九的身后施展出了这一招。 这一招便如在山海中行水中之舟,化不可能为可能,他一瞬间可以劈出无数刀,只要手腕能承受,他的剑速可以提升到极限。 那一瞬间柳生剑九被剑刃之海淹没,柳生剑九却神色如常,他旋转着剑锋,化为风墙,抵御住了第一波剑海。然后他手腕一动,也施展出了同样的招式。那同样的剑刃之海朝着奈良樱落反冲而去。 柳生新阴流内传剑术中没有浮舟这一招,却在秘传的飞燕四式中有飞渡浮舟这一招。因为飞渡这一招被上泉剑圣改良过了,更加的强大。换句话说就是上泉剑圣学会了飞渡浮舟,并走出了自己的路。 两波剑之海洋相撞,蔓延出无数的浪花,那些浪花是交击之间露出的泛白刀刃。柳生剑九的剑速虽然没有奈良樱落快,但是他的剑刃会爆发无数的剑气,那些剑气就像是风,风推着剑海让浪更大,仿佛瞬间就能淹没奈良樱落。 看似是两人之间关于浮舟的较量,但实际上是两代剑圣关于剑道的较量,是剑道的碰撞,却对奈良樱落不太公平。因为他此刻面对的不止是一个剑豪的剑道,还有上泉剑圣的剑道。 剑速太快,风浪太大,两人身上的衣物被割裂出了太多的剑痕,两把剑就像是旋转搅动的滚筒,不断的在相遇,不断的在撕扯。 柳生剑九不断的喝出声,以声来状自己的声势,而奈良樱落却一直沉默。按照这个节奏,柳生剑九坚信奈良樱落撑不过下波剑海浮舟,除非奈良樱落还能提高剑速,但那是不可能的。 可是奈良樱落就是那种能化不可能为可能的人,他再次提高了剑速,并以身带剑旋转了起来。 一瞬间剑刀交击之声密集如雨,撕裂人的耳膜。 “快点。”“快点,不够快。”“柳生剑九你太慢了。”“快点,快点,再快点!” “快点,快点,快点……” 奈良樱落一边舞剑一边出声,逼的柳生剑九连连后退。一瞬间奈良樱落的气势如天,威压众生。柳生剑九此时才发现他落入了奈良樱落的节奏,他竟以剑豪之身与奈良樱落比剑速,多么愚蠢的行为。 “啊……”“啊……要快是吧!”“要快是吧,我成全你。” 柳生剑九大叫一声,他怒了。人一怒,是可以增加血气的,血气一旺,剑速自是可以增加。 一瞬间两人的剑速旗鼓相当,如那山道上飘落的桃花在争相斗艳。那么快的剑怎么会像飘落的花呢,因为剑速快到极处,在外人眼里是极慢的,所以看起来像飘落的花。然这如桃花般的剑锋却是极为危险的,只要碰到就会被搅的粉碎。 只是桃花飘落是有时间的,那下落的过程便是时间。时间一过,极动的人必会转为极静。果然,在巅峰的剑速中,两人的浮舟剑海从两人身体上碾压而过,剑停,人也停下。 两人交错而过的瞬间,胜负便分了。 速度太快,两人之间的距离已是十多步台阶。奈良樱落在台阶上,柳生剑九在台阶下。 柳生剑九背对着奈良樱落,他转头笑道:“不要心存侥幸,剑豪之下,皆为蝼蚁。这句话不是我说的,是上泉剑圣说的。” 话音落,奈良樱落后背的衣服便裂开滑落,他后背已然中剑。很显然,柳生剑九自信他那一剑已经斩断了奈良樱落的脊梁。 然他的笑容还没持续多久,他感觉胸口一痛,低头一看,他的胸口有一道深可见骨的狭长伤口。更让他无奈的是,他手中之剑也断裂为了两半。那种高强度的剑速之下,这把跟随他日久的剑终究是承受不住崩溃了。 “你的剑这么慢,你怎么出来混饭吃。”奈良樱落抬剑割破背后滑落在地的衣服,随手扔到了一边。 “你竟然没受伤?”柳生剑九难以置信,他以为是两败俱伤的局面,然而却不是。他那一剑明明斩到了他的后背,难道那把看似寻常的木头剑能挡住他全力一击吗?这世上哪里有如此坚硬的木头? “你身后背的木剑是什么剑?”想到此处,柳生剑九惊呼出声。 “你猜啊。”奈良樱落并未正面回答。然而仿佛小孩玩笑般的话却将柳生剑九气吐血了。 “我不服啊。”柳生剑九擦着嘴角的血迹大叫道。 “剑客之间,决斗即为死斗,输了之后该如何你应当是知晓的。”奈良樱落收剑而立,说着无情的话语。 “你并未胜我,我乃剑豪,我还未出全力。”柳生剑九将手中断剑扔掉,拔出了随身的短剑协差。他,还要斗。他,不服输。 奈良樱落踩着小碎步,只是瞬间仿佛瞬移一般出现在柳生剑九的面前,这突然的速度让柳生剑九吓了一跳。奈良樱落已经握住了他手中的协差。 “协差是切腹用的,不是杀人用的,我想这一点不用我教你吧。”奈良樱落说着,他以柳生剑九能看到的方式将他的剑气施展给柳生剑九看。 柳生剑九看到他的协差上有一道爆裂无比的剑气在旋转,那剑气的凝实程度是他所不及的。柳生剑九看的瞪圆了双眼,他不可置信道:“你,你,不,不可能……你是剑……” 奈良樱落却打断了他,“不要输的太难看,不然,你连全尸都留不下。这是我给你的尊严!” 奈良樱落说完便松开了手,退后几步,静静的看着柳生剑九。 柳生剑九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从未在一人身上感受到如此的压力,如此的无力感。 他瘫坐在地上,呆呆的望着奈良樱落,那眼神仿佛在求奈良樱落放他一条生路。 “我不是一个嗜好杀戮的人。我一向心胸大度。对我来说,人的矛盾分两种,一种呢是摩擦性矛盾,一种呢是结构性矛盾。以你来说,摩擦性矛盾是指如果你我之间单纯的比剑,输了我是不会要你性命的。哪怕你骂我骂的很难听,哪怕你是想要我的神器也好,斩神器也好,我都可以放过你。但是奈何,你我之间的是结构性矛盾。这个矛盾不在你,而是在我与柳生一族之间。那是不可调和的矛盾,所以你必须得死。你明白吗?”奈良樱落望着柳生剑九,语气温和的解释道。 “我明白了,谢谢你。”柳生剑九很无奈的说出这句话。他是真服了,对奈良樱落服气。如奈良樱落这样的人,要杀他也就算了,还要给他讲道理上课,而且他还听进去了。这何其的荒唐,何其的可笑啊。 “最后一个请求,我切腹,你来当我的大介错。”柳生剑九道。 “可以。”奈良樱落答应的很爽快。 “谢谢你。”柳生剑九再次说了一句谢谢,说的非常的诚恳。他被奈良樱落的气度所折服。 第107章 将小野大郎挂在墙上 眼看柳生剑九这样的剑豪竟然被奈良樱落逼的切腹,柳生家的剑客们不干了,他们叫嚷着让柳生剑九在与奈良樱落比过,要让奈良樱落付出代价。但让他们崩溃的事情发生了,柳生剑九这样一个堂堂剑豪,他大声的说着闭嘴,并辱骂他们。 “剑客有剑客的荣耀,你们这样吵吵嚷嚷,只会让柳生一族让人看不起,柳生剑九输的起。” 切腹对他来说是一件十分神圣的事情,这是失败者的尊严。 柳生剑九坐跪于地,解开了胸口的衣服,他赤裸着上身,可以让人看到他胸口可怖的狭长伤口,那伤口还在滋滋冒血,但他浑然未觉。他身上的刀疤处处,这样的伤,他还忍受的起,他能成为剑豪遇到了过很多强大敌人,如奈良樱落这样的,他还是第一次遇到。他拿出协差,找到腹部的位置,尽量避开肠子,用刀尖对准,咬牙闭眼毫不犹豫的插了进去。 他可以感受到刀尖一点一点的挤入身体,他感受到的痛苦也一点点的加强,他感受到血液一点点的渗出来,流到手上,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粘滞感。然后他将刀一横,切开了肚子,那种痛苦越发强烈,他大喝一声,“来吧。” 奈良樱落早已站到了他的身后,看着面前跪伏于地的柳生剑九他无悲无喜,他拔出剑刀,高举向天。 “开花当作开樱花,作人当作剑客。”奈良樱落吟唱道。 “开花当作开樱花,作人当作剑客。”柳生剑九呢喃着,面露决绝。 当大介错是一种荣耀,是剑客死前的仪式。奈良樱落对着柳生剑九的脖颈挥刀而下,伴随着一抹血液炸开,一个头颅飞了出来,顺着台阶滚落,就像皮球一般惯性加速。然这不是皮球,而是剑豪的头颅,亦是柳生一族的骄傲,然就这么滚落而下,落入尘埃。 那些柳生家的剑客疯了般的追着落下的头颅,像是在逃跑,果然他们也再也没有回来。 奈良樱落斩了柳生剑豪这样的事太过惊世骇俗,以至于柳生剑九的头颅已经飞走了,那观战的人都没反应过来,他们噤若寒蝉,看到如此的血腥场面,都挺害怕。 奈良樱落并未有胜利的喜悦,反而叹息一声。他想到了这一路来跟随他的剑客们,现在已经近乎全死了。他抖落剑身上的血迹,慢慢归剑入鞘。归剑入鞘的声音本是很小的,但是在周围静悄悄的环境下,却是能响彻在所有人的耳畔。一直到刀潭彻底归入剑鞘,人们方才如梦初醒。 琉璃走到他的身边,低声道:“将斩神器昭告天下,以后麻烦会更多。但我相信你已经有所打算。” 奈良樱落点头回应:“是的,我想将龙雀送出去。” 琉璃已经猜到他会这么做,只是笑笑,算作回应。他们的敌人越来越多了,此地已不可久留。然他们要离开这小野神社好像没那么容易,他们先要看小野神社的脸色,后他们要有船。 仿佛是猜到了她心中所想,奈良樱落说道:“待会我要去找小野大郎聊聊,你要去吗?” …… 一个时辰前,在奈良樱落和柳生家纠缠的时刻,有一个看起来仆人样子的老头,进了小野大郎的屋子。 小野二郎看见这老头,有些奇怪,他记得这老头是奈良樱落的仆人,好像有一个可笑的外号叫老锄头。这样卑贱的奴仆找父亲能有什么事情?他以为老锄头应该会很快被轰出来,然而没有,老锄头进去了一个时辰,出来时却穿着父亲的衣服,那是小野神社之主才能穿的布道服。 他奇怪的看着他,然后快速冲进屋子,却见一向威严的父亲大人被人扒光了衣服挂在墙上,父亲的嘴角还犹有血迹,他难以置信,“难道是那个老仆打伤了您?你可是登天境巅峰,一步就可入鬼神的人啊。这世上还有谁能打败您,还如此折辱您。” “没什么好猜的,那人是鬼神境巅峰,或者他已经超越了鬼神境,毕竟是宫本惠的男人啊。只是我没想到,他会以这样的面目出现在我的面前。能与他交手,此生无憾!”小野大郎并未生气,反而哈哈大笑,对他来说,输给这样的对手,并不算什么丢人的事情,反而三生有幸。 “那人是……是……影流之主,奈良寻!”小野二郎眼睛瞪的滚圆,心中骇然,在他眼中宫本惠和影流之主就是那个时代的神话,然而这样的人竟然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不可能,他的身份,怎么会当奈良樱落的仆人呢?据我所知,这老仆可是伺候了奈良樱落直到成年。这不可能!仆人就是狗,是最下等的人。他是神,他怎么能当狗呢。”小野二郎难以接受心中的偶像变成了如今这样的设定。 “他那样的人,若不是自愿,谁能驱使他当奴仆呢。他虽然杀死了奈良家巅峰的一代人,但同时也在守护奈良家。老锄头只是一个身份,一个无关紧要的名字而已。但今日,他对我出手,证明了,他已经想做回影流之主了。或许奈良樱落执着去御岳,执着去帮琉璃解开封印,这都是奈良寻的主意。这一代的奈良家选错人了,因为影流选择了奈良樱落。”小野大郎说着,仿佛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父亲,别兴奋了,我先放您下来。”小野二郎压抑住心中的激动,他将父亲从墙上放下来,低声道:“既然有影流之主在,奈良樱落或许还有神器,但已经不属于我们了。” “神器不是凡人能用,奈良樱落自是有求我地方。你告诉他,以后小野神社可以救他的命,只要他付出神器的代价便可以。他不是要去小佛寺嘛,让他们坐神道教的船,你亲自护送他们去小佛寺。昭告天下,这一路,谁也不能打扰奈良樱落,报仇也好,寻仇也罢,让他们去小佛寺等着。”小野大郎一边向影流之主献殷勤,一边对奈良樱落算计,这并不冲突。 “父亲,我查到奈良樱落的神器来自松平一族,奈良家的人口风紧就算了,那熏口风也紧,谁也不知道她送了奈良樱落几件神器。听说她与奈良樱落已有嫌隙,可否将其留下来?松平一族身上的秘密很多,他们也需要庇护,只要我们神社给予他们善意。” “你做的不错,但这事不可强求。我神社超然物外,勿要落人口实。收回在凡间的神器是我们的责任,但不是义务。圣女也不会责怪我等。” 小野二郎说完见父亲点头,兴奋的去安排事了。可能小野二郎和小野大郎至死都不会想到,他们收回的神器,对圣女来说和垃圾无异。神器从来不重要,重要的是神器中的神性。小野大郎手中的村雨是有神性的,他可以借此成功进入鬼神境。 …… 小野二郎刚出门就遇到了奈良樱落和琉璃。 “能见到两位平安从御岳归来,真是三生有幸。要知道自宫本惠之后,早已经无人能进御岳而归来了。”小野二郎笑着打着招呼。他先前有多劝奈良樱落的善意,现在就有多嫉妒。神社自古传言能从御岳归来之凡人,皆为人中之杰。可是他从奈良樱落身上并未发现特别之处,反而一直觉得他是一个自大的求死之人。 奈良樱落点头打着招呼,他对小野二郎的印象还算不错,他问道:“令父在屋里吗?我们有事请教。” 小野二郎刚要点头,却忽然摇头。开玩笑,现在他的父亲,堂堂小野神社之主可是光着的,这样的事情要是让外人看到可怎么得了,更何况他的父亲受了伤。 “两位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刚刚我父亲还说要用神道教的传道船送你们去小佛寺,并昭告天下,您是我们的贵宾,这一路的安全我们神道教负责了。我也会带着众祭祀随行,相信没人敢有胆量敢拦我神道教的船。”小野二郎十分客气道。 “那怎么好意思呢。”奈良樱落颇为意外神道教如此的处理方式。 “神社自古有言,能从御岳归来的之人,皆为神社最友好的朋友。” “啊,那就叨扰了。可是令父如此盛情,已至门口,哪有不进去感谢一番呢。” “不用了,不用了,我父喜清静,好意心领了,心领了。”小野二郎连忙摆手。 “我父有言,他日樱落兄要有难处,可向我父求救。只是我父的出场费很贵,一把神器就可。” “那太感谢了。” 两人说着亲切的话,像是最好的朋友,脸上都挂着笑容。然转身之后,两人都收起了笑容。朋友嘛,就该如此直白。 …… 奈良樱落和琉璃归程时见到了身穿神道教布道服的老锄头就站在屋子门口喝着轻酒。也只是换了一身衣服,老锄头即使做着常做的猥琐之事,如今却显得潇洒了许多。他记得那身衣服是小野大郎常穿的款式,穿在他身上有点怪怪的。但也大致明白了,小野大郎为何对他们如此善意了。 “你们聊吧。”奈良樱落推了琉璃一把,自己却转身走了。 琉璃走到老锄头面前,沉吟许久,却眼泛泪光,她轻叫一声:“外公!” “唉。”老锄头看似笑的淡然,但是他的牙齿都在打颤。他现在应该叫奈良寻。 “他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吗?是你告诉他的,还是他早就猜到了。”奈良寻指着已经转身走远的奈良樱落问道。 “他早就猜到了。”琉璃点头,又问:“当初是谁封印的我记忆。” “你记忆还未完全恢复,等到了小佛寺,一切就清楚了。只是真相很残忍,而且你与他注定陌路,他就像年轻的我,身上背负了太多。” “连外公也不祝福我们吗?”琉璃略显悲戚。 “他与他师兄弟的事情我知道,那些人一个个走向必死的局面,将生的希望和未来的想象都留给了他,他其实早已身不由己。而你,一旦你记忆恢复,你若报仇,你知道你会走向怎样的路吗?” “我若告诉您,我与他已私定终身,已经成婚呢。外公,我希望得到您的祝福。”琉璃何尝不是一个偏执的人。 奈良寻颇为意外,他没想到奈良樱落会做出这样不理智的选择。他摇头道:“奈良樱落心智极高,他走一步可算十步,他算准了他以后要走的路,也算到了你以后要走的路,但是却未算准他自己。他和我当初一样,过于高估了自己对于感情的轻蔑。你的封印是一场交易,外公无能为力。老锄头这个名字实际上是对我自己的一种惩罚。当年我救不了你母亲,如今却还要眼睁睁的看着你走向九死一生的命运。但我知道,你一定会选择做你自己。” 说着说着,奈良寻忽然哽咽含笑:“外公还是祝福你的。” “小琉璃,新婚快乐。” “小琉璃,要早生贵子哟。” “谢谢外公,外公吃桃。”琉璃破涕为笑,掏出在御岳中得来的粉桃,孝敬外公。 第108章 须弥和尚的小佛寺 镰仓七年,八月二十。天气渐热,早早的天便亮了。众人开始在渡口登船。 神道教的船和普通的船是不一样的,神道教的船大多是布道船。琉璃以为布道船只是看上去好看的样子货,但是真正看到的时候还是会惊叹于这些神社工匠造船的艺术。神道教的教义万物皆可为神,所以船身也多是山川草木的图画。船上的许多木质结构都极像极为精美的艺术品。 琉璃刚登上船就看到远处有一排排的大船朝这边开过来,看旗帜是鬼童家的水军。事情已经过了一个月,他们终于还是查到是奈良樱落所为了,也不算太笨。 熏在人群后看到了那些鬼童家的船,她面露忧色。小野二郎却在她身边道:“只要熏小姐留在神社,那么神社可以帮你挡住一切敌人,而奈良樱落自身难保,我想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选择题。” “的确是很简单的选择题。”熏点头。 然小野二郎的笑容还未在嘴角绽开,熏却道:“我还是决定跟着奈良樱落,直到找到自己的路。神社的善意,熏心领了。” 熏带着千鹤上船,千鹤不愿,她拖着他上船。她比千鹤看的清楚,虽然呆在神社可以获得平静,但是终究是短暂的,神社只是想要神器而已,一旦她失去作用,神社就再也不会庇护她了。而奈良樱落不同,他可将神器弃如敝履,他更看重人,反而更让熏相信。千鹤目光短浅,但她不会。 小野二郎神色阴沉的看着熏上船,心中暗骂着愚蠢的女人。他带着祭祀们上船,本就不高兴,看着远处围过来的鬼童家的水军,骂了一句;“不自量力的东西。给我起阵,撞过去。” 眼看神社的布道船撞过来,那些水军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一个个的连忙让开。水军中大多信仰神道教,对神敬畏到了骨子里。而得罪神社,就是在亵渎神灵。 琉璃在船上甚至看到了鬼童有为的面孔,他面带惊讶和不甘,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船离开,却无一点办法。那些看起来装备精良的水军看到他们的布道船,竟虔诚的拍手惊神祈祷。那拍手的声音整齐划一,仿若在欢送他们离开。 鬼童有为带着家中长辈将水路封锁,本是想谈判的。他们压根不敢攻击神道教的船,他们只是想逼奈良樱落出来。然而现实是神道教完全不把凡俗之人看在眼里,包括装备精良的水军,都是蝼蚁罢了。 “看到神社的影响力了吗?我允许你后悔。”小野二郎在角落将熏壁咚在墙上,强势而得意。虽然这个姿势有点暧昧,但是无关紧要。 这个时候船上却吵了起来,听声音好像是大祭司三上在怒骂着有人在亵渎神灵,侮辱神社。小野二郎用手指抬起熏的下巴:“这一路很漫长,我和你的帐,要慢慢算。” 小野二郎转身之际脸上才带上怒气,大骂道:“到底谁这么大的胆子!到底是谁?” 这船上的人多是奈良樱落带的人,小野二郎心里门清,他叫的越大声,越怒,实际上是一种姿态。然而当他看到三上祭祀辱骂的人时,他亡魂皆冒,感觉自己的魂从天灵盖冒出来了,是吓得!!! 因为三上祭祀所辱骂之人正是奈良樱落的仆人老锄头,那个真正身份是影流之主,叫奈良寻的鬼神境大佬。 小野二郎慌慌张张的跑过去,将三上祭祀拉走,三上祭祀已经准备动手了。 “我神道教的布道服怎么能穿在一个奴仆身上呢?而且还是神社主的衣服,那可是九瓣桃花的神服,老子才六瓣桃花,这老头还想骑在我头上不成?……唔,你不要……捂着我嘴……我……” 小野二郎一边捂着三上祭祀的嘴巴,一边低头哈腰的对老锄头赔不是,谦卑到了骨子里。 “抱歉,抱歉,他不懂事,惊扰了您老。待会我会送上小野神社的名酒桃花酿给您老品尝。”小野二郎见老锄头不计较,他才松了口气,他真怕三上祭祀被一掌拍死了,还迁怒到他。印象中影流之主可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这种人能惹吗?我的祖宗呀。 小野二郎的表现让跟在他身后的熏诧异连连,小野二郎为什么那么惧怕奈良樱落身边的这个仆人呢? 她正想着,忽然感觉脚下的船在晃动,她抬目远望,远处的景色在下坠,她飞起来了,不,是船飞起来了。这神道教的布道船竟是能飞的。如果按这样的速度一直飞行,原本到小佛寺的路可能要近一个月,现在估计几天就到了。 …… 她去找了奈良樱落,她实在忍不住不去找他。她想在奈良樱落的身上找到认同感。然而她并未见到奈良樱落。在这庞大的布道船上,奈良樱落有独属于他的房间。而能进入这房间的,也只琉璃一人而已。 “有事吗?”琉璃开门时发丝凌乱,但是却神采奕奕。她就仿佛一朵娇花得到了滋养。 “我来还话本,这个看完了。”熏拿着书本递给琉璃。 “还有其他事情吗?”琉璃漫不经心的接过书本,反问道。那神情可是疏远的很。熏记得琉璃以前对她还是可以的。 奈良樱落虽没有阻止她与弟弟跟随,但很明显他对她更加冷漠了。她想修复与奈良樱落的关系。 “我想与他谈谈。”犹豫良久,她才挤出这么几个字。 “他在忙呢,你有事可以和我说。” “你好像是他很重要的人,但是我说的也是重要的事呢。”熏的言下之意是不想和琉璃说。 “我本就是他很重要的人,当然也可以听一些很重要的事呢。”琉璃的意思是要么说,要么走。 见熏面露难色,琉璃摇摇头,拉着她的手,将她拉到了屋外,拉到了甲板上。空中风很大,太阳也很大,此时已是正午,那阳光的炙烤简直是煎熬。 琉璃问:“你觉得神器是什么?” 熏答:“神器是神的武器,是最强大的武器,最珍贵的东西。” 琉璃摇头:“神器其实是石头。” 熏反问:“为何是石头?” 琉璃:“神器只是一件单纯的武器,在神死亡后,流落人间,它本身并不强大,而是人的想象力灌注其中,让它强大。它是靠着人施舍想象力而活的武器。在我看来,你们松平一族与其说在守护神器,不如说是在守护石头,守护自己的想象力。你不愿放弃,只是因为沉没成本太高了。说到沉没成本,你可能不明白,简单来说,就是付出太多,放手就太不甘心了。你所期望的回报已经背离了你的想象力太多,所以你要狠狠的抓住它。” 熏并不同意:“如你所说,人的信仰,文化,誓言都是石头。因为那都是人的想象力,但它们其实很重要。” “那些东西确实很重要。但真正重要的在这里。”琉璃点着熏的心脏的位置,“你的心最重要,你怎么看待自己,你怎么看待自己的人生才重要。其他都是想象,还不一定是自己的想象,而是别人附加给你的想象。所以奈良樱落才说,人生来并不愚蠢,愚蠢是教出来的。人过多的接受了外来的想象力,为别人的想象力而活,丢了自己,这难道不是愚蠢吗?” 熏仔细咀嚼着琉璃的话,似懂非懂的问:“这些,是奈良樱落教你的?” “不,我自己悟的。”琉璃最近时日心情起伏很大,所以一直在看奈良樱落写给她的心学。她想控制自己的情绪。 人很奇怪,人安静下来并不是脑子不想事了,而是可以穿越时间,撕扯空间,不管事情先后,也不管逻辑的胡思乱想,这些其实都是自己的想象,它们很难照进于现实,但又可以深深的捆缚住人,让人束手束脚。只要把它们想象成无用的石头,心中的石头就放下了。 “如你所说,男女之间的感情是不是石头?那到底是男或女单独个体的自我想象,还是男女双方在一起想象?”熏反问。 “我觉得男女之间的感情属于叠加态,如果是个体的自我想象,那么就是石头,但是如果是超越了个体的想象,是两个人的想象,那么就不是石头。在似是而非之间。”琉璃沉默了许久,想到了奈良樱落,想到了许多,才缓缓开口。 “那么人伦之事,譬如洞房属于那一边呢?”熏又问。她真是好学呢。 这次琉璃沉默了更久,缓缓才道:“我觉得它是属于在人与石头之间的光明正大的捉迷藏游戏。” 听完琉璃的叙述,熏半响都没有再问,她不太明白琉璃这句话的意思。但又仿佛很有道理的样子。两人之间是无休止的沉默,那太阳更加毒辣,晒的熏汗流浃背,而琉璃却不声不响的躲到了阴影处。 “你想说的是我对神器和斩神器的执念太深了吗?”熏回过神来时,已被晒的满脸通红,她看向琉璃有一种觉悟的痛快。 …… 镰仓七年八月二十四日的清晨,奈良樱落抵达小佛寺。 小野二郎送他们下船,熏一直走在最后。临下船时,小野二郎拉住了她的手腕。这几日他对她可以说是威逼利诱,但是她却变的更从容了。他分明记得她其实刚上船时没有这么坚定,但是现在却让他觉得洒脱了不少。 “熏小姐,我希望你考虑清楚,一旦下船,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小野二郎道。 “我知道神社想要神器,可是,我身上已经没有神器了。我倒是有神器的消息,但是并不一定准确,若是找到,我会与您做交易的。当做我对您一路关怀的感谢。”熏不卑不亢的说完就走了。 这一句话听在小野二郎耳中却仿佛幻听,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连忙道:“我等你好消息,若有困难,记得联系我。” …… 小佛寺是一个让人很奇怪的寺庙。 小佛寺坐落在阿波山脉中一处不起眼的小山上,淡路岛与阿波山脉之间是广阔的通天河,这条路并不好走,若不是走天空的路,要很晚才到达这里。 大佛寺有四百八十寺,小佛寺只有一寺。大佛寺的寺庙宏大雄伟,小佛寺的寺庙看起来残破落败。 奈良樱落拉着琉璃的手上山,远远的看到一个小和尚正迎面走来。 “贫僧须弥,是小佛寺的主持。恭迎各位,亦恭迎奈良樱落施主。你可是让我一番好等呢。”那和尚不过十八九岁年纪,但却当了主持,让人难以相信。 “你怎么知道我们要来?”琉璃问。 “神道教的船那么显眼,你们还未到,消息便传到了我这里。” “也只几天功夫而已,大师这都等不了吗?”奈良花酒确认了须弥的身份后,还是不情不愿的叫了一声大师。毕竟眼前这位可是上一任主持的转世之身。 “不,我等了八年了。我等了樱落施主八年了。”须弥和尚双手合十,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话语。 奈良樱落也没深究,而是望着满山的景色忽然感慨道:“我看这山间种满了樱花树,可惜不是盛开的季节,也过了花期,是樱落的季节啊,甚是可惜。我觉得应该种植一些多季节植物,装点一下这些山道。” “花季过后,樱花在这片山上不过是死去的美人,无人会记得。就像樱落施主,此时也无人会记得你。然而美景即是地狱,要么你是地狱,要么看美景的人是地狱。” 须弥和尚说着似有所指的话语,奈良樱落仿佛听懂了,他点点头跟在须弥和尚的身后。 须弥和尚在前引路,一边给奈良樱落解释;“樱落施主来的太早了,他们都有早课。所以只能我来迎接了。当然也必须我来迎接。小佛寺教义,一生只渡一人。樱落君,你便是我这辈子要渡化之人,你便是我要修的道。” “我记得大佛寺的教义可是要普度众生的,为何你们只渡一人,是否太少?”琉璃感觉这和尚说话很有意思,故意道。 “人是很难听进其他人之言语,人的本心若不想改变,神仙也改变不了,万事讲究一个缘法。很多人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渡化不了,更何况其他人。先自渡,后渡一人便算圆满。至于众生太大,小佛寺太小,那种话语,对我来说只是虚妄。出家人不打诳语,在小僧看来普度众生便是诳语。若能渡一人,那一人可渡万人,那便是大功德。而我若渡了樱落君,樱落君渡化千万人,那么我就有天大的功德。”须弥和尚一边往前走,一边双手合十,高呼着阿弥陀佛。 “你这和尚功利心很重啊,你修佛,难道只是为了大功德吗?”琉璃抓住了他话语中的漏洞反问。 “修佛不为成佛,那修个什么玩意,你这话问的就不对。我一不为钱,二不为名,我若不能成佛,我图什么?” 琉璃被这个须弥和尚的话给问懵了。 “听说,小佛寺总是出魔头,我想问一下为什么?”奈良樱落忽然开口,一句便直接攻心。 “那些人都是自渡失败了,若能回头,便可立地成佛。早年间的金刚和尚是如此,现如今的邪神亦是如此。小佛寺有当年佛祖留下的三经书,对应贪嗔痴三火。痴经,金刚般若经,邪神修的就是这个,他若不能舍弃长生的执念,他便不可能成佛。金刚和尚修的是不动明王经,这是嗔经,也是怒经,他若不能控制自己的仇恨,他就不可能成佛。而我,修的是大日如来经,这是贪经。”须弥和尚耐心的解释,在说到不动明王经时,他意味深长的看了奈良樱落一眼。 “何为贪经?贪什么?”琉璃问。 “我什么都贪,什么都要。”这一刻的须弥和尚忽然转头,笑容邪魅,与先前佛性的样子完全不同。 这种前后对比反差之大的样子,让人久久回不过神来。 第109章 心学方法论 小佛寺的僧人比较清苦,除了信徒的捐赠之外,他们自己会种一些粮食蔬菜以保三餐口腹之欲。他们早上五点就会开定(起床),然后开始诵经,然后打扫房间。之后念过粥座之后,开始用早餐。 早餐是粥,是最简单的白粥。粥座是经文,开动之前会默念:粥有十利,饶益行人,果报无边,究竟常乐。这种经文只是一种仪式或者习惯,和普通人吃饭前说着我要开动了是一样的意思。吃完早饭后要做除草,打扫庭院,砍柴之类的活。之后僧人们才会修行小佛寺的一些秘术,直到晚上九点开枕,也就是就寝。 奈良樱落在须弥和尚带领下,走近小佛寺的时候,那些和尚正在寺庙的外围除草,他们一个个带着斗笠,低头干活,宛如一个个农民。 小佛寺整个都是木质结构,外墙上因为有苔藓,整个都是发绿的,上面爬满了藤蔓,看起来不太像一个香火鼎盛的寺庙。寺庙内比较干净整洁,但依然算是破落的。琉璃发现进了小佛寺之后,这里的每个僧人都是比较冷漠的,对前来的香客也是漠不关心。他们都在做自己的事情,因为一生只渡一人的教义,导致他们对于普通香客并无利益关系,所以也谈不上热情。 她在寺庙内看到了很多的佛,然这些佛和她印象中的佛完全不同。这些佛没有金身,而且全是木质的,也不知太脏,还是涂上了黑漆,这些佛都黑漆漆的。更让人意外的是这些佛都无脸。竟然都是无面佛。她本以为是个例,但是一直到走近大堂时,看到的都是无面佛,一张有脸的佛像都没有。 她将她的疑问,传达给奈良樱落,以图得到解释。奈良樱落耐心对她说道:“小佛寺与大佛寺不同,他们认为佛本无相,有确切形象的佛都不是真佛。他们甚至还认为每个人都有佛性,那无面佛看似无面,但其实是自己。拜佛之时可以幻想佛像的样子为自己,以佛之名,以佛之性,来要求自己,那么终会成为真佛。这世上之事,本就是求佛不如求己,拜自己,也更容易明心见性。” 奈良樱落说到此处,故意双手合十,反问须弥和尚:“主持,我说的可对?” “阿弥陀佛,佛本无相。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大佛寺以众生相为佛,小僧若以此辩驳,便会着相。但那确实会误导众生,以为佛相为相。大佛寺中有人以此为基,便创造了最强的秘术借佛,实在是邪道,比我小佛寺还邪。” 须弥和尚说话的时候还不忘讽刺一下大佛寺,实在是近些年来因为理念的不同,两方寺庙已经特别厌恶彼此了。 寺庙正中有一铁树,这铁树在寺庙里看真的是遮天蔽日,它与小野神社的千年桃花树有相似性,不同的是小佛寺僧人并未将其当成神物膜拜,只当它是一株千年铁树。每逢夏季,僧人们便会在铁树下乘凉谈心,尤为痛快。 看到这铁树,须弥和尚指着奈良樱落背后的桃花木剑说道;“你身后所背之剑,便是这树结出来的,是这颗树专门为你所结的兵器。铁树之硬,万物所不能及。” “你这话说的不对,这剑可是我捡的,你怎么能说是这树送给我的呢?”奈良樱落可不信这鬼话。 “一切皆有缘法。这剑现在在你手里便可,这剑其他人是用不了的。你可知这铁树自从佛祖当年栽种在此,已过千年,佛祖有言,铁树开花,救世之人出现。”说到这里,须弥转头笑道:“这铁树,只为你开花。” 奈良樱落却摇头,他手摸铁树:“它只为自己开花。” 他不信什么铁树千年只为他开花之类的话。他倒是更容易相信,这铁树长了一千年,现在刚好到了它开花的时节罢了。一切都是巧合,或者说是缘法也可以。 然他只是刚摸到这铁树的树干,那树干上黄色的花朵就纷纷扬扬的漂落下来,仿佛是一种认可。 “这铁花可止血生肌,是它送你的礼物。”须弥和尚笑道。 “你难道真的认为我是那救世之人?我只是刚好想要救世而已。”奈良樱落淡淡道。 他虽这么说,但并不碍于其他人去捡这铁花,包括奈良花酒等人,包括琉璃,甚至熏和她的弟弟都在捡这铁花。千年铁树的铁花可不止是止血生肌,这些人可是知道它的珍贵。 琉璃只捡了一朵,她很好奇这铁花的质感,便捡起来看。而奈良樱落却拉着她的手,问须弥:“既然您要渡我,可否先看看她。” “小事而已。”须弥看了琉璃一眼便笑道:“我早就认出了她。当年她身上的封印便是我前世下的,解开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当年封印之事是她自己要求的,现在要解这封印,是你的意思,还是她的意思。” 琉璃听闻此言,顿觉不可思议,她转头看向外公奈良寻,见外公点头,她才茫然的问:“我当初为什么要封印我自己?” “原来是你自己想要找回记忆。人啊,真是奇怪,因为痛苦想要忘却的记忆,忘却的身份。现在长大了,却要主动回忆曾经的痛苦,选择做回曾经的自己。看似是时间的作用,其实是心中的执念一直都存在。时间并未让你遗忘,只是让你更加的勇敢罢了。” 须弥和尚说着,递给琉璃一本经书:“早晚诵读,便可引出内心中隐藏的记忆。那些记忆一直都在,只是你亲手埋藏了起来,现在我给你一把铁锹,你挖出来就可以,虽然那些记忆可能腐朽又不堪。” 琉璃接过经书,眼神茫然,她不太懂须弥和尚的话。 “她的事已经结束,现在我要渡你。”须弥和尚望着奈良樱落说道。 “你要怎么渡我?”奈良樱落反问。 “其他人等可以自由参观,你跟我来,我们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说话。”须弥和尚笑着说道。 须弥和尚带着奈良樱落上了一处高楼,那高楼应该很少有人来,其上满是腐败的气味。他跟着须弥和尚的脚步上了二楼。二楼是那种镂空的栏杆,须弥站在栏杆边,指着寺院后门处的一个女子,问道:“看到她了吗?” 顺着须弥和尚手指的方向,那里果然有一女子。那女子穿着传统的宽大服饰,遮掩了她曼妙的身材。为何说她身材曼妙,是因为她纤细的手掌和线条优美的脖子所做出的推理。她的秀发卷曲遮掩了五官的锋利,她应是一个强势的女子,此时面部却满是忧愁,但眼角的过分湿润,又显得生机勃勃,我见犹怜。 “这女子很美,可惜忧郁的心情让她的脸显得矛盾,若她开心一些,当更好看。那应当是一张明媚的脸,如阳光一般。”奈良樱落说道。 “那是我的妻子。”须弥和尚肯定道,说完又补充:“是我未觉醒前的妻子。她每日都会来找我,带着亲手做的饭菜,是我最喜欢的饭菜。她是富家女子,生活优渥,她很少会有不开心的时候。可惜,我不能见她。” “为什么不见她?”奈良樱落问。 “我若见她,我就会沉迷她的温柔,贪恋她的温柔。我就做不了这小佛寺的主持,我会忍不住和她去过凡人的生活。我知道我很难断那念头,不见她是最好的方式。我要成佛,就要断了这欲望。”须弥说完叹道:“世上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你想说什么?”奈良樱落反问,他大概已经知道他要说的是琉璃的问题。 “宫本琉璃不是你的良配,放她走吧,也放过你自己。”须弥说完双手合十。 “你想说的话,其实我也知道。你应当理解我的心情,因为我的心情和你是一样的。”奈良樱落扶着栏杆,看着那女子,淡淡道:“人要成事,需要斩断原生家庭的影响,我脱离了奈良家,这对我来说虽痛苦,但是我能做到。我可以出卖自己的尊严,给朝廷和幕府认错,我也可以做到。我的心学告诉我,当心和理不在一个方向时,那么就遵从理的方向。道理站在哪一边,自己就遵从哪一边。但我对琉璃,我做不到。我的心在琉璃那里。但是理告诉我,我不该和她结合。因为我做的三十年计划的起点在安云城,在山中家,我所布局的所有事情都以此为起点,所有人都为之努力,而现在我要为了一个女子,打乱计划,重新设计。甚至可能三十年不够,要多五年以上的时间时,我的选择就没那么坚定了。我现在才知道,做大事时所遇之艰难选择。” 奈良樱落读了太多的书,他读过王阳明,知道阳明心学,但是阳明心学是被篡改过的,是强行普惠于儒法道德观下的产物,反而落了下乘。因为王阳明为了不让心学走到难以控制的方向,在后期强行加上了致良知的枷锁,这个致良知解释不同,但是大多加上了儒法的魂,但奈良樱落不认这个。所以他的心学是一种野蛮的心学,也是他自己的心学。 他纵观夜之城千年历史,那些胜利者,往往并非道德感极强的人,反而多是小人,甚至利用了君子的强道德感取得的胜利。所以以此推测,人类的道德感其实并不符合天道。所以要想天人合一,必须要符合自己的道理,以此道理顺天道。 比如说到奸诈的曹操,就不得不说一个事情。刺杀董卓失败后的曹操和陈宫,跑到了吕伯奢的家里。吕伯奢盛情要杀猪款待他,吕伯奢出去买酒的当口,曹操听到磨刀声,以为吕伯奢一家要杀他,所以曹操杀了他全家。他直到看到厨房捆缚的猪时,才发现杀错了人。但此时大错已然铸成,又恰巧遇到吕伯奢归来,曹操毫不犹豫的就将吕伯奢杀掉了。甚至曹操还说宁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 这件事完全不符合道德,但是如按奈良樱落的心学是合理的。曹操因为错杀吕伯奢已然处于结构性矛盾,这矛盾不可调和,那么按理来说,杀人灭口符合道理,这个道理是指正确的事情,指从曹操角度来说正确的事情。但如按心来说,本就错杀,道德感是过不去的,按心来说,自裁谢罪是正确的。若心与理走到不同的方向,得信理。这一点和刘秀没有报杀哥之仇,反而将杀哥之仇的刘玄厚葬,还给他的后人封候是同样的道理。 甚至如刘邦逃亡时却要将自己的儿子踹下车是一样的。于心来说不该如此对待儿子刘盈,但于理来说,吕后外戚势力已然做大,若没有这个儿子,外戚只能成为诸侯而不能把控朝政。于理来说,他这个儿子就该死。只是他踹三次,夏侯婴捡三次。最后还去的刘盈舅舅吕泽的军营避难。四月彭城大败,五月逃到吕泽,六月刘盈就当了太子。刘邦这一局输的彻底,傻子都知道他被威胁了。但是他的理不想要这个太子,所以开国时他一直想废了刘盈,但至死都没成功。这个理不是普世的道理,因为普世的道理是虎毒不食子,但是按刘邦的理就是要杀刘盈,他要的是刘家的天下,而不是吕家的天下。 同样的抉择还出现在武则天死后到底是立侄子还是立儿子的问题上。于心来说,她希望这个国家姓武,但是于理来说,她必须传给儿子,这才符合她的利益,虽然传儿子国家就又姓李了。 这才是奈良樱落的心学。他的心学中没有所谓的致良知的儒家魂。大道无情,人类想象赋予的道德感并不符合天道。 心与理的抉择远没想象的那么简单。选择很容易,选择又很难。所以须弥和尚会感叹这世上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你既然知道道理,又无法下决定,是你的心束缚住了你,那就当斩了它。”须弥说道。 “我要是你,我会见她。和尚有什么好做的。你若真的能斩,就不该站在这里看她。你也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因为这里是这寺庙里最好的角度。你想借我斩你自己的心?”奈良樱落转头望向须弥。 人是共情生物,于须弥来说,若奈良樱落能斩,那么须弥就能斩。他看似劝奈良樱落,实际上没有决心。 “斩了心,人就死了。”须弥望着那女子,呢喃道。 “心死则道生!”奈良樱落叹道。 第110章 铁树下,分别时 “好一个心死则道生,若心死,能生出什么道来?”须弥以赞叹的语气,奇怪的眼神看向奈良樱落。 “你是什么人,想做什么事,便能生出什么道来。”奈良樱落说着看向须弥。 “我不与你辩驳道理,我想看看你的道。”须弥问奈良樱落。 奈良樱落被他的眼神逼的转头。这和尚其实邪的很。 这个时候有个小和尚在楼下朝着须弥招手,须弥点头,这和尚便爬楼上来,将餐盒递给须弥,恭敬退下。 “看看,今天我妻子给我做了什么好吃的。”须弥自顾自的坐下,然后打开餐盒,只见其中有鳗鱼,红豆饭,还有煮野菜,还有一些海苔,加上一些梅子。 “你既然不愿见她,为何还要吃她做的饭?”奈良樱落觉得这须弥和尚也奇怪的紧。 “我妻子做的饭好吃啊。你也来尝尝。”须弥递给奈良樱落一双筷子,客气道。 他接过筷子,扫了一眼餐盒,诛心道:“这食盒中有两幅餐具,看来你妻子一直想与你一起吃饭。但是,你却不给她这个机会。” “一直都是两幅餐具,我能看不出来?”须弥正在咀嚼鳗鱼,听到此处,愣了一下,但并未影响心情。 这个时代的人是很清苦的,这餐盒中食物如此丰盛,根本不是普通人家能准备的。奈良樱落夹了一点鳗鱼放入嘴里,咀嚼了一番,然后点头:“确实好吃。” “不过,恕我直言,人的信念啊,自制力啊,还有坚持啊都是消耗品,当耐心耗尽之后,她就不会再来见你,也不会来送饭了。你应当知道有这一天的,但你怕这一天来的太快,所以你吃她的饭,想给她一点希望。但是我觉得长痛不如短痛,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说到这里时,奈良樱落愣了一下,面露茫然。 “你看,说人的时候都好说,但是你怎么不断呢?你知道我修的是大日如来经,我贪婪啊,我要贪世间一切,但是我又要断这些贪念,很难的。”须弥说着用力扒饭,看起来确实很好吃。 “我与你不同,虽然我的道理告诉我要断,但我还没决定,因为她是我在这世上最舍不得的人。”奈良樱落叹道。 “其实不是舍不舍得的问题,即使再不舍得,时间到了,其实还是会分开。只是过早的断掉,会省出许多时间,然后也没有那些纠缠痛苦的情绪。恰恰是这些,最是熬人。” “我记得梅子是八月成熟,只是这梅子吃到嘴里为何如此苦涩?”奈良樱落自己吃了一颗梅子,然后递给须弥一颗。 须弥尝到嘴里却很甜,反问:“这哪里苦涩了?” “我们看似都在吃梅子,但不是一颗梅子。你的梅子与我不同,不要类比,你渡不了我。” 奈良樱落已经转身下楼,下楼的时候,他朝后挥手,看似潇洒的很。 “倔强又嘴硬的家伙。”须弥吐槽了几句,然后将餐盒里的食物吃干净。又派人将餐盒退给她的妻子。她的妻子叫有为子。有为子一直等在寺庙的后门,她接过餐盒看到里面的食物吃完了,脸上的愁容消散了大半,变的明媚而阳光。她带着餐盒脚步轻快的离开。 “有一天,你会失去耐心,变的暴躁,然后对我失望,然后再也不来了。有一天你会忘记我,忘记那个叫须弥的负心家伙。那一天,我的心会死,我的道才会生。”须弥站在二楼,静静的看着她远去。 每一天她来时,他都会在此看着她。她离开时,他都会在此看着她离开,直至背影消失不见。须弥一早便预料到这是注定的结局,这世上没有两全法。 “梅子不同,你的梅子,我看你怎么吃?”须弥在二楼看到奈良樱落已经来到了铁树之下。铁树之下宫本琉璃正在诵经,他就安静的坐在她旁边陪着她。 …… 奈良樱落望着这铁树,心中感慨万千。他的思绪很乱,他越是靠近琉璃,越是能在心中狂喊着做不到,他永远也不能负了面前这个能为她赤脚奔走千里的女子。 他的道理若是做不到与心同步,他便做不成事。他能不能改了这道理?想到此处他摇摇头,他不能改。 他想到了很多,因为理一变,心就会变。一个最简单的道理,若你为官,你的儿子犯事了,你捞不捞他?于心来说,他是你儿子,你理应救他。但是于理来说,你是懂法之人,他犯了不可饶恕之罪,他该死。你难道能为了你儿子改了道理吗?虽然这个道理不是普世道理,而只是你的道理。谁都知道为官要公私分明,但是又有几人能做到公私分明?一旦改了道理,心一变,那就不会走正路了,包庇是必定会做之事,为自保你要拉更多人下水,结党是必会做之事,贪腐是必定会做之事。若人人如此,天下还会是那个腐烂的天下。 奈良樱落要做那个救世之人,他的心一方面在琉璃那里,一方面他的心又不允许他改他的理。这便是纠结痛苦的根源。 但这些道理他是不会告诉她的。他看向她的眼神总是温柔的。从今天开始,他就没有在写稿子了,他一直陪着她。她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他有预感,这小佛寺便是他与她离别之处,只是有些话实在不好明说。 琉璃急切的想找回记忆,以至于奈良樱落想和她说话,她都觉得没时间。须弥的意思是让她早晚诵读,但是她却一天到晚的念经。她念的比和尚还频繁,比和尚更像和尚,就差木鱼了。 奈良樱落希望她念慢一点,因为时间会变快。但是她不要。 时间一晃而过,到了九月底。 同样的铁树下,琉璃握着经书,慢悠悠的念着。奈良樱落则坐在一边喝茶,偶尔会给琉璃面前的茶碗添水。他很享受这氛围。 只是忽然琉璃念经的声音停下了,连带着他的心也落了一拍。 他看到琉璃整个呆住了,仿佛被雷劈住了一样。她眼神呆滞,然后慢慢恢复清明,其上慢慢布满水雾,也只是眨眨眼睛,便流下泪来。 “我记起来了,全记得了。”琉璃看向奈良樱落的眼神茫然而又无情,陌生的让奈良樱落不敢认。 但下一秒,她就投入到了他的怀中,呜呜大哭起来。她还是他的琉璃。 晚上,她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见。包括她的外公,包括奈良樱落。 她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脑子里的思绪纷乱,她自言自语。 “我就不该将这些都记起来,我现在终于明白了小姨还有外公,还有须弥和尚为何说我与他不是良配。” “我不止一次的幻想过,他放弃山中家,而选择我。我自信于我在他心中的分量。但是他在我心中的分量,他算过吗?他能比报仇大吗?” “他那么聪明,走一步算十步,不可能算不到我要复仇将走上与他不同的路,他一早就知道吧。但他还是愿意娶我,他想和我在一起,我能不能放弃仇恨,假装忘掉这些记忆呢?” “我不能。外婆的仇,母亲的仇,父亲的仇,作为宫本家的唯一血脉,我必须报仇。父亲母亲惨死在我面前的样子,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哪怕是神,我也要屠了。” “只是,只是,我不能与他在一起了。这小佛寺,这铁树下,便是我与他分别之时,或许也是诀别之时。” “只是,只是,这无言的结局,怎么配的上这一路的颠沛流离?” “配不上啊。”她呢喃着,哭出声来,越哭越大。她抱着膝盖哭了一夜。 第二天她重新梳洗,收拾心情,穿上母亲最爱的白衣,头上系上红丝带,如当初初见那样。她拉开门,望着扑面而来的晨光,大声念道:“脱去昨日旧枷锁,今日方知我是我。” 铁树下,奈良樱落站在晨光里,在等着她。这些天,他一直在陪伴她。 她来到铁树下,奈良樱落对她说道:“在小佛寺已经呆了很多天了,山中家刚刚传来消息,催促我快些过去,因为山中家选的婚期已经快到了,但我想你与我……” “我不想听。”琉璃打断了他。她面带温柔:“我也有话对你说。” 她拉着奈良樱落的手坐在树下,“从白鹿城开始,你将我带出红楼开始。我的一颗心就挂在你身上了,从未改变过。这一路,我们遇到了很多的危险,你教会了我很多的东西。你的剑道我看了,我也学会了。你的心学我也看了,我也知道你的为难。你要做大事的嘛。你与山中里美的交易我知道。山中家受了外婆的诅咒,男子不长寿又多病。若要解了这诅咒,需要与奈良家联姻,生出拥有奈良家血脉的孩子。这是外婆送给外公的礼物。你与山中里美之间并无感情,但是你要借山中家的势,你只能与她合作。山中家便是她的嫁妆。但我也有嫁妆啊。” 说到这里琉璃的话音一顿,小声道:“我父亲虽然身故,但是也有嫡系潜伏。这是一股力量。外公的影流一直还在,这也是一股力量。你娶我不亏的。” “我是清河源氏的嫡女,身份也不比山中里美差。于情于理,你都是可以选择我的。虽然麻烦一些,你重新制定计划也是可以的,你也不会对不起跟着你的那些人。心与理照样可以合在一起。我们的感情也不是石头。我们的欲望是在人与石头之间的捉迷藏游戏。那是愉悦的,快乐的。当然这些是最理想的情况,但是你我之间还是要分别。我有要做的事情,你也有你要做的事情。我不知道我的未来如何,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即使有外公保护我,我也觉得不保险。所以我只能将你借给山中里美。但只是借。” “既然知道要将你借给她。那么你的答案也就不重要了。这便是我心之外的理嘛。其实,我是怕听到否定我的答案。”说到这里,琉璃话音哽咽,眼角留下一行清泪。 奈良樱落想伸手帮她拭去,她却拍开了他的手。她吸了吸鼻子,又说道:“你要永远记得,我是你的妻子,你的第一任妻子,你第一个女人。这便是我的胜负欲。只是我不甘心,我害怕,时间久了,你就会把我忘了。人都是健忘的。” “我记性很好的。”奈良樱落叹道。 “好个屁。”琉璃破涕为笑,白了他一眼。 “其实你不用成全我那可怜的道德感,我此生都不能负你。只是若要救世,我就不能是我自己了。虽然说这话有点虚伪,但是事实确实如此。天道很无情,若要在有限的时间内做成一些事,很难很难。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死,我总是处在危险之中,我也不想你这么跟着我。什么铁树开花,什么救世之主,这些别人信得,我是不能信的。但我需要这个铁树的背书,因为它可以团结一些力量,为我所用。心不是理,理不以心为转移。我娶你是因为爱。但我娶山中里美,不是为多一个老婆的欲,我只是想多一份力量。我看似自信的很,但我的自信,并不能解决一切事情。我原先的想法是将你带出那痛苦的红楼,然后帮你解封印,我并未想其他,也并未奢望,你我之间能有结果。这一条迎亲路,刚好顺道解封印,先斩原生家庭,后斩心中所爱,然后心便没了任何束缚,可平世间不平之事。” 说到这里奈良樱落一顿,“我没想到你我之间会开花结果,更未想到,你会成为我斩不断的羁绊。还未想到,斩却这颗心的执刀人不是我自己,而是你。” “对不起。”琉璃低声道。听到奈良樱落说这句话,她就知道了奈良樱落原先的答案。但她并未猜到奈良樱落该怎么处理这件事,他想事情要比她想的详细的多。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奈良樱落苦笑道。 “你有你要做的事,我也有我要做的事。若在此地分别,不知下次见面又是何时呢。”琉璃吸了吸鼻子,颇为难受。 两人沉默无言,后琉璃忽然抬头问:“你什么时候走。” “越快越好,明天就走,晚了,我怕我会后悔。” “今晚你来找我,明天我就不送你了。”琉璃俯身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她喜欢这个动作,感觉他的整个心都在为她跳动。刚刚,他的心变快了。 第111章 永恒的东西都是有毒的 琉璃虽然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要和他分开,但是她的忍让成全了他那虚无的道德感,他并未有那种小人物的欲望被满足的沾沾自喜,反而更加内疚。琉璃的意思他明白,她要以那种肉体的极致欲望留住他们之间的美好,但是肉体终究会消逝,它终究什么也留不住。 他明白这样的道理,但是还是会沉迷于琉璃那完美的身体。他与她漫长的亲吻,那种口腔中柔软的触感让他沉迷。他的温柔存于他心中,腐蚀了他的身体,逐渐迷失了他的道理。道理存于现实,但是在这如梦似幻的场景中变得稀薄又苍白,他与她的精神此时已经处于两条轨道,但是肉体却是在一条轨道上,这种矛盾感让他难受,越难受越是想占有,越用力的想要抓住,伴随着琉璃的嘤咛声,如双手抓流沙,总会一泻千里。 那一刻他的听觉视觉都逐渐模糊,却又突然清晰,他可以感受到外面深沉的夜空,听到风吹铁树的沙沙声,看到铁花从树端飘然滑落……这些看似无序,却又井然有序。 他忽然明白面对人生,如果行为的意义在于宣誓忠诚,那么他对琉璃的忠诚只在此刻,这是虚无的。如果此刻定格,这忠诚可以化为永恒,永恒的存在让人沉醉,因为它很美。但美会阻碍我们的人生,让生中毒。这瞬间之美宛如剧毒,生不堪一击,它会崩溃毁灭,暴露在阳光下,使其快速的腐朽。 脑中宛如电流一般的思绪淹没了他,听到琉璃的喘息声,他才惊醒过来。他差点被情绪捆绑,绑架,甚至谋杀了。琉璃是真实的,他也是真实的,他只能坦然接受分别的真实,虽然真实如此虚幻。 “你心跳的好快。”琉璃趴在他的身上听着他的心跳,她最喜欢这样的动作。 “我刚刚是否太过粗暴了。” “当然了,疼呢。” 琉璃用手捏着他的肉转起来,让他痛呼一声。他轻抚她的发丝,如果此刻定格便是永恒了。 “我们来对诗吧。你教过我不少诗句,我记得不少。”琉璃道。 “白日依山尽。”奈良樱落张嘴就来。 “黄河入海流。”她对的很快,抿着嘴笑。 “我欲乘风归去。” “……”琉璃拍了一下他的胸口,“这句你没教过我。” “教过吧。”因为没穿衣服,这一下拍的很响,他却仍然不示弱。 “你没有。换一个。” “那我来个简单点的。”奈良樱落想了想说道:“了了青山见。” 听闻此句,她又抿嘴笑,然后哎呀一声笑的更大声了,半响她才说道:“纷纷宿雾空。” 这句对她来说是极好的,算是他与她之间最美好的期许。 她收起笑容,由她开口;“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奈良樱落接的很快:“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念到此处,他顿住了。 “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奈良樱落低头看向她,她抬头与他对视,满是坚定。 这句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翻译过来便是说:我想以身相许嫁给他,一生一世就此休。纵使他薄情无义抛弃我,也不后悔也不害羞。琉璃对他的情义已经满的快要溢出来了。 这一夜两人聊了很多,几乎到下半夜才睡。等醒来时,琉璃发现身旁的奈良樱落已经不见了踪影。 床边有一张纸,上面写着:“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对月形单望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读到最后一句时,她的心莫名难受,眼角的泪不争气的流下来。 她快速的穿起衣服,推开门。她找了一圈,也没看到奈良樱落的踪影。然此时已经太阳高悬,她心中空落落的。她问了一个和尚,才知道奈良樱落在天还未亮时,便离开了小佛寺,去了山中家。 “只羡鸳鸯不羡仙,若能如此得多好啊。”她擦干眼泪。 “哭什么哭,我得振作起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既然决定了,就不该被那些宛如石头般的情绪困扰,都是石头,都是石头。心尊于理,既然理是如此选择,心就该顺从。” 她闭上眼睛,站在原地,久久才回过神来。睁开眼睛时,须弥和尚正站在她的面前。 在须弥和尚看来,奈良樱落已经将心留在了小佛寺,他的心死了,他很想知道他生了什么道。奈良樱落以一种与他想似却又极快的手段斩了自己的心。他刚送完奈良樱落归来,此时便来看琉璃到底是怎样的表情。 他猜想的琉璃应该是伤心的,但是眼前的琉璃没有,她就那么站在那里,睁开眼睛的时候极致的冷漠。 “你也斩了心?”须弥讶异道。 “我与奈良樱落都做到了,该你了。”琉璃说。 “我还没到时候。”须弥叹道。 “是做不到,还是舍不得?”琉璃反问一句,将须弥问的哑口无言。 “其实,你的身后一直跟着一个人,要我将他叫出来吗?”须弥不想与琉璃讨论斩心的话题,这会使他落入下风,所以他岔开了话题。 须弥朝着远处一指,暗影中一个人影走了出来,正是鸢尾花木。 “滚过来。”琉璃喝道。 “小姐,恢复完全记忆了吗?”鸢尾花木问道。 “我让你滚过来。你没听到吗?”此刻的琉璃冷漠又霸道,和平日里的宫本琉璃完全不同。 鸢尾花木沉默着,走到琉璃的面前。 琉璃一脚踹翻鸢尾花木,她踩着他的胸口,喝道:“鸢尾家是否还忠诚于我?” “鸢尾家一直是您父亲的家臣,永生忠诚于小姐您。”鸢尾花木咬牙道。他虽然是心转手的大高手,但是面对琉璃时却完全没有反抗。 “既然如此,你好大的胆子!”琉璃喝道。 “我不知何错之有,我一直暗中保护小姐。只有您真正的觉醒,才能为鸢尾家报仇,为源义经将军报仇。”鸢尾花木不卑不亢道。 琉璃冷冷的看着他,正要说话,忽然眼前一花,她外公奈良寻挡在了她的身前。 “外公,你没跟着奈良樱落一起走吗?”琉璃问道。 “比起他,你要危险的多。”奈良寻指着小佛寺的门口:“有人来了。” 小佛寺门前站着一个中年人,那中年人仿佛瞬移一般出现在了琉璃的面前,他扫了一眼琉璃,摇了摇头,然后看向奈良寻。 “曾经的影流之主,已经变的如此老弱了吗?真是让人失望。” “我没想到他们能请动你,现在你可是忍界之神,对吧,日向火花。” “这世上没人能请动我,只是我太长时间缺少对手,听闻您老出世,自是想切磋一番。如果日向天忍不能打败影流之主,那么我这个忍界之神就名不副实。”中年人背着双手傲然而立。 “我不会切磋,只会杀人,要么你死,要么我死。只是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不能与你搏命。” “你曾经身处黑暗,你没有弱点。但现在不同了,你老了,而且你想保护她。我若杀她,你会和我搏命的。”日向花火话语中有对奈良寻的威胁之意,他拿琉璃威胁奈良寻。一个有弱点的影流之主,对他来说已经不足为惧。 “等等,如果我没听错的话,您是想杀宫本琉璃,抱歉,我想说我不同意。”须弥和尚双手合十,唱了一声阿弥陀佛。 “你算什么东西?”日向花火不屑的看向须弥和尚。 “小僧若不是东西,您也不是。” “找死。”日向花火甩手对着须弥和尚一掌。这一掌是日向家威名于世的空掌,于日向花火施展,一座山都可以轻易打碎。 “万物不存我心,一双肉掌,于万物何其渺小。”须弥和尚双手合十不闪不避,那空掌之风瞬间便消散于无形。 “真言咒?你是他?”日向花火这才反应出来须弥和尚是谁。但依然不屑:“只是如此,怕是拦不住我。” “你太看轻他了。他轮回九世,若要成佛,早就成佛了。”奈良寻摇摇头。 “哪有和尚不想成佛的?” “小僧修的是大日如来经,小僧很贪,只是想成为佛祖而已。”须弥笑的越发邪魅:“这里是小佛寺,若阁下想闹事,小僧不介意灭了你。” “就凭你?你轮回九世,你现在的这幅躯体也才刚刚修炼,靠真言借力挡我随手一击罢了,你怎么拦我?” 须弥和尚不说话,抬脚往前一步,一步踏出,他周身的气势浑然一变,已然是登天之境。 “一步登天?你这和尚好生诡异!只是还不够。”日向花火诧异的看向须弥。这世上最诡异的事情便是如须弥和尚这般一步从一个凡人跨入登天之境。 “小僧再跨一步便可鬼神境,到时你可要面对两个鬼神境的夹击。”见日向花火不为所动,须弥和尚笑道:“你曾惨败于宫本惠之手,难道不想除了这心魔?这女人可是第二个宫本惠。” 须弥和尚指着琉璃,琉璃站在那里,一点不曾畏惧。 “你行吗?”日向花火问琉璃。他只是静静的看着琉璃,那股泄露的压迫感都让鸢尾花木心生畏惧,更何况直面的琉璃。 “我叫宫本琉璃,天下第二。”琉璃不卑不亢。她刚斩了心,对于日向花火的压迫感,她只感觉那是无用的石头,对她丝毫不起作用。 “好,很好,我等你的天下第二。”话音刚落,他轻笑一声,整个人便消失了,仿佛不曾来过。 “好强的真身投影之术,人在千里之外,却可直接投影而来。”须弥和尚感慨道。 “他变强了,比以前要强太多。”奈良寻叹道。 “刚刚只是投影,不是真身吗?”琉璃问道。 “是投影也是真身,可以瞬间转换,和影流的影子分身互换之术很像啊。”须弥和尚依旧谈笑风生,他身上的登天气势已经消失,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小和尚。琉璃才刚刚觉醒,但是已经感受到了那种极致的压力。刚刚若不是须弥和尚出手,她还真不一定能安然渡过刚才那一关。 “变强嘛,很快的!”琉璃从木盒中将村雨和村正拿出并挂于腰间,然后将名剑花瓣背于身后,如奈良樱落那样身负三剑,她也该离开小佛寺了。他走了,这里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她想起了那首歌中的句子,不知下次唱这首歌时他还会不会听到。 第一卷总结 第一卷总共写了111章,宛如我此刻孤独的心情。111这一章我梦游的时候写的,这章刚刚被屏蔽了。我等了一个小时,未解禁,后我重发一遍,但是它又审核通过了。然后我把重发的删了。这一章开头我写了冷静的欲望,那一段真是好极了。如果在传统文学上,我会写的更露骨,但更无欲望。我热爱那一段。 一卷写了一年的时间,也是很离谱。 这一卷从去年4月9号开始到今日,刚好一年时间,一年时间才写了三十万字,算是极慢了。因为我始终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写这个故事,一开始只能盲目的推演,一直到45章才给这个故事定了一个基调,但是一直写到大佛寺时才勉强清楚该怎么写这个故事。 现在回头看其实有很多不如意的地方,但是因为写的时候时间跨度很大,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调整,索性就由它了。整个第一卷我写了很多看似无用的闲笔,就是那些支线,看起来应该是没头没尾的,奇奇怪怪的。放在整个第一卷,应该是很乱的节奏。其实是一开始我要实验的梨花流写法的实验品。因为我要写群像,所以就自己创造了梨花流。什么是梨花流,解释起来也简单,就是每一个人物每一个支线都是一瓣瓣梨花,原先这些花应该是在一起的,但是我把它们打碎了揉进了主线中。若单独去看,这些梨花瓣都是无用的闲笔,但是一旦字数多了,卷数多了,这些花瓣汇集到一起就会显示出它们独有的力量。到那时就是千树万树梨花开,所有支线一起爆开,一种下雪了的感觉。我很想看到那样的场面,也是我一直不愿意放弃故事推进的理由。 但整个第一卷埋了这么多的梨花瓣,看起来就很乱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人嘛,总要有取舍,能力不足时,只能放弃眼前,追求以后。这个故事本身就是到中期才会爆开的故事。别的故事疲软时,它才刚发力。 其实预想的话,第一卷应该二十万字写完,只是絮絮叨叨的写到了三十万字,有很多地方写的也是不忍直视。但勉强也是做到了一些东西。起码用三十万字铺垫出了一个完整的世界观。这是第一卷的底线,如果这个底线做不到,那么第一卷就毫无价值可言了。在此之上,把奈良樱落和琉璃的人设立住,这是第二点要求。至于节奏明快啊,情绪的递进啊,就很难面面俱到了。 我不是天赋型选手,饭要一口口吃,字要一个个敲。第一卷如素描一样打框架,第二卷就是铺大关系,第三卷才开始深入塑造。 整个第一卷其实和救世主线关系有,但并未进入实操界面。它就是一条迎亲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出了家族遇到的一些事情,这个少年读了很多书,懂得很多道理,但是要成事,这些还远远不够。他得先斩了原生家庭的影响,然后斩了心中所爱,让心死去,心死则道生。 他得形成他自己做事的方法论。遇到问题该怎么处理,该怎么解决。不是单纯的开个挂,事情就解决了。人力有穷时,得研究事物的客观规律。武力并不能解决一切,所以在这个世界观下登天的九条兼实不能随心所欲,登天的结成朝光不能随心所欲,哪怕是鬼神境的大佛寺主持,影流之主奈良寻,人间无敌的宫本惠都不能随心所欲。整个第一卷将战力解释的清清楚楚,所以这本书不是升级文,所以它大多时候都是不够爽快的,它的目标受众其实是出社会的青少年,而不是年纪过小的少年。虽然我有时候会解释的很浅显,但小学生其实并不明白我在写什么。不是什么等级遇到什么对手,然后层层递进,我将最强的直接拉出来。你越强遇到的阻力就会越大,没人会给你成长的机会,都想直接弄死你。在小学生的世界里,他只要力气够大他就能当大哥,谁不服,他就打服谁。按小说的逻辑,他会慢慢成长,直至对付老师。但现实是,他第一次动手的时候,老师就揪着他耳朵叫家长了。 男孩子若想成长,原生家庭的影响非常大,越是出过社会的人明白越深。另外是第一次的恋爱的影响也很大,它会直接影响恋爱观人生观,甚至是价值观。你遇到什么人,办什么事情,其实从一开始你的心变了开始,就已经可以预见了,只是大多时候都是懵懵懂懂,许多人能在三十多觉醒已经算早的了。有很多人到了腐朽的年纪,才明白自己真正想要什么,但那时一切都晚了。很多人其实不知道,或者刻意忘记,其实人是会死的,你是会死的。你的时间不是无限的。若想成事,必要抓紧一切时间。其实按心学来说,只要全身心投入,六个月就能学会一项技能。难的不是去做,而是心中的恐惧,还有怕失败的沮丧。 说多了,跑题了…… 在忍界你的资料越详实,能力越清楚,你再强,也有无数种方法可以弄死你。所以奈良樱落才会一直隐藏自己。但他要做事,又不得不曝光自己。这是矛盾的一面。 原先的剧情其实是奈良樱落会斩了喜欢琉璃的心,然后安安稳稳的去山中家娶亲。原先的剧情设计,没有在御岳结婚感情进一步的打算,就是一种很无情的抛弃。只是我的心还是太软了,我没有做到,我给了两人一个折中的结局,不是那种特别决绝的分别。但这种折中的写法,看似很美,其实细究起来是一种虚假。心还不够狠啊,希望对下一个女主山中里美可以狠一点。 下面回忆一下已经写出的梨花瓣,这些贯穿整个故事的梨花。 1、西田俊辉,老婆橘玉京,未来儿子橘右京。包括京都的一切明线暗线。 2、野藤白树,赤沙红茶。为了家族重新崛起,甘愿做狗。 3、秀成,秀清。四师姐千代秋。 4、桂,狮子牙。日月教的一切明线暗线。 5、奈良见鹿,旋涡彩花。 6、一条凉子,一条木行。 7、三岛的大佛寺。以及借佛的伏笔。 8、北条政子,源赖家,幕府线。包括千夜,三浦,外戚等明线暗线。包括香取神道流的二师兄,这个间谍伏笔。 9、奈良雪与渡边线,浪川线,奈良鹿鸣线,等十大上忍线。 10、灰与木旅白的线。 11、左兵卫乌龙,右兵卫川崎,还有一个幻术忍者。 12、熏与千鹤线。 13、水月希灵线。包括走私的老黄。 14、养老的瞎子线。(伏笔) 15、心转手日野朝子线。 16、心转手鸢尾花木线 17、小野神社线,包括小野大郎,小野二郎。圣女小姨。 18、柳生线。 19、小佛寺线。包括须弥和尚,包括有为子。 20、结成朝广,小山朝阳线。 21、箫与桃香线。箫的作用是弥补奈良樱落修炼剑道的空缺,以及作为以后的拔剑人。 以上皆为长线,短时间结束不了。至于鬼童线和三浦线则在第二卷开头会解决。至于琉璃线第一卷短暂收尾,第二卷开始转复仇线。我的预想是琉璃会成为整本书的战力天花板,而山中里美和旋涡彩花一样是可以成为国母一般的人物。 21条线齐头并进,从第二卷开始会爆开一部分。 追忆卷结束,下面开始进入第二卷,道生卷。心死则道生! 第112章 大观梦术的运用 镰仓七年,十月二日。 奈良樱落一早就离开了小佛寺,离开的很匆忙。上忍们其实很不习惯他这么匆忙的离开,他们还以为他会在小佛寺呆满一个月。毕竟这一路上他都是慢吞吞的。但是今早他却异常的坚定的催促他们离开。一直到登上船的时候,船已经开走了,大家才发现一直跟在奈良樱落身边的琉璃和老锄头并没有跟着。 老锄头自从送给那瞎子神器,而奈良樱落没有追究开始,大家就觉得他有点奇怪了。离开小野神社时他身穿九桃花布道服,奈良樱落也见怪不怪。而小野神社的小野二郎也对其恭恭敬敬,完全不在乎他大不敬,似乎说明他的身份并不简单。大家都不是傻子,联想到琉璃的身份,大家便猜测他是影流的人。奈良樱落没让他继续跟着,这情有可原。 但琉璃,她可是从白鹿城开始就和跟屁虫一样跟在奈良樱落身边。奈良樱落似乎很喜欢她,为了她甘愿赴死前去御岳,难道也这么放弃了吗?这一路的颠沛流离,除了奈良雪,琉璃是最能与奈良樱落说的上的话的人,应该也是他最信任的人。离开小佛寺的时候为什么不带着?难道只是因为去山中家不方便吗?上忍们在奈良樱落的背后讨论着。因为琉璃对他们来说不仅是身份卑贱的艺伎,而是大英雄源义经的女儿。 然奈良樱落自从离开小佛寺之后,他的心就空落落的,他站在船头看着通天河的水发着呆。他已经习惯了琉璃在身边陪着他写稿,夜晚为他剪烛火,陪他聊天。只是要做一些事情,必须要有取舍。这些情绪便不能再有。 他转头时恰好看到奈良鹿鸣。 奈良鹿鸣朝他抬起了手,对奈良樱落施展了他独有的秘术,心之一方。 奈良樱落只感觉自己的身魂都为止一震,一股悲伤从心间升起,眼角不自觉的流下泪来。这股悲伤不是突然产生的,而是本来就有的,一直被他压着,此时被奈良鹿鸣操控情绪的秘术勾了出来。只是瞬间他的悲伤就被放大了十倍。 “我就知道,你的心因为琉璃已经陷入悲伤。哭吧,让我看看曾经喜怒不形于色的你,在我面前痛哭吧。”奈良鹿鸣得意的大笑。 奈良花酒却突然出现,他捏住了奈良鹿鸣胸前的衣角,呵斥道:“适可而止吧,混蛋,快解了术。” 奈良鹿鸣也没躲,任由奈良花酒摆弄,他一直在寻找扰乱奈良樱落让其出丑的机会,此时好不容易成功,怎能放过。他一字一句的对奈良花酒说:“你,休,想。” 奈良花酒正要发怒,却听到了奈良樱落的声音。 “不用了。”奈良樱落此时已经满面是泪,他摆着手,“我已经很久没哭过了,让我好好哭一会。” 奈良鹿鸣皱眉的看向奈良樱落,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还以为他自己听错了。奈良花酒松开了奈良鹿鸣,他诧异的看向奈良樱落,就那么静静的看着。 于是奈良鹿鸣和奈良花酒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奈良樱落无声的流泪,场面诡异又安静。 很快,浪川来了,奈良宗介来了,奈良森谷来了,熏来了,船上的其他小佛寺的和尚也来了,众人围观奈良樱落流泪。他们这些后来人很难理解奈良樱落为什么哭。但一个大男人能在这么多人面前毫无顾忌的痛哭,一定是一个真性情的人。 很快,奈良樱落哭完了,他收拾好心情,走到奈良鹿鸣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哭出来好多了,谢谢你,真的很舒服。” 这一刻的奈良鹿鸣茫然的看着奈良樱落,这么多人围观奈良樱落无声哭泣,却并未有一人发笑,甚至熏还赞叹奈良樱落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这一刻的他听到奈良樱落如此说,他感觉自己才是那个小丑。这不符合逻辑不是吗? …… 小佛寺的船周身刻满了无面佛,这些无面佛迎风的时候会从嘴里吐出气,让船加速。它有独特的风道系统,但它不会飞。它不会像小野神社的船那样可以飞在天上,它太务实,它太想脚踏实地,所以它不会飞。但须弥和尚说这艘船是这世上最坚硬的船,虽然它是木头的,但是它十分坚硬,若与小野神社的船相撞,它会赢。须弥说的可能是事实,但实际上它撞不到小野神社的船,因为它上不了天。 在小佛寺的这段时间奈良樱落询问过须弥关于大观梦术的事情。他原本想了解关于这个术的一些背景以图解决这个术的副作用,但貌似须弥对他怎么修成这个术更加的感兴趣。对须弥来说,佛祖留下的这个术是最快修成佛的捷径。而且这个术离谱的点在于,他们和尚修佛只有死后才能去极乐世界,而修成这个术的时候活着就能去极乐世界。而且这个术可以很轻易的渡化别人去极乐世界,而不是如正经的和尚一样念咒。就是念咒渡人去极乐世界,也不是什么和尚都能做到的,一般的和尚念咒只能让人不堕入幽冥地狱,想渡人进极乐是很难的,必须要佛法高深才能做到。 这就很离谱! 离谱到跳过了所有的苦修,离谱到跳过所有的参悟,这仿佛就像是佛祖定下成佛规则的时候特意留下的后门,仿佛是特意给某人留的门一样。这就像夜之城中那些网络游戏,其他人要氪金要肝天天刷怪做任务才能到一百级成为大佬,而有人有后门,在游戏里输入一行代码,他自动就能成为大佬,这就很不公平,因为这是开挂。而且开挂的点还不仅于此,按佛教教义只有成佛的人死后去极乐世界才能保留记忆,而一般人死后转生去极乐是没有记忆的,大观梦术却可一步登天,打破所有教义中的规则,这不是开挂是什么。所以须弥和尚对于奈良樱落因为这个术所造成的痛苦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只是这点痛苦而已,对小佛寺的一些苦行曾来说完全就是挠痒痒,那些疯子为了成佛可是每天都在自残。所以须弥和尚对于奈良樱落能修成大观梦术是满眼的羡慕。这是佛祖对于救世之人的优待。 奈良樱落原本是想问他大观梦术,但是须弥和尚却拉着他问关于极乐世界的一切,毕竟他虽轮回九世,他却没去过极乐。以至于在琉璃觉醒的那段时间,他一直躲着须弥。这和尚有时絮叨的很。 一直到奈良樱落离开小佛寺,须弥和尚才告诉了奈良樱落一句话,一句很奇怪的话。 “凡事太尽,缘分势必早尽。你要做事,你不可能通宵达旦的去做。人力有穷时。哪怕有千头万绪,有千万根线,你一次只能解决一件事,一次只能穿一个针眼,该休息时要休息。在极乐世界也是一样。” 奈良樱落哭过之后,虽心中卸下了千万愁绪,但也累了。他关上门,躺在床榻之上,想着须弥和尚的话,慢慢闭上了眼睛。他很累,很快便呼吸均匀,睡着了。 他再次降临夜之城。在民居的电脑前,他望着眼前的电脑发呆。他一直都没有完全习惯现实与梦境切换那刻的虚无感。 人工智能旺财的声音响彻在耳边:“主人,您终于醒了。我劝您啊,先去洗洗澡,再这样下去您都臭了。很多事情都是做不完的。” “好吧。”奈良樱落愣了一下,才说了一声好吧。他这么听话反而让人工智能旺财很是惊愕,她问道:“您到安云城了吗?我们的计划要开始了吗?” “还没有,但是快了。”奈良樱落脱了衣服,在完全没有装修的毛坯厕所里冲冷水澡,洗了很久之后,他才穿着t恤和裤衩坐在了电脑前。 “我待会要睡一会,你将火药的升级路线的资料调出来,然后把缺的东西找出来,这些缺少的东西提炼的步奏都弄出来。” “好的,主人。旺财出生至今还未见到您睡过觉。您每次都是直接晕过去,然后回到您那边的世界。您终于在这里要活的像个人了,而不是一个社畜。” “你这话我听的感觉怪怪的,我只是想实验一些东西罢了。”奈良樱落很想知道须弥那个和尚到底有没有骗他。如果能解决大观梦术的副作用,他会省去很多麻烦,他的崛起将会无人能挡。 “您终于要像一个穿越者一样去改变旧世界的固有生产力了吗?我觉得最好制造的是肥皂,就是你刚刚洗澡用的那个,它在你那边的世界应该可以卖很多钱。”其实对于旺财来说,奈良樱落需要的资料,她几分钟内就能弄好,但是她还是希望奈良樱落可以睡一会,而不是坐在电脑前如夜之城的大多社畜一般去工作。她虽然是个机器,但是她的智能化程度越来越高,她每天都在进化,越来越理解人类的所谓关怀的感情,但同时她离学会说谎也不远了。 “再说吧。”奈良樱落躺在破旧的床上,第一次尝试在这个世界睡觉。这还真是一个新奇的事情,宛如在梦中做梦。 这一觉睡的很深,一觉睡醒之后,他感觉非常的舒服。很难想象一个人在梦中还在睡觉,甚至感觉到了舒服,这是一种极端的荒诞。 刚睡醒,旺财的声音就响彻在他的耳边,“主人,您吩咐的事情已经做好了。” 打印机已经打印出了资料放在了他的桌前,奈良樱落拿起一张一张看了起来,做到熟记于心之后,他就放下了那些纸张。 “我要离开了,旺财,下次见。” 见奈良樱落无力的晕倒在椅子前,屏幕中那叫旺财的小女孩无奈的摇了摇头。 回归现实之后,奈良樱落从床榻上坐起来,此时外面已经天亮了。他在梦中睡了不少的时间,以至于在现实中已经过了十几个小时。 他查看了下自己的身体,发现他的查克拉量非但没有减少,而且还增多了。以一种莫名其妙的方式在增多,仿佛是折磨了八年的梦中自己以一种奇妙的方式在反哺他这干渴的躯体。 竟然真的有效,须弥和尚没有骗他。只是他从未想过,要解决大观梦术的痛苦竟是如此的简单。 只需要放下即可。只需要休息即可。如此的容易,感觉像他的梦未醒,但终究是他执念太深。 第113章 十四号会议草案 自他练成大观梦术开始他只把他在夜之城的躯体当成一个工具,一个他吸取新知识新思想的工具,他太急切的想要做成什么事情,一直都觉得时间不够,所以从未将在夜之城的他当成一个人去活,在夜之城的八年他从未睡过觉,所以他的痛苦其实都是自己找的。 明明很简单就能解决大观梦术的副作用,他却一直到八年后才明白到底该怎么做。而且还是在须弥和尚提点的情况下才知道。为什么他自己从未发现呢,他愚蠢吗?不,恰恰是现实的他太过聪明导致了夜之城的他太过愚蠢。 他从床上坐起来,刚准备去洗漱,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很难相信会有人这么早找自己,他拉开门却意外的见到了熏。 “有事?”奈良樱落诧异的问。其实他很难理解熏会跟着他上船离开小佛寺。 熏在小野神社的时候,小野二郎给她善意,她没要,奈良樱落可以理解,毕竟与虎谋皮不是谁都能做的。但是在小佛寺,他已经知会须弥和尚让他照拂一下熏,按道理来说,在小佛寺她是绝对安全的,当年不动明王就呆在小佛寺避难,她可以在小佛寺找到自己的路。不过上船时,她竟毫不犹豫的跟着他离开小佛寺。她多半有所图。 “我想加入浪客。”熏认真道。 “你在开玩笑吗?” “不,我想了一夜。” “理由。” “我如果说我认同浪客的价值观,或者也想救世,你一定不信。我认同的是你的为人,我被你的人格魅力所折服,所以想与你做一番事业。”熏认真说道。 “我有什么人格魅力,我可是会当众哭泣的傻子,你确定吗?”奈良樱落被逗笑了。 “我觉得喜怒不形于色是一种能力,而大喜大悲显于人前亦是一种坦荡,你这样的人只要不是中途夭折,必会成就一番大事。而我松平一族要崛起,得……” 熏滔滔不绝的正要继续说下去,奈良樱落却是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熏望着关上的门,愣了一下,但是还是继续道:“我说的是事实,你应该明白我的诚意。” “你的诚恳我很认同。不过,你不与我谈理想,而谈利益,那么你能为我做什么?为浪客做什么?” “松平一族炼器天下无双,你要救世,不管理论如何,只有武统一条路,我愿为您的军队制造兵器和铠甲。” “你这是在赌,这个决定很危险,是什么让你下定了决心跟着我冒险?” 闻听此处,熏觉得有戏,连忙道:“琉璃,是琉璃。是她让我明白了我要成为怎样的人,是她解开了我的心结,而她最认同的人是你。” “你知道琉璃的身份?” “猜到了一些。”熏不敢有隐瞒。 “你倒是会算计。不过,我答应了。” “谢谢,真的谢谢。”见门内再无声音,熏才离开。 待熏离开后,奈良樱落才摇头轻笑。熏很诚恳,也很精明,她看到了琉璃背后的势力,也看到了他的潜力,所以想早点押宝。而松平一族已经一无所有,所以她才敢赌,反正她已经是被各路人马追杀的局面,再坏也不过如此了。 他不在乎她是什么原因加入的浪客,他又不是要做皇帝,他不要什么绝对的忠诚,他要做的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去做事。秉持着这点,原先是敌人只要投诚都是可以团结的,更何况熏。 …… 因为他们的船打的是小佛寺的旗号,所以这一路是极为安全的。船一路全速,经过攒歧,过伊豆,已过十天,再有两天便可到达安云城。 人说近乡情切,安云城并不是他们的家乡,但是这些上忍们都很紧张,他们已经是无家可归之人,他们要在山中家的眼皮底下做事,想起来就是很艰难的事情,心中多有紧张的心情。 越接近安云城,遇到的船越是多,多是商船,也看到了打着山中家旗帜的水军。奈良樱落又变成了以前那样,不是在写稿就是在看书,只是变的沉默了许多,不太爱说话。 十月十四日,奈良樱落已到达安云城的港口。 “少爷,刚刚山中家传来消息,说今日先修整一下,明日十五乃吉日,刚好可以成亲,他们还送来了喜服。”浪川将衣服放在奈良樱落的身边,而奈良樱落依然在写着什么,并未抬头。 “你还有事?”感觉浪川未走,奈良樱落随口问着。 “奈良花酒说,既然浪客是一个组织,那么组织的工作得明确,我们不能老是叫你少爷,你已经不是奈良家的少爷了。你是浪客的首领,你得有一个特殊的称呼。我们的职责应该也有明确的分工。”浪川说道。 “这话是你的说的,还是奈良花酒说的?我觉得奈良花酒没有这么多花花肠子。” “是我。我这人喜好拍人马屁。”浪川给自己说笑了。 “奈良雪他们来了吗?晚上顺道开一个会吧,可以暂时把一些工作先确定,今天是十四号,就叫十四号会议。” 待浪川走后,奈良樱落停笔,他在面前的纸上写下了四个大字:“春池嫣韵”。这四个字原本应该是一句很好的话,只是他字写的龙飞凤舞,看起来更像是一句骂人的话。 他在想,这幅字他下船的时候该送给谁。一定会有人想要的。 …… 奈良雪,渡边缘一,佑助,三人早就到了安云城,一直在等奈良樱落。三人这一路到达安云城也是不容易,柳生家一路都在派人追杀他们,好在渡边给力带着他们一路突进。 在安云城他们见到了山中里美,山中里美愿意给他们庇护,一切才平息。奈良雪原本以为山中里美会是如一条凉子那样的权力欲极强的世家之女,但是直至接触才发现她非常的平易近人,说平易近人或许不恰当,就是给人一种很舒服很亲切的感觉。山中里美给奈良雪的印象是极好的。 自十月初开始,山中里美就着手准备她的婚礼,因为她一早听到了奈良樱落到达小佛寺的消息。奈良雪原本以为她是极为抗拒的,但是却事事亲力亲为,仿佛是一个女子嫁给了她最想嫁给的人的那种幸福感。这一切奈良雪都看在眼里,让她大为惊奇。她实在是不太理解山中里美的想法。一开始确实是家族联姻,可是现在奈良樱落已经脱离了奈良家,更像是入赘。这联姻其实已经没有价值了,何必如此高兴?据她所知,两人并未见过面,何来的幸福感? 山中家不让奈良樱落下船,外人看来应该是刁难打压,但是奈良雪知道不是,而是山中里美还没有准备好。奈良雪出发的时候,她还叮嘱她一定要给樱落君带去歉意。而那时她还在门口挂红灯笼。那笑颜如花的样子,怎么会像假的呢? 奈良雪和佑助原本来到小佛寺的船上时是想与奈良樱落说一下最近的事情,却被浪川拉去开会了。 在船舱底层的房间,众人席地而坐,奈良樱落一人坐于上首,由他开始率先发言。 “今天是十四号,今天会议的题目就叫十四会议,由奈良雪记录在案,后写在纸上。会议上确定的内容,大家就要严格执行,勿要再起争端,如果有不同意的就当场提出,会议后若有反对者,将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好,现在第一个问题,由浪川提出,也就是每个人的职务,职责需要划分清楚,做事得有章法,我觉得他这个提议很好,大家以后要向他学习,有问题得提出来。” “我脱离了奈良家,你们也脱离了奈良家,从理论上来说我们是平等的,但需要有一个主心骨。我提议由选举选出,我选我自己,谁赞成,谁反对?”奈良樱落说完看向其他人。其他人都点头同意,唯独奈良鹿鸣想反对,想举手反对,又犹犹豫豫。 “奈良鹿鸣,反对,就要举手,别左顾右盼。”奈良樱落直言道。 “我反对。”奈良鹿鸣咬牙切齿的举手。他就想和奈良樱落唱反调。 “很好。反对无效。”奈良樱落道。 “凭什么反对无效。”奈良鹿鸣感觉自己被耍了。 “你没看多数票在我,反对只你一票吗?带点脑子就不会问为什么?”奈良樱落对奈良鹿鸣批评了一句,然后继续道:“浪客的首领我有两个提名,元首或领袖,大家举手表决。当然有更好的称呼,大家也可以提。” “元首更霸气一些,但领袖更平易近人,我选领袖。”奈良雪一边记录内容,一边说道。 听奈良雪如此说,其他上忍也都赞成。唯有奈良鹿鸣高高举手:“我反对。” “奈良鹿鸣同志非常好,他敢于发表自己的意见,大家都要向他学习。我也更喜欢元首的称呼。但我又不是独裁者,我不搞一言堂。每个人发表自己的意见都是对的。不过可惜,少数服从多数,他还是反对无效。”奈良樱落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大加赞赏奈良鹿鸣。 听到奈良樱落的赞赏,奈良鹿鸣气的直翻白眼。但这狭小的空间内却充满了快活的氛围。大家都很喜欢这样的氛围,没有谁真的想被领导,能提意见就代表了被尊重。 “我觉得同志这个称呼非常好,可以在浪客内互相尊称。”奈良花酒提议道。 “可。”奈良樱落点头。大家也都同意,这个称呼也就沿用了下去。于是奈良鹿鸣就成为了第一个同志。 “既然我为领袖,那么接下来我说一下人事任命,有要调整的,可以提。”奈良樱落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任命宣读” “需要建立一个情报组织,由浪川负责牵头组建,他为情报课课长。” “需要成立一个近卫队,此为嫡系,未来可掩护我们撤退,由渡边组建,他为近卫队长。” “需要组建一支以剑客为主的卫队,受我直接领导,由佑助牵头组建。他为剑道组长。” “需要组建铸器坊,打造专属于我们的武器,由熏牵头组建。为铸造司司长。” “需要组建一直护送押运货物的护卫,由奈良宗介和奈良森谷两人负责,你两人皆为卫队长,一人组建一支队伍。” “需要成立一个谍报组织,以渗透策反为主要指责,奈良鹿鸣,你可否胜任?” 原本奈良鹿鸣以为组织任命没他什么事情,他也乐的清闲。却没想到奈良樱落却把谍报这么重要的工作交给他。他看了奈良樱落一眼,却也没推辞,直接接受了。 “好,奈良鹿鸣同志为谍报课课长。” 所有人都没想到奈良樱落会让奈良鹿鸣干这个事情,虽然他看起来很像个二五仔,但是这工作太过重要,几乎都反对。奈良樱落几乎是一力支持下才促成奈良鹿鸣担任。主要是奈良雪好像看出了什么,从一开始的反对变成了支持,加上渡边跟进,浪川又和奈良鹿鸣关系不错,然后熏也站在奈良樱落这边,人数上反对者就不占优势了。 “还有未接到任命的,会议后留下来,单独任命。”奈良樱落说此话时,场中其他人都将目光看向三个还带着面具的上忍。 这三人分别带着鹰、狮和猫的面具。按原先的说法时,这些上忍到了安云城就可以摘下面具了,但是这三人此时依然带着面具。连奈良雪和浪川都不知道这三人到底是谁。奈良家上忍那么多,不认识也很正常。 熏此时提出了一个非常紧要的问题:“我们现在个个都是光杆司令,如果一切要推行下去,需要钱,很多钱,钱从哪里来。” “狼王死前将他藏钱之处告诉了我,估摸有十万两银子。” “不够。”熏摇头道:“如果要制造名器级别的武器和铠甲,一件就要几万两,而你手里的名剑价值都在十万两之上了。如果制造名器之下,稍微品相好的剑器,光材料费,不算人工,这十万两银子也造不了多少武器。” “这么贵吗?”奈良雪对于武器价格也并没有什么概念。 “不,不,不。”奈良樱落连说了三个不,“这十万两并不是你们的经费,而是你们的月例钱,另外你们招收的人手给予钱财的话要按市面价格的三倍。哪怕是最普通的士兵都要三倍,而且不允许克扣军饷,否则,杀无赦。” “我们也可以领钱吗?和在奈良家时一样?”奈良鹿鸣没想到奈良樱落会如此大方,顿时高看一眼。 “人又不是活在空气中,你们的月例钱也按三倍发放。至于招进来的这些人都需要组织教育,未识字的教字,不懂道理的教道理,要将救世之心传递给他们。这是一项艰巨的工作,我希望大家都能耐心的完成,当然最好是热爱这份工作。” “我不用那么高的月例,三倍太过夸张。”奈良雪道。 “我也是,按以前一样就行。”浪川紧随其后。 其他人也附和,更有甚者如奈良花酒和渡边,不要月例。奈良花酒是心转手,他很有钱所以不爱钱,而渡边是单纯的不想受奈良樱落恩惠。 “理想是理想,现实是现实,我们做的事情是要掉脑袋的,这么危险的事情,钱自当给够。这相当于是一个表率作用,足以吸引观望者加入浪客。” “另外的经费,我有办法。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奈良樱落环顾四周,眼中已经有了上位者该有的魄力。 见没有人有异议,他宣布会议结束。众人一个个离开,场中只剩下了奈良樱落,奈良雪,和三个带面具的上忍。 “你们,我有特别的任务交代。”奈良樱落对三人说道。 第114章 上赶着娶亲 十大上忍中每个人加入浪客的理由都是不同的,虽然看起来都是理想主义,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是纯粹的理想主义者。这十个人是奈良樱落在奈良家筛选出来的,在奈良家那么多非嫡系的上忍中选出这十个人并不简单。既要让他老爹觉得不重要的人,又要他能带走,还要能跟着他干事的人。 奈良雪和奈良花酒是纯粹的理想主义者。奈良雪在奈良家不受人待见,她是奈良樱落的死忠,她的跟随可以拉来渡边。因为渡边是奈良雪的死忠。而奈良花酒则纯粹是捡漏,奈良家的人并不知道奈良花酒是心转手,不然是不会放他走的。无论在哪个忍界家族培养出一个心转手都并不容易。 奈良花酒大概知道奈良樱落为什么会选他,但他却并不懂他为什么要选浪川和奈良鹿鸣。在他的眼里,浪川就是一个贪生怕死之辈,紧要关头一定会跑路。信仰和生死,浪川一定会选择苟且偷生。而奈良鹿鸣,明言人都看出来他和奈良樱落不对付,一直和奈良樱落对着干,但奇怪就奇怪在,奈良樱落可以一直容忍他。 难道奈良樱落不知道奈良鹿鸣是一个定时炸弹吗?这家伙一看就是一个二五仔,迟早会叛变的家伙。若他是奈良樱落,他早就把奈良鹿鸣杀了。 奈良樱落是一个极聪明的人,他为什么留着奈良鹿鸣呢?奈良花酒远远的看了奈良鹿鸣一眼,发现他和浪川在窃窃私语。他摇摇头,如浪川这样的人是成不了大气的。而奈良鹿鸣如果再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他不介意杀了他。 …… 浪川拍着奈良鹿鸣的肩膀;“我早说了,跟着奈良樱落没错的,有吃有喝有理想,三倍月例想都不敢想。” 奈良鹿鸣不屑的哼道:“你这人这么容易就被收买了?你的理想看来也不是很纯粹嘛。” 浪川摇头;“你这话说的不对,理想是远处,但我们要活在近处。如果理想只是催人赴死的谣言,那么就没什么人信了。而钱财有时候代表着诚意。” 奈良鹿鸣更加不屑;“所以你这个情报课课长要来找我这个谍报课课长窃取情报吗?” “没有,没有,哪有的事。”浪川连忙摆手,眼色飘忽。 “你的演技不行,你不就是好奇奈良樱落为什么让我当谍报课课长吗?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原因。谍报不是情报,那是得罪人的活,是脏活,累活,这种是要脏手的,是有污名化的,最后所有人都会站到我的对立面去,而你们本身就不喜欢我。这个活,我不干,谁干?” “还有,我就是要和你们唱反调,你们叫奈良樱落领袖,我就叫元首,谁能奈我何?” 奈良鹿鸣说着拍了怕浪川的肩膀:“我一直把你当朋友,关键时刻,你可要挺我哦。” “可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得罪的人多了,犯众怒了,会如何?难道你不知道?”浪川低声道。 “还能如何,奈良樱落为了平众怒应该会杀了我吧。不过那是我没用了的情况下,何况鹿死谁手还未可知。我的存在就是牵制你们,这便是平衡。所以你现在还觉得三倍月例是好拿的吗?那可是买命钱。”奈良鹿鸣摇头,自顾自的远去。 浪川看着奈良鹿鸣的背影,嘀咕道:“只是这个理由,你不足以活到现在。” 世人都将奈良樱落想简单了,更是将浪川想简单了,他并不只是一个贪生怕死之辈。 …… 十月十四日夜晚,奈良樱落在看奈良雪整理的会议记录,然后教她写一些计划书,以及一些细节的推演。奈良雪在这方面很有天赋,她学的极快。 “你确定他们三人能解决我们现在急需解决的经济问题?只是我还是觉得,三倍还是太高了,给奈良花酒他们还算稳定军心,但是普通士兵的话,能按时发放军饷,就已经算是极好了。你要知道各个世家内的军队贪腐是极为严重的,吃空饷极为普遍。” “这种事一定要一视同仁的,不然救世的理想就落不到实处。不管用什么方法,得先把人拉过来。然后在慢慢传播我们的理想,这是一条最简单的路。而宣传本身就是需要成本的。” 奈良雪虽然觉得这样的选择不是太好,但是奈良樱落一意孤行,她也不好说什么。只是他们现在一穷二白,去哪里去搞那么多钱呢?这条规矩一旦立下,如果后面完不成,对奈良樱落的威信会造成极大的打击。不过她也不好说什么。 “我觉得我们浪客的组织缺少一面旗帜,还有一些礼仪,这样可以更好的统御人心。” “旗帜我已经想好了,你帮我看看。”奈良樱落在纸上画上了一把剑的剑尖,然后在尾部画上了一把镰刀,看起来像一把充满想象力的剑。 “这是什么意思?” “这剑尖可以是剑客的剑,也可以是忍者的苦无,而那镰刀代表着农民,也代表着广大的底层民众。这些人即是剑柄,也是剑尖,因为剑尖可以从民众中来。” “听你这么一说,这非常好,非常符合我们的理念。”奈良雪由衷的开心。她难得开心到有笑容。 “至于,如果以后浪客之间的礼仪,可以双手环抱肩膀,这代表着守护,也代表着双方的坦诚。”奈良樱落想了想说道,但对此礼仪,他并不能确定,施展开来会不会真的顺手。 “我觉得挺好,可以先实验一番。我想想,是否还缺一个口号。”奈良雪总是会想到一些很琐碎的东西。 “口号吗,我想过,只是现在是否过早了。不过倒也有一句。” “自信人生二百年,敢叫日月换新天。”奈良樱落脱口而出。 听奈良樱落说出这句话,奈良雪忍不住拍手叫好,她本是极冷的性子,能做出这样的动作就已经很难得了。她默念着这句话,心中就有了一股力量。她非常喜欢这一句话,充满了自信和勇气。 至此正事说完了,她便开始旁敲侧击的说一些私事。 “对了,我在船上找了一圈,未发现琉璃,她没有跟来?还是……”奈良雪试探着问。 “她没死呢,活的好好的,在小佛寺呢。” “不来也好,未见山中里美时,我觉得琉璃与你也算般配,但是见到山中里美,我反而觉得她才是最适合你的。”奈良雪恐怕自己也没想到,她会当山中里美的说客。 “我并未见过山中里美,这些年来,也只是有书信往来,她的为人我知道一些,但是你也不用如此夸她。不然我还以为你是中了她的幻术。要知道山中家的幻术可是天下无双。”奈良樱落忍不住打趣道。 “原来有书信往来吗?难怪了,我还以为你们一点交集没有。”奈良雪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 “书信的话也不多,一年也就寥寥几封,说的都是一些山中家的问题,问我一些意见,以及一些交易,与谈情说爱毫无关系。你莫想偏了,我与她只是利益伙伴的关系。”奈良樱落越是解释,越是想撇清,奈良雪却越是不信。奈良雪反而倒是诉说了山中里美婚前的一些状态,这些状态让奈良樱落觉得有点匪夷所思。 奈良樱落并未将想法往别处想,他也并未将奈良雪的话放在心上,他并不信山中里美嫁给他会有什么幸福感而言。山中里美,他其实并不了解。 “对了,明天婚礼应该不会一切顺利,有些人一定会来破坏的,据我所知,三浦家和千夜家,包括柳生一族可都是派人来了。而且京都那边,自从左兵卫右兵卫回去后,就一直没了消息,这些都是很麻烦的事情。” “我知道的。”奈良樱落点头,这些事情在他的心里都有预演,甚至最坏的情况他都有打算。 …… 十月十五日一早,奈良樱落便穿上了喜服,带着十大上忍登上了安云城的港口。 安云城的港口有许多的搬运工在搬用货物,这些人原先都是农民,但现在却干了卖力气的活计。他们穿着单薄的衣服,皮肤黑黑的,看到奈良樱落穿着喜服下船,皆露出了朴实的笑容。他们早就听说那个被奈良家逐出的二少爷,此时要入赘山中家,成为山中家的姑爷。他们并不鄙夷奈良樱落入赘的身份,而是感叹奈良樱落的命真好。毕竟没有哪个入赘的姑爷能一下娶两个老婆的。山中里美和山中结衣都是极为优秀的女子,却都要嫁给一个被奈良家逐出的男人。这种事若是轮到他们,他们做梦都能笑醒。不存在耻笑,那都是满满的羡慕。 幕府十三守护中奈良家以智谋起家,而山中家却是以奇袭起家,历来战争最激烈时,山中家的幻卫一出,皆能取得胜利。只是这些年来山中家人丁凋零,幻卫十不存一,却仍然能站稳幕府守护的位置,是因为山中家非常的有钱。十三守护中最有钱的便是山中家。没有了幻卫,他们就养了大量的军队,让人不敢轻视。 奈良樱落的脚步刚踏上安云城的土地,他就听到了丝竹之声,那喜庆的调子蔓延而出,那些人举着山中家的扇子家徽,牵着一匹五花马,走到了奈良樱落的面前。 “恭迎奈良少爷上马。”这些人单膝跪地,以最大的礼仪迎接奈良樱落。 奈良樱落不太喜欢这些夸张的仪式,但是他还是上马。一路上经过安云城最繁华的街道,那些人张灯结彩,甚至还有百姓敲锣打鼓的欢迎奈良樱落进城。 远远的他便看到了他的便宜岳父山中蓝,领着一群宾客在山中家的府邸前欢迎他的到来。他也说不得什么,就被这一群人簇拥着进了府邸。进门时,看到门口的红灯笼造型和做工异常精巧,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耳边却传来山中蓝的笑言说这是山中里美亲手做的。 山中里美?为什么要亲手做这些?还是他诓人的? 山中家已经将一切都准备好,就等他这个新郎官,他就像一个提线木偶一样,经过很多复杂的仪式,然后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推到了大厅中。大厅中有两个头顶红盖头的新娘已经在那里等着了。一个新娘叫山中里美,一个新娘叫山中结衣。 一个老头喊了一些上表朝廷和幕府的祝词之后,正式的婚礼仪式就开始了。奈良樱落走到了两位新娘身边。 “慢着。”在一众宾客中有人高喊了一声。 奈良樱落转头一看,这人有些熟悉,好像是叫鬼童有为吧。 第115章 春池嫣韵 他与鬼童有为的过节可以追溯到在摄水城时他假扮奈良见鹿救了熏,还诓骗了他家传的河童铠。后一路坐着水月希灵的船逃到了小野神社。 鬼童有为其实那时候查到了他在小野神社,可是神社他又不敢惹。他就一直等,等奈良樱落离开小野神社。然而让他怎么都没想到的是,奈良樱落竟然是坐着小野神社的布道船离开的。以至于他率领水军拦截奈良樱落成为了笑话。 其实那时候他有幻想,以为神社会看在鬼童家的面子上将奈良樱落扔出来,然而神社的布道船压根就没给鬼童家面子,直接原地飞升,飞走了。这就很离谱。 鬼童有为的水军是不可能追上布道船的,他们一路疾行,在九月底的时候才到达小佛寺。还未喘口气,奈良樱落就坐着小佛寺的船离开了。小佛寺的船鬼童有为是真的不敢拦。神社虽然眼高于顶,但是多少还是讲道理的。但是小佛寺那群魔头是真的一点道理都不讲。那些人虽然是和尚,但是会毫无心理负担的杀人。他们一生只渡一人,其他人他们压根就不在乎,他们总是会出举世闻名的魔头。而且小佛寺的船硬的很,鬼童水军要是敢拦河阻击小佛寺的船,那么小佛寺的船就会像子弹一样将鬼童家的船凿个稀巴烂。 现在奈良樱落已经在山中家,鬼童有为不可能带着水军进入山中家的水域,他可不想被误会直接与山中家水军开战。但是奈良樱落的婚礼,那是别想办下去了。 “奈良樱落,你可认识我是谁?”鬼童有为大声骂道。 众宾客一幅看好戏的样子看着鬼童有为,在山中家的地盘闹事,若鬼童有为说不出一个一二三四五六来,这事可难善了。 奈良樱落却摇头道:“没想起来呢。” “奈良樱落你可曾记得在摄水城诓骗了我家传铠甲?”鬼童有为见奈良樱落不承认,顿时怒了。 “我记得那是奈良见鹿干的。你不去找他,找我干什么?” “是你假扮奈良见鹿干的,还想狡辩。” “那你是害怕我,还是害怕奈良见鹿,才把家传铠甲送人的?” “当然是害怕奈良见鹿,你算什么东西?” “那你该找奈良见鹿,因为你畏惧的不是我,你怎么能将东西给我呢?你那么聪明,怎么会将铠甲给我呢,诸位你们说对不对?” 奈良樱落说完,身旁的一位新娘却忍不住偷笑一声,他不知是谁,不过他听到了。 “你……你……”鬼童有为气的半天说不出话。 “你若要再闹事的话,我就不客气了。”山中家家主山中蓝对鬼童有为冷哼道。 “山中家主,小辈莽撞,恕罪啊。”鬼童家家主鬼童无为走了出来,笑呵呵的和山中蓝打着哈哈。 见到此人,山中蓝面色稍缓,毕竟都是朋友,大家都要脸。两人寒暄几句之后,山中蓝才问道:“贤婿,那铠甲是否是你拿去了,那是鬼童家家传之物,若是便还了吧。” “确实是我拿的,不过被我送人了。”奈良樱落没有隐瞒,直接就承认了。 见奈良樱落承认,鬼童有为顿时来了气势,他一蹦多高,指着奈良樱落大骂道:“你别承认啊,还狡辩啊,怎么不狡辩了,你不是说是奈良见鹿吗?人家是奈良少主,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个赘婿!你还敢送人,你这赘婿就如那拿着碗要饭的乞丐,哪里来的脸?” 奈良樱落未动,他并不会因为这些话生气,哪怕是鬼童有为骂出一朵花来,他都当他在放屁。然身旁的一个新娘却忽然出手,一巴掌打在鬼童有为的脸上,“你算什么东西?敢骂我夫君?” 她这一出手,事情就没了转圜余地。奈良樱落猜这不应该是山中里美的作风,难道是山中结衣? 鬼童有为被一巴掌打蒙了,半天说不出话来。若是奈良樱落动手,他会毫不犹豫的还手,但是打他的人是山中嫡女,而且今天还成婚,他不敢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他望向他的父亲鬼童无为,他父亲鬼童无为很生气,他质问山中蓝:“今天你得给我一个说法,她不止打的犬子,打的还是鬼童家的脸。鬼童家的水军可就在安云城外。” 鬼童无为的这句话可是极重的。山中家的水军毕竟不是嫡系,若论战斗意志来说其实是不如鬼童家的,人家毕竟是朝廷水军,而山中家的水军严格意义上来说属于幕府。若一旦打起来,那就麻烦了,正值多事之秋,朝廷和幕府迟早有一战,山中蓝可不想成为两方势力的导火索。 “贤婿,此事因你而起,你说该如何处理?”山中蓝既是踢皮球,也是在考验奈良樱落解决问题的能力。 “这件事说起来也简单,无非是赔偿的问题。”奈良樱落淡淡道。 “鬼童家的河童铠可是朝廷赐予,那是家传的象征,你能赔多少钱?我们鬼童家很穷吗?而且我们这一路追着你走了那么多冤枉路,大军的行军费,粮食费,你赔得起吗?”鬼童有为红着脸大声道。 “那你应该知道我去过小野神社,也应该知道我去过御岳,而且活着出来了。” “那又怎样!”鬼童有为并不知道奈良樱落这句话的含金量。 “那又怎样?你回头问问你父亲,什么叫那又怎样?” 鬼童有为回头间只见刚刚还生气的紧的鬼童无为脸上露出了惊讶至极的表情,他环顾四周那些身份尊贵的宾客们都在窃窃私语,仿佛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一样。 “自古有言,御岳如天堑,凡人不可渡。几百年了,除了当初宫本惠之外,你是第二个从御岳回来的人,而且还完好无损的回来。你能从御岳回来,只能证明你是个天才,但那又如何?”鬼童无为反问道。 “那又如何?”奈良樱落随手扔了一个东西扔到了鬼童无为的手里。 鬼童无为下意识的接过,定睛一看,神色一愣,半响才道:“这是……粉桃?” “什么,粉桃?”鬼童无为惊讶道。 “这真的是粉桃。”山中蓝看了一眼确定道。 “这就是那个只有幕府将军和皇帝才能享用的粉桃?”众宾客们原先只当是看戏,此时闻听有粉桃,顿时将鬼童无为围了起来,这种东西他们只听过,却从未见过。他们虽然都身份尊贵,但是也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粉桃。鬼童无为也不傻知道这粉桃珍贵,连忙揣进了怀里。 其他人都一幅意犹未尽的感觉,哪怕只是看看这桃子都有了吹嘘的资本了。 “这粉桃宛若桃花,当年我在将军身边见过,可惜未曾吃过。”山中蓝感慨似的摇摇头。然而话音刚落,他就见奈良樱落扔给他一个粉桃。他赶忙接住,愣在那里站了好久。他这贤婿,竟然还有粉桃?竟然如此大方? 还不止如此,他掏出粉桃还给了身旁的两个新娘一人二个。末了,他还掏出一个粉桃当着所有人的面吃了起来,他一口咬下,那满口汁水的样子,让众宾客都流口水。 “暴殄天物啊,这粉桃怎么能这么直接吃了呢?可以搭配药材吃,效果更好啊。”有宾客发出如此感慨。 “不对,我记得皇室说过,这粉桃是煮着熬汤吃的,那才好吃。” “你们说的都不对,我觉得……” 众人七嘴八舌,仿佛他们才是最懂粉桃吃法的人,但是可惜他们都并未吃过,都是道听途说。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是向往。 山中蓝看奈良樱落吃的那么开心,也想直接吃,但是终究未舍得,他想等下回去和夫人一起享用。 “只是这一个粉桃,恐怕不够……”鬼童有为在一开始的惊讶过后,终于是反应了过来,他想得到更多。 “粉桃我有很多,但是这在御岳是最普通的东西,我在御岳得到的最珍贵的东西是斩神器。我曾在小野神社前,斩过柳生剑豪,他们应该很清楚,今天也来了吧,也别躲躲藏藏了,出来吧。” 随着奈良樱落话音落,一群剑客从宾客中走了出来,领头的分别是柳生剑八和柳生剑六。 见到他们出来,奈良樱落继续说道:“我曾得到过曾经人族领袖庄尧的剑器,那号称最强的斩神器,龙雀!” 龙雀的名字一出,那些各家族长辈们感觉呼吸都停滞了。这是古时代的能斩神的武器,而且还是最强的武器。没有人不想要这样的武器,因为那是人族至尊的象征。只是庄尧这样的隐秘历史,很多小辈并不知道意味着什么。 “龙雀这样的至强斩神器,唯有德者方能拥有,我将会公开拍卖这把剑,但未免人数过多,引来一些别有用心者,我将会限制名额为一百人。为表示对鬼童家的歉意,他们天然可以得到一个名额。”奈良樱落说完便看向鬼童无为:“鬼童家主,禁器与最强斩神器比,可是有天壤之别的。” “你只是拍卖,而且还有一百个名额,给我一个,又能怎样?”鬼童无为反问,这样的结果他不满意。 “这样,鬼童家额外多一个名额,这个名额鬼童家是可以卖的。” “不够。”鬼童无为摇头。 “鬼童家拥有优先权,只要鬼童家出的起钱,这龙雀优先卖给鬼童家,而且这个优先权也是可以卖的。”奈良樱落朝鬼童有为笑道:“我的价格只能出到这,我不可能将龙雀送给你,你应当明白。” 鬼童无为沉默了,他犹豫了很久,才点头:“好,就这么说定了,在场的都是见证。你与我鬼童家的恩怨一笔勾销。” 谈判无外乎就是让对方觉得占了便宜,鬼童无为虽然面上无喜色,但是心里其实乐开花,他只需运作一番鬼童家就可以得到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东西。他已经在幻想家族在他的手里繁荣昌盛,幻想得到龙雀被万人敬仰,成为新的人族领袖…… 但又有谁知道,龙雀是一把诅咒之剑,拔剑者必死! 以方糖理论来说,对大多数人来说,贩卖幻想才是最赚钱的生意。因为人会因为幻想编织自我的囚笼。 “你与我柳生家的恩怨,也想如此解决吗?你得先还蜘蛛切!”见鬼童家被搞定,柳生剑八大声对奈良樱落说道。 “我也有礼物送给你们。”奈良樱落掏出一张纸让人递给柳生剑八。 柳生剑八蹙眉,他满怀期待的打开纸张,那上面写着春池嫣韵,但是他却看不出来这是春池嫣韵,他小心的读到:“qu,ta,ma,de。” 一句读完,他却听到身后有人在憋笑。 他反复读了好几遍,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一句骂人的话。他以为他会得到如鬼童家那样贵重的赔罪礼物,他有多期待,现在就有多屈辱。顿时,怒火蔓延胸膛,柳生剑八拔剑斜指:“欺人太甚!我要与你决斗。” 然而他满含杀气的话却引得满堂的哄笑声。 第116章 山中里美 这件事有多好笑呢,连鬼童有为都笑了,鬼童有为本就是美男子,这下笑起来更加好看了。柳生一族的家伙看起来真的特别滑稽。 “你自己没文化就不要生气,写的那是春池嫣韵。可是我的墨宝,可是很值钱的。”奈良樱落认真道,仿佛说的是真的。 柳生剑八听闻此言,又认真看了一眼,可是他怎么看,这四个字都是qu,ta,ma,de。听到周围人肆无忌惮的笑声,柳生剑八更加的怒不可遏。 “今天是我大婚之日,我不想见血,你若想与我决斗,明天午时,在城中街道我等你。” 虽然柳生一族和鬼童一族与奈良樱落都有矛盾,但却是不同的。鬼童一族属于摩擦性矛盾,是可以调和谈判的。而柳生一族属于结构性矛盾,这种矛盾天然存在,是不可调和的。既然是不可调和的矛盾,为什么要给仇人送礼呢?那是傻子才会做的事情。一句春池嫣韵已经是相当客气了。 “好。”柳生剑八这才收剑。他看的不是奈良樱落的面子,而是山中家的面子。他只是剑豪,而这里是山中家地盘。 “还有人要找我的麻烦吗?我记得我在山城杀了三浦暗,三浦家没人来吗?”奈良樱落喊了一声。 果然一个三浦家的上忍从宾客中走出,他对奈良樱落高声道:“我家主人让我告诉你,你最近务必好吃好喝,最好老老实实的呆在安云城,这样可以活的久一点。” “你家主人是谁?” “三浦明。” “今天就算了,明天让我看见你,你小命就没了。” “哼。”这上忍并未将奈良樱落的话放在心上,反而冷哼一声。 婚礼继续进行,山中蓝坐于上首,奈良樱落带着两个新娘拜过天地之后,然后拜父母。奈良樱落的父母没有来,那么他就只能拜山中蓝了。这便宜岳父将两个女儿嫁给他,给他磕个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之后便是喝交杯酒的环节。旧式婚礼的礼仪比较繁琐,婚礼上男女双方需通过喝3杯交杯酒每杯分3次喝光,以此盟誓相爱一生,白头偕老!所以因此整个婚礼上最为重要的一道程序就是喝这统共的九杯酒。 因为奈良樱落是娶两个老婆,所以他要喝十八杯酒。喝的时候还要说一些祝词,繁琐又费时间。他每喝一杯就有人不停的叫好。 他酒量并不算差,只是这十八杯酒下肚,奈良樱落却不怎么清醒了。之后他迷迷糊糊的被人扶到床上,迷迷糊糊的掀了盖头,然后他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真是尴尬,辛亏我机敏,在酒里下了药。不然让我陪一个陌生男人睡觉,我可是做不到的。”山中结衣穿着喜服摇摇头。 “妹妹,你何必如此。我记得你可是给他出头,打了鬼童有为一巴掌。”山中里美轻笑一声。 “毕竟有夫妻之名,他侮辱他就是侮辱我,我可忍不了。”山中结衣理所当然道。 “你去哪,这就走了?” “忙了一天了,累了。姐姐你喜欢他,我可不喜欢他,为山中家传递香火的事情就拜托姐姐你了,我回去睡了。” “今天大婚,你回自己房间睡会让人说闲话的,去隔壁我工作的勤务楼睡吧。” “知道啦,知道啦。”山中结衣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朝后用力的挥手。 …… 见妹妹离开,山中里美也没拦着。她望着躺在床上的奈良樱落笑道:“樱落君,她已经走了,你就不要装了。” 奈良樱落依然闭目不动。 “你能杀了柳生剑九这样一个剑豪,说明了你有剑豪的实力,你又是春道血脉,血气旺盛至极,能药到人的药是药不到老虎的,我妹妹下的药只能让你头晕,你还是有知觉的。所以,不要装了,起来,陪我说说话。” 耳边传来这样的话,奈良樱落只得强撑着不适,从床上坐起来,他用手轻扶着额头,然后静静的看向山中里美。 他以前并未见过山中里美。眼前这女人一头漆黑的长发,五官端正,落落大方,她眼睛非常的明亮,是一个气质温婉温柔的女人。这是奈良樱落对她的初步印象。 他并未将她与琉璃做比较。两人本就不同,成长环境不同。琉璃更具有攻击性,她是自由勇敢的矛。而山中里美便是温婉含蓄的盾。 “山中里美?”奈良樱落不确定的问道。但问的时候,他心中其实是确定的。 “是我。”山中里美点头。 奈良樱落长出了一口气。他在调整情绪,对他来说,即使是尴尬的情绪,那也是无用的石头罢了。 “我与你的交易已经完成了一半。”奈良樱落说道。 因为宫本惠的诅咒,山中家人丁凋零,山中里美的想法和旋涡彩花一样,靠奈良的嫡系血脉来解决这个诅咒。这也是一开始两人书信往来的缘由。 “那些其实不用太当真的。”山中里美坐在一边,含笑说道。未等奈良樱落询问,她自己就解释了起来。 “当初我随家父去奈良家,那时我见到了你顶撞源赖朝将军,还扬言要自裁于将军跟前。当时我就看上了你。只是你不知道我那天在。虽然那时你在奈良家就已经失势,无人看好你,但我看好你。因为当天那个被称之为天才的奈良见鹿可是在将军面前瑟瑟发抖呢。” “可能现在看来有些人觉得我眼光不行。我有个好朋友,是旋涡家下任家主,她叫旋涡彩花。如无意外呢,她会嫁给你的哥哥奈良见鹿。在她的眼里,奈良见鹿是当代年轻人中可排前三的人物。奈良见鹿现在应当是很自信的,如果再见到源赖朝将军,他应当不会那么瑟瑟发抖了。他的自信来源于他日益增长的实力和对我们这个世界的理解。但你不是。” “你的自信来源是一种对于我们这个世界的不屑。” “我原先不太理解你这种不屑来自于哪里?最近这段时间我读了一些你写的书,我大概明白了,你的不屑来自于你那种自我的价值体系的构建,这种价值体系构建的非常早,在我们还在玩泥巴的时候,你就已经玩起了我们不太理解的东西。” “这种不太理解的东西到底有没有价值,得靠实践来检验。这也是你书中传达的价值观。所以我在给你第一次写信的时候我特意问了你一个困扰我的问题。你应当记得,当时家族嫡系人丁凋零,我们山中家又盲目扩军,有些将领已经无法掌控了,因为山中家嫡系已经没有人了,而大多女子并不能服众。我问你怎么办时,你给我说了二桃杀三士的故事。”说到这里时,山中里美无所谓的将粉桃扔在床边,她并未将这粉桃当做什么贵重的东西。 “这个阳谋帮我解决这个问题。后来我预感有饥荒蔓延,各地领主都在屯粮,我又写信问过你怎么办?我等了许久你都没有回信,后来你给我送来了红薯和土豆的种子,还教我种植的方法,还有迭代的手段,以至于山中家可以无视饥荒的影响。让这些年来山中家越来越富。” “当然,这些也是你在被奈良家除名时,山中家也愿意接待你的原因。事实上包括我的父亲,以及家中族老都很欢迎你来山中家。你不仅仅是一个赘婿,而是他们的摇钱树。果然,你刚成婚,就给我们带来了粉桃,还有最强斩神器的拍卖。而你孤身一人,这个龙雀名额的拍卖怎么会不分山中家一口呢,他们都很喜欢你,包括我。但我的喜欢,又与他们不同的。” “因为你是我的夫君。你是我亲自挑选的丈夫,怎么有不喜欢的道理。” 事实上,奈良樱落这一路遇到的事情她都知道。包括解救宫本琉璃她也知道。她原本只当琉璃是一个艺伎不放在心上,但是旋涡彩花写信给她,告诉了她琉璃的身世,她也大吃一惊呢。她没想到奈良樱落的胆子那么大,竟敢亲手解开那个暗影,琉璃身上牵扯了太多的仇恨,她若是她,她一定不会将危险带给她。事实上琉璃和她预想的一样聪明,但琉璃的聪明却并未让她欢喜。她并未将这些事情讲给奈良樱落听,她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因为需要说的时候没有用,有用的时候不需要说。 她说完也只是静静的看着奈良樱落。 听到此处,奈良樱落才说道:“可是我们之间没有感情,只有交易。更何况我们才第一次见面,你不用把我想的那么好。” “人为什么要以时间的长短来定论情感呢?而正因为有利益牵扯,你我之间的感情才会更加的稳定不是吗?” 山中里美能说出这句话说明她也有她自己的价值观体系,她试图以这种价值观体系能说服眼前的奈良樱落。但是她没有经验,她不知道感情是不能说服的。 “我不太同意你这样的想法。”奈良樱落躺倒在了床上,他双手枕于脑后,望着天花板。 “为什么呢?”山中里美非常自然的躺倒在他的身边,反问道。 她试图理解奈良樱落的价值观体系,而不是只在乎那些虚无的情感。因为情感来源于想象,想象来源于心,要想征服一个人的心,你得懂他这颗心。她本就是世家女子,她学的就是操控人心的本事,更何况她本就是一个幻术高手。只是她也明白,她的那些手段在奈良樱落这里都是小道,而真诚才是必杀技。她想以自己的想法来激活奈良樱落那颗已经死去的心,然后用这颗心来带给自己幸福感。 两人就这么旁若无人的在一张床上聊了起来,如一般的小夫妻一样说着夜间闲话。他们从爱情聊到亲情,从哲学聊到心理学,从心理学聊到经济学,大多时候都是奈良樱落在说,而山中里美在听,偶尔她会说出一些让奈良樱落也豁然开朗的观点,于是聊的越来越投机。 两人就这么聊到困,不自觉的睡去。她没有做任何奈良樱落不舒服的事情,以至于奈良樱落对她都有了一股亲切感,她这个人真的很奇怪,拥有一股能和任何人聊的来的亲和力。 当第二天奈良樱落醒来的时候,他发现山中里美就睡在他的身边,他恍然如梦,感觉极为不真实。她还穿着结婚时的红打卦,这是神前式婚礼的传统服饰,说明她是信神道教的,或者喜欢神前式的婚礼仪式。他的心一方面对她是茫然的,一方面又蔓延而出一股极致的新鲜感。他并没有逃脱人性的囚笼。这种感觉有一种似偷情一般的愉悦,这种感觉很不好。 第117章 方糖理论进阶版 他未惊动她,一早便离开了房间,推开门,逆着晨光往外走,她的婢女小茶见他叫了一声姑爷,他有点不习惯这个称呼。他一路往山中家外走,一路上都是这些称呼,遇到山中家的长辈他也不认识,大多点头就算是见礼了。 一路出了山中家,然后往城外走,中途他带上了佑助,佑助早已准备好了马车,马车中是一车的书。出了城后,他们一直走到偏僻处,他看到一处带院子的木楼,心中一喜,然后推门进去。进门时看到一些少年在打扫院子,看到他进来都露出了奇怪又警惕的目光。 “你是谁?来干什么。”一个名叫高杉的少年拉住了他的衣角。 “我找你们千代秋,千老师。” 听到是找老师的,高杉面色稍缓,他面黄肌瘦的脸上露出笑容:“老师正在上课呢。” “哦,我去看看。”奈良樱落顺着高杉手指的方向,走近一间教室,不大的教室里几乎做满了少年,竟有近百人,几乎已经快要挤不下了。每个人都在认真听课,并不时做笔记。 按辈分来说,他应该叫他四师妹,但她又不认他这个大师兄,所以他还是习惯叫她四师姐。四师姐可是一个极为要强的女人。 佑助要莽撞的进去叫她,被奈良樱落叫住了。“孩子们在认真听课呢,不要打扰。我们也听听,她这节课在讲什么。” 两人靠在屋外的墙上,听着四师姐的声音,都不自觉的笑了。 “今天呢,我们学两首诗。”四师姐说着在黑板上写下了两首诗的句子。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四师姐写完之后,反问道:“这两首诗的意思都非常的浅显易懂,谁能告诉我,这两首诗背后的逻辑?” 秀清立马站起来说道:“第一首最后一句已经说的很明了了,有人在吸农户的血,我家原本就是贫农,领主对于税收过重了,遇到灾年根本活不下去。第二首诗,说的是要珍惜粮食,我们吃的每一粒米都是血汗。” 四师姐点点头:“学的不错,但还是太过浅显了。注意我问的是底层逻辑,为什么无闲田会饿死?为什么粒粒皆辛苦,是谁在发出感慨?” 秀清思维还算敏捷,她答道:“农户从不会感慨粒粒皆辛苦,因为常年如此,早已习惯成本能,而感慨粒粒皆辛苦的一定不是农户。我想应当是个好人。至于无闲田为何会饿死,难道不是因为税收过重吗?” 四师姐摇摇头;“恰恰相反,写这两首诗的人叫李绅。他是个贪官,他不但贪而且还浪费食物,而且喜欢吃鸡舌头,一顿要杀三百只鸡,只吃鸡舌头。而且他与大诗人白居易,元稹是好朋友,交游甚密。刘禹锡去他家做客的时候,还被他的一个艺伎的容颜和技艺惊讶到了,对于他豪奢的生活感到惊诧。他还是一个酷吏,他治下的百姓都纷纷出逃。这样的人,能算一个好人吗?” “这样的人应该不会有好下场吧。”秀清不服气,她很难理解这样的人是怎么写出这两首诗的,难道说的和做的能相差如此之大吗? “不不不。”四师姐继续摇头:“他做官一路平步青云,而且还拜为宰相。一直活到七十多岁,他善终了。可以说一辈子过的潇洒之极。而且死后的谥号是文肃。我应当教过你们,文肃是什么,文肃是美谥,而且还是美谥中的上谥。谁能告诉我,为什么?” 四师姐环顾一百人的教室,教室内却鸦雀无声,很多人都不理解,为什么会这样,这些理想主义的少年,很难理解这样的事情。 秀成却忽然开口:“没什么为什么,他能写出这两首诗,是因为他理解这个社会农户的底层逻辑,他能平步青云,说明他了解为官的底层逻辑。他理解了这些逻辑,并不能代表他一定要做一个好人,他也可以选择做一个坏人。他这样的人做起坏人来,要比做好人更得心应手。而且,他能最终为相,而且是在美好的唐朝,我们这些民不能理解他为什么善终,说明了为民的底层逻辑和上位者的底层逻辑不一样。他能为相,甚至有一个好谥号,说明了在那个土壤中能长出他这样的树,不止他坏,整个土壤都坏了。” 四师姐鼓掌,正要说什么,发现外面有人在窃窃私语,她出门去却看到了靠在门前的奈良樱落和佑助。 “你们两个来了,也不打个招呼,我在上课,你们要不要指导一下,听了半天了,不说点什么?”四师姐抱着肩膀看着他们。 “不了。四师姐,你也知道,我半天憋不出来一个屁。让他给孩子们上上课吧。”佑助连忙出卖奈良樱落。奈良樱落却笑笑毫不在意,他最喜欢的事情就是传播道理。 “你觉得秀成的观点如何?”四师姐反问奈良樱落。 “道理不分善恶,他还是太嫩了。我来给他们上一课。”奈良樱落摇头道。 “孩子们还太小,你不要说什么太深刻的东西,不然我不放过你。”四师姐威胁道。她害怕他会说一些人性的黑暗,所以提前叮嘱。 “放心,你旁听,如果觉得不对,你就打断我。”奈良樱落走进了教室。 看着这么一个陌生人进来,孩子们窃窃私语了起来,近一百人的低声交谈其实声音很嘈杂,奈良樱落解下配剑敲了敲桌子,顿时安静了下来。 “我呢,算是这间学堂的创办人,你们可以叫我校长,今天大家和我算是初次见面,但是也有同学见过我。”奈良樱落的目光落到秀成秀清身上,两人看他的眼神中充满了一种对于偶像的狂热。 “我刚刚一直在旁听,秀清说的很好,秀成说的也不错。但你们终究会疑惑,我们这个世界运行的底层逻辑到底是什么,今天我将用一个最简单的故事告诉你们到底为什么贫穷,为什么会饿死,为什么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奈良樱落说着将黑板上的诗句擦去了,他认为这些诗句并不重要。他在黑板上写下了四个大字:“方糖理论。” 他给孩子们解释了方糖理论。这个理论他曾经告诉过佑助,但是当时他并没有将这个说的很深,但今天他想说深一点。 所谓方糖理论便是这么一个故事:天下掉下一块方糖,第一只蚂蚁看见了,第二只蚂蚁也可见了,两只蚂蚁是可以争抢的。在人类的视角看来只是两只蚂蚁争抢方糖而已,不分先来后到。但是若第一只蚂蚁得到了方糖但没吃完死了,死前他将方糖传给他的儿子小蚂蚁,其他小蚂蚁能不能争抢呢?以人带入蚂蚁视角不能如此,因为那不符合人私有的价值观和道德观。但是若是带入人本身的视角,以一种俯视的视角看蚂蚁,则一切皆可为,因为只是蚂蚁抢方糖而已,并不能因为过了一段时间,道理就变了。甚至人反而会疑惑其他小蚂蚁的愚蠢,为什么不去抢呢? 这个故事完美诠释了人类运行的底层逻辑。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故事说完,教室里刚刚还嘈杂的很,瞬间就安静了。 这是一个看似简单,但又很矛盾的故事。矛盾点在于为什么人类观蚂蚁可以无视道德感,而轮到自己时却认同小蚂蚁的价值观? 至此,奈良樱落在黑板上写下了第二句话:“人类的道德感和私有制不符合天道,那是幻想的囚笼。” “人都说天道无情,但天道无情正是大爱的表现,它若有情便没有了所谓的公平可言。以人的视角观蚂蚁,人便是天道。你会对蚂蚁有什么感情吗?” “现在,我问你们第二个问题,如果小蚂蚁要独自占有方糖,甚至还要让其他成千上万的小蚂蚁为他工作,你说小蚂蚁该怎么做?假设小蚂蚁有人类的道德感和私有意识的情况下,怎么做呢?” 奈良樱落望着那些茫然的学生们,他笑了:“很简单,将方糖放入水中,给小蚂蚁中强壮的蚂蚁分糖水,至于这糖水的稀稠由小蚂蚁自己决定。至于底层那庞大的近万的小蚂蚁,给它们什么,它们才能老实?” 奈良樱落问秀清,秀清眼神依旧茫然,但还是坚定的回答:“更加稀少的糖水。” 奈良樱落问秀成,秀成捂着脑袋,脸露痛苦状,不停的摇头。 奈良樱落见学生们都茫然的样子,他又看向了门外的四师姐和佑助,四师姐抱着肩膀看向他,心中已有答案,而佑助犹豫的很,他应当是知道的。因为奈良樱落很早就告诉过他方糖理论,但是他很难接受那个答案。 他叹了口气:“什么都没有,给那些庞大近万的小蚂蚁的是幻想。” “什么都没有?”“为什么?”“怎么会是幻想呢?”学生们更加的懵了,一个个茫然无措的像个傻瓜。 “小蚂蚁会告诉那些近万的小蚂蚁只要听它的,他们就能分到很稀的糖水了。但事实上那些近万的小蚂蚁什么都得不到,所以那就是幻想。” 秀清第一个反对:“我不相信,蚂蚁是蚂蚁,人是人,那么多人怎么会认同幻想呢?什么都得不到,是我我不会善罢甘休。” 奈良樱落再次摇头:“人类单从个体来看,智慧其实很高,但是人数一旦过多,过万的话智慧就无限趋近于零。一个智慧无限趋于零的群体,被称之为乌合之众。乌合之众怎么不善罢甘休?正如你刚刚学的诗句,天下无闲田,农夫犹饿死。你家的情况你也知道,你都要饿死了,你想的第一件事是卖自己,而不是去抢领主的粮食。在蚂蚁的群体中你就是那近万的小蚂蚁,你辛勤的帮蚂蚁王稀释糖水,但是至死你都难喝上一口糖水,死的时候做梦的时候都幻想你是喝甜的糖水醉死的。” “所以我说,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并不是因为苛税猛于虎,而是因为农夫至死都在维护小蚂蚁的利益,那个得到了方糖的小蚂蚁的利益。一生都为别人而活,一生都在为别人摇旗呐喊,然后饿死了,这很意外吗?这只是固有逻辑下的推理而已,是不是很可悲?” “我……”秀清再次茫然。 “还是那句话,困住你的不是别人,而是你自己。你在自我的认知中认同那些田是领主的私有财产,你认同那些是私有财产不是认同领主,而是幻想有一天自己也有私有的土地,到那时努力耕作就能逐渐富裕。你过于相信你的运气,过于相信自己能够做到,但是土地已经被分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土地是极为有限的,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都想不弱于人,都想喝糖水,但是喝不到,那不就是幻想吗?就像蒙着眼睛干活的驴子,一直想吃到眼前的胡萝卜,但就是吃不到。人笑驴子蠢,但人又聪明多少?谁有想过方糖是有限的,糖水是有限的。人终究会死于幻想。” “所以自古以来,敢于贩卖幻想的生意,都是最大的生意。” “我不信我会死于幻想。”秀成捂着头,依旧满是痛苦,他不敢相信这样的事情。 “秀成,我问你,你觉得权力来自什么?”奈良樱落俯视着秀成。 “权力来自于金钱还有军队,幕府和皇室正因为有了这两样才能让人畏惧又不得不为他工作,他们有暴力工具,让人畏惧,那就是权力的来源。”秀成坚定道。 “不不不。”奈良樱落却摇头:“权力来自于相信。” “你说的那不是权力,而是威胁,权力不是被迫的,而是自发的。” 至此,奈良樱落在黑板上写下了第三句话:权力来自于相信。 写完,奈良樱落直视着秀成慢慢说道:“你相信他们,他们才有了奴役你干活的力量。你越相信,你就越为奴,永远成不了自己的主人。你要知道,人类一开始是没有国家的,是因为人们相信人族领袖带领人过上好的生活,才会成立国家。一开始成千上万的小蚂蚁们相信小蚂蚁王,才会为它干活,相信它们能分到糖水才成立了蚂蚁王国不是吗?小蚂蚁只是小蚂蚁,它就是一只弱小的蚂蚁,它又不强壮,也没有战无不胜的能力,它本质上是没有让成千上万的小蚂蚁为他干活的能力的。它的强大之处在于它可以编织幻想的牢笼。” “那么秀成,我现在问你,对于那些成千上万的小蚂蚁来说,破除自我的幻想之后,他们的最优解是什么?” 秀成咽了口吐沫,他握紧了拳头,大声喊道:“平分方糖!” 奈良樱落点头,在黑板上写下了第四句话。简单的四个字:平分方糖! 这四个字奈良樱落写的极重极重,这四个字重若万钧。 门外的四师姐鼓掌,佑助鼓掌,连带着教室里的所有同学都鼓掌。他不止告诉他们道理,而且还用故事的方式带着他们自己推理世界运行的底层逻辑,这种震撼是在场的同学们一生忘不掉的。 奈良樱落写完,随手扔掉粉笔,对那些刚刚还茫然,现在眼神清明的同学们语重心长地说道:“明白了吗?平分方糖就是我们的理想。这便是社会型社会的雏形,也是共同富裕的基础。” 这个时候秀清站起来:“所以我们是可以打倒领主,分领主的粮食的,因为地是天上掉下的方糖,领主只是占有者,而且劳作的是我们,他什么都不干,只是吸血。所以为了平分方糖的理想,这样的人是可以打倒的。” 奈良樱落点头:“不错,你已经挖掘出了方糖理论中的最浅显的认知。” “可是,我还是不明白,我是怎么被幻想的牢笼给困住的。”秀成站起来问道。 “你能问出这个问题很好,一切事物都要以辨证的角度去看。接下来,我还要给你们上一堂实践课,告诉你们何为贩卖幻想。你们愿意来帮我吗?” “愿意。”又是异口同声,孩子们清澈的眼神中蔓延出了一种名为理想的东西。 可以说这堂课的效果非常的好,他用了最浅显易懂的例子说出了他的道理。他不求这些少年都听懂了,哪怕只是记住了,在心中慢慢琢磨,都会有看待这个世界不一样的眼光。 其实他贩卖龙雀名额的生意就是一桩贩卖幻想的大生意。这些年轻的少年永远不懂,在夜之城幻想生意的威力,它可以是钻石,可以是保险,可以是微型生意,可以是平台生意,可以是任何生意,只需要极小的代价就可以窃取巨大的利益。这生意只需要让人相信能够分到糖水,他们自己会奋斗,会为你的生意添砖加瓦,甚至任劳任怨。人类何其聪明,但正因为这些聪明导致了人类的愚蠢,愚蠢到自己给自己编织囚笼。这个幻想生意唯一要注意的是要让人相信这是拼了命能够到的幻想,如果让人觉得那是一生都得不到的东西,那自我的囚笼就不完美了,很容易崩溃。 课后,四师姐靠在墙上慵懒的不着调的给奈良樱落鼓着掌:“讲的非常好,连我也有点醍醐灌顶的感觉。” “四师姐,你好像不开心呢。”奈良樱落笑着反问道。 “我当然不开心了,我记得你以前说要救世的时候传播的思想可不是这个,而且你所写的书中有一句可是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你现在算不算自己打自己的脸呢?”四师姐看似是质问,其实她也在问心中的疑惑,为什么奈良樱落会否定这个当初他坚信的东西。 奈良樱落叹息一声,自嘲一笑,他靠在墙壁上,双手枕着后脑,望着远处眼睛空洞又无神:“我没有走迎亲路的时候,我其实是认可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这句话的。但当我一路走来,遇到饥民,我派人杀了山本领主,放粮之后,我留下了山本领主的手下,其实我就是在做实验。我就是想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那个实验很残酷,但是让我明白了人是不能他救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和小佛寺一生只渡一人的想法不谋而合。先渡己,再渡人,一人足已。渡己只需要觉醒就够了,看似容易却极难,可能终其一生都是浑浑噩噩。而渡人,哼哼,比渡己还难。人的固有价值观一旦形成,除非心死无数次才能重塑。好在这些孩子都是白纸,相对来说容易一些。方糖理论只是一个药引子,他们得靠这个药引子觉醒。我没有把方糖理论讲透,等他们有一天遇到不了解的事情了,想到了方糖理论,然后深挖之下豁然开朗,可以真正做自己的时候,那么他们就觉醒了。” “你应当明白,在方糖理论的框架下,所谓的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是最具有欺骗性的幻想牢笼,能说出这句话的人真是把人性玩的透透的。” “你应当能想到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到底是谁对谁说的,这其实是一种幻想,因为在方糖有限的情况下,越私有越剥削。每个蚂蚁都想占有更多的方糖,都想私有财产不可侵犯,最后造成的结果是小蚂蚁在法理上站到了道德至高点,它占有方糖变的合法了。他甚至都不用分糖水给一部分蚂蚁了。至于其他小蚂蚁,想要方糖,去找别的方糖啊,找不到,那你活该饿死,你没能力啊。如果以此逻辑推演,就形成了另一种社会制度,资源型社会。” “资源型社会?”四师姐嘀咕道。 “这不对啊,如果不分糖水的话,不分化小蚂蚁们,这种法理站不住脚。”佑助反问道。 “你很聪明呢,佑助。”奈良樱落难得夸奖佑助,倒是夸的佑助不好意思。他给佑助解释道:“矛盾可以在内部解决,但也可以在外部解决。小蚂蚁会用已有的方糖为资源,化为糖水,组成军队或者商队去抢其他可能得到方糖的小蚂蚁。如若没有找到得到方糖的小蚂蚁,他就抢普通蚂蚁的食物。然后将抢来的东西的一部分分给其他小蚂蚁,这便是一本万利的好生意。以幻想促使它们抢资源,以幻想控制所有的小蚂蚁为他卖命。” “资源型社会的本质其实是掠夺,以掠夺来满足其他想分方糖的小蚂蚁,给它们编织幻想的牢笼。但是这个资源性社会的症结在于,掠夺不一定每次都是胜利的,失败了怎么办?还有,已经习惯了抢别人东西的成千上万的小蚂蚁,它们的胃口越来越大,已经不事生产了怎么办?如果掠夺失败,底层的小蚂蚁又不事生产,而且过惯了奢靡的生活不想降低生活水准,又该怎么办?” “按这样的逻辑推理,资源型社会是一定会走向崩溃的,不是外部崩溃,就是内部崩溃,或者一起到来。所以资源型社会一旦形成,就是一架停不下来的马车,要么一直跑,要么粉身碎骨,没有退路。” “如果资源型社会没有崩溃,一直往前,会如何?“四师姐想了一下,又问道。 “会出现越来越多的小蚂蚁王,小蚂蚁王会特别富有,富有到可以给每一个小蚂蚁分糖水,资源足够,方糖足够,成千上万的小蚂蚁们什么都不干,就伺候这些小蚂蚁王,成为他们私人的奴隶。那些骨头硬的小蚂蚁一旦离开这些小蚂蚁王将会饿死,因为蚂蚁王们已经占有了所有能吃的东西,分了能分的所有资源。掠夺到无可掠夺,没得分了。要么为奴,要么死。” “相信私有财产不可侵犯的小蚂蚁,时间拉的越长,它越会变成别人的财产。” “我不想走这条路,因为这一条路一定是条弯路。这是一条短期奢靡,长期崩溃的路。这是一条充满战争和毁灭的路。但是人性的愚蠢在于,他们幻想并想拥有那种短期奢靡的生活,他们幻想那奢靡的生活给自己编织囚笼,他们看不到远处,所以反而更愿意走这条路。我不告诉同学们这条路,是有我自己的私心的。” 说到这里奈良樱落叹了口气,他想与人性做斗争。他相信理想终究会战胜贪婪,这是他一辈子的理想。 第118章 斩 “我想问一下,社会型社会的症结在何处?它难道是完美的吗?”四师姐又低声问道,仿佛在问一个秘密。 奈良樱落却笑笑,他知道,但是他不能说,或者说得他不能现在说。平分方糖看起来是一个很简单的活,但其实不简单的。 “快午时了,我还有一场决斗呢。”奈良樱落伸了一个懒腰,对四师姐说道:“师姐,我把我编写整理的教材都带来了,就在那马车上,你回头在挑选一遍,选你喜欢的去讲。然后在让人抄写一遍,建一个图书馆出来。孩子们的脑子是需要各种不同的理论轮番轰炸,才能拥有自己的东西。不要给他们讲一些看似大道理但又无用的东西,非常时期,得实用主义为先。教给他们的不是他们的,他们自己悟的才是他们的。而他们将来我是有大用的,他们将是我们理想的散播者,优秀者当为思正。” “告诉他们,推理出来的东西,还是需要实践来验证的。既然已经说清楚了方糖理论的底层逻辑,我会让他们看到幻想的力量。”奈良樱落说完便离开了学堂。 “佑助,过来帮我搬书。”四师姐对于奈良樱落去决斗一点都不担心,她只在乎他送来的这些教材。这些才是宝贝。 “我想去看决斗。”佑助刚要跟上奈良樱落的脚步,就被四师姐抓住了。 “决什么斗,搬书。” “那可是剑豪,我怕师兄搞不定。” “他不是斩过一个剑豪了吗?” “谁知道他用了什么取巧的手段,上次没看到,这次我要去看看。” 四师姐千代秋拉着他的耳朵骂道:“就你屁话多,快点搬书,搬完了,你要去,我就陪你一起去。” 四师姐也看出佑心不在焉,他说话都不过脑袋,他就想去看奈良樱落决斗。听到她答应了,佑助顿时没有了傻话,老老实实的搬起来了书。动作麻利的很呢。 “你说啊,奈良樱落是真的能写,这些一摞摞的书都是要一个个字写的,他有很多时间吗?” “没有的呢。这一路上他除了睡觉几乎一直在写,在丹霞城他散播出去一部分,现在的都是之后的路上写的,听说一直到小佛寺时才写的差不多,当初在山城被围杀的时候,他都没有停笔。真的是抓紧一切的时间了。”佑助抱着书随口说道。 听到佑助的话,千代秋沉默了。她抱着书走在佑助的前面:“把书搬到那栋楼,我特意空出来的。” “这书啊,真重呢。” …… 奈良樱落因为一早就去了城外,又在学堂逗留了很久的时间,眼看要正午了,城中心的街道上却并未看到他的身影。 他不急,但是有些人急了。急的是看热闹的人,昨日成婚的时候,奈良樱落可是当着所有贵客的面许下了要决斗的豪言。以至于那些贵客原本都准备回去了,硬是推迟了半天,就准备看山中家的新姑爷和柳生家剑豪的决斗。 安云城的城中心有桂花一条街,道路修的很宽,道路两旁种满了桂花树,此时正是盛开的季节,那种香味即使不去吸,也会钻入你的口鼻,远远望去是一片金黄色。街道上多的是赏桂花的游客,只是今日都躲入了街道两旁的饭馆和酒肆中,以至于城中心最贵的桂花楼都是人满为患的样子。 柳生剑八就站在桂花楼下,这不是他随意选的位置,而是他特意选的位置。因为这栋楼上看热闹的都是有身份的人,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打败奈良樱落,他当可一战成名。他并不想一辈子都当柳生剑八,他也有梦想,所谓剑八,便是剑吧,只是一把剑,一把柳生家的剑。剑只是杀人的工具,他并不想当一辈子工具,他现在的想法就是杀了奈良樱落,然后名动天下。 每一个剑客的梦想都是名动天下,他受了多少的苦才能成为剑豪,他手中的剑才是最清楚的。 来时,他的师兄柳生剑六曾提醒他,出手就要出全力,在山中家还未反应过来前,一剑杀了奈良樱落。不要像柳生剑九那样死在自己的骄傲上。是的,他们认为柳生剑九败给奈良樱落是因为轻敌。因为这是从神社逃回去的柳生剑客的嘴里说出的证据,人怎么能不相信证据呢。 柳生剑八抱着肩膀等着奈良樱落到来。他一早便来了,而现在已经午时,奈良樱落却依然未到。他观奈良樱落不像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奈良樱落若是不来,他定会成为笑柄。奈良樱落若是不来,他将不站而胜,他本应开心,但是却烦躁的很。 他抬眼看了看太阳,此时已至正午,太阳躲在云层里,但他的后背已经出汗了。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影子,影子已经变的很小,小到浓缩在自己脚下。 他口干舌燥,嘴唇都干裂了,却依然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以图维护自己的气势。 他闭着眼睛,以图忘记自己心中的烦躁。刚闭上不久,他就听到了窃窃私语声,有人大声的告诉他奈良樱落来了。 终于来了。 他已经等不及了。 随着奈良樱落的出现有风吹来,带来丝丝的凉意。 他睁开眼睛。 握住剑柄。 当他看到奈良樱落的那一刻,他跑动起来。 脚下宛如起风,他的脚步踩着风宛如飞起来。 对面的奈良樱落也开始飞起来。 两人以一种相对的速度在朝着对方撞去。 然他不是主动跑起来的,而是因为奈良樱落对他施展了影子模仿术,所以外人看来他们两人动作会一模一样。但一条狭长的影子宛如一条黑线一样在两人脚下,拉着他们彼此相遇。 他并没有反抗这个术,因为他本身就是要接近奈良樱落的。如他所料不错,在接近的一瞬间,奈良樱落会解开影子模仿术,然后两人各出一剑,这一剑便是决胜负的一剑。 他握紧剑柄。 奈良樱落握紧剑柄。 两人如激射而出的子弹,在百米距离内,几乎瞬间相遇,然后同时拔剑,对着对方的胸口砍去。 也只是眨眼的时间,那一瞬间的触碰,宛如风暴爆炸,狂风遮蔽了围观者的视线,两人一触即分,也只是瞬间便结束了战斗。 对柳生剑八来说,那一刻宛如阳光穿过了云层,在安静的街道上奈良樱落的那一剑平平无奇,但那一剑却是仿佛不属于这个空间,在那一剑下,他看到了河流的水光,远处的群山,还有白色的岩石,以及飘散到眼前的桂花……这些景象的画面,在那一剑后,仿佛瞬间遍布细小的裂痕,在自己眼前分裂瓦解。 他看到了无数被切碎的桂花在自己的眼前飘落,他望着胸口的那细长的剑痕,无奈的说了一句:“好剑!” 他背后的奈良樱落轻轻的将手中秀丸插入剑鞘,并未往后看,直接就走了。随着他的离开,柳生剑八倒了下去。 两人一句话未说,从奈良樱落出现到离开,只出了一剑,便结束了。 奈良樱落是走了,但是这桂花一条街却是热闹了起来,很多人还在震惊中,不知道那一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柳生剑六从人情中闪现而出,他惊疑不定的走到柳生剑八的身边,摸了一下柳生剑八的鼻息,竟已经死了。他没来由的心中大骇,竟死了! 一剑斩剑豪?! 远处有一个女子打着白色的伞,伞面上画有山茶花的样子,她看向远处奈良樱落的背影嘀咕着:“姐姐让我在关键时刻帮你一把,看来你不需要。” …… 街道尽头站着四师姐和佑助,四师姐仿佛考验一般问佑助:“看清了吗?” “看清了,他没有施展任何奥义剑术,只是简单的一剑,可是如此简单的一剑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力量?”佑助喃喃道。 “天下剑术,唯快不破!他用影子模仿术拉着柳生剑八一起提速,在相遇的瞬间便能斩出二倍的力量。在加上两人都是施展拔刀术出手,看似是一剑,但却是两人巅峰剑速的一剑。他的神经反应速度快,又有斩神器秀丸的加持,赢了很正常。”四师姐解释道。她认为奈良樱落赢的理所当然。 “在相遇的瞬间,奈良樱落主动解开了影子模仿术吗?” “没有。” “那就是……在相遇的瞬间,柳生剑八发现了奈良樱落拔的是秀丸,主动挣脱开的术,那一瞬间,他犹豫了?”佑助问。 “他的剑只是名器,若与斩神器相撞,在那样的速度下,他的剑有八成的几率会断。” “不是还有两成几率不会断吗?” “他不敢赌,剑一旦断了,以当时两剑交击时的轨迹来说,他会被切为两半。所以,佑助你要记住,犹豫就会败北。” “可是,那一剑的伤口不致命,为什么柳生剑八死了?” “他那把斩神器秀丸有古怪。”四师姐眯起了眼睛,她只知道奈良樱落腰间的那把斩神器叫秀丸,却并不知秀丸的能力是什么。 第119章 编织幻想一 在众人感慨的时候,桂花楼的一个上忍正悄悄的离开,他只是刚下楼,忽然感觉后脖颈一凉,一把苦无穿透了他的咽喉。他看到这个苦无带着血光,朝着远处飞去,转瞬消失,快到离谱。快到他忽然倒下,身旁之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苦无穿过无人的街角,最后落到奈良樱落宽大的袖子中。小姨改良了他的御剑之术,用了神道教的符文加持,现在称之为百步飞剑。他这是第一次实战百步飞剑。虽是偷袭,但是这种秒杀上忍的力量,还是让他惊讶了一番。他昨日已经警告过那三浦家的忍者,不要逗留,他却以为他在说笑。 神道教的符文让他感受到了神力,那是如此先进,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至于杀了柳生剑八,这根本算不得什么事情。他要的是威慑,他现在需要的是威慑,这方便于他在山中家站稳脚跟。他们都当他是财神爷,但其实他不是,他其实是一个掘墓者。但于方糖理论而言,众人愚昧,他需要给他们编织一个幻想。这个幻想要足够的大,让他们相信他,让他们供奉他,财神爷嘛,当然要供起来,最好烧香的时候磕头才算虔诚。 做事情和下围棋一样,得有次序,你不可能一个棋子就将别人围杀,你得先走a,再走b,然后才是c。若是先走了b,那么a和c就都不存在了。所以他现在得回去和山中家的家主山中蓝讨论一下,并送他一场造化。 刚进山中家的门,就发现小茶站在门口,她打着油纸伞,伞下的山中里美穿着和服站在那里。她比小茶要高,以至于小茶将伞举得高高的,遮挡那酷烈的太阳。 看到奈良樱落回来,她脸上才挂上微笑,然后绕着奈良樱落转了一圈,看他无事才问道:“胜了?” “胜了。”奈良樱落点头。 “亏是胜了,若是输了,我就要守寡了。”山中里美看似调侃,实则认真的说道:“以后这种事情莫要做了。你是我的夫君,这种好勇斗狠的事情太过无脑,说白了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对山中里美来说,在安云城,她要杀谁,只是一句话的事情,何必奈良樱落亲自动手呢。这是站在她的角度的想法,不能说错,但也不能说对。但她未阻止他,因为奈良樱落说决斗的时候,她还没有那个身份,现在说就刚刚好。 “剑豪不似普通剑客,你若杀了柳生剑八,会给山中家也带来麻烦。” “正值多事之秋,本就是大争之势。知道为什么三浦家为什么没来找你报仇吗?因为幕府动乱,北条家联合三浦和千夜灭了比奇一族,逼源赖家退位。现在十三守护,已经变成十二守护了。三浦家抽不开身,忙着抢地盘呢,所以他们只能恐吓你。三浦家尚且如此,柳生家又如何?这种时候柳生家是不敢与我们为敌的。” “什么时候的事情?”奈良樱落愣神了一秒。 见奈良樱落愣神,山中里美也愣神,她未料到奈良樱落的消息竟如此闭塞。 “你不知道吗?八月份就发生了,这种事情是丑闻,幕府封锁了消息。但是这个月北条氏扶持源千帆上位,还向朝廷索要征夷大将军的名位。朝廷不但给了,而且还赐名源实朝,诏书都下了。”山中里美诧异的说道。 “幕府动乱,外戚篡权,大皇子该起兵了吧。”奈良樱落推测道。 “你说对了,大皇子今日就起兵了,不日,战火就将烧到安云城。夫君,尔当如何?”山中里美问道。 “幕府和朝廷,你想问我站在哪一方,还是你该站在哪一方?” “樱落君,自昨日起,你我本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事实便是如此呢。” “不不不,那是不一样的,你代表的是山中家,而我只代表我自己。” 见奈良樱落否定摇头,山中里美也不气恼,她掏出一把小扇子扇了扇:“天气太热了,没吃早饭吧。” “现在不应当是午饭吗?” “对你来说是午饭,对我来说是早饭,其实都是一样的。” 奈良樱落也不傻,他知道她话中有话,但是他假装听不到那话中的话,有些问题纠结起来就没完没了,她给他台阶,他就下了。 他看山中里美摇动着的扇子上写有字,那上面写着:八风不动。 他在心里暗叹,他这夫人不简单啊。婚礼是神道教的仪式,折扇上的字是佛教的禅语,她是都信呢,还是都不信呢。 他故意问道:“八风是哪八风?” 山中里美摇着扇子笑道:“利,衰,毁,誉,称,讥,苦,乐。” “你还真懂呢。” “不然呢。”山中里美笑着,递给奈良樱落一把扇子,“樱落君,天气热了,送你一把扇子。” 奈良樱落打开扇子,其上写着:“暗然而日章。” 山中里美解释道:“君子之道,暗然而日章。小人之道,明然而日亡。” “我写的书你都读过?” “基本都看过了,连你写给千代秋的书我也看过了,那学堂我也资助了一些零花钱。” “你很喜欢看书吗?” “只是单纯的想明白你罢了,我想了解樱落君呢。” …… 两人边走边聊,跨入正门后穿过连廊,往饭厅而去。这个时代的人基本都是一天两顿,而山中家太富有才能一天三顿。物资匮乏,虽有钱,但也吃不了什么山珍,都是一些很普通的食物。 饭厅中已经做满了人,正在等他。坐于主位的是家主山中蓝,他的妻子石原坐于旁边。其他的都是叔伯辈。 山中里美一个个的介绍,他随口打着招呼。等他们落座时,山中结衣才回来,她打着白色的油纸伞进来的,纸伞上还有已经干涸的血迹。这是他第一次见山中结衣,他名义上的另一个妻子。如果说山中里美是明日里的暖阳,那么她就是晚霞。一个亲切,一个疏远。 接下来的宴席就是一场人情世故的表演,但是奈良樱落并不买账。他自顾自的坐在那里,吃着食物,整个一幅无动于衷的样子。 他们敬酒,山中里美一个人就接下来,若不是山中里美接着,气氛早就冷场了。 不是奈良樱落不识抬举,而是酒桌文化其实是一个名利场。这些人看似在敬酒,实际上按规矩你得将酒杯低一些去回酒,要么对方辈分高,要么你自认没对方厉害,这是规矩。山中里美在规矩中,她只有一开始是低一些的,后来都是平敬或者高敬,前面给面子,后面看实力。她属于那种在温柔中把一些事情做的面面俱到的人。 一轮过后,便开始劝酒。这在世家之中非常流行。长辈或者长官给你倒酒,你喝不喝,不喝就是不给面子,喝了醉了就会露出丑态。但长辈或者长官就非常喜欢你露出丑态的样子,这是服从性测试。这和农户跪舔领主的鞋子有异曲同工之妙,你不露出丑态,怎么能显示你诚服于我呢?所以有的人明明没醉,也要装出喝醉的样子露出丑态。只有丑态露了,又低声下气的服软了,那才能成为最卑微的奴才,这样才能显示忠诚。在这些人眼里,才华不重要,忠诚才重要。这是无能之人统御有才之人最有效的手段。 很多人都被困在这个规则之内,多是有求于人的时候。奈良樱落又不用求他们,反而是他们要来求他,所以他可以把姿态摆的高高在上。尽管现在这些人会在心里骂奈良樱落不识抬举,但是待会他们就会鄙视现在的自己。 酒喝正酣,菜过五味,家主山中蓝终于把话题落入正题,他试探性的说:“贤婿也知道,我山中家人受了诅咒,人丁凋零,你的粉桃可以延寿,倒是能救几位已经病入膏肓的叔伯。不知贤婿还有多少?” “这个不是问题,各位叔伯也都算是自家人。你们的事就是贤婿的事,这点不在话下。只是我最近要运作龙雀剑名额的事情,手头的资金啊资源啊都不是很宽裕,这就要靠各位叔叔伯伯给我面子了。”奈良樱落此时才露出客气的姿态,慢悠悠说道。 听到奈良樱落如此说,山中家的叔伯们就像是闻到了腥味的猫,一个个的举起酒杯给奈良樱落敬酒。 “那是自然,你怎么说也是我们山中家的姑爷,以后啊,有用得着地方,我们这些老家伙都会很乐意给你跑腿。”二叔山中红笑呵呵道。其他人也点头附和。 奈良樱落此时才第一次拿起酒杯,他拿着酒杯欲放低姿态,对面的叔伯们一个个的反而把姿态放的更低,他们有求于他。 “好的很呢,待会饭后我会与叔叔伯伯讨论一下这些名额的运作问题。我出策略,你们出人,获得的收益我会分各位叔伯三成,我的妻子三成,我四成,如何?” 这些叔伯们很贪,如果奈良樱落说分他们三成,而他七成,少不了讨价还价。而分了主家三成的话,他们也就没了说法,一个个得喝的红光满面,高兴的很呢。 …… 一顿家宴,奈良樱落一分钱没花,用口头许诺借了势,开始做起了他的生意。 安云城作为一个贸易大城,当然是从安云城先开始,乘着那些参加婚礼的贵客还没离开,当然得收割一波了。 于是当天下午,学堂里的少年就被派出去满街跑宣传龙雀拍卖名额开始售卖的消息。 因为获得了山中家的支持,但凡安云城的商铺都设置了抽奖点,十两银子抽一次。 这个金额设置的很有讲究,他不想赚普通人的钱,所以十两银子是一个门槛,目标用户很明确,就是那些拿十两银子不当钱的人。能把普通人一家两年的花销不当钱的人,自是这次的收割对象。 第120章 编织幻想二 十月十六,天气多云。 秀清非常困倦的坐在一个衣服铺子前,她手边放着许多的抽奖盒子,旁边则竖着一个牌子。牌子上写着只要集齐一百个金珠子就可以获得龙雀拍卖的名额。 这是昨夜千老师突然布置的任务。听说这就是以方糖理论为推演的实践课程。这些抽奖盒子都是她连夜做的,她甚至知道每一个盒子里都有什么东西,当时做完的时候,她的内心十分的不安,因为这是在骗人。但千老师说这不是骗人,这是在编织幻想的牢笼。她不明白这样明显的骗局怎样编织幻想的牢笼。 她原本在发呆,也只是很短的时间,店铺内就围满了人。围的最多的便是普通的百姓,秀清知道他们付不起钱,他们也知道付不起钱,但他们就是要看热闹,仿佛这样就有了和其他人吹嘘的资本。 “一个名额卖这么贵?要一百个金珠子啊,真的太贵了。” “十两银子抽一次啊,我倾家荡产也抽不起啊。” “总会有土豪来的,我们看好戏吧。” ……听着这些人的吐槽声,秀清没来由的烦躁,她还真怕有些不要命的倾家荡产也要来抽一次。 “你们这些蠢货,那龙雀剑乃是古时人族领袖的佩剑,甚至用此剑斩神无数,这是比神器还神器的东西啊,十两银子九牛一毛而已。”一个剑客模样打扮的人一边骂着,一边走到了秀清的面前,不屑道:“小女娃,这东西怎么玩?” “交十两银子抽第一个盒子。”秀清面无表情的说道,宛如一个机器人。 剑客很干脆的扔了十两银子给秀清,然后伸手在那简陋的纸箱子里掏出一个纸团。打开一看,上面这样写着:“恭喜获得九十个金珠子。” “这是什么意思?”剑客拿着纸条问道。 秀清指了指竖起的牌子:“金珠子只是个计数单位,你现在已经集齐了九十个金珠子,还差十个就能集齐一百个,然后就能换龙雀的拍卖名额了。” 那剑客心想一次就能九十个金珠子,再抽一次不就中奖了,这名额看起来很好弄嘛。想到此处他心中一喜,扔下十两银子就要抽奖,然而秀清却将刚刚的盒子拿到柜台下,又换了一个盒子。 “这是什么意思?”那剑客疑惑道。 秀清指了指旁边竖起的牌子,只见其上写着:“此抽奖游戏最终解释权归山中家所有,若有不服可去找山中家理论。” “来吧,来吧。”剑客也不敢闹事,伸手到第二个简陋的盒子里掏出一个纸团。打开一看,上面这样写着:“恭喜获得九个金珠子。” 那剑客心中一喜,只差一个了。这很容易嘛。 又扔了十两银子,又要抽奖,然而他却看到秀清又换了一个盒子。他没说话,而是抽出一个纸团。打开一看,上面这样写着:“恭喜获得九十九个银珠子。” “什么鬼?这九十九个银珠子什么鬼,老子的金珠子呢?”剑客怒了,大骂道。 “一百个银珠子换一个金珠子,你现在只差一个银珠子了,你不会天真的以为几十两银子就能换一个名额吧,你还玩不玩了?”秀清反问。 剑客忍住怒气,又扔了十两银子,继续抽,他看到秀清又换了一个盒子。他心中祈祷,抓住一个纸团,小心翼翼的打开,只见其上写着:“恭喜获得九十个铜珠子。” “铜珠子又是什么鬼?” “一百个铜珠子换一颗银珠子。” “你耍我?”剑客怒了,他一把抓起秀清的衣领满含杀气的喝道。 在来出发之前,千老师就已经预料到如此的情况,甚至连话术都准备好了,秀清虽然心里害怕,但仍然强装镇定。 “这里是山中家的安云城,我又没有逼你给我送钱,是你自己要抽奖的,百姓们都看着呢。你要敢动我一根手指头,你必死。” 见这剑客脸有异色,犹豫不定。秀清继续道:“怎么,没钱了吗?没钱就去赚钱啊,赚不到钱,只能说明你没本事。你没本事怪得了谁,难道你想靠着这个名额一夜暴富吗?你这么弱,怎么出来混?” “老子有钱,我要继续抽。”剑客将秀清放下,再次放下十两银子。 秀清望着这个剑客,忽然想起了千老师的话。赌徒心理会让人陷入最浅显的幻想牢笼,他们输的越多,越不会放弃,他们会特别相信他们是幸运之子,他们会在我们设定的规则里输掉一切。 于是她看到面前的剑客不停的朝她扔钱,不断的抽奖。 “恭喜获得九个铜珠子。” “那我还差一个铜珠子就能换名额了。” “恭喜获得九十个星星。” “一百个星星就能换一个铜珠子。” …… 到最后,秀清都有点不忍了,她已经发现这剑客已经输了近五百两了,他已经没钱了,他甚至要抵押自己的剑。 “有剑还能赚钱,没了剑就什么都没有了,你走吧,到隔壁会有专门的画师将你的画像画下来,你抽奖抽到了哪里,都会有记录,有钱你再来抽。” 秀清面无表情的说着话术,这句话是千老师教她的。以方糖理论而言,幻想的牢笼要想完美,必须要给他们一点希望,不然他们会反抗。 听到秀清如此说,那剑客握紧的拳头松开了,他低头对秀清说了句谢谢,然后离开了。 “谢谢?……!”秀清蒙了。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你谢我什么?我在骗你钱哎。”秀清嘀咕着,一瞬间难受无比,她忽然明白她父母为什么会被压迫,为什么只要领主少收一点税,就感恩戴德了。所以她父亲饿死是活该吗?所以她母亲卖了他们也要活下去吗?他看着那些围观的群众,一个个的笑脸洋溢,仿佛没有抽到奖的剑客比他们得奖了还高兴,她更加的难受了。 她收拾心情,只见又一个衣着华贵的忍者站到了她的面前。 “你们这游戏有意思哈,钓鱼一样,愿者上钩,我来给你们送钱,我看你这抽奖能抽到最后是什么。” 这忍者上来就扔了一百两银子,开始抽奖。 过程和那剑客差不多,只是这忍者实在是有钱,游戏进程推进的极快,以至于秀清准备的盒子有点不够用了。这忍者也是看出了这一点,所以一直砸钱,他想看看把这盒子抽完的结果是什么。 这忍者砸了一万两银子,抽完了盒子,他打开纸条,只见其上写着:“请准备九十九朵四季蔷薇,要实物,在天黑之前,可以换取缺的任何道具。” “这是什么意思?”这忍者纳闷道。 “四季蔷薇,一年四季都开花,这是安云城独有的花,百姓家里常有栽种,去买吧,很好弄的。拿花来,换名额。”秀清面无表情的说道。 听到此处那忍者大喜,他实际上已经等于获奖了。 “我中奖了,哈哈。”那忍者大笑着,踩着欢快的步伐满城的去买蔷薇去了。这种满大街的花,能值什么钱呢。 秀清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摇摇头,心中暗自吐槽了一句傻瓜。这个忍者算是推进到幻想牢笼的第二部分,喝糖水了,喝的还是最稀的糖水,有什么好高兴的。 听到这忍者中奖,顿时现场炸开了锅,原先都以为是骗人的,导致了很多的忍者剑客没敢抽奖,现在亲眼见到有人中奖,只需要一万两银子就行了,顿时都要来抽。 然而秀清却将门口的牌子翻转过来,只见其上写着:“今日暂停抽奖,明日再来。” “每天一个摊位只会产出一个名额,请明日请早。”秀清面无表情的说着。 她刚说完,那个衣着华丽的忍者就出现了,他带着九十九朵四季蔷薇回来了。 秀清接过花,然后对他说道:“去隔壁登记你的名字,会有人给你画像,然后你会领到信物。当然你也可以卖给我们,我们会花十万两回收名额,你要不要卖?” 那忍者心里嘀咕了一下,心想今天花一万两就中奖了,利益回报是十倍,可以换啊。当下就同意了。他喜滋滋的去隔壁领了十万两银子。 “恭喜你,明天请早来,游戏规则不变哦。”秀清笑着开始收拾东西。 这个忍者花一万两抽奖,然后兑付十万两的事情,一瞬间不胫而走,这相当于一夜暴富的神话在安云城炸开了锅。而与此同时,在安云城各处都有人抽中名额的事情发生,有兑付的也有没兑付的,这种事情在大多数人眼里和送钱没有什么区别。 …… 当天下午,奈良樱落在奈良雪的陪同下,再次来到了学堂。 他站在讲台上看着台下一张张带着疑惑的脸,笑道:“今天你们的实践课有什么想说的,想问的,都可以提问,但要一个个来。” 秀清率先提问:“为什么这么明显的骗局,他们依然会上当?为什么会自我编织幻想?我虽眼睁睁的看到了,但是依然不相信人会如此愚蠢。” 奈良樱落笑道:“人是有赌徒心理的。他们总是会认为自己的运气足够的好,他们知道这是骗局,但是他们还是想要去赌那千分之一的概率。我以前在家里做个一个实验,我在一个囚笼里放了一个苹果,猴子顺着囚笼的缝隙抓住了这个苹果,但是因为苹果太大,他的手抓着苹果就拿不出来。你猜猴子会怎么做?明明放下苹果就能将手拿出来,但是猴子至死都不松手。如蒙眼的驴子前放一个胡萝卜,驴子不知道人在骗它吗?但它就是不信邪,它非常相信自己的运气,被耍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秀清又问:“既然如此,为什么不一直骗下去,为什么要真的给他们名额?” 奈良樱落解释道:“你应该记得方糖理论吧。幻想的囚笼要想成功建立,你得分一部分糖水出去,还得让那些成千上万的小蚂蚁见到,让他们以为只要努力就能喝到糖水,然后他们就会在自我的幻想中自发的为你摇旗呐喊,哪怕做梦都是喝糖水醉死的。” 秀清点点头,心中却有一丝丝的恐惧。因为她感觉她接触到了这个世界最根本的运行逻辑的恐惧,同时在恐惧中又有了一丝丝的兴奋。 这个时候秀成站了起来,提问道:“一开始是骗到了钱,可是因为回收名额我们亏的更多,只换来了一些无用的四季蔷薇。这是亏本的啊。” 奈良樱落此时看向了在教室门口的奈良雪,“让你们雪老师来解释一下,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然后明天会发生什么。” “今天我们放出了三十个名额,以每个名额平均抽奖费一万两银子算,我们赚了三十万两。但是回收了二十个名额,我们花了两百万两银子。还有聪明人不愿卖,他们手里握着十个名额。明天会发生的事情,一定是四季蔷薇涨价,一花难求,我们要的是让百姓富裕,这花在百姓手里。而安云城周边出产四季蔷薇的原产地是一片荒山,名为蔷薇山,那里已经被我们以一百两银子从山中家买了下来。”奈良雪说的不多,但是每一条信息都震的同学们的心砰砰直跳。 奈良樱落接过话茬:“银子其实只是石头,是人类的想象赋予了其价值。今天我回收名额用了十万两,那么这个名额在其他人想象里就值十万两。四季蔷薇花是不值钱的,但是只要我赋予其更多的想象力,那么它一瞬间就会成为最珍贵的存在。人其实也一样。那些领主,甚至皇室,乃至幕府大将军,你们未接触的时候都会以为他多厉害,但是你接触的久了,你会发现他们离了仆人甚至连基本的生活自理能力都没有。他们的尊贵,其实只是你们的想象。将想象附加给自己,以为自己聪明,但聪明的成为了幻想的奴隶是极不好的。” 这个时候千代秋在教室门口提醒道:“你们奈良校长,其实整个过程中一分钱没花,付出去的钱还有买蔷薇山的钱全是山中家垫付的,他整个过程中只出了一张嘴,然后建立了一个规则,他躺在上面什么都不用做就会有人给他送钱。至于名额一百个,也是他随口说的,他要是想,其实可以随意增加的。重要的是让别人相信他。还记得方糖理论中的一句话吗?请大声的告诉我?” “权力来自于相信。”少年们异口同声的叫道。他们每个人都知道这个实践课才刚刚开始,但是他们对于奈良樱落的崇拜已经无以复加。他们很想看看那些人是怎么被幻想给束缚住的。 “现在你们认识到方糖理论的可怕了吗?明天开始,继续卖名额,只放十个名额,抽奖费用翻倍,回收价格翻倍。继续推高蔷薇花的价格。” 第121章 编织幻想三 十月十七,天气阴。 虽然天气阴沉沉的,但依然阻挡不了安云城中多数人的热情。剑客晓抱着剑一早就等在衣服铺子前,他昨夜借了能借的所有朋友,才凑齐了一万多两,他希望能复制一夜暴富的梦想。他已经付出了五百两的沉没成本,他不可能放弃的。他听说了他走后有人已经拿到名额的事情,他才是原本最有希望获得那个名额的人啊。只可惜他当时钱不够。 他等了许久,天光大亮了,他身后已经有很多人了,秀清才慢悠悠的来。 “怎么这么晚才来?”剑客不满道。 “第一次见送钱还这么积极的。”秀清撇嘴。 人都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但你得是鸟才行,早起的虫儿只能被鸟吃,送死不嫌早。 她将牌子竖起在门口,只见上面的价格已经变了,原先十两银子抽一次,现在已经变成了二十两银子一次。而且上面用小字写着:“若有中名额者,回收价格二十万两银子。” “怎么涨价了?”剑客蹙眉。他这次带的钱不够啊。 “你们看回收价格也翻倍了。”尽管那字写的非常的小,但围观的人还是看到了,他们会把牌子上所有的一切用放大镜看,怕错过一点信息。他们在别人的规则之内,研究别人的规则,自以为聪明,他们只看到了翻倍,兴奋的无以复加,在那里摇旗呐喊,深怕别人不知道。 这些人吵吵嚷嚷的,兴奋的大叫,吵的秀清头都炸了。 剑客晓原本心中犹豫,但听到翻倍二字,他心中的贪婪被点燃了,他继续花钱抽盒子,他甚至会祈祷今天秀清带的盒子不够多,虽然单次价格翻倍,只要盒子不够多,那么他就能以一万两左右的价格抽到名额。 但是今天秀清准备的盒子超多,他不可能抽中的。秀清又不能告诉他真相,她不忍道:“适可而止吧,你这个人。要及时止损。” “闭嘴吧,我就要抽中了。”剑客晓甚至还骂了一些难听的话,秀清听在耳边非常的不是滋味。 她都不忍心让他送钱了,可是他还是要坚持送,不让他送,他甚至还急了,还要骂人。这世上真的有这么愚蠢的人吗?这样的人是不是就是老师口中的被幻想牢笼锁住的人,是不是就是校长口中那个抓住苹果至死不松手的猴子。 果然,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钱越花越多,剑客晓的后背已经有了汗。这和他练剑时流的汗不同,也和他决斗时流的汗不同,这两种流汗是在掌握自己的命运,而现在的流汗是在祈祷自己的命运,渴望运气在自己身边。 但其实哪里有什么运气可言呢。规则一早就定了,在这个规则内玩游戏,最后的结果只有输。秀清就算把实话告诉了剑客晓,他也不会信。他的眼里只有那翻倍价格的名额,他坚信着这个,所以他被奴役。 果然,他最后什么也没捞着。 秀清想安慰他,但是想到他刚刚骂她。她就只能说着准备好的话术:“和昨天一样,去隔壁登记,下次再来,明天请早。” “我还差多少钱?”剑客晓不甘的问道。 “钱永远不嫌多。你钱不够啊,没有钱就去赚,赚不到钱就去借。为什么昨天你明明是第一个抽奖的人,为什么被其他人抢去了名额?名额是有限的啊,你抽不到只能证明你不够努力,去拼命赚钱吧,或许还有机会。”秀清残忍的说着准备好的话术。她以为听到这样讽刺的话,剑客晓会反驳几句,然而没有,剑客晓竟然还礼貌的说了句谢谢。 “谢谢,你真的是个好人。”剑客晓非常有礼貌的对秀清说。 秀清翻着白眼,整个人都不好了。她挤出不甚好看的笑容,心中却越发的明白了方糖理论的可怕。也只是一天的时间而已,她眼睁睁的看着一个自由的剑客被奴役。 剑客晓走后,来抽奖的人很多,但是很少有人能坚持到最后。 店铺前又来了一个领主模样打扮的人,这领主问秀清:“这名额真的能卖二十万两银子?” “当然。” “那我卖了。” “隔壁有花名册,对上之后,确认身份,交还信物,就可以领钱,很方便的。”秀清挤出了一个友好的笑容。 那领主领了钱之后,环顾四周围观的人群,大言不惭道:“你们这些人,没实力硬要抽,看看贵族是怎么发财的。” 这领主上来就扔了一万两银票,开始抽奖。 随着一个个的盒子被抽完,最终这领主又再次抽中了,那纸条上写着如昨日那忍者同样的话:“请准备九百九十九朵四季蔷薇,要实物,在天黑之前,可以换取缺的任何道具。” 他昨日已经经历过,顿时欢呼一声。他心中甚至感叹奈良樱落真是个好人啊,这种送钱的游戏,他想一直玩下去。 只是等这领主去买四季蔷薇的时候,那些百姓手中的花却早被一些聪明的忍者和剑客收走了,他们形成了一个个小团体,他们把这花当金子卖,一朵花十两银子,简直抢钱。九百九十九朵花,竟然要花差不多一万两银子。 其实百姓手中依然还有四季蔷薇,但是他们或捂着不卖,或者要价奇高,要买他们手中的四季蔷薇少不了一番讨价还价,领主哪里有那个功夫,毕竟要在天黑之前买到四季蔷薇,只能求快。 一万两相对于二十万两还是少多了,所以付钱的时候领主是很痛快的。 相比于昨日一万两左右的抽奖成本,今天已经飙升到了六万两了,足足翻了六倍。而回报率只是翻了一倍而已。这个账很少有人会去算,因为和自己无关。他们更在意的是自己的利益。如领主现在则在算另外一笔账,他想的是或许在抽奖之前就要收集到九百九十多四季蔷薇,那么就不用花时间去抽了。他在心中为自己的聪明而沾沾自喜。 领主在天黑之前带着九百九十九朵四季蔷薇成功换到了名额,这次他依然没有选择卖,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名额的价格还会涨。 这个名额抽出之后,秀清就竖起了暂停抽奖的牌子。有趣的是昨日抽到名额的忍者因为今天没有轮到他抽,反而还发脾气了。他昨日尝到了甜头,便认定这是发财的唯一路径。 今天抱怨的人很多,因为今天放出的名额比较少,抽奖的摊位很快就收摊了。许多人送不了钱,急的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 奈良樱落身边的十大上忍如今大多都守在蔷薇山上。他们实在不清楚为什么要守着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这不就是一个荒山嘛,除了漫山遍野的蔷薇花,什么都没有。 他们已经守了一天了,今天是第二天。 浪川问奈良鹿鸣;“听领袖说,这座山会成为一座金山,而这漫山遍野的花就是钱。你信吗?” 他口中的领袖指的就是奈良樱落。 奈良鹿鸣嘴里叼着一根草,不屑道:“什么领袖,那是元首,花就是花,怎么可能是钱。难道他指望用这漫山遍野的花来招兵买马吗?把花当钱发给招来的忍者剑客当月例,这种事无异于异想天开。” 奈良鹿鸣打着哈欠:“一个个都是光杆司令,说好的经费到现在也没有到位,却派我们守着荒山,这样的元首,真的是你们口中合格的领袖吗?” 听着奈良鹿鸣如此说,奈良花酒冷道:“你若是再敢扰乱军心,我不介意干掉你。” “你是军长,可我是谍报课课长,元首可没说,你比我大,能管我。实际上你我职能不同,都是各自独立的。” “他不是元首,是领袖。” “我可没同意是领袖,我就叫元首,你能怎么样?” 浪川无奈的看着两人如孩子一般打着嘴炮,正要劝架,忽然意外的指着远处说道:“有很多人朝着我们这个荒山来了。” 来的这些人中有剑客有忍者,有平民百姓,有领主,甚至还有山中家的人,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来采花的。 奈良花酒本就不高兴,直接出手震慑了这些要采花的人,并言明此处是私人领地,不得采花。这些人并不知道这个荒山有主了,加上奈良花酒心转手的实力,这些人开始花钱买花了。他们出手就是十两银子的底价,而且叫价一个比一个高,让奈良鹿鸣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奈良鹿鸣见过傻的人,没见过如此这么傻的人,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说什么来着,领袖真是料事如神啊。”浪川哈哈大笑。 “他怎么说来着。”奈良鹿鸣自言自语道。 “若有人来买花,多少钱都不卖,送钱不要,你说有趣不有趣。”浪川笑的前仰后合。 “他到底想干什么?”奈良鹿鸣很难相信眼前奇葩的景象。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来买这些毫无价值的花朵呢? 眼看这些人吵吵嚷嚷的抗议,甚至有大打出手的人不断出现,浪川无奈的用了奈良樱落之前给的应急办法;“要买的人登记一下排队,等我们要卖的时候,可以按登记的顺序,依次卖花。” 人群顿时欢呼一声,只要不是空手而归就是好的。原先这些人中有聪明人想乘乱抢花的,但是现在一个个的老实的排起了队。这些人中可不乏实力强劲的忍者和剑客,甚至有贵族。但是他们此刻都很老实。浪川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突然老实了。若秀清在这里,她会直接给出答案:这就是方糖理论中的第二步推演,分糖水。 …… 渡边站在奈良花酒身边,对他说道:“他设的这个局,真的是把所有人都耍了。以此观之,我到是能理解,他为什么可以随意的将神器送出去了。他的价值衡量观念和我们不一样。他一直以一种俯视的角度来看待众生,在他眼中所有人都是蝼蚁,辛亏他是要救世的人,不然就太可怕了。” 奈良花酒点头,说出了自己的观点:“我记得浪川之前给我看过西门大官人的故事。我当时只当一个刘备书来看,后来仔细思考之后发现了人性的卑劣。西门庆是一个财主,这个人无法无天,坏事做尽,但是他的身边却总是围着一群帮闲。这些人得不到大官人的半点好处,却依然要捧大官人的臭脚。他们奴性十足,摇尾谄媚,就算卑微到了泥土里,也不求任何回报。他们一边心里看不起西门庆,嫉妒西门庆,但同样也在捧西门庆。他们亲手将自己变成了奴隶,看起来他们是臣服于西门庆的财和权,但是到头来却得不到半点好处,他们到底图什么呢?” 渡边叹道:“我原先只是认为这样自甘堕落,自愿为奴的人只是人群中的一小部分,但是看着眼前这么多来买花的人,我开始有点怀疑自己了。我这个人对奈良樱落其实一直有偏见,对于这样的事情,奈良樱落的答案让我无法接受。” “我不可能去问奈良樱落,是奈良雪告诉我的,他们其实什么都不图,他们困于自己的幻想,即使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得不到也无所谓。我当时对此观点嗤之以鼻,但是今天我看到这么人来买这些毫无价值的花,我内心中的震撼实在是无以复加。” 奈良花酒也叹道:“我记得奈良樱落在他的书中还说过一个故事。说一个人得到了一张百万两银子的银票。这个银票只有一个月的使用权,不能兑现,只能拿出来给人看。那个人原先是一个穷困至极的流浪汉,但是那个人拿着这张虚假的银票最后竟然真的成为了一个有钱人。他拿不出任何的现银,但是任何人都愿意赊账给他,自愿成为他的奴仆,他依靠着各种关系反而崛起了。领袖其实就在复制这个故事,他其实现在一分钱都没有,靠着龙雀的价值布局,他布这个局所有的花销都是山中家承担的。我原本以为他只是想安稳的卖名额,哪怕是用抽奖的手段,却没想到他是想卖花。” 渡边又一声叹息;“我的直觉告诉我,他除了卖花,还会玩出别的花样,把所有人都玩弄于鼓掌之中。” “他不是一个喜欢玩弄权术的人,他做这件事除了最短的时间解决钱的问题之外,还在给你我上课啊。我高兴于领袖的聪明,自感跟对了人,跟着这样的人肯定能干大事,但是我的心却难免恐惧。”奈良花酒跟着叹息。这样的事情让他一个心转手都感觉到了恐惧。 第122章 山中里美辩道 四季蔷薇原本是安云城本地最普通不过的花,但因为奈良樱落的运作,一瞬间安云花贵。有太多的人开始抢购四季蔷薇,也有太多的人囤积四季蔷薇,谁都以为自己是聪明人,谁都以为自己能赚钱呢。 谁也不会想到是他们自己走进了幻想的笼子,就差锁住了。他们还能感觉到快乐,那不是因为他们聪明,而是因为奈良樱落还没上锁。 奈良樱落今天没有去学堂,反而在家里和山中里美下起了围棋。因为只要幻想建立在他们的脑子里,无须去强迫他们去做什么,他们会自己演化推演牢笼的颜色和样子。那就像是一台机器,只需要按下按钮通上电,机器自己就会转动起来。 山中里美每日里也是很忙的,为此她还建造了一个专门办公的勤务楼,山中家的大事小事她都需要去处理,山中家能如现在这般富裕,她起码有一半的功劳。 今天没有处理事物,是因为奈良樱落设计的这个局,对山中家也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她要与奈良樱落谈一桩大生意。 下围棋是她提议的,她原先并不喜欢下围棋,是为了奈良樱落去学的。因为奈良一族坚信棋艺可以锻炼人的脑子,所以奈良家的人自小都要选择一类棋去钻研,而奈良樱落选的是最难的围棋。 “我其实也不太喜欢下围棋。”奈良樱落拿起黑色的棋子下在天元位置。 山中里美望着奈良樱落起手就是天元的星位,笑道:“天元这个名字好,可以指超神入化的人物,也是万物的本源和开始。我不喜欢下围棋是因为难,费脑子,你呢,是因为棋盘太小,装不下你的理想吗?” 奈良樱落摇头,“因为我不会输。” “我不信。”山中里美被激发了胜负欲,认真下了起来,而奈良樱落却下的不是很认真。 “我听过你的方糖理论了,奈良雪告诉我的。”山中里美忽然开口。 “如何?”奈良樱落问。 “我觉得不好。” “哪里不好?” “这种帝王心术是不能教给普通人的。你不但教了,而且教的太过清楚,还给他们上了实践课,这并不是什么好事。你要相信,并且永远相信人性的卑劣,他们学会了,他们就会靠着这个奴役其他还未觉醒的人。这也是为什么古之圣贤把帝王心术说的都很隐晦的原因,他们会用非常晦涩难懂的语言去说这个道理,就算是帝王想要懂得都是要拿钥匙去解的。普通人根本看不懂,只能束之高阁,他们没有解码的钥匙,更没有接触高层的梯子。于我而言,方糖理论很好,但是你不该教那些出身底层的少年,而且还教这么清楚。”山中里美说这话的语气不是批评,而是严肃,前所未有的凝重。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的是那些人有一天会忘记平分方糖的理想,然后用这个理想去给普通人编织幻想的牢笼,我教这个,实际上是教给他们控制人心的理论和手段。但是我又想反问一句,我不教,那些人心的卑劣就不显现了吗?反而是这些东西说的越清楚,反而更能让普通人觉醒。如道家所言的无为,其实一开始并不是教你什么都不要做,清心寡欲任人宰割,而是让你什么都不要信,要在道中顺势而为。因为有些东西,有些人,你一旦相信了,就等于是给了别人奴役里的手段。不相信,别人就不能轻易的驯化你,奴役你。” “很多道理真正教的时候其实就很简单,或许只是一句话,但是那些圣贤的书何止万卷,过于相信所谓的圣贤,把一个普通人捧上神坛,何异于在给自己编织牢笼呢?任何事,任何道理都需要辨证的去看,相信该相信的普世道理,忘记不该相信的。然后用这些该相信的去控制自己的心,让心与理合一,方能做事。” 奈良樱落说这话的时候神态是淡泊的,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你既然说到道家,你就应该明白顺势而为的重要性,你在逆势而行,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山中里美在棋盘上落下一字,但是话语却是不停。 “人确实应该顺势而为,那是因为大势在人不在我,那我就应该造属于我的势,只要等来属于我的风,那么连猪都能飞,何况人呢。” “造势等风,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是需要时间,和无数的心力去创造的,你有那么多时间吗?那么多精力吗?” “我的一生很短,没那么多时间,三十年还是有的。” “你真是疯了。”山中里美听到奈良樱落要花三十年去做平分方糖的理想时,她不是佩服,而是说他疯了。她难得情绪激动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这个道理。凡是有的,还要加给他让他有余。没有的,连他所有的都要夺走。这是人性,你布的安云花贵的局部就是利用了这一点,你应当是很懂人性的。平分方糖是在与人性做斗争,你又是何苦呢?因为每一个都想分得更多,你怎么能保证绝对的公平?这种事成功性的可能是很小的,万一你到头来换来的是一场空又如何?” 两人说话的语速很快,下棋的速度也很快,此时在棋盘上山中里美已经占了上风。 奈良樱落却依然不着急反攻,而是说了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我其实在七岁以前和奈良见鹿一样都是一个很听话的孩子,到哪里都会得到夸奖,是很乖巧的孩子。但自从我练成了大观梦术之后,我就变成了一个叛逆至极的孩子,在家族里没有人喜欢我。” “大观梦术会将我带到另外一个世界,在那里我被各种理论轰击脑袋,那些理论都很有道理,但是细究起来其实互相是矛盾的。但是这些理论的信徒都很多,我就在想为什么呢?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为什么都很有道理,但又互相矛盾呢?” “直到我看到了一句话,那句话是这样说的:想象力比知识更重要。说这句话的人在夜之城的历史上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他们解释这句话是说人的想象力才是发明创造的基础。但我觉得不对,这句话最本质的含义是说,人类一切的知识理论甚至艺术都是来源于人的想象,这世上原本没有这些东西,是人的想象造就了这些东西,信的人多了就成为了知识。所以知识一直都不具备普适性,它只能解决一部分问题,换一个问题,就要换一个知识。想象力才是本质啊。” “所以一个人的想象力会创造出一部分理论,信的人多了就会成为知识。因为人不同,想象不同,所以知识也就不同了。所谓圣贤,只是因为信的人多而已,以此观之,圣贤也没什么了不起了。” “相反,你越信圣贤越会被奴役。庄子说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夜之城的人解释起来仍然说是无为的思想,就是什么都不要做。说圣人无名是圣人不求名去传播道理。但我想说,圣人本来就没有名,是人的相信产生了幻想给他加了名。因为对我来说,圣人本就没什么了不起,他说的有道理的我会相信,但我不会把他拜起来,供奉起来,以为圣人之道可以解决一切,那是多么愚昧啊。” “因为人的想象会局限于固有的认知和经验,难道所谓的圣贤就能摆脱这个道理了吗?所以道理不是不变的,而是进化的,对于任何事情任何道理都应该秉持着怀疑的态度。甚至是圣人也当是如此。” “同样的,情绪也来自个人的想象,那就是无用的石头。别人的情绪其实也是无用的石头,你拿别人的石头来撞自己的石头,听到响声却恐惧彷徨了,那才是愚蠢。甚至有人会因为这些响声而抑郁,真是滑稽的很。所以王阳明会创造心学,来控制人做事的专注度。佛家的禅,八风不动,其实也是这个道理,人不同,但是想象的本质其实是相同的。王阳明说人人都能成为圣贤,简直是至理名言。圣人会想象,难道你自己不会了吗?独立思考的能力才是宝藏。” “夜之城还有人信仰道教。我看过他们的道义。他们一直在追求将自身的状态达到婴儿的状态,一种自然的状态。其实是因为有聪明人发现了,人小时候其实是很少受外界影响的,他们普遍带有我执的信念,婴儿从一开始就只是自己,做自己。但是大人却要强行让他乖,教他规矩,教他为奴。所以一个普遍意义上的乖孩子不是一个褒义词,于我而言更像是一种奴化的赞扬。如果教他的那个大人并不懂辩证的道理,那就更是一场灾难。甚至这个婴儿长大了,一生都改变不了原生家庭带来的心理问题。” “所以我从八岁开始就成为一个叛逆至极的孩子,我的父亲越来越讨厌我,也越来越喜欢奈良见鹿。你应当是见过我顶撞将军的,那便是我的我执。于我而言,将军只是一个人,但是将军的身份赋予的想象却能压垮奈良见鹿的心,事实上他应当明白将军不会胡乱杀人,但是他就会恐惧。我不但不会恐惧,我还要顶撞他,尊敬将军是别人的事情,我不认同他,给他倒茶?那是不可能的。我从一开始就不认同他创造出来的御家人制度。” “朝廷一开始是极为稳定的,他们靠着儒家思想给所有人编织了幻想的囚笼。但是这种幻想的囚笼是对相信他的人才有用的。我小时候见到过很多朝廷谴责幕府的诏书,其上写满了温良恭俭让,让我想笑,人家根本就不信这一套,你还想道德绑架别人,这世上再也没有这么可笑的事情了。所以大皇子才想着要武力驯化他们。” 听到这里,山中里美才纠正道:“不是他们,是我们。儒家思想其实是很好的,比如孝道。但是可惜的是它不是实学。它只是维护社会稳定的价值体系,论语的车轱辘话也不能真正的治国,于是一些道理变成了文字游戏,可以正着说也可以反着说,形式主义就会泛滥成灾。朝廷用此谴责我们,我们就只当没听到。我听你说王阳明心学,但我并没有看到这些书,能给我看看吗?如果它是实用主义的,那么就值得推广。只是我听到现在虽然你说的道理让我有许多茅塞顿开之处,但是我依然不明白你究竟为何要平分方糖的理想?” “人性是因为贪婪,贪婪是因为无知,如果人人觉醒,平分方糖的理想未必不能实现。所以我会将一些真相,一些帝王心术都拆开了揉碎了告诉他们,只要觉醒的人足够的多,那么幻想的牢笼就很难奴役更多的人。信的人少了,权力就没有了。这是我的逻辑。” “我不认同这个逻辑。我承认你的认知比我高,但是你也应当知道,人是很难渡化的。你应当记得你小时候的我执在其他人眼里是叛逆,因为你掀翻了他们的规则,你连自己的父亲都渡化不了,又何况天下人呢?天雨大,不润无根草。道法宽,只渡有缘人。” 见奈良樱落沉默,山中里美又接着道:“你写的书中有一个人叫尼采。我看过他的学说。他说上帝已死,人若真的要信仰,要信仰自己。他的想法其实和你不谋而合,但是有多少人说他狂妄,有多少人说他是疯子?” 听到山中里美说尼采,奈良樱落想到了尼采说的一个故事,于是他将这个故事又重新讲了出来:“说有一只骆驼在沙漠里遇到了一条巨龙,巨龙对小骆驼说,我能告诉你这个世界的本质和生命的终极意义,但你必须跪下来,服从我的命令。骆驼渴望真理答应了,毫不犹豫的跪了下来,诚服于巨龙的脚下。它任劳任怨的执行着巨龙的命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知过了多久,骆驼忽然发现巨龙许诺的真理只是为了奴役自己编造的一个谎言,就在这一瞬间它变形了,它变成了狮子,露出利爪,决定同巨龙战斗,它杀死了巨龙,夺回了自己的沙漠。它自由了。但是它杀死了巨龙,也摧毁了闪烁千年的旧价值,可该如何建立新价值呢?狮子做不到,它再一次变形了。它从狮子变成了婴儿,它遗忘了一切,也造就了一个新的开端。” “这个故事,你听不懂,你说他是疯子。我刚刚跟你说那么多,你现在懂了吗?”奈良樱落问山中里美。 如奈良樱落所言,这个故事,山中里美其实并没有明白尼采想要说什么,但是结合了方糖理论,结合了奈良樱落刚刚说的话,她竟然看懂了。她一开始最疑惑的是为什么最后变成了一个婴儿,变成了人最弱小的状态,现在她明白了,因为婴儿具有天然的我执,也就是人的自我觉醒。 “你可以让我懂,但你做不到让全天下人都懂的,就像现在人人都在争抢一些无价值的四季蔷薇一样。人人自我觉醒,你也是真敢想啊。就像你说的,你下围棋从未输过一样,现在你就要输了。” 山中里美承认说大道理说不过奈良樱落,但是在棋盘上她却将奈良樱落杀的丢盔卸甲,此时她难得露出高兴的笑容,只要再下几个子,奈良樱落绝无翻盘的可能。 “我说过,我下围棋从未输过。” “你现在怎么赢?” 奈良樱落摇摇头,他一把掀翻了棋盘。 山中里美望着滚落在地的棋子,她呆住了,她万万没想到奈良樱落会耍无赖。 “在我的规则之内,你是赢不了的。因为我会掀翻棋盘。人总是想在别人的规则之内赢别人,但是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掀翻棋盘。” “你或许会说我狡辩,会说我耍赖,但掀翻棋盘其实是最大的智慧和勇气。最后的结果一定是不会坏的。” 山中里美听懂了奈良樱落说的话,辩论至今,她若还不明白,她就是愚蠢了。所以她笑了,笑的极为开心,笑的前仰后合。 笑完之后,山中里美望着满地的棋子,说了一件正事:“其实啊,山中家有人提了一个建议给我,那是一笔大生意。那人说啊,现在抽奖游戏的门槛设为二十两银子太高了,很多底层的剑客和忍者抽不了太多,他们问是否贷款给他们,我想问问你的看法?” 第123章 一朝顿悟入知命 听到山中里美说这样的话,奈良樱落本应该是生气的,但是他又生不起来气,因为安云花贵的局是他设的。这些人提出借款的主意恰恰论证了他的推理。 这样一台幻想机器,只要打开了按钮,通上了电,它会自己演化自己的样子和颜色,每个人看到的样子和颜色都是不同的,因为每个人的想法不同,但并不碍于他们自己走进这个幻想的囚笼,幻想着醉死的样子,那糖啊可甜啦。 这样一个潘多拉盒子是他打开的。他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他们让你问我的吧,实际上他们应该已经开始了这门生意,特地来问我一下,是给我面子对吧。”奈良樱落反问道。 “你还真是料事如神。我以为你会反对,甚至是生气。因为你设置十两银子二十两银子的门槛本来就不想收割底层人,因为有产者失去了钱只会失落愤怒,而无产者失去了钱,会变成奴隶或者会死!” 山中里美望着奈良樱落,她盯着他的脸妄图揣测他一点点的情绪波动,但是都没有。她有心想阻止,但是她在山中家也干涉不了那些族老,毕竟她还不是家主。 “难道我不允许他们被收割,他们就不会被收割吗?他们只有痛了,才会反思,这时候告诉他们方糖理论他们才会觉醒,他们才能加入浪客。于心来说,我不愿意这样做,于理来说对于壮大浪客有好处,心屈从于理,那么这样做有何不可呢?”奈良樱落说道。 “你这个人啊,真是揣摩不透。这就是你所说的心学?” “说白了就是知行合一,没什么好说的。” “知行合一吗?”山中里美咀嚼这句话,整个人都呆住了,仿佛入定。 奈良樱落望着山中里美,他没想到这个时候她竟还顿悟了。她本就是幻术大师,也早就是心转手,所谓幻术本就是操纵人心的本事,今天他对她讲了这么多的道理,她本就积累深厚,此时爆发了,也是正常的事情。 心转手分三境:虚实,阴阳,知命。 所谓境界其实都是人对于想象的定义。 这三者除了一开始的虚实是关于操纵查克拉的技术,而通阴阳说的便是对于心境的领悟,而知命则是对于天下道理的领悟。这道理并不是普世道理,而是自己的道理,自己悟出的道理。 他倒是很好奇山中里美能达到哪一种境界,悟出怎样的道理。 婢女小茶刚好端着茶水进来,看到满地的棋子想要捡,奈良樱落摇摇头,将她带出去。 “她在顿悟,过一会再来。”奈良樱落小声的提醒。小茶愣了一下,高兴的连忙应是。 …… 山中里美这些年受奈良樱落的影响,看了许多的书,但是都不如这下围棋的时间和奈良樱落辩道的收获多。首先方糖理论非常的简单易懂,用简单的语言解释了帝王心术的底层逻辑,这一点她做不到。她虽然懂,但是她没办法完全解释清楚。 如奈良樱落所言,那些圣贤将这些东西包装的很高大上,而且多是晦涩难懂的句子,没有钥匙,是很难看懂的,即使看懂了,也多是错误的。奈良樱落从夜之城摘抄的书中很多都有这种情况,他并没有改动。比如儒家的帝王心术,道家的无为,心学的知行合一,尼采的三变等等。 正所谓,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把帝王心术包装成一本论语治天下的幻想奴役其他人,把无为包装成不反抗任人宰割,把知行合一包装成狭隘的唯心主义,把尼采对于人类道德最讽刺的故事翻译成疯子的低语。 方糖理论的视角足够的高,加上奈良樱落的解释,她现在看那些圣贤的东西已经无比的清楚,她甚至也会觉得所谓圣贤也不过如此的想法。那些圣贤的理论很有道理,但是局限于一个时代,局限于自我的认知,然后被有心者包装为幻想,然后卖予普通人,将普通的思想囚禁起来。之后普通人就将这些圣贤变成无害的神像,然后供养起来,化身为奴。没有人会去深究圣贤究竟说了什么,整个人类历史就是这么循环过来的。 以方糖理论为基础,然后化身为道的视角,那小蚂蚁换了无数个理论,不管那理论原本是什么样的,最后都会变成那成千上万小蚂蚁幻想牢笼的锁。小蚂蚁在加固幻想牢笼,原本的理论不行了,牢笼要崩溃了,总会有新的理论的锁出来,然后换一把就行了。 奈良樱落最有魄力的点在于,他不想成为小蚂蚁,他想打碎所有人的牢笼,然后平分方糖。也就是刚刚奈良樱落所做的,不局限于棋盘之内的博弈,他要掀了棋盘。 她其实也看佛教的书籍,佛陀说人是本性具足的,生来什么就有的,她以前不理解,听了他的解释,她反而越发清楚了。 如果奈良樱落只是要让人吃饱饭,那么很容易,安云城的实验就已经做到了,只需要广种红薯和土豆,然后推而广之,再研发新技术就够了。他甚至可以以此成为小蚂蚁,但是他不想这样,他要争万世之名。生产力并不能让人真正的获得幸福,只要幻想的牢笼还在,人就会疲于奔命。 只是她仍然觉得方糖理论的视角太高了,它是与道等同的视角,它还不完善,它并没有解决控制人性的问题。只是以她的智慧,她并不能补齐这一环。 想到这里,她叹了口气,睁开了眼睛。 她看到奈良樱落坐在椅子上,悠闲的喝着茶水,她摇头又叹了口气。她叹气的点在于他的理想太过危险,但是他却怡然自得。 “怎么样?”他问。 “一朝顿悟入知命。” “恭喜。” “恭喜啥呀,你这人啊,心思太深,若你这样的人,有一天若是成为心转手,恐怕会一步登天。小女子不及也。” 山中里美看到放在自己面前的茶杯,面无表情的拿起喝了起来。 “安云花贵的局,一开始要垫付巨量的资金,那些短视的人一定有人告我的状,你帮我压下来的吧,与你这样的人共事要简单多了。” “我又不是外人,我是你的妻子啊。你不能总拿我当合作伙伴,另外你的方糖理论视角太高,我不喜欢。” “我虚心接受你的批评。所以等此间事了,我准备下基层,和那些农户们打成一片,这样视角够低了吧。我想看看,那些人怎么看待平分方糖的理想。” “那些人的想法重要吗?他们都很愚昧。” “你这就陷入空想主义了,什么事情都要论证的,不能想当然。愚昧可以教,不识字可以认,有牢笼帮他们打碎,无所谓的。不能因为这些事情比较难就失去耐心。” “你想当圣人?”山中里美愣了神。 “如果做这样的事情就是圣人了,那么当一回又如何呢。”奈良樱落喝着茶水,不甚在意的说着。 第124章 编织幻想四 天黑之后,千代秋在黑板上写写画画,学堂里的学生们围在四周,七嘴八舌的讨论了起来。 奈良樱落设的这个安云花贵的局才两天。千代秋现在在黑板上算这两天的盈亏。 第一天卖出去三十个名额,抛去人工费,每个名额净赚三十万两银子。但回收二十个,回收的钱两百万两银子。合计巨亏一百七十万两。 第二天抽奖费用翻倍,回收费用翻倍。回收了昨日卖出的8个名额,亏一百六十万两。卖出十个名额,只回收了两个。再亏四十万两。合计两百万两银子。 有趣的是放出去的名额少了,但抽奖的人数增加了,在什么都没有付出的情况下,收入一百多万两银子。比第一天的三十万两翻倍还多。合计巨亏一百万两银子。 虽然还是亏,但比第一天亏的少了。 这是在没有算卖花收入的前提下,今天的卖花收入足有两百万两银子。如果加上这个收入,第二天还赚了一百万两银子。 没错,还赚了。而且赚的很多。 这笔账算完,让这些少年们感觉到不可思议,又觉得理所应当。 因为在山中家贵族的集体炒作下,只一天的功夫,四季蔷薇就从一文不值,炒到了十两银子。而这赚的二百万两银子大部分其实都是山中家贵族的钱,他们收上来的四季蔷薇也多是卖给了他们。 “迄今为止我们只卖了十个名额,但是却造成了整个安云城的动荡,所有人都在谈论安云花贵的事情。我们其实并没有创造价值,我们只是给所有人植入了一个概念,给他们植入了幻想,然后我们看着就好了。如今也才第二天,好玩的还在后面呢。” 千代秋对少年们语重心长的说道:“现在还有人觉得给别人的脑子根植幻想是很难的事情吗?” “这种明显的骗局,其实只要但凡有点脑子的都看出来了,但是却困于心中的贪欲。这有点像是钓鱼,鱼儿不知道一旦吃了饵料会被人钓走吗?我以前以为鱼是愚蠢的,它不知道。但现在却觉得鱼儿可能知道,但却盲目相信自己的运气,然后赔上自己的性命。整个过程中其实只需要做一件事,让有些鱼儿吃了饵料暂时没被钓上来,甚至吃的很饱。然后让这些鱼儿去教育那些不敢吃饵料的人,嘲笑它们的胆小,然后就会有源源不断的鱼儿愿意以身试险了。这有点像是老钓鱼人的打窝。”秀成感慨着说道:“所以一旦有什么巨大利益的事情让底层人都知道了,那么不用考虑,那一定是陷阱。” “你举得这个例子恰当,但又不完美。真正的幻想牢笼是很完美的,必须要让鱼儿保证吃到饵料和被钓起之间保持平衡,不能把事做绝,得给鱼儿一线希望。但人的贪婪又一定会把事情做绝,于是幻想的牢笼又不完美了,需要重新换锁。”千代秋解释道。 “那我们明天做什么呢?”秀成又问。 “继续卖名额,依然是放十个名额,二十两银子的门槛费不变。这实践课啊,会越来越有趣的。”千代秋笑道,这笑容有嘲笑的意味。 …… 下课后,所有人都走了,教室里只剩下了秀成和秀清。而秀清则一幅闷闷不乐的样子。 “妹妹,你怎么了?”秀成问。 “我有点难受。”秀清趴在桌子上望着不远不近的景色发着呆。 “为那些困于幻想的人难受吗?他们活该。”秀成吐槽道。 “不,我为我们难受。难道你没发现吗?自从奈良校长讲了这个方糖理论之后,又上了这实践课之后,大家都变了。以前大家都想学以致用,然后救民于水火,但现在,同学们学了这些之后,越来越看不起以前我们的同类了。偶尔大家聊天,他们都会感叹于忍者剑客们的愚蠢,嘲笑他们的愚蠢。他们以后一定会用这方糖理论奴役他人,如果他们有机会的话,我从不相信他们的品德能高尚到明明能躺着,一定要站着。只要给他们机会,他们做的会比现在的领主更加的恶劣,因为方糖理论讲的太清楚,实操性太强。当然他们现在肯定不敢,因为他们崇拜并且害怕千老师和校长,但是以后这两个引路者不在了呢。”秀清担忧的说着。 “我在书中看到过这样的话,说凝视深渊者,深渊也在凝视你。我们不能阻止有人堕落,但是我们自己要保持本心不变。千老师和奈良校长若有一天不再了,我们一定要扛起大旗。若有人想躺着,那么就是我们的敌人。”秀成拍着秀清的肩膀说道。 …… 也就是在当天夜里,山中家的各大当铺和商行推出了一项业务。这项业务是借款业务。具体操作为每借一万两,每天利息是五两。单日看起来不算多,但是就怕时间叠加起来算。 剑客晓先前从朋友那里借了一万两还没还上,现在自是在筹钱的时候。他抱着忐忑的心情去山中家借钱,他甚至还怕山中家不借给他。看到借款的条件没卡那么死的时候,他松了口气。他甚至还给商行的掌柜送礼了,就怕排不上队,没办法最快拿到借款。 当他拿到五万两银子的资金时,他欢呼鼓舞,甚至还一个劲的对商行的掌柜说谢谢,可客气了呢。他从没想过他是身在局中,他只会觉得他运气好,他聪明又精明。 …… 十月十八,天气晴。 秀清刚开店就看到了剑客晓。她看到剑客晓的时候甚至差点没认出来。因为他蓬头垢面的,看起来极为凄惨。 “你怎么混这么惨?”秀清问道。 “没办法,我已经没有退路。我昨天夜里就来排队了,一直睡在门口,就怕轮不上我。”剑客晓说道。 秀清摇头,搬出牌子,竖在门口。 他看到抽奖一次还是二十两时,他高兴极了,幸好没涨价,他甚至还会在心中感叹运气真好。 “你今天带了多少钱?”秀清问。 “五万多吧。”剑客晓小心翼翼的说道。 “那差不多。”秀清点头。 “真的吗?” “你抽试试不就知道了。” 对于抽奖的流程,剑客晓已经驾轻就熟,他原本就已经抽了不少了,又花了三万两时,他终于抽到了那关键的纸条:“请准备九百九十九朵四季蔷薇,要实物,在天黑之前,可以换取缺的任何道具。” “我中奖了,我中奖了,哈哈。”剑客晓失态的大吼大叫,有那么一瞬间,秀清觉得自己应该为他高兴,因为他努力了。但是细细想来,又觉得这努力太过廉价,便摇摇头,苦笑起来。 其实是秀清心软了,本来他花三万两根本抽不到的,她给他放了水。 “快去收花吧,在天黑之前,拿九百九十多朵四季蔷薇花来这里兑换名额。”秀清笑着的同时,又再次挂起了暂停抽奖的牌子。 剑客晓离开的时候,脚步都是轻快的,是自由的,那种心情多么像是幸福啊。 只是他去收花的时候,发现了一个非常离谱的问题。百姓手里的花要价十五两,还价是能够还到十两的,但是太浪费时间。而某些卖花的店里,花卖十五两是一分钱都不能少的。花店的话术是这花从老百姓手里买来就是至少十两的本钱,多少要赚一些。但其实这些花店的花没有成本。 于是他花了一万五千两银子才买到花。他刚买完,花就涨到了二十两,非常的离谱。如果再慢一点,他就收不到花了,因为钱不够了。他只得感叹今天运气站在他这一边。 于是剑客晓今天花了四万五千两才抽到名额。而秀清那里回收的价格没有变,还是二十万两。 剑客晓把这个名额卖了,然后还了欠款和借款,还能有十多万两的利润。 剑客晓发财了。 于是有好事者将剑客晓的故事写下来,在安云城广而告之,这是一个一夜暴富的故事,在剑客和忍者中多有宣扬剑客晓的毅力与努力,在这些美好品德的加持下终于翻身了。甚至有人杜撰他年少时遇到了哪些困难,才造就了如今的美好品德,然后靠着这些美好品德发了财。说的有鼻子有眼就和真的一样,于是剑客晓成为了众多剑客的偶像。 人都有从众心理,这样好的牌子竖起来,这么好的发财渠道被发现了,那么来抽奖的人就更多了。但是每天就只能产出十个名额,有人抽中就关门了,众人都直呼可惜。他们想要抽奖的心是急切的,那抓耳挠腮的样子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然而剑客晓的开心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他的朋友告诉他,他卖便宜了,有内部消息,这名额的价格还要涨。甚至已经有人开出了二十五万两银子收名额。于是机智的剑客晓拉来了想和他一起发财的朋友,准备一起发财。 现在那些抽名额的店铺前早有人连夜排起了队,想排队抽名额是很难的。但剑客晓发现四季蔷薇的价格一直在涨,他觉得屯这个一定能发财,绝壁发财。于是他以十多万两银子为本钱,拉着朋友一起借款,最后筹集资金五十万两银子准备囤积四季蔷薇。 连剑客晓都如此,更何况旁人。 这世上不乏聪明人,聪明人也自以为聪明,拉着所有人前仆后继的去买那本就毫无价值的花。 于是四季蔷薇的价格开始猛涨,从十两银子,推到二十两,然后推到三十两,甚至停不下来了。 第125章 编织幻想五 当夜。 山中结衣听到了姐姐山中里美成功进入知命的消息,她不可置信,明明昨天还和自己同级,怎么一瞬间就跨越了两个小境界呢?这样的事情她可从没听说过,就算是听说过,她也不信。 于是她在当夜推开了她原本不想推开的门,因为她不想看到奈良樱落。因为这新房里,她作为妻子可还没与夫君圆房。但她又忍不住那忐忑的心情。 但是当她推开门的时候却发现姐姐一个人坐在床边发呆。 “他呢?”山中结衣大着胆子走进屋内,小声的问着。 “你很怕他吗?”山中里美摇头笑道。 “哪有。”山中结衣嘴中说着否定,然后四顾房间,发现奈良樱落不在时,这才直起了身子,如往常一样放松的走到姐姐的面前。 “他出去了吗?” “还在房间里。” “在哪?” “他已经睡了,他旧病复发,睡在那池子里。” 山中结衣听说过,他一路来都是睡在有水的棺材里,听说他有病。在山中家他自是不能睡在那不吉利的棺材里,所以用昂贵的材料给他打造一个木池。 “姐,你和他那个了吗?”山中结衣小声的问。 “你没看到他在躲我吗?宁愿睡在池子里也不睡床。” “他不是旧疾复发了吗?” “他旧疾复不复发不是他说了算嘛。” “姐,你好像很幽怨啊。” “没有。” 沉默一瞬,山中结衣问道:“姐,你真的已经知命了?” “你是为这个而来吗?若是这个,我的回答是肯定的。” “怎么可能这么快,昨日你还和我一样是虚实境,你怎么能一下跨过两境,你才多大,这不可能。父亲也才知命而已,父亲已经四十多岁了。”山中结衣自小就一直在和姐姐比,她的修炼速度也很快,她比姐姐小一岁,但是能力上却和姐姐旗鼓相当,她甚至幻想着若姐姐不接家族重担,她也可以接着。 “妹妹,你觉得时间是什么?时间其实并不存在,时间是来定义衰老的,定义大概你什么时候死,但是时间不能定义你什么年纪该获得什么成就。所谓的境界,也只是人的定义而已。若你再这么浑浑噩噩下去,看不透这个世界运行的底层逻辑,即使到了四十多能知命,那已经算快的了。” “人最强大的不是什么技巧,而是你这颗心。” 山中里美用手指指着山中结衣的胸口,“父亲说要红尘练心,以自身的视角面对世界,然后在各种困难之中总结出自己的道理,我觉得这条路不对。因为视角太低,即使过了再多的时间,遇到再多的事情,总结出来的道理都是浅显的,甚至是片面的,然后就会过于看低自己的力量,过于夸大外界的力量。必要将视角拉高,知道大道运行的规律,然后选择做怎样的人,过怎样的人生。这样心会坦然,心一坦然,便会有心之力诞生。这是人最强大的内驱力。” “只是这个吗?这个和我在书中看到的大道理仿佛没什么不同,我听起来就像是老僧念经,昏昏欲睡。”山中结衣摇头道。 “所以,这是我的道理,而不是你的道理。我可以用我的道理控制我自己的心,但是你却不能用这个道理控制你的心。心不定,万事皆休,更何况我们是修幻术的。”山中里美笑道。 “那你能说说你这个道理吗?说细一点。”山中结衣好奇问道。她想借鉴一些东西。 “人的内驱力很重要,比如你要学会一个禁术,你可以一时忍受那些枯燥的练习,但是遇到困难时,人会本能的逃避,去选择那些能让他们快速感受到愉悦的东西。并不是说那些令你快速愉悦的东西不好,而是你当下的目标是学会禁术,你得明白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你得把主要的精力放在学习禁术上。当然,只是如此依然不够。很多人其实都知道自己当下最重要的是什么,关键在于如果你是强迫自己的心去学习你认为正确的事情,那叫自制力,而不是心之力。” “自制力是一个消耗品,在自制的过程中你一定会感觉到痛苦,因为你是被迫的,以此为内驱,学习的效率一定是低的可怜的。当自制力耗尽,你一定会加倍奖励自己你认为快乐的事情,那反而是一场持久的堕落。你得想办法让你的心认同你认为正确的事情,比如在学习禁术上感受到快乐,然后你就会爱上这件事,心无旁骛,万事可成。” “这在奈良樱落的口中叫知行合一。在我的口中叫心之力。” 听着姐姐的诉说,山中结衣又问:“那该怎么说服自己的心呢?” “让心静下来。” “怎么静下来?” “做能让你心静下来的事情,读书也好,发呆也好,都行。对我来说,最好的方法是冥想。”山中里美摇动着她那写着八风不动的扇子:“在冥想中破念,破执,然后接近自己的心,与它交流,问它最想要的是什么,向它借力。” “我可坐不住。”山中结衣吐槽。 “我的方法不一定适合你,每个人都是不同的,找能让你心静的方法就可以。” “做到以上这些就能跨入知命了吗?” “我做到这些可以,你不一定。因为你是你,我是我。” “我还是不太明白。这些你都是受到了他的启发吗?”山中结衣指了指奈良樱落的方向。 “我这些年一直在试图掌握人心,控制人心,只是一直还没形成自己的方法论,他的方糖理论给了我启发,他的知行合一补齐了我内心虚弱的一环,如水满自溢,知命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情。” “听不懂。”山中结衣并不能完全理解姐姐的话语。 “我们是修幻术的,而幻术的本质无非是控制人心,他设的这个局提醒了我,有时候不动用查克拉,其实也能给所有人施展幻术,这才是最强大的幻术。” 听到姐姐如此说,山中结衣瞬间就听懂了。她本质上其实还是实用主义为先。 “他设的这个局就是针对人心的,你有空多走走看看街上疯狂的人,你的感受会更深一些,勿要落入那最粗浅的欲望中。” “姐,你怎么知道我也屯花了?”山中结衣略显心虚。 山中里美一声叹息:“你啊,还差的远呢。” …… 如山中里美所说,帝王心术正是这世上最强大的幻术。它无须动用查克拉,就能让所有人前赴后继的自发的为之疯狂。他们甚至为此可以献上所有的钱财,甚至是生命。 十月十九,天还没破晓,整个安云城再次陷入了疯狂。 秀清一早就挂了牌子,上面写着抽奖金额还是二十两,但是名额的回收价格涨价了涨到了四十万两。牌子上还写明了原因:因为近期四季蔷薇的价格大涨,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损失,愿意贴钱回收名额。 围观者看到秀清挂了如此的牌子之后,都是对其大加赞赏,夸其有大义。只有局外人才会感叹一句,若真有大义,不用四季蔷薇不就行了。但这样的局外人是不敢明目张胆的说的,因为身旁的人几乎都或多或少的屯了四季蔷薇,若他敢这样说,他就会被群起而攻之。 若愚蠢成为主流,那么真理也只能避其锋芒。 所以群体的愚昧在于,他们会给他们自己挖掘坟墓,然后还要躺进去,不到最后一刻是不会感觉到自己是在被活埋的。一切的痛苦都是自找的。 他们只会这样算账,抽一个名额的花销在于五万到八万两银子,而回收的价格是四十万两,这样的暴利到近乎送钱的生意,谁敢说秀清不是好人,他们会为此拼命。如今的秀清在他们眼里那都是光芒万丈的。 早上四季蔷薇的价格已经涨到四十两一支了,买到九百九十九朵,那就是四万两银子。按市价来算,一个名额的净利润至少也是近二十八万两银子。谁也没想过名额回收的价格是谁定的,四季蔷薇的价格是谁推高的,他们只看到了这二十八万两银子这火热的数字。那都是钱啊。 今天早上就有人在秀清的摊位上抽出了名额,在抽出的瞬间,秀清就挂了暂停交易的牌子,等着那人去收四季蔷薇。 但意外发生了,四季蔷薇上午是四十两,下午就已经八十两一支了,甚至还在涨。这一天就是一个不断翻倍的过程。离谱的很,但只要有钱赚,就一定有人愿意掏钱。 可惜的是,秀清在傍晚收摊前,并没有等到那个人收到足够的花,因为花涨价了,那人钱不够了,于是她的这个名额,并没有卖出去。但她的钱却已经收了,今天足足收了一百多万两的银子。 天天在这里收钱,秀清已经对钱没什么概念了,那一个个的都是冰冷的数字而已。 她并不知道这一百多万两银子中其中大部分都是山中家借出去的款,绕了一圈之后到了她手里,然后会再绕一圈回到山中家手中。这其中钱并没有损失,但是会产生很多还不上款自愿为奴的奴隶。 她只知道今天盈利了,而且什么都没付出,这便是躺着收钱。 她本是高兴的,但是看到那一个个沮丧的头颅,又笑不出来。哥哥的钓鱼理论,打窝成功,愿者上钩,不外如是。 从这实践课开始,她的心情由一开始的兴奋,然后恐惧,然后悲伤,然后再恐惧,然后怜悯,现在高兴又失落,整个情绪一直都在过山车。她已经有点不太想玩这个游戏了。这个游戏本身就是在耍他们,但是她又不敢明言告诉他们。 但她也知道,如果她现在敢说不玩,眼前这些原本将她奉若神明的人,会亲手宰了她的。 “希望明天阳光明媚。”秀清靠在椅子上,自言自语着。 第126章 编织幻想六 十月十九这天,奈良樱落和山中里美难得坐在一起吃早饭。 两人相对而坐,碗里的是白粥,只有一叠咸萝卜当配菜。 “其实你没必要陪着我吃这些东西,据我所知,你以前早上都是吃一些糕点的,这些东西并不能算好吃。”奈良樱落拿着勺子慢慢的搅动着面前的白粥,碗中冒出的热气遮蔽了他的眼睛。 “若不好吃,你为什么要吃?”山中里美问。 “我和你说过,我要将视角拉低,普通人早上吃什么,我就吃什么,甚至只是这一碗奢侈的白粥,很多人都吃不上,相对而言,已经很好了。这是最简单的体验,不体验底层的生活,怎么了解他们,怎么救世呢?那便会陷入空想主义。”奈良樱落笑着说道。 “你可以,那么我也可以的。”山中里美学着他的样子,搅动着碗中的白粥。 他看着她的样子皱起了眉头。 “你又不用救世?” “你我本就是一体的。我自然是要支持你的。” “我们的价值观不一样,你的价值观是为了家族,我不是。两者很有可能是矛盾的。若山中家挡了我的路,你当如何?” “若你真能成功,山中家存不存在也无所谓了。但你不能否认,你现在需要山中家的力量,需要我的支持。我要是你,应该许诺山中家到时可为一方诸侯,许以重利,这样才能团结可团结的人,不然幻想就不能根植于人心中。你懂这个道理,但却对我直言,很显然没把我当外人,我应当高兴一些不是吗?” “你啊……”奈良樱落夹了一块咸萝卜到嘴里,没有再说。 “我已经派兵将蔷薇山四周守了起来,当利益足够大的时候,你那些人不一定能守住蔷薇山。另外,我将你这个模式扩散到了其他城市,安云花贵如果只在安云城,那么就没有意思了,我想玩大一点。” 听到山中里美这么说,奈良樱落意外的看了她一眼,“如果在安云城,风险是可控的,我的计划是慢慢的扩散到其他城市,如果前期推广的话需要巨量的资金,各个世家加入进来,那种博弈就有学问了,在夜之城这叫金融学。” “什么叫金融学?” “拿别人的钱干自己的事情,亏了算别人的,赚了分点彩头。”奈良樱落吃着粥,漫不经心的说着。 “这种事情真的能推行下去吗?”山中里美愣神了一秒,有点不太相信这种模式也能推行下去,这太扯了一些。 “无非就是植入幻想的事情,和安云花贵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都只是在别人的脑中植入一个概念,然后卖这些概念。只不过,我只卖花,这个模式可以同时卖几十种东西,说的好听叫风险共担,说的不好听就是拿别人钱做自己的事情。在夜之城这叫做股市。” “能详细说说吗?” “解释起来比较麻烦,看起来是零和博弈,但其实不是。比如四个人打牌,我是这四个人中的一个,你投钱给我,我要输了,分文不赔,我要是赢了,分你点彩头。关键在于,你不可能时时刻刻监视我到底是输了或者赢了,我要是赢了,我可以说谎说赢的少,分你少点。最不要脸的明明赢了,说输了,贪你本金。这个模式最吊诡的地方在于,四个人打牌肯定有输有赢,但是最后所有人都说输了,你还不能说什么。然后私下里其实都赢了。当然那时候打牌的不止四个人,有很多人在一张牌桌上,能推行下去也简单,只需要让一部分人赚到钱就行了,给他们植入一夜暴富的幻想就行,和安云花贵没有本质的区别。” “这样很容易让幻想的牢笼不完美了。因为它不能一直运行下去。” “对啊,所以就有人一直监视他们的打牌,防止他们乱来。” “那万一他们买通了监视他们的人又如何?” 奈良樱落笑笑不回话,又道:“真正的金融游戏,其实是挖坑给外人跳的。比如幕府做局让朝廷的人进来玩,按着头让朝廷的人输钱,不输完不准走。然后拿着朝廷的钱招兵买马,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如果只是在一个组织的内部玩,很难玩下去,因为如果能完美的运行下去,就证明了平分方糖的可行性。因为它战胜了人性。” “不是太明白你说什么,你说我该怎么操作?也去别的城市卖名额吗?我怕你这一百个名额不够卖。” “不用,你只需要去别的城市收四季蔷薇就行,高价收。” “安云城四季蔷薇能贵是因为绑定了名额的价值,其他城市不一定认吧。” “你太高估了人性。他们才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涨起来的,只要有人高价收就行。事物的价值是由人决定的,比如银子,它其实是石头,人施加于想象在其中,它就是钱了。所以钱不值钱,想象才值钱,若物品被施加了想象,便可成为品牌。那又是另一种玩法。” “这真的能行?” “方糖理论可以用于管理学,也可以用于商业,不要低估幻想的力量和人的贪欲。四季蔷薇很快就会成为奢侈品,成为贵族生活中必不可少的玩意。这便是人性。” …… 山中里美并不太确定奈良樱落所说的是否真实,她虽然懂帝王心术,但是从来没有如此异想天开的时候,奈良樱落的思路为她开拓了想法,她也想做一个实验,她想看看人到底有多愚蠢,有多卑劣。 于是她实验的第一个对象变成了摄水城,一个和安云城一样富裕的城市,而且还是港口,消息扩散的应当更快才是。她也想看看她的好朋友水月希灵看到四季蔷薇忽然涨价会是一个什么样的表情。 说干就干,她当天就开始命人布局。她甚至自言自语;“希灵,我这个幻术,你能否看破,看破之后,你跟不跟?” 于是在十月二十号这天,水月希灵在港口视察的时候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听到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言语。 “希灵小姐,请问在摄水城能买到四季蔷薇吗?” “希灵小姐,你听过四季蔷薇吗?” “什么,您竟然没听过这么赚钱的生意,唉……可惜可惜。” “现在四季蔷薇可是已经九十两银子一支了,好的很呢。” …… 问出这些话的还是她很重视的合作伙伴,但听起来却像是疯子的言语。 诸如此类的言语,问的水月希灵一脸的懵。 她当然听过四季蔷薇,甚至家里还养过,种植过。四季蔷薇花期长,从种下到开花,需要三年之久。一旦开花,足可开一年之久,然后就会萎缩,再等三年才能继续开花。花开很艳丽,是一种如血一般的鲜红色。 只是这四季蔷薇是安云城独有的花,价格便宜,也说不上好看,如果说非要有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那么就是四季常开的特性了。摄水城中人常将此花当做装饰品摆在家里点缀。 这也不足以值八十两银子吧,这可是普通人家几十年的花销了。难道他们说的四季蔷薇,和她理解的四季蔷薇不是一个东西? 于是她就问了跑船的老黄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姐,他们口中的四季蔷薇就是你院子里种的那些。” “这玩意很值钱吗?有什么用?” “我也不知道,这股风潮好像是从安云城传出来的,好像安云城的价格已经快飙升到一百两了,于是那些商人就想着从外地采购四季蔷薇。”老黄吧唧嘴说道,他也纳闷的很。 “四季蔷薇的原产地就是安云城吧,这玩意安云城外的山上不是一抓一大把吗?有什么好值钱的呢?” “我也是这么觉得,但是这并不妨碍我们赚钱啊,这八十两是白送的钱啊,我家里有十几株已经卖了,我可以确信这是真的。” “有趣啊,这世上竟然有这傻子,花高价收花。真是愚蠢的很呢。”水月希灵问清楚了之后,并未在意。她以为可能是有愚蠢的人收点四季蔷薇玩玩,这一定是短期的上涨,不足为滤。 然而她还是低估了这件事的影响力,到了十月二十二号,也才几天的时间,摄水城的四季蔷薇就一花难求了。 而且花的价格一直在涨,涨到了恐怖的一百两银子。 摄水城的许多商户一天到晚什么都不干,到处找花,对他们来说,只要找到了花,比辛辛苦苦干一年都强,还做什么生意啊。 这严重影响了摄水城的正常经营,水月希灵就算是不想管,她也得管了。她到处问为什么四季蔷薇会这么贵,但是却没有一个人知道为什么,他们并不关心这个,他们只知道有人在高价收购花。 于是她调查了收花的组织,她想看看是谁在搞鬼,但是查探一番下来,这并不是一个家族在搞事,是很多家族,甚至世家,领主都在收花。收花的人成分很复杂,看起来并不像是单一势力能做到的事情。 这就奇了怪了,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能量,让这么多人自发的做这么愚蠢的事情呢? 她想起了奈良樱落此刻就在安云城,难道是他搞的鬼。话说,他说要与她合作,教她造船术,现在她可是一张图纸都没看到呢。他现在在做什么?身为赘婿有这么大的能量吗? 她是一个理性的人,她理所应当的认为这件事有问题。但她并不能阻止水月一族有人囤积四季蔷薇。最让她生气的是,她院子里的四季蔷薇竟然被人挖了,甚至挖完连坑都没填。那一个个的坑仿佛在嘲笑她,若是早卖了可是一千多两银子呢。 不知是谁放出的风声,四季蔷薇还要涨,果然就在当天夜里,四季蔷薇的价格突破了一百两银子,已经一百二十两了,人人趋之如骛。 听到这个价格,她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夸张的价格,击碎了她的逻辑,也击碎了她的理智,她无法理解这样的事情。 她忽然想到了在奈良樱落书中看过的一句话:村口的狗叫了,其他的狗也都跟着叫。但它们不知道为什么叫,但并不妨碍它们叫的卖力,甚至撕破了喉咙。当愚蠢成为常态,聪明就成为了一种罪。 第127章 来自山中里美的信 贪婪会蒙蔽人的理智,然后让人成为动物,甚至是猪,然后被做局者杀了吃肉。 水月希灵是一个贵族,她从幕府这边叛变到大皇子这边,只是纯粹的赌博而已,她对现如今的幕府很失望,她倒是希望大皇子能弄出一个明朗的局面。但并不代表她是一个肉食动物。她看着日益增长的四季蔷薇价格,还有城内各种躁动的心,她已经可以预见这是一个阴谋。 四季蔷薇只是一朵花而已,它值不值那么多钱,谁都一清二楚。但是谁也不会在乎,谁都想捞一笔,如果放任这四季蔷薇在摄水城肆虐,那么最后导致的结果就是她苦心经营的摄水城商业格局会面临崩溃。 她很聪明。她通过最近几天的观察,她已经发现了问题所在。四季蔷薇暴涨的价格,会拉着城市里所有的商家参与进来去炒高甚至囤积四季蔷薇,那么本来的生意就不会安心的做下去。因为如果只做四季蔷薇的生意,只卖一朵花就能获得一年的利润,谁还会老老实实的脚踏实地呢。这是一种脱实向虚的陷阱,用贪婪的力量拉着所有人狂欢。 当她看到她的私人花园里的四季蔷薇都已经被人盗挖之后,她除了愤怒,也没别的想法了。这一定是家里的仆人干的,那巨大的利益已经让他们不怕死了。 于是在十月二十三号早上,她在摄水城发布命令,严禁任何人买卖四季蔷薇,违令者,杀无赦。 她发布这个命令之后,没有人感谢她。迎接她的都是辱骂和愤怒。 这种情绪不止来自底层民众,甚至包括家族里的剑客忍者,各种游商,甚至是一直以来的合作伙伴,几乎是她见到所有人都在反抗这条法令。有几位原本关系很好的商业伙伴,甚至放出话,如果摄水城不让他们买卖四季蔷薇,他们就中止合作。 这是外界的压力,家族里的压力更大。家族里的各族老,还有高层联手施压,让她疲于应付。她还不是水月一族的家主,她根本没办法。就算她是家主也压不住。因为这些人已经是利益共同体,这条法令是绝对正确的,但是若要阻止他们,无异于是在挖他们祖坟。 早上才发布命令,中午的时候,城内的四季蔷薇交易依然存在。因为除了她的嫡系外,其他执法的剑客和忍者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是明目张胆的抗议,以前从未出现这样的情况。即使是嫡系也颇有怨言,再这样下去,她会失去威信。 “都是一些短视的家伙,被猪油蒙了心,这样下去,摄水城会崩溃的,崩溃。”她比谁都清楚,摄水城是靠商业稳住脚跟的,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水月希灵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那桌子瞬间被拍的粉碎。她是一个铁血的领导者,并不是外界压力大,她就屈服的人。她叫来副将,她要动用守备军,铁血镇压。 就在这个时候,老黄走了进来。他带来了一个大箱子还有一封信。 “小姐莫要生气,您看看这个。”老黄挥退了左右,然后将箱子和信件摆放在水月希灵的面前。 “这是什么?” “奈良樱落的礼物,还有山中里美小姐的信。” 水月希灵挥退副将,让老黄打开箱子,只见箱子里是满满当当的四季蔷薇。 嘶,老黄倒吸了一口凉气。若是半月前,老黄若是看到这一箱子四季蔷薇他只当是一箱子垃圾,现在可不一样,这一箱子四季蔷薇可是钱啊。当花于钱等同,人心就会变,视角也会变,心态也会变。 这一箱子足有近两百朵四季蔷薇吧。那是足足几万两的银子。 “果然啊,果然是你的手笔。” 看到这一箱子花,水月希灵已经明白了,这四季蔷薇的局是奈良樱落搞出来的。这一箱子花不止是一箱子花,而是投石问路的诚意。 水月希灵展开信,信上是这么写的。 我最好的姐妹希灵亲启: 这四季蔷薇会涨,还会大涨特涨。你应该很好奇,这四季蔷薇是怎么涨起来的。我可以告诉你,这是奈良樱落搞出来的。他用龙雀剑的名额绑定了四季蔷薇的价值,强行给它附加了概念。这花不值钱,但是概念值钱。我听说你与奈良樱落有合作,那是极好的。我想我们姐妹就可以一起做事了。 摄水城是一个很大的港口,其中人员复杂,若四季蔷薇能在摄水城成功推行,很容易就会覆盖全国。你应明白这其中巨大的利益。四季蔷薇是不值钱的,但若能用花换了他们手中的银子,那么在这乱世就有了立身之本。为表诚意,龙雀剑的拍卖名额,我免费送你一个。 四季蔷薇是一朵普通的花,但它依然可以种在每个人的心中。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会在每一个人的心中怒放开花。无须三年的培育,人心的贪欲便是它最好的养料。这便是我施展的最强大的幻术,若有你的帮助,这四季蔷薇便可在每个人心中加速盛开。 希灵,让我们一起种花吧。 水月希灵面无表情的看完信,然后当着老黄的面将信给撕了。 “小姐……”老黄刚要劝诫,却见他的主子忽然笑起来。 水月希灵先是浅笑,然后大笑。若为被做局者,她难以忍受被人算计。但若为做局者,她反而能接受。既然那些反对她的人那么想死,她为什么要对他们刀斧加身呢?即使杀了他们,他们有的也是憎恨。杀一个人很容易,但要在一个人的精神上施加痛苦很难。相比而言,反正这些人会被收割,她也想割一刀。她也想看看,这幻术的力量究竟有多强。 种花而已,很难吗? 你们想死,我不介意送你们一程。 于是吊诡的一幕出现了,上午还反对四季蔷薇买卖的水月希灵,下午就宣布收回成命。她给出的理由,也很正义,只有四个字,为了民意。简单来说,她不能阻挡所有人发财。 水月希灵手里有一箱子四季蔷薇,她没有卖,反而逆向操作,她开始收四季蔷薇,以摄水城主人的身份收四季蔷薇。现在四季蔷薇的市价是一百二十两银子,而水月希灵的回收价格是一百一十两银子。 少了十两银子,除非是急需变现的人,不然不会有人卖给她的,毕竟人都不傻,都会算账。她不知道这一点吗?她知道。她这样做,只是一种形式,她的行文是在给四季蔷薇背书,代表着她认可着四季蔷薇的价值。 她给市场释放的信号很简单,哪怕是一百二十两的价格绷不住,她也会托底。她这样做的意义无异于加固了四季蔷薇的价值,甚至从某种方面推高了四季蔷薇的价值。 摄水城的人到现在都不知道四季蔷薇为什么这么贵,但是水月希灵的朝令夕改,恰恰证明了四季蔷薇是有价值的。 若有人反驳,就会有人理所当然的说道:“什么,你凭什么认为四季蔷薇不值钱,你没看到吗?连摄水城的主人希灵大人都在收购,你比希灵大人还牛吗?大佬都认可的东西,只有你还认为不值钱。认知低是发不了财的,多动点脑子。” 于是当天夜里,四季蔷薇的价格被推到了一百三十两。这一朵小小的花开始显现了它独有的力量。 水月希灵看到花的价格涨了,于是她让老黄找生面孔出去将奈良樱落送来的花轻松的出手了。 看到老黄带回来的银子,水月希灵叹了口气,“这钱赚的太简单了,让我有点诚惶诚恐。” “这是小姐用智慧赚的钱,这钱可不属于水月一族,而是属于小姐你自己的。”老黄提醒道。 “这人心的贪婪啊,真是难以抑制。”水月希灵感叹完,又对老黄说道:“发消息给我的好姐妹山中里美,就说种花的花用完了,再送花来。” 老黄连忙点头应是。他也很高兴。因为光是联系各商家收的回扣,就够他吃饱了。这可比跑船赚多了,也轻松多了。能躺着,谁想站着啊。 十月二十四号,水月希灵今天做了一个决定,她将四季蔷薇当做发饰带在头上,并在衣服上秀上四季蔷薇的花纹,在摄水城中四处行走,宛如一个模特。她要向世人展示四季蔷薇的价值。 “你看,希灵大人,今天光彩照人,原来是戴了四季蔷薇,这花可是能与金子等同,却又不显得俗气,希灵大人真是好品位。” “花本就与美人相配,更何况是希灵大人这样尊贵又美丽的女人,只有一花难求的四季蔷薇才配的上希灵大人的美丽。” “我也要让我的女人戴上四季蔷薇,这样的美丽,我也能享用。” “你还真是舍得,这可是一百多两银子呢。” “贵才好呢,贵代表着真心。若男人舍不得给女人送四季蔷薇,怎么能代表他的真心呢?” …… 人的情绪是会传递的,好的,坏的都是如此。水月希灵的行为无疑于在做一个榜样。这花不止可以卖钱,也可以用,当发饰用。这无异于一种风尚和潮流。她果然是一个商业天才。在奈良樱落还未布局时,她提前想到了这一点。 于是但凡摄水城中有钱的贵妇人,或有意或无意的都将这花戴在头上。因为即使一个人再富有,也不能将身家给所有人看。于是得需要有一样东西向世上展示这种虚荣心。 能展示着虚荣心的玩意,越是贵越是好,越是实用性不强越是好。四季蔷薇完美的符合了这些人心中的预期。 而女人本就是需要炫耀,需要虚荣心滋养才会更加美丽的动物。 于是奇妙的一幕出现了,男人们在争抢炒作四季蔷薇,为了这平平无奇的花打的头破血流。而女人们将这花当做一种炫耀,一种流行,一种时尚。 在摄水城,但凡能将四季蔷薇戴在头上的女人,都是所有人目光的集中点。因为有了贵妇人的认可,这花啊,涨的快的很,已经两百两银子一朵了。 始作俑者水月希灵望着自己日渐增长的资产,笑的流出了眼泪。 第128章 编织幻想七 十月二十四日,小雨,刮东南风。 自上次有人抽得名额,而没有收到足够的花已经五天了。这五天来,秀清每天都在抽名额,但是十个有九个都是卡在收不到九百九十朵四季蔷薇的问题上,要么钱不够,要么买不到花。最近也才只卖了两个名额。 秀清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些人了。原先这些人囤积四季蔷薇是因为龙雀剑的名额,而现在这些人囤积四季蔷薇纯粹是为了赚钱,四季蔷薇每天都在涨,都已经忘了一开始为什么要囤积四季蔷薇了。 因为越来越多的人收不到花,而导致原先热闹的摊位前已经门可罗雀。大家已经不在乎名额,而在乎花了。安云城现在每天的话题都是四季蔷薇那一天一变的价格。 千老师说过,若花脱离了名额的附加概念,只是花的话,很容易崩溃。现在推高的价格,是因为各个世家和领主的入场。但这并不可持续。 作为一开始的设局者,他们已经赚翻了,每天都有几百万两银子入账。这些其实都是卖花的收入,抽奖的人已经很少了。这个时候有两种策略:要么砸盘,先收割一波。要么强行制造稀缺性,横盘再推高。 若是砸盘的话,只需要在市场上大量放花就好,但是这容易让投机者丧失信心,现在砸盘还不是时候。至于第二种的话,其实也简单,要么继续在花上施加别的概念,要么增加已附加概念的价值,增强持有者的信心。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继续加码价钱,继续扩大人的贪欲。这种方式最猛见效最快,但其实不是最好的方法。因为升的太快,崩溃的也快。人的情绪是一个曲线,到了最高点之后很容易衰竭。所以真正的高手会在你的情绪还未到达最高点的时候直接横盘,让你的情绪冷静一下,然后继续再刺激你,继续放饵料。钓鱼其实也是一个技术活。 看着外面下起的蒙蒙细雨,秀清摇摇头,她不再想这些有的没的,理论还是要经过实践,她不动声色的将外面的牌子换掉了。 其上这样写着:有感于最近四季蔷薇涨价,特将名额的回收价格翻倍至八十万两银子。抽奖门槛金额不变,依旧是二十两。 牌子刚换,她就发现原先在铺子前盯梢的几个人,快步上前看了看,等看清了上面的字之后,快速离去。 聪明人其实一直在关注着名额的价格走势。他们手里一直在屯花,就等着名额的价格上涨,然后一波套现。 果然过了不大一会,秀清就又看到了剑客晓。他冒着小雨,也没打伞,满是兴奋的说要抽奖,甚至在未抽之前已经将一车的四季蔷薇放在了铺子前,这一次他志在必得。 他自信的很,开始抽奖。 秀清看着他。看着他兴奋的样子,她的脑袋里却在想要不要让他抽到名额。 只要她不想让他抽到名额,哪怕他倾家荡产也是抽不到的,因为话语权一直在她的手里。 一万两,两万两,五万两,十万两……抽了这么多钱,剑客晓还未抽到那关键的一张纸,他的心终于开始忐忑了,他已经没有多余的资金了。 “没钱了?”秀清望着他,满是意味深长的笑容。这在她的意料之中,上次剑客晓赚的钱也就十多万两银子,这只是如今抽奖的钱,不足以让他拉着一车四季蔷薇过来。他是举债豪赌的人。他能不能赢,其实不在于他自己,也不在于他的运气,而在于秀清愿不愿意让他赢。 “没有了。唉!”剑客晓深深的叹息,他没想到这次这么难抽。他一想到接下来还有那么多的外债,还有他的其他兄弟赌上的人生,他的双腿都在颤抖。这种对于未来的恐惧甚至大于决斗中的死亡恐惧。他神情呆滞,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仿佛除了抛售那一车的四季蔷薇他已经没有其他的路走了,只是他不甘心。 “给你一次机会,你要不要?”秀清忽然道。 秀清的这一句话听在剑客晓的耳中仿佛天籁一般,他那沮丧的心情,一瞬间一扫而空。他眼巴巴的看着面前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低声下气的点头。若论战力来说,秀清的武力值在他面前几乎是抬手就能杀的地步,但是如今决定他命运的,恰恰就是这样的一个弱女子。 “我可以借你二十万两银子,你给我打个欠条就行,你继续抽,抽到名额,回收的时候把钱补上就行。” 听到秀清如此说,剑客晓连忙说谢谢,差点就要给秀清跪下了。秀清说不用,她给他递上纸和笔,看着他写欠条。 等欠条写完,剑客晓又开始了抽奖。仿佛是巧合,剑客晓把这二十万两银子快抽完时,他终于抽到了那关键的一张纸,那张可以用四季蔷薇换名额的纸。他此时已经满头是汗,却长长的呼了口气。若是没抽到,他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他兑换了名额,然后用这名额换了八十万两银子,然后还秀清二十万两,他得了六十万两银子。他又开始喜悦高兴,临走时,他甚至还塞给了秀清五万两银子当谢礼,他很懂人情世故,若不是秀清,他已经完了。 秀清再次挂上暂停抽奖的牌子,然后望着桌子前二十五万两的银票,深深的叹了口气:“这便是贪腐的感觉吗?这种感觉真是好啊,真是很难不让人沉迷。这钱来的也真是容易。” 这样的操作也只是她突发奇想。她深信方糖理论,而剑客晓已经在上次的名额中被分到了稀糖水,竖立好了榜样。而这样的榜样不应该这么容易就失败,这个局本身就要鼓励有人冒风险,鼓励人的赌博心理,所以越是让这样的人赚到钱,越是好极。安云花贵的局本质上就是在鼓励不劳而获,所以胆子越大的人越富有,这种价值观是在这个局下值得鼓励的。只要越来越多的人看到剑客晓的成功,就有越来越多的人冒风险,这样才能推高四季蔷薇的价值。 这和剑客晓本人不分昼夜收花的努力无关,和剑客晓组团借钱收四季蔷薇无关,只和他是不是被选中的人有关。秀清选中了剑客晓,那么在这个局中他就能发财。如此简单的道理,但在局外人看来,剑客晓发财是因为他那胆大心细的品质,还有无与伦比的运气,越来越多的人崇拜他,甚至想复制他成功的路径,然后一个个的死在路上。 只是,秀清心中却是复杂无比。 一年前她与哥哥是被母亲贩卖给各位贵族老爷当奴隶,却没有人要,如剑客晓这样的人,是看都不会看她一眼的,现在却要巴结她。一年前她和哥哥差点饿死,那时她从未想过有些人赚钱竟然如此容易,那时她也从未想过原来所谓的人上人是这么回事。 这堂实践课让她明白了很多很多。 她非常感谢奈良樱落送他们来学堂读书识字明道理,而不只是让她为奴。她更加感谢奈良樱落让她明白了这个世界的真相。原来所谓的贵族是这样戏弄她的,所以她看到这桌上的二十五万两的银票都是满满的讽刺。讽刺曾经自己的无知,讽刺自己明明只有那么一点点的权力,只需稍微变通一下,就能有无数的钱财来敲门。 人心可用。 人终会死于贪婪,包括他们这些执行者。她不信这样的操作,其他的同学没人做过,对于穷怕的人来说,银子是比命还重要的东西。 这实践课亦是考验,她深切的明白这一点。她将这多余出来的银票放入收入的箱子里。她其实是可以私吞的,因为一直以来都没有人查他们的帐,抽奖金额的多寡也很难计数。这薄薄的几张纸很重,它是银票,是钱,但也是施加于自我的牢笼。守住本心很难,但依然要守,不然这堂课就没有了意义。平分方糖的理想也没有了意义,她的人生也没有了意义。 她并不知道周围有人在监视她,她也不知道她这样的行为,会让她成为第一代的思正。她只是按照自己的本心在做事。求一个问心无愧罢了。 这是在与人性作斗争,因为她看到了那些被贪婪奴役的人,她才能更加坚守自己的本心。 …… 安云城的雨下了一天,当夜一处富户的家里遭到了洗劫,他囤积的一千多四季蔷薇也同时消失了。 而做这一切的人是柳生剑六。他并没有回柳生家。他在安云城潜伏了很久,终于找到了这么一个毫无背景的富户。 这四季蔷薇的生意,他奈良樱落做得,他柳生剑六就做不得了? 他在黑市迅速的将这些四季蔷薇出手了,换来的钱财他换了一把质地上乘的名剑。终于有了一把质地上乘的好武器,他兴奋极了。 因为他的行为,安云城也开始出现了采花大盗这样的一个行业,他们只偷四季蔷薇。 安云城也开始乱了起来。 同时,他在黑市也听到了一个消息,说有几个领主联合在一起,准备抛售四季蔷薇,想打压四季蔷薇的价格。他不明白这些贵族为什么这么做,但他却将这个消息记在心里。 第129章 砸盘 十月二十五日,中雨,刮西北风。 山中家,勤务楼,山中里美早先给奈良樱落也准备了一张办公桌。于是两人就有了独处的时间。 她的桌子与他的桌子之间大概隔了七步的距离。一个在房间这边,一个在房间那边。 若没什么重要事情的时候,两人会面对着面处理事情。偶尔抬头时,可以看到彼此。 若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时候,两人会背对着彼此,这是两人之间的一种无言的默契。 现在两人是面对着面的,山中里美在处理家族里的一些琐事,而奈良樱落则是在研究一种防伪的水印技术。 两人都低着头专注着手头的事情。 山中里美伸了个懒腰,她先抬头,望着奈良樱落的方向咕哝着:“其实有一件事我不太明白。” “你说。”奈良樱落头也不抬。 “你让那些出身底层的少年每日里经手那么多的钱财,你不怕他们贪污吗?你要知道那些人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他们根本没有能力克制贪婪的欲望。所以我已经派人盯着他们了。但你好像不是很在意这件事。”山中里美问道。 “贪婪是人的本能,也是人能被幻想俘获的底层逻辑。不贪是选择,证明了那些人已经看明白了方糖理论,能够自我觉醒,这并不容易。你派人盯着那些人,你怎么能保证那些盯着的人不和他们同流合污呢,若贪一百两,分那些盯着的人四十两,就可以解决盯梢的人。” “我派去的人很可靠。”山中里美说道,她在这方面还是有点自信的。 “能有多可靠?背叛只是代价的问题,那可不是一百两,而是几百万两的流水。你觉得那些人为什么忠诚于你?只是因为跟着你符合他们的利益而已,你也在给他们施加幻想而已。幻想与幻想之间是有重量的,一旦失衡,很难有人能够不背叛,这是俗人的逻辑。连见惯了世面的领主和各贵族都露出了贪婪的样子,更何况没见过世面的普通人。说句更直白的话,正是因为他们贪婪,他们才聚集到你的身边混口饭吃。利益大时,被收买时,能阻碍他们的只有道德感和背叛的惩罚。当利益大于道德感时,惩罚又不重时,抱着侥幸心理,权衡利弊之下,背叛也就产生了。很多时候连你自己都做不到无私,又怎能要求别人无私呢?”奈良樱落对于山中里美所说不觉惊讶,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我这里有份名单,你要看看吗?” “现在不看,没什么意义。”奈良樱落摇头道:“贪婪是人的本性,也是一人能奴役千万人的底层逻辑。有些人纯粹是因为胆小不敢贪,这些人曾经都深处尘埃深处,他们知道权力的可怕,所以会更加的谨小慎微。而有些人能够看明白心中的欲望,能控制自己的欲望,能够知行合一,能够自我觉醒。两者虽然看起来结果一样,但行为逻辑可是天差地别的。当然还有的聪明人买通了监视者,这样的人是天生的投机者。投机者是不能拥有太多权力的,不然那就是一场灾难。” “所以你准备怎么处理这些背叛者?”山中里美好奇问道。 “这件事之后,我会将那些少年分班,贪婪的分一班,不贪婪的分一班。我会给不贪婪的人更多的权力,让这些人控制那些贪婪的人。这便是利益分化。既然有人想当欲望的奴隶,那就当奴隶就好了。他们只是孩子,可能一时没忍住,但不代表将来。现在能忍住的人,也不代表将来不贪。人的心境随着环境改变是会变的,营造好的土壤才是根本。你不能指望人人都当一个无私的人,给他们植入无私的幻想,无私能够获得荣耀和权力,那么他们就会无私。如果贪婪没有受到惩罚,无私者反而被陷害至死,那么人人都会同流合污,这便是劣币驱逐良币。” “我还以为你很相信那些少年呢。” “说白了便是人心可用。这四个字的含义值得一辈子去琢磨的。平分方糖的理想本质上就是在于人性做斗争,我怎么能过于理想化呢,这是不可以的。历史上写着呢,朱元璋杀贪官杀的血流成河,他们知道怕吗?知道,但依然贪婪。人若没有觉醒,没有信仰,那么贪婪便是他效忠你的唯一理由,也是你能操控他的底层逻辑。你怎么能指望这样的人不贪呢?他们其实和市场上抢花的人没有本质区别,只是能被操控的人而已。不同的人用到不同的地方,也是一门学问呢。” 山中里美咀嚼着奈良樱落的话,沉默了下来。这短短的话却包含了权力运用的逻辑,其中和她的权术有共同之处,细想来也觉得颇有意思。 奈良樱落此时却抬头对山中里美说道:“与其想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你应该更多关注四季蔷薇的市场变化,若我所料不错,会有人狙击我们了。人性是不能见一个人这么躺着发财的。人看不起比自己弱小的,嫉妒比自己强的,越是熟悉越是难受的很。山中家最近风头太盛了。利益集团在于平衡,据我所知,附近城市的几个大家族,你可是一点利益都没分给他们呢。吃独食会饿死的。” “如你所言,我其实有提议分配一些利益给其他一些大家族,这样做事会更顺利。但是你也知道家族里各族老很贪婪,到嘴的肉怎么能分出去呢。于是商战是在所难免。” 山中里美说这话的时候,奈良樱落看出来她是有所准备了。 “看来你也有了应对的方法。”奈良樱落说道。 听到奈良樱落话语中的也字,山中里美反问;“你的方法是什么?” “你先用你的方法吧,我的方法用早了也不一定好。” “哦?你准备什么时候用。”她倒是来了兴趣。 “到那时该是我这个局的第二阶段了。第一阶段的幻想不足以支撑日益增长的四季蔷薇价格,那么就得在原有的基础上继续施加概念。道理是要不断进化的,幻想的牢笼也是要不断加固的。现在我若用了,你们会少赚一些钱。当然,这场商战你若是输了,那就浪费了我的一片苦心了。” “我不会输的。”山中里美自信的说道。 奈良樱落笑了笑,低头继续去做着他那纸张防伪的实验了。 山中里美托着腮帮子望着他,心情不错。 他现在做的这种东西,她觉得最好的用处可以用在银票上,但是她又觉得现如今的银票防伪已经够了,没必要做那么复杂。只是一个骑缝章就很难破解了,因为每次盖的章都是不一样的,加上刻印的防伪符文已经够用了,无须用到这种特殊的水印。当然用上了,防伪效果更好,对于山中家的商行有加成效果,更安全。 “这种东西,难道也能用在安云花贵这个局的第二阶段吗?” 她可猜不到奈良樱落要怎么用这个东西。 …… 即使奈良樱落不提,她其实已经大概知道了她的对手是谁。现在跳出来的是北方的石见城和出云城,这两城和安云城接壤,又分别掌握在山本和田中两家的手中。 这两家近些日子以来一直在收购四季蔷薇,他们手中已经囤积了大量的四季蔷薇。现在依然在倒买倒卖。只是花的价格日益增高之后,能接手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因为明眼人都知道安云城外可还有一山的花呢。 若这两家忽然抛货的话,市场就会陷入恐慌的情绪,产生踩踏的效应。山中家不但做不了这个生意,威名与信誉也会一落千丈。 这两家打的便是这样的主意。 而现在此时此刻,抛售应该已经开始了。 …… 剑客晓一直在关注着四季蔷薇的价格走势,他的感受是要更深一点的。今天虽然下着大雨,但是四季蔷薇的价格一直在走高,早上刚开市的时候就已经飙升到了两百两银子。 他这个时候并没有进场,而是等待一个稳定的价格。虽然他的兄弟们都怕这花还要涨,都劝他早点收货。毕竟这花涨到现在就没掉过价。 剑客晓却并不着急,因为从上一次抽奖的消耗来说,他只能算保本,赚的不算多。他觉得这花没理由继续涨下去了,除非名额的价格涨。他觉得这是正相关的。 午时,四季蔷薇的价格开始波动了,有人以一百八的价格在出货,遭到了疯抢。 未时,四季蔷薇的价格又开始波动,有人以一百六的价格在出货,遭到了疯抢。 申时,四季蔷薇的价格开始波动,有人以一百二的价格出货,并扬言量还巨大无比。收货的人开始迟疑。 酉时,四季蔷薇的价格剧烈波动,跌到了一百两以下。再也没有人敢收,众人望着手里屯的花,开始恐惧。毕竟很多人其实是借钱在炒花,心虚的很,价格有一点波动就受不了,更何况现在有大财团砸盘呢。 于是恐慌开始蔓延,市场上抛货的人越来越多。但是越是抛越是卖不掉。 这些屯四季蔷薇的人看似在买四季蔷薇实际上是在买对于四季蔷薇不断上涨的信心,这种信心一旦受挫,那就是毁灭性的。只要恐慌的情绪蔓延,不需要多少的代价,价格自己就会崩盘。 在四季蔷薇的价格落到七十两时,剑客晓开始进场扫货。别人贪婪,他恐惧。别人恐惧,他贪婪。 “你疯了,这个时候还买?”有兄弟试图拦住他。 “这个时候不买,什么时候买,反正是要买的,价格低的时候不买,难道价格高的时候买吗?我们是剑客,赌的就是命。你猜我有没有富贵命?”剑客晓反问旁人,他整个人都是疯狂的。 剑客晓的资金量相对于整个大盘来说是很小的,他没有止住四季蔷薇下跌的趋势,到收市时,四季蔷薇的价格已经落到了六十两银子。 …… 当夜山本和田中两家的负责人会面于安云城中的一处宅子里,两人都颇为纳闷。按道理来说,山中家应该会不惜一切代价收他们手中的花,但是他们抛售的时候,并未见山中家的人来护盘。他们就像是死了一样,眼睁睁的看着四季蔷薇的花下跌。 “难道他们已经赚够了?不想做这个生意了?那我们就亏大了啊。”山本大空诧异道。 “这是没道理的事情,这种生意没理由不做,那个山中里美在打什么算盘呢?”田中大雅疑惑道。 事实上,他们两人才是安云城最大的庄家之一,他们手里屯有大量的花。四季蔷薇的价格上涨,也是他们推高的。但是他们也发现,当四季蔷薇的价格长的太高之后,他们很难出货,或者说出货很慢。他们也怕砸手里,但是很难有大庄家能一口吃掉他们手里的货。 所以,他们看似在砸盘,其实是想把货甩给山中家,狠狠的赚一笔。 但是山中家的山中里美并没有上当。 “山中里美现在在干什么?是不是很着急?”山本大空着急的问着手下人。 “据探子回报,山中里美现在正在与她那赘婿夫君下围棋,看起来悠闲的很。” “她一定是装的,给我再探。”山本大空一脚踹飞这个手下,他心中满是焦躁。 “大空兄弟何必着急,再等等看。”田中大雅说道。 “你我作为此次行动的负责人,若是这巨量的资金亏在你我的手里。你的家主会如何处置你,我不知道,但是我的家主一定会把我的头拧下来当球踢。”山本大空开始焦躁怒骂,因为如果明天山中里美还不护盘拉高价格,他就完了。 第130章 钓鱼 十月二十六日,晴天,燥热。 昨日的天气还有点小冷,今天就出了大太阳,中午的时候那燥热的气流即使关上了门也是挡不住。 山本大空和田中大雅两人躲在奢华的宅邸内,周边又有无数的奴婢为他们扇扇子,但是两人却感受不到一丝丝的凉意,因为两人心里急的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自今早开市以来,四季蔷薇的价格就崩的不像样,已经跌到了五十两银子。从两百两跌到五十两,足足跌了四分之三。山本大空和田中大雅只是起了个头,然后就发生了踩踏效应,四季蔷薇跌的不像样。 如果四季蔷薇还要再跌下去,那么山本大空和田中大雅两人亏的裤子都完了,更关键的是这些钱不是他们的自己的钱,是家族的钱,如果亏完了,死都是轻的,那是容易的事情。 “山中里美还不救市?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山本大空怒骂道。 “她还真沉得住气。”田中大雅怒骂道。刚刚探子来报,山中里美一边吃着冰棍一边钓着鱼,很是清闲。 “她肯定已经猜到是我们在抛货,怕就怕,她抱着无所谓,大不了鱼死网破的心态和我们玩。如果她不在乎山中家的面子,也不在乎这个生意,抱着已经赚钱,无所谓的想法,那么我们还真的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山本大空叹道。 这世上最可怕的事情就是庄家主动砸盘,庄家一旦不玩了,这游戏就很难玩了。 “这花一开始涨起来是因为山中家那赘婿卖龙雀剑的名额绑定的价值,现在回收名额的价值是八十万两,你说我们是否可以操作一下,起码可以回本。”田中大雅问道。 “回不了本。这世上的聪明人很多,从四季蔷薇开始跌价开始,就有无数的人想到去抽奖来弥补损失,但是这两天抽奖的队伍排得太长了,每个铺子每天只产出一个名额。抽出就暂停抽奖了。而且现在的抽奖成本有点莫名其妙,有的人十万就能抽到,有的人花了几十万也抽不到一点水花。抽奖有点得不偿失了。倒是那些平头老百姓看到四季蔷薇跌价了,开始借钱买花,这让我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山本大空摸着下巴咕哝着。 “唉,那赘婿让人看着就来气,这卖花的生意就是他搞出来的。说是拍卖龙雀剑,但是又不说日期,说放出一百个名额,但是迄今为止卖出去三十个没有?他在耍人吧。至于那些平头百姓,他们懂什么,他们只会看着贵族或者领主干什么,他们就跟随什么,完全不思考为什么。看到领主的夫人头上戴着四季蔷薇花,便觉得这花好,借钱也要戴着这花,以为戴着这花就是贵族了,真是脑子秀逗了,有点闲钱还不如多吃点饭垫垫肚子。”田中大雅摇头叹道。 现在两人手里屯了太多的四季蔷薇,他们可是一点都不敢抛货了,看着那不断下跌的价格,整个心都在滴血。他们又惧又怕,心情起伏不定,每一刻都是煎熬。 …… 山中家。 山中里美和山中结衣两人带着宽大的草帽,坐在院子里的池子边,一边吃着冰棍,一边钓着鱼。 山中结衣其实并没有兴趣来钓鱼,奈何奈良樱落一直在做实验,她姐姐一时找不到人来陪,就把她抓过来当壮丁了。 她并不是一个安静的人,她根本坐不住,以至于她坐在那看似在钓鱼,但实际上思绪不知都飘到哪里去了。 她拿着冰棍扫动着牙齿和舌头,伴随着那卡拉卡拉的轻微响声,她唇齿间感受到了更多的凉意。她吞咽那清凉的伴随着口水的冰,咕哝着说:“四季蔷薇价格快崩盘了,家里各长老都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你也不想办法,一个人在这钓鱼,这是不对的。” “他们急是因为他们贪婪,他们屯了太多的四季蔷薇,虽然这些四季蔷薇他们并没有花钱,而是奈良樱落送给他们的,但是他们想要四季蔷薇的价格一直涨,然后一直没有出手,现在价格崩了,所以才会着急。他们本就没有付出,但是下跌的价格让他们损失了想象,所以他们抓耳挠腮,感觉亏了好多钱,人果然是会困于幻想。”山中里美平淡的说。即使家族里给她的压力很大,但是她依然没有动手,甚至下了很大的决心阻止家族里的人去花钱救市场。 “我反正是不急,上次你说我,我就把手里囤积的四季蔷薇出手了,赚了很多零花钱呢。但是你这样坐在这里,什么都不做,我认为是不对的。你这可是摆烂啊。”山中结衣无所谓的说。 “如果是你,面对着田中和山本两家抛货,你觉得最好的方法是什么?” 山中里美并不在意妹妹隐含的批评,现在家族里面对她的质疑很深。她毕竟是一介女流,虽然父亲已经钦定她为下任家主,但是人们对于女子的成见很深,这种成见会让女子在面对重大事情的决策上导致其他人的不信任。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强力镇压,但这样的方式就会让原本温柔的女子变的毒辣。手下人虽然会在强压下屈服,但是并不代表认同。山中里美本质上不想用这种权术,所以她一直都是温婉的样子。她得让家族里的人服她,她得竖立威信。 这些年她为家族做了很多事,山中家这些年能一直过好日子,也是因为她这些年的付出。虽然勉强竖立了威信,但是还是有人认为女子最好的方式是联姻,只要嫁得好就行。奈何她选择的人,奈良樱落已经被逐出了奈良家。没了奈良家的背书,她想坐稳家主的位置,其实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她并不吝啬用雷霆手段,起码她父亲还在时她不会用。她问妹妹的意见,并不是她没有方法,而是她在对妹妹考教。 “解决问题最好的方法,就是解决提出问题的人。这简单,又快速!”山中结衣平淡的说出这句话,但话语中却满含霸道之意,她的方法便是以力压人。 “怎么,你想在安云城杀了田中和山本的代表吗?”山中里美笑着问。 “我已经查清了他们的住所,只要你点头,我可以带着三百幻卫,神不知鬼不觉的解决他们。我保证不会走漏一点消息,事后也没人知道是我们干的。毕竟最近城里可乱的很,到处都有抢花的人,栽赃嫁祸一下,完美。”山中结衣眯着眼认真的说着。 “你这是以力压人。类似于威胁和铲除。这种方法很简单,但他们并不会屈服,事后山本和田中两家肯定会来兴师问罪,如果不想打仗的话,我得付出一部分利益来满足他们。麻烦的很。”山中里美摇摇头,拒绝了妹妹的提议。 “现在大皇子在南边势如破竹,这两家根本挡不住,肯定会望风投降。既然如此,我们可以提早出兵吞并了这两家,那样还能与大皇子对峙,甚至谈判。”山中结衣其实想的很远,她既然敢得罪这两家,就没想善了,她想吞了这两家,扩大山中家的地盘。 “你啊,太贪了。幕府巴不得我们当出头鸟去拦着大皇子,毕竟我们是十二守护之一。但是我不想和大皇子为敌,起码当下这个局势不能。” “难道你的方法就是等在这里,什么都不做吗?”山中结衣不服气道。 “商战其实就是心理的博弈。现在急的应该是手里面拥有巨量四季蔷薇的田中和山本两家。他们以为我和他们一样贪婪,所以预判我会救市,稳住四季蔷薇的价格,然后他们抛货大赚一笔。但他们看错了我。他们才是鱼,而我是垂钓者。” “若能在经济上打垮对手,为什么要出兵呢。你应多看书,战争的胜负往往不在战场上,而在战场后的运作上。我越是什么都不做,他们越着急。赌的就是谁胆子大,谁更沉得住气。人若想战无不胜,那么就得有掀翻棋盘的胆量和勇气。他们在棋盘中算计我,但我已经在棋盘之外。他们怎么赢?”山中里美自信道。 “你太自信了,我怕你会输哦。” 山中结衣此时钓上来一条锦鲤,她抓着活蹦乱跳的鱼,向姐姐炫耀道:“我这不会钓鱼的人都比你先钓上来鱼了呢。所以你的办法也不一定对。” “你把我的钓竿拉起来看看。” 山中结衣嘴中叼着冰棍,将姐姐的钓竿拿起来,却满是不可置信,她意外道:“直钩钓鱼,无饵?这怎么钓鱼?” “我钓的鱼在池塘外,若我所料不错,四季蔷薇的价格会反弹。” “你什么都不做,谁会救市?难道是田中和山本吗?这……好像也……有可能啊。”山中结衣愣了一下,发现好像真的不是没可能。 “若他们拉高四季蔷薇的价格,我们就抛货,让家族里的长老们等着就好。”山中里美温柔的笑着。 山中结衣看着姐姐笑,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姐姐比她想象的还要可怕冷静。 第131章 躁动 山中结衣对于姐姐的预测,虽然推理上觉得有可能,但是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应该不大才对,姐姐为什么那么自信呢? 以至于她呆呆的坐在那里,脑子里一直在推理,连鱼再次上钩了都不理了。 田中和山本两家抛货砸盘的逻辑是希望姐姐来收货,以图稳住价格,这个逻辑是通的,但是姐姐却什么都不做。 看似什么都不做很容易,但是平衡家族各方的压力其实并不容易。人都是贪婪的,家族里各族老向来如此,她不信姐姐未付出什么代价的情况下能够控制这些长老不出货。但现在家族里一片寂静,恰恰说明了姐姐对家族内的掌控力。姐姐肯定用了类似拉拢打压威胁等手段。不然她不可能如此安稳的坐在这里钓鱼。 什么都不做的话,四季蔷薇的价格肯定会崩盘。人对于一件物品的价值是形成于固有的印象,如果四季蔷薇跌到一文不值,那么再想拉起来就要耗费很多的资金,那样这个生意的赚头就不大了。这么赚钱的生意一旦黄了,那么损失是巨大的,所以姐姐在赌! 人对于一件物品的价值来自于固有的印象,从而产生了一种信念,这种信念一旦崩塌就会形成踩踏。如果价格崩盘,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让已经变的谨慎的人再次入场,那样就得不偿失了。 田中和山本两家没有赚钱的情况下,手里又屯了大量的货,要想出货,他们只有一条路走,那就是拉高价格再次出货。这便是所谓的涨价去库存。 事实上田中和山本两家也是在赌。他们赌姐姐会护盘,可是姐姐就是不护盘。 但是她觉得田中和山本两家的负责人没有这么大的魄力逆着市场的下跌开始大量收货。 正想着,忽然有人高喊着,她的钓竿已经被鱼给叼走了。 “钓鱼就钓鱼,怎么能一心二用呢。”耳边听着姐姐的话,她仔细盯着姐姐的笑容,想着,姐姐你万一输了会怎么样,在家族里好不容易竖立的威信会荡然无存的。风险这么大,你还能笑的出来? …… 十月二十六日,早上一开市,四季蔷薇的价格依然在跌,开始往四十两在下探,如所预料的那样,人们对于四季蔷薇的信心一旦崩塌,就会形成恐慌效应。 山中结衣一直盯着四季蔷薇的走势,到中午的时候,四季蔷薇的价格已经到了三十两。她坐在勤务楼门前的亭子里,看着家族里的大人物们一个个的派人来问,一个个进入勤务楼,他们对于姐姐的策略开始怀疑了,他们的行为已经出卖了他们。一个个的急的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仿佛姐姐不救市,那就是家族里的罪人。 她的表叔山中白在一个时辰前,就站在她的面前骂娘,说女子当家,只顾蝇头小利,就是收了田中和山本的货又能如何,就算小亏,以后也是可以赚回来的。骂着自古女子短视,不能立事之类云云。 然而表叔山中白或许忘了她也是个女子,怎能在她的面前骂她的亲姐姐呢,或许记得,但是不甚在意。表叔在看低姐姐,也在看低她。待表叔山中白走后,山中结衣盯着他的背影,露出了不易察觉的杀意。以此来看,她姐姐要上位,而又能完全掌控山中家,还没那么简单呢。 午饭后,四季蔷薇一直在跌,到晚上收市,已经跌到二十两左右了。再这样下去,可不行,因为勤务楼前的人越来越多,包括了已经和山中家合作的各大家族都已经忍不住了。毕竟有的家族已经在其中投了太多的钱,他们手中的货还没出货,这样下去也会亏本的。山中家的信誉就如一杆旗帜,这是不能倒的,不然以后谁敢和山中家做生意呢。 她正想着,忽然发现勤务楼前走出一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奈良樱落。 只见他微笑着和各大家族的首领说着话,其中多有谈笑风生之意,也不知他和他们说了什么,原先急的脸通红的那些人竟然都松了口气的样子,一个个竟千恩万谢的退了回去。 因为隔了比较远,她也不知道他到底说了什么。她盯着这个名义上的夫君,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远远的他回头看过来时,她不自觉的低下了头。再抬头时,他已经不见了。 “我在怕什么?”她在心中问自己,对于不敢与其对视的自己颇为鄙视。 她嘀咕着,回头间却发现奈良樱落已经站在了她的后面。 “你吓死我了。走路没声音的吗?” “是你自己在发呆,我只是回房间,这是必经之路啊。” 她收拾心情,摆起虚假的笑容:“夫君好。” 她这样的状态,反而让奈良樱落好不习惯。他点头,正要离去,她却叫住了他。 “你和他们说了什么?”好奇心驱使下,她终究问出了口。 “告诉他们明天四季蔷薇会涨价,就这样。”他理直气壮的说,仿佛这已经是事实一样。 “你骗他们?” “这怎么能叫骗呢,只是告诉他们想要的结果而已。” “告诉他们未发生的事情,怎么能不叫骗呢,难道姐姐改变了主意?” 他摇摇头:“她这个主意挺好的,只是可操作性不是太强。因为人是贪婪的,她逆着大家的意,便会被反噬,大家就会反对她,但这恰恰是她领导力的体现。我就不一样,我顺着大家的情绪说,他们就很高兴的回家睡大觉了。他们难道不怀疑我在骗他们吗?他们怀疑,但是他们愿意相信我说的是真的,因为我说了他们想听的话。” 他继续道:“她的眼光比较长远,但是她周围的人却很短视。短视的人以为长远,视长远为短视,这就很有意思。在这样的环境下,她要做事,必须集权,或许是中兴之主,也或许会身死道消,谁知道呢。”他摸着下巴,说着不假思索的话。 “你怎么能这样说姐姐呢,她可是你的妻子呢。”她不高兴道。 “难道你不是吗?” “额……”她愣了半响,才说道;“也对。” “在你眼中我也是那短视之人吗?”她又问。她仰着头,仿佛一个求知欲满满的小孩。 “不算吧。” 听他这样说,她心中升起一股愉悦的情绪,仿佛是被肯定,然而这股情绪还没到脸上舒展开,她就见他露出思索的表情,慢悠悠的说道:“你啊,有点小聪明,但是不多。” 听他如此说,她当然不会给他好脸色看。刚刚升起的一点愉悦也荡然无存。 “人总是不能接受自己的真实,以你现在的心境来说,确实很难看透事物的运行规律。”他笑着,然后装模作样道:“我应该说你想听的话,比如,我们一起将田中和山本的人干掉吧!” “你认真的?”她竟意动。 “我说着玩的啦。”奈良樱落摆摆手。 “切……”她吐出这样的音节,代表着不屑。 他已经走远,他的笑声还萦绕在她的耳畔,听着讨厌极了。她这个夫君还真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主,姐姐怎么会喜欢这样的人? 第132章 赌!!! 十月二十六日当夜,山本大空和田中大雅在密谈着什么。两人都深刻明白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如果四季蔷薇再跌下去,跌的就不是价格,连带着他们的生命也要归零了。 山本大空:“我买通了山中家的几个族老给山中里美施压,但是貌似收效甚微,探子回报,山中里美对于四季蔷薇的价格看的很淡,最近一直在处理别的事情。我这边没什么办法,你那边呢。” 田中大雅:“我这边得到了一些有用的东西。山中家的几个有深度合作的家族,和我们也有生意上的往来,花了一些代价,原本也是想给山中里美施压的,但是却得到了一个颇为有用的消息。” 山本大空:“什么消息?” 田中大雅:“那个赘婿,也就是山中里美的男人,奈良樱落,他说明天四季蔷薇的价格会涨。” 山本大空:“他说话算个屁,他一个赘婿能在山中家说上话吗?他说涨就涨吗?难道山中里美改主意了?” 田中大雅:“不太清楚,不过他说了一句话,他说现在各大家族里都屯了太多的货,若想出货,抛低是不行的,得拉高价格。因为人都是追涨杀跌的,涨的怕涨的更高,跌的以为还能跌,都想占便宜。我觉得这非常有道理。” 山本大空:“你想说什么?” 田中大雅:“明天涨不涨,不应该由山中里美来决定,得由我们来决定。不涨我们死,涨了,我们不用死,甚至还能立功。” 山中大空:“你想反向收购?” 田中大雅:“难道不行吗?” 山中大空:“这可是要动用我们手里的全部资金,甚至还不够,风险很大。” 田中大雅:“大不了是一死,难道还有比这更糟糕的结局吗?难道你还想请示一下家主,去求死吗?” 山本大空本就六神无主,此时被田中大雅一说,好像这已经是唯一的一条路,若是明天不这样做,他还真不知该如何了。这仿佛救命稻草一般,不管是剧毒还是砒霜,只要有一丝希望都会毫不犹豫的喝下去。 “大雅兄,你还真是聪明啊,如你所说,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山本大空叹道。 田中大雅点点头,“我们今晚就把所有能调动的资金准备好,明天我们就打一场翻身仗。” …… 十月二十七日,依然是燥热的天气,两人依然待在自己的宅子里,运筹帷幄着。 很快一个个的消息如流水一般的传过来。 “报告管事,今天一开市,四季蔷薇的价格已经落到十两银子了。” 田中大雅挥手,“放出消息,说四季蔷薇要涨,我们就用十两银子大量收货,有多少吃多少。” 待手下之人退出去,山本大空反问:“为什么不等四季蔷薇的价格跌到底再收,这样我们可以省点钱。” 田中大雅摇头;“等四季蔷薇真的崩盘了,就很难有人对这个有信心了,得在崩溃边缘拉一把。说实话,我不敢冒那个风险。” 两人盘膝相对而坐,他们端着碗吃冰豆沙,但两人的汗却如雨点一般落下。越是流汗,越是吃冰,以图用冰的凉爽来抵消心中的火热。 两人等了一个时辰,总算传来一个还算是好的消息。 “报告管事,我们已经成功将四季蔷薇稳定在了十两银子。但是市场上货量太大,恐怕一时半会吃不下。” 田中大雅点头:“吃不下就拉高价格收,二十两收货。” 报告的人带着疑惑的目光下去执行命令了。 山本大空叹了口气:“赌命的时间开始了。” 他们的资金不足以吸收市面上所有的四季蔷薇,他们能做的就是先吃掉一部分稳住价格,然后拉高价格,让那些抛货的人犹豫,那些人一犹豫,以为还会涨,那么他们的机会就来了。 半个时辰的时间,田中大雅和山本大空就像是经历了半个世纪,明明身上热的直冒汗,两人却感觉有点冷。他们害怕听到不好的消息,所以恐惧,而且是有一丝丝希望的恐惧,这种恐惧最是吓人,也最是熬人。 “报告管事,二十两银子的价格稳不住,别人抛给我们巨量的货,我们吃还是不吃?” 田中大雅握紧拳头;“吃!吃!吃!” 他连说三个吃字,不是为了加强肯定的语气,而是为了语气的加强而肯定,他连说三次同时也是为了自己打气。 “不但要吃,而且吃完之后,拉高价格,继续收,三十两,不,四十两收。” “这……”执行命令的人有些迟疑。 “还不快去,再迟疑,老子宰了你。”田中大雅喝道。 田中大雅看着手下人快步离开,他深呼口气,他紧张的心情没有丝毫的缓解,他用力的咀嚼着嘴中的冰沙,以图让自己从这种紧张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可惜他做不到。没有人能在事关生死的赌局中真正抽离,起码在田中大雅的世界中不存在这样的人。 又半个时辰,手下人回来了,他支支吾吾的说;“乱套了,全乱套了,市面上的货全一股脑的涌过来,我们收不过来了。” 田中大雅已经坐不住了,他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并没有第一时间下命令,而是深呼了好几口气,然后才道:“收,继续收,八十两收货。” 这一次他直接翻倍收,他下了这个命令时,身体保持着笔直的状态如一杆刺破苍穹的枪,是那么霸气与自信,然待手下人离开之后却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倒下了。 “成败在此一举了,大空兄。”田中大雅有气无力的说,这一次,他已经是用尽了力气。他仰躺在地上,眼神空洞的望着天花板,仿佛是死去了一般。 山本大空呆呆的看着田中大雅,他拿着碗不断吃着碗里的冰沙,吃完之后,就让下人继续端过来,他只能用这种方式硬挺。 又半个时辰时,有人来报:“报告管事,他们都疯了,见我们翻倍收,恨不得将手中的东西全塞给我们,哪怕不全款都行,一个个的笑的合不拢嘴。” 然而听到此言,田中大雅宛如死人一样一言不发,就躺在那里,眼神空洞。 山本大空接过了指挥棒:“田中兄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接下来该我了,唱戏不能唱独角戏,收货也不能一家收,现在传我命令,一百两收货,收四季蔷薇。但凡城里山本家的铺子,全都按一百两收货。” 山本大空的手下人一个个的跑出去,开始发布命令,那些人早就准备好了。 一转眼到了午时,价格终于稳住了,稳在了一百两。但两家付出的代价却是足足付出了手里三分之二的资金。 现在市场上他们吃了差不多一半的货,应该已经形成了事实垄断,那么他们就有了定价权。那么价格就应该他们说了算。 山本大空咽了口吐沫,他下了一个异常狠辣的命令:“以一百五十两银子收货。” 下这个决定并不容易,但是他没有退路。 果然到未时,出货的人越来越少,那些原先抛货的人开始犹豫了,因为自开市开始价格就一直在涨,现在所有人都在观望。 “价格稳住了。”山本大空瘫软在地,他双眼通红,全身无力,他耗尽了精神。 “啊……啊……”田中大雅却仿佛获得了生命力,他从地上爬起来,赤着脚在房间里到处跑,宛若癫狂。山本大空看着田中大雅在赤着脚又跑又跳,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也跟着他跳,跟着他跑,宛如疯了一般。他们在发泄,发泄积压的情绪。 过了好一会,山本大空和田中大雅终于放松了下来,他们相视而笑,感觉宛如死过一般,但是结果是好的。 “晚上去城里最好的饭馆吃一顿,我可饿的很呢。”山本大空说道。 “自是要好好庆祝一番。”田中大雅说道。 “山中里美差点坑死我们,这个仇等我们缓过来,一定要弄死她。”山本大空说道。 “先等手里的货全清了,等手里有钱了,就狙击山中家的生意。老子做生意半辈子,从来没吃过这么大的亏。”田中大雅点头道。 两人的说笑间,忽然有手下来报,“忽然有人大量抛货,我们接还是不接?” “这个时候是哪个傻子在抛货,这价格明显还要涨的,”山本大空问。 “还在查……” “吃下来,有多少吃多少。”田中大雅又有了魄力。 这个时候他们自是不会怂,但是渐渐的他们发现事态不对了,这抛货的数量极大,要吃下来要海量的资金。 同时,他们也查到了是谁在抛货,是让他们万万想不到的人,是山中家的人在抛货。 “我们帮他们稳住四季蔷薇的价格,他们还想砸盘?自己不护盘就算了,这个时候砸盘,可恶啊。”山本大空的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这群贪婪无耻的小人,先前不动作,现在坐收渔翁之利是吧,山中里美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啊。”田中大雅的脸都气红了。 他们两人从来没有如此恨过一个人,那种愤怒的情绪从心底升起,根本控制不住。但愤怒之后却是恐惧。因为他们手里的资金已经吃不下如此海量的货了。 怎么办?如果不接这批货,好不容易拉起来的价格又要血崩。 这个时候却有人来报说有人求见。 “谁?”田中大雅问。 “奈良樱落的手下奈良雪。” “她一个人来的?” “是。” “胆子很肥啊,让她进来。” 第133章 巧取豪夺 奈良雪穿着一身男装来的,她本就五官立体,穿男装反而更显俊美。 她走进山本大空和田中大雅的居所,一路上的护卫都眼色不屑的看着她。他们并不在乎奈良雪的实力怎么样,他们只看人的身份。奈良雪现在只是替一个小小赘婿办事的人而已。若奈良樱落还是奈良家的少爷,若奈良雪还是在奈良家,那么这些人就会对她投以敬意。现在可不会。 愚者都会困于自己的想象,他们看待人的方式,不是看这个人,而是看这个人是给谁办事的,是谁的人。以此观之此人厉不厉害,然后想象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样的人。 以这样的逻辑看人,看到的都是不准确的,只能得到一个泛泛的数据。他们也知道这个是泛泛的数据,所以他们会更加细致的看人的穿着打扮,出行时的排场,来继续丰富自己的想象。 所以要想欺骗这样的人也很简单,从他看人的逻辑入手,只需编造虚假的身份,搞来虚假的排场,然后就能唬住这些愚人。他们从不管这个人的谈吐,兴趣,还是做事的方法,他们只关注这些虚假的东西,然后分析这些虚假的东西会不会对自己有利。若是有利,那么就高兴了。 奈良雪明白这一点,所以她对于这些人态度不显得生气,因为这些人本来就是如此的看人,有什么好生气的呢。和这些人争论会浪费口舌,他们到死都会认为这些是明哲保身的不二法门,并对此深信不疑。 她穿着男装颇为干练,她今天是来谈事的,也不想让人觉得她只是一个女人,只能办女人办的小事。 她走到门口,眼神朝屋内扫视。她看到了老百姓们用不起的那些奢华的家具,还有成群结队的奴仆,扫了半天才终于看到了被簇拥着的田中大雅和山本大空。她不会因为那些华丽装饰和家具,以及成群结队的奴仆就确定两人的高贵。 高贵只是思维赋予的想象,她看到的只是两个脑满肠肥的中年汉子。所以紧张啊,畏惧啊,什么都不会有。她只当这两人是路人。 这两人赤着脚踩在木地板上,看到她的到来貌似不是很欢迎,投来了并不友善的目光。 奈良雪索性就靠在门边,抱着肩膀:“我此来是来救你们的,看来,你们不需要拯救,那就去死吧。” “口出狂言,你来了我们的地方,敢这样说话,胆子很肥啊,你不要忘了,你只是一个女子,想死可都没那么容易呢。”山本大空笑了起来,他根本不在乎奈良雪来干什么的。随着他的笑容,周围的护卫们已经围了上来,其中不乏十多位上忍。若是一拥而上,奈良雪讨不了好。 奈良雪也没有动手,她就那么站在那里,抱着肩膀,冷傲的样子。 田中大雅倒是冷静一些,他问:“你怎么救我们?” “说你们愚蠢,但你们又有点聪明。四季蔷薇的价格是你们抛货扰乱了市场,乱了规矩,现在也是你们废了九牛二虎的力量拉上来的。整个过程中,你们亏的钱恐怕已经五百万两白银以上了,这还不算前期的投入,你们的家主一年的税收才多少钱?若是此次,不能赚钱,你们别说死了,你们的妻子女儿甚至是远亲估计都会被干掉。哦,对,她们是女子,想死可能还没那么容易呢。”奈良雪冷冷的看着两位,用山本大空的话回敬了山本大空。 “你怎么知道我们一定会亏?”田中大雅拉住了要动手的山本大空,反问道。 “现在在抛货的是山中家的族老们,他们要赚钱,你们接还是不接?你们的资金盘根本接不下。更何况,我们可是有一山的四季蔷薇,若是我们抛货,你觉得你们能接住多少?到现在你们难道还不明白最大的庄家是谁吗?现在骑虎难下的是谁?是你们!而能掌握你们生死的人是谁?是我!” 奈良雪只是轻微的拔高了声调,但是却听的田中大雅和山本大空心中一颤。 “都散开,都散开,听到没有。”田中大雅喝道,让周围的人散开。 山本大空也跟着附和,“都给老子滚远点,打扰了我的贵客怎么行呢。”他说着还一脚踹在一个上忍的屁股上。 他前后的反差很大,先前又多高傲,现在就有多谄媚。他弯腰摆出讨好的笑容请奈良雪进屋。 “我还是喜欢你刚刚桀骜不驯的样子。”奈良雪慢悠悠说道。 “哪能呢,哪能呢。刚刚是在下眼拙了,掌嘴,掌嘴,啊哈哈。”山本大空笑着,用手轻轻的打着自己的嘴,极尽讨好之能事,其实额头已经见汗,他害怕奈良雪说的情况真的会发生。 “据我所知,你们可都是筑根的忍宗,我可只是一个普通上忍,你们两人联手可是能擒下我的。不试试吗?”奈良雪反问道。 “说笑了,说笑了。但凡有点脑子都不会做这件事。我们只是求财,可不想求死。”田中大雅坚定的摇头道。 “你们想活很简单,和我做一笔交易。”奈良雪说道。 “什么交易?”田中大雅问。 “田中家有在安云城经营的武器铺子,我要你们在安云城的十三家铺面,还有三家铸造工坊。” “山本家在安云城外围有造船厂,还有大概十多座荒山。就这些。” 听到奈良雪的话,田中大雅却急忙摇头。 “这些东西都属于家族,我只有经营权,擅自买卖会被追责的。”田中大雅急道。 “那造船厂已经荒废了,还有那十多座荒山,也没什么价值,我这边倒是没问题。”山本大空松了口气,看到田中大雅的表情,心中竟然有种庆幸和暗爽的情绪。 “我不擅长巧取豪夺,既然是交易,那么就得公平公正。事先我已经准备好了三百万两银子。”奈良雪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给田中大雅。 田中大雅以为是银票,刚要高兴,只是打开一看却见其上这样写着:“此纸值三百万两银子,到此为止。”落款为:“奈良樱落。” “这是什么意思?”田中大雅懵了,反而一时忘了生气。 “你们要钱无非是收购山中家抛售的四季蔷薇,而这张纸上的名字可以抵三百万两银子。因为我们和山中家也是合作关系,这三百万两他们可以找我们要。” “这东西相当于一个欠条,而这个欠条可以抵山中家的帐,你这样说我就明白了。”田中大雅说道。 见田中大雅上道,奈良雪指点道:“你家那些铺子远不值三百万两银子,一百万两银子都多了,你可是为家族赚钱的功臣,开心点。” 田中大雅犹豫了一下,半天才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按道理来说这些铺子被三倍价格收购是赚了,甚至是血赚,可是他却难受无比。属于那种有苦说不出的难受感觉。 他又不傻,奈良樱落那个赘婿如果给他三百万两银票,他或许还能搞点彩头,但是奈良樱落装都不装,就给了张废纸,这张纸转来转去最后还会回到奈良樱落的口袋,毕竟奈良樱落才是最大的庄家。 说不是巧取豪夺,但其实就是巧取豪夺。田中大雅委屈就委屈在,整个过程中奈良樱落的操作合情又合理,符合规矩。 见他笑的勉强,奈良雪还不忘给他们编织幻想:“和我们庄家合作,你们家族或许会亏,但你们是一定不会亏的。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奈良雪说着,给两人一人推了一张十万两的银票。“赚钱是家族的,但这是你们自己的。” “对,对,对。”田中大雅此时才真正的眉开眼笑。 “希望此次之后,我们能长期合作。我们对山中家的新姑爷也是仰慕已久呢。”山本大空笑着将银票塞到口袋里,一点都不客气。 两人虽然都是为家族办事,但是月例不算高。每月还要经历家主的频繁查账,想要搞点钱其实很难的。十万两银票够他们搞很久了。 两人也算是看开了,赚不赚钱那是家族的事,自己赚不赚钱才是真的。先前就是因为替家族赚钱太拼命,差点把自己玩死了。先前拼命无非是想在家族里有更多话语权,有话语权之后能赚更多钱。现在已经一步到位得到了结果,为家族卖命的事情就可以免了。 两人开心了,流程走的就快了,两人把房契、地契、还有一些材料都准备好,友好的完成了过户。甚至还把一些相关的农户和奴仆打包送给了奈良雪,算是彩头。 毕竟流程合情合理,人家给了三倍价格,傻子也得卖啊。做生意嘛,这里赚了,那里亏了,很正常嘛。 这世上存在着很多的巧取豪夺,多是需要流血战斗的,但是这一次,却是友好的,宾主尽欢的一次。 这正印证了奈良樱落的话,幻想的生意才是最大的生意,在幻想的编织下,连巧取豪夺都变的合理了。 第134章 幻术逻辑 十月二十七日真的是一个十分神奇的一天,神奇到剑客晓一整天都感觉自己在做梦。 他在四季蔷薇崩盘的时候逆势收购四季蔷薇,然后在高位套现了,一前一后,赚了一百多万两银子,如果不是资金不足,他还能赚的更多。 他的兄弟们都很佩服他的胆魄和运气,都问他赚钱的心得。 剑客晓颇为感慨的说:“其实也没什么心得,纯属运气好。” 他越是谦虚,人家越是不信。于是他的兄弟们,尤其是一路看着他操作赚钱的兄弟们总结了他成功的经验。 1、在名额抽奖时,敢为人先,即使已经没有抽到名额,依然孤注一掷的借钱去抽奖,这是执念,做事怎么能没有执念呢。 2、拿到贷款时,连夜去排队,甚至可以睡在人家铺子前,忍饥挨冻,也要第一个抽奖,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3、思维敏锐,在四季蔷薇一开始要涨的时候,就提前布局,哪怕他入局的时候已经在当时算高价,但他相信能够更高。这是判断力,并坚信自己的判断。这是很难做到的。 4、在四季蔷薇崩盘时,他手里还有大量的货,这个时候大家都在抛货的时候,他却敢逆势抄底,这种胆魄可不是什么人都有的。他坚信名额的价格在涨,那么四季蔷薇也会涨,他这一次又判断对了。这是什么?这是关键时候要有梭哈的勇气。 这四条成功经验,在他们兄弟间广为流传,即使是剑客晓自己听到了,也会觉得虽然有些夸大,但是有道理。 但这种道理是对的吗? 如果这样的道理给在这个局中的大多数人看,貌似是对的。 但如果这样的成功经验去拿给秀清看,秀清一定会噗嗤一声笑出来。对秀清来说,剑客晓的成功,只是她想让他成功。这和他有什么品质,多么努力,多么能吃苦,胆子多么大,其实都没有一毛钱关系,只是秀清挑中了他而已。秀清只是想让他帮她打个广告,她只是在做着方糖理论中最浅显的工作,可以叫分糖水,也可以叫打窝,只是刚好让剑客晓吃的稍微饱了一点。因为只有让剑客晓吃饱一些,才能钓到其他的鱼。 剑客晓虽然现在吃饱了一些,但他身在局中,他的钱迟早还是会回来的,这一点秀清深信不疑。因为只要剑客晓心中还有贪欲,还执着于这一条路,执着于所谓的成功经验,那么这个局就能一直困住他。幻想的牢笼只要在他的脑中形成了固定的路径,想摆脱,那是很难的。 说的再直白一点,人是群居动物,而群居动物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可以被驯化。这样的逻辑其实和训狗是一样的,你扔给狗一根骨头,然后让它摇尾巴,以这样的方式,天天驯化它,某个时刻哪怕你只是抬手,没有骨头,它也会摇尾巴。它脑子里已经形成了固定的回路,这种固定的回路会让它爽,让它流口水,让它想象,于是它就再也出不来了。 至于剑客晓坚定的认为名额的价格会涨,所以四季蔷薇的价格会涨,这一条看似是对的逻辑,但其实是不对的。 四季蔷薇价格跌了又涨的原因是因为田中和山本两家砸盘又拉盘,他们这么做的本质其实是想出货。如果他们砸盘不拉盘,那么剑客晓就会亏到姥姥家。 而对奈良樱落来说,他布这个局也不一定非要绑定四季蔷薇不可,就算是绑定四季蔷薇也完全可以玩别的花样。名额的涨跌和四季蔷薇的涨跌其实没有必然联系。两个东西一开始或许有联系,但是在这两个概念都能赚钱之后,那么就是两个独立的系统了,看似有关联,但其实并没有那么强的关联性。 剑客晓在棋盘中,他是看不到下棋者的逻辑的,他以为的逻辑,以为的聪明,其实是可笑的。 于是在两种相对的逻辑下,剑客晓的成功经验就会形成两种不同的结果。 1、在安云花贵的局中的大多数人会把剑客晓的成功经验奉为圭臬。并以此形成成功学,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视剑客晓为偶像。剑客晓甚至可以放豪言说天大地大不如胆子大。剑客晓越成功,那么由他散播的成功经验就越广,那么幻想就散播的越广。然后大多数就会被幻想给控住,乖乖的送钱了。 2、在布局者眼中,哪怕是执行者秀清眼中,剑客晓只是一个工具,他只是那个吃了打窝饵料的鱼,他的成功经验只是让他作为标杆让更多的鱼过来。如果后来者迷信了剑客晓的经验,亏钱了,那么只要站在剑客晓的成功经验上指责他就行了,指责什么呢?当然是不够努力,不够胆大了。 而对剑客晓来说,他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只要他能够成长为如田中和山本那样的大的商家,甚至能在一次次的动荡中保证自己永远不被收割,那么他就有了和庄家说上话的权力。 这个庄家可不是指奈良樱落这样的大庄家,只是如田中和山本那样的小庄家说话的机会,运气好一点能够得到秀清的指点,或者遇到奈良雪,那么或许能从这个局中出来。 但只是说话的机会,那也是万中无一的机会。剑客晓如果执念于这个游戏,那么他得一直赢才不会输。正所谓人生如戏,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剑客晓的成功只是他有那个一着不慎的机会,大多数人连一着不慎的机会都没有,他们只是布局者眼中一个个冷冰冰的棋子而已。 …… 十月二十七日晚间,山中里美带着微醺的酒意推门进屋。 按以往来说,山中里美是要比奈良樱落回来的早些。但是今天家族里开庆功宴,她又不得不去,所以今天她要比奈良樱落回来的晚些。 她走到床边,发现奈良樱落躺在床上发呆,颇为意外的问:“今天上床了?今天不生病了?” “倒也没有。单纯的想和你分享一下你的喜悦。”奈良樱落随口说着,他的眼睛却盯着那雪白的蚊帐,并未看山中里美。 “喜悦只是那些族老的喜悦,因为他们赚钱了嘛。他们的想法简单,就像狗一样,喂饱了就不叫了。我只是做一些分内之事,到也没觉得喜悦。只是他们先前一直反对我,辱骂我,现在赚钱了,又恭维我,夸奖我,我虽然应该已经习惯,但是还是心情有点复杂。不说也罢,不说也罢。”山中里美摆摆手,将外套随手扔在椅子上,一个侧身就倒在了床上。 “不觉得喜悦,为何要参加他们的庆功宴?你拿狗比喻,狗咬人,你不打它,还让它吃饱,难道还要给它好脸色,那样它可记不住,下次还是要咬人的。” “都是血亲,又是长辈,我是晚辈,又是女子,想要不落人口舌,只能去的。若我是男儿,或许可以如你那样办。奈何我是一女子,女子得柔,以柔克刚嘛。”山中里美摆正身体,学着奈良樱落的样子,眼睛望着头顶的空白蚊帐,咕哝着。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她的眼球充血,有些许血丝,眼底也有深深的疲惫。 她说完感慨,见奈良樱落不回他。又道:“倒是谢谢你那天掀翻棋盘,给了我思路,不然我可不会如此对付田中和山本两家。但是这个方法,看似简单,但是实在煎熬的很,没有修心的本事,没有冒大风险的勇气,实在很难做到。不过,现在我赢了,我愿意将我仅有的一点喜悦分享给你,你可否将你那未说出的方法分享给我呢。” 奈良樱落从怀里掏了掏,给山中里美递上了一张布满水印的纸,纸上会有四季蔷薇的简笔画水印,看起来颇为神奇。 “这玩意我前几日就见你做过,这是完全体吗?还真是好看呢。只是这有什么用呢?”山中里美借着微弱的烛火之光看着,狐疑道。这个疑问困扰了她几天了,她都没想到这种纸奈良樱落准备干什么。 “安云城算是有钱的城,但南方近年来天灾不断,有钱的人皆是少数,四季蔷薇的价格能够被炒高的有限,那么想要持续做这个生意,得将这个模式复刻到北方。但是四季蔷薇这个锚定物,毕竟只是花,花是很容易折损的。这些日子以来,那些人拿着花不断的交易,蔫的花,死的花,残缺的花,甚至也能算一朵四季蔷薇,这样的话就不符合逻辑了。有很多人在吐槽这个。而越有人不满,就越存在着机会。这个机会对我们来说是赚钱的机会,也是施加第二层概念的机会。”奈良樱落解释道。 奈良樱落还欲说,山中里美却瞬间接上了话茬;“原来如此,你还真是聪明呢。” “我还没说完,你就猜到了?”奈良樱落也不免对山中里美刮目相看。 “其实也不算难猜吧。作为布局者,我应当想到这一点,但是我太执着于价格的高低,反而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你一开始将四季蔷薇作为锚定物,是因为这东西比较稀缺,却又四季常开。我只想到了这一点,却没想到花的易损性。因为如果锚定物是不易损的物品,那么这个局越玩下去,市面上存在的花就越多,越玩到后面,所需要的资金就越大,很容易崩盘。花越是易损,那么我们就能为花评级了。好的花评一级,次的评二级,每一级的价格不同,甚至品相极好的可以评特级,可以卖到极高的价格。而评级权,一定得是我们来评,这评级费也不是一笔小钱啊。”山中里美在奈良樱落说准备施加第二层概念时,她就反应了过来。 “四季蔷薇或许稀缺,但是这个局玩起来之后,它就不算稀缺了,那么就得人为制造稀缺性。所以这施加的第二层概念,就是这个意思。通过评级体系淘汰掉市面上那些品相不好的花,然后继续玩。” “所以你这水印纸就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用这个纸,难以作假的纸,来给花评级。只是我又想到了一点,评级之后,花被客户带走了,不还是无法证明花的品相吗?难道要让人隔几天再来评定一次?”山中里美拿着纸,又陷入了思考,因为酒劲上来的缘故,这个时候她反应有点迟钝了。 “小傻子,这个时候我们就可以以一山的四季蔷薇做担保,或者以山中家的名誉做担保,然后让客户把花寄存在我们这里,由我们照料。然后只将花的评级证书给客户,那么不就不需要交易花,而只需要交易这些证书就行了。” “还能这么玩吗?”山中里美惊讶的从床上坐了起来,这种异想天开的事情,她难以置信。 “贩卖幻想,其实说白了就是一个个的概念,只要有人相信,那么就是钱。人会很容易困于幻想,为那些虚拟的东西买单。” 奈良樱落这句话的语气在山中里美听来很怪,看起来像是自言自语,又有一点淡淡的哀伤。她从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因为这就是幻术的底层逻辑。 第135章 管理学逻辑(上) 奈良樱落知道这些是因为他在夜之城见惯了这些东西。人会为虚拟的东西买单这种事情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但是实操起来却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难。 他可是在夜之城见识过了年轻人会为了游戏的虚拟物品买单的疯狂,他们会崇拜虚拟的偶像,并会在那昂贵的泥土小人上花费巨资。那些东西的成本是很低的,甚至是完全虚无的东西,但是只要附加了概念,那么就可以卖到高价。甚至一些低劣的皮包,只要附加上幻想,就能成为奢侈品。 要做到这些的前提只是需要在人的脑回路中形成一个特定的回路,只要见到这个东西就能联想到一些什么,那么之后的事情就简单了。 山中里美是一个权术大家,但是她从未往这方面想罢了。奈良樱落只需要给她开一个头,她就知道之后该怎么玩了。 在权术的实操性上,山中里美是要比奈良樱落强多的,她在术方面是强于奈良樱落的。 而奈良樱落强于山中里美的地方在于道。他可以理解事物的本来逻辑,所以用起术来可以更得心应手,学起来也是更加的快。 这一点两人都心知肚明。山中里美甚至希望两人的合作可以更深一些,那样她与他就能形成一个不可分割的利益共同体。 这个世界上什么东西都可以分割,唯独利益难以分割。亲情,友情,爱情,都会在利益面前经受考验,从未听说这些感情可以考验利益的事情。因为这是人野性的本能。这是山中里美的逻辑。 山中里美身上的酒劲已经上来了,她变的多话,她想与奈良樱落分享一些家长里短,说着说着,见奈良樱落回话越来越少,她转头一看,发现奈良樱落已经睡着了。 她喝了酒的都还未睡着,而未喝酒的却先一步睡了。她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思绪变得纷乱起来。哪怕是这样安稳的睡在他的旁边,对她来说,便是很幸福的事情了。 这在外人看来是很难理解的事情,但是对于山中里美来说却是理所当然的情感。 尽管这样的情感很难让人理解。 山中里美睡的很晚,第二天却起的很早,她已经迫不及待去准备奈良樱落所说的第二阶段了。奈良樱落提出设想,她来完成,这种感觉让她很是兴奋,即使昨夜没睡好,也是充满着干劲。 当奈良樱落起来,洗漱一番,去勤务楼的时候,她外出却还没回来。 他独自一人坐于桌前,写着什么。 开篇便是这样的话:权力的本质来自于相信。只要让人相信某件事情,或者某个人,那么你就可以很轻松的奴役他,让他替你赚钱也变成了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若要让其相信某件事,就在他的脑中植入某个幻想的概念,这个概念一定是要听起来高大上,而且是对他有利的事情。人的贪欲会让他相信,并自己走进牢笼。只需要踏入一步,后面他就会自己编织牢笼将自己困住。 若要让人相信某个人,那么就需要在这个人的脑海中植入这个人很厉害的概念,这是人幕强的天性。这个人或许曾经做成了某件不可思议的事情,或者拥有很多的证书或者称号,这些东西可以证明这个人很厉害,但是并不能证明这个人的利他心。但人总会一厢情愿的以为这样的人是利他的,从没想过这个人最有可能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于是越是相信这个人,听到的越是谎言。以这样的谎言欺骗自己,主动的奴役自己,将自己的想法和行为交由他掌控,那种事情看起来不可思议的事情,也就说的通了。 人一开始会因为贪欲的利己性从而相信某件事情,然后给自己编织幻想牢笼,这种牢笼不止将自己关进去,而且还将其他人也带入了深渊。于是少数人分得糖水,大多数人死于幻想,从而导致了一群人被一个人奴役的事情发生。 奈良樱落在纸上写上这样的话,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这是他用安云花贵总结出来的朴素道理。权力的本质就是如此的简单。这便是权力的道。 知道了本质之后,以道御术就变的简单了。术的应用在于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有时会困于经验和环境,这个时候心学就能派上用场,心学可以减少外物对自己的干扰,控心会让术用的越来越纯熟。 奈良樱落写这些东西的时候,奈良雪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他知道她来了,但是并未分心。她知道他在写东西,但也大大方方的看。两人都很信任彼此。 她会问:“为什么要把这些写下来?” “我的生命是有限的,但是要做的事情,我怕我不能完美的做到,所以我会将我一路以来的经历和思考都写下来,然后留给后来人。让后来者少走一点弯路。” “如果连你都没有信心,那么我就更没有信心了。现在我们有钱,有地,可以开始下一阶段了。”奈良雪将巧取豪夺来的地契交给奈良樱落过目。 “虽然巧取豪夺不地道,但是这个乱世,已经是最客气的手段了,现在我还愿意和他们讲道理讲规矩,后面我就不一定讲规矩了。为了平分方糖的理想,我愿意做一个恶人,在他们眼中的恶人。”奈良樱落将每一个地契都看了看,点点头,算是确定了。 “你那张纸条值三百万两,那些山中家的族老还真的认呢。我以为你通过气,但你没有啊。那些人刚刚还派人过来问我来着。”奈良雪难以置信的说道。 “他们会为了自己的利益承认这样的事情,毕竟我才是大庄家,财神爷。没有人会得罪财神爷。” “不,是因为他们相信你,所以才会被你奴役。以你的能力那些族老的武力,你是挡不住的,但是在他们相信你的那一刻,就将他们行为和思想献给你,然后被你所掌控了。这便是权术。”奈良雪笑道。 “你若这么说也对。”奈良樱落毫无沾沾自喜的心态,他只是平淡的点头,然后对奈良雪说道:“晚上,将那些在守着蔷薇山的所有人都撤回来,我们顺便开个会。” “不用守着了吗?你不怕那些山中家的人私自盗花吗?” “玩法已经升级了,花很快就不再重要了。我们现在有钱有地,就得招人。赚钱并不是我们的目的,我们是要救世的人。你们虽然都是上忍,但是却并没有管理大组织的经验,所以晚上得在浪客内部讲一堂管理学课程。城内所有浪客成员都必须参加。” “是的,领袖。”奈良雪恭敬的双手抱肩。 “私下之间就不用如此了,这种东西是做给外人看的,只是让人相信我,相信平分方糖理想的一种仪式。这是一种潜意识的引导手段。这是对那些信仰不坚定之人的手段,你就不用了。”奈良樱落难得笑了出来。 “我得做一个表率。不然你怎么服众。”奈良雪依然是习惯的冷淡表情,这种表情看起来就像是很认真的样子,让奈良樱落一时间难以反驳。 待出去时,她那看似严肃的冷淡表情才收起,转而轻轻的勾起嘴角,摇了摇头。 奈良樱落看着奈良雪离去的方向,呆了一会,然后自言自语道;“她只是对我恭敬的行了一个礼仪。我的心中就有了控制她的爽快之感,甚至有了奴役她的想法,这种权力的欲望真的很容易吞噬人。人在这种环境下待久了,很难不自我膨胀。但一个人要想统御成千上万人,就又必须靠着方糖理论的方法去控制其他人,这还真是矛盾啊。因为在我的势未成之前,还得借着旧方法的势,但这方法还是得改良。如果一切遵循守旧,那么救世只是妄念,如果只是做到将资源重新分配,然后继续王朝周期律的事情,那么就没什么本质区别了。” 他感慨了一句就放下了,并未纠结这个问题。他靠心学御物御己,心里虽不愿如此,但是道理在这边,为了达成自己的理想,他不介意用这种方法。 …… 十月二十八日,奈良樱落将浪客们召集在勤务楼安排了会议。这个会议在史书上称之为二八会议,在这个会议之后,奈良樱落的草台班子才算正式的登上历史舞台。而作为浪客的首领,在召开这个会议的时候,奈良樱落也才十六岁。按年纪来算,此时奈良樱落还算是一个少年。史学家们很难想象一个少年给一群青年男女开会并讲课的画面。甚至这些实力不俗的忍者们愿意称其为领袖,并对他心悦诚服。这画面太美,以至于史学家想象这样的画面都会加上一种浪漫主义的情怀来描述这样的场面,以此来增加一种艺术的美感。 但是真实的场面其实是很枯燥的。奈良樱落坐在椅子上,而那些浪客们或站或就干脆坐在地上,聆听着奈良樱落说话。 参会浪客有:奈良雪,渡边缘一,浪川,奈良鹿鸣,奈良花酒,奈良宗介,奈良森谷,佑助,熏。至于还带着面具的三个上忍,外出执行任务,还未回来。 与第一次不同的是,这次奈良樱落有了明确的身份,参会的人也有了具体的职责。于是作为领袖,奈良樱落开场就宣读了会议的主题。 “你们也知道,最近因为卖花和卖名额的生意,我们已经不是进城时的一穷二白了,而是很富有,前后也不足半月的时间。现在我手中已经拿到了安云城中的一些地契与商铺。武器铺和制作工坊我将交由熏来运营,大家有没有异议?” 第136章 管理学逻辑(下) 见众人都摇头,奈良鹿鸣却举手反对。 “我反对。” “有事说话。”奈良樱落看向奈良鹿鸣却并不生气。 “这么多铺子交给她一个弱女子,我想并不能服众,而且我也知道她有深仇大恨在身,谁知道她是不是专心为浪客工作,我提议,由我来监督她。”奈良鹿鸣说道。 “各位有无异议?”奈良樱落问向其他人。 熏原本想说两句,但见其他人并未替她说话,她也就不想争辩了。 “既然如此,那就由你来监督熏的工作。但你只有监督权,并无纠正行为的权力。若有不满可以向奈良雪汇报,而熏的一切经费都将由奈良雪划拨。”说完,奈良樱落看向熏。 熏点头,纵有千言无语,也只有一句,定不负领袖所托。 “这次我们还获得了几处荒山和附近的良田,荒山可以建屋征兵,而良田可以雇佣农户耕种,至于其他的细节,我会出一份文件,到时你们一看便知。有了钱,有了人,这么多人吃喝拉撒的问题,其实并不是一个小问题。你们以前多作为战力,却并不知道如何管理,所以再此之前,我需要给你们说一些管理的大概方向。你们自己有什么想法,也可以说出来。熏以前作为大家族的小姐,这方面会有经验的多,你们可以多向她请教。”奈良樱落当着众人的面表扬了熏,其中也有给予其信任的意思。 “我觉得按照在奈良家的老办法就行,那些人每个人给一个职位,然后人管人就行。只需要做到令行禁止,应该不是很难。”奈良花酒说道。一开始便是军事化管理的方法。 “我觉得我们浪客既然是一个新组织,那么就得搞一些独特的职位,要与众不同的架构,这样才算是新气象。”浪川笑着说道。 “什么新气象?我看你给你自己封个将军当当算不算新气象。”奈良宗介调笑道。 “既然招兵的话,还是打出三倍月例的方法吗?这样确实可以让我们前期招到大量的人,可是这些人成分很复杂,要怎么区分这些人到底是不是和我们一条心的呢。所以得有一个明确的淘汰制度,人心往一处使才可以有用。”奈良森谷说道。 “我觉得人员的忠诚度才是最重要的。至于让人忠诚有无数种方法。”熏一开口就是非常简洁切中要害的话。这符合她的价值观。 “我不在乎人是不是忠诚,也不在乎人的成分,环境比人重要,只要一个队伍中大多数人和我一条心,我能让这些人完成事情,那么就行了。”渡边淡淡的说着这样的话。他是一个只在乎目的,并不在乎过程的人。 “我很享受大家畅所欲言的氛围,起码这在奈良家等级森严的组织结构中是不存在的,我想我们浪客应该永远保留这样的传统,这在领袖的话中应该叫头脑风暴。我想大家在组织架构中都有各自不同的职能,但这是工作和理想,也应当有生活,私下里大家都是平等的。为了体现这种平等,管理者和被管理者,应当吃同样的食物,分差不太多的月例。不搞特殊化,不搞小圈子,这样方能使人同心同德。”奈良雪说道。她说得义正言辞,毫无弄虚作假,因为她本身就是一个理想主义者。 她一说完,渡边就轻轻鼓掌,并附和她说得对。他的行为自然是迎来了其他男性同胞的鄙夷。 见这些人讨论的差不多了,奈良樱落才开始说出自己的观点。 “我先前让奈良雪给你们说过方糖理论,所以我的管理学是以方糖理论为推演的体系。大致可以分为三种。” “管理的本质其实是实行自己作为管理者的权力。而权力的本质来自于相信。若一个新的管理者去管理一个组织,怎么样才能快速的建立威信呢?最快的方法就是换掉以前的管理体系,将其扶植成自己的人,让这些人传播自己的信念。对这些新上来的人也一定要给予好处,这样他们才能尽职尽责的传播自己的信念。底下的人多少会有拥护者,那么在表面上来看,也就掌握了这个组织。这便是新官上任三把火。” “但这种方法只是在架构上换成了自己的人,貌似获得了权力,但这是极为表面的。你分了糖水之后,得给底下的人施加以幻想,让底下的人觉得跟着你干会奔向好的生活,所以需要出台一些不痛不痒,但是真的能让底层人获得好处的命令。这样从上到下,你的权力就有了底层逻辑,能立得住了,也就是能服众了。” “但以上只是粗浅的应用,落到实处的细节,但仅仅如此还不够。服众只是管理的开始。现在先说第一种。” “第一种也就是所谓的军事化管理。提倡令行禁止,赏罚分明。在这样的体系下,是不允许组织内的每一个个体有自我思想的存在,所有人都必须一条心。它是以操控人的行为来强行施加以潜意识来让所有人在同一步调上的管理方式。甚至会喊一些空洞的口号来增加这种潜意识。这样的管理方式,在目标明确的前提下,是具有高效性的。但是它并不具有自我进化的能力,它的前置条件决定了组织中的每个人不允许有独立的思想,它足够稳定,又足够故步自封。是把人当成机器,当成武器的,一种一刀切的管理方法。所以在令行禁止下,没有人敢质疑管理者的命令,因为军法严苛。” “这也是现在大多数世家,管理组织的手法。但我们作为浪客,不能简单如此运用。每个个体虽然不能让其有太多独立的想法,但是却可以让所有人的思想在一条线上,所以就有了传播思想的必要性上,得让人知道是为什么而战,为什么而工作。是为理想也好,为钱财也罢,得有一条落到实处的东西,这便是其中的赏。” “第二种管理方法,我称之为画大饼。这并不束缚于组织中每个人的想法和行为,但是却得规定每个人工作的时间和所做的事情的细分。若管理者想要什么结果,就去奖励最靠近结果的人,给予其重赏和夸奖。必须要做给所有人看,甚至需要开一个表彰大会,让所有人向他学习,越隆重越好,越盛大越好。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按方糖理论来说,你得分糖水,给予这个人荣誉,就是给其他人以幻想。但要注意,这个被表彰的人得有真才实学,给他能服众,不然幻想就推不下去。但这个人,不能时时刻刻被拉来当典型,竖旗子,用完要丢,要批评,这才是对他好。因为批评一个人,多数是想他变化,但是极尽赞美一个人,却会毁掉一个人。因为人一开始可能会享受这样的赞美,但是时间久了,就会形成压力,他明明知道自己不是夸奖中那样的人,但是为了逼自己,他会拼了命的去做,去证明自己。若没有做成,那么人设就会崩坏。若做成了,则会迎来嫉妒,然后树敌无数。因为他做成了,那么就会给其他人压力,原本大家只需要一天干一天的活,他作为表率一天干两天的活,这不是给其他人找不痛快吗?这叫捧杀。当然,若幻想能推下去,他们就会自我竞争,自我内卷,甚至为了赢可以放弃自己的生命。” 在说到最后一句时,大家都露出了不信的表情,奈良樱落也没有解释。因为他在夜之城的新闻中看过太多的过劳死的人。有的人被评为优秀员工,累死在工作岗位上,结果死后没给家里留多少钱,却给家里留了一堆获奖的证书,死后都被妻子给烧了。 “在这种管理方法下,最忌讳的就是质疑管理者。因为第二种方法没有第一种方法军事化管理中的军法,人是不知道怕的。所以对于管理者不合理的命令是一定会质疑的。这个时候管理者是不会也不能解释缘由的。因为敢质疑,看似是在质疑某一个命令但实质上是在质疑管理者的权力。权力的底层逻辑是相信,敢质疑就代表着不相信权力的正当性。所以对于这样的人是一定要引导的,若引导不了可以直接开除或重罚。因为只有下属向上级解释和证明,从没有上级向下级解释和证明的事情。在这样的组织架构下,弱者是没有说话的权力的。因为你但凡说一些话,就会被看做质疑权力,然后就会被疯狂打压,没有人会在意你到底想说什么,即使那些是对的事情。因为这个架构下的每一个管理者并不在乎组织怎么样,他们只想要在自己的权力下尽可能的压榨和控制底层的人,在乎的永远是自己权力的正当性,至于组织未来怎么样,他们并不关心。” “甚至在这样的组织架构下,越级指挥都算作异端。因为这是上级在质疑下级权力的正当性,这也是不允许的。这样的事情看起来很诡异,但却是实在发生的事情。” “这第二种方法最适合的是平庸的管理者。因为架构一旦形成,他们会粗暴的传播权力的底层逻辑。甚至连幻想都省了,看似简单高效,实则臃肿不堪。因为组织的高层管理者为了让命令能真正传达到底层会设置很多的程序,于是就会走很多的流程,于是形式主义就会泛滥,程序正义就会形成。没有人会在乎一件事的结果是什么,只要流程走完了,事情能不能成谁也不在乎,反正自己不粘锅就行。没有谁有完成一件事的责任和义务,无利不动。” “于是在这样的管理模式下,催生出了一种类似于组织文化的东西。这是聪明人想到的手段。但他们没有自上而下革新的勇气,他们只想在旧有的架构下,给所有人施加幻想让所有人的心力往一处使劲。他们不会认识到组织架构的问题,管理结构的问题,管理程序的问题,甚至自上而下管理者的问题。因为这个模式运行久了,每个管理者都会有问题,他们解决问题的回路都已经形成了,很难改变了,最好的办法就是换掉。但他们不会这样做。他们只会认为组织底层那芸芸大众有问题。于是他们想把那芸芸大众的三观打碎,然后将掺杂着他们认同的价值,人生,世界塞进大众的脑海,并告诉他们这才是正确的三观,然后让大众听话,将大众高高捧起,然后关进幻想笼子。” “他们太过急切,甚至粗暴,而且完全没有耐心,甚至连最简单的月例都不想提升,就想强行推行他们的价值观。甚至连最简单的认同感都做不到,所以这种方式是很难成功的。因为真正的幻想一定是高大上的利己性,得自己走进幻想笼子,而不是用鞭子和刀剑驱赶着大众走进笼子。这是不符合方糖理论的。这些人应该看过一些帝王心术,但却并未理解权力的本质,他们以为权力来自威胁和打压,从而粗浅的模仿,以至于四不像。” “所以就催生出了第三种管理方法。” “在第二种管理方法的底层基础之上,推行革新之举,省去无意义的程序,将省下来的钱给所有底层人以好处,让他们知道为什么奋斗,让他们认同自己所做的事情,让他们自发的为所做的事情奋斗。减少架构中的管理者数量,一切都为最高管理者负责,把事情分散落实到个人或者一个个的小组织,小组织的领导由选举产生,小组实行对事不对人政策,若小组做错,将连坐,所有人受罚,让小组内拥有共同利益,同心同德。赏罚分明,让他们自发相信管理者权力的正当性。在工作中是上下级,私下是平等的。小组内一个办公场地,不设管理者私人区域,同吃一锅饭,同做一件事。在小组内可以畅所欲言,就像奈良雪说的那样,如我们现在这样。在这样的环境下,人的主观能动性会被调动起来,然后组织就会在每个个体的进步之下,一路向前。” “这第三种会不会太过理想化了?”奈良花酒这个时候提问道。他手拿小本子已经记的满满当当,奈良樱落讲的他并没有完全理解,但是不懂地方他都记了下来,准备私下里问。但这第三种管理方式,他并不是太过于相信,所以忍不住提问了,甚至打断了奈良樱落。 “我们做的不就是理想主义的事情吗?这第三种方法,最大的坏处是会减弱管理者掌控的欲望,并不是一种集权式的管理方法,但对组织来说是好的。”奈良樱落说道。 “可是,让那些唯利是图的大多数人知道为什么奋斗其实是很难的事情吧。大众可是愚昧的很呢。”奈良花酒又反问。他是一个坚定的军事化管理者,他不信人能发挥主观能动性,他信奉的是人一旦没有高压,就会懒惰。 “所以需要耐心啊,不懂的道理可以教,不会的东西可以学,短时间内可能还看不出成效,甚至还会有些混乱,但是一旦环境和土壤形成,他们会主观的为了能够实现的理想而努力。因为人都是想证明自己能够做成一些事情的,那是一种朴素的愿望。” “那我们能打个赌吗?我会将我招到的人分成两组,我们各自管理,看谁能管的更好。”奈良花酒笑道。 “这个没有问题。”奈良樱落点头。 “你这样可是在质疑元首的权力,我不介意替元首除掉你。”奈良鹿鸣忽然发言,却引得气氛紧张。奈良花酒一瞬间脸色一愣,若是平日里,他早就怼奈良鹿鸣,甚至动手了,但是近日他没有,因为他意识到他的行为在挑衅上级,这在他信奉的管理逻辑中是不允许的事情。他并未想过这个问题,他看向奈良樱落,好在奈良樱落并不信奉第二种管理方法。 “领袖我错了。”奈良花酒很干脆的认错。 “你何错之有呢,我并不信奉第一种和第二种管理方式。我的权力并不来自军法和形式主义,而在于你们天然就信任我,跟着已经一无所有的我改变世界。你不但没有错,我还要感谢你呢。你们都是好同志呢。” “至于奈良鹿鸣同志很是相信第二种管理方法嘛。”奈良樱落不甚在意的笑道。 随着奈良樱落的笑声,引得其他人也跟着发笑,勤务楼内充满了快活的气氛。有趣的是奈良鹿鸣也跟着笑,谁知道他是不是认真的。 奈良花酒则是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他虽然质疑第三种管理方式,但无疑此时他又是第三种管理方式的受益者,这真是矛盾呢。但这样的浪客才是他喜欢的浪客,真是有趣的矛盾对立。 山中里美其实早就回来了,她靠在门口其实听了有一会了。她此时走进勤务楼,走到了自己的桌子前,见大家收起笑容面面相觑的看着她,她忍俊不禁的反问道:“你们叫奈良樱落领袖,我作为他的夫人,你们该称呼我什么呢?” 第137章 集权与放权的辩论(上) 奈良樱落环顾上忍们,发现这些上忍们见到山中里美几乎会本能的露出不好意思的情绪,在这种情绪中甚至还有一丝丝的畏惧。 这一丝丝的畏惧,来自于骨子里的敬畏。这种敬畏是从小养成的习惯,然后在长大时一直在为世家大族卖命,他们在奈良家工作了很多年,他们深切知道幕府守护的分量,在见到守护嫡女,甚至是山中家未来家主时的畏惧也就本能的产生了。 若不是奈良樱落在这里,这种畏惧会扩大无数倍,那是人骨子里的尊卑。他在奈良家甚至见过一些厉害的上忍在见到家主时双腿发抖的情况发生。 在这些人中熏与奈良雪要好一些,渡边和奈良花酒次之,其他人都低下头,而浪川最不堪,他躲到了人群的最后面。 熏是因为本就出生不差,所以在身份上,她并不是太差于山中里美,她认同并坚信血统论,她认为贵族是天生的,她也是天生的贵族,只是现在落魄了而已,所以她可以不卑不亢。 奈良雪是因为跟在奈良樱落身边耳濡目染久了,她已经完全不信旧有的价值体系了,什么血统论,什么高贵什么卑贱,她看到的只是一个个鲜活的肉体,鲜活的生命,生命本无尊卑,尊卑只是想象而已。因为通透,所以无为,所以无惧。 两人看似是同样的反应,但其实是不同的,理念不同,坚信的道理不同,但结果却又是相同的。 以此思考,如果结果相同,坚信的道理却不同,在逻辑上,两者的道理就是等价的。所以在固有的旧价值体系下做事,你原先属于什么阶层,那么你所掌握的道理就不能与更高阶层的一样,甚至于在视角上要高于更高阶层,那么形成的结果才能与更高阶层一样。 这样道理才能等价。 以此观之,更高阶层的道理和做事方法并不适用于低阶层的人运用,想破局,你得拥有比他们更高级的视角,拥有更高级的道理,来强行达到平等的结果。 这是在旧价值体系下,个体破局的手段。当然最高级的方式是完全打破整个旧价值体系,这是奈良樱落想做的事情,他是那个要掀翻棋盘的人。 当然对于各忍者的反应,他也是看在眼里的,他也不指望他们一下就能打破心中的桎梏,觉醒这件事需要契机和时间。但以现在这些人的反应来看,指望这些人能真正的救世还差的太远。因为很多的价值观念已经在他们的脑子里形成了固定的回路,这些固定的脑回路根深蒂固,想要打破是非常困难的,所以才会有心死则道生这句话。 但其实还有一种粗暴的方法打破这种桎梏。这种粗暴的方法就是通过暴力的手段先造成将旧贵族踩在脚下的结果,然后用这样的现实来打破脑子中的回路,甚至让人亲自参与进来,反过来去压迫那些曾经的贵族,在事实上竖立自信。那原先的脑回路就会瞬间被清除,甚至在清除的瞬间还能产生一种类似于爽的情绪。那是因为人身体的本能在清除脑子里的垃圾。这就像是人洗完澡会觉得浑身轻松一样。 这样的方法,其实已经有人在做了。桂和狮子牙用日月教的方式在做的事情,就是这样的事情。他们用宗教的形式快速的聚集那些没怎么读过书的人,甚至是愚昧的人,然后用打破旧体系的爽感来快速聚集人。这样做唯一的弱点是,打破旧体系又没形成新体系的情况下,那么那些人会依据脑中打破的旧回路的本能成为一个个新贵族去欺负其他人。他们打破了旧体系,但又在维护旧体系,只是他们的阶层换了位置而已。这样的后果就是他们用暴力推翻了高阶层的人,但是连高阶层人的方法也没学会,他们会的只是作为旧底层的方法,他们太过了解旧底层,所以只能学虎画猫,又更粗暴的方法对付原先自己的阶层,于是腐败和崩溃就是必然的事情。虽然奈良樱落给他们提供了方法,但能不能建立新的体系实际上是很困难的事情。当然这也是奈良樱落在做实验,是另一种实践。 山中里美还未坐下,她的眼神扫过这些奈良樱落从奈良家带出来的人,摇了摇头,对于她来说,虽然这些上忍是奈良樱落亲自挑选的,但是以现在的状态来看,他们还难堪大用。 熏是第一个开口的,她回应山中里美道:“奈良樱落是浪客的领袖,但他也是您的夫君,而您是山中家的嫡女,若直接叫您领袖夫人或有不敬之处,所以还是称呼您一声山中小姐或山中大人,当为得体。” 熏的固有逻辑,决定了她的做事方式。她是旧价值体系的受益者也是拥护者。因为奈良樱落只是赘婿,而浪客现在与山中家比又太过渺小,所以可以高情商的各论各的。 奈良雪却道:“我觉得以山中里美小姐刚刚的问句来看,叫一声领袖夫人是不无不可的。我是浪客,但并不属于山中家管辖,我的月例也是领袖所发,以我的本位来说,这样才是对的。” 奈良雪的做事方法是不会同意熏的逻辑,但她说的话也极为漂亮,和熏一样都是高情商的讲话。 山中里美淡淡的笑着看着她们,同为女子,这两人做到如此这样已经算不错。作为上位者,她不会去轻易选择任何人为标准答案,因为选择权永远是上位者保留的权力。 “领袖夫人应当是听到了领袖对于管理组织的看法,您怎么看呢?”渡边是那种坚定的站在奈良雪身边的人,奈良雪的称呼就是他的称呼。 “我觉得夫君说的很好呢。”山中里美毫不吝啬自己对于夫君的赞赏。对她来说就算是有异议,在外人面前她一定是会挺自己的夫君的,这是她的行事逻辑。 只是她的赞赏对于在场的其他忍者来说却是颇为意外。因为在其他忍者的眼里,奈良樱落现在的身份应当是赘婿,应该是没有什么话语权的,但是貌似两人的夫妻感情很不错的样子。这一点很难让人理解。 “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奈良樱落并未在意山中里美回来,但是其他人在意,她的出现让这些人拘谨起来,即使有问题,也不会再问了。因为从本质上,山中里美不属于浪客,自是要防着她。 见无人回应,奈良樱落也只得宣布散会。 等人都走后,山中里美颇为无奈的说:“他们好像不是很欢迎我。” “他们若是很欢迎你,那才是让我意外的事情。”奈良樱落摇了摇头。 “樱落君,你还真是直白呢。”她少有的露出了娇嗔的姿态,这和她一贯的上位者姿态不同,这一种反差感,对于男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你应当是听到了我对于管理学的见解,你怎么看?”奈良樱落对于她如此状态也是意外,他压抑住撇过头去的动作,直视她的眼睛,自然的岔开话题。 “管理学?这是个很新颖的词汇。我理解的话应当是管人的逻辑。在我看来,无非是恩威并施。要么许以重利,要么施加幻想,要么威胁压迫,但一般情况下是没有什么要做成的目标,只是让人听话,能忠诚最好。但我听你所言,好像是目标明确之下的管人逻辑。那就应当是更简单一些,只要能完成目标,什么操作都是可以上的,并以目标为蓝本不断的调整架构,直到适应并能完成目标为止。”说到这里,山中里美的话音一顿,她忽然道:“你说的第二种画大饼的管理方式,我怎么觉得和幕府的管理我们武家人的方式有点像?因为除了草创的源赖朝之外,现在几乎没有人能完全掌控武家人,因为源赖朝有那样的威望,而他的儿子却没有。我们武家人信任源赖朝,因为他带着我们取得了尊严和天下,而我们以此赋予了他权力。但是他的儿子的将军位置是继承的,权力一旦是继承的,那么就不足以让武家人信任。于是新将军的路只有两种,一种是做成什么大的功绩,提高了威望。要么就是不断的推行形式主义,用一些礼仪,规矩,和复杂的流程来彰显权力。通过这些复杂的形式在潜意识上影响人的信念,并以此形成权力。但这种信是极为表面的,不牢靠的,连带着权力也不牢靠。这样的框架下,管理者是不能被质疑的,一旦被质疑就是质疑了权力的本质。这是威信不够的权宜之计,也是权力继承者的困局。所造成的结果就是整个组织架构越来越臃肿,效率越来越低下,要是管理者本身很平庸,又坚信程序正义,那么就是一场灾难。” “至于你说的第三种管理方式,其实我也是质疑的,因为人的本性是贪婪和懒惰,想要调动主观能动性,就得不断在贪婪和懒惰上做文章。比如在这框架下的一个小组做成了一件看起来极为困难的事情,在这其中组内人多数夜以继日,点灯熬油,耗尽心血,他们肯定有所求,要么是更多的假期,要么是更多的钱财,那么就满足他们。这叫竖立标杆。如果一个小组内都是懒惰者,那么就说明这些人遇到一起难以发生反应,就解散打乱归于别的组。正常的组织架构内,管理者的数量是恒定的,有人上,那么就得有人下。老的不想下,新的没办法上。如果盲目的增加管理者,那么就会造成形式主义的泛滥。所以这种组织的流通性一开始或许有活力,但是时间久了就没有活力了。” “所以你的想法是不增加管理者,而是减少管理者,让人自己管自己。在目标明确的前提下,让组内自己奋斗,通过不断的正反馈来提高自己对于组织的信念,对于最高管理者的信念。这种想法是很好的,对于中下组织的发展有极大的益处。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组织变的无边大之后,你怎么保证底下的一个个小组是真的在工作呢?”山中里美的这一个反问非常有力量,这是集权和放权的矛盾对立。 山中里美以为奈良樱落没想过这个问题,或者想过,但坚信理想主义,只是当她听到奈良樱落的回答之后,她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奈良樱落给自己倒了杯茶,然后轻抿了一口,才慢悠悠的回答。 “我在夜之城翻到过一个古老国家的历史,这些历史我也都翻译了过来。整个五千多年的历史,唯独汉以强亡,唐的盛世前所未有,甚至灭亡后千年仍然有人怀念。为什么?因为汉和唐是放权的,文化思想是自由的,虽然造成了诸侯之乱,过强而亡。但汉唐的强大是毋庸置疑的。” “难道不是因为放权才导致了诸侯之乱吗?集权才是强大的根本,所以后世帝皇才会执迷于削藩。甚至在经过了五代十国的惨剧之后,宋朝的开国皇帝会发出宁愿亡国也不要让武将掌权的想法。所以后世皇帝对于所有的权力都要牢牢抓在手里。”山中里美接着反问。她也看过奈良樱落写的书,自是懂得他所说的意思。 “集权强的是皇帝,强的是皇权,所以会导致国强而民弱。所以就会发生明明外敌都打过来了,都要屠城抢女人了,这个时候城市的管理者却没有反抗的权力,还要上报皇帝才能反抗。古代传递信息极慢,等收到消息,讨论讨论,研究研究,等作出决策,敌人早就抢完东西跑路了。于是一旦外敌入侵,管理者多会弃城跑路,这种时候难道能指责管理者软弱吗?他敢担责任调军迎敌吗?万一打输了怎么办?集权会导致效率的极致低下,底层的管理者没有自我决策权,什么都要上报,什么都要上层管理者拍板,上层管理者又忙的很,底层又怕担责任,又不能不干事,于是各种上报。于是上层是龙,底层是狗。于是上层管理者得极度英明,政令才能清明。于是历朝历代都希望皇帝是明君。但皇帝可不是选上去的,而是继承的,是明君的概率有多高呢?之所以说底层是狗,是因为什么事情都要上层管理者拍板,那么底层管理者是狗都能干,只要忠诚就行。” “反观汉朝是什么情况,胆敢犯强汉者,虽远必诛。即使一个人,都敢孤身面对千军,入一国,让一国投降。这个时候少数民族敢袭扰边境吗?那些诸侯把自己的领地当做自己的领土,你抢他东西,无异于杀他父母,那还不拼命。一个个都如狼似虎。甚至汉都亡了,三国打生打死,少数民族胆敢加入战场,顺手就给你灭了。那时人人都有血勇,民风彪悍,敌军来了,军队还未到,百姓就拿起武器就把敌军赶跑了。唐时更是威压四方,万国来朝。再看看后面集权的下场,一个国家几亿人被打碎了脊梁骨,被几百万人打的抬不起头来。敌军都快打到都城了,管理者们还在内斗争权夺利。甚至还会发生自己国家的军队和外敌打生打死,老百姓看热闹甚至帮着敌军搬运物资的吊诡情况发生。汉唐民风彪悍,人人有血勇,后世却是面黄肌瘦,精神麻木,敌军都屠城了,甚至都不知道反抗,只会求饶。甚至看热闹的极多,反抗的极少,吃人血漫头,以为皇帝是神,皇帝能搞定一切。” “放权会因放权亡。集权会因为集权亡。若二者选其一,我选前者。我宁愿站着死,也不愿跪着亡。我愿强亡,而不愿弱亡。我愿后世赞颂我的盛大和骨气,而不愿后世鄙夷我的软弱和可欺。我愿理想照满大地,也不愿利益照满人心。我愿人人为自己奋斗,也不愿一生为别人做嫁衣。” 第138章 集权与放权的辩论(下)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放权会等于个体集权,这就是人性,人性的贪婪是会将所有的权力抓在手里,甚至因为极度的利己性,又有权力的话,以权谋私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放权会产生腐败。”山中里美反对道。她是一个坚定的集权式的管理的推崇者。 “纵观历史,集权的腐败难道还少吗?极致的权力便是极致的腐败,汉唐之后,大贪官才是越来越多的吧。” “我说不过你,但你是在开历史倒车。这个词语,可是你书上写的,你自己反对自己吗?”山中里美笑道。因为从奈良樱落翻译的书来说,集权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什么叫历史倒车?集权式的皇权被火药形成的洋枪洋炮打败是不是事实?火药是隋朝发明,唐朝时被用于军事。后世却没有极致开发,被外人学去外人开发。然后被外人开发的火药打败之后,去盲目的学外人的模式。然而外人的模式其实就是一种放权,以最大限度调动主观能动性为前提的放权。集权的本质是压抑人的思想,愚昧人的思想,把亿万人的生命,乃至国运寄托在寥寥几人的手里,或者少数集团的手里。若那些人英明神武也就罢了,他们起码知道权力的本质是什么,就怕后来者是继承的,他们生来锦衣玉食,又不爱学习,把一国的命运寄托在他们的身上才是灾难。” “就拿幕府来说,将军只是一个称呼,若他的继承者,他的儿子不懂权力的底层逻辑,以为只要当上了将军,那么所有人就该听他的,这种想法是很幼稚的。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哪怕是大一统的王朝,都很难绵延三百年,于是后人总结规律说什么王朝周期律。总结这个规律的人很难理解王朝末期,整个社会都快崩溃了,为什么都这个时候了,利益集团还不愿意让渡一点利益给底层人?只要让渡一点利益,让底层人活的下去,就不会造反了。这种想法是极好的,但也是极度幼稚的。” “就拿大明的最后一位皇帝崇祯来说,国家都那么危难了,这个时候还在提防宗室的力量。每年花那么多钱养宗室,却不用宗室。宗室中有王出来扛敌,不用自己花钱的情况下,不去支持,害怕藩王拥兵自重,然后将某个本有杀敌大功的王爷抓起来,然后杀了。老朱家的天下,宗室不用,那就不要养。但对崇祯来说,天下是他的天下,不是朱家的天下。连自己的亲戚都提防,甚至在国破的时候都不愿意让渡一点利益,难道还能愿意让渡给底层人吗?别说皇族,哪怕是世家在继承更替的时候,为了利益,亲兄弟之间,父子之间,母子之间都能打的头破血流,亲人尚且如此,其他人又如何?” “按方糖理论来说,糖水锁住了精英阶层,幻想锁住了底层,这本身就是极度稳定的幻想牢笼。糖水分不好,精英之间会互相打架。幻想牢笼崩溃,底层会反抗,推翻原有的精英。从更高的视角来看,都是被欲望锁死的群体,有什么高下之分吗?其实都是一样的。你问为什么利益集团不分利益给底层人,那你还不如去问底层人为什么不打破幻想去抢原本属于他的东西呢?” “其实都是一样的。” “同样从更高的视角来看,放权是会导致诸侯之乱,但只要乱在一定程度之内,那个打赢的诸侯一定是强者,由这个的强者带领国家难道不是更好吗?为了害怕噎到,难道就不吃饭了吗?当然对于皇帝来说是很不好的,但是对于芸芸众生来说,反而是极度公平的。” “资源本就是要靠抢的,皇帝也不是天生的。” “集权对于皇权或者小团体来说是极度有利的,放权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极度有利的。” “集权在无外力的情况下是极度稳定的,但它没有自我进化的能力,它的自我进化完全依靠顶层的小团体,这个小团体如果是流动的,可以自下而上流动那么就还好。就怕小团体是固化的,更怕权力不是更迭的,而是继承的,那么一旦有外力必定崩溃。所谓的王朝周期律,其实就是因为前期的君主若不英明坐不稳位置,可以做的功绩多,可以建立稳定的权力信念,管理者的空缺也比较多,还能保持小团体的自下而上的流动。后来大多数管理者的权力都是继承的,失去流动性,从上到下的管理者都没有信念,而推行所谓的形式主义,重礼仪重规矩,而轻事实,锁思想,外力一到,崩溃自来。” “这是集权的本质逻辑决定的。贪婪才是原罪。非要把所有东西都抓在手里,最后的结果就是什么都抓不住。” “你说那些人平常贪婪就算了,外敌入侵时为什么还要内斗不止呢?为什么不能一致对外呢?别搞笑了,他们要是真的信奉道德是个好人,根本做不到那个位置。集权的逻辑决定了下级是条狗,要忠诚还要会舔上级,你觉得这样的逻辑下,会产生出什么好人。这些人中能出几个能干实事的人才都是极为稀罕的。他们信奉的是程序正义,流程正义,至于结果是不是正义,到底有没有做成事,谁也不在乎。因为他们的权力来自形式主义的信念,若有人敢质疑这个才是要了他们的老命。” “放权则恰恰相反。在有外力的情况下,它反而是极度稳定的。甚至在目标明确,敌人明确的情况下,有无与伦比的战斗力。那一个个的小团体会不由自主的进化,因为不进化就会被淘汰,他们想要获得更多的好处来扩大小团体在组织的力量和话语权,因为没有中层管理者,或者中层管理者极少,他们只对最高管理者负责,强则强,弱则亡,信奉弱肉强食,只对自己负责,只对结果负责。” “坏处是,当没有外力,又没有目标时,这些一个个小团体会如诸侯一样,自己内斗,自己崩溃。” 说到这里,奈良樱落停住了,他下意识的拿起茶杯想喝水,发现水已经空了。 而山中里美已经站到了他的旁边,拿着刚烧开的水壶给他倒水,她面带微笑问道:“就算你说的有道理,那有没有可能将集权和放权的好处都得到,而避免坏处呢?” “你是想说有外敌,有明确目标的时候就放权,没有明确目标的时候就集权?不断的切换,不断的将人玩弄在股掌之中吗?”奈良樱落下意识的问。 “我就是这个意思,只是这样做可能有点无耻哈。”山中里美笑着说道。她完全有理由这样做,因为她毫无负担,她是一个完美的棋手,她是不会对棋子有什么感情,下棋就是下棋。 奈良樱落不一样,他的理想是让棋子学会自己下棋,这是何等离谱的事情。但她作为妻子不会打击夫君的凌云壮志,对她来说,他志向这么高,哪怕最后没成功,取得天下那也是绰绰有余的,因为这是实现理想的前置条件。 比如奈良樱落设置的安云花贵的局,他的本意是要积累前期组织的活动经费,并未想怎么样。但是作为他的妻子,她一番运作之下,也能大赚特赚。在大方向上两人理念不同,但是在细节上需要获得的利益反而是相同的。 第139章 二八赌局 听到山中里美的话,他眼睛的视角停住,他的思绪开始运转,思索了一会,然后摇了摇头:“从理论上来说,这样或许能做到,但是会造成一个结果,幻想的牢笼会很脆弱。人本身并不愚蠢,只是会被贪欲造成的幻想蒙蔽眼睛,如果他发现他怎么努力都会被你摘去果实的时候,那么他会反抗。比如集权的逻辑下,人会甘心当狗,因为不想担责任,树叶掉下来怕打头,甚至连说话的时候都会斟酌许久,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让人抓不住把柄。人秉承的逻辑是只要不做事,那么就不会做错事,一切听指挥。放权的逻辑下,是把什么事都丢给你,要是做不出成果,那就滚蛋,不养闲人,所以人会拼命的去做。如果放权的时候做出了结果,然后又集权式的夺了他的成果,一会让人做龙,一会让人做狗,那么人的选择就会趋向于做狗,因为那样更舒服。” “管理学的本质逻辑难道不就是让有能力的人做狗吗?一旦体系架构成功,人会身不由己的。”山中里美的话很直白,很难听,但从某些方面来说确实就是管理的底层逻辑。 “这种难道不是又落入了形式信念的怪圈了吗?权力来自架构与流程的信念,而不是人本身的信念,权力基础并不牢靠。”奈良樱落摇头道。 “不需要牢靠,只要能做事就行。”山中里美与奈良樱落最大的区别就是,她并非理想主义,而是实用主义,她不在乎其他人的想法。 “幻想的牢笼一旦不完美,那么人就会懒惰,因为没有利己性的驱使,会没有动力。所谓管理就像是驴子面前的胡萝卜,你要让驴子干活,面前的胡萝卜你不能一口都不让它吃到,起码得让它吃一口,最不济舔一口也行。什么都没有的话,人的本能会摆烂。” 奈良樱落说着,然后当着山中里美的面伸出了两只握紧成拳的手,问道:“猜一下,哪只手有东西。” 山中里美不知道他要干嘛,随手指了指他的右手,他打开手,却见右手空空如也。 “再猜。”奈良樱落说道。 “那左手。”她依然不知道他要干嘛。 奈良樱落左手打开,依然是空空如也。 “两只手都没有嘛。”山中里美问道。 “我也没说一定有啊。”奈良樱落笑道:“如果你明确知道了我两只手都没有,你还会猜吗?个体的愚蠢在于他相信幻想,落于实处就是相信我的谎言,如果幻想破碎,知道我在骗他,那摆烂便是常态。这种摆烂并非人的本意,而是人本身的应激反应,就如受伤会喊痛一样,这是不需要思考的。一旦信念崩坍,想要再获得新的信念就没那么容易,因为人会谨慎,如那伤疤一样,得好了才能忘了疼。他一旦不相信你,你的谎言他不信了,你就很难奴役他了。” “你是想说,管理学就如这猜拳,不一定要是两种选择,而是许多选择,如果所有选择都是死路,那么人就不会往前走了。幻想落于实处,那么这谎言就不能一定是谎言,得是谎言和得到之间不断切换,让他看不透这到底是不是谎言,得是一种叠加态。幻想之所以幻想,得有对他来说巨大的好处,他会因幻想获得这巨大好处的喜悦,然后自己走进陷阱。这和捕鸟其实也没什么不同,利用的是人本能的一种兽性。所以要想集权和放权不断切换,那么就得在组织结构中运行两种模式,愿意当狗的集权,愿意当龙的放权。当狗的当急了想做事了,放出去当龙。当龙的不听话,唤回来当狗。这样狗有了幻想,龙也有了畏惧,真是完美。” 听着山中里美的话,奈良樱落拿着茶水正要喝,刚好烫到了嘴唇,“这水怎么这么烫。” “你觉得我这个想法怎么样?”山中里美问道。她听出了他在岔开话题。 “你啊,就是太聪明了。管理利用的是人的兽性,但万一兽性变为野性又如何?可是会伤人的。”奈良樱落并未正面回答山中里美的设想,他只是提醒她的想法很危险。 “被驯化的野兽还能是野兽吗?这些年被忍者家族驯化的凶兽还少吗?有几个敢反抗的?若无外力作用,把这些被驯化的野兽重新丢回野外,有几个能找回野性的?甚至这些野兽的本能都已经消失了,丢回野外死的多的很,已经忘记了如何捕猎了。俗话说野性的觉醒,我看啊如你这我这般的人,才算是有野性的人。这世上茫茫多的世家,多少人是有野性的?我们在底层人眼里可是天生被称之为龙的人,我们这类人中觉醒野性的人都少的很,更何况那些看门的狗?能叫两声,我都算是高看了一眼。” “你这话说的可真是难听。”奈良樱落难得不悦道。 “真相就是如此难听,我们这些世家能有现在的地位,能一人控制那么多的土地,你以为靠的是什么?靠的便是以手中资源不断的变化概念,变换幻想,来聚集了众多人的信念,即使要给我当狗,我还要看看到底忠心不忠心呢。这也是我不太同意平分方糖理论的所在,这何异于一种幻想,这可是要以所有世家为敌的幻想,你一人要当万人之敌吗?当万万人之敌吗?” 山中里美的话语调不高,但是却句句如刀,她见奈良樱落不回应,又道:“你要平分方糖的理想,那么你就得埋葬所有世家,杀了所有贵族,你得做那个刽子手,就算你成功的杀了拦路的一切敌人,你将所有资源攥在手里,这个时候你怎么分这个方糖。你不要忘了分方糖的是人,不是神,你怎么保证绝对的公平?如果你分这个方糖,要牺牲你的亲人,你的战友的利益,你该如何做?把这些人也杀了?那么你就失去了你权力的基本面了。如果这些人你不杀,那么何异于在制造新的贵族,新的世家?而且这新的世家可是垄断大多数资源的新世家,新贵族。连我都难以想象这新贵族的能量。” “所以你会反对我,对吗?”奈良樱落皱眉问道。 “不,我不会反对你,因为你是我的夫君。我甚至还会不遗余力的支持你。我的逻辑告诉我,后面的结果就是这样,所以山中家会成为那个新贵族。那个无与伦比的巨大新贵族,所以,我们要赌一下吗?”山中里美温柔的看着奈良樱落。 “这个赌局赌的是人性。我相信人在自我觉醒后会放弃人的卑劣,而你坚信人的卑劣是吗?所以在未扫灭所有敌人前,我们反而是最亲密的战友是吗?知道了这一点就足够了。”奈良樱落伸了个懒腰靠在椅子上。 “既然是赌局,不压点东西吗?”山中里美反问。 “我已经压上了我的整个人生了。” “那我压上整个山中家的兴衰。” “值吗?”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低声问。 “值得的。”两声呢喃声,响彻在各自的耳畔。 今天是十月二十八日,今天除了影响历史的二八会议之外,还有野史记载的二八赌局。这个二八赌局是真实记载在山中结衣撰写的回忆录中。史学家们却对此存疑,因为山中结衣一直对她的姐姐极尽赞美,他们不相信山中里美会在未起事时想这么远,这简直聪慧如妖,如果她真的这么聪明,后面怎么会犯那种糊涂的错误呢。 第140章 投机 十月二十九日早晨,山中里美准备的四季蔷薇认证处在安云城中风风火火的开业了。 对于这个新兴事物,人们质疑的声音很多,包括山中家族人都在质疑。今天虽然开业了,但是来认证的人还是甚少。观望的人很多,质疑的人很多,讨论的人很多,认证的人很少,大概便是这样的情况。 但城内抽奖的各摊位前依然是人满为患,秀清如往常一样坐在衣服铺子里,她不理那些排队着急的人群,挂出牌子,只见其上这样写着:“抽奖的门槛金额不变,但是有见于四季蔷薇的涨价,以及收上来的四季蔷薇品相层次不齐,这对那些喜欢花,对花照顾有佳的人的一种不公平。所以本次抽奖用到的四季蔷薇一律用品相一级的四季蔷薇,而鉴于花的数量过多一直被诟病的问题,这次只收九十九朵,不再是九百九十九朵了。其他规则不变。” 看到不需要九百九十九多朵花了,而是九十九朵花了,人群中多数是欢呼的声音,只是对这品相一级的硬性规定多有疑惑。 “怎么样的花才算是品相一级呢?”有人问道。 “最近山中家在城内有开认证处,把你们手里的花带过去,他们会有专业的人给花评级,然后你们可以将花寄存在那里,之后你们会得到一个证书。你们只需要将证书带到这里就行了,到时就不用带着花到处走,有花到处藏怕偷了。尤其是最近的偷花贼颇为猖獗,山中家为了大家的利益才会开这个寄存处,你们可以将其理解为另一种商行,而那证书便是另类的银票。更安全,更方便呢。”秀清耐心的解释着。 千代秋老师在昨日的课堂上说过,这个实践课已经到了第二阶段。据说原因是如果第一层幻想已不足以支撑这个局继续玩下去,那么就在原有的基础上在加固一层幻想,这个幻想施加的理由一定要是为大多数人好,但实际上获得最大好处的一定是布局者。 她一边解释一边看着围观者们的情绪变化,那些人从一开始的疑惑到不可置信,然后慢慢的露出惊喜的情绪。那些人太聪明,他们会算术,会看到九百九十九朵变成九十九朵的数量差距,也会看到只需要带证书的安全性,却并未发现布局者究竟要干什么。因为人本能的会考虑利己性的事情,这是兽性,这是贪婪,这是幻想牢笼的基础。至于这件事背后的逻辑,他们中或许有聪明的清醒者看到了,但是大多数人其实并不关心,太多愚蠢的人形成的价值观会裹挟着清醒者前进,于是劣币驱逐良币就形成了,于是幻想就稳定的根植在了脑中,形成了固定的回路,然后形成了约定俗成的道理。 她不动声色的吐出一口气,这宣传的工作她算是完成了。 只是她的高兴情绪并没有在脸上绽放太久就收起来了,她心里其实排斥这样的事情,因为这件事的本质其实是愚弄,用合理的手段欺骗他们,却打着对他们好的名义去做。他们越是相信这套逻辑,那么就越是将身家性命交到别人的手里。他们总是天真的以为布局者是拥有大义的正义者,他们总是天真的以为自己是幸运的,天真的以为在这个局中能够依靠自己的运气和聪明才智赚到钱,他们其实没想过在这个局中的其他人也是这样想的。 于是成功寥寥,失败才是正常的事情。失败是不可怕的,因为这是大概率的事情。 这就像在狗群中扔下一块肉让狗争抢一样,那些狗打的头破血流争抢那一块肉。肉只有很小的一块,能抢到的要么狡诈,要么强壮,于是狗会理所应当的训练自己变成那样的狗,以为那是成功吃肉的必要条件,但从没想过这肉是主人想给哪条狗吃就给哪条狗吃的。狗要听话,忠诚,主人才喜欢,但这只是充分条件,不一定必要。但这些黑暗的逻辑,主人是不会宣扬的,他只会宣扬公平,告诉那些狗要变成更好的狗才有肉吃,因为他也怕狗会变成狼,将他群起而攻之。 狗相信了主人的逻辑,那么他终其一生都是狗,一生大多数时间都会被失败环绕,会抑郁而终。狗不信主人的逻辑那么它就变成了狼,独狼不是主人的对手,但是他会不断的靠近主人,冷冷的看着主人愚弄狗的操作,要么静静的等着主人诏安,要么在主人的肉还未扔出时就抢到肉。于是独狼成为了狗群中的成功者,被万狗朝拜,在分享成功经验时独狼不敢也不会告诉狗成功的真正底层逻辑,会敷衍的说一些符合万狗认知的底层逻辑,但事实上狼和狗已经不能算是一个物种了。 狼怎么会告诉狗如何捕猎呢,狼的方法,狗怎么学会呢?就算狗学会了,狗也是用不了的。 这种逻辑很可怕,但是又很简单,但大多数人只会疲于奔命很少会想到这一层。能想到这一层的大多数都被糖水锁死了。 她作为执行者怎么会不知道呢,如果这样的事情一直执行下去,她怕她的心也会变。她现在看着那些围观者的眼神已经变了,在她的眼里,这些人已经不能算是人了,而是一只只待宰的羔羊,仿佛不宰一下都对不起自己一样,因为这些人太过愚蠢和天真。若不是自己的本心一直坚持做一个高尚的人,她已经变成了一个被糖水锁住的人,变成曾经欺压过她的人,变成一个被欲望吞噬的人。 她呆呆的坐在铺子前,机械式的重复着抽奖的操作。 今天抽奖的人热情不是太高涨,因为规则的变化,原来排队的人一窝蜂的跑去认证四季蔷薇了。 剑客晓的出现,让秀清有点懵。他并未随大流,他反而走到秀清的面前,谦逊的对秀清说道:“秀清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秀清面无表情:“我出生卑微,远称不上小姐,莫要恭维我。” 剑客晓不甚在意的继续拍马屁:“我可是受了您的恩惠现在才能过上贵族的生活,没有您,也就没有我的今天。对我来说,您是最高贵的女子。” 秀清被逗笑了:“要抽奖吗?不抽奖,滚一边去。” “抽自然是要抽的,只是这花的品级之事,能不能指点一下。”剑客晓侧着身子低声问道。 秀清一眼便看透了他,她也不恼,只是随口道:“趁着这个认证刚开始,多多认证,现在很容易就可以认证到一级,以后,就不敢说了。” 剑客晓听了秀清的话,沉默了一瞬,连忙道了声谢,走的时候非常客气的塞给秀清一万两银票。 秀清望着这一万两银票,随手扔在了抽奖的钱堆里,摇头,笑了笑,她想啊,若没有理想的羁绊,她啊,早就发财了。她的想法就比较简单,作为曾经饿的要死,不得不出卖自己身体和灵魂的女子,平分方糖的理想是要比这些钱财来的更加重要的事情。 至于这认证花品级的事情,千代秋老师没有解释太多,但是她也可以推理该怎么赚钱。幻想来自于概念的推行,而这些概念要想推行下去,首先是一定要舍得下饵料的,俗称打窝,要让一开始的鱼吃饱才行,这是底层逻辑。那么作为一个劳苦大众,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在这个新概念刚兴起的时候义无反顾的进去,赚取那些打窝的钱财,吃的饱饱的。然后就开始谋求退出的机制了。 什么时候退出呢,那就是周围的那些愚蠢天真的人都认为这个新概念可以赚钱的时候,这个时候就该很清醒的认识到鱼塘里的鱼开始聚集了,幻想已经捕获了一大堆的鱼了,真正的钓鱼行动开始了。若想不被钓,这个时候就该义无反顾的退出,之后这个新概念如何赚钱,都不要回来,那就可以保证自己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布局者的层级,决定了能捞起多少鱼,也就是要聚集多少鱼,这个可以作为判断的基础。若布局者所在的组织比较大,可以稍微晚一点退出。 这个策略可以完美的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但是真正的难点在于实行。人的贪欲会蒙蔽眼睛,哪怕是赚钱了,这种快钱会让人迷失,幻想的回路会根植在脑子里,然后不由自主的再次躬身入局。 另外还有特殊的三种情况不需要退出。 1、运气足够好的天命之子,总是能在每一次钓鱼中走运的不被钓起。这种概率很低,应该说极低。因为你得每次都能猜准布局者的逻辑,并以这个逻辑调整自己的战略。而且还得算出一些意外的情况。比如田中和山本砸盘和拉盘的逻辑,这是正常人都猜不着的。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砸盘,什么时候拉盘呢? 2、有内部消息。有内部的执行者提醒。比如这安云花贵中的山中家的族人,他们就是百分百有内部消息的。而有执行者提醒的人,比如剑客晓,他被秀清选中作为标杆。 3、被布局者选为旗帜,打响名气,打响知名度,和布局者的利益牢牢绑定在一起。这类似于一种布局者的托,可以是自己人,也可以是选中的外人。 这三种情况都和底层的劳苦大众无关,所以就没必要博那百分之一甚至万分之一的发财概率了。这才是真正的投机。 秀清这些时日读书时,见到书中常说什么延迟满足,要反抗人性。其实这些人说这些道理都没有底层的逻辑作为支撑,写书的人也不了解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靠着结果推理原因。为什么要反抗人性呢?因为幻想的牢笼无处不在,这些幻想牢笼都是根据人性来设置的,所以得反抗人性。这是不想被奴役的一种自我保护,是狗变成狼的进化过程。 如果只是说延迟满足,那么等于一句废话,因为人很难逆着人性去做事。若是知道了背后的运行逻辑,那么就得明白,若没有那些布局者的狡诈阴毒,其实没必要去反人性,给自己找不自在。得先自醒,明白这些道理,不反人性,也知道该怎么对付这些幻想牢笼。 所以秀清总结出了如下的道理。 狗要想变成狼得逆着大多数狗选择的路去走,这条路太孤独了,所以必成独狼。而独狼之后的选择有两种:1、寻找更多的狼,加入狼群。2、寻找到更多的道理,超越狼的道理,变成老虎或者变成龙。 狼群中只有一个狼王,那就是布局者,这是一条招安之路。变成老虎,撕碎布局者,变成布局者。至于变成龙,不止撕碎布局者,而且凌驾布局者,创立新规则。 如果有一天她的兄长,甚至老师堕落了,她也不吝啬于变成龙,去撕碎他们。 秀清在店铺中一直坐到下午,在太阳没落山之前,她得赶回学堂,今天千代秋老师有一些重要的事情要宣布。她猜测,应该是学堂里有人贪墨银子的事情,这件事他们学生私下里吵的沸沸扬扬,各种传闻跃然纸上,她不信没人举报。 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呢,千老师是一个标准的理想主义者,最是容不得沙子的人。她很好奇,千老师会怎么处理这些堕落的同学。 第141章 跪倒 十月二十九日晚间,四师姐千代秋和佑助坐在学堂的门口看夕阳。 佑助问:“师姐,晒太阳要赶早,太阳都落山了,我只能感受到那燥热的风和火红的云,一如我现在焦躁的心情。” 千代秋却摇头:“谁说我要晒太阳了,我坐在这里,是为了看归来的一个个学子。这些孩子耗费了我无数的心血,宛如我的孩子,若他们走上了错误的路,做父母的得管教。” 佑助摇头:“樱落师兄将这件事情交给师姐处理,也是难为你了,按道理来说,应当我来处理,你应当避嫌的。” 千代秋却问;“你会怎么处理?” 佑助哼了一声,“没收非法所得,逐出学堂。” 千代秋却道:“可他们只是个孩子。” 佑助却道:“从小偷针的人,长大必是小偷。” “你这逻辑实在是不通。你还不如直接说,宁杀错,不放过。”千代秋叹道。 这个时候秀清归来,她背着手走到四师姐的面前,恭敬的喊道:“千老师好。” 千代秋对她报以友好的微笑,她对秀清还是颇为满意的。 “送给您。”秀清说着将一个花环递给千代秋。 她接过一看,却笑道:“以狗尾草和野菊花编织的花环,很便宜呢,为什么不用四季蔷薇编织呢。” “那些俗物怎能配得上老师呢。”秀清说道。 “这些呢,就配得上了?”千代秋有特意考教的意思。 “我生于荒野,长于荒野,就如这草这花,是老师让我明白了生命的意义。而明白了道理的花和草,它们的价值在于自我附加的想象,我将这想象还予老师也就有了不同的意义。而四季蔷薇是别人附加的幻想强加于我,对我来说,廉价的很,自是配不上老师。”秀清说了一句很绕的话。 千代秋听懂了,她点头,让秀清先进去。 “她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佑助问。 “她那句话的意思就是告诉我,她懂了这堂实践课,这才是送给我最好的礼物。”千代秋欣慰的笑起来。 “能不能细细解释一下。”佑助难得虚心请教。 “这草叫狗尾草,这花叫野菊花。这草这花原本生于荒野,它们并不无名字也并无确切的价值,但从人给它们起名开始,它们就被冠以了价值。若我给这两个东西取一个好听的名字,是不是它就值钱了呢?若我将花这草绑定一个附加的概念,是不是又更值钱了呢?从本质上来说,它们与现在高贵的四季蔷薇并无不同。野草如此,花如此,人又何尝不是如此。人本无贵贱之分,是人强行分了阶级,为了阶级的正确性而附加概念于其上,听起来越高大上,对普通大众来说其实越毒的很。比如圣人,比如贤者,比如将军,比如皇帝。这些一个个概念最先开始推行的时候,都是为了区分人与人的不同,但是随着一代又一代的宣扬,这些人的高贵就在人的脑海中形成了固定的回路,这些回路越是坚固,这些人就越高贵。以至于后来,哪怕只提这些名字,未见其人,人都会本能的畏惧,甚至颤抖。”千代秋慢悠悠的说着,佑助静静的听着。 “这其实就是樱落师兄常说的话吧,愚蠢非天生,而是教出来的。”佑助点头,他貌似明白了。 “明白了这些其实并没有什么用。”千代秋此时却颇为自嘲的一笑:“人生而平等,我一直遵循的原则也是有教无类。所以我的课程一直都不是在盲目告诉他们一些似是而非的大道理,而是告诉他们需要思考,通过思考来确定自己的理想,自己一生要干的事情。我一直在告诉他们,告诫他们,但凡让你觉得快乐的东西都是有毒的。这种毒不是因为快乐本身,而是有人会因为这些快乐来制造幻想从而奴役你。我说的非常直白。我甚至还可以说的更直白一些。我不屑也不想用一些高大上的词汇,绕弯子的方式告诉他们道理,因为那种行为本身就是为了做隔离。用复杂难懂的专业词汇去隔绝普通人了解一些简单的道理,这是布局者才会做的事情,而不是老师该做的事情。” “比如快乐的东西都是有毒的这句话,我不说人话的时候,这句话可以变成这样:当人的潜意识不能转变为显意识来思考,一种类似命运的东西就产生了,于是命运就会左右你的人生。” “这句话很高大上,听起来也挺厉害,但有什么用呢,我不能用这句话教学生。我觉得人是平等的,知识也应当是平等的,道理应该用最简单的逻辑最直白的话语去说,因为我是一个老师。可是事实是什么呢?事实是我面对那些做错事的学生,我需要去人为的给他们分等级,分班级,去教训他们,去引导他们。这会使我难受,因为这于我的教学理念不合。但如果我不那样去做,那么守正本心的人就会觉得不值得,那些贪婪的学生就会更加变本加厉,一旦土壤坏了,那么我教出来的也都是坏人,这是我不能接受的。于是矛盾产生,我就要去做出抉择。” “贪婪其实没有错,因为这是人的本性,也是欲望牢笼的基础。他们贪婪,那他们就活该被奴役。与其在外面被人奴役,那么还不如在学堂的时候被老师奴役,起码知道了道理。但是同样的,对于想被欲望奴役的人,和不想被欲望奴役的人,其实就已经形成了两个泾渭分明的团体,从生物学角度来说,两个其实都已经不算是一个物种了。把两种人放在同一个地方其实反而是一种不公平。所以我得出了一个让我不能接受的结论,人生而平等,但是人的选择决定了他处于哪个层级,一切的痛苦都是自找的。” 千代秋望着天空远处火红的云彩说出了如上的话语,她的心难得触动,道理就是如此简单的推理,只是做事的时候却难于心的选择,痛苦便由此而生。 她叹了口气,将花环戴在头上,心情才好了些许。 远处秀成归来,他是第二个回来的学生。 他淡定的走到千老师的身前,恭敬的说了一句:“老师好。” 他说着将一朵四季蔷薇送到了老师的手中。 “为何送我四季蔷薇。”千代秋问。 “因为在安云城的价值观念中它是贵重的东西。贵重的东西送给敬重的人,这反而是一种修养。”秀成说道。 在千代秋刚要教训的时候,秀成又道:“这花是奈良校长让我带给您的,说这个花的品级可以被称之为一级,我这算借花献佛,手留余香。” “你先别走,留在这里,你高杉学长来了,他会送我一个大礼,你且看看。”千代秋忽然道。对于秀成的滑头,她是宠溺的,秀成可以说是她最满意的学生之一。 远处高杉踏着自信的步伐而来,这个少年佑助是认得的,当初他与奈良樱落初来学堂的时候,就是这个家伙开的门。 他在与千代秋还有十来步的时候,开始加快步伐,他快步走到她的面前,在秀成与佑助惊愕的目光中,坦然的跪倒在千代秋的面前:“老师,我犯错误了。” 他说着,将数张银票献于千代秋,“总共五十万两银票,是我近日来贪墨的。我贪墨这些银票,只是为了证明权力的肆意妄为到底会有怎样的爽感,但自得于这些钱之后,我每日来吃不好睡不好,心中也不再坦然与自信,我开始惶恐,我开始怀疑自己,失去了自己的本心和理想。这些钱我一分都没花,在此献给老师,只求一个心安。” 千代秋看着他,她的手敲打着椅背,半天都没有说话。 她不说话,高杉就一直跪着。 于是奇妙的一幕就发生了,千代秋坐着,高杉跪着保持着献银票的姿势,这是一幕静止的景色,宛如一幅画。 佑助坐在旁边,他想站起来,却碍于什么,没有站起,他如坐针毡。秀成就站在他的旁边,他小声的对佑助说道:“等等看,有意思的来了。” 有意思的真的来了。 在佑助的眼中,一个个的学生归来,他们一个个的跪在了千代秋的面前,他们手中捧着银票,祈求原谅。 于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千代秋的面前跪倒了一大片的学生。 而秀成的身边站满了一大堆站着的学生。 站着的人都挺直了肩膀。跪着的人诚恳的低下了头。 秀清在学堂的门内静静的看着外面的一切,眼底却有着一抹深深的失望。这场面虽然震撼无比,但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自今日起,跪着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被分入伏虎班,而站着的人则归入降龙班。”千代秋终于说话了。 “高杉,你负责统计这些人交上来的钱财。” “但事情至此远未结束,在此之前,今天是你们降龙班和伏虎班最后一次在一起上课。珍惜彼此共处的机会。” “高杉,你统计完之后,带着他们滚回来上课。” 千代秋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入学堂。跪着的学生有一个算一个站起来,脸上都有着沮丧。 佑助从始至终都未发一言,他手中有一份名单,这份名单中都是贪墨的学生,而其中并未有高杉的名字。这是他最大的疑惑,所以他才没有发言,甚至连质问都没有。他就坐在椅子上,像被焊死在了椅子上一样。 这个疑惑有两个解释:第一种情况是高杉本就是贪婪的人。要么高杉做的隐秘没有被发现,要么高杉买通了监视者,既然他如此高明,为什么要第一个跳出来?要么跳出来有巨大的好处,要么就是有人让他这么做的。 第二种情况是高杉没有贪,是有人让他贪,从而做一个表率。 佑助望向秀成。 秀成只低声说了简短的一句话:“老师还是想给他们一个机会。” 佑助还想再问,秀成摇头不愿再说。 对于秀成来说,这些人其实做的并不算错,只是因为他们代入了曾经欺压他们的角色,代入了这个世界中权贵的角色,玩了一场角色扮演的游戏,他们贪墨来源于本性,这正是他们的追求。他们错在于,老师一厢情愿的以为他们都会为平分方糖的理想而奋斗而已。老师一厢情愿的想让他们成为她想让他们成为的人,但是这些人只是想成为权贵而已。或者不是这么想的,但是趋于兽性本能却是那么做的。 错了吗?看对谁而已。既然他们想成为权贵,那么被一向反对权贵的老师打倒那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他们这些人都是乱世中的苦孩子,一群无家可归的人,老师便是他们的再生父母,这些人的选择,倒是让老师伤心了。很多人愧疚不是愧疚于所做之事,而是愧对老师,仅此而已。 从趋于本心选择不同开始,他们就已经不算是一类人了。老师之所以愿意给机会,是因为他们还小,本心还有变的可能,换句话说就是脑中的回路还不坚固,是可以打破的。 第142章 天平 秀成没有点破高杉的目的,他之所以知道这么清楚是因为他亲眼看到老师约谈了高杉,高杉先前是没有贪的,但是老师让他贪,让他打入贪墨者的内部,从而做一个表率。 为了一群堕落者,而牺牲一个清廉者,秀成无法理解这样的事情。所以他只能冷眼旁观。千代秋老师坚信这些堕落者脑中的回路是可以打破的,所以想再给他们一次选择的机会。秀成是可以理解这种行为的,因为他们这些无家可归的苦孩子,一旦离开了学堂,在外面是活不下去的。他们每一个人其实都是千代秋老师的心血,换句话说,如果子女不成器,作为父母的,难道就扔了,不要了吗? 高杉做这样的事情,会沮丧,会反对吗? 不会。 秀成太了解高杉了。 高杉学长是一个典型的投机者。 秀成不贪是因为他是觉醒者,他不屑。秀清不贪,是因为她认同平分方糖的理想,她不能。而高杉不贪,是因为他分析了利弊,觉得不贪比贪更能获得好处,他甚至猜出了一定有人监视,所以他乖的很。 而被分到降龙班的大多数人也不全都是觉醒者,很多人其实是不敢,并不是不想,谁能看到几十万两银子在面前不动心呢?这就是真相。 但对高杉学长来说,他愿意做这个堕落者的表率,是因为他可以成为这些堕落者的领袖,通过这次的事情,高杉学长可以在这些堕落者中掘出一种类似于信念的东西。他们会相信他,于是他就有了权力。 秀成不止一次在高杉的眼底看到了一种对于权力的渴望。 千代秋老师之所以选择高杉,怕不是也看出了这一点。所以高杉才会愿意做这个事情。 所以作为堕落者的高杉认错态度才会那么坦然。 换句话说,如果是高杉主动贪墨银子,那么他一定会做的很隐蔽,即使被发现了,认错态度也绝不会坦然,他会狡辩,这是他这类人行事的本能逻辑。 秀成想得明白这些,所以他可以做到冷眼旁观,但是他的妹妹秀清不会想到这些,她会失望,会愤怒,反而会被情绪左右。 秀清在降龙班的这些人中也是有号召力的,特别是一些女生中,所以她们很愤慨。 天已经差不多快黑了,原本这个时间段是大家自由活动的时间,但是千代秋老师今天却是要上课。 若千代秋是拿着月例来做事的老师,她才不会管这些堕落者的死活,但是她是靠着理想来驱动做这些事情的,所以上课这样的事情,她会随着她的本心来做。 于是教室里点满了星星点点的蜡烛,少年们心情复杂的坐在了教室里,再也没有了往日里的欢笑。 千代秋站在讲台上,她的手中拿着一个器物,对所有孩子说道:“这个东西叫做天平。而今天要讲课的主题也叫做天平,也可以叫平衡。” “我们先讲一个故事。” “我应当给你们讲过有一个叫清的国度,这个国度中有一个大贪官名叫和珅。和珅有一个非常有名的理论,叫救民先救官。” “这源自于纪晓岚和和珅的对话。这个对话有可能是杜撰的,但是这个理论非常值得我们思考。” “天下大灾的背景下,纪晓岚就问和珅,燕城的贪官把救灾的粮食换成了牲口吃的麸糠和草料,他问和珅知不知道这件事。” “和珅没有气愤,反而冷静平淡的对纪晓岚说知道。纪晓岚问和珅是否觉得惭愧,但是和珅的回答却是倍觉欣慰。” “纪晓岚难以置信的问为什么?” “和珅笑着说,一斤口粮可以换三斤麸糠,这就等于能救活一个人的粮食,现在可以救活三个人了。” “纪晓岚说麸糠是给牲口吃的,不是给人吃的。” “和珅却说,灾民?还算是人吗?” “纪晓岚瞪大了眼睛,说和珅怎么能这么说呢?” “和珅却说,行将饿死的人已经不是人了,那就是畜生,只要能活着,还什么麸糠啊,那是好东西。草根,树皮,泥土,都可以吃。” “纪晓岚听闻此话感到震惊,但是和珅却说纪晓岚感到震惊是应该的,因为纪晓岚是书生,只会手捧圣贤书骂骂当朝者。和珅问纪晓岚有没有见过吃观音土活活涨死的人吗?有没有见过千里平原所有树木的树皮都被啃光的情形吗?易子而食,只是书上的四个字,纪晓岚没见过,但是和珅亲眼见过,在他眼中,那不过是锅里的一堆肉啊。” “和珅反问纪晓岚,说你以为我毫无人性是不是?你以为我贪钱敛财是不是?我亲自到灾区去过,去那一看,心都凉了,所以不管朝廷发下多少救灾的粮食,永远也不够,如果不变通一下,那去灾区看到的就不是灾民而是枯骨了。” “纪晓岚说救灾的粮不够,可以请求朝廷再发嘛。和珅说朝廷的国库已经是个空壳子了。纪晓岚说他看过救灾的账目,所有的钱都进了薛大老板的钱庄。” “和珅连忙摆手,说薛大老板是个好人,是个神通广大的人,一分银子进去,能换两分银子出来,才有足够的钱救济灾民。” “纪晓岚说他看过账目了,大大小小的官员全都在侵吞这救灾粮款。” “于是和珅就说出了他那救民先救官的理论。官都活不了,还救什么民?” “纪晓岚说荒唐,和珅说这就是事实。千千万万的灾民,谁去发给他们赈灾粮款?是你还是我?还得靠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员,喂饱了他们,他们才肯给我卖命。” “纪晓岚说贪污受贿还能有这么大的道理。和珅说这是他几十年官宦生涯换来的道理,这是千千万万血淋淋的事实换来的道理。这就是金道理!” “你们觉得和珅说的对不对?先不要回答我,待会有讨论时间。” “如果和珅是对的。那么下面一个案例就是对的。” “假如上位者要做好事为贫苦的人,无家可归的人免费建造房屋。于是这些房屋就不能有厕所,不能有洗漱的地方。这些房屋的面积要很小,屋顶要很低,因为只有这样,这样的房子才不会被有权有势的人抢去。是不是这个逻辑?” “如果和珅是对的。那么扫大街的人,掏大粪的人,就不能赚很多的钱。因为这是给社会中的年老体弱者留的职位,如果提高了月例,那么年轻人都去干这个了,年老体弱者就获取不到这个职位了。所以越是辛苦的工作,月例就不能高,只需要糊口就好了。荒地有人耕种是好事,但是荒地有人耕种就有人抢。这便是和大人的逻辑。” “现在,讨论时间到,与以往不同,我今天不参加讨论,我要看你们真实的想法。今天降龙班和伏虎班的人各列一边,你们畅所欲言,我听听你们的高见。” 于是原先坐在一起的人,彼此开始分裂,降龙班的自发站到了左边,而伏虎班的自发站到了右边。 降龙班看伏虎班的人都充满了不屑。 伏虎班原本是有愧疚的,但是一旦涉及到了自尊,他们便会愤怒,于是产生了对抗的勇气。 作为伏虎班的领袖,高杉理所当然的率先发言:“我觉得和珅和大人说的没错。万事万物得实用为先,抛弃理想主义,这才是做事最快的手段。如奈良校长所言,道德不符合天道,人要做事就得抛弃道德,只有这样才能最快的达到目的。只有把官喂饱了,才会有粮食到百姓的手里。只有将那房屋建造的各种不方便,有权有势的才不会抢这个屋子。而无家可归者,流浪者能有个房屋就不错了,这符合他们的利益,又保护了他们的利益。我觉得这没什么毛病,这套方略以最小的代价做成了事情,这是无可厚非的,这就是金道理。” “你放屁。”秀清一拍桌子,大声喝道。这一声喝将要说话的秀成吓了一跳,他从未见过如此彪悍的妹妹。 “如果抛弃了理想主义,那么就不会存在千老师这样的人,也不会有奈良校长这样的人。没有他们,你早就饿死了,你现在能在这里大放厥词吗?谁会让你读书,谁会教你道理,你才吃饱几天饭,就敢站在权贵的逻辑上说话了。和珅是个贪官,而且是个大贪官是不是事实?你知道和珅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吗?是因为他那个时代,他所认识的官都是和他一样的贪婪。如果不把这些贪婪的人喂饱,他什么事都做不成,别说救灾了,就连政令的推行都成问题。换句话说,他那套理论能成立的前提是社会已经烂到根子上,只有满足了权贵的利益才能做成事。” “所以他能说出灾民还算是人吗这样的话。即使不是灾民,在他们的眼里,底层人和猪没什么样。所以只要能让底层人吃饱,吃什么都没关系,只要吃不死就行,反正权贵又不吃。你要知道,这个社会的价值其实是最底层的人创造的,而管理者通常都是标榜正义,来窃取底层人创造的价值。打破那一个个虚伪的概念和一个个的幻想之后,那才是血淋淋的事实,那才是金道理。把贪污腐败当成是金道理,所以你才会贪墨银子。正因为你这样的人多了,土壤才会坏,坏人才会多。” “就算和珅说的没道理,但是那建造房屋的逻辑是没问题的,因为那确实是最省力最现实的方法。”高杉被骂的脸红不已,但是他仍旧坚持他认为的逻辑。 秀清脸上满是嘲讽的样子:“你认同那建造房屋的逻辑,说明了什么,说明你长了一个猪脑子。流浪者,无家可归者,天然就是这样的吗?他们为什么要流浪?为什么贫苦?他们为什么不能当做人看待?这套逻辑确实是省力,但是这是在损害底层人的利益基础上才成立的。为了不让权贵来抢房子,所以将免费的房子修的简陋不堪,这是什么逻辑?千老师已经说了这节课的题目是天平,动动你的猪脑子好好想想为什么叫天平。” “如果当权者,如和珅这样的人秉持着救民先救官的道理,那么这个世界就一定会滑向深渊。因为他每次的决策都会在不触动权贵的利益上实行,绕过权贵去实行,去找最省力的方法去做。因为这样是最简单的方法,最省力的方法,最不用动脑子的想法。久而久之就如那天平一样,底层人的利益今天让一点,明天再让一点,那么天平就会失去平衡,彻底倒向权贵一方。给流浪者建房子的事情,要么不做,要么做了,就要有耐心的当成一件好事去做。一年做不成,就分好几年去做,这才是做事的态度。而不是糊弄一下做成了,还当成是为了流浪者好。如果这样的人得到了奖励,那么他的脑子里就形成了这样做事的回路,以后他做事会一步步的放弃底层人的利益,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秀清说着,言辞激动,她站到了桌子上俯视着高杉和他身后的堕落者。 “救灾就救灾,那些贪官既然形成了那样做事的回路,就不能用了,早就该替换掉了。土壤坏了,就要翻新改革,这是最简单的道理,而不是去宣扬什么救民先救官的道理。” “猪是不知道自己是猪所以在被杀之前都是快乐的,而你还不如猪,因为你是狗,还没成为权贵就敢为权贵去摇旗呐喊,你方糖理论学到狗身上去了,因为你就是狗。” “你怎么能人身攻击呢,若不是看你是女子,我不与你计较……你说的真简单,把贪官都换了,权力的真空该怎么算?新换上的人不听话,又不干事怎么办?你是空想主义者,不考虑现实的吗?”高杉怒道。他被秀清给怼的愤怒了。 “你怕噎到,你就不吃饭了吗?你要知道奈良校长说的道德不符合天道是对我们这些劳苦大众说的,是让我们抛弃幻想去取我们自己的利益,而不是让你去贪银子的。” 高杉哼道:“我贪银子是对不起老师,但是奈良校长做这个局,本就是为了愚弄他人,作为执行者,拿取该得的部分有什么不对。这难道不应当是我们应得的吗?这才是方糖理论告诉我们的道理。你说我不读书,你难道不知道杨朱的哲学吗?一毛不拔听过没?若是拔出我身上的一根毛可以让天下人获利,那我是不会做的。奈良校长难道不也是在一边标榜道理,一边去做对自己有利的事情吗?为什么他可以,我们就不可以呢?” 随着高杉的话语,他身后原本还有愧疚之心的人顿时大声叫嚷起来,高杉为他们的贪婪之心找到了理论基础,这何异于雪中送炭。 “你,你简直让我恶心!老师就不该教你权术,你这样的人学了简直就是为祸世间,浪费粮食。”秀清已经出离了愤怒,她想骂人却被秀成拉了回来。 “愤怒会降低你的智慧,为这种人愤怒不值得的。”秀成轻声说着,然后他走上前对高杉说道:“高杉学长,我觉得你说的不对。你在偷换概念。” 随着秀成的话音,原本嘈杂的场面安静了下来。因为秀成往往最得老师喜欢,他的观点一向特立独行,他们都想听秀成有什么想说的。 “杨朱哲学中的一毛不拔是孟子为了宣扬儒家思想而特意抹黑的,所以孟子会一边尊敬杨朱,一边骂他是个禽兽。诸子百家时最得人心的思想是杨朱和墨家,儒家能崛起是因为他们是投机者,得了当官的人喜欢,所以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杨朱的思想其实主要是想说人的一生很短暂,什么神佛,长生啊,都是不存在的。人终有一死,所以得重视当下,什么现在吃苦以后就享福的屁话他是不信的,享受从来都是当下。古时和现在人所遇到的问题,其实没有本质的区别,所以长生不长生没有意义,你活一千年你在人间经历的事情其实本质上没有区别。” “一毛不拔典故的原话是:古之人损一毫利天下,不与也;悉天下奉一身,不取也。人人不损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天下治矣。” “拔一根毛利天下的事情不做,取天下人的财富为己用的事情也不做。不做利别人的事情,也不需别人来利己。这样就杜绝了儒家那些靠仁义的幻想来给人施加牢笼的事情发生了。因为管理者靠幻想窃取了资源,然后又让底层人高尚的拥有道德,这是很扯淡的事情。本质上他其实在告诉世人打破幻想,人应当重自己,轻外物,人生其实就是一场体验,没必要搞太多虚无的概念。高杉师兄却将他的道理曲解成了精致的利己主义。你这种行为,其实是将儒家曲解之后依附统治没有本质的区别,这是用谎言来面对谎言,你能过的了自己心里那一关吗?就如很多人不明白论语不是孔子写的,而是孔子的学生记录的孔子说的话。孔子说过什么话,可能他自己都忘了,学生们却记下来成了书。本就有以讹传讹的成分存在,是不是有一天高杉师兄成为了圣人,我为你出一本书,上面记录你说过的话,然后杜撰说你喜欢睡狗窝,那么你是不是就真的睡过狗窝呢?” “很多道理其实都有被曲解的嫌疑,因为正话反话都能说出一定道理。因为事物本就有两面性。杨朱随口说的话,就能被记下来,然后被孟子当成攻击的手段,我能以此来分辨孟子是好人还是坏人吗?杨朱自己说完那典故,还笑言说这世上不会真的有人觉得拔一根毛就能让天下获利的事情发生吧,但孟子就敢抓着这句话不放。为了宣扬自己的学说,为了让自己的幻想成功推行,圣贤孟子也不一定是个好人呢。” “奈良校长是设了个局来愚弄世人,但是他在教我们道理,他可没愚弄你。你贪墨他的银子,你在愚弄老师,愚弄他。你们贪银子的事情,你们可以认为你们是对的,我也不敢说你们错了,相反我还佩服你们的勇气,因为你们也在打破自己的幻想。但你们与我们平分方糖的理想在背道而驰,那么我们也就有了理由驱逐你们。你们现在之所以能站着这里说话,是千老师护着你们。高杉学长,你认同权贵的逻辑没什么不对,但是你不是权贵。就算你有一天成为了权贵,那么你也是我的敌人,我还是会打倒你,事实就是如此的简单,有什么好争辩的呢。” 秀成的语调不高,但是却能攻心绝杀,让高杉哑口无言。因为秀成并没有反对高杉的权贵逻辑,而是承认了他的逻辑,也没说不对,因为不管对不对,都是要打倒的,那就没有什么反驳的余地了。 此时高杉才发现千老师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而他身后的人也发现了这一点,原先还逞能的人此时都像是斗败了的公鸡。千老师没给他们宣扬什么大道理,而是让他们自己去辩论,到底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我对不起千老师。”不知是谁带头哇的一声哭出来,连带着所有少年都哭了出来。 其实这些人都是少年心性,孩子心很重,大多幼稚,知道道理,但是其实并不会用。 高杉叹了口气,他身后的人哭的他心烦。这些软弱之人,怎能大用!他本想为他们获得一些尊严,结果连自己的尊严也丢了,简直岂有此理。借着烛火,他看到讲台上放着的天平在晃动,那天平已经不再保持平衡,一会向左一会向右。此时天平倒向了秀成秀清一边。 在道理上高杉承认他说不过秀成秀清,但是现实的运用上这些道理其实也不一定对。归根结底是因为秀成那边的人多,他这边的人少。所以秀成可以站在大势上轻易的说要将他打倒。如果有一天,没有了当做尖刀的秀清,秀成只有一个人,而所有人都站在他这一边,秀成还能轻易对他攻心吗?到那时,秀成的攻心道理就成了笑话,那么是不是他的道理就是真理了呢? 这才是真正的金道理吧。 第143章 立威 “事情就是这样了。”第二天一早,在勤务楼,佑助将昨晚的事情说给了奈良樱落听。 对于四师姐千代秋的处理方式,佑助觉得有欠妥当。昨夜他一夜都没睡好,今天一早便来见师兄了。他倒是想看看师兄的反应。 他说的时候有添油加醋,他希望听到师兄能够支持他的观点,就算不驱逐那些犯错的孩子,也得给他们一些过大的惩罚,这样才能正本清源。四师姐这样高高举起,又轻轻放下,这样算什么,分个班就算了吗? “你觉得如你我这般的理想主义者算多,还是算少。”奈良樱落看着佑助如此激动,忽然反问他。 “少,很少。如果你我这样的人多,那么事情倒是好办的多了。”佑助答道。这是他不假思索的回答。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得团结一切可团结的人。你要明白,能做事的不一定是好人,好人也不一定有用,理想主义不能陷入空想主义,我只要知道在学堂里大多数人都是洁身自好的就够了,这是一个很好的土壤。至于那些贪银子的孩子,他们还太小,从小到大都没见过那么多的钱,忍不住很正常,他们没有天然的利己性,自私性,反而只是一种天性。贪婪本就是人类的天性,而我将猴子放在桃园里,他们偷桃子才是正常的。损害的也只是我的利益,而我本来就是要借这个给他们上课的,目的不是已经达到了嘛。现在我们要做事,就要用到这些人,他们犯过错,只要能用,那么就是可以原谅的。但同样的,他们如果已经过了十六岁再犯这个错误,那就是不可原谅的,或驱逐,或杀掉,那么都是可以的。最关键的一点,他们有没有形成这样做事的思维惯性,只有没有这个,那么都是可以教育的。” “我依然觉得那些孩子从小品性就如此,长大也不一定有用。”佑助很不服气。 “你还是不明白,现在我们是推翻旧制度,那么就得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这个世界还不是我们说了算的时候,那就得忍耐。你要明白,哪怕是一卷厕纸,也是对我们的事业有用的东西,更何况人呢。我们的势还未成,杀人给谁看?没有意义的事情,就不要做了。道德这种事,只有在大多数人面前宣扬,那才是有用的事情。” 奈良樱落说着,站起身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他现在宛如一个老派的人,只要杯子里没有茶水,他的嘴里就会寡淡。 见佑助还是想不开,奈良樱落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当初说好的,师兄弟之间各做救世之事,若无必要,互不过问,学堂可是四师姐的地盘,她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那么我也不好说什么。” 说到此处,佑助也明白,再纠结也是无必要,只是淡淡的说:“四师姐说那些孩子贪墨的钱大多都没花,和名单上的也对的上,只有四个孩子不但花了,而且还胡吃海塞,这四个孩子该怎么处理?这是四师姐让我问的。” “你觉得该如何?”奈良樱落轻抿了一口茶水反问。 “驱逐,并且做给所有人看,让人畏惧,让人怕。”佑助说道。 “只是孩子,何必如此,将这几个孩子送到奈良鹿鸣那里,让他们当间谍吧,只有贪婪的人才可以和贪婪的人打成一片,情报才更容易弄到。物尽其用,人尽其才。”奈良樱落轻声说着,他并未在意这些人的品德如何,好人有好人的用法,坏人有坏人的用法,从他在学堂里大声的说出道德不符合天道的时候,他就明白了这个世界的本质。 要推翻旧价值,在几十年之内做到,这些是必经的手段,他只能引导,真正嫉恶如仇是做不好一个领导者的。因为他明白真正的理想主义是少数,没有占据主流的情况下,他只能用这些人,而不能将这些人推走。 “奈良鹿鸣吗?”佑助皱眉,他不太喜欢这个人,但是把他不喜欢的孩子送给他不喜欢的人,让这些人在一块,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对了,嫂子呢?”佑助不想聊奈良鹿鸣这个人,于是岔开了话题。他对山中里美的印象很好。 “早上一早,她便去了四季蔷薇认证处。最近认证的人多,也乱的很,很多都想评一级,有些人还得罪不得,于是需要一个镇场子的人去,她自己就去了。她太想把这件事做好,但对我来说,她没必要这么上心。”奈良樱落说着,忽是想到了什么,“这个设想是我提出的,现在遇到了问题,也应当去看看,你觉得呢?” “去看一看也好。作为山中里美的男人多少也该露面一下。” 奈良樱落点头:“来了安云城,一直都各种事情,还没好好走一走呢。” …… 两人出了勤务楼后,刚好碰到了山中结衣,佑助非常识趣的喊了一声嫂子,这声嫂子让山中结衣很是不习惯,感觉身上有一万只蚂蚁在爬。 自从婚后,她鲜少出现在奈良樱落的面前,一直都在躲着奈良樱落,今日碰到,又躲不掉才打招呼。听到他们要去认证处找姐姐,又顿时来了兴致。其实用认证的方式强行制造稀缺性的主意,她是大为赞赏的,她认为这是个天才的主意,只有天才才能想出来。到此时,奈良樱落才算是入了他的法眼,她对这件事很感兴趣,但是姐姐又不让她去插手,她倒是很想去看看这个策略具体的实行步骤。 听闻两人要去城中认证处之后,山中结衣便嚷嚷着要一起,于是便同行。 城中现在的认证处,真正意义上只开了一处,其他处都是试运营,这一处所在正是桂花一条街这样的繁华区域,山中里美花了一些钱将原本的一个大酒楼改成了认证处。 因为有山中结衣在,出门时,他们坐了一辆马车,慢悠悠的往城中赶。 佑助识趣的与车夫坐在外面,奈良樱落难得与山中结衣有了独处的时间。 “你好像很怕我?”奈良樱落忽觉好笑的问道。因为自上车开始,她就一直靠在角落,离奈良樱落很远。 “并没有,我只是喜欢一个人独处。”山中结衣嘴硬道。 “哦。”奈良樱落哦了一声就不再说话。 车内顿时安静下来,这反而让山中结衣很是不自在。因为气氛颇为尴尬。 “姐姐似乎对你很上心。”山中结衣忽然道。 “嗯。”奈良樱落闭目养神,他的身体随着马车不断的晃荡,显得漫不经心。 他每天要思考的事情太多,所以他不会太过浪费自己的精力,他要控制自己的念头,不让其胡思乱想。最简单的方式就是将自己的念落在身体的某处,可以是皮肤,可以是头皮,可以是内脏,这样神不损耗,念头就静下来,精力就得以保存了。 人力有时而尽,他深刻的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山中结衣不会想到他这样的理由,她只会觉得他漫不经心,心高气傲,于是对他的态度又差了几分。 “认证处是我姐姐亲自装修的,我并不喜欢姐姐事事亲力亲为的作风,虽然这会被很多人夸赞,但是却是让她显得很累,而且也不容易让手下的人成长,她就应该放手让一些人去锻炼,把自己给解放出来。”山中结衣如是说着。 “对。”奈良樱落点头,依然漫不经心。 “最近很多人在认证处闹事,毕竟人都是贪婪的,谁不想认证到一级呢,花与花之间的差别其实没那么大,甚至很小,这就有了很大的操作空间。认证者说这是一级那么就是一级,说不是那就不是了。囤花的人多数都是认识的,互相之间会有比较,于是就会产生凭什么我的花没评到一级,而他的花与我的差不多,凭什么他评到了一级我没有呢,于是愤怒的情绪就会产生了。” “如果这些人都是外人还好说,这些人现在最难处理的就是山中家的合作伙伴,还有家族内的一些武将,甚至家族内的族老,他们私自炒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赚钱了也不归家族的账目,纯落入私人腰包,这和一开始合作的时候讲好的可不一样。” “人都会有样学样,学好不容易,学坏可是一个比一个快。因为学好是要对自己坏的,当然会犹豫,而学坏可是对自己好,当然是不假思索了。于是家族里这样的人越来越多,姐姐的压力也就越来越大。表叔山中白就一直是个刺头,在家族里一直和姐姐对着干,现在可是跳的欢呢。” “原先家族里都是站在姐姐这边的人多,因为姐姐对他们一向和善,但是现在有利可图之后,就都不太服从管理了,开始阳奉阴违,开始和姐姐暗里对着干,于是山中白反而倒是振臂一呼,应者众多了,想想就是来气呢。” “你不是办法多嘛,你想个办法,惩治一下这些人。”山中结衣眼巴巴的望着奈良樱落。 “嗯……”依然是一句漫不经心的回答。 看到奈良樱落依然闭着眼睛,连嘴巴都懒得动的样子,她更来气了,顿时提高了音调:“喂,你有没有听我在说。” 奈良樱落只得睁开眼睛,他深呼口气,叹道:“我想和你聊天的时候呢,你不想和我聊。我想闭目养神呢,你一直在那絮叨。我礼貌性的回应你呢,你还生气了。我真是无奈啊。” “你可是我的夫君,你得让着我吧。”山中结衣偏过头去,不与奈良樱落对视。 “也对。用得着呢就是夫君,用不着呢就不是了。”奈良樱落笑道:“我听你姐姐说,你有一个解决问题最快的方法。谁制造了问题,那么就把制造问题的人解决了。既然是山中白制造了问题,那么将他杀了不就好了。” “哪里有那么容易?他是我表叔,我杀了他是要注意影响的。他在家族里可是很有影响力的,杀了他的话,他身后的簇拥会反的。姐姐本就是女子,女子掌权本就不易,如果在还未掌权前就对这些叔伯下死手,以后还怎么用这些人?姐姐一直都说,掌权前会施仁政,不与人为敌,要与人为善,要人畜无害,这样才能顺利登位。至于登位之后,是霸道一点还是王道一点,那就在于本身的选择了。如果你出的主意是这样的馊主意,那么还是算了吧。”山中结衣撇嘴。 “那你就当我开玩笑好了。”奈良樱落随口道。 “难道你就不能想一个好的办法吗?表叔山中白可是心转手阴阳境,家里除了家主还有我姐姐,单打独斗杀他要费很多功夫的。” “哦。那我想想。”奈良樱落随口说着,显然是没放在心上。 “你……”山中结衣气急,便不再与奈良樱落说话了。她感觉和他说话真的是好累。 “山中家的嫡系都被诅咒了,包不包括山中白?”忽然,奈良樱落问了一句。 “这是按血脉来算的,只要身体里流有山中家的血,那么都会被诅咒,只是强弱的不同。而山中白正是强盛之年却毫无诅咒之病,家族里有传言,她的母亲多半不够贞洁,他身体流的不一定是山中家的血。因为他父亲死的早,这也难论证,姐姐不许我散播这个。”山中结衣认真的回答,甚至把一些秘事都说出来。她望着奈良樱落,以为他有了好主意,但是这一句话之后奈良樱落又闭上了眼睛,显然并未有什么好主意。 “还是不能指望你啊。我的夫君啊,真没用哦。”山中结衣阴阳怪气的说道。 …… 很快,便到了认证处了,只是外围被围的水泄不通,远远的就听到了争吵声。佑助去查探一番之后,隔着马车的帘子对内说道:“有人在认证处内闹事,还打死了山中家的认证官。” “谁这么大胆!”山中结衣喝道,她显然怒了。 “山中白。”佑助不假思索的回答。他并不太了解山中家的关系,对于山中白这个名字,他听到了便复述了出来。 然听到这个名字刚要从马车里站起的山中结衣停下了动作,她的眉头都皱起来了。 “走吧,少皱眉,会变老的。”奈良樱落无所谓的说道,反而率先走出了马车。 远远的便是人山人海的样子,到处都是看热闹的大好头颅。 “这可不一定挤的进去!”佑助无奈道。 奈良樱落站在马车上,望着刚出来的山中结衣,阴阳怪气道:“夫人,怎么进?” 山中结衣白了奈良樱落一眼,她吹了声口哨,于是大街上四处便钻出了无数的黑衣护卫,这是她的私军。 “开路。”山中结衣喝了一声,于是这些黑衣侍卫便粗暴的将挡在前的人往后扔。 山中结衣在前,奈良樱落和佑助在后,在护卫们的开道下,艰难的进了认证处。 此时认证处之内只有两个人,山中里美冷冷的望着山中白。本来奢华的认证处现在一片狼藉,家具之类的东西都打碎了,显然两人已经动过手,山中白脸上的巴掌印就是最清楚的证据。 “到此为止了,听到没有。”山中里美对山中白说道。能把一向温柔御下的山中里美逼到动手,山中白很显然是把山中里美逼到不得不出手了。 “你个丫头片子还想让我听你的话,你毛都没长齐吧,表叔我当年可是抱过你的,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你还敢教训我了。再说了,我的花没有问题,是你的手下刁难我,我替你教训一下又如何。倒是你,一来就对表叔动手,你反了不成?这个家你还没当家呢,要是当家了还得了。”山中白指着自己脸上的巴掌印,他不但不觉得羞愧,反而四处炫耀,这种无赖样子反而让山中里美束手无策。当他发现他单打独斗打不赢山中里美时,他便耍起了无赖。 他在以另一种方式反抗山中里美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权力信念。 山中里美面对他不能退,一旦退,权力就会远去,山中白会得寸进尺。但若是进,她也不能杀山中白,因为她是一个女子。一个女子在未得势时就杀了自己的表叔,这很不好听,也更不得人心。 这是女子掌权最大的弱势,稍微仁慈一些别人不会把你当回事,恩不行,若是稍微威一些,别人就会说你太毒。在男权体系中,女子要嵌入其中是很难很难的,因为没有一个男人会允许一个女子骑在他的头上。 “大胆,你放肆!”山中结衣一进门便对着山中白大声呵斥。 “姐姐不行,妹妹上吗?要不你们一起上,你们一起出手杀了我吧,我保证不还手。”山中白冷笑着,嘲笑着,他现在得势便不饶人。 “你这么想死,我来杀你行不行?” 奈良樱落这个时候走进来,对着山中白人畜无害的笑着。 听到有人扬言要杀他,山中白顿时一愣,但看清来人时,他却笑了。 “你一个小小赘婿还敢来凑热闹,哪里来滚哪里去,这里不是你能插手的地方。”山中白摸着鼻子,笑呵呵的说着,伴随着他的话,外面一些人哄堂大笑。因为山中白的语气就是一种对于小孩子的戏弄,他完全没把奈良樱落放在眼里。 奈良樱落却拔剑,他拔剑指着山中白,笑道:“给我一个机会。” “那你过来,让我看看你的胆量。”山中白笑呵呵的。 “那我过来了。”奈良樱落也笑呵呵的,但他的脚步却并未动。 “你过来啊。” “我可过来了啊。” …… 山中结衣翻着白眼看着两人的表演,她在心中嘀咕,难道奈良樱落想用如此搞笑的方式来给姐姐解围吗?这也太丢份了吧。 山中里美对于奈良樱落的到来显然也是措手不及的,她看着他,并未动作,也未问,她就站在那里,她很想看看她这个夫君到底想干什么。 “原来是个胆小鬼,你逞什么英雄,我就站在这里,你敢向我出剑吗?”山中白笑着摇头:“我就站在这里,你来,我保证不还手。” “你保证不还手?”奈良樱落小心的走了两步,将信将疑的问道。 “保证。” “那我可来了哈。” “来啊,你要不敢动手你是我孙子。” “我可真动手了。” “来啊。” “我来了啊。” 此时奈良樱落已经站到了山中白的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二剑身的距离,但奈良樱落却并未动手。 “动手啊,孙子。” “我真动手了。” 见奈良樱落不敢动手,山中白嘲笑声更浓,他将眼神转向山中里美笑道:“里美丫头,你这个夫婿赚钱还行,胆量太差了一些,我……” 然他的话还未出口,一道快到极致的剑芒,在他分心当口,几乎是瞬间就穿透了他的咽喉。 他双手夹住剑身,眼睁睁的望着奈良樱落,他从未真的想过眼前这个赘婿敢杀他。他可是山中里美的表叔,山中家的实权派人物,一个赘婿竟然真的敢动手杀他? 这不可能,这不符合逻辑,这不对,他哪里来胆量,杀了他对他又有什么好处?这个赘婿看起来不像是个愚蠢的人啊?不,我不想死……山中白的眼睛睁的大大的,眼底满是不甘心。 “你说的,不杀你是孙子,所以,去死吧,孙子!”奈良樱落快速拔剑,剑身一扫,一捧血飞了出去,那血溅到了山中结衣的脸上。 那温热的血溅的山中结衣一个激灵,这时才反应过来,奈良樱落竟然杀了山中白。这是她做梦都想做的事情,然而他却帮她做了,她此时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恐惧了。这样的事情发生了,该如何善后啊,她的脑袋一片空白。 他竟真的杀了山中白。难道从在马车上时,他说的不是玩笑话,他就已经决定了?她怔怔的站在那里,忘了动作,她这个夫君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说杀就杀了啊! “夫人,我送你的大礼,可还喜欢。”奈良樱落并未关注那缓缓倒下的山中白,而是问山中里美。 “客气了。”山中里美深呼口气,看了眼死去的山中白,她冷静的对外发布着命令,“传我命令,将山中白的亲眷控制起来,至于他的嫡系手下,全部杀了。” “夫人,你可喜欢?”奈良樱落回头望向山中结衣。这一刻四目相对,有一种震撼在山中结衣的心底升起,这么霸气的男人竟然是自己的夫君吗? 第144章 好奇 山中结衣不明白奈良樱落哪里来的胆量敢杀山中白,她对奈良樱落的了解仅限于一个名字,一个奈良家的弃子,其他一无所知。自他来了山中家之后,也只是设局赚了些钱,这些在山中结衣的预料之中,因为奈良家的人聪明一些很正常,毕竟谋略之神奈良飞鸟可是也信奈良。 奈良家的人靠脑子赚钱这并不容易让人意外,但今天在她的眼前,他所做的事情,却是着实让她震撼了。因为奈良樱落平日里看起来人畜无害像一只温顺的猫,但真正动手的时候却是雷霆万钧,如一直猛虎,霸道异常。 他今日所做之事,在场的人可是看的清清楚楚,山中结衣反应速度很快,她连忙命令自己的私军将这里给围了,闲杂人等一律不得离开。在姐姐的动作完成之前,她不能让这里的人有机会走出去传递消息。 “你跟我来。”山中里美对奈良樱落说道。 奈良樱落简单的抖掉剑身的血,然后归鞘。 他跟在山中里美的后面,进了内堂。然后一直往里走,走到一个比较偏僻的屋子里。 奈良樱落一进屋,山中里美就叹了口气。 “何故叹气?”奈良樱落明知故问。 “你杀了山中白,你说我是该生气还是该高兴呢。”山中里美问奈良樱落。 “你应当是高兴,毕竟我帮你除了一个障碍。”奈良樱落说道。 “我不高兴,我反而很生气。”山中里美难得生气,她气呼呼的,“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你知不知道,你在把我放在火上烤。你打乱了我的计划,我现在一点退路都没有了。”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奈良樱落找了个椅子坐下来,然后慢慢悠悠的说道。 “真话。”山中里美深呼口气,平静了思绪,才问道。因为在她的印象中奈良樱落做事还是有章法的,这么仓促突然的事情,按道理来说他是不会做的。 “真话啊,那就简单了,我看他不爽,然后呢,他又激将我,说我不杀他是孙子,那我只能当他的爷爷了。”奈良樱落漫不经心的回答,这话一听就不正经,怎么能是真话呢。 “那假话是什么?”山中里美无奈的问道。 “假话啊,那就复杂了。在来的路上,山中结衣让我帮忙惩治一下山中白,但是不能杀他。因为无论是你还是山中结衣杀他都会脏自己的手,你们有顾忌,但是我没有,所以顺手就杀了。” “这还不够假。”山中里美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那我继续编。更重要的一点是,最近山中白的活动过于频繁了,我料想你也发现了,你想等他主动动手的那一刻再反击,但是我觉得让敌人准备好再反击是一种愚蠢。既然矛盾已深,又难以调和,所以还是杀了好。” “还是不够假,你继续编。”山中里美沉思了起来,假话听着像是真话。 “还编啊,那就简单了,山中白通敌。他为了所谓的家主之位,出卖山中家的情报给大皇子。现在山中家的布防图和各人员的实力弱点的情报应该已经出现在了大皇子的桌子上,这样的人没有不杀的理由。”奈良樱落笑呵呵的说道。 随着奈良樱落这一句话,山中里美顿时就惊了,宛如平地的一声炸雷。 “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山中里美很震惊,她的情报系统组织多年,现在依然是一点消息都没有,而奈良樱落才来山中家多久,他哪里来的情报? “我自有我的渠道。这消息是真是假,我想你待会搜了山中白的府邸大概就清楚了。”奈良樱落并未直接回答山中里美。 山中里美沉默了下来,她找个椅子坐下来,开始思索解决之法,半响她才长舒口气,心中有了计划。 其实山中里美最简单的方法就是问奈良樱落,因为既然奈良樱落做了这件事,那么一定顺带想了解决之法,但是山中里美偏偏没有问。因为山中里美做事的逻辑和奈良樱落是不同的,她得按自己的方法做事。 见山中里美没问,奈良樱落反而觉得山中里美更像一个奇女子,他好奇的问道:“刚刚你很生气,在我杀了山中白,场面十分混乱的情况下,为什么不第一时间生气,表现给所有人看这事与你无关。这样,在事态不明的情况下,你可以第一时间将自己给摘出来,一切都是我的自作主张。这样你就有了退路了。但是你的表现却是第一时间肯定了我的行为,这无异于在告诉所有人你是与我串通的。事后却拉到小房间私下生气给我看,这是不好的,甚至是愚蠢的。” “所以在你眼里,我第一时间生气,是你对我的预判吗?”山中里美原本已经不生气了,听到了奈良樱落的话反而又生气了,甚至比刚刚还生气:“在你眼里我是那样的人吗?我是那种为了权力可以不顾一切的人吗?是那种面临突发事件会第一时间明哲保身的人吗?你觉得那样是聪明吗?如果是,那我就是一个愚蠢的人。” “我不是那个意思。”奈良樱落连忙摆手,连忙狡辩。 “你就是这个意思。”山中里美的眼中已有点点水雾,竟带上哭腔:“我和你说过无数次,我自嫁给你开始,你我就是一体的。在外人面前落你面子的事我是永远都不会做的,更何况是这种让你吸引火力的事情,我是万万不会做的。我的权力欲望没有你想的那么重!” “对不起。”奈良樱落无奈的对山中里美说道,他确实小看了她,也轻视了她。 “说这个没有用。”山中里美擦了擦眼睛,她吸了吸鼻子,“以后就算有这样的事情,你也不要亲自动手,作为掌权者,这会脏手。万一失败了,我如果要保你会付出极大的代价。但若是旁人,那就是弃子,我反而可以承受失败的代价,你应当明白这一点。” 她很快便收拾了心情,又恢复成了那个掌握一个家族的上位者的姿态。奈良樱落见此也不得不感叹山中里美这种无缝切换的本事,她是怎么做到前一秒还是一个埋怨丈夫的小女人,后一秒就变成了杀伐果断的女强人的姿态? “风险虽然很大,但是收货也很大。因为我想不到有谁可以毫无破绽的接近山中白,并可以给他致命一击。除了我自己。”奈良樱落靠在椅子上,解释道:“在那样近的距离下,可以偷袭成功,并不是所有剑豪都能做到的。杀了他,可以帮你立威,也可以帮我要做的事情立威。连山中白都死了,谁还敢在认证处闹事呢?” 山中里美看着奈良樱落点点头,对她来说,可能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没发现奈良樱落到底是怎么杀的山中白,但是她发现了。他并不只是偷袭这么简单,对于心转手来说,只需动动手指就可以施展术,只是一个念头的事情,但是在奈良樱落出剑的刹那,连她的查克拉都感到了一丝的不顺畅,那是源氏的秘术沉默不语。这是源氏的不传之秘,奈良樱落是从何处学得呢。她想到那个叫宫本琉璃的女子,心中有了丝丝的嫉妒。因为有这个术存在,哪怕只是对山中白作用了一秒的时间也足够奈良樱落杀他两个来回了。 只是她故作不知,也不会去问。她还没走进他心里,多余的动作都是不智的。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对奈良樱落说道:“哎,你要不要学山中家的秘术。” “不要。”奈良樱落非常诧异她的思维为什么这么跳跃。他不会明白她的行为源自与一种隔空的胜负欲。 “你难道不好奇吗?”她循循善诱。 “不好奇。” “不,你好奇。” “不好奇。” “不,你好奇。” “不……好奇!”奈良樱落刚准备拒绝,但是当发现她的将脸凑过来时,他连忙点头。 “这还差不多。”山中里美的笑容这才绽开,这笑容如早春的阳光非常令人温暖。 第145章 霸道和王道 山中里美就坐在屋子里听着外面的人一个个的来汇报消息,她甚至没有开门,只是隔着门听汇报,手下人也揣测不出她此时的状态,她此时的心情,于是就少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杀山中白很容易,但是将山中白的势力连根拔起很难。即使是山中里美她也只是能将一些和山中白走的近的人全部诛杀,全部都杀也不现实,那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反弹,毕竟她还不是家主。 从她口中说出一个杀字很简单,但是外面其实已经杀的血流成河了,那些被牵扯的人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而死。她只需要说一个字,下面人就会非常狠辣甚至超过标准的执行。 奈良樱落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但是他的心里并不会如此平静。 要怎么样拔出一个人的势力呢?对于奈良樱落来说,大致分为以下几个方面。 1、权力来自于根植于底层的幻想,那是一个个的概念,是一种影响力。先破影响力,那就是将这个人所做的事全部推翻,把推行幻想的手段全部剪除,那么从众信他的人便会瞬间抛弃他。对于山中白来说,他根植的幻想无非是以后当了家主或者获得巨大影响力之后允诺的东西,那些东西都是需要家族的资源来置换的,于是有人信他,便有人为其摇旗呐喊。这些人不需要多,只需要一部分就够了,因为大部分人都是墙头草。墙头草看似没用,但实则非常有用,他们有用在人数上,可以造势,有势便能影响人心。所以破除权力的第一层,便是让那些坚信不疑的人去死。这些人一死,墙头草便会变换风向。那些原先赞美的人会瞬间变成鄙夷的人,吊诡的很,又正常的很。那些人本来就没什么智慧,说什么就信什么,还自以为聪明的认为自己是一个投机者,但事实上没有人会真的将他们放在心上。 2、将这个人污名化。不管这个人是不是品德有问题的人,还是犯了大错误的人,既然被当成了敌人,那么污名化是一种非常正确的手段。这个世上很多事情其实都是没法证实的,大多数人信的东西其实都是道听途说的,只需要找一些权威的人去说一些话,然后去散播谣言,那么真的就能变成假的,假的也能变成真的。没有人会真的关心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样的人,他们只会简单的发泄情绪,然后将这个人标签化,恶人化,然后就结束了。 4、断根。于山中白而言,他的家人要么杀死,要么彻底逐出权力中心。在这个乱世,大部分的手法其实都是杀无赦,越是家族内部杀的越狠。一旦当矛盾表面化,一旦当敌对公开化,那么就是你死我活了。如果内斗时,只是暗中,表面还顾着面子,那是一种潜规则,彼此还能在一个规则里玩,但有人如果不想玩了,那用的就是野蛮的手段。于世家而言,向来如此。很多人不太理解世家之人的感情变化,按道理来说父慈子孝之类的美德是他们宣扬的,但是往往他们却并未将这些亲情真的当一回事,互相之间为了权力可以无所不用其极。人在研究历史的时候,理所当然的会将一切原因归结于利益矛盾,理所应当的认为如果没有这些东西,那么就一定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其实不然,因为世家之人要想争位,必要抛弃兽性,回归野性。所以争斗的时候,和自然之中那些野蛮的,血腥的动物其实没任何区别。人类一向自诩文明,但其实根子一直没变,有兽性被奴役,有野性那么就掌权。 兽性的根在于贪婪,因为贪婪所以好骗。 野性的根在于不服,因为不服,所以好斗。要么咬死你,要么被吃掉。能有野性者要么在监狱,要么称王称霸。赢了通吃,死就死不瞑目。 以上的方法是面对一些如山中白这样的没什么名望,影响力又不够大的人的方法。如果一个人名望很高,影响力又足够大,用以上的方法往往会适得其反,反而需要花很大的代价才能达成想要的效果。 如果要拔除这样一个人的势力,那么就得用阳谋,用那些看起来好的,很阳光的手段来对付他。通常有以下手段: 1、权力来自于根植底层的幻想,有很高名望,有很大影响力的人,这样的人平日里肯定会做善事,甚至做了一些很好的事情,加上一些宣扬,他根植于底层的幻想已经很深了,所以想要将这样的人所做的事情完全推翻是很难的。那么就得找一些不甚重要的细节夸大化,然后找其罪名。人都有弱点,是人就会犯错。只需要将这个错误夸大化就行了。因为事物拥有正反面,哪怕是以前做的很正确的事情,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也可以是错误的,那么错误就可以批评甚至批判。先破其一点,让其名望有损,只需要让曾经信的人怀疑即可,如果能让原先信的人厌恶,那么就更好了。 2、如果上面第一点无法做到,甚至无法污名化,那么就将他变成无害的神像,变成众人心中的英雄,然后用英雄的故事宣扬自己的信念,因为反正人已经死了,谁知道他到底说了什么,他只不过是一个工具。这一招非常的恶心,看似在做好事,在引导人做好的事情,但其实是在为自己打算。自古圣人者,思想家,很难逃脱这种命运,死了也不得安生。投机者借他们的势,成自己的事。这和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想法是同理的,竖立一面旗帜,然后用这面旗帜做自己的事情。 3、不断根,反而养着。借这个人的名望,借这个人的势力完成自己的事情,渐渐的将这个人的名望,势力,信念都慢慢变成自己的东西。这便是王道。而所谓王道就是看似在做好事,但其实在做对自己有利的事情,甚至是恶事。将恶事穿上道德的外衣,那就是王道。 同一件事,不同的手段,不同的效果,但是所做之事的目的都是一样的。难道能因为效果的不同,就能简单的认为一件是好事,一件是恶事吗?但归根结底所做的都是同一件事。 同样,奈良樱落坐在旁边一直在等山中里美做一个决定。 山中白的家人,那些她的亲戚,她是准备杀还是留。杀该怎么杀,留该怎么留?是阴谋还是阳谋,是霸道还是王道。 他想看看山中里美的做事风格,以及她的做事手段。 这看似是一个很好做的决定,但是真正将视角落到山中里美身上时,她就变的艰难了。 若她是个男人,她可以毫无顾忌的杀了这些人,因为同样的事情以前一些有大名望的英雄和帝王已经做过了,等于打了一个模板。但是她作为一个女子,若一开始就这么毒,她一旦上位,就很难服众。这和她一开始推行的仁义就背道而驰了。 更关键的是,她并没有可以遵照的模版。女子掌权极少,所以模板就更少。 所以他想看看山中里美怎么处理这件事。 很快就有人来禀报已经抓住了山中白的家属和亲眷,并且已经押到了认证处门前的大街上,等待处理。 这个时候山中里美站起来,打开门,走了出去。 刚走出来,碰到了山中结衣。 山中结衣满身的杀气,她低声对山中里美道:“姐姐,山中白这个家伙竟然背叛了山中家,他死的不冤,我在他家搜到了他通敌的证据,这下谁也不好说什么了。” 在山中里美和奈良樱落进屋谈话的时候,山中结衣一面控制了那些围观的人群以防泄露消息,另一方面动作迅速的带人抄了山中白的家,连带着山中白所拥有的商铺和矿产都没放过,全部没收。此时的山中结衣浑身染血,宛如从地狱走出一个女修罗。 山中里美皱眉的看着她:“你也跟着去杀人了?” “你难道忘了,这是奈良樱落那家伙杀山中白的时候溅在我身上的血,我脸虽然洗干净了,但是可没时间换衣服。”山中结衣一边说着,一边将山中白通敌的信件递给山中里美。 山中里美看向那些信件,并未接手,而是叹道:“我已经知道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你知道他通敌的是谁吗?”山中结衣满是惊讶,她拿这些信件是准备邀功的,她渴望看到姐姐震惊的表情,但是貌似和她想的不一样,姐姐很镇定。 “还能是谁,大皇子。”山中里美淡淡道。 “姐姐,你还真是料事如神啊。”山中结衣讶然,她还以为这次立了大功,解决了杀山中白的合法性,还得到了一个天大的消息,没想到姐姐已经知道了,难道已经提前掌握了证据? “料事如神的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山中里美回头看向刚刚从屋里走出来,看起来若无其事的奈良樱落。 “他?”山中结衣愕然的看向一脸茫然的奈良樱落,不信道:“姐姐,你别开玩笑了。他虽然不错,但是还是太莽撞了,此时还需要我们帮着擦屁股呢。” “你觉得,山中白的家人是该杀还是该留?”山中里美问向山中结衣。 “杀了,一了百了。留着,祸患无穷。”山中结衣理所应当的认为已经掌握了通敌的证据,就应该灭了山中白满门。 “所以你觉得我此时就应当在那些族老没反应过来前,在此时,在此处,当着所有人的面,快刀斩乱麻的将他们都杀了是吗?”山中里美又问。 “当然,要迅速,要快,要让人措手不及。”山中结衣点头。 山中里美又看向奈良樱落:“你觉得呢?” “其实无论什么样的方法和选择,结果都是一样的。”奈良樱落意有所指的说。 “你说的对。”山中里美点头。 “他说了一句废话,怎么就对了?”山中结衣纳闷道。 “你猜我会如何?”山中里美问。 “你准备放了?”奈良樱落问道。 “不错。”山中里美点头,她喜欢和奈良樱落说话。 “做的对。”奈良樱落点头。 “这是放虎归山,怎么就对了?”山中结衣急道。 “你说的也对呢。”奈良樱落对山中结衣表示肯定。 “妹妹说的确实正确。”山中里美也表示肯定。但她不想解释,和她解释很累,还不如让她直接看到结果,让她自己去想。 这下山中结衣迷糊了。 她以为姐姐又赞成了她的观点,但她却亲眼看着姐姐走到认证处前发表了一些慷慨激昂的演说,然后在所有人的面前将山中白的家属和亲眷逐出了山中家,并未要他们的命。 连山中白的家属和亲眷都没想到他们能活,但山中里美却真的放过了他们。 山中结衣看着这一幕恨的牙痒痒。 为什么?为什么要放过他们?为什么赞成她的观点又不做呢?为此她生气的几天都没和姐姐说话。 但也只是过了几天而已,她就听到了山中白的家属和亲眷全部死亡的消息。 谁杀的? 第146章 心变 是谁杀了山中白的亲眷?山中结衣一开始以为是姐姐为了维护她的仁义所做的局,在外人大肆宣扬自己的仁义然后放过这些人,然后背地里再将山中白的亲眷杀掉。 这看似是一个很完美的计策,因为没有任何的证据可以指向是姐姐做的。没有证据,就不能胡说。 她晚上这样想着,觉得真是完美的计策。她不生气了,难得晚上睡了一个好觉,但是早上的时候她又觉得不对。 因为就算没有证据,但是族内应该也有流言,但是连流言都没有,连族中那些固执的族老也都在夸姐姐是个好丫头。 是哪里不对呢? 她忍不住心中的好奇,于是一早便找到奈良樱落问了起来。 奈良樱落没有明说,反而打了个哑谜。 奈良樱落问:“你姐姐的仁义是对谁宣扬的,是族内还是族外?” 山中结衣不假思索的回答:“当然是族内。” 奈良樱落反问:“既然是族内,对族外完美的计策怎么会用在族内呢?之所以对族外完美,是因为信息是有垄断性和限制性的,族外的人很难了解真实的情况,大多数人都是人云亦云,所以表里不一的计策往往能够成功。但是对族内不一样,只要你做了,就很难瞒得住所有人,只要有一个人不小心透风出来,那么流言就会遍地,所谓的仁义就变成了表面仁义,聊胜于无了。” 山中结衣听懂了奈良樱落话中的意思,她惊讶的说:“这难道不是姐姐做的?” 奈良樱落点头:“当然。” 山中结衣愣神了好几秒,然后回望奈良樱落的脸:“你与姐姐一开始就知道这些人会死?而且不用自己动手。” 奈良樱落不答,静静的看着她。 山中结衣却自顾自的咕哝:“我想起来了,你当初说放与杀都是一样的,也就是说,那些人本就会死,关键在于死于谁手,所以杀了还不如放了。” “对,就是这样。所以,那些人到底是谁杀的?”山中结衣好奇的盯着奈良樱落的眼睛,脸上挂满了求知欲。 “谁杀的重要吗?你知道了又如何呢?你只需知道那些人没有活的理由就够了。他们存在的价值便是促进你姐姐的仁义传播,这便是权力本身的悲哀之处。我想今日内,你姐姐就会乘势宣布家族内斗祸不及家人的话,并且还会对山中白家眷的死表达愤慨的观点和情绪。”说到此处,奈良樱落叹了口气咕哝着:“幻想的推行一定是让人觉得利己性的,她已经种下了权力的种子,这家主之位,若无意外便稳固了。” “权力这东西搞清楚了,其实也就没什么意思了。”奈良樱落挑眉看着还在思索的山中结衣摇摇头,转身走了。 山中结衣并不在意他的离去,她已经知道了答案。她大概知道是谁做的这件事了。 此时她心中对于奈良樱落的冷静果断又有了新的印象。她不知道姐姐到底是听了他的话才想起来这样做,还是一开始姐姐就猜出了事情会按照这样的结局发展。如果姐姐一开始就猜出来了,全程奈良樱落都没有提醒,那么她比姐姐就差的太远了。 曾经她还以为若姐姐不在,她也能挑起山中家的担子,现在想来她还是把事情想的简单了。 至于奈良樱落,她震撼于他杀山中白的果断和勇气。但那种震撼只是一刹那,但是这种深谋远虑的震撼却是如细水长流般流到她的心里,久久不散。她甚至觉得奈良樱落这样的人很可怕。她现在有点相信,他一开始就知道山中白已经叛变了,所以才会出手那么果断。 杀了山中白解了姐姐的围,又威慑了他人,这样四季蔷薇的证书就更好推行了。这叫什么,这叫借势立威。以后在山中家,谁还敢小看他,说他只是一个会赚钱的赘婿?这赘婿可是会杀人的,连山中家的实权派都敢杀。 只是这样聪明的人,赚了这么多钱,会干什么呢? “听说你在招兵买马,你的想法很危险啊,我的夫君。”山中结衣似想到了什么,忽冷笑一声。 山中结衣秉行的做事原则是谁制造了问题,那么就解决谁。如果有一天,这个制造问题的人变成了奈良樱落呢? …… 奈良樱落一早出门去,便开始骑马往郊区去。 他最近在巡查这些现在已经属于他的土地。说巡查可能不恰当,他在寻找一个可以去调研的地方。他很想了解他的理论如果落到这周边的农户身上是什么样子的。 他可以想象大概的情况,也可以推理大概的情况,但是落在实际上的细节他还是要亲自去做,因为这样才印象深刻。 因为只有印象深刻了,在他以后若要变心的时候,这些印象将会给予他无与伦比的力量。 这句话可能很难理解,但其实人心就是一个善变的过程。人心怎么能是过程呢?因为心是要在事上练的,冥想苦思辩证这些事情只能让人静下来,静虽能生慧,但这些慧停留的一般都十分短暂,要记住这些慧然后不断的用在事情上就能形成一种自我的道理。 这些道理不一定是好的,也可以是坏的。道理没有好坏之分,只是一种规律。这些自我形成的道理可能和老一辈人说的一样,也可能不一样,可能和书上说的一样,也可能不一样,这都无关紧要,因为这些道理是独属于自己的,那就是最好的。 这道理便是心学中的理。这理不遵从于普世的价值只遵从于你自己。如果这理是你生命中所遇之事的总结,那么只是小理。如果这理是你看遍百家之后遵从于内心的选择,那么小理可成大理。 小理易变,随事而变,理变带着心变。大理难变,贵在补充,贵在坚持,贵在热爱。 奈良樱落遵从的理是大理,这理乃为救世之理,但要想走这理,他的心还不够,所以无时无刻都要在事情上练,要主动的去补充。在补充的过程中不断的克服人身为哺乳动物的兽性,并冷静的看待那些拥有野性的人。 心与理要相辅相成才能做事。如果心不够驾驭理,那么心一变就容易痛苦,人一痛苦就想逃,那么理就会随心变,大理就会变小理,小理变成无理,事情也就败了。 心与理的关系,有点类似于太极中的阴阳鱼的关系,是不断在变化之中的。当心中存着理,理中还带着心,便能产生出一股强大的心之力。 理控心,心随理变,而不是心控理,理随心变。前者为太极中的阳鱼,后者为太极中的阴鱼。人要向阳,而非向阴,但阳鱼一定会有划向阴鱼的时候,这个时候要用心学快速的走出来,将阴鱼变成阳鱼。 奈良樱落一直在做自己的事情,他的道理在进步,心也要进步。他的道理太大,他的心若不够大是跟不上的,而心要在事上练!他因为这理已经在感情上心死一次了,但是还远远不够,他的心还要在理的控制下继续变。 要心变而非变心。是主动而非被动。 这些便是奈良樱落如今的做事逻辑。这些说起来很难让人理解,但事实又确实如此。 他骑着马一路疾行,很快就看到了远处在丈量土地的奈良雪。她一个人,认真的做着本不属于她要做的事情。 她听到马嘶鸣的声音,抬头间看到了奈良樱落。她停下手中的动作,扶正已经歪掉的草帽,问道:“你怎么不在家陪夫人,有空到这里来。” 这本应是调笑的语气,但从她口中说出来却是冷冰冰的,感觉像是质问。 “你这样的性格怎么做内政,不要总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嘛。”奈良樱落一边下马一边吐槽。 “我会改的。”奈良雪想了想,认真的点头,然后故意挤出一个不太愿意的笑脸。 “你这样我还是变扭,你随意吧。” “我准备在这里打造一个办事的地点,我想了想,你一直和山中理美共用一个办公场地不太好,实在是多有不便。”奈良雪说的还算委婉。 “用词精准一点,应该是据点。”奈良樱落笑着纠正道。 “差不多吧。我在丈量这片荒地,你觉得建多大合适?”奈良雪问。 “建多大都可以,但不要铺张浪费,虽然我们现在手里有点钱,但还是实用为先。建好了简单装修一下就行。如果建的太好,那么就不是办事,而是享受。在太过奢华的地方,人心会变。”奈良樱落认真说道,最后一句才是他的担忧。 “我明白的。”奈良雪点头。 “另外,我想和你讨论一件事,关于山中白的情报,这件事很有问题。”奈良樱落认真的和奈良雪说道。 第147章 水 “哪里有问题?”奈良雪诧异的看向奈良樱落。 这个情报是奈良雪亲自给他的,如果这个情报有问题的话,是不是代表着她也有问题呢?若是一般人肯定会心生不满的辩解,但是奈良雪不会。 “这个情报是浪川给你的吧,他的情报部门人都没招齐呢,他哪里来的情报。而且更加有意思的是,这件事连山中家的情报系统一点风声都没收到,而浪川却得到了消息。”奈良樱落将自己的推理说了出来。 “听他说是他的一个故人现在在大皇子手下做事,无意间听到的。总结起来应该算是人脉情报。这个情报本身就不一定真实,滑头的浪川才通过我这边交给你,我没想到你这么果断就动手了,而且杀了山中白。” “什么样的故人会将这么敏感的情报告诉他呢?而且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大皇子的态度是要与山中家开战,这个时候出卖这个情报,以此时山中白身死的结果来说,这个故人现在的处境可以说是极为危险的。但是我现在都没有收到浪川关于他这个故人的一点求助信息。这个消息的来源性是非常值得怀疑的。” “关于这一点,我反而更诧异你是怎么确定这个情报的真实性,还那么果断的对山中白出手,我觉得你出手的风险才是最大的,万一没成功,我们在山中家估计会很艰难。”奈良雪也问出了心中的诧异。在浪客内部对于奈良樱落击杀山中白也是大为震惊的,震惊这件事的结果,也震撼于这么大的风险,奈良樱落竟然一个人都没叫,一个人就去了。这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属于冒进。 “因为孤证不立。事实上我同时还收到了琉璃传递给我的情报,其中就有山中白的事情,情报来源是影流,这一点绝对可靠。另外,对于杀山中白来说,意外比稳妥的计划要显得更加高效。”奈良樱落倒也没有隐瞒。 “是影流可靠,还是更相信琉璃呢?”奈良雪难得调侃起来,她连调侃的时候都是一张冷淡脸,这种反差让人很奇怪,很惊奇。 奈良樱落没有说话,而是直接将信递给奈良雪看。这个世界上他是可以无条件相信奈良雪的。 对于奈良樱落的坦诚,奈良雪心里也会觉得舒服。他们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相互信任的战友。 奈良雪展开信之后,静静的看了起来,看着看着她冷淡的脸渐渐有了情绪,那些情绪全是一种名为不可置信的情绪。这信很长很长,与其来说是信更像是一份完整的情报。 这份情报完整的包括了山中家的产业,每年的税收多少,每年有多少粮食,有多少人,战力平均水准是多少,家族中每一个人的喜好和弱点,全部都有非常详细的说明。甚至能精确的描述出山中家高端战力的招牌忍术是什么,甚至包括了预测山中家家主山中蓝还可以活多久。 这份情报详细到近乎将山中家给扒了底裤,肯定不是一两年内能做到的情报。这一定是无数潜伏在山中家的探子经过近乎十年的努力才能做到的情报,而且这个探子一定深深的嵌入了山中家这个庞大的系统才能获得这些情报。 奈良雪一直看到结尾,才看到结尾的署名是浪客琉璃。琉璃记得她是浪客的身份,而这份情报不像是发给奈良樱落这个情人,反而是一个普通的浪客发给自己的领袖的。这份情报从始至终没有一个多余的字,连寒暄都没有,就是一份冷冰冰的材料,但却极为厚重的材料。 “她什么都没说,却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送到你面前,真是一个聪明的女人,这份材料已经胜过千言万语了。”奈良雪调整了好一会情绪才深深的叹了口气。琉璃是个极为聪明的女人,她认为现在聊一些情情爱爱,还不如将更多的幻想留给奈良樱落,这才是上乘的关心。 “这份材料上的每一个字都是她亲手写的。她的字一向娟秀好看,但这封信上的字几乎每一个字都力透纸背,字与字之间有了一股神韵,她的剑道造诣在以一种难以理解的速度进步,这真是让人生畏。”奈良樱落轻叹一声,将这份信拿在手中,然后在奈良雪错愕的表情下,用火烧了。 “这么烧了不心疼吗?你刚不是还说是琉璃亲手写的。” “与不必要的麻烦相比,这些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 “想过回信吗?” “没有。”奈良樱落言不由衷的说道。 “你怀疑浪川?”奈良雪这才反应过来。 “不是我怀疑浪川,而是山中里美会怀疑他。她是一个温柔的人没错,但是她接受不了自己建立的情报系统不如我这边一个刚刚建立的情报系统。这段时间,她一定会派人盯着我们,包括山中结衣也会不时过来,你传达下去,忽要和她起冲突,遇到时要客气,礼貌,然后一问三不知。”奈良樱落交代道,这才是他来找奈良雪的目的。 “山中白的家眷到底是谁杀的?”奈良雪也问了这个问题。 “你也好奇?” “单纯问一下。” “这不难猜啊,谁可以在杀了他们之后在山中家一点讨论没有,都认为理所当然,甚至主动禁声?这不是一目了然嘛。” “我知道了。”奈良雪这才反应过来,她的眼睛明亮了起来,“可是我依然觉得山中里美杀人立威一点问题都没有,她为什么不呢?” “你没有坐到她那个位置,你不知道她要面临的对手是什么样的,不知道她要怎么样才能掌握山中家,所以想当然的以为,当权者面对普通民众的立威行为会对内部也是有效的。恰恰相反,在世家内部,这不是立威,反而是一种挑衅。山中里美的处理方式看似是一种退让,其实是她当下的最优解。在世家内部往往内斗流血是最重最狠的,奈良雪提出的内斗不伤及家人反而最符合山中家现在青黄不接的现状,山中家经不不起内斗了。”说到这里,奈良樱落强调了一下:“我们以后最大的对手就是这些世家,你的思维模式要改变,山中里美,我的夫人是最优秀的模板,她值得你学习。” “难得见你夸一个人。”奈良雪不咸不淡的说,她对山中里美是服气的。毕竟山中里美从小就身在那个土壤中,所以长出了一朵权力之花。在遇到的女子中,论野心论耐心一条凉子让人印象深刻,论深谋远虑,论心机深沉水月希灵是一个人物,但她们两个却远没有山中里美高明。山中里美是那种可以在谈笑间将人卖了,还能让人帮着数钱的人。她的权谋和才智就像是水一样,润物细无声,对于所有接触她的人来说她都是温柔的舒服的,但是她其实是致命的危险的。 “她确实让人觉得难以招架。”奈良樱落想了想给出一个不算好不算坏的评价。 奈良雪点点头道:“关于浪川我会帮你留意一下,然后我们还是来谈谈这个据点该怎么建造吧。”她说着掏出一份图纸给奈良樱落过目,这份图纸是她设计的,她想让奈良樱落在其上布置一些防御阵法,毕竟这些她不太擅长。 第148章 山中康生 镰仓七年,十一月五日,山中康生从京都归来。 作为山中家唯一还算上进的孩子,他的归来扫去了山中白死亡带来的阴霾,给整个山中家带来了一股喜悦的气氛。 他刚下马车,就看到了山中结衣。 烈日下,山中结衣打着伞开心的笑着,他这堂哥可是山中家的骄傲。 因为中了宫本惠诅咒的关系,山中家的嫡系,也就是山中结衣这一脉的男儿基本要么等死,要么享受,知道会早死还努力奋斗的人是极少的。即使她的父亲山中蓝也是靠着家族各种资源强行续命,活的那叫一个苟延残喘。 这嫡系也包括了表亲,血统越近,诅咒越深。首先山中结衣的母亲那一系的族人是不可能进入山中家的,这里的表亲,指的是叔姑亲。因为是一母同胞,所以也受了很大的影响。所以堂系的外亲就开始活跃了起来。这里的堂系指的是同一个祖宗,同一个姓氏,经过很多代繁衍之后的堂亲。 山中结衣叫山中康生堂哥,但严格算起来,这亲算很远了,理论上超过了好多代,是完全可以结婚的亲戚。所以理论上只要远亲娶了嫡系的女儿,那么就可以算嫡系,然后理所应当的掌握山中家。 山中家高层一开始其实也是这个想法,而山中康生其实从小就是被嫡系的一个叔伯过继过来的。这是一种人尽皆知的阳谋。所以一开始的策略是让山中康生娶山中里美为妻,然后通过一些操作掌握山中家,这是非常光明正大的阳谋,也不失为嫡系落魄时代的一种将就。 但是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个人。 这个人是一开始大家都当成工具人的山中里美。在她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的命运,一开始她并不敢反抗。她对命运妥协,因为世家女子都是这么过的。直到有一次她去了奈良家,她看到了奈良樱落敢于反抗自己的父亲,甚至敢对尊贵的将军源赖朝说不的时候,那种于心灵中的惊叹是难以言喻的。 明明是同龄人,明明都是六七岁,明明和她一样个子小小的孩子怎么敢反抗大人的,反抗父亲,反抗家主,反抗将军,这些事她是想都不敢想的,更何况去做,这个人怎么可以这么勇?更为关键的是,这么勇的人,他事后竟然没事。 这颠覆了她的认知,同时给山中里美打了一个模板,原来还可以这样。 她看到那些大人物对于奈良樱落的无奈。所以她明白了,反抗不一定会输,不反抗才会必输。她明白了当一个人过于乖巧是没用的,当孩子稍微脱离掌控会受到毒打,当孩子完全脱离掌控,那么就会获得自由。 原来一件事做之前最大的恐惧是在做这件事之前的自我设限,当真正做的时候远没有想象的那么恐惧。 做一件事,只需要推理出各方的反应,然后找到最优解就好了。 当她开始这么做的时候,当她开始反抗的时候,她惊掉了山中家所有人的下巴。女子掌权?这何异于天方夜谭。她遭受过批评,遭受过质疑,遭受过冷嘲热讽,但她没有放弃。她一开始会犯错,会偏激,她满身弱点,但是随着年岁渐长,随着她越来越了解她的对手,她犯的错误越来越少。于是她越来越温和,越来越温柔,掌握的权力也越来越大。她慢慢变成了山中家年轻一系最云淡风轻的人,也是最可怕的人。 她甚至联合旋涡彩花,用逻辑推演出了宫本惠诅咒的漏洞,这个漏洞就是和奈良家联姻。不同的是她选择了漩涡彩花不看好的奈良樱落。 旋涡彩花想借奈良家的势来掌握旋涡家,而她选择了另一条路,让奈良樱落来借她的势。 她将嫡系不想放权的人性扩大化,于是她顺理成章的推掉了与山中康生的联姻。山中康生自此之后就去了京都。山中康生此次回来,是因为山中家要打仗了,作为山中家的一员,他没理由不回来。毕竟大皇子已经快兵临城下了。 山中康生刚下马车看到了山中结衣来迎接,脸上满是开心的笑容。 他不自然的扫向四周,在未看到山中里美的一瞬间眼底有不易察觉的落寞情绪。这落寞情绪出现也只一秒,就被他掩盖了。 “结衣,堂哥可是给你带礼物了,可是京都贵妇最喜欢的衣服款式和妆造用品。”山中康生拿着大包小包就往山中结衣手里塞。 山中结衣自是十分高兴,相比于京都,山中家所处之地已经算是乡下了,即使常有商队来往,但是流行趋势总是滞后的。 “堂哥一路舟车劳顿也是辛苦了,难得你还记得回来。”山中结衣吐槽道。 “我怎么能不回来呢。” “我大婚的时候,你怎么不回来?” “事务繁多嘛。你是不知道,京都现在也是乱的很,和幕府是一个样子的。”山中康生脸上露出不自然的笑容。山中结衣大婚之日,同时也是山中里美大婚之日,他怎么回来,以什么身份回来呢?他其实一直到现在都不敢真正面对山中里美已经嫁人的事实。 这其实是人之常情,毕竟从小就有无数的人告诉他,他是有妻子的人,他内定的妻子就是山中里美。他一开始以为是玩笑,然后抗拒,然后欣然接受,然后想要保护山中里美,这一路以来的情绪不只是简简单单的过程,恰恰都是他的青春。 “京都很乱吗?”山中结衣好奇的问。 “很乱。我的好友西田俊辉在推行变法,革新派和守旧派吵成了一锅粥,一个个都冠冕堂皇的,但其实骨子里都是想争权罢了。” “西田俊辉?那个娶了京都最漂亮的女人的家伙?” “对,他娶了艺伎玉京。很有魄力,但是确实有点色令智昏了,那种身份的女子再好看也不能娶回家当正妻的,为此,他没少受人非议。” …… 两人一路走一路聊,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勤务楼的方向。 他故作好奇的问道:“怎么没看到里美,她现在还一直在这里办公吗?” 他说着指着远处的勤务楼问道。 山中结衣的脸上有了一点点的不自然,她随口道:“姐姐一直都在办公,最近尤其忙。” “唉,最近多事之秋,大皇子兵锋所指一路势如破竹,而我们作为幕府守护,是幕府南边最大的门户,首当其中之下,所有人都在期待着大皇子与我们这一战。我这次回来是希望能够尽量和平的解决问题。” “也不全是这件事,也有表叔山中白死后的利益分配,以及一些善后事宜。”山中结衣叹息道。 “他死了吗?谁杀的。”山中康生印象中山中白是一个很强势的人,这样的人应该没那么容易死才对。 “我的夫君。”山中结衣说的时候一直在盯着山中康生看,希望从他的脸上能看到不一样的情绪,可惜没有。 “啊?”山中康生故作惊讶道。 “奈良樱落啦。”山中结衣无奈道。 “哦,是他啊,他为什么要杀山中白呢。”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回答,几乎是不过脑子的话,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件事的严重性。他的脑子里思考的并不是奈良樱落作为赘婿杀人的严重性,而是山中里美现在到底置身于何种处境的严重性,以及他还有没有机会的投机性。 “说来话长,山中白通敌。” “通敌?”山中康生重复着这两个字,不自觉的拔高了声调。 “别一惊一乍的,这件事只有族中高层知道,毕竟是丑闻,不要大声宣扬。”山中结衣呵斥道。 …… 很快两人就走到了勤务楼前,他站在楼前,脚步却是踌躇不前。心中的畏惧,让他失去了前进的力量。当初正是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山中里美,他才逃避似的逃往京都,此次回来,他依然不知道自己该以何种面目面对山中里美。 “要进去吗?”山中结衣试探性的问。 山中康生深呼了口气,半天才吐出一个字:“走。” 即使如此,他的行为也并不果断,一开始他在前,走着走着,山中结衣却走到了他的前面。他的脚步越来越慢,慢到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伴随着吱呀一声,门被山中结衣推开,他以一种猝不及防的状态看到了正伏案工作的山中里美。 “姐姐,你看谁来了?”山中结衣大声喊着,深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堂哥?”山中里美疲惫的抬起头,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却又不太敢认。毕竟,她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过他了。 “是我。”山中康生故作镇定的笑着。 “好多年未见了,堂哥也变俊俏了,妹妹都不敢认了呢。”山中里美语气很温和,神态很轻松,但是自始至终她依然坐在那里,连站起来都没有。如果不看她的动作,只听她说话的情绪,那么她无疑对堂哥是亲切的,亲昵的。 这种极度的反差感,山中康生因为某种情绪并未发现,他只当他印象中的山中里美没有变,依然是以前那样天真烂漫的样子。但其实这些年,山中里美早已经变了,她从一朵无害之花,变成了权力之花。 “里美,你变化也很大,要不是结衣,我差点都没认出来。”山中康生寒暄着说道。 “别站着了,找地方坐吧。”山中里美客气的笑道。 山中康生自始至终一直都在不自觉的用眼角余光看着山中里美,不自觉的走到了山中里美很近的桌子前,拉起凳子就要坐。 “那是我夫君的位子,你坐那边吧,那把椅子舒服一点,我夫君的凳子没有靠背。”山中里美笑着说道。 但是山中康生并未在意,或许被山中里美的温和欺骗了,他还以为山中里美在关心他,他就那么坐了下去。他在坐下去的瞬间,并未看到山中里美眼底的无奈和嫌弃。 “没关系的,对了,奈良樱落,他不在吗?”山中康生好奇的扫视着奈良樱落桌子上,只见其上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桌子上是一堆散落的手绘地图,他细看之下才知道是山中家外围的地图,地图之下掩埋着一堆文件。他皱眉正要翻看这些文件,此时山中里美却站了起来:“我夫君这个人比较古怪,不太喜欢别人动他东西。” “你不说,他不会知道的。”山中康生以一种自己人的语气说道。 “他很聪明,能看出来,会以为是我翻的,堂哥不要让我难做啊。” “这样啊。”山中康生此时才后知后觉的听出不对味来,他的手僵在半空,半响才尴尬的笑笑:“我在京都的时候,听过奈良樱落的大名,他写过很多的书,虽然有些大逆不道,但是谁也不能否认他的才华,但是我觉得他这个人有点精神分裂。因为他写的书,很多理论有自相矛盾之处。朝廷派人捉拿他,他要不是认错态度好,加上西田俊辉为他说话,现在已经被砍头了。我很好奇,他与西田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西田俊辉还在搞变法吗?”山中里美不动声色的说道。 “对啊。因为法皇和摄关家以及各大臣之间一直意见不合才给了幕府机会,法皇的想法是整合内部然后对付幕府,但是这些年来一直都没成功。于是我们就提出了一个新的观点,既然权力都争不到,那么就立法,用规则来束缚这个权力。大家都别争了,把权力让出来。这便是君主立宪。”听到山中里美对这个话题感兴趣,他便绘声绘色的描述了起来,毕竟他作为西田的好友,也属于革新派的一份子。 “法皇愿意放弃权力?”山中里美问。 “法皇经过我们的游说,愿意放弃一部分权力来验证我们的理论。摄关家也同意放弃一部分权力。这是一种胜利啊。但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议会制的席位的问题,每个人都想进,于是就吵成了一锅粥。”山中康生先是笼统的说道,他怕山中里美不清楚细节,刚想解释,却听到了让他意外的答案。 “君主立宪嘛,我懂的,我听我夫君说过。西田的这个想法,也是我夫君促成的。只是我前些日子听我夫君说,不管这革新是成功还是失败,西田俊辉都是要死的。为了避免被牵连,堂哥,你还是不要再回京都了。”山中里美面露关心的对山中康生说道。 但山中康生却听不得变法失败的话,若是旁人这么说,他早就发怒了,但是面对山中里美语气温和面带关心的语句,他反而还自信的安慰起山中里美:“奈良樱落有时候太过想当然了,我们这些为国家尽忠的人,法皇是看在眼里的,更何况我们还获得了九条大人的支持,没有那么夸张的。” “堂哥,你的理想主义还真是纯粹呢。” “不纯粹,怎么能做事,怎么能改变这个国家呢。” “……”山中里美已经提示的很明显了,就差给他分析为什么了,但是她看出了堂哥对于未来的天真,于是有些话,她就懒得说了。 她很无奈,过了这么多年,她与堂哥依然是两个世界的人。她很难理解堂哥,堂哥也很难理解她。最为关键的是,堂哥还以为他很了解她,这就很矛盾。但其实在山中里美心中,堂哥山中康生一直都是很好的人。 只是堂哥一直都听不懂她话语中的潜台词,她说他纯粹,其实是在说他天真,说他心中的幻想过重了。但他总是听不出来。 于是她就沉默了下来。她不说话,一瞬间刚刚还慷慨激昂的山中康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见气氛忽然冷场,倒是山中结衣插了一句嘴:“奈良樱落呢,我最近几天,很少看到他。” “他下乡调研去了。”山中里美嘴角不自觉的露出笑容。 “调研?下乡?什么意思?”山中结衣问道。 “简单来说呢,就是找一些泥腿子,和他们聊聊天,我觉得这应该是很有意思的事情。”山中里美说道。 “这有什么意思?泥腿子是指那些低贱的农户吗?与他们聊天,还不如睡觉来的实在,他们愚蠢又浅薄,这无疑是浪费时间。”山中康生撇嘴不屑的说道。 “哦……?”山中里美也跟着无奈的笑了。 山中康生见山中里美笑了,还以为是山中里美认同了他的观点,或者被他逗笑了,这一刻,他无比的开心。 第149章 山中里美的洞察力 当山中康生离开后,山中结衣却看到姐姐将刚刚山中康生坐的椅子挪开,然后将那张有靠背的椅子放在了桌子前。 “夫君其实还是喜欢有靠背的椅子,这椅子才是他的。他累的时候喜欢靠着喝茶,也挺懒散的。”山中里美笑呵呵的说着,一副如数家珍的样子。 “姐,你一开始就知道堂哥会过来,也知道他一定会坐这把没有靠背的椅子?”山中结衣面带惊讶的说道。 “他这么大张旗鼓的回来,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不想去迎接他罢了。”山中里美太过于了解他的这位堂哥,所以将这没靠背的不舒服的椅子故意放在奈良樱落的桌子前,就是为了给山中康生坐的。太舒服的椅子,她怕堂哥坐着就不走了。简单来说呢,她预判了他所有的预判。 “堂哥还给我带了礼物,也给你带了礼物,他还不错的,不用这么算计他吧。”山中结衣对于她这位堂哥一直都是很有好感的。她没想到姐姐在一个椅子的细节上都能斤斤计较,故意说那不舒服的椅子是奈良樱落的,故意让堂哥坐,这很离谱。 “堂哥的确是个很好的人,但是他容易得寸进尺。因为我与他之前有过婚约,见面多少有点尴尬。现在我已经成婚了,多少还是要避嫌的,你也一样。”山中里美一边说着,一边嫌弃的将堂哥坐过的椅子踢的远一些。 “夫君?奈良樱落?算了吧,他那个人啊……”山中结衣笑着,歪着头想半天也没给出一个特别得体的评价。 “他那个人怎么了,他挺好的呀。”山中里美理所应当的说道。 “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你觉得他挺好的。你自己喜欢他就算了,为何要拉着我一起,现在我也要叫他夫君,感觉怪怪的。”山中结衣难得与姐姐吐露心声。她每一次喊他夫君,感觉身上都有一万只蚂蚁在爬。 “你啊,既然接受了世家女子的命运,那么嫁给谁对你来说其实都没什么不同。既然如此,我就有必要给你选个好夫君,我们姐妹两个将来也有个照应。”山中里美笑呵呵的说道。 “你这个分享男人的做法,我不是很认同。”山中结衣摆摆手,一副嫌弃的样子。 “想听实话,我也可以告诉你。山中家不能靠我一个人扛着,你也得帮我分担。我害怕如果你嫁给了别人,有一天,我们姐妹会成为对手,甚至敌人,所以我理所应当的要杜绝这种可能性。”山中里美收起笑容严肃的说道。 “不会的,我不会与姐姐为敌的。”山中结衣连忙摆手,她显得很激动,她虽然一直将姐姐当做较劲的对象,但是骨子里她其实最服的就是姐姐。她没想到姐姐会想这么远,甚至假设过将她当成对手。 “有些事情由不得你。若我不将你拉到我这条船上,以家中族老的想法,你大概率会被嫁给山中康生。然后在族中其他势力的裹挟下,以你嫡系的名义来与我斗争。这与你想不想和我为敌其实没有关系,他们只需借用你的名义就可以了,到时你该怎么选择呢,你很难选择的。在我看来这就是一种分裂。”山中里美难得与山中结衣坦白。 “堂哥?他虽然很好,但是我也不太想嫁给他啊。”山中结衣再次摆手。 “别掩饰了,你自小就对堂哥有一种莫名崇拜,毕竟堂哥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山中里美调笑道。 “没有的事情,你瞎说什么呢,小时候,的确有一点,但是长大了,就没有那种崇拜的情绪了,更何况我现在也是心转手之境,堂哥这些年估计进境也不大,应该能平手吧。我从小到大对夫君的幻想就是比我强,最起码也要让我崇拜。”山中结衣难得羞怯起来,感觉非常不好意思,她小时候的确对堂哥有一种好感,但是现在她已经没有那种感觉了,仓促间被姐姐提起来,真是让人羞耻。 “哦,是吗?没有的话,你脸红什么?”山中里美凑近她笑道。 “我哪有脸红,你瞎说。”山中结衣连续摆手,一副很无奈的样子。 她看姐姐一直在那笑,心中气不过,连忙说:“再怎么说,堂哥也比奈良樱落强,剑豪是打不过心转手的,这是忍界共识,我怎么说也比你口中的夫君强多了,不是吗?我其实从心里上接受不了武力比我弱的男人。” “在武力上,你还真不一定能打过他。”山中里美调笑着说道。 “我不信。你不会以为他偷袭杀了山中白,他就有了与心转手较量的资格了吧。公平较量之下,他赢不了我。”山中结衣心中其实一直对于奈良樱落的实力有点看不起的,因为几乎没有世家少爷会那么专注于剑道。剑道是没有选择的人才会选择的道路,要经历太多磨难才能成为剑豪,成为剑豪时手中的剑才有意义,性价比实在是太低了。 “你还是不太了解我们这位夫君啊。他在聪明才智方面让人生畏,那么他在武力上就一定会藏拙,他的性格决定了他不能也不可让自己在未成事时显得那么完美。另外他是剑道与忍道双修的,我不知道他能不能从剑豪成为剑皇,那太过艰难,但是他只要肯下功夫是一定可以成为心转手的。一旦他成为心转手,那么他就会变得可怕起来。” “可怕在哪?”山中结衣不甚在意的说道。 “他有极大的概率会在成为心转手的那一刻,一步登天。”山中里美眯着眼睛说道。 “一步登天?什么意思?”“一步登天,一步,登天……登天?登天!”山中结衣不断琢磨着这句话,慢慢的,她的瞳孔都随着睁大的眼睛放大了,什么样的人能从心转手之间跨越一个大境界,变成登天境呢?要知道登天是通往鬼神的必经之路,登天之下哪怕是心转手巅峰在登天之人看来也如蝼蚁一般,即使她的父亲,以及现在的姐姐,最大的困难就是突破那一点点桎梏到达登天。有一句话叫做难如登天,登天之难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忍界多少天才都会被如何登天难住,即使现在的忍界之神日向火花也在心转手到登天之间困了许多年。 姐姐说的话实在太过骇人听闻了,奈良樱落凭什么一步登天?若是旁人说出这句话她一定会笑掉大牙,但是这是从她姐姐嘴里说出来的,而她姐姐是心转手巅峰,这非常具有可信度。当然,这是刨除了姐姐对奈良樱落有一种莫名的信心的基础上做出的结论。 “你没开玩笑?他有这么强吗?不是我夸口,他现在能胜我的概率不会超过五成,而面对姐姐你,他只有一成的机会。”山中结衣摇头不信道。 “他的存在就是为了打破规则,打破常规的。整个心转手中所谓的虚实,阴阳,知命,其实这三个境界本身就是人分出来的,是为了让天分没那么高的人一步步往前走的,让人一步步发现这世间的道理,慢慢形成自己的道理,然后慢慢的逼近道。而他,本身就拥有道的视角。”山中里美严肃的说。 “道的视角?”山中结衣听的云里雾里的。 “视众生为蝼蚁,冷静的看待世间一切的运行规则,这便是道的视角。所以他才能冷静的总结出方糖理论。” “什么是方糖理论?”山中结衣从未听说过这个词汇。她对奈良樱落有天然的偏见,以至于奈良樱落流传出来的书,她是一本都没看,当然她本身就是那种不爱看书,坐不住的人。 “你有空可以和他聊聊。我说他视角太高,所以他就下乡调研。他愿意甚至身体力行的到这世间最泥泞之处去,是你,你愿意吗?你不止不愿意,甚至想都不敢想。这是他身上让人着迷的特质。”山中里美并未对妹妹解释太多,很多东西不是说出来,她妹妹的认知就能进化的,她得自己学会思考,自己去悟。人要学会悟出独属于自己的道理,才能从虚实走向阴阳。 这看起来很离谱,心转手之境考察的竟然不是忍术的造诣,而是对于道理的掌握。因为心转手之境总结起来就两个字:掌控。 能进入心转手的忍者,对于术的领悟已经到达了巅峰,要想更进一步,必须修心。人是社会的动物,人的认知会反哺思维的升级,人的脑子并不是一成不变的,人脑的神经会在练习与思考时不断生出新的突触与回路,人自我道理的每一次进化都会带着脑子和精神快速迭代,神经的增多会连带着查克拉的控制力增强,所以用通俗的观点来说心转手的每一种境界都是脑子快速进化的结果。 对山中里美来说,她作为心转手巅峰,她发现越是逼近道,实力就越强。而拥有天道视角的奈良樱落,理所应当的不会被心转手困住,这是山中里美的逻辑。只是这种逻辑,山中结衣是不信的,她困于自己那浅薄道理的幻想,无法打破她认知的囚笼。哪怕是山中里美说出花来,对于她来说都是天方夜谭。就像此时山中结衣会可爱的撇嘴表示反抗。 她的小脑袋里的思考逻辑是这样的:她很难理解姐姐为什么这么夸奈良樱落。她不理解姐姐这么厉害的人为什么要成为奈良樱落的迷妹,她想了想,觉得姐姐一定是得了一种名为恋爱脑的病,才会这么推崇以及崇拜奈良樱落。一步登天?别搞笑了好吗! “你啊,我现在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所以呢,我决定让你成为我,坐在我的位置上思考。”山中里美并不打算说太多,她对她这个妹妹太过了解了,她给她准备了一条特别的路。 “什么意思?”山中结衣皱眉,她怕姐姐善意的语句下是一个大坑。 “以后你就在勤务楼替我处理家族琐事,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我想让你试试。” “这不好吧,我怕不能服众。”山中结衣一直想要成为如姐姐一般的人,但是真的让她接这个重担的时候,她的心中却开始本能的畏惧,她很想要这个位置不错,但是她更怕做不好。 “用你自己的道理来处事,让我看看,你坚信的道理能不能成事。”山中里美鼓励道。 “现在可是多事之秋,要打仗了,各种物资调度,人员配比,我没做过啊。要是在平时,我到是可以试试,现在可是非常时期啊。”山中结衣不免担忧道。 “没做过可以学,这不是问题。” “我坐了你的位置,那你呢,你监督我吗?会帮助我,给我建议吗?”山中结衣开始幻想她指挥,然后姐姐作为一个幕僚来给她出主意,那么她干事就容易多了。 “不,我不会监督你,也不会给你建议,全都靠你自己。我要是当你的幕僚,你就成傀儡了。姐姐给你放权,你大胆的去做就好。而我嘛,我准备和夫君去乡下住一段时间,我刚新婚,多少也得给自己放个婚嫁,度个蜜月,这很合理吧。”山中里美说着让山中结衣没想到的话。 “度蜜月?这是什么新潮词汇,姐,我也刚新婚,你这也太不负责任了,家族需要你啊。” “别道德绑架我哈,作为家族的一份子,到了你为家族贡献的时候了。明天你开始上任,今天呢,我还有一些琐事没处理完,你也不用避嫌了,我做事的时候,你在旁边看着。” 山中里美坐在奈良樱落的桌前,然后让山中结衣坐在她原先坐的位置。她学着平日里奈良樱落疲累时的样子,伸了个懒腰,然后靠在椅子上,慢悠悠的说道:“现在呢,来聊聊正事吧。还记得山中白通敌的事情吗?我派了那么多人盯着山中白,却无一点风声,我的情报系统就跟死了一样,而奈良樱落,他初来山中家本应消息闭塞才对,但是这件事他的情报太过精准了。你难道不怀疑吗?” 山中结衣坐在姐姐的位置上,思考道:“他手下的人员很少,能力看起来都不是很强,按道理也不应该有这样的情报窃取能力,我也尝试的查了查,但是毫无线索。” “你可以尝试一下直接问。”山中里美提议道。 “这可以吗?”山中结衣质疑道。 “试试就知道了。” 山中里美话音刚落,就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响起。 “时间刚刚好,待会你不要说话,听着就好。好戏开始了。”山中里美对山中结衣说道。 此时敲门声变得急促起来,山中里美对着门外说道:“进来。” 一个熟悉的身影推门进来,来人正是浪川。 山中结衣诧异的看向浪川,只见浪川看到姐姐时毕恭毕敬,她一眼就看明白姐姐是用了幻术了,真是卑鄙啊! ……(视角转换) 浪川听闻奈良樱落找他,抱着好奇的态度,一个人来了勤务楼。 刚推开门就见到奈良樱落如往常一样坐在椅子上,他轻声的喊了一声领袖。 听到他的呼喊,原先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奈良樱落”睁开了眼睛。 奈良樱落扫了一眼浪川,“你来了啊。” “领袖有何事找属下。”浪川给奈良樱落行了一个抱肩礼。 “关于山中白的事情,你是如何获得消息的?”奈良樱落很直白问道。 “这个……”浪川朝着“山中里美”的方向使了眼色,示意有外人在场,不是很方便。 “她是我的夫人,也不是外人,你直接说就可以了。” “这个……”浪川支支吾吾的犹豫了起来。 “我说的话不管用了吗?”奈良樱落换了一个严厉的面孔。 “这个,你前些日子不是还交代要是夫人问起来要一问三不知嘛,现在这变化也太快了吧。”浪川吐槽道。 “你直说就好。”奈良樱落皱眉不悦道。 “我前些日子已经与奈良雪说过了啊,现在还要再说一遍吗?”浪川叹了口气:“我在大皇子那边有一个故人给我传递的消息,很抱歉我不能说他的名字,我要保证他的安全,但是这消息来源绝对可靠。” “是这样啊。”奈良樱落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还有要问的吗?这件事很简单啊。”浪川惊讶于奈良樱落今日的古怪。 “没事了,你退下吧。”奈良樱落挥了挥手。 浪川带着疑惑的表情离开,一副莫名奇妙的样子。 ……(视角转回) 山中结衣看着浪川关门远去,过了好一会见姐姐也不说话,才轻声问道:“姐,你这个问话时间也太短了,有用的信息也太少了。既然做了,为什么不逼问下去。难道是为了给我们的夫君留点颜面吗?” “你觉得刚刚浪川说的话是真是假?”山中里美带着考教的表情问山中结衣。 “从刚刚他的动作神态来说,大概率是真的。”山中结衣作为世家之女,多少参与过审讯,大致也懂得一些微表情,通过刚刚浪川的浅薄姿态,她可以很轻易的推断出浪川刚刚说的是实话。 山中里美轻轻的摇头:“他刚刚说的是假话。” “为什么?”山中结衣诧异的说道。 “我刚刚用的不是什么高深的幻术,而是相对来说比较浅薄的幻术,虽然由我施展,他很难破开这个幻术,但是对于浪川这个感知系忍者来说他是可以轻易看出他是中了幻术的,而且刚刚我的一些肢体动作以及语气都刻意的露出破绽,浪川这个滑头,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他看出来了,为什么还要陪着你演戏?” “这便是问题所在。因为他一旦揭穿我,那么我大概率会打破砂锅问到底,一旦我对他施展更强大的幻术,甚至潜入他的心灵以及脑海中,他的秘密想藏都藏不住了,所以他才会将计就计。归根结底,他不敢赌。对于揭穿我之后,我的行为他难以判断,那种恐惧感让他失去了方寸,选择了看似完美但破绽百出的回答。大概率,他也是以这种理由来糊弄我的夫君的。”山中里美摇头轻笑。 “如果只是这样,就证明他有问题,是不是太武断了?”山中结衣用手拖着下巴思考道。 “我的桌子上就有浪川的资料,就在文件堆的最下面,很容易找,你打开看看。” 山中结衣依言找到浪川的资料,慢慢翻看着。山中里美也不着急,她等着妹妹看完,期间她给自己续了一杯茶水。她并没有喝茶的习惯,只是奈良樱落喜欢喝,她才尝试着也跟着喝。 “这个浪川,资质平平,又贪生怕死,这样的人除了是稀有的感知和医疗忍者之外,好像一无是处啊。”山中结衣看完浪川的资料之后理所应当的给出了评价。 “有趣的点就在这里,要知道奈良樱落身边的人都是奈良樱落亲自挑选的,夫君为什么要选择他?据我所知奈良家的感知系忍者虽然不多但也有不少,医疗系忍者就更多了,他完全有更好的选择。更有趣的是,奈良樱落还选择了一个一直跟他对着干的奈良鹿鸣。这样的人甚至还在他的团队中担任非常重要的职务。”对于山中里美来说,她是不允许她的夫君身边有不安全的人存在的。但是她细查之下,发现很多有有意思的细节。除了那三个未暴露身份又被派出去的上忍之外,奈良樱落团队中的人,她都可以做到如数家珍。她发现最有问题的就是浪川和奈良鹿鸣。这两个人实在是太明显了。 “或许是奈良樱落走眼了,或许是奈良家故意塞进来的,毕竟我们也不知道他选人的逻辑。” “资料里有一个细节,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浪川每逢下雨天,他都会把伞举的高高的。他会用一种不太舒服的姿势去打伞。这种姿势看起来就像是长年给一个个子很高的人打伞而遗留下来的习惯。”山中里美提醒道。 山中结衣连忙翻看资料,发现这个细节确实有,只是这有什么问题吗? “浪川是成年之后才加入的奈良家,而且在均势局的战役中屡次有立功表现,但是一旦变成逆风的战局,浪川会第一时间逃跑。逃跑技术之娴熟,闻所未闻。他甚至在各种必死的局面下,完美的逃脱,这已经不是贪生怕死能够形容,这已经是一种天赋。这证明他从小就是在被各种追杀中度过,才练成了这样的本事。什么样的人会被人天天追杀,常年不断的逃命呢?” “打伞的姿势是骗不了人的。他打伞的姿势证明了他以前生活在一个常年下雨的地方,并且给一个非常亲密尊敬的高个子人打伞才形成的习惯。现在我们可以试着推理出这个高个子人的身份。”山中里美循循善诱道。 山中结衣果然接过话茬,思考道:“首先不可能是父母,因为父母不会让儿子常年给自己打伞。有没有可能是恋人,或者从小爱慕的对象呢?但是从习惯形成的概率上来说,除非他很小就有喜欢的人,而且那女生发育的特别好,个子特别高,这才符合逻辑。那么最大的可能,他是以一个奴仆的身份在给主人打伞的过程中才渐渐形成的习惯。常年下雨的地方,地处南方,最大可能是海边,湿气大,可以从最近十几年动荡的家族中去找。有一家被覆灭的家族很符合条件,但是,不会吧,不会是那家吧。” 山中结衣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太敢相信自己的推理。 “不管那个被浪川打伞的人是他的主人还是他的恋人,你说那个人还活着吗?”山中里美说话的时候看向了大门的方向,还故意提高了声调。 门后,侧边靠墙,浪川心跳加速的捂着嘴,深怕呼吸声过大而被发现。 第150章 思维定势 “我想应该还没死,不止没死,而且很大概率传递给浪川的情报的人就是他。那个人是谁,要细查下去。再此之前,我想有必要将浪川抓起来,严刑审问,这个时候已经不是顾及奈良樱落面子的时候了,我想应该能问出很多有意思的东西。”山中结衣冷酷的推理道。 然山中里美却摇摇头:“不管他是以何目的传递出的山中白投敌的情报,但是以事实来看,他是对山中家有恩的人。夫君那样的人也不会相信浪川关于情报来源的托词,既然夫君没有处置他,那么我也不会动他。但是有一点,他若是敢对夫君有不臣之心,我会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她说着,再次看向门口的方向,并提高了声调;“我会盯着你的。” 山中结衣此时才反应过来浪川可能没走,她快速从椅子上跳起来,翻过桌子,然后一个滑铲到了门边,大力的拉开门,环顾走廊两边却并无任何人影。 “跑的这么快!” 她皱眉嘀咕着,抬眼却看见姐姐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顿时吐槽道:“知道他还没走,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抓住他。” 山中里美装作若无其事的喝水,想了想刚刚妹妹干脆利落的动作,还是没忍住笑的前仰后合。刚刚的妹妹哪里像一个幻术师啊,说她是一个剑客她都是信的。 “有什么好笑的?”山中结衣翻着白眼。 “你能不能沉住气,下次不要这么莽撞,容易闹笑话。”山中里美调整情绪,带着笑意提醒道。 “做事就要快,不快机会就会溜走,这叫雷厉风行。”山中结衣狡辩道。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今天让勤务楼保持着外严内松呢。” 听闻姐姐的反问,山中结衣此时才后知后觉道:“你是故意调走了周围的守卫,故意让浪川偷听的?你在给他机会,给他体面,并顺便敲打?不对啊,你怎么能肯定浪川就一定会偷听呢?” 山中里美没有回答,再次反问道:“我是怎么肯定堂哥一定会坐那把椅子的呢?我是怎么预判在堂哥走了没多久,浪川会来呢?” “你这预判简直神乎其神!”山中结衣愣住了半响,然后心中便是震撼莫名。姐姐对堂哥对浪川竟然都有了极强的预判,还都判断对了。 “没什么神的。当你还在玩泥巴,跟在堂哥后面崇拜,喜欢听一些似是而非的英雄故事,并对其感伤愤慨时,我就已经开始尝试着预判父亲以及族内各高层面对各种事物的反应了。这种东西我从小就开始刻意的练习了,因为我知道这是控制人心的必经之路。为了掌握我自己的命运,我会对每个人的习惯,性格,以及生活中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进行推理,并预判他们接下来的行为。这是刻意练习的结果。”山中里美难得对妹妹解释道。 “这样很累吧。”山中结衣听的头皮发麻,她从未想过姐姐为了成为家主会付出这样的努力,她一直以为姐姐是天才来着。 “不累,我乐在其中。你体会不到那种将所有人的行为预判准确,找到其中的规律,视所有人为提线木偶时的感觉。因为只有这个时候,我才会感觉我的命运是掌握在我自己手中的。”山中里美慵懒的靠在椅子上,说着懒散但震撼人心的话。 “有一点我不明白,人虽然会因为习惯或者性格的原因做出一些可以预判的选择,但是总有发生意外的时候,比如堂哥脑子抽了没有坐那个椅子,比如浪川没有好奇心,没有偷听呢?”山中结衣并不认为这世上有百分百准确的事情,如果预判失败了该如何呢?姐姐凭什么自信到可以操控一切呢? 山中里美却摇动着写有八风不动的扇子,胸有成竹道:“如果一切无序,那么就让其有序。如果有人没有按你预判的去走,就想办法让他按你想的走,让他被你控制。如果你想让一个人为你所用,那么你就得让他觉得他是为自己在奋斗,而不是单纯的为你卖命。你得去制定一个游戏规则,让所有人在你的棋盘里下棋,于是你就可以走一步,看十步。规律在于有序性,人看似无序,但其实有序,因为人思考问题的脑回路一旦确定了,那么他就会坚定的按着这个回路去走。在我的棋盘中,偶有不听话的棋子,你控制其他的棋子吃掉就行了,甚至完全不用自己动手。” “听你说起来好简单啊。如果身在棋盘中,那么该怎么破局呢?”山中结衣阴阳怪气道。 “以下克上,是夫君现在在做的事情,你该去问他,他想的多。我呢,更擅长以上克下。”山中里美只是想点拨一下妹妹,却并没有和妹妹深聊的想法。她喜欢的是和奈良樱落深聊,因为相互辩证之下,两种思想对冲之下会形成新的理论和想法,她与他双方都能进步。而与妹妹聊,多半是她在说,而妹妹还不一定听的进去,这反而是一种浪费时间浪费精力的行为。 她与奈良樱落对于时间对于精力的看法是一样的,人力有穷时,人生也极为有限,他与她都不想将过多的精力浪费在看起来毫无意义的事情上。 听她这么说,山中结衣明显不开心,山中里美只好忍不住又说了一句:“能不被预判的逻辑很简单,让自己的脑子一直处于升级迭代中,保持终生学习的习惯,不让自己的脑子形成固定的解决问题的回路,这样就很难预判了。” “人为什么会形成固定的解决问题的脑回路呢?”山中结衣又问。 “开动脑袋自己去想,我说出来的答案是我的,而不是你的,你的脑子会一直在空转之中,这没有意义。” 山中里美不想将时间浪费在这里,她今天还有一些事情没处理完,她明天就要撂挑子了,今天她得把一些大方向的事情安排好。 在山中结衣的见证下,很快,山中里美就召见了很多人,处理了一些琐事,并且在事先她会将对那些人的预判提前告知山中结衣。果然,无论是族内的闲职还是要职,他们处理事物的逻辑,以及遇事的反应,都完全符合姐姐的预判。这一点颠覆了山中结衣的认知,今天她所看到的姐姐让她终生难忘。 对山中结衣来说,姐姐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因为这太累了。但是也正是因为姐姐常年来这么做,她处理事情的时候才会让人觉得滴水不漏,即使是族内再挑剔的人也找不到把柄。 然而姐姐即使做到如此完美,她接班之路都不是一帆风顺的。女子掌权,竟如此之难吗?还真是难呢。 她重新坐到椅子前,双手撑着头,心中冒出无数的想法,冒出无数的句子,这些句子都在逼问着她自己。 “以前还妄想与姐姐相比,是不了解呢,我只看表面,姐姐每天这么多事情要忙,要想这么多事情,但是武力方面却一直能压着心无旁骛一直在练习的我,这不应只是一句姐姐更天才就能概括的。姐姐的效率更高!姐姐的效率为什么高呢?是我一直坚持的道理太过弱小了!” “人为什么会形成固定的脑回路?我想我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我把一切都当做理所当然了。我理所当然的认为姐姐强大是因为姐姐是天才。仿佛一句天才就能缩短我与姐姐的差距,一句这样的认知就能安抚我那不甘的心。姐姐常说,人是环境的产物,人与人的差距其实没那么大。除了天生的弱智与愚蠢,大多数情况下决定人与人的差距其实是思考方式的不同。姐姐常说心要在事上练,要八风不动,以前以为这是一句妄言,但我却未曾了解过就妄下判断。” “人为什么会形成固定的脑回路呢?为什么呢?是因为我的懦弱求安,还是因为我的理所当然?” 山中结衣沉默了下来,她坐在姐姐的位置上,第一次尝试着做她认为并不太擅长的事情,尝试着如姐姐一样思考。 山中里美看着一向躁动的妹妹竟可以安静的坐在那里思考,脸上难得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静能生慧,她很期待妹妹能找到适合自己的道理。 山中里美接下来没再管妹妹,而是专注的站好最后一班岗,不断的安排并处理一些事情,偶尔走神间她会想到她的夫君,她会想此时此刻他在干什么呢? ……(视角转换) 同样的一天,奈良樱落在做什么呢。 奈良樱落在自己收购的土地上四处转悠,这些天他尝试着与一些农户们聊聊天,但是作为一个陌生人,很少会有人与他交心。他已经转悠好几天了,今天总算遇到一个特别的人。 这个特别的人是一个老汉。一个皮肤黝黑,骨瘦如柴,佝偻着腰,肌肤像褶皱衣服一般的老人。 早晨刚干完活的老汉和奈良樱落坐在田埂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奈良樱落道:“人怎么能起名叫小狗呢?没想过换一个名字吗?” 老头:“现在叫我小狗的少了,都叫我老狗,小狗是年轻时的称呼,现在啊,村里的人都叫我老狗。” “老狗,老狗,狡猾的狗。” 老头说着还清唱了起来,他说起自己外号的时候还笑的很开心,“小时候差点饿死,我家老头是领主家喂狗的仆人,他天天偷狗饭喂我,我嘛就是吃狗饭长大的。所以我父亲就叫我小狗。说起来,狗饭虽然是狗饭,但那是领主家的狗饭,顿顿有肉,好吃难忘啊。可惜我那死老头死的早,现在可是吃不上喽。” “这样啊,说起来,我有个很好的朋友小时候叫狗子,名字和你挺像,不过长大了他就不叫这个名字了。”奈良樱落想到了狮子牙,那日一别已经好几个月了。 “我看你腰间挎着剑器,是个流浪剑客吧。一连几天在四处转悠,你是想投靠山中家的女婿奈良樱落的吧,听说他也是个剑客。”老汉看奈良樱落古怪的表情,以为自己猜对了,顿时得意的笑道。 “你还知道他?”奈良樱落纳闷道。 “谁想知道那个赘婿啊,只是前段时间他买了我们的土地,不知道会不会提高租金,只希望涨的不要太狠。可惜了山中大人竟然嫁给了这样一个人,终究是个赘婿,难成大器。”老汉侃侃而谈,如数家珍。 “你口中的山中大人是指山中里美?”奈良樱落问道。 “咦,不要直呼山中小姐的名讳。像她那样伟大的人,可是不多见了。”老汉批评道。对老汉来说直呼山中里美的名字就像是在骂他最亲近的人。 “我初来此地,却不知山中……大人的贤名了。”奈良樱落笑着感慨道。 “要不是山中大人贴钱让我们种土豆种番薯,我一家老小就在这几年的饥荒中饿死了。她可是救了我一家老小的命,我们村啊都将山中大人给供奉起来了,真希望她能长命百岁。”老汉言辞激动道。 “你见过山中大人?”奈良樱落好奇的问。 “像山中大人那样高贵的人岂是我们想见就能见的,我老头要是能见一面山中大人,今生也算是死而无憾了。”老汉更加激动道。 “不知道她长什么样,你这么激动作甚,万一是个丑女呢。”奈良樱落调侃道。 “如山中大人这样心地善良的人一定是如观世音菩萨一样的美丽高贵又典雅,你不知道吗,安云城一直都在传山中大人的贤名,她是一个非常平易近人的人。她就是一个活菩萨,村里的老张头曾经远远的看见过,可惜围着的人太多,又太远,看不真切,就这,老张头回来还和我们吹嘘了好久呢。” “所以你了解山中大人的途径是来自于传言,以及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吗?”奈良樱落提醒道,他想告诉老头他这想法有点不切实际。 “你这小年轻说话怎么这么难听。我劝你啊,有机会还是加入山中大人的手下,也只有在她那样善良的人手下才能真正的干成大事。”老头反而不屑的说道。 “什么才算是大事呢?”奈良樱落又问。 “大事啊,就是大事啊,比如让安云城更好,让治下的老百姓生活的更好,这都是很有意义的事情啊。”老头支支吾吾的说道,说到让老百姓生活的更好时话音明显小了许多,远没有了刚刚不屑的劲头。 “那你有没有想过,让安云城更好的本质是让山中家更好,因为安云城属于山中家。而山中家更好不一定会惠及百姓。”奈良樱落笑着说道。 “你也说不一定嘛,万一呢,万一会惠及呢,人嘛,不能太悲观。山中大人会想到我们的。”老汉笑呵呵的说道。 “所以你就赌那万中无一是吗?赌山中大人是个活菩萨是吗?”奈良樱落再次诱导道。 “这怎么叫赌呢,山中大人就是活菩萨嘛。”老汉有种认死理的趋势。 “你为什么要将自己的命运寄托在别人身上呢?而且这个别人你还不认识,你完全不知道她是怎么样的人,长什么样子,每天过着怎么的生活,仅凭传言,仅凭她做过好事,就坚信她是个活菩萨,将自己的命运寄托在她偶尔的善良上,这何异于一种幻想呢,这何异于一种愚蠢呢?”奈良樱落说话开始有点冲了。 “你这小年轻怎么回事,说话阴阳怪气的,也就我老头脾气好,要是别人早拿锄头打你了。”老汉也不生气,因为奈良樱落说的话他听不懂,听不懂嘛,有啥好生气的。 “这样,我问你一个问题,你看不起奈良樱落,看不起那个赘婿,万一他会提高租金呢?” “这怎么会是万一呢?他肯定会提高租金的,我种的这个土地收成不错,他只要不傻他会提高租金的,毕竟那个赘婿卑鄙的很呢。”老汉肯定的说道。 “你怎么能说他卑鄙呢。”奈良樱落被逗笑了,他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他偷袭杀了山中白大人,怎么不卑鄙。”老汉无比坚定的说道。 “你还认识山中白呢?”奈良樱落诧异道。 老汉摆摆手,“不认识哟。”“不过我想他应该不是个坏人。我们的土豆和番薯,山中白大人总会派人来收,价格还算公道。这赘婿把他给杀了,以后估计收我们土豆番薯的人就少了。” “这样啊。”奈良樱落的表情难得变的严肃起来,他又问道:“万一那赘婿提高了租金,你们该如何?” “还能如何,当然是想办法在地里种更多的番薯和土豆,更努力一点了,这样收成多了,也就不在乎多点租金了。我偷偷告诉你啊,我发现了种植这番薯的独门秘密,可以让收成更多呢。”老汉说着理所当然的话,说着说着还得意了起来。 “啊……厉害了!”奈良樱落无奈的感慨道。这感慨显得心不在焉,又漫不尽心。 “不与你说喽,我要继续收番薯喽。”老汉拍拍屁股站起来。 “我帮你吧。”奈良樱落也跟着站起来。 “你不行,小年轻,嘴上没毛,干活不牢。”老汉笑道。 老汉虽然这样说着,但是并未阻止奈良樱落帮他干活,谁会阻止别人帮自己干活呢。 “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能有自己的土地,在自己的土地上耕种呢?”奈良樱落问道。 “我做梦都想。”老汉那浑浊的眼睛莫名的亮了起来。 “那你有想过,你口中的活菩萨山中大人会分土地给你吗?”奈良樱落又问。 老汉的头摇动的如拨浪鼓一般,“这肯定不会的,谁会将自己的土地分给别人呢,这不是傻子嘛。” “你刚刚不还说山中大人是活菩萨嘛,菩萨不就应该舍己为人嘛。”奈良樱落笑道。 “小年轻要脚踏实地,不要幻想着做梦。”老汉批评道,这个时候他学会了幻想这个词了,反过来教训奈良樱落起来。 “有趣啊,有趣,你学的挺快嘛,都学会幻想这个词了。” “那是自然,我老狗年轻的时候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聪明人,可惜了没学过忍术,也没学过剑术,年轻时候要是学会这些,就不种地了。”老狗又开始幻想了。 “老狗,老狗,狡猾的狗……”奈良樱落唱了起来。 “老狗,老狗,聪明的狗……”老汉也跟着唱,发出爽朗的笑声。 “假如奈良樱落愿意分地给你呢。”在笑声中,奈良樱落问。 “那他就是个傻子。”老汉笑着肯定道。 “什么人会将自己的土地分给别人呢,那一定是傻子。”奈良樱落复述道。 “对头,就是傻子嘛,还很下贱。”老汉大笑道。 “对头,下贱!”奈良樱落也跟着笑,但心中却有一股掩饰不住的悲伤。 当想法已成定局,幻想就会不切实际。 当幻想不切实际,人就会变成别人的奴隶。 当想法成为理所当然,那么就会形成剥削的道理。 当追求确定性的那一刻开始,人生也就确定了。 奈良樱落心中升起这四句话,却又不知道该对谁去说。如果山中结衣在这里,她一定会惊讶的跳起来,或者开心的笑起来。 这正是她正在思考的问题所需要的答案。 同一个时空下,不同环境的人在彼此印证着同一个问题。 同一个时空下,有人在思考为什么理所当然,有人一边挖着红薯,一边觉得理所当然。 这难道不值得悲伤吗? 第151章 琉璃的踪迹(上) 山雨欲来的山中家,与之相对的是风起云涌的镰仓。 从八月开始,到如今的十一月,幕府一直都处于动乱之中。 镰仓七年八月,源赖家被生病,退出幕府的实权,交出权力。 9月,外戚北条时政直接废了源赖家,拥立他的弟弟源千帆为将军,并诱杀了比奇一族的首领,将其灭门。10月,源千帆受到朝廷册封,并更名为源实朝。 源实朝成为了新的将军,于是源赖家的存在就变成了一件非常尴尬的事情。 十月中旬时,两人见了一面,这也是两人的最后一次见面。 在一间偏殿,源实朝召见了他的亲哥哥。这是无任何外人在场的私密对话。 源时朝穿着将军的常服在自己亲哥哥面前,炫耀并鄙夷道:“哥,见到将军,你为何不跪?” 源实朝其实此时才只有十二岁,他年幼穿着宽大的服饰,略显滑稽,但他自己不觉得,反而十分得意。 “弟弟,当个傀儡,你这么高兴的吗?”源赖家脸上挂满了不屑。 “傀儡?我会证明我会比你做的好,源氏的天下,父亲的天下,当由我来守护。”源实朝大声喝道,他激动的很,“一直以来,我都将哥哥当成榜样,可是,你当了将军之后做了什么,你在一点点的让出你的权力,让将军的威名成为笑柄,让源氏蒙羞。你做不到的事情,弟弟会帮你做到。” 面对弟弟激动的质问,源赖家哈哈大笑。 “你笑什么?”源实朝皱眉道。 “愚蠢的家伙,你所谓的守护父亲的天下,难道是与虎谋皮,让自己成为傀儡吗?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不选这一条路,而是冒险对付结成朝光吗?你终究只是一个孩子。”源赖家耻笑道。 “对付结成朝光真是你走的一步臭棋。在我看来,在羽翼未丰之时,只有忍耐,要像父亲当年一样忍耐,一时的傀儡,并不是一世的傀儡,我有的是机会。他们都将我看做孩童,这恰恰是我的机会。”源实朝狠狠道。 “天真啊,天真。你有什么机会,幕府内有人支持你吗?你有自己的势力吗?你有自己的军队吗?母亲,还有外公,会将你看的死死的,你的身边全都是他们的人,你怎么破局?”源赖家摇头道。 “父亲死前曾给了重忠大人遗言,让他守护源氏的天下。只要我争取一番,定能获得支持。现在只要你点头,让三浦和千叶支持我,我未必不能逆风翻盘。”源实朝低声道。 “重忠虽为守护,曾忠心于父亲。但是他并不忠心于我们。他不可信。”源赖家摇头道。他是一个极为细心的人,因为重忠守护的是源氏的天下,但并不是他们兄弟的天下。弟弟以为这没有区别,但这是有区别的。 正因为有区别,所以重忠才可以毫无负担的在放逐尾原景时的名单上签字,更何况两人本就有私仇。正因为有区别,所以他才会参加对他岳父比奇一族的围剿。守护源氏的天下?从他的行为来看,他已经倒向了北条家,这样的人真的值得信任吗?弟弟还如此天真啊。 因为他的天真,使兄弟相残。 “我凭什么帮你?”源赖家质问道。 “就凭现在我可以保你性命。”源实朝认真的说道。 “你?就凭你?”源赖家哈哈大笑,笑完脸上却布满怒气:“我的长子被北条一族杀害,二子公晓被逼出家,三子荣实死于暴乱,四子禅晓被北条一族用刺客杀害,才两岁的女儿竹御所也被抱走,他们做的如此之绝,怎么会放过我?他们对源氏已经失去敬畏,你有一天也会步我后尘。你凭什么说保我性命?” “母亲会帮我的。”源实朝大声喝道。 “母亲?哈哈,她更相信她的娘家,而不信她的儿子,若在二者之中选择,她会毫不犹豫的放弃你。她,让我觉得恶心。你也是。”源赖家状若癫狂,瞳孔放大:“弟弟,杀了我吧,让我看看,你为了权力到底可以做到何种地步。与其死在北条氏的手里,还不如死在你的手里,来,来啊。” “你疯了。”源实朝接连后退好几步,他被吓到了。他摇头又叹气:“我也不想把事情做到如此地步,但是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源氏的天下一步步被蚕食,为此,我只能与虎谋皮。哥哥,我会将你流放到伊豆修禅寺,你生病了就在那里好好静养吧。” “伊豆?北条氏的老家,那是父亲与母亲相识之处。当初母亲可以为了爱情与一无所有的父亲私奔,现在母亲为了权力却可以将自己的儿子置于死地,到底哪个才是她呢?”源赖家满是嘲笑。 源实朝此时正欲说什么,外面忽然有人禀报北条时政到来,源实朝顿时收起复杂的情绪,变成一个孩童该有的模样,天真又无害的喊道:“外公,您来啦。” 源赖家冷眼看着这个只有十二岁的弟弟。弟弟在这个家族中唯一学会的可能就是演戏,但是这不足以改变局势,弟弟却还在幻想能逆天改命,终究只是一个孩童的幻想。 —————— 八月初的时候,木旅白和灰就开始赶路回镰仓。只是两人都受了一些伤,一直到九月初的时候才回到镰仓。 两人刚回到镰仓就赶上了灭比奇一族的大行动。若是回来的早些,他们或许可以加入其中。因为时间的关系,他们刚好错过,两人懵懂的看着曾经势力滔天的幕府守护就这样被灭了满门。 灰一直比较呆,她并不太在意哪个大人物死或者活,对她来说只要有饭吃就行。而对于木旅白来说,他一直的愿望就是天下太平,为了这个天下太平他才会去杀奈良樱落,然而幕府的乱象却让他动摇了。 他以前一直坚信,哪怕是外面乱成一片,作为幕府中心的镰仓也不会乱。但是事实是镰仓不仅乱,而且杀的血流成河。而那些让他仰望的大人物们却一个个的冷眼旁观。 甚至御家人的信仰,在他眼中无所不能的将军,就那么堂而皇之的被赶下了台。作为这个大时代下的年轻人,他第一次感觉到了迷茫,他看不清这个国家未来的路。他讨厌打仗,但是只要不是傻子,都能感觉到,战争已经不可避免。 旧秩序崩塌了,新秩序就要用血来书写。 因为源赖家下台,连带着夫人北条政子也失去了掌控幕府的能力,这个时候反而没有人追究他们办事不力。反到是三浦明找到了他们,详细的问了奈良樱落杀三浦暗的细节,因为两人实话实说又比较诚恳,反而得到了三浦家的一些赏赐。 他以为三浦家会找奈良樱落的麻烦,他已经恳求三浦家主希望同行,嘴上说的是要一雪前耻,但是心里真正的想法还是想看看奈良樱落的极限在哪里。 只是三浦家在举办了葬礼之后,却并没有去找奈良樱落的麻烦,反而安静了下来。 于是木旅白就一直等,一直等到了十月底。 然而三浦家却还是毫无动静。 十一月六日晚,在一处饭馆中,木旅白约见了灰。 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灰了。因为灰隶属于北条政子手下的杀手组织罗刹,往往能接触到一些更隐秘的消息,所以抱着套消息的想法,他请灰吃饭。 灰最喜欢肉食,尤其是烧鸡。她抱着一只鸡在那里啃,而木旅白就显得心不在焉。 “你说,三浦家三浦明一向是睚眦必报的,怎么过了这么久一直都不动手,难道是忌惮了山中家?”木旅白像是在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脑子不够用就不要想了,多吃点饭,饿你几顿就没那么多烦恼了。”灰很直白的说。 “人要是不思考,那不是和傻子一样嘛。”木旅白撇撇嘴。 “我要是三浦明我也不会动手,离得那么远,又是山中家的老巢,难道出兵吗?他那么宠他弟弟,弟弟死了,应该会亲自动手报仇,而现在他抽不开身。镰仓还不够乱吗?这么简单的事情,我闭着眼都知道是怎么回事。”灰咬着鸡腿咕哝着,“下次请我吃饭,记得还是烧鸡,我还是蛮喜欢这家的味道,好说歹说我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算了吧,这一路我被你拖着走,身上的皮都脱了一层,脑袋都被磕傻了。倒是你,自从那次之后,你好像没以前那么呆了。” “杀人只是工作,吃饭才是正经。不过你太弱了,若不是背靠家族,你迟早饿死。” “我最近一直在打死拳,已经很有进步了。我到了瓶颈期,需要有人指点一下。日向悠生一直在镰仓,我托关系送了不少钱财,但对方声称一直在考虑,未有实际进展。”木旅白感慨着说。 “你真是麻烦。今晚我要吃饱一点,明天我要当护卫,有任务。”灰吃的满嘴流油,依然大喊着再上两份烧鸡。 “你是个杀手,当什么护卫。”木旅白感觉灰的话还挺扯的。 “谁知道呢,这是新任守护平贺朝雅大人的命令。” “平贺朝雅?他不是应该不在镰仓吗?怎么回来了?” “谁知道呢。”灰并不关心这个问题。但是木旅白却感觉到了事情并不简单。 平贺朝雅是谁?他是北条时政的女婿。幕府创始人大将军源赖朝也是北条时政的女婿。 镰仓幕府能够建立,也得益于北条家的支持。但北条时政不止一个老婆,而他的后妻牧之方,是他现在最宠爱的妻子。北条时政晚年的时候他的老妻子非常识趣的死掉了,于是他续弦娶了豪族牧宗亲的女儿。老夫少妻的模式下,因为某些众所周知的原因会对妻子有所亏欠,于是就会在其他方面尽量弥补。于是自源实朝上台开始,北条家掌握了幕府的实质权力。而这种权力通过北条时政的转嫁也让牧之方获得了力量。 牧之方的女儿嫁给了平贺朝雅。连带着平贺朝雅也得到了北条时政的信任。平贺朝雅的母亲实质上是来自于比奇一族的族长的三女儿,但是在母族和妻族的斗争中,他非常明智的站在了妻族这一边。他参加了对比奇一族的绞杀,而且非常的干脆,算是投名状了。 于是在比奇一族被灭门之后,源实朝的地位更加稳固,皇室为了拉拢源实朝或者是嵌入幕府的新力量,于是皇帝的亲信位及公卿的坊门信清大人将自己的女儿信子嫁给了源实朝。源实朝自是不可能亲自去迎亲,而作为代表的是牧之方的长子北条政范。 有意思的来了,北条政范死在了迎亲的路上,而保护北条政范安全的是田山家的队伍。田山家现在当家的是田山重忠大人。他曾作为源赖朝将军最为信任的部下,也是武力强盛的代表,在幕府中的职位一直都是京都守护。 所谓的京都守护的作用其实就是用来监视朝廷的,这一职位非常重要。为了防止被皇室拉拢,自幕府成立以来这个职位一直都是幕府的亲信担当。 而自源实朝上位开始,北条家就有意换了京都守护,于是有心人一番操作之下,这个京都守护的人选落到了平贺朝雅的头上。 想到此处,木旅白问了一句:“明天平贺朝雅大人要见什么人吗?” “有晚宴,不过我没的吃,请的人好像叫田山重保,对,没记错就是这个名字。”灰对这些不太感兴趣,她甚至不知道田山中保是什么人。 “田山一族的少主,田山重忠大人的儿子?”木旅白脸上露出了兴奋的光芒:“若是能得到田山少主的指点,我在拳法一途亦能精进了。快告诉我宴请的地方。” 灰很难理解木旅白为什么能如此兴奋,她大概知道整个幕府年轻的御家人都对田山重忠大人有一种莫名的崇拜。听说田山重忠大人是幕府守护中最厉害的,有着怪力无双的美名,总是能打出在乱军丛中取敌方上将首级之类的战绩。 每个年轻人都渴望成为英雄,但是灰从不想成为什么英雄,她的命运早已注定了,她是杀英雄的刀。 “无聊。”灰并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木旅白地点,她翻着白眼对木旅白咕哝着,此时她才放下手中的烧鸡,她眼睛随意的扫视着饭馆,此时才发现隔壁桌一直背对着她的人有点眼熟。 这人带着狐狸面具,身材纤瘦,很明显是个女子。而她的身边是一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老者,还有一个相貌英俊的青年。她看不到女人的脸,却认得那老者。 这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奈良樱落身边的老仆人。她常年看画像杀人,对人的相貌总是能记得很清楚,她不会认错。灰想到这一点,顿时反应过来背对着她的女人是谁了,是那个一直站在奈良樱落身后的女人,一个名叫琉璃的艺伎。 “你们怎么在这里?”灰很自然的站起来朝着琉璃走了过去。 “谁?”木旅白此时才转头看向隔壁桌。他对老锄头没什么印象,反而对琉璃的印象有一点,但他想不起来是谁,更何况琉璃带着面具。 “他当初留你们两个性命,现在该是你们报恩的时候了。”琉璃转头直视着灰的眼睛,笑道。 此话一出,木旅白终于有些印象了,他想动手却发现自己已经不能动了,甚至连说话都不能,他已经在悄无声息中被影子模仿术困住了。而困住他的人,正是那其貌不扬的老头。而这老头还在旁若无人的吃烧鸡。不是说影子模仿术控制者和被控制者会保持着相同的动作吗,为什么这老者可以动。为什么现在明明已经天黑,影子模仿术应该失效才对,为什么这老者可以使用这个术?木旅白急的额头冒汗,心中骇然。 “可是灰不是知恩图报的人啊。”灰虽然也被控制,但是她很镇定,她睁着无辜的眼睛看着琉璃,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出去说。”鸢尾花木站了起来,环顾四周,他对于小姐孤身入镰仓的行为一直表示担忧。这实际上是一种赌博式的冒险。 “也好。”琉璃点头,她来镰仓是为了取回她失去的东西。 …… 在四下无人处,琉璃对灰慢悠悠的说道:“平贺朝雅会在宴会上对田山重保发难,若有机会,对田山重保出手。” “我可打不过田山重保。”灰无所谓的说道。 “你只要出手,那么意义就不一样了,因为你是平贺朝雅的护卫。我不在乎你出手的结果。反而在平贺朝雅看来,你出手是忠心的表现哦。” “我可不懂,但是这貌似很有趣。”灰点点头道。 “你们究竟想干什么?”木旅白大声喝问。 “大将军源赖朝死时曾秘密给田山重忠留遗言让他守护源氏的天下,面对幕府乱象他一直在忍耐,若有机会必会重塑将军的威严。你帮我把这个消息散播出去。这是你的任务,你的任务可比灰简单多了。”琉璃笑道。 “我不会做的。”木旅白摇头拒绝。 “这可由不得你。” 带着面具的琉璃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却给人一种十分神秘的感觉。她没有威胁,没有命令,她对灰和木旅白说话仿佛只是通知。 说完话,她就转身走了。 一直到琉璃离开很久,木旅白和灰身上的术才解开。 “只是一个艺伎而已,装神弄鬼。”木旅白低声骂道。 “好厉害啊。她变强了。”灰嘀咕着,她见过琉璃。几个月前的琉璃和现在的琉璃,完全判若两人。 “她到底想干什么?是奈良樱落的阴谋吗?是他的反击吗?”木旅白嘀咕着,他想不通琉璃的逻辑,难道仅凭他们三人能在幕府做成什么事情吗? 木旅白根本不会听从琉璃说的话去散布消息,但是第二天却到处都有人在谈论这个消息,而且几乎每个人都一口咬定这个消息是来自于木旅白。 木旅白面对着满城风雨的谣言,整个人都是懵的。他想解释,但是却没有人听他的。这一刻,木旅白才觉得他麻烦大了。 第152章 琉璃的踪迹(中) 夜深,琉璃三人坐在一处密林中点燃了篝火。 影流之主奈良寻已经靠着树睡去。琉璃却拿着纸笔在篝火前写写画画。 “小姐,你这个计策有几分把握。”鸢尾花木略带担忧的说道。他来镰仓总是有一股极度不安全感。他虽然对镰仓的所有人都有恨意,但这股恨意却并不能给他安全感,反而离仇人越近,他越紧张。 “这算不上什么计策,只是将隐藏的矛盾表面化。斗争一旦表面化,那就是你死我活。”琉璃肯定道。 “我并不觉得,他们一定会打生打死,而且田山重忠在御家人中的影响力极大,并不好动。”鸢尾花木并不明白琉璃小姐为什么这么肯定。 琉璃在纸上一边写一边说给鸢尾花木听。 “源实朝是个傀儡没错,但是所有人都没有搞清楚,他到底是谁的傀儡。他可以是北条时政的傀儡,也可以是北条政子的傀儡,还可以是牧之方的傀儡,甚至是平贺朝雅的傀儡。” “这不都是一样的吗?他们都属于北条氏一系。”鸢尾花木纳闷道。 “不一样的。”琉璃摇头:“北条时政的前妻生下的女儿北条政子嫁给了源赖朝,她现在是源赖朝遗产和军队的实际控制人。北条时政的儿子北条义时是北条氏举足轻重的人物。而后妻牧之方获得的力量来自于北条政时,而北条时政已经老了。若你是牧之方,你怕不怕?万一哪天北条时政归天了,她怎么办?她怎么在北条家生存?更何况她的利益可不止是她一个人的利益,包括了她的母族,还有女婿平贺朝雅。” “根据影流的情报。源实朝上位时,北条政子就已经给他说亲。而说亲的对象是她的内侄足利义兼的女儿,她的想法不言自明,但是这样好的提议却被源实朝拒绝了。源实朝拒绝的理由是他不喜欢武家的新娘,所以才在牧之方的说和下娶了坊门信清的女儿。” “源实朝虽然成为了傀儡,但是他不想一直成为傀儡,所以他不想被北条一族控制的太深。任何人都不想自己的枕边人是一个监视他的人。所以为了制衡幕府内的力量,他只能引入朝廷的力量,来了一招驱虎吞狼。但是他给出的理由却只是一个孩童的喜好。这招很冒险,但是也是极为阴险聪明的。“ “但一个傀儡有什么资格拒绝呢,能拒绝就说明他这个傀儡为了对抗母亲,借用了后妻牧之方的力量。而牧之方靠的的是北条时政的力量。” “如果两方就此平安无事也就罢了。可惜不是。牧之方让自己的长子北条政范帮着接亲,田山重保护送。一路虽然安然到达京都,但是在见到京都守护平贺朝雅的时候,在这样隆重的场合,重要的时刻,北条政范竟然死了。传言说他是病死的,病死的真是巧合。” “他一病死,无疑引爆了北条家前妻派和后妻派的矛盾。只是现在这矛盾还隐在水下,我们要做的就是让这矛盾浮出水面。” “权力斗争若是不按照一直以来的游戏规则来玩,那么就是你死我活了。” “可是这事和田山重忠有什么关系?”鸢尾花木很意外,他不明白小姐为什么要花大代价制造田山重忠的谣言,并准备对他出手。 “你难道忘了田山重忠的妻子是北条政子的妹妹,这在后妻牧之方看来,田山重忠本就是潜在的的敌人。而好巧不巧的是她的大儿子死了,而且是在田山重保的护送下死的,这就很值得玩味了。” “而北条政范的死,唯一能为田山家摆脱嫌疑的人是平贺朝雅。但平贺朝雅却恨不得弄死田山一族。” “因为两人本就有私仇,不说平贺朝雅现在是京都守护,两人的领地现在可是接壤的状态。平贺朝雅拥有武藏东南的土地,田山一族拥有武藏西北的土地,两人的地盘中间原先隔着比奇一族,可以作为缓冲带。现在比奇一族没了,两人的地盘接壤了,两人在幕府内的立场不同,虽然面上平和,但是各自的手下可是能动手不动口,已经在交界地打生打死了。” “来自影流的消息,在京都,北条政范死后,平贺朝雅在设宴田山重保的时候两人酒后可是打了一架,御家人之间切磋本是常事,但是在这敏感的时候平贺朝雅的行为已经决定了他已经忍不住想动手了。” “影流消息,在打完架的当夜平贺朝雅就写信给了牧之方。虽然不知信的内容,但也可以猜测一二。因为平贺朝雅从京都回来了,回了镰仓。” “这一条条的消息都在指着一件事,平贺朝雅想打压田山一族,所以我们有必要帮他加把火。”推理到这里,琉璃望着明暗不定的火光,自信道:“帮他灭了田山一族吧。” “就凭我们?”鸢尾花木虽然想报仇,但他从没想过这么快动手。田山重忠可是登天境,武力在幕府可是数一数二的,怪力无双的美名可是实实在在的打出来的。他手下的武藏兵团的战斗力也是数一数二的。这样的实力,鸢尾花木根本不信只是一些谣言就能灭了他。他虽然做梦都想杀了田山重忠为家族报仇,但是杀田山重忠对他来说无异于天方夜谭。 “个人的武力再强有什么用,人都有弱点,我外婆自认天下第二,无人敢称第一,还不是被人算计死了。田山重忠那么忠心幕府,那么就让他死在他的忠心上好了。”琉璃平静的述说着,她话音刚落,原先在假寐的影流之主奈良寻无奈的睁开了眼睛。 奈良寻白了琉璃一眼,叹道:“复仇是愚者的游戏,我并不赞成你过早的将自己的人生陷入到这种愚蠢的游戏之中去。” “外公,你也不信我现在有能力杀田山重忠吗?”琉璃反问。 “你得先有自保的能力,我才能随意出手,毕竟你现在是我的弱点。”奈良寻虽然是鬼神之上的实力,但他亦有顾忌。人的实力越强越是对这个世界拥有敬畏。 “不用外公出手,报仇,我自己就够了。若无意外,一切都会发生。”琉璃自信道。 她的自信不在于她自信于她的布置一定会发生,她的自信来自于她自己,来自于她自己的道理。自信就是自信,人若连自己都不信,还能信谁。人若连自己都不信,什么事都干不成。 曾经畏惧的东西,在她直面命运的那一刻就已经无所谓了。奈良樱落的心学教会了她,人要想从畏惧变成勇敢,从怯弱变成自信,那么自大和骄傲就是唯一的良药。 她曾经逃避命运,自愿封印记忆沦为艺伎,那种堕落和躲藏的人生她不想再过了。人们总是告诫年轻人不要自大和骄傲,认为这是缺点,但其实大多数人连自大和骄傲的资格都没有。 你得先拥有自大和骄傲的道理,然后驯化自己的心。在心变中不断迭代自己的能力。那么自大和骄傲就是自信。 只有极度懦弱和自卑的人才会觉得自大和骄傲是缺点,他们从没没想过这两者其实都是自信的另一种演化。只是大多数情况下这是一种失败的演化,那么就尽量不要失败就好了。失败从来不可怕,害怕失败引发的恐惧才可怕,因为那会束缚自己的心。 愚者会问,那么真的失败了会怎样,失败了那么自大是自大,骄傲是骄傲,是不是就不是自信了呢?是不是失败了,就把自大和骄傲当成缺点摒弃了呢,不,在琉璃看来,每一次失败都代表着自信有弱点,那么克服这些弱点,一直自大,一直骄傲下去就好了。 这便是琉璃的道理。 她这样的道理演化成了自信,然后这种自信慢慢形成了一种独属于她的霸气,霸道无比。 ------------- 木旅白一觉醒来就听到了镰仓满城的流言,几乎所有人都信誓旦旦的说流言来自于他。 木旅白明白这些留言来自于琉璃,但是他该怎么向其他人解释,谁会信一个艺伎有这么大的能量? 他百口莫辩。 面对谣言时,解释往往是最徒劳的狡辩。 因为自证是一个非常麻烦的过程。 对他这样的小人物来说,在镰仓这样的幕府中心,几乎随意一个权贵就能用手指碾死他。 现在他几乎没有选择。 他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找始作俑者琉璃,但是怎么找得到呢?怪不得,琉璃昨夜并未威胁他,只是通知他。他原本的设定就是一个背锅侠,告知他已经是一件极为慷慨的事情了。 可是为什么是他呢?他到底哪点看起来那么倒霉呢?他真是郁闷极了。 他午时来到昨夜的店面希望能再次遇到琉璃,可惜一无所获。 正在这时,一个女忍者来到他的面前,不客气道:“我家夫人找你,跟我走一趟吧。” “你家夫人是谁?” “不该问的别问。”那忍者并未回答他,而是亮出了袖口的北条家徽。 木旅白刚要站起,又一个忍者来找他,这个忍者他认识,是北条政子身边的人。 他颇为客气道:“木旅白,大人要见你。” 他口中的大人很显然是北条政子。 “这……”木旅白一下为难了。 “跟我走吧,北条政子见我家夫人也要叫一声母亲,先来后到也要了解,你跟我走。”女忍者说话很客气,但是语气不善。 北条政子的忍者还想拦着,那女忍者冷笑一声:“我劝你不要插手夫人之间的事情,若有争执,你会当成弃子丢弃,你直接回去禀报就好。” 木旅白此时才觉察到女忍者的主人是后妻牧之方,而牧之方此时竟压着前前将军夫人北条政子。幕府的局势已经糜烂至此了吗? …… 木旅白在忍者的带领下如愿的在一间明亮的大堂内见到了后妻牧之方。 他爬伏在地,谦卑的低着头,不敢直视牧之方的面容,他只能看到牧之方的脚。那双脚穿着白袜踩着木屐,白袜之上是修长的美腿,优雅又高贵。 他不明白为什么只是看到了一双脚心中怎会产生优雅又高贵的感觉,但是这种感觉无疑产生了,或许是因为他此刻恐惧紧张的心情,也或许是因为牧之方的身份给予的幻想。 他忐忑的等待着牧之方问问题,心中在斟酌着怎么样回答,他害怕回答错误,他的性命今天就得交代在这里了。 然而他未等到牧之方问问题,他就等到了北条政子的到来。北条政子和他的弟弟北条义时,北条时房是同时来的。 几人来了之后和牧之方小声的聊了些什么,渐渐的声音大了,还带有了些争吵声。 木旅白爬伏在那,几乎无人理他。他耳边听到了许多他不该知道的事情,但是他不想听,这些东西也钻入了他的耳朵里。他心中的忐忑越发盛了。 恰在此时,有人禀报,北条时政到了。 这个北条家的老人,现在却已经是整个幕府最具权势的人。他代表的北条家轻而易举的灭了一方守护,这种实力已经形成了一股空前的势力。在这股势力面前任何人都是渺小的。 木旅白此时爬伏的更低了,一股恐惧自心间升起,到底多大的罪过,才会同时见到这么多的大人物。他的心在颤抖,他的双腿内的肌肉都在不自觉的打颤。 他的恐惧来自于死亡吗?不,他的恐惧来自于一直根植于自我的信念,他的恐惧来自于未发生事情的想象。他在与奈良樱落战斗时是不怕死的,他理应不会畏惧,不会恐惧,因为这世上没有超过死亡的恐惧。 但他就是恐惧了,害怕了! 那到底是什么让他现在如此恐惧呢? 他恐惧的是北条时政吗?是北条政子吗?是牧之方吗?还是北条家另外的两个儿子吗? 都不是。 他恐惧的不是具体的人,也不是具体的物。他恐惧的是那吓人的名头,那吓人的权势给他心里的压力,那股压力会从心里蹿到脑子里,然后在脑子里产生十万八千个幻想。这些幻想让他恐惧! 木旅白脑子浑浑噩噩的,他沉浸在自我的恐惧幻想中,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因为他听到这些大人物在吵架。他们竟然在吵架! 牧之方说道:“田山重忠拥兵自重,一直与我们北条家虚以为蛇。我儿的死与田山重保脱不了干系,而且从平日里的细节来看,田山家对北条家缺乏应有的尊重,他们怕是有谋反之意。现在城中可是有传言,田山重忠有源赖朝将军的遗命,命他守护幕府的天下。若是他忽然起兵,打着清君侧的名义对我们北条家开刀,那么又当如何呢?” 听闻此话北条政子却言辞激烈的反对:“不能对田山家动手。田山家不比比奇一族,武藏兵团突防能力天下第一,如果一个操作不当将田山重忠逼反,甚至投降了朝廷,那么对我们来说将是灭顶之灾。” 北条义时也跟着附和:“田山重忠对幕府忠心耿耿,为幕府的建立立下了不世的功勋,但凡艰难的战役基本都有他的身影,是他带着武藏兵团啃下了许多难啃的骨头,当年若不是他,源赖朝将军也不会那么快打败源义经,是他带着武藏兵团率先打入了奥州。如果不分青红皂白的对他动手,恐怕难以服众,要知道田山重忠在御家人心里的威望很重,现在这种时候不能对他动手。” 牧之方却说道:“正因为他威望重,所以威胁才大。要趁着他还没准备好,先擒住他。正所谓先下手为强,不能因为困难大就不动手。” “我觉得,你母亲说的对。”正在这个时候,北条时政表态了,他坚定的站在了牧之方这一边。 北条时政以为他既然表态,这件事也就到此为止了,但是没想到即使如此,北条政子和北条义时依然疯狂反对。 北条时政皱眉了,他甚至在思考是不是他给自己的儿女权力太多了。他顿时大怒:“怎么,你们竟然想忤逆父母吗?竟然帮着外人说话,是不是已经密谋和田山重忠一起准备对我动手了?” 北条义时顿时低下了头,他终究还不是北条家主,这件事他做不了主。他看向了一向主意多的姐姐北条政子。 然北条政子却是画风一变,忽然这样说道:“对田山重忠动手可以,但是要智取。但就算如此,我们也要付出一些代价,只是这些代价,父亲不一定能承受。” 北条时政顿时不耐烦,“什么代价都可以,按我说的去做就行。” 北条政子点头,此时她斜眼看了一眼爬伏在地的木旅白,淡淡道:“听了这么久,你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吗?” “属下不知。”木旅白听闻是北条政子的声音顿时坚定的回答道。他一直以来都是在为北条政子卖命,相比于其他人他还是愿意相信这个第一代将军夫人。 “你应当知道,你刚刚不是告诉我,田山重忠有谋反之心嘛。你说我该不该信你呢?”北条政子冷冷的声音响彻在木旅白的耳边,让他整个人如坠冰窟。 他被莫名其妙的叫过来,如蝼蚁一样爬伏在地一个多时辰,没有人问他任何问题,临了却告诉他,他其实说了话,他说田山重忠大人要谋反。 他说过吗?他没说过。但是北条政子说他说了,他就真的说了。 这就是权力吗? 颠倒是非只是权力最微不足道的能力罢了。 如果木旅白敢说他没说过,他都能预想到他的一千种死法,这些死法都是生不如死。他可以死,但是他不想死的这么不明不白。 所以他肯定的回答:“田山重忠大人确实有谋反之心。” 说出这句话之后,他听到了北条政子的笑声,北条义时的笑声,牧之方的笑声,北条时政的笑声。这些笑声是如此的清晰,清晰到刺痛着他卑微的心。 但他却如释重负,因为他保住了命,他识时务。只是他违背了本心,所以有一股悲凉从心中升起。他一直以来所坚信的东西崩塌了,一直以来守护的东西崩塌了。 他到底是因为什么离开家族为将军卖命,进而为北条政子卖命呢?他到底是因为什么去杀奈良樱落呢?他以为他曾经坚守的信念是如此清晰,但是此刻却是那么的模糊,以及可笑。 第153章 琉璃的踪迹(下) 当晚,灰作为一个杀手真的当了平贺朝雅的护卫。 灰与木旅白不同,她的思维方式压根就不是正常人。不被别人理解,一直以来都是她最大的骄傲。 她非常喜欢去做那些常人不理解的事情。她非常享受别人不解的目光,至于他人质疑疑惑不信之类的情绪,那自然是最好了。她从来不关注别人对她的看法,别人越是不理解她,她越是开心。 她今夜穿着宽大的盔甲就那么堂而皇之的站在会馆中当护卫,她还只是一个孩子,所以这些盔甲穿在她身上是那么的不合身,连帽子都是歪的,显得十足滑稽。 她一走起路来,身上的盔甲就哗哗响,叮叮当当的,这些令人烦躁的声音,她竟也觉得好听。她非常擅长自我取乐,尽管那些自我取乐的事情在他人看来是那么的无聊,她却能沉浸其中。以至于其他护卫都等田山少主等的不耐烦了时,她却自己玩的很开心。 当会馆外有人高呼田山少主到了时,她才收起玩闹的心情看向那田山少主。 田山重保非常高大,他只带了少量的护卫来参加这次的晚宴。他的眉头紧锁,看起来不是很高兴,好像是不情不愿的来参加这晚宴。 他本来就看不上平贺朝雅,加上两人先前互相辱骂过对方,又打过架,根本算不上朋友。对于平贺朝雅杀自己的母族给妻族当投名状,然后刮分母族的行为,他觉得非常不齿。如若不是今日莫名其妙有许多关于他父亲的流言,他压根不想参加这场晚宴。 毕竟平贺朝雅从某些方面来说代表了北条氏,他不敢得罪如今的北条氏,加上后妻牧之方的长子在他的护送下死的不明不白,他要今夜不来,在外人眼里看来他就是做贼心虚,那无疑会让误会加深。身在世家之中,很多宴会饭局不是以他个人意志来决定的,他有被权力裹挟的无奈。基于以上的考量,他才硬着头皮来的。 然而这场宴会并不简单。 正常入席之后,平贺朝雅随口说的几句话就已经充满了火药味,若不是田山重保刻意压制,此时两人应该已经开始互相问候对方的母亲了。 但田山重保的刻意退让并未让平贺朝雅消停,他今天本就是来找事的,他几乎处处都在刺激田山重保,就是要激怒他。 田山重保一开始不回应是因为他会在心中告诉自己要顾全大局,但是若冷嘲热讽一直存在,那么就等于是羞辱。 人在被羞辱的情况下会愤怒,简称羞怒,若不反击,就会演化成无能狂怒。 田山重保本就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他手捏着桌角,气的浑身发抖也没有说一句不得体的话。他一口菜没吃,起身就要走,忽然平贺朝雅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有人举报你们田山一族谋反,就在今天。” “谁在胡说八道!”田山重保终于忍不住对着平贺朝雅喝道。 “哟,还生气了。你是被说到心坎里了,所以佯装愤怒来掩饰自己的失态吗?”平贺朝雅笑呵呵的说着。 “田山一族一直对幕府忠心耿耿,这一点不需要我来说,所有御家人都看在眼里。”田山重保此时坐了下来,他明白这个时候他更不能走了,免得会落人口舌。 他打定主意,平贺朝雅要说就让他说,要羞辱他就让他羞辱,相比于个人的尊严,家族的名声要更加重要。田山重保保持着和其他世家人一样的信念,和家族比起来,一切都不重要。有了这个信念支撑,他反而能平静的面对平贺朝雅的挖苦嘲讽。 平贺朝雅看田山重保忽然冷静了下来,他反而生气了,他皱紧了眉头,又问;“你们田山一族不会真的谋反吧。” 田山重保也不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平贺朝雅也冷笑着看着他。 两人的沉默连带着气氛也跟着沉默,他们不说话,谁也不敢发出任何的声响。 然在这寂静又诡异的气氛中,忽然传出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一个穿着宽大盔甲,略显滑稽的小女孩从正门进来,径直朝他们走过来。 平贺朝雅眉头皱的更深了,他不知道这个小女孩是谁,为什么身穿护卫服在没有传唤的时候就进来了,她进来干什么呢?他整个人直接懵掉了,一瞬间竟忘了阻止她。 田山重保也疑惑起来了,这个时候这么一个小女孩走进来要干什么?是谁让她穿这么宽大的盔甲的?她怎么这么奇怪。 她怎么朝他这边走过来了。 “你就是田山重保?”她走到田山重保面前,问了一个异常愚蠢的问题。 田山重保一瞬间也懵掉了,他呆呆的点点头。 “去死吧!”她的身后突然出现了八根尖刺,如一个站起来的蜘蛛朝着田山重保扑了过去。 如果将此刻的时间慢放,你会看到田山重保不知所措的睁大眼睛,同时,平贺朝雅也长大了嘴巴。 两人的脑子里都不由自主的冒出这样的想法:“这人是谁?”“为什么忽然动手?” 灰只是一个筑根的忍宗,她是杀不了已经心转手的田山重保的。 但诡异就诡异在,田山重保不知道她是谁,而且在这样的场合里反而不敢直接出手弄死灰。因为灰穿着的盔甲上雕刻的是北条家的家徽。 于是在田山重保的刻意忍让下,在这不小的宴会厅里,田山重保被灰追的到处跑,一瞬间各种桌子椅子餐具食物到处乱飞,整个场面乱成了一锅粥。 平贺朝雅此时才反应过来问身旁的人那女孩是谁? “她啊,原本属于罗刹,今晚人手不够,调她来守门。这丫头脑子不太好,有点神经病,刚刚应该是脑抽筋了。” 听到手下人的汇报,原本皱眉的平贺朝雅没绷住直接笑出了声:“这丫头有趣,当赏。” 灰的出现让平贺朝雅省了很多事,他当然开心了。他大声的对田山重保说道:“这丫头脑子不太好,勿要伤她。她可是北条政子的爱将,杀了她,等同于谋反。” 田山重保听闻此话再也绷不住了,他大声的问候了平贺朝雅的母亲,但对灰下手的力度又轻了一些。他也明白,若今夜他不狼狈一些,平贺朝雅不会放过他,北条家不会放过他。于是他借着灰演起戏来。 他希望借着今夜的狼狈和羞辱来减轻牧之方因为丧子之痛对他的怀疑和打压,他骨子里从没想过北条氏会对着名满天下的田山一族动手。 他以为让步和自辱有用,但其实只会让敌人看清的你的软弱与不堪。 什么样的人自辱有用呢?无兵权的人,比如历史上的萧何,可以出卖尊严认输。有兵权的人自辱只能拖延时间,不能解决根本问题,有兵权的人除非放弃兵权,不然连认输的资格都没有。当矛盾激化,别人认为你有威胁的时候,自污自辱其实就相当于一种软弱。这种软弱反而会让敌人觉得到了动手的时候了。 自辱是没用的,这个时候甚至连解释都是一种多余。 以此推演,当原先的弱者有了刀之后,在强者眼里这刀即使没有对他出手,弱者已经有了威胁。这个时候弱者的自辱实际就是一种软弱。 弱者真正正确的做法是在强者没动手的时候就率先拿刀反抗。 理是这么个理,但是大多数情况下,弱者即使有刀在大多数情况下的选择依然是求饶。 跪地求饶,声泪俱下,用道德谴责对方,是大多数有刀弱者的选择。但求饶是没用的,暴露的只是你的怯弱。强者多数情况下都是靠抢资源起家的,他们的心都很硬,求饶,道德谴责对他们来说就像是最搞笑的事情。 如果真的想求饶,不用出卖你的尊严,只要丢掉刀赌对方认为你没有威胁放过你就好。赌的是强者那天心情好,把你当个屁一样放了。 如果想反抗就拿刀反抗,最好让强者受一点皮外伤。一开始不能太用力,但要保持鱼死网破的气势。然后以此为基础谈判,这个时候弱者会面临两个选择:1、招安,做强者的狗腿子。2、捅强者一刀,让他不要再来惹你。如果强者露出疲态,最好直接干翻他,然后成为他。 很不幸的是在想反抗的拿刀弱者中多数都选择了第一种。这其实是这个世界越变越坏的根源。 当弱者拿刀只是为了保护自己,但强者却认为其有罪的时候。百分之九十九的弱者会选择求饶自辱。只有百分之一的人会选择反抗。这百分之一的人在其他百分之九十九的人眼里是莽夫。他们甚至会觉得弱者怎么能反抗强者呢? 他们把求饶当聪明,把反抗当莽夫,认为明哲保身是一种智慧。 然后这百分之一的莽夫中有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会被招安,会变成强者的狗腿子。说狗腿子有点难听,在弱者眼里其实已经算是成功人士了。他们很难理解这个莽夫是如何蜕变的,于是在这种不理解中更加崇拜莽夫,认为莽夫天生比他们聪明。 以这个逻辑反推,你会发现,明哲保身的求饶是一种智慧,当莽夫也是一种智慧,但从结果来说莽夫的智慧却是大于明哲保身的智慧。很意外不是吗? 为什么会这样呢? 弱者为什么会向强者求饶,因为他们会想如果不求饶,强者就会有一万种手段惩治他们,给他们穿小鞋,威胁他的家人等等。当这种幻想存在他们的脑子里的时候,他们的恐惧会被放大一万倍,因为这种幻想大多数情况下都是针对自己的弱点来幻想的,人最了解自己,这种幻想造成的恐惧是非常大的。这种恐惧会让他们紧张,会让他们六神无主,在这种情况下,那么求饶就是他们没有选择之下的最优解。 但莽夫为什么成功呢?因为莽夫的逻辑不是这样的,他们遵循的是弱肉强食的森林法则,我没惹你,你来搞我,我有刀我还怕你吗?哪怕这是一种虚张声势,但会将强者搞的措施不及。因为强者压根没想过会有人反抗。在准备不足的情况下,往往会招安这么一个“人才”。这其实就是一种拉拢分化,用莽夫来控制弱者是一种手段,在强者看来这是权术的运用,是一种智慧。 三种智慧:明哲保身的求饶,莽夫的弱肉强食,强者的拉拢分化。 在这三种智慧中,明哲保身是最弱的一种。但明明是最弱的一种,却反而是最能被大众接受的一种。把换取别人同情,把自己的命运寄托在别人那虚无的道德感上的策略当成一种智慧,这实际上就是一种软弱可欺。一种弱者式的自我安慰,一种q弹精神。 而走第二条路的拿刀弱者是很少很少的。这是一条从弱者变成强者的路,我们可以叫他勇者。勇者认为在资源有限的情况下只有干掉强者,才能成为强者。 弱者拿刀只有百分之一的人才会成为莽夫,莽夫中也只有百分之一的人才能成为勇者。这种概率是万分之一。搞笑的是勇者在大多数弱者的眼里,那是人中龙凤,弱者往往最崇拜这样的人,但他们从来都不可能成为这样的人。 秉承着明哲保身的求饶智慧,拿刀弱者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勇者,别说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可能成为勇者。他们崇拜勇者,甚至做梦成为勇者,但这种情况也只能存在于梦里。 他们秉承的逻辑决定了他们做事的路径,只是棋盘上一颗颗没有生命的棋子罢了。 在这样的逻辑之下,他们一边嘲笑莽夫的愚蠢,一边好奇并羡慕莽夫的成就。一边享受着莽夫拼命换取来的利益,一边将这些当做理所当然。他们会说,你看即使我不去做,也有愣头青会去做,世界会变好的,正义会迟到,但还是会来的。 这么看,拿刀弱者好像很蠢是不是。 但如果将视角放大,大多数弱者连刀都没有,刀都握不起来,拿刀弱者在普通人眼里那也是万中无一哦。 如果拿刀弱者是愚蠢,那么普通人是什么呢?不能这么说的。因为人不能看不起自己。 田山重保此时秉承的就是自辱的智慧,明哲保身的智慧,但不丢刀的情况下,不放弃兵权的情况下,这种智慧没什么用。 如果这只是在拖延时间,为田山一族做准备,为了麻痹对手,那么这是一种忍辱负重的智慧。可惜,他不会这么想。他甚至还为麻痹了平贺朝雅而沾沾自喜。 他从没想过因为他的自辱暴露了田山一族的弱点,田山一族已经大祸临头了。 …… 当宴会散去之后很多人私下都在讨论田山重保的失态,谁也没想到作为名满天下的田山一族少主会被一个脑子有点问题的小女孩给伤到。虽然这伤只是轻伤,只是皮外伤,但是对于田山一族的威名打击是很大的。 虽然田山重保有这样做的理由,但是其他人可不管你是怎么想的。这场宴会之后,无数御家人都开始讨论田山一族是否外强中干。这无疑让其他守护等势力有了对付田山一族的勇气。一连串的连锁反应是田山重保没有想到的,也是他自辱的示弱智慧难以顾虑到的。 田山重保有感于镰仓的局势危急,当夜怎么也没睡着。他想起身写信给其父,然而他的信并未寄出。第二天他的尸体被人发现在住处,死的不明不白。当然北条氏后面会昭告天下田山重保死于谋反。 罪名是可以随便罗织的,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并不是难事,毕竟很难有人能够真的知道事情的真相。 北条氏既然动手了,那么这只是开胃菜。 田山重保的死被北条氏压了下来,同时在北条政子的建议下,北条义时和北条时房说动了稻毛重成写信给田山重忠。 稻毛重成是田山重忠的好朋友,两人同为北条时政的女婿,归属于前妻派系。按道理来说北条政子没理由对支持自己的人动手,这也是北条义时一开始不同意,在姐姐同意之后他才附和的原因。稻毛重成没有选择,做了那个推波助澜的人,也是后来作证田山重忠谋反的人。 稻毛重成的信很简单,只有简短的一行字:“镰仓发生异动,有人谋反,速速赶来。” 田山重忠没理由会对自己信任的人提防,见信之后惊讶异常,他一直守护的是幕府的天下,镰仓作为幕府中心有人谋反还了得,于是带着一百五十个精锐骑兵连夜出发朝着镰仓疾行。 为什么只带了这么少的人,是因为他觉得以镰仓周围的守备兵力完全足够平乱,要他去的原因可能也只是借用一下他的影响力,而且人少,速度更快。 武藏离镰仓的距离并不算太远,只需一路向南走出武藏,然后通过三浦家的领地就能疾驰而入镰仓。一路快马,不分昼夜,十日内可达。 从地图上看武藏也是一个要地,是进入镰仓的咽喉道路,战略地位很高,可以完全阻挡北方的军队,所以在北条时政看来,一旦田山重忠有二心,那么对于北条氏来说就是极其危险的。 如果北条氏想架空源氏的权力,田山重忠就不得不除了。虽然对于北条时政来说田山重忠也是自己的女婿,但是他并不是太相信他。 原因在于北条时政废源赖家时遭到了田山重忠的疯狂反对,甚至田山重忠还上书朝廷希望不要废了源赖家。田山重忠这一个操作很有意思,实际上朝廷并不能干涉幕府将军的任免,但他这么做却成全了他忠心的名声。 一个手握兵权的幕府守护要名声有什么用?而且还握有源赖朝的遗诏的情况下,这就很让人忌惮。 北条时政并不糊涂,相比于前妻派系的树大根深,扶持后妻派反而是制衡前妻派的手段。虽然他是北条家的家主,但是北条政子和北条义时也拥有了足够的影响力。影响力从某方面来说等同于信念,而信念是权力的基础。 对这个迟暮的老人来说,北条氏到底听谁的是一个让他揪心的问题,即使是自己的子女,也是他要提防的对象。这一点往往也是世家的悲哀之处。人一旦老了,所能依靠的就是那一点权力,越是老了越是不会放手,因为一放手就会失去安全感。但是年轻人往往已经等不及了。 在田山重忠从属地出发开始,他的行踪就被上报给了北条氏。于是北条氏的大军,加上其他守护的大军组成联军,对着只有一百五十骑的田山重忠开始了围剿。 …… 北条氏大军出城时,琉璃在城外看的清清楚楚。 鸢尾花木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切:“北条氏竟然真的对田山一族动手了?这怎么可能,田山重忠可是北条时政的女婿啊。” 琉璃望着这一切,脸上毫无得意之色,只是轻叹一声:“我想田山重保应该已经死了,大好的年纪,却死于这些无意义的内斗。” 鸢尾花木脸上露出了大仇得报的笑意:“我们现在是不是只要等着田山重忠被抓或者身死的消息就可以了?” 琉璃摇头:“我不喜欢借刀杀人,我的仇,我要亲自去报!” 鸢尾花木的脸上露出了错愕,他没想到小姐还要冒险,当下反对道:“在大军冲阵之下,你我如蝼蚁,难道你想在大军到达之前,提前面对田山重忠将其杀掉吗?这也不现实啊。” 琉璃摇头:“比大军提前到达有可能,但是会很累,更何况田山重忠可不是弱者,我们会暴露,甚至会被杀,所以我们唯一的机会是在两方开战之后。” 鸢尾花木摇头:“战场形式很难预料啊。” 琉璃笑道:“以现在北条氏的行军速度,先头部队肯定会先到达拖住田山重忠,我如果所料不错的话,两方的决战地点在……” 琉璃说到这里闭眼开始回忆镰仓附近的地图,并模拟两方的速度,心中计算了一番之后,肯定道:“应该在快出武藏的二美川附近。” “田山重忠作为登天强者并不好杀,但北条氏既然出手了,他不会有机会的。他最好的结果就是和当初的金刚和尚一样力竭而死。” “当两方疲惫之后,就是我的机会了。” “那太冒险了。”听闻这样的计划,鸢尾花木强烈反对,这个计划简直疯狂。田山重忠是什么人,他临死前的反扑必是极为激烈的,万一失手,又被大军围困,那么就很难脱身了。 “人总喜欢追求确定性的事情,但这样的追求最后都会沦为平庸。” “我终究不能成为平庸之辈。” “哼,天下风云出我辈!”琉璃呢喃而笑,不远处的大军前后如似云霞,山野满列,气势迫人,她心中却升起一股豪气,这天下的风起云涌终将因我一人而起。 ———— 七日之后,两方相遇,琉璃等人则站在一处小山坡上观看这一场精彩的内斗。 如琉璃所料,在二美川田山重忠的轻骑遇到了由北条义时带领的几万精锐大军。 两方隔着美河对峙,双方从远处看田山重忠这边只是一些小点,而北条义时那边则是乌压压一片,绵延千里。 此时田山重忠依然没有料到眼前如黑云压城一般的军队是来灭杀他的,直到北条义时隔着河喊话问他为何谋反时,他才恍然。 田山重忠的儿子重秀紧张的对父亲建议道:“父亲,他们既然已经动手,我们万不是对手,后撤,只要进入武藏腹地,那就是我们的地盘,未必没有翻盘希望。” 田山重忠摇头苦笑,“当初打压尾原景时并将他驱逐,后帮着北条氏诱杀比奇一族,这一年发生的事细细想来,我总是违背自己的立场,我想守护幕府,但是却总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现在我才明白我努力维护的稳定是多么可笑,果然,现在轮到我了,我就知道我会有这么一天的。” “四郎,往日之间我们也算好友,可否给我一个体面的死法,你我单挑,生死不论。”田山重忠对着北条义时喊道。 田山重忠比北条义时大两岁,田山重忠此时四十二岁,北条义时刚满四十岁。两人一直私交甚好,对于杀田山重忠,北条义时即使是现在也是不坚定的。但北条时政的命令必须执行,只有田山重忠死了,他和姐姐北条政子才能开启下一步计划。他亦有被命运裹挟的无奈。 所以北条义时摇了摇头:“我奉北条家主之命,对你格杀勿论。但我对你没有杀心,所以不能对你出手。我知你一向英雄气概,但今日你英雄末路,我很抱歉。” “我懂了。”田山重忠点点头,他满含悲壮的笑意对着身后的骑兵道:“各位,随我冲锋。让这些诬陷我们的人看看,武藏兵团的胆量!” 田山重忠忽然大吼一声,一骑当先,对着河对面的几万大军反冲而去。 他身后那一百五十骑兵发出一连串的低沉的喊杀声,紧随其后。 以一百五十骑反冲对面的几万敌人,这样的事情看起来极其的愚蠢,但是正因为看起来愚蠢,在观者的心里却是极其震撼的。 同样感觉震撼的还有观战的琉璃和鸢尾花木,奈良寻则背负双手冷漠的看着这一切。 鸢尾花木感叹道:“虽然田山重忠是我的杀父仇人,但不可否认,他是一个英雄。” 琉璃叹道;“这样愚蠢的战法若放在别人身上是铁定愚蠢的,但要是落在田山重忠身上,那么就是正常的。从他在平氏开始,就一直是这样的战法。一直勇猛无畏,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后从平氏脱离投降源氏,和我的父亲一起并肩战斗,后又效忠源赖朝,他一路走来,都是如此。怪力无双,果然名不虚传。” 奈良寻也难得夸了他:“他的气血悍勇,世所罕见,是军阵之中最难能可贵的猛将。秋道家的家主秋道拓人当初号称天下第一力士,却在与他的对拳中被击碎了双臂的肩胛骨。即使是号称天下第一女剑客的巴,也被他徒手撕碎了盔甲。” 琉璃听说过巴的威名,她是她的堂叔源义仲的妻子。源义仲之勇,古之罕有。巴的剑术同样古之罕有。当初源义仲,源义经,源赖朝,三人争夺天下,堂叔最能打,但是树敌太多,被群起而攻之死去了。当初将源义仲逼入绝境的正是他父亲的军队还有田山重忠的武藏兵团。那一战本是田山重忠和巴的生死之战,两人未分胜负,但皆全身染血。源义仲自知无力回天,不想拉着巴陪葬,便对她说:“大丈夫死前与女子死在一起会被人耻笑的,你难道想让我被后人耻笑吗?”巴点头叹道:“那就让我为你最后战一场。”说完她就顺手击杀了名将土御师重,她一剑切下了土御师重的脑袋,并拔马再次和田山重忠站在一起。最后的结果到底是谁赢了,她并不知晓。 于是她问外公奈良寻:“田山重忠杀了巴?他是最后的胜者吧。” “不知道。”奈良寻摇头。“那一战的结果只有田山重忠知道。战场也没有找到巴的尸体。后来他否认胜过巴,并否认见过巴。自那以后巴不知所终。有人说巴是与源义仲死在一起了,有人说巴逃走了并出家了。但我想她应当是还活着。” “就算她还在,我们和田山重忠都算是他的仇人。”鸢尾花木不置可否的说道。当初围杀源义仲,他父亲也算有功。 “怪力无双?如果遇上春道呢,谁力气更大。”琉璃问。 “极致的春道或许比他强,但是从来没有人达到过春道的极致。更何况春道在秋道中百年难遇,一般的春道根本胜不了现在已是巅峰的田山重忠。若论单打独斗,鬼神之下能胜他的,我见过的只有你父亲源义经,你堂叔源义仲,还有最逼近剑圣的弁庆。而巴还差些火候。这些人去世了之后,他在鬼神之下就是无敌的。”奈良寻给了田山重忠最中肯的评价。 “他还真是强啊。”耳边听闻着鸢尾花木的惊呼,琉璃此时望向战局,只见田山重忠如一把尖刀一样直插北条义时的中军。一路突进,竟没有一合之敌。 “如果给他五千兵,这一战还真不好说了。”琉璃皱紧眉头。 “这算什么,你是没见过你堂叔源义仲有多勇。你堂叔可比田山重忠勇多了。可惜啊,他虽然打仗厉害却不懂权力,年少轻狂得罪了太多人。”奈良寻感慨着说:“田山重忠的盔甲非凡品,忍术难伤。他的坐骑三日月,更是可以踩日月之光疾行。想杀他,只能耗,即使北条义时这边也有登天境的守护。这一仗还有的打,我们可以睡一觉。” 琉璃见田山重忠随手就掀飞地面,在万人的包围圈中横冲直撞,也只能感叹一声是真的猛。但人力有穷时,如果他突围不出去或者不能第一时间击杀北条义时,他的势会瞬间衰败。 北条义时所带之兵也多是北条家的精锐,无论盔甲武器的精良,战阵配合的娴熟都非寻常军队可比。而且每千人的队伍,前排的士兵几乎都是安排最强的顶上去,基本都是上忍起步。忍宗组成的斥候小队更是在第一线外围不断骚扰。而正面面对田山重忠的都是心转手之上的忍者,更不乏登天强者,以及各家守护的联合精锐。 单独一个上忍释放的忍术对于登天境强者来说无伤大雅,但是一百个,一千个联合起来一起释放忍术呢?这就很可怕了。这就像是tnt当量,量变会产生质变。 登天强者若单挑万人军队,一旦查克拉耗尽,气血衰竭,血肉之躯其实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败亡,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这一战从天亮打到天黑。又从天黑打到天亮。 田山重忠的一百五十骑只剩不足五十骑了,而且全都染血。很显然,田山重忠的斩首战术失败了,因为人太少了,北条义时又一直躲着他,他很难取胜。 北条义时作为他的老友,对他的太了解了,刻意避战,一直围着他,耗着他,他其实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父亲,不要管我们了,你走,回去,务必守护田山家。我们一死,田山家也会像比奇一族一样被灭门的。”重秀身上的血已经干涸,变成了褐色,他清秀的脸已经看不出本来的模样了,他对着他一向崇拜的父亲大吼:“走吧,不要想着当英雄了,走啊,走啊,我求求你了,走啊。” “一起走。”田山重忠露出一丝疲惫,他随手一挥,一道彩虹桥从脚下生起通向天际。 “走啊,愣着干什么。”田山重忠推了重秀一把。重秀脸上没有笑意,因为如果父亲要护着他们就要消耗更多的力量,这无疑会让生存变的更加困难。 田山重忠带着几十骑,快速的踏上彩虹桥朝着远方奔去。 无数箭矢飞来。 无数火球砸来。 天空电闪雷鸣,有闪电朝他们劈来。 一个巨人站在远处朝着田山重忠挥手,是宿敌秋道拓人的巨人之术。 “连你也来了。”田山重忠朝着秋道拓人喊道。 “来送老朋友最后一程。”秋道拓人面容肃穆,有一股悲壮之意。 “莫得意,来,今天再帮你松松骨头。”田山重忠手指捏的咔咔响,骑着三日月在空中疾驰朝着秋道拓人飞去。 “好得很。”秋道拓人露出笑容,战意惊天。 第154章 复仇开始 田山重忠和秋道拓人的一战很精彩,如果双方不是身处于军阵之中,如果田山重忠不是为了突围,那么这一战是值得称道的公平一战,必定为后人津津乐道。 但可惜不是。 田山重忠根本没时间与秋道拓人纠缠,其他人也不会放眼看着两人所谓的单挑。 出动大军的目标就是为了杀田山重忠,这根本就是一场不对等的围殴战,是很多人群殴田山重忠一个。而秋道拓人只是这很多人中的一个。 如果田山重忠不能在两人相遇的第一时间击败秋道拓人,那么等待他的就是再次被围困。如果只是他一人,他可以再次突围,但是他身后还有他的儿子重秀,以及跟着他南征北战多年的精锐骑士。 英雄末路便是如此。这个世界本身就没有什么公平可言。 所以看似云淡风轻的田山重忠出手就是搏命的杀招。 虽只是平平淡淡的一拳,却是用了全力。加上三日月踩着彩虹疾行的速度,这一拳直接打出了音爆。 只见残影一闪就出现在巨人秋道拓人的面前,而秋道拓人的也挥出了右拳。他的右拳缠上了厚厚的纱布,其上还带着禁器拳套,他是有备而来的。 秋道拓人明白这次的相遇战是他此生唯一雪耻的机会,如果他打赢了,或者未败,那么秋道家将会重新夺回天下第一力士的美名。这是复仇战,也是荣誉战,所以秋道拓人丝毫不敢藏私。出手亦是全力。 那巨大的右拳宛如大山一样,这大山一样的拳头却拥有着炮弹一般的速度朝着宛如蝼蚁般大小的田山重忠打去。那巨大的压迫感即使离得很远也能让人想象到被砸扁的恐惧。 两拳对碰,只听轰然一声巨响,以两人拳头为中心的空气被挤压崩散开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环形,这一刻连无形的空气都有了形状。 但是那身材如山脉一般的秋道拓人却在这一拳之下被崩飞了出去,被田山重忠打飞了出去。 这种场面是很震撼的,甚至是匪夷所思的,很难相信在视觉观感上一个正常身材大小的人能够一拳打飞一个巨人,宛如一个人一拳打飞了一座山。 谁见过山飞出去的样子?在场的人都看到了。 秋道拓人自己作为当事人他是最清楚的,在两拳相碰的瞬间他的手臂骨就被打断了,连带着他的禁器拳套都被砸扁了,手臂上的纱布以及衣服被高速的拳风震的粉碎。他从空中滑落,巨人之术被打破,狼狈的落到了地上,砸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但他却在笑。那是一种畅快的笑,怪力无双啊!真的是怪力无双啊! 他大声笑着:“过去了这么多年,我依然不如你啊。” 田山重忠在空中骑着马,俯视着秋道拓人:“你吃药了?” “你是登天,我却只算半步登天,不吃禁药,怎么和你公平一战。”秋道拓人说完,见田山重忠要走,忽而大喊道:“你要像英雄一样死去!拜托了!” 说完,秋道拓人便大口的咳血,然后昏了过去。 田山重忠看了眼追来的人,其中多有劲敌,他看了眼已经昏过去的秋道拓人,轻声呢喃着什么,只是风太大,谁也听不清他到底说了什么。 此时田山重忠的手里有两枚药,这两枚药一蓝一红,这是秋道家的禁药。在两人交手的一瞬间,秋道拓人弹给他的。他了解秋道拓人的为人,知道他不会做无意义的事情。这两枚药肯定是无毒的。他大抵知道秋道拓人的想法,他想让他死的轰轰烈烈。 连秋道拓人也觉得他这次是跑不了了,看来,他终究是走到了末路。 蓝色禁药吃了之后,一瞬间力量可增强十倍,这是透支身体的潜力,刚刚秋道拓人大抵是吃了这个药,后遗症是大概要在床上躺一个月。 红色禁药吃了之后,一瞬间力量可增强一百倍,但是会死。 若是以前,田山重忠是看不上这些外物的,他更相信他自己,而不是这些药物。但是此时,他却有些动摇了。 穷途末路之下,人又能有多少选择呢,大抵只能选择怎么死吧,那么轰轰烈烈的死也不错。 …… 琉璃冷眼旁观者一切,她并没有田山重忠的无奈,内斗这种事若不是当事人,在旁人看来是极其愚蠢的。在琉璃看来,北条义时和田山重忠都很愚蠢,他们的愚蠢不在于他们中了她的离间计策,事实上她的计策并不高明,她只是推波助澜而已,矛盾本身就已经存在。 北条义时和田山重忠之所以如今会打生打死,本质上还是理念的不同,而理念本身其实是很虚无的东西。若这些虚无的东西是理想也就罢了,但琉璃在北条义时和田山重忠身上看不到半点理想的影子,所以他们打生打死的理由看起来就非常的可笑。 他们为之奋斗的东西和底层人的幻想从本质上来说其实并无二致,最后的结果一定是虚无的。 对北条家来说,田山重忠在他们的幻想中是一个有威胁的人,那必须铲除,不计代价,仿佛只需要解决了田山重忠,那么他们就能坐稳位置了。但哪里有那么简单呢,若北条家掌权的信念不稳固,像田山重忠这样的威胁会越来越多,杀不完的。而且这样大张旗鼓的杀田山重忠,本质上还是在打整个御家人的脸,得不偿失。因为这并不能掘取御家人的信念,那么幕府的实权就拿不到。 权力的本质来自于相信。人们脑海中坚信的东西才给了某些人权力,这种信念越稳固,权力也就越稳固。杀田山重忠并不能稳固信念,甚至是风险极大的破坏信念的行为,这是极为冒险的事情。 北条家中的人不可能没人想到这个问题,既然有人想到了,但没那么去做,就证明了北条家人心不齐。在人心不齐的情况下杀田山重忠,反而更像是在证明一些什么,更像是一种虚张声势。 是谁在虚张声势? “若我所料不错,田山重忠这件事之后,北条会内乱。至于是前妻派还是后妻派掌权,对我来说都没什么所谓。”琉璃淡淡的说着,鸢尾花木听的神采奕奕,而影流之主奈良寻已经睡着了。 “我们什么时候出手。”鸢尾花木在战场外看的热血沸腾,此时反而没有先前那么多犹豫了。 “再等等,田山重忠还没到极限,北条义时应该也在等。” 这一战打的时间太久,车轮战之下神仙都扛不住,但是田山重忠依然在坚持,只是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了。 他不停的逃,身后的大军不停的追。终于田山重忠决定留下来拦住追兵,让他的儿子有机会逃回武藏。 这场战争发生了第一次的转折点。 这个转折点并不在于田山重忠的儿子重秀离开给了田山重忠放开手脚的机会。 而是重秀做了一个让田山重忠难以置信的选择,他带着余下的骑士逆冲锋,朝着那些追兵反冲锋而去,如先前田山重忠做的那样。 “父亲,我为你骄傲!陷阵之志,有死无生,给我冲。”重秀的反冲锋是求死的行为,是为了给他的父亲留下生存的机会。因为父亲有三日月,一心想跑的情况下是有机会逃走的。这是重秀看似匪夷所思的行为背后的逻辑。 这世上只有两种人最让人佩服,一种是绝世的天才做成了不可能的事情,一种是正常人做了看起来十分不正常的事情,甚至是十分愚蠢的事情,但是却对其他人有意义的事情。 重秀毕竟不是他的父亲,他的反冲锋并没有持续多久,便身死当场。 但他的死却无人嘲笑,见证者都会在心里暗叹一句虎父无犬子。 重秀的死,激发了田山重忠的凶性,他不再逃跑,宛如一个杀神又杀了回去。 那便是他最后的癫狂。 谁都看出来他想求死,想拉人陪葬,这个时候那些原本追击的人反而在后退,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被杀。 于是战场上发生了搞笑的一幕,田山重忠一人一马追着几千几万人跑。 …… “真是悲哀啊。当初的堂叔源义仲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死法?巴是不是也曾这样浴血奋战,在万人的军阵中是否感受过敌人无穷无尽,是否感受过绝望呢?她的剑可曾颤抖过?” “如今攻守易形,曾经的追击者,变成了被追击者,田山重忠是否也感受到了悲凉呢?” “曾经脱离平氏,投降源氏,跟随我父亲并肩作战,但是却又选择了源赖朝,当了我父亲的掘墓人,他可曾想到他也会有如此一天呢?” “守护源氏的天下?” “你一个田山氏之人凭什么守护源氏的天下?当初率先攻入奥州,带着武藏兵团围攻我家,放火杀人,逼的庆叔力竭之后被万箭穿心而死,你可曾想过今天?” 琉璃呢喃自语,渐渐的声音开始颤抖,那一战使得奥州血流成河,鸡犬不留,让她年幼的心灵遭到了多大的打击,若不是如今有控心的能力,她现在已经出离了愤怒。 “看,田山重忠如今的装备怎么那么眼熟?”鸢尾花木咬牙大声道。 “黑销甲,金缕重剑,竟是庆叔的装备!”琉璃眯起了眼睛。 “不灭拳套是他自己的,但是追云靴是你父亲的藏品。没想到这些东西源赖朝没有收走,那么你母亲的剑匣应该也在他的手里。” “一身战利品,即使如此,也是困兽犹斗。” “你帮我看着,等打的差不多了,再叫我,我睡一会。” 她的话音平淡,但心却在颤抖,那些装备对其他人来说可能是神物,但是对她来说却是旧物。看到这些旧物,她的心中却有了一股难以言语的悲伤蔓延。 庆叔,武藏坊弁庆,一个非常自大自傲甚至于狂妄的人。他出生时牙齿悉长,羹发垂肩,被他母亲以为是怪物,遗弃于山中,遂有小名为鬼若,大意是如鬼魅般丑陋。谁能想到他长大后身体魁伟,劈力超群,剑术通天呢? 曾经最大的爱好便是收集天下名剑。他的收集方式就是抢剑,因为动作迅速,身法鬼魅,丢刀人还以为是被天狗抢去了武器,所以他又有一外号为天狗。曾经收集过999把名剑,希望一千把名剑是一把好剑,最好是一把神器。于是有一晚在五条大桥上等到黎明,在困倦之时听到笛声而惊醒,却看到一个过路人身上有一把散发着金光的剑,以为是宝物。他出手抢了一次,却失败了。于是他拦住那过路人,逼其献上武器。那过路人却是不答话,弁庆大怒便与那过路人战在一起,可惜不敌被擒。后成为那人的家臣,直至战死。 那过路人便是她的父亲源义经,那把剑便是金缕重剑。后被他的父亲送给了牟庆。 庆叔是一个偏执的人,而且极度狂妄,很少有人喜欢他。但外人对他的评价不重要,重要的是牟庆其实是她的剑术老师。曾经她希望学奈良樱落的剑术,但是奈良樱落却并未教她太多剑术而是教她剑道,大抵是知道她一旦恢复了记忆,她的剑术造诣并不会差。因为她师承于最接近剑圣的牟庆,又有家传剑术加于身,并不缺一些剑术,反而缺的是对剑道的理解。奈良樱落那样的人做任何事都不是毫无凭据的,这一点了解的越多越让人佩服。她是懂他的。奈良樱落秉承的剑道在于藏精放拙,偏于守正反奇,靠着无与伦比的眼力和反应力后发制人。而牟庆的剑道在于霸道夺取,求奇反正,要快,要大,要沉,要让对手喘过不过气,是极致的进攻,两人刚好相反。 这两种剑道对琉璃都有非常重要的借鉴作用。 在剑道上最可惜的便是牟庆和巴,这两个悲情人物,是最有可能成为剑圣的人,可惜都被命运打败了。 现在轮到了田山重忠,从这一方面来说,命运反而很公平。 如果以此来说这公平是迟到的正义,那么琉璃会嗤之以鼻,田山重忠不会死于正义,他只会死于他曾经坚信的东西。如果那些东西代表正义,琉璃此刻就不会闭眼流泪。 迟到的正义从不是正义,迟到的正义本质就是将自己的仇恨寄托于他人的力量,而且这股力量还是跨越时空的,那么还不如诅咒恶人在时间流逝中病死来的实在。 复仇是愚者的游戏,只是明知是愚蠢的,却又不得不做。她拿回记忆的那天起,就完整了的背负了这愚蠢的命运。为了那些死去的人,为了那些只能依靠后人的想象力活着的人,这条愚蠢的路她宫本琉璃终究踏上了第一步。 …… 又过了一天一夜,琉璃睡了又睡,终于等到了田山重忠变成强弩之末的时候。 他毕竟是人,就算怪力无双,被包围,被车轮战似的消耗,一刻不曾休息,他也到了身体的极限。 他越是疲惫,越是接近死亡,他的敌人越是不敢掉以轻心,谁也不想被他拉下去陪葬。 他的坐骑三日月在悲鸣,它也感受到了它的主人今日难逃一死了。曾记否当年乱战之时,他扛着受伤的它过河追击敌人,谁能对自己的坐骑如此之好呢,那时的他是那么的豪放,那么的英雄气概。整个幕府都在传送他的美名,夸赞他为御家人之镜,是御家人的武魂。 谁能想到,曾经极力赞美他的人中就有今日要杀他的人呢?军阵中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曾经都是他的战友啊。 明月高悬,他浑身染血,杀的双手颤抖,这一刻他终于理解了当年牟庆的心情,巴的心情。 “我田山重忠没有谋反!”他仰天长啸,准备进行生命中最后一次反冲锋。他的这一声长啸将大军震的后退了一百米,并不是因为他的吼声有什么力量,而是他的话语震慑人心,都这个时候却还在纠结这个问题,这无疑是愚蠢的,但愚蠢往往也能让人敬佩。 但是三日月却第一次违背了他的意愿,带着他极速逃命。 夜是那么的深沉,它是漆黑的,风是那么的清冷,却能吹来鲜血的味道。 这就是战场的无畏与冰冷。 战场中敌我双方其实没有对错,这一点他很早就明白。就算他今日杀了围攻他的所有人,又能如何呢?没有意义的,更何况,他还做不到。 在夜色中他抱着三日月的脖子,在极速的颠簸中睡着了,他太累了,从没有这么累过。即使曾经遇到过更惨烈绝望的局面他也没有如此累过,是老了吗?还是自己的心在迷茫呢? 迷迷糊糊中,他听到了苍茫的笛声。 听到这笛声,他开始变的茫然,他以为在做梦,这笛声太过熟悉,熟悉到听到这笛声就想到了曾经的故人,曾经的朋友。 记忆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 “重忠兄弟,我每次累的时候都会吹笛子呢,但静总是说我吹的不够好,相比于剑道,对我来说,音乐到底是更加复杂了些。” “我牟庆在力气上从没服过人,你小子还真是厉害啊,平日里切磋没什么意思,不知何时我们两来一次生死决斗如何,哈哈哈……” “重忠兄弟,听说你鼓打的不错,明日家宴,静跳舞的时候,你来敲鼓打节拍如何呢?” …… “我曾经无数次想过第一个杀进我家的人是谁,是哪个故人,没想到是你呢,重忠兄弟。” “我早就想和你生死决斗了,我以为我此生没有机会了,没想到,还真有啊……” “我的一生到此为止了,希望你能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放过静和我的女儿。” …… “田山重忠,你该醒来了,我不想杀你的时候,你还在做着美梦!” 一个陌生的女子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他瞬间直起身子,惊讶的睁大眼睛。他从没有如此懈怠的时候,连敌人走到跟前了都毫无防备。 是那些故人的声音在脑海中回响让他失去了警惕性,还是人在末路时的本能懈怠呢。 “刚刚是你吹的笛子吗?你是谁?为何会这首曲子?”田山重忠很快就恢复了镇定,他看到琉璃拿着笛子,顿时有此一问。 “宫本琉璃!”琉璃平静的说着,她没想到在遇到仇人时会如此的冷静,竟一点愤怒的情绪都没有,甚至心底还有一丝丝的紧张。 “你是……他的女儿?……你都长这么大了!”田山重忠没有惊讶琉璃为什么会活着,他几乎在听到宫本琉璃的名字时便知道了她是谁,没有琉璃想象中的犹豫和回忆,他唯一的反应竟是惊讶,甚至连说话都不太利索了,吞吞吐吐的。 “我记得,你小时候,还很小的时候,我曾经还抱过你呢……你拿回了记忆,你,回来了吗?” “住口!”琉璃大声喝道:“我回来,是为了那些回不来的人!” “你家的事,我很抱歉!”田山重忠叹了口气。 琉璃满含杀气的看着他,并不答话,但鸢尾花木却是激动起来。 “如果抱歉有用,你此刻就不会被追杀了,你听,远处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都是来杀你的人。而我也是来杀你的人。”鸢尾花木冷冷的说道,他已经出离了愤怒。 “你是……”田山重忠问。 “我是鸢尾家的。” “鸢尾家吗?是老三的孩子啊,他竟还有后人留于世吗?你父亲是个不错的人,还请我吃过饭。”田山重忠有一瞬间的失神,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之中。 “够了,我们不是来和你叙旧的,而是来杀你的。”鸢尾花木咬牙道。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不动手?”田山重忠看似在和鸢尾花木说话,但却看向了两人身后的奈良寻。 “你只有一条命,你觉得先还谁的债比较好呢?”奈良寻淡淡的看着田山重忠,仿佛在看一个蝼蚁。 “容我交代几句遗言可否?”田山重忠知道奈良寻不屑对他动手,所以无奈的看向了琉璃。 琉璃冷冷点头。 田山重忠下马,以御家人最高的礼仪半跪在琉璃的面前,慢慢卸甲,“这甲这刀,是牟庆的,我想这世上最值得拥有的人是你,而不是我,也算物归原主了。这些年来,他死时的样子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他是力尽,身受万箭,却站着死的。他是我的榜样,所以也允许我站着死吧。” “人生真是一场轮回啊!”田山重忠卸甲之后,露出了精壮的上身,其上却是密密麻麻满是疤痕,如一条条蠕动的虫子。 “这双追云靴,是你父亲的,早年听你父亲说,是准备给你做嫁妆的东西,也还给你。我的三日月,随我南征北战,非常的傲,一般人降服不了,也送给你啦,希望你善待它。” “你不准备反抗一下吗?你这样死,太便宜你了。”琉璃拔出村正,斜指田山重忠。 “与其死在乱军之中,死在你手里,也算是一种解脱。”田山重忠的眼神里满是悲凉。 恰在这个时候,田山重忠忽然眼神一冷,几乎是瞬间朝着琉璃出手,琉璃正欲出剑,却听到了耳畔的破风声,几乎是瞬间偏头,千钧一发之际,那破空声却被田山重忠一把抓住。 那是一支在不断颤动的箭。这支箭的力道很大,即使被田山重忠握住,依然如一条在不断颤动的蛇。 “他们来了,没有时间了。” 几乎是田山重忠讲话的瞬间,琉璃就已经快速出手,握着那颤动的箭,顺势一推插向田山重忠的胸口。 田山重忠本能的想挡住,但是他最终却放弃了这种本能。本能是要比脑子要快的,所以他只是瞬间的抵挡了一下,但琉璃却感受到了搬山的力量。他的稍微反抗,让琉璃第一次感受到了登天的力量,即使这登天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的时候。在他放弃反抗的时候,那箭势如破竹般插入了他的胸口,并穿胸而出。 “只是这样我还死不了!”即使箭入体,他的表情依然云淡风轻,话语中竟觉得没有一下死亡是一件非常遗憾的事情。 咻咻咻,又是三支箭,连珠般射来,这箭应当还是刚刚那人射的。这箭太快了,已经超过了人肉眼能够看到的极限,只能看到一丝丝淡淡的影子,只有在很近的时候才能听到破空声,却见不到箭的影子。 声音的传播具有滞后性,往往听到破空声的时候,人已经中箭了。 “是神射手爱甲李隆的箭。”鸢尾花木环顾四周却并未发现射箭之人,但他紧张的情绪却表露出了那人对他的极大压力。 然即使如此快的箭,田山重忠却还是能快速的抓住。然后递给琉璃,不发一声,不说一语。 琉璃咬着牙,拿着三只箭,再次快速插入田山重忠的胸膛,却是避开要害。 “我想施加给你的不是死亡,而是痛苦!”琉璃的双手开始颤动,那是复仇的快感与心中空洞形成的失落交织的情绪在蔓延。 咻咻咻,又有连续的箭矢射来,但这一次田山重忠没有动,不是因为田山重忠此时忍着痛苦反应力下降,而是射箭那人没有射人,而是将箭矢射到了他周围的地上。作为一个神射手,看到如此一幕,他也是动容的,所以他选择了送箭。 “我要让你如庆叔一样,万箭穿心而死!”琉璃将剑插在地上,双手抓起地上的箭矢对着田山重忠一次又一次的发泄着心中的不满和愤恨。那一根根箭琉璃都用双手,拼尽全力的插入田山重忠的胸口。 田山重忠身上流出的血越来越多,身上插着的箭矢也越来越多,即使他是铁打的,他也依然是人,他的嘴角慢慢流出了鲜血,眉头因为痛苦也拧到了一起,但是他没有哼一声,只是平淡的看着琉璃,甚至想尽力挤出一丝笑容来,可惜即使登天的他也觉得此刻笑起来好难。 “原来,万箭穿心是这样的感觉!”这一刻的田山重忠想到了牟庆,想到了自己,想叹气,却是喷出血来。 “其实,当年你能活命,他替你求过情的!”奈良寻叹了口气。 也只过了简短的时间,田山重忠被插成了刺猬,他身上满是箭矢。但琉璃的复仇并未结束。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琉璃随着发泄的情绪放大,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她拿着村正一剑捅穿了田山重忠的肚子。 当村正拔出时,血像喷泉一样涌出来,田山重忠摇摇晃晃的差点跌倒。 马蹄声越来越多,也越来越近,田山重忠嘴唇快速的动着,对着琉璃说了几句密语。这几句话是只有琉璃能听到的话,听到这些话琉璃皱紧了眉头。 “鸢尾,该你了,杀了他吧。”琉璃深深的看了一眼田山重忠,收剑转身就走。 当田山重忠的心脏被刺穿时,他对鸢尾花木说了一句谢谢,因为他终于得到了解脱。他握着胸口致命的箭矢,强忍着,慢慢站起来。 他强大到即使心脏被刺穿,也没有马上死亡。 他目送三人离开,对着身旁的战马三日月说道:“去吧,去跟着你的新主人吧。我不屑于爱马陪我而死,她是静的女儿,也算故人了。还记得她吧,你和她曾经关系很好的,记得吗?” 他艰难的笑着,此时终于笑出来了,他没来由的高兴,但三日月这匹马却眼含热泪,它嘶鸣一声,快步离开了。 他回头看向远方,北条义时带着大部队来了,他对着北条义时的方向大喊了一声:“小四郎!” 然后又喊了一声:“四郎!” 再喊了一声:“四郎!” …… 一声比一声微弱,终于渐渐安静下来,然后没了声息。 …… 他就那么站在那里,却无一人敢靠近。北条义时叹了口气,下马朝着这个曾经最好的朋友走去,他的眼神复杂,希望他死了,又希望他没死。 他走到他的面前,用手轻轻探了探他的呼吸,当感到他终于死了时,他压抑的情绪却是爆发开来,他浑身颤抖,他握紧拳头,心中竟有一股悲凉之感。 他此时才注意到了田山重忠左手死死握住的东西,竟是秋道家的秘药。 有蓝色药丸和红色药丸。 但是他没吃。 见到此物,联想到田山重忠死时一直在喊他的名字,北条义时终于绷不住,扑通一声跪在田山重忠的面前,当着所有人的面,嚎啕大哭起来。 没有任何人理解他此时为何而哭。权谋者以为他是故作演戏。但他此时悲伤的心情却是真的。 尽管他已经将方圆百里围的水泄不通,但只要田山重忠吃了蓝色药丸,有极大的概率是能够突围出去的,甚至如果不要命的话,甚至能重伤于他。 如果田山重忠吃红色药丸,那么不管他如何躲,他都是必死的。 他是有能力拉着他陪葬的! 田山重忠却没有那么做,至死都在喊他的名字,这世上恐怕只有他知道田山重忠为何死前会一直叫他的名字。 所以他此时的心情是极度复杂的,这种复杂中包括了身不由己,包括了悔恨,包括了悲伤…… 这世上恐怕只有北条义时知道田山重忠为何而死,作为他的好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的死有价值。 何为有价值,当然是为了他的权利铺路。 他不想杀田山重忠是真的。 他要杀田山重忠也是真的。 他为田山重忠的死悲伤是真的。 他要踩着田山重忠往上爬也是真的。 矛盾吗?权谋者就是这么矛盾! …… 权谋者是如此,那么复仇者又如何呢? 奈良寻说复仇是愚者的游戏,是因为他曾经也是一个复仇者,他理解这种心情。 琉璃杀了田山重忠,但是她并未有复仇的快感,反而有一种空洞感蔓延全身,为了填补这种空洞感,她需要继续复仇,一直杀下去。 一直杀到填补这种空洞感为止。 “天下风云出我辈,这忍界的血雨腥风,将由我开启!” 第155章 论忠心 鸢尾花木这个人,他对琉璃的忠心有多少呢?虽然他一路上都是小姐小姐的叫着,口口声声的要为琉璃着想,但是他对琉璃没有忠心! 因为没有忠心,所以他才可以放任琉璃一直存留在奈良樱落身边,因为没有忠心,他才能安然的看着琉璃在未觉醒记忆前各种身处险境。 他之所以一直跟着琉璃,是因为他想找到保住琉璃的人,并利用这个人复他自己的仇。 而这个人他找到了,就是影流之主奈良寻。 奈良寻是什么人?是这个忍界个人实力数一数二的人。在鸢尾花木的认知中,这样的人应该是肆无忌惮,不必惧怕任何势力,哪怕是万军丛中过,也能保持衣袖完整的人。但是接触下来,他却发现奈良寻非常的谨慎。甚至于这种谨慎都有点太过了,并非常吝啬于显露自己的实力。为什么呢?这一点鸢尾花木想不通。 他越是想不通他越是害怕,难道这世上还有奈良寻忌惮的东西吗?因为忌惮,所以才会放任琉璃一直以最低贱的身份活在红楼里吗? 因为奈良寻的谨慎,连带着原本不谨慎的鸢尾花木也跟着谨慎了,所以明明有奈良寻跟随,在进入镰仓的时候,他还是非常的紧张。 并且他表面上在劝琉璃,说琉璃不要冒险之类,但是本质上他其实是在质疑琉璃,质疑琉璃的策略,质疑琉璃的能力,质疑琉璃的一切。这种质疑是伴随在为琉璃好的话语中说出来的,甚至这种质疑还伴随有尊敬,这种尊敬在那一声声的小姐当中。 以此观之,为琉璃好是假的,表面喊着小姐以为是尊敬那也是假的,甚至偶尔的赞美也是假的,所有的行为以及言语都在表述一个事情:我不信你,你没有指挥我的权利!就算我表面上受你所制约,但是我不服你! 很多人会理所应当的以为这个人效忠我的父亲,那么这个人也会因为血统的关系效忠于我。这是非常浅薄以及愚蠢的。 因为权利来自于相信! 相信会带来对这个人全新的认知,这种认知会自发的溢出来,然后形成权利。 韩非子很早就说过,人主之患在于信人。信人则制于人。故为人臣者窥觇其君心也,无须臾之休,而人主怠傲处其上,此世之所以有劫君弑主也。 (觇:偷偷查看的意思) 这短短的一句话出自韩非子备内。开篇就是一句振聋发聩的话:人主之患在于信人。信人则制于人。 一个人如果过于相信某个人,那么就会被某个人控制。即使这个人是你的下属,如果过于相信他,那么一样会被控制。 因为人主的权利来自于相信,而当人主过于相信某个人时,那么等于人主将自己的权利嫁接到了另一个人身上,等于让别人行驶你的权利。说起来可能有点复杂,但是有个词可以准确的描述这个问题,叫架空! 人臣之于其君非有骨肉之亲也,缚于势而不得不事也。这句话说明了本质,人家和你非亲非故为何要效忠你呢?缚于势,缚于利,仅此而已。 所以当你的势够强,利够强时,完全不用对下属小恩小惠,无限压榨都是可以的。 但当你的势不够强,利不够强时,小恩小惠是可以用的,这能够凝聚人心。 所以对于继承者而言,想要获得权力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做出一番功绩来攫取信念。 所以在历史上皇帝总是会“好大喜功”,所以当权者会让自己的子女去基层“锻炼”,去军队“实习”,去战场走过场,然后回来领功。 如果权力如大多数人想的那么简单,职位直接给就行了,权力直接继承就行,为什么还要走一个过场?这其中其实不止镀金这么简单。 镀金这件事是瞒不住权利架构本身的人的,镀金这件事是做给外人看的,做给那些在权利架构外的大多数没有权利的人看的。为的就是攫取这些人的信念。 所以在历史上当李世民篡位之后,就逼不得已的想做一个明君。想做一番功绩出来,抹除篡位的负面影响。 所以朱棣篡位后就急切的想干一番功绩,发动对外战争也好,出海也好,编撰永乐大典也好,这些看似没有理由的事情,其实都是有理由的。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朱棣会死在对外战争中。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一代明君李世民要鞭尸魏征。为什么不直接杀了魏征! 信念不稳,功绩来凑。人为了权力,为了攫取信念,也会受制于信念。 当权臣当道时,是不是杀了这个权臣就结束了呢?杀权臣不是目的,要通过杀权臣来造势,表明自己的强大,这种强大是不是虚张声势无关紧要,能够攫取信念,抓住权力才是根本。 所以康熙可以杀鳌拜,但汉宣帝不能杀霍光。 鳌拜的信念不够强,杀了夺信念,获得权力。霍光反而立了个忠臣良将的人设,还是四朝元老,杀他容易,但影响太大。所以汉宣帝可以一直忍那么久,一直忍到霍光死了,才杀他满门。 即使杀了满门,汉宣帝也抹除不掉霍光的影响,抹除不掉霍光的功绩。 很多人只看到表面,而看不到本质。 皇帝攫取信念又受制于信念。 有成功的,也有失败的。 历史上有叫门天子,大明战神朱祁镇,他一个皇帝为什么要御驾亲征?其实他是有志向的,他想要更大的权利,只是能力不足而已。很多人说那一战死了太多勋贵,所以武将变弱,文官势起。其实这不是大明衰落的本质原因。原因在于杀于谦! 于谦守护了大明,天下第一忠臣。杀了这样的人,其实就等于杀灭了武将对于皇室的信念。如果后世有能力极强的君主能够重塑信念,那么可以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可惜没有。 这也是为什么源赖家要冒险对付结成朝光的原因。这是一步险棋,如康熙杀鳌拜一样,是一种信念对赌。只不过源赖家输了。 所以对于当权者来说,一旦有人想要攫取大多数人的信念,改变大多数人的认知,这比杀他父母还要严重。 记住这句话,深深的记在脑子里。这是所有权力架构最本质的东西。而不是大多数人看到的所谓金钱和军队,那些都是权力的副产品。 而奈良樱落写书的目的就是为了改认知,改信念,他做这件事其实是极其危险的,他的报应现在还没有来。京都和幕府两方势力在角逐的关键期,两方又都内部混乱,他又躲在山中家,所以两方暂时都抽不出手来弄他而已。 在回到鸢尾花木的问题上。 琉璃冒险来镰仓。 通过超强的谋略攻心,并且算计了北条氏,激化了本就已经快压不住的矛盾。 看起来琉璃只是做了一件小事,但对鸢尾花木来说无异于天崩地裂般的震憾。 这不是武力上的,作为心转手的鸢尾花木,即使琉璃打败他,只要不是碾压,他都不会心服口服。 但琉璃却带着他算计死了田山重忠,并且将最后送田山重忠上路的权利送给了他。 天啊,他干了什么,他杀了一个幕府的大英雄,杀了名满天下的田山重忠,他竟然复仇成功了! 这对他来说是奇迹。 这是一种来自于心灵的震憾。 要知道田山重忠身上的名头太多了,如御家人之魂,御家人之镜,幕府守护神,怪力无双,无双战将,最强守护等等! 即使鸢尾花木知道田山重忠是他的仇人,但是他连对他复仇的勇气都不敢有,田山重忠的威名太强,实力太盛,他实在想不到有杀他的方法。 但是琉璃却有。 即使田山重忠已经强弩之末,他在靠近他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但是琉璃却是那么坦然的接近他。 她算准了田山重忠已经不想活了!并且坚信自己的判断!即使她身旁没有奈良寻,她依然会去做。 琉璃的身上已经有了一种独属于上位者的霸气和自信。 这种气质让他着迷,让他服气,让他忠心! 可以说琉璃这复仇的第一步,杀了田山重忠才真正的获取了鸢尾花木的忠心。 鸢尾花木帮琉璃拿着从田山重忠身上获得的战利品,心情愉悦。 琉璃却心思复杂了起来。 名驹三日月一直跟在琉璃的身后,她看都没看一眼。 无疑田山重忠是有秘密的,而他将这个秘密告诉了琉璃。 而琉璃的下一站,则是田山重忠的老窝,武藏! “小姐,你说,北条氏会将田山一族灭门吗?” “不会。”琉璃毫不犹豫的回答。 “为什么?” “因为我说不会,就不会!”琉璃并没有解释,只是冷漠的回应着鸢尾花木。 如若在杀田山重忠之前,他一定会难堪,甚至不爽,但是现在他完全没有这种情绪,反而觉得琉璃高深莫测起来。 (如果此篇读懂了,你大概便会明白为什么人会在便宜的东西上找缺点,而在贵的东西上找优点了。你会大概明白怎么做战略了,怎么做品牌了。信念一旦附加在认知上,会如水一般溢出来。) 第156章 我中计啦,真的中计了 镰仓七年十一月二十日,天气多云。 外面天气很好,可惜木旅白只能透过屋子的窗口看到外面的世界,他不能,也不敢出去。 是的,他被软禁了。 在北条家一个闲置的屋子中,他安静的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北条政子给他的命令是呆在这里等候召见。虽没有守卫,但他不敢出去,因为恐惧早已蔓延了他的心房。 这种恐惧大到即使没给他施加任何的刑罚依然让他痛苦,让他如坐针毡,让他睡不好觉,让他自顾自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他焦虑又焦躁,迷茫而又痛苦。 按逻辑来说,人最大的恐惧应该是死亡,但是木旅白是个战士,他是不怕死的。 但此刻他依然恐惧? 他为何会有如此的恐惧呢?因为这种恐惧来自自我的想象,来自施加于自我的囚笼。 他不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永远走不出来。在他的认知中北条氏是要比天还强大的势力,得罪了北条氏,他安能不恐惧呢? 在这个屋子里他能看到无数的仆人在门外走过,但是没人有兴趣看他一眼,也没人给他送饭,他就这么被遗忘在这个屋子里,一待就是十多天。 他作为一个忍者身上常年会带些干粮,虽不好吃,但能果腹,只是吃多了会干渴。 身体上的折磨对他来说是其次,最大的痛苦来自于精神。 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沦落至此?他有守护幕府的理想,守护天下的理想,他很早就离开家族来镰仓闯荡,他自认没有做错任何事,怎么会沦落到如今的地步? 如果他不选择诬陷田山重忠谋反,那么他会有什么下场,他是知道的。当时在面对北条政子的时候,他紧张的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所以他才会选择诬陷自己的偶像田山重忠。 但是这十来天的精神折磨,他脑子每时每刻都在思考,反而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琉璃散步的谣言按道理来说应该不是什么大事。田山重忠本就有守护幕府天下的能力和愿望。这难道不是好事吗?这也是他的理想啊?这样的好事有什么错呢? 如果没有错,为什么北条家要杀田山重忠,而且居然没有人反对这件事? 只能说明田山重忠挡了北条家的路。 琉璃让灰去刺杀田山重保,挑起田山家和平贺朝雅以及后妻派的矛盾,这计策看起来也很傻不是吗? 为什么北条家会中计呢? 明明漏洞百出的计策,为什么会中计? 北条家并不愚蠢,如果北条家愚蠢,他不可能成为现如今幕府最强的势力。 那么只有一个理由。 并不是北条家中计要杀田山重忠,而是北条家早就想杀田山重忠,只是找不到理由,而琉璃给他们送来了理由。 虽然这个理由很傻,很漏洞百出,但是只要想让自己中计,焉有不中计的理由吗? 这才是琉璃的计策能成功的最本质的原因。而琉璃一早就看明白了这一点,所以她才制定了这样的计策,从这一方面来看,琉璃真的不简单啊,甚至是可怕的。 木旅白作为一个事后诸葛亮,一直到事情发生后七八天才想明白这件事。作为此件事的亲历者,他才想明白这件事最本质的逻辑,更何况旁人呢? 只是杀了田山重忠之后,会怎么样呢? 田山重忠身上的威望太重了,即使是假装中计杀了他,那么谁来承担后果呢? 谁诬陷了田山重忠谋反,谁就来承担后果。 想到这一点的木旅白更加的如坐针毡,因为他发现他并没有走在一个正确的道路上。当时诬陷田山重忠谋反,或许可以暂时保命,但是终究难逃一死。 诬陷田山一族谋反这个罪是很大的,一旦清算起来,他死就算了,还会连累家人和朋友。 “可是,我有选择吗?” 想到这点,本就憔悴的木旅白,绝望的哭泣。 随着他的哭泣,他的情绪被屈辱的眼泪一点点的释放出来,连带着心中的恐惧都减弱了。 恐惧为什么减弱了? 是因为他不怕死了吗?他本来就不怕死。 不,是因为他认命了。 因为恐惧落地了。 恐惧一旦落地,就没有了想象的余地。 想象余地没有了,那么这个恐惧就超越不了死亡。 事情反而变的简单了。 木旅白现在有且只能做一件事:等死! 他没有等来北条政子,而是等来了北条义时。 北条义时有个小名叫小四郎,只是这个称呼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叫的。 小四郎一脚踢开了门,进门时还嫌弃的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这个屋子的灰尘和霉味太重了,很难相信木旅白能在这个屋子里呆十几天不出门。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地上颓废等死的木旅白,慢悠悠道:“听说你十几天没出门。” “政子大人没有特别吩咐,属下不敢出去。”木旅白谦卑的说着。即使此时,他依然不敢惹北条义时,因为在见到北条义时的当下,他的恐惧回来了。因为幻想重生了,他以为他的谦卑可以换来不牵累家族和朋友,哪怕为此可以当北条义时的狗。 相比于先前不敢抬头,现如今,他唯一的进步是敢抬头看向北条义时了。因为相对于先前,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命运,反而勇气回来了。 “你这个人倒是识时务。”小四郎漫不经心的环顾四周,慢悠悠道:“田山重忠死了!” “死了吗?真的吗!”即使想象过,但听到这个消息,木旅白内心的震憾还是极大的,对于大多数御家人来说,田山重忠是武神的化身,怎么会死呢?怎么能死呢?因为相信他的强大,所以难以接受他的死亡。 “他的死得有人负责,你说他会谋反,稻毛重成也说他会谋反,你们都说他谋反,所以北条家信了。”北条义时再次慢悠悠的说。 “所以我会死。然后让贵族稻毛重成活着是吗?”木旅白面若死灰,他此时已经敢直视北条义时的眼睛。 “哈哈……”北条义时大声的笑着,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你算什么东西,你真的以为我的挚友田山重忠的死,是你这样的小人物能承担的吗?” “杀你如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的简单,你这样的人死活谁会在乎,反而稻毛重成的死活才有人在乎,所以我为了给田山重忠报仇,我回镰仓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了他。现在他的尸体正挂在城头示众呢。”北条义时说着眼角竟还闪着泪光,让木旅白愣神了一秒,谁也不知道他是虚情还是假意。 因为稻毛重成可也是北条家的女婿啊,说杀就杀了。木旅白不知道是北条义时逼稻毛重成写信诱骗的田山重忠,更不知道是他带军队围杀的田山重忠。因为信息的缺乏,他反而更愿意相信一个凶手!他相信北条义时要为田山重忠报仇! 这一刻的北条义时仿佛失忆了般,仿佛设局杀田山重忠的人不是他,他的正义凛然让人生畏。 这世上最滑稽的事情就是正义和好坏无关,谁的声音大谁就正义,谁能将声音传达给所有人谁就是正义。当真正的正义说不了话,那么虚假的正义就会是唯一的声音。 怎么让真正的正义说不了话呢?用权力!用权力带来的相信编造谎言,用相信带来的权威胡说八道,真相其实不重要,人只希望听到他们想听的,然后发泄一下情绪就可以了。 此刻的木旅白相信北条义时吗?不,他不相信!但他愿意相信北条义时在给田山重忠报仇! 因为田山重忠是御家人的偶像,他死了,总要有人给他复仇,而北条义时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人总是愿意相信这世界是有希望的,所以他相信北条义时是为了复仇杀了稻毛重成。木旅白愿意相信他想相信的事情,正如琉璃的计谋虽然漏洞百出,但北条家还是愿意去中计一样。这本质上其实并无区别。 人最吊诡的地方就在于明明知道前方是火坑,但还是无法控制自己一步步的往里跳。这是情不自禁,又身不由己。 “我现在还活着,您还愿意和我说话,那就证明我还有用是吗?可是我应当是没用了。”木旅白叹息一声,他知道自己难逃一死。 “有用没用是我说了算,不是你。现在让我们来聊聊,让我来看看,你是否有用。”北条义时抱着肩膀,笑呵呵的看着木旅白。 “先说说,你是从哪里知道田山重忠得到了源赖朝将军的遗命开始。”北条义时问道。 “我以为大人您不感兴趣呢。”木旅白早就想说了,但是一直都没人问他,他憋在心里反而很焦躁。 “我姐姐不感兴趣,并不代表我不感兴趣。她太了解她那死鬼丈夫,大概早就猜到了,但我不一样。”北条义时貌似心情不错,他还愿意解释给木旅白听。若是平日,有人敢这样反问,不是被罚就是被当场诛杀! 于是木旅白将遇到琉璃时的前因后果说了出来,并特地强调了奈良樱落。因为在木旅白看来一个艺伎没理由有这样的布局能力,那么一定是奈良樱落在幕后遥控指挥。 “那个写书的奈良樱落?他的名声可不怎么好,书中各种大逆不道之言。”北条义时皱眉问道。 “不错,正是他。当初我还是追杀他的人,不过我败给了他,他却放了我。”木旅白说到这里颇为沮丧。 “有趣,着实有趣,竟敢算计到北条家头上。只是他算什么东西,也配承受田山重忠死亡带来的污名吗?”说到此处,北条义时终于道:“好了,我也不与你绕弯子了,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是想死想活。” “想活。”木旅白也听出味道了,因为若是想杀他,没必要与他废这么多话。 “想不想平步青云?”北条义时又问。 “想!” “那么如果有人问起是谁让你诬陷田山重忠谋反的,你要毫不犹豫的说一个人的名字。” “谁?”木旅白咽了口吐沫。 “平贺朝雅。” “什么?”木旅白难以置信。 “平贺朝雅可是主谋,是他怂恿了我的父亲对付田山一族,他难道不该死吗?” “该死!” “那不就得了!” “明日你会被游街,然后推到菜市口斩首,这其中有很多时间面对天下人的辱骂,我需要你不断的喊出平贺朝雅的名字。” “我会被斩首吗?” “那得看你的表现,如果你能让街道上的御家人群情激奋,将怒火引到平贺朝雅身上,那么你就能活,你不但能活还能受到我的重用!” “我明白了!” “我就喜欢如你这般听话的狗,能够帮我四处咬人的狗!”北条义时拍了拍木旅白的脸蛋,见他的表情略带屈辱,他调侃道:“我的狗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你得证明你的价值。在我的眼里是狗,在其他人眼里你可是人中龙凤!你可是在帮我复仇,帮整个御家人复仇,你可是正义的!” “不要有心理负担,来告诉我,你是正义的!” “我是正义的!” “大声点!” “我是正义的!” “非常好,不要心虚,要大义凛然,要站在道德制高点,要大声让全世界听到!” “只是这样就能让人相信吗?” “明天我就会宣布平贺朝雅是杀害田山重保的凶手!他的护卫在晚宴中可是刺伤了田山重保,他报复心强,当夜带人就杀死了田山重保,无数的证据也指向他,他的动机和理由很充分。这个时候你在临死前喊他是主谋,谁会不信,谁都会相信!” “如果平贺朝雅大人与我对峙,甚至要出手杀我怎么办?” “那太好了,你最好让平贺朝雅一巴掌打死你,那你就是英雄啦,是幕府的英雄啊!因为你为正义献身!” “这……” “不要犹豫,我会让人将你记录在史书上,你名留青史啦,这是多少人的梦想啊。你想像一下,你多年以后被贵族出身的孩子们读书时学到,他们大声朗诵你的名字,那是一件多么让人舒爽的事情啊!” “好吧!我尽量……” “不是尽量,是用尽力气指控平贺朝雅!” “我……知道了!” “好好表现啊。” “大人,我会让您看到我的价值的。” …… 木旅白原本是一个拥有崇高理想的青年,只是因为权力的一次小小的任性,却让他一步步的黑化成他原先想都不敢想的样子! 而北条家的内斗才刚刚开始! 田山重忠的威望太重,影响太深,谁也不愿意背这口大大的黑锅,即使是北条家。这口黑锅的人选只能是这么几位:北条时政,北条义时,北条政子,平贺朝雅以及牧之方! 这些人都是幕府跺跺脚就能地震的人物,但这口黑锅一背,容易犯众怒,反而很危险! 对深谙权谋的人来说,田山重忠身上的信念太重,他的死不是麻烦,反而是机会,谁能帮他复仇,谁就能攫取他遗留的信念,这反而是抓住权力的机会! 这也是北条政子一开始反对,后面又同意的理由。这也是北条义时明明不愿意杀田山重忠却依然动手的缘由。 这也是平贺朝雅和后妻派要让北条政子和北条义时动手的原因,这样这口黑锅就能牢牢的扣在北条政子和北条义时的身上。这是铲除异己最好的方式! 只是北条政子反其道而行之,杀田山重忠之后,又率先泼脏水,将锅先丢给了平贺朝雅! 你可能会疑惑,北条政子凭什么如此自信她能够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翻盘呢?更扯淡的是,北条义时作为一个凶手凭什么帮田山重忠复仇? 他是凶手?你看见了吗?天下人谁看见了?是他杀的田山重忠吗?很显然不是。他是主谋吗?很显然不是! 天下人只会传颂他被迫接受军令追杀田山重忠的无奈,后又在田山重忠的尸体前痛苦流泪的真情流露。所以他才会后来大义灭亲的为田山重忠报仇! 这合理吗?这很合理! 真相重要吗?不重要! 天下人愿意相信北条义时这个人吗?未必! 天下人愿意相信北条义时真心为田山重忠复仇吗?愿意相信! 北条政子当了太久的将军夫人,她太懂怎么玩了! 在后妻派看来这是板上钉钉的黑锅,是一石二鸟的妙计。但在北条政子看来,这世上从没有什么板上钉钉的事情,黑白本无意义,黑白由她定义! 北条家只是中计了,误杀了田山重忠,罪魁祸首是平贺朝雅所代表的后妻派!北条义时和田山重忠关系那么好,他怎么会杀他呢?他是被迫的嘛,所以他才会那么伤心嘛!一切都很合理! 我中计啦,真的中计啦!相信我啦,你看我天真的眼神! 第157章 无题 镰仓七年十一月六日,正午,天气依然偏热。 奈良樱落依然一边在田里帮老狗干农活,一边闲聊。 他抬头擦汗时不经意间看到一个衣着亮丽的女子朝这边走来,他迎着阳光,眯着眼半天才看清是谁,后不禁莞尔一笑。 “快低头,别看了,那女人的衣着一看就是贵族,勿要招惹。”老狗焦急的低声喊着,仿佛奈良樱落犯了什么大的罪过一样。 “只是看看而已,你这么激动作甚?”奈良樱落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 “这是对贵族的不尊重,遇到脾气不好的,真的会打你的,特别是越好看的女子,越是见不得我们这些泥腿子多看一眼。你是不知道,去年村头的小虎就是看了领主的小妾一眼,腿就被打断了,到现在都不能下地干活。”老狗非常郑重的解释这个问题的严重性,仿佛只有这样做才算是懂了规矩,只有这样做才算是一种聪明。因为农妇常年干农活,皮肤粗糙又黝黑,那些衣着华丽皮肤白皙的女子一出现就会在乡间引起轰动,久而久之,连多看一眼都成为了一种罪过。 那女子一身白衣,逆着阳光走来,与这乡下田间的环境格格不入。老狗也不傻,普通人哪里能穿白衣呢,不用干农活吗?所以只一眼就判定是他们不能招惹的存在。 老狗拽了拽奈良樱落的衣服,自己率先低下了头,然后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看向奈良樱落,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看向那女子的方向,小心又灵活。 在老狗看来他的动作是小心又聪明的,但在奈良樱落看来这样的老狗却是猥琐又胆怯的。 “可是,她是我的夫人啊。”奈良樱落却笑道。 “你夫人?她这么好看吗?”老狗此时才转过头看向女子。这女子朝着这边走来,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那笑容如温暖的春风,沁人心脾。看起来很和善,应该不是什么脾气不好的人,老狗胆子这才大了起来。 “你觉得她和山中里美谁好看?” 老狗眯着眼细细瞧了瞧,这一看就移不开眼睛了,他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女子,一瞬间有些失态,但是转瞬又觉得这样是危险,连忙收回目光。 他用沙哑的嗓音狡辩道:“她虽然好看,可以说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人,但是比起山中大人,那是不能及的,萤火怎能与皓月争辉呢?”在老狗心里山中里美是活菩萨的一般的人,虽没有见过,只听传言,但却坚信山中里美是这世上最漂亮的女人。他这种坚信是没有道理的,但是他一直这么坚信着,哪怕眼前这人就是山中里美,但和他想象中的山中里美还是有很大差距。 换句直白一点的话说,他幻想中的山中里美不是人,是神,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是他供奉于幻想中的神像,是一种局限于自我的表达。 山中里美就那么带着温和的笑走过来,一直走到田埂边站住了,她朝着奈良樱落挥手,算是回应他的笑。 奈良樱落放下手中的活计,带着满身的泥土,走到她的面前。 山中里美好笑的说;“你这个样子,还真的像是一个农户。唯一不像农户的是你腰间有剑。” 她说着朝着他的腰间指了指,那里挂着两把剑。 “农户只有有了剑才能保护自己不是吗?”奈良樱落一语双关的说。 山中里美正要回话,此时老狗却过来了,他友善的朝着山中里美打着招呼:“这位,该怎么称呼……” “你叫我小子,叫她丫头就好了。”奈良樱落理所当然的说。 “不,那不行,那不是失了她的身份。”老狗连忙摆手,拘谨又局促。 山中里美对老狗温和的笑着,但是这笑容中其实有着天然的疏离感,只是她不会表现出来,如果不是因为奈良樱落在这里,她的眼睛里是看不到老狗的。那是一种上位者看待蝼蚁的眼光。 老狗打了招呼,闲聊几句之后,就转身去干活了。他的脑子里已经脑补出了落魄剑客与贵族小姐之间的爱情故事,他心想啊两人应该还没结婚,或者是私奔出来的。他自认为是这样,因为山中里美身上的贵气太盛了,让他不敢直视,心中暗叹奈良樱落真是好福气。 “你真是好逍遥啊,让我好一顿找。”山中里美一边帮着奈良樱落拍着身上的灰,一边用闲聊的语气说着话,一股亲切感就那么铺满而来了。 奈良樱落没有动,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动作,淡淡的说:“你若想找人,在这安云城周边,一只蚂蚁也躲不过的你的眼睛。” “我偷偷出来的。”山中里美轻笑着,又补充了一句:“不回去了。” “你认真的?现在可是多事之秋,山中家内忧外患,你能安心吗?”他神色一滞,诧异的看向她。 “一直以来都太累了,早就想给自己放个假了。你不要觉得山中家离了我就不转了,我毕竟未继承家主,也就是说呢,我没有完全掌控山中家。这种情况下,我也没办法过度的集权。没有集权,就没有离了主子,属下不会干事的情况出现,所以没什么所谓。一直以来,我都将危险扼杀在萌芽之中,导致很多人觉得什么都是理所当然,既然他们那么想做主,这次外敌入侵,我就给他们机会。” 她用简短的话说出了自己的考虑,她相信以她这位夫君的才智,大致已经明白了她要去做什么。 果然,奈良樱落点点头,静静的看着她,问道:“想好了吗?” 此时她刚拍完他身上的灰,抬起头,四目相对间,笑着反问道:“我一直想体会一下你在书中说的度蜜月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 这一刻气氛暧昧,这一刻奈良樱落看到了她眼里闪动的星辰,他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吐沫,强行稳住心神道:“我有重要的事情。” “你想调研,当一个农户,那么我就当一个农妇,没什么不可以的。” “你这一身白衣,哪里像一个农妇。” “这样呢?”她说着,抓了一把土,揉在了自己白的晃眼的衣服上,并且还用脏兮兮的手揉了揉自己的脸。 随着泥土散落,她的脸蛋变成了土黄色。 他拿起袖子给她擦了擦,“你啊,真是个傻子。” “夫君啊,我是你的小傻子啊。”她嘻嘻笑着,让他有一瞬间的愣神。在他愣神时,她用她那满是泥土的手,在他的脸上使劲的揉了揉。 这一刻的她,让他无法与印象中山中里美重合,反而更像一个小孩子。 这一刻的她,让他的心里冒出了两个字:家人。 这一刻的感觉温馨又亲切,如梦般不真实。 以至于他被戏弄了,还如傻子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因为从他走上这条路开始,家人就是一个奢侈的词汇。 …… “怎么样,有什么收获?”两人坐在田埂间,山中里美问奈良樱落。 他指了指周围弯腰干农活的人,“你怎么看待这些人?” 山中里美定定看着奈良樱落,反问道:“是以我的出身,还是以你的夫人的视角来说呢?” “有什么区别吗?”奈良樱落故意问道。 “以我的出身,作为山中家的嫡女,或者说是山中家的内部人员来说,这些农户,便如蝼蚁。”山中里美望着远处低头干活的老狗,随口说着。 她说着,还随手抓起田埂边的一只黑蚂蚁给奈良樱落看,然后在奈良樱落皱眉的眼光中,将其随意的捏碎了,即使那小指甲盖大小的黑蚂蚁如何挣扎,也免不了生命无端的逝去,那散落的肢体无力的跌落在空中飞舞。 “所谓蝼蚁,便如这只蚂蚁一般,我可以随意的决定他们的生死。他们即使没有犯任何错,但我心情不好就可以弄死他们。或者我无意间带起的风,踩过的脚步,就能决定他们的命运。” “蚂蚁和人毕竟是有区别的。”奈良樱落望着努力干活的老狗叹道。 “如你那方糖理论一样,人的幻想有时候会让他们比蚂蚁还愚蠢,蚂蚁知道争抢,但人并不一定会。人因为会勇敢,所以更会胆怯。人的情感是武器,也是弱点。因为人会共情,所以我不能毫无理由的杀人,那会显得我很蠢,我得找一些理由或者方法来杀人,以堵住这些人的悠悠之口。这些理由来自我制定的规则,来自他们坚信的东西。民力可用,不外如是。越是底层的人,牢笼越牢固,而且还是他们自己将自己关在了牢笼里。” “要用这些人,得让他们确定他们自己的命运。越是追求简单的,稳定的东西,越是好。只需要他们埋头干活,那些复杂的东西不需要他们理解,不能让他们学会思考。” “以前的世家对这些农户都是非打即骂,认为这些农户是私有财产,剥削到极处。但是但凡底蕴深厚的世家对这些农户都还不错,偶尔还会赈灾,修桥,铺路,这些不是善心,而是为了让幻想的牢笼更稳固,可以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但凡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就没必要动用武力。用剥削他们来的钱,让他们感恩戴德,是一件非常划算的事情。竭泽而渔是不可取的。” “这是以我自身身份来说,最朴实的想法。”山中里美平静的说出了以上的话。 “当然,如果作为你的夫人来说,这样的想法其实不可取。因为你如果想从各个世家手里攫取这股庞大的民力,你就得帮他们打破原有的幻想牢笼,给他们重新编织一个巨大的幻想。因为幻想牢笼要想建立,得让他们自己走入牢笼,这是一种自发性的行为,那么就得比现在的世家给他们的多,多到哪怕是赴死也要守护他们的利益。他们守护了自己的利益,也变相的守护了你的利益。” “自古以来,但凡造反者,事前得许了很多的宏愿,但是一旦他们得到权力就很少履行,因为他们发现一旦做到某个位置,想法行为都会被改变。就如你眼前看到的这些农户,你现在别看他们可怜,一旦身份调换,将他们放到我们世家的位置上,他们对他们曾经的自己人反而要更加的卑劣和无耻。这种事情历史上屡见不鲜,究其原因在于阶级的局限性。他们的视角太窄,又太喜欢想当然,只会抱怨,只会破坏,而不懂怎么建立,怎么玩权谋游戏,怎么制定游戏规则,贪婪会迫使他们跟随原始的本能去竭泽而渔。这就像是暴发户一样,忽然的有钱,忽然的实力强大,心境跟不上会出大问题的,阶级的跨越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从被剥削者,变成剥削者,从前理解的东西,认定的东西,思考的逻辑都需要变,这何异于换了一个人。” “而夫君你,一定不屑于如此做。我们这些世家啊,其实最大的宏愿无非是想做一个类似源赖朝那样的人。这样的愿望朴实又难以实现,但你却想超越这样的愿望,何异于难于登天。所以越是难,越是要破釜沉舟,给予需要利用的人难以言语的利益,从你毫不吝啬的给予自己的手下三倍月例来看,你有这样的魄力。即使在世家之中,如你这般的人都是很少的,他们会一直赚钱,一直赚钱,赚几辈子花不完的钱,让他们分出钱来去做一些很难有回报的事,那何异于要他们的命。以你这样的魄力,我想你对这些农户怕不会吝啬。” 奈良樱落听到此处,点头道:“不错,我会给他们分田地。我要实现耕者有其田。” 听他如此说,山中里美脸上并未有过多惊讶,只是淡笑着;“不愧是夫君,魄力是真的大。只是田从何来?” “自是杀富济贫,走向所有世家的对立面。”奈良樱落平淡的说出了这句话。 “纠正一下,是所有敌对世家的对立面,你依然需要朋友。这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这些农户短时间内是难成大作用的。” “如果只是让这些人当后勤,给你制造粮食,那么仅分田一招便已足够,他们会对你感恩戴德的。但是如果想让他们上战场,怕是不行。” “我会教他们识字,开民智,然后教他们剑术和忍术,给予他们保护自己的力量。”奈良樱落此刻笑着转头对山中里美说道。他很想看到她的表情。 山中里美已经料想到奈良樱落会很大方,没想到他会这么大方,这在当下的共识中无异于离经叛道了。她叹道:“自古以来帝王心术都是在愚民疲民弱民,过多的给予民太多东西是很危险的。民智一开,幻想的牢笼就会变的不稳定。剑术和忍术都是极为珍贵的,一旦卑贱的人学会,那么这些人联合起来就是一股难以控制的力量。你想好怎么控制这股力量了吗?” “我觉得帝王心术其实也算是一种小道,它其实也是在教君主一些最简单有效的方法去控制底层,追求的其实也是一种确定性。我一直觉得人一旦追求了确定性,那么人生也就确定了,在确定性定性的那一刻,牢笼也就建立了。这牢笼既是对底层,同样也是对君主。这世上没有真正的真理,帝王心术只是说了最简单的方法,但并不代表是最好的方法。人不能因噎废食,不能因为害怕民众获得难以掌控的力量就让民众永远愚昧下去。” “简单的不一定是最好的,它只是有效,但亦不是最有效的。” “另外,为什么一定要控制呢?平分方糖的理想就是要与所有底层人站在一起,为的无非是消灭阶级,消灭剥削,并碾碎牢笼。只要心不变,那么这股力量就一直在手里。” 山中里美听到此处,忽然笑出声:“夫君,不是我打击你的理想。人的劣根性决定了,如果在目标明确的时候,这股力量会被你引到敌人处,一旦目标不明确,那是一定会内斗的。所以前期这股力量是可控的,后期一定是不可控的,一旦大事成了,这股力量是一定要被控制的。这是以上克下的本质逻辑决定的。以上克下的本质无非就是让人稳定,让人的路径具有可预测的确定性,这样才便于管理。你斗不过人性的。” “那我偏要斗一斗。”奈良樱落笑着说,但是眼神里的偏执不容撼动。 “世家靠有序奴役他们,你就要用无序来夺得这股力量,但终归是要走向有序的,这一点你不承认也是不行的。”山中里美也是一个较真的人,但对奈良樱落,她并没有与他争胜负的打算。她了解奈良樱落,虽然他才智惊人,但是却太自信了,这一点当然也算他的优点与闪光点,只是她怕他最后会失望。 她话锋一转,忽道:“如果只是依靠这些人,太慢了,你还得联合其他势力。” 奈良樱落点头:“得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这样方能在有生之年达成自己的理想。” “那么问题又来了,有些力量不是你想用就能用的,很多人和你站在一起是为了获得利益的,这些人可不都是为了你那不切实际的平分方糖的理想来的。一旦大事成了,这些人可不好处理的。这些人如果你要杀,那么这些人可是功臣,会招来很多的非议。如果不杀,那么这些人在你百年之后会重新窃取这个国家,一切又会重新陷入轮回。” “包括山中家吗?”奈良樱落问。 “包括。”山中里美肯定的回答。 山中里美温和的笑着,但是她的话却如一根针一样刺入他的心里。他以前并未将事情想的太远,只是很多事情是很难抉择的。他此时才刚起势,他没有选择。这便是人力的局限性,环境的局限性。 “你会站在哪一边?”奈良樱落忽然偏头问。 这句话他问的时候没有经过脑子,等问出口之后,他才猛然发觉这句话很傻。 “我当然会站在夫君这边了。”没想到山中里美的回答让他很意外。 “你不会忽悠我的吧。”他笑着反问,其实心里并未在意。 山中里美正欲回答,忽发现老狗拿着刚从地里挖出的红薯笑呵呵的走来。 “哦,对了,你可能不知道,在这个小村落里,这里所有的村民都将你当成观世音一般的神,并且还给你修了庙宇,因为你让他们不用饿死。”奈良樱落面带感慨的说:“他们一直一来生活的太苦,一旦上层人给他们一点点的小恩小惠,他们就会铭记于心,并感恩戴德。他们从没想过,这个国家的财富其实是他们创造的,而他们尊敬的贵族们,一直在利用凭空创造的规则躺着吸他们的血。只需要少吸一些血,给他们一点点的尊严,他们就会感觉到幸福。” “已经将我当神一样供起来了吗?”山中里美难得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她一直以来从未将这些人的态度放在眼里,因为很少有用到这些人的地方,甚至她铺设的情报网也自动忽略了这些蝼蚁一般的人,她对这些人每天干什么完全没有兴趣。 “这是我种的番薯,可甜啦。”老狗将番薯递给山中里美。他自己也拿了一根番薯,掰开,就着湿润的泥土就啃了起来,边吃还咕哝着一句话。 “你说什么?”山中里美并未完全听清老狗说的话。 “感谢美丽又尊贵的山中里美大人。”老狗一字一句的重复着这句话。 山中里美听到这句话愣住了,心想难道被认出来了吗? “你不知道吧。以前他们进食的时候都会念叨感谢神赐予了他们的食物,现在则变成了山中里美大人。对他们来说,山中里美大人就是神。”奈良樱落笑着解释道。 山中里美不可置信的看看老狗,又看看奈良樱落,后望着手中的番薯发起呆来。 第158章 闲笔 山中里美最先推行番薯和土豆的根本逻辑是为了稳定,而不是为了山中家的领地内的农户能吃饱饭。她并未真正的为这些人着想,如果她是真正的为这些人着想,她就会想尽办法提高这些人的生活水平,她对他们基本是散养状态。 但即使如此,她的名声却是传到了这个偏僻的地方,让这些人奉她为神明。 农户为什么会将她奉为神明呢?因为愚昧吗?因为让他们吃饱了饭吗?因为感恩吗? 其实这些都不是根本原因。 没有谁天生愚昧,愚昧的原因在于信息的垄断,认知的垄断,还有成长过程中的信仰植入,让他们相信了一些虚无的概念。因为这些虚无的概念形成了虚无的认知,然后以这些虚无的认知来推动行事的逻辑才会显得愚蠢。 并不是山中里美让他们吃饱了饭才让她受到了这些农户的信仰,两者之间不存在直接的逻辑关系,而是这些农户发现上层贵族中竟然有人还会考虑到他们,而不只是剥削他们,高高在上的山中里美大人竟然会想到他们这些低贱的人,所以会震惊,然后因为感恩才将山中里美奉为神明。 因为他们这些人将她当成了希望,当成了黑暗世界中唯一的光。 如果不信这束光,那么他们的世界就永远是黑暗的,所以由不得他们不相信。这恰恰是最悲哀的事情。 换句话说,原先他们信仰神明,并不是真的信神明真的能为他们做什么,而是将神明当成了黑暗痛苦生活中的一束光,寻求的只是一种短暂的解脱罢了。毕竟从本质上来说,信皇帝和信神明其实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因为没有选择,所以他们完全掌控不了自己的命运,这和努力毫无关系。 没有选择的努力不叫努力,而叫奴隶。 这并不是他们能决定的,而是大环境决定的。这是从小耳濡目染的教育决定的,从这方面来说,这不能叫愚昧,而是人类从众寻求心理安全的本能。 老狗有阶层赋予的天真,有阶层赋予的愚蠢,他不这样才不正常。 老狗给山中里美的番薯她一直都没吃,一直被她带到了奈良樱落的临时住所中。 并不是山中里美震撼于那句话而舍不得吃这个番薯,而是常年的奢靡生活,让她不太想吃刚从地里挖出来,又满是泥土的番薯。 直白一点说,她嫌脏! 更直白一点说,老狗口中那个所谓的观世音山中里美,仿若神明般的山中里美,他不止不认识,甚至还嫌弃他种出来的番薯。 这一点来说,老狗一定是想不到的,对他来说,这刚挖出来的番薯是这世上最甜的东西,怎么会有人嫌弃呢? 这很搞笑吗? 这其实不搞笑。 这也无关道德。 这是山中里美的成长环境决定的,这是她从小到大的生活习惯决定的。因为成长环境的不同,因为认知的不同,她很难与这些农户共情。因为没法共情,所以对他们的行为也感到不可理解的震惊与嫌弃。 这也是阶级的局限性。 更直白一点来说,虽然都是人,但是从分出阶级的那一刻开始,已经不算是一个物种了。 在自然界中,虽然都是人,但是吃的不同,穿的不同,生活习性不同,学的不同,获得食物的途径不同,怎么能算是一种物种呢?比如在自然界中狗和狼长的很像,但这两个动物是一个物种吗?不算的! 那么不是一个物种,首先就会生殖隔离。 说生殖隔离可能有点陌生,那么换一个词,就更直白了,叫门当户对。 世家与世家联姻,不叫利益结合,应该叫同物种间的正常配对。 那么不是一个物种,对于子女的培养方式也理所应当的不同。狗会教自己的子女怎么讨好自己的主人,而狼会教自己的子女怎么捕猎,会教自己的子女什么动物的肉会更好吃,什么时候吃最好。 狗最先学到是忠诚与善良,而狼最先学到的是弱肉强食,什么肉最好吃,什么动物是可以吃,什么动物是不能惹的。 那么不是一个物种,吃的用的理所应当的就会有不同,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甚至为了更好的区分这一点,所以会诞生一些特殊的物品,可以叫它们奢侈品。之所以叫奢侈品,这奢侈两个字是对如老狗一般的底层来说的,但对世家子女来说就是最正常不过的东西。这东西出现的本来目的就是为了区分。 如现在安云城中的四季蔷薇就是贵妇专属的东西。但是依然少不了普通人花几年的积蓄去买一朵注定会枯萎的四季蔷薇。 这种行为可笑吗? 这就像是狗披上了狼皮想当一只狼。但是可惜的是即使披上了狼皮,狗依然是不会捕猎的,这更像是一种心理安慰般的幻想。狼吃肉,狗依然改不了吃屎。 从物种亲缘度上来说,狗是有机会成为狼的,只需要抛弃主人,忘掉所谓的忠诚,承担自己可能饿死在野外的风险,然后去品尝鲜血的味道,尝试寻回自己的野性,是可以变成狼的。这是一个极度痛苦的过程,换阶级如换皮换骨,这皮这骨甚至捕猎的爪子都需要重新长起来的,它们会顶着旧皮旧骨去长,宛如挖肉抛骨,并不是那么好承受的。 可惜的是狗不会这么做,狗只会去跪舔主人,出卖自己的尊严和自由换取钱财,然后去买高价的狼皮,假装自己是一只狼,去换取那短暂的幻想。 这样披狼皮的狗以为自己高明,以为自己能融入狼群,但是他们的这种行为和农户膜拜神明的封建迷信行为并没有本质区别,就是一种心理安慰。 愚蠢与愚蠢不同,但本质是一样的,就是阶级的局限性。可悲的是披着狼皮的狗根本融入不了狼群,他们能维持心理安慰的唯一行为路径是欺骗那些狗,假装自己有了融入狼群的捷径,干的也是贩卖幻想的生意。 这好笑吗?这不好笑,甚至该哭,该好好的哭一哭。都是狗,为什么要互相欺骗,相煎何太急啊! 第159章 山中里美的担忧 奈良樱落住的地方是一个草屋,是他花钱买的。 草屋的顶是草和泥土的混合物,如今早已发黑,墙是木头,经过雨水和日晒,也发黑了。门是推拉门,用木框和纸糊起来的。屋内也简陋的很,有几件丑陋的旧家具,还有一个破水壶,别无他物。 山中里美一进屋就皱了些眉头,“我理解你想当农户调研的心,但是这里也太阴暗潮湿了,住久了,容易生病的。” “这屋子我买的是极便宜的,但是这屋子在这村里是中等偏上的配置了,起码它不漏雨,不漏风,周围人家少,也不算吵,屋子也够大,老狗昨天还说我一个人住这个屋子好奢侈呢。我现在还记得他那羡慕的眼神。” “调研嘛,无非是找一个共情的途径,难道我还能在村里搞个豪华的住所,那我又何必大老远过来,又何必住在村里呢,难道我要表演给自己看吗?” 奈良樱落弯腰拿着水瓢在水缸里的漂水,他这动作也是最近才学的。因为水缸上层会飘一层浮灰,搅动一下可能会干净一点。但其实可能是把灰搅的更匀称。 他把水倒入已经烧的发黑的铁壶里,准备烧点热水。他一个人无所谓,山中里美来了,多少也要尊重一下自己的夫人。 说到这里奈良樱落还笑了一下,对他来说,山中里美不习惯这里是很正常的。 “既然你可以啊,那我就舍命陪君子了。”山中里美笑了一下。 “那你牺牲可就大了,我劝你啊,还是早点回去,这里的阶级生活,你把握不住。”奈良樱落调笑道。他心里也不希望山中里美陪他在这里,虽然可以解闷,但也会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毕竟作为山中家的接班人,仓促的跑到这么一个偏僻荒凉的地方做一个农户的夫人,这是很不上道,也很不负责的行为。 “我现在把握不住是因为我看不起,看不上,不想做,但真等我想做一件事,谁也拦不住我。”山中里美随便找了一个旧凳子很坦然的坐下了。 她本应有给凳子擦灰的动作,但是没有呢,这时候对于她自己的白色裙子是否弄脏已经不在意了。 因为她今天穿这个白裙子,就是为了弄脏。 她太聪明了。 她太懂得怎么掌控人心了。 她难道不知道奈良樱落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偏僻肮脏的地方吗?她知道的。 她既然知道为什么还特地要穿一个白裙子呢? 她就是为了表现给奈良樱落看白裙子弄脏的过程。 这甚至还包括了她进屋时嫌弃的样子,这些统统都是设计过的,为的啊,就是为了以后不嫌弃,甚至可以坦然的做一个农妇时的反差感。 她太聪明了,她知道自己这个夫君喜欢什么,所以就讨好似的表演什么。她太明白她想要什么了。 奈良樱落发现了吗? 没有。 上一次有人穿白裙子讨好他,他看出了那故意的设计,因为那个人叫宫本琉璃,他可以将心思放在她身上,所以可以揣摩到。 但是这一次,他并没有揣摩到山中里美的心思,不止是因为山中里美的表演有符合逻辑和人设的自然,还因为他并没有将过多的心思放在她身上。 一个人去调研本身就是很孤独的事情,这个时候有人来陪着说话,其实是非常需要的事情。这是一种人内心深处的需求感决定的,它存在于潜意识中,包括奈良樱落自己都没有发现,山中里美的忽然到来,让他难得放松与开心。 人就是这样,即使明知道是假的,但只要这假的可以带来正向的情绪那么就很难否定这是假的,并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这是人容易幻想的本来逻辑,也是幻术基本的逻辑。 恰好山中里美是一个幻术高手。 甚至她还是一个权谋实操高手。 这样的女人一旦愿意讨好你,设计你,那么首先不应当生气,因为这是一件极为幸运的事情。 对奈良樱落来说同样如此。 在他现如今的生命中,有两个女人愿意穿白裙子讨好他,这是一件极为幸运的事情。 这样的待遇可不是什么人都有的。 奈良樱落将水壶架在柴火堆上,自己坐在火堆边,一边烤火一边写着什么。 空白的一页纸上就写了一句话:团结真正的朋友,攻击真正的敌人。 昨天他还觉得这句话是无比正确的,但是今天听了山中里美的话之后,他用笔在这句话的后面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山中里美那句话的意思直白一点说就是:当消灭了真正的敌人之后,那些不算真正的朋友的人该怎么办,如果这些朋友还占了大多数该怎么办。如果杀掉,那么就会陷入不义。不能杀,难道去感化他们,改造他们? 这个问题,他心中没有答案,毕竟这个问题对现在的他来说还是太过遥远,太过遥远了。想多了,也是徒增烦恼。于是他又把这个问号给涂掉了,将疑问句改为了肯定句。 “你的番薯给我,我给你放火堆里烤一下吧,会很香的。”奈良樱落收起纸笔,朝山中里美伸手道。 “你不会就想这样对付我的晚饭吧。”山中里美笑道。 “农户晚上也吃这个,有的吃就不错了,现在其他城的农户有树皮啃就会觉得幸福了,大多数都饿死了。”奈良樱落接过山中里美递过来的番薯,随手就扔进了火堆里,然后话锋一转道:“你平常吃的番薯都是精挑细选过的大番薯,甚至个头形状都要差不多,像老狗给你的这种奇形怪状的番薯,你平常可是吃不到的,可要珍惜一些哦。” “我平常很少吃番薯。”山中里美皱眉似是想到了什么。 “那挺遗憾的,这里的农户还以为你很喜欢吃番薯,他们在庙里给你建了神像。他们逢年过节就会在你的神像前摆上番薯,他们都以为你很喜欢吃这个东西,谁知道你不喜欢吃呢。毕竟对他们来说,番薯可是好东西。” “天真,又一厢情愿,他们配得上他们的苦难。”山中里美严肃又直白的说。 “你这样是不对的,要不,我明天带你去看一下他们给你建造的庙。”奈良樱落故意道。 “你能别恶心我吗?”山中里美叹了口气,忽然道:“世家需要这些农户,只是因为需要他们去做那些低贱又无聊的活计来提供粮食。农户不重要,但粮食很重要,因为这是战争的必须品。如果你能控制这个世界上的所有农户,那么就等于控制了粮食,这无异于对贵族和世家的釜底抽薪,这可以在短时间内让你成为一股庞大的势力。但我有两个问题想问你?” “你问吧。” “你怎么看待这些农户?” “这些农户天真又淳朴,勤劳又努力,你看他们可能觉得他们愚蠢又渺小,但是他们只是在用力的活着罢了。只是,我在想,凭什么种田的要饿死,不种田的奢靡无度。凭什么干活的惨兮兮,不干活的享受。我会想到这些问题,但他们从未想到这些问题,他们却觉得理所当然。要知道人形成集体最开始的朴实愿望只是为了活下去,而选出集体的领袖是为了更好的活下去,更好的分配财富。随着文明的演化,现在反而有点本末倒置了,形成集体是为了更好的受压迫,选出领袖是为了让贵族老爷们过的更好。这是什么道理呢?” “这个逻辑其实很简单明了。但是我要对这些农户说这些,他们反而会耻笑你。他们会有各种理由反驳你,甚至觉得你在害他。正所谓下士闻道大笑之,你是不能和他们说这些的。” “这就是文明的代价吧。”山中里美并未反驳,又问道:“所以你是把他们当成实现目的的工具,还是真的想助他们脱离苦海呢?”山中里美问的很尖锐,因为如果是前者,那么她担忧的问题就不是问题,如果是后者,那么她担忧的问题就会成为问题。 “我需要让世家贵族觉得我在拿底层农户当工具,这样我才能团结他们的力量。我需要让底层农户觉得我在帮他们脱离苦海,这样我才能团结他们的力量。谎言具有两面性,真相只能选其一,你觉得真相是什么?” 奈良樱落说的很坦然,做事的本来逻辑就是要靠幻想来驱动人去做事,而幻想本身就是一种谎言。 “因为你是我的妻子,我诚恳的告诉你,我的选择,是你至今不愿相信的那一种。” “这些农户,其实你是不能和他们说大道理的。他们性格中其实有狡猾贪婪的一面,这些是因为自保而产生的小聪明。所以如果正面无法调动积极性,那么就先从反面开始,给他们无法拒绝的利益,先让他们上了我这条船再说。当他们没有选择了,就会如拜神一般,将我当成他们的希望。维护我,就是维护他们自己的利益。而我,也会维护他们的利益。我要当他们心中真正的神像。” “然后在一步步的让他们觉醒,从而真正实现平分方糖的理想。” 他不止一次对她说过同样的回答,但是山中里美总是一厢情愿的认为他说的是谎言,或者说希望他说的是谎言。因为以他贵族的身份,以他从小到大的成长环境,应该是不会有这样的行事逻辑才对。 “唉……”山中里美深深的叹了口气。 因为她深刻明白,他如果不借助一些世家贵族的力量,他是不可能成事的。但是一旦借了力,后面又让那些世家贵族知道他与他们不是一条心的话,那么他的处境就会相当危险。所以她才会深深的叹息。她太懂权谋了,反而没有奈良樱落那种与生俱来的过度自信,她对权谋是敬畏的。 今天是镰仓七年十一月六日晚,今天是山中里美第一次离开山中家住到一个破败的农户家里,也是她第一次为她自己的夫君感到担忧。 今夜她吃到了夫君亲手烤的番薯,虽然黑乎乎的,有点焦了,但拨开坚硬的皮,还是很甜的。这是难得的温馨快乐时刻,只是这股温馨并未冲淡她心中的担忧。 今夜山中里美没有睡好,并不是因为床板太过硬,而是因为她心中纷杂的思绪。她并不关心那些农户的生活,她关心的只有身旁的夫君。 她平常是一个八风不动的人,是一个喜欢掌控人心的人。奈良雪或许会感叹奈良樱落所秉持理想的伟大,而她却看到了危险。这危险无关理想的实操性,而是权谋逻辑本来的冲突。这是无法绕开的冲突。 时间会证明山中里美的远见。 奈良樱落太自信了! 他以为他永远不会老,永远精力旺盛! 正如夜之城沉迷游戏的年轻人,他们总会以为他们的青春快乐的时间还很多,二十岁时谁会考虑三十岁的问题,那不是傻子嘛!奈良樱落也一样,年少轻狂的他,不屑于想的太过遥远。他以为他可以压的住一切,却不知他生命有限,也会老,也会死! 第160章 拜像 镰仓七年十一月七日早晨,微冷。 昨夜山中里美没有睡好,一直到快天亮的时候才睡着,所以她难得起的晚了,醒来时已经太阳高悬了。 忍着刺痛的眼睛,她爬起身,发现床边放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床边的椅子上也放了一碗稀如水的粥,还在冒着热气。屋子里却并没有奈良樱落的影子。 看到这,她忍不住轻声笑了,有一种自嘲的味道。 她深吸一口气,自言自语道:“作为农妇的山中里美,果然还是那么的令人难以接受啊。” 床边放的衣服虽是干净的,但却是打着补丁的,做工粗糙的麻衣,这在山中家都是下人都不穿的衣服。 山中里美望着这衣服自嘲的笑了笑,然后坦然的穿上了。她其实没有奈良樱落想象中的那么不习惯。 粥她倒是没喝,起身出门,发现奈良樱落竟拿着一把斧子在劈柴,这真新鲜。 其实对奈良樱落这样的剑客来说,用剑器劈柴反而要快的多,但是还是要用普通人的方式,用一把可能都不是很锋利的斧子去劈,这体验生活也太过实在了一些。 似是感受到了身后的目光,奈良樱落回头看了山中里美一眼,见她穿上了衣服,略感惊奇,他其实挺期待听到她的抱怨,但是没有。 “好看吗?”山中里美还特意转了两圈给他看。 奈良樱落望着她,看了一会,认真道:“你太白净了,别人说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你啊,即使穿着最廉价的衣服也掩盖不了你身上的贵气。” “那我可就当你是在夸我了。”山中里美得意道。 “对了,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山中里美又道。 “劈柴,然后去挑水,最后把这个门口的地翻一下,我准备种点萝卜。” “这个季节种萝卜的话,长不大的,不太划算。” “我又不卖。” “这样啊。”她靠在门边,一副颇为慵懒的样子,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干活,半响才冒出一句:“明知不可能永远过这种生活,却还是要自找苦吃,真的能实现共情吗?实现共情了又能怎么样呢?” 奈良樱落放下手中的活计,转头望着她,“其实大多数的农户,过的比这还要清苦,如果说自找苦吃,苦其实还不够。做这些,其实只是让愚钝的心能够感受到哪怕万一。” “吃苦毫无意义,他们的困难其实不是日子清苦,而是太过弱小,总是受欺负。难道你也要去体验被欺负的感觉吗?成为蝼蚁的感觉并不好受。”她靠在门边,望着天,自言自语:“如果让彩花知道,我这么一个天生富贵的人,会傻到自愿成为蝼蚁,她一定会耻笑我的。” “彩花?旋涡彩花吗?”奈良樱落嘀咕道。 “她会嫁给你哥哥奈良见鹿,她的目标一直是天下。他们在算计天下,而你我如今在想着怎么成为蝼蚁。在他们眼中,你我是很愚蠢的,做这些傻事,他们怕是会笑死哦。” 她这话是故意说给奈良樱落听的,她有意刺激他。 奈良樱落却继续劈柴,淡淡的说:“这世上只有两种人最让人佩服,一种是天才干成了常人觉得不可能干成的事情,一种是傻子,去干了常人觉得特别傻特别不值得的事情。你觉得我是前者,还是后者呢。” “你倒是还真会安慰自己。”她温柔的笑着。她还挺喜欢他这种四两拨千斤的说话方式。 “我去四处转转。”她站起身来,忽然朝着外面走去。 “你是去偷偷看看自己的庙吗?” “不,是你熬的粥太稀了,就算要做农妇,我也是要做活的最好的农妇。” “你的上进心倒是挺奇怪。”奈良樱落脸上难得露出笑容。 对于山中里美刚刚的嘲讽他并未放在心上,其实他哪怕不这么做他也能够推理出当下底层人的生活方式,但真正的感受过在心里是不一样的。这种不一样并不能带来直接的好处,吃的苦看起来也毫无意义,但是如果有那么一天,他站的位置变了,站在了高处,面对着一些抉择的时候,他能够想到今天的感受,并做出更有利于底层人的选择,那么就会非常的有意义。 这种主动给自己找不自在的方式,其实是在强化记忆,反差越大,记忆越强。其实相对于老狗这般的农户来说,生活的苦难感受并不算太强烈,他其实已经在不断的压迫下感官钝化了,反而不会形成什么特别的记忆。 …… 山中里美对于自己治下的村落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她是知道的。只是平日里并不会过多的关注这些有如蝼蚁一般的人。她的关注点只有一项,这些人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干活制造粮食,饿肚子的情况严不严重,会不会影响到制造粮食,会不会引起骚乱等等。她要的就只有两个字:稳定! 除了这两个字之外,她并不太会关注。 她平日里的关注点更多的是其他世家现在在干什么,敌对势力在干什么,家族里对她的风评是什么样,哪些人是站在她这边的……她的精力是十分有限的,并不会关注这些无聊的事情。 对的,这些底层农户的生活或者苦难,对她来说是无聊的事情。 她亦是人,她精力有限,她也有着来自她自己的阶级局限性。 她漫无目的的在村落里走着,她四处看看,觉得其实还算满意,毕竟在她治理下村庄满是生机,起码没有饿殍遍地。 她太白净了,出现在村落里,让村里的女子都投来了奇怪又包含艳羡的目光,而男人们都眼巴巴的看着她,眼中满是震惊与意外,还有一丝丝藏起的占有欲。 她问询了一个路人,慢慢的朝着所谓的庙宇走去。 她终究没有忍住好奇心,她想看看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拜她的。 所谓的庙宇其实只是土墙堆起来的屋子,上面喜庆的涂了点红漆,她摸了摸墙壁,感叹做工一般。 这个村落的人原先是信佛的,所以庙宇里有一些佛像。佛像很旧,而且佛像底部早已发黑,是香烛熏黑的。佛像旁边被竖起了一座女子雕像,那个就是所谓的山中里美了。不过一点都不像她就是了。毕竟造像的工匠也没有见过她。工匠只遵循着高贵美丽的原则,毕竟谁也没见过山中里美,他们亦没有资格见到山中里美。 这神像不像山中里美,但又确实叫山中里美,所以从这方面来说,鬼知道这些人在拜什么东西哦。 如奈良樱落所说,这女子雕像下果然放置了很多的番薯,有许多已经发黑了,不知道是熏黑的,还是自然的腐烂。 她皱眉的看着。 此时一个中年人拿着带着泥土的红薯正要供奉,一边磕头,还一边祈祷说保佑自己重病的儿子早日痊愈。 她看那中年人面黄肌瘦,看起来应该是平日里过的并不好,但即便如此依然将珍贵的食物供奉给一个虚无的“山中里美”。 她冷漠的看着,并未多言一句。她只是将庙宇里一些绘满“山中里美”样子的纸张拿在手里。 归来的路上,她看到有人推着木板车经过她的身边。 木板车上盖着草席,在经过她身边时草席滑落一角,她扫了一眼,发现车上是几具随意叠放的尸体。看年岁应当不大,大概十几岁的样子。他们横七竖八的叠放在一起,宛如一具具货物。 她皱眉。 倾听他人的谈论才知道这些人原本是这个村的村民,因惊扰了骑马的豪族,直接被格杀了。 这样的事情她听多了,却还是第一次见。山中家是世家,家教好,一般不会无理由杀人,这是一种野蛮行为,是不屑的,但依附山中家的豪族多是这样的人,她并不觉惊奇。 所谓的豪族就是一些中小地主,他们世代居住在一些地方,因为有一些影响力,各个世家基本很少动他们。因为他们是现成的管理者,他们对辖区内的事情知根知底,用起来也更顺手。 对于世家来说,如果杀了他们,那么就得扶持新的势力,太过麻烦。因为麻烦,所以一直未将这些人和事放在眼里。 她冷眼旁观。 刚走几步。 忽然听到了身后惨烈的哭声。 那惨烈的哭声太过撕心裂肺,她忍不住回头。 只见几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和老翁在那些尸体前嚎啕大哭,一边哭还一边控诉着世道的不公,哭诉着命运带来的苦难,并咒骂上天的无情。 山中里美眯起了眼,定定的站在那里,看着这一幕人间惨剧。 她是因为可怜他们才停住的脚步吗?不是,她觉得莫名其妙。这分明是人祸,他们却为何咒骂上天,上天有什么错? 在天道眼里谁都是蝼蚁,并不会觉得谁特殊而针对谁。 这就像是路边的蚂蚁被其他蚂蚁咬死了,你从旁边经过,那被咬死的蚂蚁的家人不去选择报仇,却会记恨你,咒骂你,只因你从旁边经过?这是什么样的道理,这是多么愚蠢的逻辑呢? 她看了一会,希望他们能找那些凶手报仇,最不济咒骂几句也好,但是没有,因为他们不敢。 她自觉无趣,转身离开。 但这一幕景象却在她的脑海中久久不曾散去。 …… (视角转换) 奈良樱落刚劈完柴,发现山中里美回来了。 他发现她出去一趟好像连带着早上的好心情都没了。 “怎么了?一副别人欠你钱的样子?”奈良樱落一边抱着柴火进屋,一边问道。 “遇到了一些愚蠢的事情,影响心情。” “看你手上抱了这么多纸,准备干什么?” “墙上太黑了,我准备将这些纸糊到墙上,这样心情或许会好点。” “这样啊,我看纸上有画像,画的谁?”奈良樱落故意问道。 “山中里美!”山中里美自嘲道。 第161章 平静的日子 山中里美将屋内的墙上贴满了从庙宇里拿来的纸,这纸上画的是高贵的山中里美,是这个村的村民膜拜的神像。 她望着满屋子的山中里美,心中五味杂陈。 “这么多的山中里美啊!”奈良樱落摸着鼻子,故作惊讶又带点好笑的说。 “如果这些是山中里美,那么我是谁?”山中里美大声说。 “我知道你现在很不开心,但这其实是很正常的。弱者喜欢造神,因为他们一直幻想有一个救世主能救他们于水火之中,但这世上真的有所谓的救世主吗?”奈良樱落有感于她情绪不对,便收起笑容,叹道。 “你不就是要当救世主吗?”山中里美转头望向奈良樱落。 奈良樱落听到此句,先是浅笑,然后自嘲一笑,后才不紧不慢的说道: “救世难,但是与当救世主相比,当救世主更难。人总有私心,就算一开始心怀正义,但是当功成名就之后,阶级的局限性会改变他的心,当心变之后,谁又会真的将这些顶礼膜拜他们的人当回事呢?在乎的只有救世主这个名头了,有名无其实,所以跪拜的人总是失望,所以才会寄托于一个无意义的神像。神像是死物,但是起码不会背叛,从这一点上来说,拜神比拜人强。你觉得他们拜山中里美很蠢,但他们有选择吗?蠢选择,和更蠢的选择,你怎么选?” “如果是我,那么我最先做的就是打碎这些寄托幻想的神像。打碎幻想,勇于斗争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 “他们喜欢造神,无非是懦弱无刚,希望有一个强者能带领他们改变。所以他们喜欢坚信所谓的迟到的正义,希望有强者能帮他们伸张正义,强者什么时候来,正义什么时候伸张。既然那么喜欢做梦,为什么不幻想自己是个强者,自己去伸张正义呢?” 山中里美说出了让奈良樱落意外的话。 这话从一向反对他平分方糖理想的山中里美嘴里说出来让他很意外。 “你看,你已经学会怎么站在他们的角度思考问题了,从这方面看,当蝼蚁也不算是愚蠢的事情嘛。”奈良樱落难得笑了出来。这笑并不真实,宛如挂在树上的枯叶。他只是想缓和一下她的情绪。然他这位妻子也是个控心高手。 山中里美展开折扇,上面绘有八风不动四个大字,她深呼几口气,收敛激动的情绪,嘴角微笑,亲切温和,慢悠悠道:“斗争就要流血,他们不敢的!” “既然不敢,那么就一辈子当牛做马。” 奈良樱落却摇头打断道:“正因如此,所以就得给他们无法拒绝的利益,编织幻想的牢笼,用帝王心术驱使他们干正确的事情啊。”奈良樱落眯起了眼睛:“帝王心术驯化了他们,那么就反其道而行之,用帝王心术引导他们,驱使他们反抗。” “所以你除了当农户之外,你想从哪方面开始改造他们。”山中里美反问:“你想从哪里开始?” “你很好奇?你应当不关心他们的命运才对?” “我知道你的战略方向,但微操的时候,需要一个切入点。我很好奇,你想先从哪里开始。” 奈良樱落将柴火抱到灶台附近,一边将这些干柴码好,一边似闲聊般的回答。 “我原本想先从分田开始。但这村落里的田地,先前买了一部分,但是还是太少了,根本不够分。如果覆盖的范围少,难以达成大的震撼,我原先有点困扰这件事。但既然你来了,我想先从你开始。” “为什么是我?你想怎么做?”山中里美略感诧异。 “你自己想,毕竟于这村落中的村民而言,你才是他们的救世主。”奈良樱落意有所指的指了指墙上的“山中里美”。 山中里美摇动折扇,眯起眼睛看向奈良樱落;“夫君,我大概猜到你想做什么了。但是你怎么就确定我会去做呢?你要知道,我一直认为这些人值得他们的苦难,我是不会为他们出头的。” “只要你愿意当这个农妇,不出几日,你必定身不由己。你将会体会到她们的身不由己。”奈良樱落将柴火码好,然后才转身,感觉有些热了,从腰间拿起一把折扇,打开却有五个大字:“黯然而日章。” 这把扇子是山中里美送给他的。 她没有回他的话。她静静的看着他。她大概能猜到奈良樱落会利用她。 山中里美静静的看着他,见他随身带着她送他的礼物,心情由阴转晴,噗嗤一声笑道;“夫君,午饭想吃什么,我来做。” 她不再问了,他也不说了。两人的相处方式,更像是两人互相之间的猜谜,外人是很难懂的。 …… 镰仓七年,十一月九日,天气多云,但气温却开始下降,早上可以明显的感觉到冷了一些。早上她披了件外套,靠在屋前的台阶上看着奈良樱落劳动。 距离山中里美隐瞒身份当一个农妇已经两日。 这两日她深刻的体会到了所谓的人间疾苦。 床很硬,即使这床是奈良樱落新做的,即使下面铺满了柔软的枯草,睡在上面依然很硬。 被子原来很脏,被她扔掉了,在村里找人做了一床新的,但盖起来总觉得怪怪的。相比于她习惯的丝质被子,这被子太过粗糙了。 生活习惯的改变,让她很不适应。 她会做饭,但从来不曾自己洗过衣服,而且洗衣服要去千米外的小湖边洗衣服。每次洗衣服时,那些农妇那些低俗不堪的语言总会飘入她的耳朵,比如谁的夫君晚上很勇猛,谁的夫君总是草草了事之类,还有担心自己儿子娶不到老婆之类的家长里短,她实在无法与这些人有什么共同语言。 但她这个人妙就妙在,即使没有共同语言,她依然能和她们相处的很好。因为她放得下身段,她随便几句谎言便能夸她们哈哈大笑。她一个能操纵人心的权谋实操高手,对这些目不识丁的农妇简直算是降维打击。 她虽然可以在一天之内套出这些人所有的信息,但是于她而言毫无意义,所以觉得并无成就感可言,也就觉得无趣了。 大到吃穿用睡,小到房间里的每一处细节,听到的每一句话,她都觉得不习惯,甚至是难受的。 她教养很好,控制情绪的能力极强,这一切她都不曾表现出来。 她烦躁的时候就会去打扫屋子,于是因有她在,屋子里干净异常,根本不像一个农户的家。 不过以上这些并不足以让她真正生气或者抱怨,相反,她这两日竟是开心的,真切的笑容总是挂在嘴角。 因为她得到了她梦寐以求的东西,因为这是难得她与夫君独处的时光。。 如果将这当成所谓的体验民间疾苦那一定是难受的,如果将这当成与夫君间单独相处的冒险游戏,那么一切的杂念都不能形成痛苦和愤怒,反而是一种享受。 这并不难理解。 比如一个曾经滔天富贵的人忽然放弃一切归隐山林,过着粗茶淡饭的日子,和一个从出生开始就活在山林间,一直体验粗茶淡饭的日子的人,这两个人的心境是完全不同的。 心境决定了面对生活的方式,她的心在这两日反而越发沉静下来,她开始享受起了这粗茶淡饭的日子。 粗茶淡饭的苦日子怎么能是享受呢?因为她是来度蜜月的啊。 …… 镰仓七年十一月十一日,暖阳高照。 阴冷了几日之后,早晨难得如此温暖,她准备将昨日的衣服洗了。 奈良樱落已经将屋前的地翻的差不多了。 她全程看着,也全程感受着他没来由的成就感。 为了翻这块地,他没少用心思。他没有用任何的巧劲,农民怎么干的,他就怎么干,农民用多少力气,他就用差不多的力气,为此他还特地请教了老狗很多次。 这几日老狗常来,今天一早就来了,说是要教奈良樱落种萝卜。 老狗见她时已经不拘谨了。奈良樱落说是熟了,但她觉得,是因为她已经没穿那华贵的衣服,让老狗的认知松了口气。 这并不奇怪,其实珠宝以及奢侈品的存在就是为了震慑如他这般认知低的粗鄙之人,从这方面来说,却是有用的。 事实上再华贵的衣服,再珍贵的珠宝,都是死物,哪里有什么震慑他人的力量呢?但是老狗看不明白,所以沉迷于此相。她没穿那些衣物,仿佛就如原本掐着他脖子上的手松开了,让他能大口呼吸,所以他才不拘谨了。 她抱着木盆,对拿着锄头的奈良樱落说道:“夫君,我去河边洗衣服,早饭在锅里了,记着吃哈。” 一直等她走远了,老狗才神神秘秘的问奈良樱落:“你这小娘子从哪找的,这么贴心。皮肤白净,嫩的能捏出水来,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拐卖了哪家的小姐?” “啊……对。”奈良樱落点头。老狗的推测并不能算错。 “我就说嘛,你一个剑客没必要到我们这穷乡僻壤来,而且身旁还带着这么一个好看的女子,是为了躲她的家人吧。” “对。”奈良樱落再次点头。 “我就说嘛,她家很厉害吗?”老狗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她家啊,是一个很厉害的家族呢。”奈良樱落想了想说道:“其实我原先家族也不错,只不过被逐出了家门呢。” “这样啊,我建议你们早点要个孩子,有了孩子,你多少还能带着她回去。你与她这样,不是办法,她吃不了苦的,越早越好。”老狗真心的劝说。 “她其实还可以,这两天差不多习惯了,她适应环境的能力很强。” “我的意思不是这个,我是说她这样的人,不止是不习惯这里的生活问题。她容貌秀丽,皮肤白净,一看就不属于这里,太过扎眼了。”老狗小声提醒道。 “怎么,村里还有人打她的主意吗?”奈良樱落故意拍了拍他腰间的剑。 老狗摇摇头,伸手指了指上面,“有些人啊,我们惹不起的,包括你。” …… 今天的河水冷冽的很,山中里美还没洗多久,她的手就红了。 河边有三三两两的妇女,也在洗衣服,倒也不算孤单。 只是洗着洗着,她忽然发现原先河边的妇女们仿佛发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个个的焦急的跑开了。 她皱眉看着四处逃散的人群,觉得莫名其妙。她们边跑还边喊谁谁谁来了,她没听清,也不在意。 几个相熟的女子想喊着她走,她摇头并未理。 她还没洗完呢。 在这些女子跑开没多远,有马蹄声由远及近。 她扫了一眼,也就两个人。两个家奴打扮的人,骑着廉价的矮脚马,在那里耀武扬威。 “别跑啊,来陪我玩玩啊……哈哈哈……” 那猖狂的笑声即使隔着很远都能听的见。 “低俗!无聊!”山中里美自顾自的洗她的衣服。 如老狗所言,她太扎眼了。在所有人都在跑的时候,她不跑,还一个人在那里洗衣服。关键还长的很好看,气质脱俗,这很难不引起人的注意。 “没见过啊,哪里来的,哪家的?你见过吗?” “不知道啊,上去问问。” “哟,手都冻红了,这么标志的样子不像是吃苦的命啊,你夫君是谁啊。” “不说话?估计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抢了算了。还没享用过这样的呢。” “感觉有点奇怪,她这样的,比城里的花魁还好看,也是我们有资格享用的?必先送给少主啊。万一是哪个老爷家跑出来的宠物,以少爷的身份也兜得住啊。” “也对,少爷享用完,我们再享用,我们就万无一失了。还是你聪明啊,哈哈。” 两人就在山中里美身后闲聊着,完全不在乎山中里美的反应。仿佛就在这轻声细语中,随意的就决定了她的命运。 山中里美沉默的洗衣服,完全将这两人当成了空气。 这两人竟也不急,一直等到她洗完衣服。对这两人来说,仿佛看她洗衣服也是一种享受。 当她洗完,站起身来的时候,两人直接就朝她扑了过来。 噗通两声,这两人落入了水中。 “只是两个普通人吗?凭什么这么张狂?”山中里美扫了一眼,摇摇头,就这么离开了。 但是水中的两人却一直在那扑腾,一直叫着救命,然后就淹死了。 他们淹死在了水深只到脖子处的小河里,而且他们两个还会水,但是就是淹死了。 事情到此为止了吗?没有,才刚刚开始。 当山中里美回去的时候,她嬉皮笑脸的将刚才的事情说给了奈良樱落听。两人一边吃着红薯饭,一边闲聊。 她问道:“你说的从我开始不是指这个吧。你指望以我的力量来肃清周边取得土地吗?” “如果他们找上门来,夫君,你会保护我的吧。”她故作惊讶道。 “你的样貌身段在这里太扎眼了,这样的事情是一定会发生的,只是我没想到这么快。你以为我在算计你,要靠你出手吗?” “那你想错了,我需要的只是一个理由,如你我这样的人是不能随意杀人的不是吗?” “夫君,那我可误会你了。” “你觉得这个理由是给谁的?”奈良樱落反问了一句。 “总得给族中长辈一个理由,这里毕竟每年上供不少粮食呢。”山中里美先是将饭小口的送入嘴中,然后细细咀嚼,等咽到肚子里,她才慢慢开口说话。 “贵族的餐桌礼仪都已经刻入到你骨子里了,没想过改变吗?”奈良樱落岔开话题道。 “习惯了,改变反而会不自在。”山中里美又反问:“按道理来说,你应当跟我受到的是同等的教育,不应该啊,你粗鄙的像一个乡野村夫。” “小时候叛逆,从未受拘束,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瞧你得意的。”山中里美白了他一眼,给他夹了点菜:“我做的野菜再难吃,你也得吃。” 第162章 聪明的二世祖 镰仓七年十一月十二日,阴天却无寒意。 今天会发生什么事,奈良樱落和山中里美心中早有预设,但是两人却都当没事人一样该干嘛干嘛。 昨天因山中里美死去的两人,不可能就这么算了。河边的农妇们隔着老远肯定看到了,这种事是瞒不住的。也不要指望那些怕的要死的农妇帮你去瞒。 如果是这个村的普通的农妇因为错杀了那两人,现在已经惶惶不可终日了,一定会无比焦虑与绝望,然后等待死亡的来临。 而奈良樱落和山中里美为什么可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因为他们从来未将这些人看在眼里,不止是因为他们的身份,实力,以及控心的能力。即使他们真的是一无所有的农户,他们也会反抗,大不了血溅五步。 因为他们是天生的猛兽,要么咬死敌人,要么自己死。 在自然界中有些动物是不能被驯化圈养的。很多人害怕反抗,认为反抗无用,但事实是如果这里所有的农户一起反抗,那么作为当地的豪族会真的杀了所有的农户吗? 不会。 因为如果将当地的农民都杀了,那么谁来种地?是你,还是我?那么多天生的奴仆去哪里找,那么多免费的女人哪里来呢? 事实是无论贵族还是富翁真正的财富根本不是一些附加了虚无概念的银子,而是这些看起来毫无作用的底层牛马。这些底层牛马其实严重低估了自己的能量。 一个村里的所有农户反抗大概率不会死,反而会获得尊严,一个国家的农户反抗,那么就是农民起义。历朝历代任何贵族面对农民起义都是慌得要死,甚至高高在上的皇帝也是如此。 为什么皇帝不把起义的农民全杀了,全杀了不是一了百了?因为这根本做不到,因为这不符合上克下的逻辑。 皇帝其实也只是一个精力有限的人,他是靠什么以血肉之躯站在万万人之上的?说白了其实就是靠幻想吹大的气球,总有一天会爆炸的。气球爆炸之后,那些底层人以为换一个人就可以过好日子了,其实还是吹气球,还是要爆炸,这就是王朝周期律。 事实上大多数人不反抗是因为陷入幻想牢笼而自我编织的恐惧,事实是那些贵族根本没有想的那么强大,其实就是纸老虎。有一位伟大的人也说过类似的话,他将此逻辑看的极为透彻。 真的是纸老虎,只是很多人不信,因为不信,所以永远也不会团结反抗。而相反,贵族之间只要利益达成一致,反而更容易团结。 所以一般情况下上克下,要比下克上要显得容易。但一旦下克上的力量无限逼近上克下,哪怕只有上克下三分之一的力量,那么就足以掀翻上克下了。 甚至差不多实力的情况下,上克下的逻辑永远也打不过下克上的逻辑。这是规律! 而奈良樱落和山中里美是什么人? 一个是下克上的顶级理论者与实践者。 一个是上克下的顶级理论者与实操者。 这两个人联合在一起,谁能败之? 两人一边干活一边等着那些人到来。 没想到一直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才等到来人。 两人如往常一般吃饭,奈良樱落依然狼吞虎咽,山中里美依然细嚼慢咽。 奈良樱落;“来这么晚,我倒是高估他们的办事速度了。” 山中里美;“只是死了两个家奴,未必多重视,估计是想来看看我的样子。” 奈良樱落:“你还真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山中里美:“唉,没办法,天生丽质难自弃。” 奈良樱落正欲说话,却有人进屋来了。 来人大概二十多岁,脸上有胡须,龙行虎步般气势如虹的走进来了。 这人进来,二话没说,一脚就踹翻了两人吃饭的小餐桌。那小餐桌在空中旋转一圈然后四分五裂,桌子上的菜撒的屋子里到处都是。 这小餐桌是山中里美自己做的,虽然很简陋,很丑,但是却也是夫妻两人吃饭的地方。桌子上的菜也是她花了很大功夫做的,其中有她对于夫君的一片心意。她原本是一个很和气的人,但此刻眼神瞬间就冷了下来。她知道奈良樱落算计她,她昨天和他说了,她要置身事外,但是真的事情到她身上的时候,她还是被气到了。 如此粗俗的一个人,进门什么话不说,就踢桌子,你以为你面对的是谁?谁给你的胆子? 山中里美没有说话,冷冷的看着来人。奈良樱落也没有说话,他甚至在笑。 “还吃饭!”来人大声喝道,妄图吓到两人。 他先是看向山中里美,惊讶于她的秀丽,此女真是只应天上有啊,那些农妇没有说谎。但是此时他看向山中里美冷冷的眼神时,心里没来由的一颤。他并不知道他此时的直觉是对的,他不知道他触碰到了山中里美那与生俱来的上位者气势,还以为那是错觉。 他冷笑一声,又看向还在笑的奈良樱落,“你笑什么,你还笑的出来,你知不知道你的夫人待会就是我的了。” “这我还真不知道,我是何处惹了阁下?”奈良樱落故意问道。 “你的夫人杀害了我的两位家奴,我要带她走,你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看似是个问句,但其实是个陈述句。他说话很冲,就是为了激怒奈良樱落,同时也是试探。 如果是这村里的普通农户,他甚至都懒得解释,但是此刻这青年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奈良樱落腰中的剑,却还是假意解释了缘由。 毕竟一个剑客忽然来这里成为农户,还带着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这本身就显得不合情理。 这青年虽然是个纨绔,但他不傻。 “阁下哪位?”奈良樱落端着饭碗问道。 “这里是我的地盘,我姓吉川。”青年自报家门的时候,他死死的盯着奈良樱落看,他在看奈良樱落的反应。 “没听过。”奈良樱落摇头。 他的回答,让吉川和人信心倍增。眼前这人要么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要么是有特别的依仗。但是依照逻辑来说,如果他真的有特别的依仗不可能躲在此处当一个农户。而且听说他还亲自劳动,在门前种萝卜。 贵族从来不亲自劳动。但凡有实力的剑客必效忠世家大族,几乎没有剑客会自甘堕落当一个蝼蚁一般的农户。 所以于吉川而言,奈良樱落应当没有背景,没有实力。但凡稍微有脑子的都该知道,此地是属于豪族吉川氏的地盘。 没背景,没实力,又没有眼力,这样的剑客一定不是什么厉害人物。 想明白此处,他在冷笑声中,一把将奈良樱落的饭碗打飞了,“你还吃,有那么香吗?” “你知道这饭这菜是谁做的吗?”山中里美忽然出声,并拿着手中的饭碗倒扣在吉川的头上。她的动作不快,但是于吉川而言却是忘了躲。他不知道他为何忘了躲,事发仓促,他并没有细想。事实上他怎么躲都躲不开的。 山中里美吃饭细嚼慢咽,她吃的慢,她碗里还有很多饭菜。于是只见吉川的头上瞬间流下了很多的汤汁。 “你找死!”吉川忽然准备动手,但是见山中里美没躲,却又收了手。 他拿起一个菜叶放到嘴里尝了尝,变态的笑了:“真好吃啊!” “美人要是打坏了,就不好了。我与你的账晚上我们慢慢算。” 吉川甩动头上的汤汁和菜,然后对奈良樱落说道;“你的女人归我了,而你,可以上路了。” 话音刚落,就从屋外走进来十几个忍者,十几个剑客。面对这些人,奈良樱落依然面不改色的说笑。 “我呢,经常看一些民间故事,那些故事里都将一些二世祖描述的无恶不作,但又奇蠢无比。但事实上呢,无恶不作是真的,但今日见此人却并不蠢,可见这样的写法是为了讨好受众的幻想而故意编织的谎言。”奈良樱落笑呵呵的对山中里美说道。 “他知道你是个剑客,为以防万一所以多带了些人来,并不一定是聪明,其实只是怕死而已。”山中里美冷漠的说道。 “死到临头了,还叽叽歪歪的。”吉川不屑笑道。 “你刚刚差点就死了,你应当感到庆幸。”奈良樱落提醒道。事实上,如果山中里美要杀他,他已经死了几个来回了。这吉川现在还活着,只是她想看他怎么做罢了。 他这位夫人,好奇心很重。 但有人已经等不及了。 “呵呵。”吉川和人笑了,嘲讽的笑,“还不快送他上路,我不想听他说话。” 第163章 好戏开场一 “等等。”在这些人要围杀他的时候,奈良樱落站了起来,“容我再说最后一句话。” 奈良樱落的话原本无法阻止吉川,但是好奇心让他听从了奈良樱落的话。 “你还有何遗言?”吉川笑呵呵道:“要是你真不想死,我也可以不杀你,跪下求饶,我或许可以放过你,或许我享用你妻子,你在旁边,我会更有兴致也说不定呢。” 吉川很得意,他胜券在握,他其实并不着急,与杀了奈良樱落相比,戏弄他要更有意思。 有时候其实并不是反派死于话多,这更像是一场游戏,杀人其实并没有意思,人死前的求饶也并没意思,随着他的感官对这些习惯,他就有了钝感,于是为了追求刺激,他总要找一些新玩意。 他杀这些农户,就如踩死蚂蚁,不高兴就杀,杀多了就没什么意思,听多了他们的求饶也没有意思,他压根没有什么怜悯之心,只是为了好玩。 他没有什么高尚的追求,如果有,他就不会成为二世祖并欺男霸女了,他的精神追求庸俗不堪,这样的人其实并不难对付,因为恶已经写在了他的脸上了。 这样的人,不管是用上克下的逻辑,还是下克上的逻辑,都很容易对付,他满身都是弱点,菜的像一只鸡。 这只鸡现在送到眼前了,该怎么杀,于奈良樱落和山中里美而言,却有不同的思路。这就像是一道菜,于上而言,于下而言都有不同的做法,得看给谁吃。 奈良樱落先开口了:“告诉你一个消息,你家着火了。” “哈哈……”吉川已经他的手下笑的前仰后合。 “你放心,杀了你之后,我一定将这破草屋给点了。” “你也真是的,你难道不知道拖延时间没有用吗?” 嘲笑完奈良樱落,他有对山中里美说道:“你看你选了个什么男人,你跟他又过的什么日子,唉……” 山中里美难得笑了,她忽然不气了,她平日里很难见到这样的跳梁小丑,她到想看看这出戏该怎么演。 “你笑起来真好看,你男人编谎话也不知道动点脑子,他要是说和山中里美大人是亲戚我或许会信呢,动动脑子,我家怎么会……”他面露嘲笑,他从没见过这样拖延时间的傻子,然他话都没说完,一个满身是血的人忽然闯进来:“少主不好了,家里忽然被一群剑客袭击,族长,族长让你……” “什么,你说什么,我即刻回援!”吉川死死的盯着来人,这人是他家的心腹中忍,满身是血的到此处来,足以见得事态的严重性。 “不,族长让你能走多远走多远,能跑多远,跑多远,快跑,快跑。”那人刚刚一口气没喘过来,此时才顺畅的说出来。 然他好不容易将话说完整,下一瞬他的眼睛就睁到最大,他低头,一把剑从他的胸口突出来,一个人出现在了他的背后。来人是个熟人,正是佑助。 佑助就站在那人身后,他从那人的脖颈间伸出脑袋,他那张脸上满是别人的鲜血染成的鲜红色,宛如从地狱出来的修罗,他露齿而笑;“嘿,这里还挺热闹呢。” 事发突然,吉川愣在那里,半天都没动弹,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到底收到的消息是真是假,包括他带来的手下,一个个的都有些六神无主。 山中里美此时转头看向奈良樱落;“非要用这么野蛮的手段吗?赶尽杀绝远没有围三缺一的手段来的实在。而且,你这么做了,你的身份就暴露了,你在这里就呆不住了。” 奈良樱落摇头:“我现在只是个农民,佑助怎么可以认识我。” 面对此情此景,奈良樱落和山中里美还能如此镇定自若,傻子都知道这件事不简单,这两个人不简单。 “你都知道他的名字,你还说你不认识他?”吉川指着奈良樱落大声打断道。他现在有点投鼠忌器了。 “我确实不认识他。”佑助朝奈良樱落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直接就否认了。只是这否认有点掩耳盗铃的味道。 也只是顷刻间,外面出现了无数的脚步声,无数的剑客蜂拥而至,将这小小的茅草屋围得水泄不通。 吉川刚刚犹豫要不要先动手,此时的形式已经由不得他了。 “你究竟是谁?”吉川指着奈良樱落怒道。 然后又指着佑助喝道,你又是谁? “你们难道不知道惹了吉川家什么后果吗?” “你们难道不知道我们的靠山是山中家吗?你们难道不怕吗?”吉川眼看周围的手下士气全无,顿时嚷嚷道。 当一个平日里飞扬跋扈的二世祖搬出他的靠山的时候,那一定是他最六神无主的时候。他们平日里嚣张惯了,从未遇到挫折,一旦遇到挫折第一时间是搬出靠山以图震慑对手,胆子着实是比老鼠还小。 “你知道她是谁吗?”佑助朝着山中里美的方向看去。 “我管她是谁!”吉川身体绷紧准备随时动手跑路。 “你要不是胆肥敢对她出手,我们也不能明目张胆对吉川家动手。你难道不知道她来自山中家吗?” “她,她,她……她来自山中家又如何,她又不是山中里美,我只是调戏了几句,又没有实质行动,我的家奴还因她死了呢。难道仅仅因为几句话,你们就要将吉川家杀的鸡犬不留吗?你们难道真的能代表山中家的意志吗?我不服!”吉川明显急了。 “你还想又实质行动,从你出言不逊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是个死人了。”佑助摇头感慨道。 “这么说吧,我的师兄是奈良樱落,而奈良樱落的你总该听说过吧。”佑助又道。 “山中家的姑爷?是他为什么要动我们?”吉川的身体瞬间打了一个冷颤。 “不,奈良樱落管不了那么宽。” “你们是想和你们的少爷一起死,还是束手就擒?”佑助舔了舔嘴唇的血,逼问道。 没人回答。 “看来,还是要杀一场了。”佑助笑道。 “把他们都拉出去吧,这里若见了血,我又要收拾好久。”山中里美轻轻挥手。 “我怎么动不了了。”虽然山中里美轻轻挥手,忽然又人惊叫出声。 “我也是。” “我也动不了。” 无数的惊呼声接连而起。 吉川和人也动不了,此时他没有说话,他看向山中里美的眼睛里满是恐惧。“是幻术,你真的是山中家的人。” 然而没有人回答他了,他被人用剑架了出去。 佑助朝奈良樱落行了一个领袖抱肩礼,笑着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了奈良樱落和山中里美。 两人站在那里,中间隔着一地的狼藉。 山中里美问道;“真的有必要赶尽杀绝吗?” 奈良樱落叹了口气:“你知道为什么我会说你会身不由己吗?因为以你的气质和相貌,在这个村落中,是一定会被吉川家注意到的,或早或晚的事情,你是一定要面对这些人的。只是连我都没想到会这么快,你才来几天,而这里的百姓住在这里多久了?我并未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我做出判断的逻辑是这些乡下豪族的行事逻辑推导出来的,这都形成规律了你知道吗?这多可怕!” 见山中里美不说话,奈良樱落又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只需将吉川家嫡系杀了就行了,至于其他人可以放过。因为投靠山中家的豪族有很多,你不想做出一个坏的榜样。灭了吉川家会引来其他豪族的联合反抗。” “我知道你不怕,但你不想让那些人来烦你。” “这就是上克下的逻辑,这也是为什么你平日里看不到这些底层人受苦的根本原因。因为你但凡打压一下这些乡下豪族,他们就会联合起来烦你,甚至会对一些命令阳奉阴违。他们会反抗,但是底层的民众不会。在维稳的逻辑下,理所当然的该首先保护这些豪族的利益。因为你要用他们。” “可是你是山中里美啊,你是这些蝼蚁一般的民众的神啊,是他们天天拜的神像啊。” “我并未让他们拜我。”山中里美摇头道。 “可是他们却将你当成了救世主。” “那是他们的一厢情愿!” “这场戏,我要赶尽杀绝,我要当一个刽子手,因为如果我要当他们的救世主,那么我就身不由己!” 奈良樱落说完就出了门去。 “好一个身不由己!”山中里美站在原地,闭眼深呼了三口气。她其实早就知道他要走这条路了,她以为她能接受的了,但是此刻以血开路的时候,她才知这条路有多惨烈! 这场戏,来的终究太快了点! 第164章 好戏开场二 当山中里美出得门去的时候才发现外面果真热闹的很。 豪族吉川氏还活着的人都被捆绑,宛如一个个畜牲一般随意的丢在地上。 而这个村落的百姓也被人推着来到了此处。 两个阶层的人被人用强大的武力强行聚集到了一起。 不同的是两帮人的脸上都有着绝望以及恐惧。 吉川氏的绝望是因为这场杀戮来自山中家,他们毫无翻盘的希望。 而这些农户的恐惧在于他们从不曾掌握自己的命运,面对这些浑身染血的剑客天然就有恐惧,有不堪者,甚至瑟瑟发抖。 按道理来说天天被压迫,日日被压迫,他们应该有钝感才对,面对强权时应该习惯才对。这种习惯应当和吉川和人杀人拥有钝感一样才对。但事实上他们只是习惯了不反抗,并未习惯害怕,并未习惯恐惧,反而在长久的恐惧下,胆子变的越发小了。他们没有钝感,反而很敏感脆弱。 有趣的是奈良樱落并未和佑助等人站在一起,他却站在了农户当中。在其他农户弯腰低头当鸵鸟的时候,他反而昂首挺胸,在其中鹤立鸡群,宛如一个大骗子。 佑助站在众剑客中,大声道:“各位今日能聚集在一起真的不容易,也不枉费我们准备了很久。”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呢,是奈良樱落的师弟,也是他的下属。” “奈良樱落是谁呢,各位应当有听过的,也有没听过的,但是我换一个说法,他前些日子娶了山中里美,山中家的山中里美。” 在这个村落,果然一提到山中里美,那些原本还低头颤抖的人群,瞬间就有了勇气,他们竟然不那么害怕了,反而窃窃私语起来。 这很奇怪。奇怪的点在于,他们的勇气来自于奇怪的地方。 “今天呢,也没别的事情,就为了两个字,审判!” 说到此处,佑助拿出一叠纸,“这里记录了吉川家的累累罪行,我们按时间顺序,由近及远,前几日,吉川家的小儿子纵马杀人,血债血偿,理应当诛!” 于是吉川和人就被拉着扔到了百姓们中间。 佑助拔剑,将冰冷的剑器放在吉川和人的脖颈间,“若是以前我一定毫不犹豫的杀了你,但是,我以前做过类似的事情,发现没什么用,所以今天我换一种玩法。” “将苦主拉出来。”佑助命令道。 于是山中里美看到前几日哭的撕心裂肺,咒骂上天的人被拉了出来。 “血债血偿,报仇得亲自来才对。”佑助说着,丢给了他们一人一把小刀。 他们此时理应高兴,甚至应该是一路小跑才对,因为可以亲自报仇。 但恰恰相反,他们反而极其不愿意,他们的脚仿佛卡在地上,是被拖出来的,甚至在地上拖出了一条长长的痕迹。 这个看起来极其的不正常,但其中其实有一条让人很难以接受的事实。 这个事实就是这些人在常年的压迫下其实已经被驯化了,哪怕吉川和人什么都不做,只是站在那里,他们就会害怕。因为在看到吉川和人的一瞬间,他们的脑子里就会不自主的联想一切和恐惧恐怖相关的词汇以及景象。这个时候吉川和人就像是主人,而他们就像是被驯化的狗。主人打狗天经地义,打死也是活该,他们的脑子里是存在有这种思想的。 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帮这些人摆脱苦难,该怎么教他们的反抗? 和他们说大道理? 没用的。 让他们愤怒,让他们亲自去报仇? 没用的。 帮他们报仇? 没用的。 他们不听,他们不敢,他们看到你帮他们报仇他们会感激你,甚至会得到心理安慰,但是睡一觉之后,他们还是会走到老路去。 人只能自救。 所以得下猛药。 于是佑助拉起一个苦主,这个苦主还是个女子,他拉着她的手,将小刀放在她的手里,然后将她拖到了吉川和人的面前。 “你敢!”吉川和人怒目圆睁,即使已经被捆绑,但是只是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让这女子崩溃了。 “你的男人,你的父亲都被他杀了,不想报仇吗?你还被他糟蹋了很多次,不想报仇吗?真的不想吗?”佑助逼问道。 女子咬着嘴唇,低着头,竟然哭了。 但是佑助一点也没有心软,他拉着她的手,紧紧握住,用强大的力量将女子手中的小刀刺进了吉川和人的身体里。 这一刺刺的并不深,也不是要害,也不致命。 但是即使如此,在吉川和人闷哼时她就怂了,她退却了,她甚至在那一刻爆发了一股强大的力量,挣脱了佑助的手,然后踉踉跄跄的跌坐在地上。 她望着双手的鲜血,颤抖,不住的颤抖,然后嚎啕大哭! 这哭声撕心裂肺。 这哭声极其惨烈。 这哭声又是那么的熟悉。 山中里美看到了,想起来了,想起了那日木板车上堆叠的尸体,想起她那日她看到过这个女子,那日哭的最凶的是她,咒骂上天最凶的的也是她。此时不敢报仇,哭的最凶的还是她。 “真是没用啊。”同为女子,山中里美看到这女子深以为耻。此时此刻,山中里美依然认为她配得上她的苦难。 “你指望这些家伙审判我,你们对付吉川一族就是为了这些人吗?真是太搞笑了。”吉川虽然受伤了,但是他的嘴脸,他的话却是在嘲讽所有人。 佑助难得沉默了,他看向了奈良樱落的方向,仿佛在问接下来该怎么办,是否还要逼着那女子? 奈良樱落朝他摇了摇头,意思是让他等。 佑助皱眉,他从没有一刻这么恨,恨其不争。当初他杀领主放粮的时候,他以为他是在做好事,可是杀了领主并没有改变本质。于是这次他才让这些人自己动手,逼着他们动手,但是貌似效果是一样的。他很难理解,这些人为什么不敢报仇。 在佑助出神间,让他不敢置信的一幕发生了。 这一幕同样让冷眼旁观的山中里美终身难忘。 只见刚刚还哭的撕心裂肺,哭的不知所措的女子,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不知哪里来的力量,她快速的爬起来,捡起地上的带血的苦无,朝着吉川和人冲了过去。 在所有人的错愕中,她拿着小刀一刀又一刀的刺入吉川和人的身体中。 “你给我死,你给我死……”她不住的念叨着,仿佛在给自己勇气,她状若癫狂,疯狂的刺入吉川和人的身体。 每一刀都带起大片的鲜血,于是片刻间她就被染成了血人,但她一直都不曾停下。 她此时的每一刀都代表着她曾经压抑的情绪,她埋藏在心底的恨被鲜血唤醒了。 吉川和人早就死了,他眼睛睁大,想说什么,但是说不出来了,女子复仇的刀却一刻不曾停下。 整个环境静的落针可闻,唯一可以听到的就是小刀入肉时的噗呲声。 第165章 好戏开场三 吉川和人死了,没有人可以身中几百几千刀不死。他死的极其惨烈,配得上他曾经做的恶事。但有人开始哭泣了,哭泣的人是吉川和人的妻子,还有他的哥哥姐姐…… 吉川一族的族长吉川真人愤怒了,他咒骂着:“这个奈良樱落到底想干什么,难道他真的以为他可以代表山中家吗?今日之仇,我必不会忘记。” 随着吉川真人的怒吼,那女子终于回过神了,仿佛又开始害怕了,她丢掉小刀,尖叫一声,又开始哭泣了,只是此时她哭的无声无息,身体却因情绪的大起大落在不住的抽动。 然佑助却在笑,“吉川族长,你没有机会了。” “你为这些人,审判吉川一族,你能得到什么?奈良樱落能得到什么?山中家能得到什么?值得吗?”吉川族长大声反问道。 佑助环顾四周,望着那些茫然无措的农户,叹了口气,然后笑道:“值得。” 这值得两个字不是感叹句,而是陈述句,是非常坚定的语气。 “这便是浪客的使命!” “这便是我师兄奈良樱落的理想。” “你这种人是不会懂的。” “现在,审判继续!” “各位,报仇的时间到了,难道各位男人还不如一个女子吗?捡起地上的刀,报自己的仇吧。” “若不敢,我来帮你们,今日若不见血,你们走不了。” “你们没有选择!” 这最后一句才是真正的振聋发聩,震到了所有人农户的心中。 以大道理来教这些人懂得自我抗争是不行的,他们这些人太过愚昧了,又太过胆小了,对这些人不能用正面的东西,得用反面的东西,激发他们心底的愤怒,造成既定的事实,让他们没得选择,让他们确定抗争。 他们一生都在被人驯化,他们一生都在追寻确定性的东西。因为他们追求确定性的东西,是因为他们想要稳定,因为他们稳定了,各世家就稳定了,各世家稳定了,天下就稳定了。然稳定事实上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上克下时编造的幻想,是底层人的美梦。 梦那一个盛世,成为那终生的牛马。 既然那么喜欢确定性的东西,那么就让他们确定抗争。 这是在顺着他们的逻辑做事,反而更容易让他们接受。 一旦没得选择,他们反而更容易坦然接受别人规定的道路。不管这条路是对他好,还是对他坏,他都会安慰自己,我没得选择啊,我能怎么办。 他们渴望别人拯救,渴望有救世主,渴望有人给他们确定的道路。这是他们天生被驯化的奴性决定的,既然如此,那就满足他们。 所以奈良樱落才会说,他身不由己。 他只能选择这个开局。 这些底层民众,哪怕要对他们好,都要绕很大一个弯子,这实在是令人悲伤。 所以山中里美不愿做这样的事情,因为这何其愚蠢,何必为这些人浪费精力。每每想做什么的时候,那一句“他们配的上他们承受的苦难”反而成为了她不去做的心理安慰。 但就有这么一个傻子愿意去做这件事,愿意绕一大圈去做这样的事情。 这个人叫奈良樱落。 而山中里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做这样的傻事。 这一刻山中里美的心情是极度复杂的。 她虽然可以理解,但绝不认同。 一开始那些人还要被威逼着才敢去报仇击杀曾经犯下累累血债的人,后来人就开始有样学样了。不是因为他们勇敢了。而是因为他们没有选择,因为从众的本性爆发了。 一开始都如先前那女子一样畏畏缩缩,但是见血之后,一个个的就疯狂了起来。在没有退路的时候,他们一个个的比谁都勇。 这样的个性,其实并不是一无是处,反而用好了有奇效。 这里问一个问题。 流氓盗匪或者是二世祖,平日里一个人可以欺负几十个几百个这样个性的农户,是不是就是说如果组成了军队,这些人就一定比这些农户组成的军队士气强呢? 答案是不会。 流氓盗匪或者是二世祖有太多的选择,一遇绝境必崩溃,而且也不服管教,组成军队战斗力会很垃圾。 因为这些人太会分析利弊,根本不会舍生取义。 而这样个性的农户,单个看起来好像满身都是弱点,组成军队应该也是懦弱无刚的,但其实不是。 他们好管教,起点低,但学的也快,因为他们听话,而且一遇绝境,没有选择的时候,他们会比谁都疯,比谁都勇。 这个时候如果他们心中有了需要保护的东西,让他们明白了是在为什么而战斗的时候,他们在士气方面极难崩溃,实力相当的情况下,将所向无敌。 奈良樱落明白这一点,所以他要建军,最核心的军队一定要是从这些人中出来。 这世上的事有阴就有阳,不能说他们这种个性就一无是处,反而是天生的军人。 他们就像是被封印的剑,见血就开。但是若要锋利,还需要训练他们。 很快,有血债的人都杀了。 现在场上还活着的要么是血债不重的人,要么是一些女人和孩童。 而且吉川家真正的嫡系,还有吉川族长还活着呢。 吉川族长此时虽愤怒,但却冷笑道:“我算看明白了,你们这么做怕是没和山中家打招呼吧,你们等着承受山中家的怒火吧。不要以为吉川家灭了就没事了,这件事才刚刚开始。” “这个人是贼首,你们所遭受的苦难正来自他,谁来杀了他?” 佑助望着人群忽然大声问道。 所有人开始沉默,然后低头,深怕叫到自己。 开玩笑,那是吉川家的族长,是大人物,在这些底层农户心中,这种事他们万死也不敢的。 “我来吧。” 奈良樱落站了出来。 他就在等这一刻。 “吉川族长,你好,我无意杀你,但我没有选择,借你头颅一用。”奈良樱落站在吉川的面前,开始缓慢拔剑。 吉川真人冷哼一声,他并不怕,如他所言,这件事只是开始而不是结束,关键在于山中家的态度。 然这个时候却有个熟悉的声音出现在奈良樱落身后,这个声音来自他的妻子山中里美。 “让我来吧。” 山中里美叹了口气,走到吉川真人的面前,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你自裁吧。” 其他人都面面相觑,这女人是谁啊,竟然让吉川一族族长自裁? 然吉川族长看到女人的一瞬间先是错愕,然后大惊,显然是认出来是山中里美了。他颤抖的回答:“您怎么……” 山中里美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给了他一个眼神。 “我知道了,我儿该死,我该死。” 吉川真人叹了口气,捡起地上散落的小刀。 “吉川一族,就拜托了。”吉川真人高呼一句,将小刀干脆的插入了自己的喉咙。 山中里美摇摇头,看了眼奈良樱落,再次摇头,然后转身走了。 奈良樱落也跟着摇头,跟上了她的脚步。 佑助看着还剩下的人,犯难起来,这剩下的人,是杀还是留呢? 原先的策略是赶尽杀绝,因为阶级斗争不是请客吃饭,要矫枉过正,有很多必要的路要走。 但山中里美逼死吉川族长很明显要给人留一条活路。 现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不可能去问奈良樱落,他只能去请教另外一个人。 这个人是现在统筹一切工作的奈良雪。 第166章 粉墨登场一 是杀还是留? 这件事得看站在哪个角度。 如果从道德角度来说,这些人最多是帮凶,还多是女人小孩,可以放了。 如果是从阶级斗争的角度来说,分两个方面来说。留着是否有好处,留着是否对本地的百姓有危害。 留着有好处,好处是可以团结更多的豪族。 留着有坏处,这些人肯定会报仇的。 奈良樱落和佑助一开始就谈论过这个问题。 佑助的观点是,阶级斗争的第一次必须猛烈,斩尽杀绝,打响名号的同时让这村的人没有后顾之忧,要明确的告诉所有人,他们是站在哪一边的。 同时也将据点附近的豪族清理干净,对浪客自身也是一个保护。 奈良樱落同意了这个方案。 并且奈良樱落要以农户的身份击杀吉川一族的族长。 他要起一个带头作用。 这是确定好的事情。 但是山中里美的突然出手,奈良樱落不阻拦的暧昧态度,让佑助也迷茫了。 毕竟他们现在是寄生在山中家的,多少也得给一点面子。更何况这位领袖夫人也不是一个好惹的主。 现在奈良樱落和山中里美都进屋了,那么他就不能堂而皇之的进去请示,不然奈良樱落的身份就暴露了,这场戏就唱不下去了。 奈良樱落的态度大概是让他自行决断,给了他一个立功或者背锅的机会。 而佑助思来想去决定将这种机会让给奈良雪。 这算佑助的智慧。 如果奈良雪给了建议,那么万一干坏了,那就是奈良雪的锅。 如果奈良雪没给建议,那么起码他态度比较好,他也思考了,也征求了奈良雪的建议,肯定能从轻发落。 佑助让人守着这里,他独自一人却骑着快马走了。虽然他的行为,看起来有点舍近求远的蠢。 蠢是蠢了点,但是万一有秋后算账的时候,他也能有个说辞,不算是擅自做主。 任何组织一旦要做事的时候,难免的会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造成效率的低下。这是人本身的劣根性决定的。佑助擅自做主又能怎么样?这本来就是他负责的事情。 但这“擅自”这两个字若被有心人利用,就能做出太多的文章,一边可以说他不尊重上级,一边又可以说他做事武断不考虑后果。扣帽子越容易,做事的限制就越多。做事的限制越多,上级的权利就越大。上级的权利越大,下级的做事就越难。越集权上级做事就越容易,越集权下级做事就越难。这并不矛盾,这是事物的一般规律。 尽管佑助和奈良樱落的关系很好,尽管他们是师兄弟关系。佑助原本是一个直来直去的人,但是近些日子在山中家,他也被山中家内部的权利斗争耳濡目染了。 所以他是学好了,还是学坏了呢?存不存在他对奈良樱落的一种误判呢?或者说是对于组织内部某些人的不信任呢?这一点在屋子里的山中里美和奈良樱落不可能看不到,佑助的选择他们是看在眼里的。 奈良雪其实就在附近大概几公里处,她最近一直在监工建造浪客据点的事情。 佑助远远的就看到了很多工匠在干活,而奈良雪则在现场统筹。 奈良雪见到佑助很奇怪,“你不应该在这里,今天不是要对吉川家动手吗?” 于是佑助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奈良雪。 “哦,这样啊。”奈良雪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问了一个让佑助沉默的问题。 “有没有可能,山中里美出手,是领袖一早就预料到的情况。”奈良雪忽然道。 “你是说领袖在算计山中里美,在算计自己的妻子?”佑助心中觉得有道理,因为这个计划就是从山中里美开始的,那么从山中里美结束就很合理。他这样想着,但是嘴上却不会承认。 “不会吧。”佑助嘴上说的,脸上做的表情都是不信,但是心中却已信了半分。 “这里又没有旁人,你啊,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滑头。少和浪川混在一起,学坏了你。”奈良雪接着又道:“他与她之间不存在什么算计,他与她之间的关系本就存在相互利用的部分,这也是他们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按照山中里美的说法,这才是他与她能成为一个整体的根本逻辑。” “如果吉川家的家主是领袖杀的,那么这件事就变的复杂了。对山中家内部,对山中家外部都会将事情复杂化。因为领袖虽是山中里美的夫君,但是那些豪族却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名不正,则言不顺。这件事一旦被搬上台面就会引发轩然大波,特别在现在,山中家如此敏感的时刻。” “这些豪族原本就是效忠山中家,山中里美算是实际上的主人。奴仆顶撞主人,被杀了,那是天经地义。这就符合逻辑了,事情也就简单了。” 奈良雪随口几句话就将事情简单化了。 但佑助还是听的云里雾里。 “那是杀了还是放了?”佑助问。 “这件事已经从我们浪客的逻辑转到了山中里美的逻辑,那么就该用山中里美的逻辑来办。”奈良雪慢悠悠的说道。 “那就是放了。”佑助点头。 “放当然要放,但是也可放了之后以山中里美的名义杀掉他们。” 佑助听到这句话忽然一愣,他抬头撞上的却是奈良雪冷淡的眼神。虽然奈良雪一直都是冷淡的脸,冷淡的眼神,但是现在,他仿佛从她的脸上看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如果角色互换,那些豪族是不会放过农户的,矫枉必须过正,无须有同理之心。”说到此处奈良雪还笑了一下:“当然,也得顾忌影响,顾忌山中里美的面子,选择权在你,不是吗?” “那我该如何选择?”佑助反问道。 “不要学浪川当一个不粘锅,我又不是你,你自己决定。”奈良雪随口道。 佑助走了,奈良雪望着他的背影却是皱眉起来。 “这一刻我倒是想你变成奈良鹿鸣那个二五仔,他一定不会如你这般犹豫不决。”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他是你最亲的师兄啊,即使做错了,私下里也是做对了。对就是错,错就是对啊。” 奈良雪嘀咕着,于她而言,她看的倒是透彻一些,佑助终究不想因为他伤害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仅此而已。 当然如今这场戏才刚唱起来,杀吉川一族不是目的,而是宣告所有人,浪客的根据地在这里,要准备招兵买马了。 山中家的态度很关键,这才是奈良雪忧虑之所在。 …… 佑助回来了,在一众农户莫名其妙的眼神中,他让剑客将那些剩下的豪族给放了。 那些人满脸的恨意隐忍在害怕的表象下,逃也似的离开了。见这些人离开,那些农户的勇气却如泄了气的气球一般消失了。他们太过弱小,太过害怕被报复了,茫然无助写在了他们的脸上。 于是佑助便宣布将吉川一族的财产和田地分给今日表现良好的农户。 场面顿时嘈杂起来,有害怕的,有兴奋的,也有哭泣的…… 屋内山中里美则在打扫卫生,她一言不发的干着活。 奈良樱落就站在一边看着,也不帮忙。 “佑助,有进步。”山中里美忽然说道。 “在我看来,未必。”奈良樱落摇头道。 “你啊,太着急了。权谋在于围三缺一,不能赶尽杀绝。如下棋,先要试探敌人的反应,敌人动起来,才有破绽。”山中里美意味深长的说道。 “这些我知道,但是气势更重要,万事开头难,这第一剑必要惨烈,气势才大。越是夸张越是好,因为那些农户就喜欢夸张化的东西。如果全杀了,刚刚他们就会欢呼,而无害怕了。”奈良樱落意味深长的说。 “那么你就对下不对上了吗?你要知道,对下,现如今毫无优势可言。”山中里美觉得这场戏过于冒进。 “做事不能只顾眼前,要顾以后。”奈良樱落却觉得刚刚好。 “所以我还是出手了。”山中里美停下手中的活计望向奈良樱落。 “你没必要出手。”奈良樱落很坦然。 “你难道不希望我出手吗?”山中里美反问。 “我还真没希望你出手,你出手了,看似是在保我,但实际上却让我下一步棋不好下了。原本我这场戏激烈一些可以看作是对山中家某些人的试探,可以让农民更明确的看到我们的选择,但是现在你一出手就相当于是你的试探,这反而变成了一场内斗,性质就变了。也让农民看到了我们的不坚定,这不好。” “你我本就一体,你做了,难道他们就不会乱扣帽子吗?其实于我而言是一样的。至于那些农户,不用太过在意,他们历来重利而寡恩。” “可以不一样的。因为这同样给了他们选择的权利。可以攻我,也可以攻你。如果攻我,他们就会将火力输出到我身上。这不算内斗,而算是对外戚的打压。真正重利而寡恩的,难道不是那些人吗?” “未得利者重利,已得利者篡权。这是规律。这些农户未曾得到过什么,所以但凡给他们一点什么,他们就感恩戴德,他们感恩戴德的不是你,而是还想获得更多。你一旦不给了,他们就会恨你。家族内的那些既得利益者,他们得到的太多,就害怕失去,所以有时候反而会畏首畏尾,他们只是表面强大。但你一旦露出弱点,他们就会想干掉你篡权。于我而言,这些农民是不讲规则的人,太容易被诱导。既得利益者更讲规矩,反而更稳定。规矩内的内斗是被允许的。” “这是你的真实想法?”奈良樱落问。 “那你的选择呢,还是要赶尽杀绝吗?”山中里美问。 “杀。这第一剑必要猛烈,打出气势!”奈良樱落闭上了眼睛。 “可是,佑助已经放了他们。”山中里美说到这里,顿时回过味来,“你还留有后手?” 见奈良樱落不回话,山中里美笑道:“这么说来,你也没那么信任佑助。” 见奈良樱落依旧不回话,山中里美又笑道:“这何异于抢劫与屠杀?太过野蛮了!” “并不是我喜欢野蛮的手段,而是我需要的人只能看懂野蛮的手段,他们崇尚武力,崇尚强权!他们崇尚这些他们从没有拥有过的东西。讲理于下讲不通,于上能讲通但不认,那么只能掀翻棋盘重新玩。” 第167章 粉墨登场二 当夜,吉川家的余孽以吉川和人的妻子谷川明日香为首开始了有目的的逃亡。他们准备逃亡谷川一族,并伺机报复。 谷川一族也是豪族,所在位置在吉川一族的北方。 这些乡野豪族虽然是小豪族,但是彼此之间依然会联姻,往往动了一个就如捅了马蜂窝一般的麻烦,而且因为是利益共同体,若无必要,山中里美都不太想动他们。 相比于大豪族,这些小豪族更团结。这是他们的生存模式决定的。 安云城是一个大城,而这大城的周边分部着大大小小的几百个豪族,这些豪族皆以山中家为尊。若遇战事,这些豪族拥有的土地就是天然的战争缓冲带。这些豪族因为要保护自己的财产,往往甘愿玩命,从容赴死。所以于山中家看来,这些人要比百姓们重要的多,更何况这些豪族每月都会贡献很多的粮食和税收。 而且各个豪族之间的联姻选择也很有意思,他们会交叉联姻。但凡和自己的地盘离得近的,那么一定不是一个很好的联姻对象,因为有共同的利益纠葛就不够团结,所以他们联姻都会选择相对远的对象。 东边的豪族选择西边的联姻,西边的和北边的联姻,北边的和南边的联姻,最起码两个豪族的地盘之间一定会间隔一到两个豪族,这样两个豪族之间就有了更多的利益诉求,明摆着的就是吞并两者之间的豪族。 这就像是始皇帝的远交近攻一样的道理,也如官僚集团会跨部门联姻一样的道理。这是豪族之间的朴素愿景形成的客观规律。 谷川明日香带着吉川家的人刚离开吉川家的领地就遇到了一伙人。 为首的那人磕着瓜子,身边跟着四个少年,其后跟着好多个凶神恶煞的暴徒,一看就不好惹。 谷川明日香假装没看到,低着头就准备带着人离开,但是为首那人却叫住了他。 “吉川家的?” “既然知道我们是吉川家,还不赶快让路?”谷川明日香自知躲不过,干脆装了起来。虽然吉川家已然破灭,但是这个消息未必就传的人尽皆知了,吉川家毕竟是豪族,震慑一下宵小还是可以的。 “那就没错了,找的就是你们。” 他吐掉口中的瓜子壳,大声道:“都杀了。”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浪客内部人人不齿之存在:奈良鹿鸣。 而他身后跟着的孩子正是在安云花贵中贪墨银子被逐出学堂的四个孩子。 这四个孩子的本名已经被奈良鹿鸣隐去,取而代之的是四个代号: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作为谍报组的组长,他准备重点培养这四个孩子。 这四个少年还未从学堂的模式中回过味来,他们来到谍报组这些日子一直都比较沮丧,因为他们脱离原先环境的方式并不光彩。 青龙忽然问道:“这些人都是一些老人,女人,还有小孩,这样做是否太过残暴了?” 奈良鹿鸣却笑了,甩手给了青龙一巴掌:“你知道这些人是去哪里吗?那人是谷川家的,她要去谷川家调兵报仇。虽然他们暂时不敢对付我们,但是,那些农户们一定会死,你觉得作为农户的女人和小孩,他们会放过吗?他们平日里就没把你当人,此时仇恨在心,就更不会了。” “记住,你这样的人,和贵族豪强之间压根就不是一个物种。物种之间,没有同情可言。” 奈良鹿鸣说着掐着青龙的脖子,“你,听懂了吗?” “听懂了。”青龙连忙点头如捣蒜。 “把谷川明日香的命留下,我有用。”奈良鹿鸣忽然道。 只是在两人的谈话间,谷川明日香亲眼看着她带出来的人死伤殆尽。她虽然有中忍的实力,但是她面对的可是几十个奈良鹿鸣重金招收谍报组人员,这些人的实力最次也是中忍,她根本无力反抗,甚至连自杀都做不到。很快,她就被捆缚住了。 “你应该庆幸,你与吉川和人的孩子夭折了,不然你今日将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惨死而无助喊叫。” “你究竟是什么人?”谷川明日香今日受尽了屈辱与恐惧,终于在此刻忍不住崩溃大哭。 “青龙,我记得你的姐姐就是被豪族抢去玩死了。今日我给你一个机会,当一回男人,这个女人,我送给你玩。”奈良鹿鸣一脚踹在青龙的屁股上。 青龙连忙摇头:“浪客的规矩,对女子不能如此。” “你也配当浪客,你不配,你现在最多算是编外人员。”奈良鹿鸣又一脚踢在青龙的屁股上:“快点办事,我们就在这看着,听懂没有?” “这样做有什么意义?”青龙颓然的坐在地上,因为贪污银两,他已经受尽屈辱,他不想再众人面前再被人耻笑。 “我们是谍报组,你未来是要打入敌人内部当一个钉子的。与其假装成为一个恶人,不如亲生体验一番恶人的乐趣,这样才能与贵族和豪强当朋友,才能更好的获取情报。注定要行走在黑暗中的人,你的一生都多半时间都会是恶人,你得有这个觉悟。就在此刻,和过去的自己说再见吧。这是我给你们上的第一课。” 青龙望着谷川明日香吹弹可破的脸,他的心,他的身体都在颤抖,但是他却站了起来,一步步的朝着谷川明日香走去。 “你看,人的恶就是存在心底的,一旦给他理由,他们也可以安心的做坏事。将恶事披上道德的外衣,这是每一个谍报人员必须学会的课程。” “你不要过来?”谷川明日香大声叫着。作为豪族的她,此刻宛如一个农户一般脆弱。她见惯了豪族欺压底层女子,但从未想到有一刻会轮到自己,她一直以为她永远都会高高在上。 在围观之人的嘲笑声中,青龙扑向了谷川明日香的身体。只是作为农家少年出身的他,未曾接触过此事,他只会趴在谷川明日香的身上上下其手,却并不知该如何做。 “一个善良惯了的人,只会贪点小钱,真让你做恶事,你连门户都找不到,真是没用啊。” “废物一个。”奈良鹿鸣点评道。 “你还真是废物。”连谷川明日香也嘲笑了起来。她并未有一点会被玷污的恐惧,她看不起眼前这个常年缺乏营养,骨瘦如柴的孩子。 “你才是废物。”青龙忽然怒了,甩手给了明日香一个大嘴巴子。 这一嘴巴把明日香打蒙了,连带着奈良鹿鸣也啧啧称奇。 “有趣,有趣啊。”奈良鹿鸣拍掌,“算了吧,先把这个女人带回去,吉川家应该有一些遗产和情报,需要审问一下,而青龙,你就当审问人。我这里没有课程,只有实践,学会多少,算你的本事。” “啊……”青龙此时并不愿从明日香身上起来,他已经一柱擎天了,此时奈良鹿鸣却说算了。他有理由怀疑,这个谍报组组长就是在耍他。 奈良鹿鸣带人回去时,他临走时忽然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黑暗,轻轻哼了一声。 那黑暗处遍布着很多的杂草,其中埋伏了很多人。 “头,他好像发现我们了。” “走吧,回去。” “我们为什么不出手?” “没必要了。毕竟那人是谍报组组长,专干脏活。” 这些人隶属于渡边的人,也是最近才招收的新兵。是奈良雪借了渡边的兵来扫清这些余孽。 奈良雪和奈良樱落的想法是一样的,矫枉必过正。革命不是请客吃饭,要流血牺牲,不论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 第168章 粉墨登场三 镰仓七年十一月六日到二十日间发生了很多事,于整个天下而言最重要的莫不是大皇子起兵,以及田山重忠的死亡。 但落到个人身上,这些其实都是小事。 于奈良樱落而言,他需要做的只是开辟一个属于浪客的根据地,并顺带下乡调研。 镰仓七年十一月六日到十二日,这段时间,奈良樱落和山中里美不止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还顺带灭了吉川家。 于乡野豪族而言,吉川家的覆灭是大事,而于奈良樱落而言不过是一件小事。 于山中里美而言,虽有挣扎,但终有取舍,吉川家的生灭,她并不算特别在意。她知道他要做的事,未阻止,便是默认了。 但吉川家的覆灭,于山中家而言却算是大事情。 尤其在大皇子已经快要兵临城下的时候,这个时候安云城外豪族的动荡实在让人不得不思虑。 尤其是在山中里美撂挑子,而让山中结衣处理家族琐事的时间段。 这件事就显得特别意外。 镰仓七年十月六日正午,天气虽只是偏热,但山中结衣却显得焦躁不已。 她坐在原先姐姐坐的位置上,处理着来自山中家各方送来的信息,并以此做出决策。 她原本以为坐在这里可以感受到权力在手的肆意感。这种肆意可以决定山中家的命运,决定所有人的命运,这种感觉应当就像是成为了主宰,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但在如今敏感的时刻,她并没有肆意挥霍权力的时间,她能感受到的唯有一个字:忙! 因为山中白的出卖,山中家边防的信息布置都已经被大皇子知晓,所以她上任的第一件事便是重新绘制布防图。 原本以为只需要互相调换将领以及人手,但是真正去做的时候发现这件事并不简单。 人一旦形成了组织,那必有内斗。一个完整的组织内部,拥有着各种泾渭分明的势力。虽然这些势力名义上属于一个组织,但若要让他们合作,其实很难。虽可以强行整合,但是联合起来的战斗力可能很拉胯。 比如护城军和水军是互不相干的团体,护城军和幻卫又互不相干,护城军内部又分为四个部分,东军,西军,南军,北军,这四个部分又是泾渭分明的,他们分别守卫着安云城的四个城门。 四军的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因为这些军队的职责是守卫城门,如果有一军是铁板一块,有一个人说了算,这个人万一叛变投敌,那就等于安云城门户大开。甚至为了不是铁板一块,还故意给四军的主将身旁安插了一个副将。 这个副将还是从别的军调来的。比如东军的副将可能来自西军,可能来自南军,甚至可能来自水军,但就是不能来自东军。 要的就是互相掣肘。 这种互相掣肘种模式是否会影响战斗力呢? 山中里美认为是。 她姐姐说对内部的绝对稳定就势必造成对外的绝对拉胯,她反对这么玩,因为这个世界上并不只是只有安云城一家势力。 所以她姐姐山中里美上位的时候就稍微改正了这种方式。 原先东军的主将必不是东军内部选拔出来的,而是从其他军调来的,而且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调走。山中家的高层并不信任这些人,以图最大限度的减少威胁。 她姐山中里美说,这种做法源自于内心的软弱,因为山中家身受诅咒造成的对未来的恐惧。因为本家的势弱,得依靠外人,但又不自信。但这世上越是恐惧的事情就越容易发生。 将不识兵,兵不识将,一遇战事,该怎么打仗呢?所以四军的主将必要来自于内部选拔。 但这样做,那派去的副将就很尴尬了。因为主将来自于内部,那么必有簇拥,而外部调来的副将必会有水土不服的情况,甚至容易出现诚服主将的情况发生。 而山中里美的要求也很简单,这些副将只需对她负责,只需监视这些主将就行,无须分权。 这造成了但凡她姐上位时提拔上来的主将都很服她姐,至于其他人,反而一概不鸟。 这还只是护城军。 外城军作为山中家的步兵主力,其中的势力就更错综复杂,甚至还关系到山中家内部的派系争斗,谁都想把自己的嫡系弄到军中,甚至高位。 原先的布防图是她姐姐设计的,可以说是完美的调动了所有人的主观能动性。因为她姐姐太过了解这些人,她可以预判他们的一切行为,用起来也得心应手。 但是这活仓促的落到了她的手里,她反而束手束脚,感觉动谁都不好动。 这布防图真的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她已经画了一上午了,画了好几个版本,全都觉得不满意。 要考虑的因素太多了。 这并不是简单的沙盘推演,谁守这边,谁守那边,谁是主力,谁是协助。因为她的威望不足导致信念不足,因为信念不足导致能够调动的权力不够。如奈良樱落所言,权力不能够简单的继承,得让手下人信你,得拿出本事来。若拿不出本事,那么只有一条路,形式主义。 所谓的形式主义,就是把一件简单的事情变成无数个步骤去做。你威信不足,导致手下人阳奉阴违,那么就派人去监督。怕监督的人被收买,就在派人监督去监督的人。 无数次的这样做,就会导致组织内部无限膨胀,人员无限膨胀。 正如每一个封建王朝早期的时候机构都很精简,越往后机构就越多,人员就越多。归根结底是因为权力是继承的,这种家天下的信念传承很容易出问题。老子英雄儿子未必是好汉,只能通过这种不断延伸的形式主义去窃取为数不多的权力。 但这种靠形式主义推进延伸出来的各种互相掣肘的组织会无限制的拖垮组织内的执行效率,导致战斗力异常的拉胯。 归根结底只有一个,手下人不信任你,他们甚至觉得你的位置让一条狗来坐都是一样的,反正干事还是他们。说到底是不服你。 而山中结衣此时就面临了这么一个问题,资历不够,才华不够,妄动反而容易引发内乱。 “如果是姐姐面临我现在的处境该如何做呢?”山中结衣靠在椅子上使劲揉着眉心,只是一个上午而已,她就感觉太过伤神了。 不止军中,家族中的那些老人就更不会听她的了。一个个都特别会倚老卖老,实际上盘算的都是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 她这个代理人还未动,但是由她姐姐建立的情报组织每时每刻都在给她发送消息。 只是一上午的时间,那些带着白面具的人就把情报堆了一桌角。 这些情报都是用密语写的,她要看还需要解码。 于是她便解码,便一张一张的翻看着。 1、对于山中里美撂挑子并随意的将权力过渡给山中结衣这件事,在家族内部引起了极大的不满,很多人认为山中结衣德不配位,并公开场合进行辱骂。这些人包括山中大中,山中伊织……等家族长辈。 2、山中康生的归来让他的养父山中康介很高兴。山中康介这些日子以来约见了很多族中长辈。族内有传言,这些人依然有扶山中康生做族长的念头。对于山中里美掌权一直以来耿耿于怀的远亲不在少数。 3、奈良樱落的手下熏买下了原本属于田中家的铺子,最近正在大肆购买各种矿石材料,并招收工匠打造武器和铠甲。 4、奈良樱落的师弟浪川靠着老剑圣的威名,以及在香取神道流的影响力,几乎是一呼百应,无数香取神道流的剑客从周围各城赶来安云城,并汇聚到了浪川的身边,形成了一股不小的势力。 5、奈良樱落的手下奈良花酒和渡边缘一最近在城内大肆招兵,并开出了几乎全国罕见的高价。因为前段时间投资四季蔷薇的忍者和剑客破产的极多,这些人走投无路加入了他们。其中不乏一些实力强劲之辈。其中有些是借了山中家的贷款无力偿还。 6、奈良樱落的手下奈良宗介和奈良森谷盘下了城外的一家造船厂,这家造船厂原先属于山本家。最近在大肆招收工匠和忍者,并购买船只,准备造船出海。 7、奈良樱落的手下浪川和奈良鹿鸣也在招兵,但极为严格,看招收条件貌似在组建情报系统。 8、大皇子的军队一路势如破竹,少则十日,多则半月就可到安云城城下。 9、安云城内发现大量各族派来的间谍,意图不明。 随便翻看了几张,其中都是奈良樱落的手下在招兵买马的消息,山中结衣叹了口气:“我的好夫君,你究竟想干嘛?你不是在把我架在火上烤嘛。” 正在她叹息的当口,她的亲卫就送来了族内各部送来的文件。 她刚翻看第一本就笑了。 这个文件是族老山中大中送来的,其中开篇就数落了奈良樱落最近的种种不是,并请求收缴奈良樱落的兵权,以应对接下来的战争。 “这个老家伙,你打的算盘,我在这都听到了。” “我的行事逻辑就是谁制造了问题,我就解决谁,既然无法做到像姐姐那样预测你们的行动,那么就扰乱你们好了。”她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心中已经有了一些思路。 第169章 努眼张舌(一) 山中结衣在明白她无法模仿姐姐处理问题的尽善尽美之后,她只能靠着以往的思维惯性去解决问题。也只有这样,她才能在姐姐让她坐的位置上,获得难得的安全感。 布防图的问题根源来自各个势力,那么在各个势力无法直接消灭的前提下,就把问题扔给他们。 于是她按照她原先处理问题的思路将布防图的事情分发到各个势力之中,由各个势力分别制作一张布防图出来,相互对比之下,或许能选到一张合适的,然后再思考下一步的动作。 接着她看完了情报系统的情报之后,就出了门。 至于那些族老递过来需要批示的文件,她随手翻了翻并未细看。 那些族老现在最在乎的无非是两个问题,一个是大战将起如何最大限度的保护自己的势力,并且在保护自己势力的前提下获得最大的利益。另一个是关于四季蔷薇的问题,也就是经济问题,怎么分得最大的蛋糕。 如姐姐所言,这些人很贪婪。如果姐姐在,他们因为贪婪而束手束脚。但是现在面对她时,反而因为贪婪而处处试探,并妄想取而代之。 她出了山中家之后,思考了一番,她先去了情报中熏的武器铺。 她倒要亲眼看看,奈良樱落手下的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 原先田中家的铸造工坊大概有三座,通过情报,她大概得知熏此时完全接手了其中一家名为藏器的铸剑工坊。 之所以选择熏,是因为这个人出身贵族,而且又是女性,相比其他人或许更有突破口。 归根结底,因为她本身的不自信,选择了同为女性的熏。这种不自信源自于潜意识,因为坐了姐姐的位置之后,能掌控的东西太少,所以理所应当的寻找明确的安全感。 但其实越是明确的,简单的,大多数人都能看到的东西,其实都是有毒的。正如奈良樱落所言,人在追求确定性的那一刻,命运也就确定了。 不过此时的山中结衣可想不到这些东西,她做的决定都归结于本能,她并没有形成自己做事的方法和理论框架。做事没有道理,纯看直觉,所以她还是心转手中的初级选手,只能看到事物的虚实,而看不到事物的阴阳转换。 她带着自己的亲卫接近铸剑工坊的时候,那些工匠看到她顿时就跪倒一片。 作为山中家的二小姐,向来飞扬跋扈,为所欲为,在这安云城谁也不敢触她的霉头。 山中结衣看着这些卑躬屈膝的人,冷哼一声:“熏在哪里?” “大当家在里屋,指导匠人铸剑。” “大当家?”山中结衣不屑的吐出一口气,于她看来熏这样的落魄贵族,只是一个丧家之犬罢了。 藏器的铸剑工坊外堂是接单的地方,原先藏器只算一个三流的工坊,因为熏的到来,这个工坊几乎是一夜之间变成了二流的铸造工坊。其中有松平家在铸器界的名头,更多的是熏是真的有真材实料,她可以铸名剑。 所以外堂人山人海,大多是一些剑客,希望熏为他们铸造名剑,吵吵嚷嚷的,见山中结衣进来,一个个瞬间就禁声了。 山中结衣进门就看到了外堂贴的公告,上面写着大概类似工坊产能有限,若要名剑得预约排期,优先供应佑助的近卫队之类。明摆着引诱剑客加入佑助的队伍。 山中结衣扫了一眼这些外堂的剑客,她的眼神扫到哪里,这些剑客就低头转头,不敢与其对视。 “世人皆以为熏作为一个女子不可能会铸剑,所以对于熏和她的弟弟都冷眼相待,却没想到这个熏还真有本事,倒是看走眼了。若有机会,可让她为山中家效力。这个工坊要不了多久,怕是要成为一流的铸造工坊了。” 山中结衣心中打着这样的算盘,走进了内堂。 她一进内堂,外堂又开始吵闹起来。 一进内堂,她离得老远就感受到了剧烈的高温。远远的她就听到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她透过长廊上遮掩的白布,一眼就看到了在工坊里挥汗如雨的熏。 因为她太鹤立鸡群了。 熏的能力是可以随意的控制铸造时火焰的温度,并且能够靠着家传绝密的秘术在铸造时控制金属的配比。 她站在一群工匠中间,周围围了一圈铸造的匠人,那些匠人挥舞着巨大的铁锤,而她在一旁指导。在这些匠人完成了粗胚之后,她会拿在手里,用小锤子敲敲打打,然后再还给那些匠人。从那些匠人的表情看来,通过了熏经手之后,那些剑胚仿佛有了灵魂,再塑造时他们已经能明确感受到品质的提升。 从山中结衣的角度看,那些匠人的喜色已经挂在脸上了。那是一种对于工艺登峰造极的渴望。而熏在传道。 山中结衣挥退手下,她带着笑意走到了熏的面前。 “奈良樱落让你打造的武器你打造好了吗?我来验收!”山中结衣对着熏如是说道。 熏愣神下,看着她,半响,点点头,“随我来!” 熏在前,山中结衣在后。 有趣的是。 两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不易察觉的笑容。 只是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彼此都看不到对方的表情。 熏带着山中结衣绕了很多的屋子,一路向下,走入地下的通道。 “这么偏僻的地方,的确是杀人的好地方呢。”山中结衣的话回荡在空旷的甬道上。 “谁说不是呢。”熏的后背留给了山中结衣,她没有回头,话音也没有一丝颤抖。 山中结衣心中顿时对熏有了高评价,起码心里承受能力很强大,一般人听到她这么说,估计多少都会有一点害怕。 熏的脚步加快了。 山中结衣冷笑一声,快步跟上。 熏回头,山中结衣的手中微动,随时准备动手。 然熏冷笑一声,一挥手,伴随着巨大的声响,墙壁被打开,一个巨大的武器库被打开。 “夫人,请验收!” “你竟然真的带我来了你们的武器库?”山中结衣狐疑的望着武器库里堆积如山的兵器,这一瞬间,她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你可是领袖夫人,防谁也不会防你,于我而言,我们是利益共同体。”熏异常的坦然。 “你接手这个工坊才多久,短短时间就存了这么多武器,你们果然想造反!”山中结衣大声喝道。 “造反是肯定的,只是造谁的反不一定,而我们是同盟不是吗?”熏反问道。 “谁跟你是同盟?”山中结衣冷哼道:“你知不知道,我要杀你,只需动动手指而已。” “我不善打斗,幸得领袖庇佑才存活至今。只是我自认还有用,还不到必死的局面。”熏坦然的笑道。 “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山中结衣进入武器库,随手拿起一把剑器,问道:“如何做到的?这么短时间,这么多武器?” “这里大多是田中家的存货,以及城内大多武器库的存货,从我们入城开始就开始大肆购买了。领袖高瞻远瞩,战争随时可能发生,而武器自是要多多益善。”熏此时还不忘拍一下奈良樱落的马屁。 “不对。”山中结衣拿起手中的剑细细端详,只见剑身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这些花纹如果只是装饰的话又太复杂了,而且并不美观。她又把其他的箱子打开,见里面的剑器都是有着类似的花纹。 “这是怎么回事?”山中结衣指着这些花纹问。 “只是简单的附魔罢了,当剑客挥舞这些剑器的时候会更快一些。”熏皱眉回答道。 “只是这样吗?我可是见到过奈良樱落的武器上有着类似的花纹,它们的作用只是如此吗?”山中结衣问。 “我只是奉命行事,其他的我不会过问。”熏回答。 “如果我将这些武器没收呢,现在安云城即将大战,将这些武器送给护城军或许有大用。”山中结衣故意如此说道。 “您随意。”熏很坦然的回答。 “你不要了?”山中结衣诧异的问道。 “您是领袖的夫人,与领袖是利益共同体,别人或许不可以,您是可以的。领袖要是问起来,我有个说辞就好了。” “这么看来,你对奈良樱落也没有多么忠诚嘛。” “只有弱者才会相信忠诚,领袖是强者。” “你在嘲讽我吗?”山中结衣的脸上已经有了杀意。 “不,我想告诉您的是,我们不是您的敌人。现在山中家内忧外患,您应该考虑的不是我们。毕竟如果我们真的对山中家有威胁,您英明神武的姐姐是不会允许我们这么肆意妄为的。这是一种权力默契,而您出现在这里,在打破这种默契,我幻想过山中家其他人会来兴师问罪,但没想到是夫人您。” “若是您的话,我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哪怕是搬空这武器库,哪怕是杀了我,但是望您三四而后行。” 熏不卑不亢的回应着山中结衣。 “你不怕吗?不怕死吗?”山中结衣好奇的问。 “曾经有位故人告诉我,说情绪只是无用的石头。怕是没有用的,越是大事越要静,越是迫切的事,越是不能急。因为事情就在那里,选择何种方式来应对那件事并不会有改变,那么何不更加的坦然一些呢,情绪附加在想象上往往会成为彻骨的毒药。” “你和奈良樱落一样,大道理一套一套的,这种东西真的有用吗?”山中结衣不屑的说道。 “我看夫人您好似遇到了一些难题,或许我可以帮您。” 山中结衣哼了一声,故意道:“如果我继承了姐姐的权力,但是手下人并不服我,我也分不清谁能用谁不能用,我该怎么做?” 熏听到她如此说,却笑了:“这个得分两种情况,如果权力是非法获得的,那么您只能通过暴力手段来坐稳位置。如果是合法获得的,那么你得联合大多数,打压少数。” “如果支持我的人是少数呢?”听到熏的回答,山中结衣愣了一下,反问道。 “那就让他们变成大多数。”熏说了一句废话,但这句话废话却让山中结衣沉默了下来。 场面顿时安静下来,山中结衣一直站在那里思考,而熏知趣的没有打扰。半响,山中结衣回过神来,她看了熏一眼,本想说谢谢,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这么一句话:“恭喜你,你捡回了一条命。” 山中结衣啊,终究是一个傲娇的人。 她这句话说的熏一愣。熏知趣的恭维道:“谢谢夫人饶命。” “你还真是一个妙人,本……夫人喜欢你。”山中结衣似是想到了什么,快步的离开。 见山中结衣离开,熏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她远没有她刚刚表现的那般轻松。她很庆幸来的是山中结衣,而不是山中里美。 第170章 努眼张舌(二) 镰仓七年十一月七日,在天还未亮的时候,山中结衣已经出现在了勤务楼。 她昨夜一夜没睡,脑中有了一些思路,她很兴奋。兴奋到即使闭上眼睛她的脑子里依然有着她计划的推演,她太渴望事情按她预想的发生了。 她根本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是纷繁的思绪。 她坐在她姐姐常坐的位置上,她给自己泡了一杯浓茶。 她是不喜欢喝茶的,只是现在她需要茶水来提神。 权力让她紧张忐忑,权力又让她兴奋。她太渴望能做好,太渴望获得姐姐已经家族的认可了。 天还未亮,她在屋子里点燃了好几根蜡烛。然后小心的给蜡烛罩上灯罩,屋子里顿时亮如白昼,只是她的影子被光影拉的很长。 她一边喝茶,一边查看家族送过来的各种需要批复的文件,试图让自己忙起来。仿佛只有忙起来,她才能获得那难得的安全感。 她这样做了一会,然后忽然自语:“不对,不对,我不能着急,我要静下来。越着急,操作越容易出错。事有轻重缓急,我得慢慢来。” 她闭着眼睛,然后坐了一会,幻想如果是姐姐,她会是什么样子,什么表情,说话是什么语气。 “姐姐,怎么样让那些少数变成支持我的大多数呢?” “难道给他们更多的利益?” 她假装自己问姐姐这样做该怎么做。 然后她假装是姐姐的语气这样说道:“你有什么利益可以让渡给他们呢?你没有,所以你靠着他们的贪婪,试图拿走他们的利益。” “姐,我如果拿走他们的利益,他们不是更不服我,更不能为我所用吗?” “妹妹,你真傻,你得学会转移矛盾,将他们的利益拿走,不自己留着,然后给别人就好了呀。拉一批,打一批,让支持我的人变多。” “姐,我该怎么做呢?” “他们现在最在乎的是什么呢?” “战争来临,他们一边想将自己的人推到军中,一边又不想自己的势力受损,这种矛盾心态是最容易利用的。另外,他们还很在乎四季蔷薇的收益。这些都是可操作的手段。贪婪会让他们自己走进幻想的牢笼,当你理解了这一点,你就大概摸到了运用权力的门槛。” 她模仿着姐姐,说出这样的话之后,心中稍安。但又忽然疑惑起来。 “幻想牢笼?幻想牢笼?” “一直听姐姐和奈良樱落提起,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她从座位上站起来,尝试着走到奈良樱落的座位前坐下,然后开始在他的桌面上翻找着。 果然她很快的看到了方糖理论。 它被潦草的写在一张纸上,她甚至在上面看到了姐姐的笔迹。很显然,这是姐姐与奈良樱落论道时随手写下的草稿纸。 她看的入了神。 她大概理解了什么叫幻想牢笼,只是到底该怎么用呢? 她在这草稿纸上看到了姐姐写的一句批语:“我妹妹喜欢钓鱼,那么落到具体的术上,到底该怎么钓草鱼呢?” “草鱼的话,要选最深的地方去钓。” “饵料要下的足,味道要大。” “先直钩看有无鱼接口。” “有接口了就开始不断直钩抛饵,让鱼聚集,不钓先养着,然后养底的鱼,打浮钩钓鱼。” 她伏在桌子上看到这几句话,瞳孔不由自主的放大,脑袋中的计划瞬间清晰起来。 “姐姐和他真的是大才,我虽有思路,却从未有此刻这么清晰。我与他们差的地方在于,我没有他们做事的章法。” 她此刻终于静下来,她坐在奈良樱落的座位上安心的睡着了。 她终于不再紧张和忐忑,她的心安定了,气血也就安定了,困意一来,几乎不知不觉间就睡着了。 等她再次醒来时,她的桌子上已经堆满了材料。 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虽未睡好,但精力已经略有恢复,她走到自己的桌子前,将那些材料翻了翻,嘀咕着:“这种算计人的事情真的是累啊,姐姐是怎么做到十年如一日的。” “果然在这方面,我没什么天赋,我还是喜欢简单一些的事情。” 她先前让各势力都起草一份布防图,现在那些人已经将这些布防图送过来了。 只是过了一下午,一晚上的时间而已,若要说他们有多认真,那还真是抬举他们了。 这些布防图上可以看出很多的东西,如果真的是为山中家考虑的,那么布防图不止会绘制的很认真,而且还会标注很多有危险的地方,并且请战的意愿很足。护城军的布防图大多如此,很显然自姐姐上位开始,这些人已经是支持姐姐的嫡系势力。她暂时接姐姐的班,他们虽然不一定服她,但多少也得看一下姐姐的面子。 如果是为自己的势力考虑,那么只有自己势力范围内才会认真绘制,并提出一些有建议的战术战法,其他地方则是耍小聪明,糊弄一番。 至于将自己的势力安排到安全的地方,将平日里不看好的势力放在危险地方的骚操作也是屡见不鲜。 这些布防图她一个都不会用,她之所以让他们去绘制,也是在看看谁比较务实,谁在务虚。落到她个人身上,她要分清楚谁是她的敌人,谁是她的朋友。谁可用,谁不能用。 “要先下饵料,饵料味道要大。” 她嘴中念着这句话,然后来了一个骚操作,她将这些布防图修修改改,然后又再次分发下去。 不同的是,山中家的各势力都会收到一张自己的势力会去守卫最危险之地的布防图,并且会被告知这就是最终的版本,并且限时一刻钟内给出答复。 “我先直钩抛饵,看谁愿者上钩!” 她这样的操作分发下去,又是一波试探。 1、如果是姐姐的孤臣,不曾与他人联系,那么此时的选择要么安然的去守卫最危险的地方。这是最值得信任的。 2、来诉苦的人,要么心怀鬼胎,要么贪生怕死,这两种无论哪一种,都是可以拉拢的人。 3、各势力若暗中联合,一定会发现所谓的最终布防图是不一样的。此时会发生两种情况,要么傻傻的过来询问,要么假装不知道旁敲侧击。这些人都不可信。 4、若大家都聚集在一起,大声讨论着最终布防图的区别,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可以相互联系并试图来找她理论,那么她的处境就会落到最坏的情况。那么她就得做最坏的打算。 她没有姐姐走一步看三步的本事,她只能出此下策,钩咸饵直,钓的一手好鱼。 第171章 努眼张舌(三) 山中结衣用手指敲着桌子,那一下一下的轻响,仿佛自己的心跳。她闭上眼睛倾听着,等待着,等待着有人能不顾外面之人的阻拦进来找她理论。 一刻钟的时间很短,她要看看谁是人,谁是鬼。 不知道手指在桌子上敲了多久,终于勤务楼的大门被人粗暴的推开了。 “二小姐,你这样的布置不是胡闹嘛,你怎么能让我守三山窄道呢,我属下的部队不擅山地战。” 来人是外城骑兵部队的将领,疾风队的队长,山中阳大。 山中结衣未睁眼,她依旧手指敲桌子,等着下一位来客。 她用浮钩钓起了第一条鱼,准备钓第二条鱼。 她希望沉底的鱼越多越好,就是那些服从命令的人越多越好。 可惜无论她的威望,还是她的信念都不足以让沉底的鱼变多。 上浮的鱼会慢慢变多,她想知道到底有多少。 果然,很快外城军登山军的将领真一就进来了。 他还未开口,山中结衣对他说了一句和先前一样的话。 “我知道了,你站在一边等着。” 真一诧异的看向一旁抱着肩膀等着的山中阳大,犹豫了一下,站在了山中阳大的旁边,而山中阳大抬起高傲的眼光,往旁边让了让。 很快第三人进来了,此人是护卫西城门的副将梅生。 山中结衣诧异的看向他,她没想到护卫军也有人过来。 这出乎了她的意料。 然出乎她意料的事情还在发生。 外围吵闹的声音不绝于耳,有一队十几人的群体正很有次序的进门来。 这些人不是部队的主将就是副将。 山中结衣皱眉,她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这些人可不是来玩的,他们是来逼宫的。这么短的时间能联合来此,说明这些人早已暗中联系。 …… 山中家,南方的富庶之地,幻卫名冠天下,忍界少有的以幻术成名忍界的家族,幕府的十三守护之一。 这一个个荣誉的名头根植于忍界每一个人的心头,若无外战,山中家会因为这些名头而一直稳定。但一有外敌入侵,很容易就会让人发现山中家其实早已外强中干。 自从山中家卷入宫本惠的事情之后,作为身受诅咒之族,山中家一直在消化族中男儿成年后夭折的痛苦。 因为族中男儿的凋零,未有新生代的补充,现如今的幻卫的年纪已经多半在五十岁上下了,虽有一战之力,但却是山中家最后的底牌了,非族灭而不可妄动。 因为嫡系凋零,旁系开始势大,于是这些人推选出了山中康生为代理人,妄图迎娶山中里美,从而控制山中家。 虽然这样的计划因为山中里美的忽然崛起而夭折,但旁系取代嫡系这样的想法一直都存在。 山中里美掌权之后,最先做的的就是掌握四门的守军,以及秘密建立情报组织,并秘密建立以山中嫡系女子为主的女幻卫。 于是山中家形成了山中里美掌握内城军和水军,而旁系掌握外城军的微妙平衡。 若无战事这种平衡当一直存在。 但一有战事这种平衡会在相互计较和相互算计之中荡然无存。 而最关键的时候,山中里美竟撂挑子躲了起来。虽然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这是在引蛇出洞,但是这是阳谋。 于是这些旁系就不得不面对一个不太看得起的对手,一个不善权谋,不按常理出牌的山中结衣。 这些人逼宫山中结衣的目的只有一个,推崇并实现一个目标:“山中家无战事!” 怎么样在外敌入侵的时候,保持自身实力的前提下,推崇这个目标呢。 两个字:求和! 历来每个组织内部的求和派多是如此,这些人不怕打仗,但怕自己的人有损失,怕自己失去了上桌的资本。他们一贯推行的原则也很简单,你要打你去打,你出人你出钱,反正我的人我的军队,那是不会帮忙的,最多可以掠阵,顺风局的时候跟风收割一波军功还是可以的。 我要求和,我的态度鲜明,我反对打仗,我爱好和平,我说明利弊。然后你要打,我反对。你言辞激烈,我还反对。你一意孤行,我才勉强同意。 你要打,我因反对,所以可以不用出人出力。 你要打,我因反对,勉强可以派人跟着壮声势。顺风我就捡人头,逆风我就跑。 打赢了,我捞军功。打输了嘛,我一开始就是反对的,可惜你不听啊。 这些人的如意算盘就是这样,他们的利益诉求就是这样,很简单,很无耻,但是这出戏他们就是这么唱的。 这也是阳谋。 山中里美的阳谋是引蛇出洞,想看看他们的斤两。 而这些人的阳谋是假意求和,推山中里美的人上战场。 以阳谋对阳谋。 而现在做决定的人变成了山中结衣。 而她对于他们的阳谋一无所知,而且并未有丝毫的预设以及准备。 她还是第一次面对逼宫。 …… 这十几个人为首的是一个旁系的族内长辈,山中伊织,大概四十多岁,风韵犹存,是个寡妇。 之所以是选她,是因为女人更容易为难女人。如果是男人,一旦女子撒泼,往往会束手无策,而女子为难女子向来更加厉害更加毒。 山中结衣冷眼看着山中伊织。 山中伊织拿着布防图,率先开口:“二小姐,你这布防图漏洞百出,互相矛盾,是不是弄错了?” 这是赤裸裸的质问。 下位者这样堂而皇之的质问上位者,这是在给上位者下马威。如果上位者此时解释了,无论理由多么的充分,都会陷入下风。 下位者质疑的不是这布防图本身,而是在质疑上位者的权力。 开口就是攻心的行为。 山中结衣出身在世家大族,她怎么可能不懂这些。 山中结衣没有直面回答,反而反问:“这是你一个人的意见吗?” “这是我们所有人的意见。”山中伊织并未回答,反而她身后的十几个将领几乎异口同声的回答。 这些整齐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足以震耳欲聋。 这便是气势。 这便是势。 这便是以势压人。 若是一般人在面对这么多人的逼宫时,不说害怕,最起码也会手足无措。 若没有急智,若不妥协解释,这些人当会步步紧逼。 山中结衣一向遵循的逻辑是谁制造了问题,她就解决谁。作为山中家的二小姐,一向行事都颇为霸道。她何曾妥协过,在家族里一向是被宠爱的角色。长大后,又被姐姐护在身后,她何曾被直面质疑过? 然在山中伊织等人的眼里,这位山中家的二小姐一向是一个武痴一般的角色,对于权谋之术向来不懂。 于她看来,山中结衣还太稚嫩。 在山中伊织看来,山中结衣虽然没有开口,但是看她的神态,她当是想动手了。 想动手好啊,只要山中结衣敢动手,他们就敢联名上书族长罢免了山中结衣的职务,若山中里美不回来,那么他们就推山中康生上位。 这便是阳谋的威力。 所谓阳谋,就是你明明知道他要干什么,但你偏偏不好阻止。 山中结衣扫了眼众人,未说话,而是抓起桌上的茶杯,慢条斯理的吹着茶水上漂浮的茶叶,用缓缓的语气说道:“我问的是山中伊织,我让你们说话了吗?” 山中结衣的这一回复让山中伊织猝不及防,也让她身后的人猝不及防。 场面顿时安静下来,山中伊织身后的将领都被镇住了。 这一刻山中伊织在山中结衣的身上看到了山中里美的影子。那个表面看起来温柔,暗处却是处处咄咄逼人的角色。 不错,山中结衣学的正是她的姐姐。 从小到大,姐姐被这样质疑很多次了。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姐姐给她打过无数个模板。 别人越急,你越不能急。 别人越逼,你越不能如他意。 以下克上,无非是团结,以团结造声势,逼上位者妥协。这是势的力量。 以上克下,无非是分化,以分化分而击之,逐个击破。这也是势的力量。 不同的是,下克上要的是团结成一股,端的是法不责众的心态,从而造势,以势压人。上克下,也有一种势,这种势不可与下克上的势正面冲突,而是将势压在其中某一人身上,杀鸡儆猴。 山中结衣在守中攻,而山中伊织的势攻击很强,但是防守异常薄弱。 攻敌之必救! 若是山中里美在,她可以数落每一个人过去的过错,并且言辞激烈的教训他们。但是山中结衣没有姐姐的势,她所能做的只能强自镇定,然后用上位者的威压施压。 茶汤清苦,这种苦味让她的思维更加敏捷,在山中伊织还未开口的当口率先抢攻:“我让你们换防防守,你们不尊命令,反而跑过来质疑我,这么短的时间你们能联合在一起,若是战事起,你们应当也能互相援助吧,那这样,我将你们的驻地设在一起怎么样?” “怎么,你这布防图朝令夕改,怕是不好吧。”山中伊织冷笑道。 “我给你们每一个人的布防图都是不一样的,因为城中有很多的间谍探子,为免情报泄露,让你们奔赴驻地之后才会获得真正的布防图。倒是你们,是怎么在一刻钟之内互相印证的,难道你们当中有人和山中白一样当了大皇子的探子吗?”山中结衣甩手就是一顶通敌的大帽子。 “山中白通敌吗?”副将梅生诧异道。 他自语时观看了真一和山中阳大的脸色,发现他们也很惊讶。但是山中伊织和她带来的人则是一副了然的样子。他瞬间明白自己失言了,并且自觉的往真一和山中阳大的方向靠了靠。 这个消息只在山中家高层中流传,作为家丑外人不可知。梅生此时才后知后觉这边是在内斗,所以立马划清了界限。 山中伊织也不正面回答,反而将手中的布防图随手扔在地上,“我看啊,这布防图要与不要都一样。” 随着她的动作,她身后的将领们将布防图也随手扔在了地上,并且嘻嘻哈哈的状态完全未将山中结衣放在眼里。 山中结衣冷冷的看着他们,“如果你们想造反,我不介意将你们都留在这里。” 山中伊织退后一步,佯装弱势,却再次开口出招:“布防图不重要,这外城,我看啊,直接让给大皇子算了,我们固守内城。” 山中伊织知道山中结衣的策略,山中结衣也知道她的策略,彼此都不接对方的话,都不想落入对方的节奏里。 那么第一轮试探就结束了。 于是真正的阳谋开始了。 求和开始了。 山中结衣脸上并未有惊讶的情绪,她暗自握紧拳头,压抑着自己的脾气,未说话。 “大皇子的目标是幕府,而现在幕府自顾不暇,我们作为幕府在南方的门户没有理由与大皇子死磕。这劳民伤财不说,对我们自身实力也是一种消弱。我们大可竖壁清野,将军队都撤入内城固守,那么大皇子也可感受到我们的善意,这样,他的军队就可能绕过山中家而攻击其他地方了。” 山中伊织说出了自己的理由。 “若是如你这般,大皇子未必能看到我们的诚意,反而看到我们的虚弱,率兵强攻又如何?”山中结衣冷声喝问。 “可先修书一封,写明我们的善意。” “我看是投降书吧。” “这叫示敌以弱。” “好好好,那谁来写?是你还是我。”山中结衣边鼓掌边嘲讽。 “自当是二小姐您,其他人也没有这个资格啊。” “若是这样,大皇子还强攻呢?” “附上金银万千,以表诚意。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 “这金银万千,你出吗?” “自当是二小姐您。” “我可没钱,不如就你来出吧。” “我有一计。”山中伊织忽然大声说道:“这钱您的夫君奈良樱落一定出的起。毕竟这些时日他招兵买马一副势大的样子,得适当敲打一番,让他知道这安云城到底是谁的天下。另外他靠四季蔷薇赚了很多钱,理当出点血保卫安云城。这理所当然不是吗?” “若是这样,大皇子还不满足呢?”山中结衣故意问道。 “再准备粮食万千。” “还不行呢?” “那……” “将你送给大皇子如何,将你的家人送给大皇子为奴如何?” “这……能为皇族开枝散叶,理当是我的荣幸才是。” “你还真是不要脸啊。”山中结衣又问山中伊织身后之人:“你们都是各军的守将,你们也如她这样不要脸吗?如果是,我会先将你们的妻儿送给大皇子,以表诚意,你们看如何?” “当不能如此。”这些将领都是耿直男儿,他们因为权势屈服于山中伊织,但此时也是颇为羞愧。 “若未战而先思降,我看山中家养你们也是浪费粮食,我看啊不如将你们的军费省出来给其他用得着的地方。我看这三位统领就一脸缺军费的样子,你们看如何?” 山中结衣说着看向梅生,真一和山中阳大。这个时候是站队的时候了,他们三人理所应当的顺着山中结衣的话说自己的军队最近开支比较多。若这笔军费给他们,战时可为先锋。 山中伊织感到身后的人都有点急了,皱眉不已,她没想到山中结衣是一步都不退。 停军费是打在她的七寸上了,她不信山中结衣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做出此事。 那么再进一步就是赌博,是否要继续威逼?山中伊织踌躇了起来。 她没有多少时间思考,她在一刹那的决定是咬牙死磕。 “我们是外城军的主力,若你停了我们的军费,无论是战是和,我想二小姐担不起这个责任吧。”山中伊织再次将军。 山中结衣眯起了眼睛,她对山中伊织已经有了杀意。 “这样,我知道二小姐想战,那么我们就换防,由内城军主外与大皇子野战,而我们守城,可否?”山中伊织不但将军还准备抽车。 “若是打不过,我们就求和,而那时一切花销由我们自主承担,不需二小姐掏一分钱。”山中伊织甚至主动让步,循循善诱。 她理所应当的认为不善权谋的二小姐会退,毕竟二小姐想战的目的达到了,而且还有人兜底,这没什么不好。 但是她没想到山中结衣是一个遵循霸道的人,她一步都不退。 因为她看到了停军费时那些将军脸上的恐惧,攻敌之必救,她要逼旁系站在她的战舰上。 于是她一言不发,拿起纸笔,快速写就命令,并盖上了姐姐的大印。 “拿着此令,滚回去,山中家不养废物!” 山中伊织不敢置信的看着山中结衣,连带着她带来的人都是一脸懵的状态。 “好霸道的二小姐!”山中阳大在心中感慨并佩服。 “二小姐胆子真的大,这是要鱼死网破啊,将内斗摆在明面上,可就是死斗了。在这个时候,这个局势下,这并不智慧。但也恰恰因此,谁能想到呢。”真一也在心中感慨。因为很明显山中伊织已经乱了阵脚。 “大小姐将担子交给二小姐,怕是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一个不讲规矩的孙猴子,这是要大闹天宫啊!”看过西游记的梅生嘴角一勾。 这场阳谋对阳谋看似结束了,其实才刚刚开始。 第172章 论浮钩钓鱼法 山中结衣拍脑袋想出来的浮钩钓鱼法有用吗? 若说完全失败也不现实,起码让她看清了形式,让她在最短的时间看到了最坏的结果。 但也没成功,起码相对于一个权谋上稚嫩的选手而言,她严重低估了自己的对手。 所谓的浮钩钓鱼法到底是什么呢? 一个上位者要想掌握一个组织,在于一个信字,这个信字是需要常年累月的影响力才能慢慢掌控的。此乃正道。 如果没有时间,短时间内要想掌握一个组织,只能用暴力。 用暴力清除一切的潜在危险,并承担后果。 暴力就如怒气和恐惧,这种东西短期内有效,但是一旦时间拉长,高压策略反而会激发受众的怨气,使人反抗。 上位者有使用暴力的权利,但是在此之前得知道谁是敌人,谁是朋友。 这很难。 但也很容易。 浮钩钓鱼法是一种很极端的方法,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知道谁是你的朋友,谁是你的敌人。 那就是给组织内的每一个人安排一个很难的任务,或者说是根本完不成的任务,然后等着就可以。 松散的势力,不愿惹事的势力,都会默默的干活,而等着别人出头。这些人无须在意,他们向来是最稳定的,只负责站队,干活是一把好手,可用,亦好用。这些人是浮钩钓鱼法中沉底的鱼,迟早会被钓起来,无须太过关注。 私下里敢来抱怨的,吐槽的,送礼的,甚至私下里来找你,什么都不说的,这些人多有所依仗,是可以争取拉拢的势力。这些是投机派,给点好处就可以拉过来,为我所用,无所不用。 敢团结起来反抗你的,这些人无论是明是暗都可以很轻易的感受到。这些人就是你的敌人,是需要打压威胁的对象。之后能拉拢的拉拢,不能拉拢的搞掉。 上位者的势不能同时面对整个团体,那会让势分散,需要的是单独约谈,用权力的恐惧压倒敌对的个体,将那些人拉过来,拉不过来就打压。 而山中结衣给所有人都安排了一个极度不合理的危险地方,甚至还限制了时间,这是在极限施压。 这个策略本身其实就是在玩火,在测试组织的抗压能力。 有无耻的上位者甚至多次施展这种策略,以压迫组织的极限,满足极权的渴望。但这种方式得来的权力并不算稳定,反而是一种假象,看起来霸道,却离心离德。为了长久的玩下去只能不断的给组织换血,让组织内部无法真正的团结。 山中结衣对族内施展这种策略为什么不能成功? 因为她严重低估了自己的对手。这些旁系势力在她姐姐王道的权谋之下能分庭抗礼这么久,如果只因她拍脑袋想出来的霸道策略就妥协了,那么这些人也太菜了。 这些人都是久经权谋之术的老者,他们对他们组织内的势力掌控的极为深厚,即使山中结衣限制了时间,但是他们也依然有办法互相联系。 极限的施压下,人会缺乏安全感,然后会紧密的抱团,反而让原本不够团结的旁系的势力更加的团结,甚至敢直接逼宫。 这就是这个浮钩钓鱼法危险的地方。 极限施压带来了极限的反抗。 山中结衣能拍脑袋想出来浮钩钓鱼法,她预料到了极限的反抗,但是根本没有处理这些事情的经验。 她模仿她姐姐的神态语气试图处理,但是她没有姐姐的王道,没有姐姐的势,所以她的所作所为只能拖延时间。 在山中伊织图穷匕见的情况下,她只能掀桌子,鱼死网破。 如奈良樱落所言,于棋手而言,掀桌子是保持不败的不二法门。 你会说,山中结衣为什么不能退呢?难道不能有更好的方法吗? 其实有更好的方法,但是于此时的山中结衣来说,她做不到,她如果能做到,她就不会选择浮钩钓鱼法了。 如果山中结衣看过一些话本故事,她一定会看到有这样一种堪称可笑的方法。下属来逼宫,作为上位者和他们口角一番,然后打赌。打赌的内容可以是这样:如果她的军队没有打赢大皇子,那么她就退位。如果她打赢了,要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跪下来学狗叫。 对,你没听错,在话本故事中,上位者面对下属联合逼宫的处理方法是打赌。如小儿般儿戏。这种方法能被认同,你可以想见这些话本故事的受众,他们一定会幻想打赢之后这些下属们跪下学狗叫的滑稽场面,这种幻想其实和农民幻想皇帝用金锄头锄地一般的滑稽。 其实对于上位者来说,打赌不但幼稚可笑,而且从本质来说亦是一种妥协。 上位者要的是一种势,这种势是不能被侵犯的,权力越大越不能被侵犯的势。 山中结衣为什么不能退,作为一个代理人,如果她退了,那么在这个位子上山中家就再也没有人把她当回事。 权力的术在于编织幻想牢笼,这种牢笼是恐惧也好,欲望也好,这些幻想的空间越大,权力越大。如果幻想的空间没有了,它落地了,伴随着的也是权力的崩坍。 山中结衣在最后决定的那一刻是潜意识作祟,还是真的想到了这一点,都是无比难得的。 如奈良樱落所言,掀桌子虽然可以保持不败,但是却需要无与伦比的勇气,并不是任何上位者都有这种勇气的。 因为维持旧格局,做一些小让步,看起来更容易,更划算,所以一般人都会妥协。然后在妥协下,越来越失去自己的地位。 这其实是一种心理的博弈。今天有人找你借一根针,明天借个菜刀,后天就敢接金子。今天找你帮一个小忙,明天就敢挖坑把你埋了。看似在不断取得你的信任,其实是在不断试探你的底线。 退,很容易。 不退,很难。 山中结衣一步都不退。 这是一种霸道的自信,这种自信要么毁灭对手,要么毁灭自己。 她作为一个权谋之术上的稚嫩选手敢开局就选这条路,让人猝不及防,让她的对手们猝不及防,所以山中伊织直接就懵掉了。 因为预想中,她没想到有人会这么做。 因为预想中,他们的阳谋应该会很容易实现。 但是山中结衣软硬不吃,也不和你讨价还价,甚至完全不讲潜规则,这种对手,实在让人十分的头疼。 因为没有想到会有这种后果,毫无心理预设,所以乱了阵脚,让山中结衣占了上风。 权谋之术的新棋手战权谋之术的老棋手,其实本质上就是以下克上,说到底以下克上就是不在上认定的规则里玩,打的就是出其不意。 你用你的规则,我用我的规则,你在你的规则内,我在我的规则内。 你玩你的,我玩我的。 这同样可以用在军事上,你打你的,我打我的,本质上其实是一样的。 这才是以下克上的不二法门。 第173章 喜笑鬼诨(一) 镰仓七年十一月七日的早晨微冷。这一天上午,山中里美看到了庙宇里自己的神像,而她亲爱的妹妹掀了桌子,几乎是要明目张胆的与旁系开战了。 在这个内忧外患的时刻,谁能想到这个山中家的二小姐这么勇,这么不顾全大局呢? 山中伊织带着一票将领狼狈的退走,山中家布防图的事情就这么拖了下来。包括真一和山中阳大都觉得嫡系与旁系要开战了,只有梅生退走的时候觉得山中结衣做的好。 这个世界好坏永远是相对的,做了好事不一定会达到好效果,做了坏事也可能达到好效果。 谁都觉得顾全大局很重要,旁系的求和阳谋就是利用的这一点,所以才敢逼宫。因为觉得不会有人这么蠢,这个时候与他们内斗。 他们甚至觉得即使山中里美在也会妥协,更何况她那个不成器的妹妹呢,山中结衣在他们的预想中应该是手足无措,予取予求的答应他们许多条件才是。 嫡系退,旁系进,地位当可进一大步。 然,山中结衣一步都不退,甚至摆出了一副要鱼死网破的架势。 这种情况下,事情反而变的有趣起来。 旁系这个时候会与嫡系开战吗? 这是令人恐惧的事情。 在内忧外患的时刻,一旦开战,山中家必定崩溃。 这个时候到底是谁最恐惧呢? 代表嫡系的山中结衣,还是旁系那一群人呢? 要想理解这个问题,得先了解一个道理:恐惧来源于幻想,幻想的空间越大,恐惧越深。 嫡系和旁系谁的幻想空间越大呢? 答案是旁系这些人! 为什么呢? 因为先掀桌子的是山中结衣,做好鱼死网破架势的是山中结衣,山中结衣已经有了开战的心理预设,虽然这种心理预设可能是虚张声势,但是旁系却是看到了。而旁系没有开战的心理预设。 如山中里美所言,这些旁系的人团结在一起归根结底是因为贪婪。他们因为贪婪而束手束脚,也因为贪婪,在嫡系势弱时不断的试探底线。 所以此时他们理应因为贪婪而恐惧! 恐惧于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势力荡然无存,恐惧于如今的大好局面荡然无存,因为一旦明斗,那么一切结果都是不可知的。 所以因为恐惧的旁系一脉会陷入激烈的争吵。 然而这些争吵其实毫无意义,因为从争吵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不再团结。 因为不团结,他们的势就荡然无存了。 旁系和嫡系的权谋斗争会从暗转明直至开战吗? 不会! 为什么这些旁系的人敢逼宫,但是却不敢开战呢? 因为山中家的族长山中蓝还没死,虽然他已半退休,虽然传言他很快就会因为诅咒死去,但他还没死。 因为山中里美虽然神隐,但是她还在,她还在,嫡系的战斗力就还在,她的威望现在在族内很强,已经明确是下一任族长,一旦开战结果不可知。 更何况现在旁系的很多人还在和奈良樱落做生意,旁系的大部分资金都在热炒四季蔷薇。奈良樱落是他们的财神爷,亦是山中里美和山中结衣的丈夫。 旁系的这些人因为贪婪而聚集在一起,也会因为贪婪而束手束脚! 他们没有掀桌子的勇气,他们不肯放弃多年经营的权力格局。 所以根本不会开战。 说的更直白一点:他们不敢! 他们因为贪婪而胆怯,因为贪婪而谨小慎微! 所以妥协的会是旁系这些人。他们会退一小步! 于是理所应当的有一个人会来当和事老,将双方重新拉上谈判桌。 这个人正是前些日子刚回来,而又在旁系中拥有举足轻重影响力的山中康生。 …… 山中结衣怼了山中伊织之后,她一直都在等。 在等待的过程中她并不平静,她的内心其实并没有她所表现的那么勇。她甚至在内心中有自责的情绪,她觉得她搞砸了,有负姐姐的期望。 以前她闯祸的时候,她完全不用管,因为有姐姐帮她处理,她可以心安理得,但是此时她内心中的煎熬却比谁都深。 她内心中亦有恐惧。 作为权谋之术的新手,她有这样的心境是很正常的。 她并不觉得她上午的行为有错,她的性格,她的直觉都告诉她不能退,所以她一步都不能退。 等人都走光之后,她无力的摊到在椅子上,这种权谋斗争比她平日里与人战斗还累,还耗精神。 她害怕这场心理博弈她会输。 她并不能如姐姐一般游刃有余,她只能知道她这样做没错,却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 她现在面对的结果无非是以下三种。 1、族内出现混乱,姐姐强势归来解决一切问题。 2、族内出现混乱,父亲作为族长出面摆平一切。 3、族内人心惶惶,旁系之人妥协,派人来调停说好话。 下一次来人,必三者之中之一。 她双手撑着头,望着门口,眯着眼,等待着。 当她看到堂哥山中康生进门时,她内心暗松一口气,她知道那些人果然没她这么勇! 堂哥山中康生进门时故意说了这么一句:“咦,里美呢,这个位子不是里美常做的吗?怎么,最近家族里处理事情的是结衣你吗?” “堂哥,我不相信你对最近的事情一无所知,我姐临时有事让我代理办公的公告已经下发给家族里的所有人,你不会不知道吧,或者说这两天你都在睡大觉吗?” 山中结衣将身体拉伸,然后懒散的靠在了椅子上。她不信旁系那些人逼宫的事情,她这堂哥是毫不知情的。作为曾经旁系力捧的人,作为曾经族长的有力竞争者,山中康生怎么可能会一无所知。他表现的一无所知,只是想更好的当好和事老的角色而已。 “我也是刚知道的,不确定,所以问一下你。” …… 他这堂哥很沉的住气,不断的在拉家常中试探她。 若她表现出一点不耐烦的情绪,他就继续拉家常,反复拉扯中试探。 山中康生在京都混那么久,久居官场,最懂如何在谈话中试探对手。他面对山中里美时会略显下风,是因为他在感情上的弱势,以及山中里美本身就是一个权谋高手。 而他的能力在面对山中结衣上那就显得绰绰有余了。 “堂哥,如果你是来和我闲聊的,那么很遗憾,我没有空哦。” 山中结衣终于表现出了不耐烦:“首先我有许多事情要做,其次我是真的不知道我姐姐去哪里了。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我姐现在应该和奈良樱落在一起鬼混。” “抱歉,我失言,怎么能叫鬼混呢,那叫打情骂俏!” 原本山中结衣的不耐烦已经让山中康生占了上风,但是山中结衣故意用姐姐的事情刺激他,让他的神色出现了一丝恼怒与黯然。 “我听说,你与族内长辈闹的不愉快,还停了外城军的军费?”山中康生终于停止闲聊,话锋一转随口说道。 “堂哥觉得我做的不对吗?”山中结衣故意笑道。 “那毕竟是长辈,而且马上要打仗了,外城军又是主力,这不是胡闹吗?你这一闹,搞的家族内人心惶惶,未战而先言败,这怎可以呢?”山中康生开始抢占道德的制高点,他先占大义,站在阳光下,刺眼的很。 “那群吃干饭的废物,山中家怎么能养这些狗东西呢?”山中结衣冷笑道:“堂哥,不会是他们请来当和事佬的吧,如果是,我这里可不欢迎堂哥哦。” 山中结衣不想与他讨论对错问题,开始耍无赖,总而言之,你说什么都是我不听,我不听,并且我还要撵你走。 “结衣你错了,我来这里是为了你。”山中康生坦诚的说道。 “哦?”山中结衣意外道:“堂哥有这么好心?” “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处境吗?因为你仓促的停了军费,导致军心不稳,人心惶惶,在大战将起的时刻,这很容易引起哗变,你知道吗?趁着现在改变还来得及。” 山中康生说此话时他关注山中结衣的表情,见她皱眉,他立刻见好就收,语气一变:“我来这里找你就是为了解决问题的,只要你点头,我愿意当你的说客。你知道,我在他们那里还能说上话,只要你点头,我可以让你们重新谈。” 山中结衣听到此处,皱眉道:“该怎么谈?” “你与他们各退一步,如何?”山中康生循循善诱道。 山中康生原本是旁系的说客,但经过他的语言魅力,忽然变换了身份,他现在变成了山中结衣的说客,以一副为了山中结衣好的样子,站在道德制高点对山中结衣循循善诱。 这样的人,如果涉世不深,权谋稚嫩的选手遇到了,百分之九十都会上当。 “该怎么退?”山中结衣不悦的问,她一步都不想退。 “收回停止军费的命令,私下组个局吃个饭,这事就算了,我保证让他们老老实实的继续守外城。就当今日上午的争吵从没发生过,如何?”山中康生如是说道。 听到他如此说,山中结衣的眉头舒展,心中有意动。如果一切能回到正规当然好,于是她下意识的点头。 “你同意就行,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去劝他们。” “等等。”山中结衣忽然摇头道:“我不同意!” 山中康生诧异的看向山中结衣。 山中结衣深深的看向山中康生。 如果真如山中康生所言,真的可以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吗? 不,不会。 整个事情的发展会演变成以下这样: 山中伊织逼宫,她停军费,两方剑拔弩张,军心不稳,内乱突生,山中康生从天而降,以一己之力,调和两方,让山中家再次重回正轨! 如果她同意了,这件事不会当什么都没发生。 如果她此时同意了,那么她就会变成恶人,一个不顾大局,一个制造内乱的混蛋,而山中康生会成为英雄,从而在她这里攫取巨大的影响力。 这件事的结果就会演变成她是恶人,山中康生是英雄这样的结果。 山中康生这样的人,他在山中家是极为特殊的,这样的人获得了影响力,就等于获得了权力。她只要此时真的同意,那么山中康生将会再次崛起,成为姐姐难以处理的对手。 这样的事何异于为他人作嫁衣。 这是她难以接受的。 她差一点点就着了道。 权谋之路,步步惊心,一旦坐了这个位置,真的是谁也不能信! 这一刻的山中结衣望着曾经年少时倾心过的山中康生,心思瞬间复杂,这一刻她忽然有点理解姐姐了。 而山中康生呢,他看着此时的山中结衣,觉得似曾相识,记忆唤醒时忽心神大震。这一刻的山中结衣的表情神态乃至眼神太像当初刚刚掌握权力的山中里美了。 这一刻的山中康生忽然明白山中里美为什么会疏远他了。 他这次是算计山中结衣,但是从未主动算计过山中里美,但是在山中里美眼里,这其实是等同的。 两人沉默对视,心思深远,却默契都未先开口说话。 第174章 喜笑鬼诨(二) 这场相互对视的沉默并未延续太久,终究是山中康生忍不住开口说话了,他用略显无奈的口气说:“你想怎么样?” 山中结衣望着堂哥山中康生,感觉这一刻的堂哥苍老了许多,她将绷紧的身体放松,然后慢悠悠的说道:“山中伊织以下犯上,该死!” 她并未想怎么样,只是不想让堂哥的算计得逞而已,然堂哥追问了,她就随口瞎说了。 “不可能!”山中康生严词拒绝!于他而言,这个时候杀旁系的长辈的影响太大了,无论于公于私他都不可能答应。旁系的预想是退一小步,而这是退一大步了,根本不可能实现的。 “让就打断山中伊织的腿,让她没事不要乱跑。”山中结衣漫不经心的说。 “不可能!”山中康生依然情绪激动。 “那就让山中伊织跪在勤务楼前,跪三天三夜,以示诚意!”山中结衣继续漫不经心。 “不行。”山中康生情绪缓和,竟在思考这种方式的可行性。 “跪一天呢?”山中结衣看似漫不经心,其实已经有所期待。 “不行,换一个。”山中康生再摇头,但是他已经有所动摇。 “古人都说负荆请罪,是要脱了衣服,跪着请求鞭打的。让山中伊织也负荆请罪如何?” “不能如此折辱她。她毕竟是女子,又是长辈,这还不如杀了她呢。”山中康生叹息一声。 “那让她站在勤务楼前站一天,并背上藤条,见我时需鞠躬致歉。”山中结衣循循善诱。 “这……你又何必一直抓着她不放。”山中康生这句话的潜台词是山中伊织只是奉命行事,何必咄咄逼人呢。 “谁让我看她不爽呢。”山中结衣故意说出如此公报私仇的话,实际上也是在迷惑对手,让人觉得她没有其他想法。 但是山中康生可不是小孩子。 其实于山中康生来说,于山中结衣来说,山中伊织的性命并不重要,这个人只是一个工具人,能推她出来逼宫,本身就已经做好了随时丢弃的准备。 但她象征意义很大,在推她出来的那一刻,她就不是她自己了,她代表了整个旁系的利益,成为了一面旗帜。 如果这面旗帜这么轻易的就被山中结衣给拔了,那么旁系给人的感觉就是很好欺负。他们本就不是铁板一块,势一弱就会暴露出弱点,然后被各个击破,所以山中伊织不能死。 不但不能死,就连被折辱都要细细琢磨一番会不会影响到整个旁系的利益。 看似两个人在处置山中伊织的问题上产生了分歧,其实是两个势力的代理人之间的谈判拉扯。 山中康生望着山中结衣,他再想是否要再次试探一下她的底线。 如果稍微折辱一下山中伊织,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是否可行。 如果只是站一天,鞠躬致歉就能将逼宫的影响营造成山中结衣孩子气的刁难,那么山中伊织的尊严亦是可以交换的筹码。 那么是否可以将山中伊织被折辱这件事,营造成她为了大义而故意的示弱呢。 正面反面归根结底在于怎么说,那么攫取影响力这件事得看各自的本事。 “让山中伊织站半天吧,我帮你去说。”山中康生此时忽然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他不想再演戏了,他在告诉山中结衣他的底线。 “那就这样吧,我也乏了。”山中结衣也没有纠结这件事,她也不想影响继续扩大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就好。 “布防图的事情,这是我的版本,你好好看看,可随意删改。这个时候山中家自当团结一心。”山中康生见山中结衣不待见他要撵他走了,他才将今日来最重要的事情摆上台面来说。 山中结衣坐正身体,打开山中康生的布防图,她细细的看了一番之后,诧异的看向山中康生:“你竟没有私心?” “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和里美合作,让山中家团结在一起一致对外。没想到我还是主战派吧?”其实山中康生也明白,他一个人的战力有限不可能影响整个战争的局势。他回来其实就是为了整合资源帮山中里美一把。他在旁系的影响力举足轻重,山中里美在嫡系的影响力举足轻重,只要他们达成共识,一切都可为。 他回来最大的责任其实就一点,无论到了何种局面,山中家内部不能乱。 于他而言来说,他一直以来的愿望都是娶山中里美为妻,不管是为公为私都是极好的,那时山中家就是铁板一块了。就算让山中里美当族长他也是可以让步的,这一点他不止一次和山中里美暗示过。他一直以来以为他诚意不够,山中里美不信。但是今日看到山中结衣时,他才明白,从一开始山中里美就和他选择的不是一条路。 他是现在才明白吗?不,他早就明白,只是一直无法说服自己的内心而已,今日他见到结衣学她姐姐的样子坐在那里,才恍如隔世,心神大震! 山中里美要斗,而且要斗到底。而他为了团结,并不想斗,也不愿斗,他觉得大家都是亲戚没必要搞的那么僵硬。明明能通过婚姻解决的事情,非要搞到你死我活吗? 他觉得旁系也好,嫡系也好,都是山中家,身上流的都是山中家的血。但是山中里美并不这么认为?他十分懊恼山中里美的选择,为了避免直面冲突,他才去了京都。 他其实一直都明白,只是他自己不愿相信而已。哪怕此时山中里美已经嫁人,如果山中里美离婚再嫁,他依然愿意娶她。他也不明白那个奈良樱落有什么好,说白了只是一个被逐出家族的弃子而已。 脑中想着这些混乱的思绪,他叹了口气:“你好好看看,我也乏了。” 见到曾经骄傲自信的堂哥此时步履蹒跚离开的样子,山中结衣有些不忍,她曾经年少时其实也倾心过他,只是家族内斗让彼此间有了隔阂,各自被大势裹挟活成了不同的样子,然后彼此陌生,互相算计。 为什么姐姐一定要守护嫡系的利益,不愿内部联姻呢?姐姐说过,一旦旁系掌握实权,那么即使她当了族长也是傀儡,到时嫡系女子都将会成为生育的工具,失去一切的权力。那些注定会夭折的年轻嫡系男子亦会莫名死去。山中家会自我进行换血,曾经的嫡系都打为旁系都是好的结局,怕的是赶尽杀绝。山中康生到时也会身不由己,他严重低估旁系那些人的贪婪以及无耻! 旁系已经势大,敢逼宫不敢开战,缺一个大义的理由,缺一个必胜的时间,仅此而已。 “在权谋上,他还是太天真了!”这是姐姐对她这位堂哥山中康生的评价。说的直白一点就是他道德感太强,还不够无耻,也低估了有些人的无耻。 …… 今夜,山中结衣顺着山中康生的布防图修修改改就做了最终的定案。因为山中康生的布防图上明确的将旁系的主力设为先锋,要与大皇子一战,她还能说什么。 她将支持她的将领互相调换布放,同时将真一的山地军协防她这位堂哥,同时后勤也全力支持。她这位堂哥够意思,她也可以很大方。 山中康生的效率极高,当第二天一早她来到勤务楼的时候,她就看到了山中伊织背着藤条站到了勤务楼的门前。 山中伊织见山中结衣来,她面无表情的朝她鞠躬,并大声道:“我错了!” 这一刻的山中结衣无疑是很高兴的。 她带着笑意走到山中伊织面前:“咦,这是谁,你怎么在这里?” 山中伊织不回答,一副随便骂的样子。 山中结衣忍俊不禁,她走到山中伊织面前,她依然鞠躬不起。 她并未骂她,反而亲手将她扶起。 因为此时勤务楼前围了许多人,大多都是实权派的年轻将领。 如果这个时候山中结衣大声辱骂教训山中伊织,你以为会是杀鸡儆猴吗?不,这反而是一种上位者对属下的折辱,是对权力的肆意运用,是一种公报私仇! 这个时候山中结衣该怎么做? 大声演讲,说出山中伊织的过错? 视而不见,严肃的从山中伊织的面前走过? 都不是。 作为一个合格的上位者,这个时候反而要表现出体恤下属的一面。 要表现的毫不知情,并大声的表达出来。 所以山中结衣用意外的表情看向山中伊织:“你怎么背着藤条在这里,这大早上这么冷,快进去暖暖!” 她说着关心的话语,但却并无关心的动作。 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在山中伊织的耳边变成了嘲笑。 “您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山中伊织低着头故意鞠躬不起,如果她此时原谅了她,她就不用站了。 “错?你犯了什么错?我怎么不知道,谁让你来这里站着的,真是的,他们也太坏了。做好事的不出头,做坏事的就让你来。我要是你啊,就一走了之。”山中结衣随口嘲讽道。 “什么,你不原谅我,那我就自己打自己!”山中伊织抽出藤条自己打自己,想获得更多的同情分,并将山中结衣塑造成一个恶人。 “你如果真的想死,你就打下去!”山中结衣抱着肩膀看着山中伊织表演。 山中伊织错愕的看向山中结衣,手下意识的停了。 “你在他们眼中什么都不是,不然也不会来此。你不会真的以为他们是真的想保你吧,只是我还不想让你死罢了。”山中结衣的潜台词是我暂时不想你死,不是他们保着你,但不要得寸进尺的作死,不然真的会死哦。 “什么意思?”山中伊织下意识的问。 “他们想让你的死来平息我的怒火,是我觉得你罪不至死,仅此而已。这人啊,要摆正自己的位置。”山中结衣夺过了她手中的藤条,在动作时低声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对山中伊织说道。 山中结衣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劝山中伊织来此的,或许是说了她很多坏话,但是她心中一定有怨气。这怨气有对她,也有对那些逼她来此丢脸的人。 说白了,那些人对女子不太了解。这种类似苦肉计的行为,若是男人来说,必定会演戏逼她当一个恶人。男人更容易相信所谓的大义,大道理,但女子不同。 女子,在这个时代从未获得过真正的尊严,好不容易掌握权力的女子将尊严看的比生命还重要。这些人以为只是牺牲一些尊严而已,但是于女子而已,失去的却是全部。 越没有什么,越是在乎什么。 他们以为牺牲的只是一个女子的尊严,但却不知他们牺牲的是一个女子看的比命还重的东西。牺牲了这么重要的东西,只是为了某些人的私利,你觉得心底没有恨吗? 女子天生没有安全感,所以容易被诱导。山中伊织不是老百姓中那些被逆来顺受的女子,她是一个寡妇,一个靠着各种阴毒算计上位的旁系实权派人物。她整个过程中吃了多少苦才获得如今的地位没有人知道。 但毫无疑问,她追求权力的目的本身除了自保之外,就是为了获得尊严。 她费尽心思获得的东西,被那些人毫无压力的给送出去了,能没有恨吗? 这一刻的山中伊织理所应当的对旁系的那些人产生了怀疑。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那么真相就不重要了。 “好好想想吧,你我都是女人,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山中结衣将手中藤条扔在地上,漫不经心的说:“不要当那种别人随手就能扔掉的工具,女子得掌握自己的命运不是吗?” 语言是世上杀人不见血的刀,刀刀插在山中伊织的心上。 那些人根本不知道女子的心眼有多小,想刀一个人的时候眼睛有多毒。他们在将锅甩给一个女子,自己享受饕餮盛宴的时候,就该有觉悟承担后果。为了旁系的大义?拉倒吧你! 今日山中伊织在勤务楼前站了半天,今日勤务楼前来来往往的人很多,那些很多她平日里瞧不上的人都对她指指点点,她听不到他们在谈什么,但她听到了他们窃窃私语的嘲笑声。 那些嘲笑声,让她的屈辱更加强烈。 尤其其中还有一些她的属下,看她的时候那种惊讶带着意外的眼神,让她心都在滴血。她苦心经营的威望尊严,在今日丧失殆尽。 那些曾经夸她一一个寡妇做到如今地位的人以后会怎么看她?她的骄傲丧失殆尽! 山中结衣今日进出勤务楼的次数偏多,每次山中伊织都会弯腰鞠躬说“我错了。” 她不是故意的,今日确实事情很多,但是她却是有意的无视山中伊织。 她当她是空气,自顾自的进出,反而让山中伊织有了一种找回一丝尊严的错觉。 理所应当,她更恨谁,潜意识里就有了衡量! 第175章 喜笑鬼诨(三) 镰仓七年,十一月九日,天气多云,但气温却开始下降,早上可以明显的感觉到冷了一些,山中结衣穿的很单薄的衣服,但是她一点都不感觉到冷。 她真的忙到了晕头转向。 开战前的准备工作其实说起来简单,但是真做起来,却并不简单。 人员的动员工作,物资的发放,装备的配备,老装备的检修,以及情报和宣传的工作等等,都需要操心。 她以前被她姐姐保护的太好,她虽然自己也有私军,但是却是第一次掌控这么大的组织。这么大的组织一运转起来,她反而有点手忙脚乱,每出现一个小问题,她都不知道如何去处理。 西城门的副将梅生上次过来就是传达西城门主将俊介的报告,西城门的阵法出了点问题,这种事情属于大事,为避免情报泄露,所以由梅生亲口告知山中结衣。 现在西城门那边在紧急修复,但是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她很庆幸堂哥山中康生能镇住场子,这段时间旁系那边倒是很安静,也没有整出什么幺蛾子。 至于山中伊织负荆请罪的桥段,城内怎么说的都有,有说她罚的好的,也有说她公报私仇的,怎么说的都有,并没有形成舆论一边倒的情况。 有人说她是不顾团结的恶人,有人说她做到了团结,归根结底是山中伊织没有按原计划继续去闹,她还没有蠢到将自己的尊严完全扫到垃圾桶里,然后让旁系的人大肆的庆祝胜利。 这件事算是一个小插曲,等备战提上日程的时候,大家就故意的遗忘这件事了,只有闲暇的时候才会讨论,偶尔发出几句嘲笑。 这件事对山中伊织来说是大事,但对家族中的其他人来说只是一件可以用于茶余饭后闲谈的小事罢了。 安云城自军备开始之后就只许出不准进了。 城内也开始宵禁,连正常的交易也规定了时间,所以城内商业几乎萧条了。 要打仗了,商人理所应当要跑嘛,这很正常。 但也有很反常的事情,桂花一条街上的四季蔷薇生意竟开始逆势上扬。 打仗归打仗,在这种身家性命都不保的时刻,反而容易引发人的贪欲,从而形成一种类似生命最后的疯狂这样的奇葩心理。 秀清还在原来的铺子里做着相同的活,只是现在不需要四季蔷薇的鲜花了,而要四季蔷薇的证。只需要九十九朵一级花就能在抽奖的最后时刻换到龙雀剑的拍卖名额。 至于花怎么才能评为一级,这里面的门道就多了去了,甚至还出现了专门的专家,教人怎么培育一级花。而现在二级花的价格是两百两银子,而一级花的价格已经来到天价两千两银子一朵。足足十倍的差价。 原先二级花其实已经跌到谷底,甚至都快不值钱了。因为一级花太少,二级花太多,山中里美怕很多的投资客大闹认证处,于是认证处开放了一条规则,二级花和一级花是可以概念等价的。 怎么概念等价呢,一朵一级花可以换十朵二级花。这是认证处的官方规则。这个规则上虽然写了一个暂定,但是却引来了更大的疯狂。二级花开始疯长,连带着一级花也跟着涨。 于是在有心人的引导之下,差额定在了十倍左右。或许是巧合,原先兑换名额的九百九十九朵四季蔷薇现在变成了九十九朵一级的四季蔷薇,刚好是十倍。也就是说,所谓的让利,所谓的便宜,其实根本没有。 什么都没变,只是换了个概念,绕了一圈,继续玩这个游戏。当然这是对受众来说的,规则的本质没变。但对于规则的制定者来说却有了定义受众手中筹码价格的权利。 原先投资客手中囤积了太多的花,其实已经有了和庄家对位的资本,但只是换了一个概念,他们就失去了这种自由。 现在,他们趋之如骛所追求的往往并不是梦想中的发财,而是在向布局者递刀,一把足以杀死自己的刀。 而名额的价格,现在的回收价格是一百万两,相比于十月二十四日的八十万两,并未上涨太多。但是在二级市场,这名额的价格却已经炒到了天价。一个名额,一百五十万两。 为什么呢? 因为花的价格在涨,理所应当的名额的价格也会涨,这是一种浅显的价值等价。甚至已经形成了固定的认知道理。 也因为市场上一级花的欠缺导致了它上涨的空间极大,于是抽名额的少了,炒花的更多了。 对于市场来说,信心是比黄金还重要的东西。 大家都认为这名额是与四季蔷薇深度绑定的东西,四季蔷薇会涨,这回收的名额理所应当也还会涨,谁不想发财呢,谁不想成为下一个剑客晓呢? 因为将自己的身家全压到了四季蔷薇上,就算要打仗了又怎么样?没办法跑啊,那还不如疯狂一把,梭哈了。 是命重要,还是发财重要? 发财重要! 所以富贵险中求嘛! 而那些准备跑路的,带着太多的银两也不方便,而且四季蔷薇的生意已经蔓延到了多数城市,而兑换证是一种很好的等价物,更加的方便。于是有很多的白银涌入了认证处,从而更进一步的炒热了市场。 所以才会出现明明要打仗了,商业应该萧条才对,但是这四季蔷薇的生意啊却逆市上扬这样的吊诡情况。 秀清刚做完今天的生意,正搬着门口的牌子准备关门,她远远的看到了山中家的二小姐带着人在巡视桂花一条街。 在山中家这么久了,她怎么会认不得山中家的二小姐呢。因为毕竟是奈良樱落的夫人,作为学堂校长的夫人,她理所应当的会在潜意识里觉得她亲近。 据说山中里美大人不在,这些日子是二小姐挑起了家族担子,不过貌似城内关于她的恶评也不少。 此时桂花已经要落了,被风吹的到处都是。城中各种巡逻的卫队踩着落花来来往往,而山中结衣打着伞走来,到显得的洒脱的很,只是她眉头紧锁,倒是显得大煞风景了。 出门被风一吹,她抱着肩膀嘀咕:“这天啊,真是越来越冷了。” 她这样的人,可没有用伞挡落花的闲情逸致。 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她低着头表现的谦卑的很,待走的远些,秀清才回头看向山中结衣的背影,眼中有着某种意味深长。 不久之后,秀清就听到山中结衣放开了对于四季蔷薇生意的管控时间,倒是迎来了一片叫好声。 “二小姐倒也是一位妙人呢。” …… 镰仓七年十一月十一日,暖阳高照。 阴冷了几日之后,早晨难得如此温暖。 秀清靠在铺子前晒太阳,体验着难得的清净。 今天的城内气氛更加的寂静,城内到处在抓舌头,抓敌方探子,一片肃杀的氛围。 今天的城内传出这样一条消息:大皇子的军队以长门为跳板,正在由西向东猛攻与安云接壤的周防城。 周防城是御手一族的地盘,而御手的大军在与大皇子的斥候军野战的第一战就大败。 现如今已经被围城。 周防城被拿下已经是时间问题。 周防一破,下一站就是安云。 战争将来未来时,才是最令人恐惧的时刻,百姓和商人哄抢物资已经是基本操作。 秀清听说今天一早山中结衣就斩首了几个准备高价卖粮的商人。 若是平时这些人顶多会被问话或者抓起来,现在直接杀了,有杀鸡儆猴的意思,更多的也反应出了安云城高层的神经也绷的很紧。 第176章 观者绝倒(一) 镰仓七年十一月十二日,阴天却无寒意。 太阳刚落山,忙了一天的山中结衣刚坐下,刚想喝口水,就有人推开了勤务楼的大门,来人禀告了一个消息:周防城破了,御手一族的残军四处逃窜,大皇子的陷阵营正在打扫战场。 这个消息虽早有预料,但是如今来时,她依然会感觉到有一些心慌。 御手一族可不弱,没想到才几天功夫就守不住了,怎么会这么快,比预想的快太多了。 她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大皇子很快就会兵临城下了。而原先在她的预想中,这个时间应该至少是半月之后才是。 按现在的时间来算,西城门的阵法是来不及修好了,万一到时大皇子的军队猛攻西门当如何呢? 她皱紧了眉头,不由自主的问向身旁的小茶:“姐姐这个时候了还不准备回来吗?” 正在泡茶的小茶一愣,沉默的摇了摇头。 “要不要去把各军的统领叫过来开个会,讨论一下作战方针。”小茶在山中里美的身边伺候久了,理所应当的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 山中结衣闭眼揉了揉眉心,挥了挥手,让小茶去叫人。 “大战将起,她感觉有点力不从心了。” 心转手之境说白了就是修心的过程,她现在遇到了此生中最大的困难,她遇到这些压力的时候脑子里的潜意识依然是依靠姐姐,反而证明了她的心还不够强大,强大到去承担一切。 做事的道理决定了心的强弱,而心的强弱也会反馈出做事的强弱,这是一种互相影响的过程。 她攥紧拳头,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无能。 她太要强了,一直以来都想超过姐姐,在权谋上不行,她就想在武力上超过姐姐,所以在族内一直有武痴的称号。但是,姐姐总是那么云淡风轻的走在她的前面。即使族内事物那么的忙的情况下,她也能云淡风轻的处理。 她的挫败感是不是只是简单的归结于姐姐更天才就结束了呢。 是不是只要认为姐姐是天才,拥有无与伦比的天赋就能坦然无比的摆烂了呢? 姐姐和她解释过,常人眼中所谓的天才其实有两种:一种是自身的性格以及成长的环境天然的贴近道,所以做什么事都得心应手,但这种人是极少极少的。还有一种是极为的了解自己,又对事物的一般规律有所了解和顿悟,为自己量身定制了自己的道理,然后用这样的道理无限的逼近于道。 世上的事情多有规律可言,并不是一句天才就能简单概括的。 “你看天上那云,它每时每刻都处在变化之中。云是气的变种,而人是应气而生。气在变,人每时每刻也在变。天才可以变平庸,平庸者亦可变成天才,这其中的关键在于道。无限的逼近于道,以道控心,强大自身。”姐姐语重心长的话一直印在她的心间。 这句话相比于一些深奥的道理已经足够浅白,若不是亲姐姐,谁会把这样本质道理告诉你呢。 她反思了自己,她知道她做事的道理太弱了,连带着自己的效率也低下,她一直在寻找解决办法。在姐姐让位于她时,她虽然嘴上说着不愿,但是心里其实早就乐开了花。 她太想证明自己了。 她太想寻找到适合自己的道理了。 她太想强大自己的内心了。 只是事实的打击依然很大,沮丧挫折还有预感到失败的心情总是伴随始终。 她其实已经做的很好了,但是事实告诉她,她还不够好。 好在她性格中有偏执的成分,这一点和她姐姐一样,越是不被人看好的时候,她越是能爆发出强大的潜力。这就是常人口中所说的天赋! 这个会一开就开到了深夜。 她心里明白无论别人表现的多么沮丧,多么感觉打不赢,她都要表现的有信心。 她其实没信心啊,只能演戏,要一直绷着情绪,所以就更累了。 会议讨论到的结果很不理想。 从当下大皇子的军队表现出来的战力,如果野战的话山中家将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这个是有情商的讲法,直白的说法是:野战的话胜率极低极低! 夜深了。 她独自一人坐在座位上,屋子里也没点灯。她享受如今的黑暗与宁静,仿佛只有这个时候的时间才是属于自己的。 说是要想退敌之策,但是她脑袋空空,能想出来才是见鬼。 “该怎么做呢?真想从天而降一个英雄救我于水火啊。”她噘着嘴,叹息着,脑中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个无论何时都面不改色的奈良樱落,她那个名义上的夫君。 “你会有办法吗?”她自言自语。 “你会有办法的吧。”她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她其实也没细想,奈良樱落就是这么给人一种值得信任的感觉。可靠的男人总是那么的吸引人不是吗? “你最近招了那么多人组建军队,你到底想干什么?”她若不是因为姐姐的关系,她早就将城内奈良樱落的手下都抓起来了。她对奈良樱落的提防可比她姐深多了。她一想到奈良樱落自信到近乎狂妄的样子,她就很生气。因为奈良樱落的眼睛太高了,仿佛在天上一样。 她用屁股想都知道他那长在天上的眼睛里是没有山中结衣的。 正在想着她这个名义上的夫君的事情,就有手下深夜推门进来。 现在是战时没那么多规矩,她今天特许了事急从权,任何急事都可以第一时间来勤务楼禀报于她。她更是做出表率要睡在勤务楼,而城内的军队都是枕戈待旦时刻准备着。 “二小姐,城外的乡野豪族吉川一族忽然被人灭掉了。” “是敌情吗?还是有人故意捣乱?”黑暗中她眯着眼,心不在焉的说。这些乡野豪族说是豪族,其实很小,与真正的豪族相比简直渺小如蝼蚁,更何况他们这些世家守护。 “不是,是,是您的夫君奈良樱落派人灭掉的。”来人吞吞吐吐的说。 她听到这话,不耐烦的揉了揉脸,“这个时候还来给我添麻烦,把他叫过来,我要亲自审问他。不,不对,是问候他。” “这件事好像还和大小姐有关,是大小姐逼死了吉川一族的族长。” “哈?”山中结衣气笑了,她这位好夫君,还有她那不负责任的姐姐,还真会找麻烦,这个时候这两个人不管事就算了,不但逍遥快活还杀伐果断呢。 这不是给旁系那些人找闹事的机会吗? “吉川一族可有活口?问问是怎么回事。”山中结衣随口吩咐着,她不信奈良樱落和她的姐姐会无缘无故的杀人。 “没有,一个都没有,全灭,这是从来未有之事。周边的很多豪族现在联合起来问话,吉川一族到底犯了什么错,需要灭族来抵罪。” “哈?”山中结衣又轻笑一声。现在是战时,这些豪族的军队也是可以借用的力量,是缓冲区,这个时候这些人闹事,还真是头疼。 “另外,谷川一族的谷川浩二求见。” “谷川一族?” “是与吉川一族联姻的乡野豪族。” “他来干什么?” “他想问一下他嫁给吉川一族的女儿谷川明日香现在是死是活?” “不见。”“都是什么玩意。”山中结衣烦躁的挥挥手。 现在大战将起,这种破事她还真的懒得管。 “姐姐啊,你的清净日子算是到头了。” “我的清净日子,也到头了。”黑暗中山中结衣嘀咕着。 吉川一族这件不算大不算小的事,让山中家的所有人知道了奈良樱落和山中里美在何处,也让有心人知道了这两人在哪里。 这两人一直在城外,一直在最靠近敌人的前线。 第177章 观者绝倒(二) 镰仓七年十一月十三日,阴雨天,刮西北风。 因是小雨,天上落下的雨滴用一种极慢的速度洗刷着奈良樱落屋前的血迹。这些血早已干涸,现在又重新湿润,这些是吉川一族的血。 那些血迹以一种极慢的速度被稀释晕染,然后重归于泥泞,根本洗不干净。而奈良樱落和老狗则是静静的看着,两个人都不发一言,屋内山中里美则亲自下厨在做着午饭。 吉川一族被灭的影响不止在外界,即使在这个村落中的影响也是极大极大的。 “吉川老爷一家就这么死了,我是没想到的。”老狗打破沉默,自言自语。 当日佑助带着剑客让村民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时候,老狗其实也来了,但他躲在人群的最后面瑟瑟发抖。这种瑟瑟发抖其实不止是害怕,还有激动引发的颤抖。 老狗有一个儿子就是被吉川家的家奴活活打死的,他怎么可能不恨,他怎么可能不想报仇。但即使有机会,他依然不敢,因为他的家在这里,他还有儿子,他怕被报复,所以他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出头。在别人痛快报仇的时候,他也很痛快,在心底里给他们加油,但是若要他自己去报仇,他不敢。 他不敢的理由是因为要保护自己的家人。 但他忘了,他面对吉川家压迫的时候不敢反抗的理由也是因为自己的家人。 报仇不敢,因为家人。 被压迫不敢反抗,因为家人。 被羞辱被踩在尘埃里,也是因为家人。 因为守护家人,让他变成了一个脆弱懦弱胆小的人,这是什么样的道理呢? 明明是正义又道德的理由,明明是在阳光下能散发出如钻石一般光芒的品质,为什么要让人承受那么多的苦难呢? 这很难回答吗? 不难回答,因为做好事是对自己坏,对别人好。而做坏事是对自己好,对别人坏。这两种逻辑下,很显然坏人更容易利用好人的品质行恶事。 如果因为保护家人而不敢反抗,那么其实本质上其实在纵容罪恶,这根本不是好,而是天下最大的恶事。这样造成的结果是坏人愈发强大,好人愈发弱小,那么放到整个社会就是劣币驱逐良币,反而容易引发道德的崩溃,坏人愈多,而好人愈少。 孔夫子的儒家虽然被篡改的不成样子,但是他口中的善最原本的含义是不做坏事,可没叫你做好事。穷则独善其身,而达则兼济天下。这句话最浅显的表达了这个思想,做好事是达者的事情。 这一句不够,还有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还有君子不救,还有子曰:‘何为其然也君子可逝也,不可陷也;可欺也,不可罔也’……孟子还有舍生取义,连一向冠冕堂皇满嘴仁义道德的儒家尚且如此更何况他家呢? 孔夫子是这样,杨朱更狠,要一毛不拔,要贵己,己身之最贵重者莫过生命,生难遇而死易及,这短促的一生,应当万分贵重,要乐生,一切以存我为贵,不要使他受到损害,去则不复再来。 发现了吗?很多看起来冠冕堂皇的道理,以及看起来虚伪的人物,其实最开始表达的东西都是很真实的,而曲解并将其传播者才是最大的恶人。 老狗为什么没想到吉川家的人会这么死了? 因为在他的认知中这些老爷生来富贵又强大,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就被干掉呢。 他们死的太过容易,容易到让老狗产生了虚幻的感觉,难道这些人不应该是很强大,很难被打败才对吗? “他们没你想的那么强大,只是在你的想象里他们很强大而已。这种想象让你失去力量,让他们获得力量,这种幻想才是世界上最大的毒药。”奈良樱落看着雨随口说着。他其实注意到了老狗的沮丧,以及到现在还在偶尔不停颤动的手。 失去了仇恨的对象并未让老狗变的强大,反而让他产生了类似帕金森的病,让他更加的虚弱,这是奈良樱落没想到的。 “可是,失去了吉川家之后,我们,怎么办呢?” 老狗此时说出这么一句话,这一句话让一向淡定的奈良樱落睁大眼睛看向老狗,他第一次见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一件事,也是第一次见到了人可以愚昧到何种地步。 这句话最不可思议的地方在哪里呢? 百姓失去了强权的压制,失去了一直以来压迫他们的对象,失去了头顶的大山之后难道不应该是开心的吗? 不,他们不但不开心,甚至还忐忑,忐忑于没有人管他们了。 他们自出生开始是以一种极低的姿态生活,他们生活的方方面面都被吉川家管制。他们可以说是吉川家的个人资产,吉川家可以对他们予取予求,他们已经习惯了被压迫的生活。 突然没有之后,他们第一时间感受到的不是自由,而是恐慌。 他们渴望有人能来管制他们,他们骨子里甚至有一种急切被压迫的渴求,他们唯一的幻想是,新来的主子可以比吉川家稍微仁慈一点点就好,只需要稍微仁慈一点点就好了,就一点点。 很奇怪吗? 很奇怪! 不奇怪吗? 也不奇怪。 这些人骨子里害怕强权,畏惧强权,却又渴望成为强权的一部分。因为这恰恰是幻想牢笼的基础。类比下来就像是我抢了所有资源之后,然后告诉你私人财产不可侵犯一样,并希望你文明一点,不要抢我的财产。你越希望有自己的私人财产,希望像我一样富贵,我就越强。幻想牢笼越稳固,强者越恒强。强者越强,弱者越亡! 不理解吗?那就再类比,比如大多百姓都讨厌贪官,他们是讨厌贪官吗?他们是讨厌自己不能成为贪官,若是让他们为官,他们将贪的比谁都狠。 还不理解吗?那就再类比,明明自己是普通老百姓,但是却对始皇帝集权式的统一颅内高潮,他们难道不知道七国统一之后除了中止战乱之外,布衣将再也没有将技艺卖予帝王家的自由。在秦国不受重用,人才还可以去楚国,去赵国。但集权之后,上位者说你是人才你就是人才,即使你没有也有。上位者说你没才华,你有也没有。布衣无背景的人才想出头就得自己套上狗链当一条谄媚的狗,吃狗饭,住狗舍,尊严再也没有了。为什么项羽没有学始皇帝,他不知道集权的好处吗?他知道,但如果他学了始皇帝,那么他复仇始皇帝的理由就成为了笑话。秦汉唐时这种狗链更像是一种象征意义,允许狗自由活动,越往后狗链越紧,越不允许狗有独立的思想。狗的任何自由活动都视为造反嫌疑。 还不理解,甚至产生了疑惑对吗?那就再类比,明明是普通人,却一直渴望成为像霍去病一样的军神,封狼居胥。霍去病是什么人?是在汉武帝身边长大的人,是一个天生富贵的人,所以打仗不受拘束,可以随意的脱离大部队,可以天马行空,可以不与军士同食,可以自己开小灶吃饭独享美食,可以领着最精锐的部队到处跑,可以立不世功勋。按道理来说,这种人最应该受权贵中那些有才华想立功勋的人的崇拜,而跟布衣没什么关系才对。布衣应该崇拜的应该是韩信才对,而韩信严格来算其实是寒门。严格来说,真正的布衣名将应该是岳飞,可是岳飞是什么下场呢?岳飞死的时候老百姓放鞭炮,岳飞被平反的时候老百姓放鞭炮。哈哈,老百姓就会放鞭炮!如果岳飞有霍去病的出身,他还会死的不明不白吗? 还不理解?那就直白一点:普通老百姓被强权压迫,适应了规则从而被驯化到相信规则,理所应当的为强权站台,从而会产生自己成为强权的幻想。这恰恰是幻想牢笼的基础。这样想来,这反而是理所应当的逻辑。 还不理解?那就更直白一点:在集权的社会中,你即使有霍去病的才华,你一辈子都成不了霍去病,这辈子不行,下辈子也不行,下下辈子也别想。你幻想成为霍去病,你的幻想终究是虚无的,你永生永世都成为不了霍去病,你的幻想除了给上位者增强力量外一无是处。你即使再有才华,就算双腿残疾,你也得站起来敬酒。你不应想着成为霍去病,布衣应当想成为岳飞,寒门想着成为韩信,这反而是理想而非幻想。虽然这两人下场不怎么样,也算青史留名,起码,死的时候有鞭炮不是。 脑子里这些思绪纷纷,奈良樱落的表情也在变换。 于是奈良樱落睁大眼睛,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看向老狗。这种不可思议的表情慢慢变成恨其不争,后又变成理所当然,然后最后大笑出声。 他在用笑声嘲笑这个可笑的世界,但在外人眼里却不知他为何发笑。 “不是,这有什么好笑的?”老狗听到奈良樱落的笑声,也不自觉的笑了。 “这不好笑吗?”奈良樱落问。 “什么这么好笑,跟我说说。”老狗也张开一口大牙边笑边问。 “没什么。”奈良樱落摆摆手,忽然笑道:“我想办法让那些杀了吉川一族的剑客回来怎么样?” “你能联系他们,这自然最好了。如果那些人回来,他们是奈良樱落的人,有他们在,那就好了。”老狗带着惊奇的眼光,身体在激动,他的手又剧烈颤动起来。 “只要他们肯回来,那么以前给吉川家的税,一样支付,就算多一点也无所谓。”老狗说这话的时候,是真诚的笑着的。 “你不怕他们回来像吉川家一样压迫你们吗?”奈良樱落笑着问。 “看他们行事,应当算是好人,他们不是帮我们报仇了嘛。”老狗理所应当的说。 “因为这个,你相信他们?”奈良樱落依然在笑。 “不然呢?” “你凭什么相信他们不会如吉川家一样?”奈良樱落收起笑容,挑眉问道。 “啊……”老狗见奈良樱落变脸,愣住了。 “我问你呢,你凭什么认为他们不会,自己自由的过着不好吗?”奈良樱落严肃的问着,甚至提高了声调。 “怕啊。”老狗诚恳的说。 “怕什么?”奈良樱落再次提高了声调。 “啊……”老狗再次愣住。 “我问你怕什么?吉川家已经被全灭,跑出去的人在山中的尸体你们没看见吗?都死了。那些剑客走的时候还给你们分了土地,并且明确说不会有人来打搅你们,你怕什么?” “你究竟在害怕什么?”奈良樱落冷眼问道,声调如雷。 “怕啊。”老狗被逼迫下眼睛竟然湿润了;“从来没有人对我们这样的人这么好,怕啊。” 人在害怕时会寻找舒适区,而如老狗这样的人正是曾经被压迫时待着的地方正是他的舒适区,离谱又悲凉。 换句话说人被驯化之后,那外人眼中的痛苦,反而成为了他的舒适区,你给他摘了狗链,他反而会彷徨不适,自由对他反而像是毒药。他甚至想自己再戴上狗链,急切的寻找新的主人。 奈良樱落闻听此言没有说话,他偏过头,手扶着门槛,用臂膀的衣服擦了擦眼睛。 “明天,明天,我就让他们回来。”奈良樱落的语音有一丝沙哑,“他们应当会很愿意带领你们重建村落,他们是帮奈良樱落做事的。奈良樱落嘛,我知道,是个傻子,他愿意分出自己的田地,也愿意保护你们。” “如你所说,他们回来什么都不要吗?”老狗惊奇到脸上由悲转喜。 “是的。”奈良樱落点头笑道。 “奈良樱落真是个傻子啊。”老狗大笑。 “这世上真有将自己唾手可得的财产分给别人的傻子。”奈良樱落也大声笑。 “奈良樱落啊……”老狗起了个阴阳怪气的调。 然后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下贱!” 奈良樱落做的事啊压根不是正经人该干的事情嘛,不是下贱是什么呢。 两人说完相视大笑,那笑声真诚又真诚,朴素又朴素,带着小民的狡猾,聪明着呢。空气中弥漫着欢快的气氛。 第178章 观者绝倒(三) 奈良樱落和老狗说笑着,调笑了几句之后,他想邀请老狗留下来吃饭,“这雨一时半会也停不了,在我家吃饭吧。” 老狗原本有些意动,但是眼神扫到屋内的山中里美时,他连忙摆手:“不用了,家里烧好了。” 那日老狗亲眼看着山中里美逼死了吉川一族的族长,甚至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话,类似一句你去死吧,吉川一族的族长吉川真人真就死了。 他还真就那么自杀了,就那么死了! 如此简单,简单到令人恐惧! 于是老狗原先对于吉川真人的恐惧就转嫁到了山中里美身上。而且这种恐惧日盛。因为这种恐惧所施展带来的是无限的想象力。想象的空间越大,恐惧越深。 原先老狗还敢和山中里美说话,但现在连看她,都只敢用眼角的余光去撇。 因为这种恐惧,给他一万个胆子他都不敢和山中里美同桌吃饭。 当然也是因为这种恐惧,他才来找奈良樱落。因为村里人知道,奈良樱落一家和老狗关系好,所以希望他找人来管他们。 老狗快速的穿好蓑衣,义无反顾的走进雨中,他的脚步是轻快的,笑容是真诚的,因为他又帮村里的人重新找到了主人。 没有狗链子会恐慌,带上狗链子才会安心嘛。 老狗要走,奈良樱落没有拦着。他就那么站在那里,看着老狗逆着雨势,义无反顾的往前冲……“如果逆风冒雨算是一种勇气,我希望你的勇气用在别处,而不只是回家吃饭。” 他望着这越下越大的雨势,发起呆了,连山中里美什么时候站在他的身边他都没发觉。 “怎么了,你好像看起来很失望!”山中里美用一种幸灾乐祸的语气对他说。 “怎么能不失望呢,他们比我预想中的还要愚昧。”奈良樱落叹道。 “他们其实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是你对他们的期望太高了。”“人常说哀其不幸,恨其不争,他们压根就没有意识去争,甚至还会对帮他们争的人冷嘲热讽。” 山中里美说着看向奈良樱落:“我早就和你说过,他们配的上他们的苦难。”“他们本来在牢笼中,你砸了牢笼的锁,慢慢的将他们引诱出来。你将他们引诱出来了,希望他们看到不一样的风景,但是他们因为害怕又回去了,所以失望是正常的。” “如果我直接连牢笼也砸了呢?”奈良樱落转头看向山中里美。 “哈哈。”山中里美看着自己的夫君认真的样子,忍不住嘴角含笑:“你心中有答案,你还问。” “很简单嘛,你砸了牢笼,他们找不到家了,哭着喊着,然后找到了新家了嘛。”山中里美耸耸肩,她倒是没有她这夫君这么执着。砸了旧牢笼肯定会有新牢笼嘛,没有新牢笼也要建一个,没有牢笼就没有家了呀,外面有风有雨,还是牢笼里最安全。 “没有办法了吗?”奈良樱落无奈道。 “你这不死心的样子,还真是有趣。”山中里美想忍着不笑,但是忍不住。她这夫君一向以来都是自信到近乎狂妄,但是却对那些人的愚蠢感到束手无策。 她原本是笑着的,但是看奈良樱落的神色如此落寞,她只是一刹那就忍住没笑了,“习惯是要慢慢改变的,事情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带着他们慢慢体会新世界,他们会知道是怎么回事的。” 她握住了他的手,用温柔的语气说:“慢慢来,不着急。” 徒然被她这样安慰,他怎么能不感动,他看向她,她却坚定道:“我会陪着你。” 他故意摆出笑脸问道:“你呆在这里,你妹妹山中结衣真的能都搞定吗?”“听说,大皇子要来了。” “我刚好想和你聊聊,饭早就做好了,我们边吃边聊。” …… 他们的食物很简单,红薯,一点点米饭,还有一些粗茶,还有一条鱼。这鱼啊还是山中里美洗衣服的时候顺手抓的。她比奈良樱落看的开,奈良樱落想体验农民的生活,所以农民不会的,他都不会用,他真的拿着农具卖着力气耕种。但她没那么死板,忍者相比于普通人,生存要容易的多,抓鱼真的就是一个水遁的事情。 她一开始是挺讨厌这样的乡间生活的,若不是因为奈良樱落,她是不会来的。她的目的只有一个,借着独处的时间,走近他的心里。 但是这地方待久了,她竟有点喜欢这里了。 喜欢的原因已经开始和奈良樱落无关了,因为她得到了这些年来难得的清净,连带着心都宁静了。心静可生慧,这些年想不明白的问题,自然而然就出现了答案。她反而贪念上了这种感觉。 山中结衣这些年来羡慕她的各种,对她来说,其实也很累,权谋智斗,操控人心,久了却也有倦意。她其实早就想休息休息了,只是一直难以说服自己的心。然心中有阴阳,在阳待久了,也要去背阴处休息。只要这种贪婪的休息不要损失了斗志,都是允许的。 她虽然在这小山村里待着,却不代表她对外面的情况一无所知,奈良樱落其实也是一样的。体验归体验,不管事不代表不知事。 两人围着简陋的小桌子,相对坐着,拿着红薯剥皮,她率先开口:“这些日子,我那妹妹做的如何?” “比我预想的要好。”奈良樱落漫不经心的回答,末了还加了一句:“其实还可以更好。” “已经很不错了,她稳住了局势,其实我倒是希望她能失控一些,我希望那些人站出来更多些才好呢。”山中里美如是说。 “你不怕引起内乱吗?”奈良樱落抬眼看了看她。 “乱不了的。”山中里美拿着红薯有些出神:“攘外必先安内,有些雷早爆出来比晚爆出来要好,付出一些代价也是值得的。” “你是早有准备了。”奈良樱落笑道。 “坑都挖好了,墓碑也立上了,就差在墓碑上写名字了,没想到他们被我那不成器的妹妹吓到了。”山中里美看起来并不满意,她并未达成她的战略意图。 “我觉得这未尝不是一个好事。”奈良樱落吹着还在冒热气的红薯说道。 “何以见得?”山中里美来了兴趣。 “山中结衣靠着心理博弈赢了他们,看似他们什么损失都没有,但暴露出了底线。这是明摆着的弱点,一招冷战思维就能拿捏死他们,让他们一退再退,直至退无可退。” 奈良樱落说着还给山中里美解释了何为冷战思维,她随便听了两句就懂了。 “在相互恐吓中退一步就会步步退吗?”她思虑了一番:“貌似很有道理。” “如果,把你换成山中结衣,面对她所处的局面,你会如她一样掀桌子吗?”奈良樱落咬着红薯问。 “还到不了要掀桌子的局面,这风险太大了,如果心理博弈输了,被动的就是我自己,这种破釜沉舟的策略我不会用。”“那些人我太了解了,妹妹并不了解他们,如果完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要压制他们……” 山中里美早就思考过这个问题,现如今则是在组织语言:“压制很容易,要看做到何种程度。” 奈良樱落在山中里美的身上看到了自信,这种自信甚至是一种对于旁系那些人的蔑视。 山中结衣所面对的局面有多难山中结衣是知道的,但是在她的姐姐眼里却都不是事。 “那怎么做呢?”奈良樱落故意问。 “你在考我嘛。”山中里美眼中满含笑意。 “他们的权力无非是军权,财权,以及组织认命权。若我手中一张牌都没有,我还有名义上的大义,还可以打舆论战,从而釜底抽薪,再掀桌子。更何况我手中的牌比他们多,我都不知道我怎么输,远没有到掀桌子的地步。” “换句更直白一点的话来说,他们的团结是因为利益团结的。看似团结,但又不够团结。势大而又势弱。而且他们属下的忠诚度没有想象的那么高,他们敢和我作对,难道不敢和他们作对吗?我有信念,他们没有。先打破他们的团结,分而击之,便可挖了他们权力的根!” 红薯有些干,她拿着大碗茶喝着。这村民的茶叶都是那种大叶子茶,这些茶都是别人不要的,喝起来巨苦无比,她喝了一口,脸都皱到了一起。 若说这茶有什么优点,那么就是这极苦的味道可以刺激精神,提神醒脑。 山中里美的策略解释起来有点麻烦,在道的层面就是说那些人的权力信念并不稳固,导致他们看似团结,但又不够团结,看似势大,而又势弱,反而互相掣肘。这么大一个弱点,落到术的层面上,那么能用的手段就多了。更直白一点说,旁系那些人的权力更像是空中楼阁,上面华丽又肃穆,地下地基却破败不堪,随时都可能倒塌。 “如果这么容易,你为什么不直接灭了那些人。”奈良樱落笑着问。 “你不是明知故问吗?”山中里美叹道:“嫡系人丁寥落,我把旁系的人都灭了,那么就要用外人了。而相比于外人,我更愿意相信旁系的那些人。” “你也看到了,山中家遇到危难,只要夺权遇阻,他们还是会自发的去保卫山中家。他们也明白,这里是他们的根。” 山中里美很坦诚,她这些话若是让她的手下听到了,估计都能眼珠子掉下来。因为一直以来,山中里美有多不待见旁系那些人他们是看在眼里的。于是嫡系因为旁系而团结,旁系因为嫡系势大而团结,两方人都想吞了对方。而山中里美就站在中间冷眼旁观。 “那你这是在养寇自重啊。”奈良樱落提醒道。他的论断一针见血。 “我知道啊,我接受最坏的结果,哪怕我权力斗争输了,旁系的人赢了,这片土地还是姓山中,我就是安慰的。”山中里美说到这里,坦然而笑:“我就像那朱元璋,我会用宗室的力量,只要不失控就好,我不要像朱棣那样削藩。他后面的人养着那么多宗室而不用,实在是浪费。家天下嘛,谁斗赢了谁就强,只要还是朱姓天下就行。” “旁系可以伤筋动骨,但不能没了。起码在嫡系人口起来之前,他们我要养着。”山中里美接着说了六个字;“压制,利用,好用!” “你可以做到,万一你不在,山中结衣登位,那么她会第一时间灭了他们,以图自保。”“恐惧会第一时间寻求自保,然后集权,但是很少有人会思考灭了之后怎么办,解决了眼下的问题,以后怎么办。”“这种掌控力可不是谁都有的,说到底是权力的基本面太弱了,权力的信念太弱了,然后就是一种近乎直觉本能的选择。” 奈良樱落想到了许多,也想到了许多原来不解的问题。 山中里美则打开了话匣子,慢悠悠的说了起来。 “打了旁系,用外人,外人势大,在打外人,在扶持一些人,很累的。因为要重新了解新的权力集团,重新预判他们的行动轨迹,这实在没必要。相比而言,旁系那些人我更熟悉,打压起来更顺手,闭着眼都行。” “这件事的本质只要去除了旁系的概念之后,旁系,外人,这些人的本质都是一样的,都是一群为了权力欲望迷茫的人罢了,” “压制他们,用好他们,他们亦很好用。” “我是山中家的定海神针,我在,他们掀不起风浪。如果我不在了,后面的人压制不了他们,那么说明后面的人不行。” “他们不行,那么无论是旁系夺权,外人夺权,本质上没区别,那么还是旁系夺权我心里好受一点。” “如若到那时,一饮一啄,皆是天定。” 说到这里,山中里美看向奈良樱落,反问道:“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呢?” “我啊……”奈良樱落的话语一顿,“会将他们一撸到底,敢反抗就全杀了。” “为什么?”山中里美眯着眼。 “你是站在山中家的角度思考的,你的想法没问题。但是我是站在我的角度,这些人占有了太多的资源,杀了他们不止是权力格局,资源也会重新分配,原有的矛盾就会弱化,这是好事,不是吗?” “归根结底是因为我的逻辑是下克上,而你的逻辑是上克下,这就是你我的不同之处。” 说到这里,奈良樱落也打开了话匣子,“如果将我放在山中结衣的处境,在不掀桌子的前提下,我会把视角落到旁系的那些统领上,想办法争取他们。如果争取不到,我就把视角再下放,统领下的副将,副将之下的队长,队长之下的小兵。” “如你所言,不可能是铁板一块。士兵的战斗力是在下级军官身上,而不是在将领身上,我要在外城军的内部瓦解一部分。这是军事上的。” “经济上,我会用贷款等金融手法,腐蚀中下层军官,并且想办法断了旁系的经济来源,哪怕只是一时都是好的。这样,他们的战斗力就又瓦解一部分。” “然后就是打舆论战,这是重中之重,我会弄的满城皆知我的正义。” “旁系的高层我一个都不会争取,我要以下克上,三位一体,彻底消灭对手。” 山中里美听着,不时喝着大碗茶,她蹙眉,然后反问一句:“貌似实操性不是太强!因为在你动手的那一刻,对手就知道了。” “因为我从一开始就把这当成了你死我活的斗争。” “这不是权力规则内的暗斗,这不是拉扯。” “这不是阴谋诡计啊,这就是明斗啊。” “我深知阴谋诡计成不了大事!” “这样代价太大了。”山中里美摇头反对。 “没错,我打的就是歼灭战啊。” “这太疯狂了,你最近怎么比我妹妹还疯?干农活干出毛病来了?”山中里美忍俊不禁。 “你的目标是为了权力,而我不是呢。”奈良樱落也喝了一口大碗茶,这茶真是太苦了。 “所以按照你这个思想,大皇子的军队来了,你也要明斗吗?”山中里美问道。 “怎么可能嘛,敌军势大,这场战,明斗毫无胜算!” 让山中里美意外,奈良樱落当头就给她泼了盆冷水。 第179章 谋定而后动(一) 山中里美听出了奈良樱落的潜台词,他压根不是想打倒旁系,而是想改变山中家,或者说是他想改变这片土地上的人。他的心太大,一个山中家装不下。她看他如此霸道豪气,就故意问他大皇子兵临城下该怎么办。她的潜台词其实是希望从他这里找到信心,他希望她告诉她这场战能赢,没想到他刚刚还豪气干云,转头就给她泼了盆冷水。 这盆冷水太过直接,让她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所以,你是求和派吗?”她停下了吃食的动作,几乎是怼着他问的。 “打还是要打的,就看怎么打了。”他也停下吃食的动作,望着她,调笑道:“怎么还生气呢,你明知我说的是实话。” “怎么个实话法,我山中家的军队也不弱好吗,未必没有一战之力。”山中里美如是说道。 “所以你想这场战你怎么打?”他故意如此问。 “以自身为饵,四面开花。”山中里美直言不讳。她以最简单的语言,透露了她的战法。 “商量过吗?”他又问。他的潜台词是这样的战法有和族内讨论过吗? “没有。”山中里美道。 “那你怎么能肯定,你身陷险境的时候,他们会来救你,会按你的战略意图来打呢?” “所以我说攘外必先按内。只是计划被打乱了。”她能做大的战略,但是人力有穷时,很多事都在变化之中,她只能看到大概的方向,如果未按她预想的走,她也没办法。这已经不是她能决定的了。 算人能准,靠的是什么?靠的是这个人走的是确定的道路,他走确定道路的时候,他的人生是确定的,那就是可预测的。所以山中里美预判单个个体的时候可以看个八九不离十。但是算事的时候,她只能算概率。 并不是概率大的事情一定会发生,总会发生意外,将原本大概率发生的事情变成错误的方向。虽然小概率事件成为关键事件的可能性很低,但是一旦发生的时间点很巧合,那么就足以主导局势。 比如一条浑水的死和源赖朝的死是同时发生,那么奈良樱落就能捡回一条命。这种极小的概率说是运气也好,说是天命也好,非人所能左右。 当然这恰恰也是这个世界的迷人之处,因为如果一切都是可预测的,那么这个世界也太无趣了一点。 山中里美也没想到她那权谋稚嫩的妹妹真的能稳住局势。 “要听听我的看法吗?”奈良樱落一边吃鱼,一边问道。 “你说。” “大皇子自南方起兵以来,是一路势如破竹。其手下有先登军,陷阵营,斩将军,夺旗营,四大精锐。这四军几乎全部是上忍组成,每军一万,统共四万。又有斥候军三万,说是斥候,但是从情报中显示的战斗力来看,和主力的战力已经不差了,因为这些斥候军是由忍界罪人组成。这些忍界罪人是被朝廷流放的,为忍界所不齿的人。而大皇子许诺,为他们族群正名,让他们重归忍界。这些人曾经都引起了忍界的腥风血雨,花了很大的代价才击败他们,所以这些人的战力是被严重低估的。我觉得斥候军的战斗力直追精锐四军,甚至犹有过之。另外还有二十万先锋军,这是名义上的主力。还有二十万预备队,现在这预备队往往是当后勤来用的。” “以当前的情报来看,斥候军为先锋与敌军野战,精锐攻城略地,主力打扫战场,预备队入城强夺物资。” “大皇子本身是朝廷正统,他攻城之后要的其实是一个态度,只要宣誓效忠皇室,与幕府决裂,他扫荡一番,杀一些人就走了,所以遇到的抵抗不是很多。毕竟现在幕府内部一团乱,也没有阻止抵抗,局势也不明朗,谁也不想为幕府出头。” “至于原本属于幕府的势力,杀的就比较狠,基本属于宁杀错不放过,大皇子要的也是一个态度。” “但是他这样搞法,幕府原本势力是会坚决反抗的,现在没有反抗,是想看看幕府守护的态度。” “现如今整个御家人都在看山中家的态度,那么你就得拿出态度来,不管幕府现在能不能支援山中家,都得拿出态度来,免得被找由头秋后算账。” 听到这里,山中里美点头:“我已经上报幕府,至于他们的态度,有没有支援,我都不在意,你继续说。” “山中家有水军二十万,这是名义上的,但实际的可战之军只有十万左右,另外一半其实是商队的管理人员,连一半船只都是货船,没说错吧。” “你怎么知道?”山中里美诧异这种事情刚到山中家没多久的奈良樱落是怎么知道的,但是她也没细问。 “这些水军不可能调往陆地吧,有这些水军还有个退路,还要防备其他家趁火打劫,我没猜错的话,现在族中有些摇摆派已经将财产转移到船上,随时准备跑路。这种情况下指望不上水军的。” “你又说对了。”山中里美看似漫不经心的喝着茶,但是眼底还是有些生气的,她甚至知道是那些人在随时跑路。 “那么说完这个,我们在说山中家的外城军,外城军的人员构成比较复杂,其中有乡野豪族,有旁系,有各种集团的利益牵扯。依我看更像是杂牌军。” “这我不认同,虽然旁系我不喜欢,但是他们的战斗力还是可以的。”山中里美插嘴道。 奈良樱落也不反驳,笑着继续说:“山中家很富有,为了安全感,这些年一直在扩军,而外城军有多少呢,足足有二十万,五万狼牙军,五万飞熊军,五万铁壁军,五万暴风军。其中铁壁军是旁系军中的王牌,是可战的。而剩余的十五万,实际上我估计只有八万人,剩余七万人是来自虚空吃空饷的。所以山中结衣停军费的时候他们才会急,因为打蛇打在了七寸上。他们的钱大部分都投资在了四季蔷薇上和放贷款上,资金压力很大,停的不是军费,而是原本就能进入口袋的白花花的银子,所以不会撕破脸。” 说到此处的时候,他看了看她平静的脸色,反问了一句:“原来你知道。” “一直都知道。”山中里美很平静的说,“这二十万本来就是虚的,唬人的,为了营造气势的,付出点代价我也认了。只是你是哪里知道的这个情报?”说到最后的时候,她皱眉看向她这夫君。 她还真怕他的情报详细到看穿了山中家的底裤,而实际上,他还真的知道的很详细。这份情报来自琉璃,现在从山中里美口中互相印证之下,奈良樱落心中也是有股寒意。琉璃的情报取自影流,这股藏起来的力量,渗透的已经这么深了。想想也是,足足潜伏了二十多年,能不详细嘛。这些人潜伏的时候,山中里美都没出生,她怎么可能知道,也没办法提防,这已经和个人能力无关了。 “外城军剩下的就是你亲自组建的三支队伍,登山军一万,疾风队一万,以及女幻卫。登山军是名义上的掩护,实际上干的是开矿之类的杂活,现在这支队伍在守四季蔷薇的山。疾风队是骑兵,可以当斥候用,但真打起来也不够看。至于女幻卫……” 说到这里,奈良樱落抬头看了一眼山中里美紧张的神色,他慢悠悠道:“我没情报。” “如果我列为绝密的部队情报也泄露了,那么我也不用混了,我回去就要杀了那群吃干饭的家伙。”她长呼了一口气。 而实际上,奈良樱落真的不知道这支部队有多少人,战力几何。因为这支队伍长期脱离安云城,在山里训练,也没有打过仗,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战力。 “接下来是内城军,东南西北各门各守军只有区区两万人,加在一起才八万人。这些人可以说是你嫡系的嫡系,王牌的王牌,也是你与旁系对位的资本。这些人足以和斥候军一战,但是如果他们去了,谁守城呢?如果这些人打光了,你就危险了。” “打光了就打光了,打光了可以再组建,我不怕旁系那些人,他们敢动,我就扒了他们的皮。”她自信的笑道。她从来不是畏首畏尾的人。 “还有一支队伍,那就是幻卫,这是山中家最后的底牌,我估计你也没有调动的权限。” “其实还有一支队伍,不过是秘密部队,上不了战场的。”山中里美很坦诚。 奈良樱落点头,“看起来是水军二十万,外城军不算女幻卫是二十二万,内城军八万,刚刚好是五十万。看起是五十万打四十七万,是优势方。但实际上呢,水军帮不上忙,外城军去掉虚空部队七万,还余十五万,内城军八万要守城打不了野战,登山军要守四季蔷薇,这是经济命脉,动不了,再去一万。而以旁系的尿性,铁壁军这样的精锐是不会动的,所以再去五万。所以,你要以九万人面对大皇子的四十七万野战军。而且就算不算大皇子那二十万预备队,也是九万人对二十七万。以九万人对二十七万战力惊人的野战军,你觉得你胜率几何呢?” “你要知道你这九万是杂牌军,而那二十七万是精锐,你的胜率只有……”说到这里,奈良樱落笑着伸出一根手指:“一成!” 第180章 谋定而后动(二) 见山中里美没说话,他笑着解释道:“我不知道你的底牌是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制定那么冒险的战法,这一成胜率,我算是把女幻卫,以及你的底牌,在加上一些奇迹发生时的安慰算法。” “实际上,我觉得一成都没有。”说到这里,他给大碗续上茶水,也给他这夫人也续上了茶水。 她接过茶水,手却停顿在半空,“我不能让人看出山中家的虚弱,所以哪怕很冒险,我也要战,这无关胜负,关乎信心。我知道胜率不高,我承认,但是我不能没有信心,所以我不能承认我会败。”这一刻的山中里美无比的坦诚,如果面对的不是奈良樱落,她一辈子都不会坦诚,这是她的性格决定的。 她这样的人,哪怕是一无所有,她也敢战,她也要战。因为她知道,越是虚弱的山中家,她越不能退。她的一生信仰就是山中家,她可以为山中家死。 因为如果幕府守护的虚名被打破,五十万军队的谎言被打破,她用屁股想都知道等待山中家的是什么。她一女子不甘命运走到如今这一步,要的就是力挽狂澜于即倒。 然她对奈良樱落说了真心话,这话不是对什么人都能说的,哪怕对她的妹妹她都不会说真心话。这不是她的风格! 因为越是深谙权谋的人越是明白相信一个人是代价极大的事情。因为权力的本质来自于相信,越是相信一个人越是将自己的身家性命托付在别人手上。相信不止是相信,相信的同时也代表着你给了对方杀死你的权力。相信不仅是相信,也把杀死你的刀递到了别人的手上,将自己的命运寄托在别人手上。 越是底层的人越是容易轻信别人,轻信别人谎言,轻信权威,因为这是幻想牢笼的基础,他们会因此付出财产,生命,乃至一切。而越是上位者对这些看的极重,因为他们深知信错人的代价,所以他们非常在意细节,如果从某个细节看出这个人不可信,那么他们就不会再给这个人机会,哪怕那个细节是无心之举,哪怕是多想了,他们都不会认为自己错了。 奈良樱落同样出身守护世家,他怎么可能不懂这些。 一般人很难感受到这一点,奈良樱落怎么会感受不到呢,只是他故作低头喝茶,却并未给予明确的回应。 这世间最粗糙的茶,又涩又苦,有那么好喝吗? 她望着他,温柔的笑。她不嗔怪,不娇嗔,不愤怒,不生气,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 “三成。”沉默了许久,她没藏着掖着,直说了。她不怪奈良樱落没有反应,反而更加的坦诚,因她了解奈良樱落,她是最顶级的攻心选手。 “我的胜率有三成,为什么有三成,我不能说,不是我想瞒你,而是我说了就不灵了。”山中里美直言道。她坦诚的同时,又表达了自己的底线。 她攻守有度,攻守转换顺滑,又讲原则,这样的女子,谁会不喜,谁会不爱呢? “你说大皇子起兵,老皇帝知道吗?这种打破平衡格局的事情,他会同意吗?”奈良樱落忽然小声说道。他感受到了她的坦诚,所以投桃报李,一句话投石问路。 山中里美望着他这位夫君,半响点头。 “这能算你的一成吗?”他问。 “算不了,半成吧。”山中里美拿着茶碗慢条斯理的喝水,她背挺的直,她喝的很慢,即使现在是农妇打扮,但她与生俱来的礼仪形成了习惯。这便是贵,与生俱来的贵气。 “我这边是三成,你那边是几成?”山中里美知道他有办法,他一直藏着,那么她就主动问了。 “七成。”奈良樱落比出了一个手势。 “不可能。”山中里美直接惊的站了起来,“怎么可能这么高,你唬我的吧。” 她太过惊讶,连刚刚喝茶的姿势礼仪都没保持住,茶汤洒落了一身。她很少有这么失态的时候,实在是奈良樱落惊到她了。她的心理预估他有五成就不错了。她不是一个情绪起伏很大的选手,她的每一次情绪大起伏,都代表着那一刹那心神的失守。 而上一次奈良樱落这么惊她的时候,还是他掀了棋盘的时候。上一次他助她到达了心转手巅峰,而这一次,会不会也有惊喜? “快说说。”她激动的笑着挽着他的胳膊,也不顾身上撒了茶水了。 他低头看了眼她抱着他胳膊的手,想推开的手又退却了,这样真诚的女子,又是自己名义上的妻子,怎能负她意呢。 “说起来有点麻烦,我给你说个故事吧。这个故事的名字叫做长平之战。”奈良樱落起了个头。 “这个故事你在书中写过,我也看过,只是这个故事和这场战役什么关系呢,难道可以类比吗?”山中里美松开了他的手,一脸疑惑的看向他,这一刻她有点觉得他在唬她。 她站起身来,边思考边自语:“这场战争是秦与赵之间的战争,赵国临阵换将,换上了纸上谈兵的赵括,秦那边也秘密换将,换上了杀神白起。赵括能力不足,中了埋伏,然后被干掉了。就这么一个故事,有什么价值吗?” 奈良樱落笑着反问:“你觉得决定这场战争走势的决定性因素是什么?” “你考我呢。”山中里美了解奈良樱落,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的说这个故事,那么必有缘由,虽然心中怀疑,但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如果从一般人的角度看,赵括确实不行。但从上位者的角度看,赵括做的还算可以。”“很多人以为赵国是中了反间计才启用了赵括,但临阵换将本就是大忌,这个时候换人,那么换上的人一定是要对下服众,对上有符合利益集团利益的人。如果赵括不服众,那么被围四十多天,弹尽粮绝之际还能组织军队有效进攻,没有哗变。而且赵括身先士卒,在他死了之后,四十万赵军才投降的。注意,是他死了之后,军队才投降的。” “这样在军队中甚有威望的人,可以完全掌控军队的人,怎么能是一句纸上谈兵能概括的呢?”“如果赵括是个庸才,为什么要偷偷换上白起,为什么要打信息差,原先的守将王龁可不差。因为对位的是廉颇,如果王龁是庸才,廉颇也必定是庸才。” “秦闻马服子将,乃阴使武安君白起为上将军。而王龁为尉裨将,令军中有敢泄武安君将者斩。”山中里美念叨起了书中的原句。 “为什么换赵括?因为廉颇不行吗?不尽然也,因为廉颇与王龁的对峙,看似不胜不败,但是却消耗了海量的钱粮。上位者讲究利益对等,如果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没有达成战略目的,廉颇就是不合格的,这很简单。” “如果赵括不是庸才,为什么要用重金用反间计换赵括上,也很简单,因为这样海量的消耗钱粮的对峙,秦国也受不了了,秦国也想速战。”“既然是速战,那么就是决战,理所应当的派出了秦国最强的将领,并且还与赵国打信息差。战场瞬息变化,信息差往往决定着胜负的走向。” “反间计的战略目的不是赵括,而是赵国的决策层。”“这有点像是你说的冷战思维,在反间计的作用下,赵国在两国的心里博弈中先败下阵来。从换将的那一刻,赵国就已经有了败相,这和换谁无关。” “赵括为什么会中计?”“因为白起敢拿十几万人的命不当回事,敢用这么多人当诱饵,诱敌深入,这个时候赵括不上,他手下的将领也不同意。因为这十几万人不是诱饵,而是天大的军功,而赵括是贵族,他虽无法理解底层军士对军功的渴望,但也不能压制着汹涌的战意。军心是很重要的。” “因为不知道对面是白起,所以赵括理所应当的认为王龁没这么大魄力,那么这就是战机,所以全线出击。这就是信息差的作用。” “白起的战略就是对赌,风险亦很大,如果他没有切断赵军的粮道,那么他就会陷入巨大的危险。”“胜负往往就在一瞬间。” “赵括被围,并不代表他败了。白起一时间也吃不下赵括,因为兵力相差不多。相反,被围的时候赵括没有第一时间突围,他是在等。等什么?等援军。如果赵国的援军先到,那么内外夹击下,秦军必败。” “同样,白起也在等,他一边死围,一边死等秦国援军。”“这个时候战争的局势已经不在战场内,而是在战场外。”“赵国决策层内部已经吵起来了,这个时候想的不是动员全国去决战,而是想着谈判。”“而秦国呢,秦王闻赵食道绝,王自之河内,赐民爵各一级,发年十五以上悉诣长平,遮绝赵救及粮食。” “秦国的王亲自下场,征召十五岁以上青壮上战场打决战。这种魄力这种决心,赵国决策层怎么比?” “赵括没等来援军,但是白起等来秦国举国之力凑过来的青壮,赢得了最后一战。” “这场战争输在赵括吗?不,输在了赵国决策层的魄力不足。”“这场战争后秦国再也没有对手。” “司马迁写这一场战争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百多年,他所能参考的只有零散的秦史,然后脑补出的故事。秦史对于敌对方自是会大肆抹黑,并抬高自己这边的将领,这是一定的。因为没有赵史作参考,加上司马迁的认知局限,纸上谈兵也就跃然纸上了。” “事实上这场战争已经和赵括没什么关系了,他做到了自己为将该做的,我觉得很好。”说到这里,山中里美反问:“可是,这和我们这场战争有什么关系,有什么可借鉴的地方吗?” “你还是没有看透本质。”奈良樱落说着,又问道:“秦国灭楚,怎么灭的?” 见山中里美沉思,奈良樱落说道:“秦王嬴政问王翦灭楚要多少人,王翦说要六十万,而李信只要二十万,所以秦王用了李信。” “李信前面很顺,一路平推,后遇到项燕,大败,还被追了三天三夜,被项燕杀了7名都尉。楚国士气大震,李信带着残兵败将逃回了秦国。” “嬴政亲自去王翦家将老将军请出来,给他六十万大军,打了平舆之战,才大败项燕,灭了楚。” “为什么呢?为什么一定要六十万呢,为什么名将项燕输了呢,难道项燕不如王翦吗?”奈良樱落反问山中里美。 “长平之战和平舆之战是不同的啊,你为什么将他们合在一起说呢?”山中里美仿佛抓住了问题的关键,但那个关键却很狡猾,她一时难以抓在手上。 若是一般人早就催促奈良樱落说出答案了,但是山中里美不同,她要自己想。这是她要强的性格决定的。 她回忆中书中关于平舆之战的记载: “王翦果代李信击荆。荆闻王翦益军而来,乃悉国中兵以拒秦。王翦至,坚壁而守之,不肯战。荆兵数出挑战,终不出。王翦日休士洗沐,而善饮食抚循之,亲与士卒同食。” “王翦采取了坚壁自守、避免决战、养精蓄锐、伺机出击的作战方针。楚军多次挑战,终不肯出。王翦与士兵共同生活,并关心其饮食、起居,注意其劳逸结合,同时开展投石和跳远运动,以提高士兵的体力及战斗技能。楚军求战不得,日久斗志松懈,项燕只好率军东撤。王翦抓住战机,挑选精兵在前,实施追击,大败楚军。” “王翦至,坚壁而守之,不肯战。”山中里美默念着这句话,慢慢的,她眼睛亮了起来。 “这种复刻对峙,这不就是长平之战前期廉颇和王龁的翻版吗?王翦复刻了长平之战的战略!用对付赵括的战略,坑杀了司马迁口中的名将项燕!”山中里美想到此处,颇为兴奋。 奈良樱落对她报以了肯定的笑容,他肯定了她的推理。 “可是王翦到底怎么赢的,这个战略是怎么用的?这和我们现在面对的困境有什么关系呢?”想到此处,山中里美又沉默了下来。 第181章 谋定而后动(三) 奈良樱落见山中里美沉默思考,他也不多话,而是收拾碗筷,去洗碗了。 等奈良樱落洗完了,见她还在那踱步思考,他笑了笑,摇了摇头,后又将原先碗中的茶叶倒掉,重新沏茶。 等了半响,山中里美终于道:“我想到了,这是以势压人。” 见奈良樱落不说话,她继续道:“长平之战看似是白起和赵括的战争,但实际上是秦国决策层和赵国决策层之间的心理博弈。同样,王翦对项燕,也是用了类同的心理博弈。”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战场的胜负是由各种综合因素决定的,有时往往与统帅的个人能力无关。” “所以岳飞永远赢不了,而霍去病却可以封狼居胥。” “秦国可以发举国之力,哪怕付出任何代价都要打赢长平之战。而赵国之内并不团结,虽然赵国内缺粮,但是打一场速战的粮还是能弄出来的,因为权贵个人必有存粮,动员民众捐粮上战场,举全国之力未尝不能战。但是赵国内并不团结,根本没有这种决心,他们的决策层,他们的制度,他们的信心,都不足以让他们赢。在这种国与国之间的心理博弈中,退一步,往往就是深渊。赵括死在这顶级的战略下,说他是名将都不过分了。因为他和岳飞一样死的不明不白。” “因为同样是名将的项燕就是死在类似的心理博弈之下。” “王翦用六十万大军陈兵边境,缓慢平推,逼项燕举全国之兵来对峙,每过一天,钱粮的消耗都是天文数字。这种战略是在复刻长平之战,强行把楚国决策层拉到赵国决策层同样的位置上,因为对峙每过一天消耗的钱粮是天文数字。项燕被王翦强行拉到了和赵括一样的处境。” “项燕一定被楚国决策层要求速战,所以楚军肯定经常挑衅,但是秦军就是不打,就是拖着耗着。后面楚军撤退,估计也不是项燕能决定的,而是楚国高层的决策。” “所以项燕会败!” “赵括也好,项燕也好,在最高决策层心理博弈输了的情况下,他们没有赢的希望。”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这两人得有多焦急,多绝望啊!” “司马迁竟然描述成楚军求战不得,日久斗志松懈,才败的。这简直离谱。” “项燕是名将,赵括为什么不能是名将,而是纸上谈兵呢?因为两人是败在了同一个战略下。” “这个战略简直是名将收割机,因为瞄准的对手根本不是在战场上,而是决策层。这是双方决策层的心理博弈,信心博弈,胜负在战场外,而不在战场内。” “名将岳飞也是这么死的。” “这是战略的对决,而不是战术的对决,所以最大限度的降低了名将的作用。” “为什么赵国决策层,还有楚国决策层会输呢?是什么导致他们在心理博弈上落了下风呢?” “是国力对比所产生的联想,因为这些联想而产生的恐惧。因为这些恐惧造成了决策层不能团结,所以根本没有魄力打一场战略决战。” “什么是战略决战,就是对赌,赌上全部身家去梭哈,心理弱的人必定不敢赌,想着保本,当不敢赌的那一刹那,就已经输了。这决策层的懦弱,可能只退了一小步,但这一小步往往决定了战争的走向,别说赵括了,加上项燕,再加上韩信和霍去病,上多少名将上去都是白送。” “一退一进之间,那就是天壤之别!” “这就是这两场战争的共同之处。” 说到这里,山中里美长出了一口气,她明白了这两场战争的共通之处。 她看向奈良樱落,就像一个小孩子解出了极难的问题,需要夸奖一样,她眼中亦有期待。 “还得是你,也就一杯茶的功夫就想明白了,要是山中结衣,那么我得等到明天,或许后天。”奈良樱落毫不吝啬夸奖,还顺便调侃了一下他的另一个妻子。 “你不要小瞧我的妹妹哦,她能对旁系掀桌子,说明她有这个勇气。实际上她这个策略从逻辑上来说和这个道理有共通之处,因为她敢,而旁系不敢,所以她才能赢。或许她搞明白了逻辑之后,只是瞬间就能明白。”山中里美其实对她这妹妹也有期待。 奈良樱落点头,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其实可以说的更直白一点,长平之战和平舆之战本质上是经济战和战略决战,在将领差距不大的情况下,决定战争胜负的是决策层的信心以及经济的差距。你也不能太低估名将的作用,要知道再好的战略也要一个好的执行者。” “这和汉武帝打匈奴其实是一样的。汉武帝为了赢匈奴可以说举全国之力,想尽各种办法搜刮国内财富来支持他打这一场战争。他不惜血本用谷物养马,用搜刮百姓得来的钱养骑兵,并且很会挑战争时机。在春季水草丰盛匈奴兵强马壮的时候不打,在秋季匈奴马匹掉膘的时候打。因为谷物养的马不受季节的影响。而且真正打的时候,汉武帝的骑兵也不和匈奴比骑射,靠着健壮的马匹和匈奴玩对冲,最可气的还是秋季匈奴的马跑不过。此消彼长之下,大汉骑兵总能胜。唯一的问题其实是怎么找到匈奴的老窝。” “这个时候活地图,精准定位的霍去病就登场了。与其说霍去病是靠着个人的才能打出的封狼居胥,不如说是他完美的完成了武帝的战略意图。武帝是举全国之力,靠着庞大的人口,打的战略决战。而匈奴却完全不够团结,也没有那样的信心,等想起来打战略决战的时候,已经晚了。从一开始匈奴就没想过汉武帝会这么疯,穷兵黩武的和他死磕。而实际上汉武帝就是这么疯,一代人打完了三代人的仗。” “战略决战的最终目标不是土地,不是胜利,而是歼灭战,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与此相比,反而坑杀敌对方名将只是顺带的事情。” “有时候上位者的怂,怯弱,会传导到军队,特别是在战略决战的时候。”“当然这种怂可能和个人性格无关,而是由多重因素决定的,很难改变。”奈良樱落感慨着说。 “但是由长平之战和平舆之战所得出来的这个战略也用不了啊。”“因为现如今我们所面对的情况是,大皇子势大,我们势弱,大皇子若用这个战略压我们,我们岂不是必败?”山中里美皱起眉头。 山中里美能说出这话,说明了她钻了牛角尖,以为一定要在战场上争个胜负不可,军队的强弱的不一定就势大,决定战争的因素很多。 “无论是长平之战还是平舆之战,打战略对峙,打战略决战的前提都是能调动资源的能力比对方强所给的信心,说的更直白一点,这两场战争实际上打的是经济战。是依靠经济领先所打出的决策压迫!从而逼对手恐惧,逼对手退!” “而山中家作为一个商业大城,别的没有,现在就是钱多。”奈良樱落直接挑明了关键之处。 “可是,正因为钱多,反而容易成为众矢之的,让我们与大皇子没有了谈判的可能,退无可退。”山中里美怎么会不了解己方的优势呢,但是作为一个权谋老手,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还在钻牛角尖。 山中里美说完,看奈良樱落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她,联想到她刚刚推理出来的战略,几乎是瞬间睁大眼睛,不可思议道:“你是说大皇子没有与我们打战略决战的信心,而且后勤方面出现了问题?” 奈良樱落听她如此说,他才大笑出声。 他一开始没有明说,而是诱导着山中里美去想,就是为了达到现在的效果,他想看到她这位平日里处变不惊的夫人一惊再惊的样子,这实在是有趣。同时,因为是她自己想出来的,对她以后做大的战略规划也有极好的促进作用,起码她现在惊讶之余,兴奋高兴之情也溢于言表。 他这位夫人,是内政高手,权谋老手,极擅操控人心,但是论打仗,论大的战略谋划,这恰恰是她不足的地方。而她擅长的地方,也恰恰是奈良樱落不足的地方。这两人刚好优势互补,一对算计夫妇。 如果一切顺利,这两人合力将无惧任何对手。 “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山中里美问。 “当初我经过摄水城的时候,发现大皇子的粮食是通过水路走的,资金来源是水月一族。而现在水月一族配合大皇子的人,是你的好姐妹,也就是水月希灵。”奈良樱落起了个头。 “这种事关家族兴衰的事情上,希灵不会太过在乎个人情感,我了解的,不过我书信一封,让她划个水还是可以的。毕竟大皇子和幕府的矛盾,关我山中家什么事。之后我用水军封锁航道,断了大皇子的后续粮草。”山中里美说到此处,她顿了一下,看了看奈良樱落期待的表情,嘀咕:“难道……” “不错。”奈良樱落点头,肯定了她未说出的话。 “如果按这个逻辑,也就是说,大皇子其实一直都没准备好,是因为幕府内乱,找到了机会,才仓促起兵,联想到一直以来传来他纵兵抢粮的消息,他一直在以战养战!” 想到此处,她继续推理:“所以他一直都是速战,而不敢拖。如果此时我要与他打战略决战,他万万不敢梭哈,因为从始至终,他的目标都是幕府。” “所以,只要大皇子不能速胜,我们就能把他逼到谈判桌上!” “可是,从如今的敌我双方兵力配比来看,即使我们战略上能稳赢,在不知我的底牌的情况下,你是怎么得出七成胜率的?因为按你的推理我只有一成胜率。我按你的逻辑推,最多也就五成胜率才对,甚至还不到。”这个时候,她终于坐下来,准备喝茶。甚至她还反怼了他一脸。正如他刚才怼她一成胜率还不到一样。 “茶凉了,我给你添点。”奈良樱落却岔开话题。 “快说啊。”山中里美不顾茶凉,急切的喝了一口之后,舔了舔嘴唇,急切的问。她知道他还有后手。 “茶水不足,就添点。茶水冷了,就加点热的。”奈良樱落意有所指的回答。 第182章 谋定而后动(四) 山中里美见他意有所指的话,难得翻白眼露出了女儿娇嗔的姿态,心说,你打什么哑谜呢。 “别卖关子了,这些我猜不到。”山中里美耸耸肩,她又不是神,怎么可能什么都能猜到。推理是需要既定的事实来推演,如果脑子里没有信息和资料,那么就是一片空白。 奈良樱落提醒道:“自我设置安云花贵的局开始,我就开始大肆的购买粮食和武器,安云城内但凡能买到的武器和铠甲,我都尽量去买,哪怕我现在在这里,我赚来的钱也一直在屯粮食和武器。” “不止安云城,安云城周边的石见城,出云城,甚至是周防城,我都是如此行事。”奈良樱落如是说道。 “这我知道。你虽然是秘密行动的,还假装商队去买的,但是你瞒不了我,我一开始还纳闷,你哪里来那么庞大的资金,即使是安云花贵的局赚的钱,也跟不上你的消耗,再加上你天价招收的军队,你的资金链应该已经断裂才是。后来我想明白了,你用的是四季蔷薇做的信用抵押。” “说的更直白一点,你用一些本来不值钱的破花换来了这个乱世最珍贵的东西。”山中里美对于奈良樱落做的事怎么可能不清楚,连他身边的每一个人她都尽量去了解预判,她并不是提防他,而是怕有心人要谋害他。 山中里美听过他的管理策略,知道他是要放权的,他的这种放权是可以很大的程度的增加团队的战斗力,但也在某种程度上增加了他这个领袖的风险。其实任何的管理策略都是有风险的,只是他在利己与利他之间选择了利他。他不在乎这一点,但是她在乎。因为一个不好,他很可能被自己以下克上的思路给克死。 听到山中里美如此说,他却笑着摇头:“并不是信仰抵押,而是巧取豪夺,你的用词还不够精准。” 他看着她,收起笑容,面容第一次严肃起来。 奈良樱落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坐着的山中里美,用俯视的眼光看着她:“自我来安云城时,我就用了安云花贵的局来搞钱。”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用这个局吗?其实我还有别的选择。” “我有很多的新技术,这些新技术都来自我梦中的世界。这些新技术也能搞钱,虽然慢点,却可以持久的搞钱,我为什么不用呢?” “在我梦中的世界,有话本故事说了大概这么一个故事,说一个人如果能够穿越时空的长河,回到过去,就能利用新技术搞钱,然后通过搞钱,获得权力,女人和财富,这是一种多么舒爽的事情啊。然抱着这种想法的多是自私自利之徒,他们把自己的视角局限在一个极小的地方,看不到整个世界。” “这个故事在我梦中的世界很受欢迎,很多人会写类似的故事,这些故事的受众其实是底层老百姓。正如我预想的那样,百姓害怕强权,畏惧强权,却又崇拜强权。他们喜欢这样的故事,是因为他们生活中有不如意,他们认为只要成为强权就能过的舒服了。但这样的想法很可笑的,他们从没有想过正因为他们这样的想法导致了他们容易被幻想牢笼所捕获,从而在现实中过着痛苦又贫困的生活。” “越幻想,越容易被幻想牢笼捕获,越会造成强权越强大。他们的幻想其实在为强权提供力量。他们永远也意识不到这一点。” “说的更直白一点,他们的格局太小,心胸太小了,很容易被一叶障目。” “新技术虽好,但是得用到合适的时机。盲目的用,是能搞到钱,但是最先崩溃的就是这个世界好不容易才发展出的脆弱的商业格局。很多人都是手工业者,是小农经济,新技术会让他们第一波失业,而这些人数量极其庞大,他们本来就无田,有一家老小要养活,他们一失业,会让一家人都没有饭吃。在这个战乱的世界,还未等商业布局完成,这些人就饿死了。我计算过,新技术带来的第一批死亡人数是一个庞大的数字,所以我不敢用。” “用了会垄断,然垄断赚到的钱却并不能回馈百姓,在旧权力格局下,不与权贵同流合污,这种垄断式的商业布局根本推不下去。这庞大的利益,是定要与最高权贵分享的,要么做他们的代言人,要么财为官杀,于百姓何益,于天下何益呢?” “旧的社会格局不变,财富会向上层集中,越集权越富有。天下间的财富其实是零和博弈,百姓能创造的财富总量不变的情况下,权贵越富,百姓越穷。” “而这个世界是用银子作为锚定物,流通的总量是恒定的,上层拥有的银子越多,下层拥有的就越少,新技术带来的商业垄断不但不会惠及百姓,反而会成为权贵们的狂欢。所以新技术的运用是要慎之又慎的事情,最起码要先解决这些庞大失业人口的安置问题。” “所以我思来想去,最终用了安云花贵这个局。我用这个局瞄准的就是有产者,走的就是巧取豪夺的路线。” “四季蔷薇是这世上最普通不过的一朵花,我将其赋予概念,并用概念绑架的方式挂钩上银子,然后用疯狂上涨的四季蔷薇的价格来给人施加幻觉,让人觉得它值钱,然它真的值钱吗?” 说到这里,奈良樱落轻笑出声,这笑声满是嘲讽。 “现在看来是值钱的,以后未必。”山中里美也站了起来,她大概明白他为何这么激动了。 她直视他的眼睛。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四季蔷薇不值钱的,甚至银子本身也是个锚定物,它只是个钱的概念,真正值钱的是不可再生的资源,值钱的是能争夺资源的工具。你通过安云花贵的局巧取豪夺,获得了什么呢,获得了商铺,工坊,矿石,武器,以及粮食,甚至军队。” “你通过制造一个虚无的概念,给所有人施加幻术,换到了实实在在的东西,这些东西才是钱,然很多人其实看不明白这一点。” 她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他以为她不明白,她这些日子一直在研究安云花贵的局,她怎么会不明白呢。 她甚至将这些时日的研究成果直白的说了出来:“安云花贵的局,实际上和汉武帝穷兵黩武搜刮财富搞出来的盐税其实是一个东西。对上位者来说,安云花贵的局其实是一种税,如盐税一样是间接税,比直接征收更隐蔽,它并不能增加财富,通过这种手段搜刮财富才是主要目的。” “而你的这种经济上的掠夺,其实已经打破了原本安云城周边的权力生态。” “周防城能那么容易被击溃,和你大肆买粮,某种程度上抬高了粮价,有直接的关系。如果我不知道你是我的夫君,相信你,我甚至可以以此怀疑你是站在大皇子那一边的。”她先前不提这个问题,觉得没必要,周防城是怎么被快速突破的,她一清二楚。她甚至用屁股想都知道,旁系那些人一定会以这一点加上他屠杀吉川一族的事情来做文章的。她是不信的,至于她的妹妹山中结衣信不信那就不知道了。 然她说到这里的时候,本能的一愣,她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眼睛又亮了起来:“你是说……” “果然我只要起个头,你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如果你是我的对手,我会头疼的。”奈良樱落见山中里美这么快又反应过来,心底里对他这位夫人又多了些看重,和她说话也变的轻松很多。 “你是说石见城和出云城也面临着物价飞涨的局面,而且缺粮,缺武器,缺铠甲……” “你想说他们会因此压力会站在我们这一边吗?” “但不可能啊,他们原本就是朝廷的势力。我先前派人和他们谈判过,他们并未有所表示,他们不帮着大皇子打我们就不错了,难道他们还能帮我们吗?” 山中里美沉思起来,她虽然推测出了奈良樱落的潜台词,但是她不明白石见城和出云城为何会站在他们这一边,她一时半会搞不清奈良樱落这个推论的逻辑是什么。 奈良樱落这个时候直接解释了起来: “大皇子向来强势,他现在兵强马壮,最缺的其实是后勤,他打我们,难道不会向安云城和出云城要钱要粮食吗?” “要知道石见城和出云城虽然嘴上说效忠朝廷,但是在大皇子看来表忠心的方式就是给钱给粮,让他来打幕府势力,这是大皇子的逻辑。”“现在石见城和出云城根本没有多余的粮食,至于钱,哈哈,他们的流动资金,现在在热炒四季蔷薇,在做着发财的春秋大梦呢。” “如果大皇子找他们要支持,他们说要钱没钱,要粮没粮,你觉得会是什么后果?” “大皇子会觉得他们是在挑衅他,甚至觉得他们是不忠的,说不定会率先攻击石见城和出云城,如果真如此那就是对我们最好的结果。” “这只是你的推论吧,也未见得他们会站在我们这一边,他们也可以咬牙硬顶,大出血也能稍微满足一下大皇子的。”山中里美皱眉道。 “安云城现在即将大战,如果他们确定的站在大皇子这一边,他们在这边的生意代言人山本大空和田中大雅应该已经回去了,但是我这边最新的情报,这两人还逗留在城内花天酒地呢。”奈良樱落笑道。 一个顶级的战略大师最需要做的就是揣摩对手的心态,搞对手的心态,搞的对手生不如死。 “我明白了,这两家投在四季蔷薇上的资金太大,就算这两家族长想亏本,但是族内长辈,当权派是不会同意的。这两家族长如果一意孤行帮大皇子会面临巨大的压力。如我所料不错,这两家高层已经被逼宫了。” “但是即使如此,这两家族长也不会同意攻击大皇子吧,毕竟这冒的风险太大了。”山中里美的眉头依然皱着。 “你要知道大皇子现在可还代表不了朝廷,他现在这样的状态于朝廷来说是暧昧的,如果他一直很顺,朝廷就承认他是朝廷的代表,如果他败了,朝廷一定会定性他为叛军。” “因为这一点,石见城的山本一族和出云城的田中一族就有了和朝廷拉扯的余地。” “不需要真的让他们和大皇子死战,甚至一切顺利的情况下,他们只需要做做样子,拉出军队溜一圈就行了。” “还记得我们的战略吗?我们要以势压人。” “如果只是这样,还不够,你应当还有后手。”山中里美的眉头终于舒展,长叹了口气,嘴角又勾了起来。 “你不问了吗?”奈良樱落笑道。 “知道个大概就行了,说多了就不灵了,我懂的。”山中里美露出了自信的笑容。她太懂分寸,也太谨慎,她知道有些谋划是不能说太多的。大事未成而不可对人言。 “既然战略方向定了,那么具体怎么实行,我们该好好讨论讨论。”奈良樱落明白,战略虽定,但是执行还是要慎重。正如武帝的战略决战也需要一个霍去病去执行自己的战略意图。 他从怀里掏出了他手绘的安云城周边的地图,蹲下,铺开在桌子上,给山中里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你七成,我三成,你我合力,加在一起,就是稳赢的。”她笑着蹲下来,反而更自信了一些。 两人交头接耳,小声谋划,看起来像是在谈情说爱一样。然谈笑间却可决定百万人的生死。 第183章 论斩名将之策 奈良樱落与山中里美说的战略决战的打法,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斩名将之策。 自古将为君之剑,而名将,是名剑,是利剑! 司马迁的史记与其说是在写历史,倒不如说是在写历史故事,他不会也不能告诉人为什么这样,他只能告诉别人一件事情的结果。记载的手法显得幼稚又可笑,却有可能是有意为之。事实上历史上所有看起来愚蠢的策略,愚蠢的结果,都是有其最本质的原因的。这种最本质的东西,即使过了很多年,在一个稳定的集权制社会中都是讳莫如深的。 特别是了解过长平之战时间内秦赵历史的人,读史记时总会有种天然的优越感,赵国中了反间计换了廉颇,赵国又中了反间计杀了李牧,然后发出类似赵国管理者真蠢啊,要是我该怎么怎么样之类的感慨! 蠢吗?真的蠢吗?能管理一个国家的决策群体,怎么可能蠢呢,这个概率有多低呢? 计策的本质并不需要计策本身多么高明,而只需要往火里浇油就可以了。如琉璃坑杀田山重忠,她的计策很高明吗?不高明! 为什么能成功呢? 因为种种原因,决策层想中计而已。因为想中计,焉有不中计之理呢? 决策层想要的只是一个理由,一个达到目的的理由,正如瞌睡来了送枕头。 其实名将廉颇是平原君的势力,其实和赵王不在一个体系内,由于各种原因,换他是理所应当的。中反间计也是自愿的。赵王和平原君的矛盾可以类比山中家嫡系与旁系的矛盾。 而赵括是赵奢之子,而赵奢曾经和平原君有仇怨,而且在军中威望也很高。赵括随军多年,一直给他父亲做参谋,不是一个庸才,思来想去,换赵括上都是最好的。 赵括母亲的态度很有意思,她一直在贬低她的儿子,想让赵王不要让赵括上。因为这种赢了得罪平原君,输了得罪赵王的战争,怎么去打? 然赵括这个年轻人,秉承着报效国家的思想,一腔热血的上去了,从他上去的那一刻,他就主动的成为了赵王的剑。 而赵括的对手是白起,这是秦王手中名剑的名剑。 若正面对决,两剑相交,比的是两个名将谁更硬,谁更利。 赵王和秦王一开始就是正面对决,只是当时赵王手中的剑是廉颇,而秦王手中的剑是王龁。这一场为未分胜负。 赵王因为有私心嫌弃廉颇这把剑不顺手,所以换了赵括这把剑。从他换剑的那一刻起,他就打不了战略决战了,因为他与平原君有了矛盾,没办法团结,他的心就已经怯弱一分了。 但是秦王的策略是战略决战,从换白起这把剑开始就是直指赵王的,一剑直刺赵王心脏,并且完全不防守的心理博弈。 赵王完全可以拿剑直刺秦王心脏,大不了两败俱伤,若是出剑够快,甚至能后发先至。 但是赵王怂了,从中反间计开始,他就没办法视死如归了,所以他退了一小步。 他退一小步不要紧,他抓赵括这把剑的手也松了,于是赵括这把剑就被埋了。 赵王是怎么退的呢?他的心即使怯弱但还是敢战的,只是犹豫,这个时候组织的不团结就显示出来了。赵国朝堂开始争吵,以楼昌为代表的大臣,主张与秦国议和。而虞卿等大臣则认为,不应该与秦国讲和。 虞卿宽慰赵王说:“大王不必担心,不如我们用礼物收买楚国和魏国。这样,我们和楚国,魏国合纵,胜算就大了。秦国担心我们要合纵,必然会惊恐,这样我们就是退一步去议和,也有底气。”他绕着弯子让赵王不要怂。但是赵王却是试探性的派使者派郑朱出使秦国,试探一下秦王的反应。 这等于什么呢,等于是秦王直刺赵王心脏的当口,赵王还在问秦王说大哥你不是来真的吧。秦王盛情款待了使者郑朱,等于在告诉赵王说小老弟我逗你呢,不要怕,开个玩笑嘛。 秦王在拖延时间,因为他款待了郑朱,既迷惑了赵王,让他犹豫不敢战略决战,也迷惑了他国,让他国高层看不透赵王到底需不需要帮忙。这犹豫的一呼一吸间,送的是赵括的命。 同样的手法,王翦坑杀了项燕的命。 这几乎是所有名将的悲惨下场。他们不是死在战场上,而是死在执剑之人手上。 名将只是剑,他无法决定战争的战略走向,他只是执剑之人的剑,执剑之人往哪砍,他就要往哪里走。 这其中的心酸苦楚,是一般普通人难以理解的。将只是决策层实现目标的工具,仅此而已,不要对名将有太多的幻想。 在底层人的眼中赵括是纸上谈兵,而白起那是大名鼎鼎的杀神啊。 他们只能看到白起大杀四方,被称为杀神的狂傲霸道。他们看不到坑杀四十万的惨烈,只看到了白起的霸道,杀神的威风凛凛。然后崇拜并加以幻想,幻想自己是白起怎么怎么样。 这些幻想的来源是因为底层人生活中多被强权欺压,越是缺什么,越是崇拜什么,从而被幻想捕获。 而白起这把剑是怎么断的呢? 长平之战后,秦王虽然胜了,但是军队困乏,刚吃下的土地和人口也需要消化,所以他需要时间休养生息。这是秦王的思考。而白起这把剑刚染血,他还要战,并宣言一鼓作气拿下赵国。 而史书上写的是韩赵用计导致秦国将相失和,却不讲本质原因。本质原因是利益集团的分赃不均,导致了无法继续打战略决战,秦国决策层不团结了。韩赵的离间计只是重金贿赂秦相而已,并不高明。本质其实还是火上浇油。秦王不知道吗?未必,知道了也不会管,因为这和战略目标不冲突,反而也跟着假装不知道,顺便还打压了一下白起。看似是秦相中计,但这和秦王自己中计其实是一样的,甘愿中计而已。 白起为什么主张一鼓作气呢,是因为白起比秦王的视野更广。秦王只看到了他自己的状况,他是受伤了不错,但是赵王已经被吓破了胆。这个时候一鼓作气是可以一剑斩杀赵王的,等赵王反应过来,就不好杀了。 为什么反应过来不好杀了呢?因为白起坑杀了赵国四十万人,在赵王反应过来后,大做文章之下,赵国可以变得空前团结,这种空前团结的战略决战之下,秦王又远征,反而攻守易型了。 赵王先前胆怯求和,退一步,秦王进一步,死了赵括,埋了这把剑。 这个时候秦相收礼,秦王自愿中计,其实心里博弈层面就已经输了,秦王的位置变成了赵王,于是有意思的来了。 秦王之后攻打邯郸时又要用白起这把剑,此时白起的处境变成了曾经赵括的处境,他比赵括聪明,他不去,但是他又不甘心,他去劝。劝了,秦王不听。秦王吃了败仗之后,生气的还是要用白起这把剑,白起还是不去,不去就算了,还明目张胆的指出秦王先前不一鼓作气的错漏之处。 这在秦王看来是什么,这是挑衅强权。他是君,君怎么能有错呢,一把剑竟然还敢教训主人了。于是秦王很生气,说没有你白起这把剑,我还杀不了赵王了吗? 海口夸下,秦王杀赵王失败,很没面子,于是拿白起这把剑祭旗了。 于是结果变成,秦王假意答应求和,退一步,赵王进一步,死了白起,埋了这把剑。 有趣的点在于,纸上谈兵的赵括,杀神白起,其实都是死在君主战略决战的心里博弈之中。只是赵括上了战场,白起聪明没去而已。 赵括不聪明吗?他不知道去了不管输赢都很难吗?但是为了国家他去了。白起不聪明吗?他为什么要多嘴,他其实也是为了国家,为了不让国家无畏的消耗国力打一场胜率极低的战争,不想让军士的生命做无畏的牺牲。 看到了吗?这两人的下场其实是一样的,甚至死的原因都是一样的。这两把剑被埋都是执剑之手扔掉的。 他们两个死的时候都很绝望,赵括被万箭穿心,白起被赐剑自刎,这,就是名将的下场! 这两人不孤独,紧随其后是项燕和李牧。 战国时的名将都是如此,其后狗链收紧就更惨了。 其后的霍去病和岳飞可以合并来说。 底层人一提到霍去病就颅内高潮,恨不得封狼居胥的是自己,说句不好听的,这辈子轮不到,下辈子还轮不到。 霍去病这把剑是武帝亲自养大的,他第一次出征是跟着自己的舅舅去的,而他的舅舅卫青是大将军。他第一次出征就可以带着八百精锐到处玩。这种操作底层出身的人可以吗?那八百人会服你吗?那八百人可不是普通士兵,说句百战老兵都不为过,他们是看在武帝和霍去病的面子上,才甘愿陪着霍去病去疯的。一般人,就算能有幸带着这八百人,只要敢远离大部队,就会有人打小报告,怎么,你想造反不成?还敢不尊命令,脱离军队,轻则逐出军队,重则军法处置。 为什么其他将军一直在爱兵如子,与士兵们一起同吃同睡,而霍去病可以随意打骂士兵,甚至自己带着御厨开小灶。因为出身是天生富贵,他自身就带着武帝的权力信念,是武帝的化身,是武帝自己养大的剑。所以他可以毫无顾忌的施展自己的抱负,他本身就是武帝最喜欢的剑。这剑利到无人敢质疑,无人可挡,因为质疑他就是质疑武帝。而武帝呢,从来未曾想丢弃这柄剑,并爱剑如命! 再来看看岳飞,岳飞当兵,先当的可是敢死队,九死一生的活计。 而这敢死队的活计,岳飞干了不下几十次,就是为了报国。 但是即使活下来了,他依然没有机会,只靠军功得了一个小官修武郎。 此时的岳飞依然一片赤胆忠心,妄图成为皇帝手中的利剑,从而收服山河。所以他大胆的朝皇帝献言,妄图让皇帝拿起他这把利剑。 成功了吗?没有,被一撸到底,他的耿耿丹心只换得“小臣越职,非所宜言”八字批语,并且被革除军职、军籍,逐出军营。 他不聪明吗?他不知道后果吗?不是,他只是想成为霍去病那样的人而已。 后来他托了关系,见了招抚使张所。张所见他满腔热血,又武艺高强,同情他,才给了他一个“帐前使唤”的活。 伺候张所日久,可称之为心腹之后,张所终于决定破格提拔他。先是“以白身借补修武郎”,继而又升为统领,后又升为统制,分隶于名将王彦部下。 后来张所被贬,死在流放路上。而岳飞待的这支军队成为了孤军,他在这才有机会松一松狗链和敌军碰一碰。所以理所应当带着一些人离开了王彦。这是擅离职守,不尊长官,在霍去病那算小事,在这可是大事,就算投靠宗泽之后没追究,但这也是污点。 所以理所应当的岳飞又被一撸到底,只是宗泽可怜他,留他在“帐前使唤”。后来又被启用,立功,再次升为统领,统制。 后来宗泽死亡,他靠着战功,才一路升迁,但其中还是多有波折…… 可以说霍去病的起点,是岳飞一生都难以企及的终点。 不要想着成为霍去病,底层出身的人最应该崇拜的名将是岳飞,他从头至尾都是拿命在拼,拼一个霍去病一开始就有的机会。 岳飞忍受了无数的煎熬和屈辱,躲过了无数近在咫尺的死亡,好不容易才将自己变成一把利剑,然而皇帝却告诉他,老子不需要。 一把为君者不需要的利剑,那么就只有折断,哪怕这剑再锋利,拿着切菜都嫌不顺手。 任何战争都不要过度夸大名将的力量,认为名将有什么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霍去病可以君命有所不受,岳飞不可以,名将只是一把剑,一把执行君主战略目标的剑。 甚至这剑还分出身呢,有多离谱呢?如果是名剑又出身高贵,那么与生俱来就珠光宝气,甚至还有人幻想他能发出剑气,连看着都那么顺眼。 如果名剑出身平凡,那么这剑与生俱来就显得古朴粗糙,就算好用,也不喜。甚至觉得这剑有一天会噬主,真不好用。 所以,你真的想成为霍去病吗?你真的能成为霍去病吗? 这就是名将! 当名将就要有被埋的觉悟! 第184章 临战(一) 镰仓七年,十一月十四日凌晨,雨停,微风。 昨夜奈良樱落和山中里美一直讨论到深夜,甚至半夜了两人还在争论一些细节。对于某些细节,两人各执己见,都觉得自己的方法更好,谁也无法说服谁。 因为下午以及晚上喝了太多的粗茶,导致晚上根本睡不着,神经兴奋,不厌其烦的一次次的对细节,讨论可能出现的一些情况,讨论谁的意见更好。 当然,茶喝多了也可以算是借口,这个随时开战的时候,神经紧绷,都是很难入睡的。 她一直到天亮才睡着,而奈良樱落虽然是和她一起躺下的,但是一直到天亮都没睡着。他给她盖好被子,下了床。不可否认两人虽没有实质的进展,但相处的模式越来越像搭伙夫妻了。他不急,她也不急,因她不急,他又不急,反复拉扯,反而如轮回一般逻辑闭环了。他对她的心情其实一直都是复杂的。她虽然是个沉静温柔的人,但她对他就像是一团烈火一样围绕着他。 至于两个人加起来百分百胜率,那其实是战略上的,是需要人去执行的。 战略上能稳赢,落到战术上就不一定了,除了有人的因素,还有环境的因素,还有意外的因素,各种综合因素…… 考虑的越多,思虑的越多。 思虑的越多,焦虑越多。 所以他很焦虑。人一焦虑就容易睡不着。 焦虑的来源是因为打这场仗的军队是山中家的军队,而他自己的军队才刚刚招兵,不可能上去打硬仗,上去也是炮灰。于他来说,建军反而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 他需要一个完美能执行他战略的将领,他需要一把剑,一把利剑。而现在他能借用的剑是山中家的剑,甚至山中里美要野战,还需要借旁系的剑。这实在是拉低胜率。简单来说,一个顶级剑客,如果没有一把好剑,在面对旗鼓相当的对手时,总是会落入下风。 如果山中里美的攘外必先安内的策略成功,山中家是铁板一块,这场战略决战或许更有信心一些,但是现在山中家不是铁板一块,只是暂时团结,一遇高压,必退,必想着保本,那么战场上的走势可就变了。 决策层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会在战场上无限的放大,这种放大可以坑杀赵括,坑杀白起,坑杀项燕,也可以坑杀岳飞,名将如此,何况旁人,所以要慎之又慎! 因为慎重就要考虑到很多变数,考虑越多的变数,越会胆怯,但是不能胆怯,而是要细细的去处理。战略不变的情况下,战术上要细之又细,他与她昨夜花了很多的时间讨论,准备的也比较充分。但是变数之外呢,还有巧合和意外呢?这是人力无法阻挡的。 这还不是最让人揪心的,最让人揪心的是山中家这些野战军到底有多少实力,恐怕山中里美也是未知数,因为山中家已经很多年没打过仗了。南方这片土地很奇怪,一边饥荒蔓延,百业萧条,一边商业发达,纸醉金迷,他很难想象这些地方的军士到底有没有堕落。因为幕府守护的名头,虽然山中家衰落了,但是还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挑衅山中家。 这也是山中里美一定要战的原因之一,她不能让人看到山中家的虚弱,不然富有的山中家就会引来群狼环伺。 对奈良樱落来说,难道除了战略决战就没有更好的方法应对大皇子了吗? 有,而且很简单。 四个字:望风而逃! 这看似懦夫的行为,实际上是最保本的做法。 因为大皇子不是来攻城略地的,他的战略目标是幕府,是要从南打到北,在幕府反应过来之前,最好直入镰仓,杀了将军,一切都结束了。 把对大皇子最无用的土地和人口送给大皇子,这其实并未有损失,因为大皇子很快就会离开。他不会要这些东西的,要了,他就成了叛军了,他自诩是正义之师呢。 这样做,不会有任何损失,不会有任何人员伤亡,看起来不会有任何坏处。 但这是表面上的,有形的无伤,无形的伤了,伤的是外界对山中家的信念,伤的山中家内部对于嫡系的信心,但对旁系却无损伤,而有好处。所以一遇挫折,旁系一定会提出这个策略。 这种想法历朝历代都有,怎么应对呢?于谦已经给出了答案,就是那句“主张南迁者可斩!”,因为利益集团不会损,但是损了皇权,损了最高决策层的威望和信念,连带着权力也会变弱。嫡系弱了,旁系就会势大,权力就会旁落,这是山中里美不允许的。 这是山中里美要战的原因之二。 至于他。 如山中里美平日里挂在嘴边的话说的那样,他与她自成为名义夫妻开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天还未亮,他脑子里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推开门,迎面而来的就是雨后清冷的空气,让他本困倦的神经又精神了一些。 他心中其实一直有逆着雨水奔跑的冲动,他心中有一股不平之气,只是一直都没有这样的闲工夫。 他抬眼望向远处,却发现有一人骑着马就站在他门前的不远处。这人应当来了有一会了,因为他的头发和衣服有潮湿。因为雨完全停之前,一直都是蒙蒙细雨的状态。 他一夜未睡,下半夜雨势颇大,他若是那时来的,应当已经湿透了。所以他应当是雨将停未停之前来的,按时间推算,他等在这里大概有一个时辰了。 这人实力不弱,不然也不会完美的融入环境,让奈良樱落抬眼才看到他。这人应当也没有恶意,若有恶意,不会苦等至少一个时辰。 奈良樱落随手拿起门后的剑,朝着这人走了过去。 他踩在泥泞里,一步步的往前走。 那人站在马上,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未有丝毫动作。 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奈良樱落离这人越近,越是能感受到他的敌意。 越近越有敌意,而有敌意却无杀意,很奇怪。 “奈良樱落?”半响,那人终于开口,或许是等了很久嗓子干,他的声音比较沙哑。 奈良樱落停住脚步,点头,此时两人距离九步,这个距离对一个剑客而言是一个可打可不打的距离。 “我是山中康生。”那人开口了。 “是你啊。”奈良樱落这么说的时候,原先晃动的剑柄停住了。 “是我。”山中康生说道。 “我知道你要来。”奈良樱落笑道。 “我若不来呢?”山中康生自知道吉川一族的事情,他就知道了山中里美的所在,他此来的目的很简单,让山中里美回去主持大局。 “那我就去找你。”于奈良樱落来说,山中康生是这场战争的关键人物之一。 昨晚他与山中里美讨论过这个问题,因为按逻辑来说山中里美和他谈是最好的,但是山中里美说是为了避嫌不想与他多接触,并且让他去和他谈。他就觉得他这么个抢了人家原本未婚妻的人,怎么和人家心平气和的谈嘛,这不是徒增难题,徒耗心神嘛。 山中里美却笃定的说山中康生是个很好搞定的人,因为他天真又天真,总是对很多事情保持幻想,用幻想牢笼捕获他就行了。奈良樱落开玩笑说,她不就是他最大的幻想嘛,然后她就生气了…… 因为这么个事,争论了很久,最后的结果是他来搞定山中康生。 怎么搞定? 聊天来搞定。 怎么聊天?搞他心态,搞到他爽为止! 山中里美说山中康生天真可不是说他不聪明,而是说他是一个理想主义的人,为了理想可以抛弃很多东西。举个例子,岳飞无数次参加敢死队不死才挣得一点点军功当了个修武郎,但是他却敢上书针砭时弊,他不知道他这样做的后果吗?他不知道他这样做可能丢命吗?他知道,但是还是要去做,能说他不聪明吗?他被一撸到底,也算是得偿所愿。 这样的人不能说不聪明,可以说愚蠢,但是这世上往往聪明人做愚蠢事往往是让人佩服的。奈良樱落就是这么个人。从这方面来说,两人可以算是知己。 “我曾无数次想过见到你时的心情,我甚至在此想了很久,我甚至想过要揍你一顿,只是没想到,我见到你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愤怒。”山中康生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对着奈良樱落说着这样的话。 “想象不是生活,生活不能有过多的幻想,其实你心理应该明白从她坐上那个位置开始,你和她之间就不可能了。这辈子不可能了,下辈子也不可能。”奈良樱落说的很直白,直白到听起来就像是在挑衅。 “你说的对!”山中康生脸上有一刹那的愤怒,但是只是一刹那就消失不见。作为一个长期在京都官场混迹的老油条,他没那么容易表露自己的真实情绪。虽然他藏的不够好,演的也不够好,但是起码他在演,因为要演,所以愤怒就没那么容易表现出来。 “我知道你来干什么。”奈良樱落笑道。刚刚他第一次搞山中康生的心态,很开心。 “我要见她。”山中康生直言不讳。 “首先她不会见你,其次,她刚睡下没多久,你忍心现在叫醒她?再者,就算她见你,让她看见你如今被淋雨的狼狈样子,你确定吗?你要明白,这可不是我小气。”奈良樱落笑道。他这话算是第二次搞他心态了。 “好像是这么个理,你人还怪好嘞。”山中康生下马,他这么说,也不知是真的觉得奈良樱落人好,还是简单的嘲讽。 他这么说,奈良樱落反而一时不好接话了。他还挺想听到山中康生骂他的。他想激怒他,源自心底的恶趣味。 “听说,你杀了吉川一族满门,为什么?”山中康生问。他这问话的语气高高在上,就像是上位者对下属的教训。 “听说,你在京都推行改革,为什么?”奈良樱落反问。这种时候不能接话,接话就会陷入对手的节奏,语言艺术的魅力就在这里。 “这有区别吧。”山中康生回。 “这有区别吗?”奈良樱落回。 两人沉默,然后对视。良久,还是山中康生先开口。 “我是联合有志之士,奏请皇帝陛下自上而下的改革,你在这里,和一群泥腿子为伍,还拉着里美一起与你受苦,这是有本质区别的吧。”山中康生这么说的时候,脸上有掩饰不住的自豪与骄傲。 “我是联合迷茫困苦之人,让他们清醒,让他们自己自下而上改革,让他们获得力量,让他们争取自己想要的,都是改革,怎么会有区别呢?”奈良樱落这么说的时候也是自信满满。 一个自下而上,一个自上而下,如果两方能联合,那么说不能真能改革成功。可惜出发点不同,改革的点也不同,所以是两种势力,尿不到一个壶里。 “你这若能成功,太阳都能打西边出来。”山中康生被奈良樱落逗笑了,奈良樱落的话听起来宛如天方夜谭。他不相信这世上竟有如此天真烂漫的人。他甚至觉得奈良樱落很蠢,他不明白山中里美是看上奈良樱落哪一点了。但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他笑时,奈良樱落说话了。 “自上而下的改革,多是联合利益集团打压另一边的利益集团,基本是不可能成功的,不过我还是认可你的努力,因为这并不是毫无意义的。”奈良樱落没有生气,反而非常赞赏山中康生的勇气,因为如果没有他们,他的理想也不能顺利的开展下去。在他的布局中,自上而下改革也是他的一步棋。但奈良樱落太自信了,说话的语气让山中康生很不爽。 “你凭什么认为会失败?”山中康生被奈良樱落如此说他生气了。因为他被说到了痛处。因为他被眼前这人抢了女人,还要被他指责自己的事业,是个男人都忍不了。 “自上而下的改革能成立,就说明天下有沉积已久的弊病,这个弊病不除,天下不能正常运转。只是自上而下的改革,实操的时候往往会变成拉着一群利益集团的人打压另一群利益集团的人。这怎么可能成功呢?这些人早已经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怎么会下死手呢。那么在不下死手的情况下,往往是人亡政息,之后大家该吃吃该喝喝,并嘲笑改革之人是个大傻子,日子还是过嘛。”奈良樱落说的风趣幽默但是山中康生却笑不出来了。 他作为改革派怎么会不知道改革的艰难呢,但平衡各方势力本就不容易,怎么可能去挑衅各方势力,去下死手呢?他的出发点是为了天下,并未有想成为某些人的死敌。而且奈良樱落说话在山中康生看来就像是一种天空压向大地的大势,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如果下死手呢?”山中康生试探性的问。 “那么你就危险了,不管改革成不成,你都必死!你是最好的背锅侠。如果流血能让某些人怕,那么改革成功或许可能,只是事后清算的时候,为了平息某些人的怒火,要用你的项上人头。因为日子还是要过的嘛。”奈良樱落用手指指着山中康生的胸口,“如果到了那时,我希望你不要抱着一腔热血舍生取义,因为如果旁系没有你,我怕山中里美不会留着那些人。你在,她才会放心旁系那些人不会反。你要是舍生取义了,陪葬的可能还有旁系这些人,顺便山中家也要被你牵连,改革可不是什么荣耀之事,你做了就要有觉悟。” 奈良樱落亦在攻心,跟山中里美天天瞎聊,他影响她的同时,他也被她影响了,不知不觉就想算计人。 “原来她如此相信我。”山中康生感慨道。他的脑回路让奈良樱落都惊了。他完全没有抓住他刚刚话语的重点。 “既然如此,就没什么好聊的了。”奈良樱落无奈了,他从怀里掏出地图,“这是山中里美的作战部署,你看看。” 山中康生将信将疑的接过地图,看起来,半响他皱起了眉头:“这样打,怎么可能打赢呢?这不是开玩笑嘛!” 这是山中康生第三次被搞心态了,他快压不住他的怒气了。 “你可以选择不这样打,你也可以按你自己的方式打,但是你要明白现在的山中家必须团结,谁才是这个家的当家人。当家人是她不是你。不要让她再觉得你有二心,这对你,对你的养父,对旁系都好。”奈良樱落又搞了他一次心态。 “你算什么……”山中康生终于要爆粗口了,但他关键时刻又忍住了。 连被搞了四次心态,山中康生眼神飘忽,竟压住了怒火,他叹了口气,反而对奈良樱落说道:“跟她说,我来过。让她快点回家族,这里已经不安全。” “你放心吧,我会保护她的。”奈良樱落安抚道。 “就凭你,哼。”山中康生露出嘲讽的笑声,他拿着地图就要走,但是刚转身又回头,他死死的看着奈良樱落,“对她好点,听到没有?” “听到没有?”山中康生提高了声调。 奈良樱落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宛如看一个小丑,甚至觉得他可怜。 “如果你对不起她,我会亲自取你狗命,我说的!”他翻身上马,快速远去。大战将起,他还有很多事要忙。 “明明已经那么生气了,要打就打嘛,放什么狠话,放狠话就放狠话,怎么还深情起来了。” 他其实倒是想和山中康生打一架,他担心这个家伙带着压抑的心情上战场容易出事。男人之间,道理讲不清楚,可以用打架发泄情绪嘛。他转身,发现山中里美正靠在门边,定定的看着他。 此时他才恍然大悟刚刚山中康生的奇怪表现。 或许在山中康生心里,刚刚一片赤诚的话语,加上翻身上马时的大声威胁,是夺取女人芳心的帅气呢。 然在奈良樱落眼里,他的威胁显得奇怪,他的深情也让他奇怪。 “你醒了?”奈良樱落走到她面前笑着问,他想调侃一下山中康生的事情。然他话还没出口,她却自然的抱着他的手臂,意有所指的问:“解决了?” “解决是解决了,只是差点打起来,还好你起来了。” “我的眼里看不到他,如果他打你一顿能让你对我好点,我倒是不介意让你被打一顿。”她呵呵笑着,慵懒又温柔,还打了大大的哈欠。她实在是困倦的很。 “天色还早,再陪我睡一会。”她拉着错愕的他,顺手关上了门。 第185章 临战(二) 镰仓七年十一月十三日,阴雨天,刮西北风。 勤务楼,山中结衣已经几天不曾归家,一直在办公,压力大到早晨听了雨声她才勉强睡几个小时。 她中午才醒,醒来之后,继续处理事物,一直到深夜。 她以前未曾处理过这么多的事情,就算她是一个精力旺盛的人,她也有点扛不住了。 大战将起她的事情本就很多,但是依然有很多的杂事在烦她。这些杂事就像外面的雨水一样,平日里不来,一来就下个不停,纷纷扬扬的让人心神不宁。 这其中有两件事比较重要。其一是吉川家的那件事。 这件事她已经调查清楚了,大概就是吉川家的少主强抢民女,然后刚好撞上微服私访的姐姐,然后姐姐逼死了吉川一族的族长,奈良樱落作为姐姐的夫君狠辣了一点,将吉川一族灭门了。 就是这样的破事而已,有什么好讨论的。甚至还有人要在这件事上做文章。 这件事可做文章的点在于将吉川一族灭门的锅给谁的问题。 如果给姐姐,这件事就结束了。没什么好讨论的了,是主子在教训奴仆,有什么好说的呢? 但这和姐姐一向的做事风格不符,姐姐逼死吉川族长没人会有异议,但是灭门这件事不符合姐姐一贯以来给人的温和形象。如果有人以这件事为基点给姐姐泼脏水,那么就不好了。 所以在山中结衣这里,理所应当的将吉川一族灭门的事情甩给了奈良樱落,她需要保护姐姐的羽毛。她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是不是奈良樱落主导的,但是即使不是,奈良樱落也要背锅。 奈良樱落背锅后,麻烦就来了。 因为奈良樱落不能代表山中家,他在法理上不具备正当性,说白了在乡野豪族的眼里奈良樱落只是一个赘婿,凭什么主导他们这些乡野豪族的命运呢?于是他们就开始闹…… 他们闹的点不在于吉川一族是否活该,他们闹的点在于一个赘婿是否有灭豪族满门的正当性! 这件事能一直闹起来,山中结衣没有第一时间弹压有关系。山中结衣有自己的考量,因为旁系中的飞熊军中有很多中高层来自这些乡野豪族,如果强力弹压,她怕飞熊军会哗变。而且大战将起,她需要这些豪族的力量。 好嘛,她不管,没第一时间弹压,这件事还越闹越大了,其中有没有人推波助澜呢?有的,只是这个时候她没有心思去查。 她的处理方式是让奈良樱落的人和乡野豪族那些人直接对峙,她懒得管。 这些乡野豪族就直接找到了奈良鹿鸣,因为有情报显示奈良鹿鸣抓了谷川浩二的女儿谷川明日香。 于是这些豪族就将谷川浩二推到台前与奈良鹿鸣对峙,山中家则派人当中间人。 她原本的想法是奈良鹿鸣死咬着不承认,然后吵吵架,拖拖时间,这件事就好处理了,起码要拖到战争结束。然而奈良鹿鸣承认了,还将谷川明日香交了出去。 事情结束了吗?没有!谷川明日香在当夜死了。到底是谷川明日香被奈良鹿鸣毒害,还是有心人故意搞事,她没心思去查。但飞熊军内部却是颇有微词,一口咬定是奈良鹿鸣毒死了谷川明日香,因为谷川明日香被接走时已经精神萎靡。 原本这件事到此可以告一段落,但是谷川一族的族长谷川浩二去找奈良鹿鸣理论,不知何原因打了起来,然后被奈良鹿鸣一巴掌拍死了。 好嘛,谷川浩二一死,这件事又闹了起来。她在看情报的时候,其上的那一句:“奈良鹿鸣以秘术击溃了谷川浩二的身体,然后上前一巴掌将其拍死!”,这句话让其久久不能忘怀。她其实很想知道多大的掌力可以轻易的拍死谷川浩二! 这是昨晚发生的事情。 她看到这报告的时候甚至想笑。这可谓是求仁得仁,奈良樱落那边的人敢灭吉川一族满门,难道不敢动其他的豪族吗? 早上的时候谷川一族又派代表来求见,说是请她诛了奈良鹿鸣,为谷川一族讨回公道。 都什么时候了,要打仗了,谁有闲心管你这个破事? 她原本想将这些人再打发给奈良鹿鸣,但是想了想,奈良鹿鸣可能还真会将这些人干掉,然后谷川一族会找外援,继续来闹。这些乡野豪族互相联姻,看似弱小,但其实真用上力,也是让人不厌其烦。 她想了想然后派人将这件事交给了熏处理。在她看来,在奈良樱落的团队里只有两个女子处理内政,而奈良雪看起来不近人情,而熏贵族出身,曾经也统御过乡野豪族,应当更好处理这件事。 也可能是上次熏给她的印象很好,也可能是她一时兴起,但是将这件事交给熏,是她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因为熏不止解决了这件事,还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战争的走向。 此为其一。 还有一件事,是关于周防城为什么会那么容易被攻破,调查报告已经出来了。 总结起来只有两个字:“缺粮!” 而造成缺粮的原因是奈良樱落垄断了近乎所有城内正常的流通粮食,让城内人心惶惶,城内先于城外崩溃! 这份报告矛头直指奈良樱落。因为奈良樱落也近乎买了安云城一半的粮铺。如果给他时间垄断安云城所有的粮食铺子也不是不可能。 此为其二。 这两件事的矛头都指向了奈良樱落,造成了极为恶劣的影响。 昨夜开会的时候,旁系的山中大中还主张将奈良樱落叫回来,审问一番。这已经近乎在打她山中结衣的脸了。 因为奈良樱落不管怎么样也是她山中结衣的夫君,竟然用词审问,这不是在打她的脸嘛。 这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旁系那些人要让飞熊军守三山窄道,这是安云城外围的门户,这个时候这么安排,什么心思已经昭然若揭。 无非是想将奈良樱落逼回来,奈良樱落一回来,姐姐也会回来,这样所有人的压力都会一减。而奈良樱落的事情他们还可以给姐姐施压。 对他们来说,这样的危险时刻,他们其实骨子里还是想让山中里美回来,因为在固有印象中姐姐一直都是力挽狂澜的角色。姐姐力挽狂澜,他们的财富和势力乃至生命才能保全。 晚上下了大雨,雨势颇大,山中结衣望着大雨叹了口气,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听说山中康生已经去请姐姐归来了。 “姐,你会回来吗?” “姐,你不回来,我能力挽狂澜吗?我行吗,我可以吗?” 她望着窗外的雨幕出神…… 她未尝不想力挽狂澜…… 第186章 临战(三) 镰仓七年十一月十三日,阴雨天,刮西北风。 安云城自安云花贵的局开始,城内就冒出了一个不是职业的职业:采花大盗。 原先采花大盗的花指的是女人,但是现在还真就是字面意思,他们采的花是四季蔷薇,特别是那些屯了大量四季蔷薇的人。 四季蔷薇每天都在涨,可以等价于银子。与之相比女人算的了什么,有了花还愁没有女人吗?一朵四季蔷薇就能值一百多两银子。相比于原先的采花,这个新职业要体面的多。 那些能屯四季蔷薇的人多是有钱有势的人,为什么还会给采花大盗机会呢? 这是由四季蔷薇的本质决定的,因为四季蔷薇的储存没有银子方便,银子可以存在密室和宝库里,甚至是卷轴里,但是花是活物,而且异常娇贵,一个看管不好,枯萎了,凋谢了,那么连带着银子也跟着凋谢了。 很多屯了四季蔷薇的人甚至就那么堂而皇之的栽种在院子里,这给了采花大盗机会。 按照采花大盗的说法就是“嘿,地里长银子了!” 这种天生地养的银子不去取,那不是傻子嘛。 而于囤积四季蔷薇的人来说,守护四季蔷薇有两个问题。 如果找人看管四季蔷薇,就等同于找人看着一堆银子,会不会监守自盗呢?此为其一。 就算不会监守自盗,采花大盗来了,打斗中采花大盗拿花威胁,说要么我拿花走,要么我就把花都毁了,作为护花人该怎么做呢?作为花的主人又该怎么做呢? 护花人肯定不会搏命,也不敢搏命,因为花太脆弱了,随便拧一下花就没用了,逼急了采花大盗把花都毁了怎么办呢?只要拿走的不多,只要还剩下的多,大多不会拿采花大盗怎么样,花的主人也多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此为其二。 于是采花大盗就变成了低风险,高收益的行业! 因为这样的逻辑,采花大盗兴盛了起来,其中不乏炒花失败破产的忍者和剑客,这让许多投资四季蔷薇的投资客头疼不已。 这个逻辑摄水城的水月希灵也感受过,她院子里的四季蔷薇就被下人挖走了,她能找谁呢?她难道要与下人争利吗?她只能笑笑,很无奈的。 对于大部分的忍者和剑客来说,只要能抢到花就能一夜暴富,这种诱惑太大了,于是在每一天都有无数人甘于铤而走险。 这种事山中家怎么可能不管,最开始是白天的时候到处抓人,有些实力不错的就撵着他们跑。于是这些采花大盗收敛了一些,白天睡觉,晚上采花,算是给山中家一个面子。 但是山中家也不打算放过他们,只要晚上有人呼喊采花贼,山中家的军队就举着火把到处抓人。这些军人平日里抓贼人都是死气沉沉的,但是抓采花贼的时候却宛如一个个饿狼,嗷嗷叫的,兴奋的表情都写在脸上了。 开玩笑,只要抓住了采花贼,就会一夜暴富。抓到采花贼上交?不可能的,就地打死,花是不可能上交的,那都是当晚犒劳兄弟的酒菜钱。军中兄弟,当得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于是每个夜晚都在上演着护花人,采花贼,抓花军,三者之间的博弈,自安云花贵这个局开始,晚上特别的热闹。因为这三者其实是可以互相勾结,互相变换身份的,游戏从简单的猫鼠游戏变成了猜身份的对赌游戏,特别有意思。 柳生家的柳生剑六就是一个采花大盗,他这段时间没少赚,上次砸盘的时候,他收到风声,可谓是狠赚了一大笔。 柳生家原先派给他的任务是潜伏在山中家,收集情报,伺机而动,而他一直都在忙着采花,收集情报?收集个锤子!你要问他山中家的情报他一无所知,你要问他四季蔷薇的价格走势,他能给你画一个折线图,甚至能给你说出天花乱坠的理论出来。 柳生剑六其实本质上就是一个投机主义者,上次柳生剑八与奈良樱落决斗就可以看出来他的鸡贼。 柳生家九大剑豪,剑一到剑九的数字可不是代表着师兄弟入门的早晚,而是切切实实的代表着实力的高低,柳生剑六的实力是要比柳生剑八高的。 但是那场代表着柳生家荣耀的决斗却是柳生剑八上的,按道理来说应该他上,但是他嘴上说是为了柳生剑八扬名天下的理想,实际上呢心里在骂柳生剑八蠢。 他加入柳生家无非是想过的好一点,可没想着去卖命,所以赚钱才是首要的。他以为这次潜伏时间会很久,他可以在安云城逍遥一番,哪知道柳生家很快就联系到了他。 因为柳生家和奈良樱落的矛盾,已经变成柳生家和山中家的矛盾,所以在安云城大战将起的时刻,柳生家当然要来搞事。 于是理所应当的,柳生剑六见到了柳生剑五! 在一间民居之中,柳生剑五看到衣着华丽的柳生剑六大感诧异:“你最近混的这么好吗?你这衣服的材质都要赶上家主了。” “这件衣服才一百多两银子而已,你这么大惊小怪的。”柳生剑六说着将腿翘起,搭在桌子上,用鞋底对着柳生剑五。 “一百多两……?!”柳生剑五嘴张的宛如要吞一个鸡蛋,他刚要感叹一番,后见柳生剑六不屑的样子,顿时大怒:“你这没大没小的东西,你见到我一点规矩都不懂吗?” 九大剑豪之间等级森严,位次高的可以命令位次低的,原先规矩设定的时候就是想让他们内部斗争,然后不断变换名次,每个名次能在柳生家获得的资源都是不一样的。 这时柳生剑六才收起脚坐正身体:“老五,你要明白,你能一直稳坐第五不是因为你强,而是我不想出头,我们之间那么多次比试,你看不出来吗?别和我搞这一套,装鸡毛啊你。” “没错,我们半斤八两。但你一直没有把握赢我,尽全力,你我都容易受伤,而你更怕受伤,不是吗?你胆子比我小,你当老六,理所当然!”柳生剑五哼笑一声。 “老五,你看这是什么?”柳生剑六笑笑,展示了自己的剑。 柳生剑五拿起剑,轻轻一拔就知道这是把名剑,他顿时兴奋道:“你哪来的?” “当然是买来的。”柳生剑六笑道。 “名剑可是极为贵重的,你能买得起?是你缴获的战利品吧。这剑品相不错,不是凡品。”柳生剑五有些羡慕。 “老五,在柳生家,想获得一把品相好的名剑可是极难的,你为柳生家立了多少功劳了,无数次死里逃生,获得的也只是一把品相不好的名剑,而我这把可是铸剑世家松平一族所铸的名剑。”柳生剑六说到这里,话锋一转;“这把剑,我送你了。” “什么意思?”柳生剑五当然想要这把剑,但是他不知道柳生剑六想干什么,他了解柳生剑六,这家伙一肚子坏水,就是一个老六。 “剑九,剑八,已经死在了奈良樱落手里,剑七最近也死于任务中,而现在我的位次是最低的,你来安云城可不是来玩的,有任务,那我,可就是炮灰了。”柳生剑六哼了一声:“如我所料不错,上四位的人有人也来了吧,想给山中家点颜色,只是你我,怕是不够看,换句话说,这次,你我都是炮灰。” “你想说什么?”柳生剑五皱眉。 “这次谁来了?”柳生剑六逼问道。他这是要以下克上了。 “我可以告诉你,但你这剑归我了。”柳生剑五也不傻,他如是说道。 “本来就是要送你的,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柳生剑六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让柳生剑五一愣。 柳生剑五将剑抓在手里,慢悠悠道:“这次,除了剑一,都来了。” “剑二,剑三,剑四,都来了吗?”“那我们可以确定是炮灰了。”柳生剑六思索了一番,咬牙,心一横道:“我们用计,坑死他们怎么样?” “你想背叛柳生家吗?”柳生剑五吓的一下站了起来。 “大胆!” “你想死了吗?”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就凭你这句话,我现在就能诛杀你。” “我对家主忠心耿耿……” 柳生剑五站起身来,大骂着柳生剑六,他是因为忠心骂的吗?不,是因为恐惧骂的,因为自他记事以来,背叛柳生家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他站在道德制高点准备大骂的时候,忽然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柳生剑六不声不响的将一堆银票推到了他的面前。 “老五,我拿你当兄弟,这里不多不少,足足一百万两银子,你干还是不干?”柳生剑六一边弯腰俯身推银票,一边藏起来的手已经握住了腰间的剑柄。 “我为柳生家卖命,家主对我有如再造之恩,我对家主也忠心耿耿,我的命也是家主的……”柳生剑五还在滔滔不绝的讲,见柳生剑六要收回银票,他却一把按住了他的手,“我的命是家主的,但这一百万两足以买我的命了。” “说吧,你想怎么做?”柳生剑五笑的很不好意思,他一边数着银票,一边头也不抬的问。 “其实也不一定要杀他们,只要我们不成为炮灰就好。”柳生剑六还知道安抚柳生剑五忐忑的心,只有这样他才能心安理得的站在他这一边。 “你知道我这些钱怎么赚的吗?你听说过采花大盗吗?”柳生剑六笑着问,他很满意柳生剑五的反应。因为柳生家对他们很苛刻,九大剑豪前四之前才能享受巨大的资源,之后的都得拿命去拼。这在柳生家看起来很公平,但是于这些当事人来说并不公平,他们心底其实都有怨气。他虽然叫柳生剑六,但其实根本不是柳生家的人,也不姓柳生。柳生家不信任他们,理所应当求仁得仁,他们亦不信柳生家,只是迫于形式忠诚而已。 “这采花大盗,这么赚钱吗?搞的我也想干了。”柳生剑五感叹道。这手中的银票太过厚重,太过震撼了,他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现在不行了,山中家已经改了模式,现在他们都手拿四季蔷薇的评级证书,其上有编号,可溯源,抢了也不好出手。”柳生剑六无奈道:“市面上存的花越来越少,不好抢了。” “那岂不是做不了采花大盗了,真可惜,果然发财还得看运气和时机。”柳生剑五叹道。 “未必,现在存花多的地方,只有两处,一处是山中家的认证处,一处是城外的蔷薇山,这两处都有重兵把守,蛊惑剑二他们去,他们根本不可能上当,所以我们假意接下这个危险的活计。我们阳奉阴违就可以了。” “然后告诉他们每天名额抽奖处都有大量的现银被送往学堂,而那里根本没有人守卫,风险低,收益高。” 柳生剑六如是说道,这套方法他已经在心中计算很久了。 “这么好的事,我们为什么不做?”柳生剑五诧异道。 “太明显,看起来太容易了,我反而有点害怕。”柳生剑六叹道。他不是没打过主意,甚至一路尾速过那些学生,一路也没发现有什么保护他们的人,但是基于剑豪对危险的直觉他没有动手, “你想让剑二他们投石问路?如果有危险就坑杀他们,如果没有危险就想办法分一杯羹?”柳生剑五也不傻,很快就明白了老六的计策。 “可是他们会上当吗?”柳生剑五又问。 “有人会见到银子不动心吗?我会分出一些银子给他们,带他们花天酒地,把他们的贪欲勾起来。他们就算有所顾忌,但是一旦大皇子和山中家打起来,城中必乱,他们一定会去浑水摸鱼的。”柳生剑六笃定道。 “万一他们死了,事后我们怎么办?叛逃出柳生家吗?”柳生剑五心中有忐忑。 “他们死了,我们自当顺位,到时,你为剑二,我为剑三,这不好吗?”柳生剑六冷笑道。谁说一定要努力练剑才可以提升位次获取资源呢?要知道前四的资源那么好,很容易就造成强者愈强,弱者愈亡,想下克上太难了。那么就只能换个规则坑死他们,自当顺位。 他们在算计剑二他们,但是在剑二他们心中剑五和剑六只是两个不入流的货色,以有心算无心哪有不成之理呢。 …… 如今这个时候,安云城中如柳生家剑客这样想着浑水摸鱼的人,可不在少数,当大战起,原有的规则束缚松绑的时候,乱象也就来了。 第187章 上兵伐谋(一) 镰仓七年十一月十二日晚,大雨倾盆,洗刷着周防城内的血腥味。 城内不时有军士冒着雨在搬着尸体,但更多的人则是如蝗虫过境一般在搜寻着城内的粮食。 周防城能被这么快打下来在意料之中,原本想着打下周防城之后补充一下军粮就可以打下一个城市,哪知道富有的海滨城市周防竟然缺粮。 在周防城的城主府内,大皇子醒湖带着他的班底在开着会议。会议的主题则是下一战打安云城。 会议室内没有点灯,所有人都只能看到彼此之间的轮廓,大皇子坐在上方首位,即使没看到他的表情,其他人也能猜到此时的大皇子脸色是极为阴沉的。 他不先开口说话,其他人也不好开口,都在等。 “我原先的计划是打下周防城之后,以周防城为基点,如一把尖刀插入安云城。而周防城是我的粮仓,现在你们竟然告诉我周防城缺粮?嗯?”大皇子的声音很不耐烦,很不爽。 “说来,您可能不信,周防城的粮食都换成了这个。”军师麻布右手打了一个响指,顿时手中尖窜起一朵小火苗,在小火苗闪动的光芒下,他的左手拿着一朵娇艳的花。这朵花正是四季蔷薇。 “这不是四季蔷薇吗?我记得这是安云城独有的花,我还缴获过不少,听手下们说这花现在女子很喜欢,我就赏给手下了。”陷阵营的统领吉田勇疑惑道。 “现在这花就代表着银子,说来好笑,我们一路打来,见到过很多次这样的花,但是都当一些杂物扔掉了。这花现在可值钱的很呢,如果是品相一级的,值两千两银子。”军师麻布非常耐心的和众人解释了这朵花现如今有多么火热。 “什么?你没逗我,就这一朵花,凭什么值这么多钱?”吉田勇疑惑不信之余,又有点后悔,他这几天可没少见这些花。难道他的儿郎们故意诓他,想发财? 军师麻布起了这个头之后,众人就开始了滔滔不绝的讨论四季蔷薇了,席间多有欢笑声,大皇子不说话就那么看着,良久他才哼了哼嗓子,原本嘈杂的声音,随着他出声,瞬间寂静。也难怪,就算这花是天价,于大皇子来说都没有意义,他是皇族,要的是天下。 “因为周防城内没有多少对我们有用的东西,所以我们也没办法休整很长时间,我们很快就会对上幕府守护十三守护之一的山中家,这一战对我们很重要,要打出气势,你们有什么想说的吗?”大皇子沉声问道。 “如果山中白还在,那么内外夹击之下,安云城如探囊取物,现如今可能会面临一些麻烦。”军师麻布笑着说道。因为情报的滞后性,他并不知道山中白是怎么死的。他的笑容显示了他的心理,他从未将山中白看在眼里。 “山中白那个家伙已经透了山中家的底,就算现在的布防图已经变了,打他们,也是小菜一碟罢了。”陷阵营的吉田勇总是这么爱发言。 “山中白的暴露,和山中里美不无关系,这个女人,不简单啊。如果直面对上,像打周防城这么容易,我看不可能了。”先锋军的茂凯想说不要那么轻视对手,毕竟怎么说也是幕府守护之一。 “这个倒是不用担心,最新的情报,山中里美和她的便宜夫君奈良樱落同时消失在城内,听说是去郊游了,现在主持山中家大局的是山中结衣。这个人不服众,刚上位的时候还遭遇了逼宫。如果前线惨败,遇到压力,她定掌控不了局面。不过关于幻卫的情报,我这里一无所获,这才是值得我们尊敬的对手。”情报部门的负责人明智如是说道。 “老幻卫确实是值得尊敬的对手,这是山中家的立足之本,是劲敌!”先登军的统领高桥沉声说道,他的话语中有着浓浓的敬意与战意。 “所以你们准备怎么打?”大皇子又问。 “一路平推即可,山中家的野战兵只有九万,我们有四十七万,杀他们如杀鸡!攻城或许有点麻烦,但也无伤大雅,最多一天,拿下。我想最麻烦的是攻城后的巷战,估计要打几天。”黑暗中斩将军的统领新井不屑的挥着手,作出斩切的动作。 “军师,你怎么看?”大皇子漫不经心的问道。 “上兵伐谋,其次攻城,我觉得有必要探探山中家的虚实。”军师麻布笑道。 “说说。”大皇子慢悠悠的问。 “各位将军先备战一日,我会派出特使去山中家,并言明我们的目标是幕府,无意与山中家纠缠,只是想借道,让他们不要不知好歹。如果他们同意了,那么打不打的决定权就在我们,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如果他们不同意,也让对方内部的求和派动摇抵抗的信心,于我们有利。此为其一。” “其二,这四季蔷薇如今既然这么值钱,那么就有必要攻敌之必救之处,我已查到山中家的一处荒山上有一山的四季蔷薇,可以攻此处,引山中家的兵出来野战!” “其三,找周边的石见城和出云城要粮食,我们要打闪电战,最好是快速拿下山中家,一路突袭到镰仓。沿途能要粮食的要粮食,要钱的要钱,这些后勤决定了我们能打多远,打多久。” “其四,能一路平推最好,不能平推,也不要陷入苦战,我们需要保留实力,最好不要与山中家死磕。城内的探子也可以适当动起来制造一些混乱,其他与山中家有仇怨的我也有联系,山中家这么大的肥羊,我肯定很多人都会有兴趣的。” “那就这么定了,各位去准备吧,军师留下。”大皇子用淡淡的口吻说道。 …… 各个统领鱼贯出了会议室,从始至终只有两个人一句话没有说。这两个人分别是夺旗营的俊太以及斥候军的赤沙绿茶。 俊太不说话是因为他向来沉默寡言,连军功都不屑争抢,但打仗尤其凶猛。而赤沙绿茶不说话是因为他没有资格说话。斥候军的战斗力虽然很强,但却是忍界罪人组成的军队,这里没人看得起他们,一直都定位杂牌军的炮灰作用。虽然这支军队自建立以来就屡立奇功!特别是攻城的时候,斥候军向来是主力。因为对于赤沙一族来说,就没有攻不破的城池。 等人都走远了,赤沙绿茶回头望向了刚刚的会议室,他其实有话想说的,他也有很好的打法,只是他知道说了也没用人会重视,还不如老老实实的执行命令,为了家族,他愿意做任何牺牲。他的眼神里有浓浓的不甘与不屑。他不甘于现在的地位,更不屑于所谓精锐四军的骄傲,于他而言,这些人才是杂牌军。一直以来,他们斥候军打完了最难啃的地方,既打炮灰又打精锐,往往他们已经确定了优势,这精锐四军才出动,这些人一直都在捡军功,凭什么在他面前摆谱?他有满腹的牢骚,却一个字都不能说。 …… 黑暗的会议室内,大皇子问军师麻布:“这一战如果有变数,你觉得会是谁?” “山中里美,奈良樱落。”军师麻布说出了两个人的名字。 “山中里美以一女流之辈,让腐朽的山中家重新焕发生机,力挽狂澜,这样的奇女子本应归顺到本皇子麾下,可惜竟嫁给了奈良家那个不入流的次子,挺可惜的。”大皇子一向自视甚高,眼高于顶,怎会看上自愿脱离世家身份的奈良樱落呢? 大皇子表达了自己的态度,这个时候军师麻布就应该贬低一下奈良樱落,但是军师麻布还是没忍住直言道:“能用一朵普通的四季蔷薇就掌控周边经济命脉的人看起来还是有些本事的,还是不能小看。” “作为守护次子,不想着光大门楣,竟写书妖言惑众,如今入赘山中家,行下九流的商人之事,这种人定无大志向,军师不用太过在意。”大皇子用一句话将奈良樱落就定了性,军师麻布也不好说什么。 “那么,大皇子认为还有谁值得注意?”军师笑着问。 “山中家旁系的山中康生,此人我在京都时打过交道,是个人才,在京都也有些影响力,本皇子素有爱才之心,城破时勿要伤其性命。另外派使者的时候可以对此人许以重利,如果他能叛变山中家,以他在山中家旁系的影响力,山中家将不战自溃。”大皇子以上位者的姿态吩咐道。 “是。”军师麻布只能点头称是。 “另外老幻卫得提防,老幻卫不出,我们的精锐也不要妄动,让斥候军和先锋军上。” “是。”军师麻布再次点头。 “我乏了,你好好想想细节,希望两天之后,我们能在安云城开庆功宴,我已经等不及见到山中里美这样的奇女子跪在我面前了。” “是!”军师麻布站起来,在黑暗中朝大皇子鞠躬。 大皇子的军队规矩繁多,等级森严,这可以让人令行禁止,但也可以让人感觉到压抑。 军师麻布站在原地,等大皇子走远了,他才直起身子。他打了个响指,顿时就有火花自指尖蹦出。 他不断的打响指,就不断的有火花在他的指尖明灭。伴随着火光的一闪一闪,显现出的是他苍白的脸。 “作为谋者,我怎不知你的智慧,我亦爱才,只可惜大皇子看不上你。那么你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军师麻布连声咳嗽。他没有私心,他希望大皇子能网络天下人才击败幕府,结束乱世。 大皇子阵营中的将领因为山中白的泄密,现在都知道山中家外强中干,所以都没将山中家放在眼里。只有军师麻布在制定策略的时候慎之又慎,考虑很多可能发生的事情。他是大皇子一路以来势如破竹的保证,核心中的核心,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 第188章 浑身是胆(一) 镰仓七年,十一月十四日下午,天虽阴但无雨,偶有一点凉风。 山中里美这一觉一直睡到了下午,她拉着奈良樱落陪着他睡,她醒的时候,奈良樱落还未醒。 这两人已经熬了很久了,都太累了,这两人沾上床就睡着了,但两人睡的都不算深。 她披头散发的坐起身来,用手敲了敲自己的头,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忽发现奈良樱落睡的比较远,天冷了,他又没盖被子,她看着他,半响,她爬着朝他的方向去。她穿着单薄的衣服,拿着被子,小心的朝他身上盖去。 这一盖不要紧,她才刚将被子的一角搭在他身上,他就动了,几乎是瞬间的本能,他拿起放在一边的剑,抽出,横在了山中里美的脖颈间。 他的动作一气呵成,非常的快。 这是奈良樱落的本能,梦中杀人。 她亦有反抗的本能,只是她手抬起的瞬间,她放弃了,她宁愿被伤,也不愿对他出手。 山中里美并未躲,剑在离她的脖颈间有一些距离的时候停住了。因为奈良樱落醒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奈良樱落盯着她半响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想说声抱歉,山中里美几乎是瞬间就轻笑出声:“你啊,太紧张了吧,还没打仗呢。” 她这笑掩饰了她眼底的黯然,这黯然一闪而过,很难被人捕捉到,但是奈良樱落看到了。 “我不知怎么就睡着了,事实上现如今我们的位置已经暴露,两个人都睡着是很危险的。”奈良樱落只得岔开话题,他明白这个时候越是解释越不好,两个默契的当没发生过刚才的事情。 山中里美可以当做没看到,她可以压抑心中的不快。 奈良樱落也可以当做没发生,他可以掩饰心中的内疚。 这两种情绪看起来很容易做到,但其实很难,又彼此默契,就更难了。 山中里美知道他不是故意的,如果执着于此,反而会落入下风,因为他一时改变不了,那么不如留着他的这份愧疚,以作他用。 奈良樱落知道她不想提,那么他也能忍住不解释,无意间的伤害,说什么其实都显得多余。 山中里美将被子盖在他的身上,“天凉了,我们家贫,只有一床被子,夫君,还是和我一个被窝吧。” 她仅用这一句话就缓和了气氛。 奈良樱落闻言一愣,转而笑问:“你不回去主持大局吗?你那堂哥都急成热锅上的蚂蚁了。” 他说话的时候,小心谨慎的用近乎能藏起来的心情,慢慢的将剑收起,然后假装藏在身后,而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山中里美假装偏过头。 等他藏起剑,她才转头看着他,露出自信的笑容:“我已经身在前线了,何必回去呢,在城内唯一需要解决的问题是后勤,而山中家就算后勤一团乱,你的人也能主持大局吧,如果我没猜错,奈良雪已经回了安云城。至于城内的守军,本来就是我的嫡系,我有办法控制他们,他们只要做好他们份内的事情就好了。” “现在的问题是,如果执行我们的战略目标,人手还是太少了。你刚组建的军队能上战场吗?”山中里美故意如此说,其实是在给奈良樱落弥补她的机会,她终究不能完全释怀,她怎么会不知奈良樱落的人派不上用场呢,只是为了她自己的心,为了他的心,她不由自主的说了这番话。 这既是为自己不甘的心,也是在给奈良樱落台阶下。 “等等吧,佑助带着剑客们应该已经来了村里了,我的主力现在是奈良花酒在训练,能不能上,得看奈良花酒的个人能力,但其实,我们还能捡到一些人手。”奈良樱落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道。 “现在哪里还能变出来人?于我们的战略来说,人当然是越多越好。”山中里美本来只是随口说说,但看奈良樱落说话的语气,他貌似有准备,所以她感觉很诧异。 “周防城的人是被打散了,不是被歼灭了,如我所料不错,有一些队伍会往我们这个方向过来。”奈良樱落直言道。 “这些队伍被大皇子的军队打的抱头鼠窜,一路过来也是如盗匪一般行径,毫无纪律性,这些人还能打吗?”山中里美对这些残兵败将并不能看的上。 她说完见奈良樱落意味深长的笑,她没好气道:“这些人如盗匪一般,漫山遍野都是,收拢他们也需要调集人手,现在,我们有那个时间吗?” “这些人已经被吓破了胆,收拢他们,我们现在的人手就够了啊。”奈良樱落说着指了指山中里美。 “我们两个?”山中里美指了指自己。 “加上这个村的村民,以及佑助带来的几十个剑客,差不多了。”奈良樱落自信的掰着手指数着。 “这些被打散的有如盗匪一般的军人有多少?至少也是几千人,甚至过万吧,这些人是人不是猪,就是几万头猪,漫山遍野的抓都抓不过来,我们就先不提打不打的过的问题。”山中里美刚睡醒她的脑子虽然没清醒,但是她觉得奈良樱落在说梦话。 “你难道没想过,只要我们打出旗帜,他们就会投降等着收编吗?”奈良樱落反问。 “这种概率有,而且很大,但是风险也很大啊,这个时候了,你还敢赌?”山中里美挑眉说道。 这个时候奈良樱落掀开被子,下了床,他披上外衣,点头说着:“风险是很大,但成功的可能性也很大,而且于我们现在的战略目标有好处,那么就值得去做嘛。” “你还真是勇啊。”山中里美被他气笑了。 “只是想为我们联手的这一战多增加一点胜率而已。”奈良樱落解释道。 “如果没成功呢?”山中里美问。 “要是我被围了,你就得保护我了。”奈良樱落理所应当的说道。 “你要拉着我一起冒险吗?”山中里美挑眉问。 “你我自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啊!”奈良樱落不露怯,感慨道。 “那我就舍命陪夫君了。”山中里美原本想假装生气的,但他听到他说的话还是噗嗤一声笑出来。她一直以来的所求,就是他刚刚随口说的话。 …… 晚上,在布满杂草的土堆上,几十个剑客以及一百多村民躲在草丛后,等着什么。 这土堆大概两层楼高,宛如一座矮山。 若不是这些剑客赶鸭子上架,这些村民还真不敢来。佑助和他们说,有一伙流窜的盗匪要路径此地,要想保护自己的村子和土地,得拿起自己的武器阻止他们。 这些村民有勇气去打盗匪?别开玩笑了,他们只是迫于无奈,现在这些剑客在他们心里代表着曾经吉川老爷的位置,他们不敢反抗的,他们拿着镰刀和锄头的手都在颤抖,好在大部分村民都没拿什么武器,拿的都是一些乐器,锣鼓居多。佑助也声明不要他们上去搏命厮杀,他们才敢跟来。 因为是阴天,天黑的很快,此时天刚黑,就只能看到彼此之间的轮廓了。 “来了。”佑助低声说道。 奈良樱落扒开杂草,往外看,看到土堆下的道路人影幢幢,一直绵延到几公里外,扫了一眼就知道来了不少人,宛如赶集一般。 “好家伙,这么多人!”佑助握紧了手中的剑,他亦有点紧张了,他也觉得师兄奈良樱落的策略太过冒险了。 “这大概有好几万人吧,能吃的下?”山中里美蹲在奈良樱落身边,她朝下看,发现这些人的队伍散乱不堪,一个个低着头,失魂落魄的,但人也太多了。 “这些人已经吓破胆了,不用怕。”奈良樱落此时站了起来。 他挥了挥手:“开始吧。” 随着他的挥手,村民们卖力的打起鼓来,敲起锣来,在这寂静的夜晚这声音极大,吓的矮山下的人一颤,他们抬头看向了土堆。 佑助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奈良樱落单手指天,“雷遁,闪电。” 天空轰隆一声,一道闪电划过他们头顶的天空,短暂照亮了矮山周围。 随着闪电的照耀,佑助带头站起,他带着的剑客也从草丛中站起,他们没有拔剑,而是一个个的竖起高大的旗帜,这旗帜正是山中家的家徽! 佑助带头卖力的挥舞着。 顿时土堆四周稀稀疏疏的一个个的竖起了旗帜。 土堆下的人看到山中家的旗帜一瞬间一个个的后退,更有甚者已经跌倒了。 “他们要跑!”山中里美低声道。这些人虽然被吓到了,但是若是跑了,真是抓不住。 “这么多人,往哪跑!”奈良樱落随口回了一句,接着大声喊道;“山中家铁壁军在此,投降者不杀!我再说一遍,投降者不杀!” 矮山下的人原本准备跑,但是好像听到了什么,停下脚步。 “周防城的青阳一族还有活人吗?出来说话!”奈良樱落再次喊道。 第189章 浑身是胆(二) “青阳一族还有活人吗?出来说话!”佑助重复这句话,他因紧张,扯开了嗓门喊的,几乎声震四野。 奈良樱落背着双手居高临下的看着山下的黑影重重,黑暗中那些人做出左顾右盼的动作,并未有青阳一族的人站出来。 “坏了!”山中里美嘀咕一声。她料想过的最坏的情况发生了,如果青阳一族还在,或者说青阳一族还掌控着这支队伍,那么局势就是可控的。 因为青阳一族是贵族,他们讲规矩,只要他们还控制的住这些人,叫上来,聊聊,这些人就可以顺利收编了。怕的是青阳一族已经失去了对这些人的控制,那么这些人就会变成流匪,这些人什么都做的出来。 或许有青阳一族的人混在这些人中,或许可以控制一小部分人,但是在局势失控的时候,一切都无法预测,什么都可能发生。这些人为了生存什么都做的出来,烧杀抢掠都算小事。 “这是好事,证明他们是一盘散沙,这太好了。”奈良樱落低语。他脚步微动,竟要下去。他的观点与她完全不同。 “风险很大,太冒险了。”她用手拉了拉奈良樱落的衣角,但是奈良樱落已经走了下去。 奈良樱落摇头,跳下了矮山,他一个人朝着黑暗中几万人的队伍而去。连佑助想跟着都被奈良樱落拒绝,他独自一人走向了人潮,孤独又倔强。 这些人宛如一堆干柴,稍不留神就会被点着,奈良樱落就是那个火星。火星碰到干柴要想不起火,这火星得慎之又慎,一旦火焰起,这火星就会被吞噬。 他背负双手,一副傲然的态度,踩着泥泞的路,不快不慢的接近那些黑影。 气氛寂静,奈良樱落不说话,连山野间的虫子都不敢吱声。 随着奈良樱落前进,那些黑影开始慢慢退却,他们几万人竟因一个人的接近而产生了压迫感,他们甚至冷汗直流。 终于有一个人忍不住了,他率先开口。 “这个时候还有什么青阳一族?你是山中家的谁?”一个满身是伤的忍者大声质问道。 “喂,我问你话呢,你听没听见?”这忍者又提高了声调来掩饰他的心虚。 奈良樱落未回答,他不紧不慢走到他的面前,按住他的肩膀,单手用力直接将其按的跪在地上,“我的名讳是你能问的吗?” 他一动,周围的人几乎瞬间就将其围住了,一个个的眼神在黑夜里发着光,宛如饿狼一般。 “敢动,我就屠了你们,你们不知道你们现在所站的土地是山中家的土地吗?”奈良樱落环顾四周,他在以势压人。 “你算什么……”被他压着跪地的忍者起身要反抗,在他结印的当口,奈良樱落看都没看,拔剑一斩就剁了他的手。 那忍者顿时惨叫起来,随着他的惨叫,周围围住他的人同时后撤,他们本就被大皇子的军队吓破了胆,现在在听到这惨叫声,勾起了他们不好的回忆。这些回忆击碎了他们的虚张声势。 这是一场心理博弈的对赌。他要以上位者的姿态以势压人,那么就不能解释,不能被侵犯,要强势到让所有人恐惧。 以此逻辑,杀人不如伤人,因为杀人在黑夜中看不清,但是伤人时那人痛苦的惨叫在这黑夜中却能传播出去很远,因为看不清,可以听的见,听见了就有了想象空间,而这想象的空间增强了恐惧的力量。想象越深,恐惧越深。 他不管那惨叫的忍者,提着带血的剑,自顾自的往前走,他每走一步,周围的人就退后一步。这些人神经紧绷,一个不好就容易引起情绪崩溃,只要情绪崩溃有人忍不住出手,那么人从众的心理就会不管不顾的同时出手,奈良樱落就会被淹没。到那时这些人就再也无法收编,局面也会失控。所以奈良樱落看似随意走的每一步,都是心理的博弈。每一步落脚的虚实都要踩在这些人的心跳上,要让他们恐惧,又不能让他们崩溃,还不能被看出他自己的虚张声势,这可不容易。 “这里谁能说话算话。”奈良樱落感觉差不多了,他停住脚步,环顾四周,冷声道。 “这几百人听我的,你想怎么样?”一个统领模样的人有气无力的站出来,他伤的很重,在黑夜中他的动作神态演化的影子看起来十足的谨慎。 “你们现在已经等于入侵了山中家的领地,我本可以驱逐你们出去。但是山中家大小姐山中里美大人向来体恤御家人的不容易,你们当中原先是周防城精锐的可以留下来,加入山中家军队共抗大皇子。你们,有没有兴趣?” 奈良樱落说话具有保留性,他明言要原先周防城的精锐,而不是要收编所有人,为什么? 因为他要分化这群人,他要给其中的某些人编织幻想的牢笼,原先是精锐的就会自主和原先的普通军队拉开距离,而原先的普通士兵则会有聪明人冒充精锐。 因为很难证明一个普通军士到底是来自精锐部队还是普通部队,内部一乱,就不会团结。 这就像是在狗群里丢了一颗肉,让他们抢肉,他们就不会攻击你了。 果然,随着他的话出口,那些原先围住他准备出手的忍者们都不由自主的放下了,一个个发出喜悦的声音:“山中家要收编我们,这,太好了呀。”“都饿了好几天了,可以饱餐一顿了。”“可是人家只要精锐啊……” “还真巧,我这几百个兄弟都是周防城的精锐。”那统领模样的人带着笑容说道。 “对对对,我们是精锐。”一个个士兵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 奈良樱落心底嫣不知这些人在说谎吗?如果不让这些人自己觉得占了便宜,他们怎么会自己走入幻想的牢笼,束手就擒呢? “好,既然是精锐,就要有精锐的样子,重新编队,一点军容都没有。”奈良樱落假装呵斥道。 那统领模样的人虽不一定是精锐,但一定是人精,他能听不出来奈良樱落准备收留他们了吗?于是他大声喊着:“弟兄们,给他们看看精锐的样子,我们虽然败了,但是要有精锐的样子。” 他几乎是打了个手势,喊了个口号,周围几百个人瞬间就开始编队,整齐划一了。 “我叫光谷,原先是……”光谷正要编一下自己弟兄们的番号,奈良樱落摆摆手,“不用说了,带着你的弟兄们,告知后面的人,我的要求。我要看看到底有多少人是精锐。” “是!”光谷虽然伤的很重,依然强打精神行了一个军礼。 顿时场面嘈杂起来,光谷带着几百人边跑边宣传,这些人不止被吓破胆,也饿了好几天,很多人都带着伤,一副无家可归的流浪狗模样,听到山中家愿意收编他们,他们高兴的声音隔着很远都能听到。 …… 矮山下的情况,矮山上看的清楚,山中里美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佑助则是手握紧了腰间的剑,他的手心都是汗。要是师兄奈良樱落被这么多人围了,他冲下去能不能救人?他一点信心都没有,要不是山中里美在他旁边宛如定海神针一般,他早就绷不住了。 在他胡思乱想的当口,他发现矮山下的情况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原先在黑暗中散落在四处,完全无组织无纪律的军人们竟然开始汇聚,一个个的竟然排成了整齐的军容。 只不过大概一刻钟的时间,那些宛如赶集一般散落在四处的影子们整齐划一的排起了长队。 这些人其实都饿了很久了,但为了被收编,都强打精神冒充精锐。 “你告诉我,你们这些人都是精锐吗?”奈良樱落站在队伍前,他的面前已经站了十几个小团体的首领,也可以说是他们的代表。他们低着头,一个个的冒充精锐,早已汗流浃背了。 他们因为感觉冒充精锐占了便宜,心理处于弱势,于是奈良樱落的心理就处于强势。这些人加起来有好几万,但是都畏惧于山中家的权势,渴望被山中家收编,人数虽多,但都是乌合之众,可用幻想牢笼捕获。 于是很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奈良樱落一个人训话好几万人。这好几万人竟然没有一个人敢抬起头来直视奈良樱落的眼睛,尽管这是处在黑暗中,这些被大皇子吓破胆的军人,哪里有半点精锐的样子,就算原先有人是,现在也不是了。 这些人被奈良樱落强压下,这十个小首领开始互相指着其他人说其他人不是精锐,开始互相检举。奈良樱落需要知道真相吗?不需要,只要他们互相检举,他们开始不团结的刹那,那么他的势就能达到最大。他的势越大,权就越盛,这些人就可以全部被他的幻想牢笼捕获。 “好,都是精锐是吧,精锐就该令行禁止,你们现在既然加入了山中家,就该听我号令。现在你们原地休息扎营,我会派人取一些粮食过来。” 奈良樱落说完之后,见这些人长舒口气,还压抑着大喜过望的心情,他嘴角一勾,喝道:“光谷何在?” “属下在!”光谷很上道。他即使饿的前胸贴后背,又满身是伤,但还是中期十足的应着。 “从现在起这支军队就归你管。”奈良樱落说着,看了一眼焦急的各小团体首领们,“至于你们,则为小队长。若有立功,则升为副将。” “若光谷犯错,你们指出来,光谷就会下台,当然你们随后也可以独自来找我毛遂自荐,我这人最看重的是人才。” 奈良樱落这些话中埋藏着幻想牢笼的钩子,这些人敢吃就敢中,求仁得仁。 见这些人点头称是,他才点头。 “不知大人尊讳?”光谷小声问。 “奈良樱落。” “原来是姑爷,属下失敬!”光谷先是倒吸一口凉气,接着兴高采烈起来。开玩笑,跟了姑爷,以后可能就是嫡系了,他能不高兴嘛。任何时候,幻想总是权力的基础。因为幻想所以相信,因为相信才会给予奈良樱落权力。 奈良樱落原先说权力的本质来自于相信,但相信大多来自于幻想,而幻想具有自发性,利己性,这是权力最普遍的范式。 “你认识我?”奈良樱落假意问。 “山中里美的夫君,奈良家的次子,山中家的财神爷,您的大名,如雷贯耳,我还参加过您的婚礼,可惜身份低微,只能在外围喝些薄酒,未能见到大人样子,所以不能一下认出大人。”光谷悬着的心在听到奈良樱落身份的一刹那也放下了。 奈良樱落发现随着光谷喊着他的名字,周围这些小首领们,眼里都冒着火热的光。谁不想往上爬呢?他们还以为跟着的是山中家的旁系,没想到是嫡系,谁能不兴奋呢。 人的名,树的影,奈良樱落没想到自身本来就有的影响力,他的四季蔷薇可是有很多忍者剑客投资,他们私下里都叫他财神爷,崇拜的很呢。 山中里美望着山下的奈良樱落,又一次被他的胆量震撼到了。她忽然更加理解了奈良樱落为什么会制定出战略决战这样的心理博弈打法了。她擅长单体攻心,以之为权谋之术,而他极擅群体攻心,以之为战略! 第190章 以胆魄论道 奈良樱落成功的收编了这支几万的残军,但是这些军人吃饱饭之后还会不会听话,这件事奈良樱落没有太多心思去思考这件事,因为他的夫人山中里美更擅长这件事。 该怎么让这支军队不阳奉阴违,最好的办法其实是打乱重组,但是马上要上战场了,这打乱重组之后的战斗力能不能保证?现在可没有时间练兵,在不动其原本的组织架构的情况下让这支军队归心,可不是一件容易事,这极考验一个上位者的掌控力。 奈良樱落能收编这支残军,但短时间内想完全掌控这支队伍,他做不到,但山中里美可以做到。这种极致的掌控力,说白了是极致的上克下之术,非奈良樱落所长,这是他不如她的地方。 山中里美不如奈良樱落的地方实际上就是在战略上。说战略这个词可能有点虚,说白了这两人的攻心之术有本质区别。 山中里美的术在于以人推事,她先了解这个人,然后可以预测这个人的一切行为逻辑,并掌控之从而形成权谋。而奈良樱落刚好相反,是以事推人,他让对手动起来,用各种方法逼着对手按着他预想的去走,从而掌控对手,从而形成战略。 因为两人逻辑推理的出发点不同,所以造成了两人的天赋不同,擅长不同,虽然都是攻心,但又有本质区别。 在山中里美看来收编这支残军的风险和收益不成正比,她就不会去做,这和胆量无关。 而于奈良樱落来说,他看的不是收编这件事的风险,而是对手现如今的状态,并以此状态分析风险,所以他算出的风险和山中里美是不一样的。 这其实是一种局限性,但凡深谙权谋的人都有这种局限性。这种局限性和秦王和白起看待灭赵的时机是类同的,秦王的思考方式没有问题,白起的思考方式也没问题,但是落到事上白起的视野要更开阔。因为视野更开阔,所以对的概率更大,以事实来说,白起认为的时机是对的。可惜的是白起不是决策者,他也因为算对了事情付出了生命。 这种事情落到奈良樱落上,奈良樱落算是幸运的,因为他是决策者。 事后佑助问过他:“一个人面对几万人真的不怕吗?” 奈良樱落笑了笑,他没有以往那样的长篇大论,他很直白的说:怕啊,最怕的时候是朝他们走去的时候,等真的面对那些人的时候,却不怕了。 佑助听到后笑笑,他并未听明白奈良樱落的潜台词,他只要知道奈良樱落也是怕的,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谁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胆怯!这是佑助的局限性! 为什么奈良樱落能拥有那种面对几万人的胆量? 要想理解这件事,得追根溯源,理解奈良樱落自己的心学,那就得论一下何为胆量,为何没有胆量?要论勇气,得先论恐惧! 人为什么恐惧呢? 一件事在未做之前,人会有很多的想象,这些想象会带来恐惧,这些恐惧让人止步不前,但真的硬着头皮去做的时候,恐惧反而消失了。因为想象力接触到实物,想象消失,恐惧没有了依存的地方,恐惧落地的时候也就不恐惧了。 这并不难理解,也不难推论。但这个道理再深化一些呢,如果已经在做一件事,但因未成功,而感觉痛苦呢? 恐惧是因为想象,那么痛苦呢?痛苦也是因为想象吗?一件事已经在做了,是什么样的想象造成了痛苦呢? 如果一件事是对的,是必须要做的,但是因为种种原因未成功从而产生痛苦,这种痛苦大多来自幻想成功时的景象从而产生了欲望与现实的反差,因为这种反差所产生的痛苦。因为这种痛苦而怀疑现在所做之事是否有意义,因为这种痛苦导致所做之事再难以投入百分百的精力,因为这种痛苦丧失了胆量,于是或许可能成功的事情,因为这种心境失败了。 如果一件事是做成了呢,做成之后功成名就,因为这些功名幻想让自己畏首畏尾,害怕身败名裂,不敢如先前那般毫无顾忌的去做事,明明能做的事情,不能去做了。 一件事,未做之前,因幻想而恐惧,失去胆量,不敢做! 一件事,在做之时,因幻想而痛苦,失去胆量,不去做! 一件事,做成之时,因幻想而胆怯,失去胆量,不能做! 当人明白了是什么让自己失去了胆量时,理所应当的人就拥有了胆量。到那时,就不是胆量控制你,而是你控制胆量了。什么是心学中的理,这就是心学中的理! 归根结底阻止你的,其实一直都是你自己,是你自己的幻想,这些幻想让人恐惧痛苦又胆怯,从而失去胆量,于是一事无成! 也是因为这些幻想,让人编织了幻想的牢笼,自己将自己关进笼子,然后一辈子被奴役,成为别人权力逻辑的一部分。 幻想是有毒的! 幻想让人失去胆量,做不成事。幻想让人盲目相信一些理论,盲目相信一些人,从而将自己的财产和生命寄托在别人身上,甚至甘愿为他人去死,甘愿为他人摇旗呐喊,甚至永生永世为奴。 幻想既然这么毒,那么是不是要完全摒弃呢? 不用也不能。 因为这是人的劣根性,没有人能完全摒弃幻想。道家一直都在教人摒弃幻想,修道。佛陀也是同理,他教人修禅。什么是仙?什么是佛?摒弃幻想,不做人了,就是仙佛了。 这就是大道吗?真的能做到吗? 这世上之事都是一体两面,幻想如此毒的东西,其实也有正面的效应。 人类如今的语言文字,乃至知识,其实都是幻想的演化。 这些幻想让人摆脱动物性,也是这些幻想让人身中剧毒。 如果否定了整个幻想,也就完全否定了现如今的自己。因为以往的知识经验演化了你的认知,否定了认知就是否定自己。 连自己都不存在了,该怎么修大道呢? 是不是忘掉了自己,不知自己是自己,不知自己是谁时,就入了大道了呢?如果这个是大道,那么人又算什么东西呢?……(到此打住!)千万不能有此思想,这是一条脱实向虚的深渊,人类中很多智者划入了这条深渊,以为大道就是虚无。 这一关难倒了无数的智者,无数的惊才绝艳之辈,想不通,做不到,于是道变的玄之又玄! 为什么这是一条错误的路呢?因为逻辑看似闭环了,但其实没有闭环。因为确实是幻想形成的知识经验形成了你当下的认知,但是这当下的认知是可变的,当认知变换的刹那,你就不是你了。不用否定自己,不用忘掉自己,在你心中道生的时刻,你每时每刻都在变,你每时每刻都在不断的逼近道。 你心中有道,你就是道,道存于心,你死则道死,你生则道生。人一旦否定了自己的存在性,那么就身死道消了。 换句话说,当你入道,道存的刹那,你就是道,道就是你,你就是佛,佛就是你,你就是圣人,圣人就是你。人人皆可成圣,人人皆可成佛就是这个意思。 换句话说,当你道失时,你不是佛,不是圣人,你就变成了你自己。你什么时候入道,道能存多久,你能多逼近道,决定者都是你自己。 万事万物都在变,你在变,道也在变。你不变,道也变。你不变,道也不变。你心中的道和大道有多近,决定了你是谁。 大道就是如此简单,又有几人相信?就算相信,就算知道,但是道能在你心中存多久呢?你能一时知道,你能一生存道吗?按心学来说,做不到就是不知道,你都不知道,怎么存道,怎么得道呢! 第191章 上兵伐谋(二) 镰仓七年十一月十五日晨,微风细雨,本是平静的天气,却偶有雷声,是闷雷。 这雷声仿佛上天开的玩笑,让心性胆怯之人肝胆俱裂! 这天气让人压抑,山中结衣的心中亦有忧愁。 今天,她得到消息,大皇子的军队已经离开周防城,并以一种缓慢的速度朝着安云城而来。 按道理来说刚打下周防城要么修整几日,要么一鼓作气朝着安云城打过来,这种缓慢行军是几个意思? 她原先不知道大皇子是什么意思,但是开会的时候看那些某些高层的紧张反应,她却知道了。这有如黑云缓慢压城的紧迫感,是要逼那些不坚定的人害怕。这些人的害怕在配合着上天不时的闷雷声,早就吓的魂不守舍了吧。 今天一早,她得到消息,大皇子的特使单人一骑,逼近三山窄道。 守卫三山窄道的堂哥山中康生果然放了他进来。特使现在一路快马加鞭,按路程推算,不过午时就能到达安云城下。 本来山中家已经稳定的局势,已经决定的抗争态度,因为特使的到来又再起波澜。 今早的军事会议让山中结衣看的更清楚了。她原先以为那些不坚定的高层只是旁系的那些人,其实不止,还有嫡系的高层,这些人在嫡系中甚至还占了大多数。 也难怪,这些人身受诅咒,知道自己活不长了,每天只知道放纵自己的欲望,能躺着不想站着,他们的胆魄在日复一日的逍遥中已经丧失殆尽,要不然也不会靠着她与姐姐两个女子和旁系分庭抗礼。 直白点说,山中家的嫡系男儿早已不带种了。 这个时候大皇子的特使一来,理所应当的点燃了他们的期待。 午时未到,大皇子的特使已经到了安云城下。 特使一来,在她这个山中家的代理人还未有所表示的时候,这些人已经蠢蠢欲动的去接触特使了,他们旁敲侧击的去问心中最想问的东西,这些东西关系着他们最害怕失去的东西。 他们的恐惧因为他们拥有的太多,因为拥有太多所以害怕失去,因为害怕失去的想象空间越多,他们的恐惧越深。 特使进城,是她默许,但是他们夹道欢迎就有点过了,他们这么做甚至未请示她这个代理人。 他们以为这无伤大雅,但是他们这么做全城的人都看在眼里,包括那些准备拼命的军人可是看在眼里的,这样做会让军人作战时产生不坚定之心。他们只想到自己,已经不在乎山中家什么了。 她已经几天没洗澡了,也几天没敢合眼好好睡一觉了,在对方特使来时,这个时候山中结衣先是沐浴更衣,然后少有的化了淡妆。她没想到她有一天要用化妆术来让自己看起来有气色。她是谁啊,她是山中结衣啊,山中家最霸道的二小姐啊。 她从未想过当山中家大势不在的时候,她会变成什么样,现在她提前感受到了一些心情。 她不想让人看到她虚弱紧张的样子,她不虚弱紧张,那么山中家就不会虚弱紧张。即使她的嘴唇因为气愤而无血色,她也要用红纸抿红。 她穿着华丽的长袍,在山中家各高层的陪同下,在大殿,在众目睽睽之下接见了大皇子的特使。 她相信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些人不会不要脸的说出出卖山中家利益的话,所以才有此安排。 让她没想到的是特使是个女子。 这种时候,这种场合,在大皇子那样男尊女卑的队伍中怎么会派一个女子过来,这让山中结衣难以理解。 很快这个女子就自己开口介绍了自己:“我是大皇子的特使,亦是大皇子的妾室,我叫澪。至于为什么是我来,而不是一些阿猫阿狗,我想你们应当能理解大皇子的诚意。” 她说出身份的一刹那,全场哗然,她在以她的身份给所有人施加幻想,这个幻想的空间很大,大到某些人以为可以不用打仗了。因为大皇子是多尊贵的人,他能将自己的女人派过来,足以见他对山中家的重视了。 两军对阵,谋略对攻,双方都处在一场迷雾中,对方展示什么,就是为了让对手相信什么。 相信是这个世界上最为沉重的东西,谁先因为幻想相信对手,那么就等于将自己的脖子递到别人的面前请别人砍下来。将自己的命运寄托在别人的怜悯上,这是世上最愚蠢的表现! 但这个世上最不乏的就是自认聪明又实质上十分愚蠢的人! 山中结衣就看到她周身那些身居高位的人相信了澪的身份所施加的幻想,他们的表情,他们的神态,都是谄媚的。 但这样的场合她不能批评他们,那等于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微风,也等于暴露了自己最大的弱势。 而相对的,澪很满意山中家高层的表现,他们的表现证明了军师的谋略有用。 山中结衣坐在大殿正中,她带着质问的语气问:“大皇子已经带着他的军队朝着安云城而来,你让我怎么看出大皇子的诚意呢?你此来不会是说笑的吧。” 澪背着手,满含笑意:“我想大家搞错了,于大皇子而言,他最大的敌人一直都是幕府。而如今幕府内乱,将军的威风已不在,各世家守护各自为战,听调不听宣。这个时候山中家没必要为了幕府牺牲自己家族的利益,我觉得这是十分不智慧的。” “那您觉得,我们该如何呢?” 这句话不是山中结衣问的,而是旁系的山中大中问的,他问的极为迫切,已经近乎插嘴,将山中结衣要说的话压在了嘴里。山中结衣是不会说这句话的,这等于是顺着对方的话说,让自己处于弱势地位,此乃谈判之大忌!这种愚蠢的话怎么能这么堂而皇之的说出口呢,很显然某些人已经坐不住了。 “既然我们不是敌人,那么就是朋友。我们无意于山中家开战,我们只是想借道山中家,我们是要打幕府的,希望山中家大开方便之门。”澪满含笑意的说。 澪的这句话宛如平地起惊雷,这句话的杀伤力太大了,惊的原先稳坐钓鱼台的某些山中家高层都站了起来。 “只是借道吗?好像也……未尝不可啊。”山中大中嘀咕道。 “不用打仗吗?那是好事啊……” “这可以讨论啊,但是要借道,你们双手空空未免缺少诚意啊……” “为什么一定要借道山中家呢,希望给出解释……” …… 如果原先山中家各方势力好不容易才拧成一股绳,这时候澪随口的一句话就让这种团结荡然无存。虽然这些人没有人敢明面上给出答案,但是他们这么堂而皇之的讨论,并且认真思考这种方式的可行性时,就已经给出了答案。 只要决策层有了这种思想,只要开始争论,不管最后的答案是什么,都已经不团结了。一个内部不团结的组织,怎么和敌人打呢? 借道?把城门打开,直接让敌人进来,这和不战而降有什么区别? 如果山中结衣这个时候和他们讲这些道理,这些人会听吗?不会的,你以为这些道理他们不懂吗?但是他们因为幻想故意忽视这些道理,他们就赌大皇子的言而有信,赌大皇子是个重视名誉有道德的人。 万一呢?万一大皇子就不是个言而有信的人呢?他们难道没想到过这种最坏的情况吗?想到过的,但只是在脑子里一闪而过,他们能够讨论这件事的前提就是将现在当家的人给卖了。如果大皇子真的要对山中家出手,那么现在山中家的当家人将首当其冲的被干掉,而他们会递上投名状,该享受的荣华富贵大概率一点都不会少。 他们的心理弱点就是一点都不想打仗,不想破坏现在的权力格局。而澪满足了他们的幻想,所以可以奴役他们。 这个时候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将这个特使澪杀了,完全不给其他人后路,逼着所有人站到自己的船上。虽然素有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习惯,但是该做的时候还是不要有留情。 然而这条路,军师麻布没想到吗?为什么派澪过来,这其实是最恶毒的阳谋! 特使是一个女人,战前杀女子特使说出去不好听,甚至可以说是软弱。而且这女子还是大皇子的女人,如果这个女人死了,这个女人就会变成大皇子最爱的女人。大皇子攻城更有理由,反而站上了大义,城内某些道德感强的人心理就会处于弱势,反而让大皇子占了上风。 山中结衣坐在位置上,她手拿白色的瓷杯,她望着瓷杯上的红印,那是她嘴唇印染上去的。 周围那些高层吵吵嚷嚷的,她仿佛都没有听到,她就那么拿着杯子看,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澪看到山中家其他人的表现她是满意的,但是当她将目光转向山中结衣时,她愣住了。这个在军师口中志大才疏的山中结衣怎么看起来好像有点不一样,这个时候她为什么会是这么一副表现呢?她难道也在思考借道的可行性吗?如果答应了,她的任务就完成了!她完成不世之功,那么她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澪的自信随着时间的增加而增加。她的心中甚至发出了所谓的幕府守护,所谓的山中家也不过如此的感慨。 “我有一个问题很好奇,我能问一下你吗?”山中结衣看着手里的杯子,心不在焉的问。 “您请说?”澪的心中已经预演她提出的各种问题,甚至提出一些条件,她都能应付。 “你不怕死吗?”山中结衣依然在看自己杯上的红色唇印,这红色唇印宛如鲜血一般。 “啊……”澪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知道山中结衣是什么意思,她不信山中结衣敢杀她。 于是她的神色只是有短暂的慌乱,转瞬就表现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 “您要杀我吗?不会吧,我可是带着诚意来的,您为什么要杀我呢?难道您真的想打仗吗?真的想大皇子的军队踏平这里,真的想让山中家的军队流血,您的真的会做出亲者痛,仇者快这样的事情吗?”澪不简单,她反将一军。 见山中结衣不理她,她接着说:“您要知道你手下的军人都是活生生的人啊,他们都有自己的家人,亲人,朋友,战争是残酷的,一旦死在了战场上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带来的是和平,只要您点头,事情可以变的很简单不是吗?”澪循循善诱道。 “你们觉得,她说的对吗?”山中结衣此时抬起头问向周围的人。 这些人都是山中家的高层,大殿外则是各军有头有脸的人,她问的这句话等于是问在座各位的态度。她已经见到了周围人的犹豫和彷徨,她为什么还要有此一问呢? “我觉得她说的对,不打仗是……”一个山中家的高层山中大智站出来说话。 “拖下去,斩了!”山中结衣漫不经心的说。 山中大智一呆,不敢置信,他在被拖下去时还呼喊着说山中结衣不能这样对他,至死都以为山中结衣在开玩笑,然山中结衣没有开玩笑。 他的头被斩了下来,染红了殿外的台阶。 顿时场面寂静下来,山中结衣又漫不经心的问:“还有吗?” “你这不是不给人说话的权力吗?这样做是不对的。”山中家一个族中长辈山中大悟这样说道。 “拖下去,乱棍打死!” “我无罪,你凭什么这样对我。”山中大悟大骂道。 “乱我军心者,可斩!”山中结衣摔碎了手中的茶杯,喝道。 伴着她一声轻喝,全场寂静! “我不服……”山中大悟还欲说话,山中里美已经一个闪身到了他的面前,她单手掐住了他的脖子:“老东西,你不就是惦记你那一亩三分地嘛,这样,我现在就抄了你的家,怎么样?” “你该杀的人不杀,杀本族人算什么本事!你有种杀了特使啊,你杀我算什么本事!”山中大悟大骂道。 “你以为我不敢吗?”山中结衣随手将山中大悟扔在地上,然后走向了澪。 澪后退。 山中结衣每进一步,澪便退一步。 “你不能杀我!”澪用高傲掩饰心中的不安。然后反而前进一步,一副赴死的样子。 这个时候山中里美皱眉,她的动作停住。她本来指望吓到澪,但这个时候澪的表现让她先前的策略失效,那么就只能换一种最恶毒的方法了。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杀你也未免便宜了你,反而成全了你的名节。但是脱你衣服,拉你游街,划上你脸,我还是可能做的出来的。”山中结衣的话打在了澪的七寸上。澪不好杀,但是可辱! 澪作为大皇子的女人,最看重的是名节和脸蛋,这两者才是澪的命!山中里美话一出口,澪终于露出了害怕的表情,她跌坐在地上。 她走到澪的面前,以一种得胜者的姿态,用手捏住了澪的下巴,“你回去告诉大皇子,在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也休想再谈判桌上得到!” 说完,山中结衣环顾大殿,回以了她最决绝的态度。她衣着华丽,眼泛血丝,唇红似血,杀伐果断,她依然是山中家最霸道的二小姐! 第192章 初战:头铁 军师麻布设置的所谓借道的计策,看起来不怎么高明,但攻心成功了。 策略的本质在于火上浇油,策略使出来只是在原本已经膨胀的气球上滴一点点的橘子水,你以为是橘子水让气球爆炸的,其实是气球本来就要炸了。策略并不需要多高明多复杂,只需要给别人一个理由,这个理由可以让他们原来想做而不能做的事情有一个正当的名义就够了。 这个策略本来针对的就是山中家内部的不团结,只是给山中家内部求和派一个理由,一个可以不用打仗的理由,这就足够了。 求和派有了这个理由进可攻退可守,甚至还高喊着大义,甚至还能煽动舆论说山中结衣是那个发动战争的人。 对于这个计策最大的对手山中结衣,她是怎么处理的呢? 她没有和众人解释这个策略的无耻与愚蠢,因为但凡有脑子的人都知道这策略很扯,但凡她登高疾呼和人解释争论这个策略,那才是愚蠢的处理。因为那样她就会陷入解释与辩驳的漩涡,极为的浪费时间与精力。她这样做才是中计了。 她没必要解释,她需要告诉众人她的态度,告诉山中家她的态度,这就够了。 所以她先是以上位者的威严恐吓特使澪。 如果澪是一个弱女子,那么就好处理了,但凡她露出一丝软弱,就代表她所代表的大皇子也很软弱。 但澪伶牙俐齿,还反将一军。 澪有恃无恐,以为她不敢杀她。 山中结衣用那些求和派的头颅来杀鸡儆猴,让求和派闭嘴,同时也在恐吓澪。 她看似是在给山中家内部施展恐惧的幻想,实际上她施展恐惧幻想的目标是澪。 她步步紧逼,澪步步后退,她以为可以成功吓到澪,但是澪末了却前进一步求死。 虽然澪表演的很好,但她已经看出澪这个特使不简单。 于是她只能辱之。 澪跌坐在地,表现的很不堪。 她用霸道逼退了澪,逼退了求和派,她赢了吗? 其实并没有。 求和派还是那些求和派,她杀鸡儆猴不会让他们害怕,反而让他们怨气加重,他们不敢和大皇子斗,但一定会来拖她后腿。 她表达决绝的态度是告诉外界山中家的态度,告诉世人山中家的骨气,这是作为幕府守护的尊严。她要争取的是那些想战的热血男儿,那些才是她的基本盘。 她并未将澪怎么样,她还盛情的请澪吃了午饭,以示山中家的礼仪,饭后,她就将澪逐出了安云城。 澪被驱赶的时候,她的表情本应是愤恨的,但没有,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澪出了安云城之后,她回头看着高大肃穆的城墙,嘴角含笑,眼神清冷:“山中结衣,你以为你赢了吗?才刚刚开始呢。这只是第一次交锋,你不退,我就逼着你退。” 澪骑着马,一路慢行朝着三山窄道而去。 …… 镰仓七年十一月十五日傍晚,细雨未停歇,远在三山窄道的山中康生已经通过他自己的耳目知道了大皇子特使与山中结衣谈判破裂的事情。 这一点他并不意外。要开战了来谈判,怎么会安好心。 他以为是大皇子的特使漫天要价导致的谈判破裂,他是事后才知道大皇子的特使只提了借道两个字,这两个字连他都摸不着头脑,连他都有一刹那觉得大皇子是真的不想打仗。 他带着三万飞熊军守在这易守难攻的三山窄道上,要说原先这飞熊军还有些斗志,特使一来,他们都抱有了不切实际的幻想。能不打仗,谁想打仗呢。 而且这飞熊军大部分都是乡野豪族组成,他们嘴上说着要誓死守护山中家,这口号喊的响亮,山中康生可是不会信的。 “紧急军情,大皇子的斥候军不知何时忽然开始加速狂奔,以他们现在的行军速度,当夜就会来到三山窄道,与我军对峙!”一个情报人员急呼呼的来报。 山中康生暗道一声来的好,他已经等很久了,这山中家的第一战就由他来打响。 “通知下去,全军备战,今夜,我们要与大皇子的斥候军碰一碰!” 山中康生下达了命令之后,他深呼口气,打开了奈良樱落给他的作战图。 “这图不是山中里美的部署,而是奈良樱落的杰作吧,按这样打,怎么可能赢呢?”山中康生拿到这图已经研究了很久,他不认为这样打会胜利,他反而觉得如果按照图中的打法,山中家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他熟读兵书,这图中的打法乃为添油战法,自古为兵家大忌。大皇子的军队本来就强,这种时候分兵逐次攻击,那不等于送菜嘛。怎么能设置这样的战术呢? 甚至按照图中的指示,大皇子的斥候军打到三山窄道的时候,如果能守就守,守不住就撤。甚至按图中的标注来说,这三山窄道就是守不住的,没必要放在心上。 三山窄道易守难攻,乃为兵家必争之地,一遇苦战就撤,怎么能这样呢?未战而先言败,怎么能胜呢? 他不信大皇子的斥候军有传言那么强,他是要准备正面碰一碰的。 “如果这图真的是奈良樱落自己的想法,那么奈良樱落的动机就不纯,里美一定是被他蒙蔽了。”这个时候山中康生还有这样的想法。他甚至幻想揭穿了奈良樱落的阴谋后,山中里美会对他刮目相看。 他原本想将奈良樱落的地图撕碎,但是想想又留了下来。因为这图的作的极为精细,完全可以留下来当他自己的作战图来部署,只需将奈良樱落的标注涂掉就好了。 于是他拿着笔开始在这图上标注了自己的看法,以及怎么样打。 他熟读兵书,他的打法为常规打法,细节够细,又够稳,在战术上其实也没什么错。但是他的视角太窄了,他看不到整个全局,哪怕是他首战胜了,也改变不了整个局势。 但是他此时信心满满,觉得自己的方法才是最稳妥的方法。 于他而言就算大皇子的斥候军再厉害,他依靠天险,守个三天最少的,说不定大皇子不增兵,他守个十天半月不是问题。 因为如兵书所言,常规战争,一万可守十万。以此类推,他有三万飞熊军,守三十万是可以的。就算斥候军再厉害,也只有三万人。两万守三万应该不是难事。他至今都不明白,这斥候军一路势如破竹,先前的人是怎么一触即溃的。 “今晚,就由我亲眼看看这所谓的斥候军的威力。”山中康生信心满满,毫无畏惧。 当夜,子时,斥候军到达了三山窄道,未丝毫有修整的想法,他们即可就开始了对三山窄道的攻击。 “少爷,怎么办?”飞熊军的统领小林宏问道。 “说了多少次,战时没有少爷,称职务。”山中康生不悦道。 “统帅,要打吗?”小林宏舔着脸问道。 “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三个山头同时攻击,用火攻。”山中康生居高临下望着黑暗中密密麻麻的黑影,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小林宏大声应了声是,点起火把,打起暗语。几乎只是一瞬间,从三个山头飞下足足几万个火球,这些火球宛如流星一般打着抛物线往斥候军的方向射了过去。 这些火球是军队中的火遁忍者释放出来的,居高临下的打,以山中康生的预想足以给斥候军制造一些麻烦。这是一次试探性的攻击。 这些火球照亮了整个夜空,这一瞬间他看清了斥候军的模样,这些斥候军穿着黑色的铠甲,一个个的宛如和黑暗融为一体的鬼。 火球在空中极速滑行,与空气摩擦会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几万个火球一起发出那就是宛如火神怒吼的画面。 斥候军面对这空中几万个火球并未动,毫无畏惧,他们也并未散开,他们的队形也没有散乱,只是从中分出一个小队,大概几百人。 这几百人联手释放出了一个黑暗无光的球体,这球体缓慢升空,在遇到空中的火球时,发出了一股庞大的吸力,顿时四面八方的火球被这黑球吸了过去。这场景诡异极了。 也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那黑色的球体吸收了空中的几万个火球变的无比巨大,变的宛如一个小太阳一般明亮炙热。 这个小太阳还在缓慢升空,然后划着抛物线朝着他们这边砸了过来。 那炙热的光芒照亮了四野。 “升起阵法防护!”山中康生下达了防守的命令。 然而阵法的护罩刚升起来,在接触这小太阳的瞬间就如泡泡一般破碎了。这守护阵法可不是一般的阵法,足可以抵御几万人常规攻击几个小时的,怎么会一触即溃呢? 山中康生皱眉看着这个小太阳,“这是什么东西?” “不好,少爷,快卧倒!”眼看这小太阳朝着他们这边砸下来,小林宏护主心切一个疾扑将山中康生按在地上。 “说了不要叫我少爷。” “都什么时候了……” 在两人互骂的时候,那小太阳已经砸了下来,轰隆一声,入目所见一片的火光与炙热,看不清一切。 这爆炸声极大,山中康生有一瞬间的失聪,等耳边的嗡嗡声消失,他听到了无数的惨叫声…… 第193章 增援战(一) 镰仓七年十一月十六日,晨,细雨蒙蒙如天空含着泪眼在看着大地,这种天气让本就安静的安云城更加的压抑。 昨夜山中结衣一直处理政务到很晚,半夜时脑子里思绪纷飞,一直到早上才趴在桌子上睡了一小会。 也只刚睡下不过片刻,小茶就推开门,然后将山中结衣给摇醒了,“二小姐,有紧急军情,快醒醒。” 山中结衣起身,她的双眼布满血丝,眼底发黑,她皱眉,揉了揉酸痛的双手,用带着怨气的口吻问道:“什么事?” “昨夜子时,康生少爷与大皇子的斥候军打响了第一战,康生少爷大败,现在三山窄道已经丢了。”小茶面带愁容的说着,现在这个消息已经传遍城内。 “这么快吗?”山中结衣呆了呆,麻木的起身,然后往自己的茶杯里放茶叶,几乎将茶叶布满了茶杯,然后自己加上开水。 小茶以为二小姐很淡定,但她没发现山中结衣拿茶杯的手都在抖。 开水氤氲的雾气迷了她的表情,她又问:“现在具体是什么情况。” “康生少爷带着的三万飞熊军被打散了,他现在带着一万多飞熊军在后撤,而斥候军紧追不舍,情况不容乐观。”小茶担忧的说道。 小茶说着还掏出战报,还有一份报告给山中结衣看。战报详细的描述了怎么败的,这份战报是山中康生亲自发来的,具有真实性,其中详细的描述了斥候军的战力。 还有一份报告,这份报告是山中康介打过来的,是请求调动暴风军和狼牙军的报告。 “暴风军和狼牙军已经出发了吧。”山中结衣问道。 “是的,二小姐,这是一份先斩后奏的报告。”小茶点头道。 山中结衣叹了口气,这个时候她也不好说什么,山中康介救子心切,如果不是山中康生身陷险境,要想调动暴风军和狼牙军她还要跟旁系那些人扯皮一番,现在这些军队主动加入战场是好事。 只是飞熊军已经败了,这两个军再上去,万一再败,又该如何呢。这对士气的打击该多大啊。 山中结衣一边思考,一边下意识的喝了一口茶,她好看的脸都皱到了一起,因为放多了茶叶,这茶苦涩的很。这种苦涩的茶已经不是用来品的了,她纯粹为了提神。 “我姐姐还没回来吗?一点消息都没有吗?”山中结衣问向小茶。 小茶摇了摇头,她也很纳闷,都这个时候大小姐还不回来主持大局。“大小姐会不会是遇到了意外?”小茶嘀咕道。 “不要乌鸦嘴。”山中结衣拍了拍小茶的头,“或许她有自己的考虑。” 山中结衣看向窗外,发现早上外面起了大雾,嘀咕道:“这种天气,急行军去增援,真的好吗?” “姐姐,我快要到极限了啊,接下来我该怎么办呢。”山中结衣心中没来由的有了一种恐惧,她现在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只能强自镇定。 …… 一早,暴风军就出发了,暴风军的统领是加藤,他带着三万暴风军顶着雾气前进。 他没有驱散雾气,因为一旦大规模动用查克拉驱散雾气,很容易就会被对方的感应忍者感应到,也就等于暴露了位置。在敌方不明的情况下,他们也不会先暴露。 大雾弥漫,地面都是露水,军靴踩在泥泞的土地上十分难走,为了快速增援,都是骑马去。虽然暴风军不是骑兵队,但是还是配了耐力极高的军用矮脚马。 周围能见度最多五十多步,乡间道路多杂草,还有不少篱笆和栅栏,平日里虽有训练,还是有不少下忍因为快速骑行撞上栅栏摔下马来。 一路急行军,他只能靠着记忆与对地图的熟练记忆前行,在大概卯时太阳还未出来时到达了指定的埋伏地点。 他把军队埋伏在一处矮陂后,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这个埋伏地点是山中康生选的,他一边带着人仓皇逃窜,一边命人埋伏,他一直都想打反攻。 加藤刚让军队埋伏好,他就在四面听到了零星的爆炸声,偶尔还会有火球划过军队的头顶,照亮被雾气笼罩的天空。 一名飞熊军的掌旗官浑身是伤的出现在他的视野中,他骑着马,手中挥舞着飞熊军的番号旗,上面画着熊掌的纹路。加藤刚想派人上去打招呼,却见一颗巨大的火球朝着这掌旗官砸过来,轰隆一声,他连人带马被炸的粉碎。 有血肉溅到他的脸上,他没有害怕,而是擦了擦脸,骂了一句粗俗的话。 暴风军和飞熊军不同,飞熊军是由乡野豪族组成,而暴风军多是雇佣兵组成,这些人常年打仗,被山中家以高价诏安。他们是为战争而生的人,遇到战争害怕的少,反而还有点兴奋。 暴风军自建军以来还未有大功,这次他要让那些说暴风军是杂牌军的人看看,暴风军的战斗力。 “你带着一半人往右悄悄摸过去,注意拉大间距,散开,不要成为靶子。”加藤对自己的副将命令道。 看着副将带人离开,他自己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装备,拉开卷轴,给自己在内的所有人加了一个隐蔽阵法。 “走。”他低声挥手,带着另一半人从左翼摸了过去。 沿途他们穿过番薯地和一些零星的野菜地,小心前进。 突然,一排排的雷球划着抛物线朝着他们打过来。 加藤带头卧倒,他带的人也随机匍匐在地,大部分雷球都绕过他们的头顶飞了过去,偶有雷球落下来砸到人,在那人还未惨叫的当口,就会被人捂住嘴巴割喉。 为了不暴露,他们甚至杀自己人,暴风队是一支被严重低估的军队。 能见度很低,加藤还未看到敌人,一个都没有。但他可以感觉到敌人就在附近。 他带着人一路前行,偶有遇到一些散落的战斗余波,并未遇到什么麻烦,一路弯腰疾行了大概八百米。因为行进速度过快,他甚至联系不上副将了。 天光渐渐亮,他透过雾气看到了穿着六个穿着铠甲的军人,这种制式不是飞熊军的样式,那就是敌人。 于是他挥手间,一小队突击队就扑了上去,这些突击队是剑客组成,最擅近身搏斗。 很快六个军人就如割草一般被解决了。 他带着人继续前行,他已经感到他们离敌人的大部队越来越近了。 果然,在绕过一个草堆后,他看到了密密麻麻的敌人从雾气里冒出头来。 “打。”加藤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不同于别的军队攻击时要么一起用火遁,或一起用雷遁,加藤的部队是最擅长什么就用什么,只要能打倒敌人就行。这种习惯是他们雇佣军时留下来的,所以他们极擅长小规模作战。 大部队作战这种战法很容易错乱,但加藤却不在乎,他带着的一万五千人突然的对雾气中的军队发动了突然攻击。 战斗打响,无数的遁术开始在空中交错横飞,有他们打向敌人的,也有对手打向他们的。 刚交手,加藤就感觉到了棘手,对手虽然被突然袭击,但是并未慌乱,反击的力量很大。 “首领,他们战斗力好强,我们有点扛不住啊。”一个小队长跑到他耳边报告道。 “等副统领的人从侧面攻击,我们压力就小了。”加藤心不在焉的说。他在通过火力判断对手隐藏在雾气中有多少人,而对手估计也是如此。 现在才只是试探而已,这就承受不住了吗? “首领我们的侧面忽然承受了不明攻击。”一个小队长报告道。 在加藤犹豫的当口,侧面的伤亡已经在增加,无数的医疗忍者往侧翼奔走,他即使隔得远也能听到医疗忍者惊慌失措的呼喊声。 “侧面增援。”加藤刚下达这个命令,那个小队长惊喜的表情还没露出来,他就被流动的遁术轰倒了。他没有惨叫,他的脖子被打断了,因为太突然,他甚至没来得及发出惨叫,他已经死了,他死时眼睛睁大,眼神里有着视死如归的平静。 “唉!”加藤叹了口气,战争才刚刚开始。 第194章 增援战(二) 两方在浓雾中对轰了很久,直到副将那边听到这边的战斗声过来增援,战场的形式才发生变化。 他们这边的压力瞬间就轻了许多,侧翼的不明攻击也消失了。 太阳已经高悬,金色的阳光宛如利剑驱散了浓雾。在雾气越来越稀薄的当口,敌军竟撤退了。 加藤此时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一件事,他不知道敌军是多少人,所以没敢第一时间驱散浓雾。而对手显然也抱着同样的想法,说明对手的人数也不多。 “用担架抬着重伤的伤员往后撤,其他人跟我继续前进。”加藤下达了这样的命令后,带着队伍继续突进。 他们刚刚所在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片焦土,到处都是燃烧的大火和令人窒息的烟雾,原先敌军之所在是一片村落,那里的房子早已被点燃,有的倒塌了,有的摇摇欲坠。 他没有看到农户,可能早就跑了,可能已经被杀了。在战场中,这些人没有生存的权利。 他们在突进途中,看到了很多农家养的牲口,有鸡有鸭子,就这么跑出来,在战场上乱窜。 没有人有闲心抓这些上天赏赐的肉食,他们沉默着前行,他们的眼神不停的四处搜索敌人的踪迹,谁也不想在抓鸡时被流动的遁术击杀。 暴风军阵型散的很开,他们如平日里训练的那样用梯形编队,在红薯地里半匍匐前行。 还没有看到敌军,无数的遁术划着抛物线就砸了过来。 又是一轮遁术对射,足足对射了一刻钟。 通过听爆炸范围,他推算了敌人的火力配比,最多几千人。加藤此时才发现对手的人是比他们少的,于是他胆子更大,指挥几个敢死小队摸了过去。 接着,他让剑客们带头发起冲锋。 也就在这个时候敌人的攻击停了,他们冲锋的很顺利,等到达敌军原先隐藏之处时,早已经空无一人,只留下了零散的尸体。 太怪了,这些敌人怎么可能瞬间就消失了。 他派出侦查兵四处侦查。 敌人潜伏的很好,并未有查克拉波动,但是盔甲的反光暴露了他们。 他们躲在路旁那些深深的灌木丛中。 他甩手就是一发火遁,火鸟从他的手中飞出,迎风变大,飞入灌木丛中,一连穿透了三名敌人才停下来。 他先出手,其他也一起出手对着灌木丛猛烈攻击,转瞬那些路边的灌木丛就被炸成了一片焦土。没有了灌木丛的遮挡,这些敌军一个个悍不畏死的冲出来和他们对射,敢死队已经从侧面摸了上去,剑客也冒着各种遁术冲锋。这几百米的空地成了名副其实的绞肉机…… 这一战足足打了小半天,军队损失了四分之一才将敌人打退,在冒烟的废墟中倒着横七竖八的各种尸体。 这算胜了吗?反正对于劫后余生的大多数人来说算是一场小胜利,他们欢呼雀跃着胜利,庆祝着自己还活着。 他环顾四周,长出一口气,敌军也不过如此,现在他只要等着副将汇合,就能大概知道敌人的具体情况了。 很快,就有一队骑着矮脚马的暴风军人朝这边仓皇逃来。 “首领,不好了,副将在树林里遭到了伏击,我们死命突围才出来,但也被打散了,副将牺牲了。” 听到这样的报告,加藤差点气到晕倒,这一仗打的莫名其妙,敌军神出鬼没,到现在他都没摸清楚对方到底是怎么打的,一开始与他们交手的大部队到底是怎么消失的。 “吹集结号,让溃散的人朝我们这边聚拢。”加藤命令道。 这战场宛如一场迷雾,到底发生了什么,加藤也不能完全判断,说好的狼牙军和暴风军一起伏击敌人,但是如今他连狼牙军的影子也没看到。山中康生带的飞熊军残部也没有看到,这仗打的莫名其妙的。 他一直到晚上才收拢残部,本来三万人队伍,现在只剩一万五千人。除去重伤被送回去的,要么死了,要么被打散了。 夜幕降临,他啃着冷饭团,等着下一步的行动指挥。一直等到深夜,却并没有其他指示,他只能继续原地待命。 一路急行军,又打了大半天,大部分人都困的要死,只能就地扎营。 露营的方法大多是土遁忍者立几个泥土的挡风墙,上面盖上雨布,有窗无框,透风,冷的很。就算能密封也不会密封,透风口多也便于观察敌人,密封是暖和了,睡的太死不利于战斗的警惕性。 因为周围都是焦土,找不到稻草,也懒得去找,就睡在了湿冷的地上,晚上又下了雨,很多人都冷的瑟瑟发抖,只能相互紧挨着人挤人取暖。 加藤本人也是一个老兵了,常年在这样的环境中,他本就有胃病,第二天一早他再吃冷饭团的时候实在是咽不下去,胃病不合时宜的犯了。他只能命人烧了点热水,将饭团放在水中捣散,吞下去。 于军人来说,秋冬天气打仗是最难受的,因为要穿着厚重的衣服,还有外穿一层铠甲,然后背着辎重,光想想就很不自在。这不但不利于忍术结印,过冷的天气,连查克拉的流动都会变的缓慢。 早上时又起了雾,而他又收到了命令,命他去几公里外的地方增援。 也就是说,这莫名其妙的仗他还要继续打,他还需要在雾气中急行军。 军士们多有抱怨,但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他们只能收拢装备再次出发。 然他们刚离开驻扎地一千米,就听到了大爆炸,原先扎营的地方被人用饱和的禁术攻击给平了,这种爆炸火力足足需要几百个忍宗同时出手联合攻击,这手臂也太大了。 每一个人都很庆幸,辛亏走了,不然不死也得残,并感叹加藤首领的神机妙算。 然加藤本人却对此感到诧异,他甚至升起了一股毛骨悚然之感。要是刚刚接到命令的时候他犹豫了,哪怕只有一刻钟,他们又要损兵折将了。要知道接到命令到行动的时间差是每个指挥官自行决断的,这便是军机,这也是所谓的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时间。只要没有严命到达的时间,这是可以自由发挥的。也就是说刚刚他们躲开攻击,仅仅是因为巧合。 他没有军士们的庆幸。 他感觉他们的每一步都被对方预测中了,感觉他们所有人都被玩弄在股掌之中,这种感觉很不好。 他们在大雾中走的更快了,穿过了一个林间小路,他命令军队原地休息片刻,作为指挥官的直觉他感觉前方的斜坡后有危险。于是他派出几队侦察兵朝四周窥探。 然而那些侦察兵还没走出他的视线就有无数从天而降猛烈的遁术火球划着巨大的抛物线砸过来,那些火球宛如一个个小太阳就这么砸在那些侦察兵所在的土地上。 那一颗天空宛如雷暴,爆炸声不绝于耳,耳朵瞬间就失聪了,遁术火球宛如下雨一样不断的往下落,他们的军队各自用土遁防护冲击波,没有土遁防护的地方,各个军人就抱头鼠窜的到处找躲藏的地方。 这些爆炸阻挡了前路,让他们动弹不得。 “首领,敌人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我们一路可是极为小心一点查克拉都没释放,又各自掩藏,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林子里,并且用远距离遁术攻击,而我们连他们在哪都不知道,连还击都做不到。”一个小队长带着愤恨的语气说道。 “辛亏您让我们原地休息,不然按照行军速度,爆炸的地方就是我们的坟墓了。”另一个小队长感慨着说。 “老子从军半辈子从来没打过这么憋屈的仗。”有人已经爆了粗口。 “首领,山中康生少爷,命令我们即刻支援,他们那边急需我们支援。”情报人员又获得了最新的命令。 “这个时候怎么过去,这不是去送死嘛。”最开始的小队长大骂道。 “给我安静!”加藤喝道。 等前方爆炸结束,他派人上去看看侦察兵有没有活着的。找了半天,什么都没有,那几十个侦察兵炸的连根毛都没有了。 “继续前进。”加藤虽然觉得这样打不合理,但是他也只能疲于奔命的执行命令。 加藤的眼皮直跳,他觉得如果再这样下去,他的军队迟早会羊入虎口被吃掉。 大部队正要往前走,已经走过刚刚的爆炸区域了,加藤忽然停下,并竖起了停止的手势。 “如果敌人要包我们饺子,前面一定是包围圈,那么我的后面一定有敌人,先往后走,看看后面有没有人。”加藤的一只脚已经踩在了深渊了,但在最后时刻他抗命了,作为老兵的直觉救了他。 “可是,这样不算抗命吗?”有人问。 “闭嘴,直线前进是前进,迂回前进就不算前进了吗?你要拿弟兄们的命开玩笑吗?很显然前面的路已经不能走了。”加藤未说话,一个小队长大骂道。 很多人已经受够了被当靶子了,只是苦于找不到理由,加藤回撤的时候,他们当然第一时间支持。 他们在回撤的时候果然听到后方的灌木丛中发生了大规模的战斗,有遁术连发时的咻咻声,也有惨叫声和喊杀声。 显然有两方人在战斗,但是加藤并不知道到底是谁与谁在打。 很快,爆炸声消失,有一方赢了,那边竖起了旗帜,加藤看向那旗帜时,浑身颤抖,直呼不可能。 “是大小姐的桂花旗!”原本在爬伏的一个小队长站起来惊呼。 “大小姐回来了吗?还来了前线吗?”有军士们脸上露出大喜过往的表情。 一头白马钻出了灌木丛,浑身覆盖华丽铠甲的女子从其中走出,不是山中里美又是谁呢? 加藤大喜,快速爬起,连滚带爬的冲向前,“暴风军统领加藤参见大小姐!” 第195章 与尔对弈,乐乎? 暴风军的统领加藤看到山中里美是既惊又喜,而山中里美看到他其实也是一样的心情。但她强就强在不会表现出来,而是永远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为什么一定要气定神闲?为什么不能表现情绪? 因为山中里美的权谋之道是王道。 何为王道? 韩非子主道篇有言:此道在不可见,用在不可知。虚静无事,以暗见疵。见而不见,闻而不闻,知而不知。知其言以往,勿变勿更,以参合阅焉。函掩其迹,匿其端,下不能原,去其智,绝其能,下不能意。保吾所以往而稽同之,谨执其柄而固握之。绝其望,破其意,毋使人欲之。不谨其闭,不固其门,虎乃将存。不慎其事,不掩其情,贼乃将生。 什么意思呢?当上位者不能让下属看到自己的心意以及喜好,要看起来虚静无为,要躲在暗处观察下属的瑕疵。见而不见,闻而不闻,知而不知,不是指要大度,而是指情绪,要掩藏自己真实的情绪。知其言以往,勿变勿更,以参合阅焉,这句话直译的话好像在说上位者了解下属的主张后不变更它,应用验证的方法考察他的言行是否合一。看起来好像在说要大度,要给下属表现的机会,其实不然,这是在说通过下属的行为轨迹去预测他的每一步,知其能,知其所不能,算准他,用好他。 函掩其迹,匿其端,下不能原,去其智,绝其能,下不能意。直译的话是说上位者要严密的包藏其自己的行迹,隐藏起自己的念头,臣下无从探测。上位者去掉自己的智慧,不要表现自己的才能,臣下就无法揣度。 为什么要这么做?让上位者当一个圣人?一个良好的道德模范吗?不不不,这样做的理由是防止下属窃取自己的权力信念。 后一句,保吾所以往而稽同之,谨执其柄而固握之。这一句才是本意,为了更好更牢固的抓住权柄。 为什么呢?因为权力的本质来自于相信。上位者通过各种方式从底层的广大群体那里获得了权力。这个权力的执行者是下属,如果下属能够稳定的猜测到上位者的情绪,猜测到上位者的喜好,那么就能稳定的预测上位者的行为轨迹,从而稳定的从上位者这里窃取权力的信念。有了这个,等于实际上下属有了上位者的权力,直白点说这就有了以下克上的基础,然后以此来达成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目标。以此观之,去其智,绝其能,未必是指上位者,而是去下属的智慧,绝窥测权柄的能耐。 绝其望,破其意,毋使人欲之。这一句就更直白了。打破下属染指权柄的希望,破除他们揣测。然后欲使人先得不能被人欲之。 虚静无为不是让人当圣人当道德模范,而是这样可以更好的掌握权柄。 所以故人主有五壅:臣闭其主曰壅,臣制财利曰壅,臣擅行令曰壅,臣得行义曰壅,臣得树人曰壅。臣闭其主,则主失位;臣制财利,则主失德;行令,则主失制;臣得行义,则主失明;臣得树人,则主失党。此人主之所以独擅也,非人臣之所以得操也。(壅,堵塞,堆积之意。) 直译的意思就是:下属蒙蔽上位者大概有五种情况:1、蒙蔽上位者的耳目。2、控制上位者的财利。3、擅自发号命令。4、收取仁义的名声。5、培植党羽是一种蒙蔽。臣下闭塞上位者的耳目,上位者就失去了其俯视天下的地位。下属控制财利,上位者就失去了收买人心的恩德。下属擅自发号命令,上位者就失去了对号令本身的控制。下属获得了仁义,上位者就失去了本身的圣明。下属拉帮结派,上位者就成了孤家寡人。 直白点说这五点也是下克上的根本。这五点分别是信息权,经济权,控制权,信念权,势力权。 给上位者编织信息牢笼,他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都是下属说了算。有了经济权,那么什么地方该花钱,什么地方不该花钱,也是下属说了算。有了控制权那就更不得了,在没有上位者的地方,下属就是上位者,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为什么仁义也要禁止呢,因为这是在窃取上位者的权力信念,信徒都信你了,那么你就有分权的意图和能力。至于势力权,一旦下属联合逼宫,也会让上位者极为头疼,因为上位者的势只能用于个人,对下属联合的势很难处理。 在山中里美的王道中,这五种也是她要牢牢掌握在手里的,也是不能让任何人染指的。 她不表现情绪,那么加藤就不知道她为何会在这里,那么他主动不尊命令后撤,就会使他的心理处于弱势。但其实山中里美过来其实就是为了营救暴风军的,她其实也没想到加藤会主动从主战场撤出来。既然他撤出来了,她就更不会说原因了。 她甚至还劈头盖脸的问加藤:“你为何在这里?” “属下有罪!”加藤跪地不敢抬头。他心虚。 “你何罪之有啊。”山中里美又问。 “属下未能支援山中康生少爷,而选择后撤,实属大罪!”加藤很诚恳的说道。他能诚恳,那么在山中里美眼里,他就有加分,反而不会追究。 “这样啊,那我就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山中里美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现在,你就与我一起后撤。” “啊……”原本加藤以为要干什么九死一生的事,没想到却是直接撤出战场。 “听明白了吗?”山中里美冷声问。 “往哪里撤?”加藤纳闷问道。 “当然是撤出战场了。”山中里美肯定道。 这一刻的加藤却宛如听错了,这个时候不去增援,而撤退,那山中康生那里怎么办? “那山中康生那里……”加藤还想争取一波,然而山中里美却没心思与他废话了,直接调转马头走了。有趣的是,这里加藤称呼山中康生已经没有了少爷二字,他其实在给山中里美发信号,他要换队站了。但山中里美却并未说什么,他反而有点遗憾。 “命令全军,即刻跟上。” 加藤也不是一个犹豫的人,这个时候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跟随大小姐。 虽然他隶属于旁系,但是很明显在跟着旁系指挥会大概率全军覆没的情况下,他理所应当的跟着嫡系的大小姐行军。因为他本来就是一个外人,在旁系也是舅舅不疼爹爹不爱,还得天天给旁系那群爷爷点头哈腰。他不似狼牙军,其中多有旁系的人,他这里其实没什么深厚的关系,他能爬到统领的位置,全靠的是能力。 所以这个时候山中里美让他撤,他没欣喜若狂,他手下的弟兄们已经欣喜若狂了。 这个时候但凡他敢不尊命令,先不说过不过的了山中里美那一关,他手下的弟兄们都不会同意。 山中里美见加藤识趣,于是准备点拨他几句,她对一路小跑追上来的加藤反问道:“知道你一路来和你对战的是敌方的哪个军吗?” “难道不是一直在围攻飞熊军的斥候军吗?”加藤纳闷道。他一直以为打的是斥候军,因为敌方的战斗力很强。他可以感受到对方的棘手程度。 “是大皇子的先锋军。”山中里美笑道。 “为什么是先锋军?”加藤诧异道。 “为什么不能是先锋军,加藤,你难道没听过围点打援吗?”山中里美反问。 “如果真是围点打援,那么如果我们不驰援,那山中康生会死吧。”加藤立马反应过来。 “我给了堂哥机会,我已经告诉他该怎么打这一仗,只是他非要按自己的想法打,那么他成为了鱼饵,就要有鱼饵的觉悟和价值。他现在可是吸引了对方的主要战斗力,那么我们最应该做的就是把分割包围的先锋军给吃掉,懂了吗?”山中里美觉得有必要给这个有点小聪明的加藤指明战略方向。 “原来如此。”加藤这一瞬间才稍微看清这战场的迷雾。他思考停顿的时候,大小姐已经骑马远去。 这个时候有个满身是伤的统领很客气的和他打招呼,“加藤统领你好,我是黄金军的光谷,隶属于桂花旗下的第五军。” “黄金军?”加藤诧异,他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我带的三万人原先隶属于周防城,被斥候军打败之后,有幸被姑爷收拢,被大小姐赐名,说我们虽败,但能有再战的勇气,这和金子一样珍贵,所以我们是黄金军。”光谷解释道。 “这名字难道不是大小姐随口起的吗?”加藤哈哈笑道。 “哈哈,大小姐随口就是金玉良言,自是珍贵啊。”光谷尴尬的笑道。光谷很明显听出加藤看不起他,脸上有点挂不住。 “我没有遇到过斥候军,他们真的很可怕吗?”加藤这个时候忽然严肃的问。 “很可怕,这些人就像是地狱中的恶鬼。简直不像是人类,太过可怕了。”光谷心有余悸的说。 “我不信。”加藤很显然觉得光谷是被吓破胆了。 “你要知道这些人是一群忍界罪人,原先他们可是被忍界群起而攻之的族群,就这样都没被灭族,而是赶到了穷山恶水之处。这些人现在带着对忍界的复仇之心组成的军队,你觉得他们弱吗?”光谷很显然有点生气了。 “光谷老弟,莫要激动嘛。如果能遇到斥候军,我定为光谷老弟复仇哈。”加藤很明显没有将光谷的话放在心上。军人有胆魄有信心是好事,但是对斥候军的错估,会让暴风军付出代价。很显然,加藤没有预料到这一点。 …… 镰仓七年,十一月十七日晨,大雾! 周防城的会议室内,只有大皇子和军师麻布两人在交谈。 大皇子问军师麻布,“现在局势如何了?”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山中家比我想的要弱。”麻布如此回答道,他说的时候,脸上满是笑意,一切局势大好。 麻布在桌子上铺开了放大版的安云城周围的地形图。他原本没有这么详细的地形图,是山中白先前送给他们的礼物。他将围棋棋子放在地图上推演,山中康生代表着白子,而他派出的军队是黑子。 支援的暴风军和狼牙军是白子,而在棋盘上,这两支军队周围都安排了黑子,一副被包围的姿态。 麻布以安云城周围的山川土地为棋盘,以军队为棋子,他在下一盘大棋。 “军师,你还是太谨慎了,以山中家目前的表现来说,我们精锐齐出,是可以平推过去的。”大皇子闭着眼随口道。 “山中家毕竟是幕府守护,谨慎一点没有错。派出特使假意求和是消弱他们的意志,围点打援是消耗他们的有生力量,逼他们野战的同时也在逼山中家的底牌,我想看看,这山中家到底有没有什么保命的东西。” “只要给压力的同时,特使在利诱他们的内部,那么内外一起施压,山中家打不了多久的。”军师麻布自信的说道。 “军师真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啊!有军师在,何愁我大业不兴啊。”大皇子这可不是恭维话,这一路来,之所以能百战百胜,军师麻布功不可没。 正在这时,负责战场的情报人员忽然进来禀报:“报告军师,暴风军未能出现在原定地点,有可能已经撤出战场。同时,山中家又派出一支军队,这支军队未曾出现在情报人员的情报中,打的却是桂花旗。” “桂花旗?”“山中里美吗?”大皇子咕哝着。 “期待的对手,终于出现了,与山中康生对弈,毫无压力,希望山中里美能给我点惊喜。”军师难得坐正身体,他很兴奋,兴奋遇到他期待的对手。 第196章 迷雾中的对弈 军师麻布为什么会如此兴奋呢,因为桂花旗是山中里美的独有符号,这旗相当年轻,自她上位开始,亲自绘制的桂花意象符号,将其落在白布上,以为桂花旗。 桂花旗下常备四军,乃为安云城的守军:东军、西军、南军、北军。 “如果那支突然出现的军队是常备四军中的一个,这四军乃为嫡系精锐,她既然将这支军队派出来,那么我们就有必要将其吃掉。同时,也代表着安云城此时防备空虚,有必要让人试探一下安云城四门的虚实。”大皇子想了想忽然说道。 “这个需要确认,不过,既然这支军队加入战场了,那么就说明山中里美着急了。人越急越容易犯错,此乃好事。”军师麻布捂着嘴轻声咳嗽了一声,望着地形图沉思起来。 “传令兵何在?”沉思许久,军师麻布忽然道。 “属下在。”一个身后背旗的军人进入会议室,单膝跪地。 “传令斥候军的赤沙绿茶,给四处逃窜的山中康生上点压力,务必将其逼到四丈原。”麻布说着将自己手中的黑色棋子摆在四丈原附近。 “传令先锋军的茂凯,分三万人,不,五万人,在四丈原布上口袋阵等着山中康生的飞熊军残部。” “传令先锋军茂凯,再分三万人,守在卧龙山,如果暴风军要增援必经此地,务必吃掉此军。另外,对于已经围住的狼牙军,要快速歼灭。” “传令斩将军新井,随时准备远程遁术策应茂凯。” “传令夺旗营俊太待命,等发现桂花旗踪迹,就夺了山中里美这支旗。” “是!” 看着传令兵远去,军师麻布深呼口气,对大皇子低声说道:“摄水城那边说好的粮食和军饷什么时候到?” 大皇子一副成竹在胸的语态说:“水月希灵说了,已经在筹集了。” “据说她与山中里美关系莫逆,这个时候她会不会耍花招?”军师麻布皱眉道。 “这一点你可以放心,打仗我或许不如你,但是其他方面我也可以超过你的。”大皇子慢悠悠说道:“她的个人情感怎么能比的上家族前途呢,水月一族既然押宝在我这边,他们就没退路,她不敢耍花招的。” 说到此处,大皇子自信的笑笑,然后话锋一转,颇有些生气的说道:“石见城的山本一族,出云城的田中一族,我让他们筹备粮草和军饷已经两天,至今还一点表示都没有。这两族世受皇恩,此时还想在我和幕府之中摇摆?一路行来,我已见多了这种人,如果他们敢再拖,我得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了。” “一路行来忤逆我们的下场他们应当见过了,没理由会反抗我们。除了一开始起兵的时候,多有摇摆,后来已经很少发生这种事了,难道他们受了幕府什么好处吗?或者说是被山中家策反了?”军师麻布皱眉道。 “他们没这个胆子。”大皇子哼了一声。 大皇子生气,麻布也不敢说话,他不想在聊这个话题,麻布也不会去找不自在。 “明智那里有没有什么消息。”似是想到了什么,大皇子问。 “安云城内部,旁系的首领山中康介担心他的儿子山中康生已经在犹豫是否要接触我们,而旁系的山中大中一直在与我们示好,这个人可以争取,必要时让他付出一点诚意可对我们更有利。现在嘛,适当吊着他,才可。他越急,我们越不急,他越急!”麻布胸有成竹的笑着。 “通过调查,山中结衣不可策反,作为山中里美的代理人,她并没有取而代之的想法,她是个没有野心的庸人。她虽有急智逼退了我们的使者,但是已让旁系与嫡系离心离德。”麻布见大皇子心情稍好,继续说道。 “山中康生被打的抱头鼠窜,他可以策反,我们可以开出条件只要他愿意配合,我们就让他当山中家的当家的,他不是一直想要山中家的两姐妹嘛,我们可以送给他。从他表现的心性来说,他未必不会心动。”麻布又继续说道。 “军师,你拿奈良樱落的老婆去利诱别人,这不太好吧。”大皇子的嘴角已经噙满笑意。 “奈良樱落还能活着吗?”麻布原本其实是对奈良樱落惜才的,但是当他得知大皇子不喜欢奈良樱落时,他只能顺着大皇子的话说。 “也是。”大皇子轻笑一声:“可以给山中康生的许诺越多越好,他若不心动,他老爹也会心动。当然,这种口头约定是越多越好,待等打下了山中家,我很想见见山中家的这两个名满天下的女子。奈良樱落何德何能呢?未来的幕府守护如果是一女子,那么未尝不可诚服于我。” “山中结衣倒是无所谓,但是山中里美一直是山中康生的倾慕对象,这恐不太好。”麻布多嘴了一句。 这一句却让大皇子冷眼看向他,“你是不是把我想歪了?” “臣下不是这个意思。”军师麻布跟着大皇子很久了,他什么心思,他能不知道吗?只是有时候知道也要当不知道,一切都知道对于他自身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气氛有些尴尬,军师刚想转移话题,大皇子却先开口了。 “有调查出山中里美在何处吗?”大皇子慵懒的躺在椅子上随口问。 “还真有。”军师麻布。 “嗯……?”大皇子惊讶的坐正身体。 “山中里美和她的丈夫奈良樱落现如今在安云城外围的一个小村落中,听说山中里美和奈良樱落假装农户过起了别样的农家生活。奈良樱落这个曾经守护次子竟然亲自种萝卜,而山中里美则跟着他吃苦,每日都吃一些粗鄙的食物。因为山中里美的美貌惹了本地豪族吉川一族的麻烦,奈良樱落派人将吉川一族灭门了。”麻布进了长话短说。 “嗯?既然知道她在安云城外,为何不派人将她活捉?”大皇子问。 “我得知明智报来此消息时,觉得不可思议,毕竟这天生富贵的两人为何婚后会去过如此粗俗的日子,哪有人会自找苦吃呢?所以我派人去证实了一番,我怕这是个假消息。但当我派人去验证的时候,发现山中里美已经消失了,但是奈良樱落还在村子里。”麻布解释道。 “也是,作为山中家的当家人,她自当回去主持大局。她现在应当在安云城内吧。”大皇子嘀咕道。 “大概率是,但是奇怪就奇怪在她一直不曾露面,如果不是因为桂花旗的突然出现,我都怀疑这个山中里美是浪得虚名,在我们的重压下跑路了。”麻布笑道。 “派人杀掉奈良樱落,此人妖言惑众,我不喜欢。”大皇子鼻子耸动,略带厌恶的说道。 “已经派人过去了。此人大概是筑根忍者,剑豪的实力,不强不弱,两个心转手足以应付。”麻布说道。 “再多派些人手,务必一击必杀。我要他的头颅,攻心山中家。”大皇子冷声道。 “这都是小事。”军师麻布望着窗外的大雾,“如果一切顺利,今晚,我们就能吃掉狼牙军了。” 没有人拿奈良樱落当回事,连一向谨慎的军师麻布也没觉得奈良樱落能左右这场战争,而实质上从桂花旗出现的那一刻开始,隔着战场迷雾于军师麻布对弈的人就变成了奈良樱落。 第197章 一将无能 镰仓七年,十一月十七日正午,雾气已散,暖阳挂在天边,作为狼牙军的统帅,山中步,却感觉到了彻骨的寒意。 从昨日奉命增援开始,一路上他遇到了各种各样的阻击,一路上被各种狂轰滥炸,军队的伤亡率吓人的很,但是他一直奉命往前冲。 他知道,如果不能将山中康生给救出来,那么他回去,他会被山中康介给扒了皮的。 狼牙军的装备是要比暴风军好的,兵员素质纸面实力也比暴风军强,但是狼牙军已经成为了旁系二代们刷资历的地方,战斗意志薄弱的很,一遇逆风战,崩溃的概率很大。 这样的部队,在面对大皇子的军队时,即使是小股部队的袭扰,狼牙军也是且战且退,却是不敢如暴风军那样全军冲锋的。 狼牙这个名字很好,但是这支部队其实是狗牙啊。 作为这个军队的统帅山中步也是颇为不容易,他其实也是很有能力的人。狼牙军的统帅既要有能力还要有背景,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这其中还包含了旁系各支的博弈,其中的复杂不足为外人道也。 此时他们已经被包围,他只能带着这些人突围,狼牙军不能折在这里。 “狼崽子们,给我狠狠的还击,不要怂,战场上谁怂谁先死!”山中步大声的喊着,他在给平日里养尊处优的狗儿子们打气。 这些人虽然是狗胆,但是还是有一点血勇的,平日里的训练也没有落下,此时面对围攻,他们分散开,呈散兵队形,每一个人保持两到三步的距离,手中不停的结印,然后朝着敌人对轰。 “前面给我顶住,后面给我挖战壕。” 本来这是土遁忍者最擅长的事情,但是因为两方的查克拉对轰造成了土地的属性变化,本来很容易就能制造的战壕,用遁术施展的时候反而变的困难,这在忍术中有一个专业术语叫做查克拉对冲造成的环境属性混乱,名曰土遁真空。 环境破坏的越彻底,一些平日里越厉害的遁术越是无法施展,是因为环境中能够催动忍术的介质因子都被抽空了,专业术语叫做视界剥落。所以越是惨烈的战争到最后都是肉搏,这也是剑客们的价值所在。 此时剑客们的任务就是挖战壕,好在此时敌人的遁术弹道很高,不然这些挖战壕的剑客们就是靶子。 但周边的土地本来就不好,相当板结,拿着铁锹根本不好挖,好挖的地方都是被炸过的地方,那些地方也没人敢去挖,因为被炸过的地方可能会一直被炸。 在剑客们挖土的时候,其他人则奋力的用遁术掩护,敌人的遁术炸的周边的树木的叶子乱飞,宛如一阵催花雨。这个时候有敌人从后方来了,无数的火球和雷球以及风刃在剑客们的周围开花,炸的到处都是土,溅的人满脸都是。 这个时候一个剑客避之不及被炸伤在自己挖的坑中,他的胸膛起火,大叫着:“医疗兵,快救我,快救我!” “谁来救救我……” 他痛苦的在地上滚来滚去,其他战友焦急的往他身上盖土以图扑灭火势,等火扑灭的时候,医疗忍者才赶来,但是这个剑客的胸膛已经被打穿了。他的脸痛苦的扭曲着,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他的手死命的抓着周身的土地,仿佛要站起来,但是这是奢望,他最好浑身一阵战栗,那是最后的挣扎,然后躺下来,再也没动过。 医疗兵还来不及悲伤,天空又落下来大范围的遁术砸在了他的头顶,让他和这个剑客掩埋在了一起。 在战场上生死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特别是他们所处的环境没有什么遮挡物,又前后受夹击,实在是疲于应付,如刚刚死去剑客那边倒下还有人救的情况是极为幸运的,大部分人倒下了,战友看到了也没时间拯救,得回过神来时,倒下的人已经身体冰凉了。 山中步一边调度人手,一边拿着铁锹也在挖,刚拿起铁锹,一发流动的遁术打来,他的铁锹已经只剩木头巴子了。 他气愤的扔掉了手中还在冒烟的烂木头,放弃打阵地战坚守待援的打算,挖什么战壕,在挖下去就是等死,冲锋,突围! 一瞬间战鼓声,怒吼声,加上冲锋号同时响起,这些声音让原本抱头鼠窜躲避的人一愣,看到有人冒着遁术冲锋,身上的勇气被点燃,也跟着冲,这个时候大家都明白了,不冲,不突围就是等死,在生与死之间爆发出了巨大的勇气。 对山中步来说,只要突围出去,他就有机会和山中康生的残军会师,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好在天命般的运气眷顾了他们,他们花了极大的代价冲出来,所遇到的是一片洼地,在冲出来的瞬间所有人很默契的一齐卧倒,无数的遁术擦着他们的头飞了过去。 他们边走边退,打了足足两个时辰,所有人都度日如年,从没有一刻,他们是这样的渴望天黑。 只有天黑了,他们才有逃跑的希望,敌人一直在重整包围圈。 在撑到天黑的时候,忍术对轰终于停了下来,所有人都长出一口气。 此时他们所处在一片小树林中,没有人有心思说笑,耳边只有伤员的哀嚎声。在冲锋的时候大家都冲散了,此时在山中步身边的也就几千人了。 三万的狼牙军被打成这个样子,山中步此时也是满面忧愁。 他身边的传令兵是一个年轻人,是今年才从旁系来的所谓优秀子弟,来军中历练一番的,谁知道打仗了。此时他胸口受了伤,正在低声哭泣。 这年轻人不想死,他今年才刚结婚,大好的生命却要浪费在这里,这是谁也不想的。 他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他身上,给他喂了点水,希望让他舒服点。水太凉,让他咳嗽,他的脸上满是痛苦。他给他递了个冷饭团,他欣喜的接过去,他饿坏了,只是刚吃一口就吐了,他胸口的伤其实蛮重的,这种生冷的东西他很难吃的下去。 “老大,我会死吗?”他的脸上满是绝望。 “没事的,我们会没事的。”山中步安慰道。 这个时候远处有人在叫母亲,叫的让人心碎,这痛苦宛如地狱的场景,让很多人都想家了。他们根本不想打仗。 因为医疗忍者死的过多,这个时候已经没有足够的医疗忍者来照顾伤员,仅存的医疗忍者都一副查克拉耗尽的样子,虚弱的很。有太多的人需要救治了,那些重伤的人原本按照惯例是要用担架抬着走的,但是担架也没有多少了。 战场上一般情况下没有担架都会有人背着重伤员,但是于眼下的情况来说,着实不合适。如果背着重伤员走,在剧烈的颠簸中可能会伤势加重,然后会死在路上。这不是简单的背着伤员突围速度变慢的问题。 他们只能将重伤员留下,给他们分点食物和水,然后挖个坑给他们简单的掩埋藏起来,或许有活下来的可能。 夜色更深了。 他们趁着夜色,一路摸爬前进,宛如做贼一般。 谁也不知道前方等着他们的是什么。 如果他们可以如暴风军的统领一样嗅到危险,朝后方突围,或许有活下来的可能。 然而他们依然执行着山中康生的命令,意图和山中康生合军一处。这没什么错,军人以执行命令为天职。 那么等待他们的是什么样的结局,大概率就是注定的。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说的便是这样的道理。 第198章 内借剑外借势 镰仓七年,十一月十八日,凌晨,当小茶急匆匆的推开门时,她发现山中结衣正定定的看着她。 她以为山中结衣忙了一晚上,此时应该在睡觉。但这个时候了,她怎么可能睡的着呢。 “有什么消息没有。”她从座位上站起来问。 “山中康生少爷丢了三山窄道之后一直被斥候军追,他想以自身为饵,让增援的军队埋伏斥候军,所以前天一早暴风军和狼牙军就出发了,可是一路上却被敌军围追堵截,族内的人都感到诧异,他们都说我们内部出了叛徒,我们的行军路线被人泄露了出去,所以才会吃败仗。”她措辞尽量的小心,但是山中结衣看她急匆匆的样子也知道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说重点。”山中结衣急切的问。 “暴风军损失近半,狼牙军全军覆没,山中康生少爷带着飞熊军残部也被围在了四丈原。”小茶深呼口气说道。 “暴风军现在何处?”山中结衣瘫坐在椅子上,神色落寞的问。 “暴风军违抗军令提前撤出战场,所以还未被灭。旁系的高层一直在找暴风军的下落,要治罪,他们贪生怕死,延误军机,要军法从事,只是至今暴风军都下落不明。另外,战场上曾经出现了桂花旗,不知道是哪一只部队。”小茶小心的说道。 “桂花旗,是姐姐吗?可是我并未收到任何调动军队的命令,桂花旗下的四军一直未动啊。哪里来的人?”山中结衣咕哝道。 “这很奇怪,大家都在猜测,或许是大小姐找的援军也说不定。”小茶引用了族内的乐观派的说法。 “三军近乎全灭,旁系只剩精锐铁壁军,这仗怎么打?无法野战,只能坚守安云城,可是对方斥候军最擅攻城,这怎么打?”山中结衣面露忧愁,“这种局势下,我想很多人的想法会变啊。” “二小姐指什么?”小茶问。 山中结衣轻蔑的哼了一声:“接下来,我若所料不错,会有人将大皇子的特使接回来,然后山中康介会付出一些代价来换山中康生活命,旁系会求和以自保,嫡系也会摇摆不定,接下来,我又要被逼宫了。” “不会吧……”小茶感叹道。 “外面局势越乱,城内的局势也会越乱。”山中结衣叹了口气。人心惶惶之下人的幻想会导致恐惧加剧,在恐惧之下,人什么都能做的出来。 恰在此时,有人禀报:“奉山中康介大人的命令,来请当家人去参加特别紧急军事会议,请当家人尽快前往。” “来的真快!”山中结衣揉了揉太阳穴,这个时候按耐不住的人已经反客为主了。一直以来都是她找人开会,这个时候竟然有人以她的名义来找她开会,这就很难绷。 去不去呢?若是平日里,这种挑衅权威的事情是不能去的,但是这个时候人家料定了你不会翻脸,所以才会如此。 作为一个主战的当家人,前线大败,这个时候如果不去,那么会被做视为缩头乌龟,是一定要去的。此时正是旁系的野战军大败,正是转移矛盾的时候,可不能落人口舌。 正在她叹口气站起来准备去的时候,一个带着面具的上忍递上了从前线来的最新情报。 她现在的情报主要来源是两处,一处是政务处理时附带的,其中以旁系为主,小茶汇报为主,还有一处是姐姐遗留下来的情报系统给她的。她没办法调动这个情报部队,他们会主动把情报送过来,用暗语写就。整个山中家知道暗语解码信息的只有她和姐姐。 这次上忍送来的是一堆前线情报的汇总,其中包括每个部队遇到了什么情况,怎么败的,都事无巨细的汇报给了她。其中有一个小纸条,是这个上忍单独交给山中结衣的。 “这是大小姐特别交代交给您的。” 山中结衣拉开纸条,其上没有用密文写,而是用大白话这样写着:“妹妹,我已身在前线,我有办法对敌,城内务必坚守,若有胆敢言和者杀无赦!” 纸条的末端还盖了山中里美名字的私印。 看到此字条,她一愣,后一喜,她知道为什么要用大白话写,这是她姐姐留给她的尚方宝剑! 她姐知道她威望不够镇不住有些人,所以特定送来这个,借给她剑。 “小茶,走,去开会。”山中结衣深呼口气,刚刚还有点疲惫的肩膀,此时已经挺直了。 姐姐御驾亲征,妹妹自当竭尽全力守家。 …… 镰仓七年,十一月十八日,凌晨,山中里美带着黄金军和暴风军在安云城外围的一个小村落休整。 这里已经地处战场边缘,离飞熊军被围的地方很远很远。 这一路上虽然遭受过遁术轰炸,但是山中里美骑着一匹白马,带着他们轻车熟路的钻入了灌木丛中,然后找到了一条安全的通道,直通这里。 一路上队伍也没受什么损失,昨夜休整一夜,战士们也大多放下了忐忑的心,一个个的脸上也开始露出笑容。 在一间农舍内,山中里美随便找了一张桌子,然后铺开地图对着身旁的光谷和加藤说道;“你们如果有什么疑问疑虑最好现在问,若是带着问题到了战场上造成了溃败,那么别怪我军法无情。” “昨夜我接到山中康生的命令,问我在何处,我没回。我的直属长官对我抗命进行了严厉的批评,并命我带着余下的人经过卧龙山去帮助飞熊军突围。我也没回,这个,我也不能一直装死,我该怎么办?”加藤问道。事实上城内关于暴风军的风评已经急转直下,战前抗命逃脱这可是大罪。如果狼牙军牺牲的人被论为英雄,那么他们就是狗熊。 “你不用装死,直接回,就说你吃了败仗,现在已经被我临时管辖,有什么事让他们跟我对话。”山中里美冷着脸回道。 事实上只要让人知道山中里美接管了暴风军,就没有任何人敢质疑能质疑了,这是山中里美常年经营下来所拥有的威信。 “斥候军现在围住了山中康生,我们真不去救吗?”这是光谷问的,但是这话他是帮加藤问的。光谷与山中康生毫无关系,他这么问其实是想交好加藤。 “救什么救,我们兵力弱势,人员又少,那么就得集中优势兵力干大事,现在我们去和送死有什么区别。”说到这里,山中里美也不废话,她问道:“还有问题吗?没有问题,我开始部署作战计划。” 大小姐能如此干脆的不救堂哥,让他们想不到。事实上一旦跳脱出拯救山中康生的策略之后,他们反而更会打仗,不容易被牵着鼻子走了。 “现在斥候军围了山中康生的飞熊军残部,那么先锋军在外围肯定有埋伏,现在他们主要兵力都在那边,那么其他地方必定空虚,那么我们就攻击他们这些地方。我们现在大概四万五千人,每五千人一小队,可以分为九组,分批次攻击。”山中里美指着地图上的点用泥巴捏的圆球作标记。 “可是我们本来人就少,再分兵的话,恐不能胜啊。”加藤委婉的说道。如果是旁人这个时候跟他说分兵,他恐怕要掀桌子了。 “我没让你胜啊,我要你们做的是袭扰,打的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边打边跑。”山中里美肯定道。 “可是这样有什么用呢?”加藤嘀咕道。 加藤嘀咕的声音不小,山中里美听到了,她皱眉看向加藤,此时光谷适时解围。 “可是,一旦被黏住,也不一定能跑的掉啊。”光谷大声说道,他的声音掩盖了加藤的嘀咕声。 正在这个时候,渡边缘一站在门外高声喊道:“奉领袖之命,五万匹快马已送到,请夫人签收。” “来的正是时候。”山中里美笑道:“有了这些快马,我们就可以进可攻,退可守了。” “谁是领袖?”加藤纳闷道。 “姑爷啊,你连姑爷都不知道吗?我在周防城都听过姑爷大名,那可是财神爷啊。他现在负责我们的后勤,也就是说我们现在跳脱出了安云城外,没有人可以对我们有任何情报,即使他们把山中家渗透成筛子也不行。这是我们的先天优势,那么我们就得利用这个先天优势,打回一点士气。”光谷对奈良樱落那是满眼的崇拜与尊敬。 不得不说,光谷这个人情商真的很高,话说的也很漂亮。 第199章 变奏 渡边虽然是奉命来送马的,但是他可谈不上高兴,因为这段时间他也招了不少人,组成了近卫队,而这些马匹早就被买来了,他们也一直训练很久了,这个时候交出去,他手下的兄弟多少有点不爽,抗议的声音很大。 他不但要交出去,而且还要组织所有人在半夜出发,小心谨慎的送过来。 这是组织内很难避免的问题,即使是一个小小的近卫队长在获得权力的刹那,也会将组织的财产当成自己的财产。即使他没有这样的心思,他的手下也会有这样的心思。支配权等同于拥有权?这其实是一种错觉,也是他们能被幻想牢笼捕获的基础。因为这些幻想的存在,他们才能更容易被管理,也因为这些幻想的存在,组织内才会更团结,更能做事。幻想演变成贪婪,贪婪会演变成动力,也可以演变成腐化,关键看怎么引导。 拥有权是组织的,支配权是个人的,支配权就代表了权力,这是一种下放,如果没有这种下放,人就会摆烂,因为没有幻想牢笼的基础,动力就会不足。 奈良樱落送马的举动虽然在道理上来说是正确的,但是对他们来说却是在破坏这种幻想。幻想的破灭,会导致怨言,久而久之就会难管理,不团结。 若是一般人在遇到这些送马的人时多半不会给好脸色,毕竟只是一群在山中家体系之外的人,但是山中里美不一样,她非常温和的出来和渡边以及运送货物的人打招呼,并且非常客气的款待了他们。她给了他们尊重,这是底层忍者最缺的东西,也是最想要的东西,特别是大人物的尊重常会让人受宠若惊,即使是近卫队长渡边也懵了。他那些手下刚刚还在抱怨,但是在面对山中里美的尊重时,受宠若惊,满脸喜色,那笑容纯真又朴素。 这些现在笑起来朴素又纯真的忍者们平时很老实吗?不,他们一点也不老实,而且很难管理,很狡猾,很聪明,但是此时却呆傻如孩童。他们的聪明在于重利,他们的愚蠢在于幻想会受到山中里美的重用,从而平步青云,他们自始至终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并恨不能刚刚笑的更纯朴一些以获得山中里美的好感,并以此为智慧与人津津乐道。 这正是山中里美的王道之术,她在不经意间加固了奈良樱落麾下近卫队的幻想牢笼,让他们认为这趟苦差事是有意义有价值的。他们虽然名义上是奈良樱落的人,但是她要打这场战,得用这些人。 “奈良樱落的这个夫人,确实如奈良雪所说,果真平易近人,没有架子,而且还优待下属,果然谁都想在这样的大人身边做事啊。”渡边缘一此时心中正是如此的想法。他很感慨。 “夫人,如今马匹送到,下一趟我们会送粮草,需要送到什么地方?”渡边低头询问道。他虽不喜欢奈良樱落,但他很重视下属的礼仪,所以他不会直视山中里美的眼睛。他是个很正派的人,不然对奈良雪也不会那么克制。当然若是奈良雪在这里,她会直视她的眼睛说话,她无所畏惧,不屑礼仪。 刚刚开作战会议的时候,事实上山中里美已经划定了攻击的方向,按道理来说大军未动粮草先行,他们应该把狼草后勤先送到那些地方附近才对,加藤是这么想的。 “等我消息。”山中里美却是这么回答的。 山中里美的回答让加藤一愣,他欲言又止,想说话,却被光谷拉住了。加藤的心思光谷看出来了,他太计较了,本就是败军之将此时还乱说话,怪不得在旁系不受重用。 加藤这样的人不会得上位者喜欢,因为太计较利益,他计较的往往不是本身的利益,而是他手下弟兄们的利益,而往往这样的人其实很能做事。因为他手中一旦有筹码,会分给弟兄们,那么他的军队就会更团结,更有战斗力。 “你们各自派人按人数去领军马,然后继续进来开会。” 山中里美说完又回去研究地图了,她的作战方针要细之又细。 此时已经是午时,山中里美素来没有给人提供午饭的爱好,于是加藤和光谷只能饿着肚子和她开会…… 加藤有胃病,一饿就容易胃疼,他又不好意思说。 “袭扰战法关键在于利用地形进行隐蔽和移动。你们需要熟悉你们的战场,知道哪里有可以隐藏的地方,哪里可以设伏,哪里可以快速撤退。”山中里美滔滔不绝的对着地图举例。她深怕这两人不懂她在说什么,光谷有对大皇子军队的畏惧之心,而加藤有无畏之心,这两人其实都挺麻烦的,如果能中和一下就好了。 “九个小队的领队人选确定了吗?” “我在重申一遍,我们的目标是骚扰和消耗敌人,而不是直接击败他们。” “不要和他们硬碰硬,听懂了没有。” 山中里美一直在说着战法的重点,光谷和加藤也不住的点头…… 她一讲又讲了大概半个时辰,不厌其烦的说着各种细节,这些细节都是她与奈良樱落讨论得来的。她和奈良樱落可以完全知道这战法的好处与弱点,但是说给其他人的时候,其实并不能对其理解。因为大多数战争打的其实都是歼灭战和攻城战,像他们这次打袭扰战和消耗战的还是头一次。 光谷这人情商比较高,等会开的差不多了,他说道:“大人,午饭时间了,您别饿坏了身体,我们可都指望您呢。” “你们饿了吧,回去和部下们一起吃吧,要记住爱兵如子。至于我,我一个人吃。”山中里美说的这句话很有意思,至于哪里有意思,值得细品。 她轻轻挥手,便要赶人了。她举手投足之间都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信,这便是不怒自威。 …… 镰仓七年,十一月十八日,正午。 山中家,一间装饰奢华的屋子里,山中结衣和家族高层在里面开会。 说实话,对她来说,在姐姐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她都有点快不认识现如今的自己了。 人会因为环境而变,也会因所做之事而变,变的是什么呢?是心,心一变,坚持的道理就会变,然后人就会变。 这是常理。 所谓常理,就是世间可见的一般道理。 这和心学刚好相反。 心学是理变带着心变,是逆反常理。 为什么要逆反常理。 因为心变的方向不是人为可控的,是环境,是所做之事附带的,不是根据本心变的,那么就不可控制。 而现实中,大多数人遇到的环境都很差,所做的事也是一些低下的类似奴仆的活计,那么在这样的环境中,心势必孱弱,畏首畏尾、畏危畏德,畏威畏权,心会变成奴仆之心,心变带着理变,遵循的也就是奴仆的道理,然后就很难活出个人样来。 山中结衣原先的生活是无法无天的,她上有未死的族长老爹的余威,下有大权在握的姐姐托底,所以她可以无法无天,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她的心可以无拘无束,所以她天然的不畏威不畏权,她的道理就是霸道。 所以她可以毫无顾忌的对旁系掀桌子,而奈良樱落是明理之后明白掀桌子是下克上的不二法门,明白如心理博弈,冷战思维这样的道理,才会去掀桌子。 两人看似行为一样,但是驱使他们行为的原动力是不一样的。 山中结衣是天然的霸道。 而奈良樱落是明理之后的从容。 所以山中结衣在掀桌子会忐忑,甚至有一点点恐惧,而奈良樱落会很自信。这是两者的不同之处。 若是普通人想做到她天然的状态,在没有环境支撑的前提下,那么就只能逆反常理,靠着心学强行改变内心,从而能达到她天然就能达成的状态。 所谓天才其实也是同理,有些人天生的性格,和他所处的环境,带来了他的心天然的适应某些道,在这些道内他们只需稍微努力就能超过大多数人,常人喜欢将这些人总结为智商高天赋好,其实是错误的认为,因为智商这个词也是人发明的,发明这个词也只是为了区分。有了区分,人就可以心安理得的妥协。 而常人要想达到天才所谓的状态,在不识理,不控心,环境又催不了心变的情况下,想要追上所谓的天才是不可能的。 而天才的弱点也是不识理,只要环境一变,促使心变,让他脱离了原先天然适应的道,他就会泯然众人,甚至不如常人。 无须羡慕天才,他们有天然的弱点,而能克服这些弱点的人,万中无一。 从下克上的角度来看,山中结衣就像一个天才,但是她不识理,她天然的遵循本心,大概率就是对的。而奈良樱落则是知道这么做是对的,从而让心这样选择,从而知行合一。 常人从小就像是一个空杯子,天才从小就像有水的杯子。 而常人这个杯子在成长过程中被填充了很多垃圾,造成越长越弱。而天才成长过程中获得了很多关注,获得了很多资源,如滚雪球一般越长越强。 常人若想缩小与天才的差距,那么先得把杯子中的垃圾倒干净,让自己产生空杯效应,然后慢慢往自己的杯子内填充实用的道理。 道家说要宛如孩童,哲学家说要变成孩童,艺术家说孩童是最好的,这些人通过术的巅峰去逼近道然后感受到了这样的道理,但是说不出来,王阳明则是把这个东西说出来了。 人从来不高尚,在更高的视角来看,其实很卑劣,宛如蝼蚁。 在道的视角来看,其实从没有什么天才,只是因为蚂蚁够多,刚好有一两个运气足够好,走在了正确的道路上而已。其他的蚂蚁要想运气够好,那么就不能走原先的道路,逼着自己选择正确的道路,哪怕前方很难走,但知道是正确的,那么就坚持一直走。这样的蚂蚁,反而更得道的赏识。 人是不能求术的,术太多,每个人坚持的术都是不一样的,术有三千,学不玩的,要学就学道,因为术的尽头就是道。 山中结衣这段时间感觉自己变了个人,是因为在心变的过程中,她已经感受到了道。 这种感觉是妙不可言的。 如果山中里美在她身边,她会教她怎么入道,怎么存道。但是山中结衣靠着本能只能感受到道,能不能入道看运气,能不能存道看缘分。 正如她此刻坐在会议室的中央,两边人吵的不可开交之时,她却会发呆,会皱眉沉思一样。 她刚刚坐在那里,感觉自己有点不像自己开始,她就发呆了,她甚至完全听不到刚刚两边人在说什么,她刚刚发呆在想什么,她也记不住。 她原本想拍着桌子和这些人吵架的,但是此刻,她忽然没有了吵架的心情。 山中大中还在喋喋不休的说,其中一句是这样的:“现在前线大败,结衣,野战的打法是你决定的,这个责任你该背吧,人员的抚恤金你该发吧,罪己诏你该发吧,之后我们再讨论怎么办的事情。” 她本该拍桌子怒骂山中大中无耻,她应该生气的,但是她没有生气,反而不知为何笑了起来:“大中伯伯,现在堂哥可是已经被围了,你儿子可是好好的,怎么,等不及了?” “我能等不及什么?”山中大中看了一眼没说话的山中康介,狡辩道。 “等不及派你儿子上战场啊,这可是立功的好机会啊。”山中结衣笑道。 山中康介依然没说话,他用斜眼看着山中结衣,刚刚自会议开始,很多人在朝她发难,就是为了激怒她。只是她呆呆的坐在那里,让人说了两刻钟,竟然也不还嘴,这让山中康介始料不及。更让他料不到的是,山中结衣不止没生气,反而还笑了。 如果说刚刚的气氛还是在各自甩锅,分担恐惧的话,那么自她说话开始,她先是笑缓和了矛盾,其次一句话转移了矛盾。这一拖一拉,根本不该是山中结衣能够表现出来的城府。 “如果你有办法救山中康生,我到是可以派我儿上战场。”山中大中被气到了,他一句话直指山中结衣的命门。 飞熊军大败,狼牙军被全歼,暴风军被打散后下落不明。这个时候若救山中康生,派谁去?山中家难道还能派幻卫出场吗?不可能,那么只有精锐的铁壁军可用,只是这是旁系的王牌,若要调动,可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那么若是你,你有何良策啊?”山中结衣不回答,反而将这个问题甩给了他。 山中结衣坐这个位置只学会了两招,一招是掀桌子,一招就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作为一个合格的上位者,最无耻的就是将所有的问题甩给发问者,你既然有问题,那么你解决啊,不会指望我解决吧。 然山中大中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大皇子的特使一直没有走远,我知道她现在在何处落脚,我们可以将她请回来,只要条件不过分,换山中康生一条命,还是可以的。” 果然山中大中此言一出,与会者竟然都在讨论这种方式的可行性。 “山中结衣,你觉得,我这办法如何啊?”山中大中问道。 “你看看这个。”山中结衣笑了,将山中里美给他的纸条递给了山中大中。 山中大中看到这纸条时,眼睛睁的老大。 “大中伯伯,我真的不忍心杀你,这样吧,你儿子我会给你寻个好人家的。”山中结衣做出一副很可惜的表情:“来人啊,将山中大中拉出去,斩了!” “当家的,我刚刚是开玩笑的,只是一个提议。”山中大中连忙道。 “开玩笑?你以为我不知道,大皇子的特使澪已经被你接到府上了吗?”山中结衣冷笑道:“你该怎么证明你的玩笑?” 眼见山中结衣已经立威,山中康介此时终于开口:“结衣丫头,你大中伯伯老糊涂了,他也是为了你堂哥,放过他吧。” “只是,我最近夜不能寐,我害怕康生真的会被杀掉,那么我就白发人送黑发人了。既然里美在前线,能不能想办法救救他,算是我求求你了。”山中康介说着就要站起来行大礼…… 他从始至终只说了两句话,一句话保了山中大中,另一句话打感情牌,合理的转移了矛盾,将山中结衣架在道德制高点,让她被道德之火炙烤。 权谋之道在于不可见,用在不可知。虚静无事,以暗见疵。见而不见,闻而不闻,知而不知。 冲锋陷阵都是下属的事情,这些人的作用是逼山中结衣犯错,而他隐在背后,看清楚形式之后,选择以何种方式应对。 而山中结衣是自己在冲锋陷阵,她是一个孤家寡人,她看似是当家人,但其实是下,山中康介是上。 所以山中结衣在应对上要步步小心,要以下克上,要在自己的规则内,去应对山中康介的规则。而现在山中康介要用他的规则包裹山中结衣,她该不该接招呢? 她接招了,她在山中康介站起的时候,以一个晚辈的礼仪去搀扶,然后在山中康介还未说话的当口,抢说道:“我知道您的心情,我也理解您的心情,我现在的心情也很着急。谁的儿子不是儿子呢?要知道狼牙军死了那么多人,其中很多人都是山中家的青年才俊,他们难道就该死吗?但是这个会议是特别军事会议,您的私情可以私下里找我说,在这里我是当家人,我希望您还是要尊重这里的每一个人。我父亲常说,遇事不能急,堂哥我也没说不救啊,现在大家都在讨论接下来该怎么办,我觉得吵架解决不了问题,恐惧也解决不了问题,姐姐已经在亲征,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希望大家都能多一点耐心,希望您也多一点耐心,可以吗?”山中结衣反问山中康介,她用的她的规则,反逼山中康介的规则。这话说的极为漂亮,她反把山中康介逼在道德之火上炙烤。 山中康介被这话惊到了,只能咳嗽掩饰尴尬。他用咳嗽硬躲山中结衣的追问,狡猾的很。 第200章 遛狗战术 镰仓七年十一月十八日,傍晚,山中里美对大皇子的反攻开始了。 黄金军和暴风军这些残军败将如果换一个主帅,那将会一点信心没有,但是山中里美亲自挂帅,她给队伍带来了强大的信心。 四万五千人总共分了九个纵队,每队五千人。 自傍晚开始,依次派了四个纵队出去。 这四个纵队几乎都骑着马,风驰电掣般的呼啸而去。 相比于增援,打歼灭战,这四队接到任务时心底都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只是骚扰的话,那么目标就简单多了。 对于底层忍者来说,这种打法其实是古流战法,在忍者剑客不显得的年代,骑兵的袭扰拉扯当兵的多少听说过,只是随着忍术的进步,剑术的进步,骑兵的作用越来越少,大多作为斥候,或者长距离奔袭战赶路来用。 把骑兵战法当成主流战法,已经很多年没有这种打法了。 到底会有什么效果,谁也不知道,而这四个纵队就是打头阵的。 值得一提的是其中一个纵队正是加藤亲自率领的暴风军五千人。这五千人也是他亲自挑选的,来自暴风军中的老兵。 对山中里美的战法最有疑虑的不是这些士兵,恰恰就是加藤,所以他主动请缨。 加藤带着五千人朝着三山窄道前进。 没错,他选了看起来最危险的路线,直奔三山窄道,一副要夺回三山窄道的架势。 所谓的三山指的是站山,卧山,睡山。而三山窄道便是这三山之间能够进入山中家领地的狭窄道路。本是易守难攻之处,却被斥候军轻易突破。 五千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他们骑着马快速奔袭朝着三山中的卧山而去。 有趣的是加藤的带着的五千人是一人双马,他们骑着矮脚马赶路,将山中里美带来的骑兵速马放在一边小步跟随。 因为矮脚马耐力好,而速马擅长的爆发力和速度,对于耐力长途奔袭其实并不如矮脚马。加藤的想法是给速马省点脚力,关键时刻或许能救兄弟们的命。因为他对于这种打法一直心存疑虑。 他们的骑着矮脚马一路上看到的都是战斗的痕迹,一路丢弃的背包,旗帜,已经死去并已发黑的尸体,这些人大多是狼牙军和飞熊军的人,因为残破的队服和旗帜是很容易辨认的。 他们看到这些人心底生出一股悲凉感,这便是战争。有人提议想给这些人掩埋,但是在不动用土遁的情况下,是很耗费时间的。在加藤的军队中素有军令,在行军途中严禁使用任何忍术,因为这很容易被敌方的结界忍者和感应忍者感应到,甚至他们赶路的时候都会戴上布条蒙住口鼻,降低呼吸频率。 在战场中,细节决定成败,这是加藤的人生信条。所以,对于友军的尸体,他们只能冷眼旁观。 他们一路疾行,夜色如墨般加深,得幸运之神眷顾,他们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什么阻挡,一路出奇的顺利,顺利到所有人都有点忐忑。 直到在接近卧山的时候,他们遭遇了一小队的斥候骑兵。看人数大概一百多人,他们是可以吃掉他们的,但是加藤没有动手。 他不但没有动手,反而撤退一公里,在一处起伏的地形处命令所有人开始挖战壕。 这是山中里美临行前千叮万嘱的,遇到敌人不要第一时间攻击,而是观察敌情,然后观察地势,寻找撤退之时能够躲藏地方,可以牵扯的地方,可以让敌方围不住的方法。 没错,在战术上未胜先思退。 这是袭扰战术的重点。 他们这些忍者如农夫一般,一人掏出一把铁锹就挖了起来,并不是土遁不好用,而是铁锹更有性价比。 夜色更深了些,挖了一个时辰的战壕之后,所有人休息一刻钟,然后骑马继续前行。 在行军了三公里处,再次发现了刚刚发现的一小队斥候骑兵,这些骑兵已经在扎营准备休息。因为这边不是战术布置的重点,他们这些外围斥候也比较松懈,只是例行巡视,连多巡视一公里都不愿意。大皇子这边的军人都想当然的以为山中家的军队会去救援山中康生,谁也不会想到山中家在野战军尽失的情况下还敢偷袭三山窄道。 于是在加藤带着人围上来的时候,他们还是不可置信的表情。因为他们看到了桂花旗。 一百多人相隔二百米和五千人近距离对射遁术,那不是找死嘛。 如果是战斗意志薄弱的部队此时应该已经投降了,加藤也是抱着抓舌头的想法想要活的,但是这些人悍不畏死竟然先攻击了。 在这种开阔地带,只不过三分钟就结束了战斗,这一百多人全部阵亡,竟没有一个人投降。 加藤没想到敌人的战斗意志如此强烈,心中第一次对于先锋军感到敬佩。 他们继续前行,此时都骑上了速马。 也才刚离开了战斗的地方,无数的遁术火球就朝着他们刚刚战斗的地方砸了过来。 “好快的支援速度。”这些远距离支援来的遁术火球,打消了加藤的侥幸心理,也从侧面说明了敌方的通讯速度。 “继续推进,务必要告诉他们,我们是来拿回三山窄道的。”加藤骑着速马加速奔袭。 此时等于明牌了,他们绕着之字形迂回奔袭,一路上远距离的遁术袭击不绝,到处都是爆炸声。 这些爆炸声将附近的敌军都吸引了过来。 看到远处亮起的火把,加藤此时没来由的兴奋。 一路上他们不止在躲避攻击,而是借着火光让所有人一路跑一路记能够躲藏的掩体,洼地,树木等避难所。 因为等会撤退的时候这些都是救命的地方。 他同时派出了几只百人小队,侦查敌军主力动向。 这一晚,他们除了杀了敌军一个百人小队之外啥事都没干,就是带着敌军到处跑,虽然偶尔还击一两次,但大多数时间都在跑,抱头鼠窜的跑。 在敌军眼里他们是在黑夜中抱头鼠窜的老鼠,但是在他们自己眼里,他们是在遛狗。 这是山中里美临行前交代的,第一战务必以遛狗为主。 并在遛狗的途中熟悉环境,若有能撤退的天然主场优势,那么就可以一直溜,无须歼敌,只需带着他们到处跑就行。 这反击的第一战就是遛狗战术。 加藤带着五千人兴奋的带着他们溜了一晚上。 在天快亮时,他们甚至快看到卧山的轮廓了,那里必定有敌军主力,他们是不会贸然进入的。只是在边缘位置不停的制造爆炸的声音,然后打出桂花旗给敌军看。 “老大,我听到敌军的集结号了,看来他们生气了。”身旁一个老兵笑着说道。 “他们压根没想到我们会来,一直都在休整,所以我们推进才会如此顺利,他们的还击也没有章法。此时吹号,看来是想抓住我们。”加藤笑着说道。 “要和他们干一架吗?”老兵问。 “干个头,全军撤退。”加藤摇头。 “全军撤退!”加藤对身后大喊了一句,他也不逗留,率先一溜烟就跑了。 加藤带来的这些人虽然昨晚没杀敌,还被打的抱头鼠窜,但都很高兴。这种高兴不是因为昨晚跑了一夜几乎没有减员,而是来自于一种恶作剧一般的童趣。 这种恶作剧一般的童趣每个男人都有,哪怕这个男人老了,上了年纪,哪怕他是一个连走路都困难的老头,他在路边看到一坨牛屎,他都会想用鞭炮去炸一下。 昨晚的遛狗战术,其实就类似于用鞭炮炸牛屎,类似于没事打你一下,打完就跑,还嘴贱的说来打我呀,来打我呀。你若真来追,我就继续跑。 若是不追了怎么办?那就继续炸牛粪,继续骚扰。 加藤不知道山中里美的战略意图,他以为只是疲兵之术。让敌人疲惫,然后围而歼之的想法。 但加藤认为在敌我双方差距过大的情况下,就算施展疲兵之术,也没办法歼灭敌人。这是他的疑虑所在。他不会想到山中里美和奈良樱落商量一晚上的战略意图,他只是以一个军人的直觉思考,他是看不穿这战场迷雾的。 只是他没想到第一战会把他的童趣打出来了。 因为这种无须歼灭敌人,无须攻城略地,带着军队到处惹事,带着敌人遛弯的打法实在是太爽了。 没有规定战术目标,就不会被预测行军动向,他们太自由了。这种仗,一辈子都没打过。 第201章 占便宜 镰仓七年十一月十九日,凌晨,军师麻布在睡梦中被人叫醒,来人告诉他,他们遭受到了桂花旗的袭击。 他揉了揉眼睛,也顾不上穿衣服,连忙来到地图处,嘴里嘀咕着:“卧山,翠竹林,田埂,清溪,四处同时被攻击?” 他摊开地图,比划着四处,“不对啊,这四处互相不搭噶,无法形成联合攻击,或者说其他三处是佯攻,主力是要攻卧山,直取三山窄道?” “山中里美不管她的堂哥山中康生了?或者说只是围魏救赵之策?” 军师麻布脑子还有些迟钝,这仓促传来的消息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 “他们大概多少人?”军师麻布问向身旁的亲卫。 “每一处大概几千人,依我看,都是佯攻,他们的主力动向不明,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亲卫觉得这四处有一处是主攻方向,其后定有其主力。 “佯攻?山中里美哪里来的军队?查出来这些人是哪里来的吗?”军师麻布纳闷道。因为山中里美的突然出现,带的这支队伍,他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 “有一部分是暴风军,其他的不知道啊。” “也就是说,我们不知道对手的这支军队是从哪来的,不知道具体的战斗力,也不知道其有多少人是吗?”军师麻布生气的骂道:“情报部的明智是干什么吃的!” “额……明智从山中家刚传来的消息,这些打着桂花旗的军队是山中里美亲自指挥,城内军队未有调动,具体消息还在刺探。”亲卫小心翼翼的说道。 “你说什么?”这一瞬间军师麻布瞬间脑子清醒了:“你是说山中里美在前线,她竟然亲征!” 军师麻布很惊讶。 为什么很惊讶? 自古上位者鲜有亲自挂帅的,因为御驾亲征的风险是极为大的。 韩非子主道篇有言:人主之道,静退以为宝。不自操事而知拙与巧,不自计虑而知福与咎。 作为人主怎么能亲自冲锋陷阵呢? 上位者冲锋陷阵乃为大忌,因为这样做就没了退路。 御驾亲征一旦输了,那对自身的威信可是毁灭性的打击,那是将的事情。将为君之剑,君怎可以自身为剑呢?这何异于肉搏呢。 什么情况下会御驾亲征呢?威信不够想获得更大权力的时候,自身有污点想洗刷的时候,这其实是一种信念对赌。 梭哈只有在没办法的时候,或者没有更好选择的时候才会梭哈,哪有一上来输了一局,第二局就梭哈的事情呢? 山中里美上来就梭哈让军师麻布惊讶之余又有些兴奋,因为这恰恰说明山中里美已经没有退路。为了保持军队最大的凝聚力和信心,御驾亲征是最好的方法。 如果是这样,那么急切的想要获得胜利,哪怕是一场小胜利,那就应该是山中里美现在最想做的事情。 “多处佯攻?试图让我调军回防?我看你的主要目的还是山中康生吧。”军师麻布嘀咕着,反而命令道:“传令下去,全军各部先不动,静守待时。” “想钓鱼?那我就按兵不动,我先看看你下一步棋,山中康生可是等不了了。” 顶级棋手的对弈,在这战场迷雾中,麻布选择按兵不动,待时而动。他现在搞不清山中里美想做什么,那么不动就是最好的应对。 他这边下了这样的命令,那么接下来山中里美的九个纵队可有的嗨了。 九个纵队轮换,不停的骚扰着先锋军。这九个纵队一开始可能还谨慎一些,试探性攻击一下就跑了,但是看对方不追,渐渐胆子大了起来,竟然用远距离遁术攻击先锋军的防线,把先锋军打的抱头鼠窜。 军令如山,所有人都要谨遵军令,一个简单的命令传导之下,那么下层军士付出的就是生命的代价。明明能够追的,明明能够合围的,但是就是固守不追,那么此消彼长之下,总会有不走运的忍者被远距离遁术轰倒。 先锋军这边昨晚追了一夜,今天上午原本已经摩拳擦掌准备围了这群鼠辈,却没想到接到的命令是固守不许追!这种感觉不止是生气,而是憋屈。 你想啊,一个人炸牛粪炸了你一身,你要去追,要去揍他,但是你妈拉着你的耳朵说不许打架,你什么心情?先锋军此时就是这样的心情。 加藤昨晚闹了一夜之后,光谷率领五千人来换班,并且带来了补给。同时带来了山中里美的命令,让他们找一处地方扎营休息,晚上继续攻击。 没错,粮草补给只有换班的时候才有。并且不一定是依次换班,而是交替换班。这样就会形成每一个纵队没有本部,不换班没有补给,属于移动打法。而扎营休息之地也由每纵队的队长自行决定,甚至山中里美都无须知道,这样情报就没办法刺探。 山中里美的逻辑是上可下,是极致的控制,而此战是下克上,那么就是以奈良樱落为主,放权并给予将领充分的自由,充分的调动每一个人的主观能动性,在战略目标不变的前提下,给予手下更多的自主性。这是奈良樱落的打法,以散兵成群蚁以吞噬大象。 然这招在山中康生看来就像是添油战术,将兵力分散之后投喂给对手。这可以说是山中康生不聪明吗?其实不是,他只看其形而不知其魂,更何况在战场迷雾之下的其他人,根本搞不清奈良樱落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这样做有风险吗?肯定有风险,肯定有跑的不够快的人被围了,被吃了,然而那又怎么样呢?这场战争对奈良樱落来说就是消耗战! 若这些军人在极致的自由之下依然不能保命,不能在战争中学习战争,那么死亡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若他们学会了打法,这些败军之将将会拾起信心,找回自信,会为了死去的战友复仇,越打越强。 现在这场在迷雾中的对弈,正式开始了。 于是交班之后,光谷率领五千人再次攻击了卧山附近的敌人。 也就是说,在打了一夜之后,敌人疲惫之下,光谷继续熬鹰。 他原先的想法是和昨夜加藤一样,吸引他们出来,然后就跑。 但是奇怪的是这些人被攻击了,竟然也不追。他刚刚偷袭之下,可是杀了足足几十人,竟然不追他们吗? 来回试探几次之后,光谷胆子大了起来。加藤昨晚打了一夜,告诉光谷,前方矮山营地的敌军大概一万人左右,如果其他处没有增援的情况下,可以打。 五千精力充沛的人打一万一夜未眠的敌人,怎么不能打呢。 “每五百人分一组,每两组作为第一梯队攻击。” “再用两组做第二梯队,在其右后方策应。” “主动攻击!引出敌人!” 很快第一梯队就展开了攻击,敌方虽未追但开始了对射。 密集的遁术轰炸也朝着第一梯队砸来,然第一梯队早已挖好了战壕和散兵坑,在被攻击的刹那瞬间就卧倒了,那炽烈的火焰掀翻了泥土,有几个运气不好的当场就领了盒饭。 这时候第二梯队在侧翼开始了猛烈攻击,将露头的敌人打的抱头鼠窜。 于是两个梯队和敌军在一个矮山口附近展开了一个时辰的对射。 第三梯队趁机穿插绕后准备偷敌军的屁股。 两军互不冲锋的情况下,其实伤亡很小。这些人都是老兵,已经听惯了战场的噪音,光谷躲在战壕里,看着一发遁术轰炸就炸在自己面前,掀翻了面前的土层,他也当习以为常。 遁术轰炸嘛,就像是隔墙扔砖头,炸到谁谁倒霉。 消耗战嘛,消耗的不止是敌人的后勤,也是敌人的精神。 这一战从白天打到晚上,原先的袭扰战被光谷打成阵地战,因为敌人不出来,他们由试探骚扰打成了攻防战。光谷与先锋军交过手,他虽然打不过斥候军,但是打先锋军颇有心得。 果然,经过长时间的鏖战,先锋军受不了了,竟然放弃营地撤退了,临近傍晚的时候,他们竟然拿下了敌军的营地,歼敌近一千人。 “尊敬的黄金军首领,我们需要固守这里吗?我们竟然占领了敌军营地,大功啊!”一个小组长虽然被炸的满脸都是土,但是仍然兴奋大笑着拍马屁。 光谷用手捏了捏这年轻的小组长的脸蛋,将其如面条一般拉的多长:“守什么守,趁着敌人恼羞成怒还未合围前,还不快跑。” “不用打扫战场吗?” “打扫什么战场,全部烧了。马上离开,要快!” “我们的目的是恶心对手,不是攻城略地,不用守,占完便宜不跑等着被包饺子呢?”光谷心情不错,颇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他们先前可没少被先锋军追的跟孙子一样,虽然只是小胜,但是颇为提气。 第202章 追击与反攻 夜色渐深,先锋军增兵,以图夺回被光谷占领的营地,只是他们却并未受到一点阻击,很轻易的就夺回了营地,只是营地内原先未带走的物资都被烧了。先锋军从上到下,整个都很憋屈,很生气,一直以来他们都是在戏弄对手,第一次感受到被对手戏弄,他们焉能不气? 先锋军的主力都被派往四丈原,以图埋伏山中家增援营救的部队,剩下的部队分别守在了三山窄道附近。 外人不知道具体的兵力分部,但是作为先锋军统领的茂凯是知道的。五丈原他分兵五万,卧龙山在分兵三万,又分兵五万吃掉了山中家的狼牙军,而守在三山的守军不足五万人。 先锋军虽然有二十万,但是这一路来的战损也很大。斥候军攻城略地,先锋军打扫战场守护阵地,他们的兵力其实一直都不够用。 “卧山,翠竹林,田埂,清溪。” 这四处同时被攻击,虽然上面严令追击,但是这样只被打,不还手,也不是茂凯的作风。 他将吃掉狼牙军的五万人,回防。 他打了一个擦边球,上面严令追击,那么回防时候遇到了,歼灭了,不算追击吧。 “伊万,你带人回去,务必全歼卧山附近的敌人,挨打不还手不是我先锋军的风格。”茂凯对手下的爱将伊万说道。 “可是,上面不是不让我们追嘛。”伊万纳闷道。 “你是回防,可不是追击。只是你们的行军速度比预定的要快一些,如果我猜的不错,军师很快就会下达新命令了。”茂凯太了解军师了,他大概已经猜到部署,所以先抢时间调兵回防。 “是。”伊万点头。 “另外,我会让俊太给予你们远程火力援助。最好抓一些舌头,问出山中里美的下落,那样俊太的斩旗营就可以出动,活捉山中里美。那样这场战争就可以提前结束了。”茂凯露出了乐观的笑容。 他的话完美的给伊万施展了幻想的牢笼,伊万已经开始幻想胜利之后授勋的状态了,当然,这也可以叫画饼。画饼之所以有用,是因为幻想牢笼会激发人的主观能动性。因为幻想牢笼能够成立的前提是表面的利己性,实质是利他性。伊万以为利己,实质上是对茂凯的利。如果失败了,那么伊万就是罪人。这是上克下的本质。 …… 夜色渐深时,加藤来接替光谷,而光谷则带人去寻找补给地。这补给地是渡边选的地方,光谷要不要在补给地扎营是他自己的选择,而加藤却并不知道补给地在哪,更不知道光谷要在哪里扎营,因为连光谷都不知道他今晚要在哪里扎营,这是一种临时决定。 而下一次补给地则是由加藤去寻。因为如果长期由光谷来给加藤提供后勤,会形成上克下的压迫从而形成矛盾或者控制。 于是,各种交替自由,又互相不干涉的情况下,每一个纵队其实是和山中里美单线联系的状态。 所以哪怕有一个纵队被围攻了,被抓了,敌人也得不到有效的情报。 这种设计是山中里美的决定,源自于她上克下的逻辑思路。那天晚上她和奈良樱落讨论过,奈良樱落觉得各个纵队之间彼此联合或许会爆发更多的战斗力,但是山中里美却觉得这些纵队联合太深,容易不尊命令,不尊长官,而且会暴露更多的风险。 奈良樱落的风格是为了达到目的是不在意自身安危的一种对赌,这其实是一种极致的自信。但是山中里美不太喜欢他这种冒险风格,因为一旦有别有用心之人,那么内部矛盾反而要比外部矛盾更严重。 风险太大的话,她理所当然的舍弃更多的战斗力,设置了这种单线联系的作战思路。 打消耗战的话,她其实本质上并不太在意这些人的死活,这些人也是消耗战的消耗品。因为他们只是收拢过来的残兵败将和旁系的野战军,这些人并不是她的嫡系。用这些人,只是在练兵,并摸索消耗战的战法。 直白点说就是拿这些人的命去实验消耗战的战法。 但她这种想法是不会表现出来的,在大多数人心中,她是那个不顾自身安危,敢御驾亲征的奇女子。 她这样的上位者,这样尊贵的人,愿意用他们这些残兵败将,在这些人心中已经是一种骄傲了。其他的东西,他们不会多想。山中里美本身就有强大的威信,这些威信施展起幻想牢笼更得心应手。无数的军人与其说是在效忠山中里美,不如说他们是被幻想牢笼捕获了。 加藤换班时听说了光谷白日里的一场小胜利,他心底反而有点不是滋味。他昨夜只是歼敌一百多人,然光谷白日里却歼敌近千,他看不起光谷,所以心里反而更不是滋味。这种感觉像嫉妒,又不像嫉妒,因为没人会嫉妒看不起的人。 他嘴上却说:“我今夜会利用光谷老弟白天的优势,打出更好的战绩。” 这话看似是一句笑言,其实在说光谷之所以能取得这样的战绩是因为他昨夜疲惫了敌人。 “我相信。”光谷哈哈笑着,他不愿也不想得罪加藤,他其实心里也明白,从某些方面来说,他的战绩确实是建立在加藤的基础上,他打的就是疲惫之军。 目送了光谷远去之后,加藤开始组织新一轮的进攻。 经过白天的修整,晚上其实大多数人其实还是有些疲惫。因为生物钟没办法立马转变过来,很多人现在还在打着哈欠。 加藤并未第一时间攻击,他是一个注重细节的人。 他也不会贸然攻击白天光谷占领过的营地。 他派出了几只斥候小队去观察敌人动向,然后选了一处隐秘的草丛地段开始命人挖战壕。 现在整个小队里传着一句话,“拿着铁锹挖战壕,深挖深挖把命保。” 他先前在大雾中遇到过对方精锐的远程遁术攻击,以当时眼见的爆炸范围来看,必是无数上忍的联合攻击,如果是这种程度的话,普通战壕未必能挡住。 他总结了教训之后,命人将战壕挖到了丧心病狂的2米。 他们整个小队在夜还未完全深的时刻,一直在挖战壕,未胜先思退,这是山中里美给他们的保命法则。他们开始全身心构筑防御工事。 通过这些简单的运动,将全身的气血调动了起来,困意也没了,这宛如拳击手上台前的热身运动。 五千人的队伍,上至加藤自己,下至普通忍者,都在认真的挖战壕,前期还算顺利,很快他们就挖了两百米长,只是不幸的是,他们遇到了遍布碎石的地方,那地方硬的很,宛如花岗岩一样,废了很大劲才能缓慢的开挖。 如果不是队伍里有满身蛮力的剑客们,就挖不动了。 但即使能挖动,效率也很低。 加藤见此,让人不要在扩大战壕的长度了,而是转而专注深度。 于是他命人在战壕内部扩展了散兵坑。 所谓散兵坑是单体作战坑道,加藤非常在意细节,思虑一番后将散兵坑定为半米。 将这些都做完之后,他才带着人骑上马去骚扰敌人。 如果他的想法是和白天的光谷一样,在敌人附近挖战壕,和敌人打阵地战的话,完全没有必要花费这么多的精力和时间来挖隐蔽战壕,但他秉承着思退的原则,挖了这个隐蔽战壕。 他为什么这么做,因为他对当下的形式做了预判,白天光谷夺了营地,现在那营地肯定增兵了,以他当下的人手肯定不能在创造光谷那样的战果。 他的手下虽然都摩拳擦掌想创造大的战果,他对光谷说的话好像要冒进,但是他骨子里还是惜命,惜手下的命,不会冒进,依然以骚扰为主。 整个前夜的战斗都是试探为主,他甚至放了一把大火,制造骚乱。大火染红了半个夜空,那火光映照战士们的脸,红扑扑的,那些都是热血。 这种打法让以为要打阵地战的敌人很生气,但是他们有命在身,不能追,但是更恼火了。 你想啊,晚上骚扰你不让你睡觉,而且你以为对方和白天一样要打阵地战和你对攻,你卯足了劲想和对方碰一碰,没想到对方挠你一下就跑了,你还不能追,不能合围,想想就很生气。 敌人也没想到他们面对的是两股泾渭分明的部队,是两种风格不同的指挥。 在有限的思维模式下,敌人会想当然的以为这交替进攻的队伍是一个队伍内的,受一个人节制指挥的,指挥风格应当是固定的,有固定的营地,固定的人员配比,固定的后勤,甚至身后还有主力,这些只是试探攻击。 然而这些对于加藤和光谷来说根本不存在,他们各自都是独立存在,在战场上都是独立自主的,压根没有主力,甚至明天的后勤在何处都不知道,除了骚扰敌人之外,他们甚至没有更多的命令在身。 所以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只要能赢就行。这不就是个人英雄主义最爱发挥的环境嘛。 如果一切都按计划发展,会很顺利,但是意外发生了。 伊万的五万增援部队到达了战场。 五千对五万,无论战斗意志,还是单兵能力,还是装备,加藤都没有胜的理由。 他唯一的优势是人少,跑的快。 所以加藤只能跑。 好在他们人少,又熟悉了环境,骑着速马,速度爆发力快,在预感不妙的第一时间就加速逃窜。 虽然已经后半夜,夜比最纯真的墨还神。 五万追五千人,整军展开追击,那是一种盛况,就如一滴墨落入水中,扩散的尤其快。 加藤的五千人也是分散的很快,每个人都奋力的挥动马鞭在黑夜复杂的环境中加速逃窜。 好在他们先前记住了环境,即使加速的情况下,在黑夜中依然不会遇到很多麻烦,但是敌人却是有点抓瞎,在复杂的地形中不停的有人落入深坑,或者撞的障碍物落下马来。 敌人人多,有一人落马,会造成连带反应,从而形成连环摔倒,然后踩踏发生。 伊万追的太急切,又聚集在一起,光因追击互相踩踏而死的就有几百人。 伊万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就将军队扩散的更开,分兵绕后,以图截断加藤的后路。 同时,一边让人攻击减缓他们的速度,一边呼叫远程遁术打击。 伊万以当下加藤队伍的行进速度,预判了加藤的行进方向,然后将坐标发给了俊太的夺旗营。 “全军减缓速度,驱赶他们进入打击范围。”伊万下达了这个命令。 加藤带着人一直往前跑,看到衔尾追击的敌人忽然减缓速度,他皱眉,纳闷敌人这么快就放弃了吗? “老大,要反击一下,勾引一下吗?”有人提议问道。 “好。”加藤点头。 于是他们不要脸的反击了。 于是他们也减缓了速度。 于是预先的遁术打击落在了他们的前方。 爆炸宛如地震,无数剧烈的火光照亮了四野。 这仓促发生的一切,不止伊万愣住了,加藤也愣住了。 “给我加快速度,围住他们。”伊万兴奋的大喊。 “全军加快速度,最快速度到达隐蔽战壕处。”加藤大喊道。 加藤预感到了不妙,再次加快速度跑路,然前方那些巨大的火光阻挡了他们的去路,马匹怕火,很多人甚至跌下马来。 “该死的,这就是骑兵战术退出历史舞台的原因。”加藤大骂一句;“所有人,用布蒙住马的眼睛,给我冲出火海!” …… 等加藤到达隐秘战壕附近时,他已经损失了几百人了。 然而未等他有任何的感慨,天边就有无数的流星朝着他们这边飞过来。 那是敌人的远程遁术轰炸。 “所有人进入战壕。”他来不及说更多的话,所有人都仓皇的跳入战壕里,然后第一时间卧倒。 密集的遁术从天边落下,呼啸的雷球和火球缠绕着铺面而来,所有人都笼罩在死亡的气息中。 空气中充斥着爆炸的巨响和敌军呼啸而过的平射遁术。 可恶的是很多巨大的雷球和火球滚入了战壕后才爆炸,造成了不小的伤亡。这些雷球和火球必是久经战场的人开发出的延迟爆炸的术。 有一颗火球从斜坡上滚下来,滚到了加藤的面前,他已经结印准备硬抗伤害了,没想到这火球没有爆炸,他长出一口气。至于其他人则吓出一身冷汗。如果这火球爆炸,加藤能保命,其他普通军人则死无葬身之地。 他们都隐藏在战壕里蜷缩着身体,在这种猛烈的遁术轰炸下,普通的战壕,临时抱佛脚挖的战壕根本不能保护他们的性命。如果说一开始挖这么深的战壕还有人抱怨,此时都是庆幸。 这该死的遁术轰炸足足炸了一个时辰! 他们为了保命,甚至外边在轰炸,他们还在挖战壕的深度。此时有土遁忍者帮忙,速度很快,又加深了半米。土遁忍者甚至在战壕前段造了一个反斜坡,防止对方延迟爆炸的忍术滚下来。 遁术轰炸过后,伊万的军队已经跟了上来,他们开始悍不畏死的朝着加藤进攻。 各种遁术遮天黑地的朝着他们这边扔过来,一时间泥土和石块齐飞。 只是敌人耗费了那么多的查克拉发起的攻击,伤亡并不大,只死了十几个人。 一般情况下火力如此凶猛的情况下只是为了造成他们的大范围减员,然后就是冲锋,加藤心里有数。他们每一个人心里都有预感,接下来是一场硬仗。 “所有土遁忍者,加固战壕,阵法师布阵,以防对方土遁忍者进来。其他人,能喘气的,进入散兵坑,准备反击。”加藤大喊着。 加藤明白此时是最好的机会,他们占据有利地形,而对方没办法第一时间挖战壕,前方又无掩体,而且地面坚硬的乱石很多,挖也来不及,土遁忍者一时间也制造不了太多有利地形。 这个时候,他们占据散兵坑,露头对着毫无遮挡的敌人展开了猛烈的反击。 先锋军此时看起来人多势众,但是在加藤眼里就是靶子。只是第一轮的齐射,先锋军就如割麦子一般成排成排的倒下。 “爽啊!爽!”加藤大喊着。 暴风军中结印快的人会组成一个小队,这些人结印速度极快,宛如机关枪一样,整齐划一的攻击,杀伤力极高。 “让你们追老子,追啊,继续追啊,去死吧。”他们一边结印,一边骂着,发泄着心中的情绪! …… 伊万本以为对手是丧家之犬,他以为对手会在猛烈的遁术轰炸下溃不成军,但是此时对手忽然的反击让他措手不及,前方的军队也伤亡很大,一时间竟然没办法拿下加藤这几千人。 “该死的,哪有提前挖战壕躲避,准备反击的人啊!”伊万气的骂娘! 他现在有三个选择:1、不计伤亡硬冲加藤的阵地。2、前面佯攻,绕后包围,困之。3、退走,保存实力。 如果选择第一种,他要承担军队伤亡的代价,因为他是打着擦边球来的,他没有增援,他是抗命来围加藤的,无论胜负他都要背锅。 如果选择第二种,成功率不高,因为从追击的过程来看,对方比他更熟悉环境,而且天色漆黑,很难合围。 如果选择第三种,那么就是大大的屈辱,天大的耻辱!五万人被五千人戏耍了,这种事传出去,他会成为笑柄的! “该死的!”伊万正要骂娘,他身边的亲卫却将他扑倒,因为一发遁术呼啸砸来,在他周围发生了爆炸。 “给我弄死他们!”伊万虽然没受伤,却被炸了一脸的灰,他的嘴巴里都有泥土的味道,他生气了! 第203章 小胜! 伊万但凡理智一点都应该知道此时他暂时退走是正确的选择,哪怕是退走一段路程,就这么远远吊着也比强冲要好。 但是人嘛,特别是有了点权力的小首领,最在意的是自己的面子,最在意的是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小小威严,他们把这个东西看的很重,此时若是撤退,他怕会成为笑柄。谁会笑他呢,是他的士兵吗,不会,这些士兵不用拼命,感谢还来不及。他害怕耻笑的人恰恰是和他同一层次的人,他怕他好不容易挤进去的圈子受到排挤。他怕会让上级失望,从而失去自己手中那仅有的小小权力。 他心中有这样的畏惧,又受到了一发遁术轰炸,炸了他一脸的灰,然后热血冲脑,下达了强冲的命令。 他只需上嘴唇碰下嘴唇,只需要这一点点的力气,就有无数的人冲向了明知必死的地方,这就是权力。 他的手下明知必死为何还要前冲呢,因为这是军人的宿命。另外想逃也是逃不了的,明知向前会死,但是也不能退,退也会死。胆敢临阵脱逃者军法从事,这句话可不是笑言,几乎每一个军队都有临阵执行军法的队伍。 战场上死人是很平常的事情,但是一旦战损达到三分之一,即使有军法,也要退了,因为人心会变。如果悍不畏死有胜的希望,人会给自己一个飞蛾扑火的理由。如果前方是地狱,那么身后或许才是逃脱地狱之所,当所有人一齐逃跑,一齐哗变,谁也维持不了秩序。 哗变这种事只在一瞬间,可能只是有一个军人临阵脱逃当导火索,可能那个人在执行军法的时候随口说的一句话,就有可能形成崩溃的巨大后果。没有哪个指挥官敢赌,所以战损到一定程度,他自己就会退。因为若不退,他自己也会被自己的手下干掉。 在伊万下令全军冲锋的那一刹那,他就已经有了这样的觉悟。 也只是在命令下达的一刹那,就有几百人在遁术的轰炸下死亡。 眼睛一眨又有几百人的伤亡。 伊万要用手下人的命,强行推进。 好在他们与加藤的阵地之间的距离不算长,也才两百米。 他用一千人的生命强行推进一百米。 他以为最多再用一千人的代价,就可以冲进对手的阵地,与对手近距离对射遁术或肉搏,然而这最后的一百米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绞肉场。 伊万已经骑虎难下,他组织手下进行梯次进攻。他要用人数优势,强行拿下加藤。 下半夜本是一片漆黑,但是无数遁术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夜空,大火燃烧在战场上,每个人都在搏命。 此时却下起了漂泊大雨,虽然浇灭了战场上的火焰,但却给整个战场弥漫出了一股肃杀的氛围。 伊万甚至打出了“消灭桂花旗,活捉山中里美!”的口号,颇有一种不成功便成仁的气势。他怎会不知加藤这支桂花旗内没有山中里美,但是活捉山中里美这样的战功,是每一个军人的渴望,他此时说这话,是在给所有军人施加幻想。 人嘛,总要被幻想俘获,他们参军被别人掌控生死也是因为某种幻想,为了皇室也好,为了家国也好,为了建功立业也罢,都有自己的诉求。因为这些诉求,他们才会将自己的生命交于一个人的手中,让这个人掌握他们的生死。 在术的层面,很多人会以为口号啊,演讲啊,会调动人的主观能动性,但这些只是表象,本质其实还是给所有人施加幻想。如果幻想不能有足够的利己性,那么口号或者演讲也只是耗费口舌,无论遣词造句多么高大上,无论传播的精髓多么伟光正,都是无用的。底层人大多重利而寡恩,如果幻想不能给他们带来利益,他们是不会有行动力的。 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底层人一直都处在自上而下施展的幻想牢笼中,自小受到的环境教育,成长教育,实质也是在一种幻想牢笼中,他们已经被幻想牢笼驯化了,他们认同并守护剥削他们的人,并希望那些人带领他们生活的更好。因为从来未曾拥有过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所以重利是他们的本性,并以此为聪明。至于寡恩,是山中里美的上克下的逻辑。 因为从未有过,所以一旦得到,那么心态就会大变,很容易会变的狂妄自大,妄图挑战上位者。如果天生富贵的那群人,他们经过几代的沉淀,相对来说会比较讲规则。但是这些突然崛起的人他们是不讲规则的。他们对上会阳奉阴违,对下极尽打压,即使他出身底层,他对曾经的同胞也不会有丝毫的手软。 平凡的出身并未让他学会感恩,而是深刻了解了同胞的弱点,反而变本加厉的剥削。这是对下。对上,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往上爬,并试图胜天半子,完全不讲规矩,不择手段。所以寡恩! 山中里美将这一点看的极为透彻,但是奈良樱落却有不同的观点。他觉得这其实是愚昧的一种体现,需要去教育,去改观。他甚至觉得山中里美这种想法是屁股决定脑袋。御家人得势成为新贵,一开始也是暴发户心态,后来经过沉淀才会越来越讲规矩,并不是因为这些人懂了规矩,而是了解了世界运行规则之后,看清了自身的定位。 伊万此时就是暴发户心态,为了得利,不择手段,所以他可以不计代价的获得战功。 他的手下能被“消灭桂花旗,活捉山中里美!”的口号捕获,从而爆发热血,悍不畏死的前冲。能说这些人傻,能说这些人蠢吗? 说白了,伊万和他那些在喊叫中冲锋的人没有本质的区别。 只是一群为了别人的战功不惜付出生命,而且不知为何而战,却莫名满腔热血的人罢了。 短短的一百米距离,足足冲了一个时辰,伊万付出了近乎六千人的伤亡,终于冲到了加藤的阵地前。 加藤虽然占据地利优势,但是他的人毕竟少,五千对五万可是十倍差距。如果被这些人冲到阵前,被搅碎的就是他了。 此时加藤只有两种选择:1、强守阵地,与伊万搏命,同归于尽。2、撤退,突围。 撤退虽是好选择,但是此时撤退,如此近距离,一旦后背面对敌人,那么将会付出惨痛的代价,运气不好还会全军覆没。 所以即使要撤退,也要将此次敌人的进攻打退才是好选择。 于是他发出一声这样的怒吼:“顶住,顶住了,就有援军!” 没错,他也在给他的手下施展幻想牢笼,有没有援军他能不知道吗?但是只有靠着这一点希望,才能让压力颇大的兄弟们爆发出更强的战斗力。 幻想是世间最毒的毒药,在军阵之中,却要靠幻想这种外在形式来强行提供勇气。 于是这场宛如绞肉机一样的遭遇战,在战斗意志层面反而变成了幻想与幻想的对碰。而无疑活捉山中里美这样的幻想是要更强的,所以敌军的战斗意志是更强的。 这可笑吗?不,这很无畏! 雨点打在所有人的头顶,所有人浑身都湿透了,但是结印的手宛如本能对着敌人相互招呼。 此时加藤地利优势已经没有了,接下来比拼的是人数,单兵战斗力,装备,以及战斗意志。 加藤没有优势,所以全军覆没,定是他的下场。 在加藤没有选择撤退,而是发起反攻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这样的觉悟。在看到敌人的战斗意志很强,没有第一时间打退的时候,他就已经预知了自己的下场。 此时说任何话都是多余,所有人都杀红了眼,甚至有人冲出散兵坑,与要冲进战壕的敌人肉搏。 时间宛如停滞了一般,这对双方是最煎熬的时候。 此时接近凌晨,伊万望向远处。那里是先锋军的另一处营地。他们在这里打了这么久,那里不可能不知道,但是直到现在都没有人来增援。 如果他们来增援,他早就拿下了加藤这支军队。是因为军师严令不得追击的命令吗?然也,也不然。这里宛如绞肉机一般的战场情报,难道没有人汇报吗?只需上报,上级一定会让他们来增援的。 但是他们直至天亮都没有来,因为什么,伊万心中已有计较。 好在他人数占优,他也无须去求那些人,他付出了一些代价,拿下这些人要不了多久。 他估摸着,大概半个时辰之内就能解决战斗,他的人已经冲进了战壕里。这个战功,他要定了。 然他的援军没到,加藤的援军到了,光谷带着五千人袭击了他的后方部队。 凌晨的天气寒冷,大雨转小雨,有些雾气弥漫,伊万也不知道光谷有多少人。 但是加藤那些人却在高喊着援军到了,反而士气大震,弄的他这边士气一乱。 如果伊万此时能狠下心来忍着腹背受敌,强行吃下加藤,然后再吃下光谷,他是可以做到的。 毕竟他有五万人,可以打。 但是也不知道已经淋了半夜雨的伊万,感受到了凌晨彻骨的寒意,连带这自己的心也感受到了寒意。还是脚下的土地太过泥泞,太难走,他只思考了几步路,就仓促的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这个时候他的满腔热血反而没有了,那个先前高喊着“弄死他们”的人仿佛不是伊万。 为什么他会下达这个指令呢?先前他为了自己的面子,为了手中小小权力幻想让手下人搏命。此时他害怕蒙受更大的损失,害怕手中之兵打光了,害怕被问责,害怕失去手中的权力,毕竟他也不知道光谷有多少人,所以他下令撤退。 他只需上嘴唇碰下嘴唇,只需要这一点点的力气,就有无数的人放弃已经快要胜利的果实,仓皇撤退,将自己的后背交给敌人。 他只是简单的一个命令,士气一变,进攻转后撤,就又会有无数人死去。 要知道刚刚还有人在前冲和敌人搏命,很多人还保持着前冲的姿势,这个时候忽然撤退,这些人怎么办? 是继续搏命,还是逃命呢? 瞬间转身逃跑,将后背交给敌人,那不是必死无疑嘛。 但谁会管这些人死活呢? 说打就打,说退就退。军人嘛,以执行命令为天职,那就该有这样的觉悟。 于是伊万首尾不顾,直接中军撤退。加藤和光谷理所应当的追击,痛打落水狗。 于是先锋军大败! 伊万冲击阵地才死了八千人,但是撤退时却无望冤死了五千多人,被打散了两千人不知所踪。五万人的队伍,被人打的丢盔卸甲,损失一万多人。 而加藤和光谷难得取得了一场大胜,乃为卧山大捷! “胜了,胜了,我们胜了!” “哈哈,我们赢了,哈哈,赢了。” …… 无数的军人高喊着,有人即使被炸的浑身没有一处好地方,但依然挥舞着双手,享受着胜利的喜悦,感受着战后余生的畅快。 加藤看到远处的一个军人高喊着胜利,喊的极为大声,然后就倒了下去,没了声息。那一声高喊已经耗尽了最后的力气了,这在战场上很常见,很多人未死只是撑着一口气,气散则死。那人的死亡并未冲淡胜利的喜悦,很多活着的人躺倒在战壕内的泥泞里,望着灰蒙蒙的天空,畅快的大笑。 “真是难得的胜利呢。”加藤望着天空。 这场雨不止洗礼了战场,也洗礼了战士们,活下来的人将会诞生出更强的信心与战斗意志。 远处光谷带着人过来,加藤躺在泥坑里,从口袋里掏出被雨水浸湿的饭团,无奈一笑,他的胃痛又犯了。 第204章 输一棋,后下五棋 镰仓七年十一月二十日,安云城,阴天。 自山中里美十八日傍晚反攻开始,也才过两日,就在卧山获得了三场小胜利。 小胜利,小胜利,吹起来,那就是大胜利。 大胜利,大胜利,吹起来,那就是大捷! 卧山小胜利? 是卧山大捷! 歼敌一万多人?取整,两万吧。 山中结衣看到的战报是这样写的:山中里美御驾亲征,自十八日晚开始反攻。,扰乱了敌军部署,歼敌近千。特别是在卧山,由光谷率领的黄金军以五千对敌军一万,歼敌一千,并成功占领敌方营地。二十日半夜,加藤与光谷率领一万人对上了五万的先锋军,歼敌一万多人,取得大胜。 然后她改了一下发给山中家高层变成了这样的描述:自开战以来,我军节节败退,少主山中里美紧急带军回援,并御驾亲征,同时在卧山,翠竹林,田埂,清溪四处发起进攻,特别是在卧山一带,我军以少胜多,以一万对五万,成功诱敌深入,歼敌两万多人,取得卧山大捷。桂花旗所过之处,无往而不胜。 山中家高层看完之后,找人润色一下,然后安云城内的大多数人看到的是这样的战报:山中家少主御驾亲征,在卧山附近,以五千对五万,歼敌两万,取得卧山大捷!桂花旗所过之处,敌人闻风丧胆! 这个战报贴出来的时候,秀清也在围观的人群中。 大多数人看到这样的战报都是信心大震,感叹山中里美的强大。原先城内因为旁系野战军的惨败已经人心惶惶,现如今看到这样的战报颇为提气,当天四季蔷薇就逆势迎来大涨,将本已小跌的价钱,恢复到了前几日的行情。 秀清不知道这个战报有多少真实性,但是山中家也不至于作假。她有一点不明,上次她在街边和其他众人谈心的时候,很多人说山中康生已经被围在四丈原,而才过了两天就有了所谓的卧山大捷,看起来一副要夺回三山窄道的架势,但是山中康生呢,救回来了吗?战报上却只字未提。 “山中大小姐果然厉害啊,看来啊,不日就将夺回三山窄道,大皇子虽然一路势如破竹,但是遇到幕府守护山中家,那也算是遇到了硬骨头。我看这安云城是啃不下来喽。”围观战报的时候有一个忍者如此说道。 “山中大小姐巾帼不让须眉啊,她这些年的成绩我也是看在眼里,她执掌山中家我才放心嘛,我们可是一直与山中家做生意呢。”一个商人点头说道。 “可是山中康生救回来了吗?”秀清插嘴一句。 “你一个小姑娘懂什么,都快夺回三山窄道了,山中康生少爷肯定是救回来了,不然山中家旁系早就掀桌子了。”一个忍者貌似很懂的说道。 “毕竟山中康生率军惨败,即使回来了,也不想堂而皇之的报道,不然旁系的面子也挂不住,这也是人之常情嘛。”其他人也笑着附和。 很多人都一副很懂的样子,在战报面前侃侃而谈! 这其实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越是在高位的人获得的情报越详细,越是离山中家中心越远的人获得的消息越笼统。 这看起来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 但其实越笼统的信息,幻想的空间越大,五千对五万,野战该怎么打,怎么胜的,幻想的空间很大。不管这些幻想最后演变成什么样子,最后都会演变成对山中里美的盲目信仰,然后让害怕城破的人恐惧的心获得一夕安歇。 所以因为城破时大皇子对山中家的态度,对安云城内人的态度,所引发的恶劣幻想所造成的恐惧,必要以盲目的幻想所获得的信心来压制。 一种幻想所引发的恐惧之毒,必要以另一种幻想制造的信心之药来解。 …… 话分两头,因为伊万所造成的大败,他按理应该被追究责任的。 但是他运气很好。 因为今日大皇子和军师麻布的心情很好。 为什么心情很好。 今天一早,他们得到了来自镰仓的消息,那个号称御家人之魂,幕府守护神的田山重忠竟然被逼死了。 对于大皇子和军师麻布来说,田山重忠一直都是他们的假想敌,是他们起兵路上最大的敌人,最大的绊脚石,现如今竟然被幕府内部的权力斗争给逼死了。 这个消息是大皇子自起兵以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最令人兴奋的消息。 “现在北条义时,北条政子和后妻派应该已经内斗到了火热的程度,这样的幕府,要灭之容易多了。希望平贺朝雅可以干掉北条氏,那么一切就更容易了。最起码两方人应该打起来,打的越久越好。”军师麻布的气色很好。 “幕府已经这样了,山中家竟然还在负隅顽抗,真是笑死我了。帮我问问山中家那些愚蠢之辈,他们到底在为何而战,为了这样的幕府而战吗?连御家人之魂都死了,他们图什么呢?自断臂膀这样的蠢事都能做的出来,幕府看来也是完了。”大皇子难得的好心情。 “现在,进展如何了?”大皇子高兴的问军师进展,对于与山中家这一战,大皇子并未花费太多心力,他更多的心力在于应付朝野。他兵强马壮,军师运筹帷幄,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输。 于是军师将山中家贴出的战报给大皇子看。 “山中家少主御驾亲征,在卧山附近,以五千对五万,歼敌两万,取得卧山大捷!桂花旗所过之处,敌人闻风丧胆!” 入目所见,就是这样的话,大皇子一愣,他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他从未听闻过这样的惨败。 “是这样的,五万灭了狼牙军的先锋军回防的时候,遇到了桂花旗下的暴风军五千人,于是本着围而攻之的打算战在了一起,因为天黑,他们中了些埋伏,失了一万多人。”军师轻描淡写的说道。 “山中里美的这些军队查清楚了吗?”大皇子点头反问。他并未问一些细节,胜败本就是常事,而且不是主动攻击失败的,没什么好说的。 “正因为查清楚了山中里美的底细,我才没有惩治茂凯的失职和伊万的失败。伊万虽然败了,但是他抓到了舌头,弄清楚了山中里美的军队来源。原来山中里美所谓的黄金军,其实是周防城的残军败将,她将其收编组成了黄金军。” “什么?”大皇子一愣,然后哈哈大笑:“原来是这样吗?我还以为她有什么底牌呢,是这样啊,原来是虚张声势啊。” “是的,消息绝对可靠,明智传来的情报确认了这一点。所谓的卧山大捷的主帅是原先暴风军的主将加藤,她现在手中的所用之兵全是一些残兵败将。”军师麻布感慨道:“本是谨慎的原则,害怕她有什么底牌,所以我命人坚守不出,才给了她机会创造了所谓的卧山大捷。” “运气好,获得了一些小胜利,就敢吹大捷,山中里美貌似有点黔驴技穷了。军师也无须自责,这种事情算不得什么。”大皇子摇头。 “先锋军只是常备军,侥幸使诈赢了一场,就以为能赢全局,我相信山中里美没那么蠢。既然明白了她的出招,那么该我们反击了。”军师麻布信心满满。 “军师打算怎么做?”大皇子问。 “山中里美看来是放弃山中康生了,那么围点打援的计策看来是失败了,四丈原的伏兵也没有多少用处了,所以可以直接让斥候军活捉山中康生,然后让澪给山中家内部上点眼药,先攻其心。此为棋一。” “山中里美没有用山中家自己的后勤渠道,那么她就有别的渠道,务必要查出来,断了她的后勤。逼她用山中家自己的后勤,如果用了山中家自己的后勤,我们就能通过情报推测出她之所在。只要确定了她之所在,活捉她,不是难事。此为棋二,攻其身。” “让茂凯强势反攻,围剿桂花旗,此为棋三,灭其器。” “让斥候军大军围城,此为棋四。” “攻心,攻身,攻器,攻内。四攻之下,山中里美必会手忙脚乱。”军师麻布胸有成竹道。 “可惜围点打援没成功。又要耗费时间了,我们不能在山中家耗费太久。”大皇子感慨道。现如今幕府内斗,正是他和幕府一战的好时机,他不能将大军耽搁在这里太久。 “我知道,所以这第五棋还是围点打援。”军师麻布忽然道。 “怎么打?”大皇子感兴趣的问。 “围山中康生不成,我们可以围四季蔷薇,逼他们出来野战,此为棋五,攻其必救。”军师麻布冷哼道。 “我已经迫不及待听到军师的好消息了,军师莫要让我失望。”大皇子说着,站起身来拍了拍军师麻布的肩膀:“时间,我现在最缺的是时间,我没有太多的时间陪山中家在这里鬼玩,我要速胜,军师你可明白。” “属下明白!”军师麻布小心的回着,在他看来胜山中家不是难事,他占尽优势,并未有输的理由。 第205章 攻心之棋(上) 镰仓七年十一月二十一日,阴转晴,可是战场的形式并未因天气的好转而好转,这对山中家来说可不是什么好天气,因为大皇子的反攻开始了。 按军师麻布的逻辑推论,一般人会以为先以攻心开始,其后开始攻身,攻器,攻内,再围点打援。 但其实攻心,攻身,攻器,攻内是同时进行的,然后再围点打援。 而攻心的主战场是在山中家。 特使澪再次荣登山中家。 先前她是被山中结衣轰出去的,但现在她是带着大皇子战役胜利的余威来的山中家。 她是被请回来的。 昨夜大皇子的军队已经活捉了山中康生,斥候军连夜开拔,直扑安云城。 军师麻布开始变速,他深刻领会了大皇子的讲话精神,不能一直这么和山中家鬼玩,要速战! 关于活捉山中康生,歼灭飞熊军的战役,这次战役的胜利,军师麻布取名为四丈原大捷。 之所以取这个名字是为了类比卧山大捷的可笑。 因为信息的滞后性,除了山中家高层知道四丈原大捷,外人是不知道的,他们只知道卧山大捷,于是会理所应当的认为特使澪来山中家是怕了山中家,怕了山中里美,来求和的。 于是特使澪进城的时候,听到了一片嘘声,还有嘲笑声,那些声音归结起来可以总结为一句话:“你们被山中里美吓的屁滚尿流了吧。” 特使澪眼神怜悯的看着这些嘲笑他的人,对她来说,这些城门口围观她的人都是一个个傻子,一个个完全不了解战场,没资格获得第一手情报的人,就敢妄言大皇子的虎狼之师怕山中里美,他们得出这样结论的逻辑只是因为卧山大捷的渲染与夸张,真是一群可笑之徒。 他们可笑的点在于,他们根本没看到山中家来迎接她的人都带着谄媚的笑容与尊敬吗?然这些人眼中,这些只是对于特使的礼仪。 她进了山中家之后,率先去见了山中家旁系举足轻重的人物山中康介。 她与他谈谈山中康生的问题。 这件事完全没有和现在山中家的当家人山中结衣去说,在她进城的刹那,已经等同于先斩后奏。 “听说,山中里美有言,有敢言和者斩!山中结衣,你的尚方宝剑,是先斩山中康介呢,还是先斩我呢,我等着你。” 澪面无表情,在心里她却已将山中结衣吐槽万遍,这短短的几天,她一直在等,等局势变化,她要给山中结衣来一个大大的下马威。 她是要一雪前耻的。 …… 而山中结衣此时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呢。 山中结衣上位以来一直处在一种高压之下,她一直在提着一口气硬顶,但是卧山的小胜利,让她松了一口气。 就是这松的一口气,让她短暂的松懈,在连日睡眠不足加睡在寒冷的勤务楼,松了这一口气,加上劳累,她生病了。 一早小茶推开门的时候,她就在大声咳嗽。 她感染了风寒。 血肉之躯生病很正常,只是这病来的不是时候。 剑客和忍者都会生病,只是剑客要么不生病,生病就是大病,而忍者体质其实和普通人差不多,生病是常有的事情。 生病就要看病,在忍界生病的第一时间要找的医疗忍者。医疗忍者的忍术可以直达病灶,快速治愈病痛,像风寒这种小病,几天就可以治愈。 小茶看到山中结衣生病的第一时间就要去叫医疗忍者过来,然而山中结衣却阻止了她。 “不要去,我还挺的住。”山中结衣摇头,想强忍不咳嗽,但是嗓子很痒,她忍不住咳了一声,然后就是一连串的咳嗽。 “二小姐,您何必如此呢。”小茶担忧的问道。在她看来,风寒不是什么大病,生病是很正常的事情,看病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为何二小姐会如此讳疾忌医,视看病为洪水猛兽呢? 山中结衣想说,但是一连串的咳嗽让她说不出来。究其根本的原因是现在她谁也不能信,出了这个屋子,她可以遭遇任何事。 治病并不可怕,而是看病的人可以是任何人来窥探她的工具。要知道治病的时候,是要撤掉一切查克拉防御,任由对方的术施展在自己身上,那么刺杀也就变的容易了。 死在看病时的雄主,在历史上不知几何,都死的不明不白。 而且在这个关键阶段,在特使出现在山中家,在旁系先斩后奏的节骨眼上让人知道她生病了。 这对她一直以来表现在外人面前的霸道气势实际上是一种削弱,别人一句让其好好养病,就能堂而皇之将其逼去二线。 说白了,她坐在姐姐的位置上,实际上是狐假虎威,不能真正意义上的上克下。按逻辑来说,她才是下,而那些旁系大佬是上。 本质上其实她靠着天赋一直在下克上,但是真正到关系到决定胜负的时候,她所掌握的下克上天赋,是远远比不上奈良樱落明理之后的下克上。如果易地而处,奈良樱落不说绝对胜利,起码绝对从容。而山中结衣现在在犹豫,在彷徨,源自于心底的恐惧在慢慢升起,而生病给了恐惧助攻。 她不敢看病,看似是谨慎,是一种保护自己的逻辑,但其实本质上是一种害怕。 这种害怕不是具体的某个人,而是一种无法掌控全局的恐惧。她上位以来一直有这种恐惧,只是此时随着生病被扩大化了。 “山中康介大张旗鼓的在迎特使进城,现在禀报的文书才送来。”小茶看着山中结衣累成这样,累的都生病了,而山中家有些人却在拖后腿,此时她一边汇报,一边带着个人情绪诉说,她在为心中霸道的二小姐鸣不平。 “我能怎样?杀了山中康介,杀了特使,你想看到的是这样的情况吧,你以为我无所不能吗?”山中结衣忍着要咳嗽的心情,自嘲的说道:“姐姐常说,拥有权力的刹那,也会被权力束缚。我以前不懂这句话,现在我大概是懂了。这个位置做一些事情,并不是随心所欲的,只是在你眼里,在曾经的我眼里,这个位置是随心所欲的罢了。” “我不懂什么意思。”小茶摇头道。 “如果我是我自己,我可以无法无天。如果我坐了这个位置,我就不能是我自己了。”山中结衣叹道:“越是高位,越是要讲规矩。因为讲规矩,才能无视规矩。” “我不懂。”小茶摇头,她实在是听不懂这自相矛盾的话。 “山中康介还说什么了。”山中结衣似有所指的问。 “狼牙军覆灭,山中康生被抓……”小茶刚要说就被打断了。 “这个消息我昨夜就收到了,连细节我也清楚。山中康介招特使进城,为了堵住我的嘴,那么一定会有让山中家受益的事情发生,这就是规矩。”山中结衣说道。 小茶听到此处,愣了一下,惊讶的说道:“山中康介让我告诉您,特使澪已经答应释放狼牙军的统帅山中步,以及一些俘虏,这是谈判已经获得的收益。” “山中步还没死呢。哼哼,你看,这就叫讲规矩。”山中结衣笑着嘲讽道。 “原来这就叫讲规矩吗?”小茶自言自语:“小姐是说用讲规矩掩饰不讲规矩吗?” “你跟随姐姐日久,倒是不笨,怪不得姐姐喜欢你。”山中结衣笑着反问:“那我考考你,现在他讲了规矩,我该怎么做呢?” “不杀他,那就下道命令敲打他。”小茶这样说道,但是山中结衣却摇头。 “不敲打,难道还要夸奖?”小茶反问道。 “对了,就是要夸奖他,做的好。”山中结衣捂着嘴,让自己尽量不咳嗽。 “啊,他不是求和嘛,不是先斩后奏嘛,这样的人怎么能夸奖呢?”小茶义愤填膺,并大为不解。 “我是要讲规矩。夸奖他的功,惩罚他的过,要同时进行的。求和要罚,先斩后奏要罚,但是做成的事情要赏。这,就是规矩。”山中结衣说着,瞄着姐姐常坐的位置:“这是那个位置赋予的规矩。” “这是要坐稳这个位置不得不遵守的规矩!”山中结衣深呼口气,闭上眼睛,这一刻她没有咳嗽,仿佛整个人的气势都升华了。 如果说以前的山中家二小姐是锋芒毕露,现在她已经懂得藏锋了,这就是进步。 “所以,我们要去见特使吗?要杀一杀这些人的威风吗?”小茶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到惩罚的画面了,对于褒奖的画面她一点也不想看到。 “不要急,先褒奖,再惩罚。一步步来,饭也要一口口吃,事急要变缓。”对于姐姐曾经说过的一些于她而言像是鸡汤一样的话,在这时都成为了她成长的养料。 此时她脑子里的画面都是姐姐遇到事时笑着说不要急,不要急的温和样子。“结衣,事缓则圆,要顺势而为。”…… 想着类似的话,她强迫自己冷静。 “让这些跳梁小丑好好的唱戏,我倒要看看,这些人到底排了一场什么戏,我知道主角,可不知道配角呢,谁要上去唱,我还没看清呢。” “在俘虏未送还之前,我要闭门谢客,休养精神。”说到此处山中结衣睁开了眼睛。 在小茶的注视下,二小姐说着平淡的话,但是眼睛里却有锋芒。这一刻的二小姐,于小茶而言,和大小姐一样的深藏不露。 说深藏不露这个词可能不太恰当,应当叫高人。反正看不懂的人,在小茶眼里,都是高人,就是很厉害的人嘛。 而对山中结衣来说,她的所作所为远称不上高人,她只是学会了忍耐,学会了不犯错,学会如何成为一个顶级猎手。而顶级猎手首要本领就要学会等待时机。 …… 特使澪的攻心之箭已经射出,瞄准的是山中结衣,而让她料之不及的是山中结衣当起了缩头乌龟。这个印象里霸道强势,喜欢带头冲锋的疯女人,竟然闭门谢客了。 在特使澪的心里,她从未看的上山中结衣,一直将她当疯女人看待的。 “明日,上午俘虏送到,下午大军围城,我看你能忍到几时。” “你这个疯女人,不想见我,不想忍受屈辱是吧,不想给我找回场子是吧,我会将你逼到谈判桌上的。” 与旁系这些人纠缠了一天,澪有些累了,睡前,她的心里一直在幻想着山中结衣跪在她面前请求原谅的画面。她已经准备好了各种话术应付山中结衣,时间越拖,她越期待。 第206章 藏在水面下的斗争 镰仓七年十一月二十一日,凌晨,在林间的一间废弃的小屋里,山中里美一个人坐在里面。 她穿着整齐的军装,未佩戴铠甲,左手拿着倒满开水的瓷器杯子,右手则拿着厚厚的情报。 她一边喝水取暖,一边单手翻看情报。为什么她能做到单手翻看,因为她笔直的双腿搭在桌子上,纸张摊在腿上。她姿势非常的慵懒,一只军靴踩在桌子边缘,后背往后靠着,一副要坐摇摇椅的样子。 她这个样子是因为她思考时的下意识动作,她的军靴是牛皮制作,其上有华丽的雕饰,看起来她一点不像是来打仗的。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大多数老百姓是没有正经的鞋子穿的,好一点的有草鞋,不好的,赤脚一辈子。 就连一般的剑客,穿的也是草鞋,好一点会穿木鞋。一般的忍者穿竹子鞋,好一点的布鞋或木鞋,牛皮靴子,那是想都不敢想的,就连豪族都没有这么奢侈,更何况打仗时。鞋子代表了一个人的阶层,山中里美天生富贵,即使她一个人坐镇指挥,她吃的,用的,穿的,依然是极好的。她此时喝水的瓷杯都是价值连城的。 为什么在普遍的军事理论中为将者要和士兵打成一片,要善待下属,不能在军队中搞特殊,要爱兵如子,归根结底要的是威信。要明白一点,这些大头兵上战场是要为你卖命的,你指哪,他们往哪冲,哪怕明知必死也要冲,那么在这种逻辑下,平日里除了军规以外,理应力所能及的待他们好一点,那么他们念你的好,你就有了威信。 但是天生富贵,又位高权重的将领,不在此一列。霍去病是这样,山中里美也是如此。 山中里美在军队里,用的是最好的,吃的是最精细的,她现在的生活甚至比和奈良樱落在村落中时好太多了。她就是在搞特殊,但是没人敢说个不字。因为她无须善待下属,她自身就带有威信,山中里美这个名字就带有威信。 类比一下就能很容易想明白,皇帝御驾亲征,你指望他和士兵睡在一起,指望他和士兵讲义气,指望他去吸士兵伤口的脓血吗?不需要,去做了,反而丧失威信。 威信,威信,威来自恐惧的幻想,信来自希望的幻想。军规极为严苛,将领本身就自带威的属性,但是这种威太过容易让人压抑,那么平日里的信就是要努力去塑造的。 就如现在,她一个人奢侈的在这小屋里生活,外围布置的警戒可是里三层外三层。但是将士们知道她在就会很安心。桂花旗下的每一个人都很有信心,而她是桂花旗的魂。 她翻看这些情报,不时会皱眉。 这些情报大多是她的情报系统刺探来的,还有少部分来自于奈良樱落的情报系统。 作为一个统帅,只要不傻,都知道知己知彼是赢得战争胜利的必要条件,谁能比对手更早的看清战场的迷雾,更早的看清对手的布局,那么就能占尽优势。 所以在战场之外,情报的分量尤其重。 山中里美翻看着手中的情报,一边翻,一边将当下比较重要的信息随手扔在铺上棉布的腐朽桌子上。 第一张情报上,这样写着:幕府守护神,田山重忠死了,被万箭穿心而死。杀死他的是神射手爱甲李隆。明面上率军逼死他的是北条义时,但是现在扬言要为田山重忠复仇的也是他。他率先喊出了复仇的口号,矛头直指自己的父亲,现如今的北条家之主。北条家的内斗不可避免。现如今第一个被开刀的是后妻派的实权人物平贺朝雅。有一证人名曰木旅白,先是诬陷田山重忠谋反,现如今供出幕后主谋为平贺朝雅。明日此人将被游街后斩首。详细细节还在侦查中。 对于北条氏的内斗,幕府各守护的态度不一,但基本都是保持着不帮忙看戏的原则。山中里美并不太希望北条义时和北条政子赢。因为北条政子先前拉拢过山中家,被拒绝了,现在两方关系很差。而且奈良樱落惹到的三浦家,现在是北条政子的簇拥。 第二张情报:卧山大捷后,光谷听话的战略性撤退了,但是加藤依然在边缘游荡,以图寻找机会。 看到这张情报的时候,山中里美沉默的看了很久。她给两人下达的命令是“伺机战略性撤退”。光谷很听话,加藤也很听话。只是他们听的是不同的话。 山中里美和奈良樱落的战略目的是打消耗战,以图拖垮大皇子的后勤。在兵家四势之中,这两人是典型的兵权谋家。所谓的兵权谋其代表人物是白起和韩信,就是在战略上玩弄对手的人,不真正和你真正的真刀真枪的干。以战场之外的东西最大程度影响战场内,将对手逼到预设的绝境内。说的直白点,就是提前写好剧本,指挥敌人一步步去死。 所谓的消耗战,就是消耗对手,但是往往自己也要跟着消耗,这种消耗不止是后勤,也是人。所以消耗战,勿要以保存自身为己要。 但战场形式瞬息万变,落到细节上,打这种消耗战也需要将领的随机应变,所以她下达的命令不是强制性的。这其中谁选择错了,死了,那么就是被消耗的一部分。 一开始,山中里美选了卧山,翠竹林,田埂,清溪,四处为进攻方向。九个纵队,每个进攻方向分两个纵队,留下一个纵队做预备队。看似没有主攻方向,但是卧山,她让加藤和光谷两个主将去,很明显这就是主攻方向,只是这两人没意识到而已。 一开始的遛狗战术的目的,就是要让敌人动起来,最好能激怒敌人。 这第一阶段的目标是达成了。 而达成第一阶段目标之后,所有主攻方向的队伍都要撤退。当然最好不要那么快撤退,最好能拖延一下敌人的行军速度,所以她理所应当的给卧山的两个纵队发了一个等于可以伺机而动的模糊命令。 她早已变换了扎营地点。这个地点,外出的八个纵队没有人知道。所以即使八个纵队全军覆没,大皇子那边也休想知道她在哪。 现在她面临的最大问题,也就是战役第二阶段的最大问题只有一个:后勤! 没错,这种单线联系的骚扰战术,在敌军全面反击之后,最大的问题是后勤补给的难度将直线型的翻倍提高。 在那天晚上的讨论中,她事先就预设了这样的情况,她想动用山中家的力量却被奈良樱落给否了。奈良樱落认为,如果旁系心不诚,万一在补给的队伍中塞入探子,那么山中里美的所在地就一定会暴露,所有外出骚扰的纵队的位置也会被确定。 而敌人要付出的代价仅仅只需要塞入一个探子就能开天眼。 所以奈良樱落非常自信的将后勤的任务包给了自己的团队。 如果奈良樱落不是她的夫君,她甚至认为他在拿山中家的命运开玩笑,在这种决定性的战役中,还想着练自己的那些新兵。她见过奈良樱落现如今委以重任运送后勤的渡边,她对他能否抗住压力持保留态度。 但她也没办法,这种战略决战,内部的人心不齐,战略就很容易崩溃。旁系那些墙头草,从没有一刻让她这么不舒服过。 她只能选择相信奈良樱落,因为这种打法也来自他本人。所以在这种打法最艰难的时刻,务必要他本人来亲自指挥不可。 本来,她与他是要一起来战场的,但他却说要等一个人,一个能让他的战略多一成胜率的人出现。 他这样说,她也不好强求。 放下这第二张情报之后,她快速筛选,很快挑出第三张情报,这张情报很简短只有简单的一句话:特使澪再次进入安云城。 安云城内不可乱,她给她的妹妹留了一股力量,只是现在还没到用的时候。旁系那些人如此拖后腿,如果这些人不是亲戚,她真想全给超渡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正在翻看时,外面传令兵在敲门。 “站在外面说吧。”山中里美头也不抬随口道。 “少主,最新战报。” “斥候军全速推进,直扑安云城,城内请求我军回援,或阻击斥候军。” “谁求的消息?”山中里美低头看情报的手一顿,反问道。 “山中康介大人。” “不理。” “是。” “不对,你这样回复他,就说我军会在合适的地点阻击斥候军。”她说这话的时候,笑了一下。 “是。” “还有消息吗?” “先锋军全军出动,意图包围我军,外出的几个纵队都已提前撤离,但依然被追击,有一支纵队意图反击,有被包围之势。” “是加藤那只纵队吧。” “是。”“其他纵队的人现如今请求增援加藤,帮助他突围。” “不救!”山中里美翻看情报的手未停,冷淡的说道。 “是。” “另外传令加藤如果不能突围,就尽可能的拖延时间,并估算出敌军的最大行军速度,以及战力配比。” “是。”……“加藤先前有传回信息。” “他说什么?” “他说,他说他什么都不怕,就怕兄弟们饿,他说他怕当饿死鬼,他问后勤是否能保障。”传令兵说的心虚的很,冷汉直流。这话等同于质问了。 “保。”山中里美的语气依然平静,只说了一个字。 山中里美随口说着,又挑出了一份情报放在桌子上,其上这样写着:大皇子让水月一族送新的粮草去周防城,水月一族比预计的时间迟了半天,虽然船队经过伪装,但是昨夜我们水军成功缴获了这笔物资,并且封锁了航道。 水月一族虽然只是迟了半天,看起来是正常的,但是这是她写信给水月希灵争取来的,是花了大代价买来的。同时,她也买来了船队的路线图,精准的截获了这笔物资。而这笔物资以后是要三倍折现还给水月希灵的。这普通的情报之下,是她的运筹帷幄。 “按道理接下来的日子,我这边会坏消息不断,但是大皇子,你也一样。”山中里美看到这样的情报,脑子里理所当然的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按奈良樱落的话来说,所谓战略决战就是赌博,赌军队的命运,赌所有人的命运。对赌两方都要承受极致的痛苦,谁怂,谁退,谁就死! 第207章 攻器(上) 镰仓七年十一月二十一日,凌晨,初升的太阳宛如大火球从天边钻出来,加藤带着自己的队伍在追击中疯狂逃窜。 他不得不承认,因为卧山的胜利,让他和他的队伍信心爆棚,所以他们才会在其他队伍都快速撤退的时候,依然想要去执行遛狗战术,所以才会落入一个又一个包围圈。 好在他们对于周围的环境提前进行过摸底,又因为一人双马,在追击中并未露出太过绝望的情绪。 大家理所当然的认为,这又是一次正常的遛狗战术的执行,只是现如今狗有点多罢了。 只有加藤知道,四面八方都有敌军的队伍围过来,接下来只要走错一步,就是全军覆没的局面。 好在不是马上被围的局面,只要不是立马要面对的绝望,人总是会有侥幸的心理。 在被追击中,加藤理所应当的遵循一个原则,有村落就进村落,有灌木丛就进灌木丛,有林子就钻林子,但凡地形不平坦,也不好走的路,就是他们的首选路径。 虽然这些路途不是很好骑马,会拖慢他们的速度,但是也让敌军无法预判他们的行军路径,从而被提前预判然后包围。 当然如果只有一支敌军追击,那么什么路好走,什么路能最大发挥出他们的行军速度就选什么样的路。可惜有多支敌军在围剿他们,那么就不能走寻常路了,甚至绕圈子都是常有的操作,被围的时候越是想逃的快,死的越快。 因为人越是想逃的快,那么越是慌不择路,选的都是好走的路,看重的只是行军速度,只重脚下,而不抬头看路,那是取死之道。 如奈良樱落所言,当选择确定性的时候,人生也就确定了,命运也就确定了。一支军队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当敌人看穿了你的行为,那么便是败局产生的时刻。 加藤带着大概三千人的队伍进入了一片林子中,他们牵着马行走在林间。这些人身上多挂彩,卧山那一战虽然赢了,但是赢得并不轻松,他们损失了三分之一,而且大多带伤。 在林间小路的岔口,他们发现了一个木屋。这木屋一看就是荒废已久,而且屋顶已经结满了绿色的苔藓,而且墙壁上还附着着一些黑色的不明物,周围一圈都是杂草。 这木屋一看就不能住人,说它是厕所都不为过。一般没人会对这个小木屋感兴趣,但是这支队伍素有侦查环境的习惯。 一个士兵一脚踹开了木屋的门,对着加藤喊道:“报告首领,里面有个人。” “是敌军的探子吧。”有人大声嘀咕。 “你,是什么人?”加藤的亲卫将木屋里的人当作死狗一样拖出来。 只见此人蓬头垢面,面有菜色,又因长时间失温,加上恐惧,他在加藤面前瑟瑟发抖。 然当此人抬起头看到加藤的样子时,他顿时面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您是暴风军的统领加藤吧,我认得您。” 加藤露出诧异的表情,未等加藤开口,他连忙解释道:“我是狼牙军统领山中步的亲卫,我叫山中寺。” 他说着还递上了能证明他身份的文件。 “饿了很久吧,先吃点东西吧,慢慢说。”加藤让人给他送了点吃的。 加藤一副不太认识他的样子,对他递上来的文件也让身边的亲卫去看,但其实,他是认识他的。对于一个在旁系不受重用,又想往上爬的将领来说,他对旁系的一些年轻人,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甚至可以做到如数家珍。 只是他的手下对这个山中寺一副怀疑的态度,甚至对他的名字也是一番嘲讽,说什么山中寺,山中寺,分明是山中死嘛,接着就是一连串的笑声。 这些笑声让山中寺很尴尬,但是他也只是附和笑笑,也不敢说什么,低头对别人递上来的饭团狼吞虎咽,他已经好久没吃的了。 吃完之后,他对加藤诉说着这些日子来的发生的事情。 三天前,狼牙军奉命增援山中康介,只是一路上不顺利,各种被埋伏,狼牙军首领山中步带着他们突围。他胸口受了伤,若不是山中步一直带着他突围,他其实早就死了。 大概两天前,他和山中步流落到此处,山中步将他安置在这个小木屋中,然后出去引开敌人,至今未归。 山中寺简略的说了一下这些日子的经过,但是他故意省略了一个细节。他们突围的时候,为了增大突围的成功率,以及伤员的存活率,但凡受伤的人都会被藏起来,这是山中步发布的命令。 但是山中寺凭什么受山中步一直照顾,哪怕弹尽粮绝的时候也要冒着牺牲自己的风险去救他?答案其实已经不言而喻。 加藤既然认识山中寺,他当然知道山中寺是谁的儿子,但他假装不知道。 若是他现在还在旁系效力,他一定会将山中寺照顾的好好的,但是他现在已经算是桂花旗下的军队,而且刚立下军功,他怎么可能还会将山中寺放在眼里。 因为无利可图,而且此人又是一个拖油瓶,他当然不会将这人带在身边。 “让医疗忍者给他治疗一下,给他留下一些吃食,我们继续赶路。”加藤下达了这个命令之后就走开了,留下了一脸懵的山中寺。 山中寺想求求情,但是加藤未再给他说话的机会。 紧接着,他们的前方出现了遁术爆炸的声音。 加藤看向爆炸的方向,这个方向是他刚刚派出斥候侦查的方向。 前方有敌人,但听火力密集程度,应该人数不多,应该也是敌军的侦查小队。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三千多人立马收拾行装,快速急行军。 他们走的太急,刚刚原本准备给山中寺治疗的医疗忍者,看这个架势,立马丢下山中寺跑路了。山中寺又一脸懵,整个人在风中凌乱…… 这个时候山中寺更不会跟着加藤乱跑了。他跟着山中步一路突围,他深知敌军的可怕。山中寺碰到过先锋军,也见识过斥候军,尤其是斥候军,他现在宁可死,也不想碰到那群家伙了。 山中寺是旁系中的青年才俊,他新婚不久,从军本想建功立业,但是此时他只想活下去。他见识到了真正的战争,早已没有了傲气与心气,宛如一个难民一般,又躲在了腐朽的木屋中,在潮湿与寒冷中瑟瑟发抖。 …… 加藤的斥候发现了对方的斥候,相对的,对方也发现了加藤这支队伍的动向,那么遭遇战就在所难免。 果然,在加藤快要冲出林子时,他们就遭遇到了敌军整齐的遁术攻击。 场面顿时大乱,慌乱中是很难找到敌军的攻击方向,他只能命令军队原地警戒。 为什么很难找到敌军的攻击方向?因为凌晨天还没完全亮,四面都有敌军的遁术攻击,而且有树木和灌木的遮挡,这个时候很难分清敌军的主力在哪,万一和敌军主力正面相遇,那么这支队伍就完了。 这个时候是最考验指挥官素质的时候,这个时候指挥官的判断力决定了这支队伍的水平。 这个时候不能急,他先将指挥权分给了几个小队长,然后静静的站在一边观察战场的形式。 他看着部下们试探性的朝着各个方向突围,但是敌军的火力很凶猛,他们还没正面看到敌军,就被敌军凶猛的遁术给打了回来。 遭遇战也才几分钟,但是周围呼叫医疗忍者的声音此起彼伏,不用想伤亡在不断增加。 若是平日里,此时减少伤亡最好的办法肯定是打阵地战,挖战壕,与敌军对攻。但是此时他们是在被敌军追击的时候,眼前的敌人虽然火力猛,但是他并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说不定他们是在强行拖住他们,等待其他援军过来,若是打阵地战,一旦被围,敌军越来越多,弹尽粮绝,那是必死的局。 此时他所要做的就是看清战场形式,找到适合的主攻方向,全力突围。 也才几分钟,他的额头就见了汗,是急的。因为他的弟兄们,托不起,也等不起。 在敌军的强大火力下,弟兄们要么匍匐在地,要么躲在宽厚的树木后面,在加藤未下达全力突围的命令前,保存实力是老兵最保险的选择。 敌军眼看他们反击的不太凶猛,敌军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加藤看到敌军的五个剑客慢慢朝着他们这边靠了过来。这五人一看就知道是敢死队,是来搅乱他们阵型的。 而能派出敢死队的方向,多半是他们的指挥官的位置,这个概率很大,那么其他方向应该就是佯攻。 加藤决定赌一把,他指着一个方向让大家突围,然后一跃而起朝着那五人的方向施展了禁术火遁。林中顿时燃起大火阻隔了那五人,以及五人身后可能的敌军主力。 他的判断完全正确,敌军的人数大概是一万多人,分兵之下,其他方向面对他们的强力反攻,并不能完全阻挡。这个情报是他从俘虏身上获取到的。 顺利的冲出来之后,兄弟们骑着马快速奔袭。这只是简单的遭遇战,死了一百多人,但抓了两百个俘虏。 这两百个俘虏被他们残忍虐杀后泄愤。 加藤没有杀降的习惯,但是部下们问出情报后杀降他也没阻止。他认为人在长时间的神经紧绷下,是需要去释放情绪的。 自古杀降者不祥,虽只有几百人,但是或许也因此影响了加藤的运气。 马背上有许多伤员在哀嚎,仿佛一种不祥的哀乐。 太阳出来了,看起来今天天气不错。 但是队伍中没人能笑的出来,因为前方斥候传回情报,有大批敌军在朝着他们靠近。 “老大,我们的遛狗战术看起来要失败了,我们要被关门打狗了。”一个亲卫在加藤身边低声说道。 “唉,敌人是越大越多,我们是越打越少了。”又一个亲卫感叹。 “大小姐有回信了吗?”加藤问道。 “回信了。” “说什么?”加藤刚立功,他理所应当的认为受到了大小姐的看重。 “大小姐让我们试探出先锋军的最大行军速度,以及人员配比,火力配比等情报。” “还有吗?”加藤望着近在咫尺的朝阳感受不到丝毫的温暖。 “大小姐说会保证我们的后勤。”亲卫小心的说。 “援军呢?”加藤皱眉问道。 “没有。”亲卫摇头道。 “你再说一遍!”加藤大声斥责道。 “真没有。”亲卫的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 “……”那是寂静的沉默,在初升的朝阳下,加藤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 因为加藤忽然觉得,为了保护其他纵队安全撤离,大小姐是想献祭他们这支队伍了。作为军人,他知道需要有人去牺牲去完成战略目标,他有这个觉悟,但是当这个人变成自己时,那心中的复杂矛盾不是什么人都能体会的。 第208章 攻身(上) 镰仓七年十一月二十一日,天还未亮,渡边已经从一个村落出发了。 这次战争,运送后勤的重担,落在了渡边的身上。他不太明白奈良樱落为什么选他,按道理来说,怎么也轮不上他这个一直对他不感冒的人。奈良花酒要比他适合的多。 但是奈良樱落在十大上忍中偏偏就是选择了他。 他绝对不是最合适的人选。 或许是因为这次统筹后勤的是奈良雪,而他渡边谁也看不上,唯独看奈良雪的面子,也是最不想看到奈良雪失望的人吧。 于渡边来说,奈良樱落那样的人做出什么事情,他都不会特别惊讶,他就不是一个按常理出牌的人。他至今都好奇安云花贵这样天马行空的局是怎么在奈良樱落的脑子里产生的,他至今都不愿相信,一朵乡野间最普通不过的花怎么会那么值钱,为什么能让人那么疯狂? 但即使如此,他依然不服他。在他看来,安云花贵这样的事情登不得大雅之堂,乃非正道。 越是不服,他越想做成什么事情,来向奈良雪证明他的能力不比奈良樱落弱。可能连奈良樱落自己都不知道,他成为了渡边的假想敌,虽然之前渡边是一点看不上他,现在依然看不上他。 渡边作为奈良樱落组建的浪客系统中的近卫队的队长,一早就带着队伍拉着一车车的后勤补给上路了。 渡边在奈良家屡立战功,在军队中可不是一个新手,原先他在奈良家军队中做的是侦查相关的工作,常常深入敌后,因为他速度快,所以总能活下来。那时他最多带几十个人的精英小队,但是如今他要带领的是几千人的队伍,并要提供后勤,他的压力很大。 他带的这些人的实力参差不齐。因为他只招收雷遁忍者,所以这些人的速度都不慢,哪怕是不骑马,也能快速奔袭,但若论战斗力,和正规军比的话,拉胯的很。 时间太短,这些人只经过了短暂的训练。他能指挥动这支队伍已经算是不错了。 先前,山中里美派出八个纵队出去执行任务,后勤也是他运送的,那时敌军固守,他们也未遇阻挡,所以很顺利。而现在敌军动了,运送后勤的难度就逞几何倍增加,稍有不甚,很容易全军覆没。 一旦补给线被敌军发现,那么就会面临很多的问题,他将难辞其咎,这都是渡边要考虑的点。 凌晨的天气十分的寒冷,连路面都结冰了。 渡边一边拿着地图,一边思考自己的行军路线。 他只需将一些补给运送到指定范围即可。 山中里美给他在地图上标注了每一个纵队的活动范围,他只要送到范围内,让各个纵队自己去取就可以了。 只要不遇上敌军,这些都不算难。因为他走的不是敌占区,只要速度够快,小心一点也没什么大事。 一路上遇到的路都是被遁术炸过的坑,远处到处都是浓烟,最近的一次,他甚至看到桂花旗下的纵队在战壕里和敌军对攻,但他无动于衷,只是将补给藏在一处废弃村落的枯井中就离开了。 于他们而言,杀敌不是他们的任务,他们需要做的是运送补给,并隐匿行踪。 总共八个纵队,他一个上午快速奔袭下,就将七个纵队的补给送完了。 现在还剩最后一个,一个被敌军围困的纵队,正是加藤那只队伍。 而这支队伍是山中里美严命一定要送到的。 这也是他们这次任务最大的难点,因为加藤一直处于运动中。山中里美没办法给他确定的范围,所以山中里美与他共享了这支队伍的一切情报。 渡边在奈良家日久,很少能碰到如山中里美这样的上位者。她本无须这样共享情报,但是她还是扫清了一切固定障碍,让下属安稳做事,这很让人信服。山中里美看得起他,他自是不想丢脸。 正想着,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队长,我们是领袖的队伍,没必要冒险,风险太大了。毕竟就算没完成,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惩罚。我们只需在外围逛一圈,说没办法完成任务就行了。” 渡边身边的一个亲卫小声的在他耳边说道。看似是他一个人的意思,其实他只是嘴替,这个队伍中很多人都不想深入真正的前线,所以一个个的都睁大眼睛伸长脖子等他的回答。 很明显,这种冒风险的事情谁都不愿意做,更何况,渡边这支队伍根本不属于桂花旗,也不属于一个系统,没必要那么拼命。 “你不会以为山中家大小姐平日里温和,就觉得她好说话吧。”渡边表面上是借着山中里美的名头来给手下施加恐惧幻想,实际上是他本就心高气傲。 见这亲卫犹豫,渡边又道:“大小姐毕竟是领袖夫人,那日见了,对我们也算尊重,也款待了我们,她不与我们耍心眼,我们也无须和她耍心眼,说不定我们以后也会并入桂花旗。到时自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若深入战场,寸功未立,不止挡了兄弟们晋升的通道,还会被人指着脊梁骨说是贪生怕死之徒。你们,想成为这样的人吗?反正,我是不想。” 渡边的两句话极具煽动性,他是大声说的,顿时就有无数附和声,说不能让大小姐看不起他们云云,毕竟上了战场谁也不想承认自己是贪生怕死之徒。而且近卫队长已经表了态,谁也不想真去触霉头。 那个亲卫也话锋一转,大声道:“相比于桂花旗,我更愿意跟着领袖,毕竟只有跟着领袖才能发大财,活的更有尊严。” 这亲卫也觉得是说错了话,连忙表忠心。而渡边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渡边传达的信号很明显,下次再敢扰乱军心就军法从事。 这短暂的争论只是一个插曲,但是却是一定会发生的事情。这些人因为三倍月例才加入的队伍,这些人不是因为信仰和理想加入的,一无军魂,二无敬畏,一遇高压和风险比杂牌军还不如。 好在渡边选人的时候选的都是老兵,此时是可用的。这支队伍的每一个人都不是菜鸟。 一行人快速的向着前线进发。 渡边是知道加藤此时的大概方向的,那么如果要安稳的送到,既要预判敌军的方向,也要预判加藤突围的方向。 早上的时候,他得到了山中里美分享给他的情报:“凌晨,加藤在青山东边的林地遇到了敌军,刚突破包围,又遇阻击,加藤并没有第一时间逃窜,而是发动了进攻……激战半个时辰后,向西转移。” 若是一般人看到这样的情报肯定会骂加藤蠢,为什么不第一时间跑,还要打一下。但渡边看了地图后,大概推测出了当时的情形。 在青山东边林地出来之后,只有一条窄道出现在两山之间,此时遇到敌军,若要强冲,那么加藤的队伍至少要死一半人。而要固守,那么身后的敌军会夹击他们,这样毫无胜算,加藤只能在弹尽粮绝后自杀。那么只剩第三种选择,在敌人立足未稳的情况下,率先发动袭击,打乱敌人的部署,然后在伺机撤退。而通过试探进攻发现西边出现防守漏洞,所以加藤依靠速度优势,冲出了包围。 渡边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预测着加藤的轨迹,若一路向西的话,看似一马平川,十分好走,但是敌军大概已经布置好了口袋,那么他会向哪里走呢,向东吗? 此时已至正午,渡边又收到了刚传递过来的情报:加藤带队突围之后,忽然向东转移,摆脱了包围,再次插入大范围的林地中。 渡边并未有猜对加藤的轨迹而沾沾自喜,反而有点忧愁浮于面上。 “你还真是顽强,只是敌军的口袋越收越紧,留给你拉扯的空间越来越小了。”渡边嘀咕着,此时他也很无奈,加藤扎入了林地中,那么他的后勤该怎么送呢? 渡边此时在思考另一个问题,按照激战至今的情报来说,先锋军素有呼叫远程遁术打击的习惯。加藤应该会遇到远程遁术打击的,为什么情报里没有这一条。 既然有,不可能不用,那么只有两种解释:1、加藤的速度太快,无法定位,所以无法呼叫远程打击。2、敌方自身出了问题,兵种之间协同出了问题。 渡边不知道具体情况,只能盲猜。 他根本不知道,那支一直给先锋军支援遁术打击的队伍,一直在找桂花旗的后勤。 那支队伍叫斩将军,首领为新井。渡边在好奇为什么没有远程遁术打击的时候,新井则在满世界找他。新进也在奇怪,桂花旗的后勤是怎么送的,因为每个纵队并未有后勤跟随。 渡边奇怪,新井也奇怪,这便是缘分。 因为有缘,迟早会相遇。当渡边遇上的时候,那便是绝境。 同时还有一支队伍名为夺旗营,首领为俊太,自开战以来一直在找山中里美的下落,他要拔旗,拔桂花旗。他派出了大量的探子,对山中里美可能在的地方进行地毯式的搜索,对山中里美曾经出现的农庄尽可能搜寻留下的踪迹,只需要一点点痕迹,一点点气味,他们就可以通过秘术找到山中里美之所在。 在这场战争迷雾中,双方棋手在简单的试探过后,开始真正的对决。而无论加藤也好,渡边也好,都是这棋盘上的棋子。 当棋手真正对决开始,棋盘上的棋子则会开始惨烈的厮杀,每一个军人都该有这样的觉悟。 从棋盘上看,山中里美最先失掉的棋子应为加藤,军师麻布调了众多棋子来围,山中里美并未救援,而是调了渡边这个飞子入场。同时麻布也调了一个飞子入场来寻找渡边,以完成攻身之策。同时夺旗营伺机而动,准备夺帅。 第209章 攻器(中) 镰仓七年十一月二十一日,傍晚,渡边已经到达了真正的前线外围,也就是包围加藤小队的外围,也只是外围而已,已经是针插不进,水泼不进了,想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进入包围圈内部,简直难如登天。 先不说能不能进,若真的进去了,渡边所率领的后勤小队到底有没有战斗力,会不会哗变,都是未知之数。 加藤依然在那大范围的林地之中,渡边在远处看到很多先锋军钻了进去。林地内的树木自是遭殃了,远远的可以看到很多巨大的树木倒塌掀起巨大的烟尘。由此可见其内战斗的激烈程度。 而渡边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此时是真的犯了难,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摊开地图,手指在地图上虚点,计算着加藤下一次可能的突围方向。 但这种事情犹如计算概率,如果真的那么容易算清楚,加藤这支残兵也不足以支撑到现在。 他在外围看的清楚,先锋军是围三缺一,故意在东边留了一个防守薄弱的缺口,意图撵着加藤的队伍往东边跑。 为什么在军事理论中要围三缺一呢?这可以举一个简单的例子,如果钓鱼钓到大鱼,最好的方法是拖着它在水里跑,等它的力量减弱的时候再用力钓上来,不然如果正面对抗的话,鱼竿容易爆碎掉。 说白了,只是一个疲字罢了。 但是加藤的人数很少,也才几千人,围击之军多于几倍,其实没必要用到疲字诀。这种情况下强吃要比疲字诀更划算的。 那么这里就出现了两种可能。 1、先锋军的指挥者故意用疲兵之计来拖住这支队伍,想逼出桂花旗主力,所以一直以来加藤这支队伍所谓的突围,也可能是敌军故意的放水。 2、先锋军并未做好完全的准备,加藤从始至终判断的都很正确,敌军并未放水。以此观之,此时的围三缺一是敌军人数不够时故意摆的疑阵。这种疑阵对越是聪明的指挥官越是具有很强的效果,因为愚蠢的指挥官可能看到缺口一下就钻出去了,但是聪明人会怀疑这到底是不是陷阱。在战争的迷雾中,这种事是很难判断的。 到底是哪种呢?渡边望着地图,心中思索之下,他觉得是第二种。因为他在外围看的清楚,这些包围的部队并未有胜券在握的底气,一个个的反而求功心切,不似放水。 于是本来毫无想法的渡边,一瞬间就有了思路,但是这件事要想做成,还需要山中里美的支持。 他需要绕过山中里美直接与加藤联系,这样当可确保万无一失,只是这种无理的要求,山中里美会答应吗? 他内心给出的答案是否定的,因为他不属于山中里美掌控的系统,所以他的忠心值得怀疑,另外绕过主君和领军的外臣联系,这是什么?想干什么?这是越权啊! 这种越权行为,除非是主君极信任,又天生富贵的人才能干,比如霍去病。而他渡边呢,家族早灭,孤身一人,早投奈良,如今暂入浪客,领一虚职,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谁敢信他呢? 他想到此处,顿生犹豫之心,踌躇不前,不知何故,终咬牙命令道:“通信兵何在?” “属下在!”早已等候多时的下属快步跑到跟前。 “给大小姐发信……” …… 废弃的林间小屋,山中里美休憩之处。 林间多潮湿,夜晚多寒凉,也才傍晚时分,木屋内就点燃了火盆,而木屋外的军人则非常荣幸的挺直腰杆。 山中里美蹲在火盆边,一边吃着刚烤好的红薯,一边沉默的思考着什么。 她半蹲着,一只手肘搭在膝盖上拿着红薯,一只手优雅的撕扯着烤焦的皮,她撕的很慢,撕下一些,连带着扯出来的红薯丝,随手就丢进了火盆里。 若是其他人见了一定觉得她浪费,要知道对于如今饿殍遍地的世道来说,不说用嘴舔红薯皮里的红薯肉,恨不得连皮都给吃掉喽。 你说烤焦的皮又黑又苦,怎么吃啊?放到水里洗洗吃呀,趁红薯皮没反应过来,一口塞进嘴里。烤焦的红薯皮苦?那是好东西!再苦也比树皮好吃。 山中里美刚在火盆边剥完皮,站起来,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传令兵大声喊道:“报告大小姐,有最新情报!” “说说看!”山中里美一边朝桌案走,一边说道。 “后勤小队的渡边已经抵达前线,并且已经送完了除加藤小队外的所有后勤,此时他说要想完成这最后的任务,需要获得直接与加藤纵队长联系的资格。” “嗯?”山中里美诧异的问道:“理由?” “他说战机瞬息万变,要捕捉到加藤小队的下一步行动,他才能完成自己送物资的任务。同时,他还说,要想完成这个任务,他务必要进入前线,他们的踪迹一定会暴露,同时也意味着补给线被斩断的风险,并问您加藤是否有救的迫切性。若有迫切性,那么务必需要与他取得联系。若无迫切性,则可徐徐图之。”传令兵语速极快的说道。 这份情报实际上有点越权的意思,而且渡边只是一个小小的运送后勤之人,却要越过大小姐直接给军队下达命令吗?这无疑是一次权力的试探,若这次允了,那么一旦渡边叛变,或者有二心,有野心,那么都不是什么好事。因为将在外,唯一最怕君之处则是后勤,若是后勤与将联合,对君来说绝非好事。 传令兵这样想着,自以为聪明,他说完在门外等了许久,一直不见大小姐回应,以为大小姐也是如此之想,当下心下激动想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然他却不知道他口中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之所以不言语不是生气了,而是在吃红薯。 山中里美的表情很平静,她慢慢的小口吃着红薯,却在心间感叹:“又一个想以身入局之人,只是,图什么呢?我好像什么也给不了你吧。” “我以为你会敷衍我的命令,毕竟你是夫君的人,我也不好弄死你。” “现在倒好,你倒是试探我来了。” “你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要么给权,要么不干了。” “怪不得,夫君会选你负责后勤。” “据我所知,你在奈良家从未领过兵,你带的这些人,一旦进入前线,估计会报废九成,你亦将有生死之危,是莽撞还是自信。” 她心中想着这些,站在地图处,望着加藤所在地域,嘴中咀嚼着红薯,慢慢咽下之后,对着外面的传令兵道:“告诉渡边,他既有求死之魄力,我亦不会小气。” “可是,这不太好吧。毕竟一旦查克拉传递的密语被泄露了,其他纵队亦有覆灭的危险。而且这也事关我们的后勤……”传令兵想表达自己的观点却被山中里美打断了。 “无妨。”山中里美随口说着,便不再回应。她与奈良樱落早已经预设了各种可能的情况,现在才刚刚开始而已。 她吃着红薯,靠在桌边,用闲下来的手,随意的翻动着桌子上关于安云城内的情报。 她嘴中嘀咕着这样的话:“特使澪再临安云城……嗯……我的好妹妹唉,你还顶得住吗?我不介意你闹大点。” 她嘴边有红薯的细微残渣,却掩盖不了她那自信的笑容。 第210章 攻器(下) 夜渐深,渡边爬伏在一处草地中一动不动,将自己的呼吸以及查克拉流动速度降到最低,宛如一个死人一般。他早年在奈良家就是一个出色的斥候,这样的伪装术算是他的基本素养。 他身后之人伪装的没有他好,但是也算是勉勉强强。 毕竟现如今他们已经处于前线外围,务必要格外的小心,这事关生死。 在未等到大小姐回信之前,渡边需要一直等。 对斥候来说,越是白天,伪装的越辛苦,好在现在是晚上。晚上风吹草地的时候,他们可以动一动,松一松酸麻的胳膊。今晚,他们大概都得这么渡过了。 渡边以为一直到等到第二天一早才会有回信,他在奈良家待过,诸如此类的事情,决策层的效率低的可怕。然而他还是低估了山中里美。 “大小姐同意了。”身边的传令兵兴奋的回传了这一消息。 “小点声。”渡边呵斥一声,虽在呵斥手下,但眼底却有浓浓的惊讶。他惊讶于山中里美的效率。 于渡边而言,他猜山中里美救加藤的队伍的方法有很多种,远远到不了用他的时刻,所以她给他的命令是提供后勤。如果不救,又何必严令他必须将后勤送到,难道只是为了让加藤一行人当一个饱死鬼吗?他本以为她会犹豫或者拒绝,然而没有,很痛快的答应了。 她答应的这么爽快,不就等于承认了救加藤的迫切性,以及牺牲他们所有人的代价都可以承受吗? 渡边真的猜不透这位山中家大小姐到底是怎么想的。 “大小姐说,您既有求死之魄力,她亦不会吝啬。”传令兵小声的咕哝着这句话。 渡边听到这句话沉默了。 难道真的是他想多了吗? 山中家的大小姐,真是让人是猜不透啊! “准备好了吗?”渡边沉默了半响后问道。 “已经调好了频率,密语已经翻译过了,随时可以发信。”传令兵小声道。 “传令给加藤,告知身份,并告知他们快速向东边那个缺口突围,那个方向绝对安全。”渡边说道。 渡边望着周围漆黑的夜色,此时正是绝好的突围时机,因为大小姐回应迅速,留给加藤的时间也很充裕。 很快加藤就回信,问渡边何以知道这个消息。 “我站在外围看到要比你清楚,请相信我。”渡边这样回信道。 然后这个消息发出之后,一直等了很久,加藤都没有回信。 而渡边一连发了三句:“请相信我。” 等候回信的时间,渡边就趴在草地上,等的心中焦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一直等到夜色更深,渡边等不了了,他决定带着后勤补给提前前往东边的缺口。 同时,他给加藤发去了最后的信息:“我会在东边等你,望您务必前往,交接后勤等事宜。” 他以为加藤是遇到了麻烦,然而谁能想到加藤是自作聪明不信任渡边呢?起码渡边没往这方面想。 他带着队伍匍匐前行绕了一大圈至东边缺口的前方,以图和加藤相遇并转交后勤补给,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他带着人一路谨慎小心,害怕遇到先锋军,然而一路上静悄悄的,正如他所料,这东边的先锋军少到近乎没有。他再次坚定了他的选择,这个时机前所未有。 然而这个时候加藤终于回信了。 加藤的回信很简单,简单到只有四个字:“你不知兵!” 渡边看到这四个字的时候,他的脑子轰然一声,他看到这四个字的时候第一时间是愤怒,然后是茫然,然后是着急……情绪在他的脸上不断的变换,如此的复杂。 在他不知该表达何种情绪的时候,远处爆发了激烈的大火。 加藤开始突围了,而他突围的方向是西边。那是一个渡边预想计划南辕北辙的方向。 “……!”渡边站在一片小土堆上朝着大火燃起的方向看,看了一会,他让人给加藤发信:“我在东边,东边无人,速来!” …… 林地中此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呢? 战场上的情况复杂而多变,渡边以为加藤自作聪明,但站在加藤的视角他考虑的事情和渡边是完全不同的。 首先,这种围三缺一的手法,加藤不可能看不出,他需要决策的是东边那个缺口到底是陷阱还是故作疑阵。 加藤是一个多疑的人,而东边的缺口防守过于薄弱了,他理所当然的认为是一个陷阱。 他作为一个被围的指挥官,不可能被敌军撵着走确定的路。一旦他选择了确定的路,那么他的轨迹就是确定的。 要是他的轨迹确定了,那么他这支孤军的死期也就来了。 另外,东边的缺口先锋军很少,如果选择了这条路,敌方的远程打击就没有了误伤友军的后顾之忧,万一远程遁术打击落下来,那么就是一场灾难。 所以加藤作为一个指挥官,他不敢赌。 可以这么说,这种战略设计就是针对加藤来的,先锋军中有能人,这是一场针对加藤的心理战术。 越是优秀的指挥官,面对这种策略越是犹豫不决。 即使渡边已经跟他说了东边无人,加藤依然不敢立即往东边走。 他之所以选择西边突围,是因为西边的防守相对薄弱。为什么相对薄弱呢,因为西边是一马平川,他刚刚从西边过来,敌军料想他不会走回头路,所以并未将重兵防守在这里。 相对的,加藤对西边的地形也更为熟悉。 多方考虑之下,加藤选择了西边的方向作为突围的主攻方向。 作为一个优秀的指挥官,加藤的选择有他自己的逻辑,也不能算错。 而在外围渡边的判断,以及实际的行动来看,他的逻辑也不能算错。 那么加藤和渡边到底谁对呢? 既然从逻辑上没办法分清对错,那么就从实际行动来判断,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只要加藤能够成功的从西边突围,那么加藤就是正确的。 加藤是怎么突围的呢? 他先是命人在林中制造掩体和战壕,做出一番打阵地战,要殊死抵抗的假象。 只要敌军的军力分散,他的机会就来了。 当敌军开始冲锋,当遁术攻击点燃了漆黑的夜色,加藤却带着人冲出了战壕,然后不要命一般的朝着西边突围而去。 加藤这样的操作很显然打乱了敌军的阵脚。 敌军开始慌乱以及无措,因为既定的战斗计划无法实施,会有短暂的反应时间,而这是加藤仅有的机会。 这个机会很短,最多一刻钟。 所以必须要快。 加藤一边将最精锐的忍者和剑客放在突围的最前方,以最强的火力形成尖刀,压住敌军的遁术攻击。 火光,烟雾,夜色,爆炸,掀起的碎土,碎裂的肢体,又冷又粘的液体,各种情绪的释放,热血呼喊,无助的呐喊,各种各种交织在一起。 加藤带人冲的很快,很快就和西边的先锋军纠缠在一起了。 短兵相接最是伤亡惨重,加藤没有恋战,让最强的精锐顶住火力,他带着人冒着敌人的遁术攻击,骑着快马朝着西边而去。 西边的敌军重重叠叠,身后的敌军也包围过来,这根本就是一条死路。 然而此时加藤的残兵却是趁着敌军合围的间隙,绕了一圈开始向东奔袭。 加藤再一次打乱了敌军的阵脚。 在奔袭的同时,加藤此时才给渡边发信:“请务必接应我!” 当渡边收到加藤此条信息时,他的心中是十分茫然的。加藤到底是因为西边突围不顺利才忽然选择东边突围,还是他一早就准备从东边走,故意摆了一个疑阵呢? “你这个家伙到底在干什么?” 此时已经快要天亮,他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于是下了这样的命令:“全军戒备,将身上所有遁术卷轴设置为激发状态,并埋于土下制作陷阱……快点,不要犹豫……想活命就快点,动作麻利点……” 遁术卷轴是十分贵重的东西,也只有奈良樱落财大气粗给他们每人都配备了,这是他们这支队伍保命的东西,但是此时也不得不拿出来了。他们这支队伍擅侦查,擅隐蔽,擅速度,但唯独不擅长正面战斗,渡边只有用这种方法来接应加藤。 在一片血与火的燃烧中,渡边看到了浑身浴血的加藤从林子中窜出来,他的身边只有几百残兵败将,但是却气势如虹。 渡边冷眼看着冲出来的加藤,他抬起手,在加藤冲过陷阱区后,在敌军快要接近陷阱区时,渡边将手轻轻挥动,遁术卷轴被击发。 一连串的爆炸声响起,大地仿佛都被炸翻过来,离的近的几百先锋军瞬间被炸的尸骨无存。剧烈的大火和浓烟阻隔住了敌军。 这种阻隔对于先锋军来说最多半刻钟,趁着这难得的机会,渡边带人骑上马朝着加藤离去的方向追去。 渡边此时并不高兴,因为加藤的耽搁,他现在已无退路。如果加藤从一开始就听他的,他在交接了后勤之后,完全有充足的时间撤退。加藤这支队伍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近乎于全灭。 而现在,他要带着所有人加入加藤的逃亡队伍中去。他很想问问加藤,到底谁不知兵! “该死的家伙!” 第211章 攻心(中) 镰仓七年十一月二十二日凌晨在突围之后,众人骑马一路狂奔至正午十分,在一片落羽杉下的草丛中,渡边和加藤带着人藏在了里面。 他们丢弃了所有的马匹,用分身为障眼法,以分身骑马迷惑敌军。 看着敌军被引出去,众人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此时才有片刻闲暇的时刻来休息。 只听草丛中是此起彼伏的喘息声,谁也没有说话。 这已经不是渡边与加藤的第一次见面了。(在山中里美主持的第一次作战会议上两人照过面。) 渡边本想表达一下自己的愤怒,然加藤却匍匐着爬到渡边的面前,“将吃的分给我们兄弟们,还有水,我们已经断水断粮多日了。” 渡边看到了加藤满是血痂的脸,以及干涩的嘴唇,眼底黑色,眼白很白,人变成这个样子宛如恶鬼。 他定定的看着他,半响才点点头,命人分发食物。 加藤的手下吃的很快,狼吞虎咽,而加藤前几口吃的很快,后面就越吃越慢,他的神色淡漠,不知道在想什么。 “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往东边走,如果你听我的,情况不会这么糟。”渡边终是忍不住道。 “你把事情想简单了。”加藤反问:“如果我一开始就往东边走,敌军的遁术打击从天而降,我会死,你也跑不掉。” “如果敌军的远程遁术真的有,你不可能逃到现在而敌军一直不用。这围三缺一的打法,本身就是惑人之策,你也不是新手了,怎么会被这个东西迷惑。你的队伍现在近乎全灭,我救你的意义是什么呢?”渡边低声喝到。 “你不知兵,如果我没猜错,敌军的远程遁术之所以一直没来,等的就是我们的援军,或者说是一直在等着我们的后勤队伍出现,而你还真的冒险进入前线了,这是我没想到的。”加藤冷笑一声:“我作为军人,在被大小姐放弃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有了牺牲的觉悟,但是你呢,你为什么而战?” “你领着一群杂牌中的杂牌军,是什么让你敢来前线送死?” “你到底在为谁效力?” 见渡边不说话,加藤哼了一声:“你就是一盘菜,送给敌军的一盘菜,为的就是吸引敌军的注意。当敌军知道发现了我们的后勤,那么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要抓住你。” “如果你早点出现,那么我可以以你为诱饵,吸引住敌军,我和兄弟们就能脱困了。只是,现在的话,便没什么意义了。” “我这样的人就算是死了,对整个战局有什么意义吗?”渡边冷笑一声,他作为后勤队长,活着要比死了价值更大。加藤毫不掩饰自己的阴险,此刻竟显得真诚许多。至于加藤关于远程遁术打击的推论,他不敢苟同,他认为加藤想多了,反而抓不住战机。但是加藤接下来的话反而让他明白了眼前这个雇佣兵出身的指挥官到底在想什么。 “时间,大小姐需要时间,虽然我不知道大小姐要做什么,但是我知道这是大小姐确定这个战法一开始就确定的事情。无论是分兵还是游击战术,都不符合战争常理,根本不能速胜,所以大小姐在拖对手的战争节奏,所以大小姐需要更多的时间来布置什么,只有这种解释。我活不长了,我死后,你务必要完成这个战略目标。”加藤忽然面容严肃的说。 “你看起来……”渡边想说什么,然加藤吃着吃着就吐了。他刚刚吃下肚子的东西,化作流食吐了出来。吐着吐着就开始干呕,然后呕出了一口血。 加藤有严重的胃病,一直以来又吃饭不规律,冷热交替,没法休息,又加上心力交瘁,几次战斗又伤及内脏,他自己的身体他自己知道。他现在就是在强撑。他已如朽木,离死不远了。 但哪怕此时他对于自己吐血的事情,却只有苦笑。然后吐完了,接着慢慢吃东西。 从始至终,渡边只是冷眼旁观,看向加藤的眼神由一开始的不屑慢慢变的复杂起来。 “你是斥候出身,隐蔽,运动,穿插,是你这支队伍的强项,你们不善战斗,但恰恰是这样的你们,最适合遛狗战术的使用,接下来的时间我会将我与敌军纠缠的经验毫无保留的告知你,只希望你能活下来。你活下来了,我的老部下才能活下来。这些人在我当雇佣兵的时候就跟随我了,只是我不能带领他们走向富贵了,以后就靠你了。他们对敌的经验也能让你们更好的在这个战场上活下来。”加藤忽然这样说,说的渡边无措起来。 渡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得说:“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这个时候没必要交待遗言吧。” “你不懂,一个优秀的指挥官是能够看到自己的命运的。我的前方已经无路了。”加藤喘了口气,没有再纠结这个话题,他望向四周,“这里只能藏而不能守,跟我来。” 他匍匐着爬过稀疏的落羽杉林,缓慢的向前挪动,目标是前方不远处的一条小水沟。 将为君之剑,加藤只是山中里美手中的一把剑,在山中里美松手的那一刻他就该死了,接下来的时间,多活一刻都是赚的。 …… 镰仓七年十一月二十一日,深夜,勤务楼。 山中结衣从床上起来,一边小声咳嗽,一边到处找水喝。 风寒乃为小病,但是却特别折磨人,就说这咳嗽吧,白天还好些,晚上一旦是躺下了,嗓子就开始痒,一痒就想咳,越忍越是痒,越痒越想咳,一咳就停不下来。 只要是坐起来,就没那么想咳了,频率瞬间降下来,一躺下来了,频率徒升,根本没法入睡。 但是现在在这个风云诡谲的安云城,山中结衣不能让自己有一点病态,甚至是疲态,她需要应对太多人太多事,只是明天的事情就颇为复杂,她需要好好休息。在明天她要有一个好的精神,以及反应敏捷的脑子,她不能让人看出来哪怕一丝她内心的脆弱。 这种想要入睡又不能入睡的感觉宛如一种强迫症,这种强迫症的症结在于山中结衣想要以最好的状态去迎接明天,归根结底是她心底的不自信在作祟。 她以前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所以并未有把握,她是被赶鸭子上架坐到这个位子上的,尽管这是她一直梦寐以求的,但是她实在是没有经验,害怕做错。 虽然她在外人眼里一向霸道自信,但是那是一种自然的状态,是天生富贵加上姐姐宠爱促成的一种状态,她的内心一直都没有真正的成长,所以遇事时总显得孱弱不堪。虽然在外人看来她一直和以前一样霸道,但是内心早已天翻地覆。 所以在生病的当口,她不敢找医疗忍者,不敢对任何人说她生病了,她害怕犯错,所以谨小慎微到极致。 然看起来霸道自信,但霸道是霸道,自信是自信,看起来是一个东西,但其实是两个东西,两者的本质并不能真正的等同。 她已经足够有天赋,她需要时间成长,但这个节骨眼上她根本没时间喘息…… 她点燃烛火,在屋子里来回的走动,走到窗边想透气,打开窗户冷风一吹又咳嗽加重,顿时又是一顿咳咳咳…… 好不容易直起腰来,顺了气,发现竟来到了奈良樱落桌后书架前。这些书架上是奈良樱落来山中家之后偶尔写的书,她以前并未将奈良樱落放在眼里,但是自上次应对逼宫的事件之后,她觉得她的这个夫君貌似是她的福星,或许在他写的书中有只言片语能够解决当下的问题。 这其中很多的书她看不太懂,但是她竟然在其中看到了医书。 凭着病急乱投医的想法,她竟然翻了起来。 这本书的名字叫《伤寒论》。 她借着烛火翻阅,看了半天之后,发现有点看不懂。于是她又往后翻,于是她看到了桂枝汤,麻黄汤,小青龙汤,大青龙汤……各种汤剂。以及奈良樱落的注解总结。 她不知道自己该用哪个,茫然的她又往后翻,越翻越是急切,终于在书页空白处看到了奈良樱落关于咳嗽的注解,顿时笑了。 “我就知道你这样的人可以把复杂的事情简单化。” 其中奈良樱落这样总结到:“咳嗽之为病,分有汗和无汗。无汗怕冷口不渴又有白痰,乃为表寒里寒,用小青龙汤。若怕冷口渴有黄痰,乃为表寒里热,大青龙汤主之(慎用)。若有汗怕冷口不渴白痰,桂枝厚朴杏仁汤。若无汗,黄痰,喘者,麻杏石甘汤主之。” 总结之后还加了备注:“此为风寒引起之咳嗽,其他咳嗽不可以此治法。如若是胸痹,气寒短气者,此种咳嗽,可用茯苓杏仁甘草汤。若干咳,非热咳,大逆上气,咽喉不利,止逆下气者,麦门冬汤主之。若舌红痰多,难咳者,可用清肺汤一试……” “麻杏石甘汤。”山中结衣默念着这个陌生的名词,然后歪头疑惑道:“那是什么?” 又是一阵翻书的声响,她看到了书中的原文:“发汗后,不可更行桂枝汤,汗出而喘,无大热者,可与麻黄杏仁甘草石膏汤主之。” 药方:“麻黄四两,杏仁五十个,甘草二两(炙),石膏半斤,右四味,以水七升,煮麻黄,减二升,去上沫,纳诸药,煮取二升,去滓,温服一升。”{每两换算可用当下的三克,杏仁可用十五克,石膏10-20g之间,随症加减} “麻黄?”山中结衣唯独不认识这味药,她又持续翻书,在书后的药物注解里找到了。“竟是同归散的原料?”山中结衣皱紧了眉头。 同归散又称同归于尽散,原名提神散,一般用在军阵中,极致的苦战时才会服用此药。此药极苦,但服用之后可提神,甚至可以让重伤的士兵有再发一击的奇效。此散平常人服过一次,绝对不想服第二次,此散苦到若吐,所以不遇绝境不食。 只是此物真的能治病吗?而且还是风寒之类的小病,一种医疗忍者几天就可治愈的小病?用这么猛的药? “我该不该信你?”山中结衣犹豫了。然想着想着又咳了…… 嗓子痒的实在受不了,她于是喊了一声小茶…… 小茶收集了好了药,山中结衣怕出错,亲自煎药。 有趣的是在煮麻黄的时候,那种刺激的味道,她一闻,被堵住的鼻塞就通了。 大火熬了半个时辰,她拿起药罐小心的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碗。 她望着热气妥妥的药碗,嘀咕着:“我的命运,安云城的命运,就悬在此碗中,拜托了,我的夫君。” 一碗汤药下肚,她当时就感觉天旋地转,晕的受不了。 “奈良樱落,你混蛋!” 她是中毒了吗?还是,吃错药了? 第212章 攻心(下) 镰仓七年十一月二十二日凌晨,一群忍者护送一个囚车来到了东门前百米距离停下,不言不语。 囚车上之人正是狼牙军的统帅山中步,他神色疲惫,但却并无明显外伤。囚车后低着头跟随的是狼牙军的残兵,一个个的都低着头毫无士气。 从十六日奉命增援,到如今也才过去七天。七天的时间恍若隔世,从出城时的雄心万丈,妄想建功立业,到被俘虏,被人压着耻辱似的来到城门下,这其中的五味杂陈实在是难以对外人言说。 山中步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安云城,他想的要比其他人更多。于他而言,生死乃为小事,就算侥幸活下来,谁敢启用他这个败军之将,哪怕在旁系内部都会受排挤。活下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想到了许多,忽然觉得他这样的人死了或许更好,起码能得到一个英雄的名声。而现如今,他是英雄还是狗熊?在争权夺利严重的旁系内部,他多半是狗熊了。这种评判权向来不在他这样的年轻后辈手里,而是那些手握权力,却永远也不会冲锋陷阵的老头手里,身不由己,死不由己。 …… 转眼太阳初升,金色的阳光刺破晨雾,山中家迎来新的一天。 山中家的一处内院,山中大中带着人一早就在门口候着了,他等的当然是特使澪。 今日上午有迎回俘虏的仪式,算是旁系的功劳。他这样向来喜欢争功的人,自是要冲锋在前。 特使澪昨晚睡的还算不错,她推门出来看到山中大中时并未意外,只是简单的洗漱之后便跟着山中大中走出了院子。 她已经迫不及待要和山中结衣那个疯女人再次交锋了。上次她灰溜溜的被赶出了山中家,这口恶气她势必要出了。 “她那边什么情况,还是闭门躲着吗?”特使澪随口道。 “不知道她在玩什么把戏,对于和谈一事,她既不同意也不反对,就躲在勤务楼也不出来。听说昨天夜里她还叫人急忙找了一种竹节草,不知道做什么用。”山中大中带着疑惑的口气说道。他对这位特使毫无隐瞒的真诚,所求无非是不管输赢,他都有退路。这不是妥协性,而是施加于自我的幻想,这是一种利己性的选择。 “竹节草?好像听过,是同归散的原料,有极强刺激性,有毒,她要这个东西干什么?”特使澪颇感意外的说。 “谁知道,或许是压力过大,撑不住了,这东西虽有微毒,但是能提神,看来她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山中大中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也是,她并不是处理内政的材料,现在各种事物却都要抓在手里,必定手忙脚乱,可能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她还真以为她是山中里美了。人要有自知之明,这城内的局势她就稳不住。”说到此处,特使澪意有所指的看向山中大中,“这城中局势还是靠您这样的前辈才能力挽狂澜,毕竟谁也不想打仗不是吗?” “主要打起来也没什么好处不是,到现在死的可都是我旁系的好儿郎。幕府现在一团糟,自顾不暇,何必那么忠心呢。”山中大中说的倒是直言不讳。 特使澪点头,“让我们去迎接飞熊军的山中步进城吧,尽量搞的隆重一点,热闹一点。这可是你们山中家表达友好的象征。” “特使放心,早就安排好了。”山中大中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请务必邀请山中结衣来观礼,请务必一请再请。” 特使澪也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主,她摆了一出大戏,若是山中结衣不出现,那么她会觉得没有趣味。 正所谓上兵伐谋,攻心的大戏才刚刚开始。 —————— 勤务楼,辰时。 当小茶拿着餐盒再次推开门时,山中结衣已经在桌前处理政务了。 此时的山中结衣哪里还有一点生病的萎靡样子,小茶带着诧异的眼神问道:“二小姐,你好了?” “很神奇吧,我也没想到。” 昨夜,山中结衣喝了药之后,瞬间感觉天旋地转,她坐在地上缓了大概有一刻钟,然后瞬间感觉整个人的神都回来了。嗓子也不痒了,也不咳嗽了,竟然好了。 这种治疗效果把山中结衣震惊到了,哪怕是医疗忍者治疗还要几天时间才能慢慢恢复,而这所谓的麻杏石甘汤竟然如此神奇,真是覆碗即愈!神了! 这药很神奇,而作为写出这本医书的奈良樱落理当更神奇。奈良樱落人虽然不在这里,但是山中结衣对于她这位夫君反而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有一种拨开云雾见青天的震撼! “您的身体好了,我就放心了。”小茶放下餐盒,这才慢悠悠的说道;“特使澪已经将飞熊军的俘虏迎接进城,一路上敲锣打鼓好不热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打了胜仗呢。” 山中结衣虽早有预料,但还是很难压抑住心中的不爽,要是以她以前的脾气她早就上去和他们吵起来了,现在嘛,只得悠悠的说:“随他们去吧。” “他们已经来请了几次了,要您去主持大局,毕竟现在您才是当家人。”小茶话语中的意思还是想请山中结衣出面的想法,她心底里想的是山中结衣出去大杀四方,措措这些人的锐气,不然这些人会无法无天的。她的内心中其实有一种破坏欲,局面越是混乱越是填充这种欲望。 “这种露脸的事情还好意思叫我?” “山中康介那个老匹夫为了救自己的儿子,他要和谈救人,那么就让他来。他的态度只是他的态度,可不代表我的态度,这个时候我不说话是最好的。我但凡说一句类似让他们自行处理,他们就会说这是我同意的。哪怕是现在,他们对外宣扬都是我默认了这件事。” “想拉我下水,又想把我架在火上烤,我若不反抗,他们就要加调料吃了我!” “总要给个态度。” 山中结衣手指轻轻敲着桌子,“山中步他们毕竟是为了山中家战斗才被俘虏的,传令下去各方不许为难他们,给他们英雄的荣誉,告诉别人,山中家不怪他们。” “另外,促成这件事的山中大中要赏,先透个风吧。”“至于赏什么,让他自己想,先让他开心一会。” “不是说,先赏后罚吗?不一起来吗?”小茶多嘴道。 山中结衣皱眉斜眼看着小茶,小茶此时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逾越,自觉的低下了头。 “欲要灭之,必先予之。”山中结衣终是没有责怪小茶,毕竟她是姐姐的贴身侍女,只是简单的说了这八个字。 “……”小茶意外的看向二小姐,没有言语,仔细的琢磨这句话。 “先等等,再等等,等等……”山中结衣不断的咕哝着这些话,压抑心中的烦躁,半响,又忽然严肃道:“传令四门守军,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 “是。” 小茶点头,她已有预感,安云守卫战要打响了。 ———— 安云城内,巳时。 巳时何解,巳时暖洋洋的,蛇会从洞里爬出来,正应了引蛇出洞之意。 一早城内就开始戒严,街道两边一早就围满了人群。这些人自是来看热闹的。 秀清在前往铺子的路上被粗暴的忍者们赶到了街边,她没有反抗,只是诧异发生了什么事。 好事者已经在谈论或者吹嘘自己的小道消息,秀清没有刻意的打听,她只需竖起耳朵,大概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你都不知道,因为卧山大捷,大皇子感受到了山中家大小姐的厉害,现在派使者来和谈了呗。” “使者昨日便来了,现在听说是为表达和谈诚意,大皇子那边释放了狼牙军的统领山中步大人,以及一些被俘虏的士兵。” “话说山中步大人也挺惨的,整个狼牙军几乎被打没了,自己也被俘虏了,前期的交锋战也太惨了。” “那是他太菜了,我看啊山中家旁系的这些军队都是样子货,为啥大小姐一出马就打了胜仗?” “也是,若不是大小姐,大皇子的特使会这么乖乖来和谈?” “大小姐真是安云城的守护神啊。” …… 耳边听着这些话,秀清皱紧了眉头。 她才不会轻信这些人所说之话,方糖理论中的一条铁律就是权力来自于相信。所以相信不止于相信,相信本身等于是将自己的身家性命,自己的灵魂交给他人,这是绝对不允许的。 轻信他人是要付出惨重代价的,这是千代秋老师三令五申,所以每一个学堂的孩子脑子中都有一根弦,从不会轻信任何事。 这些围观群众所说之话虽然有道理,但是秀清总感觉怪怪的。 因为没有第一手的信息情报,她只能透过表象去看真正的本质,所以不能遗漏任何的细节。 这同样是底层人和世家子弟最大的区别,因为信息的滞后性,因为获取信息的渠道的狭窄性,要想做成一件事,底层人所拥有的道理要比世家子弟更强才能做到相同的效果。 秀清本不应该在这看热闹了,她该去铺子那里卖花,却不假思索的留下来,看热闹。 当然,看热闹与看热闹是不同的,有的人满脸笑嘻嘻的看着迎接俘虏的仪式,脑子里满是幻想,而秀清则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并且时刻观察各种细节,她在刻意训练自己推理出事件本质的能力。 今天迎接俘虏的仪式很隆重,山中家有头有脸的高层都来了,包括曾经不怎么出现的旁系巨头山中康介都出来了。但是秀清却细心的发现,作为山中家现在名义上的当家人山中结衣却没有出现。 她看到了特使澪颐指气使的和山中家旁系山中大中说话,而山中大中的动作神态可以说是谄媚。 她看到山中步被从囚车上接下来,被专人搀扶着在街道上走动,他一开始没笑,但是身旁人和他说了什么之后,他开始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一路都是敲锣打鼓的队伍,迎接这些俘虏,可以说是很隆重了。 在一些繁琐的仪式之后,山中大中在一处临时搭建的高台上作了简单又无聊的演讲,大致是肯定了山中步所在狼牙军的付出,虽然吃了败仗,但是勇气可嘉。另外表达了与大皇子的友好,并且为表诚意,愿意贡献一些粮草给大皇子的军队。 秀清敏锐的感觉到,山中步这些人能回来,是用粮草换回来的。而现在大皇子与山中家是敌对关系,给敌军粮草,这怎么听怎么吊诡,这难道不是资敌吗? 如果这种推测成立,那么大皇子怎么能算是害怕了大小姐山中里美呢,这种逻辑就站不住脚了啊。 如果反推之,大皇子宁愿用俘虏换粮,那么是不是说明大皇子开始缺粮了呢? 如果两方友好和谈,不应该将大皇子请过来大吃大喝吗?只来一个孤零零的特使是什么意思? 秀清在思考的时候,高台上特使澪和山中康介开始了低声交谈。两人谨慎到甚至用了阵法阻隔,甚至还用了特殊的密语。 特使澪:“我们已经表达出了诚意,现如今大人您还在犹豫什么?” 山中康介:“山中结衣不会那么容易屈服的,她现在的表现很怪!” 特使澪嘲笑道:“上午为她搭了这么大一出戏她都没有出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了,她不会出现了,她既然想当缩头乌龟,那么就理应当她默认了。大人应该考虑的是山中里美,而不是山中结衣。” 山中康介:“我已经联系过山中里美,她告诉我会在合适的位置阻击斥候军。” 特使澪皱眉:“此话当真?你怎么不早说。” 山中康介:“这也算是释放俘虏的一种交换,如果你们能释放我的儿子,那么更重要的消息也不是不能告诉你们。” 特使澪:“包括山中里美所在地吗?” 山中康介犹豫片刻后点头:“包括。” 特使澪:“如果山中结衣狗急跳墙对付你,你当如何?” 山中康介:“我的铁壁军也不是吃素的。” 特使澪:“我们这出戏就是为了试探她的底线,她不出现,这出戏要唱的什么时候,你们还有什么节目吗?” 山中康介:“等一会,她若还不出现,我就宣布,她已经同意让大皇子借道安云城。” 特使澪笑道;“她何时同意过?” 山中康介:“我说她同意,她若不反驳,那么她就是同意了。” 特使澪嘴角弯弯:“山中家有您这样的定海神针,何愁不兴啊!” 山中康介偏头冷眼看了澪一眼,没有说话。 澪自信的没有看他,只是笑笑。 第213章 先赏后罚 在山中康介和澪交谈的时候,山中家旁系的其他人也在交头接耳的交谈。山中大中在做了简单的演讲之后,他就下来和旁系的其他人寒暄,这个时候他看到了山中伊织。 自从上次山中伊织负荆请罪的那件事之后,在旁系虽然大家嘴上不说什么,也不会提看不起她之类的言语,相反还会说她深明大义为了旁系受苦之类云云,但是实际行为上,大家都对她疏而远之。 因为毕竟是一个女子,本来爬上旁系的高位,大家就没有多高兴,在经过了负荆请罪的事情之后,对她就更是不屑了,背地里也多是嘲笑。 理所当然的,没有人愿意与山中伊织交谈。 山中大中却理所当然的朝着山中伊织走去,他的嘴角噙着坏笑,于他而言,这个风韵犹存的寡妇他自是要调戏一番,哪怕要付出一些代价,只要不是过分的要求,他向来不拒绝的。更何况,他早就尝过山中伊织的味道,那味道很妙。 是的,一个女子还是一个寡妇想纤尘不染的爬到高位,需要多大的隐忍和才华?起码山中伊织并不高尚,她只能利用自己的身体去包容天下的男人,去得到自己想要的。 只是山中伊织在爬上了高位之后,她却矜持了起来,那些帮助了她的人只是她的踏板,包括山中大中。她竟对他不假辞色起来。山中大中显然不喜欢她立牌坊的行为,无论从前还是现在,他对山中伊织都是不屑的。他就像这个世界大多数男人一样,认为女子就该老老实实的,要有做玩物的觉悟,却非要去玩权谋,但这世上可不是什么人都是山中里美那样的妖孽。 他有一种大男子主义,于他而言,权谋之术注定是男人的掌中物,女人根本把握不住。 山中大中知道如今的山中伊织名望几乎到了最低处,而他现如今正是春风得意。得意之人见到失意之人,心中的想法已经跃然于脸上了。 山中伊织故作笑容的对山中大中说道:“今天的你,风头正劲,你不怕山中结衣秋后算账?” 山中大中不屑的笑道:“山中结衣只是一个狐假虎威的小女孩,她今天不是没出现吗?怎么,上次气势被山中结衣压了,现在怕她了?她只是个孩子,你我才是长辈。” 山中伊织笑道:“山中结衣可不是这么能忍的人,她可没憋好屁。” 山中大中意外的看了山中伊织一眼:“怎么,你有消息?” 山中伊织媚笑道:“这得看你的诚意了。” 山中大中摇头道:“和我有什么关系。这个局的主导人可不是我,而是康介大人,我只是顺势而为罢了。” 山中伊织点头:“不错。无论谁输谁赢,你都能明哲保身,这是你的想法吧。但是,你有没想过,你游走在山中康介,特使,山中结衣三人之间,看似无懈可击,但犯了兵家大忌!” 山中大中未将山中伊织的话放在心上,他怎么会将看不上的人放在心上呢?他只是故意反问道:“什么兵家大忌?” “自古左右逢源之人,既无左,又无右,你得选一队站到死,赢家生,输者死!”山中伊织继续媚笑。 “左右逢源?我?”山中大中指着自己,自信道:“我来和你掰扯掰扯,左右逢源此句出自孟子离娄下,谓之曰:资之深,则取之左右逢其原。此原乃为源头,水源之意,意为源头活水来。乃有厚积薄发之意,后人乱用,才有了贬义。而用在我身上,自是褒义。” “你知道我熬了多久才等到出头机会?我不是你,我不需要站队。” “另外,你搞错了一件事,需要左右逢源之人,多是手中没有水源的人,而如我这种,无须左右逢源,我就是水源。”山中大中如今春风得意,自是自我感觉良好,怎能忍受有人给他浇冷水。 山中大中说着,粗暴的将山中伊织揽入怀中,哼道:“我说的对否?” 山中伊织娇羞道:“你有水源,可是我没有啊,那么我不能左右逢源,该怎么办呢?” 山中大中见山中伊织欲拒还休的样子,心中大定,这女人嘴上不服,行为上却不拒绝,他理当更进一步,“谁说你没有水源,我可知道,你的水源很足呢。” 他坏笑着正要上下其手,山中伊织忽然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哦?说来听听。”山中大中来了兴致,嘴上这样说,却上下其手,很不老实。 “这次你迎回特使,表面上是为了山中康介的儿子山中康生,但你还是有自己的想法吧,而且你还和特使搞好了关系,难道仅仅为了自保?若为自保,你可以什么都不做。其实,山中结衣如果不想你完全倒向他们,她定会拉拢你。据我所知,现如今飞熊军和狼牙军全军覆没,但这两军的建制和番号还在,定是要重建的,而山中结衣想把这两支重建的军队交到你手里。” “额……”听到这样的话,山中大中的手难得老实下来,他的心开始躁动,谁不想要军权呢?旁系的精锐铁壁军一直以来都受山中康介完全掌控,至于其他三支军队则是受旁系整个群体共同驱使,并不受一个人所统领。而现如今这种局面被打破了,正所谓大破而大立,这种事,谁想落于人后? “此话当真?”山中大中环顾左右,低声问询。 “我骗你作甚,这可是我好不容易得到的消息。”山中伊织笑道:“这不是得到了消息,就来拉拢你了。” “哼,拉拢我,想分化我与山中康介的关系吧,我太了解山中结衣那个丫头了,她可没那么好心。”山中大中虽然嘴上这样说,其实心里已经动心了。毕竟大丈夫怎可郁郁久居人下? 也就在这个时候,山中伊织朝着高台上一指。山中大中朝着那个方向看去,只是瞬间,他的瞳孔就放大了。 这场释放俘虏的戏,主角不是山中步这个俘虏,也不是特使澪,更不是山中康介,事实上一直拖到现在一直在等真正的主角登场,而这个主角正是山中结衣。一转眼已到午时,已到饭点,如果山中结衣还不出现,那么后面的很多事就只能当山中结衣是默认的了。 但也是这个时候,山中里美的侍女小茶不合时宜的出现了。 小茶在山中家只是一个低贱的侍女,也没有任何的职务,但没有人敢轻视她。她就像是古时皇帝身边的太监,在皇帝不在的时刻,亦能行使皇权。她现在时常出入勤务楼,也算是山中结衣的心腹。在当下的安云城,小茶倒是可以作为山中结衣的分身来看待。 在那个临时搭建的高台上,小茶迈着步子走了上去,然后大声道:“各位,今天我有个事情要宣布。”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小茶看过来,包括山中大中。 他此时心情颇有点焦躁,又有点期待。 小茶哼了哼嗓子:“今日大家都在这里,我也就不废话了,奉当家人的意思,有几句话要给各位传达一下。” “首先,包括原狼牙军主帅山中步在内的战斗人员,虽被敌俘虏,但也算是为山中家尽了本分。但作为败军之将,理应受到处分,但念在现在非常时期,给予你们戴罪立功的机会。至于具体的职务安排,容后再议。”小茶说完,看了有些懵的山中步,她朝他投了一个友好的笑容。其实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吃了败仗不予追究,并且给予重新安排工作的机会,至于什么机会,得看你表现。 “其次,在近期的战斗中,狼牙军和飞熊军近乎全灭,当现在乃非常时期,狼牙军和飞熊军的重建迫在眉睫,所以必须要选一个人来统筹者两个军的重建工作。” “鉴于,山中大中对这次迎回俘虏的工作出力很大,乃为有功,所以这件事就交由山中大中来做,我想各位也不会有意见吧。” 说到这里,小茶刻意停顿了下,她的眼光扫过全场。 那些围观的百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对于这个任命也是很懵懂的,也只有局内人知道这件事到底意味着什么。 山中康介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脸色就不好看了,倒是特使澪很意外会有这样的任命。当下,她低声对山中康介道:“大人,这山中结衣使的是反间计啊。” “特使大人说笑了,我们本就是一家,何来反间一说?”山中康介只是一刹那就神色如常的笑了,而且还第一个站起来鼓掌,他太懂顺势而为了。 于山中康介来说,与其让其他人拿到这两军的指挥权,让山中大中这个墙头草来,貌似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山中大中此时是什么心情呢,他当然是心脏咚咚跳了,他本想故作推辞,但当他看到山中康介没有阻挡他时,他瞬间就有了当仁不让的心思。 他一把推开身边的山中伊织,整理了下衣领,准备迎接自己光荣的进化。 然而,他忽然发现自己因紧张而炙热跳动的心脏忽然快要停了。 人的心脏怎么能停呢,当然是要死了。 一把苦无已经刺穿了他的胸膛,而背后毫无预兆偷袭他的人正是山中伊织。 山中大中转头看向山中伊织,手指着她,半响才挤出一个字:“你……” 山中大中的武力并不弱,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这么轻易的,不明不白的死去,而且还是死在一个女人的手里。他之所以会这么容易死,是因为他骨子里看不上山中伊织,而山中伊织提前透露的消息,给他下了一个心锚,勾起了他心底的贪欲。当这个心锚被确定的时候,也是他最得意忘形,最放松的时刻,他的潜意识里甚至将山中伊织当成了帮他的人。而帮他的人,怎么能害他呢?于是在最得意的时候,死在了最不屑的人手里,是最理所应当的。 “我都和你说了,我是没有水源的人,我只能选一个队站到底,很抱歉,我和你不是一个队。”山中伊织平静的对山中大中说道,她说完甚至反手一刀割破了山中大中的喉咙,她就怕山中大中死的不够快。 山中大中死的容易,但是他其实并不好杀,哪怕是山中伊织出手时都非常的不确定能不能得手,之所以好杀,是因为山中结衣对他使用了攻心之策。 山中大中的死太令人意外了,意外到本该惊叫的人群此时像是哑巴了一样。 这突然的变故惊的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 “山中伊织,你好大的胆子!”山中康介大声喝道。 在山中康介要动手将山中伊织抓起来的时刻,小茶却不合时宜的鼓起掌来,她站在高台上鼓掌,不但打断了山中康介的施法,还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大小姐有言,胆敢言和者杀无赦,怎么,大小姐不在,你们以为二小姐的剑就不利了吗?”小茶装作怒目圆睁的样子,实在是滑稽,但是此时没人笑的出来。 “若还有胆敢言和者,山中大中就是榜样!”小茶可爱的小脸皱成一团,想努力做出可怕的样子,可惜,她终究只是个狐假虎威的狐狸。 山中康介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高台上的小茶若有所思。 “山中大中迎回俘虏有功,当赏,并且已经赏了。但他私自迎回特使求和,那么他就理当被斩,无论是谁,这是底线。”小茶收起表情大声道。 “好好好!”特使澪此时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大笑道:“山中家言而无信,怎么,我们放了俘虏,你们想赖账吗?” “这……这个……”小茶在高台上被问的语塞,一时不知该如何说,她终究还是太善良了,此时因道德感作祟而心底发虚,说白了还是不够无耻啊。 这个时候特使澪真正等的人出现了,山中结衣出场了。她就像一个散步的人,独自一人入场,一步步的走向高台。 “山中家向来言而有信,你们释放俘虏,我们也会释放俘虏的,粮草嘛,是没有的。”山中结衣一边走一边笑着回应道。 “那俘虏呢,”特使澪反问道。她下意识的反问,其实已经落入了对方的节奏而不自知。 “俘虏嘛,会有的,现在,只有一个。”山中结衣看向了特使澪。 “在哪呢?”特使澪咬牙切齿道。 “何必明知故问?”山中结衣道。她的言下之意,特使澪就是她的俘虏。 “这就是山中家的待客之道?”特使澪冷道:“康介大人,是时候还山中家一片朗朗晴天了。” “山中康介,整个山中家都在看着你呢。”山中结衣背着手居高临下的看向山中康介,用物理的高度,施展了什么叫以势压人。 她依然是山中家最霸道无理的二小姐! 第214章 攻内(上) 山中康介心里很生气,他藏在衣袖里的双手在颤抖,那是气的。他怎么可能没有准备,只要一声令下,安云城今日必将大乱! 只是他转头看了看特使澪,又看了眼高台上胸有成竹的山中结衣,他刚要脱口而出:此等乱臣贼子该杀之类的话,只是话到嘴边他又忍住了。 如他这样的身份,在这样的场合,若是说了这样的话不是恰恰说明了他服软了吗?他怎么能说呢?一说,他在旁系的威望就没了。 那么既不打算动手,又不说服软的话,该怎么借坡下驴呢? 于是他改口这样说道:“结衣丫头,你这样做,我看你怎么收场。” 他故作生气的一挥衣袖,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退场了。 在事态不明,情绪激烈的时候,山中康介这个老狐狸是不会做出类似赌博的行为。 山中里美曾言山中康介具有妥协性和软弱性,只要能压住他,他比谁都好用。因为他在乎的事情太多,想要的东西太多,被分散的精力太多,所以他注定会畏首畏尾。 极擅权衡利弊的人,向来不是什么勇敢之人,所以他们根本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 眼看着山中康介离开,山中结衣松了一口气,说实话,她还真怕山中康介会狗急跳墙,特别是在这个紧要的时候。她先前被山中康介苦心经营的威望所影响,反而心底有点畏惧他,而姐姐却能直接看透他。若不是姐姐的指点,她还真没有直面逼退他的底气。 而现在这场戏的主角再次变成了她与特使澪的对决了。 特使澪本想对山中康介威胁一番,想问问他儿子的命他还要不要了,但是话到嘴边又收了回来。她忽然反应过来,只要山中康介不倒,她在山中家就不会有事。 她哼了一声,冷冷的笑着。 两个人隔空遥遥相望,特使澪已经感觉到山中结衣想对她动手了。 在山中家的地盘,她是跑不了的,而且她也没准备跑,甚至没准备反抗。 此时是午时,本是太阳最炽烈的时候,但是却被乌云遮住,显得有一股冷意。 “山中结衣,山中家不是靠你这样的人能撑住的,就算你把我抓起来又怎么样?你赢不了。” 哪怕是此时,特使澪没有求饶,她暴露出了她的本性,她自小和族人生在不毛之地,自是有那野草般的韧性。上次她的气势被山中结衣压住,归根结底是她也在演戏。她被驱逐,她内心愤恨良久,所以她这次归来就是要把上次的屈辱原原本本的还给山中结衣。 “你错了,你依然是我山中家的贵客,我山中家向来讲道义,怎么会将你抓起来呢。”山中结衣假意的笑着。 “再有不到一个时辰,斥候军就到了,希望你到时候还是这么硬气。”特使澪无所谓的坐在椅子上,安安静静的迎接她那被山中结衣定义的笼中鸟般的命运。 特使澪的反应倒是让山中结衣意外,山中结衣走下高台,慢慢走到特使澪的面前,慢悠悠道:“这就是你的依仗吗?” “我期待看到你跪在地上像条狗一样求我的场面。”特使澪哼了一声。 “如果不是有人保你,你以为你还能活到现在?最起码你这娇嫩的脸上也得多几道疤痕才是。”山中结衣勾起澪的下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野藤澪,你到底是在为谁而战?” 澪听到此话顿时用疑惑加震惊的眼色看向山中结衣。 …… 秀清自始至终都在人群中看着这一切。 山中大中被山中伊织杀死的时候,她周围所有人都在捂着嘴惊呼,想说什么,却又不敢,甚至有的人如鸵鸟一般低下了头。秀清不知道他们在怕什么。 在山中结衣出场的时候,他们这种又敬又怕的情绪更加兴盛。 因为其他人低头,秀清反而显得鹤立鸡群。 她定定的看着山中结衣。 她听到其他人在嘀咕山中结衣这位二小姐的可怕之处,说她不动声色的就杀了旁系的实权人物山中大中,而且还逼退了山中康介,真是好厉害的人。 但她却是有不同的看法。 她觉得山中结衣对山中大中的策略不好。 她觉得不好之处,不是说山中大中不该死,山中大中肯定是该死的,但是她对付山中大中的手段是先赏后罚,这是一种近乎于羞辱的策略。 这种方式太过霸道,若常用之,极易被反噬。 既然用了,那么对于旁系的其他人就该用怀柔的策略。 用山中大中的死作为恐惧的幻想,以这种幻想来增加的她的威,然后再以怀柔之奖励增加她的信,那么威信一成,权力也就随之而来。 她觉得不好之处是山中结衣对山中康介这位旁系大佬的态度,太强势霸道了,看起来确实观感很强,但是却极易增加怨恨与隔阂。此时当用怀柔安抚,若山中康介不识抬举再严厉打压,方为上策。 但是山中结衣选了最霸道的方式,那么就一定有她的底气。山中康介就是看不出她的底气所在所以才会被逼退。 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山中家旁系与嫡系不和,这在战争阶段简直是最大的弱点,而山中结衣激化了矛盾,这显然不是好事。 山中结衣还顺便再次羞辱了大皇子的特使,并且还将其当做俘虏,这失了大义,不智。 从当下的事件来看,山中家的二小姐已经没了退路。 秀清思索着她看到的事情,并以此推理。她推理的正确吗? 显然是不正确的,虽然她看出了一部分事实的真相,但却并不是全部真相。 真相是在秀清看不到的地方,在一些不会公之于众的信息之中。 真相是这样的: 1、山中结衣为什么要用近乎羞辱的手段对付山中大中,因为她已经受够了这些墙头草,必要杀鸡儆猴。秀清以为旁系与嫡系的矛盾只是刚开始的阶段,或者是可调和的阶段,但其实已经发展到了不可调和的阶段了。山中结衣早已经明言胆敢言和者斩,但是山中大中依然敢接回特使,虽然他说是奉山中康介的命,貌似不粘锅,但是哪里这么容易的事情?山中康介不好杀,那么山中大中则必须要拿来祭旗。 2、为什么要用先赏后罚的方式。这其实是权力运行的规则,这是规矩。这样做别人就挑不出毛病,目的不是羞辱,羞辱只是顺带的。也只有用这种方式,山中大中才会得意忘形,才会好杀,不然引起大的骚乱,山中大中反抗,那么山中家就会有大乱的风险。这也是山中大中有恃无恐的底气所在。但很显然山中结衣并不惯着他。其次,杀山中大中的人也很有讲究,杀他的人是山中伊织。而山中伊织是旁系的人,这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可以算作是旁系的内斗,只要想就可以摘干净。怎么摘干净呢,把山中伊织卖了就可以了。但是很显然山中结衣没有,这在擅权谋之人看来,反而是一种担当。在旁系的大多人看来,他们看到的是一个直来直去,有功必赏,有过必罚的当家人。反而是服气的。 3、为什么对山中康介不用怀柔的策略,而是强压呢?因为山中里美算准了他。因为山中康介这种老油条极为擅长顺杆爬,自是不能给他一点好脸色。秀清看不出来,是因为她既是局外人,又不懂如山中康介这类人的妥协性和软弱性。秀清虽然比大多数围观群众强一些,但是她其实也只能看到山中康介旁系巨头的强大,并为之忌惮。但其实呢,秀清还是被山中康介的名头所影响了,去除了山中康介名头所带来的一切优势之后,那才是他的本质。他的本质只是一个贪婪的老人而已。他不高尚,反而很卑劣。 4、为什么要将特使澪拿为俘虏,因为俘虏的作用就是为了交换。而保澪性命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山中结衣的好夫君奈良樱落。而传递这个消息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和山中结衣打过交道的松平熏。 5、为什么山中伊织要为山中结衣效力。因为旁系已经没有山中伊织的进阶之路。这个贪心的女人,要想更进一步她只能投靠山中结衣。确切的说,她投靠的是山中里美。自负荆请罪之后,她忽然想明白了,她一个女人,在一群男人主导的旁系中奋斗,还不如跟随着山中里美更有前途。原先她没想到这一点吗?想到过,只是她放不下长辈的架子,放不下自己的尊严,现在这两者都没有了。那么在没有选择之下,她的路还能怎么走? 以上种种,秀清是根本看不到的,她只能以她看到的并以此推理出一条信息:战争要更加激烈了。 这种种真相中有一条很让人疑惑,疑惑之处在于奈良樱落为什么要保澪?这件事的真相其实发生在昨日。 而今日,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遥远的战争终于一步步逼近了安云城。死亡和流血将变的不再遥远,而是眼前的景色。 午时,山中结衣逼退山中康介,俘虏了澪。 未时一刻,三万斥候军已到安云城下。 未时未过,安云城已经被团团包围。 第215章 问候 若要了解奈良樱落为何要保特使澪,这件事得从昨晚说起。 镰仓七年十一月二十一日晚,在小村落村头的一间草屋内,奈良樱落正在安静的喝着粥。 按道理来说,前线已经打成这样,他早就应该前往前线,最不济也该在安云城内,但他偏偏在安云城外,仿佛就等着别人来找他一样。 开战至今所有遇到的情况,那晚他和妻子山中里美已经预见到了,可以说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而他在这里待着,只是在等一个变数。或者确切的说,他在等预想中的那一成胜率。 变数在今夜确实来了,只是这个变数未必是他等的变数,因为今夜的变数来自于大皇子。大皇子派来杀他的杀手,终于还是来了。 他晚上喝了粥,正准备睡下,只是仓促间木门就被一脚踹烂了。 他透过烛火微弱的光芒看到门口站着四个人。 “这么晚了,还来客人?”奈良樱落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到来杀他的人都觉得诡异。 “是取你性命的客人。”门口一个人说话比较敞亮,开门见山。 “杀手?”奈良樱落反问。 “不错。”另一人应道。 “那你们还怪好的来,我从未见过杀人还会提前告知的。不都是偷偷的杀嘛,最好无声无息,不是吗?”奈良樱落从床上坐起来笑道。 然他的话却让杀手们无言。 实际上之所以这么光明正大的踹门杀人,是因为军师麻布这次派来的人有点多,足足有四个人。 这四个人中两个人来自斥候军,另外两个来自大皇子的近卫。 斥候军的两位全是心转手之境。 而大皇子抽调来的近卫一个是剑豪,一个是心转手。 但凡能成为剑豪或者心转手的人大多都是心高气傲之辈,斥候军的两位心转手是军职,而且职位不低,还是第一次当杀手。 而大皇子抽调来的近卫,除了剑豪一直干脏活,那个心转手一直做的是保卫大皇子安全的工作,也是第一次当杀手。 因为处于两个不同的团体,这功劳就不太好分配了。而斥候军向来不受待见,所以这次来是压阵的。主力自是大皇子这边抽调来的两人。 如果偷偷进去刺杀,那么大皇子身边的这两人对斥候军的两位就没有了优越感,联想到这次杀的只是一个剑豪加忍宗,他们四个人的战力怎么也不会失手,所以也懒得躲躲藏藏,就直接踹门杀人了。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奈良樱落的实力已经到了一定层次,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想杀他,派出的人也不能太差。因为不是太差劲的人,多少会有点自傲,不屑偷偷摸摸,毕竟大家都不是专业的杀手。 “你们是一起上,还是车轮战?”奈良樱落见他们不说话,反而率先发问。 奈良樱落如此自信,让这四个人没想到。 大皇子这边的心转手名叫黑丸,他想说一起上,但是周边的那个剑豪却自告奋勇道:“听闻他得到了香取神道流的嫡传,而我所练剑术也为香取神道流,我想讨教一下。” “铃木,休要胡来,我们这次是有任务在身,这里不是你好勇斗狠的竞技场。”黑丸呵斥道。 “放心,杀了他首功算你的,我私下还会给你些补偿,而我只想见识一下香取神道流的奥义。”铃木抱着剑率先踏入木屋。 他未等奈良樱落说话,一剑就朝奈良樱落劈去。 这一剑隔空劈碎了奈良樱落吃饭的小桌子,剑风直逼奈良樱落而来。 奈良樱落并未有大的动作,只是偏头一躲,剑风从奈良樱落的肩上飞过,穿透了他身后的木墙。 他看向被一击击碎的餐桌,笑着叹了口气:“她若在这,该是生气了。” 这餐桌很丑,是山中里美自己亲手做的,可算作是她第一次的手工,就这么被打碎了,她多半会生气的吧。这屋子她布置很久,就这么被打坏了,着实不太好。 “出去打,出去打,别打坏了东西。”奈良樱落跳下床,笑嘻嘻道。 “你说出去便出去,这破地方你还当个宝了,你算什么……”然而铃木的话还未说完,奈良樱落忽然动了。 只见一道残影从床边直冲到门边,一道雪亮的刀光如弯月一般从残影中射出,罡风铺面而来时,铃木大惊,几乎是下意识的提剑一挡,整个人瞬间就被击飞了出去。 因为太过突然,感觉到危险的其他三人也是瞬间后退。他们是心转手,是忍者,若无必胜的把握,谁会跟剑豪正面近身对决呢? 铃木感受到了手中之剑传来的磅礴的力量,手中之剑差点脱手而出,他翻着跟头到了屋外很远的地方才停下来,他的脚在泥地中扯出了一个很长的痕迹,宛如一个老黄牛拉着犁翻过一样。 一种屈辱,一种骇然,交替而生! 铃木没有说话,一甩手中之剑,只是眨眼便从原地消失,待得再出现时已经是五个铃木了,这正是香取神道流的表之剑术之五律。 铃木在奈良樱落的面前施展五律,犹如在关公面前刷大刀。奈良樱落未躲,也未动,他也不管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只是抬起自己的名剑木头,直接释放了表之奥义八神。 只见他用手指轻弹剑身,他的剑便开始了无规律的震动,一股无形的波纹四散,宛如水波一般在空气中荡漾,还未接近的铃木瞬间被震飞,他幻化出的残影也是瞬间被破。 同时,奈良樱落消失在原地,用出云的速度快速接近,一剑再次劈向铃木。 铃木刚想阻击,然奈良樱落却在他的眼前幻化成了六个。 “以五律之法幻化出了六个人?”铃木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不得已使出了自己的自创剑术手可摘星辰。 只见他手中之剑直指苍穹,一瞬间朝着周身无数次的出剑,顿时狂风四起,剑化星辰搅乱了周身的一切。 待剑速停,狂风息,周身的六个奈良樱落已经不见了踪影,四顾而回头,奈良樱落却已在身后。 “不好。”铃木心中暗叫了一声不好,只得仓促回身出剑。 然奈良樱落已经出手了。 香取神道流里之剑术中有一招叫远山之浮舟,也叫飞渡浮舟。奈良樱落在柳生剑九的身后施展出了这一招。 铃木也是修香取神道流的,这飞度浮舟他也会,只是他使出这一招需要提前蓄力蓄势,而奈良樱落却是在这么近的距离,这么快的施展出来,让他感到了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不相信。他不相信有人能把这招练到如此境地,这不可能。 他已没有时间思考,拼了命的阻挡这一招希望能喘口气。 然奈良樱落这一招飞渡浮舟却如在山海中行水中之舟,化不可能为可能,他一瞬间可以劈出无数刀,只要手腕能承受,他的剑速可以无极限。 铃木仓促回转防守,已是不及。 只听剑器交击的声音不绝于耳,宛如一首乐章。待得一曲落幕,宛如鼓锤敲破鼓面,奈良樱落的剑已经划破了铃木的脖颈。 快,太快了。 从两人接触到分出胜负也才几息的时间,一切就结束了。 “你的手可摘星辰很有想象力,但是你不该以香取神道流剑术来对付我。” “本想指教你一番,可惜我实在没时间,抱歉。” 简单的两句话说的极为平静,既无情又有情,话音落,铃木就倒了下去,至死他都不相信他会败的这么快。快到他的同伴都没反应过来去救他。 “剩下你们了。”奈良樱落袖子里的手已经捏起了式神符咒。这式神符咒有两张,正是在御岳中得到的哼哈二将。他可不会托大和三个心转手单挑。 “一起上。”黑丸喝了一声,率先出手。 心转手之境无须结印,他只是挥手间忍术便已成,只见一个巨大的火焰巨人在他身前凭空出现,带着炽烈的温度朝着奈良樱落而来。 然而他刚出手,却是大惊,接着大怒,因为斥候军中派来的两个心转手却忽然朝他偷袭,此时他的精神和力量都在奈良樱落身上,完全没有防御身后的两人,只是瞬间他就被击伤了。 这仓促的一幕看的奈良樱落一愣,他笑了笑,决定看戏。 三个心转手之间的战斗很精彩,不过短时间内也很难分出胜负。 他索性收剑坐在一边,静静的看着,不时还出言提醒不要打坏了屋子,不要伤到花花草草。 这三人足足打了近半个时辰,最终以黑丸生命的落幕为终结,他最后死的时候,身上已成焦炭,身上冒着黑烟,是被火遁杀死的。 “看来,你们是我要等的人了。”奈良樱落半疑问半肯定的语气说道。 这两人气喘吁吁,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人挺直腰杆,高声道:“奈良樱落,野藤一族向你问好。” 第216章 交流 镰仓七年十一月二十一日晚,在奈良樱落应付三个杀手的时候,同一时间,山中里美也同时获得了这个消息。 她能获得这个消息是因为她在奈良樱落所居茅屋的周围安排了一千亲卫,这样的安排足以应对一切突发情况。 但为了安置她夫君那凡事喜欢亲力亲为,还喜欢亲自与敌对战的闲心,她并没有将此事告知于他。 奈良樱落太自信了,自信到不太喜欢别人过多插手他的事情,这一点山中里美心知肚明。 在成婚不久,奈良樱落约战柳生家剑客之后,山中里美就提醒过他,类似这样以身犯险的事情不要去做。于她这样的权谋家来说,从不会将自己置身险境,无论是杀人还是自保,从来都不用自己出手。 用别人去冒险总好过自己去冒险,有些事情动动嘴就好了。 比如奈良樱落遇到杀手之时,奈良樱落的反应和在另一个视角的山中里美是完全不同的。 在奈良樱落对敌之时,她通过专属的信息渠道了解的一清二楚。知道他能应付之后,她就没让这一千亲卫出手了。因为她也知道,在村落的深处,佑助带着一众剑客也在埋伏,虽然她觉得那只是一些乌合之众。 因为这一千亲卫离得远,所能获得的消息也是有限,并不能听清奈良樱落和他们在说什么。她只知道杀手们忽然内讧了,知道四个杀手死了两个,剩余的两个则是和奈良樱落说了一些什么,聊的时间不久就离开了。 很早之前奈良樱落说过要等一成胜率找上门,难道是指这个? “两个杀手离开之后,姑爷骑马朝着前线而来。”这是山中里美得到的最新消息。 “这么晚了,还要过来吗?” 看到这个消息,山中里美难得从简易的行军床上起来,她掀开毛毯,然后找了一面铜镜,开始打扮起来。 女为悦己者容。 虽然山中里美的卧榻之处在军旅中算得上奢侈,但是于她而言却远不足。她本想画一个淡妆,但是想到这些日子以来夫君一直都呆在村落之中,他恐不喜精致妆容,于是她只是简单的洗了把脸,梳了个好看的发髻,头上的发饰只以一玉簪点缀,作出一副温婉大方的样子。 她预判他应该会喜欢这个样子。 接着她把她平日里办公的桌子上散落的文件整理了下,顺手将关于他的消息压在情报的最底下,然后歪着头想着还需要什么做点什么。 是和衣而睡,还是伏案工作呢? 想了想还是选择后者,但是她虽常慵懒,但做事勤奋,桌案边的工作早已做完,继续勉强为之,到显得做作了。于是只得掏出一本平日里的书,边翻阅,边等着夫君过来。 她倒是有很多问题想和他探讨一下,作平常心便可。 这一等就等到了下半夜,中途哈欠连连,强撑不已,待得夫君过来,听到响动,又刹那惊醒,装模作样的看书。 只见奈良樱落轻手轻脚的推开门,待得见到山中里美未睡下,脚步声才大了起来。 “还没睡吗?战事紧张?”奈良樱落很自然的问道。 “倒也不是,等你啊。”山中里美也很自然的说道,笑容可掬。她每次见到他,她总会很开心。 “等我做什么,战事瞬息变化,在无事时当抓紧时间休息,你是军士们的精神象征,你若倒了,大军自是溃散,乃为不智。” 他说话的口气貌似是批评,但也不是,他是笑着说的,很显然他也没当回事,只是述说一下简单的关心。这世上的情感,文字时常有其局限性,只有看到真实的血肉,才能清晰的感受到情感的变化。山中里美渴望的情感,在血肉与声音起伏变化之间得到了满足,这便是面对面的妙处。 “听说你遭受到了杀手的袭击,没事吧。”她坐在那里,慵懒的发问,很显然已经确定他没事时的故意。 “哦,大皇子派来的,出乎我的预料,没想到我这样的小人物也能被他看中并派人来刺杀,不过该等的人,该办的事倒也真的办完了。这边的战略是你我共同制定,当不得让你一个人来承担压力。”他很自然的走到山中里美的桌案前,并拉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一路奔袭,他有些累,坐在椅子上喘着气,而山中里美已经非常默契的推了个倒满水的茶杯到了他的面前。 他一边喝着水,一边解释道:“四个杀手中有两个是大皇子的人,另外两个却是来自斥候军。确切的说是斥候军中的野藤一族。” 见山中里美没有打断发问,他继续道:“我与野藤一族打过交道。在今年四月间,我遭受过野藤一族尸咒的攻击,其后还遭受过赤沙一族傀儡金刚和尚的袭击,这些你应该了解过。” 山中里美点头,此时一针见血的说道:“斥候军现如今的统帅赤沙绿茶来自赤沙一族,但是在军中野藤一族也拥有无与伦比的影响力,而这两族和大皇子的嫡系不睦!因为最艰苦的战争大多是斥候军打的,但是嫡系却向来喜欢抢功,这一路来多是如此。大皇子倒不是故意吝啬不赏赐斥候军,其实是因为斥候军多为罪人之后,名不正,则言不顺,大皇子向来爱惜羽毛,他未登大位,显然不想落人口实。所以忍界罪人可用,却不赏,无非是搞一个戴罪立功的说法应付朝野。只是这些话他是不会跟这些忍界罪人去说的,反而显得他不够公正,斥候军内部自是会有怨言。” 奈良樱落意外的看了山中里美一眼,他这位精于权谋的妻子,和她说什么都很简单,只需要起个头,她便能知道大概。他还没说细节,她便猜到了。她向来洞若观火,一眼便能看透本质。 奈良樱落点头沉吟,“特使澪,其实真名叫野藤澪。她其实是野藤一族的二小姐,大皇子为了获得野藤一族效死的决心,将其纳为妾。但是野藤一族毕竟是忍界罪人,特使这个活看着高贵,并以此来给山中家行攻心之策,但是多为十死无生。” “若是特使澪攻心成功,那么可兵不血刃拿下安云城。若是特使澪死了,那么斥候军肯定会玩命攻城,自古言哀兵必胜,而山中家斩了特使,本就陷于不义,理亏之下,面对哀兵,气势上便是弱了,胜率自是要减一成。” 山中里美接话;“出这个计策的人很阴险,但是他忽略了一点,人并不会如他想的那么听话。这便是不可控之数。” “只是,你是怎么联系上野藤一族的?当初攻击你,运用尸咒的那个人在野藤一族中地位很高?” 奈良樱落答:“他叫野藤白树,是野藤澪的二哥,最是宠爱她。” “你连这个也查到了?你的情报线布的这么深?”山中里美诧异问道。 “我的情报系统刚刚组建,哪里有这个能力,是野藤白树联系我的。在特使确定为野藤澪的那一刻,他就来联系我了,为了获得我的信任,不惜自报家门。他所求者,便是保野藤澪一命。”奈良樱落望着手中白如羊脂的瓷杯,感慨着他这位妻子这军旅生活可比跟着他过村落生活要舒服的多了。 山中里美这个人最让他欣赏的一点是她不会因为环境的变化而生出任何嗔怪心,她只要想,她可以融于任何环境中。这一点是因为她天生富贵,又明理,懂权术,她的内心向来富足,富足到无所求,自然会无所畏。她确实是一位很好的妻子。 “他有所求,必要有所交换。你若要求过分,他们定不会应,说白了,他们自己的命运尚且身不由己,也给不了什么。”山中里美笑道。 “我没要别的,用特使澪的命换山中康生的命。”奈良樱落说此话时意味深长的看向山中里美。 山中里美听闻此话倒是没觉得这样交换有些亏,她反而好奇斥候军为什么愿意交换。 “斥候军有这个权利?”这是山中里美的疑惑。 “说起来也是有趣,其实山中康生只要没死在战场上,他就不会死,甚至在大皇子那边还会受到礼遇。” 奈良樱落解释道:“山中康生现如今在朝野属于变法派,而变法派的背后其实是获得了九条兼实的支持。而大皇子要想顺利的实行他的计划必要有朝野一些举足轻重的老臣支持,他派去野藤白树去京都,大抵也是这样的。若无这些老臣为他拖延周旋,他起兵可等同于谋反。所以他不但不会杀山中康生,还会找个借口放了山中康生。而所谓以山中康生之命对山中康介行的攻心之策,只不过是对山中家内部的分化之策。” “山中康生的命保住了,那么山中康介也就稳住了,铁壁军这支力量就是可用的。” “只要这场战争我们占到了优势,铁壁军一定会入场抢功,反而不用过多的驱使。” 奈良樱落将茶杯放下,寥寥数语便给山中里美解开了一些战场的迷雾。 “所以,斥候军放了山中康生,以交换野藤澪,甚至可以先斩后奏。”山中里美一句话便是说到了点上。 “用此计估计也拖延不了太久斥候军攻城的时间,最多半日耳,接下来皆是苦战,料想到战事吃紧,我就来了,接下来你我可算有的忙了。”奈良樱落笑叹道。 “要不对一下情报?”山中里美试探性的问。 “都快天亮了,不休息一下吗?” “战事马上焦灼,自是要多做一些准备。”她说着将手中看的书拿开,准备展开一些情报给夫君看。只是这书奈良樱落却好奇拿过去,随手翻了翻,其中多是熟悉的句子,是他抄录的书之一。只是上面的字却甚是娟秀,不是他的字体。 “韩非子?” “韩非子!”她肯定道。这是他以前送她的书,这本书伴随着她的成长,于她而言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不仅仅是因为这本书是奈良樱落送的,还因为这本书中所写之道理很实用。 第217章 闲谈 奈良樱落拿起这书,随手翻看,便见折痕多在主道篇的位置,看来山中里美很喜欢这一篇。 “你这书虽多有翻译,但多处都有问题,或过于浅显,或错误,或理解有误,这我得和你说道说道。”山中里美见奈良樱落拿起翻看,不由的笑着吐槽。 “你也不要过于怪我。你也知道我所写之书,多是来自另一个世界。这本书是三全本,被我用我的语言翻译过来,但其实并未过多的关注或者理解。而且翻译此书时还年少,更是不懂其意,这很正常。我只是翻译于翻译原文的反应,其中的错漏之处,在人而不在我。” 奈良樱落笑笑,低头看着主道篇的开篇,只见上面写着:“道者,万物之始,是非之纪也。是以明君守始以知万物之源,治纪以知善败之端。” 他挑挑眉,反问道:“哪里错漏了,你指出来,我替你解惑。” “你觉得这一篇的切题之句在哪?”山中里美故作考教的问。 他随手翻着,边翻边笑:“既不是道在不可见,用在不可知,虚静无事,以暗见疵。也不是什么人主之道进退以为宝,更不是什么人主五壅。而在开篇这句。” “令名自命,令事自定。虚则知实之情,静则知动者正!”奈良樱落肯定的回答。 山中里美意外的抬眼看着她这个夫君,从刚才他的反应来看,他应当已经不记得这篇文了,但是短暂的翻阅,他竟这么快的抓住了本质。 “名何能命?事何能定?这个自命和自定,是什么意思呢?”山中里美又问。 “后面不是说了嘛。”奈良樱落朗诵道;“有言者自为名,有事者自为形,形名参同,君乃无事焉,归之其情。” “你自己看看这句的译文你怎么写的。”山中里美挑眉反问道。 “发言的自己会形成名声,做事的自己表现出形状,让言行验证相合,君主就可以无所事事,而让事物呈现他们的真相。”读着读着,奈良樱落自己都笑了,这都什么玩意。 “发言怎么形成名声,做事的怎么表现出形状?嗯?”山中里美先是质疑嘲讽,她所质疑者和嘲讽者便是这原文解读者,非自己夫君者,然想到此处,自己也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里的形名其实说的是名家的名实之分,言而为名,乃是概念,事而为形乃为本质,让名与实合一,君主就能无事。这才是令名自命,令事自定。这里的名乃为君主的名,但是在实际情况中,令名自命很容易发展成借名行实,想无事很难。”奈良樱落很认真的说道。 “这便是所谓的白马非马吧。”山中里美眯着眼说道。 她认可她夫君的解读,事实证明连夫君自己也不认可他曾经写的东西。因为人会偷懒借别人翻译好的文字而失去思考的能力,年少时的夫君也是如此。不是年少时的夫君不会思考,而是心思未完全用在其上。但年岁渐长,经历的多了,很多文字反而不用过多思考,见之,反而觉得是为自己写的,颇有知己的意味了。 这时奈良樱落抬头看她,能发出白马非马这句感慨的人很显然是很懂了。这一刻两人的眼神互相交汇,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与其说他们二人是夫妻,是恋人,倒不如说是这俗世洪流中智者的难得相遇,红颜未满,知己已是。 山中里美只是略微感慨就回过神,然后干起了正事,将一份安云城内的情报摆在了他的面前。 这份情报大致可以归纳为自特使澪进城开始,山中结衣所遇到的危局,以及准备处理的方法。 山中结衣很坦白的表示她既要赏山中大中,又要杀了山中大中,至于怎么杀山中大中她没说,她只问能不能杀。 山中结衣很显然在请示她的姐姐,不问行不行,而问能不能。 “看来她已经有了杀山中大中的把握,这短短几日,她成长的还蛮快的。”奈良樱落对他这位速来冲动的夫人,也是颇多感慨。 “你以为她会自己动手吗?她准备借刀杀人。”山中里美说着,将另一份情报递给了奈良樱落。 奈良樱落拿起来看了看,颇多意外的嘀咕了一个人的名字:“山中伊织。” “她一开始被旁系那群人推出来对付我那傻妹妹,后来却被我那傻妹妹击败,然后被旁系放弃,最后为我妹妹所用。”说到此处,山中里美轻笑一声:“我那傻妹妹,哪里有什么本领值得人家效忠呢,不过是打着我的名义劝降了山中伊织这样的老油条罢了。” “让这样的老油条做一些小事还可以,杀山中大中这样的事情,山中伊织自然是要来问我的。” “我那傻妹妹还以为自己做的隐秘,没错,事以密成嘛,但是有些人用的时候,还是有瑕疵。如果是她与我之间斗争,光山中伊织这样的人,就足以让全局崩盘。” 奈良樱落接话道:“这山中伊织除了给自己留后路,怕山中结衣事后放弃她,还有要向你表忠心的意思吧。我很好奇,这样的人,你会用吗?” 山中里美反问:“你会用吗?” 奈良樱落摇头:“我不会。” 山中里美诧异的问:“为什么。” 奈良樱落笑道:“我不喜。” 山中里美笑道:“你犯了大忌,主道篇有言是故诚有功,则虽疏贱必赏,可不能以个人情感为导向,喜不喜欢,和能不能用,可是两回事。” 奈良樱落却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想说的是用她不符合令名自命。她到底是效忠的你还是你妹妹,到底是打着你的旗号做事,还是你妹妹的旗号做事,这才重要。她表面上效忠你妹妹,但实际上效忠的你,她打着你妹妹的旗号做事,但是实际上却为你服务。于你而言,这样的人并无大功,于你妹妹而言,这样的人或能成事,或有大功,但是却不能赏。这样的人一旦坐大,一定会影响你和你妹妹的关系。” “事实上,安云城内做局杀山中大中,是我,我一定不会用山中伊织,我反而会用自己的人。你那傻妹妹用山中伊织或许只是觉得万一事不可控可以将自己摘出来,将其归结于旁系内部斗争。但是,韩非子有度篇有言,威不贰错,制不拱门。山中大中被谁杀了,谁就能获得他本身获得的信念,山中伊织事后若无事,那么她在旁系内的威望会直逼山中康介。另韩非子二柄篇有言,刑德乃为二柄,二柄之任何一个都不可假于他人。” “你的傻妹妹或许觉得只要掌握赏就可以利诱他人,以尊其德,罚假于他人之手,那么就不会遭人嫉恨,但其实这种想法太过天真,久之必有后患。只要时间线稍一拉长,不将罚之权柄从山中伊织那收回来,那么就会出大问题。我估计她甚至抱有将山中伊织培养成脏手套的想法,这种想法或许很好,但是山中伊织这样的野心家不适合。” 山中里美看着她的夫君奈良樱落侃侃而谈,并未打断,眼中却有光芒闪烁,那应是比天上的星辰更加明亮的光芒。 第218章 闲谈(二) “你这么看着我作甚,我脸上也没有花哟。”奈良樱落见山中里美看他,他未躲,反而睁大眼睛好奇的与她对视。 这么一遭反而让山中里美不好意思,只得顾左右而言他,她笑言:“我时常读书时会产生困惑,有度篇中有言:今若以誉进能,则臣离上而下比周,若以党举官,则民务交而不求用于法。故官之失能者其国乱。” (翻译:如果根据声誉选拔人才,那么群臣就会背离君主而结党营私。如果根据朋党的关系来选拔人才,那么老百姓就会努力于结党营私而不求依法办事。官失去了本来的作用,那么国家就会动乱。) “这句话说的很有道理,但无操。” “无操之处在于,在实际的运用过程中很难避免结党营私,有度篇说要依法来选拔人才,要依什么法来选拔呢,选拔的时候用人来选,那么必有远近亲疏,未必公正。即使公正,但选拔的人才多是有背景之人。因为有背景之人有更多的资源照料,以及长辈们言传身教下更容易成才。而无背景之人选上来,也多依附朋党。若不依附,他们很难干成事。” “相比之下,有背景之人看似才学不如,但是做事时反而游刃有余,反而好用。因为他看似是一个人,但身后有很多朋党帮他。这样的人反而更容易升迁。” “于是对古之君主来说,看似臣下很多,但却无可用之人。所以有度篇又言亡国之廷无人焉。廷无人者,非朝廷之衰也。家务相宜,不务厚国,大臣务相尊,而不务尊君,小臣俸禄养交,不以官为事。此其所以然者,由主之上断于法,而信下为之也。” “朝廷是没有人吗?不是,是因为有人将国事当家事,把君的权力当成自己的权力,大臣们互相尊重而不将君当回事。小臣们拿着国家的俸禄和权力走着自己的关系。原因是主上断于法,而信下为之也。” “而这个原因,你看看你是怎么翻译的。”山中里美说此句时,一脸无奈。 “由主之上断于法,而信下为之也。”奈良樱落成功被山中里美转移了注意力,低头翻书,只见上面这样翻译着:“之所以造成这种局面是因为君主在上面不依法决断政事,而听任下臣们胡作非为。” 难得的是,读此句翻译时,奈良樱落没有笑,反而嘀咕道:“这句只翻译了表象,反而有混淆视听之嫌疑。不是不依法办事才变成这样的,而是信下为之也。” “信之一字,千钧之重,韩非子中有备内篇有言人主之患在于信人,信人则制于人。这个主上断于法,不是要依法来选拔人才,而是依法来选拔可信的人才。”奈良樱落肯定的说道。 “朝廷内之所以朋党遍地,必有窃权之虎也,而君之行事在于令名自命,虎贼窃于君名,而行其私实,利于己,而祸挂于君名,究其本质在于君之信于人,人之信于贼。一人之进,非一人也,乃万人之朋党也。一人进,万贼共进,朝野上下遍布贼人,君为孤,有名而无其实,至此,天下方乱。天下于此时方乱乎,其天下早乱已。”奈良樱落拿着书,看着其上古语,自顾自的以韩非子的语气,述说着山中里美的困惑。 “所以在有度篇其后着重描写了可信之臣的标准:今夫轻爵禄,易去亡,以择其主,臣不谓廉。诈说逆法,倍主强谏,臣不谓忠。行惠施利,收下为名,臣不谓仁。离俗隐居,而以诈非上,臣不谓义。外使诸侯,内耗其国,伺其危崄之陂,以恐其主曰:交非我不亲,怨非我不解,而主乃信之,以国听之,卑主之名而显其身,毁国之厚以利其家,臣不谓智。” (翻译:轻视朝廷俸禄,随意的离开自己的君主,而另择人主或出路的人,我觉得不是什么廉洁之人。以欺诈辩说之术逆用法度来找理由用在君的身上,违背君的意愿强行进谏的人,这样的人,我不认为其忠。施展恩惠和利益收买人心,来为自己造名的人,我不认为这样的人仁义。出使他国,以损耗自己国家的利益,趁着国家发展遇到的一些危险的境况,来威胁君主说,结交他国没我不行,和其他国家的摩擦没有我解不开。如果君信之,把国事交给他来处理,他一定会贬低君主的名声来彰显自己的能力。损耗国家的财富来为自己牟利,这样的人我不认为是智慧。) “他说了不廉,不忠,不仁,不义,不智,那么反推之就可得廉忠仁义智之人。拿自己该拿的就是廉。不强言诡辩之术,不强行为难君主的人,就是忠。不收买天下人为自己造名的人,就是仁。不损国利己,而将才华用在国家和君主身上就是智。” “很显然山中伊织不是可信之人,她只要被重用,一人进,则万人进,必会朋党遍地。这样的人可用,但是当用完即弃。” “选可信之才后才是依法办事,所谓法不阿贵,绳不挠曲,刑过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刑重,则不敢以贵易贱,法审,则上尊而不侵。人主释法用私,则上下不别矣。” (古文翻译:法令不偏袒权贵,绳墨不迁就曲木。惩罚和罪过不避让大臣,奖赏和好事不漏掉普通人。刑法严厉,就没有人敢以贵贱之说来行事。法律严厉,上面的人就会得到尊崇而不会被窃权之虎入侵。人君如果放弃法制而用自己的喜好办事,那么君与臣就没有区别了。) “人主释法用私,则上下不别矣。”奈良樱落边翻书边说,落到最后一句,他轻叹一声,问妻子山中里美:“你知道这句话的本质吗?” “当然。这句话也可作为权力本源演化的重要道理。究其本质说来难言,其也简单。难言在于,即使说了千百句,不懂的人还是不懂,而懂的人,只需几句便可了然。”山中里美说到此处,忽然又道:“人有私心,又有远近亲疏,但真想完全的掌握权柄,必须成为一个孤家寡人。男人尚且如此,于女子而言更难。” “山中家多有传我仁义,但我未必真的仁义,只是我若是不走这条路,我一个女子之身,如何牢牢抓住权柄?”山中里美借着明暗的烛火和她的夫君说着心里话。 “我那妹妹用山中伊织我不反对,她以为山中伊织用的好可以在旁系按一个钉子,但其实她并未想过,我如果真的想对付旁系那些老人,他们焉能坐稳位置?他们知道我并没有动他们的心思,他们才会支持我。我那妹妹能那么容易劝降山中伊织也是因为我素来仁义,少行杀伐之术,旁系那些人一直说要反,但却一直不够团结,也是因为他们都对我心存幻想。因为搏一搏未必有成,而不搏,我却并不会真的拿他们怎么样。” “旁系看似强大,但其实早就被我渗透成了筛子,做这些事,我都是无声无息完成的。我那妹妹,则是动静过大。” “一个女子要想坐稳位置,要么仁的很,要么狠的很,他们很显然不想把我逼向另一条路。大家心知肚明的保持平衡罢了。” “只是夫君啊,你觉得我这样的人,将妹妹推向代理人的位置,是真的相信她吗?”说到此处,山中里美忽然轻笑一声,眼睛不闪不避的直勾勾的看着他。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奈良樱落直视她的眼睛,没有回答。 而山中里美自顾自的说,“夫君啊,于道理而言,我是不会用山中伊织这样的人。但是我是一个女人,和古代那种得位不正的人其实异曲而同功,很难做到真正圣明君主的凉薄,所以如山中伊织这样的人,我不会用完即弃,该赏还是会赏,该用还是会用,只是不会重用,会用温水煮青蛙的手段慢慢废弃罢了。而用我妹妹其实是用我信而废其本信。只是我那不着调的妹妹,在遇到山中家危急的时刻,到是比我想的要有用的多。她很优秀,我心甚慰!” 说到此处,她点头在山中结衣问询是否能杀山中大中的文件上写上了自己的批复,也只简单两个字:准了! 安云城内的事告一段落之后,两人开始对战事的情报。奈良樱落则是快速的扫动着过去和现在战场的消息。 山中里美顺手将一份情报递给了奈良樱落,是关于渡边带着后勤小队援助加藤小队,然后被敌军围困的消息。 奈良樱落见此而皱眉:“其他小队现在是什么情况?” “困!”山中里美说了一个字。 “能突吗?”奈良樱落问。 “难。”山中里美又说了一个字。又问:“是否佯动?” “可。”他低头看情报,肯定的回复。 “锅中之水已沸,是否加水?”山中里美又问。 此时奈良樱落抬头朝着她投以安慰的笑容:“沉住气,先等等。” 第219章 闲谈细节 山中里美不断的将这段时间的情报递给奈良樱落。 因为奈良樱落先前在村落中,山中里美虽然用特殊渠道与他多有联系,但是只能笼统的将战场的情报告诉他。至于近期的情报,各种细节,奈良樱落都是不知道的。 这一对情报就到了凌晨。 大部分时间都是山中里美在说,而奈良樱落在听。他偶尔回一句,给出的都是很中肯的建议。 凌晨时分,山中里美接到急报,这份急报有好有坏,大致也在计算之中。 这份急报中的好消息是渡边所在的后勤小队成功的接应到了加藤小队,坏消息是两人陷入了敌方的包围圈。这个坏消息在预料之中,昨晚两人已经说过这个问题。 奈良樱落惊讶于渡边的勇气,但是并未惊讶于山中里美同意渡边的冒险行为。既然这场战争是他与山中里美共同对敌,山中里美的人能死,他的人也能死。战场上可不管远近亲疏,只要能完成战略目标自是无所不用其极。 “后勤被困,粮草不是被断了?这个时候不派新的后勤小队入场吗?”山中里美用温柔的语气低声问:“是用你的人,还是我的人。” “你的人先不用,他们大量的情报人员都在盯着你的人,先迷惑一下对手。”他手拿情报,摸着下巴思考道:“围困渡边的军队应该是大皇子的先锋军,大概怎么也有个几万人吧。以几千人拖住几万人,这笔账怎么说也是赚的。” “渡边也会死吧。”山中里美提醒道。战争本就是一场消耗战,她有拼光所有的觉悟,而奈良樱落从奈良家带来的十大上忍可是死一个少一个,他这夫君真的舍得? 奈良樱落知道如果渡边死了,那么她的手下加藤应该也会死,这种事情倒也没有争论的必要。 “渡边一族如今就剩他一个了,他若死,渡边一族就绝后了,他有求生的觉悟。他在奈良家屡立战功,他是最优秀的斥候,他有保存自身的本领,他没那么容易死。”奈良樱落这样说着,忽然笑道:“给渡边发令,务必搞出点动静拖住敌军。” 山中里美点头,也没反驳,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了如下的话:敌军势大,你深陷重围,务必保存自身,以图后效。若有机会,当疲敝敌军。 “让浪川和佑助两人接替渡边的职责,重新组织后勤吧。”奈良樱落如是说。 “不妥吧……”哪怕一向淡定的山中里美听到这两个人的名字都是皱眉不已,浪川和佑助在山中里美眼里根本不算是可用之人。 “浪川滑的很,很难被抓住。而佑助率领的剑客近卫队,耐力最是好,可长途奔袭。佑助战场经验不足,但意志力高。浪川战场经验足,对危机的感应能力极强,但意志力不高,擅逃跑。这两人单一用都不能成事,合体或可用。”见山中里美质疑,奈良樱落解释道。 “或可再加一人,最为稳妥。”山中里美提议道。 “谁?”奈良樱落问。 “奈良雪。”在山中里美看来,奈良雪这个人虽然平日里冷冰冰,但是做事还算用心。 奈良樱落却摇头,“她是我的大管家,她在后方统筹后勤,一应粮草供应,全要她来解决,她抽不开身。” “松平熏如何?”山中里美又问。她对这个落魄贵族,印象也算不错。 “我让她在城内策应你妹妹,据说她和你妹妹相处的还算不错。”奈良樱落倒是说出了一个让山中里美意外的答案。 山中里美见奈良樱落如此安排,竟也没有坚持,反而略显担忧的说道:“斥候军今日就将兵临安云城下,你说我要不要回去。” 虽然早就确定好了战法,但是真正面对的时候,她其实还是有点发虚,毕竟护城军效忠的是她,她妹妹不一定能压住那些骄兵悍将。这其中只要有一环除了错,安云城一旦失守,一切布局全都会失效。山中家也会败亡。 “你在安云城自当是最稳妥的,但是眼下,你不能走。因为只有你在这,才能吸引足够多的注意力。只要安云城久攻不下,那么他们定会分兵来找你,这是你我的机会。” “你我现在在暗,敌军在明,这仗才好打。” 奈良樱落和山中里美一开始的战略就是摆出一副御驾亲征的手法来尽可能的拖延敌军的注意力和时间,只有山中里美在外,并且敌军不知道她要干什么,这场战争才有的打。 如果一开始就坚定的守安云城,那么大皇子全军压上,死攻安云城,那么成败的决定权就不是抓在自己手里了。 “哦,我就随口一说,只是想试试你还有没别的方法。”山中里美故作轻松的笑着。她终究是一个冷静的人,不好的情绪刚起来就已经被压住了。她问奈良樱落,其实只是想给自己内心一点点的力量,毕竟安云城于她来说非常重要。 安云城是她苦心经营的心血,亦是山中家世代相传的家业。 当自己珍若生命的东西被敌人攻击的时候,人会理所当然的紧张。山中里美也是人,她不同于常人的一点是她调整的很快。念刚起,她就掐断了,向来不会手足无措。 “只需要给他们制造一点麻烦就可以了。”奈良樱落在看过所有的情报过后,摊开地图,指着地图上的几个位置给山中里美看。 虽已凌晨,天未大亮,烛火尚不能照亮全图,她只能低头凑近,与奈良樱落以类似交首接耳的方式讨论着。 “你看,我们可以先打这里,在打这里……”奈良樱落低声和她说着。 奈良樱落的声音很轻,她回应的亦很轻,轻到仿佛说重一点就容易砸到路边的花花草草。 这两人都极擅运筹帷幄,也都很自信,但其实他们两人都很年轻,两人也只十六七岁的年级。这场安云守卫战也是两人第一次直观的指挥大规模战争,所以慎之又慎的再次讨论起各种细节。如果对手是一般人,他们其实不用耗费多少心神,而他们的对手是大皇子,确切的说是大皇子用来对付幕府所有人的劲旅,本应是幕府主力加十三守护来对付的敌人,现如今却让一家来抗,怎不艰险? “现如今按照敌军的部署,得想办法把整个先锋军给拖住,而要拖住先锋军,必须引起其大的注意,如果只是袭扰,难奏久功。你看,这里是四丈原,乃是进出三山窄道的要地。如果我们将这里守住并切断,那么敌军的后勤很容易就可以被断掉。”奈良樱落指着地图中的一点慢悠悠的说道。 山中里美却摇头:“不妥,首先我们能想到,敌军肯定也能想到,这里必定把手重兵,而我们现在并无兵力优势,就算站住了,也守不住。” 奈良樱落却也摇头:“未必要真的打下这个地方,只需要做出一副要打这里的趋势,让敌人看到即可,然后从这里斜插向卧龙山进军。卧龙山也是一个易守难攻的地方,卡主这里就如一枚钉子,让其如鲠在喉。” “就算成功袭入卧龙山,也守不住,不过,倒是也能拖一些时间,只是这次,我们用几个纵队。”山中里美沉吟说道。 “剩余的所有纵队全压上,给敌军造成一副我们被逼急了的样子,这样他们才更容易上当。”奈良樱落这样说道。 “逼急了?我看是狗急跳墙吧。”山中里美忽然开了一个让奈良樱落始料不及的玩笑,见奈良樱落错愕的看着她,她才慢悠悠的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点小声道:“不过,我猜这些都是障眼法,你想打这里。” 见她猜到了他的意图,他皱眉,“这你都能猜到,你说,敌人会不会猜到。” “那就看敌人有没有我聪明了。”山中里美说着眯起眼睛,“对付聪明的敌人自然要用更聪明的战法。” “错了。”奈良樱落却摇头:“如果对方真的很聪明,我会调整战术,用愚蠢的战法。” “为什么?”烛火明灭间,她的颜色忽明忽暗。 “大巧若拙。”他在她耳边轻声道。 声轻若气吹耳边绒毛,直入灵魂。 那一刹那,她的颜色刹时明亮起来。 第220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 镰仓七年十一月二十二日,未时。 未在古语中形容树木枝叶重叠,物长成后才有的滋味(最早见于甲骨文)。未时的本意指经过阳光的强烈照射,树木才会枝繁叶茂、果子才能成熟。类比之下,未时,可以解为阴谋诡计将成而未成的时刻。 午时山中结衣可谓是出尽了风头,策杀了山中大中,逼退了山中康介,俘虏了特使澪,可谓是兵不血刃。 山中结衣在做这些事时并未胸有成竹,反而内心惶恐,做成时她心下大喜却尽力而不显,她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是她很难做到姐姐和奈良樱落那样喜怒而不显于色,她的嘴角勾起的月牙出卖了她。至于她身后的小茶已经将得意忘形的样子演绎的淋漓尽致。 山中结衣在事后拍了拍山中伊织的肩膀,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重建狼牙军和飞熊军的任务给了山中伊织,并且宣布将山中大中的尸体吊在城门口示众三日后厚葬。 之后就是带着人领着特使澪走向城门口。 “为什么不反抗?”山中结衣纳闷的问。 “为什么要反抗。”澪倨傲的说。 “你倒是自信。”山中结衣本走在前面,此时回头看了她一眼。 “你不敢杀我。”澪望着天空,闭眼感受了下:“未时已至,大军安在?” 巧合的是,随着她说出这句话,前方东门的城门口骚乱起来。 远处好像传来了巨大的响声,大地竟开始震动。 有人高呼敌袭,有人在四处逃窜,东门口的守军在来回调动,开始戒严,百米内不准闲杂人等靠近。 很显然,斥候军到了! “走吧。”山中结衣虽然内心有点焦虑,但是却表现出一副坦然无畏的样子驱使着澪跟上她的脚步。 无数军人分列两旁,在看到山中结衣时,一个个的都用军礼表达的特别的敬意。 这便是权力的滋味,山中结衣享受这美妙的时刻。 城门旁边竖起了一个高高的木架,山中大中的尸体正被一个军士吊起来。 特使澪刚好走到此处,停住脚步,定定的看着山中大中那死不瞑目的样子。 “真可惜啊。”特使澪感慨道。 “你应该庆幸还活着,难道不该感谢我的不杀之恩吗?跪下磕头,便算还了恩情。”山中结衣嘴角勾起,嘲笑加讽刺特使澪。 “你敢杀我吗?”特使澪哼了一声,“既然知道我的名字,你就更不敢杀我了,我一死,斥候军必会屠城。山中家的家业就会葬送在你的手里,你担不起。” “你太自信了。”山中结衣亦是冷哼一声。 “那就赌一把。”特使澪脸上露出诡异的微笑,将木架垂下的绳子套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一边拉动,一边嘲讽道:“有种别救我。” 山中结衣纳闷的看向特使澪,她以为她只是故作威胁,毕竟没人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然而在看到她将绳子拉的笔直竟真的要自杀的时候,她却也没慌,反而大声命令道:“谁也别救她,我倒要看看,她是真的不畏生死,还是故作清高。” 然特使澪在听到她的话时,却忽然用力一拉绳子,自己将自己拉到了半空,并且稳定的挂在了半空。 “你吓唬谁呢。”山中结衣仰头看着特使澪,嘲讽道。如特使澪这种自己拉绳自杀的,她还真没见过,但是她知道不管特使澪是不是真的自杀,只要当绳子勒的足够紧,澪就会神志模糊。当她神志模糊时,她自然会松手的。绳子一松,她就会掉下来。 然而在她这么想的时候,澪却在高空一甩绳子,将原本手拉着的绳子再次缠绕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只是瞬间,空中的澪先是下落,然后随着绳子瞬间绷紧,她开始在空中旋转起来,她的腿不自然的在空中乱蹬。这样的状态,要不了多久,澪马上就会死。 “玩真的?”山中结衣被澪这突然的操作弄懵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而其他人摄于山中结衣刚刚的命令,并没有敢上前去救特使澪。 眼看着特使澪的眼睛开始不自然的凸起,并开始口吐白沫,山中结衣这才反应过来要救人,只是她刚要下令的时候,她却犹豫了。她在那一刹那灵光一闪的思考是:“如果我救了她,那么不就代表我承认了她说的话,我确实不敢杀她吗?” 因为这个山中结衣犹豫了。 也恰在此刻,人群中忽然蹿出一人,甩出一枚苦无,精准的割断了绳子,将特使澪放了下来。 “大胆!”山中结衣高声呼喝着,假装愤怒着,然其心里却是松了口气。毕竟保特使澪的命,既是奈良樱落的建议,也是姐姐的命令。 毕竟她是要拿野藤澪的命去换山中康生的命。特使澪不能死。 待得看到救人的是熏时,她又再次松了口气。因为在现如今群狼环伺的山中家,熏是少有的站在她这边的人。虽然名义上熏是她夫君奈良樱落的人。然此时此刻,夫君的人就是她的人。 “二小姐,若要罚我,不急于一时,特使的命还有大用,望您三思。”熏非常识趣的跪在山中结衣的面前,给了她充足的台阶。 而山中结衣也不想和熏在这里浪费时间,瞪了熏一眼,然后扫视一圈之后,摆摆手让熏起身。 “带上这个蠢东西,我们去和斥候军交流交流。”山中结衣甩起袖子,背着手大踏步的往前走。 此时澪已经昏迷,熏狠狠的掐了掐她的人中,待她醒转还要在闹时,熏却低声笑道:“特使大人还真是刚烈呢。你哥哥让我向你问好。” 澪本就不清醒的脑子更加糊涂了,她不认识熏,但是熏的话却给了她一种遐想,眼前之人难道是哥哥派来的内应吗? 此时众目睽睽之下,她自是不好问,只得顺从的被她搀扶。 待得走到城墙下,无人时,她才冷冷的问:“你是谁?” “我是谁重要吗?重要的是你的哥哥不想你为了大皇子的所谓霸业而枉死。”熏低声回应,几乎是不假思索。 “我已成俘虏,山中结衣自是不敢杀我。但攻城之势烈一份,我的处境便险一分。在大军为进城前,我必将遭受屈辱,如果不自争取,岂不任人宰割?”澪低声道。 “山中结衣会用你的命换山中康生的命。”熏再次低声回答,并拉着澪踩着阶梯而上。 “真是异想天开,这种事情大皇子不点头,谁敢?难道哥哥他们敢先斩后奏?这绝不可能!”澪皱眉。 “你低估了你在你哥哥心里的位置。”熏此时才用正常的声音和语调说道:“那是可以豁出性命的羁绊啊。” “你真是哥哥的人!”澪眉头紧锁,分不清,真的分不清眼前之人到底是不是哥哥派来的。 “如假包换!”熏的嘴角未动,却未发出声响,但是仅仅是口型也能让澪听清楚她要说的话。 第221章 对视 镰仓七年十一月二十二日,未时。 秀清在围观的群众中切实的感受到了山中家内斗的激烈程度,在山中大中被杀的时候,很多人就已经噤若寒蝉,有甚者还会瑟瑟发抖。 这些瑟瑟发抖的人中不乏一开始侃侃而谈的人,当见血之后,没有人再敢谈笑风生,他们把头低的很低,仿佛只要把头低到尘埃里,就可以不被别人发现,从而明哲保身。 只有秀清,从始至终都保持着平视的样子,她睁大眼睛,努力的想要看的更清楚一些。 她很想看看,这些世家权贵之人的做事方式,以及他们的行事逻辑,只是她看到了一些,却并未能完全看清。 她现在的见识,以及所拥有的道理并不能高于在场的所有人,所以她看不清。她现如今所坚持的道理,只能让她不再恐惧,让她认清她是谁。 但山中结衣给她的震撼却很深。 一个女子,竟然可以将许多人压的抬不起头来。一个女子可以如此霸道,如此意气风发吗? 同样是女子,她为什么不可以呢? 此时有一个种子忽然埋藏在了她的心底,这个种子在心底酝酿,慢慢汇成一句话:“女子当如是!” 秀清,一个乞讨的饥儿,一个年岁不大的少女,从一开始的怯弱,恐惧,到入学堂之后的明理,以及加入安云花贵之局的实践,这短短的时间,她的变化不可谓不大,可谓是脱胎换骨。 她读的书多吗?不多! 她也在修剑道,修的如何,堪堪入门而已。 她也学忍术,修的如何,在入门处徘徊,基础的三身术练的也是马马虎虎。 那么她凭什么无所畏惧,从而发出女子当如是的感叹呢? 有人无所畏惧,凭借的是自身的武力,安云城中的一些忍者和剑客,这样的人很多,但一旦被更强的武力击败,他们又会变的很不堪,磕头的求饶的比比皆是。 有人无所畏惧,凭借的是自身所拥有的财产,他们用这些财产兼并更多的财产,拥有很多的财富,雇佣很多的家奴,看起来很威风,但当他们失去财产时,他们的凄惨程度还不如路边的乞丐,一蹶不振者甚多。在安云城因为炒四季蔷薇破产的小豪族比比皆是。 有人无所畏惧,是因为天生富贵,生下来就拥有更高贵的身份,以及这个身份与生俱来的权利和财富,看起来很强大,看起来世上的一切都应该在他们脚下。但这样的人往往懦弱无刚,生死不由己,拥有的太多,恐惧就越多。看起来无所畏惧,实则恐惧甚已。山中大中如此,山中伊织如此,山中康介如此。 那么,秀清凭什么无所畏惧呢? 是因为初生牛犊不怕虎吗? 这样的人可以做到无所畏惧,但是一旦被打击,就很快变成老样子,甚至一蹶不振。秀清不在此列。 秀清之所以无所畏惧,是因为既没有什么可以失去,又没有特别想要得到的东西,反而拥有的是一种想要看透世界运行法则的冷漠。因为这种冷漠,让她小小年纪就在思考,她到底想要干什么,想成为怎么样的人。 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从逻辑上看起来应当是无所畏惧,但是在现实中反而是畏惧恐惧者众,因为什么都没有,反而心里空虚,什么都想要,自是会被幻想牢笼所捕获,庸庸碌碌直至死。 没有什么想要得到的东西,从逻辑上看起来应当是无所畏惧,但是在现实中往往只是嘴硬,或者还没遇到想要得到的东西,一旦遇到,会被幻想牢笼强行捕获,从而迷失者众。 这两者不足以做到无所畏惧,冷漠才是! 因为看穿了幻想牢笼,所以时时警惕不想被捕获,日久则冷漠。 冷漠者方能无所畏惧! 这种冷漠不是天生的,而是明理之后的明心见性。这和山中结衣天然的霸道性格,以及明理之后下克上的霸道,异曲同工,看起来相似,实则不同。 冷漠日久,会产生两种人,走两种道。一种想以方糖理论奴役他人以此获得自己想要的,走的是人道,如秀清看不上的高杉。另一种想以方糖理论改变世界,以行天道,从而实现自己的理想。秀清明显是后者。 现如今对她影响最大的人是学堂里的千老师,亦是她此生最为敬重之人。 但她并不想走千老师的路,她的心很大,她想改变世界。 而在今日,她看到了改变世界的捷径:权力! 女子也可以掌握权力,那么为什么不去做呢? 高杉那样的人一定会想法设法的走向权力中心,那么想要阻止他势大,她也必须走入权力中心。 为此,她需要去学习!以用为学! 她睁大眼睛看着山中结衣的所有操作,看着她逼退山中康介,看着她将高高在上的特使澪压为俘虏,看着山中大中的尸体如牲口一样被人拖着一路往城门口走。 一路上这个曾经的贵族不止死不瞑目,他胸口的血一路往下,被人拖着拉出了一条长长的痕迹。 她看到了特使澪自杀时山中结衣的镇定,却并未看到山中结衣内心的慌乱,反而高看了这位山中家的二小姐。 她看到了熏。 在秀清的眼里,熏的出现很意外。她笑容可掬的出场,看似谦卑,却又不卑不亢。她离得远看不清熏到底和特使说了什么,刚刚还要自杀的特使竟然就那么安静下来跟着她走。 秀清私以为自是类似施展幻想牢笼的法子。 这世上之事多半是万变不离其宗! 她走近城门口,想要更加仔细的观看,却被一群无礼的军人推倒,至此,她才发现,她的身后已经无人了。 原来在听到斥候军围城的消息时,围观者已四散,只有她因为思考出神,反而一直跟着往前走。 此时熏在拉着特使澪拾阶而上,而山中结衣则已经站到了城墙上。她居高临下朝下看,她看到了秀清。 秀清的样子很眼熟,她好奇的盯着她,半响才想起秀清是谁。 她认得秀清,曾经她看到奈良樱落和秀清聊过,大概属于奈良樱落私建学堂里的学生,现如今在帮奈良樱落搞抽奖卖花的活。 只是个小人物罢了! 山中结衣居高临下的看着倒地错愕的秀清,看了一会便未理,转身上了更高处。 这次两人的遥遥对视,在史学家的眼里可以说是大书特书。这场经历最早记载于秀清和友人的谈论,秀清说当时她整个人都是懵的,但是却在她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在史学家的描述中这简单的对视,是未来帝国中最刚烈的两个女子的隔空相望。 如果山中结衣此时能对秀清以礼相待,并且与她建立联系或者深厚的友谊,那么以后两人的命运或许都会不同。可惜至死两人都属于不同的团体,各自为战,未曾团结过。所以在最后的最后两人才会各自以悲剧收场。 历史没有如果,未来亦没有如果。 命运的齿轮转动下,秀清在与山中结衣的简单对视后,就被军士驱逐了。没有人会在乎一个寂寂无名的少女的态度。毕竟谁能想到曾经奈良樱落随手救下的乞儿秀成和秀清,未来会成长为帝国双壁。这是谁也想不到的事情。 在熏登上高处时,回头亦看到了被军士驱逐而满身泥土狼狈的秀清。她斜眼看了一眼,也并未有出手相助的心思。熏极擅长游走在各个组织中调和各方关系,但她只为一家之私,从始至终她与秀清就不是一类人。无论是性格还是目的,熏与秀清向来不同。虽都是共事于奈良樱落,但无论是现在和以后,两人都没什么相交的关系,最多表面熟悉。 熏已经有了登上舞台的机会,属于见龙在田。而秀清还需要磨练自己,继续蛰伏,属于潜龙勿用。 秀清被驱赶一直退了百米,她远远的看到熏,看到特使澪走向城门的高处。她知道自己没什么可看的了,无奈退走。 她并未有被驱逐的沮丧,平静的回了自己的小铺子。 申时,秀清在客人的口中听到一个消息,一个让她错愕的消息:山中结衣以特使澪换回了旁系少爷山中康生。 秀清很惊讶,并不惊讶于这件事本身,而是惊讶于这个过程竟然能如此顺利的完成。 这整个过程堪称无耻,怎么能交涉的如此顺利呢? 无耻于何处呢?你俘虏了敌方的重要人物,然后派个使者过去谈判,但是敌方扣下你的使者,并以使者来换回你的俘虏,这不无耻吗? 无耻归无耻,你还同意了,而且是非常爽快的同意了,且以最快的速度来完成了这个流程。 这……这……这……是何等的夸张啊! 简直诡异! 未时大军围城,未时未过,两方就交换了俘虏,申时秀清才听到这个消息。 为什么啊?秀清想破脑袋也想不通,这简直是比小孩子过家家还儿戏。 但这么儿戏的事情还真就发生了。 这件事比斥候军围城造成的影响还大。 山中家旁系的那些人惊讶到嘴巴张大合不上的地步,山中康介这样老成持重的人都惊的扇了自己一巴掌,以为是做梦。他本来还有被山中结衣压制的余怒,正准备谋划怎么应付接下来的局面时,就传来了这么个让他错愕的消息。 他先是打了传消息来的人一巴掌,确定别人没骗他。然后扇了自己一巴掌,以确定自己没有做梦或者中了幻术。 他自认为自己老谋深算,谋划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保儿子一命嘛。谁能想到把特使澪绑了送还给斥候军,山中康生就能回来了!这种事竟在双方没有扯皮的情况下完成了,双方的速度之快都深怕对方后悔一样。 离谱啊,离了个大谱! 第222章 私心 外人是很难理解整个俘虏的交换过程为何如此顺利,哪怕是当事人山中结衣和熏也愕然于此事会进行的如此顺利。 她们大概知道是因为什么,只是也没想到对方会如此爽快。甚至爽快到,他们还未释放野藤澪,对方已经先放了山中康生。很显然对方不是信她们,而是信奈良樱落的为人! 敌人为什么愿意相信奈良樱落?因为奈良樱落一路走来的所作所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发表一些大逆不道的话,敢放弃奈良世家的荣耀和财富,这样的人必定不是什么小人。毕竟小人重利,敢于同时得罪幕府和朝廷的小人,自古未有之! 可能奈良樱落自己都未想到,他在忍界已经有了名。虽然这名在忍界中上层不见得好听,但是于底层那些爹不疼娘不爱的人来说,奈良樱落是真正的男人! 这交换俘虏的事情,说白了,是因为斥候军领军之人有私,有不服,大概可以归类为这样的抱怨:凭什么要让我的妹妹去冒险,哪怕我的妹妹做成了,又能得到什么呢?若是做不成,大概就死了。我妹妹的命没有这么廉价。那些人平日里抢功就算了,用攻心之术还要我妹妹去,简直欺人太甚! 斥候军敢这么做,还有一层原因是大皇子亦有私! 大皇子向来没有善待俘虏的习惯,但是他善待了山中康生,他对军师麻布说是看上了山中康生的才华,或者是想扶持山中康生掌控山中家,其实这些话都是糊弄军师的。他之所以善待山中康生,是因为看远在京都朝廷中权臣的面子,因为那些权臣要用山中康生改革,自是不能弄死弄伤了。大皇子也不想有人拖他后腿,毕竟他起兵这件事颇为暧昧!朝廷不支持不反对,实际上其实也在试探幕府的实力。 综合考虑之下,大皇子其实也想悄悄放了山中康生,只是差一个理由罢了。计谋的本身在于雪中送炭!只要符合计谋本身的逻辑,哪怕结果再离谱都是正常的。不然给斥候军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私自交换俘虏! 这其中最不该被蒙在鼓里的其实是军师麻布,但他就是被蒙在鼓里了,从这方面来推测,大皇子也不是有多相信他。所以当他听到交换俘虏的消息时,他整个人也是懵的。毕竟谁能想到,他的攻心之术竟然被这么无耻的破了!被破的莫名其妙!离了个大谱! 时间来到镰仓七年十一月二十二日,申时。 申在古语中有闪电之意,申时本意自有风雨欲来之象。 在奢华的营帐中,麻布将此事报告给了大皇子。 大皇子没有愤怒,只是说知道了。对于此事,他并未说太多,他的原话是这样的:斥候军正攻城不宜节外生枝,而澪虽是特使,亦是我的妾室,斥候军保护吾的夫人其心是忠,只是行事方法有待考量,自是秋后算账,眼下先记着吧。 看大皇子一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态度,军师麻布胸中憋的话欲吐未吐,终是咽了下去。 “至于,山中家如此不识抬举,那么就不用太留情面了,着令斥候军立马攻城,明日一早,我要在安云城内享用早食。”大皇子言说此命令时平平淡淡,但言语中的王道之气已经让麻布感受到了。 “最近有什么特别的军情吗?”大皇子坐在桌案边处理着各种文件,随口问着。最近时日朝廷中有人一直在言说他攻击安云城之事,有山中家发力的原因,也有幕府势力在造势,这些人扰的他不得安神。他已料想到攻击幕府之势力之艰难,没想到才刚对幕府中一守护山中家下手,就如捅了马蜂窝一般,应付起来颇为吃力。 麻布的嗓子有些痒,强忍而不发,慢慢由慢而快的说道:“除了此事,倒也没别的军情,有一点比较有意思,我们发现了山中里美桂花旗的后勤小队。” “抓住了吗?”大皇子来了兴趣,他一直想活捉山中里美。只要将这后勤小队控制住,就可以推算出山中里美之所在。 “还没。” 军师麻布见大皇子有些不好的情绪要浮于脸上,连忙道:“已经围住了。” “抓几个舌头,山中里美的后勤既然没有从安云城内走,必有自己的粮道,挖出来,毁掉。然后最好能活捉这个女人。”大皇子对麻布给予厚望。 “是。”麻布点头,又道;“还有一事,我派出杀奈良樱落的人,失手了。” “怎么失手的?” “他们传来的消息是奈良樱落使诈,逃跑了。但知情人只余斥候军中人,而派去的您的两个亲卫,却死了。至于现如今奈良樱落的消息,还在查!”麻布没有多说,刚刚大皇子要保斥候军,说多了,大皇子定以为他在推卸责任。他说这些,只是单方面告知。 果然大皇子深深看了他一眼,却并未说什么斥责的话,只言道:“不过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跑了就跑了吧。” “对了,出云城和石见城的粮收上来了吗?”大皇子问道。 “未有。这两城一直推诿说缺粮。我调查了下,原来开战之前,有人高价征收了两城的粮食,根据种种蛛丝马迹,指向了奈良樱落。” “奈良樱落只是明面上的人,背后是山中里美,是山中家。果然是未雨绸缪啊。”大皇子兴奋道:“存了这么多粮食对付我,是不是说,只要打下了安云城,那么就等于有了一个大大的粮仓呢?” “我们的存粮不多了,水月一族答应提供的粮草?”麻布好奇的问道。大皇子一早答应的粮草,最近却没了消息,他只得小心的提问。 “被山中家的水军给截胡了。定是有内鬼走漏了消息,我们运粮的水道被发现了。我已经着令水月一族提供新的粮草了。”大皇子靠在椅背上,闭着眼,揉着眉心说着:“最近的粮草想办法让出云和石见两城的人顶上,城内缺粮只是城内的百姓缺粮,世家向来有存粮过冬的习惯,让他们将存粮交出来。” “若是不交呢?”麻布略有忧虑的说,他不想将这两城的人逼得太狠。 “不交?”大皇子睁开眼,未说话,眼含冷意,声音却从喉咙发出:“哼哼!” 见此,麻布算是懂了大皇子要做什么,只得无奈点头。 从营帐里出来,麻布却见到了陷阵营的统领吉田勇。 “你有事?”麻布皱眉。 “那个,军师,现在斥候军不是在攻城嘛……嘿嘿……”吉田勇搓着手顾左右而言他。 “现在还不是陷阵营出手的时候。”麻布上下打量了一下吉田勇,“你到底想说什么?” “攻敌所必救!”吉田勇不笑了,反而严肃道。 “你想要蔷薇山的四季蔷薇?”麻布瞬间明了,反问:“你这么着急?” “现在军中传言,粮草将尽,这满山的四季蔷薇都是钱啊,有了钱,还怕没有粮草?我愿为大皇子打下蔷薇山!”吉田勇信誓旦旦的说。 “有心了,确实不能拖了。“麻布回头看向大皇子营帐的方向,叹息道:”大皇子最近烦心事也多,速战吧。” “军师的意思?”吉田勇压住兴奋的心情,再次确认道。 “你现在开拔,给我拿下蔷薇山。最好先围,逼山中家的军队出来与我们野战!”军师麻布还是比较冷静的,他计策的出发点都是将己方的利益最大化。 但是这话听在吉田勇心里就不一样了。他听到的是只要拿下蔷薇山就有数不清的钱财,他和他的兄弟们就发大财了。 “得令。”吉田勇高兴的行了个军礼。他的笑容都绽放开了,“我现在就开拔,全速之下,明日晚间就可到达蔷薇山下。” “你的速度比斥候军快多了。”军师麻布意有所指。 “赤沙绿茶那家伙要带攻城器械,还有那么多的兵种和辎重,当然慢了。我们可是精锐,一路轻装快马,这速度小意思。”吉田勇笑道。 “你倒是比斥候军那些家伙可信多了。”麻布拍着吉田勇的肩膀笑道,笑着笑着牵动了肺气,大声咳嗽起来。 “外面冷,军师早点回去吧。”吉田勇关心道。他望着天空,意有所指道:“现在天气越来越冷了,我们没有准备太多过冬的装备,天气如果太冷的话,这仗就没法打了。” 听到此话,军师叹息一声。他自跟随大皇子起兵以来,屡战屡胜,但是如此强兵悍将,却总是缺粮缺装备缺衣物。他们只能以战养战,一直赢下去,没有回头路了。 只是,第一次与幕府守护的交战,总是出一些小差错。 希望接下来的战斗会越来越顺利。 第223章 激将 镰仓七年十一月二十二日,酉时。 酉这个字很有意思,从字形上看它很像装酒的坛子,所以在古语中它就特指酒坛。酉时是指晚上五点到七点,自是吃饭喝酒的时候,亦可叫酒时。 在酒时,山中结衣热情款待了山中康生。这次简单的晚宴只有小茶和熏作陪。本来山中康介为他准备隆重的接风宴,却被山中结衣和山中康生同时婉拒。 山中结衣是帮他婉拒。他是自己婉拒。 山中康生婉拒,是因为战败被俘这件事本就不光彩,他不想大肆宣扬。 山中结衣是帮他婉拒,是因为她想请他吃饭,她有所图。 “堂哥,真是受苦了,熏快倒酒。”山中结衣做出一副请的手势,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同时好好的观察了一下他这位堂哥。 山中康生虽然领军战败了,虽然被俘了,但是也只是消瘦了些许,竟未曾受伤,衣物也是纤尘不染。而同样被俘的山中步可是惨的不成人样,一看就知道被人刑讯逼供过。 “不必了吧,有事说事。”山中康生对于她这位堂妹,其实挺失望的,他为山中家而战,但被围的时候,她并没有救她,甚至连救的意念都没有。若不是他这样的人还有点用,他真的会死。 山中家这样对他,若他不是山中家人,他可能已经叛变了。他虽然没有被刑讯逼供,但他在大皇子哪里遭受了怎样的利诱,只有他自己知道。 当然他该埋怨的不是山中结衣,而是山中里美。毕竟山中结衣不掌军权,但是他不想埋怨山中里美,所以只能将这样的心情强加到山中结衣身上。即使到了此时此刻,他依然对山中里美心存幻想。 他因为对山中里美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所以一直身在幻想牢笼中,而不自知。 “先喝酒。”山中结衣笑颜如花的样子,颇有志得意满的心情。 熏很自然的给山中康生倒酒,只是她倒酒的动作,以及神态,以及自信的样子,让山中康生一眼就看出她不是侍女,反而像一个贵族。 “你是谁?我未曾见过你啊。”山中康生问道。 “我叫熏。”熏已经将酒倒满,却未洒一滴。倒完酒却给山中康生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见山中康生还是疑惑,小茶解惑道:“她是姑爷的人,现在被二小姐临时借过来的。” “她是奈良樱落的女人吗?”山中康生怒道,差点就要骂出:一个区区赘婿,凭什么…… “她不是,我才是好嘛。”山中结衣翻着白眼:“她是他的属下,我是他的夫人,借用一下,也没什么吧。堂哥,管太宽啦。” “这么快,你就承认你是他的妻子了吗?上次见面,你还很排斥来着。”山中康生似是想到了什么,心有不甘的喝起了闷酒。 “婚礼都办了,还能怎么样,木已成舟啦。”山中结衣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心底却本着刺激堂哥的想法,故意说道。 “木已成舟?如果他死了呢?”山中康生忽然想到了在大皇子那边,军师麻布对他说的话。军师麻布信誓旦旦的说奈良樱落会死,此时应该是死了吧。 想到此处,山中康生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似是想到了高兴处,竟莫名的高兴了起来。 “虽然我不是太喜欢他,但我可不想当寡妇。”山中结衣说着此话,然后挥挥手让小茶给她倒了一杯。 “对了,他上次联系你是什么时候?”山中康问着熏,他这样问,是单纯的想知道奈良樱落死了没。 熏正要回答,也恰在此时,轰然一声炸响在安云城的上空炸响。 此声响,仿佛是一个信号,一连串的炸响响起,宛如一串巨大的鞭炮响起,大地开始震动,酒桌也开始颤动。熏和小茶连忙出手按住了桌子。 听到这样的声音,山中康生下意识的从座位上站起来,自顾自的说道:“斥候军攻城了,这么快?” “什么时候攻城是他们的事,我可管不住。”山中结衣小嘴轻微的抿了一口酒,并未有太多的惊讶。当然这只是面上的,当炸响响起的时候,她内心亦有慌乱,慌乱到拿酒的手都在抖动。 她天生富贵,天生霸道,但不通理,只能凭直觉办事,好在她跟着山中里美日久,耳濡目染,又颇有天赋,才能维持住局面,但是遇到如此局面,她还是下意识想要找依靠。 她能压住这种慌乱,只是因为她尚有独当一面的决心,她想要力挽狂澜,她想证明自己。 此刻她就像一个小孩,穿上大人衣服,在舞台上跳舞,但也算有模有样,起码没人敢看轻她。 山中康生本自慌乱,想出去看看,但见山中结衣不动,他诧异的看向她,良久,他惊讶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可不止三日哟,自上次十五一别,今已七日有余!”山中结衣细数着山中康生的痛处。 但他也不恼怒,反而坐下来,手指敲着桌子,高声道:“倒酒!” 大地依然在震动,但响声已经少了许多,应该是护城的大阵启动了。 熏一手按桌,一手拿着酒壶,低身倒酒,不失优雅。 “堂哥果真豪迈啊。”山中结衣拿着酒轻抿了一口。 “你就不怕城破?”山中康生大口喝了一碗酒,反问道。 “城破之时,我自是会战至最后。”山中结衣放下酒碗,这样说着,末了还加了一句:“我山中结衣的字典里没有投降二字!” “你要死战到底吗?”山中康生叹道:“其实,守不住的!” “堂哥,你投降了吗?你出卖了山中家吗?”山中结衣忽然喝道,将山中康生喝的一愣。他在她脸上看到了一身正气,他知道她所说之意,大概是说他在大皇子那边已经投降了。 “我没有。”山中康生大声反驳,后又叹道:“我见识过斥候军的力量,安云城的守备力量,守不住的。那些人就是恶狼,堪比幕府最精锐的部队。战前我已经高估了这些忍界罪人的战斗力,但是真正打起来,我才知道这些人的可怕之处,怪不得忍界花了那么大的代价才将其驱逐。” “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在找借口!”山中结衣一拍桌子,喝道! “这话我只会和你在这说,出了这个门,我不会对任何人说。我说的是实话,你为何不信呢?这安云守卫战,是注定要输的一场战役啊!”山中康生激动的站了起来,大声反驳。 “就没有一点胜算吗?”山中结衣问。 “有,死战,拖到最后一兵一卒,或有奇迹发生!但是这样的代价太大了,没有必要。这场战争完全有别的解法,没必要在战场上和斥候军分胜负。”山中康生又坐了下来,冷静道:“弃城让路,让斥候军和幕府军去打,我们保存实力不好吗?” 听闻此话,山中结衣皱眉,想大声呵斥,然而一连串的炸响又再次响起,是城墙守护阵法在晃动。 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然而却有轻笑声起。 谁在笑? 两人抬头,却见是熏在笑。 “你笑什么?”山中康生怒而发问。 “如果这是一场没有胜算的战役,那么大小姐为什么要离开安云城冒险,去和敌军死磕?” “如果安云城注定守不住,大小姐为什么要出去,我想以她在城内的威信,守城的希望难道不更大吗?为什么要出去冒险呢?” “如果可以避战不打,那么大小姐为什么要打,其中原因,康生少爷难道不清楚吗?” “如果安云城注定守不住,那么领袖为什么要保特使的命来换你的命,你应该不知道,你的命其实是领袖使计保下来的。” 一连四个如果,自熏口中说出,振聋发聩! 山中康生不是不能反驳,但是事关山中里美,他不愿反驳,他只是问:“谁是领袖。” “奈良樱落!” 这四个字从熏嘴里说出,就宛如一枚深海炸弹,炸响了山中康生的心湖。 “他为什么要救我?”山中康生不信道。他觉得熏在编造谎言,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的。 “自是要你来守护山中家。他一个外人都充满斗志,你凭什么说丧气话?” “女子尚且知道死战,一个大好男儿,为何无种?” 熏大声说道:“当然,如果你不知道如何守护山中家,领袖有一个计划……” 这是很明显的激将法,但是山中康生还真就吃这一套。他被激怒了! “哼,我做事,还不用他来教!”山中康生在这些话中感受到了羞辱和气愤,站起身来就走了。 待得山中康生走远,山中结衣长呼口气,低声问熏:“这样真的可以吗?我堂哥可不是蠢人,难道看不出你我在演戏?” 熏却笑道:“看出来了又怎么样?有些局,哪怕明知道是骗局,人还是会往里走。或是为了争一口气,或是为了证明自己,或是有侥幸心理,不一而足。如果他能重拾斗志,站在你我这边,那么旁系那边就不会出乱子。” “他们那边不出乱子,我就能全力守城了,就怕他们那边拖后腿,浪费我的时间和精力。”山中结衣叹道。刚刚喝了些酒,她的脸有些红。 “二小姐,有一事不明,望解惑?”熏问道。 “何事?” “若事不可为,其实弃城周旋,未尝不可……”熏提醒道。因为已经事不可为,有些东西丢了就丢了,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打出了山中家的风采就已经足够了。 “我是认真的。”山中结衣的声音很轻,轻的就像一阵风。她没有特别强调什么,就那么随口说着,也没有豪迈的气势,但却显得那么让人信服。 不要觉得这只是简单的分歧,这一问一答决定了两人的做事方式,所以注定了两人其实不是一路人。在未来的帝国中,两人也确实不属于一个团体。 第224章 兵贵神速 镰仓七年十一月二十二日,戍时。 戍这个字按字形是人加戈,有人拿起武器守卫之意。在酉时之后,在喝完酒后,有人睡了,自然要有人守护。戍时的本意就是守护酉时睡下的人。 戍时的本意是守护。 戍时,因安云守卫战而起,山中家正式进入战时模式。所谓战时模式,就是一切都要给战争让路。山中结衣坐镇勤务楼,熏和小茶辅助,一条条命令开始流出。安云城内山中家的暗卫在四处活动,以图找出大皇子派来的探子。对于抓敌特这件事,战时素来不讲道理,不管是不是,只要有疑点,先抓起来在说,敢反抗就格杀勿论,宁杀错不放过。 戍时,山中里美编排的八个纵队开始佯动,每队五千人,总余四万人,由光谷为领队,开始往安云城方向运动,做出了一幅支援安云城的样子。 这四万人都配有快马,全速前进下速度很快,那么中途受到先锋军的阻击也完全不管,求速而不恋战。 先锋军的主将茂凯大为兴奋,组织了近十万的军队在回安云城的必经之路上,他们已经设伏,摆出了口袋阵,打算用三倍兵力强吃了山中里美这四万桂花旗。在茂凯看来,这四万人来也得来不来也得来,斥候军大军围城,这四万桂花旗一定会去支援的,哪怕拖住他们都是好的。这正是麻布设置的类围魏救赵之法,然而他想的挺美,奈良樱落压根就不准备这么打。 自奈良樱落上场之后,棋手之间的对弈将更加精彩起来。因为他最擅下克上,大皇子势强为上,而他为下,他未有怕,反而兴奋。他兴奋于,他终于有机会实验自己的理论,那个掀翻棋盘不败的理论。他指挥,山中里美则统筹一切人事后勤,并用上克下的权术从各种方向影响敌军并强压内部。 军师麻布是一个顶级棋手,他遥控先锋军茂凯所走的也是一枚求稳的好棋,但是他从未想过他的对手是一个会拿起棋盘呼他脸上的人。这谁能想的到呢? 见茂凯果然上当,在奈良樱落的遥控指挥下,这四万人却忽然调转马头,以一种不要命的速度强扑四丈原! 茂凯懵了,他看不清这四万人到底想干什么,难道是被逼疯了,想送死吗?他并未第一时间报告给军师麻布,他以为这四万人还会回来,只是佯动,想引开他们,并找机会见缝插针突破包围或者绕进安云城。 然而茂凯再次懵了,这四万人并未回头,真的去四丈原了,他连忙将此军情报告给了军师麻布。 “山中里美,你想干什么?”军师望着地图,纳闷了,四丈原是战略要地没错,但他肯定有布置啊,怎么会让人轻易突入。他在四丈原留有近五万的后勤预备役,虽然这些人大多是用来运送后勤的,但是战斗力并不太弱,就凭四万人能吃掉他的五万人吗?就算能吃掉这五万人,也需要时间,这时间足够他组织增援了。一旦增援抵达,这四万人插翅难逃,必死! “这是飞蛾扑火!不值得!”军师麻布也判断这四万人是佯动,不足为滤,毕竟没有人会拿军队去做没有意义的事情,山中里美一向精明,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呢? 如果不是对着四丈原来的,那么这四万人到底想干什么? 军师麻布皱眉想着,想了一会也没想通,于是他就没管,让茂凯分出一部分人追击着四万人,他想看看这四万人到底想干什么? 同时,他下令先锋军对渡边和加藤所隐藏的区域进行地毯式搜索,务必找到桂花旗下这支后勤小队。而组织这场围剿的是加藤的老朋友,是卧山大捷的配角,先锋军的伊万。 战场宛如棋盘,端坐的双方并不是下了一棋之后,立马下另一棋,这中间有时间和空间的干扰,所以下棋很慢。而在敌我双方等待的时间内,俱是煎熬。 对军师麻布来说是煎熬。 对山中结衣来说也是煎熬。 山中里美亦有焦虑。 奈良樱落的焦虑不是体现在他的情绪上,他知道那些都是无用的石头。他的焦虑体现在他几乎未停歇的不停的绘制着安云城周边的地图放大版,不放弃每一分增大胜算的机会。当下的战争地图都绘制的太粗糙,包括山中里美用的都没有奈良樱落用的详细,详细到军队快速奔袭下会遇到什么,是水沟,还是丘陵,他都通过信息传递给光谷。这些地图在他来安云城的时候就在绘制了。光谷几乎不用考虑,只要冲就够了。 速度多快呢,几乎要将马给跑死! 奈良樱落将兵贵神速发挥到了极致。 加藤已经将先锋军的极限速度测试出来了,有了这个数据,他几乎不用看战场传递来的消息,他都能猜出先锋军的追军到哪里了。 奈良樱落很忙,而加藤还在等,等奈良樱落下一步怎么走。 转眼到了亥时。 亥字古语中是豕字的变体,指猪的意思。亥时,指睡下的人容易被猪拱槽的声音搅醒。 军师麻布刚刚只是小息了一下,却忽然惊醒,应该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他连忙命人查那四万人现在在何处。这四万人到底想干什么不查清楚,对于素来擅于掌控全局的人来说,不查清楚这四万人想干嘛,他寝食难安! 如果是一般的对手,这四万人直扑四丈原也就算了,但是他的对手是山中里美。山中里美给军师麻布的印象是个很狡诈的人,他捉摸不透,所以现在才寝食难安。 “报告军师,这四万桂花旗已经快到四丈原了。” “???”军师麻布满脸震惊和疑惑。 麻布震惊于这四万人的速度竟如此之快,这么不要命的急行军直扑四丈原到底想干什么?难道真的有把握能切断他的粮道? 麻布疑惑于这是类似飞蛾扑火的行为,为什么会出自山中里美之手,难道她还有暗棋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难道是幻卫? 麻布不敢赌! 为什么不敢赌? 因为麻布亦有恐惧! 恐惧失败,恐惧于自身的弱点,这和聪慧无关! 为什么恐惧失败,因为他所图甚大,不管他是为了他自己,还是为了大皇子的宏图大业,他都不能败。这是执念产生的恐惧,虽然这种恐惧在麻布这样的顶级谋士身上很少,产生的坏情绪也很少,但是只需一点点,在关键时刻就足以决定战局。 为什么恐惧弱点,因为只有麻布自己知道,他指挥的这支虎狼之师的弱点是什么,现如今这支军队所有的后勤来源都来自周防城,以及三山窄道的临时粮道,一旦四丈原被打下来,那么会引发一系列不好的后果。 恐惧来自于幻想,幻想的越深,恐惧越深。 麻布身上亦有谋士的局限性:犹豫和怀疑! 犹豫不决,怀疑不定,善谋却少断! 这些恐惧不会影响麻布的情绪,但是却会影响他的判断,他不敢赌! 所以他理所当然的会增兵。 增兵四丈原! 他派出了五万预备役增援四丈原。 他还觉得不保险,他甚至派出了夺旗营的俊太,他手下最稳妥的精锐增援四丈原。 然而,当时间来到了十一月二十三日子时,他却发现那四万桂花旗没有去四丈原,反而是直插卧龙山! “原来是这样,想守住卧龙山,卡死我!想的到挺好!”于麻布而言,这样的战术算不上高明,只要围住卧龙山,哪怕不攻击,也能拖死这四万人。 “倒是高估你了。”麻布放心了。他还真怕山中里美和他在四丈原死磕! 丑时,光谷带领四万人进驻卧龙山! 因为天黑,在夜色的掩藏下,光谷留下两支纵队在卧龙山,他自己带着三万人却借着夜色悄悄下了卧龙山,绕远路,再次走向了回安云城的路。 而留下的这一万人的命运其实已定,必死!只是早死晚死的区别。残忍吗?残忍!然战场本就是死生之地,用一万人的命拖时间,以图更大的战略,美其名曰战术。可这就是战争,战争就是如此残酷! 光谷带着这三万人悄悄的离开了卧龙山,离开了敌军的眼线之后,又开始了快速奔袭,他们的目的地不是安云城,而是安云城周边的蔷薇山! 这段路并不好走,光谷从头到尾一直在跑,不能停下,不能喘息,还是兵贵神速! 第225章 有缺 镰仓七年十一月二十三日,丑时。 丑在古语中是扭字的本意,扭又可做转动之意,子时过后,一点至三点为丑时。丑时,夜正深,但第二天已经开始了,夜幕被转过去,白天被扭转过来。 在中医中,丑时走肝经,这个时间段睡不好,一天精神都不会好。肝主怒气,怒则伤肝。怒主刀兵,极煞! 于安云城周边来说,仿佛有一支无形的大手在转动着局势。 肝属木,肺属金,金克木,肝生的怒,必要以肺生的忧来解,这一点在安云城的城内城外显现的异常清楚。 攻城斥候军为怒,守城的四门守军亦为怒。 久攻不下,自会由怒转忧。 久守疲累,自会由怒转忧。 怒转忧,乃为人情志的局限性,是可以预测的规律。 于斥候军而言,从二十二日未时攻城,到第二天的丑时,这时间很短,但对斥候军来说很长,本以为这安云城的四门守军和旁系的军队一样不堪一击,却没想到这四门守军却异常顽强,攻城大半天,对手却未露丝毫破绽。前些日子攻周防城,这么长的时间,已经足够他们打穿了。 于守门的四军而言,这短短的时间却异常的漫长,若不是靠着阵法坚固,城防坚固,他们还真的不一定能与斥候军平分秋色,对于能守多久,他们亦有忧愁于心。这才仅仅是半天而已。若不是这支军队是山中里美亲自训练,亲自掌控,用庞大的人力物力养出来的精锐,根本抵御不住斥候军的凶猛。 这才刚刚开始,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未必可以预测,但是攻守双方的状态却是可以预测的。 战时必怒,战后必忧。怒则伤肝,久之肝血不足,不能睡,精神状态必不佳,攻城越久越疲。 忧可解怒,但是久忧必伤肺,伤肺必伤气,气不足,人的神就不足,人会乏力,亦会更疲惫。 忧何解之? 肺为金,金必为火克。心属火,心又主喜。所以忧可以用喜来解。 所以对于攻守双方来说,若久战,必要找一些能让军人喜悦的事情来提振士气。这对于一个优秀的指挥官来说有其必要性,虽然他们并不知道这样做的原因,也不知人情志的规律,单是直觉让他们这么做,这便是天分。 然战场死生之地,一些小的喜悦是没办法提振士气太多,于军人而言,没有比胜利更能提振士气了。 所以于攻守双方而言,谁先占据了优势,谁就在士气上占据优势。谁在士气上占据了优势,谁就永远占据了优势,因为战争说白了就是驱使人送死的活动,没有情绪驱使,谁会去呢? 士气起于人的情志,于情志而言,亦有规律,用好了,算命乃为小道,预测战争局势也未尝不可! 这是人情志的规律,亦是人的局限性。 人会被多种因素所影响,所谓七情六欲,从某些方面来说,确实是束缚! 所以山中里美主张八风不动,所以奈良樱落以理控心,虽概念不同,但从灵魂深处长出来的花却是相似的。这些花可以让人免于情绪的毒害,没有了情绪毒害,五脏就安定了,五脏安定了,人就安定了。人安定了,人就会理性,更容易抓住机会,也更容易做出选择! 这亦是修心的必要性。所以古之修行者,未有不修心者。不修心能成大道者,尚未有之。 而对于这场战争的执棋手奈良樱落而言,从来未曾想过靠着守城打赢斥候军来获得喜,并以此来解忧,他要的解忧手段在城外,要的更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奈良樱落可以从极高的角度看待这场战争,但于其他人来说,只能以仰视的姿态看待这场战争。在他们的眼中,这场战争又是另外一番风景了。 山中结衣未怒而先忧,忧的是城未破,而先乱! 安云城很大,大到每一个城门之间的最近距离足够普通人骑马跑一天。 安云城很小,小到只有勤务楼这么一个小小的房子就可容纳。 山中结衣望着桌子上堆满如山的文件,头都大了。而这些还是熏和小茶筛选过的重要信息。 山中结衣完全没有休息的时间。她孤家寡人一个,未有团队帮她,所以显得很累。姐姐并未派人帮她,反而是她那名义上的夫君怕她应付不过来,抽调了熏过来帮她。 所以对于一些问题,熏会提意见,她斟酌利弊后负责签发命令,而小茶负责跑腿下达命令。 一条条命令,从勤务楼飞向安云城各处。 1、斥候军围城,物价飞涨,特别是粮食翻倍翻倍的涨。山中结衣这人是直性子,她想的是直接将胆敢涨价的人杀掉,以霸道之权强压。但是熏却持有不同意见,熏说安云城是一个商业大城,不能常用霸道手段,这些见风使舵的商人,亦是推高四季蔷薇的推手,只要让他们觉得这件事无利可图,他们自己就会走,没必要打击他们赚钱的积极性。她的办法是用浪客的存粮来与其对冲,打压粮价。山中结衣本好笑的问,浪客到底有多少存粮,够不够,要不要借一点,熏却笑而不语。从熏的神态中,山中结衣看到了她夫君满满的野心。在熏的斡旋下,山中结衣同意了这样的处理方法。 2、城内现如今已经戒严,城内的商业活动受到了一定的影响,熏建议关掉认证处和有关于四季蔷薇的生意,因为战争会打击四季蔷薇价格的走势,此时横盘或许会更好。而且横盘有助于提高流通的四季蔷薇的稀缺性,从而更进一步提高四季蔷薇的价格,只要四季蔷薇的价格不蹦,他们就有源源不断的钱。但山中结衣却持有不同意见,四季蔷薇的价格是建立在对于名额价格和山中家担保的双重信誉下的产物,若一遇战争就关掉,反而打击了投机者的信心,此时非但不能关掉这门生意,反而要推高四季蔷薇的价格。四季蔷薇的价格越高,城内的人对于战争的信心就越高,信心越高,山中家的胜率就越大。而当四季蔷薇的价格足够高时,大皇子发动的战争一旦打压了四季蔷薇的价格,那么大皇子将会成为所有人的敌人。即使是大皇子也阻挡不了这股力量。而当四季蔷薇这朵花开遍全国时,谁拥有了它,谁就有了左右一个国家的力量。山中结衣将熏讲的一愣愣的,很显然熏是被说服了,惊叹于山中结衣的智慧。但其实这件事,山中里美早有交代,她只是借花献佛而已。 3、在熏的建议下,山中结衣给堂哥山中康生封了一个战时动员总指挥的官职。有趣的是,山中结衣并未给他说这个官到底是什么意思,也没有特别的任务和责任,反而是给他个人一封信。信中只有一句话:形式大好时,借铁壁军一用! 其他政令,不一而足…… 然这其中却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山中结衣对于城内许多事情都做了调整,以适应战争的形式。唯独对于采花贼这一个行当,反而失了平日里的打压,因为那些护花军被抽调去戒严和扫荡城内敌方的谍报人员了。没了这些护花军的纠缠,此消彼长之下,采花贼日益猖獗。采花贼势大,护花人的人手当然不够,雇主更是要雇佣更多人来守护自己的花,同时护花人的月例大涨!护花人月例大涨,此成本转嫁到四季蔷薇上,四季蔷薇迎来喜闻乐见的普涨。四季蔷薇因此普涨,逆了战争形式,本就是山中结衣喜闻乐见的。于是喜闻乐见的对于采花贼更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于是恶性循环开始了。见此情形,原来的护花军在刻意安排下,也加入了采花贼的行当,所得尽归个人的诱惑下,这些人比安云城的守军还要勇猛。这样的恶性循环之下,让本来对于认证处生意不怎么感冒的大户,近些时日几乎踩破了认证处的门槛。 这些大户在认证处的门口排起了长队,但是认证处的效率却不高。于是在此情形下,山中结衣“不情不愿”的发了个公告:鉴于战争形式日益严峻,大家养花护花的工作日益艰难,而认证处的记名卷又太过繁琐吗,流程太慢。鉴于大家对于未来的不确定性,现在是战时,记名卷虽然保真,保护财产,但是只有本人可以兑换,若是遇到了意外,家人来换又难以甄别,所以特此推出一种不记名认证卷。但凡有人拿此认证卷,不论身份,皆可兑换。此卷可以按市价的九成抵扣欠款,包括但不限于自山中家借出去的钱。 自不记名认证卷推出开始,安云花贵的局正式进入第三阶段,以更大的幻想牢笼来圈住一些来路不明的钱。这是奈良樱落和山中里美早就商定好的,本来这第三局是在第二局进入麻烦时才会用的,山中结衣提前发现了机会,顺势用了出来。 她这一顺势,足以将很多事情搅个天翻地覆。 此时是丑时,认证处的记名卷依然排着长队,而不记名卷却是速度极快的认证,反而不需要排队,许多大户已经在办理不记名卷。山中结衣看到此消息,脸上露出了难得的欣慰,并发布了一条让熏都觉得很阴险的政令:鉴于城内采花贼日益猖獗,山中家提供不记名卷的保管工作。 因为不记名卷虽然更易保存,但也更易偷盗者保存,也因为不记名,谁都可以兑换,所以采花贼更加痴狂,这可比带着花方便多了。 见此政令,熏的提议更加阴险:建立黑市,收购记名卷,按一定比例兑换不记名卷。 见到此提议,山中结衣有意动,但并未同意,连她都觉得此招过于无耻了。她只想推高四季蔷薇的价格,不想人家破人亡! 她有底线,但有利可图之下,并不是什么人都有底线的。当这件事在熏的脑子里成型的时候,只要她说出去,这件事一定会以某种方式实现。 你不做,不代表别人也不做,这是人的劣根性! 待处理好一应事宜之后,山中结衣伸了个懒腰,此时攻城的斥候军也消停了。 “如果接下来还是按这个节奏,这护城大阵,还能抵挡个几天。”山中结衣揉了揉眉心。 “但愿吧,如果大阵被破,会怎么样?”熏问道。 “不敢想,会血流成河吧!”山中结衣颇显烦躁的说。此时的她并不知道,大阵本来就有缺,而且一直没修好,甚至连上报的人都没有! 第226章 握拳 镰仓七年十一月二十三日,寅时。 寅这个字在古语中可和引字同意,毕竟读音一样,而引,有牵引、引导、引起、离开的意思。古时有个才子叫唐寅却一生蹉跎。唐寅这个名字听起来很好听,但是细究起来,这个名字其实起的不好。正应了寅字本意,果然他的命运一生都被各种人牵引,宛如提线木偶而身不由己,尽管他本身很有才华,却是蹉跎一生,痛苦一生。 寅时,时间上是黎明时分的三点到五点。而这个时间刚好是开肺经的时间,肺本身的作用就是牵引气进出的器官,正应了寅字的本意,字和意搭配的甚妙。 肺主忧,寅时,其忧正当时。 作为守的一方山中结衣有忧,敌方怎么会没有呢? 战争于攻守双方俱是煎熬。 而战场是一场巨大的迷雾,古来鲜有知己知彼者,只能通过手中的信息推理敌人的行动,越是在迷雾之中,其忧越甚!那种强大的压力,体质弱者,精神弱者,理应会喘不过气来。 丑时,夺旗营俊太带着一万精锐连夜奔袭到了卧龙山。他的速度比那五万增援的预备役要快多了,但他并未直接强冲卧龙山,而是继续等待。 卧龙山易守难攻,俊太是极其稳健的指挥官,虽然已经提前知道上面有四万桂花旗,但是却没有直接强冲,他怕打草惊蛇,也怕对手有埋伏。 毕竟这四万桂花旗的动作太过诡异,强行奔袭,然后直插卧龙山,这种动作显得太过急切,仿佛在掩饰什么东西一样。 面对卧龙山这样的地形,俊太的战术是围,围住,然后缓慢推进,耗死对手。 他这样的策略不能说错,在敌军目的不明的时刻,他这样的做法,显然自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但是他太稳了,于整个大局来说,他的稳反而是一种错漏。 寅时,五万预备役到位,他开始实行了这样的战术。 只是情况变得诡异起来,他在外围围拢时,并未看到敌方的斥候,一直到彻底围住了卧龙山,敌方也没有反抗,仿佛就等着他如此一样。 于是他让五万预备役从各个角度对卧龙山强攻,对方果然反抗,而且还很顽强。 “单从火力判断,敌方并未全力还击,但遁术释放的连续性很迫切,士气还不错。” “为什么会这样呢?” 俊太嘀咕道:“这四万人到底想干什么?” “如果只是卡住卧龙山,这样长途奔袭,实在过于愚蠢了!迟早会被我吃掉的。” 俊太没有着急,缓慢推进,他手下的精锐一直在一旁策应,他想看看敌方长途奔袭来卧龙山还有什么花招。 俊太就是这样稳健的人,若是换了先登军的高桥或者是陷阵营的吉田勇过来,他们早就带着精锐冲上去了,不管怎么样先冲再说,伤亡不论,那是只想和敌军碰一下的莽夫豪气。 也正是因为如此,军师麻布最不放心的就是陷阵营和先登军,所以对着两个军关注最多,而俊太向来沉默寡言,起兵以来,一路稳扎稳打,即使是最艰难的战斗,最煎熬的苦战,他也能扛下来,而且在打败敌军时,伤亡还不大。所以两相对比下,军师理所当然的更喜欢俊太,也更器重俊太。 所以俊太的这一万夺旗营,一直以来都被安排用来压阵用的。 而此时俊太被派来对付这四万桂花旗,于军师麻布来说是稳妥,其实纵观全局来说,是疏漏! 因为俊太稳归稳,却会浪费许多时间,而奈良樱落的战略战术归根结底要的就是时间! …… 转眼到了卯时。 卯看起来有点像卵字,但它不读luan,它读mao。其实这个字是刘字的变形,在古语中也读“刘”,它和刘字同音同意。刘字何意呢?就是杀的意思。而卯的字形也是两把刀对着,亦是杀的意思。在繁体字刘的最上面可以看到卯字,后面书写的时候做了简化。两个字虽然分家后各自演化出了不同的意思,但是冥冥中的关系还在。 所以古语中的卯几牛,卯几羊,就是杀几头牛,杀几头羊的意思,同样也可以用刘几牛,刘几羊来表达。 所以卯时的本意可以简单的理解为杀时。杀乃一刀两断,一分为二,所以卯时形容的就是一刀切开了黑白,是白天与黑夜的交界处。 卯时是五点到七点,在中医中是这个时间走的是大肠经。大肠的作用是化糟粕,运残渣,刚好是人身体营养物质和废物的分界处,其意与时辰甚和,亦甚妙! 卯时这个杀时,这个时辰若是起刀兵,那么将是杀气最强的时刻。 这个时候,安云城外的斥候军再次攻城。 斥候军有三万,而内城军有八万,斥候军没办法给予四个城门造成同等压力,所以斥候军的策略是先猛攻一个门,然后依次攻之,寻找破绽。 昨日,他们攻击的东城门,未找到破绽。 今日,他们攻击的是南城门,攻击节奏还是和昨日一样,用浩浩荡荡的傀儡军团消耗城内军人的查克拉。 而西城门和北城门则是由先锋军攻击。 没错,原先围剿四万桂花旗的十万先锋军被调来攻城。 从这一点可以看出麻布的急切,想要决出胜负的急切。 既然桂花旗已经直插卧龙山,他又派了最稳健的俊太去了卧龙山,那么理所应当的,原先准备截击四万桂花旗的十万大军理所应当该协助斥候军攻城。 麻布的指挥没有错处,这是一个正常棋手的思路,但是奈良樱落不是一个正常棋手。 麻布以为奈良樱落要和他下棋对弈,但奈良樱落每时每刻都在找机会拿棋盘砸他脸,根本就不是一个思路。虽然麻布并不知道现在和他对弈的是奈良樱落,他只当是山中里美。 如果麻布没有调这十万大军来打安云城,而是继续阻挡桂花旗的归程,奈良樱落的意图其实没那么容易施展。 当然,一切的前提是安云城能守住为前提的。 所以,要快,要和时间赛跑,兵贵神速! 三万斥候军加十万先锋军,猛攻只有八万的守城军,此消彼长下,守城的压力自然大增。 而西城门的大阵是有缺的,在猛攻之下,必定会暴露,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卯时,刚睡下的山中结衣就被攻城时的巨大声响给惊醒了。她这样的心性是睡不着的,她无法做到心外无物。 她简单披了件衣服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城门口的方向,暗暗握紧了拳头。 紧张,恐惧,忧愁,愤怒等等的情绪在她的脸上不断变换,最终慢慢汇聚成了一种:“我不服!” …… 卯时,奈良樱落和山中里美也醒了。 他们睡在狭小的行军床上,是分开睡的。听到山中里美醒来的声音,奈良樱落虽神已醒,但是却未睁开眼睛。 他听到她起身穿衣服的声音,接着是轻轻的脚步声,然后走到桌前,点燃了蜡烛,然后就是拿纸笔批示文件的声音。 他闭着眼养神,静静的听着,静静的听着,脑子的思绪如微风吹落叶一般,慢慢的摇摆,一会快,一会慢。他亦很累,还没休息好。 半响,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轻轻问道:“有什么新消息吗?” 山中里美原本稀稀疏疏的声音一停,接着声音故意变的大起来,空气里中静而未静的气氛被瞬间打破,她看着还闭着眼的夫君愣了一下,后嫣然一笑,挑眉道:“不多睡一会吗?” “我也没起来啊。”奈良樱落闭着眼回道。 “贫嘴。”山中里美好笑道。 她望着手中的情报,自顾自的奈良樱落听。她的声音很轻,轻的像是在捞家常。 “光谷带着两万人往回赶,目前一切顺利,只是现在天亮了,他们没办法急行军了,只能休息。” “十万先锋军如你我预料的那样已经出现在安云城下,回城的路畅通无阻。” “如我预料那般,我那妹妹重用了山中伊织,让其重建二军,以做预备队。据我估计,一旦城破,也多半顶不了多久。” “另外,安云城的护城大阵有缺,在西城门,这个破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但是却是修不了。” 听闻此话,奈良樱落的眼睛眯出一条缝,疑惑道:“你早知道?” “这个大阵是旋涡家做的,早不坏晚不坏,坏的这么巧,我那好姐妹可是真会给我送大礼。听说旋涡彩花和你的哥哥奈良见鹿要联姻,这可真不是什么好消息呢。” “他要成婚啦,等此间事了,总要送个新婚贺礼吧。”奈良樱落又闭上了眼睛。 “我们成婚他并未有所表示,不过,我也不是小气的人,若有闲,当一起去祝贺一番。”她这一番话,已有了女主人的觉悟,显得落落大方。 听闻此话,奈良樱落并未回应,虽闭眼,嘴角却翘起。 “现如今,有一个坏消息,你要听吗?”山中里美见奈良樱落依然闭着眼睛想笑又未笑,意有所指道:“大皇子的精锐,一路急行军,往蔷薇山的方向而去。真一的登山军,一定是顶不住的。蔷薇山现在可是一座金山,估计要拱手让人了。你舍得?” “这哪里是坏消息,这是好消息啊。”奈良樱落睁开了眼睛, 他从行军床上坐了起来:“在我眼里,那里自始至终都不是什么金山,只是一座长满野花的荒山而已。” 她看着他,却道:“我还以为你会说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呢,没想到你倒是看的比我开。” “你能看出那里是我抛出去的饵就已经不是俗人可比。”他望向她,却道:“如果敌人觉得那里是金山,那么和中了幻术没有任何区别。” “既然对手中了幻术,那么这场战争真正的开篇,我们得赢得漂亮点。”山中里美手掌虚握成拳,有一种天下尽在掌中的豪迈。 同样是握拳,山中结衣太用力,是不服的勇气,而山中里美是虚握而不用力,却显得一切尽在掌中,这是不同之处。 如果说山中结衣是霸道的火焰,让人惧怕,那么山中里美就是水,看似和善的很,让人亲近。但是自古被火烧死的人远没有被水溺死的多。火太炽烈,让人不敢靠近,水看起来柔软顺从,但是不经意间就可以要了你的命。 在中医中火可灼阴,水可破气,而气就是无形的阳。若用之得当,火可以灼烧寒气和细菌,让人感到温暖和康健。而水可以破坏不好的磁场,让人神清气爽。而大火烧伤则难治,因为阻断了阴的循环。而大水阻断的则是阳气的循环。 人畏火,可善用之,相比之下,人并不善用水。 水的形迷惑了众生,让众生搞不清用法。 水可破气,该怎么用呢? 人倒霉的时候,失意的时候,可多洗澡,以图破坏自己身上旧的磁场。可以多去湖边或者海边走走。另外,越是倒霉的时候越要将自己打扮的精神一点,以图换磁场,而换磁场就是换运。走的是大破大立的路子! 相反,人得意的时候,就不要太常去海边湖边,一样的,还是破气。这个时候需要多去树木多的地方,以养气。 养气,养的就是无形的阳! 人本身是应气而生,之所以每天要喝水,就是为了用水调节无形的阳。为什么游泳多了,身上会酸痛,因为水钻入了身体阻碍了无形的阳。 人所谓上善若水,正是此间道理。 山中里美的性格和权谋之道走的就是水之道! 若水之道,杀人于无形,润物于无声! 这也正是山中里美的强大之处! 第227章 辰时 转眼到了辰时。 辰时是九点到十一点。 辰字在古语中有争议,多说与震字同意,说是蛰虫在惊蛰时苏醒后蠢蠢欲动的样子,《晋书·乐志上》上说辰者,震也,谓时物尽震动而长也。也有人说其像贝壳形状,有托举转化变化之意。若从中医角度来说,更倾向于后一种解释。 因为辰时开脾经,而脾就像一个贝壳形状。脾胃同居中焦,互相表里,是人体对饮食物进行消化、吸收并输布其精微的主要脏器。人出生之后,生命活动的继续和精气血津液的化生和充实,均赖于脾胃运化的水谷精微,故称脾胃为“后天之本”。脾气的运动特点是主升举。而辰时的本意是云气托举太阳的时间,而太阳在人体中就是阳的代名词,意与时相合甚妙。 脾主思虑,若过思则伤脾。伤脾就会伤胃,所以思念一个人很深,就会茶饭不思。若有一人说特别想你,你反问他胃口如何,如果他说胃口很好,一天能吃三碗大米饭,那他就在扯淡。 所以,辰时,主思滤,是一个比谁更聪明的时刻。 自卯时开始的攻城,到了辰时,先锋军传来了好消息,他们发现西城门的大阵在高压式的攻击下,会显出迟滞的状态。 原先山中里美给奈良樱落的预测,大阵最早的被破的时间应该在明日,虽然她已经很高估了大皇子军队的实力,但是现实是大皇子军队的实力比她预想的还要强。 先锋军中亦有人才,对细节的观察力亦是卓绝。西城门在高压下阵法的运行迟滞可能只有一秒,但是却被有心人发现了。 先锋军发现了漏洞,然后报告给了茂凯。 茂凯将此消息上报给了军师麻布,他并未第一时间报告给斥候军的统帅赤沙绿茶。 如果他第一时间告诉了赤沙绿茶,然后斥候军调军过来猛攻西城门,那么大皇子的军队将会占尽先机。但是茂凯没有。 为什么没有? 因为茂凯不喜欢赤沙绿茶,因为茂凯看不上赤沙绿茶。一个不喜欢的人,看不上的人,却战斗力很强,他率领的军队却总能打出超凡战绩,那么嫉妒就会油然而生。 而究其根本的原因在于赤沙红茶的出身不好。赤沙一族是忍界罪人,而他是罪人之后。如果赤沙红茶来自世家大族,天生富贵,那么他获得更多的功劳反而会让茂凯觉得理所应当,不但不会嫉妒,反而会崇拜甚至佩服。 当然,如果大皇子愿意给斥候军地位,那么也会避免这一矛盾,但是大皇子是天生贵族,他的基本盘是论资排辈,他不可能以能力来定游戏规则,所以会理所应当的忽视斥候军的功劳。他虽然明里没赏斥候军任何东西,但是暗地里还是有奖赏的,只是不多。然上多忽视,下比效之,并倍之。 所以造成了斥候军现如今的处境。 此为其一。 又因,前些日子私自交换俘虏的问题,大皇子没有追究,但是这很明显是在打军师麻布的脸。军师麻布虽然没追究,也没说什么,但是手下人却会妄自揣度,更不会与斥候军又更多交集。 此为其二。 再因,率先攻城者乃为大功,很显然茂凯不想把这个功劳分出去,如果他告诉了赤沙红茶,那么斥候军会攻城,然后在关键时候四大精锐会来收割功劳,于先锋军来说就没有什么好处了。另外先将此消息报告给军师,先不论能不能攻城顺利,起码也博了一个忠心的印象,这是茂凯的算盘。 此为其三。 这几种因素,综合而下,茂凯自当会因势利导,做出这样的选择。 他不聪明吗?他当然聪明,于他个人来说,他的选择没有错误。 但是若放在全局来说,却亦是疏漏。 奈良樱落打的是战略决战,团体内部任何一丝的不团结,在决战时都会被无限的放大,所以奈良樱落宁愿选择自己那不成熟的团队来承担后勤,也不愿安云城内的人来接这个活,他怕更多的变数。虽然山中里美可以统筹一切,但无疑会耗费很多的时间,而他现在最需要的也是时间。 不是说山中里美的后勤团队不能用,而是万不得已不得用。因为山中白这样的高层都通敌,谁能保证后勤团队内没有对手的人呢? 茂凯很聪明,军师麻布也很聪明。 但如果团队内的每一个人都很聪明,那么合在一起的队伍未必是聪明的,说不定会互相掣肘。 恰如此时此刻,麻布在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的策略是让斥候军调换去猛攻西城门,但是细想来,即使大阵破,也未必能第一时间拿下安云城,而调换军队动静过大,安云城内一定会有提防,所以有必要用这个弱点一击而奏功。与其调换军队浪费时间,不如增兵西城门。 现如今,麻布还有兵可用吗? 现如今陷阵营的吉田勇已经快到安云城外围的蔷薇山,而斩将军的新井一直在外围寻找山中里美的指挥所,夺旗营的俊太在卧龙山围剿桂花旗,剩下的先锋军则四散在各处,包括但不限于围剿桂花旗的后勤小队,而麻布手下还有一支精锐一直没有消息。这支队伍已经悄悄摸到了安云城外不远处,这支精锐的攻城能力和斥候军相当,是由高桥率领的先登军。 先登军若是到达西城门,并准备好攻城,需要到辰时末,巳时起。 巳时,陷阵营吉田勇可到达蔷薇山。 巳时,便是麻布总攻的时刻。 时间就是生命,兵贵神速,而奈良樱落这边,两万的桂花旗还在全力往回赶。 辰时,斩将军新井在一处废弃的农场终于找到了先前山中里美驻扎的痕迹。 在一间小屋内,新井闻到了山中里美身上特有的淡雅味道。 斩将军,为何叫斩将军,因为新井这支队伍最擅以最细微的细节找到敌方主帅的位置,并在万军丛中取对方首级。 新井本人的追踪能力更是一绝。 这一丝丝的淡雅香味,在此刻的新井看来便如那夺命的钩锁,足以让他找到山中里美之所在。 “山中里美,终于找到你了。这擒王之功,是我的了。”新井兴奋的瞳孔都在颤动。 辰时,不愧是一个让人聪明的时刻啊! 第228章 求生 自二十二日凌晨,渡边带着后勤小队跟着加藤的残兵转移,到今日辰时,这短短的一天时间却十足的漫长。 渡边参加过许多奈良家的战争,但是从未如今日这般憋屈过。他曾经作为一个斥候,即使被围攻,即使被追击,因他知道奈良家有援兵,所以突围的时候总是很有信心。即使遇到绝境,他也没有绝望过,因为他知道敌人不会花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在他们这些斥候身上,敌人要打的也是奈良家的大部队,所以他所在的斥候小队只要坚持到最后,总有生机。 而这场战争不同,这是离开奈良以后,第一次上战场,而且是以后勤小队的名义上的战场。 一般大的战争,后勤都不会深入前线,而且后勤队伍都会有军队掩护,如现如今这般打法,他还是第一次见。 没有增援,没有情报,又深陷重围,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要想活下来的难度相当于在刀尖起舞。 战争打到如今,渡边通过加藤之口已经知道了一些东西,并看清了自己如今的处境和命运。如果到此时,很多事情还想不通,那就是真的蠢了!事实上渡边并不蠢,而且很聪明。 辰时真是一个令人聪明的时刻! 奈良樱落为何选他?因为他是斥候出身,最擅游斗!而他们这些后勤小队的作用就是鱼饵,是为了吸引敌军注意力的。 鱼饵的命运注定是被鱼吃掉,如果不想被吃掉,那就赌命,逻辑就是如此简单! 昨夜他们已经被围了,是靠着加藤的经验,在敌军的眼皮底下爬出来的。 关于渡边如何突围,如何生还,后来者知之甚少,因为渡边是一个不喜与人交流的人。后来在史学家整理资料的时候,在已过世的奈良雪家中,找到了关于此次战斗的记载。 看行文应该是渡边后来自己写的战斗回忆自述。只是记载这件事的纸张布满血迹与风霜,残破不堪,是奈良雪用胶水一点点粘起来的。 其中有一段是这样写的: 昨夜,先锋军扫荡了一个村落,以图寻找到我们的踪迹,我听到很多人的求饶声,这些声音很杂乱,杂乱到有鸡犬的惊叫夹杂在一起,显得人与畜生无异。他们没有找到我们,就开始杀人。大皇子一向自诩义军,这种行为在我看来十分不齿。我以为他们疯了,实际上他们是在搜粮食,只是争抢过程中的杀戮而已。这算不得什么,更恶劣的行为,我在忍界战争中都是见识过的。当时我在想什么,我已经记不清了。 我们其实就在这村落外围的排水沟里躲着,一点也不敢动,一点也不敢发出声音。 按道理来说,保护这些平民是我们这些军队的责任,但现在我只能躲着。我属于浪客,作为一个外人,其实并未有愧疚感,所以我看向加藤。 加藤当时就在我的旁边,他的脸色苍白。他显然不是吓的,而是精神萎靡。他虽精神不佳,但对此也是习以为常。 自第一次见面连续吐血之后,后来连续要吐血,他又很坚强的吞咽了回去。果然,他不再吐血了,只是脸色白的吓人。但吃饭还是吐,吐了吃,吃了吐,所以每次吃饭的时候我都尽量离他远点。 听说他有胃病,这样的状态是老毛病犯了,还是伤重,我倒是不知,只觉他求生的意念很强。 因此,我一度感叹他生命力的顽强。 这个时候我其实不知道他已经是强弩之末,在强撑。我竟还天真的以为,他还有的救。 待敌军走后,加藤带着我继续行动,他的话越来越多,精神却越发萎靡。我劝他保养精神多休息,他却不以为然。 离开村落不久,我们到达了一处山谷。这个山谷我叫不出名字,后来查看地图才知道这个不起眼的小山谷压根没有名字。 这个山谷很小,但是于当时的我而言却很大,因为以我的经验来看,这个山谷根本不好通过。 加藤的胆子很大,他一个人摸向高处,以极大的风险,从高处看清了敌人的大概部署。 不过毕竟视野受限,加上一些树木的遮挡,很难看的太清楚。 当然即使不站在高处,就这么平视前方,在千米外的树木缝隙间都可以看到敌方的巡逻队。 现在是辰时,太阳已经升起,视线是如此的好,你能看到敌人,敌人当然也可以看到你。在这么个地方,要想找到一条路,无声无息的通过,简直是痴人说梦。 更何况我们足足有几千人。 要么冲过去,要么派人吸引敌军的注意力,我本想与加藤商量一番。 可是加藤的那些残兵主动承担了分散敌人注意力的工作,在加藤手下的那些老兵身上,我看到了他们对加藤的一种绝对信服。 加藤是一个很有魅力的指挥官,他带的兵很好,起码比我当时带的那些乌合之众强多了。 事情进展的很顺利,那些吸引敌人的残兵我以为他们不会回来了,没想到他们不但回来,而且还顺利的与我们汇合,并未有一人伤亡。 只是加藤死了! 在快速通过山谷的时候,我们难免要与敌人交手。在我眼里加藤的实力和我相当,就算受伤,应当自保有余,然而仅仅一发无目标的流动遁术就将他击到了。 他的胸口被炸出了一个大洞,已经回天乏力。 加藤是一个非常优秀的指挥官,也是卧山大捷的实际操作者,他这样的人,一旦活下来,未来的前途定是不可限量,然而他就这么死了。 我并不是不能接受加藤的死亡,只是我不能接受他这样的人,怎么能死的如此草率,只是一发威力不算大的遁术而已。 当时我整个人都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前面的人还在快速穿过山谷,我却停住了脚步。 是不管他,还是快速离开,我在犹豫,最终我还是快速穿行到他身边,想将他背起。 然而他却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拉住了我的手,对我说:“你,答应我的,我的兄弟,带出去,拜托!” 说完,就断气了,他甚至没有听到我的回复。 敌人的遁术更加猛烈了,也不知道谁推了我一把,我顺势快走,将加藤丢在了这个无名的山谷。 没有悲情,没有呼喊,大家都在突围,根本没有间隙管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后来和加藤的残兵汇合之后,我告诉了他们加藤死亡的消息,这些不畏生死的猛士,当时就一个个哭起来了。 一个指挥官的死亡,能让手下的兵如此悲戚,也算不枉此生了,当时的场面令我终身难忘。 后来我才知道,加藤的出身很卑微,他不是世家出生,也不似我寒门出身,至少我的家族曾经辉煌过,他出身在一个普通的农户之家。 一个农户之子,在战乱中活下来的孤儿,被山贼收养,从而学了一些粗浅的忍术。后来山贼团覆灭,他自己组建了一个佣兵团,名为暴风。 靠着雇佣拿来的钱去购买忍术,学习忍术,慢慢的才成长为一个忍宗。他成长的每一步都十分的艰难。 后来不知怎么就投靠了山中家,带着他那些佣兵兄弟组建了正规的军队,所求者无非是一个更加稳定的生活。谁能想到山中家打仗了呢。 听他们说,他本来就已经不治,是吃了禁药强撑精神才撑到现在,只是想将剩下的人带出去。 对于未将加藤的遗体带走,我很遗憾,后来敌军将他的头颅砍下来,我也无法。 在奈良家,我初当斥候时的一个前辈和我说过一句话,我至今谨记:“上了战场,能让你活下来的不是实力,不是勇气,而是运气。” 有些战役,是注定死亡的战役,谁去都是死。 暴风军在被大小姐放弃的那一刻,加藤就已经死了,能多活这么几天,已经是赚了。 这叫战略牺牲,我懂的,每一个指挥官都应该懂! 后来,那个山谷终于有名字了,叫息风谷,以纪念暴风军的统领加藤,毕竟那里是他的埋骨之地。 然在我看来,却觉寻常,毕竟人都死了,缅怀个鬼。 后来,他们编造了加藤的死亡原因,说他是为了掩护撤退,英勇牺牲的,其中文字描写多悲壮苍凉。故事中我这个当事人,也被描写成了与加藤生死与共的兄弟。对此,我并未反驳,作为亲历者,大家都感慨他死的很憋屈,自是没有人去揭穿这个谎言。 在我看来,这个谎言要比息风谷要有意义一些。 然而,加藤死亡时的惨样却一直在我的脑中挥之不去。他当时满手是血的握着我的手,那种粘腻触感,我也不敢忘怀。 或许,他的英灵保佑,后来,我还真的找到了活下去的出路。不过,一切都算不得顺利。 第229章 斩将夺旗? 镰仓七年十一月二十三日,辰时。 辰时是个令人聪明的时刻,新井靠着自己的独门秘术,寻着气味,找到了一处山涧。 他很兴奋,兴奋到整个过程他的心都是砰砰跳的,原先他还不是很确定,直到他看到了桂花旗下的斥候在稀疏的密林间巡逻。至此,他才觉得斩将夺帅的功劳是如此的触手可及。 他不需下任何的命令,他那训练有素的属下就熟练的解决掉了外围的训练忍者。 斩将军最擅突袭,追踪,刺杀,暗杀,所以他们的感知能力很强,单兵作战能力亦很强,即使山中里美在周围布置了很多的明哨暗哨,在斩将军眼里都是一览无余。不论是用土遁藏在土里,还是藏在树后,树上,还是用变形术的任何伪装,都能被轻易的分辨出来。 他们熟练的快速奔袭,沿途被杀的桂花旗下的忍者和剑客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又快,又狠! 新井既兴奋又小心,当离得足够近时,他终于看到了林间的一小木屋,那里被人里三层外三层的保护着,那里应当就是山中里美之所在。 他扫了一眼,这些人只有不到三千人,待看到这么多人,他更加确信了山中里美在这里。 于是他开始了冲锋! 战斗打响了。 只是他低估了保护山中里美的这些护卫的忠心程度,他们竟用生命死死的拖住了斩将军,竟毫不畏死的对他们进行了反冲锋。 那个木屋没有撑多久,在双方僵持的几个照面下,就在斩将军的强大遁术火力余波下被摧毁,但是却让新井失望了,因为其中并没有山中里美的影子。 那一刹那的失神,让新井的目光都呆滞了。 再看时,只见远处有一骑着黑马的男子,一个骑着白马的女子,正定定的看着他笑。 新井不认识那男人,却认识那女子,他掏出胸口藏着的画像,再次对比确认,是山中里美无疑。新井此时并不知道这男子就是奈良樱落,当然,就算知道,也不在乎。在他心里,他从未将奈良樱落当做自己的对手。 他正高兴的想要攻击,然而眼前的一切都开始了扭曲旋转,而他自己只是瞬间就堕入了无边的黑暗中,天旋地转中他闻到了桂花香…… “幻术?” “传言山中家幻术天下无双,果然厉害。”新井并未有畏惧,只是觉得新奇。他竟然还很镇定,作为一个战场老兵,在中幻术时保持镇定是早有的训练和认知。 见无人回应,他索性闭上眼睛,安静下来,全身心的保持警觉,他觉得这个幻术既然是针对眼睛的,那么其他感觉还是在的。当他这么做的时候,周围的打斗声果然愈加清晰,他闭着眼睛随手击毙了一个试图冲过来的忍者。 此时,他半睁眼睛,天旋地转的感觉慢慢没有了,他知道幻术的影响减弱了。他单手结了一个解幻术的手印,只见眼前哪里还有山中里美和奈良樱落的影子,待得环顾四周,顿时大惊,他们自己人竟然在打自己人。 “停手!” “快给老子住手!” 他爆喉一声,一阵无形的声波四散,将周围的所有人都震的清醒了过来。 很快,斩将军又重新恢复了队形和军容。 …… 若是常人,定会被这一手幻术吓住,但是新井并不是常人。 待得战斗平息,新井扫了眼周围就开始了快速总结。 地上躺的尸体中有几百个桂花旗中人,这些人是刚刚反冲锋的人。刚刚自相残杀的人也不是他斩将军的所有人,只是冲锋的部分人。也就是说这个幻术的释放是有距离的,刚刚那反常的反冲锋,只是为了拖住他。至于那幻术,只是为了吓住他。 可是,他这样的人是那么容易被吓住的吗? “哼,山中家的大小姐,不过如此。”他素闻山中里美的传说,听说她有一手镜花水月名震天下,今日一见却觉平常,倒是他显得过于谨慎了。 新井见过山中里美的资料,对于山中里美的实力做过一个简单的推测,他刚刚谨慎的很,就是想和这位顶级幻术师较量一番,没想到她施展了一个困的幻术就跑了,真是扫兴的很呢。 新井深呼一口气,指着一个方向,大声道:“跟我追。” 哪怕是此时,他的心情依然是激动大过忌惮,喜悦大过畏惧,这不世之功就在眼前,哪怕就是一个普通人也会有飞蛾扑火的勇气,更何况是久经战阵的斩将军。 他此时为了独吞功劳,甚至没有第一时间报告给军师麻布。他,新井,今日要斩将拔旗了! …… 如果一场战争敌军的主帅的大本营暴露,并且还没有什么保护力量的时候,这场仗其实已经没得打了。如果将战争比作一场棋局,对方将自己的攻坚力量突破到了主帅的营地,并且已经威胁到敌军主帅的时候,实际上已经赢了一大半了。 然而,奈良樱落这样的棋手压根就没想在棋盘上和对手争胜负,敌人越觉得这盘棋赢了,越是盯着棋盘,越是自得忘形之际,越是他要拿起棋盘忽敌人脸的时候。 实际上,在辰时,山中里美和奈良樱落在遇到新井的斩将军突袭的时候根本不是新井幻想中的慌乱逃跑的场景。 在新井还在他们驻扎地外围摸索的时候,山中里美就已经得到了手下的人的汇报。 怎么发现的呢?明明暗哨什么都被新井灭口了。 因为山中家的秘术心转身之术。 这个术可以将施术者的精神侵入他人的身体,若是拿来对付人,其实风险很大,万一对方的精神比自己强,反而偷鸡不成蚀把米。但是若是拿这个术对付小动物,那么就是百分百成功。 控制动物有什么用呢?普通的动物虽毫无战斗力,但是却会让人的感知能力增强百倍。 一些危险,人感知不到,但是动物却是能预先了解。 所以山中里美用了一些在山中家不得志,实力又低微的人,组成了一个斥候感知小队。 以山中里美的权术,让这个感知小队对她绝对忠诚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新井以为外围巡逻的,用变身术躲藏的,用土遁躲藏的,才是外围守护的人,但其实,他碰到的昆虫,蛇鼠,林子里的松鼠,乃至天上的鸟儿,全是山中里美的眼线。 新井再小心也不可能不被发现,他越是小心翼翼的接近山中里美的营帐,越是给予山中里美更多的时间。 那既然发现了新井,为什么外围的巡逻不撤回来呢?这些人被新井发现,那不是白白牺牲了吗? 因为仓促的撤回来,会让新井警觉,从而快速突进,反而不能拖延时间。另外,要给予感知小队解开心转身术的时间,要给予队伍转移的准备时间。 时间就是生命! 所以外围的巡逻队要死。 为拖住新井从而反冲锋的亲卫要死。 山中里美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原来的木屋中施展幻术卷轴,以图拖延更多时间。 随着战争的激烈化,战场的每一处都会越来越像一台绞肉机,不停的吞噬人的生命。 …… 辰时,这个聪明的时候,山中里美和奈良樱落这两个绝顶聪明的人却在逃亡,细想起来,却觉得的十足滑稽。 虽滑稽,但并不好笑。 事实上暴露自己,引敌人分兵追击是山中里美早就想好的策略,这个策略在奈良樱落没说出自己策略的时候,她就已经这么办了。 这就是山中里美所谓的以自身为饵,四面开花的策略。 “现在这种情况,夫人是何种心情?”骑马的奈良樱落看着身后略显狼狈的军士们,开玩笑似的对山中里美问道。 “看对方的旗帜应该是大皇子旗下的斩将军,这算是一条大鱼了,比预想中的要好。”山中里美略微思考一下,便莞尔一笑。 “恕我直言,万一被追上,或者被围,那你我可就要当俘虏了,你可有后手?”奈良樱落反问。当初两人制定战略的时候,他其实问过她这种情况,她当时隐瞒了很多,所以他并不知道她的后手。这一点和他交换俘虏的策略隐瞒她其实是一样的,倒也不是刻意隐瞒,只是过早说出来并不好,因为可能会导致更多的变数。 “夫君,这就紧张了?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山中里美预先知道此种情况,所以倒也不算特别紧张,而当逃亡开始时,奈良樱落还在画图,他听到此消息时,愣了一下,然后才略显笨拙的收拾东西。之所以如此,是因为的他的心思一直在别处,她倒是很想知道他当时在想什么。 “倒也不是,你若有准备,我就不必分心他处。若是你没准备好,我倒是愿意为你动一下脑子。”奈良樱落半开玩笑的说。 “接下来夫君全力指挥主战场就行,这次不体面的旅程就由我来代劳了。”她说着还故意开玩笑的说道;“来人啊,快给姑爷准备行军床,姑爷喜欢躺着思考。” “大白天的,大可不必!”奈良樱落连忙摆手。 这支队伍虽然撤退时稍显狼狈,但却并不显得慌乱,很显然山中里美对于撤退的路是早就推演过的。 当然即使如此,风险依然很大,这场战略决战,已经到了赌命的时刻,甚至连山中里美都已经做好了殉道的准备。只是山中里美素来自信,不会表现出来罢了。 第230章 巳时总攻 辰时末,巳时起。 巳时是上午九点到十一点,宛如蛇一般出洞的时刻,又一次印证了引蛇出洞之意。巳时正归脾经,脾主思,是真正聪明的时刻。而胃和脾互相表里,脾为阴,胃为阳。阴为有形,阳为无形。 从辰到巳,正是无形化有形的过程。 黄帝内经中说脾是阴中之至阴,更有甚者说人的思虑皆由其控制。 所以一些难解的问题都会在辰巳之时找到答案,而一个人若是吃的过饱,不止会昏昏欲睡,他的脑子也会变的不好使。 脾胃从某方面决定了脑子的聪明程度。 为什么呢? 脾胃只是人体中的小小器官而已,何以有这么大的力量呢?因为脾胃位居人体的中央,脾主升,胃主降,人一身的气机全仰仗这两个东西。人体的精微物质也全靠这两个东西输送分化输送。 何也?脾属土,肝木克土,怒可解思之伤。所以一个人如果天然的性格是喜怒无常反而聪明的很,往往学霸正是这种人。如前一秒还和你笑呵呵的,下一秒就翻脸。前一秒还嫌弃你,后一秒又开开心心来恭维你。此类,皆可同为此范畴。这些人,天然会有成为坏人或者自私者的倾向,因为自私的凉薄让他们更专注,反而能获得极大的成就。他们的性格促成了他们天然的行事风格,而天生的好人往往有同理心,反而不能够专注,且容易被欺骗,容易被引诱,如有被堕落,如此,失败也就接踵而至了。但上天是公平的,天生的好人,往往会磨难多,若能明理,看破世事,控制情绪,以无为之心,行有为之事,无为则无所不为。若不能明理,蹉跎的渡过一生便是天命。而改命说白了就是改天然环境赋予你的一切,换命如换人,说来容易,其也不难,难的是醒过来,醒来明理,要比前者那些喜怒无常之人要强的多的多。 强在何处呢?强在逆势而行的能力!那些天生的聪明人,因为自私又专注,反而过的很顺,他们遵循的理是顺势而为,但凡遇到挫折,往往很容易一蹶不振,就算一生顺风顺水,他们天然的成长过程遵循的理是顺势而为,他们没有同理心。 没有同理心,便不会怜悯众生。没有怜悯,便永远不会体会到明理之后的凉薄和天生的凉薄的不同之处。没有这个,此生也不能明悟天道。离天道越远,便离人越近,终究只是一凡人耳,此生也不能通神! 天道有缺,向来没有固定的命运,命是可以改的,关键是人的心想怎么变。 人会被情志所伤,情志若伤脾胃,便会变成一个蠢货。 如果一个人非常的思念一个人,他的肺和脾就会出问题,因为过忧伤肺,过思伤脾,肺忧要用心喜来解,脾思要用肝怒来解。 如果一个人非常的思念一个人,见不到怎么喜呢?如果这个人爱发脾气,反而对身体的影响会降低,怒克思,虽没胃口,但也能吃得下,这类人会伤肺,伤气,多乏力,且累罢了。 如果不能喜也不能怒呢?那么就完蛋了,脾肺两伤,吃不下,没有力气,还可能上吐下泻,久之,情志郁结,肝肾亦会同损。因为肝与脾虽相克,但亦相生。肝属木,木无土,长个什么劲呢。肝伤,晚上一点到三点睡不着。而肺与肝同理,金虽克木,但木伤金亦伤。肺伤,金不能生水,肾伤,水亦少,肾火又在烧,水更少。肝伤,肾必来救,本就水不多,还要给肝,肝不敢取,于是两伤。肾水都没有水给肝,哪里有水给心,心火必旺,燥甚,渴甚,更睡不着了。 睡不着,吃不下,人如树木干枯燃烧,或成虚劳晕眩欲死,或成痿症不起床席,或病入膏肓药石难救,焉有不死之理?同理,被情志所伤而起的抑郁症也是这样死的。然实际一开始的问题出在肺脾,主要是脾,脾伤,没有精微物质给脑子,脑子就迟钝愚蠢了,也就是思之伤。所以说死于这类病的人,或可归结于是蠢死的! 这世上什么人都可救,唯蠢无药可医! 然世上之事,看似无常,但其实早定,只是很多人在事物变化的一开始无法预测,所以归结于命运。 军师麻布无疑是一个聪明人,他对付山中家的策略,从始至终都不能算错,只是他虽聪明,但亦是一个凡人,在巳时这个时刻代入他的视角看看他此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军师麻布坐镇中军,他已经在准备对安云城的总攻了。大皇子不擅军事,却对他很信任。他为了心中理想,为了知遇之恩,对大皇子发起的倒幕运动,上心日深,用心日深。 他早前预定的总攻时辰是巳时。 他坐在营帐里闭目养神,一直在等着巳时的到来。 他时常过思,过忧,所以经常咳嗽。他的咳嗽不是风寒所致,而是先伤脾胃,后伤肺,再伤肾,三经之伤后,他嗓子就会偶尔干痒。好在,他的胃气还在,只是每日的食量却日渐减少。若遇大事,忧思之下,吃不了太多,也多会咳嗽。 不过,今日心情还算好,因为他觉得巳时就是决胜负的时刻,而现在从整个战场局势来看,他优势很大,已成可平推之势。 若此战一切顺利,就可把山中家当做击败幕府的垫脚石,大肆宣传之下,大皇子的军队将会日渐强大。麻布闭目时已经在幻想此战之后的一些策略了,虽然不是他有意为之,但这样的想法总会出现在他的脑子里,那些可算不得杂念,而是他需要为之奋斗的宏伟蓝图。 “大人,巳时到了。”有人在他的耳边轻声说着。 他睁开眼睛,看向面前的沙盘地图,眼中冒着精光,“先登军已经就位了吗?” “先登军已经到了西城门下,一路顺利,并未打草惊蛇。”手下人这样回道。 “吉田勇呢?”麻布又问。 “辰时末,吉田勇就已经到了蔷薇山附近,正在短暂修整,等您的命令。” “还有消息吗?” “夺旗营已经攻上了卧龙山,敌人还在做顽强的抵抗,卧龙山已经被重重包围,他们跑不了,卧龙山的敌军被消灭是早晚的事情。” “俊太还是这么让我放心。”麻布轻轻的打着响指,指尖的火焰明灭间,又问,“山中里美那边有没有消息?” “暂时没有什么特别的消息。听说斩将军发现了一些线索。您也知道,新井这家伙一入战场就很疯狂,他主动和我们静默了。依此情况,他应是发现了战机。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了,这是他的一贯作风。” “安云城内倒是一切如常,探子至今并未发现有任何物资被运往城外,也就是说山中里美的后勤和安云城没有关系,即使我们围城也不能断她的后勤。不过他们的后勤小队被我们围住了,正在抓。依照您的吩咐,尽量抓活口,只是这些人比较滑溜,还需要一些时间。” “这样啊……”麻布打着响指的手一顿,一切都太过顺利,顺利到他都觉得打下安云城仿佛是很快的事情。只是至今,他都依然没想清楚对方为什么要派人来奇袭卧龙山,怎么算,这都是一步死棋。山中里美貌似也不是这么蠢的人啊。 “大人……”一句带着犹豫的轻声呼唤。 “大人……”一句带着提醒的呼唤,提高了声调。 “大人……总攻的时间……”属下叫了几声,见麻布在发呆,终究还是多嘴的提醒到。 “哦。”“可能是我多想了。”麻布回过神来,正色道:“传令兵何在?” “传我令,命先登军与先锋军合攻安云城的西城门,务必在今日拿下安云城,以达先登之功。” “传我令,斥候军全力玩命攻城,尽可能的给安云城施加压力。” “传我令,陷阵营吉田勇奇袭蔷薇山,给我马踏四季蔷薇,让山中家首尾无法相顾!” “传我令,夺旗营尽快完成战斗后,增兵安云城。” “传我令,安云城的探子务必想办法在城内造成骚乱,以配合攻城。” “传我令,巳时为总攻时刻,务必一战全功。” 第231章 守城中的山中结衣 镰仓七年十一月二十三日巳时,这个麻布想法中最重要的总攻时刻,也正是史书上记载的大皇子率领的倒幕军和幕府军的重要一战,同时也是往后的历史走向的重要转折点。 史书中对这一战的描述经历过了三个重要时期。第一个时期,极尽的渲染了守城的山中结衣的能力,并且夸赞了山中里美的胆魄和智慧,极力的描绘了山中里美守城的艰辛,同时将能用上的所有溢美之词都给了山中里美。第一时期的历史中完全没有奈良樱落的角色,同时连和奈良樱落有关系的浪客是一个都没有描绘。同时,讽刺的是,对旁系的山中康生也多有赞美,连山中伊织和山中康介也获得了深明大义的美名,对于山中伊织杀山中大中这段描绘的相当之正义。 第二个时期的史学家完全推翻了第一时期的描绘,将绝大多数的赞美都放到了奈良樱落的身上,包括策略的设计,运作,后勤的推送,种种细节开始公开,除了保留了山中里美的功绩之外,其他山中家的一些人都是随笔一句,这其中甚至包括了山中结衣。因为后期山中结衣斗争失败,在这场漂亮的守卫战中,她甚至被描绘成了无能又毫无主见,全靠熏的智慧才得以完全守住此城。 为什么差别会如此之大呢? 因为第一个时期的历史是诸侯混战时期,那个时刻,奈良樱落虽然获得了点名声,但其实还未登上历史舞台,他只是山中家一个姑爷,没有人相信他有这样大的能力能扭转一场看似必败的战争,所以将全部的功劳算在了山中里美身上,山中结衣次之,至于浪客皆为无名小卒,无人在意。 而第二个时期,是帝国已经建立。那时奈良樱落的名声已经传遍四野,没有人相信这场战争没有他的参与能赢。虽然奈良樱落从来没有主动说过这件事,但是后来浪客的许多人都对这场战争写有回忆录或日记。主要还是以山中结衣的回忆录为主,只是后来她斗争失败,她的资料就没有人敢采用了。至于当事人山中里美更是没有什么只言片语留下。论证的主要观点开始来到以熏为主的浪客身上,如果不是因为秀清说了几句公道话,山中结衣在这场战争中真的成了打酱油的了。 后来的事情脉络,主要是以秀清的话作为主要依据。 虽然后来秀清的结局也不算好,但是秀清太过刚烈了,作为帝国双壁之一,没有人会相信她这样的人会说谎。 于是通过秀清留下来的资料,这场战争才真正的理清脉络。这便是第三个时期。 当然这三个时期其实也说明了史书不够客观的主要原因,因为写人,若想捧一个人,和想踩一个人,其写法是有区别的,这便是春秋笔法。所以一旦在史书上看到了太多情绪化的语言,那么这段历史就当不足为信。 所以结合各种资料,只能从山中结衣和秀清的视角来看待麻布设计的这场总攻。 巳时,刚刚趴在桌子上打瞌睡的山中结衣被巨大的震动惊醒,她熬了一夜,好不容易等到敌军的攻城节奏缓慢下来,以为今天就这样了,没想到忽然攻城的节奏猛烈起来了。 这震动太过巨大,比先前攻城的动静大多了,屋子都开始剧烈晃动,她本来以为只是一下,没想到接二连三的震动开始了,她甚至在屋子里听到了爆炸声。 “怎么可能会有爆炸声呢?有护城大阵在,敌人的遁术攻击应该是打不进来才对?”正在疑惑间,小茶却慌慌张张的冲进来:“二小姐,紧急军情,紧急军情……” “慌什么,慌什么……”山中结衣呵斥道。 “西……西城门外,原先是先锋军在攻打,忽然他们有了援军,就在巳时,突然的猛烈攻击,将西城门的大阵打开了一个缺口,导致整个大阵被打破了。” “什么援军?哪里来的援军,为什么敌人增兵,我不知道。我们的情报人员干什么吃的。”山中结衣此时并不冷静,她刚睡醒,整个人还处于懵的状态,脑子没有清醒,听到消息的一瞬间整个人处于发怒的状态。 “是……是先登军!”小茶咽了口吐沫,又重复道:“是大皇子手下除了斥候军外最擅攻城的先登军。” “现在是什么情况?”山中结衣稍压怒气问道。 “大阵被破,我军被迫与敌人短兵相接,伤亡徒然增大,有点顶不住了,西城门请求增援。”小茶说完就呼呼的喘气,她的情绪紧张又急切,加上有点六神无主。 山中结衣看到小茶这样的情绪状态,原本还怒气冲天的她,忽然醒悟,她的情绪不能跟着小茶的节奏走,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可以急,可以紧张,可以没有主见,但是她不能。因为小茶正眼巴巴的看着她呢。 小茶可以眼巴巴的看着她等她拿主意,她却不能眼巴巴的看着小茶,等着小茶拿主意。 从这一点可以看出,山中结衣是真的蜕变了。 如果放在以前,山中结衣面对一些难解的问题,她遵循的是怎样的道理呢? 按山中结衣以前的小聪明,谁提出了一时无法解决的问题,只有两种解法。 1、谁提出了问题,将问题丢给谁,由谁解决问题。问题解决。 2、谁提出了问题,解决发出问题的人。没有人提问题,问题解决。 这种小聪明式的解决方法,在对内的时候是可以掩盖矛盾的,虽然矛盾依然在,但是自己可以做到眼不见心不烦。对于一些不喜欢的人,这样的解法往往有奇效。但是这种行为模式是不能对外的。 因为对外的矛盾难以掩盖,只能正面面对,除非跪下屈服。 不能这个时候敌人攻城,小茶问怎么办的时候,还按这种思路来解决了。 1、如果按第一种思路,小茶提出了问题,那么将这个问题交给小茶来处理,那就变成了一件很搞笑的一件事。就像是西游记中妖怪领导让小旋风去对付孙悟空一样的滑稽。 2、如果按第二种思路,小茶提出了问题,那么将小茶杀掉,是不是问题就没有了呢?把小茶干掉,敌人攻城的节奏也不能缓下来,实在是毫无益处,也滑稽的很呢。 这两种思考惯性其实并不能解决问题,对外的时候根本无法使用。对内有用,对外无用,是思路出了问题吗?其实不然,究其原因,并不是思路出了问题,是因为问题足够大,即使干掉提出问题的人也难以掩盖了而已。 对内也是一样,只要问题足够大,这种解法都会显得愚蠢。 这里可以假设一种极限情况,如果一个组织管理者一直使用这种小聪明式的解决问题方法,会发生什么呢? 这里又分了两种情况。 1、如果谁提出了问题,谁解决问题,干不好,如果罚这个干不好的人,久之,只会把下属塑造成拉一下动一下的提线木偶,没有人会再提实际的问题了,因为没人愿意给自己找麻烦。时间久了,下属就会被管理层塑造成懒政的猪。如果干好了呢,此种管理者一定会冒功,只给干这个事的下属一点点蝇头小利,其结果一样是下属会变成木偶。这样就会形成一种很有趣的现象,就是管理者花了很多钱养了很多人,但是这些人并不会创造多少价值,往往一个个就如一头猪一样,只会吃干饭,偷奸耍滑,遇事一个个的都往后缩,没有人愿意顶事。因为干好了无功,干坏了有过,甚至私下编织管理者的闲言碎语,说此种管理者狗都能干。狗上去还能犬吠两句,人上去了只会说废话。 人其实是环境的产物,环境是什么样,人就会形成怎么样生存的道理。说白了就是管理者威信不足的结果。其罚不是威,其才能又不能产生信,除了拉帮结派,养狗腿,耍小聪明,这种管理者似乎没有第二种抓住权柄的方法了。 2、如果谁提出了问题,谁解决问题,干不好,要罚,但在其可承受的范围内,干好了,重赏,并在属下干这件事的途中,提供一切力所能及的支持。久之,威与信将可同时建立,威信一足,权柄自来。但能做到这样的人,极少极少。为什么极少呢?因为有这种心胸的人,往往都是有大智慧的人,这样的人往往不愿意假于他人之手去解决问题,喜欢自己去解决问题。即使有躲懒的情况,但也往往多疑,不肯太过相信别人,怎会提供太多无条件支持呢?这对看人的眼光有极致的考验,这需要在世俗中极致的磨练。如果真的能做到,那么毋庸置疑,这样的性格恰如刘邦,乃万中无一的龙之相。 连山中家天生富贵的山中结衣尚无此种心胸,更何况旁人。用这种方法的人,其家世越厚,越能得心应手,因为起码天生富贵的人不屑与下属争利。说白了,不够无耻,因为端着,即使冒功,也不吝啬于补偿。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让属下放手去干,提供支持,并不代表着完全相信他,此种意味,自行体悟。究其根本,利愈厚,罚愈深,威与制不可假于他人之手。 现在,山中结衣已经不屑用这种推卸责任的方法了,从某种方面来说,她已经是脱胎换骨了。 她现在感受到了真正的权力,自然是要亲自去解决问题,她要力挽狂澜,那么她就得完全的相信自己。 一个人,想法变了,行为习惯变了,说话的方式变了,昨日种种仿若昨日,镜中自我仿若不识,我见镜我尚有疑惑,何况他人?他人疑惑且不识,换身换气换命运! 震动依旧,小茶依然急切,山中结衣却仿若未闻,面上的表情也安静了下来,不愤怒,不紧张,只是反问道:“其他城门如何,战况如何?” “南城门的斥候军玩命攻城,本来还能抵抗,但是大阵忽然被破,南城门也要抵挡不住了。”“至于东城门和北城门的压力不大,因为围攻他们的是先锋军,他们的水平一般。” “各城门的统领怎么说?”山中结衣问。 “抽调东城门和北城门的守军以援西门和南门,是统领们的一致共识。” “这样啊,传我令……”话到嘴边,山中结衣忽然住嘴了。 “二小姐,快下决定吧。”小茶依然急切,只是不表现在脸上了,随着外面战况的激烈,她心底的恐慌越甚。只是见二小姐镇定,她才勉强强装镇定,只是她的脚不住的来回摆动出卖了她。 山中结衣犹豫了,她想了一会,竟坐在了椅子上,她望着小茶,皱眉道:“城还未破,你慌什么?” 小茶讶异的看着山中结衣,刚要说什么,山中结衣又自语道:“这些人一定是并没想到忽然大阵破的情况,突然直面敌军的攻击,一时没稳住,心急了。因为心慌,因为怕犯错,所以急切的需要援军来提振士气。” “传我令,就说援军马上就到。”山中结衣忽然传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命令。 “援军?哪里的援军?”小茶问道。 “快传令,不要废话,贻误战机,我唯你是问!”山中结衣这样说着,还冲着小茶轻笑了一下。 这一笑,给予小茶的是高深莫测的感觉,她看到二小姐如此,顿时心下大定。 看着小茶急匆匆的离开,山中结衣收起笑容,她深深的,长长的呼了口气。 援军? 什么援军? 如果只是直面斥候军与先登军就顶不住了,那么后面的守城也只是空谈。 如果只是因为突然感受到了直面斥候军和先锋军的压力,心气不足的恐惧才呼叫援军,那么给他们提供情绪价值够了,要援军,就给虚空援军,只要让他们知道有援军,心定下来,敢打敢拼,只要能顶住斥候军和先锋军的第一波攻击,那么心中的恐惧自然就会消失。 说有援军,却不真给,只要稳住了军心就行。 这样做?会不会损失威信?当然会,但是顾不得了,事后其实也可推脱,谁有胆子敢质疑她。 只要能守住,威信会不减反增。但是若守不住,这威信也立不起来了,要之何益? “大阵被破,恐慌肆意蔓延,我还能顶得住吗?”山中结衣望着窗外,只见许多人行色匆匆,想躲事,想跑的人,太多了。远远的,街道上的慌乱声,喊叫声无时无刻不在映入她的耳朵。 敌军还没打进来就这样了,这要是打进来,还得了。 安云城久未经战事,人事虚浮,也是时候沉淀沉淀了。 “不用想,城内的坏消息会一个接一个的来。”山中结衣叹气:“姐姐,夫君,希望你们在城外会有好消息。” “这个城,我会替你们守住。”“我,拿命守!” 第232章 秀清(一) 安云城,巳时。 关于这场安云守卫战,秀清虽然在此时只是一个小人物,但是因为她以后是一个传奇的人物,所以她记录下来的所见所闻就尤其可信。 所以有必要以秀清的视角来描述一下在这场战争发生时,她的感受。 桂花一条街因桂花而得名,今却以四季蔷薇名扬天下。 往日里秀清的工作是经营着名额抽奖的店铺,偶尔她也会去四季蔷薇认证处帮忙。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抽中名额的人,都会将名额放在手中,不会轻易出手,坐等涨价。名额放出去的越多,后面能放出的名额就越来越少,因为名额的总数是固定的,所以越到后面能抽中名额的人就越少,除非真的有人不计成本。 于是抽奖付出的金额越来越多,能有实力抽奖的人越来越少。 秀清于是就清闲下来了。 相反,四季蔷薇的价值越来越高,炒花的人就显得越发吵闹。因为这四季蔷薇一天一个价,所以做这门生意的人每天都神经紧绷。 现在战争来了,敌军都打到家门口了,四季蔷薇的价格也该下来了吧,毕竟钱没有命重要。秀清一开始是这么推理的,但她还是低估了人性的贪婪。 理是这么个理,但人要真的有理智克制贪婪,这四季蔷薇就炒不起来。 实际情况是,即使敌军打到了家门口,那些炒花人的神经却更加紧绷的盯着四季蔷薇的价格,因为四季蔷薇它又涨了,涨疯了快! 城外在打仗,在流血,在拼命,城内在狂欢,一群赌徒的狂欢! 这些赌徒吵吵闹闹,今天上午说涨了,大喜,下午跌了,大怒,晚上又涨了一些,忧愁又来。 秀清每天饶有兴趣的听这些人扯皮,这些人都是她以前仰视的忍者老爷,剑客老爷,还有一些领主贵族等,现在,她打心底里看不上他们。 她原本的日子不应该有太多的杂念的,但是那次她与山中结衣的遥遥对视,让这个少女的心湖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她看到了一种她需要追逐的东西,那是如此的清晰。 所以当她在镰仓七年十一月二十三日巳时在听这些赌徒吵吵嚷嚷时,她已产生了恍若隔世的感觉,这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感觉,她可能自己都没发觉,她在无意中产生了心变。 人的心一变,理往往也会跟着变,若心变带着理变,便是凡人,随环境而变,走命定的路。 但秀清不一样,因为她的理很强,这是奈良樱落和四师姐千代秋强行植入并带着她实践获得的强大道理。 心变妄图带着理变,而理不变,心变必屈从于理,生出他心,再心变一次。 于秀清而言,不知不觉间已经完成了两次心变。 秀清的天赋亦在此,因为心变的速度也意味着成长的速度。每一次心变,带来的都是强大的理解力与学习力,再次加速成长的速度,古之英雄豪杰皆因此而起。 在巳时安云城大阵被破的当口,她坐在铺子里看到了无数从高空坠落的遁术,先是远处的房屋被遁术炸毁,接着是前方的一间木屋在她的眼前四分五裂,烟雾笼罩了她的眼睛,刺耳的爆炸声让她短暂的失聪,好不容易能听见了,周围尽都是惊慌失措的声音。 有哭喊,有求救,有人被炸断了腿从屋子里爬出来,有人背着背炸伤的妻儿四处狂奔,有孩子四处哭喊渴望谁来救救他已经倒在血泊中的父母……那是一种无助又茫然到四处冲撞的情绪。 她本想冲出铺子去帮忙,然而远远的她看到了熏带着一群军士快步而来,她从容的指挥着军士疏散人群,并派医疗忍者拯救无辜的民众。她在维持秩序。 很显然,在秀清看来,这个熏,取得了二小姐的信任,在这个战时爬上了高位。 而在此战之前,秀清并未听闻熏。 同时,秀清还得知,在天黑之前,安云城封城。 先前战时策略是只准进不准出,是封城的策略,同时欢迎投机者进来炒四季蔷薇。当然,进来的也有敌军的探子,这是无法避免的。 现在安云城大阵被破,一些平民百姓,一些别有用心的投机者,还是出去的好,所以在天黑之前这段时间,是熏故意留的,就是给人逃命的。 现在至天黑前,只准出,不准进。天黑后,不准出,也不准进。 其潜台词是,现在不走的,那就走不了了,留下的要敢搞事,杀鸡儆猴。 随着遁术落入城中造成了许多死伤,城内的人才后知后觉的感受到战争的残酷。 城内维护秩序的军士也不再客客气气,他们板着脸,一股肃杀的气势在他们的身上激荡。 于是秀清关起铺子门,将近几日铺子的收入放在一个木盒里,准备出城。 眼看城内越来越乱了,出城无疑是最优解。 当然出城之后也容易被大皇子的军队攻击,但是大皇子和贼寇又不一样。 大皇子是皇子,他的军队是王师,他一直以来要的都是名正言顺,起兵的口号也是正义之师,只要你穿的像一个平民,你出城,一般情况下都是不会被攻击的。 所以大皇子的军队一路以来,破城之后,原先城内的贵族多有装成难民混入人群中跑路的,前些日子周防城城破时就有青阳一族的族人乘乱出城的,这一点大皇子心知肚明,但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若是笃定一定不会被攻击也不现实,因为战争会迷了人的心性,很多时候军士是很难以管束的,所以总有欺辱百姓淫辱良家女子的事情发生,大皇子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太过火就行。 所以出城本身也是一种冒险。 她刚收拾好东西,打开铺子们,却看到平日里那些投机者并没有离开的意思,甚至对那些逃命的百姓持鄙夷的态度。 秀清向来看不起这些赌徒,现如今他们都不怕,她凭什么怕。 于是这个刚烈的女子抛弃了逃命出城的打算,她想在城内看看,看看那个不可一世的二小姐到底是怎么守城的。 于是,她将木盒子藏起来,打开铺门,正常营业。 她们这些学堂的学生在城内经营名额店铺,手握巨大的现金流,在城内都有山中家的人暗中保护,一般情况下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是战时山中家都自身难保,更何况他们这些外人。 战时,铤而走险的人也多了,留下来是需要巨大的勇气的,而秀清已经做好了觉悟。 城门口的遁术对轰打的异常激烈,桂花一条街的那些赌徒们并不恐慌,因为四季蔷薇一直在涨,无疑发财的幻想大于战争恐惧的幻想,更何况这些赌徒本来就不是普通人,就算大皇子打进来,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直到不知从哪得来的一个爆炸性的消息:陷阵营奇袭蔷薇山,现如今山中家的蔷薇山已经被占领。 这一条消息,先是在认证处造成了巨大的恐慌,抢兑花的人挤破了门。 因为认证处的生意本身是靠着山中家的信誉和山中家拥有的一山蔷薇花做担保的,此时蔷薇山已失,若是城破,大皇子的人不认认证处的认证卷,那么无疑是变成了一张废纸。 一旦恐慌开始,就像是传染一样,四处蔓延。 大多数人是没有自我的,他们一生都在寻找一种确定性,于他们而言,只有和大多数人一样才具有确定性,这股确定性会给予安全感。 所以当四季蔷薇涨的时候,他们也不管为什么涨,只管屯花。当四季蔷薇跌的时候,他们也不管为什么跌,只管抛售。 所以当一个人开始开始恐慌抢兑的时候,一群人就开始恐慌抢兑,而山中家认证处的效率本来就不高,这反而做实了另一种谣言:山中家不想兑换四季蔷薇,想把花据为己有。或者山中家已经拿不出更多的花了。 同时,四季蔷薇的价格也开始跳水,对,不是降价,而是跳水,大跳水,说是拦腰斩也不为过。 秀清坐在铺子里看着这些慌慌张张的赌徒们,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首先,陷阵营奇袭蔷薇山的消息,她并未听闻山中家有证实这一消息,现如今封城,这条消息是怎么来的?用屁股想也知道是敌方散播的。 是真还是假? 秀清判断多半是真的,因为这些炒花的人不是普通人,大部分是领主和贵族,他们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很容易证实真伪。 蔷薇山丢失,这个消息太过劲爆了。 根据这个消息,秀清坐在铺子里做了一番思考和推理。 1、蔷薇山对如今的山中家太过重要,可以说是经济命脉也不为过,但就这么轻易的丢了,难道没有重兵把守吗? 2、若没有蔷薇山做担保,四季蔷薇的价格的走势是什么样呢?谁得到了蔷薇山,谁就有了左右四季蔷薇价格的手段。若大皇子拿到了蔷薇山,那么他的军费也就不愁了。因为大皇子对四季蔷薇运营的不确定性,四季蔷薇必会大跌。认证卷会继续暴跌。刚推出的不记名认证卷也会变成一个笑话。 3、若想稳住四季蔷薇的价格,需要海量的资金,来与砸盘的所有人来做对冲,这简直是一个无底洞,不划算。 4、那么最好的方法是什么呢? 想到这里,秀清皱起了眉头,她想到用名额价格来拉高花的价格,但是觉得这招太过费事,想了想,她忽然脑子灵光一闪。 “如果大皇子手里没有蔷薇山,那么一切不就等于没有发生吗?” “如果蔷薇山的花全被毁了,那么市场上的花就是一个确定的定量,每一朵花都会变得稀有,必会大涨!” 想到这里,她忽然心中砰砰跳,她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这种可能性太过不可思议,连她都不敢相信。 因为没有人会拿蔷薇山这座金山去赌,除了那个她最敬重的那个人,那个给予她新生的人。 “蔷薇山?” “蔷薇山!” “蔷薇山就是主战场!” 想到这里,她倒吸了一口凉气,脑子也一片空白。 第233章 群蚁噬象(一) 镰仓七年十一月二十三日巳时,陷阵营吉田勇一路疾驰,到达了蔷薇山外围。 原定的时间是午时,已经算是极快的赶路速度了,但是陷阵营的速度还是让军师麻布刮目相看了。 自古以来都有兵贵神速的佳语,但长途奔袭本身就是苦差事,最为考验兵士的意志和执行力。 而陷阵营本就是精锐,午时到达蔷薇山已算是极限操作,而之所以巳时到达,是因为目标是蔷薇山。 蔷薇山布满四季蔷薇,而四季蔷薇现在太过贵重了,贵重到即使身处陷阵营的军士们都满眼渴望的地步。 这哪里是奔赴战场呢?这根本就是奔赴金山啊!到达蔷薇山后,摘几朵花就可以退役养老了,何必辛苦卖命呢?陷阵营的许多人其实都抱了这样的心思。 奔赴金山,即使会跑死,也要到达啊,这种渴望足以给人提供一种强大的意志。这要比曹操曾经的望梅止渴策略要强的多,曹操的梅子是假的,但四季蔷薇是真的,金山也是真的。 这是一种强大的确定性。 世人最喜确定性,在如此强大的确定性下,人当会付出一切,包括生命! 所以陷阵营在巳时就到达了。 吉田勇提早就给军师麻布发了信息,预估了巳时到达,所以军师麻布才制定了巳时总攻的策略。 然而在军师麻布发布巳时总攻的命令之前,吉田勇就已经对蔷薇山发动了攻击。 虽然陷阵营的大部分人经过长途奔袭之后都很累,一个个气喘吁吁的,但是所有人都精神振奋,完全不用说鼓舞士气的话,一个个的都跃跃欲试的想要登上蔷薇山,摘几朵独属于自己的四季蔷薇。 吉田勇在了解到守蔷薇山的只有山中里美手下的私军登山军一万人时,他没有过多思考就莽上去了。 吉田勇就是这样,陷阵营也是这样,这群人说不好听点是莽夫,说好听点叫万夫不当之勇。 这恰恰是陷阵营的军魂,狭路相逢勇者胜,擅于苦战和攻坚战是这支精锐的特色。 为了怕蔷薇山的四季蔷薇受到损伤,他们甚至没有施展远程遁术轰炸,而是直接冲锋要与登山军肉搏。 登山军的统领名叫真一,自安云花贵这个局开始,他就一直奉命坚守蔷薇山。 吉田勇以为真一会带着登山军死守,然而却没想到,只是短暂接触之后,登山军就逃离了蔷薇山。 说是望风而逃都不为过。 吉田勇以为登山军也是如山中家旁系的那些杂牌军一样,也就没有多在意,他大声的嘲笑着登山军的无能,然后就开始享受这次的胜利果实:这一山的四季蔷薇。 陷阵营这些人嗷嗷叫的在蔷薇山上采摘四季蔷薇。 哪里还有阵型可言,哪里还有精锐的样子。 他们在庞大的蔷薇山上分散开,落入花丛中,低头采花嬉戏,笑声回荡花丛,仿若从未如此畅快过。 采花间隙,吉田勇还不忘给军师麻布报告拿下蔷薇山的好消息。 “儿郎们,差不多得了,这些花啊,我们还要献给大皇子呢,哈哈……”吉田勇手握一捧花,举起,高声长啸:“喔哦……爽!” …… 另一边,营帐中经过犹豫的军师麻布,刚发布巳时总攻的命令,命令才刚刚下达,只是瞬间,他就收到吉田勇收到的战报。 这只是巧合,但是于军师麻布而言,却是讶异非常。 虽然他预设吉田勇会轻易的占领蔷薇山,但是貌似也太过顺利了一些。 他略一思索大概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应当是吉田勇这厮先斩后奏,在命令未下达前率先进攻了。 他很无语,吉田勇就是这样的,所以相对的他更喜欢俊太一些,但吉田勇也确实是猛将,这是很矛盾的心态。 吉田勇也很得大皇子的喜欢,他只是一个军师,并不能将其怎么样,除非他真的犯了大错。同样的,斩将军的新井一直不回消息,这种临阵抗命的事情也是时有发生,但好在最后都是赢了。 他曾经旁敲侧击的和大皇子说过此类事情,大皇子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来敷衍他,其实麻布自己心里明白,大皇子是不想他染指军队过深。 先登,陷阵,斩将,夺旗,这八个字是军人最高的荣誉,大皇子以这八字来命名军队,一方面代表了他战无不胜的野心,一方面也代表了这四军是他的心尖尖,是他用来对付幕府的尖端力量。他不允许除他之外的任何人,对这四军染指太深。 正沉默思索间,不多时,麻布便听到安云城大阵被破的消息,心情瞬间好了些。 同时,夺旗营俊太发来消息,他已经攻下了卧龙山,正在打扫战场。 一切仿佛都在按计划进行,一切都很顺利。 但是又仿佛太过顺利了。 眼看胜利就在眼前,但是麻布总有一些不好的预感。 “难道是我多想了?” “但愿吧,我想山中里美已经是黔驴技穷了。” 想到此处,军师麻布立刻喊道:“传令兵何在?” “属下在。” “传我令,命令情报部的明智调动安云城内所有的探子散布蔷薇山已经被攻下的消息。” 这是军师麻布早已设定好的计划,先让安云城内乱起来,这叫乱其心。然后在派人纵火刺杀,这叫乱其身,这些都算是顺势而为之。 这是麻布的攻城节奏,一直以来攻城都是这么打的,已经形成了思维惯性,一种习惯,顺手就做了,反而不用过多思考。 当然按麻布的推测,只要占领了蔷薇山,那么山中家嫡系对旁系的压制将会大减,旁系大部分人的资金都投入在四季蔷薇的生意里面,这是山中家嫡系和旁系利益最深的纽带,一但这个纽带断裂,有人定会狗急跳墙。 安云城必乱。 安云城必乱不是推测,在麻布这里已经算是一个既定的事实。 他望着沙盘,实在想不到山中里美还有任何翻盘的可能。 他现在就等着山中家最后的王牌出场,也就是山中家的幻卫出场,俊太的夺旗营就是为他们准备的。 …… 辰时末,山中里美和奈良樱落在逃亡。 虽然这是两人计划好的逃亡,但是逃亡就是逃亡,虽然策略上说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但是运行的时候置于死地才是最直观的感受。 几千人形成一个单列纵队顺着山谷而下,穿过稀疏的森林,来到一条不算宽阔的小路上。 这一路都是山中里美在指挥,这几千人都是她的嫡系,可以做到令行禁止,机动性也不错,但斩将军依然追的很紧。 传言说只要被新井盯上,神仙也跑不掉。这传言并非空穴来风,斩将军的寻踪追击的本领十分强大。 但山中里美有自己的情报小队,这些人不间断的开着心转身之术附身于周身万物,以至于天空上的鸟儿,大地上的动物,虫子,以及一切的山川草木都可以变成她的眼线。这些都是她的眼睛,她是开着全景地图在和新井周旋。 奈良樱落对逃亡的方向不管不问,他坐在颠簸的担架上,手中摊开地图,不停的计算着,同时一个个命令开始下达。 “传令黄金军的光谷,快速急行军,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在午时前赶往蔷薇山。” “传令登山军的真一,若遇到大皇子的军队,不做抵抗,撤至蔷薇山的外围,伺机而动。” “传令外城骑兵统领山中阳大,带着他的疾风队,在蔷薇山外围待命。” …… 时间过的很快,不多时,山中里美来到奈良樱落身旁,低声道:“夫君,巳时了。” “虽然没有完全准备好,但也是时候开始了。”奈良樱落望着地图,叹了口气,计划中的群蚁噬象的策略开始了。 他用平淡的语调飞快的下达命令。 “传令,登山军真一向着蔷薇山的敌军冲锋,肉搏。不用管花,只管杀人,死战至午时。” “传令山中阳大,疾风队对着蔷薇山发动冲锋,以骑兵冲锋肉搏,马踏蔷薇,死战至午时。” 一万登山军和一万疾风队,是山中里美手中少有的能野战的队伍,此时梭哈了,目标是大皇子手中四大精锐之一的陷阵营。 战法是最残忍的白刃战,刀刀见血的肉搏战。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平掉陷阵营的遁术优势。 第234章 午时已到 镰仓七年十一月二十三日巳时中段,在吉田勇带着陷阵营占领蔷薇山后最快乐的时候,在他们在花丛中迷乱的时候,一万登山军退而复返又杀了回来。 当听到手下报告登山军杀回来时,吉田勇先是一愣,然后冷笑一声,“这么想死,兄弟们,送他们一程。” 陷阵营嚣张惯了,从未将任何其他的军队放在眼里,当然陷阵营也确实有这样的资本。 在蔷薇山打仗和在蔷薇山外打仗是不一样的。 因为蔷薇山上有四季蔷薇,所以要尽可能的避免施展威力强大的远程遁术,所以即使打起来的时候也应该是小心翼翼的,毕竟在吉田勇的认知里,人命是没有花值钱的。 所以理所当然的,吉田勇下达了一个命令:“不要用远程遁术攻击,不要用大范围的遁术攻击,杀人没关系,弄坏了花花草草可就不美了。” 他这样想着,以为守护蔷薇山的登山军统领也应该有此默契。 然而他想错了。 登山军守护蔷薇山已久,对于四季蔷薇所代表价值的震撼已经接近习以为常,加上奈良樱落明确了可以弄坏花花草草,所以会更无所顾忌一些。 而陷阵营的大部分军士,虽然单兵实力上要远胜于登山军,但是初见满山四季蔷薇时的兴奋和震撼是和登山军当初是一样的,都是凡人,被影响心智是很正常的事情。 真正决定一个人是否强大的本质其实不是武力的高低,而是认知。所以即使陷阵营的单兵能力很强,吉田勇也是一个出色的指挥官,也还是会被四季蔷薇所影响,反而应有的实力发挥不出来。 于是两方一对比,在战斗意志上,陷阵营反而落了下风。 仓促应对之下,陷阵营反而被打懵了。 但也只是落入下风而已,陷阵营调整的很快,毕竟百战精锐,没那么容易崩溃。 待稳住阵型之后,陷阵营的反扑尤其凶猛,在他们认知里,他们怎能被这样的杂牌军打倒呢,这对整个陷阵营来说都是耻辱,所以见辱而勇,反扑的尤其凶。 近身肉搏之下,比的是剑技以及对于遁术距离和施法时间的极致把握。这一点,登山军很明显是差陷阵营许多的。 近身肉搏只是拉平了远程遁术火力的差距,但是单兵的差距依然在,于是从战斗开始的那一刻就是苦战。 只是从心理上,登山军不用顾忌四季蔷薇,只顾搏命,要胜陷阵营一筹,仅此而已。 于是鲜血肆意飞溅,染红了四季蔷薇。四季蔷薇的每一次摇曳,就死许多人。四季蔷薇的花瓣在飞舞,根茎跟着泥土乱飞,双方慌忙的对攻间踩坏的花朵不计其数,被遁术炸飞的花不计其数,特别是火遁,一点燃就是一大片花丛。 可笑的是,当花丛被点燃时,救火的是陷阵营的人。 虽然陷阵营的人极力救助,但是毁坏的花越来越多。因为近距离的遁术穿透力极强,误伤友军的情况比比皆是,连人都难以保存,更何况花呢。于是陷阵营打的更加克制。 打着打着,发现登山军的人开始肆无忌惮的释放大范围的忍术,多为s级忍术,这些忍术只是瞬间就吞噬了几百朵花,这让陷阵营的人目瞪口呆。 这是在干嘛啊?这难道不是在燃烧财产吗?这些是花,也是钱啊! 吉田勇见对手如此不讲武德,一时间愤怒异常,于是下令一部分人阻击登山军,一部分是尽力采花,不然如果蔷薇山上的花全毁了,那么他占领此处就变的毫无意义。 因为蔷薇山既不是战略要地,也不是什么险隘关口,如果刨除了四季蔷薇的因素,这座荒山毫无意义。 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行动的。 “这些人都疯了吧。”吉田勇吐槽道。 吉田勇从未想过一个问题,这座蔷薇山从来都不属于陷阵营,原先守护蔷薇山的应该是山中家的军队,现在情况反而逆转了过来,不想蔷薇山毁掉的反而是吉田勇了。 这叫什么呢?这叫作茧自缚。这一战,吉田勇打的也特别憋屈,反而有种束手束脚的感觉。吉田勇何时打过这样郁闷的仗,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就在他刚下这样的命令的时候,他听到了大地在震动,一队骑兵,从他们的后方朝着他们冲锋而来。 “这么玩是吧。”吉田勇被气笑了,“儿郎们,动作快点,分出一部分人阻击来人,我们先采花,待会再收拾他们。” 即使被前后夹击,吉田勇依然不慌,这种阵仗对于吉田勇来说也不算什么,曾经被十倍的敌人围攻,也能照样取得胜利。这才区区两万人而已。虽然陷阵营只有一万人。 战斗很快就陷入白热化,即使陷阵营分神他顾,即使两万人打一万人,也没占到什么优势,反而是势均力敌。而且随着陷阵营且战且退,他们聚拢到一起,反而战斗力和战斗意志越来越强。 在蔷薇山上发生如此遭遇战的时候,吉田勇抱着自己的私心并没有第一时间报告给麻布。毕竟在吉田勇的认知里,这些杂牌军对陷阵营造不成什么威胁。 而奈良樱落则是每时每刻都在接收着蔷薇山的战报,他在微操战场局势。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转眼快到午时。 此时正处逃亡途中的奈良樱落对山中里美无奈道:“看来登山军和疾风队也只能给陷阵营增加压力而已,还是占尽天时地利的情况下,战损比依然没有达到预期。” “本来就是熬鹰,现在才刚开始呢,刚刚的消息,光谷已经快到了。”山中里美面无表情道。 至此,原先计划中的消耗战才真正开始。山中里美至今都对奈良樱落选蔷薇山为主战场的魄力惊叹不已。这一手真的是掀翻棋盘,不玩了,完全放弃了对手预估最大弱点,并且反过来反攻对手,需要的是极大的勇气与魄力。 “令光谷先围住蔷薇山,暂且休整,待疾风队与登山军撤下来后,全力攻击敌人。”山中里美下了命令。 “加起来五万人,还不够啊。”奈良樱落望着地图皱眉道。 “你不会想吃掉陷阵营吧?那得增兵。”山中里美肯定的说。 因为从陷阵营打过的战役分析,这支队伍苦战的能力相当强悍,五万人是吃不下的。而且蔷薇山离安云城并不远,一旦这边战事焦灼,大皇子的攻城部队一定会调兵增援,所以山中里美理所当然的觉得这不现实。 “你不会真的想……这风险太大了。”山中里美讶异的感叹。 “我觉得机会很大。”奈良樱落眼中有光芒在闪烁。 “兵力不够。”山中里美并没有反驳他,略一思索再次摇头。 “够了,虽然都是一些杂兵,但是胜在够多,一群蚂蚁也能够咬死大象。更何况我们还有天兵天将相助。”奈良樱落望着天空呢喃道。 “他们追上来了。”山中里美想细问,但是因为斩将军逼近,她不得不收敛心神指挥队伍来与敌军周旋。 …… 另一边,光谷带着三万人经过长时间的急行军之后,终于到达了蔷薇山下。 “原地休整。”光谷拿着水壶喝了好大一口水。他是真的被累到了,从来没有这么累过。 他带的这三万人本来就不算什么精锐,大多都是周防城破后的残兵败将,打了几场小胜利之后,才稍微有了些气势,现如今连续的急行军,大部分都累趴了。 “兄弟们,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我们留下断后的一万人,已经全部牺牲。” “因为他们的牺牲,我们才有了正面面对敌军精锐的机会,前方就是蔷薇山,我们的友军已经和敌军打起来了。” “如果这一战,我们不能打的漂亮一点,那么死去的一万兄弟将毫无意义。” “周防城破的时候,我们输了,我们像狗一样被撵的四处逃窜。” “那场仗我们输的莫名其妙,前面部队逃亡,后面的跟着跑,踩踏死了多少人啊,我不服啊。我想和他们的精锐正面干一场,看看到底谁是英雄,谁是狗熊。就算是死,我也是服气。” 光谷说的义愤填膺,但是他环顾一周,只有极少数的人血气翻涌想干一场,大多数听说对手是陷阵营的人都有点犹豫,其实还是怂,被打的没了脾气。 没办法,杂牌军就是杂牌军,长时间急行军士气没蹦就已经算不错了。这么累的情况下让他们搏命有点不现实。 那么只能换一种激励方式了。 “兄弟们,这次我们不用以少打多,我们是人数多的一方,我们的人数将是几倍于敌人,甚至十倍于敌人,如果这还打不赢,我们还打什么仗,不如回家种地。” “前面是蔷薇山,满山都是蔷薇花,这花多少钱,我想各位都清楚,只要能赢,这些花都是我们的。” “只需要打这一仗,胜过当十年兵!” “一仗顶十年!” “只要这一仗赢了,大家就不用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了,不用在过刀头舔血的生活了。” 眼看所有人都眼冒热切,光谷趁热打铁,高高伸出手指:“只需要一仗,只需要这这一仗,顶十年功。” “一仗顶十年!” “一仗顶十年!” 黄金军们高呼起来,刚开始还有点声音不齐,很快就是山呼海啸般的声音。 见差不多了,光谷打出了一个静音的手势。 “闲话少续。” 光谷估摸着时间,大喝道:“午时已到。” 第235章 群蚁噬象(二) 镰仓七年十一月二十三日午时,蔷薇山。 中医理论中午时走心经,而心为君主之官,心主喜,所以午时在一天中尤其重要,也决定了安云保卫战谁能笑到最后。 吉田勇虽然腹背受敌,以一万打两万,不占地利,又分心他顾,但依然游刃有余的抗住了前后的两波进攻。 他手下中最精锐的人基本都在采花,因为四季蔷薇的特殊性不能用卷轴封藏,所以陷阵营的大部分人或用麻布包裹,或用木盒,或用铁盒等器皿来存放四季蔷薇。他们将花背在身后,然后用查克拉施展防御护盾,一边护着花一边与疾风队与登山军战斗。 对吉田勇来说,只要拿到更多的花,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大皇子,都有益无害。在分心他顾的时候,肯定会有牺牲,但都是值得的。 还是那句话,人命没有花命贵重。 这句话说起来很讽刺,但就是吉田勇的认知,而且是当下大多数人的认知。 即使是登山军和疾风队的人毁坏了花,心中都会冒出可惜难过的表情,这些人在战斗时或有意无意也会摘花藏在自己身上。虽然奈良樱落和山中里美命令他们可以不在意花,但另一方面来说,也决定了没有人会查他们的帐,只要贪墨了花,军功什么的反而没那么重要了。 这是大多数人的想法。当然若性命不保,这些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混战一直从巳时打到午时。 陷阵营边打边退,能够拉扯的距离越来越短,能够完成采摘的四季蔷薇越来越少,在吉田勇准备强势反攻的时候,他忽然发现疾风队和登山军开始撤退了,并且是有序的撤退。 吉田勇静静的看着,并未阻拦,他以为这些杂牌军怕了,然而待疾风队和登山军走的远了,他才发现远处密密麻麻的军队朝着这边聚拢过来。 “哼,车轮战是吧。”吉田勇气笑了。 陷阵营也是长途急行军而来,没有休息,强行占领的蔷薇山,在分心救花的同时又苦战一个时辰,用屁股想都知道现在陷阵营的大多数人都很累,这个时候敌方来了援军,吉田勇的心情当然不好。 看着黄金军围拢而来,吉田勇则指挥队伍开始转移,转移到有花的地方,继续采花。 他完全没有将黄金军放在眼里。 此时他满脑子都是四季蔷薇,对于打仗反而不那么上心。 但是两军接触的一瞬间,还在漫不经心低头采花的吉田勇瞬间就抬起了头。 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这支军队和刚刚登山军和疾风队完全不一样。 这支军队竟有豁出性命也要拉对手陪葬的勇气。 战斗只是一开始他就感觉到了。 他感觉到了一股悍不畏死的气势。 这种气势应该是陷阵营的军魂才是,怎会出现在这些人身上? 怎么回事? 这支队伍怎么一出现就要找他们搏命? 他看到了什么?他看到这支队伍四五个人合力攻击陷阵营的个体,即使用三四个人的生命为代价也要拉陷阵营的一个陪葬? 这些人是疯了吗? 一个月月例才多少钱,至于如此搏命吗? 他不知道眼前的军队是什么番号,看到黄金军打出的桂花旗,还以为是对方的精锐,当下又是一愣。 吉田勇不知道黄金军是将此战当做他们军旅生涯的最后一战来打的,若是死了领巨高的抚恤金家人衣食无忧,若是能活下来也退休了,拿着钱安稳生活。 这一战对黄金军的大多数人来说是最后一舞。 既然是军旅生涯的最后一舞,那当然是极致的疯狂。 一股要拉陷阵营全体军人陪葬的气势。 疯狂的黄金军将刚刚从战场退下来的疾风队和登山军都看傻了。 登山军个个带伤,真一自觉刚刚的战斗,他们已经尽力了,虽只有短暂的不足一个时辰,但是也算是和精锐的陷阵营打的旗鼓相当,值得自傲了,也算是完成任务了,直到他看到黄金军的疯狂战法,忽然觉得他们刚刚的打法反而有种敷衍的羞愧。 疾风队的山中阳大也是一样的感受,他们是骑兵,刚刚冲阵的次数颇多,为的是分割战场,绞杀陷阵营。但是损失的马匹很多,陷阵营的战损却并不高。他自觉无奈,毕竟山地作战,不适合骑兵,也有自我安慰的成分。但是看到黄金军,他满脸都是问号,心说不至于这样吧。 为何会这样呢? 登山军和疾风队是山中里美组建的野战军,他们的战斗力应该不算差,但是为何刚刚压不住陷阵营?除了因为陷阵营本身不弱之外,登山军和疾风队并没有经历过真正的苦战,而且在知道对手是陷阵营之后,整个军队自上而下都显得谨慎的多,说白了就是心气弱,感觉矮对方一头。 说的再直白一点就是登山军和疾风队没有军魂。 而黄金军本是残兵败将,但是开战以来的战斗近乎都不轻松,他们其实已经经历过蜕变了,能蜕变成什么样子,陷阵营就是试金石。 蔷薇山没有战壕,不能躲避,近距离的遁术对射尤其残酷,穿透力极强,一个遁术对射可以射穿身后十几米的一切事物。残酷到一旦遁术打中敌人,运气好可以炸穿对面四五个人。当然这是在对手不防护的情况下的理想状况。不过即便是用查克拉防护了,是能防一发遁术,还是十发遁术呢?要知道军队攻击,动不动就是密集的遁术齐射,如雨一样,是挡不住的。 所以先前登山军和疾风队都打的比较克制,免得误伤了友军,密集的遁术攻击其实是没有的。陷阵营也有这样的默契,两方都倾向于小遁术的肉搏,虽然处处见血,但是远没有到残肢乱飞的地步。 但黄金军不同,他们太过疯狂,为了赢不顾一切。不管前方有没有自己人,反正先释放了遁术在说,威力尽可能的大,是极为疯狂的同归于尽打法。 所以吉田勇会懵! 所以登山军的真一会懵。 所以疾风队的山中阳大会懵。 来真的? 真的来真的。 吉田勇一直以来都以为他们陷阵营的人才会疯狂若此,没想到今日还能见到同类。 这么打,一下就点燃了包括吉田勇在内的陷阵营大多数人的凶性。 陷阵营的大多数人也不管花了,就这么疯狂的遁术对射。 一瞬间血液和残肢乱飞,染红了整个蔷薇山。 陷阵营的人身后背有四季蔷薇,他们被遁术攻击中的时候,身体会四分五裂,他们身后背着的花也会四分五裂。伴随着烟尘四起,血雨纷飞,花瓣如礼炮一样挥洒在空中。 一瞬间花瓣雨夹杂着血雨落在了整个蔷薇山上,若从远处看是一场血红的浪漫,而离近了看只能看到如地狱一般的惨烈场景。 整个战场彼此间都杀红了眼。 黄金军的战损比上去了。 陷阵营的战损比也上去了。 光谷并未入场,他默默的带着几千人在外围挖战壕。 他秉承的是山中里美交给他的打法,未思胜,先思退,打的就是持久战。 若是打不过陷阵营也要依靠有利的地形优势围死陷阵营。若是围不死陷阵营,也要缠死陷阵营。 真一和山中阳大过来打招呼,光谷这么擅于交际的人,此时也没了话,只是淡淡的说:“我只打一个时辰,你们尽快休息,下一个时辰是你们的。” “难道不是要驱赶陷阵营吗?”真一问。 “我以为只是要给陷阵营造成损失,打出士气。”山中阳大似是想到了什么,自言自语道。 “这里是主战场!”光谷没说别的,仅这一句话就让两人心中大震! 见这两人还抱有天真,光谷冷笑一声:“虽然大小姐还没具体的命令,但是两位最好有队伍拼光的准备,若我所料不错,大小姐和姑爷是想吃掉陷阵营!” “我们?”真一指了指自己:“就靠我们?” “这不可能!”山中阳大满脸不相信。 “两位动脑子想想,以一山的四季蔷薇为赌注,若是没有大的战果,怎么说的过去?”光谷用半分嘲笑半分诱导的语调说道:“不世之功就在眼前,望二位不要自误!” 真一和山中阳大,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两人都点头。 真一冷哼道:“待会我来主攻,你们给我辅攻。” 山中阳大面不怒声怒道:“黄金军都能舍生忘死,疾风队乃大小姐亲自组建的骑兵,自是不会落于人后。” 听二人如此说,光谷明面上未说什么,心底却松了口气。 这两人为何会这样说,光谷为何会觉得松了口气呢? 登山军自开战以来一直在守护蔷薇山,真一作为一个外姓人,被委以重任,说明山中里美很看好他。真一本人也是一个颇为稳重的人。他是山中里美的嫡系。 疾风队自开战以来的第一个任务是协防三山窄道,自山中康生被斥候军击败之后,疾风队就收到了山中里美的命令,不顾一切的撤退,保存实力。所以自开战以来,疾风队寸功未立。 疾风队的统领山中阳大和真一不同,他姓山中,而嫡系的山中男人已经不能成事,所以他是来自旁系。来自旁系的人,却能被山中里美重用,很显然他有被山中里美看重的地方。而山中阳大本人亦有傲气,他向来眼高于顶,看不上其他人。他也是山中里美的嫡系。 这两人当然知道所谓的黄金军是个什么玩意?只是周防城破后的残兵败将,此时再加上暴风军的残兵败将的混搭组成的队伍,算不得大小姐的嫡系,然而自开战以来却已立战功,而如今在蔷薇山死战的也是黄金军,在联想到刚刚光谷对他们的态度,这两人当然会觉得羞耻和愤怒。真一比较稳重,不会表现出来他对光谷的态度,但是山中阳大却是表露了他自己的情绪。山中阳大的傲甚至都甩在光谷脸上了,但是光谷却是如释重负的感觉。 光谷无疑也是一个优秀的指挥官,他比加藤厉害的地方在于他的贼,他比加藤更会说话。这和两人的出身有关,加藤是山贼出身,他如果像光谷一样的性格,他出不了头,也当不了暴风军的老大。加藤是一步步靠着自己打上去的,而光谷是混上去的,一步步磨上去的,甚他曾经是周防城的嫡系部队,可见这个人混关系的能力。 光谷其实根本不知道奈良樱落的策略,也不知道奈良樱落要吃掉陷阵营,他是故意夸大说的,因为光谷是第一次看到一个小小的蔷薇山就投入了五万兵力,所以撒谎说这里是主战场。他希望登山军和疾风队能够真正出力。只有这两支队伍真正出力了,他的黄金军才不至于损失的太惨,他也不想把黄金军给拼没了。 只是他没想到他故意夸大的事实就是真相。蔷薇山真的就是主战场,奈良樱落真的想吃掉陷阵营,为此即使蔷薇山上这三支队伍拼光了也在所不惜。 光谷撒完谎其实还有点慌的,他怕此战后被算账。只是连他都没想到,就在三人达成一致共识的时候,他们三人同时收到了一条命令。 “令登山军,疾风队,黄金军以车轮战的方式死死拖住陷阵营,吾将调大量的后勤以及援兵赶来,务必歼敌于此处,扬我桂花旗之威!” 第236章 群蚁噬象(三) 镰仓七年十一月二十三日午时,周防城城主府会客厅。 大皇子宴请了军师麻布,作为麻布近些日子指挥辛苦的恩典。饭后,麻布就当下的战争形式做了简单的汇报。 大皇子醒湖一边喝着茶,一边用带着半分调侃半分嗔怪的语气问道:“昨日,我说过,我要在安云城用早膳,现在已经吃了午饭了,而我还在这里。军师啊,你作何解释啊。” 大皇子明明可以一看见麻布的时候就兴师问罪,偏偏他要在宴请麻布之后问他,用无怒无怨的语气问,何也?先施恩将其吊起来,然后再问罪,这亦是先赏后罚之道。赏其辛苦,罚其失职,让人挑不出毛病的同时,反而让旁观者觉得喜怒无常猜不透心思的感觉。猜不透之处在于,为何上一秒还在赏我,为何下一秒要问罪呢,觉得毫无逻辑可言,但其实只要深谙权术,这一点不但非常符合逻辑,而且是很正常的手段。 什么手段,操控人心的手段! 君不可与下属过于亲近,所以要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为了保持这个距离,所以什么都要算的清清楚楚,赏罚分明。这就是古语有言的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之意。 但是无理的君王却学了个四不像,以为只要喜怒无常便好,只要让臣下猜不透心思就好,以公行私仇,以公行私欲,以为得意,以为聪明,实乃大谬! 这其实和捞女吊男人的手法有异曲同工之处,要处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才好。对越是聪明越是不好掌控的人才越是要如此。 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军师麻布是一个聪明人,他怎么会不知道大皇子用的什么手段呢,但还是配合的表演出诚惶诚恐的样子,他连忙单膝跪地,将姿态放的足够的低,汇报道:“安云城大阵已破,破城只是时间问题。安云城的守军是挡不住斥候军和先登军的。” 见大皇子醒湖点头,军师麻布又道:“俊太已经率领夺旗营将卧龙山的敌人全歼,正原地休整。” 大皇子此时才笑起来,好心的将麻布拉起,又是好一番安慰,仿佛刚刚的都是玩笑话,只是随口反问道:“山中里美为何要将这支队伍长途奔袭后直插卧龙山呢?她想干什么?” “未知。”麻布摇头,“所以让俊太带着夺旗营去就是为了求稳,我怕就怕山中里美狗急跳墙用幻卫直冲我们的中军,对您不利!” 大皇子点头,拍拍麻布的肩膀:“你有心了。”“还有其他的消息吗?” “吉田勇那厮已经占领了蔷薇山,目前都在按计划进行,一切顺利。”军师麻布顺势就说出了这个消息。 “好。”大皇子一拍桌子,他难掩兴奋的心情,大笑出声:“哈哈哈……” “山中家那些人应当是很惊讶,很无奈,很着急吧,吉田勇立了大功啊。只要将蔷薇山或抵押或贩卖,我们就不会缺经费了。”大皇子高兴的说。 见大皇子高兴,军师麻布又问道:“粮草方面?” “水月一族在运了,不要着急。”大皇子敷衍道。 “可是……” “别可是,已经通过了山中一族水军的防线,不出意外应该很快就能到达周防城。如果现在缺粮的话就找出云城和石见城的人要。”大皇子此时心情好,还贴心的给予了麻布解决方法。 末了,他还贴心的问麻布,“上次让你找他们要粮,他们难道没给吗?” “给是给了,不过杯水车薪,完全不够。”说到这里,麻布叹了口气:“自古以来官家找世家献粮都是一样的难,谁不会哭穷呢,真要抄他们家反而容易失人心,逼急了……” “逼急了,怎么样?难道他们还敢造反不成?不行就来硬的,直接踹开他们的粮仓,自己搬。如果他们有不满,让他们来找我。”大皇子说的很霸气。 麻布还想再说,看大皇子有点不耐烦,他就住口了。他觉得大皇子把这件事想的简单了。这些大家族又不是平民,抢了还不敢反抗,他们一定会搞事的。要是真的缺粮很了,他倒也不会直接去抢,这太损大皇子的威名了,也太野蛮了,他会以大皇子的名义打欠条。 两者虽然结果一样,但性质不一样,纵兵抢粮是霸道又不好听,但是给了借条就算是借,不算抢,这可差别大了。这就像是嫖娼不付钱,就不算嫖一样的无理。这就叫结果已经达成,但是过程还未完成。 总结起来可以说是结果既遂,过程未遂。用这种策略可以解决很多无理的问题,乃为缓兵之计也。说白了就是粮食已经在手,但是抢粮的事实过程却并未形成,只有我不还了才算是抢,我没说不还,怎么算是抢呢? 当然借钱还钱本来就是一种十分扯皮的过程,平民之间尚且如此,更何况贵族与贵族之间呢? 先不说战后他们敢不敢来找大皇子要这批粮的问题,只要打下了安云城,一切都好说。 时间即是过程,也是生命! “还有一事,新井一直不回消息,为了确保后面的战事顺利,他的斩将军是不可缺少的王牌,望大皇子命令他回信。”麻布无奈道。 “这个家伙。”大皇子略显好笑,略显纵容的说道:“我会给他发消息的,他无法无天惯了,不过他是有分寸的,一般不回消息的情况是他已经发现了猎物。只是不知道这猎物是大是小了。” “唉。”麻布叹了口气,无奈而苦涩的笑。因大皇子一直将新井的斩将军当奇兵来用,所以也纵容新井外出之后军令不受的行为。虽然新井因此屡立战功,但是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 麻布对此虽有微词,但又不好说什么。 “战事如此顺利,别唉声叹气的了。”大皇子本想安慰一下麻布,此时一个传令兵却在门外报告有军情汇报。 “进来。”大皇子无所谓宣进来。 “刚刚陷阵营来报,他在蔷薇山遭遇了敌军的围攻。” “多少人。”大皇子问。 “有几万人。” “这点人,吉田勇足以应付。”大皇子一边笑一边对麻布道:“和计划中预想的一样,他们急了,竟然敢以卵击石了。” 麻布这人比较谨慎,又问道:“可知是什么军队吗?” “并未有所传。” “军师是否多虑了。”见麻布蹙眉,大皇子笑问道。 “吉田勇那厮最好面子,不是遇到麻烦,他才不会主动报告,区区几万人应不至于此,事有蹊跷。”麻布解释道。 说着,他就借着军务繁忙,回了中军,他觉得是山中里美应招了。他要回去看沙盘。 在途中,他就严命道:“让吉田勇那厮报告敌军多少人,以及敌军的番号。” 很快,吉田勇就发回消息:“敌军是登山军和疾风队,以及一支不知名的军队,统共不过五万人。” 听到这样的军情,麻布气色稍缓,想了想,又自嘲的笑了;“倒是我把事情想复杂了,这区区五万人不可能对陷阵营有任何威胁,山中里美这一手还是调虎离山之计吧,借着围攻陷阵营想把我攻城的军队调一部分出去,从而减轻陷阵营的压力。这也只是雕虫小技罢了。” “吉田勇这厮忽然一反常态,难道是为了邀功?” “这也可以理解,毕竟蔷薇山不是别处。” 想到蔷薇山,他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这一点不怪麻布不聪明,是因为蔷薇山四季蔷薇的金钱属性会天然的迷惑人的判断。毕竟谁也想不到,有人会拿这么大的代价去赌一场胜负难料的结局。 所以此时的麻布依然看不到沙盘上对手有任何的反攻之处,所以也看不到任何的翻盘点。之前对手长途奔袭五丈原的操作,他看起来觉得疑惑,以为对手有什么诡计,事后发现没有,反而有种白白送死的感觉。这一点虽然令麻布疑惑,但其实也给他下了一个心矛。 这个心矛就是对手也没有他想的那么聪明。当他觉得有不对劲,疑神疑鬼的时候,五丈原的案例就会让他停止思考,这就是奈良樱落所说的让自己看起来蠢一点。 恰如此时,麻布望着沙盘的心理活动。 “只是,山中里美好像也没有这么弱吧?”麻布嘀咕。 “到底哪里不对,总感觉怪怪的?” “迄今为止,打到如今这番模样,山中家却并未组织起来一场大规模的反攻,到底是等什么?难道说幕府守护都是如此之弱,如此名不副实吗?” 麻布很聪明,他在心中一连发出三个疑问句,但是因为先前五丈原的案例,他没有细想,觉得对手也就是这样了。 麻布想着想着咳嗽起来,他捂着嘴,望着沙盘思考着可能的变化,易地而处,他实在想不到对手有任何的翻盘点。 “看来一切都要结束了。” 麻布开始了自己的幻想。 而幻想是有毒的。 相比于之前的战争,打败山中家的战略意义高于一切。因为山中家是幕府守护,只要打败了山中家,就会让天下人知道,幕府守护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强。大皇子的义军将会更加壮大,大业或可成。 在麻布的幻想中打败山中家是极其重要的一步。战略意义要大于实际意义。 幻想中胜利可能出现的场景,大皇子的笑容,吉田勇放肆的大笑,论功行赏时大家肆意痛饮的畅快,这些幻想的画面不由自主的钻入麻布的脑海里,让他沉醉。 他知道如今还不能这么想,但是他忍不住。他终究只是一个凡人,是个人,虽然可以表现的不那么得意忘形,但是心里还是会忍不住幻想。特别对于一个擅长思考的聪明人来说,尤其如此。因为心藏神,思考的时候就是神在乱跑的过程,伴随着的也是气血的消耗。如果气血消耗的过多,身体会虚弱,身体一虚弱,心就控制不住神,人就会本能的胡思乱想,甚至失眠多梦。 麻布很聪明,但是从来没有人告诉他幻想是有毒的,更不知幻想牢笼为何物。 幻想的毒虽不致命,但它会化作牢笼困住你的身心,让你动弹不得。甚至中毒深者,还会献出自己的生命灵魂乃至一切,甚至为了敌人去死这种事情都会发生。这并不意外。 当一个指挥官在战事还未结束时就已经开始幻想战后的胜利果实时,那无疑是极其危险的。 第237章 群蚁噬象(四) 转眼到了未时,未时是下午一点到三点,走的是小肠经。 小肠与心脏互相表里,它是如此的重要,以至于会有人说小肠是人的第二个心脏。 人的心脏将热量导入小肠,小肠将食物的残渣进行二次蒸腾,再由脾分化运送,所以说它有化物的作用。如果小肠的热不够就会出现腹胀,腹泻,便溏等。对男人来说尤其如此,如果小肠的热不够,肾的热就会不够,那么就会寡人有疾,立不起来,乃为命门火衰。也就是所谓的肾阳不足。肾阳不足,膀胱固尿的能力就差,接着腰膝酸软,手脚冰冷就来了。肾阳不足,肾水日寒,就不能上润于心,心会燥,心肾之路不通,就会失眠。心肾一出毛病,会连带传染其他脏腑,会接连出现很多问题,而其病机在肾,再其根在小肠。当然肾水不足,心液也会燥,多是纵欲之结果。 说来可笑,人一生都在追求确定性,但人体本身其实就是一个不确定性的表达。人的五脏六腑,乃至阴阳二气,血液,无时无刻都处在运动中,是一种在运动中保持平衡的稳态。因为这种不确定性,所以人非常的脆弱,很容易就生病,但凡五脏六腑有一个失衡了,人整个就会失衡。 这种平衡描述起来就像是一个天平。一般的天平只有两端,两个托盘,而人体内部的天平有五个,是心肝脾肺肾,五个托盘。五个托盘的天平要平衡起来并非易事,但若要失衡却很简单。 无论是外感还是内伤,很容易就会让脏腑受病。一开始救起来也并不难,在某个托盘不稳的时候,眼看要失衡,赶紧加个砝码,或减个砝码,补一下,泄一下,都是可以的。若是一开始没守住,后面失衡的势能形成的时候,救起来就尤其的麻烦。因为你不是只救一开始失衡的那一个脏腑,而是要五脏兼顾,因为一个失衡,时间久了,带起的势能会影响其他托盘,治起来就很容易手忙脚乱。 这种平衡结构其实也适用于战争,若在某一个点造成了失衡,也会连累到全局,而蔷薇山就是整个局势失衡的开始。 从午时到未时,也才过了一个时辰而已,于蔷薇山上的战争来说,已经不足以用惨烈来形容了。 如果正常情况下,登山军,疾风队,黄金军,遇到陷阵营也只有跑的份,即使三军合力也不是陷阵营一合之敌,更不要说什么战损比了。 陷阵营在没有什么战损的情况下就能击溃这三支队伍。 这三支队伍唯一能赢的机会就是近距离肉搏,没有了远程遁术优势,没有了掩体,即使陷阵营的人单体实力强,但也有限,毕竟血肉之躯,几个人合力在乱战中足以应付。 只是正常情况下三军根本冲不到陷阵营的面前。 蔷薇山给了三军千载难逢的机会。 一开始登山军、疾风队与陷阵营的战斗,虽惨但不够烈,陷阵营的战损在几百人,受伤千人而已,这是在陷阵营分心他用又勉强抵抗的情况下造成的战果。 而午时到未时这段时间,黄金军以命搏杀的烈让陷阵营的战损瞬间就上来了。战损一开始大概是三比一,随时间推移慢慢变成了五比一。 在战斗意志上黄金军是不如陷阵营的,所以在一鼓作气之后,理所当然的士气衰竭,难以支撑,在加上黄金军本来就是疲惫之师,就靠着一股气在打。虽然陷阵营也是疲惫之师,但是疲惫之师亦有不同。 这一个时辰,黄金军损失了一万人,陷阵营损失了两千多人。陷阵营死去的这两千人大多都是黄金军一开始以命搏命拿下的,后面陷阵营站稳脚跟,战损比就下来了。 一个临时组成的杂牌军能与精锐打成这样足以自傲了,但还远不够。因为两军一旦处于相搏阶段,要么赢下去,但一旦松气,生了后撤之心,那么就是噩梦。 想在相持的战场上,如此近距离搏杀的情况下撤退,无异于痴人说梦,不留下点什么,想退出去,完全不可能。事实上,在光谷拉着真一和山中阳大下水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到了这一点。 这一场仗不能退,一旦退了,陷阵营的远程遁术优势会瞬间恢复,那么黄金军休想在陷阵营的遁术优势距离下完整撤退,而黄金军一旦打光了,他光谷又算是什么东西? 真一和山中阳大是大小姐山中里美的嫡系,他们是有退路的,但是光谷没有。所以一向圆滑的光谷,在此战中打出了别人难以理解的硬气。因为退就没有了未来,而拼一把,说不定能造就不世之功。 其实三军中疾风队是最可能撤出去保存实力的,因为疾风队是骑兵,想跑想退比其他两军容易多了,但是山中阳大这个人心高气傲,一被激就容易上头,所以在未时开始时,他就自愿的承担了主攻的任务。 真一这人比较内秀,在山中阳大的疾风队正在准备重新进入战场的时候,他才慢悠悠的问光谷:“你是不是提前得到了消息,看来大小姐很看好你啊,你,有没有什么内部消息?” “什么内部消息?”光谷不是故意装傻,他是真不知道。 “我们的援军?” 援军?光谷知道个屁,但见山中阳大的疾风队给马换装备,他才故意转移话题,问其缘故。原来疾风队的马既不是速马也不是耐力比较好的矮脚马,而是体型健壮的安达马。 安达马各项素质都比较均衡,尤其能负重。光谷在看到疾风队的士兵给马套上忍具的时候,才惊呼出声:“竟然是重装骑兵!” “就是重装骑兵啊。”真一望着山中阳大的方向叹了口气,露出苦笑。 别人不知道山中阳大为何平日里眼高于顶,只以为他这个人心浮气躁,谁能知道山中阳大是真的有此本钱呢。 真一是少数几个知道疾风队真正实力的人。 山中阳大平日里看不起这又看不起那,就是因为他拥有一支武装到牙齿的重装骑兵啊,这才是他一直自傲的本钱。 平日里的疾风队是轻骑兵,看起来更像是用来监视与分割战场之用的。所以无论是山中家内部,以及敌军都没有人在意这一万轻骑兵。现在已经不是古早的时候了,一万轻骑兵没什么用。但若是一万重骑兵,那么足以影响战场的局势了。 田山一族的武藏兵团就是一支轻骑兵和重骑兵混搭的队伍,他们有专属的战术和装备,以至于突防能力天下第一。 山中里美为了打造这支能够野战的重装骑兵可谓耗费心力和财力,光是这些马匹的忍具就特别的难搞,更何况山中家本就不是以骑兵起家的,一切都要从头来过,而且还要瞒过大多数人,做起来十分的难。 所以山中阳大才会主动要求要打主攻,他藏了这么久,也想真正的和陷阵营碰一碰。知道这里是主战场,那么他也不用藏了。 原本在吉田勇看来,黄金军退却,疾风队主攻的换防时间是攻击的绝佳时刻,只是当看到武装到牙齿的重骑兵的时候,他放弃了强突的想法。因为他忽然发现对方不是杂牌军,而是山中家真正的精锐,那么就要碰一碰了。 因为虽然面对重骑兵陷阵营没有了远程遁术的优势,但对手在山地作战也没有了骑兵的天然优势。这就显得相对公平。吉田勇反而热血沸腾,他就是这么一个好战的人。说的好听点叫勇,说的不好听就是愣头青。 疾风队和陷阵营战了起来,战斗更加惨烈了。 …… 未时的山中里美和奈良樱落还是在逃亡。 山中里美和新井兜圈子,好不容易喘口气,军队才休整下来吃点东西。 山中里美拿了一盒精致的糕点递给奈良樱落。 奈良樱落有些惊奇的看着盒子里的糕点,愣了一下,然后拿起了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一直在遥控指挥的两人实在是饿了。 奈良樱落连吃了好几个,然后喝了点凉水,润了润嗓子,对山中里美道:“刚刚的消息,光谷的黄金军以损失一万人的代价耗掉了陷阵营两千人。” “黄金军有这样的战力吗?”山中里美有些意外。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黄金军之后已经打不出这样的战绩了,如果兵力足够,黄金军其实可以撤下来了,经历过这次洗礼,整个黄金军都会蜕变的,可惜啊,没有多余的兵力了。”奈良樱落非常无奈的说。 “黄金军派出去时是四万人,以一万人的代价迷惑对手,现在又损失了一万人,近半的损耗,如果再失去一万人的话,黄金军会崩溃的。加上他们本来就是长途奔袭,再损失五千人就是极限了,这样的黄金军已经没有余力了。”山中里美对局势看的比较清楚,现如今的黄金军其实留在蔷薇山已经没有什么用了,黄金军已经残了,再打下去容易崩。 因为山中里美本来就对黄金军没有什么期待,所以她的建议还是将黄金军撤下来。 “听光谷说,疾风队是一支重骑兵,你觉得疾风队对上重骑兵的战损几何?”奈良樱落好奇的问。 “难讲。”山中里美摇了摇头,“原先准备这支队伍是为了对付旁系的铁壁军的,重骑兵的形要比实更重要,主要是起威慑作用,因为根本打不起来。这支重骑兵也从来未实战过,而且还是在地形不是很好的山地作战……” 说到这里,山中里美叹了口气:“我有预感,我的家底要拼光了。” 见奈良樱落诧异的眼神看过来,山中里美又苦笑道:“安云城的守城四军刚刚给我发信求援,他们要撑不住了。在你我拿命拖住斩将军,在你以一山四季蔷薇拖住陷阵营的情况下,他们依然说撑不住,看来,以往我对他们的期待太高了。” “他们毕竟没有真正经历过大规模战争,都是新军,虽然平日里多有训练,但是身处真正的血腥如地狱的战场,这样的表现是很正常的。先登军和斥候军毕竟是百战精锐,大阵一失,徒然面对百倍压力,是人都会不适应的。” “就怕他们顶不住啊。”说到这里,山中里美又反问奈良樱落:“你的援军呢,你的天兵天将呢?” “我需要一个契机,胜负手就在今夜。”奈良樱落望着天空,喃喃道。 第238章 论虚空援军 镰仓七年十一月二十三日午时,安云城,勤务楼。 距离巳时西门和南门的求援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在这一个时辰中,山中结衣什么都没做,就那么枯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流动的遁术火光一言不发。 虽口头答应会有援军,但是这一个时辰她并未支援西门和南门,这两门这一个时辰不断的派人来催援军,她都亲切接见,答应援军会马上到,但是一直不发援军。 这就像是一场约会,男友已经到了,女友未到,发消息问什么时候到,女友回复都是马上,然后一等就是一个时辰。虽然这一个时辰内,男友会着急,脾气不好的甚至还会暗骂,但多半不会离开。 原理是一样的。 说到未到,其实亦是一种幻想的毒。 只要不断给西门和南门输出援军马上会到的幻想,那么他们就不会轻易有后撤之心,即使再难,联想到援军马上会到,也会顶住。这就像是等女友的男友也不会走一样,因为男的会联想女友虽会迟到,但一定会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来见自己,虽多等一会,等女友到了说不定就能亲亲抱抱举高高了。有这种幻想在脑子里,就像是快要吃到胡萝卜的驴,非轻易不会停下脚步。 因为有这种幻想的毒,所以西门和南门硬生生的顶住了一个时辰。 这就是山中结衣的虚空援军之计,也可以叫缓兵之计。 援军有没有,有,马上就来,不过是虚空的。 答应的很爽快,态度也很好,但是一问就是马上,不管过多久,一问都是马上来。这虚空援军之计虽然很无耻,但是还算有用。 虽无耻,但有用。 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安云城的守城四军是桂花旗下最精锐的部队,如果这四军顶不住,那么安云城也不要守了。 为什么他们会求援,因为大阵一失,他们短时间内一下适应不了先登军和斥候军的攻击节奏,整个阵型和防守节奏大乱,所以才会来求援军。 他们是来求援军的吗?其实不是,求的其实是一个心理安慰。 既然是来求个定心丸的,那么给他们就是了。 事实证明,他们确实顶住了。 因为他们顶住了,所以来求援的人不像一开始那么急切了,来的节奏也越来越慢,现在已经不频繁了。 有人会问,既然是虚空援军,本来就不存在,一开始就告诉他们没有援军,说不定能生出破釜沉舟的勇气,那造成的结果不也一样吗? 有这种想法的人自以为聪明,破釜沉舟?历史上破釜沉舟能成的有几人?能提出这种想法的人,一定是不了解人性的。 破釜沉舟这个词语出自史记项羽本纪,是司马迁那个逗比以为项羽能赢的原因,其实他搞错了顺序。不是因为破釜沉舟才赢的,而是因为必须赢才破釜沉舟的。 这两句话看起来一样,但是其实不一样,底层的逻辑就不一样。一种是被逼绝路才去赢,一种为了赢把自己逼到绝路。一种是没有选择,一种是有选择的情况下让自己没有选择。 一个军队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从逻辑上来说应当会奋起反抗,但其实实际情况,军队中大部分人的脑子里只会想两个字:投降! 一个军队在有选择的情况下,强行把自己逼到绝路,那是一种决心,一种必胜的决心,亦是一种对自身实力以及一往无前的信心。 这怎么能一样呢? 说的更直白一点,很多人以为是破釜沉舟才给了人勇气,其实不是,是破釜沉舟后能够干掉敌军后的奖励才让人有勇气,是他们相信的东西才让人有勇气,而从来不是恐惧! 恐惧只会让人胆怯,而信心才能转变成勇气。 而信心来自哪里呢?很抱歉,来自幻想,是一种毒! 这种毒能毁人,亦能给人信心,关键看怎么用。 究其本质,人类能组成一个组织或群体,靠的就是幻想的毒,毒越深越稳定。 说到这里,可能还有人不理解。那么就举例说明。 就如抽烟来说,你告诉那人说抽烟有害健康,会造成多么恐怖的后果,他一定会静静的听着,然后说太可怕了,先抽一口压压惊。恐惧会让他付出戒烟的行动吗?不会,就算会,他戒烟的意志也是不坚定的。 再拿减肥这件事来说,肥胖者总会带来各种各样的身体问题,他们不知道吗?他们知道,他们恐惧,但很难付诸行动去减肥,即使付诸行动了,意志也不坚定。而大多数减肥者,他们能坚持的理由,多半是为了利益。为了减肥后更好看,为了练出更好看的肌肉等各种理由。 他们可以不减肥,但是为了减肥,把自己逼到一个不得不做的份上,这和害怕长胖去减肥,害怕得病去减肥,这两种效率天生就不一样。这世上大部分人遇到恐惧的时候,他们的第一反应,本能反应,从来都是逃避。这是人性,它本身并不可耻。 再如学习这件事,老师或者父母总是会在你耳边说不学习以后怎么怎么样辛苦,不学习以后生活怎么怎么样困难,有用吗?只会东边耳朵进,西边耳朵出,恐惧并不会让你努力学习。相反,如果你本身学习不好,那么你的本能反应一定是逃避学习,甚至看到书就会犯困,看到作业就想撕掉。因为你在这件事上得不到奖励,得不到回馈,没有回馈你就没有学习的动力以及信心。 这就像是拉磨的驴子看不到胡萝卜,所以它的第一选择一定是停下来。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抽驴子,你抽一下,它动一下,效率低,打久了,驴子还会愤怒的朝你咆哮。 同样的,你明明可以躺着,做一些其他的娱乐活动,但是偏偏你要去学习,为什么?是娱乐活动不好玩,还是女人不好玩,书多枯燥啊,为什么要去读呢?一定是你可以从书中得到一些什么东西,这些东西让你快乐。因为快乐,所以学习,所以效率极高。 你被逼着去学习,强行制造各种障碍逼着你去学习,和你主动去学习,主动将自己逼到没有退路去学习,其结果肯定是不一样的。 恐惧从来不会给人真正的勇气,恐惧唯一的作用是控制。用恐惧控制他人,用恐惧的幻想操控他人为你所用,这其实是权术的一种。 能够给人勇气的恰恰是相信,相信自己这么做可以获得更好的结果,信越深,勇越甚! 当然这只是凡人所走的人道,人道走到极处乃为君道,君道是控制他人为你所用,是权术的演化。 如果有一天你能够看到天道,并以天道看破众多幻想牢笼,你将会比什么都稳,无论是勇气或者恐惧等一切情绪对你来说都是无用的石头,这些都不能撼动你分毫,这些只是工具,必会为你所用。你将会用无为之心行有为之事,因无为所以无所不为! 无为非无为,无为不是什么都不做,而是让你不要生嗔怪心,不要被情绪所控,不要被幻想所控,实为打开心门见到真正自己的钥匙。王阳明的心学,庄子的学说,杨朱的贵己,究其本质其实说的都是一个东西。自我一旦觉醒,成败已经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何也?因无为,则无畏,亦无惧! 但大多数人没办法做到这样,所以就有了被幻想捕获的基础,这亦是权谋存在的意义。 正如此刻山中结衣面对的四季蔷薇危局一般。 …… 镰仓七年十一月二十三日午时,当小茶莽撞的推开门报告说西门和南门的守住了时,山中结衣不动声色的长长的舒了口气。 她一边安慰小茶,一边平和的笑。小茶以为她是料事如神,但其实她怕的要死。 她怎么不怕呢?她怕守不住啊,如果连区区一个时辰都守不住,那么守安云城就像是一个笑话。 好在是守住了。 这个时候熏也进来了,她诉说了四季蔷薇跳水的消息。 山中结衣刚展开的笑容,又收了起来,她代替姐姐坐镇山中家,终于感受到了一个女子持家的艰难。有太多的事情让自己头痛了,城内安稳时她尚且吃力,更何况现在战火已经烧到了城内,她焉能安然啊。 早在巳时蔷薇山被攻占的时候,作为现如今山中家当家人的山中结衣怎么能不知道呢。 蔷薇山是如今山中家经营四季蔷薇生意的重要保证,这个山一失,对山中家的大多数人来说都是毁灭性的打击。即使是山中结衣在听到这个消息时脑袋也是嗡嗡的。 因为这个消息太过爆炸性,所以理所当然的第一时间封锁了这个消息。 你封锁是因为害怕,尔恐惧,必为敌所喜,所以敌人会故意散步这个消息。 山中结衣知道,但她阻止不了,甚至在旁系的那些人来问的时候,她只能保持沉默。 这个消息是不可能瞒得住的,蔷薇山一旦被占据,那么就等于山中家的经济命脉被人抓住了,就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喘不过气来。 因为山中家为了炒热四季蔷薇,已经在其上投了太多的钱,一旦四季蔷薇破价,山中家也将破产。 如果大皇子用一山的四季蔷薇来与山中家打价格战,打经济战,安云城都不用打,山中家自己就会崩溃。 这一点山中家的每一个人都清楚。 因为清楚,山中家大多数人在听说蔷薇山被攻占的第一时间都急了。 蔷薇山被攻占,无疑给山中家的所有人施展了恐惧的幻想,因为一旦山中家破产,山中家的大多数人将不再是真正的贵族了,光这一点就让大多数人恐惧。 恐惧是世上最能控制人的情绪,就看着个恐惧是被山中结衣利用,还是被敌人利用了。 若这恐惧被敌人利用从而施展幻想牢笼,那么山中家必乱。如果这个恐惧被山中结衣利用从而施展幻想牢笼,那么山中家将会空前团结。空前团结的山中家足以打一场战略决战,这是奈良樱落的策略。 关键在于山中结衣怎么做,这亦是对她的严峻考验。 第239章 夫妻同心(上) 对于四季蔷薇价格跳水的事情,山中结衣已经做了预案准备。她所能做的,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去托盘,她还是希望能用山中家强势的反应来止住市场的颓势。 只是当踩踏效应形成的时候,无论怎么去营造利好的消息,都难以止住颓势,四季蔷薇的价格已经一泻千里了。 毕竟事态不明的时候,大家的第一反应都是割肉跑路。 所以当熏推门进来时,一脸的疲态,待见到山中结衣饱含期待的问询目光时,她很无奈的摇了摇头。 山中结衣先前让熏来操盘四季蔷薇的事情,她的原意是想继续拉高四季蔷薇的价格来提高城内众人守城的信心,对此还制定了很多详细的计划,然而事与愿违,蔷薇山被攻占的消息,影响还是太大了。 她那还未实行的计划,还未开始就已经胎死腹中了。 “旁系那边……”熏欲言又止。 “唉……”山中结衣深深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夫君是不是真的料事如神,幸好在这件事发生的时候,堂哥在城内,不然,这样混乱的局势恐怕很难稳住。” 山中结衣口中的堂哥当然是指山中康生。 现在这种混乱的情况,山中康生在山中家,和他不在山中家,那情况是完全不一样的。因为山中康生在旁系的威望极高,毕竟他原先是当家主来培养的,即使现如今山中里美已经做大,但是山中康生在旁系的号召力依然无与伦比。 只要山中康生愿意站在他这一边,稳住局势就变得容易许多。 幸好山中康生用澪换回来了,幸好山中康生是站在她这一边的。从没有一刻,山中结衣觉得如此庆幸过。因为如此庆幸,反而觉得她夫君奈良樱落有点料事如神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很是惊奇。 她在发呆感受这股惊奇的情绪时,恰好,山中康生推门进来了。 山中结衣回过神,抬头扫了一眼堂哥宛如便秘的表情,她便知道是兴师问罪来了。 刚进门,山中康生便喋喋不休的说着:“我就知道,奈良樱落就是不怀好意,将一朵普通的花炒到天价,根本不是来带着山中家发财的,他是要让山中家破产吧。我现在严重怀疑,他,奈良樱落,就是大皇子的间谍!” 听到此话,熏的脸色顿时坏起来,她一点也不喜欢这位旁系的贵子,于她而言,奈良樱落是她佩服的人,是她最尊敬的领袖。领袖不可辱,当下就要争辩,“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 “你算什么东西……”山中康生的火气很大,他对奈良樱落一系的人都没什么好印象。更何况,熏昨日还公然的骂他一个男儿为何无种,虽有激将的成分,但该记仇还是会记仇,他怎么会给熏什么好脸色。 “奈良樱落是大小姐的夫君,是二小姐的夫君,如果他是间谍,是不是说明大小姐也是间谍,二小姐也是间谍呢?”说着,熏用讥讽的语调反问山中康生:“难道大小姐和二小姐也通敌?” “山中里美是山中里美,奈良樱落是奈良樱落,一个是天上的星辰,一个是地上的烂泥,两者怎可混为一谈。”山中康生嗤笑道。 “都住口吧。”山中结衣提高了声调,适时的出言打断了这一场注定无休止的争论,“不要说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情,问题已经发生了,解决才是紧要之事。” “谁制造的麻烦,谁来解决,难道奈良樱落此时还缩在哪个不知名的地方,当一个缩头乌龟吗?”山中康生的话尽是刀锋,他其实还是在置气。他虽这样说,但是旁系那些骚乱,已经被他强势压下去了,他来这看似兴师问罪,其实是想要点什么。他必须要点什么来对付随时可能起来的骚乱。 “谁都知道领袖和大小姐在外置身险地御敌,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熏强势反驳。 “好了,好了,别吵了,烦死了。”山中结衣烦躁的一拍桌子,“先动用城内所有的资源,务必要稳住四季蔷薇的价格。” “哪里还有钱?这就是个无底洞。”山中康生驳斥道。 “这笔钱从山中家嫡系的经费中出。”山中结衣心直口快的说道。 闻听此话,山中康生忽然就住口了,因为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半响,山中结衣才晃过神来,她终于是回过味来了,她这堂哥从进门开始的目标就是她。她的胸口起伏,有气却强压了下去,她意味深长的看向了她这堂哥,满脸的无奈。 她的压力太大,连反应也跟着慢了。 这个时候山中里美的情报系统派一个带着面具的忍者送来一封密件,是一个信封,用蜡封口,上面写着:吾妹亲启。 山中结衣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扫了一眼,微笑道:“这里有我们当下问题的解决手段,两位要不要看一看?” 山中康生快步上前,一把扯过来,只见上面这样写着:“蔷薇山有战事,四季蔷薇的价格下降,乃为常理,勿要逆势而为。其若降,便让其降到底,触底必反弹。他们抛货,你们也抛,等价格下降的差不多了,就开始反向收购。” 看完之后,他又看看信封上的字。然后嘀咕道:“这信封上的字迹确实是里美的字迹没错,但是这信里的字迹却不是,奇了怪了。” 熏此时伸头过来,看了一眼,脸上是没好气的表情;“这字迹很显然是领袖的。” “奈良樱落?”山中康生偏头过来,熏看到了一张生无可恋的脸。 熏本来是不想给山中康生什么好脸色的,奈何这一刻,她不知为何忽然想笑,于是就那么没有顾忌的咧嘴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山中康生皱眉问。 “你这人真奇怪,我高兴了笑一下,怎么不可以吗?” “你有什么高兴的事情?”山中康生咬着牙问。 “哦,我……哈哈哈哈……没忍住……不好意思。”熏本想一本正经的解释一下,但是还是没忍住大声笑起来。 见山中康生一副要杀人的样子,熏连忙偏过头去,强忍住不笑,然后点头说:“我觉得这个方法行。” “行什么行,这简直在拿山中家的命开玩笑,四季蔷薇如果真的崩到底,那么山中家就没有未来了。那个时候所有人都没有信心了,就算再抬价,谁会跟进,还反向收购,怎能如此儿戏!”山中康生说着将手中的信撕碎了,他气啊。但即使如此生气,那有着山中里美字迹的信封却没撕。 他将撕碎的信随手丢掉,宛如扔一个垃圾,扔完还不忘嘲讽道:“这世上再也没有比这更愚蠢的主意了。” 如果这事情放在前些日子,山中结衣只会冷眼旁观,因为她以前和山中康生一样看不上奈良樱落。但这些日子以来的她成长的太快了,她看到了以前不曾看到的东西,那些阳光下隐藏的东西,她看到了。虽然这纸条上写的方法看着很愚蠢,但是经历过换俘虏这件事之后,她还是愿意相信奈良樱落。 毕竟,这世上再也没有拿使者换俘虏这种蠢事还蠢的事情了,但还是成功了。 而换回来的这位,竟然在她的面前张口闭口骂救他出来的人愚蠢。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想到这里,她嘴角一扯:“确实挺搞笑的。” “我就说……”山中康生刚要附和,就听到了山中结衣随后的一句话:“就按我夫君说的办。” “???”山中康生收起笑容,回头审视山中结衣,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蠢货。 “你有更好的办法吗?”山中结衣反问。 见山中康生不说话,她又看向熏:“你呢?” 见熏摇头,山中结衣这才道:“我姐愿意相信他,我也愿意相信他,毕竟他也是我男人,不是吗?我亲爱的堂哥!” “如果山中家真的破产,我就和姐跟着他一起去要饭。”山中结衣说的很决绝,事实上砸盘可比护盘容易多了。如果砸盘真有奇效,她还是愿意赌一把,只是失败的代价太大。幸亏这个决定不是她下的,她没有那么大的魄力。 见山中康生很愤怒,她嘲讽道:“堂哥,你原先的算盘不就是在我逆势收购的时候,让你的那些长辈割肉先走嘛,虽然输了也不至于输的太惨。这样,那些长辈的花我现在依然收,快崩盘了,我也不想让各位长辈没了养老钱,综合算下来,他们其实也没亏多少,毕竟他们的花几乎没什么成本。” “你不能这样做?”山中康生恨恨道。 “堂哥,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见山中康生拂袖而走,山中结衣叹了口气,因为收购旁系那些人的花需要一笔庞大的资金。然而以她的权限没办法在嫡系内调动这么大的资金量。毕竟这是损嫡益旁。 她答应的这么爽快,其实还是想拖一拖。事缓则圆,事缓则圆嘛,她想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转机。当然,这其中也有气一气她这个堂哥的私心。 “其实二小姐也不用忧心,领袖为你准备了一笔钱,我原先不知道是何用意,以为是为花护价用的,现在看来,他是为你准备的。” 山中结衣讶异的看向熏,刚想说什么,小茶就带着新的战报进来了。 山中结衣打开战报,半响才惊的回过神来:“登山军,疾风队,和大皇子的陷阵营打起来了,地点在蔷薇山?” “这不是送死吗?这怎么可能打的过?”山中结衣嘀咕。 按道理来说,姐姐和奈良樱落都是聪明人,怎么可能犯这么明显的错误。蔷薇山是特殊地点,陷阵营又是大皇子的精锐,如果要抢回蔷薇山,只靠着两军的两万人能有什么用?为何如此仓促?难道姐姐与他因为蔷薇山丢失,也方寸大乱了吗? “怎么会这样?”山中结衣咽了口吐沫,她好像忽然预感到了失败,有点头晕目眩。 这样打焉有获胜希望?如果按此推理,砸盘抛货,算不算昏招频出,只是为了不至于输的太惨吗? 如果是这样,为什么要留一笔钱给我? 山中结衣想不通,她想不通。她为何想不通,因为她亦是局中人。山中里美和奈良樱落的战法就是为了让自己表现的蠢一点,从而让军师麻布上当。这样的决策为了保密性也未能与山中结衣通气,所以她有疑惑或者怀疑都是正常的。 如果不是因为先前交换俘虏的事情给山中结衣下了一个心矛,这个心矛让山中结衣有了一种明明是蠢事但却有奇效的感觉。因为这种感觉,所以她才对奈良樱落的解法深信不疑。 只是此时,看到战报,她还是怀疑了。 她的脑子很乱,脑子里很多线头,她理不出头绪。 她这段时间太累了,有太多的事情要处理了,睡不好,吃不好,每天压力都贼大,脑子里的思维停滞,让她更加的头晕目眩。 如果她能休息一下,或许会好很多。然而她没办法休息,她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决定。 她所做的决定,也关系着战争的走向,这也是这场安云守卫战对她最大的考验。 第240章 山中结衣和秀清 镰仓七年十一月二十三日未时,勤务楼。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就从午时到了未时,而过了这许久,山中结衣却依然在犹豫要不要给四季蔷薇的市场砸盘。 这个决定很难下,于她而言,她怕只需要点头,山中家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相比于血淋淋的战争,此刻的山中结衣第一次感受到了经济战对于人内心的煎熬。 因为不管怎么看,现如今砸盘都是显得那么愚蠢。 她开始时觉得这个策略或许可行不是觉得这个策略有什么高明之处,而是相信人多于相信事件本身。 信于人则制于人,尽管这个策略看起来愚蠢,但是如果施展的人不一样或许结果也不一样,这是她愿意相信并执行的原因。 这世上之事,被骗之人,多是如此,他们其实都很聪明,只是信错了人。 这世上之事,若从旁观角度看是很愚蠢的,但是就是有人上当受骗,他们不知道吗?不是,是因为他们已经被他人施展的幻想牢笼困住了。 同样的,山中结衣对姐姐山中里美有一种盲目的信任,对奈良樱落的算无遗策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惊叹。 山中结衣原先是愿意相信姐姐山中里美,因为姐姐一直都是她的榜样,但是坐在这个位置久了,她对权术了解的越深,对人性的感慨越深,反而对人没有那么信任了。这个不是特指她姐姐,而是任何人。连亲姐姐尚且如此,更何况没什么感情基础的奈良樱落呢? 她能这么想,其实说明她成长了,进步了。 在史书中常言多疑是一种病,仿佛得了这一种病就容易被敌人利用,说曹操就多疑,因为多疑吃了很多亏。好似多疑是一个缺点,其实不然,多疑是优点,但是多疑的同时,也要有决断力。若多疑而寡断,这多疑就不能叫多疑,而是叫犹豫,犹疑,这其实是对自身的一种极度不信任。人若是对自己都极度不信任,那么什么事都干不成。山中结衣反而不在此列,她是一个极为刚毅的女子。但即使是她,若多疑的深了,也会变成犹疑,更何况他人呢? 所以她的这种不信任并不足以让她改变主意,直到她听到了蔷薇山的战报才让她再次疑惑起来。因为以两万人想击溃大皇子手下的绝对精锐陷阵营,这怎么可能?这不是以卵击石吗?而且做出这个决定的人是她的姐姐和她一直觉得聪慧如妖的奈良樱落。 这种愚蠢的事情,怎么能做呢? 如果砸盘乃为愚蠢之一,可信。那么在蔷薇山以卵击石乃为愚蠢之二,焉可信乎? 然而这种不信一旦升起来,就很难压制下去。可是这种不信又不足以完全不信。 问题来了,可信不可尽信,不可信又不可全不信,矛盾心一生,犹豫一起,焦躁便来。 所以从午时到巳时这段时间的山中结衣异常的焦躁,她根本静不下心来思考,更是无法下决定。 为何她静不下心来? 因为战时统筹全局本不是她擅长,她压力大,情绪起伏大,加熬夜,必定肝气郁结而不舒,其必有两胁饱满之症。肝伤必定责之肾水,肾水不足必定口干舌燥,熬夜再耗,久之胁肝而上冲于脑称之为龙雷之火,龙雷之火上冲,必头晕头痛,就算轻症也是动则头眩。曹操得病多半是因此习惯太久太深而致的头风。 另饮食不规律,加多思,脾胃必伤。脾胃一伤,营养物质无法上下输送,脑子必定反应迟钝,怎可定心?熬夜多思,肾水无法上滋润于心,心火燃起,无法交济,必失眠,怎可静心? 身体上的神不定和心不定已成定局,加上疑心顿起而难决断本身产生了纠结,这种焦躁感一上来,必是方寸大乱! 如果此时有人能看到山中结衣的舌尖必定是红的很,因为她心火燃起来了。好在她性格是属于刚烈类型,不会太多恐惧,如果恐惧多了,其必定心中怦怦,心气大虚!人的心气虚了,就很难成事了。 所以是身体状况,性格以及当下的环境让她难以静心。 如果是凡人处此情景,极易颓然而致失败,便责之于命运,其乃可悲! 人的身体状况,环境状况,性格状况,以及遇事的处理方式,这些确定的东西组合起来,是可以推测出一个人的行为的。其可推测性,不是命运,而是一种惯性。这种惯性靠外力除非给以巨大的打击,不然是不会改变的,不改变就改不了他们口中的命运。 因为山中里美了解这些,所以她的权术中有一种手段,便是以此来推理整个人,看清一个人,并操控一个人。 然这种惯性若用内驱力来改,实际上反而相对来说容易一点,但痛苦却并不会减少。但若目标是脱胎换骨,有此幻想的毒,或可进行下去。只是大多数人不知道怎么做罢了,就算知道怎么做,也会因为贪欲导致的幻想牢笼太坚固,从而外显出意志不坚定而难以持续,于是迷茫以及困惑之心顿生。 若是常时遇到两难抉择之事,这种时刻其实不必急着下决定,拖一拖,多想一想,多休息休息,事情自己就会给出答案和解法。这叫事缓则圆。 然而现在是战时,是生死存亡时刻,哪里有什么时间给你思考,只是午时和未时这短短一个时辰,外面战事焦急,内里经济崩溃,当家人怎可犹豫呢? 一个时辰很长,一个时辰也很短,她最终还是下了决心。山中结衣是有决断力的。 然而最后让山中结衣下定决心的,不是思考,不是恐惧,而是脑子中一闪而逝的一句话,以及一个消息。 1、这一句话是山中结衣生气加嘲讽山中康生时说的豪言:“如果山中家真的破产,我就和姐跟着他一起去要饭。” 这一句豪言未必出自她的本心,可能是气急随口说的,但是包含了她的决心,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如此了。扪心自问,这个结果能否承受呢?山中结衣的答案是能。想通了这点,焦躁之心顿去大半。因为她忽然发现,就算被骗,她也心甘情愿,那么就没什么好后悔的了。 2、未时,她给姐姐发信再次确认是否要砸盘,姐姐不但给了肯定的答复,并来信说了最新战报,蔷薇山的战争依然在打,而且陷入焦灼! 两万打对面一万精锐,要么是袭扰,要么被灭,应该早就结束了,但是却依然在进行中,山中结衣不蠢,她看到了不寻常之处。 于是,她坚定了她的决心,传令不在给四季蔷薇托盘,山中家开始以少到多的开始抛货,必要给所有人一种山中家要跑路的假象。因为她也看到了蔷薇山这场战争的不寻常之处,她看到了姐姐的决心。 …… 镰仓七年十一月二十三日未时,桂花一条街。 秀清在决定不出城之后,她就待在店铺里,透过半虚掩的门,看向外面行色匆匆的人。自从她在巳时推理出蔷薇山必有大战后,她更加坚定了她不出城的决心。 有时候相同的性格会导致做出类似的选择,秀清和山中结衣的性格很像,虽然她们出身不同,但是在当下这个时候做出决定时的豪气和决心却是类似的。 按道理来说,秀清的出身以及环境是培养不出她这种人的,但是世事无常,她过早的遇到了生命中的贵人:学堂老师千代秋和幻想导师奈良樱落。 出身底层只是幻想牢笼重,佛教术语说的是业力重,但是若是年纪小能轻易打破幻想牢笼提升认知,这种人其实是万里挑一的,只需要有人推他们一把,他们就会如大鹏一样,扶摇直上九万里。 秀清是幸运的,她的天赋和才华在这个乱世足以扶摇直上。只是她现在太过弱小了。不过出身底层又自视甚高是以后她的原罪,史学家说如果她能改正这些缺点,那么她的结局会不一样。但是如果改正了,她就不是她了。起码如今,这些原罪,恰恰是她斩断自身枷锁的利剑! 她一直在关注四季蔷薇的价格。因为她推理出了蔷薇山的战事,那么她就看清了整个局势。她在想是否要赌一把,如果她将店铺这些时日经营的银子全部投入到四季蔷薇中去,她就可以大赚一笔。她犹豫的点在于,这样做是否会违规。 如她预想的那样,四季蔷薇的价格开始了崩盘。 自山中家的认证处开始后,一级花一朵的价格大概在两千两银子左右浮动,最高时大概能蹦到三千两,但时间短暂,平常偶尔较长时间浮动最高是两千五百两银子,时间大概在半个时辰左右,然后又落回两千两。当然也有降的时候,落价最低在一千五百两左右。 二级花的价格一般在两百两左右一朵,和一级花的价格大概在十倍左右。 原先二级花不值钱,是山中家担保并与一级花挂钩的价值。因为一级花是极少的。现在山中家的担保出现了问题,那么二级花的价格率先就崩盘了。毕竟一级花相对保值,二级花就不一样了,二级花太多了。这和经济战中先崩次级市场是一样的道理。 如果战事波及大,山中家的信不足以支持整个认证体系,一级花也会崩的惨烈。 说白了,所谓的四季蔷薇,就是奈良樱落以斩神器的信仰转换,加上山中家作保,然后山中家拉拢各世家豪族统一发行的一种“类纸币”。纸币是一种信任担保体系的产物,奈良樱落也做了转换,也就是四季蔷薇评级制度,就是认证卷。它同样有一种属性,因为这种属性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想印多少就印多少,只要足够不要脸就行。当然不要脸之后,信任体系就会崩盘。当然大多数时候这个不要脸会在受众一定的可承受程度范围之内,不要脸一次后,再隔一段时间受众忘了疼之后再来一次,也就是所谓的经济危机。 二级花一开始是两百两银子,在蔷薇山被占领这个消息如风般肆虐整个安云城时,二级花先是小涨了一波,然后就开始大跌。几乎每一刻都在跌,转眼就跌到了一百五十两左右。 到此时,很多人还以为这是四季蔷薇的日常波动,并未当回事。因为这些人都是游动的炒花人,他们即使知道了消息,也难以短时间内做出反应,但是那些大家族的人反应可是很快的。 他们反应一快,快速出货,只是眨眼间二级花的价格就掉到了一百两左右。很多人恐慌犹豫的时候,价格还在掉。之后有反弹,是山中家在托价,价格基本稳定在一百两左右。 这个时候游动的炒花人也稳不住了,开始出货,山中家瞬间就顶不住了。 后来踩踏发生,二级花价格稳定在九十两,到了未时,九十两已经稳不住,在八十两左右往下探。 先前炒花发家的剑客晓在一百两左右出了三分之一的货,然后在八十两左右又出了一部分,但是他存货太多,根本不可能一下出掉,瞬间就慌了。 他六神无主下只能求助于令他发家的贵人,他的贵人还能是谁,只能是秀清。如果当初秀清不愿意帮他,他已经落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于是他推开了店铺虚掩的门,他怕秀清已经离开了安云城,好在秀清没有走。 在昏暗的房间里,秀清就着烛火在看着书,是那么沉静非常。 “有事?”秀清抬头扫了他一眼,就又继续看书了。 “求您救我,不然我就完了。”剑客晓没有玩虚的,就那么朝着秀清诚恳的跪下了。 在外面剑客晓是无数炒花人的偶像,是学习的榜样,外面流传有太多剑客发家的励志传说,可以说是一个大佬,有太多的人想认识他,想跟他后面发财了。但在这狭小又黑暗的屋子里,他却朝着一个弱小的少女下跪。 秀清挑眉看了他一眼,心情没有任何波动。她不太喜欢动不动就下跪的男人,一点也不喜欢。她更不喜欢高高在上的老爷风范,在剑客晓眼里下跪是豁出去尊严宣誓效忠的手段,但在秀清眼里,这是毫无骨气的狗才会去做的。而她秀清最不喜欢狗。 “别动不动就腿软,有事说事,你的行为在我眼里无用。”秀清如是说道。 “四季蔷薇崩盘了,我该怎么办。就在我来的这段时间里,已经快跌到七十两了,若是再跌,我会破产的。”这一刻的剑客晓眼里满是恐惧。 “你本来就什么都没有,哪怕是全输了,也只是变成了本来样子,有什么好怕的呢?”借着昏暗的烛火,她看到了他身上那华丽金饰的反光,甚至他的剑器上都镀金了,身上的玉石之器更是不计其数,下跪磕头的时候,叮叮当当的,于秀清听来,这声响甚是难听。 “我……”剑客晓一瞬间无言,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个井底之蛙,看到了外面的花花世界,自是不愿意再回井底,是不是?”秀清的脸上满是嘲讽的笑容。 “是。”剑客晓跪着,咬牙肯定的回答。 “我不想在成为一个小人物。”剑客晓再次肯定自己的理想,他已经出人头地了,谁会再想落到泥泞里。 “你想我怎么帮你?”秀清问。 “告诉我内幕消息,若您告诉我内幕消息,我愿意将赚的钱奉上一半。”剑客晓如是说道。 见秀清低头看书好似不为所动,剑客晓咬牙又道:“以后,以后我所赚的钱都有您的一半,哪怕你要我这条命,我也给您。” “我没有什么内幕消息。”秀清低头漫不经心的说。 听闻此话,剑客晓仿若死了一般,如一滩烂泥一样软到在地,他仿佛是看到了自己的命运,他注定要再次落入烂泥里。如果是这样,他宁愿自杀。 想到自杀,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升起的一刹那,秀清的下一句话又让他充满希望。 “我可以让你在此次大难中不破产,甚至可以大赚一笔。”秀清这样说道。 “您的条件呢?需要我做什么?”剑客晓激动的问道。 “我不要钱,帮你,也不想你什么回报。你这样的人的承诺,我向来是看不上的。”秀清脸上带着嘲讽的笑:“我帮你,只是觉得,你这样的人应该多活一段时间。” “我这人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我一诺千金,若以后您有需要,尽管吩咐。”在剑客晓心里,秀清就是他人生的贵人,是他的改命之人。这种大恩,有些人会忘,有些人会恩将仇报,但是剑客晓不会。 剑客晓说的话,秀清仿佛没有听到,她只是淡淡的说道:“四季蔷薇会涨,而且会大涨特涨,你不要轻举妄动,若低价时,你有闲钱,还能多收一些。” “这怎么可能?”剑客晓不信道。 “信不信由你,你自己的命运,你自己决断。”秀清继续低头看书,一副送客的姿态。 剑客晓懵懵懂懂的离开店铺,刚离开店铺的时候他心底忽然升起一股雄心壮志。那是一种他人糊涂,他清醒的感觉。在他眼里,秀清的话就是内幕消息。 然而刚出来,一盆冷水就浇在他的头上。 因为四季蔷薇的价格又下降了。而且是一降到底的那种。 刚刚因为山中家护盘所以定格在七十两,就算下降应该没那么快,但就是他来店铺这一会,已经变成四十两。 一瞬间,他感觉天都塌了。 整个桂花一条街都在传一个消息:山中家疯了,山中家在抛货,整个桂花一条街都是忙着抛货的商家,根本没有人要。 他的奴仆这个时候跑过来问他,“主人,怎么办,快抛货吧,再不抛,来不及了。” “别人体量小能跑掉,我体量大,而且外债多,就算全抛了,也是万劫不复之地。”说到此处,剑客晓回头看向秀清店铺的方向,“我其实没有什么选择对吧。” “不抛了,待四季蔷薇落入最低价时,逆向收购。”剑客晓只能如是说。他苦笑着呢喃:“不就是赌命嘛。赢了再富贵一次,输了赔命!” 剑客晓从来不是什么偶像,也从来没有什么励志传说,他从头至尾都是一个赌徒。 第241章 采花贼(一) 镰仓七年十一月二十三日申时,二级四季蔷薇从最高峰的两百五十多两跌到了三十两。 这场所谓的价格波动,从巳时开始,至申时也才过了区区七个小时,这短短的时间就让很多抱着发财梦的人从梦中醒来,这种感觉仿佛就是如从云端跌到谷底,粉身碎骨。 幻想牢笼一旦被打破,那种心如死灰的感觉非经历者所能描述。这种心如死灰的感觉是不是所谓的心死呢,是也不是。这种外力的打击看似击破了幻想牢笼,但是幻想的余毒还在,只要挺过去了,幻想牢笼反而更加的坚固。 何也?痛而未死者也! 那种心痒难耐的感觉,那种胸闷烦躁欲死的感觉,那种短暂的愉悦,种种的情绪都会像毒药一样让人上瘾。人的脑子里会产生一种执念,非要赢不可,输了要赢,赢要一直赢。这些力量的内驱力都是幻想。 幻想靠着如赌徒一样的疯狂去实现自己躺平的理想,但其实在这个局中大多数人所能获得的都是幻想。何为幻想,终是什么都没有。 他们打不破幻想,他们的脑子里每时每刻的念头都会往那里靠拢。 所以赌徒是不会回头的。 四季蔷薇越是跌,赌徒越疯狂。 这短短的七个小时,已经有很多的忍者和剑客破产了。有些心里承受能力弱的忍者和剑客选择了自杀。因为欠下的外债还一辈子可能都还不完。 但是如果这些外债是欠的山中家的贷款,那么还有的救。 此时山中家的骚操作来了,现如今飞熊军和狼牙军正在重建阶段,严重缺人,如果愿意加入这两个军队上战场,那么债务既往不咎,还能赚一笔。 于是很多赌徒变成了亡命徒,走上看似九死一生的战场。 提出这套想法的人是山中结衣,完成这套想法的人是山中康生,执行这套想法的人是山中伊织。 这很无耻其实。先贷款给人,然后操纵花的价格让人破产,然后以此要挟,让人家替你卖命,整个逻辑链条十分的清楚。 这套逻辑,专坑守信之人,因为不守信的人早就跑了。所以有时候品德高尚反而是弱点。弱点不在于品德本身好不好,而是别有用心之人会以此来做局坑害你。 所以在安云花贵衍生出的这套逻辑下,想当一个好人,你得比坏人聪明的多的多。 如果你想当一个好人,又看起来很天真,那么完蛋了,因为你的财产,你的能力,包括你的生命,迟早都是别人的。当初安云花贵局开始,旁系那些人就附带的施展了借款的局,整个逻辑其实坑的就是守信之人,也确实是这么设计的。只是这次四季蔷薇的崩盘是山中家的无奈之举,事情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掌控,因为奈良樱落在以更大的视角在操纵整个局势。 当然并不是说这个局下的普通忍者和剑客就没有活的滋润的,当然有! 从安云花贵这个局开始到现在,有一个活的滋润的很群体:采花贼! 采花贼这个职业很有意思,整个山中家对这个职业的态度都颇为暧昧,因为有他们的存在,认证卷才能推行下去。所以从来未对他们赶尽杀绝。 柳生剑六就是这么一个采花贼。 他原本是柳生家安插在安云城的谍报人员,没想到他没怎么用心干本职工作,反而干起了倒卖倒卖的活计。 何也?无他,太赚了! “一个月才几两月例?拿着一把破剑,连名剑都不是,拼什么命啊!”这句话可以说是柳生剑六的内心独白了。 他一直以来做的都是无本的买卖,他的脑子里的念头和大多数屯花的人不一样,其他人都是囤货企图一夜暴富,而他的脑子里想的都是哪里有花,得了花了,怎么快速变现,然后潇洒去。 哪怕不去潇洒,看着自己身上日益增长的银票,也是一种快乐不是? 他为何不囤货去卖呢?他是行走在黑暗中的人,若是洗白,不做大还好,做大了,瞬间就暴露了,整个桂花一条街太小了,你的货怎么来的,有心人很容易查到你,盯上你。 柳生剑六是一个既聪明又谨慎的人。 原先他一个人发财,但是现在他带着柳生剑五一起发财。 等了多日,今日城内终于是乱起来了。 他原本以为城内乱起来可以浑水摸鱼,盗取更多的花,然而却事与愿违,因为四季蔷薇的价格下降了。 他昨日盗取的四季蔷薇今天还没有出手,就面临着收益大幅缩水的局面。 于是柳生剑六和柳生剑五的脸色都变成了苦瓜脸。 按逻辑来说,他们两个的花都是抢的,也没有付出什么,虽然少赚,但也是赚啊,为何会不高兴呢? 因为他们虽然是抢的,看似没有成本,但是他们付出了脑力和体力,原本能稳稳的赚二百两左右一朵,现在三十两都没有人要了。 在强盗逻辑的推论下确实是这样的,只要没赚就是亏。至于这件事到底是不是正确正义,谁会管呢。起码柳生剑五这些天跟着柳生剑六这几天是发了。 柳生剑五这几天总是感叹天下间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生意了。 申时,他们二人坐在一栋被遁术炸了一半的小楼中,两人面对面坐着,一边吃着饭团,一边感慨当下的局势。 “山中家不会要完了吧。”柳生剑五望着手中的一捆四季蔷薇感叹着。他理所当然的下了这样的论断,因为明眼人都可以看出四季蔷薇的生意是山中家目前最大的生意,而山中家连这么大的生意都不要了,那可不就是要完了嘛。 “蔷薇山被占了,大皇子的军队现在攻城正凶猛,听说南门那边尤其惨烈,死了很多人。我估计今夜就要城破,现在四季蔷薇跌成这样,山中家怕是要跑路了吧。”柳生剑六无奈道。他不是无奈山中家要完了,而是无奈不能捞钱了。 “跑路估计不会跑路,他们估计是要拼了,你没看他们正在重组狼牙军和飞熊军嘛。”柳生剑五道。 “没有经过配合训练,能有什么用,只是乌合之众罢了,山中家唯一的希望就是幻卫。只是听说幻卫已经好多年都未曾出现了,那些人估计已经老死了吧。”柳生剑六道。 “幻卫啊,也曾是搅弄风云的劲旅啊,山中家立身之本啊,如今……唉,将军去世了,连御家人之魂田山重忠大人也去世了,一代新人换旧人。”柳生剑六忽然感慨道。 “现在幕府乱成了一锅粥,各守护各自为战,这样看,大皇子还真能达成所愿啊。占了蔷薇山有了钱,军队又不弱,希望很大啊。”柳生剑五眼中满是对大皇子的佩服,若不是身在柳生家,他都想跟着大皇子混一个从龙之功了。 两人聊的兴起,各自沉默了一会,柳生剑六忽然说道:“说这些作甚,趁乱搞些钱才是正理。” “怎么搞,花抢了也很难出手,你没发现现在抢花变得容易了吗?”柳生剑五说着,他看了下左右,见无人,低声道:“早知道,我们就不该将抢学堂的活让给剑四和剑二。” “我跟你说过的,抢学堂这件事有风险。”柳生剑六低声道。 “现在山中家都这样了,还能有什么风险,学堂里可是有大量的银子,那是银子不是花,完全不需要变现。”贪婪让柳生剑五的胆子大了起来。 “那里有那么的银子,怎么可能没有人觊觎,可是你看有人成功的劫过那个小学堂吗?”柳生剑六摇头道。 “可惜现在城里抽名额的铺子都关了,那些小孩都回了学堂,估计钱也带回去了。早知道我们应该趁着昨日和剑四和剑二出城的,说不定还能有所收获。”柳生剑五将手中的四季蔷薇用布轻轻包好,感叹着赚钱不易。 “说到这个,我听说,城内还有一个铺子没关,那个掌柜是一个名叫秀清的少女,说不定还有钱。”柳生剑六忽然道。 “这里可是城内,那么多军士巡逻,公然抢铺子,不太好吧。”柳生剑五皱眉。 “等天黑吧。”柳生剑六叹了口气,然后靠在屋子的角落,抱着剑开始假寐。 柳生剑五见此,也枕着剑器躺下来。采花贼嘛,都是昼伏夜出的。 或疑他们为何住在外面的残垣断壁里,而不是住在自己的居所?因为现在是城内将乱时,山中家肯定会对外来人员监视加重,而他们原来的屋子给了柳生剑三。 柳生剑三是一个武痴,他对钱没有兴趣,于柳生剑六而言,这个家伙实在是一个怪胎。 第242章 好消息、坏消息 镰仓七年十一月二十三日,申时。 申时是下午三点到五点,这个时辰走的是膀胱经。膀胱和肾相表里,肾为脏,膀胱为腑,肾为阴,膀胱为阳。膀胱具有司开合的生理特性,是水液汇聚之所,故称之为“津液之腑”、“州都之官”。膀胱赖其开合作用,以维持其贮尿和排尿的协调平衡。 膀胱对男人来说很重要,和肾一样重要。 因肾主恐,所以过恐则伤肾,伤肾则伤阴,因阴阳乃为平衡之稳态,所以伤阴即伤阳,伤肾则伤膀胱,所以太过害怕的人会大小便失禁!而纵欲之人则会尿频尿急尿不尽。 所以若要治之,多要阴中求阳,必以寒药为主其中藏以至阳之药。滋阴之药众多,而阳药可用之药少,微阳之保养用覆盆子,再阳为巴戟天、肉苁蓉、补骨脂,菟丝子等,再阳为肉桂,更阳为附子。 这些阳药手触之无热气,所以可以藏在一堆阴凉的药中,待服下之后才会产生热。而热就是阳,阴有阳制便不会乱。 热为阳,寒为阴。于战争中的人来说,常显焦躁与热切,阴于他们来说便是舒爽。所以但凡战争中多有烧杀抢掠之事,此为阴事,损阴德的事。也多有淫辱良家女子的事情发生,这些军士大多平日里不会这样,只有在战争中才会如此。何也?寻求阴,欲其阴也! 而蔷薇山这场乱战,于军师麻布来说看到都是阴,于陷阵营的吉田勇来说他看到的也是阴。他们看到的阴是财富,财富为水,水为阴也。 蔷薇山是四季蔷薇的产地,在这个时间段四季蔷薇就代表着海量的财富,所以蔷薇山是至阴。 谁能想到这至阴中藏着阳呢? 他们看不到这场不起眼的战争中隐藏的阳。 疾风队的山中阳大和登山军的真一顶多以为这阳如覆盆子,是微阳。这微阳如冬日里的暖阳,好像有用,但其实无用的很。 黄金军的光谷因为私心以为这阳是巴戟天,而巴戟天性平若想升阳,必要重用,所以光谷敢下死命,敢用同归的打法。光谷又猜测这阳是肉苁蓉,然肉苁蓉乃马精所化之物,马多粪,这东西吃多了也粪多,所以肉苁蓉滑肠,年轻人不可多服久服,所以光谷认为这一战不会久战,所以他首战即决战的风格来自此。然肉苁蓉有滑肠的毛病,只有老人可多服,因老人多肾水枯,大便干结,可借其滑肠也。光谷也感觉到了此战的变数,所以他敢大胆猜测此战的变数,认为此战此地是主战场,想拉另外两人入场。 所以光谷告诉山中阳大和真一这阳是补骨脂,因补骨脂太燥,容易上火,所以可用胡桃肉佐治,借其油润,所以他必须要疾风队和登山军的帮助。虽借药比喻,但其所以然者,与药性同理。 但其实他们都猜错了,这阳只有秀清和山中结衣猜到了准确,她们猜此战之阳为肉桂,肉桂为热阳,大辛大热,所以她们大概能看到此战的惨烈。 唯有奈良樱落和山中里美知道,这隐藏在至阴之中的乃为至阳,是附子,是猛药。 附子性大热,亦有大毒,此物多野生在至阴之地而生的至阳之草,能用而敢用者少。 谁能想到,在战争中,人这么焦躁与热切的时候,在至阴之中用这么至阳的策略呢? 敢用附子,便是寒邪重,必要搏杀,以热毒攻伐寒毒,又猛又烈! 所以到了申时,蔷薇山上的战斗已经可以用惨烈来形容了。 这短短的一个时辰光谷已经挖好了战壕了,这短短的一个时辰,山中阳大的疾风队已经损失近半,而陷阵营加上先前的战损,此时也是损失近半。 但疾风队这支重骑兵此时已经濒临崩溃,而陷阵营却是越战越勇。 看此情形,真一没有思考,直接带着登山军入场。 光谷此时却是皱起了眉头,他的黄金军已经残了,山中阳大的疾风队已经快要顶不住了,即使真一入场,也撑不了一个时辰,而陷阵营却越战越勇,这样下去必败。 因为处在蔷薇山这样的地界,这样的天时地利之下,他们才能与陷阵营打成这样,所以他们不能退,一退就会被远程遁术攻击,尸骨无存,而战下去却看不到希望,而援军至今却不见踪影。 这场仗该怎么打? 援军呢? 他不敢问。 如果时间在这样肆无忌惮的往下走,陷阵营会不会灭亡他不知道,但是光谷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死期。 …… 申时,周防城。 军师麻布正在望着沙盘,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虽然眼下安云城没有攻下来,但是形式的发展如他预料的一样,一切都在按预想的方向快速发展着。 安云城注定守不了多久,毕竟他还没发现斥候军和先登军攻不下的城。 安云城被打下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如果山中里美不出别的牌了,那么今晚攻入安云城就是确定的事情。 麻布觉得理应如此,也必须如此才是。 情报部门的明智早已潜入了安云城,现如今安云城的情报已经摆在了麻布的桌子上。 他随手拿起一份,如他所预料的一样,随着蔷薇山被攻占,山中家出现了乱象。 他嘴角挂着笑意,叹息一声,他觉得有点可惜。 他想啊,如果澪夫人此时还在山中家,那就妙极了,哪怕是她被关起来,甚至残疾了,只要她身上还有特使的身份,她就会成为一个妙棋。这个妙棋的作用就如一枚钉子一样落在山中家所有人的心里。按奈良樱落的说法叫施展幻想,给山中家所有人施展还有退路的幻想,只要投降就有退路的幻想。然麻布其实不懂方糖理论为何物,自是不知幻想为何用。然术之用法,殊途同归,他的逻辑很简单:人最怕没有选择,人只要有选择,就一定显现出妥协性和软弱性,日子过的越好的贵族也是如此。哪怕山中家那些别有用心之人不帮他,只要他们有犹豫之心就已经够了。因为在战争中,决策层的犹豫,那就是战机之所在! 只是,特使澪就那么堂而皇之的送了回来,这是让麻布始料未及之事。城内运筹帷幄这个事情的山中结衣反而让麻布摸不着头脑。他不信山中结衣有这样的力量,所以将其归之于山中里美的狡诈。 安云城内四季蔷薇的价格跳水,这也在麻布的算计之内。作为一个商业大城,作为四季蔷薇的这门生意的大本营,四季蔷薇的波动是要比什么都要有用的杀招,此乃最强大的攻心之术! 所以他先前命令明智不惜代价的散播蔷薇山被攻占的消息,哪怕为此暴露一些密探和谍报人员都无所谓。 效果显着! 安云城已经乱了! 他迫不及待打开了第二份情报,只见上面这样写着:安云城四季蔷薇崩盘,出乎预料,山中家在一开始试图托举价格不让四季蔷薇崩盘,但发现无用之后,却推了一把,山中家抛了海量的货,四季蔷薇的价格宛如瀑布,一泻千里!山中家完了! “嗯?”麻布见此情报一愣了下,心中暗想山中家是准备破罐子破摔了吗?所以准备割肉跑路了吗? “这么脆弱吗?” “不想着自救一下吗?” “看来是黔驴技穷了。” 他正要笑,忽然笑容僵在嘴角:“不对,如果四季蔷薇不值钱了,那么占领蔷薇山的意义在何处呢?” “山中家为何要如此做?” “想和我们同归于尽吗?” 麻布此时茫然了,他忽然摸不透此时山中家到底想干什么了?是破罐子破摔,还是同归于尽? 当然不管如何,只要能打下山中家,这些都是小问题。为何是小问题呢?因为信息具有滞后性,就算安云城内的四季蔷薇已经不值钱了,周边四季蔷薇的价值仍在。只要打下安云城,稍微运作一番,四季蔷薇的价格是可以稳住的,只是那是四季蔷薇的担保人不是山中家,而是大皇子了。更何况现如今品相好的一级四季蔷薇还有种逆市上扬的狠劲。 大皇子这边的人其实也不希望四季蔷薇真的崩盘,这是到嘴的肉,怎能无端飞走呢。 只要四季蔷薇价格下降的速度,比不上安云城城破的速度,一切都是小问题。 他正沉思着,忽然传来了两份急报,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来自一直没有消息的斩将军的新井,也不知道是不是大皇子联系他了,他终于不再桀骜不驯了,发来了消息,告知他此时的动向。 原来他发现了山中里美的踪迹,现如今一直在尾随山中里美追击,新井传来的消息中自信言说活捉山中里美只是时间问题,并标明了如今所在的位置,言明需要援军来完成合围。 坏消息来自陷阵营的吉田勇,吉田勇终于还是忍不住求援了。因为在蔷薇山这样的地方,同时保护刚到手的四季蔷薇的话,这仗根本没法打下去。 现在是军师麻布做决策的时候了。 他有以下两种选择。 1、将攻城的先锋军调一部分去支援陷阵营,毕竟他们不是攻城的主力,走了一部分,也无伤大雅。 2、将周围散落的先锋军组织起来以活捉山中里美为主要目的,同时攻城的先锋军调出来长途奔袭加入围剿山中里美的行列。 麻布的选择是第一种。 因为在他看来,斩将军的新井就像一条疯狗,既然已经咬住山中里美,那么轻易不会松嘴。哪怕跟丢了,只要知道她的大概方位,围剿的事也不是太难的事情。 而陷阵营那边吉田勇的突然求援却让他很是慎重,因为以陷阵营的实力不至于面对区区几万人就被打到求援的地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吉田勇的说辞是敌军疯了,不顾四季蔷薇的损失,也不想让他们从蔷薇山带走一朵花。 所以在麻布看来,这无疑是同归于尽的打法,而山中家已经狗急跳墙了。 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机会,将山中家的有生力量歼灭的机会。 然而这么大的事情,他不可能独自做决定,他报告给了大皇子。 而大皇子的选择是第二种,他要调动可以调动的兵力围攻山中里美,只要抓住山中里美,一切就结束了。 因为山中里美就是山中家的魂,山中里美一旦被抓,山中家将会毫无斗志。 甚至,大皇子还想调动夺旗营,然这个决定麻布死活不同意。夺旗营是保护中军,保护大皇子的,在敌方幻卫不出的情况下,轻易不能动。 “让明智在安云城内散布山中里美被抓的消息。”大皇子醒湖对麻布笑道:“哈,眼下这种形式,我都不知道我怎么输。” 无疑新井带来的消息让大皇子兴奋,他早就想活捉山中里美这个奇女子了,眼下找到机会怎会放弃,而且在不影响攻城的前提下。同时他还对散布假消息的计谋得意不已,以为这招攻心的高明。 大皇子错了吗?以麻布如今掌握的信息来说怎么都不算错,只是不够稳。他还是觉得他的选择更稳定一点,但是大皇子兴致来了,他也不好反驳。 然而以山中里美所谓的以身为饵,四面开花的战略来说,无疑算是成功了,虽然将自己置身于险境,但无疑也是将敌人给调动了。 “那么陷阵营?”麻布问道。 “吉田勇又不是没打过苦战,区区几万人就吓倒了?我看他是越活越回去了,告诉他对方如果没有十万人,就不要恬不知耻的来求援!”大皇子一边指点江山,一边大声传令:“给吉田勇发信,问问他,当初陷阵营创立的时候,我对他说了什么。” “是。”麻布点头。当初大皇子创立四大精锐,取的是军中不世四功的名字。大皇子当初对吉田勇说的无外乎八个字: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第243章 天命? 镰仓七年十一月二十三日,申时。 奈良樱落和山中里美带着几千人仍然在逃亡。 逃亡的速度在加快,山中里美下达的指令越来越多,忙的很。而奈良樱落坐在颠簸的担架上,神色却时常出神,显得呆的很,又闲得很。 忙里偷闲的山中里美问奈良樱落:“夫君,你派手下的奈良花酒带着两万人奔向蔷薇山,不是我打击你,这些人能有什么用,他们吃不掉陷阵营,你的天兵天将应该不是指这个吧。” 奈良樱落所发出的指令都要经过山中里美,她是知道的,只是她一直在与新井周旋,没时间与奈良樱落讨论。事实上,她并不觉得这种打法能够吃掉陷阵营,尽管她很相信他,但是她无疑不信他手下的那些人真能影响这场战争的局势。 她是独立的,自信的,她手中的棋还没下完,她知道他也是,她这么说只是好奇他的下一步棋的走法。因为只有知道他下一步棋的走法,她的棋才能走的更好。 “前方地形没有什么遮挡物,如果斩将军迫近,免不了要正面对敌,游动回旋的优势将会大幅降低,你明知如此,却还是往这边走,只能说明,这是你预定的地点。”奈良樱落并未直接回答她。他从担架上坐起来,然后盘膝,他呆滞的眼睛恢复神采,转头望着神色已经略显憔悴的山中里美。 他望着她笑。 很显然,他的夫人,一向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一向玩弄权谋的大小姐,即使心性坚韧,对于战争的艰辛还是明显低估的。她的压力显然要比他大的多。 山中里美也笑,只是这笑略显疲累。 她没想到他在指挥另一个战场的时候,还有心思关注她这边,是怕她阴沟里翻船,还是只是单纯的关心她呢? 她很直白的解释:“时间拖的越长,敌方的援军越多,所以在必要的时候,在必要的地方,必须要将后面这难缠的尾巴斩掉,最起码也要将他打疼。” 说到此处,她话锋一转:“我知道你再加两万人是不能吃掉陷阵营的,你也知道,但你还是这么做了,你有多少的把握?” “未必能吃掉,但可以打残。如果能吃掉,那是最好,足以改变很多东西。如果你还有多余的兵给我,那么将更加稳妥。”奈良樱落眉心微微皱起,望向远方。 山中里美叹了口气,他知道她早已无兵可用了。如果不是真的捉襟见肘,她和他作为这场战争的主帅何以以身犯险以牵制敌人呢?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啊,毕竟敌强我弱,而且兵力不足,唯一的优势就是后勤能够支持他们打持久战。她与他能做的只有拖垮对手,用各种手段拖垮对手。这是他们一开始就设置的战略,只是他在蔷薇山这一手棋却让她惊艳,她至今不愿相信他真的能吃掉陷阵营,哪怕此时陷阵营已经被围住,她也觉得要做到这一步是很难的事情。 多难呢,难到一向自信的很的他,现如今已经皱眉了。 “一个时辰前,你说你在等天兵天将,可是我思索良久,考虑诸多因素,感觉你可借之兵也算不得是什么天兵天将。”山中里美直言她的好奇心。他原先是让她猜的,只是她一路上都在分心他顾之下,实在是猜不出,也没有多少心思去猜。 “现如今已经是十二月末了,你感觉到真正的寒气了吗?”奈良樱落没有故作高深,直接表明了自己的答案。 听他如此说,她浑身一震,皱眉道:“你在赌运?赌天命在我们这边?” “如果这也算是天命的话,那么你我就是天命所归。”奈良樱落并未告诉山中里美他是以什么规律来预测天气的,反而给她下了一个心矛。如果事实证明了他的正确性,那么她的自信会成倍提升,这何尝不是一种有趣的策略呢。这可比解释其原因要有趣的多了。 山中里美并未接话,反而说起了她接下来的打算:“据探子来报,大皇子那边还有一支精锐未动,是夺旗营。夺旗营在卧龙山吃掉我们的饵之后就一直未曾真正出动,而是回援周防城。身后的斩将军已经跟了一些时间了,估摸着大皇子也发现了我们的踪迹了,应该会派援军过来支援斩将军。我有足够的自信对付斩将军,但是没有同时对付两只精锐的能力,所以有必要给大皇子上一点眼药。” “你要用疑兵之计?”奈良樱落直言道。 “不错。”山中里美的眼里满是赞赏,她与他现在越来越默契,只需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接下来的打算了。 “夺旗营既然回援,虽然够稳妥,但是也暴露了他们的恐惧与犹豫,你先前让光谷长途奔袭看似是送饵料,但也试探出了他们的弱点。他们太稳了,这是弱点。只需要派几骑幻卫在他们的防区外围出没,他们就会投鼠忌器,而不敢出动夺旗营。”山中里美侃侃而谈。 “万一他们出动夺旗营呢?要知道周防城可是靠海,就算你手下的精锐幻卫出现在周防城,大皇子也可以借海逃跑,并不能影响大局。”奈良樱落故作笑言。 “大皇子这人刚愎自用,又极为爱惜脸面,若无必要情况,他是不会退避以躲避我的锋芒,那是极为丢脸的事情,加上我是女流之辈,那就更屈辱了。”山中里美轻抚发丝,自信反问:“如果异地而处,你作为大皇子你会暂退吗?正常人都不会,甚至会很气愤的说……”说到此处,山中里美略显停顿,她学着大皇子的姿态,高昂头颅,气愤道:“山中里美,不过一介女流,我需避她锋芒?……是她要避我的锋芒!” “另外,大皇子很快会收到一个坏消息。如果天命真的在我们这边,那么就太好了。相较于此,比吃掉陷阵营还要让人振奋!” “只是天命怎能预测呢?”山中里美望着天空,既有惆怅又有希冀。 “很快,好消息会接踵而至的。”奈良樱落安慰道。 有些东西是天命,有些东西不是,然女子多爱幻想,即使聪慧自信如山中里美,在高压之下,身体状态下降的情况,依然很容易被幻想捕获,以至于相信天命之说。 幻想牢笼具有相当的利己性,她那么聪慧难道看不出吗?只是给自己找一个心理安慰罢了,毕竟这一战不只是决定她自身的命运,也决定着山中家的命运,她不能输。 因为不能输,所以怕输,所以赌上一切也要赢,所以相信有天命,相信天命站在她这一边,仅此而已。 奈良樱落对她施展的这小小的幻想牢笼,只是想让她生出更多的自信,仅此而已。 有的人会被幻想牢笼困住很久,甚至一生,但有的人只是短暂的走进去寻找前进的力量,很快就能打破牢笼走出来,而山中里美属于后者。 两人只是行军途中短暂的闲聊,说的有的没的,很快再次投入到各自的指挥中,而山中里美率领的这支孤军很快就行进到预定的地点。 而一直追在后面的斩将军新井在看到山中里美慌不择路的走到一个空旷地之后,理所当然的以为这是他的好机会,理所当然的加快了速度,在他看来斩将夺旗之功就在眼前了。 …… “给大皇子发报,给军师发报,我要活捉到山中里美了。”在目的还未达成的时候,他已经开始报喜了,可见他的性子就是好大喜功,当然如果他不是这样的性子他也当不了斩将军的主帅。 第244章 群蚁噬象(五) 镰仓七年十一月二十三日,申时末。 蔷薇山上的战事越发焦灼,陷阵营的勇猛超出了光谷的预料,当疾风队和登山军将其逼上绝境之后,他们爆发出了无与伦比的力量。 疾风队被打退了,而登山军被打残了。 而黄金军本来就是半残状态,光谷看不到希望,他已经可以想到今晚就是他的埋骨之时。 “援军呢?”真一满脸是血的大吼,他的儿郎们已经损失太多了,有太多人倒在他的面前了,那些都是他熟悉的面孔,所以一向沉稳的他此时已经绷不住了。 “这蔷薇山或许就是我的埋骨地,可惜是山地,不能发挥重装骑兵真正的魅力,可惜,可惜……”山中阳大一向张扬,此时却露出略显忧愁的脸色,他觉得不会有什么援军了,但能将陷阵营逼到如此境地,他也能自傲了。 山中阳大上马,招呼着真一,将外围的兵力再次聚拢,准备完成最后一次冲阵。 “你们快回来,依托战壕的优势,还能拉扯一段时间,不要有无畏的牺牲。有援军的,援军马上就来。”光谷高喊着,于他而言,他是相信有援军的,但是他发信很多次,都说援军马上到,但是援军到现在都没来。 “你相信吗?”山中阳大望着他苦笑,转头又看向真一。 真一刚刚还在嘶吼,此时却是沉默了。他不愿相信,他真的被抛弃了,被当做完成战略目标抛弃掉了。 真一有理由相信,这所谓的援军是安定军心的虚空援军。 只是人在绝望的时候会抓住能抓住的一切,如人溺水时,哪怕是浮在水面上的草芥,也希望能抓住,他哪怕明知道这可能是虚空援军,他也不希望是假的。 因为如果援军是假的,他和蔷薇山的所有人都要死,没有人想死,所以宁愿相信是真的。 光谷的想法其实和真一截然相反。 如果这场蔷薇山的乱战只是如先前光谷所做的那样只是作为诱饵来完成战略目标,那么山中里美也太残忍了些。毕竟这次要舍掉的,还有桂花旗下的精锐。 他先前已经牺牲一部分人当诱饵了,命令上写的清清楚楚,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从来没有所谓的欺骗。军人的天职是执行命令,能说清楚,就算是作为一个炮灰去送死,其实也是一种尊重。起码比死的不明不白要好,起码他认知中的大小姐和姑爷不是这样的人。 “我再问你一遍,真的有援军吗?”真一目光诚恳的望着光谷,希望得到他肯定的回答。 光谷叹了口气,刚想摇头说我不知道,但是话到嘴边又怎么也说不下去;“我……” 刚说一个字,忽然耳边听到了震动的风,他惊疑回头。 “援军?” “援……军?” “援军到了。” “援军到了!” “是援军!” “援军!” “真是援军!” “你看,真是援军!” 光谷语无伦次的指着远处乌压压的一片人,大喊着。他的情绪由不确定到确定,声音由低到高,最后竟眼含热泪的指着那些人大声的说。明明真一和山中阳大已经看见了,甚至要比他先看见,但他依然兴奋的颤动着手指,说那就是援军。 “大小姐没有骗我们!” “真的有援军!” 此时天光已经昏沉,但是依然可以见到一支队伍卖力的往这边狂奔。 他们没有打出任何的旗帜,队形也很散乱,就这么直直的冲了过来。 领头的人骑着马,远远的看到他们,才慌忙的从胸中扯出桂花旗,大喊着:“奉领袖之命,奉命来支援桂花旗!” “他是谁?”山中阳大皱眉。 “谁是领袖?”真一问。 “是姑爷!”光谷兴奋的答。 然山中家有两个嫡女,却只有一个姑爷,世所共知。 “奈良樱落?”山中阳大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是他。”真一无奈的叹道。 虽然山中阳大和真一喝过山中家的喜酒,但对这个姑爷其实没什么了解,也没什么接触,对于他的所作所为也着实不太关心。 不同这两人,光谷却对奈良樱落有着难以言语的崇敬之情,因为他是奈良樱落收服的。他打心底里佩服奈良樱落胆魄和谋略。 所以此时三人的表情虽精彩,却是两种颜色。 “我叫奈良花酒。”很快,奈良花酒就跑到了蔷薇山前。 “奈良姓,有花有酒,精彩。”光谷话语中表达着他的善意。 然山中阳大却摇头,他的眼里满是失望,自顾自的去奔赴自己的战场,并未将奈良花酒放在眼里。因为但凡有点脑子的都知道奈良花酒带来的是一群乌合之众。 这种失望里,其实何尝没有对大小姐山中里美的失望呢?妄图以这样的援军来吃掉陷阵营,这何异于痴人说梦呢?难道曾经傲视天下的大小姐已经变得如此糊涂了吗? 真一沉默的看着奈良花酒,良久才问道:“真的是大小姐叫你来的吗?” “也算是吧。”奈良花酒说道。 “唉……”真一望天,长长的叹了口气。这一刻,他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命运。 眼见他们已经转身,光谷热情的拉住奈良花酒的手,表达着亲近之意。 “姑爷可有其他吩咐。”光谷问道。 “我知道大小姐是操弄人心的高手,但是姑爷犹有过之。”奈良花酒大概已经看出了真一和山中阳大的想法,也没心思解释,却见他打了一个手势,顿时队伍里打出了一杆杆的旗帜,那旗帜上的花纹不是桂花旗的纹路,而是旁系铁壁军的旗帜。 光谷不知道奈良花酒是什么意思,在他茫然的时刻,奈良花酒用忍术扩大声音,高喊道:“安云城之危已解,大皇子已经退兵,陷阵营的各位,你们已经是瓮中之鳖,不投降还待何时!” “啊……?”听到这样的传话,光谷满脸问号,心说,这就硬骗啊?这能上当吗? 就算这是攻心之计,也过于草率了。 只见奈良花酒的的队伍分散开,转瞬就将蔷薇山四周给围了起来。 真一和山中阳大听到了奈良花酒的呐喊,他们回头,那一刻他们的眼睛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他们站在另一个角度的高处俯瞰着奈良花酒的愚蠢。 但他们忘了,或是无法理解,智慧和愚蠢往往是相对的,是可以相互变换的,正就是反,反就是正。同理,死就是生,生就是死,生死乃为一瞬,智慧和愚蠢亦然! 正在战斗中的陷阵营众人也听到了这些话,他们是不信的,但是他们的心态还是发生了大变。他们攻击的手虽然并未停下来,有些攻击频数甚至还加快了,但是整体的气势却从刚刚的徒然上升转为游移不定! 这拙劣的谎言竟能影响陷阵营这样的精锐,何也? 因为陷阵营的众人一直处在疲惫的苦战中,尽管他们是精锐,拥有超强的意志力,但是他们终究是人。他们终究是血肉之躯,终究摆脱不了人的规律性。 人一旦处在运动中,是没有办法思考的。 譬如不管是剑法和拳法,练到最后,其实都是在练身体下意识的反应能力。如果别人攻击你,你先思考再反应,那你的动作无疑就会变慢,不幸的就会当场身死。 何也? 因为人是直立的,气血是后升前降,当气血涌向四肢的时候,脑子里的血就会天然变少,所以越是处于运动中,处于疲累中,脑子就越迟钝! 相反,当人思考时,气血涌上脑子,四肢的血就会变少,反应就会迟钝。 所以在权谋之术中,总要驱使民众一直处在高强度的劳动中,让他们没有时间思考,时间越久,他们的脑子就越迟钝,越是难以聚集起反抗的力量。 所以静能生慧啊! 只要能停下来,修养自己的身体,让自己气血充足,脑子会越来越好用的。 人本身是一个不确定的稳态,是血肉之躯,外界的风寒湿很容易就能影响人,让人生病,因为人本身就是和自然想通的,他不是一个固定的稳态。如果人是一个固定的稳态,像机器一样,哪里坏了,哪里就换掉,那么人类的病就显得简单许多,同样的,人也会变得更加容易控制。 人如果是一个确定的稳态,那么人的一切行为都是固定的稳态,是百分百可预测,可控制,那实际上是人的悲哀,并非幸事! 人应该庆幸自己是一个不确定的稳态,所以人才能充满灵性,因为人是可以变化的。无论是君子豹变其文蔚也,还是君主的龙蛇之变,这些颇具浪漫主义的词汇本身就源于人是处在变化之中的,所以人如果能像水一样包容万物,那将是大善! 这种原理落到这个蔷薇山的战场上,落到陷阵营上,他们照样逃脱不了这个规律。 陷阵营尽管是精锐,但是因为贪欲,长途奔袭到蔷薇山,本就疲累,后见到四季蔷薇,再到被围攻,从喜悦到愤怒,从愤怒到憋屈,他们的心情起伏很大,过喜过怒伤心伤肝,本质伤的是气血。 气血大亏之下,在给予他们攻心之策,虽然这策略看起来很愚蠢,但是陷阵营的众人此时是处在激烈的战斗中的,气血在四肢都不够用,哪里到的了脑子,所以他们一定会被影响。 这种策略和刘邦用四面楚歌对付项羽的精锐是一样的,因久战之下,兵必疲累,气血大虚,易受攻心之策。不能说项羽的精锐意志力不坚定,竟会被这种愚蠢的策略欺骗,这些人可以几万人击溃几十万人的队伍,可见意志和胆魄之强,但是依然会被四面楚歌的策略所影响,是因为人本身的局限性。 能用出此种策略的人定是洞悉人心之辈,可惜不是韩信,而是张良! 张良何人也?早有批语: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 现如今用出这个策略的看起来是奈良花酒,实际上是奈良樱落。 这个策略用到蔷薇山这场战场上适合吗? 未必! 因为陷阵营大多数人会受影响,但是陷阵营的统领吉田勇不会,因为项羽所处的时代有信息传递的局限性,没人可以短时间内快速论证楚地是否被攻占,但是忍界战争又有不同。 经过多年的忍界战争,聪明的忍者早已开发出了查克拉传递信息的秘术,这种秘术每家都有专门的密文以对应解码,而吉田勇只需要发电询问军师麻布就可以知道真相,是骗不了多久的。 明知道骗不了多久,为何要骗呢? 只见此时奈良花酒还在大喊着:“安云城之危已解,大皇子已经退兵,尔等还不快速速投降?” 他还在喊,说明什么,说明他要骗的未必是陷阵营,而是依然在蔷薇山围攻的诸位,是要给这些人打强心针。 这一策略所要达成的战略目的还是只有一个:拖时间! 在蔷薇山这个战场上拖时间的目的是什么呢?目的当然是用更多的时间来布局,将陷阵营拖向足以毁灭他们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