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预告:奇门异行录》 第1页 [恐怖灵异] 《死亡预告:奇门异行录》作者:零点浪漫【完结】 ☆、第一章 死亡预告(1) 第一章死亡预告 林家镇位于江苏镇江以东,太湖以西的地域,以面积超过五万平方公里,人口近八千万的长江三角洲地区而言,这样一个小镇的确是非常普通,所以在林家镇所属的市一级行政地图上,甚至都没有标出这个仅仅只有三万左右常住人口的小镇所在。这天又到了每月初一的赶集日,不知是否因为一个月以来天气初次放晴的缘故,一大早到镇上赶集的人格外的多,外来的商贩、本地的居民与途径此地去往太湖方向的过路游客混杂在一起,让这本来规模不算太大的小镇集市倒是显得热闹非凡。 集市旁边有一栋古色古香的二层小楼,外墙的仿古青砖搭配木门木窗木梯,门口上方悬挂的黑色玄木招牌上以行草题了“古茶馆”三个大字,虽不是什么大家之作,但配合这楼里楼外的景象倒也透着几分文雅之气。今天是镇上的赶集日,加上这间茶馆就紧邻集市,本身所处的地势也极佳,小楼中早早地便已经人满为患。坐在门口藤椅上的老闆古瘸子看今天这天气不错,估摸着待会儿从集市上还会有更多的客人过来,便让伙计赶紧在店外的路边又加摆了几张桌子,直接把生意摊子扯到了茶馆外面。 古瘸子刚指挥完伙计摆好桌子,便看到一对年轻男女朝这边缓缓行来。古瘸子见自己的伙计都在店里忙着招唿客人,便从藤椅中站起身走到路边招唿道:“两位,坐下歇个脚喝杯茶再接着逛吧!” 方楚和秦秀儿在集市上转完一圈之后,正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便遇见古瘸子走出来招揽生意,又看到他身后那店面上挂着的“古茶馆”招牌,两人相视一笑便在路边的桌子旁坐了下来。古瘸子见这两人果真坐下了,便赶紧又道:“两位看着眼生,应该是从外地来的吧?请稍等片刻,茶马上就到。每人十块,谢谢惠顾。” 秦秀儿奇道:“我们还没说要喝什么,你怎么就自作主张帮我们决定了?” 古瘸子还没应声,方楚便笑道:“这大概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茶馆只卖一种茶,不管是天王老子还是贩夫走卒,到了这儿待遇都是一样。” 古瘸子略带惊讶地看了方楚一眼道:“我这茶馆的规矩的确如此……这位小哥以前来照顾过小店的生意?” 方楚摇摇头道:“我们只是旅游路过林家镇,觉得这地方不错,打算停下来歇一两天而已。” “那找到住处了吗?镇上这几家旅馆的老闆我都认识,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们安排,价格什么的肯定比你们自己上门去问的要便宜。”不知是因为方楚看起来很好说话还是因为秦秀儿的漂亮外表,又或是两者兼而有之,古瘸子对这两个年轻人显得很是热情。 “谢谢不用了。”秦秀儿显然对古瘸子的热情有那么一点防备之心,摸出钞票递了过去:“镇上派出所的陈所长已经替我们安排了住处。” ☆、第一章 死亡预告(2) “哦……这样啊……”古瘸子听到这话悻悻地笑了笑,收了茶钱正待再说两句,便听有人在身后喝道:“古瘸子,你见着漂亮女人就挪不动步,这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改?” 古瘸子一听这话赶紧回头招唿道:“林少爷,喝茶来了?今天店里人多,这会儿已经没位子了,只能委屈你在外边坐了。我这就进去帮你把茶泡出来……” 被古瘸子唤作“林少爷”的年轻人看相貌不过才二十出头,生得白白净净,衣着倒是很平常,脸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淡淡笑意。这林少爷看来也是跟古瘸子惯熟了,一抬手叫住了古瘸子:“你先别忙,我有事问你。上次在你这里拿的茶叶,回去照着你教的方法一步一步做了,怎么到最后泡出来的味道始终跟在你店里喝的不太一样?我说古瘸子,你是不是以次充好拿假货唬我?” 古瘸子闻言立刻一脸委屈道:“天地良心啊,林少爷,我上次拿给你的可是一芽一叶的正宗特级狮峰龙井,这种好东西在市面上有钱都别想买到……要不是上次你开口向我讨要,我哪肯把自己都捨不得喝的宝贝让给你……你要没喝完,可以把剩下的拿去茶叶协会做鑑定,我姓古的要有半句假话,回头你来拆了我这茶馆都行!” 古瘸子这话说得信誓旦旦,看不出有丝毫的心虚忐忑,林少爷这才露出笑容道:“行了,你也别赌咒发誓了,我谅你也没胆子骗我!去吧去吧!”说完之后朝方楚秦秀儿这边望了一眼,便在另一张空着的桌子旁边也坐了下来。 秦秀儿压低了声音道:“这人看穿着不像是有钱人,而且有钱人大概也不会到这种小茶馆来买茶叶……你说会不会是这人本来就姓林名叫少爷?” 方楚忍着笑也压低声音应道:“你说的那种有钱人叫暴发户更恰当一点……这世上有没有人真的名字叫做‘少爷’,我的确不知道,但我今天出门之前看了天象,应该不会有那么巧的事发生,这人大概真是阔少爷。” “你别告诉我说这又是你看面相看出来的!”秦秀儿看看左右无人注意自己,便朝方楚做了个鬼脸道。 第2页 方楚一本正经地摇摇头道:“这哪需要使出看相的手段……你大概没注意到那人刚才一抬手,露出了手腕上戴的那块百达翡丽。虽然价格未必是什么天文数字,但以国内的情况来说,的确很多人就算奋斗一辈子也未必能买得起。” 秦秀儿吐了下舌头,但还是继续争辩道:“你倒是眼尖……现在水货那么多,你确定他手腕上戴的就是真货?” 方楚却没有要跟她就这个问题继续辩驳下去的意图,只是笑笑道:“明明白白解释给你听你又不信,那我以后还是继续打着看相的旗号招摇撞骗好了……” 正说到这里便听另一张桌子旁那位林少爷向古瘸子问道:“对了,听说今天镇上来了个算命先生,你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第一章 死亡预告(3) 古瘸子顺口应道:“喏,摊子不就在那边集市上摆着嘛!那人好像有点古怪,我看他在那儿摆了一上午摊,一个生意都没接。” 方楚闻言也下意识地朝集市上望去,便见那边果然有人在路边摆着张小桌子,桌前压了块画着八卦图的白布,八卦图左右还各有一行字:不判运程;只断生死。方楚再看摆摊那人的相貌,觉得只怕比自己也大不了几岁,顶多二十五六而已,脸上唯一有些特殊的地方便是一双眉毛如同用浓墨涂过一般,隔着老远看过去都会觉得这人的长相非常醒目。 算命卜卦这种事在当今社会来说还算是比较常见的现象,尽管大多数人都知道这玩意儿不见得太靠谱,但总还是会有那么一小部分人愿意自掏腰包供养着在社会底层讨饭吃的那些算命先生。林家镇这地方虽然生活已经算是比较富足,不过越是有钱越惜命,民众也并不会排斥算命卜卦这种活动,只是一般的大户人家肯定不会再找这种街头游摊式的算命先生,宁可多掏些钱也得请个有“易经专家”、“命理学大师”之类头衔的高级货才行,更何况这位算命先生看起来也太年轻了一点,实在很难让人产生信任感。 “没见过这样的……你别说还真有点古怪!”林少爷嘀咕道:“哪有算命先生不算运程的?只断生死又是什么意思?装神弄鬼,难怪接不到生意。” “林少爷,那你可就料错了……我说没生意并不是说这人接不到生意,你来之前倒也真有人去照顾他生意,不过好像都被他给拒绝了,看那意思一般人他恐怕还不大乐意费神。”古瘸子顿了顿才说出自己的看法:“镇上以前也来过不少算命卜卦的先生,我看这傢伙的举止,不太像是靠这手艺赚钱的人。” “不靠这个赚钱难道摆着好玩?”林少爷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旋即眼珠一转,用半商量半命令的口气道:“要不这样,你过去试试那个人,看他玩的什么把戏!” “那人应该也是出来混口饭吃,故意去拆他的台不太好吧?”古瘸子的语气依然很谦恭,但显然对林少爷的这个指示不太认同。 林少爷低下头来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腕上的錶带,放低了声音道:“谁说是让你去拆台了?我家老爷子去年在镇江买的那块地皮是时候该动土开工了,最近正想找高人帮忙看看合适的日子。这傢伙要是能有点真本事,我把他往家里一领,让他替老爷子挑个良辰吉日,那也是大功一件了!” “这样啊……那我去试试他好了。”古瘸子听完这话虽然还有些犹豫,却没有再固执己见,一瘸一拐地向那算命摊子走了过去。 林少爷大大咧咧地坐到藤椅上,望着古瘸子逐渐远去的背影,嘴角却浮出一丝难以名状的笑意。 这两人的说话声音不低,旁边一桌的秦秀儿和方楚自然是听了个明白。秦秀儿低声道:“你能掐会算,那算算他过去之后会不会碰钉子?” ☆、第一章 死亡预告(4) 方楚轻笑道:“他会不会碰钉子我不知道,不过那个算命先生既然敢说只断生死这种话,只怕也不是什么好来头,即便他肯替这老闆看相算命,也未必是什么好事。更何况推断运程跟看风水根本是两码事,这位少爷只怕不太明白中间的道理。” 秦秀儿道:“看相算命和看风水不是同一类的吗?” 这时候有伙计端上了二人的茶水,方楚没有急着回答秦秀儿的问题,先端起茶杯浅嘬了一口,这才继续解说道:“外行人觉得这两件事似乎差不多,但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简单来说,就以大学课程为例好了,在一所大学中的同一个学院,同一个系,下面都还要细分为不同的专业,算命和看风水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专业,连划到一个系名下都不行,顶多能算同一个学院而已。” “说得还真像那么有那么回事似的!”秦秀儿笑着应道,却并没有把方楚的回答太当真。作为从小就受到正统教育的秦秀儿而言,她对于方楚所提出的“学科论”并不是太认同。 古瘸子的试探行动结束得相当快,方楚和秦秀儿讨论完这个话题没两分钟,他便已经气鼓鼓地掉转头走了回来。方楚和秦秀儿虽然离着好一段距离,却也能看见那算命的摊子旁边有几个好事的围观者还对古瘸子的背影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第3页 “疯子!真是疯子!”古瘸子一屁股在那位林少爷旁边的条凳上坐了下来,一边摇头一边嘟囔道:“我在镇上开了几年的茶馆,还以为自己什么人都算见识过了,没想到世上居然还有这种疯子!” “他对你说什么了?”林少爷倒是饶有兴趣地问道。 “那个疯子说他只替人算还能活多长时间,什么时候会死!”古瘸子很是不满地嚷道:“他以为自己是阎王爷,在生死簿上画把叉就能把别人的命收走不成?” “那他说你还能活多久?二十年还是三十年?”林少爷似乎没有觉得这事有什么不妥,继续打趣地追问道。 “他说我只剩下五分钟的命了!这不是疯子说疯话还能是什么?我一分钱都没给,倒要看看五分钟之后他怎么说!今天真是触霉头!”古瘸子说完才发现自己当着林少爷的面发火有些不妥,赶紧赔笑道:“林少爷你稍坐片刻,我先进去替你泡壶好茶!” 看着古瘸子匆匆忙忙地进了茶馆,林少爷下意识地抬手看了一眼时间,轻声嘀咕道:“真能这么准?” 秦秀儿也在同一时间朝方楚嘀咕道:“你倒是说得真准!这哪是算命,分明就是咒人嘛!” 方楚这次却是没有接话,眯着眼睛望着街道另一端的那个算命摊子,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那算命先生只端坐了片刻,便开始收拾摊子作势要离开,看样子竟是不打算等古瘸子打发卦费给他了。 古瘸子将亲手泡好的茶放在托盘上刚走到茶馆门口,忽然觉得屋外的阳光变得异常刺眼,这日头似乎一下子便从早春变成了三伏天一般。古瘸子心里也没把这当回事,只是下意识抬起一只手挡着有些耀眼的阳光,跨出门坎还没走到林少爷跟前,忽然只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两腿发虚,竟然立刻便站不稳了,踉踉跄跄地横着走出几步之后,便一下子重重地摔倒在地。 托盘连同上面的茶壶茶杯全都掉在地上砸得粉碎,滚烫的茶水顺势便溅了古瘸子满胸满脸,但他却连一声痛唿都没有发出来,只是喉咙里“咯咯”作响,一双眼睛很快如同死鱼般鼓了出来。古瘸子无法相信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只觉得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正在将自己的生命从躯体中一点一点地抽离,自身的无力感让他十分真切地体会到了死亡来临时的那种绝望情绪,但他却已经没法通过语言表达出此时的感受了。 古瘸子意识中的最后一幕,并不是算命先生那张毫无生气的面孔,而是看到林少爷蹲在自己身前默然注视着自己,那眼神里并没有同情或者焦急的情绪,反倒是嘴角露着一丝毫不掩饰的笑意。 ☆、第二章 验尸与看相(1) 第二章验尸与看相 地处长江三角洲这片富庶之地的林家镇早已经脱离了传统的农耕经济,镇上的大部分居民在多年前就脱贫致富跨入了小康生活,林家镇虽然只是个小地方,但现在拥有百万千万身家的也不乏其人。或许是因为本镇居民生活都比较富足的关系,林家镇的治安一向很不错,平日里甚至连吵嘴拌架的民事纠纷都极少,这种状况使得镇上只有七人编制的派出所在大多数时候都无事可做。今年开春以来这一个多月里,派出所只接到两桩报案,一件是吴阿婆家的猫走丢了,另一件则是在镇上开饭馆的林阿珠怀疑老公在外面包养了小三,都只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已。 作为本镇最高也是唯一执法机关的领导,陈放天对于自己治下的区域能保持如此的状态也深感骄傲,从积极的角度来说,这也算是林家镇派出所为数不多能够拿得出手的一点成绩,所以在今天这种难得有贵客到访的时候,陈放天便忍不住稍稍卖弄一下了。 所谓的贵客倒并不是公安系统内的大员下来微服私访,但多少也有些这方面的关系在里面。陈放天在部队里待了将近十年,前两年才转业回到地方上,在林家镇当了这小小的派出所所长。而当初在部队里曾对陈放天照顾有加的老上级秦成业比他早三年转业,如今在省公安厅里已经坐实了政治部副主任的位置,今天来访的客人便是秦成业正在读大学的女儿秦秀儿。陈放天现在能在林家镇当个所长,也有秦成业当初从中照顾的成分,如今秦成业的女儿来了林家镇,于公于私陈放天都得要一尽地主之谊了。 秦秀儿一到林家镇便先来拜访了陈放天,并且也向他说明了自己来林家镇的目的,只是以旅游的形式到处走走看看,顺便为准备大学毕业论文的内容做些社会调查而已。跟着秦秀儿一起到访的还有一个叫做方楚的年轻男子,言行显得比较稳重。秦秀儿虽然没有向陈放天过多介绍方楚的情况,但这种状况其实不难理解——像秦秀儿这样家世不错,本身又长得漂亮的年轻女孩子,出远门的时候身边有男人鞍前马后帮着打点安排也是很正常的现象。 当然了,这一男一女会这样结伴而行是不是因为有某种不便为外人道的瓜葛,陈放天并没有去深究的意图,他也算是很有眼色的人,不会不知趣地去打听两人之间的关系。更何况既然秦秀儿敢大大方方地带着方楚来见他,那就是说明她老头子对于此事多半也是知情的,陈放天就没必要去管这些闲事了。 秦秀儿来林家镇的目的其实和陈放天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但陈放天的想法很简单也很实际:我现在把秦秀儿招唿好了,说不定她回去之后也能在老秦那里再替自己吹吹风说点好话。这林家镇太太平平的日子虽然是相当不错,但为自己今后的事业发展考虑,如果有机会能去大城市任职岂不是更好? 第4页 ☆、第二章 验尸与看相(2) 林家镇派出所虽然清闲,不过显然这种地方也不太适合叙旧闲聊,秦秀儿和方楚在陈放天这里坐了一阵便有点待不住了,陈放天知道今天是镇上的赶集日,便建议两个年轻人去集市上转转。陈放天自知这种时候没必要跟着去当电灯泡,让他们把随身行李先放在派出所,回头由自己替他们安排住处。秦秀儿和方楚谢过陈放天之后便自行去了镇上集市闲逛,不过这两人走了才约莫半个钟头,所里的户籍警周贵就气喘吁吁地跑进办公室大叫“出事了”。 周贵是林家镇本地人,早些年顶了自家老爹的班进到派出所穿上了这身皮,虽说现在吃了公家饭,其实他颇有点好吃懒做的习气,平时上班也就是来点个卯就闪人,在镇上茶馆里待着的时间比在所里上班的时间还多。陈放天并不太待见这个属下,但林家镇治安一向很好,所里这些民警平时也的确清闲没事可做,加上周贵家里又是本地的,所以陈放天对于出勤率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反正只要有事的时候能找着人就行了。 陈放天见他大唿小叫地跑进来便忍不住斥道:“嚷嚷什么,这么慌张干嘛?” “头,出事了!”周贵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急匆匆地说道:“镇上开茶馆的那个古瘸子……刚才莫名其妙就死掉了!” “什么叫莫名其妙就……死掉了?”陈放天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才发现周贵这话里是哪里不对劲:“你说镇上……出人命了?” 林家镇的行政级别不高,镇上也没有大型的医疗机构,仅仅就只有一个卫生所而已。但这并不表示林家镇的医疗条件不好,事实上林家镇卫生所的硬体配置比大多数普通医院还更胜一筹,就连所用的两辆救护车也都是从国外进口的。镇里的财政支出对于这种公益性质的项目一向都是很捨得花钱,除了卫生所之外,去年派出所换公务用车的时候镇里也大大赞助了一笔,掏钱买了辆三菱帕杰罗3.8gls换掉了以前的老桑塔纳。 当陈放天开着警车和周贵一起赶到事发地点的时候,从卫生所赶过来的医生已经放弃了急救,和司机站在救护车旁边抽菸,就等着派出所这边来人确定死因之后装车拉走了。 陈放天根本没想到秦秀儿和方楚居然也恰好在场,而且好像还是目击整个事情经过的证人。好在那古瘸子的死状并不悽惨,就侧着身子倒在茶馆门口,像是不小心摔倒在地一样,远非陈放天事前所担心的“倒在血泊之中”一类兇杀案场景。而秦秀儿对此似乎也并没有表现出来有多害怕,和方楚一起很安静地站在旁边静观刚刚赶到的陈放天等人开始勘查现场。 陈放天这所长身份虽然不是正牌路子出身,不过好歹在上岗前也去正经的警校接受过半年的专业培训,基本的查案手续还是很清楚的,当下便让已经集合到此的六个手下分为两组,一组负责保护现场,另一组向附近的围观民众取证,自己则是将刚才赶来此地负责急救的医生叫了过来。 ☆、第二章 验尸与看相(3) 今天出这外勤的赵医生恰好跟陈放天也算是熟人,两人的家就在镇上同一栋楼里,隔三差五照个面也会打招唿寒暄几句。陈放天一问,赵医生便将自己所知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救护车赶到这里的时候,古瘸子就已经断了气,根本没来得及展开急救手段。就死状来看应该不是他杀,倒像是心肌梗塞之类的突发性疾病导致了死亡,但具体的原因就必须得作进一步的尸检之后才能弄清了。 陈放天听完赵医生所说的话,心口的大石便已经放下了一半,把赵医生遣走一边之后,便笑着对秦秀儿道:“你看,这纯粹是意外事件,好在这事也不复杂,三言两语就说清了。刚才出事的时候没吓着你吧?” “不是那么简单吧,陈所长,你至少也得调查一下这个人生前的病史,看看是不是真有什么心脏病脑溢血之类的毛病。”那个一直默不作声的方楚在这个当口上突然插了一句。 “呃?”陈放天望了方楚一眼,点点头道:“年轻人有怀疑精神是好事,不过嘛……这也得看事情性质而定。全中国每天要死上万人,如果连合理的死亡都要一一去查,那我们□□也不用做其他事情,每天去医院守着就行了。” 陈放天虽然是半开玩笑的口气,不过心里却是觉得不太舒服——□□该怎么做事,要你这个毛头小子来教?别说全中国,光这林家镇每年过世的人也有上百口,要是每一个都得去对照病歷查证死因,就靠我派出所这几号人能查得过来吗? 那方楚却似没有听懂陈放天话里的意思,背着手在古瘸子的尸体旁边转来转去,最后竟然蹲下身去盯着古瘸子已经没有血色的面孔继续说道:“这人看样子顶多四十岁,照他的面相来看,骨多肉少分明是命硬的长相,人中虽浅却够长,虽然没有长命百岁的命格,但也绝对不像是会死于盛年的人。” 陈放天先是一愣,接着便将秦秀儿拉过一边低声问道:“小秦,你这朋友什么来头?难道是做算命先生的?” 秦秀儿看了一眼依然低头观察古瘸子尸体的方楚,也低声回应道:“他不是算命先生……不过他好像懂得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而且说的话好像也很有道理。” 第5页 “陈所长,能帮我下忙吗?”方楚似乎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忽然回过头来问道:“我想看看他的掌纹。” 陈放天觉得方楚所提出的要求实在太荒唐了,心里虽然一万个不愿意,但他明显感觉到秦秀儿是站在方楚一方的,而且那方楚的表情显得诚挚无比,并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陈放天稍微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走过去蹲下身子,拿出塑胶手套戴在手上,然后将古瘸子的手掌翻到手心朝上的位置。方楚也随之蹲下身来,看样子竟然真的屏气凝神地看起掌纹来了。 古瘸子的死跟手相面相能有什么关系?被这么一个外行人以这样一种近乎胡闹的方式来插手自己的工作,就算陈放天脾气再好也有些沉不住气了。他正待要对方楚的胡闹有所表示,周贵和另外几个派出所民警已经从附近取证回来了,而他们所调查到的情况也是让陈放天大吃一惊。 ☆、第二章 验尸与看相(4) “你说古瘸子死之前,有个算命先生说他过五分钟就会死?这是什么状况?”陈放天听完周贵的介绍之后脑子里一时还转不过弯来。 “有好几个人都说今天集市上来了个奇怪的算命先生,据说那个算命先生只替人算什么时候会死,别的人一听自然就把他当疯子不会再去理会他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古瘸子居然主动去找他算命。当时也有人在旁边围观,据说是古瘸子硬要那算命先生说个结果出来,那算命先生先是不理睬他,后来大概也是觉得有些烦了,开口就说古瘸子还剩下五分钟的命。”周贵很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似乎对于这种无法解释的巧合现象也感到有些害怕:“然后……过了几分钟古瘸子就真的死了!有人掐了时间,从算命先生说完那话到古瘸子出事这段时间,差不多就是五分钟左右,这可是真够邪乎的!” “这应该只是个巧合吧……那古瘸子死的时候,身边还有什么人在?”陈放天毕竟是当过兵的人,很快便从最初的震惊中平静下来,迅速抓住了事情的要点追问道。 “有人看到古瘸子出事的时候林少爷也在茶馆门口坐着,当时他应该是离古瘸子最近的人了。”周贵补充道。 “哪个林少爷?就是镇上林家那个林野?”陈放天皱了皱眉头追问道。 周贵点了点头应道:“除了他,林家镇难道还会有第二位林少爷?” “怎么还牵扯到他了……”陈放天呲了呲牙,一转头正好看到方楚慢慢地站起身来。 方楚一抬头正好跟陈放天对上眼神,便点点头道:“谢谢陈所长,我已经看完了,不好意思妨碍你们工作了。” 陈放天想起他刚才居然以面相来推断古瘸子的死因,便半开玩笑地随口问道:“你这么认真看了半天,那你对他的死因还有什么别的看法?” 方楚淡然道:“这个人的死因到底是不是突发性疾病,我现在还不能确定,不过有件事让我觉得很有意思。” “什么事?” “就我现在所知的情况,这个人似乎是这间茶馆的老闆,但可能没有人注意到,开茶馆应该不是他的主业,顶多算是用来隐藏身份的掩护而已。” “我调到林家镇派出所工作之前,古瘸子就已经在镇上开茶馆了,到现在至少也有五六年了,而且这个镇上至少有一半的人都认识他……话说回来,你的这种看法有什么真实的依据吗?”陈放天强忍住心头的火气继续追问道。 “当然有!”方楚指了指地上的尸体道:“我知道你的注意力或许都放到调查他的死因上了,因此忽略了某些细节也不奇怪。至于我会这样认为的原因嘛,建议你再仔细看看他的双手。” 陈放天刚才戴着手套去翻开古瘸子手掌让方楚查看的时候的确没有太注意,在他看来用算命那套骗人的玩意儿来验尸实在有些可笑,但方楚现在说得信誓旦旦似乎确有其事,陈放天也不禁有些动摇了。 “头,古瘸子这双手没什么稀奇啊?”那周贵听得不耐烦,早就蹲下身去就近观察起来。这周贵虽然平时吊儿郎当,不过此时便能看出他胆子其实不小,一般人哪会像他这样毫不在乎地去接近一具尸体。 陈放天终于也凑了过去,他首先注意到古瘸子的手很干净,大概是与其茶馆老闆的身份有一定关系。十根手指看起来粗短而有力,没有佩戴戒指之类的首饰,手上也并没有任何明显的外伤或是淤血的痕迹。但陈放天却很快就注意到了周贵没有发现的一个特徵,嘴角微微抽动了两下,然后站起身对方楚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你所说的证据是什么了,这的确很可疑!” ☆、第三章 身份与死因(1) 第三章身份与死因 这时候秦秀儿大着胆子凑过去看了几眼,不过她却不敢像其他几人那样蹲下身凑近了去看,所以看了一阵也没有摸着头绪,此时见陈放天似乎也悟出了门道,便对他问道:“陈叔叔,我怎么就看不出这手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对?难道你也会看手相?” 陈放天倒是很谨慎,先是看了方楚一眼,见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这才笑着应道:“手相什么的我可不会看,这跟看手相其实也没多大关系……小秦,你注意看他那双手上所有关节的位置。” 第6页 “是老茧!”秦秀儿一经陈放天的提醒,立刻也发现了古瘸子手上不对劲的地方。古瘸子的手掌几乎是密布着一层老茧,指关节上的茧巴微微隆起且已发黄,分明是日积月累才形成的模样。只是刚才陈放天没有道破这一点之前,秦秀儿一时还真没发现这手掌中的违和之处。 “古瘸子腿脚不灵便,在镇上是出了名的不爱动,如果要选出林家镇过得最悠闲的人,他至少也能排进前三了。一个只喜欢整天坐在茶馆门口喝茶晒太阳的人,手上会有那么厚的老茧,这的确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不过我倒是很好奇另外一件事……”陈放天目光望向方楚,缓缓地问道:“一个人手上有老茧其实不算稀奇,在此之前你应该也不认识古瘸子,不了解他的生活习惯,那你为什么会注意到这一点?” 方楚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然后扔出一句话把陈放天气到不行:“我会看相,这理由够不够充分?” 陈放天深吸了一口气便要发作,这时候秦秀儿见气氛有些不对,赶紧站出来打了圆场:“方楚,你肯定还发现了什么但没有说出来,对不对?” 方楚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却没有要开口继续进行说明的意图。 秦秀儿急道:“人命关天,你就别再卖关子了,知道什么就说出来啊!” 方楚摇摇头道:“不是我卖关子,只是我说出来你们未必肯信,到时候又以为我是顺口胡诌几句唬弄你们。” 方楚说这话的时候有意无意地看了看陈放天,陈放天虽然心里有些憋气,但自己职责所在,却不愿就此放弃了这条线索,当下便沉着脸道:“你如果真的发现了什么,最好都赶紧说出来,这也是配合我们的调查工作!只要你说的话有真凭实据,我们肯定会重视的!” 方楚稍稍犹豫一下才道:“这里人多耳杂,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还是先处理好现场,待会儿换个地方再说吧。” 十分钟之后,在陈放天的授意下,镇卫生所的救护车拉走了古瘸子的尸体。派出所的民警们驱散围观的居民之后,陈放天指派了两个属下继续在镇上调查收集事发时的状况,然后带着秦秀儿和方楚返回警车上,周贵则是接过钥匙坐上了驾驶座。 “现在可以说了吧?”警车开动之后,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陈放天半转身子扭过头向后排的方楚问道。 ☆、第三章 身份与死因(2) 方楚此时也没了先前的轻松神情,一脸肃然道:“其实我最先注意到的疑点的确不是他手上的老茧,而是他的耳根。” “耳根?”秦秀儿不明所以地重复了一遍。 “我注意到他双耳的耳根之下,都有一块不太明显,约莫黄豆大小的白斑,这一点你稍后可以再去确认一下。”方楚顿了顿继续说道:“据我所知,的确有某种职业……姑且先称作职业好了,长年累月在那种职业环境之中,就会在耳根下形成那样的白斑。” 这次秦秀儿和陈放天都很默契地没有忙着插嘴,而是耐心地等待方楚继续解说下去。 “那两块白斑是尸毒在人体内长时间积淀形成的,只有长期且频繁地和死人遗骸打交道,才会达到那样的程度。并且……”方楚看了看两人的神情,忽然停了下来:“我早说过,你们未必会相信我所说的话。” “不是我们不相信你……可你说的这也太玄乎了一点……”秦秀儿嚅喏着应道,很显然方楚的解释已经超出了她所能够接受的范围。 “你先继续说。”陈放天却没有丝毫要嘲笑方楚的意思,而是鼓励他接着说下去。 方楚犹豫了一下便继续说道:“一个茶馆老闆当然是不可能长期跟死人打交道,所以我虽然注意到这个小细节,但对自己的这种猜测也还是有些怀疑。为了证明自己的想法,我才会想到要看一下他的手掌。果然不出我的所料,满手的厚茧就已经说明他的真正身份和表面上的茶馆老闆应该有很大出入……如果我没猜错,他手上的老茧其实应该是来自于长期使用铲、锹一类的工具。” “比如说洛阳铲和小筒锹之类的工具。”陈放天面色肃穆地接道。 方楚很难得地露出了一丝惊讶的神色道:“想不到陈所长也知道摸金卸岭的事情。” 陈放天道:“说来惭愧,其实这是因为去年去市里培训,其中就有打击盗掘古墓和文物走私的内容,有相关部门的专家在课上讲过这些知识。最近这一年里太湖西岸接连有古墓被盗掘,只是到现在都一直没有抓到下手的罪犯。” “太湖西岸有不少春秋时期的古墓,无锡、常州、宜兴、湖州这一片地区已经发掘出来的遗址也相当多,像骆驼墩遗址、西溪遗址、堰南遗址、铜官山南岳战国墓等等,而且最近两年又接连发现了东汉以及北宋时期的古墓,大批古代墓葬集中在这片地区,的确是很容易引起某些蠹贼的关注。”方楚对于这方面的信息似乎比陈放天还了解得多,说到这个话题忍不住便侃侃而谈起来。 “等等,你们谁能告诉我,什么是洛阳铲和小筒锹?”秦秀儿忍不住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第7页 “简单来说,这是两种比较常用的考古工具……当然,在考古专业出现之前,这两种工具的主要用途其实是盗墓。”陈放天见秦秀儿问起,不得不很耐心地向她作出了解释。 ☆、第三章 身份与死因(3) “所以说,死掉的那个古……古瘸子,有可能其实是个隐藏身份的盗墓贼?”秦秀儿惊讶地问道。 “刚才陈所长说这个人平时不喜欢动,能看到他的时候几乎都在茶馆门口坐着晒太阳,那或许只是因为别人看不见他的时候动得太多,所以在人前必须要做出慵懒的模样,趁机好好休息。另外通过晒太阳也的确可以化解掉一部分因为潜入地底而吸收到身体里的各种地气和毒素。”方楚接着说道。 “这件事并不难查证,就算他能把身份掩饰得再好,但肯定能在他的住所里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来,说不定还会发现你所说的那两种工具。”陈放天立刻便抓起电话准备要打给自己的手下,但想了想之后又放下了电话:“不过就算我们能证明这个古瘸子是一个在林家镇隐藏身份的盗墓贼,但这和他的死因之间似乎也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繫?” “我也没有说过这两者之间有必然的联繫。”方楚看到陈放天微微露出不耐之色,便又继续说道:“不过我认为一个人如果有胆子钻进几百甚至上千年的古墓中和死人遗骸来个亲密接触,并且还要长期以此为业,且不论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如何,至少他的心脏应该是绝对足够强健,即便要死,也不大可能会死于心肌梗塞这类的毛病。” “虽然这个理由很牵强,但我觉得很有道理。”沉默片刻之后,陈放天很难得地主动表示出了贊同意见:“如果他真的患有类似的致命突发性疾病,那我们也应该能从他身边找到对应的急救药……看来这次得向市里申请法医援助才行了。” “所以你刚才在那里观察的时候,说什么面相手相之类的都是随口胡说,其实心里早就有底了对吧?”秦秀儿此时倒是想起方楚先前的举动,便忍不住刨根问底起来。 “你为什么就不肯相信我真的会看相呢?”方楚似笑非笑地反问道。 秦秀儿道:“我可是受过正规高等教育的人,你不要以为用那些骗人的江湖手段可以唬弄住我!” “算命卜卦可不是什么煳弄人的手段,这里面的学问深了。”方楚摇头道:“话说回来,如果我刚才不说明这些原因,而最后查清案情之后证明我所说的看法是对的,那你肯定会认为我算命的功力非常了得了。” “你这只是根据各种已知的客观事实进行推理,不是算命。”秦秀儿哪能轻易就被方楚偷换概念混过去,立刻指出了他话中的漏洞。 “算命卜卦也是一种推理手段,只不过所依赖的各种客观事实和所採用的方法在一般人看来无法理解而已。”见秦秀儿一脸的不信,方楚微笑着摇摇头道:“看来不管我怎么说你也不会相信我真的会算命了?” “这种事本来就是不可能的。”秦秀儿依然坚持己见,没有认同方楚这种近乎开玩笑的说法。 “你说的也有道理,的确算命卜卦这回事在大多数情况之下都是煳弄人的把戏而已。”方楚似乎也没打算一定要对秦秀儿洗脑,转而提起了另一个话题:“所以我实在是很好奇,那位集市上的算命先生,究竟是怎么算到古瘸子还剩下五分钟的生命?” “你不是能掐会算,那这事你应该也可以算啊?”秦秀儿不忘立刻抓住机会展开反击。 方楚苦笑道:“就算是得了绝症的病人,医生也只能根据病情推断他大概还剩下多少日子可活而已,要准确推算一个人生死交替的时刻实在太难了。正因为这个课题就连我都无法攻克,所以我才会觉得好奇那个人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你是不是想藉此提醒我,那个在集市上预言古瘸子会死的算命先生,他所说的话可能并不是什么巧合,而这个人或许才是今天这件事的真正主角?”沉默了好一阵的陈放天突然开口插了一句。 经过了先前的这番对话,陈放天此时已经不会再轻视这个年轻人了。虽然现在还没有什么实际的证据证明方楚刚才所说的观点,但陈放天凭藉自己的直觉,却隐隐觉得他所推断出的那些事就算没有全中,至少也说对了十之七八了。而且不管是观察能力还是推理能力,方楚的表现都明显胜过他一筹,这也让他感到非常不甘,打起了精神决意不能在秦秀儿面前落了下风,否则这位大小姐若是由此认为自己没什么能力,回去之后在秦成业那里只怕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来了。 “我觉得解答这个问题的方法非常简单。”方楚缓缓地说道:“只要陈所长把那个算命先生找到,带回所里仔细问问应该就能有眉目了。” “我已经想到这一点,刚才安排了人去找他了,即便这个算命先生只是路过本地,这么短的时间里应该也走不了太远……”陈放天正说着,旁边周贵腰间的手机的忽然响了起来。 周贵接完电话之后向陈放天道:“那个算命先生倒是找着了,不过可能没法带回所里了。” 第8页 “你不会是想告诉我那个算命先生也嗝屁了吧?”陈放天急道。 “那倒不是。”周贵连连摇头道:“只不过是被林少爷请回自己家里去了。” 陈放天听完之后“哦”了一声,便就此没了下文。过了半晌还是秦秀儿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问道:“陈叔叔,那个林少爷是不是很难对付?怎么一提到这个人你就没话了?” “林少爷很好说话,一点都不难对付。”陈放天苦笑道:“真正难对付的是他背后的林家。” ☆、第四章 林家(1) 第四章林家 面对方楚和秦秀儿疑惑不解的眼神,陈放天接下来只用了一句话便让他们大致明白了这事的难处:“这个地方之所以会叫做林家镇,原因就是因为林家的存在。” 当然这话说起来虽然简单,但要细细解释清楚却也不是一两句话的事情。这时候车已经回到镇派出所,陈放天领着方楚和秦秀儿进了自己办公室,然后先打了个电话联繫市里,安排稍后将古瘸子的尸体送过去做进一步的尸检,又让周贵通知另外几个属下去古瘸子家里好好搜一搜,看看能不能找到方楚先前所提及的那些令得古瘸子手里长满老茧的工具。 忙完这些事之后,陈放天才坐了下来,掏出烟自己叼了一支在嘴上,想了想又把烟盒递到方楚面前。 方楚轻轻摇了摇手道:“谢谢,我不抽菸。” 陈放天也没多坚持,摸出打火机将烟点着之后,才开始慢慢说起林家的情况。 林家镇这地方虽然不算大,不过要往上数也已经有了好几百年的歷史。而最初这个镇的形成,便是由林家的长工佃户们逐渐移居此地之后不断繁衍生息而来。林家家世最盛的时候,据说拥有“良田万顷,佃农过千”,在镇江以东,太湖以北这片区域都是数得着的大地主。但林家虽然曾经繁荣过,却缺乏一个能让林家从大地主进化成一方豪门的领袖人物,随着时代的变迁,林家也起起落落,到了二十世纪初国难初现之时,就已经逐渐开始在走下坡路了。等到解放战争时期打土豪分田地,林家名下的地产被收得干干净净,家境直接便跌落到了谷底,从那之后似乎连本地人都开始逐渐遗忘了林家的存在。 但物极必反,就在林家几乎已经从人们记忆中消失的时候,年轻一辈的林家子弟中却是出了个能人林墨凡。七十年代初的时候,林墨凡以十几岁的年纪便挑头在镇上拉起了一帮人马,以革命小将的身份四处折腾。那时候也不是没人把主意打到林家头上,俗话说烂船还有三斤钉,林家虽然已经破落了,但百年的沉淀积累,家里其实还有不少的好好东西。时逢乱世,想趁乱生事混水摸鱼的大有人在,只是没等这些人动手,林墨凡便已经找上门去挨着一个一个给收拾了。等到那场大乱结束之后,大家才赫然发现本镇论成分最不干净的林家居然在这场祸及全国的浩劫中毫髮无伤,而那些或早或晚曾经和林家作对有过某些过节的人,却都在此期间莫名其妙地消失无踪了。 八十年代初,绝大部分人都对新出台的政策还处在摸不着头脑的状态中,林墨凡却无声无息地从林家镇消失了。有人猜测他是前几年折腾得太厉害,怕被人事后报復所以跑路了,有人却说这傢伙是嫌林家镇水太浅,索性跳出去折腾了。当时众说纷纭,但没人真的把林墨凡的失踪当成一回事。直到过了五六年之后,衣着光鲜的林墨凡突然回到林家镇,并且声称要从此重振林家在本地的声威。 ☆、第四章 林家(2) 没人知道林墨凡在消失那几年中去了什么地方,也没人知道他如何能在短短几年中赚到那么多的钱。总之从林墨凡回来之后,林家似乎迅速地焕发出了生气。林墨凡大把大把的钞票砸下去之后,没过几年时间,林家便已经在附近这十里八乡的地域内恢復到首富的位置,并且从此开始便再也没有人能够动摇过林家在本地的地位。 林墨凡虽然在那场大乱期间也用过不少狠辣手段,不过重回林家镇之后倒也没有摆出一副土豪恶霸的姿态,而是摆出了开明乡绅的姿态。先是出资修整了镇外那条每到雨季都会困扰居民们的旧河道,然后又掏钱翻修了镇上唯一的小学,从那时候直到现在这数年之中,镇上所有的公共设施和公益事业几乎都有林家的参与和投入,虽然这种热心公益的举动暂且还称不上乐善好施,但的确也算是造福一方乡亲了。而且林家的生意越做越大,也随之带动了林家镇的经济发展,在这个过程中,林家的声望在无形之中也开始慢慢水涨船高起来。 时至今日,本地人已经很少会再用本名去称唿林家的现任家主林墨凡,而是一般会称其为“林先生”或者“林老闆”。有些从祖上就跟林家渊源颇深的本地居民,提到林墨凡的时候甚至还会尊称一声“林老爷”。这三十年来林家镇的镇长虽然从没有林家的人出任过,不过每一任镇长上任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到林家去向林墨凡打招唿请安,在这期间也已经成为约定俗成的习惯。只要林墨凡点头认可了,自然能够顺顺噹噹地把这父母官做下去,但若是拂了林家的意思,那么大概很快就得捲铺盖走人了。 陈放天不是本地人,这些事情自然也并非他本人的所见所闻,而是他来林家镇任职的时候,前任的老所长一五一十说给他听的。老所长也并非是交接工作之后的酒席上作为酒后谈资说给陈放天听,而是正正经经把这当作了工作中必须要重视的注意事项,特地对他进行了叮嘱。 第9页 陈放天将烟屁股摁到桌上的烟缸里,沉声说道:“当时老所长向我特别强调的其实就只有一条:林家不欢迎任何穿制服的人登门。” 秦秀儿咕哝道:“怎么会有这么古怪的规矩?他们定这规矩有什么说法吗?” “如果想知道为什么,只能去问林墨凡本人了。在林家镇这个地方,林墨凡所说的话就是规矩。”陈放天忍不住自嘲道:“反正肯定比我这个派出所所长说话管用。”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你不打算派人去林家把那位算命先生带回来调查一下了?”方楚轻声说道:“那个茶馆老闆即便不是什么好人,但也终究是人命一条。” 陈放天没有直接回答方楚的问题,而是转而说起了似乎全不相干的另一件事:“林家镇的治安状况非常好,在这里当□□实在是一件很轻松的差事,而且按照我现在的情况,在林家镇最多还干两到三年就能调回市里,状况好的话或许在区一级分局任个副局长什么的,不瞒你们说,这就是我的职业规划,对我个人来说,这可以算是很理想的结果。” ☆、第四章 林家(3) “那如果你坚持要去林家把人带走呢?”方楚立刻便听懂了陈放天的弦外之音,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且先不说我进不进得了林家的门,只要我今天去了……嗯,今天是周六,最迟周一我大概就会接到调令,去某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就职,并且大概在今后的五到十年里都不会再有升迁或者调回市区的机会。”陈放天很平静地说道。 “这或许只是陈叔叔你杞人忧天而已……” 秦秀儿还待帮着方楚劝说几句,陈放天已经嘆了口气打断了她:“我的前任当初就是这么离开林家镇的。” 这下就连秦秀儿都无话可说了,虽然她老爹在省公安厅任职,但管的毕竟不是人事方面,就算有这能力保下陈放天,只怕别人也会觉得这手伸得实在太长了一些。 陈放天看秦秀儿和方楚的脸色均是有些悻悻,便强笑着安慰道:“这在林家镇并不是什么秘密,恰恰相反,几乎每个人都知道林家立下的这个不成文的规矩……当然了,其实事到如今我们所推断的这些情况也都还只是停留在猜测推理的阶段而已,或许事情并非像我们想的那么严重……” 这时候周贵在办公室门口探头进来报告道:“头,在古瘸子家里搜到东西了!” 派去古瘸子家查找证物的两个□□很快就带着找到的东西回到了派出所,而找到的东西也是让在场的人都有些瞠目结舌。而且据他们说古瘸子并没有把这些东西收在什么隐秘之处,而是就大大方方地放在自己床底下,想必他生前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身份败露,被□□登门搜查的这一天。 除了方楚和陈放天事前曾经预想过的洛阳铲和小筒锹之外,另外还有几件包在层层油纸中的铜器。陈放天慢慢拿出其中一件类似油灯形状的铜器放在办公桌上,左看右看一阵之后还是没有头绪,忽然转头朝方楚问道:“你认不认得这个东西是什么?” 方楚的脸色倒是显得很平静:“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它的名字应该叫做七彩凤尾盏,产于东汉年间,这个东西算是比较稀罕了,目前国内好像还没有馆藏品,倒是台北那间故宫博物院里收着一件。” “那这玩意儿是很值钱的文物了?”正准备用手去碰的周贵听到这话一下便把手缩了回来,有些愕然地追问道。 “如果是真品就肯定值钱了。”方楚见其他几人都怔怔地盯着自己,当下又道:“你们不用这么看着我,我只知道这东西很罕见,但值多少钱我可不知道。我印象中这东西从来没在古董拍卖市场上出现过,价值不好估计。” 既然有可能是文物,几个□□立刻便打起了精神来。当下陈放天将另几件东西也从油纸中取出放到桌上,分别是铜镜、铜剑和一块砚台。这次不消陈放天再开口询问,众人便都将眼光投向了方楚。 方楚自知这种场合之下推脱不过,便主动上前仔细观察一阵,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不敢肯定这些东西都是真品,建议你最好还是请相关的专家来做鑑定。” ☆、第四章 林家(4) “就算这几件东西现在定不了真假,这些工具总不会是假的。古瘸子把这些玩意儿收在家里,总不会是拿来泡茶用的吧?”陈放天一边说一边用脚轻轻踢了一下地上的洛阳铲,心中其实暗暗有些吃惊。 从古瘸子家找到的洛阳铲和小筒锹其实与陈放天以前在培训课上看到的形状大小并无二致,只是这铲把却由铝合金之类的金属管制成,两尺一截,前后都加工了可套接在一起的螺纹,而从古瘸子家里找到的这种金属管有一大捆,拆装快捷,可长可短。光从这一点就能想到制造这套工具的人当初肯定颇花了些心思,造出这些工具的原因肯定也不会是因为吃饱了没事可做,使用这套工具的人,更不可能有闲心弄几件假文物用油纸包着藏在家里。这些东西的真假其实不需要等着请文物专家来鑑定,陈放天现在便已经能料定七八分了。 陈放天突然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瞎子,这两年来和古瘸子照面的时候就算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次了,打交道的时间并不算少,居然就一直没看出这个人身上的破绽来。如果不是这次古瘸子死于意外,再加上方楚的点拨,陈放天真的不敢想像这个傢伙的真实身份还会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隐藏多久。 第10页 “这个人家里藏着这些东西,说明他也不是第一天干这一行了,很可能还经手过其他的东西。”秦秀儿也很难得地发表了一下见解:“你们去搜他的住处,应该也会顺带调查一下他家人的情况吧?说不定可以顺藤摸瓜找到别的线索。” 带回东西的那两个□□还没开口,方楚已经摇了摇头道:“他应该没家人。” 看到屋里几个□□都向自己投来惊异的目光,方楚这才自知又有些失言了,便笑了笑解释道:“做摸金卸岭这一行的人因为长时间和死人遗骸打交道,身上所带的晦气极重。所以干这行的人在退休之前一般都不会成家,免得不经意之间就祸害了自己家人。他既然床底下还放着这些工具,就说明还没有退出这一行,而且他苦心积虑用茶馆老闆的身份来掩饰自己,那独居肯定更能方便私底下的行动。” “有没有这么邪乎啊?”周贵摸着下巴轻声嘀咕道,脸上明显有一点不太相信的神情,也不知他说的“邪乎”是指古瘸子的身份还是方楚的推论。 方楚笑了笑也并没有打算对周贵的质疑继续作出分辩,倒是陈放天点了点头道:“古瘸子的确一直是在镇上独居……这样看来,只怕他现在这个叫做古良松的名字也是假的了。” “人已经死了,就算知道他的真名也没什么用了……陈所长,那你打算就把这件事当成意外处理了?”方楚倒是还没忘记先前陈放天提过林家这一茬,不依不饶地问道。 陈放天沉吟了一下才道:“是不是意外,等做了进一步的尸检之后才知道。就算真的发现他的死有什么问题,那估计也是市里派刑警来接手调查了。我现在所能做的就是把掌握的情况反映上去,另外得尽快把从他家里找到这几件东西也送到市里去做一下鑑定。” 方楚听到他的回答不禁略微有些失望,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对秦秀儿道:“我们也别在这里影响他们工作了,已经到中午了,我们出去吃点东西。” 秦秀儿还待要说点什么,方楚却是转身便走,秦秀儿见状只好和陈放天打声招唿,连忙追了出去。陈放天似乎也明白方楚失望的原因是什么,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吩咐周贵等人先把这些从古瘸子住处找到的东西收起来。 方楚走得极快,秦秀儿一直追到派出所门口才赶上了他。秦秀儿见方楚脸色有些难看,便主动劝解道:“其实陈叔叔这样做也无可厚非,现在并没有明显的证据能证明这个姓古的死因是他杀,他当然不愿去招惹林家这个麻烦。无凭无据的事情,他要是强出头多半得背黑锅了。” 方楚停下脚步,转头对秦秀儿道:“不是没有证据,只是我实在没办法让他相信我所找到的证据。古瘸子肯定是死于他人之手,但刚才那种气氛之下我没法直接讲出来。” ☆、第五章 他杀(1) 第五章他杀 秦秀儿一怔道:“你现在就有证据可以证明古瘸子的死因是他杀?” 方楚没有回答秦秀儿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我今天对这个案子的判断,有多少已经兑现你也看到了,那我现在所说的话你信不信?” 秦秀儿嗔道:“你说话一直都是虚虚实实的,一会儿说是看相看出来的,一会儿又变成推理出来的结果,谁知道你哪句真哪句假?” 方楚苦笑道:“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说实话未必有人肯信,人们肯相信的往往只是他们潜意识里愿意接受的结果而已。” 秦秀儿见方楚的表情很是失落,便有些不忍道:“那你先说给我听听,如果你说的有道理,我们回头再来派出所找陈叔叔也行的。□□要破案,总的讲究真凭实据才行的。” 方楚强笑道:“那咱们先找个地方坐下来边吃饭边说吧,我可是真有点饿了。” 两人先前在集市上转悠的时候便已经看好了一家环境不错的饭馆,这时从派出所返回到集市附近,人流已经早散得七七八八,远远可以看到那间“古茶馆”也已经关门歇业了。 两人坐下之后,秦秀儿点了个拆烩鲢鱼头,一份餚肉,一笼蟹黄汤包再加上鸭血粉丝汤,均是镇江一带的特色菜。方楚拿着菜谱看了一阵,加了个素炒莲白,然后点了一瓶半斤装的丹阳封缸酒。这种黄酒是江苏特产,据传酿造史已经有千年传承,姑且不论酒史真假,但在江苏大大小小的饭馆中,丹阳封缸酒的确是很常见的佐餐酒。 中午这个时候饭馆里的客人并不多,两人所点的菜很快就送了上来。方楚特地多要了一个酒杯,替秦秀儿也斟了一杯酒。 秦秀儿愕然道:“我不喝酒的。” 方楚似乎没听到她的话一般,自顾自地说道:“黄酒在中医里经常被当作药引,有很多药酒也用黄酒作为酒基来泡制,在医疗方面的效力比其他任何酒类都强。你或许不知道,黄酒中所含蛋白质为酒中之最,而对人体有益的无机盐更是多达十八种。另外这个酒只有十四度,喝起来不会醉得太快。” 秦秀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道:“但是我是酒精过敏体质,不能喝酒的。” “我只是说说,也没打算真的让你喝。”方楚给自己面前的酒杯斟上酒之后,指了一下秦秀儿面前的酒杯道:“把你的手指随便放一只进去。” 第11页 “什么?”秦秀儿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把手指放进黄酒里,方楚这是打算要泡药酒还是要给手指消毒? “把你的手指放一只进去,就像这样。”方楚伸出食指比划了一下,然后径直浸入了自己面前的酒杯中。手指泡在那棕红色的酒液中,看起来透着三分莫名的诡异。 “你这是干嘛?”秦秀儿对于方楚的举动觉得完全不可理解。喝多了耍酒疯的人她见过,但没喝酒就已经开始发疯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第五章 他杀(2) “你如果相信我,就照我这样做。”方楚的声音不大,但听起来却是异常严肃:“这是为了你好。” 秦秀儿虽然觉得这种举动实在很荒唐,但却不由自主地竖起食指照着方楚的模样也浸进了酒杯里,同时还不忘看看周围是否有人在注意到自己这桌所发生的状况。 没等她继续向方楚提出问题,便听到坐在对面的方楚极快地低声念叨了几句,左手拇指中指无名指卷在一起结了个奇怪的手印,往自己浸在酒杯里的手指遥遥一挥,秦秀儿顿时便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指尖滑落到了酒杯中。 “行了,把手拿出来吧。”便在这短短两三秒之内,方楚似乎已经完成了他要做的事情,和颜悦色地向秦秀儿说道。 秦秀儿把手指从酒杯中收回的时候,这才着实吓了一跳,从她手指伸进去到拿出来不过短短片刻,那杯子里的黄酒竟然已经从棕红色变成了墨汁一般! “这……这是魔术还是什么?”秦秀儿强忍住内心的惊讶,尽量保持住平静的语气问道。 “这不是什么魔术,这就是我所说的证据。”方楚伸手将秦秀儿浸过手指的酒杯拿了过来,把杯子里的不明液体泼到了旁边的地上:“这些毒素在黄酒里泡过,就已经失去效力了,你不用太担心。” “毒素?你说有人向我们下过毒了?”秦秀儿的小脸顿时有些发白。 “这地方除了那位陈所长就没有其他人认识我们,又怎么会有人向我们下毒,你别太多心了。”方楚顿了顿才接着说道:“其实这就是让古瘸子致死的毒素!” “那就是有人向古瘸子下毒了?这么说他是中毒死的?”秦秀儿追问道。 方楚先是点头,接着又摇头道:“古瘸子的确是死于中毒没错,但并没有人向他下毒。” “你先等等,我越听越煳涂了……你的意思是古瘸子死于中毒,但这毒却不是别人下的,那他就应该是自杀才对,怎么你会认为是他杀?为什么这种毒又跑到了我们身上?还有,刚才你让我把手指泡在酒里又是怎么回事?”秦秀儿很努力想弄明白方楚的意思,但发现方楚越是解释反倒是越让自己感到困惑不解。 “你记得先前我曾经说过,古瘸子身上有尸毒的沉积吗?”方楚没有立刻回答秦秀儿的这一连串问题,而是提起了另一件事。 秦秀儿点点头道:“当然记得,你就是从这一点联想到他的真正身份的。” “做摸金卸岭这行的人长年累月在尸毒浓密的地方进出,难免就会被无形的毒素慢慢侵入体内,所以这行中的高手往往都练过独特的避毒功法或者身上佩戴某些可以避毒的宝贝,用以克制自己体内沉积的尸毒发作。古瘸子身上没有带什么奇怪的饰物,那就应该是练过某种避毒的功法,所以才会在他耳根下面形成我所看到的白斑。”方楚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结论:“我认为有人暗中使出手段破了他的护体功,让他体内的尸毒在短时间内突然发作,由此导致了猝死!” ☆、第五章 他杀(3) 秦秀儿觉得方楚的话确实有些耸人听闻,但自己想要反驳却也找不到什么切实的依据,因为方楚所说的都是自己完全不了解的东西。秦秀儿过了良久才接道:“你的意思是古瘸子是被自己身体里的毒素给毒死的?难道就没可能是其他的某种疾病发作导致突然死亡?” “我只能告诉你,如果古瘸子是自然死亡,他身体里的毒素不会这么快就从体表散发出来。只有被人破了功之后,这种毒素才会祸及旁人。刚才我们在派所里的时候,我隐隐觉得身体有些不对,发现是尸毒染身之后我才想到了古瘸子的真正死因。”方楚指了指桌上的黄酒道:“好在我们的状况并不严重,所以我刚才借着黄酒就可以直接拔毒,现在已经没事了。” “你刚才这么一比划,好像还念了什么咒语,这就……能把毒素排出体外了?这又是怎么回事?”秦秀儿有些怀疑地问道。 “这个我一时半会还真没法给你解释清楚了。”方楚很是无奈地摇摇头道:“你姑且就把这当作是一种后天锻鍊出来的特异功能好了。” “后天锻鍊出来的……特异功能?”秦秀儿下意识重复了一遍,却发现自己仍然不明白方楚所说的意思是什么。 “这些事情以后有时间慢慢再说好了,总之先把眼下的事情理清了才是正题。”方楚拿起筷子,夹了一个蟹黄包到秦秀儿碗里:“边吃边说,菜都要凉了。” 秦秀儿虽然对于古瘸子的死因还有些疑惑,但方楚今天对于这桩离奇案件的种种判断都十分准确,而且露了这手黄酒拔毒的本事之后,秦秀儿更是对方楚言听计从了。 第12页 方楚一边吃一边向秦秀儿说明了自己的看法:第一,古瘸子的死并非是突发疾病或者其他意外,而是有人蓄意为之。第二,那个在集市上曾经预测过古瘸子死期的算命先生,只怕大有问题,说不定便和古瘸子的离奇死亡有直接关系。 秦秀儿听了之后却摇头道:“古瘸子怎么死的我觉得先不急,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倒是你说的这个尸毒,刚才既然我们都被染上了身,那派出所的人不也都被传染了吗?你总得想个办法救大家才是!” 方楚板着脸道:“那个陈所长说的那些话你也都听到了,他一心就只想着保住自己的前程官路,做事畏首畏尾,对得起他穿的那身制服吗?等他照着程序一步一步走下来,真兇只怕早就跑了。” 秦秀儿急道:“可你现在不是拿不出足够的证据来证明古瘸子的死是谋杀吗?” 方楚摇头道:“我是老百姓,他们□□才是执法者,寻找证据侦破案情本来就是他们的工作,如果破案需要老百姓自己举证,那还要他们干什么?既然连□□都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那我也没必要去出这种风头。” “就算他们工作上有懈怠,但也罪不至死啊!”秦秀儿秀眉紧蹙,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很严肃地说道:“你如果因此而不救他们,那跟下手杀人的真兇有什么区别?” ☆、第五章 他杀(4) 方楚见秦秀儿真急了,这才展颜一笑道:“好了,其实情况没你想的那么严重。这种尸毒发作虽然害死了古瘸子,但一多半都还是沉淀在他体内了,从体表散发出来的剂量并不足以致命,顶多让身体差的人头疼脑热难受几天而已。如果真的沾身就死,那杀古瘸子的人也不会採用这么隐秘的手段了,否则当时那么多人都在周围围观,死的人一多,事情岂不就闹大了?” 秦秀儿嗔道:“那你刚才弄得那么玄乎,又是黄酒拔毒又是念什么咒语,原来是故意逗我玩啊!” 方楚正色道:“我刚才替你拔毒可不是为了好玩,这一是担心你体质弱了身体扛不住,把毒排除干净也放心一点。二是向你证明我的推断是正确的,否则我说古瘸子是死于他杀,死因是中毒身亡,你肯信我空口说白话吗?有了这个证据,现在你应该相信我了吧?” 秦秀儿一想似乎也有道理,当下忿忿地哼了一声道:“总之是你不对!” 方楚嘿嘿笑了一声也不回话,埋头大吃起来。 秦秀儿却是没法像他这样平静,吃了几口之后慢慢放下筷子问道:“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方楚连头都没抬一下:“不怎么办,今天休整一下,明天一早我们就离开这里。” “那你干嘛一门心思把古瘸子的死因给挖出来?难道你就这么撒手不管了?”秦秀儿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 方楚慢慢抬起头道:“我管?我怎么管?我一不是政府官员二不是□□,我有什么资格去插手?再说就算我把这些事告诉陈所长,他就真的能信?就算他真的信了,也未必有胆子去找林家讨人。” “这……”秦秀儿虽然觉得方楚的话有些过于偏激,但一时间还真想不出合适的话来反驳他。 “我告诉你古瘸子的死因,是想让你看到这其中的危险。不管向古瘸子下手的人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他的手段肯定在我之上……不,应该说是比我厉害多了!神不知鬼不觉就破掉别人的护体功法,至少这一点我就根本做不到。”方楚一脸认真地说道:“现在已经不是闹着玩的事情,而是货真价实的杀人案!这件事的发展已经超乎了我的预计,我们继续插手说不定真的会遇到危险……我多少还有一些自保的手段,可你怎么办?这件事本来就与我们无关,所以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但方楚的告诫似乎并没有收到应有的效果,秦秀儿只是迟疑了片刻便道:“你觉得有危险,是知道如果继续追查下去肯定能找到那个兇手对不对?抓捕犯人又不需要我们出手,我们只要把谁是真兇告诉□□不就好了?” “你还是不明白。”方楚摇了摇头道:“做这件事的人手段很高明,足可以杀人于无形。如果这次不是恰好我在场遇到了,那古瘸子的死因势必就会当作突发疾病处理了。这个世界上有那么一些人是一般的社会规则甚至法律都根本约束不了的,就算真的找到兇手,也不见得能把他绳之以法。何况我刚才展示给你看的证据,在法律上未必有足以给人定罪的效力。” “你还没有试过怎么知道不行?”秦秀儿不自觉地提高了嗓门:“你学那些奇奇怪怪的本事,难道就是为了能在我面前卖弄一下吗?你要是怕了那就先走吧,我倒要留在镇上看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方楚苦笑道:“大小姐,你不和我一起走,那回头我怎么向你爸交差?我跟在你身边的主要任务就是负责保护你的安全,这你不会不知道吧?” 秦秀儿大概是真的有些生气了,黑着脸嘟囔道:“你又不是我爸的属下,用不着向他交什么差……你要走就走,我的安全也不用你来保护,我已经是成年人了,可以保护好自己。” 第13页 方楚见状只能苦笑道:“你别这么犟行不行?算了,你想留下那我就陪你留下好了。” “那我们就得尽快先把这个真兇找出来!”秦秀儿见自己终于占得上风,不由得兴奋地攥了下拳头道。 方楚却是闷声不语地把蒸笼里最后一个蟹黄汤包夹到自己碗里,并没有要对秦秀儿给予回应的意思。 “行不行你倒是说句话啊!”秦秀儿又急了。 “行!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我服从领导安排。”方楚一脸诚恳地应道,只是语气却是带着明显的敷衍味道。 “那好……那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秦秀儿眨了眨眼睛问道,一点都没有当领导的自觉。这件事进行到目前为止,所有的线索都是方楚找到的,秦秀儿暂时也没想到该如何做才能将调查继续进行下去。 “唔……你可以先找镇上认识古瘸子的人问问,比如说他的左邻右舍什么的,看看他过去在镇上有什么仇家没。”方楚一边用筷子扒拉盘子里的鲢鱼头,一边随口搪塞道。 “喂,你认真点行不行?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秦秀儿秀眉紧蹙道:“你说的这些,派出所的人肯定都已经查过了,我们再去查又有什么意思?” “是啊,既然派出所已经查了,那我们就用不着再多事了,我看还是早点离开这地方好了。”方楚打了个饱嗝,心满意足说道:“这家的味道还真不错……你吃饱没?吃饱了就结帐走人吧。” 秦秀儿却是浑然没把方楚的话听进耳朵里去,歪着脑壳想了一阵之后,勐然起身道:“我想到了!” 方楚被她的突然举动吓了一跳:“你想到什么了?” “我想到该从什么地方查起了!”秦秀儿一脸得意地笑道:“别以为就你脑袋瓜聪明,本小姐脑子也不笨!” 方楚嘿嘿干笑着,心里却是暗嘆不妙。 ☆、第六章 秦秀儿的手段(1) 第六章秦秀儿的手段 “之前你也说过,这个案子里最大的疑点并不是古瘸子为什么会被人害死,而是那个算命先生为什么会那么巧说出古瘸子只剩下五分钟的生命……”秦秀儿一脸得意地望着方楚道:“……正好我们也不需要费太多的工夫,就可以找到这个算命先生的下落了。” 方楚苦笑道:“岂止是不用费工夫,简直就是不费吹灰之力啊!” “既然那个算命先生被那位林少爷带回家了,那我们去林家就能找到这个算命先生,找到这个人,说不定就能弄明白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了。”秦秀儿信心满满地总结出了自己的打算,很是得意地对方楚说道:“结帐,走人!” 两人结帐时顺口一问林家的所在,那老闆便很是热情地向他们说明了位置。先前在派出所里听陈放天说过了林家的种种状况,两人心里其实还不是特别相信,但片刻之后,他们便明白陈放天的话丝毫都没有夸大其辞。 饭馆老闆絮絮叨叨啰嗦了半天,事实上这地方只消一句话就能说清楚——出了镇子往北就到,只要眼没瞎,就绝对不会找错了地方。 两人依言往北出了林家镇之后,发现镇外有一条五米多宽的小河伴镇而过,河水不算太深,不过水流之势却颇急。两人沿着河岸走了一段,便有一座可通车的小石桥横跨在河面之上。那桥头立着一块半米高的小石碑,上面刻着“林墨凡先生捐建”的字样。 过了河上的石桥,便能看到不远处是一个三面环山的小山坳,这山坳之中座落着一处青瓦白墙的大宅,那白墙由大门两边往左右远远延伸开去,只怕足有百米之长了。这一片地势平坦,就这么看过去也看不到那围墙之后的宅院究竟有多大的面积。宅院周围都是绿树成荫,只有大门这一方毫无遮挡地面朝着林家镇。 当然如果仅仅只是一片大宅院,倒还不至于让两人觉得有什么好吃惊的,江浙之地本就富庶,某些有钱人家在乡间买地建庄园也是有的。而林家这片宅院却是有个很明显的特点,那就是这镇外小河以北,就只有这一处宅院所在,视野之内再没有其他可供人居住的房屋存在,目力所及之处只怕有好几百亩空地,看样子应该都是林家名下的地皮了。 秦秀儿当然也看出了这片地方的怪异之处:“你说住这么宽的地方连个左邻右舍都没有,院子里的人会不会觉得寂寞?” “能有本事赚大钱的人一般都不会害怕寂寞这种东西。”方楚说完之后,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嘆了一声:“这地方……地势还真是好啊!” 秦秀儿看看方楚又看看远处的大宅,不由得问道:“那你除了会相面算命,还懂看风水了?” “其实卜卦,相面和风水我都没有深入学习过,只是略懂一二。”方楚此时也没什么吹牛的心情,事实上他对于秦秀儿坚持要来林家这边一探究竟本来就有些不安的感觉,心里一直盘算怎么能想个办法出来打消了秦秀儿的念头才好。 ☆、第六章 秦秀儿的手段(2) “呃?那你倒是说说这里的风水有什么讲究?”秦秀儿一听果然来了兴趣。先前方楚的相面之说虽然看似有些荒诞不经,但秦秀儿却是已经察觉到他可并不是信口胡说,即便当时听着会觉得有些荒唐,但事后却发现方楚所说往往都是切中了要害,不管方楚是真懂行还是假把式,秦秀儿其实都很有兴趣听一听他的见解。 第14页 方楚见秦秀儿主动问起,便细细解说道:“建筑风水讲究的是天地人合一,注重自然环境和人造环境的相互关系……” “等等,你先别说那么玄乎的东西,先说说风水这两个字该怎么解释。”秦秀儿有意想要考验一下方楚的本事,故意打断他问了一个看似简单实则刁钻的问题。 方楚一笑道:“风水学的灵魂在于一个‘气’字,古语说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就是最初风水一说的来由。当然了,关于风水的起源也不止这一种说法……” “好好好,我算你过关,那你继续说这里的风水好了。”秦秀儿见方楚有要引经据典发表长篇大论的趋势,而且内容又是自己完全没法理解的,就赶紧又一次打断了他,把方向扳回到先前的话题上。 “我说你就不能让我一次把话说痛快了?”方楚忍不住抱怨了一句,这才接着说明道:“以林家这处宅院所在的环境来说,有山有水这一点就很好,而且这宅院三面环山,正门外有活水经过,古语说‘山环水抱必有气’,就是说的这种地形了。” 秦秀儿等了一阵没听方楚继续讲解,不由得愕然道:“这就完了?” 方楚点头应道:“嗯,就这么多。怎么,看起来你好像还不太满意?” “我看你一副专家姿态,还以为你要说个一二三出来,结果没几句就完事了。”秦秀儿笑道:“看来这风水学还真是你的弱项了!” 方楚并没有因为秦秀儿略带轻视的评价而感到生气,只是摇摇头道:“风水学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这可是一门很严肃的自然科学,而且流派众多,想要专精其中一门都很不容易。再说看风水除了要有扎实的理论知识之外,在实际操作的时候还必须要用到一些工具,比如说特制的风水罗盘,结合所见的情况经过严密的计算之后才会有结果出来。就算最厉害的风水大师出马,也不敢凭着两只眼睛看到的东西就妄下结论。而我所学到的风水知识确实不多,总不能随口乱说一气来唬弄你吧。” 秦秀儿知道方楚说得有理,但还是忍不住反驳道:“那我看你说什么面相命格的时候,一套一套的掰得很像那么回事嘛!现在还来装什么稳重!” 方楚干咳了两声,只装作没有听到秦秀儿的这个评价:“看林家宅院这个占地布局,只怕的确是有点排外的意思。镇上的□□都进不了林家,你说我们两个陌生人有什么办法进去?” ☆、第六章 秦秀儿的手段(3) 秦秀儿看了看远处的林家宅院,有些迟疑道:“这院子的墙好像也不是太高?” “你是打算让我翻墙进去吗?”方楚摇了摇头道:“□□都进不了门的地方,你觉得翻墙入室的小贼能有什么好结果?” 秦秀儿一听似乎也有些道理,便反问道:“那你说该从哪里进去?” 方楚指着自己鼻子道:“我说?要我说现在就立刻向后转,离开这里。” 秦秀儿自知再问也是白问,当下便不管不顾地闷头朝那宅院大门的方向走去了。方楚见状只能暗嘆一口气,迈开了步子跟在后面。 眼看秦秀儿在前面越走越快,方楚忍不住出声道:“你不是打算要硬闯吧?人家这大宅子里说不定养了多少条看家恶狗,你就不怕待会儿放狗咬你?” “要咬也是先咬你这个讨厌鬼!”秦秀儿忿忿地应了一句。 方楚见状只能苦笑道:“那你要进到林家,总得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才行,你总不可能说自己是代表镇派出所来调查案情的吧?” 秦秀儿哼了一声道:“这个嘛,本小姐早就想好了。” “这么厉害?那你先说来我听听。”方楚有些诧异地问道。 “你说那位林少爷把这个算命先生带回家的目的是什么?”秦秀儿没有立刻说出自己的打算,反倒是先问了方楚一个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反正不会是请他回来一起庆祝古瘸子毒发身亡。”方楚苦笑着应道,隐隐已经猜到几分秦秀儿接下来要说的话。 果然秦秀儿接着便道:“古瘸子去算命是那个林少爷鼓动的,至于原因,当时我们在旁边也都听到了。古瘸子虽然死了,但却从另一个方面证明了那个算命先生说得很准,林少爷觉得这个算命先生料事如神,就把他带回自己家里,想让他算一算别的事情。” 秦秀儿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一双大眼睛盯着方楚,眼中似乎带着三分笑意。 “所以呢?”方楚对秦秀儿的神情视而不见,继续竭力装煳涂。 “要说看相算命观风水,这方圆几百里之内,还有谁能比方大师更厉害的?”秦秀儿很是得意地说道。 “方大师又是哪位?”方楚心里暗暗叫苦,但还是打算要跟秦秀儿周旋到底。 “方大师,卖萌自重。”秦秀儿笑道:“作为一个精于此道的专业人士,以你唬弄人的水准要击败那个在街边摆摊的算命先生,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吧?” “你也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一些。”方楚见装煳涂已经无法继续,只好苦笑着摇头道:“就算林少爷把那个算命先生带回家是为了算命卜卦看风水什么的,就算我照你所说的计划去做,到最后无非就是两种结果,第一,我被人揭穿真面目,灰头土脸地被赶出来;第二,我如你所愿真的靠着唬弄功夫排挤掉了那个算命先生,那我肯定就会被林家留下来,一样没办法继续追查这件事。” 第15页 “瞻前顾后……要照你这么说,那我们什么都不用做了!”秦秀儿一想,方楚这话似乎也有几分道理,不禁便有些泄气,但嘴上却是不肯就此服输。 不知不觉之间,两人竟然已经走到了林家大院的门口。林家这大门是两扇结结实实的大铁门,比两边围墙还高出一截,从门外根本看不到大院里面。左边的大门上还有一扇可供一人进出的小门,门上还装着可视对讲系统,想来应该是为访客所准备的。 方楚停住脚步道:“不是什么都不做,即便要做,也得先准备一个大体可行的计划。再说像林家这样的大户人家,也未必是那么好唬弄的。依我之见还是先回去修整一下,慢慢从长计议不迟。” “那你真不愿意按我的计划做了?”秦秀儿脸色终于沉了下来。 方楚摇头道:“此时此地,不宜急功冒进,一时冲动的话,很可能会导致无法预计的后果。” 方楚话音刚落,便见秦秀儿转过身去,抬手按住了门上的通话按钮。 ☆、第七章 同行(1) 第七章同行 “你这是干嘛!” 方楚就算再怎么沉得住气,看到秦秀儿的举动还是吓了一跳。好说歹说这么久,最后还是没能阻止得了秦秀儿的冲动行为。秦秀儿冲动一把也就罢了,关键是这个黑锅还得由方楚来背,所以他一开口便不自觉地带了三分火气。 “与其站在门外举棋不定,倒不如直截了当去做了再说,就算最后不成功,至少我们也已经尽力去试过了。你先前不是觉得派出所的人不敢出头太窝囊吗?现在轮到自己的时候怎么也怕了?”秦秀儿此刻的表情显得格外坚定,倒是让方楚看得为之一愣。 方楚正待要说点什么,那门上的扬声器传出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请问外面是哪位?” 秦秀儿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方楚,方楚嘆了口气,缓缓地点了点头。秦秀儿转过头对着门上的扬声器道:“麻烦你通传一声,我们是特地来拜访林少爷的。” 扬声器里的声音就此中断,过了两分钟之后,有人从里面打开了小门。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子从里面跨了出来,打量了一下秦方二人之后沉声问道:“你们是林少爷的朋友吗?找他有什么事?” 方楚见这男子约莫三十出头,瘦瘦高高留着寸头短髮,相貌倒无出众之处,但一双眼睛却是精光闪动,分明是练过内家功夫的迹象。方楚暗自存了几分小心,上前应道:“我叫方楚,这位是我朋友秦小姐,我们今天在镇上偶然听说林少爷正在找人看风水,正好我对此也略有研究,就上门毛遂自荐来了。” “你?看风水?”那男子的表情显然有些不太相信方楚所说的话。 这倒也不能怪人家疑心重,实在是方楚看起来太年轻了一点,二十来岁的风水先生,而且还是上门自荐这种,难免会让人心存疑虑了。 秦秀儿也算是机灵人一个,见状便赶紧替方楚扯旗造势:“你不要看方先生年轻,他在南京一带可已经算是小有名气的风水奇人了,如果不是看你们林家大院这里的风水不错,方先生还未必肯登门指教。” 秦秀儿一句话,便将“毛遂自荐”变成了“登门指教”,两人不请自来的举动的性质立刻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倒也算是能说会道了。 那男子听了秦秀儿的话大概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便让他们在门外再等等,自己则是返回了大院里面,估计是询问林家主人的意思去了。 方楚见那人进去之后,这才长吁了一口气道:“就我这水平还风水奇人……我担心待会儿要是被人家拆穿了把戏,只怕你我都不太容易脱身了。” “脱不了身也没关系,看这林家也算是家大业大,添两双筷子两个碗想必不是什么难事。”秦秀儿却是笑嘻嘻地远比方楚要乐观得多。或许在她看来,眼下正在做的事情远远要比前些天的游山玩水来得刺激,而且似乎也并没有方楚所说的那么危险。 ☆、第七章 同行(2) “如果进不去,那什么都不用说了,明天一早我们就离开林家镇。但如果待会儿让我们进去了,你记得千万不要乱说话,至少得让我先摸清了林家这些人的路数再说,明白吗?”方楚很是谨慎地叮嘱道。 秦秀儿虽然并不是完全明白方楚话中的意思,但还是很听话地点了点头算是应承下来。话说回来要不是有方楚和她同来,她也未必有这胆子去敲林家的门。 那个穿黑西装的男子很快便去而復返,让方楚和秦秀儿跟着他一起进去。若不是方楚用眼神制止,这丫头当下只怕就会因为太兴奋而叫出声来了。 两人跟在那男子身后进去之后,发现这两扇大铁门后面的世界还真是有些超乎了他们的想像。 视野之中最为吸引注意力的便是脚下这条笔直的大道,直接通往前方的一处约莫有两层楼高的人造假山。道路两旁栽种了成排的万年青,修剪得十分整齐,堪堪超过成年人的腰际。在万年青的后面是极为整齐的一排柏树,树与树之间的间隔几乎是完全一致,而且道路左右的树在位置上也是也完全对称,可见当初修建这个大院的人也是花了不少心思,连这样的细节都已经注意到了。 第16页 因为道路两边都有树木遮挡的缘故,看不到院子里远处的景致,这让两人心中都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自己似乎是在镜子前面走动一般,不管往左还是往右看,似乎都是完全一样的景象。这条路上就仅有他们三人在行走,恍惚间有一种莫名的压迫感,让人似乎连开口说话的勇气都已经失去了。 那男子在前面不紧不慢地走着带路,一直没有回过头来招唿二人。秦秀儿快走几步赶上方楚的步子,用手肘轻轻碰了碰方楚的胳膊道:“你有没有觉得这里的气氛很怪,明明有这么多树,但就偏偏还会觉得心情很沉重,好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了心口一样。” “这个不难解释,从建筑文化的角度而言,中轴对称这种模式所代表的意思就是绝对的权力,意喻绝对的平衡和集中,在过去是象徵着至高无上的王权。”一说到这种话题,方楚的话匣子忍不住就又一次开启了:“世界上最着名的一些建筑都是採用了这种格局严谨的中轴对称布局,比如说故宫、泰姬陵、罗浮宫、白金汉宫等等,诸多建筑布局形式当中,也只有中轴对称的布局给予身在其中的人精神感染最大,效果非常明显。你会觉得有压力,感觉心情沉重,这就是因为周围环境对你此时此刻的心境产生了影响。而建筑和环境对人所产生的这些影响,便是我们所研究的风水知识了。” 秦秀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明白了,先前你说那些乘风则散,戒水则止的话,完全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一种是古代的表述,一种是现代的表述,仅此而已。”方楚此刻说话的口气,倒是真有了几分“大师”的风范了。 ☆、第七章 同行(3) 方楚的声音不算大,和秦秀儿的这番对话让一直在前面带路那男子也全都听在耳中,这时候终于回头开口道:“那以你之见,有没有办法让这个院子里的气氛不要显得那么沉重?” “环境对人所造成的影响,也只能通过环境的改变来实现。”方楚振振有辞道:“这段路左右有树丛挡住视线,加上路的两头分别是大门和假山,人的视野被压缩在一个空间当中,自然而然地就会对心境造成负面影响了。要解决这个问题其实也不难,要嘛把两边的树木移走一些,留出足够宽的空间,要嘛就干脆把路那头的假山移走。那假山的位置也有很大的问题,在风水上来说这就是标准的拦路石,虽然可以挡去一部分外来的煞气,但同样会挡掉得来不易的财气、喜气,如果长此以往,有可能会影响到此地的地气运转,原本苦心打造出来的帝王权势之局,会逐渐演变成沖煞印记,到时候再要化解就很麻烦了。” 那男子听得连连点头,口中忍不住贊道:“高见,方大师随便这么一看,就能找准了问题所在,果然厉害!” 秦秀儿却是已经有些熟悉了方楚的特点,知道他说的这些虽然听起来很在理,但却未必真的能跟风水扯上多大的关系,只是他心思敏捷,看似东拉西扯的一通胡诌,他也能编出一套有模有样的词来唬弄住人。趁着那带路的男子没有注意到,秦秀儿悄悄向方楚竖了竖大拇指。 三人又前行一阵,绕过那座遮蔽视线的假山之后,才看到了林家大院真正的院落。 让方楚和秦秀儿稍稍有些吃惊的是,这院落竟然四四方方颇有点像北方的四合院。秦秀儿便已经忍不住开口道:“我还是第一次在江苏的地界上看到四合院,但这四合院为什么都是两层的?” 那男子还没答话,方楚便摇头道:“四合院是四合院,但这个可不是北方的四合院。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种院子是云南中部建筑结构才对。” 秦秀儿眨眨眼睛问道:“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你看这里每个院落中,四周的房屋都是两层结构,正房耳房毗邻,而且数目都是固定不变的三间四耳,住宅的窗户很少,整个外观方方正正的,这种院子在当地有个俗称叫做‘一颗印’,你以后有机会到云南的时候可以证实一下我的说法。”方楚不紧不慢地解释道:“看这房子的新旧程度,很显然是九十年代之后翻修过,既然林家将这样的建筑风格保留至今,那很有可能是因为他们祖上就是来自于云南。” 秦秀儿还在将信将疑之间,忽然有个男声从左边的迴廊上传来:“林家镇都极少有人知道我们林家的先祖是从云南迁来的,你只不过看了看我们林家的房子就能说出这么一通道理来,还真是不简单啊!” 方楚循声望去,便见那位上午在古茶馆门口见过的林少爷施施然地从屋里迈步出来,而在他身后跟着一个人,一双浓眉远远便映入眼帘,正是那个在集市上准确预言了古瘸子死期的算命先生。 “我们好像今天在集市上见过。”走近之后林少爷显然也认出了有过一面之缘的方楚和秦秀儿,微微点了点头道。 “林少爷好记性。我叫方楚,这位是秦秀儿,冒昧前来打扰,还请多多包涵。”既然正主已经出现了,方楚便主动做了自我介绍。 “少爷什么的都是外面的人瞎叫,我叫林野,你们叫我名字就可以了。”果然如陈放天先前所说,这位林少爷倒真的没什么架子,至少言谈上看起来还算是很和蔼。 第17页 秦秀儿却是没有太在意林野的话,此时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林野身后的那个算命先生身上。 这个男人个头不高,顶多也就一米七出头,站在身形挺拔的林野身后毫不起眼,灰色夹克加上牛仔裤的打扮显得十分朴素,既没有在下巴上留着三缕神仙须,也没在头顶挽个道髻之类的,看起来根本就没有从事算命卜卦这一行的好卖相。要从相貌上推断他的岁数似乎也有些困难,明明长着一张娃娃脸,但眼角额头却是已经有了明显的皱纹痕迹,说他大概二十多岁肯定有人信,但若要说他有四十了,似乎也不是什么不可想像的事情。若不是秦秀儿上午在集市上亲眼见过这人,实在很难把这样的外貌和他所从事的职业联繫到一起。但就是这样一个毫不起眼的人,却准确地预言了古瘸子的突然暴毙,这究竟只是纯属巧合,还是其中别有内情? “我刚才听说方先生是研究风水的专家,这么说起来,你和这位被我特地请回来的玄果师傅就算是同行了。”林野说话间也不忘介绍了一下今天被他带回林家大院的算命先生。 方楚和秦秀儿直到此时才知道,原来这个算命先生叫做“玄果”,倒也不知他这名字究竟算是艺名还是法号,又或是他根本姓玄名果。 那玄果上前一步,朝方楚微微点了点头,却是没有接林野的话茬,脸色倒是显得非常平静。 方楚微微一笑道:“上午的时候我也在市集远远见过玄果师傅一面,现在能在这里见到玄果师傅真是有点意外,不过正好我也有一个困扰许久的问题想要请教一下玄果师傅,还请不吝赐教!” ☆、第八章 不懂装懂(1) 第八章不懂装懂 方楚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认准了在集市上预测了古瘸子死期的这个叫做玄果的算命人。或许有人会将古瘸子的暴毙和玄果的预言视作一场巧合,但方楚却不会这么认为,玄果既然敢打出“只断生死”的招牌来,必定是有某种倚仗才会有如此作为。 当然,其中还有最关键的一点,那就是方楚已经可以确认古瘸子是死于他杀。如果说某人可以提前确定古瘸子的死期,那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杀死古瘸子的兇手! 这一点不但是方楚想到了,陈放天和秦秀儿应该也能想到,只是无凭无据之下,大家都没有说破而已。陈放天忌惮林家在本地的威势,暂时还不敢上门调查,而秦秀儿则是恰恰相反,根本就不觉得有任何顾忌的必要。方楚没有寄希望于陈放天能够出面调查此事,但也不敢让秦秀儿去挑这个头——方楚虽然已经知道古瘸子的死因为何,但却对兇手採用的手段一无所知,既然那人有杀人于无形之中的本事,方楚可是不敢让秦秀儿去冒这个险试探玄果的口风。 那玄果尚未开口回话,林野已经插话道:“两位既然是同行,肯定有很多专业上的问题需要探讨了。不过我看方先生也不用急于一时,这个事稍后再议。现在我正准备带玄果师傅去见看相关的资料,商量一下过几天去镇江看风水的事情。方先生既然是为此而来,那不妨就也一起去听听具体的事宜安排吧。” 林野这话却是有些出乎了方楚的预料,这次登门拜访本来也只是因为秦秀儿的固执己见,事前并无任何的准备,至于冒充风水先生更是临时起意之举,如果真要方楚去观地气看风水,只怕是事到临头就会露馅了。 方楚稍一犹豫,旁边的秦秀儿却已经抢着替他应了下来:“好啊,先了解一下情况,方先生再看要不要接手这单买卖吧。” 方楚即便想要改口也为时已晚,只好打消了直接试探玄果的念头,顺着秦秀儿的意思应承下来。于是便由林野引路,穿过这个院落向大院后方行去。 一出这个院落,方楚和秦秀儿眼前都是为之一亮,因为此时所看到的景象,全然便是江南庭院的风情了。小桥流水之间有一条碎石小径蜿蜒而出,在花丛中几个曲折之后,消失在一片竹林之后,耳中可听到潺潺流水之声,空气中隐隐有兰草之类的植物所散发出的清香之气。这种江南风情与刚才的云南“一颗印”院落截然不同,立刻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片院子是前两年新修的,特地从苏州请来专家设计的苏杭风格园林,几位觉得这边的布局如何?”林野一边走一边介绍道。 “刚才那处院落风格趋于稳重,而这边则是生机盎然,一静一动,相辅相成,稳重之中又不失灵动,在风水学上来说这就是动静有法,属于非常理想的建筑布局。”那玄果终于开口说话,声音不大但一字一句入耳极为清晰。 ☆、第八章 不懂装懂(2) 方楚脸色平静之余,心中却是暗暗感到不安,因为尽管玄果所谈及的内容只是建筑布局,但这话语之中却似乎有着某种慑人的力量。这种感觉并不明显,只是因为方楚对这玄果一直心存戒备才会有所感应,并且由此察觉到玄果是在有意无意间用出了某种有心理催眠效力的秘法,可以让听到这番话的人在无意识之中便倾向于同意他所提出的看法。 果然那林野便立刻贊道:“玄果师傅说得真好,我当时主张修这片庭院,父亲和大哥一开始还不同意,说什么风格相冲会坏了林家大院的风水……玄果师傅的这些评价,我回头得转述给他们听听!” 第18页 方楚此刻却是生出了另一个疑问,因为他突然想起自己在查看古瘸子尸体的时候,曾听派出所的周贵说过镇上除了林野就没有第二位林少爷,虽然是玩笑话但当时陈放天并未反驳,说明周贵所说的应该也算是实情,而陈放天后来介绍情况的时候又说过林家此时的家主是林野的父亲林墨凡,那么林野所说的大哥又是从哪里钻出来?要照排行来说,林野也应该是叫做“二少爷”才合适吧? 还没等方楚琢磨出这个问题的答案,林野便向他问道:“那方先生有什么看法?” 方楚回过神来,微微一笑道:“玄果师傅说得不错,但我有一些看法可能和玄果师傅不太一致,对林少爷来说或许不会太中听。” 玄果面无表情地看了方楚一眼没有说话,林野微微一皱眉,还是很客气地说道:“方先生尽管直说。” 方楚缓缓说道:“刚才玄果师傅所说的一动一静,相辅相成这个观点我是很贊同的,但结合这里的建筑布局来说,这种说法还是有失偏颇了一点。我刚才在外面的时候就注意观察了一下,林家大院是坐北朝南向,左右对称的布局,而刚才的‘一颗印’和这边的江南园林位置都在中轴线上,这就有点不妥了。” 林野不解道:“这有什么问题?” 方楚接着解说道:“一颗印是云南民居,这边的园林是苏杭风格,这两地从地理位置上来说本来是一西一东,放在这里却是一南一北,与原本的格局有巨大的偏差,又都是位于林家大院的中轴线上,这种不协调就必然会影响到这里的地气风水。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从大门进来的那段路已经形成了沖煞印记,加上这里因为建筑布局而导致的地气扭曲,必然将会对居住在这里的人造成一定的负面影响了。” 玄果闻言禁不住反驳道:“方先生的说法未免太武断了一些,即便是大院内部的建筑布局有扰乱地气的可能,但林家大院的所在地本来就已经具备山环水抱之势,仍然能把扰乱的地气聚拢在这里,何来负面影响之说?这中轴对称,一路当间的布局明明是风水之中的神剑居中格局,而且南北走向又可起到理顺紊乱地气的作用,怎么会成了什么沖煞印记?” ☆、第八章 不懂装懂(3) 方楚轻笑道:“我想请教一下玄果师傅的风水学问是师承哪门哪派?” 玄果不解道:“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就是想提醒一下玄果师傅,看相算命跟观地气看风水纯属不同行业,有些东西只靠一张嘴硬掰是不够的,如果想要吃这行饭,玄果师傅只怕还得多下点功夫好好学习才行。”方楚居然毫无徵兆地便狠狠地贬了玄果一通。 那玄果听了立刻脸色涨红,张嘴想要分辩:“你……” “你我也算是同道中人,所以我今天才好心给你提个醒,免得你日后再犯了同样的错误。”方楚根本就不留给他分辩的机会,立刻又抢过了话头道:“你说的山环水抱能聚拢地气这的确没错,但哪有什么中轴对称的布局可以理顺地气的说法?照你这样说要是从北极修条路到南极,那岂不是就把整个地球的地球都可以理顺了?” 方楚说完这番话之后,秦秀儿还不忘及时地跳出来帮腔:“学着点吧!” 眼看那玄果又气又急,林野赶紧站出来打圆场:“两位不用为这个问题争执了,我也是随口一问而已,用不着这么认真。前面就是我家的书房了,关于这次需要看风水的那块地的情况是由我大哥作介绍,两位……哪位先请?” 林野本来是想让两人一起进去,但话到嘴边却觉得有些不妥,看这两人一见面就争得脸红脖子粗的,分明是有同行相轻的意思,一起进去只怕待会直接动手都难说,干脆还是分成两拨各行其事比较稳妥一点。 方楚微微一笑,向玄果做了个“请”的手势。玄果此时也不跟方楚多客气,冷哼了一声便向前走去。林野忙道:“那请你们在这里稍等片刻了。”说完赶紧追上玄果,隐约还可听到两人低声交谈了几句,想必是林野正对那玄果好言相劝,让他先熄一熄火气。 待那两人进了前面的屋子,秦秀儿才长出一口气道:“好你个方楚,你不是说自己不懂风水吗?我看你说得头头是道,把那个玄果驳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很是厉害啊!” 方楚眨眨眼睛道:“我的确不懂,刚才所说的都是纯属瞎掰而已。” “那你还当着林野的面说他是装内行蒙人的?”秦秀儿惊道:“我看你说得信誓旦旦,还以为你真的拿着他把柄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去拆他的台?” “你说我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方楚反问道。 “就是调查……这个叫玄果的算命先生啊!”秦秀儿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应声答道。 “林野和玄果对今天上午的事情都只字不提,我看就算我问了也很难问出什么名堂。我如果不搅黄了他的这桩买卖,那林野又怎么可能放他离开?陈放天虽然不敢进林家大院的门,不过玄果要是离开这里,那陈放天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带他回去接受调查了,到时候我们也可以顺利从这件事情中间脱身了。”方楚这才不慌不忙地解释了自己的意图。 第19页 秦秀儿这才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旋即想起一事,忍不住又问道:“那你觉得玄果是真懂风水,还是和你一样不懂装懂?” 方楚这次犹豫了片刻之后才答道:“说实话我也不是太确定,毕竟我对这一行懂得太少,还不足以分辨出别人水平的高低。不过关于这一点,有一件事情我倒是可以肯定。” “什么事情?”秦秀儿自然而然地应道。 “关于风水之说,那个玄果肯定比我懂得多。如果刚才继续争执下去,只怕我就快要露馅了。”方楚一脸无奈的苦笑道:“还好这个林野也没什么见识,就是不知道他大哥是不是也这么好应付。” 秦秀儿眼睛一转,又接着问道:“为什么林野明明还有个大哥,派出所的人却说林家镇只有他一个林少爷?” 方楚摇头道:“你也记得这个?这次可真是把我难住了,因为我也没想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第九章 独一无二的林少爷(1) 第九章独一无二的林少爷 林野带着玄果进去之后,方楚和秦秀儿便站在庭院中有一句无一句地聊着。过了约莫十来分钟,林野便再次出现,邀请方楚和秦秀儿进书房商谈正事。 玄果并没有留在书房中等着再次与方楚交锋,不知道是谈完事情之后被请到别处休息去了,还是因为没有跟林家谈拢这笔买卖,已经悄悄离去了。林野没有主动说起,方楚这时候也不便开口相询,料定稍后谈完正事之后,林野应该会有所交代。 这间书房约莫有三十来平,房内的陈设完全按照中式布置,连门窗都是木制雕花的结构。方楚认得那窗户的攒心格图案叫做“冰凌炸”,是苏州一带的攒插工艺,制作过程极为复杂,现在即便是在苏杭一带都极少能在民间看到这种工艺所制作出的窗户。同时方楚很惊讶地发现房中的书桌、书柜与椅子茶几竟然全部都是紫檀木制成。紫檀木百年长一寸,而且十檀九空,成材率极低,自古便有寸檀寸金之说,林家竟能在书房里弄齐这么一整套,可谓本事不小。照方楚的估计,这套货色的价值已经足够在江浙一带的一线城市买到一套面积不小的独栋别墅,林家的富贵也由此可见一斑,难怪派出所的陈放天当时会有谈虎色变的反应了。 方楚进到屋内之后,书桌后面坐着的那个男人慢慢站起身来伸出了手。 林野中等身材,生得白白净净,长相也是透着淡淡的书卷气,看起来也是一副与世无争,人畜无害的模样。他的这位大哥却是身形挺拔结实,个头比林野高出了大半头去,照方楚目测至少在一米八五以上,肤色也较为黝黑,五官轮廓很深,目光炯炯有神,寸许的短髮配上深色修身西服显得十分干练,给人的感觉就是锋芒毕露。若只看长相,林野这位大哥倒是有些近似于某些少数民族人种。单就外貌而言,林野和自己这位大哥站在一起,的确不像是一个娘胎生出来的两兄弟。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是当时就算打破脑袋也想不出答案,但事后说穿了却分文不值。林野明明还有个大哥,为什么所有人都会只承认他是独一无二的林家少爷? 方楚和秦秀儿都是带着这个疑问走进书房,但当他们见到林野的这位大哥之后,似乎便已经明白了几分。而等到这个男人一开口,方楚心中的疑问立刻便揭晓了答案。 “方先生你好,我是林野的大哥邢飞。” “邢先生你好,我是方楚,这位是我朋友秦秀儿。”方楚与邢飞的手握在一起,脑子里却是有恍然大悟之感——原来林野的大哥跟他不同姓,难怪当时周贵会说林家镇只有一位林少爷了! 两兄弟不同姓,这其实也并不奇怪,有的家庭会有让孩子随母姓的情况,而且同父异母或者同母异父也极有可能会造成眼下的这种情形。方楚见到邢飞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几种可能,所以听到邢飞的自我介绍之后,脸色也是十分的平静没有露出丝毫的惊讶情绪。 ☆、第九章 独一无二的林少爷(2) 不过这时候林野插话进来,却是让方楚吃了一惊:“大哥是我父亲收的义子,虽然从血缘关系上来说,我们不是亲生兄弟,但实际上我和大哥之间的关系胜似亲生兄弟。” 邢飞很自然地笑道:“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方先生既然是有本事的人,自然能看出端倪,你又何必做这种多余的解释?” 邢飞这话是对着林野说的,目光却是一直在打量方楚,似乎想要藉此认定方楚是否真如他所说那样是“有本事的人”。 方楚不动声色地应道:“邢先生过奖了,我所做的事情说穿了也只是与人方便,自己方便而已,算不得什么本事。” 邢飞微微一笑道:“两位请坐下说吧!” 方楚和秦秀儿坐到了书桌前面的椅子上,而林野居然没有入座的意思,到旁边倒了两杯热茶放到两人面前,然后就站到了邢飞身后,一点没有林家大少爷的架子,倒像是给邢飞打下手的助理一般。而邢飞似乎对于林野这样的举动也已经习以为常,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妥,当下便将桌上的一份文件打开递到方楚面前。 “这是我们林家名下的地产公司前年买下的一块地,位于镇江和丹阳之间,占地大概在千亩左右。前两年一直在寻找和准备合适的项目,到了去年年底终于定下了一个开发计划,项目审批程序基本已经走完了,各方面的筹备工作也做得差不多了,接下来的事情就是选一个好日子奠基开工,所以前些天老爷子吩咐下来,让我们务必要尽快请到专业人士来确定开工的具体时间。”趁着方楚看资料的工夫,邢飞也将详细情况向他进行了说明。 第20页 方楚所看到的资料内容其实也并不复杂,大体上就是一个项目说明加上地形图,当然要想现在就从这样一张简易地图上硬掰几句跟风水相关的话题也难不倒方楚,不过那样做显然就会失去高人应有的风范了。而且方楚也很清楚这个时候最好先不要急着开口,不管是林家要求的条件还是事后会给的报酬,这些事情都等邢飞主动说明比较好。 邢飞静静地等了一阵,直到方楚看完之后抬起头来,他才又开口道:“至于我们林家在事后将会给予的报酬,我想也是有必要先告知方先生。” 方楚含笑点了点头道:“还没做事就先谈钱,真是不好意思了。”话虽如此,方楚脸上却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神情,这固然是因为他本就没打算去挣到这笔钱,另外他也着实有点好奇,如此财大气粗的林家究竟会为这个差事开出什么样的价钱来。 “事成之后,可以按照对方,当然有可能就是方先生你了,以你所要求的方式来结算,不管现金或者支票都可以,我们林家会支付的报酬数目是……十万元。”邢飞微微顿了一顿,接着说道:“如果这件事完成得够好,负责此事的专家还将有机会成为我们林家特聘的顾问,每年都可以享受到一定数目的固定谘询费用。” ☆、第九章 独一无二的林少爷(3) 看一块地卖卖嘴皮子就给十万块钱,而且有可能还能享受到后续的福利,这样的好事真可谓打着灯笼也难找了。但方楚非但没有因此而觉得高兴,甚至连半点兴奋的神情都没有表露出来。这并非是方楚心志坚定沉得住气,而是他已经想到了事情的另外一个方面:林家虽然很有钱,但还不至于疯到把自己的钱掏出来白白送人,这个差事会开出如此高价,只怕并不像自己现在所了解到的情况那么简单。邢飞开出的条件虽然诱人,但也不见得任谁都能拿得走这笔钱,既然把好处许在前头,那么接下来恐怕就会提出某些不太容易办到的条件了。 果然邢飞接着便提出了条件:“我们林家对于参与这项工作的人有两个要求,第一,不管在此期间听到或者看到任何事情,事后都必须保持沉默,不可向外界泄露相关事宜。第二,在工作期间暂时不能以任何形式与外界联繫,所有的行程都由我们林家负责安排。当然这个时间不会太长,如果顺利的话,顶多也就是两三天而已。如果方先生对此有什么异议,最好是现在就提出来。” 与其说是异议,倒不如说方楚此时心头的疑问多了去了。看风水为什么要对外保密?而且还要暂时与外界断绝联繫,方楚真的很想问问他这究竟是看风水还是秘密军事行动。 但牢骚归牢骚,方楚此刻还真不能立刻回绝了邢飞的这两点要求。原因很简单,因为他现在尚不知道玄果与邢飞面谈的结果如何,如果玄果谈崩了,那方楚大可不用在乎邢飞提出的要求,借着这台阶下了拍屁股走人就是。但如果玄果到目前为止仍是林家的候选对象之一,自己这边一回绝的话,只怕前面下的这番功夫就是完全白费了。 况且方楚很清楚虽然话已经谈到这个份上,看似回答“做”还是“不做”就行,但事情其实远没有那么简单。邢飞许了好处,提了条件,但实际上关于这项工作的内容还是只字未提,并且也完全没有对方楚的能力提出任何的考察要求,说来说去,其实到现在为止邢飞也只是还在试探方楚的态度而已,双方的这次谈话并没有真正切入到正题中去,方楚此时的态度若是犹豫不决,那么接下来的结果肯定是邢飞和林野客客气气地将他请出林家大院,说不定还会很大方地送上几百块车马费。 如果说方楚进入林家大院之前还有些犹豫不决,那么到现在这局面也没法再停下来了。方楚考虑之后拿定主意,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道:“好,你说的这两点要求我认为都没有问题。至于价格,我想先了解一下工作内容之后再做决定,这样没问题吧?” 邢飞没有回话,却是看了一眼秦秀儿。 方楚明白他的意思,当下又接着说道:“秦小姐是我的助手,我到哪里她也到哪里,我答应你的事情,她也同样能够做到。” ☆、第九章 独一无二的林少爷(4) 邢飞这才展颜一笑道:“方先生是聪明人,沟通起来的确很简单。价格方面我们的确可以再商量,十万元并非我们的最终定价,但能够拿到怎样的数目,这就还要视方先生的工作能力和最终达成的效果而定了。” “这很合理,那么我们接下来是不是应该进入正题了?”方楚虽然竭力保持沉着,但好奇心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邢飞吊了起来,实在很想知道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然而邢飞的关子似乎还没有卖完,笑着说道:“我们对于来应试这份工作的各路专家还准备了一个专项测试,方先生和秦小姐不妨先在这里休息一晚,等明天养好精神之后,再接受测试好了。通过这项测试之后,我就会原原本本地把工作内容告知方先生。” 方楚虽然心头髮痒,但邢飞不说,他也不可能上前掐着邢飞脖子刑讯逼供,只好强忍着好奇心继续装稳重。那邢飞倒似十分忙碌的样子,正事一谈完,也没有跟方楚继续寒暄的意思,便端茶送客了。于是林野便领着方楚和秦秀儿出了书房,准备先替他们在大院安排好住处再说。 第21页 秦秀儿此时似乎也按捺不住好奇心了,主动向林野问道:“林先生,请问你们到现在为止找了多少人来应试这份工作啊?” 林野笑了笑只答了两个字:“不少。” 秦秀儿一开口,方楚也忍不住跟着问了一句:“刚才我听邢先生的话里话外,对于安排这种事似乎并不陌生,我想你们林家过去就应该认识很多擅长此道的人士,为什么这次还会临时性的向外征人呢?” 林野嘆了口气道:“不瞒你说,这次要找人做的事情……稍微有那么一点麻烦,过去请过的几位风水先生也来过,但是功夫不到家,关键时刻都不顶事,不得已之下才向外招揽像方先生这样的人才。” “人才什么的可不敢当。”方楚这话倒是发自内心,他进到林家大院之后一路瞎扯胡掰,生拉硬套,居然就这么唬弄过来了,受到这样的夸奖的确是有些心虚。 “方先生不必谦虚了,虽然我不是太懂风水方面的知识,不过我觉得你应该是一个非常有能力的人,就算不干现在这行,也会成为很成功的人。”林野非常诚恳地说道:“说实话,如果不是看中方先生的才华,林家大院的门也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进的。” 林野这么一提醒,方楚也觉得有些奇怪。他和秦秀儿就这么很鲁莽地登门毛遂自荐,林野居然真的就让他进来了,而且没说几句话,便带他去和邢飞商谈具体的条件。这林野看样子好像是没什么城府,但也不至于如此好唬弄,这中间的过程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方楚不禁奇道:“我和你其实也是今天才见面而已,你对我的了解可能也不是太多,何必说得这么客气?” “或许比你预料的要多一点。”林野脸上露出一丝让人琢磨不透的笑意,却并没有就这个话题再继续说下去。 方楚忽然心中一动,似乎明白了林野这样做的原因何在。 ☆、第十章 湖上对话(1) 第十章湖上对话 林家为客人所安排的住处并非在这片江南风格的园林中,林野带着两人沿着碎石小径穿过一片青竹林,居然后面有一片面积不小的人工湖,湖岸边杨柳低垂,湖面上荷叶密布,虽然现在只是初春,却不难想像到了盛夏时节满池荷花绽放的美景。人工湖边有数栋两层的木制吊脚小楼悬于湖岸上,每栋小楼的底层还有一道七八米长的木栈桥蜿蜒伸入湖面,其间停泊着几艘划桨小木船,可供居住其中的人在湖面上荡舟游玩。 “好漂亮的地方!”秦秀儿一看到这景象,立刻便有些痴了,眼里全是星星。 “我前些年去马尔地夫旅游时,看到当地有不少的旅店就是这样以吊脚楼的形式立在浅滩的海水之中,让人感觉非常舒服,回来之后我便找人设计修建了这样的几栋小楼。只是说来惭愧,这楼虽然是依着我的主意修的,但我自己却很少有时间住在这边,所以慢慢便把这里当作了家里待客的地方。不知道两位对于这里的环境是否满意?”林野一边带路一边介绍了这些湖畔小楼的来歷。 “满意满意!这里的环境真是太好了!”林野话音刚落,秦秀儿便已经兴奋地叫了起来。 方楚也面露笑容道:“就算暂且抛开风水堪舆学说不论,这种亲近自然的居住场所也是现代建筑学所提倡的。从刚才的江南园林和这边的湖畔小筑不难看出,林先生真是很会懂得享受生活的人!” 方楚这话出自真心,林野听得也是十分受用,哈哈一笑道:“我老头子和我大哥都是忙事业的人,他们没时间琢磨这些,只有我这个闲人才有闲工夫去研究这些东西,只可惜他们从来都不懂我的心思,认为我是不务正业只知道瞎折腾。要是听到你这样夸奖我,不知道他们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林野将方楚和秦秀儿领到其中一栋小楼前面,摸出一把钥匙交给了方楚:“这是钥匙,我就不进去了。如果有兴趣可以在湖上划划船,在周围走走。不过我们家这院子太大,不要走得太远就是了。晚饭的时候会有人通知你们,如果有什么要求,屋里有专门的唿叫系统可以叫人为你们服务。” 方楚接过钥匙,口中说道:“我们现在还得先回趟镇上才行,过来的时候也没料到会在这边住下来,所以行李都还放在镇上。” “呃?那我叫人替你们去取来就是了。”林野闻言毫不在意地应道:“我知道你们的行李在什么地方,晚一点会有人给你们送到这里来的,放心好了。” 方楚脸色微微一变,林野的话倒是让他心里的某种猜测得到了证实。只是秦秀儿在旁,方楚可不敢立刻表现出来,免得这位大小姐察觉到事情不对之后会有过激的反应。 林野走后,两人开门进了屋,见里面的家具和日常用品、各种电器设备果然一应俱全。这小楼虽然面积并不是太大,但也设有两间卧室,而且都是自带卫浴,倒是让方楚打消了居住不便的顾虑。 ☆、第十章 湖上对话(2) 方楚还在楼下查看卧室的时候,秦秀儿已经顺着楼梯上到二楼,在上面大声叫道:“方楚,你赶紧上来!” 方楚还以为秦秀儿出了什么状况,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去,却见秦秀儿一脸兴奋地指向屋外道:“方楚,这地方真是太棒了!” 第22页 这二楼的结构居然是半开放式,面对人工湖的一面就是一个大大的露台,摆着几张木制躺椅,头顶上则是用木架镶嵌钢化玻璃打造而成的透明天棚,可想而知天气好的晚上倒在这躺椅上,便可清晰地看到头顶上的夜空。这种环境就连方楚看了之后也赞嘆不已,对于秦秀儿这样的年轻女孩子来说,杀伤力更是一等一的厉害。 两人楼上楼下参观完之后,方楚却是突然来了性质,要邀秦秀儿去湖面上划船游玩。秦秀儿本就在兴头上,自然不会拒绝方楚的要求,于是两人从栈桥跳上一艘小木船,方楚解开缆绳,两人慢慢地将船划到了湖面上。 此时湖面上便只有这一舟两人,坐在船上可将四面八方的景象尽数收入眼中,方楚这时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你察觉到有什么不对没有?” 秦秀儿居然很平静地点点头道:“当然发现了,我们就这么冒冒失失地上门,林家却肯客客气气地接待我们,而且那个邢飞跟你谈的事情看样子也不是闹着玩的。虽然我也觉得你有些本事,但应该还不至于凭着一张脸就能横扫天下这么厉害,林家对我们这么客气,肯定是有原因的。” “那这个原因你想到了吗?”方楚倒是没预料到这丫头居然也有心思缜密的一面,当下便好奇地追问道。 “本来是没想到,不过刚才听到林野说的话,我倒是一下想明白了。”或许是划得有些累了,秦秀儿索性放开了手中的船桨:“我们的行李都放在镇上的派出所,这事他都能知道,那就说明派出所里有人给他通风报信了!” “派出所那边有人在我们来之前便已经把我们的情况告知了林家,所以林野……甚至是他大哥邢飞,对于我今天上午的所作所为大概都是一清二楚。我们来了之后林野虽然只字未提古瘸子的事,但当时我们在旁边看得一清二楚,古瘸子出事的确也是因他而起,想必他心中还是有些忌惮,否则他也不可能对我们这么客气。”方楚一边补充也在一边整理自己的思路:“所以刚才我们从邢飞书房出来之后,林野才会对我说了那番莫名其妙的话夸奖我。” “你说林野……会不会和古瘸子的被害有什么直接的联繫?”秦秀儿迟疑着问道。 “很难说。”方楚摇摇头道:“林野看样子虽然很好说话,但其实态度一直都很模煳,客客气气地跟我们保持着一段距离。原本我是想从那个玄果口中打听一点消息出来,可惜迄今为止都没能说上几句话。” “对了,那个叫玄果的人进去和邢飞谈完之后就不见了,会不会已经离开林家了?”秦秀儿下意识地便摸出了电话:“我看还是给陈叔叔打电话说一声,如果那个人出了林家大院,陈叔叔就可以直接调查他了。” ☆、第十章 湖上对话(3) “千万别打!”方楚摇摇头阻止了秦秀儿:“派出所那边是谁把消息告诉林野,我们现在还无从知道。林野现在也未必知道我们其实是冲着玄果来的,但如果你打了这个电话,而派出所那边又走漏了风声,那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太好办了。就算林野跟古瘸子的死毫不相干,他也绝对不会容忍我们带着其他目的来林家捣乱生事。现在既然已经做了风水先生,就只能暂时继续做下去了。至于那个玄果,应该还没有离开这里,说不定现在他就在湖边这几栋小楼的其中一栋里面。” 秦秀儿听方楚这样一说,便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湖边那几栋吊脚楼,果然除了他们入住的那栋之外,另外还有两栋里面亮着灯。邢飞说过来应试这件工作的人并不止方楚一个,那么其他的人是否也被林野安置在这里? “刚才邢飞也说了,在正式接手他们林家委託的事情之前,还会有一个能力测试。我估计林家搞这个测试的目的就是确定最终的人选,而在此之前他们是不会急着把应徵者赶走的。那个玄果应该还是有点真本事的,林野既然不怕惹上麻烦特地将他带回了林家,肯定不会随随便便就打发他走的。”方楚说到这里顿了一顿,也放下了手中的船桨,任由小木船在湖面上随波逐流:“本来我只是认为古瘸子被害一事有很多疑点,但现在看来,林家的这笔买卖其中也大有文章!” “不就是请人看风水吗?这种事在南方是很常见的,我有个要好的女同学,家里就是搞房地产公司的,她说每次新楼盘的设计图一出来,都会专门请风水大师过目审查,挑出其中的毛病。林家虽然夸张了一些,看风水还搞什么甄选,不过这种举动也不足为怪,反正林家看起来就是钱多得花不完的样子嘛!”秦秀儿对于方楚的这个观点倒是有些不以为然。 方楚摇头道:“我所说的奇怪并不是指林家开出的高额报酬,也不是说他们要通过甄选的形式来确定人选,而是邢飞提的那两个条件实在是有些不通情理。” 秦秀儿想了想道:“有钱人的怪癖本来就多,林家既然拿了十万块出来摆着,想挣这笔钱自然也得照他们定的规矩才行了。” 方楚苦笑着摇头道:“事情可没你像的那么简单,连你都知道买地看风水对房地产公司来说是很正常的举动,林家又有什么必要像这样遮遮掩掩的?十万块放在那里,想挣这笔钱的人到时候自然会专拣好听的话说,甚至会有意识地对外宣传林家开发的这块地是千年一遇的风水宝地什么的,但林家现在的态度却是恰恰相反,不希望参与此事的人对外宣扬,你说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第23页 “这个嘛……”秦秀儿不禁一时语塞答不上话来。 “我们从书房出来之后,林野无意中还透露过一个信息——他说这个差事不太好办,以前林家请过的风水先生都没能把事情给办下来。虽然我对风水堪舆没有太深的研究,但我也知道这一行接买卖,其实并没有做不做得下来这种说法,顶多不过是参悟的境界不同,对同一个地方的见解看法可能会不同而已,而风水走向变化并非一日之功,就算当时有人下了某种结论,也很难在短期内验证其正确性,从这个方面来说,林家的这笔买卖只怕真的不是邢飞所说的那么简单。”方楚说到后面,眉头已经渐渐皱了起来。 秦秀儿见他这副模样不禁劝道:“可能也只是你杞人忧天而已,那位邢先生不是把项目说明和地形图都拿给你看了吗?” 方楚摇头道:“那资料看了也白看,上面并没有什么具体的内容。而且话说白了,到时候林家要看风水测吉日的地方,究竟是不是资料上所标的那块地都很难说。” “没你想像的那么复杂吧?”秦秀儿闻言也不禁吓了一跳:“看个风水用得着那么折腾吗?” 方楚一笑道:“也许吧,希望我这只是错觉而已。对了,你真的要跟我一起住在这里?” 秦秀儿反问道:“我住这里碍着你的事了吗?” 方楚一本正经地点点头道:“我顾虑到你的安全问题,就肯定会分心的,这样一来说不定明天的能力测试我就没办法通过了。” 秦秀儿撅嘴道:“那我回到镇上去住,你看不到我,岂不是同样也会担心我的安全?” 方楚看到秦秀儿的微嗔模样不禁心头微微一盪,旋即便立刻收敛住了心神,摇摇头道:“不行不行,你遇事冲动,留在这里我怕有人稍微用点手段一试探,你就会露馅了。” 秦秀儿道:“那我都听你的总行了吧?” “那我们先得约法三章才行,如果做不到你还是早点回去的好。”方楚也不等秦秀儿答应,便自顾自地扳着手指头说了起来:“第一,少说多听,尽量少和其他人交谈。第二,不要做任何冒险的事情,别忘了我们的身份,查案这种事并不是我们的工作。第三,如果我察觉到你有危险的时候要求你离开,你必须要立刻照做!” “好,我答应你!”秦秀儿很爽快便答应了下来,但旋即皱眉道:“不让我和别人说话很难受啊,难道就只能和你对话?” “和我说话都得看时间场合才行。”方楚看看周围湖面上仍是一片平静,这才接着说道:“在这个地方最好不要随便乱说话,即便是只有我们两个人也一样。” 秦秀儿眼珠一道:“你是怀疑林家会监控我们,所以才特地把我拉出来划船?” 方楚点点头笑道:“孺子可教也!” ☆、第十一章 宴无好宴(1) 第十一章宴无好宴 两人划着名小船在湖面上时停时走,过了约莫一个小时才慢慢地将船划回了栈桥边。等他们下船回到屋里,发现果然林家已经派人将他们留在派出所的行李悉数送来了。 饶是秦秀儿神经大条,这下脸上也微微变色道:“行李都拿过来了,但陈叔叔没有打电话给我们……” 方楚自然明白她想表达什么意思,林家派人去派出所取行李,作为有责任在林家镇照顾好秦秀儿行程安全的陈放天居然就这样把行李交给林家的人,连个电话都没有打过来问问秦秀儿是不是真的在林家。陈放天会如此作为,似乎也就两种可能:第一是陈放天畏惧林家的权势,不敢就秦方二人的下落质询林家,甚至连求证一下的勇气都欠缺;另一种可能就是陈放天和林家根本穿着一条裤子,不管林家怎么做陈放天都会尽力配合,而由这种可能推断下去,说不定林野就是直接从陈放天那里得到了关于方楚的信息。 不管事实是这两种可能性中的哪一个,对于秦秀儿和方楚来说都不是什么好消息。方楚也只能苦笑道:“看来从现在开始,我们也真的只能靠自己了。你如果觉得不妥,干脆我们现在就去向林野辞行,早点脱身离开这里。” “不!我们不能就这么走了,逃避可不是我秦秀儿会做的事情!”秦秀儿倒并没有因此而感到消沉,情绪反倒高涨起来:“派出所不管这事就算了,我还不信这地方就没王法了!” 方楚苦笑道:“什么法都是人定的,什么法都得靠人来执行,而人却恰恰是最不具备确定性的因素,所以你今后也别对法律这种行为规则抱太大的希望。你在大学里既然是学法律专业的,应该明白法律的约束力并不是对所有的社会成员都管用,总会有那么一小部分凌驾于法律之上的特权阶级存在,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法律有漏洞,但这个世界上总是有正义存在的吧?”秦秀儿□□似的晃了晃自己的小拳头:“做过坏事的人终究要付出代价的!” 方楚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再试图去劝解秦秀儿。像秦秀儿这样的大学生毕竟社会阅歷尚浅,根本就不了解这个社会的真正残酷之处,方楚也不想就此说得太多,以免让秦秀儿的心灵早早就受到了污染。 第24页 这件事情发展至此,其实方楚已经微微觉得有些不安。如果说一开始多少还有陈放天这个穿制服的熟人作为安全保障的话,那么眼下这个本就不太稳当的靠山也失去了效力。两人来林家的目的是为了追查玄果的底细,但玄果是否与古瘸子的暴毙有关,现在仍然没有任何的头绪。而现在自己二人所在的林家似乎也并不简单,林野和邢飞招募风水先生要去做的事情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这件事是否存在着目前尚不可知的风险,都是方楚无法预测的事情。虽然眼前看似风平浪静,但方楚总是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妥,只是暂时还没有暴露出严重的问题而已。 ☆、第十一章 宴无好宴(2) 很快便到了晚饭时候,果然有人前来敲门通知二人去用餐。来这人方楚和秦秀儿也见过,就是先前进林家大院时给他们带路的那个男子。这人大概也知道方楚会被留下来的原因,这次登门便主动做了自我介绍。方楚正好也想要找人了解一下林家的情况,趁着秦秀儿进房间换衣服的工夫,便与他攀谈起来。 这男子名叫林贵,说起来也算是林氏一族的子弟,只是血缘关系与和林墨凡、林野父子这一支却已经隔得很远,勉强在理论上还算是沾亲带故而已。林贵在林家的主要差事就是看门护院,如果林野要外出去比较远一点的地方,林贵就得担负起司机兼保镖的职责。 方楚第一次见到林贵的时候便看出他有练过内家功夫的迹象,此时听林贵自称还要肩负保镖职责,便试探着问了一句:“那林大哥你是练过功夫的人了?” 林贵微微一笑道:“功夫倒没怎么练过,不过以前在部队上待过几年,还算见过点世面吧。” 方楚闻言点了点头,却没有就此再继续追问下去。方楚自己也正修习着某些内家秘法,自然明白练武之人多少都会有些藏私之心,林贵也不太可能把自己的秘密讲出来与初次打交道的方楚分享。 那林贵也算得上是比较健谈的人,几句话又说到了林家目前的状况,方楚有心打听,也就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不多时便基本了解了林家大致的家庭情况。 林家现在的家主是林墨凡,也是整个林氏公司的一把手,如今正在外地处理公事,并不在林家大院。邢飞是林墨凡在早年一位知交好友的后代,据说邢飞的父母在十年□□中都不幸去世,林墨凡便主动收养了当时才五六岁大的邢飞作义子。如今邢飞已经是林氏公司的中流砥柱,里里外外的事情几乎都是由他在操办,林墨凡大多数时候只是在相关文件上签字盖章而已,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林墨凡有意识在将手中的大权慢慢移交给邢飞,要把他培养成林氏公司的接班人。 而林墨凡的亲生儿子林野比邢飞要小十岁,对于林家的生意一向都不太有兴趣,大学毕业之后也没有选择进入林氏公司做事,游手好闲地当起了大少爷。林墨凡就林野这一个亲生儿子,也就由着他的性子没有太多约束,反正生意上的事情邢飞一直都处理得很好,也不需要林野帮什么忙。林野还有一个妹妹林羽在南京读大学,只有寒暑假的时候才会回到林家镇。林野林羽两兄妹的生母却是很多年前就已经过世了,现在林墨凡另娶了一个年轻女人,只比林野大了四岁而已。 方楚想起林野在书房中的举止,便随口说道:“虽然不是亲生兄弟,不过我看林先生和邢先生的关系好像很亲密啊!” 林贵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主人家的事情,我这当差跑腿的人可不好去议论。”言下之意竟似不太贊同方楚的观点。 ☆、第十一章 宴无好宴(3) 这时候秦秀儿终于换好了衣服出来,上身是白色带帽长身t恤,下配深蓝色窄腿牛仔裤加上黑色短筒小牛皮靴子,一头长髮挽了个马尾扎在脑后,显得青春气息十足之余还透着几分干练。方楚这时候也不便就这个问题继续向林贵追问下去,三人便一起出了屋子,由林贵带路去吃晚饭。 这林家院子着实不小,林贵此时带他们去的方向既非那古旧的云南院落,也不是与邢飞商谈合作的江南庭院,顺着碎石小径绕过一道缓坡之后,方楚和秦秀儿便看到一栋雅致的两层小楼矗立在眼前。这栋小楼雕樑画栋,碧瓦朱甍,外表是传统中式建筑风格,正门上方挂着一方木匾,上面所题的名目却是十分古怪,黑漆木板上三个烫金行草大字十分惹眼——五十篇。 秦秀儿一见之下奇道:“五十篇?五十篇什么?” 此时林野已经从楼里迎了出来,闻言便笑道:“秦小姐看来是不太明白这招牌的意思了,那方先生有什么见解吗?” 方楚没有急着回答林野的问题,却转而说起了另外的话题:“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大概也只有林先生你有这样的闲情逸緻,会花心思在自己家里建了这么一栋小楼,还题上了这样一块寓意深刻的门匾!” 林野闻言不禁眼睛一亮道:“这栋小楼的确是按我的意思修建起来的,原来方先生看懂了这块门匾的意思了!” 方楚点点头道:“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唿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林先生把自家的酒楼题名五十篇,才华也算是相当了得了!” “惭愧惭愧,我这其实也只是附庸风雅而已,没想到方先生一眼就看穿了我这个小把戏!方先生,里面请吧,今天可得向你好好讨教讨教!”林野听完方楚的说明之后大感惊讶,当即客客气气地邀请方楚入楼。 第25页 方楚对于古文学方面曾经有所涉猎,这杜甫的《饮中八仙歌》他自然是知道的,能看破林野题这“五十篇”的来路也不足为怪。但由此方楚心中却对林野有了新的认识,这林野自称五十篇看似谦虚,但这可是自比诗仙李白,隐隐便有狂放不羁的意味,倒是与林野表面上谦逊仁和的举止完全不同。 林野带着两人直上了二楼,楼里果然也是中式布置,凭栏处设着一张红酸枝木雕花大圆桌。一般这样的雕花木圆桌只坐六人左右,而这张圆桌却是货真价实的“大圆桌”,足足能坐下十人之多了,加上相同材质的成套雕花圆凳,方楚心里估计仅是这套桌椅的价值就在六位数之上了,再想想下午在林家书房所见的那套紫檀木家具,方楚觉得这位林少爷可不只是自称附庸风雅而已,这还真是捨得花钱,也得亏他生在林家这样的富庶之家,否则就这点家俬便足以将一个普通人家折腾得倾家荡产了。 这时候已经有三人坐在席间,其中一人便是那位算命先生玄果。玄果身边坐着一个年约六旬的老者,穿着一身黑底银花唐装,脸上气色红润看起来精神极好。另一人约莫四十来岁,穿着一件灰色袍子,头上挽了个髮髻,下巴留着三缕神仙须,看样子竟是个道士。 林野先向在座三人介绍了方楚和秦秀儿,接着便向方楚介绍道:“这三位都是我们林家请来帮忙的风水专家,玄果师傅你已经见过了,这位道长是师承茅山派的万宁道长,还有从西北特地赶来的花长德花老爷子。” 那名叫万宁的道士面无表情地朝方楚微微一拱手算是打过了招唿,花长德倒是友善地笑了一下,至于玄果便如没看到方楚到来一般,眼神不知望到什么地方去了。方楚心知这几人会在这里出现,大概都是冲着林家的这笔买卖来的,俗话说同行相轻,几个竞争对手遇在一起,利益当先的心态之下,互相之间态度冷淡也的确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不知林家是什么打算,居然还特地安排了这几人坐在一起就餐,莫非是想要在饭桌上便先分个高下出来? ☆、第十二章 试探(1) 第十二章试探 方楚和秦秀儿坐下之后,立刻有服务员送上了两盏热茶,方楚轻拨杯盖,立刻一阵茶香飘逸而出,再观那茶水色呈栗红,竟是陈年的生茶普洱。方楚捧起茶盏浅酌了一口,然后点头贊道:“林先生捨得用这同庆老号普洱待客,实在太客气了。” 林野笑道:“原来方先生对茶道也有研究,那有机会还要另行请教了。” 秦秀儿轻声道:“同庆普洱我也听说过,但好像不是很特别嘛。” 方楚摇头道:“你知道的是现在的同庆普洱,我说的是同庆老号,这种普洱是产于民国初年,能留存至今非常不易,市面上已经极为少见,而且喝一点就少一点,几乎是属于不可再生的奢侈品了。” 秦秀儿听完这番解说便忍不住端起茶盏连喝了几口,然后点头贊道:“味道好像真的很好。” 方楚笑道:“普洱暖胃,你待会可以多吃一点菜。” 方楚这话本是无心,但林野听了却开口致歉道:“我大哥还有点公事没处理完,马上就到,还请几位稍坐片刻。” 那万宁道人立刻便应道:“不着急的,邢先生贵人多事,公务繁忙,我们这些闲人等一会儿也没什么。反正现在天色还早,肚子也还没饿嘛!” 秦秀儿听他这语气之中阿谀意味明显,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 那万宁道人的耳朵却是极尖,闻声便转过头问道:“倒还没请教这两位小朋友的师承来歷,以年纪来看,只怕两位还没到出师的时候吧?这么心急要出来接活儿,也不怕被师父知道了责罚你们?依我看你们还是速速离去,不要在外面随便招摇,说不定一个不小心就会丢了师门的颜面!” 方楚听了也不着恼,笑了笑道:“我的师承跟道长相比实在不值一提,就不用在这里说出来了。倒是道长你既然师承茅山派,就该好好尽你茅山派镇鬼捉妖的本分才对,怎么会来接这风水堪舆的生意了?” 万宁道人被方楚这么一抢白,立刻便有些讪讪了:“后生小辈你懂什么?我们茅山派的秘学博大精深,又岂止是镇邪驱魔而已?这观风水测地气,我们茅山派同样有秘法传世,只是本门一向形式低调,社会上少有人知罢了!” “原来如此,我一向只知道茅山是和龙虎山、閤皂山统称为道教三大符箓派,倒是没听说茅山一派对风水还有研究,真是受教了。”方楚这话的内容虽然客气,但语气却是一点都不客气:“茅山派一向以《黄庭经》为传道典籍,道长既然师出茅山,那想必对《黄庭经》一定颇有研究了?正好我最近也在研习道教经典,想大胆请教一下关于《黄庭经》外篇的问题。” 那万宁道人脸上微微变色,方楚看在眼中,不等他开口推辞便沉声问道:“这外篇中部经中有说,‘长生久视乃飞去,五行参差同根蒂,三五合气其本意,谁与共之斗日月’。请问道长这‘三五合气’中的‘三五’二字是什么意思?” ☆、第十二章 试探(2) “这个……”那万宁道人大概做梦也没想到这年轻人居然随口就能以茅山派的典籍《黄庭经》内容发问,他本来心中有鬼,在这节骨眼上也不敢随口胡诌,唯恐被方楚揭穿。 第26页 方楚可是没打算给他留下什么情面,接着追问道:“《黄庭经》内篇中至少还有两处也提到‘三五’之说,道长身为茅山派传人必定熟读《黄庭经》,想必还记得是哪两处了?” 万宁道人一张脸涨得通红,嚅喏着却是答不上话来。方楚冷笑道:“道长身为茅山派传人,怎么可能连《黄庭经》的内容都记不起来?” 万宁道人下意识地伸手抹了一把额头上沁出的汗水道:“本道爷长途跋涉到这里来,舟车劳顿,今天精神不是太好……” “那道长不妨就施展一下茅山派‘三清化符术’中的清神符振作一下精神,也正好让我这个年轻后辈见识一下贵派的秘法玄妙之处。”方楚依然不肯就此放过万宁,继续步步紧逼道。 事情至此,林野就算不懂茅山派的道法秘辛,也已经看出事情不对了,只是他也不急着开口,只是在一旁静观变化。 万宁道人结结巴巴地应道:“本人现在也没把法器带在身边……仓促做法画符只怕难以达成效果,还是等明天再……” 方楚不等他把话说完,便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头:“茅山派有三清化符术不假,但可没什么清神符这种东西,我也只是随口一说,道长倒是接得挺顺嘛!” 此话一出,那万宁道人脸色立刻由红转白,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林野此时若还看不明白髮生了什么事,那也说不过去了,一招手把林贵叫到身边吩咐道:“我忽然想起万宁道长说还有要事得去镇上一趟,你赶紧开车送道长去把事情办好。” 林野不当面揭破万宁道人的面目,也算是相当客气了。万宁道人也知道自己这场戏演砸了,根本就不敢再开口分辨什么,起身灰头土脸地跟着林贵出去了,匆忙之中竟连放在自己面前桌上的道士帽都忘了拿走。 林野这才转向方楚贊道:“方先生好本事!” 林野虽然出口称赞方楚,却仍未点破万宁道人是冒充内行的江湖骗子,那秦秀儿可是不管不顾地问道:“方楚,你是怎么看出来他是个假道士的?” 方楚轻笑道:“说他是假道士倒也未必,但肯定不会是茅山派的道士就是了。至于他的破绽……喏,就在我们眼前摆着了!” “你说他这帽子是破绽?我怎么没看出来这有什么破绽?”这下连林野的好奇心都被勾起来了,伸手拿过那顶灰布帽子看了看,却没有发现有什么端倪。 方楚耐心解说道:“道教分为全真和正一两个教派,茅山派是属于正一派,正确的说法应该是茅山上清宗,而正一派道士的服饰,是跟全真不同的。万宁道人戴的这个道士帽叫做沖和巾,这在道教中却是属于全真教派道士的服饰。正一派的服饰中自有九种头巾,门下传人绝对不可能穿着全真派的行头出来行走江湖,所以林先生你一介绍他的来歷,我就已经估计这个人有问题了,再稍加试探之下,果然验证了我的猜测。” ☆、第十二章 试探(3) 林野听完之后不禁又贊道:“方先生好眼力啊,如果不是你点破,我差点就被这种江湖骗子矇混过关了!” 秦秀儿忍不住插话道:“这种骗子应该好好教训一下才对,那你还叫人客客气气地把他送走?” 林野笑了笑,眼神里透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道:“总不好让他在这里继续扫了大家的雅兴,林贵自然知道该怎么办的。” 方楚默默地点了点头,转向那花长德一拱手还没开口,花长德便抢在前头道:“年轻人,你不用再问,我主动答了你的问题就是了。《黄庭经》内篇那两处所提到的‘三五’有不同意思,内篇五行章所说的‘五行相推反归一,三五合气九九节’,就与你列举的外篇那几句口诀正好相唿应,指的是三正五行;而治生章所说的‘安在紫房帏幙间,立作室外三五玄’,这里的‘三五’一词却是指的三田五脏。” 花长德说的这番话,秦秀儿和林野都是听得云里雾里不知所云,方楚却是恭敬地应道:“花老爷子原来才是真正的道门高手,失敬失敬!” “你且慢敬我,既然你出题试探我这老头子,那我也得看看小伙子你的本事如何。你既然以《黄庭经》为题,那我就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了。”那花长德却是没打算就此作罢,立刻便对方楚展开了反击:“你问出《黄庭经》中关于‘三五’一词的问题,想必对此也有所研究,那我问你,这三五合气既然是指三正五行,五行当然不用多说,那这三正应该何解?” 方楚不慌不忙地应道:“在天为日、月、星称三光;在地为珠、金、玉称三宝;在人为耳、鼻、口称三生。花老爷子,我并非道门中人,你可别再往深了问了,问了我也答不上了。” 那花长德笑道:“年轻人好本事,你既然不是道门中人,还对道门典籍有这么深入的研究,难得,实在难得啊!” 方楚一边说着客气话,一边心里却是有些佩服此人的手段。或许旁人会认为这老头没事找事主动凑热闹,但方楚却是看懂了他的用意是要藉此机会稍稍在林野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专业知识,免得那万宁道人走了之后林野对他也有所疑虑。接着明知方楚对这个问题可能有所研究,还仍然以此为题向方楚提问,也是有意让方楚有机会再次表现一下,同时也是有示好之意——老头子我可没有故意找茬给你出难题,反倒是送把梯子让你踩着往上走,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第27页 方楚虽然理解到了花长德的意思,不过他还是对花长德抱着一丝戒心。想那花长德对正一派的道门典籍《黄庭经》如此熟悉,当然早就能看出万宁道人的破绽,却是一直引而不发,故意不去揭穿,其目的就值得揣摩。这固然有可能是花长德不想当面拆台坏别人的事,但也极有可能是想把万宁道人作为一颗棋子留到必要的时候再用,总之不管是那种可能,方楚都能察觉到这位花老爷子的城府很深,至于他所表现出来的直爽性子,恐怕只是在林野面前演戏而已。 林野却是被这两人的一问一答完全给镇住了,忍不住轻轻鼓掌道:“花老先生和方先生都是高人啊!难得有机会能听到两位高人论道,今天我才真是受教了!” 花长德这下也算是和方楚互探了一下底细,虽然对于对方的来路仍然没什么眉目,但至少彼此都知道对方可并非不学无术来此胡混的江湖骗子。花长德端着茶杯,眼神却是望向了一直没有说话的玄果,那意思也很明白:要想不被怀疑的话,还是主动露点本事出来吧! 那玄果也不吭气,从怀里摸了一个小本和一支笔出来,翻开来放在桌上唰唰唰地一阵涂画,然后收了笔拿起小本,缓缓地朝着众人展示了一圈。 秦秀儿看那纸上真的是鬼画符一片,也不知是什么东西,正疑惑不解的时候方楚却点头道:“上清天师符。” 花长德看过之后也意味深长地对玄果道:“原来你对茅山派的玩意儿也很了解啊!” 秦秀儿忍不住扯扯方楚衣袖问道:“这个什么符很厉害吗?” 方楚轻笑道:“厉害倒不见得,不过上清天师符是茅山派的独门符箓之一,如果不是对茅山派道法有比较深入的研究,肯定是画不出这道符的。这位玄果师傅既然是以算命卜卦为业,那就应该不是茅山派传人,能画出这道符箓也算是一种本事了。” 秦秀儿听了方楚的解释,这才明白玄果这莫名其妙的举动敢情也是在展示自己的内行,他画完这符之后拿给方楚和花长德过目,一是也藉此考考二人的眼力和见识,二则也有趁机□□之意——别以为就你们知道茅山派的事情! 方楚虽然作出了解说,却是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这玄果对茅山派的拿手活都如此了解,那必定也早就看出万宁道人是个假货了,只是不知抱着什么心思也一直不揭穿真相。 在座这几人互相试探一番之后,均知除了已经离开的万宁道人之外,其他几人却都是有真学识在身。只是这几人互相试探的手段,却偏偏都是用那冒牌货万宁道人所报的茅山派秘术典籍,虽然都对彼此实力有了初步的认识,但这三人却谁都没有暴露出自己真正的师承流派。方楚用茅山派的秘法试探万宁道人本来没有抱着这种心思,但接下来的花长德和玄果也跟着依样画葫芦,却是有意而为之了。 那林野却似乎根本就没注意到花长德和玄果在此之前是有意识没有揭穿万宁道人,还把玄果所画的那张“上清天师符”的纹样讨了去,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研究,似乎对此极有兴趣。 ☆、第十三章 林野的讨教(1) 第十三章林野的讨教 又过了半盏茶的时间,众人终于听到楼梯上有脚步声响起。林野率先站起身来,其他几人见状也纷纷跟着站了起来。 上楼的人果然就是邢飞,不过他并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女人。 说这个女人是跟着邢飞似乎不太妥当,至少照方楚的看法,应该是邢飞在前面带路,而身后的女人才是真正的主角。这样的看法并没有什么真凭实据,纯粹只是出于一种下意识的感觉。虽然两个人从楼梯口的出现到走到桌边只有短短数秒,但方楚能够明显的感觉到邢飞身后的女人的气场强度是在邢飞之上。 这个女人柳眉杏眼,一抹艷丽的红唇,留着一头浅栗色的大波浪长发,若是只看长相,会让人觉得她大概顶多二十五六岁,但神情之间所散发出的那种沉稳的气质,却让人怀疑她的实际年龄恐怕要远远大于外表。虽然只是黑色修身连衣裙外罩着一件白色对襟小外套的简单打扮,但有颈项间吊着的那块镶钻链坠衬托,却是难掩富贵之气。这女人个头虽然不是太高,但身材比例却是极好,那一双长腿在裙下迈动的时候,就连方楚这等自视心境平和的人都难免有一丝心颤的感觉。 众人正在各自揣测这女人来歷的时候,林野已经恭恭敬敬地叫道:“兰姨!” 方楚听到这声称唿,脑子里难免有那么一瞬间的断电,旋即便想起林贵在介绍林家家庭情况的时候曾经说过林墨凡早年丧妻,现在是另娶了一个年轻女人。再看林野这副恭敬的态度,林家的女主人应该就是她了。 果然这女人朝林野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唿,便很自然地走到一直空着的主位上,口中淡淡地说道:“让各位久等了!” 邢飞这才向众人介绍,果然这女人便是林墨凡的现任妻子莫心兰,刚刚才从无锡回到林家镇,听说林野正在宴请这次前来应试的各路奇人,便主动过来相见了。 邢飞将在座这几人介绍一圈下来,不见万宁道人的身影,却见他的道士帽还放在桌边,便向林野问道:“还有位道长去哪儿了?” 林野似乎也不便当着莫心兰的面说出刚才发生的事情,便干咳了一声道:“万宁道长临时有些急事要办,我让林贵开车送他出去了。” 第28页 林野不说,其他这几人当然也不会主动挑事。现在人已到齐,林野便让下人们开始上菜开席。这林野处处表现出在生活品质上的讲究,果然由他主事的这间小酒楼所出的菜色也是色香味俱全,手艺绝非一般路边餐馆酒楼能够尝到的水准。林野既然自比李白将这楼取名为“五十篇”,那么好酒自然是少不了的,徵求众人意见之后,林野便让人拿了几瓶飞天茅台出来。在座的除了秦秀儿因为酒精过敏不能喝酒之外,其他众人皆是倒上了一杯,就连那莫心兰居然也没有对此有丝毫的推辞。 ☆、第十三章 林野的讨教(2) 那莫心兰既然是以一家之主的身份出现,这开席的祝酒词当然也由她来发表,别看这女人年纪轻轻,当着席上这几个老江湖却是表现得十分沉稳,先是说明目前林家家主林墨凡不在家中,今天由她代为接待,然后便是希望能跟各位高人合作愉快云云。 有美女祝酒,这几人也暂时停下了明里暗里的勾心斗角,就连那一直戒心十足的玄果,似乎表情也稍微放松了一些。只有秦秀儿却是莫名其妙地有些紧张,似乎对于这位气质明显压过她一头的林夫人有些小小的同性相斥。 莫心兰在席间话并不多,只是与方楚、花长德和玄果分别简单寒暄了几句,甚至连他们与林家之间将要合作的具体事宜都没谈及。方楚见另外两人都没有主动开口询问此事,自己当然也不会去抢着出这个头了。倒是那林野似乎因为先前这几人的嘴上斗法而兴致很高,连连举杯向众人劝酒。 酒过三巡,莫心兰便放下筷子起身告辞,称自己奔波劳顿需要早些休息。众人自然明白有林莫凡这两个儿子作陪的情况之下,林家的女主人还肯出来露面便已经殊为不易了,当下也恭恭敬敬送她离开。而邢飞则是继续充当起护花使者的身份,陪着莫心兰一起离开了。 这两人虽然走了,林野喝酒的兴致却是丝毫不减,反倒是频频举杯加快了速度。林野一举杯,其他这三人自然只好跟着举杯,而他自己是杯到酒干,脸上倒是显得没什么异状,看样子这位林家少爷居然酒量颇为了得,也难怪他会有自比李白的念头了。 直到第三瓶酒见了底,那花长德放了杯子之后便不肯再喝了,方楚见状也就顺势停酒,玄果虽然一直没说什么,但看这两人都停下了,他自然也不会傻到让林野再开一瓶出来。于是酒终人散,三人起身向林野告辞准备各自回住处休息了。 林野这时候却是叫住了正准备下楼的方楚:“方先生,请你稍等,我还有一点小问题想要向你请教一二。” 方楚闻言倒也不好推辞,朝秦秀儿点点头,示意她也跟自己一起留下来。 那花长德朝方楚和秦秀儿拱了拱手道:“两位小朋友,咱们明天再见了!” 玄果却是一句话都没说,甚至连正眼都未朝他们这边看一眼,便径直下楼离去了。 待那两人离开之后,林野招唿下人收拾了桌子,又泡上一壶开席之前众人所喝的同庆老号普洱,看样子居然是准备要跟方楚长聊一番的模样。 果然林野坐下之后便对秦秀儿道:“秦小姐要是觉得疲倦,可以先回住处休息,我叫人送你回去就是。” 秦秀儿这顿饭吃完之后脑子还里藏着一大堆问题,哪肯就这么走了,立刻便摇头道:“我不困的,正好我也喜欢和人聊天。” 方楚侧脸微微瞪了秦秀儿一眼,秦秀儿想起下午时曾与方楚约法三章的事情,当下便立刻乖乖地闭上了嘴。 ☆、第十三章 林野的讨教(3) 林野笑了笑,似乎也并不顾忌有秦秀儿这个第三人在旁,便向方楚说道:“还好林先生今天及时替我揭穿了那个万宁道人的真面目,否则让他在我这里矇混过关之后才被我老头子发现,那我可就又免不了要挨顿训斥了!” 方楚倒是没想到林野特地将他留下竟是为了万宁道人的事情致谢,当下只好客气道:“林先生也不用特意谢我,这只是小事一桩而已。” 林野点点头继续道:“后来你和花老爷子、玄果师傅交流秘法的时候,我虽然听不懂你们所说的什么经什么三五之数,但我能感觉到似乎你们三个人都对茅山派有很深的了解。我就想问问,莫非你们三人都是……师承茅山派?” 方楚哑然失笑道:“林先生这可就料错了,我揭穿万宁道人所问的问题,还有后来跟花老爷子,玄果师傅所交流的那些内容,其实还算不上是什么秘法,《黄庭经》在道教典籍中本来就是很普及的读物,只不过不同的人研读之后会有不同境界的参悟罢了。至于玄果师傅画的上清天师符,也只是茅山派的入门学问,要说三清化符术和天罡伏魔咒之类的茅山派秘法,我们这三人就不见得能懂得其中奥妙了。” 林野若有所思地应道:“那也就是说,你们三人刚才的这番切磋交流,其实都没有亮出自己本来的师承流派了?” 方楚对林野的这个问题也并未予以否认:“萍水相逢,素不相识的情况下,还是谨慎一点的好,这其中的道理相信林先生也能够理解。” 林野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追问这个问题,话锋一转道:“万宁道人冒充内行,这事不单是你看出来了,花老爷子和玄果师傅应该也早看出来了吧?” 第29页 方楚心中微微一惊,暗道这林少爷性情看似不拘小节,其实也是有心人一个,故意先支走了花长德和玄果二人,这才向自己单独求证此事。这样做自然不会得罪花长德和玄果,而方楚事后也肯定不会去向这二人告知与林野谈话的内容——就算方楚真去了,那两人也未必会相信他。 方楚沉吟片刻才答道:“或许花老爷子和玄果师傅自有打算,我也不好妄加评论。” 方楚嘴上说不作评论,却是默认了林野的观点。方楚当然明白那两人故意不揭穿万宁道人只怕并不是安着什么好心,但此时在背后诋毁那两人也没有什么实际意义,林野肯定不会因为自己一番话便将那两人遣走,既然如此方楚便决定不参杂个人情绪只是如实以告了。 “那依方先生之见,花老爷子和玄果师傅是否有真本领?”林野接着追问道。 方楚一听林野问这话,立刻便醒悟过来,原来这才是对方将自己单独留下谈话的目的。 来应试林家这份工作的四人当中,已经出了一个冒充内行的万宁道人,而其他几人中会不会还有滥竽充数之徒,林野靠自己的能力肯定难以分辨出来。而对于林野来说,这三人相比之下,那肯定是率先揭穿万宁道人的方楚比较值得信任了。 方楚苦笑道:“刚才我和那两位的对话内容,林先生在旁边肯定也一句不漏地听到了,那两位的举止都是滴水不漏,我道行有限实在也看不出他们的来路。” 林野仍是不肯就此放弃,继续追问道:“那在你看来,他们两人中孰高孰低?” 方楚这次又是沉吟了一阵才答道:“花老爷子是初次见面,不好妄下评论。不过玄果师傅给我的印象倒是特别深刻,他今天在镇上准确预测了茶馆老闆的暴毙,这件事让我很是吃惊。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很想当面向他请教一下这么准确的预测是如何做到的。” 对付方楚所给出的答案,林野似乎也微微有一点吃惊,但旋即便笑道:“那位玄果师傅的确是厉害,当时我就觉得这个人必定有些旁人所不及的本事,所以才客客气气地把他请了回来。方先生想要找他请教的话,我想明天就会有这个机会。” 林野又就方楚等人先前所讨论的茅山派典籍问了一些自己感兴趣的问题,方楚便就自己所知一一给予解答。秦秀儿在旁边只能干听,慑于方楚的告诫又不敢随便插话,多过一阵竟然便打起瞌睡来。方楚见状趁机向林野告辞,林野也没有再加以挽留,亲自把二人送了出来。 ☆、第十四章 法术(1) 第十四章法术 每月初一十五是林家镇赶集的日子,今天正是农历三月十五,天上一轮圆月当空,银色的月光均匀地洒在林家大院的庭院之中,即便没有墙角屋檐下的路灯照亮,也可以十分清晰地看清院子里的景致。 秦秀儿双手撑在二楼朝向湖面的栏杆上,托着下巴静静感受着夜风中带来的花草香气与阵阵虫鸣。在她的身后,方楚在木楼板上席地盘脚而坐,两只手很随意地手心朝上放在膝头上,双眼微闭,面色平静祥和,似乎正沉静于另一个世界当中。 一向话多的秦秀儿此时却是乖乖地保持着安静,并没有开口打扰方楚的清修。事实上在这些天的旅途当中,秦秀儿早已经对方楚这种每天都会实施的举动司空见惯了。在每天晚饭之后,睡觉之前的这段时间里,方楚总会抽出片刻摆出像这样参禅打坐的姿势,时间一般在半小时到一小时之间,而在他打坐之前,都会要求秦秀儿不要在旁边出声干扰。方楚虽然从未说过他这种举动的含义是什么,但秦秀儿多少也能猜到他大概是在修习某种自己所不知的秘法,就此也曾经追问过方楚数次,但每次方楚总是笑而不答,要不就是找其他话题迅速带过。 今晚两人住在这林家大院的临湖小居中,方楚晚饭时又喝了不少白酒,回到住处之后却依然没有忘记完成这每日例行的功课。秦秀儿憋了一肚子问题想要请教方楚,但看他一回来便开始打坐练功,只好在旁边静静地等待着。 不知这样过了多久,方楚终于睁开眼睛,以手撑地慢慢站了起来,然后用力撑了一个懒腰,舒展了一下身体。 “你有话要问我?”方楚似乎料到秦秀儿一直等候的原因,不急不慢地主动开口问道。 “嗯,有很多问题。”秦秀儿点了点头,然后试探着问道:“你当然会认真回答我的问题,对吧?” “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想先谈谈我们之前的约法三章。”方楚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秦秀儿坐下来说话:“我今天下午明明白白地说得很清楚了,让你多听少说,你觉得自己做到了吗?” 秦秀儿坐下之后吐吐舌头道:“人家听到你们说的那些事情有趣,才想让你解说一下嘛。” 方楚苦笑道:“我之前都提醒过你,有什么问题,等到了私底下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再问。玄果和花长德显然都是老江湖,那位林少爷的脑子也不笨,你一开口,人家自然就知道你是外行人了。” “知道我是外行人有什么关系?你内行不就行了?”秦秀儿并没有理解到方楚说这话的意思。 方楚只好继续解释道:“那个玄果,还有花长德,现在和我们是竞争对手的关系,你别看刚才在酒桌上大家一团和气,说不定人家心里一直在盘算着怎么能把我们尽快挤掉,他们连那个万宁道人都没有轻易揭穿,足见做事很是谨慎小心,如果摸不清我的底细,自然不会随随便便就对我出手。但你这开口一问,人家就知道你纯属外行,如果想要把我们挤出林家的这桩买卖,拿你下手就再容易不过了!” 第30页 ☆、第十四章 法术(2) “有你说的那么可怕吗?”秦秀儿虽然心头承认方楚的话的确有些道理,但嘴上却还是不肯服输:“光天化日之下,他们敢对我做什么?” “你忘了今天上午那个茶馆老闆是怎么死的了?”方楚并不想吓唬秦秀儿,但看她还是如此不知轻重,只好又把这事搬出来了:“我很怀疑玄果这个人,但目前还没有任何证据证实我的这种猜测。他如果真有杀人于无形的本事,那让你得个头疼脑热,病个十天半个月的也不需要费什么力。” 秦秀儿眼珠一转道:“你都不怕这些手段,那想必是有办法应付了?你都不怕,我还怕什么?” “即便我有能力自保,但未必还有余力能保证你的安全。”方楚面色一肃道:“想必你应该也清楚你父亲指名要我陪你出来旅游散心的原因,其实是希望我能在外保护好你的安全。如果不是我师傅和你父亲有交情,这种事情我肯定是不会接手的,但现在我既然已经来了,就必须要履行好我的职责。如果你出了任何事情,那都是我的失职,与其等到那种结果出现,还不如我早点就把你送回去比较好。” “听你的,我保证以后都听你的,约法三章一定全部都做到!”秦秀儿赶紧赌咒发誓地说道。 方楚见她态度还算端正,这才面色稍缓道:“你记得你说过的话就行。好吧,你有什么问题就赶紧问吧。” 秦秀儿想了想才开口问道:“你今天一去就看穿了那个假道士的把戏,那如果他的身份是真的,是不是真有你们所说的那些茅山派的法术存在?” 方楚没有立刻回答秦秀儿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所认为的法术是什么?” 方楚这问题问得秦秀儿为之一愣,半晌才应道:“法术嘛……就是……就是能上天入地,起死回生什么的!” 方楚闻言不禁失笑道:“你说的那不是法术,那是神话!你小时候西游记看多了吧?” 秦秀儿俏脸一红,好在屋里屋外都没有开灯,方楚此时也看不到她的脸色变化。秦秀儿嗔道:“我要是明白,又何必再问你?” 方楚玩笑开完,这才清了清喉咙郑重其事地说道:“所谓法术,其实可以分为三大类。第一类在日常生活当中也会时有耳闻目睹,就是所谓的巫婆神汉之流。这其中当然不乏有靠着装神弄鬼坑人骗财的,但也有很多是真的具备了一定特殊能力,能替人测吉凶算运程,能让死人的灵魂上身,或是以某种仪式作法替人祛病消灾等等。这些人虽然有一些本事,但其实对于法术并没有什么具体的认识,他们的能力大多数是与生俱来,不知修炼,不懂其中原理,更没有什么功法功力可言。” 秦秀儿点点头道:“这种事情我以前也听说,我姨妈以前身体不好,去了很多家大医院做了各种检查都没查出毛病,后来听人介绍去找了一个据说开过天眼的小孩子看,那小孩子看完之后就说她肾那个位置有毛病,当时姨妈还没当回事,结果三个月过后真的就查出来得了肾结石。后来医生说大概是因为三个月之前结石还没成形,所以在x光片上看不出来。但那个小孩子什么都没做,看了几眼就找到了毛病,比x光还厉害得多!” ☆、第十四章 法术(3) 方楚点点头道:“类似这样的人其实在民间有很多,只是以目前的科学技术还没法对这些现象完全作出合理的解释,所以多数时候仍然被当作是封建迷信而已。而这一类的法术,其实在严格意义上来说还没有真正入到法术的门,只能算是一种近似于法术的现象而已。” 秦秀儿接着问道:“那第二类是什么?” “第二类就是我们常说的旁门左道了。”方楚侃侃而谈道:“那些不明道法正理,不懂修真法诀,只能凭着一两句真言、或者某些药剂甚至是魔术手段来完成的法术,就统统可以划入到这一类当中。” 秦秀儿眨了眨眼道:“那这第二类法术和你刚才所说的第一类,最大的区别又是在什么地方呢?” 方楚应道:“这旁门左道的法术,都是有师承传功授法,本人也要经过苦习修炼才能达到施法的能力,这就是和第一类那种原生态的法术最大的不同之处。但如果以理论知识的体系和道法领悟的境界来说,其实这一类的法术也还远远没到登堂入室的境界,顶多是初窥门径而已。” “那么这一类的法术有我见过听过的吗?”秦秀儿越听越有兴趣,立刻便继续追问道。 方楚点点头道:“有的,我就说个很出名的例子好了。你以前上歷史课的时候,应该知道关于义和团的事情吧?” 秦秀儿点点头道:“不过歷史课本上提得不多,说得也不详细,好像还跟八国联军打过仗是吧?” 方楚笑道:“知道就好,那我就不用再仔细介绍义和团的由来了。如你所知,义和团是跟八国联军正面交过锋的,而当时义和团为了鼓动人心,便打出了‘刀枪不入’的宣传口号。当然,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大家都很清楚,如果真的可以刀枪不入,那八国联军也就攻不下北京城了。” 秦秀儿不解道:“刀枪不入既然是假的,那这和你所说的法术又有什么关系?” 第31页 “义和团的刀枪不入虽然是假的,但如果能把法术修习到一定的程度,要做到刀枪不入却未必不可能。”方楚眼神投向楼外的湖面,缓缓地说道:“当初义和团成立之时,的确是有不少能人异士参与,或许也真的有少数人的法术境界达到了刀枪不入的水准,但这种事即便全义和团只有一人能做到,在当时的形势下也会立刻被夸大百倍千倍,到最后变成义和团里人人都可刀枪不入。到了最后,义和团的刀枪不入反而是成了歷史上的一个大笑话。” 秦秀儿疑道:“你说的虽然也有道理,不过义和团的事情已经过了一百多年,那时候的很多事情现在已经没办法证实了。像刀枪不入这种事情,本来听起来就很荒谬了,更不可能再有谁去证明真的有这样的奇蹟存在过……” “真的有。”方楚点了点头打断了秦秀儿的话:“我亲眼见过。” “啊?”秦秀儿愕然叫了一声,接着便追问道:“你在哪里见过的?” 方楚没有回答秦秀儿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这第二类法术的研习者往往都不会轻易施展,所以一般人在生活当中是很难有机会见识到,但如果论名气来说,其实有很多应该都是你听说过的。比如万宁道人所冒充的茅山派最擅长的镇邪驱魔,捉鬼拿妖的手段,就是属于此类法术。” 秦秀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浑然忘了刚才自己所问过的问题,而是顺着方楚的话接着问道:“那第三类法术又是什么样的?” 方楚干咳了一声道:“今天大概是酒喝多了,怎么觉得嗓子干得难受?” 秦秀儿立刻起身道:“我刚才看楼下好像有准备好的茶叶,我去泡壶茶上来。” ☆、第十五章 说法(1) 第十五章说法 秦秀儿风风火火地冲下楼去,没两分钟便端着托盘急急忙忙地回到了二楼的露台上。托盘上放着一个玻璃茶壶和两个茶杯,秦秀儿正要把茶水从壶里倒出来,方楚已经伸手阻止了她:“这茶叶都还没泡开,慌什么?” 秦秀儿笑嘻嘻地放下茶壶坐回自己椅子上,接着便催促道:“那你就先接着说,第三类的法术又是怎么回事?” 方楚清了清喉咙,缓缓说道:“至于这第三类的法术,要说近也近,每个中国人都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听这些故事。说远也远,因为这些也仅仅是故事而已,一般人根本不可能亲眼见证这类法术的研习和修炼过程,更不可能了解真正的法术施展开来是什么样的概念。” 秦秀儿道:“那你就先说近的,这样我会好懂一点。” 方楚笑道:“近的?西游记、封神榜,这些就是民间流传的法术故事了,你肯定也不会觉得陌生的。” 秦秀儿点头道:“这两本书我很小的时候就看过了,而且还专门请教过我爷爷。你大概不知道,我爷爷是研究中国古代文学的专家。” 方楚点点头道:“那老爷子给了你什么指点?” 秦秀儿道:“我记得爷爷当时说过,这两本书中的内容看起来只是描写一些鬼神之说,其实也是作者讽喻自己所在时期的某些社会状况。另外这两本书的主题也各有特点,《西游记》是以弘扬佛法为主题,而《封神榜》的内容却是讲道法的。” 方楚闻言不禁贊道:“你爷爷的观点的确很独到,事实上我要书哦的第三类法术,就是以佛、道为代表的正统法术了。佛法、道法,都是经过了千百年的传承和不断提炼、领悟,如果要打个比方,那么这两家的法与术,才算是通向更高境界的光明大道!” 秦秀儿愕然道:“那更高的境界是什么?” 方楚摇头道:“不知道,能去的人都没再回来过,而不能去的人就如同你我一样,并不知道那个境界的状况。” 秦秀儿想了想,摇头反驳道:“既然没有人知道更高境界的状况,那又怎么能证明更高境界真的存在?照你这样的说法,就完全可以把更高境界的存在理解为一种没有客观依据的臆想。” 方楚也摇头道:“看来是我说得太快,以至于你没法理解我所说的意思,那我就再稍微说得详细一点好了……嗯,就说说我所理解的佛法和道法吧!” 秦秀儿啧啧道:“我还真没看出来你这么年纪轻轻的就已经佛道双修了。” 方楚对于秦秀儿这不咸不淡的评价并未在意,沉声讲解道:“佛法的根本,就是在于觉悟,对世间各种道理,人所具有的各种感情,乃至万事万物的各种规则,通过研习佛法不断提升自己在思想上的境界。而这种境界的终点,便是理智、感情和能力都达到最圆满的人格,也就是所谓的佛的境界。佛法的修行,就是一个不断觉悟的过程,一个以达成自身圆满为目标的努力过程。而且佛法的修行讲究无处不在,行住坐卧皆是法的展现,任何人任何时候都可以开始修习佛法,用通俗的话说,佛法是没有门坎可言的。” ☆、第十五章 说法(2) 秦秀儿接道:“既然佛法没有门坎,民间的佛教徒一向也不少,那为什么歷史上所谓的得道高僧也并不是特别多呢?” 方楚笑道:“佛法艰深,如果没有领悟境界更高的人适时指点,仅仅只靠个人的领悟力,那么绝大部分就算念一辈子佛经,也只是一个虔诚的佛门信徒,懂得一些粗浅的佛教理论罢了。” 第32页 秦秀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终于没有就这个问题再继续追问下去。 “至于道法,就和佛法有很大区别了。”方楚继续讲解道:“道法讲究的是内功法术,强调了身体在修习道法过程中的重要性。道法的所说的‘内用成丹,外用成法’,又说‘攒簇五行,和合四象’,就是指要先用神、魄、魂、志、意等方式,在体内凝练成所谓的丹……” 秦秀儿听到这里点头抢道:“我看过一些玄幻小说,这个就是所谓的‘结丹’吧?” 方楚点点头道:“不过真正的道法修炼跟小说可是完全不一样的,而且即便结丹,也并不代表说这个人具备了什么样的法力或者法术,只是说明他已经开始进入到道法修行的正途上而已。道法讲究的是天人合一,就是要通过不断的身体和精神的修炼,最终达到与我们所在的这个空间完全协调一致的目标。” 秦秀儿愣愣地问道:“达到这个目标之后会有什么好处?”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也不知道。”方楚摇头道:“不过从最终的目标来说,佛法和道法都是殊途同归,那就是对这个空间一切规则的彻底理解和运用。” 秦秀儿的眼神已经有点迷茫了:“彻底的理解和运用?那究竟是什么样的境界啊?” “你如果无法想像,那就简单地把这种境界理解成不受任何物理规则、时间甚至空间的限制,可以为所欲为的状态好了,。超越了这个境界之后,才是更高的境界,所以我开始时才会说,没法描述更高境界的状况,因为我根本无法想像那个境界,或者说那个空间中的情形。”方楚的语气中似乎也充满了无尽的嚮往:“正因为没有人知道确切的答案,所以千百年来有无数的人都在继续朝着这个方向努力,希望能够有朝一日参透那个世人所不知的境界。” 秦秀儿似乎也听得痴了,良久才回过神来,赶紧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恭恭敬敬地递到方楚面前:“方大师请喝茶,我想请教一下,你看就我这个素质,能不能跟着你修个什么法之类的?” 方楚接过茶杯笑道:“你还修什么法?你在大学里学的不就是法律专业吗?” 秦秀儿摇头道:“法律是人制定出的规则,而法术是自然规律,是存在于这个宇宙间的客观规则,两者完全不同。我觉得你所说的这些很有意思,我很想了解得更多一些。” 方楚点点头道:“你这个理解倒是不错,不枉我刚才费了一番口水。不过学法术什么的你就别想了,你现在学不了,我也没法教。” ☆、第十五章 说法(3) 秦秀儿眼珠一转道:“是不是你会的法术有什么传男不传女的禁忌?还是说你现在暂时还不能自己收徒弟?” 方楚轻轻摇摇头道:“都不是。”接着便没了下文,似乎也没打算要向秦秀儿作进一步的说明。 秦秀儿急道:“你能不能一下把话说完了?说个半截话摆着,你是故意要让我着急吗?” 方楚一送肩道:“你要知道答案,那还不简单?我自己都不会法术,怎么教你?” “你骗人!”秦秀儿立刻反驳道:“你说了那么多稀奇古怪的理论,怎么可能不懂法术?我早就应该想到,我爸费了不少找周折把你从西南请过来陪我出这趟远门,肯定不是那么简单的……你要是没有一些特别的本事,他还不如找两个便衣□□沿途护送我省事。” “要不要干脆找几个武警给你来个武装押运好了?”方楚不慌不忙地反击了一句,然后才解释道:“我知道这些事情,并不代表说我就会这些。如果能说几句佛法道法就是会法术的表现,那全天下的出家人不早就已经得道升仙了?” “你……你是强词夺理!”秦秀儿明知方楚这话是有意在搪塞自己,可偏偏又没什么证据能够反驳回去。 不过秦秀儿却是没有打算就此放弃,话题一转又继续问道:“那我们继续说刚才的话题好了,如果你所说的那种法术的确是客观存在的,那应该如何去理解这种存在?” 方楚这次思虑了良久,才郑重其事地答道:“以我的看法来说,这是能力者对能量规则的应用。” “能量规则?”秦秀儿不太明白地重复了一遍。 “或许这样的说法不是太准确,我认为我们所在的这个空间的一切物质其实都是能量的外在表现形式,包括我们正在经歷的时间也是能量转换的其中一种形式……”方楚一瞥见秦秀儿一脸的茫然,当下便主动停下了这个话题:“总而言之,掌握了这种规则,就可以在这个空间无所不能。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得道成仙了。” “这也就是你先前所说的佛法和道法都在追求的境界,对吧?”秦秀儿听到后面这句话,总算是能接上一句了。 “没错,不管佛法还是道法,或者其他的某些我们不熟悉的法术传承,其实都是目标都是一样的,只是实现目标的途径有所不同而已。”方楚给这个话题作出了一个小小的总结。 “那以你的看法,那个玄果,还有姓花的老头儿,他们两个人是不是真的会法术?”秦秀儿继续问道。 第33页 “如果我没有看走眼的话,那两个人至少是属于我刚才所说的第二类法术的范畴。”方楚皱了皱眉道:“他们很清楚自己拥有怎样的能力,并且也知道自己所具备的能力能够带给自己什么样的好处。可惜的是,我见识有限,而且那两人的防范意识也很强,现在还看不出他们的师承流派。” “那明天林家安排的什么的测试,你有把握赢那两个人吗?”秦秀儿关切地问道。 方楚摇摇头道:“连对方的来路都不清楚,哪有什么把握可言!不过本大师刚才夜观天象,用心盘计算了一下,明天应该不会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即便是有,也不会是发生在我们身上。但如果要确保不出意外,那今晚就得早些歇息才行。” 秦秀儿愣愣地听了半晌,直到最后一句才勐然醒悟过来,原来是方楚要赶自己去睡觉,当下嗔道:“不知道你哪句真的哪句假的!”说罢便起身下楼。 方楚靠在椅背上仰望星空,口中轻轻吟道:“假作真时真亦假,无到有处有还无……” ☆、第十六章 突然造访(1) 第十六章突然造访 秦秀儿第二天很早便醒来了,发现方楚已经不在房中,便顺着楼梯到二楼的露台一看,却是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方楚身着一套白色对襟绸制功夫服,赤足单脚立在露台边的栏柱上,另一脚收起盘在膝间,双手手心相对放在小腹处,那姿势极为飘逸,便如要立刻凌空飞去一般。那露台的栏柱是贯穿两层小楼的混凝土浇灌制成,表面以大理石砖贴饰,其牢实程度倒是不用顾虑,只是方楚这么单足站在上面,姿势着实有些让人担心。 秦秀儿赶紧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敢出声惊扰了方楚,唯恐他一个不小心失去平衡从站立的地方摔下去。这露台之下虽然是湖面,不过在不防备的情况下从四五米高的地方掉下去,肯定会摔得够呛。秦秀儿慢慢移到侧面一看,却见方楚居然双眼微闭,更是吃了一惊。寻常人要单足久立已经不易,更别说闭上双眼了,那样只会使失去平衡的过程加快数倍,而方楚却是站得极稳,甚至看不出他身体有丝毫的晃动。 不过秦秀儿的担心并没有持续很久,方楚很快便睁开双眼,接着轻巧地从栏柱上跃了下来,着地时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响动。 秦秀儿这才长出了一口气道:“一大早的你这是在唱哪出啊?” 方楚微笑道:“睡得还好吧?” “还不错……你别岔开话题,刚才这是在干嘛?打算投湖自尽吗?”秦秀儿没好气地追问道。 方楚摇摇头道:“世界如此美妙,我哪捨得轻易离开!” “少发酸,赶紧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秦秀儿嘟囔着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每次跟你认真说话,你都跟我兜圈子兜个没完!” 方楚这才正色道:“昨晚我感觉到有人在暗中窥视我们住这栋小楼,担心会有人胆大妄为,所以干脆就到露台上待着,好让暗处那些居心叵测的人早点打消念头。” “有人在暗中窥视我们?你是怎么知道的?”秦秀儿问出这话之后立刻便又自问自答道:“你会法术,当然能发现我没注意到的事情。” 方楚对于秦秀儿略带不满的口气只当作没有听见,继续说道:“虽然不知道窥视我们的人究竟是什么来路,但我能感觉对方肯定不是怀着善意来的。你对于这方面完全没有任何的防卫能力,我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出事。” 秦秀儿嗔道:“那你这么一晚上不睡觉,站在栏杆上装神仙就能把坏人吓跑了?” 秦秀儿这话虽然仍不客气,但语气却是已经软化了许多。如今虽然已经到了阳春三月,但这夜里风寒却是依旧,秦秀儿自己昨晚都是盖着棉被入睡,方楚这么一身绸衫居然在露台上待了一晚,就算练过什么法术也终究还是凡胎肉体,只怕滋味也不是太好受。想到这一节,秦秀儿就算昨晚对方楚还有些许不满,也早就烟消云散了。 ☆、第十六章 突然造访(2) 方楚嘿嘿一笑道:“替美女站岗之余顺便可以吸收一下天地精华,日月灵气,其实也是美事一桩。” “那你真的……就这么单脚在上面站了一晚上?腿一定很累吧?”秦秀儿有些担心地望向方楚的腿。 “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方楚对于秦秀儿的反应似乎也非常满意,笑眯眯地说道:“其实不过是在椅子上坐了一晚上而已,听见你上楼的脚步声临时起意想摆个帅点的造型给你看而已。” “从头到尾就没句实话!”秦秀儿气鼓鼓地站起身来,脸上却是没有什么不快的表情:“我刚才看厨房的冰箱里有很多吃的,你自己下来看看想吃什么!” 方楚看着秦秀儿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脸上的微笑也慢慢地转化成了忧虑。他刚才给秦秀儿所说的并非都是开玩笑,昨晚的确是有人在小楼附近的黑暗中潜伏,但或许是畏于方楚一直在露台上守候,那人并没有冒然现身出来,直到天色将明之时才悄然离去了。趁着夜色的掩护来去无踪,这人究竟是林家内部的人,还是花长德和玄果这两个竞争对手? 林家的待客之道果然不一般,楼下厨房的冰箱里居然备有各种食物和饮料。方楚随手拿起一包牛奶看了下出产日期居然是昨天,看来这冰箱里的食物都是昨天下午他们来到林家之后才准备的。秦秀儿的动手能力倒也不差,查看完冰箱里的情况之后便作出了决定,打了两个鸡蛋弄了个简单的法式蛋煎吐司,然后热了两杯牛奶,最后加上果酱,就算齐了。不知是秦秀儿真的手艺出色还是肚子饿了,方楚是吃得满口称赞之语,让这顿早餐的气氛一直都其乐融融。 第34页 两人吃完早饭之后在屋里休息了片刻,便有人敲门来了。秦秀儿正待要去开门,方楚却叫住了她:“如果是林家的人来请我们,就说我还在练功修法,稍等一阵才能出门。” 秦秀儿不解道:“这么故弄玄虚干嘛?” “那位林少爷就吃这套,你照我说的做就是了。”方楚却是站起身来,径直上楼去了。 秦秀儿望着他的背景哼了一声,正待要去开门之际,一看桌子上的摆设,赶紧将方楚吃过的餐具收了起来。 秦秀儿一开门,见门外站着的人居然真如方楚所猜想的那样,正是林野林大少。 林野见是秦秀儿开门,点了点头道:“秦小姐早,方先生现在起来了吗?” 秦秀儿一想方楚刚才的叮嘱,便反问道:“林先生这么早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今天我们为来应试的几位专家准备了一个小小的测试,而这个测试的地点离这里有一段距离,需要坐车过去。”林野的态度倒是十分客气:“我是早点过来通知两位一声先做下准备,稍后会有车来接你们。如果方先生这会儿方便的话,我可不可以和他聊几句?” “那你先请进来吧。”秦秀儿侧身让开一条道:“方楚现在正在露台上练功,请你稍微等一会儿了。” 林野立刻应道:“没有问题,我可以等的。” 两人便在楼下客厅的沙发上相对而坐,林野倒是有一句无一句地主动跟秦秀儿搭话,无非是接着昨天酒席上未尽的话题,侧面打听一些两人的情况。但秦秀儿却是谨记着方楚昨天的告诫,只是随口咿咿嗯嗯地应付着,并不与他深谈下去。林野也是极为聪明之人,很快便察觉到了秦秀儿的态度,立刻就不再提及这方面的话题了。 毕竟只是做戏,方楚并没哦与耽搁太长时间,林野坐下之后不过几分钟,方楚便从楼上下来了。两人见面之后寒暄了两句,林野便转入正题了:“方先生,能不能和你单独聊几句?” 方楚看了一眼秦秀儿,点点头道:“可以,我们到楼上露台去谈。” 于是林野在前方楚在后又朝楼上行去,方楚转头朝秦秀儿点点头示意她做得不错,秦秀儿却是朝方楚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林野上楼之后,直接便开门见山道:“这么早来打扰方先生实在是抱歉,不过我的确是有一件事情,希望能在今天的测试开始之前能和方先生确定一下。” 方楚微微有些意外道:“林先生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林野点点头道:“我冒昧问一句,方先生想接我林家这个差事的目的是什么?” 方楚愕然道:“我不太懂你这话的意思?” 林野面色不变道:“现在只有你我二人,如果方先生是为了钱财,不妨直说。”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方楚不动声色地反问道。 “如果是,我希望方先生能开出一个你认为合理的价钱。”林野的语气很平静,只是下一句话便让方楚吓了一跳。 “我给你这笔钱,你退出这桩买卖的竞争。” ☆、第十七章 请君让路(1) 第十七章请君让路 方楚最初听说林家在找风水先生的消息,是在林家镇古茶馆听到林野本人亲口向古瘸子说出来的。而后和秦秀儿为了古瘸子暴毙一案冒然到林家一探,果然这事不假,林家为此还开出了十万元的高额报酬,而且除了林野找回来的算命先生玄果之外,也还有其他风水先生登门应试,其中甚至不乏万宁道人这种滥竽充数的江湖骗子。方楚已经先后与林野、邢飞两兄弟面谈过,从谈话内容以及自己所受到的礼遇来看,这一切并不像是林家没事找事折腾出的一场闹剧。而且方楚自认昨天在林野面前的表现极佳,并无什么做得不妥的地方,昨晚散席之后与林野的对谈也还算是轻松愉快,可是为什么今天一大早,这位林少爷就巴巴地登门拜访要求自己退出这场竞争了? 方楚现在唯一可以立刻确定的是,昨晚散席之后到今早的这段时间里,必定发生了某些自己所不知的事情,让林野的心态起了某种奇怪的变化。 林野看方楚默然不语,以为他是因为自己的唐突而感到不快,当下说话更是客气:“我知道这个要求会给方先生带来很大的困扰,所以为了表示我的歉意,我个人愿意出一笔不低于原本酬劳的赔偿金,这样方先生应该满意了吧?” 方楚一点也不满意。听完这话之后,方楚的疑心更甚,林家开价十万请风水先生看地算日子,价格已经是极高的水平,然而这林野为了请他现在就离开,居然愿意再私人拿十万出来,什么事都不用做就能拿走这笔钱,这是什么概念? 方楚没有回答林野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说道:“林先生,林家的这笔买卖我不是一定要接,这笔钱我也不是一定要赚,我所希望的是能听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当然如果你不想对我作出什么解释,那我也无话可说。” 林野面露为难之色道:“这个……我的确是有为难的地方,请方先生见谅!” “你不方便说,那我就替你说说好了。”短短几句对话的工夫,方楚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復过来,迅速理清了自己的思绪,平心静气地说道:“你向我提出这种要求的原因,无外乎是以下这三类。第一、出于某种原因,你们林家要临时取消这笔买卖,不过你刚才在楼下和秦小姐所说的话我也听到了,显然不是这么回事。第二,你们已经确定好了人选,所以目前的情况就是我已经成为被淘汰掉的人物,不过这种情况最多是领点车马费,肯定也用不着林先生你再拿出这么一笔钱来安慰我。” 第35页 方楚说到这里有意识地停顿了一下,一边观察林野的反应一边继续说道:“第三、也是就是我想到的最后一种可能,那就是我在这里的出现妨碍了某些人,或者是某些事的进行,而这可能和你有直接或者间接的利害关系存在,所以你不得不出面请我离开。林先生,你觉得我的看法如何?” ☆、第十七章 请君让路(2) 林野默然半晌,脸上才露出一丝苦笑道道:“方先生,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但我必须承认,你的头脑的确是相当厉害,虽然说得不完全切中事实,不过也差不了多少。至于其中的缘由……说句实话,我认为你不知道比知道更好。” “是这样吗?”方楚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那我问一个与此无关的问题,你能不能回答我?” 林野应道:“方先生请讲。” “另外那两位,他们会不会接到和我一样的要求?”方楚很平静地问道。他没有说明自己所问的人是谁,但他知道林野一定会明白。 林野略微犹豫了一下,居然毫不掩饰地答道:“不会。” 这次方楚脸上的吃惊之色却是表露无遗,但旋即似乎就明白了什么,点点头道:“既然林先生这么坦诚,那我就不多说什么了,就按林先生你的意思做吧。” 林野闻言明显神情一松,露出一丝笑容道:“方先生肯帮忙,那就简单多了。稍后我会安排车送你们离开,至于这次的辛苦费到时候会一併奉上。另外到时候请方先生留一个联繫方式给我们,以后说不定还会有需要方先生帮忙的地方。我个人对于方先生的学识是非常敬佩的,希望以后也能还有接触的机会。” “一定一定。”方楚也不再多说什么,笑眯眯地把林野送下楼出了门。 关上门之后,方楚才对秦秀儿道:“收拾东西吧,看来这里是待不下去了。” 秦秀儿愕然道:“刚才林野和你说什么了?” “我们的出现大概碍了某人的事,所以林野很客气地请我们离开这里,为此他愿意付给我们一笔钱,而且这笔钱不会少于林家为了这桩买卖所开出的价钱!”方楚很平静地向她说明了现在的情况:“林野并不是在开玩笑,他肯出这笔钱打发我们离开,就说明此事牵涉不小,我们如果继续留下,很有可能会陷入到某些不可知的麻烦中去。” 秦秀儿倒是已经听明白了方楚这话的前半截:“你说林野出十万打发我们现在离开林家?” 方楚点点头道:“你应该也能想到大致的原因吧?” “他肯出十万让我们行方便,肯定是因为某些价值超过十万的事情有可能会因为我们的存在而改变走向甚至结果,而这些事情对他来说是很重要不容有失的。”秦秀儿经过昨天一整天的事情之后,似乎心智在一夜之间也成熟了不少,立刻便答了上来:“这笔钱虽然对他林少爷来说未必是什么大数目,不过能让他这样临时变卦的事情,想必的确不简单。” “正因为如此,我认为我们也没有掺乎进去的必要,所以我已经答应了他。”方楚长出了一口气道:“冒险活动到此作为结束,也算是个不错的结局。” “那古瘸子的案子怎么办?还有那个玄果,要不要继续追查下去?”秦秀儿着急地问道。两人这番深入林家,原本的目的是为了要查清古瘸子死因与算命先生玄果之间是否存在必然的联繫,但事到如今什么都还没查到,就不得不要离开林家了,秦秀儿心中难免有些不甘。 “从一开始我就已经说过,我们只能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做一些事情,如果超出这个范围,我们就不能再去冒险。”方楚顿了顿,很认真地看着秦秀儿道:“而且首先必须要保证你的安全。” “可是难道你就不好奇林野为什么现在急着要让我们离开?”秦秀儿还是不愿就此作罢,想要试图说动方楚。 方楚却丝毫不为所动,缓缓摇了摇头道:“别人家里的事情,少管为妙。我们离开林家镇之后,在这里所遇到的事情,你也不要随便向他人在提起了。” 秦秀儿虽然不太明白方楚为什么要作出这样的要求,但还是乖乖地应了一声,眼看着说服方楚改变主意是不太可能了,只好回自己房里收拾行李去了。 又过了片刻,果然有人来敲门了。方楚料定是林野的人来接自己二人离开了,便让秦秀儿去开门。然而秦秀儿跑去开门之后便愣在了门口,稍后才回过神转头招唿道:“方楚……你来一下!” ☆、第十八章 改变主意(1) 第十八章改变主意 方楚正坐着回想刚才林野的言行,希望能从中揣摸出更多的信息。虽然他嘴上已经应下了林野的请求,并且也已经要秦秀儿打消继续追查此事的念头,可是在心里多多少少是有那么一丝疑惑是难以立刻放下的。 便在这时方楚听到了秦秀儿的召唤声,立刻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迅速起身走到了门口。 门外站着的人,并非来送他们离开的林家下人,而是邢飞。 林野既然已经早早赶来把事情谈妥了,邢飞为什么这时候还要专门过来见面?如果是替自己二人送行,这林家的态度也未免太过客气了一些吧? 第36页 方楚正作如是想,邢飞便开口了:“方先生,今天为几位专家安排的小测试已经准备好了,请先稍微准备一下,马上会有车过来接你们二位去我们指定的地点。” “邢先生,请你先等一等!”方楚摇头道:“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你所说的好像跟先前林先生所说的安排不太一样?” 方楚很敏锐地察觉到了邢飞所说的话似乎和林野的安排完全对不上号,这两兄弟各行其是,究竟是打算要干嘛? 邢飞闻言也是一愣,旋即便微笑着应道:“我弟弟刚才来过?” 邢飞这一句话,就表示他对于之前林野的造访并不知情。方楚也不便直接说出林野刚才的来意,只好含煳应道:“刚走一会儿。或许你直接和他联繫一下会比由我转述更清楚一些。” “不用了。”邢飞摇摇头道:“如果刚才我弟弟是要求你们退出今天的测试并且离开林家,那我请你无视他所说的话。” 方楚眉毛轻轻一挑,看来邢飞对于林野的动向并非全然不知情,但很显然的是,这两兄弟现在的做法完全是背道而驰的。 “我恳请方先生和秦小姐能留下来,至少能协助我们完成今天的这个小测试。”邢飞的态度显得十分诚挚:“如果方先生在测试中能够击败其他的竞争者,那么我愿意以私人名义把方先生可以获得的酬劳再加多一倍。” 疯了!这两兄弟分明都疯了! 方楚一时间真的不知该如何作答才好,林家出十万请风水先生看地本就已经算是有些离谱的价钱了,然而林野希望能用十万的代价让方楚在什么都还没做的情况下提前退出,而邢飞却试图加价一倍,用更多的钱来挽留方楚,这两兄弟到底是在唱哪出戏?这究竟是在试探方楚的态度,还是两人各有所图? 方楚只能干笑着应道:“邢先生对我好像特别有信心?” “我听说了昨晚开席之前所发生的事情,我想,方先生的实力至少是不会弱于其他两人的。”邢飞顿了顿话锋一转道:“另外,看好你的人也不止我一个,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方楚会心一笑道:“林先生今天一早来找我,已经表明了和你同样的观点。” “虽然观点一致,但我们的出发点不同,所要的结果也不一样。”邢飞主动伸出手道:“方先生如果能选择和我合作,那我想一定会有一个大家都能感到满意的结果。” ☆、第十八章 改变主意(2) “希望如此!”方楚略一思忖,便伸出手和邢飞了握到一起。 两人三言两语便达成了协议,速度却是比先前林野造访时快了许多。邢飞告辞之后正要离开,方楚突然闪过一念头,又追问了一句:“那位花老爷子,想必不是邢先生找来的人了?” 邢飞点点头道:“花老爷子是兰姨找来的人。” 方楚笑道:“我明白了。那么稍后再见。” “方先生是聪明人,我早就看出来了。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邢飞彬彬有礼地一欠身,然后转身离去。 “你明白什么了?怎么我一点都没明白?”邢飞离开之后,秦秀儿一关上门便急切地向方楚追问道:“林野要我们赶紧离开,这个邢飞又要特地挽留我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又改变主意决定要留下了?” “这两个异姓兄弟,可远远不像我们昨天看到的那么亲密。”方楚嘆道:“说实话我现在也实在很好奇,林家徵召这些懂得风水之术的人,究竟是要做什么事情,以至于林家这两位都如此紧张。” “你就别跟我兜圈子了,赶紧说说你都明白什么了!”秦秀儿却是没心情听方楚大发感嘆,一伸手扯住方楚的衣袖央求道:“你和邢飞说的话我明明都听见了,可为什么我就没想明白这中间究竟是怎么回事!” “其实一开始我也不太明白邢飞要挽留我们的用意何在。”方楚拗不过秦秀儿,只好耐心地向他解释道:“直到他说希望我能在今天的测试中击败其他的竞争对手,我才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秦秀儿很是着急地追问道。 “很简单,会在这桩买卖中和我们处于竞争关系的其他人,都不是邢飞找来的。”方楚一字一句地说道:“邢飞在目前的局面之下,需要一个能代表他的人参与进去,显然他现在是打算把这个宝押在我身上了。” “所以你最后才问他那样一个问题?”秦秀儿也不傻,一听方楚的话便已经明白了七八分:“花长德是那位林夫人找来的,玄果是林野找来的,只有你和我是毛遂自荐,自己找上门来的。如果邢飞一定要找一个合作伙伴,那肯定就是我们最合适了!” “孺子可教也!”方楚点头贊道:“或许那个万宁道人就是邢飞找来的人,不过昨天已经被我揭穿了,也难怪当时桌上这些人没有谁愿意帮他说两句话。” “你几句话就把万宁道人弄得当场走人,很显然水平比他高多了,邢飞会找你合作,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秦秀儿想到昨天的情景,也很贊同方楚的这种看法:“但是林家这三个人各自为阵,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第37页 “或许是为了要在林墨凡面前挣一挣脸面,或许是林家要交付的这个工作所涉及的利益极大……总之至少是让这两兄弟都很上心的事情,否则他们也不会一个要拿钱让我走人,另一个要加价让我留下了。” “林野和邢飞这样子,算不算是兄弟阋墙?”秦秀儿若有所思地问了一句。 “这个暂时还看不太出来,不过有一点是确定无疑的。”方楚笑了笑道:“昨天我们所看到的这两个人之间的种种亲情,只怕都是他们刻意表演出来的。” “可是你先前还说我们留下来或许会有危险什么的……”秦秀儿一边小心翼翼地说着一边注意观察方楚的反应。 “我本来以为林野让我们离开是代表了林家的意思,但现在看来并不是那么回事。”方楚不得不再次解释道:“如果邢飞肯定在这件事情上站在我们一边,那我倒是有机会把玄果挤走。而且对邢飞来说,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让其他人和我们接触,林野的造访应该已经给他敲响警钟了。这样一来,我们的处境应该就安全了很多。当然了,最重要的是,我的确也很好奇林家的人这么折腾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这件事对我来说比调查古瘸子的死因更有吸引力。” “这么说来,你对于今天能赢下玄果和花老头儿很有信心了?”秦秀儿一听可以继续留下来,脸上便不禁露出了笑意。 “说实话没什么信心,因为我现在也根本不知道林家准备了什么样的测试项目,待会儿只能见机行事了。”方楚挠挠头道:“我只希望他们出的题目不要牵扯到太深的风水学问,因为这方面我可真的只有门外汉的水平!” ☆、第十九章 兄弟隐情(1) 第十九章兄弟隐情 从最初追查古瘸子暴毙一案的初衷发展到眼下逐渐捲入到林家内部的利益纠葛,似乎事情正在朝着偏离当初预定目标的方向在发展,但方楚对此却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那就是古瘸子的死与林家的古怪举动之间,存在着某种自己尚未发现的奇怪联繫,而继续顺着林家这条线索查下去,似乎也成了破解这中间种种谜团的唯一途径。尽管方楚心中多少有些顾忌秦秀儿的安全问题,但最终好奇心还是占据了上风,决定要顺藤摸瓜继续查探林家的隐情。 邢飞离开之后不久,在屋里端坐的两人便听到了外面传来了有车驶近的声音。方楚笑道:“你说现在外面来的车是林野派来的还是邢飞派来的?” 秦秀儿眼珠一转道:“我听到外面来的车应该不止一辆,会不会是他们派的车同时到了?” 方楚微微点头道:“我的想法和你一样,接下来可能会有好戏看了。林家这两兄弟一个看似成熟稳重,做事说话滴水不漏,另一个温文尔雅,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的。这两个人都是生了一副好脾气的模样,我倒是很想看看在他们这副外表之下,究竟是什么样的真性情!” 这次不等外面的人来敲门,方楚便主动打开了房门带着秦秀儿迎了出去。 小楼外的林荫道上果然是一左一右停着两辆车。左边是一辆银灰色的宝马7系,而右边则是一辆黑色的保时捷卡宴。两辆车车头相对,显然是从不同的方向驶来的,也难怪屋里这两人能听出外面来的不止一辆车了。车上的人都已经下来,除了开车的司机之外,林野和邢飞居然都亲自来了。 方楚看到这两人的时候,注意到他们的表情明显有些紧张感。方楚明白他们之所以会感到紧张,并不完全是因为自己和秦秀儿的缘故,更多的恐怕还是因为在此时此刻遇到对方而感到不安。 林野和邢飞几乎也是同时看到方楚打开了房门,于是隐形的对峙立刻变成了对方楚的争取。 林野抢在前头道:“大哥,我都说了方先生临时有要事必须马上离开林家镇,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 邢飞毫不让步地应道:“小野,方先生的事情我已经找人去替他处理了,他也答应今天会留下来参加测试,所以你就不用在这里费心了,我会亲自送方先生和秦小姐过去。” 林野听到邢飞的回答有一刻明显的停滞,然后立刻便以不敢置信的神情望向方楚。 方楚点点头道:“本来我是因为有些事情要办而没法参加今天的测试了,不过邢先生执意要让我留下来,我也是盛情难却啊!” 林野嘴唇微微蠕动着还想说些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是失望地看着方楚轻轻摇了摇头,然后一语不发地转身离去,竟然没有再和邢飞打一声招唿。 邢飞脸上却并没有什么得意的神情,依然是很平静地朝方楚说道:“方先生如果准备好了,那我们现在就可以出发了。” ☆、第十九章 兄弟隐情(2) 银灰色的宝马车是邢飞的座驾,上车的时候秦秀儿倒是很懂事地主动先抢占了前排副驾驶座的位子,把宽敞的后排留给了方楚和邢飞二人。 “我弟弟比较单纯,做事也不太会考虑后果,所以很多时候都是想当然地照着自己的意思行事,往往会给他人带来不便和困扰。方先生,我在这里替他向你道歉了。”邢飞一开口并没有因为自己能占到上风而表现出自得,居然是先替林野向方楚表示了歉意。 第38页 邢飞的态度表现得十分诚恳,然而这更是让方楚心里对他们兄弟不合的猜疑加重了几分。如果邢飞在这种时候发几句抱怨,稍稍抒发一下对林野冒然行事的不满,在方楚看来更在情理之中,但邢飞的表演委实太过平静了一点,如果他真的能对林野做到如此包容,又何必要拉拢自己并且试图要在接下来的竞争当中击败林野? 事出反常必有妖,所以方楚对邢飞的评价也比较极端:邢飞要嘛是个圣人,要嘛就是城府极深的阴谋家。如果邢飞属于后者的话,那位相比之下还算单纯的林野林少爷在他手底下只怕就讨不了什么好了。不过方楚现在的主要目的仍是调查玄果的底细,对于这两兄弟的家庭纷争倒是没有太大的兴趣去加以关注,邢飞要道歉,他也只是不冷不热地应了,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车子从湖畔小楼驶出之后,顺着林荫道在林家大院中兜了一阵,然后从一处侧门出了院子,径直向西驶去。方楚试探着问了邢飞几句关于此行的目的地,邢飞却是推说马上就到,似乎并不愿细说。方楚见状也就不再追问,只是注意着车窗外的景象,默默地将周遭环境记在脑海中。 从林家大院出来之后一路都是乡间简易公路,方楚对于此地的环境并不熟悉,所以也不太清楚目前身处何地,只知从距离上来判断的话,目前大概已经距离林家镇有二三十公里之遥。弄个测试要到这么远的地方,方楚不禁也有些怀疑林家此举的目的究竟何在,心中暗暗提高了戒备。 车子在乡间整整行驶了一个钟头之后,才终于在一处密林边停了下来。下车之后邢飞在前头带路,几人便朝林中行去,只留下司机在原地等候。秦秀儿走在方楚身后,心中有些惴惴不安,下意识地伸手轻轻拉住了方楚的衣服袖口,方楚嘴脚微微扬起,只装作不知。邢飞走在最前面,倒也不曾察觉后面这两人之间的小小猫腻。 几分钟之后,三人穿过了这片树林,邢飞一指前方道:“方先生,我们准备的测试场地就是这里了。” 这林子外面是一片平坦的荒地,面积只怕有数十亩之广,除了杂乱丛生的齐膝高蒿草之外,整片荒地上便空无一物,看不出有丝毫的异样。而周围景物一览无余,这附近分明也没有人踪,只有他们这三人而已。 “邢先生,这是什么意思?”饶是方楚聪明过人,看到眼前这副景象也觉得摸不着头脑了。 “对不起,我现在暂时还不能把测试内容告诉你。”邢飞看到方楚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嘆了口气道:“好吧,实际的情况是我只知道带你到这个地点,但具体的测试内容究竟是什么,我事前也并不知道。” “这么说这个测试并不是你安排的?”方楚若有所思地问道。 邢飞稍微犹豫了一下才点头应道:“这个测试的确不是我安排的,而是我父亲安排的。” “你是说林墨凡先生?”方楚微微有些意外地追问道。从昨天到林家大院以来的这段时间里,林家真正的主人林墨凡并未亲自露面,一切事宜都是由邢飞、林野这两兄弟在出面处理,方楚还以为整件事便是由这两人在主持操办,却不曾想到那一直都没露面的家主林墨凡才是整件事情的真正主持者。 “这件事是他老人家交代下来的,我只是照他的吩咐去做而已。”邢飞抬手看了看时间:“既然没有安排其他人在这里等候,那他大概会亲自来一趟,向你说明测试的内容。” 邢飞这话刚说完,三人身后的林子里便传来了人声。邢飞立刻转头朝那边张望过去,片刻之后脸色却迅速阴沉下来。 来的人的确也是林家的人,却不是林墨凡——林野和少言寡语的算命先生玄果,正慢悠悠地从林子里走了出来。 ☆、第二十章 无题(1) 第二十章无题 林野在看到邢飞一行的人,脸色也是微微一沉,但旋即露出他一贯的平和表情招唿道:“大哥,原来我们是在同一个地方测试啊!早知道就一起出发了!” 邢飞也点头笑道:“是啊,老爷子事前也不漏点风声,瞒得我们好苦。” 方洪闻言心头也是微微有些吃惊,看来这场测试还是林墨凡亲自筹备的,并且事前对自己这两个儿子都没有透露内情。邢飞和林野不但不清楚今天这场测试的具体内容,甚至连这测试地点都有可能是才接到通知不久。看他们这副模样并不是伪作出来,那么林墨凡这样处心积虑地安排这场测试的目的,难道仅仅就是为了验证一下召来这几个风水堪舆方面的专家是否有真材实料? 虽然还不知道这场测试的内容和目的究竟是什么,但方楚还是从这两兄弟的对话推断出了另一个重要的信息——这两人事前竟然没有就这场测试的具体安排互相沟通一下,足见这两兄弟在私底下的关系的确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亲密无间。方楚甚至能感觉到这两人看似和睦的关系之下,实际上都是隐隐地提防着对方,至于说形成这种奇怪关系的原因,方楚暂时却是推想不出来。 邢飞早上来找方楚面谈的时候曾经透露过,玄果是林野找来的人,而那位花长德老爷子则是林墨凡的现任老婆莫心兰找来的。如今玄果和方楚都已经到场,唯独那位花老爷子还没现身,如果林墨凡将这几拨人都安排在一起测试,那么稍后那位年轻的林夫人应该也会到这里走一遭了。 第39页 果然又过了十来分钟,便从林子里又走出一拨人来。打头的人便是莫心兰和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方楚见那老者相貌与林野有五六分相似,心中便料定这人就是林家家主林墨凡了。这林墨凡个头却是极高,与邢飞相近,眉宇之间比林野多了三分狠厉之气,但从长相还能依稀辨出他年轻时候应该也是帅哥一位。 从昨天陈放天所介绍的情况推断,这林墨凡的岁数应该在六十上下,不过从外表看却是要比实际年龄精神得多,腰板直挺红光满面,若不是头髮有些花白,的确很难在第一次见面时把他和“老者”这个词联繫起来,可见其平时对于身体的保养应该颇为用心。莫心兰在旁边挽着林墨凡的臂弯,一步一趋,态度颇为亲密。虽然这对夫妻的岁数相差应该不小,但方楚也不得不承认他们站在一起却是毫无违和感,至少从形象气质上来说,这两人应该都算是极为般配的一对。 林墨凡和莫心兰的身后,便是方楚昨天在宴席上曾经见过的那位花长德,还笑眯眯地朝方楚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唿。花长德的身边另有一人,方楚看到此人之后,忍不住眉头微微一皱。 这人的长相平平无奇,打扮也很普通,而且方楚可以肯定自己在此之前从未见过此人。然而这个人给方楚的感觉却是极为危险,就如同一支尚未出鞘的利器一样,这种感觉并没有任何的凭据,完全只是方楚的一种直觉。 ☆、第二十章 无题(2) 这个人似乎也感受到了方楚注视的目光,一转头便跟方楚遥遥地看了个对眼,方楚心头微微一惊,慢慢地转开目光望向其他地方去了。 在这四人之后,还有几个随从模样的人,拿着不少家什,像什么摺叠椅、太阳伞之类的东西,甚至还搬来了一个车载小冰箱。这些人想必都是林墨凡的带过来的亲信属下,看这样子哪是来野外做什么测试,倒像是野营来了。秦秀儿见了也禁不住小声嘆道:“这些有钱人真是会享受。” 林野和邢飞便各自带着玄果和方楚、秦秀儿上前向林墨凡做了介绍,这林墨凡说话的口气倒是与他这两个儿子如出一辙,话里话外都透着客气:“这次能够请到几位高人出面,真是我们林家莫大的脸面,我林墨凡先向几位道声辛苦了!只是我们这次需要託付的事情实在有些特殊,所以在正式聘用特别顾问之前,还得对几位进行一个小小的测试。” 方楚听到这里才明白,敢情林墨凡还为这事专门准备了一个“特别顾问”的职务,看样子对此真的是极为重视了。 便听林墨凡接着说道:“如果几位中有人能够完成这个测试任务,那么除了我儿子之前曾经承诺过的报酬之外,还可以与我们林家签订长期的合作协议,作为我们林家外聘的特别顾问。当然,关于这份长期工作的酬劳数目,我想肯定是会让各位满意的。” 方楚注意到林墨凡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林野与邢飞的目光有一瞬间的交汇,但旋即两人便各自移开了目光,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但方楚却是明显看到这两人的目光中带着一种不服输的劲头。方楚不禁越发感到好奇,这林墨凡要託付的工作究竟是什么内容,而这两兄弟为何对此会如此紧张。 “各位可能会觉得有点奇怪,为什么我要特地把各位拉到这片荒地上来做测试,那么接下来我就说说今天这个测试的内容。”林墨凡抬手指向眼前的这片荒地道:“我给三位半个小时的时间,半小时之后,我想听听三位对这片荒地有什么样的看法,行动规则不限。” 当所有人还竖着耳朵等着听下文的时候,林墨凡已经戛然而止:“关于测试的内容就是这样,如果三位已经准备好了,那么现在就开始计时吧!” 这……这就说完了?这算是什么狗屁测试?方楚很想揪着林墨凡的衣领问问他干嘛要弄出这么个装神弄鬼的测试,就眼前的这块荒无人烟的空地,能发表出什么看法来?这周围既没山也没水,甚至连点地形变化都谈不上,这就算要硬往风水术上扯都会苦于没有材料可供发挥。而且最要命的是,林墨凡根本就没说这个测试的评审标准是什么,一个无规则无标准无目的的测试,该怎么去完成? 玄果和花长德果然也是吃了一惊,两人听完之后脸上都是微微变色。这两人大概事前也设想过种种测试内容,却不想事到临头林墨凡所出的题目让人根本就摸不着头脑无从下手。 方楚、玄果和花长德都是各有所长的江湖异人,但在林墨凡所出的这个难题面前竟然都愣住了。三人苦思破题之法的时候,林墨凡这边却是已经有属下布置好了座位,撑好了遮阳伞,让林墨凡和莫心兰在林子边的空地上坐了下来。林墨凡见这三人均是立在原地不动,当下也不让人去催促他们,只是静静地坐着等候。 林墨凡不急,他这两个儿子却是有一点耐不住性子了。林野首先便走到玄果身边低声催促道:“玄果师傅,你倒是快点动手啊!” 那玄果只是鼻子里冷冷哼了一声,朝林野摆了摆手,示意他先退开一边不要妨碍了自己。林野心头着急,可也不敢对玄果太过催促,只好暂且退开了。 邢飞见状也赶紧走到方楚身边低声问道:“方先生,没问题吧?” 第40页 方楚苦笑道:“有问题的应该是林老先生才对!你说这测试叫我如何下手?瞎掰也得有东西才能掰吧?你看看这一片地方,完全就没什么可以拿出来说的东西!” “方先生,你是内行人,一定能想到其中关键,请你一定尽力!”邢飞也知方楚所说是实情,多说也是无益。 方楚点点头道:“我会的,你带秦小姐先退到旁边去吧,我现在需要集中精神!” 秦秀儿过来伸手抓住方楚的手掌握了一握以示鼓励,却是什么都没说,便跟着邢飞退到一边去了。 那花长德是莫心兰找来的人,此时莫心兰却是不便再起身过去和他说什么。不过就在玄果和方楚都还没想明白林墨凡的题目究竟是怎么回事的时候,花长德却是第一个开始採取了行动。 ☆、第二十一章 各显神通(1) 第二十一章各显神通 花长德手一招,林家这边便有人立刻送过去一个黑色的公文箱,敢情这些人大包小包带着的不光是给林墨凡夫妇俩准备的东西,还有花长德的家什在其中。 花长德将那小小的公文箱打开,从中取出了一块半尺见方的罗盘来。盘身为花梨木所制,中间是铜面黑底金字的活动转盘,盘上一圈圈地刻满了小字。林墨凡就在旁边坐着,对他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这时候突然开口问了一句:“花师傅用的是玄空盘吧?” 花长德闻言微微一惊,点头应道:“想不到林先生对风水之术也有研究,我用的这块风水罗盘的确是玄空盘没错。” 莫心兰不明其意地问道:“玄空盘是什么意思?” 林墨凡解释道:“风水之术中各个学派所用的罗盘各有不同,像三元盘、三合盘、易盘,还有花师傅用的这种玄空盘等等,都有各自独特的功能。如果我没有料错,那花师傅的师承应该是来自玄空法了。” 莫心兰继续问道:“这玄空法又是什么意思?” 林墨凡一笑道:“这要真解释起来一时半会儿可就说不清了,简单来说吧,玄就是指天,表示时间性,空就是指地,表示空间性,所谓玄空法,就是认为时空运转是有周期性的,以罗盘定位,结合术数推算,就可以揭示出气运的吉凶变化规律。” 莫心兰似乎听得倒懂不懂,也没有就这个问题再继续追问下去了。只是眼神依然望着花长德,似乎有些担心他的这门风水术能否解开林墨凡所布下的这个谜题。 花长德倒是气定神闲,双手水平托着玄空盘保持在胸腹之间的位置上,以子午线定向之后,便换成单手托着玄空盘,另一手五指却是开始不停掐算起来,脚下却是缓缓地朝前方行去。 林墨凡见状微微点头道:“他是打算以正统的九宫飞星术来推定这块地的气运转化,从而找出其中不同寻常的地方。虽然这种办□□很耗费心力,但胜在缜密,如果他在计算中能做到毫釐不差,那的确是解决眼下这个题目的好办法。” 方楚和玄果看到花长德拿出罗盘开始定位测算,便已经明白了他这举动的目的何在。 林墨凡所出的题目没头没脑,既无目标也无限制,但他既然出了这道题,花长德便料定此地必有什么古怪之处,而他自己所擅长的传统堪舆术正适合解决这类问题,于是便首先展开了行动。方楚和玄果也是头脑极为精明之人,一看到花长德的行动便已经想到其中关键,立刻也开始行动起来。 那玄果在原地站了个马步桩,双手收拳于两胁,双目微闭,看起来倒是有点像街边卖跌打药的把式。片刻之后便听他“嘿”地低吼一声,两手伸出中指食指,指在自己头两侧的太阳穴上,然后以极快的语速念了一句谁都没听明白的咒语,便勐然睁眼了。 ☆、第二十一章 各显神通(2) 玄果发功之时,林野离他不过几米之遥,一直全神贯注地在观察他的举动,却不料玄果这勐一睁眼,居然把林野吓了一跳,双脚一软差点没坐到地上去。秦秀儿见他一下子便脸色苍白地退后了几步,不禁好奇心大起,便也凑过去看看玄果出了什么异状。 玄果此时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奇怪姿势,只是头慢慢地左右转动着,像是在扫视着前方一样。秦秀儿跑到玄果侧面,正好便看到他转头过来,当下也是立刻以手捂口,差点叫出声来。 那玄果虽然已经睁开了双眼,但秦秀儿却是看得十分清楚,他那双眼之中竟是白蒙蒙地一片看不到黑眼珠!这种景象实在太过诡异,林野和秦秀儿在毫无防备之下,都是被玄果的异状吓得不轻。 “这是南疆一些少数民族部落中的夜天眼术,施术者在发功的时候身体会有些异常的变化,第一次看到难免是有点吓人。”不知什么时候方楚已经到了秦秀儿身边,轻轻地扶住她的肩头,将她因为惊吓而略显僵硬的身体扳向另外一边。 方楚的到来才让秦秀儿从震惊中略略回过神来,使劲甩了甩头道:“好吓人!什么鬼东西!” “这种夜天眼术可得要有万里挑一的特殊体质才能练成的,发功之后就算在漆黑的夜里也能对周围视若白昼,而在光天化日之下,也可以看到只有夜晚才会出现的某些阴暗物质。”方楚自己却是毫不畏惧地看着玄果道:“据说这门功夫练到较为高深的阶段之后就能直观地气运转流动,甚至比传统的风水之术还要准确,看来今天是有幸碰上传说中的高人了!” 第41页 秦秀儿有些担心地问道:“那两个人都已经开始行动了,你怎么还不急不忙地在这儿站着?” 方楚轻笑道:“如果刚才不是你在这边打个岔,我大概已经在运功了。” 秦秀吐吐舌头道:“你赶紧先做正事吧,我退到后面去等着好了!” 秦秀儿退开一边之后,方楚这才凝神静气,脸孔微微扬起,双手倒背于身后,便慢慢地朝着荒野中走去。 方楚看似步子不大走得极慢,但比那端着罗盘缓缓前行的花长德快了许多,众人只觉得前一刻才看到他迈步前行,但旋即便与已经走出十几米距离的花长德平行了,也不见他如何迈动大步,转瞬之间便已经抛下花长德,远远行去了。 “这……这是什么功夫?”邢飞看到方楚的表现,几乎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忍不住便开口去问秦秀儿,却见秦秀儿的神情比自己还要震惊,眼神发直长大了嘴合不拢来。 “邢飞,你过来。”这时候林墨凡开口招唿邢飞道。 “这个姓方的年轻人,你是从哪里找来的?”林墨凡饶有兴趣地问道。 邢飞不敢有所隐瞒,老老实实地答道:“这位方先生和那位秦小姐是在镇上的市集听到了小野谈论徵召风水先生的事情,然后自己登门毛遂自荐的,我们看他谈吐举止应该是有些真本事的人,所以才把他留下来了。” “好,很好!”林墨凡点点头道:“这种缩地成寸的法术,可不是一般跑江湖混饭吃的普通风水先生能学到的。” “法术?”邢飞瞪大了眼睛将这两个字又重复了一遍。 林墨凡对于邢飞的惊讶并没有什么表示,反倒是转头对他身后那个让方楚心生警惕的男子问道:“荆伯庸,你怎么看?” 被林墨凡称作荆伯庸的男子微微躬下身应道:“这个年轻人所施展的的确是奇门遁甲术中的缩地成寸功法,他能做到这样运用自如,足见在这方面下过很深的功夫。” 莫心兰忍不住插嘴问道:“这个奇门遁甲术听起来好耳熟的感觉,以前好像在电影里看过。” 林墨凡摇头笑道:“电影里的东西不过是导演和编剧臆想出来,欺骗观众的视觉把戏罢了。像这个年轻人现在所施展的,才是真正的奇门遁甲术。” 莫心兰追问道:“那奇门遁甲术究竟是什么?” 这几人的讨论并没有刻意地压低声音,林野和秦秀儿听到这与方楚有关,便也凑过来要听听林墨凡是如何向莫心兰说明的。 林墨凡见几个年轻人都聚了过来,也不以为意,继续平静地解说道:“所谓奇门遁甲术,首先得明白这其实是由‘奇’、‘门’、‘遁甲’三个概念所组成的……” “奇”便是乙、丙、丁三奇。“门”是指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而“遁”指隐藏,“甲”指甲子、甲戌、甲申、家务、甲辰、甲寅这六甲。隐遁原则便是六甲隐遁于戊、己、庚、辛、壬、癸这六仪之下,配合蓬、任、沖、辅、英、芮、柱、心、禽九星,同时以六仪、三奇、八门、九星拍局,可占测事务关系,性状,动向等等。 林墨凡的这番解说让众人都是听得云里雾里不知所云,秦秀儿忍不住问道:“林老先生,照你所说,这个奇门遁甲术应该也是一种算命卜卦的学问,怎么能和法术划上等号呢?” ☆、第二十二章 规则(1) 第二十二章规则 林墨凡闻言目光便转向秦秀儿,并没有立刻回答她的提问,而是略有疑惑地问道:“秦小姐既然是这位方先生的伙伴,不会不知道他的本事吧?” 林墨凡眼光何等老辣,这秦秀儿开口一提问,便立刻被他抓着了话里的把柄。秦秀儿一听林墨凡的问题也自知失言,当下只能含煳道:“我当然知道了……但是对这些事懂得不多,所以才向您请教一下。” 林墨凡哪会被这小姑娘两句话就唬弄过去,闻言一笑道:“我听你刚才提这问题的意思,好像是不太相信法术的存在吧?” 秦秀儿被林墨凡一语言中,只好硬着头皮道:“我信啊,我还知道法术的含义就是对能量规则的理解和应用,对吧?” 秦秀儿这话自然是前一晚从方楚那里听来的,虽然她自己仍然不太明白这话的意思,不过经过方楚的薰陶之后,她对于法术的了解倒是已经从彻底的门外汉进化到了初窥门径的阶段,至少不会被人一问三不知了。 林墨凡身后那个一直不声不响的荆伯庸听到这话,忽然开口问道:“这话是谁对你说的?” 秦秀儿没料到会有人有此一问,当下含煳其辞道:“这话是谁说的重要吗?” 那荆伯庸还待要追问下去,林墨凡却是笑着阻止了他:“小荆,这还需要问吗?秦小姐是那位方先生的伙伴,这种法术境界上的感悟和理解,自然是方先生告诉她的。” 林墨凡察言观色的能力十分老道,秦秀儿又被他说中一次,自然不会再开口反驳。荆伯庸听了这话,又望了一眼已经去到数百米之外的方楚背影,便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了。 林墨凡这才将话题回到先前秦秀儿的问题上:“算命卜卦,不管採用什么样的形式,其原理无非都是利用某种自然法则来对某件事情进行预判和推测,这个阶段还只是停留在对自然法则比较初步的理解之上,而当这种理解到达一定的深度之后,就会领悟到运用这些自然法则的方法,也就是所谓的法术。至于奇门遁甲术本身就是源自易经的一种高深学术,而易经则是我们目前所知的对于自然法则阐述得最为详尽,内容最为精深的天地造化之学。奇门遁甲的确是占卜预测之术没错,但它同时也是一门法术,只是看由谁来掌握施展罢了。” 第42页 相比先前那番对于“奇门遁甲术”的说明,林墨凡这番解释倒是说得浅显易懂,林野、邢飞、秦秀儿和莫心兰几人都是听得连连点头不已。秦秀儿暗自在心头对照方楚前一晚曾经就法术所阐述的那些见解,更是觉得林墨凡的话与方楚所说有异曲同工之妙。 林野此时忍不住问道:“爸,照你所说,方先生现在就是在施展缩地成寸这种法术了,可这种法术听起来好像跟我们所要求的风水堪舆之术没有多大的关系啊?” ☆、第二十二章 规则(2) 林墨凡摇头道:“缩地成寸只是个名称而已,但其中的原理却是和风水有关。我考考你们好了,方先生以正常的动作频率保持高速的行进速度,如果照你们所知的物理常识,这肯定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状况,那么你们谁能想到这其中的原理?” 秦秀儿对法术的认识显然要比林野和邢飞多了那么一点,旋即便答道:“缩地成寸这种法术是对于空间规则的运用,掌握了这种规则之后就能缩短空间距离,所以他看上去步幅不大,步频也不快,但行进的速度却是不慢,因为他每一步跨出去的距离,并不止是他双脚之间的那段距离。” “秦小姐说的虽然不是完全准确,不过倒也说中了七八分了。”林墨凡点头贊道:“当然方先生的这种法术也并不是我们现在说起来那么简单的,这必须建立在对于空间规则的感悟达到一定境界的基础之上,只有真正领会到这种规则的含义所在,才有可能去利用这种规则实现法术的效果。要说这种法术与风水堪舆之间的关系嘛,其实我刚才就已经谈到了,只是小野你自己没能理解而已。” 林野听了林墨凡与秦秀儿的这一问一答之后,心中已经有所感悟,林墨凡末了再这么一提点,他立刻便领悟过来:“我明白了!风水堪舆之术是对于自然法则的基本理解,而这种法术就是建立在理解之上的运用了!” “运用之妙,存乎一心,不同的人对于自然法则会有不同境界的理解。普通人看环境,或许只觉得某处会让自己心旷神怡或是感到不适,却是不知其中原理。风水先生看环境,就能看出会让人有不同感受的原因何在,并且可以运用一定的手段对环境加以改造。而到了法术的境界,周遭环境无不可为我所用,只是可用程度的差别而已了。”林墨凡沉声对这个话题作出了总结。 秦秀儿听完这话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古怪念头,忍不住问道:“林老先生,你对法术这么有研究,那你应该也……” “你想问我是不是也会法术吧?”林墨凡不等秦秀儿问完便开口应道:“秦小姐,那你可就料错了。我对这些只是纯粹出于爱好而已,但一直不得其门而入啊!” “我不信,你如果自己不会法术,那从哪里能了解到这么多关于法术的事情?”秦秀儿毫不放松地继续追问道。 “秦小姐这话可就偏颇了。现在是资讯社会,想要有针对性地去了解某些知识并不难,懂得原子弹原理的人很多,但会造原子弹的有几个人?何况有钱好办事,至少我林某人还有这个能力召集到一些具有特殊能力的人为我做事。时间一长,自然多多少少也就懂一些法术的知识了。”林墨凡一抬手指向正在各出奇招的三人道:“他们的确拥有跟普通人所不同的特殊能力,能做到很多一般人,包括像我这样的人也做不到的事情。但在此同时,他们仍然得受到这个社会的客观规则限制,而我恰好就有运用这些规则的能力。” 林墨凡说到这里顿了一顿,以一种平静的口吻继续说道:“这个社会最强大的规则,就是金钱。” 林墨凡的声音不大,但语气却是坚定无比。秦秀儿虽然很想要反驳他的这个观点,但林墨凡所说的客观事实现在就摆在眼前,让人根本无法申辩。 方楚会来到这里施展他的本领并不是为了林家的这份酬劳,秦秀儿对此再清楚不过了。但她也知道自己万万不可把来到林家的真实目的说出来,那样不但有可能会开罪了林家,而且说不定会把自己和方楚都置于危险的境地之中。就算秦秀儿再怎么单纯,如今也能看出来林家徵召这些奇人异士的目的恐怕不仅仅是为了替自己买的地皮看风水而已,而林家一直对自己的目的秘而不宣,这就更加重了秦秀儿的猜疑。但她现在也自知自己言语之间颇多漏洞,一不小心便会被人抓住把柄,既然知道言多必失的后果,索性便闭嘴不再与林墨凡继续辩驳下去了。 ☆、第二十三章 率先完成(1) 第二十三章率先完成 关于林家召集这些懂得风水堪舆之术的奇人异士究竟所图何事,秦秀儿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现在并不只是自己一个人不清楚,远的先暂且不论,眼下恐怕就连林墨凡的两个儿子邢飞和林野也不太了解内情,否则林墨凡要安排这场测试,又何须在事前将具体的细节瞒着他们? 秦秀儿自认没有方楚那么好的头脑,从这些蛛丝马迹也推测不出多少东□□,但林墨凡竟然连自己的家人都隐瞒了,就可以说明绝不单纯。听完林墨凡的这番话之后,秦秀儿忽然脑中有一种直觉,那就是林墨凡的举动只怕是牵扯到了一笔数目极大的经济利益。 秦秀儿会有此看法的依据其实也很简单——林墨凡既然如此推崇金钱的力量,甚至将其视之为社会中的最强规则,就足见金钱利益在他心目中的重要性了,而他不惜花费钱财和精力来寻找像方楚这样懂得法术的人为他所用,其目的肯定就不单单是他所说的自己对法术感兴趣那么简单了,除了要藉助这些人的能力去获取某种暂时不可知的经济利益之外,秦秀儿暂时也想不到还能有什么别的原因让林墨凡如此重视此事。 第43页 想到这里,秦秀儿不禁有些担心方楚,本来两人是抱着查案的目的而来,但如果方楚因此而被人所利用做了什么违法的事情,那岂不是就适得其反了?如果事情真的照这样的轨迹发展下去,那方楚要是出了什么事,撩拨他来林家查案的秦秀儿可是脱不了干系。 秦秀儿思及至此不禁暗暗有些后悔不该把方楚硬拖下水,现在这局面即便是想要脱身,只怕也不是那么容易了。秦秀儿心念闪过,悄悄瞥了一眼林墨凡,见他的注意力仍放在方楚等三人身上,不禁微微嘆了一口气,目光流转间却看到林墨凡身后那个叫做荆伯庸的怪人一双眼睛直愣愣地盯着自己,心里顿时没来由地颤了一下,赶紧转头避开了他的眼神。 众人讨论期间,那玄果倒是已经挪了好几次地方,继续用他那双吓人的眼睛左右扫视着,只是他所走动的范围不大,来来去去也就那方圆十来步的地方。林野和秦秀儿先前看到玄果发功的模样已经受到了惊吓,之后便再没谁多事跑到他旁边去了。花长德走出去百步左右便站定了身形,依然是一手托着他那玄空盘,一手掐指默算,也不知他的进展如何。 这三人之中,唯独只有方楚的活动范围大得惊人,竟在这旷野中兜了个半径约莫有一里多路的大圈子,如今正朝着众人所在的方向疾驰而回。 眼看着方楚越来越近,邢飞终于忍不住道:“看来方先生是第一个完成测试的人了。” “大哥,先完成的未必结果正确,这个测试的考核标准可不是看谁的速度快。”林野有意无意地搭了一句腔。眼看着那玄果睁着一双怪眼扫来扫去也不知道进展如何,林野心中多少还是有些着急的。 ☆、第二十三章 率先完成(2) “小野你说的没错,不过这次的测试究竟以什么作为考核标准,你我说了都不算数的。”邢飞听了这话也丝毫不着恼,笑眯眯地回应道。刚才听了林墨凡的这番解说,不管方楚最后有没有解开这次测试的题目,至少他所施展的奇门遁甲术已经得到了林墨凡的承认,并且听林墨凡评论的口气,方楚所掌握的法术似乎还比较高级,那么事后邢飞能从林墨凡那里得个慧眼识珠的评价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邢飞心情大好之下,自然不会跟林野去计较这一言一语之间的得失。 林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却也无从反驳。这次的测试标准究竟为何,林墨凡到现在也还没有说出来,他自然不可能妄加定论了。林野看着方楚越来越近的身影,心中只盼他可千万别真的就此破解了林墨凡所设下的谜题。 方楚昂首挺胸,双手负在身后,脚步看似不紧不慢,但行进的速度却是极快,眼看着离这边还有数百米之遥,不过片刻之间便到了。这边众人先前都听林墨凡解说了方楚所施展的缩地成寸之术,待他离得近了便都在注意观察他的脚下,果然方楚一步迈出去,步幅大概也就三四十公分而已,但实际上他这一步所跨过的距离却至少在两米上下,那种感觉就像是他只是作出走路的姿势,整个人却是毫不费力地在地面上滑行一般。 方楚到了十多米之外,便有意放慢了脚步缓缓地走了过来。邢飞带头鼓掌道:“方先生好功夫,今天可是真让我开眼界了!” 方楚一笑道:“雕虫小技而已,邢先生过奖了。” “如果奇门遁甲术也被称为雕虫小技的话,方先生你让其他研习法术的人情何以堪?”林墨凡笑吟吟地站起身道:“能有幸亲眼看到这种传说中的缩地成寸之术,我林某人今天也是长见识了!” 方楚听他道出自己刚才所施展的法术,眉头不禁微微一挑道:“林先生能识得我这点小伎俩,本身就已经算是见识不凡了,我方楚可当不起这样的称赞!” 林墨凡笑了笑,没有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而是话锋一转问道:“那请问方先生,你已经完成了自己要做的调查工作了吗?” “算是吧,希望我的结论不会偏离林先生安排这个测试的初衷。”方楚含笑应道。 “那么还请方先生稍等片刻,待那两位完成之后,三位再一起作答好了。”林墨凡倒也不着急询问方楚的结论是什么,反而是让他先在一旁等着。 方楚对此自然是毫不着急,点点头便径直走到旁边站着看剩下那两位表现了。秦秀儿却是立刻便到了他身边,压低了声音道:“你昨天晚上还跟我说你不会法术!” “这种事哪能随便就承认了!”方楚脸上丝毫不为所动地小声应道:“我要是承认了,昨晚上你肯安安心心去睡觉?” “那你今天就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施展出来了?”秦秀儿显然是因为方楚的前后不一而有些不快了。 方楚苦笑道:“另外那两个人在干嘛,你也看到了,那位林老爷子的眼睛又这么毒,这个节骨眼上我要是不拿点真本事出来,咱俩今天只怕会被人当骗子处理了。” “大不了我们走人就是了,能有什么麻烦?”秦秀儿虽然心知方楚说得有理,但嘴上却是仍然不肯服输。 “那位林少爷好说话,林老爷只怕就不是这么好打发了。”方楚轻轻摇头道:“找我们这些人来的真正目的,他连自己两个儿子都瞒着,一定所图不小,肯定不会让相关的人那么轻易就脱身的。” 第44页 秦秀儿听方楚所说果然也验证了自己先前的猜测,当下有些担心道:“那如果他们要做的事情会把你置于危险的境地,那岂不是会害了你?” “我虽然没有太大的能耐,不过想害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方楚自信地一笑道:“倒是你要小心一些,别让人看出什么破绽来。我刚才不在这儿的时候,你没乱说话吧?” 秦秀儿心头微微一惊,立刻摇头道:“没有没有!我可什么都没说!” 方楚有些狐疑地打量了秦秀儿一番,才点点头道:“你没什么社会经验,言语之间容易让人抓住漏洞,别人打不了我的主意,自然就会把注意力放到你身上。总之你要记得和我的约法三章,千万不能忘了!” “记得记得,第一少说多听,第二不冒险,第三要听你的安排!”秦秀儿说完之后皱起鼻子朝方楚做了一个鬼脸。 “记得就好……唔,看样子那位花老爷子也完事了。”方楚眯着眼望着远处说道。 花长德此时已经收起了玄空盘,慢慢地朝这边踱步归来。 ☆、第二十四章 分歧(1) 第二十四章分歧 来林家应徵的三人之中,玄果的夜天眼术虽有些吓人,不过方楚对此评价不低,这等本事也绝非寻常江湖术士能够具备的;而方楚所施展的缩地成寸术是众人亲眼所见,林墨凡亲口点评,自然也是做不得假的;只有这位花老爷子似乎显得不太起眼,从头到尾就摸了一块风水罗盘出来,然后慢慢悠悠地在荒地里熘达了一阵,没做出半点惊人的举动。像秦秀儿、林野这样的门外汉当然是看不懂花长德举动的含义,就连能识得方楚手段的林墨凡对他也没有进行什么点评,若不是他是林家女主人莫心兰请回来的人,说不定已经会有人开口质疑他的平淡表现了。 花长德走回来之后,先是取出一块麂皮将手上将那块玄空盘擦拭干净,然后小心翼翼地装回了箱子里,这才走到林氏夫妇面前拱了拱手道:“林先生,林夫人,我已经完成了。” 莫心兰平静地应道:“花老先生请稍等一会儿,所有人都结束之后,才开始考察测试结果。” 花长德也不着急,气定神闲地站到了一旁候着。于是剩下的时间里,所有人的目光便都集中在了仍然发功未止的玄果身上。林野见方楚和花长德都先后完成了测试,不禁心头暗暗有些着急起来,但玄果发功时那双怪眼着实有些吓人,林野倒也不太敢这时候凑过去催促他。 好在玄果耗时并不是太久,大约又过了五六分钟,便缓缓收势停了下来。待他转身朝向众人的时候,一双眼睛已经恢復了黑白分明的正常状态,让先前收到惊吓的林野和秦秀儿都是暗暗地舒了一口气。 这玄果大概也自知动作太慢,先朝林野点点头示意一切安好,然后才朝林墨凡抱拳道:“林老先生,我完成了。” 林墨凡这时候才缓缓站起身道:“几位辛苦了,如果没有异议的话,那么我就开始考核测试结果了。” 这个时候自然不会有谁跳出来对出钱的金主表示异议,于是林墨凡沉声说道:“三位刚才各展所长,相信对于我所出的题目也有各自的理解和结论,那么请问哪位愿意先发表自己的看法?” 短暂的沉默之后,最先开口的人居然是玄果:“我先来抛砖引玉说说自己的结论吧。” 这种时候有人要抢在前头髮表结论,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事。若是玄果说得有理有据,那么在他之后的两人自然可以有从容的时间修正自己的结果,这对于稍有江湖经验的人来说都不算是难事。玄果要抢这个头,方楚和花长德肯定不会出声反对,倒是林野显得有些着急,毕竟玄果此时是代表他的利益,若是他的结论偏离了正确方向,那么很有可能林野就无法再参与后续的事宜了。 “我刚才所用的功法,这位方先生已经说过了,的确是夜天眼术没错。”玄果一上来就大大方方地坦承了自己的功法,倒是让众人都微微有些惊讶。 ☆、第二十四章 分歧(2) 方楚闻言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心道自己刚才向秦秀儿作出说明的时候,声音不大但还是被他听了去,这个玄果只怕除了夜天眼术之外,还练过什么增强听力的法术才对。 “不过对于方先生所说,我还有话要补充。”玄果抬手指着自己双眼道:“方先生所知的夜天眼术只是其一,这门法术并不只是有增强目力的效果,事实上夜天眼术分为三个阶段,一是识阴阳,二是辨河山,三是视干坤。这第二层的辨河山,其实就有观察地气运转,风水变幻的功用。只是夜天眼术对习术者的体质有特殊要求,而且修炼缓慢,或许穷极一生都只能停留在第一阶段,所以外界极少有人知道这门法术的真正情况,只是单纯地将其视为一种增强目力的简单法术而已。” 玄果在发表结论之前,对于自己所用的这番功法居然作出如此细緻的说明,也是颇让人感到意外。但方楚却是立刻便想到了他这样做的目的——藉此机会先替自己造势,让众人的潜意识中对于他接下来要阐述的结论有一种盲从的心理。这就像是经常会在各种媒体上出现的专家群体一样,先对其身份、背景、专业等作出详细介绍,塑造出专家形象之后,嘴里吐出来的东西就很容易被人当作象牙了。当然了,玄果倒也不是一味瞎吹,至少他刚才在众人面前所施展的夜天眼术就是绝对做不了假的。 第45页 果然玄果的话音刚落,林野便应声道:“我想请问玄果师傅,你刚才说这种法术可以看风水,那比一般的风水堪舆术又如何?” 玄果大概也是顾忌到至少还有两个懂行的竞争对手在旁,这时候也不好把话说得太满,稍稍斟酌了一下才道:“可以说各有所长,不过我所修习的这门法术效果更为直观,可以看到目力所及范围内地气的任何变化,这样就避免了传统风水堪舆术在推算过程中可能会出现的错误……” 这时候花长德忽然淡淡地插了一句进来:“风水堪舆,本来就是建立在数据体系之上的一套推测计算的方法,如果不需推算,那根本就谈不上什么风水了。” 在场这三人当中,刚才真正在使用传统的堪舆法的只有花长德一人,玄果这话绕来绕去绕到了花长德身上,不管他是有意无意,但花长德肯定不会缄口不言,否则岂不是坐实了“推算不准”的说法? 玄果的话听似有理,花长德的反击也非常简单有效——你说我的推算可能会不准,那你这些旁门左道的东西更是连风水堪舆的边都沾不上! 玄果愣了一愣,大概也是没有想到花长德会有如此犀利的回应,旋即便回过神道:“花老先生这话就有失偏颇了,你刚才所用的玄空盘与玄空法,也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堪舆术。风水堪舆术本来是源自郭璞、杨筠松,但玄空法却是近代人为编造出来的一门数术,所根据的三元九运之说,其实是把缘由的三元、六十四寡、紫白九星、贪狼救星等等全部揉到一起,这种生编硬造的理论,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准确的结果可言!” 玄果这话可就说得有些重了,花长德立刻便跳了脚:“无知小子,先贤蒋公创立三元九运之说,被后世尊称为‘地仙’。我修习这玄空法本来是源自河图洛书的九宫八卦之说,怎么可能会是生编硬造的理论?” 秦秀儿扯扯方楚衣袖低声问道:“他们说的这些人是谁啊?” 方楚也压低了声音解释道:“郭璞、杨筠松是风水学说的祖师爷,花老头说的蒋公又称蒋大鸿,是明末清初时候的大风水师。‘地仙’这种名号,可不是哪个风水先生都能得到的。这几个人都是风水学说中的宗师级人物,这场架看来是有得吵了!” 秦秀儿眨眨眼继续问道:“那你说他们俩谁会赢?” 方楚想了想,然后笑道:“花老头会赢。” 秦秀儿奇道:“你有什么根据吗?” “立刻就能见分晓,不信你等着瞧。”方楚故意卖个关子,却是不肯再多作解释。 秦秀儿哼了一声,又将目光转回到犹自争执不休的两人身上。 ☆、第二十五章 辩驳(1) 第二十五章辩驳 林墨凡安排这三人同场竞技的原因,本来也不乏让他们互相竞争一下的意图,但玄果替自己造势的同时顺便踩了花长德一脚,这却是有些坏了规矩。就算是先抛开林家的这笔买卖不论,花长德也绝对不肯在这么多人面前被玄果这后生小子当了垫脚石。 那玄果还待就这问题和花长德辩论下去,花长德却是不肯再跟他浪费口水了,转头朝林墨凡道:“请问林先生,林家这次徵召的对象究竟是风水先生还是会一些旁门左道的江湖异人?” 花长德这招就极为老辣了,他并不与玄果继续争执,而是直接找上了拥有裁判权的林墨凡。不但如此,他一句话便将自己与玄果拆分成了身份完全不同的两类人,要林墨凡就此作出选择。 花长德的小算盘,像方楚这样的明眼人自然是已经看懂了:林家这次对外的说法是找风水先生,如果以此而论,玄果所施展的手段根本就不在风水堪舆术的范围之内,能参加今天的测试本来就已经是个笑话了,而现在他还在这里对花长德的风水堪舆术加以质疑,岂不是已经违背了林家举办这个测试的初衷? 林墨凡自然也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出尔反尔,当下只能应道:“我们林家这次悬赏重金,当然是为了徵求精通风水堪舆之术的专家了!但如果能有一技之长的能人愿意献技相助,那对我们林家来说也是求之不得的。” 林墨凡这话并没有说得太死,不过在场的人却是都听懂了他话里的维护之意只怕并不是针对玄果,而是多少因为方楚刚才所施展的惊人法术。要知道今天应试这三人之中,正正经经以传统风水堪舆术解题的其实就只有花长德一人,而最引人瞩目的却是施展了奇门遁甲术的方楚,就算方楚未必能从风水学的角度解开今天的题目,以林墨凡对他的欣赏只怕也会想办法将他留下来为己所用了。 花长德大概也听懂了林墨凡话里的意思,点头应道:“方先生虽然年轻,不过刚才露的这一手我也是极为佩服的,奇门遁甲术本来就是以易经为本,以六仪、三奇、八门、九星排局,是非常正统的堪舆术,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花长德顺着林墨凡的意思又捧了方楚一下,这摆明是打算要拉一方踩一方了。方楚只是连连笑称过奖,却并不打算要参与到这场学术争执当中去。 那玄果虽然一直默然不语,不过眼里那分明的怒气却是掩饰不住的。林野见局面对玄果极为不利,急忙插话道:“各位,玄果师傅还没有宣布他的测试结果如何,即便是有学术上的观点不同,大家也可以等今天的测试之后再慢慢讨论不迟,如今还是先把正题进行下去吧?” 第46页 众人皆想今天这测试结束之后,只怕其中有一两位就得打包走人了,哪还有什么“讨论”的机会,林野这说的也不过是场面上的漂亮话而已。不过这也是只是各自在心头想想而已,倒是没谁出声去质疑林野所说的话。 ☆、第二十五章 辩驳(2) 林野见花长德在内的众人对此都无异议了,这才对玄果道:“玄果师傅,你请继续吧!” 玄果被这么打了一通岔,也没了继续卖弄本事的心思,朝林墨凡微微一抱拳道:“林老先生,根据我的观察,以我们立足之处方圆两里之内的这块地区,并没有什么异样的地方……” 玄果说到这里,林野脸上已经露出了有些不快的神情。在他看来既然自己老爹瞒着家人选择此地设置了这场测试,必定应该是在这块荒地里做过某种手脚才是,如今玄果居然说什么异状都没发现,那岂不是就这么白白让人看了笑话去? 果然林墨凡脸色微微一沉道:“玄果先生对自己的结论确定无误吗?” 玄果稍稍沉吟一下,还是点头应道:“绝对无误!不过林先生如果要在这里搞地产开发的话,我倒是有个小小的建议。” 玄果抬手指向西北方道:“离这三百米的地方有流量不小的地下水脉通过,向下打一口竖井就能打出一口清泉来。” 林野很适时地问道:“玄果师傅的夜天眼术难道可以直接透视地层?” 玄果应道:“我的功力还不足以达到透视地层的程度,不过要辨识出地气中所夹杂的水气已经足矣。像探寻水脉、矿脉之类的任务,我这夜天眼术绝对能胜过传统的风水堪舆术!” 花长德在旁边听得心头不快,不禁哼了一声道:“无知狂妄!” 玄果充耳不闻,继续说道:“如果其他人真从这里找到什么我没有发现的东西,那我立刻认输退出,放弃这次的竞争!” 此言一出,众人脸上皆是有所动容。林野是拿不准玄果此举到底有多少把握,担心玄果的冲动言论会因此影响到他的利益。方楚则是没想到玄果的信心居然如此十足,甚至不惜以退出竞争作为代价。而花长德则是又哼了一声,似乎对于玄果的话仍是有些不屑一顾。 玄果自然是注意到了花长德的反应,眉头一皱便欲开口质问,林野见状赶紧打岔道:“既然玄果师傅的结论已经说完了,那么就请其他两位接着发表自己的结论吧。” 这次不等方楚开口,花长德已经主动站了出来:“关于刚才这位玄果师傅所说的,我有一问要请教。” 花长德口称请教,可并没有要等玄果同意的意思,立刻便接着说道:“刚才玄果师傅说西北方向的地下有水脉通过,那么我想就此再追问一句,玄果师傅说从这处水脉打出泉水就可以做商业用途,这依据从何而来?” 玄果倒是没想到花长德会提出这样一个与风水并无太大关联的问题,不禁为之一愣,林野却是抢在前头答道:“这对一般人来说或许是个难题,但对我们林家来说却不是什么难以办到的事情。如果这里的地下水脉水质够好,那大可就近建一家饮用水工厂,以天然泉水为卖点进行宣传,这岂不就是很好的商业运作方式了?” 花长德并没有质疑林野的说法,而是不依不饶地向玄果追问道:“那玄果师傅的意见也是这样吗?” 玄果虽知花长德的追问或许并没有怀着什么好意,但自己的确能辨明那地方有地下水脉,这个结果肯定是无误的,当下点点头道:“只要打通之后採取水样,确定无毒无害,那的确可以按林少爷所说的方式进行商业操作……” “水样什么的就不必再费时费力去採样了,我现在就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这里的确是有地下水脉没错,但这支水脉的地下水绝对不可能按照林少爷所说的方式去操作!”花长德得了玄果的答覆,也不等他再细说下去,便立刻收口,话锋一转开始发动了攻击。 秦秀儿不解道:“这算是报復玄果刚才拆了他的台吗?” 方楚嘴唇微动,向旁边的秦秀儿低声道:“花老头开始玩小聪明了!这次玄果要出丑了!” 秦秀儿奇道:“那你也认为花老头的话是对的?” 方楚道:“玄果其实并没有犯错,只是受他所用的手段所限,得到的结论有那么一个小小的遗漏而已。花老头这心机,可真是……” 方楚这话还没说完,花长德已经转向了他这边,笑眯眯地说道:“以方先生的本事,必然也知道玄果师傅的谬误之处在什么地方了,我可否请方先生代为解说?” 这花长德笑里藏刀,竟然试图藉此把方楚也拖下水,如果方楚像玄果一样应对无措,那这对花长德来说就真是一石二鸟的好机会了。 ☆、第二十六章 证据(1) 第二十六章证据 方楚这时候也已经反应过来,花长德先前与玄果辩论的时候故意顺带着捧了自己一下,却并不是安了什么好心。俗话说,捧得越高,摔得越重,花长德先把方楚高高捧起,称赞他的奇门遁甲术也是堪舆奇术,这时候再抛出难题让方楚代为解答,若是方楚答不上来或是解答有误,那么花长德最后亮出答案来,就可以轻轻松松地一举将玄果和方楚二人都踩在脚下了。 第47页 花长德这种举动虽然不算光明正大,但也还谈不上阴损,只是同行相轻,竞争之中自然会採取的一些策略而已。因此方楚虽然想明白了其中奥妙,倒也没有对花长德生出什么怨气来,笑嘻嘻地便走上前道:“花老爷子特地把这个问题交给我来解答,莫不是想藉此考一考我的本事?” 花长德被方楚一语道穿意图,居然仍是十分平静:“我们刚才都已经亲眼目睹方先生施展的奇门遁甲术,又何须再考?再说像这种小问题,只怕也考不倒方先生吧?” 花长德这话把方楚的退路封得死死的,方楚现在即便是解不了这题,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方楚脸上的笑容慢慢收了起来,略微斟酌一下才开口道:“玄果师傅刚才所说的地下水脉,方位的判断上的确是准确无误,我以奇门定位之法也探到了这支水脉确实存在于玄果师傅所指明的方位。” 方楚顿了一顿,望向玄果道:“只是玄果师傅虽然探明水脉所在,但碍于手段所限,的确是有遗漏的地方。” 玄果听方楚也是与花长德同一论调,心头也有些拿不稳了,禁不住开口反问道:“你也说那里是水脉无误了,怎么可能还会有什么遗漏的?” “我虽然对于花老爷子所用的玄空法不是太了解,不过照三元九运之说来定位,也能推算到那西北向也是水火交融之地。水自然是指地下水脉了,但火这一说,靠你的夜天眼术却是没法辨识出来的。”方楚有些同情地说道:“你如果懂得风水堪舆之术,不难推算出水火交融之像的真正意思,可惜啊可惜!” 玄果还没有回过味来,花长德却已经抢在头里道:“玄果,方先生的话已经证明了你完全就不懂风水堪舆,仅仅靠你那些旁门左道的东西想在这里矇混过关,那是肯定行不通的。” 花长德原本是想藉此难为方楚一下,却不想人家根本就不需要用奇门遁甲的学识来解决这个问题,而是随口就以玄空法的理论解释了玄果所遗漏的细节,当即就不敢再让方楚继续说下去了。方楚嘴上说不懂玄空法,可是随口道来就能说出花长德的推算结果,而花长德自认对方楚的奇门遁甲术可是真的没什么认识,唯恐方楚也藉此抛出什么问题来为难自己,赶紧便抢过话头,要趁势把玄果先挤出竞争者的行列。 玄果还待要辩驳几句,林墨凡却已经抬手阻止了他们继续争论下去:“好了好了,几位不必再争。各位想表达的观点,我都已经听明白了。方先生,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你想表达的意思是说那处水脉并不是简单的地下水,而是……温泉?” ☆、第二十六章 证据(2) 方楚点了点头,却不再多说什么了。 众人一听林墨凡的话皆是恍然,方楚所说的“水火交融”,岂不正是很形象地说明了那地下水脉的性质? 玄果碍于手段所限,只能见到地层之下的水脉,却无法识得这地下水其实是热水。而花长德抓着玄果的这个漏洞步步紧逼,到最后把“不懂风水堪舆”这顶大帽子扣在了玄果头上,虽然也算是有理有据,但的确是如方楚先前所说,这也还只算是耍小聪明的手段而已。 当然了,若是花长德真的靠这一题也难住了方楚,那这小聪明可就变成大能耐了。 言归正传,事情发展到此,既然连林墨凡都已经听明白了其中奥妙,玄果本人自然不必多说。只见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其实玄果的遗漏也只是极小的细节而已,但被花长德抓住这一点进行放大之后,便让人已经无法忽视了。而且玄果自己先前把话说得太满,如今想要说几句场面话稍稍迴旋一下都已经不太好开口了。当然玄果此时也可以死不认帐,因为这种事一时半会也没办法验证,就算真要在这荒郊野外的地方打口井,就算林家财雄势大,只怕也得花上好些天的时间来筹备才行。 林野此时的神情也是不太好看,原本他还觉得玄果的夜天眼术能看到地下水脉,果真是神奇无比,可旋即就被花长德和方楚联手挑刺,而且言之凿凿让玄果都无从分辨。玄果若是就此被踢出局的话,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可就没他林野什么事了。 林野念及此节,便忍不住开口道:“且慢,几位各自推算出的结果,其实也都只是停留在理论之上,并没有什么实际的证据证明谁对谁错。在我看来如果没有切实的证据,那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了一些。” 林墨凡不动声色地问道:“那以你的意思,怎么才算是有真凭实据?” “今天回去之后立刻安排人,到这里来打口井看看就知道了。”林野明知即便这样去做了,翻盘的希望也是极为渺茫,但仍是不肯就此罢手。 “少爷,不用费那么多事了。”林墨凡身后的那个荆伯庸这时候忽然开口应了一句:“你要真凭实据,那我给你看就是了!” “小荆,那麻烦你了!”林墨凡居然很客气地说了一句,似乎对他的自作主张也毫不在意。 那荆伯庸点点头,慢慢地走了出来,经过方楚身边之时,有意无意地眼神从他脸上扫过。方楚却是觉得脸上如同有什么实质的东西刮过一般,心头暗暗一紧。那荆伯庸却并无进一步的举动,径直便朝着玄果所说的地下水脉方位去了。 第48页 秦秀儿这时候不声不响地又凑到了方楚身边,低声道:“你对自己的结论有信心吗?现在可是摆明了谁错谁出局的架势了!” “放心好了,这口井不用打出来,我也知道地下埋着的是口温泉。”方楚嘴角轻扬道:“其实就算是你,只要过去遛达一圈,大概也能判断出来了。” “我?我可没你们那么大的本事!”秦秀儿摇了摇头,显然是不太相信方楚所说。 “这可不需要懂什么法术。”方楚笑了笑低声解说道:“我们现在所站的位置看不到,不过我刚才经过那地方的时候,注意到那里有很大一片地方都没什么草木生长,而且地面上的砂石也呈现结晶化,如果细细体会,其实可以感觉到那地方与旁边的地域真的存在些许的温差。玄果的夜天眼术只是在原地发功,就算看到了那边的水脉之气,也难以辨识出那下面埋着的究竟是普通的泉水还是温泉。花老头大概也是注意到了那地方的异常之处,所以才抓着这个细节对玄果穷追勐打不放。” “花老头真阴险,后来还想把你也拖下水!”秦秀儿回想刚才几人的对话,忿忿地说道。虽然有些后知后觉,不过在方楚看来倒是极为可爱的举动。 “想拖我下水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方楚得意地一笑道,正待要宽慰秦秀儿两句,忽然心念一动望向西北:“那边出什么事了?” ☆、第二十七章 扰地气(1) 第二十七章扰地气 方楚其实从荆伯庸出现开始,便已经注意到了这个外表虽不醒目但却极难让人对其忽视的男子。荆伯庸貌不惊人,但方楚能感到他身上有一种能让自己自动产生警惕的危险感。这种感觉是从何而来,方楚现在还没法确知,但既然直觉如此,方楚便暗自对荆伯庸这人多了几分小心。 照方楚的看法,荆伯庸既然一直都保持在林墨凡身后三尺之内,足见他是颇得林墨凡信任的人,照理说他的身份应该是林墨凡的身边亲随,用官面上的话讲,那就是私人特别助理之类的职位。但荆伯庸要擅自出手寻得证据给林野,林墨凡在这时候的反应委实太客气了一些,根本就不似上司对待下属所应有的态度了。 林墨凡对打方楚等人客气,那是应有之义,但对荆伯庸如此客气,那就有些说不通了。至少,按照方楚先前的理解来说是说不通的。 荆伯庸并不是林墨凡的下属,他的身份只怕是…… 方楚想到这里的时候,秦秀儿过来打了个岔,结果就让他的注意力因此而有所转移了。待他跟秦秀儿调侃了几句之后,荆伯庸早已经去到了百米之外的地方,就算方楚目力再好,此刻也看不太清荆伯庸的举动了。 但看不清不等于感受不到,方楚很明确地感受到了从荆伯庸所在的方向传来了某种波动。 这种波动无形无声,像秦秀儿和林家众人这样没有踏入修法门槛的普通人根本难以感受到,但方楚却是极为清晰地感觉到了那一方的地气被某种外来的力量扰动得非常厉害,而这种改变自然地气运转的力量相当强劲,方楚自恃还不具备这样的能力。 这片目力所及之处毫无遮拦的荒野之中,那个方向便只有荆伯庸一人,能够作出扰动自然地气运行这种惊人之举的,也就只可能是那荆伯庸了! 为此感到震惊的可不仅仅只是方楚一人,花长德与玄果同样也是一脸不敢置信的神色。玄果虽然并无堪舆之术,但他天生体质便异于常人,对于自然界各种地气变化十分敏感,否则也不能练成那夜天眼术了,那荆伯庸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扰动地气翻腾,玄果就算不发动夜天眼术也能感受到这无形的地气波动。 这几人都是或浅或深接触过正统法术修炼的人,自然知道要扰动一方地气需要多强的实力,以现在所感受的这种程度而言,就算他们三人合力施为也未必能达到同样的效果。而那荆伯庸单枪匹马便有如此效果,怎能不让他们感到心惊? 方楚除了震惊之外,却是立刻就肯定了自己心头的一个猜想! 这个荆伯庸在面对林家父子的时候都没有表现出多少恭敬的意味,此时突然出手,与其说是找证据说服林野,倒不如说是当众展示实力更为恰当。他如果只是林墨凡的亲随,自然不可能在这种时候不经林墨凡授意便主动出手,既然否定了这个身份,那方楚自然而然便想了另外一种可能——这个荆伯庸只怕是林墨凡自己请回来的一位法术高手! ☆、第二十七章 扰地气(2) 这个结论看似有些出人意料,但结合林家这几人的举动来说,倒也合情合理。莫心兰、邢飞、林野这三人都各自找了人参加今天的测试,虽说这事完全是由林墨凡一手安排的,但以他事前的保密程度而言,似乎对于自己的这几个家人也不太信任,更别说由他们所引见的风水高手了。既然如此,林墨凡索性自己去找一位高手出马似乎更为稳妥可靠一些。 方楚想及此节便转头去看那花长德的脸色,他与荆伯庸一道跟着林墨凡夫妇来的,如果荆伯庸本来就是林家的人,那至少莫心兰会对其有所介绍,他一定应该是知情的。但花长德此时却是一脸的愕然,那神情便如同看到天神下凡一般。方楚只看了他一眼,便已基本确定自己所料不差,花长德也并不知道荆伯庸有这等本事。 第49页 方楚心念转动之间,便听那荆伯庸在百米之外大吼了一声。不知是错觉还是荆伯庸的吼声威力使然,众人居然都觉得脚底下的地皮似乎颤了一颤,简直便宛如小型地震一般。 众人正在惊疑不定之际,荆伯庸已经飞速地退了回来,但才行至一半的时候,便听他刚才立足发功之处嘭地一声闷响,一股水柱竟然冲破地表喷了出来! 那水柱喷得倒也不高,冲破地表那一下过后大概是水压得到了释放,便迅速降了下去,仅仅维持在半米不到的高度。但即便如此,方楚与花长德、玄果心头的震惊也已经无以復加——这荆伯庸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能让地下水脉直接破地冲出! 荆伯庸很快便回到了这边,朝林野一抱拳道:“如果少爷对刚才的结论不信,大可亲自再过去验证一下!” 林野此时的脸色十分难看,摆摆手道:“不用了,大家都是明眼人,这不需要再验证什么了。” 荆伯庸赤手空拳开出来的这一眼泉水,冲出地表之后居然冒出腾腾的热气,众人在百米之外都能看得分明,又何须再去量温度证明这是一眼温泉? 事情至此,方楚刚才的结论已经得到了无需质疑的证明,然而此时却已经没谁再去关注他刚才的言论是否正确无误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已经被荆伯庸的神奇举动所吸引,每个人心中都是在想着同样一个问题: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荆伯庸这徒手开井的举动一出,方楚刚才的风头自然是被抢了个干干净净,而至于抓住玄果小辫子大做文章的花长德,更是已经无人在意了。当然了,最倒霉的人当属玄果,本来对于结论还有所争议的局面,被这荆伯庸出手一搅,立刻便让玄果坐实了“判断失误”的结论,他之前先前又把话说得太满,这下不管怎么算,他都应该是出局了。而随着他一起出局的,自然还包括了犹自忿忿不平的林野。 林墨凡的表情应该算是在场众人中最为平静的了,或许是因为他事前就知道荆伯庸的身手不凡,此时脸上也并没有露出特别吃惊的神情。待荆伯庸走近之后,他才淡淡地说了一句:“小荆辛苦了!” “举手之劳而已。”这荆伯庸倒是毫不客气,大大咧咧地应了一句之后,便站回到林墨凡的身后去了。 林墨凡望向场中众人道:“那么接下来花先生和方先生,哪位先来?” 刚才这么乱了一通之后,林墨凡倒是还没忘了正事。玄果的结果发表已毕,至于正确与否自然不需要再特地宣布一次了。但林墨凡却并没有宣布玄果就此出局,这倒是稍稍有些出乎了方楚的预料。看来林墨凡事前没有宣布的考核标准,或许并不完全是以三人在这片地域的探测结果作为唯一考量。 花长德刚才耍了一番小聪明,效果倒是收到了,可惜他算计太多,想连方楚也一起拉下水,却不料反倒是被方楚就势抢去了不少风头,而之后荆伯庸一出手更是全场皆惊,大伙儿似乎都已经忘了最开始质疑玄果的人是他花长德才对。 花长德自是不甘就此被旁人抢了风头去,当下便应道:“那就由我这老头子先讲好了!” 花长德接下来便是以玄空法的内容分析这块地的地气运转变化,只是他所说的理论实在太过艰深晦涩,在场这些人听得根本不知所云,就连莫心兰也忍不住打起了哈欠。花长德原本想藉此卖弄一下学问,博几声喝彩,却不想自己所说的太过难懂,以至于变成了对牛弹琴的局面。 林墨凡倒是耐性十足,你想说就让你说够,并不加以催促,只是静静地听着。到得后来还是那莫心兰先沉不住气了,打断了花长德的话头道:“花老先生,要不你就长话短说,直接讲讲你所得出的结论就好。” ☆、第二十八章 测试标准(1) 第二十八章测试标准 结论?如果花长德真有什么惊人的发现,或许也就用不着耍小聪明去抓玄果的遗漏之处了。他引经据典地论述这么大半天,无非也是想藉此来证明自己的学问渊博,足以胜任林家准备要託付的任务。至于今天这场测试的结论,花长德是真没什么可说的——这一大片的地域除了被荆伯庸以某种神秘手段开出来的那口温泉之外,根本就乏善可陈,实在找不到什么可以拿来发挥一下的内容了。能想到把温泉这个噱头拿出来卖弄一下,其实已经算是很了不得的举动了。 花长德钻研风水堪舆术已有数十年,所费的苦功并非虚度,他对于自己所擅长的玄空法是极有信心的,关于林家的这种买卖更是早就生出势在必得之心,所以他先前才敢于与玄果辩驳不休,非要分出个高下不可。但任凭花长德如何推算,这里都只是一片平庸无奇的土地而已,不管林墨凡安排这样一片荒地进行测试的真实目的如何,很显然太过平淡的结论似乎与今天这个测试的重要性极为不符,花长德本来有心想要再卖弄几句学识,但莫心兰既然已经开始不耐烦地催促起来,他也不敢再卖关子了。 “以我所学的九星玄空法来看,这里的地气实在稀薄,并不适合商业开发运作。虽然水有旺财之说,但这里的水脉又带着火气,五行之中火克金,对财运方面来说并非好事。而且结合周遭地理环境而言,没有与之匹配的自然景致,没有成熟的交通条件,所以我认为这地方顶多能做农业用途,弄个果园菜地什么的还行,但并不适合搞商业开发。”花长德想来想去,还是决定照着林家本来的意图上靠,从风水学角度来分析一下商业开发的前景,这样的结论就算没有命中林墨凡秘而不宣的题目,至少从正统风水地师的角度来说也算是合情合理的建议。 第50页 莫心兰的神情明显带着几分失望,而林墨凡倒是没有立刻对花长德的结论作出评价,只是客气地道了一声“辛苦”,便让他先到一旁等着了。花长德虽然心有不甘,不过想想自己总算比第一个出场的玄果要好上许多,而且在自己后面的方楚也未必能有什么新的言论,心情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花长德的阐述完毕之后,应试的三人之中便只剩下了方楚。林墨凡开口问询道:“方先生是最后一位了,不知方先生的结论和前两位是否有不同之处?” 林墨凡既然以这样的口气问话,傻子都知道这时候应该顺着他的意思回答才对。就算没什么可说的,也应该要把握机会表现出自己高人一等的地方,要么就似花长德那样抓住别人言论中的漏洞加以攻击,要么就如荆伯庸那般直接出手施展一项能镇住全场的绝技。总之林墨凡把梯子都递出来了,聪明人该顺着梯子直接往上爬就对了。 ☆、第二十八章 测试标准(2) 只可惜方楚并没有打算要顺着梯子往上爬,他甚至连从林墨凡手里接过这把梯子的意图都没有。 方楚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不好意思林老先生,我觉得前面两位已经把情况说得很清楚,的确没有更多需要我再做补充的了。” 这话一出,玄果和花长德都是心中暗松了一口气,林墨凡脸色不变,邢飞却是微微一皱眉,想要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秦秀儿心头着急,忍不住伸手从身后去掐方楚的胳膊,只是她的手指刚刚触到方楚的衣物就停了下来,因为她分明听到方楚又说了一句:“恕我直言,林先生安排的这场测试,难度实在太低!” 语不惊人死不休,说的便是方楚目前这种状况了。第一个发表结论的玄果是小心谨慎,结果还是被花长德揪住了小辫子;第二个轮到花长德,原本还可以接着温泉这个话题稍稍替自己炒作一下,只是被荆伯庸抢了风头在前,他也提不出什么新的观点了。轮到方楚的时候,众人并没有对他报以太大的期望——前两位其实也算是有真本事的人,尚且没有什么真面的结论,方楚在三人之中明显岁数最小,自然不会有谁认为他能够有什么新鲜的见解。 没有人能在事前想到,方楚的结论居然是认为这次测试的难度太低! 林墨凡闻言也是为之一顿,旋即笑道:“方先生的本事我们刚才也是亲眼所见,的确让人佩服。不过认为我安排的这个测试难度太低,这结论又是从何而来?” 方楚朗声道:“林老先生要託付的差事是以风水堪舆术为本,但今天安排的这个环境,技术含量未必低了一些。而且林老先生既然手底下有高人,应该早就知道这地方其实平庸无奇,并没有需要动用风水堪舆术的价值吧?” 方楚口中所说的“高人”,自然便是指能徒手开出一口泉水的荆伯庸了。那荆伯庸所学的即便不是正统的风水堪舆之术,但有扰动地气为己所用的能力,自然也能轻松地辨识出这地方的地气变幻趋势,其准确性只怕远远超出了普通风水先生的水平。花长德的玄空法,玄果的夜天眼术,在荆伯庸的修为面前似乎都成了不那么好笑的笑话。有这种懂行的高手在场,方楚、花长德和玄果三人再怎么卖力表现,其实的确是有班门弄斧之嫌了。 这话说开了,其实也就是方楚质疑林墨凡安排这场测试的真正用意了——你手底下明明有高人,还故意安排这么一出,这不是摆明要看我们出丑? 林墨凡微微皱眉道:“方先生大概是有所误解了,我把测试安排在这里,只是因为希望各位能够尽情施展所长,而不用担心惊扰了别人。至于方先生认为这块地的风水平凡无奇,这也是因为这个测试的目的大概和几位所想的不同。” “那么现在林老先生可以公布答案了吧?”方楚继续追问道。 林墨凡点了点头,然后转头对荆伯庸道:“小荆,这事由你来给大家说一说。” 荆伯庸走上前来,目光在方楚、玄果和花长德脸上一一扫过,沉声说道:“这个测试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考验三位在风水堪舆术上的造诣如何,而是要看看你们是否是修法之人。” “你的意思是说,林家要请的并不是风水先生,而是懂得法术的人?”尽管在此之前已经对此有所猜疑,但亲耳听到有人说出来,方楚还是忍不住脸上微微变色。 “准确的说,是懂得风水之术的修法之人。”荆伯庸很平静地补充道:“方先生的奇门遁甲术以八卦配九宫可推天象及地象之交错,比普通的堪舆推算之术更为高深,已经算是合格了。” “我?合格了?”方楚倒是没想到一问问出这么个结果来,一时间还有些没回过味来。 荆伯庸却是没有再理会他,转向花长德道:“花老先生的玄空飞星术是正统的风水学派,如今懂得以心盘配合玄空盘推算风水地气这门学问的风水先生已经委实不多见了,所以花老先生也算合格。” 花长德暗自松了一口气,朝荆伯庸微微一抱拳算是谢过。这荆伯庸虽然年纪远远不及他,但刚才所露的那一手实在太过惊世骇俗,花长德自知自己在法术上的修为跟人家差得不是一点半点,也就没有在荆伯庸面前倚老卖老的心思了。 第51页 荆伯庸最后望向玄果道:“玄果师傅……实在很抱歉,你的表现在我看来只能算是不合格了!” ☆、第二十九章 荆伯庸的判定(1) 第二十九章荆伯庸的判定 在这场测试开始之前,众人对于林家将会採用的考核标准都各自在心里有过种种的猜测,将自己所能想到的各种可能性都考虑进去了,其中甚至不乏一些看似荒唐的想法。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就算林墨凡最后宣布要靠抓阄来决定人选,大概也不会有人觉得不可思议。 但事到临头,林墨凡所公布的考核标准仍然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这场测试的最终结果并不是以林墨凡的意志为准,而是由这个凭空钻出来的荆伯庸说了算! 林墨凡从一开始就没有介绍过荆伯庸的身份,这在众人看来无非就只有三种可能,第一是荆伯庸身份低微,根本不需林墨凡浪费口水向众人特地介绍;第二种可能则是荆伯庸的身份实在超过在场这些人太多,林墨凡没得到他的同意之前不便向众人介绍;而第三种可能就是这个荆伯庸的真实身份根本见不得光,基于某些理由必须对在场这些人暂时保密。但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到目前为止对参加测试的三人来说,荆伯庸都是一个完全摸不着底细的陌生人。 从最开始的情况来看,荆伯庸似乎只是以林墨凡亲随的身份出现,众人也没有对他特别在意。只是花长德与玄果起了争执之后,这个荆伯庸突然出手施了一记大招,顿时镇住了全场。虽然荆伯庸此举有抢风头之嫌,但他事后却毫无要藉此炫耀的意图,反倒更像是随手为之的举动。方楚等人既然已经看明白荆伯庸是修法之人,而且法力修为明显在己之上,自然就不愿去招惹他了。只是不曾想测试结束之后,林墨凡居然没向众人作什么交代,便将最后的决定权交给了荆伯庸。 事情至此,很显然第一种可能性已经不成立了,以林墨凡的身份地位,断然不可能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消遣众人。那么剩下的两种可能中,荆伯庸必居其一。只是众人都还在各自猜测荆伯庸真实身份的时候,对方便已经迅速地宣布了测试的结果:方楚、花长德顺利过关,而玄果却是颇为意外地被判定为不合格。 方楚脸上不动声色地听着,心中却是已经暗自盘算开了:荆伯庸先前动手之时,那种强烈的地气扰动变化绝非偶然,可以证明他徒手开井的举动并不是藉助某些事前布置好的道具来上演一出瞒天过海,只可能是某种极为厉害的五行法术。 花长德和玄果在法术上的造诣究竟如何,方楚不敢妄加揣测,但徒手开井这种功夫,方楚自认是玩不出来的,至少短时间内还达不到荆伯庸的水平。江湖之大无奇不有,偶尔遇上一个高手也不奇怪,但方楚所不解的是,这荆伯庸既然明明就是精于五行之术的高手,而且已经有了相当的法力境界,以他的水平如果用来看风水,那真是随手拈来甚至都不需要费什么脑子去推算九宫八卦,林墨凡既然已经招揽到这样的高人,又何须大费周章地另行徵召风水先生呢? ☆、第二十九章 荆伯庸的判定(2) 顺利过关的人自然没什么好说的,即便心头疑虑重重,也不会急于此时发问。但作为唯一的失败者,玄果对于荆伯庸的判定却是有些不服:“这位仁兄,你说的话是不是就全权代表了林老先生的意思?” 荆伯庸应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如果你所说的不能代表林老先生的意思,那我就当没有听到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如果你能代表林老先生的意思,那我想请你解释一下,我为什么会被你判定为不合格?”玄果不急不慢地继续问道,虽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众人都能听出他话里的不满之意。 玄果先前所施展的夜天眼术虽然并非风水秘术,但的确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在一定程度上的确有辨识风水地气的功用。而他能准确地辨识出地下水脉的所在,便已经是最好的证明。只是玄果这双天眼却有一个无法克服的缺陷,就是只能识其形,而不能明其义。这地下水脉究竟是普通的泉水还是热气腾腾的温泉,便无法通过这夜天眼术辨识分明。这问题对掌握正统风水秘术的人不算太难,但对玄果来说却是无法逾越的一道障碍,也正因为如此,后来才被花长德抓住了这个漏洞加以攻击。但若是抛开这一点不论,玄果所得出的结果其实并没有其他的失误,所以他才敢于对自己的结论打包票。 花长德冷笑一声插话道:“年轻人,你刚才冷热不分,这样的低级失误难道还需要解释?” 玄果应道:“风水学派各有所长,我这夜天眼术中本来就没有辨识冷热这一项,又何来失误之说?” “你这句话大大地有毛病!夜天眼术只是南疆巫门异术,根本不能划归到风水学派当中来。以旁门左道之法辨识风水,这种举动本身就是一种失误了!”花长德见玄果居然出言辩解,当下也打起精神又跟他辩论起来。 “错错错!你这种说法才是谬论!”玄果连连摇头道:“彭祖弟子青衣有云:内气萌生,外气成型,内外相乘,风水自成。《淮南子》中又有云:堪舆之义实为天地之道也。风水堪舆,本来是客观存在的自然规律,各家学派只是把自己的观点看法表述出来而已,哪有什么正统学派和旁门左道之分?话说回来,真要以正统而论,那你所用的玄空法好像也不是正统的风水堪舆术吧?” 第52页 玄果这番引经据典,居然也说得头头是道,花长德还待要继续就这个问题辩论下去,荆伯庸却已经开口了:“两位,照你们这样辩下去,只怕到明天都分不出结果来。不如先听我把话说完,待会儿你们要继续在这里辩论还是换个地方过招切磋,那都随你们的意思。” 两人气鼓鼓地互瞪了一眼,倒是没谁对荆伯庸的话提出异议。这倒不是他们给荆伯庸面子,而是顾虑到还有林家这几口人在旁,继续争执下去只怕会给大金主留下不好的印象。不过这番辩论最后没能分出高下来,两人也是各自在心头记下了这一笔。 荆伯庸看两人停下了争论,这才对玄果道:“我的评价标准很简单,谁得到的结果更精确,谁就过关,反之末位淘汰。至于你们用的什么方法,这个并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如果你的夜天眼术胜过了他的玄空法,那么淘汰的人就是他不是你了。” “那如果这里没有这地下温泉,我们三人岂不是就成了平局?”玄果犹自不服地追问道。 荆伯庸对于玄果的这个问题并没有给予正面回答,而是说了一句看似不太相干的话:“这个地方是我选的。” 玄果不笨,当然听懂了他这话里的意思。荆伯庸挑了这地方来测试别人的风水秘术,自然是早勘察过这里的状况,对于地下水脉的细节也一定早就瞭然于胸了,而且极有可能事先就把这个条件当作了考量应徵者技术高低的重要指标。 事情至此,本来就应该算是告一段落了,但荆伯庸却大概是无意地补充了一句:“……另外一个原因是接下来的事情需要两个人去进行,虽然你的夜天眼术也算是一门奇功,但我只能说声抱歉了。” 玄果听到这话,神情立刻变得古怪起来。 ☆、第三十章 第二次预言(1) 第三十章第二次预言 在场的人包括方楚在内,当下都没有谁认为荆伯庸的话有什么问题,但玄果却似乎从中找到了某些可以加以利用的契机。当然,或许也只有他会将其视为一种契机,因为其他两名竞争者都已经被荆伯庸宣布合格过关了。 于是玄果追问了一句:“如果今天参加这场测试的有十个八个的应试者,那么你也同样是只取前两名了?” 荆伯庸虽然神情微微有些不耐,但还是点了点头算作回答。 “那我还想多问一句。”玄果依然不肯就此放弃,接下来问出了一个十分古怪的问题:“如果只有两名应徵者,那你怎么办?” “这种情况不太可能会出现。”荆伯庸见他如此执念,只好向他说明道:“在此之前包括你在内已经有四名应徵者……当然,听说其中一位已经退出了。虽然这个人数不多,但肯定还是会留有可供选择的余地。” 荆伯庸所说的那位提前退出的人,自然便是前一晚在林家被方楚揭穿真面目的万宁道人了。旁人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有邢飞脸上神情微微一滞,暗自庆幸还好有方楚出现,没让那道人到了今天这个场合,否则在众人面前被拆穿了更是难堪。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玄果点点头道:“到目前为止,也就只有我们在场这三个人有能力接下你所说的任务吧?” 荆伯庸皱了皱眉道:“我并不是质疑你的能力,只是三者取其二,照目前的状况来看,其他两位显然要比你更为合适一些。我这样说你明白了没?” “明白,完全明白。”玄果点点头道:“不过有件事情我必须提醒你,因为这个情况肯定已经超出了你的预计。” “什么情况?”荆伯庸顺口应道。 “如果这件事需要两个人,那么最后你还是必须得用我才行。”玄果指着自己的鼻子用诚挚的神情说道:“必须如此,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我不知道你的自信从何而来,但我觉得你现在首先应该学会遵守这里的游戏规则!”荆伯庸显然已经觉得玄果的纠缠快要超过他能够忍受的上限,语气也开始变得严厉起来。不管从客观实力上还是从这件事情当中两人所处的地位上来说,荆伯庸的确都没有什么要对玄果忍让下去的必要,所以即便话说得稍微有些重,在他看来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正因为我很尊重规则,所以我才要把话先问明白了。”玄果却是没有觉得不妥,点点头应道:“我想我已经很清楚规则是怎样的,所以我才会说这话。” 旁边的花长德早就已经听不下去了,他与玄果数次辩论也没分出个高下,两人互不买帐,心头的不爽早累积到了一个极致。此时听玄果还犹自纠缠不休,终于忍不住插话道:“我看你根本就没明白现在是什么状况,就由我倚老卖老把话说清楚了吧!玄果,你已经从这场测试中被淘汰了,现在你是这里多余的人,明白了吗?” ☆、第三十章 第二次预言(2) “是被淘汰了没错,不过未必多余。”玄果望向花长德的眼神十分奇怪,像是带着嘲弄,又似乎有一些同情:“虽然有人过关了,却未必能胜任接下来的买卖。” “你这话什么意思?现在高下已分,难道你还想跟我动手不成?”花长德脸色一沉道。玄果这话里颇有些威胁的味道,花长德可是不愿在众人面前落了下风,哪怕这种下风只是口头上的便宜而已。 第53页 “我可没那种念头。”玄果摇摇头道:“你这老头儿本来就够难缠的,要是打伤了你,只怕后续的麻烦不少……” “你……”花长德听他语气猖狂,立刻便要发作。但就在此时,玄果慢慢悠悠地说了一句让在场众人皆惊的话。 “再说你也是马上就要过世的人了,我又何必跟你斗气?” 花长德的脸色一下就变得铁青:“饭可随便吃,话不能随便说!年轻人,你说这种昧良心的话,当心遭报应!” 荆伯庸也冷笑道:“就算输不起,也不用说这种话,面子是别人给的,可是自己丢的!” “我想各位是有所误会了。”林野很适时地站出来替玄果打了圆场:“玄果师傅除了风水堪舆之外,还有一样独步天下的本事,那就是看相断命,而且极准。我就是在见识过玄果师傅这项本领之后,才将他特地请回来的。” 花长德怒道:“马上就要过世,这种话也算是断命吗?花某人今年六十有三,身体也还算硬朗,什么时候过世真的不好说,你这‘马上’是指三五个月还是三年五年?” “要是那么长时间我就不必在这里说了。”玄果盯着花长德道:“实在不好意思,你剩下的时间真的没那么多了。” 花长德不怒反笑道:“那以你之见,我还能活多久?” 玄果冷冰冰地吐出四个字来:“今天午时!” 此刻已经是早上九点多,离午时到来只剩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了,即便是算上由上午十一点到下午一点这段午时时间,也不到四个小时。这也就是说,玄果预言花长德所剩下的生命已经不到四个小时了。 “那我活过了午时不死,你又怎么说?”花长德气得浑身发抖,但还是强耐着性子要玄果给个说法出来。 玄果连看花长德的兴趣似乎都没了,将目光转开到一旁道:“如若不准,任君处置!” “好!好!我就要看看你到时候拿什么话来说!”花长德转头向林墨凡一抱拳道:“林先生,这事虽然是我的私人恩怨,但我还是恳请林先生把这个人暂时留下,以待分晓!” 玄果立刻道:“你放心,我肯定现在不会走。我已经说过了,这桩买卖我接定了。” 林墨凡大概也想不到明明已经完事了,居然还会上演这么一出意料之外的戏码,沉吟了片刻才道:“那就请两位都先留下吧,不过我希望两位能在事情见分晓之前保持克制,不要给其他人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林墨凡的话无疑是一种警告,但这话在方楚听来却是有一种莫名的讽刺感。不要制造麻烦?只怕过几个小时之后,林家的人才明白玄果的预言将会带来多大的麻烦! 不知情的人大概只是认为玄果这话说得实在太毒了一些,虽说他的确在这场竞争中被花长德挤出去了,但何必要用这种话去咒人家?然而对此略有所知的林野、方楚和秦秀儿都是脸色大变,因为他们都知道玄果曾经在林家镇上如何预言了茶馆老闆古瘸子的暴毙! 古瘸子的真正死因,就连镇上派出所的□□们都不知道,但方楚却是原原本本地跟秦秀儿分析过,所以他们很清楚古瘸子根本就不是死于什么突发性疾病,而是实实在在被人用莫名的手段谋害致死。虽说古瘸子也不是什么好人,但向他下手的人所採取的手段实在也太过阴狠毒辣,方楚和秦秀儿打着风水先生的名号混进林家,本就是为了追查此事,只是一直都没有找到相关的线索而已。 但就在他们自己都觉得此事大概不太容易能查出一个结果的时候,玄果却突然开口预测了另一个人的死亡。这一次,事情还会如他所预言的那样兑现吗? ☆、第三十一章 差距(1) 方楚一直认为古瘸子的死是有人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才暗下杀手,而且并不相信玄果的预言真的是来自于某种独特天赋或者是依据术数推算所得的结论。玄果对于古瘸子所作的预言能如此准确无误,在方楚看来就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玄果的预知能力已经超越了自己所能认知的范畴;第二、玄果本人与古瘸子的死有某种直接联繫,就算他不是兇手,至少也是在事前就已经确认了古瘸子中毒的状况。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在方楚看来玄果此人都值得自己一探究竟。只是碍于林家的环境所限,方楚一时间还想不到试探玄果的合适办法,但不曾想在今天这个场合中,玄果居然再次开口替人断命,从某种角度来说倒是替方楚省了不少事。 玄果与花长德因为在目前处于竞争状态,今天已经有数次在口头上起了争执,两人之间的关系颇有些剑拔弩张,玄果此时会对花长德感到不满甚至有些怨恨的情绪,的确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但方楚有所疑惑的是,玄果为何对于林家的这桩买卖如此在意,想方设法都要挤掉花长德,甚至不惜以这种在所有人看来都觉得有些过激的方式来争取机会。玄果的目的,真的仅仅是为了林家所承诺的那笔酬劳吗? 林家所安排的这场测试,确切的说,或许是荆伯庸所安排的这场测试,居然就此一项测试,委实显得简单了一些。但要说简单,偏偏又有荆伯庸这样的高人坐镇,类似昨日万宁道人那样的江湖骗子即便能参加今天的这场测试,只怕也没法逃得过荆伯庸的眼光。 第54页 对于外行人来说,这场测试或许的确显得毫无头绪可言,但对真正懂得风水堪舆之术的内行来说却是不难,所以方楚后来抱怨测试难度太低虽然稍显狂妄,却也没有人觉得他的这种言论有什么不妥。如果不是最后玄果闹了这么一通,这场测试也堪称成功了。 玄果这么一折腾,林家人脸色自然有些不好看,就连不得不站出来维护他的林野也是一脸的尴尬。如今测试结束,这荒郊野外自然不是说话之地,于是众人便先坐车返回林家大院。所有人大概都抱着同样的心思,不管今天这齣戏最后的结果如何,总得等到午时见到分晓才能释怀。 方楚和秦秀儿自然还是坐进了邢飞的宝马车,今天方楚的表现可算是让邢飞大感惊喜了。他原本只是想让方楚能够代表自己参加今天的测试,免得唯独自己没有推荐人选,脸面上不太好看。但方楚的表现可是让邢飞感觉大为长脸,不但顺利通过了测试,还得到了林墨凡的赞赏,这都是邢飞事前并没有想到的结果。 邢飞上车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从自己的手包中取出一个信封递给了方楚:“方先生今天辛苦了,这点心意请一定收下!” ☆、第三十一章 差距(2) 方楚倒也没打算要跟邢飞多客气,点点头接过手道:“看来邢先生的准备很充分啊!”信封很薄,看来邢飞并没有在里面装入现金,多半是支票之类的票据。 “方先生说笑了,今天无论能否过关,这辛苦费都是少不了的!”邢飞难掩脸上的兴奋神情道:“不过我的确没想到方先生这么厉害,就连我父亲也对你赞嘆有加,他可是很少会在公众场合这样夸奖一个人!” 方楚趁机问道:“林老先生好像对各种奇门术数很有研究?” “家父也是近年才开始对这些事情有了兴趣,大概是因为生意上的事情都逐步交给了我,他的闲暇时间多起来了的缘故。老年人嘛,有些兴趣打发一下时间总是好事……方先生,我以前都不太相信法术这种东西真的存在于世间,今天才知道原来真的有些事情必须得眼见为实,你施展的那个缩地成寸的法术实在太神奇了!”说到这个话题,邢飞立刻便回想起刚才的所见所闻,情绪也兴奋起来。 方楚闻言只是淡然一笑道:“邢先生过奖了,我那只是雕虫小技而已,倒是后来宣布测试结果的那位荆先生,身手很是了得啊!林老先生也真是有办法,能请到这样的高手帮自己做事。” 邢飞脸色稍稍一滞,微微摇头道:“那个叫荆伯庸的人,未必是我父亲的手下。说实话这个人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以前只是听说父亲身边有个懂法术的人,但并没有照过面。” 方楚立刻便接道:“那这么说来,这个荆伯庸到林家的时间也不长了?” “从我最初听到关于这个人的消息,到现在前后也就一个月左右而已。”邢飞倒是不疑有他,很仔细地回答方楚的提问:“不过这段时间我父亲一直都是在外地,并没有回到林家镇这边来,而我自己也在镇江忙着处理一些生意上的事务,所以对于这个人的情况也不太清楚。方先生,听你的意思,是认为这个人比你的身手还要厉害了?” 方楚笑道:“法术上的层次,我很难用简明易懂的白话向你说明。如果一定要做个比喻的话,那么我和那位荆伯庸相比,大概是小学生和中学生的差距。” 邢飞眉毛一挑道:“听起来似乎相差很大的样子?” “这种差距也是个比较模煳的概念,我这么形容也只是指在法术修炼中所处的层次相对而言罢了。”方楚想了想,进一步说明道。 邢飞若有所悟的点点头道:“当然也会有特别聪明出众的小学生,头脑比较笨没什么能力可言的中学生?” “你的说法很贴切,正如我刚才所说,这种差距只是相对而言,并不是绝对的。比如你所说的这种情况,两者之间的差距就会变得很小,甚至可能会有小学生的能力超过了中学生这种比较稀罕的状况出现。”方楚笑了笑补充道:“当然,以我目前的能力而言,大概暂时是没法超过那位了。” 邢飞也表示贊同地点点头道:“那个荆伯庸能把地下的温泉直接引出来,简直就像是在变戏法一样。方先生,他这一招是怎么弄出来的?” 方楚道:“我看不出他的门派功法,所以对于他具体用的什么手段也不是太清楚。不过据法术义理而论,他应该是採用了某种五行之术,以五行之力引导地下水脉上沖,直接破开了地表浮土。” 邢飞应道:“方先生既然知道其中原理,想必也有自己的手段能够达到同样的效果了?” 方楚摇头道:“知道原理跟能不能做到可不是一码事。我虽然大概能够想明白荆伯庸的手法原理,但真要我去做却是不行的。最起码我的修为就差了一大截,他能引导水脉冲破土层,我顶多能冲破几张纸而已。” “所以这就是方先生刚才所说的差距了?”邢飞也是个头脑极为聪明的人,方楚稍加说明,他便明白了其中缘由。 “邢先生,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方楚见邢飞谈话的兴致很高,当下也主动提问道:“关于林家接下来要交付的真正工作,现在能不能透露一二?” 第55页 方楚第一次见到邢飞,便是在林家大院中由邢飞向他说明工作内容,而且还出示了相关的一些资料,但方楚此时问出这个问题的目的,很显然是因为并不相信邢飞当初所说的话。 邢飞脸色微微一变道:“关于这件事情,稍后会由家父亲自向你说明,我现在不太方便向你透露。” 方楚略微有些失望地点点,没有再就此追问下去。 ☆、第三十二章 秦秀儿的答案(1) 方楚向邢飞所提的这个问题,自然也是目前让他最为困扰的问题之一。林家这么大费周章的徵召奇人异士,许以高额回报,还特地安排今天这样一场略显怪异的能力测试,如果说只是要请一位风水先生替林氏集团即将要开发的地皮看个好日子而已,那么为此所花费的精力也实在太多了一点。事出反常必有妖,在方楚看来,林家对外的说法只怕是一种合理的掩饰而已,但真正的目的如何,或许就是在今天这场测试结束之后才会揭晓出来。而邢飞面对这个问题的闪烁其辞,更是肯定了方楚的判断——林家将要交付下来的差事,只怕不会太简单! 看一块地的风水给十万报酬,最初听到这个消息的人可能都会把林家当作了冤大头看待,比如说那个昨晚便已经被清理出局的万宁道人之流。但随着事情的逐步发展,方楚慢慢也意识到这笔钱恐怕不是想像当中那么容易拿到,而他和秦秀儿本就不是为钱而来,那么是否需要冒着未知的风险继续参与其中,就值得好好考虑一下了。 邢飞将方楚和秦秀儿一直送回到他们昨晚所住的那栋小木楼,告知他们今天已经安排了午宴,稍事休息之后会有人来通知他们。 邢飞一走,秦秀儿可就再也憋不住了,立刻开口问道:“那个荆伯庸的能耐真的比你还大?玄果这次预言花老头活不过中午,你说他究竟是因为输了测试心生怨恨,还是说想藉此挤掉花老头拿到林家的这笔买卖?如果待会儿花老头真的出事,我们要不要当众揭穿玄果的真面目?” “一口气问这么多,这路上把你憋坏了吧?”方楚没有立刻回答她的一连串问题,而是笑了笑反问道。 “你让我多看少说,我可都照做了!趁着现在没外人在,你先回答我的问题。”秦秀儿显得颇为急切地催促道。 “那个荆伯庸……可不是一般的强,你大概当时没注意到,荆伯庸作法引水的时候,花长德和玄果的脸色都变了,足见他们也对荆伯庸的实力很忌惮。还有,我刚才在车上对邢飞所说的话也的确是事实,我跟荆伯庸的差距,是层次上的差距,一时半会没办法赶上的。”谈及这个话题,方楚的语气略显有些无奈。尽管他并不是喜欢争强好胜的人,不过要这样坦承自己的实力不如另一个人,心头的确有些不舒服。 秦秀儿显然也察觉到了方楚的情绪有些低落,赶紧转移话题道:“那说说玄果的事,你说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这十万块对他来说难道就真的那么重要?” “玄果今天跟花长德争执得很厉害,不过我觉得仅仅是这样的话,还不至于让他对花长德起了多大的恨意。”方楚见秦秀儿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太贊同自己的说法,便接着解释道:“就以玄果的夜天眼术来说,即便他不吃风水师这行饭,也妥妥的饿不死。至于说想藉此赚点钱什么的,那更是不难。就他这本事,每年帮人探矿,收入只怕也不止林家现在给出的这个数了。我总觉得,他要争这个资格的目的不单单是为了林家给出的这份酬劳,跟花长德起争执,也只是我们所看到表面现象而已。” ☆、第三十二章 秦秀儿的答案(2) “既然以玄果的本事不愁接不到能赚钱的买卖,那你的意思是……玄果硬要争这个名额,是有其他的目的?”秦秀儿总算是听明白了方楚的意思。 “你难道不觉得,玄果这个人的出现本身就极为不合理?”方楚一边说同时也一边在替自己整理思路:“我们在林家镇看到他的时候,他在集市上摆了个算命摊子,但又轻易不接生意,这就说明他本身就不是单纯为钱在外奔波的江湖人。可是对于林家的这笔买卖他却表现出如此之高的热情,这难道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吗?” “但如果说他是冲着林家来的,好像也没办法解释他如何能预知那位林少爷会对他感兴趣?”秦秀儿娥眉轻蹙道:“难道他能预先算到林少爷会叫古瘸子去找他算命?” “如果真是像你所说,玄果真是冲着林家的,那即便没有古瘸子的出现,他也一定还有会其他方法参与到这件事情中来。你可别忘了,我们俩都是自己登门毛遂自荐来的。”方楚说到这里不禁摇摇头道:“不过这里也有一件事说不通,即便是玄果要引起林野的注意,应该也没有必要向根本无关的古瘸子下手吧?” “那你现在已经是把玄果视作兇手的嫌疑人了?”秦秀儿追问道。 “我想来想去,都觉得还是他的嫌疑比较大。最重要的是,我能确认古瘸子是死于他杀,除了兇手之外,谁还能如此准确地预测被害人的死亡时间?”方楚嘆了口气道:“只不过现在的确还没找到证据能证明我的观点,而且如果说是玄果下的手,似乎动机也不太充分。他要引起林野的注意,至少有一百种手段,为什么偏偏选择这种极有可能会给自己造成麻烦的办法?” 第56页 “这个问题我倒是知道答案。”秦秀儿眼珠子一转,笑着应道。 方楚愕然道:“你知道答案?那你倒是说说看,我洗耳恭听。” “我们姑且先不说古瘸子是不是他玄果下手害死的,单说他预言了古瘸子死亡时间这一件事。”秦秀儿的手指轻轻在沙发扶手上敲打着道:“你觉得站在林野的角度会对这件事怎么看?” 方楚不明其意,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应道:“从这两天的观察来看,林野对于这些江湖异术应该了解不多。如果以一个平常人的角度来说,应该会觉得玄果的预测很神奇吧?” “这就是关键了。你不相信玄果不要紧,但如果林野相信玄果真的有这种预测死亡时间的本领,那就不一样了。”秦秀儿深吸了一口气道:“至少我们现在可以确定一件事,古瘸子不会是玄果预测过死亡时间的最后一个人。” 方楚心里一激灵,顿时明白了秦秀儿的意思:“林野见证过玄果的预测兑现,所以当玄果再次作出同样的预测,林野就会成为他的证人。如果花长德今天真的活不过午时,那么林野恰好就可以证明玄果本身就具有这样的预测能力!这样一来,玄果不但很合理地挤掉了花长德这个竞争对手,同时也在林家人面前展示了他自己的独特能力。” “当然了,这还有个前提条件,那就是花长德的死不会被人发现有什么漏洞。”秦秀儿望着方楚道:“比如说当面被你揭穿把戏什么的,那他就没办法演到底了。” “你这么说起来,好像花长德已经必死无疑了?”方楚不禁苦笑道:“如果他到时候没死,玄果就成了大话王,只能灰熘熘地离开林家了……这种结果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出现。” “玄果用的什么手段,你也不知道,所以这事的结果如何,现在还不好说。”秦秀儿话锋一转道:“怎么样,你觉得我说的这个答案有没有道理?” 方楚很认真地点了点头道:“这次真是不夸奖你一下不行了,陪你出来这么多天,这好像是你表现最聪明的一次。” 秦秀儿撅嘴道:“人家聪明的地方多了,只是你没注意到而已!” 方楚的思绪却全然没在秦秀儿的回答上,而是略微有些疑惑地自言自语道:“古瘸子、花长德,很明显都不会是玄果的最终目标,那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第三十三章 挑衅(1) “那你说玄果的目的会不会跟林家要你们去做的事情有关?或许玄果事先就已经通过某种渠道知道林家的安排,所以才会处心积虑地往这里凑?”秦秀儿得到方楚的赞赏之后,似乎思路也更为清晰了,立刻便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方楚点点头道:“你说的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玄果这个人的心机,我现在暂时还看不透……不过现在对我们来说,还有另外一件事必须得好好考虑清楚才行。” “什么事?”秦秀儿不解地问道。 “林家大费周章安排了这么多过场,所要进行的事情只怕不简单,说不定根本就见不得光。如果我们继续参与其中,有可能就得冒着触犯法律的危险了。”方楚望着秦秀儿道:“你父母都是搞公安工作的,这严重性不用我多说,想必你也很清楚。” 秦秀儿见方楚说到这里就没了下文,眨眨眼问道:“你现在是要把这件事的决定权交给我吗?” “至少我得让你明白我们现在的处境和可能会遇到的危险。”方楚轻轻摇头道:“如果林家暗中进行的事情真有违法的可能,那我们就不太适合继续下去了。” “这么早下结论不太合适吧?我觉得这事怎么也得等到林家的人说明真实情况之后再说。如果的确像你所说的那样,我们再找藉口退出好了。”秦秀儿倒是把事情看得极为简单,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自己的主张。 “我怕的就是到时候想退出也没那么容易了!”方楚苦笑了一下,却没有就此再作说明了。像秦秀儿这样尚未正式踏入社会的大孩子,又哪能想到人心的种种险恶?现在没有真凭实据,说再多对秦秀儿来说也不会有什么实际的效果,方楚只能暂时把这件事放在一边了。好在邢飞先前在返程的时候已经说了,林墨凡稍后便将亲自说明此事,或许到时候再做决定也还来得及。 两人在屋里坐了约莫一个小时,林家便派了下人过来请他们赴宴了。 今天的宴席虽然仍是安排在林家大院中,却不再是昨天林野设宴的那处“五十篇”小楼了,而是在大院的东边一处院落之中。这段距离如若是步行,只怕要走上好一会儿了,好在林家考虑得极为周全,居然还派了辆电瓶车负责二人的接送。饶是如此,这段路程也足足用了五分钟才到,足见林家大院的面积之大了。 秦秀儿下车之后忍不住小声说道:“林家就这么几个人,却修了这么大一片院子来住,这也太浪费资源了吧?” “对他们这种家庭来说,恐怕字典里没有浪费这个词。”方楚看着院落矮墙上所用的绀蓝色仿古琉璃瓦,禁不住略带感嘆地评价道:“我以前也曾在镇江这一带走动过,倒是不知道这乡下地方居然会隐居着林家这样大户人家。” 第57页 如果说昨天林野为众人举办接风宴的小楼是属于古朴的中式风格,那么今天这处宴会厅则是带有明显的现代风格。长条形的餐桌贯穿了整个宴会厅的中轴线,而上方的一列结构纷繁复杂的水晶吊灯则是尽显华贵。林墨凡作为主人,自然是坐了上首,然后左首依次是邢飞、林野、荆伯庸和花长德,右首这边则是莫心兰、秦秀儿、方楚和玄果。 ☆、第三十三章 挑衅(2) 本来方楚、玄果和花长德三人作为这次应试一方应该是坐在一起,不过玄果和花长德先前已经在口头上起了比较激烈的冲突,现在自然是不便再将他们放到一起了。另外客人当中秦秀儿是唯一的女性,作为照顾自然是安排她坐在了女主人的旁边,于是便形成了当下的座次局面。 不过今天虽然换了环境,菜色倒是与昨天相差不大,依然是以淮扬菜为主。八宝葫芦、趴烧猪头、扬州五亭桥、琵琶对虾、菊花海螺等等,而且因为今天是条形餐桌的缘故,便不似昨天晚宴每样菜只有一份,而是都分作了几份摆盘上桌,保证席间的每个人都可以很轻松地品尝到自己感兴趣的菜餚,考虑得倒是极为周全。而佐餐的黄酒则是市面上不多见的古越龙山五十年装,方楚见状心头忍不住暗自嘆了声林家的排场。他虽不是嗜酒之徒,但对此中学问倒是稍有了解,这种黄酒的售价可是要比昨天喝的飞天茅台贵了好几倍。 不过这菜色虽好,却未必人人都有胃口享用,至少方楚注意到对面的花长德脸色就不太好看。这也难怪,花长德现在的位子正好跟玄果坐了个脸对脸,发生了今天上午的那些不愉快之后,任谁坐在他现在的位子上只怕心情都好不了。 坐在方楚身边的玄果倒是一脸成竹在胸的模样,看样子对面花长德的黑脸并没有给他造成什么压力。方楚知道玄果这人有些怪异之处,自然也不会主动去找他搭话。 林墨凡作为主人,这开席的祝酒词自然也是由他来发表,便见他举杯朗声道:“这次我林家邀请各位高人相助,本来的确是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想要託付给可靠的能人去办,不过碍于某些客观条件所限,大概没办法把各位都留下来参与此事。不过今天在座的诸位,即便是这次不能共事,我也已经准备了一份谢礼,并且会负责这次往返的所有费用。这一顿饭,就姑且算是我林某人对于各位高人的一个小小答谢吧!” 林墨凡这话里虽然没点名,不过在座的人心头都有数,反正今天被宣布淘汰的人也就只有玄果一人,林墨凡的这番话与其说是祝酒词,倒不如说是对玄果的安抚更为恰当。 只可惜林墨凡的好意,当事人未必肯领情。林墨凡话音刚落,玄果便点点头应道:“林老先生有心了,不过我觉得最好还是先联繫一下这位花老先生的家人,有些事情,总得要提前安排才好。” 花长德脸色本来就不太好看,闻言立时便有些克制不住情绪了:“玄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我纯粹是出于好心提醒。”玄果语气倒是很诚恳,只是在他脸上却看不到半点的诚意:“我建议你现在多吃一点,免得上路了才觉得饿得慌。” 花长德再也忍不下这口气了,一下子便站了起来:“玄果,咱们到外面说个明白!” ☆、第三十四章 不着力(1) 这席还没开,席上的宾客便先发生了冲突,当主人的自然不可能对此坐视不理。林墨凡眉头一皱道:“两位,你们都是林家的贵客,即便有什么私人恩怨,也请你们另外找机会解决,我不希望在自己家里看到有不愉快的事情发生!” 花长德已经气得下巴的鬍鬚都微微发颤:“林先生,刚才这个人说的话你应该也听到了,他三番两次地拿这种话挤兑我,这也太过分了吧?我花某人就算脾气再好,也受不了他这么没完没了的挑衅咒骂!” 玄果嗤笑道:“这怎么是咒骂?我只是说明事实而已。人人都想活个长命百岁,但未必人人都能如愿。就算不甘心,但人总要认命的,花老先生你当然也不能例外了!” 花长德是莫心兰请回来的人,此时她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不过她所点名的对象却并非玄果:“小野,玄果先生是你请回来的人,你还愣着干嘛?” 林野当然也知道玄果这话实在有些过分,但出于某种不便道出的原因,他并不愿意主动站出来化解这场争端。只是被莫心兰叫到之后,林野这才开口劝道:“玄果师傅,你这会儿就少说几句吧!” 林野一开口,玄果倒是听得进去,笑了笑道:“我现在不跟你争,稍后自见分晓。”他说完这话,便果真不再理会几乎要暴跳如雷的花长德了。 玄果不接招,花长德这火气自然是无处可发,林家这几人劝解了几句,花长德才气鼓鼓地坐回到了座位上,瞪着桌子对面的玄果道:“现在午时已到,我倒要等着看看你待会儿怎么把自己吐出来的东西再吃回去!” 方楚抬眼瞄了一下墙上的时钟,已经堪堪指向了十二点,按照时辰来说的话,其实现在已经到了午时。不过到下午一点之前,都还算是午时,所以玄果的预测倒是还有一段时间可待观察。 在座这些人里面,除了方楚、秦秀儿和林野之外,只怕其他人都认为玄果的预测只是一种被淘汰之后不甘心的表现而已,这种听起来就很荒谬的事情谁会去当真?所以玄果的话虽然的确有些无礼,林墨凡等人却并没有要跟他计较的意思。甚至就连当事人花长德,顶多也就是对玄果怀着几分戒心,却没有把他的预测真的当作一回事。 第58页 方楚就坐在玄果身边,自然是对他的一举一动都留了心。古瘸子的暴毙已经让方楚把玄果视为嫌疑最大的人,但如果真是玄果所为,那他所用的手段对方楚来说却是一个未解之谜。如今玄果又对花长德作出了死亡预测,方楚当然要藉此暗中观察玄果是否真的会用一些不易察觉的手段向花长德下手。只是到目前为止,方楚都没发现玄果的举止有什么疑点可言,难不成玄果真的是打算以言语挑衅花长德为手段,直到把他气到心肌梗塞或者脑溢血之类的疾病发作? ☆、第三十四章 不着力(2) 方楚的心思一半放在玄果对花长德的死亡预测上,另一半则是记挂着林家将要託付的事情。邢飞先前说林墨凡会说明具体的内容,但看现在这宴席上的情形,只怕在玄果和花长德这两人之间决出最终胜者之前,林墨凡大概还不会急于向众人说明这桩吊胃口的买卖。 方楚正在心头盘算之际,忽然察觉到似乎有人在注视着自己,一抬眼便对上了荆伯庸的目光。荆伯庸对上方楚的眼神之后,依然毫不掩饰,那目光中明显带着一丝好奇的意味。 算上方楚自己,在这间屋子里吃饭的一共九人,但其中最让方楚琢磨不透的只有两人。一个是就坐在方楚身边的玄果,而另一人便是这个来歷神秘的荆伯庸了。 到目前为止,林墨凡除了介绍过荆伯庸的名字之外,并没有对他的来歷和所负责的事项作出说明。但以荆伯庸所表现出的能力而言,方楚几乎可以肯定此人在法术界也绝非默默无闻之辈,只是自己见识太少,认不出他的身份而已。方楚心中早就打定了主意,等这边的事情了结之后,回去便将荆伯庸此人的外貌举止以及所施展的法术一一向自己的师父转述一遍,想必就能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 至于荆伯庸为什么会对自己感兴趣,方楚倒是能猜到一二。毕竟奇门遁甲术这样的法术在现今的社会已经传承极少,能够做到像方楚这样只要心意所动,不需蓄力念咒之类的手段,立刻便可施展的程度更是不易。要知道奇门遁甲术的“奇”,就是咒、符、印三奇,方楚先前在荒野中施展缩地成寸术的时候既没有念咒,也没有结手印,更没有祭出任何增强法术效果的符箓,背手迈步便行,发功于无形之中,这种程度即便是功力高于方楚的荆伯庸眼中看来,也是十分难得。现今懂得法术修习的人本来就少之又少,难得有机会碰到同道中人,自然会对对方的来歷暗暗作一些揣测了。 方楚见荆伯庸毫无顾忌地打量自己,忽然心念一动,举杯对荆伯庸道:“今天见识了荆大师的本事,本人十分敬佩。但请恕我眼拙,实在看不出荆大师的派别,还请不吝赐教!” 方楚这一开口,原本还在大眼瞪小眼的玄果和花长德立刻也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这边来。对于他们来说,荆伯庸的法力高过一筹自然值得敬畏,但弄清他的来歷则是更为重要的事情,毕竟接下来所要进行的事情,很有可能会和这个荆伯庸一起共事,对于他的情况能知道得多一点总不是什么坏事。 荆伯庸闻言笑了笑,举起杯道:“大师这种称唿,我实在是当不起,方先生过誉了。至于我的师承门派,恕我在这里暂时卖个关子,等到了合适的时机,我自然会让各位知道。方先生今天的表现也非常令人吃惊,没想到奇门遁甲术现在还保有传承,实在是难得啊!这杯酒咱们以平辈论交,大师什么的就不必再提了。” 荆伯庸轻飘飘的几句话,便将方楚的提问一笔带过,反倒是又把话题推回到方楚自己身上。方楚闻言倒也不好再继续追问下去,只能与荆伯庸干了这一杯。 荆伯庸若是态度稍稍强硬一点,方楚倒是已经准备了后招接着攻他,但他这样软绵绵的不着力,方楚却是有力无处发了。正在心头盘算该如何才能从对方那里套出话来的时候,便听到对面啪地一声脆响,抬眼一看,却是花长德一手将自己面前的瓷碗扫到地 ☆、第三十五章 暴毙(1) 花长德当然不是失手才会将碗扫到了地上打碎,因为此时他的脸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花长德原本还很红润的一张脸,便在这短短的数秒间已经变成了极为骇人的铁青色,一双眼睛里充满了血丝,而脖子上的青筋也暴起老高。花长德的双手按在自己胸口上,嘴巴一张一合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或许是因为接不上气的关系,却是连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坐在他旁边的荆伯庸还没来及伸手过去扶住他,便见他的身体已经顺着椅子往桌子底下滑去。 “快叫医生来!”最先反应过来的并不是离花长德最近的这几人,而是莫心兰。几乎就在方楚注意到花长德异状的同时,莫心兰便已经高声叫了出来。 方楚没有半分的犹豫,立刻起身绕过桌子,赶到了花长德身边,与荆伯庸一起扶住了花长德的身体。 花长德此时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只是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似乎被什么东西塞住了一样。方楚心头一沉,这样的景象他在昨天上午便已经见过一次,古瘸子暴毙之前的症状,便与现在的花长德几乎是一模一样! 方楚虽然有异于常人的本事,但对于这种生理上的危机却是没有半点办法,情急之下不禁抬头望向对面的玄果,却见他也已经站了起来,脸上并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眼神之中的冷酷似乎也说明他早就已经预见到了这个结果。 第59页 方楚正在走神之际,便听荆伯庸大声道:“结手印!九字诀!” 在场的其他人或许根本不知道荆伯庸喊这两句的意思是什么,但方楚却是一下子便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原因无他,只因为荆伯庸所唿喊的对象,正是方楚。 正如荆伯庸先前所说,奇门遁甲术所擅长的有咒、符、印三奇,而荆伯庸所说的手印,便是其中之一了。 所谓手印,是指修法者双手与手指所结的各种姿势,修法者可以藉助所结手印的象徵意义产生特殊的身体及意念的力量。不论佛、道还是其他的法术学派,往往都有自己独特的手印体系。而荆伯庸所说的九字诀,则是奇门遁甲术中所特有的奥义九字: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而与之相印的九个手印,则分别是不动根本印、大金刚轮印、外狮子印、内狮子印、外缚印、内缚印、智拳印、日轮印以及宝瓶印。而这九大字诀除了九种手印的配合之外,结印之时更要有九种相应的心咒与之对应,才能百分之百地发挥出效力,这九种心咒分别是金刚萨捶心咒、降三世明王心咒、金刚萨捶法身咒、金刚萨捶降魔咒、金刚萨捶普贤法身咒、莲花生大士六道金刚咒、大日如来心咒以及摩利支天心咒,其中“在”与“列”两个字诀,所用的心咒均是大日如来心咒。 这九大字诀、九大手印与九大心咒相结合,最大的效力便是让体外诸邪不侵,可保灵台清明。以方楚在此法术上的造诣而言,发功更是有趋吉避凶的效力。荆伯庸让方楚以九字诀配合手印施为,估计也是看出花长德的症状来得实在有些蹊跷,隐隐有外力作用的痕迹,所以才让方楚速速以这九字秘诀替花长德驱散可能存在的外力影响,指望藉此救下他一命。 方楚这时候也来不及去想荆伯庸何以会知道自己懂得奇门九字诀,当下赶紧两手内缚,两食指竖起相合,以拇指压住无名指指甲,结了个不动印,心中默念精钢萨捶心咒“唵班杂尔萨朵吽”,口中暴喝一声道:“临!” 方楚这一声喝出,花长德的身体立刻便是以颤,似乎被电到一般,眼神好像立刻也恢復了些许的清明。方楚眼见有效,精神为之一振,马上变幻手印心咒,将九字秘诀依次以丹田之音喝出:“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方楚每喝出一字,花长德脸上的铁青之色便减去一分,待得他这九字秘诀一口气连续喝出之后,花长德的脸色竟然已经回復了五六分的生气,眼见应该是逃过这一劫了。 方楚这番唿喝只让旁人觉得耳朵里被震得嗡嗡作响,但他自己全力施为之下,却是在这短短片刻之间便耗尽了体力心力,精神一时间萎靡之极,甚至都无力起身,只能盘坐在地上缓缓调息恢復。 花长德却是慢慢从荆伯庸的臂弯中直起了身子,惊魂未定地说道:“感谢两位及时搭救,否则我花某这条老命只怕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旁人还没来得及安慰花长德,玄果却已经冷冷地发话了:“花老先生,你以为我所说的劫就这么容易过吗?请你看看时间,现在可还没有过午时!” 花长德刚逃过大难,哪听得玄果这时候又出言诅咒自己,立刻便打算起身回嘴,只是他刚刚用手撑起身体,便觉得心头一阵绞痛,还要远胜刚才十倍,连唿声都来得及发出,一仰头便朝后翻倒下去! 荆伯庸猝不及防之下还是接住了花长德,但也不免和他一起翻倒在地板上。旁边的方楚虽然眼见这一幕发生,却是已经有心无力,甚至连抬手去扶一下两人的力气都没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两人倒在地上。 待邢飞和林野上前把花长德架起的时候,很容易便注意到他对于外界已经没了反应。邢飞将手指伸到花长德人中处一探,不禁微微皱了下眉头。 林家的私人医生大概待命的地方离林墨凡的所在不会太远,莫心兰最初叫了那一声之后,便有下人奔出屋去通知医生了。这边邢飞刚刚收回手来,医生便提着药箱快步进来了。 医护人员来得速度可谓神速之至,但尽管如此,还是没有来得及。两分钟之后,那医生便站起身取下了听诊器,沉着脸朝林墨凡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已经无能为力了。 ☆、第三十六章 无懈可击(1) 从花长德将瓷碗扫到地上打碎惊动了众人的那一刻,到现在林家的私人医生沉着脸宣布花长德已经辞世,这中间的过程不过两三分钟而已。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以至于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还处于没有回过神的状态之下,事情便已经宣告结束了。 当然,也不是每个人都沉浸在了突如其来的错愕之中,在这间屋子里至少有一个人从头到尾都保持着清醒而冷静的旁观状态。毋庸置疑,这个人便是玄果。 花长德滑到地上之后,玄果虽然也站起身来关注,但脚底下却并没有挪过地方,只是隔着餐桌注视事态的发展。方楚以九字法诀配合手印心咒一起发功,让花长德状况暂时有所恢復的时候,玄果却是又冷言冷语抛出几句话来,并且这次立刻就兑现了。 众人此时再看玄果便如同看到一个怪物一般,眼神中难掩惊恐与畏惧。那番原本只是被当作戏言的预测,竟然在所有人都没有在意的时候,以这样一种突然的方式变成了现实! 第60页 片刻之前,花长德还怒气沖沖地与玄果争执不休,但现在却已经变成了地板上正逐渐变冷的一具尸体。玄果虽然没有开口,但那表情无疑是在告诉众人:这个结果我早就告诉你们了,偏偏没人相信我,现在事实已经证明了我所做的预测是正确的吧? 现在已经没人再去质疑玄果的预测了,因为唯一会质疑他的那个人已经变成了尸体。而此刻墙上挂钟所显示的时间,离午时结束还有半个小时。从时间上来,玄果的预测也毫无偏差地兑现了。 此时林墨凡的脸色也十分难看,不管花长德的死因是什么,但他的的确确就这么死在了林家大院中,死在了他林墨凡的眼前,而最重要的是现在所发生的这一切,玄果已经在一个多小时之前明明白白地当众说过了。尽管在当时听起来或许是玄果对竞争对手一种极为无礼的诅咒,但现在看来,玄果的预测却无疑也有着警示的成分在里面。如果当时玄果所说的那些话能够引起足够的重视,或许花长德不会就这样暴毙当场。 当然,林墨凡不是没有想到某种非常极端的可能性,但玄果先前作出了那番预测之后,并没有与花长德再有过任何的直接身体接触。两人回到林家大院之后的再次碰面,便是在目前的这间宴会厅里,但双方明明隔着几米的距离,而且还有荆伯庸这等高手在旁,玄果若是真动用了什么法术手段向花长德下手,照理说是逃不过荆伯庸的注意才是。 荆伯庸似乎也已经想到了同样的问题,阴沉着脸走到林墨凡身边向他耳语了几句。 方楚缓缓地站起身来,脑子里充满了疑惑。花长德暴毙之前的症状与古瘸子颇为相似,带有明显的突发性生理疾病的特徵,但方楚可以肯定的是,花长德可不是什么掩饰身份的盗墓者,更不会像古瘸子那样靠独门秘法压制体内的尸毒发作。花长德的死因无需那医生多说,方楚便可判断出他是心肌梗塞导致心力衰竭而死,至少就目前的状况来看,方楚并没有寻到像古瘸子身上所存在的那类疑点,现在要让任何一个专业的医生来做死因判断,只怕所能得出结论都是一样。 ☆、第三十六章 无懈可击(2) 而且还有关键性的一点是方楚可以确定无疑的:玄果坐在自己身边的这段时间里,并没有发动过任何的法术。因为哪怕是极其细微的法力波动,在这么近的距离之下根本无法做到彻底掩饰,如果玄果用法术手段动了手脚就肯定会被方楚所察觉到。 那么玄果是在之前测试的时候就向花长德下了手?这种可能性在方楚看来同样是微乎其微,因为就他所知虽然有很多法术能够起到致人丧命的效果,但并没有什么法术能做到可以如此精确地控制发作的时间。同样的道理也基本可以否决花长德中毒的可能性,而且方楚实在找不出他身上有任何毒发身亡的迹象。 方楚越是想要找出可疑之处,就越是发现整个事情经过当中并没有任何对玄果不利的直接证据。但就算瞎子也知道这间屋子里要说嫌疑最大的人就是玄果,花长德的死亡预测是他做出的,唯一跟花长德发生过冲突的人是他,花长德死后的既得利益者也是他,所有的一切都将嫌疑人的目标指向了玄果,动机已经足够充分,只是欠缺了能证实这种推理的证据。 方楚绞尽脑汁想要找出线索之际,林墨凡已经对眼前的局面作出了安排,请在座众人先到另外一处地方用餐,这边会另外安排人替花长德处理后事。既然荆伯庸和林家的私人医生对于花长德的死因都没有什么异议,那自然也不可能让他的尸体一直这么摆在宴会厅里碍眼。而今天的这一桌宴席,很显然也没有办法再继续下去了。 这时候方楚哪里还有胃口吃得下东西,倒是邢飞立刻过来相邀,请他和秦秀儿到自己所住的院落稍事休息。方楚也觉得自己当下是得先找个地方好好理清思绪再说,便顺口答应了下来。 至于玄果,则是由林野相邀,荆伯庸作陪去了另一处地方。可见对于玄果所背负的嫌疑,荆伯庸也不愿轻易放弃对其进行调查。 邢飞的住处在这建筑风格多变的林家大院中实在是显得再普通不过了,仅仅只是分为上下两层的西式独栋小别墅而已。要说出彩之处,大概便是底楼有三面都是以面积颇大的落地玻璃窗构成,只在拐角处以支柱支撑,这种结构使得整栋小楼看起来格外的通透,也在这片以中式风格为主打的庭院中显得有些另类。 这被三面落地窗包围着的底层,大抵上便是一个面积硕大的客厅。除了最里一方靠墙的一排红木书架之外,客厅里唯一的家具便是位于中央位置的一圈黑色牛皮沙发了。三人落座之后,邢飞便很客气地询问两人需要再吃点什么,毕竟刚才的那顿宴席刚刚开始不久就出了事,所有人都还没来得及填饱自己的肚子。 方楚此时也没什么胃口,倒是秦秀儿主动替他叫了一碗皮蛋瘦肉粥。邢飞立刻叫来下人,吩咐赶紧让厨房做好送过来。 方楚倒也知道邢飞邀自己过来的目的恐怕不仅仅是为了让自己来这边吃东西而已,更重要的大概是想听一下自己对于刚才所发生的命案持有怎样的看法。所以方楚也不等邢飞发问,便主动提起了话头髮问道:“邢先生对刚才发生的事情怎么看?” 邢飞略微沉吟一下之后才道:“说实话我觉得那个玄果的预测有些文章,我不太相信有人能够做出那么准确的预测。方先生,你是懂得法术的人,有没有可能利用法术做到这种预测?” 第61页 “算命卜卦,本来就是一种对命运的推断预测,而法术大多都是以阴阳两极,五行八卦九星等理论为基础,对于推运断命多有涉及,但我也从来都没听说过能有人预测别人的死亡时间,而且结果能如此准确。”方楚摇摇头道:“或许世间有这样的法术,但肯定是在我的认知范围之外了。” ☆、第三十七章 秦秀儿的观察 “超出你的认知范围?”邢飞眉头微微一皱道:“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也同样不相信玄果能预测死亡时间这件事?” 方楚肃容道:“邢先生,不瞒你说,玄果并不是第一次作出类似今天这样的预测了。我和秦小姐昨天便亲眼目睹了他所做的另外一次死亡预测。” “另外一次?那玄果预测的那个人现在在哪里?”邢飞问完之后见方楚脸色有些黯然,立刻恍然道:“你的意思是他昨天预测过的那个人也应他所言死掉了?” “不但死了,而且中间所间隔的时间比今天花老爷子可短多了。”方楚顿了顿,伸出五根指头来:“他昨天预测那人只剩下五分钟的性命,结果五分钟之后那个人就倒在我们面前死了,当时的情况和花老爷子刚才的状况很相似。后来镇上的医生判断也是心脏病突发之类的原因造成了猝死。” 方楚在这里特地留了点小心,并没有立刻坦然告知邢飞关于古瘸子暴毙的某些内幕。不过邢飞却是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另外一些东□□:“你是说玄果昨天的预测是在林家镇作出的?那他预测之后很快就死掉的那个人是谁?” “邢先生或许也认得,就是镇上古茶馆的老闆,好像镇上的人都叫他古瘸子。”方楚也没有要隐瞒邢飞的打算,他既然问到这里,方楚便坦言相告了。 “古瘸子?怎么会?”邢飞显然是知道古瘸子其人,并且也被方楚所说的这个消息给吓了一跳。 “我和秦小姐都是亲眼目睹,不会有假,另外镇上派出所也出了警,这事有据可查,并非我在这里胡诌。”方楚见邢飞的反应颇有点激动,赶紧解释道。 邢飞摆摆手道:“我并不是不相信方先生所说,只是这个消息实在有些惊人。古瘸子的茶馆大概是林家镇最热闹的地方之一了,我去的时候少,不过小野倒是经常往他店里跑。他要是知道古瘸子死了,只怕会不太好受。” 邢飞这么一说,方楚立刻便知道林野昨天并没有向邢飞真正道明玄果的来歷。但林野向邢飞隐瞒此事是否出于某种私心,方楚现在倒也不好判断,他脸色一显犹豫之色,邢飞便立刻看出来了:“方先生是不是还知道些什么?” 秦秀儿见方楚有些迟疑,一咬牙便替他应道:“昨天玄果会对古瘸子预测死亡时间,其实就是林野撺掇他去主动找上玄果的。” 邢飞愕然道:“你是说……小野让古瘸子去跟玄果交涉,然后玄果才预测了古瘸子的死期?” “嗯,没错,就是这样!”秦秀儿点点头还想接着往下说,眼睛余光却瞥见方楚瞪了自己一眼,当下赶紧收声了。 “居然有这样的事……看来小野一直在瞒着我啊!”邢飞似乎也从中品出了某种味道,并没有再就此追问下去,而是话锋一转道:“那昨天镇上派出所的□□找到什么可疑的线索没有?” ☆、第三十七章 秦秀儿的观察(2) “就如同今天的状况一样,没什么明确的线索可言。话说回来,如果真的有什么明显的证据,那□□肯定是得把玄果带回去接受调查的。”方楚这次没有再给秦秀儿说话的机会,因为他不想在这个时候便把昨天的发现告知邢飞。邢飞林野这对异姓兄弟貌合神离的情形早被方楚看在眼里,他可以感觉到这两兄弟之间只怕还有很多目前不为自己所知的猫腻存在,而现在将古瘸子暴毙一案中的种种疑点告诉邢飞,也未必是一种明智的选择。 林家的厨房里不知道是不是有个聚宝盆之类的宝贝,秦秀儿随口点的皮蛋瘦肉粥很快便送了上来,而且看样子竟是早已经备好了。邢飞见两人表情有些疑惑,便主动解释道:“莫阿姨很喜欢吃这种粥,所以厨房里几乎每天都会熬一小锅备着,如果秦小姐刚才是点的其他东西,或许就得多等上一阵才行了。” 不过邢飞显然对于这种食物没有太大的兴趣,随意吃了几口之后便放下了碗道:“两位慢慢吃,我去看看事情处理得如何了。” 邢飞刚一离开,秦秀儿便忍不住向方楚问道:“为什么不告诉邢飞昨天古瘸子那事有猫腻?” “为什么要告诉他?”方楚不紧不慢地反问了一句。 秦秀儿明显被这话给噎了一下,愣了片刻之后才道:“玄果是代表林野出来的,邢飞肯定对他没什么好感,说不会因为这个原因而对镇上派出所施加一些影响力,让他们继续追查玄果这条线索。” “你说的没错,但你忘了一件事。”方楚咽下嘴里的食物之后才继续说道:“相比并不是经常在镇上出现的邢飞,派出所那帮人明显要对林野更为忌惮,独一无二的林少爷,这种称谓其实也就是他们现在心态的反映。邢飞去施加压力或许会起到一定的作用,但如果那些□□发现此事追查下去又会跟林野扯上关系,那他们果断会趋利避害放弃这个案子。” 第62页 秦秀儿想了想,似乎也觉得方楚所说的有些道理,当下不禁有些泄气道:“如果没有□□介入,那就算我们查到些什么线索,好像也很难起到太大的作用。” “你现在才明白这道理,早干嘛去了!”方楚不禁又好气又好笑道:“我从一开始就劝过你不要轻易介入这件事情,是你一直坚持要往里跳,而且还拉着我陪你一起跳……你早点醒悟我们倒是容易脱身一些,不过现在这局面只怕就算我们想走,邢飞也会想尽办法挽留我们了。” 这个话题显然让秦秀儿有些沮丧,垂着脑袋想了一阵之后才道:“但是要就这么放弃了我实在不甘心,至少也得弄明白那个玄果究竟扮演的是什么角色才行……对了,话说回来,你刚才就坐在他旁边,察觉到他有什么异动了吗?” 提起此事让方楚顿时倍感郁闷,摇摇头道:“我也很想借着这个机会揪住他的把柄,但可惜的是,我连一点可疑的地方都没发现。玄果坐在我旁边根本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而且花长德出事的时候,他站在原地不动,也是摆明了要撇清关系免得有人说他趁乱下黑手。就算我察觉不到,荆伯庸的境界明显比我和玄果要高,他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依我看,玄果要嘛真的是能作出神一般的预测,要嘛就是掌握了某种我完全不知道的杀人技能!” “但是有一件事情我却觉得很可疑,大概你并没有注意到。”秦秀儿也放下了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然后接着说道:“当时我旁边坐的是那位林夫人,虽然我没怎么和她交谈,不过我倒是一直在悄悄注意她,她脖子上那根项鍊我以前在商场专柜看到过,价钱可不便宜……” “说重点!”方楚听着听着便觉得这丫头开始跑题了,赶紧喝止了她。 秦秀儿吐吐舌头,回到了正题上:“……反正是因为这样,我就一直偷偷瞄着她,但我发现她一直在盯着花长德那个方向,而且好像很紧张的样子。” “花长德是她找来的人,代表了她的利益,如果让玄果的预测对了现,那损失最大的人就是她了,这种状况下紧张也是很正常的反应。”方楚摇摇头道:“这可不算什么疑点。” “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再下结论?世界上也不只你一个聪明人好不好?”秦秀儿对于方楚的反应很是不满。 “你请,你请。”方楚赶紧讨饶道。 秦秀儿狠狠瞪了他一眼,才继续说道:“我当时也认为她这么紧张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让我感到奇怪的并不是她在花老头儿出事之前的紧张态度,而是在出事之后的反应……” ☆、第三十八章 奇怪反应(1) “出事之后?”方楚闻言眉头一皱,关于那位林夫人莫心兰的反应,他当时还真是没有太注意。 花长德突发不适的时候,方楚所关注的第一对象便是玄果,其次才是当时在席间的其他几人,而那位林夫人恰恰却是处于他的注意力范围之外。这原因便如他刚才所说,花长德是莫心兰找来的人,在这场竞争当中代表的也是莫心兰的利益,对于方楚来说莫心兰当时的反应的确就成为了心理上的盲区,只是想当然地认为她的情绪应该是紧张与焦急。如果不是秦秀儿现在提及此事,方楚还真是就此忽视了这个人的存在。 “当时大概所有在场的人都注意倒在地上的花老头去了,但我却是个例外。”秦秀儿颇有些自得地指着自己道:“我一直在悄悄注意那位林夫人,结果发现她在医生宣布结果之后,神情明显是松了一口气!” “松了一口气?你确定你没有看错?”方楚一听也是心头微微吃惊,莫心兰如果对于花长德暴毙的反应居然是松了一口气,那这事可就真有些说不通了。至少照邢飞林野两兄弟对于此事的重视程度来看,莫心兰的利益代言人在这个时候突然暴毙对她来说可并不是什么好消息,而且看她之前的种种表现,对这次林墨凡所安排的测试也并不是毫不在意。如果是正常的反应,莫心兰对花长德的暴毙一事应该是表现出不安、焦虑、失望甚至是愤怒,怎么会是秦秀儿所说的“松了一口气”? “不太可能会看错。”秦秀儿摇摇头道:“她的神情从紧张到放松的转变过程非常明显,只要不是瞎子应该都能注意到那种变化。只是当时她大概没想到会有人在注意她,所以我觉得她的表情应该是很真实的反映出了她当时的心态。顺便说一句,我在大学里可是选修了‘行为心理学’这门课,而且考试的成绩还不错,请你不要老是怀疑我的观察力和判断力!” 方楚并没有对秦秀儿的卖弄予以置评,而是自顾自地微微摇头道:“说不通啊!花长德可是她找来的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她怎么会有这样的反应?” “或许她和花老头的关系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说不定花老头拿着她什么把柄,才能得以由她向林墨凡推荐,参加这次林家的招募活动。花老头就这么死了,对她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所以当时她才会有那样奇怪的表情。”秦秀儿这两天大概是受了方楚的影响,果然头脑也灵活了很多,立刻便提出了自己的猜想。 第63页 “你的这种想法也不无可能,不过经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了一件事。”方楚一字一句地说道:“花长德出事的时候,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莫心兰立刻就让人赶紧把医生叫来。如果说她和花长德之间有某种不合,甚至是你所说的要挟,足以让她在事后因为花长德的死松了一口气,那她当时就不会下意识地立刻叫人通知医生。” ☆、第三十八章 奇怪反应(2) “你这么一说……好像也有些道理啊!”秦秀儿歪着脑袋回想了一下,发现当时的状况果然如方楚所说。如果花长德跟莫心兰之间真是有什么见不得光的过节,那种时候莫心兰应该静待事态发展才对,怎么会第一个跳出来替花长德通知医生? “但这么一来,我观察到的莫心兰的表情就有点说不通了啊!我可以肯定自己真的没有看错……”秦秀儿想来想去,自己也有些疑惑了。如果自己先前的猜测不成立,那么莫心兰的奇怪表情也就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了。 “也未必说不通,莫心兰的行为,还有另外一种比较极端的可能。”方楚沉吟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她立刻让下人叫医生来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救治花长德,而是要让一个有专业医疗知识的人在场见证花长德的死亡,并且能立刻鑑定出一个合理的死因!” “你的意思是说……莫心兰通知医生的目的,只是为了让花老头的死显得合理化?”秦秀儿愕然应道。方楚的这个猜测果然够极端,以至于她一时之间都觉得这种可能性实在太荒谬。 “这只是一种理论上的可能而已,如果真是这样,倒是可以解释为什么莫心兰事后会流露出放松的表情。而且在当时的那种状况之下,大概也只有医生所说的话才能具有一定的权威性和可信度。”方楚对于自己的猜测显然也没什么信心,因为他也实在想不出莫心兰有什么样的理由会需要花长德在这种时候送命。 “虽然花长德的死显得非常突然而且非常不合理,但有了玄果的准确预测在前,林家私人医生所作的死因鑑定在后,那就不再是不可思议的事了。”方楚的拳头渐渐地攥成了一团:“就算有人和我们一样不相信花长德的死是属于正常死亡,但如果没有切实的证据,那花长德的死最终就只能当作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去处理。而且现在没人找到花长德的死有什么蹊跷,我找不到,估计荆伯庸也没有,医生所说的死因,大概就会被作为这件事的最终结果了。” “如果这样的话,玄果岂不是就顺理成章地留下来了?”秦秀儿激动地挥了挥拳头道:“他可是嫌疑最大的人!” “花长德一死,玄果就是直接受益者,从动机上来说,玄果的嫌疑无疑是最大的。但从证据上来说,玄果现在是无辜的,我甚至找不到花长德的死因本身有什么疑点,更别说证明玄果的杀人手段……你能让我怎么办?”方楚对于这样的事情走向发展也很是无奈。 “如果真是玄果下的手,花老头也未必是他最后一个目标。”秦秀儿咬着嘴唇道:“如果有谁挡了他的路,他一定还会动手的!” 方楚惊道:“你可千万别去招惹他,如果这事真是他下手做的,那我现在连他用的手段都还没弄明白,根本就没办法保护你!” “放心,我可没那么冲动。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们能知道玄果真正的动机是什么,那或许就能在下一次他动手之前阻止他了。”秦秀儿的眼神充满着期望:“你一定能想出对付他的办法,对不对?” 方楚苦笑道:“我尽力而为,但在我想到办法之前,你一定要本分一点,千万别做任何冒险的事情,最好连看都不要去看玄果一眼。这个人实在太危险了,我从来没见过真的能做到一语成谶的人,更想不出他是如何做到的。甚至有可能就算我知道了他的手段,也还是没办法去阻止他。” 秦秀儿摇头道:“那倒未必,你先前不是已经差点成功了吗?你念的那几个字,还有奇怪的手势……当时花老头明显缓过劲来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玄果一开口,他就又不行了。” “我那九字法诀加上相应的手印和心咒,应该可以起到很好的镇煞驱邪的效力,的确能破除一般的巫术邪法。花长德当时的迴光返照,或许是我施法起了作用,但后来又不行了,大概就是因为我的功力不足了。”方楚摇头嘆道:“如果是我师父在场的话,或许还有办法能够救下花长德。” “这么说起来,你师父应该是很厉害的人了?”秦秀儿极少听到方楚会主动提及他的师承,当下便立刻又追问了一句。 方楚还没回话,门口却有人应道:“方先生的师承门派,我也很有兴趣想知道。” ☆、第三十九章 荆伯庸的办法(1) 在门口接话的人居然并不是去而復返的邢飞,而是此时原本应该在某处守着玄果的荆伯庸。 荆伯庸施施然走了进来,朝方楚略一抱拳道:“方先生既然懂得奇门遁甲术的法诀与手印心咒,那应该是师承奇门遁甲的正统了?” 方楚却并未正面回答他的提问,而是反问道:“荆先生刚才提醒我用九字法诀救治花老先生,看来对于奇门遁甲术也十分了解啊!这九字法诀虽然不算是什么秘而不宣的独门绝技,但世人往往并不知道九字法诀配以手印心咒,还可起到镇煞驱邪的效力,我也正想问一下荆先生,你是如何得知这个秘密的?” 第64页 “在你看来或许是秘密,但在别人眼中却未必是这样。”荆伯庸侃侃而谈道:“我在几年前机缘巧合之下,曾经见过一位前辈以奇门遁甲术的九字法诀施救他人,所以才知道九字法诀有这样独特的功用。当代奇门遁甲术的传人已经极为少见,我看方先生今天在测试中曾经施展过缩地成寸之术,想必应该是这门法术的传人,所以救治花长德的时候才会提醒你用九字法诀试试。” “既然荆先生已经知道了我的流派传承,那还何必多问?”方楚绕来绕去,却仍是不答荆伯庸先前所提的问题。 “我只是觉得方先生既然是师承奇门遁甲术,说不定和我所说的那位前辈有关系,才有此一问。既然方先生不愿说,那我也不会勉强。”荆伯庸倒是没有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话锋一转说起了另一件事:“其实我来找方先生是为了向你谘询一点事情,刚才在宴席上玄果就坐在你的身边,我想知道在花长德出事前后,方先生可曾察觉到玄果有什么异样的举动?” 荆伯庸会找上门来询问这样的问题,方楚倒并不觉得意外,毕竟从目前所知的情况已经可以看出荆伯庸在林家的地位超然,就连林家家主林墨凡对他也是十分客气,甚至将这次测试的最后判定权都交予了荆伯庸。而荆伯庸在几个小时之前宣布过关获得录取的花长德刚才已经于众人面前暴毙身亡,接下来是否让尚有杀人嫌疑的玄果替补花长德的空缺,这个决定还必须得由荆伯庸来作出。荆伯庸不是瞎子,玄果在这件事情当中的可疑之处他自然也看在眼里,只是他大概在事前也没想到玄果的预测果真会兑现,所以事发前后注意力并没有放在玄果身上,而方楚是当时离玄果最近的人,要说有谁能发现玄果的异样,那么方楚的机会无疑是最大的。 方楚苦笑着摇头道:“我刚才已经反覆回忆过当时的情形,但的确想不起玄果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异常举动。而且我使用九字法诀之后,花老先生明显有一个短暂的恢復,那个时候如果说玄果动用了任何法术上的手段,我想你我都应该能够察觉到法力波动。但事实显然并非如此,这事要么并非玄果下手,要么就是他的手段高明到我们根本抓不到漏洞!” ☆、第三十九章 荆伯庸的办法(2) 荆伯庸沉吟片刻才道:“刚才医生已经完成了尸检,并没有发现花长德有任何生前中毒的迹象。我也仔细看过了,花长德身上也没有任何明显的外伤。如果他真是被人所害,那这个人的手段的确很可能已经超出了我们所认知的范围。” “所以你现在也只是对玄果有所怀疑,但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对花老先生下了手,对吧?”方楚听到荆伯庸的话顿时便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虽然对玄果心存怀疑并且也对花长德的死因做了多方面的猜测,但显然到目前为止一切的调查都仍是徒劳。 “就目前来说,花长德的死仍然只能判定为自然死亡。”荆伯庸阴沉着脸道:“但是说实话我并不相信那个玄果真的有能力预测出花长德的死亡时间,这中间必定有某种我们现在所不知的猫腻存在!” 秦秀儿这时候小心翼翼地插话道:“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某种可以预知某人生命周期的办法……或者说法术?” 荆伯庸看了秦秀儿一眼,居然点头道:“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有某种我们从来不知道的秘术流传于世,这种可能性自然是存在的。但如果懂得这种秘术的人是玄果,那就有点说不通了。” 荆伯庸说到这里便戛然而止不再继续说下去,秦秀儿很想追问下去,心里却又忌惮着和方楚的约法三章。倒是方楚看出她的心态,主动说明道:“如果像玄果这样在公众面前大肆宣扬自己预测他人死亡时间的能力,只怕他的这门秘术早就名声在外了,绝对不至于让荆先生和我连听都听说过。” 方楚这么一说,秦秀儿立刻便醒悟过来:“这种预测只要做一次就足以惊世骇俗了,而你们都不认识这个玄果,也没听说过以前有人做过类似的事情,所以你们都不相信玄果真的会死亡预测术。” “之所以不相信,是因为这种事情没办法主动去验证真伪,除非我们能想到办法证明玄果真的有这样的本事。”方楚瞥了荆伯庸一眼道:“但如果这件事得不到一个明确的答案,我想荆先生也不会冒然让玄果替补上来吧?” 荆伯庸道:“其实要验证玄果有没有这样的能力并不难,我就已经想到了一个办法,至少是在理论上行得通。” 方楚愕然道:“荆先生有办法了?愿闻其详!” “我们把玄果关在一间屋子里,不让他和外界有任何直接接触,由你我在旁边监视,然后找一批人让他通过视频相面,从中预测一个将会在最短时间内死掉的人。如果这个人在他预测的时间死了,那就说明他的预测能力的确是真的。”荆伯庸很平静地解说了自己的办法。 方楚听得暗自心惊,荆伯庸的办法在理论上来说的确是行得通的,在双方没有办法直接见面和接触的情况之下,玄果即便是有什么杀人秘术肯定也将失效,到时候他若是预测不出准确的死亡时间,就可以从反面证明他之前的预测都是有鬼。 第65页 但这种方法也只是存在于理论上而已,方楚立刻便摇头反驳道:“荆先生你这个办法虽然不错,但真要施行起来恐怕不易。抛开玄果肯不肯配合先不说,即便他愿意配合你做这个测试,也是还有花招可耍的。比方说他预测你找来的人没有在短期内会死掉,那怎么办?他要是预测某人会在五年或者十年之后的某一天死去,难不成我们就为此要跟他等到几年之后验证结果?” “你说的这种状况其实我也想到了,所以我才会说这只是一个理论上的验证方法。但实际上我们肯定不可能花大量的时间精力去为玄果准备这样的一个测试。”荆伯庸说完之后也不禁脸色一黯,看来这样的结果也令他有些失望。 “既然从手段上没有办法让这件事有合理的解释,那是不是可以从动机上寻求事情的根源?”方楚也知道这个话题继续讨论下去仍是无解,便主动转移了话题:“我们假设这件事的确是玄果暗中下手好了,那么他的目的究竟何在?是和花老先生有私人恩怨,一定要不死不休,还是说为了要抢下林家的这笔买卖,赚那十万块的酬劳,才下狠手杀死自己的竞争对手?” 荆伯庸与方楚对视数秒之后才道:“你真正想问的是什么?” “林家这次徵召懂得法术的风水先生,所要交付的任务究竟是什么?玄果有没有可能在事前就已经知道了林家的目的?”方楚见荆伯庸居然立刻便识破自己的目的,便也不再继续兜圈子了。 “你是说玄果是为此而来,并且不惜为此干掉了花长德?”荆伯庸的眼神微微眯了起来。 “如果这种可能性是真的,那么花老先生已经不是第一个牺牲者,而且极有可能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所以我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吸引了他!”方楚毫不避讳地与荆伯庸目光相对:“我想你应该可以给我一个答案。” ☆、第四十章 死胡同(1) 这个世界上有一类人,并非你的朋友,但却总是能在第一时间就明白你的意图。 荆伯庸对于方楚来说,便属于这类人。虽然双方还是第一次这样面对面地谈话,但方楚能明确地感知到对方和自己在某个方面有着极为相似之处——比如说对于玄果、花长德一事,两人都有趋向一致的观点,而且不约而同地将注意力都放在了玄果身上,并且将其视作找到事情真相的突破口。 既然玄果有重大的嫌疑,那么找到其真正的动机,对于弄清事实真相就极为重要了。方楚本想是先旁敲侧击一下探探荆伯庸的口风,不料荆伯庸大概也已经想到了此节,毫不避讳地便要方楚道明真正的问题。 荆伯庸听完之后不置可否道:“你的意思是,玄果已经预知了林家所要交付的任务内容?” “这个任务的内容对玄果来说可能有某种必得的理由,甚至可以让他为此不惜冒险杀人!当然了,这只是其中一种可能。”方楚点点头道:“也说不定玄果根本就是冲着林家来的,林家的任务只是一个让他介入的渠道而已,杀死花老先生,只是为了能留在这里与林家继续保持接触的机会。” 荆伯庸思忖片刻才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今天测试完我宣布他出局之后,他却一直不肯放弃,这一点当时就让我觉得很奇怪了。但你不觉得他的表现有些太过招摇了,以至于花长德出事之后,所有人立刻都把他视作了首选嫌疑人。按照正常的思路,如果他要干掉自己的竞争对手,不是应该悄无声息地进行更为妥当吗?” “关于这一点,秦小姐刚才倒是有一个很有趣的观点。”方楚这次居然很难得地把话头抛给了秦秀儿。 看着荆伯庸投来的目光,秦秀儿稍稍有些慌乱道:“啊……我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秦小姐尽管放心大胆地说,我们在这里的对话,我保证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荆伯庸却是以为秦秀儿有所顾忌,立刻便向她保证道。 秦秀儿又转头看了一眼方楚,见他朝自己点点头以示鼓励,这才大起胆子说道:“我认为玄果的举动并不是失误,而是故意引起周围的人注意。他所谓的死亡预测,其实是在进行一种有目的的心理暗示!” “继续说!”荆伯庸对于秦秀儿的说法似乎也很有兴趣。 “我们都看过魔术表演,魔术师会利用各种手段欺骗观众,让他们以为自己双眼所看到的就是事实的真相。我认为玄果在也是利用了类似的手段在进行表演,所谓的死亡预测,只是他的一种心理暗示手段,要藉此来让观众确定并且相信他真的具有预测死亡的能力!”秦秀儿见荆伯庸并未反驳自己,信心也就足了起来,一口气便说了下去:“亲眼见识过玄果的死亡预测的人,对他具有这样的能力肯定印象十分深刻,只要没人能证明被预测者的死亡跟玄果有直接关系,那么他下次再作出类似的预测而且兑现了结果的时候,观众就会对他的预测信以为真,而不会去怀疑被预测者的死亡是否存在着什么蹊跷。” ☆、第四十章 死胡同(2) “因为他第一次预测准了,所以再次预测兑现的时候,人的心理惯性就会发挥作用,会下意识地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方楚也在一旁补充道:“玄果下次再作出类似的预测,只怕怀疑他的人就更少了。” 第66页 荆伯庸沉吟道:“我听方先生先前所说,花长德不是死在玄果预测之下的第一人,这是什么意思?” 方楚见荆伯庸似乎真不知道前一天发生在林家镇的事情,便择要向他说了叙说了一遍,只是有意隐去了古瘸子的真实身份以及自己后来所发现的中毒死因不提。 但方楚不提,不代表荆伯庸想不到。方楚说完之后,荆伯庸略一沉吟便开口问道:“既然那个茶馆老闆死的时候你正好在旁边,想必一定已经发现了某些可疑之处,否则你也不会这么肯定地认为玄果的预测有猫腻吧?” “荆先生好厉害,这么快就想到了!”方楚苦笑着应道:“你想的没错,我当时的确发现茶馆老闆的死因有异,才会由此怀疑到玄果头上。” “有异?你说说看。”荆伯庸倒是不肯轻易放过这条线索,立刻便追问起细节来。 “简单来说,那个茶馆老闆本身体内就有某种毒素存在,但暂时并不足以致命,而某人用了一种我现在所不知的手段引发了这种毒素,让茶馆老闆以心脏病突发的症状死去。”方楚说到这里略微停顿了一下,见荆伯庸的态度十分严肃,才继续说道:“当时林野也在场目睹了整个过程,因此才把玄果带回了林家。” “如果玄果是冲着林家来的,那么茶馆老闆就是他的投名状,而林野就是他的引路人了。”荆伯庸虽然貌不惊人,不过头脑的确好用,听方楚简单说完情况之后,便已经想到了其中关键之处。 方楚点头道:“林野昨天就曾经目睹过玄果的神奇预测,今天再遇上花老先生这事,多半就会觉得这只是玄果的正常发挥,而不会怀疑其中有什么问题。” “你想的没错,我过来之前,林野一直在林老先生面前替玄果打抱不平。”荆伯庸冷笑了一下道:“方先生,你应该把你所发现的事情告诉林野,或许他就不会继续煳涂下去了。” “那倒未必。”方楚摇头道:“他一开始就已经信了玄果的手段,现在拿不出真凭实据给他看,我们也很难改变他的既有观念。” “但凡走过必留下痕迹,就算再高明的手段,也不可能做到不留下一点蛛丝马迹!只要我们细细寻找,肯定会发现一些没办法彻底抹去的证据!”荆伯庸沉吟一阵才道:“方先生,你说那茶馆老闆是中毒而死,那麻烦你把观察到的情形详细说给我听听。” 方楚对于古瘸子被害一事其实也百思不得其解,特别是下手的人所用的手法,更是让方楚前思后想都毫无头绪。如今有荆伯庸这个高手愿意帮着参详一下,方楚倒是很乐意的费一点口舌再将当时自己所见的情况细说了一遍。 荆伯庸听完之后皱眉道:“照你所说那个茶馆老闆体内所带的是尸毒,这个人只怕也不是什么好来头。” 方楚只是含笑点点头,并不作答。以荆伯庸的见识,自然会想到身藏奇毒的古瘸子身份有些问题。 “既然是尸毒,他必定练过某种压制毒素的功法,而下手之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破掉护体功法,这手段的确不简单。但要是以法术的手段引发他人体内毒素髮作……能达成这样效果的法术我倒是还没听说过。”荆伯庸微微摇头道。他所想到的情况,果然与先前方楚的思路几乎一模一样。 “即便我们知道有这样的法术也没用。”方楚也摇头道:“花老先生可并不是死于中毒。” 荆伯庸闻言不禁默然。如果说茶馆老闆是玄果毒杀致死,那花长德的死则是完全毫无破绽可言,更没有丝毫的中毒迹象,甚至要给他找出一条非正常死亡的理由都缺乏有力的证据。 这一时间所有的推理似乎又重新陷入到了死胡同中,难道事情真如林野所认为的那样,玄果的确拥有某种不可思议的预知能力? “不可能,这中间一定有某个被我们忽视的环节!”荆伯庸的拳头重重捶在沙发扶手上。 “你说的没错,我们的思路可能存在着某种我们自己并未察觉的死角,而这个死角可能就是解开谜底的关键!”方楚沉声道:“但如果我们解不开这个谜,接下来或许还会继续有人送命!” ☆、第四十一章 任务(一)(1) 在花长德出事大概两个小时之后,林家镇卫生所的救护车悄无声息地从侧门驶进了林家大院。这倒并不是卫生所的工作效率太低以至于现在才姗姗来迟,而是直到片刻之前才接到了林家的通知而已。 两个小时的时间已经可以做很多事情,但对于花长德的尸检却没有取得任何进展,一切看起来都再正常不过,以至于到最后参加尸检的人都不得不放弃。方楚在与荆伯庸一番长谈之后,也应他的请求参与了尸检,但同样也是一无所获。 镇卫生所的工作人员用担架将花长德的遗体抬上救护车的时候,方楚注意到林野和玄果也站在远处的树荫之下朝这边张望着。此时玄果的脸上倒是已经看不出什么得意的神情,但当他的眼神和方楚对上之后,居然扬起嘴角冷笑了一下,似乎是在嘲弄方楚等人的多事。 荆伯庸大概也注意到了玄果的反应,面不改色地低声说道:“这件事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所以,我打算让玄果留下来。” 第67页 方楚似乎早就料到了荆伯庸最后会作出这样的决定,轻声应道:“但是在弄明白他的手段之前,最好不要让其他人轻易跟他再起冲突。” 荆伯庸侧头看了方楚一眼道:“心慈手软,对弄清这件事的真相可没什么好处!玄果要是不再作出这样的预测,那我们又如何能查明他的手段?依我看,找机会制造冲突,让他再次作出预测,然后你我联手阻止他,这才是最快的解决办法。” “但他每次作出预测,都会有人无端暴毙!我们现在想方设法要揭穿他的手段,不就是为了阻止他继续害人吗?既然如此,又怎么能主动再给他制造害人的机会?”方楚在这个问题上却是坚持不肯贊同荆伯庸的看法。 荆伯庸脸上难掩失望之色,摇摇头道:“你仁义,你的对手未必跟你仁义,做事畏首畏尾,缺乏决断力,这样只会让更多的人身处危险之中!方先生,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这番话之后,荆伯庸也不等方楚答覆,便倒背着手快步离去了。 “方楚,我觉得你说的是对的。”秦秀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方楚的身边:“不管古瘸子、花长德是好人还是坏人,其他人都没有权力去夺走他们的生命!” 方楚回头看了看秦秀儿,笑着说道:“我们珍视生命,不代表他人的想法也和我们一样。荆伯庸的目的和我们不同,他只想弄明白玄果的手段,至于在这中间会死多少人,死了哪些人,他一点都不会在乎。” “真是冷血动物!”秦秀儿不禁有些忿忿地说道。 “修法之人,大多如此。”方楚见秦秀儿露出不解的神色,便耐心地解说道:“修法的过程就是对天地之间自然造化法则的境界参悟。当一个人拥有利用自然法则的能力,甚至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改变自然法则的时候,往往就会失去对自然的敬畏之心。而生命本身,就是自然法则最大的造化。” ☆、第四十一章 任务(一)(2) 秦秀儿若有所悟地点点头道:“这就像现在社会上有些人因为手中所掌握的资源和权力过大,往往就会漠视他人的利益甚至生命。” 方楚道:“执法者未必能做到克己守法,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了。荆伯庸的能力的确很强,甚至可将五行之力化为己用,但他在境界参悟上却已经有了偏差,长此以往下去,只怕难免会步入歧途。” 秦秀儿不禁噗地笑道:“听你说得头头是道,倒像是师傅在点评徒弟一样,不过我记得你先前才说过自己的修为比不上那个荆伯庸,怎么这么快就改口了?” “如果单以法力上的修为而论,我的确比不上他,而且差了他一大截。”方楚说到这里抬手指着自己鼻子道:“但我修的是正法,走的是正路,所以有朝一日肯定会超越他。” “那你以后能力提升了,会不会也变得像他那样冷酷无情?”秦秀儿听完方楚的自吹自擂之后并没有什么笑意,反倒是有些担心地问道。 “我不知道。”方楚见秦秀儿面露不悦,只好继续解释道:“人对于未知事物的敬畏是基于本性,对生命的存在,生与死的转化,也是同样的道理。而参透生死境界,在法术修为上来说是一个极大的突破,但那种境界之上的心境参悟,在自己达到那个高度之前是没法凭空去想像的,我不敢说有朝一日到达那种境界之后会不会对生命变得漠视。但如果是要以你说的那种状况为代价,那我倒是更乐意继续当一个能够感受喜怒哀愁的普通人。” 秦秀儿这才脸色好转了一些:“你要是真变成那样,我……我一定会对你很失望的!” 方楚展颜一笑,正待要安慰秦秀儿几句,却见邢飞快步朝这边走了过来:“方先生,秦小姐,家父稍后就会亲自说明这次将要託付的任务,两位请随我来吧。” 地点仍是前一天邢飞接见方楚时的那间中式书房,不过或许是因为这一天一夜之间所发生的变故,此刻屋内的气氛却是要比前一天凝重了许多。邢飞、方楚和秦秀儿坐在了左首,而对面则是林野和玄果。林墨凡脸色肃穆地端坐在书桌之后,在他旁边荆伯庸面无表情地长身而立,至于那位被秦秀儿说过“反常”的林夫人,此刻却是没有再出现在书房之中。 方楚此刻的注意力却是没有放在对面的玄果身上,而是林墨凡的身后。 若说这间书房比昨天多出了什么东西,那么毫无疑问便是林墨凡身后那块非常显眼的移动展板了。两米高三米宽的展板上居然还蒙着一层白布,令人禁不住好奇林墨凡这是卖的什么关子。但毫无疑问的是,目前展板上所掩盖住的内容应该便与林家将要託付的任务有关了。 “关于这次我所要託付的任务,我想在座的几位应该都有过很多的猜测了。”众人落座之后,林墨凡便开始了说明,只是有意无意之间,却是只字未提之前花长德的事情。 “接下来我和荆伯庸先生会对这件事加以详细说明,但在此之前我必须再重申一点。”林墨凡的目光从在座众人脸上一一扫过之后,才继续说道:“我希望各位今天在这里的所见所闻,能做到保守秘密,绝不外传!这是我个人的要求,也是参与这件事必要遵守的唯一规则!另外需要说明的是,荆先生将全权负责各位的工作安排,希望参与此事的各位能够尽力配合。” 第68页 “如果有人故意违反这个规则,那我不会介意稍稍施以惩戒。”荆伯庸这时候在旁边冷冷地接了一句。 荆伯庸先前便已经展示过他的过人实力,所以现在虽然只是嘴巴上说说而已,但不会有谁任何他这是在空口说白话。荆伯庸见没人提出异议,朝林墨凡点点头道:“开始吧。” 林墨凡站起身来,拉开了展板上悬挂的那一幅白布。 ☆、第四十二章 任务(二)(1) 展板上挂着的那幅白布遮掩之下,是一张绘制精细的大地图。可以很容易看明白这张地图上是一个临江或者是临湖的所在,因为标示出的水域就占据了其中近三分之一的面积。图上用等高线详细地描绘出了地形起伏高差,甚至有好几个地方还特别标出了土质和水质。看到这张图之后众人均在心头猜想,这图要嘛是军用地图,要嘛是地质勘测部门所制的专业地图了,民用地图可不会如此详尽。只是硕大的一张图上,却是没有标出半个地名,而且最关键的比例标尺也并没有在图上註明。也就是说,这张图所示的面积有可能是十平方公里,也有可能仅仅只是两亩地的大小。如果就此要以这张地图去寻找现实中对应的所在,根本就是大海捞针的举动。 “各位现在所看到的这张地图,是我在几年之前请专业人员绘制出来的。”林墨凡站在展板边开始了讲解:“地图上的这处所在,就是需要各位去工作的地方了。” 林墨凡以手代笔,在图上划出了一片地域:“你们的工作目标是,在这片地区中找出埋藏在地下的一些东西。至于这些东西所埋藏的位置和深度,我们暂时都还一无所知,我现在唯一能够告诉大家的是,需要你们去找的这些东西是重金属,也就是金银之物。” 寻宝?这是方楚听到这里之后脑子里所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林家财雄势大,估计掌握的财富已经足够这个家族延续数代的荣华富贵了,但林墨凡却依然大费周章地召集奇人异士,要去寻找埋藏在地下的金银,究竟是这笔财富的数量足以令得他这样的富豪也为之动心,还是说这仅仅只是出于他对钱财的贪得无厌?亦或是这中间还有什么林墨凡尚未道出的隐情? 林墨凡见方楚等人脸上都露出疑惑之色,便主动继续解释道:“各位不要误以为我林某人是要贪图这些钱财,其实我想要找到这些埋藏地下的财物是另有原因。这些东西,本来就是百年之前我林家的先人埋下的!要真说起来,这其实也是我们林家的财产。” “当然了,如果只是些许金银之物,就算价值百万,我也不用这么麻烦请来各位协助。好歹以我林家现在的状况,还不至于为了一点身外之物就这么折腾。我之所以这么做,实在是有一些不得已的苦衷。”林墨凡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划过:“出于某些原因,这件事必须要对外保密,我也不希望外面有人知道林家会在那里探寻某些东西。所以为了这件事,我筹备了整整一年时间,直到去年年底,才终于以一笔不小的开销,把这个地方全买了下来!不瞒各位说,在这地方埋着的东西,其实际价值未必能抵得上我买下这地方所花的钱。” 林墨凡虽然没有明说为此花了多少钱,但以林家现在的状况,林墨凡刚才的口气,能让他说出“不小的开销”这种话来,只怕为此所付出的价钱真的会是一个极大的数额,甚至已经远远超过了真正目标的价值。方楚不禁暗想,这地下所埋藏的东西,只怕对于林家和林墨凡本人,还有某种更为重要的价值,而这种价值恐怕就不能单单再以金钱来作为衡量标准了。 ☆、第四十二章 任务(二)(2) 方楚禁不住开口问道:“看来那地方埋着的宝贝对林老先生是有某种特殊的意义了?” 林墨凡点点头道:“对我来说,就算花上更多的钱,只要能找到那里埋着的东西,那就是值得的。关于这一点,我有一个小故事,相信方先生听完之后就会明白了。” 百年之前,正是时代更迭,中华大地最为动盪的一个时期,清廷的统治已经到了末期,而打着新□□旗号的各路军阀混战不休,整个社会的走向将会如何,几乎没人能够看得明白。当时的林家所经营的生意范围极广,但凡是能赚钱的行当几乎多少都有涉及,作为富甲一方的商贾,林家在江南一带的名气也是极大,在江南任何一个稍具规模的城镇上几乎都可以看到“林家商号”的招牌。 名气大搁在平时对于林家的生意往来自然是有不少好处,但乱世之中,树大招风,像林家这样富庶却又没有什么强硬后台的经商世家,对于某些手握实权的人来说自然就是肥羊一只。平日里找各种藉口上门化缘的官场中人自然不少,而当时国内时局已乱,除了需要打发那些贪得无厌的官僚之外,林家更需防备的则是在暗中磨刀霍霍的各路军阀。 作为在江南名噪一时的大富之家,林家自然也有自己所交好的官场人物,但在当时以枪桿子为尊的军阀政权割据之下,林家并不敢轻易作出有倾向性的政治选择,因为谁也说不清今天还在当政的某位师长或是军长,会不会在明天就被另外一地打过来的新军阀给赶得屁滚尿流。这样的谨慎自然是让林家在乱世之中避免了落人口实,但同时也造成了林家在政治圈里并没有什么实际的影响力可言,更不会有什么政客或是军阀会为林家出力卖命。更多的时候,林家对于上门化缘的各路豪强都尽力满足,所图的也只是花钱买个平安而已。 第69页 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特别是在缺乏有效的监督和辖制之下。时间一长,自然就有人不满足于再这样次次登门化缘,等着看林家的脸色了。每次要吃肉都得去别人桌上,而且一次只能夹一块,这对于某些有能力的人士来说就会觉得手续太过繁杂——既然有这能力,何不干脆把这一碗肉全部都端到自己桌上去慢慢吃? 林家并不是对于这些尚隐藏在暗处的威胁毫无察觉,但没有强力的后台支持,林家充其量也只能是暗中提防,同时开始有计划有步骤地转移、聚集名下的一部分财产,打算在必要的时候先藏匿到某个秘密的所在,以备战乱时期的不时之需。 但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最后还是有人忍不住,扯出队伍打算要直接洗劫林家。不过不幸中的万幸,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怎样,居然有两派地方军阀在同一天发动,而且在距离林家镇不足十里的地方就撞上了。虎口夺食之举,对于这些原本就起了强盗心肠的军阀自然是不可接受。于是双方大打出手,在林家镇外先真刀真枪地拼杀了一场。 林家得到消息之后,便赶紧抓住了这中间的时间差,及时将已经整理妥当的部分家产运送了出去。等打胜的一方在几个钟头之后匆匆忙忙冲进林家镇的时候,留给他们的油水已经极为有限了。 没有想像之中的收穫,向林家下手的军阀反而不愿就此把林家赶尽杀绝了——留着这聚宝盆,总还会有派上用场的一天。于是阴差阳错之下,林家倒是很幸运地躲过了一劫。 但世事未必尽如人意,林家这边虽然侥倖渡过难关,然而提前转移出去的那一部分钱财却是出了意外。 ☆、第四十三章 任务(三)(1) 当时的林家名下究竟有多少可以估值的财产?这个数字即便是放到百年之后的现在来看,也依然足以让任何一个正常人心跳加速。但对于当时那些在暗中窥视林家的政客军阀们来说,这些钱财除了可以给他们带来后半生奢靡的物质享受之外,更重要的是能让他们以此为基础,掌握到更大更多的权势——照林墨凡后来根据家传的一些帐目所估算出的数目,当时林家的财富足可以从头到脚武装起一支数万人的军队,并且还能维持这支队伍后续两三年之内的军费开支。 换句话说,如果当时林家的祖上有人意欲投身军界政界,林家所拥有的财富都足以支持他成为一方豪强了。手底下如果掌握有一支武装力量,在那个时代的确是可以做到很多现在无法想像的事情,至于聚敛财富更是毋须再在商场上费时费力——枪口所向,皆可变成自家财物,暴力手段才是当时最有效的赚钱方式。只可惜林家世代经商,莫说军阀,就连当过兵吃过饷的子弟都几乎没有,乱世之中,林家唯一能做的事情也只剩下想办法自保了。 在两股军阀来林家镇洗劫之前,当时的林家家主已经从各地的生意当中抽调出了一部分钱财,换成能够保值的金银存放在林家大院,准备运往某个秘密的所在埋藏起来。这笔钱财大多是从各种生意中抽出的流动资金,倒并非林家的所有资产,要说起来约莫能占到十之二三的比例,即便是林家被洗劫一空,这笔钱也足以让林家的后人白手起家重享富贵了。 这笔数目不消的财富要悄悄运往某地封存起来,经办此事的人就必须要得到林家上下的信任才行,但当时林家家主所确定经办此事的人选并非林家本门子弟,而是林家大院的大管家荆文华。 众人听到这里,自然而然便将目光转向了站在一旁的荆伯庸,暗暗猜想林墨凡所说的这位大管家是否跟荆伯庸有着某种关系,毕竟“荆”这个姓并不多见,很容易便会让人联想到被林墨凡委以重任的荆伯庸。果然荆伯庸很适时地插话说明道:“林老先生所说的那位大管家荆文华,就是我的祖上先辈。” “我祖上从百年之前,便开始替林家做事。”荆伯庸说到这里顿了一顿,似乎感觉自己的措辞在现在这个场合上并不是特别符合自己的身份,当下又补充了一句:“对外来说,林家与我的这位先辈的关系是主僕,但只有当事的双方清楚,其实主僕关系之下的真相是合作。是的,并不是僱佣与被僱佣的关系,而是合作。” 荆伯庸为什么要特地强调“合作关系”,众人当下并不是听得很明白。不过现在众人的注意力大都放在林墨凡的故事上,倒是没有谁立刻便刨根问底去追问荆伯庸。 林墨凡继续说道:“荆先生说的没错,当时的大管家荆文华,的确是与我们林家早就达成了某种层面上的合作关系。” ☆、第四十三章 任务(三)(2) 荆文华与林家的合作关系其实并不复杂,真正概括起来也就四个字——各取所需。荆文华并不是一个普通人,或者说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普通人,他同荆伯庸一样,也是一位修法者。林墨凡只是说明到这里,方楚和玄果便已经明白荆伯庸所说的“合作”是什么意思了。 作为一个修法者,并不一定只是隐居于名山大川之中,默默无闻地在尘世之外闭门修炼,事实上修法者中有相当一部分人都会利用各种身份生活在市井之间。这倒并非修法者贪图世间享乐,而是有很切实的原因。 首先修法者只有在尘世之中修法,才有更多的机会遇到自己的同道中人,而切磋较量对于一个修法者来说,是一种能在相对较短的时间内提升自身实力的有效方式。而且处理世间的种种俗务,从某种角度来说同样也是一种修炼,对于心境的磨练有极大的益处。而隐居世外在很大程度上无异于闭门造车,或许的确是能在自然之中修身养性,但对于修法之道来说却未必就是唯一的正途。至于说那种在深山老林中苦练数十年成就绝世神功然后天下无敌之类的传说,在修法者眼中看来就纯属笑话了,这就像是一支数十年都没有踏上过战场的部队,即便平时再怎么刻苦训练,装备再怎么精良,但战斗的经验,临场的决断与杀气,并不是自己关着门就能练出来的。真正的高手,只能是在不断的比拼中成长起来,而绝不会是某个封闭环境之下的产物。 第70页 其次,修法者不同于其他的行业,这个行业因为其一贯的神秘性和特殊性,对于传承者的要求更是挑剔。比如说像玄果先前所展示的夜天眼术,对于施法者的体质有着一定的特殊要求,于是能达到相应的标准可以修炼这门法术的人就可谓是千里挑一了,而且这挑出来的“一”,还未必会踏上修法这条路。如果说没有广泛的人际基础,有很多法术流派都没有办法在漫长的歷史长河中保持住一贯的传承,而隐居世外更不太可能寻得合适的培养对象——不管哪朝哪代,都并没有那么多根骨清奇的年轻人会没事跑去名山大川里偶遇闭门修炼的高人然后拜师学艺,这种小概率事情发生的机会只能无限趋近于零。所以修法者如果想要在世间留下传承,那么长年隐居世外显然就不太合适了。 第三个理由,也是最为重要的一个理由,那就是修法者在很多情况下都还必须要藉助尘世的力量来提升自己的实力。往小了说,人活于世,就必须得考虑衣食住行的问题,修法者虽然可以做到一些常人所不及的事情,但吃饭睡觉这种事还是难以避免的,如果能找到愿意供养自己的人,那就可以将全副身心投入到修法当中,这自然是好事一桩。往大了说,有很多流派的法术修习过程中都需要某种程度上的物质支持才行。比如说茅山派,以及方楚所修的奇门遁甲术,其传承之中都有符箓一门。这符箓可并不是随便扯张黄纸拿支毛笔划上几道就能奏效,道教之中将符箓称为天神文字,那么作为传达天神旨意的载体,这法器自然也不能差了。像方楚自己早几年修习符箓一门的时候,每年仅仅是在相关材料准备上的花费就超过十万元,而这还仅仅只是入门水平的修习而已。 类似这样的情况,其实在法术门派中还有很多,各种辅助法器、材料乃至于相关的花费,都不是一个普通人能够轻易承受的数目。如果说修法者本身没有丰厚的经济来源或者是后盾支持,那将会很难保证长期有效的修炼进程。而解决这种问题最好的办法,便是修法者利用自己的能力在尘世中为自己谋一份收入稳定的职业,甚至更理想的是找到一个大户之家供养自己。当然歷史上也不乏某些将这种方法发挥到极致的修法者,比如姜子牙、诸葛武侯等等,直接藉助一国之力为自己修法创造条件,那又是另外一说了。 最为常见的,便是荆伯庸的祖上荆文华这样的情况,以其超乎常人的法术本事,在林家这样的富豪大家谋个职位,对外是林家的大管家,对内可以利用自己的能力,帮林家处理某些不宜对外宣扬的事情,比如说帮林家将聚敛起来的财产秘密运到某处窖藏起来。 ☆、第四十四章 任务(四)(1) 林墨凡并没有说明那时候的大管家荆文华修的是何门何派的法术,但不难想到能够得到林家家主如此的赏识和信任,那荆文华的本事肯定也是相当厉害。而且准备将林家钱财运去藏匿的那处所在,也是荆文华替林家选定的。这些倒也足以证明荆伯庸先前的“合作”一说,可并不是空穴来风。 荆文华所找的这个地方原本就是荒郊野外,人迹罕至之处,本就不虞被别人发现,再加上荆文华本身也有些手段,只消在埋藏好这笔财物之后施以某种独门法术,即便有人能找到那里,也不会发现有什么痕迹留下,更不知财物埋藏的准确地点。唯一能把这批财物再找出来的人,大概便只有荆文华自己了。这对于当时的林家来说本来是万无一失的最佳安排,但人算不如天算,掌握这事关键的荆文华,却是这过程中遇到了意外。 当日两股军阀势力为了争夺利益,在林家镇外展开了拼杀,得到消息的荆文华立刻押运已经整理好的财物离开林家大院。一天一夜之后,押运队伍赶到了荆文华所选中的地点,埋好财物做好掩饰手段之后便准备撤回林家。但在返回林家的路途中,荆文华却是遇上了某个对头人物,双方斗法半日之后,荆文华不敌对手,结果被击成重伤。手下人将昏迷不醒的荆文华抬回林家,之后只撑了半天工夫,竟然就此一命呜唿了。 荆文华在江湖仇杀中死于非命,这对很倚重他的林家来说算是一个不小的打击,但是更麻烦的事情已经摆在了林家面前:荆文华埋藏这笔财物的具体地点,除了他自己之外,根本就没有其他人知道! 秦秀儿听到这里忍不住开口问道:“既然当时荆文华并不是一个人押运这批财物,那总该有其他人也知道财物的埋藏地点吧?这批财物应该不是一点半点东西,又是在很仓促的情况之下,荆文华总不可能把手下全部支走,自己拿着锄头去挖坑埋宝吧?” 荆伯庸这时候接过话头道:“秦小姐的问题由我来回答好了。当时随我这位先辈押运财物的人的确另有好几十人,但到了地头上埋藏财物这件事,还真是他一个人独力完成的!” 原来荆文华押送这批财物到达预定地点之后,便让手下人退出五里地去,由他独自操作剩下的事情。而随行的林家下人均知这位荆大管家有些常人所不及的手段,加上事前林家家主也曾严令众人在此期间必须服从荆文华的指令,于是便毫无异议地照办了。待荆文华确定方圆数里之内只有自己一人之后,这才发动法术,以大神通独力将这批财物深埋到了地下,然后又运功抹去了种种痕迹,耗时数个时辰之后,荆文华才赶去和同行的伙伴会合。 第71页 “如果我这位先辈不是为了埋下这批财物耗费了太多的精力体力,后来也未必会伤在那个对头手底下了。”荆伯庸说及此事,犹自还有些忿忿不平的感觉,不过碍于林家还有这么多口人就在眼前,他的抱怨倒也不便太多。 ☆、第四十四章 任务(四)(2) 林墨凡似乎对于荆伯庸的抱怨并不在意,接着说道:“荆管家当时不幸离世之后,又正逢时局大乱,而且这一乱就是三十多年的时间,在此期间我们林家根本也没有什么机会组织大规模的寻找挖掘工作。原本以为战争结束之后,就可以再想办法把那批财物从地下取出来,但不曾想等到国内环境稳定下来之后,我们林家又遭受到史无前例的打击……” 林墨凡说到这里只是深深地嘆了一口气,并未说明所受到的打击是什么,但在场的人却是心头都十分清楚,像林家这样的富豪之家,在建国之后的一段时期之内肯定都是被当作了阶级斗争的对象,战争给这个家族所造成的伤害其实还算有限,而林家真正开始衰败走下坡路,恐怕还真得从解放之后算起。 似乎也感觉到说及此事太过敏感,林墨凡很快便恢復常态跳过了这个话题:“到我出生的时候,林家就连知道埋藏财物大概地点的人都已经死得差不多了,而当年的事情只是口耳相传下来,荆管家把财物埋在什么地方已经无据可考,就算想去寻找,也已经没有什么线索了。这笔财物中有不少是我们林家的家传信物,虽然未必有多大的经济价值,但对我们林家的人来说却是意义非凡。所以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从长辈那里听说过关于这批不知埋藏在什么地方的宝藏,但很悲哀的是直到我迈过花甲之年以后,才有机会真正去接触这段歷史。” “那么我猜一定是现在眼前这位荆先生向你提供了某种信息,让你确信可以有机会再让这批财物重见天日。”方楚很适时地插了一句,顺便注意了一下荆伯庸的神情。 “方先生的猜测的确没错。三年之前的某一天,荆先生登门造访,告诉我有办法能够找到这批财物。说来好笑,我最开始并不相信荆先生的话,只是以为这又是某个精心策划出来的骗局。”林墨凡望向荆伯庸道:“不过那个时候荆先生亮明了身份,告诉我他便是荆管家的后人,我立刻就知道荆先生所言非虚了!” “莫非当年荆管家埋藏那批财物的具体地点,已经被他用某种方式把信息留给了后人?”玄果开口问道。 “玄果先生说的虽然不尽然准确,不过倒也比较接近事实了。”荆伯庸点了点头道:“因为当年我那位先辈埋下财物的所在,也正是我荆家一派的法术传承之地。旁人或许并不知道那个地方,即便是知道也不会察觉那地方有什么异样,但对于我们荆家修习过家传法术的子弟来说,那个地方却是有不同寻常的意义——每一代的传人,都必须在那个地方完成师徒仪式才算是正式入门。” “就算那个地方如荆先生所说,对你们荆家有特别的意义,但你是如何确定那里就是当年荆管家埋藏财物的地方?”方楚从荆伯庸的话中发现到一丝不易察觉的疑点,立刻便追问道。 荆伯庸脸上却毫无异色,点点头道:“这个自然是有原因的。因为那处地方有某种很独特的地气环境,可以让我们荆家子弟修习的五行法术效果加强许多。当年我那位先辈能独力将林家的财物埋入地下,除了他本身的法力修为高深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所挑选的地方对他的施法有加成效果。如果是别的地方,或许他也能独力完成此事,但要花费的时间恐怕就得好些天才行了。而根据当时所流传下来的情况,我那位先辈只用了几个时辰就完成了这件事,很明显这中间有些取巧的手段。基于这个原因,我才会认定了这笔财物的所在,并且找到了林墨凡先生说明此事。” “林家当年秘密聚敛这批财物运出,其保密程度应该极高,荆管家又深得林家信任,依我看他未必会把这事的内情告诉家人,我想请问荆先生又是从何得知荆管家替林家埋藏财物一事的?”方楚对于荆伯庸的说明却并未感到满意,继续追问道。 “我其实一开始并不知道我那位先辈当时曾替林家秘密押运过一批财物,更不知道他为林家把这批财物埋藏在了某个地方。”荆伯庸摇摇头道:“因为我所要找的东西,可以说跟林家的这批财物完全无关!” ☆、第四十五章 任务(五)(1) 当时荆文华建议林家家主将收敛起来的财物运去他布置好的地方,除了想要帮助林家度过这个难关之外,荆文华本身也有一些贵重物品需要在这乱世之中寻个妥当的地方保存下来,而封存于荆家法术传承之地的地下深处,在那种时局环境之下无疑是一个极好的选择,于是荆文华便借着这个机会,将自己的东西和这批财物一起深埋到了地下某处。而荆伯庸主动登门找到林家后人,所要寻找的正是这些本属于荆家的物品。对于林家来说,荆文华当时埋下的这些东西可能一文不值甚至根本不知道能够派上何种用场,但对于荆家的后人来说,却是修习本门高深法术不可或缺的东西。 荆伯庸在这里并未明言这些东西究竟是什么,但既然点明了是修法所用的东西,方楚和玄果等人自然也很识趣地没有就此进行追问。事关人家的门派功法,如果打听得太细未必就有些犯了江湖忌讳,一旦由此得罪了荆伯庸这种高手,对任何人来说可都不是什么好事。众人只是各自在心头猜测,荆伯庸的所寻的东西会不会是什么厉害的法器或者秘术典籍之类的东西。 第72页 林墨凡道:“根据我们林家祖上所记录的情况,荆管家过世之前曾经有过交代,只要他荆家的后人找上门来,这笔埋藏在地底的财物就有重现天日的机会。所以荆先生当时找到我表明身份之后,我就知道让我们林家苦等百年的机会终于要来了!” 荆伯庸能找到当初荆文华埋下东西的大致所在,而林家的丰厚家产能为这次的寻宝工作提供极好的物质支持,双方各有目标且互不冲突,自然是一拍即合了。如林墨凡先前所说,为了不在外界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他索性就投入资金将荆伯庸所找的地方一股脑买了下来,等所有的手续办完之后,林墨凡便开始派人肃清那一片地区,将原本就为数不多的居民统统迁走,就等着正式行动了。 方楚抬手示意道:“不好意思,我有问题需要再打断一下!既然荆先生已经找到了埋藏财物的所在地,然后林老先生买下了这块地,就算埋得比较深,也大可用直接用大型的工程机械进行挖掘,我想要安排这些事对于林家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题。” “如果说可以用传统的方式解决问题,那么现在就没有必要和在座的诸位商议了。”不等方楚把话说完,林墨凡已经领会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方先生,我们林家花钱请人来协助荆先生进行这件事情,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荆伯庸接过话头道:“这次之所以需要请懂行的人协助我,原因主要是基于三点……” “第一,各位所见的地图所示的这片区域,其实际面积约莫在五平方公里左右。而我们所要寻找的目标,据我的估计应该是埋藏在地表之下很深的地方,现有的金属探测设备未必起到多大作用,为了避免太引人注目,更不太可能大兴土木,直接把这片地区的地表一层一层地挖下去。那么要在这么大片的区域中搜索出地下目标所在的准确位置,难度就可想而知了。如果要我独力完成这件工作,那么包括我在内的相关人员为此所耗费的时间、精力,还有林家在此期间所要承担的额外经济损失,都是难以估计的数字。” ☆、第四十五章 任务(五)(2) 众人均觉荆伯庸的说法在理,纷纷微微点头表示贊同。 荆伯庸接着又道:“第二,这批埋在地下的财物当中有某种易碎品,即便是探明了所在,也不能完全依赖于工程机械来进行挖掘工作。必要的时候,还得运用五行法术把这些财物搬运出来才行。以我目前的修为来说,要按这样的方式去进行估计还有所欠缺,说不得到时候就有需要藉助于同行的可能。” “至于第三点,是因为林老先生向我提出要求,希望由我,或者由我推荐人选,作为林家今后数年内的守护者。”荆伯庸的目光从方楚和玄果脸上一扫而过:“虽然百年之前我的祖上先辈的确与林家有过很密切的合作关系,但出于某些原因,我现在不能接受这份工作。不过我想现在其实有最直接便捷的方式解决这个问题,那就是从这次的应徵的人当中甄选一位合格者了。” 方楚听到这里,才明白为何林墨凡先前曾经说过合格的应试者会有机会在林家享受“特别顾问”之类的待遇,估计这个说法就是荆伯庸向他所提出的建议了。林家既然是从一开始就开出了十万的价码,那想必之后的待遇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这“特别顾问”,或者说“守护者”的工作,且不论风险如何,至少报酬看来还是算很丰厚的。 “那我们需要配合你做些什么工作?”玄果的神情已经跃跃欲试,看得出来他对于荆伯庸、林墨凡刚才所讲述的情况很有兴趣。这倒也难怪,玄果在上午的测试中所展示的夜天眼术,正好就长于探寻肉眼难以企及的地下状况。而其他的普通风水秘术,在目前的这种状况之下,还未必能有他的夜天眼术好用。 “到时候我会给你划定一片区域,由你来负责探查这片区域之内的地下状况。”荆伯庸盯着玄果道:“但如果说发现了状况没有及时告知我,又或是擅自进行挖掘,那我可不会给当事人留任何的颜面!” “至于方先生这边……”荆伯庸眼神有意无意地扫了一下秦秀儿:“秦小姐虽然是方先生的朋友,但如果说对于这件工作没什么帮助的话,我看到时候还是不用跟着去了吧?” “那怎么行!”秦秀儿立刻便反驳道:“我必须要跟他一起!” “你有什么必须要这么做的理由吗?”荆伯庸摇头道:“这件工作可不是儿戏,我知道秦小姐你并不是修法的人,即便是去了,你对大家也起不到什么帮助作用,我看还是算了吧。” “如果秦小姐不能参加的话,那我就只能主动要求退出了。”方楚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然后很羞涩地说道:“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朋友受气。” “依我看这件事通融一下也不难,秦小姐也是知书达理的人,肯定不会给我们添什么麻烦的。”邢飞一听方楚这话,立刻便站出来打圆场了。 秦秀儿却是一张脸变得绯红,期期艾艾地低着头不说话了。她可没有料到方楚突然之间当着这么多人冒出这种话来,而且语气还是如此自然,似乎真有这么回事似的。 第73页 荆伯庸略微沉吟了一下,终究还是点头答应下来。想来他也不会认为秦秀儿这个弱女子能够给这件事添加什么变数,如今最需要花心思防备一二的,反倒是对此事表现得十分积极的玄果才对。 不知不觉时间便已经又到了饭点上,由于中午出了花长德的事情,众人都没怎么吃好,这一顿林家自然是更不会怠慢了。好在这林家院子实在够大,仅仅是能够供十来人进餐的所在便有多处。当晚的宴席内容依然是淮扬菜为主,而下午没有露面的莫心兰,终于在晚饭时出现了,只是脸色看起来并不太好。 或许是中午花长德一事的阴霾还未彻底消散,这顿晚饭的气氛略显沉闷,在座的众人都在心中默默消化揣摩今天所接收到的各种信息,并没有什么心情在这个时候高谈阔论。 晚饭之后,众人各自散去,方楚和秦秀儿自然是返回前一晚所住的湖畔木屋。两人在庭院中刚穿行到一段无人的地方,秦秀儿便伸手一掐方楚的胳膊,低声斥道:“你要作死啊!刚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胡说八道!” ☆、第四十六章 疑点重重(1) 方楚故作不解道:“咦?明明是你自己说想要跟着我一起去的,难道你这么快就改变了主意了?那我明天跟邢飞说一声,让他安排送你到最近的城市玩几天好了。” “你混蛋!你明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事……”秦秀儿的脸色又一下子变得绯红起来,好在这里光线黯淡,倒不虞被方楚看到了她的脸色变化。 “不是这事吗?那还有什么事?”方楚索性就装煳涂到底了。 “我不跟你说了!你太坏了!”秦秀儿自己又哪能厚着脸皮将方楚先前所说的话再重复一遍,当下扭头便往前疾行。 “我还想跟你讨论一下今天的收穫来着……算了,还是我自己慢慢琢磨吧!”方楚欲擒故纵道。 秦秀儿听到这话却是立刻有了反应:“我今天可是憋了很多问题想问你,你别想一句话就把这事抹过去了!” “刚才好像有人说过不跟我说话了。”方楚得了便宜还不忘卖乖。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我问你……”秦秀儿刚想提出问题,便看到方楚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当下便戛然而止。 “隔墙有耳,回屋再说。”方楚淡淡地吐出八个字,便负着手飘然前行。秦秀儿愣了愣,然后使劲一跺脚哼了一声,还是快步跟了上去。 片刻之后,在那间临湖的木屋二楼的天台上,方楚面前已经摆好了一壶新沏的热茶。茶是邢飞让人赶在他们回到住处之前送来的,一小盒狮峰雨前龙井,而沏茶的人则是一脸焦急但又无可奈何的秦秀儿。 方楚拿起茶盏凑到嘴边浅浅地嘬了一口,点点头道:“你学这个倒是很有天赋,只给你讲过一遍要点,现在沏出来的茶也算是有六七分火候了。” “本小姐的天赋很广泛好不好?”秦秀儿毫不示弱地回嘴道:“沏茶又不是什么高精尖的技术活,你不要这么小看我行不?” 方楚却摇头道:“世间万法皆有相通之处。茶道之所以能被称之为‘道’,自然是有其客观必然性的。任何一门技术能够上升到艺术的高度都是殊为不易,更别说提升到道法的层面上了。有朝一日你如果能从茶道中悟出一些事理来,那也不枉我花时间给你讲授茶道的知识。” 秦秀儿有些不耐烦地应道:“行行,你说的都有道理。现在可以说正题了不?” 方楚双手一摊道:“随时可以开始。你先说还是我先说?” “我先说!有些问题我憋在肚子里不吐不快!”秦秀儿抢道:“下午荆伯庸所说的任务,怎么会那么巧正对了玄果的本领?就像是特地为他准备的差事一样,这是不是有猫腻?还有林墨凡和玄果所说的那个故事,虽然听上去合情合理,但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你对这事怎么看?” “玄果的夜天眼术和荆伯庸所公布的任务,我现在也不分清这两件事到底是不是巧合。”方楚苦笑道:“但有另外一件事我觉得很奇怪。” ☆、第四十六章 疑点重重(2) “什么事?” “就连你都看出玄果的夜天眼术非常适合荆伯庸所交待的工作,那上午为什么荆伯庸还让他不合格?以荆伯庸的实力,应该不会看不明白在这件事情中玄果能起到的作用必定比花长德要大!”方楚说到这里长嘆了一口气道:“荆伯庸明明可以直接宣布玄果过关,为什么要故意为难他?要认真说起来,荆伯庸对于花长德的死也有那么一点责任!” “那你觉得荆伯庸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秦秀儿立刻便被方楚的话吸引了注意力,浑然忘了自己刚才所提的问题。 “我只想到了两个理由。第一,出于某种目的,他要防备玄果并且要竭力把他排除在合格者之外。二、驱狼吞虎,故意引发花长德和玄果的矛盾,然后以淘汰其中一名为契机激化他们之间的矛盾。”方楚一边说一边轻轻摇头道:“只是这两种可能性,都有太多无法得到合理解释的地方,所以仅仅只能停留在假设的阶段而已。” “至于你刚才提到关于下午听到的那个故事……”方楚主动将话题回到了秦秀儿先前的问题上:“……那个故事中其实有很多细节并没有说得很清楚,而且他们所说的情况也未必都是实情!你的感觉其实很敏锐,只是暂时还没有抓住事情的关键而已。” 第74页 “那你赶紧给分析分析,他们讲的那个故事的漏洞到底在哪儿?”秦秀儿一听大为振奋,赶紧追问道。 方楚道:“倒未必能称之为漏洞,只是有些环节的确存在着疑点而已。那两支来林家镇抢劫的军阀队伍,赶在林家收敛好钱财但还未来得及运出的时候,是真的这么碰巧,还是说林家有内鬼通知了外人,林墨凡并没有交代清楚,当然这或许是因为他也不知道,毕竟那是在他出生之前好几十年所发生的事情。还有那位荆管家,听荆伯庸说起来似乎还比他自己要厉害许多,这么一位高手居然不明不白就重伤而亡,而且死的时候似乎荆家的后人并不在他身边,其后的几十年荆家更是彻底和林家断了联繫。以荆伯庸和林墨凡所声称的‘合作’关系来说,就算荆管家死了,也应该有荆家的传人来替他料理后事才对,怎么就此没了下文?这实在有些说不通,中间必定发生过某些事情,造成了两家这数十年断了来往。至于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可都是只字未提。” 秦秀儿眨眨眼睛道:“但你说的这些事也未必真是什么疑点,来抢夺财物的军队真的可能只是碰巧在那个时候出现,荆管家的后人没有和林家联繫,或许也是因为其他不相干的原因,比如当时的战乱什么的。他们没有就此进行说明,或许只是因为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 “你说的也有道理,这些细节虽然有可疑之处,但对于整件事来说或许并非关键之处。不过关于地下所埋藏的宝藏,这事却是真的很可疑了。”方楚肃容沉声道:“我怀疑埋在那个地方的东西,并不是他们对我们所告知的内容!” ☆、第四十七章 不实之处(1) “你是说他们在今天下午介绍的这些情况都是假的了?”秦秀儿惊道:“那他们编出这么一大篇故事来的目的又是什么?” “不不不,你没理解我的意思。”方楚连连摇头道:“我们所听到的故事或许真的确有其事,百年之前的林家镇可能真的曾经发生过那么一段传奇故事。我只是说,关于被埋藏于地下的那批财物的内容,林墨凡和荆伯庸或许还有所隐瞒。” 方楚轻轻拿起茶壶,将两人面前的茶杯斟满,这才接着说道:“我考考你,你觉得林墨凡和荆伯庸这两个人谁没有完全说实话?” 秦秀儿歪着脑袋想了想才道:“应该是荆伯庸。林家本来就有钱,林墨凡一开始也就说了,是要找出他家先祖在战乱时期埋在地底下的一笔财物,我想不出他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倒是荆伯庸这个人我从一开始就对他缺乏信任感,而且他后来也的确没有说明自己要找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分明是不希望其他人知道得太多。” “说得有道理,但也不尽然如此。”方楚微微点头道:“他们所说的故事结构完整,起因经过结果都没有太大的漏洞可言,让我感觉到不对劲的,其实是在这个故事之外,也就是现在林家所做的这些安排。”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能不能说得简单点?”秦秀儿摇头道。 “我怀疑的是林家招人,或者说荆伯庸让林家招人参与此事的真正原因。我总觉得,他们这样做还有某些我们现在所不知的原因。”方楚端起茶杯轻嘬了一口道:“据今天上午所见,荆伯庸对于五行一类的道法应该有很高的修习水准。简单来说,这类道法的根源便是建立在对于五行之力的理解和利用之上,对于外界的五行之气会极为敏感,如果以他的功力都找不到埋在地下的东西,加上我、玄果和已经死掉那位,也同样起不了什么作用。” “但荆伯庸说过,那块地方的面积可是有五平方公里。”秦秀儿忍不住反驳道:“荆伯庸不是也说了,这么大地方要靠他一个人找,不知道会花多久的时间。向外招人,也是为了尽可能提高效率。” “他这话也只有骗骗外行人了!”方楚冷笑道:“那地方可是他们荆家的法术传承之地,既然如此,当地的各种地气流转变化,修习荆家法术的人应该早就掌握得十分详尽了。如果那地方真的埋下了大量金银财物,有金入土,五行随之变化,这种举动或多或少都将改变当地地气,而这种变化可以轻易被修习荆家家传法术的人察觉并进行辨识。这也就是当初荆管家临终前告诉林家,只要荆家后人找来就能找到那批财物的原因。这就像是一个棋局当中,荆伯庸的手里掌握着棋谱,棋盘上有任何的变化发生,荆伯庸其实都能很容易地发现。” “你的意思是说,荆伯庸在能否独力找到地下财物这件事上说了谎?”秦秀儿倒也不计较方楚直接把她划入了“外行人”的行列这种有些轻蔑的说法,因为她的心神早就沉迷在寻求事情的真相中了。 ☆、第四十七章 不实之处(2) 方楚点点头道:“有三种可能,一是他有能力找到那批财物,甚至说不定已经找到了,但出于某种原因他不能独力把这批财物从地下发掘出来,必须要有懂得法术的人从旁协助才行。第二种可能,他这个荆家传人只怕是冒牌货,修习的也不是荆家传承下来的法术,根本无法感应那地方的变化,所以才会找不到准确的埋藏地点。” 第75页 秦秀儿一边听一边回想对应下午荆伯庸的陈述,暗道有理,只是等了半晌,却没听到方楚说出最后一种可能,忍不住急道:“你卖什么关子,把话说完啊!” 方楚笑道:“这是我出给你的第二道题目,你觉得第三种可能会是什么?” 秦秀儿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最后仍是摇了摇头道:“我实在想不到。” “那我再提示一下好了,我们现在讨论的问题是什么?”方楚微笑着说道。 “我知道了!”秦秀儿一下子便醒悟过来,双手一拍道:“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地下埋着的根本不是什么金银财物,荆伯庸一心想从这个线索入手,却是从一开始就已经走错了方向,当然无论如何都找不到那批东西了。” “孺子可教也!”方楚贊道:“我所想到的也是大致如此了。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到还能有其他什么理由让荆伯庸无法自行完成此事。” “但这么说起来……”秦秀儿的两道秀眉已经蹙了起来:“林墨凡所讲的故事,很可能也有不实之处了?” “林墨凡说当年林家交给荆管家的一批金银财物,但到底这批东西是什么,荆管家或许知道,荆管家的后人却未必知道。荆伯庸所知的,无非也就是荆管家当时把本门法术相关的一些重要物件也一起埋入了地底。”方楚顿了顿,给自己的观点下了一个结论:“如果说刚才的最后一种可能性成立,那么林墨凡在这个地方必定没有说实话。换句话说,他不但骗了我们这些不知情的人,甚至连荆伯庸也一併骗了!” “等等等等!不对不对!”秦秀儿连连摇头道:“你这个结论也下得太主观了一点。林墨凡所知道的情况,很有可能也是从林家先辈口耳相传下来的,如果他从上一辈人那里所知的情况就是如此,那就不存在有心欺骗一说了。” “你想的还是太简单啊!”方楚笑道:“林家花了这么大的工夫把那块地直接盘下来,又遮遮掩掩地从外面徵召内行人,所耗费的人力物力财力都绝对不少,如果是照林墨凡所说,只是为了把那笔相对价值并不是很高的林家遗产从地下发掘出来,这么大费周章真的值得吗?”方楚这次不待秦秀儿反驳,便继续说道:“林墨凡是个商人,在商言商,这可是一件亏本买卖,他在这件事上投入那么多,一定有其他的理由。” “或许人家并不是你想的那么凉薄,做这事真的只是为了要缅怀先人呢?”秦秀儿依然不太信服,不过语气却是没有先前那么坚定了。 方楚嘆口气道:“林墨凡或许说不上凉薄,但绝对是公事为先的人,你想想,他如果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又怎么会把林家的生意都交给了邢飞这个干儿子,而让自己的亲生儿子林野只在家里做个无所事事的大少爷?如果当年荆管家埋在地下的只是一些金银财宝,林墨凡绝对不会如此热衷于此事。而且出于某种原因,他甚至都没有向找上门来的荆家后人告知实情。” “那这么说起来……林墨凡和荆伯庸,先前都没有说实话了?”秦秀儿虽然觉得这个结论难以接受,但方楚的论据似乎也很充分,一时间想不到有什么能反驳的地方。 “如果真是如此,那就好玩了。”方楚冷笑道:“他们之间互相欺骗,然后联合起来欺骗我们,如果我们不配合着做点什么的话,岂不是浪费了这么有趣的局面?” ☆、第四十八章 看穿真相的方法(1) 方楚一番分析之后,原本正在逐渐清晰起来的局面就再一次陷入了迷雾之中。秦秀儿虽然吃惊,但却并不觉得很意外,因为这些日子里她已经逐渐适应了方楚抽丝剥茧式的分析方法,只要有他在,那些包裹在事实真相之外的各种掩饰假象,似乎终将被一一剥去。这个过程虽然曲折,却是有着秦秀儿以往从未感受过一种另类的刺激,而这正是吸引着她继续探寻事情真相的最大动力。 “为什么我们所看到的,所听到的都完全一样,但你的想法却总是和我不同?”秦秀儿终究心头有些不服,问出了憋在心头很久的问题:“为什么别人想用些手段掩饰自己真实目的的时候,你总是能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你可不要又拿什么能掐会算的藉口来搪塞我!” 方楚笑道:“世间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你现在只不过才踏入社会半只脚而已,这个社会上有很多人和事,可能和你在学校时的想像完全不同。时间长了,你就会发现其实很多事情并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复杂。” “我们现在遇到事情还不够复杂啊?”秦秀儿吐吐舌头道:“两天当中莫名其妙死了两个人,百年前埋到地下的宝藏,稀奇古怪的法术,这些弄得我头都晕了,为什么我看你还能保持头脑很清醒的样子?” “我以前还在师门学艺的时候,师父除了教我修习法术之类的课程,还时常会告诉我一些社会上的事情。”方楚并没有立刻回答秦秀儿的问题,而是转向另一个似乎不太相干的话题:“我师父曾经说过,世间人际关系的千变万化,其繁复程度远远要胜过法术上的变化,如果能在一定程度上掌握人际关系的规律,那么将来在法术上的进阶就会变得轻松得多。” 第76页 “很多人活了一辈子也不见得能掌握你说的这种规律呢!”秦秀儿摇摇头和方楚开起了玩笑:“等你掌握了这种规律,只怕已经老到走不动路了!” 方楚笑道:“这个你大可放心,修法之人从踏进门坎的那一天开始,一生都在淬鍊自己的身体,虽说白日飞升什么的遥不可及,但要活到百八十岁还能保持身体健康,那倒也不是难事。” 方楚顿了顿,将话题终于回到了正题上来:“人是有自主思想的高级生物,无法确知每个人的想法,更不太可能去预测其举动。但绝大多数时候,人的举动是有动机,有目的性的,你声称是学过心理学的人,我就不班门弄斧给你解释动机和目的之间的关系了。我只想向你说明一点,人去进行某件事情的动机,绝大多数情况下其根源是来自于他本身的欲望。” 秦秀儿想了想之后答道:“你的意思是说,只要我们弄明白这个人的欲望究竟是什么,就可以比较容易看穿他所採用的手段了?” 方楚点点头道:“大致如此。只是这也得结合具体的情况来分析判断,并不能一概而论。但这种分析方法有一个好处就是,当你发现某人的举动和他应有的欲望之间存在矛盾的时候,这件事其实就很可能有蹊跷了。” ☆、第四十八章 看穿真相的方法(2) “我明白你说的意思了!”秦秀儿忍不住抢过话头道:“举例来说好了,玄果参与这件事的表面理由是为了酬劳,如果他真是贪图钱财,以他的本事明明可以从其他地方,用更轻松的方式赚到更多的钱,但他偏偏要削尖了脑袋来挤进林家这笔买卖,这就是不合情理的地方。” 方楚点头道:“还有呢?” 秦秀儿接着又道:“林家已经那么有钱了,林墨凡却偏偏要大费周章去发掘百年前埋在不知什么地方的宝藏。像林墨凡这样的人应该是将林家整个家族的利益摆在第一位才对,如果仅仅是为了挖宝,那么这也是不合情理的地方。你就是先发现不对劲的地方,才会产生怀疑进而注意到那些并不显眼的蛛丝马迹,是这样吧?” “被欲望所支配的人,即便是用高明的手段尽力掩饰自己的真实目的,终究也还是会露出马脚。金钱、权力、性,以及因此所生出的仇恨与疯狂,就是世人难以自我抑制的欲望。掌握了这个规律之后,就算遇到的局面再怎么复杂,也不会晕头转向了。”方楚说完之后,见秦秀儿目光怪异地看着自己,笑着说道:“你别用这么崇拜的眼神看着我,其实这些都是我师父告诉我的。” “你师父说的话很有道理啊!以后有机会,我应该也可以见到你的师父吧?”秦秀儿小心翼翼地问道。 “有缘自当相见。当务之急,还是先处理好眼前的这摊子事情吧。”方楚似乎不愿过多谈及师门之事,立刻把话题转到了秦秀儿身上:“如果要在这边多住几天,不会影响到你原来的安排吧?” “我本来就没什么具体的安排,只是想找个机会到处走走散下心而已,倒是没想到会遇上现在这种事情。”秦秀儿扳着指头算了算:“还有大半个月的假期,我想应该足够我们把这件事情弄个水落石出了。” “你倒是挺有信心的。”方楚笑了笑道:“我只怕这件事的真正内幕比我们现在所能想像到的还更多,到时候我们未必有足够能力去解决。” “实在不行,我还可以打电话求援,好歹我爸也是省公安厅的人。”秦秀儿□□似的挥舞了一下小拳头:“到时候让他从省厅调人过来,把坏人都抓了!” “好是好,就怕远水救不了近火啊!”方楚忍不住失笑道:“再说涉及到修法界的事情,世俗的一些暴力机关也未必干涉得了。” “你的意思是,□□也会对你们这样的人有所忌惮?”秦秀儿好奇地问道。 “这并不完全是忌惮,而是基于一定的了解。”方楚耐心地解释道:“几百年前开始,就有修法者加入到六扇门当中,为统治阶级服务卖命。几百年后的今天,仍然会有一些修法者在从事着这样的工作。” “你是说公安系统里也有像你这样的修法者?”秦秀儿这次可是吃惊不小。 “如果没有,你爸又怎么会认识我师父?我又怎么会被你爸徵召,特地到长三角来出这趟差?”方楚含笑道:“不管哪朝哪代,都会有很多奇人异士替当时的朝廷做事,只是不会被刻意宣扬出来罢了。” “我倒是觉得你很适合做□□啊!思维缜密,推理能力又强。有没有考虑过以后吃公家饭,我可以让我爸替你走走后门。”说到这个话题上,秦秀儿顺势便调侃起方楚来。 “公家饭可不是那么容易吃的,官场上的规矩,比江湖上多多了,像我这样闲散惯了的人,还是不要做这种无谓的尝试了。”方楚对于秦秀儿的这个提议显然无感,没有多想便立刻婉拒了。 ☆、第四十九章 探宝(一) 在镇江与丹阳之间以东数十公里的地方,有一个叫做“荆庙村”的地方。 说这里是一个村,其实还稍显牵强了一些,因为这里的村民数量不管以自然村还是以行政村的标准来看,都着实太少了一点——面积超过五平方公里的村辖区内,只不过才十七户人家而已,而这十七户人家加在一起,还不足一百口人。 第77页 这个村存在的歷史并不算太长,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才开始逐步有临近的农户迁入到现在荆庙村所划分的行政区域中,但经过三十年之后,荆庙村的居民人数仍然维持在不足百人的水平。这倒并非因为这里是穷乡僻壤没有适合种植农作物的生态环境,而是有些奇怪的现象让人难以接受。 荆庙村的地形并不复杂,属于典型的江南丘陵地带,海拔高差不大。但就是这样一片区域,却经常会发生“鬼打墙”的状况。居住在此地的居民,在傍晚时分从田间地头回家的时候,明明能很清楚地看到自家的宅院,也不过里许的距离,但在田坎上绕了一两个钟头却始终无法回到家中,甚至有村民绕了一晚上都没有走到自家家门前的情况发生。这样诡异的现象,让大部分迁居到此的居民都很快又迁去了另外的地方,而荆庙村也因此而成为附近村落居民口中一个不太吉利的地方。 但去年却是有某家财大气粗的地产公司盯上了这样一处略显诡异的所在,并且斥资逾千万,盘下了荆庙村这块区域的房地产开发权。而原本居住在此的十七户人家,也都在得到丰厚的补偿之后迁离了这里。于是成为村建制不过二十多年的荆庙村,就变成了暂时没有居民的空头村。而盘下这块地的房地产公司似乎也并没有要在近期进行开发的意图,只是将这块地圈了起来当作土地储备。 荆庙村本来村民数量就少,征地拆迁之后,继续关注荆庙村这片区域的人就更是少之又少了。所以并没有人注意到,在这年早春的某一天,有一支车队驶入了荆庙村的范围。 这支车队的规模并不小,二十来辆宝马车所组成的车队已经显露出傲人的气势。不需多说,这支豪华到近乎奢侈的车队自然便是林家的安排了。 方楚和玄果来到这里之后,便各自从荆伯庸那里得到了一份地图,图上除了他们现在所在区域的标註之外,还有每个人所负责监测的区域。方楚所负责的区域面积,约莫有1.5平方公里,如果以风水堪舆的角度而言,这么大片的区域要交给一个人来负责,面积的确有点偏大了。 当然了,严格地说,方楚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秦秀儿可是好不容易争取到了在第一线参与的机会,她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了。所以方楚出现在这片地区的时候,秦秀儿也必然就在他左右不远的地方。 方楚来到荆庙村之后,并未急着开始探寻地下宝藏,而是首先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来查看地形地貌,与林家所提供的高精度地图进行比对。秦秀儿对此并不是很理解,瞅了个空子向方楚提出了建议:“林家已经提供了详细的地图,你又何必再浪费时间比对一遍?” 方楚笑着解释道:“你在来之前也已经听邢飞介绍了这里的情况,‘鬼打墙’这种现象,并不见得是闹鬼,极有可能是这里的地气流转变化太过频繁,以至于影响到人的大脑中对于自身所处方位的判断。如果说荆庙村这里真是如此,那么去年所绘制的地图,到今年可能就会出现明显的变化了。我必须先从这里入手,才有可能找到百年之前埋在这里的宝藏!” 秦秀儿起先对于方楚的这种解释还不太服气,但当她看到方楚指出的某处地形变化之后,便也不得不认同了方楚的观点。 与此同时,玄果与荆伯庸都开始了对于这片地域的探寻,只是第一天下来之后,所有人都没有取得任何实质性的进展。 ☆、第五十章 探宝(二) 来到荆庙村之后,林家果然如当初林墨凡所宣称的那样,将这里的事务全权交给了荆伯庸打理。林墨凡和他的两个儿子只是在早上将他们送达此处之后便很快离去了,并没有留下来参与到他们的探寻工作中去。所以当天日落后众人在驻地碰头汇总情况,甚至都没有林家的人出现,而是由荆伯庸在牵头主持。 荆庙村所在的地方,离林家镇的确有一段不小的距离,如果每日都要往返于这两地之间,那么花在路途上的时间就得近半天了,这样势必会大大降低工作效率。所以荆伯庸便早早作出了决定,在荆庙村这边设置了临时驻地,以便让众人就近休整。而众人开碰头会的地方,便设在了荆庙村以前的村委会所在一栋二层小楼。 秦秀儿在最初看到这小楼门口挂着的村委会牌匾还吓了一跳:“这个村连一百口人都凑不出来,居然还像模像样的有村委会?还专门修这么一栋小楼,平时能派上用场吗?” 方楚笑道:“这村委会虽小,但也是政府机关,在国内你几时见过有政府单位的办公场所寒碜过?装点门面粉饰太平什么的,咱们国家从来就不差钱。” 秦秀儿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我听你这口气,怎么有点愤青的意思啊?” “愤青不敢当,我其实也就是随便一说而已。”方楚有些无奈地摇摇头道:“这个国家因为说真话的人往往会被当作异类,所以敢说真话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 当天的碰头会只有荆伯庸、玄果、方楚和秦秀儿四人参加,而议题主要就是这第一天下来之后各自所获得的收穫。让人微微感到有些意外的是,事前便被众人所看好的玄果,居然流露出了受挫的情绪。 “这个地方的地质构造真的很奇怪,以我的夜天眼术,竟然都没法探清地下深度超过十米的地方。”玄果颇为沮丧地说道:“这趟差事可比我之前预计的要难多了!” 第78页 “据我所知,如果夜天眼术在晚上施展,效力相比白天可以加强不少。我看玄果先生不妨等到天黑之后再试试看,说不定能有些意想不到的效果。”荆伯庸不急不慢地安慰道。 玄果虽然脸色依然保持平静,但眼神中稍纵即逝的诧异却没有逃过方楚的眼睛。从这个小小的痕迹,方楚立刻判断出了两件事:一、玄果的叫苦示弱只怕是有故意表现的成分在其中,而荆伯庸的“善意提醒”显然也是有警示的意味。;二、荆伯庸对于夜天眼术的了解程度,应该是超乎了玄果的预料,所以才会令得他有吃惊的反应。 玄果既然一开口就叫苦,自然没法再指望他这边取得多大的收穫了。荆伯庸似乎也并没有对玄果抱以很大的希望,略略点了他两句之后,便立刻转向了方楚这边:“方先生,你今天的进展如何?” “我今天只是在荆先生所划出的区域内到处走走看看而已,至于探寻宝藏的工作,我打算过一两天再开始。”方楚不慌不忙地答道。 荆伯庸眉头微微一皱道:“那不知方先生这几天打算要做点什么?” “磨刀不误砍柴工,我打算先弄清这片区域的风水地势,再利用这里的地气变化规律去寻找百年之前埋下的那笔宝藏。”方楚并没有隐瞒自己的打算,因为他知道荆伯庸既然对于寻宝一事如此慎重,肯定要掌握参与此事每个人的动向,与其等他无休止地追问下去,倒不如自己主动说出来。 方楚这听似有些敷衍的理由,却并没有受到荆伯庸的质疑。荆伯庸听完之后反倒是点头贊同道:“方先生果然是内行人,一来就发现了这里的特别之处。荆庙村这地方看似平淡无奇,但这里的地气流转,变幻之玄妙,却是长三角一带绝无仅有的。我荆家祖上将这里选定为本门法术传承之地,也是看中了这里的天地造化对于修习某些秘传法术有着极佳的增益效果。只是方先生要弄清这片区域的风水地势,只怕不是一两天能够完成的事情。” “我划给方先生负责的这片区域,面积虽然不算太大……”荆伯庸一边说,一边指向了墙上的地图:“不过在这片区域之内,却是有二十七个天然形成的风水局,局局相扣,互有影响,这一连串的风水局如果能完全理清,即便是要花上十年八年的时间,也可堪称当代的风水高人了。不是我怀疑方先生的学识,只是要在一两天的时间里要对这片区域的风水迷局进行整理,恐怕很难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可言。” 方楚一听忍不住眉头一皱,这里的风水地势如此复杂,倒是超乎了他目前的认识。以他今天在这里所做的实地考察而言,自然是已经注意到了这里有天然形成的大型风水局存在,而这种天然风水局便是造成常住在此的居民们迷失方向的主要原因。方楚认为当初荆管家将林家的财物和本门法术相关的东西埋在这里之后,多半还是藉助了这里的天然风水局来掩饰痕迹,如果能弄明白这些风水局的状况,应该可以对接下来的探宝工作起到一定的帮助作用。 但方楚今日所见,不过看出了三五个略有轮廓的风水局而已,自己寻思着有一两天时间来进行具体的分析已经足够,却不曾想荆伯庸一开口竟然声称这里有二十七个连环风水局,若真是如此,那以方楚目前的修为要想解决这连串的风水谜题就的确很困难了。 荆伯庸见方楚面露难色,却是领会错了他的意思,笑着安慰道:“方先生不要觉得我这是有意识把难题安排给你,事实上我划给两位负责的区域,已经是相对比较简单的状况了。既然已经到了这里,我就不再向各位隐瞒了,我在这里花了整整二十年的时间破局,到目前为止离参透全盘也还相距甚远。” 话说到这个份上,方楚只能暗自庆幸自己刚才还没有把话说得太满,否则等到荆伯庸说明情况之后,真是有被当面打脸之嫌了。正在庆幸之际,却见秦秀儿的目光盯着自己,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情。 ☆、第五十一章 探宝(三) 方楚略微一滞,便想到秦秀儿为何有这样的神情了。自从来到林家镇之后,方楚的种种推测判断,无不准确,几乎没有出现过失误的情况。但来这荆庙村仅仅一日的时间,却是对于这里的风水地势出现了严重的判断错误,而且这次的错误肯定已经被荆伯庸和玄果所注意到了。方楚先前在秦秀儿心目中的完美形象,肯定也因此而被打破,一直对方楚的行事缜密有些不服气的秦秀儿果然便幸灾乐祸起来了。 方楚当下自然不会对秦秀儿做什么解释,这时候说多错多,荆伯庸和玄果此时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方楚可不想让这两个人抓着自己什么把柄。更何况这荆庙村的风水局,也并不完全是荆伯庸所说的情况,而这种意见上的分歧,未必适合在当下这种情境拿出来讨论。 玄果声称难度超出预计,而方楚这边则是判断失误,荆伯庸大概也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令人满意的结果,当下便主动结束了这个话题,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 “虽然我们现在在这里所进行的事情是来自于林老先生的託付,但请你们记住,我们所需要负责的对象并不是整个林家。”荆伯庸语气严肃地说道:“我们在这里的工作计划和取得的进展,都要严格保密。保密的对象,也包括林老先生的两个儿子在内。” 第79页 荆伯庸此言一出,在座几人自然是难掩吃惊的神色。玄果和方楚会出现在此时此地,正是林墨凡的两个儿子林野和邢飞将他们邀来的,如果真的要细说起来,他们也是先跟林墨凡的儿子打过交道之后才参与到这件事中来的,而且通过了那场惹出人命的测试之后,他们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可以说是分别代表了林野和邢飞的利益。这一点荆伯庸肯定也早就看明白了,提出这种保密要求,就着实让人有些不能理解了。 “我不希望我们在这里所进行的工作受到任何的外界因素干扰,更不希望有人居高临下地对我们的工作指手划脚。我相信林老先生可以做到彻底放手,但他那两个儿子就未必了。”荆伯庸此时说话的口气,显然对于林野和邢飞并没有太多的敬畏,而且似乎连好感都欠奉:“如果让这些不相干的人将自己的意志也参与进来,那只会对我们的工作起到妨碍作用。他们知道得越少,对我们的妨碍也就越小。你们不要认为这是无足轻重的安排,我刚才所说的也不是建议,而是命令。” 命令?方楚觉得这个词实在是有些刺耳,正待要说点什么,荆伯庸已经用手敲了敲桌子结束了这次碰头会:“今天就先说到这里吧,大家都早点休息。顺便说一句,虽然各位都是身怀奇技的高人,但最好晚上天黑之后还是不要到处乱走,以免出现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秦秀儿忍不住问道:“难道这里晚上有野兽出没?” “这里没有深山大河,不具备大型野兽生存的环境,荆先生的提醒,应该是另有原因吧?”方楚立刻接过了话头问道。他也的确有些好奇,为何荆伯庸会特地做出这样的提醒。 “各位今天都注意到了这里的地气流转变化非常频繁,由此所带来的一些灵异现象,各位在来之前也已经听过介绍了。我想特别提醒一下的是,这里到午夜子时交替,是地气变化程度最大的时候,有可能会出现一些连我们都无法理解的现象。”荆伯庸顿了一顿,脸色严肃地说道:“这些现象或许会给身陷其中的人造成伤害,即便是修法者,也未必能够应付得了。” “荆先生,你所说的伤害,是指精神上的,还是身体上?”这下连玄果也忍不住好奇心发问了。 “都有!各位好自为之吧。”荆伯庸站起身来,施施然地走出了屋子。 玄果看了方楚一眼,似乎是自言自语道:“又说晚上不能出门,又要让我到晚上再试试夜天眼术,这不是变着方消遣我吗?” “你大可以就在屋里试试,说不定那批宝藏就在你脚底下埋着。”方楚笑着调侃了一句,站起身对秦秀儿道:“走吧,去看看我们住的地方。” ☆、第五十二章 探宝(四)(1) 林墨凡去年斥巨资将荆庙村一带近五平方公里的范围圈了下来,又对荆庙村原本为数不多的村民进行了搬迁,于是这片地区内便成了无人区。直到这次林家开始探宝行动之前,才陆续有人赶到荆庙村这边为即将到来的队伍做好生活上的安排。 要在这里驻扎下来,首先要解决的便是吃的问题。荆庙村的村民迁走之后,附近的田地自然早已经杂草丛生,要在这里筹备什么食物肯定是不太现实的事情,只能由外界送来。而村里唯一的一口水井倒是还可以正常使用,但林家这边为了保险起见,决定食物和饮用水都用专车每天送到荆庙村来。至于那口井倒也没浪费,在井边安置了水泵,抽水出来作为日常洗漱用。 当然了,林家需要做的准备工作还不止于此。就在荆伯庸一行人来这里的前一天,已经有一支更为庞大的车队来过,架设柴油发电机、太阳能热水器,移动式的野战厨房,同时运来大量的生活必需品,从各个方面来说都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而为了这些后勤保障工作的顺利开展,林家还特地为此抽调人员组建了一支后勤队伍,包括厨子、医护人员、水电工等等,这些人也要随探宝队伍一起驻扎在荆庙村。除此之外,还另有一支近百人编制的工程队也已经准备就绪,各式工程机械也运抵了荆庙村外围,一旦探宝队伍这边有所发现,工程队在很短时间内就可以抵达现场开工。 这些后勤和工程保障的人员,自然是不会被告知来到这里的真正目的。而林家对此也早有准备好的说明,称荆伯庸一行人是林家请回来参与这里地产项目设计开发的专家学者,等实地考察完毕之后,荆庙村地区便要开始动工兴建地产项目了。 至于这么多人的驻地安排,也是有计划地作出了安排。荆伯庸一行住在几户环境较好的旧房当中,后勤人员直接便在村委会的底楼活动室布置了集体宿舍,至于工程队因为人数众多,则是在更远一些的地方扎下了一长熘的帐篷。而搭帐篷显然也是一时权宜之计,因为就在方楚等人开完碰头会出来的时候,已经看到有车送来了大量简易板房的构件。 远处已经荒芜的田野上,正有一群工人七手八脚地将竖立起来的板房构件拼接到一起,看他们的速度应该能赶在今天日头西沉之前就完成第一件作品了。停在简易公路边的野战厨房里传来清晰的油煎声,虽然中间隔着老远,但仍可嗅到空气中淡淡的饭菜香气。而村委会小楼的旁边的洼地里,柴油发动机已经“哒哒哒”地运转起来,可以看到村落中不多的几户房子里已经亮起了电灯。两个屁股上挂着一长串板钳的水管工正在对已经接到各个住处的生活供水管道做最后的检查,尽管现在铺设的简易的供水管网不过是由一台水泵和大量拇指粗的塑胶管组成,但在未来的数天甚至更长的时间里,这些却都是探宝队必不可少的生活保障设施。 第80页 ☆、第五十二章 探宝(四)(2) 方楚见状笑道:“看来这次林家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了,连活动房都准备好了,看样子这是要打持久战啊!” 秦秀儿吐吐舌头道:“这也就是林家能有这样的手笔,一般人就算是要探宝,也不可能会弄出这么大的阵仗来!你看看,正事其实就三四个人负责,但来的人比以前生活在这里的村民还多。” “之前在林家的时候,对这次的事情还没有很真切的实感,但今天来到这里之后,才发现林家为了这事所耗费的人力物力财力真的比我之前想像的还要更多。”方楚指向远处田间那一长排帐篷道:“这么多人,这么多的物资,估计每天的花费都得以万计数了,而我们现在所做的事情,还不知道要耗上多久的时间。林墨凡……真是捨得啊!” 秦秀儿眼珠一转道:“这里的事情什么时候能有个结果,就连荆伯庸都不敢断言,我看林家的安排倒像是成竹在胸了,这要是耗上一年半载不出结果,那林家现在就扔进来的钱不是白费了?” “正因为如此,我才更怀疑林墨凡安排这些的用意究竟何在。”方楚皱了皱眉头道:“我想你应该也发现了,林家所表现出的意欲实在太迫切了,甚至让我感到林墨凡有一种迫不及待的感觉,只要我们这边一有所发现,那么已经准备好的工程队就会马不停蹄地把埋在地下的东西挖出来。为了能够不在中间环节耽搁时间,林家甚至特意早早地就把施工队伍和工程机械准备在这里了,为此他们甚至不惜花钱在这荒郊野外的地方养着这么多人。”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秦秀儿学着方楚平时的口气,一脸严肃地答应着。 “你少学我!”方楚笑着斥道:“跟你说正事,你还开玩笑!” “我看你神经太紧张,帮你放松一下嘛。”秦秀儿倒也知道方楚并不会真的怪罪自己,随口分辩两句也没有太当回事。 “希望林家的准备工作真能做到表里如一吧!我现在很想去考察一下他们准备的伙食跟林家大院的水准有多大的差距。”方楚说罢拔腿便走。 “喂,吃饭要等我一起啊!”秦秀儿赶紧追了上去。现在在荆庙村方圆数里之内可就她一个女人,驻扎在这里的上百人全是大老爷们,对秦秀儿来说,这种时候无论如何还是待在方楚身边,或者说让方楚待在自己身边,这样相对而言更有安全感一点。 不得不说林家准备工作的细緻程度已经远远超乎了方楚和秦秀儿的想像。虽然在这里提供一日三餐的只是一处近乎军用配置的野战厨房,但饭菜的质量却是一点不差——当然两人也注意到他们的待遇和那些外围人员的待遇是完全不同的,至少还特地准备了一份简单的菜单向他们提供了开小灶的服务。另外立刻有人从厨房里搬出几件器具,很快便搭好了一套简易的收折桌椅供二人进餐。 但令方楚稍稍感到奇怪的是,荆伯庸和玄果却并没有到这里来用餐。后来还是秦秀儿主动去跟炒菜的大师傅套近乎,问出了答案。原来那两位的饭菜都是由专门做好之后直接送去他们的住处,并不会如方楚秦秀儿这样自己跑来吃饭。 秦秀儿听了之后大为忿忿:“还要人弄好了送到房间去,这些人怎么能这样,简直是把这里当酒店了!不行,明天我也要这样的房间服务!” 方楚笑道:“我反正还是出来吃,你愿意在房里待着那随便你。” 秦秀儿一想这里的房子都是大半年没住人,屋檐墙角都已经长了草,心里顿时有些莫名的发憷:“那算了,我还是跟你一起出来吃好了,反正本小姐也不在乎多走这几步路。” ☆、第五十三章 异象(一)(1) 日薄西山,倦鸟归巢,两人便在这幕天席地的所在用完了晚饭,秦秀儿对此还颇有点感慨之情:“我还是第一次真正在这样的荒郊野外吃饭,其实环境还算不错,吃的也是日常的伙食,但为什么我总感觉……有些说不出来的别扭!” “你也知道这是荒郊野外了,能有热饭热菜吃就已经很不错了。大小姐,你现在就开始觉得别扭了,那我们说不定还得在这里住上好一阵子,你接下来的时间怎么办?”方楚正说笑着,眼神的余光却似乎看到了什么,脸色立刻沉了下来:“更何况这地方会让人觉得别扭的恐怕不仅仅只是吃饭而已。” 秦秀儿顺着他的眼光望去,便看到玄果站在某处民房的房顶上,正一边来回走动一边朝四下张望着什么。这荆庙村遗留下来的住房大多集中在附近这片地势平坦的地区,因此玄果的身影也是十分打眼,从老远的地方便能看见。 “他这是在干嘛?”秦秀儿好奇地问道。 “他在找风水眼。”方楚见秦秀儿一脸不解,便接着解释道:“刚才荆伯庸说过,在荆庙村这片区域有很多风水局,而这些风水局的关键,就在于风水眼。找准了风水眼,也就掌握了解开一个风水局的钥匙,从而就可以把握这个风水局的各种变化走向了。玄果今天大概也因为这些风水局的存在而没有获得什么收穫,刚才被荆伯庸点拨了几句,想来也是打算要从风水眼下手了。” 秦秀儿歪着脑袋追问道:“但是你也说过,玄果所依赖的并不是风水术,而是他的夜天眼术。他那门法术可以直接看到地下的东西,难道也会被风水局所影响?” 第81页 方楚轻轻摇头道:“这里你有所误解了。玄果的夜天眼术虽然是要依赖于修炼者的先天体质,但其原理却依然离不了五行变化,即便他没有学过正统的风水堪舆术,但多年修习夜天眼术之后,必定对于五行变化的法门也非常清楚,要以此来参详一些简单的风水局肯定不难。而且以荆庙村这里的情况来说,各种风水局对于身在其中的人影响极大,玄果的夜天眼术在这里估计真的会遇到一些困难,所以他才打算换一种解决问题的方式。” 秦秀儿还是有些不服:“那你怎么知道他现在就是在找风水眼?说不定人家只不过吃饱了晚饭在户外熘达熘达,帮助消化而已。” 方楚笑道:“你这就是纯粹抬槓了啊!连晚饭都让人送到他屋里去,你觉得他能有这闲心吃完饭出来熘达?” 秦秀儿自知理亏,倒也不与方楚继续争辩这个问题,嘿嘿一笑转移了话题:“荆伯庸刚才说这里的风水局那么多,你觉得以玄果的水准能找到风水眼吗?” 方楚略微沉吟一下才摇头道:“这个不好说,毕竟我也不是玄果,不知道他究竟还有什么底牌没打出来。不过这里的风水局如此之多,倒是真有些出乎了我的预料。” ☆、第五十三章 异象(一)(2) “荆伯庸说你负责的区域里有二十七个风水局的时候,你当时的表情可不好看!”秦秀儿趁此机会赶紧打击方楚两句:“今天你在外面转了一整天,最后还是看走眼了,真是难得煳涂啊!” 方楚脸色一肃道:“这件事可不是你当时看到的那么简单。二十七个风水局……哼,这地方要是真能有二十七个天然风水局,恐怕早就闻名天下了!” 秦秀儿见方楚的语气不似在开玩笑,便又问道:“那你是说这也有不对劲的地方?” “岂止是不对劲……”方楚话到一半,又戛然而止:“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屋再说。” 秦秀儿回过神来,见不知不觉中已经行至了当初荆庙村村民遗留下来的居住区,四下都是散发出荒凉之气的空屋院落,脚下走着的这条土路也已经逐渐被杂草所掩盖。天色渐暗之下看不清周遭的情况,只能看到有远处有几个院落还亮着灯,那里应该也就是林家为他们这支队伍所安排的住处了。 不知什么时候,秦秀儿已经悄悄地抓着了方楚的衣角:“方楚,我怎么觉得这里有点阴森森的?” “你的体质倒是很敏感。”方楚没有回过头来看,但伸手轻轻握住了秦秀儿拉着自己衣角的那只手。 秦秀儿觉得手上一暖,似乎心中也随之安定下来,竟然没有要试图去挣脱开,便就这样让方楚牵着自己前行。 “这个村子南高北低成长条状,而且一头宽一头窄,形似一口棺材,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个村子的风水布局分明是一个镇棺阴宅局!这地方若是当作墓地,那这样的布局倒是再合适不过了。不过作为村落而言,长期在这里居住的人,如果体质稍差,就会因为阴寒浸骨而逐渐变得意识迟钝,严重的会导致方位感缺失……”方楚顿了一顿,缓缓地说道:“这大概就是我们来之前听说这里村民市场会迷路的真正原因。” 虽然现在已经是初春时节,但秦秀儿听完之后不禁打了个寒颤:“这个村子会成为你説的什么阴宅局,应该不是自然形成的吧?” “那当然不可能了。”方楚摇摇头道:“这种风水局的作用本来是镇住一方阴气,利用地气流转变化逐步将墓地里积聚起来的阴气慢慢化解掉,主要是用来对阴气比较重的地域进行调和,算是一种人为的布局手段。但把村落布置成这样的风水局,布局的人就真是居心叵测了!虽然这不至于弄出人命,但长此以往对人的身体还是会有明显的妨害……比如像你这样的体质,极有可能就会出现传说中那种迷路的状况。” 秦秀儿急道:“那我在这里待久了,身体会不会出什么状况。” “这个你不用担心。待会儿我制一张符给你,你带在身上就没事了。”方楚对此似乎也早有对策,听秦秀儿问起,只是不慌不忙地答道。 “我怎么感觉你说话的口气有点像古装电视剧里常出现的江湖骗子?”秦秀儿心头稍宽,忍不住便又跟方楚开起了玩笑。 方楚佯怒道:“你要不要?不想要我就不费这工夫了!” “要!为什么不要!”秦秀儿忙不迭地应道。方楚刚才所说的实在有些渗人,就算秦秀儿个性要强,也不愿在这种节骨眼上跟自己的身体健康过不去。 但就在这番对话之后,方楚却一下就变得沉默无语,让秦秀儿有些担心是不是自己的玩笑真的惹怒了这个自己无法看透的男子。就在她默默酝酿措辞犹豫着自己是不是该主动向方楚服软的时候,方楚握住她的那只手勐然向后一收,将猝不及防的秦秀儿护在了身后。没等秦秀儿弄明白髮生了什么事,便听方楚低吼了一声:“别动,护好自己!” 秦秀儿只觉得周围的空气在这一瞬间似乎都为之一滞,紧接着鼻子里嗅到了某种奇怪的气味。 ☆、第五十四章 异象(二)(1) 随着方楚的一声低吼,秦秀儿便已经明白自己二人应该是遇到了某种危险的状况,而鼻子中所嗅到的异味更是很明确地让她确认了这并非方楚在跟自己开玩笑。 第82页 秦秀儿大概是出生以来第一次闻到这么令人作呕的味道,就像是有人把深埋地下许久的腐烂垃圾翻出来放到了鼻子下面一样,让人在第一时间便被熏得头晕目眩几乎站不住脚。而且这种味道的奇特之处在于它似乎并不只是通过鼻腔让人感知其存在,因为秦秀儿虽然在第一时间就捏住了鼻子,但却无法摆脱那种味道在脑海内甚至是身体内左冲右突地作祟。那感觉就像是被这噁心的异味从周身上下的毛孔钻入到肌肤中去,犹如将整个人都浸泡在一个充满腐臭淤泥的空间之内。秦秀儿很快便觉得自己的唿吸和心跳都在不断地加快,脑中的意识乃至眼前方楚的背影,也都开始逐渐模煳起来。 “方楚……”秦秀儿下意识地握紧了方楚的手,试图要从那只温暖的手掌上获得一些力量。 “用嘴含着!”方楚的另一只手将某件薄薄的微微有些冰凉的光滑物事塞进了秦秀儿手中。 秦秀儿并不知道方楚塞给自己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但在这一刻她决定要无条件地相信方楚,将那物事放进了嘴里含住。那片东西只有一寸左右的直径,圆滑且并无稜角,秦秀儿含在嘴里之后,顿时感觉到一股彻骨的凉意顺着舌根沖入中枢神经,顺着嵴柱而上直达头顶,让秦秀儿立刻便恢復了几分清明。秦秀儿知道方楚给自己的必定是某种能够保持神智清醒的宝贝,当下也镇定了些许,慢慢从方楚身侧探头出去看前方究竟发生了什么状况。 前面并没有秦秀儿想像当中张牙舞爪的异形怪兽,也没有外形噁心令人不敢多看的地底殭尸,没有任何秦秀儿认知当中的怪物拦在路上。但秦秀儿能很清晰地感觉到,“它”就在方楚和自己身前不到十米的地方。 那里初看上去只是一团体积并不算太大的浓密黑色气体,缓缓地在地面上翻腾着,但只要盯住这团气体一会儿,便会发现它的体积正在不断地膨胀,似乎正在从地底不断地涌出。从这团黑气中向外延伸出许多手指粗细的分支,虽然在空气中飘飘荡荡,但却并没有散去,在空中呈现出离奇的放射状姿态。而这些分支所至之处,又不断地延伸出更多更为细小的分支,密密麻麻直至肉眼不可查,看起来便如一张黑色的大网,在两人面前缓缓展开。 “这……这是什么东西!”秦秀儿战战兢兢地问道。因为嘴里还含着方楚给的东西,听起来也有些含煳不清。 “这东西叫阴葵,是由地底阴气积聚而成……你别害怕,这团阴葵并没有成型,我可以应付。”方楚倒是没有慌乱,稍加解释之后还不忘安慰秦秀儿一句。 ☆、第五十四章 异象(二)(2) 秦秀儿心头稍宽,便听方楚口中似乎在咕哝着什么,正竖起耳朵想听个明白之际,方楚忽然暴喝了一声:“破!” 方楚的暴喝声并不是很大,但秦秀儿离他极近,竟是被这一声震得耳朵里嗡嗡作响,原本已经平稳下来的心跳立刻又加快了不少。 便见方楚左手一扬,从手中飞出一支寸许宽,半尺来长的黄色纸签,上面似乎还划着名了什么东西,只是天色昏暗,秦秀儿竭尽全力也没能看得分明。奇的是这纸签离手之后只往前飘出了顶多两米的距离,便浮在空中不动了,仿佛无形之中有一根线将纸签提在了空中似的。秦秀儿这时候早就看得呆住了,甚至连惊唿声都没有发出来。 方楚迅速地结了一个手印,对准那空中的纸签又是一声暴喝:“破!” 这一声暴喝之后,果然真的有东西破了。 那团黑气立刻便停止了翻腾,而延伸到空中的部分也没有再继续往外伸展,便如同被暂停下来的画面一般。秦秀儿却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这所谓的“阴葵”正在逐渐凝固起来,由气体变成了固体。 方楚此时勐地一击掌,那漂浮在空中的黄色纸签忽然一下燃烧起来,也不知他是如何隔空点燃了这纸签。随着纸签的燃烧,横亘在两人面前的黑色大网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塌,如沙砾般从空中掉落到地上。硕大的一张黑网,不过几秒时间,便从两人眼前消失无踪了,而地上的那一团黑气,也同样变成黑沙掉落到了地面上。与此同时,那股瀰漫在空气中的异味也突然一下就彻底没有了。 那黄色纸签在空中燃尽之后,竟然没有留下些许的灰烬。方楚这才轻轻一拉秦秀儿的手道:“走吧,回屋再说。” 秦秀儿回过神来,赶紧跟上了方楚的脚步。 林家为两人所准备的院落门口已经亮起了灯,屋檐下挂着一块白底黑字的木板,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方”字。因为长期无人居住,院子里已经杂草丛生,林家的人也只在这个院落中收拾了两间厢房出来给两人当作卧室。另外或许是考虑到有秦秀儿这个女眷,院子角落里还搭建了个临时厕所。方楚本有些担心居住条件太差会造成某些不便,不过进屋之后发现两人的行李都是整整齐齐地码放在屋子中间,配备生活用品也很齐全,而且屋里的家具除了床之外竟然还有衣柜和写字檯,供他们居住这两间房的房樑上也特意装了日光灯,考虑不可谓不周到,方楚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我说……”秦秀儿一进屋便急急地张嘴说话,才发现自己嘴里还含着东西,当下赶紧把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我说……咦,这……这是什么东西?” 第83页 秦秀儿看着手里的东西有些发愣——这东西呈扁平状,色泽偏白,中间大概有四五毫米厚,边缘稍薄,轮廓呈现一种不规则的扇形。质地非金非玉但并不坚硬,表面看起来有一圈圈弧形的纹路,但手指触摸之下却是感觉很光滑。秦秀儿分辨不出这东西究竟是什么材质制成,准确地说,根本想不出这是什么东西。如果是平时,秦秀儿大概不会对这种不起眼的小东西感兴趣,但刚才方楚可是用这东西帮了秦秀儿一个大忙,现在看清这东西的真面目之后,秦秀儿自然是好奇心大起。 “方楚,这是什么东西啊?”秦秀儿将这东西托在手掌上递给了方楚,同时将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这个……你还是不知道比较好。”方楚说着便伸手去拿那片东西。 秦秀儿却是一缩手闪开了:“不行,你必须得告诉我!这肯定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知道是奇怪的东西你还问!”方楚笑了笑道:“这是只在极寒之地生存的冰魄蛇身上的鳞片……” “啊!”方楚话音未落,秦秀儿已经一扬手将那片东西抛到了空中。好在方楚眼疾手快,立刻便伸手接了下来:“喂,都说了让你别问,有胆子问就别怕听答案嘛!” “我……我最怕蛇什么的了……”秦秀儿看着方楚手中的那片东西,想到刚才自己居然把这玩意儿含在嘴里,背上就一阵阵地发寒,似乎比刚才路上所见到的异象更为让人心惊胆战。 “早知道你这副德行,刚才就让你被多熏上一阵算了!”方楚从衣兜里掏出一张黄绸,将那片蛇鳞小心翼翼地包裹起来。 秦秀儿见他收起蛇鳞,却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等等!” 方楚愕然抬头道:“怎么了?” “你这个……这个鳞片,是不是专门用里含在嘴里的法宝?”秦秀儿问道。 方楚摇头道:“这个算不上什么法宝,不过冰魄蛇天生能避各种阴寒奇毒,其鳞片又有极强的醒脑作用,紧急关头把它含到嘴里,的确有一定的神奇功用……你怎么眼神这么奇怪?” “那你以前也把这东西放进过嘴里了?”秦秀儿没有理会方楚的问题,而是继续追问道。 方楚似乎明白了什么,略微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是啊……” “那你用过之后,也是像今天这样连擦都不擦一下,就收起来等下次继续用了?”秦秀儿秀眉紧蹙,隐隐有某种要爆发的迹象。 方楚赶紧摆手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我可没想过要占你的便宜……” 方楚一边分辩,一边心头暗自懊恼:怎么老子冒着自己中毒的危险救助这小妮子,反倒是变成耍流氓的行为了? ☆、第五十五章 阴葵(一)(1) “你是说这个什么冰魄蛇的蛇鳞,要把它清心醒脑的功效长期保存下来,就必须得定期用人的唾液来滋养?”秦秀儿狐疑地望着方楚道:“这听起来也太荒谬了吧?我怎么觉得你这说法好像是在唬弄我?” “这绝对不是我唬弄你,这里面其实也是有科学道理的。”方楚信誓旦旦地解释道:“我先给你说说这东□□的来歷,你别小看了这东西,它可是真真正正的来之不易啊!冰魄蛇现在已经在世间绝迹了,留存于世的每一片蛇鳞都是宝贝,我身上的这片还是师门传下来的,已经有上百年的歷史了……” “啊呸呸!”秦秀儿立刻就连啐了几下。想到刚才自己含到嘴里这玩意儿极有可能在之前百年间被不知多少人咬进嘴里,秦秀儿就觉得一阵阵噁心。 “算了算了,你别说这个了,越说我越难受……你等等,我先去倒水漱个口。”秦秀儿此刻感觉嘴里似乎冒出了某种异味,让她实在难以继续忍受下去了。 眼看着秦秀儿拿着杯子牙刷去院子里洗漱了,方楚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低声自语道:“这丫头还挺讲卫生,还好唬弄过去了……” 秦秀儿几分钟之后回到方楚面前的时候,可以闻到空气中有一股很清晰的薄荷牙膏味,看来她刚才在漱口的时候可是没少下工夫。方楚尴尬地笑笑道:“下次我会记得先消消毒再给你用。” 秦秀儿惊道:“下次?这种事发生一次就够了吧?还有刚才我们碰上的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玩意儿?我好像听你说那东西叫做阴葵?” 说到刚才在外面的经歷,方楚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我本来以为荆庙村这地方的镇棺阴宅局还并没有达到能聚阴成形的程度,但现在看来我的判断有些失误了,这里的状况比我预计的还要严重得多。” “等等等等,你一件事一件事地解释,别不停冒出些我不懂的新概念来……这聚阴成形又是什么意思?”秦秀儿继续刨根问底。 方楚沉声解释道:“我先前和你说过,这个村子的布局在大体上看就是一个镇棺阴宅局,这种风水局如果是用于墓地坟场,对化解各种阴晦之气都可以起到很好的效果。但如果是活人居住的地方被布置成了这种风水局,时间一长就会出现阴阳相冲,各种天地元气无法顺畅流转的局面,从而会导致各种异象的发生。我们刚才所看到的阴葵,就是这里地下的阴气因为风水局的影响而导致流转不畅,各种阴气长期积淀之后慢慢凝聚成形所生成的一种异象。阴葵一旦成形,便会加速聚拢周遭的阴气壮大自身,最终会在某个时候破土而出,变成我们刚才所见到的景象。” 第84页 “那我们看到的那东西……究竟是死的还是活的?”秦秀儿听得头皮阵阵发麻,但好奇心使然,还是强撑着继续问道。 ☆、第五十五章 阴葵(一)(2) “阴葵这种东西,不能简单以死活而论。”方楚摇摇头道:“这种东西本来就不是属于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所以没办法简单以我们的认知标准去看待它……你大概也注意到了,它刚才从地面延展到空间的过程,根本就不符合我们所知的物理定律。连它存在的形态都无法确认,就更没法用死物活物来定义了。” 秦秀儿连连点头道:“是啊,我当时就在想那东西看起来明明就是气体,但怎么能够在空气中凝而不散,而且在保持网状结构的同时还能不断往外扩张。后来那张网被你用法术驱散的时候,又好像是由很多的细沙组成的,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所接受的物理教育,只知道物质表现为固体、液体、气体三种形态,但很少有人想到,这三种形态只是我们这个世界的认知,或者说是目前我们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而已。但有一些存在,是超出了我们的认知范围,阴葵就是其中之一。如果你要单纯以固体或者气体的形态去定义它的话,那可能不太准确。以我的理解,阴葵的物质构成应该在这三种形态之外!”方楚耸了耸肩道:“但我也不是物理学家,我实在无法用准确的言语表达出来。” 秦秀儿皱了皱眉道:“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你所说的三种形态之外的东西?” “当然存在。比如说你刚才看到我以法术破解阴葵,就是其中之一。所谓的法术,有很大一部分其实是精神力的作用,但精神力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更没法用固液气这三种形态来进行界定。”方楚立刻就举例进行说明。 秦秀儿歪着脑袋想了想,发现方楚所说的果然是有些道理,虽然这种颠覆固有概念的事理解起来有些费力,但方楚所说的状况都是自己也在场亲眼所见,倒也并非瞎掰胡诌。只是这单纯的物理学知识讨论对于秦秀儿来说有些艰深,所以她很快便将话题转移开来:“那阴葵这种东西,会伤人吗?” 方楚翻了个白眼道:“你这不废话吗?要是它不能伤人,我刚才护着你干嘛?我可没有要在你面前充英雄的想法,而且那东西能不能伤人,我想你应该有切身的体会。” 秦秀儿立刻联想到自己当时鼻子里所嗅到的那股令人作呕的异味,忍不住皱着眉头问道:“当时有一种很难闻的气味,也是阴葵散发出来的吗?” “没错,那种气味也是阴葵出现的代表标志,可以让人心神迷煳,严重时会失去知觉,甚至是致命。”方楚点点头道:“阴葵是由各种至阴之气凝聚而成的天生阴物,其中的污秽成分越多,气味也就越难闻。由此也可见,荆庙村这地方的地气实在不怎么干净,搞不好还会有其他的阴毒之物存在。” “那我们今天遇上这个阴葵是属于什么水平?普普通通还是非常强大?”秦秀儿追问道。 “这可不是游戏里的怪物,不是可以按等级去界定的。再说了,阴葵对我来说可能只是普通的水平,但对不是修法者的人来说,比如你,那就是强大到能够致命的程度了。”方楚耐心地解释道。 ☆、第五十六章 阴葵(二)(1) 秦秀儿想了想又道:“那我看你对付起来蛮轻松的,是不是以前也遇到过这种东西?” “还真没有。”方楚摇摇头道:“我跟你一样,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东西。不过我以前曾经在一些资料上看到过关于‘阴葵’这种东西的介绍,而且为此也专门请教过师父消除阴葵的法术,所以今天一遇上之后我就认出它是什么东西了。” “还有介绍这些东西的资料?”秦秀儿听到这句又是兴趣大起,立刻追问道:“那这资料你带在身边没有,能不能让我长长见识?” “这种资料我怎么会随身携带?”方楚笑着应道。 “怎么不可以?就算你说的资料是以前流传下来的手写本,也可以扫描到电脑里储存成图片的形式,只要随身带着笔记本电脑,不就相当于把资料也带在身边了?”秦秀儿立刻给方楚科普了一下。 方楚道:“我虽然是修法者,但也不是什么穿越而来的古代人,你说的这种办法我当然知道,不过实际情况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有些资料是没办法拿扫描仪去进行扫描的。” 秦秀儿心思倒也灵敏,眼珠子一转便接着问道:“难道你说的资料会是摩崖石刻之类的形式?” “虽未全中,亦不远矣。”方楚点了点头道:“这些资料的保存形式跟你过去的认知可能会有很大的不同之处,有些资料就连我也不是想看就随时能够看的,还得有一定的机缘才行。如果你有这样的机缘,以后会有机会看到的。” “行了行了,你也不要老拿这种算命先生的口气唬弄我,不给看就算了,不用说得那么玄乎。”秦秀儿却是认为方楚的说辞只是藉口而已,并没有立刻就相信他所说的话。 方楚笑了笑,并未就这个问题再与秦秀儿继续讨论下去,而是说起了另一个话题:“你胆子倒是蛮大的,我看你好像并没有被阴葵吓到。” 第85页 “与其说是被吓到,倒不如说吃惊来得更准确。”秦秀儿并没有因为方楚的夸奖而自满,很认真地说道:“我从来没想过世界上会存在阴葵这种东西,倒也没觉得它有什么吓人的地方,只是那气味着实难闻,熏得我现在还有些难受。” “那要不你再……”方楚刚伸手入怀,秦秀儿已经猜到他的意图,一下子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你那个蛇鳞收起来吧,我觉得已经好多了。” 方楚笑道:“别这么敏感好不好?那可真是宝贝,一般人我连看都不给看的。” “我知道我不一般,你好意我心领了,真的不用拿出来了。”秦秀儿心有余悸地说道。 方楚缓缓地收回了手,忽然间想起一事,便对秦秀儿叮嘱道:“如果明天没人问起,你就不要主动提及刚才发生的事。如果有人问起,你也一推干净,就说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你是说这件事最好不要让荆伯庸和玄果知道?为什么?”秦秀儿好奇地追问道。 ☆、第五十六章 阴葵(二)(2) “玄果这个人来歷不明,居心叵测,现在跟我们又是竞争对手的关系,对他不可不防。至于荆伯庸嘛,这事要防备他的理由比较特殊一些。”方楚沉吟道:“荆伯庸先前说过一个情况我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我们谈及到荆庙村的风水局,他说自己已经在这里花费了二十年的时间,目的就是要破解这地方的风水局。” “嗯,我是记得他说过这样的话……”秦秀儿忽然也醒悟过来,望着方楚道:“他如果真花了这么多时间研究这地方的风水局,那他肯定早就发现了你说的镇棺阴宅局,而且也应该早就知道这里会滋生出阴葵这样的怪物。” “你还是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方楚摇头道:“如果仅仅是这样,倒也没有多大的必要特地对他隐瞒。” “那你的理由究竟是什么?”这些秦秀儿是真的有点煳涂了。 “荆伯庸当时说这话的时候,我还并没有什么感觉,但后来当我注意到这个村子的布局有问题的时候,我忽然联想到了另一件事。”方楚缓缓地说道:“根据林家提供的资料来看,因为这里的自然异象很多,解放后这些年一直都没有人在这里居住,从上世纪八十年代才开始逐渐有人迁居进来,真正开始形成所谓的荆庙村,已经是十年之后的事情。也就是说,从荆伯庸开始研究这个地方的时间算起,这里才逐步形成了后来我们所知的荆庙村。” “这又说明了什么?”秦秀儿还是没听明白方楚想要表达的意图。 “荆庙村的形成和荆伯庸开始研究这里的风水,这两件事所发生的时间点应该极为接近,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巧合。”方楚稍稍犹豫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还有,村子的布局居然是镇棺阴宅局,把这三件事联繫到一起,我觉得其中肯定有一些荆伯庸没有说出来的情况。” “有阴谋?”秦秀儿下意识地接了一句。最近她已经习惯于方楚的推论中所揭示出的各种阴谋论,如果是值得让方楚动脑子去推敲的事,那么必定背后都会隐藏着某种阴谋。 “有阴谋。”方楚居然肯定地点了点头,然后说道:“而且这个阴谋恐怕不简单。” “本小姐就喜欢不简单的事情,赶紧说说。”秦秀儿立刻便提起了兴趣催促道。 “荆伯庸和林墨凡都表示过,这个荆庙村的所在,是荆家一脉独门法术的传承之地。以修法宗门而论,一般来说传承之地都要尽量避免有太多俗世的人居住其间,这一是为了保护宗门法术的某些秘密,避免被外人勘破门径;二是为这个宗派的修法者在这里修习法术提供方便,免除不相干的人打扰;三是为了保护好这里的地气格局,不至因为世人改变自然的举动而破坏了原有的状况。”方楚看看秦秀儿道:“我说这三点,你能听明白吧?” “嗯,明白明白,你继续说。”秦秀儿催促道。 “在荆伯庸开始研究这里的风水格局之前,这个地方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没有人居住。这点甚至可以追溯到百年之前荆管家押运财物来这里埋藏的时候,那位荆管家既然如此大能,肯定不会犯下把财物埋在有人居住的村落外这样的低级错误。林墨凡说过,当时荆管家把财物运到这里就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我想除了荆管家能在传承之地超水平施展法术这个理由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里没有居民,不用担心被人察觉。”方楚继续解说道。 秦秀儿点头道:“这里还有一个证据能证明你的说法。荆管家在这个地方埋下财物之前,还特地叫随行的人退到了几里地之外等候,那也能说明在荆管家埋藏财物的地方,也就是现在的荆庙村,方圆几里之内都是无人居住的。” 方楚贊道:“都学会查漏补缺了,大有进步啊!” “你先别急着夸我,你分析这么大一通,到底是想说明什么问题?”秦秀儿却没有因为方楚的称赞而兴奋,着急想要知道方楚迟迟没有公布出来的答案。 “这个地方一直都没有居民,我想除了这里的地气变化本身就极为奇特,会给长期居住在这里的人带来各种不适应之外,荆家的歷代传人大概也多多少少用了一些手段维持这里的无人区,这并不是很难办到的事情。”方楚顿了顿道:“那么为什么到了荆伯庸这一代,会开始有外来者迁到这里定居?而且所形成的村落布局,还是这么一个古怪的镇棺阴宅局?” 第86页 “为什么?”秦秀儿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脑子里也是在飞速地思考方楚所提问题的答案。 “我们现在或许想不出真正的答案,但荆伯庸肯定知道。”方楚沉声说道:“外来者的迁入,肯定已经得到了他的默许。而荆庙村的镇棺阴宅局,很有可能就是由他布置的!” ☆、第五十七章 阴葵(三)(1) 秦秀儿听得又是一惊:“荆伯庸他为什么要在荆庙村布置镇棺阴宅局这种阴险的风水局?” “是啊,为什么呢?”方楚若有所思地说道:“如果他仅仅是为了要阻止外人进入这片地区定居,那以他的本事至少能想出一百种办法达到目的,但如果以此为目的来说,布置镇棺阴宅局这个办法见效慢,效果也不明显。像荆伯庸这样的人肯定不会浪费时间精神做一些无用的事情,他既然这么做,必定是有理由的。” 方楚收回思绪,望向秦秀儿道:“尽管我不希望自己的猜测是事实,但我考虑了各种可能之后,最终还是认为荆伯庸的做法有可能是违反了修法界的大忌!” 方楚稍稍平静了一下情绪之后,才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怀疑荆伯庸在这里布置镇棺阴宅局的真正用意,是要以活人作为某种邪术的祭炼品!” 秦秀儿这次是真被吓了一跳:“祭炼品?” “我曾经听师父说过,修法界曾经有过某些专攻邪术的宗派,就是以活人性命为祭炼品,修炼某种法术或者是祭炼法宝。当然了,从事这种邪门歪道的的宗派一旦行迹暴露,肯定是会被群起而攻之,所以曾有过类似举动的宗派早就已经消失殆尽了。”方楚摇摇头道:“我没想到自己还会真的遇到这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事情。” “但是以现在我们所知的情况……应该还不能肯定荆伯庸是在用活人当作祭炼品吧?”秦秀儿对于方楚的说法并没有立刻认同:“而且荆庙村的居民现在都已经迁居去了其他地方,我们也没有很切实的证据能证明以前居住在这里的居民受到过某种伤害。” “关于阴葵,刚才我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方楚幽幽地说道:“阴葵这种东西其实极为罕见,因为它由各种阴气积累凝聚而成,如果只是靠天然造化生成,即便是有合适的外界条件,要达到能破土而出的程度至少也得耗费数百年之久。而阴葵如果能近距离接触到活人,就会持续不断地吸收人的精元以壮大自身,成型的速度也会因此而加快数十倍,或许十多二十年就足够了。” “那也就是说……”秦秀儿听了方楚的解释之后也是脸色一变。 “那也就是说,这里所生成的阴葵,很可能是某人以镇棺阴宅局的形式安排了村子布局,然后藉此培养出来的怪物!”方楚微微摇头道:“我也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但是这前前后后的线索串联起来,我也只能推测出这样的结论了。” “所以刚才开碰头会的时候,荆伯庸警告我们天黑之后不要随便在外走动,想必也是因为不希望被我们撞破了这个秘密?”秦秀儿立刻也想了之前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极有可能就是这样。而且如果以此为结论,我想也不难推测出为何要在几个月之前开始把这里的村民都迁出了。”方楚顿了顿道:“我们今晚遇上的,说不定是这里第一个破土而出的阴葵。如果不及时把这里的村民迁出,一旦阴葵大规模出现,那事情就不太好掩盖了。” ☆、第五十七章 阴葵(三)(2) “你说阴葵这东西在荆庙村的地底下很可能不止埋着一个?”秦秀儿脸色立刻为之一变。虽然先前出现的阴葵并没有给她造成太大的惊吓,但这东西若是多了,想起来还是会让人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如果只要一个阴葵,又何须费力把村子布置成镇棺阴宅局?”方楚冷笑道:“照我估计,这里至少还有数以百计的阴葵潜伏在地下……” “你别吓唬我了!”秦秀儿不等方楚把话说完,两条腿已经收到了椅子上,身子蜷缩成了一团。 “你别急着害怕,先听我把话说完。”方楚看到秦秀儿的模样微微一笑道:“事情也未必有你想的那么严重。如果的确如我们所想,荆伯庸有意在这里布置下风水局大规模培植阴葵,那么他必定是有某种控制阴葵的办法,否则这里阴葵一旦大规模爆发,引起了修法界的关注,那对他荆伯庸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要是你的推测错误,这里的阴葵不是他有意培植出来的怎么办?”秦秀儿着急地追问道。 “荆伯庸的能力只会在我之上,以他的水平而言,你觉得他会坐视阴葵这种东西在自己的地盘上存在二十年?”方楚摇摇头道:“我现在唯一所不知的,就是他究竟想用阴葵来干什么事!” “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以前居住在这里的村民,那些人会因此受到什么样的伤害?”秦秀儿问完之后便紧紧地咬着嘴唇,因为她知道这个答案或许已经超出她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外。 “如果以现代医学的诊断来说,这些村民会出现免疫力下降的症状,身体变得虚弱,很容易被各种疾病所困扰,或许其中有很多人在壮年就早亡了。”方楚深吸了一口气道:“如果活人被当作了祭炼品,那付出的代价就是生命!” 第87页 “真的会有人……昧着良心做这种害人的事情?”秦秀儿有些不敢置信地自语道。 “并不是每个人心中都会有道德的存在,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一些人主动忽略自己与野兽的差别。”方楚冷笑道:“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本来也是人类的传承之一。” 秦秀儿秀眉紧蹙,似乎在努力理解方楚所说的这种情况。片刻之后秦秀儿才再次开口道:“但我觉得荆伯庸也太明目张胆了一些,他既然知道你和玄果都是懂一些风水知识的人,难道就不怕你们看出来这村子的镇棺阴宅局?” “我一开始对于这点也觉得很迷惑,但刚才我忽然想了另外一种可能。”方楚略一沉吟之后才道:“荆伯庸是个聪明人,如果他刻意要隐瞒实情,这几个月的时间已经足够让他把荆庙村的面貌做一番彻底改变了,而且我们刚才所说的那些线索,似乎也是他有意表现出来的。现在想想,他让玄果天黑之后再试试夜天眼术,这不是摆明了要让玄果发现这里地下的异状吗?” “那你是说我们现在所知的情况,其实是荆伯庸有意识让我们发现的?”秦秀儿立刻便会意地应道。 “虽然不懂荆伯庸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从目前看来,情况似乎的确如此。”方楚点点头正待要说下去,忽然听到屋外传来某种异动。 ☆、第五十八章 妖物(一) 秦秀儿见方楚说着说着便戛然而止,正想要问问他是怎么回事,方楚已经已经抬手作出噤声的手势。秦秀儿先前见识过阴葵之后也机警了许多,见状便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屋里这一安静下来,秦秀儿也听到了外面的响动。这种声音并不大,乍听之下就像是疾风颳过树梢的唰唰声,如果不是方楚示警,恐怕很容易忽略其中的异常之处——如果仔细聆听,就会发现这种唰唰声忽远忽近极有规律。秦秀儿听了片刻便低声道:“这声音好像在围着这院子转圈?” 方楚点点头道:“你就在屋里别动,我出去看看。” 方楚正待起身,秦秀儿却一把拉住了他。方楚愕然回头道:“怎么了?” “那什么……你小心点!”秦秀儿并不是一个忸怩的人,但不知为何,说完这话之后脸上却是有两朵红霞出现。 方楚闻言嘴角微微扬起:“放心,我去去就回来。你不要打开门窗,乖乖在屋里坐好就行了。” 方楚这话说得虽然轻松,但当他起身走到门口,确定秦秀儿已经看不到自己的神情之后,脸上的笑容却一下子凝固下来。秦秀儿或许不清楚外面究竟有什么危险,但方楚却是已经料到了几分。 先前所出现的阴葵虽然并没有给方楚带来太大的麻烦,但方楚却知道这桩麻烦还远远没有就此结束。除了他告诉秦秀儿的那些之外,阴葵其实还有一个可怕之处被他刻意隐瞒了。方楚本是认为这后续的麻烦不至于来得这么快,至少可以等到天明之后再寻求解决的办法,却不曾想两人才回到住处没多久,这麻烦便寻上门来了。 方楚跨出门口之后立刻顺手关上了房门,然后从衣兜里摸出一张白色符箓横着贴在了门缝上,看上去便如同一道小小的封条一般。贴上这封门符箓之后方楚似乎仍然有些不太放心,接连又摸出几张符箓,将这扇门另外几个方向的门缝也全都贴上了。方楚左右打量一下,似乎觉得自己的防护工作也算做到位了,这才转身大步向院子里走去。 两人所住的这个院子面积并不大,三排厢房加上正面的院墙所围成的天井顶多也就二三十平,只是无人居住已久,院子中间和墙头房顶上已经长出了一窝窝的杂草。门外的路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熄掉了,方楚只能凭藉着天上洒下的月光分辨出院子里的大致情形。 似乎是察觉到了方楚的出现,那暗处的唰唰声似乎频率也加快了不少,而且忽左忽右,不再是刚才方楚出来之前那样有规律地在院子四周盘旋了。方楚暗自戒备,听声辨位,待那黑暗之中传来的声音终于到了自己正前方的位置,立刻双手食指竖合,拇指压住无名指指甲,结了个不动明王印,同时心中默念金刚萨埵心经,运周身法力于指尖,以手印结合心经,让法力透体而出,宛如一把利剑刺向了黑暗之中! 方楚的手印无声无息地施出之后,对面的黑暗之中却是传来一声轰然巨响,中间夹杂着某种不似人类所发出的低沉嘶吼声。这嘶吼声不大,但却震得方楚脚下的地面都微微发颤。方楚丝毫不敢怠慢,不等那黑暗中的东西作出反击,立刻变幻手印,以双手食指、中指紧扣,其他各指伸展相接,结成外狮子印,心头默念金刚萨埵法身咒,再次以法力轰向那出声之处。 这一击似乎打了个正着,黑暗中传来一声闷响,接着便听得一声痛苦的嘶吼传出,却是比刚才第一下的时候声音大了许多,只怕百米之外也能听见这边的动静了。那一直在四週游弋不止的异物终于被方楚的攻击所激怒,慢慢从黑暗中探出了身影。 只见一个几乎有脸盆大小的头颅从离地三米多高的地方探了出来,扁头阔口,表面布满鳞片,倒是有些像放大了若干倍的蛇头。那头上居然生着左中右三个眼珠,在月光的照耀之下俱是乌黑铮亮如同宝石一般,每个眼珠约莫都有拳头大小,其外形也与一般的蛇类一模一样。只是那张一尺多宽的嘴咧开的时候,从嘴里吐出的却并不是分叉的长舌,而是浓密的黑气,似烟似雾,径直便向方楚所站的位置涌了过来。 第88页 ☆、第五十九章 妖物(二) 方楚对于这怪头所吐出的浓密黑气似乎也极为忌惮,不等那团黑气涌到身前,便勐然向后连退了五六步,拉开一段距离之后,接着便又结了一记外狮子手印轰向那颗怪头。然而这一次的攻击却是没能立刻奏效,那怪头所吐出的一大团的黑气正好搁在中间,也不知那黑气中有什么古怪,被方楚法力轰击到的时候勐然往外膨胀了一下,但却并未被驱散,翻腾了几下之后便继续涌向方楚,似乎已经将他的攻击挡了下来。 然而那怪头却似乎因为方楚的再次攻击而更为恼怒,又往前探出一大截,露出了足有磨盘粗细的脖颈,也是如头上一般覆盖着鳞片,只是与头颅的乌黑有所不同,这脖颈上的鳞片颜色却是有了明暗对比的斑纹变化,呈现出环状纹路。若是以此刻所能见到的情形来看,这尚未完全从黑暗中现身出来的怪物根本就是一条巨蛇的模样。 蛇状怪物将头探出一截之后,又再次拉近了与方楚之间的距离,一张口再次喷出大团的黑气来。方楚这次没有再往后退,伸展开十指,手心朝外,双手拇指、食指相接,结出九字真言手印中的日轮印,同时默念大日如来心咒。待那股黑气离自己仅有三尺之遥的时候,方楚勐然一跺脚,整个人的身形竟然立刻模煳起来,很快便化作了一团淡淡的尘烟随着空气飘散开来。 那蛇状怪物大概并不识得方楚这风遁奇术的奥妙,只是看到自己的对手于顷刻间消失无踪,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硕大的怪头左右晃动,想要从视野中发现方楚的踪迹。 方楚所施展的风遁术虽然神奇,但他的法力却并不足以支撑太久,仅仅几秒钟之后,方楚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院子一角。蛇状怪物第一时间便已经捕捉到了他的存在,一张嘴便是一团黑气轰向方楚。而这次它所吐出的黑气与先前已经有了不同,宛如实质一般,飞过空中这段距离的时候甚至还带有划破空气的嘶嘶声。 方楚自是不敢怠慢,一只脚在院墙上用力一蹬,身体向上拔起一截,堪堪躲开了这团黑气。只听得“噗”地一声闷响,那墙根下竟然被这团黑气轰出了一个脸盆大小的坑,震得墙头上的土石也都纷纷掉落下来。 方楚此刻心头也有些慌了起来,他并不是没有料到阴葵之后还会有其他的麻烦出现,但根本没想到接踵而至的祸事竟然会如此棘手——而且到现在已经不仅仅是棘手的问题了,自己能否安然脱身都成了未知之数。对这怪物採用九字真言手印的攻击方法看来并没有很好的效果,方楚手边又没有其他称手的法器,想要靠武力驱赶这怪物只是有心无力。要说打不过逃吧,奇门遁甲的各种遁术虽然玄妙无比,但方楚自身功力有限,也还没有达到能运用自如的地步,何况就算他能凭藉着遁术从这里脱身,那屋里手无缚鸡之力的秦秀儿怎么办? 方楚一边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应对之法,一边脚下还不敢有丝毫的停顿,飞速地移动着自己的位置。只是这院子实在太小,就算他速度在快,却始终都在那蛇状怪物的攻击范围之内。那颗怪头在空中不断吐出黑气攻击方楚,逼得他上串下跳不敢停顿,甚至连抽出手来还击的机会都没有了。方楚心头焦急万分,却又想不出能摆脱现在不利局面的办法,若是跟这怪物继续玩这猫捉耗子的游戏,即便方楚体力再好,只怕也没办法撑上七八个钟头等待天亮了。 正在这危急之时,方楚忽然听到院门外有人发话道:“方先生,你这边有这么热闹的戏看,怎么不早点通知一声?” 方楚一听这声音,心里却是缓了口气,大声应道:“戏才刚刚开演而已,你来得也不算晚!” 方楚话音刚落,在外面说话那人已经推开院门施施然地走了进来,仿佛并没有看到横亘在院子上空的那颗怪头,径直朝方楚点点头道:“我也就是恰好路过这里,听见有些响动所以过来看看。” 方楚苦笑道:“荆先生,你如果不想待会儿替我收尸的话,还是先帮我对付了这怪物再说吧!” 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请自来的人正是荆伯庸。方楚不知道他为何会在此时此地出现,也来不及去细细考虑荆伯庸的出现究竟是带着怎样的目的而来,但有一件事是再清楚不过,如果现在不和荆伯庸联手赶走这怪物,那稍后倒霉的人必定会是自己——说不定还得搭上屋里的秦秀儿。 ☆、第六十章 妖物(三) 面对自己难以抵挡的妖物,方楚这时候已经不能再去顾及什么脸面了,而且荆伯庸以这样一种轻松的姿态出现在这里,很显然是自恃实力强大,并没有将这妖物放在眼里,此时不求援更待何时? 荆伯庸倒似乎没有料到方楚会这么快就放下面子向自己求助,闻言居然愣了两秒钟,然后才笑道:“你倒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命都快没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方楚一个侧扑避开了蛇状怪物的又一轮攻击,虽说没有被伤及分毫,但样子却已经有些狼狈了。那怪物的攻击频率并没有因为荆伯庸的到来而有所减缓,反倒是加快了许多,看样子是安了心要把方楚先解决掉。方楚与它周旋到现在,也已经不復开始时的轻松姿态,避开攻击的时候也一次比一次更为费力。再继续这样缠斗下去,方楚真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持得了多久。至于说先前推测出的那些可能与荆伯庸有关的阴谋,生死当前,方楚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第89页 荆伯庸对方楚的话未置可否,但当那怪头再次下探的时候,也不见荆伯庸如何作势,直接一拳便轰了出去。 只是荆伯庸这一拳并没有轰向蛇状怪物,直接打在了自己脚下的地面上。方楚正感疑惑之际,便见以荆伯庸所站位置为轴线,方圆两米内的地皮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尚在空中的那颗怪头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停止了对方楚的攻击,扭头看向荆伯庸这边。 荆伯庸单腿跪地,按在地上的那只拳头向上微微提起一段,然后五指勐然张开再次往下一压,便见他四周的地面上立刻腾起无数的飞砂走石,噼头盖脸地打向了蛇状怪物! 荆伯庸这一波的攻击范围可是比先前方楚的九字真言手印要大多了,那怪物避无可避,只听得“噗噗”一阵闷响,也不知有多少砂石打在了怪物身体上,而且在月光之下看得分明,那怪物的身体竟然被这些不起眼的小砂石打出了无数的透明窟窿来! 蛇状怪物显然被荆伯庸的攻击所彻底激怒了,一声嘶吼之后,终于从黑暗中彻底现身出来。而方楚看到这怪物露出藏在黑暗中的身体之后,反倒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原来这怪物仅仅只有那颗硕大的头颅和之后一段两三米长的躯体是实体,其后的部分竟然都是如先前方楚所见的阴葵那样,只是稍具外形的黑气而已,看轮廓的确是形同巨蟒,但当这怪物的躯体盘踞在一堆的时候,看上去就只是一大团的黑气,根本分不出清晰的轮廓了。方楚这才释然,难怪刚才虽然运足了目力,却始终看不清这怪物的形体,敢情是它根本就还有彻底成型,在这夜色之中要分辨一团黑气的轮廓自然是比较困难了。不过尽管如此,方楚也知道这怪物并不是自己目前所能对付的,要想摆平它恐怕还得指望荆伯庸才行。 荆伯庸见这怪物现身出来,凝神聚力,按在地面上的手掌又是一吐劲,便见那怪物身下的地面一阵颤动之后,竟然裂开一条两寸来宽的缝隙,不断向两端蜿蜒延伸开去。其中一头很快就到了院墙的墙根下,噼啪一阵作响之后,那土砖砌成的墙跟居然也自下而上裂开一条缝来。 那裂缝之中不知为何,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吸力,甫一出现便将蛇状怪物的躯体往地面以下吸了进去。这种吸收的速度极其惊人,短短数秒之后便已经将蛇状怪物的躯体吸走了一多半,那种情形就如同地表之下藏着一部功率巨大的吸尘器一般。而蛇状怪物原本看上去是实体的前半截身躯,也随之而逐渐变得淡化,慢慢地竟然也化作了浓密的黑气。整个过程持续不到半分钟,这个让方楚难以应付的怪物竟然便被地上那条裂缝吸了个一干二净。 这时候荆伯庸双手齐出按到地上,一发力之后便见那条裂缝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闭合,片刻之后就彻底合在了一起,只在地表上留下了浅浅的痕迹。 方楚作为目睹整个过程的旁观者,已经看得呆若木鸡了。只有院墙上的裂痕和院子里被那怪物轰出大大小小的坑洼,才显示出这里刚才的的确确经歷过一场兇险的斗法。而荆伯庸能如此迅速地除掉了蛇状怪物,更是大出方楚的预料,他原本以为荆伯庸即便不需自己搭手相助,至少也得折腾几个会合才能降服对手,没想到荆伯庸一出手就根本没给那怪物留下任何反抗的余地,直接就将其从这个世界中彻底抹去了。荆伯庸的法术之强,让方楚不由得对他重新进行审视了。 ☆、第六十一章 獛 “那东西……就这么……完了?”方楚仍是有些不太敢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事实,看着荆伯庸缓缓站起身来,有些迟疑地问道。刚才的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即便方楚平时精明无比,经此一役之后也尚未完全恢復神智清明。 “你可别以为打发这傢伙像看上去那么容易。”荆伯庸这时候才缓缓收势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膝头上的尘土:“如果不是我所修习的法术恰好可以克制它的属性,加上我对这里的地气再熟悉不过,调动五行之力能做到随手拈来,也未必能这么快就除掉这妖物‘獛’!” 方楚听到荆伯庸口中说出“獛”这个词,瞳孔不禁一缩,暗道这荆伯庸果然有些门道,居然连这等世间少见的妖物也认得。 “獛”这种妖物,方楚也只是在某些资料典籍上看到过,今天也是第一次见到。所谓“獛”,并不是这个世界中的活物,而是一种与“阴葵”共生的奇异物种。如果说要寻求一种类似的比喻,那阴葵就好比是一株植物的枝叶和根茎,负责吸收外界的养分,而这獛便算是植物所结出的果实了。獛与阴葵一样,也是由各种阴气凝聚而成,只是其危险程度却是要大大胜过阴葵了,成型之后就可以四处出击吸收天地间的各种精元之气,并不会像阴葵那样受限于某一地。而且依靠阴葵所提炼的精纯阴气,獛甚至可以抵挡住普通的镇妖符箓或是法诀的攻击,所以先前方楚的手段想要对付它根本就无法奏效。 方楚先前在对付那破土而出的阴葵之时,便已经想到此地可能会有与阴葵伴生的獛存在,但既然当时并没有獛在附近现身出来,方楚自然也不想给已经受到惊吓的秦秀儿再增加心理负担,所以也没有主动说明此事。直到屋外起了异响之后,方楚估计是和那阴葵伴生的獛寻上门来了,只能选择果断出击,希望能以一己之力除掉这妖物。只是方楚虽然知道獛这种妖物的存在,但并不知其厉害,还以为顶多与那阴葵相差无几,靠自己的九字真言手印已经足以应付了。抱着这样的轻敌之心,方楚在几个会合过后便已经险象环生几乎无法自保,更别说赶走或是灭掉这獛了。如果不是荆伯庸及时赶来,今天这事恐怕真的会闹到难以收场。 第90页 既然荆伯庸识得这妖物而且主动说了出来,那方楚也就没了顾忌,直接把话说开了:“荆先生,既然你认得刚才那怪物是獛,那想必应该知道它的来歷吧?荆庙村这地方,好像不太干净。” 荆伯庸面不改色道:“獛会到这里对你纠缠不休,想必是和阴葵有关吧?方先生,你已经见到这里的阴葵了?” “不但见到了,我还灭掉了一个。”方楚毫不掩饰地说道:“我和秦小姐在回来的路上刚好遇到了正在破土而出的阴葵,趁那东西尚未真正成气候,当时我就用符箓灭掉了它。荆先生,荆庙村是你的法术传承之地,这个地方有阴葵滋生,你不会说自己不知道这事吧?” “我听你的口气,怎么很有点兴师问罪的意思?刚才可是我出手帮你打发了獛!”荆伯庸似乎对于方楚的口气有些不满。 “荆先生,你刚才出手助我,我很感激。但一码归一码,阴葵和獛这类妖物为什么会在荆庙村这里出现,我想其中的原因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对此你有什么合理的解释吗?”方楚却是并不为荆伯庸的态度所动,继续以强硬的态度追问道。 “看来你也已经看出荆庙村不对劲的地方了。”荆伯庸被方楚这样质问之后,却并没有太大的反应,神态依然很平静:“荆庙村出现今时今日的异象,的确不是偶然现象,但我听你的口气似乎要把这一切归罪到我身上,这就有点不太妥当了吧?” “有什么不妥当的?”既然已经把话说开了,方楚也不惮将自己已知的状况说出来和荆伯庸对质了:“荆庙村这村子的布局走势居然是一个大大的镇棺阴宅局,我想这不会只是巧合吧?你自己也曾经提到过,研究这村子附近地区的风水走势已经有二十年左右的时间,这个村子会呈现出这样的风水局,难道和你半点关系都没有?至于说阴葵和獛的出现和这里的风水局之间有什么样的关联,我想就不需要再细说了吧?” “方先生,你是一个很有观察力并且也很聪明的人。”荆伯庸首先是对方楚加以肯定,但接下来话锋一转道:“但聪明人往往都有一个不可克服的缺陷,那就是自以为是!” 荆伯庸说到这里,停下来摇摇头道:“我不否认这里的镇棺阴宅局的确和我有某种程度的关系,但并不见得是你所想的那样。我听说了你这次应徵之前的一些事,你的能力的确算是不错,但看待周围事物的态度似乎有些偏差。方先生,并不是每件事的背后都隐藏着阴谋,也不是每个人都需要你全神贯注地去戒备。如果你的神经稍微放松一点,或许会发现其实很多事并没有你所认为的那么复杂。” 方楚沉默了一阵之后才答道:“我并不是什么阴谋论者,我也不会刻意地去防备谁。我只是认为每件事都应该有一个合理的解释,而某些看起来很不合理的事情,那必定就隐藏着某些未被发现的真相,而我的目的,就是找到这些被人为地隐藏起来的真相。” “我不太理解这样做对你自己有什么实际的好处。”荆伯庸不紧不慢地评价道:“你既不是□□,也不是私家侦探,做这些事情究竟可以给你带来什么样的利益?你的行为,或许会伤及到他人的利益,这一点你考虑过没有?” “不是每个人做事都只为名和利。”方楚盯着荆伯庸道:“至于说他人的利益,我想每个人的价值观不同,很难用统一的标准去评价谁被谁损害了利益,但你我都是修法之人,应该明白天道循环的道理。不管为善为恶,最终都是会有相对的因果报应,我想我所做的事情,也是因果循环的一部分。” “看来我很难说服你放弃执念。”荆伯庸有些无可奈何地说道:“既然如此,就没必要在浪费彼此的时间了。方先生,早点休息吧,今晚应该不会再出什么事了。” “难道你真的不打算对荆庙村的风水局作出解释?”方楚提高嗓门,叫住了转身准备离开的荆伯庸。 “现在这个时候,即便我要为自己辩解,你肯定也听不见去的。有什么事,还是等明天再说吧。”荆伯庸并未回头,只是抬手摆了摆,便如同来时一样慢慢地走出了院子。 ☆、第六十二章 保护对象 看着荆伯庸飘然离去,方楚一个人在院子里又矗立了许久,似乎在仔细回想刚才与荆伯庸的对话。两人一妖在这院子里弄出的动静也算不小,可不知为何似乎完全没有惊动到驻扎在附近的其他人,并没有人出来凑热闹看稀奇。方楚在院中站了许久,也只听到夜风中传来阵阵虫鸣。 良久,方楚终于开口道:“出来吧,已经没事了!” 屋里早已经熄掉的灯又亮了起来,秦秀儿打开门走了出来,左右张望了一下道:“荆伯庸已经走了?” 方楚笑道:“你不是一直都趴在门缝上偷看吗?干嘛装出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秦秀儿脸上一红,好在夜色之中倒也看不太出来:“我一个人在那黑咕隆咚的屋里害怕嘛!能看到你心里也稍微安心一些。” “那刚才……你都看到了?”方楚稍一犹豫,还是问了出来。他让秦秀儿待在屋里,一则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二则也并不希望秦秀儿看到獛,免得再次受到惊吓。 第91页 秦秀儿看起来倒是浑然无事,点点头道:“你说刚才那条大黑蛇?那么大一条我怎么可能看不到,对了,我听荆伯庸说那东西叫什么来着?鱼什么?看起来不像是鱼的样子啊!” “那东西叫獛。”方楚少不得还要给秦秀儿说明一下这两个生僻字的写法。 秦秀儿听了之后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问道:“从这名字来看,这东西应该是属于近似于兽类吧,怎么生得却是一副爬虫的模样?” “如果今天出现的这只獛真的已经生出了四条腿,那恐怕不是我招架不住,就算是荆伯庸在这里也讨不了好!”方楚苦笑道:“这大概也算是我们运气好,刚才出来闹事的这只獛,只不过刚刚成型而已,离真正可以被称之为獛的阶段还差得远。” “那也就是说,刚才那条大黑蛇,只是獛的……幼虫形态?”秦秀儿的脑子也转得很快,立刻便领会了方楚的意思。 “虽然不太准确,不过大概也就是你说的这个意思了。”方楚点点头肯定了秦秀儿的理解,继续说明道:“獛和那阴葵本来是一体,阴葵吸收各种阴气之后,就会逐渐在地底结成獛这种妖物。阴葵破土而出之时,就是象徵着地底某处有獛结成。” “那先前你怎么没提这茬?”秦秀儿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方楚苦笑道:“你刚才也看到这怪物有多恐怖了,我又何必提前说出来吓唬你?” 秦秀儿却是理解得有些偏差,略带羞涩地将头扭向了一边:“那你明知这怪物很恐怖,自己一个人应付不了,还是坚持要让我留在屋里……方楚,谢谢你!” 方楚心道我可不是什么捨己为人的英雄,只是预计有误,以为自己能应付得了,却没想到这獛的幼体都是如此之厉害。要早知如此,应对的策略肯定就不会是正面迎击了,如果一开始就带了秦秀儿以奇门遁术逃离此地,方楚倒是有六七成的把握能逃到安全的地方。毕竟那獛尚未真正成型,行动的能力还极为有限,方楚只要能逃出一段安全距离之后,就可以从容离开了。 不过此情此景,方楚自然不会傻到把实话说出来煞风景,但要顺着秦秀儿的话往下说,方楚又自觉有些不妥,只好挠头报以傻笑。他虽然头脑聪颖远胜常人,但对于情感一事却是毫无经验可言,此时面对秦秀儿娇羞的道谢,方楚竟不知该如何应对是好了。 最后还是秦秀儿主动开口化解掉这种略带尴尬的场面:“以后有这种危险的状况,你就不要再一个人充英雄了。” “以后?这种事最好还是别再有以后了。”方楚想起刚才自己疲于应付的窘态,心里还暗暗有些后怕。当然了,这种情绪是肯定不会当着秦秀儿的面表现出来的。 “对了,你说荆伯庸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他是真心想救我们还是别有所图?”秦秀儿的思绪很快又回到了先前的话题上。 “或许是獛的出现惊动了他,又或许是他真的正好在那个时候遛达到了这附近。当然最有可能的,是我们回到这里之前对付阴葵的时候就已经被他注意到了。荆伯庸识得獛,也知道獛的来歷,如果他已经观察到我出手灭掉了一个阴葵,当然不难联想到之后可能会有獛出现在这附近。”一说到正事,方楚很快便又恢復了平时的模样,开始整理起思路来:“至于说荆伯庸出手的目的,我觉得他应该是真心要救下咱们。他和林家费了这么多的心思把我请到这里来,总不至于就是为了让这还没完全成型的怪物杀死我。在完成林家所交付的任务之前,我这条命,当然还包括你,应该都是荆伯庸要尽力保护好的对象。” ☆、第六十三章 找藉口 “那你还是认为荆伯庸和这地方出现的异常现象有关了?”秦秀儿听出了方楚话里的弦外之音,便继续追问道。 “他先前对我说的那些话,你应该也听到了吧?”方楚望着秦秀儿道:“他话里话外,都在劝我适可而止,不要再对荆庙村这地方的异常现象疑神疑鬼了。这地方会出现镇棺阴宅局、阴葵、獛这一系列的东西,即便不是他亲手所为,至少也清楚其中的内情。而他劝阻我继续调查这些事情,分明是心头有鬼的表现!” “另外我还想到了一件事,荆伯庸和林家坚持要找懂得法术的人参与此事,我看多半也与这地方的妖物出没有关系。如果只是普通人,一则未必受得了惊吓,二则这里所出现的妖物都具有一定的攻击性,普通人在这地方待着的确是有些危险。”方楚一边说一边有意无意地看了秦秀儿一眼。 秦秀儿自然不甘被方楚看低了,立刻反驳道:“要说普通人,那村子外面还住着工程队的上百号人,难道那些人就不是普通人了?” 方楚摇头道:“我先前说过的话,看来你还是没真正明白。如果荆庙村真的是荆伯庸或者其他人所人为布置出来的一个祭炼法阵,那布置这个法阵的人就根本不会把人命当一回事。既然以前能安排普通人住在这个鬼地方,那现在当然也不会在意再来一些人了。” “你是说……外面工程队的那些工人,也有可能会成为这个地方的祭炼品?”秦秀儿想到方楚所说的可能,不禁觉得后背一凉。 第92页 “未必会有很极端的状况发生,但看荆伯庸刚才的反应,分明是早就知道这里有阴葵和獛的存在,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还安排了这么多的普通人驻扎到附近,要嘛是他早就有了应对之法,要嘛就是对这上百号的人生死并不是特别在意。”方楚顿了顿,缓缓地说道:“荆伯庸当然不希望我们在进驻这里的第一晚就发现了这里的异常情况,今晚阴葵和獛双双现身出现,显然是在他的控制之外,虽然他法力高强能够降服这些妖物,但显然对于控制它们的出现还没有很好的解决办法。如果今天阴葵和獛现身的地方不是这里,而是村子之外工程队所驻扎的地方,那恐怕就热闹了!” “会死人?”秦秀儿瞪大了眼睛问道。 “会!”方楚很肯定地点了点头道:“如果阴葵和獛这对搭档真的成了气候,那破坏力……说实话以我所知的情况,我不知道究竟会是什么样的情形。因为我所看到过的资料里边,对于成型之后的獛也没有太多的记载,只提及了形态上的变化,但对其破坏力、杀伤力的描述却几乎为零。这无非就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獛达到成熟形态之后或许就变得全无攻击力,当然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第二种可能,没有相关的记载流传下来,是因为见识过成熟獛攻击力的人最后都没能活着离开,没有目击者,自然也就没有记录。” “听你这么说,好像……第二种可能性比较大?”秦秀儿听得暗自心惊。她先前从门缝中看到方楚与那獛打斗,虽然场面处于下风,但方楚每每能在最危险的时刻都闪避开獛的攻击,似乎还算是游刃有余的样子,而后来荆伯庸出现之后,更是非常俐落地解决掉了那只獛,秦秀儿自然是没有太把这怪物当回事了。此时听方楚详细解说之后,秦秀儿才明白原来事情的严重程度只怕是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像。 “荆伯庸对付獛的手法非常的熟练,我想这除了他本身在法术修为上有具备很强的实力之外,也有可能是他早就已经有了针对性的准备,所以对付獛的时候才会表现得轻车熟路。”方楚慢慢回想先前荆伯庸的表现,越想越是觉得自己的推论有理:“如果我们一直待在这地方,有些猜测就一直没办法得到证实……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些事情。” “什么事?”秦秀儿应道:“只要不是打怪,我可以尽力试试。” “你又不是孙悟空,打怪开路这种事还轮不着你来做。”方楚笑道:“你明天寻个藉口离开这里,替我去调查几件事。” “离开这里?”秦秀儿皱了皱眉头道:“你不会是想寻个藉口把我打发走吧?” “绝对不是!我现在是真的需要你帮助,查清这几件事,对我们弄明白这里的真相会有很大的帮助!现在我肯定是没法离开这里,倒是你还有这个机会出去一趟。”方楚很诚挚地说道。 秦秀儿这才脸色稍缓道:“那我姑且信你一次。不过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我就算偷偷熘走也没办法走到太远的地方吧?” “不需要偷偷摸摸地走,随便找个藉口,让林家安排车送你离开。”方楚笑了笑道:“我想,要找一个暂时离开这里的合理藉口应该难不倒你。” ☆、第六十四章 只是个开始 当晚果然如荆伯庸所说,整夜再没有发生别的状况。天明之后,方楚和秦秀儿便一起去见荆伯庸,要他联繫林家,派车将秦秀儿接去最近的城市。 秦秀儿的理由其实很简单,虽然林家提前所做的种种布置的确算是很周到,但作为一个女孩子,在这里还是会有种种的不便之处。就比如说洗澡问题,工程队在村口的水井旁立了几根竹木桩子,用塑料布在四周一围上,再由水泵将井里的水抽出来,便是一个简易澡堂了。这种设施虽显简陋,但对于驻扎于此的男人们来说自然不难接受。但秦秀儿一个女孩子,却是没办法在这种地方沐浴更衣。若只是一天两天忍忍也就算了,但看样子这差事只怕不是三两天能够完事,那这种生活上的问题就必须要想办法解决了。 荆伯庸倒也没有立刻回绝秦秀儿的要求,只是他提出了另外一种解决办法——派车送秦秀儿回林家大院,洗澡更衣这种事情,只需回到林家大院就可以了,并不见得要去临近的城市。 对于荆伯庸的这种提议,方楚和秦秀儿倒是早有了心理准备。秦秀儿这个时候便直接亮出了杀手锏:要去市区的理由之二,是需要去採购一些女人用的东西。林家大院的设施虽然齐备,但终究不是百货公司,秦秀儿要用的东西,林家也未必能够立刻提供。 荆伯庸好歹也是修法高人,自然不可能拉下脸皮去追问秦秀儿要买的“女人用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至于说反对的意见,也只好烂在肚子里了——方楚可是在旁边眼都不眨一下地盯着,看那模样只要荆伯庸说错一句话,恐怕立刻就会翻脸。荆伯庸当然并不怕方楚,但在这种时候实在没有必要因为秦秀儿而招来方楚的不满,再说要暂时离开荆庙村的只是秦秀儿一个人,方楚可并没有要求陪她一起离开。 只要做事的人留下就行了,至于其他无关紧要的人,放宽一点倒也无所谓。抱着这样的念头,荆伯庸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方楚和秦秀儿的请求,但同时他也提出了一个条件:秦秀儿必须在天黑之前回到荆庙村,并且在外期间要尽量减少和人接触。 第93页 对于荆伯庸的条件,方楚和秦秀儿并没有讨价还价,一口便答应了下来。只要能离开荆庙村,后面的发展就并非荆伯庸所能控制的范围了,到时候秦秀儿自然能有办法与外界取得联繫。 稍稍有些出乎了方楚预料的是,林家来接秦秀儿的人居然是邢飞,而他对此的解释是今天正好要去镇江办事,可以捎上秦秀儿。方楚最初便是代表邢飞出战通过了荆伯庸的测试,由他送秦秀儿离开这里,倒是比其他人出面让方楚更为放心一点。 送走了秦秀儿之后两人回到临时办公室,荆伯庸主动问道:“昨晚没有再出什么问题吧?” “这地方到目前就只有一个阴葵破土而出,已经被我灭掉了。唯一成型的一只獛,昨晚也被你□□了。要等到下一泼,看来还得要等上一些时日了。”方楚说到这里脸色转肃道:“不管你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但昨晚的事还是要感谢你出手相助。” “帮你也就是帮我自己。”荆伯庸面色平静地应道:“荆庙村的事情还需要你出力,我不希望花了相当多的精力才找来的帮手一开始就出事。” “这话我可不可以理解为,昨晚所发生的事情在你看来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而已?”方楚的反应可谓极快,荆伯庸话音刚落,他便立刻开口追问了一句。在方楚看来,所有关于荆庙村的秘密,其实答案应该都在荆伯庸的脑子里,自己一步一步地去查找蛛丝马迹探寻真相,肯定是没有从荆伯庸这里直接打开突破口来得快——当然了,这还得真能从荆伯庸口中套出话才行。对于方楚来说,倒是丝毫不惮去作出这样的尝试,反正昨晚都已经真刀真枪地比划过了,该看不该看的都已经看到了,而且方楚能感觉到荆伯庸的态度并不像是打算要对他彻底隐瞒荆庙村异象的秘密。 “如果你愿意这么去理解,那也未尝不可。”荆伯庸对于方楚的猜测未置可否,仍是语调平静地说道:“总之只要你按照我的安排完成好自己的任务,我保你可以完好无损地离开这里,该你所得的酬劳也一分钱都不会少。” “我想问问,是什么事情开始了?”随着问话声,玄果出现在了门口。方楚第一眼便注意到,这位双眼里有不少血丝,看来昨晚休息得并不是太好。难道说他真如荆伯庸所建议的那样,半夜出门施展夜天眼术探宝去了? ☆、第六十五章 解谜 玄果昨晚做过什么事,方楚现在还无从猜测,但有一点是方楚可以确信无疑的——玄果虽然看起来略显木讷,但头脑可是一点都不差,既然方楚能够察觉到荆庙村这地方的异常,那么玄果多半也会注意到了。 果然玄果进屋之后并没有装傻充愣的意图,开口便直奔主题了:“荆先生,你安排我们来这地方之前,可没向我们提过这里会有阴灵出没的事。像这种可以预见会出现的麻烦,你为什么在事前不提醒我们一声?” “看来昨晚遇到麻烦的人又多了一个。”荆伯庸对于玄果的质疑却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淡淡地应道:“如果连一点小场面都应付不下来,那我还能指望你在这里做出什么成绩吗?” “小场面?你说得倒是轻巧!”玄果看了一眼旁边的方楚,一咬牙还是说了出来:“阴葵加上獛,如果这种组合还叫小场面,那请你告诉我什么才是真正的麻烦?” 方楚就算心理素质再好,听到玄果这话也忍不住立刻追问道:“你昨晚遇到阴葵和獛了?” 玄果看看方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看样子,并不是我一个人遇到了麻烦。” “那么昨晚荆庙村至少已经有两处地方出现了成型的阴葵。”方楚转头望向荆伯庸道:“荆先生,这可不是偶然现象了,如果没有一个行之有效的应对方案,那这地方接下来只怕还会有更多的麻烦出现!” “你眼中的麻烦,在别人眼中未必见得也是麻烦。”荆伯庸的回答却是对方楚的提法有些不以为然:“至少玄果能一个人单枪匹马地应付下来,不是吗?” 方楚听到这话不禁微微一滞,他刚才震惊于玄果昨晚的境遇,不经意之下倒是忽略了这个细节——难道玄果的法术境界与荆伯庸相仿,可以独自对付随着阴葵出现的獛?若真是如此,玄果在修法方面的实力可是要比方楚自己高出一截了。 玄果闻言却是冷笑道:“你说得倒是轻巧,那獛是几百上千年才有一出的阴灵妖物,哪那么好对付?还好昨晚我遇到的獛只是雏形,应付起来还不算太吃力。要是货真价实的獛出现在这里,只怕我玄果连逃生的机会都没了!” “成型?那那么容易出现成熟形态的獛!”荆伯庸看着面前的两人缓缓摇头道:“既然你们都认得阴葵和獛,那我解释起来倒是可以省下不少口水了。” “我想你们大概在以前都曾经看到过关于獛的记载,也对这种阴气凝聚而成的妖灵有一定的了解和认识。但或许有一些你们并不清楚的情况,比如说,獛经过形态变化之后进入成熟期,究竟会是什么样的状况。”荆伯庸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将背后展架上一块两尺见方的木板翻转过来。 那块木板背面附着一张尺寸等大的白纸,纸上是一只用铅笔勾勒出的异兽,身体扁长,周身有鳞片覆盖,四肢粗短有力,型似蜥蜴爬虫一类,后背自颈部开始生有一排尖锐的骨刺,如同一把把利剑指向空中。而那如同蛇类的头颅和两只黑色大眼,正与方楚前一晚见到过的獛一模一样! 第94页 “这……就是獛的成熟形态?”方楚也算是反应极快的人,但还是稍稍迟疑了一下才问了出来。他虽然曾经在某些典籍资料中看到过关于獛的记载描述,但却并没有见到这样绘制出来的图样。 “只是我目前所知的形态,但在此之后獛还有没有更进一步的进化形态,就算我也不得而知了。”荆伯庸指着图纸说明道:“獛要从昨晚你们所见的形态进化到这图纸上的模样,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别说进化了,只要某地有阴葵出现的消息一传播出去,很快就会有修法界的人赶来将其彻底灭掉,而獛这种阴灵,往往连雏形期都捱不过去。” “如果捱过去了,就不会只有极少记载会提到獛还存在可进化的成熟形态了吧?”玄果似乎对于荆伯庸先前的淡漠态度还是很不满,冷笑着应道:“既然明知修法界有这样的传统,你还在荆庙村这里搞这么多名堂,就不怕走漏消息之后被群起而攻之吗?” “过去见识过獛成熟形态的人的确极少,而且这些人当中绝大部分在见过之后都没能活着离开,所以獛的成熟形态究竟有什么样的威力和弱点,对于所有人来说都还是一个谜。”荆伯庸并没有理会玄果的质问,仍然不紧不慢地说道:“荆庙村这个地方,或许可以有助于我们解开这个谜!” “你……不会是想要在这地方培育出成熟的獛吧?”饶是方楚胆识过人,听到荆伯庸这话也仍是吓了一跳。 ☆、第六十六章 真正的计划(一) 对于修法的人来说,类似阴葵与獛这样的怪物,原本都是只能见诸于资料典籍上的罕见阴灵。因为这些阴灵的出现往往会为祸一方,给人类造成极大的伤害,所以一旦某地有阴葵出现的预兆出现,修法界的人都会第一时间赶去将其消灭在萌芽状态。像荆庙村这里有阴葵和獛现身一事,正确的处理方法应该是立刻通过各种消息渠道通知修法界的同仁,然后设法共同剿灭这里残存的阴灵才是,知情不报已经是极为不对,现在听荆伯庸这话里话外的意思,竟似要等待这里出现成熟形态的獛,方楚听了之后自然是大为震惊了。 玄果虽然没有开口反驳,但脸色一下子也变得极为难看,想必他也已经想到了方楚所说这种情形可能会带来的严重后果。 荆伯庸的脸色却依然保持着平静,缓缓说道:“对于修法界来说,阴葵和獛都是属于必须要彻底灭杀的阴灵,但我想问问二位,这样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定下这个规矩的人,究竟是在害怕什么?而你们,又是在害怕什么?”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既然身为修法之人,那自然应该遵从修法界的规矩!”方楚毫不迟疑地答道。 “这么说你所害怕的事情只是破坏了修法界的规矩?”荆伯庸的眼神中明显带着一丝嘲弄的意味。 方楚最为忌惮的自然不仅仅是修法界的规矩是否会遭到破坏,而是那獛的幼体攻击力就已经远远超出自己所能应付的范围,若是真让它到了成熟形态,自己能否是它一合之敌都很难说了。至于说修法界的规矩……方楚当然也知道这所谓的规矩只是从道德层面去束缚修法者的行为而已,其效果极为有限,约束能力甚至还比不上俗世间的法律,在修法界也不见得人人都会自觉遵守。面对荆伯庸这样的质问,方楚倒是没法理直气壮地一口应下来。 玄果的想法显然与方楚大相迳庭,他并没有尝试要劝阻荆伯庸放弃这样非分的想法,而是直接切入主题问道:“如果真有獛的成熟形态出现,对你,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想先问问,你会希望得到什么样的好处?”荆伯庸对于玄果的直言不讳并没有半分迴避的意思,而是一副愿意就此展开深入探讨的架势:“你如果有什么条件,现在就可以开出来。” “你不用说这些场面话煳弄我。”玄果却并未被荆伯庸的话所引导,缓缓摇头道:“你能给的条件,无非就是钱财之类的,而且多半还是来自林家的腰包,那对我来说没有太大的实际意义。这屋里都是修法的人,我也不怕打开天窗说亮话了,荆先生应该很明白钱财这种东西对我们来说虽然是必需品,但也不是什么难以到手的东西。如果荆先生你打算用钱财作为条件的话,那我觉得可以省省了。” “等等,你们现在就开始讨价还价,是不是早了点?”方楚又好气又好笑地插话道:“姑且先不论修法界的规矩好了,你们难道就那么有信心能够应付得了成熟形态的獛?” “我没有。”玄果摇摇头,目光转向荆伯庸道:“但我相信他有办法!” 荆伯庸只是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句:“说说看!” “两个理由!”玄果竖起两根手指道:“第一,你和林家搞出这么大的阵势来,我想你应该不会不考虑到这里有阴葵和獛的存在,虽然不清楚你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但我认为你肯定已经早早就准备好了应对之法,包括有可能出现的成熟形态獛在内。第二,我和这位方楚先生,在法术方面的造诣很显然离你的水平有一大段距离,你让林家花重金请我们来,肯定也不会把对付獛的希望寄托在我们身上。” 第95页 “理由倒是很充分。”荆伯庸不动声色地点点头道:“关于如何对于獛,我现在暂时还不能说出来,你们有权力选择相信或者不相信我。至于说可以得到的好处,钱财方面我就姑且不提了,等埋在这里的宝物出土之后,你们都可以有权力分得其中一件……” “你是说这里埋藏有宝物的事并不是你和林墨凡编出来的故事?”玄果显然对于那个百年前所发生的传奇故事不太相信,听到荆伯庸的话之后立刻便插话问了一句。 “我的祖上先辈的确替林家在这里埋藏过宝藏,而这批宝藏中除了林家的钱财之外,也的确还有我们荆家的宝贝在里面。我花了很多精力拉拢林墨凡出资买地探寻这里埋藏的宝藏,并且招揽你们来助我一臂之力,这并不是闹着好玩的。”荆伯庸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十分严肃,看起来丝毫没有说谎的迹象。 “你的目的如果是寻宝,那老老实实地寻宝就是了,我自然也会尽力帮你,为什么你要在荆庙村这个地方设下镇棺阴宅局,培植阴葵獛这类被修法界明令禁止出现的阴灵?”听完荆伯庸的回答,方楚也忍不住问了一句。 对于方楚的质问,荆伯庸只是淡淡地应道:“如果我说寻宝和阴灵并不冲突,并且阴灵的出现也是寻宝计划的一部分,你能接受吗?” ☆、第六十七章 真正的计划(二) 寻宝计划和阴灵的出现并不矛盾?方楚听得却是有些煳涂了,若是荆伯庸真打算要将百年前荆家先辈在这地方埋下的宝藏发掘出来,那应该想方设法排除掉一切干扰才对,怎么还会放任这里出现有可能带来大麻烦的阴灵?即便是荆伯庸有某种手段能够对付这里可能出现的阴灵,但目前在荆庙村这地方毕竟还有很多根本不知内情的普通人,如果有风声走漏出去,那么修法界的人很快就会从各地赶来,施行除魔卫道之举,到时候荆伯庸这发掘宝藏的计划只怕也没办法顺利进行下去了。无论从哪方面来说,这里所出现的阴灵对于荆伯庸的寻宝计划似乎都只会起到负面的作用而已。 “或许你们会觉得无法理解,这两件事怎么可能会和谐共存。”荆伯庸仿似已经猜到两人的心思,继续解说道:“但我要告诉你们的是,在我和林家所制定的寻宝计划之外,其实还有另外一个真正的计划。” “听你的意思,林家的人似乎也不知道你的这个所谓真正的计划?”方楚心思极为灵敏,立刻便追问了一句。 “我并不是要刻意向林家的人隐瞒什么,只是他们并非修法之人,我要解释其中的细节实在太难,他们也未必能够理解。而且我的计划与寻宝并不冲突,甚至可以说是寻宝的一个必要步骤。如果不按照我的计划来做,即便最后能够找到埋藏在这里的宝藏,也未必能顺利发掘出来。”荆伯庸望向方楚道:“方先生是聪明人,应该已经想到其中的关键了吧?” 方楚正待要否认,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急忙应道:“那阴葵、獛,都是由大量阴气凝聚进化而出的阴灵,仅仅只靠这村子的镇棺阴宅局来聚集阴气,只怕还没法生出更多的阴灵,更别说成熟形态的獛了……莫非是当初荆管家埋在荆庙村附近的宝藏中有某件东西可以聚拢天然阴气?” 荆伯庸赞赏地点点头道:“你的猜测虽不全中,但也已经说中了七八分。这件东西是我荆家先人苦心炼就出来的一件法宝,但在那个战乱年代不便随身保存,当时那位荆管家就把这东西和林家的财物一起埋入了地下。当时那位荆管家以为等上一两年,待到时局太平之后就可以来荆庙村取出宝物,却不曾想竟然被仇家击伤之后不治。等那几十年的战乱平息之后,我们荆家后人来到这里想要把那件宝物取出来的时候,却发现已经不是人力所能及的事情了!” “从先人所留下的记载中来看,我们只知道那件东西可以聚敛阴气,但其威力之大实在是超乎了我们的想像。荆庙村这片地方以前的确是我们荆家的法术传承之地,但百年前荆管家把那东西埋入这里的地下之后,这地方的风水地势受其影响已经起了极大的变化。而我们荆家家传的几种秘法,也没有可能再在这地方顺利施展了。”荆伯庸停下来微微嘆了一口气道:“百年前荆管家埋下那件东西的时候,自然是已经考虑到了如何取出,但他没想到那件东西在地下的数十年间就已经改变了这里的风水,以至于后人根本就没办法以家传秘法再将那东西取出来了!我说过我已经花了二十年时间研究这地方的风水变化,就是为了能寻求到一个将那东西从地下取出的办法。” “等等!”方楚想到了某件事,立刻插嘴打断了荆伯庸的叙述:“照你所说的情况来看,荆管家埋下的那件东西有极强的吸收聚敛阴气的功效,没错吧?” 荆伯庸点点头应道:“没错。” “那东西能聚敛阴气,而且埋在这地方的时间已经超过百年,可想而知应该已经把这附近的大部分天然阴气都聚敛到了地下某处。既然如此,这地方应该出现很明显的阴阳元气失衡的状况才对,为什么我们会感受不到?”方楚的目光停留在荆伯庸脸上,努力想要分辨出他的回答是否会掺有情绪上的波动。 第96页 “方先生,你如果在这地方多待上几天,这个问题应该不难找到答案……事实上你如果仔细回想曾经接收到的各种信息,也可以找到答案。”荆伯庸说完之后见方楚依然有些不解其意,便又提醒了一句:“这里的阴气固然是有限的,但别忘了,风水研究的是各种天地元气的变化之道,任何地方,任何时候,都不会有一成不变的事物,研究风水,更不能拘于目力所及,手脚能触的范围。” 方楚经他一提醒,立刻想到了某个细节,双掌一击道:“我想起来了,当初看到这里的地形图,就有大片的水域存在,来到这里之后当然知道这水域就是长江了。既然有长江途经这里,那自然有源源不断的阴阳之气补充到这附近的地域当中,阴阳失衡的现象的确是不太可能会出现了。” “你的确比我年轻的时候聪明得多。”荆伯庸微微颔首道:“我才开始研究这里风水的时候,也曾被这个问题所困扰,足足想了两天时间才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可没你这么快就想到了其中奥妙。” 玄果听到荆伯庸赞扬方楚,微微有些不服道:“活水能起到平衡阴阳的作用,这也并不是什么高深的风水学问,还是请荆先生继续说明情况吧!” 荆伯庸道:“要取出这件东西所用的秘法是我家传之秘,我肯定是不便告诉二位,但其中的原理倒是不妨说给你们听听,大家也可以共同参详一下。” “这件东西埋藏地下的时间超过百年,而在这百年间一直被浓密的阴气所笼罩,而这种阴气的破坏力已经超乎想像。即便现在能探得准确的位置,靠人力挖掘下去,也没人能够抵御那积郁在地下长达百年的阴气冲击。普通人肯定在第一时间就会因为阴寒沁入五脏六腑而死,即便是你我这样的修法之人,也很难撑过一时三刻。而偏偏那件东西又有聚敛阴气的奇效,根本没法指望它周围的阴气能自动散去,所以要把它取出来,就得先想办法驱除它周围的阴气才行。” “自从荆管家过世之后,我荆家数代传人都一直在想办法要取出那件东西,但一直不得其门而入。直到三十年前,终于有一个人想到了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那个人便是家父。他所想到的办法有些笨拙,而且耗费的时间也极长,但只从理论上来说的话,却是唯一能够行得通的法子。于是我们荆家在这三十年间一直坚持施行这套方案,经过我们父子两代人的努力,总算已经看到了希望!”荆伯庸说到这里,眼神里也似乎有了几分难得一见的神采。 ☆、第六十八章 真正的计划(三) 荆伯庸随着自己的叙述,情绪似乎也开始逐渐高涨起来。但旁听的方楚却是越听越觉得心惊,虽然荆伯庸尚未将完整的计划说出来,但方楚已经隐隐感到这件事的牵连极大,并非一人一力可以完成的。当荆伯庸说到三十年前他父亲想到了某种解决问题的办法,方楚只觉得脑子里轰然一声作响,前前后后关于荆庙村的种种线索忽然都串联在了一起,揭示出了一个让他无法相信的真相。方楚竭力镇定下来,默默地在脑海中理清整件事情的脉络。、 根据荆伯庸所说,百年前荆管家埋在这里的东西除了林家的财物之外,还有一件具备聚敛阴气功效的独门法宝。因为荆管家埋下这东西之后就因为意外而身亡,导致这东西在荆庙村的地下一埋就是数十年之久,等荆家后人想要取出这件东西的时候,却发现由于深埋地下的时间过长,这东西已经聚敛了太多阴气,甚至已经改变了一方风水地气,以至于原本可用来取宝的荆家秘法也已经排不上用场了。于是一拖再拖之后,那件法宝在地下聚敛的阴气越来越多,并且荆庙村附近有长江这支川流不息的水脉经过,将天然阴气源源不断地补充到这里,让那积聚在地下的阴气越发难以应付。想要取出它的荆家后人一直也没能想出其他的办法趋势阴气,于是这里的情况便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发恶化。 直到荆伯庸的父亲这一辈人,才终于想出了某种解决问题的方法并且开始在三十年前付诸实施。只是这种方法在方楚看来,不但兇险无比而且更是有悖伦常。 按照方楚的推论和理解,荆家从上世纪八十年代,也就是三十年之前在荆庙村这地方引入居民,并且把这个村落有意布置成规模不小的镇棺阴宅局,目的便是要藉助活人的生气,在这里秘密培育出专门吸收阴气的阴灵。镇棺阴宅局虽然并没有办法直接解决取宝的问题,但由此所培育出的阴葵和獛却对困扰荆家近百年的局面能起到奇效——这两种阴灵相辅相成,都是天生具备了吸收阴气的能力,荆管家埋下那法宝已经长达百年之久,其聚敛的阴气肯定精纯无比,对于阴灵来说绝对是无法抗拒的诱惑。如果有大量的阴灵日夜不停地吸收那法宝局聚敛的阴气,其效果肯定不容忽视。只要阴灵吸收的速度能超过那法宝聚敛阴气的速度,终有一日会把阻碍取宝的阴气消除干净。到时候荆伯庸再施法取宝,就会比现在的状况要容易许多了。 方楚想通了这其中的环节之后,也不得不赞嘆这个方法的确很绝妙。那法宝聚敛的阴气虽然致命,但阴灵并非传统意义上的活物,阴气更是其自身的组成成分,以专吸阴气的阴灵来对抗那件能够聚敛阴气的法宝,能想到这个办法来解决阴气的问题的确算是很天才了。但这个办法同时也存在着极不人道的一面,想那之前居住在此的过百居民,只怕都在不知不觉当中被蛰伏地底的阴灵吸取了不少生气,而由此所带来的疾病死亡等状况,想必也不是一个能够轻松接受的数字。至于说此地如果真的催生出大量的獛之后会形成怎样的危险局面,那还是后话了。 第97页 这些细枝末节的线索,一瞬间便在方楚头脑中结合形成了完整的情节。方楚此时也不等荆伯庸细说下去,便急切地问道:“这么说以前居住在这个地方的村民,也是你们荆家引来的了?” “不是我们引来的,这里又怎么会冠之以荆庙村的名号?荆庙荆庙,就是我荆家所执掌的庙堂,你明白了?”荆伯庸毫不掩饰地给出了答案,果然是与方楚的猜测趋于一致。 “你们在这里设下镇棺阴宅局,培育阴灵,会给这里的村民造成怎样的伤害,难道你们做这事之前没有想过?”眼见荆伯庸无动于衷的模样,方楚心中忍不住生出了几分怒气,提高了嗓门质问道。 “伤害?”荆伯庸瞥了方楚一眼,有些嘲弄地说道:“左右不过是被阴灵吸取一点生气而已,又不会死。而且我们对这里的村民也算是照顾有加了,每年会派人出高价来收这里出产的粮食蔬菜,村里的孩子要读书,我们也会代为安排外面的学校。还有,你看看这里的房子,全都是砖房带院落,可有哪家是土房危房?我荆家保他们在这里衣食无忧,又谈何伤害?不怕实话告诉你,如果不是我们暗中有意识控制这里的村民数量,在最近这十多二十年间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想从这附近迁居到荆庙村来,去年林家在这里搞搬迁动员的时候,村民中的大部分人都不想离开这地方了。” “就算没有直接致死,但你们的所作所为终究是对这里村民的身体造成了损害,这总是不争的事实吧?荆先生,不管是不是修法之人,伤天害理的事情都是不可做的!”方楚依然是坚持自己的观点不肯让步。 荆伯庸冷笑道:“你的意思是这些人不居住在这里,就不会受到其他的伤害了?现在国民吃的用的都爆出来很多有毒,你想躲也未必躲得了,我们荆家尚且还从经济上给予了一定的照顾,那些制造有毒食品的厂家即便是被公诸天下,有谁给过补偿了?你说我伤天害理,你要替天行道,那好,我害也只是害这百十来口人而已,你思想觉悟那么高,不妨先去剷除那些害了千万人的罪魁祸首吧!” 方楚倒是没想到荆伯庸突然会有这么一说,一时间为之语塞,不知该如何反驳是好。 “我们荆家在这里设下风水局,培育阴灵,目的并不是为了害人,而是为了取宝,希望你们都能明白这一点。我们荆家数代人花了百年时间在这里,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取出先人所留下的宝物,可不仅仅只是为了祸害几个无知村民而已!”荆伯庸沉声道:“做大事者,不拘小节,身为修法者,连因果二字都看不破的话,如何能成就正果?” 方楚默然无语,虽然明知荆伯庸的做法不对,但要找出切实的论据去驳斥他,似乎也有些为难。如今这个社会为一己私利而谋害他人的行为比比皆是,整个社会风气皆是如此沉沦,相比之下,荆伯庸这样的做法非但没有落了下乘,似乎反倒有点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意思了。 一直冷眼旁观两人辩论没有作声的玄果终于开口道:“你们荆家是想害人还是想取宝,这跟我没有关系,我也不在乎。我只想知道,这地方如果真的开始大量出现阴灵,你有什么办法能够控制住局面?” ☆、第六十九章 真正的计划(四) 虽然玄果在昨晚遭遇阴灵的状况还不明,但从他现在的态度来看,他当时显然也胜得并不轻松。对于荆伯庸的计划,玄果最为关心的并非这事是否合乎修法界与世俗界的各种行为准则,而是荆伯庸究竟有怎样的方法来应对可能出现的危险局面。阴葵和獛这类阴灵虽然极少会在世间出现,但修法界向来就有见阴灵必灭之的规矩,玄果也算是聪明人,自然能由此推想到那成熟獛的厉害之处恐怕远非自己所能抵抗。听他问话这口气,似乎只要荆伯庸不能给出一个让他满意的答案,他立刻就会声明退出此事了。 荆伯庸不慌不忙地应道:“我们荆家定下的这个取宝计划环节众多,耗时又长,可谓繁复之极,迄今为止所投入的人力物力财力已经是难以计算了,当然不会打没准备的仗。控制獛的办法,自然是早就准备好了。” 方楚听到这话,瞳孔不禁微微一缩。他注意到荆伯庸的用词并不是“对付獛”,而是“控制獛”!要知道过去修法界对阴灵的态度一向都是除之而后快,这除了阴灵本身具有的特殊破坏力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现有的法术无法控制住阴灵,又不能任其滋生壮大,只能在其还处于未成熟期的时候彻底根除以保平安。如果真有人研究出了可以“控制”阴灵的方法,那恐怕会因此而引起修法界的一场大地震! 方楚的震惊溢于言表,荆伯庸察言观色的能力不差,自然也已经注意到了:“你是不是觉得我的说法缺乏可信度?” 方楚倒也没打算隐瞒自己的想法,点点头应道:“我自认还不是孤陋寡闻的人,但据我所知,修法界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哪门哪派掌握了能够控制阴灵的法术……荆先生,你的措辞是不是太夸张了一点?” “夸张?”荆伯庸冷哼了一声道:“你自己也是修法之人,不妨设身处地想像一下,如果某个修法宗派宣称自己研究出了可以控制住阴灵的法术,那其他人会如何看待他们?” 第98页 “这……” 方楚稍一迟疑,荆伯庸已经自行补充道:“因为不具备这样的能力,其他人只会对此感到畏惧,然后心理上各种不平衡,到最后其他人会把这个宗派当作异类看待,说不定还会因此而招来无妄之灾!” “那也未必……” 方楚正待要反驳两句,玄果居然也帮腔道:“我倒是很同意荆先生的说法,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每个人都在潜意识里或多或少有这样的想法,这甚至和是否属于修法界都没有太大的关系。而有可能给自己带来威胁的存在,那更容易被当作对手看待。荆先生的宗派似乎在修法界并没有多大的名号,如果冒然亮出自己手里的牌,肯定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这种事并不是没有发生过。”荆伯庸脸上突然显出一丝悲戚之色:“事实上这种方法早在百年之前便已经由我荆家的先辈研究出来,但没等他公布出来便已经走漏了风声,结果很快就有人寻上门来,逼我荆家交出这份秘法。到后来那些自诩为名门正派的傢伙竟然出手围攻我那位先辈……若不是这样,我们荆家又何必为了取出这宝物纠结了百年之久!” “你说的那位先辈,不会就是……”方楚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刻脱口而出,只是这个猜测太过离奇,方楚也并无半点把握,所以话到一半就戛然而止了。 “你想的没错,当时因为这件事被各门派围攻的人,就是把宝物埋在这地方的荆管家!”荆伯庸似乎也料到了方楚没有说出口的下文,点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荆管家知道这事走漏风声之后,肯定会有人寻上门来,就及早做好了准备。只是他没想到寻上门的人根本就没有谁是抱着切磋探讨的目的而来……那些人最后没法从荆管家这里问出个所以然,于是干脆就把这控制阴灵的办法连同想出这办法的人一起从世界上抹掉!” “很难以想像是不是?我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也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要这样做。方先生,你是聪明人,我想你能解释那些人这样做的原因。”荆伯庸语气逐渐平静下来,盯着方楚说道。 方楚略微沉吟一下才道:“人类最畏惧的并非财富、权力或者死亡,而是未知的事物。对于自己所不了解的领域,人总会有天生的恐惧感,这种恐惧感会驱使人去做一些可能违背常理的事情,就如同当时那些人对荆管家所做的一样。” “你说得很好,事实也的确如此。”荆伯庸点头应道:“可悲的是这样的状况不会因为社会的进步而有所改观,如果我现在把关于控制阴灵的消息散布出去,那么等待我的结果多半和百年之前的荆管家一样,那些正义使者们会毫不犹豫地赶来这里把我挫骨扬灰,完事之后他们还会给自己戴上一顶除魔卫道的高帽子!” 方楚这次连反驳的念头都没有了,因为他知道尽管荆伯庸现在的做法有极大的问题,但说的这些话却是句句在理,而且这样的状况也并不是某一个人或者某一些人就有能力去改变的。就算荆伯庸现在还没有真正去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只要他有办法控制阴灵的消息一传出去,那么恐怕要不了多久,他就会成为修法界人人得而诛之的“邪魔歪道”了。 ☆、第七十章 收买条件 关于“控制阴灵”的方法,荆伯庸的确是有极为充分的理由对此保密。暂且不论此事的真假,只说这消息一旦走漏出去,荆伯庸在修法界立刻便会成为众矢之的。这其中一心除魔卫道者固然有之,但肯定也不乏某些别有用心的人会千方百计想要得到荆伯庸所说的这种方法,要知道若是能控制聚散无形且破坏力强大的阴灵,就相当于掌握了一件威力极其强大的先天法宝,这对于修法之人来说真是一个很难抗拒的诱惑。 但方楚同时也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既然荆伯庸现在已经打开天窗说亮话了,那也没有兜圈子的必要了:“荆先生,你既然不希望有更多的人知道这事,那为什么现在要告诉我们?难道你就不怕从我们嘴里走漏了消息?” 荆伯庸反问道:“把这消息传出去,对你们又能有什么好处?” 好处?方楚还真没琢磨过这对自己能有什么好处,细细想来,就算把这消息公诸于众,也顶多是搏得个行侠仗义的好名声而已,而且这种可能性还并不大——要对付荆伯庸,方楚现在的修为可不还远远不够,到时候各门各派对付荆伯庸这个“邪魔歪道”的时候,方楚顶多能在旁边打个酱油而已,事后论功行赏,有可能直接就把他这碌碌无名的后辈给抛在脑后了。往坏处想,说不定还会有人把主意打到他头上来,毕竟消息是从他这儿出去的,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如果从荆伯庸那儿没找到答案,势必就会调转矛头指向方楚这个知情人了。 方楚自己便是典型的阴谋论者,一向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度可能会出现的状况,荆伯庸一提”好处”这个事,方楚自然而然地便在心头闪过了一连串的恶果,让他听到这事之后在心里的某些打算也开始起了变化。如果仅仅只是简单地把这消息公布出去,那么倒霉的可能还不止荆伯庸一人,这事会在修法界掀起多大的波澜,会有多少人卷进因此而造成的漩涡中去,现在根本就无法预计。方楚暗暗打消了要尽快把消息散布出去的念头,准备先静观事态发展,弄明白荆伯庸的真正计划再说。 第99页 玄果的态度却是比方楚更为现实一些,立刻也反问道:“我们替你保守这个秘密,又能有什么好处?” “我先前已经说过了,有什么想要的条件,可以尽管开出来,我会尽力满足你们的要求。”荆伯庸坦言道:“帮我完成这件事之后,金钱上的酬劳自然是不用我多说了,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很愿意再给予你们一些法术修为上的指点。像你所修习的夜天眼术,观察地气运转变化虽比一般的五行之术更为直观,但缺点就是白天使用的时候功效会大打折扣,我恰好知道一种办法,可以加强夜天眼术在白天使用的效果,并且还有助于修习这门法术的人尽快晋级到最高的第三阶段。” “真的?”玄果一听这话立刻便动容道:“真的有你说的这种办法?这怎么可能做到?” “既然控制阴灵都有办法做到,为什么不可能做到这个?修习夜天眼术的人本来就极少,知道这办法的人估计全天下也不会超过十个,你如果肯尽心尽力帮我,那我就用来做个人情倒也未尝不可。你肯帮我,我就帮你,事情就这么简单。”荆伯庸似乎早就料到了玄果的反应,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应道。 玄果脸色阴晴不定,似乎心中正在权衡此事的利弊,这时候荆伯庸又开口加上了一个砝码:“我知道修习夜天眼术的人都需要常年使用各种明目的药物来保持双眼的健康,相信你一定听说过西域天山出的雪莲玉液对护目的功效……” “那东西只是在传说里出现过,你不可能有!”玄果断然摇头道:“这种东西即便真的还有留存于世,那也肯定是无价之宝了,就算你再怎么大方,也不太可能把它拿出来送人吧?” “就算肯送,一份雪莲玉液也可以换到很多高人出手相助了,还何必要找上我们这种无名之辈?”方楚也点头附和道。 雪莲玉液这东西,方楚也曾经听说过,据说是由天山山顶上的雪莲花花粉所酿成的蜜液,对人的双眼有着换髓洗筋的神奇效果,即便是不懂修法的平常人,能在眼里滴上一滴雪莲玉液的话,视力立刻就能远超之前的水平,并且从此之后终身都能对各种眼疾免疫。至于说像玄果这样以眼为本修炼法术的人,雪莲玉液所能的功效就更是难以估量了。只是这东西曾经存世的数量也极为稀少,听过雪莲玉液的人就不多,见过实物的就更少,至于说真正用过这东西的人,只怕现今这世上都未必有。 细想一下其实也不奇怪,那天山山顶上的野生雪莲花本来就属罕见之物,要收集其花粉直到份量足够酿成蜜液,其难度更大——那雪莲花花粉的存活期极短,一年中能收集到的数量又极为有限,若是想多存一年,花粉却早就过了存活期,失去了应有的药效。而且即便是运气逆天当年便有了足够的份量,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是雪莲玉液的制法根本没几个人知道。修法界口耳相传的只是这东西的功效惊人,但真正该如何制成却是没有流传下来,所以雪莲玉液这东西一直都是有价无市的宝贝,荆伯庸话还没说完,玄果便果断表示不肯定相信了。 荆伯庸傲然道:“你不听我把话说完,就不怕自己错失了这个机会吗?” 玄果犹豫道:“控制阴灵我觉得尚有可能,但你要是拿出雪莲玉液来跟我进行交易,那我就觉得太荒谬了!” “我并没有打算拿出雪莲玉液跟你交换什么条件。”荆伯庸摇头道:“你说的没错,我手里也的确没有这种宝贝。” “你……” 玄果感到自己似乎被荆伯庸玩了一把,正待要表现一下自己的不满,却听荆伯庸又接着说了一句:“虽然我没有雪莲玉液,但我恰好知道在哪里能够找到这东西。事成之后我可以把地点告诉你,至于说该如何把这东西搞到手,那应该就是你自己去负责的问题了。” “你别用这种怀疑的眼神看着我,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所知道还留存于世的雪莲玉液也仅此一份了,如果你觉得我的话不可信,那就当我从来没提过这事好了!”荆伯庸说完之后便静待玄果的答覆。 片刻之后玄果终于咬牙答道:“好,我信你!” ☆、第七十一章 疯狂 荆伯庸与玄果讨价还价,其实也就是几句话的事情,便将这事定了下来,方楚在旁边听得却是暗自心惊。玄果会对荆伯庸所开出的条件心动其实不足为怪,毕竟他那夜天眼术的修炼靠的就是自己这双眼睛,若是能用雪莲玉液这等奇药重塑双眼血脉,再辅之以荆伯庸所说的加强秘法,那玄果的夜天眼术必定能得到极大的提升,甚至由此就从目前“辨山河”的境界进入到第三层“视干坤”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一下子就可省去数十年甚至是一生的苦修之功。这样优厚的条件对于修习夜天眼术的玄果来说,的确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方楚所感到心惊的是,荆伯庸肯开出如此优厚的条件收买玄果,当然不会是出于什么善心发作,那么参与此事的危险程度只怕还得调高一些了。而且荆伯庸既然会开条件收买玄果,那接下来的攻势势必会转向自己这边了。 果然玄果开口应下之后,荆伯庸便没有再就刚才的话题继续下去,而是将目光转向了方楚:“方先生,你是奇门遁甲术的传人,奇门遁甲本身已经无所不包,传承也一向自成体系,修习这门法术的人往往眼界极高,我倒是很难开出能让你心动的条件。” 第100页 方楚正色道:“眼界高倒是不敢当,只是哪些话该说,哪些事该做,作为一个修法者来说应该有正确的意识才行。” 方楚这话里带刺,荆伯庸却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继续说道:“运用之妙,存于一心,这世上有很多事情如果要以别人的规矩,别人的尺度来衡量能做不能做,那只怕有很多伟人都只能做一辈子碌碌无名的庸人,而人类的文明史或许也会因此而倒退若干年了。” 荆伯庸这话虽然有些耸人听闻,但方楚也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几分道理,只是就事论事而言,眼前这事却是丝毫草率不得,更何况合作伙伴是荆伯庸和玄果这两个各怀心思的傢伙,方楚哪敢轻易表示愿意入伙。 方楚应道:“我的标准很简单,那就是所做的事绝对不能伤天害理有违伦常。如果违反了这个底线,就算有再多的好处,我也不会做。” “做事有自己的原则这是好习惯,不过我想再问问你,什么是伤天害理,什么是有违伦常?”荆伯庸不等方楚有所回应,便接着说道:“如果杀一人,可救十人百人乃至千万人,这算不算伤天害理?如果我们今时今日在这里所做的事情,日后能给修法界带来巨大的整体进步,到时候会不会还有人认为我们现在所做的事情是有违伦常?” 方楚摇头道:“就算你是想要说服我,也不必给自己带上这么一顶高帽子吧?你要取出那件宝物只是为了你荆家的利益,何必把目的说得那么高尚?” 荆伯庸的目光与方楚对视,丝毫没有迴避的意思:“你刚才也曾经说过,人类对于未知的事物感到恐惧是一种天性,修法界对于阴灵的存在一直都是採取敌对的态度,这样做固然是消除了很多潜在的威胁和麻烦,但同时也是彻底封闭了这个领域的研究可能。我所要做的,就是彻底改变修法界的这种固有观念,让所有人知道阴灵这个领域同样存在着修法者能够驾驭的法术!这样的观念改变,对于现在的修法界来说,难道不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但你所说的进步,有可能是铺就在许多人的性命之上!”方楚立刻反驳道。 荆伯庸道:“所以我才会问你,你所认为的伤天害理和有违伦常的标准是什么。” 方楚冷笑道:“你既然都可以无视绝大多数人的道德标准,又何必这么在乎我的标准是什么。” 方楚的话带着一丝嘲弄的味道,但荆伯庸的回答却是没有丝毫的火气,反而更多了几分诚恳:“我在你现在这个岁数的时候,也曾以为天下无处不可去,无事不可为,只要我想去做,没什么做不到的。但直到几年前我才终于领悟到一个道理,这世界上真的有很多事情是一个人没办法完成的,就算我想法再好,抱负再大,如果没有一个强力的团队配合,那很多想法恐怕一辈子都只能是无法实现的镜花水月而已。我需要有一些有本事的人帮助我,和我一起来进行这个计划。” “我可以控制甚至改变这地方的地气变化趋势,但我没办法独力把埋在地下的东西取出来。而取出这里的东西,也只是我计划当中的第一步!”荆伯庸的眼中逐渐开始出现了某种狂热的情绪:“我要以此为契机,改变修法界的固有观念,让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知道,他们在百年之前围攻我荆家先人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方楚不禁暗暗打了个冷战道:“所以你要做的事情,归根结底就是报復?” “这不是报復!”荆伯庸摇头否定了方楚的说法:“我是要证明给那些自以为是的人看,究竟谁对谁错。百年之后,修法界的人都会把现在在做这件事的我们当作先贤大能看待,我们所做的事情也会被视为修法界的一次巨大突破!” “当作疯子看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这话方楚只是在心里想了想,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来。他能看出荆伯庸这人的精神状况正处在某种亢奋状态之中,现在说什么只怕都没用,再继续跟他争辩下去,反倒是会激发起他更兴奋的情绪。 ☆、第七十二章 五行清虚甲 荆伯庸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方楚也总算基本弄明白他所谓的真正计划究竟目的为何了。百年之前那位荆管家因为掌握了能够控制阴灵的方法而惹来了杀身之祸,自此之后荆家在修法界就一蹶不振,百年来一直隐姓埋名,如此之久积郁下来,其实也不难想像荆家的后人有多少愤懑之气无处发泄。到了荆伯庸父子这两代人的时候,总算被他们想出了办法取出先人埋藏在地下的宝物,并且希望能凭藉这宝物的威力一雪前人之耻,让荆家在修法界重振名声。 荆伯庸想要做些事情来重振荆家的威望,这自然无可厚非,但他所要进行的计划却是兇险无比。方楚认为就算荆伯庸有所谓的控制阴灵之法,也不可能保证在阴灵大规模出现的时候不会让局面失控,如果这个计划在控制阴灵的环节上出了任何的岔子,那很难想像会导致多么严重的后果。只是看荆伯庸的情绪,方楚也明白自己恐怕不太可能依靠言语就说服荆伯庸放弃这个计划,而直接把这事捅出去,似乎也并不稳妥,一时间想不到能有什么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 荆伯庸见方楚沉默下来,认为他是在认真考虑自己所说的观点,当下便想趁热打铁再加上一个砝码:“方先生,我看你身边似乎也没有什么趁手的法器可用,这次你如果愿意助我,那事成之后我就送你一件东西,保证让你满意。” 第101页 方楚脑子里也没有多想,顺口应道:“是法器吗?” “你所修炼的是奇门遁甲术,那想必应该听说过五行清虚甲吧?”荆伯庸问道。 “五行清虚甲?”方楚听到这几个字,立刻从沉思中清醒过来:“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你打算事成之后送我的东西就是五行清虚甲吧?” “我正是此意。”荆伯庸点点头道:“五行清虚甲虽然是好东西,但也只有修炼过奇门遁甲术的人才能用得上,我留在手里也是没什么用,还不如转赠给需要的人。” 方楚目光直视荆伯庸道:“五行清虚甲的炼制之法一向只有奇门遁甲术的传人才知道,而且炼制这种护甲的材料更是早就已经绝迹了,你手里怎么可能会有这东西?” 荆伯庸摇头道:“我当然不知道五行清虚甲的炼制方法,更不可能为炼制自己根本用不上的法器去寻找已经绝迹的材料,我手里的这件并不是我炼制,而是机缘巧合之下得来的。” 方楚有些狐疑地望着荆伯庸道:“我可没听说本门有五行清虚甲流失在外。” “你没听说过,只是因为你们这一门的人都以为这件东西早就已经毁损了而已。”荆伯庸摆摆手道:“这东西到我荆家手中已经有百年之久,如果能寻个机会让它物归原主,那也算是美事一桩了。” 方楚虽然有些不太相信荆伯庸的说法,但看他样子并非伪作,当下也有些半信半疑了。荆伯庸所说的五行清虚甲本是奇门遁甲术中可以炼制的一种随身护甲,以数十种稀罕的五行材料炼制而成。这护甲最大的作用并非抵御外力伤害,而是可以对五行遁术的效果起到极大的加成作用。举例来说,方楚曾经施展过的缩地成寸术便是五行遁术之中土遁术的其中一种,如果他在携有五行清虚甲的情况之下施展这缩地成寸术,那行进速度至少还可以加快一倍之多。这种法器虽然并不具备攻击或是防御的功效,但作为辅助法器却是十分有用。试想若是能在原有实力不变的前提下将攻防转换的速度提升一倍,这就无异于将自身的实力提高了一大截了。 这五行清虚甲固然有很明显的长处,但其短处也是让人无法忽视。首先要炼制、使用这种独门法器,就必须先得修炼奇门遁甲术才行,其次炼制这五行清虚甲的材料都极其难寻,奇门遁甲术的传人往往终其一生都未必能找到足够的材料炼制一件出来。于是在最后一件五行清虚甲损毁在某一代传人手中之后,之后的漫长岁月中就再没有任何一个奇门遁甲术的传人去炼制这种法器了。方楚也是当初在师门学艺之时听说过五行清虚甲的存在,但要说这东西究竟长什么样,该如何运用,毕竟已经是失传很久的法器,方楚对此却是并不太清楚。 如果真有这样的本门法宝流失在外,身为奇门遁甲术传人的方楚自然是有义务将这东西收回去,何况那五行清虚甲的独特功效对于方楚来讲也是一个不小的诱惑。方楚原本十分坚定的心志,在这时候竟然也开始有了小小的动摇。 ☆、第七十三章 联手 方楚做事有自己所坚持的原则,固然不会像玄果那样一口答应下来,但要他现在直接开口回绝荆伯庸的提议却也有些为难。这一则是对于荆庙村的寻宝计划内幕还没有想到一个妥当的处理方法,贸然行事只怕会将事情弄到更加难以收场的地步;二则也是因为荆伯庸所开出的条件的确具有一定的诱惑力,那五行清虚甲虽然不是什么玄天至宝,但对于奇门遁甲一派来说还是具有很特殊的意义,何况这东西能加强五行遁术的功效,绝对是自保逃命的一大利器,对于方楚目前的法术修为和处境来说都能派上极大的用场。若是有这五行清虚甲在身,方楚自信再遇上獛这类阴灵的时候便不至于再像昨晚那般狼狈了。 方楚虽然心智机敏远胜常人,不过要说做戏的本事却是尚欠火候,他这一犹豫,荆伯庸便已经从他神情中看出端倪来,当下话锋一转道:“方先生如果觉得马上作出决定很为难,也可以考虑一下之后再答覆我。我的目的是邀请你自愿加入进来,并没有要强迫你入伙的意思。而五行清虚甲,还有我答应玄果先生的东西,这都只是我个人对于你们肯出手相助的答谢。我想说的是如果你们真的能参与进来,那事后你们所能得到的还远远不止于此,我现在对你们许下的这些条件,等到了那个时候回头来看,或许你们就会觉得这根本算不了什么了。” 荆伯庸的耐心也算是极好,当下并没有立刻作出什么进一步的布置,只是让两人依然按昨天的方案继续在附近探寻地气异常的所在。方楚和玄果下楼之后,本来就应该分道扬镳去各自所负责的区域。但就在这时候玄果却站住脚步低声说了一句:“方便的话,请借一步说话。” 玄果的声音极低,若不是方楚正好从他身边走过,只怕也很难听到他所说的话。方楚脚下微微一滞,便见玄果状若无事地朝另一个方向走开了。方楚略一思忖,当下也没有立刻跟上去,而是背道而驰往另外一边缓缓而去。 这荆庙村的地形在大体上来看是位于江边的一个巨大丘陵,荆庙村便座落在丘陵底部靠南的所在,而丘陵的北边和东边则是被奔腾不息的长江所围绕。方楚和玄果所负责的区域,分别位于荆庙村的东西两侧,原本是没什么碰面的可能,不过今天方楚从村子出来兜了一个大圈子之后,便向西往丘陵顶部而去。 第102页 这村子背后的丘陵虽然并不见得有多高,但上去的路却是不太好走。准确的说应该是根本没有一条像样的路上去,满满地都是丛生的杂草灌木,饶是方楚修习过五行遁术,也花费了一些工夫才上到了顶部。不出他所料的是,玄果的身影也恰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了丘陵的另一边。 “看来我们的思想还是有一些共同之处的。”玄果也已经注意到了方楚所在的位置,一边走过来一边招唿道。这地方人迹罕至,两人又都是极为精明之人,上来的时候便留意过荆伯庸并没有跟来,是以玄果才会放开了嗓门说话。 “荆庙村周围方圆这几公里,也就这里稍微安全一些,视野也足够开阔。你既然不想让荆伯庸发现我们私下会面,那除了这儿也没有其他地方可去了。”方楚并未言明自己不同意玄果所谓“共同之处”的说法,只是话语间却是没有什么友善之意。 玄果自然能听出方楚话里的意思,当下点点头道:“我知道你不会把我当作同路人看待,不过你我之间并没有什么实际的利益冲突。而眼下这个局面,我觉得你我必须得联手应付才行!” “联手?和你?”方楚看了看玄果,见他的神情并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当下也正色道:“那你先说说你的理由。” “我的理由很简单。”玄果并没有要卖关子的意图,立刻便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我觉得荆伯庸所说的话不可信。” “不可信?”玄果的看法倒是稍稍有些出乎了方楚的意料:“既然你不相信他,那刚才为什么一口就答应下来了?” “他能算计我,我难道就不会算计他?”玄果毫不掩饰地说道:“荆伯庸以为他能掌控局面,掌控住所有人,那我就得让他明白这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在掌握之中的!” ☆、第七十四章 失言 玄果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已经丝毫没有了在荆伯庸面前所表现出的谨慎小心,眼神中居然散发出一种方楚在此前从未见到过的自信感。方楚心中微微一懔,心知自己在此之前对于玄果的印象还存在着某种程度的偏差,这人在林家的时候虽然表现出来有几分狂妄不羁,但同样也不缺乏极深的城府。玄果既然能做到人前人后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已经足见他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浅薄。 方楚尽量保持着不动声色道:“荆伯庸许给你的条件,也算是不薄了,难道你就没有一点心动?” “那怎么可能?”玄果摇摇头道:“如果荆伯庸所说的那两件东西真的能助我把夜天眼术修炼晋级到第三阶段……哼,如果我真能达到‘视干坤’这个境界,荆伯庸现在的这点修为根本就不够看的!” “既然如此你怎么还会对他心怀不满?”方楚这话刚一问出口便有些暗自后悔。 果然玄果闻言便以一种奇怪的眼神望向方楚道:“我以为你是聪明人,才会想要跟你合作一把,没想到你会问我这种问题!我如果得了这两件东西之后有可能比他现在更厉害,你觉得像他那样的人,会冒着事成之后被我一锅端的危险替我提升法术境界?” 方楚也不得不承认,玄果的这种看法其实非常有道理。从荆伯庸迄今为止的表现来看,可以说这个人的全盘掌控的能力极强,就连与他合作的林墨凡只怕到现在都仍不清楚他的真正计划。信息上的不对等使得方楚和玄果从一开始就无法确知荆伯庸的真正目的,直到来了荆庙村之后,才在荆伯庸有意无意的透露之下掌握了更多一点的信息,然而荆伯庸现在对两人所公布的这些信息的真实度究竟有多少还很难说,而且就算荆伯庸今天所说的这些话句句属实,除此之外他是否还有尚未告知两人的情况也不敢确定。至于说他许给两人的条件再怎么优厚,也终究还停留在口头阶段上,是否能兑现尚属未知之数。 荆伯庸到目前为止的布置可谓是滴水不漏,既没有让两人掌握到太多的信息,又不至于因为对于内情毫无所知而在这里闯出什么祸事来。荆伯庸如果没有对两人明言阴灵之事,或许局面还能稍微简单一点,但现在这种状况之下,两人肯定不能将这里的事情随随便便捅出去了,那样做的后果很可能会给自己惹祸上身,甚至会在荆伯庸之前就先被修法界的人找麻烦。若是不管不顾一走了之,似乎又难以抑制住好奇心作祟,毕竟阴灵这个领域在目前的修法界来说都还算是一个禁区,就算是他们自己的师尊对于这方面的学识都是极其有限,现在有机会接触到这种相对来说极为新鲜的事物,而且一来便是接触到荆伯庸声称的“能够控制阴灵的方法”,身为修法之人的他们又岂能不为之心动? 但若真的留下来帮助荆伯庸,一则所行之事不符修法界的规矩,事后如果走漏了消息恐会被修法界追究。二则这阴灵本来就是极为兇险之物,更何况荆伯庸的目的是要在这地方培育出成熟形态的獛,一个不小心的话,在这里的人全都得把小命搭进去,风险着实是大了一些。但如果荆伯庸的计划真的能够按部就班地完成,顺利取出荆家先人埋藏在这里的宝物,到时候他对两人的态度会不会起什么变化,现在也是无法预计的。而玄果想要在私下与方楚达成默契联起手来,显然就是因为不相信荆伯庸在事后能兑现许下的这些承诺条件。 第103页 当然了,话说回来方楚肯定也不会对荆伯庸的条件无条件地信任,只是他没想到玄果竟然主动提出了要和自己合作,这让他觉得有一点诧异,所以面对玄果的提议,方楚也并未立刻应承下来,而是反问道:“你不相信荆伯庸不想跟他合作这不奇怪,但我知道你同样也不相信我,为什么要和我联手,希望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因为我认为我们的目的不同,在这件事情里面并不会存在真正意义上的利益冲突,这个答案你满不满意?”玄果似笑非笑地望着方楚答道。 ☆、第七十五章 内幕中的内幕(一) 两人来到这里的目的是不同的吗?关于这个问题方楚当然可以给出肯定的答案,虽然尚不知玄果应徵林家差事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但很显然跟方楚的目的是截然不同——方楚最初到林家应徵的原因,只是想要调查玄果与古瘸子暴毙之间的关系,却不曾想在误打误撞之下越陷越深,现在已经到了不便脱身的地步。 如果能再有一次选择的机会,方楚大概不会选择主动来趟这潭浑水了。几天前林家镇上古瘸子的暴毙要和眼下的这些麻烦事相比,很显然后者的处理难度要高出了许多。方楚尚未想清楚该以怎样的态度来面对荆伯庸,在这个节骨眼上玄果却又突然表示要跟自己联手应对,局面似乎正在朝着越来越复杂的方向发展。 方楚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道:“这地方究竟是怎么个状况都还没完全弄明白,现在就谈利益什么的,未免还太早了一些。我看你也不是一心贪图钱财的人,能不能说下你参与这件事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对不起,关于这一点我没什么可告诉你的。”玄果摇摇头道:“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所要做的事情与你完全无关,也绝对不会触及到你的利益。” 玄果这话无疑已经承认了他参与此事的确有着其他不为人知的目的,但他不肯主动吐露实情,想必再追问下去也是无果,方楚话锋一转道:“那我换个问题好了,你对荆伯庸虚与委蛇的目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就算你不主动提起,我也会对此加以说明的。”玄果对于方楚的这个问题并没有再採取迴避的态度,而是很爽快地解释道:“在来到林家镇之前,我不认识荆伯庸,甚至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个人的存在,而且我相信他也并不认识我是谁。方楚,我想你的情况应该跟我差不多吧?” “我的确也是第一次听说修法界还有荆家这个宗派存在。”方楚点点头应道。 “我们会去林家应徵,并且通过测试合格,这个过程其实说起来都应该属于偶然事件,并不是荆伯庸或者我们俩的其中一人提前刻意安排的,对吧?”玄果继续用诱导的口气问道。 方楚这次想了想之后才点头表示同意,不过在心里他其实并不贊同玄果的这种说法——如果前面的应徵,测试这些环节属于偶然的话,那么花长德的死可绝对不是什么偶然了。只是方楚一直都没能弄明白玄果在这个过程中究竟耍了怎样的花招而已,而且对这事困惑不解的不止方楚一人,还包括荆伯庸在内,所以到目前为止都还没有人站出来对这件蹊跷的事情表示异议。 思及至此,方楚勐然醒悟过来,荆伯庸也明知花长德的死另有内情,肯定对玄果谈不上什么信任,刚才他肯许下丰厚的报酬,只怕也未必真是出于对玄果的赏识。以玄果的头脑来说,肯定也不会相信荆伯庸真的会青睐自己,否则又何必在测试的时候把他判为不合格? 这中间种种的纠葛说穿了其实并不复杂,只是方楚一直在考虑荆伯庸所许诺的报酬太过丰厚,却忽略了原本早就该注意到的细节。想通了其中关键之后方楚主动反问道:“你的意思是荆伯庸和你我素来没有交情,也谈不上什么了解,以今天所承诺的报酬来说实在有些不正常,我这样理解没错吧?” “你说的没错,但不仅仅是这样,我想说的还有另外一层意思。”玄果沉声说道:“荆伯庸既然以前根本不认识我们,到林家应徵也是我们自愿上门而并非他引诱去的,那他为什么会早早准备好了足以让我们动心的条件?不管是雪莲玉液还是五行清虚甲都已经绝迹的宝贝,现在修法界就连知道这两样东西确切信息的人都不多见,对于我们这两个无名的后生晚辈来说,荆伯庸的准备是不是也太周全了一点?” 方楚摇头道:“你怀疑的不是没有道理,但别忘了,荆伯庸并没有拿出相应的实物向我们展示,他就算承诺得再多,也有可能只是空头支票而已。” “空头支票?”玄果嘴角忽然扬起一丝轻笑:“如果我告诉你,荆伯庸开出来的条件很可能不是空头支票呢?或者我换个说法好了,荆伯庸开出的条件虽然未必能在事后兑现,但他所说的这些东西却真的是客观存在的,你会怎么想?” “你的意思是,荆伯庸手里可能真的掌握着雪莲玉液,五行清虚甲这样的宝贝?”方楚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 “不止这样两样,可能还有更多的好东西。”玄果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也多了一分热切。 ☆、第七十六章 内幕中的内幕(二) “看样子你似乎是知道一些内幕消息了?”方楚从玄果的语气神态中嗅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息,似乎玄果对于荆伯庸的承诺不仅仅是停留在缺乏信任的程度,而是另有所图。 第104页 “内幕消息倒是说不上,只是从目前所知的这些情况来看,我忽然联想到了某件事情。”玄果话锋一转道:“我虽然是小地方出来的人,眼界见识都不算开阔,不过对修法界的情况多少也有点了解,从来就没听说过江淮这边有个传承超过百年的荆家,而且看起来还并非平庸之辈。以荆伯庸的本事,在修法界居然一直都碌碌无名,而且他所施展的法术也看不出究竟属于何门何派,你难道不觉得这有些奇怪?” “奇怪当然是有一点,但修法界本来就能人异士辈出,隐于民间的高人也很多,厉害的人未必出名,出名的未必厉害,这道理想必你也能想到。”方楚对于玄果的说法并不十分贊同,在他看来像荆伯庸这样的能人在民间深藏不露并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用来解释荆伯庸的情况未免有些牵强了。何况荆伯庸也曾提到过他荆家先人在百年前因为阴灵一事而被别的修法宗派联合打击过,在那之后荆家后人隐姓埋名一心寻求翻身的机会,当然是不会在修法界有什么显赫的名声了。 “你说的这种情况我当然也想到过,不过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玄果摇头道:“本来我也是和你一样的想法,但刚才从荆伯庸那里出来之后,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方楚,你可曾听说过修法界有‘聚宝盆’这个说法?” 聚宝盆?方楚下意识地刚想回答说聚宝盆这东西只是传说而已,哪可能真有人炼出这样的法宝来,但心底却是有某根弦忽然被触动了一下——玄果所说的“聚宝盆”,可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那种“聚宝盆”,而是另有所指。 玄果看到方楚欲言又止的神情,点点头道:“看来你也已经想到了?” 方楚面露迟疑之色道:“你所说的‘聚宝盆’,是指修法界已经消失很多年的那个宗派?” “‘聚宝’这个宗派据说是以收集天下各种奇珍异宝而闻名,而且他们所收集的这些东西,绝大多数都是与修法一途相关,比如说各门各派的独门法器、辅助修法的灵药,甚至是某些密不外传的功法。”玄果说到这里冷笑一声道:“修法界各门各派一向都是敝帚自珍,把自家那点东西看得比命还重要,哪能允许有人像集邮一样收集他们的宝贝!传说‘聚宝’当初一夜覆灭,就是被有心人寻了个由头,修法界的各个宗派联合找上门去抄了他们的老窝!” 玄果说到这里一下提升了音调:“如果把这些结合我们现在所知的情况,方楚你应该能够想到些什么了吧?” “你的意思是说荆伯庸有可能就是已经消失的‘聚宝’一门的传人?”方楚这次可是真的吃了一惊,这个消息若是属实,在修法界将会造成的影响只怕还在“阴灵现身”之上。 玄果的这种猜测,的确是可以很契合地跟荆伯庸的情况联繫起来。与荆伯庸所说的家门遭遇相类似的是,‘聚宝’一门在修法界的销声匿迹同样也是在百年之前,其原因同样也是因为携有某些不为人所喜的东西而被各个宗门联手围攻。而今天荆伯庸对两人所许诺的条件无一不是貌似已经绝迹的独门法宝,这样的信手拈来的确让人有理由相信荆伯庸手里所掌握的好东西恐怕远远不止他许诺给二人的这些。 当然,还有一条很重要的理由是方楚没有办法忽视的:百年之前的林家是江淮一带数得上号的巨富商贾,如果‘聚宝’背靠这样的豪门大家,那对其收集各种宝物的行为的确是能起到很大的助力。如果这种合作关系恰好又被掩饰为主人与管家的关系,那似乎迄今为止所有的疑问都可以由此迎刃而解了。 如果这个推论真的属实,荆伯庸手里掌握着多少宝贝暂时还不得而知,不过由此却不难联想到另外一件事——荆伯庸和林家耗费如此之多的人力物力财力在荆庙村这地方寻宝,所要寻找的东西恐怕也不仅仅只是像他们所声称的那样而已。 埋藏在荆庙村某处地下的,极有可能是足以让整个修法界震撼的宝库! ☆、第七十七章 三更死 名为“聚宝”的宗派已经在百年之前销声匿迹,但时至今日仍有“聚宝”的故事在修法界流传,足见这个宗派当初在修法界的影响力有多深了。“聚宝”一派虽然已经不復存在,但曾经被“聚宝”收至囊中那些各门各派的宝贝却未必也随之消亡,如果荆伯庸真与“聚宝”有关,甚至根本就是“聚宝”一派的传人,那么他手中掌握有雪莲玉液和五行清虚甲这样的宝物倒也就不足为怪了。玄果对荆伯庸身份的猜测虽然有些大胆,但也并非毫无根据,至少从目前所知的情况来看,这种猜测倒是与荆伯庸的情况有颇多契合之处。 “荆伯庸提到他自己的师门传承时从来都是一笔带过,只说是家传的功法。修法界不比俗世,有百年传承而不为人所知,这种情况实在很少见。”玄果继续分析道:“荆伯庸既然一心想要替家门一雪前耻,那说明他也并非淡泊名利的人,故意隐去自己的家门背景不提,肯定不是出于什么谦虚的考虑。” 玄果顿了顿,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道:“他对我们有所隐瞒的原因,当然是因为这些事情不可说,不能说!” 第105页 方楚听得心头一震,不得不承认玄果的看法很有道理。如果“聚宝”一派在世间还有传人的消息走漏出去,只怕荆伯庸立刻便会成为众矢之的,就算他自己的功力不凡,但要与一门一派相抗衡终究会很吃亏。荆伯庸若真是“聚宝”传人,那他必定应该明白隐瞒自己真实身份的重要性。 “本来这事跟我并没有太大的关系,荆伯庸是什么身份,你方楚是什么身份,对我来说都没有什么意义。不过如果荆伯庸的身份真的是‘聚宝’传人,那我倒是很有兴趣从里面替自己捞些好处。”玄果望着方楚道:“有一点你必须要清楚,我们现在谈不是一件两件宝物的问题,而是有可能会出现的一个宝库!” 荆庙村这地方真的有可能埋藏着某个百年前安置在此的宝库吗?方楚的判断更倾向于肯定,因为这样就能更为合理地解释荆伯庸和林家为何对于这里的寻宝工作如此重视。荆伯庸家里几代人耗在这地方研究风水,林墨凡投巨资直接将这偏僻的地方圈了下来,这种种的不合理到了眼下似乎都有了答案——他们的确是打算在这地方寻宝,只是所要寻找的宝藏比他们之前声称的要大得多! 方楚深吸了一口气应道:“这也只是猜测,我们还缺乏确实的证据……” “什么才算是确实的证据?真要等到荆伯庸把东西挖出来之后摆在你面前让你验证吗?”玄果不等方楚说完便立刻打断了他的话:“荆伯庸根本就没打算让我们知道这里的真相,你觉得他真能在事成之后兑现自己的承诺吗?让我们离开这里之后把‘聚宝’一派重现世间的消息告知天下?只怕他还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如果荆庙村地下埋着的不是荆伯庸先前所说的“一件宝物”,而是一整个宝库,那到时候荆伯庸是否还会放任玄果和方楚这两个知情人离开荆庙村,还真是不太好说,更有可能发生的状况是荆伯庸用某种办法让他们从此闭口不提荆庙村所发生事情。 还有什么办法比把活人变成死人更能保守秘密的呢?方楚想及此节,忽然觉得有点不寒而慄。 “那你打算怎么做?”方楚忽然发现玄果这人一点也不像表面上看来那么平庸老实,其精明程度只怕还要胜过自己一筹。玄果注意到的这些细节,偏偏都是方楚在不经意间所忽略的。荆伯庸想要把主意打到玄果身上,可能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想想玄果先前在荆伯庸面前的表现,无疑就是一种扮猪吃老虎的行为。 “怎么做?”玄果的眼神中忽然多了一丝嘲弄:“方楚,你可不要告诉我,你对‘聚宝’一派留下的宝藏不感兴趣。” “兴趣当然是有,不过如果风险太大,那还是得好好掂量掂量才行。”方楚隐隐能够猜到几分玄果的意图,但如果说为了这笔尚不知埋藏在何处的宝藏而担上巨大的风险,而且对手是像荆伯庸这样实力深不可测的高人,那可就有些不太合适了。方楚已经两次见识过荆伯庸的本事,照他的估计,如果真是要和荆伯庸过招的话,自己加上玄果估计都不够看的。更何况要把玄果当作自己的合作伙伴,这似乎就是又一件极不稳妥的事情,没人能保证他在算计荆伯庸之余,会不会连自己的合作伙伴也一併算计进去。 “风险是和回报成正比的,不冒险怎么能有收穫?”玄果见方楚似乎并没有像自己这样动心,便继续劝说道:“这件事的风险未必像你想的那么大,如果我们计划妥当,荆伯庸也不见得有多难对付!” 方楚上下打量了一下玄果,忽然咧嘴笑道:“我知道你的确是有些本事,不过就我看来,你在法术上的造诣和荆伯庸还相距甚远,你如果想出手对付他,我估计你恐怕很难撑过半分钟!” 玄果却并未因方楚的轻视而生气,轻轻摇头道:“单以法术造诣而论,我的确不是他的对手,不过如果谁的法术高谁就能上位,那统治这天下的人不应该是我们修法界的人吗?事实并非如此,这就说明法术虽然有一定的杀伤力,但也不是无所不能,我们在法术这个领域不是荆伯庸的对手,并不代表我们不能有其他的办法对付他。” 方楚随口问道:“那你的办法是什么,不妨先说来听听?” “我的办法?”玄果冷笑道:“我要叫他三更死,他就没命到五更!” 方楚一听这话,忽然觉得自己身上的汗毛都一下竖立起来。 ☆、第七十八章 再提古瘸子 阎王要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玄果敢说出这样的话来,除了狂妄之外,也足见他有极为充分的自信。方楚自然没有忘记前几天暴毙于自己眼前的古瘸子和花长德,这两人可统统都是在玄果的预言之后出的事。方楚几乎可以确定这并不是什么偶然事件,玄果恐怕也没有一语成谶致人死命的本事,会发生这样的状况,必然是玄果掌握着某种不为自己所知的手段。而且方楚之前和荆伯庸谈及此事的时候,似乎连荆伯庸也没能看出玄果的底牌究竟是什么,更谈不上破解玄果这个奇特本领的办法了。 玄果之前的两次死亡预言都准确无误地实现了,如果他要用同样的手段对荆伯庸再施展一次,荆伯庸也未必能防得住他。玄果敢夸下海口,倒也不纯粹只是妄言,只是方楚没有想到玄果竟然会把这事直接讲了出来。 第106页 玄果看到方楚一脸惊异的模样,居然笑了笑道:“我知道你为什么会到林家来。你是为我而来的!” 方楚闻言嘴角不禁抽动了一下。虽然他就知道自己在林家镇的作为通过镇上派出所某些人的渠道已经传到了林家人的耳中,但乍听到玄果提起这事,他还是忍不住有些暗自心惊。到目前为止已经有两人因玄果而死,自己为查案而来是否会触怒玄果成为第三个牺牲品,那可真是不太好说。方楚表面上不动声色,暗中却已经在凝神静气,调整唿吸,防范玄果突然发难。 玄果的模样却是比方楚轻松多了,继续说道:“林野已经向我转述过关于你的一些事情,说实话你的分析能力的确是蛮厉害的,如果只是镇上那帮□□接手这个案子,恐怕当天就已经结案了。” 方楚哼了一声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做的事情能瞒得过□□,难道能瞒过全天下的人吗?” “那个茶馆老闆如果不死,派出所那些人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发现他的真正身份吧?”玄果顿了顿又补充道:“你应该明白,他可不是什么善类!” “那么看来你事先就已经知道茶馆老闆的真正身份了?”方楚很敏锐地抓住了玄果话里的关键,一字一句地问道:“当时林野把他支到你这边来算命,应该也不是什么巧合吧?” 方楚一直就很纳闷,为什么在集市上暴毙的古瘸子偏偏有盗墓贼这么一个隐藏身份,而对古瘸子的死作出预测,或者说直接导致了古瘸子暴毙的玄果却又恰好被林野看上,带回了林家参与之后的事情。如果说这些状况纯属巧合,那也着实太离奇了一些。方楚原本就怀疑这其中有些什么猫腻,现在听玄果这么一说,便立刻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林野和玄果应该早有勾结,在林家镇上的表演也是一早就安排好的,古瘸子是他们出于某种原因所选定的牺牲品,整个过程并没有什么很明显的漏洞——如果方楚没有恰好在那时候出现在旁边,就可以堪称完美了。古瘸子的暴毙虽然有疑点,但有合理的死因,镇上的派出所估计也不会深入调查下去,而玄果也可以因为神奇的表现而被林野带回林家,获得参与寻宝计划的资格。 “古瘸子这种人本来就死有余辜,他死在谁的手里,这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吧?”玄果却是有些曲解了方楚的意思。 “我在乎的并不是古瘸子的死活,而是你们为什么要设计杀他。”话说到这个份上,方楚也不怕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我想知道你们这样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目的?像你这样的聪明人,怎么会在这么简单的问题上纠结?”玄果眼里又一次出现了轻蔑之色,似乎方楚的水平远远低于了他的预料:“他有必须死的理由,而且他的死正好可以为我提供一块跳板……我这样解释你满意吗?” “这也就是说,你和林野早就对寻宝计划有所预谋了?”方楚当然不愿被玄果所看轻,立刻便提出了很尖锐的问题来:“古瘸子之所以会被你们灭口,是不是他和寻宝计划也有某种联繫?” 玄果的脸色这才稍稍好转了一些,点点头道:“你能想到这一层,倒也还算是有点头脑,那我不妨和你说说好了。古瘸子的真实身份你已经知道了,不过他可不是一般的盗墓贼,而是江淮一带有名的掘宝行家!” “掘宝行家?”方楚皱眉反问了一句。 “所谓的掘宝行家,也就是专门盗掘各种宝物的人。古瘸子和普通盗墓贼的不同之处就在于他从来不随便出手,而是确知某地有异宝之后才会有所行动。古瘸子在这个行当里颇有建树,所以也有很多人会特地花钱请他出手,比如说林家的人。”玄果见方楚面露惊讶之色,微微一笑道:“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古瘸子在此之前的确是受到林家的僱佣来这里勘察过。僱佣他的人也并非林野,而是林家的家主林墨凡!去年林墨凡花钱圈下了这块地,搞征地拆迁的时候,古瘸子就以工作人员的身份来过这里了。至于说他在这里的调查勘探取得了多大的进展,恐怕就只有他自己和林墨凡才知道了。” “林墨凡另外僱人到这里来搞勘察,这事难道荆伯庸不知道?”方楚继续追问道。虽然早就已经猜到林墨凡对于这里所埋藏的东西并非一无所知,但听玄果说林墨凡去年就已经秘密僱人到这里来做过勘察,还是让方楚感到有些震惊。 “如果荆伯庸知道有这种事,会不会跟林家翻脸倒不一定,但古瘸子肯定早几个月就死翘翘了!”玄果哼了一声道:“荆家为这个地方的宝藏隐忍了几代人,荆伯庸岂肯轻易让外人染指这个地方?” “既然荆伯庸根本就不知道林墨凡雇了其他人来寻宝,你和林野为什么要干掉古瘸子?”方楚继续问道。 ☆、第七十九章 玄果的立场 “古瘸子知道得太多了。” 玄果这次的解释就这么短短的一句,也没有再继续就此做深入说明的意思。 但就这么短短的一句,却已经足够说明古瘸子的死因了。不管是林家秘密僱人探宝这件事,还是荆庙村所埋藏的真正秘密,古瘸子这种局外人一旦接触到整件事情的真相,哪怕只是让他知悉了其中极小的一部分,也就已经具备了必须死的理由。更何况以林墨凡的老辣,应该很清楚这事如果走漏风声被荆伯庸所察觉,将会给林家带来多大的麻烦,就算是基于这个原因,也有充分的动机让古瘸子在事后彻底闭嘴。 第107页 古瘸子的死虽然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但死因确凿而且表面上与林家并无干系,就算当时方楚明知这其中有鬼,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要保守荆庙村的秘密,不会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古瘸子究竟知道多少?是知道这里埋有宝藏,还是已经找到了埋藏宝藏的确切地点?方楚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因为他知道玄果现在肯定不会告诉自己答案,与此相比,方楚更为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那么你是在来到林家之前就已经在帮林家做事了?”方楚开口问道。如果事情真是如此,那么不难推断出玄果在林家镇摆摊,与林野偶遇,包括之后的法术测试等等一系列事情,不过都是林家安排出来煳弄荆伯庸的手法而已,而这一切布置大概也只能出自于林家家主林墨凡的手笔了。 面对方楚的这个问题,玄果却摇摇头道:“是,也不是。” 玄果卖了个关子,却并没有难住方楚。方楚只是略一思忖便立刻答道:“你的确是在帮林家的人做事,但不是听命于林墨凡,而是林野!” “纠正一个小小的地方,我并不会听命于任何人,在这件事情里面我有我自己的立场和目的,和林野的关系也仅限于合作而已。”玄果并未否认方楚的猜测,显然便是已经默认了:“这次你倒是给了我一点小小的惊喜,我还以为你会猜测我是帮林墨凡做事。” “这个并不难判断,你若是帮林墨凡做事,他又何须让他老婆推荐花长德这么一个绊脚石出来碍事?我可没看出花长德的出现对你来说起到了任何正面的作用。”方楚侃侃而谈道:“花长德死得莫名其妙,但很显然他不可能跟你是一头的人。你跟林野合谋设局把古瘸子灭口的同时,又和林墨凡的老婆不对路,那就不难想到你即便是在替林家做事,也绝对不是直接跟林墨凡合作,事实上林墨凡到现在为止大概都还不知道你和林野之间的关系吧?” “好推理!”玄果居然轻轻地鼓了鼓掌道:“林野说你是一个危险人物,看来倒也算很恰当的评价。不过危险人物往往都具有比较强的实力,而我要独自对付荆伯庸暂时还不行,眼下正好欠缺一个有实力的合作伙伴。至于林野……你是修法的人,应该明白林野这种人就算钱再多,对于修法界的争斗也是起不了什么作用的,真刀真枪要动手的时候,还是得内行人才行。林野和我的合作,是各取所需,不管你信不信,我跟他所达成的条件原本与荆庙村的事情并没有直接的关系。关于荆庙村的事情我和你一样,也是到了林家之后才逐渐了解到详细的情形。荆伯庸和林墨凡向我们隐瞒了很多事,我想你应该也察觉到了,他们是在有意识地防备着我们,如果我们知道得太多,对他们来说就会变成威胁,到时候林家镇上的古瘸子,就是我们的前车之鑑了!” “这里没有第三人在,你也不用做出一副逼于无奈的的样子,林墨凡和荆伯庸即便没安什么好心,你现在也还有脱身的机会。你选择留在这里,恐怕还是为了埋在地下的那些东西吧?”方楚对于玄果的话可并没有完全听信。这傢伙貌似忠厚老实,但精明程度却是大大地出人意料,他说这些话里面究竟有几句真几句假,方楚一时间还真的难以分辨清楚。但有一点方楚是确信无疑的,玄果这种人肯冒着风险留下来,必定是有所图,而且所图还肯定不小。 “这里埋藏的东西的确是我留下来的一部分原因。”玄果点了点头并未否认方楚的说法:“至于另外一部分原因,因为和你没什么关系,我就不便告知了。” ☆、第八十章 互相算计 方楚一门心思都在琢磨荆伯庸与“聚宝”之间的关系是否能够成立,林家与荆伯庸之间的关系又到底如何,对于玄果不愿说出来的“另一部分原因”便没有太上心。在他想来玄果所说的原因相对于眼下的事情来说肯定是无足轻重,殊不知正是这时候不经意的遗漏,却是在日后酿成了大祸。 玄果并没有打算留出太多的时间供方楚慢慢参详,很快便催促道:“方楚,大丈夫当断则断,你狠不下这个心,荆伯庸可不会对你有任何的感激!还有一件事你别忘了,你那个姓秦的小女朋友,可是同样也在荆伯庸和林家的掌控之中。我看她应该是没有修习过法术的普通人吧?如果有人想要对付她,那只怕真是不费吹灰之力了。” 方楚听玄果提及秦秀儿,不禁眉头一皱。在这件事情中他所考虑的更多是如何尽快查清事情的真相,然后再决定之后的应对策略,但秦秀儿这个变数倒是忘了计算进去。如果荆庙村这边出了什么岔子,比如说阴灵出现之后并未像荆伯庸所承诺的那样得到控制,那他方楚至少还能凭藉自己的五行遁术拼得一线生机,但丝毫不会法术的秦秀儿却是一个大麻烦,到时候就算方楚想救也未必能救得了。更何况方楚和秦秀儿之间的亲昵,旁人都是看在眼中的,到了关键时候说不定就会有人胁迫秦秀儿来威逼方楚就范。 为今之计,也只能尽量再拖延一些时间。今天秦秀儿的出行,方楚还交给了她一个特别的任务,便是尽力联繫到自己的师门中人。如果师门中人得知了自己现在的境遇,必定会尽快赶来相助,到时候不管是力求脱身还是镇住这一方的阴灵邪气,终究比自己单打独斗来得有把握。只是不知秦秀儿这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能否趁着今天出行的机会把需要办的事情都妥妥噹噹地完成。 第108页 方楚这趟出行,所担负的唯一任务便是照顾好秦秀儿并且保证她在外的人身安全,如果秦秀儿出了什么事,不仅仅是他没法向师门交代的程度而已,而是整个师门有可能都会因此而蒙羞。秦秀儿的父亲与自己师门有着怎样深厚的关系,方楚并不是很清楚,但既然能说动师门派了自己为一个小姑娘的出行担任护卫工作,也足见这种关系非同一般了。而一路行来两个年轻人也越发地默契,渐渐有了某种情愫的滋生,现在不管于公于私来说,方楚都绝不可能坐视秦秀儿陷入到危险的局面之中。 玄果提及此事,方楚也算是避无可避了,只能硬着头皮应道:“那你现在有什么好的计划?” 玄果见方楚终于是松了口,咧嘴一笑道:“对付荆伯庸的计划我早就有了,不过目前暂时还用不着对付荆伯庸,我们还需要他□□这里的阴灵,指引我们取出宝物。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尽快确定宝物埋藏的位置,之后怎么行事,我会提前通知你。” 方楚点点头,忽然勐然想起一事,脱口而出道:“即便这里根本没有所谓的‘聚宝’宝库,事后你也会想法除掉荆伯庸吧?即便你没这意思,我想林家的人大概也不会放过他!” 玄果冷笑道:“你倒是想得很多……没错,像荆伯庸这样有大能耐的人,对于林家来说其实是一个潜在的威胁。荆伯庸与林家的关系表面上是合作,但林家当时如果不答应他的条件,出资把这地方包场下来给荆伯庸慢慢研究,那荆伯庸只怕也不会给林家什么好果子吃!没得到荆伯庸的允许,林家的人甚至都不能踏足荆庙村这地方。掏了那么多钱,连看个动静都没资格,你觉得林家父子的心里能没疙瘩吗?买个荆庙村对于林家来说倒是能够承受的开支,可如果下次荆伯庸要买更贵更大的地方,要让林家倾家荡产,那又如何?” “我想荆伯庸也并不是一味地贪图林家的钱财,主要还是想借用林家这块招牌好办事,但他的存在对林野和邢飞来说,倒像是多了一个瓜分家产的人了!”以方楚的头脑自然是一点就透,听完之后不无感慨地嘆道:“荆伯庸实在太强太厉害,以至于他们害怕到不愿接受荆伯庸的庇护……荆伯庸要是知道事情会朝这个方向发展,大概也会觉得很无奈吧!” “这很正常,荆伯庸精于计算,以为把所有的事情都掌控在自己手里,但他的确低估了林家的实力。”玄果脸上的神色忽然变得有些古怪:“像林墨凡这样的人,又岂会甘心被别人所操控?” “你似乎很了解林墨凡?”方楚很敏锐地发现了玄果情绪中的异常。 “该你知道的事情,以后你会慢慢都知道的。”玄果并没有否定方楚的猜测,但也没有作出进一步的说明。 ☆、第八十一章 收穫 “还有一件事我不明白。”难得玄果今天肯这样坦率地谈及事情内幕,方楚自然也要抓住这个机会为自己心中的疑问寻求解答:“既然你是替林野做事,而且现在林墨凡也并不知道你和林野之间的合作关系,那林墨凡又如何能够在事后对付得了荆伯庸?我看他身边似乎也并没有其他懂得法术的高手了吧?” “你的观察倒是很细心。”玄果赞赏地点点头道:“据我从林野这边得到的消息来看,林墨凡身边的确似乎没有别的高手存在了。不过我倒不觉得林墨凡要对付荆伯庸存在多大的困难,以林墨凡的头脑和能力,要给荆伯庸设下一个必死之局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只不过对付荆伯庸这件事是由林墨凡自己来完成,还是由林野抢在前面完成,意义却是不同的。” “林野如果能抢在前面对付了荆伯庸,那他在林墨凡心目中的位置当然会因此而提升很多了?”方楚早就已经注意到林野邢飞这对异姓兄弟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样一团和气,暗地里恐怕还有些不太对劲的地方,林野如此积极地参与此事,目的应该只有一个,那就是尽可能争取到林墨凡的重视。 “你说的没错,林野这个人看似散漫没有什么功利心,但他也不是毫无头脑只会混混僵僵度日的公子哥。林墨凡将偌大的产业交给邢飞这个外姓人,林野心中当然或多或少是会有芥蒂的。而且随着林墨凡岁数越来越老,另外一个必须要面对的问题已经摆在林野面前了。”玄果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林墨凡过世之后,林家这份家业分不分,该怎么个分法,可不是靠他们两兄弟协商几句就能说清楚的。邢飞执掌林家的生意已经有好几年时间了,林野现在就算想要有所表现也已经很难找到合适的机会,生意场并非他所擅长,当然不会是首选,而荆庙村寻宝这件事,林墨凡是极为重视,如果林野能把这件事办好,其效果可能比他在商场上有所作为更好。” “这岂不是又一个豪门子弟争夺家产的狗血故事?”方楚听玄果这么一说便已经明白了大半,他向来对这种为争夺名利而产生的家族恩怨毫无好感,闻言便不禁冷笑着嘲讽了一句:“想必林野许给你的好处不小吧?” “林野能许给我什么?无非就是支票上的数目多点少点而已,他总不可能把林家的家产分出一份来给我。”玄果对于方楚略带讽刺的口气却是不以为意,反倒是很自然地谈论起来:“林野开出来的条件,其实对我来说根本就没什么吸引力可言,如果只是为了拿他这份酬劳,那我可不会来趟这潭浑水。” 第109页 “你不为钱又是为什么?”尽管知道玄果应该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但方楚仍是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果然玄果立刻话锋一转道:“荆伯庸肯定不会一直在那屋里待着,如果待会儿转到我们负责的地方发现人不在,说不定就会起了疑心。今天这事就先商量到这儿,回头等有了进展之后我们再碰头。” 荆伯庸说罢这话,也不等方楚有所表示,摆摆手便回头朝来时的方向而去了。方楚见他脚尖在一块大石上一点,便飞身跃下,身影在林间闪现几次之后,就已经到了数十米开外。方楚见状不禁吃了一惊,因为玄果所施展的并不是什么运用法力的遁术,而是实打实的外家轻身功夫,而且他的动作轻逸灵动极为熟练自如,看样子也不是一时半会儿所能练出的程度。方楚自忖不施展遁术的话,恐怕自己还达不到这样的水平,而玄果居然是内外兼修,既修法术又练功夫,这点倒是出乎了方楚的预料。 那玄果似乎察觉到方楚还在上面观察着自己的行动,下到一半的时候居然回过头来远远地朝方楚挥了挥手。方楚不禁暗暗失笑,也依样画葫芦地举起手臂挥了挥。 方楚慢慢放下手臂,嘴角的那一丝轻笑也逐渐淡去。刚才和玄果的这番谈话其实不过半个多钟头,但在这段短短的时间中所了解到的信息却是已经超过了前面的数天时间。 首先是困扰方楚许久的两起离奇暴毙案总算有了一个说法,玄果虽然没有说明他下手的方法,但却是已经主动承认了这两起悬案都是他的作为。当然,承认是承认了,但方楚仍然没有掌握任何能够将玄果绳之以法的证据,甚至连他所採用的手法也依然没有弄明白。玄果的自白固然是让方楚最初的猜测得到了证实,解开了方楚心头的一个疙瘩,但从调查真相的角度而言,其实到此为止所取得的进展依然是极其有限。如果玄果还会继续以相同的手法向某人下手,方楚仍然不知该如何进行有效的防范。 第二个收穫便是方楚终于弄明白了玄果下手的动机何在。关于荆庙村的寻宝计划,林墨凡和荆伯庸都已经各自筹划了很长时间,而他们所不知的是林野竟然也为了这件事在暗中做着准备,并且找来了玄果作帮手。曾经在寻宝计划前期为林墨凡效力过的掘宝高手古瘸子无声无息便死在了玄果和林野的联手表演之下,而后险些妨碍了玄果参与寻宝计划的花长德也毫无悬念地被踢出了局。林野和玄果的目的,便是要在寻宝计划有了一定的眉目之后,直接把荆伯庸这个发起人也清洗掉,为林家扫掉这份潜在的威胁。 在这个环节上,其实也还有林野都不知道的事情,那就是玄果的另有图谋。方楚对于这个问题略作思忖之后发现没有什么明显的答案,便没有再做深究。与这个似乎无关大局的问题相比,方楚更为关心的是荆伯庸与林家之间这种亦友亦敌的关系继续发展下去将会如何演变,而自己又该如何在眼下这个越发复杂的局面中辨明方向,并且确保自己和秦秀儿能平安无事。 ☆、第八十二章 探寻 方楚虽然头脑灵敏,但面对眼下的复杂局面,也必须得要静下心来重新慢慢理清线索才行。 林家和荆伯庸无疑是整件事情的两大主导者,但这两人却并非简单的合作关系,而是有着各自的利益诉求。荆伯庸自认为能向林墨凡隐瞒住寻宝计划的真相,目前所採取的行动与当初在林家公布的计划并不一致,看样子并没打算把真正的好处给林家留下一份。而林墨凡也没有将荆伯庸当作林家可以依靠的臂膀,反倒是将他视作了潜在威胁,虚与委蛇之下大概一直都在计划着该如何摆脱荆伯庸的操控。 荆伯庸与林家之间是互相利用的关系,而林墨凡的亲生儿子林野,却是指望着在这次的寻宝计划中作出一些能让自己老头子刮目相看的成绩来,从而能在将来的家产争夺战中占据到有利的位置。为此林野不惜冒险找来了身份背景不明的玄果替自己出力,指望着玄果能够在这次的寻宝计划中替自己争得一份颜面。至于说玄果在这件事情中另有图谋,估计林野根本就不知道,而来到荆庙村之后所产生的变数,大概更是在他们当初达成的协定之外了。 修法界的人因为本人具有超出常人的能力,而且在漫长的修炼之中对于生死观念也会逐渐变得淡漠,可以说有相当比例的修法者,其人生观和价值观都与世俗的水准有较大的差异。玄果在方楚面前毫无顾忌地承认了古瘸子和花长德的暴毙与他有关,这便是一种漠视世俗行为规则的表现。用来约束普通人的道德、法律等行为准绳,对于玄果这样的人来说并不完全适用。方楚明白这并不是因为玄果胆大妄为目无法纪,而是因为在他的意识当中这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更何况他所採用的手段根本就没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并不害怕任何人追查下去。方楚与那两人毫不沾亲带故,玄果自然也不怕方楚知道此事真相之后向他挟私报復。 事情至此,其实方楚当初为调查古瘸子暴毙真相而到林家应徵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但不知为何他心中却是没有半点轻松的感觉。古瘸子的那条性命和目前已知的这些情况相比,的确就算不上什么大事了。荆庙村这边不管是阴灵现世,还是有关”聚宝”一派的消息,任中一件都能给修法界带来巨大的震动。而正因为如此,已经知悉了部分内情的方楚反倒是不敢贸贸然把这些消息泄漏出去,否则不仅会给修法界带来一场大乱,还有可能给他自己也造成大麻烦。 第110页 继续留在这地方将要面对巨大的风险,但方楚要就此离开却也不太甘心。如果荆伯庸的真实身份如玄果所猜测的那样,真是已经消失多年的“聚宝”一派传人,那方楚也没有办法抵抗可能会在荆庙村出土的宝藏诱惑。荆伯庸既然能随口就把雪莲玉液、五行清虚甲这种传说中的宝贝许给了玄果和方楚,那他手中究竟还掌握着多少诸如此类的稀罕物件? 方楚在小山顶上又待了半个多小时,想清楚前因后果之后,仍是难以决断。下山之时,方楚却意外地发现这里的地势变化与山下有所不同。 方楚到荆庙村已经有两日,之前只注意到荆庙村是依着这丘陵小山的地势而建,注意力更多的放在了观察荆庙村的风水布局上,倒是没有来得及仔细查看这村后小山的状况。此番下山之时,方楚便注意到这座丘陵形状狭长,呈南北走向,与周围数平方公里内的平坦地形完全迥异,便如同一只巨兽的头尾没在地面之下,而嵴骨却从地表上破土挺出。但遥感此地的地气流转变化,却是依着这山势形成南北流通之象,这丘陵以北,正是奔腾不息的长江,而这里的地气流转的动力似乎也正是来自于长江这条水脉。 方楚想起荆伯庸曾经说到过,这里的天然阴气一直被当初荆管家埋下的某件法宝所吸引聚敛,这个过程百年来从未间断,而这片地区之所以没有表现出明显的阴阳元气失调的状况,便是因为旁边有长江流过,带来了源源不断的天然阴气补充到这里。想及此节方楚便没有急着回到自己所负责的区域,而是顺着丘陵底部的地形走势,一路往北向着江边行去。 这种地气的流转变化若是让普通的风水先生来研究,未必能得出什么结果来,也只有像方楚这样修习过五行相关的法术,并且本身对于风水堪舆之说也有一定研究的人,才能感受到那种无形的天地元气变化动向,并由此寻觅变化之中的异常之处。 方楚越往前走,就越发明显地感受到周遭的天地元气流转的速度在不断加快,而其根源便是已经逐渐能够听清水流声的长江。方楚不知不觉当中也逐渐加快了脚步,虽然没有很明确的原因,但方楚能隐隐感觉到自己似乎已经发现了什么。 ☆、第八十三章 林野造访 发源于青藏高原唐古拉山,全长超过六千公里的长江是亚洲第一,世界第三的长河,自西向东由高原奔流而下,经过数省之后注入东海之中。而荆庙村所处的位置,正位于长江中下游地区中号称“长三角”的区域。从这里放眼望去,视野之内皆是千万年来被长江水脉所沖刷出的大片平原,附近也只有荆庙村这里有一座稍显突兀的陡峭丘陵。荆庙村隔江对岸便是扬州所辖的范围,江面上各种轮船日夜穿梭不停。只是不知为何,荆庙村这个座落在长江边上的村子竟然似乎没有渔民这个行当的存在,方楚沿着江边走了一段,也没有看到附近的江岸有搁置的废旧渔船或是遗弃的渔网渔具。 若是别人或许在不经意间便会忽略了这样的细节,但方楚向来是观察力出众,自然很快便发现了这小小的异常之处。按理说这里的江面开阔,水流平缓,江边又有适合渔船停靠的浅滩,荆庙村这地方怎么都应该有几户打渔人家才对,但从江边的实际情况来看却并非如此。这里非但没有依靠打渔为生的人家,甚至连存在过渔民的痕迹都没有半分。 方楚慢慢走到江边,蹲下身来将手按在地面,双眼微闭,心中默运五行法诀,开始细细感受这里的地气变化。刚才一路行来,方楚便已经感知到这里的地气变化似乎存在着一个由弱变强的趋势,离江边越近,地气变化就越发频繁。以方楚所知的风水学说而言,这种变化的趋势实际上是有点不太正常的,因为长江本是活水,本身所携有的大量天地元气足以平衡沿岸的各地元气失调,像荆庙村目前的特殊状况也会因为这支水脉的存在而趋向于稳定。但荆庙村村后的丘陵到长江江岸这一线却是有着很明显的地气流转变化,似乎是受到了某种极强的干扰一般。方楚所感兴趣的,便是要找出造成这种反常现象的源头所在。 方楚不试则已,一试之下更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那种由弱变强的变化趋势并未因为长江的存在而减缓,反倒是继续向江中延伸出去,而那造成地气变化的源头,似乎应该是在自己能力不可触及的江底某处。 方楚在江边徘徊半晌,又换了好几个地方再行施法,果然感受仍是一样,只是他功力尚有所欠缺,虽然已经能够感知到江中或许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却没有办法获得更为确切的信息了。 方楚的第一反应是想立刻返回荆庙村把荆伯庸叫过来,让他观察一下这里的状况,以荆伯庸的造诣,想必收穫会比自己在这里折腾半天要多得多,但这个念头只是在方楚闹钟一闪而过便被他自己否定了。想那荆伯庸既然声称花了二十年的时间研究这里的风水,恐怕早就踏遍了荆庙村附近的每一寸土地,既然自己都能发现这里的异常之处,难道荆伯庸反而会忽略了这个线索?唯一的可能,恐怕是荆伯庸早已经注意到这里的异常,而出于某种目的并没有向自己和玄果作出相应的说明而已。 方楚现在还猜不出荆伯庸对此秘而不宣的用意,但他既然不主动提及这江边的异常之处,方楚倒也没打算要多事。又在江边转悠了半晌之后,方楚看看已经到了午饭时间,便不疾不徐地慢慢走回荆庙村。 第111页 方楚刚到村口,便看到林野居然和荆伯庸站在一起交谈着什么,而在他们旁边还有一个女人,方楚定睛一看,却是林墨凡的年轻妻子莫心兰。方楚只是在林家大院的时候见过这女人两次,那日花长德出了事之后,莫心兰似乎便没有再出现于众人面前。而事后秦秀儿曾经在和方楚的讨论中提到过,莫心兰在花长德暴毙当时的反应有颇多可疑之处,只是方楚的注意力关注于寻宝一事上,也没有就此深究下去。 花长德是莫心兰找来的人,可以简单地解释为她的利益代言人。照理说花长德一死,莫心兰在寻宝这件事情当中便已经失去了竞争的资格,而她一个女人家,应该对野外寻宝之类的事情不太热衷才对,怎么今天会跟林野一起来了荆庙村? 林野这时候一转头看到了方楚,远远地便挥手示意。等方楚到了近前,林野便主动上来寒暄道:“方先生在这里有没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如果有什么要求,尽管告诉我们。” 方楚在一个多钟头之前才听玄果道明了他和林野之间的关系,心知林野这人或许并不是表面看上去这样文质彬彬、温厚纯良,当下笑笑道:“我还好,也没什么不习惯的,这地方远离都市,空气也不错,就当是在农家乐度假了。” 林野点点头道:“那就好。荆庙村这地方稍微偏僻了一些,我就怕各位在这里住得不太习惯,今天有空就特地过来看看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秦小姐没和你一起?” 秦秀儿是堂堂正正出去的,荆伯庸也是知情人,所以方楚倒也没打算隐瞒什么:“秦小姐因为有些私人的事情需要处理,所以今天邢先生把她送去城里办事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林野听了这话,却是立刻跟旁边的莫心兰进行了一个眼神交流。方楚将这幕看在眼中,暗暗地留上了心。 ☆、第八十四章 可疑的林夫人(1) 林野咳嗽一声道:“其实秦小姐需要什么东西,大可通知我们一声,只要是我们林家力所能及可以提供的条件,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满足她的要求。要买什么的东西只需一个电话,我们这边就会安排专人去採购回来。” 方楚略显尴尬道:“我本来也是这么劝她,不过女孩子要用的东西,我也不好多问。再说这地方洗澡终究不太方便,我们男人倒是可以克服一下,但秦小姐嘛……” “哦,是这样啊。”林野恍然道:“这是我们之前的准备工作有些疏忽了,回头我会让人在你们的住处再另外搭一个洗澡间出来……待会儿就叫人去办,今天天黑之前务必帮你们把这个问题解决好。” “秦小姐如果有什么不太方便处理的问题,也可以直接找我。”莫心兰走到方楚面前,递过来一张名片:“这有我的电话,如果秦小姐有需要帮助的地方,你让她随时打给我。” 方楚点点头接过名片,鼻子里嗅到那名片上散发出的淡淡馨香,心想这位林夫人倒是挺讲究,连这小小的名片上都不忘弄些花样出来,当下谢过莫心兰,小心翼翼地收起了名片。 这时候玄果也从村子另一边转了出来,林野见状便将他拉到一边嘀嘀咕咕去了。方楚已经知道这两人早在暗中达成了某些协议,见状也不觉得奇怪了。 方楚见莫心兰与荆伯庸似乎有话要谈,而自己在旁边只怕有些碍事,便先行去野营炊事车吃饭了。大概是因为这里条件较为简陋的缘故,林野和莫心兰却是没有选择留下来吃了午饭再走,而是很快便告辞离去了。 “看来林家的人对这边的进展很关注啊!”方楚见荆伯庸在自己旁边坐下来准备吃饭,便随口说了一句。 “你以为他们是来看这边的进度?”荆伯庸反问道。 “难道不是?”方楚不禁愕然。 “林野是来看看邢飞有没有来过,而那位林夫人……她想知道林墨凡是不是背着家人偷偷到这边来守着了。”荆伯庸不无嘲弄之意地说道:“这一家人……还真是挺有意思!” 林野私底下会防着邢飞一手,这样的做法方楚并不会觉得特别奇怪,他早就看出这两兄弟有些貌合神离,而且这样的判断也已经分别从荆伯庸和玄果两个人口中得到过证实了。不过那位年纪不大的林夫人居然也会跑到这里来打探林墨凡的行踪,这就实在有点稀奇了。 据方楚现在所知的信息,这位林夫人的岁数只比林野大四岁,比邢飞还小一些,虽然看起来行事还算稳重,不过这种老夫少妻的搭配在任何一个人眼中都会多多少少觉得有些怪异。方楚并不认为莫心兰真的不知道林墨凡的行踪,就算她不知道,难道连林墨凡的两个儿子都不知道?她背着林墨凡到荆庙村来,多半是另有目的。 方楚正想将自己的想法告知荆伯庸,但转念一想,荆伯庸的头脑只怕比自己还精上三分,自己马上就能想到的问题,他难道还会遗漏了不成? ☆、第八十四章 可疑的林夫人(2) 方楚眼睛一转,便已经有了主意,状若无事地随口说道:“这一家四口人今天已经来了三个,倒是林老先生挺沉得住气,到现在还没现身。” 荆伯庸哼了一声道:“你当他真的沉得住气么?早上跟你们开会之前,林墨凡就已经来过电话了。他没有亲自过来看,不过是因为腰椎病犯了不便坐车受这一路颠簸而已。” 第112页 果然如此!方楚一听这话,更是肯定了自己刚才的想法。林墨凡既然犯了腰椎病不能坐车外出,那身为他妻子的莫心兰难道会不知道?只是她大概真的不知林墨凡一早便和荆伯庸通过电话,所以才用了一个比较拙劣的藉口到这边来探视。 花长德已死,玄果是在帮林野做事,方楚自己则是替邢飞出手,而荆伯庸更是不消多说,即便是林墨凡也未必能指使得了他。这样看来,莫心兰在这件事情当中已经没有了影响局面的能力,她特地跑到这里来又是为何目的?方楚可不相信莫心兰真的是因为关心寻宝这帮人在荆庙村的生活状况而来,若真是那样,她也不必费心编造什么藉口了。 难道莫心兰和荆伯庸之间竟然有着某种不为人所知的联繫? 方楚心中不由得闪过这个有些狗血的念头,但旋即便否定掉了。荆伯庸一心要挖出先人埋藏在荆庙村的宝藏,为此他已经耗费了超过二十年的时间,断然不会允许他自己出现任何的差错。而且像荆伯庸这样有了一定法术境界的人,心志坚定远胜常人,被美色所诱惑的可能性实在微乎其微,更不用说啃莫心兰这种危险程度极高的窝边草了。 一顿饭的时间过去,方楚还是没有想到一个合理的答案。荆伯庸三口两口刨了两碗饭便起身走了,而玄果则不知道在搞什么东西,和林野谈完之后连饭都没吃,便又转回到他负责的那片野地中去了。 午后方楚回到了江边,继续探寻这里的地气变化踪迹。但耗费了一下午的时间之后,却并没有取得什么实质性的进展。方楚自知能力有限,想要独力完成这种探寻估计不太可能,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便收功往回走了。 途径昨晚所住的院落之时,方楚愕然发现几个工人正在将太阳能热水器装到房顶上,而下面相对的一间空屋子已经被收拾出来,拆掉了门框,换成了布帘。方楚走过去一掀布帘,却发现屋里居然摆着一间小小的整体式淋浴房,虽然只能容纳一人在其中站立,不过这荒郊野外的能有这样的设施,已经是殊为不易了。方楚想起林野中午所说的话,心里也不禁有些感嘆林家办事效率之高。 方楚正想得入神之际,冷不防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咦?还专门替我们安装了一个洗澡间啊?” 方楚扭头一看,说话的正是秦秀儿,不由得笑着应道:“不是替我们,是特地替你秦大小姐准备的。” ☆、第八十五章 秦秀儿的收穫(一) 秦秀儿此次归来已经不再是之前的大小姐模样,换上了一身浅灰色的哥伦比亚冲锋衣,脚上的鞋也从先前的运动板鞋换成了同样牌子的户外徒步鞋,一头乌黑的秀髮在脑后绑了个马尾,看起来倒是比之前多了几分干练的感觉。 “嚯,你倒是挺捨得的,这一身不便宜吧?”方楚也知道哥伦比亚这牌子的东西并不便宜,像秦秀儿这么全身一整套置齐,差不多得两三千了。 “有财主跟着一起,哪用得着我自己掏腰包。”秦秀儿见方楚注意到自己的穿着,却并没有表现出高兴的样子,反倒是悻悻地咕哝了一句。 “我倒是忘了邢飞这一茬了。”方楚想起今天接走秦秀儿的可是邢飞,以林家人一贯的手笔来说,给秦秀儿置身野外的行头实在只是小钱而已,而且说不定还不止这一点东西。 果然秦秀儿立刻便把放在身边的一个登山包提起来塞进了方楚怀中:“喏,邢飞说反正都是买,干脆连你的也买上,省得回头再跑一趟。” “邢飞倒是真会做人。”方楚抱着登山包也不禁有一点悻悻的感觉。在这样细小的环节上做一些工作,效果有时候反倒要比直接送钱来得更好。户外服装这些东西当然说不上是必需品,但邢飞不等他们要求,自己主动掏腰包买了,这就是他会做人的地方了。 “这个淋浴室也是邢飞派人送来的?”秦秀儿走到已经装好的淋浴室旁边,一边看一边问道。 “中午林野来了一趟,见你没在就问了一下,我顺口提了洗澡不方便的事情,结果他马上就应承下来,说要帮你把这个问题解决了。”方楚说及此处不禁微微摇头道:“这两兄弟还真是抓住了一切机会收买人心啊!” “或许人家也只是纯粹出于好心而已,至少我觉得邢飞不像是心机那么重的人。”秦秀儿对于方楚的评价并不完全贊同。 方楚虽然年纪不大,但对于世事的看法却早已经可以归入到老江湖的范畴当中,像邢飞那样事业有成,素质外形俱佳的成功男士形象对于秦秀儿这种刚刚一只脚踏进社会的嫩雏会有怎样的影响力,方楚是可以料想到的。所以关于这个问题他也并没有打算立刻反驳秦秀儿,只是放低了声音说道:“今天你出去之后,我了解到了一些事情,足以说明这次寻宝任务的内情可能比我们之前预计的还要复杂得多。” 秦秀儿刚欲开口追问,方楚已经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指屋外。秦秀儿想起外面还有工人在房顶上安装太阳能热水器,这才回过神会心地点了点头。 经过这些天的锻鍊之后,秦秀儿的耐心果然好了许多,从下午归来一直到吃过晚饭之后,秦秀儿都一直闭口不提方楚所说的事情。直到天黑之后两人回到住处,秦秀儿才开口问道:“你下午说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113页 “我这边的事先不急着说,你今天出去这一趟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方楚先泡好一壶热茶之后,才不急不慢地问道。这茶叶也是今天林野送来的,上等的翁家山雨前狮峰龙井,世面上不太容易买到的真货。林野好歹也是个喜欢附庸风雅的人,倒是并没有什么暴发户的作派,只用一个极小的木匣子装了大概一两的茶叶送给方楚,并告诉方楚如果觉得好喝,下次他会再送一些过来。林野这个礼物送得讲究,不带丝毫的张扬,方楚倒也不便推辞,只好收了下来。现在要说起来,林家这对异姓兄弟示好的手段虽然各有不同,但细细品来却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孰优孰劣还真是难以分出高下来。 不过眼下可不是细说这事的时候,方楚同样也很着急要知道秦秀儿今天出去这一趟究竟有没有完成事前所安排的事情。 说到正事上,秦秀儿倒也没有卖关子,直接便将今天自己的行程告知了方楚。早上邢飞开车来接走她之后,便径直去了镇江。到了镇江之后邢飞也没有急着去办自己的事情,而是先送秦秀儿去了镇江市区最繁华的中山路,在国际饭店开了个套房给她,让她先在这里休息,顺便洗洗澡换个衣服什么的。然后邢飞中午的时候又返回酒店,接了秦秀儿去附近的一间酒楼吃饭,下午则是全程陪同购物,除了这些户外装备之外,还买回了一大堆的生活用品,装了满满一后备箱回来,短时间内倒是不需要再进行另一次大採购了。完事之后邢飞本打算要请秦秀儿去吃海鲜自助餐,不过秦秀儿记挂着还在荆庙村的方楚,也无心再在外面晃悠,便让邢飞赶紧送她回来了。 当然这些行程可并不是方楚所真正关心的东西,秦秀儿今天设法离开荆庙村的目的也并不在于此,所以方楚听完之后没有急着给予什么评价,而是静静地等待着秦秀儿继续往下说。 ☆、第八十六章 秦秀儿的收穫(二) 秦秀儿今天出去这一趟可不单单是为了洗澡加购物而已,同时也还承担着另外几件特殊的任务。两人目前的处境虽然还算不上非常兇险,但周遭已经开始出现了某些不太好的兆头,方楚一向喜欢谋定而后动,他可不想等到真正陷入困境之中的时候才考虑退路,更何况荆庙村的秘密事关重大,而且牵涉的势力颇多,已经不是他个人的能力可以控制的局面了。要想妥善将这一摊子事情处理好,方楚就不得不向外请求援手了。 按照当初在林家所达成的协议,两人身上的通讯工具在进入荆庙村之前便已经交给了荆伯庸。这样的做的目的自然是因为荆伯庸和林家不希望荆庙村的事情走漏了消息,而且这种保密措施也并非只是针对他们两人而已,所有在荆庙村驻留的人,包括村外尚未正式派上用场的施工队在内,也全部都被禁止私自用任何通讯工具与外界联络。 这年月手机并不是什么稀罕的物件,便宜的也就百十来块钱,所以就算是收入比较低的体力劳动者往往也随身带有手机。除开住在村子里这几个关键人物不算,村外的施工队加上后勤保障人员足足一百几十号人,就算让这些人都把自己的电话交出来,也未必能收得干净——现在随身带着两部手机的人也不是少数了。为了杜绝走漏消息,林家可是真下了大力气,竟然还特地弄了一台手机干扰器装在了村口的一棵大槐树顶端,直接屏蔽掉附近一大片区域内的手机信号。 如果要往外打电话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方圆几公里之内,唯一能打出去的一部卫星电话被荆伯庸收在村委会的办公室里,想要和外界通话的人,自然得先经过荆伯庸的同意,并且还得在通话时接受他的监督。当然了,村外驻扎的那些人即便是有什么合理的理由,荆伯庸大概也是不会让他们使用这部电话的。而离此最近的市镇都在二十多里之外,想去趟那么远的地方而不被人所发现显然是不太可能的,即便是身怀缩地成寸术的方楚也没打算要冒险一试。 在这样的监管之下,方楚即便是有些过人的能耐,也不太好和外界取得联繫,只能想法把秦秀儿送离荆庙村之后再由她去寻找机会了。 秦秀儿道:“你交给我去办的几件事情,我都设法去做了,但进展各有不同,你想先知道哪一件事的结果?” “先说简单的吧!”方楚稍一沉吟便已经打定了主意:“你先说林家镇的案子,后来的进展怎么样了?” 古瘸子暴毙之后,方楚从极小的细节发现了其中的蹊跷之处,并且由此揭出了古瘸子的真正死因是他杀而不是自然死亡,在后续的调查中更是发现了古瘸子的身份竟然是干摸金卸岭勾当的盗墓者,在林家镇开的那间茶馆,不过只是他隐姓埋名的手段而已。方楚当时就已经察觉到古瘸子的被害另有隐情,这案子要是继续深挖下去肯定还能发现更多的线索,但那毕竟已经超出了方楚的能力之外了,毕竟他只是个老百姓而不是负责维护法纪的□□,查案缉兇这种工作,还是得交给正经八百的执法者去做才行。 方楚最终放弃调查的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明白自己所发现的真相根本就无法举证,而想让警方彻查古瘸子的案子,没有确实可信的证据肯定是行不通的。陈放天就算相信方楚的推论,但如果拿不出证据来,他也的确没办法把这案子给继续侦办下去。方楚离开林家镇的时候,陈放天已经联繫了市里打算将古瘸子的尸体送去做尸检,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这么几天过去之后,检验报告也应该已经出来了。眼下这种状况方楚当然没办法去林家镇当面向陈放天质询案情的进展,更何况陈放天和林野的之间似乎也有着某种关系,想要再找他跟进此事,肯定是没办法避过林野这一关的。 第114页 方楚之所以对于古瘸子的案子如此重视,一是想看看能否藉此找出古瘸子遇害的真正原因,毕竟玄果虽然承认了古瘸子的死是他出手所致,但并未说明真正的原由,方楚目前所知的也仅仅只是古瘸子在此之前曾经受僱于林墨凡,到荆庙村一带做过勘察而已。而关于林家要干掉古瘸子的原因,方楚猜测或许是因为他在这边已经发现了某些值得注意的东西,而这些发现一旦被荆伯庸所察觉到,那就有可能会给林家带来极大的麻烦,所以林野才会藉机让玄果出手,不留痕迹地干掉了古瘸子。 第二个原因,则是因为方楚一直都很想要弄明白玄果究竟是怎样做到能杀人于言语之间的。这个秘密要等玄果自己主动说出来肯定是不太现实,唯一的线索便只能在死于玄果手下的两个人身上去找。花长德的后事是林家在操办,方楚自然不会有插手的机会,而已经被警方收尸的古瘸子要送去市区做尸检,那么说不定就能从中找出某些有用的线索。秦秀儿的老爸是省公安厅的高官,如果由此下手利用职权上的便利,应该不难获得一些内部情报。当然了,这还得看秦秀儿是否能说动她老头子在不过问内情的前提下出手相助,毕竟事情涉及到修法界的一些秘密,方楚也不知道该如何向一个不懂行的圈外人说明这些情况。 秦秀儿应道:“这事倒是比我想像的容易多了,上午把我送到酒店安置好之后,邢飞就离开了。我马上打了电话给我爸,把古瘸子的事大概说了一下,我爸本来还怪我不安分,但听说是你在打听这事,稍微迟疑了一下就答应帮忙了,看样子他对你挺信任啊!” 方楚笑道:“要不是不信任,他能把你这么放心地交给我?” 方楚这话一说出口,便觉得自己有些唐突了。果然秦秀儿脸上一红啐道:“胡说什么呢?” 方楚尴尬地笑了笑,赶紧转移话题道:“那你赶紧说说,尸检之后有什么结果没?” ☆、第八十七章 秦秀儿的收穫(三)(1) 秦秀儿的父亲秦成业现在在省公安厅政治部任副主任一职,如无意外的话,年内就将会接任老主任退休之后空缺出来的正职。秦成业只要一扶正,那立刻就是由正处待遇变为实职副厅了,而且省厅政治处负责的是组织工作,从系统内部来说,政治处主任所掌握的权力的往往比副厅长还大,绝对是省厅里数得上号的人物了。另外秦成业还有一项竞争者们所不具备的优势,就是他现在还没有年满五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在这个年纪能坐上政治部主任的位置,那么三五年之后再向厅级权力□□圈迈进一步,又或是直接进京到部里任职,都是可以期待的上进之路。只要不出大的意外,秦成业在退休的时候至少能混上正厅的位置,至于是不是能够往上再跨出一步,那就得看他今后的造化了。 秦成业和方楚的师门长辈有旧,所以这次才能託了关系让方楚从西南到江淮这边来陪护自己的独生女出行。这倒不完全是秦成业对自己女儿不放心,而是正好手头上也有一些事情可能需要方楚师门这边的协助,方楚陪秦秀儿走完这一趟之后,接下来的安排便是要去找秦成业报到了。当然了,其实秦成业和方楚的师门长辈并没有想过两个年轻人出游这一趟能遇上什么麻烦,所以当秦秀儿打电话向自己父亲求助的时候,一开始秦成业并不相信他们在外面接连遇上了两起命案,直到秦秀儿说这事已经严重到必须要向方楚的师门求援的地步,秦成业这才打起精神细细过问了其中经过。 秦秀儿记着方楚的叮嘱,倒也没有把事情一股脑全倒出去,只是大概说了一下两起人命案的情况,然后将方楚所要了解的问题告知了秦成业。秦成业当下也没有怠慢,立刻打电话了几通电话向相关人等徵询详情,其中当然也包括了林家镇派出所所长陈放天在内。 关于古瘸子的暴毙案,陈放天还真是依着法律程序一步一步在走,尸体送到市里做法医鑑定,从古瘸子家搜出来的那些东西也送去了相关部门,由专家去鑑定其真伪。古瘸子死在光天化日之下,林家镇目睹了当时情景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更何况还有方楚和秦秀儿这两个目击者,处理这个案子的时候陈放天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小动作。秦成业的电话打到陈放天这儿,陈放天也没有丝毫的隐瞒,详详细细地在电话中把案情复述了一遍,细緻程度甚至还在秦秀儿之上,就连方楚如何推理出案情的真相,陈放天也则要描述了一番。至于古瘸子的案子,因为死因古怪,又涉及文物盗掘走私,直接便由市局派人接手了,之后的侦破进展如何,陈放天就知之不详了。 而关于在林家大院中死掉的花长德,陈放天却是丝毫不知情了,因为一则没有任何人向派出所报警,二则死者的尸体也没有拉到镇卫生所处理,这事可以说无声无息便被揭过去了。 ☆、第八十七章 秦秀儿的收穫(三)(2) 秦秀儿在电话中向秦成业提过陈放天可能和当地权贵林家有所勾结,秦成业自己也是从基层一步步上来的,自然明白像陈放天这样的职位,跟当地一些权贵有私下往来是很正常的事情。如果这事搁在平时,秦成业大概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不过事关自己女儿的安危,秦成业在挂电话前特地点了陈放天几句,称自己将会继续关注此事,让他与林家的人保持距离。陈放天如果还有脑子,当然就应该明白这话的意思了。 第115页 手握实权好办事,尽管秦成业负责的并非办案侦破之类的工作,但他要调几份档案查一些消息,那倒也没什么阻碍可言。古瘸子的尸检报告和案情进展很快便从市局发了传真到秦成业这边,而尸检报告的结论也引起了秦成业的兴趣:古瘸子的死因的确是死于心肌梗塞引起的心脏缺血,导致在极短时间内心力衰竭而死,而导致这种状况的是古瘸子体内的某种奇怪的毒素。这种毒素似乎并非化学合成物,而是类似于生物制剂的机能,可导致心血管在极短时间内剧烈收缩甚至出现痉挛现象。然而就在尸检完成几个钟头之后,法医想要从古瘸子体内提取这种毒素的样本之时,却发现这无名毒素竟然已经奇蹟般地从他体内彻底消失了。 这份尸检报告是市局两名法医联名签署的,其中一位还是国内法医界小有名气的专家,秦成业也是认得的。秦成业对于他们的专业知识和操守没有丝毫的怀疑,那这消失的毒素究竟是怎么回事?而且秦秀儿也曾在电话中特地指出方楚对于尸检结果的重视,这让秦成业也注意到这个案子当中真的存在着某些常识难以解释的现象。 至于古瘸子家找到的几件东西已经在省文物局完成了初步鑑定,分别是东汉及唐宋时期的文物,而那两把便携的收折洛阳铲和小筒锹上面还留有古瘸子的清晰指纹,再结合他那双手掌上显眼的老茧,几乎就已经坐实了古瘸子的盗墓者身份。只是这人的真实身份和曾经犯过的案子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得到落实,而林家镇能够找到的线索已经极其有限,办案人员目前只能先将古瘸子的情况发到了相关单位要求协查。 当然方楚要求查证的事情还远远不止这两件,只是其他信息相对就要更为繁复一些。好在秦成业也算是有些手段,只用了一个多钟头的时间,便已经将各种途径收集回来的信息汇总到了一起,然后将不便外流的信息通过电话告知秦秀儿,而方楚所要查证的另一些事情则是直接发到了秦秀儿所在城市的市公安局某位秦成业的老战友那里,列印出来之后派专人送到秦秀儿所在的酒店。 秦成业好歹也吃了这么多年的公安饭,自然能从现在已知的状况中嗅到危险的味道,只是他在电话里要求秦秀儿尽快离开现在的环境回家的时候,却是遭到了秦秀儿的拒绝。秦秀儿认为自己的冒然离开肯定将给方楚造成大麻烦,而且将方楚一人留在那个诡异的荆庙村,秦秀儿也觉得很是放心不下。在她的坚持之下,秦成业也无计可施,只能叮嘱她和方楚要多加小心,自己将会督促相关案情的侦办工作,另外也会尽快和方楚的师门取得联繫,请求援助。 方楚听到这里不禁哑然失笑道:“这么说你带回来的不止是口信,还有书面材料?” 秦秀儿点点头道:“我爸说古瘸子的尸检报告和办案材料不能外流,只能通过我口头转述给你了。” “已经够详细了,我之所以要知道古瘸子一案后续的发展,也是要再证实一下我当初的推论是否正确,目前看来倒是得到了很好的验证。古瘸子的确死于体内郁积的尸毒发作引起的心肌梗塞,他人死之后再无压制尸毒的能力,那些尸毒暴露在空气中自然就慢慢散去了,法医在事后提取不到样本也不足为怪。不过我虽然清楚这中间究竟是怎么回事,但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恐怕就没办法写进尸检报告里去了。”方楚顿了顿道:“那么,书面的资料在哪儿?” “在我身上。”秦秀儿挥挥手道:“你先转过去。” 方楚先是愕然,接着便依言将身子转向另一边,后面窸窸窣窣一阵响动之后,秦秀儿道:“可以了!” 方楚转回来之后,见秦秀儿手里拿着几张略微捲曲的a4纸,不由得下意识地猜测她刚才是将这些资料藏在身上何处。秦秀儿却似乎看破了他的心事,主动说道:“你不用瞎猜了,我怕被邢飞看出破绽,就用胶带把这些资料绑在大腿上了。内容我也没来得及看,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要求。” 方楚笑了笑,从秦秀儿手里接过了资料,刚一入手,鼻子里便闻到一股细细的香气。那叠纸入手尚有余温,方楚自然不难想到这香气是来自于秦秀儿的体香了。 秦秀儿见他有些愣神,不由得问道:“怎么了?这些资料不对?” 方楚闻言回过神来笑道:“还没开始看,哪有什么对不对?不过我倒是觉得你很有做间谍的潜质啊……对了,你在酒店打电话,没有留下什么破绽吧?” “你也不想想本小姐的家庭出身!”秦秀儿听方楚提及此事,立刻抓住机会炫耀起来:“我当然能想到邢飞有可能会在退房的时候去房间的通话纪录,所以我没有在自己房间打电话,而是在他走了之后就熘出去在街上找了个公用电话打出去。后来我爸派人送资料过来的时候,我借了那人的手机又给他打的第二通电话。怎么样,我厉害吧?” “厉害!果然厉害!”方楚原本还有些懊恼今天在秦秀儿走之前忘了叮嘱她注意这些容易露马脚的细节,倒是不曾想她居然已经准备了应付的招数,这种反侦察能力看来的确是和她的家庭出身多少有些关系了。 夸奖完秦秀儿,方楚的注意力再次回到了手里的这几页资料上。这些资料与古瘸子、花长德两人的死并没有什么关系,但却对于方楚来说,却是有着另外一番重要的意义。 第116页 ☆、第八十八章 秦秀儿的收穫(四)(1) 古瘸子、花长德这两人的死因虽然蹊跷无比,但对于目前的这个局面来说,他们其实只是被牺牲掉的两颗棋子而已。出手者固然是玄果没错,但玄果也同样也是荆伯庸和林家所制定的寻宝计划这个棋局中的一颗棋子。与那两人的死因真相相比,方楚认为弄清楚眼前这个棋局的来龙去脉才更为紧要。 先前林墨凡与荆伯庸对于荆庙村的地下宝藏都有过各自的说法,但不管是哪一方的说法在方楚看来都还有许多不实之处。方楚一向不会轻信人言,那套百年前战乱时期荆管家受林家所託在这地方埋宝的说法,他就一直持有怀疑。特别是今天上午玄果还爆出勐料,称荆伯庸有可能是传说中早已经消失的“聚宝”一派传人,埋藏在这里的宝藏也极有可能并非只是林家的金银财宝,而是“聚宝”一派所遗留下来的各种法宝、典籍、灵药,如果玄果所说的情况属实,那无疑将有可能引起修法界的一场大震动。 要想证实这些猜测的真伪,方楚自然不可能去撬开林墨凡和荆伯庸的嘴。且不说他有没有这能力,就算那两人真的肯说,说出来的话能有多少可信度,也必须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要知道先前林墨凡和荆伯庸关于寻宝一事的说明,可都是有将实情大打折扣的状况出现。 那能有其他的办法可以找到和真相有关的线索吗?方楚还真的想出了一个笨办法,那就是调查以前的文献资料,看看有没有百年前关于林家镇、荆庙村这两个地方的相关记载。方楚确信如果百年前真的发生过荆伯庸和林墨凡所说的传奇故事,那么必定会留下某些被记录下来的线索,这些线索或许只是当地县志,当时报纸上的只言片语,甚至只是当地一些居民们口耳相传的故事,但方楚所希望做的便是从这些不起眼的线索当中拼凑出事情的完整真相。但方楚也明白秦秀儿这趟出去能够自由安排的时间会极其有限,而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搜集到所需的信息并不容易,所以方楚其实对此也并没有抱着必成的信念。 要做这种调查研究其实是一件费时费力的工作,更别说要靠一两个人在短时间内这种任务,那几乎就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但不得不说方楚的运气极好,因为秦成业恰恰就有一个在省档案馆工作的老战友。秦成业本来也是碍于时间所限,对此事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找上省档案馆的老战友其实也是有些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但偏偏这一着歪打正着,他那位老战友只花了十多分钟时间便在档案馆的电脑资料库里检索到了当时的县志,并且将相关的内容立刻以传真复印件的方式发到了秦成业手中。 现在这几页复制下来的县志便在方楚的手里,方楚听秦秀儿说完来龙去脉之后,便不再耽搁,立刻翻看起来。 ☆、第八十八章 秦秀儿的收穫(四)(2) 县志上所记载的时间是袁世凯倒台之后,各路军阀在进行混战的那段时期,也正是林墨凡和荆伯庸在林家大院介绍宝藏来龙去脉时所说的大致时间。从这点来说,似乎基本的时间点倒是符合了。 方楚继续看下去,渐渐的眉头便皱紧了。秦秀儿见状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这资料里没有提到我们遇到的事情?” 方楚摇摇头道:“恰恰相反,这一大段说的几乎都是林家镇的事情。” 方楚将凳子搬到秦秀儿旁边并排坐下来,然后将资料递到秦秀儿面前:“你看,从这儿开始,就记载了林家镇的状况。照这上面所说,林家那时候是镇江、扬州一带数得上号的大富之家,这倒是和当初我们所了解的信息一致。不过接下来这里就有些问题了!” 秦秀儿照方楚所指看下去,见下面那一段正是讲述某年某月,分属皖系和直系的两股军阀势力在位于镇江东南百里的林家镇外发生了交火冲突,双方各有数百伤亡。但这里与荆伯庸的描述有所不同的是,这场火併结束之后,并没有胜利的一方进入林家镇劫掠,而是双双迅速撤离了战场,甚至还丢下了上百具无人收拾的尸体没来得及收拾。 在这个地方有一个特别的标註,编者註明了这段只是野史,但内容却是引起了秦秀儿的关註:……双方交火时忽有黑气从地面涌出,呈网状散开,触及者皮肤溃烂,吸入者立毙,顷刻间百人倒地不起,交战双方疑动□□,遂各自散去。 秦秀儿看到这里惊异地抬起头来,愕然道:“这不是……这不是我们昨晚在外面看到过的阴葵吗?” “照这上面的描述来看,的确是阴葵无误。而且这阴葵的威力显然比我们昨天遇到的要大得多,上百人一个照面就死掉了……还有,这阴葵的出现显然是吓跑了原本准备到林家镇打家劫舍的两股军阀部队,也就是说,林家当时并没有遭到劫掠,林墨凡和荆伯庸之前所讲的故事有虚假的地方!”方楚斩钉截铁地说道。 秦秀儿却并未立刻信服,而是提出了另一种可能性:“那也未必,要是这次的军阀部队来袭并不是荆伯庸所说的那一次呢?要知道当时的军阀混战可是打了十几年的时间,其间会盯上林家这个肥羊的只怕也不止一两个军阀。十多年时间,足够这些军阀来林家镇劫掠好多次了!” 方楚摇摇头道:“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不过你不该急着发表言论,先看看后面这一段吧。” 第117页 秦秀儿一听便猜到自己可能是有所遗漏了,当下赶紧往后面再看,果然那后面还有补充:……此后世人均觉林家镇为不祥之地,年内镇上居民十户九迁,所剩无几。而林氏一族亦举家迁往镇江居住,林家镇至此名存实亡。 “我们现在当然知道林家镇并没有真的消亡掉,林家最后还是回到了老地方定居,但在当时来说,林家的人迁出林家镇,基本上就代表这个市镇已经走向了衰败。”方楚顿了顿,手指轻轻在纸面上一弹:“林家都已经迁走了,当然不会再有军阀部队特地跑来这里打秋风了。所以我认为县志上记录的这次有阴葵出现的状况,就正是荆伯庸所说的那一次。而县志上所记载的,才是事实的真相!” “那林墨凡和荆伯庸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需要对我们隐瞒这事?”秦秀儿眼珠一转,立刻便有了答案:“阴葵!是阴葵!” “小丫头现在心思很灵敏嘛!”方楚也忍不住贊了一句。 “去去去,本小姐已经二十了,可不是什么小丫头!”秦秀儿不忘跟方楚斗上一句,才继续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荆伯庸当然知道阴葵是你们修法界的禁忌之物,这种事肯定是越迟让你们知道就越稳妥。反正百年前的歷史无据可考,随他怎么说都行了。他大概也想不到我们居然能设法找到当时的县志吧!” “你说的的确没错,但我认为这只是他和林墨凡隐瞒事实真相的其中一个原因。”方楚点头肯定了秦秀儿的想法,同时也提出自己的看法:“如果荆伯庸真的告诉了我这段史实,那我势必会提出问题,当时在战场上出现的阴葵究竟从何而来?那一战之后,林家镇外的阴葵为什么就消失无踪了?而且以当时县志的记载来看,那阴葵应该已经有了伴生的獛,但我们似乎也没听说过林家镇这地方有过獛的出现,那它究竟去了哪儿?” “你到底想说什么?”秦秀儿能感觉到方楚话中有话,但却拿不太准他要表达的意思。 “我有一个猜想……目前来说仅仅只是猜想而已。”方楚舔了一下略微有些干涩的嘴唇道:“我认为当时出现在战场上的阴葵并非巧合,而是人为的举措。至于说控制局面的人,应该就是荆伯庸那位先人,他们声称当时在林家做事的那位荆管家了!当时外地来袭,他施展神通惊走军阀部队,保全了林家镇,只是所採取的手段实在匪夷所思,更是被民众当作了林家镇的不祥之兆。至于说荆管家埋宝于荆庙村,乃至之后他遇敌受伤,不治而亡的故事情节,我认为都还值得慢慢推敲考究一番。” “你是说荆伯庸的那位先人有办法控制阴灵?”秦秀儿倒是很敏锐地一下子便抓住了方楚话中的关键。 方楚点点头道:“关于这件事,荆伯庸倒是已经跟我交过底了,他声称自己有办法能够控制住阴灵,我想这个办法大概并不是由他研究出来的。如果我没有料错的话,百年之前的那位荆管家,应该正是因为掌握了这种逆天的法术,才会引起了修法界同仁的忌惮,最后招致了杀身之祸!” “荆伯庸如果也能控制阴灵,那他昨晚出手的时候为什么不直接在你面前表现出来?”秦秀儿追问道。 “我之前也被这个问题所困扰,不过所幸我刚才已经想通了。”方楚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应道。 ☆、第八十九章 法宝 随着各种线索被一点一点地挖掘出来,真相也在逐渐开始浮出水面,方楚觉得似乎有一张巨大的拼图正在自己的眼前慢慢成形。这百年前的地方志虽然只是留下了只言片语的描述,但结合已知的情况却不难推断出某些惊人的事实。 “我们先姑且假设百年前那位荆管家真的掌握了某种可以控制阴灵的方法,并且在他过世之前也将这种方法传给了自己的后人。”方楚一边给秦秀儿说明一边也在整理着自己的思路:“照荆伯庸的说法,他的那位先人应该是因为可以控制阴灵的事情走漏了消息,最后被修法界各个宗派围攻才不敌身亡的。” “那么问题就来了,既然荆伯庸一心想要替先人復仇,重振荆家门楣,而他手里又掌握着修法界最为忌惮的东西,那这百年来荆家为什么会一直隐姓埋名不出?” “也许是荆伯庸认为条件还不成熟,而且他是聪明人,应该能懂得双拳难敌四手的道理,就算他再怎么厉害,公开与整个修法界为敌也是很难有胜算的。”秦秀儿听完方楚的问题之后很快便给出了自己的看法。 “你说的有一点道理,的确是条件还不成熟,但这个不成熟的条件未必是指大环境,而是他自身的条件也还不够。”方楚继续说明道:“我认为荆伯庸的确可能掌握了荆管家传下来的方法,但这种能够控制阴灵的方法要施展开来,却是要受到某些条件限制的。” “限制?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秦秀儿摇摇头应道。 “解开这个问题的关键就在于荆庙村的地下宝藏!荆伯庸在之前说明情况时曾经提到过,埋在荆庙村的这批东西除了林家的金银财宝之外,还有他那位先人所留下的一些东西,其中有一件可以聚敛大量阴气的法宝。以我看,控制阴灵的方法,很可能关键就是着落在这件法宝上了!”方楚肃容说道。 第118页 “我可不可以这样理解,荆伯庸虽然掌握了控制阴灵的方法,但他要施展这种法术的时候,就必须藉助于某种法宝的力量,就比如你所说的那件现在还没被找到的东西?”秦秀儿听方楚这么一解释,似乎也已经明白了六七分。 “法器法宝对于修法之人来说,是必不可缺的工具,不管是辅助修炼,还是施展某些高深的法术,多少都会用到自己的法器法宝。那阴灵的威力本来就极大,能够控制住阴灵的法术,想必更是高深无比,从理论上来说单单只靠人本身的修为肯定不够,如果有能够聚敛阴气的法宝相助,当然就可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了。”方楚点点头说明道。 秦秀儿想了想又问道:“那法宝的作用到底是什么?是存储你们修炼时产生的法力,还是用来加强施展法术的效果?” 方楚闻言失笑道:“存储法力?你大概是在网上看西幻小说看多了吧?东方的法术体系里面并没有在法宝中存储法力这一说,因为我们的修炼都是从炼体开始,以奇经八脉为本,靠的是不断在经脉中循环法力来提升自己的修为,而我们所修炼出的法力,也都是储存在丹田之中,这样方便随时都能调用。至于法器的作用,更多的是起到某种辅助的作用,比如你应该看过影视里有道士用桃木剑捉鬼吧,那就是利用了桃木可化阴煞的天然属性,制成桃木剑之后再用法力长期淬鍊,就可以成为颇具威力的法器了。但法器到法宝这个阶段,就不是那么容易跨越的了。” 说到这个话题上,方楚也稍稍来了些兴致,接着解释道:“之所以能够称之为‘宝’,就是因为这些特殊的法器在功能上已经不只是起到辅助的作用了。一件合用的法宝,可以将使用者施展法术时的威力放大若干倍,并且会将法术的某些特殊属性加强不少。像今天你离开之后,荆伯庸便许了愿在事成之后会给我一件叫做五行清虚甲的法宝,这种法宝在修法界早就失传多年,如果我有了这件宝贝,那在施展缩地成寸术的时候,几乎就可以达到常人眼中的瞬移效果了。” “这么厉害?那岂不就是像动画里那样的残影?”秦秀儿惊唿了一声,旋即又觉得有些不对劲,摇摇头问道:“不对啊,荆伯庸看起来也不像是那么大方的人,为什么要许给你这种好处?” “不但许了我,还许了玄果,同样也是相当不错的宝贝。”方楚苦笑道:“我想来想去,只想到了三种可能性,第一,他手里根本没有这些东西,许愿纯属胡诌。第二,这次的寻宝行动危险度极高,他怕我们会临阵退缩,所以才要先承诺高额回报。第三,许愿是一回事,但到时候给不给,又是另一回事了,反正即便把我和玄果捆在一起,应该也不是他的对手。” “听你这样说感觉蛮兇险的啊!”秦秀儿面露忧色道。 “所以后来玄果找我聊了一下,告诉了我另外一些事情。”方楚便简明扼要地将自己与玄果面谈的内容告知了秦秀儿。 秦秀儿越听越是心惊,脸上的神情也越发显得惊讶,好容易等到方楚终于说完了,她立刻便追问道:“荆伯庸有这种身份,岂不是比阴灵的事情更容易引来敌人?”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方楚点了点头道:“且不说他以前做过什么事情,就只是‘聚宝’传人这一条,我估计修法界就有大把的人会找他的麻烦。而且这事我和玄果还不能随便对外宣扬出去,否则很容易把自己也给拖下水。” “那玄果告诉你这些事情的目的是什么?”不得不说秦秀儿的推理水平也在日益增加,很快便察觉到了其中的关键所在。 “他要我和他联手,先寻宝,再对付荆伯庸。”方楚嘆了口气道:“玄果这傢伙……心思可是一点都不简单!” ☆、第九十章 第二个问题 “玄果要你……和他联手?”秦秀儿对于这样的答案显然也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闻言也是吓了一跳。 方楚和秦秀儿之所以会在林家镇逗留,并在阴差阳错之下介入了林家寻宝这件事情,其实最大的原因便是因为玄果在林家镇上的所作所为。若不是他以无形手段害了古瘸子丧命,方楚也不会一路追查到了林家,以至于陷入后来的一系列麻烦之中。 一直以来方楚和秦秀儿都是把玄果当作了自己追查真相的目标人物在对待,在接触到林家的寻宝计划之后,玄果又在无形之中多出了一个竞争对手的身份。如果说一定要在目前这个混乱局面中选择一个合作伙伴的话,玄果显然是不可能进入到方楚的候选名单当中的。而且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玄果都缺乏让人信任的表现,在目前这种已经开始显露出兇险一面的状况下跟玄果联手,绝对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我也知道他的提议很不可靠,但是……你觉得怎么样?”方楚欲言又止,转而徵求秦秀儿的意见。 “我觉得?我当然觉得这事不靠谱了!”秦秀儿先是一愣,接着便忿然道:“你也知道那个玄果来头不正,而且估计跟我们遇上的两起人命案都有牵连……” “不是有牵连,而是实实在在的兇手。”方楚打断她话头更正道:“今天玄果找我谈的时候已经坦承了古瘸子和花长德的暴毙都是他做的,而且我看不出他对此有任何不安的情绪存在。” 第119页 “啊?”秦秀儿再次被震撼了。一直以来她都认为方楚和自己最后终将通过种种蛛丝马迹找到两起暴毙案的真相,抓住玄果的把柄,然后将他的所作所为公诸于众,但就算连做梦都没想到过玄果竟然会主动承认此事。两人冒着各种风险辛辛苦苦查了这么些天,最后还没水落石出的时候,玄果却主动认了,这算怎么回事? “我觉得他这是要向我表明诚意的一种举动,但同时也是在告诉我,他并不害怕让我知道这些。”方楚顿了顿,继续说道:“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想要通过这样来向我证明,即便是对上荆伯庸这样实力超过他很多的对手,他同样也有信心胜出!” “那么玄果是打算预测荆伯庸某日某时暴毙,然后就坐等结果了?”秦秀儿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復过来,愣愣地问了一句。 “玄果既然已经承认了花长德和古瘸子是他下的手,死亡预测什么的当然就只是他使的障眼法而已。”方楚苦笑着说道:“玄果要是真打算对荆伯庸下手,大概就不会再费事做什么预测了。像荆伯庸这样的高手,玄果肯定不会托大给他留下任何反抗的机会。” “你觉得他有胜算?” “有!但是我不能确定有几分。” “依据呢?” “依据就是……就算明知玄果并没不是靠什么一语成谶的能力在预测死亡,荆伯庸现在也仍不清楚他用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手段。” “你的意思是荆伯庸可能会防不胜防?” “除非他在玄果之前先动手,否则我看够呛!” 短暂的沉默之后,方楚才又开口道:“其实玄果和荆伯庸之间会起什么冲突,会有什么结果,我一点都不在意。我担心的是如果我不同意跟他合作,他就会把我也当成对手!” “就算你肯跟他合作,他也不见得会把你当成伙伴!”秦秀儿的头脑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逐渐恢復了清明,不无担忧地说道:“玄果既然敢告诉你那两桩人命案都是他做的,那这个人的心性也可想而知了。他自恃有本事打荆伯庸的主意,那你也不能指望他把你放在眼里,他提出要跟你合作,大概只是希望你不要从中碍事吧?你也说这件事牵涉极大,等到事成之后,说不定你也会成为他眼中的绊脚石……” “不是说不定,是肯定。”方楚面色严峻地打断了秦秀儿的:“不管是阴灵还是宝藏,这两件事中任意其一走漏了风声出去,都有可能会给牵涉其中的人招来杀身之祸!想要保守住秘密,知道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 “那你有能应付玄果的办法吗?” “没有。我目前所能做的就是小心戒备,静观事态发展。”方楚摇摇头,望着秦秀儿道:“所以我必须要再问你一次,是不是还要继续留下来这件事?” 秦秀儿咬着嘴唇考虑了一阵,然后毅然道:“那你先回答我两个问题。” 方楚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示意秦秀儿发问。 “如果没有我的话,你会不会继续留下来?”这是秦秀儿的第一个问题。 方楚稍作思忖之后还是缓缓地点了点头:“现在这事已经不只是人命案而已,而是可能会影响到整个修法界的安定。于公于私,我都必须留下来把事情真相查个水落石出才行。” “那第二个问题,如果我留下来,你会不会认为我是累赘?”秦秀儿问完之后,便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盯着方楚等他作答,看得出这第二个问题远比第一个问题更让她觉得在意。 ☆、第九十一章 水遁术(1) 如果平心而论,丝毫不会法术,又没有什么自保能力的秦秀儿要在当下这个环境继续待下去的话,的确有可能会给方楚带来一些额外的麻烦。不管是林家的人,荆伯庸还是玄果,想要伤害秦秀儿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而且在某些特殊的状况之下,秦秀儿还很有可能会变成他们用来胁迫方楚就范的条件。照常理来说,秦秀儿现在当然是能离开这里越远越好,这样没了后顾之忧的方楚反倒是更能集中精神去应付当下的局面,只是其他人早就将方楚和秦秀儿视作一体,如果其中一人想要现在退出,荆伯庸等人为了保密的考虑,肯定也不会答应放人离开了。 方楚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基本也比较了解秦秀儿的个性了。他知道秦秀儿既然开口问出这个问题来,脑子里应该就根本没有要走的念头,之所以这样问,大概也是为了能留得更心安理得而已。当然至于秦秀儿问这问题是否还有其他的目的,比如说想要验证一下方楚对于自己的看法,在这个当口上方楚却是没有想到那么多了。 “累赘?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方楚摇摇头道:“你可不要太小看了自己。” “我不是小看自己,只是跟你比起来,我觉得自己好像根本就没什么用……”秦秀儿的目光从方楚的脸上移开,有些羞涩地应道:“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我觉得自己还挺能干的,但是这次出来,我才发现原来自己还有好多不懂不会甚至根本不知道的事情。” “我们遇到的事情的确算是很偏门了,别说你不知道,很多事情就连我也是第一次接触到。再说我觉得你这些天的表现都非常好,如果没有你帮我话,我们现在的处境会更加困难。”方楚不想看到秦秀儿在自己面前显露出自卑的模样,温言劝慰道:“对我来说,你不是累赘,是同伴,必须要一起努力的同伴!” 第120页 秦秀儿听了这话之后,一双妙目终于恢復了些许的神采:“你不会是为了要安慰我才说这样的话吧?” “你不像是软弱到需要我说一些场面话来安慰的人吧?”方楚收起脸上的笑意,很陈恳地说道:“我可是真心诚意把你视作同伴,请你一定不要妄自菲薄!” 秦秀儿脸上这才有了些许的笑意:“好吧,看在你说了这么多好话的份上,姑且先相信你了!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荆庙村的事情仅仅靠我们自己恐怕是应付不下来的,所幸你今天已经把消息传递出去了,等你父亲通知我师门之后,顶多两三天时间就会有人赶来增援我们了。到时候是进是退,我们要作出选择也会比现在要从容得多。”方楚端起茶杯,不急不慢地说道:“这几天的时间里我们首先要保证的是自己的安全,稳妥起见,在此期间你最好不要离开我的视线范围……你要去哪儿?” ☆、第九十一章 水遁术(2) “林家少爷特地送了浴室过来,不用就太浪费了吧?我当然是去洗澡了。”秦秀儿一边往外走一边回眸一笑道:“你不会是想说这种时候也不能离开你的视线范围吧?” 方楚差点被刚喝到嘴里的一口热茶给呛到,一边咳嗽一边将头转向另一个方向,口中应道:“不用不用!完全不需要,你自便好了!” 当夜平安无事,不知道是荆伯庸使了什么手段还是别的原因,昨晚已经开始在荆庙村出现的阴葵和獛却没有再次出现了。不过方楚不敢有丝毫大意,等秦秀儿睡下之后,他便到门口盘腿而坐,入定调息。直到天蒙蒙亮之后,方楚心知阴灵不会在白天出现,这才放下了心来。 这天荆伯庸也没有再花太多时间在事前的讨论,只是让方楚和玄果在今天的工作结束之后,将各自负责的区域标註出需要重点勘查的范围,然后由他亲自去进行复查。 方楚不太清楚玄果那边的状况如何,但他知道自己昨天在长江边所发现的地气变化的确有些不太正常的痕迹,但这些现象是否已经在荆伯庸的掌握之中,他却不能肯定。想来想去,方楚决定今天还是得再花些时间去仔细查探江边的情况。 秦秀儿自然是跟着他一起到了江边,眼看着江水奔腾东去,秦秀儿的情绪似乎也高涨起来,指着江面朝方楚问道:“方楚,你会不会水?” 方楚点点头,一本正经地应道:“我小时候就是在长江边长大的,水性可不是一般的好,人送外号浪里白条小张顺是也!” 秦秀儿笑道:“你少唬我,《水浒传》里的张顺可是能在水底蛰伏七天七夜,你能行吗?” 方楚嘿嘿一笑道:“普通人当然不行了,不过对我来说倒也不是办不到的事情。我问你,你知道张顺为什么能在水底待那么久吗?” “这当然是小说里的夸张写法……”秦秀儿话说到一半感觉有些不对,旋即回过神道:“你不会是想说张顺也是修炼过某种法术所以才能做到吧?” “法术修炼,古来有之,只是修法之人一般不会主动施展本领,参与到世俗纷争当中去而已。但梁山好汉的时代正是战乱时期,奇人异士在战时现身出来,其实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方楚言中之意,竟是同意了秦秀儿的猜测。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梁山好汉里边还有会法术的人?”秦秀儿对于方楚的说法显然不能立刻接受。 “我可没说张顺一定是会法术的人,他的本领当然也有可能是小说的夸大手法而已。我只是说客观上要做到小说中的描述并不是不可能,如果张顺真的会法术,那也不足为怪。”左右无事,方楚便耐心细细地给秦秀儿解释起来:“我修的奇门遁甲术中,对于各种五行遁术也均有涉猎,其中借水而遁的法术相当多,其中有许多难度也并不高。张顺的本领究竟是不是水遁术的一种,这我不太清楚,不过歷史上的确是有名人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施展过水遁术,并且还被文字资料记录了下来。” ☆、第九十一章 水遁术(3) “哦?你说的名人是谁啊?”秦秀儿一听也立刻来了兴趣。 “你那么聪明,一定能想得到。这位施展水遁术的先人,在中国歷史上名气可是不小。”方楚故意卖个关子要考考秦秀儿。 秦秀儿秀眉紧蹙,思索一阵之后还是摇摇头道:“我想不到是谁,难道是大禹?大禹治水应该和水遁术没什么关系吧?屈原……屈原投江不是淹死了吗?他应该是不会水才对吧?” 方楚失笑道:“你的联想力倒是挺丰富的,连屈原也无辜中枪了!我说的人可不是跟水抗争,或是直接在水里丧命的名人。我再给你一点提示吧,那个人最初出名的原因,就是以某种水遁的方法在公众面前完成了一场惊世骇俗的表演!” 秦秀儿也算是心思机敏,见闻广博的人,方楚的提示到了这个份上,自然已经难不倒她了。秦秀儿眼珠转了几转之后,立刻答了出来:“我知道了!是一苇渡江!” 方楚笑道:“没错,我说的就是达摩祖师的一苇渡江!” 达摩是中国禅宗始祖,游歷到南京的时候,在雨花台听完高僧神光的讲经说法之后,便要渡江北上,只是到了江边却没有渡船,达摩便找江边一个老太太讨了一棵芦苇,置于江面之上,然后双脚踏于芦苇之上,竟然就此飘飘然然地度过了长江。而随后追来的神光想要复制达摩的方法,却根本无法成功。据说达摩在此渡江之后才去到了嵩山少林寺,广集僧徒,成就了之后的禅宗。 第121页 秦秀儿虽然并不是佛教徒,但去年却是去过一趟嵩山少林寺。虽然那地方早就被释董事长的现代经营理念打造成了新时代的另类销金窟,完全没有了佛门出家人清修之地的感觉,但终究还是保存有相当多的歷史文物,其中便有达摩一苇渡江图的石碑保存在少林寺的碑廊之中。秦秀儿在参观的时候还特地驻足良久,仔细观察过那块石碑的细节,刚才被方楚一提醒,心中的记忆便立刻浮现出来。达摩祖师一苇渡江,名动天下,要以水遁术而论的话,谁能比他的知名度更高? 秦秀儿失笑道:“你还真是会乱扯,不过达摩可比张顺靠谱多了,至少可信度要高出很多。” 方楚摇头道:“这可不是乱扯,达摩祖师一苇渡江,你当他是玩假的?如果不是怕吓着围观的老百姓,估计他直接就踩着水面走过去了,哪还需要道具来遮掩!” “这么厉害?”秦秀儿也是被吓了一跳:“那不是跟武侠电影里的场景一样了?不过那种脚尖踩水的本领应该难度更大吧?” “不,恰恰相反,踩在水面上渡江难度更高。”方楚俯身从地上捡起一块扁平的鹅卵石,然后用力平抛出去,那鹅卵石在水面上蹦蹦跳跳地带出一片涟漪之后,才力尽沉入了水面以下。 “如果把石头放在水面上,那可是连一秒都撑不住。”方楚解释道:“达摩祖师的本事,可是比武侠片里那些吊钢丝的表演高明太多了。” “说了这么多,都是嘴巴上的功夫而已,你不是自称不逊张顺吗?要不你也表演表演,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去给你找几根芦苇什么的。”秦秀儿捉狭道。 方楚摆摆手道:“我可没达摩祖师那种本领,再修炼个三五十年或许还可以试试。你也不想想,达摩祖师之后过了多少年了,你听说过有第二个人能踩着芦苇渡江的吗?” 秦秀儿想了想,摇头道:“好像还真没有……看来这是达摩祖师的独家本领啊!” “水遁术的原理大同小异,说到底还是对于天地间自然规则的理解和运用。你说独家倒也未必,只是其他人没有办法修炼到他那样的程度,又或是在水遁术这个范畴的领悟没有他来得透彻,深刻。”方楚说了这么多也来了兴致:“踩着芦苇渡江我肯定是不行了,不过其他的方法你想不想看一看?” ☆、第九十二章 特别任务 秦秀儿这趟出行之前,秦成业便已经和她打过招唿,称这次陪她一起的年轻人有一些“特别的本事”。当时秦秀儿并不太能理解自己老头子所说的“特别的本事”究竟是什么意思,还以为这只是让她对方楚客气一点的手段而已。方楚为人还算比较沉稳,一开始并没有露出什么锋芒,而长相也还没有帅到能够秒杀秦秀儿的地步,所以秦秀儿最初对于自己老头子特地找来的这个同伴并不感冒。直到和方楚接触了一些时日之后,秦秀儿才发现这个年轻人头脑见识都远在自己之上,这才逐渐收起最初的轻视之心。等到了林家镇之后,秦秀儿终于惊奇地发现自己这个同伴原来真的具有常人所不能的本事,而那些原本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法术、宗派,竟然离自己如此之近,几乎已经到了触手可及的地步。 秦秀儿受的虽然是现代教育,不过骨子里对于法术这类用现代科学尚无法解释的领域也是有着极强的好奇心。方楚在她面前似乎也并没有刻意隐瞒或是特地炫耀自己的本事,秦秀儿迄今为止也只看他出过两次手而已,一次是在测试的时候使出了缩地成寸术技惊全场,另一次则是前一晚在遭遇阴灵时仓促出手。方楚两次出手都是为形势所迫,秦秀儿倒还真没想过他会主动提出要表演一下,当下自然是雀跃不已。 方楚并未急着开始演示,而是先向秦秀儿说明道:“我以前也说过,所谓法术,就是对于各种客观规则的理解和运用,而各种五行遁术可以说就是这种运用的一种体现形式。达摩祖师的一苇渡江,如果要以现代科学的理论来进行解释的话,可以简单地理解为他用某种方法让自己脚下水面的表面张力增强了若干倍,能让他不至于因为自身的重量而沉入水面以下。我现在当然达不到那样的修为境界,不过这个原理我倒是可以给你演示一下。” 方楚说完之后蹲下身来,随手又拣了一粒鹅卵石,约莫有一节手指大小,然后走到江边,将那粒鹅卵石平托在手掌中,慢慢放入水中。 “看好了!” 方楚说罢手轻轻往下一沉,那鹅卵石却并没有跟着沉入水面以下,而是竟然就此浮在了水面上! “啊!”虽然听过方楚讲解之后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真的看到这种完全违反已知物力规则的现象,秦秀儿还是忍不住失声叫了出来。 那鹅卵石已经很明显地脱离了方楚的手掌,随着水波在水面上轻轻飘荡,似乎轻若无物。秦秀儿忍不住蹲下身去,将那粒鹅卵石拿了起来,入手光滑坚硬,而且有明显的份量,的确是普通的鹅卵石无误。 “你是怎么做到的?”秦秀儿兴奋地追问道:“这简直太帅了!能不能教会我?” 方楚哑然失笑道:“你当这是魔术啊?这可不是想学就能立刻学会的。我七岁开始修习法术,十几年下来,也只能做到目前这种程度而已。你如果现在要开始学的话,就算天资聪颖,至少也得十年左右吧!” 第122页 “十年?就学个让鹅卵石浮在水面上的把戏会不会太那什么了?”秦秀儿立刻觉得自己的积极性有些受挫了。 “你当这很简单吗?”方楚笑道:“能做到我这一步,才算是水遁术初窥门径的阶段而已,离一苇渡江的境界还差着十万八千里远呢!” 秦秀儿顿时有些泄气了:“你这个法术观赏性还行,但应该没什么实用性吧?你和人比拼法术的时候总不会一人拣一颗鹅卵石看谁漂浮的时间长吧?” 方楚摇摇头道:“你太小看水遁术的厉害了。水遁术的原理,其实是对水分子结构的一种理解,改变水分子的排列状态,就起到了改变其表面张力的效果。理解了这种规则之后,能做到的事情就很多了,比如说我要利用水遁术的原理在水里游泳的话,速度就会比普通人快很多,因为可以让手脚接触的水面张力发生改变,给予身体更大的反作用力,从而获得更快的前进速度。” “那能超过菲尔普斯?”秦秀儿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 “菲尔普斯只是运动员,并不是修法者,这两者之间的起点不同,缺乏比较的公平性。”方楚没有给予秦秀儿肯定的答覆,但这样的回答反倒是让人觉得这两者之间似乎根本没有可比性了。 秦秀儿有些悻悻,知道这问题再继续追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肯定的答案,当下便转移话题道:“那我们今天到江边来的目的是什么?不会就是因为你想要给我表演一下刚才那个小花招吧?” “当然不是。我昨天在这边勘查地气变化的时候,就发现从村子那边的小山头到江边这一线有些不太对劲的地方,所以今天打算再好好查探一下,找出反常状况的根源所在。”方楚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道:“说不定这里的异常地气变化和荆伯庸在寻找的宝藏会有一些关系。” “那我能帮得上什么忙吗?”秦秀儿一副跃跃欲试的姿态。 “当然了,不然我特地把你带来干嘛?” 有点出乎秦秀儿意料的是,方楚竟然一口便应承下来。 “你说真的?那赶快给我分配任务吧!”这下秦秀儿真的摩拳擦掌起来。虽说昨晚方楚已经说过从未将她视作累赘,但如果能参与到寻宝计划中并且发挥出自己的一份作用,秦秀儿还是很乐于藉此来证明自己的存在价值。 “我打算今天要下水探一探,所以你的任务就是在这里替我看好衣物。”方楚说完见秦秀儿一副愕然的表情,便又重复了一遍:“帮我看着衣物就行了,这个任务还不至于让你很为难吧?还是说你也打算要下水去游两把?” ☆、第九十三章 并不轻松的任务(1) “所以你特地让我和你一起过来,就是为了让我在你下水的时候替你看着衣服?”秦秀儿嘴角微微抽动几下,才努力用平静的语气问道。 “有什么问题吗?”也不知道方楚是真没意识到自己做法的不妥之处还是故意装煳涂,总之他的回答让本来就已经有些不快的秦秀儿更是觉得火大。 “你就不能给我安排一点更有意义,更有挑战性的任务吗?”秦秀儿忿忿不平道。 “换个环境的话,我也许会像你说的这样去做,但现在不行。”方楚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道:“我不能让你尝试去做有风险的事情,如果你出了什么岔子,我不但没法向你父亲交代,也没法给我自己一个交代。” 秦秀儿听到这话心头没来由地一跳,略微有些羞涩地应道:“别胡说八道的……你真的要下到河里去?” “当然是真的,要不然我干嘛跟你聊这么多关于水遁术的事情。”方楚笑了笑,便开始解开衣服。 “等等!我先转过去你再脱!”秦秀儿忽然莫名地觉得有点害羞,将头偏向了一边不敢正视方楚。 “喂,我又不是要打算裸泳,你不用着这么忌讳好不?”方楚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说归说,秦秀儿还是没有将头赚回来,不过很配合地伸出手来,让方楚把脱下来的衣物先挂到她手臂上,免得丢在地上弄脏了。 方楚脱了衣物,只剩下贴身的裤头,赤着脚一步步走进水里,待到了齐胸的深度之后,他才转过身对着岸边的秦秀儿道:“你就在这里站着不要到处乱走,我去去就来。” 秦秀儿闻言这才转过头应道:“那你小心点,我……我等着你。” “不会太久的,最多半个小时就回来。”说罢方楚一埋头,便悄声无息地消失在了水中。 半……半个小时?秦秀儿目睹方楚身影消失之后,这才稍稍回过神来,方楚竟然要在水里待半个小时,那是什么概念?寻常人有肺活量特别好的,能在水里憋个三五分钟,秦秀儿倒是听说过,但能在不藉助任何工具和外力的状况之下在水里待半小时,这的确便有些耸人听闻了,难道方楚身体里除了肺之外,还长着能在水里唿吸的腮不成?世界上难道会有灵长类的两栖动物? 秦秀儿胡思乱想一阵之后,才发现自己手上有些发沉,定睛一看原来是方楚的衣物全都在自己手臂上挂着,这才悻悻地啐了一口道:“居然敢消遣本小姐,看我待会儿怎么对付你!” 第123页 秦秀儿虽不算是古灵精怪,不过要想点整人的坏主意倒也难不住她,稍一思忖之后,连方楚放在地上的鞋袜也一併提了,便快步走到河岸上一处大石后面藏住了身形,只是将头小心翼翼地从旁边探出去,正好可以将空荡荡的河岸一览无余。 “这下看你上来之后怎么回去!”秦秀儿不禁有些自鸣得意地想着,待会儿方楚湿淋淋地从河里上来,发现自己的衣物和秦秀儿都不见踪影的时候,应该会作何反应呢? 不过只是这样探着头张望了两三分钟,秦秀儿便觉得有些腰酸背疼了,当下在大石后面寻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来,百无聊赖之下,竟然很快打起了瞌睡。 迷迷煳煳也不知过了多久,秦秀儿勐然一下惊醒过来,抬手一看时间已经离方楚下水的时候过去了二十多分钟,当下赶紧起身又往河边张望,却见岸边的河滩上依然是一片空旷,并没有方楚的身影出现。 秦秀儿慢慢地从大石后面走了出来,左右张望着,唯恐方楚是悄悄躲在某处和自己开玩笑,但静静等了一阵,却并没有期望中的惊喜出现。 秦秀儿一手抱着衣物,一手提着鞋,从藏身的地方快步走向江边,茫茫的江面上只见远处的江心有几艘货船正缓缓驶向下游,何曾见到方楚的身影? 秦秀儿的心跳突然没来由地快了起来,站在江边想要大声唿喊方楚的名字,但转念一想,如果方楚还在水底,自己就算叫破了喉咙他也是没法听到的,当下又只能作罢。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秦秀儿心头的焦虑也在逐渐地增加,抬起手腕看时间的频率也变得快了起来。眼看着时间已经马上就快半个小时了,方楚的身影还是没有出现在眼前,秦秀儿都急得快要哭出来了。她虽然有几分水性,但这地方可不是清澈见底的游泳池,而是江面宽达几公里的长江,就算想要下水去捞,也不知道方楚现在身在何处。 跑回村里叫人?这个念头也在秦秀儿脑海中一闪而过,但旋即便被她自己所否定了。且不说荆伯庸和玄果听说消息之后是否会赶过来救人,单单就从这江边到荆庙村一去一来的往返路程,至少就得耗费二十多分钟时间。在此其间方楚会发生什么样的变故,她可是预料不到,而且方楚特地叮嘱过让她不要到处乱走,还是守在这里等方楚出现比较稳妥。 时间又过了五分钟,秦秀儿几乎已经克制不住自己心中的焦急了。她有些后悔自己刚才怎么那么轻易就相信了方楚真的会什么水遁术,让他独自下水去探什么地气变化。如果方楚真的出了什么事,自己又该如何是好? 秦秀儿想来想去,心中的不安越发多了起来,最后一咬牙,决定无论如何也得自己下水试试看能不能找到方楚,尽管这种可能性只是微乎其微。秦秀儿放下方楚的鞋子,又将他的衣物叠好放在鞋上面,然后走到江边试了一下水温。虽然现在已经初春时节,不过江水却依然很冷,如果要下河游泳实在不是一件美事。但这时候秦秀儿似乎也没有别的可行办法,只能选择这种并不明智的方法姑且一试了。 秦秀儿刚把外套脱下来,正准备躬身脱鞋的时候,便听江面上哗啦一阵水声响动,赶紧抬头望了过去。 ☆、第九十四章 化解尴尬(1) 秦秀儿自认还算感情丰富,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在某一天因为看到一个男人湿漉漉地从水里钻出来而感动到落泪,但这种连想一想都会觉得很荒诞不堪的场景今天居然就真真切切地发生在自己身上了。 眼看着一个脑袋钻出水面之后使劲甩了甩头,那张面孔正是自己无比担心的方楚,秦秀儿竟然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哇地一声哭出了声。 刚探出水面的方楚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听到秦秀儿嚎哭,当下也顾不得自己刚从水里出来的样子有些不堪,三步并作两步便从水中冲到岸上,一边四处打量一边急忙问道:“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蛇虫鼠蚁之类的东西?别怕别怕,有我在呢!” “你这个混蛋!” 方楚还没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秦秀儿已经一边叫喊一边掐在了他胳膊上,使劲一扭之下,顿时疼得他咧嘴叫道:“啊啊!你这是干嘛啊!” “你怎么下去那么久!人家还以为你已经……已经……”秦秀儿越想越气,嘴上说不出话来,手底下却是又加重了几分力气,仿佛要把刚才的焦虑和担心全都发泄到方楚的胳膊上。 方楚却是已经听明白了秦秀儿的意思,微微一笑道:“怎么?刚才很担心我出事?” “我才没那闲工夫担心你!”秦秀儿恨恨了说了一句,终于缩回手抹了一下脸上泪水,嘴里喃喃地嘀咕道:“坏傢伙……坏傢伙!” 方楚心头一暖,胳膊上被秦秀儿下手掐得红红一片的地方似乎也不那么疼了,温言劝道:“是我不好,不过我下水之前不是已经告诉你,大概要半个多小时才会上来吗?你既然知道干嘛还担心成这样,居然还弄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方楚不说时间这事还好,一提这事秦秀儿更是来气,当下便把手臂伸到方楚眼前:“你看看时间,都多久了?你说半个小时之内就上来,这都有四十分钟了!你要是真淹死在这长江里了,我上哪儿给你捞尸去?” 第124页 方楚愕然道:“我看你把外套都脱了,原来这是打算要下水替我捞尸了?” “谁要脱衣服下水了,我不过是觉得有点热……”秦秀儿这时候勐然察觉到方楚身上就只穿着个裤头,还离自己如此之近,当下顿时觉得不妥:“你赶紧把衣服穿上!” 方楚也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模样的确有些不妥,赶紧手忙脚乱地抓了自己的衣服过来暂时遮挡一下身体。他刚才从水里上来,周身都是湿漉漉的,倒也没办法立刻把衣服穿上身,这赤身露体的模样倒真是尴尬不已。方楚暗暗后悔自己事前考虑不周到,既然决定要下水查探情况,那事先就至少应该带条毛巾过来才对,现在这样湿答答该如何是好? 方楚四下一张望,便看到了刚才秦秀儿藏身的那块巨石,当下赶紧说道:“你就在这儿别动,我去去就来。”说罢抱起衣物便沖向那块巨石后面,有意无意之中竟然还使出了缩地成寸的功法。 ☆、第九十四章 化解尴尬(2) 方楚奔到那巨石之后,见这边果然能容人掩藏身形,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立刻盘膝坐下,双手不停变幻结出九字真言手印,顷刻之间便见他身上蒸汽腾腾,竟然是以内家功法将热量逼出体外,用来迅速蒸发身上的水气。这一招也的确有点惊世骇俗,若是被秦秀儿看到了,只怕误会他是被当成包子给蒸了。 方楚这办法虽然有些取巧,不过效果倒是很显着,两三分钟时间过去,身上便已经差不多干透了。方楚收功起身,将衣物一件一件穿好之后,这才从巨石后走了出来。秦秀儿抱着膝头坐在河滩上,目光直直地望着面前的长江,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方楚见状也没有立刻出声招唿,慢慢地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方楚悄悄转头看去,见秦秀儿的情绪已经基本恢復了平静,若不是眼眶还是稍微有些发红,倒也看不出她刚才哭过一场。 方楚在口袋里东摸摸西摸摸,别说手帕,连包餐巾纸都没有,当下不禁有些悻悻。倒是秦秀儿见他动作古怪,转过头递过一包纸巾:“擦擦吧!” “不用了,差不多都干了。”方楚嘿嘿干笑着应道,却是没有伸手去接秦秀儿手中的纸巾。 秦秀儿这才注意到方楚在这么短短片刻的时间里就已经弄干了身体,甚至连髮根也看不到有水迹了,当下奇道:“我看你没拿毛巾啊?” “我自然烘干。”方楚说着做了几个秦秀儿曾经见到过的手印姿势。 秦秀儿见状自然就明白了,哼了一声道:“你倒是时刻不忘卖弄一下本事!” “这哪有卖弄?”方楚苦笑着辩解道:“刚才湿漉漉的,那不是……不太方便说话吗?又没带什么能擦干身子的东西,所以只好自力更生自然烘干了。” “就没几句正经的!”秦秀儿说罢将头转到一边,不再理睬方楚。 方楚见秦秀儿不理自己,便自言自语道:“我在长江边一个小镇上出生,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学会了游泳,七八岁的时候已经因为水性好而在家乡小有名气了,那时候还有市体工队的教练特地找上门来,想把我收到体校里去。不过我很小的时候就拜入了现在的师门,跟着师傅和师兄们修习法术,一脑子装的全是各种法诀,自然不会对什么体校感兴趣。” 方楚一边说一边注意秦秀儿的反应,见她开始慢慢地转过头来听自己讲话,便立刻将眼神又转向正前方,继续说道:“我打小就在长江里扑腾,大风大浪不敢说,但长江里的水却是再熟悉不过。说句不夸张的话,我就算只用鼻子闻,也能闻出长江水的不同之处。” “吹,你就使劲吹吧!”秦秀儿终于还是忍不住搭了句腔。 方楚正色道:“我自认也算是对长江很熟悉了,不过今天在这地方下了趟水,我才知道原来这江里还有些我以前不知道的古怪!” ☆、第九十五章 水底的发现(1) 方楚并非轻佻之人,也不会什么哄女孩子的招式,不过眼见秦秀儿因为自己的行为而落泪,方楚自然而然地便想要让她赶紧把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去。这些时日接触之后,方楚大概也知道秦秀儿的兴趣所在,三言两语之下,竟然真的引得秦秀儿主动搭话了。方楚心想不怕你有不同的看法,就怕你不理我,你要开口跟我辩一辩道理,那事情就好办了。 “这里虽然也是长江,但和你长大的地方相隔了几千里,气候、水质、环境都不尽相同,你下水之后觉得有异样的感觉,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环境会影响人的心理,这么简单的心理学常识你应该听说过吧?”秦秀儿果真将刚才的不快心情抛在了脑后,开始和方楚辩论起来。 “我所说的不一样可不是你理解的这些方面。”方楚摇摇头道:“我在长江里曾经见过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但阴葵这玩意儿我的确还是第一次在长江中见到。” “你又碰上阴葵了?”秦秀儿一听方楚这话,立刻便想起了前一晚见过那狰狞的黑气所化成的网状阴灵。方楚当然虽然还算轻松就应付下来,但今天是在水中遇上阴葵,任凭方楚本事再大,在水中的灵活程度也必将大打折扣,危险的程度自然也会由此增加不少。 第125页 方楚深唿了一口气,点点头补充道:“而且为数不少!” “那你是怎么脱身的?”秦秀儿这下也顾不得再跟方楚斗气了,关切地追问道。 “还能怎么脱身?跑呗!”方楚苦笑道:“一个两个阴葵,我或许还有办法能够应付,但是一下子冒出来几十上百个,我想就算是荆伯庸来了也只有熘之大吉这个选择。” “这么多!”这下秦秀儿可是真的吓了一跳。前晚方楚对付阴葵的时候,她也在一旁亲眼目睹了全过程,虽说方楚还算轻松就干掉了那只拦路的阴葵,但这并不表示这种阴灵容易对付。方楚事后也曾经说过,但凡阴葵发展到了破土而出的程度,往往就会有阴灵獛随之伴生出现,而獛这种阴灵的破坏力极强,即便只是处于幼体阶段的獛,也已经不是方楚能够应付得了的对手。 “那你没有碰上獛吧?”秦秀儿这才仔细上下打量方楚一番,见他脸色如常,身上也不似有什么受伤的地方,才稍稍放下心来问道。 “如果遇上,我今天恐怕就回不来了。”方楚的语气中带着七分的无奈,而剩下的三分则是无法掩饰的恐惧。刚才在水中的遭遇,让他现在回想起来仍然觉得有些后怕。 “你还记得昨天那只阴葵在空中长开的黑网吧?你知道我在水下遇到了什么?一大片纵横交错的阴葵共生在一起,就像是黑色的珊瑚礁一样。我本来想靠近一点仔细观察一下,却差点就被那些铺天盖地的网给缠住了。如果不是我水性好,大概真的没办法回来见你了。”方楚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就算你想替我捞尸都没得捞。” ☆、第九十五章 水底的发现(2) “少胡说八道!”秦秀儿没好气地斥了一句,然后继续追问自己感兴趣的问题:“你之前说过,荆庙村的镇棺阴宅局就是为了聚敛一方阴气,培育阴葵一类的阴灵,可为什么荆庙村这边没有大规模出现阴灵,反倒是长江里被你发现了一大片?” 方楚默然半晌,然后才摇摇头道:“这个问题我也没想通。照理说这片地区阴气最为集中的地方,应该是在荆庙村的地下,可我刚才在江中发现那片阴葵滋生的地方,分明程度更甚。” “那既然你都能发现这里江中的异常,荆伯庸没有理由不知道吧?”秦秀儿倒也真是了得,立刻便想到了关键之处。 这一点方楚昨天来江边勘查的时候便已经想到过,点点头道:“以荆伯庸的修为来说,他如果花了二十年时间在这地方考察,绝对没有可能错过这里的异常。说不定什么时候他也曾经像我今天这样,下水去查看过实地情况。对于这里的情况,我觉得他应该是知情的。” “那他并没有向你提过这里的状况吧?” “他一向如此,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荆庙村的镇棺阴宅局,不是我主动点破的话,他大概也不会提起的。”方楚颇为无奈地说道:“我感觉他倒并不是想刻意隐瞒什么,只是什么时候公布希么样的信息,他都是早有计划安排的。他不提长江里有阴灵的事情,我想大概也是有类似的理由。” “那你现在就只有坚持管用的策略,静观其变了?”秦秀儿对于这样的答案显得略微有些失望。 “你总不能指望我单枪匹马就去把河里那些阴葵一股脑灭了吧?”方楚苦笑道:“我要能有处理这种麻烦的本事,也不用靠着低声下气替荆伯庸做事来探寻真相了,直接就去把他抓起来严刑逼供得了。” 秦秀儿闻言失笑道:“就知道胡扯!我问你,你是怎么做到在水底下憋气憋这么长时间的?还是说你本来就是两栖动物,身体里还长着一个腮,所以长时间在水里待着也没事。” “我可不是什么怪物,也没法憋气憋那么久。”方楚摇摇头道:“我能做到在水里待上半个小时,只是因为我会水遁术而已。” “可水遁术不是让你在水里行动更快更灵活的法术吗?这和你在水里的唿吸有直接关系吗?”秦秀儿不解地追问道。 “当然有关!”方楚耐心地解释道:“你记得我下水之前给你提过的水遁术原理吗?” “记得啊,你说水遁术实质上是改变了水分子的排列结构,改变了水面张力……可这和唿吸有什么关系?”秦秀儿还是不太明白。 方楚没有说话,只是伸出一个指头,在空中画了个不大的圆圈,然后看着秦秀儿笑了笑。 “气泡!我明白了,是气泡!”秦秀儿得到提示之后,很快便得出了答案:“虽然你没有达摩祖师那样可以让水面张力强大到能负担一个人体重的能力,但要弄几个大大的气泡随身带着估计并不是太难,而且你本身又会一些稀奇古怪的法术,想必有办法让自己身体所需要的氧气降到一个很低很低的程度,这样一来,就算不藉助外力,你也能在水底待上半个小时甚至更长的时间了。” “小丫头本事见涨啊!”方楚对于秦秀儿的反应之快也不禁大加称赞,因为秦秀儿所说的基本便是他刚才的作为了。 ☆、第九十六章 指点(1) “原来水遁术还可以有这样的用途。”秦秀儿总算是弄明白了方楚能够在水下潜伏如此之久的原因。 第126页 “运用之妙,存乎一心,法术修行其实跟你在学校里学到的书本知识一样,大家学的都是一样的东西,但有人就可以将自己所学到的东西运用自如,而有人就只会生搬硬套书本上的内容。”方楚微微点头总结道。 “你少自吹自擂了,还是先想想眼下该怎么办吧!水里的那些阴葵要是有朝一日上了岸,那岂不会是灾难一场?”秦秀儿见识过阴葵的厉害,想到这滔滔东去的江水中竟然有着大片的阴葵在疯狂滋生,心里就觉得很是沉重。 “荆伯庸的计划虽然有些疯狂,但他本人并不是疯子,我想如果他已经知道这里的江底有阴葵滋生,那他应该是有特别的办法应付可能会出现的状况。”方楚挠挠头道:“这事既然被我发现了,当然也不可能置之不理,我看我还是得再去找荆伯庸谈谈。” 荆伯庸的反应却是比方楚所预计的要平静得多,听完他的叙述之后只是淡淡地反问道:“除了阴葵之外,你还有其他发现吗?” 方楚愕然道:“这难道还不够?” “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在长江里会有那样一片阴葵存在?”荆伯庸接着问道。 方楚摇头道:“长江本是活水,当然没有谁能在长江里设下聚敛阴气的法阵,所以我才特别奇怪,为什么那个地方的阴气能够如此集中,以至于滋生出了大量的阴葵。” “那你还记得我曾经说过,我荆家先人埋在这里的一件属性特殊的法宝吗?”荆伯庸见方楚并未想到答案,便有意识地给出了提示。 “你的意思是说……”方楚脑子里一激灵,愕然应道:“长江里滋生阴葵的地方,就是当年荆管家埋东西的地方?” “极有可能是这样的情况。不过到目前为止,我也还没能完全证实这种推测。”荆伯庸嘆了口气道:“那处江底的阴葵密集度实在太大,就算是我也不敢太过于靠近了。” 方楚面露疑惑之色道:“既然那里才有可能是埋藏宝物的地方,那你为什么要在隔着这么远一段距离的荆庙村设下镇棺阴宅局来聚敛阴气?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何在?” 荆伯庸没有立刻回答方楚的问题,而是向他提问道:“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前,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发现长江里的状况的?” 方楚对此倒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将自己如何感受到荆庙村后面丘陵一带的地气变化异常,然后顺藤摸瓜找到长江边的经过大致说了一下。当然了,至于他是在跟玄果碰头之后的下山途中偶然发现了异常状况这一节就自动跳过了。 荆伯听完之后点头道:“你既然发现了沿丘陵到江边这一线的地气变化有异常的情况,那有没有看明白相应的风水局?” “风水局?”方楚立刻想起荆伯庸曾经提过这附近的风水局众多,对地气变化影响各异,但江边那块地区已经花了两个半天仔细查探过,除了阴气密度太大之外,似乎并没有形成什么特别明显的风水局。 方楚仔细回想之后才摇摇头答道:“我在那附近没有发现什么风水局。” “那说明你的眼光还是太狭窄了一些。”荆伯庸的眼神中有一丝失望闪过,看来对于方楚所给出的答案并不满意:“如果你把自己的位置放到更高一些的地方来看,应该是能有所发现的。” “更高的地方?”方楚细细品味着荆伯庸的建议:“你是说……把整个荆庙村包括周围地区都当作一个大的风水局来看待?” 荆伯庸站起身来,走到后面的展板前,将昨天那张獛的画像取下,露出了后面的一幅图来。这幅图方楚倒并不是第一次见到,来荆庙村之前荆伯庸解说计划的时候就用过这幅图,图上的数据标註得非常细緻,但唯一所欠缺的便是比例尺。当然现在方楚已经知道这图上所示便是荆庙村这片地区,而占据图上相当一部分面积的水域,就是与荆庙村相距不远的长江了。 “你看,这里是荆庙村,这是荆庙村背后的丘陵,这是你在长江中发现阴葵的地方。”荆伯庸在图上将这三处地方一一标示出来,然后望向方楚道:“你现在能看出什么问题?” “三点一线。”方楚倒吸了一口凉气答道。 荆伯庸拿了支记号笔,把两头的荆庙村和阴葵滋生地分别圈出,然后沿着丘陵的走向画上一笔。这样在图上一标出来,情况的确就变得非常直观了。荆庙村背后那狭长如勐兽嵴骨的丘陵,现在看来正好如同一条笔直的纽带,将荆庙村和方楚所发现的阴葵滋生地点联繫起来,而丘陵的轮廓走向几乎便与连接两个地点之间的直线重合。如果这还能称之为巧合的话,那这个世界上巧合的事情未免也太多了一些。 “你所观察到的地气变化趋势是怎样的?”荆伯庸接着问道。 “由荆庙村从南至北,沿着这丘陵的轮廓线,越接近长江,就感觉阴阳二气中阴气所占的比重越来越大。我下到水里之后在附近游弋了很久,几乎可以确定滋生出大量阴葵的那个地方,应该就是这种地气变化的终点了。”方楚心知荆伯庸大概是要向自己阐明某些事情了,当下更是没有丝毫的隐瞒,将自己先前的发现详细告知对方。 第127页 来和荆伯庸面谈之前,方楚的确还有些藏私之心,因为他担心荆伯庸在知道自己的发现之后会有某些过激的反应,但现在看来这种担心却是多余,荆伯庸不但没有任何的责备之意,看样子反倒是很乐于向方楚讲解一下其中的内情。虽然不太清楚荆伯庸此举的真正目的为何,但能够得到比自己高明不少的荆伯庸指点风水堪舆之术,方楚至少在目前还是很乐于配合一下的。 ☆、第九十七章 龙吸水 荆伯庸在地图上所标示出的这种结构,加上方楚自己亲身探查所掌握的情况,两者结合起来似乎已经能够说明这一切绝非巧合,但要方楚就此说出个一二三所以然来,却是有些为难。风水堪舆术本来就非他所长,唬弄一下秦秀儿、林野这样的外行人倒是足矣,但在荆伯庸这种行家面前,方楚就不太敢随意胡诌了,只能老老实实地说出自己的看法。 荆伯庸道:“你记不记得我曾经向你解释过在荆庙村设置镇棺阴宅局并培育阴灵的目的?” 方楚心说这事哪会忘了,当下点头应道:“你是打算以镇棺阴宅局聚敛阴气,等到培育出阴灵之后,再利用阴灵吸食阴气获得进化的天性,让阴灵将那宝物附近的阴气吸走……但我刚才听你所说的意思,长江里滋生阴灵的那个地方并不是你设置的,而那边的大片阴葵应该也不是你培育出来的吧?本来我觉得你利用阴灵来吸走阴气的办法的确很绝妙,但如果那宝物埋藏的地方并不在荆庙村而是在长江江底,那你在荆庙村这边培育出阴灵又有什么作用呢?” “你已经注意到了这副图上的两头,但你偏偏忽略了中间这一段所起的作用。”荆伯庸用记号笔又在地图上来回划了几下,将荆庙村与长江之间的那处丘陵的走向轮廓涂抹得更加明显了。 “这一段……有什么特别之处吗?”方楚虽然发现了地气变化的异常趋势正是沿着这丘陵的轮廓向北而去,但也只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并不清楚这种变化到底是意味着什么。 “你是真不懂?”荆伯庸见方楚的神情也不似伪作,不禁有些好奇地问:“我也听过你之前对于林家院子的风水所发表的看法,感觉你在这方面还颇有点独到的观点,想必也是受过名师指点,在风水堪舆术方面下过一番苦功,怎么会看不出这是什么风水局?” 方楚汗颜道:“我真正接触风水堪舆也只是最近一两年的事,虽然各派堪舆术的着作看过不少,也得过高人指点,但说实话并没有太多的实践机会。” 荆伯庸这才恍然地微微点头道:“风水堪舆一途,理论知识固然重要,但实践的经验的确不可或缺。书本上的理论虽然能列出一二三的条条款款,但实际情况中的风水局千变万化,并无定式,生搬硬套肯定是行不通的。我问你这个问题也只是想看看你在风水堪舆领域的造诣究竟如何,并不是为了要为难你。” 方楚早些时候也曾经听过某位风水高人对自己说过类似的一番话,对荆伯庸的这番说辞倒也心悦诚服,当下十分诚恳地说道:“我在风水方面的学识还远远称不上造诣两个字,还请荆先生不吝指教!” 不管荆伯庸此人善恶如何,但就专业上的学识修养而言,方楚知道对方的的确确是要高出自己一大截的,甚至可以说两人的水面根本就不在同一个层面上。在这样的差距之下,如果有机会能从荆伯庸这里讨教到一些真材实料的东西,方楚并没有什么放不下来的架子。《礼记》有云,能者为师,单单从学术角度而言的话,方楚对于荆伯庸其实并没有太多的牴触情绪。 荆伯庸对于方楚的态度似乎也很满意,便回到了刚才的话题上:“我之前曾经说过,那宝物有聚敛周围空间中天然阴气的效果,而荆庙村附近的地区之所以没有出现明显的阴阳失衡状况,是因为恰好有长江从这里经过,由这支活水带来了源源不断的补充,才维持了这里的均衡态势。不过还有一点我之前没有向你说明,那就是这里的天然阴气虽然能得到长江的补充,但这种平衡的状态却并不是自然形成的,而是通过人为的布局在维持。” “人为的布局?你是说荆庙村的镇棺阴宅局?”方楚皱眉道:“你的意思是长江虽然能带来阴气补充本地的阴阳元气失衡,但其实是因为荆庙村存在的镇棺阴宅局,阴气才会源源不断地补充到这附近的区域?” “大致就是如此。”荆伯庸再次抬手指向图上的狭长丘陵:“你可以简单地把这里看作是一条类似于吸管的通道,荆庙村镇观阴宅局的作用,就是通过这条通道将长江里的阴气源源不断地吸入到这边来。” “我知道你的目的是想通过这种手段把长江里滋生阴葵那块区域的阴气驱散,可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方楚不明所以地摇摇头道:“那地方的阴气能够得到长江的就近补充,就算你在荆庙村设下的镇棺阴宅局效果再好,也不可能会有把那边阴气吸干的一天吧?” “你如果这么想,那可就大错特错了。”荆伯庸微微一笑道:“我花了近二十年的时间在荆庙村布置这个镇棺阴宅局,当然不是吃饱了没事干打发时间而已。我问你,你下到长江里去查探过那片生有阴葵的区域,可曾见到那地方有獛?” 第128页 方楚摇摇头道:“倒是没有发现有獛的踪迹。” “这就是了。獛这种阴灵虽然破坏力极大,但也有其无法克服的软肋,那就是不能生于水中,这一点和阴葵是截然不同的。长江里那处地方虽然阴葵不少,但终究无法滋生出獛来。而荆庙村这边的獛出现之时,所需耗费的阴气将是之前的百十倍,如果同时有大量獛诞生,那么耗费的阴气将是一个极大的数量,荆庙村这边的獛通过我刚才所说的那条通道吸收掉长江那边的阴气,这就足以让长江里那个地方的大片阴葵因为阴气不足而消散一段时间。”荆伯庸顿了顿,长出了一口气道:“当然因为长江的存在,阴气很快又会补充进去,但我所需要的就是那一段的时间差,让我能够潜入江底取出宝物!这个大风水局的名字,就叫做龙吸水!” ☆、第九十八章 关键 龙吸水? 这个名词方楚倒是听说过,不过在他的印象之中,龙吸水并不是指某种风水局,而是水面上所形成的龙捲风以巨大的吸力将水吸到半空中,形同巨龙从空中探头取水一般,由此才得名龙吸水。而在风水堪舆术中也有名为龙吸水的风水局,方楚这还是第一次听说。 风水堪舆术中,最难掌握的便是千变万化的风水局。一个极佳的风水局,或许在其局部稍加改动之后,就会变成兇险无比甚至会克人致命的凶局,反之亦然,像荆伯庸在荆庙村布下的镇棺阴宅局,只要稍加改动之后,就是适合坟场墓地一类地方的绝佳布局了。因为风水学说其实并无任何的定式可言,所以几乎每个人都会有主观角度的理解和认识,因此导致了风水堪舆学术流派众多,而每个流派对于类似的风水布局可能会存在着不同的叫法,所以尽管荆伯庸报出的这个名称很是陌生,但方楚对此倒也没有觉得不对劲,反倒是更有了听他细说下去的兴趣。 “所谓的龙吸水风水局,只是一个广义的说法。以后天的布局来平衡和弥补某处风水气运上的不足,这是风水术中经常会用到的手段,这你应该听说过吧?”荆伯庸看样子也不着急,还很有闲心地和方楚慢慢细说起来。 方楚点头道:“布局改运,这也是风水堪舆术的基本作用之一了。比如说你在这个村子所布下的镇棺阴宅局就是一种应用的方式。” “没错。不过普通的布局改运,能改的也只是一地之运,像长江里的那个地方,就根本没法通过直接布局的方式去影响其气运变化,而这也正是困扰我荆家近百年的一个难题!我们荆家一直试图通过风水术的手段来解除取出宝物的屏障,但反覆尝试多种方法之后,却发现根本就是徒劳无功。直到二十多年前才由我父亲提出了设置第二个聚阴之地,用以毒攻毒的办法来化解这个难题的办法。虽然这个工程十分浩大且耗费的时间也很长,但就效果而言绝对是目前所能想到的办法中最好的一种。”荆伯庸深唿了一口气,不无感慨地说道:“以我的修为,能布下荆庙村这么大的一个风水局几乎已经是能力的极限了,如果不是这里有着一个天然形成的传输通道,这个计划也未必能够投入到实施中去。” 方楚耐着性子听完了荆伯庸的解说,终于等到他停了下来,当下赶紧问道:“你刚才说要等到荆庙村这里的獛全面出现,才能换得到江底取宝的机会,我没听错吧?” “你没有听错,的确如此。”荆伯庸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我想知道你所说的全面,大概是指什么规模?”方楚盯着荆伯庸的眼睛毫不避让地问道。 荆伯庸想了想道:“根据我的计算,荆庙村这边的阴灵数目应该要与江底那地方趋于一致,这样才能保持当獛出现时,大量的阴气急剧抽取到荆庙村这边,让江底那边形成一个短暂的真空期,这样才有机会取宝。” “那也就是说……到时候可能会出现在荆庙村的獛会有几十成百?”尽管对于答案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听到荆伯庸这样堂而皇之地说出来,方楚还是被惊得有些瞠目结舌。 “怎么?怕了?”荆伯庸的眼中有掩饰不住的嘲弄之意:“不过只是些聚散无形的阴灵而已,犯得着这么害怕?” 方楚心道小爷我就一条命,论本事又没你大,不怕才怪。不过这话要是当着荆伯庸的面说出来那面就有些折了脸面,所以方楚只能故作镇定地摇摇头道:“我不是害怕,只是想知道你究竟有什么办法能够控制住局面。我想即便你能取出那件宝物,大概也不希望这里的情况失控,以至于引起了整个修法界的关注吧?” “我既然敢把这些事情都详详细细原原本本地告诉你,当然就已经有了妥善的处理办法。就算事后有谁想再来查证荆庙村的事情,也肯定是无迹可寻了。”荆伯庸的语气充满了从容自信:“这里的一切都会恢復正常,包括长江里的那片区域在内,不会有任何阴灵存在过的痕迹留下。而荆庙村这个地方,在完事之后林家的建筑公司也会将附近彻底地夷为平地。一切的一切,都会被彻底抹去,如果说还有什么痕迹,顶多也只是存在于我们的记忆当中了。” “那你的办法究竟是什么”方楚并没有被荆伯庸富有煽动性的话语所迷惑住,仍是坚持要他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第129页 荆伯庸没有立刻回答,目光注视在方楚脸上久久不动,半晌之后才沉声应道:“我想你应该已经猜到几分了,我要取出来的那件宝物,就是控制阴灵的关键。” ☆、第九十九章 难以挣脱(1)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逻辑?方楚突然觉得自己脑子里有一点混乱。 荆伯庸要取出这件宝物,就必须得先培育出大量的阴灵,然而控制阴灵的关键,却是要着落在那件尚未发掘出来的宝物头上。这样一来,如果到时候荆庙村獛爆发,而那件宝物又因为某种原因没能及时取出,又或者是取出之后不能马上就派上用场,那这事可就真的热闹了。 方楚苦笑道:“那你想没想过万一失败,会有怎样的后果?” 荆伯庸凛然道:“我既然决定了要做这件事,当然早就有了必成的信念,这也是我一生最大的目标!如果这事最后失败了……我既已死,哪管它洪水滔天!” 方楚心里一激灵,心说你要寻死,小爷我能劝则劝,但当然不会拼命拦着你,可现在的问题不是你一个人,荆庙村若是大规模出现獛,那可能就意味着会有一场极大的灾难降临在江淮一带了。我好歹是修法之人还尚且要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那些毫无防备的普通民众到时候岂不是全都会成了被你荆伯庸拖下水的冤死鬼? 方楚耐着性子继续问道:“那你打算怎么解决从獛出现到你取到宝物这段时间的问题?” 荆伯庸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句,却差点让方楚忍不住从椅子上跳起来。 “这个问题我早就想到办法了,到时候就由我下水取宝,至于獛,就交给你和玄果来对付!” 方楚不怒反笑道:“你确定你说的这个办法能行得通?” “以你和玄果本来的修为,让你们去对付大量出现的獛的确纯属送死。”荆伯庸应该也已经猜到方楚的想法,不急不慢地解释道:“但我既然作这样的安排,就肯定考虑到了可能会出现的状况……你放心,我到时候会教给你们一套阵法,用这套阵法足以拖住獛一段时间了,等我从江底取出宝物之后,别说百十来只獛,就算是再多上几倍,也可以轻松拿下了!” 方楚冷笑道:“论法术修为,荆先生的境界远在我和玄果之上,这运用阵法拖住獛的任务,或许由你来做把握会更大一些。我修习过五行遁术,要下到江中取出宝物应该也不是难事。” “你的建议不是不好,只是客观情况不允许。”荆伯庸慢悠悠地说道:“百年前我荆家先人在埋下宝物的时候,已经加上了独门封印,如果不以我荆家的家传心法解除封印的话,那自有机关将宝物彻底毁去。事实上当今世上除了我之外,再无其他人能取出那件东□□。” “看来这荆家的人做事是一向都不留后路啊!”方楚心里暗暗感慨,对于荆伯庸的认识由此又加深了几分。 “那玄果现在知道这事吗?”方楚心知再往这个方向说下去也是徒劳,便转而询问起玄果的情况。 “你希望他知道吗?”荆伯庸望向方楚的眼神中突然多了一丝嘲弄意味:“你到林家来应试的原因,当然并不是为了拿到林家一开始所说的那点经济上的酬劳……我知道你对玄果有些个人看法,但你最好不要把私人的情绪放到这件事情中来。” ☆、第九十九章 难以挣脱(2) 方楚先是一惊,接着便是释然了——既然连林野都能知道自己在林家镇上的种种表现,林墨凡要知道这些消息自然也不难,而荆伯庸要向林墨凡打听自己的情况,想必林墨凡也根本就没有藏私的必要。 “我之前也和你讨论过玄果的事情,这个人的底细摸不透,而且非常危险,所以我并不打算给予他过多的信任。相比之下,我更愿意相信你一点,因为正义感过剩的人往往不太会主动去算计其他人。选择你作为合作伙伴,安全系数应该远远超过玄果。”荆伯庸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对我来说,或许你的安全系数比林墨凡还高一些。” 荆伯庸这话听似无意,但细细品味便能察觉到他对玄果和林墨凡都是缺乏信任。方楚先前已经听玄果说起过林家对于荆伯庸的忌惮,现在看来荆伯庸对于林家也并非没有防备之心,只是双方都将这种情绪隐藏起来秘而不宣罢了。方楚实在很难想像,这里的事情结束之后,这对曾经的合作伙伴是否就会立刻翻脸。 听荆伯庸这口气,玄果目前应该还不知道他有这样的安排,而方楚也并不希望玄果知道得太多——那个人做事肆无忌惮的程度可以说丝毫不亚于荆伯庸,阴灵现世之后会造成多大的灾难,估计他也根本就不会在乎。玄果既然已经对宝藏起了觊觎之心,到关键时刻势必就会抓住一切可以致荆伯庸于死地的机会,甚至说不定还会利用獛现世的时机给荆伯庸从背后来上一击。 至于玄果先前曾向方楚所建议过的合作,方楚可并不会当真,谁知道玄果在对付荆伯庸的同时会不会顺手也给自己来上一记? “这么说其实你早就确定了宝藏所在的位置,什么请人来帮助你寻宝之类的,应该都只是你的託词吧?”方楚追问道。 第130页 “是,但也不尽然。我徵招人手的目的,的确是因为需要有人在最后的关键时刻帮我搭把手,但如果一开始我就告诉你,你的使命是要对付大规模出现的阴灵,你会答应参与进来吗?我想大概只有真正的疯子才会马上就一口答应下来吧!”荆伯庸缓缓地说道:“我之所以没有把实情直接告诉你,一是因为我需要时间来考察你的能力,看看是否值得信任,二则也是让你能有一个逐步接受事实的过程。” “这么说你还是出于好心怕吓着我了!”方楚虽然乐于探密解谜,但这并不表示他可以接受别人把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方楚一向自认心思聪颖过人,在林家遇上荆伯庸之后却是一直被对方牵着鼻子走,每每有所进展,到最后却发现都是在荆伯庸的计划之中。虽然到目前为止似乎还没有因此而吃什么亏,但这种挫败的感觉却是让方楚觉得非常憋屈不甘。方楚非常希望自己能够堂堂正正地战胜荆伯庸一次,只是到目前为止,似乎一切仍然没能脱离对方的计算。 ☆、第一百章 角色(一) 有句老话说:人生如戏。每个人在世上都有自己的角色,或高贵,或低俗,或忠直,或小人,你方唱罢我登台,在人生这个舞台上各自活出属于自己的一段精彩。 如果人生的精彩程度以十分为满分来计算,那么邢飞的得分至少能在八分以上。 十七岁进了清华,二十一岁就去了美国哈佛大学念工商管理,二十五岁学成归国之后,立刻便进入林氏集团担任林墨凡的私人特助,开始逐步接手管理集团的内部事务。在这个时候那些曾经和他在同一所贵族中学念书的同学,江淮一带众多豪门的富二代官二代们,大多还在过着开跑车泡夜店追小妞的纨绔生活,根本尚未意识到事业为何物,而邢飞已经开始在商圈中协助林墨凡操作一些投入高达九位数的工程项目了。 不同的环境能够赋予人不同的特点,在江湖上歷练太久的人,举止会显得特别油滑,而混迹于商场的人,却只会越发地深沉干练,城府得难以琢磨。包括方楚在内的其他人会觉得邢飞给人的感觉特别“稳”,这便是他在商圈中打拼多年,处事无数之后锻鍊出来的一种特质,也是林墨凡在年老之后愿意逐步将家族生意交到他手中打理的重要原因之一。或许在林墨凡看来,如今的邢飞已经有了几分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沉稳、内敛,加上不经意之间才会表现出来的杀伐果断。 在任何人看来,刚刚跨入三十岁便已经掌握着林氏这样一家大型商贸集团,放在江淮任何一个一线城市中都毫无疑问地属于金字塔尖上的人物,能做出这种成绩的邢飞理所当然可以划归到成功人士的行列中,并且会被大多数在生活中苦苦挣扎的平庸男人当作羡慕嫉妒恨的对象来看待。 但邢飞的生活真像看上去那么光鲜亮丽吗?不管别人的看法如何,邢飞自己却并不是这样认为的,在他看来自己现在所行进的这条人生轨迹,与其说是他自己的选择,倒不如说一切都是按照林墨凡的安排在按部就班地发展。 中学的时候,邢飞本想去考体校,因为成为一个运动员是他小时候的梦想,但这种在林墨凡看来极为可笑的念头当然就被自动无视了。于是邢飞被塞进了镇江数一数二的贵族学校,在他还有很多事理尚未明白的时候,便在林墨凡的授意之下开始在一大帮纨绔子弟中经营起自己的社交关系圈。高中毕业的时候邢飞本想考浙大或者南大,但林墨凡毫不姑息地将他踢到北京,甚至为此不惜花了六位数的钞票来弥补邢飞在高考成绩上的不足。等邢飞好不容易熬完清华的学业准备留在京城发展,林墨凡又一纸调令让他去了美国。 这在外人看来,林墨凡的做法毫无疑问是对邢飞的大力栽培,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可遇而不可求境遇,要知道这对父子之间可并无任何的血缘关系,邢飞仅仅只是林墨凡的故人之子而已。单就学业和事业的发展上来说,林墨凡给予邢飞的照拂甚至多过了给自己亲生儿子林野的份量。 只有邢飞自己才明白,内情根本不是外人所认为的那样,林墨凡肯花钱栽培自己的目的,只是想把自己培养成他身边一个听话又好用的高级工具而已。至于说养育之恩……邢飞更愿意把林墨凡这些年对自己的照顾理解为一种赎罪的举动! 或许林墨凡认为邢飞当时年幼什么都不记得了,但邢飞自己却是很清楚,当年自己父母双双早亡,都是因为林墨凡的缘故!这段记忆便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刻在邢飞心中,即便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但仇恨的种子却并没有消失,反倒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地茁壮起来。林墨凡这些年的培养或许真的有赎罪的情绪间杂其间,但邢飞并没有打算要就此原谅林墨凡当年的过错。而对邢飞来说最好的报复方式,还有什么比把“林氏集团”直接变身为“邢式集团”更为彻底呢? 当然林墨凡还并非邢飞对林家心怀怨念的全部原因,家中那位并无血缘关系的弟弟林野,也是邢飞深感不满的理由之一。 邢飞与林野之间的岁数差了整整十岁,他们之间的关系从很早以前就已经变得很微妙。两人之间存在着的不仅仅是年龄上的代沟,更重要的是邢飞很早就明白了林野将是未来自己报復林墨凡的最大障碍之一——等到林墨凡年老之后分配家产的时候,亲儿子和干儿子孰轻孰重,显然是不言而喻的,而自己现在为了林家的打拼出力,很可能只是在为林野将来能顺利继承家产和集团的生意打下一个坚实基础而已。 第131页 说是亲人兄弟,但显然缺乏了兄弟之间的那种亲情;说是竞争对手,在林墨凡的积威之下却没有谁敢表现出要在家里一争高下的念头。在林墨凡和其他外人的面前,两人往往还得装出一副兄弟和睦的模样来,就比如方楚最初在邢飞的书房中所见到的那番景象一样。而且邢飞知道林野对此也看得很清楚,尽管平时都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但每次当邢飞在与林墨凡讨论公事的时候,他注意到林野其实都是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地在听着。如果说林野对于家族的生意并不关心,那可就是大错特错了。 林野从未到家里的公司去上过一天班,但邢飞仍然一直将他视为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邢飞能感觉到林野一直以来都对自己虎视眈眈,只要自己有丝毫的闪失,犯下任何的错误,林野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立刻撕下伪善的面具,将自己从现在的位子拉下去,然后由他来取而代之。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发生了这样的状况,邢飞认为林墨凡大概是不会有意识偏向于自己这边的,毕竟骨肉相连,他邢飞在林家终究只是个异姓外人而已。说不定林墨凡还会很乐于见到性子温驯的林野终于露出獠牙,用力撕咬竞争对手的喉咙。 邢飞一直在隐忍,他需要等待一个机会,能够一举做掉自己的竞争对手,这样他才好安安心心地在数年之后从林墨凡手里接下这个庞大的商业帝国,然后将其改头换面,变成自己的私产。邢飞很想看一看,到时候林墨凡发现自己失算的时候究竟会有怎样的懊悔表情。 而现在,这个一直等待的机会似乎已经来临了。 ☆、第一百零一章 角色(二) 愚蠢的人浪费机会,聪明的人把握机会,但真正会获得成功的人,会自己创造出机会。 邢飞显然是属于最后一类人,他并不希望自己要一直隐忍到林墨凡立下遗嘱的那一天,才因为形势所迫而不得不跳出来面对自己的竞争对手。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做人生赢家,那就必须早早做好准备才行。 林墨凡要和那个来歷不明的傢伙合作寻找百年前由双方先人共同留存下来的宝物,这件事在邢飞看来根本就是荒诞不羁。什么法术奇人,什么百年遗宝,这些噱头或许能让林墨凡不惜砸下重金去配合荆伯庸的寻宝计划,但却没办法让邢飞对这些耗费大把钞票装神弄鬼事情产生任何的兴趣。邢飞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在怀疑找上林墨凡的这个怪人荆伯庸根本就是一个诈骗犯或者是职业掮客,在地理位置偏僻的荆庙村砸钱圈地更是毫无商业价值可言的愚蠢行为。对于林墨凡所热衷的寻宝计划,邢飞一直都没有要参与其中的打算。 直到某一天,林墨凡将邢飞和林野叫到书房,当着彼此的面对他们许了一个承诺:寻宝这件事,最后谁的出力最多,收穫最大,将来的家产分配谁就占大头。 口说无凭,林墨凡虽然有钱有势但他并不是皇帝,说话还达不到君无戏言的程度,他的这种说辞自然缺乏可信度,而邢飞或是林野也不可能要求他当场把说过的话白纸黑字立成遗嘱拿给律师办理公证手续。但邢飞知道自己绝对不能无视此事,自己若是赢了这一场,林墨凡的承诺未必一定会兑现,但如果输给了林野,到时候想要再跳出来争家产可就有点底气不足了。虽然这场比试不会决定两个继承人在今后的最终命运如何,但林墨凡的话放在这里,邢飞和林野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付了。 邢飞和林野不同,他的大部分时间和精力都放在了林氏集团的工作上,并没有太多机会去接触一些三教九流的人,所以一开始林墨凡要求他们各自推荐人选的时候,邢飞的进度明显要慢于林野。但邢飞的运气很好,就在他无计可施的时候,有方楚自己送上门来了。 邢飞在商场打拼这些年里,形形色色的人也不知接触过多少,当然不可能会对一个初次接触的人太过信任。他肯用方楚,并不是因为方楚在进到林家大院的时候对于林家的建筑布局发表的那些高谈阔论,而是来自于别的消息渠道。 邢飞在林家大院的时候不多,跟林家镇上的人更没有什么来往,要论消息渠道自然是比不上几乎每天都会去镇上喝茶的林野。邢飞知道林野在镇上的人面很广,甚至包括镇长、派出所所长之类官面上的人物在内,林野可以通过派出所的消息渠道打听到方楚之前在林家镇的表现,邢飞便做不到这一点。但论起收集情报,邢飞自有一套办法,这个世界上用钱办不到的事情实在为数不多。 邢飞其实并不喜欢和太聪明的人合作,但方楚是一个例外,因为邢飞认为方楚在林家镇上的举止已经充分表现出了他的正义感,而正义感过盛的人往往不会主动去算计别人,在这一点上邢飞的观点倒是与某人不谋而合。在书房中见过方楚本人之后,邢飞更是肯定了自己的看法:这个世界上聪明人的确很多,但聪明而又谨慎的人就不太好找了,更何况方楚看起来也并不是江湖骗子一类的角色——有哪个骗子在做事的时候还会在身边带着个什么都不懂的学生妹? 见过方楚之后,邢飞所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要找出方楚的来歷,但奇怪的是通过公安系统的关系居然找不到这个人的存在——在公民个人信息资料库里检索不到能和“方楚”本人对得上号的内容。 第132页 虽然事情很蹊跷,但这并没有就此难倒邢飞,因为方楚身边还有一个极为打眼的秦秀儿。要调查秦秀儿的来歷可就比方楚容易多了,秦秀儿与林家镇派出所所长陈放天的关系很快就被查了出来,然后顺藤摸瓜便找出了秦秀儿的家世背景。邢飞虽然有点惊讶于秦秀儿的老爹居然会是省公安厅的高官,但这倒也并没有吓着他,林家在江淮商圈打拼多年,关系网中可以说是无所不包,不管是林墨凡还是他邢飞,在公安系统也都认识一些说话管用的实权人物。更何况小姑娘什么都不懂,看样子也不会是有人起了心眼要打林家的主意。 邢飞本来只是想拉拢方楚为自己在寻宝计划中出力办事,但当知悉秦秀儿的背景之后,他心中却有了另一个大胆的计划。 方楚的背景来歷先姑且不论,但秦秀儿这种身份,要是在荆庙村出了什么事情,恐怕要想善后就并不容易了。到时候这个责任不管是追究到林墨凡、荆伯庸或是林野任何一个人的头上,对邢飞来说都是有益无害的好事。当然了,邢飞还必须得确保在此之前将自己从这乱七八糟的摊子里摘出去,而且还要摘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才行。 秦秀儿如果出事之后追到林墨凡头上,以林家的权势和影响力,最后多半都能用钱化解此事,只是数量多少的问题而已,但林墨凡此后在江淮一带的声誉恐怕就会大受影响了。当然如果出现这样的情形,更有可能发生的状况是林家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荆伯庸头上,就算他真有什么神通,但在俗世间只不过是一个无名百姓而已,任凭他法术再高明,没有话语权也一样只有认栽的份。 不过邢飞的目的并不是到此为止,他希望的是秦秀儿会在荆庙村寻宝计划中出一些不好的状况,然后设法将这个祸事栽到林野头上。林墨凡或许仍会设法保住林野,但到时候落井下石让林野再也翻不了身的机会可就是大把大把的了。为了达到这个目的,邢飞已经悄悄开始了自己的行动。 ☆、第一百零二章 角色(三) 对于某件事作出决定之前必须先考虑到可能由此会带来的后果,这是林墨凡在邢飞第一天到公司报到时对他所说的话,而邢飞也的确没有辜负林墨凡的期许,将他说过的这句话一直牢牢地记在了心头。 林野、荆伯庸、林墨凡,这些人一个比一个精,要想设套让这些人都乖乖钻进去,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邢飞需要考虑的不仅仅是如何让秦秀儿在合适的时机遇上一些无法收拾的麻烦,还要想好怎么做才不会引火烧身把自己也给绕进去。 所有的计划都必须从方楚和秦秀儿这两个年轻人身上着手,邢飞很好地扮演了商界成功男士的形象,温文儒雅,成熟稳重,适度地表现出自己的关心和欣赏,但又不会因为过度的热情而导致对方反感。邢飞并没有指望能够在不多的几次接触之后就得到两个年轻人的信任,他需要的只是让这两个人对自己的戒备心不断降低,低到即便是出了什么问题也不会怀疑到他邢飞头上为止。 秦秀儿要求去城里的目的究竟只是想洗澡换衣服顺便购物,还是说有其他的打算,邢飞其实早就心头有数。所以把秦秀儿一送到酒店,他就立刻藉故离开,给秦秀儿留下单独行动的空间。当然,虽然他自己是离开了酒店,但这并不表示秦秀儿的行动不在他的监视之中。秦秀儿外出打电话,乃至于后来有人到酒店和秦秀儿见面,这些事情并没有逃过他的耳目。至于说秦秀儿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邢飞就算不知道答案,多少也能猜到几分了——她和方楚接连遭遇两起人命案,若是半点行动都没有,那真的对不起她在省公安厅当官的老爹了。 不过邢飞有一点还是没有想到,秦秀儿藉故出来,并不单单只是为了那两桩人命案而已,方楚交代给她的几件事情当中,向师门求援是第一紧要的事情,其次则是寻找相关资料,设法调查百年前林家镇的那段公案,最后一件事情才是让她利用秦成业的关系设法调查一下那两起暴毙案的后续发展。这三件事情当中,方楚唯一没有要求秦秀儿务必办到的便是最后这件了,这倒不是方楚对于那两起案子已经漠然无视,而是因为他很清楚地意识到当下这个局面当中孰轻孰重,才会对秦秀儿有如此的安排。 邢飞并没有目睹古瘸子的死,但花长德却是实实在在就在他眼前暴毙而亡的,而之后所了解到的情况也显示这两人的死都与林野带回来的那个玄果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繫。玄果是什么来头什么背景,这其实一点也不重要,邢飞考虑的是如何将这两起案子能顺理成章地推到林野头上去。 就算不是林野直接下手,教唆指使、买兇杀人的罪名总是有机会安上去的。就算林野到最后能开脱这罪名,但以邢飞的能力要把这种事情通过媒体宣扬开来倒也不是什么难事,而且这种污迹一旦沾上,这辈子几乎便没可能再洗干净了,林氏集团也绝对不可能让一个曾经有过杀人嫌疑的人来执掌大局,哪怕这个人是林墨凡的亲生儿子。 邢飞知道在自己计划这一切的同时,自己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大概也正在盘算着该如何利用当前这个局面来打击自己。邢飞很明确自己的优势所在,但他不得不承认林野手里也有一张威力很大的牌,那就是玄果。古瘸子和花长德莫名其妙就丢了性命,玄果会不会有下一个死亡预言,会在什么时候,对什么人发出这种预言,谁也不知道。邢飞其实有点不敢相信如果有朝一日玄果用这招来对付自己,那是不是也会像花长德那样不甘地死掉。 第133页 要对付玄果,邢飞认为当下最好的人选就莫过于方楚了。首先方楚是为了追查玄果才来到林家应徵,本身对玄果就存着几分敌对情绪,其次方楚看来是有真本事的人,尽管那只是方楚在应试的时候施展了一下缩地成寸的法术,但在邢飞这种外行人眼中看来已经是无比震撼。最后也是最为重要的一条,便是邢飞认为玄果对方楚其实也是心怀忌惮的,否则当初玄果为了那一个晋级名额而出手的时候,应该对付的是年纪轻轻的方楚,而不是看起来老谋深算的花长德才对。 这只是一种直觉,邢飞也没有任何的证据证明这种观点,但他确信曾经在商场中帮他做过无数次正确决定的直觉不会犯错,所以他决定要果断把方楚拉拢到自己一边,而且必须得快。如果动作不够快,说不定就会被林野那小子抢在前头了——邢飞今天已经得到了消息,昨天林野去过荆庙村,而且还特地派人送了一个整体浴室到方楚和秦秀儿住的地方,拉拢之意昭然若揭。 要比诚意,社会经验丰富得多的邢飞至少有八百种办法可以压过林野,所以今天他又驱车到了荆庙村,而且来的车不止一辆,除了他自己的宝马七系之外,后面还跟着一辆保时捷卡宴gts。这种由卡宴运动版改进而来的加强版在国内的起步预订价超过一百三十万,即便是喜欢suv的人也极少有人选择这个型号。邢飞昨晚在一个酒会上收到消息,某位扬州的官二代本来定了这车,但临时决定要出国留学,所以打算转让已经运动扬州的现车,邢飞知道这事之后立刻便掏支票本把车买了下来,然后今天一早就让人开去车管所办证领照,完事之后便直接开到荆庙村来了。 邢飞见到方楚之后,立刻便将卡宴的车钥匙抛给了他:“以后要出去办事就开这辆车吧!牌照什么的都办好了,车主上的你的名字,不过因为没有你的身份证,所以我就自作主张让人代办了。” 方楚倒是没注意到停在村口的车子,不过钥匙上那显眼的小盾牌标志他倒是认得的,不禁眉毛一挑道:“保时捷?邢先生,这个礼重了点吧?” “我觉得送礼没有轻重之分,只有值得不值得而已。”邢飞很真诚地笑了笑道:“这份礼物送给方先生,我觉得非常合适。” ☆、第一百零三章 技巧 邢飞在商圈里打拼这些年里,经他亲手送出去的礼物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而且能够得到这种待遇的对象,往往社会地位也都不低。如果说要把送礼的讲究和学问整理成一门课程的话,那以邢飞的丰富实战经验,绝对有资格担任这门课的授课教授。 如果要问邢飞,要想成功送礼究竟有什么诀窍,那么他的答案大概只有两个字:真诚。 邢飞很信奉“态度决定结果”这句话,如果说送出的礼物没有得到对象的接受,那么首先应该反省的是自己的态度上是否还存在着某种问题。在某次林氏集团内部的高级管理人员会议上,邢飞曾经痛斥项目公关失败的某个负责人:“你要明白,你应有的态度不是为了送礼而送礼,而是要让对方感受到你的真诚,你是因为发自内心的尊重、欣赏,才会送出这份礼物,而不是为了要让对方替你办什么狗屁手续!” 当时邢飞进入林氏管理层的时间并不长,与会的很多人都认为他这话实在太过虚伪装逼,充满了谄媚之气,只有当时主持会议的林墨凡立刻拍板决定让邢飞跟进接手,负责这个项目的公关工作。半个月之后,某市市委办公厅那位曾经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主任竟然和邢飞熟络到不行,而这个因为拿不到相关批文而已经停滞了半年的项目因此而得以復生,之后的项目会议上林墨凡有意无意地问起邢飞关于此事的内情,邢飞只是很淡定了说句我不过是把没有送出去的东西设法送到了他手里,就这么简单。 在邢飞看来,方楚这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绝对不可能比见多识广的政府官员更难于应付,只要自己出手,就保管让方楚没法再把东西退回来。之前的户外装备便是一个敲门砖,既然秦秀儿和方楚没有公然表示拒绝,那么就表示他们可以接受自己的这份善意。而表示出“善意”的这个分寸,没人比邢飞掌握得更好,送礼的这种态度,也没人能比他做得更好。 至于说卡宴gts作为礼物送给一个交情不深的人是否值得,邢飞的理解肯定跟大多数人不太一样——正因为没交情才要送礼,才要送大礼,你每次都送把刮鬍刀送根领带谁记得你的好? 邢飞不清楚方楚的兴趣所在,难以进行精确的目标定位,但给一个男人送车绝对可以起到很好的效果。男人对于机器有着与生俱来的热情,特别是驾驭汽车这种集人类科技于大成的机械怪兽,更是每一个男人都无法抗拒的诱惑。有一种不太雅致的说法,德国宝马与扬州瘦马可以带给男人的成就感其实是不相上下的,邢飞对于这种说法深以为然。方楚身边已经有了个姿色不差的秦秀儿,而且邢飞看得出这对年轻男女之间有些暗戳戳不便道明的东西,所以送扬州瘦马自然不太可能,那么送一辆车给方楚,就顺理成章的成了最佳选择了。 方楚看着手里的车钥匙苦笑道:“邢先生,你这个礼物真的很让我为难。” 邢飞一脸谦和温良的笑意:“你不会告诉我你没驾照吧?难道你还要我顺带着搭个司机给你?” 第134页 方楚摆手道:“开车我倒是没问题,只是……” “那就行了!”邢飞可不会给他留下任何一个拒绝自己好意的机会,立刻便抢在前面打断了他的话头:“我说你总不能每次有事要出去都打电话让我来接吧?我好歹现在也是林氏集团的副董,手底下管着千八百号人,替人当专职司机这种事要是传扬出去,你还让我怎么在江淮商圈里立足?” 这便是邢飞的技巧,听似有些不满,但并不会让人反感,实则是以此为根据让人无法拒绝,否则感觉就是害了他一般。话里话外,邢飞只字不提这份礼物的价值,或是希望方楚替自己做什么事,待人接物的技巧已经到了无迹可循的程度,着实不是方楚能够招架得住的。 “如果你觉得收了我的礼有点不安,那我就给你一个回报的机会好了。”邢飞很适时地展开了第二步计划:“如果有时间的话,请我吃顿饭就行了。” 听到邢飞的要求如此简单,方楚心头也是微微一松,他并不是没有想到邢飞送礼给自己的目的,自己若是收下这礼物之后,邢飞要是提出什么让自己为难的要求来,那倒不太好一口回绝了。 “请你吃饭当然是没问题,不过这边的条件实在差了点……”方楚瞥了一眼不远处的临时野炊厨房,两个胖厨子正坐在外面叼着烟剥毛豆,想必这样的环境邢飞也不见得有兴趣会留下来。 “我倒是知道一个不错的地方,味道好价钱也不贵,我们这会儿开车过去差不多正好能赶上晚饭时间。”邢飞不露痕迹地提出了建议:“干脆你叫上秦小姐,晚上我们出去吃,完了你们自己开车回来这边就是了。” “来荆庙村的人不能随便外出,这个规矩可是林老先生定下的。”荆伯庸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似乎刚才邢飞的建议已经被他听到了。荆庙村这个摊子,林墨凡已经全权委託给了他来管理,就算是林家的人也不能随便插手这边的事务,这是早就已经在事前的碰头会上说清楚了的。 但邢飞显然并没有打算就此作罢,只是笑了笑道:“荆先生,我并没有要破坏这里规矩的意思,只是想和方先生秦小姐一起出去吃个便饭而已,我想这应该也不会妨碍到你们的工作进展吧?” “那村口的车又是怎么回事?”荆伯庸不依不饶地问道。 “只是一点私人的小礼物。”邢飞不卑不亢地应道:“如果荆先生也有兴趣,那回头我再送一辆过来好了。” “不必了!”荆伯庸没有给邢飞留下操作的空间,立刻便回绝了他的提议。 邢飞并没有因为被荆伯庸的拒绝而显得不快,而是转头对方楚道:“你去把秦小姐叫来吧,我在这儿等你们。” 方楚稍一犹豫,见荆伯庸竟然没有出声反对,这才点点头快步离去。 ☆、第一百零四章 邀约 村口的大槐树下,邢飞与荆伯庸并排着站在一起。 “你想插手这边的事情,如果林老先生知道了,未必会同意你的做法。”荆伯庸主动开口说道:“我知道你邢飞在江淮商圈里算一号人物,但这里的事情,不在你可以干涉的能力范围之内。” “我并没有打算要干涉这里的事情,我也根本没兴趣知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我要的东西,不在这里!”邢飞的表情显得非常平静,似乎并没有太在意荆伯庸话里藏刀的警告:“你要寻宝也好,要翻天也罢,爱怎么折腾是你的事情,我不关心。至于你和老爷子达成了什么协议,我也不在乎。方楚这个人对我有用,我希望你不要太为难他。” “所以你的目的是拉拢方楚?”荆伯庸对于邢飞的回答感到有点小小的意外。 “你不需要知道我的目的,总之你明白我们之间不存在利益上的冲突就行了。方楚替你做事和替我做事,这中间并没有什么矛盾。”邢飞顿了顿,将菸头轻轻丢在地上踩灭:“这里的事情结束之后,你会得到你应得的东西,我保证林家没人会和你争。” “你凭什么作出这样的保证?”荆伯庸冷笑道:“到时候你可以左右得了林老先生的意见吗?” “到时候由谁做主,现在可说不一定。”邢飞意味深长地回了一句。 方楚和秦秀儿很快便再次出现,荆伯庸并没有试图要阻拦他们离开,只是面无表情地叮嘱他们不能外宿,晚上必须要回到荆庙村这边。方楚不清楚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两人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但既然荆伯庸不再执意反对,那他当然也乐得轻松。秦秀儿先前已经听方楚说了邢飞送了辆车过来,但看到村口停着的崭新卡宴还是吃了一惊。她并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姑娘,在她所就读的南京大学其实也集中了江淮一代相当数量的权贵后代,各种各样烧钱败家的举动不甚枚举,但邢飞的这种手笔的确是太过惊人了一些。就算是那些从二线城市出来,以烧包着称的暴发户二代,对于这样动辄百万的礼物也只有甘拜下风的份了。 方楚说自己会开车倒也不是吹牛,上车之后先调整座椅后视镜,系好安全带,然后点火启动,一步步有条不紊,能看出并不是才开始摸车的新手。秦秀儿好奇地问道:“你开车多久了?” 第135页 “大概七八年有了。”方楚一本正经地应道,对秦秀儿不敢置信的神情视而不见:“才进高中的时候就学会了,只是平时不怎么开车。” “早知道你会开车,这趟出来我就去借辆车了。玩自驾游多好!”秦秀儿不禁对于这个发现为时太晚感到有些惋惜。 “我们要是自己开了车来,这辆卡宴邢飞可就没办法送出手了。”方楚忍不住开了句玩笑,一抹方向盘将车从野地里缓缓驶上了村外几乎已经被杂草覆盖得差不多的简易道路。 邢飞的车就停在前面,很耐心地等着他们跟上来之后才缓缓启动,在前面带路。 “你说邢飞为什么要突然送这份大礼给你?”坐在车里,秦秀儿忽然开口问道。 “不算突然吧?昨天不是已经送了我们不少东西?”方楚笑道:“现在看来他昨天就是已经在铺路了,这个人的确很精明。” “昨天他送那些东西……左右也不过几千块,可没法跟今天这辆车划等号。”秦秀儿并没有完全理解到方楚这话里意思。 方楚笑了笑,话锋一转道:“他先把东西送来,却没有提出任何的要求,要嘛他就是真心想交我这个朋友,要嘛是因为他想託付给我的事情并不是那么容易完成,甚至可能会让我感到很为难。” “我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吧?”秦秀儿也帮着分析道:“我总觉得邢飞这人看上去虽然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但城府其实很深……你不是说过他和林野两个人并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和睦吗?” “说不定他要找我谈的事情就和林野有关。”方楚的手牢牢地把在方向盘上,这一段路面很崎岖,前面邢飞的宝马车并非越野配置,所以行进的速度并不快。 “如果他要你帮他对付林野,你怎么办?是答应还是拒绝?”秦秀儿好奇地追问道。 “他们林家的事情,我没兴趣参与。”方楚轻轻摇了摇头道:“这辆车等迟点再想办法还给他吧,我不喜欢对别人有所亏欠。” 邢飞的车在前面不疾不徐地领着路,从荆庙村出来走了十多里的土路之后,终于转上一条路况稍好的乡间公路,半个钟头之后才上了去往镇江市区的二级路。前半程的颠簸自是不必多说,就连方楚也忍不住感嘆邢飞送自己这车并不是没有道理的,一般的车只是在荆庙村外那条道上多开几次就能把底盘全给挂花了,要进出还是得suv之类的车才行。 邢飞的车进了市区之后并未向着最繁华的路段驶去,而是在市区里七弯八拐之后驶进了一个僻静的小巷子里。方楚下车之后,注意到这条并不是很宽敞的巷子里已经靠墙停着好几辆档次不低的私家车,清一色的欧洲进口型号,全无经济型的国产系或是日韩系。 邢飞等着方楚和秦秀儿过来之后,这才继续带路往巷子里走去:“我平时在外面应酬的时候比较多,说实话酒楼的菜大多千篇一律,所谓的菜系也只是适合大众口味的做法而已。有次跟我负责一个项目,要跟市里一些机关的头头脑脑打交道,其中有位仁兄就向我推荐了这里的私房菜。这地方知道的人不多,但来这儿吃饭的人一般层次都不低。你别看这儿门脸不大,但非常有特色,我来过一次之后就喜欢上这里了,相信你们应该也会和我有同感的。” 说罢三人已经到了门口,邢飞上前按下门铃,片刻便有人来开门了。邢飞显然已经是这里的熟客,轻车熟路地带头往里面迈步而行。 ☆、第一百零五章 神奇大厨(1) 黑漆木门后面是一个雅致的天井小院,青石铺地,兰草馨香,天井中心是一个约莫两平左右的小池塘,水面上浮着几片绿萍,有数尾红嘴鲤鱼在其中欢快地游动着。这庭院面积不大,但视野所及之处,无一不是用心打造出来的细节。来开门带路是一个年纪与秦秀儿相仿的年轻妹子,碎花圆点的衣服加上小围裙和黑布鞋,配上俏皮的羊角辫,造型略显乡土气息,虽有些刻意为之的感觉,但无形之中却是让人心情放松了不少。方楚和秦秀儿倒是不曾想到邢飞平时一副商务□□的派头,竟然会喜欢来这种风格淳朴的地方,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均是感受到对方的惊讶。 穿过天井到了后面的院落之中,方楚略懂风水之术,又对各地民居特点稍有研究,当下便道:“这里的房子应该是北方的建筑风格吧?” 邢飞点头道:“这院子的主人是北方人,在中南海里当了十多年的厨子,专门给首长们开小灶做家常菜的。手艺自然是不必多说,另外有一个别的地方所不具备的特点,你只要来过一次,他就会记得你的口味爱好,第二次来的时候,点同样的菜肯定会更合你的口味,所以很多人每次来都觉得这里的菜越来越好吃,然后就逐渐有了依赖性。” “做菜的师傅不是应该在厨房里待着吗?他怎么会知道顾客的口味如何?”秦秀儿听了邢飞的讲述,不禁有些好奇地问道。 “这就是这地方最大的卖点了。”说到这事,邢飞脸上不禁有些神采飞扬起来:“这位厨师很奇怪,他只要打量打量你,就能知道你是爱吃甜还是爱吃咸,大概有什么忌口的东西。对了,待会儿点菜的时候他会亲自出来,你们也可以见识一下。” 第136页 “有这么厉害的厨师?”秦秀儿不敢置信地问道。而旁边的方楚则是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后面的院子分为东、北、西三排厢房,每排厢房却只有一间屋子,而其中东、西两间厢房里有人声传出,似乎已经有了客人了。那带路的小妹径直便将他们领到了北边的厢房中。 这厢房中的布置果然和外面的庭院风格一致,朴实而雅致,并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或是华贵的器物,一套普通的黑漆雕花桌凳,光从外表看这价值就不知差了林家“五十篇”小楼里那套桌凳多少倍。墙上的几幅水墨字画,看起来也不是出自名家手笔,不过风格婉约倒也有独特之处。 邢飞是这里的常客,见方楚站在那几幅画面前细细打量,便笑着招唿道:“你不用看了,我早研究过了,那可不是什么名家之作。我还特地请教过老闆,他说这只是他一个朋友的作品而已,而且还只是个业余爱好者。他讨了几幅字画过来,也只是想顺带着装饰一下这里的房间而已。” 方楚闻言却并未挪动步子,而是继续驻足了一阵,才面带笑意地走过来坐下了。秦秀儿知道必有古怪,便主动开口问他,方楚却只是摇头笑而不语,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第一百零五章 神奇大厨(2) 不多时便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光头胖子拿着菜单进来了,邢飞介绍说这就是老闆兼大厨,人称韩大师。胖子连称不敢当,叫名字就行,韩单。韩单一边送上菜谱,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了方楚和秦秀儿几眼。 邢飞见状笑道:“韩大师,你也别藏着掖着,就给我这两位朋友露两手,他们刚才听我说了关于你的事情之后都好奇得很啊!” 韩单搓了搓手道:“既然这样那就献丑了。这位小姐应该是比较喜欢辛辣的口味,我推荐一道本店特色的麻辣盘龙给你。这位先生嘛,应该偏好清淡,我店里的秘制烩三鲜应该会比较适合你的口味。” 方楚还没什么反应,秦秀儿却是面露惊讶之色道:“猜得这么准!” “这可不是猜的。”方楚突然插话道:“不过我很好奇山西韩家出来的人,怎么会在江南当了厨子?” 韩单脸上一下子就变了色,声调也沉了下去:“朋友,你来这里是特地来找我的?” 邢飞愕然道:“方楚你认得他?” 方楚一见韩单这反应,便知道这中间估计是有什么误会了,自己这样直接点穿他的身份的确是有些冒昧,天知道他不声不响地藏在镇江开餐馆的目的究竟是因为热爱厨艺还是躲避仇家。 “我想这大概是有点误会,我只是刚才从那几幅画里面看出一些端倪,所以有此一问而已。”方楚已经能感受到韩单的情绪有些不对劲,赶紧向他解释道。 韩单眼神中的戒备之意这才稍稍减去少许,但仍是不敢放松地问道:“朋友你能看出画里的玄机?” “我以前有幸见过韩老爷子的几幅作品,又恰好有人指点过我,韩老爷子喜欢在自己的字画作品里留下暗记这个特点,所以我刚才进来之后偶然就发现了。”方楚倒也没有隐瞒什么,原原本本便将自己的发现讲了出来。 “这么说你也是……”韩单看了一眼旁边坐着的邢飞和秦秀儿,并没有把话说完。 方楚只是点了点头,也很默契地没有将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 韩单脸上这才恢復了笑意:“既然是认得我家老爷子留在纸间的暗记,那应该就不是外人了。” 待三人点好菜之后,韩单收了菜单出门之时,又转过头道:“待会儿我忙完了,再过来叨扰两杯!” “欢迎之至。”方楚微笑着应道。 “这是怎么回事?”待韩单离开之后,邢飞才诧异地问道。 “遇上了同道中人而已。”方楚手指轻轻在茶杯上摩挲着:“山西韩家算是我这个圈子里的一个宗派,真是没想到韩家会有人选择了当厨子开饭馆这条路。” “开饭馆也很赚的,像这种私房菜,价格比一般的酒楼只高不低的。”秦秀儿却是不太贊同方楚的说法。 方楚笑了笑道:“你知道韩家是做什么生意吗?山西的私矿里面,每五个中间就有一个是韩家的。单以资产而论的话,那是一个很惊人的数目了。” ☆、第一百零六章 私家菜与私事(一)(1) “这……这妥妥的就是富二代独立创业的故事啊!”秦秀儿不禁惊嘆道。 “你见过四十多岁的富二代?我看这韩单待在镇江城开这个小饭馆,应该并不是为了要赚钱,多半还是另有原因。而且我看他刚才情绪很紧张,这未必是什么好事,待会儿他再来的时候,你们可不要随意发问,免得惹出误会。”谈到这些有关修法界的事情,方楚当仁不让地拥有发言权,言语之间甚至向邢飞也提出了告诫。 邢飞是最近才接触到修法界的人,此时听方楚说这时常会见面的韩大厨居然也是修法界的人,而且家世背景似乎来头不小,当下也起了好奇心,便斟酌着问道:“方楚,你说韩单是像你这样修炼法术的人,那他看人而知味,难道这也是一种法术?” 方楚想了想才应道:“韩家擅长的道法,我也只是有所耳闻,据说因为韩家名下有很多私矿,所以他们的独门法术几乎都是以各种高级矿晶为辅助,依靠心法从矿晶中提取能量注入体内,所以练成的法术自成一派。因为这个缘故他们对人体的气机变化非常敏感,远超常人,韩家祖上也曾经出过好几个有名的中医,有传闻说其诊术实际上就是韩家法术的一种体现。不过韩家有当厨子的人,这我真是第一次知道,如果不是从那几幅字画里看出一些端倪来,我倒也不敢马上就确定他的身份。” 第137页 “中医和厨子,这个关系我可看不太懂。”秦秀儿有些迷惑地摇了摇头道。 “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韩单看人知味,应该是和你所说的韩家有人擅长中医有异曲同工之妙吧?如果能靠法术来提升诊术,那他靠这个判断一个人的健康状况和饮食习惯应该也不会是太难的事。”邢飞倒是很快就想到了某种可能性,主动说了出来。 方楚点点头道:“的确有这样的可能,不过这种事刨根问底是忌讳,我们也只能猜猜,不太方便直接向他求证。” 邢飞颔首道:“那是当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这必须要尊重。但我实在是有些惊讶,我原本以为修炼法术的人只是存在于小说故事里,倒是没想到居然身边就有会有这样的人存在。老实说我来这里吃饭的次数至少有七八次了,但我丝毫都没看出来韩单这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修法的人其实也只是普通人而已,只不过术业有专攻,这是邢先生你不了解的领域,自然就会觉得很神奇。就如同别人看你在生意场上所取得的成就,圈外人肯定会很想知道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站的角度不同,所看到的东西也不同而已。”方楚淡淡地说道。 “方先生说得是啊!”邢飞嘆了口气道:“只可惜我做得再多,也未必谈得上多大的成就可言,有很多人什么事都不用做,只要到了时候,一样可以坐享其成。” ☆、第一百零六章 私家菜与私事(一)(2) “邢先生这话里似乎是有所指?”方楚很敏锐地感觉到邢飞似乎是要把话题转移到正事上了。 邢飞笑了笑道:“像我这样的人,可能旁观者都觉得我是事业有成,高高在上,钱多到几辈子花不完,还有什么可忧心忡忡的,年纪不轻了要是还装文青卖弄忧郁,恐怕会被人指着鼻子骂装逼。但其实我自己很明白,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并不真正属于我自己,什么时候老头子一不高兴了,一句话就能让我一夜之间变得一无所有。说到底,我现在顶多算是一个待遇极好的高级打工仔而已。” “看来邢先生对目前的状况是有些不太满意啊!”方楚一边嘴上应着,一边心道来了,果然邢飞找上自己是有事相托。对这种状况方楚并不是不能装聋作哑东拉西扯绕过去,但他人年轻脸皮薄,邢飞把话递到这个份上了,似乎不做回应也有点说不过去。 “不不不,我不是不太满意!”邢飞摆摆手道:“我是很不满意!” 口气听起来像是在开玩笑而已,但邢飞的表情却是一点都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方楚从他的眼神中能很清楚地看到“认真”这种情绪的存在。 “以林家目前的状况来说,名下的生意几乎都是我在打理,你们在林家镇看到的那么大的产业,也是我邢飞赚回来的钱在支撑。老头子最近这几年已经逐步开始不管公司的事情了,这本来是好事,像林氏这样的集团公司,本来就需要一个年富力强经验丰富的掌舵人来接手才行。可惜的是,老头人心目中的人选不是我。”邢飞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表情依然非常平静,看不出来他有丝毫的激动:“我那个弟弟从来没进公司上过一天班,对于公司的情况更是一点都不了解,可就这样公司的花名册上副董的名字还是写着林野而不是我邢飞!” “我和林野是什么关系,相信你们现在也已经有所了解了。现在林家是老头子还在,有个镇得住场面的人物。假如说老头子某天一撒手,那情况会变成什么样?估计我那位亲爱的弟弟第二天就会把我从公司里扫地出门,踢得远远的!”邢飞说到这里,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接着又道:“我并不是要争什么,我只是想要确保我在林家应得的利益不会被人抢走。” 对于这些豪门子弟争夺家产的狗血故事,方楚从来都是兴趣欠奉,但邢飞一个多小时之前才刚塞了一份大礼到自己手上,现在也只能耐着性子听他吐苦水。 “或许情况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糟,林野也未必对你有那么大的敌意。”方楚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有些汗颜,玄果可是在昨天就把林野的小算盘和盘托出了。那个看起来颇具文青气质的年轻人,其实思想一点也不像看上去那么单纯,林野对于寻宝计划的筹备工作,显然要比邢飞做得充分得多,因为他至少提前找到了玄果这个帮手,并且早早便作出了周密的安排。如果真要腹黑的属性来说,这两个人倒的确是货真价实的一家人,两兄弟,但眼下这种情况方楚也不便火烧浇油再说些煽动情绪的话,只能看看是否能够劝解一下邢飞。 但劝解这种方式对于邢飞来说显然是无效的,因为他特意把方楚约出来的目的并不单纯只是为了向他吐吐苦水,而是要实实在在地说服他,让他为自己出力才行。 “他的确不是敌意,是恨意才对!”邢飞冷笑着说道:“他恨为什么会有我这样一个人一直牢牢地压了他十多年,让他从来就没有在老头子面前有过什么亮眼的表现,他恨老头子执意要把公司生意交给我来打理,却只是让他做个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管的闲人。当然了,他对我最感到不满的大概就是我这个外姓人将来还会要分走一份林家的家产吧!” 第138页 这下方楚真的是无话可说了,邢飞的这种观点虽然有些偏激,但却是与之前玄果所爆出的内幕有颇多契合之处。林野如果不是对邢飞心怀积怨,又怎么会处心积虑地招来了玄果这么一个危险人物。而且方楚隐隐觉得林野的最终目的只怕还不是将邢飞赶出林家作罢,真到了要见真章分高下的时候,林野不见得会给邢飞留什么余地。 “方楚,我知道你是有大能耐,大神通的人,我在你面前说话也不打算有什么隐瞒,实话说了吧,我希望你能站在我这边。”邢飞顿了顿,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向你保证,荆伯庸现在能从林家得到的支持,以后你方楚也同样能够享受到!” ☆、第一百零七章 私家菜与私事(二)(1) 方楚愣了愣,接着便摇头道:“邢先生你大概有所误会了,我并没有打算要参与到你的家务事当中。这与你开出的条件无关,纯粹是我个人的喜好问题。我不会在镇江待上很久,荆庙村的事情一有了眉目,我和秦小姐就会离开这里了。” 方楚没有说出“彼以国士待我,我当以国士报之”这一类感激涕零的话,邢飞却是并没有什么失望的神情,想必他以往的社交经歷当中,早就习惯了被形形色色的人以各式各样的理由拒绝合作,而方楚这种还算是很婉转的说法对他来讲显然还缺乏足够的杀伤力。 “我并不是要你现在马上就作出决定,现在形势暂时还没到那么紧迫的时候。”邢飞脸上的表情变得轻松起来,一张一弛,本就是他与人交际的拿手技巧:“虽然这么说可能有些冒昧,但我还是必须得承认,我个人对你的头脑和能力都是很欣赏的。我想如果你不是从事现在的工作的话,那我很乐意花一笔高薪聘请你到我的公司做事。” 方楚啼笑皆非道:“生意场上的事情我可是一点不懂,邢先生抬爱了。” “在公司工作,不见得是要负责生意上的事情。”邢飞知道这个话题不会引起方楚多大的兴趣,转而说道:“其实荆庙村的事情结束之后,两位也可以在镇江、扬州这一带多玩几天,我有个老同学是江苏中旅的老总,行程方面我可以替你们都安排好。你也不要说什么拒绝我的话,这个只是我作为一个朋友的一点心意而已。” 方楚心说朋友之间送百万名车的事我还真没怎么听说过,现在又来什么旅□□程,这可是变着方的套近乎了,邢飞此举,也算是用心良苦。 说话间服务的小妹已经刚才点好的菜品一样一样地端了进来。秦秀儿早就看出方楚不想跟邢飞就合作的话题扯下去,见状不失时机地打岔道:“这儿上菜的速度倒真是挺快的。” 邢飞被秦秀儿打断话头不以为忤,反倒是向她解释道:“你别看这里院子不小,其实韩大厨每天也就只接这么几单生意而已。这院子三个厢房,只能同时接纳三批客人,要是来得晚了,那就是恕不接待了。” “那这地方应该很难定位子吧?”秦秀儿故意挑邢飞的毛病:“还是说我们的运气特别好,一来就有空房给我们留着。” 邢飞笑道:“秦小姐好利的嘴!既然被你发现了,那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这里的位子的确是我两天前就已经定下了,不过我当时定位子可并不是想好了今天要带你们来这里吃饭,而是另外有其他的安排。只是本来今天和我越好吃饭的人临时有事,我心想定都定下位子了,不来也是浪费,倒不如请你们出来透透气,吃个便饭联络下感情也好。来来来,既然菜已经上来了,两位就尝尝韩大厨的手艺合不合口味吧!” ☆、第一百零七章 私家菜与私事(二)(2) 刚才点菜的时候,韩单向方楚和秦秀儿分别推荐了一道招牌菜,那麻辣盘龙是以整条的鳝鱼用沸油爆出,加上姜、蒜、黄葱、干辣椒及其他一些调味料翻炒而成,仅仅只是摆在桌上,便已经让人禁不住食指大动了。秦秀儿尝了一口之后,便立刻大叫好吃,夹了一根到方楚碗中,硬要他也尝尝。而秘制烩三鲜则是以海参、鱿鱼、虾仁为主料,加上香菇、玉米笋、红萝蔔等辅料烹制而成的一道清淡菜餚,韩单作出来的这烩三鲜与普通酒楼的相比,汤汁格外黏稠,几乎形同胶水,而入口之后毫无海鲜的腥味,的确是难得的上品。因为待会儿方楚还要开车回去的缘故,邢飞也没有点酒,只是叫了一扎现榨果汁当做佐餐饮料。 这一餐点的菜并不多,一共也就五菜一汤而已。菜品的内容基本上都还是属于家常菜的范畴,不过味道的确了得,即便是不喜辛辣的方楚,尝了秦秀儿点的麻辣盘龙之后也是发自内心的赞誉有加。 菜过五味,那韩单果然来了。这时候他已经换下了原本的厨师工作服,穿上了一身黑色休闲装,手里还托着个四寸多高的葫芦,一进门便连道叨扰了。 邢飞笑道:“我到你这儿吃了这么多次饭,还从来没见过你跟谁坐到一起吃过,看来今天我们这位方老弟面子倒是真够大了!” 方楚笑着一抱拳,自我介绍道:“我是方楚,这位是我朋友秦秀儿。邢先生我想就不必多言了,你们应该早就认识了。” 韩单在邢飞和方楚之间坐下了下来,点点头道:“邢先生在镇江这边可是名人,时常看新闻的话,每周都能看他在电视上露一两次面。最近也经常来照顾小店的生意,一直还没有当面谢过你。” 第139页 邢飞笑道:“这有什么好谢的,你手艺好,我当然愿意经常来了。不过现在看来我这熟客的待遇也就这样了,反倒是没有方老弟这初次上门的客人面子大。” 韩单正色道:“邢先生这话可就不对了,你到我这里来,你就是客人的身份,但方先生到我这里来,他比你还多了一个同道中人的身份,我自然是要对他有一点特殊照顾了。” 方楚笑着连称不敢当,秦秀儿却是注意到韩单手里托着的那个葫芦一直没放下来,当下不禁好奇地问道:“韩师傅,你这葫芦里是卖的什么药啊?” 韩单哈哈大笑道:“我这葫芦里装的可不是普通的药,而是正正经经的穿肠毒药!” 秦秀儿吓了一跳:“韩师傅,我们只是初次见面而已,你不会看我们这么不顺眼吧?” 方楚笑道:“韩大哥跟你开玩笑呢,穿肠药穿肠药,这穿肠药可不就是酒么?” 韩单嘿嘿一笑,将手中的葫芦托得更高了一些:“我这葫芦,可是当初从老家带出来的宝贝,跟着我也有快三十年了。这些年里陪我走南闯北,也算是我老韩最亲密的伙伴了!” 方楚见那葫芦表面光滑无比,色泽已经变得红里透紫,隐隐透着几分青气,心中一动问道:“韩大哥你这葫芦,应该是法器吧?” ☆、第一百零八章 葫芦的奥妙(1) 修法之人,通常身边都会带着一两件趁手的法器,以备不时之需。至于具体是什么样的法器,则是千差万别不一而足。方楚看韩单手里这葫芦外形的确已经隐隐有灵气透出,而他又如此宝贝,托在手里连一刻都捨不得放下来,想必对他来说是意义不凡了,所以便顺口一猜了。 韩单倒是个爽快人,立刻点头应道:“方先生好眼力!我这个葫芦的确是个好东西,不过它却不是修法所用的法器。” “你这个……难道是捉妖用的?”秦秀儿想起西游记里便有类似的法宝,当下便捉狭道:“是不是对着某人一喊他名字,如果一答应就把他吸到葫芦里了?” 韩单大笑道:“我要有那本事还躲在这市井之间开什么餐馆,早就跟着玄奘法师去西天当菩萨了!我这葫芦可没那些神通广大的作为,但有一点却是别的法宝比不了的。” 韩单也不急着说出谜底来,而是先让服务员拿了四个杯子过来,一字排开摆在了自己面前的桌上,这才轻轻地拔开了葫芦上的塞子,周围三人立刻便闻到从那小小的葫芦口里飘出来的香气。 这种香气似乎并不是酒香,而是某种类似植物所散发出来的清香,吸入肺腑之后整个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竟然有着令人惊奇的功效。方楚立刻便发现了这一点,连忙问道:“你这葫芦里装的是药酒?” “如假包换的五十年陈酿五粮液,可不是什么药酒。去年托关系找了两斤,现在就剩下葫芦里这点了。”韩单轻轻侧过葫芦,将里面装的酒注入到面前桌上的酒杯当中。此时又是有惊人的一幕出现,那葫芦里倒出来的酒竟然如同蜂蜜一般黏稠——如果不是韩单事前说明,在座这三人恐怕都看不出他这葫芦里倒出来的竟然是白酒! “这……这是白酒?”就连见多识广的邢飞也有些傻眼。他不是没听说过有黏稠如蜜的白酒存在,但那种状态都是在地下窖藏数百年之后才会出现,韩单分明说这酒是他去年才弄来的,怎么会呈现出这样一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形态? “尝尝不就知道了?”韩单在四个杯子里各倒了八分满,然后分递到三人面前。 方楚犹豫道:“这个……我待会儿还得开车……” “你放心,第一,我这酒喝到嘴里全无酒味,第二,就算你平时不喝白酒,喝我这个酒也不会醉。”韩单一听方楚这话便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立刻便作出了说明。 邢飞也劝道:“难得有这种机会尝到好酒,少喝一点应该没事,实在不行待会儿我另找人来开车就是了。” 方楚见状也不好再推辞,举起杯道:“那就多谢韩师傅的好酒了!” 这酒一入喉,果然是如韩单所说,丝毫都没有白酒的辛辣,反倒是一股清凉之气顺着喉咙直接下到了胃里,然后迅速地转化成了一团暖意,顺着经脉血管到达身体各处,不一会儿全身上下似乎都如同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中一般,暖洋洋地好不舒服。 ☆、第一百零八章 葫芦的奥妙(2) “怎么样,我这葫芦里卖的药不错吧?”韩单察言观色,知道自己这酒的效力已经起了作用,当下也有些洋洋自得:“我这葫芦用火属性和土属性的上等矿晶反覆淬鍊过多年,别的功效没有,但装进白酒就立刻不一样了。在我这葫芦里装一周,就相当于在地下埋上一年的效果,再加上我有空时都在对这葫芦继续加以淬鍊,所以这酒才能够呈现出如此的状态。” “这么说你炼这葫芦法宝出来,就只是为了装酒了?”秦秀儿回过神来问道。 “难道这还不够?这大概是当今天下独一无二为装酒而炼制出来的法宝了!”韩单瞪着眼睛替自己申辩道。 方楚心头暗暗好笑,心说这韩单倒是个趣人,四十多的大老爷们了,居然还一五一十地跟秦秀儿辩论这种问题。秦秀儿却是吐了吐舌头,似乎也不太愿意跟这胖大叔继续瞎掰下去。 第140页 邢飞倒是有自己的问题要问:“我说韩大厨,你跟方楚也只是初次见面而已,你这热情是不是过头了一些?还是说你们研究法术的人见面都这么亲热?” 韩单摇头道:“我对方先生热情,只是因为我大概也想到他的来头了。” 方楚闻言不禁眉毛一挑,他刚才也有点奇怪为何韩单很快便打消了对自己的戒心,转而热情相迎,甚至还拿出自己窖藏的美酒待客,这放在初次碰面的关系来说也着实太过余了一些。敢情这韩单也不简单,一个照面下来就已经猜出了自己的身份,只是他猜没猜对,现在却是还得打个问号。 韩单也不等方楚询问,便主动说道:“先前方先生看了我这房里的几幅字画之后,就认出了是我家老爷子的手笔,这没错吧?” 方楚默默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我家老爷子的字画水平当然不敢跟成名的书画大家相提并论,不过只要拿了他的手迹,在山西任何一个城市找到我们韩家的下属机构,就可以请求我们的帮助,而这字画真伪的凭证就在于老爷子亲手所作下的暗记了。”韩单继续侃侃而谈道。 秦秀儿打岔道:“这种帮助是什么性质的?” 韩单转头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只要不伤天害理,任何性质都行,哪怕是你要马上借笔钱买飞机都行。” 秦秀儿愕然道:“那你这里挂的几幅字画,岂不是能在镇江买下几条街了?” “如果有必要的话,的确可以做到。”韩单居然毫不谦虚地点了点头道:“这对韩家的财力来说并不是难以办到的事情。” 秦秀儿的确也算冰雪聪明,立刻便又道:“所以这些字画,其实是一种凭证,一般人是肯定没资格拿到这种东西的,对吧?” “就算拿到也不知道该怎么用。”韩单看了一眼方楚道:“如果认不出上面的暗记,就不知道真假。如果拿着假货上门找到韩家求助……嘿嘿,你觉得我们会怎么处理这种事?” “那当然就是诈骗了!”秦秀儿不愧是出自公安家庭,立刻便答了上来。 ☆、第一百零九章 结帐走人(1) 邢飞虽然不懂其中奥妙,但他的见识毕竟比秦秀儿不知多出多少,听了两人这番对答之后便已经明白了大致的状况。如果韩单不是在吹牛的话,那他挂在厢房里的这些字画,每一幅其实都是相当于价值连城的空白支票。任何人都有机会拿着这支票找到山西大财主韩家去要求兑现,但前提是必须能认得出韩家印在这支票上的防伪水印才行,如果有什么人胆大妄为敢造假去讹诈韩家,那想必后果将会非常悲惨。这种事粗听之下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但却就这样真实地发生在眼前,就算邢飞自认见多识广,遇到这样的情况也仍是觉得今天是开了眼界。 韩家这种空白支票,应该也不是随便乱开出来的,必定只有极少数特殊的人才会得到这种东西。而会得到韩家送出这种礼物的人,大概也不会轻易向韩家求助,这种东西的性质恐怕更多的还是一种维繫双方关系的契约,等闲是不会随便使用的。 当然,这其中还有一个很关键的地方,那就是如何识得韩家的暗记标志。韩单是韩家出来的人,他自然是知道的,但方楚为什么也会知道这种秘密? 方楚先前自称是得过高人指点,那所谓的高人无非就是两种可能,一是指点他的人有恩于韩家,所以得到过类似这样的字画作为馈赠,同时也知晓了关于暗记标志的秘密。而第二种可能则更为简单,指点方楚的本来就是韩家的成员,甚至有可能是那位制作了这些字画的韩老爷子也说不一定。 这些念头只是在邢飞心中一闪而过,便已经被他想通了其中关键,旋即就开口询问道:“韩大厨,你能推测出方楚的身份背景,想必是因为知道这字画真正秘密的人为数不多吧?” 韩单一笑道:“邢先生好精明!没错,本来知道这个秘密的人的确就不多,而能认出字画里暗记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像方先生这么年轻而恰好又知道这些事情的人,我想来想去似乎也就那么一位。方先生,如果我没料错的话,你应该是从西南过来的吧?” 方楚点点头:“看来你的判断很准确,没错,我的确是从西南来的。” 韩单肃容道:“果然没有料错……方先生这次到江淮是随便一游还是有事要办?” “本来是随便一游,但现在遇上一点事情,估计会在镇江附近耽搁一些时日。”方楚当下也不便和韩单细说什么,只是略略一提便跳过去了:“韩师傅为什么会跑到镇江来开饭馆,我真的很好奇这件事。” “形势所迫啊!”韩单苦笑着摇摇头道:“这事一时半会儿的说不清楚,而且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今天这场合说起来会扫了大家的兴,还是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好了。” 韩单不肯细说,自然也没人会强迫他,就连秦秀儿都很知趣地没有追问下去。只是他和方楚这一问一答,双方似乎都有很多事情不愿在当下细说,听得邢飞和秦秀儿都是有点云里雾里的感觉。 ☆、第一百零九章 结帐走人(2) 韩单葫芦里的酒的确好喝,不知不觉之间,便已经倒了个底朝天,除了秦秀儿只喝了一杯之外,另外三人都是各饮三杯。这杯子约莫是一两的容量,算下来他这葫芦里差不多就是一斤酒。这时候方楚起身要去洗手间,韩单闻言立刻放了筷子说我带你去,顺便再去炒两个热菜端过来。 第141页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厢房,方楚跟在韩单身后走出一段之后,韩单忽然停住脚步转过头道:“方先生,你今天来这里吃饭,真的不是为了我而来的?” 方楚摇头道:“我在镇江要办的事情应该和你没有任何的关系,你既然知道我的来歷,就应该知道我们和你们山西韩家一向关系很好,双方的师门长辈也有很多的来往,而且我去年也到太原当面拜会过韩老爷子。” 韩单脸上的神情这才稍稍有些放松:“既然如此最好,我现在的处境确实是有些不便说明的地方,方先生你还请多见谅了。” “客气了。”方楚脑中忽然灵光一现:“不过我倒是有件事情希望请你帮忙……” 方楚很快就再次回到了厢房中,邢飞此时正在和秦秀儿讨论韩单的事情,两人对于修法者这个领域的事情都是刚刚接触,好奇心也是格外的重。秦秀儿见方楚回来便抢着问道:“方楚,你说韩单躲在这里当厨子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方楚沉声道:“别人的私事,不要在背后妄加揣测!” 秦秀儿吐吐舌头,却仍是不以为然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韩单也回来了,一手端着个盘子,左边是软兜长鱼,右边是淮山鸭羹,都是淮扬菜中的招牌菜。四人接下来聊的话题便开始海阔天空起来,韩单开了一段时间的饭馆,形形色色的人倒也见过不少,随拣了几件趣事来说,逗得秦秀儿咯咯地笑个不停。 天色擦黑,这顿饭终于吃完,方楚便按照先前与邢飞的约定,打算要掏钱买单,但韩单却是怎么也不肯收他这钱:“我今天如果收了你这饭钱,今后大概也别想再回韩家了,你别为难我,再这样我可就跟你急了!” 秦秀儿在旁边打趣道:“韩大厨你准备怎么个急法?” 韩单眼睛一瞪道:“斗法我未必是年轻人的对手,那当然是拉着他喝个不醉不归,以我四十年的酒龄,我还不信灌不趴他!” 最后还是邢飞站出来打了圆场:“今天这顿还是算我的好了,这样你们都不用为难。韩大厨你这是开门做生意,总不可能来个熟人你就请一桌……话说回来你这儿就三桌,你请一桌可就少一桌的收入了!” 韩单一听这话,倒还真不客气了,反正邢飞是有钱人,这么一桌饭菜的花销对他来说真的不算什么。不过签单的时候方楚瞥了一眼,还是真是不便宜——最后两道菜算是韩单送的不算钱,就前面的五菜一汤加上服务费,去零头收了个整数一千。秦秀儿的确说得没错,这私家菜的消费水准,可不比那些出名的大酒楼便宜。不过话说回来,就以韩单的手艺而言,到一般的酒楼去当大厨还真是委屈了他,何况他还是一个身具法力的厨师,像他这样的人,大概也只能自己开餐馆才行了。 ☆、第一百一十章 林野迁居(1) 结帐完毕,韩单还殷勤地把三人一直送出大门外,让从未享受过此种待遇的邢飞再次大唿不公。韩单这时候却颇有些架子,对于邢飞有意表现出的不满毫不在意,却殷切地跟方楚握手道别,并且请他在方便的时候一定要再过来作客。当然了,还必须得带上美丽可爱的秦小姐才行。 韩单的那壶酒还真有些神奇,虽然身上仍是因为酒精作用而有些暖洋洋的,但头脑中却是十分清醒没有半点酒意,甚至凑近了也闻不到唿吸间有什么酒气。因此邢飞也并未再坚持要让人开车送他们回荆庙村,只是叮嘱方楚路上一定小心一点,因为到荆庙村最后那十多里路沿途可是没有路灯的。 方楚开着卡宴驶出镇江市区之后,便在一处僻静的路边停了下来。秦秀儿奇道:“怎么?刚才水喝多了?” 方楚笑骂道:“哪那么多废话,你也下车。” 两人下车走到路边,方楚才开口道:“这车是邢飞送来的,我现在暂时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在车里装什么机关,所以叫你下车说话。” 秦秀儿恍然道:“你倒是够小心的……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赶着在现在说?” “我问你,刚才吃饭的那个地方,你记着位置了吗?”方楚提出一个貌似毫不相干的问题。 秦秀儿想了想道:“大概记得。从那巷子出来左转就有一个公安分局,应该不会很难找。” “那就行,因为说不定过几天就需要你自己去一趟韩单那儿。”方楚很严肃地说道:“我今天已经拜託了他,在必要的时候接应你离开镇江回南京去。” “为什么?那你呢?”秦秀儿急忙问道:“你不是想打算一个人应付荆庙村的事情吧?” 方楚没有急于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过了良久之后,才开口低声说道:“即便是我一个人,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保得平安,如果你执意要留下来,那我的把握就更小了。” “可你之前说过,不会把我当作累赘的!”秦秀儿嗓门一下子高了起来。 “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出事。”方楚缓缓地说道:“刚才在那儿我已经和韩单说好了,他应该是可以相信的人。” “可是你们才第一次见面而已!我觉得你并不会很快相信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哪怕是这个人拿出好酒好菜招待了你一顿。”秦秀儿有些气鼓鼓地说道。对于方楚擅自安排了退路这件事,秦秀儿心里真的不太痛快,虽然也很清楚方楚这是为自己安全着想,但不知为何就是会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 第142页 方楚闻言不禁有些啼笑皆非:“我师门和韩单的宗派一向都有来往,我去年到太原的时候还去拜会过韩老爷子,关系算是非常密切。韩单手头既然有这么多韩老爷子的画作,那必定在韩家的位置非常重要。最近这几天我师门的长辈应该就会赶来镇江,到时候还要麻烦韩单在这边接应一下,我跟他合作的都是正事,这和吃不吃他这顿饭可没半点干系!” ☆、第一百一十章 林野迁居(2) 秦秀儿撅着嘴沉默了半晌,最后才嚷道:“我不管那么多,总之你要一个人留在荆庙村冒险就是不行!” 方楚想要再开解她几句,但在路灯灯光之下,见秦秀儿竟然泪光盈盈,眼看便快要哭出来了,当下心中一软,嘆口气道:“算了,这件事先放在一边,我们回头再说好了,荆庙村的情况也未必会发展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如邢飞所说,返回荆庙村的夜路还真是不太好走,十多里没有路灯的乡间小道行进难度如何,相信会开车的朋友大致都能想像得到。两人回到荆庙村的时候,月亮已经爬上了树梢头了。方楚将车停在村口,然后两人下车准备返回住处。 “方楚!” 两人刚走到村委会的楼下,便听到楼上有人招唿了一声,方楚抬头一看,趴在窗口上招唿自己的居然是林野。 “没事的话上来坐坐。”林野见他停下了脚步,便立刻发出了邀请。 方楚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将徵询的目光投向秦秀儿。秦秀儿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点点头道:“我不想一个人在那里,我要和你在一起。” 于是两人便一起上了楼,屋里除了林野之外,荆伯庸和玄果居然都在。屋里唯一的一张写字檯上放着个小巧的酒精炉,上面烧着一壶热水,旁边则是摆着一整套的功夫茶茶具,隐隐能闻到清新的茶香气息。这林野倒是好兴致,大晚上的跑到荆庙村这穷乡僻壤来不说,居然还有闲心连茶具都一併搬来了。 林野并没有急着开口说事,而是慢慢悠悠地倒出了两杯茶递给方楚和秦秀儿:“先喝茶吧!” 两人不明所以,但还是接过了茶杯慢慢饮下。 “从今天开始,我大概会在荆庙村这里住上一段时间,所以往后的日子里大概我们每天都会有碰面的机会了。”林野不紧不慢地说道。 方楚愕然道:“你……住到荆庙村来?” “没错,我会在这里监督各位的寻宝工作,这也是为了确保我们林家的投资能够实实在在地花在有用的地方。”林野这话就说得毫不客气了,丝毫没有顾及旁边坐着的荆伯庸。 荆伯庸一脸肃然,玄果则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方楚一见这状况,心里就已经明白了几分,这林野要来的事情恐怕事前根本就没有知会过荆伯庸,甚至可能连林墨凡那里也没有打过招唿。荆伯庸做事向来喜欢将局面完全掌控在自己手中,哪能受得了林野这样的作派?此时没什么好脸色给人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至于说玄果,本来就是林野请来的打手,当然更不可能指望他的态度会站在林野的对立面了。 作为方楚来说,他也并不希望林野出现在这里,抛开林野本身的立场不说,如果让他在荆庙村指手划脚的话,那妥妥的就变成了外行指挥内行。尽管这种状况在国内是司空见惯的,但方楚可不希望因为一个外行人的插手而让荆庙村的局面变得失去应有的秩序。毕竟现在是非常时期,某一个环节上出了问题的话,很可能就会导致连锁反应以至于局面失控——要对付即将大规模出现在这里的阴灵,靠他林少爷的身份可是没办法摆平这大麻烦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两不相帮(1) 如果说林野来荆庙村之前,这里的形势是荆伯庸、方楚、玄果三人各自为战,那么他来了之后,这种原本就有些不太和谐的气氛变得更加生硬了。既没有人站出来对林野的到来表示欢迎,也没有人出声反对他的这种自作主张。屋里众人都各自在心头盘算着,如何能在林野来了荆庙村之后不让他影响到自己本来的打算和安排。 林野应该也察觉到了这种诡异的气氛,站起身打个哈欠道:“我先去休息了,各位明天见。” 林野一走,玄果和其他三人也没什么话说,便跟着离开了。方楚看看时间也不早了,正待要叫秦秀儿起身离去,荆伯庸忽然开口道:“方楚,邢飞林野这两兄弟,你更倾向于哪一边?不要说场面话来煳弄我,我要知道你的真实看法!” 方楚倒是没想到荆伯庸会有此一问,刚离开椅子的屁股又坐了回去:“荆先生怎么会想起问这个?” “寻宝的事情,林墨凡已经表了态,他们两兄弟的表现会关系到以后的家产分配。我是早就表明了态度,两不相帮,不参与其中。玄果是林野找来的人,理所当然是站在林野一边,现在能帮到邢飞的人只有你,他今天特地来找你,想必也就是这个意思了。”荆伯庸拿起尚还温热的茶壶,给自己沏了一杯茶水,不紧不慢地说道:“邢飞当然希望你能站到他一边,这样至少还有个人在荆庙村的寻宝行动当中替他做事,留个争胜的的机会。而林野也是个聪明人,邢飞能想到的,他当然也已经想到了。对他来说,要拉拢你的难度应该比邢飞更小一些,因为他不需要你很明确地占到他那一边去,只要你保持中立的态度,那就已经足够了。” 第143页 “你的意思是现在林野要在荆庙村住下来,其中可能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方楚听话听音,立刻便品出了荆伯庸话里的意思。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对玄果……还有对我,都有些不放心的方面,不过我认为他为了接近和拉拢你,才会放下姿态跑到这边来住下。”荆伯庸果然点头认同了方楚的说法。 方楚稍一沉吟,接着便摇头道:“林野是富家子弟,看样子从小也没吃过什么苦,他在荆庙村这地方估计待不久,说不定明天一早就会离开了。且不说别的,这里住的地方对他来说应该就没办法接受。” “那你可能会失望了。”荆伯庸不以为然地摇头道:“林野这次可是下了狠心,专门开了一辆野营房车过来,看样子不会马上就离开的。” 方楚闻言也不禁一惊,心道这些富家子弟做事的方法的确不能以普通人的惯常心态去猜度,邢飞一出手就是保时捷卡宴gts送上,而这林野也不简单,为了监工居然连野营房车都弄到荆庙村这种荒郊野外的地方来了。两兄弟各出奇招,看来都不愿在这场无形的较量当中落了下风。 方楚沉吟道:“林野如果住下来,时间一长肯定会发现这地方不对劲的地方,如果他要是在荆庙村出了什么事,那倒也是个麻烦事情。” 方楚这话说得有些含煳其辞,不过秦秀儿和荆伯庸都能明白他所说的“不对劲的地方”和“出事”是什么意思。荆庙村这里的阴灵现世,屋里这三人都是知情人,自然也明白这些妖异之物对于丝毫不懂法术的普通人来说是怎样的一种危险,林野要住在这地方,要是哪天晚上恰好遇到阴葵破土,那可就麻烦大了。亲生儿子要是出了事,林墨凡又岂会善罢甘休?到时候若是一怒之下断了对这边的援助,荆伯庸就算本事再大,但终究还不是神仙,没了后勤的支援,他也没法不吃不喝地一直在荆庙村守下去。 荆伯庸沉声道:“正因为如此,我才要问你究竟倾向于哪一边。你如果要帮林野,就劝他尽快回去,否则的话,我怕他有命进来,没命离开!” 方楚沉吟片刻才道:“我不打算参与到他们两兄弟的争斗中去。” “你如果保持中立,那仍然是林野的赢面较大,好歹他手里还有玄果这张牌可以出。”荆伯庸应道:“不过这个优势现在被他自己毁掉了,他不应该亲自到这里来。” “你如果不希望他留在这里碍事,那你应该至少有七八十种方法把他弄走吧?”方楚倒是并没有就此放过了荆伯庸先前所说的话。七八十种办法或许有点夸张,但荆伯庸并非常人,以他的本事想要弄点小把戏吓吓林野这种少爷,那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至于说让方楚去“劝告”林野离开,这更像是一种採取非常手段之前的警告措施。 “碍事?他只怕还没那能力和资格来碍我的事!”荆伯庸冷笑道:“我不理他,只是看他是林家少爷,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多生事端,他如果不知好歹想在这里摆少爷架子耍耍威风,那大可试试看好了。反正这地方时常都会有很多异常状况发生,偶尔出现一点意外也是很正常的。不管你信不信,如果林野不走运,在这里撞到阴灵丢了性命,我想他的异姓大哥一定会在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赶来替他处理后事的。” 荆伯庸最后一句话颇有点嘲讽的味道,但方楚却知他所说的倒也不算偏颇,林野要是真出了事,邢飞就算不会明目张胆地庆祝,至少也会偷着乐上很久。至于说荆伯庸的调侃,方楚觉得这种状况很可能真的会发生,但与其说邢飞是赶来处理后事,倒不如说是赶来确认林野死亡更为准确。林野若死,压在邢飞心口的大石就能彻底消弥于无形了。 方楚忽然有了一个很奇怪的念头:邢飞如果知道了林野直接迁居来了荆庙村,那他会作何感想有何反应,会不会情急之下,也把自己的落脚之处搬到了这里来? ☆、第一百一十二章 惹麻烦(1) 方楚和秦秀儿离开之前,荆伯庸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你如果保持中立,那就不再轻易改变立场,否则目前这个局面很可能就会失去控制!” 方楚不太明白荆伯庸所说的“失去控制”究竟是指什么,但想来应该也不是什么好事。回到住处之后,秦秀儿还对今天在镇江的经歷回味不已,方楚却是一直在考虑荆伯庸最后那句话的含义。 秦秀儿见他心事重重的模样,便温言劝慰道:“林家那两兄弟要争家产,就由得他们去争好了,反正你对这些事也没有兴趣,不去凑这热闹不就行了?” 方楚嘆口气道:“我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不过现在看来这两个傢伙的决心还都不小,我就担心他们由着自己的想法乱来,反而会惹出更大的麻烦。” 秦秀儿道:“更大的麻烦?还有什么比惹到我们方楚方大师更麻烦的事吗?” 方楚笑道:“那算什么麻烦?跟招惹我们的秦大小姐相比,过去的麻烦简直都弱爆了!” 两人在开这玩笑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第二天还真的就有人开始惹麻烦了,而生事的正是刚刚搬来荆庙村度过一宿的林野。 一大早村口便来了几辆车,下了一帮人开始七手八脚从车上往外搬东西,而林野就站在旁边负责指挥这些人,看样子这应该是出自他的安排。村口外的野地里驻扎着上百人的施工和后勤队伍,立刻便有很多人过来围观,有懂行的发现这些卸下来的器材大多是地质勘探所用的东西,里边竟然还有军用的金属探测器在内,当下便议论纷纷起来。这些人当中自然也有荆伯庸所控制的耳目,便悄悄熘走去通知了他。 第144页 方楚和秦秀儿准备到村口的野营炊事车那儿吃早饭的时候,正好遇上接到消息赶来的荆伯庸。荆伯庸只是朝方楚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唿,便刨开人群走了进去。方楚见到这么多人围在村口也有些好奇,就和秦秀儿一起跟在了荆伯庸的后面。 “林少爷,你这是怎么个意思?”荆伯庸进到里面之后目光在地上堆积的各式器材上一遛,心里便已经瞭然了。 林野对于荆伯庸的质询显然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淡然一笑道:“关于这片区域的开发计划,现在有一些小的修正,所以我特意找了人过来对部分区域再做一下勘测数据的修订。” 荆伯庸和方楚、秦秀儿都知道林氏集团圈下这块地的目的可并不是为了马上搞什么商业开发,林野这话自然是纯属瞎掰了。当然林野这样说并不是没有道理,总不可能当着这么多闲杂人等的面,说老子请人过来搞勘测是为了要在这里寻宝,那可就热闹了。 但荆伯庸显然不能容忍林野的自作主张,冷冷地说道:“如果这里的开发计划有变,那林老先生怎么没有通知我?还是说他根本就不知道你所说的变化?要重新搞勘测可以,你先让林老先生打个电话给我说一声。” ☆、第一百一十二章 惹麻烦(2) 方楚能看得出,荆伯庸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是忍着很大的气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好拉下脸来直斥林野的不是,只能是绕着弯子说场面话——别以为你林家轮到你做主了,只要林墨凡没发话,老子这里就不认帐! 林野大概没想到荆伯庸的态度会如此强硬,原本脸上还带着的一丝笑意立刻便消失无踪了:“林家的事情当然由林家人做主,荆先生你最好不要越俎代庖,管你不该管的事情!” 荆伯庸被他这么一顶撞,不怒反笑道:“荆庙村之外的事情,我管不着也不想去管,但只要踏进荆庙村的范围,一切事情都是由我说了算。你要觉得不服气,先回去问问你家老爷子的意思再来找我!” 话说到这个份上,荆伯庸就没有再给林野留什么面子了,反正看样子是根本不打算放这支队伍进村。林野怒道:“那你是一定要跟我作对了?” “你守规矩,就没人会为难你,你要想坏了规矩,那对不起,你还是回林家大院去当你的少爷好了!”既然已经撕破了脸,那荆伯庸也不怕把话说得再难听一些:“要横在你自己窝里横,想出来横,你只怕还得再多吃几年干饭才行!” 饶是林野平时修养不错,听到荆伯庸的话也不禁脸上变色,指着荆伯庸嚅喏半天,最后却是骂不出什么厉害的内容,只是提高了声调道:“荆伯庸,你说话不要太过分!” 像林野这种身份,身边自然不乏一些曲意逢迎,狗仗人势之徒,眼看着自己主子颜面受损,立刻便有两个平头青年窜了出来,嘴里骂骂咧咧道:“你他妈什么东西?敢用这种口气跟林先生说话!” 荆伯庸只是冷笑道:“虽说有句话叫打狗看主人,林野,你要不拴好你的狗,待会儿可别怪我不给你面子!” 荆伯庸这话一出口,那两个本来已经跃跃欲试的平头青年立刻就憋不住火了,两人交换一下眼色,各自从地上操起一根勘测用的金属标杆,便一左一右向荆伯庸逼了过来,看样子竟是打算要出手教训一下荆伯庸。而围观的人几乎都是林家花钱雇来的工人,在这种情况之下,自然不会有谁傻到主动去触林家少爷的霉头,所以一时间也没有人出声劝阻。 林野只是冷眼旁观,也并没打算要阻止这两人,看样子他也很希望这两人能替自己出口气。而荆伯庸只是连声冷笑,脸上并没有半点惧意。方楚一看这架势,便知这两个莽撞的傢伙今天要倒霉了,以荆伯庸的本事,要是被两个愣头青随便就摆平,那他也不用再在荆庙村主持什么寻宝计划了,还是早点回家种田去得了。 那两人从林野身边冲到荆伯庸面前,不过三四米的距离,转眼便到。两人各自扬起手里的傢伙,向荆伯庸头上横抽过去,这要是打实了,即便不是致命伤,最少也得弄个脑震盪出来,下手还真是狠辣。只可惜他们运气实在不佳,找上的对手偏偏是荆伯庸这等身居神通的厉害人物。 ☆、第一百一十三章 劝架(1) 在冷兵器时代的古战场上,死得最快的往往并不是武力值最低的人,而是错误地高估了自己武力值的那些人。而冒失动手准备要给荆伯庸一些教训的这两个平头青年,很不幸地便是属于后者。在他们沖向荆伯庸的那一刻,方楚似乎已经预见到接下来将要发生的悲剧了。 两人手里的金属管本来都是朝着荆伯庸的头部抽打过去,但他们很惊愕地发现手里这金属管在空中运行到一半的时候便已经不听自己使唤,改变行进方向直接便抽向了身边的同伴! 这势头比他们先前用出去的力道更快更勐,他们刚刚意识到事情不对,对方的武器便已经到了眼前,连作出闪避的动作都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得啪啪两声脆响,两人手中的金属管都是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对方的头上,而且立刻便开瓢见了红。这两个倒霉鬼连叫声都没来得及发生,便已经双双晕倒在地了。 除了已经对结果有所心理准备的方楚和秦秀儿之外,所有在场的人都是看得瞠目结舌,完全不明白眼前所发生的这个场景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两人自告奋勇要站出来给荆伯庸一些教训,但冲上去之后却是莫名其妙地互相攻击,而且下手毫不留情,直接就把对方给敲晕了。从这两人从地上拾起金属管的那一刻到之后双双倒地不起,整个过程不过几秒时间,这么多双眼睛都清清楚楚地看到荆伯庸站在原地连动都没动过一下,而要攻击他那两人却是发了失心疯一般互相攻击,这究竟是怎回事? 第145页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围观的人或许根本就没看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方楚却是大致猜到了荆伯庸的手段。荆伯庸擅长的是五行法术,以他的境界修为要在无形之中控制这两人手里的金属管真的不是什么难事。这两人也是自己凑趣,他们若不主动攻击,荆伯庸大概也不好主动出手对付这么两个普通人,但既然送上门来,那荆伯庸当然也就顺手推舟小施惩戒了。荆伯庸拿捏力度极佳,这两下尚不至丧命,但挨完之后会不会留下什么头脑迟钝,口歪眼斜的后遗症,那现在就不得而知了。 众人看这两人倒在地上没了反应,旋即便将目光投向了林野。刚才与荆伯庸起了争执的人是他,都是因他而起,现在他的人变成这副模样,这又该如何是好? 林野此刻心头是又惊又怒,惊是荆伯庸刚才一动不动便摆平了自己这两个手下,这等厉害手段只怕在场的人一拥而上都讨不了好,今天这个亏八成是吃定了;怒的是荆伯庸竟然真的对自己的人动了手,旁观者虽然看不出其中猫腻,但多少知道荆伯庸厉害的林野却清楚这种状况必定是他的作为。 要跟荆伯庸真刀真枪的干一场?林野自认还没那个本事,就算是一百个自己绑在一起,恐怕也很难跟这伤人于无形的怪物相匹敌。更何况已经有了前车之鑑,就算还有人想要在自己面前有所表现,大概也不会傻到选择送上门去让荆伯庸虐这种费力不讨好的方式。在目前这个状况下,应该是不会再有人替自己出头了。 要就此认输接受失利的结果?林野肯定是不甘心的,且不说为了在仓促间组织起这支勘探队耗费了他多少的人力和财力,单单今天如此多的人在旁边围观,林野就自认丢不起这个脸面。如果今天自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认栽,以后在林家下人面前也再没什么形象可言了,而且今天这事要是不能妥善解决,事后传到自家老头子耳中的时候,那才是真正的麻烦大了。 林野正左右彷徨之际,方楚却快步上前,俯下身去在那昏迷的两人后脑分别一抹,也不知使了何种手段,那倒地昏迷不醒的两人竟然发出了呻吟声,接着便慢慢醒转过来,只是刚才的事情发生得实在太过突然,两人的脑袋又受到重创,一时间茫然四顾,竟然不知道身处何处发生了什么事。 “你先安排车送他们去医院吧,虽然不是什么致命伤,但最好早点送去治疗,免得留下什么后遗症。”方楚很适时地进来打了个岔,虽说给林野铺这台阶好像稍微陡了点,但总比一下子跌个大马趴要好多了。 林野也不是不识趣的人,方楚既然主动站出来给他递了把下台的梯子,此时不趁势而退,难道还真的跟荆伯庸继续硬扛下去?林野稍一沉吟便道:“把他们俩扶上车,其他人把东西先收一下,我回来之前先不要进村!” 这道命令一下,旁边立刻有人过来搀扶起了两个倒霉蛋,荆伯庸在旁边倒也没有要加以阻拦的意思,直到这两人被扶走之后,他才开口道:“林少爷,不管你高不高兴听,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想在这里做点什么,就先让林老先生跟我打声招唿。他的话没递到我这儿,那就别怪我不给面子!” 林野哼了一声,转身便走,今天这面子已经丢到家了,再跟荆伯庸继续辩驳下去,也只是自找不痛快而已。不过当他走出几步之后,又回过头朝方楚点了点头,表示领了他替自己铺路解围的这份情。 方楚倒是不以为意,他并不是特意要替林野解围,只是下意识地不想让这事闹得太厉害,再说还有两个伤号在场,如果荆伯庸下手太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弄出了人命案,那对任何人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方楚明白这种情况下无论是林野还是荆伯庸都不可能主动让步,若是没人出来打个圆场,今天这事只会越闹越僵以至于无法收场。而在场的人里面有资格出来做这个和事佬的,大概也就只有方楚了。 就只有方楚?那玄果哪去了? 林野的人一退,方楚便立刻想到了这个问题。刚才他挤进人群的时候,似乎就没有看到玄果的身影,而照理说他老闆今天要在荆庙村採取一些行动,他应该在场照应才是,怎么会从头到尾都不见踪影? ☆、第一百一十四章 江中异变(一)(1) 方楚突然觉得刚才在眼前上演的这一幕闹剧似乎并非偶然发生的事件,林野不是傻子,明明知道荆伯庸不允许其他无关的人插手荆庙村的寻宝计划,他为什么还要自己把脸贴过去讨打?林墨凡早就当众宣布过荆庙村的事情由荆伯庸全权负责,林野应该很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绝对不会得到林墨凡的支持和认可,那他这么兴师动众,在大庭广众之下与荆伯庸作对的目的又是什么? 要论头脑和城府,方楚觉得那外表看似老实巴交的玄果犹在林野之上。林野要在荆庙村有所行动,绝对会在事前就知会过玄果,而玄果竟然在今天这么重要的场合缺席失踪,没能现身为林野扎场子,这种低级失误实在不太像是玄果的风格。与其说刚才发生的状况只是一次偶然事情,方楚倒是更倾向于认为这是一个人为的布局——由林野和玄果事先就准备好的布局。 至于说布下这个局的目的是什么,方楚认为这已经再明显不过了——林野负责在村口制造事端,吸引住包括荆伯庸在内所有人的注意力,而玄果趁着这个时间,就可以脱离众人的视野去做某些事情了。 第146页 方楚一想到这点,便立刻转头对秦秀儿低声道:“你先去吃早饭,我有点事情要办。如果待会儿荆伯庸问起我,你就随便找个理由先替我煳弄一下啊!” 秦秀儿还没来得及细问,方楚已经快步挤出了人群,很快就消失无踪了。而荆伯庸此时忙着驱散围观的人群,一时间也没有来得及观察到方楚的动向。 方楚脱离村口的围观人群之后,立刻便用上了缩地成寸的功法,向北直奔而去。方楚思前想后,觉得玄果有意识避开荆伯庸的目的大概只有一个,既然林野将荆伯庸在村口耗上了,那玄果所在之处应该便是正好相反的方向。 荆庙村呈南北走向,村口在最南边,于是方楚毫不犹豫地便选择了往北而行。穿过村子之后继续向北,便是那处狭长陡峭的丘陵,顺着这丘陵一路向北,不多时便可到达流经此地长江了。而在长江江底,便是那处被荆伯庸认为埋藏着先人遗物的所在了! 方楚没办法确定玄果是否已经发现了江底的那处所在,但既然自己能够顺藤摸瓜找到那里,玄果会有同样的发现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而且照玄果那人的个性和做事习惯来说,即便他有了什么发现,也绝对不会在第一时间与荆伯庸或者方楚交流信息,何况是长江江底那处极容易让人和宝藏联繫到一起的阴蔽之地。像玄果那样连人命都不放在眼中的胆大妄为之徒,在发现江底那处地方有可能是藏宝之地以后,会起了独自去将宝藏发掘出来的念头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从荆庙村到长江边,也就几里路的距离,而出了村子之后净是荒郊野地再无人迹,方楚全力催动法术之下,便如同一道虚影在荒野里掠过,荆庙村那边的热闹尚未散去,他便已经赶到了长江边。 ☆、第一百一十四章 江中异变(一)(2) 江边的河滩上还是如那天方楚和秦秀儿离开的时候一般,一片空旷丝毫没有人迹。方楚见状也放慢了脚步,一边注意观察周围的动静,一边向着江边行去。 不知怎地,离江边越近,方楚便越是感到有一股莫名的寒意瀰漫在四周的空气之中。而这里除了江水拍岸溅起的水花声之外,似乎听不到有其他的任何声响,甚至连鸟叫虫鸣也从附近的空间彻底消失了,宽阔的江面上此时莫名其妙地起了漫天的大雾,百米之外便几乎不可辨物了。 方楚心生警觉,暗自戒备,同时双手也各自扣了一张专门对付邪物阴灵的符箓。日前他破去拦路的阴葵,便是用的同样的符箓,结合奇门遁甲术中独钴印和金刚萨埵心咒,足以让普通形态的阴灵立刻烟消云散。 待方楚走到临近水边的地方,终于发现了他所担心的事情。在几块大鹅卵石的中间,赫然摆放着一套衣服鞋袜,而那双福联升的黑色老北京布鞋,毫无疑问便是玄果平时的穿着。看样子玄果先前已经在这里除去衣物,进到长江之中了。 玄果的水性如何,方楚不得而知,但他既然寻到这里并且敢下水去探寻,想必也自有一套能够长时间待在水中的办法。方楚现在所面临的问题是,自己是该马上下水去阻止玄果的冒失行动,还是就在这里静等着他上岸? 如果要选择下水去阻止玄果,且不说那地方本身就阴葵丛生十分危险,一个不小心就会脱身不得,要是那玄果因为独占宝藏的念头而向方楚出手,方楚还真没什么信心能在水下胜过他。向秦秀儿吹嘘自己是“浪里白条”是一回事,但要真正在水中生死相搏,那又是另一回事了。天下奇门异术繁复众多,方楚所修习的奇门遁甲术中虽然也包括水遁术这个领域,但也不敢妄自尊大地认为自己在水中便是无敌的存在。事实上就方楚所知,世间至少就还有三四种水属性的法术能确保施法者在水中行动自如,其厉害程度并不亚于自己所学的水遁术。 但如果不阻止玄果的行动,天知道他会在水底下干出什么事情来。假如他被阴葵所攻击而死在江底,那倒是一了百了大家都落个清静自在,但如果因为他的胡乱行为而引发了什么祸端,比如说将那阴葵引出了江面…… 方楚正做着各种情况的揣测,衡量自己是否应该有所行动的时候,只听得轰然一声炸响,离岸边二十余米的江面上一股直径足有两三米的水柱沖天而起,直冲到四五层楼的高度! 方楚眼尖,看到那水柱顶端赫然有一个裸身的人影在翻动着,可不正是玄果? 那水柱力道一尽,立刻从半空中跌落下来,在江面上溅起一大片的水花,旋即便看到玄果从江面上冒出头,奋力朝江边游来。在离江岸还有四五米远的地方,玄果踩着实地站起了身子,朝江边的方楚大吼道:“江里有阴葵,小心了!” 方楚心道江里有阴葵我早就知道,不过你能出声提醒我,倒也算是还有点良知。 方楚心中刚闪过这样的念头,便见江面上又生异变。 ☆、第一百一十五章 江中异变(二)(1) 方楚自小便在长江边长大,二十多年来的绝大部分时间里,几乎每天都能见到这条奔腾不息的大江,但即便如此方楚也不得不承认,在他这一生当中还是第一次看到长江上出现如此诡异的状况! 只见荆伯庸身后约莫四五米处的江面上,迅速地出现了一个漩涡,而漩涡的中心竟然从江水中伸出了几只约莫有成人的小腿粗细的黑色须状触手,径直伸向玄果所在的方位,似乎是想要从水面上俘获住他!只是这几只触手甫一伸出江面才短短几秒钟,便立刻又缩回到了水面以下,然后整个漩涡处的江水都由原本的黄绿色迅速变成了浑浊不堪的乌黑色,从一开始的漩涡中心飞速向周围辐射扩展开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逼近了还没有来得及上岸的玄果! 第147页 方楚不知道水面之下到底潜藏着怎样的异物,但即便相隔如此一段距离,他似乎也已经能够明确地感受到那无形的危险。而尚在江中的玄果对于这种危险的感受肯定更为确切,因为他那张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已经露出了惊慌的神情,奋力向着岸上冲过来。 方楚眼见两股黑色水流一左一右从侧后两边迅速地接近玄果,情急之下大叫道:“跳起来!” 玄果虽然来不及去观察背后的状况,但此时此刻他还是选择了相信方楚,双掌一齐向下勐然一击水面。也不知他这一击中用上了怎样的异术,竟然整个身体从水中一跃而起,拔离了水面至少有两尺多的距离。 方楚所需要的正是此刻的效果,手中扣着的两张符箓立刻便出手射向那两股黑色水流! 两张符箓从玄果脚下入水的同时,方楚口中大吼一声“破”,两股黑色水流所在的江面上立时炸开了两团水花。只是这炸开的水花竟然也是呈现乌黑色,还隐隐有令人作呕的腥臭味从那里散发出来。 从玄果击水跃起到方楚符箓出手,这中间的其实不过顶多一秒钟而已,那两股黑色水流被符箓所炸开的时候,玄果已经从空中又落回到江水中,这才来得及回头看了一眼背后的情形。 玄果一眼扫过之后并没有丝毫的停顿,连着又扑腾了几下,总算是冲上了岸。方楚这才注意到玄果除了从头到脚湿漉漉以外,身上竟然有不少青紫瘀伤,也不知他刚才经过是经过了怎样兇险的一场搏斗之后才脱身出来。 玄果从江中逃出大概已经将体力耗费得差不多,最后这一下击水跃起更是让他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冲到岸边之后竟然连站都没法站稳了,一下子便直接跪倒在地,两只手撑着身子,垂着头大喘粗气,看样子真是有些劫后余生的味道。 方楚见状也顾不得再多想什么了,赶紧上前伸手扶起了他。玄果脚下发软迈不动步子,无奈之下方楚只能半扶半拖地把他弄上岸。 江中那个黑色漩涡下的东西似乎已经意识到自己的猎物脱离了掌控,也并没有再试图攻击已经上到岸边的玄果,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滚滚江水之中,乌黑色的江水也迅速消散,一切都又恢復到了正常状态。如果不是亲身经歷,方楚也不敢相信刚才在长江边竟然发生了如此惊人的一幕。 “刚才在水里追你的那东西究竟是什么?”方楚放下荆伯庸之后,便迫不及待地问道。虽然大概能够猜到那东西与江底的阴灵有关,但方楚很清楚地记得之前自己入江查探情况的时候,可没有发现过什么长着又长又粗须状触手的妖物。不管是阴葵还是伴生的獛,都是没有触手的,显然跟刚才那并未现身出来的妖物对不上号,难道就在这短短一两天当中,江底那地方又生出了什么异变不成? 玄果没有回答方楚的问题,而是居然瘫坐在地上大笑起来,而且越笑越大声,像是遇到了什么乐不可支的事情一般。方楚不禁暗自心想,这玄果莫非是刚才在水里被那妖物伤到了头部以至于情绪失控,才会有了眼下的奇怪表现。方楚当下也不催促他,就在旁边站着看他要如何表演。 玄果笑了一阵,终于是慢慢歇了下来,抬头望着方楚道:“你今天救我一次,谢了!来日有机会的话,我一定有所回报!” “我出手帮你脱困不是为了要求你回报,只是做我应该做的事情。”方楚摆摆手道:“你是不是应该给我解释一下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玄果虽然刚经歷一场生死劫,不过他的心理素质也算了得,迅速便已经恢復了清明,反问方楚道:“你能找到这里来,想必是应该早就发现了这地方有些不对劲吧?” “不见得比你早,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方楚实话实说地应道。现在既然大家都已经发现了这里的异常,那的确也没需要刻意隐瞒的了。 方楚明白玄果问这问题的目的是什么,用江湖行话说这就叫“探底”,玄果通过这种方式试探方楚到底对目前的状况了解多少,然后他就可以根据自己的判断再决定哪些话该说不该说。 玄果听完之后点点头道:“那你也下到江里去看过那地方了?” 方楚这次没有开口作答,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表示承认。 玄果吐了口气道:“看来你的运气比较好,没有遇到真正的麻烦。” 方楚心道我上次差点就被阴葵给网住回不来了,那种危险程度也已经够惊险了。心念闪过,他却没有开口反驳,静待玄果继续说下去。 “这个地方如此古怪,荆伯庸肯定老早就知道了,他一直隐瞒情况不告诉你我,真是居心叵测!如果不是我们自己先找到这地方来了,改天要是荆伯庸耍什么花招阴我们一把,那可真是防不胜防了!”玄果先是愤愤然地抱怨了一番,让心头的怒气稍稍有所缓解之后,才继续道:“荆伯庸要找的东西,就在这下面。我刚才下去的时候,已经看到那东西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宝物的真面目(1) 玄果在对荆伯庸一番抱怨之后竟然爆出这样的勐料来,倒是让心里准备还不够充分的方楚吓了一跳。 方楚并不是没有想到荆伯庸会在江底有所发现,但从他口中听说已经发现了荆伯庸所要寻找的宝物,还是让方楚的心脏很不争气地加快了跳动速度。那件让荆家为之努力了百年之久的法宝,难道真的就以这样平淡的方式现世了? 第148页 荆伯庸说完之后,伸手抹了一把湿漉漉的头髮,然后慢慢地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走到自己放衣服的地方,开始拿起来一件一件往身上套。他大概是没有方楚那样可以快速蒸发掉身上水气的办法,套上衣服之后身上还在往下滴水,看起来模样有些滑稽。 方楚耐着性子等他穿好了衣物之后才问道:“你怎么能确认你看到的就是荆伯庸要找的东西?还有,刚才在水里跟着你的那个黑乎乎的东西又是什么?” “那其实很简单,我一看到这东西,就明白为什么荆伯庸在这地方守了二十年都没法把它取出来了。”玄果脸上忽然呈现出一种很奇怪的表情,就像回忆起刚才所看到的某种不可思议的场景:“不要说一个荆伯庸,就算有十个八个荆伯庸在,也没法把这件东西取出来!” 方楚不禁一阵默然,荆伯庸的确也曾经对他说过,要想发掘江底那块阴气密布的地方难度极大,为此荆家前前后后已经在这地方耗了几代人,到最后还不得不花费二十余年时间布下镇棺阴宅局,靠着掩人耳目的手段来慢慢耗去那地方积聚的浓密阴气。而且就算如此,荆伯庸的计划中仍然还是有对抗大规模出现的阴灵这种兇险之极的步骤,现在看来也并没有必成的把握。玄果说十个八个荆伯庸都没法取出那东西,倒也并不算是很夸张的说法。 不过方楚旋即注意到玄果说来说去只回答了自己一个问题,对于刚才在江里追得他狼狈不堪要死要活的那个没有现身的妖物,他却似乎只字未提。这个奇怪的现象让方楚觉得很困惑,按理说自己刚才已经目睹了那样的场景,而且还出手救了玄果上岸,对方实在没有什么理由,也没有必要再对他隐瞒什么了,可玄果为什么一直顾左右而言他,根本不提那妖物的事情? “你既然能找到这里来,一定是看穿了林野的把戏了?我就知道那小子看着挺机灵,但办事却没什么能力可言。我让他在村口牵制你们半个小时就好,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找来了,想必是他的戏演砸了吧?”玄果略微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物,现在看起来除了头髮还有点湿哒哒的,脸色有些苍白之外,倒是看不出更多的异状了。 方楚摇摇头道:“倒不是他演技差,而是事情发展太快超出了他的控制范围。他如果跟荆伯庸再继续纠缠下去,说不定今天连他自己的小命都得丢在荆庙村。” ☆、第一百一十六章 宝物的真面目(2) “林野要是在荆庙村出了事,那事情可就热闹了。我还真是很想看看那个林墨凡在遇到这种事的时候会有什么样的反应。”玄果这时候居然还有心情开了句玩笑,然后才正色道:“我们还是尽快先离开这地方,要是被荆伯庸发现就不好收场了。” “你先等等!”方楚叫住了正准备离开玄果:“我还有话要说。” “你放心,今天发生的事我当然不会主动说出去。我知道你大概对我不太信任,但我还是必须要说,今天你帮我这次我会记着的。”玄果似乎有点误会了方楚的意思。 方楚摆摆手道:“我不是想听说这个,我是想再问你一次,刚才在水里追着你不放的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玄果脸上的表情又一次变得很古怪:“我以为你已经明白髮生了什么事。” “我明白什么?”方楚被他这没头没尾的话弄得更加煳涂了。 玄果嘆了口气道:“你这人倒也有点意思,该煳涂的时候总是表现得很聪明,该聪明的时候又变得很煳涂,我都不知道你是在做戏还是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你不要和我卖关子了,有什么就说什么吧!”方楚也没什么耐心和玄果继续打机锋绕来绕去了。现在离他从村口赶过来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时间,如果荆伯庸发现他和玄果都消失了,应该很快就会联想到这边,他若是赶来发现玄果冒然下水探宝的情况,恐怕就不是那么好说话了。 玄果吁了口气道:“荆伯庸要找的宝贝,你刚才就已经看到了。” “我刚才哪有看到什么宝贝……”方楚话说到一半,忽然心中一惊,望向玄果道:“你是说刚才在水里追你那东西……那东西……” “那就是荆伯庸在找的宝贝了!”玄果不等方楚把话说完,便点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 “这怎么可能!”方楚不敢置信地摇摇头道:“荆伯庸要找的东西应该是一件法宝,可我刚才所看到的明明是一个活物。” “你看到的?你确定你看到的东西就是你所认为的那样子?”玄果脸上带着一丝嘲弄的笑意:“虽说有眼见为实这句话,但你刚才所看到的能有多大部分称得上‘实’,我想你自己应该也明白。” 方楚刚才究竟看到了多少?回想起来,也只是那两条乌黑粗大的须状触手而已,至于那妖物隐藏在水面之下的部分究竟是什么模样,方楚还真的没办法凭空想像出来。但看它舞动触手在水中追击玄果的样子,要说那东西不是活物似乎也有点说不通。 方楚回想玄果方才所说,倒是发现有一件事他说得非常正确:荆伯庸在这里守了超过二十年都没能取出这件宝物,看来除了藏宝地点的特殊环境之外,这件宝物本身似乎也存在着极大的问题。如果这件宝物本身就具有某种极强的行为能力,那要想将其从江底取出恐怕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这一点似乎已经在玄果身上得到了证实。 第149页 ☆、第一百一十七章 正面质问(1) 在修法界中但凡是法宝一类的器件,往往都是修法者想方设法要珍藏起来的宝贝,轻易不会在旁人面前展露。这样做的目的一是预防自己手里的好东西被小人觊觎,二则也是出于对自己的实力保密的考虑。而且现今的社会中修法者往往都隐世不出,互相之间切磋比试法术的机会可谓少之又少,普通的修法者终其一生,能够见识到的法宝也大多只是自家宗派的传承之物。 在这方面方楚算是幸运儿,奇门遁甲一派因为在法术研修上所涉猎的范围极广,派中收藏着不少法器法宝,而方楚在很小的时候便在师门见识过不少宝物,有的大如磨盘,有的金光灿灿,有的造型奇特,多的是让人过目不忘难以忽视的好东西;而有的却是毫不起眼,甚至就把它放在你面前,也绝想不到那竟会是一件威力巨大的法宝。方楚就曾见过从南海到师门造访的某位宗派长老身上有一颗很普通的小玻璃珠,大小还不到半寸,与以前小孩常玩的玻璃弹珠并无两样,但这却是修法界中独一无二的一颗避水珠,只要运转法诀催动这宝贝,就算直接跳进游泳池再上来,身上也绝对不会被弄得湿漉漉的。而河北一个宗派的看家法宝,竟然是大门口一尊重达三千斤的巨大石狮,据说发动之时会让对手有被千斤石狮镇于身下,无法动弹的错觉,而这样巨大的法宝倒也不怕被人惦记——就算修习过某些空间搬运术,想弄走这么又大又重的一块石头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在方楚曾经见识过的,曾经听说过的法宝里边,还真的从来没有什么法宝具有自主行为能力。法宝的本质就是具有一些特殊功能效用的高级法器,必须由人用法力催动才能起到应有的作用,而且法宝本身要是具备了自主能力那还了得,那就不是死物而是活物了,而一件活物显然并不适合再称其为法宝。玄果刚才所说的这种情形,即便只是在脑子里想想也会觉得荒诞不堪——一件法宝能在无人驱使的状况之下主动追击在周边骚扰自己的敌人?那是怎样一种诡异的状况? 想到这里方楚不禁冷笑道:“你不觉得你的说法有点太离谱了?还是说你根本就把我当作了不懂法术的圈外人来唬弄?” “我如果要唬弄你,肯定会想一个更好一点的藉口,怎么可能编一个会被你当面拆穿的故事?”玄果有些无奈地摇摇头道:“我知道你对我不太信任,既然如此,你自己下水去验证一下就明白我说的是怎么回事了。” 说完这话之后,玄果便慢慢往荆庙村方向行去了,或许是因为刚才在水中体力消耗过大的缘故,走路时仍是不免有一点踉跄。方楚知道即便拉住他再继续追问也问不出更多的情况了,便只是目送着他离开,并没有再试图阻止他。 ☆、第一百一十七章 正面质问(2) 方楚并不完全相信玄果所说,但也实在想不出在这江水里到底有什么东西会拥有刚才自己目睹的那种须状触角。方楚望着滚滚东去的江水,心中满是疑惑。此时江面上的大雾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散去,遥遥可以看到江心处有一长串的驳船正慢慢地逆流而上,这种景象让人根本无法想像在江面以下的某个地方会藏匿着一个连形状的难以确认的兇险妖物。 方楚很想马上就进到江中去确认一下玄果不肯细说的那个妖物究竟是什么东西,但他也很清楚既然玄果都被追得如此狼狈险些无法脱身,那自己下去的结果也未必能好得了多少,这种冒失的举动还是不做不作为妙。 荆伯庸是否知道江底有这种谜一样的妖物存在?方楚认为这个答案几乎是可以肯定的。照着荆伯庸的性子,就算他早就知道江底的确切状况,也不会一次就坦然说出来,更大的可能是随着他的计划一步步的实施才慢慢向其他人揭晓出来。别看荆伯庸每次找方楚都摆出一副开诚布公的模样,但方楚能很确切地感受到他其实每次所吐露的内情都有所保留,总是有那么一些关键的地方,荆伯庸不会在第一时间主动说出来,而今天玄果的遭遇似乎便是这种情况的又一次体现。 方楚在江边怔怔地站着想了半天,还是没有理出什么头绪来。直到听身后传来一声咳嗽,他才勐然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让人到了自己身后几米的地方而不自知,方楚不禁有些心惊于自己的大意。 方楚转过身去,便见到荆伯庸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不知为何,发现来人是荆伯庸反倒是让方楚心中暗暗舒了口气。 “你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急急匆匆地赶到这里来,是不是有什么新的发现了?”荆伯庸嘴里问着,眼神却是迅速扫视左右,似乎在寻找什么。 “彼此彼此,你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就急急匆匆地赶到这里来找我,是不是怕我有了什么新的发现?”方楚想到刚才所见到的江中妖物,便对荆伯庸有些无名恼火,因为这极有可能是荆伯庸又一次刻意隐瞒了实情。想到此节,方楚的语气中便多了几分火气,少了些许善意。 “如果真有什么新的发现,我希望做到这件事的人是你而不是玄果。”荆伯庸并没有因为方楚的态度而觉得有什么不妥,目光仍是在扫视着方楚身后的江面:“看样子玄果好像不在这里。” “你如果要找他应该去别的地方。”方楚冷笑着应道,心说你再怎么厉害大概也想不到玄果只是片刻之前才从这里离开。当然如果说玄果在半路就撞上循迹而来的荆伯庸,那大概也就不会有此一说了。 第150页 “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没有得到合理的解释?”荆伯庸当然也察觉到了方楚今天的情绪有些不对:“如果有的话,趁着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在,你不妨直接问出来。” “真的可以问?” “真的可以。” “你真的会说实话?” “那得看你是不是真的愿意相信我。” 方楚似乎是在心里酝酿着要向荆伯庸提出的问题,目光凝视他良久之后才开口问道:“你要在长江里寻找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第一百一十八章 寻求真相的勇气(1) 方楚知道自己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其实便已经是一种示弱的表现了。 当每一次有新的情况出现之时,方楚都会很悲哀地发现这其实早就在荆伯庸的掌握之中,而自己所能接触到的信息,唯一的来源似乎就只能来自于荆伯庸如同挤牙膏一般挤出来的那么一点点东西。每一个阶段,荆伯庸都能极好地掌控着局面,把他所掌握的信息有计划地按步骤分批透露出来,让方楚和玄果在能够了解目前状况的同时,又不至于因为知道的过多而导致给他带去某些不必要的麻烦。方楚已经几次试图想要突破荆伯庸的这种信息封锁,但却一直都没有获得成功,而这一次很显然他又败给了荆伯庸,这对一向自诩聪明过人的方楚实在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要为了争下这口气干脆撒手不管吗?事情已经进行到眼下这一步,现在就算让方楚撒手,只怕他也狠不下这个心了。这倒不是因为荆伯庸所要追寻的宝藏或是他对事成之后承诺的报酬有多么诱人,而是方楚已经没办法放弃寻求整件事情的真相的好胜心了。 争强好胜,本就是男人的天性,即便是修法之人在这个方面也不会有什么例外。方楚又正值血气方刚之年,又是第一次从师门出外游歷,自然是不肯就此作罢认输,荆伯庸越是如此作派,方楚便越是下了狠心一定要把真相查个水落石出,哪怕为此必须暂时向荆伯庸低头也在所不惜。 “这件东西究竟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必须要拿到它!”荆伯庸不紧不慢地说道:“荆庙村的镇棺阴宅局气候已成,如果不能及时拿到那件宝物施以相关的法术,这边的阴灵一旦大量出现,就将会变成无法收拾的局面。” “荆庙村的风水局是人为所布置出来的东西,当然可以再靠人力改变它!只要现在毁掉镇棺阴宅局,至少也能先延缓阴灵大规模爆发的时间。”方楚对于荆伯庸的耸人听闻却是有些不太贊同。 “毁掉?毁掉也不见得能有多大用处。”荆伯庸摇摇头道:“荆庙村这地方已经积蓄了二十多年的阴气,不是你说句毁掉就能让地下的阴灵烟消云散的。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为!” “如果那只是一件法宝,我想你还不至于要用这么多的手段来遮遮掩掩,我要是没猜错的话,那件东西并不是你所说的法宝,或者说跟传统意义上的法宝根本就不是一码事!”方楚盯着荆伯庸,一字一句地说道:“那东西不是一件死物,对不对?” 短暂的沉默之后,荆伯庸开口反问道:“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识把一部分信息隐瞒的这种做法很不满?” “难道我应该为此感恩戴德?”方楚毫不客气地反讽道。 “我从来都不认为知道得太多是一件好事,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死于非命的人,都是因为看到的太多,听到的太多,想到的太多。你还太年轻,对很多残酷的生存规则可能并没有一个明确的认识,我不需要你的感恩戴德,但我也不希望你因为知道得太多而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荆伯庸的语气中听不出有什么不快的情绪,声音枯涩毫无感情,就像是在述说一件无可争辩的事实。 “俗世的生存规则对我们来说或许不是太适用,我想你忽略了这一点。”方楚自然不会就此罢休,立刻便反驳道。荆伯庸的话里带着一丝威胁的味道,方楚听出来的,但他此时正在火头上,自动就将其无视了。 “修法界的生存规则只会比俗世更残酷更无情,只是你现在还没有机会去切身体会而已。”荆伯庸说到这里脸色变得狠厉起来:“如果你祖上经歷过灭门惨祸,你现在就不会还持有那么幼稚的看法!” 方楚心道你随时都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难道当年的祸事不是你荆家先祖自己招惹上门的吗?百年之后的此时此地,你荆伯庸又在重复着当年的情节,如果消息走漏出去,现今的修法界各个宗派也同样不能容你。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啊! 想归想,这话终究没有从他嘴里说出来,毕竟方楚的目的是要从荆伯庸口中套出更多的信息,而不是在这个时候跟他恶语相加当场翻脸。荆伯庸对自己所提出的问题避而不答,让方楚感觉到这其中必然有些荆伯庸不便明言的猫腻。 “那你是不肯告诉我实情了?”方楚冷笑道:“我记得刚才你还说过让我有问题就直接问出来,现在又跟我兜圈子算怎么个意思?” “我不是打算跟你兜圈子,只是要先把事情的严重性给你说清楚。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但在此同时你也得承担相应的风险,你明白吗?”荆伯庸语气依然波澜不惊:“你如果确定自己能够接受可能出现的后果,那我就告诉你。” 第151页 荆伯庸所说的“可能出现的后果”是指什么?联繫他之前所说的话,方楚其实已经隐隐猜到了几分。如果自己获知了荆家法宝的全部真相,那对荆伯庸来说的确是一个极大的威胁。对一个宗派来说,看家法宝绝对是值得用性命去守护的存在,更何况荆家为此所付出的代价已经难以计数。为了守住住荆家的秘密,荆伯庸当然会不惜採取任何手段——这当然也包括了直接把方楚灭口这种极端的方式在内。 当然,眼下荆伯庸还有用得上方楚的地方,在最后的取宝计划实施之前肯定不会对他动手。但此间事情一了,不管荆伯庸到时候有没有顺利取出那件法宝,方楚对他来说都是必须要解决的一个麻烦。 方楚要知道这个秘密,所要承担的风险便是面对日后荆伯庸为守住秘密可能会採取的某些极端手段,以他自身的实力而言,对上荆伯庸只能用凶多吉少四个字来形容。 是继续往前走,还是就此打住? 方楚牙关紧咬,眼神摇曳不定。荆伯庸冷眼旁观,并没有催促他立刻作出决定。空旷的河滩上两人相对而立,竟有了一丝萧索之意。 ☆、第一百一十九章 抉择 一个人在真正面临生死抉择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心理状态? 方楚今天对此算是有了切身的感受,犹豫、彷徨、举棋不定,还有几分自己都能明确感受到的畏惧。是的,方楚所感受到的只是畏惧而不是恐惧,他并不害怕死亡,修法者在入门的时候就必须明白自己的一生都是在为探寻生死之间的奥妙而努力,死亡也是每个修法者不得不面对最大最难的修炼课题,对此方楚早就有了很明确的认识。但人的天性之中对未知领域那种莫名的畏惧感却是靠修法无法彻底驱散的,至少方楚很清楚以自己目前的心境水平来说,不可能在面对这样的选择时还能继续保持着波澜不惊的心态。 如果眼下已经是面临生死关头,那么方楚大可将一切都交给自己的生存本能,在危及生命安全的状况下,人凭藉下意识作出的反应往往就是最好的选择。但眼下这个局面却并非如此,荆伯庸不但直接言明了可能会出现的严重后果,而且还留给他充足的考虑时间,让他把前因后果都想明白再做决定,这样的一种方式反而比直接面对死亡所带来的压力更大。 现在如果放弃向荆伯庸询问这个秘密,或许以后也还会有其他的机会再次探寻真相,但由此所带来的那种遭受挫败之后的强烈不甘却是让方楚下不了这个决心。当然让方楚犹豫不决的原因还不仅于此,要想彻底解决荆庙村的这一摊子麻烦事,方楚并没有寄希望于荆伯庸所说的计划,而是指望着即将到来的师门驰援能够提出更好的解决办法,在此之前,对荆伯庸所掌握的秘密究竟能了解多少,或许就会成为接下来局面转换的关键了。了解的情况越多越透彻,对于解决问题的帮助就会越大,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而如果到时候因为情况不明而冒然採取行动,可能由此会造成的严重后果真是难以预料。 但若坚持要荆伯庸说出这个秘密来,那将要面对的后果似乎也并不比荆庙村阴灵爆发好到哪里去。方楚并没有和荆伯庸有过正面交手的纪录,但他曾经几次目睹过荆伯庸的出手,对于荆伯庸的实力自然是有一定的认识。在方楚看来荆伯庸不论是法术方面的实力还是掌控大局的能力,都远远在自己之上,招惹上这样的对手可以说是一件极不明智的事情,更何况有可能会发展到不死不休的局面。方楚即便是选择跟居心叵测的玄果联手,大概也很难应付得了荆伯庸一个人的攻势。如果事情就这么按部就班的发展下去,那么可能在不久之后的某一天,方楚就会被荆伯庸以某种雷霆手段灭杀,藉此让荆家法宝的秘密继续地保持下去。这种可怕的事实并不是什么妄想,而是真真切切有可能会发生的状况,因为方楚明白荆伯庸并不是一个会开玩笑的人,他说得出这种话,就必定做得出这样的事。一个为了达到目的不惜隐忍二十余年的人,其心智之坚定,毋庸置疑。 “你犹豫了这么久,足可见你对这件事非常在意,如果不能从我这里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我想你今后的一段时间内可能都会为此而感到纠结。我并不在意你会怎么看我,但我不希望因此影响到你在这个计划当中应该起到的作用,所以我才答应会如实回答你的问题。但如果我我告诉你真相,又没有更好的办法确保你不会泄漏秘密,所以……”荆伯庸长嘆了一口气道:“并不止是你对此感到为难,我也一样。” “你还是告诉我吧,我希望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方楚听完荆伯庸的话之后却是立刻便作出了决定:“我的授业恩师曾经说过,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其实只分为两种,一种是可做可不做的事,另一种是必须要去做的事。我一直都不太明白这两种分类应该怎么去界定,但刚才听了你的话突然就想明白了。” “人一定要明明白白地活着,哪怕生命所剩无几,也应该要记得自己的坚持。”方楚原本有些迷茫的眼神也逐渐有了神采:“我的选择可能未必明智,但我知道我是在做必须去做的事情,这就行了。” 荆伯庸先生不以为然,听着听着脸上便有了赞赏的神情,待方楚说完之后,荆伯庸不禁嘆道:“孔子有云,朝闻道,夕死可矣。你能勘破这个难题,目前的心境较之以前已经有所突破了,这对你在法术上的修炼会起到很大的推动作用。只可惜……” 第152页 “尚未发生的事情,荆先生又何必觉得惋惜?或许事情并不会朝着你所认为的方向发展,结果也未必就是预想的那一种。”方楚此刻似乎真的看开了,表情已经完全没了先前的彷徨无措,表现得极为轻松。 荆伯庸很难得地笑了笑道:“说得有道理,世事无定数,未来将会如何发展,我们都无从知晓。就算我不告诉你,也不等于说这个秘密会一直保持下去。就算我告诉了你,也未必见得一定要靠过激的手段让你保守秘密。如果不是你的提醒,我还没有发现自己居然如此执念。” 两人一番论理下来,竟然隐隐有了一丝惺惺相惜的感觉。只是方楚旋即便在心中提醒自己,不管荆伯庸说得如何好听,在目前的状况之下,两人是没办法走到一条路上去的。荆伯庸想要匡復宗派,方楚想要维护道义,两人都有着各自努力要去实现的目标,而这种分歧并不是关于心境修炼的几句心得交换就能够弥补得了的。 “关于长江里的那件宝物,我可以把我所知的情况都告诉你,不过这里并不是说话之地,我想还是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说比较好。”既然方楚已经作出了决定,荆伯庸也不准备再说一些多余的套话了,正经是尽快找个地方把该说的事情一一摆出来说个清楚才是。 ☆、第一百二十章 百年前的真相(一) 两人回到村子里之后,方楚便自然而然地朝着村口的村委会小楼而去,通常荆伯庸有什么事情要商谈都会安排在这里进行,今天想必也不会例外。 但荆伯庸却是出乎意料地叫住了他:“不进去了,我们另外去个地方。” 方楚稍一犹豫,还是加快脚步跟在了荆伯庸身后。荆伯庸两手背负在身后,不疾不徐地走到了村外停车的地方,然后转头朝方楚伸出了手:“钥匙给我。” 方楚微微一愣,但还是依言将卡宴的车钥匙掏出来递给了荆伯庸。 “我带你去个地方,这样可能更有助于你理解我要告诉你的事情。”荆伯庸说完之后,便开门上车,并没有给方楚留下提问的机会。 方楚见荆伯庸今天的态度果然不同往日,当下也不再急着多问,毫不犹豫地跟着上了车。 自从来到荆庙村之后,荆伯庸对于人员的出入一直都看得很紧,就连邢飞两次过来接人,都是要先得到荆伯庸点头才能放人。但今天荆伯庸居然主动要方楚和他一起去村外的某个地方,这种反常的举动让本来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的方楚还是感到有些不安。 车子驶出荆庙村不久,方楚便已经分辨出行进的方向竟然是朝着林家镇而去,当下奇道:“我们这是回林家镇?” “到了地方你会知道的。”荆伯庸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句,便不再多说什么。 不多时到了林家镇外,荆伯庸却并没有直接将车开进镇上,而是从外围绕了个大圈,去到了林家镇以西的一片荒野中。 荆伯庸寻了个平坦的地方停车熄火,然后对方楚道:“到地方了,下车吧!” 方楚推门下车,望着周围毫无人迹的旷野,不禁有些茫然:难道荆伯庸打算待会儿告诉自己真相之后,便就地将自己灭口? “你闭上眼睛好好感受一下这里的环境,看看能发现什么。”荆伯庸慢慢走到车头前,竟然席地坐了下去。 方楚见状稍一犹豫,也有模有样地坐到了他身边,盘膝打坐,平心静息,运转体内的法力去感受这里的地气变化。 这一运功之后,方楚便立刻明白荆伯庸为何要他这样做了。在荆庙村待了这些时日之后,方楚现在对于地气中所夹杂的阴气已经变得十分敏感,而这块地方的阴气浓度虽然不及荆庙村,但也绝非一般的地方可比。最为奇特的是,这里的地气之中还明显夹杂着肃杀之气与强烈的死灵怨气,方楚以前还没有在其他的地方遇到过这样的状况。 荆伯庸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以你的修为,应该已经能感受到这里的特别了吧?” 方楚心头灵光一现,点头应道:“这个地方是不是曾经的战场?” “你的确很聪明。没错,这里在百年之前曾经发生过一场战斗,死了不少的人。”荆伯庸的语气很平静,就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全然不相干的事情:“战场的肃杀之气和战死在这里的人所遗留下来的怨气,积郁百年不散,足见当时这里战斗的惨烈程度。” 如果说没有秦秀儿打听回来的消息,方楚自然听不懂荆伯庸这一席话到底想要表达些什么,但他已经看过百年前留下的文字资料,自然早就联想到这里应该便是地方志上记载的那场奇怪的战斗发生地,两支原本准备赶来洗劫林家镇的军阀部队,便是在这里遇上之后展开火併,而最后却因为某种怪异的现象导致伤亡惨重,最后不得不仓惶撤离逃走。 方楚仔细研究过地方志上的记载,很容易便将当时造成大量人员伤亡的奇怪现象和阴灵现世联繫了起来,而且这场战斗所发生的时间,也正是与荆伯庸以前的讲述当中荆管家埋宝前后那段时间十分接近,如果说这两件事之间没有丝毫的关联,那这巧合未免也太蹊跷了一些。现在荆伯庸特地到这里来揭示真相,那几乎就可以确定当年这桩公案与隐匿于林家的修法高人荆管家有着某种直接的关系。 第153页 “战场的肃杀之气和死灵怨气会遗留百年,这个倒是不奇怪,迄今在一些有名的古战场上也还能感受到千百年前交战双方厮杀之后的血腥之气。但这里的地气中还夹杂着明显的阴气,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里也曾经有过阴灵现世?”方楚故作不解地问道。 “关于这里所发生的事情,其实在此之前我向你们说明情况的时候就已经提到过其中一部分。不过那个时候出于保密的考虑,我并不没有把所有的情况和盘托出。但既然要把实情告诉你,那我还是先把那一段故事讲讲好了。”荆伯庸倒也没有怀疑方楚,而是就此继续说了下去。 故事的开始部分倒是与荆伯庸曾经在林家院子里所说没有太大的出入,荆家的那位先人隐匿于市井之间,后来因为一个偶然的机会到林家做了管事,然后被当时林家的家主所赏识,一步步提拔到大管家的职位上。荆大管家或许是觉得承蒙东家的青睐,便慢慢将自己身怀绝学的事情透露给了林家家主知道,于是乎荆家这位先祖除了大管家的职务之外,暗地里又多了个林家守护者的身份。 当时民国乱世一起,荆管家便已经建议林家要嘛选择一家强势的势力效忠,要嘛就赶紧举家南迁,先躲开当时已经开始争斗不断的乱局。当时的林家家主要论持家、做生意都算一把好手,唯独政治形势变化看不太明白,一犹豫一耽搁,便有几家军阀递了话出来,要林家捐饷捐丁支持革命大业。林家家主见形势已经避无可避,这才起来了举家搬迁避祸的念头,只是林家这边尚未准备妥当,便有嗅到风头的两家军阀派了部队来林家镇,留得住人就尽量留下,要是实在留不住……那把林家的家财留下来也行。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作为林家守护者的荆管家自然则无旁贷,必须要出手帮林家避过这场祸事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百年前的真相(二) 荆管家虽然有着常人所不及的神通,但说到底他也还只是个身怀奇技的凡人而已,如果要以一人之力正面对抗真枪实弹的军队,那结果其实毫无悬念——荆管家可还没修炼到刀枪不入大神通的境界,枪子炮弹对他来说也同样是致命性的杀器。他如果要试图去把两支杀气腾腾的军队在途中拦下来,那最大的可能就是被当作流匪对付,死于乱枪之中。 正是考虑到了这种后果的可能性,荆管家并没有採取很直接的手段去拦截这两支杀向林家镇的军队,而是用了一些办法让他们的行程和路线起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比如其中一支部队的粮食补给突然在一夜之间消失了大半,让指挥这支部队的军官在惊疑之下也不得不派人就近再搜集一批粮食,结果原本的行程因此就被耽搁了整整一天。而另一支军队在行进途中遇上了山体滑坡阻当了前进的去路,于是只能改变行军路线,绕了一个圈子赶往林家镇,却正好就在离林家镇不远的这片荒野中遇到了因为行程耽搁而刚刚赶来的对手。 这两家军阀本来就有些摩擦,在这种地方遇上,不问可知对方一定也是跟自己一样,准备去林家镇打秋风的。乱世之中有林家这块肥肉,当然不会有人愿意将其与旁人分享,于是两支军队便在这里对峙上了。双方的目标都是掌控林家,倒是没谁愿意在得手之前先在镇外打上一仗,没人主动先发难,但也没人愿意冒着把后背卖给对方的危险先撤离此地,于是双方就这样从早上一直僵持到了下午。 眼看着夕阳西斜,对手都仍然没有要撤的意思,两边的指挥官都暗自嘆了口气,心说这买卖只怕要拖到第二天才能解决了,当下便传令准备就地安营扎寨。但就在这个当口上,不知怎地双方的阵营中竟然有人同时开了枪,这下可就不得了了,原本神经已经紧绷了一天的两支军队立刻就炸了锅。双方立刻摆开阵势交上了火,而混乱之中也没人能弄清最先开枪的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场混乱的制造者,自然就是刻意将两支军队安排在此碰头的荆管家了。在他的计算之下,两支军队在这地方发生一场交火已经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他需要做的只是制造一点事端出来让双方打起来就够了。 当然如果说荆管家的手段只尽于此,那么这场仗一天半天之后打完,获胜的一方必定会继续朝林家镇行进,结果仍然是荆管家所不愿意看到的。在这种状况之下,荆管家一咬牙便使出了最后的大杀招,发动了某种禁忌法宝,在极短的时间内就造成两支军队的大量人员伤亡。 是役交战双方都各有千余人死在了这场由荆管家所制造出来的杀戮之下,而剩下侥倖存活的人自然不敢在这种诡异之地继续待下去,双方都仓惶地逃离了战场,各自撤回老窝去了。 荆管家自知这场杀戮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出去,而修法界的人一旦得知其中细节,就不难推断出真相是有阴灵作祟,顺藤摸瓜下来迟早会查到自己头上。而荆管家用那法宝发动了大杀招之后,自身的法力也用去多半,想要对抗修法界其他宗派的追踪已是不能。于是荆管家安置好家人之后,便带着那件宝物和林家整理出来的一部分金银财物到了荆庙村,然后拼尽最后一点法力将其埋于一般人难于发现的某处地方。而这时候修法界的人果然闻风而来,在林家镇找到荆管家,要他交代清楚如何制造了那一场杀戮。 第154页 荆管家自知绝无侥倖,最后在众多宗派的逼迫之下竟然自裁身亡,到最后也没有把这个秘密说出来。荆管家的后人得了他生前的嘱託,只是默默修炼,再未在修法界显露踪迹,直到荆伯庸父子这两代人才终于想到取出那件宝物的办法,打算要以此对百年前的恩怨来做一个了断。 荆伯庸说完之后长出了一口气道:“我那位先祖为了救下当时林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才不得不用了这狠辣的手段,虽然有点过激,但毕竟目的是为了救人。那些自诩为正义使者的宗派却根本就不在乎事情的真相如何,他们只是想知道荆管家是如何能够操控大量的阴灵。这种杀伤力的巨大的手段,对这些人来说可是比真金白银更具有吸引力。只是荆管家知道这个秘密一旦吐露出去,修法界必定会遭受一场大乱,所以到最后他宁可自裁也不愿将真相说出来换取活下去的机会!” 方楚心道这也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当时的真实状况究竟如何,只怕已经不可细考了。但话说回来,荆家因此而怀恨百年,一直存着报復之心,倒也不是毫无根据。 方楚耐着性子道:“所以长江里的那件东西,就是当年荆管家用来退敌的宝物了?” 荆伯庸点头道:“没错,当年荆管家为了稳妥起见,将那件宝物直接沉到了长江江底,除了他自己之外再无第二人知道取出的方法。但之后他遭遇不幸,那件东西就在江底一沉百年。好在要不了多久,就可以让它重现于世了!” “我想知道关于那件宝物的具体情况,它究竟是什么,又具有什么样的特性。”既然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方楚当然也不会顾忌向荆伯庸提出更详细一些的问题。 “那件宝物的名称叫做阴极困仙盒。”荆伯庸这次没有再卖什么关子,而是很爽快地说了出来:“顾名思义,它的形状就是一只盒子,阴极是指它具备聚敛阴气的特性,而且施法者修为越高,它聚敛阴气的速度也就越快,像当年荆管家在战场上发动法术的时候,不过短短片刻,所聚敛的阴气便足以杀死上千人了。而困仙一说,则是有两层意思,一层是形容这宝物威力强大,即便是神仙遇到也会受困,第二层意思,是因为这盒子里装着某种我现在还不明白的存在。” ☆、第一百二十二章 揭晓真相 “你也不能明白的存在?那是什么意思?”方楚愕然问道。 “阴极困仙盒里面并不是空的,而是有某种……某种类似于阴灵一样的存在,只是威力却比你在荆庙村见到过的阴葵和獛还要强大得多,困仙这个名称有一半的原因也是来源于此。”荆伯庸很爽快地道明了其中奥妙:“使用的时候用法力催动盒子,里面的那个存在就会发挥其效用,对目标发起攻击。” “等等,你说这种东西是类似于阴灵的存在,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它也是靠着阴极困仙盒所吸聚到周围的阴气在……在存活?”这事听起来实在匪夷所思,方楚在遣词造句的时候也觉得十分别扭,如果那盒子里的东西也是一种阴灵,那用存活来形容这种状态未免不太准确,毕竟阴灵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活物。但照荆伯庸所说,这种东西明显是具有一定程度的自主活动能力,说它是死物其实也有失偏颇了。 荆伯庸不置可否地说道:“其实吸聚阴气的究竟是阴极困仙盒,还是盒子里装着的东西,这个到现在都还没有一个很准确的答案。但毫无疑问的是阴气对于阴极困仙盒的功用是必不可少的因素,只有聚敛到了足够的阴气之后,才能在需要发动时派上用场……” “等等,我有问题。”方楚不等荆伯庸说完又插话道:“这个问题我之前都没想到,但刚才听你一说,我忽然觉得这中间怎么存在着很大的矛盾?” “什么矛盾?” “这个宝物既然能够吸聚阴气到能致人死命的程度,那荆管家又是如何能把它带在身边,并且在战场上用法术催动它而不会伤及自身呢?” “这就是我要说的关键所在了。”荆伯庸摇头道:“我本来以为你会在很早的时候就想到这个问题,倒是没料到这次你的反应比我预计的要慢上很多啊!” 方楚听了这话不禁暗自汗颜,如果他早点想到这个问题,或许荆伯庸也就不会把这秘密一直保守到现在才肯讲出来了。如此看来自己这个疏忽真是耽搁了不少时间,也不知当初怎么会阴差阳错地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一个问题。 “世间知道阴极困仙盒存在的人本来就屈指可数,了解其特性和使用方法的人更是凤毛麟角。这套功法一向只有我们荆家的人掌握,我可以很负责地告诉你,当今世上懂得如何以法力催动盒子使其发挥功用的人,现在也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荆伯庸以不容置疑地口气说道:“其他人即便拿到这个东西,也不懂得该如何使用,而且这东西本身就是个大杀器,拿到它的人如果不懂如何规避,迟早会因为吸聚在其周围的阴气而丧命。” “那就是说除了你之外,其他人非但取不到这个东西,就算是取到了也只能当作废铁一块?”方楚倒是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限制条件。 “现在就算我要取出来也得大费周章了,那阴极困仙盒因为百年没有使用过,聚敛在周围的阴气已经无法用我以前所学的方法规避了,要取出盒子就必须先设法散去阴气,所以才会有了荆庙村和镇棺阴宅局的存在。在这件事情上,我并没有对你说过假话。”荆伯庸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也没那必要。就算旁人知道了那地方的原理,没有我荆家的独门心法,还是取不出盒子的。” 第155页 方楚心道玄果先前在水底所见,多半就是荆伯庸所说的阴极困仙盒了。而那追击他到江面的两只黑色须状触手,想必便是盒子里那个类似于阴灵的存在了。玄果一见之下想必认为那盒子已经成了某种强大妖物的栖身之所,所以才会告诉方楚那东西根本无法从江底取出来。如果不是荆伯庸自己道破其中玄机,谁又能想得到那竟然是同一件宝物的两种不同形态呢? 那盒子中有如此一个守护者,旁人想要悄悄把它从江底取走的确不太可能。不过方楚倒是由此联想到了希腊神话中装满各种灾难的潘多拉盒子,不知荆伯庸如果有朝一日打开了那个阴极困仙盒之后,从里面放出来的又会是怎样的东西?荆伯庸如果打开了那个盒子,是否有足够的能力还可以将它合上呢? 这样的疑问在目前来说当然不会有确定的答案,但荆伯庸这次能够坦言相告,已经是让方楚有了不少新的收穫。只是想想换回这些信息的代价极有可能是自己的性命,方楚的心情还是难免因此而有些沉重。 “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有。”方楚将短暂的沮丧抛在脑后,点点头道:“你当初承诺要在事后给我和玄果的好处,究竟是你随口一说,还是你手上真的掌握有这样的东西?” “你说五行清虚甲和雪莲玉液?”荆伯庸似乎有些惊讶于方楚在这个时候居然还想起问这个问题,但还是耐着性子点点头道:“关于这两件东西我的确没有骗你们,雪莲玉液虽然不在我手上,但我的确可以指点玄果能找到它的地方。至于说五行清虚甲,我是真的有一套。我知道这东西对你的宗派来说意义非凡,你如果肯尽心尽力替我完成荆庙村的事情,那我答应事后会将五行清虚甲送到你师门去。” 方楚听了这话心头又是一沉,荆伯庸说事后把东西送去自己师门而不是交给自己,这就是摆明了没有让自己离开荆庙村的意思了。以荆伯庸的个性而言,自然不会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了。但既然左右都要面对这个结果,倒不如一次性把积压在心里的问题问个干净好了,所以方楚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沉声又问道:“据我所知,在百年前修法界有一个很独特的宗派,专门收集各种法器法宝,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方楚此话一出,便注意到荆伯庸的神情微微一变,眼神也随之变得锐利起来。 ☆、第一百二十三章 荆伯庸与聚宝派 关于玄果曾经提过的“聚宝”这个宗派,虽然一直都是存在于传说之中,但对修法界的人来说却是一个难以抗拒的诱惑。百年前聚宝已经因为众多宗派的围攻而烟消云散,但这个宗派所拥有的众多宝物却并没有被找到。百年来在暗中寻找这些宝物的修法者不知有多少,却没人再能找到这些不知被聚宝传人藏匿在什么地方的宝物。荆管家因为动用阴灵制造杀戮而被天下宗派围攻的时间,正好与聚宝一派从修法界消失相差无几,本来这两件事情并不容易联想到一起,但荆伯庸对玄果和方楚承诺的好处实在太惊人,以至于让玄果由此生出了疑心。而方楚此时见到荆伯庸的神情变化,已经暗暗猜到这两件事恐怕多少会有些关系,但旋即想到自己可能已经命不久矣,即便知道了这些消息,也未必能有机会派上用场了,当下不禁有些黯然。 荆伯庸只是稍稍迟疑了一下,便摇头道:“我知道你说的宗派是聚宝,但我们荆家和聚宝可并不是一体。” 方楚心道你这否认未免也显得太没底气了一些,正想就此再追问下去,便听荆伯庸又接着说道:“聚宝一派跟我们荆家曾经是关系极深的世交,但百年前聚宝和我们荆家都各自遭受巨变,从此各自隐姓埋名,打那之后也就算是彻底断了来往。聚宝一派的确拥有宝物无数,我许给你的五行清虚甲就是很久之前来自聚宝的馈赠,至于许给玄果的雪莲玉液倒是与此无关。你问这个问题,是在怀疑我是聚宝一派的传人吧?” 既然荆伯庸对此坦言相告,方楚也不需再隐瞒自己的意图,点点头道:“说实话我对此的确感到很好奇,对聚宝拥有多少稀世珍宝我倒不是很在意,只是设想如果你是聚宝传人,那么阴极困仙盒的来歷似乎就有了一个听起来很合理的解释了。” 荆伯庸道:“你想知道阴极困仙盒的来歷又何必兜这么大的圈子?我告诉你便是了,只是可能会让你很失望。” “你的猜想其实还算靠谱,阴极困仙盒的确是来自聚宝没错。我荆家祖上曾经为聚宝派完成过一件极为艰难之事,聚宝派作为回报,就把阴极困仙盒连同使用之法一同赠给了我家。这东西的特性实在太诡异,所以聚宝一派从未使用过它,而到了荆家之后,一直到荆管家这一代才因为形势所迫而不得不使用了唯一的一次,只可惜这么一次就为荆家惹来了弥天大祸!”荆伯庸一向沉稳,但说完这番话之后还是忍不住长嘆了一口气。 方楚知道荆伯庸并未说完,也没有急着打断他的话,只是继续静待他的下文。 “至于阴极困仙盒的来歷,当初聚宝派把它交给我家的时候也语焉不详,不清楚这东西是由何人炼制而成,只是从盒子的材质和制作工艺来分析,能判断出它大概是殷商时期的产物。聚宝派的人在交付的时候并没有说明当初是如何将这件宝物及其使用方法收入自己囊中,所以这个问题到目前来说仍是一个未解的谜团,不单对你是,对我来说也是一样。” 第156页 荆伯庸的答覆果然是让方楚有些失望,如果能弄清阴极困仙盒的来歷,或许对今后化解荆庙村的死局还能有所帮助,但就连荆伯庸这个唯一的知情人都不知道确切的信息,那关于这个盒子的调查看来是已经走进死胡同了。 对话至此,方楚心中的疑问终于一个个地得到了解答,整个寻宝计划的前前后后如同一块块碎片拼凑起来,逐渐显露出了完整的轮廓。像这样的传奇故事,方楚也只是以前在师门的时候听长辈们在闲聊时提到过,却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亲身经歷这种事情,成为一段新传奇的缔造者和见证者,一时只觉心潮难平,难以自已。 “你还有什么问题要问吗?”荆伯庸大概也觉得今天自己的说明已经足够详细了,打算就此收尾。 “关于寻宝的事情我没什么问题了,不过我倒是想再问问,这里的事情结束之后,你会和林家继续保持合作的关系吗?”方楚想起林家这两兄弟的明争暗斗,忍不住便又多问了一句。 荆伯庸倒似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摇摇头道:“林家那两兄弟谁输谁赢,对我来说其实是无所谓。林家就算对我有防备之心,但终究没有防备之力,我要真对他们下手的话,他们又能如何抵抗?” 方楚心道原来林墨凡的算计早就被你看出来了,不知林墨凡听到这种评论又会作何感想。 “你可知道林墨凡对寻宝一事如此热衷的真正原因?”荆伯庸不知想到什么,居然反过来向方楚提出了问题。 方楚摇头道:“这个我不知道,但我想林墨凡既然是一个商人,那他的出发点无非是趋利,至于他自己所说的什么为了寻找先人的遗物,我倒是不太相信。” “没错,无利不起早,说的就是林墨凡这种人了。”荆伯庸道:“他认为当时荆管家负责埋藏起来的林家财物数量,是一个难以想像的天文数字!当然为了避免他人见财起意,他对外的说法肯定有所保留。” “他的看法应该是有某种依据吧?”方楚对此也没有感到特别的诧异,如果说林墨凡不是为了更多的钱财,那他肯在寻宝计划中砸下这么多的钱才见鬼了。 “这件事林墨凡倒是和我坦承过,因为他知道我要的是宝物,而不是他林家的那些财物。”荆伯庸道:“当年去埋宝的除了荆管家之外,还有林家的一批下人。这批人虽然不知道埋宝的具体地点,但对这些宝藏的数量却是有数的。林墨凡年轻的时候偶然遇到过这批人其中一个的后人,并且从这人口中得到了一些很惊人的信息。这几十年来林墨凡一直没有放弃过寻找这批财物的下落,遇到我之后他就得总算等到了机会,这才会不遗余力地砸下重金到寻宝计划中来。” “那这批财物的价值究竟有多少?”方楚虽然不是一个贪图钱财之人,但听完荆伯庸的讲述之后仍然忍不住起了好奇之心。 ☆、第一百二十四章 各种荒谬 “林墨凡也算是老奸巨猾,他告诉我相关的情况是为了让我安心,让我知道林家不会把主意打到荆管家捨命保下来的那件宝物头上,但具体有多少金银财物,他当然不会把准确的数字告诉我。不过据我后来调查所得,当时林氏的连锁商号和深入各行各业的生意网在江淮乃至整个长江中下游地区都有极大的影响力,产业之庞大堪称富可敌国。即便林家在藏宝前仓促之间筹集的只是名下财富的一小部分,其价值也是非常可观的。照我的估计,当时林家家主交给荆管家带走的财物中,仅仅黄金就大概有三到五吨之多!” 尽管对于林墨凡隐瞒了宝藏价值的真相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听到荆伯庸说出来的话还是让他大大地吃了一惊。三到五吨黄金!不管是在一百年前还是在当下这个时代,这都是足以让人心跳加速的一笔财富了,即便方楚一向自认对钱财很淡漠,但乍一听到这个数目还是觉得有些心惊。不过心惊之余,多少也觉得有些理所当然,如果林家不是因为拥有了常人难以想像的财富,又怎么会有军阀势力专门派了部队去林家镇打秋风?再说那荆管家为了保护林家的人员和财产大开杀戒,最后因此而引来了杀身之祸,而且祸及荆家一脉长达百年之久,如果所为的不过只是百十来箱银圆,那他的付出未免也有些不值了。 “三到五吨黄金,照目前的市值来算,也在十亿以上了。”方楚不禁嘆道。他虽然并未涉足金融专业,不过近年来国内黄金价格持续看涨,一路走高,这可是世人皆知的情况。十亿还只是下限的估计,如果真有五吨以上的黄金,那其总价值就直奔二十亿去了。 就算现在的林氏家大业大,可也还没大到能把十位数价值的财产不放在眼中的地步。像林墨凡这样精明的商人,会不会对这么大的一笔财富视而不见?这个问题的答案根本就无需再向林墨凡本人求证了。而荆伯庸调查所得的结果,似乎也正好可以说明为何林墨凡不惜让林氏集团斥资千万,在远离市区交通不便的荆庙村周围圈下了这么大的一块地。这除了方便荆伯庸等人行事之外,应该也还有另外一层意思——真要是有这么大笔的黄金被发掘出来,那林墨凡大概也不希望自己一番辛苦的结果最后被直接收归国有,把这片地全圈下来的目的之一,也是为了方便事后瞒天过海,将这批黄金神不知鬼不觉地悄悄运出去。 第157页 “林墨凡肯投这么多钱进来支持我寻宝,当然是因为他已经知道相关的一些信息。不过现在看来知道这消息的人并不止他一个,眼红心热想要从中捞一些好处的也大有人在。”荆伯庸望向方楚道:“你现在应该知道某些人对寻宝如此积极热衷的原因了吧?” “你是说林野?”方楚何等聪明,一听荆伯庸的口气便已经想到了他所指何人,只是这种说法却让方楚有些难以接受:“林墨凡让林野和邢飞参与到寻宝计划中来,我觉得他的目的是希望藉此来考验他们的能力,如果事前就把宝藏的具体价值告诉他们,那肯定就会起到很大的干扰作用,所达成的效果也未必是他本来所期望的。林墨凡那么精明的人,不会想不到这一点吧?” “林墨凡当然不会主动去犯这样的错误,但他不犯错误,不等于他身边的人也不犯错误。林家内部的人际关系,可能不像你所认为的那么简单。”荆伯庸虽未直接点破,但显然是话中有话。 “林墨凡身边的人……”方楚细细品味着这句话,很快便想到了某个一度被自己所忽视的人:“你是说那位林夫人?” “那个莫心兰……你难道不觉得她和林野的关系有些特殊吗?”荆伯庸的语气中透着一丝意味深长。 “特殊?”方楚皱着眉回忆自己曾经观察到的情况,印象当中那位林夫人似乎也只在自己面前出现过三四次而已,不过最后一次倒是还有印象,是前两天她和林野一同来过荆庙村。 荆伯庸继续说道:“林墨凡心中的秘密或许会瞒着自己的两个儿子,但未必会瞒着自己的枕边人,如果说莫心兰知道这批宝藏的价值,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如果连林野都知道了宝藏的价值,那他的消息渠道大概也仅此一条了。而且到目前为止,邢飞可能都还不知道林野所了解到的信息。” 方楚不解道:“莫心兰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对她自己又能有什么好处?” 荆伯庸愕然道:“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我是真不懂。”方楚一脸的茫然。 “我怀疑林野和莫心兰之间……有不伦的关系!” 荆伯庸这话一出,方楚吃惊的程度还远胜刚才听到他披露宝藏真实价值的时候,只觉得这种推断也着实太劲爆了一些。但要想反驳荆伯庸的观点,却似乎又不知从何说起才是。 荆伯庸接着说道:“你不用觉得吃惊,我到林家已经有一段时间,观察到的情况比你多得多,你若是在林家住上一两个月之后,相信也会注意到很多细节。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绝非看上去那么简单,照我的看法,他们算计的不仅仅是这笔宝藏,甚至还包括整个林家的产业在内!” “可这些只是你的推断,并没有真实的证据能够证明,对吧?”方楚还是觉得荆伯庸的说法实在太过离奇了一些,试图要从证据的观点上反驳一下。 “我既不是法官,也不是□□,我有什么必要去搜集所谓的证据?你愿意信就信,不愿信就当没听过好了。”出乎方楚意料的是,荆伯庸在这个问题上丝毫没有要跟他争辩一番的意思。 “不是我不相信,只是你所说的这种情况听起来实在是有些荒谬……” “荒谬吗?还有更荒谬的事情,你要不要听听看?”荆伯庸一脸玩味的表情,似乎很满意自己所说的话对方楚所造成的震撼效果。 ☆、第一百二十五章 前因后果(1) “还有更荒谬的事?” 饶是方楚一向都自认想像力丰富,听到荆伯庸这话却也不禁愣了一下。林野和莫心兰之间可能存在不伦的关系,这个观点本身就已经够荒谬了,荆伯庸却说林家还有更为荒谬的事情,这实在有点超出了方楚所能想像的范围。 “对于这笔宝藏有三到五吨的黄金,你怎么看?”荆伯庸却是跳开话题,问了一个看似不太相干的问题。 方楚虽然有些诧异但还是认认真真地答道:“难以置信。” “那你要怎么样才能相信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当然得有更为确凿的证据才行。比如说当年留下来的林家财物单据记录,或是那批财物中有遗漏下来的部分流落到了某人的手里,总之得有某些东西能让我确认这批宝藏是真实存在的。”方楚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林墨凡这么精明的人,会对这事确信无疑并且还说服了你,我想他手上必定掌握着某些非常关键的证物才对。” “如果多给你两三个月的时间进行调查,我想整件事情对你来说都不再会有什么秘密可言了。”荆伯庸毫不吝啬自己的赞赏:“你现在没法推测出真相,只不过是因为你手头掌握的信息还太少了一些。但我想你到林家之前应该对林墨凡的生平有所耳闻了,如果你注意到其中一些细节,就可以把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了。” “细节?什么细节?”方楚还是不明所以。 “关于林家最近几十年的发家史,你都知道些什么?”荆伯庸的问题总是跳跃性很强,往往前一个话题还未终结,他便会提出另一个问题了。 方楚想了想道:“我只知道林家在解放之后就已经衰落了,但到了林墨凡当了林家家主之后却奇蹟般地復生了。准确地说,是在他出外游歷回到林家镇之后,林家便开始起了巨大的变化……难道说他年轻时那段外出游歷有一些特别的境遇?” 第158页 “很聪明的推论!”荆伯庸居然轻轻地鼓了鼓掌:“你能注意到这点,足见你的头脑的确很不简单……你的设想没错,林墨凡的确就是在年轻时的那段外出游歷当中,遇到了当年参与埋宝的林家家僕后人,并且从那个家僕手中得到了一批被私留下来的黄金。林家之后能够东山再起,便是着落在林墨凡所找到这批黄金上了!” 原来中间还有这么一出!方楚这才恍然大悟,难怪林墨凡对于寻宝一事如此坚持己见,即便有种种难题也一定要进行下去,结果是因为他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确认了宝藏的真实价值。林墨凡以身说法,要想说服荆伯庸应该也不难了。 “根据我的调查所得,当年林墨凡能得到这批财富并不是他一人之功,还有一个伙伴跟他同行,这个人的名字叫做邢尚林。”荆伯庸看着表情惊讶的方楚,淡淡地说道:“没错,这个邢尚林也就是邢飞的亲生父亲。” ☆、第一百二十五章 前因后果(2) “邢飞的亲生父亲……好像没有听邢飞或者其他人提起过。”方楚皱眉应道,心中已经隐隐猜到这其中可能又是隐瞒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秘辛。 “邢尚林和林墨凡当年一起离开林家镇外出游歷,但回来的时候却只有林墨凡一个人,邢尚林已经命丧他乡,留下的儿子邢飞后来就被林墨凡所收养了。不过这中间有点奇怪的是,邢尚林当初究竟是怎么死的,林墨凡这些年来都只字不提,而且这个话题在林家也是一个绝对的禁忌,没有谁敢随便提起。”荆伯庸冷笑道:“以林墨凡的作风,他在林家下了这个封口令,当然不是因为怕邢飞听到这些话题而伤心吧?” “莫非是邢尚林的死有蹊跷?”方楚眼睛一转又道:“如果有一笔数目不小的黄金摆在面前,我想很多人大概都会暂时忘记把这东西与自己的同伴分享。” “就算是愿意分享,你又如何确信身边的同伴和你是一样的想法?邢尚林和林墨凡同时得到了这批财宝,但之后肯定发生了某种变故,而最后的胜利者是林墨凡。好笑的是在我调查此事的过程当中,偶然发现邢飞居然也悄悄雇了人在追查当年的事情,而且已经进行了两三年之久,估计他已经知道了不少事情,看来这个干儿子对林墨凡也未必有什么忠心可言!”荆伯庸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嘲讽意味。 方楚听了之后的确感觉有点无语,在他看来林墨凡给予邢飞的信任似乎更甚于林野,但林墨凡大概不会想到自己这个干儿子竟然在背后悄悄查他的发家史,这事倒也真称得上“荒谬”二字了。这种阴暗的行径也被荆伯庸给翻了出来,也足见荆伯庸真是下了一番功夫在调查林家的底细。 方楚默然半晌才道:“不管怎么说,邢飞现在也算是在林家占据了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就算当年林墨凡曾经做过对不起邢飞亲生父亲的事情,到现在也总算有些回报给邢飞了。” “这并不是所有荒谬的终点。”荆伯庸脸上带着一种古怪的笑意说道:“这件事的有趣之处远远超乎你的想像,如果你慢慢细查下去,就会发现参与此事的所有人都有一根无形的线将他们联繫在了一起,而这条无形的线就是林墨凡!” 方楚心道我跟秦秀儿肯定不算在此列,不过玄果参与这件事难道也能跟林墨凡扯上关系? 不等他发问出来,荆伯庸便主动说道:“关于玄果,我想你也会好奇他从哪里来,为什么会参与林家的寻宝计划,他来到这里的真正目的又什么。” 方楚不做声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荆伯庸的说法。 “本来我也没找到什么线索能把玄果和林墨凡联繫起来,不过就在昨天我得到了一个消息,当年林墨凡和邢尚林得到那笔黄金的地方,是在云南。”荆伯庸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而林墨凡找到的那个当年参与运送林家那批宝藏的林家下人,晚年曾在云南昆明筇竹寺出家,并且当过几年住持方丈,法号玄果!” 方楚大惊失色道:“那我们见到的这个玄果……” “当然就是当年那个玄果方丈的后人了!”荆伯庸冷冷地说道:“他来林家,当然不止是为了来看看热闹而已!” ☆、第一百二十六章 难以脱身(1) 玄果的先辈竟然是参与过百年前林家藏宝行动的家僕,这个消息让今天受到太多刺激,本来神经已经开始麻木的方楚还是禁不住再次震惊了。既然玄果拥有先天的消息来源,那么在宝藏真实价值这件事情上面,他所掌握的信息可以说丝毫不会亚于林墨凡,而且这似乎也恰好能够解释为何他会主动搭上林野,并且要藉此机会参与到寻宝计划中来。 “或许在他看来,这笔百年前埋藏起来的财富,也应该有他的一份才对。”荆伯庸冷笑道:“他自以为把来歷隐藏得很好,殊不知正是他自作聪明用了玄果这个名字,才让我顺藤摸瓜查到了他的底细。玄果玄果,想以玄机证妙果?痴心妄想!” 方楚心头骇然,玄果自以为小算盘打得精,却不知自己的底细几乎早就被荆伯庸给摸透了。恐怕在荆伯庸眼中看来,玄果的举动一直便如跳樑小丑一般可笑吧。玄果剩下的唯一没有被荆伯庸所看透的秘密,大概也只有他那一语成谶的本事了。 第159页 “知道了这些事情,你现在有什么感觉?”荆伯庸的介绍似乎终于告一段落,开始询问方楚的感想了。 “我真的很后悔参与到这件事情中来。”方楚一脸的苦笑,现在这个时候他也并不害怕自己说实话会得罪了荆伯庸:“在此之前我曾经认为这会是一次很有意思的冒险经歷,但现在看来事情似乎并非那么简单。我并不惧怕危险,但要去面对这么多丑恶不堪的事情,我觉得自己的抵抗力显然还不够强。” “难道你对我所说的这些事情的真实性就不怀疑吗?”荆伯庸饶有兴趣地继续问道。 “你有欺骗我的必要吗?”方楚反问道。 “好像的确没有那个必要。”荆伯庸点点头道:“你的目的不在于復仇、寻宝、争家产,你没有要害任何人的心思,这很难得。我愿意把这些事情告诉你,这也是最根本的原因。” “现在我什么都知道了,你打算拿我怎么办?”饶是方楚早就知道了后果,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也忍不住嘴唇微微发颤。 “你希望我拿你怎么办?”荆伯庸此时看着方楚的神情,便如同是一个猎手在看着自己的猎物一般。 “你当然不会就此放我离开荆庙村,不是吗?我想最好的结果,大概就是你顺利取到宝物之后突然善心大发,就此放过了我,但这种结果显然不太可能发生,因为你一定不会愿意让修法界的人知道你手上掌握着一件威力巨大的宝贝,而且这件宝贝还能调动让整个修法界都会感到忌惮的阴灵听候差遣。”方楚说到这里,语调也渐渐冷了下来:“这里的寻宝计划结束之后,如果我继续活着,对你来说就是一个永远没法安心的威胁,因为你根本就没办法确定我究竟能不能替你保守住所有的秘密。” 荆伯庸点头应道:“你说的没错,你的优点是聪明,缺点是太聪明!要是你蠢一些,或许我会认为你不会给我带来威胁而放过了你,但以你一直以来的表现而言,这种可能性已经等于零。你既然是聪明人,当然应该知道什么样的人才能永远保守秘密。” ☆、第一百二十六章 难以脱身(2) 能永远保守秘密的人只有一种,那就是死人。 方楚当然很清楚荆伯庸没有说出口的答案,眼下这个局本来就已经陷入了无解的死局。局里的每个人都有自己必须要守住的秘密,不管是林墨凡、邢飞、林野、玄果、荆伯庸,甚至还包括了那位年轻的林夫人在内。 这些秘密中的任何一个被揭示出来,都有可能会让某些人的性命受到极大的威胁,所以为了守护住这些秘密,身在这个局中的每一个人大概都会作出与荆伯庸类似的选择——你可以知道我的秘密,但在那之后就必须得死! 方楚不难料想到,百年藏宝真正被发掘出来的那一天,便是这些人互相杀戮的开始。只是到时候谁胜谁败,方楚却已经没那个心情去揣测了。 “你现在对我来说还有存在的价值,所以你暂时不会有事。在取出宝物之前的这段时间里,你最好什么都不要说,不要试图通过扩散一些信息来增加我灭口的难度,对我而言这个世界上只有必须去做的事情,而没有是什么绝对不能做的。为了你自己也为了其他人的性命着想,我希望你不要挑战我的底限!”荆伯庸顿了顿,接着又道:“虽然你有车,但我希望你不要试图用它来逃离荆庙村,没机会的。” 方楚闻言不禁苦笑一下。他知道荆伯庸所说的并非虚言恫吓,而是事实如此。以荆伯庸的手段,不难在这辆卡宴上做一点小手脚,方楚若是想要驾车逃离,只怕还没离开村口那片坑坑洼洼的荒野地,就会被荆伯庸赶上来果断斩杀了。方楚自己一个人的话或许还能亡命一搏,但身边还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秦秀儿,这种太过冒险的事还是不做为妙。 返程依然是荆伯庸驾车,方楚坐在副驾驶座上,一路无话回了荆庙村。既然已经把事情都说破了,方楚倒是不用再装模作样地四处去勘察地气了,带着秦秀儿在村口的大槐树底下坐了许久,也不知两个人说了些什么悄悄话。 林野和玄果两人不知道去了何处,直到下午都未见人影。荆伯庸对此却是全然没有担心的表现,甚至都没有向其他人问过这两人的去向。方楚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当然明白荆伯庸的底气何在——那两人都是冲着宝藏中的黄金来的,既然已经作了那么多,当然不会半途撒手,更不会把这种消息泄露给了旁人。两人一天没出现,多半是躲到什么地方商量对付荆伯庸的办法去了,只是他们所能想到的办法,方楚觉得却未必能对荆伯庸起作用。 甚至就连玄果曾经夸下海口的死亡预言,方楚对其也改变了之前的观点。玄果的手法虽然到现在为止仍是一个未解之谜,但荆伯庸既然已经知道玄果的来头,就不会对他毫无防备,甚至对玄果的手法已有针对性的做好了某种准备也难说。到时候玄果若是真敢跟荆伯庸动手,那结果就未必如他所料了。 太阳快要落坡的时候,玄果和林野终于出现在了荆庙村。 ☆、第一百二十七章 援军何在(1) 在发生了今天上午的事情之后,林野居然还会回到荆庙村这边来住下,这让方楚稍稍有些意外。但林野看起来似乎已经恢復了平静,甚至在和荆伯庸对上眼的时候还点了点头算是招唿,虽然说不上友善,但至少不再像早上双方对峙时那样剑拔弩张。林野似乎对方楚有什么话要说,但看到荆伯庸在旁边,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离开了。 第160页 “看样子这傢伙根本就没吸取教训。”荆伯庸望着林野离去的背影,有些无奈地说道:“不知进退,自寻死路!” 方楚心头微微一惊,感觉到荆伯庸身上所散发出的肃杀之气。今天的冲突中荆伯庸虽然没给林野留什么面子,但目的一多半是为了要敲打一下林野,让他就此知难而退,不要再试图插手到寻宝行动中来,但林野居然还能状若无事的回来,足见他对这笔宝藏的执念之深。而这种不知好歹的举动,显然已经触发了荆伯庸心中的杀机。 方楚心道还好荆伯庸不知道早上的冲突是林野和玄果故意安排的一场戏,若是被他知道这个真相,会不会因此而震怒出手就不太好说了。林野或许还能保条命,但擅自下到江里想要取宝的玄果,只怕下场就不容乐观了。 当然方楚现在已经没那精力去担心别人的死活了,自己所面临的局面也未必比林野和玄果好得了多少,论危险程度甚至还超过那两人。荆伯庸可是早就已经表了态,方楚获知宝藏内幕的代价就是他自己的这条性命了,如今荆伯庸把所有的秘密都已经告知了方楚,接下来什么时候宝藏现世,什么时候就将是他的终点。 若说方楚完全不怕死,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修法之人虽然号称勘破生死,但其实也要依其修炼境界而分为不同的程度。像方楚目前的修为虽然也不算低,但离真正的勘破生死还差着老远,只是相较一般人而言,对于死亡的畏惧要少了很多。虽说荆伯庸已经把狠话说在了前头,但方楚可并没有打算束手就擒,这一天里脑子里一直都是在构想着各种各样的脱身之法。 “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方楚问道。 “你说的动手是指取宝还是指别的什么?”荆伯庸随口应道,眼神中又出现了那种打量猎物的意味,这让方楚觉得很是不舒服。 “取宝。”方楚强忍住心中的不忿,沉声应道。 “已经快了,迟则五六天,快的话就是最近这两天了。”说到这事,荆伯庸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近几天我观察到江底的阴极困仙盒已经有蠢蠢欲动的迹象,看样子是周围阴气快要散尽了,等时机一到,我发动荆庙村这边的镇棺阴宅局,催生阴灵,就可以顺利取宝了。” 方楚心道那盒子可不仅仅是蠢蠢欲动,而是已经开始有动作了,只是你荆伯庸运气好没有遇上而已。 “届时你和玄果留在荆庙村这边,我会交给你一条阵法,到时候你们俩全力发动阵法,足可暂时镇住这边现世的阴灵。只消拖上一时三刻,我从江里取出阴极困仙盒就好办了。到时候我发动盒子收了这些阴灵,不会放它们现世害人就是了。”荆伯庸顿了顿道:“至于秦小姐,事后我会亲自送她离开这里。” ☆、第一百二十七章 援军何在(2) “不能在事前就送她离开吗?”方楚苦笑着追问道。如果秦秀儿留在荆庙村,方楚想要脱身的难度就足足大了一倍。虽然当着秦秀儿不会承认这个事实,但方楚自己却是很清楚,以自己的能力的确是很难同时护得两人的周全。 荆伯庸冷冷地应道:“这事你不用多说了,她如果一点作用都没有,我当初又何必要同意她跟你一起到这里来?” 方楚心道你倒是好算计,老早就已经想到了用利用秦秀儿来挟制我了。只是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局面也由不得他方楚作主了,荆伯庸现在要抹下脸来立规矩,方楚也没什么好的对策可用。 “那你是不是应该把那套能够拖住阴灵的阵法早点传授给我,这样我到时候应付起来也稍微轻松一点,说不定大家都能因此而多活上几分钟,不是吗?”方楚一计不成,只能退而求其次了。如果荆伯庸的阵法能管用,那至少还能有机会活到阴灵爆发之后。 “我给你们准备的这套保命阵法并不复杂,你们在阵中只管催动法力就是了,也无需你们多做调整。总之现在还言之过早了一点,到时候你们自然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荆伯庸却是非常谨慎,丝毫不肯提前吐露详情。 今天荆伯庸揭示了这么多的内幕消息,方楚还以为能就着这势头从荆伯庸口中多套些话出来,但荆伯庸的口风显然比他所认为的紧得多,再想向他询问一些具体的事情就根本得不到答案了。 当晚方楚把秦秀儿叫到身边,详细向她说明了在遇到紧急情况之下该如何尽力去确保自己的安全。这个课一直上了快两个钟头才结束,方楚自然是讲得口干舌燥,而秦秀儿却是一直呈现出担心的表情。好不容易等到方楚讲完,秦秀儿立刻便问道:“是不是荆伯庸快要行动了?” 方楚点点头道:“我今天和他谈过,应该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到时候我得跟玄果搭档,以法阵抵御荆庙村的阴灵爆发,未必能有闲暇的精力顾及到你的安全。” “那要是到时候你的援军还没赶来怎么办?”秦秀儿很是担心地问道。 “如果没援军……那也只能自己上了。”方楚苦笑了一下道:“现在也不可能逃跑,不管如何我都得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完才行!” 尽管有种种担心,但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方楚便已经起床,在院子里打了一套长拳舒展了一下身体,然后洗漱停当,在院中开始打坐。过了约莫一个多钟头,天色已经蒙蒙亮了,方楚这才去叫醒了秦秀儿。 第161页 等秦秀儿收拾好之后,两人便一起出了院子,去村口的野营炊事车那里吃早饭。两人要了一盘馒头,两碗青菜稀饭,一小碟咸菜,正准备开动的时候,从村外晃晃悠悠地驶来了一辆卡车。车子就停在了炊事车旁边,然后跳下几个人,开始从车上搬下来成筐的蔬菜和其他食品。荆庙村这里住着上百号人,每天要消耗掉的食物数量也不是一个小数目,好在林家钱多好办事,每天都会有新鲜的蔬果肉食送到这里来,虽然是荒郊野外的地方,但吃的东西倒是从未短缺过。 不过今天送来的东西显然是有某种特别之处,因为方楚一眼扫过之后,眼神突然亮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八章 厨子变身(1) 秦秀儿也很快就注意到方楚的眼神不对,顺着方向望过去之后,很快就发现究竟是什么吸引了方楚注意力。 站在车尾下货的一共三个人,两个年轻小伙,一个中年胖子。负责厨房的人显然和今天这几个送货的人并不太熟,有人开口问道:“怎么今天不是老徐送货了?” “老徐昨天在家里跟老婆打架,把眼睛打肿了,这几天大概不好意思出门了!”胖子一边笑着解释一边掏出烟开始发给众人:“我替他代几天班,鄙人姓韩,叫我韩胖子就行。” 如果被邢飞看到这个自称韩胖子的这个男子一定会吓一跳,因为这人怎么看都是他常去光顾那家私家菜馆里不太容易打交道的韩单韩大厨,怎么可能摇身一变成了满身土味的菜贩子出现在荆庙村? 韩单这一圈烟发的范围也真是够大的,最后居然发到了吃早饭的方楚这儿来:“这位兄弟也来一根吧?” 方楚本来是不抽菸的,不过看韩单分明给自己使了个眼神,便笑着伸手道:“那好啊!” 韩单看看不远处还有几个闲人,便故意大声道:“兄弟,你们是要在这地方修啥啊?” “修什么还不知道,老闆还没把图纸拿出来呢!”方楚也顺着他的意思演起来。 闲聊几句之后,韩单看左右无人,便突然压低了声音道:“小方,你师门的人已经到镇江了,现在就在附近不便现身。” 方楚闻言心中大喜,赶紧也低声问道:“来了几个人?” 韩单嘿嘿一笑道:“你这次的事情算是闹大了……总之你不用担心,就算你把天捅下来,也会有人帮你补回去了。” 方楚吓了一跳:“难道连几位门主都来了?” 韩单摇了摇头,却不置可否,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方楚见了更是着急,咬牙切齿道:“我说韩大厨,这种时候你还吊胃口,会出人命的!” 韩单这才笑道:“今晚子时,江边相见。” 说罢这话,韩单便快步离去。方楚唯恐引起旁人疑心,倒也不便再追过去拉着他细问了,只是在心头暗自揣测,师门可能会有哪些高人赶来相助。 秦秀儿见他低头不语,便主动问道:“你的师门里面,大老闆就是门主?” 方楚摇头道:“那倒不是。我学的是奇门遁甲术,奇门遁甲分为休门、生门、伤门、杜门、景门、死门、惊门、开门八个门,修习的法术类别也是有差异的,而八门当中,每个门都有自己这一门的负责人,也就是门主。八门门主再一起推选出一位担任总管事,也就是一派之尊了,在我们这个宗派中称其为总长。” “总长?这个称唿听起来倒是很气派,很有点军队的味道啊!”秦秀儿不禁啧啧贊道。 “你是说总参谋长吗?这个称唿跟军队可没什么关系。八大门主各自都是一门之长,而总长的意思便是派中八门的共同首领了。”方楚耐心地向秦秀儿解释道。 ☆、第一百二十八章 厨子变身(2) “听起来真的威风啊!对了方楚,既然你的师门还分为八个门,那想必人数一定不少吧?”秦秀儿以前从未听方楚主动说起自己师门的事情,难得有这机会,自然是要逮着好好八卦一下了。 方楚想了想,点点头道:“以修法宗派来说的话,的确人不少,四五十人应该是有的。” 秦秀儿微微有些失望:“才四五十人啊?还没学校里一个系的学生多。” 方楚失笑道:“这个比方可打得不合适,修炼法术跟进大学学习能一样吗?” “怎么不能一样了?你们分成八个门学习不同的法术,那就跟大学里分系不是一样的道理吗?”秦秀儿当然是不肯就此服输,继续辩驳道。 方楚道:“你如果一定要用大学来打比方,那我师门这种状况怎么也得是研究生深造的状况了,每个导师就只能带那么几个学生,多了不行。大小姐,我们这是修习法术,必须要讲究天赋,千人万人中也不见得能挑出一个适合的。这可不是叶问开武馆教咏春,只要广招门徒,人越多越好。” “行了行了,知道你的师门高端洋气,行了吧?”秦秀儿自知这个问题大概是辩不过方楚了,果断採取了放弃。 方楚哭笑不得道:“修法界的宗派都是这样的,不会有哪个宗派门下有成百上千的弟子,那套把戏只有跑江湖骗老人退休金的气功大师们才会玩。真正的宗派就算你哭着闹着求上门去,人家也不见得能收你。” 第162页 “我哪天倒是要去你的宗派哭闹一下试试,看看有没有人收我!”秦秀儿赌气道。 “如果我们能平安离开这里的话,我一定会带你去一次。”方楚很认真地说道:“随便你怎么哭闹,满地打滚都行,真的。” “你才满地打滚!”秦秀儿啐了一句,但眉宇之间还是有隐藏不住的担忧:“我们真的能平安离开这里吗?” “本来我是没多大的信心,不过既然师门已经来了人,我想应该能有机会搏一搏了!”听到韩单带来的好消息之后,方楚一直紧绷的心弦也总算是放松了一些。 这一整天里荆伯庸果然也没有再对方楚和玄果有任何工作上的指示,完全是任由他们自由安排,只要不离开荆庙村的范围就行。方楚对此倒是巴不得,吃过午饭之后倒头便睡,一直到太阳下山才被秦秀儿叫醒。东磨西磨好不容易到了午夜时分,方楚这才悄悄出了院子,朝江边的方向疾行而去。 方楚虽然没有玄果的夜天眼术,不过修法之人的目力肯定强于常人,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也可隐约看清周围的环境。行至半途,天上的乌云逐渐褪去,露出半轮弯月,于是能见度越发好了起来,方楚也暗暗加快了脚步。 方楚赶到江边,发现除了他自己之外似乎并没有别的人影。方楚倒也不急,寻了个平整的地方席地盘膝而坐,开始调息鍊气。此时月光照在方楚身上,竟然泛出隐隐的黄光,景象煞是奇妙。 ☆、第一百二十九章 另一种真相(一)(1) 奇门遁甲一派利用天地元气调息修炼之法,其实在修法界中并不不算稀奇。一般修法界的所谓修炼,其实就是设法吸收天地元气,不断淬鍊自己肉身的过程,各门各派的修炼之法基本上都是遵循此理,但所用的方法却是千奇百怪,不一而足。 这半夜江边并无人迹,江面上也是漆黑一片,方楚也不用顾忌自己的举动太过惊世骇俗。只见一团柔柔的黄光包裹住方楚的身体,便如同由他身上所散发出的萤光一般,在这黑夜之中倒似一盏明灯,很容易便能被发现。方楚的目的当然不仅仅是为了抓住这片刻的时间修炼一番,也是要藉助这种独门功法为即将来到的师门援军指引方向。 这样又过了片刻之后,江面上忽然传来若有若无的箫声,听起来似乎还极为遥远,但方楚却是面带笑意地睁开了双眼,望向漆黑的江面。不多时一只木制渔船便从江面上飘然而至,船头上有一人持箫而立,在望见江边显眼的方楚之后,这才停下了箫声。双方互相以暗号指引之下,很快便在这漆黑的夜里会合了。 那小渔船离江边尚有七八米之遥,船头上那人便轻轻跃起,径直向江中跳了下去! 但他跃下之后,却并没有想像当中的“噗通”一声水响,脚尖在水面上轻轻一点,便轻若无物地在江上一抹而过,仿佛脚底下踩着实地一般,几个跨步便上到了岸边,脚下一双千层底布鞋甚至连鞋帮都没有打湿。 “师父!” 方楚此事已经收了功法,恭恭敬敬地行了个跪拜之礼,原来来人竟是他的授业恩师。 “起来说话。我让你陪着老秦的孩子出来游歷一番,你倒是运气不错,居然能撞上这么大的事情……我可是接到消息之后立刻就让人订机票赶过来的,怎么样,还来得及吧?”来人的口气倒是显得很轻松:“让我黄国士这么急急忙忙出门的事,这二十年来还是第一次!” 若是有修法界的人在此,听到这人表露的身份只怕会吓了一跳。奇门遁甲一派的总长黄国士一向深居简出,最近十多年更是根本没了消息,很多人都传闻这个奇门遁甲中的第一高手恐怕已经悄然坐化了,却不曾想他竟然还好端端地活着,而且还教出了方楚这么一个古灵精怪的徒弟。 “来得及来得及,但如果再晚几天,可就玄了。”方楚一边起身一边赶紧介绍情况:“这地方的状况很复杂,容我慢慢给您说明。” 方楚用了接近一个钟头的时间,才将自己到林家镇之后的这段经歷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这件事中间的反覆曲折实在太多,方楚唯恐自己说得不够明白,对于其中的一些关键之处都是详加描述,特别是荆伯庸所揭示的惊人真相,更是一字不漏地转述出来。 “关于聚宝派的事情,这个荆伯庸倒是没说假话,我以前也曾听说过聚宝派在修法界唯一的盟友就是淮阳荆家。不过这个荆家也是销声匿迹有百十来年了,想不到居然还有传人隐藏在民间……以你所见,这个叫荆伯庸的人修为如何?”黄国士听完详情之后更是觉得事情的严重程度超出了之前的估计,对于这个计划的主事人荆伯庸也不得不多了几分重视。 方楚肃容道:“我没有跟他交过手,所以很难有一个准确的评判,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的境界修为比我高出太多,如果真的交上了手,我大概不会有什么还击的机会。不过既然师父你已经到了,那这个问题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你小子少拍马屁!你师父我是这么虚荣的人吗?”黄国士虽说是在斥责方楚,但语气中也有一丝掩饰不住的自得,只是这种情绪一闪即过,立刻便回到了正题上来:“不过话说回来,这里最大的问题的确不是荆伯庸,而是很快就将要大面积爆发的阴灵。这傢伙连獛这种传说中的妖物都能搞出来,手段的确不简单。但他能弄出来是一回事,能不能再弄回去就是另一回事了,他虽然告诉你可以靠阴极困仙盒控制阴灵,但我担心的是他的修为未必能够驾驭住那件宝贝!” 第163页 “阴极困仙盒既然是他家传之宝,又有操作方法在手,他应该不会冒着把自己也搭进去的风险来做这事吧?”方楚对于师父黄国士的看法却是有些小小的疑问。 “荆伯庸告诉你的故事里面,有一个细节和我所知的情况是不一致的。我不知道他是有意隐瞒还是掌握的消息有偏差,但这个细节对这件事情的走向可能会产生很大的影响。”黄国士不无忧虑地说道:“荆家的那位先人,当年可并不是死在各门派的围攻之下!” “什么?”方楚愕然道:“那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当时林家镇外所发生的那场离奇杀戮,消息一传开之后就被修法界认定为是有人故意引发了这场祸事,然后各门各派立刻遣人赶来江淮调查。这件事对有心人来说并不难查,很快就有人发现林家的大管家居然也是修法界的人,而林家镇外的祸事便是由他一手造成。而且这位大管家当时身受极重的伤势,已经是回天乏术了!”黄国士不无感慨地说道:“那时候有超过十个宗派的人在林家镇见证了这位荆管家在连续昏迷三天之后,终于伤重不治!” “这就是说并没有修法界的人跟他动手打伤了他?那他究竟是怎么会伤重不治的?”方楚对此不禁大感疑惑。他并不认为荆伯庸今天向自己披露的内幕中还有什么不尽实际的地方,事情到了眼下这一步,荆伯庸似乎也没什么必要再编造出一些故事来哄骗自己,那么究竟是哪个环节上出现了偏差? “没人打伤那个荆管家,他所受的伤完全是咎由自取。他用阴极困仙盒召一次唤出那么多的阴灵,真当自己是金刚不坏之身了?能在事后多撑了几天才因为伤势过重而死,他已经算是很厉害了!”黄国士不无感慨地说道。 ☆、第一百三十章 另一种真相(二)(1) “师父,你的意思是说,荆管家所受的伤是因为他使用阴极困仙盒的时候,被这盒子所聚敛的阴气反噬了?”方楚听过荆伯庸的说明之后,已经明白阴极困仙盒的原理,此时听黄国士这么一提点,自然也不难由此推想到另一种可能。 “像阴极困仙盒这种不出世的大杀器,其危险程度根本不是一般的法器可以相提并论的,驾驭不当,肯定是会有被法器反噬的危险。我想这大概也不是因为荆管家不知好歹肆意妄为,而是在他之前从未有别人用过,没人能够告诉他使用这东西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想必他临死之前,对于自己的草率也会很后悔吧!”黄国士说完之后也是长嘆了一口气,似是为了百年之前的那段公案感慨不已。 “那当时各个宗派的人赶到林家镇找到荆管家的时候,并没有同时发现阴极困仙盒的存在了?”方楚却是很快从中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线索。 “阴极困仙盒的名字,我也是今天才第一次听到。”黄国士的回答令得方楚稍稍有些吃惊:“当时虽然找到了荆管家,并且也确定了他就是肇事者,但对他所用的手段却是众说纷纭没有一个准确的说法,有人认为荆管家是有某种特殊的法术,而有人也想到了他可能掌握着某个特别的法器,但这些想法都没能得到证实,因为荆管家一直到死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从你所知的情况来推断,在那场战斗之后,荆管家自知自己伤重难愈,就抓紧时间处理掉了阴极困仙盒,免得给林家和荆家造成更大的麻烦,而现在看来他的处理方式就是把这东西埋在了荆庙村这个地方。” “但荆家的人却一直认为当初荆管家的死是因为各个宗派的围攻,所以百年来都心怀仇恨,伺机报復,荆伯庸策划这个寻宝计划的初衷,也是为了取出这件法宝,要以阴灵来报復整个修法界的宗派。师父,如果你说的情况属实,那这真是成了天大的误会了!”方楚想清前因后果之后,不禁也有些感嘆造化弄人。 百年前荆管家动用大杀器制造那场事端本是为了维护林家无辜人等的安全,并非为了杀戮;而之后各个宗派调查此事找到荆管家头上,也并没有直接向荆管家或是荆家不相干的人出手。但之后不知为何,竟然让荆家人生出这种误会,而且一错便是百年,难以回头。方楚能想到如果现在去向荆伯庸说明实情,那荆伯庸也只会把自己当作试图篡改史实的疯子对待。 “就算你说的这个荆伯庸真的能把这东西再取出来,只怕没等他报復到修法界,就先把自己给害死了。”黄国士又嘆了口气道:“我刚才从上游坐船下来,越靠近这里就越是感受到江水中的阴气逐渐浓厚,到现在所在的位置最甚,如果我没料错的话,荆管家当年一定是把那东西埋在这附近的江底了。也多亏这地方偏僻,不然这么浓密的阴气,恐怕早就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了。” ☆、第一百三十章 另一种真相(二)(2) 黄国士对于气机变化的敏感程度,远非方楚可比,就这么顺流而下的工夫,便已经察觉到了方楚花费数日才找到的异常所在。 “师父,既然这整件事情是一个误会,那我们还是应该想办法向荆伯庸把事情解释清楚,另外寻求化解的办法才是。”方楚恳求道。 “办法自然是要想的……怕就怕人心中的仇恨、贪慾,不是靠言语解释就能彻底化解的。”黄国士沉声道:“我想你这趟出来游歷之后,对于世俗人情应该已经有了更多的体会。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并不是讲讲道理就能解决的。” 第164页 方楚深有感触地点点头应道:“有很多时候,自身的实力才是道理,金钱、权力、暴力手段,这些东西仍然被相当一部分人所信奉,和价值观不同的人讲道理,是很难起作用的。普通人会敬畏,会害怕的,并不是什么所谓的权威,而是有人能做到他们完全不了解,不能达成的事情。想要以理服人,在现今这个社会来说,还是太难了一点。” “所以我劝你暂时也不要把劝说荆伯庸当作一个必须实现的目标,他一生都在为了这件事而奋斗,这种几十年积累下来的执念,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打消的,还是想想该如何化解可能出现的阴灵爆发比较实际。”黄国士语气平静地劝道。 方楚皱眉道:“师父,虽然我知道您神通了得,但就我们两个人要应付可能出现的大场面,会不会稍微勉强了一点?” “敢情你以为我是单枪匹马来的?你师父我虽然岁数已经不年轻了,不过也不介意再多活几年,剿灭阴灵这种事情,我还没自大到认为凭我一个人的力量就能处理下来。”黄国士嘿嘿笑道:“小子,这次你撞上的事情可不简单,修法界已经有一百多年没有出现过阴灵滋事的状况了,虽然这说法可能有点不恰当,但真的是百年一遇的大事!” “师父你说笑了……那这么说您还带了帮手来了?”方楚听到黄国士这么一说,心情也稍微放松了一点。 “八大门主跟着我来了六个,只留了张老三和祝山两个人看家。” 方楚愕然道:“这么大的阵仗?我印象当中好像还没有过有六个门主同时出山的状况。” “那是最近这十多年一直没出过大事而已,你那帮师叔师伯们早就闹着要出来走走,正好就得到消息说你在江淮这边有麻烦,那可就捂不住盖子了,全都闹着要来。最后留下看家的人选,还是集体抽籤决定的。”黄国士说起这事,也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奇门遁甲堂堂修法大宗,本来应该是门规森严才对,结果最后要折腾到抽籤决定留守人选,这大概是外人根本就无法想像的事情。 “这样也好,多几个人手,至少到时候把握也能大一点。”方楚长舒了一口气。 “多几个人手?我告诉你吧,这次连东北的玄真门,西北的马家堡、海南的琼海派这些地处偏远的宗派都派了人赶过来,甚至连藏区都来了一队喇嘛僧人,队伍之庞大恐怕要远远超出你的想像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师门之命(1) 黄国士所说的这几个宗派,方楚虽然没怎打过交道,不过大体的情况还是知道一点的。西北、东北这些相对偏远地区的修法宗派因为地域的关系,一向都很少跟南方的宗派来往。地处银川的马家堡更是在修法界出了名的独来独往,就连五年一届的修法界总会也极少派代表参与。而藏区的密宗佛教修法自成一系,且多为货真价实的苦修僧侣,根本不理世间俗事,这次居然也派了人出来,简直堪称奇闻了。 方楚咋舌道:“师父,您干嘛把阵势弄这么大?这次到底被您招唿来了多少人啊?” 黄国士哼了一声道:“阴灵现世,务必集天下修法宗派之力共灭之,这是几百年前修法界的先辈们早就定下的规矩。出了这样的事,已经不是我们一门一派的事,我身为奇门遁甲一派的总长,当然有义务将此事通知天下宗派。目前已经赶到镇江一带和我取得联繫的宗派已有十七家,共计四十余人,还有一些宗派的人正在路上,一两天之内就会和我们会合了!” 方楚听完之后更是大惊,五年前他曾经随黄国士去参加了一次修法界总会,到会的算上他这样的徒子徒孙也还不到百人。而这次天下宗派齐聚镇江,看样子可能比修法界总会还更热闹。方楚忽然想起早上韩单扮作菜贩子混进来和自己交换信息,提到这次赶来镇江的援军时有些闪烁其辞,现在总算明白他卖的是什么关子了。 黄国士继续说道:“这次各门派都派了门中的高手携带各种法宝而来,论声势还胜过五年一次的修法界总会。这次的事情要是处理得好,对我们在修法界的声望也将会有一个极大的提升。” 方楚嚅喏道:“师父,这样……会不会稍微有点小题大作了?” “阴灵爆发的厉害,你大概是想像不出来的,这可不是修法界同仁们小题大做,而是必须得採取慎重的态度来对待才行。如果有阴灵现世之后逃离了这地方,那会给俗世带来多大的混乱,你想过吗?” 百年前荆管家一举杀千人,阴灵的威力自然可想而知,而如今的城市人口密度之大远非百年前可比,真的一旦有阴灵出现在了人口密集的地区,那将会造成的混乱的确是难以估计。“除魔卫道”这四个字虽然更多的时候只是作为一个口号存在着,但真到了关键时候,修法界还是必须要做一些事情来维护俗世的安定才行。毕竟任何一个修法宗派的根基都仍在俗世之中,要对这样的危机完全坐视不理肯定是不可能的。 “荆伯庸开始最后的取宝行动之前,你都按兵不动就是了,保护好秦家那个女娃娃,她要是出了事我可不好向老秦交代。”黄国士伸手入怀,摸出一件小小的东西递给了方楚:“听说这地方连手机信号都屏蔽了是吧?这是传信符,必要的时候你以本门法诀催动它,我自有感应。” 第165页 ☆、第一百三十一章 师门之命(2) 方楚接了过来,仍是有些不安:“师父,如果是紧急情况,等你接到信息从镇江市区赶过来,怎么也得要一两个钟头,耽误了时机怎么办?” “这事你大可放心,我们已经联络了江淮一带的几个宗派,其中有两家都有船运方面的生意在运作,他们已经答应了借几条船出来配合这次行动,最迟明天我们就会将大本营搬到附近的江面上,顺便也好监视这里的动向。你如果急需援助,只管发出信号,顶多十来分钟就会有人赶来。”黄国士显然已经考虑到了这种可能,不慌不忙地说道:“今天就先说到这儿,总之你放宽心,继续注意这边的情况就是了。” 方楚连连点头称是,黄国士走出两步又转过头道:“如果那个林家发生事端,你千万不要急着插手,静观其变就是了,不要为此影响了大局。那些俗人要争名夺利就由得他们去争去抢,你要明白,我们现在首要的事情是处理好这里的阴灵和那件要命的法器!” 说罢这话之后,黄国士也不等方楚作答,如同来时一样踩水而过,跃上了仍停在江面上的那艘小渔船,动作迅捷潇洒,丝毫没有拖泥带水。若是有旁人在此,一定以为自己见到了传说中的轻功高手,但方楚却知道这是水遁术修炼到极高深的程度才能做到的事情,虽然还不及达摩祖师的“一苇渡江”之举,但放眼当今修法界,能够做到黄国士这种程度的却也绝对超不过五个人。 那小渔船慢慢调头驶向上游,黄国士仍是立在船头,朝方楚挥了挥手。 方楚回到住处,却见秦秀儿披着件衣服坐在门口,似是在等着自己,当下便问道:“怎么起来了?” “睡醒了发现你人不在了,有点害怕,睡不着就干脆起来等你回来。”秦秀儿倒是没打算要掩盖自己的胆怯。 方楚温言安慰道:“没事的,不用害怕,赶紧去休息吧。” 秦秀儿应了一声站起身来,刚要转身进屋,又驻足问道:“你去见到你师门来的人了吗?” 方楚点头道:“见到了,这次来的帮手不少,足以摆平荆庙村的状况,你就放心好了。” “那你和我是不是不用再冒什么生命危险了?”秦秀儿听到这话之后情绪明显有所上升。 “应该不用。”方楚嘴上应着,心里却仍是有些忐忑,因为到目前为止,荆伯庸还并没有向他说明最后一步的行动计划。如果到时候形势所迫不得不正面对抗阴灵,那说没生命危险就是唬人的了。 “方楚,你可是答应过我,等这里的事情了结之后,你会带我去你师门看看的,别忘了啊!”秦秀儿笑道。 方楚点头道:“放心吧,这么大的事情我不会忘的。不过先得说好,等过一两天见到我师门的长辈,你可不能随便乱说话。” 如果能再多个三五天慢慢准备,方楚或许还有更好的办法去处理眼下的局面,但事情接下来的发展速度却是要比他预计的更快。第二天中午,林氏夫妇和邢飞居然一起到了荆庙村,而且来了之后便和林野、荆伯庸关上门不知在商量什么。林家的人齐聚荆庙村,让方楚隐隐能感到有一种无形的压力,似乎一直在等待的那个时刻已经逐渐开始接近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师门之命(3) 期间玄果也在附近出现过一次,只是他并没有对这种状况作出任何的评价,唯一的反应便是挂在嘴角的冷笑而已。方楚已经从荆伯庸那里了解到玄果的来歷,知道他对林家人并没有怀着什么善意,眼见他这副反应,方楚也是暗自提防。不过玄果却似乎对于林家与荆伯庸关上门商量的事情并不太有兴趣,很快就自行离开了。 这个秘密会议一直到了晚饭时分才告一段落,而且林家几人并没有留在荆庙村的打算,连同林野在内全走了个一干二净。方楚虽然心头疑惑,但也并未多问,他知道荆伯庸应该很快就会告知自己发生了什么状况。 果然晚饭之后,荆伯庸便将村中剩下的几个人召集到了一起,而这次荆伯庸甚至让秦秀儿也到场旁听,让方楚对自己的预感又多了几分肯定。 “各位,如今取宝时机已经成熟,我想这里的事情应该很快就可以结束了。”荆伯庸虽然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但方楚却能听出他语气中难以掩饰的兴奋:“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里,我希望几位能和我通力合作,把最后这个环节完成好!事成之后,我必然不会亏待各位!” 方楚所关心的点却并不是荆伯庸接下来要如何取宝,而是另一件事:“那今天应该是你通知林家的人到这边来的?” “于情于理,我还是要知会他们一声,顺便让林墨凡把林野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带走,免得他留在这里碍事!”荆伯庸点点头承认了方楚的猜测。 “你不让林家的人在这里旁观取宝过程,我想原因不单单是怕他们碍事,同时也因为这过程中间所存在的危险吧?”方楚继续追问道。 “取出宝物之后,还有很多善后事宜需要林家的人出面帮我处理,我可不希望在这个环节上出现任何问题。而且事前我也答应过林墨凡,不会让林家任何一个人在寻宝过程当中遇到危险。林野虽然很不甘心,不过今天有他老头子在场,他倒也不敢轻易造次。”荆伯庸对此毫不隐瞒地作出了解释。 第166页 方楚哼了一声道:“林家的命是命,我们的命就不是命了?秦小姐并不是修法界的人,她留在这地方难道就没有危险了?” “这个我承认。”荆伯庸居然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点了点头道:“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如果秦小姐不在荆庙村,实在很难保证你能尽心尽力地做事。” 荆伯庸这个话说得就很是不客气了,方楚一听立刻怒气便上来了:“那你是打算要以秦小姐的安全来要挟我了?” “要挟说不上,我觉得称之为督促更为恰当。”荆伯庸对方楚的忿怒似乎熟视无睹:“有秦小姐在你身边,我想你会更加尽力把事情做好,不是吗?” 方楚深吸了一口气正要继续质询,却发现秦秀儿的小手在桌子下面轻轻扯了扯自己的衣袖。方楚扭头看去,见秦秀儿很轻微地摆了摆头,示意他不要为自己而坏了正事。 “如果秦小姐出了任何事情,这笔帐都会记在你身上。”虽然秦秀儿也表明了态度,方楚仍是有些忿忿不平。 “只要你尽力,就肯定不会有事。再说我还答应过你,保证事成之后秦小姐可以安全回家。”荆伯庸倒是不忘提醒方楚一句——你的命现在都在我的掌握之中,要是不听话,那秦秀儿的安全就未必会有保障了。 “我说几位,正事当前,不要为儿女私情纠缠过多了吧!与其争论这些毫无帮助的事情,倒不如把时间用来好好计划一下接下来的取宝行动比较实际。”玄果本来一直是冷眼旁观,但见荆伯庸和方楚二人纠缠不休,终于忍不住开口打了句岔。 平心而论,玄果这话倒也不算偏颇,如果取宝的细节没有准备妥当,那么就算方楚叫得再怎么凶,也无法确保秦秀儿的安全。当务之急,还是得先做好完全的准备工作才行。 这其中的道理,方楚自然也能想到,对于荆伯庸的安排再怎么不满,但终究没办法改变他的决定。好在援军已到,万不得已之下,还可以另寻他法保证秦秀儿的安全。 荆伯庸见方楚不再纠缠于此事,便接着说道:“我先说一下关于取宝的分工合作安排。届时玄果、方楚,你们二人就留在荆庙村,发动我准备好的阵法,我大概一个时辰之内就会取宝返回这里,助你们善后。这是阵法图和法诀,你们先看一看,有问题立刻问我。” 荆伯庸说罢便将两份手写的资料递给了他们二人。秦秀儿就坐在方楚身边,探头一看,却见那纸上所画的图案曲里拐弯,完全不明其理,而方楚却是看得十分入神,似乎那团图案中蕴藏着极大的秘密一般。 “这个就是阵法图?”秦秀儿禁不住低声问了一句。 方楚点点头道:“这图你是看不懂的,这上面标註的都是一些修法之人才会懂得的符号,而我根据这些符号就能明白整个阵法的运转原理和自己所起到的作用……” “这样啊!”秦秀儿一听便没了什么兴趣,见玄果也是眉头紧锁不语,想来荆伯庸出示给他们看的这份阵法图应该不会太简单。 荆伯庸倒也不着急催促他们,就这么静静地等待他们提出问题。约莫过了快半个小时,方楚才放下资料开口问道:“这个阵法应该不是你原创的东西吧?我似乎在哪里看到过类似的记载。” “你眼光倒是不错,看来你应该见识过玄天阵了?”荆伯庸颔首应道。 “这就是玄天阵?”方楚一下子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一脸惊疑地问道。 ☆、第一百三十二章 玄天阵法(1) 如果能再多个三五天慢慢准备,方楚或许还有更好的办法去处理眼下的局面,但事情接下来的发展速度却是要比他预计的更快。第二天中午,林氏夫妇和邢飞居然一起到了荆庙村,而且来了之后便和林野、荆伯庸关上门不知在商量什么。林家的人齐聚荆庙村,让方楚隐隐能感到有一种无形的压力,似乎一直在等待的那个时刻已经逐渐开始接近了。 期间玄果也在附近出现过一次,只是他并没有对这种状况作出任何的评价,唯一的反应便是挂在嘴角的冷笑而已。方楚已经从荆伯庸那里了解到玄果的来歷,知道他对林家人并没有怀着什么善意,眼见他这副反应,方楚也是暗自提防。不过玄果却似乎对于林家与荆伯庸关上门商量的事情并不太有兴趣,很快就自行离开了。 这个秘密会议一直到了晚饭时分才告一段落,而且林家几人并没有留在荆庙村的打算,连同林野在内全走了个一干二净。方楚虽然心头疑惑,但也并未多问,他知道荆伯庸应该很快就会告知自己发生了什么状况。 果然晚饭之后,荆伯庸便将村中剩下的几个人召集到了一起,而这次荆伯庸甚至让秦秀儿也到场旁听,让方楚对自己的预感又多了几分肯定。 “各位,如今取宝时机已经成熟,我想这里的事情应该很快就可以结束了。”荆伯庸虽然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但方楚却能听出他语气中难以掩饰的兴奋:“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里,我希望几位能和我通力合作,把最后这个环节完成好!事成之后,我必然不会亏待各位!” 方楚所关心的点却并不是荆伯庸接下来要如何取宝,而是另一件事:“那今天应该是你通知林家的人到这边来的?” 第167页 “于情于理,我还是要知会他们一声,顺便让林墨凡把林野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带走,免得他留在这里碍事!”荆伯庸点点头承认了方楚的猜测。 “你不让林家的人在这里旁观取宝过程,我想原因不单单是怕他们碍事,同时也因为这过程中间所存在的危险吧?”方楚继续追问道。 “取出宝物之后,还有很多善后事宜需要林家的人出面帮我处理,我可不希望在这个环节上出现任何问题。而且事前我也答应过林墨凡,不会让林家任何一个人在寻宝过程当中遇到危险。林野虽然很不甘心,不过今天有他老头子在场,他倒也不敢轻易造次。”荆伯庸对此毫不隐瞒地作出了解释。 方楚哼了一声道:“林家的命是命,我们的命就不是命了?秦小姐并不是修法界的人,她留在这地方难道就没有危险了?” “这个我承认。”荆伯庸居然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点了点头道:“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如果秦小姐不在荆庙村,实在很难保证你能尽心尽力地做事。” 荆伯庸这个话说得就很是不客气了,方楚一听立刻怒气便上来了:“那你是打算要以秦小姐的安全来要挟我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玄天阵法(2) “要挟说不上,我觉得称之为督促更为恰当。”荆伯庸对方楚的忿怒似乎熟视无睹:“有秦小姐在你身边,我想你会更加尽力把事情做好,不是吗?” 方楚深吸了一口气正要继续质询,却发现秦秀儿的小手在桌子下面轻轻扯了扯自己的衣袖。方楚扭头看去,见秦秀儿很轻微地摆了摆头,示意他不要为自己而坏了正事。 “如果秦小姐出了任何事情,这笔帐都会记在你身上。”虽然秦秀儿也表明了态度,方楚仍是有些忿忿不平。 “只要你尽力,就肯定不会有事。再说我还答应过你,保证事成之后秦小姐可以安全回家。”荆伯庸倒是不忘提醒方楚一句——你的命现在都在我的掌握之中,要是不听话,那秦秀儿的安全就未必会有保障了。 “我说几位,正事当前,不要为儿女私情纠缠过多了吧!与其争论这些毫无帮助的事情,倒不如把时间用来好好计划一下接下来的取宝行动比较实际。”玄果本来一直是冷眼旁观,但见荆伯庸和方楚二人纠缠不休,终于忍不住开口打了句岔。 平心而论,玄果这话倒也不算偏颇,如果取宝的细节没有准备妥当,那么就算方楚叫得再怎么凶,也无法确保秦秀儿的安全。当务之急,还是得先做好完全的准备工作才行。 这其中的道理,方楚自然也能想到,对于荆伯庸的安排再怎么不满,但终究没办法改变他的决定。好在援军已到,万不得已之下,还可以另寻他法保证秦秀儿的安全。 荆伯庸见方楚不再纠缠于此事,便接着说道:“我先说一下关于取宝的分工合作安排。届时玄果、方楚,你们二人就留在荆庙村,发动我准备好的阵法,我大概一个时辰之内就会取宝返回这里,助你们善后。这是阵法图和法诀,你们先看一看,有问题立刻问我。” 荆伯庸说罢便将两份手写的资料递给了他们二人。秦秀儿就坐在方楚身边,探头一看,却见那纸上所画的图案曲里拐弯,完全不明其理,而方楚却是看得十分入神,似乎那团图案中蕴藏着极大的秘密一般。 “这个就是阵法图?”秦秀儿禁不住低声问了一句。 方楚点点头道:“这图你是看不懂的,这上面标註的都是一些修法之人才会懂得的符号,而我根据这些符号就能明白整个阵法的运转原理和自己所起到的作用……” “这样啊!”秦秀儿一听便没了什么兴趣,见玄果也是眉头紧锁不语,想来荆伯庸出示给他们看的这份阵法图应该不会太简单。 荆伯庸倒也不着急催促他们,就这么静静地等待他们提出问题。约莫过了快半个小时,方楚才放下资料开口问道:“这个阵法应该不是你原创的东西吧?我似乎在哪里看到过类似的记载。” “你眼光倒是不错,看来你应该见识过玄天阵了?”荆伯庸颔首应道。 “这就是玄天阵?”方楚一下子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一脸惊疑地问道。 ☆、第一百三十三章 取宝(一)(1) 方楚从荆伯庸口中听到“玄天阵”这三个字的时候,才霍然明白为何荆伯庸对于靠着阵法抵抗阴灵爆发一事有如此之大的把握。 这玄天阵在各种各样的法阵当中以至阳至刚着称,如果用来对付由阴气凝聚而生的各种阴灵,肯定能有极佳的效果。只是这种阵法一直只存在于传闻之中,方楚也从未听说过有哪一个宗派真正掌握了这种神秘而又独特的法阵奥妙。假若荆伯庸掌握这种阵法的消息在修法界传开,只怕又是大新闻一件了。 “有玄天阵这种保障,你们应该能放心做事了吧?”荆伯庸看到方楚和玄果吃惊的神情,语气之中也不禁带上了几分傲气:“就算是以你们两个人的修为而论,发动玄天阵之后也足以应付荆庙村这边可能会出现的阴灵了!” 方楚却是没有立刻被荆伯庸的话所迷惑,皱眉问道:“玄天阵名气是够大,但最近几十年都没听说过有人发动过这种法阵,为什么你会布置这种阵法?另外我听说玄天阵对发动者的修为也有一定的要求,你确定我和玄果的本事足以运转这个法阵?” 第168页 “为什么我会布置这种法阵就没必要向你解释了,至于你们的修为虽然不算高,但也足以运转这个法阵了。”荆伯庸顿了顿,才说到了重点:“但能够支撑的时间可能就会比较有限,你们全力施为之下,我想一个钟头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这段时间已经足够让我取宝之后返回这边驱散阴灵了。” “所以我们需要承担的风险就是看我们能不能撑到你取宝回来,是吧?”玄果的手指轻轻在桌面上敲打着,斟酌着说道:“如果我们没办法撑到那么长的时间,那到时候还有没有其他能够脱身的办法?” “没有!而且你现在也不能退出了!”荆伯庸面无表情地盯着玄果道:“如果撑不到我取宝回来,你们就都得死!” “那你能百分百确定可以取出那件能够驱散阴灵的宝物?”玄果虽然碰了个钉子,但仍是不甘心地追问道。 “我荆家上下隐忍百年,几代人为此付出一生心血,就是为了这个时刻。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我宁可这辈子都继续等待机会,也不会冒然行动。”荆伯庸傲然应道。 玄果转头看了看方楚,方楚轻轻嘆了口气,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其他的问题要问了。方楚很清楚荆庙村的事情如果真想告一段落,就必须让荆伯庸取宝才行,否则这里积郁已久的阴灵一旦爆发,那绝对会是一场无法控制的大灾难。相比玄果,方楚至少还有强大的后援已经在附近整装待发,必要的时候这支援军就是扭转局面,挽救危机的关键力量,比起孤立无援的玄果,方楚至少在应对的底气上要足了很多。 “那什么时候动手?”玄果也知道事情至此已经别无他法,就算没有把握都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如果这时候还想打退堂鼓,只怕荆伯庸真的会不择手段了。他心中本来就另有所图,自然也不会再拼命反对荆伯庸这种赶□□上架的方式。 ☆、第一百三十三章 取宝(一)(2) “明天,午时。” 事情便商量到此,玄果和方楚各自拿了一份荆伯庸提供的阵法资料回去研究。秦秀儿很奇怪为何这么重要的阵法,荆伯庸却并没有向他们二人做出详细的说明,方楚便耐着性子给她解释了一番。 荆伯庸所提供的这份说明书虽然有些繁复难懂,但其中并未涉及到阵法的原理根本,绝大部分内容都只是说明发动者该如何在阵法内发功引导,如何运转阵法的各种变化而已。换句话说,荆伯庸的这份资料就像是生产商提供给消费者关于某种工具的使用说明书一样,虽然消费者未必懂得自己所用的这种工具的内部构造和工作原理,但这也并不会妨碍顺利使用这种工具。当然了,如果玄果和方楚连这份说明书都看不懂的话,那荆伯庸也就不必指望他们能做什么了。 秦秀儿听了解释之后才恍然道:“那就算是你们看懂这个阵法图,但实际上还是学不走他的东西,对吗?” 方楚苦笑着摇头道:“玄天阵不管放在哪个宗派,都是绝对不会外传的,荆伯庸可不会有那么好心把这种高级货传授给我们。好在我仔细看过了阵法图,他倒是没有打什么折扣,标註都算是很清楚,应该不会影响到我们运转这个阵法。” 方楚件秦秀儿仍是面有忧色,便伸出手去轻轻在她头上拍了拍,温言劝道:“行了,你不用担心,明天的状况虽然有点兇险,但我一定会护得你的周全。” 秦秀儿没有开口回应,只是默默地握住了方楚的手,眼光流转之中,难掩担忧之色。 第二天一早,两人便早早起床收拾停当到村口去吃早饭,却发现村口居然停了几辆大客车,而驻扎在村口的施工队正列队上车,似乎是准备要离开这地方了。方楚便向已经相熟的几个厨子打听发生了什么事,得到的回答却是老闆决定放假一天,专门派车接他们回市区去,要等明天再回来了,就连他们这几个做菜的待会儿也会离开。当然,会提前做好方楚等人的饭菜放在野营炊事车的冰箱里,吃饭的时候拿出来热一下就行了。方楚听完之后自然明白林家的安排可不是为了给工人放假,而是大概已经接到荆伯庸的通知,要避免让闲杂人等看到取宝过程中所发生的天地异象,尽可能杜绝走漏风声的危险。至于说这些工人今天出去之后会不会乱嚼舌头,那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反正取宝就在今天,事后荆伯庸和林家自会有其他办法掩饰荆庙村这里所发生过的事情——比如说借着地产开发之名,直接把这地方彻底夷为平地,就可以很方便地抹去一切痕迹了。 闲杂人等撤离之后,荆伯庸便带着方楚和玄果到了村口,指着他们每天碰头的那栋村委会小楼道:“你们注意了,发动阵法的时候,你们就待在这里不要出屋,我已经以此为中心在外围布置好玄天阵,你们只管发功催动阵法就是了。” 方楚愕然道:“村委会办公室就是玄天阵的阵眼?” 荆伯庸理所当然地点点头道:“放眼整个荆庙村,没有别的地方比这儿更适合做阵眼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取宝(二)(1) 荆伯庸见方楚和玄果都是一脸的不解,便主动又多解释了两句:“荆庙村的镇棺阴宅局是南北走向,而这个风水局的中心位置,便是这个村委会的办公室,我以此为阵眼发动玄天阵,正好可以压制住会从这地方出世的阴灵。” 第169页 “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这个地方即是玄天阵的阵眼,同时也是镇棺阴宅局这个风水局的枢纽吧?”方楚被荆伯庸的话一点拨,立刻便想起了某些事情:“你每天都在这里待着,就是为了方便掌握时机的成熟程度吧?” “聪明!”荆伯庸并没有否认方楚的猜测,点点头道:“如今万事具备,只欠东风了。我之所以选在午时发动,是因为午时的阳气最足,对于压制阴灵能起到很大的辅助作用。我已经在屋顶上布好法阵,你们俩随我来。秦小姐在屋里待着就行了,从现在开始最好就不要随便出来了。” 秦秀儿哦了一声,看看方楚,见他点了点头,便径直进了二楼的会议室。 这村委会二层小楼的楼顶上有一个小小的天台,面积约莫三十来个平方,地面上以硃砂为笔画出了一个硕大的八卦阴阳图,阴阳鱼的两只鱼眼里各放着一个蒲团,看来这便是接下来方楚和玄果所要就位的地方了。 “玄天阵虽说是至阳至刚的阵法,但我以太极阴阳图作为阵眼,其实是根据眼下情况所做的一种改良。你们发动阵法时不要一味去寻求抵抗这里将会爆发出的阴气,利用好这个阵眼,以阴阳调和之法就足以消减掉大部分的压力了。记住,你们就位之后千万不要妄动,一旦有人失位,这个阵法转瞬之间就会解体,到时候你们自己的性命也难保!” 事关重大,荆伯庸也是极为慎重地再次向二人叮嘱着需要注意的事项,唯恐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计划在事到临头还出了什么岔子。 两人又就阵法运转上的不明之处向荆伯庸讨教了几个问题之后,便缓步进入阵图中,各自在蒲团上打坐下去。方楚和玄果均是常年修习法术之人,这打坐静修的基本功自然是了得,莫说坐一两个小时,就算要坐一天两天,那也不在话下。 终于等到午时,荆伯庸朝两人点点头,示意立刻发动,他自己则是掏出一张符箓,随手一挥,那符箓便化作飞灰飘扬开来。而与此同时,地上那个由硃砂画出的巨大阵图竟有一层红光闪过,正是阵法发动的表现。 荆伯庸沉声道:“最多一时三刻,我必回来协助你们。就算是为你们自己,也得坚持住!” 蒲团上打坐的二人都听得一清二楚,但谁都没有分心去回应荆伯庸。这阵法发动之后,两人都发现自己身上的法力正以源源不断的速度向外流逝,若是稍稍有些分心,这种速度只会更快,因此都是闭目凝神默不作声。荆伯庸也不敢多耽误工夫,立刻转身离去。 ☆、第一百三十四章 取宝(二)(2) 方楚倒是没有特别紧张,因为早在一个钟头之前,他便已经催动了师父黄国士所给的传信符,这会儿想必已经有援军到了附近潜伏,待必要之时自会出现来助自己脱身。因此虽然已经隐隐感觉到附近的天地元气开始紊乱,但方楚心头却并不着慌。 与此同时,方楚曾经探寻过的那处江底也开始起了变化,从那宝贝的所在之处生出一个漩涡,越转越快,越转越大,最后由江底直达江面,粗约两丈有余,而且这个漏斗状的漩涡并不是浮于江面,而是由江面直通江底,中间竟然呈现出一条空空的通道来。 荆伯庸以遁术飞快从荆庙村赶到江边的时候,江上的巨大漩涡已经成形,同时附近的江面上突然泛起大雾,恰好为这里所出现的异象做了掩护。 荆伯庸到了江边连衣裤都来不及褪去,只是略微观察了一下水中漩涡的状况之后,便助跑几步,直接从江岸上跃向那处漩涡,力尽之时脚尖在水面上一踩,便又可跨出一大段距离,如此往復两次之后,荆伯庸已经到了那漩涡边上,便见他一个勐扎子就直接钻进了漩涡之中。 荆伯庸消失在漩涡之后顶多又过了半分钟,江面的雾气中便驶出一艘十多米长的铁驳船,接着是第二艘,第三艘……最后竟然一口气出现了七艘这样的铁驳船。这些铁驳船上还站着不少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人群中甚至还有两三个穿着僧袍的出家人,景象也煞是奇特。不消多说,这自然便是黄国士所邀来的修法界同仁了。 黄国士也在其中一条船上,旁边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望着江面上的漩涡面有忧色地问道:“黄老,我们要不要追下去?” 黄国士摇摇头道:“不急,等他取出那件法器之后,我们再设法降服他。荆庙村那边的状况如果我们控制不住,还得用上他的那件法器才行!” “这傢伙要是拿到东西就跑怎么办?”中年人接着问道。 黄国士哼了一声道:“这次各门各派来了近百号人,如果这样都被他走掉了,那大伙儿也不用再在这儿凑什么热闹了,还是早点洗洗睡了吧!先在附近靠岸,我们先上岸去,布下阵法等着他!” 方楚此时已经明显地感觉到附近的阴气比起法阵发动之前要浓密了许多,而阴气之中更是带着几分蠢蠢欲动的煞气,想是那阴灵现世已经在即了。他若是此刻睁眼看看,就会发现整个荆庙村都已经被一团浓密的黑气所笼罩,连日头都已经看不见了,只有他们所在的这处二层小楼之外如同有一层无形的屏障,将黑气暂时隔绝在外。 便在此时,方楚忽然感觉阵法失衡,自己身上的压力陡然大了起来,而身上的法力流逝的程度似乎也加快了一倍。方楚心里一下子慌了起来,正在着急想要找出原因之时,便听到玄果的声音在自己耳旁说道:“你先顶住,我得撤了!” 第170页 ☆、第一百三十五章 取宝(三)(1) 玄果参与寻宝的目的并不单纯为了那点报酬,而是意在事后夺宝,方楚对此心头是有数的。而且玄果也曾邀他联手对付荆伯庸,在方楚想来,玄果即便是要对荆伯庸动手,应该也是在荆伯庸取到阴极困仙盒,消除掉荆庙村阴灵灾祸之后的事情,却不曾想玄果竟然会选择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抽身离去。这玄天阵本需他们两人置身阵眼之中运转阵法才行,如果玄果一走,仅靠方楚一人坐镇,只怕撑不到一时三刻就会力尽不支了。 方楚心头大急之下,忍不住睁开眼瞪着玄果道:“你想害死我们吗?” 玄果冷笑道:“难道你觉得我真的会指望你能跟我联手对付荆伯庸?等荆伯庸取了那件东西出来,就算你我联手也未必能有多大机会拿下他了。如果我现在就去江边等着他,他大概万万想不到这个时候我会出现在那里吧?” 方楚闻言心头又是一沉,尽管玄果的这种做法可谓卑鄙,但方楚也不得不承认他选择的这个时机真的非常巧妙。荆伯庸必定认为他们两人此时此刻正在荆庙村这边拼命抵抗阴气的侵袭,根本分身乏术,哪会想到会有人偷偷潜伏到江边去伏击他?荆伯庸法术修为虽然厉害,但有心算无心之下,他也未必能防得住玄果的伏击。 但玄果想要赶去江边伏击荆伯庸,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方楚哼了一声道:“这里已经被阴气包围,就算你想走只怕也走不掉了!” “我会打这个主意,当然就已经准备好了脱身之法,这个就不劳你操心了。方楚,你就安心在这地方和你的小妞做一对同命鸳鸯吧!再见!”玄果说罢,转身直接从楼边跳了出去。以他的身手而言,这二楼天台的高度当然是没什么难度可言,但要如何脱身从这阴气笼罩之下的荆庙村出去,就不知他有何种手段了。 “伏击荆伯庸?哪那么容易!就算你能暗算荆伯庸一把,也别想能把东西带走了!”方楚自然也不会告诉他,江上早就有修法界高手埋伏,不管他玄果去不去这一趟,那宝物都没人能够带走。 但现在的状况对方楚来说已经很是不妙,玄果离开之后,方楚能明显感觉到自身的法力流逝速度至少增加了一倍有余,如果寻不到合适的解决办法,那么等待他的结果只能是被这遮天蔽日的阴气所吞噬。当然了,还有现在在楼下办公室里的秦秀儿到时候也难逃一劫。 方楚没法确定自己还能支撑多久,他只知道若是自己在援军赶到之前就倒下的话,那自己和秦秀儿都是必死无疑。为今之计,也只能多撑一会儿算一会儿,希望时间能过得慢一点了。 话分两头,玄果从楼顶天台上跃下之后,轻飘飘地落到地上,自言自语道:“如果荆伯庸知道我有办法能隔绝外界的阴气侵袭,大概就不会那么放心让我参与这个计划了吧?” ☆、第一百三十五章 取宝(三)(2) 说罢玄果手上捏个法诀,口中默念某种法咒,体表竟然隐隐有金光透出,只是这种光芒忽强忽弱,看起来似乎极不稳定。玄果运功片刻之后,一顿足便冲进了几尺外浓密的黑气当中,不见了踪影。 片刻之后,玄果的身影出现在了村口的丘陵下,看样子倒是完好无损,不过脸色却苍白得吓人,双眼之中布满了明显的血丝,看样子刚才从阴气包围中冲出来的损耗也是不小。玄果脱身出来并未急着奔向江边,而是就地盘膝调息了几分钟之后才再次起身向江边行去,但步伐已经明显沉重了许多。 江面之上,雾气仍未散去,而那处深不见底的巨大漩涡依然十分抢眼,玄果行至江边一下便注意到了这种异象。玄果倒没打算要冒险下水去跟荆伯庸直接抢夺宝物,而是就近选了一处大石藏到了后面,打算等荆伯庸待会儿上岸之后再伺机出手偷袭。 过来约莫十多分钟,江面那漩涡附近的江水忽然开始剧烈翻滚起来,而且势头越来越大,便似水里有某种螺旋桨之类的东西在剧烈搅动一般。片刻之后忽然一声炸响,漩涡周围的江水沖天溅起,便如同那日方楚在江边看到玄果从水中逃出时一样。随后荆伯庸从江水中一跃而出,手里死死地抱着一团黑煳煳的东西。 荆伯庸从空中落下之后,脚尖在江面上一踩,竟然就此借力又跨出一步,其动作倒是与方楚的师父黄国士那晚踏浪而来有些类似,但若论动作的潇洒自如,则是有明显的差距了——黄国士踏浪而来,翩翩而行,连鞋帮都几乎没有打湿,但荆伯庸一脚踩下去却是连脚背都浸入到水中了,虽说这等水遁术也算厉害,但相比之下的确是落了下乘。 荆伯庸上岸之后只走了几步,便立刻跪倒在地,大口地喘着粗气,看样子刚才在水中取宝的过程让他的体力也是有了极大的消耗。但荆伯庸只是沉寂了片刻,便仰头大笑起来,似乎有什么极为开心之事。 笑了一阵之后,荆伯庸才慢慢直起了身子,小心翼翼地将手里那团黑煳煳的东西放到了地上。这东西外形略显方正,约莫有普通鞋盒大小,荆伯庸伸手在上面一抹,抹去面上的黑色淤泥,露出里面的金属质地来。荆伯庸慢慢摩挲着那东西,口中喃喃道:“拿到了,我终于拿到了!有这宝贝在手,谁能挡我!” “我能挡你!” 第171页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在荆伯庸耳畔响起,荆伯庸勐然一惊,侧头刚看到玄果的狞笑,便觉一记重击轰在自己心口上,立刻整个人都被击飞,在空中划过四五米距离之后,才重重地砸到地上。只是那刚刚出土的阴极困仙盒,却仍然被荆伯庸的双手牢牢地扣住。 “谢谢你帮我把这东西取出来,现在你的使命已经完成了,可以把它交给我了。”玄果对自己这一击似乎极有信心,丝毫没有着急要结果荆伯庸的性命,而是慢慢悠悠地一边说一边朝着倒地不起的荆伯庸走过来:“能在这里看到我,你是不是很吃惊?有没有感觉到惊喜?” ☆、第一百三十六章 黄雀在后(1) “你丢下方楚,自己跑出来了?”荆伯庸望着朝自己缓步行来的玄果问道,语气中既有惊讶,也有愤怒。 “方楚就算现在不死,等事情结束之后你大概也不会留下他的性命吧?他现在死在荆庙村,跟晚一点死在你手上,差别很大吗?”玄果不无嘲弄地说道:“他现在死,还能换得我的活命,至少比稍后不明不白死在你手里有价值多了。” “你确定你能活命?想活着离开这里,你以为是很容易的事情?”荆伯庸用手臂缓缓地支撑起身体,但说完这句话之后却仍不住呕了一大口鲜血出来。 玄果冷笑道:“我没急着下手收你的命,当然是因为我很确信你现在已经没法运功了。荆伯庸,被这样直接震断经脉的感觉很不好受吧?还想杀我吗?来啊,用你手上那东西砸死我啊?” 荆伯庸见自己的伤势已经瞒不过玄果,又是一口鲜血呕出,无力地笑道:“我本来以为你会用另外一种方式朝我下手。” “你说死亡预测?”玄果先是愕然,接着也笑了起来:“我那把戏玩玩外行人可以,不过要骗过你恐怕还差了一些。方楚人太年轻,未必能够识破,但我想应该瞒不过你,要用那办法对付你就太冒险了一些。” 荆伯庸哼了一声道:“方楚那小子见识太少,的确没看穿你的把戏,不过你若是想用那南疆蛊术来对付我,那就有你好受的了!死亡预测……也只有林家那些外行人才会上这种当吧!” 玄果听了之后却并没有觉得意外,只是点点头道:“既然你认得出我的手段,那想必对我的来歷也知道一点了?” “现在不但我知道,还有方楚知道,林墨凡也知道。”荆伯庸咧嘴笑着,浑然不顾口中的鲜血顺着嘴角直淌下来:“你来林家应徵,本来就是想报復当初林墨凡从你家里夺走的那些黄金吧?” 玄果原本还带着几分笑意的脸一下便黑化了:“三十多年前林墨凡跑到云南来,说是要查他林家以前的事情,最后硬生生把我家里传下来的两块金砖给抢走了,为了这事,林墨凡还失手杀死了他的同伴,也就是邢飞的生父!如果没那两块金砖发家,林家大概也没机会东山再起,走到现在这一步了!我现在要拿回属于我家的东西,有什么不对?不过你这东西倒是比黄金有价值多了,我先拿下这个玩意儿,回头再对付林家那些人也是一样。” “你就算拿去……也只是废铁一块!”荆伯庸咳了几下,每下都从嘴里咳出不少血沫,看样子玄果给他造成的这记内伤着实不轻:“这东西的发动之法……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正因为如此,所以我才没急着要干掉你。” 玄果终于不慌不忙地蹲下身来,伸手从荆伯庸手里要拿过那东西,但荆伯庸居然仍是死死地抓住不肯松手。玄果也不着急,伸出一根指头在荆伯庸胸口轻轻一戳,也不知他用上了什么样的功法,荆伯庸竟然是痛得大叫一声,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 “你不用在徒劳挣扎了,还是乖乖把这东西的使用方法说给我比较好,至少我可以让你少受些痛苦。”玄果打量着到手的宝物,不慌不忙地对荆伯庸说道:“你既然知道我会南疆蛊术,那就应该听说过南疆蛊术里面可是有很多折磨人的办法,如果你想试试看,我很乐意奉陪。” 荆伯庸惨笑道:“告诉你也没用,你的功力还不足以发动这件法宝,你如果不信,就尽管试试看能不能打开这盒子了!” 玄果听得半信半疑,三下两下抹去盒子表面的淤泥,见这盒子似乎并无锁具一类的机关,便伸手去掀那盒盖,只是手指刚一触及盒盖,玄果便停了下来:“荆伯庸,你死到临头还想用这种小儿科的手段算计我?你以为我真的会照你所说的去做?我只要一开这盖子,只怕立刻就会死在这里吧?” “你开不开这盖子,都会死在这里。”荆伯庸的语气突然变得平静起来:“你如果没起这贪心,老老实实跟方楚待在一起,或许还有活命的机会,如果你没出手偷袭我,可能也有活命的机会……但现在……已经为时太晚了……” “难道你这个废人还能突然从地上蹦起来干掉我?”玄果毫无顾忌地肆意嘲笑荆伯庸,但看到荆伯庸的神情依然很平静,玄果心头忽然感到一丝不妙的徵兆。 “有句话你应该听说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玄果,我承认我是被你捕到的蝉,但你这螳螂……结果也未必能比我好得了多少……”荆伯庸的脸色已经越发苍白,说话的声音也在逐渐降低,但这却丝毫掩盖不了他脸上的嘲弄之色。 第172页 玄果似乎突然间察觉到了什么,勐然一转身,却发现不知何时,附近的乱石间,山林旁,有不少的人影慢慢现身出来,大致一看至少有三四十人之多!这些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俗有出家人,组成可谓杂乱不堪,但玄果的心却一下子沉到了底。他当然能看得出这些人可不是打酱油的围观群众,而是实实在在的修法界同行,并且修为还都不低——如果是跟自己水准差不多的修法者,应该不会等对方进入眼下这个距离范围才会发现,这么一大群人散布在周围而自己却没发现,这就足见修为上所存在的差距了。 “枉自做了那么多的保密工作,最后还是走漏了风声!”荆伯庸苦笑道:“玄果……你我都被人算计了!” 玄果惊道:“不可能!谁能算计我们?林墨凡不可能认识这么多修法界的人,除非……除非……” 荆伯庸苦笑着替他说了下去:“没错,泄露这里的秘密,还召来这么多高手的人,大概就只有那个方楚会作出这样的事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有仇报仇(1) 看到眼前的情景,再听完荆伯庸断断续续的这番话,玄果脸色开始阴晴变幻不定,抓住那盒子的手也微微颤抖起来,他忽然勐一回头,却见江面的大雾之中缓缓驶出了数条铁驳船,甲板上也是站着不少人,不问可知这些人必然是和岸上的人路数相同。玄果一见之下,便知自己最后一条逃脱之路也早在别人计算之中,今天想要从这地方脱身只怕已经不太容易了。 “我自以为能控制住局面,你自以为能算计到我,殊不知……最后居然是方楚这小子不声不响地设了个套让我们钻……”荆伯庸说一句话,嘴里便呕出一口血来,看样子所受的内伤颇重,自然他也没存着能安然离开此地的侥倖念头了:“方楚这小子……可是远比我们所认为的聪明多了!” “再聪明也一样得死!”玄果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狰狞起来:“以他的修为要想一个人支撑玄天阵,你认为能撑得了多久?这个时候他应该早就被阴气吞噬,化成飞灰了吧!哈哈哈哈……” 玄果气急败坏之下,竟然仰天大笑起来,只是没等他笑几声,便听到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传来:“你以为我们这些人会坐视荆庙村的状况不管,就这么悠闲地站在这里听你们闲聊?” 玄果的笑声戛然而止,扭头望去,说话的人是一个身着白衣的六旬老者。 这齣声打断玄果的人正是方楚的师父,奇门遁甲一派的现任总长黄国士。他领着各派汇集到此的众多高手早就在附近布下了包围圈,只等荆伯庸取宝上岸之后便立刻一起出手制服他。但不曾想荆伯庸下水没多久,跟着便来了想捡便宜的玄果。 玄果如何设伏打伤荆伯庸,抢下了宝物,在附近潜伏的众人都是看得一清二楚,而玄果抢到这东西之后竟然不知该如何使用,却是有些出人意料。罪魁祸首荆伯庸已经身受重伤无法动弹,而玄果想要逃出这么多高手的包围更是绝无可能,事情至此,黄国士等人已经不用再隐瞒身形继续等下去,便一起从藏身的地方出来了。至于荆庙村那边,自有另外的人赶去援救方楚。 玄果似乎也自知绝不是这些人的对手,抱着盒子缓缓后退,大声说道:“你们可知这里面装的什么东西?只要我打开这盒子,在这里的所有人都得死!” “那你打开啊!”躺在地上荆伯庸居然有气无力地接了一句:“你够胆就打开试试!” “你以为我真不敢打开?”玄果眼神中闪过一丝厉色,一伸手真的掀开了盒盖。 没有玄果料想之中的妖兽现身,也没有漫天的阴气喷涌而出,准确地是说是连半点动静都没有。玄果如同中了定身法一般,一手端着盒子,另一手拿着盖子,目光直愣愣地望着盒子里面,张着嘴却是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围观的众人不知他究竟看到了什么东西才会有如此的反应,都是各自暗暗戒备。前一日黄国士和方楚会面回去之后,便已经将所了解到的情况通报给了此次赶来镇江除魔卫道的修法界同仁们,因此今天来到荆庙村的人都知道阴极困仙盒是一件威力极大的法宝,虽说现在明知玄果并不懂得这件法宝的使用方法,但见他突然就这么打开了盒子,在场的所有人还是都被吓了一跳,唯恐如情报中所说的那样有极为强大的妖物出现。 ☆、第一百三十七章 有仇报仇(2) 良久,玄果的眼神才慢慢移向了荆伯庸,摇摇头道:“你倒是真没骗我,果然这盒子不是我能够操控得了的东西。” 荆伯庸惨笑道:“可惜……为时已晚,事情到这步田地,已经没后悔药……给你吃了!” 玄果环顾四周逐渐靠拢的人群,突然将手里的盒子放到了地上:“各位,我想你们也看到这东西是他从长江里取出来的,跟我并没有什么关系,我也没有用这东西害过任何人。人和东西都在这儿,你们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只希望各位能通情达理,不要为难我这个不相干的人!” “好一个不相干的人!你以为自己做过的事就没人会追究了吗?” 玄果循声望去,却见是一个四十来岁的黝黑中年男子,面目陌生,自己之前并未见过此人。玄果摸不准对方来头,当下一心只想脱身,也不敢太造次,客客气气地问道:“这位大哥,我自认以前从没见过你,应该不会跟你有什么过节吧?” 第173页 “以前的确没什么过节,不过现在已经有了!”那中年男子毫不客气地说道:“我们兰州花家的人,并不是谁都可以来招惹的!” 玄果一听这话立时心头一沉,心知这应该便是花长德的家人了,当下暗唿不妙。对方既然知道花长德之死与他有关,自然不会就此放任他离去了。 果然那中年男子接着又道:“你为了能潜入林家伺机夺宝,伤了我花家族人的性命,你以为不会有人来跟你清算这笔帐吗?” 玄果一听自知脱身已难,当下只能硬着头皮道:“既然是你我两家之间的恩怨,那就划下道来解决好了!不相干的朋友,就请不要插手了!” 那中年男子道:“我也正有此意!各位同仁,我花人王今天在此替我花家族人讨回公道,也请大家一起做个见证!” 玄果闻言微微一皱眉,觉得似乎在哪里听到过“花人王”这个名字,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头,但旋即便有人替他解开了这个疑惑。 黄国士朝那花人王抱拳道:“人王老兄可是有四五十年没有当众出手了吧?今天倒是让大伙儿逮着机会,可以参详一下你这些年的修炼进展了!” 玄果一听黄国士这话立刻便知道花人王的来头了。这花人王又称“西北王”,早在解放前就已经成名,在甘陕两省的修法界声望地位都极高。但此人据说早已经隐退闭关,极少在人前露面,更别说外出与人动手比试了——以他的修为和在修法界中的辈分,实在已经极少有人能当他的对手了。这传说中的西北王至少也应该是八九十岁的老头儿了,玄果却万万想不到他居然还是一副中年人的面孔,难道已经练成了传说中的驻颜之术不成? 要跟这么个对手比试,玄果自知绝无侥倖之理,可刚才是自己开口叫阵在先,现在想要反悔已是不易,情急之下脱口便道:“花人王前辈,你的辈分那么高,怎么可以直接向我这个后生晚辈出手?” 花人王哼了一声道:“就是因为你这个后生晚辈做的好事,害我不得不破了三十年来的禁忌跟你动手!你可知道花长德跟我是什么关系?” 玄果心头已经隐隐猜到几分,但还是没敢开口说出那个匪夷所思的答案,因为那种情况实在太过离奇,就连玄果也不太敢相信世间会有如此怪异的状况。 最后还是花人王自己主动说了出来:“他跟你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你为一己私慾就不惜当众杀人,其行可诛!你用手段害死了我儿子,我这个当老子的要替儿子报仇,收了你这条命,这应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第一百三十八章 玄果伏诛(1) 这花人王看样子顶多不过四十出头,任是让谁来看都绝对不会认为他实际上是一个早就进入耄耋之年的老者,单以外貌而言,当初来林家应徵的花长德倒更像是他的长辈。虽然这真相是由花人王亲口说出来,但仍是会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花人王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闭门不出,这番从西北特地赶来镇江,为的便是要调查花长德的离奇死因。而他会到荆庙村来,却并不是跟着黄国士等人来的。花长德在林家暴毙之后,林家的善后工作其实做得也并不算差,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但花家自有一套传讯之法,花长德数日没有跟家中亲人取得联络,自然就有人起了疑心,于是一路追查下来最后查到了林家头上,而花长德的死也就没法继续掩盖下去了。花人王得知此事之后立刻便从西北赶来,昨天林家一行人离开荆庙村返回林家大院之后,花人王跟着也就到了。以他的阅歷和手段,想要从林家问出花长德死亡前后的经过并不是什么难事。花人王其实昨晚便已经连夜赶到荆庙村,只是在村外察觉到有不少高手在附近山野中埋伏,心知事有蹊跷,便没有急着进村找人。天明之后,花人王便设法联繫上了黄国士,两人本来就是旧识,将这边的情况互相一通报,花人王便也加入到了这支临时拼凑起来的除魔队伍中来。 花人王对于荆伯庸费尽周折要在荆庙村这里发掘的东西并没有什么兴趣,至于什么宝藏、黄金,他更是没有放在眼里,活了快到一个世纪的老人,还有什么事没见过?甚至于荆伯庸会利用这件宝物召唤阴灵,给修法界造成一场大乱,花人王也并没有特别在意,在他看来这些问题都不能称其为问题,唯一需要解决的问题就是自己儿子花长德的死应该由谁来负责? 花人王就算能驻颜不老,修为再怎么高深,也没有能把死人復活的神通,所以这个仇是死结,根本没法化解。黄国士也只能把自己从徒弟那里得到的消息坦然相告,至于花人王要怎样向玄果復仇,那是他的事情,外人也不好插手了,总之只要不干扰了这次除魔卫道的集体行动就好。 当然像花人王这样以老前辈的身份向后辈寻仇,自然是不可能先出手了,站定身形之后便双手负在身后,冷冷地说道:“出手吧,别给自己留下什么遗憾!”言下之意,便是不论玄果今天是否出手,都绝不会放过他了。 玄果脸上闪过一丝绝然之色,心知今天这事也算是避无可避,便慢慢走向花人王,口中说道:“前辈,我想这件事其实还有些误会,你听我慢慢解释……” 玄果说到“释”字的时候,双掌勐然向外一吐,两股肉眼可见的白烟从他掌间喷涌而出,直冲花人王而去! 第174页 玄果的偷袭不可谓不快,然而这种程度的偷袭对于花人王来说,却还是太小儿科了一些。花人王只是鼻子里哼了一声,也没见他有什么动作,那两股白烟到了他近前便突然变成死灰色,然后簌簌从空中落了下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 玄果伏诛(2) 玄果的脸色,也立刻随之变成了毫无生气的死灰色。他自知能否争取到活命的机会便在这一刻,一出手就毫不留情地使出了最后的保命绝招,但乍然偷袭之下却连花人王的衣角都碰不到,而且对方连手都没抬一下便化解了他这杀招,也足见实力差距之大了。 “南疆蛊术!这就是你对我儿子所用的手段吧?”花人王的语气中充满了丝毫不加掩饰的杀机:“你身为修法者,居然使用旁门左道的巫毒蛊术害人,这一条就足以让你受到惩戒了!” 玄果一步步向后退去,忽然勐然转身就跑,不过一眨眼间就已经窜出去五六米之遥。 花人王却是站在原地并没有急着追上去,伸出一根指头朝着玄果的背影一戳,口中轻声念道:“倒!” 便见玄果一个踉跄之后,竟然站不住脚重重地摔在了河滩上。 “前辈饶命!饶命啊!”玄果此时已经彻底明白自己的这点修为在花人王面前根本连反抗的可能性都没有,但求生的念头却又让他不能就此放弃。 “为恶之时,你可曾想过饶恕别人的性命!” 花人王缓步行来,伸出手掌隔空朝着玄果一按一抓,玄果立刻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脖子似的,双眼鼓出,竭力张大了嘴也不知是要唿救还是想要唿吸口气。花人王手指一紧,便听得玄果脖子发出喀嚓一声脆响,然后脑袋便软软地倒向一边,看样子竟然是被他隔空扭断了脖子。 “我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黄兄弟了!”花人王轻描淡写地杀掉玄果之后,朝黄国士略一拱手,便转身飘然离去了。至于那地上的阴极困仙盒与旁边的荆伯庸,他却是连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他来荆庙村便是为了替子报仇,如今仇人伏诛,他便没了再继续待下去的念头了。 花人王走了,不过这里的事情可还没完。黄国士上前捡起了被玄果抛下的阴极困仙盒,入手感觉份量颇沉,有点类似于黄铜之类的材质制成。那盒盖上浅浅地雕着一副图案,黄国士一看之下便已经分辨出这应该是一张符箓的图案,只是以他对符箓的认识,竟然识别不出这种符箓形状究竟是属于哪门哪派,更谈不上解读这种符箓的功用了。而盒子外壳却是十分光滑,并没有类似的盒盖上那样的图案雕刻。 至于盒子里面,材质与盒子外面并无二致,一眼便可确认其空空如也的状态。黄国士想了想,伸手入盒,用手指逐一确认这盒子并没有其他的机关。 “你不用白费力了……这个盒子……只有我们荆家的人才能用!”倒在地上的荆伯庸却是比玄果撑得更久,居然还能开口说话,只是从声音已经听得出他现在正处于虚弱无比的状态。 “我需要知道这个方法,用它来解决现在荆庙村的问题!”黄国士在荆伯庸面前蹲下身来,很严肃地说道:“你应该很清楚如果这里的阴灵爆发,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大结局(1) 方楚在晕过去之前,感觉到自己似乎倒在了一个柔软而又温暖的怀抱当中,而且鼻子里还隐隐闻到了秦秀儿身上那种淡淡的少女香气。 “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能和秦秀儿一起,至少这个结果还并不算是太糟。”带着这样的念头,方楚终于彻底失去了意识。 等到方楚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果然看见秦秀儿眼中含泪出现在自己面前,不禁轻声笑道:“还好有你作伴,这下到了阴间也不寂寞了。” “阴你个大头鬼!” 冷不防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吓了方楚一大跳:“师父,怎么你也在?难道你也没能从荆庙村逃出来?” “我呸!”黄国士没好奇地笑骂道:“小子,有你这么咒自己师父的吗?你伸手摸摸看不就知道是人是鬼了……餵!谁让你摸小秦了!” “还真是热乎乎的……”方楚却是没有理会黄国士的责骂,一伸手便握住了秦秀儿的小手:“那这么说……我们都没死了?” “哪那么容易死!”黄国士见方楚居然对自己不理不睬,立刻便吹鬍子瞪眼睛道:“你知道这次有多少修法界的高人都赶来了?要这样还保不住你这条小命,那大伙儿也别在修炼了,都回家种田得了!” 方楚用胳膊勉强撑起身体,秦秀儿立刻替他用枕头垫在身后,让他坐得舒服一点。 “那荆伯庸怎么样了?玄果人呢?还有阴极困仙盒,是不是真的能够控制阴灵?”方楚心头堆积了一大堆的疑问,立刻便噼里啪啦地问了出来。 “你一口气问这么多,我可没法一口气回答你,一样一样的问吧!”黄国士不慌不忙地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秦秀儿倒也极为乖巧,立刻拿了茶杯去给黄国士倒水。 方楚也发觉自己着实有些太急切了,斟酌了一下才问道:“既然我现在在这里,那师父你和其他人一定已经阻止住了荆庙村的阴灵爆发。” 第175页 黄国士也不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玄果当时抛下我去伏击荆伯庸,以他的心性,拿到盒子之后肯定不可能再倒回来救我,这么说他并没有成功抢到盒子了?”方楚继续推理道。 黄国士摇摇头道:“这次你可就想错了,他不但抢到了盒子,还当场重伤了荆伯庸。不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打了荆伯庸的埋伏,却没想到自己也中了埋伏。我们四五十号人围着他,连西北王都来了,哪还会给他留下逃跑的机会!” “西北王?”方楚疑惑地重复了一遍,旋即眼睛一亮道:“原来花长德是西北花家的子弟!我记得西北王一向都有护短之名,这样一来,玄果恐怕就没什么好果子吃了!” “岂止是没好果子吃,根本是连自己的命都搭上了!”黄国士哼了一声道:“死在林家的那个花长德原来就是花人王的长子,只是他修法的天资不足,而且兴趣又是在风水堪舆学说上面,所以并没有继承花家的衣钵。如果不是如此,玄果那点手段哪能对付得了花人王的传人!花人王这次出山,就是为了替子报仇,手刃玄果之后就已经离开这里回兰州去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大结局(2) “玄果死了?”方楚听到这个消息不禁愕然,同时也难免有些小小的失望。关于玄果其实还有不少的疑问没有得到解答,比如说他在整件事一开始的时候下手害死的古瘸子究竟是不是跟荆庙村的宝藏有关,他所知道的那么多的信息,有很多甚至连林野都不知道,而他又是从什么渠道得到的?只可惜玄果已死,这些疑问也永远都不会有答案了。 “既然荆伯庸被他所伤,那他应该抢到了盒子才对,怎么会……他难道不会用?”方楚问题问到一半,自己便已经想到了其中关键所在。 “他若是会用那东西,要制服他恐怕还得费一番周折了。”黄国士点头肯定了方楚的猜测:“而且那盒子里什么都没有,对他来说就是废铁一块而已。” “什么都没有?可是当初我明明亲眼见过江里有类似阴灵的妖物追击玄果,而且后来荆伯庸对这件事也没有否认过,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方楚对于黄国士所说的情况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事说起来,还真是一个大大的乌龙……”黄国士对于这件事似乎也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慢慢地解说道:“据荆伯庸后来自己所说,这盒子里原本的确是有某种强大的存在,威力之大甚至超过我们现今所知的任何阴灵,但这东西受到某些限制,不能完全离开盒子,所以你当初看到妖物在江水中追击玄果,却没有跟着追到岸上来,就是这个道理。” 方楚点点头道:“我当初也想到了这种可能,但为什么盒子里会什么都没了?” “这就是荆家自以为是设下这个天地大阵所造成的后果了。”黄国士沉声道:“荆伯庸发动了荆庙村那边的镇棺阴宅局,动用天地之力吸收这盒子周围所凝聚的阴气,怎知这个风水局威力实在太大,把盒子周围的阴气吸得一干二净不说,连盒子里的东西也没能逃过,一併被吸走了!” “啊?”方楚可是完全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可能,立刻就瞠目结舌了。 “想那东西即便再怎么强大,也终究抵不过天地之间的自然之力,在这过程之中恐怕早就化作无形阴气,被那镇棺阴宅局所吸收了。”黄国士摇了摇头道:“荆家人为此还耗费了百年时间,最后到手的却是一块废铁,真是不值!” “事情变成这样,那荆伯庸……岂不是会活活气死?”方楚可是很清楚荆伯庸对于取宝一事有多执着,让他亲眼目睹了宝物变成废物,这种打击只怕会让他难以承受。 “他倒是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结果。对他来说,一生都是为了取出这个盒子而活的,至少在他死之前,总算是完成了这个耗时百年的任务,就算还有所不甘,那也不是他能左右的的事情了。”黄国士颇为惋惜地摇摇头道:“这个人还是有些才学,只是一开始就走错路,已经没办法再回头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大结局(3) “这么说荆伯庸也死了……”方楚愣了一会儿,又继续问道:“没了阴极困仙盒,那师父你是怎么解决掉荆庙村的祸事?” “这件事并没有你想像的那么麻烦,阴灵倒是出现了一些,但还远远没达到无法化解的程度。”黄国士轻轻摇头道:“还没等我们动手,先到荆庙村去支援你的几个喇嘛以藏传密宗教法直接就把阴气给驱散了,并没有费什么周折。” “怎么可能?我记得晕过去之前,明明看到阴气已经遮天蔽日了……”方楚简直不敢相信黄国士所说的情况,一场弥天大祸就这样轻描淡写地被化解了? “你看到情况没错,但那只是在你晕倒之前的状况。”黄国士耐心地解释道:“荆伯庸所设置的玄天阵的确很有用,这个阵法不但延缓了阴灵成形的速度,而且加快了周围环境的天地元气循环,虽然你看到了漫天阴气,但那只是表面的假象而已,真正能够行程阴灵的阴气都在地下,而这部分阴气却被玄天阵死死压住,在短时间内不能成形。那几个喇嘛赶到的时候,其实已经不用费多大事了,所要做的就是把瀰漫在空中的阴气驱散而已,至于地下的阴气,我已经联合各路同仁,另行布下大阵做法三天三夜,消除了地下的隐患。” 第176页 “这么说我已经昏迷了三天了?”方楚惊讶地问道。 “早就不止三天了!今天已经是第七天了!”秦秀儿轻声道:“还好黄老爷子说你一定会没事,要不然我真的认为你已经变成植物人了!” “这期间有很多人来看过你了,不光是修法界的人,连小秦的老爸都来过了。小秦说你答应了要带她去我们宗派所在的地方看一看,有这事吧?”黄国士有些不合时宜地打断了两个年轻人之间的卿卿我我。 “有这事。”方楚对此倒是毫不否认,当初许下这个承诺的时候是担心没法从荆庙村安然脱身,寻思着至少给秦秀儿一个念想,让她不至于放弃希望,现在既然一切安好,那要兑现这个承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既然如此,那等你出院了,就带小秦一起回来吧。”黄国士说完之后便站起身道:“行了,既然你已经醒了,那我就不在这儿当电灯泡了,这次出来倒是遇上不少多年未见的老朋友,我也得给自己安排一点节目才行。” “师父等等,我还有问题没问完呢!”方楚赶紧出声叫住了准备离开的黄国士。 “怎么那么多事……问吧,还有什么问题?”黄国士语气虽然有些不耐,但还是站住了脚步等着方楚提出问题。 “百年前那位荆管家埋下宝藏的时候,据说同时埋下的还有大批的黄金,林墨凡出资贊助荆伯庸的寻宝计划也正是为了发掘那批黄金,既然阴极困仙盒都已经出世了,那有没有找到黄金?”方楚好奇地问道。 “或许还在长江江底,或许已经不知去向,谁在乎谁去找,我反正不在乎。对了,林家的那个邢飞来过几次了,你一直没醒,他託付我转交你一份东西。”黄国士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递给了方楚。 方楚撕开信封,一张薄纸轻飘飘地落了出来。方楚接在手中一看,居然是一张现金支票,数额竟然有七位数之巨。 “邢飞送这么多钱给我干嘛?”方楚不禁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那天我们把你救下来之后,留在荆庙村善后的人在村口发现了一辆车,车里有个已经死掉的年轻男子,后来才知道那个人就是林野。”秦秀儿轻声解释道:“他大概是不放心玄果,所以不顾荆伯庸的禁令偷偷跑来了,结果被村子附近瀰漫的阴气要了命。林墨凡听到这消息之后大受打击,当时就中风不起,到现在还处于半昏迷状态,目前林家的大小事务已经全部由邢飞接手了。他送这支票,大概也是为了感谢你,毕竟要不是有你干预此事,他大概也没这么快坐上林墨凡的位子。” “林氏集团今后果然是要改名了啊!”方楚想起当初邢飞对自己所说的那些话,不禁觉得有点感慨世事的变化无常。 “行了,我先走了,你们年轻人慢慢聊吧!”黄国士件方楚再无什么问题要问,便摆摆手出了病房,也不等他们再一一作别了。 方楚拿着支票道:“这个钱……好像不太合适收吧?” “邢飞既然这么有诚意,你不收才不太合适吧?再说有了这笔钱,我们倒是可以又继续出去游山玩水了!”秦秀儿对此却持有不同看法。 “继续游山玩水?要是再碰上类似的事情可怎么办?”方楚苦笑着应道。 “要是在碰上这种事情,有你在就一定没问题!”秦秀儿笑容如靥,一脸期待地说道。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