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凰》 第1页 《涅凰》作者:临朝【完结】 文案 十二岁时,国破家亡的皇子慕容沖,被秦皇苻坚掳入阿房宫,遭受了失身之辱; 二十二岁时,他浴血归来,誓要亲手杀了当年仇人! 是恨亦是爱,到头来,他终是错付了一生。 *史同,苻坚x慕容沖,与歷史有出入,请以史料为准 虐向,慎入 内容标籤: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相爱相杀 復仇虐渣 搜索关键字:主角:慕容沖,苻坚 ┃ 配角:破军(韩延) ┃ 其它:史同(歷史上有真人真事的!) 第1章 恨始 红纱帷幔,檀香缭绕。 金丝木的床上,只隐约见得是个年轻的少年郎。 “慕容小公子,”老管事颤颤跪下,“陛下下了朝要来见您,这……”老管事不敢再说下去了。年幼的小殿下与公主被灭国雠人虏入后宫,对那秦王该是怎样的恨? “让他滚。”少年清冽的声音不带一丝波动。 老管事脸色大变,“砰”的一声跪在地上,“奴才万万不敢!”语罢朝那金丝木床磕起头,“小公子,您开开恩……” ——吱呀。 镂花的木门被推开,苻坚还未换下一身上朝的龙袍。 “怎么,朕的小凤凰又不愿见朕了么?” 老管事的头更低几分,“参见陛下。” 慕容沖置若未闻。 苻坚几步便跨向那金丝木的床,指尖轻挑起床畔红帷—— 柳眉入鬓,面若桃花,凤眼微扬,竟是生得赛过女子娇媚的模样。 此刻那双勾人的丹凤眼毫无波澜地正视屋顶,暗如夜空的瞳孔中一片死寂。 “滚。”朱唇轻启,却只冷冷赏了这么一个字。 饶是苻坚待他百般纵容,此刻也是一声冷笑,只手擎住慕容沖的下巴,俯身在他耳畔低语:“朕管你是真凤凰假凤凰,入了朕的阿房宫,就再也别想逃出朕的手心。” 苻坚的手渐渐收紧,慕容沖挣扎着想摆脱这犹如恶鬼的手,奈何十几岁的孩子,功夫练得再好,终也敌不过一个成年男子。 苻坚看着慕容沖的脸由白到红,再渐渐变得青紫,一双精巧如玉的手却死死掐在自己的手腕上。 出奇地没有生气,心中反倒是升起一种难以言述的,□□。 让他疯狂地想要占有。是的,占有。 苻坚的手微微一松,慕容沖趁机挣脱开,“你……唔。”未来得及开口,慕容沖此时便已说不了话。他瞪大双眼,一时竟觉五雷轰顶。 温热却略有粗糙的唇紧贴着慕容沖的,那手一改先前的粗暴,顺着慕容沖的脸颊滑到脖颈,再是轻挑开他绣工精细的衣襟,最后流连在锁骨上。 慕容沖真的怀疑自己是疯了。 老管事并未露出惊讶的表情,不敢抬起头,颤巍巍退下。 全身的血液似是倒着流了起来,直冲头顶。慕容沖一时僵住了,竟忘了反抗。可苻坚显然并不只满足于现状,另一手扣住慕容沖的头,唇齿间微一用力,便轻易撬开了慕容沖紧闭的双齿。 他像是一条贪婪的鱼,渴求水的存在。 慕容沖的唿吸窒住了。 视线逐渐模煳不堪,可慕容沖越发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没疯。 疯的人,是苻坚。 这个吻顺着唇蔓延到脖颈。慕容沖尚未发育,喉结小到几乎不见。苻坚忽然张口在那上面咬了一下。 “呃……”一直僵如人偶的慕容沖一个激灵,闷哼一声。 苻坚彼时才如梦中人初醒,松了松紧压着慕容沖的身子,伏在他耳边轻语,声音沙哑: “朕近日很忙。 “改日再来看你。” ——吱呀。 镂花木门再次被关上。 除了慕容沖身上凌乱的衣衫与暧昧不堪的痕迹,一切都像是从未发生一般。 慕容沖缓缓从床上坐起,没有理会滑落的衣衫与裸露的白皙犹胜女子的肩头。 慕容沖的手指深深插入发中。他忽然狂笑了起来,笑道滚烫的泪水自眼角逼出,打湿了前襟。 真是可笑。 他以为灭了国的皇子被敌国掳去,不过为了一杀而后快。凌迟、鸩毒、腰斩……慕容沖早已做好赴死的准备,却不想苻坚带给他的,会是如此不堪之耻! 铜镜里映着的少年较好的容貌,一时竟显得无比刺眼。慕容沖勐地举起铜镜朝地上摔去,碎裂的镜片划开了他的手,血腥味霎时瀰漫开。 血……血…… 慕容沖凝视着掌心间涌出的,双眼漫得血红,心跳陡然加快。没有对鲜血的恐惧,只有对嗜血的渴望! 慕容沖餍足地舐去手上的鲜血,忽然举起碎裂的镜片朝脸上划去! 手,堪堪停在半空。 他还不能这么做。 容貌是他最后的底牌,身体是他仅剩的赌注。而他,还有他的百姓,他的王国,他的清河阿姊…… 杀了苻坚……慕容沖染红的双眼里闪过一丝嗜血的兴奋。 自从被掳入阿房宫后,最爱笑的清河阿姊再也没有笑过。最爱逗他的阿姊也再没开口叫他“凤凰儿”过。 第2页 阿姊原本便不是汉人里那些娇贵柔弱的千金闺秀,她也是能驰骋马背的鲜卑女子。可自从进了阿房宫,阿姊日夜以泪洗面,原本白净小巧的脸庞越发苍白瘦削。 苻坚对他们姐弟却是纵容搬的宠溺。本不应出殿门的清河,才得以时常到凤凰殿看上慕容沖一眼。 清河阿姊常是搂着他,只是哭。泪打湿了阿姊手中的绢帕,可她一句话也未多说。 “阿姊,”刚入宫的慕容沖会抱着清河小心地问,“会有人来救我们吗?” 清河没有回答,只是紧了紧环住慕容沖的手,小声的啜泣渐渐成了嚎啕大哭。 那天,阿姊哭哑了嗓子。临行的时候,她沙哑着对慕容沖说,“会的,殿下。会有人来的。” 慕容沖仍是不解为何这般阿姊还要伤心,为何要称自己“殿下”,只想阿姊长自己两岁,懂得一定也比自己多。 于是他等啊等,没有等到鲜卑族杀回的大军,反倒是等到了阿姊与苻坚成亲的日子。 那日慕容沖不顾洞房前喜娘与丫鬟的阻挡,硬是闯入房中。 “为什么?”他抓着阿姊的手质问道。 这一次,阿姊没有再哭,却也未笑,只是木着一张脸。 她缓缓地抽回手,道:“殿下,你会明白的。”总有一天会明白,人有时为了一些事,可以付出所有,甚至是自己。 慕容沖难以置信地睁大眼,即使被后来赶到的婆子架出了喜房,他仍是一动未动地盯着清河。阿姊盖着红盖头,安静地坐在床沿。这是他见过的阿姊最美的一刻,却瘦弱得似乎一阵风就可以吹倒。 天地不仁,要让这个小小女子撑起这一切。 那日,喜庆的号角喇叭声响彻了整个阿房宫,惟有凤凰殿的瓷器碎裂之声。 一年时间匆匆而过。 这一年,阿姊来的日子少了许多。 慕容沖也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什么也不懂的孩童。这一年里,他见过的后宫冷暖太多太多。身边的僕从自唯唯诺诺,到不屑一顾,嗤之以鼻。不过慕容沖并未在意,至少彼时,他仍坚信,清河阿姊的那句,“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直到那日,阿姊託身边可信的宫人,给他捎来了一封密信。 阿姊变了许多,往日清秀明媚的眉眼如今带上了几分妖异惑人的笑意——尽管这笑仅是予苻坚一人的。可任她清河再千娇百媚,也逃不过与慕容沖血脉的羁绊。他一眼就看出,清河的眼,是冷的。就好像他族最好的玄铁铸成的箭头,寒意入骨。 饶是如斯,清河依旧将一众丫鬟小厮教得服服帖帖的。无人不晓那清河王妃,是个狠角色。 如此一来,纵使下人们多有不屑,却也不敢轻慢了慕容沖。 接过信时,慕容冲心中一喜,想来是阿姊那儿有了眉目。兴许这囚牢般的日子,不必继续了。 打开信纸,白纸黑字,字字扎在他的心上: “殿下,我族情势紧迫,暂且难以恭迎小殿下与长公主同归。还望殿下与公主自珍。待到来日我鲜卑军一举攻下秦土! 左臣” 良久,慕容沖放下信纸。 彼时方明了,阿姊那些话,究竟为何意。 薄薄一张信纸飘落到烛光前,顷刻焚成灰烬。 慕容沖站了起来,烛火映得他面上表情晦明不清,一瞬竟与清河有些相像。 作者有话要说: 车尾气还是……很不错的……吧? 第2章 大婚 时过境迁,转眼距慕容沖被掳入秦国已是两年。 两年时间,已足以使一个稚童,长成青涩的少年。慕容沖的脸也渐渐张开,不再是那与清河神似的面容。虽然面庞依旧柔美,却带着一股寻常女子不曾有的凌厉与英气。 这番,纵是清河如何向苻坚撒娇卖宠,他也没有应允她。 成婚大喜之日,定在两月后,正巧是清河曾嫁入的日子。 宫里拉起红绸,挂上灯笼,喜庆的号角自一个月前便是吹响。宫人们忙碌着绣衣、置礼,就连酒席的宴单菜品都已早早定下。这场景,竟是比两年前清河入嫁时还要热闹几分。 下人们来来往往将聘礼搬入凤凰殿。老管事小心翼翼地嚮慕容沖询问:“小公子可有能作……嫁妆之物?哪怕只是应付一下也好。”心中却明了,征战掳来皇子,身上哪还有什么值钱之物。怕是有,也早已被下人们贪光了。 谁知慕容沖沉默半晌,竟真从脖子上解下一串小银铃。老管事瞪大眼。他认得这银铃,是鲜卑皇族特有的信物,清河王妃身上便有一串。莫非这小公子可算是开了窍?老管事惶恐地接过银铃,顾不得多言,转而跑去向苻坚禀了这件好事。 苻坚大喜,一挥手那浩浩运往凤凰殿的珍藏便是多了一倍,甚是不守礼节地赐下一张凤床。银铃,也成了他的贴身之物。 朝中大臣见此景,暗嘆不妙。苻坚如此耽溺于男色,只怕要成了他国笑柄。 可盛世之下,无人敢斥责这位仁君贤皇。百官觐见,竟是齐声嘆好。 大婚当天,清河去了凤凰殿。 许久未见,姐弟二人皆是一阵恍惚。二人都变得太多。清河画上艷丽的宫妆,而慕容沖,则 换下了一身白衣,红袍加身,眉间点砂。 第3页 清河闭了闭眼,她终究还是没能阻止这些。 待睁眼时,身边的丫鬟们早已摆好点妆笔与铜镜。 清河掂起眉笔,未语。慕容沖亦是坐下,没有开口。姐弟二人仿佛心照不宣。清河掂起慕容沖的脸,描眉,点唇,束髮。待到最后一笔落下,清河只觉手中并非点妆笔,而是寒铁剑,扎在她的心口。 “殿下……”清河附在慕容沖耳边轻语,声音颤抖,“保重。” 良久,清河松开了扶着他肩的手。 “凤凰儿,阿姊对不起你。” 慕容沖一怔,回首时,清河已消失在殿门,身后跟着浩浩汤汤的一批宫人。 凤凰殿,又陷入了死寂。喜娘们无声涌入,又无声位慕容沖披上大红的嫁衣。 殿前,端着鸳鸯酒,喜娘的头低到不见。仿佛这本应大喜的日子里,只有苻坚一人是乐享其中的。 今日筵席之上,苻坚意兴大发,手中酒觞几乎未停,如今已是微醺。 慕容沖端坐在床沿,头上盖着绣工精緻的盖头,身上一袭艷红的凤袍衬得他皮肤越发白净。 于理,当真为本朝笑话;于情,这一身红衣着实让人移不开眼,也辨不清这究竟是个男儿郎,亦或是个待嫁的含羞姑娘。 喜娘的头更低了。 已不知是今宵第几次举起酒觞,苻坚也坐到了床沿。慕容沖温顺地让苻坚挽过手,掂起酒杯,轻探入盖头,顺从得犹如人偶。 喜娘恍了恍神,不知怎的想起了清河王妃,仿佛面前的不是那位纵马驰骋沙场的小公子,而是两年前亦如此嫁入的清河王妃。 交杯鸳鸯酒入喉,他慕容沖今日,算是顺了天命。 喜娘接过已空的酒觞,却是不敢多留。满屋的红娟朱纱,竟是让人感受不到一丝温度。 慕容沖抿抿唇,悽然一笑。 终究躲不过这命。 苻坚一手揽过慕容沖的腰,指腹轻轻摩挲着,下颚抵在他颈侧另一手把玩着盖头下的穗子,似乎并不急于掀开。 “两年前,”他伏在慕容沖耳畔呢喃,“你阿姊便是这般嫁与朕。” “如今看来,”苻坚低低笑出声,“你也逃不过。” 那又如何,慕容沖想着。 终有一天,他要让他跪在自己的眼前苟延残喘着求饶。 天命不可违?真是笑话。 棋局不到最后,谁也不知谁是赢家。 苻坚倏地一俯身,将慕容沖紧紧压在自己与床板间的狭小缝隙中。盖头滑落,露出了一张足令男子心动的容颜。 “清河的妆,很适合你,”苻坚抚上了他的脸颊。这副百看不厌的妆容,他当然知道出自谁之手,也当然知道这副妆容,到底是他睹物思人。 苻坚低头吻去,淡淡的醴酒味在慕容沖唇齿间散开。捲起的朱红纱帐落下,半遮半掩住这一帘春意。 自大婚宴后,苻坚的宠溺越发不讲理。若只是凤床便还好含煳,可没隔几日他便又下令让绣坊织出一套最为繁复华贵的凤袍。哪怕是当朝皇后苟夫人,得母仪天下之威也无这般待遇。不但如此,苻坚以至连其几殿都是懒于踏足,夜夜临幸凤凰殿。 事情传出了阿房宫,传出了长安都城,传入了寻常百姓家。很快民间便传起“一雌復一雄,双飞入紫宫”的歌谣。 苻坚大怒,因忧慕容沖听闻此歌谣不喜,竟是下诏唱此歌谣者,杀无赦。 满朝文武百官面面相觑,不知谁该头一个上前。 拖拖拉拉三个日子,大臣王勐算是目不忍视,上书斥责苻坚一派胡为之举,要求慕容冲出宫。百官纷纷上书附议,苻坚无奈,只得应允。 兜兜转转近十个年头,得知要被派出宫为官的慕容沖愣愣地盯着诏书发呆。 若只是这随随便便一张废纸便可主他左右,那么他这些年的忍辱之举,又算是什么? 他想笑,却笑不出。 十年,足以磨去他脸上所有神情。 少年已不再是少年,而成青年,瘦削的身子拔高了几分,脸庞上多了英气,少了稚嫩,却依旧和着雌雄莫辨之美,仿佛岁月待他,过于宽厚了些。 旧将十年未至的信,此刻又悄然而至,字里行间透着几分攻秦的痴心妄想。 烧了密信,慕容冲心中已有定数。 既然苻坚这般绝情,他想,那也便莫怪他心狠。 作者有话要说: 嫁出去了(沧桑点菸) 中间被我掐了段车emmmm 第3章 涅槃 一纸诏书,慕容沖便被打发出了长安。大概惟一比那些后宫女子们好些的,是她们只得被打 入冷宫,而他,却可在一个不大不小的州里,谋个一官半职。 马车一路无阻地行入州中,慕容沖半闭着眼靠在榻上。忽地马一阵嘶鸣,车,堪堪停下。 “大人,”车外响起随行宫仆的声音,“前头不许马车行驶了。” “往前走。”慕容沖连眼都未睁回道。 “可这……”宫仆欲言又止。 “走。没听见吗?”慕容沖不耐烦道,“还要我再重复一遍?” 车外沉寂。片刻,马车又滴熘熘行起。 约末是行入了闹市,外头的声音越发嘈杂。不知怎地这声音入了慕容沖耳中,便成了宫人的碎语与清河虚弱的喘息声。 第4页 出宫前一日,清河就如有先知般一病不起。 慕容沖烦闷地捂起耳,那声音却是愈发清晰可辨。 “停下。”他开口道。 车,有缓缓止住,不偏不倚停在一群嬉戏的孩童旁。一众孩童玩着扮演的游戏,口中念念有词,细一听便正是慕容沖的名字! 几个孩童围着中间那个衣着白裳,模样清俊的唱:“凤凰凤凰止阿房”,气得那白裳男童直跺脚。 一时竟有些刺目。 周围的人看着停下的马车与宫仆渐渐不再息壤,孩童的声音也弱下,直至消失。 慕容沖重又盖上帘子,轻启唇: “杀了。” 不轻不重两个字,却似乎所有人都能听到。 几个孩童“哇”得一声哭了出来,惟有中间那个白裳的紧咬着唇,憋红了眼角,愈发地像是儿时的慕容沖。 宫仆与侍从们没有动。 慕容沖便不再多语,只一步撩开车帘,随手抽出一旁侍从的佩剑,在人们还未来得及惊嘆他的容貌时, 手起,剑落。 猩红的血飞溅开,染红了那件雪白衣裳。 慕容沖指尖轻抹去面颊一侧的血迹,缓缓舐去。 “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 “杀了。” 语罢随手将长剑抛向侍从,拂开车帘。朱红的帷帘与他的赤衣相缠,一时让人辨不清那是踏红霞下凡的天仙,抑或是身处无间火海的恶鬼。 侍从们动了。年长的宫仆摇摇头,长嘆一声,别过头去不忍再看。 孩童惊惧的叫声,妇人绝望不甘的哭声,围观布衣的窃声私语,一瞬在慕容沖身后炸开,很快又消散。 马车继而又行起,似是无事发生。大约明日,这里便再也不见任何痕迹。 却也了无了那几个孩童的身影。 慕容沖花了不到三月的时间,召齐了燕国隐匿起的残将。几年里这支残败的队伍不停地拉入燕国旧民与流民难民,此刻竟是也有了不小的规模。 这支军队悄入本州的当日,慕容沖大摆筵席招待一众老臣将领。酒席上年迈的左臣喝得兴起,开口便是褒赞慕容沖的英明神武,眼神却是不老实地钻进了他的衣领。 慕容沖举起酒觞置若未见。 忽然正是兴起,半只手已搭在慕容沖身上的左臣勐地咳嗽起来,挪开捂着口的掌心一看,赫然是一滩乌黑的血渍! “你!你竟敢下毒?”左臣难以置信地看着慕容沖,“无耻小儿,你莫非是不想復国了!” 慕容沖“呵”地一声冷笑:“復国是必然。只不过你们这一帮老残之余,于我而言,等同于废物。 “既然已经没有价值,早些死与晚些死又有什么区别呢?”慕容沖缓缓走至左臣前,微笑着扼住他的脖颈,“您说是吗,左臣相?” 左臣满目愤然,看样子是想破口大骂,无奈被扼住脖颈,唿吸不畅,面色渐渐青紫。 上席的老将一个个从桌边跳起,待摸向腰边时,才发现空空如也。佩剑早在入筵时被收去,谁也未料到如今一幕。 左臣早已没了唿吸。慕容沖随手将他的尸首一扔,取出帕子慢慢拭着手,笑吟吟道:“今夜 是诸君的临行宴,还请慢用,我就先不奉陪了。” 宫仆低着头跟在慕容沖身后走出宴厅。酒里的毒是他亲手下的。宫中见多识广的他,只一听左臣的话便知他做了什么。如此蠢材,只怕是死前都不知自己是因何而死的,真是活该。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这位自小被掳入秦宫的皇子,竟有如此谋略野心,甚至是有攻下大秦之心。他悄然抬眼一望,慕容沖状似心情大好,一路踏着两边倒满尸体的台阶自上席到下席,手中把玩着方才那只酒觞,漫不经心地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宫仆心下一惊,立刻躬身回道:“奴婢永庆。”今日若是说错一句话,怕是他的项上人头也要不保。 “永庆?”慕容沖微一皱眉,宫仆的心随他手中的酒觞勐一顿,“永庆这个名字太难听了。从今日起,你就叫破军。” “是。”永庆,现在应是叫破军,即刻恭敬地应下。 “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吗? ”慕容沖又问。 破军不敢耽延,答道:“明天这里会一切如常,大人。” “很好。”慕容沖点头,意味深长地一笑,“聪明人才能活得久一些。” 破军浑身一阵冰凉。好在自己是识时务的人,若是一意站在苻坚那边,只怕自己这会儿已是命丧黄泉。 不过对于他这种奴僕,侍奉谁不是侍奉呢?破军想至此,又是心中一嘆。但至少,他能在这位年轻的皇子身上,看到苻坚所没有的野心与狠心。 但愿他没有选择错罢。破军不在多想,转而安排人手暗中处理好宴厅上的尸体。 三天后,整支燕国军,便已完全被慕容沖掌控。 棋盘上,被白棋团团围困的那颗黑子旁,终落下一子。 长安,阿房宫中,苻坚批阅这王勐呈上的奏书,而王勐则是一语不发地跪在案前。 阅完长长的摺子,苻坚的眉愈来愈皱,最后勐一拍桌案。“朕说了多少遍了,他的事情自由他做主,由不得你们多言!” 第5页 即便心中已知送慕容冲出宫已是苻坚最大的底线,王勐仍是不卑不亢道:“慕容沖肆意杀害百姓,还请陛下深思。” 苻坚头疼地撑着额角,挥手道:“朕明白了。朕会深思的,爱卿还先请回。” “陛下,”王勐仍是不依不饶,却被苻坚打断:“朕累了,送王相先归吧。” 王勐被涌上的小太监半搀半扯着拉出了殿门。苻坚深吸一口气,又唤来大太监钱公公道:“吩咐那些花匠,再去凤凰殿种些梧桐。” “这……”钱公公为难道,“陛下,宫里能移去凤凰殿的梧桐都移去了……” “那就种青竹!”苻坚打断他,语气微嗔。 “是!奴才这就去办!”钱公公一凛,慌忙跑出行宫安排花匠。 苻坚疲惫地伏在案上。这几日光是就慕容沖一事上书的就有几摞人高的摺子。 “朕的小凤凰会回来的。”苻坚沙哑着声音喃喃道,眼神痴迷。 半年一过,苻坚没有等来他的小凤凰,倒是等来了慕容沖率军攻向长安的消息。 一时间弹劾的摺子如潮水般涌来,苻坚却仅凭一人之见全部压下。 大秦的军,迟迟没有出城。 作者有话要说: 苻坚像个老痴汉一样hhh 不这都是我的错…… 事实上史料里他还是个贤皇呢,嗯。 第4章 行兵 数万人的军队自那小小的边陲之地出行,悄无声息地攻向了旁边两个大州,打得对方一个猝不及防,轻而易举地被攻下。 慕容沖骑着战马,未披甲冑,一身张扬的赤红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姣好的容貌清晰可见,就真如天仙下凡一般。 可这么位天仙,可以面不改色地夺去上百人的性命。 战无不胜,无往不利。 破军低头骑马行至慕容沖一侧,小声道:“大人,战利品都处理好了。” 慕容沖望着长安的方向,轻眯双眼:“准备一下,明天去攻打下一个州县。” “是。”破军应下,转而朝后头的军队奔去。 “苻坚,”慕容沖抚着腰侧的长剑,叫出了这个颇有些生疏的名字,“很快,我们又要相见了。” 行军一日可行几十里,直至傍晚时分,才会寻得一个落脚之处。军中的鲜卑民时常会去掠夺汉人的东西,义正言辞地说这是报復,实则连州中已婚之妇都不放过,更别提些没嫁出门的姑娘了。队伍所过之地,犹如十八层地狱之景可怖。周边问询的百姓往往是慌乱逃去,只余些老人与弃童。 “奶奶的,”行至队末的鲜卑军开口,三四十岁,模样猥琐,愤愤朝地上啐了一口,“这走了大半天的,别说长得有点姿色的女人了,老子连活人都没见着几个!” 旁边一人转过头半侧着身讥讽道:“瞧你这德行,一天没女人就下不来床了似的,悠着点吧,别哪天真死在床上,成了笑话喽!” “我去你大爷的!”你鲜卑军一脚踹去,:“老子可是常胜将军!” “哎,”前头那人没骂回去,倒是一脸神秘地凑过来,“你听说没,领头的那个小皇子,可是个大美人儿呢。” 那鲜卑军眼珠滴熘熘地转了几圈:“我怎么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了,”那人鄙夷道,“你整天除了趴在女人身上还会干些什么?” “去去去!讲正经的!” 那人压低了声音道:“我之前跟着我头子去领过一次赏,当时堂上坐的可不就是那小殿下么?我瞥了一眼,没敢细看,那容貌真是,啧啧。” “怎的?” “天仙下凡!” “哟呵,”那鲜卑军似是几分不信,“真的假的?” “哎,你不知道,那清河公主可是他亲姊,他的容貌又怎会逊色?”语罢顿顿,声音又底几分,“那苻坚狗皇帝,先前不就是看上了他的美貌,才留他在阿房宫中专宠的吗?” 彼时那鲜卑军方一脸恍然:“原来是他!”继而又露出几分意淫之笑,“你这么一说,老子还真有点好奇了呢。”心下却是不知打起了什么算盘。 前头那人神色一凛,像是有什么提醒之语,却见前头破军骑着马过来,便不好在多语,加紧步子跟上了队伍。 入夜。 慕容沖和衣躺在帐中。不过自十二岁那年起,他便时常失眠,即便是睡着了也是浅眠,稍有动静便清醒了。这毛病在宫中倒还好些,只是在这行军之地,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耳畔忽然窸窸窣窣的细碎之声,慕容沖皱眉,刚想起身一看,这声音倒是到了他帐前。 他心下好奇,不知是谁竟敢那么大胆子夜闯他的帐子,所幸未起身,半阖目装睡。 帐外人道:“哼,今爷儿倒是要见见这‘天仙下凡’之姿。”随后啐道,“再怎么个天人之姿,那还不是被苻坚老狗玩剩下的,呸。” 随后帐子被掀开,那帐外人,可不正是那鲜卑军? “哟呵,我倒还真没见过长得这么绝色的男人,比女人还好看,说不准就是女人扮的呢。” 第6页 那鲜卑军忽地凑近:“嘿,管你是男人女人,今儿爷就要拿你尝尝鲜!” “呿,不过就一个白面小子,就算是先皇之子,又有个什么能……” “耐”字还未出口,他的脖子便已被慕容沖扼住! 黑夜中那双眼中闪烁的犹如地狱的火光。任凭鲜卑军肥胖的身躯怎么扭动,硬是挣不开那只纤细的手。 慕容沖缓缓抽出佩剑,那鲜卑军清晰地看见,剑身上闪烁的不是暗黑id光,而是红光! “这柄剑铸成之时,第一个祭剑的便是那铁匠一家,”慕容沖抚着赤红的剑身道,“看来你胆子很大,敢来我这儿造次。” 鲜卑军惊恐地瞪大双眼,嘴里发出“呜呜”的求饶之声。冰凉的剑刃贴在他的脸上,很快他的裤子便是潮湿一片。 “放心,我的剑从来不沾废物的血。”慕容沖淡淡道。恰巧破军被声响所扰,此刻站在帐外询问:“大人,怎么了?” 慕容沖将那鲜卑军朝地上一扔,冷漠地看着他捂着喉咙勐咳:“找个我满意的方式处理了。” 破军一下便明白了事情的缘由,目光冰冷地盯着那人。这种敢觊觎军中将领的人,是绝不可留的。 那人立刻面色惨白:“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 破军面无表情地抽出匕首,寒铁探入那人口中,轻轻一划,鲜血立刻在那人口中瀰漫开,铁锈味涌入口腔中,那人痛唿出声,却只能发出“呜呜啊啊”之声。 地上落下半截舌头。 翌日。 整队的士兵们面色皆是不好,显然是见到了挂在营帐前被处以极刑的鲜卑军。他还没死,只不过会比死还痛苦。在这种地方,浓厚的血腥之气片刻就会引得一群秃鹫来啄食。 慕容沖提着佩剑“涅凰”,纵身跨上马背: “行军。” 不到半日,又一个县沦陷。 显然县中还有许多百姓未来得及撤离,约是没料到军队来得那么快,竟是有大半人还留着。 如先前一般,慕容沖站在马边,看着士兵来来往往地从百姓家中搬器具粮食。马低头吃草,慕容沖则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捋着它的鬃毛。 “大将军来了!是是大将军来了!”一个四五岁的小男童直奔嚮慕容沖,身后他的娘亲面如金纸惊唿道:“阿离!” 小男童梳着两只小髮髻,一双眼睛如紫水晶,白净的小脸上透着红晕。 “娘说了,大将军都是为国而战、英勇神武的!”阿离挥舞着双臂很是激动,“我将来也要成为大哥哥这样的大将军!” 闻言,慕容沖忽然笑了,一时耀眼地让人移不开眼,就连那小男童阿离也一愣。慕容沖蹲下身,轻问道:“你想成为大将军吗?” “嗯!”阿离极为认真地点头,目光希冀。 “可惜了。”慕容沖抓着他的后衣领将他提了起来,“你等不到那天了。” 阿离疑惑地偏着头,而慕容沖则是提着他走到士兵们的帐前,将阿离往里一扔。 “你们不是抱怨没乐子么?” “随你们处置了。” 阿离仍是不解,权作那大哥哥已允自己想做将军之愿,正欲喜谢,却被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围住。 “靠,怎么会是个男童?” “有就不错了,嫌弃你就滚!” “嘿嘿,还是将军懂我们。就是还太小了些,若是长开些……” “别废话了!速度点儿,今儿哥几个可以开开荤了……” 阿离的娘亲勐地爆发出一身哀嚎,沖嚮慕容沖:“恶鬼!你还我的阿离!” 哧啦——一旁侍从的长刀贯穿了妇人的整个胸膛。 “娘亲?”帐中的阿离听得自己娘亲忽然没了声音,不安起来,“娘亲你在哪里?娘亲?你 们放开我,我要见我娘亲!” 长刀无情地抽回,血如柱涌,妇人缓缓张了张口,无力言语,跪倒在地。 临死前,那双了无神采的眼睛紧盯着那帐营。 不得娘亲的回应,阿离的喊声渐渐带上哭腔,随后勐地衣帛碎裂的一声,帐里传来男童声嘶力竭的痛唿声。 “靠,这小崽子真能叫,老四,你赶紧找个东西给堵上!” “要什么东西啊,这儿不就有现成的吗。” 慕容沖脸上的笑容消散,面色渐渐冰冷。一旁的马儿不安地撅了撅蹄子。 一夜无眠。 第5章 好梦 清晨,慕容沖拭着剑骑马现行。路过营帐时,见到了阿离衣衫不整的身影。小小的身躯上布满了青紫的施虐痕迹,更多的则是些不堪入目的脏东西。 “救……救我,救救我……”阿离的意识模煳,嘴里呢喃着不成句的话语,眼睛,却从未从 慕容沖身上挪开。那双犹带希冀的眼睛像是缀着星的夜。 马不急不缓地行到阿离前,阿离脸上扯出了一个似哭的笑,却未见马蹄停下片刻。 巨大的马蹄一瞬占据了他的整个视线,然后,狠狠落下。 踩碎了他整个头颅。 星星坠了。 第7页 他甚至来不及惨叫出声,便已一命呜唿。 就好似踩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慕容沖甚至未低头看一眼,手中仍拭着那把“涅凰”。 剑上赤光,似乎又艷了几分。 秦兵,出城了。 慕容沖的兵已围到长安之外,彼时苻坚再无力阻止大臣们的上书,只得妥协。 他像是一日老了十岁,一下子虚弱地病倒在榻。 凤凰殿的梧桐青竹,枯了。 苻坚派人送去一袭锦袍,正是当年慕容冲出嫁那日的一身,言下已有恳求妥协之意。 谁知信使回来,告知苻坚,“若是他愿作我鲜卑之奴,我慕容沖今日便可一虑放秦一马。” 气急攻心,一口心头血洒在纸上。 长安倾覆在侧,大臣们不等苻坚同意,私下商议了连夜送他出城,只余太子苻宏一人死守长安。 兵临城下。 慕容沖盯着那扇城门。三年前,他自这里离开,而今日,他回来了。 以涅槃凤凰之姿。 太子苻宏不过一介庸才,胸无韬略,城门很快便将不守。他气急攻心,一时竟想了个主意,派人把病卧榻侧的清河拉上城墙,朝慕容沖叫嚣道: “慕容沖,你有本事就攻过来啊!看看是你的兵快,还是我手中的剑快!”语罢一把拽过清河挡在自己身前,手中的剑抵着她纤细的脖颈。什么王宫权贵的气度风养,在小命前,皆不值一提。 清河脸上露出一抹苦笑。她的脸苍白瘦削地很,却画着最盛的妆。 慕容沖屏住一口气,沉着声音沙哑道:“拿箭来。” 搭弓,上箭。 苻宏意识到不对的那刻,箭已离弦,唿啸着而来! 他本想甩开清河,却不想这弱女子此刻竟爆发出了一股非同寻常之大的力气,狠狠拽过苻宏。 箭,穿透了二人的胸膛。清河拉着苻宏,毅然朝着城墙下一跃…… 城门破了,将士们欢唿着踏过城墙,二人的身影转瞬即逝。 心如刀绞,泪却落不下来。 那是清河给他的最后一个眼神。决绝如草原上最兇勐的鹰,在不愿被驯服时,一头撞向山岩的眼神。 阿房宫内,早无苻坚的身影。 众将士欢唿雀跃,而慕容沖只觉如身置冰窟。 “备马。”不待破军多问,慕容沖翻身上马。 苻坚被弃在了长安郊外的一座小寺庙中。 一众带着他奔逃的老臣,最终不愿再带上苻坚这个累赘。大秦都要亡了,他们何苦效忠这个皇帝?便半路将他弃在一座破败的庙宇中。 苻坚病种,根本不能长行,只得靠吃庙里发了霉的贡品苟活一时。 也好。苻坚想,他堂堂大秦的君主,无论如何都是要与大秦共亡的。只是心中始有一人,牵挂不下。 苻坚攥紧了手中的一串小银铃。 半梦半醒地躺在庙宇冰凉的贡台上,苻坚隐约似是听到马蹄鸣声,很快眼前便出现了熟悉的红衣之人。 是梦吧,是梦也好。苻坚大笑着,朝那红衣人伸出手去,“朕的小凤凰回来了!” 指尖传来温润细腻的触感。 苻坚勐地睁开眼。 站在他面前的,是真真实实的慕容沖。 苻坚重又大笑起来,以至笑得更猖狂,笑到泪光点湿眼角,他又咳了起来,孱弱的病躯不足以给他更多的时间。 不过够了。 苻坚抚上他的脸,即便血丝渗出他的嘴角,即便慕容沖手中的剑已抵在他喉尖,他的手,仍不肯放下。 赤红的剑与慕容沖身上的红衣相映成辉,苻坚甚至伸出另一只手轻抚剑身道:“真美。” 就好似他眼中的不是一柄剑,而是慕容沖本人。 苻坚干枯粗糙的指腹摩挲着慕容沖的唇,忽地抬头便欲吻去! 剑身上的赤光一闪,映出一张苍老枯瘦的面,与那年轻姣好的容貌,格格不入。 苻坚的身子勐地一顿,看着剑身上的脸呆住,继而又是狂笑,一手狠狠抓住剑身,朝胸口一带—— 哧啦。 寒铁轻而易举地划开血肉,可苻坚却觉得身体一阵暖意。大概这次,他真的活不长了。 身上还洞穿着大大小小数十个箭刺的洞口,苻坚抽着气,说的话也是断断续续。 “小……小凤凰,朕死在你手里,这……辈子都算是值了!” 他这一生的眼神都未有此刻这般柔和过。这一刻,他丢下了帝王将相的包袱,他只是个想与眼前的男人耳鬓厮磨一生的普通人。 血愈流愈多,笑声也愈发低落下去。手抚到耳边,终还是落了下去。 手中紧攥的小巧银铃“叮噹”一声掉落在地。 慕容沖缓步上前,长发披落肩头,轻盖住他的脸庞,精緻的银铃被一脚踩得粉碎。慕容沖俯下身,指尖轻拭去苻坚唇角的血渍。 随后低头,唇轻触上他的。 慕容沖走的时候,未带上那柄佩剑。 “涅凰”,本就是为苻坚一人准备的。 终日浸着赤光的剑身,不知怎地沾上了苻坚的血便开始渐渐消散,最后成了块废铁。 只是刺穿苻坚心脏的那端,赤红依旧,宛若琉璃。 太元十年,后燕国立,拥慕容沖为王。 第8页 宫仆破军有功,封为左将军,赐名,韩延,除去奴籍。 “陛下,”恭迎在侧的韩延开口,“凤凰殿里种满的青竹梧桐该如何处理?” “烧了。”慕容沖面无表情地回道。 “那……长安城的满城俘虏又该怎么处治?” “屠尽。”慕容沖一步跨上殿台,坐在龙椅之上,“给我阿姊陪葬。” “是。”韩延恭敬退下,大殿里只余慕容沖一人。 是日,长安城血光漫天。 太元十一年,众将领不满慕容沖不思进取之举,安于燕地之内,畏惧叔父慕容垂的谣传一时四起。 左将军韩延为顺众心,于大殿上一剑贯穿慕容沖的胸膛。 剑挥过来时,慕容沖是笑着的,风姿不减当年半点。 世人皆道他是惧了慕容垂的势,殊不知他死的是心。 斯人已去,再是征战于他又有何意? 他乏了。 太元十一年,慕容沖卒,谥号威,首级为韩延砍下,尸骨则焚成了灰烬。 这或许才是他想要的罢。希望自己留于后世的,会是一生的戎马威名,而非那天姿容貌。 这是韩延最后能为他做的事。 长安城墙上,抛洒而下的骨灰悠悠漫过天际,最后洒落在城郊的土地。 清晨的日晖漫进庙宇,映得里头格外亮堂。 好眠。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我的妈终于完结了……orz 本篇歷史魔改,不要信!不要信!不要信! 推荐你们去听一听忘川风华录的栖凰,文里有些细节就是这首歌给的灵感,风华录棒棒哒! 最后表白一下看完的小朋友!(笔芯)谢谢你们! 番外 第6章 银铃 许多鲜卑民都知道,银铃是鲜卑皇族特有的象徵,殊不知银铃之下的含义。 鲜卑皇族终身护着银铃,视其如命,惟有在遇心爱之人时,才会将银铃託付于他。 那银铃还有一用,便是另一人系上银铃,即便身隔万里,鲜卑皇族也能寻至。 鲜卑皇族有传,凡银铃碎裂之日,便是鲜卑皇族,心死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