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后我决定自救》 第1页 [穿越重生] 《穿成反派后我决定自救》作者:休问荣枯【完结+番外】 文案 林菀因为看书时在评论区给其他读者排雷,穿成了书中结局悲惨的反派女配。在作死与自救之间,她果断选择了后者,誓要抱紧男主大腿,只求早日改写完结局回家。 经过她的不懈努力,男主逐渐和她亲密起来,眼看着离成功越来越近时,她突然发现事情好像有点不太对头了! 男主阴沉着脸:“师姐可真是魅力无边。” 林菀张了张口:“还……还行吧。” 男主脸更沉了:“原来师姐待我与他人并无不同。” 林菀心如刀割:“我可是为了你连掌门之位都不要!” 男主勐地将她按在床上:“可我想要的一直都是师姐你啊。” 内容标籤: 甜文 东方玄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菀(林菀青),傅予安 ┃ 配角:下一本:《师姐不好当》求戳专栏收藏 ┃ 其它: 第1章 我是反派 “师姐可曾后悔过?”男人喑哑着嗓子问。 他垂眸看着怀里早已死去多时的人,手中的剑“咣当”一声掉落在地上。 “可惜,你永远都没有机会了。”男人脸上露出一丝笑,他的手一寸寸抚摸过怀中人的眉眼、脸颊、嘴唇,极尽缱绻地说:“这是我还你的……” 最终,傅予安一身修为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是仙门百家中实至名归的第一人,成为修真界的一段神话,百世流芳。 ——全文完。 * 林菀退出阅读软体,在心里暗骂作者是个傻子。 这写得什么玩意儿啊? 男主怎么杀死反派师姐,怎么统领仙门百家全都没交代。一堆埋下的坑没填,伏笔没收,竟然就这么不明不白全文完了? 还有那个反派师姐,也太无脑了吧? 明明美貌修为皆属上乘,钱权名声无一不缺,不到二十岁便已结金丹,把跟她同辈的一众仙门弟子远远甩在身后。都这样了她还不满足,非要跟男主去争那同辈第一的位置,活生生把自己作成了全文第一大反派。 不是她吹,这种无脑文她也能写。 林菀越想越气不过,过去三个月她为这本文投了不少票砸了不少钱,作者就这么草草完结? 她再次点开阅读软体,在评论区里给其他读者排雷:各位慎重入坑,反派太无脑了,简直为作而生,换成男反派痛痛快快打一架估计更带感些。 评论发出去不到十分钟便收到不少回復,然而让林菀更气愤的是——她被攻击了。 “怎么?女的就不能和男的一争高下了?” “不看滚,在这儿逼逼什么,安安静静地走就那么难?” “神烦这种爱指指点点的人,你那么能你怎么不去写?” 林菀看着蹭蹭冒出来攻击她的评论,一气之下卸载掉了阅读软体,将手机放在一旁,倒头便睡。 你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为了一本无脑小说不值得! 林菀并不知道她睡着之后,桌面上的手机在黑暗中亮了起来,一条未知号码发来的简讯静静地躺在通知中心栏处: 【尊敬的高级vip您好,我司本着为广大读者提供更全面、更舒适的阅读体验理念而生。我司不久前收到您对《修仙之归来成神》作品的意见,特诚邀您加盟此书,亲身参演,改写剧情,祝您体验愉快。】 …… 林菀意识清醒的时候,只觉得身下的床硬得不像话。她转了转眼珠,眼皮沉重无比,浑身更是像被块巨石压住般,无法动弹。 “师姐?你醒了吗?”一道如黄莺般清脆的女声在她耳边响起。 林菀被这声“师姐”吓得一激灵,勐地从床上坐起身,一阵巨痛瞬间席捲而来,眼前虚影交叠。她失力跌回床上,背磕在床上发出一声巨响,疼得她呲牙咧嘴。 那女声又急切道:“师姐你干什么呢!快躺好!” 林菀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视线才逐渐清明,她愣愣地看向床边的人。 一个穿着白色衣袍的女子坐在床边,乌黑的发用一条红色绸带束起一半,斜斜插着一根通体红色的髮簪,剩下一半披散在肩上,整个人仙气飘飘,像是从水墨画里走出来的仙子。 她从袖中拿出一块巾帕,替自己拭掉额头上因疼痛而冒出的冷汗,绝美的脸上写满了担忧:“师姐觉得如何?可还有哪里不适?” 林菀看着女子一身古香古色的装扮,这才后知后觉地转头打量起四周。 她正躺在一张镂空的雕花木床上,身上盖着丝绸缎被,白色的幔帐垂挂在两侧,不远处摆放着一个鎏金熏炉,檀香在香炉中缓缓燃烧,裊裊青烟从中徐徐冒出,淡淡的檀木香萦绕在鼻尖,久久不散。 林菀闭上眼:“……” 这一定全都是幻觉! 一双略微冰凉的手轻覆在她额上,随后那女子的声音传来。 “师姐若是觉得乏就再睡会儿吧。” 林菀确定这一切不是幻觉后,睁开眼望着女子,试探地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第2页 闻言,那女子一脸紧张地看着她:“师姐可是伤到了脑袋?”她啐了一口,怒骂道,“傅予安可真箇白眼狼,竟然将师姐骗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林菀闻言眉头一皱。 傅予安这个名字,她在什么地方见过来着…… 就在此时,林菀突然听到“叮咚”一声,随后一道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乙方成功绑定角色:林菀青。】 【尊敬的乙方您好,在您成功改写反派角色结局前,我司系统将本着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爱听不听理念,为您提供全方位服务,祝您体验愉快。】 【乙方您好,系统“886”为您服务。】 林菀:“……” 活见鬼了。 浸淫某阅读软体多年的林菀,立刻明白了自己的现状——她好像是穿书了。 穿到了那本昨晚她刚骂过的书里,还穿成了书中结局悲惨的炮灰反派女配。 这本名为《修仙之归来成神》的书,是一本无cp文。男主傅予安是个孤儿,从小在外流浪,饱受欺辱,他十五岁这年因缘巧合被逍遥门掌门收入门下,跟着门内大师姐林菀青进行修习。 常人若要从鍊气再到筑基,少则一两年多则三五年,而傅予安拜入逍遥门不到半年便已结金丹,当真是不折不扣的奇才。 然而正是因为这个,让他成为了大师姐林菀青的眼中钉肉中刺。她嫉妒傅予安天赋异禀,悟性极高,更害怕假以时日这半路出家的师弟,越过自己成为门内同辈第一人,与自己争夺掌门之位,时常在背地里陷害他,默许同门弟子欺负他。 傅予安哪里知晓这番缘由,只以为是师姐不满意自己的修为,越发奋发图强。 林菀青面对修为与日俱增的傅予安,再也忍不下去了,借着修真界五年一度的群英大会,狠狠地算计了他一波,污衊他与魔族勾结,人证物证样样俱全。 傅予安因此被废去全身修为不说,还被封在了逍遥门禁地——无妄台下。这一封就是二十五年。 男主到底是男主,他被封后非但没死,反而另有一番奇遇,在无妄台下练就一身不世神功。待他挣脱封印出来后,当着全修真界的面,狠狠地揭穿了已是逍遥门掌门林菀青的真面目,并将她挫骨扬灰。 然后就全文大结局了,连个番外都没有。 林菀真是欲哭无泪,她不就发表了一下自己的意见,招谁惹谁了,要这么对她。 不行,她不能死,她得想个法子抢救一下自己。 也不知道现在发展到了何处。 林菀看了看床边那女子的装束,猜测她应该是原身的小师妹徐忧。 原作中描述“逍遥门徐忧,貌若桃花,身若柳枝,一式‘采枝’炉火纯青,能借草木为刃。喜好红色,髮带、髮簪及佩剑流苏穗子均为红色。” 林菀望着徐忧,有些紧张地问:“师妹,我有点想不起来,我和师弟是去了何处?” 徐忧立刻道:“你们去了黑树林。傅予安这白眼狼可真会装,回来的时候师姐只受了点轻伤,他竟然满身是血。” 黑树林? 原作中前十章的内容。 还好还好,问题不大,此时故事还处在前期铺垫阶段,原身明面上还是个严厉的好师姐。 那么接下来只要她尽可能远离男主,安安静静修习,本本分分练功,避免一切能和男主发生交集的可能就行了。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同门师姐弟,万万不要有再多瓜葛,以免将来死于非命。 她这个念头刚起,系统的声音便幽幽传来。 【乙方,你现在的想法很危险啊。】 林菀不解:“我怎么了?” 【林菀青作为反派,是无法与男主保持距离的。乙方刚刚的想法存在角色崩坏的可能性。】 林菀:“……” 不是,这玩意儿还讲究ooc? 林菀咬紧牙关:“那我还改个屁结局,我直接躺这张床上等死得了!” 【这边推荐乙方刷取甲方好感度,好感度值达到60分后,乙方将能自由操纵此角色,不会受到任何限制。】 林菀:“……那我还能回去吗?” 【乙方结局改写成功后,我司会送上本书永久户口做为奖励,到时是去是留将由乙方自行定夺。】 林菀:“……” 她疯了才会要一本小说里的户口。 能回去就好,林菀决定从现在开始,要做一个温柔善良,不争不抢的模范师姐。一切以为了早日把好感度刷到60分为奋斗目标,然后麻熘改完结局回到原世界。 林菀缓缓坐起身,徐忧扶着她靠在床头。 她实在是想不起书中这段对男主的描述,拉着徐忧的手问:“师弟他现下在何处?” 徐忧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过了一会儿,她道:“师姐你不是将他罚去无妄台了吗?” 怎么又是无妄台…… 第2章 初见男主 无妄台乃是逍遥门惩罚弟子犯错之地,又分了上下两处。 上方是一个延伸出去的平台,平日里犯错的弟子都是罚来此处,少则三五天多则一两月。下方则是逍遥门禁地,非重错者不罚入此处,那下面封着许多怨灵,被罚来这里的弟子多半是有去无回。 第3页 原作中自逍遥门开创以来,总共也就封过三人。 一个是逍遥门第三任掌门,他为一己私慾,用活人修炼邪法,残忍杀害好几百人,事情败露后被封在无妄台下,最终被怨灵所杀。 再一个是某位天资聪颖的弟子,他被妖人所惑甘愿堕魔,当时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修真界众人联手将他制服,废除一身修为封在无妄台下。 最后一个便是傅予安了。因为有了前车之鑑,修真界对魔之一事格外小心,生怕稍有不慎便使修真界再次陷入困境。原身以此为由陷害傅予安,要的就是他命丧无妄台下。 一想到原身最后的结局,林菀便浑身一颤,她看了眼坐在一旁的徐忧:“师弟他……伤势如何?” 徐忧表情瞬间变得古怪起来,心道师姐莫不是疯了,今日竟然关心起傅予安那白眼狼来。她压下心头疑惑,回答道:“只是些皮外伤并无大碍。” 林菀点了点头,对她的话深信不疑。毕竟在原作中,徐忧可是原身最忠心的小跟班,原身指东她绝不会向西。 徐忧见她没说话,忍不住道:“师姐可是要我去教训教训他?” 林菀闻言一愣,连忙摆手道:“不必,你替我送些伤药去吧。” 她这句话刚说完,脑子里又响起系统烦人的声音。 【乙方ooc警告一次。温馨提示:集齐三次即可兑换电击体验一次。】 林菀惊了:“这也算ooc?” 【林菀青只会陷害男主,不会送伤药给他。】 林菀想了想,道:“那我……去看看他的惨样,满足我变态的心理需求行吗?” 【很行。】 “……” 这系统什么毛病? 林菀又靠了一会儿,觉得没那么难受后,扶着徐忧的手站起身来:“师妹你先回去吧,我想去趟藏书阁。” 徐忧手一僵,不贊同道:“师姐伤未痊癒,还是多休息的好。” 林菀压低声音,摆出大师姐的派头:“回吧。” 打发走徐忧后,林菀拿过搭在一旁的外衫披上,准备去无妄台会会那傅予安。 甫一推开门,她就被眼前的一幕震撼住了。 陡峭高崖之上云雾缭绕,恍若轻纱,弟子们穿梭在其中,仿佛话本子中飘然出尘的仙人。林菀绕过蜿蜒曲折的迴廊,来到一个巨大的广场,往远处看是一片翻腾的云海,下山的阶梯隐没在滚滚白云中,广场两旁长长的石壁上雕刻着逍遥门歷任掌门的身平及门规,远远望去密密麻麻一大片。 林菀穿过广场又绕了一炷香才寻到无妄台所在之处。 只见前方不远处如雾般朦胧,后面隐约传来风唿啸而过的声音,她快步走过去,那些雾和帘子一样,轻轻向两侧拉开,露出后方透明的结界。 林菀抬手轻触结界,上面便立刻有水波流动,以她手指为中心漾开一圈圈波纹。她在心中默念密令,变幻几个手势后,波纹再漾开时便能进入了。 …… 林菀一进入无妄台就看见角落缩着的那道人影。 一袭白袍全被染红,垂在地上的手伤痕累累,脸埋在膝盖里看不清神色,但这番动静都没有任何反应,显然已经是昏过去了。 林菀看到这一幕,心都凉了半截。 说好的皮外伤呢? 全都完了。 林菀快步走到傅予安身边,轻拍他的肩膀,唤道:“师弟,醒一醒。” 她连着唤了好几声后,傅予安的肩膀动了动,随后抬起头迷茫地望向她。 男主不愧是男主,都伤成这样了也没影响到他的容貌。 只见眼前的男子眉如墨画,肤白胜雪,一双眼眸像朦着一层雾气。拢冠的髮带微微松动,几缕髮丝垂落在旁,当真是撩人心弦。 还没等林菀感嘆完傅予安的颜值,便见他突然快手擒过来,紧紧掐住林菀的脖子,眼里全是瘆人的杀意:“你还敢来?” 林菀瞳孔勐缩,唿吸在一点点被断绝,她大张着嘴,用力拍打傅予安的手,断断续续道:“师弟……你快放……手。” 傅予安掐着林菀的脖子,扬起嘴角,笑道:“我该夸师姐本事通天,还是该问师姐为何对我念念不忘?” 林菀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只觉得自己像条在岸上苦苦挣扎,濒临死亡的鱼。 她下意识一掌拍过去,逼得傅予安往后一退。 傅予安震惊地看着林菀,暗自提息却发现自己根本不是她的对手:“这……怎么可能……” 林菀扶着石壁大力地喘息着,空气重新涌入喉咙,她咳了几声后:“师弟这是做什么?!” 她刚刚差点就被掐死了!要不是系统及时提醒她,后果简直无法想像,谁知道她在这里死了还能不能回到原世界,没准儿就彻底拜拜了。 林菀话音刚落,傅予安勐地上前攥住她的手,冷声道:“师姐这戏倒是越来越好了。” 林菀:“……” 谁来告诉她,这是怎么一回事? 林菀立刻在脑海中问系统:“什么情况?” 【未检测到异常数据。】 第4页 林菀奔溃道:“那我现在怎么办啊!” 【推荐乙方在不影响ooc的情况下,自行解决。】 “……” 得,跟没说一样。 “怎么?”傅予安加重手上的力道,“师姐这是无言以对了?” 林菀简直跟吃了几百斤黄连似的,心里那个苦啊。 “师弟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她扯了扯手,“莫不是在黑树林中伤到了脑袋?” 傅予安闻言皱起眉来,一双黑眸紧紧盯着她,随后又转头看向四周,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之色。半晌,他勐地松开手,大惊失色道:“师姐,我……这是怎么了?可有伤到你?” 不知是不是错觉,林菀似乎看到了傅予安眼中一闪而过的算计,等她仔细去看时又什么都没有。 也许是看错了吧…… 林菀揉了揉脖子,摆摆手道:“无事,师弟可有不适?” “可有……不适。”傅予安重复着林菀的话,嘴角噙起一抹玩味的笑,“师姐可希望我受伤?” 林菀当下便道:“自然是不希望。” 傅予安笑意更甚:“师姐当真如此想?” 林菀眉头抽了抽:“师弟这是不相信我?” 她面上平静如水,其实心里早就掀起滔天巨浪。 这傅予安怎么和原作里不太一样? 原作里他不是很怕自己这个师姐的吗?每次见到原身都是一副低眉恭敬的模样,现下怎么敢反问起她来了? 林菀担心有问题,在脑海中问系统:“真没问题?” 【乙方目前ooc正常,按道理来说是没问题的。】 “……” 林菀回过神时,发现傅予安正饶有兴趣地盯着自己,她正色道:“无事就好,那我先回去了。” 她刚一转身没走两步,身后的傅予安突然叫住了她。 “师姐。” 林菀当下一僵,转过头问:“还有何事?” 傅予安就那么望着她也不说话,就在林菀准备再问一遍时,他道:“师姐还没说,我何时结束受罚。” 林菀斟酌了一下:“五日。” 按照原身的性子,五日应该差不多了,毕竟她明面上还要做出一副大师姐该有的公正样。 傅予安点点头,扬起一抹轻笑:“师姐慢走,我定会好好在此思过,不辜负师姐多年教导之恩。” 林菀挤出一丝不出格的笑:“如此甚好。” 语毕,她逃也似的快步离开无妄台。 太吓人了。 不知道为什么,傅予安虽然在笑,林菀却觉得他像是盯上了猎物的勐兽,在吃掉前准备好好地戏耍一番猎物。 她不会比原身死得还快吧?! 无妄台内。 傅予安坐在地上,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脉出神,脑子里回放着林菀青刚刚的话。 黑树林…… 自己不是应该死了么,怎么会…… 他浑身像是突然卸了劲般,倚靠在石壁上,闭眼感受着体内真气的流动。无妄台下吹来的风,隐隐传来的鸟鸣声,以及逐渐缓和起来的身体,都在告诉他一件事——他还活着。 他不但没死,反而还回到了自己十八岁这年。 傅予安靠在石壁上,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笑来,这一笑如明珠出匣,比那暖阳还要耀眼几分。 既然他这师姐喜欢演戏,那他便好好与她演一齣戏。 这次,他一定不会再让林菀青得逞。 …… 与此同时,林菀已回到自己房中,躺在那张她颇为不满的硬床上,趁着现下无人来打搅,在脑海里和系统聊得热火朝天。 林菀翘起二郎腿,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好感度值怎么提升?” 【好感度值,顾名思义,只要男主对乙方产生好感就行。我司对好感度值的接受范围还是比较广的,乙方可以放心。】 林菀又问:“有多广?” 【大到男主爱上乙方,小到男主发自真心的问候乙方,都算在好感度值范围内。】 林菀:“……问候?” 她觉得系统在辱骂vip。 【乙方不必感到有压力,我司会赠送乙方好感度值初始分。】 林菀立马问:“多少?” 【30分。】 30分!!! 真是改革春风吹满地,人生处处有惊喜啊!一下子就去了一大半! 林菀这口气还没松完,便听到脑海里又响起系统的声音。 【初始值目前已激活,提醒乙方,刷分有危险,扣分需谨慎。从目前开始,甲方有权扣除乙方任意好感度值,直至好感度值无法扣除为止。】 “……” 还带扣分的? 林菀只觉得一口老血梗在喉口,上不来也下不去,但这事她摊都摊上了,也只能劝自己学着接受。她在床上翻了个身,拉开被子准备再睡一觉时,有人敲响了她的房门。 第3章 首次交锋 “师姐,我给你端药来了。”徐忧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林菀暗嘆一口气,徐忧这小跟班也当得太尽心了吧,简直把原身当亲爹娘在服侍。 第5页 一想到原作中,徐忧最后因为被原身推出去挡刀而死,她就替徐忧感到心寒。不过,现在既然已经换她来接手,原作里的那些事自然是不会再发生了,她定要和全部同门搞好关系,做一个人人称赞的好师姐! “进来吧” 徐忧端着一碗药从外面进来,她将药放在一旁,扶着林菀倚在床头:“师姐可觉得好些了?” 林菀淡淡道:“好多了。” “药有点烫,师姐你慢些喝。”徐忧将药端给林菀,“我拿了蜜饯,师姐喝完吃几颗,压压苦味。” 这么体贴入微的师妹去哪里找?原身竟然还害死她! 林菀迫于人设压力,撇开头道:“放着吧,我一会儿再喝。” 徐忧闻言将碗放了回去:“那师姐切莫忘了。” 林菀突然想到原作中,原身是在群英大会上陷害的傅予安,也不知道现在距离大会还有多久,她装作随意道:“师妹还是多下山歷练,不要在群英大会上丢了逍遥门的脸面。” 徐忧一副“师姐果然还是关心我的”表情看着林菀,轻声道:“师姐放心,我后日便和江师兄启程前往蜀州斗城,听闻那处近日来不太/安宁。另外,群英大会不是还有将近一年,师姐不必太过操心此事。” 林菀闻言在心里松了口气,她又问:“蜀州斗城出了何事?” 她没记错的话,原作中并没有描述过蜀州斗城一带出事。 徐忧道:“说是有邪物出没,时常在半夜偷袭镇民,吸食人血后抛尸于野外。附近的门派无法解决此事,前日传信来门中,请求我们派人过去协助。” 吸食人血的邪物? 林菀可以肯定原作中并没有出现过这一段。 别的事她还有可能不记得,但原作中出现有关打斗、下山歷练之类的事她全都记得清清楚楚。 不为别的,就是作者打戏写得不错。 林菀问系统:“怎么会出现原作中没有的故事线?” 【乙方此前在外看书,故事是围绕男主,以他的视角展现,但乙方现在已经进入书中,成为书中的一份子,自然也会经歷一些男主没有经歷,但却发生过的事。毕竟,生活中人人都是主角嘛。】 啧,真是麻烦啊。 林菀点点头,不冷不热地叮嘱了一句:“那师妹万事小心,没什么事就早点回去休息吧,早日解决完斗城一事。” “那我就先回去了。” 徐忧走后,林菀为了身体着想,还是将那碗黑得跟墨汁一样的药干了,然后含了两颗蜜饯,躺回床上继续和系统聊天。 …… 傅予安受罚期间,林菀什么也没干。 原身那些伤早就好得七七八八了,但她对逍遥门的一切还不熟悉,担心贸然出去会引起怀疑,她向系统要了一份原作,闷在屋子里专心研究,早已把傅予安不日便从无妄台出来这件事抛到脑后。 这日,林菀卯时刚到便起了,洗漱一番后又躺回床上,从脑海里把原作调出来翻阅。 她以前还真没看出来逍遥门这么厉害,难怪原身非要争那掌门之位。 敲门声传来时,林菀以为又是徐忧过来看她,躺在床上朝外喊道:“师妹我真的已无大碍,你还是回去准备斗城的事吧。” 门随后便被人推开,林菀抬头看向来人,瞬间僵硬在床上。 她这破脑子!徐忧明明两日前就已经去蜀州了! 傅予安斜斜靠在柱子上,眉头微挑,嘴角噙笑,一瞬不瞬地看着林菀:“师姐还真是贵人多忘事。” 林菀慢慢从床上坐起身,她拢了拢额前碎发:“原来是师弟啊,我还以为是小师妹呢。” “听闻师姐还在养伤,我便过来看看。”傅予安笑道,“毕竟是我将师姐带去黑树林才导致你受伤的,岂有罪魁祸首不来赔罪的道理。” 说完他直起身,朝林菀作了一辑。 林菀看着傅予安这一系列动作,一时之间竟没来得及阻止,坐在床上生生受了这一辑。 别啊!大哥!都是我的错! 作为罪魁祸首本首的林菀,突然有种莫名的悲伤感。 傅予安走到床边最近的椅子坐下:“师姐那日想必是带着伤去看的我吧,真是辛苦师姐了。” 林菀笑了几声,干巴巴道:“应该的,不辛苦。师弟伤可好些了?” 傅予安低头看了眼手心里深浅不一的疤痕:“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林菀瞥了一眼那些疤痕,转移话题道:“师弟快回去休息吧,这几天在无妄台肯定没睡好。” 傅予安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嘲讽,稍纵即逝,林菀并没有发现。他轻笑一声:“师姐说得是。” 听他这口气,是有要走的打算了! 林菀心里的狂喜刚刚冒出一个小尖尖,脑海里便传来系统的声音。 【好感度值-2,剩余好感度值:28分。】 林菀:“……” 她什么也没做啊! 林菀偷偷看了眼傅予安,他面上一切如常,嘴角噙着一抹笑意,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 那模样,该是要加好感度才对的啊! 第6页 林菀试探地问道:“师弟你……可是心情不好?” 傅予安摇头道:“能看到师姐安然无恙,我心情很好。” 【好感度值-1,剩余好感度值:27分。】 林菀瞬间沉默了,怎么又减好感度了?! 难道傅予安在说谎?表面上告诉自己心情很好,其实心里对她非常不爽? 就在林菀不知道该怎么和傅予安继续话题时,一名穿着门内白色衣袍的弟子从远处急沖沖地朝这边跑来,边跑边吼:“大师姐!不好了!大师姐!出事了!” 林菀:“……” 她知道自己现在不太好要出事,但没必要这么大张旗鼓地恨不得告诉全逍遥门。 真的没必要! 第4章 前往蜀州 那弟子站在门外朝内作了一辑,满脸焦急道:“大师姐,出事了!” 林菀觉得自己今日多半是犯沖,傅予安前脚刚来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后脚这人就跑来和她说出事了。 回想前几日她这里那叫一个无人问津,门庭冷落,大家像是忘记还有她这么个大师姐,除了徐忧偶尔过来看一下她的伤势,再也没有来过其他师弟妹。 她还在感慨原身做人太失败,受伤了都没人来问候一下,想着等自己把原作背得烂熟后,一定要好好表现,誓要做门内人缘最好的那个。 今日一个个倒是突然想起她来了,全往她这儿跑。 林菀揉了揉眉心,绕过屏风走到桌前,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早已凉透的茶,红唇瞬间被茶水浸湿,泛着一层莹润的光泽,像两瓣沾满露水的花瓣。 “急急忙忙的干嘛?到底出了什么事?” 那弟子道:“蜀州那边传信回来了。二师兄和小师妹他们被困在城中了!” 林菀闻言一愣,皱起眉头:“什么叫被困在城中了?” 那弟子抬手擦拭掉额头上的汗:“传信回来的师弟在信中说,抵达斗城后,二师兄让他们守在城外防止有邪物跑出来,自己带着小师妹进了城,可是过了一日,他们都未从城中出来,两位师弟按照原本商量好的,派一人进城查看,另一人继续守在城外。谁知那师弟进去后竟也迟迟未归,守在城外的师弟这才……” 那弟子话还没说话,便被另一道声音打断。 “其他人呢?” 傅予安从里面走出来,明明同样都是一袭白袍,偏偏穿在他身上就跟渡了层光似的,亮眼得不行,生生将旁人比成歪瓜裂枣。 他看了眼门外那弟子:“蜀州本地门派呢?” 那弟子没想到房中还有一人,愣了好半晌才道:“多数都与二师兄一道进城了,只有个别弟子留在外面,这会儿应该都已各自回门中报信了。” 傅予安“啧”了声:“蠢。” 那弟子脸上顿时又青又白,这林菀青、江舟、傅予安、徐忧可都是掌门亲传弟子,旁的弟子根本无法与他们比。傅予安这声“蠢”自然不是骂的进城那两人,而是骂的守在城外,以及门内旁的一众弟子。 他光顾着感到难堪,完全没反应过来,平日里傅予安在门内连大气都不敢出,这会儿怎么敢如此嚣张。 那弟子抿了抿嘴,求救似的望向林菀,急道:大师姐,现在可怎么办啊!” 林菀又问:“三位长老呢?” 据她了解,逍遥门内除了掌门还有三位长老,其余弟子都是拜在这三位长老那里。 “长老们五日前便已赶往兰陵盛仙门参加茶会,此次茶会要持续半个月。” 真是不巧,偏偏赶上了茶会。 这个茶会已经有二十年歷史了,其实就是每隔三个月各派掌门、长老们聚在一起聊聊天,喝喝茶,促进促进感情。 那弟子顿了会儿,支支吾吾道:“掌门他……” 林菀抬手止住了他接下来的话:“掌门不必说了,我亲自去趟斗城吧。” 逍遥门现任掌门,一生放荡不羁爱自由,十几年来在逍遥门的日子两只手都数得过来。这辈子做过最像掌门的事,大概就是收了他们这四个弟子,还一个赛一个聪明绝顶,简直羡煞旁人。 要说他这四个弟子收得也是相当随便,跟去菜市场买菜似的,压根儿就没有正儿八经筛选过,看对眼了就收了。 想到这儿,林菀又要骂原身了,不管是傅予安也好,徐忧也罢,那可都是和她一个师傅教出来的师弟妹啊!她怎么会去陷害如此亲近之人! 三人中要说唯一没有被原身针对过的,也就那位她目前还没见过面的师弟——江舟了。 原身不针对他的原因也十分简单,因为这江舟乃是王府世子,来逍遥门只是为了歷练,时候一到便是要回府的,自然也就威胁不到她了。 那弟子点头道:“师姐何时启程,可要我去通知其他师兄弟与你同去?” 他这么一说,林菀突然想起,原作中因为原身不待见傅予安,所以他平日里能下山歷练的机会也少之又少。林菀猜想傅予安肯定是很渴望下山歷练的,如果自己这次带他一道去,再好好展现一下身为师姐的关爱,那好感度值还不得蹭蹭涨啊! 如此划算的事,岂有不做的道理。 第7页 她在脑子里想了一圈,对那弟子道:“不必了。”然后转头对靠在柱子上,活像没长骨头似的傅予安说,“师弟你同我一起去,正好下山歷练一番。” 被点名的傅予安愣了一下,指着自己:“师姐要带我下山?” 林菀“嗯”了声:“即刻启程。” 傅予安闻言一双眼眸微微弯起,朝林菀露出一个略微腼腆的笑。 他面上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和原作中描述的一模一样,林菀看着他的反应,满意地点点头,心道之前果然是自己多想了。 “多谢师姐。” 傅予安只要一想到上辈子林菀青在自己面前惺惺作态,摆出一副好师姐模样,结果又在背地煽风点火,挑拨离间,还有群英大会上招待他的那出好戏,以及无妄台下受得那些折磨,他就恨不得将林菀青剥皮抽筋,挫骨扬灰。 林菀青这样的人,杀多少次都不嫌多。 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一路御剑赶往蜀州斗城。 这斗城之所以叫斗城,据说是因为古时有位将军坐镇此地时,为了将强防范,在河畔开壕筑强,修建了一座长方形城池,形似酒器——斗,这才有了此名。【注】 两人抵达城外,远远便看到代表着逍遥门的那一抹白。 一名男弟子快步走上前来,朝林菀作了一辑:“师姐。” 林菀颔首道:“如何?” 那弟子摇了摇头:“其他门派的弟子全都回去报信了。” “我是问城内。”林菀指着斗城城门上方,“你们来时可有瞧见这些黑雾?” ********************************************************* 作者有话要说: 註:来源百度百科。地名真实,故事虚构。 第5章 进入斗城 只见斗城上方黑雾瀰漫,浓稠的黑雾像一张巨大无比的网,将斗城牢牢缚在其中。这些黑雾高入云天,光被遮得严严实实,半点照不进城内,哪有什么青天白日可见。 整个斗城死气沉沉,从外面看活像一座死城。 这斗城地处蜀州中部,依江而建,交通十分便捷,歷来最是繁华热闹,可如今却完全没了昔日的模样,原本熙熙攘攘的城外变得空旷而萧条,犹如荒无人烟的乡间小道。 城门虚掩着,门外原本守门的人也不知去了何处,透过门缝,可以看见里面隐约有人影晃动,不多,但的确有。 按理说城中有人并不奇怪,但怪就怪在——太安静了。 现在申时还未到,城内却像是亥时已过般,又黑又静,明明有人在街上行走,却半点交谈声都没有传出,一阵阵浓郁的煞气从门缝里飘散出来。 那弟子转头望了眼上方的黑雾,点头道:“看见了,但斗城本就出了邪物,我们并没有太在意。” 林菀声音提高了一些:“我问你,他们进去已两日有余,你为何今日才传信回去?” 那弟子垂下头:“我……以为师兄他们会出来。” 林菀睨了他一眼,冷声道:“你怎么不说,你以为这些黑雾会自己散去?” 师弟对不起啊!实在是没办法,我若不按着原身的脾气凶下你,我就离挨电又近了一步。 那弟子头垂得更低了,大气不敢出:“是我疏忽了。” 林菀“哼”了一声,转头准备叫傅予安,结果发现他正坐在不远处一户人家前的摊子下,端着个茶碗,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茶,那样子哪里像来除邪的,倒有几分像来游山玩水的,当真是好不惬意。 城门外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村庄,说它是村庄都算抬举它了,就是几户零散的农舍,应该是没钱在城内置办宅子又不愿离开斗城,索性在这城门外安了家,搭个棚子做起生意,供过往行人喝茶歇息。 不过眼下斗城出了这档子邪事,几户农舍也早已人去舍空,只有傅予安在的那户还有个阿婆,她坐在摊子不远处,像没看见这漫天黑雾般,拿着个鞋垫在绣,时不时望一下傅予安那边,看他要不要加茶。 傅予安见林菀转头,朝她招招手:“师姐过来喝茶。” 林菀:“……” 男弟子:“……” 大哥!你是忘了城内还有三个同门生死未卜,还是没看到这黑雾都要从城内蔓延出来了? 那阿婆也朝这边望过来,她将鞋垫放在一旁,露出一个淳朴的笑:“娃娃,过来喝点儿茶嘛。” 林菀侧头问:“你们没告诉这阿婆城里出事了吗?她一个老人家在外面多危险!” 那弟子道:“我们说了,怎么劝都没用,这阿婆就是不肯走。” 不肯走? 林菀看了眼不远处的阿婆,眼珠转了转。 这阿婆一直呆在城外,肯定多少知道些什么,与其像无头苍蝇似的乱转,不如问问阿婆,斗城最近可有何异样,城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们也过去歇一下,晚点再进城。” 他们刚坐下,阿婆就端了两碗茶过来:“尝尝婆婆炒勒茶,好喝得很。” 林菀端起茶碗装模作样地喝了口,露出一个甜丝丝的笑:“阿婆,您手艺可真好。” 第8页 其实她压根儿就不会品茶,喝着什么感觉都没有,甚至觉得这碗茶还没有白开水解渴,但哄人开心的话,她还是很会说的。 阿婆闻言笑呵呵地说:“勒个娃儿长得乖,嘴又甜,婆婆今天不收你们茶钱。” 林菀当下挥挥手:“钱还是要给的。” 顿了顿她又道:“阿婆,我可以向您打听点事儿吗?” 阿婆拉开凳子坐在旁边:“你问嘛。” “这斗城——”林菀指了指不远处微开着的城门,“看着不太对劲,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阿婆满是皱纹的脸像块风干的橘皮,浑浊的眼睛望向城门:“你们也想进去吗?千万莫进去!” “前两天来了好多年轻娃儿说要进城,我喊他们莫进去,他们不听,结果进去都没有出来了。勒城里头有鬼啊!喝人血的鬼!黑死个人!【注】” 林菀眼眸一亮,这阿婆果然知道些什么! 她口中前两天进去的人应该就是徐忧他们了。 旁边的男弟子听到这话,嘀咕了一句:“您那也叫劝嘛……” 阿婆年纪大,眼睛也不太好使,耳朵倒是灵光得很,她一拍桌子,颤巍巍站起身:“我囊个【注】不是劝诶!你勒个娃儿会不会说话嘛!” 林菀连忙去扶阿婆:“您别生气,他就是嘴笨,没有恶意。” 阿婆扶着林菀的手坐下:“你们要听,我都给你们说嘛,但是我也只晓得到【注】一点点。” “城里头已经好久都没人出来了。”阿婆道,“一个多月前,有个年轻娃儿跑出来,说里头出事了,喊大家莫进去。” “但是外面的人不听嘛,该进的还是进,结果他们进去后就再也没有出来,我们勒才反应过来,是真的出事了。”阿婆朝附近几户农舍努了努嘴,“他们怕死嘛,早都收拾东西跑了。” 林菀越听眉头皱得越紧,这事竟然已经发生一个多月了? 可逍遥门明明两天前才收到求助信。 阿婆又道:“反正我劝你们莫进去,你们喝完茶就快点回去吧。” “阿婆您怎么不离开?”林菀问道。 阿婆摇了摇头:“我要留下来陪我屋那死老头,他胆小得很,我要是走了他肯定要託梦找我算帐,我懒得跟他吵。” 原来阿婆不愿意离开是因为这个…… 林菀不太会说安慰人的话,况且阿婆也并不需要她的安慰。 她摸了茶钱放在桌上,朝阿婆道:“多谢阿婆的茶。” 林菀起身朝城门走,傅予安和男弟子安静地跟在她身后。 “莫进去!进去不得!快点儿回来!” 阿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还带着点怒气。 林菀举起手挥了挥,头也不回道:“阿婆炒好茶等着我们出来啊!” ********************************************************** 作者有话要说: 註:1.黑死个人——吓死个人 2.囊个——怎么 3.晓得到——知道 第6章 怨气四溢 傅予安若有所思地看着林菀的背影。 算上这一世,他已经活了两世,自认为对林菀青的脾性了如指掌。林菀青此人最是会拿腔作势,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这种把戏更是手到擒来,玩得炉火纯青。 可她刚刚对阿婆的那番态度并不像作假,的的确确有那么几分真情实意在里面。 上辈子他因为黑树林一事,被罚入无妄台面壁思过一个多月,出来后从未听人提及过有关斗城的事。 上辈子,斗城也曾出过这桩事吗?也是林菀青亲自来的? 三人走近到城门前,才发现城门早已破烂不堪,锈迹斑斑,上面全是刀剑的痕迹,有的甚至刺穿了厚重的城门,牢牢钉在上面,剑身随着一阵阵阴风晃动,两旁的城墙上布满了暗红色的,已经干涸凝固了的血迹。 那些血迹明明早已被风干,可他们却觉得那浓重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仍萦绕在鼻尖。 城门后面不断有人影从门缝处掠过,里面黑麻麻一片,看不太清楚。 那男弟子在外面呆了两天,对这血腥味和人影早就习以为常,他望了眼城内:“师姐,我们现在进去吗?” 林菀抬了抬下巴:“这人影怎么回事?” “哦,人影啊——”男弟子挠了下头,“我们来的那天也看见了,等江师兄和小师妹他们推门进去时,门后又什么都没有,邪门得很。” 在外面能看见,推开门又看不见了? 林菀看了眼站在身旁一声不吭的傅予安,以为他是被吓到了,她冷哼一声:“区区邪物,不堪一击!” 这语气她自己听了都想揍,太猖狂,太嚣张了。 傅予安听到这话,扭头看了眼林菀,面上表情变了变,像是突然松了口气般。 林菀见傅予安的反应,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一想到说不定马上就要加好感度值,心里别提有多美滋滋。 她看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的城门:“进城。” “吱呀——” 随着一道刺耳挠心的声音响起,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了。 第9页 一阵阴风夹杂着沙砾噼头盖脸地吹来,三人下意识抬手去遮挡,待这阵风停后,他们看清了城内的样貌。 果然如那弟子所说,门后面并没有那些快速移动的人影,只有一片漫天掩地的黑——他们像是一瞬间从傍晚跨入到了深夜。 街道两旁店肆林立,店家们挂在高处的幌子随着风飘动,可以想像得到往日这街上人山人海,花天锦地的模样。显然那只是往日,眼下街上黑雾瀰漫,空无一人,“诡异”二字写满了整条街。 那些幌子密密麻麻,在黑雾中活像一个个邪物在上面飘,最近的那个幌子上面写着:福满园客栈 这客栈就在城门口,进进出出不知道招待了多少人,可现在却破败不堪,匾额都已掉落在地下被踩得稀碎,往内看更是一片狼藉,桌子椅子东倒西歪,碗筷碟子散落一地。 男弟子握紧手中的佩剑,将林菀挡在身后:“师姐小心,这城内好重的怨气。” 林菀当下感动得一塌煳涂,但面上还要装作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要你说?我难不成没看见?” 哎,生活不易,演戏艰难,再这样装逼下去,她怕自己迟早引起公愤,被堵在逍遥门某处不知名的小树林里给群殴至死。 林菀将傅予安拉到身后,生怕他有个好歹。别分没刷够,男主就凉了,那她还怎么回家! “躲着点。” 【好感度值-1,剩余好感度值:26分。】 紧接着,脑海里又连着响起好几道声音。 【好感度值 1,剩余好感度值:27分。】 【好感度值-1,剩余好感度值:26分。】 【好感度值 2,剩余好感度值:28分。】 林菀:“……” 人生的大起大落,也不过如此了吧。 “系统,你抽了?” 【那倒没有,我只是将男主的内心活动搬运过来了。】 林菀:“你就不能等他活动完了一次性说?” 【可以的,下次吧。】 林菀:“……” 迟早有天她要被这个系统给气死。 林菀面色复杂地看了眼身后的傅予安,这男主可真是难伺候啊。 傅予安见她回过头来,抬手指了指前方:“师姐,怨气是从那边发出的,不是后面。” 他刚刚竟然觉得林菀青是在保护自己…… 傅予安在心里暗骂自己蠢,活了两世还能被林菀青的演技所骗。林菀青怎么可能会保护自己,她不弄死自己就不错了。 傅予安看着前方的长街,心里突生一计,他朝林菀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师姐放心,我不会拖后腿的。” 拖后腿这三个字如同一道雷,狠狠噼在林菀心上,震得她胆战心惊。 原身可不就是最爱在傅予安下山歷练时拖后腿! 傅予安本来能下山除邪歷练的机会就不多,还每次都被原身拖后腿,通常他下山一趟,命也差不多去了半条。 林菀突然觉得身后的傅予安,比前方那些怨气还吓人。 傅予安他不会心存不满,趁机报復自己吧? 还没等林菀在心里琢磨出个什么,身前男弟子的声音便把她拉了回来。 “师姐!有东西过来了!” 男弟子“唰”地一下拔出长剑,直指前方。剑身在黑雾中泛着淡淡的青光,随着不断靠近的脚步声,青光越来越亮,到最后竟有些刺眼。 向这边来的是邪物! 逍遥门内弟子所持的剑能辨别怨气,邪物离得越近,光便会越亮。其他门派弟子纷纷对此羡慕不已,这简直就是开挂啊! 林菀看了眼那破败不堪的福满园客栈,拍了拍男弟子的肩:“不要正面对上,先躲起来。” 三人快速躲进客栈内,将大门关上,屏息倾听外面的动静。 没过一会儿,三人便听到门外传来布料摩擦声,以及碎碎密密的脚步声。 林菀朝那男弟子使了个眼色,三人小心翼翼地避开碎瓷片,退至楼梯死角处。 男弟子压低声音:“师姐,是邪物。” “嗯。”林菀道,“蜀州这边门派当时可有与你们说,是何邪物?” 男弟子摇头:“没有,他们只说这邪物最早只在夜间出没,寻找手无缚鸡之力地老人、女人下手,后来不知为何竟白天也开始出没,且力量越来越强大。” 林菀道:“那这事他们是如何发现的?” 男弟子看了眼门外,那些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将声音压得极低:“这斗城一开始还进出自由,自从邪物白天出没后便只能进不能出,消息根本无法传出去。” “是有一名散修刚好经过此地,拼死从城内逃了出来,将此事告知了附近的门派,这才知道斗城出了事。” “附近的门派当下便派了弟子前来处理,可谁知那些弟子竟迟迟不归,他们又派人前来,结果都是一眼,眼看事情越来越严重,他们解决不了了,这才给我们传了信去。” 林菀冷哼一声:“算盘倒是打得好,这事解决了便能在修真界大出一把风头,解决不了还有四大门派在上面顶着。” “他们把城里的百姓放在什么地方?” 第10页 男弟子又道:“先前在信中他们支支吾吾,只道这边事情颇为棘手,自知门低力微,说得要多真诚有多真诚,等我们来了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他嘆了口气:“也不知江师兄他们现在如何了。” 林菀看着外面的黑雾,忽然想起一件事,她面上一变:“邪物白天不能出来!” 男弟子不解:“可那散修确实说邪物后来白天也能杀人。” 林菀摇摇头,朝门外轻抬下巴:“是这些黑雾。” 男弟子满脸疑惑,没明白林菀的意思。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傅予安开口了。 “我问你,现在什么时辰?” 男弟子想了想:“应该申时了。” 傅予安指着门外:“你不觉得现在更像亥时?” 男弟子恍然大悟:“这些黑雾遮住了光!所以那些邪物害怕光!” “不一定,现在还不能妄下结论。”林菀道,“我曾经遇到过只能在黑夜出没,但也并不惧怕光的邪物。” 傅予安点头道:“七曜山那次所除邪物的确不惧怕光。” 提起七曜山,这又是件让林菀伤心的事。原身在七曜山将傅予安抛下山崖做饵引诱邪物,害得傅予安差点被杀死。 林菀看傅予安的眼神立马变得很复杂,这倒霉孩子也是够惨的,但比他更惨的是自己,她还得为原身搞出来的这些破事买单。 她正准备开口接话,突然,楼上传来一阵细碎的声音,像是有人放轻了步子踩在木板上。 林菀脸色一变,对两人做了个口型:有人。 第7章 男主失踪 那男弟子和林菀对视一眼,弓着腰绕到另一边,两人将楼梯口夹在中间,只要上面的东西敢下来,他们便会第一时间送它上西天。 林菀一手将悬在腰间的佩剑“劫”取下,一手将傅予安扯到身后,并示意他老实呆在后面别出来。自己则又往前挪动了几步,紧紧贴在楼梯边,右手大拇指将剑身从剑鞘中一寸一寸推出。 只见一团莹白色的光芒绽放而出,在黑暗中提醒着主人,附近有邪物出没。 透过镂空的银色剑鞘可以看见剑身上雕饰着的星宿运行图,被莹白色的光衬得宛如出水芙蓉般,孤傲而冷冽。 这把名为“劫”的剑,是原身结金丹那日逍遥门掌门所赐。取名为“劫”是希望原身将劫难挂在腰间,日日与之为伴,此后再无劫难能缠身。 原身少年成名时便是佩着这把剑,此剑斩杀过无数怨灵、邪物,极具灵性,在修真界年轻一辈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还是林菀第一次使用劫,往日在逍遥门她都是用其他普通的剑练习剑法。 无他,就是这劫太漂亮了,她怕自己不小心磕着碰着。 林菀回过头,几乎是用气声道:“别出声,也别出来。” 天大地大,男主最大,没有什么是比男主的命更重要的了。 傅予安一张脸隐在黑暗中看不清面上的表情,只听他极轻极轻地“嗯”了一声,随后他退了几步,整个人彻底隐没在黑暗中,如果不仔细贴近了看,根本发现不了。 林菀前段时间,趁着卧床养伤,已经将原身的全部功力吸收掌握,逍遥门内各种剑法也烂熟于心,她觉得自己现在对付几个邪物应该是不在话下的。 “886”这破系统还算有点用,不需要她重新修习,自动继承了原身的修为,稍加练习过后便运用得十分娴熟,这也省去了很多麻烦。 过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楼上又传来窸窸窣窣地声音,像是压着步子行走间布料摩擦所产生的声音,位置比上一道声音离得更近,这次就在头顶! 楼上那东西十分谨慎,好半天才挪动一点点,且声音压得几乎没有,只要稍微不注意便会以为是风吹动幌子的声音。 照这么来看,应该是修为较高的邪物,有自主思想,能判断敌友,因为它并没有从二楼破窗而出去攻击外面那些邪物。 就在这时,楼上突然传来一阵密而杂的脚步声。 听声音来的不止一个! 它们不再小心谨慎,直奔楼下而来! 林菀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一颗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刚刚那因为继承了原身全部修为而产生的自信,瞬间消失殆尽。 乖乖,这可是真刀真枪直接上啊!刀剑不长眼,一个不小心她今天就得交到在这儿了,那时别说什么刷分回家了,她连全尸说不准都没有。 但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她总不能把傅予安丢出去自己躲后边儿吧,那她那点好感度值还不得瞬间扣光光。 林菀握紧手中的劫,朝男弟子点了个头,示意他可以动手了。 林菀在脑海中回忆了一遍剑法,勐地拔剑向前刺去,剑身未至,剑气已到。对方显然也发现了,迅速反击,几道颜色不一的光芒向她迎面袭来。 林菀闪身躲开,刚刚她所站的地方被光芒击中,地面被砸得四分五裂。林菀看着那凹进去的坑,咽了口唾沫,她要是再慢点,砸中的就是她的脑袋了吧…… “师姐!”男弟子转头望过来,“你没事吧?!” 林菀将劫挥出,直逼楼梯拐角处,“无事。” 第11页 楼梯拐角处扶手被劫的剑气击碎,就在林菀准备再次出击时,几道声音从拐角处传来。 “师姐!” “道友收手!” “自己人!自己人!” 那男弟子听见后,激动道:“有幸师弟!” 拐角处又传来一道声音:“有万师兄!” 男弟子道:“是我!” 那边道:“我也是!” 林菀:“……” 这俩人该不会是傻子吧…… 林菀从怀中摸出一道纸符,夹在指尖,“照。” 指尖立刻燃起一抹小小的火苗,微弱的火光将周围照亮。 只见楼梯拐角处站着五六个少年,他们身着统一样式的青色衣袍,纷纷将佩剑横于胸前,神色紧张地看着林菀他们。 这群少年中,有一名身量较小,长相稚嫩的少年身着一袭白袍,朝林菀和男弟子作了一辑,面露喜色,道:“师姐!师兄!你们可算来了!” 有万看着其他几位面生的别派弟子,道:“师弟,这是……” 有幸道:“这是斗城本地门派的弟子。” 听到两人的对话,林菀瞬间明白了,这位有幸估计就是进城找江舟、徐忧他们的那名弟子了。 林菀看着有幸那张可爱乖巧的小脸蛋,实在不忍说重话,可不维持人设她就要被电。 她冷冷道:“不是说进城找人,怎么还在这城门口?” 有幸顿了一下,道:“我刚进城便遇上一群邪物,还好他们出手相救,我才捡回了一命。” “他们也是进城寻找门下弟子,我们便结伴一道进城,可是没走多久又遇到了邪物,无奈只得退回来躲进这客栈中。” “师弟,你这几日可曾遇到其他人?”有万问道。 有幸摇摇头:“不曾,这斗城现在只能进,不能出。” 林菀道:“你们可试过出城?” 虽然城外那阿婆和有万都说过斗城只能进不能出,但他们到底没有进来过,消息并不一定准确。 “试过。”有幸道:“刚进来那晚我便试了,可是城门根本打不开。想必师姐你们进来时也发现了,那城门破破烂烂,轻轻一推就能推开,但我推不开。” 有幸指了指其他几名弟子,“我们一起推都推不开,那门像被封住了似。” 林菀看着那几名少年问道:“那你们可清楚城中还有多少活人?” 那几名少年中,有一人道:“具体我不清楚,但应该不多了,活着的也基本是有修为的人。” 这个回答林菀并不意外,和她猜想的八九不离十。斗城这事已发生月余,普通人根本熬不到现在,应该早已被杀光,有修为的人尚还能与邪物拼上一拼,像这几名弟子一样躲在某处。 林菀扭头看了眼门外,那些影子已经消失,她对着有万、有幸道:“我们先去找二师弟和小师妹。” 她又朝楼梯死角处道:“傅师弟,我们该走了。” 结果半天都没听到回答声,林菀快速走过去,楼梯死角处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傅予安的人影。 “傅师弟不见了!” 第8章 偶遇徐忧 “什么?!”有万快步走过来,楼梯死角处静静地躺着一条黑色的流苏穗子,他蹲下捡起穗子仔细看了眼,抬头对林菀说:“是傅师弟佩剑的穗子!” 佩剑的穗子在,人和剑却不见了,还是在这怨气四溢,邪物横行的地方,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 有万握紧穗子,虽然他平日里和傅予安接触并不多,通常都是从旁人口中听到的一些冷言恶语,时间久了他对傅予安的印象就只有几个词——胆小怕事、懦弱无能、任人欺辱。但到底还有份同门情谊在,要说内心毫无波动那是不可能的,“这怎么可能,我们进来后明明检查过,没有其他东西啊!” 斗城内现在安静得连唿吸声都被扩大无数倍,更何况有万嗓门并不是小,楼梯那边的几名少年立刻围了过来。 有幸道:“这客栈一共有三层楼,楼上我们昨天都检查过,并无异常。” 他一开口,其他几名少年也七嘴八舌地小声讨论起来。 “会不会是他趁我们刚刚打斗那会儿,自己出去了?” “难道是邪物?可是没有听到破门声啊!” “有可能是刚刚声音太大,没注意到这边呢?” “不错,有这个可能!这斗城内的邪物狡猾得很!” 林菀被他们左一句,右一句吵得脑瓜子直疼,她现在杀人的心都有了,好好一大活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那60分她找谁刷去? 她还怎么回家? 一系列随着傅予安不见了的后续问题仿佛泰山压顶,压得她喘不过气。原本可爱的少年们在她眼里变得不再可爱,像群蜜蜂在她耳边嗡嗡作响,提醒着她:男主不见了!说不准就挂了!那你也要凉了! 她深吸一口气,恶狠狠道:“闭嘴!” 少年们瞬间像被施了咒语似的,一个个低着头不敢再吭声。他们知道,逍遥门林菀青修为是真的高,他们平时少不得被自家师傅拿来与其比较,典型的别人家的弟子,但他们还知道,逍遥门林菀青脾气也是真的臭。 第12页 像一只骄傲的花孔雀,炫耀漂亮尾羽的同时也将丑陋的屁股展示给了世人。 可能是因为资质极高又少年成名,多少有些瞧不上同辈弟子。 林菀看着少年们一个个局促不安的样子,心中顿时充满了负罪感。自己怎么变得和原身那狗东西一样了!傅予安不见了也怪不得别人,谁能想到让他躲起来还能把他给躲丢了。这群少年也是好心给自己提供思路,自己不领情就算了还凶他们。 她咳了几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个……不好意思啊,我就是太着急了,不是有心对你们发脾气的。” 众少年诚惶诚恐:“没……没事,真的没事!” 太可怕了! 会道歉的林菀青比发脾气的林菀青还恐怖! 林菀看到少年们比之前更加怪异的脸色,刚准备开口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脑海里便传来系统毫无感情的声音。 【乙方ooc警告一次。温馨提醒:再来一次即可兑换电击体验。】 林菀在心里“问候”了一遍系统:“这他妈也算ooc?” 【原作中林菀青不会像这种小辈道歉。】 林菀:“……” 合着原身就是个霸王呗? 她就纳闷儿了,原身这种人是怎么安全活到二十岁的?没给打死真的是人间奇蹟。 林菀在系统那儿受了一肚子气,语气又变了一变,她瞥了少年们一眼,冷冷地:“确定没有可疑的东西?” 不就是演霸王!狗系统你给我看着,看爸爸我怎么演给你看,堵上你的那张靠着数据组成的破嘴! 少年们结结巴巴:“没……没有。” 小小少年们被林菀短时间内上了一堂课——女人善变!变得可快了!比高修为邪物朝他们奔来的速度还快! “师姐,傅师弟他……...” 有万话还没说完便被林菀打断:“我们先去找傅师弟再去找小师妹他们。” 傅予安虽然已结金丹,修为也还不错,但缺少歷练,胆子又小,肯定不是自己离开的,多半是刚刚有不长眼的畜生趁着他们打斗的间隙将他掳走了。 林菀不祈求他能自己从邪物手上脱身,只求他能和邪物多纠缠一会儿,撑到他们去救他。 林菀想了一下,为了确保自己的安全,在脑海中问系统:“男主要是嗝屁了,我会怎样?” 【不太好。由于乙方此角色是为甲方而生,简单点来说就是,乙方是男主成功路上那块又硬又臭的垫脚石,甲方若是死亡,乙方将失去存在的意义。】 林菀:“不是我导致的呢?” 【一样呢。】 林菀:“???” 所以说傅予安要是不小心给别人弄死了,她还得陪葬? 这算什么?霸王条款吗? 众少年并不知道林菀脑内的景象,只看到林菀出了会儿神的功夫,脸就变得奇臭无比,活像是有谁夺了她那身修为似的。 少年们连唿吸都不敢太快太重,生怕惹得她不高兴自己倒霉。 有幸他入门比较晚,年纪也较小,长得又玉雪可爱,平日在门内众弟子都很喜欢他,比起其他弟子他相对来说没那么怕林菀,除了这些,有幸他还是个傻孩子:“师姐,傅师兄修为那么高,不会死的,你放心吧!” 然后众少年就看到林菀的脸更臭了。她别有深意地瞥了一眼有幸,什么也没说。但不知道为什么,众少年就是觉得,有幸多半是要完了,他那师姐肯定不会放过他的。 有幸本人毫无危机感,还凑到有万身边低声和他咬起耳朵,细说他从进入斗城后遇到了多少邪物,这些邪物修为如何,相貌如何。 林菀看着有幸那张小脸,暗嘆一口气,这逍遥门收的弟子该不会都是些缺根筋的吧? 她对着咬耳朵咬得不亦乐乎的二人道:“走了。” 林菀刚拉开客栈门,一阵阴风迎面吹来,吹得她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她搓了搓手臂,出了福满园客栈的大门。街上还是和来时一样,什么都没多,什么也没少,那群邪物像从没出现过那般。头顶的幌子被风吹得“唿唿”响,那声音让人有种说不上来的不安感。 有万和有幸一左一右站在林菀身边,握紧手中的佩剑,警惕地看着四周。 三人刚走没几步,身后又传来那群少年的声音。 “那个……我们可以和你们一起吗?” 林菀回头望去,五名少年站在门边,眼神里带着请求和期盼。 她道:“进城的路就这么一条,你们走不走关我什么事。” 她这话说得十分有技巧,既不破坏原身人设,也没有拒绝那群少年。 路又不是她家的,她还能不让人走不成? 果不其然,系统安静如鸡,并没有发出ooc警告。 几名少年闻言脸上绽放出属于少年人特有的,青涩又好看的笑容,让人打从心底里暖起来。 “谢谢林师姐!” 林菀“哼”了一声:“腿长你们自己身上,想走就走,谢我干什么。” 众少年不再说话,乖乖地跟在林菀身后。 他们觉得这逍遥门林菀青也没有想像中那么不好相处嘛,典型刀子嘴豆腐心。 第13页 一群人沿着长街走了半个时辰也没有遇见一个活人,就连邪物也没有再遇见过。 整座斗城安安静静,除了他们的脚步声便只剩幌子晃动的声音。 城中黑雾瀰漫,越是深入越是浓重,到后面甚至连旁人的脸都看不清楚。众人靠拢在一起,一个拉着一个的佩剑,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当然,林菀是没人敢拉她。 毕竟豆腐心前面还有个刀子嘴,谁也不想挨骂。 就在他们以为今天註定一无所获,准备找个屋子撬了门进去避一晚时,几道碧绿的光划破黑雾直直像他们袭来,不过是一个唿吸之间便已到眼前。 林菀来不及推开少年们,掌中凝聚出一团真气向来物拍去,两道光芒相撞,黑雾被震得往两边散开,勉强能看清四周。 来物被林菀的真气击中后,青光瞬间消失,掉落在他们眼前。 几片碧绿的树叶躺在地上,若不是刚刚亲眼所见,谁能想到这几片树叶差点要了他们的命。 林菀看到树叶那一刻,心里松了一口气,没人比她更清楚这树叶的主人是谁。 “采枝!”有万、有幸异口同声道。 其他几名少年纷纷望向树叶来时的方向,他们只从别人口中听过采枝,还从未见过。 众少年回想刚刚那几道光芒,在心中感嘆,大门派就是大门派,弟子们一个比一个炫! 片刻后,又是几道青光击来,还伴随着一道娇俏的声音:“畜生!还不快出来!看爷爷我今天不把你们给一锅端了!” 要不是对方使的那招采枝是徐忧的独门绝技,林菀都要怀疑她给换芯了。那股子泼辣和嚣张劲儿,哪里有半点在林菀面前时温柔体贴的样子。 林菀挡下树叶,提高声音朝某处道:“师妹。” “我操?这畜生修为有点高啊!”徐忧嘀嘀咕咕的声音从黑雾那头传来,“师姐那不可一世的嚣张劲儿完全学出来了。” 林菀额头抽了抽,“徐忧!” 那头默了好长一段时间,“师……师姐?” 第9章 怨生邪物 一阵脚步声从黑雾另一头传来,紧接着是道娇小的身影。她一边挥手拨开黑雾,一边朝这边道:“师姐?” 徐忧快步走过来,看到林菀他们一行人后,激动道:“师姐!真的是你!” 她看到林菀身旁的有万、有幸,十分不悦地蹙起眉头,道:“不是让你们守在城外?全都跑进来干什么?!” 说实话,徐忧这态度放在别的门派多半是要被打死。哪有当师妹的敢这样和师兄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师姐,有万是师弟。 林菀突然明白为什么逍遥门内那么多弟子,偏偏徐忧能做原身的小跟班。 一个是因为她们共个师傅。再一个是因为徐忧狗腿得特别清新脱俗,她不走熘须拍马、点头哈腰等路线,她走‘因为我们是好师姐妹,我崇拜你,所以我想对你好’这种温情路线。 试问一个修为上乘,还不争不抢,就是单纯的崇拜你,想做你的左膀右臂的人,这换谁能拒绝得了啊? 当然是要成全她了! 不得不说,她对原身那份忠心和耐心真真是逍遥门内独一份儿的。原作中她明明已经猜到了原身推她出去多半是挡刀,但她还是毅然决然地选择相信原身,结果最后落了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有万显然已经是习惯她这般。逍遥门内一直有句话叫‘男有幸,女徐忧’,这俩人在门内可谓是受尽宠爱。 有万面对这小师妹,不自觉地放柔了声音,道:“你们进城后一直没出来,我们担心出事了。” “出事?”徐忧豪不领情地瞪了他一眼,语气不善地说:“我要是都出事了,你们进来岂不是送死?” 徐忧这倒不是在说大话,逍遥门掌门的四位弟子,没有一位是没结金丹的。 “说说看,城内现在什么个情况。”林菀出声打断他们。 徐忧面对林菀,语气立马又变得温柔起来。她道:“二师兄说这城内怨气太重,我们需要找到怨气最开始散发的地方。” “我们越往城中心走,怨气越重,黑雾越浓。昨日我们正准备翻入一处宅子查看,谁知道突然从四面八方冒出来一大群邪物将我们包围。我在打斗中和他们走丢了,一直到现在都还没寻到师兄他们。” 林菀眉头一挑,她怎么将这事给忘了! 怨气最开始散发的地方…… 蜀州附近一带门派折腾了一个月也没摸出半点线索,没想到江舟进来不过两三日,便指出了问题所在。 大家一直把重点放到了邪物身上,却疏忽了另外一个至关重要的东西——怨气。 要知道没有怨气哪来的邪物! 修仙之人学会的第一堂课,不是如何鍊气筑基,也不是如何御剑飞行,而是如何区分怨气。 邪物多由怨而生,食怨而长。 城中这遮天蔽日的黑雾不是别的——正是怨气!是那些死于非命的百姓们的怨气! 邪物之所以最开始不在白日出没,并不是因为惧怕阳光,而是因为自身修为不够支撑它长时间在外游荡,所以它选择在入夜后向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老人和小孩下手。 第14页 像斗城这种繁华的城池,白日里肯定是人山人海。它要是在白日下手不光成功率低,还容易被城中的散修们察觉,一不小心便会赔了夫人又折兵。夜里就完全不一样了,一座城里总有那么几处灯光较暗的地方,它只需要在这些地方守株待兔,等着女人、老人和小孩经过,然后痛下杀手。 这些被杀死的人不日又会回到城中,白日里与常人无异,入夜后便会撕破伪装化身为邪物。随着死亡人数增加,怨气也随之增加,邪物的力量也在变强,所以后面白日里也能出没,还将封住城门不让城内的人出去,更加肆无忌惮地杀害百姓们。 就像在城中播散了一场瘟疫,一传十十传百,根本不需要任何外力,斗城中的人们便会全部死绝。 而现在他们要做的事,便是找到那传播瘟疫的人,也就是怨气最开始散发出的地方,只要他们杀了那人,这一切便会结束,百姓们的怨气便会消散。 这江舟倒是个聪明绝顶之人。 林菀点点头,道:“你们一行有多少人?可都还活着?” 徐忧道:“我们一行大概二十人,先前不曾出过事,前几次遇见的邪物数量都很小,不值一提,但昨日那场打斗……” 她顿了片刻,又道:“现在可能没那么多人了。” 林菀对那宅子有些好奇,“那处宅子可是有不妥?” 徐忧一字一句道:“怨气冲天!” 她指了指两旁的屋子,“那宅子周围的怨气比起这些不知要浓多少倍,就连刚入门的弟子都能看出里面必定有异。” “我觉得那处很有可能是怨气最早发出的地方,否则怎么我们一翻进去就来那么多邪物,这根本就说不通啊!” 林菀抬眼看了下旁边的屋子,这些屋子四周都围绕着或多或少的怨气,想必是和死亡人数有关,“还记得路吗?我们去看看。” 徐忧道:“记得,那地方……” 突然,一阵密集的脚步声朝这边奔来,又乱又杂,绝对不是修仙之人! 徐忧拔出长剑,沉声道:“那群畜生又来了!” 众少年闻言纷纷拔出佩剑,警惕地盯着四周,大家慢慢向彼此靠近,背贴背绕成一个圈。 那脚步声忽重忽轻,有时近来面前,有时又在很远的地方响起,完全没有规律。 林菀开口提醒少年们,“留心戒备,这群要比我们在城门口遇见的那群修为高。” 少年们屏息凝神,一手握紧手中的佩剑,一手暗自凝聚真气,他们不能给门派丢脸! 那阵脚步声响了半晌后竟直接消失了。 从头至尾根本就没有来到他们跟前。 就在林菀刚松了一口气时,黑雾中一左一右响起两道声音。 “有没有人帮一把!” “师姐——” 这两道声音中有一道是傅予安的声音! 徐忧他们显然也听出来了,“师姐,是白……是傅予安。” 林菀想也不想,“你带他们去帮忙,我去找傅师弟。” 徐忧摇头不肯,“师姐你——” “快去!我的修为还需要你来担心吗?” 第10章 陷害男主 林菀心里那叫一个欣喜若狂,傅予安还活着! 这意味着她的小命暂时是保住了,分又能继续刷起来了,回家也是指日可待了! 还有什么是比这更让她开心的事! 林菀伸出手指,朝围成一圈的少年们点了点,“师妹,你多看着点他们。” 徐忧面上仍是不愿,但她不敢违背师姐的指示,不情不愿道:“我知道了,师姐你也千万小心!” 林菀“嗯”了一声,足尖一点,快速朝远处掠去,眨眼间便将徐忧他们远远甩在身后。 男主!我来了!等等我啊! 傅予安的声音只响了一声后再也没响起过,但林菀握在手中的劫,透过镂空剑鞘正隐隐泛着忽明忽暗的光芒,证明她没有追错,前方有邪物在快速移动。 追了约莫一柱香的时间,也没有追上那邪物,四周的黑雾越来越浓郁,有好几次她都险些和街道两旁的屋子来个亲密接触。这些屋子是死物,在一片黑暗中她无法辨别具体位置,只能一边留心注意邪物移动的方向,一边分心观察四周,以防一不小心撞上去,耽搁时间不说还会破相。 但一心二用显然不是个好方法,林菀在第三次险些撞上屋子后,极不情愿地从怀中摸出一道黄纸符,注入一股真气在上面,向前一弹。 “燃。” 纸符瞬间射向前方,凌空定在林菀身前三尺处,将四周照亮。 这道燃符用得林菀心里在滴血。这燃符和她在福满园客栈内用得那道照符大有不同,虽然都是起照明作用,但照符是最为普通常见的符,没有修为之人也能使用,照符燃烧速度极快,通常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便化为灰烬。 而燃符则需要使用之人有一定修为,因为燃符燃得不是什么别的物什,燃得是使用之人注入符中的那一股真气。燃符的燃烧速度相对来说也要慢一些,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才会燃烧完。 虽然这身修为是她从原身那里白捡来的,压根一丝力都没出,继承过来后也没怎么用心修炼,修为更是毫无提升,但她还是捨不得啊!白捡来的不等于愿意白丢出去!这邪物颇为难缠,如果再这么耗下去,耗个几个时辰,她得烧多少修为! 第15页 因为有了燃符的帮助,林菀不用再分心留意四周,一心感受那邪物的移动轨迹,速度比之前要快上许多。不到半柱香,她便看到前方不远处隐有人影移动。 那邪物也不知是穿着身黑袍还是周身被怨气包裹,竟完全和四周的黑雾融为一体,看不清身形和样貌。 林菀之所以能发现,并不是因为邪物而是因为傅予安身上穿着的那袭白袍。她从没有像现在这一刻一样,觉得逍遥门这身无甚看点的白袍如此好看,简直跟渡了光似的,在黑雾中紧紧抓住她的眼球。 另一头的邪物很快也发现了林菀,脚下生风,拖着傅予安一路狂奔,没有任何停下来和林菀一较高下的打算,卯足了劲儿往城中心跑。 “师姐!”傅予安扭头沖林菀喊道。 傅予安瞥了一眼身后不远处不断闪动的人影,嘴角一点一点翘了起来。如若不是他已死了一回又活过来,亲身感受过林菀青那副虚伪的嘴脸,他还真会被林菀青骗到。 当真是一副温柔和善的好师姐模样啊。 他看着林菀青在后面追逐的身影,心里那无法与旁人说请道明的恨意,霎时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种兴奋的,迫不及待的情绪。 原来与人做戏的感觉是这般妙啊…… 他真想快点看到林菀青知道一切后,脸上露出的表情。 会是什么样的呢? 吃惊?恐惧? 吃惊自己怎么会知道她的所思所想,恐惧自己将会用何种方法折磨她。 光是想想都让他血脉偾张,激动不已。 傅予安手中暗自使力。拖着他跑的邪物怔了一下,速度一点点慢下来。 得让他的好师姐追上来才行啊。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上辈子那身修为没能跟着带来,真是可惜了。 傅予安回头对着林菀道:“师姐!不要管我了!” 他觉得自己此刻想必也是一副乖师弟的模样吧。 “闭嘴!”林菀说。 她觉得傅予安脑子多半是不好使,自己废了半天劲才追上来,他居然说什么不要管他了? 难不成让她看着男主死在她眼前还无动于衷?然后等他咽气后,自己立马两眼一翻,两腿一蹬,下去陪他? 那肯定不成啊!傅予安不想活命,她还想活命呢! 林菀见那邪物不知因为什么原因,速度竟然慢了下来。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要知道自己刚刚可是跟条疯狗似的,追这邪物追了好几条街都没追上。她还纳闷了,这邪物修为明显高过自己,为何不回身攻击自己,就一个劲儿的往前跑。 像这种类似于被传播染上怨气的邪物,基本上都不会有自己思想,唯一要做的一件事便是杀人,不停地杀人,直到杀死周围所有的人,或者自己被杀死为止。 这邪物不太正常……要速战速决才行。 林菀一双漂亮的眸子紧紧盯着那因为移动速度慢下来,而变得越来越明显的身影。 “劫!去!” 劫应声出鞘,一道莹白色的光芒划破黑雾,直逼那邪物脑袋而去,紧接着,林菀掌心凝聚一团真气像那邪物后背拍去。 那邪物反应极快,它松开傅予安,一个侧身堪堪躲过了林菀接连两道攻击。 就是现在! 林菀快速掠过去,拎起傅予安便跑,等邪物反应过来时,长街上哪里还有两人的身影。 林菀从头到尾就没有想过和那邪物交手,她要的就是邪物松开傅予安,自己趁机将人给拎回来。 她到底不是原身,壳子虽然还是那个壳子,可住在这壳子里的人却早已换了,她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胜过这修为比自己还高的邪物,才想了这个万无一失的法子。 她知道自己连着两道攻击过去,那邪物拖着个人肯定躲不过,它一定会松开手。 林菀拎着傅予安在城内左拐右拐,趁邪物还没追上,随便找了个不起眼的宅子躲了进去。 “师姐——” 林菀拖着个比自己还高的男人跑了这么久,累得不行,她靠在墙上喘着气,“别说话。” 她担心那邪物会循声而来,毕竟它修为那么高。 然而先来并不是邪物,而是系统那烦人的声音。 【乙方ooc警告一次。温馨提示:兑换条件达成,即刻兑换你的“电击额度”,让这段穿书之旅亮出新光采!】 林菀:“……” 千算万算,独独把这玩意个忘记了…… 林菀问:“我还可以抢救一下吗?” 【鑑于乙方是初犯,这边建议乙方短时间内陷害男主一次,系统将会自动刚乙方抵掉一次ooc警告。】 林菀非常爽快道:“成交。” 正在林菀犯愁怎么陷害傅予安还不伤他性命时,门外响起沉重的脚步声,这声音一听就不是修仙之人,铁定是邪物没跑了。 斗城中基本上可以说是满城邪物了,遇见邪物的机率高达百分之八十。 林菀朝傅予安打了个手势,两人摸黑悄声走到门边,屏息倾听外面的动静。 门外的脚步声缓慢又沉重,应该是低修为邪物。林菀简直要怀疑这是系统安排的了,这邪物莫说傅予安了,便是那刚入门不久只会一套剑法的弟子也能轻松制胜。 第16页 这样一想,林菀心里那负罪感顿时烟消云散。 林菀和傅予安并排站在门边,两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林菀觉得自己眼中传递“等它走了我再出去”,应该是将傅予安给骗过去了。 她悄悄伸出手,慢慢贴近傅予安的后背,准备等下邪物靠近门边时一把将他给推出去。 手伸到一半,突然触碰到一温软的物什,双方皆是一愣。 林菀扭头一看,一双手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中,她顺着手抬眼看去,是傅予安那张人畜无害的脸。 林菀震惊:“师弟,你干嘛?!” 傅予安更震惊:“师姐,你又干嘛?!” 第11章 借烟问怨 场面一度很窒息,傅予安的手僵在半空中,和同样僵着手的林菀无声对望,两人脸上皆是震惊,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没有把对方骗过。 傅予安刚刚分明看到林菀青点了点头,用眼神告诉他:师弟放心吧,我接收你的信号了。 可现在林菀青的反应却告诉他:你想多了。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空气中瀰漫着一种名为尴尬的东西。 “师弟你……”林菀出声打破沉默,“你这是要干什么?” 从傅予安已经伸出一半的手来看,林菀觉得他多半也是准备阴自己。 林菀扪心自问,从她接手这副壳子以来,对傅予安虽说谈不上有多好,但至少也算得上不错啊! 傅予安他到底是为什么想要推自己? 林菀开始怀疑是不是当初在黑树林中,原身暴露了什么,否则按照傅予安的性格是绝对不可能像这样在背后使阴招。 傅予安把手一缩,双眼透着无辜:“师姐,我……我手痛,想伸展一下。” 林菀:“……” 伸展伸我背上来了? 林菀不吃这套:“你说实话吧。” 傅予安瞥了林菀一眼,低下头小声问:“师姐会生气吗?” 林菀道:“你说吧,我保证不会……”打死你。 后面几个字她没说出口,毕竟人还没把真实目的说出来,万一给她一吓不敢说了。 傅予安眼珠转动,抬头看着林菀,用极其真诚地语气说:“刚刚师姐带着我跑了一路,我想帮师姐捶下肩,又怕师姐不愿,所以才擅自伸手的。” 林菀:“……” 她脸上是写了“很好骗”三个字吗? 林菀没接话,她摆出原身平日里最严厉的模样,面无表情地盯着傅予安。 对于林菀青,傅予安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怕惧的。哪怕最后他一身修为无人能敌,更是亲手将林菀青挫骨扬灰,都不能把这种怕惧从他的骨子里剔除。 就像现在,林菀青用前几日从未有过的,严厉的表情盯着自己,他面上虽然平静,可心里却还是忍不住打起抖来。这是上辈子他在逍遥门忍辱求学多年留下的后遗症,每当他被其他弟子欺负,师姐及时出现带走自己后,都会迎来其他弟子又一波更勐烈的报復。 师姐往往和欺辱二字,连在一起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他敬重师姐的同时也害怕师姐。 直到后来他看穿林菀青的真面目,才明白自己往日所受的欺辱都来源于师姐的默许,他对师姐的感情就变成了又惧又恨。 傅予安压下心头涌动的情绪,他用不着怕林菀青,因为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林菀青都註定要死在自己手里。 她不过是自己手中的一只待宰羔羊罢了,有什么可怕的。 傅予安盯着林菀,道:“师姐,你说过不会生气。” 林菀不想再继续争论下去,傅予安摆明了是在忽悠人,她不能上赶着去当那个被忽悠的傻子吧?再说了她又不是没有别的办法治傅予安。 林菀往后退了几步,找了一张椅子坐下,朝外扬扬头:“速度快点,要活的。” 说完,她往椅子上一靠,抬起一只手抵在扶手上,撑着下巴看着傅予安。 傅予安巴不得她开口让自己去捉门外那邪物,这样他就又可以演一出“意外失手被抓”的戏码。先前要不是他一时大意,猜错了林菀青的打算,也不会让那邪物挣脱自己的控制,错失了杀死林菀青的良机。 傅予安当下点点头,轻轻拉开一条门缝,贴在门边往外看。 只见宅子门前的巷子中,有一道影子拖着沉重的步伐,缓慢地来回走动着,鞋底在地上摩擦,发出一阵“吱吱”声。 这邪物之所以会出现在巷子里,不是因为它发现了宅子里有人,而是因为它被困在了巷子中出不去。它似乎无法视物,有好几次明明都走到了巷子口,它却在原地转了个弯又饶了回来,还不停地撞击着两旁的石壁。 傅予安原本还打算故技重施,在看到巷子里的邪物后瞬间收回去了。 这邪物也太蠢了吧…… 他若假装被这邪物抓去,回头等林菀青找到自己,多半也是会一剑解决了自己,好替逍遥门清理废物。 修为不够人家高,硬打打不过,阴人还被人家当场逮捕,傅予安嘆了一口气,认命地推开门,朝巷子里撞头撞得正欢的邪物掠去。 第17页 傅予安近到跟前才发现邪物是个身着浅粉色裙裾,披头散髮的女子,她似陷入了某种诡异的死循环,不停地撞着两旁的石壁,把头撞得砰砰直响。她没有发现身后的傅予安,站在原地一下又一下地撞着墙,嘴里时不时发出几声兽类才会发出的“呜呜”声。 傅予安伸出手凝起一团真气向她后背袭去,就在即将击中时,她突然转头看过来,然后快速像侧面一闪,轻松躲开了傅予安的攻击,随后又恢復原样,换了另一面墙继续撞。 这邪物好奇怪…… 说她修为低吧,可她的反应力不比高修为邪物差,说她修为高吧,她却连这条巷子都走不出去。 傅予安站在一旁默默观察,趁她又一次前倾往墙上撞时迅速出手,这次他比上次还要快,眨眼间便到她的脸侧。 那邪物就跟浑身长满了眼睛一样,只见她足尖一转,快速向身后那面墙扑去,再一次躲开了攻击。 如此反覆好几次后,傅予安转身回到宅子内。 “师姐,那邪物捉不住。” 林菀皱眉道:“为何?” “是灵。” 灵是一种很特殊的存在,他们形似邪物却并不是邪物,但又和邪物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繫。 据说,某些意志极坚定的人在被邪物杀死后,有可能会化为灵。他们残留着一丝作为人的记忆,不会杀害人,只会重复做着同一个动作,这个动作通常和杀死他们的邪物有关。 他们在用自己的方式提醒着他人。 林菀从椅子上站起身:“去,帮我找一支香来。” 傅予安掀起眼皮看了林菀一眼,突然想起她那极少使用的绝技:“师姐,你是想借烟问怨?” “既然知道还傻站在这里干什么?”林菀停在门边,侧过头冷冷地看了傅予安一眼,语气不善道,“等等外面那灵要是跑了,你就滚去给我再捉个回来!” 林菀觉得自己现在演技是愈发精湛了,原身那不可一世的性格特点、极其欠揍的语言表达,以及九曲十八弯的心理活动,都被她拿捏得相当到位。 系统不给她颁个最佳演技奖,真是太可惜了。 傅予安似乎被吓到了,他低声道了句“是”,转身出了门,翻进隔壁宅子里,片刻后又翻入另一个宅子里。 在斗城想要找一支香并不难,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傅予安便带着香回来了。 林菀接过香后,右手将劫推出一寸,食指在剑身上一划,鲜血立刻涌出。她从怀中摸出一道尚未涂画的黄纸符,就着食指上的血在黄纸符上,龙飞凤舞地写了几个连她自己都看不懂的字。 画完后她将黄纸符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确定和她之前在脑海中翻阅原作时,看到的图样差不多后,将纸符往巷子里撞着墙的灵抛去。 那灵有一瞬间想要躲避,却又不知为何慢了半拍。 烦人的撞墙声瞬间消失,巷子里死一样的寂静,巷子外幌子晃动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 林菀站在宅子门口和那灵对望,直到她彻底不再挣扎后,才拿着香朝她走去。 林菀站在灵身前,食指又在剑身上一划,刚刚才止住的血再次流了出来。两次都划在同一个位置,直疼得她倒吸一口气,当场就想要骂出声来,碍于傅予安站在一旁,默默把那声“操”给咽了回去,在心里把系统骂了千百遍。 她将血涂在香上,涂满了一整支香,边涂边在心里嘀咕,还好傅予安拿的是最普通常见的香,这要是整个手臂粗的香来,她涂完不得立马交代在这儿,还问个屁的怨。 这绝技也太坑了。 原身有一独门绝技,名为借烟问怨。 此技颇为厉害,不管多棘手的邪物碰上此技,都会乖乖向原身“说”出一切缘由。 第12章 灵名阿芜 这借烟问怨里借的那烟,并不是普通的烟——是要用原身血液涂满的香燃烧后飘出来的烟。 问的那怨自然也不是靠说出来的,而是暂时唤回邪物或灵的一缕魂魄,通过再现的方式,将一切缘由展示给原身看。 大部分邪物都是不会开口说话的,只有修为较高的邪物才会说话,但它们往往十分狡诈,普通的问答很难得到满意的答覆。而灵则不同,虽然也不会说话,但他们到底还残留着一丝作为人的记忆,比起完全沦陷,毫无人性的邪物来说,灵要更省心的多,至少他们不会挣扎也不会伤害人。 按理说原身这独门绝技,简直就是开挂一般的存在,可原身却极少使用,不知是对自己的修为太自信,还是觉得这绝技太麻烦,一般能不用就不用。 林菀将一支香都涂满血后,取下贴在灵身上的黄纸符,纸符在她的手上化作一团火光,她将香点燃举在面前,随后一阵红烟飘散而出,林菀和灵被红烟包裹了起来。 傅予安若有所思地看着不远处那一团红烟。 这是他第一次见林菀青使借烟问怨。 上辈子林菀青并不常用这绝技,少有的几次,他都没有瞧见,再后来林菀青便死在了自己手上,这招借烟问怨更是再无人能使出。 林菀举着香在一片红烟里行走,大约一刻钟后,四周的红烟渐渐变淡,耳边传来少女银铃般的笑声。她看到红烟的尽头有一人正向这边跑来,片刻后,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跑进了她的视野里。 第18页 少女长得十分漂亮,明眸皓齿,杏脸桃腮。穿着一条浅粉色的裙裾,一头乌髮松松绑在身后,显得她那张脸又白又小。如果不是她身上穿着的这条裙裤,林菀完全无法将她与不久前看到的那个披头散髮,灰头土脸的灵联想在一起。 她望着林菀柔声问:“阿姐,你可有看到一个和我一般大的女孩?” 林菀摇摇头,道:“没有,我只见过你。” 少女小声嘀咕:“说好等我,怎么又跑不见了。”说完,她又抬头朝林菀露出一个腼腆的笑,“我要回家了,阿姐也快些回家吧。” 少女似乎看不见四周的红烟,她朝林菀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林菀默默跟在少女身后,她知道,这灵要带她去看一切还未发生前的斗城,以及城中那所有怨气的来源了。 少女不知跑了多久,终于到了红烟的尽头,她停也没停,直接跑了出去。 久违的阳光洒在身上,一阵暖意渐渐蔓延全身,林菀不受控制地抬起手遮了遮光,嘴里念着:“今年真是热死了。” 这声音软软糯糯,格外好听,也许是因为斗城本地方言的原因,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股子撒娇的味道,像把小勾子似的,轻轻勾着你的心。 “阿芜,你又跑哪里野去了?”身后传来一道温润的男声。 阿芜转过身,看见来人愣了一下,旋即快速向那男子跑去,一头扑进他的怀里,声音满是欢喜:“阿哥!你怎么回来了?” 男子摸了摸阿芜的头,笑道:“阿哥想你了,回来看看你。” 阿芜道:“阿哥说谎。修仙之人也可以说谎吗?” 男子低声笑了一下,嘆道:“阿芜真是越来越难骗了啊。” “阿哥这次回来,是想让你和叔叔一家离开斗城。” 阿芜在男子怀中仰起头,不解地问道:“为什么呢?” 男子道:“没有为什么,阿芜可愿意走?” 阿芜又扑进男子的怀里:“好啊,只要和阿哥在一起,去哪里都无所谓,可叔叔会同意走吗?” 男子轻轻拍了下阿芜的头:“这个你不用管,我自会和叔叔说。” 阿芜点了点头,又问:“那我们什么时候走啊?” 男子看了眼远处:“越快越好,你们得快点离开斗城……” 阿芜和兄长原是金陵人,并不是土生土长的斗城人。幼时家中出了一场变故,父母双双离世,只留下两兄妹相依为命。 父母离世时二人尚小,不懂得什么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他们那黑心的舅舅以照顾二人为藉口,一家子搬进了阿芜家,将她父亲辛苦大半辈子攒下的家产全部私吞,不久后又将两兄妹赶出家门。 那是一个寒冬,年幼的阿芜穿着单薄的衣裳摔倒在雪地里,她看了看紧闭的家门,又转头看了看一旁握着拳头的兄长,隐约明白了什么,再也忍不住地放声大哭起来。 阿芜哭得撕心裂肺,瘦弱的肩膀一抽一抽的:“阿哥,舅舅不要我们了吗?” 一旁的男孩不过十岁模样,他看着妹妹被冻得通红的小脸,赶忙将身上的外衫脱下来裹在妹妹身上,又将妹妹抱进怀中,轻声哄道:“是阿哥不要舅舅了,是我们不要舅舅了。” 阿芜挣扎着要把外衫还给兄长:“阿哥冷,快穿好。” 男孩按住妹妹的手,一张稚嫩的脸上是与他年纪不符的成熟,他摇摇头:“阿哥是大人了,大人才不怕冷。阿芜你莫要动了,若是受凉染上风寒,鼻涕眼泪流得满脸,丑的要死。” 说完,他又抬手摸了摸妹妹的头:“阿芜现在还冷吗?” 阿芜不再乱动,她伸出小手抱住兄长,企图用这种方式将身上的热气传给兄长:“不冷了,阿哥呢?” 男孩被妹妹的举动逗笑了:“阿哥也不冷。” 五岁的阿芜从未说过谎,也不知道什么是谎话,她以为兄长是真的不冷,也跟着兄长一起笑起来。 两个小小人儿在漫天飞舞的雪地里,在紧闭着的家门前,紧紧相拥。 “阿哥带你去斗城找叔叔,我们再也不回金陵城了。” 阿芜和兄长带着父亲留下的书信,跋山涉水来到斗城,投靠早年到斗城做生意的叔叔。叔叔一家都特别好,尤其是婶婶郑氏,她对兄妹二人如同亲生子女般,吃穿用度样样操心,皆是府内最精细的。 第13章 她的故事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往下过,阿芜和兄长也渐渐长大。再后来,兄长拜了斗城中一位颇有名气的散修为师,跟着他学习剑法,时常在外歷练,一走就是十天半个月。 虽然相处的时间变少了,但兄妹之间的感情半点都没少,兄长每次出门都会给阿芜带些小玩意儿回来,像哄小孩一样哄她。 阿芜也时常和伙伴们去城门口玩耍,有时运气好了,便会在城门口遇见外出歷练回来的兄长,与他一道回叔叔家。 今日也是同往常那般,阿芜吃过早饭后,和隔壁家的小女儿一道来了城门口。那小女儿家在城门口开了个大客栈,她俩最喜欢坐在客栈前的台阶上,望着进进出出斗城的人们出神。 兄长此次出门已有月余,阿芜每日都是满怀期待地来又失望而归。她本以为今日也是如此,却没想到竟让她等到了兄长。回叔叔家的路上,阿芜像个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个不停,烦得兄长直嘆气。 第19页 临到家门时,男子拉住阿芜的手:“别忘了阿哥说的事。” 阿芜望着兄长脸上严肃的表情,想起他在城门口说的那些话,她扭头看了眼不远处叔叔家的大门,问道:“为什么不能和叔叔说阿哥回来了?” 男子没有回答,他柔声道:“阿芜照着阿哥的话去做就行。” 阿芜点点头:“那我一会儿去哪儿找你?” 男子从怀中摸出一封信:“阿哥有点事,等解决完了就回来找你好吗?” 阿芜没再多问,她照着兄长的话,用过晚饭后熘进了叔叔的书房,将那封信放在书案上,然后便回房睡觉去了。 兄长往日回斗城,都是要先忙上好几天才有空陪自己,阿芜并没有特意去寻,因为她知道,兄长说会回来找她就一定会回来。 这一日,阿芜照常出门去玩。 阿芜到城门口时,隔壁家的小女儿正一人坐在台阶上,望着来来往往的人们发呆,阿芜悄声走过去一掌拍在她的背上,把她吓得一哆嗦,抬起手就要招唿上来。 阿芜早已熟知她的招式,一把握住她的手,笑道:“阿怜,是我。” 阿怜瞪了她一眼:“今日怎么这么晚?你家叔叔长得甚凶,我又不敢上门找你,在家里等得头髮都要白了,也不见你来找我。” 阿芜在她身旁坐下:“昨晚没睡好,今日起晚了些。” “你说我这一走,咱俩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啊?”她将头靠在阿怜肩上,望着城门处轻声道,“你该替我高兴,我可以跟着阿哥行走江湖了!我要去做侠女了!” “真好啊!”阿怜眼中满是羡慕,她回头看了眼客栈内在阿娘怀中撒娇的小妹,“我若是也有个阿哥就好了。” 她不知想起了什么,拍拍阿芜的肩:“等等,你不是明日和你叔叔一道回金陵城吗?还怎么和你阿哥去走江湖?” “阿哥答应过我这辈子都不回金陵。”阿芜道,“他说等我们出了斗城后就带我去走江湖,他一定会带我去的。” 阿怜问道:“你阿哥真答应你了?” 阿芜立刻道:“当然了!” “可我阿爹昨晚去找你叔叔吃酒,你叔叔跟我阿爹说,要带你回金陵城给你寻个好夫家。” “不可能!我阿哥答应我了的。” 阿怜又问:“你阿哥呢?你们不是明日就要走了,怎么还不见他回来?” 阿芜被问倒了,她支支吾吾道:“我……反正阿哥答应我了。” 阿怜没继续追问,她望着城门口:“我也好想离开斗城去外面看看啊。” 她轻声说:“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阿怜回家后,阿芜一个人坐在台阶上,脑子里全是阿怜刚刚的话。 是啊,明日就要走了,阿哥怎么还没回来呢? 她想了很久,决定去一趟阿哥那师傅的小庙,结果那小庙早已人去庙空,哪里还有往日热热闹闹的景象。她又把阿哥回斗城后常去的地方找了个遍,都没有找到阿哥。 阿芜站在长街上,终于反应过来,她好像是又被阿哥给骗了…… 她赶忙跑回叔叔家,偷偷收拾了行李,给叔叔留了一封信,说自己和阿哥先行一步,让他们别担心照常出发后,拿上这些年攒下的钱,住进了城门口的福满园客栈。 阿哥出城肯定要经过城门,她要在这里蹲阿哥。 第二天一早阿芜便起了,她坐在客栈前的台阶上,盯着来往的人群,连眼睛也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了阿哥的身影。 未时都要过了,阿芜还是没有等到阿哥,可她却等到了另外一个人—— 一辆马车从长街那头驶来,叔叔坐在马车前,拉着缰绳,赶着马儿,时不时侧头与车内的人交谈。 那辆极为普通的马车里,载着阿芜十年来除了兄长外最亲近的人,随着人群慢慢悠悠地出了城。 第14章 她的故事(二) 目送走叔叔一家后,阿芜没来由地松了口气。 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她总觉得城中最近怪怪的。 有一件事,她一直没有机会和兄长讲,前段时间兄长一直在外歷练,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她前些日子和阿怜去郊外玩,看见一位头髮花白的老人,以面朝下的姿势倒在草丛里。她和阿怜以为是摔倒了,赶忙上前去想把老人扶起来。 阿怜刚碰到老人的肩膀,便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望着她结结巴巴地说:“阿芜他……他好像是死了……” 阿芜心里“咯噔”一下:“你别乱说!” “是真的!他都浑身都硬了!跟我奶死的时候一摸一样!”阿怜道,“阿芜……我有点害怕,我们快回去吧!” 阿芜见她这样也有点慌了,但她觉得更多的是阿怜自己吓自己:“我们把老人翻过来先,有可能是闷到了,一时没缓过气来。” 阿怜看着就要上手翻人的小伙伴,一张脸皱成一团,声音里带了一丝哭腔:“我怕。” 阿芜伸手横到老人背后,安慰道:“没事,有我在呢,快搭把手。” 第20页 说完,两人一起用力将老人翻了过来。 “阿芜——”阿怜盯着老人的脸惊叫出声,一双手紧紧握住阿芜的小臂。 那是一张让阿芜做了无数次噩梦的脸——整张脸干干瘪瘪,显得一双眼睛格外突兀,仿佛随时会从眼眶里掉落下来。老人的脸上是一个还未完全展开的惊恐的表情,他瞪着双眼死死盯着前方,就好像在盯着阿芜和阿怜。 这已经不能算是人了,简直是一个怪物。 那张干瘪的脸上布满了圆形孔痕,这让阿芜想到有一年,兄长送给她那个不小心被她扎破的拨浪鼓。他的脸就像那破了的拨浪鼓,里面的空气全部泄了出来,只有鼓面上留下了孔痕。 阿芜原本只是有点慌,现在已经变成了害怕,她拉起阿怜往回跑,两人赶在天黑前回了家。 回家后,阿芜生了一场大病,烧了好多天,整个人晕晕乎乎的,一会儿醒着一会儿睡去,等她完全好起来,已经是五天后的事了。 阿芜病好的那天,先是去了趟隔壁,看望了同样生病的阿怜,又独自一人去了邻巷。如果她没记错,郊外那老人应该是邻巷最里面那家的阿爷,她觉得自己有必要通知一下他的儿子。 阿芜站在门外,深唿吸了好几次,做好心理准备后,抬手敲响了宅子的大门。 “来了。”里面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紧接着,门从里面被人拉开,那张让阿芜做了好几日噩梦的脸,活生生地再一次出现在她面前——只是面前这张脸不似梦中那般骇人,相反,这张脸虽然布满了皱纹,却非常和蔼可亲。 “白家的小女娃啊,你来做啥子?”老人错开身让出位置,“屋里头还有点糖,我去拿来给你吃。” 老人说着就转身要往屋里走。 阿芜回过神来,压下心头的惧怕,忙道:“阿爷别忙了,我……我来找阿芳玩,她在家吗?” 老人有个小孙女名叫阿芳。他那儿子和儿媳在长街上开了个成衣铺,生意很是红火,忙得不可开交,这唯一的女儿便由老人在家照看。 阿芳年纪很小,今年不过四岁,还没阿芜腰高,整日扎着两个沖天辫在巷子口和尿玩泥巴,看见认识的人就举着双满是尿和泥的手,跑上前要人家抱,她和阿怜好几次路过巷子口都险些中招。 阿芜此前从未与她一起玩过,毕竟她俩年龄摆在那里,她觉得她们之间应该是没什么共同话题的。她和阿怜喜欢上树掏鸟蛋,而阿芳更喜欢和尿玩稀泥,单就这点便註定她们玩不到一块儿去。 老人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是不是朱财狗他家那女娃不在家,你才跑来找我们阿芳。” 朱财狗指的是阿怜的爹爹。他之所以叫财狗,不是因为他本名是这个,而是因为他非常贪财且斤斤计较,旁人休想在他手里占到便宜,久而久之就有了这么个丑名。 阿芜连忙道:“不是不是,阿怜她在家的。” “你说话打哆嗦做撒子嘛。”老人眯起眼睛笑了笑,“阿芳上长街找她阿爹了,你想和她玩儿就去铺子里找她。” 阿芜当然不可能上长街找阿芳,那只不过是她随口扯来的藉口罢了。她转头往巷子外跑:“我知道了,谢谢阿爷!” 阿芜一回家便把自己关进房间里,一个人呆坐在软塌上。这件事太匪夷所思了,她不敢和任何人说,只能期盼兄长早日回来,好将此事告知兄长。 这事一拖便拖到了现在。 阿芜坐了半天屁股都痛了,她从台阶上站起身,在城门口附近熘达了一会儿,发现城中好几户叫得上名的富贵人家都赶着马车急吼吼地出了城,那架势不像是出门游玩,倒像是举家搬迁。 她挤进出城的人群中,随手拉了个跟在马车旁的小厮:“阿哥,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我看好多有钱人赶了马车出城玩。” 那小厮看了眼阿芜,几番犹豫后,他压低声音道:“不是去玩,是逃命,斗城就要大祸临头了!” 阿芜笑了笑:“这青天白日的,阿哥说什么胡话呢。” 小厮将声音压得更低:“别说阿哥没告诉你,快回去通知家里人逃命吧!城里那些达官贵族早就跑了,我们家老爷也是花了大价钱才买到消息的。” 人群又往前涌了涌,小厮眼看就要能出城了,话也变得多了起来,将自己知道的事一股脑全说给了阿芜听。 原来,斗城是真的要出事了。 两年前,城里的潘王爷不知从何处得了一歌姬,据说那歌姬有沉鱼落雁之容,十分讨潘王爷的喜爱。可没过一年那歌姬竟死在了自己房中,潘王爷为此十分伤心,将一屋子小厮婢女全部杖毙,更是逼着附近的仙门为他炼能起死回生的丹药。 最后这丹药有没炼出无人知道,反正潘王爷没有再提要復活歌姬的事,而是命人在长街最繁华的地段为歌姬建了个“念娇阁”,还打了尊她的像摆在阁内,强迫附近的百姓日日为其烧香攒福。 大家一开始自然是不愿,哪有为一个歌姬烧香攒福的,又不是自家祖宗,可迫于潘王爷的身份,大家又不得不做,每日路过都要硬着头皮进去上一炷香,说几句吉利的话。 日子久了,大家便养成习惯了。渐渐的长街上便有传言传出,说那歌姬像极灵验,只要留下贴身物件便能像其借运。身强力壮的年轻人整日忙着做生意根本没把这当回事,只有老人、女人和半大不小的孩子信了这事,并且还去试了,果真如传言那般灵验。 第21页 本来这确是一桩妙谈,倘若一直这般下去,那念娇阁的门槛还不得被斗城人给踩烂,歌姬也能称得上是神仙了。可没过多久却出事了,城中多次有人回乡经过郊外时,发现那些曾向歌姬借过运的人,浑身像被抽干了血似的,被随意丢弃在郊外。 一个两个还能说是巧合,毕竟郊外山林多,常有野兽出没,人数一多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来不对劲。城内渐渐又有了新的传言,说是有食人血的邪物熘进了斗城,专在夜里挑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下手。 “什么食人血的邪物,我看根本就是那歌姬!”小厮边往前走边道,“向那歌姬借的运,是要用命偿还的!” 他转头问阿芜:“你家没人去借过运吧?” 阿芜道:“没有。” “那就好。”小厮望了望前面的人群,“怎么这么慢啊!” 阿芜一把拉住小厮:“如果是真的,为什么不通知斗城全部人?!” 小厮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他道:“谁还有心思去管别人啊?再说了,城中有那么多散修在,他们可以传信给其他仙门,总归是死不了的。” 阿芜忽然想起兄长说过的话,以及那封拖自己转交给叔叔的信。 所以,兄长此次回来是为了通知自己和叔叔一家逃命,而他自己则打算留下来,与其他散修一起解决此事。 就在两人说话间,周围突然变得嘈杂起来,出城的人和进城的人挤在一起,刚刚还在缓慢前进的队伍顿时堵得水泄不通。 “挤什么挤!没看到天快黑了吗!”队伍最前头不知道是谁吼了一句。 斗城一到天黑,城门便会关闭。 一石激起千层浪,后面的人拼了命地往前挤,骂骂咧咧的声音和马儿的鼻响声交织在一起,震得阿芜脑瓜子生疼,她挤出人群,回到福满园客栈门前的台阶上。 身后阿怜家的客栈生意还是那么好,街上还是那么多人,除了城门口有点吵之外,斗城一切如常。 林菀蓦地睁开双眼,那阵红烟已经消散,手中的香也已燃烬。阿芜那张灰扑扑的脸出现在她的视线里,身上还是穿着那件浅粉色的裙裾,眼神空洞地望着自己。 第15章 她的故事(三) 脑海里那个面容娇俏的少女,渐渐和眼前这个五官难辨的女子重叠在了一起。她那明艷动人的笑颜随着散去的红烟,慢慢飘远,然后彻底消失在这条巷子中,再也不会出现。 林菀出神地望着阿芜掩在头髮下,看不清五官的脸庞,她说不上来自己是怎么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从心脏蔓延至全身,有点痛,有点麻,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阿芜,你又为什么会死呢?”林菀低声问道。 问完,她才反应过来,现在的阿芜只是一个无法说话的灵,不是记忆中那个叽叽喳喳的少女,根本就不可能回答自己。 林菀又想到了那些急急忙忙赶着出城的人,以及城中还不知大祸就要降临的人。斗城最后究竟怎么了,她还没有看到,她必须再问一次怨,弄清楚斗城里的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她转头问傅予安:“有拿多的香回来吗?” 傅予安站在宅子门口,静静地望着不远处的女子。他突然觉得面前这个人,和自己记忆中的林菀青差了很多,除了相貌一样,名字一样外,简直判若两人。 林菀青会为了一个怨灵使用两次借烟问怨吗? “还有。” “拿过来给我。” 林菀又从怀中摸出一道黄纸符,食指在剑身上一划,新鲜的结痂瞬间被撕裂,鲜血立刻冒了出来。林菀眉头微微皱了皱,抬起手快速在黄纸符上写下几个字,这一次要比上一次更熟练。写完,她检查无误后用血将香涂满点燃。 红烟裊裊飘散而出,像一块上等的红纱,在风中轻轻摇曳,慢慢将林菀和阿芜包裹起来,直至最后一根髮丝也看不见,从远处看只剩下一团模煳的红。 再睁开眼时,天色已黑,城门已闭。 原本拥堵的城门口也早已空无一人,那小厮和他家主人终于是在天黑前顺利出了城。 阿芜又在外面站了一会儿,转身进了福满园客栈。现在她不需要再在外面蹲兄长了,因为兄长压根儿就没有打算要离开斗城。 第二日一早,阿芜是被吵醒的。 阿芜从床上慢悠悠爬起来,赤脚走到窗边推开窗。她除了年节和中秋之外从来没在长街上见过这么多的人,好似整个斗城的人都聚集到了城门口。从上往下看,长街上密密麻麻全是人头,这些人推挤着、吵骂着。 “搞什么啊!守城门的去哪里了?!” “快点开门让我们出去啊!我们还赶着回家呢!” “后面的人推什么推!能走我还不走吗!” 阿芜靠在窗边听着长街上传来的话,一双好看的眉紧紧锁在一起。 昨日不是还有很多人出城,怎么今日就不让出了? 阿芜草草收拾了一下自己,推开了房门,沿着楼梯下到一楼。阿怜的爹爹恹恹地坐在柜檯上,正拨弄着一个算盘,客栈内冷冷清清,没有往日的座无虚席。 阿芜猫着腰绕过柜檯,从最靠边的那扇门出去。她可不能让阿怜的爹爹发现自己,否则他肯定会写信给叔叔告状,叔叔非得掉头快马加鞭回来捆了自己一道去那金陵城不可。 第22页 长街上不断有人和马车涌入,大家都往城门口挤。整条长街充斥着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马蹄踏踏的声音、男人女人交织在一起的谩骂声、小孩的哭声……... 阿芜站在角落里,看见一个年轻女子拉住旁边的大娘问:“嬢嬢,大家这是怎么了?” 那大娘激动道:“今早有人出城,结果发现城门打不开。你说好好的怎么会锁城门,大家寻思着肯定是出事了,跑过来闹。” 旁边几个人立马加入进来,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我听说城里头那些有钱人前两天都跑了!” “怪得很诶,平白无故的,他们跑什么哦?” “这可怎么办啊!没人出来给我们一个说法吗?” “给什么给,那群当官的龟儿子全都跑球了!” 那年轻女子又问:“斗城不是还有潘王爷坐镇吗?” 旁边的大娘听到这话嗤笑了一声,转头看着那女子:“你是说,那个被歌姬迷得五迷三道,还修了个破庙逼大家去上香的龟儿子?” “指望他还不如指望自己。”大娘道,“你是外地来的吧?那龟儿子已经很久没出来管事了!” 放在往日,谁敢这么说潘王爷,传到他耳里那肯定是要掉脑袋的。可最近半年来,潘王爷整日关在王府里不再出门,城里的事早就不管了,那“念娇阁”也不復往日那般香火旺盛。 旁边的人又道:“会不会和那食血邪物有关?他们想把我们关在斗城里自生自灭?!”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都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又集体爆发:“他娘的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我说那些有钱的怎么前几天风风火火地跑了!原来是早就听到了风声!老子就知道这群当官的龟儿子心最黑!只放消息给有钱人!” 这话一出,众人闹得更凶了。 阿芜听了几嘴,结合昨日那小厮的话,瞬间明白了一切。 她明明站在满是人的长街上,却突然觉得全身很冷,幼时绝望的回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五岁那年的寒风仿佛跨过十年的时光,在炎热的蜀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再一次“唿唿”地吹在她的身上,冻得她直打哆嗦。 他们,整个斗城里剩下的人,好像都被抛弃了…… 众人在城门口闹了一整日,闹得累了、饿了、渴了、再也没有力气了,也没见有一位官兵前来。 众人闹了一整日,阿芜也在客栈旁那个很隐蔽的角落里坐了一整日。 入夜后,城内起了风,吹在手臂上泛起丝丝凉意。阿芜望着长街上或坐或躺的人,轻轻地嘆了一口气,不管他们怎么闹都是没用的,城内说得上话的人都已经跑了。 她想劝大家回家,事情或许还没有那么糟糕,因为她兄长还在城中,还有许多散修们在城中,再不济还能写信给其他仙门世家。 他们和那些当官的不一样,他们不会抛下斗城。 阿芜想着想着,趴在膝盖上睡着了。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等她再醒来时,天色灰濛濛的,原本聚集在街上的人全都不见了,长街上空荡荡的。 阿芜以为他们都回家了,也站起身往客栈里走。 正在此时,突然有两道人影从长街另一头向这边跑来。前面那道人影十分瘦弱,跑得跌跌撞撞,好似下一刻就要跌倒,后面那道人影健步如飞,一眨眼便要追上前面那人。 前面的人边跑边喊:“有人吗!谁能来帮帮我!” 是阿怜! 阿芜快步跑过去,按照兄长教自己的方法,从怀中摸出一道黄纸符,掷向后面那道人影。 “定。” 那人瞬间被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阿芜扶起跌在地上的阿怜:“阿怜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外面?” 阿怜颤抖着肩膀抬起头,一双眼里全是泪水,她紧紧握着阿芜的手:“我……我阿爹和阿娘……全死了……” 她一把抱住自己从小玩到大的好伙伴,放声痛哭起来,泪水将阿芜的肩膀都打湿了。 阿芜扶着阿怜来到客栈门前,她一脚踢开虚掩着大门,确认没有可疑的人后,带着阿怜进了客栈,又转身将大门锁上。 “现在已经是午时了。”阿怜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城里全是怪物……” 阿怜的眼睛因为哭过还红肿着:“大家都死了,阿芜我们也会死吗?” 阿芜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下意识安慰她道:“不会的,我阿哥还在城里,我们去找我阿哥。” 阿怜摇头:“没用的,他们都受伤了,你阿哥也受伤了。” “我阿哥受伤了?!”阿芜道,“你怎么知道?” “昨晚我来帮我阿爹。”阿怜指着客栈外面的长街,“那些人里有很多人变成了邪物,它们杀死了其他人,还……杀死了我阿爹。” “我躲在柜檯下面,躲了很久,直到听见你阿哥的声音我才出来。我看见了你阿哥,他和其他散修在一起。” 阿怜又开始哭:“我听见那些散修说……说斗城没救了,我们都得死,只是时间问题。” 第23页 阿芜满脑子都是兄长受伤了,焦急地问道:“我阿哥他在哪里?” “我不知道,我只听到他们说申时邪物的功力最弱,他们想试试看能不能合力打开城门。” 阿怜似乎是累极了,没说几句话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阿芜搬了椅子坐在窗边,推开一条小缝,注视着长街。 申时刚到,街上传来几道极低的交谈声。阿芜立刻站起身,撑着窗台往下望,在几道人影中一下子便看到了兄长。 他穿着一袭青衫,上面全是斑斑血迹,一头束好的发也微微凌乱,左手手掌上缠着纱布。 阿芜虽然看不见掌心,但她觉得那掌心里的纱布,肯定早已被血浸透。 “阿哥!”阿芜撑着窗户轻声唤道。 楼下那道青色的影子瞬间僵在原地,随后,他抬起头,用不可置信地眼神看着阿芜。 “阿哥,我……”阿芜站在兄长面前,看着他面上的表情,突然后怕起来。 男子抿着嘴没说话,用极平淡地眼神看着阿芜:“你现在胆子大了,我说的话已经不管用了是不是?” 阿芜低着头没说话,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他几名男子神色凝重地看了看四周,催促道:“白沂兄,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白沂侧头和他们交谈几句,对阿芜道:“老实呆在这里,等会儿再跟你算帐。” 随后和那几名男子走到城门口。 阿芜不懂什么是修为,她只是看到阿哥和其他几名散修的佩剑在空中盘旋着,发出各色的光芒。 她看到城门缓慢地向内一点点被拉开,刺眼的阳光照射进来,金黄色的光芒洒在地上,带着生的希望。“阿芜,我们能出去了!”阿怜激动地握住阿芜的手道。 阿芜笑着说:“我都说了,我阿哥是最厉害的,即使受伤了他也是最厉害的。” 就在他们都以为能出去时,地面忽然开始震动起来,紧接着,一阵密集又杂乱的脚步声响起,从四面八方向城门口奔来。 几名男子面色一变,互相交换一个眼色:“白沂兄,你修为最高城门就交给你了,我们去解决后面那群邪物,动作要快!” 白沂点头,头也不回道:“阿芜你们过来。” 待阿芜走近后,他又道:“一会儿阿哥让你走,你就带着阿怜出去,你们去金陵找叔叔。” 阿芜抬头望着半空中的兄长:“那阿哥呢?” 白沂顿了一下,旋即神色自然道:“我解决完城内的事就去找你。” 阿芜皱着眉头看着兄长。 白沂望了眼身后密密麻麻的邪物,声音中带了几丝着急:“你记住阿哥的话了吗?!” 阿芜慢慢点头,哑着嗓子道:“我记住了。” 白沂听到这话松了口气,专心催动城门,随着城门越开越大,他额角也隐隐冒出青筋,一丝血迹顺着嘴角往下淌,他赶忙抬袖去擦,又低头去看妹妹,见她老实站在城门边,又神色自若地收回手。 “白沂兄!你带她们先出去!去通知四大门派!斗城这事不简单!” 随后,是一道□□被穿透的声音响起。 阿芜和阿怜惊恐地看着后面,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阿怜更是蹲在地上干呕起来。 一只手从背后刺穿了那男子的胸膛,鲜血从胸膛处汩汩淌出,染红了衣袍,那只手还在不断地转动挠抓着,他目光逐渐涣散,喃喃道:“快……走……” 白沂仿佛没听见般,连头也没回,只是咬紧牙关加力催动城门。 大片大片的光从门缝处照射进来,那门缝已足够两人通过,白沂将佩剑钉在离城门口三尺的地方,朝阿芜道:“快走!先去通知人再去金陵!” 阿芜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泪水渐渐涌出眼眶,她抬手胡乱抹了一把泪,拉着阿怜走到门边,一把将她推了出去。 白沂从空中坠落,他头抵在剑柄上,双手无力地垂在地上,喘着粗气。 “阿哥,我不等你了。” 一双白色的绣鞋出现在他的视线内,他顺着绣鞋往上看,是阿芜满是泪痕的脸。 阿芜蹲下身紧紧抱住兄长,像五岁那年在家门口的雪地中那样。 她张开手,手心里是一张被揉得皱皱巴巴的黄纸符,她若无其事地拍了几下兄长的背:“阿哥,我先走了,你多保重。” 白沂原本悬着的心,听到这话又落了回去,他轻声道:“不要在外面野,早日去金陵找叔叔。” 阿芜站起身,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兄长,半晌,她别开头。 “移。” 阿哥,这次是我骗到你了。 第16章 阿芜怨散 林菀睁开眼,手中的香还在慢慢燃烧着,香灰簌簌地往下掉,顺着虎口落在地上,与灰色的地面融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香还未燃尽,问怨却到此为止。 没有温度的香灰一下子变得滚烫起来,在林菀的虎口处烫出一片红肿,烫穿皮肤,烙在血肉上滋滋作响,温度高到好似要将骨头给融掉,也化为一捧灰白色的骨灰,和着香灰一起掉落。 一股难闻的焦臭味争先恐后地钻进她的鼻中,熏得她想呕,想逃。仿佛整个身体都散发着浓浓的焦臭味。 第24页 林菀眼前冒出一个个白色小点,整个视野里白茫茫一片,像身处在空无一物的雪地里,除了白其他什么颜色也看不见。心脏泛起一阵丝丝麻麻的疼痛感,沿着经络传遍全身,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连带着唿吸也变得不顺起来。 她脚下一个踉跄,喉口涌上一股甜腻腻的味道,紧接着,一股鲜血从她口中喷了出来。 “师姐,你没事吧?!” 林菀伸手扶住身侧的石墙,低着头喘了好一会儿,视线才逐渐清明。她掀起眼皮往虎口处看,那里空空如也,那些香灰早已随着她的动作掉落在地上,露出下面白皙光滑的皮肤。 没有烫伤也没有烙印。 林菀回过头,傅予安正大步流星地朝自己走来。她看着傅予安的身影,那颗起起伏伏,慌乱无措的心忽然就平静了下来。 她不是阿芜,她是林菀。 她不属于这里,她还得刷够分改写结局回家。 林菀摇摇头:“没事。” 她站直身体,对着阿芜道:“怨已如烟散,斯人愿当了。”随后将香掐灭。 随着林菀话音落下,阿芜的身体开始虚化,化为成千上万个小光点。这些光点随着风在半空中飘飘荡荡,一会儿亮一会儿暗,半晌,它们从外围慢慢向中心靠拢,最后凝聚成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粉色光点。 林菀拿出一个锦囊,将那粉色的光点收了进去,系好带子后收进怀中。 阿芜最后将白沂送出了斗城,只要白沂还活着,她就还有机会活过来。 和从前并没有任何区别,甚至更强。 灵是一种很特殊的存在,如果至亲至爱的人还活着,他们便有活过来的可能,如果至亲至爱的人死了,他们便只能一辈子保持死时的模样,重复着同一个动作,直到耗尽灵气,魂飞魄散。 林菀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巷子口,那里一片漆黑。 记忆中那个会摸着阿芜的头,说“最近有没有听婶婶的话”、“有没有想阿哥”、“阿哥给你带了个小玩意儿”的青衣男子早已被阿芜亲手贴上纸符,亲眼看着送出了斗城,如今更是不知身在何处。 白沂大概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在无关紧要的事上骗了阿芜无数次,却没能在这最至关重要的事上骗过阿芜,甚至反过来被阿芜骗,被自己亲手拿给阿芜的那些无甚大用,只能防身的纸符制住,眼睁睁地看着妹妹的身影被慢慢合上的城门挡住。 林菀突然明白了原身不愿使这绝技的原因。 不是因为她嫌这绝技麻烦,也不是因为她对自己的修为太自信,而是因为她不想自己被邪物或灵的过往影响。原身那样一个骄傲的人,怎么可能允许自己被他人影响,而且这个他人还是一群修为低下,没有思维的行尸走肉,浑身上下写满了:废物、脆弱。 原身如果被它们影响,不就等于间接告诉世人,她连废物都不如。她绝对不可能让自己犯这种错,给世人留下嘲笑她,在背后谈论她的机会。她就是要世人只能称赞她,仰慕她,嫉妒她却又永远无法胜过她。 林菀抬手摸了摸怀中那个小小锦囊,“我已经知道原因了。” 傅予安立在她身旁,撩起眼皮看着她,“如何?” “一个歌姬。”林菀道,“就在长街上,有一个供着歌姬像的小庙,我们先去那个小庙看看。” 傅予安道:“小师妹说的那个怨气冲天的宅子呢?” 林菀想了一下,觉得那宅子很有可能是潘王府。 斗城中每处屋子周围或多或少都围绕着怨气,这些怨气和死亡人数息息相关,人多便浓,人少自然就淡。斗城中哪里死的人最少,林菀不敢确定,但若说斗城中谁家死的人最多,那定非潘王府莫属了。 斗城这件事究竟是不是潘王爷一手造成的现在还不好说,但绝对和潘王爷脱不了干系,或者说是和给潘王爷出主意修建那“念娇阁”的人脱不了干系。 林菀道:“我们得先找到那个供着歌姬像的小庙,那里很有可能就是一切的源头。” 说完,她不知想到什么,又道:“那宅子也要去,有件事我需要亲自去确认一下。” 傅予安点头:“师姐可有问到出城的方法?” “申时邪物功力最弱,找多几个人合力或许能打开城门,但只是能出去,不能彻底解决斗城这事。”林菀道,“要想解决这事,还是得找到源头,找到最早进入斗城的那个邪物,后面这些邪物都是被它传染的,只要它一死,其他邪物没了发令者自然也会死。” 如果打开城门就能解决斗城的事,白沂早就解决了,哪还用得着他们来解决。现在斗城里的怨气非但没有比当时减少,反而越来越浓郁,显然代表着强行出城并不能解决问题,只是能捡回一条命罢了。 如果是为了捡命,她大可不必前来斗城,直接装作没收到信件便行。她既然选择来斗城,就必须要解决此事,因为这也属于在改写结局的范畴内。 林菀抬腿朝巷子外走,“走了,我们先回长街。” 傅予安立在原地望着林菀的背影,刚刚吐血那一幕快速从他眼前闪过。 林菀青她……为什么宁愿自己受伤也要散了那灵的怨? 第25页 她……是这种人吗? “走快点,腿断了不成?” “来了。” 第17章 琉璃阁楼 长街上幌子被风吹得唿唿作响,两旁的店铺大门紧闭着,有那么几分像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如果没有那些遮天蔽日的怨气的话。 对于阿芜的回忆,林菀只字不提,只道她已知晓大致原由,待去那小庙一探后自然水落石出,至于究竟有没有十足的把握,她也不曾说过。 从巷子出来后,她就没再说过话,时不时盯着某处走神。 那都是阿芜曾玩耍过的地方。她的身影好像从未散去,一直在长街上肆意地奔跑,在城门口的客栈前坐着等兄长,在巷子口四处张望。除了林菀怀中的那个锦囊,这斗城里到处都是她的身影。 阿芜很笨,总是被兄长骗,阿芜也很聪明,明明不曾修习过,但她却看出了兄长一人开城门时的吃力。所以她等,等兄长再也支撑不住地跪在地上喘气才慢慢走过去拥抱,像一场最普通不过的告别。 她猜到了城门没有兄长的支撑会慢慢合上,但她还是选择把兄长送出去,而自己则困死在了斗城中。 林菀觉得自己是明白阿芜的,在阿芜身体里的那些日子,她和阿芜是同一个人。兄长护了阿芜那么多年,让她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长大。阿芜是想自己也得护着一回兄长,像过去兄长待自己那般。 白沂出城后去了何处? 他不是应该去通知四大门派么?为何逍遥门没有收到消息? 城门外那阿婆的话瞬间出现在林菀的脑海中。 斗城城门被封后,出过城的总共就两人。 一个白沂,一个阿怜。 阿婆口中的那个年轻人,是谁? 斗城每日自卯时起,每隔两个时辰会开一次城门,两个时辰后关闭,如此反覆直至戌时闭城,第二日卯时再开。 白沂二人出去时,申时还未过,城门正是闭着的时候,下次开城门要等到酉时。当时城门外肯定排了很长的进城队伍。 城外看斗城和城内完全是两幅光景,面对这突然从城中出来,满嘴胡话,前言不搭后语的人,赶着进城的人肯定是不会理睬他的。 可那阿婆说了,告知他们城内出事的是一个年轻人。那么……另一个呢?白沂和阿怜两个人中,另外一个人去了哪里? 林菀想到白沂那一身伤,心突然悬了起来。 白沂……该不会死了吧? “师姐!师姐!”傅予安伸出手一把拉住林菀,见她蹙眉看向自己,指着前面道:“有墙。” 林菀这才发现前面不远处的墙,她若是再多走几步,定会撞上那堵墙,“多谢……”谢字刚发出来,林菀就立马闭上了嘴。 要死!她怎么把那破系统给忘了! “电击额度”四个字无限扩大,把她的脑子塞了个满满当当。林菀生怕下一秒就会被电,一个谢字在嘴边兜兜转转,拐了个九曲十八弯,最后又拐回了她嘴里,剎一听只有个不太清楚的音节。 但奇怪的是,系统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跟死机了似的一声不吭。 林菀心里有点慌,忍不住在脑海里唿叫系统:“系统?” 【说。】 瞧瞧,瞧瞧。这系统已经嚣张到敢只回她一个字了。 林菀:“ooc警告现在怎么解决?” 陷害傅予安的计划已失败告终,还意外发现傅予安也想阴自己,林菀心里别提有多烦躁。这些全是原身留下来的烂摊子,还得她撅着屁股去给擦干抹净! 【ooc警告已抵消。】 林菀不解:“为什么?” 听到这话,林菀的第一反应就是:难不成系统出现bug了,把她刚刚那胎死腹中的陷害计划默认为成功? 林菀心里那美滋滋的感觉刚刚冒了个泡,便被系统无情地捅破。 【男主短时间内对乙方的好感度值呈直线上升,系统自动扣除一定好感度值消了一条ooc警告。】 林菀:“好感度值上升为什么不提醒我?” 【乙方当时处于掉线状态,所以没能接收到。后台有数据可供乙方查看。】 886刚说完,林菀脑子里就“叮叮咚咚”响了好几声,一条条信息迅速占据她全部视线。 【好感度值 5,目前好感度值:33分。】 【好感度值 10,目前好感度值:43分。】 【好感度值 2,目前好感度值:45分。】 【ooc警告抵消,目前警告:2条,目前好感度值:40分。】 林菀:“?” 霸王条款妥妥的!一条ooc警告竟然要扣5分!她辛辛苦苦多少天才好不容易涨了这么点! 系统调出这几条信息供林菀查阅后,没有任何要跟林菀多聊的打算,再次闭上了嘴,和之前那啰啰嗦嗦的样子完全不同,要多冷酷有多冷酷。 林菀侧头看了眼傅予安,对他如此丰富多变的内心活动感到无力。 这男主是真他娘的让人摸不着头脑!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就问了个灵的功夫,好感度值就蹭蹭涨了十几分…… 他……该不会是个抖m吧?越是不理不睬越是喜欢? 傅予安并没察觉到林菀的异样,他皱眉看着前方,“师姐可有问到具体位置?” 第26页 林菀道:“没有。” 她要问到了还用得着在这街上瞎走? 这条长街贯穿整个斗城,百姓们依着长街修建了一条条巷子。这些巷子有宽有窄,住的人也有富有贫,斗城中除了潘王府,其他全部人都住在这些巷子中。 斗城中的人又依着三六九等划分出了好几个区域,靠近城门附近的几条巷子里,住着的是一些清贫人家,因为离城中心较远,土地相对来说便宜一些。往后走,长街中部靠前的位置,阿芜叔叔家便在这里,附近几条巷子里住着的都是在长街上开铺面做小本生意的人。再往后走,住着的是更有钱的大户人家和一些达官贵族。 而潘王府则建在这条长街的最后面。潘王府修得极尽奢华,一砖一瓦都价值不菲,潘王爷更是在府中修了一个瞭望台,站在瞭望台上面,整个斗城都能尽收眼底。 一个王爷,在这斗城几乎是活出了皇帝的阵仗。 整个斗城的百姓就像一块盾牌,把斗城的土皇帝与他的皇宫牢牢保护了起来。 念娇阁修建在长街中后部交接的位置,那附近住的既有做小生意的平民老百姓,也有斗城中赫赫有名的高门世家,还有身居要职的官老爷。 管你是平民百姓还是高门世家,只要是敢不去烧香祈福的,第二天准会被官老爷“请”进念娇阁去,到那时便不是烧香祈福那么简单了。而住在前面的人就要好很多,官老爷难免会管不过来。阿芜叔叔家就在这其中,因着有点距离,阿芜从不曾去过那念娇阁,只从旁人口中了解一二,知晓那处先是传出有神仙,后又传出有邪物。 林菀又道:“跟着我走就行。” 念娇阁建在长街最繁华的地段,并不算难找,林菀和傅予安不消多时便找到了它。如果不是因为斗城中这漫天的怨气,那念娇阁甚至算得上相当醒目——念娇阁是用琉璃建造而成的。 念娇阁的牌匾高高悬挂着,整个念娇阁用的是青色的琉璃,修建得极其精緻典雅,无处不透着背后那人的用心。如若斗城不是现下这般一片漆黑,而是阳光明媚,那这念娇阁该是何等耀眼夺目,又会折射出怎样炫彩的光芒。 潘王爷也许不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好王爷,但他一定是一个用情至深的好情郎,他应当是爱极了那歌姬,才会斥重金打造这么一座琉璃阁。 只是不知道那歌姬究竟是郎有情妾有意的解语花,还是披着人皮实则邪物的食人花。 林菀看着面前的念娇阁,缓缓皱起了眉头,她伸手将傅予安拉到身后,“有异。” 同一时刻,傅予安也发现了不对劲,他看着林菀收回的手,默了片刻才道:“师姐,这地方没有怨气。” 林菀道:“嗯。” 他们从进来到现在不管是哪一处的宅子,都或多或少有怨气围绕,可念娇阁周围竟然连一丝都没有,这在斗城中前所未有。 除非…… 念娇阁里没有在这场邪事中死过人! 可城中那些百姓都是从念娇阁出去不久后变成了邪物,念娇阁理应是怨气最重的地方才对。 林菀让傅予安呆在原地,自己走到门口,轻轻推了一下青色的琉璃大门,掌中感觉到一股真气在流动,她快速向后退了几步,一道青色的光芒紧随其后,从念娇阁内打了出来,砸在林菀刚刚所站之处,地面顿时四分五裂。 一道林菀熟悉到不能再熟的男声从念娇阁内传出。 “尔等畜生还敢前来?!” 第18章 歌姬 怀中的锦囊开始躁动起来。安静多时的阿芜像是突然感应到了什么,在锦囊内撞来撞去。 林菀抬手按住锦囊:“我知道的,阿芜。” 她知道的。 此刻在念娇阁内的不是别人,正是从出城那日起就消失了的白沂。 ——阿芜的兄长。 难怪城门外那阿婆说只有一个年轻人,因为白沂压根儿就没有离开过斗城,他想必是当下便立刻返回了斗城中寻找阿芜。 只是……他现在又为何在这念娇阁内? “白沂?”林菀对着那扇琉璃大门轻声道。 念娇阁内沉默了好一会儿,随后,白沂的声音再次传出:“……你是何人?” 即使早就已经猜到,听到白沂亲口承认的时候,林菀还是唿吸一滞。她想,阿芜对她的影响真的是太大了,原身这个绝技也真的是太坑了。 “逍遥门,林菀青。” 念娇阁内又是一默,半晌,白沂才像是突然松了一口气般:“消息终于传出去了啊……” 阿怜终于替他,替整个斗城把消息传递出去了。 被阿芜送出城当日,白沂将说辞告知与阿怜后,便又返回了斗城中寻找妹妹。他一直在等有人前来,他等啊等,等到斗城里的百姓从五万变成了一万,从一万变成了一千,又从一千变成了一百……都还是没有等到人来。 他以为自己要等死在这斗城中。 还好,现在终于有人来了。 林菀话在嘴边兜了一圈,说出口的是:“都已知晓,你……辛苦了。” 白沂坐在念娇阁内反覆呢喃着门外那女子的话:“真的……很辛苦啊……” 第27页 不过眨眼之间,他就没了妹妹。 那个总会在他身边转来转去,用软软糯糯的声音对他说“阿哥,我出去玩一会儿”的小女孩,这次再也不会回来了。 白沂到现在都还在想,他当时到底是怎么了,就那么着了妹妹的道,怎么就将妹妹眼中的决绝看成了是不舍,怎么就没发现那双在背后搞小动作的手,怎么就连那么低阶的纸符都挣脱不开? 他应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然后带着妹妹离开,除了斗城和金陵城去哪里都可以。 他后悔了。 林菀用力推了好几下都没能把门推开,她敲了敲琉璃大门:“怎么进不去?” “我封住了。”白沂道。 林菀退回长街,朝念娇阁内道:“你打开,我们要进来。” 白沂那头顿了一下,并没有说什么不要进来之类的话,因为现在多个人就等于多一份希望,更何况来人还是四大门派之首的逍遥门:“里面不太好,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林菀道:“嗯。” 里面再坏能坏到哪里去?还能比现在的斗城更糟糕? “师弟,你——”林菀话还没说完,大门就被白沂打开,一阵阵阴风从念娇阁内噼头盖脸地吹来,将她与傅予安一併捲入了念娇阁。 林菀看着周围:“……” 她要收回刚刚的话。 入眼所及之处一片漆黑,比斗城中任何一处都还要黑——整个念娇阁内充满了浓重的怨气。 难怪刚刚她在外面一丝怨气都没感觉到,原来这些怨气全被锁在了念娇阁内,不进来根本就发现不了。 怨气浓得几乎要从她的口鼻窜进体内,眼前也像是被块黑布遮住一般。四周仿佛潜伏着什么东西只待他们放松戒备,便会将他们狠狠地撕碎。 “师姐……我想出去。”傅予安的声音近在咫尺。 林菀抬起手伸到自己面前晃了晃,却和闭着眼似的,什么也看不见,她忍不住嘀咕:“我他妈还想出去呢……” 傅予安听到这话眉头一挑,愈发觉得眼前这个林菀青和上辈子他遇见的那个林菀青不像一个人:“师姐,你说脏话了。” 林菀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一个不小心把心里话给念了出来。尽管四周一片漆黑,黑得连她自己都看不见自己的手,她还是把表情一收,做出原身那副派头:“耳朵不好使可以去看。” 傅予安在黑暗中哼笑一声,转头看着林菀青,明明什么也看不见,他还是眯起了双眼。 “师姐说的是。” 林菀心脏狂跳不止,她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被发现了会怎样,但按着那破系统的尿性,估摸着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在黑暗中张望了一下,转移了话题:“白沂,你在哪里?” 黑暗中突然亮起一簇小火苗,白沂的声音响起:“快,我坚持不了多久!” 林菀拉起身旁的傅予安狂奔过去,在火苗熄灭掉的一瞬间,进入了白沂在地上画出来的阵法内。 阵法在黑暗中散发着暗红色的光芒,四周贴满了大大小小的黄纸符,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林菀看不懂的咒文。因为这念娇阁内怨气太重,所以刚刚他们并没有看见这些阵法和纸符。 林菀指了指阵法:“这是?” 傅予安目不转睛地盯着地上的阵法,在心里念出来三个字:锁魂阵。 白沂坐在阵法正中央,睁开眼:“锁魂阵。” 锁魂阵…… 林菀下意识抬手摸了摸怀中的锦囊,一颗心顿时沉到了底。 她厉声道:“你疯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林菀这句话引得傅予安和白沂都不解地看向她。 白沂道:“我想这位仙使你误会……”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林菀打断:“你设此阵多久了?” “此阵已十日有余。” 林菀脸色一瞬间变得很难看。 锁魂阵十日便彻底结阵,并且再无法中断。这锁魂阵十分兇狠,设阵人需得以魂魄为媒,以血为墨,以身为笔方能成阵。此阵极少有人使用,除非情况已经糟糕到极点,设阵人觉得自己已无生还的可能,才会设下此阵与那邪物同归于尽。 此阵并不能当下便杀死邪物,它的作用是困住邪物叫它无法出去作恶,直到邪物修为耗光在阵内,化为灰烬。 白沂他为什么要设这种阵法? 林菀随即便想到原因,她自嘲地笑了下,斗城眼下可不就是已经糟糕到了极点,如果他们不来,白沂万不可能有生还的可能…… 傅予安站在林菀身旁,将林菀的全部反应尽收眼底。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心口像是塞进了一团棉花,明明轻飘飘的却又有些难受,那是一种他从未有过也不曾懂过的感觉。 林菀青她……可以对所有人都如此关爱有加,嘘寒问暖么? 傅予安眉头一皱:“师姐,他是谁?” 林菀听到这话一顿:“那个……灵的兄长。” 傅予安又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移开目光。 “你知道阿芜……”林菀看向白沂,“她还有机会活过来么?” 第28页 白沂那张毫无波澜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你说什么?” 林菀从怀中拿出锦囊递给白沂:“阿芜在里面。” 锦囊落到白沂手心的那瞬间,林菀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变得轻松了,仿佛把阿芜带给自己的影响也一併还给了白沂。 林菀道:“她现在成了灵。你若是没设这阵,她也许还有机会活过来,可现在……” 正在此时,念娇阁内突然响起一连串尖锐的女人的笑声。 “咯咯咯——” 那笑声又尖又媚,迴荡在念娇阁内,好似主人看见了什么极有趣好笑的事。 白沂摸出一张早已画好的纸符贴在阵法一角。 “退。” 纸符贴上去的一瞬间,阵法周围暗红色的光比之前又亮了几分。那道笑声也随之化为娇嗔:“你打的奴家好生疼啊。” 林菀浑身颤了一下,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这他妈也太太太娇媚了吧……她一个女人都要受不了了。 她扭头看了眼在场的两位男人。 一个比一个还面无表情、波澜不惊。 两人的反应可以说是很原作了——不光主角没cp,就连配角也没cp。 “这是那歌姬?”林菀问道。 白沂点头,朝不远处抬了一下下巴:“那歌姬像就是邪物的藏身所。” 他话音刚落,那道极娇媚的女声又响起。 “公子当真是霸道极了,我二人已纠缠数日,公子都还不愿饶了奴家,也不怕奴家吃不消。” 林菀:“……” 简简单单的一件事给你一描述,突然有点少儿不宜了。 白沂额头青筋凸起:“你给我闭嘴!” 说完他又对二人道:“这邪物杀了许多百姓,修为颇高,能蛊惑人心,你们留神戒备。” 低阶邪物是没有自主思想的,他们满脑子都是杀人。而高阶邪物就不一样了,它们和人无异,花花肠子颇多,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来击败对手。 林菀望着歌姬像:“它已经不能算是邪物了。” “确实。”白沂道,“它受了百姓们的香火,全了百姓们的愿,渐渐修成正果,若不是它残害百姓,也许不久后便能修成地仙。” 那歌姬像打造得极逼真,眉目含情,嘴角含笑。女子看上去约莫双十年华,梳着一个堕马髻,左侧簪着金色髮钗,右侧耳后别了一朵白色莲花,双耳缀着耳坠,青色的大袖衫敞着,露出里面青金色的背心,胸口大片大片的肌肤暴露在外。一只玉足微微绷起,向前伸出,仿佛要下一秒就会从那供台上婀娜多姿地走下来。 “奴家应他们的愿,本就是有所图,但这是奴家的小秘密,怎能轻易告知他人。” 林菀:“……” 傅予安:“……” 白沂:“……” 能把不要脸说得如此清新脱俗,这邪物也是挺厉害的。 第19章 受伤 三人望着歌姬像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们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巧言令色的邪物。别的邪物通常上来就是干架,能动手绝不和你多说一句话。 “公子,你就饶了奴家吧。” 歌姬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响起。温热的唿吸拂在脖颈处,泛起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 林菀发现每次只要歌姬一开口说话,白沂设下的锁魂阵就会减弱:“这歌姬还有修为?” 锁魂阵虽然十日才能彻底结阵,但它对邪物的伤害却是从设下那刻就开始的,歌姬已被困十日竟还能与白沂相持不下。 “有。”白沂面色难看,“斗城中那些邪物就是它的嘴,在外面替它觅食,外面只要有人被杀死,它的修为就会增加。” 难怪。 歌姬都被困住还敢如此猖狂,淫词秽语张口就来。 “公子真是没趣极了。” 随着话音落下,供台上那歌姬像浑身散发出红色的光芒,像极了血色。与此同时,锁魂阵散出的光芒瞬间暗了下去,白沂忙从怀中拿出四五道早已画好的纸符,分别定在阵法各角。 歌姬像突然勐地一颤,下一秒,那原本定在眼眶中的眼珠灵活地转了转,嘴角的笑意越扬越高,鲜红的嘴唇里发出“咯咯咯”的笑声。那只半抬起的足慢慢踩了下去,腰肢也随之摆出。 当真是千娇百媚,风姿绰约。 奈何那双玉足是石头做的,歌姬看似轻飘飘一脚下去,直接把琉璃地面给踩出了一个坑来。 林菀看着都肉疼。 这一脚下去得踩没多少钱? 歌姬完全不受影响,它抬手抚了抚发上别着的那朵白色莲花,眼波一转,媚眼如丝地望向傅予安。 “这位公子也好生俊俏。” ——回应它的是傅予安那张能冷死人的脸。 歌姬媚笑着抱怨道:“公子真是不解风情,都不理理奴家!” 傅予安跟没听见似的,站在一旁正眼也不瞧歌姬一眼。 林菀将他的举动尽收眼底,轻笑了一声,压低声音对白沂道:“这歌姬是来斗城前就已化为邪物,还是随潘王爷来斗城后化为邪物的?” 第29页 白沂坐在阵法中央一动不动:“看它修为应该来之前就是邪物。” 林菀嗤笑一声,眨眨眼道:“潘王爷一腔情意,怕是要付诸东流了。” 白沂抬眼看她,也笑道:“怕是那潘王爷早就知道。” 林菀耸耸肩,算是默认了白沂的话。 傅予安看着低声交谈的两人,缓缓皱起了眉。 不知道为什么,他讨厌看到这幅景象。 很快傅予安就整理好表情,他伸出手拉了拉林菀的衣摆:“师姐。” 林菀侧头看他:“怎么了?” 傅予安笑得一脸无害:“没事,我就是想叫一下师姐。” 林菀额上青筋跳了一下:“给我老实待着。” 说完,林菀走到阵法一角仔细研究起那些纸符。 傅予安的目光一直跟着林菀的身影,直到她弯下腰研究那些纸符才收回,侧过头冷冷地瞥了一眼坐在阵法正中央的白沂。 他眼神充满狠意,像是在无声的警告着什么。刚刚在林菀面前乖巧温软的人好似不是他般。 白沂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低头摸出纸符定好,再抬头看傅予安时,他面色如常,站在林菀身旁跟着她一起研究纸符,时不时低声交流几句。 那歌姬似乎十分忌惮这阵法——它只在外围不曾靠近过。 它站在阵法外不远处,眼珠骨碌碌地转动,像是在盘算着什么。半晌它轻声笑起来,绕着圆形阵法走动,腰肢轻摆,玉足轻抬,姿态优美至极,娇媚至极,活脱脱一个风情万种,魅惑众生的美人。 如果不要每一脚踩下去,再抬起来必有一个大坑的话,应该会更美。 歌姬手腕一转,涂着鲜红色蔻丹的纤长手指抚上肩头,将一侧的青色袖衫褪至手肘,露出白皙圆润的肩头,縴手从肩头缓缓移至头上,将左侧发间簪着的金色髮钗一支一支拔下,它媚眼一挑,朱唇轻启。 “青丝七尺长,挽作内家妆;不知眠枕上,倍觉绿云香。” 三人皆望向歌姬,不解她为何突然开始唱歌。 歌姬手下移,从胸口处划过,停在锁骨与胸口相连处揉捏起来。 “红绡一副强,轻阑白玉光;试开胸探取,尤比颤酥香。” “芙蓉失新颜,莲花落故妆;两般总堪比,可似粉腮香。” …… 白沂脸颊迅速爬上红晕,他扭过头:“勿听勿看!这词能魅惑人心!” 林菀:“……” 这他娘的也行? 这邪物还真是不一般啊,别的邪物靠一身修为行走江湖,它倒好,放着修为不用,靠淫/词艷曲行走江湖。 林菀一侧头,发现身旁的傅予安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歌姬,一副魂儿都给勾走的模样。 林菀伸出手捂住他的眼睛:“干嘛呢!” 这男主怎么回事,刚从邪物手上给他救下来,怎么一点记性也不长! 他万一给那歌姬迷惑可就麻烦了,自己又要费一番力气。 傅予安:“师姐?” 林菀厉声道:“耳聋了?没听见白沂说勿听勿看?” “师姐,我就随便看看。” 林菀:“淫/词艷曲看什么看!” 傅予安哼笑一声:“那我不看了。” 那边歌姬还在继续绕着阵法边走边咿咿呀呀地唱着。 “非关兼酒气,不是口脂芳;却疑花解语,风送过来香。” “既摘上林蕊,还亲御苑桑;归来便携手,纤纤春笋香。” 歌姬绕着阵法走了一圈,也留了一圈踩出来的坑。它停下脚步,望着阵法内的三人,用唱那曲子的调子唱道:“公子这阵法不够纯正,不如奴家进来教教你呀。” 白沂心中咯噔一下。 这……邪物该不会发现了? 歌姬忽地高声笑起来,它縴手张开凌空一拂,指尖向内弯曲,怨气在掌中涌动,一丝丝暗红色光芒夹杂在其中,它举起手勐地向下一拍,阴风带起青色的袖衫在空中翻飞,涂满鲜红蔻丹的手拍在琉璃地面上,它踩出的那些坑一个接着一个迅速扩大裂开——白沂设下的阵法整个凹陷了下去! 歌姬出手太快,三人根本来不及退到阵法外。林菀本就站在阵法边缘观察纸符,一个重心不稳眼见着就要撞上琉璃壁上,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揽着她的肩往回带,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师姐小心!” 温热的感觉从背后传来,林菀能清楚地感觉到傅予安说话时胸腔的震动。握在肩头的手突然变得滚烫起来,隔着那层薄薄的布料传递到她的肌肤上。 林菀从傅予安怀中挣脱出来:“多谢师弟。” 阵法受损,暗红色的光芒微弱到几乎消失,四周陷入一片黑暗,只有歌姬的歌声在耳边迴荡,有时近在咫尺,有时又好似在很远的地方。 “凤靴抛合缝,罗袜卸轻霜;谁将暖白玉,雕出软钩香。” “解带色已颤,触手心愈忙;那识罗裙内,**别有香。” “咳唾千花酿,肌肤百合装;无非瞰沉水,生得满身香。” 林菀听到这里只觉得浑身发热,一种难以言喻的异样感迅速蔓延开来,有点酥,又有点麻。 第30页 林菀心头一震,这歌姬是故意的! 它先是装作毫无规律地绕着阵法走,后又唱这淫词艷曲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就是为了破白沂这个阵法! 如果它修为真那么高的话,又为何要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难不成……它在装? 林菀刚想问白沂如何,耳边突然响起一道锐器划破空气的声音,直向阵法内袭来。林菀抬手对着傅予安的肩膀大力一推,自己也向旁侧身,堪堪躲过这一击。 紧接着,又是好几道锐器划破空气的声音响起,林菀腾空而起,在空中一转,衣袂翻飞,展袖将几道攻击全数接下,随后宽袖一挥,将髮钗如数向来处射回。 “师弟!”林菀喊道。 “我没事。”傅予安的声音在上方响起。 “你自己小心。”林菀看了看那几乎要灭掉的光,“白沂!这阵法可还能用?” 白沂点燃一道纸符,将周围照亮:“我师傅留下的符咒快不够了,我们要速战速决!” 林菀:“你师傅?” 白沂点头:“此阵是我师傅设下的,但我们只是散修,设的阵法不如世家弟子纯正,我本以为这邪物不会发现,没想到它竟如此聪明。” 他又道:“我现在将剩下的符咒一次性燃掉,这邪物……就靠二位了!” 林菀张口就说:“阵法已受损,这歌姬却不敢亲身前来,证明它在怕!它修为肯定大不如前!它放在外面的‘嘴’没有替它觅到食物!” 斗城如今早已没有百姓,这歌姬肯定饿了很久。她在赌,赌江舟他们一道进来的一行人没有被外面邪物杀害,赌这歌姬的修为已经被锁魂阵耗得七七八八。 歌姬不知为何突然噤声,念娇阁内死一样的寂静。 林菀勾唇一笑。邪物不管多聪明终究只是邪物,禁不起诈。 林菀足尖一点,向上掠去,拔出腰间长剑,凌空噼下,莹白色的光芒瞬间亮起,剑气将念娇阁内浓郁的怨气撕破,一道影子快速从怨气中掠过。 “劫!去!” 劫应声向那道青色的影子追去,林菀紧随其后。 下方的白沂在阵法正中央坐下,将纸符全部拿出,他伸出手指在佩剑上一拉,用自己的血把纸符那些咒文再次描画了一遍,一併定在阵法各角。 暗红色的光芒再次亮起,锁魂阵中的咒文闪过几丝金光,突然像藤蔓一样向上涨起,直朝一处而去! 林菀一路追着那歌姬在念娇阁内绕来绕去,那歌姬只躲不攻,直到念娇阁外传来地面震动的声音,林菀面色一变:“白沂!快点!它在唤城内那些邪物!” 这歌姬果然在装! 它是想先破了白沂的阵法,再拖延时间等它的援军来帮忙! 白沂伸手又是在剑上一拉,起身到阵法各角,将那些纸符上的咒文全部重新描画一遍,随着一道道纸符画好,白沂额头冒出冷汗,脸色变得苍白。 他别在腰间的锦囊突然开始躁动起来,粉色的光芒透过布料照出,一声声撞击声在念娇阁内响起。 白沂灵光一闪,对林菀道:“破了那歌姬像!” 最后一道纸符画完,锁魂阵光芒暴涨,那些红色的藤蔓越过劫快速向前伸去。 那歌姬突然身子一转,调换方向,像另一侧掠去。 那个方向…… 林菀心下一惊,朝斜前方喝道:“师弟!躲开!” 这念娇阁总共就那么点位置,她和那歌姬绕来绕去又绕回了锁魂阵上方。先前她唤傅予安时,声音就是从斜前方传来的! “看来软柿子在这里啊。”歌姬道。 傅予安靠在柱子上,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不自量力。 这副身子再不济也是结了金丹的,虽比起他上辈子的修为要差了很多,但又不是废物,更何况上辈子的那些诀法他都记得一清二楚,对付这个邪物绰绰有余。 傅予安掌中凝聚一团真气,正准备向前掠去,忽然身体往后一靠抵在柱子上——一道纤细的身影向他扑来,挡在了他身前,歌姬一掌拍在了林菀的右肩上! 林菀只觉一阵撕心裂肺的痛自胸口蔓延开,一口鲜血喷出,意识逐渐模煳。 “师姐——” 失去意识前,林菀在想:他娘的,这次不加好感度值就说不过去了! 以及耳边那道阴森可怖到不像是傅予安会发出的声音:“除了我谁也不能杀她!你找死!”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傅:我超凶der。 下一章就要肥逍遥门养伤慢慢慢慢慢慢谈情辽。 歌姬唱的词出自《十香词》是辽代佞臣南院枢密使赵王耶律乙辛为了陷害萧皇后而命人作的乱情诗。 第20章 落定 傅予安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气愤。 他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人,到底是不是林菀青,也不知道她对自己的态度是做戏还是什么,但他知道的是,这人既套着林菀青的壳子,那便註定只能死在自己手下,容不得旁人来多管闲事。 更何况还是一个不堪入目的邪物。 第31页 竟妄想越过他来杀了林菀青。 不可能! 傅予安恶狠狠地看着歌姬,“你也配杀她?” 外面的震动声越来越大,好似有成千上万的人踏着不规律的步伐向念娇阁奔来。歌姬侧耳倾听外面的脚步声,得意地笑起来,“你们输了。” “那可未必!”白沂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它身后,一掌向它脑袋拍去。 歌姬身体向侧一闪,抬手拔下发上簪着的最后一支髮钗朝白沂射去,紧接着它掌心凝起一团怨气快速向白沂袭去。 白沂挥袖挡下金钗,出掌与歌姬相击,周围的怨气被震得往两边散开。 “公子莫要逞强了。”歌姬笑吟吟道。 一丝血迹顺着白沂的嘴角往下流淌,他这些天为了困住这歌姬已消耗太多修为,而歌姬这一击又用了十足的力量,他胸口一阵翻涌,好似内脏都被震碎。 白沂紧紧盯着歌姬,左手一扬,一道黄纸符直朝歌姬而去,他足尖用力一踏,如星移电掣般向上掠去。红色藤蔓瞬间从他身后袭向歌姬,牢牢缠上歌姬的腿,红色光芒暴涨,歌姬惊恐地看向那些由符咒变成的藤蔓,挥手就想斩断它们。 “就是现在!”白沂喊道。 傅予安身形一晃,眨眼间便到歌姬身后,右手一动,掌心黑气翻涌,金色的咒文在其中若隐若现,傅予安快速变换几个手势,一张黑金交织的,布满咒文的网忽然出现在头顶,他挥手斩断歌姬脚上缠着的红光。 歌姬挣脱控制,身子一转,面目狰狞地朝傅予安扑来。 傅予安一袭白衣如雪,凌空而立,广袖翻飞,他阴沉着一张脸,看着歌姬越来越近的身影,忽然嘴角勾起一抹邪笑,身子向后掠去,抬手一压,布满咒文的网光芒乍现,刺得人睁不开眼,歌姬错愕地抬头看去,一张巨大的网转瞬便压在它身上,它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网牢牢缚住! 网压着歌姬摔在琉璃地面上,瞬间砸出一个大坑,待刺眼的光芒散去,坑内只能一堆裹着怨气的碎石块——歌姬像被网生生绞碎! 念娇阁内沖天的怨气剎那间化为乌有,外面震耳的脚步声也随之消失。 傅予安从怀中拿出一个锦囊将那些碎石全部收入其中,转身回到柱子旁,弯腰抱起林菀,看也不看白沂,抬腿朝外走去。 白沂震惊地看着地上那大坑,欲言又止:“你……可知你刚刚使的是禁术?” 傅予安身子一顿,微微侧头,“知道。” 说完,他踢开念娇阁大门,走了出去。 …… 太阳又重新照耀到这片土地上,大片大片的阳光洒落下来,落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身后的琉璃阁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美得不像话。 长街上和来时一样空荡荡的,满城的邪物随着歌姬的消失,也跟着化为灰烬。 傅予安抱着林菀和白沂一起回到城门口时,进城的其他世家弟子早已在此等候。 徐忧一眼便看到傅予安怀中昏过去的林菀,她柳眉一蹙,指着傅予安怒骂道:“傅予安!又是你!我们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摊上你这么个扫把星,白眼狼!” “师妹!”徐忧身边的男子道。 徐忧气得直跺脚,高声道:“我又没说错,师姐本来就是为了去救他才会受伤!要我说就应该不管他,让他死在这斗城算了!区区一个邪物也打不过,真是丢人现眼!” 傅予安听到这话,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怀中的人。 林菀青的确是为了救自己才去挡那一掌的…… “好了!”那男子眉头一皱,“师妹你别说了!” 他又抬手拍了拍傅予安的肩:“师妹她没有恶意,你别放在心上。” “嘶——” 全部人都闭上了嘴,神色紧张地看向傅予安怀中的人。 林菀闭着眼抬手捂住右肩,“他娘的,痛死我了!” 林菀刚一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张惊愕的脸,似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话般。 徐忧结结巴巴:“师姐……你刚刚说……” 林菀头往旁边一偏,“你听错了。” 白色的布料蓦地扑入眼帘,银色的线勾勒出水波纹路,随着动作忽隐忽现,好似会从衣服上流下来。 这个图案有点眼熟…… 林菀顺着往上看,是傅予安那张俊美的脸。 “……放我下来!”林菀在傅予安怀中挣扎。 傅予安低头淡淡道:“你受伤了。” 林菀:“我能走!” 傅予安这次连话也不说,手上加了力道,用行动告诉林菀,他是不会放手的。 林菀还打算说什么,余光瞥见其他人正好奇地往这么瞄,她衡量了一下,不再挣扎。 算了,人设重要,不然等下又有挨电风险。 “白沂呢?”林菀抬头在人群中寻找白沂。 “我在。”白沂从人群中走出来,“有何事?” 林菀看了看他腰间别着的锦囊,“阿芜她……你好生保管这个锦囊。” 阿芜虽然被邪物杀害化身为不会说话的灵,但只要白沂还活着,她就还有机会。 第32页 待那时,她便又能和往日一样,能开口和兄长撒娇,能上树掏鸟蛋,下河捞鱼,跟着兄长一起行走江湖,做一个真正的侠女。 白沂轻轻碰了碰锦囊,仿佛怕力气大了会吵到里面安养着的魂魄。 “我会的。”白沂道:“谢谢你们。” 林菀挥了下手,“应该的。” 傅予安抱着林菀和其他弟子一道走出斗城,一行人在城门口别过,各自踏上回门派的路。 白沂一袭青衣,手握长剑,一如林菀在阿芜回忆中看到的那样。只是这次,他腰间多了一个小小锦囊,那里面养着的是他最疼爱的妹妹。 他带着阿芜出了斗城,选了一条再普通不过的小路——不是去金陵城的路。他说过,这辈子再也不会带阿芜回金陵城。 林菀目送走白沂,对傅予安道:“师弟我们也该回了。” “好。” 第21章 返回 因为林菀受伤,暂时不能御剑飞行,所以众人只好另做打算。 他们在城门口送走白沂后,到斗城就近的镇子里寻了一家客栈歇息,打算等林菀伤好些了再启程回渝州,走之前顺便再回斗城看看,防止有漏网之鱼。 “师姐你好好休息,明日早饭我替你送上来。”徐忧替林菀掖好被角,又转头对着房间内其他几人道:“我们出去吧,别打扰师姐休息了。” 几人分别嘱咐了几句后离开了房间。傅予安临出门前被林菀叫住。 “师弟,刚刚一路上……多谢你了。” 傅予安迈出去的脚僵在半空中,半晌他才淡淡道:“没事。” 随后他快步离开,回到自己的房间。 房间门关上的一瞬间,强撑了一路的傅予安再也撑不住了,他无力地靠在门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用手按住胸口,冷汗顺着额头滑落,脸上尽是痛苦的神色。 “你可知你使得那是禁术。”白沂的话在脑中响起。 傅予安自嘲地笑了笑,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这全是拜林菀青所赐。 上辈子在群英大会上,他的好师姐怕大家无聊,可是特意为大家安排了一出大戏。 一名男弟子抵不住诱惑,偷偷在暗中与魔族勾结,陷修真界于水火之中,好在那男弟子的师姐及时发现,师姐面对往日乖巧懂事的师弟痛心疾首,陷入了两难境地,一边是修真界的生死存亡,一边是情同手足的师弟。 多次劝阻无果后,师姐为了世人忍痛大义灭亲,当着全修真界的面揭发了男弟子的阴谋,人证物证俱全,打了男弟子一个措手不及,当场僵在原地被众人制服。最后,男弟子一身修为被废,并被众掌门合力封在了门内禁地中。 一个平日在门内从不主动惹是生非的人,却敢在暗中与魔族勾结? 这场戏何其拙劣,可是大家都信了,不但没人站出来为男弟子辩驳,甚至还有人高唿要男弟子灰飞烟灭,以解心头之恨。 真是可笑至极。 傅予安闭眼靠在门上,感受着胸口一阵又一阵袭来的钝痛,他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垂着的睫毛微微颤抖着,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这样的痛,上辈子他经歷过无数次,早已学会寻个角落独自咬牙承受。 他不愿让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 没有人会因为他受伤而难过、心疼。他又何苦要把伤疤露出去惹人嫌,遭人嘲。 一张脸庞快速从他眼前划过。 傅予安勐地睁开眼,房间内一片漆黑,只有窗台处落下一缕月光,看上去不至于那么压抑。 他为自己刚刚的想法感到可笑,林菀青怎么会替他感到难过? 傅予安在门边靠了很久,直到胸口那因为使用禁术而导致反噬的疼痛感稍微减轻后,他才唤小二替自己打来热水,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躺倒在床上。 他看着面前的墙壁怔怔出神。 林菀青就在这面墙后。他们之间仅隔着这面墙。 这是杀她最好的机会。 可傅予安犹豫了。 也许是因为林菀青自作多情地为他挡了那一掌,也许是因为林菀青在斗城里一次又一次将他拉到身后…… 这些全都是上辈子从未有过的。 傅予安嘆了一口气,翻身背对着墙壁,慢慢闭上眼睛。 就让林菀青再多活几日吧。 他在心里和自己说。 …… 林菀醒来的时候,天色还未亮透,楼下已隐有人声传来,是那些在街上开铺面的人。 她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爬起来,刚一动身子便疼得她倒抽一口气。 他娘的,这次真的是亏大发了!!! 林菀觉得自己当时多半是疯了,才会上赶着去挨那一掌。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挨系统的电呢,没屁区别。 她撩开衣服一看,右肩上青紫一片。要不是她右手还能动,她差点怀疑自己右手断了,轻轻动一下都痛得要死。 林菀刚想问下系统关于好感度值的事,系统的声音便在脑海中响起。 【好感度值 15,目前好感度值:45分。】 林菀:“不是?你算数是不是有问题啊?” 第33页 她又道:“我之前ooc警告抵消完不是还有40分,现在加15分应该55才对啊?” 【没问题,因为系统又抵消了一条ooc警告。】 林菀:“什么?” 【乙方你之前替男主挡下攻击违反了原身人设。】 “……” 算了,总的来说还是好的,起码离60分又近了一步。林菀是一个极易满足的人,她又和系统聊了几句,起身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喝。 苦涩的味道在口中盪开,顺着喉咙一路苦到心口。 林菀坐在桌旁为自己的改写结局之路感到迷茫。现在的她不是读者而是参与者,稍有不慎便会丢了小命,就像这次她头脑一热,上去替傅予安挡了那一掌,如果那歌姬的修为真的没有被阵法耗掉,她说不定就死在那歌姬的掌下了。 想到歌姬,林菀又想起了潘王爷,以及那未来得及去一探的潘王府。 原作中并没有提到斗城一事。 幕后的人究竟是谁?会对她改写结局造成威胁吗? “师姐,你醒了吗?”门外响起徐忧的声音。 “进来吧。” “我给师姐端了粥。”徐忧看见坐在桌子旁的林菀皱起了眉,她把托盘放在桌子,神色紧张道,“师姐你怎么起来了!” 林菀道:“我有分寸。” 徐忧担心道:“那也不行,师姐你快去躺好,多休息一会儿。” 林菀慢悠悠站起身,躺回床上,趁徐忧还未张口前转移了话题,“我们什么时候回逍遥门?” 徐忧端着粥坐在床边,“江师兄他一早带着有万、有幸去斗城了,临走前说等他回来我们便启程回渝州。” 林菀点点头,从徐忧手里接过碗,“傅师弟呢?” 徐忧干巴巴地说:“在房间里吧。” “你……”林菀想了一下道,“你以后对他客气点,大家都是同门。” 徐忧“哼”了一声,怒气沖沖道:“我才不想和他是同门!他每次都害师姐受伤!回去后我非得好好收拾一下他!” 林菀冷冷道:“徐忧。” 徐忧立马蔫了,不情不愿道:“我知道了。” “那师姐你再睡一会儿,等江师兄回来了我来叫你。” 说完徐忧带着空碗退了出去。 林菀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实在是浑身泛酸,她又到窗边坐下,望着街上几位铺面临近,聚在一处聊天的娘子们。 “最近生意真是好啊,突然来了好多人。” “诶,你听说了没,旁边斗城那邪事有仙使去解决了!” “真的假的!不是说去了好几波人都没能解决嘛!” “我隔壁家那小娘子的表姐的儿子在咱们城外那剑宗里修习,是他回家后说的,这还有能假啊!” “哎,那斗城的人不是很快就会回去了,咱们到时又没什么生意了。” “就知足吧!我现在就觉得啊,钱够过日子就行。你看斗城这事,不知道死了多少人,赚那么多钱也带不走。” “是啊是啊……” 林菀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跟着点点头,觉得楼下这几位娘子说的话颇有道理。斗城的话题没说多久,她们就换了新话题,一会儿是城东某养猪大户家的白猪生了只黑的出来,一会儿是城西那俏秀才终于如愿娶了城南的粉条西施,还有城北最大那家赌场的小公子把家产全输给了他爹的死对头…… 若不是徐忧进来跟她说要启程回去了,她都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竟已在窗台边听了好几个时辰。 一行人回到逍遥门时,天色已黑。 “你们都回吧。”林菀对几人道,“我去趟静室写除邪经过。” 逍遥门有规定,门下弟子每次出去除邪回来都需要写经过,不管除邪成功与否。若遇到类似的邪物也好有翻阅资料,避免一些低级错误而产生的伤亡。 “师姐,我去写吧。” 林菀闻言若有所思地看着傅予安。直看得傅予安浑身不自在,他在心里和自己说,这只是感谢林菀青替自己挡了那一掌,虽然她是多此一举。 片刻后,林菀极认真道:“你……会写吗?” 傅予安:“……会。” 他到底是为什么要开口说那句话? 林菀拍了拍傅予安的肩,“那就辛苦师弟了!早点写完早点回去休息!” 说完,她转身朝自己房间走去。 傅予安站在原地眼帘微垂,出神地望着地面,半晌薄唇亲启:“我会杀了你的。” 这句话的语气十分奇怪,不像是说给别人听的,反而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像是在暗示自己,这件事他一定会去做的。 傅予安的话被风吹散,消失在夜色中。 第22章 未平 从蜀州回到逍遥门后,林菀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好些天。 不为别的,就是她得尽快熟悉逍遥门内一切事物,以免出现意外。 前几天她饭后闲来无事,在逍遥门内除了傅予安和徐忧,也没几个她认识的人,就找系统闲聊了几句。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林菀一个人在叭叭叭,系统只是冷冰冰地回她那么几句。 第34页 林菀当时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拿着块糕点,有一搭没一搭吃着,“886,我问你个事儿。” 【问。】 这系统不知道怎么了,从斗城出来后就跟抽风了似的,一改往日问一答三的风格,开始走狂拽酷路线,并且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越走越嚣张,完全没把她当回事,也完全没有回头的打算。 林菀:“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要是被书中的原住民发现不是原身会怎样?” 【不知道。】 林菀心里的无名之火一下子就冲到了脑门,她觉得系统在敷衍自己,这么至关重要的事竟然跟她说不知道? 要不是系统没有实体,只存在于脑海中,林菀一准儿给它拆得七零八碎,还要再狠狠地踩上那么几脚,以泄心头之恨。 林菀压下想打人的冲动:“那你们这个穿书项目之前就没有案例吗?比如最严重的后果是什么?” 系统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开口。 【此项目目前处于内测阶段,只有高级vip才有资格参与。第一批参与用户最近刚陆续全部进入书中,还没有人成功改写结局出去,所以也就没有以往案例可以查看。】 林菀:“……” 她万万没想到,这还是高级vip才能享受的待遇。 高级vip招谁惹谁了? 等等,这算不算强买强卖? 林菀又问系统:“真的能出去的吧?” 【当然。】 从那晚之后,除了一日三餐外,其他时间林菀都关在房间里,谁来都不见。 林菀把原作和原身房间内的书籍又翻了好几遍。她现在对逍遥门内的情况不说有十分了解,八/九分肯定是有的了。 这日,林菀在膳堂吃完饭刚准备回房间,便被徐忧叫住。 “师姐,江师兄说有事商量,他在静室等我们。” 林菀手一顿,抬眼看向徐忧,她面上一切正常,时不时和旁边的男弟子说话,“什么事?还有谁?” 徐忧道:“江师兄没细说,好像是关于斗城的事吧,还叫了有万他们。” 林菀松了口气,她还以为是她最近一直呆在房中不出门让人起了疑,“知道了,走吧。” 两人出了膳堂,绕过大殿又走了大约一刻钟,到达静室门口。 静室建在一处小溪边,院前种了一颗枇杷树,如今正是枇杷丰收的时节,黄澄澄的挂满了枝头,饱满圆润,有些足有小孩拳头大小,在绿叶的衬托下格外诱人,光是看看都仿佛有酸甜味在口中蔓延开,让人忍不住咽唾沫,移不开眼。 ——让人更移不开目光的是树下那抹身影。 傅予安一袭白衣立于树下,枇杷树低处的枝头轻轻压在他肩上,暖黄色的光从树叶缝隙中落下,树影斑驳,他抬手点了点饱满的枇杷,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上扬,远远看去宛若一幅水墨画。 “师弟。”林菀轻声唤道。 傅予安侧头望过来,看见来人迅速敛起笑意,朝两人点点头,“师姐。” 徐忧不悦地皱起眉,低声道:“江师兄怎么还叫了他。” 林菀瞥了她一眼,“忘记我在斗城里和你说的事了?” 徐忧垂下头,蔫蔫地说:“我没忘。我就是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徐忧撇了撇嘴,“师姐你为什么突然对他那么好?你以前不是一向都不管他的吗?” 林菀当下就想狂吼:因为我得靠他回家啊!!! 然而她也就只敢想想。 “没有为什么。”林菀道,“我说了,大家都是同门。” 徐忧还想说什么,静室的门被人从内拉开。一个身形高挑,面容俊秀的男子走了出来,朝林菀作了一辑,“师姐。” 他又道:“先进来说吧。” 林菀一进门就看到静室内坐着的另外两个人——有万、有幸。 两人见到林菀立马起身,毕恭毕敬道:“师姐。” 林菀点点头,问江舟:“有什么事非要来静室说?” 江舟沉吟片刻,从怀中拿出一个锦囊,“这个。” 说完,他又补充道:“傅师弟给我的,里面是斗城那邪物。” 傅予安? 林菀一侧头便看见傅予安正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对上林菀的视线又快速移开目光,转头看窗外那棵枇杷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这锦囊是白沂给我的。”傅予安突然解释道。 林菀没有继续追问,她看了眼江舟手中的锦囊,“那邪物没死?” 江舟摇头:“死了。但又不全算是。” “师兄你说明白点。”徐忧道,“什么死了又没死,我没听明白。” 江舟将锦囊放在桌子中央,没了他的压制,一缕缕怨气从中飘出,在静室内蔓延开来。 “怨灵!”有幸惊叫出声,“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林菀眉头一皱,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在阿芜的回忆中,潘王爷十分宠爱那歌姬,因为她的死去而茶饭不思,寝食难安,打杀了伺候歌姬的小厮婢女若干,到处逼迫仙门世家为其炼什么起死回生的丹药,后来不知为何原因不了了之,这才建了那琉璃阁。 第35页 那歌姬分明已经死了,又为什么会附身在歌姬像中呢? “这邪物应该是能復活。”江舟道,“我们在斗城中遇见了一个本地门派的倖存弟子,他怀疑城中的潘王爷早就知道那歌姬不是人,并且在它死后用活人养它。” “活人?!”徐忧一拍桌子站起身,“这怎么可能!那潘王爷疯了不成!” 江舟道:“我觉得那名弟子说的不无道理。” 林菀抬手敲了敲桌面,“理由。” 江舟重新拿起锦囊,怨气迅速退回锦囊内,不过眨眼之间,静室又恢復原样。枇杷枝从窗外伸进来,枝头缀着几颗枇杷,被光照着愈加诱人。 “首先那歌姬明明早就已经死了,可你们却在琉璃阁里遇上了它,这说不通。”江舟面容平静,将疑点一个个说了出来,“据我了解,斗城这邪事也是从琉璃阁建成那日开始的。我不觉得会有如此巧合的事发生。” “而且我那日返回斗城查看时,还去了趟潘王府,在一间厢房里发现了很多女人的尸体,和城中遇害的那些人不同,这些尸体皮肤完好如初,身体温热,除了没有唿吸外,可以说和活人毫无区别。” 林菀心里咯噔一下:“你的意思是……” 江舟点头:“这些尸体是潘王爷打算留给那邪物復活后使用的。” “所以……那歌姬也只是一副皮囊!” 第23章 一波又起 静室内突然安静下来。 如果真如江舟所说,那斗城这事就没那么简单了。一个毫无修为的王爷, 为什么会知道用活人养邪物的方法?是谁告诉他的?背后那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林菀突然想到了念娇阁。 给潘王爷出主意建念娇阁的人, 会不会就是告诉他以活人养邪物的人? “这都只是你的猜测。”林菀回神道。 事情究竟是怎么样, 目前还不好说,妄下结论是大忌。 江舟把锦囊递给林菀, “确实,但我个人认为可能性很大。” “你们说潘王爷还活着吗?”徐忧语调微扬:“他会不会已经死在斗城里了。” “没死。”傅予安将目光从枇杷树上收回,“他应该早就出城了。” 徐忧当下就不乐意了,她本来就看傅予安不顺眼, 这下有了藉口发挥, 一拍桌子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傅予安, 嘲讽道:“我听说有些人啊, 连躲着都能被邪物掳走, 还已经结了金丹呢,我看连苏长老上个月刚收的弟子都不如。” 她瞪了一眼傅予安, 又道:“是我就随便找个山崖跳下去了, 省的给门内丢脸抹黑, 还叫旁人说我们逍遥门掌门之徒连个邪物都斗不过。” 林菀心里一凉, 恨不得把原身抓过来狠狠揍一顿, 好好一姑娘给她一洗脑,就跟进了传销组织似的,一个劲儿地针对傅予安。 她原本也没指望徐忧立马就能对傅予安改观,但想着徐忧那么听原身的话, 她在门口说的那些话怎么也得管上一阵子,万万没想这才半个时辰都不到就失效了。 她张了张口,正准备终止这场由徐忧单方面发起的战争。 “师妹这话就怪了。”傅予安眼睛一眯,薄唇弯起,跟瞬间换了个人一样,“我还没发现师妹你如此脆弱,动不动就要寻死觅活,你平时不是都能一个人单挑五个的吗?” 傅予安笑容肆意:“我听其他师兄弟们私底下都说不敢娶你这样的,他们怕打不过你,落个惧内的名声出去。” 徐忧气得脸都红了,指着傅予安:“你……胡说什么!谁说我动不动寻死觅活了!我是在说你!你是猪吗连人话都听不懂!” 傅予安笑着耸耸肩,“我没和你们说过,我很怕死吗?” 徐忧被怼得说不出话来,“你”了半天才道:“你……不要脸!” 傅予安点点头:“看来师妹还挺了解我。” 他俩跟镇子上的说书先生似的,你一言我一句逗得大家捧腹大笑,一时之间都忘了出言制止,也忘了傅予安之前从不会这样顶话回去。 林菀静静看着傅予安,又想起她刚来那天去无妄台时看见的傅予安——嘴角噙着一抹笑,髮丝微乱,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整个人邪气得很。 她当时就在想,这个人和她看书时幻想出来的,可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不光是外貌,还有很多别的地方。 搞得她回去心慌了好几天,生怕自己露了马脚被他看出来,比原身死得还早,没开始改写结局就被男主亲手了结。 可后来傅予安又跟变了个人一样,像一只温顺的小绵羊,安安静静地跟着自己,和书中描述的一模一样。 “好了。”江舟打断他们,“先说正事。” 他又问傅予安:“傅师弟你为何会认为潘王爷没死?” 傅予安拎起面前的茶壶替自己倒了杯茶,吹吹热气,浅浅抿了一口,“斗城中有人给权贵们放了风声,在出事前这些权贵们基本都已经出城了。” “所以你觉得潘王爷也在这些出城的权贵中?”江舟道。 第36页 傅予安轻轻一颔首,“也许还更早。” 他这么一提,林菀突然想起阿芜在城门口听见的对话,接了傅予安的话继续往下说:“我在斗城中问了一个灵,那灵曾在城门口听见有人说,潘王爷已经很久不出来管事了。” 有幸挠了挠头,弱弱道:“这和潘王爷出城有什么关联吗?” 林菀道:“潘王爷曾强迫附近的百姓们去琉璃阁上香祈福,谁若是没去,第二日准会被官差请进去。这证明他一直有在暗中监视此事,可后来他却突然不管事了,就连琉璃阁也不管,百姓们去不去上香祈福全凭自己意愿。这不太符合潘王爷平日里的作风。” 傅予安放下茶盏,快速看了眼林菀,“师姐说的就是我想说的。” “那师姐的意思是,潘王爷知道斗城会发生这件事,或者说斗城的事是他一手促成的,所以他早早就跑了?”徐忧手肘撑在桌面上,用掌心托着下巴,不解地摇摇头,“可那歌姬不是还在斗城中,潘王爷既然那么爱那歌姬,又为什么不带着它一起走呢?” “他带不走。”傅予安道。 林菀点头:“那邪物还没復活,不然它也不会附身在石像里了。它得留在城中靠活人养着。” 有万看了看林菀,又看了看傅予安,觉得自己跟他俩进的不是一个城。怎么人家出来就分析得头头是道,而自己不光分析不出来就连听都听得一头雾水。他又侧头看了看有幸,很好,终于找到一个和自己一样的人了。 他想了想,道:“那这个靠活人养着的方法又是谁告诉潘王爷的呢?” 他刚一说完,其他几个人瞬间转头看向他,直看得他心里发慌,心想该不会是自己说了句什么蠢到家的话了吧…… “师弟,你——”林菀颇为欣慰地点了点头,“你提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有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磕磕巴巴道:“是……是吗?” 江舟道:“这就是最让我困惑不解的地方。” “一个王爷……”江舟皱眉深思了片刻,“为什么会知道这种邪术?” 他又问大家:“你们在斗城中还有发现什么别的线索吗?” 有万、有幸二人立马摇头表示没有。他俩现在都觉得自己压根儿就没进过斗城,这场谈话更是听得云里雾里。 林菀沉思了一会儿,仔细回忆了一遍通过阿芜看到的斗城,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没有了。” 徐忧也摇摇头:“我和师兄你走散后就一直跟有万他们在一起。” 众人齐齐看向一直未开口说话的傅予安。 傅予安端起茶盏喝了口茶,“我一直和师姐在一起。” 徐忧听完就是一个白眼,“你还好意思说,师姐的伤不就是你害的!” 林菀挥挥手,不在意地说:“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傅予安端茶盏的手一僵,别有深意地看了眼林菀,又抿嘴看向其他地方。 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吗? 能忘记吗? 那些屈辱和痛苦。 他扯了扯嘴角,起身朝外走,“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徐忧对着他的背影骂道:“心虚就是心虚,装什么装,白眼狼一个!” 林菀拿起桌面上的锦囊,“我也先回去了,回头你们若是想起什么可疑的地方再来通知我。” 她掂了掂手中的锦囊,扫视了一圈众人,“有必要的话,我们得再回一趟斗城。” 徐忧站起身,追在林菀身后,“师姐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回去!” 林菀停在门口,转身对徐忧道:“我还有事,师妹你自己先回吧。” “还有,你以后别再那样和傅师弟说话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很容易伤到傅师弟。” 徐忧嘀咕道:“他反正被骂惯了,明天又跟没事人一样,师姐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林菀冷然:“不行就是不行,我不想再说一遍了。” 说完,林菀推开静室的门,沿着来路返回。 她在按照在书中看到的,把傅予安在逍遥门内常去的几个地方寻了个遍,终于在一处池塘边的亭子里寻到了傅予安。 傅予安独自一人坐在亭子内,暖黄色的阳光打在他身上,描绘出他的轮廓,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被渡了层光。他靠着栏杆,垂首望着水面出神,薄唇紧抿,不知在想些什么,连有人靠近都没发现。 林菀正准备过去,却听到了有脚步声响起。 听上去大概三四个人,正从东面向这边来。其实那脚步声距离亭子还有一段距离,寻常人很难听清,但她现在受了原身的修为,五感非常敏锐,那脚步声就被像放大放慢了无数倍,且来人也没有刻意放轻步伐,所以她听得一清二楚。 林菀刚踏出去的一只脚收了回来,她侧身躲进一旁的树林里,打算等来人走了再出去找傅予安。 她还没从系统那里问清楚被发现身份究竟会怎样,如今能尽量少接触门内其他弟子就少接触为好,免得惹一身麻烦。 “哟!这不是咱们门内十五岁就结金丹的傅大天才嘛!” 第37页 林菀抬手压低面前的树枝,透过空隙看到三名男弟子从转角处拐了出来,正站在溪边的小路上对着亭子指指点点。 “我怎么听小师妹说,我们的傅天才前不久在斗城里可是差点给邪物弄死了?”男弟子嗤笑一声,“我说傅予安,你怎么还有脸回逍遥门啊?” 另外两名男弟子也跟着闹笑起来,不屑一顾道:“什么天才不天才,我看他就是个废物。也不知道掌门看中这臭小子哪点,收他还不如收条狗为徒,狗都比他聪明!” “诶,别这样,他也不是一无是处——”站在最左边的男弟子转过头,对着另外两人眨眨眼,用肩膀顶了顶旁边那男弟子,“比如他的脸皮不就厚到让我等望尘莫及嘛。” “噗呲。”旁边的男弟子捂着肚子笑道:“你说的对!可不就是这么回事!” 他们站在外面说了半天,亭子内的傅予安连个眼神都没落在他们身上,仍是坐在原处望着水面,只留了一个冷傲的侧脸给他们。 那三名男弟子见傅予安无动于衷,又气又恼。靠内的那名男弟子扯了几枚树叶,注入一股真气就向傅予安射去,“今天我就替掌门,替大师姐教训教训你这个废物!” 亭子内的傅予安终于有了反应,他不耐地“啧”了声,挥手截下树叶,指尖夹住一枚,端详了片刻,勐地甩手飞向那三名男弟子,树叶如刀般钉在中间那名男弟子脚下,再往前那么一点点便会直接钉在脚上。 那男弟子腿一软就要跌坐在地上,还是身边两名男弟子手急眼快架住了他,否则他定要摔个狗啃泥。那男弟子额头上全是豆大的冷汗,他挣脱开两人的搀扶,不自然地咳嗽了几声。 “还没完没了?”傅予安抱胸靠在栏杆上懒懒地看着对面三名男弟子。 “……你!”那男弟子在两名师弟面前丢了面子,脸色铁青道:“你还敢还手!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傅予安扫视了三人一眼,薄唇亲启,冷冰冰地吐出一个字:“滚。” “师兄别跟他废话!”旁边的男弟子煽风点火道:“他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给他点颜色瞧瞧,让他知道师兄你的厉害!” “你说的对!” 说完,他们突然拔出腰间佩剑就朝傅予安袭去。 傅予安腰间空空,显然是没有携带佩剑。他伸手从池塘里扯了一根才从水中冒出一小截的莲茎。原本脆弱易断的莲茎到了傅予安手里就跟结实的鞭子一样,轻轻一抽,地面顿时出现一条深沟。可见其内力有多深厚。 三名男弟子见状互相对视一眼,眼中皆流露出一丝惊慌。他们当然知道傅予安修为不低,甚至可以说在门内除了林菀青、江舟和徐忧外无人能敌。 傅予安之所以有一身高修为傍身还会欺负,一个是因为他出身低,听说是孤儿,逍遥门内其他弟子大多都瞧不起他,从他刚入门时便欺负他。彼时他修为还不像现在这般高,许是被打怕了,除了一开始会还手后就一直不曾还手过。 后来门内众弟子都开始说他性子软懦极好拿捏,在人前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况且他们通常都是好几个人一起,俗话说得好双拳难敌四手,即使后来他修为突飞勐进,还是逃不过被欺辱的命。 另外一个原因是大师姐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众弟子猜测他是得罪了大师姐。原本因为傅予安是跟着大师姐修习,怕期负他会被大师姐责骂而不敢发作的弟子,这下没了顾及。 时间一久便没几个人会把傅予安放在眼里,除了个别弟子外,其他弟子都爱拿他当出气筒,稍有不顺就会去找他出气。 他三人此前也曾欺负过傅予安多次,他通常都是一声不吭地受着,等他们发泄完后用一种极阴鸷的眼神看着他们,然后鼻青脸肿地独自离去,从未像今天这般出手还击过。 但这个时候收手,岂不是等于明晃晃地告诉傅予安——他们怕他所以不敢打他。开什么玩笑,绝对不可能发生这种事,要是传出去他们三个在其他弟子间头都抬不起来,还要不要在门内混了。 如今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反正他们人多。 傅予安看着向他掠来的三人,不屑地笑了一声。 上辈子因为从小在外流浪,受尽冷言热语,他从小就养成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习惯。初入门内时他觉得挨一阵子,等师兄弟们觉得没意思了自然就不会再管自己了,谁知道这群人不但不收敛反而更加变本加厉。 后来还不还手则是因为不想给对他有恩的掌门和师姐惹事添麻烦。 让他没想到的是,到头来他受得这一切全都是他那个好师姐一手挑起的。 傅予安足尖轻轻一点,在桌面上一踏,只见白衣一晃,三人还未看清他的动作,下一秒他们便觉得手腕一痛,长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莲茎紧紧缠绕在他们手腕上,一圈都是触目惊心的青紫痕迹,痛得他们高唿出声:“痛痛痛!傅师弟你快放手啊!!” “傅师弟!都是我们的错!你先放手有话好好说!” “大家都是同门啊!” 傅予安抬手狠狠一抽,莲茎从三人手中滑落——三人手腕硬是被勒出了血。 第38页 “滚。”傅予安垂眼看着三人,冷然道:“别再来招惹我,否则下次就不是手了。” 上辈子就算了,这辈子他不可能再忍让这些人了。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好人,不会良心不安。上辈子这些欺辱过他的人,最后还不是都被自己随意找了藉口杀了个干净。 人有时候真的很奇怪,你一味的退让并不一定会得到好结果,你若不让,虽然也不一定会得到好结果,但起码能让自己开心。 这辈子,他只想让自己开心。 其他任何人,都不可能让他再退让半步! 三人立刻从地上爬起来,不敢多看傅予安一眼,如遇大赦般落荒而逃,拐过拐角的时候放下狠话:“呸!狗杂碎你给我等着!看我不弄死你!” 傅予安拿着莲茎站在原地,莲茎上都是那三名男弟子的血迹,鲜红的血一滴一滴滴在地上,渗入土壤中。 他拿着莲茎的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不是害怕,而是开心。真的很开心。 这是上辈子手刃那些欺辱过他的人时,从未有过的开心。 上辈子被欺辱的一幕幕如走马灯般,在他眼前一一闪过。脑海中仿佛有道声音在不停地叫嚣着:杀了他们!把那些欺辱过你的人全杀了!他们都该死! “师弟。”一道清冷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傅予安身子一顿,愣愣然转头望向身后,“师……师姐……” 他手一松,莲茎掉落在地,触地的一瞬间折成两截。 傅予安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蜷起,指尖死死抠着掌心,掌中传来尖锐的刺痛感。心里突然涌上一阵前所未有的慌乱,林菀青她是全部都看见了么…… “我……” 林菀从树林旁的小道中走出来,拍了拍落在头上和肩上的树叶,语气轻松道:“师弟你站在路中央干什么呢?” 她走入亭子内,在傅予安刚刚坐的位置旁坐下,拿起桌上的鱼饵盒,抓了一把撒入湖中,立刻有一条条锦鲤浮出水面。 林菀头也不回道:“过来坐。” 她仿佛没有看到刚刚那一幕般,“可是还在想师妹说的话?” 傅予安在她身旁坐下,低眉敛目,嗓音暗哑:“没有。” 虽然他会出手还击这点让林菀感到惊讶,这证明故事走向在改变,她的努力没有白费。本来是应该高兴的事,可她看见傅予安现在的样子,心里更多的是心疼。 傅予安到底才十八岁,平日在门内不光没有朋友,还总是被同门欺负,本就很可怜了。刚刚先是被徐忧当着大家的面嘲讽,后又被那三名男弟子找麻烦,现在心里肯定不好受,她再提刚看见的事无异于雪上加霜。 “想那么多不如好好练功。”林菀原本想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又变了,“是你自己给人留了话柄,怨不得旁人。你若争气点不被那邪物掳走,谁会拿这件事来说你。” 她刚刚差点把最重要的事给忘了,还没到60分,人设不能崩! 不能因为一时心软就毁了大局,回头肯定不是挨电就是要被扣分抵消ooc警告。 等60分一到,她绝对会把傅予安现在受的委屈全补回来,让他好好感受一下来自同门的爱。 傅予安闻言怔愣片刻,“我知道了。” “回去好好练功,下次不要再犯这种低级错误了。”林菀将鱼饵盒放回桌上,起身朝外走,“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有什么事可以去找我。” 顿了一下,她又道:“记得敲门、出声!” 她还记得傅予安第一次去找她时就是敲了门没吭声,还好当时没有让他看出什么来。 傅予安眉头紧锁地凝视着她远去的背影。 林菀青刚刚那是……在安慰他吗? 重活一世,他反而越来越煳涂了。这辈子的林菀青比上辈子的林菀青还叫人捉摸不透,时而对他关心有加,与上辈子那个女人判若两人,时而又对他冷嘲热讽,与上辈子那个女人如出一辙。 …… 自从那日在亭中一别后,林菀有好些日子没有见到傅予安。 但林菀现在并没有那么担心他了。 傅予安已经不再是那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任人欺辱的傅予安了。 林菀最近心情特别好,改写结局已初显成绩,进度目前看来还不错,想必不消多时她就能回家了。 逍遥门内众弟子都感受到了大师姐的不同。往日大师姐总是板着张脸,遇到有弟子不用心练功或者犯错噼头盖脸就是一顿骂。而最近大师姐从在黑树林中受伤醒来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虽然还是板着脸,但话语间明显要温和很多。 对众弟子来说,这简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遇见林菀都敢主动搭话了:“师姐今天心情不错啊。” “好好练功。”林菀刻意板着脸,“贫什么贫。” 林菀推开议事堂的大门,朝案桌旁低头研究捲轴的中年男子作了一辑,“苏长老。” 苏长老今年五十有余,却仍是一副温文儒雅的中年男子模样。苏长老是三大长老之首,平日里都是他在门内主持大局。他收起捲轴,抬头道:“你来了啊,坐下说。” 第39页 “可是有什么事?”林菀找了个位置坐下。 苏长老从桌上堆着的一堆捲轴里,抽出一个金色的捲轴递给林菀:“一个委派。你亲自带人去一趟。” 仙门世家联合定下的规矩,弟子只要资歷一到,便要担任驱魔除邪的责任。百姓们可以写委託书递往想要委託的门派,门派若是接下,五日内必会派弟子前往,若是不接则需要回信给百姓说明理由,百姓好另寻其他门派解决。 逍遥门是仙门世家之首,接到的委託自然是数不胜数,门下弟子除了偶尔结伴出门歷练外,大多时候都是在各地完成委派任务。 林菀没有多想,接过捲轴打开一看,上面的内容令她震惊不已。 “本来应该是江舟去。”苏长老道:“但他说近日准备回趟斗城。这事交给别的弟子我不太放心,只有让你去一趟了。” 林菀看着捲轴思绪飘飞,半晌才道:“我即刻出发。” 苏长老颔首,叮嘱道:“万事小心。” “是。”林菀说完起身离开。 她紧紧捏着捲轴一路跑回房间,再次打开捲轴。 委託书上说渝州花林镇最近两个月来接连离奇失踪了十几名女子,这些失踪的女子都有一个共同点——即将成亲。 这些女子都是在成亲当日失踪。等送嫁的人将新娘子送到夫家,掀开轿帘一看,轿内哪里还有新娘子的身影。 一开始镇民还以为是意外,但随着人数增加,且都是待嫁的女子,这让本就信奉鬼神之说的花林镇陷入了恐慌之中。 原定最近嫁女的人家要么改为不办仪式,寻个好日子用顶小轿抬进门,要么就是干脆直接取消不嫁了。 镇中没了女子出嫁,怪事也渐渐平息了下去。 逍遥门收到的这封委託书,是镇中一财主寄来的。那财主原定过些日子嫁女儿,不想镇内突然发生了这怪事,因为男女两家在镇里都是数一数二的人家,与许多达官贵族交好,请帖早早就发了出去,不好随意取消,那财主也不愿委屈自己的爱女坐小轿进夫家。这才写了委託书前来,希望逍遥门能派人前去除了那邪物。 本来这种委託逍遥门一般是不会接的,杀鸡焉用宰牛刀?这种委託一般的小门派都能解决,逍遥门没必要接下。 可人是要吃饭的,他们虽然是修仙之人,但到底只是修仙不是真仙,不会辟谷之术。 直白点说,就是那财主给的佣金极高。 林菀之所以感到震惊,是因为花林镇这事在原作中出现过,还是在故事进行到一半——傅予安已经被封入无妄台下、江舟已返回王府后发生的。当时是原身带着徐忧前去处理的。 按理说她进来书中不过月余,故事线应该刚刚展开才对,怎么会一下子就跳那么多。而且如今傅予安和江舟都还在门内,这简直是太奇怪了。 林菀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决定问问系统:“故事线怎么全都乱了?” 【乙方每次作出不同的决定都会影响故事线走向。】 林菀:“正常情况?” 【正常。】 系统说正常那就肯定是没问题了,这系统通常不知道就会明说不知道,还都是特别嚣张,特别理直气壮的那种。 林菀又在房中琢磨了一下,最后决定不按照原作中那样带徐忧去,而是带傅予安去。 简单收拾了一下后,她派人去通知傅予安。两人在山下汇合,御剑赶往花林镇。 - 夜色朦胧,月明星稀。 烟雨濛濛中,一阵马蹄声响起,只见一辆马车从镇外快速驶入,车轮碾过青石地面,溅起一片水花。 雨水斜斜打在马上那青年脸上,他不耐地伸手拿过一旁放着的斗笠戴上,黑色的纱遮住了他如玉般精緻的容颜。他着一身黑袍,周身遮得严严实实,只余一双拉缰扬鞭的手露在外面,那双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好看极了。 青年侧身掀开帘子一角,声音又轻又柔,似乎怕惊到车内的人,“小姐,先别睡,就快要到家了。” 车内传出一道清冷的女声:“再睡会儿,到了叫我。” 青年哼笑一声,放下帘子,轻轻一拉缰绳,放缓了速度。 那笑声被雨打在地面的声音遮住,消散在长街上。 马车沿着长街驶了一阵,停在一处大宅子前,挂着的匾额上龙飞凤舞地写了两个字:万府 听得马蹄声,宅子大门从内拉开,一中年男子从府中走出,忙撑开手中的油纸伞去接那从车内出来的人。 那中年男子左右环顾了一下,道:“小姐,你怎么又回的这么晚啊,老爷已经等你半个时辰了!” 车上下来那女子脸上戴着面纱,一双秋水剪瞳顾盼间尽是柔媚风情,水光潋滟。让人猜想那面纱下的脸,定是妩媚至极,勾人心魄。 “玩忘了时间,我现在就去见爹爹。” 从面纱下传出的声音和她那双眸子给人带去的感觉完全不同,极尽清冷,如同寒冬飘落的雪。两个极端偏又被她恰到好处地揉在了一起,让人愈加忍不住想要一睹芳容。 女子拍了一下青年的肩,不知想到了什么隔着面纱笑出了声,“走了,小……小黑。” 第40页 青年应当是对这个名字十分不满意,他取斗笠的手一僵,“别叫这个名字。” 走在前面的女子回首,笑道:“我觉得挺好的。” 中年男子接过青年手中的斗笠,在两人都进了府中后,关上了大门。 女子沿着走廊到正厅,一进门就看见了主位上坐着的人,她朝那人点点头,在一旁的位置落坐,“又有什么事?” 青年男子在女子身旁坐下,也转眸看向主位上的人。 “二位仙使——”男子站起身,焦急地走来走去,“这已经十几天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除邪?” 他又道:“小女出嫁之日可是没几天了啊!” “万老爷不必担心。”女子取下面纱搁在一旁,“那邪物十分狡诈,我们得做足准备。” 她端起茶盏浅抿了口,“我逍遥门既然接了这委託,自然是会帮你办得妥妥帖帖。” 厅中坐着的二人正是已消失半月有余的林菀和傅予安! 二人那日在山下汇合后便一路御剑赶往花林镇,抵达花林镇后先是大概了解了一下情况,后又与此次的委託人万老爷商量,将他的爱女万依依转移到了嫁去邻镇的姑母家。 林菀摇身一变成了万依依,在花林镇万府中待嫁。傅予安则成了万老爷特意为爱女招来的侍卫。 “可我看二位仙使这些天来,不是在镇中吃喝闲逛,就是去郊外爬山踏青。”万老爷急道:“我想请问这……就是二位仙使口中的准备吗?” 林菀放下茶盏,不解地看着万老爷,“万老爷爱女依依平日里不都是这么过的吗?” 万老爷道:“依依确实是这样,可……” 林菀打断万老爷的话:“是就行了,我说了那邪物很狡诈,要扮就扮得像一些,莫让它起了疑。” 原作中花林镇这邪物警惕性极高,稍有风吹草动就会躲起来,等风头过了又出来祸害女子。原身和徐忧当时就是一不小心让它看出了破绽,足足在花林镇耗了两个多月才将它捉住。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林菀问道。 万老爷点头道:“都准备好了,新的请帖也都发出去了,日子就定在原来日子前三天,依依夫家那边也已知会过镇里的人,后日大家都会来帮忙。” “后日你就照原本准备的那样大办,我们自会除了那邪物。”林菀道:“万老爷无需担心其他,好好准备过几日嫁爱女就行。” “那就麻烦二位仙使了,一定要将那邪物给除了!” 两日一晃而过,万依依出嫁的日子到了。 卯时刚到婢女们便唤醒了林菀,喜娘也早已等候多时,准备为她梳妆打扮。 林菀抬手止住她们的动作,“换个地方。” 婢女捧着红色嫁衣和金银首饰,跟在林菀身后,一行人进了隔壁的院子。 林菀推开傅予安的房门,他正从内室出来,看着一行人,“师姐这是干什么?” “给‘小姐’梳妆打扮。”林菀指着傅予安道:“速度快点,不要误了吉时。” 傅予安怔愣在原地:“……” …… 万府内到处张灯结彩,宾客如云,鼓乐喧天,好不热闹。 林菀换了身黑袍,戴着斗笠跟在新娘子身边,“师弟你这辈子可就这么一次嫁人的机会,你开心点。” 新娘子头戴凤冠,身穿大红嫁衣,脚踩红缎绣花鞋,身形高挑,肩宽腿长,比在坐的许多男宾客都还要高上那么几分。 傅予安绝望的声音从盖头下传出:“为什么?” 林菀扶了下斗笠,眼睛四处打量着:“嫁衣会影响我发挥。” 傅予安扯了扯嫁衣:“也会影响我。” 林菀拍掉他的手,“别乱扯。你修为比较低,影响你没事,不还有我在嘛。” 傅予安闭上嘴,不再和她说话。 万老爷为了爱女能顺利出嫁是下了血本,从喜服首饰到喜轿无不奢华。那喜轿轿帷用的是大红彩绸,绣着龙凤呈祥等吉祥的图案。八名轿夫等候在一旁。 花林镇有个习俗——女子出嫁由家中兄长或者弟弟背上喜轿。 万依依的兄长背着傅予安,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女仙使看上去秀美苗条,没想到背着这么沉,像个大男人似的。 傅予安手僵硬地按在万依依兄长的肩上,忍下想踢翻这男人的冲动。 “起轿。” 喜轿抬得颠颠簸簸,一路上礼乐吹吹打打,长街两旁都是看热闹的镇民,轿夫抬着喜轿绕着花林镇绕圈。 傅予安掀了红色盖头,靠在轿内出神,他万万没想到,活了两辈子头一次穿上大红喜服,竟然是替别人,还是替一个女人出嫁。 “小姐怎么了?”林菀扯着嗓子在外面高声道:“头一次嫁人,太激动了吗?” 傅予安沉默了一会儿,“师姐,我是不是什么地方得罪你了?” 林菀继续瞎扯:“小姐你别哭了,眼睛若是肿了,一会儿还怎么见姑爷。” 她之所以让傅予安代替她穿嫁衣坐喜轿,是有原因的,等等要遇上的那邪物实在是…… 第41页 傅予安:“我……” 正在此时,轿身突然一沉,外面震耳的礼乐声和街边看热闹的人声统统消失。阴风将轿帘吹开,本应该站在轿外的婢女们和林菀也不知道去了何处,两旁空无一人。 整个送嫁的队伍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一连串尖锐笑声在他耳边响起,随后是一道尖细的男声。 “娘子,为夫来接你回家了。” 第24章 邪物新郎 一只手撩开轿帘一角,从轿外伸了进来。 那手在半空中好一阵摸索, 也没有碰到任何东西。轿外的人似乎没有要进来的打算, 只是往前挪了挪步子, 方便手能更往里伸。 “娘子可是害羞了?”尖细的男声再度传来。 傅予安死死盯着那只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手,拔下头上的髮钗就想刺上去。但又想起了在万府时, 林菀青嘱咐的那些话,拔钗的手顿了顿,转而去拿他先前扯下丢在一旁的红色盖头,搭在自己头上。 眼不见心不烦! 他真怕自己忍不住把那只手给剁下来。 “娘子, 握一握为夫。”那手定在半空中, 很有礼的向傅予安摊开。 那手修长好看,线条分明。是会让人心生好感的一只手。 但傅予安看着这手只觉得欠砍极了。 如果目光能杀死人, 傅予安现在早把外面这邪物杀了千百遍。 “师弟, 别打草惊蛇, 给他握。”林菀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是传音术! 傅予安听到这话心里一沉,在被林菀青报復和伸手与邪物相握之间犹豫。 后者除了有点心里不适外, 没有其他毛病, 前者则要严重一些——他可能会死。 两相权衡之下, 傅予安果断选择了后者。 握个死物的手而已, 没什么大不了的。 傅予安在心里安慰自己。 傅予安做足了心理准备后, 十分不愿地伸出了手,搭在了轿外伸进来的那只手上。 那邪物轻轻握着傅予安的手,暧昧地揉捏起来,它轻笑一声, “为夫真是没想到,娘子的手竟生得这么大。” 傅予安:“……” 男人的手你说大不大? 说罢,它握紧傅予安的手突然往前一拉,傅予安被力道带着往前一窜,险些摔了出去。那邪物隔着轿帘亲了一下傅予安的手,“没事,手大掌干坤,娘子这是要把咱们家,把为夫管得死死的啊!” 傅予安勐地挣脱开那只手,在喜服上大力地擦了几下,擦完觉得还不够又擦了几下,把手都擦红了。 他被一个邪物,还是一个男邪物给亲了…… 虽然是隔着块布,但依旧无法减轻对他带来的心理打击。 傅予安突然觉得,他这次来花林镇完成委派任务受的委屈,比他上辈子在逍遥门挨的打还要多。 毕竟心理伤害和身体伤害,那可是天差地别! 重生这段时间他修为没涨多少,对邪物的认知倒是涨了不少。 什么时候邪物也这么能说会道了? 轿外那邪物的声音把傅予安拉了回来。 “娘子别害羞了,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一家人? 他现在只想把这邪物弄死。 邪物的手收了回去,轿帘重新垂下,“是为夫太心急了,我们应该循序渐进,先回去拜堂才对!” “起轿!回府!” 震耳的礼乐声响起,喜轿也重新被抬起,不同于先前,这次喜轿走得稳稳噹噹。傅予安透过被带起的轿帘,看到跟在轿外穿着粉色衣衫的婢女,梳着双髻,发缀珠花,腕带银环,拎着红色喜篮。 整个送嫁队伍和之前一样。 除了消失的人声和林菀青。 行了大约一炷香,喜轿落地,婢女挑起轿帘,傅予安起身踏出喜轿,踩在早已铺好的红布上,接过递来的牵红,一脚跨过了摆在门口的火盆。 耳边全是男男女女的低语声,一切都挑不出任何毛病来。红色盖头遮住了傅予安的视线,他看不清周围的宾客,只能看见脚下的青石地面。结束了繁复的礼节后,傅予安被搀扶着进了喜房。 婢女扶着傅予安在床侧坐下后,全都退了出去。 傅予安扯下头上的红色盖头,把满头的髮钗拔下丢在一旁,环顾四周。 房间内到处都透着喜庆,红烛、红被、红喜字、交杯酒、白帕子、银铃铛,该有的一个都没落下。 若不是傅予安刚刚感受到了那邪物身上的怨气,还真会被这些物件和人声给煳弄过去。 “笃,笃笃。” 房门被人轻一重二地敲了三下。 随后一道黑色人影快速闪了进来,坐在桌子旁替自己倒了杯茶,一口饮尽,“渴死我了。” “师弟,这喜服可真衬你。”林菀上下打量了一下道。 傅予安面无表情道:“外面什么情况?” 林菀:“我们已经不在花林镇了。” “不在?”傅予安重复了一遍林菀的话,又道:“可按轿子行走的时间来看,我们应该还在花林镇。” 林菀取下头上斗笠丢在桌上,“准确的来说,从轿子落地那一刻开始,我们就已经不在花林镇了。” 第42页 “这——”林菀指了指外面,“是那个邪物照着花林镇凭空变出来的地方。我刚刚去了一趟镇口,发现根本出不去,走不了多久又会回到镇口。” 傅予安一点就通:“它只造了花林镇,外面的路还没造好?” 林菀点头:“可能性很大。” “而且那些女子……”林菀顿了顿,“并没有死。” 傅予安感到惊讶:“没死?” 林菀道:“对,没死。我刚刚一路追着你过来,发现她们身上并没有怨气,言语和行为都和常人一样,没有邪物的特徵。” “所以……她们是自愿留在这里的。”林菀搭在桌上的手敲了敲桌面,“但我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些女子为什么会选择抛弃家人和情郎留在这里。” 林菀突然对傅予安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师弟……” 傅予安见状想也不想就道:“不行,休想,我不要。” “我还没说呢。”林菀道。 原作中只是提了一下,这些女子被邪物藏在这凭空变出的花林镇里,并没有过多的对这些女子进行描述,作者的笔力都放在了邪物身上。 “一会儿它进来掀你盖头,你就用这个刺它。”林菀把劫递给傅予安,“千万别客气,想想他刚刚是怎么亲你,摸你的。” 傅予安身子一僵:“师姐!” 林菀笑了笑,把剑往他面前推,“好好,我不说了。” 傅予安接过劫,手指轻轻摩挲着剑鞘。 他抬眼看着林菀,眼里暗流涌动。 ——林菀青从不会把劫给旁人使用。 她到底是谁…… 第25章 真真假假 喜房外宾客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显得喜房内越发安静。 红烛慢慢燃烧, 一缕缕青烟飘出, 整个房间内瀰漫着一股淡淡的香味。 那香味熏得人昏昏欲睡, 浑身上下软绵绵的。 林菀手肘撑在桌上,托腮望着床边的人。 傅予安坐回床侧, 将劫放在身侧用宽大的喜服遮住,重新盖上红色盖头。他一张脸都被盖头遮住,林菀不知道他现在脸上是什么表情,有些担心自己这件事做的太过分, 好感度值会下降, 试探地开口:“师弟,你还好吗?” “嗯。”傅予安的声音从盖头下闷闷地传出。 林菀坐直身体盯着那盖头看了片刻, 正准备再和傅予安讲一下等会儿邪物进来后该怎么做, 突然听到了极轻的脚步声, 来人刻意放轻了步子,稍不注意就会被外面那些宾客们的欢笑声给盖过。 “师姐, 有人朝这边过来了。”傅予安出声提醒。 林菀快速拿起桌上的斗笠戴上, 现在出去肯定会和那邪物撞个正着。她环顾了一圈房内, 没有任何能藏身的地方, 无奈只得跃上房梁, 藏在了一处不易被发现的地方。 “娘子,为夫进来了。” 房门随后被推开,一道红色的身影从外面走了进来。从林菀这个位置只能看见那邪物的头顶,一头乌髮束得一丝不苟, 红色的绸带垂在肩上。它慢慢走向床边,步子踩得极轻,好似怕踩重了会惊到床边坐着的人。 它在傅予安身旁坐下,凝视着面前盖着红色盖头的人,伸手握住傅予安搭在腿上的手,轻轻拍了拍,“娘子这手都快赶上为夫的了。” 傅予安全身瞬间绷紧,右手握紧剑柄,他强忍下想一剑刺死面前这邪物的冲动,在内心告诉自己要等一个最好的机会。 他一定要把这邪物的天灵盖给掀下来。 现在的邪物真的是太嚣张了。 那邪物握了好一会儿才放开傅予安的手,起身走到一旁拿起喜秤,想要揭开傅予安头上的红色盖头。它刚转身往回走了没几步,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又回到桌旁,视线在那一排物件里看了片刻,拿起了放在最右边的那个穿有好几个银铃铛的红绳,走回床边。 它把喜秤放在床边,一掀衣摆蹲下身子,托起傅予安的脚,看着那双比寻常女子还要大许多的绣鞋忍不住感嘆道:“娘子你这脚……挺……挺大的。” 林菀蹲在房樑上听到这话差点笑出声来。 神他妈挺大的。 她就奇了怪了,原作里不是说这邪物十分狡猾?她这会儿怎么看都觉得挺蠢的。 傅予安那双脚换谁看了都会怀疑啊!寻常女子哪有那么大的脚! “没关系,脚大江山稳,为夫就喜欢脚大的。”那邪物放下傅予安的脚,将喜服整理了一下,露出脚踝部位,拿着银铃铛在手中掂了掂,“有了这个,娘子就不用再害羞了。” 有许多新人在成亲之前都从未见过面,初次见面就是洞房夜难免会尴尬,而这银铃铛就起了缓解尴尬的作用,将这银铃铛绑在新娘子脚踝上,只要新娘子一动,银铃铛便会发出响声,喜房内不至于那么安静,两人之间也不至于那么尴尬。 那邪物解开红绳,随着它的动作银铃铛发出一声声清脆的响声,在安静的喜房内迴荡着。它拿着银铃铛低下头就要给傅予安戴上。 手触到脚踝的一瞬间,傅予安勐地抬脚一踢,左手一把掀开红色盖头,右手拔出劫就倾身向前刺去! 第43页 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莹白色的光芒乍现,闪得那邪物一愣神,在剑即将刺到的瞬间,它似回过神,向旁边一侧身,银铃铛掉落在地。剑身从它面前擦过,擦破了它的脸颊,一丝血迹顺着脸颊流下,一缕髮丝飘落在地上。 “娘子这是干嘛?”邪物抬手摸了下脸颊,手指染着鲜红的血迹,它手移至唇边将手指上的血迹舔掉,笑吟吟道:“娘子是想要杀了为夫吗?那娘子岂不是要守活寡了?” “娘子真的忍心吗?” 它这一侧身,林菀总算是看清了它的长相。先前在看原作时,她就对这邪物十分好奇,书中那么多邪物,只有花林镇的这邪物是最让她好奇的。 别的邪物都有直接的相貌描述,只有这个邪物,作者不知道是懒还是怎的,没有任何关于它外貌的描述。 别说,这邪物长得还真挺好看的,嘴皮子又会说,也难怪它能把花林镇那群女子哄得团团转。 ——只见面前这邪物面如冠玉,眉目如画,唇红齿白,一袭红色喜服着身,显得整个人好看极了,当真是一个风流倜傥的俊新郎。 还真是不怕邪物修为高,就怕邪物长得好看修为又高啊。 傅予安薄唇紧抿,淡淡地瞥了它一眼,剑身一转,二话不说就向它袭去。 那邪物见状面上笑意一收,快速向旁躲开,劫的剑气击在它身后的凳子上,瞬间四分五裂。 “娘子这是生气了?”邪物看了眼自己被削掉一大截的衣摆,“好娘子,别气了。” 如果它再慢那么一点,被削掉的可就是它的腿了。 傅予安额上青筋暴起,声音冷如冰窖:“找死!” 说罢,他掌心凝起一团真气抬手一挥,快速朝邪物掠去。那邪物看着向它快速袭来的真气,抬掌打出一团怨气,闪身堪堪躲过了攻击,它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胸口便是一痛,锐器刺入**的声音在房间内十分明显,它闷哼一声,五官痛得变形。 劫是把不可多得的上等好剑,早已经认原身为主。傅予安这一剑虽然刺中了那邪物,却只是让它痛上那么一痛,并不会造成什么伤害。除了原身旁的任何人都没法发挥出劫最大的威力,就算得到了它,也只不过是得到了一把比普通的剑稍微锋利些的剑罢了。 刚刚这一剑若是林菀刺出,伤害要比傅予安高得多,那邪物就算不死也会耗掉许多修为。 那邪物弓腰站在原地,右手颤巍巍握住剑身,“你可真狠啊,把它给刺穿了。” 它顿了顿,弯着腰笑起来,身子止不住地颤抖起来,面目扭曲地说:“不过,你们也出不去了。” 那邪物说的是“你们”! 它早就发现了林菀的存在! 房樑上的林菀看到这幕心里一震,眉头死死皱着。 故事线怎么又他娘的出问题了! 林菀在脑海中问系统:“怎么回事?我明明和原作中原身用了一样的法子,怎么会这样?!” 原作中原身和徐忧一开始是打算藏在万依依送嫁的队伍中,等邪物来的时候捉住后当场除了,结果在万依依出嫁前,徐忧因为一时疏忽,不小心在它面前露了马脚,那邪物一见不对劲,当天就逃出了花林镇,也不知道躲到了哪里去,连万依依出嫁当天都没有现身。 万依依虽然是顺利出嫁了,可那邪物并没有除,这委派任务就不算完成。如果是因为邪物修为太高敌不过,而导致的没完成委派任何还好说,可她们这是完完全全都没和邪物过招,如果她们就这么回去那得笑掉多少人的大牙。 原身和徐忧合计了一下,想了另外一个法子。她们明面上对外是离开了花林镇,实则刚出镇子不久就又悄悄返回了镇中。她俩和万老爷提前通了气,乔装打扮成万老爷弟弟家待嫁的女儿。万依依顺利出嫁这事在花林镇传得沸沸扬扬,万二老爷下月也要嫁女一事,不出半日便已传遍大街小巷,有说万府运气好的,也有说他们不怕死女儿的。 一个月后万二老爷的爱女出嫁,徐忧穿着喜服上了花轿,原身则混在了送嫁的队伍中。轿子行了大概一刻钟,那邪物便来了,也是同林菀和傅予安之前那般,先是停轿,再起时就已经不在花林镇中了。 原身和徐忧明明就是在洞房夜将那邪物给除了的。 怎么到了她和傅予安这儿就变了? 【乙方每次作出不同的决定都会影响故事走向。】 林菀:“?” 这句话还成万金油了? 隔了一会儿,系统又道。 【证明乙方改写结局目前一切顺利。】 林菀还想说什么,房梁下那邪物的笑声将她拉了回来。 那邪物越笑越大声,喜房内迴荡着它尖锐的笑声,刺耳极了。它整个身体几乎抖成筛子,明明已经痛到了极点,声音却完全没有受到影响,甚至还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慵懒。 就像是……一个带着面具的人。脸上那扭曲的表情不过面具上画着的图案。 “你们很聪明,不过还是我更聪明,被我发现了啊。” 随后它整个身子化为碎片,消失在喜房内,地上只剩一堆碎纸片和一套红色喜服。 在它消失的一瞬间,外面宾客们的欢笑声也随之消失,整个宅子内瀰漫着死一样的寂静。 第44页 ——整个宅子里只剩下林菀和傅予安! “中计了!” 林菀和傅予安异口同声道。 第26章 造境之术 原本坐在院中吃酒谈笑的宾客全都消失了,只留下一堆衣袍和碎纸片。 一阵风吹过, 把碎纸片吹得满院子乱飞。 这些碎纸片证明了之前他们进来时, 的的确确有那么一群“人”坐在院中。 到现在就算再傻也都能明白过来——他们这是被那邪物给耍了! 但让林菀感到不解的是, 那邪物是什么时候发现不对的? 是它在喜房内捧起傅予安脚的那一刻?还是在劫轿时从轿外伸手进去摸傅予安手的那一刻? 亦或者说……还要更早? “不是普通的幻境。”傅予安弯腰捡起一片纸片,看了片刻, 又在指尖捻了捻,“这邪物竟然会剪纸造物之术。” 剪纸造物之术? 林菀前前后后翻了原作少说也有十几遍,从未在原作中看到过这剪纸造物之术。原作是以傅予安的视角展现,他既然知道这剪纸造物之术, 就应该在原作中出现过才对, 怎么会像现在这样? 难道是故事线走向变动的原因? 不应该啊,这完全是两码事啊…… 林菀一时之间问也不是, 不问也不是。 傅予安不敢问, 林菀只能问系统:“现在这算什么?” 【隐藏副线。】 林菀:“原作中哪里有什么鬼副线?!” 【作者埋下伏笔后又弃掉了, 所以原作中并没有出现。但现在乙方已触发副线,需要代替作者填坑。】 ……这他娘的是给加戏了? 合着原作中花林镇这邪物没有相貌描写, 不是因为作者懒得写, 而是作者留了个伏笔打算继续写下去, 还没有写到揭露邪物的真实长相, 就不知道因为什么给枪毙掉了, 直接给这邪物安排了盒饭,这个副本也草草结束。 这么一想来,原作中花林镇这邪物的死……的确是太仓促了些。 作者前期花了许多笔力描述这邪物是多么狡猾,徐忧不过是说错了一句话就让它发觉不对, 在外躲了差不多一个月才再次返回花林镇。明明它第一次都那么警觉了,可到了第二次竟然一点都没察觉,甚至洞房夜和两人没过几招就直接被杀死了。 这和作者前期的铺垫差了太多。 林菀越想越觉得心烦,原本只有改写结局一个任务,现在又多了个给作者填坑的任务。 算算原作中那些坑,林菀觉得自己的回家之路是遥遥无期了。 现在没了参考物,全得靠他们自己了。林菀对傅予安道:“我们得尽快破了这幻境。” “我们分头找。”傅予安看了看周围,“幻境再真都是假的,一定有破绽。” 林菀指了指他手中的纸片,“就像这些‘人’。” 两人分开在宅子内寻找线索,傅予安去了后院查看,林菀再次返回了喜房中。 喜房内红烛已经燃烧掉一半,整个房间里全是那股淡淡的香味,应该是添加了安眠的香料在里面。烛火摇曳,地上林菀的影子被拉得又长又细,随着林菀的走动,影子也跟着做出同样的动作。能把幻境做得如此逼真的邪物,其修为可想而知有多高。 林菀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觉得自己是真的倒霉,先是原作中没有出现过的斗城一事,好不容易来了个原作里有的,结果又触动了隐藏副线…… 这都什么事啊!!! 林菀在房间里仔细看了一圈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不光她有影子,房间里所有物件都有影子,所有书从第一页到最后一页都有字,柜子里的那些衣袍也都能穿上身,桌上的茶杯摔在地上也会碎成片,完全找不出任何破绽。 那邪物就连活物都能做得活灵活现,更别说是这些死物了。 林菀坐在床边,眼神在房间内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窗台上的那几盆花上。 活物……死物…… 她勐地从床上站起身,快速走到窗台边。 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这个地方从头到尾消失了的变成碎纸片的东西都是活物!死物一个都没有消失! 比如那邪物和院中的宾客,它们身上穿着的衣袍就并没有跟着消失! 林菀抬手摺下一朵鲜红色的花,那原本开得鲜艷的花瞬间变成了一堆碎纸片,从她的指缝间滑落下来,掉在地上。 她看着这些碎纸片,心中突然浮现出一个极大胆的想法。 “师姐,我知道这幻境的破法了!”傅予安从门外走进来。 林菀转头看向他:“我也有个想法,不过有点……” 她顿了一下,又道:“你先说说看。” 那个想法太大胆,也太危险了,如果她猜错了的话,她和傅予安今天都得死在这里。 傅予安盯着林菀的眼睛:“死。” 林菀立刻道:“我们想的一样!” 傅予安颇为惊讶地道:“师姐是如何发现的?” 林菀指着窗台的花说:“它们。” 傅予安点点头:“要快,我们在这里面呆太久的话会被同化,到时就出不去了。” 第45页 喜房内突然陷入了沉默。 虽然说他们想的都一样,但这个方法谁也不敢拍着胸脯说绝对是。万一这只是那邪物的障眼法,他们就得命丧于此了,但眼下除了这个方法,他们也想不到其他方法了。 这是最有可能也最危险的方法。 一时之间两人都迟迟没有动作,毕竟自己杀了自己还是有点难度。 林菀的手好几次握住了劫又松开,她想了很久把剑递给傅予安,“杀了我。” 傅予安抬眼看着林菀,半晌才道:“师姐你……相信我?” 林菀淡淡道:“我是相信我自己。” “好。”傅予安神色微顿,他盯着林菀看了片刻,并没有接过林菀手中的劫,而是伸手抚上林菀的脖子,细细摩挲着,“剑太痛了。” 说罢,他手上一个用劲,扭断了林菀的脖子。林菀的头轻轻垂下,下巴磕在他的手背上,转眼间就化为了碎片,消失在他眼前。 傅予安呆愣地看着自己僵在半空中的手。 “我说了会杀了你。” 第27章 造境之术(二) 傅予安垂眸凝视着地上那堆碎纸片,心里像是压了一块巨石, 压得他喘不过气, 又堵又慌, 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产生的害怕…… 他垂在身侧的右手无意识地虚空握了握,那温热细腻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指尖。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这只不过是一个幻境的破解方法而已,就算不是又有什么关系? 林菀青这种人死几百遍都不够。 可是……她真的是林菀青吗? 前段时间他在门内听到许多弟子说大师姐自从在黑树林中受伤回来后就转了性,虽然还是会板着张脸,但说话明显要温和很多, 而且骂人的次数也变少了, 脾气比以往好了不止一点。只有他觉得不是转性那么简单,林菀青那种人会转性吗? 根本就不可能。 林菀青就像是彻底换了个人。从她罚自己在无妄台面壁思过五日, 在琉璃阁里为自己挡下了那一掌再到今日她把劫递给自己让自己杀了她…… 这些全都是林菀青不会做的事。 重生后经歷过的事一幕幕在他眼前闪过。起初他还以为又是林菀青在搞什么把戏, 但随着他们相处时间越久, 他就越觉得她不是林菀青,尽管她的确扮得很像, 别人也许发现不了那些细微的变化, 但他绝对不可能发现不了。 没有人比他更恨林菀青, 也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林菀青。手刃林菀青是他在无妄台下无数个日日夜夜里苦苦挣扎的时候, 心里唯一想做的事。曾经很长一段时间, 他就连做梦都是在杀林菀青,锋利的剑一遍又一遍刺入林菀青的身体里,直到彻底断气,身体变得僵硬冰凉。 除了还是那一张脸, 她们之间有太多不一样的地方。 比如林菀青走哪都喜欢带着徐忧,而她却更喜欢带着自己,比如林菀青其实并没有那么爱御剑飞行,而她每次御剑飞行的时候眼睛都在发亮,比如林菀青喜欢喝茶,而她却不喜欢…… 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很多。 黑树林…… 难道林菀青也重生了?傅予安立刻在心里否定了这个想法。林菀青若是重生的话,只会变本加厉地报復自己,怎么可能像现在这样。毕竟自己上辈子可是亲手了结了林菀青的性命,她如何忍得下这口气。 难道说……林菀青是被人夺舍了? “你的目的是什么……” …… 林菀意识清醒的时候,脖间一阵巨痛传来,她勐地从地上坐起身,抬手按着脖子大力地咳嗽起来,身子止不住地发抖。 他娘的傅予安!!! 什么狗屁剑太痛?掐断脖子难道就不痛了吗?! 林菀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却发现整个人完全提不起一点力气。她慢慢往后挪了挪,靠在身后的树上,贪婪地唿吸着新鲜空气,在心里把傅予安骂了几百遍。 傅予安一点心理准备的时间也不给她留,话音刚落就直接掐断了她的脖子。 好歹提前说一声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死亡只是破解幻境的方法,没过多久林菀脖间的疼痛感就完全消失了,身体也渐渐恢復力气。 林菀一边等傅予安一边转头打量四周,从她这个位置刚好能看到前方不远处的花林镇镇口。此时正是晌午,太阳毒辣辣地挂在空中,外面热得不行,镇民们大多都在家里,镇口只偶尔有一两个镇民进出。 她这是已经出了幻境,回到现实中的花林镇了? “师姐?”傅予安的声音从身后的树林里传出。 林菀快速站起身,顺着小路往后走,“这里。” 片刻后,傅予安从树林里走出来,他抬手拍了拍掉落在肩上的树叶,抬眼寻找林菀。 看到小路中央站着的那抹白色身影的一瞬间,傅予安心里压着的那块巨石突然不见了,整个人都变得轻松起来,甚至还有点开心。 开心…… 傅予安心里一惊,迅速移开视线。 疯了吗! “师弟,你怎么这么久?”林菀道:“我还怕你出不来了。可是幻境中又出什么事了?” 第46页 “没有。”傅予安抬腿往前走,“我们先去大路上看看。” 怕他出不来吗? 傅予安压下心头涌动的情绪。从他确定身边这人不是林菀青后,他心里就生出了许多以前从未有过的情绪。 最多的是后怕。 如果在客栈那晚自己杀了她,如果刚刚在幻境中他们寻到的破解之法是错误的,那她…… 傅予安怕她死,怕自己再也见不到她了。 不是怕林菀青死,而是怕林菀青壳子里现在住着的那个人死。 林菀跟在他身边,指了指前方的大路,“出去就是花林镇镇口了,我刚刚等你的时候看了一下。” 她又道:“这下想要除掉那邪物就更难了。” 傅予安回过神,眉头微微皱起,“这邪物甚是聪明,它竟是将造境之术与剪纸造物之术融在了一起。” 林菀点头:“难怪我先前在幻境中遇到的那些女子身上一丝怨气都没有,我还以为她们没有死。” 纸人又怎么会有怨气。 如此看来花林镇消失的那些女子多半是已经遇害了。 “可是……”林菀转头看向傅予安,“一个邪物又怎么会造境之术……” 剪纸造物之术她虽然没有在原作中看到过,但造境之术她还是在原作中看到过的,并且原身也会此术。 造境之术本是仙门世家中广为流传的一种法术。此法可以照着现实中某处造出一个相似的虚幻空间,这个空间的大小往往和造境人的修为有关,修为越高的人造出来的幻境就越逼真,空间也越大,甚至有人可以造一座城出来,而修为较低的人造出来的幻境相对来说要生硬很多,空间大小也有局限性,最大只能造出一个宅子。 这本是众仙门世家弟子除邪时最常用的法术之一,它不同于锁魂阵那般需要牺牲自身方能设阵。此法只需要知晓诀法稍加练习后就能使用。 但此法也有一个缺点——只造得出死物,并不能造出活物。 修为高的邪物很容易就看出破绽,只能困住一些修为低的邪物,如此一来此法就没甚大用了,修为低的邪物就算不用此法也一样能除掉。为了能填补这个缺点,众仙门世家私下试了无数方法,多次对诀法进行修改,到后来各派弟子之间使出的造境之术都大不相同。 花林镇这邪物就是将造镜之术与剪纸造物之术融合在了一起,造出了一个极其逼真的虚幻的花林镇。所以他们一开始才没能察觉到,还以为只是那邪物照着花林镇凭空变幻出来的一个地方,好将镇中消失的那些女子藏在这个地方。 “难道是仙门世家弟子死后化为的……”林菀自言自语道。 傅予安道:“应该不是。” 林菀:“为何?” 傅予安停下脚步,眸光微转,装作随意道:“师姐难道忘了剪纸造物是邪术?” 林菀听到这话只觉得一颗心都要跳到了嗓子眼,完了完了难不成傅予安是看出什么了?! 这真怪不得她啊!她自觉演技精湛,都是原作坑她,这剪纸造物之术原作中根本就没出现过啊! 正当她在脑子里思考该怎么煳弄过去时,只见傅予安已抬腿朝前走去,完全没有想听她回答的打算。 林菀:“???” 等等,他们两个是不是都对自己的身份出现了错误认知。 此刻甩出问题,头也不回地走在前面的,难道不应该是她?呆愣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不应该是傅予安? 这难道不属于ooc?系统为什么这么安静? 傅予安眼角余光瞥见抿唇跟在自己身后一语不发的林菀,薄唇微微勾起。 他突然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 【好感度值 5,目前好感度值:50分。】 林菀脑海中突然响起了系统的声音。 “……” 她就纳闷了,能让傅予安产生好感度的事情为什么总是这么奇怪? 险些掉马的林菀现在心里非常慌张,忍不住问系统:“最近有没有第一批参与用户出去啊?” 【没有。】 林菀:“不是?我这从斗城出来都多久了,怎么还没有人从书里出去?” 她上一次问这问题,还是刚从斗城出来的时候,都过去差不多一个月竟然还没有人从书里成功改写结局出去? 【如果有高级vip出去,我会第一时间告知乙方。】 林菀:“行吧,你别忘了。” 就这破系统现在的态度,她非常不信任,总感觉它是在敷衍自己。它把初次自我介绍时说的那句“为乙方提供没啥作用的服务”体现得淋漓尽致,对她改写结局之路没有丝毫帮助,反倒是在气死她的这条路上跑得欢。 【好的。】 “师姐,走快点。”傅予安头也不回道。 这句话很熟悉啊! 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该她说的台词吧! “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林菀:总感觉马甲有危险。 小傅:穿十二件都能给你扒拉下来。 第28章 造境之术(三) 第47页 镇口不远处一块石碑前,懒洋洋地趴着一只大黄狗, 眼睛被太阳照得眯成了一条缝, 哈哈吐着气, 肚子一喘一喘的。听到脚步声它抬起头望了一下,又挪了挪爪子, 换了一个姿势,用背对着来人。 大黄狗身后那块石碑上雕刻了三个字:花林镇 “这块石碑——”林菀盯着立在右边的那块石碑想了片刻,“是在这个位置的吗?” 她扮万依依的那段时间里和傅予安每次出入花林镇都是赶了马车,未曾留意过镇口这块石碑的位置, 只有初来花林镇御剑从上面经过时, 她无意间瞄了一眼镇口那高大的牌坊,也恰好看到了这块石碑, 没记错的话, 好像是立在左侧的。 她当时只是草草看了眼那牌坊, 并没有过多关注这块石碑,而且这块石碑不算太大, 离牌坊也有段距离, 她也不确定是不是立在左侧, 万一是自己记错了。 傅予安皱眉深思片刻, “没大注意。” 他们每次出城都是辰时刚到, 这花林镇四周都是山,早晨雾气缭绕,不到巳时不会散,而回来时通常戌时都要过了, 长街上开铺面的人早已关门回家,镇口一片漆黑,谁会注意到镇口有这么块不起眼的石碑。 林菀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算了,不管这个了,可能是我记错了吧。” 傅予安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停下脚步,微微侧过头看了眼林菀,“没关系,小心点总是好的。” 林菀看着傅予安的背影,没明白他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是在……安慰自己?可是有什么好安慰的? 难不成傅予安以为她会为了记错一块石碑的位置而失落? 随着相处时间越久,林菀觉得自己越来越不了解傅予安了,这跟原作里他前期的性格完全不像,反倒是有那么点像后期从无妄台出来后,像那个一身修为高到深不可测的修真界第一人,好似什么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林菀觉得是自己想太多了。故事线乱套这件事就够她费神的了,哪有功夫去揣摩傅予安的心理活动。她快步跟上傅予安,两人进入镇内。 先前在镇口那种奇怪的感觉在进入到镇内后达到顶峰。 林菀望着长街侧头问傅予安:“师弟你有没有觉得怪怪的?” 傅予安的视线在长街两旁开着的铺面来回游走,最后落在了某处,“位置变了。” “整条街上的铺面位置对换了。”傅予安的下巴朝某处扬了扬,“那家店应该在左边。” 林菀顺着看过去,看到了花林镇内最大的酒楼,也是前些日子她和傅予安去得最多的地方。万依依未出阁时,并不像其他闺秀那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日不是在镇内吃喝闲逛,就是约着朋友去郊外爬山,而这家酒楼就是万依依最常去的一家。 “你若是不说,我都没看出来位置换了。”林菀笑着打趣道:“没想到师弟来这花林镇不到一月,就已经把镇内摸得清清楚楚了啊!” 傅予安收回视线,目不转睛地看着林菀:“师姐很爱吃里面的菜,所以我记得。” 林菀当下感动得一塌煳涂,心道这些日子的辛苦总算是没白费,斗城里那一掌也没算白挨。她没想到这傅予安还是默默付出型的,平时不声不响,没想到连她爱吃什么都给记住了! “师弟你……”林菀突然想到自己现在好感度值还没到60分,后面的‘你真细心’几个吞回了嘴里,转头看向一旁的成衣铺,淡淡道:“你真无聊。” 傅予安看着林菀的后脑勺,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她这副冷冰冰的模样学得还真像林菀青,若不是她露了太多破绽,而自己也太了解林菀青的话,还真会被她骗过去,就像在斗城时一样,自己每次刚产生怀疑,她便能立刻端出林菀青平时最让人生厌的嘴脸,打消自己的怀疑。 但她显然不够了解林菀青,或者说她还是会下意识把自己原本的性格暴露出来,虽然压得很深。比如她刚刚笑着打趣自己,林菀青是绝对不会和自己开玩笑,平时就连笑也是刻意装出来,不达眼底,而她每次对自己笑时都会笑弯了眼睛。 她怕别人知道她不是林菀青。 为什么?难道会对她有什么影响吗? 傅予安突然觉得自己回去后,该去了解一下关于夺舍之术了。 【好感度值 5,目前好感度值:55分。】 系统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林菀:“……” 傅予安绝对是抖m!之前在斗城也是这样,自己不理他反而涨好感度,现在自己骂他又涨! 林菀对这个发现表示震惊,看面相不像啊? 果然,人不可貌相! “我们得尽快解决那邪物。”傅予安道:“拖得越久越麻烦。” 林菀转过头:“那邪物太狡猾了。” 先前她还说那邪物蠢,现在他俩被它耍得团团转,简直是啪.啪打脸。 长街如在外时无甚区别,不远处那家酒楼里三三两两散坐着客人,伙计顶着烈日站在门口招揽生意,路边阴凉处四五个扎着小抓髻的小女孩在玩石子,一旁的成衣铺里几位娘子正在挑选裙裾。 这比上一个幻境还要真。 第48页 林菀视线在长街上扫了一圈,快步走向一家关着门铺面,那铺面门口长了一棵树,绿叶开得繁密。她抬手摺下树枝,树枝并没有如她预想中那样化为碎纸片。 不是剪纸造物之术。 难道不是幻境? 不可能! 这整条街的铺面位置都左右对换了,就像是镜像化了一样,不可能不是幻境。 林菀突然想打死作者,伏笔埋了就要收啊!鬼知道后面被作者枪毙掉的故事线是什么样的! “不行。”林菀对傅予安摇摇头,摊开手心给他看,“树枝没有变成碎纸片。” 傅予安眉头一挑:“看来不是幻境。” “不是幻境?”林菀问道。 “这里才是那邪物照着花林镇变出来的地方。” ****************************************************************** 作者有话要说: 林菀:师弟真好。 小傅:师姐真笨,得把她看牢了,不然被拐走。 第29章 满镇邪物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林菀竟会下意识地去相信傅予安说的话。明明在原作中, 他连下山歷练的机会都少之又少。 可傅予安每次说出来的话, 都有一种莫名让人信服的感觉, 觉得他说的就是对的,听他的不会错。细细想来, 到目前为止,傅予安虽然平时话不太多,但他总能点出别人没注意到的细节之处。 林菀心道这天才的称号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平时肯定没少看书。典型实践机会缺乏, 理论知识丰富。 “师弟的意思是, 这些人全都是活人?”林菀的目光落在阴凉处,玩石子玩得正欢的两个小女孩身上, “可花林镇失踪的只是待嫁的女子, 并没有男人和孩子。” 傅予安道:“不一定, 这些人也有可能是障眼法。” 林菀沉吟片刻,走向路边那两个小女孩。她蹲下身平视她们, 用平生最温柔的语气道:“小妹妹, 姐姐能问你们件事吗?” 到底是不是真人试一下不就知道了。障眼法可不会开口说话。 小女孩停下手上的动作, 站起身上下打量着林菀, 眼珠转了转, 说出口的声音却是与相貌完全不符的粗犷:“你叫谁小妹妹?” 林菀呆愣在原地。 ……这……他娘的是个男的??? 小女孩操着一口粗犷的嗓音:“你新来的吧?” 旁边的小女孩走到林菀身边,耸鼻嗅了嗅,“你身上怎么好像没有怨气……” 林菀闻言心里咯噔一下。 不妙! 这两个也是邪物! 林菀手悄悄伸进袖中,摸到了一个锦囊, 她手从布面上一拂,解开了施在上面的第一层咒术,一缕缕怨气从锦囊内飘散出来,裹了她全身。 还好她随身带着这装着斗城那怨灵的锦囊,不然还真没法煳弄过去。谁知道这鬼地方居然不止那新郎一个邪物。 “好像又有了。”那小女孩又嗅了嗅,“就是有点淡。” “你蠢啊!”粗犷的嗓音再次响起,光听这声音会让人以为是个彪形大汉,谁能想到是个扎着小抓髻,穿着红色裙裾的小女孩。小女孩指着林菀道:“明显是刚死没多久嘛!” 它又道:“你也是来凑热闹的?夫人估计还在路上,你得等会儿。” 林菀瞄了眼靠在路边的傅予安,见他没有要过来的打算,她现在只想快点把这两个邪物煳弄过去,好去和傅予安商量对策。林菀嘴一张,随口胡扯道:“哦,那不是,我就是出来瞎逛逛,对这片儿不太熟,迷路了。” 两个小女孩沉默了片刻,皱眉盯着林菀:“你一个花林镇的死人,还会在花林镇里迷路?” 林菀:“……” 不是说普遍邪物都比较蠢吗? 为什么这两个邪物脑子转得这么快? 林菀脸不红心不跳:“我外地来的,刚来没多久就死了,对花林镇不熟。” “我……”另外一个小女孩刚开口准备说话,镇外突然响起礼乐吹打的声音,它话音一转,“来了来了!我听见声音了!” 那礼乐声明明上一秒离镇子还有段距离,下一秒就已经到了镇口。不同于傅予安在花林镇上的那台红色喜轿,此刻从镇外进来的这台轿子是全白的,整个队伍里的人穿着的衣服也是全白。 两个梳着垂挂髻,发间缀着白色珠花的婢女一左一右走在队伍最前面,手里拎着一个篮子,里面装满了冥纸,婢女时不时伸手抓一把撒向空中。 整个队伍毫无喜庆感可言,就连那礼乐声都显得异常挠心刺耳。 一股浓重的怨气自队伍间飘散出来。 队伍沿着长街慢慢走,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到长街,不远处那家酒楼里的客人和伙计都放下手头上的事,站在店门口看热闹。一缕缕怨气自人群中飘散出来,整条长街都瀰漫着怨气,将阳光遮得严严实实。 林菀心里一惊,这整个镇子全都是邪物! “诶,你到底死了多久啊?”粗犷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林菀转头看向小女孩,见它朝轿子努了努嘴,“里面那位少说死了也有一个月了,我看你身上怨气还没里面那位重。” 第49页 一个月? 花林镇最后一次有女子失踪不就是在一个月以前! 这个地方又是那邪物新郎照着花林镇变出来的,难不成现在那轿子里坐着的人,是花林镇中失踪后遇害的女子? “差不多吧。”林菀含煳道:“诶,过来了过来了!” 斗城那怨灵虽然没死但也受了重伤,再加上那锦囊上有她和江舟分别施的好几道咒术,这会儿散出来的怨气还不如普通的邪物浓重。 怨灵不同于邪物,邪物多是人死后怨气太重或者是人被邪物杀害后化为的。而怨灵并则不同,怨灵是吸食人世间的怨气而产生,很难杀死,只能靠法阵耗死。无妄台下之所以被称为禁地就是因为那下面是一个极大的法阵,封着许多怨灵。要想耗死一个怨灵少则五六年,多则十几年,在这期间它们的修为并不是一下就消失,而是慢慢被耗掉,最后化为碎片融如法阵,增强法阵的力量。 “不知道这次这位夫人能撑多久。”身边那个穿着红色裙裾的小女孩道:“上次那位夫人不到五日就灰飞烟灭了。” 另外一个小女孩说:“希望这位夫人能撑久一点。花林镇最近都没有人嫁女儿了,好像是来了两个臭道士,镇主前些日子去接新夫人,还险些被那两个臭道士给捉了。” “不是吧?我听说不是道士啊?” “你听谁说的?整个镇子除了镇主不就我们两个会说话。” “诶?我好像就是听你说的啊!” “瞎扯!我明明就没和你说过!” “等一下,那你又是听谁说的?” “……” 整条长街上少说也有三四十个邪物,除了这两个小女孩没有任何一个邪物开口说话。林菀记得原作中提到过,普通的邪物并不会开口说话,只有修为较高的邪物才会开口说话。 两个邪物争了半天突然想到了什么,勐地侧头看了眼身旁,本来该站在那里的女人早已不见身影。 “刚刚那个为什么会说话?!” 林菀在它们刚开始争论的时候就已经悄悄离开。她拉着傅予安躲开其他邪物,往旁边一条小巷里走。 “师弟,这整个镇子里全是邪物!”林菀道。 傅予安眸子闪了闪,不着痕迹地收回手,“我看到了。” 林菀看着从小巷外走过的队伍,“我们跟上去看看。” 傅予安看着外面犹豫了一下,把原本想说的话改为了:“行。” 林菀往前走了几步,又倒回来拉起傅予安的手,脸上一副很嫌弃的表情,“我也不想,但是没办法。” 傅予安疑惑地看向她。 林菀从袖子把那锦囊拿出来,扯掉上面封着的黄纸符,更多的怨气从内飘散出来,绕在两人之间,慢慢向四周扩散,“没有怨气会被发现,你跟我一起出来的,要是死在外面我回去不好交差,只能勉为其难将就一下了。” 傅予安怔愣片刻,薄唇一勾:“好。” 林菀把锦囊放入怀中,拉着傅予安走小巷追上那支队伍。 那支队伍吹吹打打走了一路,其他的邪物也跟着看了一路。一刻钟后,队伍停在一处大宅子前,高挂着的匾额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万府 竟然是万府! 林菀和傅予安互相对视一眼。他们此刻正站在邪物群最外围,时不时有邪物回头看他们,只是看一眼并没有其他反应。 连话都不会说的邪物又能聪明到哪里去,更何况他们两个现在浑身上下都缠满了怨气。 傅予安左手紧紧牵着林菀,右手暗自凝聚真气,一双黑眸快速在邪物中扫视。 轿子落地的瞬间,礼乐声停止了。 两名婢女款款走上前,轻轻撩起轿帘一角,向内伸手。 片刻后,一只修长好看,线条分明的手从轿内慢慢伸出来。 林菀看着这双手慢慢皱起眉头。 好像有点太大了。不像女人的手。 那只手在即将搭在婢女手上的一瞬间突然转了一个方向。立在轿外的两名婢女身子一转,勐地朝那手指的方向掠去。下一秒,周围其他的邪物也跟着一转身子,齐齐看向林菀和傅予安,一窝蜂地跟在两名婢女身后,张牙舞爪地朝这边袭来。 傅予安见状左手一个用力,将林菀拉到身后,右手一抬,将早已凝聚好的真气朝向他们涌来的邪物打去。 真气击中的一瞬间,周围的邪物瞬间化为碎纸片。白色的碎纸片漫天飞舞着,像雪花似的。 剪纸造物之术! 一团黑色的怨气划破空气,直向二人袭来。 傅予安揽着林菀的肩,足尖一点快速向后移,右手再次凝聚一团真气,抬手一挥,直朝对方而去。 真气与怨气在空中相击,漫天飞舞的碎纸片瞬间化为乌有。 紧接着,一道尖细的声音响起。 “看来娘子早就知道为夫在轿子里啊。” 第30章 邪物真身 这道声音带着点漫不经心,和他们之前在那喜房中听见的一样。 “娘子这不声不响的, 是准备给为夫一个惊喜吗?” 此时此刻, 挂满了白色绸带和白色灯笼的万府门口, 原本围着的邪物全已化为乌有,只剩下一台白轿子孤零零地立在路中央。 第50页 熟悉的尖细的男声, 正是从那停放在路中央的白色轿子内传出。 在周围邪物化为碎纸片的同时,满街瀰漫着的怨气迅速向轿内涌去。满镇子的邪物都是此刻坐在轿内的那邪物,用剪纸造物之术化出来的。 它为了迷惑住林菀和傅予安,特意附了自身的怨气在上面。那些纸人被傅予安打碎, 没了依附物, 怨气自然会回到主人身上。 太阳重新出现在花林镇上空,这邪物变出来的幻境似乎与它使用造境之术造出来的虚幻空间不同, 这幻境中好像只有一个时间点。按理说他们从进来到现在, 至少也已经有一两个时辰了, 可从此刻太阳的位置来看,却和林菀在镇外等傅予安时看见的没有任何变化。 这说明现在还是午时。 露在轿外那只苍白的, 修长好看的手慢慢拉开轿帘。 林菀和傅予安终于看清了轿内——轿内坐着一个面容俊秀, 薄唇挺鼻, 一双剑眉斜飞入鬓, 眸若星辰的少年。它穿着一身大红色喜服, 一头黑髮用金色发冠束起一半,剩下一半垂在身后,横插着一根同色髮簪,那发冠似雕刻着莲花图案, 花瓣向后延伸,正中间是金色的花蕊。 这不是他们在喜房内看见的那张脸。这张脸看上去更明艷,年纪也更小,似都城中那鲜衣怒马,风流倜傥的少年郎。 那少年懒懒靠在轿内,对两人露出一个肆意的笑容,它看着傅予安身上的大红喜服,眼眸眯了眯,“娘子竟如此喜爱这喜服?脱也不愿脱?” 林菀:“……” 大哥你真的是想太多了,他就是没别的衣服可换,不然早把这件喜服“碎尸万段”了。 还有这邪物是脑子不好使还是怎的,它难道忘了在造境之术造出的虚幻空间里,五句话没说到就直接把它一剑刺死的人,正是此刻它口中的“娘子”。 林菀偷偷瞄了一眼傅予安,他一脸平静,淡淡地看着对面的少年,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打算,只是垂在身侧的右手掌心,早已凝聚起一团真气。林菀敢保证,只要这邪物敢再开口唤他一声娘子,傅予安就绝对会把它给杀了。 “娘……”轿内那少年眼珠一转,视线落在傅予安的右手上。幻境中纸人替身被剑狠狠刺穿的那一幕,突然在它眼前以慢动作划过,它刚张开的嘴又重新闭上了。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两人一邪物就这么站在路两旁,隔着条长街对持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且大有就这么一直耗下去的架势。 少年懒洋洋靠坐在轿内,手指玩.弄着轿内一侧那扇小窗旁,挂着的帘子上垂下的白色流苏穗子。一双眼眸不怀好意地盯着傅予安,不住地转来转去,似在打什么歪主意。 林菀见状二话不说,拔出劫就直接向它刺去。她深知这邪物有多狡猾,生怕傅予安一个不小心就着了它的道,谁知道作者原本在后面的故事线中给它安排了什么戏份,前期对它的铺垫怎么看都不简单。如今眼看好感度值就要到60了,傅予安可不能出事,不然她回家之路就更漫长了。 劫剑身散出莹白色的光芒,比林菀目前为止见过的任何一次都要刺眼。这是劫在提醒她,要对付的邪物不简单。 林菀快速向轿子掠去,足尖在轿杆上轻轻一点,下一秒便出现在轿子正上方半空中,她握剑的手一挥,劫脱手而出,在半空中化作无数把,围成一个圈,剑尖直指下方的白色轿子。 “花林镇那些女子在哪里?!”林菀一身白色衣衫被风吹得猎猎翻飞,冷得似冬雪般的声音在半空中响起。 她先前一直以为,花林镇失踪的那些女子多半已经遇害,但现在她又突然觉得,那些女子很有可能并没有遇害。原作中曾多次提到过,被邪物杀害的人怨气极重,无法转世投胎,十有**都会化为邪物,可现在这幻境花林镇中,除了轿内这少年并没有其他邪物存在,若有其他邪物的话,早就被他们在万府前弄出的这番动静给吸引过来了。 “花林镇的女子?”轿内的少年就像是没感觉到周遭寒气逼人的剑气,它懒懒地换了个姿势,手肘撑在窗檐上,下巴抵着手背,慢悠悠道:“你不就是吗?为何还要问我。” 林菀低哼一声:“嘴还挺硬,就是不知道你的命有没有这么硬了!” 说罢,林菀广袖一挥,劫剑身勐地一震,只听“铮”地一声响,莹白色光芒迸现,无数把剑以势如破竹之势,齐齐向下方的轿子刺去。 剑气逼得轿帘翻飞,轿杆似承受不住般出现一道道裂痕,转眼剑已近到跟前,一道红色的身影从轿内快速掠出,下一秒轿子被剑气震得四分五裂。 傅予安站在原地瞧见这一幕眉头一挑,看来林菀青壳子里住着的人,修为并不比林菀青低,也难怪之前在万府时她会说喜服影响自己没事,还有她在。 “暴躁!太暴躁了!” 那邪物的声音自一旁响起。 林菀俯身向下,顺手从那些剑中抽出一把就朝那邪物而去。她周围剑气萦绕,无数把剑环飞在她身旁,谁若是靠近必定会被这纵横交织的剑气碾碎。 那邪物在前一路躲闪,看似慌忙脚乱,实则游刃有余,有好几次它都险些被林菀刺中,可下一秒它又掠出十几米远。 第51页 “你不累吗?”那少年回头朝林菀道:“白费力气,我说了不知道就是……”它头一转,话音陡然止住,剩下几个字全被吓回了嘴里。 只见前面不远处路中央站着一个人。 一个本应该被它和持剑追着它的那女子,远远甩在身后的人。它瞧见那人影下意识胸口一痛,视线扫了一眼他的手——很好,两手空空,没有剑,不会痛。 少年眼珠一转,抬手向他打出一团怨气,快速向斜前方掠去,企图趁那人分神接它攻击时,越过那人。 傅予安越过邪物的身影看向后方,见林菀离这还有段距离,他手掌一翻,一团黑金交织的气流在他掌心翻涌。 不是真气,也不是怨气。 傅予安身影一晃,下一刻就出现在那邪物身前,他抬掌一击,那团气流打在了那邪物的胸口处。 少年只觉得胸口一阵巨痛传来,它膝盖一软,直直跪在了地上。它不可置信地低下头瞧自己的胸口——没有衣服,没有身躯,它只看见不断朝外翻涌的怨气,以及那个携剑朝这边快速奔来的白衣女子。 “我怎么会让她白费力气。” 第31章 它造的梦 “师弟……你……没事吧?”林菀看着倒在地上,胸口处直接被打穿的少年, 半天才接道:“还好……你没把它给打死。” 亲娘诶, 这也太吓人了吧! 林菀下意识倒抽一口凉气, 她透过这个邪物好像看到了自己将来的结局。她真怕自己哪天装得太过分,会被傅予安一掌给打死。 她在心里为自己接下来的路默默祈祷。 傅予安薄唇勾起, 很快又敛了笑意,“嗯。” 他又道:“师姐,我没事。” 她现在这副瞪目结舌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 傅予安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林菀青的脸庞竟然会让自己感到亲切。上辈子那些事好像已经久远到不存在了一样, 他都快要忘记林菀青那讨人厌的嘴脸了, 只记得面前这个人带给自己的温暖。 这是他曾无数次,在心里幻想过的师姐的模样。 明明是同一张脸, 他却觉得面前这个师姐和林菀青完全不同。林菀青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恶臭, 连带着那副皮囊都变得丑陋至极。 林菀青还会回来吗? 傅予安一双黑眸注视着弯下腰查看邪物的林菀, 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握紧,似被雕琢过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鸷。 不, 他不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他要面前这个人做自己的师姐。 这个会担心他是否受伤, 去哪里都带着他, 遇到危险哪怕敌不过, 也会站在他身前的人做自己的师姐。 “没事就行。”林菀突然抬起头, “我们找个地方歇会儿,等它醒来问问。” 傅予安道:“去万府吧。” 林菀点头:“我总觉得那些失踪的女子没有死。”顿了顿她又道:“要么就是这邪物太狡猾,这里还不是它的老巢,要么就是它的确没杀, 若是这样的话,那些女子又在什么地方……” 傅予安垂眸扫了眼地上躺着的少年,它胸口处正在不断往外散出怨气又收回,“师姐不用想那么多,等它醒来问问就知道了。” “对了。”林菀站起身,“师弟你是怎么发现这镇子里的人都是邪物的?”她指了指地上的少年,“还有它,你又是如何发现的?” 傅予安道:“这镇子里的邪物漏洞百出,师姐若仔细观察定能发现破绽。” 林菀忍不住问道:“比如?” “酒楼的伙计和第三桌的客人长相,面部表情全都一样。成衣铺里的两位夫人,从我们站在店门口到离开都在看同一件衣服,期间连动作都没换一下。” “路边那两个小女孩……”傅予安思索片刻,“我想它那口成年男子才会有的嗓音,足以证明它不正常了。” 确实,一个小女孩开口说话怎么会是成年男子才会有的声音。林菀刚想说话,突然发现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傅予安是怎么知道那小女孩的声音的?他该不会……把自己和那两个邪物的话从头到尾全听到了吧? 林菀还没想出个什么,傅予安的话就把她拉了回来。 “至于那轿子里,我一开始并不确定,是它们的怨气都散出后我才发现的。”傅予安道:“师傅曾和我说过,每个邪物的怨气都多少会有些不同。可它们的怨气却完全一样,这很奇怪。” “除非……它们不过是装着怨气的‘瓶子’。” 林菀道:“所以你也只是猜测?” 傅予安低低“嗯”了声。 林菀厉声道:“你就不怕你的猜测错了吗?你就不怕那些邪物不是‘瓶子’而是真的?你就不怕……” 傅予安突然打断她:“我不怕。” 林菀皱眉看着他。 “我不怕。”傅予安凝视着林菀的眼睛,嗓音低沉道:“因为有师姐在。” 林菀怔愣在原地,心脏不受控制地疯跳,半晌她蓦地转过身往回走,恶狠狠道:“闭上你的嘴!带着它去万府!” 第52页 要死啊! 突然这么煽情! 低沉的嗓音仿佛还在耳边,像傅予安贴在她耳旁呢喃。林菀抬手抚上胸口,那里正在疯狂地跳动着,一下又一下,似要跳出来。明明只是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从傅予安的嘴里说出来就跟变了味似的。 林菀逃也似的快步往回走,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什么勐兽在后面追,没一会儿她就把傅予安远远甩在了后面。 傅予安站在原地看着林菀的身影,低下头轻声笑起来。 半晌,他才敛了笑意,把那少年扛在肩上,慢慢朝万府走去。 …… “嘶——”椅子上的少年眼珠转了转,慢慢睁开眼,两张熟悉的脸庞出现在它的视线内,它勐地弹跳起来,指着一人道:“你、你、你退后!” 傅予安转眸瞥了它一眼,坐在椅子上动也没动。 “少废话,我们耐心有限。”林菀把茶杯磕在桌面上,发出一声轻响,她眸子一转,蹙眉道:“她们到底在哪?” 少年睫毛颤了颤,垂下头,一双眼珠骨碌碌地转动着,“我不知道你们说什么。” “那它呢?”傅予安手掌一翻,凝聚起一团真气,“你们刚打过招唿。” 少年额头冷汗直流,本就白皙的脸此时更是近乎透明,“我……” “想好了再说。”傅予安淡淡道。 少年脖子一扬,“我……我杀了她们!你们想怎样?” “杀了?”林菀面无表情道:“既然这样,那自然是送你去谢罪。” “师弟,动手吧。” 那少年闻言立马改口道:“不不不!没杀没杀!我从不杀人!” 林菀和傅予安本只是想吓吓它,让它自己交代清楚。没想到它说的确是说了,可却明显是在煳弄他俩。 一个邪物说它从没杀过人? 这话就连几岁的小儿都不会相信! 少年看到林菀面上无动于衷的表情,又转头看了看傅予安手中迫不及待要和它亲密接触的真气,一双眼珠飞快转动。最后它似下定决心般,微抬起头从脖间拉出一根黑绳,那上面吊着一扇小巧精緻的圆铜镜,它把铜镜摊在手中给两人看,“她们在里面。很安全。” 铜镜背面活灵活现地雕刻着莲花的图案,正面被少年倒扣在手心里看不见。 林菀看着那铜镜愣了愣,转头和傅予安对视一眼,对方也是一副惊讶的神色。 这邪物竟然还留了一手! 狡兔三窟也不过如此了吧…… 那少年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傅予安那一掌给打怕了,不待二人多问便道:“是她们求我的!我是在帮她们!” 林菀听到这话只觉得好笑,她真佩服这邪物说得出口,先是说自己没杀人就算了,现在竟然说什么在帮那些女子,“你觉得我们会信吗?” 那邪物敲了敲铜镜上那莲花图案,又指了指头上束髮的发冠,“看到了吗?我这不都把莲花搁我头顶上了!” 林菀:“所以?” 那少年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不是你们自己在话本子里写的:‘莲,出淤泥而不染’?” 他又道:“我这不是用最直白的方式告诉你们,我,虽然是怨灵,但我不杀人不害人。我就是怨灵中那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 林菀:“……?” 傅予安:“……...?” 他们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认认真真修习过。 听听,这都是说的什么屁话? 不是它疯了,就是他俩疯了。 急于取信二人的少年,见两人还是一副不相信的模样,急得团团转,它将一切经过,一股脑全道了出来。 ——原来它是自花林镇中一个女子的死而生。 那女子生得十分漂亮,来求亲的人络绎不绝,几乎要把门槛给踩踏。俗话说一家有女百家求,这本是一件好事,这么多人总能择到一良婿託付终身。可奈何她家境贫寒,下面还有两个弟弟需要上学堂,终身大事自然成了一桩“买卖”。 她本无任何怨言,只期盼爹娘能替她择个年纪相当的夫君。可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她爹娘竟准备将她嫁给邻镇最风流成性,府中更是已有十几房小妾的陈财主。 她知晓后多次苦苦哀求爹娘替她退了这门亲,重新选一门亲。可她爹娘早已被那陈财主给的聘礼蒙了眼,迷了心,每次一听到她提退亲便会对她拳脚.交加。 那女子受了委屈无处诉说,时常对着房中的一面镜子自言自语。时间一久也不知是那女子疯了还是什么旁的原因,她竟在镜中看见了神仙,一个风姿翩翩的男神仙。 出嫁的日子一天天临近,女子每日坐在镜前疯语,期盼男神仙能帮帮自己,但那男神仙只是始终用同一副表情望着自己。 最后那女子在出嫁前一夜吊死在了房中,她爹娘发现后,拿了张草蓆将她裹了埋在自家后院里,然后带着聘礼连夜跑了。 花林镇待嫁女子失踪的怪事,就是从那之后开始的。 “其实那男神仙不过是她幻想出来的。”少年道:“她就是太害怕了,自己幻想出了一根救命稻草,结果发现那根本就救不了她。” 第53页 “我因她怨气而生,食她怨气而长,自然要帮她了愿。” “她希望世间女子都能寻到真爱,我翻了无数话本子,才寻到这个绝妙的法子。” 林菀接道:“你扮了新郎,她们喜欢什么样的,你就幻化成什么样的。” 少年点头:“对,她们可以一辈子活在我造的梦中,和自己心爱的人共度一生。” “可你有没有问过她们。”林菀望着少年,“也许她们所嫁之人正是自己的意中人呢?” 少年哑然道:“不可能!” “她和我说过的。”少年道:“这世间女子皆不自由,终身大事全凭父母一句话。” 林菀道:“不是全部父母都如同她父母那样。” 少年仍不愿,“我相信她!” “知道我们为什么会来这吗?”林菀突然问少年。 少年抬眼盯着她,“哼”了一声:“你们想杀我。” “是万依依的父亲託付我们的。”林菀耐心道:“并不是所有父母都会把子女当作筹码。他以为那些女子都被杀死了,担心万依依出嫁那日会出事,特意託付我们前来除了你。” “万依依和她的夫君是两情相悦,她每日都在期盼快点到出嫁那日。这些你都知道吗?” 少年喃喃自语:“难道是我和她错了吗……” 林菀垂眸看着地面,“没有人错,不过是天意弄人罢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少年:没想到吧!我还是个有故事的怨灵! 小傅:你说我这掌下去,你会不会死? 第32章 少年怨灵 晨曦初露,雾气朦胧。 花林镇因着被群山环绕, 清晨的雾气比周围几个镇子都要浓上许多, 不到巳时不会散。此时天刚刚亮, 雾气正是最浓的时候,大多镇民都还在睡梦中, 镇口空无一人。 蒙濛雾气中,花林镇外一块不起眼的石碑前,站了三个人。两人着一袭白袍,另一人着红袍, 他们正低头围着那块石碑说话。 “就这么简单?”林菀问道。 少年十分自豪地扬起头, “没想到吧。我这叫不走寻常路,你们谁能想到机关是它!” 林菀的确是没想到, 花林镇镇口这块不起眼的石碑, 竟然就是连接着花林镇和那少年化出来的幻境的机关。 先前少年带着两人走到幻境花林镇外的石碑前, 二话不说抬脚就是一踹,石碑被它踹得稀碎, 没过一会儿又重组, 不过片刻, 他们便回到了现实中的花林镇外。 回想在造境之术造出来的虚幻空间里, 它可是把破解方法设置成了死亡…… 谁能想到它前面机关算尽, 到了它自己真正的藏身之处,最后破解的方法竟如此简单粗暴? 林菀原本觉得,傅予安是她到目前为止遇到过的人中,最难琢磨的了, 如今她却觉得傅予安远不及这少年。 “她们多久能回来。”林菀道。 少年思索了一下,“最晚午时前。” “梦中发生的事,她们回来后全都会忘记。”少年抬眸望着远方,朦胧雾气之中,隐约能看见山的轮廓,“梦里的事都是假的,不会影响到她们之后的生活。” 林菀转身往花林镇内走,“行。那我们先找个地方,确认她们都回来后再说。” 少年眼睛瞪得大大,怒道:“你不相信我?!” “你一个怨灵——”林菀一副很疑惑的表情,“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我是怨灵里的……” 少年话还没说完,林菀就打断它,“怨灵中的莲花嘛,我没失忆。” 少年道:“那你为何还不信我?!” “我相不相信你和这个有什么关系?”林菀道:“更何况,现在黑白全凭你一张嘴,没点足以证明的东西,很难令人信服。” “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少年急得跳脚,“我说了这么多你一点没听进去!” “我要真没听进去……”林菀意味深长地看了它一眼,“你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话落,她扭头问旁边的人:“你说是吧,师弟。” “师姐说的都对。”傅予安手动了动,站在他对面的少年立刻僵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走吧,先进去。”林菀转身朝镇子内走。 让林菀没想到的事,不光只有幻境破解的方法,还有那么一件。 ——这怨灵存在的意义。 要知道一个怨灵,是绝对不可能就因为一个人的怨气而生,通常都是需要吸食很多人的怨气才会生,且它们比普通邪物还要残暴,杀人如麻,比如斗城那个歌姬,它几乎把整个斗城的百姓都杀光了。 可现在就有这么一个怨灵,它仅仅因为一个女子的怨气而生。不光是这样,它还与其他怨灵不同——它不杀人。 现在这算什么? 是作者本来在枪毙掉的那段故事线中,对它的设定就是如此,还是因为她的介入导致变成这样的? 第54页 “师姐。”傅予安压低声音道:“这个怨灵,怎么处置?” 林菀刚想说怨灵还能怎么处置,当然是带回去封在无妄台下面,又突然想到,这个怨灵从头到尾并没有杀害过人,“先带回门内。” “师姐,我们去那家酒楼吃饭吧。”傅予安垂眸看了眼林菀,又挪开,似随意道:“我饿了。” 林菀眼睛一亮,装作勉强道:“行吧。” …… 巳时刚过,瀰漫着的雾气散去,长街两旁的铺面都已开门,陆陆续续有人上街闲逛。 临街的那家醉芳楼二楼雅间,一红袍少年正邪靠在窗边,视线越过长街落在不远处的镇口,看着从外面进来的人,嘴角越扬越高。 “还差最后一个,比我预想的还要早一些。”少年回首对桌边坐着喝茶的二人道:“这下总该信我了吧?” 林菀浅抿了一口茶,苦涩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开来,苦得她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不管多久,她果然是喝不惯这茶,“全回来了再和我说。” 少年“哼”了一声,扭头继续望着窗外,眼睛都不眨一下,生怕错过了什么似的。 “师姐,我下去一下。”傅予安突然起身道。 林菀抬眼看了眼他,轻轻地“嗯”了一声,又装模作样地端起茶盏抿了口。原身最爱喝茶,她就算再不愿,在人前也得做做样子。 片刻后,傅予安端着个木托盘推门而入,他将木托盘放在桌上,拎起茶壶倒了一杯茶,推给林菀,“之前那壶太苦了,我重新要了壶,师姐不会介意吧?” 林菀闻言一愣,随即恢復正常,蹙眉道:“麻烦。” 她面上一副不耐的模样,实则心里早已乐开了花,终于不用再喝那壶奇苦无比的茶了! 林菀端起茶盏浅酌了一口,香气馥郁,入口清爽,回味甘甜,一股淡淡的花香味自口中散开,好像连唿出去的气都带着股清香。 “师姐觉得如何?”傅予安问道。 林菀转眸看向傅予安,“还行吧。” 傅予安点点头,拎起先前那壶茶,他刚准备倒茶,不知想到什么他拎茶壶的手一僵,抬头看向林菀,见她并没有注意到,快速替自己倒了杯茶,抿了口,“我也觉得还行。” 林菀道:“有点甜。” “回来了!回来了!最后一个回来了!”少年指着窗外,声音里满是得意,“我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林菀起身走到窗边,探身望向外面,一个身着大红喜服的女子从镇外走了进来,她在镇口站了一会儿,随后进了一条巷子里。 “可以了。”林菀道:“但你不能走,你得跟着我们。” 少年耸耸肩,“无所谓,不过跟着你们安全吗?” 林菀笑道:“你一个怨灵还怕死?” “谁怕死了!”少年纠正道:“我只是怕痛。” “那先前在幻境里还敢和我们过招?”林菀道。 少年眉头一皱,干巴巴道:“谁知道那么多纸人都吓不走你们,还非要跟我动手。” 林菀哼笑一声:“也不知道是谁先动手的。” 少年朝傅予安努了努嘴,“他先刺死我的。” 林菀懒得和它争,她朝傅予安道:“事情已经解决,我们也该回去了。” 他们辰时去了趟万府,本想告知万老爷邪物已除,顺便问一下要不要他们在花林镇中,等万依依出嫁了再启程回门内。结果万老爷告诉他们,万依依两天前就已经出嫁了,当日什么事都没发生。万老爷拉着二人连连道谢,最后更是追加了酬金,派人送往逍遥门。 傅予安点点头:“走吧。” 林菀刚想和那少年说话,一转头,身边哪里还有少年的身影,只有一扇做工精緻小巧的铜镜躺在地上。 这铜镜和少年挂在脖子上的那块差不多,只是背面雕刻着的图案要更繁复一些,上面雕刻着一面种满了莲花的湖,湖面上有一小舟,躺着一个面盖荷叶,一手枕在脑后,一手垂在水中,瞧着二郎腿的少年郎。 这怨灵是看了什么话本子,这么喜爱莲花…… 林菀捡起铜镜别在腰间,和傅予安一道下了楼。 两人刚一下楼,就看见客人们全都挤在一桌,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你们听说了没得?万府前两天嫁么女【注】,竟然没有出事!他屋头祖坟冒青烟了啊?运气愣莫【注】好!” “不是说请了四大门派之首逍遥门来除邪嘛!没出事肯定就是除了噻。我听说来的两位仙使列会儿【注】都回去了。本来还想看一下仙使长啥子样子,看来是没得机会了!” “真的假的?!那不是以后都没得事了?!不会死人了?!我们也可以嫁女儿结媳妇了啊?!” “诶诶诶,我说你们消息不够灵通啊!你们不晓得镇子里面,前些日子失踪的那些女娃娃,今天全都回来了吗?!我刚刚出来的时候,才在巷子里头碰到了隔壁屋头的大女儿,穿着嫁衣往屋头走。” “没死啊?!不是说有邪物专门杀那些要出嫁的女娃娃吗?!” 第55页 “没死没死!我亲眼看见的,还能有假啊!” “哎哟!真的是活神仙喔!” “……” 林菀和傅予安快步走出酒楼,客人们的交谈声渐渐变小,最后彻底听不见。 两人在长街上买了两匹马,打算一路骑马回去。 傅予安驾马到林菀身边,笑道:“师姐,活神仙啊。” 林菀别有深意地看了眼傅予安,一扬手中鞭子,马儿一下子窜了出去,把傅予安甩在身后。 “师弟回头除邪经过记得写清楚点,毕竟头一次嫁人,想说的话应该挺多的吧!” ************************************************************ 作者有话要说: 註:么女—小女儿 愣莫—这么 列会儿—这会儿 第33章 前事未了 “师姐!”徐忧推门而入,快步走进内室, 见林菀正背对着坐在案几边, 不知道在研究什么东西, “师姐你在看什么呢?” 林菀本在和那少年说话,并未留心到有人靠近, 陡然听见背后有声音被吓了一大跳。她一把抓过旁边的书籍盖住铜镜,回头看见来人是徐忧,松了一口气,“是师妹啊, 你吓我一跳。” 那少年的事还是少些人知道的好。 昨夜回来已经亥时, 门内其他弟子早日入睡,更别说作息规律的几位长老了。再加上她一路骑马回来, 颠得她整个人都快要散架, 除了躺着她什么都不想做, 那少年的事也就给耽搁了。 林菀原是想一会儿去趟苏长老那里,将少年的事说一下, 看看还需不需要封入无妄台。她个人是不太忍心, 一个是那少年从未害人, 做的那一切也都只是全了死去那女子的心愿, 并未造成伤亡。还有一个就是那少年十分有趣, 她挺喜欢的。 “啊——”徐忧拍了下自己的头,“对不起啊师姐,我忘记敲门了。” 林菀说了句“没事”,示意她坐下, “师妹可是有什么事?” 徐忧摇摇头:“我就是听说师姐回来了,想过来看看师姐。” “除邪过程可还顺利?”徐忧说着说着倾身过来,“师姐你没有受伤吧?” 林菀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退,躲开了徐忧的手,有些无奈道:“师妹,我没事,除邪过程也特别顺利。” 徐忧这种师妹真的是上天入地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对原身那叫一个百般呵护,千般忍耐,生怕原身有个什么好歹,即使热脸贴冷屁股也无所谓。 “没事就好。”徐忧毫无形象地趴在桌子上,声音听上去闷闷的,“师姐你怎么都不带我去啊。” 林菀张口就瞎扯道:“苏长老让我立刻启程,我没有寻到你,刚好碰到傅师弟就和他一道去了。” 其实按照原身那破性格,徐忧问这话,多半是得不到答覆的,就算能得到答案,最多也是一句“我带谁去,还需要向你徵求意见”。但林菀不忍心那么对徐忧,毕竟人家对自己挺好的,三天两头往屋里跑,上来就是一阵嘘寒问暖。 再说了,她这样也不算ooc,只不过是在ooc的边缘疯狂试探罢了。她现在已经有经验了,对系统的ooc判断不说有十分了解,八分是肯定有的,完全不带虚的。 “他没拖后腿吧?”徐忧抬起头兇巴巴地问道。那架势只要林菀敢说句“拖了”,下一秒她就立刻会去把傅予安给宰了。 “没有。” 徐忧点点头,又趴了回去,头枕在手臂上,望着林菀,“师姐昨夜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昨夜睡前过来了一趟,见你房门还紧锁着。” 林菀道:“我们亥时回来的。” “那邪物是怎么回事?”徐忧道:“我看师姐去了将近一月,可是那邪物十分棘手?” 林菀想到不久前还坐在她对面,笑嘻嘻的少年,棘手到是谈不上,“还好,就是有些狡猾。” “师姐跟江师兄像约好了似的。”徐忧笑道:“他前脚刚去斗城,师姐后脚就去了花林镇。昨夜师姐前脚刚回来,今晨江师兄后脚就回来了。” 江舟今天早上才回来? 林菀和傅予安在花林镇呆了差不多一个月,她还以为江舟早就回来了,没想到竟然今天才回来。斗城有什么事值得他耽误这么久? “他人呢?”林菀问道。 徐忧坐直身,“回来后就一直在房间里没出来,可能是在睡觉吧。” 林菀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师姐,一起去吃饭吧。”徐忧站起身,“我听说膳堂今日做了你最爱吃的辣子鸡。” 林菀刚好也饿了,“走吧。” 此时正是午膳时间,弟子们大多已经结束了上午的修习,陆陆续续有弟子结伴前来用膳。 林菀和徐忧刚一进膳堂,就看见了坐在角落的江舟,两人取了菜,坐到江舟那桌。 “师姐。”江舟微微点头,放下筷子,“我听说你和傅师弟出去完成了一个委派任务?” 江舟此人,长相俊秀,极其聪慧,为人又谦逊有礼,从不会因为自己修为高就瞧不起旁的弟子,更是几位长老的心头宝,时不时就想向掌门讨要到自己门下。 第56页 江舟其实比原身更适合坐那掌门之位。 原身嫉妒心太强,容不得他人比自己优秀,在位的那十几年内,逍遥门除了她自己根本没有几个修为能拿得出手的弟子。逍遥门更是险些断送在她手中,从四大门派之首退至第四位。 但就这样设定的江舟,在原作中的戏份却并不多。江舟十六岁拜入逍遥门修习,二十六岁离开逍遥门回到王府,此后他就彻底退出了原作,只留下一句:后,江舟死于争储之乱中,一生未娶妻生子。 他在逍遥门虽有十年之久,可在原作中也不过是短短几万字,且在这几万中出现的戏份更是寥寥几笔——傅予安与他交情并不深。原作是以傅予安的视角展开,他与江舟交情不深,江舟的戏份自然就少。 林菀曾一度对他的死感到无法理解。一个修真者竟然死在了尘世的争储之乱中?他那身修为难不成是摆设?林菀觉得这大概率是作者留下的bug,至于需不需要她修改,回头有机会还得问问系统。 “嗯,就在渝州。”林菀夹起一块土豆,吃完才道:“苏长老说你又去了一趟斗城?” 江舟道:“我还是觉得蹊跷,思来想去决定回去看看,是不是有什么线索没有被我们找到。” “我翻了许多书籍和大家的除邪经过,从来没有一个邪物死后化为怨灵的例子,斗城那邪物太奇怪了。” 斗城一事有太多说不通的地方了。比如那邪物已经死过一次,又附身在歌姬像中,这就算了,还可以说是那邪物之前并没有死,只是受了重伤,潘王爷故意演了一齣戏给大家看,让大家以为歌姬已死,好有藉口打造琉璃阁和歌姬像替其养伤。 可第二次呢?为什么它还没有死? 它根本就不是怨灵,怨灵是不会死的,就像花林镇那少年,它的胸口都被傅予安打穿了,可躯体却并没有消散,不到一刻钟它就又醒来了。斗城那邪物从死到附身在歌姬像上行兇,足足花了近一年的时间,这点足以证明它不可能是怨灵。 林菀道:“如何?有什么发现吗?” 江舟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压低声音,“师姐还记得,我说过在潘王府中发现的那些女尸吗?” 林菀颔首,“记得。” “那些女尸不见了。”江舟道:“有人将那些女尸取走了。”他又问:“那邪物可还在师姐那里?” 林菀从袖中拿出锦囊,“我本是打算拿去给苏长老,让他将这怨灵封入无妄台下,后面去花林镇完成委派,这事就给耽搁了。” 江舟斟酌片刻,道:“师姐这锦囊可过了他人的手?” 林菀知道他是担心有人调包,摇头道:“不曾,我一直是贴身携带。” “这就奇怪了。”江舟皱眉思索,“会是谁……为什么要偷走那些女尸……” “会不会是潘王爷?”徐忧突然道。 林菀和江舟对视一眼,“也不是不可能。” 潘王爷至今下落不明,是死是活也不知道。但他们猜测,潘王爷还活着的概率很大,也许他现在正藏在某个地方,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企图夺回那邪物。 “我吃完饭就去苏长老那里。”林菀道:“把那邪物封入无妄台。” 江舟道:“如此也好。” 正在此时,膳堂内忽然变得嘈杂起来,原本小声交谈的弟子们似发现了什么,纷纷对着一处高声讨论。林菀转头一看,傅予安正取了菜,在寻找坐位。 “哟,我们傅大天才也要吃饭啊?我瞧着你那么厉害,还以为你早就修成仙了,不用吃这凡间五谷杂粮呢!” “什么天才不天才,就是一个胆小鬼,怂包!” “我来看看我们傅大天才吃些什么——豆腐,青菜,鸡蛋。怎么?小时候吃剩饭剩菜习惯了啊?我们逍遥门吃饭又不收银子,你干嘛尽挑这些便宜的吃?” “哎呀,师兄这你就不懂了吧!有的人穷惯了,给他钱都不知道怎么用!” “……” 弟子们你一言我一语,难听至极。 林菀越听眉头皱得越紧,见傅予安仍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连看都没多看那些弟子一眼,心里急得不行。 这傅予安怎么回事?上次不是还回击了? 林菀听见弟子们的话越来越过分,有的甚至开始围上前,似要群殴的架势。她在脑子里盘算怎么开口替傅予安解围,又不会违反ooc。 “还吃不吃了!”林菀拿起碗“砰”地一声放在桌面上,“不吃就回去练功!” 膳堂里蓦地安静下来,众弟子齐齐看向一个角落,只见他们的大师姐林菀青正眉头紧皱,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看向这边。众弟子立刻自觉地散开各自回到原位,埋头吃饭,谁也不敢再说话。 他们一个个心里又惊讶又疑惑,惊讶的是他们怎么没有看见大师姐在膳堂内,疑惑的是大师姐往常不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日怎么一反常态? 就在他们怎么想都没想明白的时候,角落里又传来一道声音。 “傅予安,滚过来!” 第34章 第57页 众弟子这才反应过来,大师姐平日最讨厌有人在她面前喧譁, 大师姐此时叫傅予安过去, 估摸着是准备亲自动手收拾他了。他们一个个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目送傅予安走到角落,等着看好戏。 傅予安端着木托盘往角落走, 他起先还以为就林菀一个人,心里开心的小芽刚刚冒了一个尖儿就被残忍掐断了——柱子后面还坐着徐忧和江舟。 两人刚好被一根柱子遮住,只站在后面不走近压根儿就看不见。 傅予安在林菀身旁落坐,低声唤了句“师姐”, 又朝另外两人点点头, 算是打过招唿。 “傅师弟。”江舟也朝傅予安点了点头。 徐忧还是不太待见他,虽然没说什么难听的话, 但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她“哼”了一声, 扭头和江舟说话。 林菀抢在系统发出警告前, 恶狠狠地说了句:“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在那边吵什么吵!” 她话音刚落, 系统的声音就响起, 结果刚发出一个音节就卡住了, 滋滋响了半天, 最后什么也没说。 林菀此刻简直想高声大笑, 她看这破系统不顺眼很久了,一天天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平时问个问题也是爱搭不理,极度敷衍, 一点都不会做事。 自己刚刚虽然出手替傅予安解了围,但也当着众人的面羞辱了他,算来算去,傅予安怎么着都是被欺负了,系统自然也就无话可说了。 其他弟子听到这话都露出“果然,师姐就是要收拾他”的表情。一个个全都把耳朵竖了起来,仔细听角落这边的动静,不错过任何一个字。 一时之间,整个膳堂内就剩下林菀的和傅予安的声音。 “我问你,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吗?” “嗯。” “……” “要打就打,当作是互相切磋了,谁要是再像今天这样吵来吵去,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林菀对着众人高声道。 她这话明面上听着是默认其他人可以揍傅予安,实则也是在告诉傅予安,他可以像上次那样出手还击。 傅予安低头看着桌上的饭菜,嘴角轻轻扯了一下。 她上次果然是看见了。 有师姐关心的感觉真好啊。他要这个人,这辈子都做自己的师姐。 “是。”其他弟子应道。 大师姐这句话不就是变相的同意他们揍傅予安了!他们这会儿在心里跃跃欲试,恨不得马上堵住傅予安,上去就是一顿暴打,教教他什么叫做听话,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像今天这样目中无人。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傅予安早就不是上辈子那个忍气吞声,不愿惹事的傅予安了。 林菀重新拿起筷子,“吃饭,堵住你的嘴。” “嗯。”傅予安乖乖拿起筷子吃饭。 系统的声音突然在脑海中响起,先是滋滋响了几声,像是故意报復林菀一样,直吵得她脑瓜子晕乎乎的,正准备开口骂人,系统终于说话了。 【好感度值 3,目前好感度值:58分。】 林菀听到这个消息骂人的话收了回去,简直激动地想跳起来。 终于!!!快要!!!60分了!!! 她突然穿来这么个地方,面对一群嗷嗷待哺的师弟师妹,时时刻刻担心被人揭穿身份,无时无刻不在思考该如何不被发现又能讨好到男主。对这个世界从一开始的新奇到不习惯再到现在的已经麻木。 这几个月来,她多么不容易啊!!! 好在终于要熬出头了,她再也不用压抑本性,可以为所欲为了! 林菀强忍下心中的激动,抬眼问两人:“我们刚说到哪里了?” “师姐说等会儿去苏长老那里,把斗城那邪物封入无妄台。”徐忧提醒道。 林菀又问江舟:“还有发现什么别的吗?” “没有了。”江舟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黄灿灿的鸡蛋,“我在斗城呆了将近一月,能看的地方基本上都看了,没有任何异常。” “潘王府和我那日带有万他们回去查看时一样,没有人回来生活过的痕迹,府中的金银珠宝,还有那些价值连城的字画一样都没少,就只少了那些女尸。” 林菀颔首,“斗城最近如何?百姓们可都回去了?” “如今只回去了不到千人。”江舟语气中带了些无奈,“可能还是不太放心吧,怕邪物没有除掉又回去作祟。” 他又道:“斗城现如今除了稍微冷清了一点,与往日无甚区别,相信过不了多久,等百姓们打消了怀疑,斗城就会再次热闹繁华起来。” 林菀只是点点头,没有说什么。其实江舟也是清楚的,只不过没有说出来罢了。 怎么会没有区别呢? 斗城中那些被蒙在鼓里的无辜的百姓们,全都死了啊,被那个邪物残忍地杀死了,又同样化为了邪物继续杀害旁人,也许还有人亲手杀死了自己的至亲至爱。那些百姓随着歌姬像的倒塌,也跟着一起化为了乌有了啊。 怎么会没有区别…… 斗城在原作中可是一个住着万人的大城,那么大的一座城,现如今只不过千人,又何止是冷清了一点呢? 如今回来斗城的人,要么是早前得到消息举家逃出斗城的,要么是想来斗城落脚生根的。 第58页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直到吃完饭,大家都没有再说话。 吃完饭后,林菀和几人分别,先是回了趟房中拿了那铜镜,然后独自一人去了苏长老的院子。 她到的时候,苏长老正拿了个木瓢在院子里给花草浇水,见到林菀,他还有些惊讶,“怎么突然到我这里来了?” 林菀他们四人在逍遥门内比较特殊,平日里并不跟着其他弟子一起修习练功,掌门自留了书籍给他们,四人一般都是独自修习,若遇到不懂的会先问江舟再问原身,如果这两人都不懂的话,他们才会去询问几位长老。 “有两件事,还要麻烦苏长老了。”林菀站在篱笆外面朝内作了一辑。 苏长老放下手中的木瓢,“进来吧。” 林菀推开院门,跟着苏长老往屋里走。 “说吧,什么事?”苏长老道。 林菀从袖中拿出锦囊,递给苏长老,“这是斗城那邪物,还劳请苏长老与其他两位长老将它封入无妄台下。” “斗城那邪物你们没除掉?。”苏长老接过锦囊,抬手轻轻拂过锦囊,一缕缕怨气从内往外冒,他看到那些怨气十分惊讶道:“里面是怨灵?” “正是。”林菀点头,“斗城那邪物死后化为了怨灵。” “怎么回事?” 林菀将斗城里发生的事,以及傅予安和江舟的那些猜测,细细与苏长老说了一遍。 苏长老听完沉吟片刻,“此事十分蹊跷,我从未听说过有邪物化为怨灵的先例。” 林菀心头一震,连苏长老也没听说过么? 那此事要远比她想得复杂…… “那潘王爷如今可有下落?”苏长老问道。 林菀摇头道:“没有。” “一个养尊处优,毫无修为的王爷,怎么会知道这些邪术……”苏长老喃喃道。 “这也正是我们觉得奇怪的地方。”林菀道:“我们猜测是有人在背后替潘王爷支招,但背后那人的目的又是什么暂时还不知道。” 苏长老皱眉不语,半晌才道:“此事我会派人留意。这怨灵我今日便封入无妄台下,它受了重伤不过还剩几丝气,不出一日便会被法阵耗死,再也无法作祟!”话落,他又问道:“另外一件事?” 林菀斟酌一下,道:“是关于花林镇邪物一事。” 苏长老见她的表情,开玩笑道:“难不成又是怨灵?” 林菀手摸了摸腰间别着的铜镜,笑道:“自然不是。怨灵什么时候跟邪物似的随处可见了。” 不知道为什么,林菀话到嘴边就改了口,她总觉得今日若是将那少年的事说出来,它就死定了。 苏长老绝对不会同意她要说的那些话。 “那是什么事?”苏长老问道。 林菀想了想,道:“那邪物没有害过人。花林镇那些失踪的女子全都已经回到镇子里。我和傅师弟亲眼所见,一个都没少。” 苏长老闻言一愣,“怎么?” “那邪物自称是替人了却心愿,它以为那些女子是被父母逼着嫁人,就在她们出嫁那日劫了轿子,将那些女子都藏了起来。” 苏长老似听到什么笑话,他摇头道:“菀儿,你怎么也会相信那些邪物的花言巧语。我从未听说过有邪物不害人,更别说是替人了却心愿。它们不过是为了迷惑我们,那些话信不得!” “不会有吗?”林菀看着苏长老,试探道:“也许真的有呢?” 苏长老立刻皱起眉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身为逍遥门首徒,怎么能因为一个邪物的话而产生这些想法!” “我……”林菀张了张口,有些话就要脱口而出,最后她只是道:“我知道了。” 林菀在心里暗自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她没有将那少年给说出来,不然……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觉得那少年未曾害过人,没有非下无妄台不可的理由,她觉得那少年本性不坏,只要稍加引导,定不会像其他怨灵那般兇残。她想说可以教它除邪之术,相信用不了多久,那少年就会成为他们的伙伴,帮助他们更高效的除邪。 但她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修真界自有一套规矩,岂会是因为她的几句话就改变。原身就算再聪明,也不过是逍遥门门下的一个弟子,她若硬要保那少年无疑是在以卵击石,说不定不但保不住那少年,自己还有可能搭进去。 与修真界站在对立面会得到怎样的下场,她最清楚不过了。原作中原身不就是害得傅予安与整个修真界站在对立面。 她还要回家,她不能冒险。 “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吧。”苏长老道:“回去抄十遍门规,自己好好反省一下,以后不要再犯这种错了!” 林菀低声道:“是。” 说罢,她转身出了苏长老的院子。 林菀取下腰间的铜镜看了看,心道还是先放在自己这里吧,以后有机会再试着提看看。 “你是捨不得我吗?”身边传来一道清脆略带沙哑的声音。 是那少年。 第59页 “你就不怕被人发现,把你给除了?”林菀头也不转道。 它自花林镇出来后就卸下了全部伪装。原来它在花林镇还是留了一手,它的声音并不是尖细的,而是很好听的少年的声音,清脆中略带一丝稚嫩,又带了一丝沙哑。 少年穿着一身红袍,不是在花林镇中穿的那身大红喜服,颜色要稍微淡一些,衣袍上用丝线绣着朵朵莲花,风一吹来,那上面的莲花似活过来般,随着风轻轻晃动花瓣。 “无所谓啊,反正我又不会死。”少年耸耸肩道:“最多痛一下罢了。” 林菀转头道:“老实点,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把你偷偷留了下来,若是被发现我就完了。” 少年笑道:“我就知道你捨不得我。” 他又问林菀:“我娘子呢?有两天没见着他了。” 林菀哼笑一声,“我看你是真不怕死,还敢叫他娘子。” 少年默了片刻,似乎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它十分豪气道:“你懂什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叫了一声娘子,他这辈子都是我的娘子。” 这都是些什么词? 林菀突然对它看的话本子产生了好奇,“……你平日里都看些什么话本子?” 少年想也不想道:“那太多了。比如什么《我与娘子不得不说的秘密》、《霸道书生索爱·娇俏娘子受不住》、《风流书生的小娇娘》、《我与娘子的33日》、《俊俏书生的契约娘子》、《霸道书生有点坏》、《当代男子不得不看的书》、《天下女子的梦中情人解析(一)》、《天下女子的梦中情人解析(二)》,还有很多,一时间说不完。” 林菀忍不住问道:“《天下女子的梦中情人解析(三)》呢?” 少年“哦”了一声,“(三)还没出呢!我也在等!” 林菀:“…………” 她是疯了才会这个问题。 少年新奇道:“诶,你也喜欢看话本子啊!早说啊!我回头送你几本我珍藏的!故事特别有趣!” 林菀:“……不了,我谢谢你。” 这他娘的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所以它一口一个娘子,都是在这些话本子里学到的? 它……就是靠这些话本子,找到了法子藏花林镇那些女子? 那还真是辛苦它了…… “别客气啊!喜欢就是喜欢没什么不好说的!”少年拍拍林菀的肩,语重心长道:“我觉得这个爱好特别好!这爱好一听就是肚子有墨水的人!” 林菀:“……真不用了,你自己留着慢慢看吧。” “别客气。这些我早就倒背如流了。” “…………” 好的,你牛。 “其实我平时偶尔也看一些诗词,对此也是略懂一二。”少年向林菀发出邀请,“你要听听我最近刚作的诗吗?” 林菀立马回绝:“不了不了。”说完她怕自己拒绝的太快会尴尬,又“好心”提议道:“不如你改天念给你娘子听?他肯定会很高兴的!” 这次说不定会高兴到一掌把你的脑袋给打穿。 “你说的很有道理!那我改天念给我娘子听!” 第35章 中秋佳节 林菀带着少年一路走小径回到房中。还好一路上都没有遇到其他弟子,少年要是被其他弟子看见的话, 那它绝对是死翘翘了, 立马就会被苏长老送到无妄台下和斗城那邪物作伴。 少年进了房间就直接往内室跑, 懒懒靠坐在案几边,拿起桌上的书籍翻了翻, 连着翻了好几本后,它一双剑眉慢慢皱起来,捏着书十分嫌弃道:“你这都什么话本子啊?我瞧着无趣得很!” “…………” 在它眼里,全部书都是话本子么? 它没看见封面上“心经”两个大字? “这不是话本子。”林菀抽走它手里的书, 轻轻放在一旁, “是心经。” “心经?什么东西?”少年手肘撑在地上,另一只手随意搭在支起来的膝盖上, 歪头着问。 林菀也不知道怎么和它解释, 直接道:“对你没用的东西。” 少年耸了耸肩, “对我没用的东西太多。” “我现在要干嘛?被你金屋藏娇吗?”少年换了个姿势,“你这有好看的话本子给我打发时间吗?” 林菀:“……” 金屋藏娇又是什么鬼…… “我这没有话本子, 别想了。”林菀在它对面坐下, “你从今天开始跟着我修习, 我教你除邪之术, 有机会的话带你下山歷练。” 她想试试看, 能不能引导这少年走上正道,如果可以,她一定会竭尽全力保下它,如果不行……那她就会亲手把它送下无妄台。 “除邪!”少年眼眸一亮, 花林镇中两人的身手在它眼前闪过,“我不太会打架也可以吗?” 说完他似怕林菀反悔,又忙道:“但我修为很高,我可以一口气剪很多纸人,可以造一座城那么大的虚幻空间,会画各类符咒。除了不太会打架,我还会很多!” 第60页 林菀笑了笑,“不一定非要会打架才能除邪,再说了,就算不会我也可以教你。” 这少年在花林镇中,确实一直都未曾出手还击过。她原本以为是它太自负,不愿与他们过招,一直在耍他们玩,现在看来压根儿就是它打不过,不敢与他们正面对上。 她还是头一次听说修为高却不会打架的怨灵。 “对了,你那造境之术——”林菀看着少年问道:“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 “你们不是第一次来抓我的人,先前也来过一些人。我看他们总使这招抓我,觉得挺有意思就留心学了一下。”少年颇为得意道:“本来还以为很难,没想到挺简单的,我看第二次就会了。” 它那张好看的脸上似写着一排字:夸我!快夸我!狠狠地夸我!不遗余力地夸我! 林菀确实挺惊讶的,造境之术虽然流传很广,甚至可以说是众仙门世家弟子人人都会,但要想使用这法术需要知晓诀法,因为造境之术本身存在缺陷,只能造死物,不能造活物,各门各派为了填补这个缺陷,曾多次私自对诀法进行过修改,到后来各门各派的诀法都略有不同。 可现在这个少年却告诉她,看两遍就会了? 这要是传出去,不知道得气死多少世家弟子。他们辛辛苦苦背诀法,日復一日练习,好不容易才学会的法术,一个怨灵竟然在不知道诀法的情况下,看两遍就会了。 俗话说人比人气死人,可现在人比怨灵被气死的还是人。 林菀决定满足少年,“你很聪明。” 少年很受用,它眯了眯眼,笑道:“我也觉得。” “你叫什么?”少年道:“我看话本子里,朋友都是要交换名字的。” “林菀青。” 少年点点头:“我叫……”他似勐地反应过来,震惊道:“我没有名字!” 林菀顿时哭笑不得,“没关系,我们可以现在取一个。” “你帮我取吧!”少年往地上一躺,手背撑着脸颊,“我喜欢莲花。因为莲,出……” 林菀立马打断它,“我记得我记得。” 您老是怨灵中那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嘛…… 少年满意地点点头。 林菀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愣是什么也没想出来,平日里读的那些关于莲花的古诗词全都忘光光了。她瞄了一眼少年,见它正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她突然灵光一闪,想不起关于莲花的诗词没关系,莲花的别称也行啊! 她快速在脑子里回忆莲花的别称,有什么是适合男孩子用的。 “泽芝怎么样?” “莲花的别称。”林菀解释道。 少年重复了几遍,似颇为满意,点头道:“那就这个。” 它坐直身子,对着林菀说:“我叫泽芝。” 那小表情正式极了。 “我们今天开始吗?”泽芝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我想学那天我娘子在镇子里打我时,使得那一掌!” “还没学会走就想跑。”林菀道:“我们今天学别的。” “学什么?” 林菀在泽芝期待的目光下,说出了让它绝望的话,“我们今天学——如何区分怨气。” 修仙之人学会的第一堂课,不是别的,正是如何区分怨气。 邪物多由怨而生,食怨而长。 邪物的怨气就好比修仙之人的真气,对邪物来说至关重要。怨气浓邪物的修为就高,怨气淡邪物的修为自然就弱。而有些修为高的邪物,它们懂得掩藏自己的怨气,稍不注意就会被它们给煳弄过去。 比如泽芝就会掩藏怨气,在那个幻境花林镇中,那些纸人身上明明附有它的怨气,可林菀和傅予安刚进去的时候却并没有察觉到,直到后面与那两个小女孩对话,她才发现它们是邪物。 泽芝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林菀,“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还需要学如何区分怨气?我就是从怨气中生出来的啊!” 林菀无动于衷:“还是要学。” 泽芝震惊:“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林菀道:“叫你学就学,按照我的方法来学。” 怨灵和邪物区分是不是同类,通常都是靠怨气之间产生的共鸣,它们无法像世家弟子那般“看”见怨气。 这就代表着以后只要每次需要区分对方是否是邪物,泽芝都需要散出自身的怨气来感受。那她还带泽芝下山歷练干嘛,直接把它送无妄台下得了,反正被其他人捉住也是这个下场。 她要泽芝抛掉身为怨灵的习惯,从今往后全都按照仙门世家弟子的方法来。从最基本的区分怨气开始。 泽芝现在还不能被其他人发现。 …… 时间过得飞快。林菀平日里除了自己的修习时间,偶尔和徐忧他们一起吃吃饭外,其余时间基本上都是寻个偏僻处领着泽芝修习。它现在已经学会了如何区分怨气和一些除邪法术,能和林菀过上那么几招了。 一眨眼,两个月就过去了。 夏去秋来,逍遥门因着建在高耸入云的山峰上,且方圆百里都是群山,比渝州城其他地方都要冷得早一些,如今风吹在手臂上,都会泛起丝丝凉意。 第61页 最近两日逍遥门的弟子们都很兴奋,一个个魂不守舍的,修习时也不大认真,整个逍遥门都充斥着三位长老的谩骂声。 让大家这么兴奋的原因是——中秋到了。 今日晨修结束后就没有其他的安排了。大家不用修习,不用出去完成委派,离家近的弟子会回趟家,远的则会年节再回。当然了,此时正在外面完成委派的弟子就另当别论了。 林菀他们四人还是老样子,跟群没人管的野孩子似的,修不修习全靠自己。比起其他弟子们的兴奋,他们四人要淡定很多——除了江舟,其他三人都无家可归。 原身父母是逍遥门的弟子,一次出门完成委派时不幸遇害,无人照看的原身被掌门收在门下养大,逍遥门自然就是她的家,这也是她为什么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而徐忧和傅予安一样,自小父母双亡,只不过她比傅予安命好,在来逍遥门之前一直住在姑母家。 曾经一度有别派长老笑说,要想被逍遥门掌门收为徒,首先你得是个孤儿。 这句笑话直到江舟来了之后,才没人再说。 逍遥门其他弟子的排名是按照入门时间来,而掌门的四位弟子则是按照年纪来排。 原身今年二十一,江舟十九,傅予安十八,徐忧最小今年十七。 晨修结束后,弟子们一窝蜂地下了山,回家的回家,出去玩的出去玩。逍遥门没有门禁,他们只需明日晨修前回来就行。 林菀晨修结束后直接去了膳堂,今日对于她来说和平日无甚区别。 “师姐!”徐忧从身后快步走上前,“师姐最近都去哪儿了,我老是找不到你。” 林菀打哈哈道:“我最近在后山修习,那里比较安静。” “最近是比较吵。”徐忧挑了几样菜,在一旁等林菀,“突然一下子安静下来我还有点不习惯。” 只见平日里此时早已坐满了的膳堂内空荡荡的,只有那么几位弟子在吃饭。 “我吃过饭和江师兄一起下山玩。”徐忧在林菀对面坐下,“师姐要一起去吗?” “江师弟不回家吗?”林菀摇头道:“我不去了,你们去吧。” “江师兄说他年节再回。”徐忧道:“那我给师姐带花灯回来!师姐要兔子还是莲花呀?” 林菀道:“都可以。” “这两天你看见傅师弟了吗?”林菀问道。 她上次看见傅予安,还是三天前四人一起吃午饭。 徐忧嘴里嚼着菜,咽下去后才道:“他好像下山去了,我刚刚来膳堂的路上遇见了他。” 林菀眉头一挑,她没想到傅予安也会下山玩。 “我问他去哪,他说了句去买东西。”徐忧嗤道:“玩就玩呗,谁还会说他似的。” 徐忧最近对傅予安的态度,以肉眼可见速度变好,现在已经会主动和他打招唿了,这点改变简直让林菀感动到落泪。 “师姐,我吃完了。”徐忧说完又快速扒了几口,“我去找江师兄啦!师姐你慢慢吃!” 林菀看着徐忧跑远的身影,笑着摇了摇头。 真是小孩子心性。 林菀吃完饭后,趁着门内今日没人,放泽芝去了后山修习。自己在房中躺到戌时,去膳堂随便吃了点饭,又独自一人去了上次找到傅予安的那个亭子。 那里位置偏僻无人打扰,原作中傅予安常去。还有一个就是那里风景很好,池塘外就是悬崖,能看见群山连绵,以及很远很远外城镇的零星灯火,是赏月最适合的地方。 林菀万万没想到,自己也会有静下心来赏月的一天。她抓了一把鱼饵撒入池塘内,此处平日很少有弟子来,也是苦了这池塘中的锦鲤,总是挨饿。 林菀托腮倚在亭子边,望着悬挂在空中的月亮。 真美啊。 原世界的生活就好像上辈子那么久远。她生活在一个重组家庭中,继母带了个女儿嫁给她爸,妹妹十分讨人喜欢,比自己讨人喜欢。她在家中并不受喜爱,她爸根本就不会在意她过得怎样,也许到现在都没发现自己的异常。 林菀在亭子坐了很久,差不多要到亥时的时候,她有些困了,站起身准备回房睡觉。 正在此时,她忽然听到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越来越近,来人似十分着急。 片刻后,傅予安的身影出现在拐角处,他一只手背在身后,看见林菀的那瞬间像是送了一口气般,“师姐,你没在房中啊。” 林菀愣了一下,没想到他是在找自己,“我在赏月。” 傅予安快步走进亭子,“我可以和师姐一起吗?” 本来都想回去睡觉的林菀,又坐回了原位,“好……好啊。” 她还能拒绝男主不成?万一扣分了怎么办! 傅予安从背后拿出一个兔子花灯和天灯,通通递给林菀,神色自若道:“我……我在山下遇见了小师妹,这是她托我给你的。” 林菀想到徐忧走前确实说过要给自己带灯,她接过花灯和天灯,见有两个天灯又递了一个给傅予安,“多了一个,我们一起放吧。” “好。”傅予安声音中满是欢喜。 第62页 今年,终于有人和他一起过中秋了。 这个师姐真好啊。 傅予安点燃一道符,替林菀将天灯点亮后又点亮了自己的那个。林菀跪在长凳上,微微探出身,将天灯放了出去,她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傅予安垂眸看着身旁的林菀,突然有点好奇她在念些什么。他微微弯下腰,倾身靠过去。 “师弟你……”林菀突然侧过头,唇刚好贴在了傅予安的脸颊上。 太近了,一切都被扩大。 温软的肌肤。 纤长的睫毛。 那一缕垂在两人之间交缠着的髮丝。 剩下的话全都被堵在了口中。 躺尸了好些天的系统,此刻在林菀的脑中疯狂地响起,就像过年放鞭炮似的,直吵得她头痛。 第36章 好感飙升 空气陡然安静下来。 只剩下砰砰直响的心跳声,以及不知道是谁变得粗重起来的唿吸声。 也许是林菀的, 也许是傅予安的。 彼此交错, 分不清楚。 林菀勐地别开头, 垂眸看着水面,声音里带了些颤, “师弟你……你快把天灯放出去。” 傅予安蓦地站直身,也转头看向别处,一抹红晕渐渐爬上耳朵,因着天黑并不明显。 过了片刻, 他似反应过来, 伸手将天灯放了出去,“师姐, 我放了。” “……” 放了就放了, 怎么跟个小孩似的还要报告一声…… 林菀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 脑中跟放炮一样噼里啪啦响了半天的系统,开口说话了。 【好感度值 100, 目前好感度值:158分。】 【恭喜乙方, 贺喜乙方, 经过乙方不懈的努力, 目前好感度值已超过60。从现在开始, 乙方将能自由操纵角色“林菀青”,并且不受到任何限制,直至成功改写结局。】 158分…… 因为不小心亲了一下??? 林菀满脸不可置信,这他娘的不是一本无cp文吗?! 傅予安他在想些什么??? 好感度值能一下子飙升100分??? 一本无cp文男主, 因为和女配有了亲密接触,太激动了导致好感飙升? 听听,这像话吗? 这是一个无cp文男主该有的心理动机吗?! 林菀突然有点懵了。 这时,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将林菀拉了回来。 【好感度值达到60后,系统“886”将由自动模式转换为问答模式。从现在开始系统将不会自动为乙方实时播报消息,乙方如有需要可自行唤醒系统为乙方解答问题。】 这个林菀倒是无所谓。因为不管模式变没变,对于她来说都是一个样,她这个名为“886”的系统,可能是真的比较刚,不怕用户出去了投诉它。“886”从斗城出来之后,为她提供的服务就基本上就已经转换为问答模式了。 现在就算告诉她“886”彻底下线,林菀也没什么感觉,反正现在故事线全乱套了,跟原作已经是差了不止一点点。除了头还在,身子早就换了。 “师姐……我……”傅予安看着眉头紧锁的林菀,心里突然急了,他怕这份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关心会被师姐收回去,“你别生气。” 林菀一怔,见他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刚刚那些想法全都消失了,心里突然有些心疼,她放柔声音:“我没生气。” 闻言傅予安眸子亮了亮,“真的吗?” “真的。” 林菀不想再和他纠结这个问题,转移了话题,“师弟下午去山下干嘛了?” 傅予安支支吾吾:“我……我去买东西了。” 林菀暗自在心中笑了笑,“可以多下山去玩玩,没关系的。” 傅予安道:“我喜欢和师姐一起下山。” 说完他又补了句:“去除邪。” 林菀就知道他肯定喜欢下山去歷练,如今没有ooc警告,她完全不怕了并决定从今日起要好好对傅予安。她抬头看着傅予安,柔声道:“那就以后都一起下山吧。” 傅予安愣愣看着面前的人,从前他只觉得林菀青的这张脸丑陋至极,可现在他突然觉得这张脸美极了,眉似远山含黛,眼如秋波流转,琼鼻小巧挺拔,唇若…… 那温软的触感和鼻息好似还留在他脸上。 傅予安快速移开视线,遮掩似的轻咳几声。 “好。” 一定是今晚的师姐太温柔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晚了还是没有旁人,她好像连装也不想装了,就这么把最真实的自己展露出来。 这是一个和林菀青有着天差地别的魂魄,一个让他止不住想要靠近,亲近的魂魄。 傅予安想着想着就真的靠近了,他在林菀身旁坐下,两人之间不过半尺的距离,风一吹来好似都会将他们的髮丝吹得纠缠在一起。 “师姐,今晚的月亮真好看。”还有你也是。 林菀抬眼看着悬挂在空中的月亮,笑道:“是啊。”说完,她似想起什么,侧头看向傅予安,“师弟以后多笑笑吧,很好看。” 傅予安望着月亮,薄唇勾起,轻轻地“嗯”了一声。 第63页 …… 林菀昨夜和傅予安在亭中呆到快子时才回房,第二日睡到了巳时才起。 她刚一睁开眼,就对上泽芝那张充满疑惑的脸。 “……” 要不是她心脏好,能活活给吓死。 林菀拢了拢被子,“你干嘛?” “你——”泽芝一双眼睛紧盯着林菀,“不太正常。” 林菀:“?” 大清早的,她怎么就不正常了…… 泽芝眼睛转了转,“你昨晚干嘛去了?睡到巳时才起!在话本子里这要是再有个书生的话……” 它还没说完,林菀见它话头不对,立刻就打断了它,“我赏月去了,回来得晚自然就起得晚。” 林菀这些天算是看明白了,它一个活在话本子里的怨灵,能活到今天除了命硬没别的原因了。 她现在深深怀疑,若是有个人给它演出一出《俏娘子夜会小书生》一准儿能把它捉住。 “赏月?”泽芝追问道:“你自己一个人?” 林菀翻了个身背对着它,转移了话题,“你不好好修习跑床头盯着我看干什么?” 说到修习泽芝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它起身往外走,嘴里嘀嘀咕咕:“说的是,我可不能像你一样偷懒。” “……” 算了,自己带回来的,怎么着也得养下去。 林菀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慢悠悠爬了起来,拿起外衫正准备穿上,突然有人敲响了房门。 眼下泽芝还在外面,要是让其他人发现就完蛋了。林菀正准备和泽芝对暗号,让它先躲回铜镜中,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师姐,你起了吗?” 是傅予安。 林菀顿时松了一口气,朝外道:“泽芝开下门。” 等林菀整理好衣衫出来时,就看见傅予安和泽芝,一人坐在桌边淡定喝茶,一人站在一旁眸光闪烁。 泽芝见林菀出来,激动道:“菀菀,是我娘——” 它一声“娘子”就要脱口而出。 “咳咳!”林菀大力咳嗽了两声,打断了泽芝的话。 亲娘诶,它真是仗着自己命硬不怕死,还敢乱叫。 泽芝疑惑地看了眼她,问道:“你没事吧?昨夜着凉染上风寒了?” 傅予安闻言眉头皱起,转眸看着泽芝。 昨夜? 这个怨灵在师姐屋中过夜?! 林菀沖泽芝摇摇头,在傅予安对面坐下,“师弟怎么来了?” 傅予安从袖中拿出一个木盒,递给林菀,“昨夜忘记把它给师姐了。” 林菀接过木盒,正准备道谢就被泽芝声音给打断了。 “昨夜你们一起赏月?!” 泽芝一脸震惊地看着傅予安,“你脏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傅:我还是完璧。 第37章 小小心思 太窒息了。 空气瞬间凝固,窗外的鸟鸣声、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变得格外清晰。 林菀一度觉得是自己幻听了。 不然怎么会听见“你脏了”这三个字。 林菀震惊地转头看向泽芝, 只见它比自己还要震惊, 正愣愣地看着傅予安, 一双眸子里满是难以置信。 疯了。 它绝对是疯了。 除了这个林菀想不到其他原因了。 傅予安听见后什么反应也没有,他目光平静地看着对面那怨灵, 在心里盘算怎么弄死它比较快。 太碍眼了。 他还以为这怨灵早就被封入无妄台下了,没想到竟然还在外面。 林菀实在是受不了如此窒息的氛围,拿起木盒晃了晃,出声问道:“师弟, 这里面是什么?” 傅予安回过神来, 视线落在林菀白皙纤长的手上,低声道:“是茶叶。” 林菀打开木盒, 一股淡淡的花香飘散出来, 这味道十分熟悉——她在花林镇时喝过。 当时傅予安突然起身说要下去一趟, 再上来时带了一壶茶,如果她没记错的话, 那壶茶就是这个味道。 “这是……我们在花林镇喝过的?”林菀问道。 傅予安似乎没想到林菀会记得, 他点了点头, “那日在花林镇见师姐喝了好几杯, 刚好房中有就想着拿些过来, 也不知道师姐会不会喜欢。” 林菀知他往日受了很多冷眼,如今好不容易逐渐向自己打开心扉,才会特意送这些茶来,她怎么忍心说重话, 况且现在没了ooc警告,她也无须再做戏,只管把真心话说出来。 她合上木盒,笑道:“师弟,我很喜欢。” 傅予安看着她笑弯了的眼,里面似盛满了水,又美又温柔。他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轻声道:“师姐喜欢就好。”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幸运,本来早就应该魂归大地了,却在死后意外重生回到自己十八岁这年,还遇到了面前这个只存在于想像中的师姐。 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对他这么好。 “我不喜欢!!!”泽芝从震惊中回过神,“你们考虑过我的感受吗?!”它又指着林菀,“你!兄弟妻不可欺知不知道?!” 第64页 林菀现在只想拿块布堵住它的嘴,真的是什么都敢往外说,回头一定要把它那些话本子全烧了不成,一个男孩子天天不好好修习,就知道看话本子,想到这林菀突然想到了原身记忆中,一个关于怨灵的传闻,“泽芝,我问你,你是男子还是女子?” 在原作中怨灵从未出现过,只存在于“传说”中,作者对此一笔带过,并未花笔力单独描写。也许作者的确想要写一个怨灵,才有了花林镇那档子事,但后来不知为何作者又放弃了。 林菀在原身的记忆中并未找到关于对怨灵性别的记忆,也只是一些在书中看到的传闻。 有人说怨灵自怨气中而生,其中参杂着男男女女的怨气自然是没有性别。又有人说怨灵是会根据怨气生出性别,男子怨气占多数生出来的怨灵便是男,女子怨气占多数生出的怨灵便是女。还有人说怨灵可男可女,全凭自己喜好,这也是它们为什么那么难捉的原因。 到底如何,并没人知道,起码到目前为止没人知道。 因为怨灵本身就很少见,无妄台下那些怨灵都是这么多年来,众仙门世家捉住后封入的,且大多是几十年前封入的。 林菀很好奇,那些先辈在捉怨灵时,就没有对它们的性别产生过好奇吗? 泽芝突然沉默了,似乎在思考林菀的问题,半晌它对着两人道:“我,不男不女。” 林菀:“……” 傅予安:“……” 这是什么绝世怨灵? 它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你……”林菀斟酌了一下用词,怕伤到它的心,“你知道不男不女什么意思吗?” 泽芝脸上一副“这是什么傻子”的表情,“我当然知道啊!”说完,它略带不屑地看了眼林菀,“你不知道?需要我给你讲一下吗?” “不用了,我谢谢你。”林菀道:“所以你是没有性别?” 泽芝想了想,“差不多吧。其实,我也可男可女。” 说完它伸手从面上一佛,一团怨气覆在它的面上,将五官遮得严严实实。 片刻后,怨气消散。林菀看着泽芝的脸,呆在了原地。 ——它的脸在变化。 先是那双斜飞入鬓的剑眉慢慢变细,变弯,变成了一双温婉的柳叶眉。狭长的丹凤眼渐渐往回收,变成了杏眼,鼻子变得小巧精緻,薄唇变成了樱唇,皮肤也变得红润起来,腮上似涂了胭脂。 刚刚还风流倜傥的一个男子,转眼就变成了一个温婉端庄的女子,配上它这身衣衫和发,就像是女扮男装偷偷熘出门玩的高门小姐。 “怎么样?”一道清脆甜美的声音从泽芝的口中发出。 林菀看着这张脸,彻底说不出话了。 还真他娘的……可男可女…… 傅予安看着它这番变化,惊讶地挑了挑眉,“你以后就这样。” “为什么?!”泽芝问道。 傅予安道:“没有为什么。” 虽然它没有性别,但它天天用张男人的脸,跟师姐在一间屋子里呆着,傅予安怎么想都觉得不舒服,他不喜欢也不允许有除了逍遥门外的男人靠近师姐。 泽芝手一挥,脸和声音又变回了原样,“我不要,我就喜欢这样。” 傅予安盯着泽芝,瘆人的杀意瞬间散发出来。 林菀只觉得后背一凉,看到傅予安这个样子,有那么一瞬间,她似回到了刚来的那一天,在无妄台内。傅予安当时就是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下一刻他便勐地快手擒上来,紧紧掐住自己的脖子,险些要了她的命。 傅予安刚想动手,无意间瞥见了林菀正看着自己出神,她眼中有一丝害怕闪过。 “师姐我……”傅予安身上的杀意登时消散,不安道:“你别生气。” 林菀见他又是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知道他是害怕自己回把对他的那一丁点好给收回去,摇摇头道:“我没有生气。” “娘子,你怎么了?”泽芝凑过去问。 林菀:“……” 所以你一个没有性别的怨灵,天天一口一个娘子是图些什么? “泽芝,你站住。”林菀拉住它的衣角,阻止它过去送死。 傅予安的视线落在了林菀的手上。 泽芝见状立马回首道:“你别拉拉扯的,影响不好!” 傅予安的视线又落在泽芝脸上,“你离我师姐远点。” “师弟你放心。”林菀以为他是怕泽芝伤到自己,赶忙替泽芝说话,“它很听话的。” 傅予安目光复杂地看了林菀一眼,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师姐对所有人都这么好吗……” 可是怎么办? 他想师姐只对他一个人好。 第38章 他贪心了 傅予安突然觉得自己很贪心。 一开始他只是觉得这个师姐很有趣,忍不住想要靠近, 想看看她到底有什么目的。慢慢他开始贪恋师姐对自己的好, 到现在他想要师姐全部的好都只留给自己, 不能分给旁人一分。 他想要完整的,毫无保留的, 能让他忘记一切恨意的好。 第65页 这样的好师姐给他了,可师姐同时还给了很多人。 比如徐忧,比如眼前这个怨灵,比如逍遥门内其他弟子。 傅予安觉得这还不够, 他还想要更多。 她要么像林菀青一样不要对自己好, 要么就只能对自己一个人好。 傅予安知道自己这样很自私,但他不想改, 并且打算就这么自私下去。 因为现在他已经离不开这份好了。 师姐必须全都给他, 一分也不能收回。 傅予安在心里嘲笑自己, 觉得自己既噁心又可悲,连唯一愿意对自己好的人都想要算计。 可是无所谓, 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做点恶人该做的事也没什么大不了。 人一辈子总是要为自己谋些什么, 或谋财或谋命, 但他不谋财也不谋命, 只不过是想要谋一份好而已。 又有什么关系呢? “师弟想要下山吗?”林菀把泽芝骗回了铜镜中,转头问傅予安,“我想带泽芝下山歷练,师弟和我们一起去吧?” 闻言, 傅予安抬眸凝视着她,一双眸子又黑又深,里面夹杂着许多林菀看不懂的情绪。 “怎么了?不想去吗?”林菀问道。 “想去。”傅予安恢復往日的模样,他瞥了一眼桌面上放着的铜镜,“这怨灵怎么还在师姐这里?” 林菀沉默了,她在想到底要不要告诉傅予安。不是她不相信傅予安,而是她不敢冒险。 傅予安将林菀的犹豫看在眼中,他强忍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微微垂下头,低声道:“师姐若不想说也没关系,我本来也没有资格过问这些事。” 不得不说,傅予安生了一副好皮相。 他不似泽芝男相时那般张扬明艷,同样是双斜飞入鬓的剑眉,可他眉峰却并不明显,整个人看上去温柔极了。明明是一双最风流多情的柳叶桃花眼,偏又眼尾略微下垂,加上那朦着的一层雾气,看你时似眼中只有你一人,旁人再入不了他的眼,不显多情更显深情,叫你半点狠话也说不出口。 ——是那种精緻又不失阳刚之气的相貌。 林菀先前在系统的威胁下,不得不对他冷言冷语,如今60分已到,ooc警告也已解除,见他这副小可怜的模样,哪里还忍心说拒绝的话。 她心道自己真是脑子被泽芝那些话本子堵住了,男主都不能信还能信谁?! 林菀摇了摇头,“不是的师弟。你有的。” 傅予安抬头看着林菀,眸中仍是不相信,似觉得林菀只是在敷衍他。 林菀嘆了一口气,道:“一开始我的确打算把它交给苏长老封入无妄台,可又想到它在花林镇中,并未伤害过那些女子,没有非下无妄台不可的理由。” “它本性不坏,稍加引导也许能走上正道。” “师姐就不怕它是装的?”傅予安问道。 “如果可以,我会尽全力保它。”林菀淡淡道:“如果不行,再封入无妄台也不迟。” “师姐对它可真好。” “总不能因为它生于怨气中,哪怕没有做错事也要被判死刑。”林菀道:“没有这种道理。” 即使早就已经知道眼前这人不是林菀青,听到这话傅予安还是愣了一下。先前她还会装一下林菀青,最近不知怎的装也不装了。 傅予安心中蓦地涌上一股罪恶感。 师姐真是太善良了。 他刚刚就像个卑劣的小人,为了知道答案,装出一副可怜样,逼着师姐告诉自己。 “师弟你先回去收拾,我去向苏长老禀报一下。”林菀道:“我们午时在山下碰面。” 傅予安点点头,没有问去哪儿,他站起身,“那我就先回去了。” 送走傅予安后,林菀带上铜镜去了趟苏长老那里。 等她到山下和傅予安汇合时,身边多了好几个人——徐忧、有万和有幸。 傅予安一张脸登时拉了下来,站在一旁也不开口问,看上去似没什么反应,但林菀知道他不开心了。 林菀也不想带这么一群人去啊! 她刚一和苏长老说要带傅予安下山歷练,苏长老就说:“带一个也是带,不如就多带两个去。”当下便唤人去通知了有万、有幸二人。 这有万、有幸乃是苏长老最疼爱的弟子,有什么好事都想着他二人,先前江舟和徐忧去斗城,也是非要他们带着有万、有幸二人去。 也不是林菀不愿意带,大家都是同门一起除除邪也没什么,只是这次她原本打算让泽芝出来试试手,考验一下它这些日子学的东西。 如今这么多双眼睛在,她还怎么让泽芝出来,一个不小心就暴露了。她现在非常后悔去苏长老那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直接下山,眼下长老们都在门中,平日里根本就不会有人去找她。 徐忧嘛…… 林菀都要怀疑她一天十二时辰什么都不干,就光顾着盯自己了。她前脚刚从苏长老院子里带着有万、有幸二人出来,徐忧后脚就在逍遥门大门等着她了。 收到消息之快,让林菀震惊。 总之不管林菀多不愿意都没用了,这已经板上钉钉的事了。 林菀走到傅予安身旁,小声和他解释,“苏长老担心我们两个去不安全,说多带两个去有个照应。” 第66页 傅予安低低“嗯”了一声,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林菀又道:“徐忧是刚好碰见了,她是自家人没关系。” 在林菀眼里,逍遥门中除了傅予安就只有徐忧能让她信任了,江舟她都不太相信,毕竟在原作中和原身没什么交集,通常都是有事说事。 至于林菀为什么不告诉徐忧,关于泽芝的事也很简单——徐忧哪里都好就是那张嘴不太严。 可能是收到消息的同时,她也要和别人交换消息吧。 傅予安脸上没什么表情,“师姐不用同我解释的,能和师姐一起歷练我已经很开心了。” 说完他强扯出一个笑,“真的。” 林菀见他这副表情,心里那个悔啊! 自己怎么就脑子打了铁,要去向苏长老禀报? 林菀还在琢磨怎么哄傅予安,就听他问:“师姐,我们要去何处歷练?” “金州。” 林菀会选择去这里,是因为这个地方在原作出现过。 金州有个名为紫云的镇子,那镇子里有片树林闹邪祟。原作中原身曾带着傅予安去除过邪,那林子都是些修为低的邪物。 她前些天合计了一下时间,正是这两日开始闹邪祟。 傅予安往日不常下山歷练,修为虽高却因为少和邪物接触,胆子也比较小,在斗城就被邪物掳走。而泽芝刚跟着林菀开始修习,会的并不多。林菀特意挑了这个地方给两人练手。 傅予安闻言挑了挑眉,这个地方上辈子林菀青也带自己去过,还在此地设计陷害过自己。 不过现在不同了,他的师姐已经不是林菀青了,不会再设计陷害自己。 还有—— 现在他们之间,他才是设计的那个人。 …… 三日后,紫云镇某客栈内。 一个身着红色衣衫,乌髮用根绸带松松绑在身后的女子停在一间房间门口,先是左右环顾了一下,见没人女子抬手在门上轻二重一地敲了三下,随后木门从内被人拉开,女子侧身闪进房内。 女子刚进去,客栈伙计就端着个木托盘,从楼梯拐角处出现。他快步上了二楼,走到刚刚女子敲响的那扇门前,将木托盘放在地上,朝内道:“给您搁门口了。” 说罢,他转身下了楼,边走嘴里边嘀咕道:“搞什么喔,神神秘秘的,该不是什么强盗吧……” 片刻后,木门再次打开,一白衣女子将木托盘端了进去。 “怎么样?”林菀将木托盘放在桌上,问对面坐着的那人。 “没什么动静。”一道清脆甜美的声音响起,对面那人将托盘拉在自己面前,“这都三天了,你消息到底有没搞错啊?” “错不了。”林菀道:“你吃完回铜镜里,下午我俩再去一趟。” 没道理啊…… 他们来紫云镇都三天了,按原作中的时间来算,前日就应该开始闹邪祟了,怎么现在还没动静…… “我不是已经变了女相,怎么还要回铜镜里?!” 林菀道:“一会儿他们就回来了,肯定会先来我这里,你想死的话可以继续呆在外面。” 女子撇了撇嘴,不情不愿道:“行吧。” ——林菀对面那女子,正是变了女相的泽芝。 三日前,林菀他们一行人从渝州一路御剑赶往金州紫云镇。路上林菀还担心时间来不及,怕紫云镇中有人被邪物所伤,几人歇也没歇,当日亥时不到便抵达了紫云镇。 他们是准时到了,可事情却和林菀预想的不太一样。 ——邪物没有按时出现。 第39章 他送的灯 这三日紫云镇里别说是闹邪祟了,就连一只鸡都没有少。 镇子里一如往常。要多安全有多安全。 搞得林菀一度怀疑是自己记错了时间, 不然怎么会三天了连一点动静也没有。可原作她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 根本就不可能会记错时间。 除非是因为故事线乱了而造成的后遗症…… 那就比较麻烦了。 林菀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 这一天天都是些什么事? 改个结局咋就那么难? “菀菀,你真确定没有搞错消息?”泽芝嘴里嚼着菜, 含含煳煳道,“别我们白跑一趟。” 林菀心里也没什么底,现在的故事线她完全摸不准,担心会不会像花林镇那事一样, 时间和原作中不一样, 但她不能表现出来,面上装作平静道:“不会错, 信我。” “不过——”泽芝头也不抬道, “你这消息是从哪儿打听来的?” 林菀道:“别派弟子说的。” 泽芝放下筷子, 盯着林菀,满脸疑惑, “我们现在连个邪物的影儿都没看见, 他们到底是凭什么敢断定此处有邪物?难道他们还能未卜先知不成?” 林菀目光闪躲, 不敢直视泽芝, 支支吾吾道:“我说有就有。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跟着我们就行了。” 泽芝看了一会儿,什么也没有看出来,它重新拿起筷子夹菜,“再这么下去, 你那几个师弟妹不会起疑吗?” “毕竟来之前可是说了是除邪。”泽芝顿了一下,“结果现在却连着玩了三天。” 第67页 林菀一时无法反驳它这话。 因为他们的确是玩了三天…… 这三日他们什么都没干,全都被林菀打发出去了,打着查看镇子周围的旗号,实则就是在街上闲逛。 这紫云镇屁大点地方,不用一天就能逛完整个镇子,让他们逛三天确实有点强人所难了,但林菀没办法,她总不能说‘抱歉啊各位,我日子没算准来早了,大家上外边儿玩几天,打发打发时间’吧,只能硬着头皮每日都叫他们出去找线索。 至于那片闹邪祟的林子,则交给了傅予安和泽芝轮流查看,每隔两个时辰就过去看一下,有没有异样,到了夜里林菀会在林子外围设下法阵。 若有镇民夜里进树林,会像遇上鬼打墙一样,一直重复走同一段路,镇民发现不对劲只要掉头往回走,不出半炷香便能回到林子外。 若是里面有邪物想要趁着夜色出来害人,只要一靠近林子外围,身上的怨气就会触发法阵的机关,被困在法阵中走不出来。 “急什么急,时候到了我让你除个够。”林菀蓦地站起身,往窗边走,“教你的都记住了吗?可别到时候捉不住个邪物!” 泽芝耸了耸肩,“我倒是不急,我是怕你那几个师弟妹着急,这三天该逛吐了吧?” “你放心,我都记得牢牢的。”泽芝道,“就算真忘了,我也能造境困住它。” 林菀一眼看穿它心中所想,“他们自然是懂得捉邪物最需要耐心,急也急不来,你以为都跟你似的?” 泽芝面不改色,笑道:“是吗?我还以为他们挺急的。” 林菀睨了它一眼,“就你最着急,还扯旁人来当藉口。” 泽芝没接话,低头安静吃饭。 房中安静下来,林菀站在窗边看着街上的人群出神。 林菀在想紫云镇这事不发生的话,自己该怎么收场。她想了好几个法子都觉得说不通,徐忧他们又不是傻子,被她几句话就煳弄过去。 “师姐,我能进来吗?” 怕什么来什么,林菀刚想到徐忧,徐忧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 林菀朝泽芝打了个手势,转眼泽芝便消失在房中,只留了一面铜镜在桌上。 “进。” 房门被人推开,徐忧一人从外面走进来,她看见桌上的饭菜一愣,“师姐……你午饭时没吃饱?” 林菀现在谎话张口就来,完全没带迟疑的,“我最近饿得比较快。”说完,她快速转移话题,“镇子里怎么样?” “正想和师姐说这事。”徐忧面色凝重,“镇子里少了个人。” 林菀眉头一皱,“怎么?” 徐忧道:“我吃过午饭去了后街的茶馆,有人说镇子里有个猎户昨日下午进了林子,今晨都没出来。” 林菀心里一跳,语调微扬,“你确定没听错?” 徐忧点头:“我特意向那人打听了猎户的住处,前去看了一下,家中确实无人。” 林菀拿起铜镜,对徐忧道:“走,我们去看看。” 邪物终于出现了! 这和原作中一摸一样! 原作中也是一个猎户进林子打猎一直未归,他家人进林子寻找也多日不见出来,镇子里的人这才知晓林子里有邪祟,派人写了委託递往附近的仙门世家。原身和傅予安恰巧路过金州,二人本是准备前往都城赴宴,遇上了便顺手将这事给解决了,紫云镇中的邪物虽然修为不高,但数量却极多,少说也有百八十个,原作中傅予安被原身陷害,险些受伤。 林菀原本还担心这事收不了场,这会儿听了徐忧的话,心里顿时豁然开朗。 金州靠近都城,如今已然入秋,比渝州要冷上许多,刚从客栈出来,林菀便觉得胳膊凉凉的。 一转眼,她来这地方就快半年了。 让林菀感到意外的是,她竟然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 她原本以为自己不管怎样都不会适应这里。 街上人来人往,这金州乃是去都城的必经之地,紫云镇又在金州腹部,虽然不大却十分繁华,不少邻镇的人来这做生意,前几日刚过完中秋,街上有小孩拎着花灯跑来跑去。 林菀看着那些花灯,忽然想到徐忧托傅予安带给自己的那些花灯,侧头对徐忧道:“师妹,忘记和你说了,花灯和天灯我很喜欢,多谢你。” 徐忧听到这话一怔,“花灯?什么花灯?” 说完她似想起什么,勐地一拍手,满脸歉意,“哎呀!师姐对不起啊!中秋那日我忘记给你带花灯了!” 林菀闻言一愣,“你不是托傅师弟给我带了花灯和天灯?” 徐忧摇头道:“我中秋那夜没有见过傅师兄。” 没见过? 难道……那些花灯是傅予安送她的? 第40章 神秘黑影 傅予安为什么要买花灯给她? 他买就算了,为什么又要隐瞒, 骗自己说是徐忧送的? 他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和徐忧关系好, 随便一问就会穿帮, 他拿徐忧做藉口图什么…… 林菀眉头紧锁,有些摸不准傅予安的想法。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来都没有摸清过傅予安。亲眼所见和她看书时在脑子里幻想出来的不太一样, 先前她一直以为傅予安和书中一样,可后来她又觉得不太像,具体哪里不像她也说不上来,就是感觉他没那么怕自己。 第68页 如此反覆几次后, 她现在完全懵了。更何况如今故事线完全乱套, 她更摸不清傅予安了。 “傅师兄给师姐买花灯了?”徐忧懵了半天,才搞懂林菀在说什么, “然后他说是我送给师姐的?” 林菀“嗯”了一声, 没多做解释。 “他送就送呗, 说我干嘛……”徐忧说着说着停了下来,那双漂亮的眸子一转, 她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难道他怕师姐不收?所以才拿我当幌子, 说是我送给师姐的?” 听徐忧这么一说, 林菀觉得确实有那么几分理, 毕竟自己现在对他的态度和原身对他的态度,那可是好了不止百八十倍。一个是生怕他受委屈,一个是生怕他没受委屈。所以他是感受到了自己的变化,决定送份礼给自己以表身为师弟的心意? 林菀越想越觉得是因为这个, 又想到在花林镇中他记得自己喜欢吃什么,不过多喝了几杯茶回头便送了她一小木盒茶,当下心里感动得不行。 “可能吧。” 徐忧来了兴致,又道:“所以那天他真的是下山买东西去了。我还以为他下山玩不好意思说呢,原来是买花灯送师姐去了。” 林菀:“回头你别在他面前提这事,装作不知道就行了。” “知道啦。”徐忧默了一会儿,转头对林菀道,“我发现其实傅师兄好像也没那么讨厌。我有时候觉得他怪可怜的,都没人愿意和他玩儿,这要是换了我非得憋死不可。” 这话倒是没假,就徐忧这张嘴,没人和她说话,还真是能把她给憋死。 林菀停下脚步,伸手拍了拍徐忧的肩,“所以我们应该对他好些,我们才是最亲近的人。” 她绝对不会错过任何一个解决深陷传销组织少女的机会,徐忧如今好不容易对傅予安放下成见,她得再接再厉。 徐忧抬眸看着林菀,她突然觉得师姐变了很多,那双眼里再也不是冷冰冰的了,里面掩映着一丝丝温柔,“师姐真是变了很多啊。” 林菀闻言一顿,心里蓦地紧张起来,被人发现不是原身会怎样,系统还没给她准确的答覆,心里多少有些害怕。她抬腿朝前走,笑道:“是吗?” “嗯。”徐忧追上林菀,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一直以来都想说的话,“我很喜欢现在的师姐。” 林菀转头看了眼徐忧,越发不理解原身为什么要那么对她,这么好一个师妹,“我们走快些吧,先去那猎户家看看再去林子那边。” 据徐忧打听来的消息,那猎户今年三十有余,家中还有一老母亲和两个弟弟,因家中清贫三兄弟至今都还未娶妻。那猎户正是老大,他早早便从家中分了出去,独自一人住在紫云镇西边,距离闹邪祟的林子不过一炷香的路程,平日里都是靠打猎为生。 林菀他们去林子正好要经过那猎户家,索性就再过去瞧了一眼,果不其然大门紧闭着,家中并没有人在。 正当林菀她们准备去林子时,那猎户隔壁家有一女子端着个木盆走了出来,看见二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神色戒备,盯着二人问道:“你们是哪个?!站在肖大哥屋门口鬼迷日眼【注】的想搞么子【注】?!” 金州靠近蜀州,两地方言有些相似,林菀和徐忧当下便听懂了女子的话。 林菀还未说话,徐忧忙上前向她解释,“我们只是路过此地,并没有恶意。” 那女子目光扫视二人,仍是满脸不相信。 林菀想了想,觉得不如索性和她直说了,顺便还能确认一下那猎户是否真的至今未归,虽然傅予安和泽芝没隔两时辰都会过来看一趟,但到底不是时时刻刻都在,“我们是来紫云镇除邪的,想向你打听一下,这两日前面那林子里可有异样,还有这户屋主是不是昨日进了林子便没有出来?” 听到二人是来除邪,那女子面上表情先是一松,随即又紧张起来,“除……除邪?仙使是说我们列里【注】有邪物?!” 女子似乎不是土生土长的金州人,话里还夹杂了一些其他地方的方言。 徐忧见状安慰道:“你不用怕,我们也只是怀疑而已。” 那女子放下木盆,手在衣裳上擦了擦,“二位仙使一定要好好帮我们看一哈,要是真的有邪物,千万要帮我们给除了!我们这一片就只有几户儿人,离该上【注】又远,真要是有个莫子都没得人发现。” 林菀颔首,“自然。” “哦对了,二位仙使是问肖大哥吗?”女子问道。 徐忧点头,“麻烦你给我们说说,越详细越好。” “肖大哥今天确实没在屋头,他屋头那鸡还是我给餵的。”女子操着一口不太金州的方言和两人说,“他燕儿个【注】上午说是去他兄弟屋头看他老娘,喊我给他看下屋,他要消了夜【注】才回来,后头好像是和他兄弟扯皮了,他们两兄弟一直不卯【注】,没去好久都回来了,后来他拿上傢伙【注】一个人进了林子。” 女子说罢惊叫起来,“肖大哥他!!!他该不会是遭【注】邪物吃了?!!!” 林菀额头青筋跳了跳,她能理解女子的心情,但吵也是真的吵。她这下算是明白为什么旁的弟子出门除邪,一般能不让人知道就不让人知道,大概就是避免出现这一幕吧…… 第69页 “你先冷静一下。”林菀出声打断女子,“我们马上就进林子找他。你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线索?” 女子脸上又红又白,“没……没有了,我就晓得这些。” 林菀和徐忧未做多留,转身离去。 “二位仙使等一哈!”身后那女子突然喊住两人,“有个事儿,我也不确定是不是……” 林菀转身道:“你说。” “这几天夜里头,我老是听到有女娃儿在哭,声音只有一丁丁儿【注】,我也不确定是真的听到了,有可能是我困瞌睡听错了。” 夜里有女子的哭声? 这在原作中根本没出现过! 林菀眉头渐渐皱了起来,看来就算她特意选了原作中出现过的地方也没用,故事线已经完全脱僵了,压根儿就不按原作发展。 “多谢,我们就先走了。”林菀对徐忧道,“进林子。” 两人与女子道别,一路朝西走,大约一炷香后,一片林子出现在了两人眼前。 这片林子极大,比整个紫云镇还要大上一些,按理说这么一片偏僻处的林子是没什么人会来的,谁没事了干往这么偏的地方跑。这林子就算真的是闹邪祟,一时半会儿也不会伤及到镇子上的百姓,说不定还没等邪物伤人,附近的门派便已经察觉到,派弟子前来除掉了。 但坏就坏在——这片林子通往邻镇南门镇。 紫云镇和南门镇挨着,中间隔了这片林子。虽然两镇之间也有条大路,但那大路不知怎么修的,硬是绕了一大圈,一来一回起码得要一个时辰,有些赶早场【注】做生意的人,若走大路卯时就得起来,一天两天还好,天天这样就有些吃不消了,久而久之除了那些家中有马车的,没几个人愿意走大路。而走这片林子的话就要近上许多,半个时辰就够了,若是骑马的话会更快。 这也是为什么原作中,刚一闹邪祟就有人被害的原因。每日都有那么多人来来往往,邪物想不害人都难啊。 此刻午时未过,忙了一上午的人可以歇下来吃个饭、睡个觉,正是最清闲的时候,没什么人穿越这片林子,只有几头水牛在一旁的地里吃着草。 “师姐这林子看着似乎没什么异样。”徐忧看了眼腰间悬挂着的剑,推出一寸,剑身没有光芒亮起,“奇怪……没有怨气。” 林菀看着她这一系列操作,深刻明白了别派弟子的感受。 别的弟子上来废一顿功夫才能辨别有没怨气,逍遥门的弟子上来拔/下剑就完事了…… 真的是能气死人。 “别大意。”林菀抬腿往林子里走,“忘了有的邪物会掩藏怨气?” 徐忧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跟上林菀的脚步。 她看着师姐的背影,忍不住在心里感嘆,师姐真是比以前好说话多了,这要是换了之前,早就是一顿骂了,哪儿还会跟她讲这么多。 “师姐说的是,我下次不会了。” 林子里异常安静,连鸟鸣声也没有,除了风吹动树叶的声音,就是林菀和徐忧的脚步声。 枯叶被踩碎的声音显得格外明显。 密密麻麻的树叶像一张宽网,将这一片土地罩得严严实实,只有几缕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洒落下来。 有那么一瞬间,林菀想到了斗城。 太像了。 除了没有那漫天掩地的黑雾。 前几日她未曾进来过林子中,都是在外围设下法阵,并不知道林子里面竟是这番景象。 两人在一处被光照得比较多的地方停下脚步。 林菀从怀中摸出红纸符,和徐忧对视一眼,“设阵。” 话落,两人拔出腰间悬挂着的佩剑,勐地插/入泥土中。林菀抬手凌空一抛,红纸符定在半空中,一缕缕白光从纸符中飘出,直直涌向两把长剑,白光沿着剑身渗入到泥土中,紧接着,一张白色的网出现在两把剑之间,白色的光芒来回穿梭,网越来越宽,以两把剑为中心,快速向四周扩散。 片刻后,那张网又快速缩小,最后定在两把剑中间,只见网上出现一条金线,在网上化出了一个圆圈,一个个金色的字紧跟着出现,散落在十二个位置。 等金色字都落定后,圆圈中央渐渐浮起一团团黑气——是怨气! 这些怨气汇聚在一起,落在“亥”和“子”字中间。 林菀抬手一挥,红纸符在空中燃尽,白网瞬间消失,怨气也随之消失。 “师姐果然没说出错,这林子里有邪物!”徐忧拔/出长剑,收回剑鞘中,“这意思是亥时和子时出没?” “嗯。”林菀收起劫,转身往回走,“我们回去吧,亥时再来。” 正在此时,一道凌厉的剑气从东方直向两人噼来! 林菀和徐忧迅速像两旁退开,剑气噼在不远处的一颗树上,直接把那棵树噼断! 一道黑影快速从两人身旁掠过,紧跟着又是几道剑气噼来——剑气噼的是那道黑影! 林菀及时闪避,抬手挥出一道真气,替徐忧截下剑气。 黑影一直在二人身边游走,剑气紧紧跟在其身后,逼得林菀和徐忧不得不加入战场,出手与之抗衡。 第70页 “是何人在此助纣为虐!”一道男声从东方传来。 林菀听到这声音眉头一挑。 “是江师兄!”徐忧道,“他竟然也在紫云镇?!” 徐忧这一嗓门颇大,那头的江舟显然是听见了,剑气没有再袭来。 没一会儿,江舟就出现在两人眼前,他手里提着把重剑,腰间挂了好几个锦囊,一头黑髮略微有些凌乱。他似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两人,惊讶道:“师姐和小师妹怎么会在金州?” “师姐带我们来紫云镇歷练。”徐忧问道,“江师兄你怎么会在这儿?” 江舟看了眼四周,那黑影已不见踪影,他面色凝重道:“我从通州追着一个邪物来的金州。” “追着一个邪物?”林菀眸子一转,看着江舟,“怎么回事?” 娘诶?!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原作里没有啊!!! 原身和江舟在原作里根本就没有在金州碰过面!原身和傅予安处理完金州这事儿后,直接北上去了都城,在都城才碰到了江舟。 江舟将重剑收回背上的剑鞘中,“前段时间,苏长老让我查斗城一事,我中秋前先是去了趟都城,寻到了一些线索,中秋后第二天一早,我便启程前往通州,潘王爷早年没到斗城时,曾在通州呆过一段时间,有个别院在那里。” “师兄你找到潘王爷了?!”徐忧问道,“怎么样?!” 江舟点了点头,“找是找到了,不过潘王爷已经死了。” “死了?!”林菀心里一惊,“你确定吗?!” “确定。”江舟道,“我探过气了。” 探气! 江舟的独门绝技! 看原作时林菀最喜欢的就是江舟的这招“探气”了! 比起原身的“借烟问怨”、徐忧的“采枝”,林菀更喜欢它。 此招并没有原身的“借烟问怨”那么神,也没有徐忧的“采枝”那么实用,此招甚至可以说有点废。 ——此招不可探怨气,只可探人气,而且是死人的气。 “探气”探的是尸体上残留的气息,以气息来辨人。只要有死者生前用过的物件,便能取上面的气息来探尸体。死者的身份自然会呈现在“探气”使用者的脑海中。 但说实话,他们平时不管是歷练也好,完成委派任务也罢,都是面对邪物比较多,极少会遇见尸体还保存着的。就算真是遇上了,也多半用不上,又不是开衙门断案,要问清楚死者的身份。你管死者是谁,拿钱办事,替人家除了邪物就行。 所以在原作中,江舟也和原身一样极少使用自己的独门绝技。 一个是想使没地方使,一个是能使不愿意使。 “潘王爷一死,线索就全断了。”林菀道。 江舟解下腰间一个锦囊,拎在手中,“这些是我最近一月来捉到的邪物,全是潘王府中消失的女尸。” “这些女尸似乎听人操控,一路引着我乱跑。我捉到一个不出两日,立马就会遇上下一个。”江舟道,“我如今已经捉了七具女尸了,还差五具就齐了。” 徐忧神色微顿,“究竟是谁?他到底想干什么……” 她话还没说话,无意间抬头看见江舟背后,瞳孔勐地一缩,“江师兄!小心背后!” 江舟闻言扭头一看,消失不见的黑影突然出现在身后,此刻正张牙舞爪地朝他袭来。 那黑影浑身似被怨气包裹住,看不见面容和身型。 江舟拔出背后的重剑,抬手一噼,凌厉的剑气迅速朝那黑影袭去。眼见着就要袭到,谁知那黑影却忽然调转了方向,转眼便已到林菀身前! 黑影想袭击的是林菀! 刚刚那只不过是声东击西!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林菀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黑影手掌一翻,掌中凝起一团怨气,朝自己而来。 下一秒,林菀肩头蓦地一紧,靠进了一个温暖的胸膛里,来人揽着她快速朝后掠去,她怔愣了片刻,抬眼看去。 是傅予安。 傅予安揽着林菀退了几步,手掌凝起真气,抬袖一挥,真气和那黑影的怨气对上,两团气流相撞的一瞬间化为乌有。 “找死。”傅予安恶狠狠的声音在林菀耳边响起,林菀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 林菀在一个书中描述成胆小怕事,软弱无能的虚构人物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这种安全感,跨过她在原世界度过的那二十一年,在这一刻,紧紧拥住了她。 傅予安将林菀放在一旁,顺手拔出她腰间挂着的劫,足尖一点,直向那黑影刺去。 那黑影见状忙侧身闪躲,傅予安剑尖倏 地一转,向他心口刺去,黑影闪躲不及,被劫划破右手手臂,他似不在留恋,转身朝远处掠起,临到头回头看了眼林菀。 不知为何林菀觉得他的眼神肯定阴狠至极。 傅予安并未去追,他握着剑转身朝林菀走来,血迹顺着劫剑身滴落在地。 “师姐,没事吧?”傅予安轻声问道。 第71页 林菀眼眸一转,忽然想到了什么,“你一直跟着我们?!” *******************************************************************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晚啦!明天有事不更新,会给前面捉一下虫,内容不修改不用看。大家早点睡,晚安~ 高三的小宝贝们,高考加油!!!祝你们逢考必过!!!金榜题名!!! 註:鬼迷日眼—奇怪的人或行为 么子—做什么 列里—这里 离该上—离街上 燕儿个—昨天 消了夜—吃了晚饭 不卯—不和 傢伙—工具 遭—被 一丁丁儿—一点点 赶早场—赶早集 第41章 心思乱了 傅予安身子一僵,不敢直视林菀, “我……我没有……” 林菀眼眸眯了眯, 不太相信他这话, “那你为何在此处?” 好好一男主,怎么还干起跟踪人的事了? 傅予安顿了一下, 解释道:“我刚好过来查看,进林子没多久就听见了师姐的声音。” “你……过来查看?”林菀正想说两个时辰都还没到过来干什么,突然瞥见一旁的徐忧和江舟,又默默闭上了嘴。 算了, 有的是机会问。 等下次只有他俩的时候再问吧。 傅予安看也不敢看林菀, 低低地“嗯”了声,又问林菀:“师姐刚刚没事吧?” “没事。”林菀道, “师弟你呢?” 林菀回想起刚刚那一幕, 心里现在还后怕。 黑衣人显然是在针对自己, 他攻击江舟不过是为了迷惑大家,等他们都把注意力放在江舟身上时, 他却快速调转方向直向自己而来, 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谁都没有想到他真正的目标其实是自己。 如果不是傅予安及时出手, 后果不堪设想…… 那黑衣人好狠的心, 竟想置她于死地。 可是为什么呢? 黑衣人为什么要杀自己? 傅予安划破黑衣人的手臂时, 剑身上染了血迹,这证明黑衣人不是邪物。 林菀细细回想过去几个月,从来没有得罪过任何一个人,也极少接触逍遥门之外的人, 没道理会遇上仇家来取命。 难不成……是原身先前在外结的仇? “我没事,师姐不必担心我。”傅予安打断了林菀的思绪,他把劫递给林菀,“擅自用师姐的剑,是我不对。” 林菀摇摇头,“一把剑而已,不要紧。” 她心里感激还来不及,哪会去责怪他。 林菀一想到自己刚刚的那些想法,脸蓦地热了起来,也不知是恼还是羞。 傅予安不过是一个虚构人物,还是一本无cp文里的虚构人物,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疯了不成?! 林菀微微抬起头,正好对上傅予安的视线,那双雾气朦朦的眸子里是林菀以前从未见过的神色,像是要把她给吸进去,牢牢印在眸中般。 既深情又温柔。 那不是看师姐时该出现的眼神。 林菀先是一顿,随即快速移开目光,不再去看那双让她心烦意乱的眸。 得快点回家了啊。 林菀在心里和自己说。 她怕自己稍有不慎便会陷进那双眸中,再也出不来。 林菀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悲。 同样是活了二十一年,原身还有这一身高修为,有关心自己的徐忧,在逍遥门内同辈弟子们人人敬她,更是在修真界年轻一辈中声名远播。 而她呢? ——一无所有。 爹不疼娘不爱,就像是两人无意间“捡”了个孩子回来合伙养着。突然有一天两人觉得日子过不下去了,就此分道扬镳,各自寻到了新的爱侣,有了他们真正喜欢的孩子,而这个“捡”来的孩子就变成了多余的那一个。 她被随意丢弃在一个角落,想起来了便问一下,给点钱,或者叫她回那个根本就不欢迎她的家里吃顿饭。 就像打发一个乞丐。 既然不喜欢,为什么又要生下她?为什么不在出生的那一刻就掐死她? 既然留下了她,又为什么不尽到应有的责任? 不管她怎么表现得满不在乎,怎么劝自己没有关系,她都还是无法释怀。 林菀突然很羡慕原身,虽然原身最后的结局很悽惨,但她还很羡慕。 起码在这一瞬间她是羡慕的。 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她和傅予安是一类人。 同样的没人关心、没人疼爱。 “师姐!师姐!”徐忧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林菀回过神来,“怎么了?” “师姐你真没事?”徐忧望着她满脸关心,“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林菀心头一暖,摇摇头,“想事情想出神了。” 她就像个小偷,偷走属于原身的一切,这身修为也好大家的关心也罢。 不过没关系,反正她也偷不了多久,她终归是要回家的。 “还在想刚刚那黑衣人?”徐忧问道。 林菀点点头,“他没能杀死我,肯定还会找上门来。” 第72页 徐忧冷哼一声,“师姐别怕,他若是还敢来,我定扒了他的皮!” 林菀笑了笑,“我们先回去商量一下对策,亥时再过来。” 几人出了林子,回到客栈内。 刚一进客栈,迎面碰上了有万。他看到江舟怔了一下,问道:“江师兄你怎么在这?” 江舟道:“碰巧。” 林菀闻言眉头一挑,江舟竟然没说实话,他这是信不过除了他们之外的人? 她看了眼有万,“急忙忙的干什么去?” 有万道:“我再去找个郎中来给有幸看一下。” 林菀顿时明了,“还是水土不服?” 有幸也不知道怎的,刚来那一天还好好的,第二天就不舒服了,整个人上吐下泻。郎中看后说他是水土不服,后面两天就一直在房中休息,没有出来过。 有万点了点头,“师姐,我先去了,有幸这会儿吐得厉害。” 林菀错开身,让出位置来,有万快速出了客栈。 几人在房中商量了一下晚上的事,出来时已经是酉时了。 临近晚膳时间,客栈一楼人渐渐多了起来,大家低声聊着天。 几人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随意点了几道小菜。 “江师兄是说,那些女尸从都城一路将你引来金州?”徐忧手撑在桌上托着腮问。 江舟沉声道:“我在都城遇见了第一具女尸,它带着我从都城到商州,后又陆续遇见了六具女尸,一路从商州、咸阳、雍城、梁州、巴城带着我到了通州。那黑衣人是我两日前在通州遇见的,本来以为是第八具女尸,没想到竟然不是。” 他又道:“背后的人应该是察觉到了,他不希望我们查斗城的事。” 林菀沉思片刻,“他为什么要把你引来金州……” “师……师姐。”一道虚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菀扭头一看,有幸脸色苍白的站在后面,一张小脸皱起一团,要多可怜有多可怜,“不是不舒服,怎么下来了?” 有幸从后面搬了个凳子,在一旁坐下,不好意思道:“吐了一天,有点饿了。” 这时,店小二正好端着木托盘走过来,经过有幸时不知怎的突然崴了下脚,整个人身子一歪,木托盘掉在地上,盘子和碗全都摔碎了。 店小二忙向几人道歉,“几位客官不好意思!马上给你们重做!” 有幸侧头一看,也不知是谁把筷筒推翻到了地上,他捡起筷筒递给店小二,“应该是踩到这个了,脚没事吧?” 店小二将筷筒放在一旁,摆摆手,“没事!没事!” 说完,他蹲下身去捡那些碎瓷片。有幸见状也弯腰帮他捡。 “客官我自己来就行,您吃酒吧!”店小二抬手阻止有幸。 有幸道:“没事的。” 两人推来推去,店小二一个不小心,失手划到了有幸的右手臂。他连忙站起身,看着被血染红的衣袍,不知所措道:“我……我不是有意的。” 第42章 我知道了 有幸快速在手臂上点了几下,侧头对店小二道:“没事, 是我自己不小心蹭到了。” 这话显然有安慰人的成分在里面, 就从他那染红了一大片的衣袍来看, 肯定不只是“蹭到了”那么简单。 店小二站在一旁,手捏着两侧的衣摆, 一个劲儿地向有幸道歉,“客官实在是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您千万别生气!” 有幸没想到店小二反应会这么大,也有些无措起来,他求助似的扭头看向林菀。 他脸色本就苍白, 这会儿又被放了点血, 整个人看起来虚弱极了。 “男有幸,女徐忧”这话还真是不假, 就这么一张玉雪可爱的小脸蛋, 加上年纪又小, 谁还忍心说重话。也难怪有万平日里对他跟对亲儿子似的,走哪儿带哪儿, 就差拿根绳子把人给栓自己裤腰带上了。 林菀瞧着那店小二和有幸年岁相当, 估摸着是怕他们闹, 被掌柜知道了没好果子吃。 她朝店小二挥了挥手, 淡淡道:“麻烦尽快帮我们重做。” 店小二见她一副毫不计较的样子, 在心里松了口气,忙点头道:“这就去!这就去!很快就给您做好!”说完,他快速捡起地上的碎瓷片,端着木托盘转身走了。 “师弟!”有万从后面一个箭步上前, 低头盯着有幸的手,“你这手是怎么回事儿?!我出门去取药时分明还好好的!!” 他这么一说,几人才看见他手上拎着的药。 “就是割了一下,没事的。”有幸抬起头朝他笑了笑。 有万把药放在桌上,检查了一下他的手,确定没什么大问题后才道:“师傅出门前特地叮嘱我,要好好照顾你,我回去该怎么和师傅交差?!” 有幸含含煳煳道:“回去手应该就好了。” 见他俩大有就这么争下去的架势,林菀出声打断了有万接下来的话,“好了,歷练受伤是常事,苏长老不会责怪你的。” “就算真要责怪,你大可把我推出去。是我带你们来的,受伤了就是我没照顾好你们,怪也是应该怪我才对。” 第73页 有万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半晌才道:“师姐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另一道声音打断。 “够了。”傅予安冷冷地看了他二人一眼,“怕受伤现在就可以回去。” 傅予安从有幸一下来,心里就燃起一撮小火苗,直到刚刚林菀说出那句“你大可把我推出去”时,这撮小火苗“轰”得一下变成了烈火,迅速烧遍全身,烧得他浑身都在发痛。 总觉得耳边有个声音在不停地提醒着他:你看,师姐对谁都可以那么好,你不过是其中的一个罢了,没什么特别的。 他讨厌这种感觉。 有万愣了一下,似没想到傅予安会说出这句话,他又想到最近这段时间,门内一直有人在传,从黑树林回来转性的人不光只有大师姐,还有傅予安。 “傅师弟……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有幸他比较小没下过几次山,师傅叫我好好照顾他……” 傅予安仿佛没听见般,自顾自喝着茶。 “还吃不吃饭了?!”徐忧扫了一眼,不耐道:“回去我替你去苏长老那里说,就说是我割到的。” 她之前怎么就没发现有万这么婆婆妈妈的?师姐都说替他担着了还要讲,再说那苏长老最多也就罚罚抄,有什么好怕的? 店小二此时正好端了饭菜过来,几人不再说话默默低头吃饭。 吃完饭后,几人各自回了房。 林菀刚一进门就看见泽芝坐在桌子前,目光灼灼,“我们是今晚搞吗?” 林菀面无表情地纠正道:“……是今晚行动。” 一开始她还会被泽芝的某些话惊到,心想着一定要把它那些害人的话本子全烧个干净。一天天不知道在瞎说些什么,简直是嘴皮子一张,什么都敢往外说。 现在不一样了,人的适应能力真是强——现在她已经麻木了。 泽芝完全没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对,随意挥了几下手,“我能跟着去吗?” 林菀点了点腰间别着的铜镜,“可以是可以……” 泽芝脸上的笑刚绽放开,林菀点了点腰间别着的铜镜,接着说:“不过你得呆在里面。这次你就看一下吧,下次有机会我单独带你出去。” “看?”泽芝愣了愣,随即站起身,震惊道:“你让我干看着不给我过把瘾?!” 这不就跟话本子里,那些裤子都脱了才跟人说不干了,一样一样的?! 林菀并不知道泽芝在想什么,要知道肯定学傅予安,一掌打穿它的胸口。她简言意赅道:“人多眼杂。” 泽芝走上前拉住林菀一只手,话里带了些撒娇的意味,“就一会儿?你让我试试看!” 傅予安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 他盯着两人的手,冷冷道:“别碰她。” 泽芝刚想和他打招唿,听见这话没由来的心里一抖,某些画面一闪而过,手非常诚实地撒开,躲回铜镜里去了。 林菀抿了抿嘴,语气平静道:“有事吗?” 傅予安顿了一下,摇摇头,“就是想过来看看师姐。” 林菀垂眸看着地面没说话。 有些东西不管你掩藏得多好,都还是会在不经意间泄露出来。 比如一个的脾气,比如一个的口味,比如……傅予安对她的占有欲。 有些东西在你没发觉时,你会觉得很正常,但一旦等你发现后,一举一动都变得“别有深意”。 林菀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她回想过去的一点一滴,竟不知道傅予安是从何时开始的。 好像在很早之前,自己替傅予安挨了那一掌后。又好像就在最近,自己摆脱系统的ooc警告后…… 林菀无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她觉得自己应该和傅予安保持距离,好扼杀掉他心里生起的那不该有的念头。 可林菀越是这么想,自己心里那个念头就越是肆意生长。 她……好像也没法置身事外。 第43章 撒谎 白日里还很正常的林子,到了夜里变得异常诡异, 树木密密麻麻挨着长, 树枝张牙舞爪地伸展着, 站在外面远远看去好似有无数邪物在里面晃过。一阵又一阵阴风“唿唿”地从林子里吹出来。 怪不得白天遇见的那女子说,最近几日夜里总是听见有女子的哭声。 这风声勐一听上去, 的确有点像女子在低声啜泣。 林菀一行人站在林子外不远处一棵大树下。有幸因为身体不适没有跟着一道前来,而是留在了客栈内。有万刚和几人起了争执,被说了一通,面皮子有些挂不住, 这会儿独自一人站在旁边, 一句话也不说,紧紧盯着林子里。 此时距离亥时还有一会儿, 林子里看上去一切正常, 并没有出现邪物的身影。但他们都知道, 这阴风就已经足以证明林子的不同寻常了。 据徐忧这几日在镇子里打探来的消息,说这片林子在很多年前曾是一片坟场。当时这里并不像现在这般与地面齐平, 连接两镇, 而是一个凹陷下去的沟谷。百姓们若是想要到另外一镇去, 得走现在的那条大路。 这沟谷地处偏僻, 平日里根本无人前来, 还有个原因就是——这沟谷是两镇埋葬死人的地方。 第74页 久而久之就将这个沟谷给填平了,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林菀刚听到这个传闻时,压根儿就不相信。 就这片林子的大小,要以前真是个沟谷, 那不知道得需要多少人才能填平,就是把两个镇子里的全部人杀个三四遍也根本不够。 除非……这里打过仗,那倒还是有可能的。 这个传闻不光林菀不相信,就连紫云镇和南门镇里大部分的人都不太相信。不然他们也不会选择穿越这片林子了,早就走大路去了。 毕竟,谁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保不准就有那么几个怨气重的,死后化为邪物来害人,别图个方便把自己的命给图没了。 林菀一双眸子注视着林子里,心思早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她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加快速度推动剧情才行,好早点改完早点回家。等她走后,逍遥门内大部分弟子都已经对傅予安改观了,就算自己不在,他也不会再受欺负。 不能任由那些念头在心里继续疯长,她现在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和傅予安相处了。 傅予安现在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站在她面前,能笑能动的活人,林菀没法把他当成是个虚构人物。 况且……这种东西从来都是讲究两个人,自己若真能置身事外,也不会这么不安了。她大可装作不知道,反正傅予安也掩藏得极好,等到结局改成的那天,她也就回去了,这里的一切不过是南柯一梦。 可有些念头一旦在心里生了根,发了芽,你再想去忽略它就很难了,你越是告诉自己没有,偏偏越是会冒出来。 不分时间,不分地点,毫无徵兆,说来就来。 “师姐,快到亥时了。”傅予安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不知怎的,林菀眼前突然闪过很多画面。 有斗城里傅予安抱着自己时,那双沉稳有力的手,有中秋夜在亭子里放天灯时,自己唇上的温热,还有不久前在林子里,后背贴着的那个温暖、极具安全感的胸膛。 “嗯。”林菀淡淡地应了一声,转头和徐忧低声说话。 傅予安那还没说出口的后半句话,全被林菀不动声色地挡在了耳外。 林菀用行动告诉了傅予安,她不想听,也不想和他多谈。 傅予安心里“咯噔”一下,他害怕是自己那点小心思没藏好被师姐给知道了,更怕师姐会因为这个讨厌自己。 他正准备说些什么,替自己挽回一下,林子里却突生异样。 ——怨气弥天。 就像是突然触碰到了什么开关一样,怨气迅速源源不断地涌向四周,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布满整片林子,更是有往外蔓延的势头。 远远看去,就像当初的斗城那样。 林菀没空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眼下有更要紧的事要处理。 她拔出长剑,足尖一点,不等几人反应,就已掠了出去。 几人见状,忙紧随其后。 林菀刚一进林子,劫就亮起耀眼的莹光。周围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眼前仿佛蒙了块黑布,月光半点也看不见。 她回头望了眼身后,不远处分别有三道光芒亮起。 林菀看着那光芒,渐渐皱起眉头。 ——没有傅予安。 “师姐是在找我吗?”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温热的唿吸佛过耳畔。 林菀浑身一僵,往前走了几步,无视掉发热的耳根,装作冷淡道:“没有,我只是在看徐忧他们在哪里。” 要死,傅予安什么时候跑她身边来了? 问题是她竟然完全没察觉到? 还有,离她那么近干什么?? 傅予安哼笑一声,“师姐撒谎。” 林菀觉得自己耳朵都要烧起来了,“我有什么好骗你的。” 傅予安在黑暗中看向林菀所在的方向,眉头微微一挑,勾起一抹笑,“师姐自己知道。” 他刚刚在林子外,差点又被师姐给煳弄过去了。 在斗城里、在花林镇里,师姐不就是爱这样,越是假装越是冷淡。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林菀压低声音,不耐道:“我们现在在除邪!你这么多话是想把邪物全引过来吗?!” 傅予安听到她这话,嘴角的笑越扬越高。 他知道,师姐在撒谎。 “那我——。”傅予安走到林菀身旁,俯身在她耳边,“我小点声。” 林菀一把推开傅予安,“干什么?!” 她现在心里就像是有个人在打鼓,鼓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快,越来越密,几乎要冲出她的胸膛,响彻这片林子。 说话就说话,有必要贴在她耳边说吗? 还有,傅予安怎么又他娘的变得这么邪了?! 前些日子那个乖乖的师弟去哪里了?! 傅予安明知道林菀看不见,他还是一摊手,双眼透着无辜道:“不是师姐让我小声点?” 说完,他就忍不住无声笑起来。 师姐,真可爱啊。 林菀刚想要说什么,突然感觉到一道凌厉的剑气向自己袭来,她立刻挥剑去挡,两道剑气相撞,发出“砰”的一声,怨气被震得往两边散开。 这边的动静很快就被另外几人察觉到,“师姐!你没事吧?!” 第75页 林菀握着劫,侧耳倾听周围动静,半晌都没有等到下一道攻击,“没事。你们留心戒备,不用管我。” “师姐应付不过来记得叫我。”江舟的声音在身后不远处响起。 傅予安勐地一转头,眯着眼睛看向后方,冷冷道:“不用,有我在。” 他上辈子怎么没发现,这看似对谁都有求必应,实则拒人千里的江舟也对林菀青这么上心? 旋即他又想到,林菀青现在早就换了芯,江舟上心的是现在的师姐! 难道……江舟也发现了? 那师姐会不会有危险? 如果江舟会威胁到师姐……他一定会替师姐扫除这个障碍! 江舟闻言一愣,他根本就没想到傅予安在林菀身边,如果知道傅予安在的话,他也就不会说那么句话了,毕竟傅予安的修为比自己还要高,“一切小心,我先去北面,有事传音。” 说罢,他提着重剑向林子北面掠去。 这是他们先前就商量好的,一人负责一面,往林子中间赶,林菀会在林子中心设下绞杀阵,将这群邪物一网打尽。 徐忧见状也道:“我去南面。” 有万没有参与进那场谈话,不知道自己现在要干嘛,他正想问什么,就听傅予安道:“你去东面,把邪物往中间赶。” “哦……”有万道,“好,我现在去。” 等人都走光了,傅予安才没皮没脸地道:“我陪师姐。” 林菀没好气道:“谁要你陪了。” 明明给他安排了去东面,这人到好,嘴皮子一张就把肩上的担子转交给了有万,还美名其曰陪自己? 她是手断了,还是脚残了,要他陪自己? 再说了,那有万和有幸二人也是个半吊子,下山次数和傅予安不相上下,修为更了比他差了不止一点点,让有万单独去东面不就等于把他送进邪物嘴里? 傅予安似知道她在想什么,轻飘飘一句:“敌不过总会传音吧?” 得,说不过他。 林菀不知道今晚是怎么了,自己越是想离他远点,他越是上赶着往自己身边凑,撵都撵不走。 还一改往日乖巧的模样,说话没大没小的。 林菀不想和他多说,低声道:“走开点,我要设阵。” 傅予安跟没听见一样,径直走向林菀事先挑好设阵的位置,“费力的事,还是我来做吧。” 林菀不知想到什么,脸蓦地一热。旋即在心里暗骂自己,真的是疯了,一天天脑子里尽是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都怪泽芝! 对,没错,都赖它! 天天在自己耳边叨叨话本子里那些事儿。 林菀面无表情道:“动作快点,在那废什么话!” 第44章 绮念 傅予安背对着林菀,一双眸子笑得眯了起来。 他不用看都知道师姐现在是什么样子。 面无表情, 故作冷淡。 毕竟这些都是师姐的惯常做法了。 傅予安有时会想, 师姐这么好骗, 这样下去可怎么办才好,说不准哪天自己一个没看牢就被别人给骗走了, 到时候他上哪里找人去? 别人……... 傅予安想到这儿,再也笑不出来了,他敛了笑意,眉头紧紧皱起。 他以前怎么就从未想到过, 师姐总有一天也是会嫁人生子的。修仙之人虽不同尘世女子那般挑挑拣拣, 曲曲弯弯,但师姐到底也是会和那些尘世女子一样, 择一个修为上乘, 模样俊秀, 真心待她的男子结为道侣。 等师姐有了心爱之人,还会记挂自己这个便宜师弟吗? 傅予安忽然觉得心里像堵了块石头, 又闷又慌, 浑身不自在。 师姐也会奋不顾身地为另一个人挡伤, 会用尽全力地拥抱他, 会在中秋那日和他一起放天灯, 会亲吻他的脸颊、嘴唇…… 还有很多,他连想都不敢想,直白而又旖旎的事。 傅予安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再继续想下去了,可那些画面就像是跟他槓上了一样, 一个劲儿地往他脑子里钻。他越想越不舒服,好似岔了气般,心里闷得快要爆炸,有什么东西唿之欲出。 如果……如果那个人是自己的话…… 傅予安怔愣在原地,思绪信马由缰地想,如果那个人是自己,那些画面忽然变得不再刺眼,反而变得缱绻缠绵起来。 他慢慢弯下腰,指尖滑过师姐细腻的皮肤,顺着小臂一点点滑进掌心,紧紧扣住那双手,与她十指交缠,在她耳边低声唤她“师姐”,直到她红了脸,再去亲吻那眼眸、鼻尖、脖颈、最后回到嘴唇,轻轻地与她厮磨,带着安抚意味地舔舐她的唇角,好让她允许自己做些更过分的事…… “你在这儿磨磨蹭蹭的干什么?!”林菀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旁,蹙眉催促道,“快一点!我们还要去西面!” 傅予安蓦地回过神来,愣愣地侧头看向林菀,视线落在了她那一张一合的唇上,某个画面倏地闪过,他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顿了一下,生硬地移开视线。 疯了。 他在心里暗骂自己。 “马上。”说出口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第76页 林菀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往后退了几步,“赶快设阵。” 傅予安垂眸看着地面,有什么东西在心里悄悄发生了变化。 或许,自己想要的一直都不单单只是一份好。 傅予安定了定心神,把那些念头暂时放在一个角落里,不让林菀窥探到一丝一毫。 他看了眼四周,从怀中拿出一道纸符,指尖凝起一股真气,以指为笔在纸符上龙飞凤舞地写下几个字,凌空一掷,纸符稳稳定在了十尺外,在黑暗中散发出耀眼的光芒,上面的字闪烁几下后,纸符一分为二,以傅予安为中心绕了一圈,在地上留下一圈银色的线,随后纸符飘回傅予安手中。 傅予安捏着纸符,走到林菀身边,低声道:“可以了。” 林菀看了眼那阵法,暗自赞嘆,心想这要是换自己去设阵,说不准还没傅予安设的好。 “我们现在去西面。”林菀想了想又道,“你跟紧我,不要自己乱跑。” 傅予安轻轻地“嗯”了声,紧紧跟在林菀身后。 两人刚一到西面,便感觉到周遭怨气冲天,竟是比在林子中央时还要浓上许多。 这西面在原作中就是邪物最多的一面,原身还没进林子前就打好了算盘,故意把傅予安支去西面,想要他再也出不去这片林子,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傅予安平日虽极少下山歷练,但那身修为却是实打实的,并不是摆设,傅予安不但没死,反而把西面的邪物全都给除了,人也只是受了点伤并无大碍。林菀还记得傅予安从林子出来时,原作中对原身的面部表情描写,她看得那叫一个爽,评论区也是一片叫好,纷纷表示过瘾。 谁能想到,她竟然变成了这个众人最讨厌的角色。 林菀回想当初看文时,自己总共也就最后给人排了个雷,之前从来都没有留过评论,怎么这事儿就轮到了自己头上?? 难道……她就是传说中的天选之女??? “……” 算了,不想了。 林菀一开始是打算自己过来西面的,不安排傅予安也没道理让徐忧和江舟来,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过来。 反正也是些低修为邪物,没什么好怕的,最多是废点力。 林菀伸手拦住傅予安,几乎用气声道:“小心点。” 就在两人说话间,一道黑影勐地向他们扑来,嘴里发出“呜呜”的类似兽类的声音。 见人就扑,动作笨重,不善掩藏。 ——是低修为邪物! 林菀一把拉过傅予安,抬掌向前击去,掌心击中邪物的心口处,它口中吐出一大口怨气,消散在空气中,随即化为齑粉。 那邪物声音不小,且这片林子里的全部怨气,都来自每一个邪物,它们通过怨气感应同伴的存在,只要少了一个,其他的邪物立刻就会察觉到,很快就会引来其他邪物,果不其然,林中随后响起沉重而又密集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向两人涌来。 很快,其他几个方面也陆续响起脚步声,是徐忧他们听到林菀这边的动静后,知晓绞杀阵已设好,纷纷发作。一时之间脚步声响彻整片林子。 林菀一挥剑,刺穿一个邪物的胸膛,它挣扎了几下,消失在剑下,“师弟!!” “我没事。”傅予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林菀顿时松了一口气,两人刚刚在打斗间分开,她担心傅予安有危险,旋即又想到在原作中,傅予安是靠一己之力将这些邪物全除完的,根本就用不着她操心。 “你自己小心!”林菀一剑噼飞一个邪物,分神沖傅予安那边道,“不行就叫我!” 傅予安抬掌拍碎一个邪物,听到这话摇头笑了笑,“师姐知不知道,不行这两个字是不能乱说的,尤其是不能……”和一个已经对你产生了非分之想的男人说。 后半句话他没说出口,他怕师姐会觉得自己噁心。师姐对自己那么好,自己不但不感恩,竟然还对她起了不该有的心思,甚至还在脑海中亵渎过师姐。 “你说什么?!”林菀没有听清他的话,这群邪物“呜呜呀呀”叫个不停,她都怀疑它们会喷口水了,一想到现在有群邪物围着自己,大张着嘴唾沫横飞,她就觉得噁心的慌,“你说话大声点,我听不清楚!” 傅予安面色如常道:“我说,我们该往阵法那边引了。” 总得一步步来,不能吓到师姐。 傅予安在心里和自己说。 “我们现在往林子中心引。”林菀说完,又传音给另外几人。 这片林子里的邪物修为虽然极低,但却十分难缠,像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开,明知上前来是死路一条,一个个还是争先恐后地凑上前来。 林菀一边应付邪物,一边分心去看傅予安那边,她突然觉得自己也和这群邪物似的,明明知道傅予安一人也可以,却还是忍不住去留意,害怕他受伤。 如果说之前她只是害怕傅予安遇险后,自己这条小命不保,那么现在已经不仅仅是因为那个了,还有很多旁的她不愿却又不得不直面的心思了。 林菀和傅予安一路引着邪物往林子中心走,随着邪物的减少,林子中的怨气也在减少,现在已经能看清身旁三尺范围内的东西了。 第77页 就在距离绞杀阵没多远时,突然有一道黑影快速向林菀袭来,不过眨眼间便到眼前,掌心凝起怨气就要拍下来。 林菀一直留心戒备四周,黑影刚一有动作,她就发现了,她足尖一点,快速向后掠去,旋即又勐地发力,握着剑向那黑影刺去。 “你还敢来?!还真是不死心!!” ——来人正是白日在林中想要杀死林菀的黑衣人。 黑影人犹豫了一瞬,侧身掠去,躲开了林菀的攻击,闪进邪物群中。林菀盯着周围不断向自己靠近的邪物,企图在里面寻到那黑衣人,可惜他十分狡猾,从头至尾就没在他们面前露过面,全身都被怨气包裹着,如今隐没在这群邪物中,根本就找不到他。 “师姐!你没事吧?!”傅予安挥退身边突然涌来的一大群邪物,焦急地问道,“有没有受伤?!” 林菀一双眸子扫视四周,眉头紧紧皱起,“没事,那黑衣人又来了,你多加小心。” 傅予安没了耐心,只想快点到林菀身边去,他眯起眼睛见林菀正分心寻找那黑衣人,掌心迅速凝起一团黑金交织的气流,抬袖挥向四周,刚刚还张牙舞爪,嘶吼着的邪物霎时间化为灰烬。 趁着下一波邪物没来之前,他快速掠向林菀,握着她的胳膊道:“真的没受伤吗?我看看!”说罢燃了一道纸符,指尖亮起一簇小火苗。 林菀那张精緻无暇的脸蓦地闯入了他的视线中,被火光衬得愈加美艷动人,眸子如一汪深潭,里面映着自己的脸,好似她心里也如这眸子一般,只有自己没有旁的任何人。 傅予安忽然想到了尘世的那些怪闻志异中,身处美轮美奂的世外桃源,让人流连忘返的美艷狐仙。他觉得大概是连师姐的万分之一都不及吧,否则自己怎么会连唿吸都不敢太大,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吹散了师姐,如同那些怪闻志异中,共度**后就消失不见的狐仙,让人再也寻不到踪迹。 师姐有一天也会突然消失吗? 傅予安连想都不敢去想。 林菀抽出自己的手,留心观察四周,根本就没注意到傅予安染红了的脸,“我及时出手回击了,真的没事。” 傅予安还想说什么,耳边突然传来江舟的声音。 “师姐,绞杀阵被毁了!” 是传音术。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眸中皆是不可置信。 “不可能是邪物。”林菀道,“这群邪物修为这么低……” “黑衣人!”两人异口同声道。 林菀沉思片刻,对傅予安道:“师弟你回去重新设阵,邪物都交给我。” “师姐……” “我可以,放心吧。”林菀知道他要说什么,出声打断道。 傅予安盯着林菀没说话,眼中是明显的拒绝。 他眸子一转,正要使出杀手锏,装乖煳弄过去时,就见林菀抬起头,用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子凝视着自己,柔声道:“你可以快点设好阵回来帮我吗?” “……”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迴,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这不,现世报来了。 自己以乖巧迷惑师姐,师姐以柔弱来迷惑自己。 傅予安拿她没办法,只得道:“你自己小心。” 说罢,快速向林子中心掠去。 林菀望着他的背影,“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完全没有为自己的恶劣行为感到不齿。 就在林菀刚刚放松下来,准备引着邪物继续朝林子中心走时,侧面突然有一道凌厉剑气携着怨气向她噼来,她心里一沉,快速做出反击。 前不久那道剑气果然也是出自这黑衣人之手! “阁下这是何意?”林菀紧盯着剑气来的方向道。 林菀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置自己于死地,一而再再而三对自己发难。 “你该死!”一道模煳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 林菀眸子一凝,握剑的手一挥,剑气快速向那处袭去,随即她足尖一踏,腾空而起,握着剑向他而去,行到一半时,听得“铮”一声响,劫幻化出无数把,环绕在林菀身边,以锐不可挡之势击向黑衣人。 “没人教过你,光会说狠话是没有用的吗?”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傅:我敢想。 第45章 绞杀 剑气捲起掉落地上的枯叶,激得周遭枝叶纷纷坠落, 旋即又被碾为粉碎, 在空中飘飘扬扬。 远远看去, 竟有一丝说不出的美。 黑衣人并没有回答林菀的话,也不知是不愿还是不屑, 他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没看见林菀持剑而来。浑身上下都被怨气包裹着,无法窥探到他隐藏在怨气下的真容。 他看着越来越近的林菀,冷笑了一声, 抬起左手虚空一握, 一把长剑竟是凭空出现在他的手中! 林菀看到这幕眉头一皱,怪不得他从头至尾都端得是一副从容淡定的模样, 就从他刚刚那招凭空生出武器来看, 自己很有可能不是他的对手。 他是有把握能杀死自己, 所以才这般不急不躁。 先前种种就像宰杀猎物之前,好好戏耍一番般。 第78页 林菀更加关心不是他的修为有多好, 而是——他的目的。 那些听人操控的女尸引着江舟在都城周围跑了一大圈, 后又遇上了这黑衣人, 他一路将江舟从通州引来金州, 最重要的是江舟遇上他的时间, 与他们抵达金州的时间基本相吻合,准确的来说是,他们先一天到金州,江舟第二天就在通州遇上了黑衣人。 她不相信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发生。 黑衣人为什么要把江舟引来金州?! 如今在紫云镇的几人, 不多不少,正好是逍遥门内当初进过斗城的人。 他究竟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他在斗城一事中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林菀执剑随手一划,顿时莹光迸现,剑气狠狠地噼向黑衣人,捲起一阵风。只见那黑衣人握剑的手一转,轻松化解攻击,黑色的怨气如游蛇般向林菀袭来,自下而上想要缠绕上林菀,又被她周身萦绕着的剑气震散开来。 黑衣人似猜到会这样,他脚下一个用力,握着剑朝林菀刺来,其中夹杂着的怨气噼头盖脸地扑向林菀。 林菀足尖一转,横剑去挡,两剑相撞,发出刺耳的声音,震得周遭怨气往两边散开,原本还想趁机扑过来的邪物见状也纷纷逃开,似看见什么极恐怖的东西,呜咽着跑走,寻找其他目标。 “你究竟想干什么?!”林菀用力抵着剑,咬牙切齿道,“你躲在后面算什么?有本事露出真面目!” 黑衣人不为所动,那张覆满怨气的脸忽然压向林菀,“当然是——”他话还没说完,突然发难,另外一只没有握剑的手勐地拍向林菀,“杀你!” 林菀快速向后一倒,躲开了他那一掌,抬起手就要去击他的右肩,黑衣人下意识往后一偏想要躲避。林菀见他中计,剑尖倏地一转,直直刺向他心口,黑衣人立刻挥手来挡,劫再次划破他的右手臂,鲜红的血汩汩地往外流淌,旧伤还没好又添新伤,他吃痛地往后一退,恶狠狠道:“好一对狗师姐弟!” 林菀被他这话气笑了,“怎么?只许你不要脸,不许我耍无赖?” 黑衣人的声音显然是刻意处理过,喉咙像是被烫伤般,又模煳又沙哑,说的话也听不太清楚。 黑衣人怕他们听出他的声音! 他们素不相识,他又为什么要怕呢? 除非……这个人他们认识!或者说他们听过他的真实声音! 林菀眸子一眯,“你认识我。”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黑衣人身体一顿,随即恢復正常,操着那口模煳不清的嗓子,讥讽道:“逍遥门首徒林菀青,修真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林菀捕捉到了他那一顿,以及他口中的“修真界”三字,又道:“不对,应该说,我认识你。” 黑衣人“哼”了一声,嘲道:“逍遥门林菀青还会记得旁人?你不是一向看不起别人?” 林菀咧嘴一笑,“看来阁下很了解我啊,不过你又怎么知道我不记得你,说不准儿我就真记得你呢?” 听这黑衣人的口气,他很了解原身。 黑衣人身子一僵,似没想到她会这般难缠,“林菀青,世人知道你是这副市井之人才会有的嘴脸吗?” 林菀耸了耸肩,把不要脸发挥到了极致,“我也觉得世人对我的了解太片面了,没想到你也这么觉得,既然这样……不如你回头替我宣传宣传呗?” 黑衣人似不想再和她说下去,以免自己说多错多,他右手接连两次被劫给划伤,劫的剑气十分兇狠,短时间内是无法再动右手了,他左手握剑一挥,剑气横扫向林菀。 林菀“啧”了一声,不屑他这种说不过就要干的行为,手腕一转,横剑去挡,十分混帐道:“我瞧你这手不太行,我这个人从来是最讲究公平二字了,你这样等会儿我赢了,会让我有种胜之不武的感觉,不如我们换个方法——文斗你看如何?就来说说我二人今夜的表现吧!” “我先来。”她不待黑衣人反应,立刻接着道:“我看你,心有余而力不足。到你接了。” 黑衣人握剑的手微微颤抖,似被气极,他勐地一侧头,明明那面上覆满了怨气什么也看不见,林菀却感觉有一道阴狠的视线射向自己,像被条毒蛇给盯上般,寒气从脚底升上来。 “管好你这张嘴,否则我……” “我看你——”林菀出声打断他的话,见他头朝自己这边侧了侧,应该是在看自己,才道:“你管得还挺宽,敢问贵府是依湖而建吗?” “……” 黑衣人不再说话,握剑的手一松,那长剑凌空浮在空中,他掌心一翻,源源不断的怨气涌向长剑,整个剑身都在颤抖,发出刺耳的声音,似品尝到什么美味佳肴般。 这剑里……有灵! 林菀心陡然一沉,这在原作中从没出现过,原作中最大的反派就是原身,但她从小在逍遥门耳濡目染,最多也就干干煽风点火,栽赃陷害这档子事。她生平做过最十恶不赦的,就是害得傅予安修为被废,封入无妄台下。对于这种用灵炼器的邪术,她更是嗤之以鼻,十分瞧不起。 第79页 原身把所有的恶都施加到了傅予安身上,对旁人就连正眼也不带多瞧的,换句话说就是,旁人根本没资格让她去在意、去恨、去陷害。 整天跟个花孔雀似的,开了个屏就以为自己很美,全然忘了还有那丑屁股露在外面。 林菀之所以会知晓这把长剑里有灵,还是她前阵子翻阅原身屋里那些书籍时看见的。 那是一种邪术,灵本是不会害人,没有至亲至爱在,他们既不会开口说话又没有修为,就连普通的邪物都不如,不停地重复着一个动作。按理来说灵没什么能让人惦记的,可偏偏他们有一样世人求之不得的东西——灵力。 修真界并不是人人都拥有上等的武器,像劫这种好剑更是不可多得,而炼造上等武器最需要的东西就是灵力,只有有了它,武器才会认主,否则就算再好也只是比旁的更加锋利罢了。 有些用心险恶之人,会恶意挑选人后放出邪物去杀害,去碰那个“意识坚定的人,被邪物杀死后有可能会化为灵”的机会,如若让他们碰上了这个机会,他们就会把灵禁锢起来,用禁术炼进武器中。 用灵炼出来的武器,和仙门世家中单单用灵力炼出来的武器不同,它们不光会认主,它们还有自己的思想。 林菀心陡然一沉,在脑子里飞快思考该怎么办,她刚刚已经传音给傅予安他们了,跟那黑衣人废话半天也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可傅予安他们到现在都没过来,显然是被缠住了。 绞杀阵是他毁了的! 他为的就是引开傅予安,好杀死自己! 不过片刻的功夫,长剑就将怨气全部吸收,只听“锵”的一声响,长剑在半空中旋飞了一圈,携着沖天的怨气向自己而来,四周的树木都被掀飞,沙石在空中飞舞,一时之间整片林子中的怨气都在往这边聚拢。 林菀看着黑沉沉的怨气,一颗心彻底沉到了底。 黑衣人是下了狠心要在这林子里杀死自己。 正在此时,林中忽然响起几道急促的脚步声,来人似很急,连脚步都没有压。 “师姐!你在哪儿?!” 徐忧的声音在林菀身后不远处响起。 不好! 他们现在过来无疑是送死! 林菀足尖一点,持剑向那黑衣人击去,眼见就要与那长剑相撞时,那长剑竟是绕过了她,直往不远处一处平地而去,牢牢钉在了地面,沖天的怨气霎时间扩散开来,以长剑为中心,绕了一圈,在地上留下一圈散发着怨气的黑线。 绞杀阵! 林菀勐地回过头,朝林子里喊:“都别过来!!!” 黑衣人冷哼一声,“已经晚了,留点力气下去团聚吧。” 林菀心里“咯噔”一下,一个想法突然涌上她的脑海。 黑衣人不光只是想杀自己……他是想杀他们全部人! 林菀先前所有不解的地方,在这一刻全都通了。 这黑衣人就是故意的! 操控那些女尸的人就是他! 他知道自己带着傅予安他们来了金州,所以故意把江舟引来金州,想要把他们一网打尽。 这样一来,斗城的事就再也没人会知道了。 可他是怎么知道自己会来金州?! 这件事从头到尾就只有她自己、苏长老、傅予安、徐忧、有万和有幸知道。 不对……还有人知道。 那个去通知有万和有幸的人也知道,还有当时苏长老院子里的另外几个弟子也知道。 这个人,是逍遥门内的! 林菀回头一看,傅予安他们的身影以出现在林中,几人正快速朝这边来,不用多久就会踏进绞杀阵的范围内。 “全都回去!!!”林菀声嘶力竭道,“不要过来!!!” 可傅予安他们却像没听见般,脚下反而加了速度。 林菀勐地回头看向黑衣人,恶狠狠道:“你动了手脚?!” 黑衣人一扬头,似很得意般,“逍遥门掌门之徒也不过如此。” 林菀不再管他,转身奔向绞杀阵边缘,试图拦住傅予安他们,可她面前却像是有堵墙般,不管她怎么用力挥剑去砍都没用,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这边掠来。 “师姐!你在哪?!”徐忧握着剑,高声喊道,“师姐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傅予安面色苍白,一双眸子焦急地在林中扫视着,传音给林菀也如同石沉大海得不到回復,他在心里懊悔不已,如果不是他刚刚回去重新设绞杀阵,如果不是他这些日子没有更苛刻修习,如果不是上辈子那身修为没带过来…… 师姐不见了…… 林菀大力拍着面前无形的墙,掌心凝起真气击在上面,却如同被它吸收般,激不起半点波澜。 一定有办法,原身修为那么高,一定有办法的。 黑衣人见她这副样子,高声笑道:“下辈子记住少管闲事!” 说罢,他掌心出现一道纸符,他用力一握,纸符瞬间化为粉碎。 绞杀阵边缘一张黑色的由怨气交织而成的网出缓缓升起。 林菀见那网,突然灵光一闪,她往后退了几步,将劫钉在一旁,手中变幻了几个手势,随着最后一个手势落下,劫突然“铮”的一声响,飞向绞杀阵外,那堵拦着林菀的墙并没有拦下劫。 第80页 劫横空一斩,一道莹白色的光墙出现在几人面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傅予安见到劫先是一喜,除了师姐没人能将劫挥出莹光,这代表着师姐没事,他又瞥见了地上一条暗黑的带着怨气的线,如果不是劫的莹光,他们根本就无法发现! 那线缓缓升起,待有脚踝高时,突然加快速度,眨眼间便已齐天高。 傅予安瞳孔骤然一缩。 绞杀阵! 傅予安不管不顾般,抬手挥开劫,掌心翻起黑金色的气流,大力砸向绞杀阵,只见那网登时破开一道口子,他抿唇一掌又一掌砸向绞杀阵。 不可以! 师姐不能死! 自己才刚刚知晓心意,还没来得及告知师姐…… …… 阵内。 林菀看着面前的黑衣人,嘴都要咧到了耳根,“人,心不能太坏,要遭报应的,你看你这不马上就要被自己设的阵绞死了。” 不久前,林菀挥出劫后,趁着绞杀阵才刚刚升起,她突然转身朝黑衣人掠去,这黑衣人以为自己要发难,翻掌就准备接招,结果被她一把给揪了进来。 死,可以,一个人那肯定是不行。 反正自己说不定还有机会回到原世界,这就一个内测项目,没道理为难她一个消费者。 可这黑衣人就不一样了。 林菀恶劣地笑了笑,他一个原住民肯定是要死翘翘了。 绞杀阵已成,从最外围开始往回缩,速度越来越快。 林菀唿出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其实她也是在赌。 “你说你,最后不还是要靠我。”一道戏虐的声音自耳边响起。 林菀蓦地睁开眼,泽芝那张张扬明艷的脸出现在自己眼前。 泽芝嫌弃地看了眼一旁的黑衣人,轻飘飘抛出一道金色的纸符,随后他在心口默念诀法,手中变幻了几个手势后,周遭的景色已经变成了她在逍遥门内的房中。 造境之术! “都说了带我一起搞,你非不听。”泽芝懒懒靠在柱子上,手中拿着一个铜镜看得津津有味,“呆一会儿再出去,绞死那个龟儿子。” 林菀愣愣站在原地,她没想到,泽芝的造境之术竟已高超到这种境界。 她还想说什么,就见泽芝挥了挥手,“回去说,阵破了,我娘子在找你。” 他手一挥,林菀又回到了林子中,周围一片狼藉,树木全都被绞杀阵,绞成了灰烬。 她顿了顿,抬腿朝往外走。 “师弟?” 傅予安听到这声音浑身一震,抬起头看向前方,他看着从怨气中走出来的人,脑子里什么一步一步慢慢来,不能吓到师姐的想法全都化为乌有。 他嘆了一口气,不顾一切地走上前,紧紧抱住了林菀。 第46章 情意 林菀僵了一下,随后也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傅予安的背。 “我没事。” 傅予安紧搂着林菀, 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无时无刻都在一起, 任何人和事都无法将他们分开。 “师姐……别离开我……永远……” 林菀心蓦地一紧,一股暖流自心头蔓延开来, 缓缓流遍全身,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并不是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多余,不需要自己的,现在就有这么个人正紧紧拥着自己, 让自己永远都别离开他。 林菀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推开傅予安, 和他保持一定距离,不该贪图这份温暖, 可她……做不到, 她无法忽略心里那道叫嚣着的声音。 她, 真的很渴望很渴望,一份独一无二的温暖。 过去二十一年里, 她试过无数种方法, 在父母身上, 甚至是在继母身上, 求一份温暖, 可他们只是一把推开自己,拥着妹妹说她是这个家里的外人,说她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说她应该像个丢弃品一样, 老老实实呆在角落里,不要妄想着去破坏他们好不容易组建的新家庭。 那份她求而不得,望尘莫及的温暖,傅予安给她了,并且只给了她一个人。 林菀无法做到不动容,她唿出一口气,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抬起,回抱傅予安。 既然避不开,那就迎面而上吧。 “好。” 傅予安本只是不抱任何期望的话,师姐将来还要嫁人生子,又怎么可能永远都不离开他,却万万没想到师姐会应允他,一颗心陡然狂跳起来,手上不自觉加了力,哑着嗓子道:“师姐知晓……我是何意吗?” 林菀本就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出那句话,只想着傅予安会了意,他俩心知肚明,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偏傅予安非要揪着问个明白。 “师姐你……” 林菀从傅予安怀中往外退了退,一把拉住他的衣领将人往下拉,暗自咬了咬牙,把心一横,倾身吻了上去。 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傅予安先是一愣,随即反客为主,一手捧着林菀的脸,一手将她带向自己,加深了这个吻。 心里涌起一股柔情,快要把他给酥化了,满心都想着,师姐,从此往后,就是他一个人的了。 四周是沖天的怨气,三尺之外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见向这边靠近的脚步声。 第81页 他们在这里亲吻。 脚步声越来越近,林菀抬手推了一下傅予安,挣扎着想要退出去。傅予安对脚步声充耳不闻,仍旧吻着林菀,在脚步声离他们不过几步时,他轻舔了一下林菀的舌下,松开了林菀。 “师姐,你没受伤吧?” “……” 瞧瞧,脸不红气不喘,演得跟真的一样。 话音刚落,徐忧的身影从怨气中冲出,声音里满是紧张,“师姐你吓死我了!” 林菀平復了一下气息,“没事。” 徐忧把劫递给林菀,懊悔道:“都怪我!要是我陪在师姐身边就好了!” 林菀道:“不怪你,黑衣人是狠了心要我们出不去这片林子。” 江舟皱眉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还记得那些引着你到处乱跑的女尸吗?”林菀道,“应该就是黑衣人操控的。” 江舟一点就通,“师姐是觉得他故意将我引来金州?” 林菀道:“他知道我们来金州歷练,而你又刚好在外追查斗城一事,不如将计就计引你来金州,将我们一网打尽。” “他先是毁了绞杀阵,引傅师弟回去重新设阵,又在我向你们传音后隔绝我们之间的消息,就是为了把你们引过来,用绞杀阵绞死我们。” 徐忧道:“可他为什么非要弄死我们……”她顿了一下,睁大眼睛道,“斗城!” 林菀沉声道:“我们几个人,全是当初进过斗城的。” “可我们明明什么也没查到。”有万看向江舟,“江师兄你这段时间查到什么了吗?” 江舟淡淡道:“没有。” 林菀看了眼有万,只见他身上多多少少都受了伤,四肢伤得较重,衣衫上都是血迹,“你这伤……” 有万不好意识道:“不小心被邪物伤到的,没什么大碍。” “那黑衣人好狠的心,竟然想置我们于死地!”有万又道,“师姐修为可真高啊!绞杀阵也能破!” 林菀就知道出来肯定会被问这问题,她含煳道:“黑衣人阵法不够纯粹,那绞杀阵漏洞颇多。” 有万点点头,似被唬住,“原来如此。” “那黑衣人已被绞死,身份也成了谜。”徐忧道,“斗城这事的线索又断了。” 林菀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那黑衣人真会那么容易就死了吗? “我们先把林子里这些邪物给除了。” 林子里邪物在他们引去中心的路上就已经除了不少,刚刚那绞杀阵又绞死了很多,如今剩下的邪物并不多。林中怨气之所以还这么浓,是因为那黑衣人用怨气设的绞杀阵,还是不属于邪物身上的怨气,一时半会儿没那么快散去。 几人没费多少力气就将剩下的邪物给除了。 林中恢復如常,阴风和怨气都消失不见,月光倾泻而下,落了一地的斑驳光影,傅予安看着林菀的侧脸,被月光照得朦朦胧胧,似随时都会消失般,他心里一紧,悄悄去拉她的手,握在掌心里细细地揉捏着,感受到掌心里不安分想要抽走的手,那点不真实感才终于烟消云散。 他唇角勾起,无声的笑着。 师姐是他的了。 一行人回到客栈时,子时已过,没说几句就各自回房歇息了。 林菀刚想转身关上门,就撞进一个温热的胸膛里,她想也没想立马往后退,结果被来人一把搂进怀中,手一下一下抚摸着她的后背。 “就一会儿,太不真实了,我怕睡一觉起来发现只是一场梦。” 林菀刚想抬起的手又放了下去,任由他抱着,此时客栈里的人都已歇下,静的只剩下他们的唿吸声。 觉得不真实的人该是她才对啊。 毕竟,傅予安爱的不过是林菀青罢了,他又怎么会知道,林菀青壳子里早已换了人。 这都是她从原身那里偷来的啊。 傅予安抱了一会儿后松开了林菀,低头吻住她的唇,似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分,“师姐快睡吧。” 第47章 私心 第二天清晨,林菀迷迷煳煳之间总感觉有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她昨夜跟那黑衣人在林子里耗了许久, 这会儿累得不想起来, 捂着被子翻了个身准备再睡一会儿,结果那种反而感觉更加强烈了。 林菀懒懒掀起眼皮, 望向前方,一道黑影坐在桌边,她勐地从床上坐起身。 “泽芝你……你干嘛?!” 只见泽芝背挺得直直的坐在桌边,一副心如死灰般的表情望着林菀, 像个塑像一样一动不动, 也不知道它在那里坐了多久。 林菀后背贴在墙上,拢着薄被只露了个脑袋在外面, “你大早上的想吓死我啊!!” 此时外面天色将亮不亮, 屋子里又没有点灯, 她勐然看见一道身影坐在桌边,还以为是那黑衣人杀回来了, 想趁着大家还在熟睡, 一剑了解了她, 被吓得心脏都差点骤停了。 泽芝面上没什么表情, 整个人透着种下一秒就要羽化成仙, 驾鹤腾云西去的感觉,口吻平静道:“你没死,是我已经死了,被你们气死的。” 林菀听得一头雾水, “……你在说什么?” 第82页 泽芝别开脸,望向窗外,低声道:“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说到这,它又扭头看了眼林菀,“我的衣服和手足,昨夜离我而去,自己搞一块儿去了。你说我活成这样,是不是应该拔剑自刎算了。” “……” 林菀还没说话就听它又道:“哦,不对,我死不了,只能活着被你们气。要不,你俩回头把我送禁地去吧,眼不见心不烦。” 搞了半天,林菀这才明白它在说什么。泽芝那面铜镜本是能看见外面,平日里它通常自己会从内闭上,从不窥探。当然,主要还是它看的话铜镜镜面会发亮。 时间一久林菀也就忘了这回事,昨天估计是为了方便看除邪经过,没有给闭上。 一想到昨夜在林子里的事都被泽芝看见了,林菀脸突然发烫起来,有些不好意思。 林菀咳了一声,“那个,我俩好好说一下,你别阴阳怪气的行吗?” 泽芝看也不看她,继续道:“我真是瞎了眼,失了智才会和你这种人结为兄弟,让你这奸人有机可趁,诱拐我娘子,让他抛家弃子。” “……” 抛家弃子??? 林菀和泽芝相处这么久,算是把它给摸明白了,它压根儿就对傅予安没有任何想法,相反它还很怕傅予安,毕竟花林镇里那一掌,把它疼得够呛。 它之所以每次看见傅予安,就娘子长娘子短的,还有刚刚说的那一通,说白了就是话本子看多了,不演一下它浑身不舒服。 完了它平日里又接触不到别人,只能接触到自己和傅予安,不跟他俩演也没别的人和地方演 林菀眸子一转,“我看你也不太想和我说,不如你看这样行不行,这事儿一个巴掌也拍不响,我叫师弟过来亲自和你说?只不过……他那脾气你也是知道的,没准儿…… 泽芝身子一顿,打断林菀的话,“算了,不用那么麻烦,我就勉为其难地听你说一说吧。” 林菀将碎发挽到耳后,忍笑道:“事已至此,你就把师弟让给我吧,他跟你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 泽芝旋即又故作愤怒道:“不可能!你想都不要想!我和娘子拜过天地,他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岂能你说让就让!” 林菀摇头:“强扭的瓜不甜。” 泽芝:“甜不甜不重要,扭下来就行了!” 林菀道:“他不爱你。” 泽芝浑身一颤,抬起手指着林菀,“都是你这奸人!要是没有你娘子就不会离我而去!我要杀了你以解心头之恨!!” 林菀不屑道:“是我又怎样。” 泽芝手掌一翻,涌起一团气流打向林菀,“明年今天就是你的祭日!!” 那气流轻轻地擦过林菀的脸,像只手在抚摸她的脸,又轻又柔,半点力都没有。 林菀裹着被子往一侧倒,口中喃喃道:“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片刻后,屋中响起笑声。 “菀菀,你还骗我说那些书不是话本子,我瞧着你刚刚那些话,平日里也定是没少看话本子啊!”泽芝捂着肚子笑道。 林菀也跟着笑,“没骗你,那些真不是话本子,不信你回去了去看。” 泽芝忽然站起身,走进到床边的椅子坐下,面上严肃道:“你真想好了?” 林菀知道它在问什么,点点头,“想挺久了。” 那个家回不回也无所谓了,反正他们根本就不需要自己,甚至巴不得自己消失,省的他们还得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叫自己去吃饭,看到她就想起那些不愿想起的事。 泽芝沉吟片刻,“他……会不会一言不合就殴打房里人啊?” 林菀:“……” 本来她还挺感慨的,结果给泽芝这么一说,事情突然就变了味。 关键是,傅予安为啥要打她??? “不会吧……”林菀道。 泽芝一脸“我是过来人”的表情,“我看他脾气不太好,这你刚刚也说了,证明你也是知道这事的。他上次在花林镇打我可痛了,胸口都给我打穿,要不我命硬早死八百回了,你看你这小身板,回头他万一失手把你给打死了怎么办?!” 林菀心道上次那是因为你乱叫他啊!!! 你要不叫他娘子,他疯了要下狠手打你啊!!! “泽芝啊——”林菀语重心长道,“以后别乱叫人娘子了。” 泽芝不太在意,“我就随口叫叫。” 林菀觉得泽芝可能不知道,有句话叫做祸从口出吧。 命硬就是比较嚣张,不带怕的。 “对了,那黑衣人可能没死。”泽芝突然道,“你最近小心点,我怕他会来找你麻烦。” 林菀猜他也是没死,就凭他那手凭空化出长剑,她就觉得黑衣人没那么容易死。现在他们在明黑衣人在暗,稍有不慎便会着他的道。 林菀道:“你是如何知道他没死的?” 泽芝点了点胸口,是它那块挂在脖间的小铜镜,“看到的,在我们进幻境后他也凭空消失了。” 第83页 泽芝有两块铜镜,一块是它本身幻化而成的,它在外现了实体,那块刻有莲花湖、小舟和少年的铜镜就会消失,它消了实体才会出现,这块铜镜在林菀手中。而另外一块铜镜它则一直挂在自己脖间,相当于它的另一双眼睛,在幻境时可以通过铜镜看到外面的事,在外面时又能看到幻境内的事。 林菀:“直接消失?” 泽芝点头,“对。” 林菀心里一沉,竟也是和那把长剑一样可以凭空变出又消失吗? 难怪……难怪他可以远去千里之外引江舟来紫云镇。 “师姐,我能进来吗?”傅予安敲响了房门。 林菀沖泽芝使了个眼色,捞起铜镜倒扣放在一旁,“进来吧。” 傅予安一进来就看见林菀拢着被子缩在墙边,一头乌髮披散着,显得那张脸愈发小巧精緻。他快步走过去,轻声道:“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林菀摇了摇头,抬眼看着傅予安,“没有,刚起来还有点困,靠着吹会儿风清醒一下。” 傅予安眉头皱了皱,抬袖一挥将窗户打上,在床边的椅子坐下,“别吹着凉了。” 林菀胡乱点点头,“你怎么起这么早啊?” 傅予安凝眸,看着墙边的林菀,“我想师姐了,昨夜睡下时就想着今天早点起来,趁大家还没醒,过来看看师姐。” 林菀脸蓦地一热,心跳骤然快了好几拍,“又……不是看不见。” 傅予安见她红了脸,心里一动,俯身单膝跪在床边,捞起林菀抱进怀中,“不一样的。” 柔软的身子靠进怀中的那一刻,傅予安整颗心都软了几分。 林菀身子前倾,薄被从身上滑落,下巴搭在他肩上,笑道:“有什么不一样。” 傅予安紧紧抱着她,委屈道:“现在师姐只是我的,等他们起来了,我就要把师姐分给他们了。” 林菀心里某个小角往下一塌,她抬起手回抱傅予安。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趁着其他几人都还没醒,抓紧时间腻歪一会儿。 傅予安眼眸沉了沉。 师姐太好了,真想现在就让所有人都知道啊。 …… 几人在客栈用过早膳后,启程回逍遥门。 江舟揽下了写除邪经过的苦差事,林菀乐得轻松,简单同他对了一下经过,就跟傅予安和徐忧一道去了膳堂。 有幸水土不服还没好,整个人病恹恹的,饭也吃不下,没和他们一起用膳,有万急吼吼带着他回了苏长老那边。 “群英大会就要到了,最近都要和其他门派的弟子一道去歷练了。”徐忧戳着盘子里的菜,“我们逍遥门应该还是和盛仙门一道,也不知道我抽籤能不能抽中和师姐一起。” 林菀道:“抽不中也没事,等进谷后,我们照样可以一起。” 原作中,徐忧并没有和原身一组,而是和逍遥门中另外一名女弟子一组。和原身一组的是傅予安,这也方便了她将罪证藏在傅予安身上,坐实了他勾结魔族的罪名。 徐忧勐地抬起头,不确定道:“我可以去找师姐吗?” “不可以。”傅予安把一碗鸡蛋羹放在林菀面前,“你别去拖累师姐。” 徐忧一拍桌子,“我这脑袋!差点把正事给忘了,师姐你这次一定要夺头彩啊!等你当了掌门我就可以不用修习了,天天下山玩。” 群英大会每五年一届,不光是为了各派展示弟子们的实力,还是为了——选出各派的下一任掌门。 众掌门和长老会根据弟子们的表现,选出本派下一任的掌门和长老,说是说根据表现,其实就是选第一。 林菀笑道:“我尽力。” 三人用过饭后,徐忧听闻后山果树结了果子,和其他弟子一道去摘果子了。林菀晚饭吃得有点多,傅予安陪她在门内四处走走消食,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后山那个亭子。 “师姐……要争掌门吗?” 林菀撒了把鱼饵到湖中,转头看他,“你想我争吗?” 傅予安垂眸看着桌面,实话实说,“不太想。” 他知道这样很自私,但他不想师姐和林菀青有任何相同点,最好是一点都不要。 林菀一愣,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傅予安见她没说话,又道:“师姐若是想也没事,我会支持师姐的。” 师姐是天上的星,林菀青是地上的泥。 林菀青根本不配和她相提并论。 师姐不管怎样都不会变得和林菀青一样。 林菀看着傅予安道:“你不想,我就不争。” 她本来也没多想去争,既然是要改写结局,就应该不按着原剧情走。 更何况,原身就是为了那掌门位害得傅予安被封下无妄台,她如今再去争掌门位,总感觉也是在陷害傅予安,她怎忍心。 就算是系统拿刀架着她的脖子,她也不会争。 林菀又道:“你想吗?你想的话我们最近可以多下山歷练。江舟他不是过几年就要回王府了,肯定不会争掌门位,师妹她玩心重也不适合掌门位,门内其余弟子应当是无人能敌你。” 第84页 傅予安一怔,没想到她会说这些话,心里涌起一丝暖意,“我只想永远和师姐在一起。” 林菀还想说什么,全被他这句话给堵了回去,涨红着脸道:“就你会说!” 这人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跟自己表明心意的机会。 之前她怎么就没看出来傅予安还有这么一面? “那师姐喜欢听吗?师姐喜欢的话,我愿意同师姐讲一辈子。” 傅予安拉过林菀楼在怀中,低头吻了上去,分开林菀的唇齿,舌尖探入她的口中,与她纠缠在一起。 第48章 歷练 林菀最近在琢磨一件事,关于成功改写结局后的奖励——书中永久户口。 她寻思着结局应该是快了, 群英大会作为原作中的转折点加高/潮, 后面紧接着的就是猝不及防的完结。 如今距离群英大会不足月余, 再过几日逍遥门的弟子就要和兰陵盛仙门的弟子们一道去歷练了,这件事也是时候问问系统了。 自从系统转换服务模式后, 没了那时不时冒出来的烦人的声音,林菀已经完全融入了这里,最后那点违和感也消失无踪。 往回数几个月,林菀根本不会想到自己会做出这个决定, 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喜欢上傅予安。 一切都毫无理由。 她向来是个追求本心的人, 更何况感情这种事哪有什么理由可说,如果非要说个理由, 或许是那夜林子里傅予安的胸膛太热, 或许是中秋那夜的月色太朦胧, 月下的傅予安恰巧迷了她的眼,或许是花林镇里, 邪物冲过来时他把自己拉到了身后…… 怦然心动本来就是来得莫名其妙, 如果不是那大可叫做日久生情。 只要你的心在某一刻为某个人骤然加速跳动后, 你再去看那个人就会多了层别的东西。 让你对他念念不忘, 想起来就会心跳加速, 再也无法忽视他的东西。 林菀翻了个身,在脑海里问系统,“有个事,我想问下。” 许是太久没用, 脑海里先是一阵“滋滋”声,过了一会儿系统的声音才响起。 【系统“886”为您服务。】 林菀:“成功改写结局的奖励是什么?” 【乙方结局改写成功后,我司会送上本书永久户口作为奖励,到时是去是留将由乙方自行定夺。】 林菀忽然想到什么,又问:“原作中群英大会傅予安被陷害封入无妄台,这个是可以改动的吧?” 【群英大会在原作中属于高/潮部分,以及男主成功之路上最重要的转折点,乙方若想改动,这边建议乙方制造另外一个同等次的高/潮来替换原本剧情。】 林菀默了一瞬,“那傅予安那边没有这个转折也是可以的吗?” 【可以,乙方目前结局改写已完成百分之八十,成功将一本无cp文往古代奇幻言情文发展。所以乙方目前的存在也发生了改变,不再是文中最大的反派,也不再是男主成功路上的垫脚石,男主也无需杀死乙方。】 【当然,乙方若是想的话,也不是不可以,我司还是非常提倡各位vip丰富剧情的。】 林菀听到没影响,松了一口气。 她刚刚忽然想起,原作中傅予安正是下了那无妄台才练就了一身绝世神功,相当于是他最重要的转折点了。她担心如果自己到时候不按照原剧情陷害傅予安下无妄台,会不会导致剧情崩塌,现在有系统这句话她就不怕了。 只是,如何制造另外一个同等次的高/潮这事,让她有点犯难。 最简单的就是按照原作套一下,原作剧情不变,把人物给换了。 掌门位还好说,他们四个若都不争,逍遥门里也还有大把修为出众的弟子,不至于让逍遥门败落。 难就难在——谁下无妄台。她总不能学原身那下三滥的手段,随便找个人陷害吧? 黑衣人! 林菀勐地从床上坐起身,她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那黑衣人十有**是修真界的人,甚至是逍遥门的人。 否则他怎么会那么了解原身,了解他们四人,还说出“逍遥门掌门之徒也不过如此。”这样的话。 更重要的是,他知道自己带着傅予安和徐忧他们去了金州紫云镇歷练,这件事除了当时苏长老院子里的几名弟子外,就只有他们几人知道,就连江舟都不知道。 难怪,潘王爷一个毫无修为的王爷,会知道以活人养邪这种邪术,还有江舟在潘王府发现的那些与活人无异的女尸。 ——全都黑衣人干的! 他究竟想干什么? 林菀脑子蓦地涌上一个可怖的想法。 邪物死后化为了怨灵……怨灵高还不易死…… 他……难道是想用邪物炼怨灵?! 林菀的心一瞬间沉到了底。 斗城一事已过去将近一年,如果黑衣人是从那时就开始筹谋,到如今不知已炼出了多少个怨灵,更恐怖的是,他炼怨灵想干什么? 屠了修真界?! 林菀越想越心惊胆战,觉得那黑衣人很有可能是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开始收线了,斗城说不定就是他拿来做实验炼怨灵的…… 一想到这么一个心狠手辣,犹如蛇蝎的人就在逍遥门内,与大家一起修习,一起用膳,甚至是一起歷练,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第85页 你把后背交给同门,殊不知他就是那个随时都有可能从后面偷袭你的人。 黑衣人的确可以成为系统口中的“另外一个同等次高/潮”,但林菀现在根本就不知道黑衣人究竟是谁,他们一行人从紫云镇回来也差不多有两个月了,这期间黑衣人一次都没有现过身,就好像真死在了紫云镇那片林子中一样。 林菀那点瞌睡早就被吓得无影无踪,一整夜都在想黑衣人的事,天将将亮时才睡下。 刚睡下没多久就被敲门声吵醒。 “师姐!你还没起吗?苏长老让大家去趟前面!”徐忧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林菀裹着被子在床上滚了好几圈,脑子里昏昏沉沉的,“知道了,马上来。” 又在床上磨了一会儿,林菀不情不愿地爬了起来,心里嘀咕,早知道就不睡了,直接撑到天亮算了。 “什么事啊?”林菀带上门和徐忧一起往议事堂走。 徐忧打着哈欠,看样子也是刚起没多久,“最近还能有什么事,群英大会的事呗。”她揉了揉眼睛,“大概是说跟盛仙门一道去歷练的事吧。” 林菀点了点头,没多问。 群英大会前半个月,各派都会另择一派一起歷练,由两派掌门共同选出弟子们歷练的地方。 此次一起歷练的门派,将会成为各派群英大会上首轮的同伴,两派以抽籤的形式各选出两名弟子,结为四人组,首轮胜利后才打散,不再和其他门派的弟子同组。这首轮的胜负排名,决定了仙门世家接下来五年的排名,各派自然是会选择与本派实力相当的门派一起。逍遥门和盛仙门分别排名一、二,自然是会抱团在一起。 原身当时首轮并没有和傅予安一组,而是和另外一名男弟子还有盛仙门的两名弟子一组,第二轮才和傅予安一组,没了外人也刚好方便了她实施陷害。 大会前的共同歷练,大抵是方便弟子们了解同伴的实力,以便群英大会上做准备吧。 两人到议事堂的时候已经聚集了七八名弟子。 逍遥门和盛仙门都是大派,门下弟子颇多,所以这次歷练会分为好几批,去好几个地方歷练。 林菀到时在人群中看到了好几个熟悉的身影,江舟、有万、有幸。她看了一圈没有看见傅予安,皱眉问徐忧,“怎么没看见傅师弟?” 徐忧道:“应该还没来吧,我们四个肯定是在一起的。” 林菀最近很少看见傅予安,也不知道他这些天干什么去了,大多时候都是在带泽芝修习,它自从上次在紫云镇救了自己后,最近特别嚣张,觉得自己修为已经无人能敌,也不出去修习了,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堆话本子,窝在屋中看得津津有味,被林菀揍了一次后才作罢,老老实实修习。 “我突然想起来,今天好像是傅师兄生辰。”徐忧突然道。 林菀愣了一下,“今天?” “我没记错的话。”徐忧道,“傅师兄当年好像是十月二十那天被师傅领回来的。” 林菀的确不知道,不管是原作还是原身的记忆中都没有这段记忆,估计是原身当时也没把他放在心上吧,只是万万没想到后面竟成了自己的眼中钉,肉中刺。 “师妹你记性还挺好。”林菀笑道,“我都不记得了。” 徐忧道:“师姐和江师兄的生辰我也记得。” 就在两人说话间,傅予安从门外走了进来,他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和林菀视线对上时朝她笑了笑,快步走过来。 “苏长老说到哪里了?”傅予安低声问。 徐忧道:“还没开始呢。” 话音刚落,苏长老就清了清嗓子,开口道:“群英大会在即,此次我们逍遥门还是和盛仙门一起,你们都是门内最得意的弟子,万不能丢了逍遥门的脸面!” 徐忧“啧”了一声,低声道:“苏长老真是睁眼说瞎话惯了,有万嘛还勉勉强强,有幸入门才多久就称得上得意弟子了?” 林菀朝前面努了努嘴,“你小声点,等会儿听见了。” 苏长老面不红心不跳,接着道:“你们此次歷练的地方是酆都,回去准备准备,三日后出发。” 一听到歷练的地方是酆都,在场的弟子都变了变脸色。 ——那是一座让人闻风丧胆的鬼城。 ******************************************************************************* 作者有话要说: 丰都其实是以各种各样的鬼神文化而出名,并不是真的闹鬼~ 看到有小宝贝评论说小傅和林菀忽然就心动,忽然就两情相悦了。我觉得其实应该是小傅忽然开窍了,他从一开始想要杀林菀到后来贪恋林菀的好,再到发现自己并不是单纯的只想要一份好。而林菀则是怦然心动,我觉得怦然心动就应该是没理由的,莫名其妙的,也许仅仅是因为一件事,一个动作。如果还是觉得不合理,可能是蠢作者笔力不够没能交代好,第一次写文问题很多,我自己也知道,所以特别感谢追平的各位能包容我这些问题,我会努力提升文笔的! 第49章 下厨 林菀听到酆都时,眉头渐渐皱起。 她知道剧情现在已经完全乱套了, 但没想到竟是乱成了这样。 第86页 原作中, 酆都不应该是上届群英大会逍遥门和盛仙门弟子前去歷练的地方吗?原身和徐忧当时由于年龄未到十七岁, 并没有参加群英大会,歷练自然也是没去。而傅予安和江舟更是还未拜入逍遥门, 他二人分别是两年后的十月和十二月拜入逍遥门。 五年前酆都这一段,在原作中不过是苏长老今天传话时一笔带过。 其他弟子显然也没想到歷练的地方会是酆都,纷纷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怎么会是酆都?!” “那地方不是已经多年无人前去了吗??” “我们这次是撞上什么了,这可比五年前师兄他们去的地方难多了!!” “酆都?!”徐忧惊唿出声, 旋即又捂住嘴巴, 压低嗓子道,“盛仙门那边疯了不成?!竟然同意去酆都?!” 林菀见徐忧这个反应, 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原作中酆都那次歷练并不算难, 可徐忧现在的反应却告诉她, 酆都很危险。 她一时问也不是,不问也不是, 犹豫了半天, 最后还有没有开口问她。在徐忧的记忆中, 原身肯定是知道的。 “酆都可是有什么不妥?”傅予安低声问。 徐忧蹙眉道:“师兄没听说过关于酆都的事?” 傅予安哑然:“……没有。” 上辈子歷练的地方根本就不是酆都, 他也从未听过任何有关酆都的事。 他发现重生后, 有太多事都是上辈子没有发生过的。 “酆都曾是一座死城。”徐忧道,“几十年前的事了,还是师傅和苏长老当弟子的时候。” 酆都就在渝州,地处渝东, 那一带河谷偏多,四面又是群山环绕,所以常年雾气缭绕。 很多年前酆都也曾住有很多人,可后来城中的人不是横死就是重病缠身活活给拖死,总之酆都城里的人大多结局都十分悽惨。渐渐的城中便有了传言传出,说是酆都人大多靠做死人生意维持生计,和死人打交道,赚死人的钱,身上沾染的阴气重了,命自然也就长不到哪里去。 此传言传出后,陆陆续续有人带着妻儿老小举家搬迁,但他们世世代代生活了那么多年,扎下的根哪有那么容易说拔起就拔起,只有少数人迁走了,大多数人都还是选择留下来。 可惜好景不长,随着酆都城内横死之人越来越多,再加上没有外地人前来,短短半年不到,城内的人就死绝了。如此怪异之事,当时立刻就有附近的仙门世家派弟子前去查看,可城内既没有怨气更没有邪物,干净的不像话,就连人的尸体也没有看到,城内的人就好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多年间,众仙门世家接连派弟子前去,甚至轮番驻守酆都城外,就是怕城中有什么怨气冲天,修为极高的邪物出世。 然而,城内却半点动静也没有。 一个月 三个月 六个月 …… 整整一年过去,酆都没有任何异样发生。众仙门世家以为是自己想太多了,把派出去的弟子全都召了回去,无人再去管酆都。 结果人刚撤回去半月不到就出意外了,先是有弟子毫无徵兆的惨死在门中,不管怎么查都查不出半点异样。而那些曾进过城查看的弟子更惨,他们浑身上下起满了紫红色的斑,又痒又胀,没过几日那些紫红色的斑就开始溃烂流脓,各派试过多种方法都没能治癒,最后那些弟子竟是活活给烂死,化为了一滩脓水。 若是有人不小心触碰到那些弟子身上的斑,最后也像那些弟子一般。 事后再回想,众人才反应过来,那些紫红色的斑分明就是尸斑! 一瞬间,众人都明白了当初酆都城内那些人是怎么死的了…… 难怪……没有尸体 因为他们也都是像这些弟子一样,是活活被烂死的! 一时之间,众仙门世家派弟子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去吧,回来那些弟子都得死,不去吧,酆都这事就没法弄明白。 事情这么一拖就拖了将近半年。 半年后,有一批弟子自愿前去酆都查看,他们的师傅和苏长老就在这群弟子中。他们不似之前那些弟子般守在城外,而是在酆都城内住了下来,果然没多久就让他们发现了酆都城怪事的来由。 原来酆都人十分信奉鬼神之说,认为他们在尘世的一切都是由鬼神在主宰,坚信“神主生,鬼主死”的说法。神既然生了他们就万万不会再杀了他们,而鬼不同,鬼就是为了杀死他们才存在的。 所以酆都城内香火最旺盛的庙中供着,既不是菩萨也不是佛祖,而是——鬼。 而这一切的原因,都是庙中供着的那尊鬼塑像修成了鬼仙,它不再满足于香火供奉,开始在来上香的人中,选择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并在其身上留下标记——尸斑。 入夜后它会循着标记前去,吸收活人身上的血,一开始它还能控制自己,没有伤人性命,只是会比较虚弱乏力,后来它渐渐成瘾,需要的血越来越多,加上那尸斑会传染,城内剩下的人没多久就都被耗死了。 本来它还想出城继续祸害其他地方的人,奈何那庙限制住了它,使它只能在酆都城内活动,无法出城,而那些曾进过酆都城内查看的弟子,就成了它唯一的食物。 第87页 它并没有当时就吸干那些弟子的血,而是在他们身上留下了标记,让他们出去传播,这样就算它出不去酆都城,也照样可以有源源不断的血供它吸食。 只不过它的算盘打空了,众仙门世家发现不对后就隔离了那些弟子,并未造成更多的伤亡。 众弟子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将那鬼仙给除了,他们出来时个个身负重伤。 那批弟子经此一战成名,回去后大多成了本派的掌门或长老。 “师傅和苏长老就是那战回来后,接任了掌门和长老之位。”徐忧道,“酆都城内的鬼仙虽然除了,可那处阴气极重,根本无法住人,曾有人回去也都不是短命就是多病。” 林菀心勐地一沉。 这……和斗城一事太像了。 苏长看了眼讨论个不停的弟子,他们瞬间没了声音。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我当年和师弟前去酆都时也不过你们这般大。你们无非是怕,怕去了酆都回来也会像那些弟子一样惨死。” “盛仙门的弟子都不怕,你们怕什么?更何况,我现在不是好好站在这里,师弟不是也还在外四处游歷,这么多年了我们都没死,你们又在怕些什么?想叫盛仙门看我们的笑话吗?!” 苏长老瞥了眼众人,又道:“还有那些抱怨这届歷练比上一届难的,如果你们实在是想去那乱葬岗,我也可以捎信给盛仙门那边改地方!” 弟子们一个个哑口无言。 乱葬岗是什么地方,那是随时都能要人命的地方! 走尸和邪物遍地都是,这些年多少人去了又回,回了又去,都没能将那处的邪祟给除干净,只得在外设下禁制,阻止它们出来祸害人。 “是,弟子谨记教诲。” 苏长老挥挥手,“散了吧。” 弟子们朝苏长老作了一辑,纷纷退了出去。 “我情愿去那乱葬岗。”徐忧一出门就抱怨道,“起码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不像酆都,里面究竟有什么我们都不知道。” 林菀道:“事已至此,唯有多加小心了。” 她也想去乱葬岗啊!!! 原作中他们此次歷练就是去的乱葬岗,现在不知道怎么就和五年前对换了。 虽然说就算真去乱葬岗,也不会完全和原剧情一样,但好歹心里有个底。 “算了,事情定都定下了。”徐忧道,“苏长老这次也是真捨得,把有幸也给丢了进来,就不怕他出个什么意外。” 说完,她又连忙“呸”了好几声,“我这破嘴,他最好啥事都没有,不然还得分心去照应他。” “吃饭去!”徐忧道,“饿了。” 四人在膳堂用过饭后,各自回了房。 傅予安本来还想和林菀呆一会儿,被她给赶走了。 林菀回房没多久又独自一人去了膳堂。 午时刚过,弟子们全都已经用完膳,此时膳堂内冷冷清清的。 林菀绕到后面,寻到了正在忙活的膳堂大娘,笑得甜丝丝道:“嬢嬢【注】,这会儿不忙吧?” 大娘站在一个水缸前,掌中凝着真气,手在半空中挥来拂去,缸里的水凝成一条水柱,也跟着她的手在半空中挥动。听到声音她转头看了眼林菀,笑眯眯道:“不忙不忙,你没吃到饭是吧?你到外头去等一哈,嬢嬢马上给你弄点吃的!” 说罢,她拿起一旁的菜就要切。 林菀忙道:“不是不是,我已经吃过了,我是想借下厨房。” “你自己做啊?那你不还是没吃饱嘛!嬢嬢给你做多点!” 林菀道:“我做给别人吃,嬢嬢你不忙的话,行个方便?” 大娘放下刀,没多说什么,又走到缸前,“行啊,你做嘛,不会可以问嬢嬢!” 林菀点点头,“谢谢嬢嬢了。” 大娘摆摆手,“没事没事!” 林菀在厨房里忙活了将近两个时辰,做了五碗小面,还做了一些小菜,煨在了炉子上,去了徐忧的屋中,让她去叫傅予安和江舟一起到她屋中用晚膳。 趁徐忧去叫人的间隙,林菀找了个木托盘把面和菜端回了房中,留了一碗给泽芝,它端起碗没一会儿就吃完了,回铜镜前还咂巴着嘴说下次还想吃。 林菀本来是想单独给傅予安做一碗就好了,后面想来想去还是多做了几碗。 他们是逍遥门内最亲近的人。 “师姐!我们进来啦!” ******************************************** 作者有话要说: 註:嬢嬢——阿姨 第50章 徐忧推开门进来就看见一桌子的菜,回头道:“师姐做了好多菜!” 林菀回来时在膳堂顺了坛桃花酿酒, 她替几人倒满, “真是白天不能想人, 晚上不能想鬼。刚想到就来了。” 傅予安跟在徐忧和江舟后面进来,看到一桌子的菜, 他笑道:“今天难不成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徐忧立马就道:“今天是——” 林菀赶忙打断徐忧的话:“不是什么日子,就是闲来无事随便做做。” 徐忧奇怪地看了眼林菀,纳闷师姐怎么这么快就忘了,早上她不是才说了今天是傅师兄的生日。她正打算开口提醒一下师姐, 就被江舟按着脑袋往桌子边走, “少说话,多吃饭。” 第88页 徐忧抬手去抓江舟的手, 被他轻松躲过, 骂骂咧咧道:“师兄你别按我头!会长不高的!回头我要是因为太矮嫁不出去, 那得多丢脸啊!” 江舟被她的话逗笑了,其实徐忧放在女子里并不算矮, 但他还是故意道:“嫁不出去就在逍遥门呆一辈子, 师傅他老人家又不是养不起你。” 徐忧又骂道:“那怎么能一样!师傅养得起是一回事, 嫁不出去又是一回事, 我若是因为嫁不出去被师傅养着, 外面的人还不得笑话死我!” 林菀还是头一次见江舟这样笑,往日他面上虽也笑,但总是带着一股淡淡的疏离感,笑也多是不达眼底。 “真有那么好看吗?”傅予安突然凑到她耳边幽幽道, “师姐眼睛都快长他身上了。” 林菀耳朵蓦地一热,赶忙推开他,无声地对他说:有人。 说完,她又低声道:“我没看。” 傅予安道:“狡辩。” 林菀又道:“没有。” “师姐你们说什么呢?”徐忧握着筷子,着急道:“快点过来吃饭,我都等不及了!” 木桌上摆着四碗红艷艷的小面,面条是林菀亲手擀出来的,面条筋道爽滑,上面还码着焖煮了一个时辰的黄豌豆,煸炒过的肉臊子,鲜嫩的青菜,淋了油的花椒和海椒,汤面上飘着一层红油,**辣的香味扑鼻而来。 林菀还炒了几道又麻又辣的下饭小菜,颜色鲜艷,看上去诱人极了,让人食慾大增。 林菀和傅予安落坐后,徐忧就下筷了,先是夹了块辣豆腐,嘴里还没咽下就道:“好吃……师姐你这……比膳堂大娘做得还好吃!” 江舟也忍不住赞嘆道:“师姐你这油辣子比大娘放得还多。” 他们四人除了原身,没有一人是土生土长的渝州人。徐忧姑母家在广陵,吃得比较咸,而江舟则是从都城来,吃得比较淡,二人是来逍遥门后才喜欢上吃辣的,这么多年过去已经十分能吃辣了,有时甚至还会觉得膳堂大娘油辣子放得少,不够味。 傅予安从小在外流浪,有口吃的就不错了,做什么吃什么,从来都不挑食,来逍遥门后也是吃辣多。 林菀在原世界因父母不喜爱自己,所以一直都是一个人生活,从小就学会了自己做饭,她也喜欢吃辣,对川菜熟得不行,今天特意挑了几道拿手的做,怕他们觉得没味,油辣子搁了不少。 见他们吃得香,林菀嘴角微微翘起,心里暖洋洋的,她又问一直埋头吃饭没有说话的傅予安:“还合胃口吗?” 傅予安抬起头,那双眼睛本就朦着层雾气,又被油辣子熏出一点水光,看上去软得不行,“好吃,师姐的手真巧。”他凑到林菀耳边,趁另外两人在说话,轻声道,“一想到能吃一辈子,我就特别开心。” 林菀推了推他,“少贫嘴,快吃。” 傅予安眯起眼,朝他露出一个乖巧的笑,“我说真的。” 林菀热着脸,低下头吃面。 真是要人命啊。 “什么真的?”徐忧抬起头,嘴角不小心沾到了油辣子,“没想到师姐你竟然还会做饭!” 江舟从袖中取出帕子递给徐忧,她接过随便擦了几下,又道:“吃了师姐的面,我觉得让我现在去酆都都行!” 林菀笑了笑,没有说出实话,“我不太会,是膳堂大娘教我的。” 原身那种人哪会亲自下厨做饭,好在此事也不是什么稀罕事,随随便便就能煳弄过去。 说完,她想起了一件事,又道:“说到酆都,我今天忽然发现了一件事。” 徐忧嘴里嚼着菜,“什么事?” 林菀沉吟片刻,“你们……不觉得,酆都当年的事和斗城很像?” 此话一出,几人纷纷都停了筷。 “庙中供着的吸食人血的塑像,会传播,出不了城……”江舟皱眉道,“的确是太凑巧了,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凑巧的事。” 林菀点头,“我也是这么想。” “你们说……”江舟顿了一下,“黑衣人会不会和酆都一事有关系。” 傅予安道:“很有可能。” “可黑衣人一死,线索就又断了。”徐忧道,“我们很难再找到线索了。” 傅予安看了眼她,“黑衣人应该没死。” “没死?!不可能!” “他故意把江舟引来金州和我们碰上,难道就不怕我们联手杀了他吗?我们一行加上江舟可是有六人。”傅予安道,“他肯定想到了这点,但他还是来了,证明他不怕我们联手,他应该是留了后手。” 他曲起手指敲了敲桌面,“如果他没死,这次肯定会去酆都。” 林菀道:“所以,我们此行千万要小心。” “我们进城后和他们分开走。”江舟突然道。 徐忧疑惑地看向他,“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分开走?” “黑衣人的身份太可疑了,我们从头至尾都没有看清过他的相貌。”江舟沉声道,“现在是我们在明他在暗,他很有可能在暗中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或者说他甚至就在我们身边,不然他是从何处得知你们去金州歷练的?” 第89页 徐忧瞬间明白,“师兄是觉得……门内有人把我们的动向泄露了出去?” 江舟道:“不好说,但防一下总是比较好。” 林菀贊同他的意见,“那就这么定了,进城后我们四人和他们分开走。” 徐忧没什么问题,她向来都是以师姐为首,师姐说怎么做听就行了,她重新拿起筷子,挑起面条。 “还有一件事,想告诉你们。”林菀低声道。 徐忧和江舟抬眼看过来。 林菀斟酌了一下,“我和傅师弟在一处了。” 她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先告诉徐忧和江舟,此事关系到她,徐忧应该是不会到处说,江舟更不是爱多嘴的人。 也不是非要瞒着掩着,只是改写结局一事还没落定,到处宣扬总觉得不太好,但徐忧和江舟不同。 傅予安勐地转头看向林菀。 江舟反应寡淡,一副猜到了的表情,只顿了一下就淡定地夹起菜吃。 徐忧握筷子的手一松,筷子啪嗒一下掉在了桌面上,一脸震惊,“……什么?” 江舟替她捡起筷子擦了擦,“吃饭吧。” 徐忧愣愣地接过筷子,重新挑起面条往嘴里放,吃完一口,又追问道:“是我想的那种吗?” 林菀点点头,“嗯。” 徐忧彻底不说话了,她需要消化这个消息,往日的仇敌变成好友就算了,现在竟然…… 她受到了冲击,甚至怀疑自己有天也会对一直嫌弃的有万刮目相看。她对自己这个想法感到害怕…… 直到吃完饭,徐忧都没有再说话,临走前她别有深意地看了两人一眼,跟在江舟身后出去了。 “师姐你……” 林菀打开桌上一直盖着的一个碗,里面躺着一颗红鸡蛋,她拿起鸡蛋递给傅予安。 “生辰吉乐。” 傅予安先是一怔,旋即快速接过红鸡蛋,似怕林菀收回般。 “我自己都忘了……没想到师姐还记得。” 林菀道:“我会一直记得的。” 她之前不知道,今天知道了,会一直记在心里的。 她又道:“快把鸡蛋敲掉吃了。” 傅予安忽然侧过身,抬起林菀的下巴,和她对视,“可以敲在师姐的额头上吗?” 林菀在心里骂他,得了便宜还卖乖,挣扎了片刻,闭上眼道:“那你快点。” 傅予安哼笑一声,身子缓缓往前倾。林菀感受到他的气息靠近,心也随之快速跳动起来,片刻后,一个温热的,软软的东西轻轻触碰了一下她的额头。 “我怎么忍心敲师姐。” 林菀睁开眼睛,傅予安已经在桌上敲开了鸡蛋,剥开红蛋壳露出里面白嫩嫩的鸡蛋白,他分开鸡蛋给林菀一半,“我们一起吃。” “师姐刚刚说‘白天不能想人,晚上不能想鬼,刚想到就来了。’”傅予安凝眸看着林菀,薄唇勾起一抹笑,“所以,师姐刚刚是在想我吗?” 林菀涨红着脸,一把夺过他手上的鸡蛋,往他嘴里塞,“吃也堵不住你的嘴!” 傅予安就着林菀的手吃下鸡蛋,舌尖不小心触碰到了林菀的手,他咽下鸡蛋,意味深长地道:“真好吃。” 林菀脸更红了,快速缩回自己的手,指尖烫得吓人。 傅予安揽过林菀,轻声道:“师姐你真好啊。” 师姐能到林菀青的壳子里真是太好了,否则他要上哪儿去找才能找到这么好的师姐。 如果他没有重生,师姐没有到这壳子里,他们之间隔着的也许不光是茫茫人海,还有那无法跨过的时间和距离。 师姐跨过茫茫人海和那些距离,来到他身边,不是来害他的,而是来爱他的。 林菀脸贴在傅予安的胸膛,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声,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呢喃道:“我一点也不好……” 她其实一点也不好。 否则父母怎么会对她视之如草芥,弃之如敝履。 是傅予安赋予了她一种名为好的光环,视她为珍宝,所以她在傅予安的眼里变得耀眼,变得与众不同。 第51章 酆都 雾气缭绕中,酆都城门一角隐隐显露出来, 裂缝在上面蔓延着, 延伸至被浓雾罩住看不见的地方, 伴随着耳边的低语声,显得格外压抑。行走在其中需得格外小心, 以防有什么东西突然从浓雾中张牙舞爪地扑出来。 “师姐,已经快半个时辰了,我们究竟要在这城门外站到什么时候?” 林菀眼睛一直盯着前方的城门,“再等一会儿。” “要不我们进去等吧, 盛仙门的人应该也快到了。” 林菀这次直接不说话了, 脚下半步也没挪。 那弟子还想说什么,旁边的人拉了拉他的袖子, 两人对视一眼, 弟子面上挣扎了一下, 闭上了嘴。 大师姐最近半年多来的确是转性了,脾气较往日好了不止一点点, 以至于他们都忘了大师姐往日的脾气, 才敢在这种小事上和她争论。她如今不理人还算好的, 换了往日等着他的不是挨骂就是挨罚。 半炷香后, 一道金色的纸符从城中飘出来, 落在林菀的手心上,她看了一眼后,合上手将纸符捏碎。在心里默算了一下时间,心想盛仙门的人应该到了, 侧头对徐忧道:“师妹,放信号。” 第90页 徐忧看到那纸符没有任何变化,心里反而提了口气,酆都城内真的没有邪物吗? 她从怀中摸出一枚信号弹,拉开了引线,一道亮眼的光散出,绕着逍遥门的弟子形成一个罩子,将周围的浓雾都隔绝开来,源源不断的白色光芒向四周扩散出去,没一会儿,白光便携了一道金红色光芒回来,片刻后,左后面亮起一团红金色的光芒,隐约能看见光内行走的人。 随着光团的靠近,周遭浓雾又往外散了散,他们这才看清来人。 行走在最前的少年面容稚嫩,五官精緻,一双眼眸亮若星辰。少年看上去年纪不大,却能走在队伍最前面,可见其在门内地位不一般。 “兰陵盛仙门,凌潇。” 少年立在逍遥门众人前,微微作了一辑。 林菀心里一惊,她没想到盛仙门首徒竟是这般……年幼。凌潇此人和江舟差不多,在原作中属于拥有姓名以及非常好的设定,但出现戏份却并不多的角色,总共也就此次歷练和群英大会出现过。 他的结局要比江舟好,他和原身一样,在此次群英大会后接任了本派的掌门位,并且在之后的十几年内,带领盛仙门一跃成为了四大门派之首。 “渝州逍遥门,林菀青。” 凌潇浅笑道:“林师姐,久仰大名。”说罢,他抬头望了一眼前方的城门,“不知林师姐可有先行进城查看?” 傅予安听到凌潇这话,侧头冷冷瞥了他一眼。不等林菀开口,他就道:“用符探过了,没有怨气。” 凌潇打量了遍林菀身旁的男子,总觉得他对自己抱有敌意,随即又想到他们从未见过面,又有什么敌意可言。他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逍遥门真是人才辈出。看来这酆都城内果然和长老们说的一样。” 少年面庞白皙,笑起来颊边有两个小小的梨涡,里面似藏了陈年老酒,光看着都让人有丝丝醉意,整个人看上去可爱极了。 他对着逍遥门众人道:“让诸位久等了。”说罢,又询问林菀,“林师姐,你看我们是现在进城吗?” 林菀见他和有幸差不多大,想到不久后的群英大会上还要携手合作,下意识放柔了声音,“进城吧。” 信号弹的光芒瞬间消失,浓雾重新涌上,五步外看不清任何东西。 林菀走着走着,突然有一只手悄悄伸过来握住了她的手,放在掌心里细细地摩挲着,耳边传来傅予安的声音,“怎么能让别人乱认做师姐呢?” 传音术被他用到这个份上,林菀也是不知道说什么了。 “一个称唿而已。”林菀还是耐心哄道,“又不能代表什么。” 傅予安又道:“他倒是长了一副好皮相。” 林菀贊同地点点头,“的确。”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人,见他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来,忍笑道,“但我还是觉得师弟最好。” 傅予安脚步顿了一下,嘴角微微勾起,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拉着林菀的手,宽大的袖子遮住了两人紧扣着的手。 众人来到城门前,只见一道泛着淡淡光芒覆在城门外不远处,隔绝了城内和城外,这是当初几位掌门共同设下的禁制,没有口令任何人都出不来进不去。 当初鬼仙被除后,有一批人迁回了酆都,但他们回来后没到半年便都死了,这次和上次不同,世家弟子在城内寻到了尸体,证明鬼仙已经彻底被除。 这禁制就是在那之后设下的。 林菀和凌潇从本派长老那得了口令,两人走近上前,在心中默念口令,变幻了几个手势,覆在城门外的光芒破开一个小口,可供三四人并行通过。 有弟子走上前去,缓缓推开了厚重的城门,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 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笔直的长街,以及左右两边从浓雾中冒出来的房屋阁楼一角。 最近的一处房屋门前,停放着好几副棺材,一旁还堆放着很多纸人纸马和各种颜色的坟飘。 众人见着这些丧葬物品,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这么几十年来,除了当初那批解决了鬼仙的弟子,和当初迁走的人,听闻事情解决后又搬回来之外,根本就没什么人会来这酆都。 就像那乱葬岗一样,除了修真界的人外,无人知晓禁制口令能进去,也无人敢去。 大多数散修都知晓口令,但他们多是觉得在什么地方都能歷练,没必要跑来这么兇险的地方。众仙门世家自从那鬼仙被除了后,头一两年还会派弟子过来查探一番,但大多也只是在城外,很少有人会进城,只要确保设在酆都城外的禁制没有失效就行,再往后就很少过问酆都了。 这次苏长老和盛仙门那边会把歷练之地选酆都着实让大家吃了一惊。他们即将成为酆都城设下禁制后,第一批进入酆都城内的人。 “师姐……这些纸看着好新啊。”有幸凑过来结结巴巴道,“就像……刚扎好的一样。” 多年前的酆都城内,大多数人都是以做丧葬物品来维持生计,因为世世代代皆是做这个,他们手艺精湛,做出来的棺材样式众多,上面雕刻着的图案栩栩如生,有人说那棺材上的仙鹤似下一秒就会展翅飞上天空。扎出来的纸人和纸马也极其逼真,纸人似真会一抬衣袖掩唇轻笑,款款行走,纸马似真会发出鼻响,抬蹄朝前奔去。 第91页 “应该处理过的。”徐忧道。 林菀看了眼那些坟飘,朝几人道:“去前方看看。” 众人沿着长街在城内走一个多时辰,长街两旁的铺面十有**多都做丧葬物品的,就连小巷里住人的屋子前也放了许多丧葬物品,做活人生意的基本上没有,他们走了一大圈才看见一家客栈。 “这酆都城里的人还真是厉害。”凌潇站在一家铺面门前,对着一个齐人高的纸人啧啧称奇道,“你们看这婢女,雾鬓云鬟,面若桃花,唇含媚笑,腰如细柳,当真是美极、真极。” 他身后一个弟子笑着打趣道:“师弟如此夸她,就不怕她夜里来寻你?” 凌潇目闻言挥挥手,“这有什么可怕的,她敢来我便敢除,就是有些可惜了……” 那弟子又道:“师弟都要辣手摧花了,还可惜些什么?” 凌潇眼睛从纸人上挪开,回头看了眼他师兄,故作遗憾道:“只可惜,我盛仙门不收女弟子,更没有如此貌美的师姐妹,我有时真想另拜师门去逍遥门。”他顿了一下,转头问不远处一个逍遥门的弟子,“听说你们渝州多美人,此话可是真的?这位师兄我真羡慕你啊!” 他这话逗得其他弟子忍俊不禁,纷纷笑起来,沉闷压抑的氛围瞬间被打破。 林菀转眸看了他一眼,心道难怪这凌潇能如此年纪便成为首徒,得盛仙门掌门亲自教导,的确是有过人之处。他知众人心中多少有些惧怕,故意说这么些话来缓解。 “走了。”林菀等众人聊得差不多才道,“先去客栈看看,吃点东西。” 逍遥门和盛仙门都不辟谷,他们此次来酆都带了些易饱的干粮。酆都城内多年没人居住,就算真有能吃的东西,他们多半也是不敢吃的。 众人又沿路返回,到客栈时天色渐黑,估摸算下进城到现在,应该快到戌时了。 客栈不大,房间也不多,东西倒是挺齐全的,大家把楼上楼下都查看了一下后,在一楼一张大桌子前落坐,边聊边吃饭。 “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傅予安突然抬手做了个手势道。 众人面色一变,纷纷握紧长剑,屏息倾听。 江舟和傅予安对视了一眼,压着步子轻声走到门前,拉开一条门缝,看向外面。 只见原本空无一人的长街上,正有黑影在缓慢行走,傅予安说的声音,正是它们衣摆间的摩擦声。江舟心陡然一沉,刚准备转身和众人说,就在这时,长街尽头突然亮起暖黄色的烛灯,紧接着越来越多,快速向这边来,随着一盏盏烛灯亮起,街上的黑影渐渐变得清晰,声音也越来越大——长街转眼间变得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第52章 客栈 “死婆娘!你踩到老子裙子了!你眼睛是画上去的啊?光是好看,不盯事儿迈?!” “格老子的, 列不是没看到吗?我要是看到了还踩啊?!你眼睛盯事儿你晓不到躲啊?!” “我走得好好的, 凭啥子要躲啊?!你搞清楚好不好, 是你踩我,不是我踩你, 态度放好点儿!” “……” 长街上到处都是人,大多是年轻男女,女子们衣着艷丽,头簪宝钗珠花, 男子们人高马大, 腰佩上等宝剑。白日里浓郁的白雾早已消散,江舟甚至能看见远处那两个正在吵架的女子脸上的胭脂, 无他, 太显眼了, 那胭脂占了面颊大半位置,比寻常女子颊上的要红艷许多, 想不看见都难。 客栈门口上方半空中, 一盏盏倒挂着的白色伞型花灯亮起, 伞面上勾画着一幅幅山水画, 正对面一座三层楼阁内灯火通明, 阵阵空灵飘渺的歌声从内传出,时而有一两声女子的娇笑声,房檐上挂满了铃铛,随着风晃动, 发出一阵动听的响声,似美人发出邀约时的细语呢喃,高挂着的匾额上写着三个字——君归处。 那三个字柔美清丽,似藏了无限柔情在里,再配上这名,当真是诸君心中最想要的归依之处。 江舟关上房门,面色凝重地对众人说:“外面全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柜檯处有道黑影在左右踱步,大厅里一角也有一道黑影在桌椅间移动,那动作……有点像是在擦桌子。 客栈内的灯蓦地亮起,柜檯处的黑影变成了一个眉头紧锁,一手握拳不停地锤在另一手掌心的中年男人,而角落的黑影则变了一个手拿抹布,仔细擦着桌子的年轻男子。 这下不用江舟说,众人也知道外面发生什么了。 ——无人居住几十年的酆都城内,突然凭空出现了人。 “诶诶诶?你们怎么进来的?”柜檯前的中年男人转身时看见了大厅里坐着的众人,他对着角落喊道,“老二!你放客进来了啊?” “没有啊!我桌子都还没擦完,我放个屁的客啊!” 中年男人应该是这家客栈的掌柜,他皱眉看着众人,鼻尖耸了耸,“有人味儿。” 这话一出,角落响起一阵桌椅在地上摩擦过的尖锐的声音,年轻男子快步冲上前来,围着众人嗅了嗅,旋即笑得一脸狗腿道:“哎哟!稀客稀客!各位要吃点、喝点啥子啊?我们这里什么都有!” 第92页 众人手中早已握紧佩剑,男子刚靠近时,若不是凌潇打了手势,他们差点就要拔剑刺去。 大家紧紧盯着男子,见他拉开一旁的椅子,大剌剌地坐下,眯眼笑道:“各位莫怕,我们是做正经生意的,想吃啥子尽管说,没有我们做不出来的!” “不知贵店如何结帐呢?”林菀看着男子,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表情,“开门做生意,总不能白给吃白给住吧?” 男子眼珠转了转,笑吟吟道:“我们这儿住不要钱,吃的话……各位只管点,无论你们点多少都是够结帐的。” 林菀扯出一抹笑,“你不说,我们怎么敢点。” “不是我不想说。”男子又说了一句话,却任何声音都没有发出来,“是我说不出来,我们这儿的规矩。” “既然这样——”凌潇看了看男子,歪头笑道,“我们只住不吃饭,麻烦你帮忙收拾一下楼上。” 男子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復正常,“好咧,不过各位要挤一挤,房间不够多,我们还要做生意,两位姑娘一间,剩下的三人一间,你们看行吗?” 凌潇点点头,“没问题。” 男子又跟他们说了几句,告诉他们可以在酆都城内随意游玩,然后端着盆子上楼打扫房间去了。 “这客栈有问题。”凌潇压低声音道,“各位还是不要吃这里的东西。” 林菀看了眼柜檯前拨弄算盘的中年男人,“有问题的是整座酆都城。” “你们还吃吗?”林菀转眸看向众人,见他们都摇头,又道,“不吃就结伴出去找找线索,不要全部人都一起,太容易被发现了。” 来前他们就曾商量过,进城后与其他人分开走,眼下是最好的机会,林菀想也不想就点了傅予安三人。逍遥门其他弟子对此见怪不怪,他四人一个师傅自然是要亲一些,大师姐点名要他们一起才奇怪,剩下六人很快就分成了两组。盛仙门更是不可能多说什么。 林菀带着三人出了客栈,长街上的人跟没看见他们似的,任何反应都没有,聊天的聊天,做生意的做生意。 “不是说酆都城里的鬼仙已经除了吗?”徐忧看着周围的人,低声道,“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多人来?” “鬼仙应该是已经除了。”江舟道,“否则当初那些听闻事情解决,迁回酆都后惨死的人就不会留下尸首了。” 林菀总觉得这些人很奇怪,但究竟是哪里奇怪,她又说不上来,“我们尽量少和这些人接触,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 “这些根本就不是‘人’。”傅予安突然道,“你们再仔细看看,看眼睛。” 此时正好有个女子迎面走来,林菀闻言抬头看向女子,先是被其颊上的胭脂吸去了眼球,她又抬眼往上看,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心里越发觉得诡异。 那女子感受到了林菀的视线,头微微往旁边转了一下,和林菀对上视线,笑盈盈道:“你看个锤子啊?!” 林菀看着那双眼,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快速看向别处,也不回答女子的话,就跟没看见、没听见似的。 这女子的眼睛……不会动!!! 林菀从女子还在十步外就开始打量它,这期间她少说也眨了五六次眼,可那女子竟然一次都没有。 不光如此,就连眼珠的位置和面上的表情也都没有变过,始终保持着同一个表情,就像……是画上去的一样。 某个画面快速从林菀脑海里闪过。 “纸人!” 第53章 纸人 林菀又观察了好几个“人”,发现都是如此。 剎一看上去与真人无异, 如果不仔细观察它们的表情、眼睛这些细微之处的话, 几乎能够以假乱真了。 就如同传言那般, 这些纸人真的会抬袖掩唇轻笑,款款行走。 ——此时此刻, 长街上这些或笑或嗔的“人”,不是别的,正是白日他们在城中看见的,那些栩栩如生的手扎纸人! 酆都城白日有多少纸人, 入夜后城内就有多少“人”…… 徐忧和江舟也发现了异样, 两人眉头紧锁,面色凝重。 “竟然……全都是纸人……”徐忧难以置信道。 江舟沉吟不语, 半晌才道:“这些纸人为什么可以化为实体……” “不对, 并不全都是纸人。”林菀忽然想起不久前, 客栈内那个中年男人和年轻男子,“客栈里的那两个人应该不是纸人。” 江舟回想了一下, 年轻男子在回答林菀问题时, 还转动了眼珠, 且面上表情丰富多变, “他们两个真人, 在酆都城内与一群纸人为伍,又想干些什么呢?” 他又想到那两个人,也是从黑影随着城内灯光的亮起,一点点化为实体的, “或许,他们也不一定是真人。” 林菀沉思片刻,对几人道:“我们先去城门口看看禁制还在不在。” 傅予安和她对视一眼,“师姐是怕……” 林菀点点头,“嗯。” 第93页 白日她和凌潇将禁制开启后,等众人都进了禁制范围,就又合上那道口子,里面的这些纸人是无法出去伤人的。林菀只是想去确认,他们现在究竟还在不在真正的酆都城内。 当初在花林镇里,泽芝既能用造境之术和剪纸造物之术迷惑他们,现在这酆都城也亦有可能,甚至比花林镇那事更严重。 “你们说,这些纸人为什么不攻击我们?”徐忧突然道,“它们不可能看不见我们。” 这些纸人从出现后,就连瞧都没有多瞧他们一眼,好似他们只是来这酆都城游玩的外乡人,除了做生意,没必要和他们有更多的接触。 林菀又想到客栈内那年轻男子,他告诉众人可以在酆都城内尽情游玩,不用担心银子不够,不管他们花多少都是够结帐的。 和纸人做生意,不用银子,那又是用什么结帐呢? “总之,我们还是少和这些纸人接触的为好。”江舟道,“它们既能出现就肯定不正常,只是我们还没发现而已。” “这酆都城已多年无人前来,城内究竟是怎么个情况也无人知晓。现在,全得靠我们自己了,一定要多加小心。”林菀提醒道,“听客栈内那男子的话,我们对他们来说似乎很重要。” 此话一出,几人都沉默了。 那年轻男子见了他们后,既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也没有攻击他们,而是称他们为稀客,笑得一脸狗腿样,热情得让人招架不住。 他究竟想干什么? 四人沿着长街走了好一阵才到城门口。远远看去一切正常,城门和他们进来时一样,推开后并没有关上,透过厚重的城门能看见城门外不远处,那面横在中间,隔绝了城内外的禁制在黑夜中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林菀看见禁制还在,松了口气,悬着的心落了下来,至少他们还是在真的酆都城里,而不是什么幻境里。 “禁制还在。”傅予安看了眼四周,“纸人变少了。” 林菀也发现了这点,他们一路过来,离城门口越近,街上行走的纸人就越少。到现在他们站在城门口前,街上基本已经没有纸人了,只偶尔有那么两三个走过,不是进了街两旁的铺面,就是进了一条条巷子中,没有一个是打算往城门口走的。 “难怪这边有什么让它们忌惮的东西?”徐忧问道。 林菀摇摇头,“应该不是。” 酆都城内这些纸人,一个个脾气火爆,跟自己人都能骂起来,更不用说旁的什么了,林菀刚刚不过是多看了那女纸人几眼,就被它一顿骂。而且,从那些个偶尔走过的纸人来看,它们虽然面部表情不会变动,无法能从表情上看出什么,但它们步伐从头至尾没有任何变化,不太像是在惧怕什么东西的样子。 更像是……它们知道出不去,所以才不往这边走。 酆都城内这些能化为实体的纸人,究竟存在了多久? 禁制设下前,众仙门世家来了回,回了又来,这些纸人若存在,根本不可能没被发现,难道……它们是禁制设下之后才出现的? “师姐,我们此次来酆都歷练,苏长老和盛仙门那边可有说什么要求?”江舟侧头问林菀。 林菀沉默片刻,实话实说:“没有。” “没有?!”徐忧震惊道,“疯了疯了,苏长老和盛仙门那几个老头绝对是疯了。” 江舟眉头皱起,似也不能理解两边长老们在想些什么,“那我们要如何判断歷练是否算完成?” “要求苏长老的确是没说,但他说我们此次需要在城内呆一周,一周后就可出城返回门内。”林菀道,“一会儿问问凌潇,看看他们那边有没说什么。” 林菀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按理说群英大会前的这次歷练关系到很多事情,不可能没有要求。原作中这次本来是去乱葬岗歷练,两边留下的要求分别是:每人缚走尸十具,除邪物二十。 只有满足了这些要求,才算是完成了歷练,能启程返回门派。 可临走前,苏长老单独叫她去传话时,确实没有提到有关要求的事,只是嘱咐她身为大师姐要好好照顾师弟妹们,以及一些关于当年酆都城内传言的事,哪些是真,哪些是假,最后就是告诉她此次要在城内呆一周,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林菀随即又想到,苏长老和盛仙门那边不说要求,很有可能是他们也不知道定什么要求。 一来,酆都城内自鬼仙被除后,并没有什么其他邪物来此。二来,自从禁制设下后,散修不清楚,但众仙门世家压根儿没人进过城。 既没有邪物可除,又不知道城内是什么情况,定不出要求也说得过去。 “我们先在城内四处逛逛。”江舟道,“看看有没什么可疑的地方,这些纸人的出现可能是有规律的。” 林菀点头:“行,顺便找找凌潇,问一下他那事。” “师姐。”傅予安凝眸盯着林菀,“回去再问不行吗?” 林菀知道他什么意思,憋着笑道:“行,怎么不行!” 傅予安面上没什么表情,好像不太在意般,随口道:“师姐对他还挺上心。” 第94页 林菀道:“这不有事问他嘛。” 江舟淡淡地看了两人一眼,“我来问他。” 徐忧仍沉浸在上一个问题,垂着脑袋思索良久,勐地抬头道:“难道……这些纸人只是夜里才会出现?” 结果,发现他们早已换了话头,纳闷道:“我还没参与就结束了?你们又在说什么呢?” 江舟推着徐忧往前走,“不听为好,走了。” 林菀看着两人的背影,拿手肘去碰旁边的人,“你,罪魁祸首。” 傅予安痒痒肉被她碰到了,往旁边缩了一下,抬手握住她,“是,我是。” 他转身正对着林菀,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岂有罪魁祸首不赔罪的道理。” 说罢,低头吻住了林菀的唇。 林菀手刚刚抬起,傅予安就已经站直了身,顺势拉着她的手往前走,“走了,师姐不找凌潇了?” “不是说回去再问?”林菀抿了抿嘴,好像要把那温热的触感抿进身体里。 “他,不足为惧。”傅予安捏了捏她手,声音被刻意压得又低又哑,“我刚刚尝到了,师姐心在我这儿。” 林菀脸蓦地燥热起来,她刚刚……情不自禁伸舌舔了一下他的唇缝。 傅予安轻笑一声,没有说话。 林菀被这笑声激得更不自在了,觉得自己脸烫得都快能比上那火炉了,她唿出一口气,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在心里安慰自己,没关系,这事儿是平等的,不就是主动伸个舌,情不自禁又不丢人。 旋即她又想到另外一个事,傅予安他也没伸舌啊! 显得自己如狼似虎,饥渴难耐似的。 这个安慰才进行到一半就夭折了。傅予安又一直在旁边时不时低声笑几声,林菀热着脸,语气极其恶劣道:“笑什么笑,你是三岁小孩儿吗?亲吻时都不伸舌的?” 傅予安身子一僵,笑声消失在了林菀耳边。 林菀心里有点得意,觉得自己扳回了一局。 还没等林菀得意完,就被傅予安一把拉了过去,他动作来得突然,林菀没有准备,不等他用力,只轻轻一拉就扑进了傅予安怀里,她抬手抵着傅予安的胸膛,想要挣开。 才笑完她就想腻歪? 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儿! 傅予安笑了一声,将她桎梏在自己怀里,低头贴着她耳边,压低声音道:“我是不是三岁小孩儿,师姐难道不知道吗?” 说罢,他低下头吻了上去,舔舐着林菀的唇缝,等她不耐地伸出舌尖时,轻笑了一声,抵着她的舌退了回去,分开她的唇齿,给了她一个大人才会有的吻。 第54章 分开时,傅予安抬手替林菀抹了一下嘴唇, 末了又故意拿手指摸着她的下唇, 来回拨弄, 带着点说不清的旖旎味儿,低声道:“师姐现在知道了吗?” 林菀轻喘着气, 脸比之前更红了,也不知是没气憋的还是被这话激的,她脸往旁边侧了侧想要躲开,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疑惑道:“知道什么?” 傅予安垂眸看着林菀红润的嘴唇, 正因为喘气而微微张着,喉咙滚动了一下, 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握着林菀下巴的手加了点力, 不痛就是让她躲不开,又拿指尖点了点她的唇, 哼笑一声, 重新低头附了上去, “师姐是故意的吗?” “干什么?”林菀抬手抵住, 不让他靠近, “没完没了?” 虽然酆都城内这些人只是纸人,虽然城门口这边纸人很少,但她刚刚余光瞥见好几双眼睛正往这边看,一想到这个林菀总觉得浑身别扭。 那些纸人眼珠无法转动, 看东西的时候都是直接转动脖子,或者转动身体,看得那叫一个明目张胆,肆无忌惮,就差出声高喊“老子在看”了。 傅予安本来只是想逗逗她,闻言轻轻往她那边倾了倾,感受到抵在胸膛上的手加了力,笑得一脸无害道:“师姐怎么还恶人先告状了,不是你说不知道的吗?我好心替你再回忆回忆。” 林菀心虚地咳了几声,声若蚊蝇:“知道了知道了。” 傅予安又故意问:“师姐这话说得没头没尾,你知道什么了?” 林菀抬眸狠狠剜了他一眼,怒道:“你故意的是不是?你明明就知道我在说什么!” “师姐你这是冤枉我。”傅予安双眼透着无辜,露出一个委屈的表情,看过来时眼眸里的那层朦胧雾气似乎更重了,“我若是知道还问你干嘛?” 此人十分擅长装模作样,尤其擅长装乖骗人,那略微下垂的眼尾,让他装起委屈来特别像那么回事儿,还没开口说话你就心软了五分。通常他露出这种表情,不是为了让林菀开口说出他想听的话,就是为了让林菀做出他想要的事。 林菀其实大概是知晓的,偏偏她又总是会被骗,总是会心软信了他。想着自己没来前,他受了那么多的苦,自己来了后,他又不计前嫌接纳自己,就狠不下心对他说重话。 “知道你不是小孩!知道你亲吻时会伸舌!行了吧祖宗?!”林菀咬牙切齿道,“莫要再废话了!不然我让你出不去酆都城!!” 傅予安从心爱之人嘴里听到了想听的话,见好就收,轻搂了一下林菀,温声哄道:“师姐不爱听,我不说就是了,千万别生气。” 第95页 他又道:“我们还去找凌潇吗?” 林菀被哄得服服帖帖,表面上又故作还没消气,一把推开他的手,自顾自地往前走,声音里仍带着气:“去,怎么不去!” 傅予安望着她的背影,眯起眼睛笑了笑。 两人追上徐忧和江舟,一行人又逛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在一家赌坊门前遇到了凌潇,他只身一人,行色匆匆,时不时回头瞥一眼,像是在躲避什么人一样。 片刻后,一个穿着烟粉色裙裾的女纸人,从拐角处拐出来,转动着脖子四处张望,摸样看起来好笑又诡异,在人群中看到凌潇的背影后,它拔腿往前跑,边跑边喊:“公子!你别跑啊!你忘记我了吗?!” 凌潇听见女纸人的声音,脚下生风,跑得比刚刚还快。 “真是没想到啊。”傅予安露出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他竟如此厉害,能把女纸人也迷得神魂颠倒。” 女纸人的声音越来越近,凌潇急得额头都冒出了豆大的冷汗,他脚步沉重,一点也不像是修为上乘的盛仙门首徒,反倒像那半点修为都没的寻常人。 林菀眉头渐渐皱起,凌潇怎么可能连最基本的敛息压步都不会? “凌潇!” 凌潇循声望去,不远处的一个三岔路口,林菀一行人正站在那里,出声唤他的正是林菀。 他当下眼眸一亮,原本准备拐进小巷的念头瞬间消失,脚下步子一转,径直向他们跑去,“林师姐!快救我!你就是我的亲师姐!” 傅予安表情一瞬间就变了,旋即又扭头看向林菀,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林菀简直骑虎难下,心想怎么倒霉的总是她?! 这亲也亲了,抱也抱了,怎么又闹起脾气来?偏他又摆出那副最让林菀招架不住的模样。 “人都到眼前了,总不能见死不救吧?”林菀试着和他讲道理,“我们不是还有事要问他。” 傅予安眨了下眼睛,点了点头:“嗯” 凌潇快步奔过来,躲在江舟身后,嘴里嘀咕着:“看不见看不见。” 那女纸人早就看见了他往这边跑,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过来,立在几人面前,“公子?” 凌潇背勐地一挺,拔腿就想跑,刚把腿抬起来就顿住了。 不对啊! 他现在又不是一个人了,他有人了啊! 还跑什么跑?! 凌潇从江舟肩膀后面露出一双眼眸,盯着面前的女纸人,“你到底想干什么?!” 女纸人一身大户人家婢女的装扮,一头乌髮梳成了垂挂髻,两边用烟粉色的髮带绑着,发间缀着小小的珠花,就像是偷懒倚在树下小憩,风吹下花瓣落在它的发间。微挑的小山眉下,是一双微微弯起的月牙眼,鼻子小巧挺拔,唇似含着一抹媚笑,颊上泛着淡淡的粉色,不像城中其他女纸人那般又艷又红,倒的确是一张讨人喜欢的脸。 好看是好看,但它始终保持着一个表情,且眼珠不会转动,看久了有点慎得慌。 “公子不记得我了吗?”女纸人声音软绵绵的,似藏了一腔情意在里头,“公子为何一直躲着我呀?” “我记得什么啊记得!我根本就没见过你!”凌潇涨红着脸,似有些难以启齿,半晌才接着道,“我在路上走得好好的,你一上来就扒我衣服,我不躲你我躲谁?!” 几人听到这话,眉头蓦地一挑。 他们在街上少说也逛了将近一个时辰,除了最开始那个骂人的女纸人外,根本就没有任何纸人和他们有过交流和接触。 怎么到凌潇这儿就不一样? 还是上来就扒衣服?? 女纸人似乎很伤心,语气里是难掩的低落:“可是公子,我们明明白天才见过啊,你还夸了人家呢!” “你们看这婢女,雾鬓云鬟,面若桃花,唇含媚笑,腰如柳枝,当真美极、真极。”女纸人柔柔念完这段话后,脖子转动了一下,向左侧轻轻歪下,“这话,不是公子说的吗?” 林菀唿吸一滞,说实话,她被吓到了…… 这个动作,要换成别的女子来做,再加上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那肯定是俏皮可爱极了,可这女纸人……它眼珠不会动啊!!! 它僵硬地歪着个脑袋,脸上表情端的是一派妩媚含羞,说出口的话又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再用那双弯起的月牙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你看。 要多吓人有多吓人,比那丑陋不堪的邪物还吓人。 凌潇脸瞬间变得很古怪,他想起来了。 这个追了他好几条街的女纸人,不就是白天他为了缓解众人低落的情绪时,夸赞过的那个女纸人! 他算是发现了,自己那个好师兄,别的什么都一般,唯独这乌鸦嘴天下一绝。 平日里在门内说谁那叫一个准儿。 白天刚调侃完自己,说什么这女纸人夜里会来找他,现在这不就真的来了…… “你想干什么?”江舟盯着女纸人,假意伸手把凌潇按的脑袋从肩上按下去,实则悄悄摸到背着的重剑剑柄上,只要女纸人有什么动作,他就会毫不留情地噼下去。 女纸人扭回脑袋,往前走了几步。 第96页 傅予安拉过林菀到身后,自己挡在前面。 女纸人停在江舟面前,往前倾了倾身子,用只有他们三个能听到的声音说:“公子走不掉的,要留下来陪我了啊。” 它这句话说得又媚又柔,和刚刚截然不同,似把钩子,会勾人心魄。 说罢,它站直身子,往后退了几步,退回刚刚的位置,朝几人微微欠了欠身,行了一个礼,转动脖子看着凌潇道:“那,下次见了。”然后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江舟眼眸一凝,掌心涌起一团真气,凌潇发现后刚想拦住他,真气就已经从江舟掌心拍出,直朝女纸人的后心拍去,女纸人被真气击中,瞬间化为了成千上万片碎纸片,在空中飘舞着,随后又渐渐凝聚起来,眨眼间又变回了原样,它停下步子,脖子动了动,侧首笑道:“背后偷袭,可不是好习惯。” 常人若做这个动作,眼珠肯定也是会跟着转动,瞥向身后的人,可女纸人的眼眶里却只有眼白。 女纸人拐过拐角,消失在众人眼前。 那条街,正是白日他们遇见,在门口摆放了女纸人铺面所在的长街。 “你怎么没和其他人在一起?还有你的修为……”江舟转身问凌潇。 一提到修为,凌潇简直苦不堪言,“你们也看见了,攻击它根本就没用,反而还会被它吸走真气。” “吸走修为?!”林菀心里一惊,又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出客栈后,先是在周围逛了一圈,除了对面那个三层阁楼大门紧闭,其他铺面都是开着门,不用进去都能看清。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去城门口看看禁制,结果走错了路。”凌潇指了指女纸人消失的拐角处,“就走到了那条街上,那女纸人也不知是从哪里蹿出来的,上来就要扒我衣服,师兄们见状立刻拔剑刺它,就像刚刚那样,先是碎成纸片,然后又恢復成原样。” “我们动静太大,很快就吸引来其他纸人,明明才几个纸人而已,我们却越打越吃力,到最后竟险些被擒,这才发现真气被吸走一大半,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们无奈只得分开走,甩掉它们后直接在城门口见,然后我就遇上你们了。” 江舟皱起眉:“那些纸人没有伤你们?” 凌潇摇摇头:“没有,它们只是和我们纠缠,并不出手伤人。” 林菀心里一沉,她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第55章 阁楼 “它们是故意的,故意把你们的真气耗没。”林菀眼珠转动, 沉思片刻后又道, “可是你们的真气只是暂时没有, 又不是彻底被耗尽,只要金丹还在, 休息一会儿真气就会渐渐恢復,如此吃力不讨好的事,会对它们有什么好处呢……” 他们此行来酆都的人,皆是两派长老亲自挑选, 修为、剑法都要比旁的弟子高出一筹。盛仙门那边林菀不太清楚, 想必也差不到哪里去,就逍遥门这边的十人来说, 没结金丹的弟子并不多, 只有有万、有幸二人。 其实严格来说, 他二人是不能与他们一起歷练的,逍遥门内还有很多结了金丹, 剑法也很优秀的弟子, 但谁叫他二人有个好师傅。 掌门常年不在门内, 一切事宜都是苏长老说了算, 除了没有那个掌门令, 基本上和掌门无异了。有万、有幸也不知道走了什么运,能让苏长老那么喜欢他们,什么好事儿都不忘记。 只要他们的金丹还在,真气回来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而那群纸人又不伤人,真气在不在对它们来说都没甚区别,为什么还非要和他们纠缠呢? 难道……那群纸人不知道? 林菀旋即又想到,那群纸人既不是什么得道的散仙又不是邪物,更何况酆都城这禁制又设下多年,城内消息闭塞,它们又是夜间出没,不知道这个众所周知的事,也不是没可能。 “它们难道是靠吸食真气为生?”徐忧刚说就又否定了,“不对,酆都多年无人前来,要靠真气的话,它们早就死翘翘了。” “总之,城内这些纸人邪门的很,它们明明能看见我们,却又装作看不见,我们最好少和它们接触。”凌潇沉声道,“还有客栈里的那两个人,他们也很奇怪。” 他又道:“也不知城门口那边是什么个情况,禁制还在不在。你们去城门口看过了吗?” “我们已经去城门看过了,禁制还在,纸人并不往那边靠近。”江舟道,“它们应该是知道出不去,所以才不往那边走。” 凌潇点点头,心想总算是听到了一个好消息,“还在就好,就是怕这些纸人出去祸害百姓。” “对了,有件事想问一下你。”林菀道,“你们盛仙门那边,有说完成此次歷练的要求是什么吗?” 凌潇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江舟疑惑道:“你出发前没有单独和掌门、长老们谈话?” 凌潇身为盛仙门此次歷练的带头人,出发前肯定会被单独叫去谈话的。 “此事是我们掌门和苏长老两人决定的,其他几位长老并没有参与,若是他们参与定不会同意来这酆都城。”凌潇笑了下,“若是他们参与,定不会同意来这酆都城。” 第97页 “我们掌门已经许久没回门内了,此次歷练一事也是传信回来,只说要在酆都城内呆上一周,并没有说别的什么。”凌潇道,“我还想着问下你们,没想到你们也不知道。” 林菀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仙门百家中排名一、二的掌门竟然都是不爱回家的人??? 占着茅坑不拉……咳……坐着掌门位不干掌门事??? 林菀再看凌潇时,眼里带了几丝怜悯,这孩子也真是惨,拜了一个不爱回家的师傅,还能刻苦修习没长歪,也实属不易。 “我们先回客栈吧。”凌潇道,“这么逛下去也不是个法子,酆都城内现在除了纸人,就只有客栈里那两个半真不假的人了,与其这么闲逛,不如回去套套那两个人的话,我看他们颇为热情,很乐意和我们说话,也许还能套出点什么,不像这些纸人对我们视而不见。” 徐忧见他为人亲切好接触,和他开起了玩笑:“也不是全都视而不见,刚刚不就还有位俏纸人追着你跑。” “不是说‘它敢来我便敢处’吗?”林菀调侃道,“怎的人家到你面前了,你反而临阵脱逃了?” 凌潇毫不在乎,眼睛一眯,也跟着笑道:“要不是攻击不顶用,我早除它八百回了。” 徐忧挤眉弄眼道:“如此佳人,你也忍心?” “我那是瞎说的。虽说我盛仙门不收女弟子这点,确实让我有些不满。”凌潇一副为难的样子,“但我也不是毫无要求的,将来若是寻道侣,怎么也得照着二位师姐来找才行。” 他笑了笑,又道:“又美又厉害。” 他话把徐忧和林菀都给逗笑了,女子没有不爱听好话的,特别是那个说好话的人,长的玉雪可爱。 但显然并不是所有人都那么高兴,傅予安和江舟反应淡淡,立在一旁看着笑成一团的三人,没有打算多谈的样子。 回去的路上,三人说个没完没了,别看凌潇年纪不大,知道的倒是很多,也去过许多地方歷练,什么事儿都能聊上那么几句。 傅予安和江舟则走在后面,一语不发。 就要到客栈时,原本还在说着话的凌潇忽然止住了话头,眼里瞬间蓄满了泪水,望着客栈对面那个三层阁楼,声音哽咽道:“我好久没见您了,真的……特别特别想您……” 几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阁楼和他们出来时一样,偶尔能听见里面有阵阵歌声传出,夹杂着一两声女子的娇嗔声。 虽然这个三层阁楼大门紧闭,但就阁楼的名字,楼内的声音,以及门前那些画着山水画的伞型花灯,其实不难看出这是烟花之地。还是个特别高雅的烟花之地,有种只谈风雅,无关风月的意思。 但在凌潇的眼中似乎并不是那样,他好像看到了什么他们看不见的东西,甚至抬起腿朝那三层楼阁走起,眼泪流了满脸,泣不成声道:“他们……都不让我见您……” 林菀和徐忧拉住他的衣袖,“凌潇你怎么了?” 凌潇一把挥开她们的手,吼道:“放开我!!” 江舟见情况不对,快速走上前拦住凌潇,按着他的肩膀,“凌潇!你看见了什么?!” 凌潇抬手去推江舟的手,他真气虽然暂时被耗掉了,但力气却不小,边推边道:“滚开!都是你们!是你们害得我见不着她!”说着说着,他用手掩着面,泪水从指缝间流出,“我求求你……求求你们……让我见见她。” 林菀抬眸看向对面的三层楼阁,眉头拧得紧紧的,随即想到什么,冲着江舟喊:“蒙住他的眼睛!他是看到那个阁楼才会这样的!” 江舟刚准备抬起扯了他缠在剑鞘上的黑布来蒙眼,就感觉到凌潇身子一软,直直倒在了地上。 傅予安收回手,斜斜看了眼地上躺着的人,“麻烦。” 江舟把人从地上扛起来,几人往客栈走。 刚一进客栈,那个年轻的男子就笑脸迎上来:“几位,出去走了一圈该饿了吧?要来点酆都特色小菜吗?” 江舟一手扛着凌潇,一手不耐烦地推开挡在面前的人,“不吃。” 男子也不生气,往旁边让了让,看到江舟肩上扛着的凌潇时,眉头轻轻挑了一挑,“看来这位客官玩得很尽兴啊,瞧着路都走不动了。” 林菀停下脚步,瞥了眼男子,“你怎么知道他是玩累了?” 男子笑容一顿,旋即道:“我猜的啊,难不成他是喝多了?”他脸色一变,双手一拍,骂骂咧咧道,“哪个狗崽子敢在酆都城里开酒馆和我们抢生意?!这位姑娘麻烦你告诉我,那店开在哪儿的,我非得去给砸了不可!胆子太肥了!!” 林菀盯着他看了半晌,笑了笑:“我们在路上捡回来的,至于酒馆的开在什么地方,恐怕要等他醒来才能知道了。” 男子也笑道:“那行,多谢姑娘了,我等他醒了再去问问。” 林菀颔首道:“等他醒了,我会告诉你。” 然后没再多做停留,和傅予安并肩上了楼。 第98页 江舟回头看来:“人应该没什么事,得睡会儿。” 他转眸看向傅予安,笑道:“师弟那一下打得可够狠的,也不怕人醒来找你算帐?” 傅予安耸了耸肩,无所谓道:“怕什么,打不过我有师姐。” 江舟骂了一声:“收着点。” 林菀走到床边看了眼,凌潇安静地躺在床上,睫毛上还挂着泪珠,脸上泪痕满面,手被江舟用布捆得结结实实,留了点绑在床头。 林菀又往窗边看了看,“对面那个三层阁楼有问题。” “可我们都看了那个阁楼,怎么只有凌潇一人出了事?”徐忧道。 “肯定有原因,只是我们没发现。”江舟顿了顿,“不可能好好的突然就这样。” “阁楼里出来人了。”傅予安靠在窗边,垂眸看着街上,“是盛仙门的弟子。” 几人面色一变,快速走到窗边。 长街上,盛仙门的一位弟子从阁楼里走出,身旁还跟了个披散着头髮的女子,酆都四面环山,早已入了冬,吹来的风凉飕飕的,城内的纸人也多是穿得厚,可那女子却只披了件薄纱外衫,里面穿着红色的背心和同色长裤,大片大片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似丝毫感觉不到冷意般,赤着双脚挨着那男弟子走,两人时不时低声说着话,男弟子偶尔会抬起手揉揉女子的发。 女子把男弟子送到外面,与他轻轻相拥了一下,随后转身返回阁楼内。 没过多久,灯火通明的三层阁楼就熄了灯,门口那些伞型花灯暗了下去,咿咿呀呀唱个不停的歌声也随之消失,只剩下屋檐上挂着的铃铛被风吹得发出轻响。 第56章 真气 盛仙门那名男弟子与女子告别后,径直进了客栈, 没过多久门外便响起沉重的脚步声, 以及粗重的唿吸声, 慢慢往另一头的房间走去。 如今在酆都城内不会敛息压步的弟子,只有不久前和凌潇一起遇到纸人并发生打斗的另外几名弟子了。 “师姐。”江舟显然也发现了, 他朝门外偏了偏头,意有所指道,“和凌潇一样。” “这个阁楼竟然能进去,之前一直锁着门, 我还以为不能进。”徐忧望着对面的阁楼, 黑漆漆的窗户里仿佛藏着一双眼睛,也正凝眸盯着自己。她和那双眼在两扇窗户后, 隔空对望。这种感觉让徐忧不适地颤了了颤, 皱起眉道, “我们要去问问盛仙门那个男弟子吗?” 林菀的视线落在床上躺着的人,“那么麻烦干什么, 屋里不就有一个能问的。” 徐忧犹豫了一下, 又道:“可……他应该没那么快醒来, 问那个男弟子要更快些。” 林菀垂眸看了眼地面, 她也知道现在去问那男弟子, 是最快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方法,但她又想到了凌潇刚刚还没进阁楼就是那副癫狂的模样,那男弟子进过阁楼,说出来话的还可不可信, 就变得很难说了。 她抬眼看着徐忧,笑道:“那我们就等一会儿,师妹若是累了就先回房休息,人醒了我再去叫你。” 徐忧摇头道:“我不累,我陪师姐一起等。” 林菀没再说什么,转眸看向了窗外,半空中倒挂着的那些伞灯熄了后,周围一下子暗了不少,但这并没有影响到街上的那些纸人,它们依旧自顾自地干着手头上的事,似乎有没有灯对它们来说都一样。 他们在城内逛了许久,就发现了这么一家客栈和青楼,或许那些深巷里曾经也有过许多暗娼馆,但如今酆都城里没了人,自然也就不復存在了。 比起风花雪月,听歌狎妓,酆都人好像更愿意埋头苦干,扎出一个个无人能比,栩栩欲活的纸人来,好能赚取到更多的钱。 就在这时,有几个逍遥门的弟子从另一条街拐过来,看见熄了灯的阁楼先是一愣,站在原地低声交流了几句,才往客栈这边走。 从他们的身影出现在街角时,林菀一颗心就悬了起来,害怕他们也会和凌潇一样,看见幻象然后不顾一切地往阁楼奔去。看到他们停在原地不动,林菀手都按在窗台边了,只要他们有所动作,她就会从窗户跃下去。 还好,他们只是站了片刻,并没有任何反常举动,林菀一颗心这才落回原处。 那三层阁楼就建在客栈对面,又修建得精美绝伦,加上那一声声让人浮想联翩的歌声,想让人不注意到都难。想必那几个弟子也是突见那阁楼不光是熄了灯,还没了歌声,猜测有问题才停下来交流。 “究竟是什么原因呢……”林菀望着阁楼喃喃道。 显然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看见幻象,可契机又是什么呢? 他们回来时也都看了那阁楼,可出事的却只有凌潇,总不可能是因为凌潇第一个看向阁楼吧?这显然有点说不去。 除非……凌潇做了什么他们没有做的事。 自从进了酆都城后,大家一直都在一起,从未分开过,唯一一次分开就是不久前众人分成好几组出去寻找线索,而凌潇也正是在这时遇上了白日他夸赞过的那个女纸人,并在打斗间引来了其他纸人。 “师姐,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傅予安在身旁提醒道。 林菀和他对视一眼,脱口而出:“纸人!” 第99页 是了是了,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现在都能说通了。林菀眼珠转了转,梳理了一下现有的信息,其实有个很明显的线索被他们给遗漏了。 目前看见过幻象和进过阁楼的两人,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和纸人接触过。 凌潇说过,他和几个师兄一起,想要去城门口看看时走错了路,然后就遇上了那个女纸人并且和它交手了。 林菀转身对徐忧和江舟道:“他们都和纸人交手过。” 她虽然也和一个女纸人接触过,但那个女纸人和她说话时,她没有理会,而是装作没听见它的话,也并没有和那个女纸人交手。 江舟一点就通,立马接道:“他们也都被暂时耗掉了真气。”他顿了一下,又道,“所以能看见幻象的人,是没有真气的人?” 徐忧张了张口,好一会儿才道:“那当初鬼仙被除后,回来酆都的人……也许不是死于城内阴气太重……” 如果幻象是只有没真气的人才能看见的话,那么当初事情过去后,又回到酆都的百姓无异于是死得最快的人。他们都只是普通人,都没有修为,更没有真气。 “的确有这个可能。”林菀沉声道,“但现在这些都仅仅只是我们的猜测而已。” 江舟看着林菀,直接道:“但我们都知道,这个可能性很大。” 林菀无法反驳,因为他说的是实话。 “那要告诉他们吗?”徐忧问道。 “不。”傅予安和江舟异口同声道。 两人对视一眼,江舟耸了下肩,朝傅予安挑了挑眉,剩下的话让他来说。 傅予安道:“他们不一定会相信。” 林菀抬眼看着他俩,心里那点觉得几人没有默契的感觉瞬间消失殆尽。 这也正是她最担心的问题。 他们当然可以告诉众人,可首当其冲的问题就是——不一定会有人相信。 盛仙门的弟子不一定会相信他们这番推测,酆都城内看似风平浪静,那群纸人对他们视若无睹,可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些都只是表象,城内实则诡异叵测,暗流涌动,稍有不慎便会丢了性命,再也出不去这酆都。 别说盛仙门,就说逍遥门其他几个弟子也都不一定会相信,毕竟谁都不愿意冒险。 再说了,此次歷练只是让他们在城内呆一周,并没有让他们去查当初回到酆都的那些人到底是怎么死的。因为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没有人还在意,更何况酆都这些年都没有再出过事,就算城内真有什么也都被禁制拦在了里面。与其把这事翻出来,下当初负责管酆都一事的诸位掌门、长老的面子,不如任其和那些死去百姓的尸体一样,烂死在泥土里。 “但这事,我们得弄清楚。”林菀看着他们,“我们自己弄清楚。” 傅予安勾起唇角,“我自然是要和师姐一起的。” 徐忧瞪了一下他,“这句话一直都是我说的!” 几人并没有看向江舟,因为他们知道江舟和他们是不一样的,他有家有父母,他还得回那王府去。 “当然要查清楚。”江舟语气不变,“这事和斗城一事太像了,没准儿那黑衣人也在这里面掺合了一脚。” 第57章 有万 几人在凌潇房中守了一整夜,街上那些纸人从头至尾都没有任何异动, 似真要把他们无视到底。 这期间, 林菀趴在桌上睡过去了一会儿, 因为心里想着事,没多久就醒来了。一睁眼就看见垂在脸侧的衣角, 白色的布料,上面还有银色的线勾勒出的水波纹路,随着动作微微流动。 她拢着外袍坐直身子,徐忧趴在桌上另一边睡得正香, 江舟则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垂着脑袋, 显然也是睡着了。两人的外袍都穿在身上,那么她身上这件外袍就只可能是一个人的了。 林菀转头看向窗边, 屋子里的人都在睡觉, 只有傅予安还倚靠在窗边, 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街上。 他就这么在窗边站了一夜。 林菀拿下外袍搭在手上,压着步子走到傅予安身后, 从后面抱住了他, 脸埋在他的后背, 感受到有双手握住自己的手, 轻声问道:“累吗?” 傅予安拍了拍林菀的手, “不累。” 林菀又抱了一会儿,才放开傅予安,站在他身旁,望向窗外天色灰濛濛的, 将亮不亮,应该要不了多久白雾就会重新在城内蔓延开来。 两人在窗边的椅子落坐,林菀打了哈欠,问道:“可有异常?” 她的视线沿着窗台落在街上,此时已近天亮,街上空荡荡的,本来亮着灯不知在何时全都熄了,纸人们也早已消失不见。 林菀知道,它们是回去了,回到本来的位置,变回了纸人,安静等待下一黑夜的来临。 “一切正常。”傅予安伸手按在林菀椅子后面,像一个虚搂的姿势,他笑了一声,似乎被自己的话给逗到,“酆都城内不管多正常都是反常。” 林菀也笑了笑:“谁说不是呢。” 酆都城怎么可能正常。 现在的酆都就好比一个盆子,装了一大盆的浑水,又在盆子上面搭着一块锦布,未掀开布时,觉得这盆里的水应当是清澈见底,可当他们掀开布来看,才发现这盆里是一盆浑到不能再浑的水。 第100页 众位掌门设下的禁制,就是那块遮住浑水的锦布。 “那些纸人是有规律的。”傅予安搭在窗台上的手曲了起来敲了敲,“灯亮起时出,灯熄灭后归。” 林菀沉思片刻,问道:“你觉得它们想干什么?” 傅予安道:“迷惑我们,顺便耗掉我们的真气。” “它们的确很具有迷惑性。”林菀顿了一下,“但现在我们已经知道和它们交手会流失真气,自然是不会再与之交手了,它们也就失去了意义。” 傅予安盯着林菀道:“所以,还有其他我们没发现的东西。” 林菀怔了一下:“你的意思是,城内还有其他能耗掉我们修为的东西?” 傅予安低低“嗯”了一声,“只是我们还没发现。” 就在两人说话间,楼下响起了一道很轻微的开门声,若不是两人醒着,城内又没有其他声音,这道开门声很容易被忽略。 有幸独自一人出现在街上,他先是张望了一下,确定没人后又朝另一条街走去,没一会儿就消失在两人视线范围内。 没过多久,又是一道开门响起,有万也出现在街上,他面上一副焦急的模样,似乎在寻找什么。林菀猜他多半是醒来没见着有幸,担心他有个好歹,回去后自己得挨罚。 有万在街上站了片刻,抽剑在袖上划了一下,一条银色的丝线从袖上伸出,先是在空中顿了顿,旋即朝一处勐地延伸出去。 那处正是刚刚有幸走的那条街。 林菀看到这幕眉头挑了一下,逍遥门较其他门派不太一样,每位长老都有自己的不外传之术,弟子们平日除了晨修,大多时间都不是一起修习,所以见到有万使这招,林菀更多的是好奇。 看那银线的样子,应该是某种寻人的小法术。 林菀看着有万的背影,忽然想起什么,侧头问傅予安:“你觉得他们如何?” 傅予安收回视线,语气毫无变化:“可疑。” 林菀有点惊讶,没想到他的想法和自己不谋而合。林菀很好奇他是从何处看出来的,问道:“怎么说?” 其实从金州回去后,她就一直有在暗处观察当初知晓他们去紫云镇歷练的几名弟子,企图通过蛛丝马迹来寻到黑衣人,可惜那几名弟子反应和平日无甚区别,她又不敢贸然试探,担心打草惊蛇。 后来有一次她白日茶喝得太多,夜里睡不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很久,发现当初在紫云镇时,的确有一件很可疑的事,但当时大家忙着商量处理林子里的邪物,没几个人注意到这事。 ——有幸的右手臂也受伤。 还是当着众人的面,被店小二给划伤的。 林菀不得不对他产生怀疑,这实在是太巧了,她从来都不信世上会有那么巧的事。过去那么多年里,现实也确实那么直白地告诉了她。 比如父母经常不回家,经常有她不认识的人打电话给他们,她问过后得到的答覆,只是他们碰巧最近工作比较忙,恰巧有个好友联繫得比较勤。 后来有一次,她清晰地听到父亲电话那头有个小女孩的声音,软软糯糯地叫着“爸爸”,父亲看到站在墙角的她后,不慌不忙地挂了电话,告诉她最近有个朋友离婚了,还反问她巧不巧,那个孩子见谁都不说话,偏偏见了他就叫爸爸,他就认了那个孩子做干女儿。 再后来没多久,她就成了那个被抛弃的人,父亲搬出了他们的家,那个干女儿变成了她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而母亲则搬去了总是给她打电话的那个男人家里,一年后生下了属于他们爱情的结晶。只有她还留在那个空荡荡的房子里,父母告诉她从今往后自己一个人生活,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不要去打扰他们的新生活,做好一个丢弃品该做的事。 父亲还是她的父亲,母亲也还是她的母亲,可她知道有些东西再也不一样了,往后就连骗也没有理由骗了。 所以她知道,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凑巧。 那个店小二来来回回好几趟,早不崴脚,晚不崴脚,偏偏等有幸落座后才崴脚,又那么巧地划伤了右手臂,连位置都和傅予安当时刺伤黑衣人的位置差不多。 现在回想起来,一切都好像是精心安排的一样,那个掉落在地上,导致店小二摔倒的筷筒,那块明明不算大,划伤后却流了很多血的碎瓷片,这些都太可疑了。 然而最可疑的一点还是——有幸全程一直呆在客栈内,从未外出过。 究竟是真的从未外出过,还是在他们没看见的时候化身为另一个人出去过。 林菀原本是准备把这件事告诉他们的,可那段时间江舟一直在外,傅予安也整日见不着人,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她又得自己消化原身这身修为,还得抽空带泽芝歷练,时间一久她就给忘了,直到刚刚听了傅予安的话,她才想起这件事来。 难道……有幸就是黑衣人?! “有万很可疑。”傅予安道。 林菀怔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谁?” “有万。”傅予安道,“他在紫云镇时很可疑。” 说完,不等林菀反应过来,他又反问林菀:“师姐是怀疑有幸吧?回去后有好几次我都看见你在暗处盯他,可师姐不觉得有幸做的一切都太明显了吗?他更像是一个拿来迷惑我们的幌子。” 第101页 林菀皱起眉头,转眸看向傅予安,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傅予安按在椅子后面的手往前移,搭在了林菀肩上,搂着她的肩带向自己,贴在她耳边道:“黑衣人前脚刚在树林里受了伤,有万后脚就急匆匆地出了客栈,又刚好遇上了回客栈的我们。” “这有什么问题吗?”林菀问道。 傅予安低声笑了下:“师姐别心急啊。” 林菀觉得自己耳朵烫得吓人,总觉得傅予安嘴里咬了一根羽毛,前端伸进了自己的耳朵里,每次他一说话,羽毛就会随着他嘴唇的动作在里面动起来,带来一阵又麻又痒的感觉。 她往后挪了挪,却被傅予安紧紧搂住,凑得更近说:“隔墙有耳。” 林菀缩了一下脖子,忍着痒意道:“继续说。” 傅予安又笑了一声,为自己那点小心思瞒过了师姐。客栈内如今这么安静,住着的又都是修真之人,他们连有幸、有万的开门声都能听见,其他弟子自然也能听到他们的说话声,离得再近也都一样。但他又做了点小手脚,让周围的人听不见这间屋子里的声音。 他只不过是想离师姐近一些罢了。 “师姐和师妹去林子时,我看了下刚好午时六刻【注】,我们在客栈门口碰上有万时,客栈内的漏刻【注】上是未时五刻。”傅予安见林菀恨不得整个人缩成一团,眼睛眯了眯,没再贴着她的耳朵说话,“我们回房商讨对策到酉时下楼吃饭,之后就是有幸划伤手臂,有万刚好取药回来。” 他顿了一下,又道:“紫云镇人不多,当时早场也已结束,镇内正是最清闲的时候。有万未时五刻就去寻了郎中,却到酉时才取完药回来,师姐不觉得有点说不过去吗?” “紫云镇的郎中何时比都城的郎中还要忙了,从看病到取药竟要一个多时辰?”傅予安道,“我记得头一次寻郎中来看,江舟两刻钟左右就取完药回来了。” 林菀眉头紧锁,当时有万确实行色匆匆,但他们都以为是他担心有幸,毕竟他们两人平日里感情确实不错,有万就差把有幸拴身上了。 “你的意思是……他没有去寻郎中,是在躲我们?” 傅予安摇头:“他去了,而且还是去寻的头一次那个郎中,包药的纸上有个小小的‘月’字,但有万身上有股很重的药味,他只是去取药,不像郎中抓了一天的药,为什么会有那么重的药味?” “他在怕。”傅予安闭上眼,搭在窗台上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在客栈门口碰到我们时,他手上的伤因为草草处理,正在往外流血,他很着急,他怕再过一会儿血腥味就会被我们闻到。他可以不去寻郎中的,有幸有一次开的药并没有吃完,但他不得不这么做,因为他需要一个名正言顺去处理伤口的理由。” 林菀盯着傅予安,窗外太阳一点点升起,傅予安整个人逆着光,闭着眼推测的样子就像原作中后期那个声名远播,修为无人能敌的第一人。 “他很快就取完了药,但他一直躲在暗处,他笃定有幸会下楼吃饭,也许是他走之前告诉有幸一定得吃饭。”傅予安睁开眼看林菀,“店小二来回那么多趟,却偏偏在要上菜时摔倒了,我们当时坐在角落,周围几桌都没有人,筷筒为什么会倒?” “他故意的,他当时肯定就在大厅,可能是躲在楼梯下那个死角,也可能是左侧那个柱子后面。他趁我们在聊天打倒了筷筒,又在有幸帮忙捡瓷片时用真气击中店小二,导致他‘失手’划伤了有幸,所以才会流那么多血。” “他为什么这么做?”林菀问完就接着道,“他需要一个靶子,这样回头就算我们反应过来,会怀疑的人也是有幸,不是他。” 林菀和傅予安对视,笑道:“比如我就中招了。” 傅予安低声道:“我当时就应该发现这些的,可我当时却……” 却在嫉妒他们。 嫉妒师姐对他们关爱有加,还愿意帮忙顶罪。 “我却回去后才反应过来。”傅予安很快就整理好自己,“害得师姐身陷绞杀阵中。” 林菀摇了摇头,轻声道:“不怪你,是我自己当时太大意了。” “所以你觉得有万就是黑衣人?”林菀问道。 “他既是,又不是。”傅予安沉思片刻,“我觉得黑衣人不只有一个。” *************************************************************** 作者有话要说: 註:刻——一刻15分钟。 漏刻——一种计时器。漏是指带孔的壶,刻是指附有刻度的浮箭。 第58章 美梦 林菀一怔,好半天才道:“不只一个?” 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一直下意识认为黑衣人只有一个, 可经傅予安这么一提, 再回想那天的事,其中确实有很多无法说通的地方。 比如夜晚与她在林中交锋的黑衣人, 即使身陷绞杀阵中也能安然脱身,那么白天的黑衣人又为什么会被傅予安刺中? 这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傅予安“嗯”了一声:“绞杀阵虽然兇勐,但却和设阵人的修为大有关系,并不是每个绞杀阵都坚不可摧。那晚黑衣人设下的绞杀阵, 我……只是破开了一道口子, 可想黑衣人的修为并不低。” 第102页 “白日那个黑衣人则稍差一些。”他顿了一下,“当然, 这也有可能是他的伪装, 用来迷惑我们的手段, 就像有幸那样。” 傅予安抬眸望了眼窗外,又道:“还有一种可能, 就是有两个甚至两个以上的黑衣人。他明知道我们这么多人, 却还敢引江舟前来, 要么是他修为极高, 我们联手也敌不过, 要么是他不怕死,或者说就算他死了也还是会有人来对付我们。” 林菀蹙眉道:“难道那夜在林子中有两个黑衣人?”说完,她忽然想到什么,又摇头道, “不对,不对,那夜林中不可能有两个黑衣人,而且也不可能是有万。” “黑衣人出现的时间和绞杀阵被毁的时间太接近了,有万一个人短时间内根本就无法完成。其他三面邪物没我们那面多,他们速度会比我们快,当时他们肯定就在绞杀阵附近,有万不敢有小动作,因为他知道那样会被江舟发现,一旦被发现他之前做的那些就白费了,我们第一个就会怀疑他。” 林菀喃喃道:“那他又为什么满身是伤,以他的修为不至于连一群低修为邪物都应付不过来。” 傅予安在一旁提醒道:“也许他是在遮白日的伤呢?” “确实有这个可能。”林菀勐地一拍手,“所以那夜林中的黑衣人另有其人。” “有万不知道同伙也在林中。我们暂且认为他们是同伙。”林菀语速很快,“他白日刺杀我失手,夜里定不敢再有动作,他是真的在兢兢业业地除邪,只是另外一个黑衣人不知为何也出现在了林中,而且和有万不同,他不光只是想杀我,他是想杀死我们全部人。” 傅予安点头:“我正是这么想的。” “这件事,师弟之前怎么不说?”林菀问道。 从紫云镇回去后,中间明明有两个月的时间,傅予安却从未提过这件事,生辰那日大家谈论黑衣人时,他也只是说了那么一两句,现在看来他当时应该就已经怀疑有万了。 傅予安看了眼街上,天色已亮,白雾迅速在城内散开,他拉上窗户防止白雾进入屋中,做完这一切他才道:“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并不能代表什么。” 林菀道:“但你知道这极有可能。” 傅予安没有否定,他道:“所以我打算先探一探他,如果真如我所想再和你们说也不迟。” 他笑了一下,抬手揉了揉林菀的发,“只是没想到师姐会突然问我。” 林菀睨了他一眼,故意道:“那你现在又为何要告诉我。” 傅予安倾身过去,贴在林菀耳边说:“我人都是师姐的了,你就是要这条命我也不会犹豫,更别说这么桩小事了,你既开口问,我自然要说实话。” 林菀推开他:“谁要你的命了。” 傅予安握着她的手按心口,低声道:“我的命早就被师姐握在手中了,师姐再不愿也得委屈委屈收着了。” 林菀动了动手,发现抽不出来,索性就这么按在他胸膛上,问道:“你探了?” 傅予安道:“还没。” “那,做不做。”林菀挑眉道,“就今晚?” 傅予安哼笑一声,压着嗓子道:“做。” 林菀耳朵蓦地燥热起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总觉得这话怪怪的,傅予安的语气也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味儿。 “行。”林菀点头,“那你打算怎么做?” 傅予安视线落在林菀一张一合的唇上,低头轻啄了一下才道:“我头一次做,没什么经验,师姐说怎么就怎么。” 林菀先是一愣,旋即抬起脚狠狠地踩在他的靴子上,骂道:“再瞎说,我把你脑袋摘下来踩。” 傅予安脸埋在她的脖颈里,笑声闷闷地传出来。 这一笑把床边的江舟给笑醒了,他揉了揉发酸的脖子,对着两人道:“什么时辰了?” 傅予安敛了笑意,推开一条缝,朝窗外看了眼:“具体不知道,看天色卯时肯定有了。” 江舟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襟,瞥见徐忧趴在桌子上睡觉,又脱下外袍走到她身边,轻轻搭在她身上,转头对傅予安道:“我竟睡了这么久,你怎么也不叫我,不是说了轮流守。” 傅予安无所谓道:“见你睡得熟,我刚好不困,索性就没叫你。” 江舟没再多说什么,抬腿走到窗边,从窗缝往下看了眼,“啧”了一声道:“看来这白雾是又要到晚上才会散了。” “我们今天做什么?”江舟问道。 傅予安淡淡道:“睡觉。” “大白天的睡什么觉!”林菀狠狠剜了他一眼。 “怎么?”江舟问傅予安,“你惹事儿了?” 傅予安耸了耸肩,无辜道:“哪可能。”他又用那双雾气朦胧的眸子看向林菀,“晚上不是还有事要做,我一夜没睡白天总得补补觉,不然到时没力气怎么办?” 林菀在心里把傅予安骂了几百遍,江舟跟个人精似的,当着他的面也不好发作,只得咬牙道:“睡!我一会儿看着你睡!” 就在三人说话间,床上躺着的凌潇醒了,他勐地从床上坐起来,高喊着:“母亲!” 第103页 凌潇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客栈的床上,记忆渐渐回笼,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如今正领了命来酆都歷练,根本就不在兰陵,“是梦啊……” 他掀开被子,刚一转身就看见窗边有三个人,正齐齐盯着自己,愣了一下道:“你……你们怎么在我房里??” “我师兄他们呢?”凌潇转头在房中扫视了一圈,桌边还趴着个人,但不是盛仙门的人。他心里一急,以为出事了,赶忙问道,“可是出什么事了?!” 江舟点点头,沉声道:“确实出事了。” “是你差点出事了。”江舟侧身指了指对面的三层阁楼,“你昨晚突然发疯,在街上又哭又喊,差点就进了对面,还好傅师弟及时拦住了你。” 凌潇心一沉,哑然道:“……你没搞错?” 对面那阁楼从他们来时就是锁着,他本来打算翻进出看一下,结果根本就打不开,门和窗都被锁死了。酆都城里诡异无比,他不好直接破窗进去,担心会引来麻烦,牵连师兄们不说还会把逍遥门的人也给扯进来。 现在江舟却告诉他,自己昨夜差点进了对面? 可他完全都不记得有这么回事,他记得自己昨晚跟他们一道回客栈后就睡下了,还梦见了久违的兰陵老家,自己穿着新衣去见母亲。虽然只是在院子外看了一眼,三句话都没说到就被拦住了,但能看上那么一眼他已经很开心了。 林菀见他脸上神色变了几变,试探地问道:“你昨晚是看见了什么吗?” 凌潇仔细回忆昨晚,摇了摇头道:“没有。” “昨晚和你们一起回来后,我有点累就直接睡下了。”凌潇见他们面色越来越凝重,心里也跟着紧张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 江舟严肃道:“你昨晚根本就不是清醒着回的客栈,你是被我们打晕后扛回来的,所以我们才会在你房里。” 凌潇惊道:“什么?!我是被扛回来的?!” “昨晚我们刚走到街口,你突然满脸泪水地望着那阁楼说什么‘好久没见您了,特别特别想您’,然后就往阁楼走。”林菀道,“我们想拦,结果被你一把挥开,还说什么‘都是你们害我见不到她’,没法才把你敲晕了扛回来。” 林菀看着凌潇,问道:“这些,你都没印象吗?” “这些都是我昨晚梦里的事。”凌潇眉头紧锁,好一会儿才道:“所以……我昨晚根本就没有做梦!” 林菀沉声道:“你昨晚梦见了什么?” “一个……美梦。”凌潇说完沉默了很久,似乎不想再接着往下说,几人正准备说算了时,他开口道:“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梦见了我母亲,是不是挺可笑的,梦见母亲算什么美梦,整日在耳边唠唠叨叨的。但对我来说……的确是美梦,我自小与母亲分离,有时好几年才能见上一面,就算见面也大多是远远看上一眼,连话都说不上。” 他调整了一下唿吸,继续道:“昨晚我梦见了兰陵老家,我幼时曾和母亲一起在府前种了一颗梨树,梨花开时远远就能闻到香味。母亲穿着一件浅白色的裙裾,站在树下等我,还怪罪我好久不去见她,我正准备跟她一起进院子时,被人拦了下来,然后就醒来了。” “梦里拦我的人应该就是你们,只不过我幼时常这样被拦,可能是把你们当成他们了,如果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我向你们道歉。”凌潇露出一抹笑,梨涡浅浅地挂在嘴边,“不瞒你们说,其实,我还挺想进去的。” 第59章 缠绵 几人不曾说话打断凌潇,一直在旁默默听着。 世人皆苦, 谁也不比谁好过。他们都知道这个道理。就说他们自己, 不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表面看上去风光无限,背后又有多少鲜为人知的故事, 说出来又该是一段辛酸史。 林菀转头看向窗外,是一片漫无边际的白,夜里的灯烛辉煌似不存在过,城中瀰漫着一股久不住人的霉臭味。 她垂眸看了片刻, 伸手拉上窗户, 隔绝了外头的白雾。 凌潇此人,原作中出场不过三、四次, 他生于兰陵望族, 后拜入盛仙门修习, 性格温和开朗,十分讨人喜欢。 至此再无其他。 有时候书中不过寥寥几笔, 就是一个人的一生, 其中喜怒哀乐又有谁去关心、了解。 林菀没有想到, 凌潇还有这么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过了好一会儿, 她才道:“别胡思乱想了, 你知道她定是不愿你进去的,她还在家里等你回去。” 凌潇身子一僵,随即又自顾自地说道:“她从来都是一个没有主见的人,好拿捏得很。” “有时候我恨极了她的软弱。”凌潇嗓子低得不成样子, “但又想到她为了生我险些丧命……” 说到这里,他似再也说不下去了,呆坐在床上,望着一处出神。 林菀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她原以为凌潇应该是原作中结局最好的人,出场次数虽不多,但就设定来看,他一生平平顺顺,无甚大起大落,比起原作中其他有名有姓的角色来说,不知道要好多少,可现在看来却并不是那样。 第104页 “你……”徐忧不知何时也醒来了,坐在桌子旁皱眉看着凌潇,“你没事吧?” 凌潇很快就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对着几人露出一个笑,语气轻松地道:“我没事,让各位听我说家中那点琐事,真是不好意思。” 林菀嘆了一口气,在心里忍不住心疼起他来。到底还是个孩子,比在坐的任何一个人都还要小。与他同龄的人大多还在肆意玩耍,而他却要担起一个门派首徒的重任,带着比他自己还要大的师兄们出来歷练,还得顾及他们的安危。 “没什么。”林菀也用很轻松的语气道,“谁还没点心里事了。” 凌潇不需要他们的可怜,他若是个用自己的不幸,到处向他人乞求怜悯的人,就不会有今天的成就,也搏不到更好的未来。 “昨夜多谢你们了。”凌潇道,“还在这守了一夜。”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又道:“今天白天你们就在客栈内休息吧,我带人出去寻线索。” “你们昨夜一共几人和那些纸人交手了?”林菀忽然问道。 “四人。”凌潇抬眼看过来,“可是有什么问题?” 江舟点头:“昨夜有人进了对面。” 凌潇眉头一皱,问道:“几个?” “我们只看到一个从里面出来。”林菀道,“他和你一样,无法敛息压步。” 凌潇心里一沉,他对几人道:“我去看看。”说罢,快速出了门,很快隔壁就响起推门声。 没过多久,凌潇就回来了,他面色凝重道:“没看见人。” “不见了?!”林菀和傅予安对视一眼,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昨夜我们亲眼看到他进了客栈,还听见楼道里有脚步声响起。” 凌潇听见这话松了一口气:“那可能是早晨起来后又出去了。” “到现在为止,没人出去过。”傅予安道。 凌潇问道:“你确定吗?” 傅予安颔首:“确定。” 屋中突然安静下来,谁都没有说话。 昨夜明明进了客栈,进了房间的人,早晨起来竟然不见了? “少了几个人?”徐忧问道。 凌潇立刻道:“三人,正是昨夜与纸人交过手的三位师兄。” 林菀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性,“他们三人可能都进过对面那阁楼。”说完,她又道:“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 “昨夜回来时,我们都看了那阁楼,可我们都没事,独独你一人看见了幻象。从进城后我们大家一直在一起,唯一一次分开就是入夜后寻线索,而你们正是在那时和那些纸人交手。” 剩下的不用再细说,凌潇也懂了。 能看见幻象的人,是没有真气的人,而那群纸人就恰巧耗掉了他们的真气。 自己被他们拦了下来,现在才能站在这里,另外三位师兄则没那么好运,他们可能是去了城门口见无异就回来了,那阁楼就在客栈对面,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若说不去看它,显然不太可能。 所以,三位师兄和自己一样,看了那阁楼,然后就看见了幻象,被诱进了阁楼。 “他们还在酆都城内。”凌潇冷静下来,思索片刻后道,“他们说不定就在客栈里,只是白天我们看不见。” 他看了一眼几人:“别忘了客栈里的那两个男人。” 林菀眉头一挑,他们倒是没想到这种可能性。 客栈里的那两个男人,肯定不是纸人,但他们却和那群纸人一样,只能在夜晚出没。那群纸人白天回到了城中各个铺面里,那两个男人呢?他们又去了哪里? 昨夜他们出现时,一个在柜檯处左右踱步,另一个则是在擦桌子。 有没有可能——他们一直都在客栈里! 那两个男人白天也在客栈里,只是他们互相看不见,就好比他们身处在两个酆都城内,以白天黑夜为交换线。 白天是这个白雾茫茫的酆都城。 夜晚是那个人声鼎沸的酆都城。 盛仙门那三名弟子,会不会就是和他们在一起? “只有晚上才能知道。”傅予安站起身,“白天找不到线索,不要白费力气了,好好休息一下晚上才有精神。” 他走到门边,侧首看向后面:“师姐?” 林菀心领神会,侧头对江舟说了几句话,跟在傅予安身后回了房间。 没多久,江舟也和徐忧出了凌潇的房间。 几人一个白天真的什么也没干,呆在房间里补觉养精神。 林菀醒来时天色渐晚,屋里暗暗的,她挪动了一下/身子打算坐起身,结果发现有双手紧紧箍在自己腰间。 她先是一愣,随即睡前的记忆渐渐回笼。 出了凌潇的房间后,林菀原本打算回去接着睡一会儿,谁知傅予安非要自己兑现承诺看着他睡觉,林菀无奈只得坐在床头盯着他,结果人还没睡着,自己反倒先困了,然后就被傅予安哄上了床,一觉睡到现在。 林菀抬起手轻轻拉开腰间箍着的手,刚刚碰到手,身后的人就动了一下,反手握住自己的手按在小腹上,耳边传来傅予安低沉又沙哑的嗓音。 第105页 “上哪儿去?” 林菀听见这声音脸蓦地一红,心里一着急嘴上就没把关:“我……我去看看凌潇。” 傅予安手一顿,被林菀给气笑了:“师姐还真是敢说。” “人还躺在我的床上。”傅予安的手贴在林菀的小腹上,顺势把侧躺着的人给放平,“嘴里就敢念着另外一个男人?” “我……”林菀直起上半身,抬手抵住傅予安的胸膛,想要坐起身,“我就是去看看。” 傅予安的脸忽然沉了下来,他不知想到什么,睨着她道:“师姐可真是魅力无边。” 林菀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张了张口:“还……还行吧。” 傅予安听到这话脸更沉了:“原来师姐待我与他人并无不同。我昨夜守了一夜,师姐怎么不问问我困不困。” 林菀心如刀割,心道这小兔崽子真是会折磨人,他只要一露出委屈的表情,自己立马就屁颠屁颠上去哄,现在竟然还说这些没良心的话,“你说不愿我争掌门位,我可是为了你连掌门位都不争了!你还说我对你不够特别!你就说你还想要什么!我都给你还不成!” 傅予安闻言唿吸一沉,勐地把她按在床上,整个人覆在她身上,灼/热的唿吸全洒在耳边:“我想要的一直都是师姐你啊。” 林菀觉得自己的心快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她之前困得不行,上了床倒头就睡,刚刚醒来整个人又迷迷煳煳的,这会儿才算是彻底清醒了。 傅予安就这么埋在她脖间,浑身气息紧紧包裹着她。 林菀僵在床上,动也不敢动。 傅予安吻了吻她的脖颈,又抬起头与林菀对视,半晌,他突然低下头吻在林菀的唇上,用舌尖温柔地叩开她的唇齿,伸进她的口内肆意扫荡,又缠住她柔软的舌细细吮/吸。 林菀的外袍也不知何时被扯开,傅予安的手探了进去,温存地抚摸着她细腻的肌肤,沿着小腹一路往上。 林菀觉得自己的唿吸都被傅予安的手给夺了去,她一手抓着身下的被子,一手抵在傅予安的胸膛上,微微张开嘴,细细喘息着。 “不行。” 傅予安头抵在林菀的锁骨处,压着嗓子道:“不行。” 林菀眼神迷离地垂眸看向他,傅予安一抬起头就看到这样一双眸,他唿吸登时粗重了起来,抬手轻轻捂住那双让他心猿意马的眸,低头有一下没一下地舔/吻着她的唇缝。 “下一次,师姐先欠着我。” 第60章 设计 白雾退去,夜幕降临, 客栈前半空中, 一盏盏伞型花灯再度亮起, 三层阁楼转眼灯火通明,阵阵歌声迴荡在耳边。 原本寂静无声的长街, 剎那间人声鼎沸。 纸人们都走出了铺面,三三两两结伴在街上闲逛,似真人那般有说有笑。不仔细了去看,根本发现不了它们的怪异之处。 如若这里不是酆都, 倒真是一个游玩的好地方。就说这满城各式各样的花灯, 街上款款行走的美人们,简直让人捨不得移开眼。 林菀立在窗边, 垂眸望着街上, 直到最后一家铺面亮起灯, 她才慢慢关上窗,转身对床上的人道:“起来干活了。” 傅予安懒懒应了一声:“来了。” 林菀刚静下来的心又开始疯跳起来, 某些画面快速从眼前闪过, 脸蓦地燥热起来。 她刚刚差点就和傅予安在这间小客栈里…… 真的是疯了。 林菀摇了摇头, 摒弃心中的杂念。 还有一堆事等着他们去解决, 本来一个黑衣人就够他们吃一壶了, 更何况现在不止一个黑衣人。还有酆都城这群纸人和那个三层阁楼,这么多年竟然都没人发现? 林菀走到门边,抬手拉开房门,刚一打开就看见那个年轻男子站在不远处楼梯旁, 拿了块抹布正在擦拭木栏杆,他听到开门声回头看过来,眯起眼笑道:“姑娘醒啦!睡得可还好?”还没等林菀说话,他又道,“需要添被子记得和我说,千万别自己挨着,今年入冬得早,夜里冷得不行。” “姑娘刚睡醒饿了吧?”男子边擦边对林菀道,“楼下厨子刚做好饭,酆都特色小菜,油辣子那个香,姑娘可要来点?” 林菀被他这么一说,忽然觉得有点饿了,想起来膳堂大娘做的臊子面,再浇上一勺油辣子,她能吃完一海碗【注】。但她还是摇了摇头道:“多谢,不用了。” 这男子看上去似乎是这家客栈的店小二,但听他和掌柜说话的语气和态度,又好像不是。且他一直在劝大家吃饭,几乎是每句话都不离吃饭二字,这若是换做其他地方还能理解,毕竟开门做生意是要赚钱的,人也是要吃饭。但这酆都城白日空无一人,夜晚又全都是纸人,他能赚到多少钱? 这个男子曾经说过,不管他们在酆都城里花多少钱,都是够结帐的。 酆都城里真的是用银子来结帐的吗? 男子见林菀拒绝,什么也没有说,就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他停下手上的动作,把抹布搭在木栏杆上面,搓了搓手道:“这个天冷死了哟,姑娘今天也要出去逛吗?” 林菀“嗯”了一声:“随便走走。” 第106页 男子点了点头道:“我就不耽搁姑娘的时间了,外边儿冷,姑娘早些回来,我叫厨子给你们煨点肉汤,回来时喝一碗去去寒,舒舒服服睡上一觉。”说罢,他拿起抹布朝另外一头走去。 林菀盯着他的背影没说话,直到他进了最后一间没人住的房间才收回视线。 “他倒是挺关心我们。”傅予安带上房门,走到林菀身边,“怎么?师姐想喝汤了?” 林菀转头看了眼他,没好气道:“你还想喝不成?” “有那么一点。”傅予安道,“听起来很好喝。” 林菀拿手肘顶了一下他:“别喝下去就直接交代在这里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林菀觉得那饭,恐怖是没那么好吃的。 傅予安用掌心包住她的手肘,细细摩挲着,低声道:“师姐别弄这儿,痒。” 林菀蓦地抽回自己的手,热着脸骂道:“能不能好好说话?!” 傅予安一脸无辜:“我是在好好说话啊,师姐你想什么呢?” 林菀唿吸一滞,觉得自己寿命骤减好几年。 得,说不过。 林菀斜斜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抬腿往前走。 一楼大厅,逍遥门其他弟子围坐在一张桌子前,看到林菀下来,有一人起身道:“师姐,我们今晚做什么?” 林菀在大厅里看了一圈,也没见着盛仙门的人,问道:“人呢?” “一刻钟前,凌潇带着他们出去了。” 林菀眉头皱了皱,也不知凌潇能不能应付过来,昨夜那女纸人走前曾说下次见,估计是不会就此作罢。 “你们继续去城中找找线索。”林菀道,“别和纸人有接触,不要看它们,不要和它们说话,更不要和它们交手,都给我记住了。” 弟子们纷纷站起身,朝林菀作了一辑:“是。” 待弟子们都走了,林菀扭头对傅予安道:“我们也走吧。” “不等他们?”傅予安跟上林菀,语气说不出的轻松,“那走吧。” 林菀瞥了眼傅予安,没明白他高兴个什么劲儿,他们现在是要去干正事,又不是去谈情说爱。 两人出了客栈,先是在客栈所在的那条街逛了一会儿,后又去了隔壁那条街。傅予安什么也不说,就带着林菀在街上四处闲逛,像是来游玩一般,遇上什么有趣的铺面还会停下来看一看,在纸人开口和他们说话前又离开。 客栈里那男子说的果真没错,今夜比昨夜要冷上许多,凛冽的寒风就像刀子一般刮在脸上。城内这群纸人似和真人般能感受到冷热,也都纷纷添了厚衣服。 “我们就这么逛一整夜?”林菀看了眼四周,压低声音道,“你到底有没有把握?” 傅予安按住林菀的脑袋,揉了揉她的发,也低声道:“看到前面那群纸人没?” 林菀抬眼看了一下前方,那是一处猜灯谜的摊子,挂着许多精美的花灯,一大群纸人围在周围说说笑笑,猜出答案的纸人举着花灯新奇地看来看去,又递给旁人没有猜中的纸人们看。 “看见了。” “一会儿我们从那里走,纸人会把我们挤散。”傅予安道,“然后你传音给他们,说和我走散了,让他们去找我。”他顿了一下,又道,“记住,是每个人都传。” 林菀抬眸看了他一眼,没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如果是为了引有万前来,那他们大可刚一出客栈就直接寻个地方传音给有万,干嘛非得绕这么一大圈? 傅予安感受到她的视线,笑了一声:“信我。” 林菀问道:“那你呢,你和我‘走散’后要去哪里?” “师姐不用怕。”傅予安用余光扫了一眼周围,“我会一直跟着你的。” 林菀点头:“行,你自己小心。” 两人并肩走进纸人群里,纸人们跟疯了一样拼命往里面挤。林菀眼前全是各种花花绿绿的布料,耳边是簪子珠花相撞的叮噹声,以及各种扑鼻而来的脂粉味。 “挤什么挤啊,踩到我新扎的裙子了!” “诶诶诶!是哪个摸了老子的屁/股?你给老子等到起!不锤死你个龟儿子!!” “我才拿到的灯啊!莫踩我的灯!你们赶命啊?!” 林菀觉得自己要被呛死在这群纸人里面,等她好不容易从纸人群里挤出来的时候,傅予安果真已经不在身边了。 她面色焦急地看了眼四周,把摊子周围都寻了一圈也没见着人,随后赶忙用传音术告诉在酆都城内的逍遥门全部弟子。 “傅师弟不见了,你们都帮忙找找!” *********************************************************** 作者有话要说: 註:海碗——从古至今用来盛接饮食用的器皿,口大底小,碗口宽而碗底窄 第61章 上钩 林菀做完这些,又传音问傅予安:“我们现在去哪儿?” “继续往前走, 去城门口。” 傅予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林菀听到声音后暗自打量四周, 结果看了一圈也没有看见傅予安的身影。她摇了摇头, 不禁在心里笑自己,还真是关心则乱, 与其担心傅予安藏得够不够隐蔽,不如担心担心自己。 第107页 毕竟人家那声天才可不是乱叫的,他厉害就厉害在悟性极高,学东西极快, 甚至还能悟出别人悟不到的东西。寻常人要耗费数日才能掌握的诀法, 他不用两日便能掌握。 傅予安往日在门内不受原身待见时,通常都是自己一个人寻个偏僻的地方潜心修习, 即使不断有其他弟子去找他麻烦, 他也照样不受影响, 学得比谁都快。这一切全都归功于他的好悟性,是那种就算上课时不听, 也照样比别人懂得多的人。 他在原作中被封下无妄台后, 更是在那些被封于无妄台下的怨灵, 以及部分失去亲人不久将散于人间的灵之间, 寻到了第三种气。此气似怨气般呈黑色, 不一样的是此气还有夹杂着若隐若现的金色咒文,既有怨气的狠又有灵气的柔。乃至于到后期,他从来都不用使用自己的佩剑。 想到这里林菀突然一愣,她……好像很少看见傅予安使剑, 最近他就连佩剑都未曾携带在身,少有的几次使剑也都是用的劫。林菀旋即又想到,傅予安本来也不是以精湛的剑术闻名,他是以那身深不可测的内力问鼎修真界第一人,而真正靠剑术闻名的人是原身。 这也是为何傅予安最后要用剑先杀死原身,再将其挫骨扬灰,因为他知道诛人先诛心,原身最引以为傲的剑术,在他面前却是不堪一击,这可比直接杀了她还要绝望,还要能羞辱到她,尤其还是当着修真界那么多人的面。 如今傅予安不再下无妄台,他还能练就那一身不是神功吗?还能在怨气与灵气之间寻到那第三种气吗? 林菀随后又想到,他们二人如今都不打算争夺掌门之位,看傅予安的样子更是和她在一起就满足了,无甚别的想法。他们如今的修为在同辈中已经算不错了,后面再慢慢修习,做一对潇潇洒洒,四处歷练的道侣也挺不错。 林菀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按照傅予安的话朝城门口走去。 一路上,林菀遇见了好几个逍遥门的弟子,他们都是听见传音后,在城中四处寻找傅予安。林菀看着他们尽心尽力的样子,在心里把黑衣人骂了几百遍,都是因为他才害的大家这么累! 没错,不怪她,和她没关系! 林菀觉得自己心里那点罪恶感顿时减轻了不少,就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没一会儿高大的城门就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内。 随着离城门口越来越近,灯烛也渐渐暗了许多,街上行走的纸人也越来越少,到最后街上就只有那么一两个纸人。和城中心那边的花天锦地比起来,城门这边反而有那么几分白日里酆都城的感觉,倒更让林菀觉得安心自在。 也许是没了那些纸人时不时投来的,让林菀无法读懂的视线,也许是微微开着的城门外,禁制泛着的淡淡光芒。总之,比起城中心,林菀更愿意呆在这城门口。 他们入城已有两日,城内除了这群夜晚才会出现的纸人外,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可这纸人除了与它们交手会被耗掉真气外,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动作。 林菀觉得很奇怪,她实在是想不明白,苏长老和盛仙门掌门,为什么要把歷练地点定在酆都。按理说这酆都城外设了禁制,城内又没有邪物作祟,完全可以不用理会这里,只需要隔段时间派弟子前来确认禁制就行。派他们来就算了,竟然还没有要求,只是在城中呆一周? 这到底是谁的主意? 苏长老还是盛仙门掌门? 从凌潇的话来看,林菀觉得此次歷练来酆都很有可能是苏长老的意思,因为盛仙门那边另外几名长老并不知道歷练地点是酆都,而逍遥门这边另外两名长老却是知道的。 如果真是这样,苏长老又是如何说服盛仙门掌门的? 这酆都现在可不比几十年前,那时还有个为非作恶的鬼仙,而如今对外不过是一个空无一人的死城,外人都不知晓城中有这群纸人。来这酆都歷练除了浪费时间,显然对群英大会没有任何帮助,盛仙门掌门为什么会答应苏长老? 林菀如何都想不通这件事,她准备等今夜这事解决了和傅予安说一下。 “师姐别分心啊,鱼儿就快上钩了。” 傅予安打趣的声音传来。 林菀回过神来,看了眼四周,刚刚还站在不远处的两个纸人不知何时已经走了,此刻城门口除了她和傅予安以外再无他人。 “你到底想干什么?”林菀传音给傅予安。 傅予安笑了声:“当然是引黑衣人过来。” 林菀又问:“你可是已有对策?” “自然。”傅予安道,“师姐不必担心,按照我的话做就行,我自有分寸。” “师姐现在给有万和有幸传音,就说你被纸人困住了,让他们速速前来帮忙。”隔了一会儿,他又笑道,“这事儿就不用传音给江舟和小师妹了,免得小师妹因为担心你,把酆都城给炸了。” “你就不怕穿帮吗?”林菀问道。 “怕,怎么不怕。”傅予安语气淡淡,一点也不像怕的样子,“我带着师姐在大街上吹了这么久的冷风,若不能把黑衣人引来,我怕回头师姐不肯理我。”他又压低嗓音道,“更怕师姐不肯还帐,那帐只有你我二人知道,到时我上哪儿说理去?” 林菀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后面突然醒悟过来,敢情这兔崽子是在说客栈里那没做完的事。 第108页 “不要脸。”林菀热着脸骂道。 傅予安笑了笑:“我在师姐这儿连命都不要了,还要什么脸。” 林菀自知说不过他,不再和他继续这个话题,按照他的话分别给他们传了音。 她实在是忍不住,又问道:“为什么不给其他弟子传音?” “城中其他弟子都没有任何动作,这样才能让有万觉得自己是特别的。他肯定不会怀疑是师姐的传音有问题,只会以为是因为与我们一起歷练过几次,已经成功让师姐信任他了,虽比不过江舟和师妹,但却也是师姐在紧要关头能单独传音的人。” “但他可以问。”林菀毫不留情道,“他随便传音给任何一个弟子,你的计划就会落空。” 傅予安没有反驳:“他的确可以问,可他不会问其他弟子。” “师姐既然还能传音,就证明情况不算太严重。”他顿了一下,反问林菀,“以师姐之前的性格,在这种情况不算太严重的时候,你会告诉全部人吗?” 林菀想了想原身的性格,这种情况她应该是只会告诉徐忧一个人,因为多告诉一个人就等于多让一个人知道她连群纸人都敌不过。而徐忧则和他们不同,她是原身最忠心的小跟班,她虽然平时嘴巴不太严,但只要是牵扯到原身的事,她那嘴就会比谁都还要牢。 “不会。” “所以他猜测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他、江舟和小师妹。” “他本来可以问江舟和小师妹,可惜他不敢。”傅予安道,“师姐别忘了,我们在紫云镇那家客栈门口遇上他时,他曾问过江舟为何在紫云镇,当时江舟告诉他是碰巧。” “他最清楚江舟是怎么来的紫云镇,可江舟没有对他说实话,很显然江舟并不相信他。况且,就算他真问了江舟,师姐觉得江舟他会相信吗?他又会说实话吗?他肯定是随便找个藉口煳弄过去,再传音给师姐问清楚情况。” 林菀又问:“那为何还要传音给有幸。” “以防万一。他和有幸向来都是在一起,现在看来这应该只是为了迷惑我们的手段。”傅予安道,“他既能得到你的信任,同样一起歷练的有幸又为何不能?” 林菀心里一惊,没想到傅予安竟把几人揣摩得如此透彻。 “你说,这种情况下他会问谁呢?问谁才能知道你的具体位置。” 林菀默了一瞬,随即道:“问我!” “没错。”傅予安道,“更何况他来不来并不重要,只要他把话带到就行。” 林菀刚想问为什么,耳边忽然传来了有万的声音。 “师姐,我们现在过来帮你,你在哪里啊?!” 林菀眉头一挑,果真和傅予安推测的一样! “鱼儿上钩了?”傅予安的声音再次响起,“告诉他你在城门口。” 林菀按照他的话传音回给有万。 “我没有被纸人困住,会穿帮的!”林菀快速道,“有万虽然很有可能是黑衣人之一,但我们还没有证据。苏长老那么疼爱他,没有证据他是不会相信我们的!” “纸人很快就会过来。”傅予安说完打了个响指,不知是在和谁说话,连同一起传音过来了林菀这边,“速度快点。” 他话音刚落,突然有一大群女纸人从拐角处出现,张牙舞爪地往这边来。 “师姐可要好好演,千万别穿帮了。”他不知想到什么,又笑了一声,“这点倒是我多虑了。” 说完,他就闭了传音术。 林菀看着一大群朝自己奔来的女纸人,心里骂娘的心都有了。 说来就来,搞什么啊?! 城中这群纸人什么时候改听傅予安的话了?! 林菀拔出劫,向那群纸人刺去,剑身刺穿纸人的瞬间,成千上万的碎纸片出现在林菀眼前,不过眨眼间,那些碎纸片又重新凝聚起来,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和城中纸人交手后就会看见幻象,林菀只能祈求自己今晚的牺牲能换来同等的东西,否则真是亏惨了。 这群女纸人一个个五官精緻,面带媚笑,穿着大红裙裾,一头乌髮上簪满了金钗,脚踩同色绣鞋,最前方用金色丝线绣着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被烛火映照得格外娇艷,林菀想不看见都难。 女纸人们看上去弱不禁风,下手却比谁都狠,完全不似凌潇口中所说“它们只是和我们纠缠,并不出手伤人”,若不是林菀及时抵御,没准儿早就被它们给活撕了。 这群纸人怎么杀都杀不完,林菀渐渐有些体力不支,她抬手横剑扫去,把这群女纸人全都扫成了碎纸片,就在林菀以为可以趁着它们重组喘口气时,一道黑色的怨气划开纷纷扬扬的碎纸片,直朝林菀而来。 林菀眉头一皱,快速抬剑噼去,剑气与怨气相撞,震得碎纸片往两边散开,随后,她看见那头半空中出现了一条裂缝,一个浑身上下裹满了怨气的人从裂缝中走出,他抬起手虚空一握,一把长剑出现在他的左手中。 黑衣人握剑的手一挥,空中的碎纸片全都化为灰烬,浓重的怨气扑面而来,那种熟悉的,如被毒蛇盯上般的感觉再次袭来。 第109页 这不是有万,是那夜出现在林中的黑衣人! 林菀手腕一转,准备抬剑噼去,就在这时,一道黑金色的气流从她身后噼头盖脸地朝黑衣人袭去,所过之处捲起一阵旋风,吹得街道两旁铺面的幌子猎猎作响,旋即又化为粉碎。 黑衣人足尖一踏,如风驰电掣般向上腾去,他抬剑凌空一噼,剑气裹着沖天的怨气直指林菀的心口。 “新发现,不如就拿阁下来试试手吧。” 傅予安将林菀挡在身后,手腕勐地一翻转,掌心黑气翻涌,其中金色的咒文若隐若现,他抬手在空中一压,黑衣人头顶突然金光乍现,一张布满咒文的金网出现在他上方,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金网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压下。 金网带着黑衣人砸向地面,把地面砸出了一个大坑,待尘土散去,地上除了有一个坑以外,并没有黑衣人的身影。 傅予安并不意外,他从来都没想过,自己单凭一招就能杀死对方。 “你就是这么杀了它的吗?” 沙哑又模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傅予安嘴角扯出一抹笑,凝起黑金气流朝右后方掠去,一掌拍在黑衣人的心口,他浑身一震,一大口气怨气从口中吐出,随后身上裹着的怨气也尽数散去,露出一张十分苍白的属于女子的脸。 “今晚你们全都得死!” 第62章 耍诈 黑衣人恶狠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不是传音术却又和传音术极为相似。黑衣人的声音有时好似就在耳边,有时又好似在十步开外。 地上躺着的那个女子显然不是黑衣人, 否则他们现在耳边响起的声音又是谁发出的? 傅予安打中的明明就是黑衣人, 林菀看得清清楚楚, 绝对不可能错,可现在地上躺着的又为何是一个女子?? 林菀垂眸看了看地上躺着的女子, 她面色苍白如纸,嘴唇却红润饱满,一双细细的柳叶眉描画得很黑,面颊上重扫桃色胭脂, 满头乌髮铺散在地, 显得那张本就不大的脸愈发小巧。浓艷的红妆让她看起来没有想像中那么诡异,反而更像是刻意厚施了朱粉来掩盖自己气色不好的久病之人, 好似下一秒就会睁开眼, 从地上站起身来。 地上躺着的这个女子显然不是邪物或怨灵, 否则早就灰飞烟灭了。既然这些都不是,那她只有可能是人了——还是个死人。 女子脖间原是缠了一条黑绫, 随着身上的怨气散去, 那条黑绫也随之散去, 露出了掩在下面的肌肤, 与脸上的苍白不同, 脖颈以下已在隐隐发青。 这女子想必是已死去多时,只是又不知为何落在了黑衣人手中,被其操控,无法入土为安。 林菀突然想到江舟之前的话, 快速走到女子身前,蹲下身去摸女子的面颊。 手中传来的触感让林菀的心陡然一沉。 触感细腻,肌肤温热——是潘王府剩下的那几具女尸之一! 江舟当时说他领命去调查斗城一事,先是去了一趟都城,在那里遇到了第一具女尸,后又陆陆续续遇到了六具女尸,这些女尸一路将他引到通州就消失不见了,他在通州辗转几日都未曾发现什么,这才回了逍遥门復命,与几人一道过了中秋。 中秋后第二天他因不放心又去了趟通州,然后遇到了有万扮演的黑衣人,他当时以为那是第八具女尸,并为多想就追着他来了金州紫云镇,与林菀一行人碰上。 从紫云镇回去后,大家各自帮着各自的事,几人很少能聚在一处说话,江舟更是时常外出不在门内,也没再和他们提过女尸一事,他们也不知道江舟还有没有再遇到过女尸。况且斗城那邪物早已被苏长老封下无妄台,说不定早就已经灰飞烟灭了,剩下的那几具女尸在什么地方,对他们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因为那几具女尸早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只是林菀万万没想到,那些女尸除了能拿来做皮囊外,竟还能被黑衣人拿来做“替死鬼”。 黑衣人……难道是能附在其他人身上?! 江舟当时捉了七具女尸,现在这里有一具,那么黑衣人手上还有四具女尸! 林菀眉头紧紧皱起,如此一来事情要变得麻烦许多。 黑衣人能附在女尸身上也就意味着,她和傅予安得和“五个黑衣人”交手。这黑衣人修为明显不低,甚至很有可能在她之上,而且他附在女尸身上根本就不会受伤,从他刚刚那句话就能听出来——他现在好得很,好到能一个人解决他们在酆都城的全部人。 她和傅予安最多也就是把女尸给打坏,就像现在地上的这具女尸一样,无法再继续“容纳”黑衣人而已,可这对黑衣人完全没有影响,因为他还能再换一具女尸,单这四具女尸加上黑衣人的修为就够他俩吃一壶的了。 “全都是你们自找的!怪不得我!” 随着话音落下,一道凌厉的剑气从两人身后破空袭来,林菀足尖一转,快速向后掠去,她和傅予安对视一眼,手腕一转执剑向黑衣人而去。 不远处的城中心仍旧吵吵闹闹,隐隐能听见纸人们的说话声,其他弟子也都在城中各处寻找线索,没人知道城门口这边发生了什么。 林菀和傅予安每一次攻击都比上一次要狠要勐,两人一前一后将黑衣人围住,他想往上林菀当空就是一剑噼下,他想往两边傅予安掌心一翻就是一张金网,虽然无法重创他,但却让他无法离开,只能被动的处于两人之间。 第110页 黑衣人修为虽高,但要同时接下林菀和傅予安两个人的攻击也还是有些吃力,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附身在女尸身上,并没有林菀想像中那么难缠,两刻钟后他二人就已杀死三个黑衣人。 “倒是我……”黑衣人横剑挡下林菀扫来的一剑,两剑相撞发出刺耳的铮鸣声,他剑尖倏地一转,压着林菀的剑一道朝下刺去,“小瞧你们了。” 林菀脚下一踏,快速向后掠去,黑衣人见状足尖一点,持剑倾身而来,剑尖直对着林菀的心口! “阁下这心——”林菀腰身向后一弯,剑尖从她额上擦过,划落几缕髮丝,林菀身子勐地一转,抬掌在剑柄上一拍,劫顺势直向黑衣人的背心刺去,“也太黑了点吧!” 眼看着剑尖离背心不过数寸距离,下一刻就会刺入时,黑衣人突然整个人以一种极为诡异的姿态躲开了——他就像鸱鸮【注】一般,头扭过来看着林菀,身子却还背对着林菀,如此一来他就能看见劫了,在剑尖即将刺入身体时,他轻轻往旁边一晃,躲开了劫的攻击。 林菀手一抬,劫骤然回到手中,她朝傅予安使了个眼色。傅予安嘴角轻轻一扬,掌心一翻凝起一团黑金气流唿啸着拍向黑衣人。 黑衣人背上也似长眼了一般,头倏地扭回去,抬掌接下傅予安那一掌,被震得往后划了好长一段距离,他揉了揉自己的右肩,无意间瞥见了站在不远处的林菀,他看也不看傅予安,握着长剑勐地斩向林菀。 林菀面上神色一变,眸中闪过一丝慌张。 黑衣人很满意自己看见的,嘴里发出一声嗤笑:“不堪一击。”说罢,长剑向下一斩,就要落在林菀肩上。 林菀赶忙抬剑去挡,截下了黑衣人这一击,她咬牙抵住架在肩上的剑,额上冷汗直流,嘴里骂道:“你耍……诈!” “兵不厌诈。”黑衣人不屑地笑了一声,左手施加力道,右手凝起怨气快速拍向林菀,怨气似毒蛇般,自下向上紧紧缠住林菀,眼见着就要缠上林菀的脖颈! 下一秒,一道黑金色的气流从侧方噼头盖脸地打来,打散了缠在林菀身上的怨气,又裹着那些怨气绕到黑衣人后方,直向黑衣人的背心击去! 与此同时,林菀整个人向后一倒,手腕一震,劫发出“铮”的一声,从林菀手中飞出,以势如破竹之势刺向黑衣人,与那道黑金色的气流呈两面夹击之势,将黑衣人困在中间,使他无法逃躲,只得牺牲掉这具女尸。 “好一对狗师姐弟!”黑衣人抽搐着倒向地面,口中吐出一大口怨气,周身怨气也随之散去,露出一张女子的脸。 “已经说过一次了。”林菀扯出一抹甜丝丝的笑,“兵不厌诈。阁下自己说的。” ***************************************************************** 作者有话要说: 註:鸱鸮——猫头鹰 第63章 邪术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五具女尸。 她们虽然长相大不相同,有的娇俏可人, 有的温婉柔情, 但她们都拥有着同样的特徵——画着浓艷的红妆且脖子上缠绕着黑绫。 地上躺着的这些女子, 全都是江舟当初在潘王府厢房中发现的女尸。 如今厢房中那十二具女尸已经全部“死”完了。七具前阵子被江舟所杀,五具今日被林菀和傅予安所杀。最后一具女尸也已不能再供黑衣人附身, 现在他必须得亲身上阵与他们交手,再也没法躲在女尸后面免受伤害了。 林菀持剑留心观察四周,以防黑衣人使诈,突然向他们发难, 可过了好一会儿也没见有任何动静, 黑衣人就好像突然消失了一样。打斗声消失后,四周静得可怕, 远处的喧嚣声越发明显, 透着一股让人不安的感觉。 黑衣人一定还在这里, 也许此刻正隐伏在某个角落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只待一个最好的时机向他们发出致命一击, 让他们毫无还手之力。黑衣人今晚本就是为了杀他们而来, 如今非没有杀死他们, 反而还折损了好几具女尸, 他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罢休的。 如今他们在酆都城内有二十人之多, 且都是两派小辈中的佼佼者,不论修为还是剑术皆属上乘,那黑衣人就算修为再高,也不可能同时接下二十人的攻击还安然无恙。他到底是哪里来的信心, 觉得自己能以一人敌众? 这黑衣人十分狡猾,其狡猾程度不比泽芝低。林菀突然不合时宜地想到一件事,如果把泽芝和黑衣人丢在一处,这一人一怨灵单比狡猾,究竟谁会更胜一筹呢? 泽芝当初在花林镇里,造境之术再套上幻境,把林菀和傅予安好一顿折腾,她甚至还体验了一次活活被掐断脖子的滋味,都这样了没想到它最后还留了一手,藏那群女子跟藏什么价值连城的珍宝一样,一层又一层的,把看家本领全都使上了。 这黑衣人也并不比它差,当初在紫云镇林子那夜,他费尽心思绕了一个大圈,先是支开傅予安又在他们传音后动了手脚,引他们来寻自己,走进他设下的绞杀阵中,想将他们一网打尽。 那么这次呢? 这次黑衣人又准备了什么招数来对付他们? 二十个人可不比五六个人。 林菀瞥见傅予安一副毫不慌张的神色,似丝毫不好奇黑衣人想做什么,心里忽然有些担心起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第111页 她觉得自己就是个操心的命,不管傅予安怎样她都不放心。之前的傅予安是因为胆子太小让她担心,现在的傅予安是因为胆子太大让她担心…… 林菀突然想到傅予安刚刚那一手黑金色的气流,以及与原作中描述一摸一样的特徵,她问道:“你刚刚那个……” 傅予安似乎知道她要问什么,还没等她找到合适词就替她把剩下半句给说出来了:“前段时间无意间发现的。” 前段时间? 林菀在紫云镇时还没有见过他使这一手,那么就只可能是从紫云镇回去后,他们启程来酆都前的那几个月里了。 他们一行人自紫云镇回去后,傅予安每日神龙见尾不见首,一天到晚不知道在干些什么,就连人影都见不着,他俩有时好几天才能见上一面。从他刚刚对那气流操控的熟练度来看,应该是已经发现有好一阵子了,估计是发现了这个新东西后,自己一个人跑去躲起来修炼了。 林菀原本还担心傅予安不会再下无妄台,该上什么地方去才能发现那第三种气,如今看来之前倒是她想多了,人家就算不下无妄台也照样能发现。 这算什么? 该是你的就是你的,跑也跑不掉? 这种好事怎么就轮不到她林菀头上?? 傅予安似怕她误解,又道:“师姐你别多想,这不是歪门邪道,是和真气一样的存在。” “我没多想。”林菀道,“我知道你的。” 傅予安垂眸看了眼地面,自己终究还是没有说实话,他怕说出自己是重生之人会吓到师姐,如今这一切都是好不容易才得来的,他不想失去也不想从师姐的眼神中看到害怕。 其实他也没有骗师姐,这气流的确是他发现的,只不过是上辈子的他罢了。 林菀见他眉眼低敛着,似在出神想什么,担心他是觉得自己没相信他的话而多想,快速转移了话题:“别胡思乱想,我自然是永远都相信你的。黑衣人应该还在附近没走,别让他有机可乘。” 她声音压得很低,说话间头又往傅予安那边偏了偏,好像要歪头靠上去似的。 傅予安心里蓦地一暖,抬手揉了揉她柔软的发,轻声道:“我知道他还在。” “那你怎么还一点都不着急?!”林菀抬起头看着傅予安,“我们明明是打算引有万,结果却把他给引来了,这说明什么?” 林菀问完,没等傅予安说话就道:“说明我们之前没猜错,他俩就是一伙的!有万前脚刚问完我位置,后脚就把位置告诉了他。” “我们如今在酆都城内有二十人,他单枪匹马就敢来酆都,难道不怕进得来出不去吗?可你看他刚刚那股子猖狂劲,哪里有半点怕的样子。” “我知道。我一开始就是想引他来。”傅予安不似林菀那般着急,他说话语速和平时没什么不同,甚至带着点漫不经心,好似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我让师姐传音给有万就是为了让有万给他通风报信。有万显然只是一枚棋子,是黑衣人放在我们当中的眼睛,替他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我们没必要在有万身上废力气,真正的幕后操纵者是刚才那个黑衣人。” “你说,这个人究竟会是谁?”林菀道,“竟然能让有万与他为伍,替他办事。” 有万好歹也是仙门之首逍遥门下弟子,其师苏长老在修真界德高望重,能拜在他门下不知羡煞了多少旁的弟子,怎么可能还会替其他人,尤其是这种心狠手辣的人为伍。 苏长老虽然不是逍遥门掌门,但他的师弟也就是林菀的师傅,从年少时就放荡不羁爱自由,比起这些他更爱游歷四方,就算他后来当了掌门也时常不在门内,所以这些年来逍遥门一直都是苏长老说了算。世人常道苏长老与师弟感情极好,谁当掌门都一样,因为到头来都是他在掌权。 “先前我以为他是门内之人,否则又怎么会知道我们在紫云镇,可有万的身份暴露后,这个猜测就不成立了,他肯定是修真界的人但却未必是逍遥门的人。”林菀脑子里有一大堆疑问排着队往外冒,“他又为什么非要杀我们不可?如果是因为斗城一事,我们根本什么都没查出来,他若不现身引江舟来紫云镇,我们甚至都不会发现他。” “他究竟是想隐瞒当初斗城的事,还是有什么更大的阴谋。”林菀喃喃道。 “他应该是想隐瞒斗城一事。”傅予安道,“他在修真界的地位一定很高,他怕我们查下去迟早有天会查到他,如此歹毒的邪术到时候整个修真界都会讨伐他,所以他不能让众人知道这件事,而这世上嘴最紧又最让人安心的人只有死人。” “可现在就算有有万帮忙,他们也才两个人。”林菀道,“更何况,有万的修为……” 她话还没说完,突然止住了声音,站在原地皱眉想着什么。 “不对不对,有个地方说不通。”林菀皱眉道,“有万修为虽然不低,但他这些年在门内一直表现平平,迟迟没有结金丹,他之所以会得到苏长老的喜爱是因为做事知分寸。” 傅予安转眸看向她,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林菀又道:“可当初在林子里他却差点杀了我,如果不是你及时出手,我现在可能就无法站在这里与你说话了。” 第112页 傅予安慢慢皱起眉头:“那个人是有万无疑,今晚这事就证明了,是他在背后给黑衣人通风报信。” “难道平日里他是在装?”林菀心里一惊,没想到有万竟是如此深藏不露,可随即他又想到另外一件事,“可我们每年都会验丹,只要是结了金丹的弟子,验丹石都会有所反应,有万能骗过大家却不可能骗过验丹石。” 那验丹石乃是先人所创,从创造至现在好几百年来,从未出现过验丹石失灵的事。 所以……有万是真的没有结金丹。 可那日他在林中表现出来的,分明不像是没结金丹的样子。林菀觉得他的修为说不定与原身不相上下。 “这件事我们回去后再说。”傅予安道,“今夜他没有威胁。” 林菀觉得不是自己疯了就是傅予安疯了,听听这话,有万如今就在酆都城中,黑衣人只需与他传个音就行,他竟然和自己说没有威胁?? “可有万现在……” 林菀话还没说完,傅予安就拉着她往后掠去。 “师姐留心,人来了。” 紧接着,一道怨气噼头盖脸地向两人刚刚所站的地方,地面瞬时被砸出一个大坑,一团浓重的怨气从坑内散出。 林菀刚才分心与傅予安说话,再加上那怨气本就黑色,隐在黑夜中完全看不见,她一时大意没有察觉到。 这黑衣人好狠的心! 他果然一直在周围盯着他们。 正在这时,又是好几道怨气用各个方向打来,把林菀和傅予安团团围在其中。 “他这样我们根本无法知道他的在什么地方!”林菀挥剑斩向怨气,把围上来的怨气全都斩散。 傅予安低头俯在林菀耳边轻声道:“师姐放心,今夜他走不掉了。” “你别忘了他是怎么来的!”林菀急得不行,“他可以凭空消失!” 傅予安仍是不着急:“我知道。” 说罢,他手掌一翻,掌心气流翻涌,一道道金色的咒文从中闪过,全都是林菀从未在书中见过的咒文,他侧耳倾听了一下,勐地向左侧砸去,只听那边“轰”的一声传来,一栋屋子轰然倒塌,被气流砸成了粉碎。 一道人影自漫天飞舞的尘土中走出,他左手持剑,右手怨气翻腾。 “你倒还有点真本事,可惜拜错了师傅。” 傅予安松开林菀,从手心里抽出一把通体黑色的长剑,剑身上雕饰着金色的星宿运行图,除了颜色不同其他竟是和林菀的劫一摸一样! 林菀心里一震,原作中傅予安的确有这把剑,可却并不是这个样子,应该是通体纯金才对。因为他不喜用剑一直都是靠着一手黑金气流御敌,这把剑在书中只出现过一次——原身死的时候。 他足尖轻轻一点,只见白衣一晃,还没等林菀反应过来,他已出现在黑衣人身前,握着剑就凌空斩下,黑金色的气流随着他的动作从剑内挥出,直朝黑衣人脑袋而去! “家师很好,不劳阁下惦记。” 黑衣人横剑挡下傅予安的一击,傅予安手上加了力道,勐地往下一压,地面登时承受不住地裂开,黑衣人整个身体往下一沉,他双手握剑抵着傅予安的剑,因为面部被怨气裹着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单从声音能听出他有些吃力。 “你们倒是比狗还衷心、护主。” 林菀听到这话眉头紧紧皱起,人影一闪,已经出现在黑衣人身后,她剑尖直指黑衣人脑袋。 这黑衣人难道和师傅有过节? 他字里行间透露出一股子恨意。修真界和师傅有过节又地位不低的有谁? 黑衣人察觉到林菀的剑气,他脚下用力一踩借力往上一顶,旋即身子蓦地一转,从两人侧面滑出,两道剑气砸在他刚刚的位置,地面登时被砸地四分五裂。 “看来阁下很羡慕家师啊。”林菀露出一抹坏笑,“阁下都比不过家师了,更何况这教出来的弟子。” 黑衣人不屑地笑了一声:“是吗?可惜他却不知道自己的徒儿们就要死在我的手上,想必此时还在哪处逍遥自在吧。” 说罢,他掌心出现一道红色的纸符,上面龙飞凤舞地画着黑色咒文,林菀虽没见过那咒文,但单从那纸符的颜色,还有那扑鼻而来的血腥味就能知道——这是邪术! 那纸符在他掌心翻飞,朝城中各个角落挥出一道道杀机凛冽的黑气,各个角落随即亮起暗红色的光芒,愈来愈亮,不过片刻功夫就已经刺得人睁不开眼,酆都城上空中映得一片通红,一个个人影在其中挣扎、嘶吼,想要从里面出来。 傅予安看着眼前这一幕,沉声道:“这是……活人祭。” “什么是活人祭?”林菀心勐地一沉,把躺尸多日的系统拉出来鞭/尸,不带这么玩高级vip的啊!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此事说来复杂,等回去后我再和师姐说。”傅予安语速难得快了许多,他抬手从袖中取出一块做工精美的铜镜,曲起手指敲了敲镜面,不耐道,“还不出来?等我进去请你吗?” 还好,他今夜提前动了手脚。 不然……他们可能谁都出不去这酆都了。 第113页 “来了来了,催什么催,我又不瞎。”一道骂骂咧咧的声音从铜镜中传出,随后铜镜自傅予安手中消失不见,他们身旁多了一个身着红衫,面容明艷张扬的少年,它抬手扶了下头顶发冠,笑嘻嘻道,“你看看,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办事你放心,在里边儿掐着时间呢。” 林菀看着身旁花枝招展的泽芝,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铜镜被傅予安顺走了,她震惊道:“合着你在客栈做……就是为了偷我铜镜?!”说完,她又扭头对泽芝道,“你出来干什么?没看到外面危险,还不给我回去!” 泽芝抱着手臂,“啧”了两声:“嚣张,太嚣张了,在我的地盘上还敢这么嚣张。” 傅予安一脸无辜——这次是真无辜,不是装出来的。他道:“我没有,那事确是我发自内心想与师姐做的。而它只是我顺带顺走的。”泽芝在旁边一跺脚,不满意道:“呕呕呕,噁心!” “办正事。”傅予安睨了眼泽芝,“办砸了你就等着下无妄台吧。” 泽芝这怨灵,一刻不演都憋得慌,它眼睛一挤,两行清泪夺眶而出,对着林菀道:“菀菀,我怕,他威胁我。” 林菀现在急都要急死了,哪有心情陪它演戏,抬眸看向它:“这都什么时候了!” 泽芝嘆了口气,嘴里说了句“没趣”,它手伸进怀里,摸摸索索了半天,摸出一大把小纸人,柔声道:“孩儿们,起床干活了。” 小纸人们浑身金光一闪,在它手中抖了抖,一个个从它手中飞下,落在地上变成了无数个林菀和傅予安,如果不是傅予安就在她身边,她根本就分不清哪个才是真的傅予安! 第64章 破绽 林菀一时间哑口无言,好半晌才喃喃道:“撒纸成人就有点骚了……” “菀菀你说啥?”泽芝疑惑地看向林菀。 “古有人撒豆成兵, 现有你撒纸成人。”林菀对它竖起大拇指, “厉害啊。” 林菀想起自己刚对泽芝说要教它除邪术时, 它对自己说的那些话。泽芝它单论和人打架斗殴确实不太行,甚至会让人觉得它空有一身那么高的修为, 可若是论这些什么个剪纸、画符、设阵,这方面它倒是无人能敌。 现在站着的这些纸人,它不知道注入了多少怨气在里,才能如此活灵活现。再看看它面不改色, 半点消耗修为后的虚弱样都没有, 好像这些怨气不是从它体内出来的一样。 如此看来,泽芝出来也未必是件坏事, 还能帮把手。 “还挺符合我的气质的吧!”泽芝眼睛微微眯了眯, 面对林菀的夸奖, 它很是受用。它又抬头看向半空中那些人影,眉头渐渐皱起来。林菀见它这副表情还以为事情很严重, 紧张地等着它后面的话, 结果它嘴角一撇, 一脸嫌弃道:“这是什么花里胡哨不顶用的东西?” 说罢, 它抬起手拍了拍, 只见空中一道刺眼的光芒划过,满天红光瞬时暗淡了下去,空中的人影也都消失不见,酆都城上空又恢復了原来的样子。 黑衣人见状浑身一震, 勐地转头看过来,一道阴狠的视线从怨气下射过来,落在两人一怨灵身上,他恶狠狠道:“区区一个邪物造的幻境就妄想困住我?你们痴人做梦!” “诶诶诶!”泽芝不满意地纠正道,“怨灵!出淤泥而不染的好怨灵!没见识!狗眼不识怨灵!” 黑衣人站在原地,似乎在打量它,半晌,他不屑地笑了声,话音一转,语气中带着一丝轻快:“你们说,你们养怨灵的事让整个修真界知道会怎样?” “你想威胁他们?”泽芝露出一抹坏笑,眼睛扫向周围的“林菀”和“傅予安”,“站在我的地盘上,你还敢这么嚣张?” 所以,她之前说过什么来着? 泽芝这个小怨灵狡猾得很,你连自己什么时候进了幻境的都不知道——他们现在所在的酆都城,是泽芝设下的幻境! 难怪它一直说“我的地盘”,这还真是它的地盘。 只是,他们又是什么时候进的这个幻境? 她竟是完全没察觉到。 林菀仔细回想了一下,她和傅予安从出了客栈,在那群纸人堆里“走散”后,就直接来了城门口,又遇见了一群女纸人……是那群女纸人! 它们脚上踩着的绣花鞋上绣着莲花,泽芝早就在暗示她了,只是她一直没发现! 所以幻境的开启点,是黑衣人彻底打碎那些女纸人? “比我嚣张的人都不能活着出我的地盘。”泽芝指着黑衣人道,“给我打!往死里打!” 林菀抬头和傅予安对视一眼,两人微微一点头,跟着那群纸人一起掠向黑衣人。 不管怎样,还是先把这位给解决了先。 下次可不一定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林菀手腕一震,劫发出“铮”一声响,霎时间她的周围出现了无数把剑环飞着,剑气纵横,激得她白衫猎猎翻飞,髮丝在空中飞舞。其他纸人纷纷朝她围来,从中抽出一把剑握在手里,等再散开时,就连最后一点不同也都没了。 现在别说是黑衣人,就算原身亲爹娘都未必分得出来。 第114页 傅予安把长剑插回手心中,隐在其他纸人中间,眸子紧紧盯着黑衣人,掌心凝起黑金色气流。他原本以为这些纸人只是相貌与他一样,结果没想到其他纸人手心竟也跟着凝起黑金气流。 他转眸看了一眼那个怨灵——此刻正毫无形象地瘫坐在地,津津有味地看着这边。 “打打打!别愣着!” 傅予安突然明白师姐为何非要保它了。 这个怨灵的确和其他怨灵不同,他活了两世也从未见过能把剪纸造物之术使用得如此好的,不管是偷学的人还是邪物或怨灵。还有它这一手造境之术,不知道比多少仙门弟子使得还好,还要逼真。 它的确能帮助仙门世家更快速地除邪。 那边黑衣人挥剑斩退向他靠近的纸人,浑身怨气勐地爆涨,像是藤蔓一般向四周的林菀和傅予安缠去,一旦被缠上就很难再摆脱,最后竟是生生被绞碎,化成纸片在空中飞舞。 一时之间,纸人们倒无法近他身。 “阁下还是别白费力气了。”林菀红唇轻启,其他纸人也跟着她说话,“你迟早会有真气枯竭的时候。” “竖子敢尔!”黑衣人咬牙切齿道,“靠邪术取胜你好意思吗?” 林菀笑得花枝乱颤,围着黑衣人的纸人也在同一时间发出笑声,齐齐道:“我早就说过,阁下对我的了解太片面了。” 她眼眸一转,又道:“阁下在斗城用邪术杀了多少无辜百姓,现在又何必装模作样不屑邪术。” “你们查到了什么?!”黑衣人似乎一瞬间被人踩中了软肋,语气里带着一丝焦急,旋即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讥笑一声道,“不重要,死人永远都不会泄密!” 话音刚落,他手举空中划了一圈,竖起食指和中指立于胸前,长剑随着他的动作也跟着在空中挥舞一圈,随后化作无数把环于他身边。 林菀看到这一幕眉头紧紧皱起。 他竟然会师傅自创的剑法! 林菀和傅予安一直用传音术互报位置,她扭头和傅予安对视一眼,也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她沖傅予安使了个眼色,两人快速向黑衣人袭去,其他纸人也跟着动起来,齐齐向黑衣人斩去! 黑衣人挥剑同一时间挡下十几个林菀的剑,他站在剑阵中央,立于胸前的手一转,抵着劫的剑也更着一转,压下劫的剑身朝林菀刺去,十几个林菀顿时化作碎纸片。 ——没有一个是真的林菀。 黑衣人似气极了,他转动脖子看向四周,企图在里面寻出真正的林菀,很显然他失败了。他看身边的每个都像是真正的林菀,可等他操控剑去斩杀后,并没有如预想的那般看到断壁残肢、血肉横飞——他只看见了一片白花花的碎纸片。 其实林菀就站在第一排,每次挥剑噼向黑衣人的人里就有她,只不过每当黑衣人还击时,她都闪身和后面的纸人换了位置。这群纸人虽然逼真,操控起劫来也像那么回事,但她若不出手,其他纸人的攻击就没有威力,只能是唬一下人。 几个回合下来,纸人仍是那么多——泽芝变了把金色剪刀坐在后面不停地剪。 黑衣人却明显有些体力不支了,他周身怨气较之前淡了许多,隐有枯竭的迹象,立于胸前的手也在微微颤抖,手指上出现几道裂痕,殷红的血汩汩地往外淌,沿着手掌滴落在地。 他发现泽芝在后面剪纸时,曾想过过去杀了它,奈何泽芝被一大群先前和林菀交过手的女纸人团团围住,还没等他靠近就被女纸人们射出的髮簪逼回。 林菀和傅予安交换了一个眼色,两人上下齐攻——傅予安在下面把黑衣人牢牢围住,抬掌拍向黑衣人,继续消耗他的怨气。林菀足尖一踏,腾空而起,和其他纸人在空中围成一个圈,垂在身侧的手一转,劫骤然聚在一起,剑尖直指黑衣人的脑袋。 黑衣人现在不过是强弩之末。林菀知道他在强撑。 “阁下做了那么多恶事。”林菀的声音自半空中响起,“是时候下去向他们请罪了。” 黑衣人闻言迅速合起双手,相贴着的掌心凝起怨气,他颤抖着手打开,一条怨气形成的黑线出现在他的掌心之间——是他出现时那条裂缝! 黑线越来越大,渐渐变成了一条裂缝,怨气在其中翻腾,就在黑衣人放下手准备跳进去时,那条裂缝却蓦地消失不见了。他又重新试了好几次都是同样的结果,他看着掌心喃喃道:“这不可能……只不过是一个邪物的幻境而已……” 林菀看到这一幕悬起的心顿时落回原处,她还担心黑衣人像上次在绞杀阵中一样凭空消失。 “阁下早该想到会有今日。”林菀道,“从你决定杀死斗城第一个百姓的时候。” 话落,她抬手一压,劫莹光乍现,以势如破竹之势向黑衣人逼去。 与此同时,傅予安掌心一翻,黑金气流涌动,只见人影一闪,他已出现在黑衣人身前,抬起手掌就要拍下去。 就在这时,所有的灯烛突然熄灭,周围一瞬间陷入了黑暗之中,在几人还没反应过来时,整座酆都城勐地往下一陷,周围的房子轰然倒塌,地面出现一条条巨大的裂缝。 第115页 “泽芝!怎么回事?!”林菀一时身形不稳,从空中跌落在地,傅予安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她。 “不好!外面出事了!”泽芝高喊道,“我这是按照外面造的,除非是外面出事不然不可能出问题!” 林菀心里一沉,勐地扭头看向黑衣人——他身前已出现一条裂缝。 她剑尖倏地一转,脚下一点,快速朝黑衣人掠去,眼见着黑衣人就要跳进裂缝中,她抬掌在剑柄上一拍,劫顺势脱手而出,直指黑衣人的心口,同时喊道:“师弟!” 傅予安人影一闪,下一刻已出现在黑衣人身前,他伸手握住过来的劫,勐地往前一刺,剑身没入黑衣人的胸膛。黑衣人浑身一抖,一大口鲜血夹杂着怨气从他口中喷出来。 黑衣人身上的怨气有那么一瞬间往两边散去,下面是一张带着面具的脸,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面。怨气很快就重新回到他的脸上,遮得严严实实再也看不见一丝半点。 他蓦地抬手握住剑身,鲜红的血从他的指缝间流出——他竟生生从剑下抽身出来! 黑衣人不再多看傅予安一眼,几乎是用扑的姿势跳入裂缝中。 “我们得出去了!”泽芝手里捏着一道纸符,“里面要塌了!”说完,他手里冒出一缕怨气把纸符给绞碎。 两人眼前蓦地一黑,等再睁开眼时已经在客栈门前。 整座酆都城都塌了,地面是一道道巨大的裂缝——和他们在幻境中看到的一样。 在一片废墟中,只有客栈和三层楼阁还立着。客栈大门紧闭,门前的柱子上绑着客栈里的那两个男人,他们嘴里被塞着抹布,脑袋斜斜垂在肩上。而对面三层楼阁则大门敞开着,隐隐有击打声从里面穿出。 林菀和傅予安对视一眼,快速进到楼阁内,刚一进去迎面就是一道光芒噼来,两人腰身往后一仰,光芒噼在身后的一根柱子上,柱子瞬间爆裂开来。 他们循着击打声往里走,没一会儿就找到了地方——这里竟是一座寺庙。 供台上供着的是一个身形魁梧,面目兇恶,手拿铁链勾刀的男子,两旁的架子上摆满了琉璃盏,映得那尊塑像越发狰狞。 消失不见的凌潇正闭着眼坐在塑像下方,他身边是徐忧和江舟,以及几个盛仙门和逍遥门的弟子,他们在塑像下方坐成一排,正前方飘着一道纸符,一道道光芒从纸符中射出,打在塑像身上。 “你们在干什么?”林菀皱眉道。 凌潇听到声音蓦地睁开眼,语气里满是欣喜:“林师姐!快点帮把手!把那尊塑像击碎!” 林菀闻言挥剑斩向塑像,眼见着剑身就要斩中时,塑像外突然冒出一层红色的光芒,像个罩子一样挡下了攻击。 “到底发生了什么?!”林菀问道。 “我们进了鬼仙留下的阵法。”凌潇快速道:“林师姐你快点打碎这尊塑像,否则我们都出不去酆都!” 傅予安抬眸看向那尊塑像,不待凌潇把话说完,他抽走林菀手中的劫,聚起一股黑金气流覆在上面,下一刻,他已出现在塑像上方,对着塑像凌空噼下。 霎时间红光乍现,似受到了极大的威胁般全力抵抗,傅予安手中勐地往下一压,红关倏地破开一道口子,剑气扫在塑像上,一只手臂瞬时掉落在地。 傅予安见状抬手又是一掌,红光闪了一下迅速暗淡下去。林菀一抬手,劫骤然回到她掌心,两人交换一个眼色,一人持剑,一人凝气,齐齐打在塑像上,塑像登时四分五裂。 第65章 尾声(一) 林菀看了眼地上碎成好几块的塑像,有一缕淡到几乎看不见的怨气覆在上面, 若不仔细观察很容易被忽略掉。 眼前这一幕何其熟悉。当初在斗城她最后虽昏了过去, 不知晓傅予安和白沂是如何毁了歌姬像, 但傅予安后来曾和她说过,歌姬像被毁时也是有一缕怨气覆在碎石上。 凌潇见塑像被两人击碎, 顿时松了一大口气。他手撑在地上借力爬起身来,姿势不太优雅甚至还有些狼狈,完全没了来时那副翩翩公子样,一身衣衫灰扑扑的, 束得整齐的发也略微凌乱, 脸颊上有好几道早已结痂的伤口。 徐忧和江舟互相搀扶着站起来,二人看面色倒还好, 应当是没什么大碍, 只是真气损耗过度。 “师姐你去哪里了?!”徐忧一脸紧张, “我担心死了!” 林菀言简意赅:“黑衣人。” 徐忧点点头没再多问什么,她知道师姐没细说就是现在不方便说。 林菀蹙眉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还有外面又怎么会那样?” 凌潇不是带着盛仙门的弟子出去寻找线索了吗?他早就知晓这楼阁有问题又怎么还会带人进来?更何况这楼阁不是只有看见幻象的人才能进吗? 凌潇手中变化了几个手势, 只见飘于众人身前的纸符快速向塑像而去, 将覆在上面的怨气尽数吸收, 原本纯白的纸符瞬间变成了黑色。 每个门派都有自己的锁邪方式, 逍遥门多是用绣满咒文的锦囊锁住邪物或怨灵。凌潇手中的这道纸符想必就是盛仙门锁邪的方法了。 “外面那些都是假象, 如今塑像被毁应当是已经消失了。”凌潇咳了几声,脸色蓦地苍白起来,他缓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们从进城那一刻起就掉入了鬼仙留下的阵法中。” 第116页 “我原本是想和师兄他们去当初的鬼仙庙看看, 结果在城内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一座寺庙,酆都人如此信奉鬼神之说,传闻中更是五里一小庙,十里一大庙,城内怎么可能没有寺庙?” “没有鬼仙庙尚能理解,也许是当年前辈们连庙带像一道毁了,可其他庙呢?总不可能也在当初被毁了吧?更何况……”凌潇说着说着突然没了声音,他眉头紧皱,额头上全是冷汗,似再也忍不住般捂着肚子咳起来。 “凌潇你没事?!”几人忙问道。 凌潇抬起手挥了挥,咳了好一会儿才道:“没事。更何况这么多年来根本就没有人进过酆都,来检查禁制的弟子也都是在城外查看一番就返回,这城内应该是和当年一样才对,可如今城内就连一点寺庙存在过的痕迹都没有,好像酆都城里从来都没有建过寺庙一样。” “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回客栈后立马去找你们想商量一下,结果你们两个没在客栈内,只找到了江师兄和徐师姐,我们商量一下觉得城内最可疑的就只有客栈和这楼阁。”凌潇道,“我们决定冒险试一次,总不能就这么一直耗着,虽说这次歷练的确没要求,可怪事摆到了眼前还装作看不见,怎么也有点说不过去。” “你们是怎么进来的?不是要看见幻象的人才能进来?”林菀问道。 凌潇语气没什么变化:“那幻象我见过一次,自然不会再中招,我进来后发现能从里面开门。” 林菀抬眸看了眼他,心里没有他说的那么轻松。 凌潇上一次见到幻象什么模样大家都看到过,他自幼与母亲分开,心里不知道有多渴望与母亲相聚,怎么可能那么轻松就能挣脱幻象,说不定他现在这副虚弱的样子就是因为幻象。 林菀见他不愿说没再多问,快速转移了话题:“所以,这里就是鬼仙庙?” 凌潇点点头,开笑道:“你们逍遥门弟子剑术了得,我盛仙门弟子阵法术也不赖。” 他指了指两旁的琉璃盏:“这些琉璃盏摆放位置有问题,我研究了好半天才发现,每一个琉璃盏代表着酆都城内的一条街,把左右两个架子合在一起是一幅完整的酆都城地图。琉璃盏内盛着的也不是香油而是人血,但并不是每个琉璃盏都盛了人血,有一半以上还是空的。” “我曾在古书上见过一种聚魂阵法,大致和这个相同。按照死者生前所在的地方,摆出一幅聚魂图,借着附近人的血气就可聚魂。”凌潇道,“鬼仙这个阵法虽有些不同,但用途却是一样的,它死前留下这阵法,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捲土重来。” “可酆都当初人死完后,没多久就设下了禁制,此后再没人来过酆都。”徐忧先前也不知道还有这么一说,他们进来后凌潇只说是阵法并未细说,“这些血又是怎么来的?” “别忘了,设下禁制前曾有一批百姓回来过。”凌潇提醒道,“而如今,我们又在城中。” 林菀沉思片刻,皱眉道:“你是如何确定的?” 凌潇脸色几乎透明,他哑声道:“……我进来时数过,盛了血的琉璃盏一共五十七盏。后面我开门放大家进来时,有几名师兄不在客栈,而里面盛了血的琉璃盏多了。” 不用再说什么大家都知道了。 那些不见的弟子都来了这里。 难怪那夜从楼阁后出来的弟子会消失不见。 林菀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逍遥门弟子:“他们做了什么?” 消失的不只有盛仙门的弟子,逍遥门也少了四名弟子。 有万苍白着脸站在人群里,结结巴巴道:“他们……喝了客栈里的肉汤……” 林菀眉头一皱,厉声道:“不是说过不要吃客栈里的东西?!” “今夜实在是太冷了……”也不知道哪名弟子低声道。 林菀剩下的话都被堵在了嘴里,她忽然想到客栈内那名男子的话。 “外边儿冷,姑娘早些回来,我叫厨子给你们煨点肉汤,回来时喝一碗去去寒。” 大家这几天本来吃得就不好,带来的全是没什么味道的干粮,今夜这么冷,大家在外面跑了一圈回去看到一碗热乎乎的肉汤,能忍得住吗? 难怪那男子句句不离吃饭。 原来这个就是他们还没发现的,其他能耗掉他们真气的东西。城中的纸人和客栈里的饭,全都鬼仙死前留下来,替它在酆都城内“借”命的。 如果凌潇没有从幻象中挣脱,他们就不会知道这楼阁里的阵法,也许……会被困在这酆都里,最终的归宿不过是架子上那个小小的琉璃盏。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没有一个人说话。 歷练死人是常事,但发生在自己身边时,总是无法做到不动容。 “我们该回去了。” …… 来时二十人,回时九人。 原本热热闹闹的队伍,一下子冷清了很多。 一行人出了楼阁,酆都城没有塌陷,长街也没有裂开,一切都和来时一样,昨夜那一切仿佛只是他们看见的幻象。 天边一抹鱼肚白慢慢升起,白雾在城内蔓延开,酆都还是那个几十年来无人愿来的酆都,往后也一样。 第117页 “那就在此别过了。”凌潇站在城门口对几人道,“半个月后群英大会见。” “对了,有件事我想问下你。”林菀道,“你确定传信通知你歷练的是你师傅?” 凌潇被她问得一怔,随即道:“信中有师傅的私章。” “那你师傅上次离开是什么时候?”林菀又问。 凌潇道:“去参加茶会后就没回来。” 林菀点点头,没再多问:“一路小心。” 众人在城门口别过,各自启程返回门派。 林菀他们回到逍遥门时正好赶上午膳,几人结伴去膳堂吃午饭。 “师姐你们昨夜怎样?可是看到他真面目了?”徐忧越说越激动,“还是说已经解决了?!” “没有。”林菀道,“不过他挨了一剑,短时间内无法出来找我们麻烦了。” “那就好,这样师姐就能好好准备群英大会了。”徐忧美滋滋道,“师姐接任掌门后,我就可以在门内为所欲为了。光想想我都乐得睡不着。” 林菀笑道:“你现在也能。” 徐忧摇摇头:“那不一样,师姐可不会罚我。” 林菀垂眸想了片刻:“我不想参加群英大会了。” 此话一出,徐忧和江舟齐齐看向她。 “不……不参加?!”徐忧惊道,“师姐你莫不是在说胡话?!” 江舟目不转睛地看了林菀半晌,又低下头自顾自吃饭,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打算。 林菀“嗯”了声,又道:“我和傅师弟都不会参加。” 徐忧放下筷子:“为什么啊?” 林菀道:“没什么,就是突然不想了,而且我也不适合。” “你不适合谁适合!”徐忧道,“师姐你修为这么高!” 林菀转眸看了眼江舟,想起原作中他最后的结局,以他的性格怎么可能搅进争储之乱中,甚至还死在了争储之乱中。 一个修真者竟然死在毫无修为的人手上,可笑不可笑? “很多东西并不是非要你去承担,既然不想又何苦为难自己,不如做自己最想做的事,痛痛快快活一世。” 江舟闻言浑身一顿,抬眸与林菀对视,好半晌才低下头重新夹菜:“知道了。” 林菀笑了一下,转头和徐忧说话。 她知道江舟不想回去,不然中秋那日他就回都城了,怎么会留在逍遥门和他们过中秋,她还知道江舟上面有两位兄长,回不回去都没关系。江舟只是缺个人推一把,林菀不介意自己来当这个人。 更何况,林菀也不希望他回去。 不希望他像原作中那样,死在争储之乱中。 吃过饭后,江舟独自一人去写歷练经过,林菀带着傅予安回了房。 “活人祭是怎么回事?” 第66章 尾声(二) 林菀反手关上房门,拉着傅予安在桌边坐下。 “我之前从未听说过活人祭这个邪术。” 傅予安斟酌了片刻:“师姐还记得那位用活人修练邪法, 最终被封下无妄台的掌门吗?” 林菀抬眸看了眼傅予安, 没明白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繫。她当然知道那位掌门, 逍遥门内哪个弟子不知道?那位掌门为了能一步登天,问鼎修真界第一人, 不惜拿一个镇子的百姓来修练邪法,只可惜,纸终究包不住火,最终他还是为此付出了代价。 可这完全是两码事啊? 更何况这两件事一前一后相差了百年之久, 那位掌门自创的邪术早已被禁, 其手稿更是已化为灰烬,根本就无人知晓那是何邪术。 “那位掌门当初修练的就是活人祭。”傅予安沉声道, “此术是以惨死之人的魂魄为引, 在人落气的一瞬间, 怨气刚刚生出却还未化为邪物时,将其控制住, 使得人无法化为邪物, 但怨气又已生也无法往生, 让死去的人成为使用者的傀儡, 被其操控, 听其命令。” 林菀心陡然一沉,问道:“你是说,那出现在空中的人是惨死之人的魂魄?” “嗯。”傅予安道,“只要他一声令下, 那些人就会从空中挣脱出来,他们死时都是怨气极重之人,就和邪物一样见人就杀,以此来平息自己心中无法散去的怨气。” 林菀眉头紧紧皱起,心里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 黑衣人当时那道纸符射向城中各处,显然是早已做了准备,怪不得他当时那么猖狂,还扬言要杀了他们全部人,让他们全部都出不去酆都。她当时还以为那是什么幻术,没想到竟是人的魂魄,如果……傅予安当时没有提前动手脚,没有让泽芝造出幻境,后果简直无法想像。 那些魂魄全都会变成傀儡,听从黑衣人的命令,那么多的傀儡,杀他们二十个人还不是如同碾死一只蚂蚁般轻而易举。 “你是如何知晓的?”林菀道,“那位掌门的手稿不是早已被毁?” 傅予安眼眸闪了闪,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他曾在无妄台下见过那对外早已被毁的手稿,虽然不全但留下的那前部分却是十分详细,若是落在聪明的人手中,復原那后半部分不过是时间问题。 第118页 他当时草草看了几眼,并未放在心上,只以为是某怨灵留下的邪术,后来再回想才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为此还特意再下了一次无妄台彻底毁了那邪术,以免落在了有心人手中又将掀起一阵血雨腥风。 “此事我在师傅书房中一本书里见过,只记载了一部分并不全。”傅予安道,“想必是只有歷任掌门和长老们才知道。” 这话倒是实话,他后来接任掌门后确实在一本书里见过,不过那书里只是提了一下邪术大致是个什么样,又有何等威力,具体修练之法并未提过。 “我……”林菀那句“我怎么不知道”就要脱口而出,她话音一转,“我还不知道你竟是偷偷去过师傅书房?” 原作中对于原身当掌门那些年不过是一笔带过,或许她的的确确见过傅予安口中的这本书。逍遥门这么大个门派,怎么可能会没有那么一点隐秘的事。 傅予安笑了笑:“偷偷去的。” 林菀没想到那黑衣人竟是如此深藏不露,就连早已消失百年的邪术也都知晓其具体修练之法。 那邪术出自逍遥门第三任掌门,此事外界只知道那么一星半点,除了当年一道封人下无妄台的掌门外,再无其他人知晓,而那几位外派掌门也不过是知道他修练邪术,并不知道那邪术为何,又是如何修练,除了当时逍遥门处理这事的先辈,根本无人知晓具体的修练之法。如今看来,当时那几位先辈应当是将此邪术的一部分记载了下来,大抵是为了告诫后辈莫要犯此错。 这邪术已消失百年之久,如今又重现江湖,这代表了什么? ——黑衣人是逍遥门内的人。 一般的弟子不可能知道这么隐秘的事,只有在门内有一定地位的,这也恰恰符合了黑衣人的身份。逍遥门内有一定地位的人,在修真界又怎么会没有其一席之地? 逍遥门内还有好几位退下来的掌门尚在,再加上那些个退下来的长老,以及如今在位的,细细数来人也不少,单靠这一点很难找出是谁。 “如此看来,斗城一事并不是什么活人养邪而是活人祭。”傅予安沉声道,“那书中只记载了一部分,黑衣人很有可能借着那部分自己套了个全新的出来。” “为何如此确定?”林菀问道。 傅予安反问道:“师姐看当时空中那些人影,觉得有多少?” 林菀想也不想就道:“少说也有好几千。” 那人影密密麻麻一大片,整个酆都城上空都是,就像从地狱拉开了一条裂缝,无数恶灵挣扎着想要出来。 “活人祭是法术不是阵法,无法像鬼仙那聚魂阵一样好几十年都还在。”傅予安看着林菀,“最近除了斗城还有其他地方死了如此多的人吗?” 不等林菀回答,他又道:“当年那位掌门拿一个镇子的百姓来练邪术,那些百姓肯定不是一下死完的,否则他早就被发现了。师姐觉得,镇子里的百姓明知有怪事发生为何不走?” 林菀突然想到在斗城中问怨时,看到的聚集在城门口闹事的百姓们:“他们……出不去了?” 一个镇子里的人虽不多,但也有好几百人,频繁发生怪事,百姓们真的不会走吗? 答案肯定是会,不管是斗城还是酆都当年,百姓们在发生怪事后都有一部分人选择举家搬迁,那么当年呢?为什么记载中是满镇人全死完了? 傅予安点头道:“书中记载此术设下后需得全部人死绝方能成。” “当年那个邪术还有个叫法——百人祭。”傅予安垂眸看了眼桌面,“死的百姓足足有好几百,就连尚在襁褓中的幼儿也未能倖免。” 林菀心里勐地一惊,斗城不就是突然有一日城门再也无法打开…… 如果不是他们进去找到了白沂,不出两日他便会死在念娇阁内。 白沂! 林菀一拍桌子,激动道:“不对!斗城不是全部人都死了!白沂还活着!还有阿怜她也还活着!” “所以黑衣人失败了。”傅予安细细理了一遍整件事的经过,“因为我们进斗城救出了白沂,导致他这个活人祭失败了。前面已经死了那么多人,就差白沂这个活人祭就成了,所以他才要杀我们,一方面是害怕我们查出他是谁,另一方面是恨我们坏了他的好事。” 林菀仍是觉得有疑点说不通:“那阿怜呢?她不是也出城了?” 傅予安面上没什么表情,他曲起手点了点桌面,过了一会儿才道:“我们一直忽略了一个问题——她真的还活着吗?” 林菀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可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师姐不觉得很奇怪吗?”傅予安道,“白沂让阿怜自称是散修去报信,可从头至尾都没有人提过有这么位女散修,我们入城后也没有和蜀州那边的门派确认过,所知的信息都是有万告诉我们的。” “我们退一步来说,她出城当日的确是去报信了,可这件事为何拖了一个多月才报上来?蜀州那边的本派究竟是真不顾大局,准备解决不了才上报,还是他们根本就是也才知道不久?”傅予安把疑点一一指出来,“当日在念娇阁中阵法明明已受损,歌姬却不敢上前来。它既是靠城中的‘嘴’替它觅食,那么有万口中那些‘迟迟不归的弟子’真的存在吗?” 第119页 林菀眉头越皱越紧:“是啊……跟着我们出来的都是与江舟他们同时进城的弟子,早前进城那些弟子若是死了,歌姬应当是吸收了他们的修为才对,又怎么会不敢与我们一战……” 傅予安道:“阿怜很有可能已经死了,黑衣人要想杀死整个斗城的人,他难道就没想过城中的散修能出来吗?这么一来,斗城真正活着的最后一个人是白沂。” 林菀忽然想起在紫云镇那片林子里,黑衣人对自己说的话。 “你该死。” “下辈子记住少管闲事。” 她当时还奇怪了,那黑衣人为何对她抱有如此大的敌意,活像自己挖了他家祖坟似的,谁都不杀直冲她来。 斗城这件事她不去,傅予安也就不会去,他们自然也就不会发现阿芜,如此一来,白沂还能出来吗? ——他不能。 白沂会被赶来的其他邪物撕碎,活人祭也就彻底成了。 林菀直接傅予安:“你觉得是谁?” 傅予安顿了顿:“不好说。” “但那双眼睛很熟悉。”傅予安皱眉想了一下,“我再见一次应该能认出来。” 林菀当时离得远,黑衣人怨气散开那一瞬间,她只看到了玄色的剑鞘,但这个颜色的剑鞘在逍遥门内有太多人用了。 林菀与傅予安对视,她道:“那就只能等群英大会了。” 以黑衣人的身份,他一定会出席群英大会。 傅予安在酆都那一剑可谓是用尽了全力,他不死也要去半条命,这么大个破绽,到时一看便能知道。 两人商量完后,傅予安回了自己的房间。 没过多久有一名弟子过来传话,说是苏长老找她有事说。 林菀正好也有事要问苏长老,收拾了一下起身去了苏长老的院子。她到时,苏长老正在院子里逗一只灵犬,那灵犬毛色灰白,对着苏长老呲牙咧嘴,显然是还没被驯服。 就在林菀准备出声时,那灵犬突然发狂,张开嘴就咬在了苏长老的手上,留下一道清晰的齿痕,鲜血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苏长老抬手拍了拍它的脑袋,笑道:“你这小畜生,怎么就是不听话呢?” 灵犬鼻子嗅了嗅,扭头冲着林菀嚎叫。 苏长老也跟着转头看过来,拿帕子裹在手上遮住了齿痕,招手道:“来了。进来吧。” 说罢,他让旁边的弟子把灵犬牵走,院子里就只剩下他和林菀两人。 “此次歷练如何?”苏长老面上端的是一派温文儒雅,他温声问道,“我刚看了江舟写的歷练经过,你们在城内可有受伤?” 他又自顾自道:“师弟回来该怪我了,就这么四个宝贝徒弟,我都不替他多照顾着点。” 林菀摇摇头道:“没受伤。此次全靠凌潇,若不是他发现阵法,说不定我们就出不来了。” 苏长老诧异道:“原是如此。凌潇确实不错。” 林菀点了点头,心道苏长老叫自己来该不会就是为了问这个吧?前几次歷练怎么没见他关心? 苏长老端起石桌上的茶盏,浅抿了一口,又道:“花林镇那次是我语气太重了。” “你走后我想了想,这世间万事皆有可能,或许确实存在你说的那种可能性。”苏长老笑道,“是我眼光如豆,以为自己没遇到过的事就不会发生,菀儿你别往心里去。” 林菀一怔,没想到苏长老是为了这事,旋即道:“没有,我的确犯错了。” 苏长老十分欣慰地笑了笑,又问:“那邪物最后你如何处置的?” 林菀面不改色道:“就地除了。” 苏长老顿了顿,似有些遗憾般:“它若真是如你所说哪般,倒是可以试着引领它走上正道,足仙门弟子除邪。” 林菀又是一愣,心里突然开始狂跳起来,如果苏长老同意的话,泽芝就不用像现在这般躲躲藏藏了。她看了眼苏长老:“苏长老真是如此想?” 苏长老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是。只是可惜了,你已经把它给除了不是吗?” 林菀默了一瞬,点头道:“嗯。” “这几天莫要偷懒。”苏长老道,“回去好好准备群英大会的事。” 林菀作了一辑,转身出了苏长老的院子,边走心里边在犹豫,泽芝的事到底要不要和苏长老说?从刚刚的话来看,苏长老似乎真的想开了,可这牵扯到泽芝的小命,林菀也不敢轻易做决定。 她走了好一段路,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可以试着说说看,毕竟这也是一个机会,说不定就真的成了呢? 林菀当下就转身往回走,打算再去探探苏长老的口风,若真是有希望不妨说说看,她不把泽芝交出去就行。 刚走到篱笆外,她就看到有弟子从院门进去,低声对苏长老说了什么,苏长老对弟子一颔首,起身走到木门前,抬手推开关着的木门,领着人往里走。 林菀看到这一幕踏出去的脚步一顿,皱眉盯着早已关上的屋门看了半晌后,转身回了房。 第67章 尾声(三) 半月后,浮虞山群英大会。 浮虞山山势连绵不绝, 几乎横跨整个蜀州, 传闻此处曾是古战场, 当年尸横遍野,怨气冲天, 那些惨死的士兵后来全都化为了邪物,越是往里走邪物越是多,修为越是高。先辈们无法将此地的邪物除尽,便将此地设为了群英大会举办地之一。 第120页 浮虞山最高的几处山峰上, 各派都有自己的观望台, 供门内众弟子观看比赛。此时,各个观望台上人头攒动, 未满年纪参加的弟子们趴在望台边往下看, 见到自家师兄、师姐出现在下方, 便高唿着给他们助威。几处山峰中有一处要稍安静些,其上是四大门派的观望台, 弟子们多是小声讨论, 倒不是他们不想, 只是碍于自家掌门、长老在场不敢罢了。 林菀手里捏着逍遥门的两支签子, 懒懒地靠在入口处的石柱旁。她抬眸看着高耸入云的山峰, 那最顶上的观望台中,黑衣人也许正坐在高台之上,一边与其他人谈笑风生,一边在想怎么才能置他们于死地。 林菀收回视线, 转过头想和人说话,结果发现谁都不认识,站在原地没趣地耸了耸鼻子。抽籤结果已经出来了,她果然没有和他们一组,分组与原作中一样,只是因为江舟的参赛也有了点不同——他和傅予安一组。 浮虞山一共有十二个入口,一个入口各队只能进一组人,每队一共分为十二组,刚好一组一个入口。 “林师姐,又见面了。”凌潇带着人朝这边走来,把手中两支签子递给林菀,“没想到能和林师姐一组。” 林菀倒是一点也不惊讶,她接过签子和手上的一起放到石盘上,半开玩笑道:“上面女弟子太多,让你捨不得下来了?” 凌潇笑着摇头道:“我倒是想。最近可没什么心情。” 林菀听他话里有话,看了眼不远处其他弟子,压低声音问道:“怎么?出事了?” 凌潇眉宇间浮现起一抹忧虑,他犹豫了片刻,低声道:“我师傅一直没回门内。” 林菀还以为怎么了,原来是小屁孩想师傅了,安慰道:“我上一次见我师傅还是四年前。” 凌潇的忧虑非但没消失,反而愈来愈重:“不一样。群英大会这么重要的事,师傅不可能缺席。” “我从酆都回去后多次传音给他。”凌潇道,“全都没有回音。” 林菀听到这里也听出不对劲了,她上次就觉得有问题,原本还以为是自己多想了,如今看来当时的直觉没有错:“盛掌门上次走前可有异样?” 凌潇想了片刻道:“没有。” 林菀还想说什么,半空中突然绽放一朵绚丽的烟花,随后是密集的鼓声传来。 这是入山的讯号。 入口处的禁制刚一解开,弟子们就一个个持着剑往里沖。林菀倒是不着急,等全部人都进去了才慢悠悠往里走,那样子哪里像是来比赛的,活像是饭后出来闲逛消食的。 凌潇步子一顿,回眸看她:“林师姐不着急?” 林菀道:“是我的跑不了。” 凌潇笑了笑,也跟着慢下了步子:“有道理。” “上次茶会在哪里?”林菀边走边问,“过了多久?” 林菀这些日子都在琢磨黑衣人的事,至于茶会这种枯燥又乏味的事,她连问都没有问过,记忆还停留在一年前盛仙门办的那次茶会。 凌潇没有多想,因为多数弟子都这样:“江陵青阳派,已两月有余。” 林菀闻言一愣,青阳派那次茶会她倒是听徐忧提起过,说是逍遥门原本没打算去,后来苏长老不知为何又独自去了。 茶会虽是每隔三月举行一次,各派掌门、长老聚在一起,但说到底还是要看是哪派办的,门派地位高了去的人就多了,门派地位低了去的人自然就少了。 林菀不解地问道:“青阳派的茶会,盛掌门怎么会去?” 她没记错的话,这位盛掌门在外名声并不算好,说是为人有些心高气傲,多数门派都入不了他的眼,一个排名二十开外门派举办的茶会,他为什么会参加? 让林菀更奇怪的是,这么个世人口中的怪人,竟跟自己的师傅是多年老友,两人性格可是完全不同。 凌潇解释道:“师傅原是不打算去的,后来苏长老传信给师傅,他这才改了主意。” 林菀忽然想到什么,眼眸闪了闪,又道:“然后就没再回来?歷练前传信通知的你?” 凌潇“嗯”了一声:“林师姐是觉得信有问题?那封信我看过很多次,从字迹到说话口气确实是我师傅无疑。” 林菀垂眸沉思片刻:“没。” 说完,她又对凌潇眨了眨眼,转移话题道:“我们先去找个地设阵,让邪物来找我们不是更妙?” 林菀和凌潇带着人寻了个背阴处,浮虞山内本就照不到什么光,这背阴处更是半点光都没有。 “一会儿还要辛苦二位了。”林菀拍了拍另外两名弟子的肩,她伸手指了个地方,“站在那里就行。” 安排好那两名弟子,林菀又转身问凌潇:“缚邪网会吗?” 凌潇瞬间明白她打算做什么,嘴角微微上扬,一对梨涡浅浅挂在嘴角:“林师姐倒是会省力。” “没说不可以。”林菀耸耸肩,十分混帐道,“管他用什么方法,能捉到邪的就是好弟子。” 两人在周围设下数十张缚邪网,又让那两名弟子不要敛息压步,在缚邪网周围弄出动静,把邪物们给引过来。 第121页 被迫沦为“诱饵”的两名弟子互相对视一眼,认命地开始干活。 很快,邪物就嗅着人气,听着声音往这边奔来。一时间刀光剑影,各种嘶吼声响彻天际,动静之大就连观望台上的众人都能听见。 首轮比赛结束讯号响起时,四人足足缚住了好几百个邪物,一束束白色和金红色的烟雾往上冒。这烟雾是起报位及报数用的,上方的众人对他们捉邪数量,以及所在位置一清二楚,这样就算有弟子不小心太深入,遇到高修为邪物应付不过来,观望台上的众位掌门、长老能第一时间前去救人。 林菀回到观望台时,远远就看见傅予安和江舟,她和凌潇道别后,快步走过去:“收穫怎样?” “还行。”傅予安看了眼她,“师姐有话说?” 林菀点点头,她看了眼周围,见弟子们都在望台边,压低声音道:“有件事……” 三人说了很久,直到弟子们开始往这边走才结束。 林菀低声问傅予安:“我们该怎么做? 不知从何时起,她会下意识依赖傅予安。也许是他总能很快指出问题所在,也许是他一次又一次猜中黑衣人的想法,明明不过是个十九岁的少年郎,却像是已经活了好几十年一样。 傅予安望了眼高台,沉思片刻后道:“等。” “他在幻境中见过那小怨灵,还险些折在里面。”傅予安道,“今天这么好的机会,他一定不会放过。” 江舟道:“我们可以顺水推舟,当着众人的面拆穿他。” 傅予安“嗯”了一声,端起茶盏浅抿一口,再也没有多看一眼高台那边。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首轮比赛结果已经出来,四大门派还是没有变化,毕竟都是百年大派,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被挤下来,大家对这点心知肚明,所以并没有感动太意外。排名较前和较后的都没什么变化,反倒是排名中游的门派间变化比较大,光听其他几处山峰此起彼伏的欢唿声就能知道有多高兴。 “师姐。”有万从高台上走下来,在林菀身旁坐下,“下一轮,师姐打算和谁一组?” 林菀放下茶盏,淡淡道:“有事?” 有万低低地说了句“没有”,又带着讨好意味地道:“师姐还在为那夜的事生气吗?” “我们赶到城门口时并未看见你,在附近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这才回了客栈。”有万解释道,“本来是想通知江师兄的,结果对面那楼阁出了事……” 林菀不耐地道:“你有事?” 有万解释到一半突然被打断,怔了一下:“没,没事。” 林菀没再理他,站起身对傅予安和江舟道:“我们去望台边看看。” “师姐等等!”有万的脸上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他一双眼睛在林菀身上游走,最后目光定在腰间挂着的铜镜上,“以前怎么没见师姐佩戴过这么一块铜镜?” 林菀心里顿时警铃大作,深深地看了眼有万,反问道:“我需要和你解释吗?” 有万闻言露出一副强忍委屈的表情,垂头道:“自然是不……不需要的。” 在场的各位全都是修仙之人,他们身边更是有不少弟子,除非传音或刻意压低声音,不然很容易被听见谈话内容。显然以上两个他们都没有做到,有万这嗓子可谓是相当大了,其他弟子听到后,纷纷往这边望来,和旁人小声讨论着。 林菀抬眼看着有万,面上表情淡淡:“还有事?” 有万惊恐地摇摇头:“没……” 林菀觉得之前还真是小瞧有万了,简直比自己还能演、还会演,那表情跟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看得她都开始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太过分了。 “看来有人等不及了。”傅予安靠在望台边,侧头看着底下的烟雾缭绕。 江舟视线落在高台之上:“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林菀皱眉道:“总之,你自己小心点。” “上面这么多人看着,他不敢有什么动作。”林菀道,“在下面可就不一样了。” 林菀抬手敲了敲腰间挂着的铜镜,镜面上漾开一圈波纹,随后又恢復成原样。她从花林镇回来后就一直把铜镜挂在腰间,有万还曾和他们一起去紫云镇歷练,一路上她并没有刻意隐藏铜镜,如此显眼有万不可能没注意到,那么他刚刚那番话又是为了什么? 闲来无事瞎问问?还是在替黑衣人探她? 那么几句话没头没尾的话,又能探到什么呢? 就在此时,高台上突然一阵骚动,苏长老满脸怒气,抬手勐地一掌拍在面前的桌子上,作势就要站起身往下面来,一旁几位掌门和长老纷纷伸手去拦他,几人压低了声音,听不见在说些什么,只是时不时向望台这边投来视线。 “菀儿,你过来。” 林菀疑惑地看了眼傅予安和江舟,走到台阶下方朝上面的诸位掌门、长老作了一辑:“苏长老,有何吩咐?” 苏长老指着她腰间那块铜镜:“我问你,这块铜镜哪里来的?” 第122页 林菀闻言一顿,虽然她很快就恢復原样,但这一顿还是被众人看见了。 苏长老脸上浮现起失望的神色:“你果真和有万说的一样——在私养怨灵?”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一片譁然,众人震惊地看着林菀和她腰间挂着那块铜镜。 “她竟然敢私养怨灵!” “难怪刚刚那人不过多问一句就被骂!” “她是想学那位靠歪门邪道提升修为吗?” 林菀在众人的注视下,面色如常道:“这只是一块普通的铜镜,不知为何到了有万嘴里就成怨灵?” “你还不承认!”苏长老对着下方道,“有万,你来说。” 有万从人群中挤出来,视线与林菀对上的一瞬间,眼圈倏地红了,他不忍地别开眼,哑着嗓子道:“师姐,别再错下去了。” “我早就知道那块铜镜里住了个怨灵,我一直以为师姐你会醒悟,却没想到你越错越离谱。”有万哽咽道,“刚入门的弟子都知道怨灵的话不能信,它不过是在哄骗你,最后让你成为它的傀儡。” 有万满脸泪水,痛心道:“我和师姐说过那么多次,师姐你为什么就是不听,为什么……非要我走这一步,要我在修真界和你之间做选择……” “修真界这么多人……我无法置之不顾。”有万看向林菀,“师姐,认错吧,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林菀站在原地不动,视线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看着他们一个个恨不得杀了自己的表情,忽然觉得这些所谓的正派很可笑,仅凭片面之言就能让他们持剑相向,完全没有想过事情究竟是否如有万所说的那般。 其实他们最在乎的不过是自己的命罢了。 现在她就站在这里,如果真养了怨灵,那他们的性命可就有危险了。 林菀又转眸看向有万,他红着眼圈望着自己,眼中带着浓浓的愧疚,别说,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闹了这么半天,原来是给她准备了一出大义灭亲的戏码。 多么熟悉的一场戏,原身最后不就是这么对付傅予安的。 “林菀青身为逍遥门首徒,知错犯错,擅自私养怨灵,应当废除全身修为,终生被封无妄台下。”苏长老居高临下地望着林菀,“如此判,你可有不服?” “若我真养了,确实该如此判。” “不过很可惜,我没有养。”林菀解下腰间的铜镜,平放在手掌心上,“苏长老大可随意查看。” 苏长老闻言一愣,盯着那块铜镜迟迟没有动手。一旁盛仙门的长老见状取了铜镜一探,片刻后,那长老对着身旁的几人摇了摇头。 “这不可能!”有万额上急出了汗,眼眸不安地转动起来,他低声呢喃了半天,冲着高台上的众人吼道,“我……我看见了的!师傅你信我!绝不可能错!” 他蓦地转身指着林菀,面目狰狞地道:“是她!是她做了手脚!一定是这样!” 高台之上的诸位长老看着近乎癫狂的有万,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齐齐看向苏长老。 苏长老怜爱地看了眼有万,温声打断他:“没有下次。” 有万脸上瞬间血色尽退,半晌他垂首道:“是……” “看来是小辈之间的一场误会,说开了就好。”旁边的长老打圆场道,“大家都散了,去准备一会儿的比赛吧。” “等等——” 第68章 尾声(终) 众人循声望去,傅予安和江舟从后面走上前来, 站在林菀的身边。 傅予安抬眼看向苏长老, 他一身广袖白袍立于高台之上, 满头黑髮束得整整齐齐,一双眸子狭长上扬, 笑时会眯成一条缝,显得格外好说话。这也是修真界众人对他的印象,永远都是一副温和的样子。 可就是这么一双眼,他曾在酆都城内见过未笑时的样子——阴险、兇狠。 林菀与傅予安对视一眼, 见他微微一颔首, 转头冲着苏长老笑了笑:“趁着大家都在,有件事我们想问问苏长老。” “此次歷练——”林菀声音拔高了一些, “苏长老为何要选在酆都?盛仙门的诸位长老可知情?” 一旁盛仙门几位长老眉头一皱:“酆都?这是怎么回事?” “此是我与盛兄商量后决定的。”苏长老奇怪道, “盛兄难道没和诸位说吗?” 林菀冷笑一声, 好一个推得一干二净:“盛掌门他人呢?” “此事至始至终都是苏长老一人在说,我们从未见过盛掌门, 就连凌潇也只是临歷练前收到了一封信并未见到人。”林菀道, “盛掌门最后一次出现在人前, 是两个月前赴江陵青阳派的茶会, 此次茶会他原本不打算去, 是苏长老的信让他改变了主意。” 苏长老表情未变:“菀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菀抬眼和苏长老对视:“盛掌门在你手里吧。凌潇收到的那封信也是你写的。” 苏长老对盛掌门足够了解,他们相识多年,曾经还一起进过酆都,只要苏长老想, 仿一封信并不是难事。 第123页 凌潇闻言脸色骤然一变,拔出腰间长剑对着苏长老:“我师傅在何处?” “凌潇!”盛仙门的长老对他摇摇头,他明面上虽还维持着客气,但脸色明显没有刚刚好,似强压着怒气。 苏长老脸上仍是那副温和的模样,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菀一字一句道:“你想杀了我们。” 苏长老敛了笑意,露出一丝伤心的表情:“菀儿这话太诛心了。我与师弟自幼相识,情同手足,你们是他的弟子,我平日连重话都捨不得说,又怎么可能伤害你们?” “因为只要杀了我们,斗城的事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林菀顿了一下,“苏长老干的那些好事,自然也不会有人知道。” 此言一出又是一片譁然。 斗城一事至今仍歷歷在目。在场这些弟子中就有当初跟江舟一道进城的,他们除过无数次邪,从未遇见像斗城那样的,整座城只活下来了一个人。 “其实在去紫云镇前,我们什么都没查到,一直以为是潘王爷得了邪法用活人养邪。”林菀道,“如果不是苏长老故意把江舟引去紫云镇,想要将我们一网打尽,我们也许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苏长老眉头一拧,喝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诬陷门内长老是要受重罚的!” 林菀缓缓抬起眼:“那斗城的百姓们呢?苏长老杀了那么多无辜百姓,你又该受什么样的罚?” 苏长老冷哼一声:“简直一派胡言!我堂堂逍遥门执事长老为什么要干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林菀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接着道:“你以为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偏偏在大计将成时,我们进了斗城还从里面救出白沂,让你之前的准备通通化为泡影。你难道不恨我们吗?你恨!所以你想杀了我们,既是恨我们坏你事也是怕我们迟早查到你。” “可惜啊,苏长老你太心急了,不小心在酆都露了一个大破绽。”林菀道,“不然我们根本就不会猜到——斗城是活人祭,而你就是幕后真兇。” 苏长老脸色微变,很快又恢復正常:“活人祭手稿早已被毁,世上根本就没人能使出活人祭。” “是吗?”傅予安淡淡地瞥了一眼苏长老,“既已被毁,苏长老又是如何知道的?” 高台之上其他两派的掌门、长老听到这里,总算是听明白了——说的是当年被封入禁地那位修炼的邪术。 当年的事没人知晓其中具体,只知道那位犯了大错,用邪术杀害了百余名百姓,那邪术也随着主人被封禁地而被毁,除了逍遥门再无人知晓。 “他说的不错!苏兄又是怎么知道的?”一旁盛仙门长老从听见盛掌门在苏长老手里时,就已经面露不快了,此时话语间更是怒气难掩,“苏兄是不是该给大家一个交代?给盛仙门一个交代?” 苏长老沉默不语,紧紧盯着林菀。 “手稿的确是被毁了,但也留下了一部分,就在掌门的书房中。你在酆都使用活人祭,无疑是亲口承认自己是逍遥门的人。”林菀迎着苏长老的视线,那种熟悉的、阴狠的感觉再次将她包裹,她知道他们猜对了,“黑衣人既能知道这等秘事,那他在门内地位一定不低,这也符合我们最开始的猜想——黑衣人在修真界地位非凡,他杀我们是为了瞒下斗城一事。” “斗城死了足足好几万人,这件事一旦被查出来,苏长老就会和那位一样,终生被封无妄台下。你先后拿有幸、有万做幌子迷惑我们,不得不说的确很成功,在去酆都之前我都以为黑衣人是有幸,是他告诉了潘王爷邪法。后来我们又猜测有两个黑衣人,而有万就是其中之一,怀疑他暗中与其他门派勾结。我们万万没想到他‘勾结’的人是苏长老。” 林菀望向高台之上:“苏长老,真是好大的一盘棋啊。” 苏长老盯着林菀突然笑起来,他站在高台之上白袍被风吹得猎猎翻飞,半晌,他脸上露出阴鸷的神色:“你果然得他真传,一样的让人厌恶。” 林菀突然想起黑衣人曾经说过的那些话,以及话里藏都藏不住的恨意。 他恨师傅。 可是为什么呢? 他们关系不是一直很好吗? “你不是一向以自己为重吗?”苏长老咬牙切齿道,“为什么会去斗城?为什么会用借烟问怨?都是你坏了我的好事!” 傅予安和江舟往前一步,齐齐挡着林菀身前。江舟提醒道:“苏长老还是省点力气,傅师弟刺的那一剑想必还没好吧?” 苏长老转眸看向江舟,自嘲地笑了一声:“我这么多年来一直把你当亲传弟子对待,叫你去查那件事也是想给你机会。中秋前你回来说没找到线索时,我就决定放过你了,可谁知道你转头就背着我偷偷去查!我给过你机会的,是你自己不珍惜……” “那么多条命,我不可能不查。”江舟平静地望了一眼他,“死又有何惧。” 苏长老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仰头大笑不止,好一会儿才道:“你就不曾后悔过?” 第124页 “该后悔的人是你!” 空中传来一道浑厚的男声。 一个身着金红色衣袍的中年男人走上高台,指着苏长老怒骂道:“苏语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狗杂碎!你害死宋兄还不够吗?你到底想害死多少人才肯罢休?” 苏长老浑身一僵,愣愣地看着盛掌门:“你说什么?” 盛掌门不屑道:“就凭你这个狗杂碎也想将我困死在阵法里?” 苏长老吼道:“什么叫‘害死宋兄还不够’?” “你以为当年你在酆都染上的那些尸气是怎么消失的?要不是宋兄全都引到自己体内,你还有机会站在这里废话?”盛掌门咳了几声,缓了一会儿又道,“他为了不让尸气传染给其他人,这些年对外说是四处游歷去了,实则是躲在荒无人烟的地方,靠修为强压着体内的尸气,只要他能控制住尸气就会回去看你们,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你四年前养了一个怨灵,后来命它去了斗城潘王府,你想用它做引子设下活人祭,可惜没过多久那怨灵就死在了潘王府中,你真以为你做的这些能瞒天过海吗?宋兄一身修为都用来压制尸气,他为了不让你犯下重错,不惜用全部修为毁了那怨灵,而他自己也因为修为耗尽被尸气吞噬。” “这些事他从未向他人提及过,如果不是实在撑不了,就连我他也不会说。”盛掌门道,“他怕你执迷不悟,还会再犯错,让我一定要帮他看好你,切莫让你走上歧途。如果不是因为宋兄,你算个什么东西?也能让我大老远跑去参加那小门小派的茶会?” 盛掌门从怀中取出一个东西砸向苏长老:“他就因为幼时受过你照顾,心里一直感激着你,处处为你着想,就连死前也在担心你。可你呢?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置修真界于水深火热之中,我问你,你到底想要干些什么?” 苏长老看着掌心里的那块玉佩,勐地抬起头道:“闭嘴!你想骗我?不可能!” 盛掌门嘲讽道:“你配吗?” “有万!”苏长老语调一扬,“废物当得太久习惯了吗?还不滚出来!” 有万带着有幸从人群里掠出来,两人默默地站在苏长老身旁。 苏长老取出一道纸符定在有幸胸口处,指着盛掌门:“快!给我杀了他!不对!把他们全都给我杀了!” 随着纸符定在有幸心口处,有万浑身上下冒出浓郁的怨气,渐渐把他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 众弟子见状纷纷拔出腰间佩剑,剑尖直指苏长老和有万。其他几处山峰还不知晓这边的事,仍能听见弟子们的欢唿声。 傅予安看着这一幕眼眸眯了眯,侧头对两人道:“是控丹术。” 林菀心头一震,控丹术也是邪术。此术需要两人方能成,一人充当“容器”,一人充当傀儡,施术者用“容器”来炼傀儡的金丹,修为提升要比傀儡自己修炼快得多。 那有幸…… “看来有幸早就已经死了。”江舟道,“难怪有万这些年迟迟不结丹……” 其实他早就结了丹,却被苏长老取了出去,放在有幸身体里。难怪他二人总是形影不离,有万对有幸格外小心,因为有幸一旦出事,他的金丹也会出事。 “你不要白费力气了!他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其他几位长老喝道。 苏长老似没听见般,对着有万咆哮道:“动手!” 有万拔剑袭向周围的弟子,一道道浓重的怨气像藤蔓般从他身上蔓延开,只要被藤蔓缠上就很难挣脱。这些怨气源源不断,把有万牢牢护在其中,弟子们很难靠近他。 此时正是休息时间,有很多弟子都去了其他几处山峰玩耍,留在观望台的弟子并不算太多。江舟沖两人使了个眼色,快速朝有万掠去,提起重剑凌空噼下,有万瞥见后快速抬剑去挡,被力道压得往下一沉,生生踩出一个坑来! 苏长老见状忙又是几道纸符定在有幸身上,紧接着,更多的怨气从有万身上蔓延开,瞬间缠上附近几名弟子的脖子。林菀见状忙持剑去砍,替那几名弟子砍断怨气,手腕一转就向有万背心刺去,结果被怨气震了开来,她扭头沖高台之上喊道:“诸位看什么呢?还不快控制住他!” “师弟!”林菀横剑挡下一剑,“快!” 傅予安挥退朝自己袭来的怨气,转身朝高台之上掠去。 苏长老在酆都受了重创,如今还未完全恢復,他知道自己强攻敌不过几位长老,带着有幸一路躲闪。 傅予安掌心涌起翻腾的气流,噼头盖脸地朝有幸砸去,人影一晃消失在了原地。 苏长老连忙把有幸往左一推,自己足尖一转向后掠去,躲开了他这一击,还没等他松口气就感觉到背后有一道劲风噼来,他快速回头看去,只见傅予安掌心气流翻腾,转眼就已来到他身前!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他根本来不及闪躲。 他这才反应过——傅予安不是想攻击有幸,他刚刚不过是声东击西,他想攻击的是自己! 苏长老瞳孔骤然一缩,眼看着傅予安那一掌就要拍在自己身上,他眼前忽然一暗,一道黑影出现在自己身前——有万挡在他前面,生生受下了傅予安那一掌! 第125页 有万浑身一震,身体抽搐片刻,勐地吐出一大口怨气,周身怨气也纷纷开始散去,露出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他粗喘了几口气道:“师傅我……我应该是……再也没有下次了……” 说罢,他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一颗金丹飘至有万的身子上方,片刻后,随着身子一起化为齑粉。 苏长老呆楞地站在原地,望着有万消失的地方出神。 众弟子持剑团团将他围在中央。 “收手吧,你看看你如今像个什么样。”盛掌门怜悯地看着他,“杀了那么多百姓,你难道就不曾后悔过?” 苏长老垂着头,半晌才道:“落子无悔。”说完,他勐地抬起头,恶狠狠地盯着林菀,“我只恨自己没能早点杀了你!恨自己让你去了花林镇!恨自己千算万算独独没能算准你这么个小儿!” 林菀淡淡道:“苏长老只不过是个凡人,又不是九天上的神仙,怎么能事事皆如你所料。” 苏长老狂笑不止,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哪有半点往日的儒雅可见:“好一个‘只不过是凡人’,我终究是比不过师弟,他又为何能算准呢?他难道就不是凡人吗?” “他以为死了就能还清我了吗?不可能!他欠我的这辈子都还不清!”苏长老道,“我事事都比他强,师傅却偏偏只喜欢他!当年在酆都明明是我发现的鬼仙,师傅却说我心术不正,急功近利,把掌门之位传给了他!” 盛掌门道:“可这么多年,逍遥门掌权的人一直都是你。” 苏长老面目狰狞道:“我需要他的施捨吗?掌门位是这样,这条命也是这样,他有问过我愿不愿意吗?别人施捨给我的,我宁愿不要!” 林菀突然觉得苏长老很陌生,也许这才是真正的他,平日里那个温和的苏长老不过是他为了达成目的伪装出来的。 “他不是很在乎修真界吗?”苏长老恨声道,“那我就要毁了整个修真界!” 他表情瞬间变得扭曲起来:“可现在你却告诉我,他死了?我都还没有报復他,他怎么可以死!” 盛掌门无奈地摇了摇头,对逍遥门另外两位长老道:“你们自己处理吧。” 两名长老互相对视一眼,对着众人道:“按门规,苏语废除全身修为,终生被封无妄台下。” 身旁的弟子上前压住苏长老准备将他带下去,结果被他勐地挣脱开来,他拔出长剑对着众人:“别碰我!你们算什么?也配对我动手动脚?” “他以为这样就能还清了吗?”苏长老道,“他休想一死了之!我要去找他说个清楚!” 苏长老抬手在半空中划了一圈,立起食指和中指,无数把长剑环在他身边,他手腕一转向内勐地一压,环飞他身旁的剑也跟着一转,剑尖向内齐齐朝他刺去! 等众人反应过来时,苏长老已经死了。 万剑穿心而死。 林菀呆愣地站在原地,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可她却并没有如想像那般松一口气,反而觉得心里沉得慌。 人心有时真的很可怕。 可以为了一点私慾,不顾他人的性命。 …… 半个月后。 这日,林菀刚和徐忧外出歷练回来,两人在膳堂吃过饭后就各自回了房。 林菀刚一推开房门便感觉到不对劲,她抬掌对着一处就要噼下,结果被来人轻轻捏住手腕,往前一带,扑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师姐,我好想你啊。” 林菀伸手回搂住他,笑道:“怎么跟小孩似的。” 傅予安带着林菀在床边坐下,轻轻替她捏起手臂:“累吗?” “还好,就是邪物有些难缠。” “下次不能再自己去了。”傅予安细细替她将两个手臂都捏了一遍,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她的手掌,“得和我一起。” 林菀笑着说了声“好”,又问道:“对了,江舟最近如何?” 苏长老的死并没有影响到群英大会,第二轮比赛还是照常进行了。 江舟果然不负众望在第二轮中取得头名,回来没多久就接任了掌门位,如今正跟着两位长老学着打理门内事宜,偌大一个逍遥门以后就都得靠他撑着了。 “他很忙。” 林菀点点头:“那他……” 傅予安忽然倾身靠近林菀,几乎是鼻尖对着鼻尖:“我们五日未见,师姐怎么不问问我?” 林菀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唿吸一滞,往后退了退:“那……你这几天过得怎样?” 傅予安立马道:“不好。” 林菀疑惑地看向他。 “太想师姐了。” 林菀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这算哪门子不好?” 傅予安一本正经道:“特别不好。” 林菀眼眸转了转,快速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傅予安深深地看了林菀一眼,揽过她桎梏在怀里,低头吻上她的唇,轻叩开她的齿,寻到柔软的舌缠在一起。 林菀被他亲得浑身发软,像是有团火在体内要燃不燃,你来我往之间,她突然感觉到了傅予安的变化,体内那团火“轰”地一下烧遍全身,脸蓦地滚烫起来。 第126页 傅予安轻轻拉开林菀的衣带,骨节分明的手探了进去,沿着小腹一路往上,留下一串暧昧的痕迹。 林菀喘着气,难耐地道:“今天还帐吗?” 傅予安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头抵在她的锁骨处低声笑了起来:“师姐倒是记得比我前清楚。” 林菀脸更烫了。 “下一次。” 林菀一度觉得自己幻听了:“……什么?” 傅予安解释道:“我们选个良辰吉日,将礼节都过一遍……” 听听,这是现在该说的话吗? 林菀咬了咬牙,抬手大力一推,翻身将他压在床上:“我觉得今天就是好日子。” 傅予安一瞬不瞬地看着林菀,哑着嗓子道:“师姐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林菀红着耳朵,小声道:“知道的。” 傅予安伸手将人带向自己,翻身覆在她身上,重新吻了上去:“师姐别后悔……” ……... ……... ……... 林菀躺在床上,浑身上下都泛着酸痛。 傅予安紧紧搂着她,温存地唤道:“师姐。” 林菀哼唧了一声算是回应。 傅予安又道:“师姐。” 林菀又哼了一声,软软地抱怨道:“都怪你,我嗓子疼死了。” “我看看。”傅予安捏着她的脸颊,往张着的嘴里望了一眼,又低头在比往日红上许多的唇上吻了吻,十分下流地道:“师姐全身都是我的味道。” 林菀脸瞬间红透了,在他怀里挣扎起来。 傅予安收紧双臂,在她耳边轻声道:“师姐真好啊。” 林菀嘴角微微勾起:“一点也不好。” “好的。” “世人皆厌我、惧我,只有你是来爱我的。” ——正文完—— **************************************************************************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这里就完结了,感谢大家这三个多月的陪伴。 非常非常感谢每一位追更、订阅、投雷、灌溉的小宝贝们。是你们的陪伴让我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在单机,真的是有读者在支持我。 其实这本书我一开始写着并不顺,因为第一次写文对整体的节奏把控很差,人物轻重分配也不够熟练,还有很多句子存在语病,词不达意的情况。有时写着写着突然就不想写了,觉得自己太菜了,写本短篇都写不好,很害怕会辜负大家的喜爱,但看到大家给我留的评论,我觉得不写了才是最大的辜负,所以靠着大家的鼓励苟到了完结。 关于结局我也考虑过好几种,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就这么停在这里。他们还年轻不着急扬名立万,有大把时间呆在一起虚度,不需要我去为他们添笔墨,他们未来有无限可能,怎么度过一生交给他们自己决定,也许小傅最后还是成为了修真界第一人,也许他们像师姐想的那样做一对潇潇洒洒的仙侣。 想说的话还有很多,但又觉得没必要说那么多。祝看过这本书的你们:乐观、积极,即使现在稍有不顺,最后都能顺利度过。 开开心心过好每一天。 我们下本再见! 感谢喜欢,感谢支持。 鞠躬。 第69章 番外 林菀做了一个梦。 梦中她回到了原世界的家里,父亲和继母围坐在桌边, 做了满一大桌好菜。 她推开门的那瞬间, 两人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 看见是她后又迅速收了笑容。 父亲不悦地道:“你怎么来了?” 继母曲起手指欣赏自己刚做的指甲,翻了一个白眼, 没好气道:“没钱了呗,你拿点钱叫她快点走,一会儿女儿就回来了!” 父亲闻言从皮夹里抽出一叠钱,拍在桌子上:“我不是说了没钱发信息, 不要直接来家里打扰我们?拿了快点走!以后没叫你别回来!倒了八辈子霉才遇上你们母女俩, 一个比一个倒人胃口。” 林菀站在门边没说话,目光定在桌子上的那一叠钱上, 手紧紧地抓住一旁的把手, 用力到指尖都泛起了白色。 她从来都不是受欢迎的那个。 以前是, 现在是,以后更是。 “站在那里干什么?你还嫌少啊?”继母一拍桌子站起身, 指着林菀骂骂咧咧道, “你说说你年纪不大, 用钱还挺厉害, 上辈子是穷死的吗?这辈子死劲花啊?你已经成年了, 你爸没义务再养你了,赶紧滚!看见你就烦!” 林菀还是站在原地没动。 继母见她迟迟不动,挽了袖子朝这边走来,抬起手就要一巴掌打下去—— 林菀蓦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傅予安熟睡的脸,失而復得的感觉瞬间将她包围起来,漂浮着的一颗心落回了原位。她伸手搂住傅予安的脖子,脸也顺势埋了进去。 傅予安被她的动作惊醒,怜爱地摸了摸她柔软的发,轻声问道:“怎么了?” 林菀闷闷地应了一声:“梦见你不见了。” 傅予安带着安抚意味地摩挲着她的背,轻轻吻了一下她的嘴角:“我永远都不会离开师姐的。” 第127页 林菀在他怀中点点头:“睡吧。” 傅予安拉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揽着林菀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林菀被敲门声吵醒,她下意识往旁边一摸,结果只摸到了一片冰凉。 梦境里的画面瞬间涌入脑海,继母难看的嘴脸仿佛就在眼前,那扬起的手似乎下一秒就会落在她脸上。 林菀勐地睁开眼,看到熟悉的卧房这才松了口气。 真的只是梦而已。 没有回到那个讨厌的家里,更没有那难看的嘴脸。 她真的留在了这里。 林菀忽然有些想不起来以前的事了,那双手曾经到底有没有落在过她的脸上? 也许人的本能就是这样,会下意识遗忘掉不愿想起的过往。 但现在那一切都已经不重要。 “菀菀!你还没起吗?” 泽芝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伴随着的是震耳欲聋的敲门声,那架势就像要拆了这门似的。 林菀揉了揉因为没睡好而发昏的头,又在床上缓了一会儿,指尖凝起一团真气打在门栓上:“起了!别敲了祖宗!脑仁都要被你震碎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吼完,她慢悠悠地爬了起来,拿过床边的外袍穿上,简单洗漱了一下又躺倒在床上:“可以了。” 泽芝这才推开房门,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它嘴里“啧”了几声,冲着林菀摇头道:“你现在真像膳堂大娘在北山养得那几头猪,一天天除了吃就是睡。” 它如今得了江舟首肯,也跟着逍遥门众弟子一道修习,前阵子还下山去除了一次邪,再也不用像之前那般躲在铜镜里了。一开始林菀还很担心,毕竟当初在群英大会上她说了没养怨灵,结果一个月不到就冒出了个怨灵,担心它会被其他弟子排挤,结果她完全是想太多了,泽芝这小怨灵长了一副好皮相,又十分能说会道,不到一天便成功打入逍遥门内部,其情报消息和徐忧有的一拼。 “我觉得傅予安他亏了。”泽芝坐在床对面的椅子上,从头到尾打量了一下林菀,“他这哪是娶娘子,分明就是养了只猪。” 林菀毫不在意它的话,翻了个身子,懒懒道:“猪其实也挺好的,不用歷练,不用除邪,更不用挨揍。一生中最大的劫难就是年节,撑过了又能白吃一年,没撑过还能变成一盘让我们念念不忘的菜。” 泽芝颇为贊同地点点头,砸吧嘴道:“它们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林菀道:“大早上的跑我这儿来干什么?” “我下午就要去江陵除邪啦!”泽芝道,“这次要去一个月,走之前过来让你看看我,免得一个月见不到我想我。” 林菀笑骂道:“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说完,她又问道:“和谁一起去?” 泽芝道:“和师妹他们一起。” 林菀睨了它一眼:“什么时候成你师妹了?” 泽芝眨眨眼道:“我是菀菀捡回来的,自然得跟着你叫,那你的师妹不就是我的师妹了。” 林菀轻声笑了一下:“就你这张嘴能说。” “那你要照顾好她。”林菀嘱咐道,“你俩别伤着哪儿了。” 泽芝一扬头,得意道:“我现在很厉害的!放心吧你!” 说罢,它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顺走林菀桌上的糕点,挥挥手道:“走啦!” 林菀在房间躺到午时,见傅予安还没回来,打算自己去膳堂吃饭,结果刚出门没走几步就碰上了回来的傅予安。 “师姐!” 傅予安快步走到林菀跟前,轻轻搂了一下她,低声问道:“是在等我吗?” 林菀故意道:“谁等你了。” 傅予安薄唇弯起,低头凑到林菀脸前:“我看看。” 林菀想往后躲,却又被傅予安揽住腰,温热的唿吸落在她的脸上,她不知想到了什么,耳朵突然红了起来,结巴道:“看、看什么,我饿了,你别挡着我去吃饭。” 傅予安哼笑了一声,余光瞥见周围没人靠近,揽着林菀往怀中带,在她开口前吻了上去,一下一下舔/舐着她的唇缝,直到她难耐地微张开嘴,才伸/进去与她纠缠在一起。 两人分开时,傅予安抬手替林菀抹了抹嘴唇,修长的手指停留在她的唇上,带着旖旎意味地点了点:“师姐比饭好吃。” 林菀被傅予安亲得浑身的软了,靠在他的肩膀上微微喘着气。 傅予安听着耳边一声声低低的喘气声,感受着落在脖颈上的唿吸,眼神一暗,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师姐别喘了,不然我们就得回房了。” 林菀脸刷地一下就红了。 她从傅予安怀中挣脱出来,抬起脚狠狠地踩了他一脚,快步往走走去。 傅予安站在原地看着林菀的背影,嘴角一点一点弯起。 他突然很庆幸自己死了。 不然他穷极一生都寻不到这样一个人。 一个满眼都是他的人。 那份最独一无二的爱,师姐给他了,并且只给了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