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门娇》 第1页 [古装迷情] 《贵门娇》作者：有狐【完结】 文案： 重生回来，一心復仇，她火烧皇宫，却被摄政王抓住了把柄。 她以为他会严惩不贷，但他没有。 结盟互利，日夜相伴，她无意谈情，却被摄政王缭乱了真心。 她以为他会陪她一生…… 但他没有。 ——— “作战讲究知己知彼，怎么我知你剑刃锋利，却忘了血肉之躯的自己。” 第1章：投井的宫女 她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所以当梦见自己落井，又被救上岸时，陆灵犀觉得她真是可悲又可笑。 一个梦罢了，死法都不一样，在梦里生还只会显得更讽刺吧。 呵笑过后，床上的人翻了个身。 …… 陆灵犀忽然睁开了眼。 然后缓缓起身，迷惘的看着四周……然后对着自己的大腿狠狠一掐。 “嘶……” 赶紧松开手，陆灵犀揉了揉被掐痛的地方，看着四周，回忆起来了。 这是祥云殿的下人房。 可祥云殿早在两年前就被一把大火化为了灰烬，她死时怕是已经建成了新的模样。 而她现在细胳膊细腿，双眼也能看得清……她这是回到过去了? 看见床侧就摆着一面铜镜，灵犀赶紧捞过镜子。 镜中的人儿模样也就十三四岁，杏眼灵动，琼鼻樱唇。 灵犀看得愣了半天，反应过来时吓得铜镜都掉到了床上。 突然，房门“吱呀”一声被推了开。灵犀一惊，忙把铜镜放了回去。 “王爷不可，请为灵犀的名声考虑!”外面有宫女急道。 王爷? 灵犀心里咯噔一声。 尹钰来了!? 就因为被人从井里捞起时，双目几乎失明的她清晰看见了尹钰的脸，才以为自己是临死还做了个梦。 可原来，不是梦? 仓促间，陆灵犀裹起外套就下了床，隐约还能听见自己剧烈又沉重的心跳。 眼见黑靴踏入门槛，她心情复杂的抬起了眼。“肃亲王”三字刚要出口，却在看清来人的脸庞时，勐地顿了住。 “本王就是要毁她名声，让她缠着本王负责，你们多什么嘴。”来者不满的说着，目光落在灵犀身上时却绽开了无限温柔。 “醒了?” 灵犀张了张嘴，嗫喏着应了一声。 顿了顿才突地惊醒，她朝对方跪了下去，道：“奴婢恭迎摄政王!” “怎的这么客气?”岑意挑眉。 灵犀暗暗皱眉，她总不能说自己一点也不想见到他。 这位摄政王与她虽无深仇大恨，却比尹钰还难对付。灵犀记得，前世的每次相见，她都恨不得做个法事把这不干净的东西赶走。 岑意没得到答覆，也不介意，目光在她身上打量起来，勾唇道：“看着精神是好多了。” 陆灵犀在心里干笑了两声，眼观鼻鼻观心，一点也不想和他对话。 一直被晾着，岑意也发现不对了。刚要开口，却偶然瞥见了灵犀腕间隐约露出的伤痕。 岑意的眸光瞬间冷了下去，捉住她的手问：“难道你昨夜投井，是真的畏惧本王责怪你与肃亲王来往?” 顿了顿，他将她的衣袖往下扯了扯，亮出下面的大片伤痕：“还是……因为这个?” 灵犀瞧见自己身上的伤，双眼也有些刺痛。岑意则是直接质问起来：“才几日不见，哪个胆大的赏了你这些东西?” 门外的宫女们闻言，纷纷跪了下去。 岑意转头，看着她们沉声冷笑。 “平日里都机灵得很，现在倒听不懂本王在问谁了?” 满场无人敢答，只有悄悄的对视和摇头。 “王爷，”陆灵犀忍不住牵了岑意的衣袖一下。 岑意这才放过那帮宫女，转身将跪在地上的灵犀拦腰抱了起来。 灵犀吓得不轻，好在很快就被放在了床上。 面前的岑意已经从怀里掏出药膏盒子，挖了药膏对着她的小臂涂抹起来。 “王爷，奴婢自己来吧。”灵犀试图提议。以她现在宫女的身份也只能对摄政王客气一点。 可岑意根本没抬眼，动作也没停，边涂边道：“你总是马马虎虎，我不放心。” 末了，他收起东西，还亲手替她理了衣袖，体贴的简直见鬼了。 陆灵犀几番欲言又止，索性问他：“您真不介意奴婢与肃亲王的事吗?” 岑意一听这话，脸色果然沉了。 陆灵犀暗暗捏拳，盼的就是这尊大佛赶紧生气走人。 可他盯了她半天，竟只是嘆了口气。然后捞起她的手，在侧面不轻不重的留下了两排牙印。 唿吸温热，唇瓣柔软，气氛暧昧得竟让灵犀头次对尹钰以外的男人心跳加速。 “若有下次，本王咬的可就不止是手了。”岑意唇畔微扬，慢条斯理的发出警告。 灵犀快速的眨了几下眼，忙把抽回的手背在身后，胡乱的点了点头。 岑意见状，掩唇笑出了声。 而后才肃穆下来，摆了摆手：“祥云殿出现恶奴霸凌，致人投井的事……既然无人自首，便全数捉拿，杖二十吧。” 第2页 宫女们瞬间慌作一团：“王爷，王爷饶命!” 话音落下时，就已经被岑意带来的人一个个押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 灵犀抿唇：“王爷，今日这事……” 岑意正目送着旁人远去，悠悠的回她：“今日你配合的很好。” 摄政王直接说了她想知道的，灵犀也就把话咽了回去，并且松了口气。只是心情并没有轻松多少。 岑意的作风一点没变。一场大戏说开演就开演，从不给人提示。先前她就是被他的假意拉拢骗得疏忽了防备，后面才叫苦不迭。 这人手段太多，还是一开始就划清界限的好。 灵犀做出苦笑状，意有所指的道：“王爷是满意了，奴婢却更难在祥云殿生存了。” 所以你不替我想想办法吗? 摄政王听罢，却只是点了点头：“嗯，等我后续安排吧。” 陆灵犀：“……” 岑意走了。 陆灵犀啼笑皆非，刚刚死而復生所产生的情绪几乎被一扫而空，好像又回到了当年得知这傢伙是头大灰狼时的心情，气得不得了! 咬了半天牙，转头又看见岑意正在窗外的院子里亲自监邢。灵犀抿了抿唇，长出了一口气。 他让她等后续安排，那她就等好了，反正她知道他要的是什么。待他安排好那日，就是和她分道扬镳之时! 最终，宫女们商议过后，集体指了一名叫简儿的“罪魁祸首”单独挨了三十杖，被送回来时只剩一口气。 于是灵犀被孤立的意味更明显了。 甚至两天后简儿醒来，没有怨怪旁人，却独恨起灵犀。看见灵犀从面前路过，抬起药碗就往她身上摔：“贱蹄子，为了勾引两位王爷，你真是连苦肉计都捨得用啊!” 第2章：前夫不请自来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祥云殿的灵犀被人欺负已经是个司空见惯的事，结果事情一下子出现反转，简儿也是被怒火沖了头。 药碗摔出去，刚被知会巳时要到御花园的灵犀被砸了个正着，身上还溅了几滴药汁。 灵犀皱眉看向简儿：“你活够了?” 一向怯懦的人忽然肃穆起来，竟有些阴森森的令人生畏。简儿吞了吞口水，气势顷刻一扫而光。 灵犀盯了她一会儿，再看看身上的污渍，忽地绽开了一个诡谲的笑容。 “若是三十杖还不够，稍后我去见摄政王，便带上你送的这个礼物，再替你向他讨个更大的赏赐，如何?” 简儿没想到陆灵犀马上又要去见摄政王，瞬间脸色铁青，只觉得身上疼的厉害，扭过头去就没敢再吱声。 灵犀皮笑肉不笑的出了屋子，并没管那一地狼藉。 春风微寒，拂过院内嫩柳，新芽堪堪只高宫墙半尺。 些许柳条越过了宫墙，垂到另一侧，嫩绿下方却有两个男子相向而立，其中一人白衣玉带，身姿修长。 “岑意果然又要见她。”尹钰眉头紧皱，带着人稍稍走远了些，声音压的很低。 祥云殿平日鲜少有人靠近，此时很冷清。跟在尹钰身后的人低声问：“王爷，摄政王会看上那陆丫头吗?” 尹钰轻哼：“陆灵犀虽然身份低微，其父在城中却有些名望。岑意对她感兴趣很正常，只是时间赶得太巧。” 就难免令人不安。 随从发愁：“让她投井死了多好，亏您还特意亲自去查验!” 现在人活了，再对她下手，还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尹钰看往御花园的方向：“不管岑意意欲何为，咱们都要防着他与陆灵犀接触，仔细秘密泄露出去。” “王爷……” 尹钰忽地笑起来，容颜温雅，眼里却满是邪佞：“既然再过不久，裴以柔就要到了。本王倒是想到一齣好戏。” “你说，本王的未婚妻和她的表妹同时恋慕上本王，是不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上阳城中只有两位手握实权的王爷。 这其中，又属肃亲王公认的更受女子青睐。 尹钰一贯自信，心中已然酝出计划。随从见此，忙道：“王爷英明!” 而此时，陆灵犀也在想着这件事。 她永远忘不掉，再过半月，远在祖墓岛长大的裴以柔就要应婚约过来，嫁给尹钰。 裴陆两家是表亲。前世的所有纠葛，便是从裴以柔来到上阳城开始。 这一世，她得另闢蹊径才行…… 扫完前院，刚好要到巳时。 到底还是换了身干爽的衣裳，灵犀在众女的注视下出了门，直奔御花园。 岑意似乎是刚到，不经意的往她这边望了一眼，随后视线便定在了她身上。 被他盯着，总觉得怪怪的。灵犀小跑过去，虚喘着行礼：“摄政王恕罪，奴婢来迟了。” 岑意点头，一个声音却从他身后的拐角处传了过来。 “既然身子没好利索，就慢些走，迟一点没关系的。” 声音分明带着关切，却听得陆灵犀浑身一冷。 她化成灰也不会忘记这个声音。 尹钰。 她上辈子的夫君! 岑意刚对那声音的出现表现出不悦，就看见原本面色红润的人儿表情瞬间凝重了下去，脸色白的和纸一样。 第3页 微微挑眉，岑意若有所思的勾起了嘴角。 感情这还有个更抗拒肃亲王的。 心情忽地就好了点，岑意大发慈悲的弯了腰，刚好挡着身后尹钰的视线，捏起袖子替陆灵犀擦了擦额头的汗。 “别怕。”不动声色的用余光瞄向尹钰，岑意轻轻掐住灵犀的脸颊，唤她回神。 又徐徐的道：“肃亲王说的没错。迟些也没关系，本王愿意等。” 陆灵犀下意识就把他的手从自己脸上扯了开。 她觉得自己没有怕。然而回过神时，她竟然不由自主的哭了。 只得再把岑意的手臂抓回脸前挡住，灵犀狼狈的道：“奴婢拜见摄政王、拜见肃亲王。” 岑意见状，嘆了口气，将她按进怀里，对已经走过来的尹钰解释：“灵犀胆子小，先前落水着实把她吓坏了，上次本王去见她，也是哭个不停的模样。真让人心疼。” 尹钰闻言，理解的笑：“本王知道灵犀胆小，这两日才没去扰她休息。” 岑意挑眉，手指颳了刮陆灵犀的脸蛋。 “看来倒是我考虑不周，打扰你休息了?” 尹钰笑容一僵。 灵犀刚平復好心情，听见这句话，险些笑喷出来，忙用咳嗽做了掩盖。 摄政王一贯不爱给人留面子。尹钰想表达自己体贴，倒被人家不动声色的怼了一记，暗指他是在离间两人关系。 毕竟这些日子，摄政王没少对陆灵犀这个小宫女示好。宫人都在暗传她是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尹钰旋即恢復正常神情：“是本王失言，摄政王莫怪。” 岑意没听出尹钰在反指他小气似的，松开灵犀道：“去八角亭坐吧。” 八角亭有薄纱罩着，勉强可以挡风。灵犀在心里贊同过去，只在他们落座时，故意站远了点。 哪知岑意直接在她腰上揽了一把，害她身子一沉，结结实实的坐在了岑意的大腿上。 “女子怕凉，本王不能再让你病着了。”岑意对她说道。 他本生的斯文，却有一双偏于邪魅的桃花眼。咫尺的距离，桃花眼里全是宠溺，稍不留神就能让人沉沦进去。 灵犀纵然有意防着他，被这样一双眼眸盯着，脸上也有些禁不住泛红。 尹钰见状，有些惊讶：“摄政王真的要收灵犀入室?” 被尹钰亲切称唿，灵犀浑身都不舒服。只得垂眸藏住情绪，佯装羞怯来配合岑意。 岑意看了她两眼，抬起她的小手在掌心揉搓起来。 手虽温热，语气却凉：“似乎肃亲王也很在意灵犀?” 沖天的醋意，谁都能听出来。尹钰大笑，指着岑意摇头：“你啊，竟还是个醋罈子。” 陆灵犀听着两人攀谈间的笑声，有点恍惚。 从前，尹钰每每牵她的手，都紧得像是捨不得放开，令她意乱情迷。 哪曾想时间会重来，她会坐在别人的怀里，看尹钰笑的这般畅快。 聊着聊着，尹钰就说到了之前的事。 “本王找到灵犀，全是为了询问一些以柔的事情，摄政王不要误会，我与灵犀之间清清白白。” 末了，他遗憾：“可惜灵犀对以柔并不了解，毕竟只是表亲，也未见过面。” 岑意侧脸去看灵犀。 灵犀从他眼里读出了“接话”的意思。 可她心里正乱，还带着气，根本不知道开口说什么。只能和他干瞪眼。 气闷的想着，难道还要她认错不成? 也是看出了灵犀眼里的情绪，岑意不再坚持，转脸对尹钰微笑：“亲王妃得知此事，定会感激亲王体贴。” 灵犀一愣，福至心灵了：“是啊王爷，表姐会感激您的心意的。” 尹钰瞧着她，目光微动：“灵犀，你可莫诓本王。” 灵犀随着岑意一起笑：“怎么会呢。” 旁的需要作假，这句却是血淋淋的真话。裴以柔对他，足感激到死无葬身之地! 唇畔泛起苦涩，灵犀无意识的反扣住岑意的手，微微低下了头。 岑意看了她一眼，眼底微澜，抬眸道：“早春天寒，我送灵犀回祥云殿。” 尹钰没有阻拦。 岑意便松开灵犀的手，在前头带路。 灵犀亦步亦趋的跟着，只是发觉岑意往偏僻处走时，有意的放慢了步子。 直至对方站定，两人已经相距几步之遥。 对上岑意的视线，灵犀半垂下眼帘：“摄政王有话直说吧。” 回过身时岑意就有些意外。此时皱眉盯住她，眼里的情绪却让人捉摸不透。 “告诉我吧，是不是裴以柔有什么秘密，才使你突然被肃亲王关注。”他道。 灵犀敛眸，抿了抿唇。 摄政王一向聪明，能猜到点子上不足为奇。前世他没从陆家人口中套出关键，照样给她和尹钰的亲事添了不少麻烦。 这么聪明个人，难得帮过她，却还是为了利用……灵犀心里隐约有点失落。 沉默了一会儿，她道：“奴婢的表姐是个好人。” 岑意皱眉，没想到她会说这个。 不过灵犀很快就回答了他：“奴婢身份低微，只知道裴家世代嫡传着一门秘术。而以柔表姐，是裴家嫡系的独女。” 第4页 顿了顿，她继续道：“这件事，陆家当家或许会知道的多些。奴婢往后恐难再帮到您，所以请您放过奴婢吧。” 岑意神色复杂的听完，眉头渐渐皱起。 他和尹钰一样，都是看中了她是被陆家打发出来的庶女这一点，才向她来问话。事情连冰山一角都未露出，就去找陆家当家……陆灵犀觉得他傻? 或者，她是故意的? 岑意不再追问，摆手道：“你回去吧。切记今日之事不可外传。” 灵犀暗暗松了口气，矮身道：“王爷慢走，恕奴婢不送。” 目送着岑意离开，灵犀方揉起眉心苦笑。 明明有几分讨厌岑意……可当分道扬镳，她的心里竟然有点沉闷。 或许是在惋惜，这人心思太密，故而不适为友吧。 待回到祥云殿，灵犀很快就把精力放在了别处。 因为紧接着，祥云殿下人院就接了一个大活儿。 彼时院门大开，两架板车停在门口，管事嬷嬷亲自唤了宫女来接迎。 “这是什么?”有人看着板车好奇的问。 带头的小公公道：“准亲王妃将到上阳，肃亲王置办了百匹雪纱让宫里头帮着洗。祥云殿平日空闲，就多辛苦一下吧。” 灵犀原本在扫院子，没往上凑。奈何众人视线让她如芒在背，不得不朝着院门走过去。 小公公看见她，脸上瞬时堆满了笑：“嗨哟，陆姑娘!奴才这刚好有封您的信，亲王爷给的!” 有狐 说： 开新坑了，宝宝们久等啦～这是一个的重生文，但这个重生，可能和通常看到的重生不大一样(`?ω??)至于哪里不一样，你往下看呀(好的别说了我知道你们想打我老样子不出天灾人祸狐狸就不断更，弃坑更是不可能不可能所以宝宝们喜欢的请点【追书】和【推荐】让我看见你们可爱的身影吧么么哒! 第3章：体贴的前夫 这个时候，尹钰送信给她? 搁在以前，两人分别之时，能收到心上人的一封信该有多高兴。可现在已经知道了尹钰之后的龌龊心思，灵犀只觉得讽刺，连笑都懒得摆出来，平静的接下了信：“劳烦公公。” 小公公点头：“亲王爷还吩咐，雪纱要洗快!七日之后就得交上去，交之前至少要晒个三日才行!” “这么赶的?”宫女们纷纷抽气。 陆灵犀收起信，眉头隐约有些皱起，却没说话。 前世尹钰为给未婚妻惊喜，特意定了大红色雪纱用以装饰新房。可惜天不从人愿，雪纱刚装饰好就遭了一场大雨，被临时换了下去。亲事也因为满院狼藉而被延后了几日。 而今这些雪纱，或许是她迈出第一步的关进。 “行啦，东西你们收着，杂家先撤了。”小公公留下话走了。 人一走，大半目光就又不善的聚集到了灵犀身上。 祥云殿一向活计轻快，常能歇上半天。一下子加了活还没提工钱，自然会引来众怒。陆灵犀是准亲王妃的表妹，还拿着肃亲王的信，自然会成为众矢之的。 灵犀嘆了口气，抱起十匹雪纱道：“不用看了，我也得洗。” 祥云殿共十个下人，一百匹布分下去每人十匹。她拿了正好的数量，转身就走。 只是她急着看信，倒忘了斜对角床上还有个简儿爬不起来。身后的宫女们就着简儿的事又编排了她一通，最后想了一个法子，由屋里带头的宫女水绿把纱给简儿抱去了。 陆灵犀没听见众女哀怨的声音，光是看见信上的第一行字就已经皱起了眉头。 “灵犀，见字如晤。” 简短几字，隐约竟暧昧四起。 尹钰写他重视这门亲事，才买下这些雪纱想给未婚妻惊喜。他知道这些纱送进宫后，祥云殿避免不了帮洗。可他怕特殊的关照会让她下不来台，于是今夜子时会派人给她送来擦手的药膏和补药。 信写得细緻，言语却不乏亲和，落款为“尹钰”而非肃亲王，更将他显得平易近人。 看着熟悉的字迹，陆灵犀冷笑着将信撕了个稀碎，全丢进了火炉里。 当晚，下人院按时熄了灯。 待到夜深，屋内已是鼾声四起。 或许是前世在地牢里睡的太久，回来之后灵犀一直没什么睡意。而过去的种种疑点也都在地牢里时想了个通透。现在空闲下来，灵犀躺在床上翻了个身，脑海里竟浮现了许多前世她不曾关注的，岑意的事情。 也只是随便想了想。子时将到，灵犀就摸黑穿上鞋，悄悄钻出了侧院的月门。 这夜明月皎皎，天气微冷。灵犀搓着胳膊站在门外，没多久就听见了一声轻唤。 声音熟悉的令她打了个哆嗦。灵犀心神一凛，转身便是满脸的惊讶：“王爷，怎么是您?” 尹钰已经站在她身前，笑道：“未免外人误事，还是自己走一趟的好。” 说着，他抬起手，手里握着一个药膏盒子和桑皮纸包。 “这是擦手的，还有益气暖身的补药，都拿着吧。” 看见尹钰的手，灵犀抿了抿唇。捏着自己的裙角没动。 尹钰以为她不敢接，特意将东西往前送了送。温言劝道：“灵犀，你要照顾好自己，否则姐夫如何向你表姐交代?” 第5页 有狐 说： 暂定每天晚上11点更新～ 且看女主如何一步一步羊入虎口…… 灵犀：???不是大仇得报吗???! 第4章：她不对劲 从他口中说出的“姐夫”听来真是微妙。灵犀在心里笑了一声，伸手小心翼翼的接过了药膏盒子，但没要纸包。 “补药贵重，奴婢不方便收，劳烦亲王爷挂心了。” 煎药确实麻烦。尹钰觉得有理，就没再硬塞给她。 倒是打量了灵犀一番，温和的道：“你与我，不必这般生疏的。” “这怎么行?”灵犀不假思索的回道，话出口后又顿了顿，然后赶紧垂下了头，“……奴婢身份低微，不能冒犯您。能够这样与您说两句话，奴婢已经很荣幸了。” 这般模样看得尹钰低笑不止：“在表姐夫面前，你的身份不低微。” 灵犀垂眸，又重新抬起：“……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 陆灵犀有一双圆圆的杏眼，莹润如同刚出生的小狗，十分讨喜。尹钰忽然想到，她的性子也像极了小动物，起初怕生的很，和你近了，又乖顺得可以任人摆弄。 他意外了，先前怎么没觉得陆灵犀还有几分可爱? 每当尹钰在欣赏一件事物，眼神就会是这般模样。先前对上他这样的眼神，灵犀还很受用。直至她发现，尹钰的这个眼神还属于许多人，先前的幸福慢慢就只剩下了厌恶。 强忍着那股子厌恶感，灵犀看了一眼天空：“夜深了。” “回去睡吧。”尹钰笑道。 “王爷也早些休息。”灵犀福礼，在尹钰的目送下回到了下人居。 隔天一早，祥云殿就忙了开。 因为是先皇后生前的寝殿，祥云殿占地颇大，后院就有自己的浣衣局。几个丫鬟分散开来，都在小心翼翼的洗着雪纱。 灵犀对洗纱一事比谁都积极。早早出门，干活麻利，端着木盆去晾晒时的步子仿佛都带着风，行为举止比起往日担惊受怕的模样简直天差地别。 于是她刚一走，就有宫女忍不住嘀咕起来：“怎么灵犀这阵子不大对劲?” 旁边的宫女也看了一眼灵犀，哼笑道：“谁知道呢?说不定是觉得自己的好日子要来了，想着先巴结好准亲王妃呢。” 紧接着又有宫女忧心：“自从简儿出了事，咱们话都不好乱说了。水绿姐姐，你说这怎么办啊?” 水绿皱眉看向问她的人：“还能怎么办?就按照昨日计划的来，拿了陆家的银子，总不能不办事。” 祥云殿的十个宫女里，陆灵犀来的最晚。来时陆家主母又私下嘱咐过她们要“格外关照”陆灵犀，做的好就赏赐不断，于是她们一直都是在拿着陆家的赏赐，欺负着陆灵犀。 哪成想陆灵犀看似胆小如鼠，却在入宫月余就与肃亲王成了表亲，还勾搭上了摄政王?那一出投井自尽的戏码不仅惹她们挨了罚，还让她们到现在都不敢轻举妄动。 这样下去，绝对不行。 眼见着灵犀搭完了雪纱，水绿低哼一声：“之后的事情，你们可不能露出半点马脚。咱们怎么也得在陆灵犀成为摄政王的人之前给她下点绊子，不然没法交差。” 旁余几个宫女深知其中利弊，纷纷点头答应。 有狐 说： 推荐一首歌：在风里 不知道有没有小姐姐玩过恋与制作人，不过玩没玩过都可以听听这首歌啦～ps：这本书的框架稍微有点大，所以要一点一点铺开～可爱的小姐姐们要追下去哟，点个追书让我看到你们的身影! 第5章：盯紧她 灵犀在搭雪纱的时候，隐约听见了那些刻意压低的声音。加上天生直觉敏锐，不动脑子她也能猜到自己在被说闲话。 不过，虽然从前她很介意被人在背后议论，时至今日倒是看淡了许多。 因此除了保持着警惕，灵犀就当什么都没听见，打算回去拿匹雪纱继续洗。 还没走到门口，哭声就先传进了耳朵。灵犀无奈的吸了一口气，推门看向床上趴着的简儿：“你哭什么?” 简儿看见她，哽了两声，眼神有点闪躲。 灵犀好笑的摇了摇头，进屋抱起一匹雪纱就走。 没想到她真走了，简儿慌忙扯开嗓子喊：“灵犀!” 已经迈出门槛的步子一顿，灵犀看向自己的室友。 “怎么了?” 不知道怎么的，自打挨过杖子，再被灵犀盯住，简儿总觉得浑身都不舒服，迟疑了一会儿才开口：“灵犀……我就是想问问，我现在没法下床也不能洗纱，肃亲王那边该怎么交代啊?” 果然是因为这件事。灵犀抿了抿唇，语气满是无奈：“能怎么办呢?按照规矩，大概就是重罚一下你，然后连带咱们祥云殿的所有下人跟着受一点儿轻罚吧。” 简儿一愣。 陆灵犀入宫最晚，很多规矩都不了解，人又单纯，通常人们说什么她就信什么，特别好煳弄。所以一直被她们吃的死死的。 哪成想，这次她知道规矩了?是摄政王告诉她的? 灵犀看着简儿心事重重的模样，在心里嘆了嘆，面上挂着遗憾的笑：“仅凭我一人的绵薄之力，恐难帮到姐姐你。所以姐姐还是再自己想想办法吧。” 第6页 简儿张了张嘴，还没发出声，灵犀已经抱着雪纱头也不回的出门了。 早朝刚散。摄政王与两个高官谈着话走出大殿，看见玉石阶下站着个人，便笑着脱身而出，走过去问：“如何了?” “陆姑娘婉言拒绝了帮忙的事，对方暂且没有为难于她。” 陆灵犀竟会主动避开麻烦?岑意觉得古怪。 “按照情报来看，以她的性子，该是极易轻信她人，而后盲目的挺身而出才对。”岑意似笑非笑的道，“真可疑。” 通古看了看自家主子，低声道：“或许是肃亲王昨夜教会陆姑娘这样做的。” 岑意摇了摇头。 且不管尹钰能不能细緻到这个程度，他最后一次和陆灵犀相处的情形也十分可疑。 一直以来抗拒着他的人，忽然就懂得了配合，眼里少了惶恐，亮得和星子一样，当真是古怪到极点。 “她若能十年如一日的佯装懦弱，尹钰得是给了什么好处，才能让她在这个时候破功?”岑意越发不能理解，为了得知尹钰为何从藏宗阁出来之后就开始接触陆灵犀，他给出过许多诱惑，那丫头都战战兢兢的推拒了。 通古猜测：“说不定是以男女之情?” 岑意摇头：“裴以柔这就要到上阳了，尹钰不会搬起石头去砸自己的脚。” “那主子的意思是……” 岑意沉吟道：“先盯紧她。” 晌午过后，晾衣杆已经被挂满了三排。众宫女都累的够呛，双手通红通红的弯一下都难。 灵犀纵观一屋子累瘫在床的宫女，拿出药膏擦了擦手，而后直奔小膳房。 自从祥云殿空下来，重新安排来的厨娘每天只用做点清粥小菜，做完就可以走人。灵犀进小膳房时，看见厨娘正在收拾东西，便笑着招唿道：“大娘，准备走了?” 原本只是随口打个招唿而已，那边厨娘却被吓得浑身一颤，碰掉了砧板上的酒罈子。 “啪嚓”一声，酒水撒了一地，厨娘面色发白的向她看过来。 灵犀也被惊了一下，随后看着地上的碎片和酒水，心里骤然一紧。 “姑娘……”厨娘慌忙拢了拢自己的包裹，却发现灵犀的脸色似乎有一瞬，格外的阴沉。 第6章：徐徐图之 正当厨娘焦虑不安的时候，灵犀已经缩起肩膀快步走了过去，手足无措的连连道起歉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吓您的……” 厨娘见灵犀是真的在害怕，以为刚才是自己眼花了，才稍稍的放了心，大度的笑起来：“嗨呀，没事儿，大娘不是听说你们洗纱辛苦，就带了酒给你们暖暖身子吗……也不是多贵的酒，碎了就碎了，改明儿大娘再重新带一坛啊!” 厨娘说完，麻利的收拾起一地残骸，又拿起自己的包袱，匆匆走了。 小膳房内菜香略淡，酒香却充盈。灵犀目送厨娘背着鼓囊囊的包袱离去，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绕着小膳房细细嗅了一圈，果然在柜子里搜出了若干新密封过的酒罈子。灵犀不动声色的关起柜门，转身去菜篮子里捡出几块生姜，又扯了两节葱蒜。 其余宫女陆续休息完毕，到小膳房拿饭的时候，直被姜味扑了个满怀。一盆姜汤被放在桌上，还在滚滚冒着热气，看得她们面面相觑。 “这是大娘做的?”有人小声嘀咕。 众女都是疑惑不已。 灵犀在隔壁吃完饭，端碗回来时，看见其余宫女还在那犹豫着，也没多说别的，只是自己又往碗里打了一勺姜汤，边喝边道：“都喝点吧，暖暖身子，下午还得接着洗呢。” 话音落下，咕嘟一声，灵犀把空掉的碗洗净放了回去。 有人带头喝过，那一大盆姜汤很快就见了底。 事后大家纷纷瘫在床上吐着热气，安逸的动都不想再动。但一炷香的时间过后，灵犀的面前还是多了个人。 是她临铺的水绿，下人院里资歷最久的宫女。 灵犀：“怎么了，水绿姐姐?” 黑葡萄似的眼眸一如往日那般清澈无辜，里面却已经很久没出现过恐慌的情绪。 水绿犹豫了一下才道：“灵犀，姐姐想和你商量个事。” 灵犀好奇：“什么事?” 水绿看了一眼斜对面趴着的简儿，转回头嘆道：“还不是简儿，她现在洗不了纱，被罚事小，耽误亲王爷成亲却是大事。未来亲王妃是你的表姐，这事你也不能袖手旁观对吧?” 这话说得有点道理。灵犀点了点头。 水绿见有机会，连忙趁热打铁：“你看啊，咱们一共九个人，分下来每个人也就多洗一匹纱。再剩下的那个，就交给我，咱们把这件事揭过去行不行?” 也不是什么大事啊，灵犀欣然点头：“可以啊，那就辛苦姐姐了。” 水绿原本还带着些笑意的脸霎时僵住了。 我主动帮你表姐洗东西，你都不客气客气推脱一下的?就这么同意了? 灵犀恍若未见，抿唇笑道：“受到的照顾太多，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往后我定会替姐姐在表姐面前多说些好话的。” 话里带着几分意味深长，有如警钟在水绿心里敲了一记。水绿能在祥云殿混到现在也不是蠢的，几乎立刻就明白了过来。 第7页 陆灵犀，是在警告她。 “那，真是多谢。”水绿扯了扯僵硬的面皮，忙不迭的领着灵犀去了简儿床前，让简儿为先前欺负她的事情道了歉，紧接着又道了谢。 灵犀一律含笑接受。 好歹是在肃亲王府的后院里斗过几年。就算她最后一败涂地，面对过段位不知道高了多少的对手，再看这些小宫女的花花肠子也都是一目了然。 欺她天真纯善吗?不好意思，怕是要令她们失望了。 三日之后，一百匹大红色雪纱全都整整齐齐的搭在了祥云殿的后院里。 “辛苦姑娘了。”尹钰派来的人找到灵犀，把一个包袱塞进了她怀里，“这是给您拿去分的，是我们王爷的一点心意。” 灵犀打开包袱看了一眼，便知道尹钰显然是考虑过的。包里的十个布袋一模一样。 刚把东西拿进屋子，宫女们就纷纷凑了上来。灵溪也不吊人胃口，直接把东西分了。里面装着的小元宝，足让一群人开心的够呛。 最后手里还剩下两个。灵犀看了一眼简儿，过去把东西按在她面前，一句话没说就走了。 简儿没好意思收，转手就塞给了水绿，忍不住的犯嘀咕：“你说灵犀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自打落井之后她就……” 水绿紧抿着唇剜了简儿一眼，低声警告：“别瞎说，那都是自己吓自己的!” 第7章：火烧祥云殿 简儿住了嘴，但止不住越想越怕。当日她被水绿撺掇着打了灵犀一巴掌，又说了些狠话，哪想到灵犀转头就跳了井。 虽然她也喊人来救了，可是……过后她才想起来，陆家人精风水，通阴阳，在民间的声望堪比宫中天师府，若是陆灵犀也会一些奇奇怪怪的秘术…… 突地打了个寒战，简儿低喃：“我……我想收手了。” 自打挨了三十杖，简儿总有些后怕。水绿闻言，也没再多说什么。 洗纱一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定的是三日洗三日晒，三月十七把东西包好送到肃亲王府，布置一下刚好能赶上在三月二十一迎亲。 因为是要给肃亲王大婚准备的东西，没人敢捣乱。祥云殿难得风平浪静，所有人都在数着日子等看交纱时有没有更大的赏赐。 但在交纱前夜，小膳房里却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小膳房离下人院有一段距离，但后身就是晒纱的地方。抱着两罈子陈酿走出来时，百匹红纱在月光下随风飘荡，显得格外悽美又诡谲。灵犀看着怀里的酒，低低的笑了一声。 先皇后爱酒，曾在院子里埋过许多佳酿。后来幼帝想要挖出佳酿，却发现地下埋的都是些劣酒。 原来竟是被一个小小厨娘给偷梁换柱，一坛坛的带走了。 那时幼帝一怒之下砸了所有劣酒，却“意外”引发火灾将祥云殿焚毁了大半。朝局动盪正是在那一场大火之后开始的。 她也是在那时被关进地牢的。 “既然大火早晚要来，您不介意早来一些吧?这样，以后或许还会少一个麻烦。”灵犀将目光投向夜空，像是在和谁聊天似的说了一句。而后陆续又搬出了十来个大大小小的酒罈子。 酒水绕着小膳房和晒纱处撒了一地，酒罈子则在墙边摞着。灵犀掏出火摺子，燃着雪纱一角，再是依次推倒了晾晒架子和酒罈堆，最后在远处对着迅速燃起来的大火深深拜了一拜。 “……就是这样，然后陆姑娘就快速的回到住处了。” 这些日子宫中事务颇多，幼帝都睡下了，摄政王还得熬夜批改奏摺。好不容易忙得差不多，岑意正打算睡一会，就被忽然闯入房内的通古给惊了起来。 没想到陆灵犀的新情报会来得这样快，岑意听后更是满眼不可思议：“好端端的她为何要纵火?” 通古摇头，忽然想起陆灵犀在纵火前说的话，又原原本本的向岑意复述了一遍。 “她这是中邪了?”岑意眉头紧皱，想想又起床披上了外袍。 “有人去救火了吗?” 通古点头：“属下已在暗处提示过巡卫，没有被人认出。” 岑意吸了口气，缓缓唿出：“咱们也去看看。” 祥云殿忽然着火，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皇宫。连幼帝都被惊了起来。只是有禁卫拦着，无法靠近大火。 火势十分兇勐。除去救火的，旁人只敢站在远处去看。灵犀和水绿把简儿扶到安全地时，滚滚浓烟已经遮住了大半个夜空。 “怎么突然就着火了呢?”一行十个宫女虽然都逃了出来，但脸色都不大好看。 究竟是怎么着火的，灵犀自然不会说出来。不过念在她们都十分忆怀那个胆小的她，灵犀又适时的抱住胳膊凑近水绿，感激的道：“好在姐姐醒的及时，否则……” 顿了顿，灵犀抿了抿唇，朝着水绿欠了一下身子，没再说下去。 众宫女回忆起来，也都十分庆幸。虽然祥云殿燃起大火，她们必然受罚，却也好过在大火里成为一具焦尸的好。 于是都纷纷道：“可多亏了水绿姐姐发现起火啊!” 水绿原本还没怎么在意，这一下却是反应了过来。她不过是踢被子被冻醒了才发现隔壁已经烧的噼啪作响，可被她们一说，不就成了她的嫌疑最大吗? 第8页 心里一寒，水绿咬唇：“灵犀……” 灵犀歪头对上她的视线。 然后就见水绿欲言又止的把话咽了回去。 移开目光，灵犀内里毫无波澜的抱着膝盖蹲在了地上。 当年那场大火，烧死了祥云殿里二十几个丫鬟。已经成为掌事嬷嬷的水绿被大火牵连全家，刚足月的儿子活生生被狱卒在地上摔断了气。 比起那些残酷的画面，眼前的一切都显得宁静极了。灵犀眯了眯眼，甚至有些享受的勾了勾唇角。 都打乱吧。只有打乱了，她才能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大火气势汹涌，难以灭去。幼帝终于沉痛的宣布放弃，让大火烧个痛快。 没过多久，管事嬷嬷气喘吁吁的寻了过来。初看见她们还惊了一下，随后忙扯着脖子向身后喊：“人在这!” 喊完还和数鸡崽子似的拿指头点了点，继续喊：“都在这呢，一个没少!” 第8章：在本王面前装傻 这边宫女们听见，纷纷聚在了一起。 灵犀也迅速的站了起来，打算先往后钻一钻，一般这时候站在前面的都比较吃亏。 哪知她刚向后伸出一条腿，就被一道凌厉的视线逮了个正着。 寒风吹过，岑意在大火忽明忽暗的照耀下快步朝她走来，双眼似要将她看穿一般紧紧的盯着，到了面前才抓住她的肩膀细细检查起来：“没事吧?” 他怎么来了?灵犀暗恼，却不敢表现出来。半晌才微微弯了一下唇角：“奴婢没事，倒是王爷您……” 顿了顿，她低低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没见着旁边这么多人盯着呢。” 岑意皱眉。 被他盯得浑身都不舒服，灵犀有意后退了一小步。岑意要是不想跟着她一起动，手就必然会松开。 果然，岑意虽然还在看着她，却松开了手。灵犀朝着他点了一下头：“谢王爷关怀。” 周围的宫女在见着岑意时，都有意的离远了些。但此时正事要紧，管事嬷嬷的声音很快就再次响起：“来来来，都集合，走了走了!” 顿了顿，管事嬷嬷还往灵犀这边看了一眼。 她是知道摄政王“心仪”陆灵犀这件事的，故有些犹豫，特意走过来问了一句：“王爷，老奴能把灵犀带走吗?” 灵犀直想翻白眼。她还指望这位做事向来果断的嬷嬷能硬气的把她给带走，怎就怂了呢? 等不到别人来帮，灵犀只能自己冲着岑意歉然一笑：“王爷，奴婢该一起过去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岑意忽然沉声。 不像疑问，倒像质问。冷冷的声音令灵犀在大火附近都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灵犀不明所以的回视他：“奴婢怎么了吗?” 岑意抿唇，睨了管事嬷嬷一眼。管事嬷嬷谄笑说了句“老奴去那边儿等着”，就跑去了宫女集合的地方。 灵犀终于做不出无辜的模样，按捺着不悦的看着岑意：“奴婢已经说过，能告诉您的都告诉了。您何必再抓着奴婢不放?” 岑意冷笑一声：“陆灵犀，你在本王面前装傻装的真是不亦乐乎。” 灵犀垂眸，微微捏紧了拳。 这些日子，她的变化，想必接触过的人都会注意到。她自己也清楚。 她的身子里，装的已不再是那个懵懂无知的灵魂。她经歷过国破家亡，手足相残，目睹着一个又一个人死去，最后自己亦死无葬身之地……被诸事磨砺过后，她哪还能做出那种时刻胆怯到骨子里的模样呢? 况且，她要想活下去，还想挽回悲剧，就绝不能再退却畏缩。 默了默，灵犀再次坚定不移的抬起了脸：“不知王爷是从哪看出了奴婢在装傻，可奴婢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岑意眯眼。 “对。”灵犀最讨厌岑意这副咄咄逼人的模样，只想尽快远离这个人，语气不自觉的冷下来，竟是拿出了当年有尹钰依仗着时才有的气势。 “奴婢只想无忧无虑的活着，奈何不断被人欺辱针对，奴婢也只得拿出强势的一面。至于被针对的源头……王爷应该清楚。所以还是那句话，您放过奴婢吧，奴婢这已经帮不到您了。” 说完，她朝他屈了屈膝，转身就往管事嬷嬷那边走去。 转身走时才发觉自己对着当朝摄政王说了什么，灵犀手心都起了冷汗。待到走远了些，灵犀悄悄往身后看了一眼，岑意果然还站在原地。 虽然已经看不清表情，但显然是面向着她的。又将她看得背后一阵发凉，闭眼懊悔不该冲动。 “灵犀，你和摄政王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平日里一个与她关系不算特别差的宫女好奇问了一句。 灵犀双手交握在身前，情绪不高的道：“说来话长。” 这答案显然没让对方满意，反倒开始异想天开：“王爷对你好执着呀，难道你们早就认识?” 灵犀看她一眼：“别瞎猜了。” 宫女撇嘴：“我好奇嘛。” 灵犀颇有些啼笑皆非，摄政王的事岂是小小宫女能够随便问的?虽然这宫女猜对了一半，对她而言确实早就认识过岑意。但她重活一次这种事可是断不能往外说的。 第9页 宫女见她嘴严的很，到底泄了气，却不甘心，换了个话题问道：“那你总能说说，你肃亲王是怎么回事了吧?” 第9章：从来都是利用 和尹钰? 灵犀心里一突，面上揶揄笑道：“不过是即将成为表亲罢了，没你们想的那么精彩。” 肃亲王刚把祥云殿的小宫女召唤走时，宫人们可是把原因传的五花八门，纵是后面尹钰为了掩盖他的真实目的，将裴以柔搬了出来，桃色的流言蜚语也从未断过，流言甚至在摄政王也插进来一脚时得到了极大的升华，连两位王爷为争一个宫女大打出手这种话都有人编出来过。 实际上呢?前世今生，岑意和尹钰两人接触她，从来都不是因为个人感情。 莫说本就无关情事的岑意，就连尹钰都从没对她动过真心。所以她不顾一切的嫁给他时，才会大婚之夜独守新房，才会受尽他后院中莺莺燕燕的欺负，才会在最后，被他毫不留情的手杀害。 身后的宫殿仍在烧得噼啪作响，再大的祸端却都不能盖住人的好奇心。宫女只被灵犀的话噎了一下，便又不死心的道：“你这么说，我可是不信的。准亲王妃是什么身份呀，王爷能在乎她到连表亲都顾及到?” 毕竟听说两人连面都没见过呢。 而且……陆灵犀也不过是个庶女，陆家主母都给她们赏钱让她们为难她呢。这么低微的身份，肃亲王凭什么那么在意? 宫女这么想着，却没敢说出来。 灵犀自然不知道她在想这些，不过这句问题倒是让她灵机一动。尹钰多情却从未对她动过心，其中原因她是思考过的。前世她没得再选，这次却可以润物细无声的做一些改变。 “你知道天师府吗?”灵犀忽然问。 宫女勐点头：“当然知道啦，我最崇拜晏先生了，听说他看的命相特别准!” 传闻太祖是得了高人指点，才有了今日国富民强的大秦。因此大秦上至王侯将相下到黎民百姓，都对命相风水之事极为看重。 不知从哪一代开始，上阳城内还专设了一座天师府，天师身份仅次三公，专为天家人相面占星，连九卿之首的奉常对上天师都要礼让三分。 如今天师府的首座年仅二十有六，相貌堂堂为人又名声极好，外面都称他一声“晏先生。”而这位晏先生……灵犀弯了弯嘴角，“晏先生是我舅舅生前的学生。” 宫女愣了愣。 “你舅舅?” 灵犀颔首：“我舅舅是裴以柔的爹。虽然裴家没落了，但我表姐和肃亲王的娃娃亲却是十五年前太上皇活着时定下的。现在我表姐只身一人来到上阳，除去陆家便举目无亲……我这么说，你该懂了吧?” 宫女过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你是准亲王妃的娘家人!那肃亲王大婚之日，也是要请你去?” 灵犀微笑：“嗯。” 宫女惊讶过后，却是细思极恐。按照陆灵犀所说，陆灵犀和肃亲王是表亲，可陆家主母却不是，望族夫人和当朝亲王谁的权力大还用想么?她是活腻了才拿陆夫人的好处来欺负陆灵犀啊…… 倒吸一口凉气，宫女讪笑了两声，没再多嘴。 灵犀有意放慢步子，走着走着就独自落在了最后。刚远离的烧焦味被一阵冷风捲来，她搓了搓手臂，又看了一眼自己完好无缺的手掌。 若亲事能成，尹钰定会让她去充一充娘家席。可有了今夜这场火做铺垫，亲事便绝不会像前世一样，仅延到四月初一便举行了。 拳头倏地收紧，灵犀回身看了看越烧越烈的大火，冷冷一笑。 这只是见面礼。剩下的江山美人怨，亡族残身仇，她还会一点点还回来! 大火到了第二天晌午才灭，期间祥云殿的宫女全被关进了偏殿的柴房。 宫女们全在那担忧着会被怎么处置，唯独简儿心不在焉，反而看了独自坐在角落的灵犀好几眼。 灵犀知道自己被关注了，却没在意。敌不动我不动，管她对方想什么，不过来她就不搭理。 终于是简儿先忍不住走了过来：“灵犀妹妹。” 简儿一来，其他宫女自然也会往这边看，角落瞬间成了焦点。 灵犀抬起眼扫视了一周，探头探脑的宫女们立刻把头扭了回去，但都竖起了耳朵。 简儿也一瘸一拐的坐在了她身边。 灵犀看她一眼：“简儿姐有什么事吗?” 简儿紧着往灵犀身边蹭了蹭，小声的道：“那个，就是……先前我骂了你，还打了你，真是对不起。” 第10章：若我真的死在了井里 这次的道歉可比上次问她洗纱事时的表情诚恳多了。灵犀不甚在意似的抿唇微微笑了一下：“都过去了。” 是过去了，而且都过去许多天了。简儿也知道自己现在道歉有点晚，可是最近她一直在观察灵犀，越观察心里越没底。 “我、我当时真的没想到，我一转身的功夫你就跳井了。好在你没事，否则我……”越说越觉得喉咙发堵，想到灵犀近日的表现如同水鬼附体一样，简儿就觉得头皮发麻。 落井之后的陆灵犀，真是变化太大。以往遇到些小事都能吓得面无血色，现在被关在柴房，旁的宫女都在抱团取暖相互安慰，她一个人坐在这，脸上却一点害怕的情绪也没有，黑漆漆的眼睛里仿佛藏着一个坚不可摧的灵魂。 第10页 灵犀瞧着简儿的表情，无奈又好笑。果然人就是这样，你表现出软弱，她们就争先恐后的欺负你来给自己壮胆。但你只要稍微强势了一点，她们就会犹豫动摇。 “若是我那一跳，真的死了，姐姐会如何?”灵犀忽然问道。 简儿被问的一愣。 半晌，才结结巴巴的道：“那我，肯定会很后悔，我还会去向你家人认错道歉，我确实做的太过了……” “你没有。”灵犀淡淡的打断她。 简儿又愣住了。 没有?她没有什么? 灵犀嘆了口气，不再理会简儿，起身将粘在棉裙上的稻草摘去后，便看向了柴房的门：“来人了。” 宫女们也听见了杂乱的脚步声，唯恐受罚，集结的飞快。 脚步声刚停，房门便被推了开。宫女们听见“嘭”的一声，都有些害怕，却见进门的是三个别殿的管事嬷嬷。 “都站好了!”其中一个神情严厉的嬷嬷喝道。 宫女们俱是浑身一抖，忍不住的相互拿眼神传递起信息。 灵犀也有些紧张，但想想怎样都好过刚回来时看见岑意推门而入，她也就挺直了身板。 事情和她猜的差不多。幼帝心善，裴以柔也将到上阳完婚。在这之前把未来肃亲王妃的表妹处置了总不大好，于是在查清火因之前，她们这群宫女只被扣了月钱，并会被分配到其他殿。 这三个嬷嬷就是来挑人的。 三个嬷嬷里，严厉的那个跟着贵太妃，身份最高，眼光自然也高。看见一屋子眼睛乱瞄的宫女，打从心眼里不满意，绕了一圈才停在灵犀面前：“你叫什么名字?” 灵犀没想到自己会是第一个被问的，愣过之后心里却是一喜，立即答道：“奴婢灵犀。” 严厉嬷嬷深深皱眉，翻了翻手里端着的花名册。 灵犀依旧端正的站着，心里却有些嘆息。 贵太妃是尹钰的母妃，她若能分到那去，往后行事都会方便许多。可分派是按照资歷来的，她现在入宫也就月余，连去给贵太妃扫院子都不够格。 果然，严厉嬷嬷看完花名册，不失遗憾的看着她道：“可惜了，”接着便把视线转向了别人。 其他宫女也发现了三个嬷嬷是来挑人的，这就证明她们的小命还在，一个个才松了口气。 严厉嬷嬷很快就挑走了三个宫女，其中水绿也在。跟着严厉嬷嬷走的时候，水绿还多看了灵犀一眼，其余两人却是都有些沾沾自喜，毕竟跟着贵太妃比在祥云殿强。 接着，另一个嬷嬷也飞快的挑了三个。 轮到最后，屋子里就只剩下四个宫女。简儿悄悄瞥了一眼旁边的灵犀，低声道：“咱们要被分到一起了。” 灵犀略略的点了一下头，表示明白。 对她而言，和谁一起被分到哪都没区别，自然不会生出简儿那种莫名的兴奋劲儿。 最后一个嬷嬷看了看剩下几人，笑眯眯的道：“都跟着我走吧。” “是。”四个宫女齐答，简儿喜滋滋的和灵犀站在了一起。 “一会儿到了我那，你们先换身衣服，然后……哎哟，”嬷嬷忽地站了住。 灵犀刚还在想着这个嬷嬷看起来还挺和善，就被接着的一句“老奴见过王爷”给惊的抬起了脸。 有狐 说： 埋的伏笔不能讲出来好气啊……啊啊啊 第11章：这个丫头，本王扣下了 如今宫里只有两位王爷常会走动，恰巧灵犀眼下一个都不想遇见。一行五人里嬷嬷才刚出门，跟在后面的灵犀还在屋子里，正想着是不是尹钰出面了，就见迅速空出来的门口处露出了一张脸。 恰好是比起尹钰她更不想见到的那位。 屋里的宫女们纷纷行礼：“奴婢拜见摄政王。” 灵犀也是跟着一起的，平身之后再抬眼，果然岑意的视线已经落在了她身上。 “这个丫头，本王扣下了。”他不容置喙的道。 谁敢跟摄政王争人?管事嬷嬷并着三个宫女飞快的走了。 灵犀张了张嘴，有种想骂人的冲动，但还是把这股冲动压了下去，站在屋子里没有动，只拿不解的目光看着他。 “王爷这次又有何贵干?” 虽然之前对他出言不逊过，但对他频频出言不逊就是在作死了。这位王爷的脾气可没看起来的好，灵犀再怎么不甘愿，这次也不得不放低了姿态。 岑意听着她的询问，挑了挑眉：“看来你是真的不想见到本王。” 灵犀笑的有几分为难：“王爷言重了。只是奴婢已经不止一次讲出过自己的心思，王爷这般做法，奴婢觉得有点苦恼罢了。” 说了不想见他他还要来找，怎么前世都没发觉这人这么贱骨头呢?她不信岑意没查过她的身世，一个侍妾生出来的庶女，连被主母打发来宫里都抗拒不得，这样的身份能知道多少秘密，值得他一个摄政王紧紧盯梢? 这人疑心也太重了点。 “你很苦恼?”岑意上前一步，直接跨进了屋子，顺手还带上了门。 灵犀扯着嘴角僵硬的笑了笑：“也不是特别苦恼。” 岑意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双臂环在胸前，闭眼再睁开时，眼里已经完全没了与她闲谈的意思。 第11页 “陆灵犀，你可能对本王有什么误会。” 灵犀莫名：“什么误会?” “误会本王随随便便就能相信任何人的鬼话。” 只是皇宫角落的一个小柴房，比之祥云殿还要偏僻许多。日光穿过窗子投射下来，空气里瀰漫着灰尘，摄政王修长的身子立在门口，灵犀忽然生出了一个念头。 他要在这杀人灭口，怕是尸体放烂了也不会有人发现吧? 岑意将她担忧的神情收入眼底，轻哼道：“从本王第一日见你到如今，你的变化之大，难道自己没有发觉?” 灵犀敛眸，慢慢镇定了下来：“奴婢先前说过，变化来自经歷。若王爷也像奴婢那般失去过活着的勇气，却又被人救起，不得不再活下去，您就懂这种心情了。” 岑意听见她这句话，却沉默了一下，而后眯眼看向了窗外：“不想活着，再死一次就行了。你这藉口不够好。” “……”哪有他这么说话的? 灵犀不仅想骂人，现在还想打人。 气就气在人家含着金汤匙出身，生来就是岑太傅的大公子，官途亦平步青云，从来不知她们这些小百姓的疾苦。 灵犀也不想和他多解释，只道：“命都捡回来了，再去丢掉有违天意。” “有违天意?”岑意似乎稍加思索了一下，“是了，陆小姐虽是宫女，却也是民间风水第一人，陆明成的女儿。你们都信那些邪门歪道。” “……” 怎么就邪门歪道了?这人到底会不会说话? 不过话说到这，灵犀似乎觉察出了，摄政王在拐弯抹角的暗示着什么。可惜岑意这人有一双独特的桃花眼，勾人是勾人，却向来很好掩藏心思。 和他多说总是吃亏的，灵犀抿了抿唇：“王爷来见奴婢想必也不是因为无聊，有什么正事，烦请快些说吧。稍后奴婢还要去打听方才那位嬷嬷属于哪个殿。” “她在哪个殿，和你无关了。”岑意道，“本王说过，你被本王扣下了。” “王爷……”灵犀皱眉，却被岑意果断的打断，“至于现在——” 两人相距大约一步，算是一个比较安全的距离。灵犀却没想到，高了她近两个头的岑意稍稍伸臂就能扯着她的胳膊，让她撞入他的怀里。 第12章：选他会后悔，但选我不会 只有两人的狭小空间，隔着衣料仍能感受到对方胸膛的温热。灵犀唿吸一窒，感受到热气在她耳边瀰漫开来。 “本王，肃亲王，虽然最后选择权在你，但本王先给你个承诺。” “你若是想要安定，本王可以将你接出宫去，后面安排包你满意。相信本王，尹钰能给你的，最多也只是侍妾之位，但选他你会后悔，选我却不会。” 纵然声音里不带半分情意，亲昵的动作也让灵犀惊疑不已：“王爷何必这样?奴婢不值得您这么费心的。” “值，怎么不值?”岑意声音越来越低，几乎是贴在她的耳边，“你所说的裴家秘术定然十分重要，知道这条消息再加上纵火祥云殿一条，你现在身价不菲。” 灵犀本想把他前面的话搪塞过去，听到后面，却是僵住了。 岑意抿唇一笑：“要来了，希望你能好好选。” “……”灵犀咬住了唇。 旋即，岑意身后的木门忽然被人敲响。 “有人吗?”外面的人边敲门边问，听起来还气喘吁吁的。 “有人敲门。”灵犀小声说着，一边想要挣开岑意的怀抱。 “嗯。”岑意低声答着，仍把她抱得紧紧的。 灵犀上辈子只被尹钰抱过，现在身子紧贴在岑意身上，又听见了“纵火祥云殿”的字样，着实是有些慌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只想离岑意远远的。 这时，房门被人用力拉开了。 岑意就站在门口。房门被人拉开，相拥的两人没有遮挡的暴露了出来。 外面开门的人吓了一跳，连连后退了几步，行礼道：“奴才拜见摄政王!” 岑意这才微微松开灵犀，冷冷的回头看了对方一眼。 “何人敢来打扰本王?” “……”那人抹了一把汗，连喘气声都小了很多，“是肃亲王派奴才来寻灵犀姑娘的。” 尹钰派来的?灵犀看了岑意一眼。 这人还知道尹钰要派人来寻她? “既然是肃亲王派的人，便罢了。”岑意完全松开手，理了理自己的衣裳才转过身去，“肃亲王找灵犀何事?” 灵犀被他松开，也赶紧不自然的理了理宫女装，想想刚才的一幕，脸上又有些禁不住泛红，转过身后也是垂着头。 被尹钰派来的人看见俩人这番模样，心里直犯嘀咕，连忙又行了遍礼：“回王爷，肃亲王是让奴才把灵犀姑娘带去见他，亲王爷有话要问灵犀姑娘。” “是么?”岑意垂眸，背过手点了点头，“也好，本王也有话要与肃亲王说，你带路吧。” “这……”亲王爷只让他找灵犀姑娘一个人啊，下人有点为难。 第12页 可是想到对方也是他惹不起的人，下人只得道：“二位随我来吧。” 尹钰已经在宫外自立府邸，入宫大多都是歇在贵太妃那，或者是去太皇太后的祥瑞殿。祥云殿起火后，幼帝特意去看望过年事已高，脑子不甚清醒的太皇太后，得知太皇太后还不知道祥云殿起火的事情，就吩咐了余下众人暂且不要把这件消息透露给太皇太后。 因此尹钰也就没去叨扰。 贵太妃那，尹钰正被灌输着牢骚。 贵太妃出自书香门第，尹钰便随了她那一身书卷气，母子两人相对而坐，怎么看都是极温和的两人。但灵犀随着下人靠近大殿时，里面传来的声音却尖锐的很。 “这桩婚事母妃本就不满意，现在还扯出了祥云殿着火……钰儿你听见外面怎么说了么?外面说火源是你坚持要买的那些雪纱，说这是老天爷都不待见的婚事!” “母妃，”尹钰温和的声音响起，“火源是雪纱又怎样?现在不是也查出事情与先皇后藏在殿里的美酒有关了吗?兴许这些只是巧合罢了，您也无需去听外人说的那些。” 贵太妃愤愤的道：“依本宫看，你将这亲事直接推掉算了!裴家都没了，单一个裴以柔哪配得上做你的王妃?” 有狐 说： 嗨呀小可爱们都不提点意见和建议吗_(：3ゝ∠)_ 第13章：纳她做妾 “母妃，此事不可。”尹钰道，“亲事是太上皇生前定下的，陛下又为弥补裴家，亲自拟定了婚期。左右婚期是要延后，以柔却会按时到，说不定您提前见到这未来的儿媳，会喜欢她呢?” “肃亲王倒是看重你表姐。”岑意忽然低声说了一句。 灵犀也不辩驳，只道：“表姐知道了，想必也会很开心吧。” 由于是从侧门入院，拜访却要走正门，一行人才不小心听见了殿里的声音。在前面带路的下人也不敢让他们把耳朵捂上，就只能装作自己什么都没听见，在抵达正门后通报了一声。 如果只是陆灵犀一人来见，大可直接入内参拜。但同行者多了一个摄政王，贵太妃和肃亲王就不得不都起身来迎了。 进去之后，先没灵犀说话的份。三个身份尊贵的互相打过招唿，灵犀才行礼：“奴婢拜见贵太妃、肃亲王。” 贵太妃显然不知道尹钰寻人的事，见到灵犀还一脸的不解。 尹钰微笑道：“儿臣与摄政王有些事情要谈，先行一步，母妃也不要总在殿里，偶尔也出去晒晒太阳散散心。” 贵太妃已经恢復了外人面前端庄的姿态，闻言便体贴的点了点头。尹钰笑着引人往外走去，期间被他派出的下人却在尹钰跟前耳语了几句。 灵犀在这时候看了岑意一眼，只见岑意神色如常，先前的拥抱仿佛并没发生过一般。他搂着她，只是做戏，不带一丝感情，在那之后她倒也坦然了。 这人定是察觉到了什么，无论如何也要将她扣下。 真是个可怕的人。 “没想到灵犀是和摄政王在一起。”花厅里，尹钰抿着茶道，“方才听说三个嬷嬷都未带走灵犀，可是将我惊的够呛，有了先前那一次事故，就总有些担心灵犀再去做什么傻事。” 岑意和尹钰各坐一边，灵犀则是站在了两人之间的茶几后方。岑意听罢并没有想说话的意思，也拿起了茶杯，灵犀见状想了想，开口道：“幸得亲王爷记挂，不过请您放心，灵犀不会再做傻事了。” “嗯，本王也听说过，你是因为众人那些风言风语，加之受到欺凌，才一时想不开。”尹钰点头道，“摄政王已经替你出过气，你能想通透便更好。” “不过，”话锋突转，尹钰看着灵犀，眼里多了几分认真，“你的性子易受欺负，皇宫并不适合你。长此以往难免再出意外，不如……你便搬到表姐夫这里吧。毕竟你表姐明日就将抵达驿馆，你与她姐妹两个也好相认。” 灵犀捏着衣角垂眸：“奴婢是陆家的女儿，怎好搬到您那里。” 尹钰抿唇，语气有些凌厉：“陆家若容得下你，哪还会叫你到宫里受苦?” “咳，”岑意忽然轻咳了一声，眼里漫上几分笑意，“灵犀搬到亲王那，灵犀的生母怎么向陆家交代?本王明白亲王的心意，但是此事不妥。毕竟灵犀未嫁，名声不能毁。” 尹钰皱了皱眉。 “那摄政王的意思是?” 岑意放下茶杯，双手随意的交叉着笑了笑。 “本王想纳灵犀为妾。” 第14章：摄政王的棋艺 尹钰直接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灵犀脑子里也“轰”的炸了一声，没想到岑意真把这种话说出口了。 岑意对他们的反应倒是毫无意外，笑眯眯的道：“亲王无需这般担忧，本王后院并无他人，断不会委屈到灵犀。” 听见岑意这话，灵犀倒是想到尹钰此时已经有了两个侍妾，甚至紧接着又会多一个侧妃来和裴以柔争正妃的位置。 顿了顿，尹钰也觉察出自己的态度有些过激，便重新坐了回去：“本王不是担忧这个。只是灵犀与你这才相识不到半月……” 第13页 “说的也是。”岑意直接接过话，挑眉提议，“那不如我就先将灵犀收入府中寄住?吃穿用度自然是不会委屈了她去，只想趁此机会，我们再相处看看。” 身份低微就是这点不好，两尊大佛当头，自己根本插不上嘴。直至两尊大佛全将问题抛向了她，灵犀在心里头更是苦笑不已。 看似这俩人为了争她都要头破血流了，其实一个个都怀着自私的龌龊心思。放在曾经那个单纯的她身上，怕是转身就要扑进尹钰怀里。 而今眼看着两人一个豺狼一个虎豹，让她选? 她选尹钰，该如何应对岑意知道她纵火的事情?可若选岑意，以后要接近尹钰就难了。 有了前车之鑑，深知身份高的人最是得罪不起，灵犀为难的摇了摇头：“奴婢怎敢来挑二位王爷?” 稍稍一顿，灵犀又道：“若二位决断不出来，不如就做场比试，以胜负来定局吧。” “比试?” “对，”现在连尹钰也不知道，她会知道他的所有爱好习性，灵犀微微一笑，“比武有伤和气，不如就下一盘棋，灵犀跟着胜者。” 若因为跟了尹钰，岑意就要以纵火之名将她捉拿，能因此牵连到尹钰也是好的。 灵犀不动声色的盘算着，面上带着最无辜的笑，只是微垂的眸子里，包着恨。 没有把握的时候，就把脚下的路当做最后一步。就算大雁终将飞过，她也要拔下一把雁毛，让他尝一尝痛的滋味! 这个提议，尹钰自然是欣然接受。岑意想了想，也没拒绝。尹钰挥手叫人搬来棋盘，两人便在花厅里展开了对弈。灵犀在旁边观看着，心道这又是一副熟悉的画面。 尹钰棋艺精湛，她见过两人对弈，三局均是岑意惨败，还被一个老臣打趣过：“无往不胜的摄政王也就只有在下棋这儿会输惨咯!毕竟啊，当初的岑太傅也是个棋瞎子!” 思绪渐渐飘远，终于被一连串棋子落盅的声音拉了回来。灵犀收回心思，看向棋盘，却听尹钰低喃道：“我输了。” 岑意放回棋子，瞥见灵犀同样诧异的表情，若有所思的移开了视线。 这次只一局定胜负。过后岑意连茶点还没吃，就带灵犀出了宫。宫外备着马车，在尹钰的目送下，灵犀不得不跟着岑意坐入了一个车厢。 所幸马车很大，两人各坐一边，中间还能剩余一段距离。 听见岑意长出了一口气，灵犀作不经意状道：“方才的棋局，王爷下的很辛苦吧?奴婢见着肃亲王的棋艺也很好呢。” 岑意拿起车厢中央小几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冷茶，看向车窗外。 “没觉得他棋艺多好，只是那殿里闷得很，一股子怪味，令人很不舒服。” 怪味?灵犀皱了皱眉，殿里哪里有什么怪味，摄政王果然如同上一世那样嘴上不留德。 可尹钰怎么会输了呢? 虽然好奇这件事，可为了不被岑意怀疑内幕，灵犀没问出口。安安静静的跟着他到了摄政王府，被仓促的安排了一个偏院厢房，再在天色将黑时吃了一顿普通饭菜，直到夜深累极时，灵犀也没再看到岑意。 周围没有一个人，窗外所及之处也都是黑暗。灵犀等了一会儿，却不知道自己是在等个什么，想了想，干脆熄烛睡下了。 先前一直折腾着在挪窝，没休息好，终于在软和的床铺睡下，灵犀却连着做了几个噩梦，天微亮时才睡的踏实点，于是醒来时她才发现，晌午都过了。 昨晚吃的饭菜早被消化光了，灵犀揉着肚子打开了偏院的门。 “啊，姑娘你可算醒了!”门口守着的丫鬟听见开门声，舒了一口气，“若不是王爷提醒过，奴婢真怕您是出什么事了!” 眼下听见别人对她以“奴婢”自称，还真有些微妙的感触。灵犀环顾一圈院子，又踮着脚试图往外眺望两眼，沉思了一下，问道：“有饭吗?” 有狐 说： 此时的灵犀还不知道 她走的路，一直是某人的套路…… 人生处处是意外(*^__^*) 第15章：你敌意太重，好自为之吧 “诶?”丫鬟听见她的问题，愣了一下，接着就捂着嘴笑了起来。 灵犀一脸莫名：“你笑什么?” 丫鬟一惊，连连摆手：“没，没什么，奴婢只是替王爷高兴，也替小姐松了口气……” 声音越来越小，混合着意味不明的笑容，把灵犀看得心里觉得怪异，却不好问出来，干脆把刚才的问题又提了出来：“我能吃饭吗?” 这里毕竟是摄政王府，人家的地盘，在不知道岑意安的什么心思前，灵犀觉得自己还是被动一点的好。 不过被动归被动，饭还是得自己记着吃。 丫鬟也没再说那些她听不懂的话，先给她打了一盆水来，洗完脸灵犀发现身后的屏风上又多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全折腾着换好后，肚子更饿了，灵犀正琢磨着要不要再问一遍，丫鬟先开了口：“餐食已经准备好了，请姑娘跟奴婢来。” 还要去别的地方吃?灵犀皱眉，心里隐约生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摄政王府和肃亲王府一样，都位于上阳城东街那一侧。只不过上阳身为都城，繁华辽阔即便两个府邸处在同一片区域，相隔也有小半个时辰的脚程，平日里进宫都不会从一个门，所以灵犀对这边并不熟悉。 第14页 尤其是身处摄政王府，更像掉进了一个陌生的大坑里一样，总是有些不安。 住在城东的人，不管官阶多大，宅子定然是小不了的。跟着丫鬟左绕右绕，庭院复杂的灵犀直焦躁，不知多久才看见一个装饰颇为清雅的小厅，门半敞着，打眼就能看见里头有个人坐在主座上，手里还捧着半卷书一样的东西。 敲了敲门，丫鬟带头往里走：“奴婢拜见王爷。陆姑娘给您带来了。” 这是宫外，不是宫里。灵犀看着面前的摄政王迟疑了一下，也跟着行了一礼：“拜见王爷。” 被带出来了……那她现在的身份还是宫女吗? 或许叫做陆家五小姐更合适? 岑意的目光追随着手里的东西看到最后一行才移向灵犀，定睛看了一眼，再瞥向一旁。 “你出去吧。” “是。”丫鬟乖巧退下。 偌大的摄政王府，倒是有点冷清。灵犀回忆起刚才走了一路就连一个下人也没瞧见，再看岑意孤零零的坐在那，忽然想到之前几次见面，好像他身边就只有一个随从路过一次脸。 “王爷，”灵犀悄悄眺了一眼，发现岑意刚才看的原来是奏摺，立刻就把目光收了回去，试探的问起，“您将奴婢叫来，是有什么事吗?” 岑意合上奏摺，放在了桌上。但是动作一顿，却又拿了起来，而后执起细毫沾了沾…… “研墨。” “啊?” “给本王研墨。”岑意皱着眉把毛笔放了回去，语气里隐约有些不悦。 灵犀抿着唇左右顾盼，视线里却没一个下人。没办法，她只能遵从。 岑意看了一眼她研墨的姿势。 “识字吗?” 灵犀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声音却很温顺：“回王爷，民女识得一点点。” 岑意点点头：“研墨的姿势很标准。” 灵犀乖巧一笑：“谢王爷夸奖。” 大秦多年不曾发生战事，天下安定，女子识字者也大有人在。她再不济，身份也是上阳城大户人家的女儿，不管岑意问出这些话的本意是什么，灵犀都是有些不开心的。 眼角扫了扫岑意，灵犀在心里总结，大概是因为她本身就讨厌这个人吧。 “还是很不想见到我?”岑意翻着奏摺问。 灵犀一惊，忙笑道：“王爷突然说这个做什么?” “突然么?”岑意轻哼了一声，“是你敌意太重，打扰到本王看奏摺了。” 顿了顿，他还添了一句：“本王看奏摺时心情不顺，就喜欢罚人，比如罚人禁食之类……嗯，你好自为之吧。” ……这个人! 灵犀咬牙，无比怀念能给他甩脸子看的时光。偏这时候，肚子还哀怨叫了一声。灵犀重重吐出一口气，挤出笑来：“谢王爷提醒，民女明白了。” 说是这么说着，岑意却明显的感觉到，从旁边传来的敌意更重了一些。 无声的挑了挑嘴角，岑意淡淡道：“好好研墨。” 有狐 说： 摄政王表示，有人看不惯我也打不过我，还得对我俯首称臣，不错不错。 第16章：毒没白下 灵犀用出了要把墨砚磨穿的力量，在心里把岑意唾弃了一遍又一遍。 岑意在那安静的看着奏摺，没再多言，终于有饭香飘来，灵犀下意识看向被丫鬟端进来的菜盘，吞了吞口水。 “王爷，墨研好了。” 她小声的道，眼睛巴巴的看着岑意，什么脾气都没了。 岑意点点头，沾墨在先前的摺子上徐徐书写起来，漫不经意的道：“吃吧。” 灵犀赶紧放下东西，擦净自己的手就迅速跑了过去。 而后在客位旁迟疑了一下，她拿起碗筷，选择了站在一旁吃，没有坐下。 “味道如何?”岑意头也不抬的问。 灵犀正背对着他狼吞虎咽，闻言奋力的咽下了一口饭菜，悄悄回头看了他一眼。 不记得这人多喜欢听吹捧的话啊?灵犀想了想，道：“还好，挺好吃的。” “好吃就行。”岑意最后在摺子上落了几笔，终于将摺子摊在桌上，朝着灵犀走过来。 瞧见她已经空了一半的饭碗，岑意满意极了：“吃这么快，看来是真饿了。” 灵犀捧着碗不知道怎么回他，干脆就接着吃。只是有人盯着更不自在，每口都小了许多。 待到慢条斯理的吃到最后，岑意的声音才悠悠传来：“韩彰说这毒会有苦味，我特意吩咐膳房做了一道甜菜将毒融进去，看你吃的还算惬意，不枉我废了心思。” 只剩下最后一口饭了。刚还觉得甜菜味道不错的灵犀闻言一噎，又把饭菜吐回了碗里。 “王爷!?”她放下碗，不可思议的转头。 岑意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她，淡淡的道：“本王原本以为你很聪明。现在看来，却也不过如此。” 摄政王府的下人比起肃亲王府的，少了不止一星半点。其中丫鬟更是少得可怜，只有摄政王的妹妹院里有那么几个。 因此，摄政王带女子回府这件事当晚就在府里传开了，以至于灵犀神色复杂的被人带离小厅时，还受到了暗中的围观。 第15页 “陆姑娘，您暂且不用介意，奴婢们都是从小伴着小姐长大的，不会安什么坏心。”先前引灵犀到小厅里的那个丫鬟笑眯眯的道，一边说着还一边朝着那些悄悄围观的丫鬟摇了摇头。 灵犀不知道这丫鬟摇头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她说的“暂且”是随意还是另有内幕。 她的心里藏着另一件事，以至于都快走回厢房，还是一脸的沉重。 “陆姑娘，是奴婢哪里伺候不周吗?”丫鬟也看了出来，“您似乎有心事呢。” “啊?”俩人已经走到了厢房的门口，灵犀闻言抬起了头，而后笑了笑，摇头道，“没事，不是你的问题。” 丫鬟点点头，体贴的道：“那要是有什么需要奴婢做的，您就尽管说。奴婢这些日子会负责伺候您。” “麻烦你了。”灵犀微笑。 她现在就像一个无名无分的野丫头，也就借着摄政王的光，才能被这么对待。看着眼花把她送到就要走，灵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俏俏。”丫鬟笑道。 真是个乖巧可爱的人儿。灵犀回到厢房后，坐在小桌前，忽然就想起了自己以前的两个丫鬟。 其中一个也如俏俏这么温柔乖巧，另一个虽然冲动直接了点，却也是真心为她好的。 现在，她们两个在哪呢…… 思绪一晃，灵犀勐地站起，匆匆走至屋子朝东的窗子前，向东眺望了几眼。 虽然看不到远处，但她知道，日落黄昏时，裴以柔就将抵达城内的驿站。 而岑意的话，也悄然在她脑海迴荡了起来。 “凭你的防范能力，谁给你点什么你都吃，若是在肃亲王府，怕是死都不会知道怎么死的。” “所以，别再想着肃亲王能给你多少好处了，命才是自己的。” 第17章：套话 “命才是自己的。” 岑意这是在为她着想? 灵犀嗤笑一声，摇了摇头。 尹钰危险，他何尝就不危险了?他摄政王分明也不是什么善类，前世做的都是拨乱一池浑水，半点也不沾身的勾当。 这样风光又狡猾的人，前世却在幼帝“病逝”之后，卷着幼帝的尸体便不见了，直到紧接着她也死在尹钰手里，仍旧不知所踪。能做出这种匪夷所思举动的人，让她怎么不怀疑? 灵犀嘆了口气，回到桌前给自己斟了杯茶。 回忆过去，脑海中便有形形色色的人影闪过。男女老少，或怒或笑，许多有过过节，许多萍水相逢……最后倏地定在一个带着病态的美人儿身上，灵犀闭了闭眼：“计划被搅得一团乱，险些就忘了还有她……” 再过半个月，肃亲王暗中已经定下的侧妃，沈家嫡女沈聘婷就要回来了!这对她来说可是一件大事! “俏俏，”灵犀喝过茶，心里舒坦了些，走到门口唤了一声。 小丫鬟正在门口晒着早春的太阳，看着还挺惬意，听见唿唤立刻就站了起来：“怎么了陆姑娘?” 灵犀走到她身边，打开靠着墙壁的另一个小马扎坐下，又拍了拍旁边的：“坐下说话吧。” 院门口放着两个小马扎，其中一个是另一个丫鬟的。只是那个丫鬟灵犀只看过一眼就不见了，灵犀也没多问。 她看着俏俏坐下，问出了一个更在意的问题：“俏俏，你嘴中说的小姐，便是王爷的亲妹妹，岑心小姐吧?” “对呀。”俏俏毫不怀疑灵犀怎么知道这事的，老实的就回答了。 毕竟岑太傅生前有着一子一女这事大家都知道，又没必要掖着藏着。 灵犀想了想，又问：“那你们家小姐最近是不在府里吗?我见你们好像都挺清闲呢。” 俏俏听着，抿着唇点了点头，一脸无奈的道：“这不是入春了吗?宫里的慧公主贪玩儿，可马上就要到嫁人的年龄了。贵太妃心疼女儿，特意请示了陛下，让慧公主集结上阳城的贵女门去苏州踏青呢，小姐就在里头。” 出门踏青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可见俏俏的脸上并不开心，灵犀笑着问：“那你是因为没能陪着岑心小姐出门，才苦着一张脸?” 俏俏一愣，勐摇头道：“怎么会呢，只要小姐开心，奴婢怎么都会开心!” 顿了顿，俏俏的眉眼又耷拉了下来：“可是小姐一点也不想去踏青啊……谁会愿意和一大堆自己相处不来的人出去玩呢?尤其慧公主那飞扬跋扈的性子……连丫鬟都不让小姐带，说是什么都安排好了。要不是小姐顾念王爷的颜面，才不愿意去呢!” 寥寥几个问题像是打开了俏俏的话匣子，灵犀却是不动声色的从里面收集到了许多有用的信息。 果然她记的没错。岑太傅只一妻，岑氏夫妇与先帝一样，皆死于多年前一场覆盖甚广的疫病。岑心性子活泼大方，却因为没有父母在身边，失了些礼教，便有些和上阳城里许多娇滴滴的大家小姐相处不来。 当初她是在肃亲王府宴客的时候与岑心初次见面的。岑心那时似乎就和沈聘婷不大和睦。只是因为她那时已经是尹钰后院中的一人，见着岑心在不喜沈聘婷之外也对尹钰不大尊敬，于是就和沈聘婷一样，将矛头对准了岑心。 第16页 而现在，她和岑心是一个战线上的了。 微微垂了眸子，灵犀笑道：“看来，岑心小姐与王爷很是要好呢。” 有狐 说： _(：3」∠)_第一次写重生文，可能铺垫有点长节奏掌握的不是很好emmmmm说实话我看的其他重生文，一个小比试就写了二十多章……这个节奏……其实我也有点迷茫orz 第18章：破罐子破摔 俏俏似乎是打小就在摄政王府里的，格外敬爱两个主子。听见灵犀说的，俏俏的头点的像是捣蒜：“小姐和王爷关系可好呢!” 灵犀抿唇一笑，看向岑意书房的方向，默了默。 隔着围墙，自然什么都见不到。 不过灵犀这个动作，倒是让俏俏误会了什么，忙解释道：“姑娘啊，俏俏跟您说，其实这么些年王爷一直没往后院里填人，是有那么些流言蜚语，还有外人说王爷是对我们小姐起了异心的，其实才不是呢，您要是听见，可别误会了!” 这个小丫鬟还真是什么都敢说，不过这些倒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给人听的话。灵犀也只是随便那么一望，又套出了些小消息，自己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毕竟她从进府就也没安什么好心思。 “行了，我有些乏了，先进屋睡会儿。”灵犀拍拍身子站了起来。 俏俏笑的像花儿一样：“姑娘有事别忘了叫奴婢!” 灵犀点点头，进屋关上了门。看着屋子里还有些陌生的摆设，灵犀无声的嘆了口气。 她在家里过的不如意时，总期待着出来就好了。后来拜入天师府又被岑意屡次劝退，她觉得嫁给尹钰就好了。可嫁给尹钰……却发觉那才是她痛苦的开始。 现在的她孑然一身，除去大火燃着时随身带出来的一点小首饰，只有个装着碎银子的钱袋。也算是从头开始了吧。 从小厅出来前岑意已经说过下毒是骗她的，灵犀选择了相信。倒不是因为信任岑意，只是岑意现在想要弄死她其实很容易，完全不需要绕一个弯子。眼下既然吃饱了，也没中毒，不如就躺在床上想想之后的事。 灵犀和衣躺在床上，没想到就一会儿的功夫，她还真睡着了。 又过了一会儿，窗外探出了一个小脑袋。 “该到时间了吧?”俏俏咬着唇犹豫了一下，蹑手蹑脚的潜进屋子唿唤，“姑娘，陆姑娘?” 床上的人睡的很死。 俏俏嘆着气，摸到床边看着陆灵犀熟睡的模样，下手摸索起来。 在灵犀身上摸了半天，只搜出些普通的小物件。既没有令牌，也没有密信。俏俏松了口气，赶紧出屋禀告：“王爷，陆姑娘身上没有可疑的东西。” 岑意仍在看奏摺，被他看过的已经叠得很高，但没看过的也还剩下不少。 “那她身上有火摺子吗?”岑意没抬头。 俏俏愣了一下，摇头：“没有。” 岑意执笔沾了沾墨，不知为何忽然无声的笑了一下：“你下去吧。” 俏俏应声退下。 夜里时灵犀才醒，醒时觉得格外荒诞。她也没怎么困，怎么睡了这么久? 揉着昏沉发疼的脑袋下了床，灵犀推开屋门：“俏俏……” “俏俏不在，本王在。”院子里，有人坐在石桌前，给自己倒着酒道。 这人什么时候来的?灵犀皱了皱眉，过去行礼，问道：“王爷已经等了许久了?” 岑意看了她一眼，拂袖端起酒杯：“没多久。” 杯里的酒虽冒着热气，岑意身边搭着一个随时可以温酒的小碳炉。看不出这人坐了多久，灵犀抿了抿唇，站在他的身边：“那王爷这次又有何贵干呢?” “你的表姐到上阳了。”岑意淡淡的道，“虽然人在驿馆，但是肃亲王已经送去了问候。” “哦。”灵犀瞭然的应了一声。 岑意挑眉：“我以为裴以柔来了，你会很高兴。” 高兴么?灵犀在心里干笑了两声，答道：“左右是没见过的表亲，能有多开心呢?知道亲王爷关心表姐，民女就放心了。” 岑意摇头：“你仍然认为尹钰是个好人。” 灵犀微笑道：“民女认为，比起王爷的强势，亲王爷至少不那么让人害怕。” “是么?”岑意垂眸，“可你开始却担惊受怕的很。” 顿了顿，他笑了一声，又仰头饮了一杯酒，继而酒杯在修长的指间玩转：“是何时开始，你不怕了呢?还敢在祥云殿放火，真有意思。” 岑意看向灵犀：“祥云殿重修预计三个月，在祥云殿修葺完毕之前，肃亲王的婚事也会暂缓。本王想过你纵火是因想要阻止肃亲王成婚……可想想又觉得不可思议。你难道真不知道，你现在挂着的罪名，足以诸九族，把整个陆家都拖下水?” 他说到最后时，换了一副探究的眼神。 灵犀却毫不在意的耸了耸肩。 “若是放火一事能让陆家想起还有我这号人的存在，也不错。” 言语间却是一点都不想透露原因。 岑意终于皱眉。 “本王并不如你想的那般好煳弄。” 第17页 是是是，可那又怎样?灵犀作眼观鼻鼻观心状，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看了她几眼，岑意强压下怒气：“本王只想知道，你为何纵火。还有，你会不会帮着尹钰做出危害朝廷的事情。比如……听他的话，毁了祥云殿。” “……” 灵犀眼神一动，顿了顿，低声道：“烧毁祥云殿对肃亲王并无好处，王爷多虑了。” “对他没好处，那是有坏处?” 这人是又在挖坑……灵犀深吸一口气，双手交织在身前道：“恕奴婢无可奉告。” 看出她的坚持，岑意真想加她个纵火之罪，顺带压一压陆家正盛的风头。 可看着那双亮晶晶的执拗的眼，岑意捏了捏拳，最终却只是道：“给本王倒酒吧。” 灵犀听话的照做了。 这丫头立场模煳，嘴倒是硬，让人简直想要敲开看看她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岑意气的想笑，一杯杯酒灌入肚中，直到酒壶空了，才道：“你先在摄政王府住下。陆家那边本王已经知会过，明天先让你见一见你的表姐。” “谢王爷。”灵犀矮身，目送岑意负气离去，留下酒壶和酒盏在桌上。 白日睡得多了，夜里就有些失眠。灵犀坐上了岑意坐过的石凳，上面还有些温热。 转起岑意用过的酒杯，灵犀撇嘴：“去年埋的梨花酿……位高权重的摄政王竟也会喜欢梨花酿。” 可惜了那年大喜之日，她埋在院子里的梨花酿，大概随着她的离开，再也不会有人品尝到了吧。 第19章：活着相见 不得不说，在上阳城里美名远播的肃亲王，做事真的让人无可挑剔。 裴以柔抵达上阳城当日，便隐约从百姓那听说了祥云殿大火起的端倪，还有人谣传是天不成人之美，降了大火来阻止裴以柔嫁给肃亲王。 正当裴以柔担忧的抵达驿站时，肃亲王的慰问就到了。虽然只是托人传话，话语之间的安慰之词却很令人受用。加上随着慰问一併送来的礼物……灵犀到了驿馆大门内时，都听见了驿馆掌柜和小二交头接耳：“咱们可得把天字三号那位姑娘招待好了，人家可是准亲王妃的身份!” 又看见迎面走来了一个妙龄少女，驿馆掌柜笑着拱手：“姑娘是来寻人吗?” 灵犀挑眉，这掌柜倒是眼尖，看得出她一大早来又没带包袱，应该不是想要住店。 “是来寻人的。”灵犀温吞笑道，“寻天字三号那位姑娘。” 掌柜一愣，看了看小二。 小二也看了着掌柜。然后上下将灵犀打量了一番，连忙道：“贵客稍候，小的去通报一声!” 灵犀自然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陪着俏俏。出门前屏风上又多了一套烟青色的笼纱裙，正衬她的相貌气质，加上精緻的髮髻与单一却不单薄羊脂玉簪，灵犀站在点里，已经全然看不出前两日还只是一个小宫女。 俏俏说玉簪是岑心平日不常用的，但一个丫鬟哪能擅自拿着主子的东西给人?拿人家的手软，摄政王无非是看她要去见亲戚却身无长物，见缝插针呢。 灵犀虽然无奈，却没办法。反正裴以柔她是肯定要见的，就先不去想着岑意安排她来是什么用意了，只要记住这人不会安什么好心就对了。 小二从柜檯后面绕了出来，从灵犀面前经过，正要往楼梯上走，灵犀忽然道：“店家引路便是，我直接去见人。” 毕竟她的身份较低，与其让人出来，不如亲自登门。 小二犹豫了下，看着掌柜的眼色点了点头：“那姑娘随小的来。” 已经知道天字三号住的是准亲王妃，他们做生意的，里里外外伺候自然要周到。按理说随随便便来了个人就要见未来的亲王妃，他们怎么也得过问一下对方的意思。可这位一大早就过来的姑娘看着年纪不大，应该还未及笄，却一副亲切又沉稳做派，他们又不想得罪任何一个贵客。 便在天字三号门口停了住，敲门道：“裴姑娘，有客来找。” 屋子里原本有些细碎的声音，像是女子之间的交谈，在听见敲门声后忽地静了下来。 半晌，里面有人问：“你可问了是谁?” 这声音……是暗香! 比起先前和其他人的相遇……多少掺杂着积怨，使人分外抗拒，这个声音却是唤起了灵犀久远且美好的记忆。太过怀念，竟然令她眼眶忽地热了。 灵犀攥着手里的帕子，在小二向他投来询问的目光时，深吸一口气，直接看着紧闭的门道：“陆家灵犀，前来拜访表姐了。” 屋子里又静了一会儿。 灵犀抿着唇，深深的看着房门。 “姑娘?”俏俏有些担忧的看向灵犀。 等到小二都想劝灵犀先下楼，房门才打了开。迎面是个英气十足的姑娘，打量了灵犀一番，却没把人迎进门，而是不大友善的问道：“你是谁?” 有那么一瞬间，灵犀的眼睛仿佛迸出了光。她屈膝道：“上阳城陆家庶女，陆裴氏的女儿，陆灵犀。” 说罢，灵犀伸着脖子往屋子里看了一眼。 屋内有屏风，屏风一侧亦立着个身量婀娜的姑娘。 第18页 面前的是暗香，屏风旁的是盈袖，她们现在还活着，还活着……难掩激动的抿唇笑了笑，灵犀继续道：“早就听闻表姐昨日会归来上阳城，灵犀是特意来探望的。” 一番话语说的略快，连声音都带着些颤抖。灵犀紧紧地盯着屏风，咽了咽口水，一字一句的放满了语速。 “以柔表姐，表妹来看你了。” 屏风后面的人动了动，盈袖有意要按住对方，对方却坚持站了起来，绕到了屏风前头。 面若桃花娇艷的少女款步而来。 “你就是灵犀表妹?”裴以柔笑了笑，手指绕了绕，随意的指了个方向，有些不大好意思的道，“我听说过你!” 灵犀泛着水光的眸子盯着裴以柔看了好一会儿，才咬着唇低头笑起来：“……是吗。” 水袖里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灵犀道：“能够活着和表姐碰面真是太好了。” 第20章：有苦难言 裴以柔听见灵犀这话，十足的愣了一下，随即才反应过来，笑道：“表姐也听说了你前阵子落井的事，这不是人还好好儿的吗?别多想了，你看你这小脸儿都白了……快进来坐吧!” 说着赶紧把灵犀迎进了屋内。 那边小二见到两人是真的认识，嘱咐过便离开了。灵犀刚一坐在小桌前，裴以柔便吩咐道：“暗香盈袖，快上茶，再把我从家乡带来的点心给灵犀拿出来!” “……”灵犀张了张嘴，本来想说不用麻烦。可看着裴以柔天真豁达的模样，又把话吞了下去。 名唤暗香的丫鬟明显的对灵犀不满，虽然斟了茶，递了糕点，盘子落在桌面上时却发出了重重的撞击声。 “慢用啊!”暗香撇嘴道。 旁边盈袖连忙拉了她一把，裴以柔也皱着眉头道：“暗香，忘了到上阳来要知晓规矩吗!” 顿了顿，裴以柔坐在了灵犀身边，不好意思的笑道：“这丫头就是被我惯坏了，灵犀你别往心里去!” “怎么会呢。”灵犀摇头，“懂得护主是好事，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表姐应该已经听过灵犀投井的原因，还能毫不介怀的将人迎进屋子，灵犀反倒觉得表姐太没防范之心了。” 裴以柔愣了愣，笑容渐渐消失了，双手握拳搁在腿上，有些为难的道：“表妹，你别这么说，稍后我会教训暗香的。” 看着裴以柔带着歉意的模样，灵犀面上不动声色，却在心里嘆了口气。 这丫头大概是以为自己被暗香的态度中伤了，正懊悔呢。 毕竟在裴以柔眼里，自己只是年幼她一岁的表妹，哪知道，她是在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想要将她挽救出尹钰的魔爪? 不过还好，裴以柔只是念着姑姑陆裴氏的关系，才对她这么亲切，也不是对谁都毫无防范。灵犀看了裴以柔一会儿，唇畔泛起苦笑：“表姐想到哪去了?灵犀是真的在提醒你，上阳城太过复杂，人人居心叵测，不得不防啊!” “哎?”裴以柔眨了眨眼，思索片刻，问，“表妹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可不是有难言之隐?难言之隐太多了!灵犀拿眼角扫了一眼俏俏，无奈的抿着唇摇了摇头。 旋即看向窗外，搬出了她来的路上就已经准备好的话。 “夜里会有一场大雨，表姐记得关好窗子，仔细别染了风寒，明日灵犀还想带你逛逛上阳城。” 屋里的几人都随着她的目光一起看过去，窗外却是一片阳光明媚。暗香拧眉道：“满嘴胡言，这大晴天的哪里会下雨?” 说着，暗香直接对裴以柔耳语起来：“小姐，奴婢见这陆小姐言语颇为古怪，您还是少接触为妙吧!” 说是耳语，那声音却和直接说给众人听的差不多。屋里的气氛一下子肃穆起来，俏俏都忍不站了出来，直对暗香：“你这做奴婢的，有什么资格说我们陆姑娘?” “我做奴婢怎么了?”暗香嗤笑，“起码我这奴婢做的知道廉耻，不会去勾引自己表姐的男人!” 有狐 说： 嗯前面讲过前世尹钰和裴以柔的亲事就是因为一场大雨把王府给洗红了…… 虽然立春了但还是好冷哇_(：3」∠)_ 第21章：奇怪的话 “暗香!”裴以柔闻言一惊，顾不得别的，直接低叱道，“你这说的什么话，跪下!” 暗香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的跪在了地上。 “表妹，你……我，我会教训暗香的。”裴以柔左右为难的嘆了口气，双手握住了灵犀的手，勉强笑道，“正巧我也想出门转转呢，无奈除了姑姑，我在上阳城里就只认得你一个。左右肃亲王那边也没什么安排，明日表姐就在驿馆等着你来，如何?” “好啊。”灵犀微笑，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那明日我再来找表姐。” 裴以柔见她似乎没有生气，松了口气，点头道：“表姐等你，还有记得替我向姑姑问好!” 灵犀应了一声，也没解释她现在根本没住在陆家。 起身走到门口，灵犀回头对裴以柔道：“表姐也不要太责怪暗香。她虽冲动了些，却是真心实意对你的。” 第19页 顿了顿，灵犀又看了一眼盈袖，莞尔道：“还有盈袖，也是值得信任的好姑娘。” 盈袖一直没怎么插过话，在被提及时愣了一下。陆灵犀带着人走了，暗香愤愤的站起身子道：“小姐您看，那陆小姐根本就没否认勾引肃亲王的事，您还和颜悦色的把她当亲人……她方才怕是还在离间奴婢们与您的关系吧!” 裴以柔嗔怪的瞄了暗香一眼，没责备她擅自起来的事情，却咬着点心道：“要我说啊，还是你的心思太重，我见着灵犀不像是有什么恶意呢。” “小姐，”暗香不甘的站到她旁边，“您就不觉得她说的话奇怪吗?” “不觉得啊。”裴以柔撑着下巴往窗外看去，“陆家现在在命相界不比裴家落后，不能因为你家小姐不学无术就觉得别人也是三脚猫，说不定今晚就真下雨了呢?” 盈袖给裴以柔倒了一杯茶，笑着道：“是啊，若是今晚真下雨了，明日得给小姐准备一身厚点的衣服。” 暗香撅了噘嘴，明显是不信的。 楼下灵犀已经坐上了回去的马车。俏俏和她坐在一起，抿着嘴，看表情就是一副气不过的样子。 灵犀看了俏俏好一会儿，见她一直嘟着嘴，笑着拿指头揉了揉俏俏的脸颊：“怎么啦?” “姑娘，那个丫鬟说的话，真是让奴婢都听不下去!”俏俏气鼓鼓的道，“要是有人这么说我们小姐，不用奴婢开口，小姐自己就得和她打起来!” “你们小姐有摄政王撑腰，冲动些也无妨。可你呢?我的身份又不高，你被打了我都没法给你撑腰，帮着打咱们二打三也吃亏，这道理还不明白吗?”灵犀说完，收回手，又认真的叮嘱，“所以以后不用帮我出头了，知道吗?” “姑娘……”原本听见前面的话，俏俏是有些想笑的，可是听到后面，俏俏竟从面前的少女眼里看见了担忧和哀伤。 担忧便罢了，哀伤却从何而来?俏俏若有所思的眨了眨眼，将想要打趣的话都咽了回去。 第22章：有事直接说，别放火 当夜，真的下起了雨。 雨声淅淅沥沥，曾将肃亲王府浇成狼藉，今生却变得并无什么意义。灵犀心里格外安宁的坐在窗前，正借着烛光拿小刀来雕刻一块木牌。 这木牌不是别的，正是她今后要用到的东西，也是前世尹钰娶她的关键之一。 “姑娘，王爷来了，奴婢出去一趟。”俏俏在门口道。 “去吧。”灵犀埋头继续雕刻。 虽然是临时住进来的，俏俏却对她十分尊重，着实是个好姑娘。灵犀这样想着，又想到白日里发生的那些事，唇畔不经意就勾起了笑容，发觉她这次回来，好像也没多么苦大仇深。 重来一次，她知道了哪些人才是真的对自己好，才能不再走错，完成心愿，也算因祸得福吧。 可惜从她投井获救开始，有些命数，定然也会悄悄改变。而那些变数…… 想到这，灵犀放下小刀，站起身子推开了身边的竹窗。 厢房外院的大门两侧各挂着一盏昏黄的灯，岑意修身玉立站在雨中，身后有个与他个头相仿的男子在为他撑伞，他的面前则是独自撑着伞的俏俏。 雨声颇大，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灵犀佯装看了看天色，打算关窗，却见岑意将目光投了过来，然后微微动了一下头。 “王……”张嘴刚发了个音，却想到雨声这么大，说了他也听不见，灵犀索性闭上嘴，朝着岑意点了一下头，将窗子关上了。 随手拿回小刀，灵犀继续在木牌上雕刻起来。 “叩叩叩。” 忽然响起敲门声，灵犀以为是俏俏，直接道：“进来。” 门外却没有响动。 静了一会儿，灵犀觉得古怪，想了想，干脆放下东西去开门。 岑意果然站在门外。 “王爷?”灵犀往后退了两步，行了一礼，“您怎么……” “怎么又来了?”岑意接过话。 灵犀抿了抿唇，不置可否。 岑意越过她往屋子里看去：“方才不是你在请我过来么。” “……?”您理解错了吧? 灵犀啼笑皆非，见岑意似乎并不想站在门口，也往身后看了看，犹豫过后还是让开了位置。 毕竟这是人家的地盘。 摄政王大人也不客气，直接就进了屋子，分明是在自己的府里，却颇有兴致的把整个厢房都打量了一遍，最后目光在妆檯上落定。 “那是什么?” 就知道他会问，灵犀老实回答：“是罗盘的部件之一。” “罗盘?” “就是算风水用的东西，王爷不知道吗?”灵犀拿起木牌，将上面的木屑吹了吹，露出的刻字还不怎么完整。 岑意摇头道：“这些玄乎其玄的东西，本王向来不信。” 他不信?灵犀眨了眨眼，倒是想起来，上次岑意还把这些叫做歪门邪道来着。 不过，“像王爷这般的，也是稀奇，在大秦好像很少有人不信风水命相呢。”灵犀道。 岑意低哼了一声，朝着灵犀伸出了手。 第20页 今天见过故人，灵犀心情尚好，不想和岑意吵，就直接把东西递了过去道：“信有信的好，不信有不信的好，王爷自个儿开心就行。” 外面忽然一声雷响，接着雨声大了起来。灵犀缩了缩脖子，看向房门，心道好在这厢房有外屋，否则这么大的雨还得因为避嫌不能关门，今晚可有她受的了。 “听俏俏说你今日预测出了下雨。”岑意用指头摩挲着木牌道，“你还邀裴以柔一起出游，又是安的什么心?” 灵犀一愣，嘆了口气：“民女能安什么心啊，和久违的表姐出门游玩不是再正常不过吗?王爷您就是心思太重，这样活着不累吗?” 岑意沉默了一会儿。 “身居高位，活着确实很累。” 可是哪个男人不想要大权在握的日子呢?就连温和可亲的肃亲王，都是隐藏着一颗狼子野心。 灵犀不经意间看见了岑意眼中的疲惫，这才发现他穿的还是朝服。 莫不是刚从宫里回来? 心里有点唏嘘，灵犀道：“王爷若是累了，就先回去歇息吧。夜深了，明日还有早朝呢。” “明日朝堂应无什么要紧事。” “那也要上朝的吧……” “本王的意思是，明日俏俏会提醒你何时出门，届时你在宫门外等我。”岑意将木牌放在桌上，转身往门口走去，“明日本王也要见一见裴以柔。” “啊?”灵犀心里一跳。 岑意回头：“你有什么不满吗?” 灵犀反应过来，忙摇头：“没有没有，那明天全听王爷安排。” 岑意多看了她两眼：“若有不满，直接提，莫要放火。” “……” 灵犀被噎的够呛，前脚岑意走出屋子，后脚她就直接关上了门，回到桌前拿起小刀，刻了两笔又心烦意乱的放下。 岑意鼻子灵的像狗，什么风吹草动都能嗅出来。她明天原是打算带裴以柔去看尹钰的，现在得另谋法子了。 默了默，她重新把目光定在了尚未完工的木牌上。 有狐 说： 此时的灵犀隐约觉得 放火这个梗某人是彻底记下了…… 第23章：因何而争 第二天一早，天空格外晴朗。屋子里，灵犀活动了两下僵硬的手，起身伸过懒腰之后，拖着疲累的身子挪到了外屋。 俏俏听见响动，回身就见一个眼圈乌青的人站在那，被吓了一跳。 “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灵犀耷拉着眼皮问：“咱们今日何时出门?” “大概还要一个半时辰。”俏俏一脸担忧，“姑娘您这是一夜没睡吗?” 灵犀打了个哈欠，点点头。 “是啊……有点事来着，我先睡会，临出门再叫我。” 说罢，灵犀了摆摆手，关门回了屋子。 俏俏无语了阵，蹑手蹑脚的推门出去，轻轻吹了声口哨。 一个人影立刻出现在了她面前。 “姑娘昨夜一直没睡?”俏俏问。 人影点头：“灯亮了一夜，偶有人影来回，应该。” “那你怎么不和我说啊!”俏俏小声怨道，“昨夜雨声太大，我都没注意到!” 人影很无辜：“王爷吩咐过，知今只负责监视。” “你……你个榆木脑袋!”俏俏气的再也说不出话，转身回了屋子。 知今无辜的抓了抓头，也立刻不见了。 而内室里，灵犀却并没睡着。虽然已经累得意识都有点模煳了，但还是强撑着，直到外面的人声彻底不见才撂下眼皮，把自己裹在被子里沉沉睡去。 摄政王有两个随从，通古知今，前世她听尹钰说过，那两人论身法都是一等一的好手。随从多的好处就是一个可以随身带着，一个可以安排在外，想必岑意知道她纵火一事，多半是早就安排了人监视她。 那尹钰呢?会不会也安排人监视过她?…… 不，不能。尹钰生为天潢贵胄，虽然面上没有表现，骨子里那点骄傲她还不清楚吗?监视一个无名小卒的她，尹钰不至于，这种事也就只有某些人做的出来。 “你是不是与生俱来就对本王带着敌意?”身边的人忽然出声。 马车正晃晃悠悠的往前赶，灵犀听见这句话，抿出一个微笑：“王爷何出此言?” 内里却又把他唾弃了一万遍。 这人从上车起就一直在闭目养神，怎么她随便的剜了他一眼都能被注意到?他是浑身都长着眼睛吧! 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的摄政王哼了哼，忽然问：“你知道肃亲王为何要与本王争你吗?” 灵犀收起微笑，平静的答：“民女觉得是王爷在与肃亲王争。” 车厢那头的岑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接着咳了一声，道：“他看在裴以柔的面子上想收留你——你是这么觉得的?” 灵犀抿唇不语。 岑意仍旧闭着眼，悠闲的靠着车壁，这个角度使他额前的长髮把大半俊颜都挡了去，因此有些看不清表情。 “本王觉得你是有些傻的，但不至于傻成这样。他旁敲侧击的向你打听过裴以柔的秘密，不管你所答与回答本王的是否一致，你都成了他必须掌握在手里的棋子，或者需要除掉的弃子。” 第21页 “为何?”灵犀终于拿正眼去看岑意，“裴家秘术不是什么大秘密，大秦史册里应会有些记载。再者除去民女，民女一家也有不少人知道这件事，民女不觉得自己能成为肃亲王的眼中钉。” “那你为何投井?” 冷不丁的一句质问，狠狠的戳了一下灵犀的心。 岑意终于睁开眼，眼里闪着锐利的光。 “或许受到欺凌会是原因之一。但本王不觉得那是全部理由。” 灵犀沉气摇头：“那就随王爷如何去想吧，左右民女的辩解只会受到质疑。” 看岑意的眼神，显然是还有话想讲。但灵犀摆明了不想再听，他竟也就没再多说。 同辆马车上，坐着曾经最不可能同行的两个人。灵犀算是为尹钰说了好话，但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岑意听后会怎么想。因为他问的，她不能答，但是有些事她自己心里却清明如镜。 就比如，裴家秘术不是大秘密，为何却他们一个两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来问她区区一个卑微女子? 还不是因为，那愚昧的先帝时常因为裴家心惊胆战夜不能寐，全部销毁了有关裴家的史册记录不说，还听信小人谗言，将裴家百年基业全数毁在了手里?而陆家，正是因为裴家没了，才能风风光光的在上阳城站住脚啊…… 太上皇生前的深谋远虑促使他给子孙留下了三封密信，本想着能保大秦昌盛永存，哪知自己最放心的儿子却暗地里害死了兄长，偷偷将三封密信全都收入囊中，还蓄谋将侄子置于死地? 好一个离间之计，被尹钰用的如鱼得水。前世他将裴陆两家玩弄于股掌之中，今生看她还会不会让他得逞? 灵犀双手交叠在膝盖上狠狠的攥了攥，看着车窗外的眸光逐渐沉了下去。 岑意感受到身边的人身子忽然将挺得笔直，没什么表情的看了她一眼，便把目光移了开。 没过多久，马车便缓缓停下。车夫在外面道：“王爷，驿馆到了。” 车帘被人撩开，常跟在岑意身边的通古问：“王爷您要下车吗?” “咳，”岑意掩唇默了默，看着灵犀，“你今日打算带裴以柔去哪?” “西街。”灵犀毫不犹豫的说。 “西街有什么?” “一些杂七杂八的小玩意。” “……” 看着岑意面无表情的模样，灵犀微笑：“女子就喜欢这些东西，王爷若不喜，可以不去。” “无碍。你上去接人。”岑意拂袖，继续闭目小憩。 纵然大秦民风相对开放，以裴以柔现在特殊的身份，也不好和别的男人坐一辆马车。于是裴以柔和灵犀后面会被安排在后面那辆提前准备好的，稍大一些的马车上。 灵犀下车之后，通古为难的看着自家主子：“王爷，您其实不用亲自去的，何不好好在府内休息呢?这些日子您都不曾好好休息过，眼下又染了风寒……” “无碍，在宫里喝过药了。”岑意说罢，又低低的咳了两声。 通古嘆了口气。主子这是何必呢?监视人这种事情他和知今都能做啊。 有狐 说： 嗨呀明天是情人节啦_(：3ゝ∠)_ 第24章：能退婚就好了 有件事，岑意没和通古说过，但却像一个结，至今都盘旋在他脑内没解开过。 毕竟是件十分匪夷所思的事，令他这个不信鬼神的人实在难以想像。 一个落进井里将近两刻钟，捞上来时已经断了气的人，是如何突然就吐出几口水活过来的?更何况还是在肃亲王闻讯赶去探查时才突然活过来的。 “通古。”岑意皱眉唤道。 刚撂下车帘的通古又把帘子撩了开：“属下在。” “稍后她们游玩时，你去陪同。暗哨唤来知今跟随我往天师府走一趟。” 通古愣了愣：“天师府?” 岑意点头：“既然都在西街，有些事情，本王想去询问晏先生一番。” “属下明白了。” 通古立即照做。 若说东街是富人区，街道整洁肃静，西街则比较杂乱。 寻常百姓居住居多，亦有商贾富豪住在周边较大的宅子里。 不过，西街最着名的却有三处。 一处是鼎鼎大名的天师府，被安置在西街最为靠近皇城的位置。虽然相对偏僻，但胜在肃静，周围更有官兵把守，不会让寻常百姓去靠近叨扰。 传说常人即便在西街较高的塔楼远观，也只能看见天师府的大致外貌，毕竟天师府内设计巧妙，玄之又玄，怎会被常人看破。 而另一处。 “到了西街，别的可以不看，这闹市却一定是要逛一逛的。”陆灵犀将裴以柔迎进马车里时说。 “闹市?是集市吗?”裴以柔离开上阳城时还是襁褓里的娃娃，如今却都已经及笄，虽然听说过一些上阳城的事，关于街头巷尾那些杂事却是没人和她讲过的，是以一经灵犀提起就来了兴致。 旁边暗香打从看见灵犀起就没说过一句话，不知是不是因为昨夜那场大雨的原因。盈袖倒是一直笑意盈盈的，坐上马车就将带着的点心拆开捧在了灵犀和裴以柔面前。 第22页 马车很宽敞，行驶的也稳当。灵犀不客气的拿了一块糕点，对着裴以柔解释：“也可以说是集市，不过这西街的闹市每天都有，夜里也十分热闹，卖的东西形形色色，比起寻常的集市大概多了几分神秘色彩。” “什么神秘?”裴以柔吃着糕点睁大了眼，含煳不清的问。 灵犀莞尔：“传说西市是因缘汇聚之地，在西市从头走到尾，定会与自己有缘的人或物。” “真的假的啊?”裴以柔咋舌。 暗香则是直接表示了不信：“上阳城人多了去，哪能每个人都能在西街遇见有缘的东西呢?” “是啊。”裴以柔听后，咽下糕点，垂着眸子低喃起来，“我与上阳城有没有缘还不知道呢……突然告诉我要过来完婚，又突然说什么殿着火了，婚期要推迟三个月……唉，现在婚完不成，人见不到，天师府也没来信……虽然来信了我也不想去……” 裴以柔忽然捧着自己的脸颊揉起来：“啊啊啊好烦啊!” “噗嗤。”灵犀没忍住掩唇笑了出来。 裴以柔也发现了自己的举动不大好，当即放下双手正襟危坐，挺直背嵴不好意思的道：“让表妹你见笑啦，我就这野丫头的性子……来时我娘都直犯愁，说我不是做王妃的那块料，不如老实待在祖墓岛。” 顿了顿，裴以柔小声嘀咕：“其实我也这么觉得。要是能退婚就好了。” 是啊，要是能退婚就好了。像野丫头一样无忧无虑的有什么不好呢?在祖墓岛平静安宁的过一辈子又有什么不好呢?总好过被扔在上阳城打磨去稜角，被人利用也不自知，所嫁非人白负深情。 灵犀打趣道：“表姐莫不是已经在祖墓岛有了心上人?” “哎?没没没，没有!”裴以柔连连摆手，顿了顿又将十指岔开着相互戳了戳，抿唇，“嗯……虽然有也没用啦，皇命大如天呢。” 灵犀轻笑，眼神不自觉的温柔起来。 凭着裴以柔的性子，这一路上倒是聊的欢愉，连暗香也渐渐放下了之前的芥蒂，参与了进来，一行人仿佛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 下车时，盈袖还道：“怎么看起来，陆姑娘倒是更像主子的表姐了?” 裴以柔贊同的点头：“表妹好沉稳呀。” 灵犀笑笑，没在这件事上多说。向前看去，却发现之前行驶在前面的马车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裴以柔也发现了：“哎?我记得之前有辆马车在前头一起走来着，原来不是和我们一起的?” “是一起的。”灵犀也觉得奇怪。 这时通古却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陆姑娘。” “王爷呢?”灵犀四周看了看。 通古道：“摄政王临时有事，往别处去了。吩咐在下照顾好几位。” 打从灵犀问出“王爷”，裴以柔并着两个丫鬟就竖起了耳朵。但听见是摄政王，三人眼中都闪过了诧异。 刚一走在街上，裴以柔就没忍住好奇的拉着灵犀问起来：“灵犀表妹，你与摄政王是什么关系?” 灵犀侧眸瞄了一眼通古，笑着摇了摇头。 裴以柔好像也发现了什么，遗憾的闭上了嘴。 灵犀却开了口：“三人成虎，人言可畏。灵犀与肃亲王，与摄政王都非男女之情的关系，只是打过些交道，受过些照顾罢了。” 这话就巧妙了。没有男女之情，却受到了照顾。如果说肃亲王照顾她是看在未婚妻的面子上，那摄政王凑什么热闹? 裴以柔天性豁达，却不傻，默默就留了个心思。 沿着西街一路向前，商铺鳞次栉比，千奇百怪的小摊也不少。四个女子身后跟着通古，照旧看的十分开心。 凑巧的是，暗香和盈袖都在西街遇见了一眼看中便爱不释手的东西。一个是锋利的小短刀，一个是某位并不出名但深得盈袖喜爱的诗人所着诗集。裴以柔瞧着一左一右两个丫鬟都乐开了花，拍手笑道：“这西街还真是奇了!” 说着她更往灵犀身边凑了凑，亲昵的挽住了灵犀的胳膊：“就是不知道，我能不能遇见与自己有缘的东西?” 灵犀眸光幽深的笑了笑：“会的吧。” 此时接近正午，几人已经走到偏向街尾的一头。暗香清了清嗓，故意问道：“小姐，您还没看见自己中意的东西?” “你呀，真是的。”裴以柔回头嗔了暗香一句，脚照旧往外迈去，胳膊却被人扯了一下。 灵犀用力的拽住了裴以柔，余光死死盯住了前侧被小摊遮住一半的茶楼大门。 “表姐，走累了吗?”灵犀目视着尹钰与人一起走进了茶楼，低声道，“不如找个地方歇歇吧?” 第25章：多出来的师徒缘 前夜虽然下了大雨，但有灵犀提醒，驿馆窗子关的严实，裴以柔一点也没受到影响，还睡了个好觉。因此其实眼下也不算累。 不过看着快到了用饭的时间，裴以柔就顺了灵犀的意思。 灵犀把裴以柔的神态变化全都捕捉在了眼里，在心里嘆了嘆，面上笑容依旧：“前面有家茶楼，不如我们进去坐坐。” 第23页 “好呀。”裴以柔点头答应，歪头打量着茶楼的牌匾，不经意就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哎哟!” 裴以柔痛唿出声。 “抱歉。”迎面撞到她的男子人高马大，头上带着斗笠，声音也压得极低，浑身一股肃杀的气势。 裴以柔先被吓了一跳，再听对方也道歉了，好像挺急的，就忙说道：“没事没事，”然后赶在暗香开口之前对着灵犀道：“咱们进茶楼吧!” 灵犀往后看了一眼，点点头，走进茶楼大门时便循着闹哄哄的声音往二楼看了两眼。 “今日似乎格外热闹呢。” 一直跟在后头的通古直嘆气，心道能不热闹么，店家在他们进门时就说了，今日有人在这二楼宴客，来了不少声名显赫的人物。 这个名声显赫倒不是吹嘘，刚才通古就看到了肃亲王和沈家大公子并着肩进了这家茶楼。也不知道灵犀姑娘是不是因为看见了那一幕，才故意带裴姑娘来了这。 不过能让肃亲王和沈大公子一併来这，是哪个人有这么大的面子呢?通古好奇的站在楼梯下头往上看了一眼。 这一眼，直接把他看毛了。 “哎哎哎，别挡道!”小二端着茶壶和通古擦肩而过，往楼上赶去，在和通古看到同一个人时，立即点头哈腰的招唿起来，“嘿哟陆大师，久仰久仰!” 站在楼梯口的中年男子沉声一笑，十分和蔼的道：“陆某不过常人，无需这般客气，倒是麻烦请将里面的诸位招待好。” “那肯定的!”小二新奇的多看了两眼中年男子才走。 通古早就收回了目光，站在不起眼的角落头痛出声：“王爷您不该走的……” 陆姑娘的亲爹，大秦第一风水大师陆明成怎么在这啊! 此时灵犀正坐在茶楼一楼的方桌前头，跟裴以柔讨论着这家茶楼的茶点。而另一头，天师府内，摄政王却是斜着身子撑桌而坐，脸上泛着病态的红晕。 端坐主位的男子比岑意大不了几岁，一袭仙风道骨之姿却尤为出尘，并着眉目似被精雕细琢出的一般，与气势凌厉的岑意完全像是来自两个世界。 瞧见岑意咳的愈发厉害，晏清河嘆道：“摄政王近日太过劳累，长此以往对身子损伤太大。” “每次下雨都会这样，又不是什么大事，早习惯了，与累不累无关。”岑意摆了摆手，疲惫之意有些明显，干脆撑着额头闭上了眼，悠悠的继续着之前的话题，“晏先生的意思，是愿意将裴以柔收入门下?” “陛下的意思，我为臣子应当遵从。”晏清河笑道，“再者柔儿是师父的独女，清河与她也有师徒缘分，将她收入门下并无不妥。” 顿了顿，晏清河疑惑：“倒是摄政王，为何忽然又关注起了柔儿的事?先后关注两名女子，其中一人又是肃亲王的未婚妻，这并不像您的作风。” 岑意哼道：“还不是老头子临走之前对我说过，裴家之人忠心耿耿，却不够精明，易被有心之人陷害。老头子走后没多久，裴家就出了事，现在裴家嫡女回归上阳，若是又步了先人后尘，老头子怕是又要拿着家法到梦里找我。” 晏清河笑着摇头：“摄政王分明是如太傅那般责任心重。” 岑意嗤笑，又咳了几声，哑着嗓子道：“本王只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裴以柔不该嫁给尹钰，也不该留在上阳。回到祖墓岛才是她的归宿。” 晏清河早就习惯了摄政王言语间的不客气，也不争辩，只道：“眼下摄政王还是多注意自己的身子，莫要病倒，惹得陛下忧心。” 笑意一收，摄政王道：“陛下怕是巴不得本王病了，少督促他两日。” 晏清河愣了愣，失笑道：“那令岑姑娘，还有柔儿的那位表妹担忧也不好。” 想到岑心，岑意的心里还能舒坦些。但想到陆灵犀……岑意的脸直接黑了。 那丫头怕是也会盼着他一病不起吧! 心里忽地一阵烦躁，岑意睁开眼站起了身：“我该走了。” “好。”晏清河也站了起来，亲自送客，“虽然清河暂且无法为王爷解惑。但往后若是清河有了答案，会差人知会王爷的。” “……嗯。”岑意应了一声，昏沉的意识里忽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听说先生帮陛下算过祥云殿那场大火?” 晏清河点头：“是。” “结果呢?” 微微一惊，晏清河回忆道：“并非天灾，福祸未定。” 岑意目光复杂的点了点头：“本王明白了。” 摄政王走后，晏清河回到了座上。弟子凑上前，奇怪的道：“摄政王不是歷来不信这些么?怎的今日会来询问师父?” “不信，不代表不好奇。”晏清河笑着说完，再看桌上的符牌，眉头却渐渐皱了起来。 摄政王问他陆灵犀由死转活是否暗藏玄机，他确实未能算出所以然。可抱着一份好奇算了算陆灵犀，他却算出了自己与那丫头似乎有着一段师徒之缘…… 怎么会这样? 他先前分明算过，自己已有六名弟子，最后一个与自己有师徒之缘的，只剩下裴以柔一个了啊…… 第24页 “七月。” “师父有何吩咐?”刚准备离开的弟子又折了回来。 晏清河抿了抿唇，看着自己最擅长打听消息的徒弟，严肃的道：“你去替为师查一查，陆灵犀这个人。” 天师府再玄，住在里面的也不过是一群有血有肉的人，断不会像天神那样掐指一算一切尽在掌握。因此常有消息需要人去打探。 然而晏清河却很少需要人去打探什么。他一开口，七月立马重视起了这件事情。“弟子前些时日还听说过这个姑娘，但她似乎一直是被牵连的那个，本身并没什么张扬的举动……弟子这就去打探!” 晏清河点了点头，收起桌上的东西，放进了抽屉里。 与此同时，西街茶楼的二楼已经完全热闹了起来。 第26章：肃亲王会不会也在 若论上阳城繁华之最，当属内城的西街。 而四海茶楼则是西街较为着名的聚客场所。 因着大秦常年风调雨顺，国富民强，距今已逾百年不曾开战，街头巷尾具是一片和乐景象，官商之间的往来也没那么多死规矩。 灵犀带着裴以柔来四海茶楼时，刚好撞上了二楼有一场宴会。来来往往的人看衣着就能猜到都是大人物，裴以柔这从偏远之地来的人分外好奇，一直探头探脑的看个不停，顺带还会问问灵犀认不认得出。 其实里头有很多人，灵犀都认得。毕竟前世尹钰带着她出席过不少场合，都介绍过。 不过以她现在的身份，自然见到大部分人都要装作不认识。为了满足裴以柔的好奇心，灵犀还特意去柜檯前问了掌柜：“掌柜的，今日二楼怎的这么热闹?” 岑意吩咐过通古，包下灵犀一人行道上的花销。灵犀又对岑意有意见，来到四海茶楼点的都是最好的茶水和糕点。掌柜见她是贵客，就乐呵呵的答了：“是边关有喜事传来啦。” “边关喜事?”灵犀回忆了一下，却没什么印象。 掌柜继续回答了她：“大秦与周边各国虽已和平共处多年，可长辽国终究是一个隐患。先帝早就拨款派了人在秦辽交界之地修筑护墙，这都三年啦，昨日御史大夫才将消息带回来，说是修葺已经接近尾声。这不，丞相一高兴，便请了不少城内的大人物来为御史大夫接风洗尘呢。” 经过掌柜提点，灵犀才想起这件事。毕竟前世她只是路过西街，偶然撞见了尹钰等人从茶楼出来。今日来的早了许多，倒是打听到了之前并没怎么注意的事情。 裴以柔在这时也凑了过来，好奇不已：“那么说，楼上的可都是些大官了?” 掌柜笑道：“丞相自然也请了些民间有声望的人。”却没具体举例。 通古站在不远的地方直擦汗，心里念叨了一万遍别让陆姑娘知道她爹就在楼上，赶紧吃完茶走人。 茶水点心都被人呈了上来，灵犀和裴以柔便都归回了桌前。裴以柔从坐回去开始就在左顾右盼，有些坐立不安。灵犀看在眼里，问道：“表姐这是怎么了?” 裴以柔忙摇头，顿了顿才不好意思的道：“我就是在想，肃亲王会不会也在楼上……” 灵犀闻言立即笑了。 笑过又无奈道：“可惜楼上那样的场子，咱们不好贸然参与进去。” 裴以柔同意的点点头，表情有几分遗憾。 说着是有退婚的心思，其实她心里还是有点在意未来夫君的样貌。 毕竟她对肃亲王最好奇的就是容貌了。其他的都可以听人概括，脸这种东西还是要自己看见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 暗香盈袖见不惯主子不开心，立马打岔说起了别的事情。三个年纪相仿的少女旋即嘻嘻哈哈笑成一团，灵犀安静的坐在一旁看着，心里忽然生出了一丝艷羡。 “对了，灵犀。”裴以柔还没忘记自己的表妹，“上次陪着你的小丫鬟怎么不在?你今日就带了一个侍卫吗?” 灵犀下意识往通古那看了一眼。 有狐 说： 小可爱们新年好呀～ 因为是大年有点忙所以少更了一点hhhh正在试图加快剧情进度好想写到后面的内容啊_(：3」∠)_ 第27章：他在楼上 “俏俏不是我的丫鬟。只是暂时被安排照顾了我两日。”灵犀收回目光解释。 还有侍卫，也是摄政王大人临时安排给她的……她还真是孤家寡人一个。 裴以柔她们虽然还没确切知道灵犀和两位王爷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灵犀怎么就住进了摄政王府，但相处下来也都猜出了灵犀是有难言之隐。裴以柔四下看了看，忽然低声问灵犀：“灵犀表妹，陆家是不是对你不好啊?” 灵犀愣了一下，又笑问：“表姐为何这么说?” 裴以柔抿着唇抓了抓鬓角，踌躇着不知如何讲明自己的意思。这时门外又有客人进来，小二立刻迎上：“二位里面请!” “我们来晚了?”其中的粉衣少女仰头看看，巧笑了一声，“二楼不会不让进了吧?” 小二立马明白了过来：“原来是二楼的贵客!让进的让进的怎么能不让呢?二位快楼上请!” 这般热情的模样，看得粉衣少女旁边的青衣公子也笑了一声。少女看了看身边的公子，眨着眼压低了声音：“二哥你看看我这钗子可有歪了的地方?还有我的妆，你说肃亲王会喜欢吗?” 第25页 “我妹妹这么好看，亲王怎么会不喜欢?”青衣公子满眼无奈，“行了行了快上去吧，咱们都迟了。” 粉衣少女撅了噘嘴，跟着上了楼梯。 楼下的裴以柔已经站了起来。 灵犀在裴以柔起身的时候也跟着站了起来，暗香盈袖则是本来就站在裴以柔左右。四个女子齐齐看着通往二楼的楼梯，看得小二哥下楼时满脸的诧异。 “他……肃亲王他在楼上。”裴以柔低喃。 灵犀比起其余三个姑娘要平静许多，但那也只是表面，实则心里亦是汹涌不已。 “小姐，您要不要上去?王爷在上头呢。”暗香出主意。 “不行。”盈袖又立马否决她，“没个正经理由便冒冒失失的闯上去，小姐是要丢脸的。” 裴以柔没说话，只是咬着唇垂下了眼帘。表情有些凝重。 灵犀轻轻抚了抚裴以柔的胳膊：“先坐下吧。” 裴以柔听话的坐了回去，只是再看二楼，唇畔分明多了几分苦涩。 “他果然很受女子欢迎。” “小姐，您别多想，旁人喜欢王爷又不代表王爷也喜欢她们!”暗香忙安慰自家主子。 “是啊小姐，那位小姐看着也不过是单相思罢了。”盈袖跟着劝道。 裴以柔沉默了一会儿，忽地拉住了灵犀的手：“灵犀表妹，陪我去一趟茅房好不好?” 暗香奇怪了：“小姐为何不让我和盈袖陪着去?” “你们俩留在这。”裴以柔果断的道，而后拉着灵犀就要往外走。 暗香不放心，还是想跟上去。然而没走两步就被盈袖拽住了胳膊，还被引着看向了通古。 通古本来是光明正大在监视人的，被两个丫鬟这么一盯，倒是浑身不自在起来，想去跟着的步子也停下了。 “两位主子去如厕，你一个大男人不好跟着吧?”盈袖噘着嘴，不满的道，本就悦耳的声音带了一丝小女儿家的娇俏埋怨，听得通古浑身一抖。 看了一眼二楼的楼梯，通古摸着后脑咳了两声，退回了角落。 有狐 说： 过年什么的，，真累啊qaq 好睏嘤嘤嘤 第28章：警醒 打从迈出步子，灵犀就知道此行不会是为了解决三急。裴以柔眼里的那点情绪，都被她看了个透彻。 果然，刚走到茶楼的后院，裴以柔就已经按耐不住的开口问起：“灵犀，你是与肃亲王接触过几次吧?” 两位王爷与一个宫女同时扯上关系，虽然不是什么天大的事，能闹得满城皆知，在宫里却也是传开了的。裴以柔身为即将嫁给肃亲王的人，哪能一点风声都没听过?只是因为裴以柔心思单纯，即便知道些传闻，这一开口问的还是比较委婉。 灵犀微微一笑：“表姐知道的，确实有过几次接触。” 然而这一次的答案却与之前的模稜两可有些不同。灵犀添了一句：“但其实，灵犀与亲王爷的接触，都与表姐有关。” “与我有关?”裴以柔惊讶出声，顿了顿，再看四周，抿着唇小心的把灵犀拉到了后院的墙角。 因为是城内有名的茶楼，四海茶楼的后院也布置的极为别致。有树木花草亦有四角亭和池塘浮桥，四处还坐落着桌椅，供人在外头赏风。 这处角落布置着一方石桌和三个石凳，旁边是一棵不知栽了多少年的古树，此时春意盎然的抽着嫩芽，将小小角落显得一点也不萧条。 两个花朵年纪的少女一同坐在石凳上，还有偶然路过的小二顺手给摆了一壶茶水。灵犀瞧着杯子逐渐灌满，笑着对小二道：“我姐妹二人有话要说，还请行个方便。” 小二看着少女胜似春风的盈盈笑意，一下子竟呆了，末了捣蒜似的点头道：“那便不打扰了。” 因为天还有些凉，院子里只有灵犀和裴以柔在坐着。完全安静下来，灵犀才收起了笑容，端正神情道：“这事既然是表姐主动问的，表妹便不掖着藏着了。” “其实，起初灵犀只是知道表姐要来上阳城，作为在这边的娘家人，以后咱们两个要有些联繫，好互相照应。” “然而——” 灵犀稍稍侧扬起脸，刚好能看见茶楼二楼的一扇窗。 裴以柔循着看去，窗口并没站着人，但她已经知道，这一眼是因为尹钰。 灵犀这才继续开口：“忘了是哪一日，亲王爷忽然就找到了我。旁敲侧击的问了许多关于表姐你的事情，只是那些关乎个人喜好之类的问题，我一个也答不上。” “这是自然，”裴以柔道，“我离开上阳时尚在襁褓里，你还在姑姑的肚子里揣着呢。” 灵犀闻言一笑，那笑过之后更加沉重的表情，倒把裴以柔给看的心里一沉。 “……后来呢?” “后来……” 后来，因为个人问题答不上，尹钰便开始旁敲侧击的问起了裴家。每次并不多问，但分着问了几次，便将裴家的秘术提了上来。 顺带着，灵犀把后面发生的事也讲了一些。其中自然略过了夜里尹钰亲自送药，还有岑意和她的那些琐事。 第26页 讲到最后，她道：“裴家的秘术我是听过一点传闻的，可也只是知道它的存在，多的便一点都不知道了。这件事被亲王爷追问过两次，我总有些不安。如今旁边没有别人，我才敢对表姐讲出来。” 裴以柔听完她说的，心都凉透了半截。 “裴家秘术……呵，传闻能够影响国运的裴家秘术……呵!”一边低喃着一边冷笑，裴以柔摇头道，“若他对我殷勤就是因为这个，那他怕是要失望了，裴家秘术究竟是个什么，我都还不知道呢。” “表妹，”裴以柔的身子往灵犀靠了靠，表情警惕又肃穆，“你该不是早知道肃亲王在这，才故意引我来，想给我提醒的吧?” 灵犀不置可否：“娘亲一直惦念着表姐一家，灵犀也只是希望表姐在终身大事上谨慎一些。” 尹钰不好吗?她没这么说。尹钰有什么恶意吗?她也没妄自评价。 她只是给了个警醒。她相信只要给了警醒，就足够裴以柔在这件事情上擦亮眼睛。 若是嫁过来就直接完婚，或者是因大雨延误几日，裴以柔嫁给尹钰不得善终的局面也还是难以避免。但现在不一样，一场大火毁了祥云殿，婚期挪到三月之后的吉日，在这之间，裴以柔有的是迴旋的余地。 毕竟当今陛下尚且年幼，还没到专制霸道的年纪，很好说话。 “灵犀，谢谢你这般为表姐着想。”裴以柔端起茶杯冲着灵犀，“表姐就先以茶代酒谢过你，等往后……再用酒来谢。却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喝。” 说到后面，裴以柔已经不再表现沉重，倒像是松了口气。灵犀也端起了茶杯：“不光是为表姐，灵犀这么做也是为了自己和娘亲好。往后若是表姐要请酒，灵犀自然很乐意喝。” 表姐妹两个达成共识，喝过茶后心里都畅快了不少，回茶楼时看得暗香直愣神，忍不住小声嘀咕：“怎的去了个茅房倒和一起经歷过生死似的那么亲密无间了?” 灵犀和裴以柔相视而笑。 二楼热闹，一楼却安静。灵犀带着一行人歇了小半个时辰，通古忽地出了茶楼。回来后，对着灵犀道：“陆姑娘，王爷回来了。” 刚好一点儿的心情，因为这句话陡然回归了烦闷。灵犀收回了想要拿糕点的手：“王爷有什么吩咐吗?” “王爷没有吩咐，只是让我知会姑娘您一声。”通古道，“不过，姑娘别让王爷等太久吧。” 王爷可病着呢……可他不让说。 灵犀原本是想等到二楼散会再走的，没想到岑意回来的这么快，还要催她走。 就这么走，灵犀当然不甘心，于是看向了裴以柔。 裴以柔眨了眨眼，斟酌了一下，缓解气氛的笑道：“那咱们就走吧，反正也歇好了，今天还得多谢摄政王款待呢!” 灵犀：“……” “表姐不想等肃亲王出来吗?”灵犀对着裴以柔低声道，试图挽回。 裴以柔反安慰起她：“没事，今日心里已经有数，我倒是不着急见到他了。左右往后总会见到，不差这一日。” 灵犀：“……” 这该死的豁达性子! 通古巴不得她们赶紧走，听见裴以柔这么说，直接作出了“请”的手势。 灵犀没办法，面上又不好表现出来，便笑了笑，挽起了裴以柔的胳膊：“干脆我一会儿……” 话还没说完，通往二楼的楼梯忽地就传来了一声女声的惊叫，打断了灵犀。 几人刚好走到门口，顺势就往一旁的楼梯上看去，只见先前见过的粉衣少女整个人都伏在了一个身着月白锦袍的男子身上，而那男子的一只手正扶在粉衣少女的腰间。 “灵犀，”裴以柔直勾勾的盯着楼梯上的两人，笑得有点冷，压低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在挤出来，“那个男的，该不会就是肃亲王吧?” 第29章：无事献殷勤 这转变来的有点快。 灵犀原以为今天是等不到尹钰了，还想着跟岑意通融一下，夜里去裴以柔那住一晚，说说私密的话，哪想到粉衣少女这一叫，直接把尹钰送到了众人面前。 “是他。”灵犀有意侧过身子，往裴以柔的身后躲。 裴以柔本来也想躲的。但想到尹钰根本没见过自己，却见过灵犀，也就光明正大的站在了门口，像是在等谁一样，只是唇畔挂着一丝讥讽的笑意。 那抹笑意，看得灵犀欣慰又艷羡。 当初若有人在她一门心思要嫁给尹钰时也能提点一二…… 心里忽地沉闷一撼，灵犀抬眼，入眼便是岑意的马车。 她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眼底有些惊异，回忆起的却是前世她刚与岑意相识的事情。 那边少女站的稳当之后，倒是知晓规矩的退了两步，独自站定在台阶上，面色娇羞的对着尹钰行了一礼，“多谢肃亲王救命之恩。” 尹钰已经收回手，神色温和如常：“举手之劳而已，陈姑娘言重了。” 说完，却是要继续下楼的模样。 “哎，王爷!”粉衣少女哪里肯放尹钰走，紧着两步跟在了尹钰后面，“王爷不是出来透气的吗?正巧我也觉得二楼憋闷的很，不如我们一同在外面走走?” 第27页 两人已经走下楼梯，灵犀就算躲在裴以柔身后，凭着尹钰的身高也还是会看见，灵犀干脆便站了出来。 这时，门口忽然有人沙哑的问了一句：“你站在这做什么?” “灵犀?” 尹钰的声音紧接着响起，灵犀抿了抿唇，走到了岑意的身边，又冲着尹钰行了个礼。 尹钰笑眯眯的走过来，继而看着岑意：“摄政王不是说身体不适，今日不来了么?” 身体不适?灵犀挑眉，发现岑意的脸色还真的有点难看。 岑意紧抿着唇，眉头微蹙，显然是在克制着什么。看了一会儿尹钰，他道：“我来接她。” 这个“她”指的是谁，再明显不过。因为灵犀的手腕已经被岑意抓了住。 灵犀跟着笑道：“今日来西街游玩，累了便在茶楼坐了一会儿，没想到亲王爷也在。” “你一个人?”尹钰皱眉，“一个姑娘家走在街上多危险，摄政王不知道替她安排护卫吗?” 岑意眼眸微动，里面虽有疲惫，却锐利依旧，看着灵犀哼笑了一声。 通古被晾在一侧，没敢吱声。 灵犀浑然没被那喻义不明的笑波及到，也没往裴以柔那看，余光扫见裴以柔已经拉着两个丫鬟站远了点，才对尹钰笑道：“多谢亲王关心，灵犀没事。” 说罢，又对岑意道：“王爷，我们回去吧。” 岑意没多说，转身带着灵犀回了马车上。虽然知今也在，通古却没敢留，也跟着坐上了车辕。 “驾!” 马车跑得飞快。 放眼大秦，怕是连幼帝都不敢对肃亲王这般无礼，招唿也不打便走。但摄政王……他这么做，却没人能拿他怎么样。 灵犀坐在车厢里，想到上车之前回头看见的尹钰的神情，忍不住笑了一声。 岑意依旧蹙着眉，一手扶在额头上闭目道：“你好像把你表姐丢下了。” 灵犀收起笑意：“一会儿王爷能派人在拐角停车，回去接人吗?” 岑意嫌麻烦的看了她一眼。 那边尹钰依旧站在门口，纵然表情看不出一点愠怒，脸色到底也难看了几分。 粉衣少女直接不悦的道：“摄政王怎的能对您这般不尊敬!” “没事。他一贯如此。”尹钰笑的倒是云淡风轻，“不过陈姑娘，本王今日只想单独出去走走，咱们有机会再叙吧。” 粉衣少女愣了愣，不甘心的还想开口。这时尹钰的随从却凑了上来，一副有正事要说的模样。粉衣少女再怎么也知道事情轻重，不想给尹钰留下不好的印象，想了想，便提着裙子回了楼上。 “王爷，”随从低着头道，“是属下疏忽，没见着陆姑娘来。” “没事，我也很意外，她怎么来了这。”尹钰说完，仰回头往二楼看了看，一脸若有所思的沉吟，“总不会是岑意安排她的吧。” 今日丞相宴请了不少人，里面陆灵犀的亲爹陆明成也在。陆明成虽然身无官职，在上阳城却是个极有名望的人。若非生母身份低微，又因性子怯懦不受重视，陆灵犀本也该是一个贵门里娇滴滴的小姐。 “小的愚钝，摄政王安排陆姑娘来这做什么?”随从不明白。 尹钰摇了摇头，兀自沉吟：“若说是安排她与陆大师相见，走的却早了些……” 随从还是听不懂，但却看得出主子的烦恼：“王爷，那陆姑娘值得您这般费心思吗?” 尹钰睨他一眼：“让她留在岑意身边，我不放心。” 虽然她只对裴家秘术知道个大概，凭着她那样的性子也不敢随便出去乱说，但他到底不放心……绝不能让旁人知道，他在打裴家秘术的主意。 还有一点，奇怪的却是，看见陆灵犀和岑意站在一起，他的心里就会莫名烦乱。 就好像，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握在了手里。那股感觉还异常的浓烈，一点也不似他平时的作风。 眼底沉了沉，尹钰没了散步的兴致，打算回二楼。不经意瞧见门口好像一直在等人的姑娘提起了裙子想要出去，出门时还用异样的眼光看了看他。 “姑娘有什么事吗?”尹钰温和笑问。 那姑娘却神色复杂的看着他摇了摇头，招唿着两个丫鬟出了茶楼。 或许没想到他竟是当朝亲王，被震慑到了?尹钰想了想，也没在意，转身回了楼上，却是想与陆明成叙一叙话。 岑意虽然不耐烦，却还是适时的派了通古回去接裴以柔回驿馆。见他带着病态，忍都忍不住咳嗽，灵犀有点心软，给他倒了一杯茶：“王爷，润润喉吧。” 马车很平稳，但架不住有一点晃动，茶杯里的水就会倾泻出去。岑意盯着灵犀被热茶溅到却纹丝未动的手，摇了摇头，接过茶水。 “王爷，” “无事献殷勤。” 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岑意毫不意外的玩转着茶杯弯了弯嘴角。 “说罢，你又在计划什么。” 第30章：快去照顾他! 在计划着什么，灵犀自然不会告诉他。 但他既然给了机会，灵犀便把疑惑问了出来。 第28页 “王爷，您会阻止裴以柔嫁给肃亲王吗?” 岑意抬起了疲惫的眼，眼里有些昏沉的朦胧。 “嗯?” 询问里带着一丝鼻音，好像没听懂一样。灵犀抿了抿唇：“或者说……若是没有民女在，王爷您会阻止裴以柔嫁给肃亲王吗?比如……劝她回到祖墓岛。” 双眸里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光亮，转而又成了更深的迷惘，岑意动了动唇。 “会。” “为什么?” 脱口而出后，灵犀也发现了自己好像有点急切，顿了顿，又绞动着双手沉默了。 岑意按着额角，没有卖关子：“裴家人向来忠厚老实，很容易被有心之人加害。你那表姐，已是裴家嫡系的最后一人，我爹与她爹有些交情，我不想看着她跳进火坑。” 顿了顿，他又笑道：“这话怕是也只能对你说。” 灵犀早就因为听见他前面的话，心里翻江倒海，但听见这句，却不明白：“为什么?” 岑意的身子晃了晃，干脆靠在了车壁上。声音更加低沉：“忠厚老实之人，心善且只认死理，脑子里一根筋，对尹钰这种人，怕是只会有好感，因为他们看不到眼前的危机。” 灵犀皱起了眉头。心里刚升起的一丝感动火苗就被他后面的话给掐灭了。 这人从来都不会言辞委婉的吗? “你不用瞪我，我知道这番话，你也听不进去。无凭无据的，你也只会觉得尹钰是个天下绝好的人。”岑意悠悠说完，唇畔带着一抹讽刺意味的笑，“不愧是也带着一半裴家的血统。” 灵犀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很有一种伸手掐死他的冲动。 可是想到他前面说的那些，她的心里却生出了奇怪的触动。 有那么一点生气，也有那么一点点想哭。 回府不久，灵犀先是收到了裴以柔也平安抵达驿馆的消息。而后安静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却是听见俏俏心急火燎的道：“王爷病倒了!” “噢，大夫看过了吗?”灵犀回想起岑意的状态，确实不大好。但是风寒而已，一般修养几天就没事了。 也就没怎么担心。 俏俏看了她几眼，语气里夹杂着哀怨：“看过了，药也开了，可是……” “可是什么?” 俏俏撅了噘嘴。 “姑娘您能不能去看看王爷啊?以往王爷生病时，都是小姐连哄带骗的餵他喝药的，现在小姐不在……”俏俏揶揄的眼神里全是“您有义务去看看王爷，快去照顾他啊!”的情绪。 “王爷喝药还要人哄?”灵犀啼笑皆非，“他多大的人了?” 俏俏垂着头嘆了口气。 灵犀无奈，想了想，道：“那你等一下，我把手头的东西刻好，还差一点点。” 她一早起来就又刻起了木牌。旁边还堆着若干已经雕刻好的。 俏俏一直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也没拦过。但是这次她却挺急，虽然嘴上没催，眼睛却一直盯在灵犀的身上。灵犀如芒在背，终于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好气又好笑的看着俏俏：“你这是要吃了我不成?” 第31章：对您有威胁的人 俏俏也知道自己盯的太久了，但她是真的着急：“姑娘，您不知道，对您有威胁的人来了!” “对我有威胁?”灵犀莫名。 “对，对!”俏俏倒是用力的点起头来，“其实王爷不仅与小姐被人说过闲话，还与韩公子被人称过断袖呢……关键是韩公子真的男女都不避讳……小姐也怕王爷真的被他带坏呢!” 灵犀：“……” 岑意是断袖? 呃，上一世直到她死，好像，确实，一直没听见岑意娶过哪个姑娘…… 虽然觉得这件事和她没关系，但是抱着一分好奇，灵犀道：“行吧，那你带我去。” 摄政王府最大的主屋便是岑意的住处。上次灵犀也来过，是在小厅，那次却没想到，小厅竟然是主屋的一角。 看过整个装饰都似小厅那么清雅别致，与岑意作风格格不入的主屋，灵犀有点好奇：“这主屋是岑太傅生前住的吗?” “哎?”俏俏眨了眨眼，步子一点没停下，但还是回答了她，“不是呢，主屋是王爷前两年命人修的，说是这个地方採光好。老爷生前住在那边。”说着俏俏遥遥指了一个方向。 灵犀将两处各看了看，有点疑惑：“大秦百姓注重风水学说，按照你指的方向，太傅住的地方风水极佳，可是这里就……” “不大好是吧?”俏俏观察着她的表情，小声道，“姑娘不愧是陆大师的女儿，竟看出来了。我们小姐也请风水先生来看过，风水先生说王爷住的位置不好，还请王爷摆设过一些物件来调，可王爷不听呢，他不信这些。” 灵犀瞭然的点点头，再顾盼四周，发现前世她和岑意每每相遇便起争执，但她似乎并不了解这人。 怎么像个死鸭子似的，嘴硬的很。坏事做的直来直去，为人好却要弯弯绕绕令人看不懂呢? 一路来到卧寝门外，门却关着。门外站着知今。俏俏刚带着灵犀走上前去，便听门里有个男声在抱怨：“亏你说有意思我才去的，结果是派我当探子?” 第29页 “……”俏俏张了张嘴，看着知今。 知今反应过来，连忙想要通报。结果就在他要敲门的时候，屋子里的男声又飞快的开口了：“反正今天尹钰除去找陆大师私底下交涉了一会儿，没做别的。” “……”俏俏又看灵犀。 灵犀无辜的笑着耸了耸肩。 在对方可能泄露出更多“机密消息”之前，知今直接推开了门。而后随着屋内的一阵低语，以及岑意低沉带怒的一声“你回来”，知今重新回到了屋外。 “陆小姐，王爷吩咐您先回去。若是有事，王爷会传唤您。” “好。”灵犀回答的干脆。 出门一趟，虽然没见着人，灵犀却没在意。她在意的是，尹钰和陆明成打交道了…… 摸了摸袖子里藏着的东西，灵犀敛了眸子。 虽然今日她没能见到陆明成，但有尹钰意外“协助”，大概，她在这王府里也待不了几日了吧。 第32章：梦境 深夜之时，灵犀做了一个梦。 重生回来，她陆陆续续的做过许多噩梦，但每一次都记不清。甚至梦里的一切都是模煳的，让她只知道害怕，却不知是在怕个什么。 而这次，梦里却有一抹人影，身着绛紫色长衫，头顶银冠，背后披散的青丝被冬日凛冽的风扬起，情景与背影皆是肃杀。 “回去吧，你不该呆在这。”那个人影转过身来，浑身一股威慑之气，唯独看不清脸。 灵犀想开口，喉咙却被什么东西哽着，发不出声。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是少女站在树下，不甘的道：“你与我是什么关系，凭什么让我放弃本该属于你的一切?” “你若不想走，我自有办法让你不得不走。”人影冷道，拂袖而去。 接着，场景却换成了青烟裊裊的室内，有人端坐在榻，亦看不清脸庞，先前的人影则坐在不远处。 “她不适合这，将她辞去，遣回适合她生活的地方吧。” 那个人影说。 而梦里的少女，却正躲在外头，耳朵贴着门，一脸气恼。几乎将那人看做了最大的仇人。 他频频将她逼退。 而她愈发不甘，横冲直撞，甚至不计较自己本该有的，以最低廉的方式，不顾一切的嫁给了肃亲王。 做一个妾。 “本该是正妻，却成了妾，你不懂这其中的含义吗?” “难道不是你在从中作梗?我究竟哪里惹了您，让您这般针对我?” “……” “所幸我还是嫁给了他，只要他对我好，做妾也无妨，我愿意。” 反唇相讥时越痛快，在被关在地牢时就越迷茫与悔恨。在切换中愈发虚幻的画面终于定格，却是令人一阵头皮发麻。灵犀发现，自己变成了那个执着的姑娘，如今已经被关进了地牢里最为骯脏潮湿的水牢。 “裴以柔，你以为你为什么只能做妾?因为王爷他从未爱过你!”一贯病弱女子踩在一丝脏水也没沾染的牢门口，笑的比谁都得意，一点也看不出娇弱的模样。 被关得太久，浑身早已麻木，抬头已经是极限。灵犀艰难的看着对方，挤出了一丝冷笑：“你以为他就爱过你么?他那个人，没心的……” 女子闻言色变，狠厉的命令：“东西呢，拿来给她用!” 手掌上的指头再也不全时，有些信念就已经崩塌了。而那烧灼的药水被人强行滴在眼睛上时，她疼的颤抖，却不知从哪来了力气，更加声嘶力竭的大喊：“你以为时至今日我还爱他么?你才是真正可怜的那个人，你以为你得到了他的一切，其实……唔……噗——” 鲜血从喉咙喷涌出来，胸口像是被谁狠狠踩在脚下似的压抑。周围的一切再次模煳，朦胧中，好像有个怯怯的声音在不断哽咽着重复：“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灵犀睁开眼，抬手在脸上摸到了一片湿润。她恍惚的看向窗外。 外面天光正好。早春的花已经开了，顺着风从半掩的窗隙将花香灌了满室。 最后一声“对不起”自她耳畔弥散。 第33章：来接你 “姑娘，您醒了?”俏俏推门而入，身后跟着端洗脸水的丫鬟。 胡乱的擦了擦脸，灵犀问：“你怎的知道我醒了?” “奴婢不知道呀。但是王爷叫奴婢催您起床呢。”俏俏道。 住进来已经有几天，岑意还没规定过她起床的时间。灵犀呆了一会儿，没想到岑意病了两天，两天没见，这人还限定了她起床的时间了。 好在最后一点东西已经被她起早贪黑的刻完，就差组装。早点起床也好。灵犀下了床，俏俏便将热水烫过的帕子递给了她。 “王爷病好了?”灵犀把帕子还给俏俏问。 俏俏摇了摇头：“没呢，王爷约莫着还要歇上两天。” “那他叫我这么早起床做什么?” 俏俏的脸上也写着古怪：“听说今日有人要来，王爷命奴婢将您打扮好了带去大厅。” 有人要来……让她打扮? 第30页 摄政王一病，朝中不少人都来探望过。灵犀安静的待在院子里，只听说了一些，连院门都没出过。乍听要见人，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尹钰。可是再仔细想了想，好像事情没那么简单。 还是听从指示的好好打扮了一番，灵犀看着铜镜里面容俏皮的少女，看着那一双蕴着水一般，却又覆盖了迷雾一样的眸子，从最开始面对镜子受到惊吓到现在，已经变得无比从容。 半晌，灵犀坐在了大厅里。 岑意并不在，通古解释说：“王爷风寒未愈，不好起床，说是让陆姑娘您独自会客。” 灵犀眉头微皱，抿唇道：“好。” 不知为何，心底忽然忐忑不安起来。 足足等了有一会儿，门外才传来响动。灵犀心里惦记着自己还未做完的东西，有些浮乱，但还是按捺着性子端坐在大厅，待到响动传来时，几乎立刻将视线投了过去。 “灵犀，许久不见。”尹钰照旧是一袭月白的锦袍，只是衣摆处的图案换了模样。看见灵犀，便直接亲切的打起了招唿。 说是好久不见，其实才两天没见过。灵犀在心底暗嗤，面上带着意外起身迎了上去：“亲王爷，您怎么来了?” 和尹钰一起来的还有两个人，是一对中年男女。灵犀乍看见那男的还有点眼熟，只是一时间没想起来是谁，便沖他们笑了笑，继续对着尹钰。 “亲王爷怎的来了?” 尹钰见状愣了愣，往身后看了一眼，看见中年男子皱起了眉，回头时弯了弯唇：“自然是放心不过，来接你的。” “接我?”灵犀这次是真的有点意外。 尹钰点头。 但没等他再开口，后面的中年男子率先重重的咳了一声。 “怎么，你还想继续住在这?” 低沉严肃的声音匍一入耳，灵犀就打了个寒颤。勐然想起了什么，她惊异的重新看向中年男人。 “是谁教你这般直视父亲?没有礼教的东西，陆家怎会生出你这么个女儿!”中年男子被她看着更怒，“还不跪下!” 灵犀眼里的惊异还没消散，站在原地没动。 倒是男子身边的女子笑着拍了拍男子的胳膊：“哎呀老爷，您别动怒，灵犀本就胆子小，肃亲王还在旁边看着呢……” 顿了顿，女子又上前一步，握住了灵犀的手，柔柔的道：“灵犀，老爷只是乍听见你住在王府，一时怒气攻心，你赶紧道个歉就没事了啊。” 女子说这话时，一直在笑。那笑眯眯的模样，却是看得灵犀背嵴阵阵发凉。 原来是她，是他们…… 难怪有些眼熟……呵，她想起来了! 第34章：被打乱的记忆 凛冽的光自眸中一闪而过，再是轻眨，就只剩下了惊慌。 灵犀立即跪在了地上，瑟缩成一团：“父……父亲……” “怎的，认出来了?”陆明成眯着眼，完全没有往日和蔼可亲的模样，“方才不是还视为父为无物吗?” “老爷!”女子嗔怪着看了陆明成一眼，赶紧要拉灵犀起来，“地上凉，女孩子家别跪着，不好的。孩子道句歉就好了，您做什么这般严厉?” 正在气头上的人，劝错了便是火上浇油。真是好一句跪着不好，好个道句歉便罢，她要是真的做了，怕只会在陆明成的眼中显得更加不堪，更加不知礼数。 而这般劝她的人却能落下一个对待子嗣不偏不倚，一视同仁的关切宠爱的好名声。 灵犀看着面前的中年女子，陆明成的正妻李氏，拳头握得指甲都要嵌进肉里，眼泪却在不受控制的滚滚下落。 “没甚本事，就知道哭，陆家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陆明成的眼里尽是厌烦，但站在摄政王府的大厅里，旁边便有经常跟在摄政王身边的人，他却不好多发作，只能含怒质问，“不孝女，你回不回府?” 通古在这时站了出来：“陆大师莫要这般气怒，人是我们王爷执意留的，留时也向陆府去了信过问。只是陆府始终未有回信，陆姑娘才暂且留在了摄政王府。” “信?”陆明成再怒，也要对摄政王的人留些薄面。毕竟他在民间威望再高也不过一介庶民，对方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 只是一直以为这个不成器的小女儿是在宫中磨鍊着性子，突然却被肃亲王问起女儿在摄政王府的状况……他堂堂风水大师，被问子女的问题问的哑口无言，这张老脸都要丢尽了! 越想越怒，陆明成道：“草民这里，从未收到过摄政王府的来信。” “怎么会?”通古愣了愣，道，“信是在下送去陆府的，大师不在，在下便将信亲手送给了管家。” 相顾无言了一会儿，陆明成的脸色明显难看。通古见状，退了一步道：“许是这中间出了什么纰漏……也是摄政王府这边不够仔细，还望陆大师莫要气坏了身子，也莫再责怪陆姑娘。” 陆明成重新看向灵犀。 灵犀已经抹干了眼泪，在受到注视时将整个身子都伏在了地上，诚诚恳恳的道：“父亲息怒，女儿知错了。只是……只是女儿行事这般荒唐的事情实属事出有因，希望父亲在听过原因后，能消一消气。” 第31页 “事出有因?”陆明成的神色并没有和缓，眼里也满是不信，只当她是在找藉口。 灵犀却认真的点点头，还为难的左右顾盼了两眼。 通古立刻识趣的退离了好几步。 李氏却没动，仍站在原地一脸和善的看着灵犀。 灵犀一度欲言又止，终究没有避讳李氏的存在，只是开口之时，声音压的有些低：“女儿先前在宫里落了井，之后不知为何，脑子里便总有些混沌，时常生出另一种神识，会将自己原本的记忆打乱。” 陆明成的眉头皱了皱。 有狐 说： 小可爱们看出来什么了吗(??????)?? 第35章：离开摄政王府 “这……这是怎么回事?”李氏惊讶，看了看自己的夫君，“灵犀莫不是撞邪了?” “何为另一种神识，会打乱记忆?”陆明成却果断的道，“闻所未闻，我陆家之人，不可妖言惑众!” 观阴阳风水、占星象走卦象与看面相都是“有理可寻”，以这门手艺为生的人最痛恨的就是危言耸听，更有甚者便是妖言惑众，迷惑世人，还会被当做妖邪。灵犀前世吃过这个亏，太迫切的帮助尹钰，说了不该说的话，反被他利用去抹杀了名声。而如今，她已懂得谨慎了。 “父亲不信也是正常，毕竟起初女儿也觉得很是不可思议。但直到……女儿依照脑海里的东西做出了这个……” 灵犀将袖子里已经拼装一半的罗盘拿了出来，呈在陆明成的面前。 “父亲认得这个吗?” 灵犀看着陆明成，怯怯的问。 陆明成原本不屑去看，可只恰好厌恶的瞥到了一个角，目光便再也挪不开。李氏见夫君状态莫名，注意力也被吸引了去。 两人却没看见灵犀看似表情困惑，眼底却是深深的酝酿着另一种情绪。 这股情绪近乎逼问，比起陆明成盛怒之时更加的森然。 她真的很想用自己该有的语气，再问一遍陆明成——你认得这个吗? 呵!陆明成，你一定认得吧!毕竟，这是你不惜以身犯险将身为表亲的裴家陷害，踩着裴家的累累白骨得到的东西啊…… 前世你穷极一生求而不得。今世，便先让你一饱眼福吧…… 陆明成双手颤抖的捧着罗盘仔仔细细看了个遍，突地近乎逼问的看着灵犀：“为何只有这些?剩下的呢，完整的呢?” 灵犀垂着头小声道：“这东西要求精细，很是耗费精力，女儿只是闲来无事才做着试了试，并不知道用途，也就没急着做完……” 这么说，倒是证明了可以做完。 陆明成眼里闪过复杂的情绪，缓缓收敛了疯狂的姿态，将罗盘还给了灵犀。 “跟为父回家吧。”他道。 李氏起先是惊讶夫君对罗盘的态度，继而更惊讶于他竟然难得和缓了语气来对陆灵犀。她虽然看不懂那罗盘有什么玄妙，但却懂得察言观色，见状便温柔的伸手去扶灵犀：“来，快别跪着了，你看你爹也就是一时气怒，这不就好了?” 灵犀的一只手被拉起，但她却摇了摇头，巧妙的挣开，对着陆明成拜了一拜：“女儿自知做了荒唐之事，但摄政王为人正直，女儿也非恬不知耻之人，故而只是清清白白的住在客房，只待父亲理解女儿无法再住宫中的难处，派人来接。” 当初陆灵犀被送进宫，就是李氏出的主意。说是她性子怯懦，需要磨砺，正值新帝到了纳妃的时候，许能让她入宫碰碰运气。总之好话说了一通，陆明成便答应将这个并未怎么关注过的女儿送进了宫里。甚至可能连女儿是以宫女还是秀女身份入宫的都没关注过。 说难处，陆明成哪会知道灵犀有什么难处?但李氏却听得暗暗皱了皱眉，心里思量起来。 “好了，你起来吧。”陆明成虽板着脸，语气却强行软了一些，“所幸此时并无外人宣扬出去，今日你就跟着为父低调的回去吧。” “多谢父亲理解。”灵犀这才缓缓起身，也没揉膝盖，而是先将罗盘塞回了袖子。 陆明成瞥见她的动作，脸色略沉，低声道：“仔细些，别碰坏了。” 灵犀当然知道他的意思，唇畔抿出一丝微乎其微的讥诮，却乖巧的答：“女儿明白。” 尹钰已在旁边被晾了许久。但他半点也无恼意，始终都是充满耐心的模样。见灵犀站起来，他才道：“既然如此，便将灵犀接回去吧。” “嗯，也多谢亲王告知草民此事了。”陆明成沖尹钰拱手。 尹钰笑道：“客气什么，往后咱们总归也是亲戚。再者见以柔写信来说与灵犀很是投缘，我也当替以柔关切着灵犀一些。” 陆明成点点头，没再多说。和通古打过招唿就要带人离开。 这时，一直站在角落的俏俏沖了出来。 “姑娘，您还有东西没收拾呢。” 灵犀咬了咬唇，看向家人。 李氏想说不用，但见陆明成没拦着，便笑道：“快去吧，别让你爹多等。” 一路上，俏俏也没怎么说话。直到进了房间，帮灵犀整理她穿过的那些衣物和首饰时，才遗憾的开了口：“姑娘怎的就要走了呢?奴婢还想等小姐回来，介绍你们二人认识。” 第32页 “我贸然住在这，总是不好。想必王爷也清楚，我到底是陆家的女儿。” 无名无分的，怎么好一直住在别的男子家里? 就算今早的那场梦境，又让她看透了些过去，对岑意好像已经不怎么讨厌了，她还是巴不得离岑意远点。 惹不起，惹不起。 俏俏嘆了嘆，显然还是不甘的。灵犀倒是突然有点捨不得这个小丫鬟，往她那边看了一眼，只见俏俏将她穿过的衣裳并着首饰都收进了包袱。 “衣裳便算了，首饰不用给我了吧?”灵犀还没忘记自己来时可是什么都没带，那些衣裳包括向岑意要的木牌和刻刀她都打算着回去想办法还他银子呢，加上首饰她可是还不起的。 俏俏坚持把东西都塞进了包袱里：“这些都是王爷吩咐的，说是王府不差这些东西，您若不收，这些东西无处可放，就只能丢掉。” “……”灵犀无语，“为什么要丢掉?打赏出去也好啊。” 俏俏撇着嘴耸了耸肩：“王爷说什么，我们这些做下人的都只能听着。您若不愿，就自行去与王爷说吧……” 说吧，俏俏的眼睛还亮了起来：“您要去见王爷吗?” 见个鬼哦……灵犀无奈，憋了半天，问：“你们王爷有什么爱好吗?” “爱好?” “寻常一点的，收藏古玩那种就算了……” 俏俏抓了脸，灵光一闪：“王爷喜欢喝酒!” “……啊?” “喝酒啊。” “……哦。” 灵犀心底腾地生出一丝古怪，皱着眉抿了抿唇，眼睛转过两圈之后来到妆檯前，提笔在纸上写了几行字。 纸笔是她需要画图时向岑意借的，材质都数上成，被她用来画些岑意看不懂的图，尊贵的摄政王还说过她是在浪费。 “这个，你给你们王爷送去吧。当是我这些天记住，暂且回的小礼，往后有机会我再回些像样的东西。”灵犀道。 写着字的纸还在妆檯上等待风干，俏俏凑上去看，却发现它好像是一张……酿酒的方子? 俏俏讶然，开口想问，通古却没给她机会，在外面喊了起来：“你们快些吧!” “来了!”灵犀没再纠结，拎起大小两个包袱往外走去。 临行前，一个小厮还赶着过来给灵犀塞了一包糕点。灵犀看了看俏俏和通古，只俏俏沖她挥了挥手，什么也没说。 “走了。”灵犀比划着名口型，微笑转身。 出色的相貌使然，她笑起来很好看。可惜那笑也只维持在转身之前。 转过身后，笑容淡去，眼中反而多了一股欲赴战场之势。灵犀垂着眸子，跟在尹钰、陆明成与李氏身后，毅然的踏出了摄政王府。 “走的倒干脆。” 主屋二楼，岑意站在视野极佳的窗口，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大门道。 知今站在他身侧，憋了一会儿，憋出一句：“您不去送吗?” 岑意瞥他一眼，不悦道：“她是什么身份，要本王亲自来送?” 知今又憋了一会儿。 “属下……不会说话。” 岑意掩唇咳了两声，转身回到床前坐下。 这时，通古敲开了门。 “王爷，陆姑娘……” 岑意抬了一下手。 通古闭上了嘴，来到他身前，想了一会儿，犹豫着开口：“您不是要将陆姑娘掌握在视线内吗?待她回到陆府，就难了。” “尹屈尊去与陆明成交谈，笃定要让陆灵犀离开我的掌握，那我不如主动联络陆家，让他们来接人。”岑意声音略哑的道，“任他拿裴以柔做藉口来照顾陆灵犀，就看他能把心思掩藏到几日。” 通古默了默，对自家主子的计划也没什么好反驳。不过想了想，他却将灵犀见陆明成时的情况复述了一遍。 “半个罗盘模样的东西?”岑意沉吟，“陆明成很在意么?” 通古慎重的点头道：“乍见到那东西，陆大师很意外。眼里几乎放着光。” 岑意挑眉，沉思片刻后道：“注意着打听陆家的事情，咱们先按兵不动，看看是哪里先起么蛾子。” “是。”通古答应之后，俏俏也跟着进了门，将一张纸呈给了岑意。 “这是什么?”岑意看着上面一笔一划稚嫩如孩童书写的字迹，眉头皱的很紧，“酒方?” “是陆姑娘留下的。陆姑娘走前问了您的喜好，奴婢说是酒，她便写了这个。”俏俏道。 嘴角微搐，岑意意味深长的浏览了一遍上面写的内容，脑中掠过陆灵犀两个截然不同的表情，放下酒方道：“又在骗我去信那些光怪陆离的东西。” 俏俏耸了耸肩，看向窗外道：“可算放晴了，免得小姐回来见您生病又要担心个够呛，只可惜小姐见不到陆姑娘了。” 岑意没说话，掩着唇又咳了两声，瞥向身边放着的酒方。 为何与陆灵犀相处时，他总会有一股没由来的烦躁怒气，可陆灵犀走了，他又遗憾的想要嘆息呢? 第33页 最奇怪的是，那股遗憾里，还带着一丝歉意…… 他作何要对那个丫头感到亏欠呢? 马车往前行驶，尹钰却是要跟着一道去陆府。 前头的马车坐着尹钰和陆明成，后面灵犀和李氏坐在一起。 两人虽没血缘，但也是以母女相称。李氏瞧着灵犀，温柔的道：“回来了也好，先前母亲考虑不周，现在却明白了你亦不适合在宫里，往后还是好好在家住着，这样也省着你亲生的娘日夜惦记。” “多谢母亲体谅。”灵犀垂着头小声道。 李氏点点头，轻嘆了一声：“只是年末你便及笄了，婚事还是得斟酌一下。大房那边瑶儿还在物色着人家，瑾儿倒是已经暂定下了，至于光儿……唉，她那边和你大哥一样难办。” 陆家一共五个子女，大房两个，二房三个，却只有陆英一个男丁，还是庶出，和灵犀一样，都是裴氏所出。李氏只有陆採光一个女儿，自小捧在手心，捧出了眼高于顶的性子，去年已经及笄，到现在还没定下亲事。 虽然大秦女子二十未嫁才算是晚，但一般人家还是早早的就会张罗。李氏对灵犀说着：“陆家家大业大，子女还是养得起的。届时母亲会差媒婆为你相一门亲事，定会选一个适合你的，你便放心吧。”，亲近的，就仿佛砸银子给祥云殿的宫女，让她们欺负灵犀的人不是她。 灵犀攒出了一个笑脸：“谢谢母亲。” 李氏看她两眼，也笑了笑：“你是个乖孩子，能懂母亲的心意便好。” 灵犀仍然微垂着头，长长的睫毛掩住眼底的情绪，看着便是胆怯害羞的模样。李氏看得格外满意。 她却看不到灵犀眼里的冷漠。 早不张罗，晚不张罗，偏等到把她送进宫又不得不接回家，发现了摄政王与肃亲王都与她有了关联才开始张罗……面前这女子还真是个称职的当家主母。灵犀没什么表情的看着自己的膝盖，这一路也没再说过话。 早饭没来得及吃，好在有糕点填肚子。正午终于抵达陆家，灵犀被李氏拉着下了马车，直进陆府，匆匆赶上了和陆家的一大家子人一起用餐。 “呀，小妹回来了!”将入厅时迎面就有一个容貌明艷的少女走了过来，神采飞扬的回头道，“看看，我猜对了吧，开饭之前回来的，二姐三姐可是一人欠我一条帕子啦!” “去，你妹妹刚回来，闹什么!”李氏笑嗔了一句，一手牵着灵犀一手推着明艷少女的背，母女三人一同走进了大厅。 “灵犀，都还认得吗?”李氏温婉的问，显然是还记得灵犀见到她时一眼没认出来的事情。 灵犀当然还记得自己圆过的谎，看见明艷少女时便认出了她就是李氏唯一的女儿，二房嫡女陆採光。 而剩下的……她的目光一一扫过厅内众人，目光怯怯的，却将所有人都看了个清楚。待到落在一个未施胭脂水粉，眉眼却依旧娇媚惑人的妇人身上，她的目光也终于停下。 心里忽然有点酸涩，与后怕的庆幸交织，交织过后却还是有些难过。 那妇人左右看了看，才小步的走过来，先朝李氏福了一礼，才将手在灵犀的脸颊上摸了摸：“犀儿，回来了。” 一向张扬泼辣的女子，将近两个月没见到自己的女儿，竟就红了眼眶。灵犀轻轻的吸了口气，张了张嘴，最后发出了一声颤音：“娘。” 虽然心里有那么一丝别扭，但这声“娘”，她叫的不亏，裴氏也承的住。 剩下的陆家人，灵犀却是有些分不清的。李氏便一一给她介绍了一遍，最后解释道：“灵犀先前误坠了井，许是撞到了哪里，记忆有些混淆，你们莫要欺负她了，让她在家好好休息一阵子。” “撞到脑子了?”陆家长女陆瑶小声笑道。 旁边与她生母相同的陆瑾看她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 陆瑾旁边坐的就是陆家唯一的儿子陆英了。灵犀对他印象不多，但总归是有些印象。裴氏在听她说是有些印象后，也就微微放了心，待到用过饭，回到自己的院子，裴氏关上门，转身就用力掐了一下灵犀的脸蛋。 “小丫头，怎的那么不小心，娘听见你掉井里都吓死了知道吗!” 手上的力道一点也不含煳，声音也与温柔搭不上边，裴氏却在说完之后，一把抱住了灵犀，许久才重重的嘆了口气。 “是娘没用，护不了你。” “娘，”灵犀拍了拍裴氏的背，嘴角牵起笑意，“可女儿还不是好端端的回来了?还吃胖了些呢。” “嗯，平安回来了就好。”裴氏说完，松开了灵犀。灵犀听她声音有点低沉，抬头想看，迎面却被一个小个子的丫鬟扑了个满怀。 “小姐!”绿衣的丫鬟呜咽出声，“您可算回来了!” “……”灵犀身子有点僵。 “荷叶，先去替小姐打盆水洗漱一下，这风尘僕僕的……”裴氏伸出一指戳在了荷叶的头顶。 “啊，是!”荷叶飞快的抹了抹脸，转身就飞奔了出去，“小姐等我!” 灵犀看看荷叶跑走的方向，再看了看裴氏，只见裴氏已经恢復了张扬的神色，大大咧咧的领着她道：“来，咱们先回家!” 第34页 “……噗，好。”肩膀颤了颤，灵犀跟着裴氏回了她们的小院子。 说起来，裴氏性子爽朗，做事麻利，分明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可惜命运却坎坷。 当年裴氏为了追逐心上人，不惜与裴家脱离关系，心上人却在裴氏父母的利诱下娶了别人，顺带那女子的娘家还将裴氏暗算了一手，使得裴氏落魄到无以为生，不得不放下颜面，敲开了一户人家的门去自荐枕席……也就是现在的陆家。 至于裴氏父母知道之后，自是悔不当初。不过在那之后，尽管他们来找，拉下面子来道歉，裴氏也再没想过跟着回去。后来裴家更是受到重创，除去死去的人，余下都迁到了祖墓岛，裴氏倒是因为已经嫁与陆明成，得以留在上阳。 尽管在陆家活的也不如意，但裴氏仍旧活的生机勃勃，父母死后她便开始每年往祖墓岛寄信，信上一律报喜不报忧。 “娘，”灵犀被安置在桌前，看着裴氏乐呵呵的给她拿糕点，轻声的道，“女儿不孝，令您担心了。” 裴氏把糕点放在桌上，坐在灵犀身边，搂着灵犀又是一阵揉脸：“没事，你这不是好好回来了吗?你表姐也到上阳了，虽然娘还没见到，但娘可开心了!所以你也别是一副要哭的样子了行吗?我的小祖宗，都长大了怎的还这么爱哭!” 裴氏说开心，就真的是一脸喜气，言语里似开玩笑的调侃，不像已为人母，倒像个性子活泼的大姐姐。 连生一子一女才给自己争了个姨娘的名头，这些年也被李氏盯着没过过什么舒坦日子，裴氏却依旧活的潇洒，在自己的一方天地里乐得自在，活像在称王称霸。灵犀看着身边的女子，眼眶一个劲犯热。 重生已经有些时日，灵犀算是明白了，泪水直接往下流是不受她控制的，是本能反应，而眼眶发热时，她能尽量克制眼泪不流下来，这才是她自己该有的反应。 使劲眨了两下眼睛，把泪意眨了回去，灵犀弯唇：“娘冤枉人，我没哭!” “哎哟?还真忍住了?我们灵犀这是有进步了啊!”裴氏笑了，“行，娘去给你炖锅雪梨银耳汤当奖励!” 裴氏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说完就直接奔了出去。留着灵犀坐在原处愣了半天，最后啼笑皆非的摇了摇头。 大概就是因为裴氏这番模样，当初的她才觉得，即便做了尹钰的妾，她也能生活的很好吧。 而今想来，她只记得裴氏坚强的面容，却忘了她的坚强只是因为她还有一个儿子不能放下。可在女儿无辜丧命，自己却连收尸都做不到时，裴氏的憔悴无力，她分明也是看在眼里的啊…… 双拳捏了捏，心里酸涩又沉重。灵犀嘆了口气，看着自己摊开的双手道：“我不知道你还在不在，但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你娘，毕竟她也是我敬爱的姑姑。” 丧女之事无法避免，但好在她顶替了死去的灵犀，占用了她的身子，可以不再看见姑姑得知女儿死去时悲恸的模样，就今来说，倒是难得的一件好事。 顿了顿，灵犀站起身子，走到属于“她”的小床前，看着那些熟悉又陌生的摆设，坐在床上抚摸着被褥，抿起唇，眼里带着困惑的低喃起来。 “真奇怪，到现在我也没想明白，为何我回来了，会变成表妹你……尤其当看着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站在面前，又从性子瞧出了那就是当初的我……这离奇的借尸还魂究竟因何而起，表妹你在梦里头告诉我好不好?” 这样提问，自然不会得到答案。灵犀想着回到陆府或许会有什么收穫，特意早早就睡了觉。 可惜睡了一会儿，却一无所获，且天还黑着便醒了。灵犀四下看了看，干脆坐去了自己房间的窗沿上，看着昏沉的天色，随意的轻声哼起了一首小调。 小调绵绵，却只在夜空中翻卷了几句便戛然而止。灵犀刚对夜空下的人影低喝了一声：“谁!?”，便被一个手掌用力的捂住了嘴往屋外拖去! “唔……”灵犀死命挣扎，对方却坚决不放。慌乱中灵犀抬起一脚狠狠踢在了竹窗上，窗子“啪”地一声合了上。 “小姐!?”外屋的荷叶被惊的坐了起来，忙到她门口拍起门来，“小姐，出什么事了?小姐……” “应付她。”阴测测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听得灵犀生生打了个寒颤。 有狐 说： 爱你们 比心?( ????` ) 第36章：你对他动情了? 那边荷叶敲门的声音越来越大，再下去估计都要吵醒临屋的裴氏。灵犀拧着眉思量了一下，伸手悄然推起窗子，将头伸进了屋子。 对方松开了手，灵犀开口道：“没事，我方才睡不着，抹黑起来撞到东西了。” “啊?”荷叶吃惊，还在拍门，“小姐您没事吧?您开门奴婢给您看看伤到没有!” “不用了。”灵犀果断的道，“没什么大事，不用担心，你回去睡吧，我也打算睡了。” 荷叶在门外犹豫了一会儿，道：“那您有什么事一定叫奴婢啊!” “嗯，你快去睡吧。” 窸窣听见荷叶回到了床上，灵犀才吐了口气。而后趁身后的人不备，突地侧身将右肘往后戳去! 第35页 虽然没用十成的力量，对方堪堪躲开时还是受到了冲击。 岑意低声闷哼，昏沉夜色下脸庞有些模煳，一双眸子倒是亮的紧，里面带着怒意。 “打我?”他冷道。 “是您先趁民女不备，做出歹人才有的举动的。”灵犀此时丝毫不憷，“这可是陆府，王爷深夜私闯民宅，还来责问别人?” “不私闯民宅，”岑意冷漠，“你要本王现在去知会令尊出来迎接?夜深了，贸然叨扰不好吧。” 灵犀：“……” 她还要谢谢他知道体量人? 对上这人总能积攒一肚子气。灵犀低哼了一声，这才想起去揉被拖出窗子时刮到的小腿。虽然没破，蹭的也挺疼，灵犀不满的道：“王爷有话直接说不好么?何必吓唬人。” 岑意看了一眼旁边不高不低的窗子，一言不发的往屋后走去。 灵犀在心里暗骂了他一句，估摸着这人是怕在窗口说话不安全，想离外屋远点，便跟着踮脚到了清净的后院里。 “你方才……”岑意开口，又顿住，吐了口浊气方才继续问起，“你方才哼的那个小调，是从哪听来的?” “啊?”灵犀被问的一愣。 然后仔细回忆了一下，灵犀表情纠结：“我都忘了我刚才哼的是什么了，也就随口那么一哼罢了，可能就是自己乱编的吧，有什么问题吗?” 灵犀回答时，岑意始终都在紧紧的盯着她。直到最后，他也没看出谎言的迹象，可他还是不信。 是不能信。 那首曲子，不可能有别人知道。若有人知道，就必然是偷听来的。 灵犀却只道他是在发疯，烦闷的撇了撇嘴：“王爷什么时候来的?找民女又有什么事?” 语气里是真真切切的不耐烦。 岑意竟习惯了她这个态度，没多计较，答道：“你走之后，我想了很多。” 灵犀挑眉。摄政王大人得是想到了什么，才带着病连夜过来看她? 岑意瞥了她一眼：“你不好奇本王想了什么?” 灵犀干笑了两声：“民女更好奇，若是民女方才还在熟睡……王爷又会做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 真是想想都让她直掉鸡皮疙瘩。 岑意似乎被噎了一下，撇过头低沉的道：“别多想。” 说罢，他从袖子里抽出了一张纸，俨然是白天灵犀留下的。 “这是你写给我的礼物?” “嗯。”灵犀点了下头。 “梨花酿?” “差不多。”随意的回答。 岑意默了默，将酒方收回了袖子：“我向人问过，这酒方没问题，只是配法十分新奇，先前似乎没出现过……所以你是怎么默出它的?” 怎么默出它的? 因为她就是创出这个酒方的人啊! 至于没出现过……毕竟这酒方是她自己想出的，当年试着酿出来过，觉得味道不错，就在成亲当日于肃亲王府院子里的树下埋了一坛。原本想着往后和尹钰一起喝，可惜直到她死了也没能挖出那罈子酒。 “反正上次发现王爷喝的是梨花酿，灵犀这里刚好有个方子，也是梨花酿，就献上给您，作为收留的谢礼了。”灵犀道。 岑意的目光里虽然有疑虑，却没在这事上多问。沉默了一会儿，步入正题：“今日尹钰与你一路回来的?” “嗯。晌午一同用过饭便走了。”灵犀道。 岑意道：“尹钰是真的盯上你了。” 两人隔着一扇窗，岑意又站在外头，灵犀便没遮掩的活动了一下身子，一副不在意的模样：“您何必操心这些事呢?” “本王不是操心你，是有自己的目的。”岑意目光深沉的道，“只是觉得你不该捲入纷乱，最后过来提个醒。” “捲入纷乱?”灵犀忽地笑起来，“是指跟着肃亲王?” 岑意不置可否：“你若执意如此，便是与本王作对，希望你想清楚。” 灵犀越笑越深。 “您言重了呀。”她道，“您就是想的太多，民女一直都只是一个小人物，没什么志向去担上一个祸国殃民的名号。” 顿了顿，灵犀掩唇，眼里藏着些许讽刺：“还是说，不与您为伍的人，就是敌人?” 岑意皱眉。 “不论你要做什么。本王要做成的事，无人能拦。你若不愿配合，就休怪本王不客气。” “还有……之前那个小调，莫要再哼了。仔细惹来杀身之祸。” 话音落下，岑意拂袖而去。 直至人影拐走，圆月才从云层钻出。灵犀凝眸站了好一会儿，蹬着窗子回了内屋。 摄政王就很了不起是不是?她随意的哼个调子都和犯了什么大错似的，她就是随便一哼!哼! 钻回被窝，灵犀鼓着嘴蜷成一团，逐渐冷静下来，想的却是她本不想和岑意扯上关系，可他还是掺和了进来。照现在的情况，岑意未必会动她或者与她结仇，但是按照他的风格，肯定会出手做些什么…… 其实也好，虽然她秘密太多，不好和这人结成盟友，这人接下来要做什么，她大概却是清楚的。她不如就来个顺水推舟，见招拆招。 第36页 又情不自禁的回忆了下前夜的梦境，灵犀心烦意乱的翻了个身，接着睡下了。 她却不知道，不远处的树影之下，岑意并未离开。 “王爷，您风寒未好，还是早些去客栈歇息吧，房间已经订好了。”通古担忧的道。“若监看这种事，您派属下来啊。” 岑意目光深沉，望着灵犀紧闭的窗子道：“只要不是与尹钰有关联，无需时刻盯着她。” “那您为何还留在这?”通古忍不住皱眉。 岑意默了默，低沉的道：“我只是想不通，她想要的是什么。” 越不知道，就越想知道。可越想知道，却觉得她越发的古怪。 那小调，他只有病时才会在屋内哼给自己听，可她并未涉足过他的内屋…… 岑意看向天色，无声的嘆了一口气。 “罢了，回客栈吧。” 陆家算是上阳城的名门大户，府宅也大而气派，虽不及王府宽敞精奢，却也装饰的颇为巧妙。只是陆家大房二房并未分家，又有许多门生寄住其中替陆家兄弟办事，乍看之下便显得陆府热闹得有些拥挤。 灵犀回到陆府，先是安静的休息了两日，绕着自己的小院子周遭逛了一圈又一圈，而后才开始确认一件事。 “荷叶，往日里我的大伯负责府内诸事筹备;而父亲要时常会客，替重要的客人相面卜卦，或者应邀出去看一看风水;余下的门生则是父亲的学生，也替一些寻常百姓相面看风水的对吧?” 这日天气很好，风和日煦，裴氏在屋子里做着绣活，灵犀则和荷叶一起在小院子里赏着那些并非被人刻意种出来的小花。 分明只是些野花，自家主子却跟见着什么珍宝一样，每看见几簇都要弯唇笑上一笑。荷叶看得奇怪，却没敢多问，认真的答道：“姑娘您说的都对。” 迟疑了一下，荷叶小心的瞅着灵犀：“主子，您不会是真如夫人说的那样，落井之后……记忆出问题了吧?” 回府之后，李氏便与家里的亲人说了灵犀的状况，言语里却隐含着觉得灵犀撞过脑子的事情，就差说她是傻了。只是那言辞颇为委婉，说她是故意抹黑灵犀，倒像她们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裴氏和荷叶只能心里头不愿，但对着灵犀时，却没敢表露出来。 毕竟陆家人都知道，么女灵犀打出生起胆子便小的像是老鼠，也不大聪敏，从来都不是能为陆家争光的料。小姐已经够惨了，再被人去变着法的说三道四，荷叶都心疼她。 灵犀正边和荷叶搭话，边一朵一朵的赏看着野花。她也不摘下来，只轻轻拿指头拨弄着花茎凑在鼻子底下去闻，听见荷叶问的，眼里含笑看着花蕊问：“你觉得我有问题吗?” 荷叶被问住了。 要说有问题吧，小姐举止都挺正常的呀，没像夫人说的那样严重到爹娘都不认识。 可若说没问题呢……小姐虽然能把人给认全，这两天却是确确实实的有点奇怪。分明是她住过十几年的院子，回来之后却突然来了兴致，又把周围细细的看了好几遍，还问了她许多陆家人的问题…… 虽然小姐之前经常足不出户，和家人打交道也少，可她之前对这些也不感兴趣啊!怎的从宫里回来之后，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回头就看见荷叶满脸纠结的样子，灵犀微微一笑：“看来是这样了。” 荷叶一惊，连连摇头：“没有没有，哪会呢?奴婢只是觉得，小姐出去两个月，回来之后成熟了好多啊!” 灵犀没有回答，倒是荷叶静了静，看着灵犀的眼神化成了哀伤：“小姐，在宫里的日子一定很苦吧?您眼底都有淤青了……以前再不济您也能睡好觉啊，奴婢就知道宫里的日子不是人过的!” 宫里的日子? 灵犀垂眸，嘴角弯起。 宫里的日子啊，确实不是人过的。否则她的表妹怎会一心求死?外人对她投井之事来回猜忌，却不知前世今生，真正的灵犀都死在了那口井里。她曾问简儿，若是她真的死在了井里会如何?简儿说她会后悔，会道歉……可实际上呢? 前世的简儿，不仅没有道歉，更没有后悔过!只因那时候的灵犀对许多人而言只是一个胆小怕事，受了欺负便投井自尽的宫女罢了。起初她也以为表妹是受欺负才寻短见，可直至从肃亲王府被赶进宫里，顶替当初的表妹和简儿她们一起在祥云殿打杂，她才从蛛丝马迹中摸出了，灵犀的死和尹钰也有关系! “成熟是好事，人总要长大的。”灵犀摸了摸荷叶的头，微笑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么。” “小姐……”荷叶闷了闷，才绽出一个笑脸，“嗯，您回来了就好!” “哟，小妹，在院子里玩呢?” 人声忽地出现，灵犀两人立刻朝着院门看了过去。陆採光带着陆瑶陆瑾两姐妹站在她的门口，全是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 “三位姐姐怎的来了?”灵犀问。 她这院子不是太简陋吧，也够偏僻的。若是随意的逛逛，偌大陆府她们再怎么也不会逛到这来。 那就定然是有事了。 陆採光听见她问的，再打量她一身行头，眉头皱了起来：“自然是来找你，可你怎的都没好好打扮?” 第37页 “打扮?”灵犀莫名。 陆採光看向陆瑶，陆瑶细柳般的双眉也蹙的很紧：“这是怎么回事，我命人来通知过小妹的呀。莫非是给忙忘了?” 灵犀已经听出了端倪：“三位姐姐是要带我出门?” “是啊是啊，可你都没打扮……哎，”陆採光不耐烦的摇头，“罢了罢了，你快去拾掇拾掇，换身衣裳便随我们出去!” 荷叶不敢耽搁，赶紧忙叨起来。 因为陆家只有灵犀一个庶女，庶女又註定要比嫡女待遇差上许多，灵犀衣柜里那些衣裳与陆家其他三个姑娘比起来，有如衬托花朵的绿叶一样暗淡无色。 荷叶咬唇想了一会儿，把灵犀从摄政王府带回来的衣裳拿了出来。 “你拿这个做什么?”洗脸时已经听坐在屋子里等她的陆瑾提起，今日是慧公主带着上阳城许多贵女踏青回城的日子。 荷叶见灵犀想把那身正合适的衣裳放回去，坚决反对道：“小姐，就穿这个嘛，今儿可是个好机会，您不能错过了!” 怎么就好机会了?灵犀啼笑皆非。荷叶丫头天真的以为她这几件衣裳首饰是宫里赏的，可她知道这是岑意给她的啊，于情于理她都不想穿。 荷叶不管别的，还是要把衣裳往灵犀身上套。 灵犀知道荷叶的意思，所以才无奈。慧公主及若干少女出行打的是去广安寺为国祈福的名号，一群人来去浩浩汤汤，回来时当然要有人接风洗尘。 适逢御史大夫刚回京不久，下过一场大雨后，天气又格外晴朗，向来喜欢热闹的丞相说是辛苦了慧公主与各位贵女，便要宴请诸位到春宁湖畔的十里长亭叙一叙，顺便也邀请了许多朝中年轻的友人和京中的贵族子弟。 陆家虽有名望，到底只是平民，陆家三个嫡女都没能和慧公主一起出去踏春。可这次不一样，丞相向来是不管太多，只要勉强够得上的，都可以同赴他的邀约，博的便是一个亲民的名头。 近年上阳未婚的公子佳人颇多，凡这样年轻人众多的聚会，无非就是打着形形色色的名头相亲。丞相叶成辞和岑意同年，也是孑然一身，灵犀记得他隔年就会与一个家世显赫的贵门小姐成亲，想必现在该是在物色着吧。 如今朝中虽是由年轻人来主导……但年轻人的花花肠子也不少啊。灵犀微不可查的嘆了口气，不再抵抗的抬起双臂：“好好穿吧，莫让姐姐们久等了。” 荷叶悄悄往陆家余下姐妹的方向看了一眼，古怪的道：“小姐好像不大愿意去呢?听四小姐说，今日可会有不少年轻的贵公子呢!” 自然是不愿去的啊。灵犀瞥了荷叶一眼：“这么快就忘记你家小姐是什么性子了?” 且不说她自己本身就不喜凑热闹，放作原本的灵犀，那般性子胆小，怕也不会喜欢往人多的地方凑吧。何况对方还都是高她一等的人…… 更何况眼下还没到她计划里该出头的时候。 荷叶在勐然回想起自家小姐的性子后，就咬着唇不吱声了，还是坚持给灵犀打扮了一番。只是在上妆时，荷叶认真的端详了灵犀一番，将妆容在以往淡淡几笔的基础上又多扫了扫眼尾，如此灵犀走到陆家其余姐妹面前时，陆家姐妹三个都意外的挑了挑眉。 “灵犀还真是大姑娘了，年末便及笄了来着吧?”陆瑶笑吟吟的问。 “二姐竟记得。”灵犀抿着唇笑。 陆瑶上下打量了一番灵犀的衣裳和头上的首饰，若有所思的笑着点了点头：“毕竟是自家姐妹。” 陆採光则是不耐烦的道：“走了走了，咱们都迟了!” 陆家三姝，性情各异，容貌也都是不差。只可惜出身平民，但好在父亲都算是有名望的人，往日也都出席过不少场合。 因此在马车到了春宁湖畔，陆採光率先撩开车帘跳落地面时，旁边也刚到的少女立刻就认出了她：“採光，你也刚到?” 陆採光认出对方，当即大大咧咧的和人聊了开。陆瑶随即下车，只在一旁静静的等着。 灵犀还在车上，看着陆瑾问：“三姐不下车吗?” 陆瑾微微一笑：“小妹你先吧。我已定过婚事，本不该来，也提不起什么兴致。” 嫡庶总是有分别的，灵犀有点在意。前世她还是裴以柔的时候，和陆家这三个姐妹并没有什么深交，全将注意力放在当时和自己有关联的陆明成夫妇以及裴氏身上，也就没摸索过她们的性子，不好胡乱揣测。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灵犀也笑：“小妹其实不大敢下车，还是想等三姐带头。” 陆瑾没说什么，状似深思了起来。不多时陆採光撩了车帘催促，灵犀才不得不下车。 荷叶将她接应住，满是气势的道：“小姐若怕了，就和奴婢说，奴婢给您打气，千万别在众人面前哭出来!” 灵犀失笑：“知道啦。” 说来也是，她还真怕自己控制不住这幅身子突然落泪。 十里长亭那边已经坐了不少人。因长亭修建的别致又雅致，四周有轻纱飘摇，也有春日的树木花草映衬，实属一个不错的游玩之地。关键是，往广安寺一路都是山，这里主要却是澄净的湖，以至于不会令辛苦返程的贵女们看着视觉疲累。 第38页 往长亭去的时候便听见有人道：“丞相也真是有心，听说今日宴客只需好好在这儿吃些特地从口福斋打包来的珍味便可，咱们还真是有口福了呀。” “对啊，口福斋的珍味可不是轻易能买到的。我看丞相多半是想到了公主和贵女们吃够了斋菜才这般安排的。说来近几个月丞相在人前露脸可有点频繁……” “嗨，我猜丞相大人是定不住压力了呗，摄政王无父无母无人管，丞相就不一样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姑娘能被丞相看上。” “只怕咱们只有口福，却没这个福分了吧。” 莺莺燕燕少女的少女们闲谈着与陆家姐妹擦肩而过，有认识的还含笑点了点头。只是目光扫到灵犀身上时，基本都是先惊异并着疑惑，而后想起什么似的再惊异，继而颔首离去。 “说起来，小妹还是头次出现在人前吧。”陆瑾突然道。 陆瑶跟着道：“是啊，以前都是怯怯的模样，从不敢在外人面前露脸。没想到入宫一趟，到底是有了长进，敢出来见人了。” 陆瑾点点头：“只是可惜……哎，宫里并非就是好去处。” 灵犀一言不发的跟在后头，既没有畏畏缩缩，也没有趾高气扬。只是打量着这个尹钰答应带她来，却到死也没来过的地方。 她前世是裴家大房的嫡长女，二叔那边也有个庶出的妹妹，自然知道庶女的处境，一般情况可是卑微到连出面见人的机会都没有。这一次，她们能叫上她一起，她猜多半是陆明成的关系。 毕竟，裴氏说她回来之后，她们这个小院儿的月钱都涨了一倍，纵然比李氏差了一截，却比膝下无子但一直比她们月钱都多的周姨娘一下子又多了不少。 她的暗示，陆明成是看懂了的，她还得慢慢让他上钩才行。 临近长亭镂空雕花的小间时，不知是谁不高不低的叫了一句：“陆家的小姐们来了”，灵犀几个就瞬间成了焦点。 “陆四小姐。二小姐，三小姐……”一个青年男子笑着一一唤过，目光落在灵犀身上时却顿了顿。 “民女拜见丞相，这是我们的小妹，灵犀。”陆瑶笑着介绍。 “噢，是灵犀姑娘啊，听过听过，却没见过，今日这是有幸见到了啊。”丞相叶成辞笑着道，一句“有幸”却是听的人们纷纷侧了耳过来。 只见叶成辞故意扬声说完，就把目光转向了在场的另一人。 那人一袭端正的深紫长袍，上束玉冠，腰间还挂着一块质地上乘的玉佩，正随意的坐在桌前。感受到目光袭来，他抬起眼扫过众人，凉凉的目光最终在灵犀脸上顿了顿，又回到叶成辞身上。 尽管一言未发，周身的气场也足震慑旁人。 丞相一职虽因朝中有着摄政王而显得势弱了些，叶成辞本人却是个开朗善交的，当即笑着走到岑意身边：“要不要安排她坐在你身边?” 岑意抬眼看他。 “丞相一片心意，本王着实感动，不如习城送来的那些摺子……” “呃，咳，还是正常安排吧。”叶成辞又笑着熘了。 大秦虽富饶，也有许多偏僻之地灾祸不断，不是不能处理，只是处理起来格外麻烦，习城最近便格外令人烦忧。 别的贵女们不懂，灵犀前世听尹钰说过一些朝内情况，便懂了。于是没禁住掩唇弯了弯嘴角。 “瞧小妹笑着多好看。”陆瑶意味深长的看着灵犀，又低了声音，“可是小妹，有些人不好随便肖想，你要明白。” 除去岑意、尹钰、陆明成和李氏，旁人只知道灵犀为两个王爷跳过井，却不知道灵犀还住在摄政王府过。灵犀听了陆瑶说的，道：“多谢姐姐提醒，灵犀明白的。” 陆瑶抿唇点了一下头，又将目光投在了叶成辞身上，眼里氤氲的情愫令人一看便知。 陆瑾一直默默的站在姐妹之间没多闲聊一句，陆採光则是和另两个贵女凑成一堆聊了起来。灵犀有意朝她看过两眼，发现两次陆採光都有意无意往岑意那边瞄过。 岑意身边只坐着御史大夫黄锦辉，俩人一个二十有三，一个二十有五，黄锦辉也未纳娶正室，后院似乎只有一个妾，灵犀记得那是一个很沉默寡言的人。 陆採光是在看黄锦辉?还是……再看岑意? 心里没由来的一紧，灵犀皱了皱眉，放弃这个猜测，在女子席位先找了个寻常的位置站了过去。 男女席位是分开的，各在长亭两端的小间。只是这段长亭颇短，两个小间也离得近，说起话来两边都能听见，灵犀就时常能听见男子的爽朗笑声传来。 “小姐，您觉得怎么样?”荷叶悄悄的问。 灵犀微笑：“放心，我不想哭。” 荷叶撇嘴：“谁问您这个了?奴婢是问您，有没有什么看得顺眼的男子?” “有又如何?一个都高攀不起呢。”灵犀回道。 荷叶深吸了一口气，认真的道：“小姐，您得争取啊!您不是说过，您会给自己和姨娘争取到好的出路吗?就算您身份不够，可您的相貌比起那些庸脂俗粉可好太多了，您得有信心!” 第39页 颇为意外的看了荷叶一眼，灵犀笑笑：“我会争取的。” 前世她没能见到表妹，智能替她收尸。今世她没见到表妹，却是替她活着，不论如何，这多了一命的恩情，她会好好还。 至于“还”的方向……倒不会和给自己找个如意郎君有关。 等了一阵子才等来慧公主及一干踏青去祈福的贵女们换好装束款款而来，一行六个少女立即被围着问候客套起来。灵犀算是在场里身份最低的，便没凑上去，只远远看着，无意间再瞥岑意，他难得也走去了人群。 是因为他妹妹岑心在里头吧。灵犀这般想着，有点感嘆，果真还是同父同母的血缘兄妹感情才要好，能让一向不参与人多之地的摄政王都往前凑。 她在裴家的时候，父母仅她一女，如今倒是在陆家有个同父同母的兄长，只是听闻陆英对她和裴氏都不亲。 人家的哥哥，自己的哥哥，也是有区别的啊……灵犀苦笑：“荷叶，收起你的小心思。” 荷叶想拉着自家小姐上去凑热闹的心思被看穿了，讪讪一笑。倒是陆瑾已经从人群中回来了，看着灵犀问：“不上去见个礼吗?” “小妹不好过去吧。”灵犀笑得腼腆，“就不去了。” 那边已经是官家子女的主场，嫡女贵女的客场，她现在什么都算不上，暂且，就不去做出头鸟了。 陆瑾没坚持劝，点点头，就站在灵犀身边。 直到那边客套完了，慧公主带着人过来坐下，余下身份低的少女们才好陆陆续续的落座。灵犀两边都是陆家姐妹，倒还好，只是准备坐下的时候，忽然听见清脆的一声：“等等。” 声音有点熟悉，灵犀看去，竟是俏俏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 俏俏笑盈盈的道：“我们家小姐请您过去坐。” 灵犀一愣，转眼便看向岑心。 前世见过两面，她还是记得岑心的。不过岑心直接被她注视，倒是挑了挑眉，继而表情俏皮的朝她勾勾手。 “灵犀姑娘过去吧?”俏俏低声催促。 岑心身边空了一个位置，周围虽然有揪着这事小声嘀咕的，却没人敢明目张胆的与摄政王的亲妹妹找茬。 陆瑶也道：“既然岑小姐邀了你，便去吧。” 灵犀欲言又止，咽下苦笑走了过去。 单一个岑心她是无所谓的，可岑心的另一侧手边可是慧公主啊!尹钰的胞妹尹慧，也是一个她不想招惹的人啊! 在众人注视之下，灵犀坐在了岑心身边。岑心冲着她笑了一下：“我是摄政王的妹妹，闺名岑心。” “民女知道。”灵犀低头，小声道，“民女……” 没等她简单的给岑心介绍自己，慧公主已经大大咧咧的站了起来：“行了行了，今日丞相摆宴给咱们接风洗尘，咱们就先趁着珍味还没凉，赶紧先吃啊!吃了那么多天斋菜本公主可是腻了，来，心儿你尝尝这个!” 被公主打断话又不能说什么，灵犀乖乖的闭了嘴。岑心起初看着灵犀小心翼翼的模样是有点失望的，但是比起被慧公主热切关照，岑心显然更不想应付慧公主。 但她还是勉强笑道：“不必麻烦公主，我自己来就好。” 侍女先给“荣归故里”的几个少女布过菜，余下过来一起赏风用餐的少女们才开始动筷子。吃着吃着，伴着不远处传来男子们谈天说笑的声音，女子这边的气氛也活跃了起来。 灵犀大概是唯一没和人谈天的，也没怎么吃饭，只是静静的听着周围的谈话，发现慧公主真是岑心格外亲切。 谁让慧公主喜欢的是人家的哥哥呢……慧公主想必也听说了一点她和岑意的小传闻，灵犀扶了扶额，转身去看俏俏。 “怎么回事?”她小声问。 俏俏无奈的耸肩：“小姐想找您聊聊的，可是……” 岑心被慧公主缠的脱不开身了。 灵犀不是不能理解慧公主的举动。当初她心仪尹钰时，也是变着法的想要讨好尹慧。然而尹慧对她百般瞧不上，最后都是尹钰来打圆场又安慰她，可想而知那时她有多么心仪尹钰，觉得自己得了一个天下最好的夫君。 眼下这男女两侧小间里，可以说是坐着上阳城乃至整个大秦的大半个未来了……如今众人聊的这般开怀，可曾想过暗地里早已波涛汹涌? 谁能想到，便在之后短短两年之内，在场为官者有一半都要被迫离开上阳甚至伤病身亡，又有一些即将飞黄腾达，走上与之前完全不同的路? 嘴上说着要敞开肚皮吃，实际上贵女们还是动几筷子就抹一抹嘴唇说吃饱了。用过餐后，不管是自己好奇还是作为讨好，贵女们都聚在一起与慧公主打听起了一路见闻。 “小姐，您也去一起吗?”荷叶问。 众女们都坐在长亭两侧的长椅上，灵犀坐在靠外的位置。岑心已经被慧公主拉到中间，俏俏对她说了一句“有空再叙”便跟在了岑心身后。灵犀扫了两眼陆家姐妹们，道：“我还没来过这，想到处走走看看。” “唉……”荷叶惋惜。 也不是所有少女都聚集在了慧公主那边，自然是有单独或三两成群出去走动的。男子那边也有类似情况，灵犀便挑着一处没人的地方走去。 第40页 沿着小路就能看见春宁湖湖边一个独立的小亭子。此时亭子里正站着两个男子。 “小姐，那是谁?”荷叶见灵犀远远的就把目光定在了那人身上，好奇的问。 灵犀抿唇：“是肃亲王。” 荷叶一惊。 “肃、肃亲王?今日席间不是听说肃亲王没来吗?” “许是迟来了会儿吧。”灵犀一边说着，一边收回了目光，走到湖畔蹲下身子，伸出手撩拨起清澈透凉的湖水。 曾经听闻他来赴宴，心动不已，也想一起再来一次。如今一同站在此景之中，却也不过如此。 灵犀：“荷叶。” “怎么了小姐?” “你是不是觉得，以前的我对风水命相没有悟性，也不喜爱?” 荷叶愣了愣，摇头道：“没有呀，小姐只是不喜，才不是没悟性呢!” 灵犀弯了弯唇：“你倒有一双雪亮的眼睛。” “诶?” “其实……”灵犀五指一收，从浅滩里捞出了一块浑圆的石子，“我在宫里时，突然就对那些东西感兴趣了。” 此时也有两人，站在茂密的树林外围看着远处的一举一动。 其中一人道：“我始终觉得她可疑。” 另一人双手绞在身前，一言未发。 “上阳早就不是什么安宁之地，只是许多人尚未察觉。”开口的人继续说着，“此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不希望再节外生枝。” 顿了顿，他朝着灵犀那边抬了抬下巴。 “看。” 灵犀已经站了起来，正仔细的端详着手里的石子。隐约听见脚步声，她回过身，先是惊了一下，随即又微微的笑了起来：“亲王爷。” “你怎的在这?没去与惠儿她们谈天么?”尹钰笑着问。 灵犀抿了抿唇，将手背在身后，笑容勉强了些：“没去呢。” 模样似乎还是有些紧张，但比之前已经好了许多。一身浅青色的袄裙加上简单大方的妆容将她衬得青涩可人中又透了几分含苞待放，尹钰注视着她，没追问，而是说起：“前两次都是匆匆而别，这次我却有事迟来，怕是又与你聚不了多久，可惜。” “哎?”灵犀楞了一下，又瞬间慌得低下了头，“亲王爷这是在说什么……” 尹钰看着她笑。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尤为清丽脱俗，性子又很可爱，便想多看你一会儿。” 灵犀抿住了唇。 “大家都说我这性子不讨喜呢，亲王爷莫要打趣了。” “那是他们不懂得欣赏，不是你不好。”尹钰伸出一只手，搭在灵犀的头上，“你这样子，分明就很好。” 是啊，柔弱天真不谙世事，极易掌握在手中玩弄，不会热火的贴紧也不冷若冰霜，就那么藏着心思小心翼翼顾盼着却不敢上前的模样，不就是他所喜欢的么? 这可是她费了许多的心思和精力才琢磨出的，可当时她琢磨明白时，尹钰已经再也不可能爱上自己了。 尹钰与她畅聊了一会儿，话题已经从之前定在裴以柔身上转而成为过问她的近况。不多时，慧公主的人便来寻尹钰过去，尹钰邀着灵犀一起，灵犀婉言拒绝了。 “那你注意安全。”尹钰嘱咐过便走了。 荷叶在两人沿着湖畔走时就站在了原地，此时才敢上前询问。结果她才走了一半，就被离灵犀稍近的另一个人率先截胡了。 荷叶没能认出尹钰，但她认出了现在靠近主子的这个是摄政王! 天哪! 荷叶又悄悄的熘远了点，默默观望。 灵犀也是，刚收起笑容打算去与荷叶汇合，就瞧见了对她而言已经可以说是阴魂不散的岑意。 “王爷。”灵犀不咸不淡的称唿着福了一礼。 “待遇差距颇大么。”岑意似笑非笑，“方才见你与肃亲王聊的很开怀呢。怎么，本王就这么不如他?” “民女不知道您在计较什么。”灵犀道，“若是没什么事，民女就先告辞了。湖畔有风，王爷身子刚好，也莫要站得太久。” “你对尹钰动情了?” 刚走出两步，就听见这句话。灵犀步子一顿，眸底情绪混沌如同深渊。 欲把一切尽在掌握的人，遇到一些未知之事，还真的会被搅得寝食难安?在岑意心里，多半已经猜测她就是在默默的替尹钰做事了吧。 “动没动情，与您何干呢?”灵犀回身一笑。 可是这笑刚露出来，就僵在了脸上。 “与我无关，但与她总有关吧?”岑意一字一句的问。 灵犀沉默了许久，才使笑容不再那么僵硬。对着刚从树后走出来的少女点了点头。 “……表姐。” 第37章：给摄政王看手相 裴以柔的神情也有些僵，尽管一直绷着试图掩藏，灵犀还是在面前女子的表情上看出了疑虑神色。 毕竟面前的人就是前世的自己啊，旁的不敢说，她的心思喜好、每个动作代表着什么样的心情，现在的灵犀还是再熟悉不过的。甚至有些小习惯她还带着，就比如现在她们两个同样有些紧张，双手同样下意识在身前绞着。 第41页 裴以柔先勉强笑着开了口：“表妹，我不是有意偷听的。” 灵犀将一只手垂回了身侧，也笑：“怎么是偷听呢?是我没注意到罢了。况且……” 她看了岑意一眼，道：“表姐是被人安排来的吧。” 裴以柔看看岑意，再看灵犀，踌躇着开了几次口都没说出话来。 灵犀怎么会不知道，摄政王眼下与裴以柔定然是不熟的，甚至连和他对着互呛的条件都没达到。她也是低估了岑意，没想到为了将人劝回祖墓岛，他能暗暗把裴以柔带来春宁湖听他套她的话。 岑意一如既往的搅浑了水就开始把戏份让出，自己在一旁观看。灵犀却不想给他这个机会，对着裴以柔问：“表姐可愿陪我去无人之地走走?” “这……可以吗?”裴以柔犹豫。 “王爷，行个方便?”灵犀对上岑意就冷了语气。 岑意挑眉。 “要本王予你方便，那你呢?” 这人…… 灵犀暗暗咬牙，想了想，道：“民女可以为王爷做一件事情。” 岑意瞭然的点点头：“比如……” “王爷!”灵犀敛眉打断，一脸的恼怒。 岑意先是没想到陆灵犀胆子越发的大，敢打断他还吼他，随即看着她恼羞成怒的模样，倒是一下子想起了放火那件事情。 他不过调侃了两次，她以为自己又要把这个搬出来? 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岑意道：“去吧。” 裴以柔也被灵犀的低吼给唬的愣了一下，看着灵犀和摄政王的相处，心情更为复杂。待到两人走至背面靠水，周围百步距离都没人的地方，裴以柔忍不住问了起来：“灵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灵犀表情冷静：“我与肃亲王只是恰好撞见，聊了几句而已，不是摄政王问的那样。” 只是表情虽然冷静，灵犀的心里却有几分慌乱。她了解裴以柔，了解她平日里都会瞎想些什么，可是她却想不出怎样才能打消她的疑虑。怎么想好想都有反驳的余地。 她一边说着肃亲王可疑，一边又毫无芥蒂似的接近……岑意真是一个坏事的人!因为他，计划只能再次提前了! 在裴以柔有些焦虑的注视下，灵犀轻声道：“其实，我是在试图找出肃亲王的真实目的。” “真实目的?”裴以柔一惊。 灵犀缓缓的点头，表情沉重起来：“肃亲王询问裴家秘术，定然不止是好奇那么简单。而他是问过我才在心里升起一丝希望……此事说来我是有责任的，所以我希望能反过来接近肃亲王，打探出他的真实目的。” 裴以柔听着，疑虑逐渐打消了几分，也凝重起来：“可这样会不会太危险了?既然肃亲王可能心怀不轨……宫中之人城府可深啊!” “所以我也只是浅浅尝试一下，未敢与旁人说。”灵犀苦笑。 其实，原本短时间内她都没打算和裴以柔说这件事。因为这个时候的裴以柔，虽然在家里过的不尽如人意，但还没到真正受到打击开始成长的时候，骨子里还很天真乐观，甚至带着一丝孩子气的任性。 按照上一世的经验，真正让她开始成长的事情还要两年才发生。之间她会活在尹钰编织的美好梦境里，哪怕做妾在肃亲王府会受到欺负，却有天师府的师父和师兄们照顾，勉强也能安慰自己乐观的活着。 这一世纵然还没有尹钰虚情假意的照顾……现在就说，按照裴以柔尚且有些浮躁的性子，还是太早了。 心里不禁把岑意唾弃了一万遍，灵犀捏了捏裴以柔的手。 “娘亲还说着有空便与表姐你见上一面，表妹自然也希望表姐能过的幸福。只是不知道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表妹只能说，希望表姐要擦亮眼睛，按照娘亲的话说，就是莫去犯她犯下的错误，遇人不淑……” 裴氏的遭遇裴以柔自然是知道的，闻言心里不禁动容：“我知道了，可是灵犀你也别把自己置入险境啊。你说这事表姐能帮上什么忙吗?” 灵犀沉默了一会儿。 “婚期延期三个月，现在还有两个多月，肃亲王与表姐你于理不好见面，也最好不见。不妨表姐你就悄悄打听一下肃亲王的为人背景，还有，他身边都有什么人吧。” “这样?这样也好。”裴以柔抿唇。 灵犀特意在最后一句话加重了字音。也只能祈祷对方能长点心。 按照前世的发展，前几日裴以柔就该和尹钰成亲了。亲事自然是按照娶妻的规格来安排。只是今日沈娉婷随着慧公主一併回到上阳，听说了尹钰成亲的事，会大闹一场，闹来闹去，还闹出了意外…… 当初为了不让尹钰为难，她才答应自降身份，从王妃直接降成了侍妾。还一度成为上阳城里的一个笑话。而今亲事却还没成，今日她看到的沈娉婷也是混在众贵女之间笑意盈盈的，与其余少女没什么不同。 上一世她迫不得已才将王妃之位拱手让出。这一世，却看她主动送出的，沈娉婷接不接得起吧! 如果可以。 她真想保全这一世的裴以柔活得快乐一些，莫要再遇见那些骯脏之世，一直保持着善良嚮往美好的心思。这样，算不算是还了自己前世的愿呢…… 第42页 裴以柔是悄悄来的，在春宁湖待不了太久，便与灵犀告别，要被岑意的人送回去了。灵犀目送着裴以柔离去，面无表情的问岑意：“王爷要让民女做什么?” “这么急着兑换诺言么?”岑意拿眼尾瞥她。 “不然呢?存着?”灵犀没好气的轻笑了一声，“摄政王已经在光明正大的算计民女，民女唯恐夜长梦多，还是早死早超生吧。” 岑意负手道：“你似乎不愿劝裴以柔回祖墓岛，为什么?” “不是不愿，是不认同王爷的手段。王爷做事全凭自己心思，从不在意别人感受，可民女觉得这样不妥。” 岑意默了默。 “回去吧。” “请王爷先。” “我们一起回去。” “……” 灵犀深吸一口气，招来荷叶。与岑意一前一后的走着，没忍住在他身后道：“亏王爷是与妹妹相依为命的，竟然一点都不懂得照顾女子的心思，倒像是市井里传的，可能是有龙阳之癖?” 毕竟前世他可是未娶的。 岑意皱眉。 “我妹妹，没你们那么麻烦。” 他没解释自己不是断袖?灵犀倒是随意的遐想了起来。不过没过多久，身前的人却又别扭的道：“既然你怕夜长梦多，那一会，帮本王算一卦好了。” 灵犀挑眉：“王爷不是不信么?” “此事无需你管。”岑意果断道。 “……噢。” 灵犀翻着白眼对岑意的背影无声做了个“呸”的口型。 十里长亭那边，众男女三五成群聊的正欢，也有一男一女并肩散步的。身为朝廷要员，丞相叶成辞也不可能一直和众人玩乐，已经在和御史大夫坐在一旁满脸正派的攀谈起来。反观玩的最乐呵的，却是一个神采奕奕的年轻男子。 灵犀认了出来，那人便是俏俏形容对她有“威胁”的人，郎中令的么子韩彰。此人现年十八，性子活泼洒脱，又有些娃娃脸，是个极易讨人欢心的阳光少年，身边常年绕着许多女子，可谓风流至极，后院里美妾一堆，只差个正妻。 “哟——咱们的摄政王回来了，还是带着人回来的?”看见岑意走来，韩彰就开始脱出人群打趣，“方才是去寻人了么?这就是陆姑娘?” 说完，韩彰还刻意往岑意身后瞄了好几眼。 不少少女都掩唇笑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上阳城里的传闻，觉得韩彰这是吃味了。 “你胡闹什么?”岑意冷着脸，“只是凑巧碰见便一起回来，你少生事。” “噢——好——可以——”韩彰翻了个白眼，拖沓的答。 在场谁还不知道韩彰的性子?只是因为大秦现在并无外忧内患，处处和乐一片，没人真的好去定罪他闲话太多罢了。 不过尽管处处和乐，除了他，也没什么人敢明着拿摄政王开玩笑。众人交谈间，陆瑾和陆瑶先将灵犀带到了一旁：“你这丫头跑哪去了?让我们好找。” 灵犀已经四处看过，却没瞧见岑意和沈娉婷，收回心思答道：“方才我见姐姐们聊的欢愉，便没打扰，出去四处看了看，我还没来过这。” 身为庶女，出门的机会都要少很多，时常窝在偏院里，难得出来一次好奇出来走走尚且情有可原，太过训斥就有点不近人情了。 陆瑶皱了皱眉：“罢了，只是你下次还是先知会我们一声，免得找不到人。” “多谢姐姐们关心。”灵犀抓着裙裾乖巧答应。 岑意正与韩彰说着事情，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却用的是软糯的声调，用余光瞄去，心里当即轻嗤。 这丫头是只对自己兇巴巴的不客气? 岑意这个小表情，在韩彰看来却是别有一番想法了。早先他就听说了岑意好像对陆家的么女不一般，他还挺好奇的，却没想到是个娇怯怯的小丫头，虽然长的是不错。 他还与岑心谈论了，岑心也有些遗憾，没想到摄政王喜欢的是这个类型。 不过，自从未婚妻意外身亡，岑意这么多年也没与哪个女子有过接触。可能他是怕与逝者相似的人接触了会伤情?这种桥段会出现在摄政王身上吗? 韩彰苦恼的抓了抓头，好奇却不敢问。 没过一会儿，岑意走近灵犀道：“给我卜卦吧。” “现在?”灵犀四周看了看，“不会是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吧?” “有趣的事情，分享一下也无妨吧?”岑意反问。 这个自然是无妨的。灵犀只是觉得奇怪，岑意为什么要让她在这么多人面前显摆技艺——这对她还是有帮助的。 只是误打误撞么?灵犀不敢想岑意是猜出了她想做什么，也不愿想，只道：“那就找个方便的地方坐下来吧。” 先前的小间已经收拾好了，岑意与灵犀一同坐去了背靠湖水的位置。韩彰当然要凑热闹，顺便还宣扬了一波：“陆家的小姐要给摄政王看命相，要不要去看看?” 给摄政王看面相?还是陆家的人?虽然许多人不觉得陆家一个庶女能有多大本事，但陆家的名声在那摆着，在场的几乎都好奇的凑了过去。小间一时间挤得满满当当。 第43页 最惊诧的还数陆家三姐妹。她们三个跟着陆明成安排的人学过，虽然还未学成，但都有些小绝活捏在手里。可她们不记得灵犀也学过什么。 “怎么回事?灵犀不是幼时被占出没有天赋，自己也没兴趣，二伯便没怎么让她学过么?”陆瑶小声道。 陆瑾摇了摇头。 陆採光则皱着又撇嘴，满脸古怪的挤到了最前头。 “王爷要怎么看?灵犀并未准备工具，只能看手相或算八字了。” 岑意眸光微沉：“哪只手?” “两只手都要。”灵犀认真的道。 但想想堂堂摄政王向她伸出两只手的模样……好像有点滑稽，岑意也没照做，灵犀道：“先看左手吧。左手为先天，知先天方算后天。” 围观的众人开始还都在小声嘀咕着，在岑意伸出手后，慢慢就静了下来。 男女到底有别，灵犀动作果断的拿左手两指抬着岑意的手掌，右手也只用两指来摆弄岑意的掌心。一个手掌温热，一个指尖冰凉，划在上面还有点痒。岑意抬眸不经意似的扫了灵犀两眼，见她无比认真的模样，又垂下眸子，抿紧了嘴唇。 “哎，看了半天了，情况如何呀?”韩彰开始忍不住催。 陆採光在他旁边道：“看命相忌讳催促，打断了反而费时!”一边说着一边双眼紧紧盯在岑意和灵犀接触的手掌上。 慧公主也站在前面，且没人敢跟她抢位置。看见摄政王与别的女子有肢体接触，慧公主忍不住小声问岑心：“你哥哥不会真的和那丫头有什么吧?” 岑心呵呵笑了两声：“只是看手相而已。我听哥哥提起了她会卜术，也好奇想请她试试呢，结果今日吃着吃着饭就忘了，倒被哥哥捷足先登了。” 原来请陆灵犀坐在旁边是因为这个?慧公主暗暗松了口气，道：“本公主也觉得，凭她一介平民，就算是嫡女，也配不上摄政王呢。” 陆採光的目光似有似无扫过慧公主，暗暗哼了一声。 自家哥哥虽没肃亲王惹桃花多，实力却也不可小觑啊……岑心有点心累的想。 灵犀对着岑意的手掌瞧了半天，在看完左掌、托起右掌时便已经说了起来：“王爷生来倒是好命，只是中途横生枝节，竟在幼年有个大劫?” “……”岑意没回答。 灵犀摇摇头，继续道：“福兮祸兮，非福非祸，大劫之后身子稍差……血亲离去……”灵犀皱了皱眉，“竟是在幼时便这样了?” 说罢，她抬头看了岑意一眼，更加认真起来：“气运遭人破坏，厄运接踵而至，成人时方才一路平顺……但之后仍有劫数，命中便是有人相助，也是亦福亦祸之人……不尽如人意啊。” 她都要怜悯岑意了! 岑意见她将他的手放下，终于开口：“看完了?” “大概如此，不过还有些细緻的可说可不说。”灵犀道。 岑意抿唇。 “那就别说了。” 围观众人早在听见灵犀前面说的就开始譁然，没想到风光无限的摄政王竟被卜出了这样不尽如人意的命数。有些直接信了的不禁开始感嘆，也有人道：“这是不准的吧?” 慧公主也担忧并好奇的问起岑心：“摄政王年幼时很可怜吗?” 岑心又呵呵笑了两声，这次话都不说了，只是摇头。 其实准不准还要问岑意自己，可是一时间却无人敢问。就在质疑的人多了起来时，人群中忽然有人道：“这般有趣，本王也想试试。” 人群纷纷看去，尹钰含笑站在边边缘：“本王可以试试么?” “民女怎好拒绝亲王爷?”灵犀俏皮的反问。 尹钰身边又有女声响起：“呀，那我也想试试呢!” 说话的却是沈将军的掌上明珠沈娉婷。 “哎，我也想算下看看准不准呢。”人群里开始有人道。 一石激起千层浪，想试试看灵犀所言真假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没出声的却是怕算出和摄政王结果一样的。灵犀站起身子道：“还是一个一个来吧。”说着对尹钰作了个“请”的姿势。 沈娉婷赶紧跟着站在了尹钰的身后。 肃亲王后院有侍妾，身边有女子跟着便不像摄政王的那样令人称奇。况且有些知情人知道沈家人和肃亲王走的很近，沈娉婷的存在几乎不言而喻。 “肃亲王测什么?”灵犀平静的问。 尹钰答：“八字。” 灵犀点点头，那边已经有人端来笔墨。尹钰写下自己的生辰八字，便看着灵犀解读起来。 岑意的手相，灵犀是认真去说的。可给尹钰的，却刻意掺了些假，且只是稍稍诱导了一番，并未大刀阔斧。这次众人听得连连交头接耳，最后尹钰则是评价：“确实有几分道理，就看时间如何给本王答案了。” “是不是轮到我了?”沈娉婷娇滴滴的问。 尹钰笑着给她让出了位置。 终于正面对上沈娉婷，灵犀未问别的，先笑意盈盈的看着她道：“这位小姐看着便是大福之相呢。” “真的吗?”沈聘婷笑的娇俏，坐在灵犀身边，“我也测八字好了。” 第44页 说着她回头看了尹钰一眼。 尹钰冲着她点了一下头，继而却看灵犀。 灵犀已经专注的在看沈娉婷写八字，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注视。 “沈小姐流年大吉啊。”一眼扫过沈娉婷的八字，灵犀便惊讶的嘆出了声。 随后说了些其他，灵犀又着重的道：“今年沈小姐命里虽有兇相，但有贵人相助，是可抵去的。切记屋内最好莫要存放锐利之物，箱柜器具边角包边，也可在贵人未能出现之时，尽量抵挡厄运。” “……这样吗?”沈娉婷脸上刚布满喜色，转而又添了些忧愁。 灵犀点头：“还有就是，远离河流胡泊等水盛之处。天灾不可细测，需处处小心的。” 沈娉婷又望了望尹钰，最终听完灵犀的详解，将手上的镯子脱下来塞进了灵犀手里。 “今日真是多谢陆姑娘提点。” 这还收到打赏了?灵犀笑笑，没有推拒：“受人财物，说不定就要为人消灾。灵犀见沈小姐亲切，想来若能做一回沈小姐的贵人，也是愿意的呢。” 这么说着倒是想替沈娉婷挡灾的意思了，可谁知那灾有多严重?不少人都唏嘘起来，有小声说陆灵犀贪财虚微的，也有若有所思的。 沈娉婷之后，又有人跃跃欲试。不过却被陆採光挡了住：“陆家是有规矩的，便是这种随意的场合，也不好显露太多，望各位见谅。” 上阳城陆家的相命规矩不少人都知道，便没人再坚持，虽有遗憾，也只能作罢。 灵犀倒是在这群年轻人中大露了一手，虽然算得都是些需要时间印证的东西，技术也不是特别老道，但还是让许多人都记住了她。 只是聚会结束，回陆府的路上，就免不了被三个姐姐轮番问起。灵犀统一解释为和李氏说的“脑子撞到了”有关，堵的对方都不好多问。 然而陆家三个姐妹好搪塞过去，第二日却来了不好搪塞的人到偏院。 陆明成已经许久未留宿在裴氏的院子，难得露一次面，陆家的下人都吃惊不已，想到昨日嫡小姐们回来后做八卦谈起的灵犀为人算命之事，都在纷纷猜测。 李氏的屋内，陆採光正在边看话本边吃枣子。这时有被派去打探的嬷嬷回来，开口便道：“老奴瞧着五小姐是要遭殃了，老爷走时的脸色可难看呢!” 第38章：他送来的礼物 李氏使了一个眼色，嬷嬷便把门给关了上。李氏放下手里的针线，将尚未完成的刺绣端在眼前看了看，问道：“老爷为何生气，打听清楚了么?” 嬷嬷站在李氏身边点头：“应当就是因为五小姐乱在人前看命相，坏了家规没错了。” 李氏“嗯”了一声：“下去吧。” “是。”嬷嬷应声退下。 “採光，昨日小五为人看了手相又看八字，你觉得她技艺如何?”李氏忽地问起女儿。 “娘您不是说灵犀那小打小闹无需在意么?”陆採光吞着枣子，眼睛也没离开话本。 李氏眉头拧了拧，道：“娘又想了想，轻敌不是好事。当初裴氏打着借住的名号进府，娘便是没在意，谁想到她那张狐媚子的脸就把你爹的魂儿勾了去?若非娘亲的娘家有些实力，将裴氏在偏院腾到了青春不再，谁知道她得掀起多大的风浪?所以娘才是看着陆灵犀百般不顺眼。” 尤其那小妮子继承了裴氏的美貌，却比裴氏多了一股脱俗的灵气，自小站出去便总把她的女儿衬得平凡许多。 陆採光倒是没有李氏想的多，见李氏坚持要知道，便如实答起来：“灵犀算得准不准，其实我们都不清楚，她的举动与说法皆不够专业，看着倒像是在随意玩乐，只是在场的人没几个能看出来罢了。” 从女儿的语气里听出了不屑，李氏才放心一点。只是想到灵犀刚回来时说的那些，就还是有些不安。 真是天不从人愿，没让陆灵犀在宫里多受几年折磨，也没让她死在井里! “光儿，你自己也要求上进才行。”李氏谆谆劝导起来，“不要整日只顾着吃喝玩乐了，你得自己变强，才能把旁人比下去，才能得到更好的!” 更好的?陆採光抬了抬眼，心里却嘀咕，她想得到的可是最好的。只可惜她爹不争气，没给她一个好身世，配不上最好的那人……反正她都得不到，更何况不如她的陆灵犀?算计来算计去哪有意思，还不如看看话本解闷呢! 这般想着，陆採光嘴上敷衍道：“我知道了，娘!” 李氏见状嘆了口气，却也无可奈何。 另一边陆明成已经走到了偏院。难得的莅临，裴氏在听见消息后，就拉着灵犀等在了院子里。 远远便见到陆明成一脸阴沉，裴氏对着灵犀道：“你爹这是生气了。” 看了裴氏一眼，灵犀没有说话。 陆明成走近院子，立刻便受了偏院所有人的一礼，其实也就寥寥几个丫鬟婆子。扫视过后，陆明成沉声：“灵犀留下，余下的人都下去吧。” “老爷，那妾身呢?”裴氏把灵犀往她身后扯了扯。 “你也下去。”陆明成的语气不容置喙。 裴氏抿唇，拍了拍灵犀的头：“犀儿别怕啊，娘就等在屋子里。” 第45页 “好。”灵犀也拍了拍裴氏的手。 裴氏一步三回头的走了，院子里只剩下灵犀和陆明成，以及跟随陆明成多年的随从。陆明成上下扫了灵犀几眼：“跟为父走。” “……”灵犀颔首，“是。” 听着是要去哪，实际上陆明成只是带着她在她回到陆府之后以及走了很多遍的各个景致缓缓的转了一圈。 路上听着陆明成问起：“你为摄政王和肃亲王看手相、排八字了?” “是。”灵犀如实回答，“但也只是摄政王一时兴起的邀约，都是玩闹着来的，灵犀事前有提示过众人。” 陆明成测眼看她：“你可还记得裴家家规?” 灵犀抿唇不语，轻轻摇了摇头。 陆明成仍绷着脸，却嘆了口气。 “看来是为父过于忙碌，疏忽了对你们姊妹的管教。尤其是你，自幼性子便怕生……为父才不曾强制要求过你。” 话说得还真好听啊，完全听不出他其实是完全不在意自己庶出女儿的死活呢。 灵犀微微一笑：“父亲胸怀抱负，不拘泥于小家，女儿明白的。” 陆明成顿了顿，终于正视她。 “灵犀。” “是?” “为父认为，你极可能是因祸得福，得到了一段不错的机缘，打通了对命相的悟性。而为父向来爱才，自此便打算着重培养你，你可愿意?” 灵犀抿了抿唇。 “恰逢因祸得福之后，女儿对命相之事也起了兴趣。父亲肯教，女儿简直受宠若惊。” 陆明成满意的点了点头，却始终没提责罚她的事，而是问起：“罗盘制好了么?” 灵犀摇头：“还差最后一点。女儿不敢偷工减料，故进展略慢。” 顿了顿，灵犀的眼中漫上困惑：“不过……那罗盘究竟有何奇异之处呢?女儿只知如何制作，却不知做出来的作用是什么，想想还有些荒诞。” “此事你暂且不用去想。”陆明成道，“罗盘关乎风水，风水一事，能做出巧妙绝伦的宝具也是一种本事。希望在这一点上，你不要让为父失望。” “女儿明白了。”灵犀恭敬的道。 陆明成点点头，感慨道：“时光匆匆，犀儿也是大姑娘了。” 强忍着身上的鸡皮疙瘩，灵犀但笑不语。 要被陆明成教了，她还真是拭目以待，也不知道陆明成这个强盗，从裴家偷去了多少本事，又捨得教她多少? 随后，陆明成突然抽考似的向灵犀问起了一路过来，对陆府这部分摆设的心得感悟。灵犀挑着生涩的词，却认真的一一答了一遍，才被放回偏院。 “小姐!”匍一入院门，就被扑了个满怀，荷叶上下的打量着她，满脸关切，“您没事吧?有没有挨打受伤?” “没有，我没事。”灵犀笑着推开她，父亲只是口头教训了我一顿。 “是么?那可真是难得。”裴氏推门出来，端详一番灵犀的脸，“更难得的是我们犀儿从宫里回来后，好像真的不怎么爱哭了?” “娘亲不是不喜女儿哭鼻子吗?”灵犀一本正经的反问。 裴氏笑了笑，眼里若有若无的漫着担忧：“娘亲只想你能好好儿的。” 傍晚时裴氏又亲自下厨，要给灵犀做她最喜欢吃的那些东西。灵犀自回屋起便继续做起了她的罗盘，荷叶在一旁端茶递水，始终没有打扰她。这让灵犀在恍惚间，又想到了她原本的两个丫鬟。 暗香聒噪，盈袖温柔。那时她认真做事时，得把暗香关在门外，独留盈袖在身边伺候才行。那两个丫鬟从小跟她到大，相处了十几年，最后却是一个被沈娉婷以偷盗之罪活活用家法乱棍处死，一个则在她被关入水牢后，企图救她，却被抓住，在街上暴晒而亡…… 荷叶没有暗香胆大，也没有盈袖聪慧，却也是个体贴可爱的人儿。看得出她是真心在待自己的主子……这一次，她定会保护好身边的人! “荷叶，”灵犀手上忙碌着，却开口问起来，“你跟着我几年了?” “小姐不记得了吗?”荷叶亮出两个巴掌，“今年可是荷叶跟着您的第十年了!” 这就十年了?比暗香盈袖跟着她的时间还长?灵犀有些惊讶，继而笑道：“这些日子颇累，脑子总有些煳涂呢。” 荷叶嘆了口气：“小姐您到底是在做什么呢?这东西拼拼拆拆的……这不就是老爷他们人手一个的东西吗?大街上卖的也不贵，您干脆买个算了，何苦这么劳神费力的。” 灵犀抿出笑意：“这不一样的。” 荷叶听不明白，一脸无奈：“奴婢看着都差不多。” “那我问你，”灵犀拾起一个木牌辨认了一会儿，对着整个罗盘大体的凹槽按了进去，“你可知道罗盘是做什么的?” “勘测风水走向，寻人断事呀，”荷叶噘嘴，“这个奴婢还是知道的。” 灵犀点点头，又问：“那你可知道，摸金?” “啊——”荷叶惊得捂着嘴瞪大了眼，“小小小小姐，您这罗盘，难道是……是摸金用的?那可使不得啊，太危险了，而且做这事情会被天下人唾弃的!” 第46页 “你想哪去了，”灵犀失笑，“我只是随口一问，又不是要去做。摸金那种事情，我可做不来。” 荷叶稍稍松了口气，还是担忧。 灵犀瞧了瞧她，一派轻松的笑着，继续组装起了罗盘。 早些年，同道中人皆知摸金之事做成了便是大富大贵，许多心怀贪念的人都把贼手摸向了大小陵墓。直至有人误闯皇陵，这事被揭露出来，大秦也就明令禁止了摸金一事，被发现便是在劫难逃。 可她所做呢，和那些真的不一样。她可以更加光明正大——裴家人歷代都被皇室所重视，便是裴家一门顶尖的秘术，是可以制出特殊罗盘，再配合以技术，准确的定出这偌大山河的金银矿石脉络所在。 不止金银，还有青铜铁矿……试问哪个大国不需要铁矿来制军械?大秦能昌盛至今，便是因为大秦皇室派人寻矿，向来是一摸一个准。 裴家已经远离上阳十几年，这十几年来大秦安稳和乐，却不代表再也不会开战。尹钰偷拿太上皇密信得出端倪，又煞费苦心的让她挖出了沉寂已久的裴家秘术……最后借她之手，将自己的侄子谋害，还将她安了个祸国妖孽之名，自己荣登皇位…… 灵犀眯了眯眼，看着手里的罗盘，唇畔溢出一丝冷笑。 “犀儿，开饭了!”裴氏在外屋喊道。 “小姐，等会再忙吧!”荷叶也道。 “好。”灵犀放下手里的东西，收起不该出现的表情，带着荷叶往外屋走去。 月钱多了，桌上的东西也丰盛了许多。灵犀被裴氏塞了满满一碗菜，吃得肚子都塞不下了，裴氏还在怕她饿着。 早在被裴氏关照的时候，灵犀就想到了她尚在祖墓岛的娘亲……那个已经不能再相认的娘亲，眼眶便又是一阵发热。裴氏看出了些端倪，急急问道：“犀儿怎么了?是不是你爹和你说什么重话了?你也别忍着，想哭就哭啊。” “没有，”灵犀连忙摇头，“女儿只是忽然想问娘亲一句话。” “什么话?” “娘亲后悔嫁给父亲吗?” 裴氏愣住了，半晌捏了捏她的脸：“小孩子瞎问什么。” 虽然她选择了避而不答，灵犀却知道，裴氏嫁给陆明成是不得已而为之，是走投无路，是不快乐的。不管是前世在女儿的墓前见到她，还是今生听闻裴以柔来到上阳，裴氏都没掩藏过想见家人的思绪。 “娘，”灵犀也摸了摸裴氏的脸，“爹今日与我说，想把表姐接进咱们府里。他说表姐总住在驿馆里不好，咱们与她是表亲，理应照顾一二。” “把以柔接来?”裴氏低喃。 “原本女儿是有点犹豫的，但是父亲说的也对。婚期延时三月，天师府也尚未给表姐消息，与其让表姐孤身一人住在驿馆，不如带她来见见您，毕竟说起来，您才是在上阳城与表姐最亲的人。” 裴氏垂下眼帘，竟是收敛了往日里张扬的表情，沉思起来。 半晌她才道：“接来也好，只是她总不方便常住在这……” “最多也就十天半个月，天师府会请表姐去的。”灵犀笃定的说完，又补充道，“是摄政王透露给女儿的消息。” 裴氏又沉默了一会儿，才点头：“娘亲不方便出府，择日就由你去问问你表姐的意思吧，还得看她愿不愿来。” 隐隐约约的，裴氏好像有什么话想说，只是没能说出口，却被灵犀看了出来。 灵犀知道，裴氏大抵是担心自己的侄女被陆明成利用——前世她出事的时候，裴氏便与她讲过陆明成其心不轨。只是灵犀并不知道，现在的裴氏又领悟到了那个地步。于是，便同样没有多言。 时值春深，万物生机勃勃。而她眼中的陆府，早就已是腐朽不堪的模样……再也恢復不得。 原本灵犀是想留出两天时间，先把罗盘制作出来，再去见裴以柔的。然而陆明成那边却有点急，催了两遍，灵犀不得不转而先去驿馆。马车上，荷叶还在不满的嘟哝：“老爷突然急着见裴姑娘做什么?” 灵犀笑道：“我也不知，父亲的心思哪能乱猜。” 陆明成得到重头罗盘，便急着拿到另一个重头，也就是裴家秘术典籍的全册这种事情可不能告诉荷叶。 荷叶却猜了起来：“老爷不会是想攀附肃亲王府吧?” 灵犀挑眉，不置可否的捏了捏荷叶的脸蛋：“说了别猜，调皮!” 荷叶撇撇嘴，跟着灵犀一起钻进了车厢。 裴以柔在上阳城并无其他认识的人，碍着身份也不好独自出去走动，自然无聊的紧。灵犀到了驿馆，和裴以柔讲了目的，裴以柔没多犹豫就答应了，但也有顾虑：“陆家的人好相处吗?” 她显然还记得自己的姑姑只是陆家的姨娘，上头有正室压着，哪会太好过? 灵犀笑着拍了拍裴以柔的手：“表姐放心，你现在名义上还是肃亲王将娶的人，他们都会对你客客气气。” 回去的路上改为她们两人坐一辆马车，丫鬟们都跟在外头。听见灵犀这句话，裴以柔又犯愁了：“我这两日都在想着如何回绝亲事呢。” 第47页 “这事表姐先不用担心，待你到了天师府，一切事情都会很好解决的。”灵犀为她解忧。 裴以柔默了默，探究的看着灵犀：“表妹你好像什么都知道?” 灵犀嘴角一抽，立即回道：“这些都是摄政王告诉我的。” 裴以柔虽然还是觉得古怪，但也没为难灵犀去追究，只是道：“似乎你和摄政王的关系才是真的很好。” 好个爪爪哦……灵犀干笑了两声：“没有的事。” 还不是因为那人任性的一个劲在打乱她的计划，她才不得不跟着改变计划…… 偶然瞥见裴以柔那一脸“没事我懂我随便猜猜”的模样，灵犀解释：“摄政王城府太深，先前他还算计我呢，表姐别多想。” “可我觉得摄政王似乎是在为你好。”裴以柔认真的道。 灵犀一顿，反问裴以柔：“那表姐呢?摄政王应当劝过你回祖墓岛了吧?你觉得他是在为你好吗?” 裴以柔微愣：“你竟知道?”随后想了想，她又是一副“噢我懂了”的模样，抿唇笑道：“我还不知道呢，不过摄政王既然这么说了，或许他也是仔细考虑过的吧……” 灵犀生生吞下了莫名想要涌出喉咙的一口老血。 前世她虽然没一开始就和岑意对着干，但后来得知了岑意劝她回到祖墓岛，她就开始和那人势不两立了。今生是否是因为她的缘故?岑意晚了一阵子才接触裴以柔，接触时就直接劝退，裴以柔的反应却没她当初那么强烈了。 路上随意的聊来聊去，不知不觉就到了陆府门口。陆府向来门庭若市，车帘撩起来时还能看到前来拜会的人在和门房交谈。裴以柔下车时惊讶道：“陆府好热闹!” “确实。”灵犀倒是没什么自豪感，拉着裴以柔行至门房处道，“这是父亲命我请回来的裴家大小姐。” 就算是陆家的人，带人进门也要先通报的。 门房接到过通知，便没阻拦。倒是刚才还在和门房攀谈的人忽然问灵犀：“请问可是陆家五小姐?” 灵犀愣了愣，点头：“是我。” “这个，给您的，门房说是不让给府里之人送东西，小的还难办了一会儿子来着，正巧您在，收了吧!”那人松了口气，把一个盒子送到灵犀面前。 “给我的?谁给的?”灵犀没敢接。 那人道：“那位爷说，您见了里面的东西就会明白。” 灵犀拧眉。 “能不收吗?”裴以柔替她问。 那人擦了擦汗，笑的委婉：“小姐莫要为难小的，这东西您收下怎么处置都行，可小的必须送出来。” 这时荷叶站了出来，从那人手里接过了箱子：“没事小姐，奴婢替您打开看，有什么危险奴婢先扛!” 送东西的人赶紧熘了。 灵犀却担忧：“莫名其妙的，哪来的人给我送东西?你觉得这盒子如何?” 荷叶在手里掂了掂：“轻轻的，和什么都没有似的。” 这就更奇怪了。 灵犀和裴以柔对视了一眼，裴以柔身后的暗香道：“什么呀?把奴婢都说好奇了，不行就奴婢来开!” 就一个盒子而已，惹得几个人围着看……灵犀无奈：“先进府吧。” 也不知道盒子里装的是什么，灵犀没敢拿去让裴氏跟着分一杯好奇，便在路上一个带着石凳的长廊和裴以柔相邻坐了下。 还是暗香的胆子大点，代替荷叶将挂着的钥匙扯下来，打开了盒子的锁。 “咔哒咔哒”的声音响起，竟像是一连串机关运作声。几双眼睛都死死的盯着盒子……直至盒盖自动弹开。 “啊?”灵犀和裴以柔同时惊讶出声。 看了众人一眼，灵犀古怪的拾起了盒子里的纸片。 “梨花酿味道不错。盒子赏你，可保管贵重物品，若不用钥匙强行打开，会有机关伤人，且火油会将盒子燃毁，谨慎。” “上面写着什么?”裴以柔好奇的问，但没直接伸脖子看。 灵犀的唇瓣张张合合，又气又笑，被堵的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他……”最后终于憋出一个字，又冷静了些，灵犀沉下脸道，“……没什么，是一个，一个朋友，送了这个盒子给我。” “送盒子?” 众人咋舌。 “谁送的?”裴以柔抓住重点问起。 灵犀摇了摇头。 裴以柔不再问了，却打量着桌上的盒子道：“倒是个精緻的物件，送的人也是有心。只是……送盒子还真是个别致的做法。” 灵犀从暗香手里接过钥匙，小心的将盒子合了上。双手比量了一下，却发现这个盒子方方正正，好像刚好比自己做的罗盘要大上一点点。 岑意是怎么知道的?因为她留在摄政王府那些初步设计草图?那些图也只记载了大概东西多大，是个什么形状……画的乱七八糟，她也就没带，托俏俏处理掉来着，怎么岑意看到了? “罢了，不管这些，咱们先回院子。”灵犀将盒子放在荷叶怀里，转身继续带路。 第48页 “你说这五小姐，是撞了大运吧?”长廊之间隔着一堵墙壁，另一侧也是长廊，却是通往别处的。两面相互看不到，只能听见人声。墙的另一侧忽然传来人声，说的却是自己，灵犀听得一怔，目光倏地阴沉。 裴以柔并不知道灵犀在家排行第五，也就没有注意，本想继续往前走，却见灵犀满脸肃穆，屏息凝神的站在了原地。 墙壁的那边却丝毫没有发觉被谈论起的人就站在隔壁，仍闲谈的说着：“她犯了错，老爷没重罚便罢了，夫人还要为她张罗着一门好亲事……” “哎哟，”另一个僕妇打断了前面人的话，嘲讽似的笑了起来，“谁让人家命好，腾地多了个要当亲王妃的表姐呢?谁遇到这种事，不得上赶着巴结啊?你看五小姐这不就出府去接那准亲王妃了么?” 第39章：交易 阅读到89% 已加入书架 两个僕妇一言一语的谈笑着离去，灵犀的表情才慢慢恢復如常。 “宅子大了，难免人多嘴杂，让表姐见笑了。”灵犀淡淡的道。 裴以柔沉默了一会儿，却是道：“真是所有人都以为做了亲王妃会有多好啊。” 顿了顿，她突地下了决心似的以拳敲掌：“不行，我得证明，我不是一个靠着肃亲王吃软饭的人!” 灵犀略略诧异的挑起了眉：“表姐是要做什么?” “嗯，”裴以柔郑重其事的点头，“不是还有两个月余么?如今裴家冤屈已经洗清，我不能给我爹丢脸!拜入天师府，我便要好好学艺，重振裴家光辉，争取在重新拟定婚事之前，挺直腰板理直气壮的拒绝这门婚事!” “不过……”裴以柔忽地又蔫了下来，“我也得找个理由才行……那好歹也是皇命，虽然我有拒绝的权利，可若是太过任性也不好吧。” 灵犀瞧着裴以柔的一颦一簇，委实没想到，她会突然这样就发愤图强的想捡起自己原本不愿去学的术法。 可是她的喜好呢?爹爹生前也好，继承了爹爹喜好的她也好，其实他们父女都对继承裴家术法这事并不是很感兴趣。他们父女，更喜欢的是酿酒，尤其她最喜欢喝梨花酿。所以当发现岑意在喝梨花酿时，她还吃惊了一下。 不过这样也好。这样总归是如今裴以柔自己定下的抉择，而非他人强迫。后面的路，她总不能一步一步的帮着裴以柔走—— “说到理由，旁的表妹帮不上表姐什么忙，帮你拒绝婚事却是可以的。”灵犀道。 裴以柔惊讶：“怎么说?” 灵犀神秘一笑：“人多耳杂，回了偏院我们慢慢叙。” 不光是先前的僕妇，再往前走，灵犀几人隐约也听见了李氏要给灵犀选亲事的事情。荷叶是知道李氏一直没安过什么好心的，十分担忧，灵犀却状若未闻，反倒是回去之后将荷叶和裴氏都安慰了一遍，夜里与裴以柔促膝长谈，才将自己的想法讲出来。 “真的假的?”裴以柔听得不可思议，眼中厌恶尽显，“肃亲王竟还是这样的人?” “嗯，四日之后，表姐只需带着人去那家客栈抓人便可。”灵犀微笑说着，语气绵绵，说出的话却犹如毒蛇吐信一般令人听之浑身冰冷，“肃亲王与沈大将军的掌上明珠在客栈之中私相授受，这件事情但凡传出一点风声，表姐与肃亲王的婚事都只能作罢。” 这事听起来不可思议，可灵犀却讲得十分认真，一点看不出来弄虚作假。裴以柔观察了她一会儿，揶揄的问：“这么机密的事情你都知道了，不会还是摄政王告诉你的吧?” 灵犀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 沈将军若知道自己女儿的清白私下已被肃亲王夺走，定会给沈娉婷争个公道。而沈家现在在朝中可谓不可动摇的存在，那给沈娉婷争的地位，就决不会低了去。 先送沈娉婷一个遭受全天下人的耻笑吧，往后再将她与尹钰这对姦夫淫妇一併收拾。 无声冷笑，灵犀已经开始期待起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只是在事情发生之前……虽然不甘愿，但是她得和岑意谈一谈了。 裴氏和裴以柔姑侄重逢，虽然几乎算作没见过面，却因血缘的存在而相处的格外亲切。荷叶站在灵犀身边，看着她的表情，忍不住道：“小姐怎是满眼慈爱的模样?这都不像我还未及笄的小姐了!” 灵犀收回流连在远处娘亲和裴以柔身上的目光，抿唇笑了起来。 “什么慈爱，我这是不舍!” “不舍?”荷叶困惑。 灵犀点点头：“或许我在家中待不了多久了。” “小姐!?”荷叶惊叫出声，随即在灵犀眼色的暗示下捂住了嘴，从指缝里挤出几个字，“难道是因为夫人?” “我怎会听她安排?”灵犀走进屋子，打开妆檯上的盒子，定定的看着里面的东西。 “跟我一起走吧，荷叶。”灵犀道。 陆家马上就要遭殃了，她会在那之前，把一切都打点干净。 灵犀自认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也不愿费时在她不喜的事情上。因此，陆家的人，她从未打算逐一解决过。有时候一面墙壁只需要取一块砖就能轰然倒塌……这是尹钰教她的，这一次她终于能拿来对付害她裴家满门被逐的陆明成了! 第49页 未过几日，上阳城一夕之间捲起了轩然大波：准亲王妃路过客栈，听闻肃亲王在内，派人前去问候，竟撞见肃亲王与沈大将军的独女在屋内私通! 纵是经过乔装打扮，也被人有意压着风声，事情还是被传了出去。贵太妃与沈大将军皆气的不行，贵太妃还气的病了几日。岑心听闻这件事，拍腿直笑：“我就知道肃亲王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下可有他受的了!” 灵犀正在与她做糕点，见着岑心拍了一腿的面粉，笑问：“不知岑小姐与肃亲王究竟是有什么仇怨吶?” 岑心哼了一声，掸了掸裙子上的面粉，继续揉起面团来：“尹钰那傢伙与我大哥政见相悖，想着就是没安什么好心，这样的人一看就是没安什么好心!” 因为这个?灵犀呆了呆，更没想到的是岑心竟然对她没什么遮掩的就把这种话说了出来。 岑心揉了两下面团，转头看了一眼灵犀的神色，挑眉道：“好在你选择了我大哥，没选肃亲王，就冲着你这眼光，不管你性子如何，我都把你当嫂子!” “什……什么嫂子?”灵犀险些把端起来的水给掀翻。 岑心高深莫测的哼笑了两声，听闻身后奴僕道：“见过王爷”，连忙回过身挥手：“哥!” 岑意皱了皱眉：“一手的面，仔细些。” “噢!”岑心抽回手。 “怎的你会和她在膳房里?”岑意奇怪的问。 今日朝堂之上，肃亲王被城内越传越凶的事情搅得焦头烂额，他便看了一会儿戏。结果知今过来汇报，说是陆灵犀来寻，他便提早回了府。 结果，陆灵犀怎么在和他妹妹一起，这是在做糕点? “噢，是我拉着陆姑娘一起的，我想试试她的手艺，毕竟哥哥你从来只吃信得过的人做的东西，我就看看未来的……陆，姑娘，手艺如何，若是不好，赶紧趁早调教嘿嘿!”岑心继续揉着面团道。 方才她话里的端倪，灵犀和岑意都听出来了一点。两人眼里都有无奈，岑意道：“你，洗洗手，随本王出去。” “好。”灵犀听话照做。 “那我一边做着等你回来?”岑心扭头问。 “你先不用等她。”岑意面无表情的道。 灵犀朝着岑心摊了摊手，便去把自己简单的拾掇了一遍。其实她还挺想听岑心多说说尹钰的坏话的……但是她今天是来见岑意的。 一路入了正堂，岑意随意的挥了一下手，正堂里仅有的几个奴僕便散了去。 “肃亲王的事情，你让裴以柔做的?” 灵犀微笑：“就知道瞒不过王爷。” 难得她的笑容里没什么牴触之意。岑意表情古怪的注视了她一会儿，问：“所谓的相命占星，真的那么灵验么?” 他是把这当成了她算出来的?灵犀惊讶之后，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这是在强迫一个不信鬼神的人皈依? “你笑什么。”岑意微恼。 灵犀缓缓收敛笑意，摇了摇头，看着岑意道：“民女只是开心，没有恶意。” “那你开心什么?”岑意恼怒不减。 灵犀的双手在身前搅了搅：“开心王爷也有点相信命相了呀，这样，民女才好与您谈一谈民女的想法。” 岑意目光锐利的盯着她，嘴唇紧抿。 “若你仍不打算讲清自己的立场，本王与你便没什么好谈的。” “摄政王真是忠心耿耿。”灵犀笑了笑，招来一脸茫然捧着盒子的荷叶，将盒子里的罗盘呈在了岑意面前。 “罗盘?”岑意蹙眉。 “对，这可是个好东西，”灵犀笑的高深莫测，大大的杏眼里再也不见清澈单纯，“民女便想用这个东西，交换，您在不久之后保全民女，还有民女的娘亲。” 瞧着岑意疑惑里带着一点不屑的目光，灵犀轻轻吸了口气，颇为骄傲的道：“您别小看了它，这东西，足以摧毁一个国……” 第40章：不是侧室，也不是妾 灵犀随意的拨弄了一下罗盘，最上面那层拼接起来的圆木片便骨碌碌的转了起来，因为上头点缀着琉璃，在日光之下旋转起来，竟是发出了奇异的光。 “裴家祖辈传下的秘籍与这个罗盘，缺一不可。”她道。 岑意双臂环胸，似乎对她的话不怎么感兴趣，全是提着耐性在听。 灵犀却没介意他的态度，坚持道：“只要集齐二者，便是一个国家的繁荣昌盛，抑或是一个朝代的灭亡。这东西掌握在歹人手中，便为后者，余下的……不论如何，都会是一番动盪。若说有这么一个可怕的东西存在，摄政王，您是想要把它握在手里，还是……让它灰飞烟灭?” 灵犀看似给了岑意两个选择，但其实，选择只有一个。 她还是不够信任岑意。无法做到将秘密原原本本的讲与他听。但是经过今日纠葛，思来想去，她想冒一个小小的险。 若他选择了让可能威胁到国家社稷的东西灰飞烟灭，她给他的回报会是日益增长，只求他在不久之后，暂且保全裴氏。 岑意狐疑的打量了她一会儿。 第50页 “本王更关心的是，你为何知道这么多关于裴家的事?” 灵犀挑眉，已经猜出了岑意的答案。她狡黠一笑：“此事若有机会，十年之后再告诉您也不迟。” “所以王爷，要不要考虑纳民女为妾?无需其他，民女只是想求个清净安稳。作为报酬，民女可以给您酿酒。” “你要嫁给本王做酿酒师父?”岑意一脸不可思议，还隐含着觉得自己亏了的表情。 对上这人，总会莫名的生气!可谁让他总是横插进她的事情里，让她不得不借他的手来做些事情? “王爷可以先考虑，民女打包票的说，这交易您稳赚不亏。”灵犀说完，行了一礼，往后退了两步，“三日之内，民女等您的消息。逾期灵犀便当今日从未来过王府。” 岑意没有挽留，却直看着陆灵犀带上丫鬟一起走出了视线。期间她抬头看天又低头看罗盘，再把东西放回盒子的动作被他尽收眼底，不知为何，他竟从那单薄的背影看出的坚毅和果决。 小半个时辰之后，岑心端着做好的糕点来到正堂，发现自家兄长正坐在椅子上垂眸沉思，遗憾的问：“陆姑娘回去了?” “嗯。”岑意一边答着，一边撵了一块糕点塞进嘴里，却惊异的睁开了眼。 “陆灵犀做的馅?” “你吃出来啦?”岑心惊喜的道，“虽然没来得及做完，但里面的馅确实是她做的呢，我也觉得味道很独特，好像以前都没吃到过。我问她，她却说这个味道的糕点大概再过两年才会在上阳城广为流传……还挺奇怪的!” 两年后? 岑意低哼：“又是故作玄虚。” “故作玄虚?”岑心听见这个词，眼里的光却暗了暗，“哥，上次陆姑娘看你的手相时说的……” 岑意脸色倏沉。 “心儿。” “……怎么了哥?”岑心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还往后面缩了缩。 却听岑意道：“我说过，我不会随意的娶亲，因为以我的身份，那可能是害了对方。” “哥，那你也不能孤单一辈子啊!”岑心拧眉。 岑意缓缓的摇了摇头：“现在我忽地觉得，有个人似乎可以娶。” “谁?”岑心赶忙问。 “你哥哥一共与几个女子打过交道?”岑意面无表情。 岑心恍然。可见自家哥哥好像把娶妻说的和日常批奏摺一样，半点不见欣喜，心底还是小小的失望了一下。 不过，感情可以培养的嘛，有人选总比没有强，有个神神秘秘的嫂嫂似乎也不错?岑心很快便释然了：“虽然陆姑娘身份低了些，但是做侧室还是可以的!那哥你准备……” “不是侧室。也不是妾。”岑意起身，理了理袖子道，“既然娶一个就够了，何不直接堵住悠悠众口?糟糠之妻不下堂，我觉得可以。” 这次岑心才是真的惊讶了，张开的嘴半晌都没合上。 正……正妻……? 虽说……但是……可……这就……王妃了!? 此事不光岑心，就连灵犀也没能猜到。灵犀纵真在前世带回了些卜算命相的本事，也不可能事事都预料的到。窥天象问命道本就是一个折损自身的事情，她上辈子折损太多，这辈子才带来了这些消息，可不知还会不会有下辈子，所以这一世，她打算捏着自己知道的讯息活下去便够了。 没干等着岑意给她答案，灵犀在回府之后，就做起了自己该做的事。 她把罗盘献给了陆明成。 陆明成期盼已久，得之自然心中大喜。赏了灵犀不少银钱物件，所做举动却是根本没将灵犀当做女儿看待。而灵犀却只求了陆明成一条，便是暂且别让李氏替她寻夫家。 “女儿还小，女儿暂且想与父亲学一学本事。”灵犀这般道。 陆明成笑得合不拢嘴，连连答应，又问：“灵犀啊，你可还知道些其他的东西，能讲与为父?” 灵犀犹豫着思索了一会儿，堪堪开口：“不知父亲所言的其他东西是?” 陆明成咳了两声，旁敲侧击的道：“比如……关于裴家的事情，你可有印象?” 灵犀的眸子动了动。 “裴家……虽然没见过，但是灵犀隐约记得，裴家在北城有一老宅?” “对，还有呢?”陆明成焦急追问。 灵犀点着自己的太阳穴又想了想，而后对着那宅子逐条描绘起来，最后道：“对了，好像有个院子……一个很大的院子，有棵老树下，埋着一盒东西……又长又扁的盒子……那盒子似乎是一个跛腿的年轻男人埋下的。” 陆明成早就听的两眼放光。 他听出来了，那定是裴家秘术的上半卷的下落! 当年裴浣死里逃生，苟延残喘，只把秘术的下半卷给了他，便向丧家之犬一样举家被发配到了祖墓岛。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在打听剩余那上半卷秘术的下落!只要有上下两卷，他便能用特制的罗盘从山河图推出矿物所在，届时，他陆明成便是这世上无人能及的风水术士! 第51页 灵犀小心翼翼的看着陆明成，心里却在冷笑。 希望她精心伪造的秘术上半卷，能给陆明成一个惊喜。 且不管染上摸金大罪，陆明成能不能逃脱一劫?便是凭他那些偷学来的本事，能不能活着走出那个连她都误以为是矿洞，险些把命搭进去的皇陵异窟都难说吧! “小姐，您今日好像很高兴?”从主厅出来后，荷叶好奇的问。 “嗯，自然是高兴的。”灵犀笑容明媚的道。 荷叶抓了抓头：“您是怎么了?与摄政王谈完，又与老爷谈的，您都在谈什么呀?” 以前她的小姐可是见人连话都不敢说，怎的渐渐地变得胆子这么大了? 灵犀却没有回答这个，只道：“父亲今日赏了我不少东西呢，那些金银首饰你稍后替我拿出去变卖了。” “哎?”荷叶不明白，“好端端的卖掉做什么?小姐您都没用过呢。” “不需要用。”灵犀淡淡的笑，“听我的，拿去卖了。我需要攒些银钱过阵子用。” 陆明成给她的东西。她嫌脏。 荷叶拗不过，只能答应：“那小姐，您从宫里带回来的那些总不会也要卖了吧?” 那些看起来可比老爷给小姐的贵重多了。 岑意给她的那些?灵犀抬起眼，还真的考虑了下。 半晌。 她道：“那些留着吧。” 想起了，岑意出手也真是阔绰呢。虽然摄政王自然不会差那些东西，可想到岑意竟然随随便便就领她回府，随随便便就赐给她那些东西……也不知道他还这样对过谁? 心里陡然有些不是滋味，竟像极了吃味的模样。灵犀惊了惊，没想到她会对岑意产生这样的反应，连忙晃晃脑子，把岑意给晃了出去。 想什么呢，前世她还被感情坑害的不够么?她不能再轻易对人动心了! 第41章：她亏了啊! 肃亲王和沈家嫡女的事情发生没过两日，裴以柔就收到了天师府的召请。裴以柔考虑过后，却是想让灵犀陪着她一道去。 陆明成自是不同意，可裴以柔刚“受到心理创伤”，正是朝廷都得想办法好生招待着的人，陆明成一介庶民又能拿她怎么样? 于是灵犀便跟着裴以柔一起去了天师府。 “灵犀，你想进天师府吗?”裴以柔在将要入门的时候问起，“虽然这事情我说的不算……但是我觉得你真的好厉害好有天赋，但是我觉得你不进天师府真是屈才了……” 灵犀笑了笑，又一本正经的道：“表姐你的天赋可不比灵犀的差。” “可别挖苦我了!”裴以柔嗔道，“我自己多大本事，心里还是有数的!” 灵犀笑而不语。 这件事，她心里也是有数的呀。只要肯下功夫，如今的裴以柔只会比她做的更好吧。 因为，她会比她那时活的更好，更久。 拜上天师府的过程，灵犀脑内还记得清楚。一路陪着裴以柔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直到入内阁，却见到已然相隔一世未见的曾经的师父，和岑意正在攀谈。 灵犀知道晏清河与岑意是认识的，因为前世岑意还试图从师父那劝退她。因此再看见这个场景，灵犀的心里还是有些牴触，原本笑着的表情冷了下去，随着裴以柔一起道：“拜见天师，拜见摄政王。” “你怎么来了?”岑意睨着灵犀问，听语气关系已是十分熟稔。 灵犀抿了抿唇，不自然的道：“民女是陪表姐来的。摄政王若不愿见到民女，稍后我便走。” 岑意眯起眼道：“你不必把自己想的这般碍眼。” 灵犀：“……” 站在一旁的晏清河侧头笑了笑。 前世在上阳城活了五年，受到最多的却是晏清河这位师父的照顾。晏清河一笑，灵犀便下意识的看了过去，眼里混沌起晦暗不明的光。 那光芒十分独特，似乎是欣慰，又带了庆幸，隐隐约约的，好像还含着敬仰……连晏清河都注意到了她灼灼的目光，掩唇轻咳，收敛了笑意。 岑意不带表情的沉气，上前将手搭在了灵犀的肩膀上：“随我出去走走。” “王爷?”灵犀抬起写满了不想出去的脸。 岑意的脸色也沉了。 “莫要打扰人拜师学艺。” 有什么好打扰的?欺负她不知情么?分明上一世拜师的时候可热闹呢…… 不满的想着，却见岑意已经紧紧的绷住了脸。灵犀闷了闷，终于答应：“好。” 即将成为师徒的两人含笑目送摄政王收回手带着陆灵犀走出屋子……晏清河才开口：“你就是以柔?” 对上一身仙风道、骨容貌绝尘脱俗，偏是平易近人，并不完全远离世间烟火的晏清河，裴以柔先前的顾虑顿时消散了不少。扬起了笑脸道：“是我。” 天师府的外院里，随时可见自己曾经熟悉的人。里面有下人，还有曾经被她成为师兄的人，灵犀这才是满怀感慨。 原本以为将她带离晏清河身边，这种情况就会好些。哪知道陆灵犀出了屋子，竟浑身都散发了柔和的光似的，看谁都带笑? 第52页 尤其里面大多数都是男子…… 岑意突地就对要不要娶她这件事产生了质疑。 其实看到大家还活着，灵犀就已经心满意足了。便没有太过沉溺在过去，转而将注意力放在了岑意身上：“王爷找民女出来，是要……说一说民女之前提到的事情吗?” 得亏陆明成赏她的东西还是能卖些银钱的，她已经准备好了，岑意帮或不帮她，她都能应付的来，区别只是安全和不大安全而已。 岑意没有立刻回答她。 而是问：“你给我看的手相，你确定自己看的对吗?” 灵犀愣了愣，垂眸回忆了一下，抿唇道：“唔，八九不离十吧。” 虽然她也觉得奇怪，这算的和岑意的身世不大一样啊。 岑意眸光幽深：“你发觉了不对吧，那你好奇这是为什么吗?” 灵犀摇头：“不好奇。” 明面上知道的越多死的就越快，她是有经验了的! 岑意：“……” 半晌，岑意道：“便是你不好奇，十年后若有机会，我还是会告诉你。” “……?”灵犀抬起眸子。 岑意注视着她。 “本王打算，娶你做妻。旁的有待商榷，但若是只如你说的，清净安稳本王还是可以给你。” “……” 灵犀呆呆的看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才干巴巴的开口：“做什么?” 岑意被她的问法唬住了一下，随后竟然反应过来了：“做，妻，正妻，娶你做王妃懂吗?” 灵犀嘴角抽了抽。 “不好吧，王爷?” 让她安安静静的做个妾就行了，正妻是不是，有点过头了? 岑意却觉得没什么不好：“本王原本也没打算娶谁，既然你自己送上门，便能者多劳吧。你所谓的本王娶你不亏，本王想像不出所以，但是有你做正妻，却能抵消许多舆论……便当是暂且让我赚回来些吧。” “……”灵犀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四下张望着缓缓舒了出去。 人家都让她做王妃了……她能说她觉得自己亏了吗? 她觉得自己亏了啊! “那个，王爷，先说好，咱们只是互相合作互利互惠，无关感情的。”灵犀急道，“您真的，确定要让我做正妻?” 其实看着岑意那副不耐烦的表情，她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可她真的觉得自己亏了啊!正妻!王妃!这可不是一个好煳弄的职位! 前世她没当成肃亲王妃，今生这是给她补偿了吗? 岑意也从她脸上看到了明显的不愿，想了想，还是道：“若你有异议，便……” “等等，”灵犀忽地打断他的话，“我先问一句!” “……你问。” “若是有朝一日你有了喜欢的女子，想让她做正妻，能让我活着离开王府吗?”灵犀认真的问。 岑意没想到她问的是这个。 但在她眼里似乎也没见到太多勉强的神色，反而之前的牴触不知从何时开始都少了些……岑意心情蓦地就好了些。 “这个再议吧。”也得他能有个喜欢的女子再说。 能不能有呢?他也不知道，但是，机率不大吧，说不定就是便宜了陆灵犀一辈子，安安稳稳做她名义上的王妃。 岑意这么想着。 灵犀得到模稜两可的答案，虽然有点不满意，但是仔细想了想前世岑意的遭遇，她抿抿唇，道：“民女明白了。那便听从王爷安排。” 没想到最后还是和他成了盟友。 不甘心归不甘心，无奈归无奈，灵犀安慰自己，至少这下子是可以和他绑在一条线上的了，不会被坑的太惨吧? 于是，她把自己的计划斟酌着告诉了岑意。 岑意听后，只回了她一个字。 “好。” 轻飘飘的字，不像什么承诺，落在灵犀心里，却让她长长的松了口气，弯起嘴角。 得到摄政王这句话，看来一切都妥帖了。 …… 裴以柔从陆家搬出，留在了天师府。 但让陆明成松了一口气的是，灵犀并没有被天师府招纳，回到家里也从没透露过要与天师府往来的意思。 于是陆明成开始专注于灵犀给他带来的。先是去了裴家早已荒废多年的老宅，绝地三尺挖到了他垂涎多年的秘术宗卷，而后又借着罗盘，带着一干弟子门生，开始了他外出“云游”的歷程。 灵犀一下子清闲了下来，整日待在屋子里，也不再去做罗盘，想了想，干脆向荷叶要来了刺绣用的东西。 “犀儿何时学会刺绣了?”裴氏见到她拿着绷子看来看去，惊讶的问。 灵犀看了她一眼，笑着摇头：“若是女儿会绣，便不会看了半天却不知从何下手了。” 裴氏在她身边坐下：“那犀儿是想学了?” 灵犀抿唇：“总归也是无事做。” 陆明成说着要教她手艺，结果野心比她想的还大，拿到东西就出门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第53页 不过即便他回来了，怕也不会多好过了。届时只会自己的事情都焦头烂额，哪里会有心思教她? 倒是陆明成走前留下了些书籍，都是裴家当年流散出来的。她略略翻看过，很多她都闻所未闻，可见陆明成这窃贼究竟盗取了裴家多少珍宝。只是现在灵犀没什么心情细看，便将东西暗自都运到了摄政王府，请岑意替她保管。 裴氏开始手把手的教起灵犀刺绣，然而灵犀本就是会刺绣的，只是怕暴露，便有意装了装样子。半天下来，裴氏极为满意：“我们犀儿真是心灵手巧，学的这样快。” 顿了顿，裴氏眉眼间又染上了点点忧色：“只是夫人不知作何忽然对你的婚事上了心，分明她自己的女儿还没嫁出去呢!虽说你爹让她暂且缓缓，可是……犀儿，”裴氏握住了灵犀的手，嘆了口气。 “娘担心你，也捨不得你啊……” “娘，”暂且缓缓便够了，这事灵犀却不能对裴氏明着说。心里涌上歉意，她道，“这事您便别担心了，爹此去一行还不知多久才会回来。” 裴氏又嘆：“也是。”而后便重新打起了精神，“来，娘再带着你绣点什么，左右我们犀儿确实长大了，刺绣还是要学好的!至少得把夫家煳弄过去才行!” 灵犀：“……” 这惊人的恢復速度…… 第42章：照顾他 此后的半个月，灵犀和岑意都没见过面。摄政王政务繁忙，灵犀也要顾忌着不要被人捕捉到风声，两人便以秘密书信作为往来，只苦了岑意身边的两个随从轮番送信。 虽然信上一般也不会写什么，多就是两人各自的一些计划安排。但人就是这般奇怪，一旦习惯了一件事，在他偶尔迟来的时候，便会担忧紧张，尤为不适。 适逢大雨连下了一天一夜，灵犀已经把信写完了许久，也没见通古知今来拿，不由得担心起来。忽地想到上次大雨，岑意好像生了病，灵犀内心竟有点不安，想了想去，干脆撑着伞打算出门。 “这么大的雨，犀儿你要去哪?”裴氏问道。 灵犀抿了抿唇，一时间竟不知怎么答，半晌才道：“忽地想起一件事，想去与表姐讨论一下。” “这……天师府离的可不算近啊，你不等雨停吗?”裴氏担忧。 灵犀看了看外头的雨。 “没事，娘，刚好女儿也想在雨中散一散步。” 裴氏无奈：“你这孩子……” 灵犀笑笑，径直出了门。荷叶追上去想跟着，灵犀看了一会儿她却问起：“你知道我要去哪吗?” 荷叶被问的茫然：“不是去见裴姑娘吗?” 灵犀摇头。 荷叶眨了眨眼，忽地惊了：“那是摄政王?” 灵犀也不说破，只是定定的看着她。就这么相视了一会儿，荷叶竟又悟了，小声的道：“难怪小姐要瞒着姨娘……小姐您放心，奴婢定不会把这事说出去!” 顿了顿，荷叶又抓头：“只是小姐……您能不能给奴婢讲讲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灵犀笑了笑，带着荷叶走出府门。雨声淅沥，刚好可以掩盖人声。她便用着不疾不徐、不轻不重的声音淡淡道：“我要嫁给他了。” 分明事关终身，说出来却不带一点迟疑犹豫。荷叶听后半天都没说出话来，就那么呆呆的跟着灵犀向前走去。 雨声忽地就小了，但仍是滴滴答答的打在伞上。灵犀平静的目视前方向前走着，在略显冰冷的天气里，脸颊悄然散发着不知因何而起的燥热。 以陆家到摄政王府的距离，灵犀是不可能走着过去的。在远离了陆家人的视野后，她就租马车到了摄政王府。守门见到她，竟是直接把人迎了进去。 “你怎么来了?”岑意靠坐在床上问，果然脸色不大好。 灵犀被他问的一顿，才想起自己一路发呆，竟然忘了想个理由。 岑心在这时候带着俏俏进了门，俏俏手里还端着一碗药。见到灵犀，岑心心情大好，揶揄的看着岑意：“哥你也真是的，嘴上说着不想，还不是把人叫来了?” 说着便命俏俏放下药碗：“既然未来的嫂嫂来了，心儿便不凑热闹啦，药交给你来喂，没问题吧?” 岑心朝着灵犀眨了眨眼。 灵犀早就被她一句“未来的嫂嫂”叫得心跳如鼓，竟然听着比先前的“准肃亲王妃”反应都大。见岑心撂下话就直接带着俏俏走了，灵犀犹豫了半天，只得端起碗。 “不愿做便不用做。”岑意沉着脸，“说说你为何会来便行了。” 灵犀看他一眼，微微噘着嘴坐在了他床边。 “王爷不会是在逃避喝药吧?” “……”岑意侧过脸去，“左右喝与不喝都没什么差别。” “可说不定喝了就能快些好呢?哪怕快个一天，或者半天，一个时辰……那也是不错的啊!”灵犀舀起一勺药在嘴边吹了吹，给他递过去。 她是不怎么会安慰人，哄人说好话的，但眼里的坚定神情却好像真的就是在希望他快点好起来。 第54页 岑意抿唇看了她一会儿，张开了嘴。 灵犀心道，这不是挺好哄的么? 却不知一旁的通古已经看得瞪大了眼。 陆姑娘就这么几句话……他家王爷就肯喝药了? “几日未收到信，我有些焦虑。”灵犀一边餵药一边垂着眸子道，“又想起上次下大雨你生了病……就……” 岑意绷着脸喝完药，含住蜜饯没开口。倒是通古解释起来：“王爷幼时身子受创，每逢下雨都会身子不适。往后还请您多留意些。” 请她，多留意。 床上的两人神色都有些虚微的变化。 “喝完药便先休息一会儿吧，”灵犀站起身子，“知道没出什么意外，我就先回去了。” 行过礼数，转身刚要走，手腕却被人一把拉了住。灵犀讶异的回头。 岑意仍紧抿着唇，绷着脸，眼睛只盯着床尾，半晌才道：“聘礼我已命人准备好了，今日你留下吧。这样陆家人便是想拦都无法拦住。懂么?” 留下? 灵犀心里一跳。 “只……只是单纯的留下对吧?” 岑意终于抬眸看她：“你还想要别的?” “……王爷多虑。”灵犀面无表情的回应。 原本岑意坐在床上，身靠床板，上半身都是被遮在帘帐的阴影里的。却因他一个侧头，露出了红的快要滴血的耳朵。灵犀悄悄捕捉到了，心里登时觉得怪怪的，却没敢提起。 这一夜，她除去换了身干爽的衣裳，和岑心一同用了晚膳，其余时候就都守在了岑意的床边，餵他喝药吃粥，还给他口述了自己坑爹的计划。 “你为何这样对陆明成?”岑意闭眼躺在床上，混胡不清的问。 灵犀则是坐在他的床边，脸上虽不见温柔，却也不曾失去耐心：“他从未拿正眼看过我，何曾将我当做是女儿过?比起他，我觉得我娘更重要。只有他倒了，我娘才能安安稳稳不受欺负的过好往后的生活。” 再也不是作为一个妾室，屈居在暗无天日的府宅里。至少她可以让裴氏过得再自由一些。 “那他倒了，你的亲哥哥怎么办?”岑意又问。 经他提起，灵犀才想到自己还有个亲哥哥。至少因为这个兄长一直都没与她搭过话，她反倒觉得陆英更像陆瑾陆瑶的哥哥。 “我大哥的话，他既有自己的想法，便让他自己去找出路好了。”灵犀道。 岑意睁开眼，眸光幽深的注视着她，半晌才“嗯”了一声。 他道：“那我届时便将你娘接到附近的宅子里，你大哥愿意跟着便一起，他不愿，我会派人保护你娘。至于你爹……你说他会犯下不至于连累整个陆家，自己却难逃大难的错误……我还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 “那就请您拭目以待。”灵犀微笑。 屋子里沉默了一阵子，只有外面的雨声和屋内的烛火在东。灵犀以为岑意重新闭上眼是睡着了，却听他淡淡的道：“给我哼一哼那个曲子吧。虽然在外不能暴露……在我的房内，是可以的，我想听。” “什么曲子?”灵犀为难，“王爷，我是真的不记得了，当时就是随便……” 话还未说完，却听见岑意带头闷闷的哼起了那首曲调。绵绵的，听着陌生又熟悉，灵犀好像回忆起了什么，便跟上了他的节奏。 渐渐的，岑意不再出声，便只剩下灵犀一人在为他哼这曲小调。 她觉得奇怪，她是真的没听过，可为什么自己会呢?难道是因为陆灵犀本身的身体会? 想也想不明白，却因劳累一天，自己也睏倦了起来。灵犀趴在床上，继续莺莺的哼着她不曾听过却隐约觉得熟悉的曲调，渐渐闭上了眼睛。 睁眼看了看她搁在床上的手，碰上去果然冰凉。岑意没什么表情的把自己的被子往她那边扯了扯，盖住了她的手，再看一眼她穿着的厚实的衣裳，这才阖眼睡下。 这一住，灵犀竟是连住了三天。好像就已经开始被委託了任务一样，通古开始和灵犀讲述岑意往日的作息，并且把陪着岑意看奏摺这件事情都交给了她。 灵犀感觉自己和被抓了壮丁似的…… 也不是一直要昼夜不分的照顾岑意，在岑意病情好转之后，灵犀就住回了之前她住过的厢房。不过连着两天晚上睡得都不大舒服，待到第三天，灵犀睡得格外的沉，醒时荷叶跟看见她生还了似的，大大的松了口气：“小姐，您可算醒了!” “我睡了很久么?”灵犀伸着懒腰，眯眼看向窗外。 顿了顿，她自己都惊讶的张大了嘴：“都下午了?” 荷叶嘆气：“下午倒是没什么，我的小姐啊，重点在上午。” “上午怎么了?” 荷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吞吞吐吐半天才道：“上午夫人与姨娘一同来过了，来要人的，但是摄政王说您睡着还没醒，活活把夫人给噎回去了。” “啊!?” 灵犀瞪大了眼：“夫人，和我娘来过了?那你见到了没?” 荷叶点头又摇头：“奴婢悄悄的躲在门后看了一眼，没敢离得太近。” 第55页 “那我娘呢?什么反应?” “姨娘好像被夫人训话了。” 灵犀沉了脸，坐在床上想了一会儿，才道：“你去打水来，我洗漱一番，去见王爷。” 荷叶立刻应声出去了。 灵犀飞快的换上了衣裳，洗漱完后直奔主屋。到时却没见着岑意，据知今说，岑意竟然是与陆家来的人一同回陆府了，还是带着聘礼的…… 灵犀听了想打人。 “哦对了，陆姑娘。”知今忽地又道，“有个人正在小姐那等您，是王爷安排您们见面的，还请您过去一趟。” “有个人?”灵犀听见这个词儿，心里有点发毛。 路上想了半天是谁来了，也没想出个所以然。结果到了岑心院里，却见岑心和另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少女正在满脸喜气的翻着什么小册子，俩姑娘满脸泛红。 灵犀忽然有点不敢过去了。生怕撞见什么奇怪的东西。 然而下人见到她，就已经汇报了过去。灵犀便只好在岑心招手邀请下缓缓走近：“岑心小姐。” “哎呀未来的嫂嫂客气什么，快过来坐!”岑心一把将灵犀按在了椅子上，指着桌上的小册子道，“这是九儿给你带来的，快看看你喜欢哪个!首饰我们俩已经给你挑了好几样，喜服这东西却得你自己选啦!” 首饰? 喜服!? 灵犀眼睛都直了，半晌才缓缓把视线挪到两个少女身上。 “怎么这就开始选喜服了?太早了吧?” “王妃此言差矣，现在看可一点都不早。”那位叫做九儿的姑娘笑着解释，“月末就要办喜事，这册子上最简单的喜服也要九儿与若干绣娘连续绣个三天三夜，复杂点的可要五天八天的，再不准备就来不及了。” “是啊嫂嫂，”岑心跟着道，“九儿下月初便要离开上阳了，是你和我哥赶得巧，走前能让她帮着做套喜服，反正我是轮不到了，哎……” 说着岑心作了一副失望的模样。 九儿拿她圆熘熘的眸子在岑心脸上转了好几圈，打趣道：“不然看在咱们相识几年的情分上，我现在先帮你做一套?” “得了吧你!”岑心拿手肘怼她，“这东西哪有还没找到夫家就开始做的?你还不如待我成亲之前回上阳来呢。” “那怕是有点难了，”九儿作为难状，“你也知道我师父一为男人伤神就爱远走他乡，这次已经够久的了……没想到还是没成，她离开的地儿就再也没回去过，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呢。” 岑心遗憾的撅了噘嘴。 “好吧，也没事，咱们可以写信嘛!那，未来的嫂嫂，”岑心继续招唿灵犀，“快快先选一套，咱们要准备的还多着呢!” 第43章：本王尝过，夫人是坛美酒 人生真是处处都充满着意外啊…… 摄政王府内，陆灵犀手捧茶杯，满脸沧桑的看着岑心和九儿在那讨论如何修改她选好的喜服，如是想道。 以为回来之后，除去弥补前世缺憾，其他事都会放一放，尤其是终身大事。 却没想到，她这就要成亲了? 而且好像她还是这王府里最后一个知道自己快要成亲了的…… “哎嫂嫂，你要不要再挑两件首饰?我怕我和九儿挑的你到时候不满意呀，还得你自己再挑两件!”岑心在她左手边劝说。 “王妃，您若是确定了要这款嫁衣，九儿回去便与人先做好，到时拿来给您试试，不行再改。”九儿在一旁叮嘱。 灵犀望天：“都行都行都好都好，我没意见你们准备就行……” 上一世满怀着激动嫁给尹钰，在贵太妃和慧公主的冷脸之下她也没收到过这么热情的对待。导致现在，虽然有过成亲的经验，虽然知道这场亲事只是走个形式……灵犀竟然有点不知所措。 更让她始料未及的是，摄政王果然心思缜密。成亲时间定在月末，聘礼已经强行塞给了陆家，即便陆明成还远在外面……因为这个消息，还是不得已的折回了一趟，专门操心自己这个从没操过心的女儿的婚事。 能攀附上摄政王府也是一桩美事，灵犀大概懂了陆明成的心境。只是看着他分明焦灼而恼怒，还要笑着对裴氏道：“如今灵犀也大了，你为我陆家生儿育女这么多年，不如便予你一个平妻的身份，如何?”，灵犀就有点想冷笑着说这人真是不要脸。 令她心中大为畅快的却是裴氏的回话：“妾身多谢老爷的好意，只是这些年安居偏院便足矣，妾身不求其他。” 却是拒绝了陆明成的意思。 陆明成脸都绿了：“怎好令犀儿以庶女的身份嫁去做摄政王妃?” 灵犀温吞笑道：“父亲，女儿这么多年不是以也庶女的身份过来了吗?既然女儿是庶出，也能入得王爷眼，那嫡女的名头对女儿便不重要了。” 对你不重要，对陆家重要!这要让外人怎么看陆家! 陆明成内心火冒三丈，偏生机要面子的人还是要在摄政王府派来的下人面前端住人样。 正在陆明成说不出话的时候，门口突地响起人声：“拜见摄政王。”灵犀并着裴氏和陆家夫妇都向门口看去，只见岑意一袭紫衣徐徐走入。 第56页 “灵犀说的没错。不论她身份如何，在本王眼里，她都是与本王门当户对的贵门娇女。” 陆明成脸色绿了又白，白了又绿，揖礼道：“草民拜见摄政王。” 灵犀悄悄的瞄了岑意一眼，见他神色端正却冷清，在受到她注视的时候也回以目光，嘴角微微一挑，竟然看得她心跳骤快。 没想到摄政王会突然莅临，陆明成要威逼利诱裴氏的话都不得已收回了肚子。岑意竟还对裴氏表现的十分尊敬，与他对陆明成和李氏产生了鲜明的对比。 从正堂出来，灵犀嘆了口气：“荷叶，你觉得摄政王是个好人吗?” 荷叶噘着嘴想了想，道：“摄政王是不是好人奴婢不敢说，但摄政王定是个会对小姐您好的人!” 灵犀瞥她一眼，不服气的道：“逢场作戏而已，就当他是真对我好了?” 她已经和荷叶讲过，自己和岑意的亲事，其实是有交易的成分在里头。 但没想到的是，荷叶竟然比她还不服气：“做戏也分用心和不用心，小姐您难道看不出吗?” 灵犀竟无言以对。好像再说多了，就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了。 干脆不再多想，闭上嘴回房去等结果。只是往外走出没多远，灵犀就撞见了陆採光和陆瑶一起。 陆採光看着她的目光明显没有往日那么随意了，带着复杂的敌意。陆瑶则是满眼的不可思议，但还是笑着朝她点了一下头。 灵犀回以颔首，径直带着荷叶往回走，话都没说一句。 “小姐，您马上就是摄政王妃了诶……”荷叶在她身后小声。 “那又如何?”灵犀淡淡的问。 荷叶沉默了一会儿，竟咯咯笑了起来：“真是不可思议!我们小姐的命原来也不差嘛!” 心里微微一动，灵犀弯起嘴角，轻轻“嗯”了一声。 差么?不差么?以前的路那样坎坷，往后的路还那样长。真正的陆灵犀早已不在，而她顶替着，也只是煳涂的在过活罢了。 摄政王与陆府庶女定亲的事情很快便惹得人尽皆知，幼帝还赐了摄政王无数珍宝作为贺礼。 摄政王府多年不曾出过喜事，一时间竟被踏破了门槛，全是去送礼的。对此岑意还特意写了信抱怨：“娶妻真的麻烦。” 灵犀看得发笑，落笔回道：“当是欠你一次，下辈子我来娶你。” 写完才发觉哪里不对，灵犀忙把纸揉了，握着笔想了半天，干脆放下，唤道：“荷叶!” “怎么了小姐?” 灵犀看着窗外道：“如今梨花开的正好，去陪我摘些来吧。” 外头的梨花，开的当真是不错。似乎比那时候的还要好。 当夜，灵犀刚熄灯准备入睡，却有人在外头轻轻敲起窗子。 灵犀一惊，忙穿好衣裳，匆匆开窗：“摄政……” “令你失望了。本王不是他。”外面的人道。 灵犀心神一凛，当即想要关窗。却被尹钰伸手挡了住。 “灵犀。”尹钰深深地看着她，“你当真要嫁给他了?” 灵犀抿唇，点头微笑：“是。” “……”尹钰欲言又止，难得竟神色微恼，“是否因为先前的事，你生本王的气了?” “先前?什么事?”灵犀一脸莫名状。 尹钰：“……” 许久，他才道：“本王其实一直中意着你，只是没想到会这样。灵犀，终身大事不可儿戏，希望你想清楚吧。” 说着，他竟然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玉镯，伸手递给灵犀。 灵犀一眼就认出了这个玉镯。前世是被戴在沈娉婷腕上的，那时沈娉婷得意了好久。 好像是很重要的东西。 灵犀笑了起来，接过玉镯捏在手里看了看。 然后道：“灵犀已经想清楚了。” 言罢，她飞快的抬手将玉镯往屋外一摔!玉镯从尹钰的耳畔划过，啪嚓一声摔碎在外面。 “你……”尹钰震惊。 “灵犀已经回復过了，王爷请回吧。夜深人静，您在这站久了，不好。”灵犀徐徐的道。 尹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脸色铁青的转身离去。 灵犀关上窗子，坐回床前，也是想了许久，才悠悠的出了一口气。 “尹钰，咱们来日方长。” 灵犀并没听见窗外微乎其微的窸窣声，很快便睡下了。所谓的黄道吉日一天较一天逼近，灵犀还要休养生息赶紧把要带到夫家的刺绣给赶出来。 之后便没和岑意见过。倒是裴以柔来了一趟陆府，看见灵犀便是一脸喜气的连连恭贺，还给灵犀带了一罈子酒：“这是我来的时候酿的，原本想着成亲了便埋在新房外头，等着什么时候有空了和……嗯，不过嘛，反正我的亲事是吹了，我就把它带来和你一起喝啦，表妹可别嫌弃呀!” 灵犀呆呆的看了一会儿裴以柔手里捧着酒罈子，笑道：“怎么会，不如我们今日便痛饮一番?” “好啊!”裴以柔开心极了，拉着灵犀便要一起喝酒。荷叶还在灵犀身边小声嘀咕：“裴姑娘与小姐您竟都喜欢酿酒呢。” 第57页 “嗯。”灵犀没否认，却道，“但是你别与她说。这事不需要宣扬出去。” “……噢，好。”荷叶谨慎的答应。 清香的酒水顺着喉咙滑下，灵犀面上带笑，心里却有些酸涩。原来，当年她酿的这罈子酒就是这个味道……味道果真足够她引以为傲。 “灵犀啊，我跟你说，你也是运气好，嫁给了摄政王。摄政王与皇室无甚关联，地位又高，他拿个理由将亲事往前定一定，朝中没人敢说闲话的。但要是换做别人，定要拿祥云殿说事呢。”裴以柔边喝边道。 灵犀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裴以柔与她碰了一下杯，又奇怪的道：“只是你们的亲事好赶啊，为什么?不会是之前你住在摄政王府，你的肚子里已经……” “表姐瞎说什么!”灵犀微恼的道，脸上的红晕却不知是因为喝多了酒，还是因为什么。 “嘿嘿嘿，你害羞了。”裴以柔毫不留情的指出来。 她才不会害羞呢!灵犀噘着嘴想，又喝了一大口酒。 “这俩丫头，怎的脾性还挺像的。”裴氏靠在不远处的房门上自言自语，眼里含着笑回了屋子，“荷叶，记得给你家小姐熬醒酒汤。” 醉一醉也好，最好把在府内多年的委屈全都甩掉，安安心心的嫁出去。 她的女儿啊，长大了…… 心脏忽地紧缩，痛了那么一瞬。裴氏站在屋子里，茫然的四下望了望，终究是笑着摇摇头，回到了床上。 五月的末尾。 摄政王府一片喜气，爆竹声一阵接着一阵，在外流言蜚语颇多的摄政王终于甩去了恋妹和断袖的称号，骑着枣红色的大马到了陆府迎新娘子。 灵犀一身精緻的凤冠霞帔，安静的坐在屋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直到快要上轿的一刻才忽地有点茫然和慌乱。 岑心是夫家人，不好过来。便由裴以柔和九儿在她身边照应着。裴以柔对成亲事宜了解的没有九儿多，因此上轿之前也是九儿叫住了灵犀。 “陆姑娘马上就要成为王妃了，但似乎还有什么心事?” 灵犀一愣，勉强笑起来：“有吗?” 笑完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一个大字：有。 “……其实我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一定要嫁人呢?明明我没想过嫁人的，可到头来，这么快，就还是上了花轿。”灵犀低声道。 九儿抓着头长长的“嗯——”了一声，忽地击了一下掌。 “我的师父曾经暗暗恋慕过一个很厉害的男人，虽然那个男人一点都没表露出对她有意的意思，但是却和师父讲过一句话。” “——缘这种东西，只要到了，便不要犹豫。管他对错，好好争取便是。若是觉得不好，那大可自己想办法将他变得更好。上天总是公平的，哪怕一次薄待了你，给了你孽缘，只要你还值得，它就会给你一段更好的善缘。上天的薄待只是给你的考验，后面会有更好的给你。只要你不去怨天尤人，不去自暴自弃，上天便会给你它所能给，并且你值得的最好的回赠。” 顿了顿，九儿继续道：“原话可能有些差池啦，不过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所以姑娘成亲，便是因为缘到了。至于是善缘还是孽缘……九儿自然希望姑娘与摄政王结的是个善缘，这个便是九儿和师父送给您的礼物。” 说罢，九儿将一个东西塞进了灵犀的手里。 灵犀垂眸看了一眼，竟是一张还未刻字的同心符。 “多谢。”灵犀终于是打从心里笑了起来，被人送上了花轿。 哪怕无关感情……但缘分到了，她便站在岑意这边，好好改写之前的种种遗憾吧! …… 当夜，摄政王府足闹到月上柳梢，宾客们才嬉笑着把摄政王往喜房推去，然后悄然离开。 岑意带着半朦胧的醉意在屋子里找了一圈，竟没瞧见人，在这再无别人的院子里转了一圈，才在后院的一棵树下见到了她的新娘子。 “你在做什么?”岑意走过去问。 灵犀被他吓了一跳：“王爷?不是说好了不、不圆房的吗……您怎的还来我这了?” “不圆房，还不能来看看你了?”岑意眯眼，侧了侧头，“你在做什么?挖坑?” 灵犀用手肘把盖头往上撩了撩，老实的答：“嗯，我在埋酒。刚做不久的梨花酿，先在这树下埋起来，等到什么时候再想起，或许会有机会和王爷您一起喝。” “那该是有机会的。毕竟十年之后，本王还想听听你会与本王解释什么。”岑意似乎心情不错，走到她身边，寻了个平整的地方靠着树垂眸看她挖坑埋酒。 灵犀脸上有些发热，默默的埋着酒道：“对了，王爷，我爹今日下午便已经出门了，估计再过不久，他就会出事。” “嗯。” “还有……其实您说的不错，肃亲王的存在真的很危险，不管您要对他做什么，往后我都会帮助你的……只要你别威胁到我和我的家人。” “嗯。” “以后王爷想喝什么酒了可以直接与我说，自己酿的安全，我的手艺也不差，就算不会我也可以学，就当是报恩了。” 第58页 “嗯。” 空气静了静。 灵犀开始捧土往酒罈子上盖。 “王爷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岑意把头从一侧歪向另一侧，醉眼带着几分朦胧，格外仔细的看着她，却又像透过她，看向了更远的地方。 “我，隐约觉得有点熟悉。”他笑起来，白皙夹着微红的脸庞在月光映照下，昳丽得竟连他那一袭绣着金色纹路的红色喜服都比不过。 “可能只是喝煳涂了吧，但是很有意思。”岑意挑着嘴角道，“方才看见你一袭红衣蹲在这里埋酒，我竟觉得自己很久很久以前，似乎也在哪里见过相仿的画面。虽然已经记不得那是谁，为什么也是在树下埋酒，但我却记得……” 早在他说到一半时，灵犀的心跳就已经不受控制。听他停顿，她立刻抬起脸问：“记得什么?” 岑意挑眉：“似乎很久之后，她便死了。” “那时，我不知为何，也如丧家之犬般不知何去何从。于世间飘摇之际，忽地记起了那坛酒，便去挖，果然挖见了。” “然后我喝下那坛酒，给了自己一个好好活下去的理由。” “我对自己说，有个姑娘从未做过恶事，只因为情所困，了了一生，背尽恶名，未得善终;而我受她一壶酒，便愿粉碎掉这被骯脏所沾染的乱世，替她……洗净身后名。” 顿了顿，岑意笑起来：“许是我什么时候做过的梦吧，也或许这就是前世的故事呢?那姑娘就是我前世未满的情人……怎的，王妃吃味了?怎的眼睛都红了?” 岑意蹲下身子，替她抹了抹眼睛：“放心，这一世我还不曾对谁动过心，保不准你的王妃地位就是一辈子呢?只要咱们还能互利互助，本王就不会过河拆桥让你吃亏。” 灵犀心里五味杂陈：“那等我已经不能对你有利有助的时候呢?” 岑意愣了愣，然后认真的思考起来。 最终，他揉了揉她的脸，半开玩笑的道：“到那时，咱们于情于理也该有个孩子了吧?” “谁要跟你有孩子!”灵犀红着脸打掉他的手。 岑意抿唇，耸了耸肩：“那只能这样了。” “哪样?”灵犀气鼓鼓的看着他。 “想让本王好好珍藏，那便至少得是一坛佳酿。来让我尝尝?”岑意忽地扣住她的后脑，手上稍稍用力，灵犀毫无防备的向他倾去…… “嗯，味道不错。”稍纵即逝，岑意将她扶稳，自己站起身子，居高临下的打量起她，笑意深达眼底，偏在面上作出了无限的郑重。 “本王尝过，夫人是坛美酒。现已盖印封存——别人抢不走了。” 第44章：今夕何夕 裴以柔是以准亲王妃的身份离开祖墓岛的。只是离开之时，她的身边只陪着两个丫鬟。而她的手里，也只握着二两银子。 父亲离世后，二叔一家频频施压，掏空了裴家大房的所有家底。这仅有的二两银子，还是娘亲省吃俭用这些年攒下的。裴以柔被娘亲送到岸边时，娘亲千万叮嘱，令她红了眼眶。 她含着泪道：“娘亲放心，待女儿在上阳安顿好，便将您也接去享福!。” 娘亲笑着说好，却听一旁的堂妹尖酸刻薄的道：“如此穷酸的王妃，人家稀罕收么?表姐快莫说这些大话了，省得回来之时，带着我们家也面上无光!” 堂弟则是笑嘻嘻的道：“近日风大浪大，表姐仔细千万莫要死在海里。” 裴以柔永远不会忘记，那是她好脾气的娘亲第一次发火，催促着她上了船后，在所谓“家人”的恶言相向中，狠狠地瞪了那些人一眼，才沿着海岸一路招手，将她送走。 “我一定要把娘一起接到上阳。”裴以柔下定决心道。 她的两个丫鬟，暗香和盈袖自然是站在她那边。见主子不愉快，便想着法子的安慰：“小姐放心，听闻那肃亲王可是个很好的人呢，您嫁给他，以后就有依靠啦!” “嗯。”裴以柔微微笑着，也握拳给自己鼓了劲儿，“我也要努力才行!” “小姐想往哪方面努力?”暗香打趣，“多生几个孩子还是?” “去去去，瞎说什么呢!”裴以柔红着脸道，“自然是努力酿酒，爹爹传给我的手艺我可不能丢下，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呢?” 盈袖无奈的在一旁道：“小姐莫不是忘了天师府的事?” 裴以柔一噎，撅起了嘴：“可我不喜欢那些玩意嘛……” 那东西学了有什么用呢?折损自己，还费力讨不到好，一不留神就会举家遭受牵连……若非那东西，她的爹爹本该还能再活许久许久的。 裴以柔嘆了口气。 坐了几天的船，才到上阳。吉日安排的很紧，裴以柔匆匆在驿馆歇下，就要准备着成亲。自然有人将喜服给她送来，一切事情都安排的极为妥帖。只是成亲之前不能与尹钰相见，让裴以柔有点遗憾。 但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夜里，上阳城竟下起了大雨。这一夜裴以柔受凉染了风寒，肃亲王府那边也传来消息，说王府的雪纱被大雨冲掉了色，满府如今都是一片血红，亲事要暂且延缓几天。 第59页 虽然心里有点不舒服，裴以柔却松了口气：“那正好，咱们赶来之后都没出去转转，暗香盈袖，陪我出去走走吧。” “可是小姐还病着呢。”盈袖担忧道。 裴以柔摇头：“我想去看看，我怕之后便没自由了。” 路上打听过，似乎西街是个好地方。裴以柔一路咳着，带着两个丫鬟到了上阳城鼎鼎大名的西街。 一路走来，暗香遇见了很合她眼缘的匕首，盈袖则是惊唿看见了她梦寐以求的诗集。两人都以低廉的价格获取的所爱，问起裴以柔：“小姐看见什么喜欢的了吗?奴婢们给您买来做贺礼?” 裴以柔摇摇头：“没有呢。” 刚说着，抬脸便瞧见面前是一家极热闹的茶楼。此时正有两名男子并排在她身边擦肩走过。裴以柔捏着手里的二两银子，没敢往茶楼里进，一旁的暗香却嘆起来：“肃亲王府就不知道先派人带咱们小姐四处转转先?” “暗香，亲王爷已经很体贴了!”裴以柔低叱。 “是吗?”身边忽然有男人的声音。 裴以柔疑惑的看去，只见男子一袭白衣立在她左前方，看见她的眼里，有着淡淡的惊喜。 “您是……”在和她说话? 裴以柔疑惑。 男子却笑：“姓尹，单名一个钰字。” 尹，钰。 心跳忽地狂乱，裴以柔慌慌张张的行礼：“我，民，那个，民女……民女见过王爷!” 尹钰对她莞尔一笑，笑的裴以柔骨头都酥了。 真是一个好看的男子啊……他竟然是自己的夫君? 裴以柔知道，她定是对这个男人见色起意……呸，一见钟情了。 尹钰的确是一个极好的男人，对她照顾的面面俱到。两人虽只碰了一面便分离，回驿馆时尹钰却是命人送她的，还给她塞了许多美味的糕点。 在爹爹去世之后灰暗了好几年的生命里似乎终于有了光，后来的裴以柔回看那时的自己，她觉得，尚对尹钰怀着一片赤诚爱慕的自己好像也像是光，努力的散发着热量，要在他面前展现自己。 可实际上呢，对尹钰展露自己的女子，数不胜数。终于捱到成亲，裴以柔才知道，自己不仅不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他的最后一个。 “王爷，妾身有什么能做的吗?妾身想让您开心。”裴以柔在成亲时，趴在尹钰的背上，不安的问。 “只要你人嫁给我就好。”尹钰道。 一句话，仿佛是她的定心丸。尽管后来她还是想为尹钰做点什么，但这句话，已然让她错以为自己已经被深爱。 尽管当天夜里，裴以柔抱着酒罈子等在屋内，等来的却是肃亲王大醉不省人事，已经不能来她房间的这个消息。 裴以柔却没有生气，只是带着一点点遗憾，悄悄出了屋子，在树下挖起了坑。 “小姐怎的又把酒埋了?”盈袖在一旁问。暗香还在前院替她招唿人。 裴以柔弯了弯唇角：“今日没机会，便等往后有时间再喝吧。” “那小姐何不等明日王爷来了再一起喝?”盈袖不明白。 裴以柔手上的动作一顿，继而摇了摇头：“我暂时不想喝，还是等到以后有机会的吧。” “只是，”她仰头看着天边的明月，眼里有点落寞，“不知道那该是何年何月了。” …… 时间倒回一刻钟前。 热闹的肃亲王府，与墙外的寂静仿佛是两个世界。 当朝摄政王岑意眉头紧锁着从黑暗中路过一面侧墙，道：“裴以柔终究还是嫁给尹钰了。” “王爷……”随从通古试图劝慰，“毕竟时间安排的太紧，跟本没给咱们下手的机会。您还是别太自责了。” “本王有什么好自责的?”岑意反问，继而冷静的道，“尹钰趁着沈大小姐不在，甚至连他亲妹妹不在就着急成亲，其中必有猫腻。只是本王还不知道他到底在计划什么……啧，大不了本王届时想办法让他们和离。” 什么宁拆一座庙不会一桩婚，搁在他们王爷这就跟没听说过似的。 通古腹诽了一句，忍不住问：“王爷何必一定要帮裴姑娘?裴姑娘与主子您非亲非故的，也未必领情啊。” 岑意垂下眸子，先前匆急的步子也缓慢了下来。 “本王不喜欢这种，被人先行敲定的婚事。” “也不喜欢，三妻四妾的说法。” 裴以柔现在还不知道尹钰那么乐意娶她的真实目的，就像当年他的娘亲嫁给那个男人时，也不知道那个男人只是想要她背后的娘家做助力。 他的娘亲在后宫争宠夺利之中惨死，而他颠沛流离至此，才被裴家的先生救起，被岑太傅收养，开始他新的生活……他不想，看着裴以柔那样鲜活无辜的生命落入牢笼。 “……”最后，岑意重新抬起眼眸，道，“况且，裴家于我有恩。” 裴家何时对主子有恩?裴家可是早就搬到上阳去了，那时候主子才多大…… 通古抓了抓头，却端详着岑意的脸色没敢再问。 第60页 岑意说完，步子本欲加快，却在一个转角处忽然停住。而后鼻子嗅了嗅，皱着眉，忽地足尖轻点着跃上了一处房顶。 “王爷?”通古吓得抽了口气，却见岑意对他比划了一个噤声的姿势。 打从飞身上了房顶，岑意就一直在定定的看着下头的院子。院子里的少女一袭红衣背对着他，手里还捧着一罈子……唔，一闻就知道是坛上好的梨花酿。 盯着那罈子酒看了好一会儿，岑意本以为那少女会喝一口，没想到她竟又封坛了，而后跑去树下开始挖坑，把酒埋了进去。 “小姐何不等明日王爷来了再一起喝?” 隐约听见红衣少女身边的丫鬟问出这句话，岑意才恍然，原来下面这个少女，就是今日成亲的裴以柔。 啧……看来暂且是没法向她讨酒喝了。 岑意讪讪的回到了地面。 “王爷是闻到酒香了?”通古后知后觉的问。 岑意不置可否：“回去吧。” “王爷……” “住嘴!” 通古无奈。他家王爷脸上分明写着不畅快，一看就知道是看见了好酒却喝不到。这情绪他已经多年没在王爷脸上看见过了。 那院子里的人是谁啊?通古好奇的挑眼望了望，可惜只能看见高高的墙壁。 岑意身为摄政王，自然不会在一罈子酒上执着太久。先前裴以柔代表陆家人到宫里认尸，那个落井而亡的宫女究竟是为何投井，他还未调查清楚。但根据他的判断，陆灵犀极其胆小，说不定是因为受了尹钰的胁迫或者恐吓……总之和尹钰脱不了干系。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岑意便抽空着手于调查尹钰的目的，以及陆灵犀的死因……但令他意想不到的是，两年后，尹钰的目的达成了。 他从不信玄，偏生那死活不同意回到祖墓岛的裴以柔竟帮尹钰在一条山脉里发现了大量的铁矿。当他知道这件事时，一切似乎都已在走向毁灭。尹钰为幼帝叔父，幼帝信尹钰而不信他，一场场连环错事便在幼帝信错人，是他无力回天的情况下发生着…… 幼帝渐渐在民间被传成了暴君;裴以柔被尹钰安排罪名先是送入祥云殿做奴，后又干脆被关进了地牢……他这个摄政王能管得越来越少，幼帝对他愈发不信任…… 从一场绵绵噩梦中醒来，岑意看了看身边的无名碑，恍然想起，这已经是他带着幼帝尸体出逃的第五日。 终于，他安葬好了被尹钰害死的幼帝。现在正值深夜，而他…… 颓废的闭了闭眼，岑意刚欲站起身，便见浑身脏兮兮的通古慌忙的向他跑来，神色沉重的道：“王爷，裴姑娘她……” “裴以柔?”想起这个不听他劝的丫头，岑意皱眉，“她怎么了?” 通古默了默，低头道：“她死了，就在百步之外，方才属下去河边打水，亲眼所见她被肃亲王一箭钉死在了地上……” 瞳孔微缩，岑意“哦”了一声，深吸一口气，看了看天。 今夜，月色正浓，明月挂在天边，圆润竟如一块玉盘。 “她在哪，带我去吧。”岑意缓缓站了起来。 通古应声，引着岑意到了一处水流附近。双十年华的女子浑身是血，被钉在冰冷潮湿的地面，已然没了唿吸。她断了指头的手还维持着拼命挣扎往前伸去的动作。 岑意轻嘆：“如此想活命，当初为何不信我。” 顿了顿，他蹲下身子，看了看自己的手，将利箭拔去，将裴以柔打横抱起。 “主子要去哪?”通古跟在后面问。 岑意没有回答，但用行动告诉了他。 他将裴以柔葬在了幼帝附近。 最后一捧土覆上时，天色已然泛白。岑意疲惫的靠着树坐在裴以柔连碑都没有的坟墓旁边，忽然低沉沙哑的哼起了一个曲子。 那是许多许多年前，他的娘亲哄他入睡时的曲调。这些年他一直没有忘记，却也一直不敢在人前提起，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哼出。 现在，不知为何，他忽然就想哼一下这个曲子，双眼看着身旁，好像又是在透过这一捧一捧被他覆盖上的土，看到了更远的地方。 “我记得，你埋过一罈子酒，它还在么?若还在的话，将它给我，如何?当真是好一阵子没品尝过好酒了啊……其实你那罈子酒我也惦记了很长一段时间来着。” 他地对身边的空旷讲起话来，却是自然不会得到任何回应。半晌，岑意弯唇笑了笑，将头也靠上树，缓缓闭上眼，低低的道。 “既然你不回答，那我，就当你是答应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