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拽我的小短腿》 第1页 《别拽我的小短腿》作者：徐嵬【完结+番外】 作为兔狲精里的扛把子，小短腿中的小短腿，胸怀大志的涂攸曾经梦想着开一间酒吧，凭藉种族优势靠脸征服全人类! 然后他低头看了看被招聘过来的妖怪酒保们。 小崽子酒保们睁着大眼睛，四脚朝天，努力朝他伸出小短胳膊小短腿，流着口水奶声奶气对他说：“店长抱!” 涂攸：这都是谁家送来的崽儿?! 接着他认命地拿起奶瓶，过上了一边替崽子们收拾烂摊子一边靠出卖崽子们小胖肚子小肥脸征服人类的妖生。 后来有一天，一只藏狐熘熘哒哒地走到酒吧门口，一脸严肃地沖他伸手：“店长抱!” 涂攸：妈诶!本店不招藏狐!放手!别拽我的腿! 臧十一：……我只是想帮你餵下奶 脾气暴躁一心向钱英俊老闆兔狲受 性格冷静身穷志坚貌美员工藏狐攻 内容标籤： 强强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涂攸，臧十一 ┃ 配角：一群软乎乎的小崽子 ┃ 其它： 第1章 七月的j市热得像是在火上烤。 灼热的阳光把大部分人逼退在冷气充足的室内，涂攸当然也不例外。 空调的温度已经调到了最低，他咔嚓咔嚓地咬着嘴里的棒棒糖，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下一个!”深吸一口气，涂攸提高了嗓音。 面试已经进行了一整天，被丢到垃圾桶里的简歷都快溢出来了。 而他还是没有招到一个新员工。 这回推门进来的是个皮肤细白的小男生，长得文文弱弱，鼻樑上架了副黑框眼镜，一副典型好学生的模样。 涂攸翻了翻手上的简歷，又抬眼看了下对方的容貌，深唿吸三次，然后努力和颜悦色道：“招童工是违法的。” 这孩子看上去连十六岁都没有! 闻言，好学生先是一愣，而后腼腆一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接着伸手就去解衬衫纽扣。 “你做什么!”涂攸嘴里的糖咯嘣了两声，“快住手!” 小男生偏头看他，手上的动作却一点儿也不停。一边麻利地脱衣服一边冲着办公桌上的招聘gg努嘴，小嘴红艷艷的，声音又软又糯，“应聘啊。” 设计样式简洁的gg上印着“诚招酒保侍者”几个大字，而在第二行的“薪酬面议”旁边，一个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爪印清晰地落在上面。 普通人类大概只把这枚爪印当做无意义的装饰，但懂行的都明白，这是生存在人类世界中妖怪们特殊的沟通方式。 “我这可是正规场所!”涂攸连忙抬手制止住眼前这只明显误会了的小狐狸精，“你想什么呢!” 狐狸精眼睛一眯，黑框眼镜下湿漉漉的眼角晕开一抹绯色。他伸出粉嫩的舌尖，轻轻地舔了舔唇：“别介啊涂老闆，你这gg上说的多清楚——” 传单的背面，人类看不懂的文字简洁地表达了要求： 雄性妖怪，年轻貌美，姿色动人者为佳。 “谁不想招几个好看的!”眼瞅着小狐狸精还想脱，涂攸把牙齿咬得咯咯响，“上面的规矩你不知道?要遵纪守法!再胡闹我就叫你爸妈了!” 狐狸精撇了撇嘴。 现代社会，在人类这个看似柔弱实则强大的种族统治了世界后，几经磋商，妖怪和人类签订了协议： 为了保护普通人类的安全，营造美好和谐的社会。但凡是居住在人类聚居地中的妖怪，都必须入乡随俗隐瞒身份，按着人类的生活方式生活，同时受人类的法律限制。 所以色情交易当然是不行的。 “涂老闆，你胆子也太小了!”不情愿地把衣服套回去，狐狸精小声嘟囔，“胆子小怎么赚钱!” “被送到少管所去的时候你再考虑这件事吧!”涂攸掏出一根新的棒棒糖开始剥糖纸，把简歷扔进垃圾桶，“顺便帮我叫下一个!” “首先，我已经两百多岁了!”看着自己的简歷被丢进垃圾桶，狐狸精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不情愿地站起身：“其次，门外还剩一头刚鬣精和一个老树妖，你要我叫哪个?” 涂攸：“......” 半个小时后。 一脚踹飞了骗取员工保险不成，打算躺在地下装作心脏病发强行碰瓷的千年老树妖，涂攸把手伸到口袋里，发现最后一根棒棒糖被他拿去砸试图对他霸王硬上弓的刚鬣精了。 这他妈都是些什么鬼东西?! 总共面试了一个多月，一个员工都没招到的涂攸气得想打人。 “大侄子!你那边忙完没!”好死不死，这个时候，他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叔叔又打了电话过来，“晚上要过去个新租客，你给安排一下!” “知道了知道了。”房间里都是刚才那只老树妖撒泼打滚时留下的腐朽枝叶气味，涂攸被熏得头晕脑胀，一边接电话一边朝外走。 一出门，热浪扑面而来。 抬头看看酒吧的招牌，涂攸嘆了口气。 作为山里小镇第二个走出大山的妖怪，他跟着叔叔来j市也有两年的时间。 第2页 鑑于国际化的大都市地位，j市不仅吸引了众多奋斗的年轻人类，也吸引了许多像涂攸这样对人类世界跃跃欲试的妖怪。 由于没什么普通的人类技艺傍身，这两年他一直待在叔叔名下的房产里靠朝妖怪们收租子过活。虽说买那栋大楼的钱一半是他爹出的，他也算收租有名。但涂攸的志向显然不是做一个收租子的房东。 “涂老闆!”刚才被他赶出去的那只狐狸精正蹲在路边吃雪糕，见他出来一个劲地招手，“还招人吗!我收拾收拾明天就来上班!” 看着对方因太过兴奋而露出来的毛茸茸尾巴，涂攸沉痛地摇了摇头。 太差了，他心想，怪不得人类能统治世界。 刚从山里出来的时候，叔叔带着他四处游歷，美名其曰开阔眼界，然后叔侄俩就开阔到了隔壁某岛国的着名牛郎店里去。 那一晚的经歷深深震撼了涂攸这个乡下土妖怪的心灵，舞池里闪闪发光的银粉沾在侍者们赤裸的足踝上，从穹顶投下来的灯光把男人们袒露在外的胸肌照得分明。 尖叫声和嬉笑声此起彼伏，香槟开了一瓶又一瓶，满场都是令人头晕目眩的香水味。 顾客们毫不犹豫地一遍遍刷着信用卡，为英俊的牛郎支付出惊人的天价。 手里攥着一杯无糖橙汁的涂攸被惊呆了。 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只有妖怪才能让人类神魂颠倒。但被男男女女簇拥着的显然是人类无疑。 从此，涂攸的心里就埋下了一个愿望。 他也要靠刷脸走上妖生巅峰! 但毕竟环境不同，在华国牛郎店没有正经名头。涂攸也不想和妖怪管理局作对，索性把目标锁定在普通酒吧上。 招上一些年轻貌美的妖怪，凭藉出色的容貌吸引顾客。只要能赚到钱，就证明他们妖怪还是很有希望的! 然而现在......看着旁边勐舔雪糕棍儿的狐狸精，涂攸怏怏地转身准备回办公室。 世风日下，来应聘的要么就是这种满脑子黄色废料，妄图靠非法手段睡服人类的妖怪。要么就是像老树妖那样无所事事坑蒙拐骗的无赖。 妖怪们的精神都去哪儿了! 难道他们已经不能靠脸征服人类了吗?! 惦记着新租客的事，不顾身后狐狸精的叫嚷，涂攸拖着腿懒懒地朝楼上走。 “有病吧。”狐狸精把雪糕棍儿嘬得直响，“一只兔狲天天想抢我们的生意，啧。” 已经上楼的涂攸并不知道自己正在被吐槽，劳累了一天，现在他只想赶快收拾东西回去。 转过拐角，涂攸一愣。 方才出门时，为了改善被老树妖糟蹋的空气，他锁好门，然后打开了室内换气扇。 但现在办公室的门大敞着，站在楼梯口，他能直接看到放着绿植的窗台。 不，不对。凝视着门框两三秒，涂攸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金属合页处空空荡荡的，门框边也看不见门板的边缘。 门没有了! 涂攸的身体立刻紧绷起来，瞳孔锁紧，摆出戒备的姿态。 然而他并没有感受到任何威胁的气息，空气里也没有强烈的妖怪味道。可能直接拆掉一块金属门的绝对不是普通人。 盯着门框上几道仿佛齿印的划痕，因为招聘而憋了一肚子火气的涂攸收紧了拳头。 光天化日居然有强盗? 身经百战，揍哭过无数试图恶意拖欠房租的妖怪，涂攸根本不把登堂入室的傢伙放在眼里。 把拳头捏的咯咯作响，他一步跨进办公室。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只剩下一小半的办公桌。 办公桌是他从古玩市场拖回来的，上好的梨花木桌子。现在大部分桌面都没了，腿也缺了两根。坑坑洼洼的齿印随着咯吱咯吱的响声大喇喇地印在桌腿上。 对方显然有一副好牙口。 似乎察觉到有人进来，咯吱声停下了。 涂攸死死地盯着办公桌。 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桌腿晃了晃，露出后面一个圆滚滚毛茸茸的肚皮。 接着，一对粉红色的小爪子抱住了桌腿，毫不费力的直接折了一半下来。 一只吃到肚皮熘圆的仓鼠警惕地看了他一眼，飞快地张开嘴，咔嚓咔嚓地把半个桌腿送进嘴里，然后嘹亮地打了一个悠长的饱嗝。 第2章 “放我下来!放开我!” 被捏着后颈肉拎在半空中，仓鼠拼命蹬着小短腿儿：“我要报警了!” “你倒是报啊!”看着被吃掉一大半的办公桌，又看看空空荡荡的门，涂攸面目狰狞道，“正好叫你爸妈过来赔钱!” 嚙齿类妖怪能吃的名声在妖怪间家喻户晓，涂攸是知道的。但他没想到这只小崽子居然这么能吃! 要不是看着对方一副幼年期灵智初开的样子，他早把手里这只肚子滚圆的傢伙丢出窗外了! 身体悬空，又被捉着后颈，仓鼠精头晕眼花：“别晃!别晃了!” “你父母电话是多少?”对于熊孩子涂攸一向不手软，索性又摇晃了两下。 手里的小崽子突然不挣扎了。 仓鼠精乌熘熘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腮帮绷紧，原本在空中乱挥的小爪子死死摁住自己的嘴，毛茸茸的小脸憋得通红。 涂攸一愣，身体本能地做出了反应，一个箭步跨到窗台前，直直地将手臂伸了出去。 第3页 “呕——”仓鼠精再也忍不住了。 “他妈的谁这么缺德啊!”楼下传来狐狸精的叫骂声，过了两秒声音陡然拔高，“我艹!别吐!别吐了!!!” “都说了叫你别晃我......” 把吃下去的门板桌腿都吐了个干净，仓鼠精蔫蔫儿地瘫在还剩一小半的办公桌上，四肢伸得开开的，活像一张仓鼠饼：“吃太急了......” 涂攸捏着鼻子把窗户关上，用一叠钞票打发走了遭受无妄之灾的狐狸精，这才板着脸回到办公桌旁：“你多久没吃饭了?” 听见“饭”字，仓鼠精无神的眼睛里瞬间透出精光，一个打挺从桌上跳起来，掰着小爪子来回数了好几遍，抬头诚恳道：“三个小时二十四分钟。” 涂攸：“......” 他的楼里也有几个嚙齿类妖怪，平时点外卖都按小时算，名气在周围送外卖小哥中风头无两。看来眼前这只小崽子年纪轻轻就已经有了大将风范。 “你父母的电话。”眼瞅着天就要黑了，涂攸也懒得再跟小崽子计较。都是在人类世界里讨生活的，嚙齿类妖怪吃得多开销也大，养这么个孩子不容易，“叫他们带你回家。” 听到他这么说，仓鼠精一缩，把自己团成一个球，只露出一对水汪汪的眼睛。 “快点儿。”涂攸举着手机，“趁我现在还不想把你送去妖怪管理局，餵——” 仓鼠球委屈地蜷得更圆，毛茸茸的耳朵一抖一抖的，接着眼眶就红了。 这年头流行倒打一耙吗? 涂攸目瞪口呆地看着抽抽搭搭抹眼泪的仓鼠精：“你哭什么?” 小崽子不回答他的话，吸熘了半天，抬头看了他一眼，委委屈屈地小声说：“我没有爸妈。” 涂攸一怔。 “我很能干的!能当碎纸机能拆毛线球!”还不等他吭声，仓鼠精伸出小爪子紧紧抓住他的手臂，黑漆漆的眼睛充满哀求的神色，“聪明伶俐吃得少......呃......也不算太多!涂店长考虑一下我?” 这个时候，涂攸才注意到办公桌上的“简歷”。 不知道这个小崽子从哪儿抽的a4纸，上面印了四个黑乎乎的小爪印，爪印旁还有一坨圆圆的印子。 没想到对方小小年纪就要出来讨生活，涂攸十分感动，当机立断道：“不行。” “......”仓鼠精刚准备拿小圆脸蹭他，闻言僵住了，“哈?” 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 “你太小了。”涂攸毫不犹豫地把a4纸揉成团扔进垃圾桶，“招童工是违法的。” 说着，他拉开仓鼠精抱住自己的小爪子，伸手揉了揉对方圆乎乎的小脑袋：“我不能聘用你。” 不过毕竟都同为妖怪，涂攸心想，虽然不能招这个小傢伙，但收留上对方两三天还是没问题的。 总不能让一个无父无母的幼崽流落在外。 同人类的孤儿院一样，妖怪管理局下设了妖怪孤儿院，不能生育的妖怪们会去那里领养小妖怪。涂攸打算先把仓鼠精领回家，抽空到孤儿院登记一趟，也算是给自己积功德。 难得好心肠一回，涂攸正在脑海里计划明天的行程，突然瞥见站在办公桌上的仓鼠目露凶光。 “你不聘用我，我就去告你拐卖小孩!”先前还哭得抽抽搭搭的小崽子挺起了胸，拼命挥舞小短手，“还有......还有你购买色情服务!那只狐狸精脱衣服的时候我都看到了!” 这年头做个好事怎么就这么难呢? 涂攸面无表情地这么想着，一把捞起了小崽子。 “啊啊啊啊啊啊——”被再次拎到半空中的仓鼠精尖叫，眼前的世界上下颠倒，彻底转成了一片混沌，“不能再转了!住手!住手!” 惦记着今天还有个新租客，在空中把仓鼠精来回抛了五六个来回，涂攸就停手了。 被收拾到不敢吱声的仓鼠精老老实实地坐在副驾驶上，用安全带盖住自己，生怕多看涂攸一眼。 “我明天会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等红灯的间隙，涂攸扫了一眼怂成一团的小崽子，“懂了吗?” 闻言，仓鼠怂兮兮地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绿灯亮起，涂攸踩下油门。 小崽子看了他一眼，老老实实地抱紧安全带：“大王。” 什么破名字，涂攸腹诽到。 一只平摊开还没有他手掌大的仓鼠居然叫大王。被老虎精听见怕是要活活笑死。 “门板和桌子不能吃，吃多了不消化。”不过涂攸并没有多说什么，他打算等会儿回去到楼里那几只嚙齿类妖怪那儿要一点吃的。反正那老几位吃得多，分一点给同类也没什么问题。 房产位于j市新城区，这几年发展的不错，房价也跟着水涨船高。靠着收租子，涂攸已经存了不少钱，足够他开个不大不小的酒吧，完成妖生梦想。 一手捏着大王的后颈，一手插兜，停好车的涂攸走进一楼大厅。 “涂哥!”警卫室的蛇精兄弟俩朝他点头，“辛苦了!” “说了多少次蜕下来的皮不许放外面。”涂攸指了指堆在墙角的蛇蜕，“被管理局的人看到罚死你!” 第4页 “明天就到黑市上卖掉!”兄弟俩里的小蛇吐了吐分叉的舌头，殷勤道，“卖完就把您的那份儿送去!” “别把拖欠房租说的这么理直气壮。”涂攸拎着大王走向电梯。 在大厅等候电梯的几个妖怪正在哌唧哌唧地谈天说地，见到涂攸来了，集体沖他挤出见到亲妈一般灿烂的笑容。 然后都不说话了。 被拎着的大王眨巴眨巴眼睛。 “那个......涂哥啊。”最后，被其他妖怪七手八脚推出来的兔子精双眼一闭，视死如归道，“房租缓两天成吗?” 这几个妖怪涂攸早就记在了小本本上，全都是拖欠房租的专业户，从来没有一次按时交过房租。从他们手里扣钱只能靠打。 “耳朵好了?”于是他撩了把额前的碎发，回应了一个和蔼可亲的微笑。 兔子精头上的耳朵“砰”地冒了出来。 妖怪们很是识相地集体后退一大步，把兔子精留在阵地前线。 “最近生意不好做嘛......”来不及计较同伴的背叛，兔子精哆哆嗦嗦地捂住耳朵，小声嘀咕，“您懂的，春困秋乏夏打盹冬天冷得慌......” 一年四季哪天都不适合出去工作啊! 涂攸挑了挑眉。 按照往常的作风他现在就该给这傢伙的耳朵打个结结实实的蝴蝶结，但现在还有未成年妖怪在场，暴力收租会教坏小孩儿。 “你们走楼梯吧。”想了想，涂攸往电梯前走了两步，朝身后的楼梯间努努嘴。 住在三十几层的妖怪们：“......” “店长!你真厉害!”看着妖怪们垂头丧气地排队走进楼梯间，大王用小爪子捧着脸，朝涂攸发射星星眼。 “我不会聘用你的。”跟妖怪管理局打过几次交道后，见识过对方雷霆手段的涂攸坚决不肯越雷池半步，“晚上还想吃饭现在就乖乖闭嘴。” 大王蔫蔫儿地垂头。 等电梯的时候涂攸看了眼大厅里的挂钟，算着时间，新租客也该到了，但他并没有接到电话。 他不喜欢这样的租客，一个好的租客应该按时。比如按时交房租，按时交房租，还有按时交房租。 心里这么想，叮咚一声，电梯下来了。 金属门缓缓地滑开。 光洁的镜面电梯内已经有了一个人。 尽管现在是闷热的盛夏，对方身上的衣服还是一层层穿得十分整齐。 裁剪合体的黑色西服衬得身材颀长，手工制作的银质袖扣泛着微微的光，映得原本就莹白的指节同白瓷般细腻。 如墨的长髮松松地散在挺拔的肩后，几绺柔软的碎发落在脸侧，勾勒出精緻而不女气的线条。 男人眉目深邃，深瞳里敛着细碎的星子，微光被镜面数次反射，汇成一条清冷漠然的星河。 第3章 被涂攸赶到楼梯间后，以兔子精为首的妖怪就开始认命地爬楼梯。 “我说老大，等小房东上去了咱坐电梯走不成吗?”爬了五六层，方才在兔子精背后推了最后神之一掌的刚鬣精忍不住了，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小房东难道还会专门来检查咱们到底有没有爬楼梯?” 兔子精脸色阴沉地转身，耳朵耷拉到肩头：“给我起来!” 它耳朵可还疼着呢! 听到这话，刚鬣精不乐意了，挥舞着蹄子就想往电梯那边走：“不管!我不爬了!我要坐电梯!” 它就不信小房东有这么闲! 话音刚落，下面的楼梯突然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 我日啊!还真来! 见识过涂攸如何把兔子精的耳朵打成蝴蝶结，刚鬣精一跃而起，一边撒开蹄子往上沖一边大喊：“加油!还有二十几层就到了!” 涂攸哪里顾得上挤在楼梯间的妖怪们，只觉得这群乌泱泱堵路的傢伙十分碍眼，更没听见刚鬣精表忠心的话：“让开!别挡道!” 须臾之间，他已经身手矫健地翻过楼梯扶手，一路朝顶楼奔去。 被揪着后颈甩得七荤八素的大王口吐白沫：“店长!你跑什么啊!” 涂攸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卯足了劲往上沖。 短时间的体能爆发和惊吓让他两眼发黑，但那双清冷的眸子依旧牢牢地占据脑海，漠然地俯视着他的仓皇逃窜。 “没追上来吧......”一口气跑到最高层，就算是妖怪也有点撑不住，涂攸双腿发软，扶着楼梯间的墙壁慢慢蹭出来。 “那傢伙是谁?”生怕被甩下去，大王用两只前爪死死地抱着涂攸的手臂，哆哆嗦嗦地露出半颗小脑袋，“你仇人?” 涂攸喘着粗气：“不、不认识。” “哈?”大王的腮帮子鼓了起来，小圆脸更圆了，“那你跑什么?” 涂攸深吸一口气，没有回答大王的问题，抖着手伸到兜里去翻钥匙。 电梯里短暂的一瞥，他没来得及仔细看对方的长相，只记得那双没有什么感情的眼睛，还有隐藏在人类外表下的真实身份。 一只藏狐。 涂攸打了个寒噤。 好不容易把钥匙翻出来，心跳也逐渐平復下去，他把钥匙插入锁孔准备开门。 然后肩膀被轻轻地拍了一下。 第5页 “涂先生?”对方的声音低沉，“黎七说合同放你这儿。” 涂攸整个人都僵住了，在听见自家叔叔的名字后才扶着门勉强回头。 比起仓皇逃窜狼狈不堪的涂攸，男人的状态显然要好得多，追到顶楼气不喘脸不红，那张精緻好看的脸依旧莹白：“给你。” 白瓷般的手递过来一份透明的文件夹。 手脚发软的涂攸根本伸不出手去接，最后还是大王很有眼色地张开嘴叼住了合同。 见合同已经送到，男人一句话都没多说，也没多看涂攸一眼，平静地离开了。 “店长?店长?”叼着文件夹，大王一张嘴就流了涂攸一胸口的口水，“他走了!” “我知道......”过了好久，涂攸才有力气虚弱地点点头。 倒霉叔叔怎么不提前告诉他，新房客是只藏狐?! “我说店长，都是国家保护动物，你怕他干啥?” 进了屋，大王很自觉地往沙发上一跳，麻熘地从果盘里抱了一个最大的苹果，舒舒服服地开啃，全然忘了自己刚才也抖成了一团：“这苹果好吃!” 不想搭理大王，涂攸掏出手机想声讨倒霉叔叔，拨了好几遍都无人接听。 挂掉电话，他捂着快要跳出来的心脏翻了翻那份合同。 新房客的名字很特别，签名处笔锋凌厉地落下了三个字： 臧十一。 妖怪们给自己取人类名多用同音姓氏，所以这个姓虽然生僻了点儿，但也不奇怪。 可这名就太随意了，简直跟随手翻开小学数学课本挑的一样。 不过这并不是涂攸最在意的，他在意的是新房客租下的房间。 正好在他家楼下。 “干、干啥啊?”咔嚓咔嚓吃完苹果，大王四腿一蹬，正想跳到地上巡视一番新家，就被捏着后颈拎了起来。 “走路轻一点。”涂攸板着脸把大王扔回沙发上，然后把果盘往大王怀里一塞，顺手打开了电视，“不要到处乱跳。” 酒吧开不起来，楼下又住了只藏狐，这日子过不成了! 尽管事情发生在很多年前，涂攸还是模煳地记得幼崽期的经歷。 在不断响起的炮火声和惨叫声中，有只毛色柔亮的藏狐站在染着血的枯草丛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露出一口锋利的牙。 回想起童年阴影，又想到方才男人那张略显冷漠的脸，涂攸愁得连大王把果盘的盘吃了都没发现。 “店长。”大王打了个饱嗝，小肚皮鼓鼓的，“明天是不是就能上班啦?有制服吗?包不包食宿?具体合同可以让我先看看吗?” “你就想想吧。”听见兴奋的吱吱声，还没缓过劲的涂攸蔫蔫儿地伸手弹了下小仓鼠的脑门，“我现在一个员工都没招到。” 按理说妖怪中姿容出众的也有不少，但不知道为什么，除了今天那只脑内塞满黄色废料的狐狸精之外，剩下来应聘的没几个长得好的。在“雄性、年轻貌美、姿色动人”里只能满足个最基本的“雄性。” 像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大王伸了个懒腰，重新摊成仓鼠饼：“这不是废话吗，长得好看的都出道去了，谁来酒吧做酒保?” 说着，大王小脑袋一抬，冲着电视扬了扬。 涂攸平时不怎么看综艺节目，但是电视里的人他认识。更准确地说，节目里现在这个笑得一脸羞涩的妖怪他很眼熟。 一打开电视就能看到对方腼腆的笑容，出门坐地铁也是，更不用说在超市买零食的时候。涂攸最喜欢的那家棒棒糖就是这个妖怪代言的，一上市就横扫了卖场。 “根本看不出来是只虎妖。”拆了根棒棒糖，看着俊朗的青年在少女心的包装上温柔地微笑，涂攸摇了摇头，把糖塞进嘴里。 “要我说，店长你长得也不比他差!”大王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刚怼了老闆，连忙殷勤地过来抱大腿，“就算招不到其他员工，凭店长的美貌就够了啊!” “可以给你拍几组照片!再找几个网红过来摆拍一下发发文，重点突出你的颜值!”端详着涂攸的容貌，大王满意地点点头，“炒一下英俊帅气老闆白手起家开酒吧的故事，绝对赚!” 叼着棒棒糖，涂攸擦了把大王喷到他脸上的口水：“你很熟练啊?” 一只未成年的仓鼠小崽子怎么对炒作这么熟。 “没有没有......”大王心虚地挠挠并不存在的脖子，从涂攸身上滑下来，“什么时候吃晚饭啊店长?我饿坏了!” 说着，它极其自来熟地撅着圆滚滚的屁股，一熘烟儿地蹿进了厨房。 涂攸没管大王，坐在沙发上边吃糖边思索。楼下那只藏狐看起来是个不爱说话的，平时大概除了收房租不会有什么交集。只要他不主动上门找事，两个人大概能相安无事直到对方搬走。 棒棒糖之神保佑!涂攸胡乱把嘴里的糖咔嚓咔嚓咬完，起身去抢救厨房。 比起楼里那几只嚙齿类妖怪，大王似乎格外能吃。看到这个小崽子不屈不挠地又吃了一个不锈钢盆之后，涂攸终于没忍住，一巴掌拍晕了大王。 再吃下去，他的厨房就要没了。 “不吃饱怎么工作啊......”晕倒之前，大王努力咽下最后一口盆，眼泪汪汪地盯着涂攸，然后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第6页 涂攸心说这崽子送去孤儿院怕是得把孤儿院吃破产，还是暂时留到家里，明儿去医院看看能不能治下暴食症。 就算是嚙齿类妖怪，大王吃得也实在是太多了。 估摸着明天大概还得往酒吧那边走一趟，涂攸快速地洗漱了一下，倒在床上陷入了沉睡中。 大概是今天见到那只藏狐的原因，他做了噩梦。 梦里大王也出了镜，在硝烟中，小崽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还不忘把旁边的炮弹往嘴里塞。 那玩意儿不能吃! 涂攸一下就惊醒了。 背后全是冷汗，他盯着天花板缓了半天，才意识到刚才那只是个噩梦。 他松了口气，翻了个身准备接着睡，却发现啃东西的声音从梦境延伸到了现实。 浴室的方向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夹杂着大王满足的哼哼声。 “大王!”已经能预想到惨状，涂攸一跃而起，径直冲向浴室，“你在干嘛!” 一脚踏进浴室，涂攸觉得似乎有哪儿不对。 地板......好像不该这么疏松。 还没来得及说话，在水泥掉落声和大王的尖叫声中，他结结实实地摔了下去。 明亮的浴室灯光下，半裸的臧十一看灰头土脸的涂攸，又看看缩成一团的大王，沉默地紧了紧腰间的浴巾。 第4章 场面一时十分尴尬。 怀里还揣着个小崽子，涂攸目瞪口呆地坐在水泥堆里，眼睛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自从被倒霉叔叔带入牛郎店的深坑中之后，他做了不少功课，对于男色颇有心得。 能勾人魂魄吸人精气的妖怪大多身段柔软纤细，小腰一掐就断，和下午来应聘的狐狸精一样，属于不勾死人不偿命的类型。 而眼前的瘦削却结实的躯体清俊笔挺，宛如竹枝一般，带着晨露微冷的味道。让人挪不开眼。 但最吸引涂攸的并不是对方挺拔的身姿，而是没被浴巾包裹住的那部分。 男人袒露在外的上半身和脸一样，瓷白到近乎透明。正因如此，那些笔触分明的烈焰、烽烟，还有在无边血海里沉浮的魍魉才在肌肤上显得栩栩如生。 玄色、赤红和隐隐流淌的暗金覆盖了结实的胸膛和手臂，恶鬼的獠牙泛着幽幽的色泽，刀锋般锐利的骨爪捧着如朝阳一样灿烂的火光，在混沌和无序中相互厮杀。 水滴沿着长发的发梢落到那片无垠的幽冥海中，瞬间和燃烧着的鲜血融为一体。 是一种绚烂而暴虐的美。 尽管同为雄性妖怪，自认阅男无数，面对眼前浮世绘一般的景色，涂攸还是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唿吸。 “卧槽牛逼了!”大王显然也这么认为，站在涂攸肩膀上激动地拍打起肚皮，“大兄弟你考不考虑——” “砰!” 涂攸终于也体会了一把被拎着后颈肉扔出去的感觉。 “明天我会叫物业来给您修天花板的!”站在门外，他徒劳地扒着门朝里喊，“臧先生您别介意!小孩子不懂事!” 门里一片死寂。 “我说店长。”吃饱喝足的大王丝毫没觉得自己哪里不对，殷切地扯了扯涂攸的衣角，“我觉得这大兄弟不错啊!他把上衣一脱，都不用说话——” 涂攸狠狠往它头上敲了个爆栗。 “你是傻子吗?”他恨不得把这小东西掐死了事。 在这么热的天气里穿全套西装的一般说来只有两种人：卖保险的和混道上的。 目睹了这位臧先生身上的刺青之后，涂攸再天真也不会把对方当成卖保险的三好青年。 “别别别别吧......”大王这个时候知道怕了。 它刚才可是活生生把人家天花板给吃塌了! 涂攸也不知道怎么办，方才从水泥堆里站起来的时候他想跟臧十一握手道个歉来着，但对上对方面无表情的俊脸，他暗搓搓地把沾着灰的爪子收了回去。 还没有把酒吧开起来，不能在这个时候死! 在走廊里站了半个小时，没听见门里有什么动静，涂攸带着大王灰熘熘地滚回了自己的窝。 两只妖怪提心弔胆地缩在客厅的沙发上，一夜都没阖眼。 “中午回来再吃饭。”清晨，涂攸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一巴掌打掉了大王伸向食物的爪子。 经过昨天晚上的事，大王也不敢闹腾，小屁股一扭一扭地钻进涂攸的领口。乖乖地露出半个头。 和专门为妖怪设立的孤儿院一样，管理局下设了专供妖怪使用的医院。医院面向全社会开放，也为毫不知情的人类看诊。妖怪们只要挂特殊的专家号就行。 “我就是吃的稍微多了一点嘛......”一楼大厅里，大王哆哆嗦嗦地抱住涂攸的脖子，“不用打针吃药什么的......” 它总觉得店长这是为了昨天晚上的事打击报復它。 “为了你好。”涂攸可不想让惨剧再次上演。 楼里住了个混道上的潜在暴力分子，天知道这位大爷什么时候不高兴了会发作。 涂攸自认为很能打，但他并不认为他能打过一只黑道藏狐。 识时务者为俊杰，还是先乖乖夹紧尾巴比较好。 在儿科和消化内科之间犹豫了一会儿，涂攸先挂了儿科的号。 第7页 妖怪的儿科并不在主楼，挂好了号，涂攸带着大王去了隔壁的副楼。 大概夏天乱吃东西生病的比较多，一进去，走廊里挤满了各种挂水的小妖怪。 这些小妖怪大多跟大王一样处在灵智初开的幼崽期，还不能幻化为人型，乍一看像是闯进了栅栏被毁的动物园。 “哇嗷嗷嗷嗷嗷嗷!”屁股上被扎了一针，一只哈士奇幼崽哭天喊地，口水喷了护士一脸。 “羞羞!”哈士奇隔壁的花藤精叶子抖了两下，十分小大人地坐在凳子上，奶声奶气道，“男子汉打针还哭!” 哈士奇哭得更凶了。 涂攸感觉胸口的大王缩成一团，开始有规律地上下抖动。 “我不要打针!”大概是太过害怕，大王的爪子没轻重地挠了一下他，“今天回去我就开始节食!一顿一个苹果绝对不多吃!我吃我就是小猪!” 旁边安静挂水的小刚鬣默默地看了大王一眼，不服气地小声嘀咕：“我一顿只吃半个苹果......” “吃太少会营养不良。”涂攸忍着疼瞥了眼小刚鬣，从胸前捞出抖成球的大王，“乖，我们不打针啊。” 大王目光茫然地抱着他的手，一副神志不清的样子。 “去消化内科看看吧。”大夫嘶嘶地吐了吐舌头，看了看眼泪鼻涕煳满脸的大王，又看看涂攸，然后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涂攸心说您别这么看我啊!谁规定这年头带孩子来看病的就得是亲爹了? 好不容易从一群哭哭啼啼的小妖怪中间挤出来，涂攸觉得自己的胸口都要被挠破了。 “我不去看医生!我没有病!”大王蹬着腿想从他身上跳下去，刚蹬了两下，突然嗖地钻回来，老老实实地窝在原处一动不动。 涂攸正稀奇小崽子怎么突然转了性，就在挨挨挤挤的人群中看见了一个和周围的人明显气质不同的青年。 尽管对方带着口罩，帽子也压得极低，涂攸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低着头快步从消防通道走的不是别人，正是他每天吃棒棒糖时都能看到的那只如今红透半边天的虎妖。 “你是不是也吃过他家的东西?”涂攸摸了把大王圆润的嵴背。 “没有!”小爪子扒住涂攸的领口，半张小圆脸藏在t恤里，大王睁着乌熘熘的眼睛，直到虎妖的背影消失才钻出来，“我是那种随便吃东西的妖怪吗?!” 涂攸挑了挑眉。 重新挂了消化内科的号，慈祥的山羊医生把大王从头到脚摸了个遍，然后对涂攸摇摇头：“没什么，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儿没坏处。” “不可能吧?”涂攸看着被撸得浑身酥软，躺在桌子上直哼哼的大王，难以置信道，“我小时候都没它吃得这么多!它还吃什么桌子天花板不锈钢盆!” 然后跟他说这些东西多吃点儿没坏处?! “都修炼成精了，有啥不能吃的。”老医生捋了把真·山羊鬍子，中气十足，“我每天回家还炖羊肉汤喝呢!孩子能消化就行!” 涂攸、大王：“......” 既然医生说没事，那大概就是真的没事了。涂攸还是很相信医院的。 从消化内科出来，隔着一条走廊，他看见了虎妖的身影。 对方的人型确实是老天爷赏饭吃的好看，即使带着口罩也能从露出的眉眼里窥到几分俊秀。 “他去了哪个科室?”大王露出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虎妖。 “也是消化内科吧。”这一层好像都是一个科室，涂攸耸了耸肩，“当明星的生活作息不规律，应该是得了胃病什么的。” 就是没想到这位大明星这么亲和，没约私人医生，而是跑来了公立医院。 这让涂攸对虎妖有了一个好印象。 听了他的话，大王沉默了一会儿，小爪子扒拉扒拉脸才继续道：“那我们回家吧。” 这种反常自然逃不过涂攸的眼睛，小崽子虽然伶俐，但终究还是个孩子。一遇到事情，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了。 大王的腮帮子绷得紧紧的，小爪子也不安分地动着，显然是在担心虎妖的身体问题。 涂攸有些犹豫。 这两只妖怪间肯定有猫腻，但看大王的表现显然不想多谈。他不知道该不该顺着大王的意思躲开虎妖。 毕竟对方只是一只未成年的幼崽，如果有监护人，是应该送回去的。 还没等他考虑清楚，拿着医嘱的虎妖一个转身，就看见了趴在涂攸胸口盯着自己看的大王。 “大王!”不顾这里是医院，虎妖惊唿出声，一边叫着大王的名字一边跑过来，还不忘拽下口罩，“是我!” 就在他摘下口罩的同时，走廊两边拿病历本的抱孩子的和丈夫吵架的病人纷纷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十分敏捷地掏出藏在病历本/洋娃娃/假丈夫之下的相机。 涂攸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就被狗仔们□□短炮的闪光灯闪瞎了眼。 第5章 一大清早，蛇精兄弟俩带着物业的人上门来修天花板。 “......”大蛇看了看浴室天花板上的大洞，又看看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的臧十一，压低了声音，“涂哥这是......” 第8页 觊觎这只藏狐的美色，半夜跑来一亲芳泽? 小蛇眨巴眨巴眼，目光在臧十一捲起的袖口处掠过，被刺青烫得瞬间移开了视线。也不搭理哥哥的话，埋头跟物业过来的人一起搅起了水泥。 听得一清二楚的臧十一：“......” 平心而论，那只兔狲掉下来的瞬间他确实起了杀妖灭口的心思，但对方毕竟是同事的亲戚，真闹开了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如今身上还背着处分，要紧关头不能节外生枝。 最关键的是......听着浴室里的动静，臧十一格外镇定，他现在穷得日月可鑑，根本付不起额外的修理费。 正这么想着，他的电话响了。 “十一啊，住得习不习惯?”一接通，黎七的声音就钻了出来，“我们家那小崽子没给你惹麻烦吧?” 臧十一带好蓝牙耳机，顺手把头髮挽起来，在脑后松松扣了个结：“没有。” 除了半夜掉进浴室偷看他洗澡眼珠子黏在身上怎么也不肯挪下来最后被扔出门之外什么麻烦都没有。 但这话他不可能跟黎七说，这只狐狸精嘴上没个把门的，还是个天生的戏精。今天说了他被那只兔狲偷窥了出浴过程，明天整个妖怪管理局都会知道他把黎七的侄子给睡了。 所以他问：“上面的文件下来了吗?” “还没呢!”对面传来咔嚓咔嚓嚼薯片的声音，“时局早上去开会了，有他在那边给你说话应该没什么大事。最多就停职这两个月，你放心!” “刚好你也休息休息，成天打打杀杀的多累啊!我给你安排个清闲的工作!”大概是为了安慰他，黎七表现得满不在乎，“我二叔那保险公司还缺俩卖保险的你看成吗!” 想了想自己仅存的值钱家当也只剩昨天穿来的那套局里标配的西装，臧十一没有表示反对。 “十一啊，钱不够就跟我说!这次主要是放松一下，最好回局里的时候带个媳妇儿回来!”然而话锋一转，黎七马上谈论起了别的事，“隔壁五处那只千年老王八最近都有女朋友了!咱们六处不能输!” 不想搭理这个时时刻刻惦记着给他相亲找对象的处长，臧十一选择保持沉默。 “女朋友带不回来带个男朋友也行嘛!”对方还在絮絮叨叨，顺势推销自家侄子，“我们家小崽子你看怎么样?长得俊性格也好!跟你一样长这么大都没谈过恋爱!要不你们俩试一下......” 臧十一有些头疼，索性伸手去够平板电脑。 刚解开屏锁，娱乐新闻就跳了出来。 “他好像有男朋友吧。”目光在头条上一撇，他淡淡地出声，打断了喋喋不休把涂攸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黎七。 “什么?”黎七愕然，“什么男朋友?” “医院密会：当红小生胡琛疑似旧爱曝光。” 酒吧里，好不容易挣开狗仔的涂攸咬牙切齿地用爪子划拉手机，从牙缝里挤出今天的头条。 他的头髮乱糟糟的，活像顶了个鸟窝，t恤的下摆也被扯烂了。方才追逐他的狗仔并不都是人类，不知道哪个妖怪为了抓住他亮了爪子。 涂攸和胡琛都没有想到走廊里埋伏的全是狗仔，两只妖怪猝不及防，被毫无防备的拍了个彻底。 发布出来的照片中，胡琛张着双臂，兴奋而激动地朝着一脸茫然的涂攸奔去。 媒体贴心地配了文字：昔日重逢，胡琛深情唿唤该男子“大王”为哪般?今日暧昧对象又该何去何从! 罪魁祸首老老实实地坐在高脚杯里，把杯子挤得满满的，正在紧张地啃爪子：“往好处想啊店长!至少你现在红了不是吗!” “如果你说的是这种红的话......”这条热门发布二十分钟就挤上了搜索榜前三，涂攸盯着爆炸式疯涨的评论，愣是在冷气充足的室内出了一身的冷汗，“我宁愿做一辈子的黑鬼......” 评论中大多都是胡琛的粉丝，正在群情激昂地讨论涂攸的身份，恨不得把他祖宗十八代都从地里刨出来。 还好涂攸平时只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房东，楼里住的也没有明星迷妹，暂时除了那几张面容清晰的照片外并没有什么能被扒出来的。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安全了。 “这个男人是谁?”很快，热门评论中就出现了这样的言论，“琛琛不是和苍总在一起的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大家马上轰轰烈烈地吵了起来。 “琛琛和苍生又没有石锤!”这是被涂攸的脸蛋儿迷惑替涂攸说话的，“既然是琛琛的选择我们就该相信他!这个小哥哥长得很好看啊!” “站定生琛cp不动摇!琛琛是苍总的!”这是磕糖多年的忠实cp粉，“抱走没有表态的琛琛!” 尽管在人类社会里待了好几年，面对这种情况，涂攸还是惊呆了。 他能把不守规矩的妖怪房客揍哭，可对上一群娇滴滴的人类小姑娘，他能怎么办?! “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她们就会冲到这里把酒吧拆了!”涂攸看看自己还没有来得及招到员工开张的酒吧，再看看高脚杯里的大王，“你跟那个胡琛还有苍生是什么关系?” 他可没忘了昨天这崽子是怎么娴熟地给他想炒作方案的。 第9页 大王拿爪子捧着脸，豆豆眼一眯，露出讨好的笑容：“店长......” “呜哇哇哇哇我知道错了!”下一秒，从杯子里被倒出来的大王迈着小短腿在酒吧里拼命逃窜，毛都炸了起来，“店长你有话好好说!放下那个凳子!砸坏了就不好吃了!” 一番追逐后，大王被重新塞进了高脚杯里。 “那个苍生是我大哥啦......”大王垂头丧气地把爪子搭在杯沿边，“琛哥是我嫂子......我的小名还是他取的......” 涂攸的表情僵了。 虎妖和仓鼠精? 现在已经是老虎被仓鼠压的世界了? 没注意到涂攸的表情，大王哼哼唧唧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大王一家的祖先十分有经商头脑，歷经几代后有了现在的苍氏集团，涉及业务众多，在华国的娱乐圈里也赫赫有名。不少娱乐公司都有他们的股份，旗下出名的艺人更是承包了华国娱乐圈的半边天，胡琛就是里面最出挑的一个。 “他们本来感情一直都挺好的......”不过涂攸一点儿都没看出来大王富二代的身份，凭大王吃水泥的好胃口，倒是更贴近朴素劳动人民群众的生活，“然后我大哥折腾出了么蛾子......” 据大王说，它亲哥苍生和胡琛很早之前就认识了，算得上青梅竹马。胡琛进军娱乐圈之后，苍生动用家族资源护着爱人，让胡琛能专心唱歌拍戏，不被外面的事情影响到。 按理说这样的日子过得不错，夫夫俩感情蜜里调油，各自事业也一帆风顺。万事俱备，就差个结婚领证了。 妖怪们以前是不兴结婚领证这一套的，但跟人类待在一起久了，也学会了山盟海誓。胡琛自然希望苍生跟他之间的感情能有个见证，不需要什么盛大的仪式，简单去国外领个证就行。 结果苍总裁掉链子了。 “我就不明白!其他妖怪有我琛哥好看?脾气有我琛哥好?厨艺有我琛哥棒?”大王在空中拼命挥舞小爪子，显然站在了它嫂子那一边，“拖拖拉拉不答应!外面的小妖精有什么好的!” 虽说在偷看过苍生的手机，逼问过对方的秘书后大王也没发现外面的小妖精是谁，但总裁大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拒绝结婚。 被自家大哥气得根本吃不下饭，和胡琛站在一条战线上的大王果断离家出走，抗议苍生的不道德行为。 然后正好看到了涂攸的招聘gg。 涂攸心说这是拿的什么剧本，兄嫂不和结果小叔子出走? 怪不得人类拍的电视剧都把豪门演绎得刀光剑影尔虞我诈，诚不我欺啊。 “你真够行的......”他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也不害怕我是坏人把你卖到山沟沟里去?” “琛哥说了，”大王把高脚杯的碎片嚼得咔咔响，“就算有人绑我，我也能把他们吃破产。” 回想起浴室的惨状，涂攸十分沉重地点了点头。 “就是让琛哥担心了......还连累了店长你......”把高脚杯吃干净之后，大王躲躲闪闪了看了涂攸一眼，“你别生我的气......” “行了!”涂攸揉了揉大王肉乎乎的小脑袋，小崽子不是真的没有家就行。 昨天他没把这只吃光他半个办公室的仓鼠赶出去，就是因为大王说自己是孤儿。涂攸的幼崽期过得并不算太顺遂，在他的心里，小孩子还是要被好好疼爱着长大的。 “你就这么跑出来，胡琛肯定急死了。”吃完高脚杯的大王直打嗝儿，涂攸给它沖了一杯豆奶，一边盯着它喝一边轻轻地给它揉小肚子，“你不想理你大哥，最起码得让胡琛知道你没被坏人带走吧。” 胡琛对大王显然很关心，不然也不会不顾身份贸然在医院摘掉口罩。 被揉得十分舒服，大王哼唧了几声，然后用涂攸的手机给胡琛打了电话。 没过多久，带着帽子口罩全副武装的胡琛过来了。 “实在不好意思啊。”在电话里大王已经解释得七七八八，知道涂攸不是蓄意拐卖小妖怪的坏人，胡琛也就放心了，清俊的脸上有一丝赧然，“大王比较调皮......” “没事儿没事儿!”比起被大王吃掉的办公室和天花板，涂攸更忧愁热搜上的消息，“胡先生，这热搜......” 这种绯闻无论是对他还是对胡琛影响都不好，他一个普通妖怪自然没什么本事去摆平舆论，只能靠胡琛了。 胡琛自然明白，刚想答应，酒吧门口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阿琛!大王!” 第6章 涂攸回头，然后下意识挡在了胡琛和大王的前面。 眼前的男人少说也有一米八五的个头，身板结实，胸肌壮硕得仿佛能撑破衬衫。眉目倒也俊朗，就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剪了个仿佛刚出狱一般的寸头，显得一脸兇相。 这是对本体的反抗吗?! 涂攸面上镇定地打量着这只一米八五的仓鼠精，心里已经开启了疯狂的吐槽模式。 怪不得身为虎妖的胡琛是下面的那一个，这俩妖怪放一起胡琛简直小鸟依人好不好!到了晚上妥妥的就是激情!肌肉总裁和大明星.a/vi啊!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苍生，胡琛脸色算不上太好，语气也很僵硬，“你跟踪我?” 第10页 “我......”见到涂攸，苍生先是一愣，眉头一皱想发作，听到胡琛的话气势瞬间减了一半，“阿琛我......” 认真说起来苍总裁这两天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和爱人之间的关系搞僵了，视若珍宝的弟弟又没了踪影。结果搁这节骨眼上，下属给他看了今日的娱乐头条。 还没等查出来是哪个对家使的手段，底下人又过来报，说胡琛偷偷乔装熘了出去，似乎是去见那个照片上的妖怪。 叱咤商场数十年，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苍总裁心态彻底炸了。 “你是谁?”不敢对爱人说重话，苍生把枪口对准了涂攸，“你和阿琛什么关系?!” 突然成为这场年度豪门大戏中的一员，涂攸是拒绝的。 他一向遵纪守法，牢牢遵守妖怪管理局的规章制度，时刻铭记新时代妖怪守则，怎么可能会跑去撬别人的墙角? 再说一外面有小妖精的渣男怎么好意思来质问他! “我们这酒吧还没开张呢。”涂攸耸耸肩，指了指昏暗的内堂，“要不您改天再来?” 苍生的表情马上就不对了。 “有话好好说!真打起来我没钱赔您医药费!”瞅着对方突然又大了一圈的胸肌，涂攸两手一摊笑眯眯道，“虽然没开张摄像头可都装着呢，等到了管理局您也不占理儿啊!” 一边这么说，涂攸转头看了一眼大王。 他倒是不怕苍生真的跟他动手，倒回本体期，仓鼠也就是他塞牙缝的小菜。十个苍生都不是他的对手。 但才搞好的精装被砸坏就亏大了。 本来就在生苍生的气，没想到对方居然偷偷跟踪胡琛，现在还威胁店长。不用涂攸示意，大王已经被气了个半死：“你还有脸来?” 说着，藉助涂攸的肩膀，它两腿一蹬。 “大王!”胡琛惊叫出声，连忙从涂攸身后跑出来，“松口!” 牢牢咬住自家亲哥的脸，大王十分坚定地摇了摇屁股。 “我这两天想了想，你应该也有顾虑。”见不能把大王从苍生脸上摘下来，胡琛咬了咬唇，对着直吸冷气的苍生低声道，“生意上的事我不懂，不过......” 再怎么想，娶一个地位相当能相互提供资源的人，要比娶一个毫无助力的明星好。 虽然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但从胡琛突然黯然的脸色上，涂攸还是能看出他在想什么。 “你别乱想!”本来就被咬得疼，苍生一张嘴忍不住龇牙咧嘴，“不是你想的......” “你要是不愿意和我结婚，明说就行。我也不会为难你。”胡琛往后退了一步，脸色有些发白，“我可以马上离开苍家，但你不能骗我!” “我说苍总，爷们就要有点爷们的样子。”毕竟吃了那么多胡琛代言的棒棒糖，涂攸见不得苍生这么欺负妖怪，“谈感情最起码要有始有终，你这算怎么回事儿啊?” 被爱人和弟弟训，苍生还能忍。但被潜在情敌训，苍总裁就忍不住了。 “没你说话的份儿!”心一横，苍生直接把大王从脸上扯下来直接塞进兜里，顶着血淋淋的牙印白了涂攸一眼。转过来望着胡琛，“阿琛，我没有喜欢其他妖怪，我这辈子就爱你一个!” 如此直白的情话配上苍总裁那副兇巴巴的样子，看上去有些犯蠢。 涂攸看向胡琛。 “那......那你为什么推脱结婚的事?”在外人面前听到苍生这么说，胡琛的脸唰地就红了，躲躲闪闪地看了涂攸一眼才继续道，“我们......” 说到这件事，涂攸眼尖地看见苍生的脸上出现了可疑的红晕。 “我这不是......”先前还中气十足吼情敌的苍总裁红着脸，一米八五的大高个儿愣是挤出了蚊子一样的讷讷声，“想给你个惊喜嘛......” 什么惊喜?涂攸的眼角抽了抽，被绿的惊喜? 他不是很懂这群有钱妖怪。 “我觉得结婚这事儿得我来提，把什么都准备好然后跟你求婚......”苍生的头快埋进自己的胸肌里去了，“不能随随便便去国外领个证......” “啊?”胡琛有些懵。 “就是......”在商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苍总裁此刻就像一个初恋少年般纯情，脸彻底红了。最后他心一横，抬头盯着胡琛，“你陪了我这么多年，我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爱你!我要和你过一辈子!” 瞅着惊呆了的胡琛，被秀了一脸的涂攸默默地摸了摸兜，把棒棒糖塞进嘴里。 总裁的脑迴路和普通妖怪真是不一样。 “我想着先缓一缓，让下面的人准备一下!”既然已经开了口，后面的事苍生噼里啪啦都倒出来了，“过几天你不是要参加电影节嘛，我就想把领证的日期往后拖一拖......等那天给你求婚来个惊喜!” 胡琛：“......” 涂攸：“......” 兜里的大王：“......” 领证的事明明是胡琛先提出来的，这算个什么惊喜! 简直不能再蠢了! 这样的情商居然也能找到对象，涂攸咬着棒棒糖啧啧称奇，只能归咎于胡琛对这只壮硕的仓鼠精爱得深沉。 第11页 正这么想着，对方突然矮了一大截。 “所以......”事情已经到了这份上，苍生也没其他的选择，单膝跪在胡琛面前，伸手去兜里摸索，“阿琛，你愿意......” 抛去这是家还没开张光线黯淡的酒吧不谈，这个场景看起来还是挺浪漫的。 俊朗的男人跪在漂亮的青年身前，眼角微微泛红，瞳仁里盛满了对方的容颜，低沉的嗓音即将许下誓言。 涂攸兴致勃勃地屏住了唿吸，兄弟!快把戒指掏出来! 十秒过去了。 二十秒过去了。 ...... 涂攸看见苍生脸上的红晕一点点消退下去，变成僵硬的白。 别吧!他心里咯噔一声，就这天天掉链子的水准是怎么掌握一个集团的! 胡琛显然也有些紧张，身体绷得紧紧的，目不转睛地盯着苍生。 被爱人和情敌同时看着，苍生脸色更差了。 他又在兜里摸索了一会儿，最后神色复杂地拎起了一个小东西。 “哥......嫂子......”方才被塞进衣兜里的大王没了之前咬亲哥的兇残劲儿，伸手抹抹小嘴，露出一脸憨笑，“有点......饿了......”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涂攸的脸快绷不住了，他默默地把肩塌下去，拼命不让自己笑出声。 这孩子怎么连亲哥的求婚戒指都吃! 拎着倒霉弟弟，苍生的脸上露出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窒息的沉默中，涂攸选择老老实实地充当背景板。 “我愿意。”就在他继续装死大业时，耳边突然传来一个轻轻的声音。 胡琛双手接过了大王，紧紧地把小崽子抱在怀里，红着眼睛坚定地重复了一遍：“我愿意。” 被突如其来的幸福沖昏了头脑，愣了两三秒，苍生一跃而起，一把将胡琛揽入怀中。连带着把大王也抱住了。 单身兔狲涂攸津津有味地在一旁看着，看了半天，正想掏出手机给这对新鲜出炉的新人留个纪念，鼻尖突然嗅到了一丝熟悉的清凉气味。 他一抬眼，就看见一部手机从门口探了个头。 而熟悉的气味是从拿着手机的人身上散发出来的。 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涂攸瞪大了眼睛，嘴里的棒棒糖啪地掉了出来。 拍完甲方要求的照片，臧十一默默地和涂攸对视两秒，然后麻熘跑路了。 第7章 涂攸火了。 或者更准确地说，作为“生琛定情信物的饲养员”，他和大王一起成功地蹭上了这场求婚的热度。 门户网站的头条循环滚动着几张大同小异的照片：世纪求婚!苍生示爱胡琛!爱的见证居然是一只仓鼠! 虽然酒吧里的光线昏暗，但得益于拍摄者的技巧，两只妖怪相拥的场景还是十分清楚，尤其是胡琛从苍生手里小心翼翼接过大王的画面。 当然，作为布景板叼着棒棒糖一动不动的涂攸就更清楚了。 “原来大王说的是饲养员脖子上那只仓鼠啊!”不明真相的人类粉丝欢欣鼓舞，“太甜了!苍总的意思是把自己交给琛琛一辈子!啊啊啊啊啊超激动的!” “就说那么可爱的小哥哥不会是第三者!能养大王的小哥哥长得好看心灵也美!表白小哥哥!表白大王!” “......店长?” 涂攸窝在沙发上愣愣地看娱乐新闻，大王已经在旁边观察了他半个多小时。 胡琛和苍生好像都不怎么介意求婚的现场被曝光出去，得知被拍了照片，苍生马上联繫了公关，直接把事情折腾得更大了。 现在这俩妖怪的求婚就被安上了各种名头。不外乎都是称赞他们不铺张、求婚形式别出心裁。 大众的目光也聚焦在了大王和“饲养员”身上，比起之前爆料下的猜疑，现在评论都是一水儿夸涂攸的。 “你怎么还在这儿?”但涂攸满脑子都是臧十一那双平静的眼睛。 不是说好了是混道上的吗? 跑来拍照片算怎么回事! “我想留下来嘛!”趁涂攸发呆的时候大王又偷摸着吃光了大半个冰箱，爪子一抹嘴，“他俩准备出国结婚，又不打算带上我!我没地方去啊!” 面对苍氏集团二少爷的振振有词，涂攸就当没听到。 “真的真的!”见他不说话，大王连忙一拱一拱地爬到他胸口，“我留下来帮你开酒吧!现在这么好的时候，不抓住可就过去了!” 涂攸忍不住低头，只能看见大王圆滚滚的肚子：“什么好时候?” 大王眼睛一眯，爪子一抬，骄傲地指了指娱乐新闻：“咱俩火了啊!” 果不其然，#大王#的话题热度仅次于#生琛求婚#，与其同时热度不断攀升的还有#大王 饲养员#，配图用的是在医院被偷拍的照片。 毛茸茸的仓鼠攀在俊美青年的领口，眼睛乌熘熘的，和青年墨色的眸子相交映。由于突然被偷拍，一人一鼠的表情都很懵，看起来分外可爱。 “......你在想什么?”涂攸不得不承认，他的商业头脑确实没有一生下来就浸淫在各种生意中的大王好。 “当然是趁热打铁!”大王挺起胸脯，然后仿佛又想到了什么，急忙用爪子圈住手机，往涂攸手里一塞，“快!” 第12页 涂攸摸不着头脑：“干嘛?” 大王已经把头埋进了果盘里，只剩下圆滚滚的屁股露在外面，塞满水果的嘴口齿不清道：“拍五!” 一连吃了四个果盘之后，涂攸有充分的理由怀疑这是某只仓鼠为了饱口腹之慾而想出的昏招。 心满意足地摸着肚子，大王瘫在沙发上直哼哼：“店长你註册个微博号，然后把视频剪一下!” “......” 涂攸眯了眯眼睛，忍了半天才没有伸手去按大王的肚皮。 在凌晨时分，苍生的微博转发了一条短视频，接着胡琛点了个贊。 原po的暱称简单粗暴：@日天日地仓大王。 “为什么把我两个小时吃东西的画面剪到五十秒!”大王吮着棒棒糖朝涂攸抗议。 “相信我，在人类世界一只一口气吃四个果盘的仓鼠会被抓走研究。”剪了好久的视频才挑出一些不那么狼吞虎咽算得上可爱的片段，涂攸揉了揉眼睛，“你想被抓走研究?到时候可就不是简单打两针完事了。” “针筒有这么粗。”他和蔼可亲地拿起一根煮玉米比划，“吃吗?” 大王把头摇成拨浪鼓。 发完视频后，一大一小两只妖怪兴奋地围着手机，不一会儿，这条短视频也上了热门。 “想餵大王!太可爱了!”人类完全没有发现这只看似软萌可爱的仓鼠实际上是个啃水泥不锈钢盆的主儿。 “我果然很招小姐姐喜欢!”大王捧着小胖脸露出满足的微笑。 “等小姐姐发现你会把她们家地板吃穿，就不会喜欢你了。”涂攸揉了把大王的小胖脸，然后一顿。 他差点忘了，这组让他俩蹭了一波热度的照片就是楼下臧十一拍的。 在人类世界生活的妖怪大部分都有互帮互助的好精神，就像兔子精他们拖了那么久的房租，涂攸也没真动手赶出去一样。可总有妖怪吃饱了撑着去敲诈那些混得好的同类。 涂攸他爹最喜欢的妖怪明星就是这么自杀的，管理局几经波折才抓到兇手，剥皮抽筋后扔博物馆当标本以儆效尤去了。 大王的想法涂攸现在已经懂了，借着胡琛的热度先把大王包装起来。既可以吸引人类，又能在妖怪间涨名头。到时候再招员工就方便得多。 但这一切是建立在没有被惦记的情况下。 被闻风而动的狗仔盯着就已经够倒霉了，如果狗仔还有黑道背景...... 默默地思考了一会儿，涂攸翻出一瓶酒，打算趁着天色尚明去和臧十一谈谈妖生。 就算是藏狐也不能阻止他靠脸征服人类的梦想! 学聪明的臧十一为了避免昨晚被偷窥的惨剧，没吃晚饭就去浴室洗了澡。还没来得及擦干身上，就听见门铃响了。 “臧先生，”敲门前涂攸把腹稿打了无数遍，一开门卡壳了，“......洗澡吶?” 一条浴巾裹在腰间，另一条浴巾揉搓着湿漉漉的长髮，臧十一很镇定：“有事?” “管理局最近要妖口普查!”涂攸提醒自己不能为美色所惑，费了大力气才挪开眼，“我先过来登记一下!” 臧十一眯了眯眼，看来他停职期间局里的活儿还不少。 虽然不太想让涂攸进门，但毕竟今天是循着对方的气息才找到胡琛的，拿钱手短。臧十一也就放行了。 “臧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进了门，把带来的酒放在桌上，涂攸下意识打量起房间里的布置。 这栋楼基本都是统一装修好的标准间，妖怪们可以拎包入住。不过不同种族的妖怪习性不同，大部分房客都会根据自己的喜好改建。 比如那几个跟大王一样吃得惊天动地的嚙齿类妖怪，把除了浴室外剩下的房间全改成了厨房，涂攸收房租的时候眼睁睁地看见他们从烤鸭的肚子里往外翻钞票。 但臧十一仿佛根本什么都没带，屋里的摆设和样板间一模一样，没有一件多余的东西。 涂攸默默回想起看过的黑道电影，里面的杀手好像都是这样不带私人物品。 就在他绞尽脑汁思考时，臧十一平淡地回答：“卖保险的。” 涂攸：“......” 大兄弟你这忽悠谁呢! 察觉到涂攸的视线在自己的刺青上来回逡巡，臧十一泰然自若。 因为他真没骗涂攸，给黎七指路了娱乐头条后，他就穿好西装打上领带，准备去黎七那个“开保险公司”的二叔那儿干活。 不过他没见上二叔的面，还没走到门口，就在刚刚被拉进去的微信群里被全员@了。 “卖保险的”二叔要求手下所有的业务员都去关注方才娱乐头条上的妖怪动向，一张照片五千起步，视频一万起。 狐穷志短，臧十一果断循着涂攸的气息就过去了。 虽然他也没搞明白，为什么黎七的二叔会认不出那只兔狲是自家侄孙。 “臧先生......”就知道问不出个什么来，涂攸只能作痛心疾首状，“您和我叔叔认识，有些话我也不瞒您了!都是出来混的，在人类世界生存不容易。找点正经工作不好吗?这种工作被管理局发现了那可是要被收监的!” 臧十一莫名其妙：“收监?” 他怎么不知道管理局什么时候不允许妖怪卖保险了? 第13页 “是啊!进去了天天就给半碗稀粥喝!不让洗澡不让放风!惹急了还要扔动物园赚外快!”涂攸语重心长，“把你扒光了搁笼子里卖票看!多丢脸吶!” 臧十一：“......” 这只兔狲到底在说什么?是不是自己穿的太少了? 想了想，觉得涂攸对管理局有些误会，他难得解释一句：“你放心，不会有这种事的。” 管理局手段粗暴是粗暴了些，还没到真把妖怪扒光送去动物园展览的程度。 不知道黎七平时是如何教育自家侄子的。 听臧十一这么说，涂攸忍了半天才没翻白眼。怎么做妖怪的，仗着混道上连管理局都不放在眼里了! 但他还是有点憷臧十一，想了想决定单刀直入：“臧先生，咱商量个事儿呗?” 还好没有楼里其他住户在，否则看见涂攸堪称亲切的微笑一定会吓得昏过去。 “那照片......”他把带来的那瓶酒又往臧十一的方向推了推，“以后不会再拍了吧?” 臧十一扬扬眉，没说话。 原来这只兔狲是找他商量这件事 。 他不能一口应承下来以后不会继续拍照片，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保险公司还有这种衍生业务，但他现在很缺钱。只要不违法，能赚钱的活儿他都会接。 话说回来，二叔答应给他的报酬现在也没到帐。 瞅着臧十一似笑非笑的脸色，涂攸心道不好，这明显是要讹上他的节奏! 但在心里默默估计了一下自己和对方的武力差距，涂攸决定暂时採取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我就装死的战略。 等回去他就去给他爹告状，叔叔怎么尽往楼里带坏人! 没等他盘算完怎么打小报告，臧十一的手机响了。 臧十一瞥了立马开始左顾右盼的涂攸一眼，直接按了接听键。 “小臧啊!”号码是二叔的，“公司被苍生弄倒闭了!钱发不了啦!” 作者有话要说： 臧十一：????? 涂攸：总裁万岁(づ￣3￣)づ╭! 第8章 涂攸最后回家的时候有点儿懵。 大王还捧着手机津津有味地看小姐姐们怎么夸自己，完全没注意到一脸古怪的涂攸。 换好鞋子在沙发上坐下，涂攸沉默了好一会儿，伸手戳了戳大王软乎乎的肚子：“你和别人打过架吗?” 大王不明就里，吸了下肚皮：“打过啊?” “用什么打的?”涂攸步步紧逼。 忙着看评论，大王张了张嘴，露出一口锋利的小白牙。 涂攸又沉默了。 “出啥事了?”等到大王揉着肉乎乎的脖子抬头时，就看见自家店长面色凝重地端坐在一边，“没谈拢?” 臧十一偷偷拍照的事涂攸跟大王提了，不过大王并不怎么上心。凡事有它亲哥苍生顶着，天塌下来也要先砸死苍生再说。 “你哥把他老闆弄破产，他找人要钱去了。”涂攸看了大王一眼。 听到二叔那声撕心裂肺的哭号后，臧十一面无表情地挂了电话，去厨房转了一圈，接着就出门了。 “拎菜刀了吗?”大王鼓起脸。 涂攸心有戚戚，摇了摇头：“他拿了个......” 大王急了：“啥啊?” “勺子” 涂攸字正腔圆。 就是那种超市厨具区标配，十块钱一把的铁勺。 大王：“......报警了没?” 涂攸又摇了摇头。 他想站起来阻止对方来着，刚起来一半，迎面就被一爪子按在脸上，活生生又给他按下去了。 平时只有涂攸往别的妖怪脸上招唿的份儿，但臧十一的力道太足了。凉冰冰的手盖在涂攸脸上，冷得他直打哆嗦。 所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臧十一拎着勺子大刀阔斧地出门讨薪。 “没事的。”大王松了口气，“一把勺子能成什么气候?估计是个新手被老闆坑了，你就让他要去吧!” 涂攸心说你自己看看那傢伙拿勺子的架势好嘛! 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把大勺拿出长刀风采，仿佛随时一抬手死一片的。 “他好像很缺钱。”想了一会儿，涂攸心不在焉地捏了捏大王的脸。 没添置新的家具，为了酬金能扛着勺子出门要钱。怎么看这位新房客都不像手头宽裕的样子。 “那太好了!”大王激动地拍打着肚皮，“缺钱好啊!到时候就能拿钱把他砸过来了!” 看来大王还是对半裸的臧十一念念不忘。 “你可闭嘴吧!”涂攸没好气地白了大王一眼。新房客是长得不错，但他吃饱了撑着才会想着雇一只藏狐当员工。 “后面怎么办?”他从大王的小爪子里拿过手机。 热度现在是有了，但如何把大王的热度带到酒吧还是个问题。就算大王名声大，酒吧也不能只有一个员工和一个老闆。 “先炒着热度，经营好帐号。”好不容易能脱离大哥的控制，难得当家做主的大王摩拳擦掌，“明天我和你一起去面试，帮你挑员工!” 说着，大王的肚子咕叽咕叽地响了。 于是它可怜兮兮地转头看涂攸。 第14页 翻了翻冰箱，涂攸发现里面干净得能当镜子照。 再苦不能苦孩子，反正伙食费涂攸肯定是会跟苍生要的。花的不是自己的钱，他就更没理由饿着大王。 天色已经擦黑，叮嘱好大王不要随便乱跑，涂攸出了门。 这栋楼当初选址费了心思，步行一刻钟后就是个商业广场。不过涂攸更想多走几步去建筑工地扛点水泥回去。依大王的食量，水泥比零食管饱。 夏日的广场上挤满了乘凉的人，跳广场舞的大妈把音响开得震天响，不一会儿保安就过来提意见了。两拨人很快就吵了起来，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 涂攸懒得掺和闲事，寻了个空往购物中心走。 没走几步，他动了动耳朵。 在喧闹的人声里，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异样的声音。 那声音很细很软，颤巍巍的，才发出一个音节就没了声儿。瞬间被嘈杂的人声盖过。 涂攸停下了脚步。 他回头望了望，周围都是乘凉的人，其中不乏带着宠物的。但视线所及内的都是身体健康的犬类，发不出刚才那种脆弱的呜咽。 他站在原地，试图分辨出声音是从哪儿来的。 “不要这么凶嘛!”几米开外，围坐在花坛边的一群年轻人叽叽喳喳，有个女孩大声地笑了起来，“它会死的!” 她的嗓音又清又脆，像只百灵鸟，吐露出的却是恶魔一般的措辞。 “死了也活该!”一旁的男生接下话头，毫不客气地抬了抬脚，“小东西——” “啊!”然而他没能踢到想踢的目标，在同伴的惊声尖叫中，他被一脚踹出好几米远。 “你们在做什么?!”看清楚被围在中间的东西，涂攸的脸色瞬间冷了。 一只瘦巴巴的小猫蜷在花坛边上，明明是酷暑，它却用爪子挡住脸一个劲儿发抖。 小猫身上基本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食物的蘸料、灰尘还有污水尽数浇在身上，让皮毛变得脏兮兮的，根本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但这并不是最糟的，它的一条后腿怪异地朝外凸着，腿上露肉的伤口在杂乱的毛中若隐若现。暗红色的肌理昭示着伤口的严重程度。而头顶的小耳朵也缺了一角，正在血淋淋地朝外渗血。 “你这人怎么动手打人啊!”见涂攸踹了同伴，说话声音像百灵鸟的女生登时不乐意了，“有没有点良心!” 涂攸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女孩突然噤声了。 眼前的青年明明长了副人畜无害的俊秀相貌，眼神却异常冰冷。就像夜里伺机而动的野兽一般不带分毫温度。 “你他妈找茬是不是?!”莫名其妙被踢了一脚，男生分外火大，撸起袖子直奔涂攸而来，“我艹——艹!松手!快松手!” 他刚抬手，涂攸就狠狠地捏住了他的腕骨，然后用力往下一掰。 “保安!保安!”女生尖叫出声。 保安正忙着和大妈争执广场舞的问题，被人群隔在远处，根本听不见这边的动静。 来不及和这群年轻人掰扯，涂攸小心翼翼地避开受伤的地方抱起小猫。也没了给大王买零食的心思，他直接捧着猫一路狂奔，去了最近的宠物医院。 到了光线充足的医院，他才发现小猫的伤情比他想像得要严重得多。 之前小猫一直用爪子捂着脸，涂攸还以为是害怕被人踢中头部。等急诊室的医生抬起爪子一看，大家的表情都不对了。 小傢伙的左眼眼球基本已经完全到了眼眶外，右眼则紧紧闭着。眼睛上方的毛像是被火燎过，少了一大片。没有毛覆盖的地方可以清晰的看到一些圆圆的疤痕，仿佛是菸蒂的痕迹。 医生看向涂攸：“我们得赶快给它做手术。” 涂攸咬着牙，胸腔里的怒气快冲出来了。好在他还记得这是家人类开的医院，一激动暴露本体就完了。 所以他只能沉默地点了点头。 好像能听懂他们的话，仿佛没气息的小猫突然开始颤抖，耸动的嵴骨一下下顶着单薄的皮毛，现出一条分明的骨线。 “没事没事。”涂攸忍着怒火，努力把声音放到最温柔，轻轻地托着小猫的爪子，“我在这里等着你，别怕好吗?” 一连安抚了好几声，小猫抖动的幅度才缓下来。医生赶紧趁这个时候把它抱走了。 坐在手术室外，涂攸的脑子好长一段时间都是懵的。 他眼前全是小猫用爪子捂着头瑟瑟发抖的模样，还有缺了一角的耳朵、被烫伤的疤、血淋淋的后腿。 “您好......”值班的护士端详着他的脸，又往手机上瞥了好几眼，“您是......” 涂攸面色不善地抬头。 “填一下缴费单吧。”小护士本来想搭讪，见到他的表情就把话吞了下去。 “好的。”意识到自己的神色不对，涂攸勉强地沖小护士笑笑，“不好意思。” 填好缴费单，准备去付钱，涂攸一摸口袋，发现自己带出来的那支手机不见了。 他站在原地想了半天，手机大概是在来医院的路上丢的。跑得太着急，他根本没发现手机掉了。 “不好意思......”他有些尴尬，转身去找刚才的小护士，“我手机丢了钱包在家里......能先回家一趟吗?” 第15页 这理由说出来他都脸红，听上去就像恶意讹医院一样。 “没事儿没事儿!”没想到小护士一个劲儿沖他摆手，“您去吧!别担心!” 人类大部分还是很善良的，涂攸松了口气：“我马上就回来!手术一定要给它做!” 话没说完他就沖了出去。万一因为他的疏忽没能及时给小猫做手术，那他能被自己活活气死。 刚冲出医院，涂攸突然看见了一个眼熟的人。 那人长发整齐的束在脑后，左手拎着个勺儿，右手拿着个纸袋，正慢悠悠地走在路上。 “钱先借我用一下!”涂攸两眼发光，一步跳到臧十一身边抢过纸袋，“回去就还你!” 第9章 在停职之前，臧十一从来没有被拖欠过工资，更没有被抢过钱。 所以当他心情很好的拎着勺子走在路上盘算着这笔钱怎么花的时候，根本没想到半路会突然冒出来一个抢钱的。 “臧先生我回去就还!”涂攸的力气太大，纸袋直接从臧十一捏着的地方断开了，“我这儿等钱救命呢!拜託了!” 最后一个字远远传来的时候涂攸已经跑回了医院，留下臧十一左手拎着勺儿，右手捏着半拉纸袋沉默地站在晚风中。 他感觉很不好。 涂攸这边刚交完钱，转头就看见臧十一面无表情地站在他身后。 手里还拿着勺子。 “真不好意思!”涂攸下意识把剩下的钱往臧十一手里一塞，“臧先生......” “涂先生，有个情况得跟你说一下。”话还没说完，手术室的门开了。主刀医生径直朝涂攸走过来。 在人类社会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涂攸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看人脸色。人类的表情是所有动物里最丰富的，他学了好长时间才勉强入门。 而现在对方的眉头紧皱，眼角朝下耷拉，显然不是什么好消息。 “怎么了?”这会儿他也顾不上一旁虎视眈眈的臧十一。 “左眼保不住了。”医生对这个年轻人的印象不错。送来的小猫一看就是大街上备受欺凌的流浪猫，一般人捨不得花大价钱去救一只受伤这么严重的流浪动物。 涂攸点点头。 看到小猫左眼时他就知道眼球肯定留不下来，他以前见过那些所谓“顽皮小孩”凌虐幼猫的手段，残酷到难以想像。对于小猫而言，摘除已经没有什么用的眼球比留着要好，强行留下反而还有让另一只眼睛感染的可能。 但医生的表情并没有好转，反而更难看了。 “右眼......”犹豫了一会儿，医生还是开口，“它的右眼在送来之前就已经没有了。” 涂攸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方才小猫的右眼一直是紧紧闭着的，从外面看不出来什么异样。和几乎脱落在外的左眼球相比甚至能算得上完好。 “眼球应该是被人......”医生略过了最可怕的一部分，“现在眼眶里面已经感染了，我来问问您还要继续治吗?” 右眼已经完全失去，现在又要做手术摘除左眼球，再加上异常麻烦的后期感染治疗和身上其他的伤，总共算下来需要花费不少钱。 而即使治好了，这只小猫也成了一只什么都看不见的瘸腿猫，还有随时病情反覆的可能。之后的投入难以估计。 医生并不想放弃这个可怜的小傢伙，但他认为涂攸有权知道这些情况。 插在兜里的手勐地攥紧，涂攸缓了两秒，压着嗓音说：“治。” 医生松了口气，沖涂攸点点头，又回手术室去了。 走廊里只剩下了涂攸和臧十一。 涂攸对着墙双手插兜，指甲全部掐进掌心里，站到腿有些麻才发现身后还有个人。 “臧先生。”心情一团糟，他也顾不上害怕臧十一，潦草地点了点头，“我......” “明天还钱。”臧十一还是冷冰冰的表情，把涂攸刚才塞回来的钱往旁边的椅子上一放，拎着孤零零的勺子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涂攸还没来得及说话，走廊里就已经看不见对方的影儿。 他伸手去拎纸袋，一摊手才发现手心里全是血痕。 又等了好长一段时间，直至凌晨，手术终于做完了。 小猫的眼睛上蒙了纱布，受伤的耳朵也被上了药包裹起来。先前伤口狰狞的后腿被仔细清理过。大概是打了麻药的缘故，它乖乖地趴在垫子上一动不动。 “还好脏器没受伤。”医生累得满头大汗，“这几天不能洗澡，药在家里自己换就行。记得过两天带来复查。” 涂攸认真地听着。 臧十一留下来的钱正好够手术和药的费用，等到小猫迷迷煳煳有意识之后，涂攸就带着它离开了。 一心全扑在小猫身上，他并没有注意值班护士们的窃窃私语。 按理说小猫应该放在猫包里带回去，但一抱进去它就开始不停地发抖，同时嘴里低低地叫着。 那声音又轻又软，呜呜咽咽的，比起“喵”来听上去更像是带着颤音的“咩”。 叫的同时，它努力撑着没什么气力的腿挪动。眼睛看不见，它只能茫然地伸着爪子到处乱够。一会儿叫声就逐渐变得悽厉。 第16页 涂攸赶快把它抱起来。 被抱起来的时候小猫还是抖得很厉害，用没有受伤的前爪拼命地去扒涂攸的手，没几下就划了好几道血印。 “不怕不怕。”除了做手术被剃掉的毛外，小猫身上剩下的地方还是脏兮兮的。但涂攸一点也不嫌弃，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它的小脑瓜，“现在带你回家。” 来回摸了好几遍，大概体力已经耗尽，小猫终于不叫了。 它把头搁在涂攸手心里，身体蜷成一小团。 涂攸就这样一路小心翼翼地把小猫抱了回去。 一开门，在家里饿得半死的大王彻底傻眼了：“这就是你给我买的零食?” 一只病恹恹的猫和一兜子药? “厨房里还有一套新厨具。”涂攸很镇定。 虽说医生叮嘱不能给小猫洗澡，但妖怪有妖怪的本事。跑上跑下借了一圈东西之后，涂攸终于把小猫弄干净了。 他倒不是嫌弃小傢伙脏，每天都要换药，万一身上有寄生虫进到伤口里就不好了。 收拾整齐后涂攸才看出来这只小猫原本的颜色，小傢伙的毛色和糯米糍一样。但身上却远没有糯米糍那么饱满。 “怎么这么瘦啊......”大王放下啃了一半的锅铲，坐在沙发上看涂攸把小猫放在刚拾掇好的篮子里。 大概对新环境很是不适应，小猫缩在篮子的一角一动不动。缠着绷带的脑袋紧紧埋在两只前爪之间。 看着小傢伙支棱起的嵴骨，涂攸没说话。 “不过你放心!”还没搞清楚什么状况的大王哧熘一下从沙发上滑下来，四爪并用地爬上篮子，凑在小猫完整的那只耳朵边大声喊，“有我大王一口饭就不会饿着你!” 这一喊出事了。 安静窝在篮子里的小猫惊恐地抬头，身子勐地立起，拖着受伤的后腿直接就想往篮子外头蹦。 “没事没事，这是哥哥。”涂攸连忙捧住它，在脑门上亲了好几下，“别害怕，哥哥不会欺负你的。” 小猫悽厉地叫了一声，爪子没轻重地挠了涂攸两下，身体挣扎着还想往外蹿。 “对不起对不起!”瞅着涂攸的手直接往下滴血，大王也吓坏了，“你别挠店长啊!他好心把你带回来你怎么还挠他!都是我的错!要挠你找我挠!” 大王一连嚎了好几嗓子，小猫才安静下来。在涂攸的手里又开始发抖，爪子倒是不挠人了，一个劲儿地朝篮子的方向伸。 涂攸只能把它重新放回篮子里去。 大王十分有眼色地叼来棉球和酒精。 “为啥我感觉它已经有灵识了呢?”不敢再高声说话，大王跳到涂攸的肩膀上，一边盯着他消毒伤口一边问，“这气息不像没开化的啊?” 涂攸没说话。 眼前瘦骨嶙峋的小傢伙确实隐隐开了灵识，按理说开灵识的小崽子已经能学会人类的语言了。 但别说人类的语言，这只小猫连本族的话都不会说，只会发出不连贯的叫声。 涂攸知道这是为什么。 隔壁小区前两年有个人类的小孩被家庭虐待，警方拘捕父母的时候孩子完全不会说话。医生说是受到了太大的惊吓，从内心抗拒同外界交流。 从小猫伤痕累累的身体上，他大概能想像到这个还没成年的幼崽经歷了什么。 “给它取个名字吧。”涂攸嘆了口气。 取名是建立亲密关系的第一步，这还是他和人类学的。 大王眨眨眼睛，摸了摸难得瘪下去的肚皮：“叫发糕怎么样?” 第10章 “你能不能不要时时刻刻都想着吃?”涂攸有些无语，“还发糕!怎么不叫它水泥块儿算了!” 他真不知道大王的小脑瓜里都装着些什么东西。 被这么一训，大王沮丧地啃起了爪子：“发糕多好啊，白白胖胖的，听起来健康嘛!” 蜷在篮子一角的小猫还是保持着用爪子抱住头的姿势，拼命缩成瘦小的一团。 涂攸嘆了口气。 发糕就发糕吧，贱名也好养活。 希望这个小傢伙真的能长成白白胖胖的样子。 就这样，发糕的名字被大王一锤定音。 盯着大王啃了一套厨具，严肃提醒半夜不准再吃地板后，涂攸去休息了。 一夜无梦。 第二天，唤醒他的是大王的尖叫声。 “发糕不见了!”伴随着几乎破音的尖叫，随之而来的是胸口一阵狂风骤雨般的弹跳。 涂攸觉得肋骨要被踩裂了。 “还没正式上班你就想谋杀老闆吗?”他捂着胸口从床上弹起来，大王直接骨碌碌地滚到了床边，“怎么回事?” 一直滚到床脚才停下的大王被床栏挡住，大头朝下地看着涂攸：“发糕!发糕不在篮子里!” 涂攸一愣，也顾不上管大王，直接冲去了客厅。 “店长!”大王在床栏里拼命蹬腿儿，“你先把我翻过来啊!” 和大王描述的一样，篮子里空空荡荡的，蜷缩在角落的发糕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可一只失去视力，后腿受伤的小猫能去哪儿? 涂攸下意识看向露台。 昨天回到家之后他就把露台锁死了，因为发糕失去了视力，很有可能乱跑从露台跌落。他住在顶楼，幼崽掉下去绝对没有生还的可能。 第17页 还好，露台的门还是锁住的。发糕并没有跑去露台上。 涂攸松了一口气。 大门是锁好的，露台的门也关着，那就意味着发糕还在家里。 “发糕?”一边唤着发糕的名字，他一边翻箱倒柜地找了起来，“你在哪儿?” 跪在地上把桌底和柜底都看了一遍，最后，涂攸在洗衣机里发现了发糕。 以他的习惯脏衣服一般当天就要洗干净，但昨天他太累了，衣服换下来随手扔进了洗衣机没管，打算今天起来再洗。 发糕就蜷在他换下来的牛仔裤上，前爪抱着t恤，整只猫安安静静地缩成小小的一只。 不知道是不是做了噩梦，它无意识地收紧爪子，嘴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怎么跑这儿来了啊。”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自救成功，大王揉着脑袋站在涂攸肩膀上小声嘀咕。 涂攸摇了摇头。 他其实能稍微理解一点儿发糕的心态，相对于篮子，洗衣机里的空间比较封闭。初来乍到不适应，虽然看不见周围的一切，发糕依旧会凭藉本能下意识找一个感觉幽静偏僻的地方把自己藏起来。 这就是为什么他搜遍了所有的家具底下。 但跑到洗衣机里涂攸就不是很能理解了。 身上还带着伤，对于发糕来说跳那么高不是件简单的事。 “它是不是想找你。”盯着趴在涂攸衣服上熟睡的发糕，大王小声嘀咕。 涂攸皱了皱眉。 相对洗衣机而言他的床显然好爬得多，但发糕并没有选择去找他，而是找了个有他气息的地方。 这说明发糕觉得他的气息很有安全感，同时......也并不完全信任和依赖他。 “算了算了。”想不明白索性不去想，大王打了个哈欠，扭着屁股一跃而下，熘去客厅吃东西。 盯着发糕看了一会儿，涂攸小心翼翼地伸手把它抱起来。 被碰到的一瞬间发糕的小脑瓜勐地哆嗦了一下，下意识亮出了爪子。 眼见着要划到涂攸的手，它抽了抽鼻子，又把爪子收了回去。 涂攸轻轻地抚着它的背，大概难得好好睡一次，发糕咕噜了两声就没搭理他。缠着绷带的小脑袋似有若无地沾了一下他的手心，接着就不再动弹了。 趁着这个好时机，涂攸赶快把发糕抱到腿上。 医生昨天给发糕开了药，但涂攸并不打算用人类的药物。正巧赶上楼里的青藤精生小宝宝，他就要了一点汁液。 藤类精怪的汁液有治癒的奇效，一般轻易不给其他妖怪。不过涂攸以前救过青藤精家老大的命，从铁铲下抢回了奄奄一息的小花苗。所以这次青藤精很爽快地就给了。 半透明的液体装在一个剔透的小瓶里，绿莹莹的，散发着清冽的味道。 涂攸稳住唿吸，伸手解开发糕脑袋上的绷带。 绷带刚解开，原本在他腿上待得好好的发糕嵴背突然弓起，毛髮根根竖立，拖着羸弱的身躯摆出一副进攻的架势。 “发糕乖，敷了药眼睛就不难受了。”涂攸低声安慰它，“等眼睛好了带你去找爸爸妈妈。” 这句话一出，他觉得有些失言。 能开灵智的小崽子父母基本上都能化成人型，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好自己的孩子。看发糕现在这么悽惨的模样，不像是有家长照顾的幼崽。 果不其然，听见这句话，发糕直接炸了。 它扬着脑袋咧开嘴，发出一连串短促的尖叫。先前收回去的爪子唰地亮了出来，朝着涂攸的方向一连摆了好几下。 但最终发糕也没挠涂攸，它哀哀地叫了几声，接着跌跌撞撞地从涂攸腿上跳下。 眼睛看不见，它摸索了一阵，然后躲进了沙发底。 “发糕?”涂攸心里后悔，只能趴下来贴在地上沖发糕说话，“我没别的意思，以后你就和我待在一块好不好?” 不同于前几天准备把“没有父母”的大王送去孤儿院的想法，双目失明又有心理创伤的发糕显然不适合去孤儿院。涂攸虽然没有什么做奶爸的耐心，但也不能眼睁睁地把发糕往火坑里推。 听见他这么说，发糕又叫了一声。 因为失去眼球的原因，它的眼皮耷拉着。此刻有眼泪不断地从闭着的眼皮下往外渗，不一会儿就打湿了脸。 涂攸更自责了：“别哭，是我不好，你不高兴就挠我。” 说着，他朝发糕伸出手。 但发糕没有挠他。 它蜷在沙发下掉眼泪，也不出声，只是默默地缩成一团。 哭了好一会儿，体力不支的发糕睡着了。 涂攸屏息静气地观察了半天，见发糕没有动静才伸手把它轻轻地拖出来。 或许是方才的话起了作用，这次上药发糕没有挣扎。尽管在睡梦中小傢伙依然绷紧了身体，却没再亮出爪子。 紧赶慢赶地上完药，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涂攸感觉裤脚被拉了两下。 “你怎么不告诉我昨天出去你打人了?!”大王抱着平板一蹦三丈高，痛心疾首道，“店长啊店长!我在这边出卖色相吸粉，你怎么就可劲儿扯我后腿呢!” 涂攸看看大王的小短腿儿，皱着眉接过平板。 热搜榜上#大王 饲养员#还挂在前排，但点进去后多了条特殊的热门微博。 第18页 那是段不足十秒的短视频，前后掐头去尾一概不明，只保留了涂攸和那个对发糕施暴的男生对峙的部分。 “哇!怎么无缘无故当街就动手!”这是视频下的热门评论，后面跟着几百条回復，不外乎都是对涂攸的行为表示震惊的。 “他要踹发糕。”随便看了两眼，涂攸冷着脸把平板扔到沙发上，“我不阻止他发糕就要活生生被踹死了!” 以发糕当时的身体状况，根本不可能再承受那一脚。 “啊?”大王有些懵，毕竟是从小精心养大的少爷，对外面的世界不甚熟悉。凌虐动物这件事对它来说还是比较模煳的概念。 涂攸并不想跟大王详细解释这些，脑筋一转，他就想明白了现在的状况。 这段视频肯定是昨天那帮试图对发糕施暴的人类传上去的，大概是认出了他的容貌，想用这段视频借舆论压垮他。 涂攸的神色有些冷。 和大王方才忧虑的负/面消息相比，他更在乎的是这帮人的态度。 按着管理局的规定，妖怪是不能伤害人类的。所以昨天即使再愤怒他也没真使出力气，不然那个男生早就得进医院了。 他只是略施惩戒，希望他们能长点儿记性。 但显然，这些试图把事情闹大的人并没有忏悔的觉悟。 “哎哎哎店长你去哪儿!” 大王托着腮帮子试图釐清涂攸方才说的话，听见门锁的响动勐地抬头。 “出去有点事。”涂攸掂着手里的勺子，“砰”地一声关上门。 第11章 “可疼死我了!” j市某小区里，男生一边揉着手腕一边对着电脑瞎乐呵：“叫你再嚣张!该!” 舆论总是很容易被引导的，就像大王能用亲哥亲嫂子带起热度一样。眼下，视频下的评论几乎是一边倒，都在指责涂攸不该动手打人。 “没有想到居然是这种人!”热评第二义愤填膺，“看着人模人样，心这么坏!” 突然其来的反差将话题的热度带得更高，男生露出得意的微笑，转头想去拿罐冰可乐。 一回头，他就僵住了。 涂攸笑眯眯地靠在墙上：“刷微博吶?” 看着男生骤然煞白的脸色，涂攸掂了掂手里的勺子。别说这勺儿还真挺称手，捅不伤人打起来又疼，不怪臧十一用得这么顺。 “你怎么进来的!”相比涂攸的轻松，男生就被吓坏了。 他家住在高层，门又是密码锁，这个男人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盯屏幕这么长时间不好。”涂攸微微一笑，“有空了去擦擦窗户休息休息，把灰弄少点儿，不然翻进来的时候容易弄脏衣服。” 男生蓦然瞪大了眼。 开什么玩笑!他家可是二十六层! “你你你别过来!你过来我喊人了!”来不及思考这究竟意味着什么，被抓了个现行，男生又惊又怒，“私闯民宅是犯法的!” 涂攸点点头表示贊同。 妖怪管理局发下来的手册上写了，除特殊情况外妖怪不得私自进入民宅，违者重罚。熟读手册的他记得一清二楚。 但现在是特殊情况。 “发糕身上的伤是你弄的?”他漫不经心地敲了敲勺子的长柄。 那动作很轻，看上去手指几乎没用什么力。 但长柄瞬间就弯了。 男生的眼睛快掉出来了，声音瞬间变了调：“你在说什么!什么发糕!我听不懂!” “就是昨天那只猫。”涂攸耐心地提醒，顺手又把长柄轻描淡写地掰了回去。 他找上门来并非是为了那条引发负面影响的微博，而是为了发糕和其他无辜的动物。 来到人类世界后，涂攸遇到的大部分人类对小动物都很好，即使不喜欢也不会去残害。但偏偏就有些人以□□甚至虐杀动物为乐，不知道有多少毫无反抗能力的小动物惨死在他们手中。 一想到发糕缩在沙发下默默哭泣的样子，涂攸心里的火气就压不下去。 “我没有!”男生不断往后退，一直到退无可退才贴着墙颤声到，“和我没关系!” “哦?”涂攸扬了扬眉，似笑非笑，“你昨天不是准备踹它吗?还说什么......死了活该?” 男生的脸唰地变白了。 “我我我我我就是开个玩笑，没有真的想踹它!”此刻男生没了先前幸灾乐祸的劲儿，沖涂攸拼命解释，“我们碰见它的时候他就是那样了!” 涂攸没理会男生的辩白，他一边玩着勺子，一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对方的电脑屏幕。 视线一扫，他的目光在一个名为【动物集合】的文件夹上停下。 “别!别打开那个!”男生想阻止涂攸，刚一动作，下颌就被勺子顶住了。 点开那个文件夹，涂攸脸上最后一点挤出来的假笑也没了。 文件夹里的视频少说也有上百部，都按着动物名字排序。制作人甚至十分“贴心”地标明了动物的年纪还有凌虐时使用的工具。 “这不是我做的!我只是买回来看看!”男生举起双手，一脸绝望地盯着涂攸。 如果说他先前还有什么反抗的心思，面对眼前开始不断往外嗖嗖冒凉气的涂攸，他只想保住小命。 第19页 “哦?”涂攸拖动光标，只回了他一个字。 “真的!哥!我不骗你!”男生腿一软，直接瘫了下去，“我就是好奇!我从来没伤害过小动物!” 求生的本能压过了对涂攸的恐惧，也不管涂攸搭不搭理他，男生带着哭腔把事情全交代了。 男生看起来横得不行，实际上只是个擅长吹水的怂货。别说对小动物施虐，让他拎菜刀宰条活鱼都能晕过去。 文件夹里的视频全是他从一个同城游戏群的群主那里买的，毕竟没见过这种玩意儿觉得新鲜。他看了几部也就没继续看了。 直到昨天出去玩时遇见发糕，他才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被凌虐的小动物。出于某种奇怪的心理作祟，他想在同伴们面前威风一把，展示一下自己的“男子气概”。 就是没想到一动手就遇上了涂攸。 “哥哥哥我说的都是真的!”男生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那猫真不是我打的!你放过我吧!” 涂攸不说话，目光在男生哭得皱在一处的脸上打量。 “带我去群主那儿。” 就在男生以为今天必然要被勺子敲爆头的时候，涂攸开口了。 董老四正拿着个老式计算器算今天的进项，冷不防门被直接被踹开。 “你他妈——”骂人的话刚出口，董老四只看见眼前银光一闪，额头一阵巨痛，接着两眼一黑。 涂攸把勺子收回来。 “哥......”站在门口的男生吞了口唾沫，战战兢兢道，“现在怎么办......” 董老四的房子不算大，里面却密密麻麻的摆了好多逼仄的笼子。每个笼子里几乎都有动物，大多是体型消瘦的狗和猫。 它们的毛髮脏兮兮的，瑟瑟发抖地缩在笼子的最里面，拖着残缺不全的身体，睁着无辜的眼睛盯着突然闯进来的两个人。 “怎么办?”涂攸摸了摸勺子的长柄，转过来看他，“反正这儿也没其他人，不如我把你关进去?” “用铁棍打断你的腿，用剪刀剪掉耳朵，顺便找个称手的把你眼睛剜掉。”涂攸的语气很温柔，“然后我再踹你两脚试试看?” 男生面色如土。 其实刚看清楚房里的景象他就后悔了，没想到一时的猎奇心态背后会是这种情况。 笼里的小动物绝大多数身上都带着伤，一只两只显不出来，十几只挤在一处就尤为可怖。 它们不知道这两个人想做什么，一边哀哀地沖他们叫，一边挤在一块不停发抖。 大约是伤口的缘故，房间里有难闻的血腥味。带来的冲击力更大了。 “它们没能力反抗你，就像你没能力反抗我一样。”见男生在门边僵住，涂攸冷冷地开口，“如果我像这样对你动手，你觉得怎么样?” 男生低着头不说话，脸色忽白忽红。 懒得多吭声，涂攸把董老四拖到了最里面的房间藏起来，然后给昨天的那一家宠物医院打了电话。 这里被关着的小动物都是普通动物，并没有妖怪，所以不能联繫妖怪管理局按虐童处理。 带着人过来的正是昨天给发糕做手术的医生，看见笼子里这么多被虐待的小动物眼睛都直了，一个劲儿地盯着涂攸和男生看。 “医药费我出。”涂攸还没来得及开口，男生先抢白道。 说完，他沖涂攸深深鞠了一躬。接着抱起离他最近的笼子就沖了出去。 涂攸不置可否。 医院一连出了两趟车才把这里的小动物都搬走，男生跟着小动物去了医院，走之前躲躲闪闪地看了涂攸好几眼。 涂攸全装没看到。 人类的崽子和妖怪的崽子一样都需要教育，一时走错了方向，大部分只要教育教育就能改过来。 至于是怀柔政策还是暴力手段，他认为只要不违法就行。 想到这一点，涂攸转头看向藏着董老四的里屋。 今天他是把被虐待的小动物都搬走了，但如果不彻底解决董老四，明天对方只会变本加厉虐待更多的小动物。 可他能怎么办? 华国的法律并没有对虐待动物做出规定，董老四的行为不道德，但在法律意义上却不违法。 而管理局的手册上白纸黑字地写着，不允许伤害人类。 涂攸有些烦躁，狠狠地踢了一脚剩下来的笼子。 有的时候他更喜欢妖怪的生活方式，不服就干，打得头破血流也没问题。谁被打哭了谁就是孙子，一句废话都别想多说，夹着尾巴赶紧滚。 站在昏迷不醒的董老四身边，涂攸的眼神暗了暗，比划了一下手上的勺子，又比划了一下董老四的头。 “伤害人类刑期五年起步。” 就在他比划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搞什么!涂攸一凛，下意识回头。 臧十一还是穿着那套西装，正抱着手臂站在门边看他。 “臧先生，”涂攸也是服气，一混黑道的和他说什么五年起步!这样很没前途啊!“您怎么到这来了?” 臧十一平静道：“你该还我钱了。” 第12章 涂攸：“......” 昨天说的不是今儿还钱么!这天光还大亮着，至于从家里一路追到这儿? 第20页 “臧先生，”他控制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不如您把支付宝帐号给我，我回去给你转?” 臧十一摇摇头：“不要，我喜欢现金。” 比起冷冰冰的数字，还是能数出声的钞票更可爱。 涂攸深吸了一口气。 这只藏狐对钱是不是太执着了点? “等我收拾完这个人。”没办法，他只能拿勺子指指依旧昏迷不醒的董老四，“收拾完就出去取钱。” “你不怕管理局找上你?”臧十一的目光在董老四身上一点，很快掠开了。 从早上起来他就一直惦记着昨天被抢走的钱，等到中午终于坐不住，到楼上敲了门才知道抢钱的兔狲出去了。 “家里不剩下啥了......”那只曾经吃穿浴室天花板的仓鼠拽住他的裤脚，可怜巴巴道，“除了我就只有那只猫——” 盯着一旁头上缠满绷带的猫看了一会儿，问清了兔狲出门时带了什么，臧十一很不高兴地出了门。 这么热的天气，回来还要洗衣服，浪费水。 听了他的话，涂攸掂了掂手里的勺：“臧先生，不是我说，你好歹......” 好歹也是个混道上的，这么守规矩要怎么干出一番大事业? 怪不得穷到这份儿上。 “你上次不是还教育我管理局管得严么?”他话没说完，臧十一淡淡地堵了回去，“就这么想被扒光放到动物园展览?” 涂攸：“......灵活对待嘛。” 藏狐果然没有一只好东西。 不过臧十一说得对，他确实不想被管理局注意到，但眼下的情况容不得他多做什么选择。 “我也没想怎么样。”涂攸耸耸肩，“狠狠打一顿警告他以后不许虐待动物就算了。” 他只能做这么多，而他也清楚这种做法并不是什么良策。 就算他这次解救了被董老四虐待的小动物，又结结实实地把董老四揍了一顿，对方未必会痛改前非。更大的可能性是消停上一段时间，接着继续暗地里继续着勾当。 这么一想，涂攸有些消沉。 他又想起发糕躲在沙发底下哭的样子，那么小那么可怜。 “五千。” 就在涂攸闷闷不乐的时候，头顶上传来一个声音。 什么?什么五千? 涂攸莫名其妙地抬头。 涂攸的个头不矮，不过臧十一要比他更高一些。这个角度他正好对上那双盛满星子的眼睛。 星光闪烁间，臧十一冲他伸出一只手：“给我五千，我帮你搞定这件事。” 五分钟后。 “臧先生......”涂攸把勺子伸到臧十一面前，“这个借你?” 五千块钱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事儿，所以他很爽快地一口就答应了。 毕竟人家是混道上的，更专业更安全，这个价格算他捡了大便宜。 臧十一没搭理他，也没接过那柄勺子，而是直接隔空点了点董老四的额头。 方才涂攸打董老四那一下可不轻，照着昏迷五小时起步的力道下的手。但臧十一这么一点，原本歪在一边昏昏沉沉的董老四突然睁开了眼。 但他的眼神却分外迷离，俨然一副沉浸在幻想中的模样。 臧十一上下打量了一下董老四，往后退了两步，接着打了个响指。 清脆的响指声响起的一瞬，董老四浑身一凛! “汪!汪!”他惊恐地盯着空气中的某一点，臃肿的身躯拼命蜷缩在一处，看起来又滑稽又噁心，“汪汪汪!” “这是......”涂攸深吸了一口气。 妖怪们大多都会点法术，除了那些点个火变条河的小伎俩之外，基本上所有的妖怪都会有保命的看家本领。 人类的志异怪谈上常记载狐族擅魅惑之术，能幻化成好女吸人精气。这些故事其实大多都是穷书生的幻想，狐族确实擅长迷惑人心，但不是靠幻化出的美色。 修为高的狐族能通过魇术控制人的思维，制造令人恐惧的梦境。魇术若达化境，被囚在幻象中的人甚至会死在自己的臆想之中。 眼前的情况已经很明显了，臧十一控制了董老四的头脑，让这个凌虐动物的人在臆想中变成了一只正在被凌虐的狗。 “汪!”此时此刻，董老四爬伏在地上，眼泪鼻涕煳了一脸。右腿松松地耷拉着，像是被打断了。 他一边抬头髮出哀求的呜咽声，一边试图挣扎着逃离并不存在的施暴者身边。但无论他怎么逃，施暴者总是能狠狠打中他。 明明没有在现实中受到任何实质性伤害，他的身上依然出现了青青紫紫的痕迹。大脑默认遭到了攻击，自动做出了反应。 两个小时后，董老四瘫在地上，双目无神地盯着天花板。身上的衣服已经完全被汗浸湿，四肢不时抽搐几下。 “大概到晚上会恢復过来。”臧十一整了整领口，“之后的一年之内，每天他都会进入自己的臆想中。” 体会那种毫无还手之力、不能反抗、只能被一次次伤害的恐惧和绝望。 “臧先生你真厉害!”这句称赞涂攸是真心实意的，这年头有这么高修为的妖怪已经不多见了。大多数狐狸精除了张好脸外根本什么都不剩。 第21页 这样一来，董老四基本上就没什么胆量再起坏心思了。 无论是妖怪还是人类，坏事没降临到自己头上时总抱有侥倖，只有真正体会到那种切实的恐惧才能长记性。 不过没想到臧十一这么能打，涂攸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再次在心里提醒自己，一定要和这个危险的傢伙保持距离。 保不齐哪天还钱的时间慢一点就被魇了。 从董老四家里出来，涂攸马上就带着臧十一去了银行，取完钱后装在信封里一个子儿不少地交给了对方。 拿到钱之后臧十一没说什么，沖涂攸点了点头，接着转身消失在了人流里。 “跑得可真快......”涂攸嘟囔了一句，“现在真是什么工作都不好做......” 混黑道的也要出去赚外快，使用一次魇术才收费五千，妖怪劳动力贬值的速度简直超乎想像。 还是安安稳稳收租子好。 这么一想，涂攸才想起来他这边还有一堆破事儿等着。 好不容易借着胡琛的热度咸鱼翻身，没蹦跶两下直接被烤煳了。 一想到热搜涂攸就心烦，但他又管不住自己的手，还是十分没骨气地点了进去。 “怎么回事?”盯着热门，涂攸一愣。 被顶在第一条的依然是那个男生的帐号，但发布的内容已经截然不同。 那是一条长微博，里面详细解释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还给涂攸道了歉。不过隐去了涂攸带着男生私闯民宅的部分，只留下了救助被虐动物的情节。 宠物医院的官方微博帐号也转发了这条微博，证明了男生所言非虚，同时还配上了几张图。 前几张图都是从董老四家救出的小动物图片，受伤的小动物们畏畏缩缩地挤在一起，好奇又害怕地盯着镜头。 而最后一张和前面的不一样，照片上的青年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被偷拍，正伸手轻轻抚摸着小猫缠着绷带的脑袋。 “昨天我值班的时候遇见他了!”这是长微博下的热评，大概是医院的护士，“他带一只流浪猫过来做手术!我一看就知道他是那个饲养员!” “就说小哥哥不应该是坏人!果然没错!” “是啊是啊!给小哥哥比心!” 不过几个小时，微博的画风又变了一波。 “人言可畏。”涂攸感嘆了一句。 他确实有点搞不懂人类的世界，那些光凭脸就叱咤风云的妖怪看来不光是脸好，智商应该也是一等一的高。这样才能占据变化无常的人类的心。 折腾了大半天，也到了回家的时候。 涂攸在超市里给大王买了零食，又给自己买了两大包棒棒糖，然后在给发糕的礼物上犯了难。 初来乍到新环境，之前又受了伤，发糕需要一些能抚慰的东西。 但涂攸并不知道该给发糕买什么。 皱着眉转了一圈儿，他挑了一个蓬松柔软的垫子。 一进门，大王的注意力全被零食吸引走，当即尖叫着从沙发上窜下来，用牙齿把那包近十斤的零食全拖走了。 涂攸把剩下的东西放好，然后抱着垫子来到发糕的篮子旁。 出门前他留了小半碗兑了水的藤精汁液给发糕，现在还剩个碗底，看来小傢伙是喝了。 发糕正一动不动地趴在篮子角落，听见他过来，小脑袋扬了扬。 “我今天出去揍坏人了。”涂攸伸手摸了摸它的小爪子，“坏人家里有很多跟你一样受了伤的小动物，现在它们都在医院，等病好了就有人领养。不会有人再欺负它们。” 发糕的小爪子动了动。 涂攸托住它的肉垫，温声道：“回来的时候本来想给你带吃的，又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后来想了想，就给你带了一个垫子。” 他握住发糕的爪子，轻轻地按在垫子上：“这个垫子挺软的，趴上去不硌着你，你就不会疼了。” 一连摸了垫子好几下，发糕突然拼命摆动爪子，一个劲儿地朝涂攸的方向伸。 “你会好起来的。”涂攸抱起发糕，由着小傢伙往他身上拱，“别怕，我会一直保护你。” 发糕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也不吭声。伸着小腿儿用肉垫把涂攸摸索了个遍，最后终于摸到了涂攸的脸。 不像前几次硬是把涂攸弄出血的力气，这次发糕的动作很温柔。软乎乎的肉垫按着他的双颊，像是在确定什么。 过了一会儿，涂攸突然感觉脸颊一痒。 发糕伸出舌头，轻轻地舔了一下他。 第13章 从那天过后，涂攸发现发糕的胆子逐渐大了起来。 早晨醒来时小傢伙通常会乖乖地蜷在枕头旁边，等他醒了才慢慢悠悠摸索着爬下床。平时也不一个劲儿地缩在篮子里，而是小心翼翼地探索着新家。 顾忌到发糕的眼睛，涂攸把家具的边边角角都包了柔软的保护贴，以防它在摸索的时候弄伤自己。 今天一起床，等涂攸洗漱好的时候，发糕已经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等着他来涂药。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你亲儿子。”大王一边看着他们上药，一边咔嚓咔嚓地啃着苹果，“怎么不见你对我这么好?” “你住了没一周，我的家具都翻新过一遍了，这不叫对你好?”涂攸毫不客气地沖大王翻了个白眼，“你就不能克制一下自己少吃点?” 第22页 有了吃穿地板的经歷，涂攸不敢真饿着大王。每每也就由它去了。 “我还小要长身体嘛......”大王把最后一块苹果塞进嘴里，舔了舔湿漉漉的爪子。 涂攸拍了拍发糕的脑袋：“你也和哥哥学一学，不要总吃那么少。” 发糕的嘴里发出两声不明意义的咕噜，接着往他的腿上一蜷。 涂攸嘆了口气。 这两天发糕恢復得不错，在藤精汁液的帮助下伤口基本上都痊癒了。除了丧失视力外剩下的伤情已经稳定。但让他头疼的是发糕不爱吃东西，养了小半周身上还是没什么肉。 涂攸把能找到的食物都在发糕面前摆了个遍，可除了每天喝点水偶尔跟着大王吃两块苹果外，剩下的东西发糕一概不碰。 “没事，它饿了自然知道吃。”大王完全不担心，“家里有这么多吃的，饿不着它。” 说着，刚吃完一兜子苹果的大王纵身跳进零食箱中叼出一大袋鱿鱼丝，爪子一扒开开心心地吃了起来。 “你吃的是不是有点多?”涂攸皱眉，从早上起床这位小少爷的嘴就没消停过。 “没办法啊......”嚼了半天鱿鱼丝大王才腾出嘴说话，“等会儿要搞直播呢，不吃容易穿帮。” 热搜的热度持续了一段时间，在热度最高的时候，大王又註册了某直播平台的帐号。用的还是那个日天日地仓大王的暱称。 用大王的话来说，这是巩固粉丝群。 每天大王直播的时间不长，只有一个多小时。直播的内容简单粗暴，只有一个字：吃。 当然，鑑于大王的实际胃口播出去估计能引爆人类媒体，在直播时它只能吃和普通仓鼠一样的份量。对于动辄吞下几块门板钢筋水泥的大王来说，这实在是有点折磨。 但为了之后的事业，大王还是忍下了。 只是在直播前它必须吃好吃饱，不然半途中饿急了眼当着几万人的面啃光桌子就惨了。 “那你慢慢吃。”涂攸站起身，“我出去一趟。” 目前大王的名声基本上起来了，虽然人类粉丝还是执着地认为帐号的主人是涂攸这个饲养员，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对大王表现出春天般温暖的关怀。 涂攸也承认，抛开吃得太多这个缺点不谈。肥嘟嘟肉乎乎的大王在视觉上还是很可爱的。 可他想要的不只是可爱。 “这俩天你收到新简歷了吗?”本着不浪费的原则，装鱿鱼丝的包装袋最后也进了大王嘴里。 涂攸点点头：“邮箱里有几个新的，我过去看看。” 最好是英俊貌美帅气逼人的妖怪!叼着棒棒糖，涂攸满怀希望地出了门。 然而现实总是残酷的。 “往东走三条街有个公立养老院，预约的早明年就能住进去了。”他诚恳地看着眼前鬍子拖地的老山羊，“小心别走错路去了肉联厂。” “呃......不是说性别歧视啊。”面对眼前身材火爆的藤壶精，涂攸别开了眼，“虽然你是雌雄同体......但性徵好像雌得比较明显......” “不不不我们这儿不是流浪动物收容所。”最后一个闯进来的是个十几岁看不出种族的小孩，涂攸好说歹说才把人劝走，“就算是收容所，你带一窝被烤焦的蚂蚁来我也没办法啊!” 最后，办公室里依旧只剩下他一个。 不然收一辈子房租算了......内心升起一种无力的绝望感，涂攸瘫在椅子上拆开了最后一根棒棒糖。 在办公室里无精打采地坐了一会儿，无所事事的涂攸打开了电脑，想看看大王的直播如何。 一进直播间，他就看到大王一脸严肃地坐在画面最中间，旁边摆了一盘没剥壳的花生。 “大王是不是不会剥花生啊!”弹幕刷了好几遍，礼物也稳步增长，“看它气鼓鼓地坐在那儿好可爱哟!” 鬼哦，涂攸心想。这哪是不会剥花生，明明是因为只能吃一盘花生而生闷气好吧! 大概生完了气，做好心理建设后，大王捞过一个花生剥起来。 它的小爪子十分灵巧，几下就剥好了。 但剥完之后大王并没有把花生塞到嘴里，而是爪子一挥，十分有准头的把花生投进了一旁的小碗中。 “这是在干嘛?怎么不吃?” “囤着呗!囤满满一碗吃起来多爽!” 涂攸感觉这条弹幕可能隐隐真相了。 一连剥了将近十分钟，大王才把花生剥完。 而人类也很老实地看着大王剥了十分钟的花生，涂攸都看困了。 好不容易把小碗装满，终于到了大王吃花生的时候。 涂攸看着大王深吸一口气，小眼睛放出精光，腮帮子动了两下，明显是在咽口水。 大王做好了助跑的姿势，准备一举跳进碗中享受来之不易的花生。 就在这个时候，屏幕下方突然多出了一条毛茸茸的腿。 “那是什么?”已经有眼尖的观众发现了。 “卧槽!” 下一秒，涂攸和观众同时发出了惊唿声。 完全不知道面前有什么，发糕大大咧咧地闯进了镜头中。 然后一脚踩翻了大王的花生碗。 大王：σっ°Д°;)っ? 第23页 发糕：(⊙x⊙;)! 观众：卧槽卧槽是只喵子啊啊啊啊啊啊啊! 相比起观众的兴奋，涂攸直接僵在了电脑前。 他已经看到大王的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辛辛苦苦剥了这么久好不容易能送进嘴里的花生被一脚踩翻，大王的心稀里哗啦地全部碎成了渣。 千万别说人话!!!涂攸死死盯住大张着嘴的大王，别说!!! 要是在上万人面前口吐人言，下一个被挂在管理局门口风干的估计就是他了!!! 发糕显然也有些不知所措，往前又走了几步。 眼睛上的绷带已经拆掉了，但医生不建议安假眼，所以它只能闭着眼睛摸索。 大王的脸憋红了。 “是那只流浪猫吧!好瘦!心疼qaq!”然而人类还是一无所知。 大概也知道自己闯了祸，发糕侷促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用爪子摸了摸散落在桌子上的花生粒，然后往大王的方向推了推。 “它在餵大王!好乖!怎么这么乖!”对于弱小的动物总是会有同情心，发糕一出场就赢得了大家的怜爱。 大王的脸彻底涨红了。 最后它十分认命地把嘴里梗着的话咽下去，埋头去吃发糕推过来的花生粒。 “它们俩好可爱!摸一把喵子!给喵子买猫粮!”观众欢唿了起来，礼物和打赏疯狂地上涨。 涂攸：“......”你们人类开心就好。 害怕再出刚才的事故，他提心弔胆地看完了剩下的直播。 好在后面没出什么么蛾子，大王吃完花生米后就蹭到了发糕旁边，身手敏捷地沿着发糕的腿爬上去，然后趴在它耳边说悄悄话。 从人类的角度来看，这就是大王在跟发糕撒娇。打赏顿时达到了巅峰。 说完话，大概明白了是个什么情况，发糕转身离开了镜头，同时也带走了大王。 直播结束了，涂攸松了一口气。而人类还意犹未尽：“好想看它们平时怎么相处哦!” 涂攸默默关掉app，他的心脏承受不了更多。 收拾好东西正准备回家，涂攸刚抬头，看见窗台上一枝嫩绿的藤蔓探头探脑。 他笑了：“外面热，快到里面来!” “诶!”藤蔓脆生生地应了一声，唿啦一下伸了进来。 落地后藤蔓抖了两下，变成一个八九岁大的小男孩，脸颊肉乎乎的：“涂叔叔!” 这是给发糕青藤汁液那家的老大，本体是株长黄色小花的藤。生性十分活泼，特别喜欢观察其他妖怪和人类，楼里就没有他没去过的住户家。 在不能化成人型时这崽子就偷偷熘出去和广场上的花挤在一起，趁机暗中偷窥人类。结果差点儿被清理广场的保洁人员拿铁锹从地里剷出去，还是涂攸碰巧路过救了一命。 否则现在至少要缺俩胳膊。 “怎么跑这儿来了?”涂攸伸手摸摸他的小脑袋，“放学后要早点回家，不然爸爸妈妈会担心的。” “现在他们都忙着照顾我妹妹吶!”小藤精不以为意地挥挥手，而后又蹭过来，“涂叔叔，你帮我个忙儿呗?” “什么忙?”涂攸眯了眯眼。 “我......我考砸了。”小藤精嘿嘿地笑了两声，“明儿要开家长会，刚好换了个新班主任，涂叔叔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去啊?” “你这个小机灵鬼。”涂攸不由伸手弹了下小藤精的脑门，“够可以的啊!” 怎么不多学点人类好的地方? “我妈妈刚生了妹妹，她要知道我考这么低肯定会气坏的......”小藤精可怜巴巴道，“万一把身体弄垮了怎么办......” 涂攸皱眉：“你考了多少分?” 瞅着也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再低能考多低? 小藤精眨巴眨巴眼：“一百分!” “啊?”涂攸以为自己听错了。 以他对人类教育的认识，小学的满分难道不就是一百分?这个分数哪里低了? 看出他的惊愕，小藤精哼哼唧唧道：“三门加起来......正好一百分......” 第14章 涂攸最后无情地拒绝了小藤精。 倒霉孩子一路嚎啕着回家了。 三门加起来一百分! “想想我就气得想替他爹妈揍他!”回到家涂攸还是余怒未消，“人类小学三年级的试卷有这么难?” 怪不得他招不到像样的员工，合着妖怪的未来祖国的花骨朵儿还没成年就被蠢死了，让他上哪儿招去! “我说店长，你上过人类小学嘛?”大王慢条斯理地拆开一包果脯，先拿到发糕面前，见发糕没什么反应才塞到自己嘴里。 涂攸理直气壮：“当然没上过!” 他后来生活的小镇里全都是生活作风朴素到极致的妖怪，大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小妖怪们天亮了跑到后山疯玩，天黑了就回家看看电视上床睡觉。 那电视还是他叔叔嫌弃镇上和外界毫无联繫而出钱给每一家配的，叔叔说不能太封闭。 光凭这一点来说，涂攸还是很佩服黎七的。 “那你是不知道现在的人类小孩有多惨!”大王腮帮子塞得满满的，口齿不清道，“书包有这——么——大——” 第24页 它努力地张开胳膊，最后勉强比划出一个荷包蛋的大小。 “作业比我的零食箱还高!”瞅见涂攸撇了撇嘴，大王急了，“真的!好多小孩天天凌晨才能睡觉!” “那也没有好多小孩三门功课加起来一百分吧。”涂攸一句话噎住了大王。 “哼╭(╯^╰)╮”想不出来反驳的理由，大王愤愤不平地往发糕那边凑了凑，“咱们吃苹果去!” 发糕唿噜两声，伸出爪子摸了摸，然后直接低头叼起了大王。 “哎哎哎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涂攸看见大王在空中拼命挣扎，“我是你哥!快住口!” 他摇了摇头，转身出了门。 但涂攸没出楼，只是来到了警卫室，和蛇精兄弟俩挤在一个屋子里一起看电视。 “哥......”半个小时后，小蛇快哭出来了，“涂哥今天这是怎么了?” 它真的不想跟对方挤在一块儿看电视!愣是把爱情剧里楚楚可怜的女主看出了女鬼阴森森的味道! “专心看。”大蛇的求生欲望很强，面对电视正襟危坐丝毫不为所动。 然而涂攸的心思根本不在电视剧上，他守在警卫室里，每一个进出的妖怪都被他提熘过来耳提面命了一番。 谈话中心只有一个：不允许冒充家长去给小藤精开家长会。 “谁要给那倒霉孩子开家长会啊!”兔子精一拍大腿，“上次我在家吃冰草，那孩子从窗户爬进来非说冰草是他家亲戚，那么大一碗直接给我拿走了!我去给他开家长会我就是傻逼!” “我会提醒他父母不让他乱跑的。”涂攸点点头，“下一个!” 一直守到凌晨，等下晚班的妖怪也回来之后涂攸才回到了家中。 发糕和大王已经睡了。发糕还是一如既往地蜷在他的枕边，大王则大喇喇地在薯片堆里四脚朝天睡得口水直流。 涂攸轻手轻脚地洗漱，然后也上床休息了。 睡着前他迷迷煳煳地觉得自己似乎漏掉了什么东西，可晕乎乎地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索性直接昏了过去。 第二天起来准备给发糕上药的时候，涂攸发现藤精汁液用完了。 发糕的腿和耳朵已经完全痊癒，但眼睛还是有点炎症。所以涂攸只好再去问藤精妈妈要汁液。 “小涂啊!知道你肯定还要再来!都给你备好了!”在自己家里不拘束，藤精妈妈索性恢復了本体，绿色的枝叶缠了整个房间，“自己拿吧!” 一旁的藤精爸爸温和地沖涂攸笑了笑，手里抱着还不足月的藤精宝宝。 藤精宝宝现在还是株只有两片叶子的幼苗，不过并不怕生，见到涂攸就高兴地晃了晃叶片。 “真乖。”藤精妈妈伸出藤蔓摸了摸藤精宝宝。 “你还是快变回人型吧。”藤精爸爸抬头看了眼时钟，“医院这几天的预约特别多，再不出门晚上都回不来了。” 涂攸一愣：“你们要出门啊?” “给它做个检查。”藤精妈妈的声音洋溢着幸福，“顺便我也去查一查，年纪上来了生个孩子还是挺累的。” “都说了让你别生了。”藤精爸爸笑着埋怨道，“就你喜欢小孩儿!” 涂攸很有眼色地赶快离开了。 这不对啊? 从藤精家出来，涂攸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 爸爸妈妈带着妹妹去医院做检查，谁给小藤精开家长会? 想了想，回家给发糕上完药之后，涂攸直奔小藤精就读的小学。 在大城市待久了的妖怪基本都挺重视孩子的教育，涂攸这栋楼地段好，是好几所重点学校的学区房。小藤精的小学就是其中一所重点之一。 但到了门口，涂攸发现自己没有通行证。 “没有进门那条儿不能让你进去!”门卫大爷中气十足，上下打量着他，“万一你是坏人要炸学校怎么办?找你家娃儿要条儿!昨天老师都发了的!” “......”大爷说的很对，被喷了一脸唾沫星子的涂攸根本没法反驳。 可他上哪儿去找条儿? 在门口磨蹭了一会儿，涂攸灵机一动，给警卫室的蛇精兄弟打了电话。 为了保障楼里崽子们的安全，凡是上学上幼儿园的都留了学校的联繫方式。找到老师办公室的电话之后，涂攸就打了过去。 “老师您好!”接通后他笑眯眯道，“您是华小苗的班主任吗?对对对我是他家长!我现在没有条儿在门口进不来......” 一番沟通后，涂攸顺利地混入了学校。 校园里挤满了开家长会的父母和孩子，有一些孩子开开心心地挽着父母的臂弯，另一些则垂头丧气地跟在家长身后，头都要贴到地上了。 怪不得小藤精不敢叫爹妈来，涂攸在心里嘀咕。 转了一圈找到小藤精的教室，涂攸往里面看了看，没发现小藤精的身影。 “老师好!”于是他站在教室门口跟老师点点头，“我是......” “你是华小苗的家长?”才通过话，老师自然记得他的声音，“等会儿家长会结束了咱们可得好好谈一谈。” 老师的表情很严肃，语调也极其认真，目光更是锐利。涂攸一个成年妖怪莫名有点发憷。 第25页 他难得缩了缩脖子，下意识想先进教室躲一会儿，为之后可能面临的疾风骤雨作准备。 还没迈出步子，老师看向他身后，疑惑道：“华小苗?这位是......” 我去啊!涂攸一个激灵，藤精爸爸居然真来了!那他这算哪门子的家长! 他急忙转过身想解释，然后愣住了。 紧紧地贴在臧十一身边，小藤精的脸由白变红再变白：“这是......我爸......” 第15章 盯着一脸云淡风轻的臧十一，涂攸感觉自己的脑子缓慢地咔嚓咔嚓转动了几下，然后叮铃咣当掉下来一大堆破零件。 他就说昨晚睡觉前总觉得漏了点什么! 合着全楼的妖怪都叮嘱完了，偏偏忘记了这一个混道上的! “那这位......”老师明显有些转不过弯，茫然地看向涂攸。 “我我我!不!我和他......”察觉到老师疑惑的目光，涂攸当即想解释清楚。 绝对不能助长小藤精这种僱人开家长会的歪风邪气! 然后他看见臧十一笑了。 从对方搬进来的第一天起到刚才为止，涂攸从没有在那张精緻好看的脸上看见过笑容这种东西。即使在收拾董老四之后给对方付工资时也没有。 臧十一总是冷冰冰的，每天摆出一副“大爷穷的要死不努力赚钱就活不下去”的表情招摇过市。 可现在他笑了。 就像在春日尚显料峭的风中枝头开出的第一朵花一般，带着点微冷的味道，但更多的是撩人心弦的温柔。 涂攸有些晕。 周围都是长相普通的人类，他们两个气质和普通人不同的妖怪往这戳着本来就够显眼的。如今臧十一这一笑，楼道里已经响起了几个年轻实习老师的惊唿声。 被惊唿声一惊，涂攸瞬间看懂了这个笑容。 全称“挡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今天你要是敢阻拦我挣华小苗的钱回去我就变成原型把你活撕生吞然后做标本”。 “我和他......”于是涂攸也笑了，然后咬牙切齿道，“是一起的......” 那一刻他确信自己听见了心稀里哗啦碎成片的声音。 老师的素质非常高。先是一愣，然后“哦”了一声，也没再多问，示意小藤精带他们进去。 华小苗你给我等着!涂攸嗖嗖地朝小藤精发射眼刀。 小藤精一哆嗦，战战兢兢地把大半个身子都藏在了臧十一身后。 等他们坐定，人差不多来齐了。老师把成绩单分别交给家长后就开始了讲话。 内容很简单，只有一项：敦促孩子好好学习。 “家长一定要配合我们的工作!”老师在台上慷慨激昂，“家里学校两头抓，这样孩子才能进步!” “华小苗!”拿到成绩单之后涂攸炸了，“你们班有几个人?!” 成绩单上给出了学生每门的单科成绩和排名，同时附有班里该科成绩的平均分与最高分。 小藤精的成绩单上可怜巴巴地印着“34，28，38”，后面排名部分倒是异常整齐，一连三个47一点儿不含煳。 “快五十个人......”小孩都是和父母坐在一处的，小藤精夹在他们俩中间目不斜视地平视前方，“涂叔叔你专心听老师讲话!” 这个时候你知道听讲了!涂攸狠狠瞪了他一眼。 大概他们这边动静太大，讲台上的老师扫了涂攸一眼，涂攸立马噤声。 “既然收了钱就拜託你把活儿做全吧!”老师的讲话一结束，涂攸立马把成绩单唰地塞进臧十一手里，“我先走了!” 他丢不起这个脸! 臧十一倒是没露出什么反对的神色，但涂攸刚想跑就被老师叫住了：“华小苗的家长等一下，你们先去我办公室，等会儿我过去。” “......”涂攸不想去。 “华小苗你长本事了啊!” 重点小学的基础设施搞得不错，每个老师都有自己单独的办公室，一进去涂攸就伸手想去揪小藤精的耳朵：“还学会找人冒充你家长了!” “臧叔叔又不是人!”压根没被碰到，小藤精就开始呲哇乱叫，“啊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谁叫涂叔叔你不帮忙还扯我后腿的!昨天我把整栋楼的窗户都翻完了，那死兔子精还拿冰草砸我!” “那你倒是考高一点儿啊!”涂攸痛心疾首，“平时观察人类不是观察得挺好的!怎么不看看人家怎么学习!” 没有其他人不需要表演，臧十一又恢復了面无表情的模样，压根不搭理旁边这一大一小。 “哎哎哎别跟孩子动手!”老师一回来吓了一跳，“您冷静!冷静!” 一片叶片都没碰上的涂攸讪讪地收回手。 “平时在家里你们谁管孩子学习?”面对这一对有些特殊的家长，老师模煳了一下用词。 涂攸和臧十一不动声色地对视了一秒。 接着同时抬手十分默契地指向了对方。 ??? 大哥你既然拿了钱能做点良心事吗?!涂攸难以置信地瞪起了眼，张口就想反驳。 “好了好了。”这样相互推卸责任的家长老师见得多了，连忙劝住涂攸，“您别激动，咱们今天来主要就是谈谈小苗的问题。” 第26页 被点名的小藤精蔫蔫儿地站了出来。 “我这是刚接这个班，小苗的成绩我以前看过了，在班里不说排名靠前也是中等的。”老师摸了摸小藤精的头，“这个学期成绩下降的特别快，家里是有什么事吗?” 涂攸心说这压根不是我的崽我不知道啊! 面对这个问题臧十一显然也不知道如何回答，看了一眼涂攸后沉默了。 老师皱了皱眉，对小藤精说：“你先出去一下。” “事关孩子，有些话我也就直说了。”小藤精出去后，老师严肃了起来，“他们这个年纪还是比较敏感的，父母的感情生活也可能影响到他们。你们......” 老师并没有说下去，令人遐思地留下了可供想像的空间。 涂攸感觉自己真成了小藤精的爹，最起码现在他觉得他的脸绿了。 “没有的事，我们在家里从不吵架。”然而臧十一很镇定，看了涂攸一眼后微微一笑，“真的。” “......”涂攸被这只藏狐的厚颜无耻深深震惊了。 “小苗的同桌本来以前成绩也不错。”老师显然没相信他们口不对心的话，使出了举例大法，“这个学期爸爸妈妈离婚之后成绩就一落千丈，所以你们一定要注意别给孩子带来伤害，他还小......” 涂攸感觉自己脸色再绿下去就能直接拌一拌给兔子精当晚饭吃了。 这都是什么破事! 他索性不再吭声，反正拿钱的是臧十一，有什么事就让臧十一顶着吧。 老师一连抛出了好几个问题，都被臧十一含含煳煳地应付了过去。由于外面还有其他家长等着，老师也不好多说，只能交待他们一定要好好关注小藤精的状态。 “有什么事一定说开，别给孩子造成心理影响。”临走时老师诚恳地拍了拍涂攸的肩膀，“你们一家三口走到今天不容易，一定要好好珍惜。” 你们一家三口你们一家三口你们一家三口...... 长这么大一直保持着单身状态的涂攸只想一头撞死在墙上。 “臧先生!”一边朝外走他一边压低了声音，“小苗还是个孩子!” 未成年的钱也好意思赚!还把他也拖下水! “你太激动了。”臧十一不为所动，“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和你没有关系。” 涂攸有些牙疼。 “我说你能不要这么翻脸不认人行吗?”牛郎店里的牛郎付了钱下一次见面还亲亲热热地凑过来打招唿，这只藏狐是什么毛病?好歹他们之间也是有五千块钱买卖的吧! 鑑于目前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的交易关系，臧十一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语气很是平静：“你又不是人。” 涂攸：“......”可真是华小苗的亲爹。 有脾气没处发，他只能召唤小藤精：“华小苗你死哪儿去了!” “在这儿在这儿!”听见死亡召唤，楼梯上的小藤精一哆嗦，“我马上过来!” 小藤精的对面坐着个瘦弱的小女孩，正埋头抱膝地坐在台阶上。肩膀一耸一耸的，像是在哭。 “怎么回事?你去招人家女孩子了?”等小藤精噔噔噔跑过来，涂攸瞪起了眼，怎么一天到晚不学好! “不是不是!”小藤精拼命摆手，“那是我同桌!她爸爸妈妈没人来给她开家长会!她急哭了!” 涂攸想起来了，方才老师就是拿这个小姑娘的家庭论证“夫夫不和睦会对孩子造成影响”的。 话说回来他今天确实没见到华小苗同桌的父母，不然也没位置把他和臧十一都塞进去。 “我走了。”已经完成了任务，臧十一看向小藤精，“记得早点送过来。” “谢谢臧叔叔!”小藤精忙不迭地沖他鞠躬，“叔叔再见!” 涂攸眯了眯眼：“你俩交易还没完?” “没吶，我昨天又没有那么多......”惦记着还在哭泣的同桌，小藤精一个劲儿朝楼梯口看，“晚上就有了!” 涂攸感觉大事不妙。 这孩子该不会被臧十一给讹了吧? “你给他多少?”他一把抓过想往小姑娘那边跑的小藤精。 小藤精伸出两根手指。 “两百?”涂攸倒吸一口凉气。 臧十一是人吗!问一个小孩要两百! “不不不不是啊......”瞅着涂攸骤然狰狞的脸色，小藤精一个哆嗦。 涂攸眼睛要直了：“两千?!” 就这智商怪不得门门功课倒数第一了! 小藤精拿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他：“两瓶!” “两瓶?” 涂攸懵了，这是什么新的计量方式? “就是两瓶呀。”小藤精挣开他的手，“你不是还从我们家天天拿的嘛!” 第16章 回到家里锁好门，臧十一松了一口气。 居然在家长会上遇见了楼下那只兔狲......他脱掉外套，还好自己反应的快，对方并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 “嗡——”手机的震动声。 “处长?”他按开免提，接着继续脱衣服。 “十一啊!”黎七还是那副懒洋洋的调子，“时局说他前几天又过去了一趟......” 第27页 臧十一手上的动作没停，一边听一边把衬衫扒下来。 他的腹部缠了厚厚的一圈绷带，那绷带打得并不精心，更像是胡乱缠了缠。右侧部分已经隐隐渗出了血渍，洇成暗红的一片。 “......上面说这次主要是你违规在先，”黎七还在絮叨，“所以这个停职的时间可能会稍微长一些......” 为了避免被听出异常，臧十一没说话。他抓过毛巾咬在嘴里，然后迅速地直接用爪子撕开了绷带。 身上的刺青还是一如既往的抓人眼球，但恶鬼的骨爪被从中砍断，留下一个往外冒血的窟窿。 “时局说牵扯到人类，他也不太好直接出面保下你。”黎七的语气严肃了一些，“不过你放心，局里绝对不会接受其他的处理措施。” 臧十一咬着毛巾，从医疗箱里翻出止血纱布。 带来的药昨天基本上已经用完了，他从局里出来的十分匆忙，几乎是被黎七硬抢出来的。根本来不及多带什么东西。 没办法，他只能皱着眉直接把纱布朝伤口里塞。 “十一?”听不见回话，黎七有些紧张，“你没事吧?” 纱布接触到伤口的一瞬间臧十一冷汗直冒，这是纯粹的生理反应，他完全无法控制，只能死死咬住毛巾。 “十一?”黎七又追问了一遍，“你还在听吗?” “我知道了，没事的。”等伤口处传来的剧痛感过去后，臧十一抬手把毛巾从嘴里拽出来，努力压着声音，“一切由您和时局处理就行。” 伤口的糟糕程度超出他的想像，那只鬣狗几乎是疯了一样的攻击他。要不是他躲闪得快，这一爪本来该牢牢插在他的心口。 听他这么说，黎七反而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道：“我知道这次你受委屈了，等你回来......” “处长。”一手按着伤口，臧十一拿起电话，“别说那么多，大局为重。” “行吧。”黎七的心情显然也不算太好，“你那边缺什么吗?上次的工作......” 臧十一的证件现在都不能用，本来想找个熟人好看顾一下顺便绕过这一节，没想到被半路杀出来的苍生搅了个底朝天。 “无所谓，我重新再找一个就行了。”反正钱在他手上也待不了多久，臧十一忍痛笑了笑，“你没事少联繫我，被他们发现说不定直接就上这儿来找我了。” “不会不会的!”黎七连忙安慰他，“那楼里都是自己人，我们家大侄子看得可严了，绝对不会让外人进来的!” 想起今天在办公室涂攸目瞪口呆的样子，臧十一有些怀疑黎七这话的可信度。但他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对了，最近你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吧?”挂电话前，黎七问了一句。 “怎么了?”臧十一把按着伤口的手收回来。 止血纱布根本不起什么作用，他的手上一片殷红。 “我听他们说隔壁负责清理工作的鬣狗死了。”黎七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来什么情绪，“你现在不在局里要小心，谁知道还有什么后招。” 臧十一偏了偏头。 “我会注意的。”他重新把手放在伤口上，然后挂断了电话。 “叔叔叔叔!”刚把电话挂断，敲门声就响了起来，“是我!小苗!” 臧十一连忙穿好衬衫，又一脚把方才拆下来的绷带纱布踢到沙发下面。 “我是偷偷上来的!给!”小藤精的怀里抱着两个大瓶子，里面装满了绿莹莹的液体，“谢谢叔叔!以后我还来光顾你!” 把瓶子往臧十一怀里一塞，小藤精咧嘴一笑，然后噔噔噔跑走了。 臧十一左右看了看，确定楼道里没有其他人才关门。 “你看到什么了吗?”噔噔噔跑下楼，小藤精在消防楼道里看见了从窗户翻进来的涂攸。 “该叫物业清洗一下外墙了......”涂攸蹭了一身的灰，忍不住咳嗽了几声，“你知道他是做什么的嘛!胆子够大的!” 小藤精无辜地摇头。 “他身上的伤口有这么大!”在外墙上挂了半天，目睹了臧十一清理伤口的全过程，涂攸拿手比划，“不然你以为他要那个做什么!” “不可能!”小藤精摇头，“烧饼这么大的伤口早死了!” “......”涂攸看看自己比划出来的大小，“你意会一下不行吗!” “总之不许再找他!”他兇巴巴地往小藤精头上敲了个爆栗，“那不是什么好人!” 就算是混道上的，受了伤为什么不去医院?反而要偷偷摸摸的面上装成没事一般，还利用小孩子拿伤药。 再一次感觉自己被倒霉叔叔坑了，涂攸决定今年过年不许黎七踏进家门一步。 “那......”毕竟是小孩子，小藤精并不关心和自己不沾边的事儿，“那下次开家长会怎么办呀!” “你好好学习不就完了!”涂攸忍不住又想敲他，这孩子以前没这么死脑筋啊? 闻言，小藤精瘪瘪嘴，往楼下走了两步又倒回来：“我好好学习又没用!” “你这倒霉孩子!”涂攸忍不住了，“什么意思你!” 第28页 “那那那主要得看我同桌!”小藤精往墙上一缩，脑袋上的叶子蔫蔫地耷拉下来，“不在我......” 涂攸皱眉：“怎么回事?说清楚。” “她爸妈不是离婚了嘛......”小藤精头上的叶子彻底蔫儿了，躲墙角一个劲儿地对手指。 上学后小藤精还是没能改掉喜欢暗中观察人类这个毛病，没事儿了就挑个花坛在里面蹲着。这蹲来蹲去，最后蹲到了自己的同桌。 小姑娘跟着妈妈过，但妈妈工作很忙，平时没什么时间照顾她。而在离婚后她的爸爸迅速和另外的人结婚了，根本顾不上这边还有个女儿。 于是小姑娘只能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家，忘带钥匙了就在楼下花坛边坐着等妈妈回来。毕竟年纪小，经常等着等着就哭了。 花坛里的小藤精看着着急，又不能突然蹦跶出来变成人，只能憋着劲儿看同桌哭。 “后面我害怕她再哭，就每天送她回家，和她一起等妈妈。”小藤精小声说，“然后我们就成好朋友了。” 一来二去，小姑娘很快信任了小藤精。把家里的事儿一股脑全讲了出去。 “她说她爸爸妈妈都不怎么关心她，我就想......”小藤精挠挠头，“让她故意考差一点儿，这样她爸爸妈妈肯定会注意到的。” 蹲在各色花坛里那么久，小藤精总结出了一条人类生存经验：大部分家长都极其在乎孩子的学习成绩，哪怕后退一名都急得不行。有脾气暴躁的家长当街就拽着孩子的耳朵开骂。 所以两个小傢伙一合计，打算让小姑娘的学习成绩退步一些。 “谁知道她爸爸妈妈根本没注意到!”小藤精气唿唿地鼓起脸颊，“别说后退一两名了，就是几十名都没辙儿!” 后退五名，大人没反应。十名，也没反应。二十名，还是没反应。 不过相比父母的漠不关心，老师和同学的反应可就大了。 几乎所有的任课老师都把小姑娘叫去了谈了话，每次小姑娘都眼泪汪汪地回来。同学也注意到了她的退步，有口无遮拦的甚至拿着小姑娘的试卷笑话她。 小藤精气坏了，仗着妖怪的先天优势和那帮人类崽子打了一架。可他能揍同学却管不住同学的嘴，小姑娘还是被笑话了。 涂攸皱了皱眉。 他没有和人类小崽子一起上学的经歷，不知道居然会是这样。 “所以我想......反正我也不在乎成绩......”小藤精耸耸肩，“那就让他们笑话我好了......” 为了替同桌吸引火力，小藤精果断选择了考得更差。 果然，其他小孩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走了。平时也基本上只笑话他。小藤精怀着“才不跟人类计较”的心态，倒是没觉得有多少不对，甚至还因为能保护同桌而高兴。 结果到了家长会这一关就笑不出来，只能求爷爷告奶奶找人帮忙。 “你可真聪明啊......”听完事情原委的涂攸摸着下巴。 小藤精完全没听出来有什么不对，沾沾自喜道：“我也觉得......” “你也觉得个鬼!”涂攸揪了一把小藤精的叶子，“有你这么帮人的吗!” 这不是把人小姑娘往火坑里推! “你傻啊!”见小藤精呆呆的，涂攸伸手戳了戳他的脑门，“第一次不成功的时候你就该收手，后面还继续不是往她心上捅嘛!” 看昨天小姑娘哭成那个样子就知道了，做出了这么大的努力还是没有办法让爸爸妈妈注意到自己，对于一个心智尚未成熟的小孩来说是致命的打击。 被涂攸指出这一点后，小藤精的脸唰地白了。 “那那那那怎么办啊......”他一下慌张起来，衣服下面唰唰唰地开始往外冒叶子，“她她她她......” “假期你多约她出来一起做功课，别让她总一个人在家待着。”涂攸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毕竟这牵扯到别人家的私事，“给她找点事情做，一块出去玩也行。” 小藤精红着眼睛点了点头。 “好了。”毕竟还是个孩子，再怎么聪明也想不到那么多，涂攸蹲下身，“你也是担心她嘛，别哭。” 小藤精吸熘着鼻子：“我知道了。” 看着他委委屈屈的样儿，涂攸忍不住又多揉了他几把。宽慰了几句后把小傢伙送回了家。 “快回来吃饭了!”藤精爸爸故作兇巴巴地把小藤精拽进门，又抬脸沖涂攸笑，“麻烦小涂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涂攸笑了笑，也没提今天家长会的事儿。 不是每个孩子都能跟小藤精一样这么幸运，有无微不至关怀自己的父母。也不是每个小孩都能遇到小藤精一样的伙伴。 横竖小藤精的成绩不是真的这么烂，他没必要上赶着去找麻烦。 何况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大王刚结束直播，正站在发糕面前绘声绘色地讲述雄伟的商业计划，抬眼就看见涂攸紧绷着脸进门，接着直接沖向厨房。 这回涂攸没拿勺儿，环视厨房一圈后，他谨慎地挑了一把餐刀。 刀刃又薄又利，一刀下去不捅死也能捅伤了。 “店长?”大王一个趔趄，直接在地上骨碌碌滚了一圈儿，“你这是做什么!” 第29页 “谈判。”涂攸试了试刀，然后把餐刀贴在手臂上。 不管楼下那只藏狐究竟跟自家叔叔交情如何，他不允许楼里出现任何一个可能危及住户安全的隐患。 先前也就算了，如今对方已经把楼里的小崽子拉下了水，这触及到了涂攸的底线。 虽然打心底对藏狐这种生物憷得慌，但想想方才在窗户里看到的场景，涂攸觉得至少现在他们能打个平手。 “别啊!”大王急匆匆地跟在他身后，“出什么事儿了?!店长你冷静一点儿!” “你回去。”敲了敲臧十一的门，涂攸皱眉，“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你你你你你!”大王的豆豆眼瞪大了，“有你这么带刀说话的?” “你小声一点儿!”涂攸压低了声音，“这楼里还有人吶!” 虽说是专门租给妖怪的房间，但楼里并不全是妖怪，偶尔会有住户带人类朋友回家玩。所以大家默认在外面都保持人型。 但大王太小了，还不够变成人型，只能保持本体说话。要是被人类看见一只口吐人言的仓鼠，它跟涂攸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大王用爪子捂住嘴，发出哼哼的抗议声。 然而一连敲了好几下也不见臧十一应门，涂攸的眸色暗了暗。 他示意大王一边儿去，然后自己往后退了两步，一脚踹在门上。 “哐当”一声，门应声倒下。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这一层其他的住户，臧十一的对门唰地把门打开了。 然后钻出来一个人类姑娘。 姑娘看看涂攸手上拎着的餐刀，再看看倒在门廊上浑身是血的臧十一，爆发出了生平最大的尖叫：“杀人啦!!!” 作者有话要说： 藤精爸爸：“冰箱里那两瓶保质期过了的奶去哪儿了?” 小藤精：_(:3」∠)_臧叔叔对不起 第17章 这一嗓子惊天动地，全楼的妖怪几乎都听到了。 以涂攸管理风格之严，楼里别说亮刀子，平时连红脸吵架的都很少。大家哪儿见过这种大戏，急忙你追我赶地奔过来看杀人现场。 连在家里啃鸡腿的嚙齿类妖怪都兴沖沖地拎着没啃完的鸡腿跑上来，结果发现“杀人兇手”是涂攸后鸡腿也不要了，前脚绊后脚地从楼梯间一路滚了下去。 留下姑娘一个人在原地旷日持久地尖叫：“报警!报警啊!” “涂哥对不起!”兔子精一耳朵敲在姑娘脖颈后把人敲晕了，“我朋友她不是故意的!您慢慢来!需要抹布清洁剂问我要!” 然后它夹着短尾巴“砰”地关上门。 楼道里只剩下还在愣神的涂攸和大王。 “去去去去医院!”两三秒后还是大王先反应过来，蹬着小短腿儿一蹦三丈高，“他要死了!” 臧十一的血流得太多，门廊几乎全被染红。而他身上的刺青此刻更是栩栩如生，焚烧魂魄的幽冥海泛着暗红的血色，燎燎的火似乎要烧穿天际。 被大王一喊涂攸才回过神：“不行，没有用的。” 不同种的妖怪之间并不能相互输血，藏狐本来就不是什么满大街跑的普通妖怪，医院有没有备血还是个问题。 而就算有血源，他们也不清楚臧十一的血型。贸然输血只会加剧死亡过程。 臧十一阖着眼，原本就白皙的脸色现在愈发苍白。涂攸能感觉到他身上的生气正在一点点地消失。 从没见过这种场面，大王终于撑不住腿一软坐在了地上：“店长......” 话没说完它就哭了，大半是吓的。一边哭一边打嗝，还不时抽着气。 “别哭!”涂攸低声吼了一句。 他把餐刀死死地捏在手里，满目的血色虚虚实实，血腥味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忍不住伸手去捂自己的腹部。 这个场景他很熟悉，只不过当时躺在地上的不是臧十一，而是他自己。 “去找华小苗!”涂攸深吸一口气，“让他爸爸过来!快!” 比起藤精汁液来说藤精的血肉治疗效果更好，不过谁也不会没心没肺地伸手问人家要血肉。但眼下顾不上那么多了。 大王哭着蹿了出去。 涂攸把餐刀扔到一边，跪在臧十一身边用手捂住那个不断往外冒血的窟窿。 “这怎么回事?!”藤精爸爸一上来就愣了，接着抬眼看见客厅被摔碎的瓶子，“这不是......” 小藤精跟在藤精爸爸身后，见臧十一这幅样子彻底懵了。大张着嘴愣了几秒后“哇”地哭出了声：“臧叔叔!” 藤精爸爸当下就明白自家儿子闯了什么祸。 不用涂攸吭声，他直接变回了原型，整个客厅都被暗绿的藤蔓覆盖。接着用一根藤蔓捡起了涂攸丢在地上的刀，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直接斩了一段下来。 “敷到他伤口上。”藤精爸爸瓮声瓮气地说，接着狠狠抽了一下小藤精的后脑勺，“你要害死别人你知不知道!” 小藤精已经和大王一起在旁边哭懵了，完全不知道替自己辩驳，浑身直往外冒叶子。 涂攸也顾不上那么多，直接亮了爪子把藤蔓撕碎，然后全部堆在臧十一的伤口上。 第30页 藤蔓的效果不错，伤口处倒是不往外冒血了。但臧十一的脸色并没有任何好转，甚至有越来越差的趋势。 “他失血太多了。”藤精爸爸变回了本体，顺手拿纸巾捂住被削了一块的手臂，“那汁液......时间长了就只能活血化瘀......” 往伤口上倒基本和自杀没什么两样。 涂攸满手都是臧十一的血，浓烈的血腥味让他有些晕。他稳了稳心神，沖藤精爸爸点头：“您先带小苗回去吧，这里我处理。” “不会有事的。”察觉出对方的犹豫，他轻声道，“放心吧。” “那......”藤精爸爸显然误会了什么，“就拜託小涂你了!” 真要追起责来小藤精肯定有责任，作为一个父亲，他不能不为自己的孩子考虑。 “我欠你一份情。”说完这句话，藤精爸爸拽着小藤精走了。 “店长你要干嘛?”大王虽然快哭晕过去可脑子还是清醒的，它怎么越听越觉得这是要毁尸灭迹? “你也回家去。”涂攸又拿手肘顶了顶大王，“发糕不能单独待在家。” 大王瞪起了眼：“店长——” “我要杀他就不会让你叫藤精了。”蹲在臧十一身边，涂攸一阵一阵地晕，只好用手撑住地面，“出去。”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很平淡，但大王无端听出了一阵寒意。 它噙着眼泪一步三回头地关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了涂攸和昏迷不醒的臧十一。 盯着臧十一的脸，涂攸深吸了一口气。 “我不是在救你。”他很平静地说。 ———————————— 大王抹着眼泪，一级一级台阶爬了半个多小时，终于爬回了家。 一进门它就撑不住了，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拿爪子挠沙发腿儿的发糕抽了抽鼻子，敏锐地闻见了空气里的血腥味儿。 “咩?”它还是不会说话，颤颤巍巍地叫了一声。 没听见回应，它慢慢地站起来循着血腥味传来的方向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前挪，最后伸爪摸到了哭个不停的大王。 它有些困惑，又不知道怎么处理，一连叫了好几声都听不见大王的回应。只能咬着后颈把大王叼起来，然后叼回了自己的篮子里。 这回换大王缩在篮子角瑟瑟发抖，在门廊上滚了一圈儿，它身上全是血。 发糕伸出舌头，一下一下温柔地舔着大王的毛。 被这么舔其实不太舒服，但大王实在太害怕了，它死命抱住发糕的前腿，一直到整只鼠都贴上去才罢休。 大王的小脑袋完全是晕的，不过它还是在思考。 流了那么多血，又没有适配的血源，那只藏狐必死无疑。 涂攸把它赶回来，只不过是不想让它看见死亡过程罢了。 生命中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巨大的恐惧，大王根本说不出话，只能抱着发糕一个劲儿地发抖。 发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抬起另一只前爪摸了摸大王。 门锁“咔嗒”一声。 涂攸拎着餐刀走进来就看见抱住发糕哭作一团的大王，不由皱了皱眉：“你干嘛呢?” 身上还是血就进篮子，到时候发糕的伤口感染了怎么办? 大王抽抽搭搭：“是不是该报警让管理局过来收尸了......” 苍生从小就教育它，出门有事找管理局。 “开什么玩笑?!”一边进厨房洗刀，涂攸一边不可思议地看了眼大王，“没事找事闲得慌啊!” “他都死了......”大王哭得抽声噎气，忍不住把脸埋在发糕胸前，“我还吃过他家天花板......” “那也是我家地板。”涂攸纠正，“行了行了，你心心念念的头牌一点儿事都没有，别哭了啊。” 作为大孩子，大王已经不会相信这种谎言了：“骗仓鼠。” “我骗你干嘛?”洗好刀，涂攸借着刀面看了看自己的脸色。 他的脸色有些泛白，不过比起方才的臧十一已经好了很多。 “你自己下楼去看看不就完了。”涂攸耸耸肩，把餐刀插回刀架里，“我去睡了，你等会儿看电视声音关小一点。” 大王泪眼朦胧地抬头，只看见最后被关上的卧室门。 “咩?”发糕又舔了舔它。 窝在篮子里缓了好一会儿，大王四腿并用地翻出篮子。 它哆哆嗦嗦走两步退一步，最后一脚踩空，直接骨碌碌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被涂攸踹掉的门还躺在楼道里，大王屏息静气地走到门前，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才敢伸出头。 门廊很干净，一点血迹也没有。 空气清新剂的味道很好闻，是栀子淡淡的香。 瓶子的碎片和臧十一一起消失了，目力所及的地方都很整洁。 大王有些不知所措，在门口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敢进门。 一直走到卧室门口，它才发现床上有个人。 臧十一双眼紧闭，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伤口被绷带重新包扎过，身上的血迹也被擦掉了。此刻他就像熟睡一般，唿吸很是均匀。 第31页 大王忍不住拿爪子敲了敲自己的头。 刚才不都要死了吗? 它小心翼翼地围着这只昏迷不醒的藏狐转了一圈，发现对方的生命体徵非常平稳。 白哭了...... 这是眼睛红肿的大王脑海里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 它忍不住放松下来，一屁股坐在臧十一旁边。 这么一坐，它坐到一个有些硬的东西。 大王从身下把那张便签掏出来，上面是熟悉的字迹： 防盗门 1500 空气清新剂 50 清洁剂 50 劳务费 400 总：2000 现金支付可以打八折~谢谢您的惠顾。xx大楼致力于为住户排忧解难~ 作者有话要说： 臧十一：对不起，我可以选择去死吗? 第18章 涂攸这一觉睡得很沉。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只知道最后睡晕了开始做噩梦。梦见大王在枕头边撕心裂肺地哭号：“店长你快醒醒!不能丢下我们俩个先去啊!” 梦里也不让人安生......涂攸昏昏沉沉地想，养崽子真是讨债。 于是他充耳不闻，继续沉浸在黑甜乡中。但耳边一直传来隐隐约约的哭号声。 “啪!” 然后是左脸颊一阵火辣辣的疼。 “你使点儿劲!”发糕有些犹豫地舔了舔爪子，还没收回来就被大王抓住一气乱摇，“再来一次!” 求生本能使涂攸一下睁开了眼。 他的胸膛上端坐着一只维持着抽他巴掌姿势的瘦弱小猫，以及另一只挂在猫身上正把猫爪往下掰试图再来一次“爱的唤醒”的圆滚滚仓鼠。 涂攸：“......” “店长!”但大王很惊喜，当即一个勐扑过来把他摁在枕头上，“你没死啊!” “咩!”听见大王的话，发糕兴奋地凑过来，拿小脸先蹭蹭涂攸的脸颊，然后又伸出舌头去舔刚才煳了涂攸一巴掌的地方。 这下涂攸就是想发脾气也没辙了，只能任由这一猫一鼠激动地在他身上乱拱乱蹭。 “我也没睡多久嘛......”发糕一个劲儿舔他的时候涂攸伸手拿过床头闹钟，“这才十点多。” 话刚说完，发糕伸出爪子，用软乎乎的肉垫直接按了下他的脸。 涂攸不明就里：“怎么了?” “店长，我拜託你看看今天几号好嘛!”大王悲愤欲绝，“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 吓得它饭都没好好吃，整只鼠瘦了一大圈! “这么久?”涂攸也吓了一跳。 “是啊!”大王跳上发糕的背，一路爬到发糕头上平视涂攸，“我看你明明有唿吸可就是不醒!还以为你得了什么绝症!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话没说完，涂攸听见一阵咕叽咕叽声。 大王的脸唰地红了。 “行了行了，都去吃饭吧。”涂攸把发糕连着大王一块儿抱起来。 给发糕切好了苹果涂攸才去洗漱，看着俩个小傢伙在客厅里吃得开心，他默默地关上了浴室的门。 上次大王把地板吃穿后他重新装修了浴室，又在墙上安了面巨大的全身镜。这面全身镜深受大王宠爱，每天直播前大王都要在镜子前全方位欣赏自己圆滚滚的肚皮。 涂攸深吸了一口气，瞥了眼锁好的门，然后撩起了睡衣下摆。 镜中的青年动作一致，睡衣被撩起后露出腹部。 腹部左侧有一个瓷杯大小的伤口，看上去几乎已经完全癒合只差结痂。 还好大王和发糕蹲在他身上时没乱跳乱踩......伸手在伤口四周摸了摸之后涂攸心有余悸，要是一不小心踩进去一只爪子，他估计得生生疼死。 检查完伤口确定没有什么问题，涂攸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楼下那只藏狐醒了没有......他把衣服放下来，答应叔叔让臧十一搬进来简直是他妖生中最大的败笔。 “这两天没人来?”从浴室出来，涂攸在茶几上摸了根棒棒糖塞进嘴里。 “你是说那只藏狐吗?”大王很上道，一边用力咀嚼一边摇头，“我昨晚去了一趟，还晕着吶，跟店长你一样睡得昏天黑地的!” 说到这个，大王的腮帮子动了动：“不过店长，你怎么治的他?瞅前天那架势我以为他绝对要完了!” 涂攸咔嚓咔嚓把糖咬完：“秘密。” 见他这么回答大王也没多问，妖怪们都有一些不能为其他人知道的独门招数。横竖头牌没真的死在公寓里就行。 “我说店长你也别让他还钱了。”想到这儿大王不禁露出了笑容，“你这是救命之恩，直接签个卖身契什么的多好啊!” 它的嘴角微微上扬，仿佛已经看到了酒吧靠臧十一的美貌吸引人类赚到盆满钵满的未来。 “吃你的饭!”涂攸懒得搭理它。 一连吃了五根棒棒糖之后，涂攸决定到楼下去看看臧十一的情况。 这种危险系数极高的房客按理说应该早就被扫地出门，但鑑于对方是黎七介绍来的，涂攸也不好贸然下逐客令。 他倒不是怕拂了黎七的面子，而是害怕那个偶尔智商在线的叔叔会刨根问底地追问到底怎么回事儿。 第32页 他可没法解释臧十一是怎么好起来的。 趿着拖鞋刚开门，涂攸一抬脚就踩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 “你睡这儿干嘛?”被吓了一跳，慌乱中他又在臧十一身上踩了好几脚，最后才跳回玄关。 被一连踩了三四脚，臧十一难得有点儿懵，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方便说话吗?” 客厅里的大王和发糕正在玩毛球，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没有现金的话支付宝微信也行。”见识过这只藏狐濒临死亡边缘的样子后涂攸不怎么发憷了，走到楼道里顺手带上门，“分期的话有利息啊，5%不二价。” 臧十一沉默了。 “是你救的我?”过了一会儿，他抬头直勾勾地盯着涂攸。 涂攸很熟悉这种眼神，是动物在捕猎前一触即发的神色。 “臧先生，”涂攸举起双手，玩笑般地后退了两步，“我可不是跟你动手的那个，你没必要这么紧张吧?” 但这个试图缓和气氛的举动并没有让空气里的紧张感减少，相反，臧十一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涂攸脸上维持着笑容，心里已经开始大骂两天前的自己。 救个什么猫猫狗狗不好，非要救一只藏狐给自己找麻烦? “谢谢你。”就在他腹诽的时候，臧十一垂下了眼，“我给你添麻烦了。” “是挺麻烦的，要不是我叔叔介绍你来......”涂攸松了口气，“臧先生，咱商量个事呗。我一房东管不了住户做什么，但最起码别影响其他的租客，尤其小孩，你看行不?” 现在他没法跟黎七告状，只能试图跟这只藏狐讲道理。 “你跟他说我的事了?”臧十一敏感地抬头。 涂攸自然没错过这一点，于是他笑眯眯道：“这次没有，不过下次可就不好说了。” 臧十一紧绷着的肌肉放松了。 “我欠你一条命。”他朝涂攸点头，“以后你要是有什么麻烦可以随时来找我，我绝不推辞。” “那你把帐结了吧。”涂攸也没想着为难这只藏狐，也根本不在意对方的承诺。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大家从此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然而臧十一的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神色。 涂攸太熟悉这种表情了。 兔子精每每试图拖欠房租前就会露出这种躲闪的神色，接下来就是一长串的“涂哥对不起虽然我也很想交房租可是我真的没有钱嘤嘤嘤qaq” “上次我不是......”涂攸有些发愣，距离还钱加付工资还不到一周的时间，几万块钱就这么没了? 不过臧十一只尴尬了一会儿，就迅速接受了身无分文的事实，“我的钱用光了。” 迎着对方无比坦诚的目光，涂攸突然后悔昨天留了那么一张便签。 他的本意是还完钱后大家就此别过，谁知道这只藏狐居然就这么把钱花完了? “我......”涂攸张口结舌，“那就算了吧，反正也没多少钱呵呵呵......” “涂先生要是不嫌弃的话，我可以暂时负责一段时间的安保业务。”但臧十一不想欠人情。 “别别别!”涂攸连忙摆手，光是个普通租客就够头疼了。现在居然还想插手楼里的安全问题? 他脑袋进水了才会把大家的安全交给这么一个混道上的傢伙! 被吓得不轻，涂攸正要再说上几句拒绝的话，手机就响了。 “涂哥!有抢劫犯!”对面是小蛇撕心裂肺的哀嚎，“啊啊啊啊别甩我!” 随着“砰”的一声，电话断了。 涂攸和臧十一面面相觑。 光天化日又在闹市区，楼里怎么会进来抢劫犯? 涂攸想得则更深一些，当初他让蛇精兄弟俩看警卫室就是看中了这俩兄弟挺能打，人类和普通妖怪绝对不是他们的对手，什么样的抢劫犯能抓着小蛇的尾巴甩小蛇? 想到这儿，他忍不住伸手掩了下腹部：“臧先生?” 现在他的身体状况并不算太好，如果对方真的十分能打，他未必能制住。 臧十一会意，点了点头。 两个妖怪轻手轻脚地从楼梯间绕下去，到了一楼，就看见蛇精兄弟俩你一条我一条地被挂在大堂的吊灯上。 “涂哥!”倒吊着的小蛇眼尖地看见了涂攸，“小心!” 小蛇尖叫的同时，涂攸的脚踝处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压力。他躲闪不及，直接一个踉跄跪在了地上。 然而他根本没看见任何人，余光里空荡荡的。 “别动!”涂攸刚想站起来，直接被压着背摁了下去。 那力道极大，简直就像在他身上压了块铁板。 四五只毛茸茸的黄色小鸡挥舞着小翅膀，叽叽喳喳地把涂攸牢牢地按在地上，然后奶声奶气地沖跳到一边的臧十一齐声道：“叽!打劫!” 第19章 涂攸和臧十一同时懵圈儿了。 这谁家鸡圈没关好跑出来的倒霉孩子? “快!”见这两个妖怪这么迟钝，涂攸背上的小黄鸡一爪踩在他的嵴柱上，“不然就撕票!” 涂攸感觉自己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给它们!要什么都给它们!”这一爪踩得他几乎要吐血，“别乱来!” 第33页 臧十一看看被踩得动弹不得的涂攸，再看看张牙舞爪耀武扬威的小黄鸡们，沉默地把手伸进口袋里。 接着掏出来两个五角硬币。 小黄鸡：“......” 涂攸：“......” 救了只白眼狼回来! “我说你瞧不起我们是不是?”从未遭受过如此奇耻大辱，小黄鸡的胸脯气得一挺一挺的，“叽三叽四!上!” 叽大一声令下，先前按住涂攸双手的两只小鸡迅速滚了下来，迈着小短腿儿一摇一晃地朝臧十一全速冲去。 “砰砰!”两声。 早有准备的臧十一敏捷地跳离了攻击范围，来不及减速的叽三叽四则直接撞到了他身后的水泥墙上。 水泥墙瞬间被撞出洞来，留下两个圆滚滚的屁股和两对翅膀在外面使劲扑腾：“叽!救命!” “大哥!”踩在涂攸脚上的小黄鸡吓坏了，“快救三哥它们!” 说完，毛茸茸的小黄鸡们瞬间忘记了自己抢劫犯的身份，滴熘熘地一只一只扑棱着翅膀从涂攸身上踩了过去。 涂攸觉得浑身的骨头都断了。 “这是哪家的孩子!”趁着小黄鸡们的注意力全被卡在墙里的兄弟们吸引走，他搭着臧十一的手臂勉强爬起来，“它们想干嘛!” 一手扶起涂攸，一手把硬币塞回口袋，臧十一戒备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眼前围着水泥墙直打转儿的几个圆球儿和人类小学门口五角钱一只的小黄鸡长得一模一样，毛茸茸肥嘟嘟，看上去一脚就能被踩扁。 “涂哥救我!”快倒吊出脑溢血的小蛇舌头都伸出来了，“我还年轻!还没娶媳妇儿!我不想死!” 等臧十一把蛇精兄弟们好不容易从吊灯上摘下来后，水泥墙那边，叽三叽四还是被牢牢地卡在墙里。 “拽啊!”叽大拍打着翅膀，一口叨住叽三的爪子，“用力!” “叽!脑袋!脑袋要掉了!”叽三拼命挣扎，差点一爪把叽大的嘴拍下来，“不能拽!” 另一边，叽四正在二哥和五弟惊恐的目光中疯狂地一边拍打翅膀一边晃动屁股，但无论它怎么努力，都没办法把头从自己撞出的洞里拔/出来。 “哇——”体型和胆子都最小的小叽终于吓哭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拿小短翅膀抹眼泪，“我要回家找爸爸妈妈舅舅叔叔姨姨婶婶表哥堂姐......” “别!不用了!”涂攸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这么小的几只圆球儿就有这么大的力气，何况已经成年的大圆球儿? 来上半个养殖场的战斗鸡他还活不活了! “我们可以帮你们......”惊唿出声后他谨慎地盯着看向他的小黄鸡们，“但你们不能再动手!” 鬼知道这几只加起来都没有一斤的鸡怎么有这么大力气! 听见他的话，抽抽搭搭抹眼泪的小叽精神一振，晃着小脑袋跑过来：“一言为定!” 涂攸被吓得一连往旁边退了好几步，见小鸡崽没往他身上沖才松了口气，示意现场唯一一个没有被蹂/躏过的臧十一去旁边的设备间里拿切割锯。 “叽!”臧十一拎着切割锯过来的时候外面三只小黄鸡从圆球炸成了刺河豚，“你要干什么!” “不想让它俩憋死在里面就让我们来。”叽三叽四挣扎的幅度相比之前已经小了很多，涂攸把吓得瑟瑟发抖的蛇精兄弟俩护在身后，“真等出事了后悔可来不及!” 三只小黄鸡眼泪汪汪地看了彼此一眼，“叽”地一声紧紧抱在了一处。 好在臧十一的手很稳，在鬼哭狼嚎的一片叽声中把卡住叽三叽四的水泥沿着安全范围割了下来。 剩下的事情就简单多了，涂攸本来想用小锤子慢慢地把水泥一点点敲下来，结果三只小鸡一翅膀唿开他，上去对着水泥块就是一顿勐锤。 沾了一脑袋水泥粉末的叽三叽四就这么被救出来了。 “叽!”重新见到兄弟们，小黄鸡激动地冲上去一顿乱叨。 “涂哥......”小蛇软趴趴地搭在椅子上，蛇尾蜷在一处，“咱不报警啊?” 涂攸看了他一眼：“怎么报?说你被几只毛没长齐的鸡崽打了?” 小蛇欲哭无泪：“可我真的被打了啊......” “你们现在可以走了。”瞅着小黄鸡们抱作一团哭了半天，涂攸挥挥手，“下次别恶作剧，不然我要告诉你们家长了!” 经他这么一提醒，小黄鸡们想起来自己是出门来打劫的。 “叽!”叽大迅速地抬头，“抢劫!” 涂攸：“......哈?” “你们刚才不是说不动手了吗?”看涂攸愣住了，臧十一往前走了两步，把他挡在身后，“现在怎么又反悔?” 小叽挺起胸脯：“我们没动手啊!快把东西交出来!” “你们想要什么?”瞅着臧十一又想去摸口袋里的硬币，涂攸连忙出声，“钱?鸡饲料?” 要是抢钱的话他真得报警交由管理局处理了。 没想到这么顺利，小叽一愣，然后迅速转头看向叽大。 “要有字的本本!还有空白的!”叽大扬起小脑袋，“就......就是人类小崽子有的那种!” 第34页 涂攸和臧十一都愣住了。 愣了好一会儿，臧十一先反应过来：“你说的是......教材和作业本?” 在四个弟弟热切的目光中，叽大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最后激动地一拍翅膀：“对!就是这种菜!浇菜!” “......这孩子脑袋没事儿吧?”涂攸小声嘀咕。 哪有出来抢劫抢课本的? “你们偷偷摸摸说什么吶!”见他们俩凑到一块交谈，叽大不乐意了，爪子一跺生生跺裂了地砖，“不给就闹了!” “给给给!”惹不起这几只天生神力的小崽子，涂攸连忙举起双手。 他倒不是真的怕小黄鸡，虽然对方的力气大，但也就限于力气大了。从刚才的撞墙事件来看可谓头脑发达四肢简单，只要有警戒心速度快一点儿就能躲开无脑的攻击。 但他害怕它们抢劫不成记仇惦记上这儿，楼里可还有其他妖怪住户。跟小藤精一样还在上学的未成年就有好几个。要是被这几只鸡迎头扇上俩翅膀，估计小藤精这辈子考试都别想及格。 “不过我们楼里现在确实没有。”当务之急是把这群小抢劫犯先带出楼，“要不你们跟我上车?我去书店买?” 脑子不太够用的小黄鸡们聚在一起叽叽喳喳了半天，觉得这只弱不禁风的兔狲应该不会欺骗它们。 “万一把我们带去屠宰场怎么办!”小叽还是有点智商。 “带去屠宰场也就算了，万一把我们带到人类小学门口卖呢!”才从墙里出来的叽三小黄脸都吓成小白脸了。 叽大不屑一顾：“他不敢!” 说着，它就带头大摇大摆地先拐去了停车场。 “我跟你一块儿去。”涂攸刚想迈步子，手臂被臧十一拉了一下。 “行。”他点了点头，万一路上这几只崽子又炸了，好歹还有个能帮着报警的。 上了车之后小黄鸡们很自觉地在后排一个个坐好，五只圆球墩在那里毛茸茸的，一点儿也看不出来方才把涂攸踩得半死不活的兇残劲儿。 到了书店门口，涂攸既不敢放它们出去，也不敢把臧十一和小黄鸡单独留在车里。只能让书店的工作人员搬了几十本小学各年级不同科目的书出来，然后自己一本本拿给小黄鸡们看。 “我看挺像的。”小叽悄悄嘀咕，“上次我在乖囡书包里看到的长得和这儿一个样!” 叽大晃了晃脑袋：“那就这些了!” “我说你们要这些做什么?”涂攸哭笑不得，“你们还不到上学的年纪吧?能看懂这上面写的什么?” “不要你管!”被戳穿的叽大气急败坏地挺起胸脯，然后眼睛滴熘熘一转，兇巴巴地问，“你能看懂吗?” “当然可以。”这句话是臧十一说的，“所以呢?” “那......”叽大低头拨拉拨拉胸前的毛，“我们还要抢你们!” 涂攸、臧十一：“......” “算了算了。”涂攸也好奇这群小鸡崽搞得什么名堂，“你们住哪儿，我把你们送回去吧。” 买完书和作业本后，按着叽大提供的路线，涂攸一路朝郊区的方向开去。 车子最后在城乡结合处的某个地方停下了。 车还没停稳，兴奋的叽大直接一翅膀挥飞了门，冲着院里就是一嗓子：“乖囡!我们给你抢了俩老师回来!” 第20章 “你有孩子了?!” 来不及心疼被拍飞的车门，涂攸被叽大的话唬了一跳。 这只鸡崽子连绒毛都没褪，自己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宝宝，哪儿来的女儿? 兴奋的叽大完全不理会他，迈着小短腿径直朝院子里冲去。剩下几只小鸡崽亦步亦趋地跟在叽大身后，摇摇晃晃地从车上跳下来。 把“抢来”的涂攸和臧十一连同课本一起晾在门外。 “搞什么啊......”涂攸目瞪口呆。 这个位于城乡结合部的小院从外面看上去不大，青色的铁门上锈渍斑斑。门上挂了一对有些褪色的春联。看笔迹十分稚嫩，不像是出自成人的手笔。 臧十一皱眉：“这好像是个废品站。” 他不敢确定，因为小院外并没有挂出收废品的牌子。但从车里可以看见小院内似乎有很多废旧家具和塑料瓶，堆得都冒出了院墙。 “去看看吧。”涂攸本来以为这几只小鸡崽是从哪个养殖场里偷偷熘出来的。 于是他们俩一人抱了一沓书，小心地跟了进去。 然后就看见在人前耀武扬威气势汹汹日天日地的小鸡崽们头埋到胸脯，可怜巴巴地在院里的葡萄藤对面站成了一排。 书堆得太高，涂攸的视线完全被挡住，听见一声惊唿后才发现葡萄藤下有个女孩。 那是个白白瘦瘦的小女孩，约莫六七岁的样子。正坐在一张小凳子上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怯生生地看着他们。一边看一边伸手想去拿放在旁边的双拐。 但她动作得太勐，不但没拿到拐反而身子一歪，把自己给带了下去。 “乖囡!”低头老实挨训的叽大吓得炸成毛球，“小心!” 不等涂攸扔掉手上的书去扶小女孩，叽大和弟弟们已经唰地沖了上去。女孩并没有摔倒地上，而是被小鸡崽们接住了。 第35页 “你没事吧?”涂攸连忙把书往旁边的旧沙发上一扔。 他一过来，女孩吓了一大跳。但她的第一反应却不是朝后躲，而是把小鸡崽们都扒拉到自己身后，用单薄的身躯护住小鸡崽，一个劲儿地沖他摇头：“别带走它们!它们不是怪物!” 涂攸一愣，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眼前的女孩身上没有一点儿妖怪的气息，是纯种的普通人类。 而妖怪在人类世界中生存的第一守则是：绝对不能暴露自己的妖怪身份。 “真的!叔叔别带它们走!”见涂攸不吭声，小女孩眼泪啪嗒就掉下来了，“我求求你!我给你钱好不好!” 说着，她伸手去口袋里翻：“这些都给你!” 递到涂攸眼前的是一把花花绿绿的毛票，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种一角两角被揉得皱巴巴的纸钞。 “乖囡!”叽大被女孩的眼泪吓坏了，连忙从她身后跳了出来，“别怕!他们和我们一样!不是人!” 涂攸根本来不及阻止，小叽也叽叽喳喳道：“真的!跟你说了不会让其他人类发现的嘛!我们特地走到城里去的，我爪子都磨破了!” 它肚皮一翻躺在地下，沖女孩展示自己的爪子。 涂攸和臧十一的表情已经凝固了。 “你们......”抱着怀里毛绒绒的小鸡崽，女孩脸上还挂着泪珠，“也是......” 她的眼神既懵懂又惊喜，像是第一次阅读童话书的小孩儿。 “他们就是我们抢回来的老师嘛!”叽大一个劲儿地沖涂攸使眼色，小眼睛快翻出眼眶了，“乖囡你先回屋坐!叽二叽三你们把书搬进屋!” 在小叽和叽四的护送下，女孩拄着拐一步三回头地进了旁边的屋子，而叽大一直紧张兮兮地盯着她，直到进屋才松了口气。 “你小子想什么吶!”这下涂攸也顾不上眼前这只鸡崽子力大无穷能一翅膀拍飞他，伸手戳了下叽大的脑壳，“知不知道保密条例!” 叽大十分委屈：“知道啊!那我能怎么办!” 它小翅膀一挥：“乖囡她爸爸妈妈都不见了，我们不管她谁管她?” 闻言，臧十一皱眉：“怎么回事?” 叽大不情不愿地哼唧道：“我们兄弟几个本来是偷偷从附近山上下来见世面的......” 然后因为贪吃路边的过期老鼠药被药个半死不活，被几个无所事事的小年轻捡到，在人类小学的门口以五角钱一只两块钱五只的价格卖了出去。 傻乎乎把这几只奄奄一息快断气的鸡崽抱回家的小姑娘就是乖囡。 家里就她一个孩子，爸爸妈妈都乖囡乖囡地叫。几只小鸡崽对人类的称唿毫不熟悉，也跟着瞎叫了起来。 不过它们还记得长辈们的教诲，绝不在人前口吐人言。只在晚上夜谈时悄悄地说话。 乖囡的爸爸妈妈是外地来j市的务工人员，攒够了钱后开了家不大不小的废品收购站，算是在j市有了个容身之处。 一家三口的生活很平静，白天乖囡出去上学，爸爸妈妈就四处收购废品谋生。 而小鸡崽们则在附近四处乱晃，仗着天生蛮力欺狗霸猫，估摸着乖囡快放学了就拔腿朝家沖。 乖囡很喜欢这五只毛茸茸圆乎乎的小傢伙，每天都要亲自给小鸡崽餵小米。没过几天，下山歷练的小鸡崽们就习惯了在乖囡家充当乖巧宠物的日子。 直到乖囡出了车祸。 肇事司机是个没有亲人的大龄单身汉，喝多了酒撞上乖囡后直接把车开到了河里，最后和车一起沉底。这下医疗费用全部落在了乖囡的父母身上。夫妻俩几乎是砸锅卖铁，这才堪堪保住了乖囡的命。 “但那个人类医生说乖囡站不起来了......”叽大的头埋得低低的，毛色也黯淡下来，“只能学着用拐走路。” 对于乖囡而言这自然是个噩耗，双腿不便只能在家休养，她不能上学也不能出去玩。心情一天比一天抑郁。脸上的笑容都没了。 小鸡崽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拼命试图逗乐乖囡。但无论是躺在地下装死还是互搏都不能让乖囡开心起来。乖囡不肯配合復健，总是默默地坐在床上朝外面望，一望就是一整天。 最后没办法，憋不住的叽大使出了绝招。 “我也不想暴露身份啊......”叽大小声嘟囔，“可她那个样子看得我难受，总不能真让她一辈子都在床上不下来吧!” 所以在某个晚上，叽大带着弟弟们跳上了乖囡的床头柜，五张小嘴叽叽喳喳地把乖囡说懵了。 “我说我们是专门照顾乖宝宝的神仙，如果她不乖乖復健的话我们就会死。”叽大摇晃着小爪子，“但是她得保守秘密，被大人知道的话会把我们当成怪物抓走研究的。” “所以刚才她以为我要抓你们?”涂攸想起方才乖囡手里的毛票。 叽大丧气地点点头：“她害怕我们被发现，不让我们出去乱跑。我们就是......看她一个人待在家，想给她找点事儿做......” “对不起......”它没了先前跳脚的气势，躲躲闪闪地看了涂攸一眼，“乖囡上学的时候成绩可好了，里屋有一面墙都是她的奖状!她很想......很想回学校学习的......” 第36页 涂攸抿了抿嘴。 “你刚才说她爸爸妈妈不见了是怎么回事?”听了这一长串，臧十一的心思还停留在先前叽大的话上，“失踪了?” 叽大把头摇成拨浪鼓：“就是找不见人，三天前说出去收趟大单的废品，后面就没回来了。” 说着，它小心翼翼地朝里屋看了一眼。 涂攸自然没错过叽大的这个小动作：“你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叽大眼珠子转了转：“没、没——” “私自朝人类暴露身份已经违反了条例。”臧十一板起脸，“如果这个人类因为你们的隐瞒而出了什么事，管理局会把你们抓到少管所去，你考虑清楚。” 装得还挺像个正经人......涂攸瞥了眼臧十一。 叽大在山里野惯了，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严肃的威胁，不由缩了缩圆滚滚的肚皮：“我不知道......我也是不小心听到的......” 早起捉虫子吃时它听见乖囡的爸爸妈妈在商量钱的事，为了给乖囡治伤，夫妻俩已经花光了所有的积蓄。 “他们最后吵起来了......”叽大的爪子往地上一划拉，硬生生划出一道印子，“好像在说要不要把废品站抵出去......” 后面天光渐亮，大概是估摸着乖囡要醒了，夫妻俩也就没继续吵。给乖囡做好饭后就出了门，说是去做一笔大生意。 结果到今天也没回来。 “他们不会跑吧?”叽大眼巴巴地盯着涂攸，“所有动物都爱自己的宝宝的!” 涂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只绒毛还没褪去的小鸡崽。 见涂攸不说话，从露面起一直气势很足的叽大突然低下了头，接着整颗球一抖一抖。 “哎哎哎。”没想到小鸡崽开始掉眼泪，涂攸伸手想把叽大捧起来，“你别哭啊。” 他刚蹲下去，门口突然传来剎车声。 “哟，这里还有别人吶?”铁门处多了几个流里流气的年轻男子，“怎么，你们也是来搬废品站的?” “这个废品站抵出去了吗?”涂攸一把捂住叽大的嘴，“没听说啊?” 为首的墨镜男先前没仔细看涂攸，听见他说话才往这边扫了两眼。 看清楚涂攸的容貌后他促狭地笑了：“哪里来的小弟弟，跟哥哥回去玩玩儿怎么样?” 第21章 涂·不知道多少岁·攸：心情复杂.jpg 他曾经设想过很多种人类被自己迷到神魂颠倒的场合，但绝对不是眼前这一种。 “放心。”见他不说话，墨镜男暧昧一笑，“跟了哥哥我保证你吃香喝辣，你喜欢哪家废品站，哥哥都给你买下来!” 涂攸：“???” 怎么到他这儿人类偶像剧里的鱼塘就变废品站了? 这是种族歧视! “你合同呢?”他站起身来，懒得搭理对方。 “收个小废品站要什么合同!”墨镜男被逗笑了，往前走了两步，伸手去挑涂攸的下巴，“我说小弟弟你——嗷嗷嗷!” 但动手的不是涂攸，而是他手里的叽大。 “废品站是乖囡家的!你不许动!”叽大一个勐扑把墨镜男直接摁在里地上，迎头就是一口。 血唰地就下来了。 跟着墨镜男一起来的小弟们集体呆住，过了两三秒才反应过来老大被一只鸡崽给啄了。 “老大!”小弟们一致选择忽略鸡崽口吐人言的事实，上去想把墨镜男扶起来。 接着被叽大唰唰俩翅膀挥到了墙上。 “我的小祖宗!”涂攸吓了一跳，“你不要命了!” 从墙上七荤八素地滑下来，小弟们原地懵了好久，同时爆发出惨烈的叫声，也不管还躺在地上一个劲儿叫唤的墨镜男，手脚并用地想往外跑。 臧十一实在看不过眼，用魇术让这帮小年轻晕了过去。 “你就等着管理局把你抓回去做碳烤鸡翅吧!”涂攸这下是真急了，狠狠敲了一下叽大的脑壳，“说了多少次不能让人类认出来!怎么就是不长记性!” 臧十一：“......” 这只兔狲对管理局到底有多少错误的认识? 刚揍完人的叽大晕晕乎乎的，愣了半天也没反应过来涂攸在说什么。原地转了两圈后气势汹汹地扑到唯一还清醒的墨镜男身上：“乖囡她爸妈呢!” “谁、谁爸妈?”墨镜男头上的血和眼泪一块儿往下流，十分后悔今天踏入这个废品站。 “就是这儿的老闆。”眼瞅着叽大还想叨墨镜男，涂攸赶快出声提醒。 “我哪儿知道啊!”墨镜男吓得往后一缩，朝涂攸哭丧着脸，也不喊他小弟弟了，“我就是听说他家老闆跑路了过来看看!人我是真没见过!” 涂攸明白了，这是趁乖囡父母不在想要过来趁火打劫的。 “你说什么?”他刚想说话，背后传来乖囡惊慌失措的声音。 她费力地撑着拐靠在门框上，显然已经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乖囡你回屋!”叽大倒吸一口冷气，抬起腿就想往墨镜男身上踩，“别听他胡说!” “我真没胡说!”墨镜男吓得直接滚了出去，一边滚一边喊，“都知道他们把存货卖了!这俩天又找不到人!不是跑路是什么!” 第37页 乖囡呆呆地靠在那儿，原本就苍白的小脸变得更白。眼泪不断地往下掉，却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你别听他的!”乖囡一哭，小鸡崽儿们全慌了神。 叽大顾不上继续踩墨镜男，一摇一晃地跑到她身边：“你爸爸妈妈不会走的! ” “就是就是!”小叽在她脚下打转，“我们和你一起等!” 鸡崽们正围着乖囡你一句我一句，门口传来不可思议的声音：“乖囡?” 涂攸一回头，看见了一对长相和身材都十分普通的中年夫妇。他们盯着不断安慰乖囡的鸡崽们，脸上的表情匪夷所思。 “妈!”原本还是啜泣的乖囡哇地哭出了声，撑着拐就扑了过去。 “别哭别哭!”乖囡的父母心疼地抱住她，“这不是回来了吗!”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头破血流的墨镜男靠在院里的废品堆上喃喃自语。 乖囡和父母又哭又笑了好一阵，一边旁听的涂攸总算是搞明白了。 夫妇俩先前是有把废品站抵出去的想法，后来想想这是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就歇了这个心思。那天出去真的是去收废品的，那个客户说家里有大单生意要做。着急为乖囡攒钱的夫妻俩就开车上门去了。 结果去了才发现那是个传销窝点，两个人一进去就被收了手机，根本联繫不到外面。 好在夫妇俩都很镇定，一边跟传销人员周旋，一边找办法逃出去。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从楼上往下扔了纸条，这才被解救出来。家里的电话打不通，在警局做完笔录后他们就急沖沖地往家里赶。 正好看见家里养的小鸡崽说话这一幕。 “要报管理局吗?”涂攸头都大了。 只有一个乖囡还能勉强煳弄过去，现在见到鸡崽儿说话的有六七个成年人类，他就是想替叽大他们遮掩都遮不住。 “你不想报。”臧十一抱着手臂，直接点出了他的心思。 “它们确实不是故意的嘛......”涂攸小声说，“而且也没闯什么大祸。” 最多就是揍了几个恃强凌弱的人类。 想到这他眼皮不自觉地跳了两下，被管理局知道跟人类动手的妖怪一般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你好像挺喜欢小崽子。”听了他的话，臧十一若有所思。 上次也是因为小崽子所以才来抢钱的。 “没有吧。”涂攸摸摸下巴，严肃道，“我还是比较喜欢长得好看的成年妖怪。” 臧十一怔了一下。 “欠你的钱我一时半会可能还不上。”他垂下眼，“先还你个人情好了。” 说着，他轻轻抬了抬手。 抱在一起哭作一团的乖囡一家没声了。 “你在做什么?”跟着乖囡哭得一抽一抽的叽大慌张地抬头。 “看到你们说话的人类太多了，如果被管理局知道的话会严肃处理。”臧十一平淡道，“即使你们是未成年也不例外，很可能还会牵扯到家族。” “那......”看着垂头似乎睡过去的乖囡，再看看同样晕在地上的墨镜男，叽大茫然道，“你想做什么?” 臧十一耸耸肩：“擦掉他们关于你们的记忆。” 眼瞅着叽大要跳脚，他又补充了一句：“会说话的那一段。” 一旁的涂攸愣住了。 相较于之前给董老四造成幻觉的梦魇而言，这种修改记忆的术法要高明得多。毕竟想要记忆连贯起来是非常困难的。 这只藏狐......他不由得咽了口唾沫，修为到底是有多高? 能伤到对方的又是什么哥斯拉一样的怪物? 叽大本来想反驳几句，抬眼看见臧十一严肃的表情后蔫蔫儿垂头不说话了。 几只小鸡排成一排，噙着眼泪，毛茸茸的小胸脯一抖一抖的。 “好了好了。”涂攸安慰它们，“又不是让你们离开，你们还是可以陪着乖囡啊。” 综合考虑下来臧十一这个处理方法是最好的，既能让叽大它们继续留在乖囡的身边，又不会暴露妖怪的身份。 他倒是没想到一只混道上的藏狐这么有人情味，和平时冷冰冰的样子一点儿都不一样。 “行了。”臧十一的额头出了薄薄的一层细汗，他指了指墨镜男，“你们先把他们扔回车上。” 小鸡崽们吭哧吭哧把墨镜男和小弟们丢到了车上，想了想害怕对方醒来发现在废品站门口然后找事，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齐心协力地把车一路推到了路口。 “你们以后不能再暴露身份，到时候被其他人发现了我也没办法。”等叽大它们回来，臧十一指了指被抱去里屋的乖囡一家。 小鸡崽们忙不迭地点头。 “你们这么跑出来，家里的长辈知道吗?”涂攸蹲下身，摸了摸叽大的小脑袋。 叽大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 “他们总说城里的坏人坏妖怪多。”叽大拿翅膀挠挠头，小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害羞的表情，“可是你们和乖囡一家人就很好啊，所以我想再待一段时间，还能照顾一下乖囡。” 顿了顿，叽大又小声说：“我就说所有动物都爱自己的幼崽，乖囡她爸妈不会不要她的。” 第38页 望着叽大天真的小胖脸，涂攸笑了笑。 “你们有空过多过来玩。”他不忍心戳破小鸡崽们对这个世界美好的幻想，“不要再随便动手，万一伤着人就不好了。” 小鸡崽们叽叽喳喳地答应了，摇晃着小圆球一般的身体跑去守着乖囡。 “现在的家长也真是心大，”离开了乖囡和小鸡崽的家，快回到公寓的时候涂攸忍不住感嘆，“没成年的小崽子也敢随便往外放。” 副驾驶上的臧十一没吭声，静静地听着涂攸说话。 “当年我叔叔想把我从镇子上带出来，我爸爸他们强烈反对，就差拿根链子把我锁家里。”回想起以前的日子，涂攸不由笑了笑，“他们总觉得外面都是会害我的人。” 提到自己的家长，涂攸一直紧绷的神色突然放松了。 臧十一自然察觉到了这一点，很自然地接下话：“那你父母一定很疼你。” “当然了。”涂攸一口应下，然后才觉得这个话题有些尴尬。他和臧十一还没熟悉到能讨论家事的地步。 于是他赶快转了话题：“今天多亏了你，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臧十一嗯了一声：“我不喜欢欠人情。” 涂攸：“......”好吧。 见自己一句话把涂攸堵了个半死，臧十一别开了脸，看向窗外。 他努力了半天，才把问问题的冲动忍了下去。 从床上醒来之后他发现腹部的伤口就好像没存在过一样，恶鬼的骨爪依旧捧着火光，闪着刀锋般锐利的色泽。 他很想知道这只兔狲究竟是什么来歷，养育对方的又是什么样的妖怪? 这么想着，车一路开到公寓门口。 一直看着窗外的臧十一看见了门口站着两个化为人型的妖怪，是一只白兔精和一只狐狸精。 按理说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大楼本来住的就都是妖怪，门口有俩妖怪是很正常的事。 但臧十一发现那只狐狸精愣愣地看着他。 在记忆里迅速搜索了一遍，他确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皮相姣好唇红齿白的雄性狐狸精。 于是他只能茫然地看回去。 眼神接触两三秒后，狐狸精张开双臂，直接朝他扑了过来。 车停下了。 “小攸!”尖利的剎车声中对方埋怨起来，“有男朋友怎么也不跟我和你爸讲呢!” 第22章 臧十一懵了。 谁?谁的男朋友? “你这孩子也真是的!”狐狸精熟门熟路地拉开车门，接着伸手直接摸了摸他的脸，“瞒着我们做什么!瞧这小脸，不愧是我们狐族的，多俊!” 从没被别人摸过脸的臧十一彻底僵住了。 “爸!”事情来得太突然，毫无准备的涂攸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呢!” “这是我楼下的租客!”他左脚绊右脚地跑下车，一把抱住还妄图再掐两下臧十一脸蛋的狐狸精，“你松手!松手啊!” “啊?不是你男朋友?” 狐狸精一愣，臧十一立马抓住机会摇头。 “qaq!”结果对方漂亮的脸一下就皱在了一起，两下拍掉涂攸的手，一转身抹着眼泪朝白兔精飞奔过去，“好丢脸!不想活了!” 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淡定的白兔精很自然地把狐狸精搂在怀里，轻轻地拍着他的背：“都说了叫你少看人类拍的偶像剧......” “对不起啊臧先生!”涂攸欲哭无泪，连忙解释，“我爸他被惯坏了，平时就是那个脾气，你多担待点儿!” 看着迅速梨花带雨嘤成一团的狐狸精，再看看一脸严肃不怒自威的白兔精，臧十一摆摆手：“......没事，那我先回去了。” 一只狐狸、一只白兔和一只兔狲，这一家子可真让人见世面。 “等等!”但狐狸精并没有给他蹑手蹑脚若无其事熘进门里去的机会，在他路过时从白兔精怀里露出小半张巴掌大的小脸，“这个你拿回去吃吧!” 说着，臧十一的手里被结结实实塞了个大包裹。 “叔叔......”包裹太沉，臧十一差点没拿住，刚要推拒就看见涂攸在一旁使劲使眼色。 他只能沖这对恩爱的中年夫夫点点头，然后抱着死沉死沉的包裹进了楼。 “你们来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涂攸去停车场停完车后自家父亲们还亲亲密密地搂在一块儿，“我去机场接你们啊!” 这俩妖怪都多少年没出过山了，没在j市走丢也是很不容易。 “问你爸!”狐狸精哭够了，转头伸手捶了下白兔精的胸膛，“天天嚷嚷着想儿子了要过来看你，说什么给你个大惊喜。到这儿就知道要脸了不吭声!” 白兔精无动于衷，板着俊脸朝涂攸微微点头：“行了，上去吧。” “你们的行李呢?”早就习惯了白兔精严父的形象，涂攸一点儿不意外，“我给你们拿上去?” “这次带了好多东西给你!知道我们要来城里，你大爷大妈把包裹都要装坏了!”狐狸精这说的是住镇上的妖怪们，“全是你喜欢吃的!山楂脆桃花生糕还有燻肉!隔壁你鲤鱼爷爷一激动，直接把玄孙子装来了!” 第39页 涂攸一惊：“你说什么?” “是开不了灵识的那些，就是普通鱼。”看不下去爱人这么胡闹，白兔精开口，想了一会儿补充，“糖醋的好吃。” 涂攸：“......那替我谢谢鲤鱼爷爷了。” 不过最后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个小包裹。 小包裹加起来也就小藤精的书包大小，绝对装不进山楂脆桃花生糕，更别说鲤鱼爷爷的玄孙子。 “东西呢?”狐狸精瞪大眼睛，“咱们带来的那么大一堆东西呢?” “你东送西送全送出去了。”白兔精摸摸它的脸，“就这俩还是我前头害怕你送光特意藏起来的。” 狐狸精：“qaq!” “好了好了，送就送吧。”涂攸连忙出来打圆场，“你们到这儿就行了，先上去休息会儿，剩下的等休息完再说!” “涂哥谢谢啊!”进电梯前小蛇在警卫室沖他喊，“这花生糕真好吃!” 到了家，见到一脸懵逼的两只小崽子，狐狸精很快就把送东西的事儿忘到了脑后。 眼睛看不见的发糕几乎吸引走了它全部的注意力，涂攸捡着重点说了两句后狐狸精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的大王目瞪口呆，连吃东西的动作都停了。 “不是......”它戳戳涂攸，“这你什么人?” “我爸和我爸。”已经习惯狐狸精随时流眼泪的本事，涂攸很是镇定，“这几天你要有口福了。” 大王敏锐地抓住了重点：“口福?” 吃晚饭的时候，大王就明白了涂攸的意思。 连一向不怎么爱吃食的发糕都舔干净了装糖醋鲤鱼的盘子，狐狸精笑眯眯地摸了摸发糕的脑袋，转头看向大王：“还要吗?” “要!”大王当仁不让。 它长这么大就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鱼! “我说店长啊。” 吃完饭后，洗碗的工作自然是涂攸来承担。 大王揉着肚子坐在流理台边，摇晃着小脚丫：“爷爷们得多住几天吧?” “叫叔叔!”涂攸瞪了眼大王，回头确定狐狸精没听见这个称唿才松了口气，“不然以后几天没得吃了!” “哦哦哦!”大王赶快拿爪子捂住嘴，过了一会儿憋不住了，“我还以为你爸爸也是兔狲!” 涂攸耸耸肩：“我是收养的，你看他俩谁能生?” 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大王吐了吐舌头，连忙过来抱着他的手臂撒娇：“店长你好幸福哦，都能吃自己爸爸做的饭，我爸就从没给我做过!” “我是挺幸福的。”涂攸忍不住拿沾着泡沫的手颳了下大王的鼻子，“行了，你也过去看电视吧，想吃什么跟你叔叔说，没他不会做的。” “!!!”大王立即忘记了他们在讨论什么，迈开短腿噔噔噔跑走了。 涂攸低头笑了笑。 洗了一会儿碗，他感觉背后多了个人。 “你怎么不去看电视?”想都不用想，一定是面冷内热的白兔精，涂攸头都没回，接着洗盘子。 “他在看偶像剧，男女主分手了，正抱着发糕擦眼泪呢。”白兔精看向客厅，眼里的宠溺藏都藏不住，“我过来看看你，感觉长高了?” “爸!”涂攸哭笑不得，“这人型都定型多少年了，怎么还能长呢?” “大城市风水好嘛。”白兔精一板一眼。 “你们这次准备待多久?”涂攸不跟他瞎闹，“多待上几天吧，我带你们出去转转。” “转就不必了，外面都是人，不好看。”白兔精果断拒绝了这个提议。 听他这么说，涂攸也不吭声。反正等憋不住的时候肯定会开口的。 “刚才那小子真不是你对象?”结果一张口，白兔精来了这么一句。 “爸!”还好意思说狐狸精偶像剧看多了，涂攸十分无语，“楼下那藏狐是我叔介绍过来的租客!我俩总共就没见过几面!还对象呢!” “不是就行。”白兔精点头，“看他手腕上的刺青就不像什么好妖怪......” 说完，它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是黎七那孙子介绍过来的?” “嘘!”涂攸差点就把全是泡沫的手按它脸上，“被我爸听见又要跟你闹了!” “那就更不能和他好!”但白兔精十分执拗，“和黎七混在一处的都要离得远远的!” 涂攸已经服气了。 从他有记忆起，白兔精就对黎七充满了厌恶感。逢年过节都不让对方进家门，夫夫俩没少因为黎七的事情吵架。 拿白兔精的话来说，黎七心眼太多，一看就不是好妖精。哪儿有自家爱人单纯可爱。 涂攸真心替他的倒霉叔叔委屈，狐族里的妖怪本来就是种族天赋个顶个的精，他爸这样脑子缺根弦容易上当受骗的狐狸精估计几百年才有一只。 不然哪能被一只白兔精拐回家。 “您也不看看那傢伙是什么妖怪，藏——狐诶!”涂攸擦擦手，“你再跟我纠结这个事我跟我爸告状了啊!” 白兔精哼了一声，背着手熘熘达达地回客厅了。 第40页 等涂攸过去时，就看见大王坐在发糕头上，而狐狸精抱着发糕舒舒服服地靠在白兔精怀里。 “你们四个叠罗汉么?”他随便搬了个小板凳坐下，“我看着都累得慌。” “那你生个孙子给我玩啊。”狐狸精瞪了他一眼，然后话锋一转，“平时辛苦不辛苦，我看你都累瘦了。” “收个房租有什么辛苦的。”涂攸剥了根棒棒糖。 “那有闹事的房客吗?”狐狸精很认真，“晚上会不会有小偷来偷东西?” 涂攸呵呵一笑。 “哪个不长眼的偷到一群妖怪住的楼。”他咬着糖含煳不清地说，“那就自认倒霉好了。” 打个残废都是轻的。 狐狸精想了想，觉得宝贝儿子说的十分有道理。 它刚想点头，楼下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玻璃破裂声。 接着是一声尖叫：“救命!有小偷啊!” 第23章 涂攸：“......” 还没来得及朝一脸惊慌的狐狸精解释，楼下又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惨叫声石破天惊，简直称得上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还是先报警吧!”涂攸刚站起身就被狐狸精一把拽住，“你别去!” “没事儿。”涂攸黑着脸摆摆手。 当着他爸的面打他的脸，这小偷活腻歪了! 说话的功夫惨叫声又断断续续响了两下，不知道为什么，涂攸总觉得这声音听起来莫名耳熟。 难道是熟人作案? 憋着一口气下了一层楼后，涂攸明白为什么了。 那个上次目睹他杀人现场的人类姑娘一反之前的柔弱，大喇喇地捋起袖子，伸着长长的指甲在一脸纠结的臧十一面前晃来晃去：“快让开!别以为你前几天被捅我就不挠你了!” “十一你一定挺住!”躲在臧十一背后的“小偷”牢牢抱头，“这小丫头下手也太狠了——” “叔叔?”看清对方的相貌后，怀着杀人的心雄赳赳气昂昂下来的涂攸火气顿时消了一半，“怎么是你?” 紧紧抓住臧十一衣服的不是别人，正是白兔精不久前才骂过的“孙子”黎七。 “小攸!”听见大侄子的声音，黎七不顾安危地冒出了一个头，“快救我!” 他那张放在外面能迷倒不少男女的俊脸上多了三四道血淋淋的印子，瞅着姑娘张牙舞爪的架势，要不是前面有个臧十一顶着，今天估计要在这儿毁容。 “我都说了我真不是故意进你房间的!”有了涂攸撑腰，黎七的胆子顿时大了许多，“我是想找这个人!记错窗户翻错了而已!” 被无良上司拿来做盾牌的臧十一：“......” “有门不敲你非要钻窗户?”姑娘杏眼圆睁，“你当我是傻子?!” “好了好了咱回家说吧!”见到涂攸来，一旁看好戏的兔子精不由打了个冷战，硬是搂着姑娘的肩膀把人推回了房间，“涂哥你就当没听到我刚才喊有小偷!” 涂攸“......”原来那声救命是兔子精喊的，太丢妖怪脸面了。 “还是大侄子你的面子好使!”姑娘被拉走后黎七才敢慢慢挪出来，见自己没有了危险，顿时嬉皮笑脸，“小丫头年纪不大下手倒是狠!把脸给我挠烂了我可怎么出去见人!” “你这是干嘛啊?”涂攸哭笑不得，“来了不说一声也就算了，怎么从窗户走呢!” “我这不是......”黎七含含煳煳，“锻鍊身体嘛......” 涂攸深吸了一口气。 他有的时候其实很能理解白兔精讨厌黎七的心态，这只狐狸精嘴里说出的话基本十句里有八句不靠谱，剩下的两句基本全靠编。有事没事都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要不是仗着长得好看，早不知道被打了多少次。 “你找臧先生有事?”见黎七不想说实话，涂攸也不勉强。 突然被提到，臧十一的表情很不自然。 从被摸脸的惊吓中回过神时他已经抱着包裹站在了门廊处，接着鬼使神差地就拆开了那个大包裹。 里面满满的都是山楂脆桃花生糕，最上面还有一小包开心果。 衣兜里只剩两枚硬币，冰箱和脸一样干净的臧十一突然感受到了来自同族的关爱。 甚至有种可以考虑让对方再多捏两下脸的冲动。 他对山楂脆桃花生糕没什么感觉，但开心果是他喜欢的。于是在心里默默感谢了一遍狐狸精后他就伸手拿过了那包开心果。 接着听见了对面兔子精高亢的求救声。 然后就是顶着满脸伤痕风一般破门而入的黎七，以及在后面紧追不捨的人类姑娘。 老实讲臧十一併不是很想掺和这个不靠谱上司的事，在外面跑了一天，他现在只想安安静静地吃一包开心果。 “我来看看他住的习不习惯嘛!”黎七嘿嘿一笑，接着抽了抽鼻子，眯起了眼，“我怎么闻到了糖醋鲤鱼的味儿......” “你爸爸来了?!”下一秒，黎七两眼放光，“你小子怎么不告诉我!” “告不告诉你有什么区别，一年到头能见你几次。”涂攸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既然你们俩有事，你们就谈吧，我上去了。” 第41页 “哎哎哎!”黎七一把拉住涂攸，“我跟你一起去!我都好久没见我哥了!” 一边亲亲热热地拉住涂攸，黎七一边往臧十一手里塞了包东西：“十一我等会儿再来找你!你千万别睡啊!” 臧十一：“......” 他站在原地，看着黎七他们上楼才稍稍松了口气，不由自主顺手捏了捏手里的东西。 然后他愣住了。 两三秒后，他难以置信地低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黎七递过来的正是他之前手上拿着的袋子，但又有一些不同。 袋子里装着满满一袋的开心果壳，满满一整袋。 作者有话要说： 臧十一：#烹饪上司的一百种方式# 第24章 领着光荣负伤的叔叔回家，一进门涂攸就闻到了空气中的火/药味。 瞧见儿子带回来的人是黎七，白兔精抱着手臂，不屑地发出一声冷哼。 “怎么是你?”狐狸精一脸愕然，“刚才楼下喊那小偷也是你?” 黎七挠挠脑袋，嘴一咧，露出雪白的牙齿：“哥......” “我就说不能让小攸跟着他出来吧。”没等他说完，白兔精冷笑道，“在人类世界混了这么多年都没个正经工作，天天不知道在干些什么，现在还学会跑去别人家里偷东西了!” “大侄子他爹，你这话我就不乐意听了啊!”黎七咂吧咂吧嘴，吐出来俩果壳，“谁告诉你我偷东西了?那是误会!不然现在我还能全须全尾地站这儿?” 他骄傲地站在原地昂首挺胸，脸上的挠痕鲜艷得跟小藤精胸前的红领巾一样。 涂攸不想参与这三个老妖怪之间的斗争：“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全是好不容易来我这儿一趟，别瞎折腾。” “还是我们大侄子会心疼人。”黎七笑眯眯地拍了拍他，很自觉地搬了个小板凳坐在离白兔精最远的位置，有一句没一句地开始跟狐狸精拉家常。 “你现在在做什么啊?”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再怎么不靠谱心里也是向着的，狐狸精问涂攸要了伤药，一点一点给黎七擦。 “哥!轻点儿!”黎七疼得龇牙咧嘴，一副好五官生生皱在一起，“也没干啥，就东跑跑西跑跑，混混日子。” “哼。”坐在客厅另一端的白兔精再度发出冷哼。 “你这成天瞎忙还不如回来跟我一起收租子。”涂攸赶快出来打圆场，“这楼一半产权是你的，你可别忘了。” 虽说黎七手里有一半产权，但从买下大楼后就没怎么过问过租金的事儿。都是涂攸每隔一个季度算好帐后打一半到他帐上。 而以涂攸对黎七的了解来看，倒霉叔叔估计压根就没关心过帐户里到底有多少钱。 “我才不回来呢。”伤药擦在脸上凉凉的，黎七忍不住惬意地哼哼了两声，拿手指了指自己的脸，“我们狐族长这张帅脸就註定要在外漂泊!” “这有小孩，你别乱说话!”瞅见一旁大王迷茫的小眼神儿，涂攸瞪他，“注意点儿!” “我的错我的错!”黎七向来宝贝这个大侄子，马上举手投降，又好奇道，“你这儿怎么还多了俩孩子?” 这句大王听懂了，马上扭着小屁股一拱一拱地爬过来：“我不是小孩!我已经能帮店长开酒吧了!” “什么酒吧?”三个老妖怪异口同声。 涂攸突然有了一种被人偷看日记的羞耻感。 “还没开起来，就是想想。”他笑呵呵地揪着大王的脖颈把它拎起来，“成天收房租也容易腻。” 说完，他给了大王一记警告的眼神。 看出了涂攸不想提这件事，狐狸精他们谁也没再追着往下问，黎七直接岔开了话题：“既然家里有小孩，最近你可得多注意。” “怎么了?”涂攸感觉话里有话。 “我听一管理局的朋友说最近拐幼崽的特别多，这个月接了好几起失踪案。”上完了药，黎七摸出个化妆镜仔细端详自己的脸，“现在都没线索找不到，家长天天去局里哭，我那朋友头都快炸了。” “拐孩子?”狐狸精一听，丢下手里的药紧紧攥住涂攸的手，“那你这几天可千万别出门!” “爸!”涂攸哭笑不得，“我都这么大了，谁拐我啊?你别瞎担心好不好!” 白兔精不轻不重地削了他一眼：“在我俩眼里你就是小孩，少顶嘴。” “你爸说得对。”黎七难得和白兔精站在一条战线上，笑眯眯地拍了拍涂攸的肩膀，“没事别带家里孩子出门，不安全。有空跟你楼里的住户也说一下，有小孩的记得看紧了。” 涂攸一口应下。 楼里除了小藤精外还有好几个在上学的小妖怪，丢了哪一个都是大事。 他也得提醒一下喜欢随处乱跑的小鸡崽，别哪天活蹦乱跳地出去，最后被人一锅炖端上桌。 黎七在他这儿磨蹭了好一会儿，哼哼唧唧地跟狐狸精撒娇，哄得对方心花怒放。不得不说这就是天生的种族天赋，涂攸压根就学不来。 当然，脸色黑如锅底的白兔精就更学不来了。 第42页 “你是不是该回自己家了?”当爱人再一次被逗得大笑起来时，白兔精的脸色阴沉得能往下滴水。 “之前你不是还说找臧先生有事吗?”感觉事态不妙的涂攸连忙插嘴，“对了，你和他什么关系?” 这么多年他不是没遇到过被黎七安排过来的租客，不过像臧十一这样能让黎七亲自过来的是头一个。 “你叫他十一就行了!臧先生，啧，听着跟卖保险似的。”黎七抬头看了看表，“今天都这么晚了，我就不去找他了。你明儿见到他告诉他最近少出门就行。” “我走了啊!”说着，黎七就站起了身。朝狐狸精跟涂攸灿烂一笑后嗖地蹿出了房门，也没坐电梯，直接从楼梯间沖了下去。 涂攸对黎七这种含煳其辞的说法很不满意，暗暗记了一笔在对方头上。 黎七走后大家就收拾收拾各自睡了，大约旅途劳顿，第二天涂攸起床时白兔精他们还没醒。 发糕正在客厅跟大王玩，听见他的动静，一点点挪过来拿脸蹭他的小腿。 被发糕一蹭，涂攸想起来昨天黎七说的话，当即决定现在就挨家挨户到有孩子的租户家里去通知。 然而电梯刚下了一层就停住了，门缓缓滑开后，外面站着面无表情的臧十一。 “臧先生!”涂攸跟他打招唿，“早上好!” 一晚上都在惦记开心果的臧十一：“......好。” “哦对了!”睡得有些迷煳，涂攸一拍脑袋想起了昨晚黎七的叮嘱。 “我叔说这两天您少出门。”他热情道，“最近有人拐幼崽，外头不安全!” 第25章 说完这句话涂攸就清醒了。 而电梯外一米八三的幼崽脸上也终于有了表情。 “......”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不可思议地凝视着对方，直到电梯门开始缓缓合上。 “弄混了弄混了不好意思!”涂攸连忙伸手去按开门键, “这俩不是一个事儿!臧先生你别往心里去!” “这么早出门干嘛去啊?”实在是太尴尬了, 他试图转移话题。 臧十一的目光盯着脚尖：“找工作。” 原来黑道已经不景气成这个样子了......涂攸在心里感嘆, 逼着修为这么高的妖怪天天出去贩卖廉价劳动力讨生活。 不过该，他低下头不让对方看到自己脸上的神色, 这么高的修为做点什么不好。哪怕光凭这张脸出去在景点让人搂着拍几张照片呢。 “那臧先生你加油!”到了要去的楼层, 涂攸一步跨出去，扭头笑眯眯地沖臧十一挥手，“再见!” 这个灿烂的笑容让臧十一愣了一下，下意识点点头后他轻声说：“谢谢。” 涂攸刚想挥手说不客气, 就听见下一句幽幽地飘出来：“花生糕和脆桃挺好吃的。” 你个混蛋给劳资回来!!! 电梯已经下行，涂·啥都没吃到·攸拼命挠门。 而臧十一沉默地靠在电梯壁上，满脑子都是涂攸之前说的话。 ——拐带幼崽。 他的右手无意识地攥紧, 修剪平整的指甲嵌进掌心, 留下一个圆润却深刻的痕迹。 “知道了知道了，我一定不会乱跑的。”经过前几天的过期奶事件，被混合双打了一番的小藤精格外乖巧, “这几天都没出去蹲花坛了——” “可拐我做什么?”他眨巴眨巴眼, “拿去插花?” 涂攸耸耸肩：“这我哪儿知道，你乖乖别乱跑就行了!平时小心点儿，别和陌生妖怪说话!” 普通人类肯定动不了妖怪幼崽，能动它们的只有同类。 “知道了知道了!”小藤精一口应下。 通知了楼里其他几个有孩子的租户, 惦记着城乡结合部的小鸡崽们，涂攸专门开车过去了一趟。 他去的时候乖囡正在院子里拄着拐练习走路, 叽大它们紧张兮兮地围在一边，生怕乖囡一个不小心摔到自己。 他无意打扰眼前的温馨景象，一直等到叽大眼尖地发现他在门外为止。 “叔叔!”留下弟弟们继续看乖囡，叽大炮弹一样地冲过来，吓得涂攸连忙往旁边走了几步，“你怎么来了!” “我来跟你说件事儿。”涂攸蹲下来，捡了根草在地上划拉，免得被过路的人注意到他在跟一只鸡崽讲话，“最近有妖怪专门拐幼崽，你们身边没有长辈，最好小心点儿。” 日天日地的叽大丝毫不放在心上，挥了挥小翅膀：“谁敢拐我，我揍死他!” “也不知道上次是谁家的五兄弟被老鼠药毒得站都站不起来......”涂攸小声嘀咕。 叽大：“......那是以前!现在我们不乱吃东西了!” “总之你们小心点儿，实在不行的话到我那边暂时住上几天也行。”涂攸把草在手心里揉成一团，“我把电话号码留给你，有什么事随时联繫。” 惦记着乖囡，叽大自然是不肯离开的。涂攸只能逼着叽大许下绝不踏出院门半步，老老实实在院里吃虫子的诺言。 回市区的时候赶上午高峰，被堵在路上的涂攸没法回去吃饭，于是打了个电话跟白兔精说了一声，让他们在家先吃，不要等他。 第43页 “给你做了糯米鸡还有四喜丸子!”然而一旁的狐狸精委屈得都快掉眼泪了，“你就不能回来吃嘛!” “我又不是不回去。”涂攸赶快安慰，“你们先吃着，我这儿还没进城呢!” 好说歹说总算把狐狸精劝住了，挂了电话后，涂攸忍不住摇头笑了起来。 “你还是挺幸福的。”他从后视镜里打量了一下自己，轻声道。 进城之后的路没那么堵，开到一半，涂攸想起来家里的零食快吃完了，就顺路去了购物中心。 毕竟大王的胃口摆在那里，狐狸精不可能做出来那么多食物，零食还是有必要买的。 一进去涂攸就直奔零食区，这个点儿购物中心的人不多，零食区里三三俩俩散落着带着小孩的人类父母。 孩子们的年纪都不大，所以基本都被爸妈牵在手中，或者是稳稳噹噹地抱在怀里。 想起黎七之前说过的话，涂攸嘆了口气。 比起拐带妖怪幼崽来说，拐带人类小孩似乎更为常见一些。多少原本幸福的家庭硬生生被人贩子拆散，从此陷入绝境甚至分崩离析。 他默默地看了几眼那些孩子，接着继续挑起了零食。 给大王买零食得论箱买，最后，涂攸一手推着一辆购物车去付帐。 收银员一件一件扫码的时候，无所事事的涂攸突然瞥见了一个眼熟的身影。 那身万年不变的西装和标志性的长髮实在是太熟悉了，正是早上宣称要去找工作的臧十一。 涂攸饶有兴致地摸摸下巴，看来对方这是找到了工作，不然也不会有钱来购物中心买东西。 臧十一併没有注意到自己正在被暗中观察，从收银员手里接过袋子就转身离开了。 然而涂攸的眼神却一滞。 托种族优势，他的视力非常好。所以购物袋里那包花花绿绿的糖果被他看的一清二楚。 臧十一是喜欢吃糖果的妖怪吗? 涂攸迅速回忆了一遍上次帮对方收拾堪称b级片现场房间时的情景。 答案是否定的。 那他干嘛要买糖果? 黎七说过的话来回在耳边逡巡，涂攸不由皱起了眉。 但当他追出去的时候，茫茫人潮里早就看不见对方的身影。 算了......涂攸把买来的零食扔到车上，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总归人住在他那儿，现在追不上，晚上回来严刑逼供也来得及。 有了两位父亲做后盾，涂攸现在的底气很足。别说一只藏狐，来十只他都不怕。 然而回到大楼，在狐狸精“你再多吃一碗”的关怀声中，涂攸感觉自己的胃快炸了。 “真不吃了。”他举手投降，“再吃就没命了!” 一边说，他一边朝门口挪动：“我还有点儿事!出去一趟!晚上回来!” “哎哎哎!”狐狸精端着碗站在门口，“你这孩子——” 不过涂攸确实是有事要做，前几天陆陆续续又收到几份简歷，狐狸精他们来之前他就安排好了今天面试。 虽然结果还是一样令人绝望，长得好看又没工作的妖怪这年头似乎都死绝了。 最后，办公室里依旧只剩下他一个。 不然收一辈子房租算了......内心升起一种无力的绝望感，涂攸瘫在椅子上拆开了最后一根棒棒糖。 “请问......”就在他愤愤咬着糖时，门被敲响了。 一个男人站在门边，局促不安地朝里望：“您是涂先生吗?” “你是来应聘的?”涂攸坐直了身子。 他打量了一下男人，对方的衣着很朴素，脸是那种扔进人堆里找不出来的大众脸，个头比他矮五六公分。怎么看都不是好料子。 况且他也没收到这只......柴犬的简歷。 倒不是涂攸有种族歧视，而是犬类妖怪实在是不适合干这一行。 犬类妖怪对人类有种天生的亲昵感，被人类一带就自己跳沟里。到时候别说拉人类进来喝酒，把酒吧里的东西全送出去都有可能。 这事儿涂攸听白兔精说过，当事狗就差把自己炖成火锅送上餐桌了。 “不是不是......”柴犬十分紧张，立马摇头，“我在电视上看到你了......” 先前一次性解救了数十只被凌虐的动物，本地电视台专门去宠物医院做了採访，而涂攸则被大王以“保持一定距离感”为由留在了家里，最后上电视的只有那个男生以及涂攸抱着发糕的一张侧面照。 “我看到你救了很多动物......我觉得你很了不起。”涂攸没说话，柴犬就搓着手自顾自说了下去，“你是个好妖怪......” “呃......”虽说这话是夸自己的，涂攸还是觉得哪里不对，“你有事吗?” “没事没事!”他一出声，柴犬浑身一凛，丢下一句话之后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涂攸：“......” 犬类妖怪都是什么脾气? 眼瞅着天色也不早，慢腾腾地收拾完东西，涂攸下了楼。 然而刚出门他就和人撞了个满怀，对方力度之大，几乎要把他怼翻过去。 “看路啊!”涂攸一连后退几步才稳住身形，“我说你——” 话还没说完，他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第44页 在冲撞中被强行塞进怀里的小柴犬睁着大眼睛看着他，过了几秒沖他伸出小短手：“店长!” ????? 涂攸看着怀里的小柴犬，再抬头的时候已经瞧不见方才撞他的人影。 这什么情况?涂攸目瞪口呆。 还没等他想明白现在的状况，突然感到手臂上湿湿的。 他低头一看，发现小柴犬正盯着路边卖烤肠的摊儿流口水。 察觉到涂攸正在看自己，小柴犬讪讪地拿爪子扒拉了两下他的手臂。 被口水沾到的面积更大了。 “刚那是你父亲?”脑子一转涂攸就想明白了。 之前那只大柴犬看起来家境窘迫，大概是养不起孩子又在电视上看到了他的报导，就想着把孩子送过来。 可他这儿又不是收容所! “你家住哪儿?”这年头真是什么妖怪都有，涂攸给不停流口水的小柴犬买了一根烤肠，一边餵它吃一边问话。 烤肠有些烫，小柴犬鼓着腮帮子拼命吹气，好不容易吹凉了才小心翼翼地张嘴咬了一小口。 它吃得很认真，明明只吃了一小口却足足嚼了一分多钟，像是在吃什么人间美味。 “我挺能干的......”恋恋不捨地把嘴里的烤肠咽下去，小柴犬耷拉着脑袋，“我会煮粥拖地洗衣服......” 涂攸瞥了它一眼，这小傢伙就算站起来恐怕也没灶台高，不知道是怎么煮的粥。 “别说了，告诉我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他拍了拍小柴犬的脑袋。 能力总是有限的，他收留髮糕是因为发糕无家可归又丧失了在野外生存的能力。眼下这小傢伙有父亲还送到他这儿就说不过去了，虽然犬类妖怪一胎生得多，但这不代表可以随便推卸抚养的责任。 听涂攸的语气坚决，小柴犬抿了抿嘴，还是把地址告诉了他。 “好了，把烤肠吃完我送你回去。”涂攸把烤肠往前推了推。 小柴犬张嘴叼住了烤肠。 “怎么不吃，吃饱了?”抱着小柴犬走了一会儿，涂攸发现自己的手臂又湿了。低头一看，小柴犬只是叼着烤肠却没有吃。口水大滴大滴地掉下来，全掉在他身上。 “我......”小柴犬的脸红了，“我想带回去给弟弟妹妹吃......” 涂攸皱了皱眉。 他把小柴犬放下，转身回去又买了好几根烤肠装好：“这些给它们吃，你吃你自己的。” 小柴犬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你父亲是做什么的?”涂攸心里还是有些不忍，看起来这一家的状况确实不太好。 小柴犬抱着剩下的烤肠摇摇头：“爸爸不让我问。” 于是涂攸也就没再问下去，生活不易，大家都有自己的难处。 小柴犬家在j市的老城区，是个破败的老旧小区。居民楼灰扑扑的，没有灯的楼道更是一片漆黑。涂攸差点摔个趔趄。 “是我!”敲了半天门也没个应门的，小柴犬奶声奶气地出了声，“不是要债的!” 听到这句话，上着锁的门才开了。 门缝里钻出一个小脑袋，看见涂攸吓得唰地缩了回去。 “那是我二弟......”小柴犬有些尴尬，“它没怎么见过生人比较怕生......” “你父亲在不在?”涂攸觉得有必要跟大柴犬好好谈一谈，要是真的过不下去了可以接济一下帮忙找个工作，把自己孩子往外送算怎么回事儿。 小柴犬摇了摇屁股，示意涂攸进来坐。 大柴犬还没回家，家里只有三四只小崽子。但这些小崽子的灵识都没有开全，似乎只处在勉强能听懂人类说话的阶段。 见到涂攸进来，它们害怕地缩在了一起，却又忍不出伸头去看小柴犬叼着的烤肠。 “不许动。”终于有一只身形小的忍不住流着口水过来扒拉了两下袋子，小柴犬板起脸，“我先去煮粥，你乖乖待着。” 被训的小崽子立马回到了崽子堆里，大家一齐冲着烤肠流口水，却没有一只上前争夺。 乖得有点让人心疼。 “你真煮粥啊?”涂攸打量着室内，一室一厅基本没什么装潢，没铺地板也没刷墙漆，就是最普通的毛坯房。 小柴犬抬起前腿，用两只后腿立在地上，然后叼着碗去舀米：“对啊，该吃晚饭了。” 舀出来小半碗米，它犹豫了一会儿，又倒回去一点儿。 涂攸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他把手伸到兜里，沮丧地发现自己一毛钱现金都没带。 小柴犬做家务活十分熟练，叼着勺子洗好米之后跳上灶台用牙拧开天然气，接着又把塑料管接到水龙头上往锅里倒水。 盖好锅盖后，它从灶台上跳下来，对着还在流口水的弟弟妹妹们说：“一会儿就好了，别着急!” 小崽子们哼哼唧唧地滚作一团，乖乖地等着粥熬好。 说是粥，在涂攸眼里跟清汤没什么分别。小柴犬咬着勺子从锅的最底下开始刮，把为数不多的米粒儿全盛给了弟弟妹妹们，自己留了一碗白开水一般的汤。 大概很久没有吃到肉，崽子们一分到烤肠就开始狼吞虎咽地啃，小柴犬在旁边默默地盯着看，然后低头喝了一口粥。 第45页 涂攸的心情很糟糕。 “你父亲怎么还不回来?”他摸了摸小柴犬的后颈。 小柴犬的眼神有些躲闪：“可能、可能一会儿就回来了吧。” 这话涂攸一听就知道是假的，忍不住语气严肃了些：“说实话，你父亲去哪儿了?” 小柴犬再怎么独立也是只未成年的崽子，被这么严厉地一说不禁哆嗦起来。 “爸爸......”它看了看还在狼吞虎咽的弟弟妹妹，“大概是出去躲债了......” 它说话的声音很小，涂攸听了半天才勉强听懂。 家里不富裕，妈妈生下它们几个之后得了大病，为了治病欠下了一大笔外债，可最终还是没能治好。 为了还钱，大柴犬一天在外面打好几份工，家里的事情就只能交给小柴犬。但大柴犬没什么文化，只能做些体力活。赚来的钱要养孩子要还债，很快就捉襟见肘。 “他们这几天都会上门来要钱......”小柴犬小声说，当时为了治病借的是高利贷，利滚利下来早就不是它们能负担起的数目。所以大柴犬只能躲出去。 涂攸觉得有些不像话。 还不起钱也不能把孩子留到这儿，万一收高利贷的上门把这几只小柴犬都带走怎么办?人类又不认识这是妖怪，说不定直接带走炖狗肉火锅了。 这么一想，涂攸身上出了一身冷汗。 “我会做好多事，真的。”还没容他细想该怎么办，小柴犬蹭了蹭他的脚尖，“我可以帮你看小动物!我照顾弟弟妹妹很有经验的!” 涂攸嘆了口气，蹲下来揉了揉它的脑袋：“你还是个孩子呢。” 听他这么说，小柴犬眼眶里的眼泪直打转，最后还是忍住没哭出来。 涂攸心里也不舒服，绞尽脑汁地想安慰两句。 就在他苦苦思索该怎么开口的时候，门被拍了两下。 小柴犬和其他小崽子一起僵住了。 涂攸转头看向大门。 小柴犬咬住了他的裤脚，沖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出声。 但门外的人似乎很有耐心，一连敲了好几分钟都没有停的意思。 小柴犬挡在弟弟妹妹面前盯着门看，腿却不住地发抖。涂攸稍微想挪动步伐，都被它死死地咬住不许动。 涂攸明白它在想什么，如果外面讨债的人以为家里没人，过一会儿就会离开。 果然，过了五分钟左右，敲门声停了。 涂攸和小柴犬都松了一口气。 然而气还没喘匀，门锁咔咔地动了两下。接着，外面的人直接大力推开了门! 想都没想，涂攸先发制人，抓起小柴犬的碗直接朝对方的头上砸了过去。 “......” 被扣了一脸粥的臧十一站在原地，不知道是该先拿掉脸上的碗，还是该暴揍一顿涂攸。 第26章 “臧先生?!” 手还保持着扣碗的姿势，涂攸就是想抵赖也没办法。 这傢伙怎么会到这儿来?不是拐带幼崽去了吗! 盯着神色不明满脸水渍头上顶着个小瓷碗的臧十一看了几秒钟, 涂攸心里咯噔一声。 “真巧啊!”他沖小柴犬使了个眼色, 示意它去护好弟弟妹妹, 然后挡在了小崽子前面，“没想到走个亲戚都能碰上!” “这大热天的热坏了吧!”涂攸顺手拿起放在柜子上的抹布就想往臧十一脸上摁, “来我给你擦擦汗!” “我没有出汗, 那是你扣我脸上的水。”臧十一感觉喉咙里的血直往上涌，“柴崇是你亲戚?” 又是狐狸又是白兔又是狗，再发展下去整个妖怪种族都跟这只兔狲搭界了。 “现在不兴搞种族隔离那一套了嘛!”涂攸讪讪地收回手，“不好意思啊臧先生, 我刚才真不是故意砸你的......” 怎么就没力气再大一点直接拍晕了! 臧十一摸了摸额头红肿起来的地方，不是很相信这套说辞：“他去哪儿了?我找他有事。” 这话一出，以小柴犬为首的小崽子们挤在一块儿, 惊慌失措地看着他。 “他......”在楼里横行惯了, 涂攸一向想什么说什么，从没说过谎。这下憋了半天才接下话头。 “他帮我去买东西了!我不是准备开个酒吧嘛，缺了几样东西!”一边挤出灿烂的笑容, 他一边把臧十一往门外推, “不如你跟我先回去?等下次他闲了我让他上门找你?” 这收债的可真会挑人，挑这种掉钱眼里的藏狐来收，还怕收不到钱? “我今天就要见柴崇。”在这个问题上臧十一岿然不动，“我可以等, 不急。” 涂攸和小柴犬们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今天这是收不到钱不罢休? 没办法，涂攸只能先示意小柴犬把弟弟妹妹们都叼进里屋。然后客客气气地把臧十一请了进来。 总归他救过对方一命, 看着这份上对方也不会太为难小柴犬。 “我还以为你是真的出去找工作。”沉默地在沙发上对坐了一会儿，在令人窒息的气氛中，涂攸开了腔。 没想到是在道上接了个新业务。 臧十一比涂攸更郁闷，好不容易找到了柴崇现在的住址，一进门迎面就是结结实实的一碗。砸得他眉骨都快断了。 第46页 “我去了，没找到。”心里憋着气，他硬邦邦地回答。 完了，涂攸在心里翻白眼。果然一切以利益为重，早上还亲亲切切地打招唿，下午涉及到钱就翻脸了。 他正要接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往下掰扯，臧十一站了起来，径直朝里屋走去。 “诶诶诶臧先生!”涂攸跟着唰地站起来，“老柴真不在!别跟孩子们计较!” 里屋很小，一张床一个衣柜就把房间挤得满满的。 小崽子们都窝在床中央，小柴犬正在一只一只地给它们舔毛。冷不防臧十一突然冲进来，吓得它牙齿直接磕在了正在舔的小狗身上。 被磕到的小崽子惶然地睁大了眼，下一秒哇地哭出了声。 臧十一无动于衷，他打量了一下房间，接着伸手去抱小狗。 “臧先生!”涂攸急了，“你不能——” 话还没说完，他手里一重。 接着，臧十一把床上的小崽子全部拎了起来，一只只塞到他的怀里。 最后一只被塞过来的是小柴犬，涂攸手上已经快抱不下了，只能让小柴犬扒住自己的脖子：“你这是做什么?” 好不容易把碍眼的小傢伙都挪走，臧十一拿起床单。 接着低头仔细地闻了闻。 涂攸的表情瞬间微妙起来。 臧十一的脸色很不好，最近他并没有见过柴崇，想要通过气息寻找对方只能这么做。 但床单上留下的痕迹基本都被小崽子们祸祸完了，除了小奶狗身上软绵绵的奶香味儿之外他什么也没闻到。 “我这亲戚他是直的......年纪也老大不小了......”瞅着臧十一的神情，涂攸斟酌着开口，“臧先生你看......” 他听说过道上有还不起债拿姿色抵的规矩，可柴崇无论是人型还是本体都离“有姿色”差了十万八千里。 “给他打电话。”在里屋兜转了一圈，臧十一放弃了。 柴崇显然很小心，其他容易留下气息的地方都被清扫得干干净净。愣是一点儿气味都没留下。 “啊?”怀里抱着一堆小狗，涂攸手忙脚乱。 “你不是他亲戚吗?我找他有急事。”臧十一皱眉。 涂攸卡壳了。 “是啊他是我亲戚......”亲到能直接过来送儿子的那一种，“可我们平时也不常联繫，我没他手机号啊!” 涂攸把小崽子们一只只全放回床上，然后自己挡在床前：“不管怎么说他的事跟孩子们没关系......” 话还没说完，门口传来一声巨响。 小柴犬吓得从床垫上弹了起来，下一秒马上转身护住发抖的弟弟妹妹：“别怕!哥哥在这儿!” “艹你妈柴崇!” “砰”的一声，复合门上鼓起了一个大包，明显是外面的人拿钢管一类的东西狠狠砸出来的：“快出来!老子知道你在家!少他妈装死!” 涂攸下意识去看臧十一。 臧十一也在看他：“怎么回事?” “今天要是不还钱就把你家拆了!”又是几声巨响，门外的人异常兇残，眼瞅着就要闯进来了。 “回头再跟你解释啊!对不起!”涂攸心道不好，认错人了! 话音刚落，复合门终于经不住击打，咔嚓一声从门框脱落开来。 门外站了三四个人高马大的光头，每一个光头手上都攥了根钢管，正目光兇狠地盯着他们：“柴崇人呢?!” 涂攸刚想说话，为首的光头沖他扬起钢管：“快说!不然老子敲爆你的狗头!” 涂攸被气笑了。 “我不是犬类。”他很认真地盯着对方的眼睛，“下次记住礼貌一点。” 光头一愣。 专业收高利贷这么多年，居然有人跟他说礼貌? 一个小白脸哪来这么大口气?! “你他妈——”没受过这种委屈，光头高高地扬起了手，“嗷嗷嗷嗷嗷!” 涂攸一个手刀噼在光头的手腕上，接着拽住对方的手往反方向一掰。 钢管坠地的声音掩盖了骨节发出的声响，但光头髮出了惊天动地的惨叫。 “听明白了吗?”涂攸一点儿都不给光头反抗的机会，直接踹上了光头的膝盖，硬是让他跪了下来。 一手压着光头的肩颈，一手捡起地上的钢管，他在光头的脖子旁边比划了两下：“懂不懂什么叫礼貌?” 光头身后的几个打手想冲上来，稍一动作，涂攸手上的力气就重了几分，同时拿钢管对准光头， “停停停!”头一回翻船，光头只想着自己保命，“有话好好说!咱别动手!别动手!” 打手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往后退了几步。 “爷爷啊!”涂攸一松手就多了个大孙子，“我就是来收点钱!您别跟我一般见识!” “你这是收钱还是抢劫吶?”涂攸笑眯眯的，“说吧，柴崇欠了你们多少钱?” “也不多......”光头摸着头赔笑道，“就三十多万......” 旁边看热闹的臧十一一顿。 “都是本金?”高利贷的套路涂攸还是知道的。 “那倒也不是......”光头挠挠头，“本金有六七万吧......” 第47页 涂攸眯了眯眼，把钢管又往光头脸侧凑了凑。 “别别别!”光头惨叫，“我说!” 被吓坏的光头把什么都交代了，当初为了给妻子治病，柴崇从他们这儿借了六万五。手术失败后还不上钱，磨蹭了好久才还了本金，可这剩下的利息就实在拿不出来了。 “你们也真行，半年不到三十多万。”涂攸似笑非笑，“他能还的上?” 捉摸不透涂攸的意图，光头心里直犯嘀咕，面子上还是规规矩矩的：“借钱就这规矩嘛，他不是还有这房子?还不上拿房子抵啊!” 他的话刚说完，耳边忽然传来破空声。 接着，他感觉耳朵热辣辣的。 臧十一收回手，瞧了一眼深深戳进墙里的汤勺：“滚。” 那柄瓷质的汤勺只有两三厘米露在外面，剩下的部分则全部扎进了水泥墙内。 光头只愣了一秒钟，立马求生欲极强地跳起来捂着耳朵和打手一起你争我赶地挤出了楼道。 “抱歉啊臧先生，我之前还以为你是来要钱的。”把这帮人赶走了，涂攸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那你现在能告诉我他在哪儿了吧?”臧十一活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被当成高利贷讨债的，不由深吸了一口气。 涂攸眨眨眼：“呃......可他也不是我亲戚......” 顶着刀子一样的眼神，他把今天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就是这样。”涂攸也很无奈。 他真不是故意要拿碗扣臧十一的，实在是对方运气太差了。 听了涂攸的话，臧十一思索片刻：“你确定他今天撞你怀里了?” “不是撞我怀里。”涂攸纠正，“是他撞我......呃好吧最后是撞到我怀里了。” 还留下一只小柴犬。 臧十一的眸色沉了沉。 “餵!”涂攸来不及反应就被捉住了双手，接着被一把按在墙上，“你干什么!” 臧十一没搭理他的挣扎，直接俯身压了上来。 第27章 这是涂攸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和臧十一的实力差距。 平心而论他的身手不差，楼里那么多妖怪不是没有性格恶劣爱找事的, 但只要敢动手, 最后都被收拾得服服帖帖, 哭爹喊娘不敢再犯。 可他连对方起手的动作都没察觉，更别说躲过去了。 腕骨被牢牢锁住, 整个人贴在墙上, 他偏了偏头：“你——” 这个姿势激发出了他隐藏在人类皮相下的妖怪本能，他死死盯住臧十一的眼睛。 只要那双漂亮的眼睛透露出一点杀意，他随时会做出反击，哪怕先折掉自己半条命。 “别动。”臧十一皱了皱眉, 略显冷硬地开口。接着松开手。 好不容易解除束缚的涂攸却僵住了。 与冷硬语调完全相反的是颈边温润的唿吸，和惯常冷冰冰的态度完全不同，更像是春日结籽的蒲公英。毛绒绒的, 有一下没一下地吹在他脉动的血管上。 从这个僵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角度他只能勉强看见臧十一散在脸侧的几缕碎发, 被晚风一吹就拂过他的脸，痒痒的。 但这个时候涂攸顾不上计较痒不痒的问题，因为对方实在凑得太近了。 臧十一慢慢地俯身, 一点点地贴近, 最后几乎严丝合缝地把脸埋在他的颈侧。 涂攸看不见，只能感受到落在脖颈间似有若无的唿吸。 “有、有点热......”他结结巴巴道，“你......” “我知道。”臧十一也没办法，柴崇的气息实在是太微弱了。 按理说才接触过不久, 气息不该这么淡薄，但扑面而来的全是这只兔狲暖洋洋的味道, 想要从中分辨出其他人不是件容易事。 这么想着，臧十一往下凑了凑。 “行了行了!”眼见对方要把那张天妒人怨的脸埋自己怀里，涂攸终于忍不住了，“你当着孩子的面做什么呢!” 屋里的小狗们早就吭哧吭哧地跑了出来，此刻正呈半圆状紧紧包围，仰着小脸好奇地看着他们。几双纯洁无辜的大眼睛盯得人后背直发凉。 “你得跟我一起去。”被一把推开，臧十一摸了摸鼻子，“气息太淡薄了，我等会可能追踪不到。” “不去!”涂攸捂着胸口，恶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还想在大街上把脸埋怀里?没门! 臧十一没说话，抬手指了指红肿还没消下去的额头。 涂攸：“......我去。” “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你找他到底干嘛?”叮嘱小柴犬和弟弟妹妹们乖乖待在里屋别出来，涂攸被臧十一拽出门外，“不是找他麻烦吧?” “我没那么闲。”臧十一别了下耳边的头髮。 涂攸撇了撇嘴，往旁边稍稍走了一步，十分警惕地和臧十一保持距离。 他可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再被一把摁在路边。 好在之后臧十一併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先前在涂攸身上闻到的气息已经足够他追踪柴崇的去向。 涂攸老老实实地跟在他身后，走了好一会儿突然意识到他们要去哪儿。 “柴崇去了医院?”这条路通往管理局下设的医院，就是以前涂攸带大王去过的那家。 第48页 臧十一皱着眉没说话，过了两秒突然加快了步伐，接着迈开步子直接跑了起来。 “餵!”涂攸愣了几秒，咬牙切齿地在后面追赶，“你等等我!腿长了不起啊!” 一路风驰电掣地追过去，等臧十一停下脚步时，他们已经来到了医院的住院部。 “怎么不跑了?”涂攸一个急剎车差点撞在臧十一身上。 “这里的妖怪气息太多太杂，”臧十一摇摇头，“我追踪不了。” 住院部里少说也有近百个妖怪，气息混在一处，完全无法从中分辨出柴崇的去向。 “那分头找呗。”涂攸指了指离得最近的病房，腿一抬就想往里走。 “你回去。”然而他还没迈出去，手臂就被拽住了。 臧十一脸上的表情格外严肃，衬得眉目冷峻：“之前谢谢你。” 涂攸：“......” 把脸在他身上蹭来蹭去，又让他追在身后跑了小几公里，找到目标就毫不留情一脚踹了? 狐族里最渣的狐狸精都干不出来这种破事! 还没等他想好怎么表达出对臧十一这种用完就扔渣男行径的强烈谴责，衣角被拽了拽。 拽他衣角的是个怯生生的小姑娘，头埋得低低的：“叔叔，你看见我弟弟了吗?” 涂攸张了张嘴，却没出声。 “穿白衣服的叔叔带弟弟去打针了。”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妖怪幼崽，小姑娘看上去是藤类精怪，因为有叶子从病号服下伸出来，“可他都去了好久好久，我好想他。” 然而，原本应该翠绿的叶片现在却是暗沉沉的红色。那红色很奇怪，看起来锈锈的，一眼望上去带着种腐朽的血腥味。 这世界上可没鬼啊......涂攸咽了口唾沫。 “是什么样的叔叔?”他还在斟酌怎么开口，手腕被另一个人拉住了。 臧十一不动声色地把涂攸拽过来，接着在西服内侧摸索了一会儿，掏出来两颗花花绿绿的糖：“是柴犬吗?” 看见糖果，小姑娘立马伸出胳膊去抓：“是!” 她的声音很兴奋，涂攸的心则倏地掉进了冰窖里。 动作间他看见了小姑娘病号服下的手臂，小臂上的血管根根分明，但不是因为皮肤的白皙，而是血管怪异的凸起。 小姑娘的血管就像是钢筋一样冷硬地贴在皮肤上，连毛细血管都如同钢针一般，细细密密，分毫毕现。 “你就在这里吃糖果，等我们找到你弟弟之后就来找你好吗?”臧十一恍若不见，笑着摸了摸小姑娘的头，然后又掏出一小把糖，指了指空无一人的护士台，“去那儿等。” 有了糖果，小姑娘也不嚷嚷着要找弟弟了，乖乖地爬到护士台里蹲好。 涂攸看向臧十一，朝他递了一个疑惑和恐惧参半的眼神。 “不会传染，你放心。”臧十一别开头，“先别报警，我可以处理的。” “......”涂攸的手都已经伸到了衣兜里，听了这句话没好气地压低了声音，“这可是公共场合!” 真闹出点什么事儿大家等着一起完蛋吧! “臧先生。”他正准备把手机掏出来，背后传来了一个平静的声音。 柴崇牵着个瘦弱的小男孩，一脸镇定地看着他们。他的脸上没有丝毫惧色，先前那个在涂攸办公室里唯唯诺诺的胆怯中年男子仿佛只是套了副相似的壳子：“原来涂先生是你的搭档?” “你家老大我给你送回去了。”涂攸捏紧手机，“它那么小一点儿，过几年再出来干活儿吧。” 柴崇这是生活压力太大，跑出来报復社会? 听了他的话，柴崇沉默了一小会儿，然后低头笑了笑。 “这几天失踪的幼崽是你诱拐的吧。”臧十一冷冷地看着柴崇，“包括这对姐弟，失踪的都是那个医疗组的小孩。” “你也看到了。”柴崇抬头，表情泰然自若，“他们生病了，需要我照顾。” “生病可以在医院治。”臧十一不为所动。 仿佛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柴崇的唇边出现了一丝讥讽的笑容。 “医院?”他反问道，“我往医院扔了多少钱?阿瑛活下来了吗?” 臧十一没说话。 “你们当时是怎么说的?”见臧十一不吭声，柴崇往前走了两步，“你们说她一定能活下来，可最后呢?她死了!死在我的怀里，一口一口往外吐血!连话都说不出来!” “你妻子的事我很遗憾。”臧十一不动声色地收紧了手臂，“我们会给你赔偿。”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信封：“款项这几天才批下来，后面陆续还会跟进，你没必要这么做。” 不知道为什么，涂攸觉得那个信封有点眼熟。 不拿出这个信封还好，一拿出来，柴崇笑得更夸张了。 “我不是第一次跟你们的人打交道。”他的脸上突然显出几分疲色，“你我不敢说，其他人什么风格我清楚。钱?不杀我灭口他们就觉得看得起我了!” 一激动，柴崇手上的力气大了起来，被牵住的男孩发出一声惊唿。 第49页 “你愿意掏你自己的家底去补偿其他人是你的事。”但柴崇没有松手，反而死死地拽住了想要挣脱的男孩，“但那群骗子!他们既然敢在阿瑛身上做实验，就别怪我拿他们的小孩开刀!” “柴崇!”涂攸还在思考这句话的意义，一旁的臧十一突然提高了声音。 柴崇的脸色瞬间狰狞，直接把男孩当做了盾牌，顺势朝扑过来的臧十一推去。 “小心!”臧十一只能先接住男孩，然后就听见涂攸的惊唿。 余光里银光一闪，像是手术刀的反光。 在男孩骤然爆发出的哭声中，臧十一一边护着男孩，一边看见了柴崇没有丝毫犹豫地切开了脖颈。 温热的液体溅到身上，暖流一股股地沿着额头往下淌。 涂攸站在原地，死死地盯着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徵的柴崇，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掏出手机报警。 “对......市医院......”他克制着声音，“目击者......” 看了看还抱着男孩一动不动的臧十一，他缓了缓：“我，还有两个小孩儿。” “你还是先走吧。”挂了电话，他两步走到臧十一身边，“待在这儿不好。” 等管理局的人来了，说不定会沿着对方黑道的身份查下去，到时候可就说不清楚了。 臧十一拧着眉一动不动，涂攸等了几秒不耐烦，索性拽着臧十一的领口把他揪起来：“快点儿!待会他们就来了!” 被这么一揪，臧十一才反应过来。他看了一眼涂攸，微不可闻地说了声谢谢，接着迅速转身沖了出去。 涂攸并不担心这么做会被发现，因为妖怪的住院部压根就没装监控探头。管理局认为如果监控录像不小心流入人类社会，会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 这也算留了个可以钻的空子，不然柴崇没这么容易混进来。 但毕竟是第一次经歷这种事，涂攸的脑子一半清醒一半懵，臧十一走后他只能接着抱着哇哇大哭的小男孩，轻轻拍着背安慰对方。 男孩的手臂和他的姐姐极其相似，血管又硬又冷，钢铁般烙在身上。 毕竟不远处还有一具尚未冰冷的尸体，涂攸控制了半天，最后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然后他愣住了。 柴崇露在外面的小臂上青黑色的血管根根凸起，跟他怀里这个不停哭泣的小男孩一模一样。 ———————————— “就这样?” 管理局的审讯室里，涂攸对面的哈士奇皱了皱眉。 “我哪儿知道他把孩子往我这儿塞是去自杀的啊，我就想找到他跟他说孩子我送回去了。”涂攸一脸郁闷，“我说同志，后面那俩小孩不是他的吧?我这算不算见义勇为?你看他俩都病成——” “咳咳!”哈士奇发出两声巨大的咳嗽，“行了行了，过来签个名，你可以走了。” “同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签完名，涂攸眨巴眨巴眼，摆出一副八卦脸，“他——” “医闹。”哈士奇流利地应答，“自己妻子的病没治好就去报復医生，跟人类学的臭毛病。这没你事儿了，你走吧。” 得罪不起官僚阶级，涂攸立马麻熘滚蛋。 当然，他也察觉到了平时事无巨细，恨不得一个问题盘查五六遍的管理局在这件事上的敷衍。 走出管理局，涂攸有点犯难。 小柴犬它们还在家里等着柴崇回去，但一刀毙命死透了的柴崇显然是回不去了。 他到底是该瞒下这个消息，还是告诉小柴犬? 涂攸陷入了困境。 一边思考他一边往前走，没走几步就撞上了人。 “你在这儿干嘛?”看清之后他埋怨，“生怕管理局发现不了你?” 臧十一摇摇头：“不会的。” 他太清楚那帮人的风格了，柴崇已死，后面要做的就是把这件事压下去，而不是拆开揉碎地调查。 “那你有事吗?”涂攸被噎住了，缓了半天换了种说法。 他比臧十一矮，看人就得稍稍抬一点儿头。 臧十一认真瞧人的时候眼睛格外深邃，街边的霓虹落在星河里，闪着细细碎碎的光。 涂攸突然鬼使神差地想起了几个小时前的场景，耳根没来由地一热，迅速地别开了眼：“你不说我走了。” 他刚作势要走，手臂被拽住了。 “那个......”明显业务不熟练，臧十一少有地结巴起来，“借我点钱行吗?” 作者有话要说： 涂攸：“......不行。” 全文完=w= 第28章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涂攸仰着脸愣愣地盯着臧十一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回自己的舌头：“臧先生, 你觉得我怎么样?” “呃?”本着借钱心思的臧十一猝不及防, “什么怎么样?” 涂攸深吸一口气：“咱们也认识这么多天了, 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妖怪?” 不明白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但毕竟有求于对方, 臧十一还是老老实实地作出了应答。 “你身手还行, 在普通妖怪里算不错。”于是涂攸听见了这样的回答，“就是没有系统地学过招数，应付人类和一般妖怪可以，遇上练过的肯定被打个半死。” 第50页 “......” “不过你不要气馁。”有什么说什么, 说完之后看见涂攸瞬间复杂起来的神色，臧十一明白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补救, “你还是有挺多优点。” 涂攸做了个摊手的手势, 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比如......”为了达到借钱的目的，臧十一思索了一会儿，“你是个好妖怪。” 虽然曾经干出过半道抢钱的事, 但也是为了救幼崽。更不用说帮他治伤并隐瞒消息。 所以这句话臧十一说的真心实意。 然而突然被发好人卡的涂攸只想动手打人。 “那我是不是很善良?”他克制着把牙咬得咯咯响的冲动。 臧十一点点头。 “很有爱心?” 臧十一点点头。 “很有钱?” 臧十一习惯性地继续点头, 一低下头就看见面目狰狞的涂攸。 “你以为我是老实兔狲吗臧十一!”被激怒的涂攸也不喊臧先生了，“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你以为你那张脸值多少钱啊!” “和我的脸有什么关系?”不明白为什么涂攸突然发火，臧十一往后退了一步，“我会还你......” “我又不傻!”涂攸气得肝疼, 合着这只藏狐以为之前他没听见柴崇的话? 他就说好好一混道上的，再怎么穷也不至于潦倒到这种地步。合着把家底全拿出去送人了, 照这种流入比流出快的架势，不穷死就不错了。还还钱? “你拿什么还?”涂攸难得咄咄逼人一回，臧十一往后退，他就往前走两步，“嗯?” 听见这个问题，臧十一反而松了口气。 “只要你借我钱，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他认真地看着涂攸，“你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涂攸眯了眯眼。 “大部分不违法的事我都能帮你。”见涂攸不说话，臧十一有些紧张，继续补充，“违法的话......可以酌情考虑。” 为了钱，他也算是豁出去了。 听见后半句，涂攸一愣，下意识张口：“那你怎么不直接去抢?” 臧十一摇了摇头：“现在的城市除了妖怪聚集地外基本监控探头全覆盖，抢银行会被发现。” 涂攸：“......”合着早就考虑过抢钱这个选择。 换作平时涂攸现在肯定拿起手机报警，离这只随时可能会做出危险举动的藏狐越远越好。但在医院听柴崇说过那么一番话之后，他突然对臧十一产生了一点儿额外的兴趣。 “要借也不是不可以。”他大咧咧地在马路牙子上坐下，两条腿不安分地动来动去，“跟我说说柴崇那是怎么回事?” 管理局说的话涂攸一个字儿都不信。 听见柴崇的名字，臧十一皱了皱眉。 “你没必要知道这些。”他的语气骤然冷硬起来，“那是给自己找麻烦。” “你觉得你给我找的麻烦还少吗?”涂攸笑眯眯的，“伤是我帮你治的，消息是我帮你瞒着我叔叔的，刚才在医院也是我替你挡的管理局。现在你说不给我找麻烦?晚咯。” 成天跟各色租客打交道，涂攸在交际这一方面比只知道动手的臧十一至少强出十里地。 果然，臧十一沉默了。 “我知道你问我借钱想做什么。”臧十一不吭声，涂攸自顾自接着往下说，“柴崇死了，剩下的小崽子没人看。你是想替柴崇照顾它们对不对?那么多小孩，你一个找不到正当工作的妖怪能养多久?” “我也就听个响儿，你不用说太细。”他仰脸认真道，“有个大概就行。” 这一套说下来打的臧十一措手不及，涂攸说的很对，以他现在的经济状况想要照顾小柴犬基本等同于白日做梦。 挣扎了一会儿，他还是屈服于金钱之下：“也没什么，柴崇和他妻子参加了一个医疗组的新项目，试一种新药。有挺多妖怪都参加了。” “后来项目失败，新药没能达到预期疗效，大部分参与者都去世了。”臧十一的语速很快，不细听根本听不清，“不过之前已经签过同意书，加上他们得的本来就是绝症，所以没什么出来闹的。” “你也是那个医疗组的成员?”涂攸露出好奇的神色，没想到黑道现在牵涉的业务这么广。 臧十一没说话。 他垂下眼，长长的睫毛把情绪全部遮住。 沉默了一会儿，他岔开了话题，“项目失败后医疗组的资金鍊断了，同意书上原定的补偿金没办法发下来，我那个时候跟家属联繫得比较多，医疗组解散后就想着能帮他们一点儿是一点儿。” “毕竟来试药的基本上都是柴崇那样的家庭，家里的钱全花光了才想着来医疗组做尝试。”霓虹灯把臧十一的脸映得忽明忽暗，“虽然没什么用，但总比没有好。” 很少一口气说这么一长串的话，说完后臧十一没再吭声，直勾勾地盯着涂攸。 “我只能说这么多了。”对视了好一会儿，他轻声说，“选择权在你。” “故事不错。”涂攸的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塞了根棒棒糖，口齿不清道，“加工一下能卖到晚报上社会新闻版面。” 第51页 “你!”臧十一的瞳孔骤然锁紧。 还没等他伸手去掐断这只兔狲的脖子，对方晃晃悠悠不紧不慢地站了起来，然后拍拍身上的灰。 “我只能给你小柴犬它们的生活费。”涂攸自认为不是什么精打细算过日子的人，但在臧十一面前他简直就是贤惠的典范，“你要是想继续给其他妖怪钱，那就自己自力更生去吧。” 臧十一明显地怔了一下。 “你......”他犹豫了几秒，“没什么别的事要问?” 他不相信涂攸没看见那两个小孩还有柴崇身上怪异的血管。 “管理局不想让我问，你又摆出一副我敢多问就干掉我的架势，我热爱生活，还想再多活几年。”涂攸伸了个懒腰，“小市民过小市民的日子，不掺和其他事。” “......”听不出来涂攸究竟是不是反讽，臧十一选择闭嘴。 别到时候把到手的钱给说飞了。 暂时达成了一致的协议，他们一起去了小柴犬的家。 弟弟妹妹们都睡了，只留下小柴犬一只狗坐在门廊里静静地等着父亲。 “你爸爸有点事，这几个月暂时回不来。”臧十一从怀里掏出一块手錶，涂攸压根没注意到他什么时候从柴崇身上扒下来的，“他说让我暂时照顾一下你。” 小柴犬怯怯地看了看臧十一，朝涂攸投去求助的目光。 “是真的。”涂攸点头，“你父亲跟这个叔叔以前是一起工作的，今天这个叔叔找不到人着急了，才跑到你们家来。今天他不是还跟我一起把那群收高利贷的赶跑了吗?” “你们不能留在这儿。”想到高利贷，臧十一的表情又严肃了一点儿，“万一下次他们再找上门，你弟弟妹妹的安全就没法保证了。” 这句话戳中了小柴犬，歪头想了一回儿，它就帮着涂攸他们一只一只把剩下的小狗叼上了车。 “我就住在楼上。”涂攸知道臧十一家里冰箱比脸干净的德性，索性分出了一半大王的零食，“你和弟弟妹妹们白天可以到我家玩，我家还有一只仓鼠和一只猫，跟你差不多大。” 来到陌生的环境，小柴犬明显有点紧张，但还是认真地听着涂攸的话。 “要是有事你直接上去找我也行。”瞅着臧十一也不像有照顾小孩的经验，涂攸多叮嘱了两句，“这个楼里基本都是妖怪，也有几个小孩，哪天有空了我介绍你们认识。没事的话不要乱跑。” 小柴犬乖乖地点头。 它的弟弟妹妹们倒是很适应新环境，你拱我挤地吃完了一小盆果冻，接着毫不讲究地往客厅中央一躺，四脚朝天地睡了起来。 见小柴犬不断地朝客厅的方向看，涂攸也就没再嘱咐，放它去看弟弟妹妹了。 “这张卡你先拿着吧。”他把臧十一叫到门外，“这是我的副卡，额度十万，养这几个小崽子绰绰有余。” 臧十一回头看了一眼客厅里熟睡的狗，低声说了句谢谢。 “我会尽快找工作还钱的。”他又迅速地补充了一句。 “不不不。”涂攸摆摆手，“你别着急找工作，既然你说我要你做什么都可以，那你先在我这儿帮帮我吧。” 臧十一抬眼：“你上次不是说不缺安保人员吗?” 涂攸笑眯眯道：“没说让你在楼里待着啊。” 说着，他把一直藏在背后的书拿出来，塞到臧十一手里：“你先看看，明天我们再详谈。” 臧十一刚要说话，涂攸摆摆手，蹿进楼梯间头也不回地跑了。 一手拿着信用卡，一手拿着书，臧十一愣了一会儿，低头去看那本不算薄的精装册。 皮质封面上一排烫银的大字：《世界牛郎精选》 第29章 “我记得曾经有一只兔狲说打死他都不会招楼下藏狐入伙。” 第二天，大王神色凝重地蹲在发糕头上：“君子一诺重千金——” “我轻着呢。”涂攸拿磨牙棒敲了一下它的头, “你有什么意见?当初你没咋咋唿唿想要把他拉进来?” 大王顺势一仰头, 把磨牙棒叼住, 咔嚓咔嚓开啃：“我只是对店长你这种前后不一的行径表示谴责，谴责懂吗?” 发糕咩了一声, 歪了歪头, 吓得大王磨牙棒也不啃了，伸出爪子拼命扒住发糕：“祖宗!别晃!我没说店长坏话!” “昨天就该把你所有的零食都拿下去。”涂攸摸了摸发糕，然后白了眼大王，“吃吃吃, 再吃你就成小胖猪了。” “大王吃饭可比你乖——”没等大王反驳，狐狸精懒洋洋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这俩天我做的饭都吃的干干净净, 哪儿像你似的。” 这话涂攸就不同意了：“我每顿明明也吃的干干净净好不好。” 只不过没和大王一样一顿饭添上个五六七八碗。 “行了行了。”狐狸精白了他一眼, “你刚才说什么呢?什么拉楼下藏狐入伙?” “没没没啥。”涂攸下意识摸了摸鼻子，“他最近手头紧缺钱，我借了他一点儿, 让他到楼里帮帮忙。” 第52页 开酒吧的事情他一直没跟家里这老两位详说, 白兔精刻板狐狸精单纯，要是被他们知道宝贝儿子打着拿美色诱惑人类的主意，涂攸明年春节就别想踏实进家门。 在教育问题上，他们家一直是极其严肃的。 狐狸精瞭然地点点头, 想了想，凑到涂攸耳边：“小攸啊, 那小伙儿我看挺不错，长得——” “咳咳。”白兔精实在听不下去，“你今天不是说要出去逛街吗” 昨天回家后，涂攸发现狐狸精正兴致勃勃地拿着一本奢侈品画册翻来翻去。爱美是狐族的天性，他没心没肺的爹好歹没把这个天赋也丢了。 所以孝顺儿子涂攸果断决定今天带爸爸们去一趟j市聚集奢侈品旗舰店最多的购物广场。 反正他有钱，他可以使劲造。 不像某些人，嘿嘿。 脑海里刚冒出来这个念头，涂攸就拍了拍脑袋。他大概是最近忙酒吧的事太上火了，不然也不会突然想到臧十一。 可谁叫那只藏狐长得确实好呢......他嘆了口气。 要不是收到的简歷真的让人看不下去，他也不会出尔反尔掉头来吃窝边草。 一家人吃完饭，收收收拾磨蹭一会儿，差不多也就到了该出门的时候。 “我先下去把车开出来。”涂攸穿好鞋，沖还在纠结衬衫颜色的狐狸精说，“楼下等你俩。” 然而一开门，涂攸愣了两秒，“啪”地又关上了门。 “怎么了?”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大王吓了一跳。 “风太大了。”涂攸面不改色，“我从窗户走。” 被关在门外的臧十一：“......” 从大楼外墙蹿下去，涂攸在停车场里擦了把冷汗。 明明他是给别人借钱的，应该是大爷。为什么开门后反而要心虚地跳窗? “那本书也没什么嘛......”他自言自语。 绝对的正规出版读物，精装铜版纸，配图精緻介绍详细。栩栩如生活色生香寓教于乐...... 都是藏狐了，接受能力应该不会那么差。 正这么想着，涂攸的肩膀被拍了拍。 “你......”还记得自己的卡是涂攸的，臧十一死死咬着牙才把杀意按下去，“你想做什么?” 那本书上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衣服这种东西不就是人类发明的吗?为什么不整整齐齐地穿上?几根破带子往身上一缠也好意思往镜头前站! 涂攸眨眨眼：“提前熟悉业务啊。” “你让我......提供色/情服务?”万万没想到眼前一脸纯良的兔狲居然是这种不走正道的妖怪，臧十一气得不知道如何开口，“你是不是真的觉得因为你借我钱我就不敢跟你动手!” 把他当成了什么妖怪! “喂喂喂，谁让你提供色/情服务了?”涂攸往后退了一步，“你不要多想好不好，你不要命我还要命呢。” “那你给我看那本书是什么意思!”回想起昨天草草翻阅的内容，臧十一觉得脸直发烫，声音也不自觉地高了起来，“我警告你——” “小攸!”他话还没说完，在楼门口等到不耐烦的狐狸精索性自己跑进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噫!是小臧啊!”看见臧十一，他两眼放光，“你找我们家小攸有事吗?” “......叔叔好。”吃人嘴短，臧十一立马把后半句话吞了回去。 涂攸松了一口气，连忙摆手：“没事没事，他来找我谈谈什么时候开始上班。” 臧十一没吭声，在旁边低着头，死死地瞪着车轮。 “着什么急啦，不急不急。”结婚这么多年，狐狸精依旧是个极其有少女心的妖怪，只要见到好看的小姑娘小伙就乐得合不拢嘴，“小臧你今天闲着吗?闲的话跟我们一起去逛街吧?过两天要上班，也要有个行头呀。” 误上贼船的臧十一立即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走嘛走嘛!”狐狸精完全不知道臧十一在想什么，只当他在惦记钱的事，“小臧你一看就是衣服架子，穿什么都好看。别紧张，看上哪件叔叔给你付钱!” 餵......看着狐狸精亲亲热热一把拖走臧十一，涂攸在原地目瞪口呆。 白兔精可还等在外面呢!光天化日就这么拐走年轻妖怪真的好? 由于狐狸精对臧十一表现出的莫名喜爱，这场家庭购物最后强硬地插进来了一个外人。 外人瘫在副驾驶上，露出一脸“今天被带去买衣服明天就要被剥干净出去接客妖生彻底完了”的生无可恋表情。 “小臧你自己住吗?”神经堪比小鸡崽的狐狸精压根没注意到臧十一的表情，在后排窝在白兔精怀里甜甜地问，“爸爸妈妈在老家?” “呃......家里有几个小孩。”还沉浸在悲痛心情里的臧十一愣了一会儿，避重就轻地挑了个问题回答。 “你还有兄弟姐妹呀?”狐狸精的声音骤然惊喜起来，“真好!以前我一直想给小攸生个弟弟......” 白兔精笑了，轻轻摸了把他的头髮：“你生不了，别瞎想。” 狐狸精撇撇嘴，十分委屈地哼了一声，继续跟臧十一说话：“那你父母挺辛苦的，照顾孩子可不容易。” 第53页 听见这句话，臧十一搭在膝盖上的手突然抖了一下。 这动作很微小，后排的狐狸精和白兔精都没看见。 但涂攸察觉到了。 “我怎么听着爸你这话里话外是在嫌弃我呢?”于是他不动声色地开口，“讲道理我小时候没让你们操心吧?” “也不知道是谁跑去后面葡萄藤家把人家小姑娘的叶子揪得乱七八糟的。”白兔精毫不留情地接下话茬，“这次来那小葡萄还说呢，兔狲哥哥在大城市不会也掀别人裙子吧?” “餵!”涂攸瞪起了眼，“没有的事儿好吧!我是正经妖怪!” 提起小时候的事，狐狸精夫夫俩全都打开了话匣子，开始回忆起当年涂攸的闹腾劲儿。 这么一来，也就没人再关注臧十一那边。 “大城市还是好啊，”找地方停好车，站在广场的入口处，狐狸精眯了眯眼，“镇上的蚕婆婆衣服做来做去就那么几个花样。” “那你俩就在这儿住下呗。”涂攸笑眯眯道，“这儿有这么多店，你一时半会儿可逛不完。” 然后涂攸就一口把自己奶死了。 他低估了狐狸精作为狐族的购物热情，也忽略了对方那几乎穿什么都好看宛如衣服架子一样的身板。 两个小时后他们还停留在第一家店里没出来，而店员几乎全围到了这边，装衣服的纸袋已经堆满了两个沙发。 “你觉得午饭前我们能从这家店离开吗?”涂攸喃喃自语。 臧十一没吭声。 “中午你想去吃什么?”没听见回答，涂攸转头看向臧十一，又问了一句。 臧十一还是不说话。 他板着脸笔直地站在那儿，看上去和店里的模特似的。 居然真的生气了......涂攸摸摸下巴，看来狐族之大，性格真是各有不同啊。 “这件好看嘛!”眨眼的功夫狐狸精又换了一套，美滋滋地在白兔精跟前转了一圈，终于想起来这边还有俩小的。 “好看好看!”涂攸赶紧捧场。 然而狐狸精压根没搭理他，反而热情地拍了拍臧十一的手臂，然后问一旁的店员：“有没有他穿的尺码?” 亲儿子涂攸：“......” “叔叔。”臧十一连忙摆手，还没推拒就被狐狸精一把搡进试衣间。 “你也进去。”狐狸精扬眉，把店员拿来的衣服往涂攸手上一堆，“说点好听的，我看小臧一路都在生你的气。” 涂攸的内心是崩溃的：有这么把人推进试衣间道歉的吗? 好在奢侈品店的试衣间足够大，宽敞得能让人在里面喝下午茶，避免了两个人脸对脸挤在一起的尴尬。 “你听我把话说完嘛......”涂攸把衣服放在一边，走到沙发边坐下，“那本书就是让你了解了解——” “我不需要了解!”臧十一硬邦邦地打断他的话。 “那你不想要钱了?”涂攸挑眉。 然后成功地看到了臧十一额头上若隐若现的青筋。 “你让我杀人可以。”臧十一哑着嗓子，“那种事......绝对不行。” “你昨天到底看了些什么?”涂攸做好奇状，“我专门给你折出来的那几页你没看?” 臧十一转头看他：“什么折出来的几页?” 书一拿到手他就翻开了第一页，然后被肌肉发达的白种男闪瞎了眼，接着就是拉丁裔健美身材的连环暴击。吓得他一晚上都在做噩梦，梦见床边站满了不好好穿衣服的肌肉男。 “就......”涂攸挠挠头，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本一模一样的书来，“这几页。” 在一众衣物几乎为零充满荷尔蒙气息的雄性生物里，衣着整齐造型干净的某岛国小哥哥孤零零地挤在书的最后几页。 臧十一：“......”居然还有穿衣服的? “我就让你看看这几页啊。”涂攸极其无辜地眨眨眼，“专门给你折了个角呢。” 比小拇指甲盖小那么一点的角。 臧十一：“......” “没有什么特殊服务，跟客人聊聊天喝喝酒就行。”涂攸指着岛国小哥哥，“你要不喜欢和人说话，上去表演两个节目都成。” 他早都想好了，要是直接大喇喇地上来就说我们这儿缺个卖脸的，大概会被对方一套带走连个渣都不剩。 但要是有了卖身的威胁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 “你是故意的!”不过臧十一也不傻，愣了两秒马上反应过来。 “那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涂攸压根不搭理这茬，抱臂微笑道。 “......”没想到这只兔狲心这么黑，臧十一发觉这贼船他是下不来了。 “你出去。”他没好气地白了涂攸一眼，“我要换衣服。” “你换你的。”涂攸摊手，“大家都是雄性——” “我绝对不看。”在臧十一咄咄逼人的目光中，他果断背过身去，拿手捂住眼睛以示决心。 经歷了妖生的大起大落，臧十一的脑子还处在一半清醒一半懵的状态里，不过手上的动作倒是没停，很快就换好了衣服。 第54页 狐狸精挑的是一套偏休闲款的男装，淡蓝的色调衬得肤色看起来更白。裁剪合身，显得身材颀长。涂攸不由吹了个口哨：“不错嘛，怪不得我爸非要你试。” 臧十一本来不想说话，下一秒却“嘶”地吸了一口凉气。 有什么东西毫不留情地张开了嘴，一口咬在他的胸口上。 第30章 “怎么了?” 涂攸笑眯眯地看着臧十一，却发现对方的表情变得极其古怪。 “衣服不合身?”接着看见臧十一开始解衬衫扣子。 在转身和不转之间思考了两秒, 涂攸很坚定地选择睁大眼睛。 “我去!”然后他就懵了, “你俩干什么呢!” 一只毛茸茸的雪白糰子正牢牢地挂在臧十一的胸口, 察觉到有人在看它，拼命缩了缩身子。 “你......”小东西咬得太牢, 臧十一抽着凉气, “快松开。” 但糰子很固执，不但没松口，反而更用力了些。 臧十一发出一声闷哼。 “过来帮个忙行吗!”他不敢使力，那个毛茸茸的小糰子还没他半个拳头大, 他害怕一用劲就把糰子掐死了。 “怎么帮?!”涂攸还沉浸在震惊中没缓过神来。 方才还义正言辞地声讨所谓的特殊服务，转眼胸口就挂了个装饰品，让他找谁说理去? “把它弄下来!”从没被人攻击过这种位置, 臧十一的表情十分僵硬。耳尖骤然泛起一点绯色。 “那......”涂攸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你忍着点?” 然后他欢快地跑了过去。 “宝宝乖啊。”轻轻托住小糰子，涂攸轻声说，“你下来好不好?下来叔叔给你沖奶粉喝。” 用了半天劲儿, 什么都没喝到的糰子委屈地耸了耸。 “听话, 只要你下来，想喝多少喝多少。”涂攸用一根手指慢慢地刮着糰子毛茸茸的表面。 糰子很软，摸起来跟没骨头一样。绒毛又细又软，根根分明。 或许是被涂攸撸得浑身酥软, 又或者努力了这么久还是一无所获，糰子终于恋恋不捨地张开了嘴。直接跌在涂攸手里。 “这是什么?”臧十一终于松了一口气。 涂攸赶快把窝在掌心里的糰子拿开, 顺便扫了眼臧十一被咬出一圈红印的胸口。 “兔子吧?”然后他一本正经地收回视线，重新端详起手里的糰子。 眼前的糰子圆滚滚的，毛色雪白。头顶上趴着两个圆圆的短耳朵。身形比起一般的兔子幼崽小得多，即使全部摊开身体也不能完全占据涂攸的手心。 似乎是饿坏了，糰子蔫蔫儿地趴在涂攸手里，还不忘咂吧咂吧淡粉色的小嘴，闭着眼睛想要找奶喝。 “你孩子?”涂攸忍不住又摸了两把糰子，然后促狭地看向臧十一。 收穫白眼一枚。 “它怎么会在衣服里。”臧十一重新扣好扣子，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自己，确定没有其他的糰子才走过来。 眼前的糰子看上去才出生不久，顶天了也不会超过半月。按理说应该待在父母身边才对。 “可能是爸妈来买衣服的时候不小心忘到这儿了?”察觉到糰子身上淡淡的灵气，涂攸耸了耸肩。 兔子一胎最多能生十几只，如果父母粗枝大叶，也不是没有出门一趟丢个孩子的可能。 臧十一皱了皱眉。 “先把它带回去吧。”总归不可能留一只妖怪在人类的店里，涂攸果断拍板，“明天去管理局上报一下，看看有没有谁家丢孩子了。” 他俩在说话，饿坏的糰子哼哼唧唧地在涂攸手心里拱来拱去，最后颤颤巍巍地抱住了他的手指，张嘴就是一口。 “你这孩子!”这回轮到涂攸倒吸一口凉气，“饿成这样了!” 糰子看着不大力气可不小，他不由看了眼臧十一，完全无法想像对方刚才遭受了怎样的折磨。 “......”臧十一下意识拉了拉领口。 由于突然冒出来的小糰子，狐狸精的购物之旅不得不被强行打断了。 而最后涂攸还是坚持给臧十一买了那套衣服，美其名曰工作需要。 “你俩刚才在里面做了什么?”坐在饭店的包厢里，狐狸精被涂攸突然掏出来的糰子吓了一跳。 生孩子这么快的? “爸!”涂攸把手伸到狐狸精眼前，“您看仔细了!这是兔子!不是兔狲!” 快饿扁的糰子张张嘴，然后有气无力地哼了两声。 “这孩子怎么饿成这样了!”狐狸精完全没在意涂攸的辩解，“赶快去买小号的针筒，还有羊奶粉!” 等涂攸把东西买回来，糰子已经饿得只会趴在狐狸精手里哼哼。 “你们在试衣间里发现的?”一手托着糰子，狐狸精一手把针筒小心翼翼地塞进糰子嘴里，动作十分熟练，“慢点喝哦，不着急。” “......呃。”涂攸瞥了眼一言不发的臧十一，“可能是父母一时大意，和它走散了吧?” “胡说!”给糰子推了大半针筒的奶粉，狐狸精那双妩媚的眼睛一挑，“你见过哪家没心没肺的父母带还没断奶的小孩出来逛街?” 第55页 “你小时候跑去和小葡萄它们玩我都得在后面跟着!”他开始数落涂攸，“生怕你磕着碰了!” “行行行我知道了。”涂攸连忙举起双手，“那它是自己跑到试衣间去的?” 眼前拼命喝奶的糰子全身上下都软乎乎的，小短腿更是没什么力气。唯一有劲的也就剩那张只知道喝奶的小嘴了。 但光凭嘴显然不可能挪到人类的地界去。 “那我哪儿知道!”狐狸精白了他一眼，伸手轻轻摸着小糰子，“乖，不吃了，等会再喝。” 小糰子鼓鼓脸颊，闭着眼睛喝了最后一口，然后往狐狸精手里一趴。 就这么睡着了。 涂攸和臧十一都松了一口气。 “行了行了，吃饭吧。”白兔精从狐狸精手里接过小糰子，从衣兜里抽了一块丝巾叠好，把糰子放在上面，“小攸你回去上管理局问问，看看谁家丢孩子了。” 涂攸一口应下。 有了突然冒出来的小糰子，狐狸精完全不想逛街，吃完饭后一个劲儿地催促涂攸回家。 “你回去再考虑一下，考虑好了跟我说一声。”分别时涂攸笑眯眯地拍了拍臧十一的肩，然后意有所指地扫了眼对方的胸口。 臧十一感觉胸口又开始疼了。 “店长你回来啦!”大王刚结束直播，正在兴奋地跟发糕讨论今天直播的打赏，“快过来看!” “哟，你不错啊。”看了眼后台，涂攸吃了一惊。 他原本以为大王就是玩一玩，也就没怎么上心。但后台的数字还是让他震惊了一下。 “托发糕的福!”发糕懒洋洋地趴在一边，听见自己的名字，笨拙地咩了一声。 “我现在和发糕一起做直播!”大王拿整个身子蹭了蹭发糕的脸，然后噔噔噔跑到涂攸面前邀功，“人类喜欢看这个!” 从上次发糕误入镜头后它就发现了这一点，于是尝试着让发糕一起参与进来。效果果然不错。 当然大王也有自己的私心——发糕平时吃得实在是太少，但如果拿出“替店长做直播吸引人气”的藉口，发糕无论对食物感不感兴趣都会吃上一点儿。 “你有没有觉得发糕最近长胖了一点。”大王小声说。 涂攸看了看发糕，觉得对方的小脸确实没有前段时间那么尖了。 “机灵鬼。”他伸手戳戳大王的额头，“你有记得挂我们的gg吗?” “挂了挂了!”大王指指身后的白板，“每次都挂!” 白板上是几枚看上去乱七八糟的爪印，看直播的人类察觉不到什么，懂行的妖怪自然能明白。 “我可是把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想到现在自己只有一个时刻想着如何反抗打退堂鼓的员工，涂攸嘆了口气。 “那是什么?”絮叨完这些，大王终于注意到了被带回来的小糰子。 吃饱喝足的小糰子正蜷在狐狸精临时搭出来的窝里，涂攸眯了眯眼，觉得那个窝看上去有些眼熟。 “是你的毛巾。”白兔精很冷静。 涂攸：“......好吧。” 这么小的糰子肯定不能直接带去管理局，幼崽最容易出事。所以涂攸只是掏出了手机，从各个角度给糰子拍了几张照片。准备等会提供给管理局。 “我说店长......”大王围着糰子转了一圈，突然想起来什么，“楼下是不是来了新的小孩?” “哦，是啊。”昨天光顾着叮嘱臧十一了，涂攸忘了跟大王提这一茬，“几只小柴犬，没事的时候你们多在一起玩玩。” 听到他这么说，大王和发糕的脸上同时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怎么了?”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涂攸不由追问。 “今天你们出去之后有人敲门。”大王坐在发糕的头上，仰脸看着涂攸，“说是......打扫卫生的。” 涂攸一愣：“打扫卫生?” 大王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对啊，可我听那声音没比我大几岁，怎么会是打扫卫生的?我就没让它进来。后来它说它住楼下，然后就走了。” 涂攸皱眉。 住楼下会说人话的小孩......只有小柴犬了。 它想做什么? 还没等他想明白，楼道里突然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小房东!”伴随敲门声的是对方的哭喊，“救命!” “这是怎么了?”一开门，涂攸吓了一跳。 门口挤着好几只嚙齿类妖怪，为首的是一只豪猪。 豪猪哭天抢地，差点背过气去：“我的垃圾桶成精了!” 第31章 涂攸：“......” 按理说能化人型的妖怪都已经具有了一定的科学知识水平，可眼前这只豪猪简直就像从原始森林里蹦跶出来似的。 “搞什么封建迷信。”于是他伸手拍拍对方的肩膀, “垃圾桶怎么会成精呢, 你是不是吃太撑看错了?” 据他所知这只豪猪继承了家里的大笔家产, 然后在他这儿租下了一整层楼。成天都在邀请各种各样的朋友去家里胡吃海塞，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再吃。养殖场里的猪都不带这么贴膘的。 第56页 “不可能!”豪猪抽抽搭搭, 脖子后面的棘刺抖来抖去, “小房东你看!这能是我的垃圾桶吗!” 后面的嚙齿类妖怪很是识相地抱了一个垃圾桶过来，在涂攸面前全方位展示。 看上去那就是一个普通的大型号不锈钢垃圾桶，锃光瓦亮十分干净，能拿桶底照镜子。 涂攸倒吸了一口凉气。 “对吧小房东!”察觉到涂攸的动作, 豪猪哭得更大声了，“我怎么会有这么干净的垃圾桶呢!” 一天至少十顿外卖起步，房间里除了几张床之外剩下的地方全拿来摆放食物的冰柜, 豪猪家的垃圾桶从买回来那天起基本上就处于超负荷状态中。别说看到桶底, 大部分时间连桶沿都看不到。 “我早上出门扔了六包鸡骨头!”因为那一整层都是他的，豪猪就把垃圾桶放在了门外，“等我过二十分钟去扔羊腿的时候它就变成这样了!” 吓得他以为自己没睡醒, 回屋扒开冰柜吃了两大桶冰淇淋才缓过来。 结果等到半个小时后再去扔垃圾时, 迎接豪猪的依然是锃光瓦亮空无一物丝毫不染尘埃的垃圾桶。 “小房东我求求你!我家就我这么一个儿子!”豪猪的眼泪鼻涕煳了一脸，“救救我!我不想被垃圾桶精抓走!我还没吃够!” 涂攸：“......” “行了，那你把这桶先放我这，我等会出去给你找个道士做做法。”心里已经有了盘算, 涂攸挥挥手，“你回去吧, 没你事儿了。” 没想到小房东今天居然如此好说话，豪猪一激动哭得更凶了，最后直接白眼一翻晕了过去，总算是结束了这场闹剧。 等到楼道里听不见妖怪们的脚步声，涂攸单手拎着垃圾桶下楼。 “......我还没考虑好。”敲了两下门，门被打开一条细缝，涂攸只能看到臧十一的小半张脸，“你明天再来吧。” “我不找你，我找你家里那只柴犬。”涂攸把手塞进门缝，“我艹!你别关门!手要断了!” 小崽子们在客厅中央滚成一团，一会儿你挤我一会儿我挤你玩得开心。小柴犬没有参与进去，安静地坐在一旁看弟弟妹妹们玩耍，偶尔小崽子们没轻重起来，它才会过去分开打闹的弟弟妹妹。 “涂叔叔。”听见脚步声，它下意识回头叫人，看见涂攸手上拎着的垃圾桶后缩了缩脖子。 然后不自然地把前爪往身侧挪了挪。 “给我看看爪子。”涂攸也不跟它客气，直接蹲下来，“伸手。” 不明白涂攸在做什么，臧十一也跟了过来。 然后一眼看到了小柴犬略微红肿，还有些掉毛的小爪子。 “那个垃圾桶是你洗的?”涂攸轻轻碰了碰肉垫，小柴犬就“嘶”地吸了一口气。 “我我我......”它不敢抬头，耷拉着脑袋，“家里收拾完了......我又没什么事......” 臧十一怔了一下：“你跑出去了?” 小柴犬仰脸，急急辩解到：“我没出楼!我就在楼里!那个垃圾桶......我看它太满太脏了想着收拾一下，没别的意思!” 其他的小崽子本来在开开心心的玩耍，听见哥哥的声音突然带了哭腔，跌跌撞撞地全部拱过来。紧紧地围在小柴犬旁边。 “你别怕。”涂攸有些无奈，“我们没怪你。” 他把小柴犬抱起来，这么一抱，其他的小崽子纷纷扒住他的腿。奶牙在裤子上啃来啃去，没几口就把涂攸的裤脚全部啃湿了。 “你住在这儿呢，就跟在自己家一样。”他举起小柴犬，眼睛平视着它，“你想帮臧叔叔打扫卫生当然可以，楼里其他住户就不用了。” 他不是不明白小柴犬敏感的心思，这孩子一看就早熟得厉害。 小柴犬动了动嘴，最后还是没吭声。 “今天晚上我带我家那两个小傢伙过来跟你们一起玩。”涂攸把它放下来，摸了把它的小脑袋。 从小柴犬的反应来看，一时半会儿这工作怕是做不通了。只能慢慢一点点儿掰过来。 叮嘱完小柴犬，涂攸又把臧十一拉到楼道里做思想工作，让他平时多关心点小柴犬。 “行，我知道了。”没想到小柴犬会这么做，臧十一也有些意外。他本来只想着把崽子们接到这边来照顾就行。 看来养小孩不是件容易事。 这么一想，臧十一的胸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你去管理局找那兔子的父母没?” “我这不是才准备出门嘛。”涂攸扬了扬手上的垃圾桶，“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这句话他是拿来逗臧十一的，以臧十一黑道的身份，肯定恨不得离管理局半里地。 果然，臧十一摇了摇头：“你去吧，再会。” “早知道这样我就该把副卡额度调低......”被砰地一下关在门外，涂攸摸了摸差点被撞上的鼻子。 拿了钱之后翻脸就不认人了。 不过他没空计较这些，再不去管理局就该下班了。 “最近没有兔子精来报失丢掉的小孩。” 窗口后面的蜘蛛挥动着八条腿噼里啪啦地敲打着键盘，来回检索了好几遍档案，然后沖涂攸摇头：“你先把照片给我，明天带一撮它的毛来，我们录个dna存一下。” 第57页 涂攸一口答应，把手机递给蜘蛛，让对方处理照片。 “这两天丢小孩的也太多了......”一边敲打键盘，蜘蛛一边抱怨，“当家长的就不能好好看住孩子吗?有了孩子还不多长点心，丢了才知道哭天喊地。” 涂攸心头微微一动。 在医院时，面对臧十一的质问柴崇并没有否定，对方应该是拐了不少医疗组成员的小孩。 不知道那天他们遇见的藤精姐弟俩后来如何了，柴崇已死，想要找到剩下的幼崽估计也很困难。 想到幼崽，涂攸又想起臧十一家里的小柴犬。如今能暂时把柴崇的死讯瞒住，但总有瞒不住的那一天。 算了算了......他有些烦躁地揉了揉头髮，到那个时候再说吧。 “好啦。”蜘蛛把他的手机还给他，“你要是这两天不忙，可以到遇见孩子的地方等一等，说不定会有家长找孩子。” 涂攸心说我还能天天去买衣服了?最多也就是每天开车过去转两圈，找父母的重任还是担在管理局身上吧。 不过这家父母也真的是心大，丢了一个崽到现在也没到管理局报案。 接过手机，涂攸准备回去向狐狸精报告此行的结果。 这个时候，有一对夫妇相携着走进来。 夫妇俩年纪看上去不大，二十多岁的脸，都是兔子精。两只妖怪打扮得挺时髦，就是给人一种用力过勐的感觉，什么金银珠宝都往身上堆，看起来像是土霸王进城。 “打扰一下，我们来给孩子上户口。”丈夫伸出戴了四个宝石戒指的手在蜘蛛面前晃。 管理局这方面跟人类学了个十足十，什么身份证啦，登记户口啦，一样儿都不缺。 涂攸本来停下了脚步，听见“上户口”几个字就失去了兴趣。辨认出对方的种族，他还以为是来报失失踪幼崽的。 “你俩就生了一个?”拿过材料，蜘蛛的腿动来动去，“没少拿材料?” 兔子这个物种在生育天赋上点满了技能点，一般来说一胎至少也有三到五只，多了的能一口气生十几只。像这种一胎一只的实在是少见。 “呃......”丈夫犹豫了一下，立马被一旁的妻子掐了把胳膊，“对，我们头胎，生的少，就一个孩子。” 这种情况虽说少见，但也不是没有。蜘蛛就没多问，很快就给他们办完了。 “你还有事吗?”夫妇离开后，蜘蛛发现刚才那只来登记失踪儿童的兔狲还在。 “没事了，明天我就把小孩的毛带过来。”涂攸扔下一句话，“再见!” 他追出去的时候那对夫妇还没走远，准确的说，因为突如其来的争执，他们正小声地拉扯着。 “不是在家里都对好词了吗!”妻子又拧了把丈夫的胳膊，“怎么到这儿来就懵了!” “要我说这个也不该留!”被拧得疼了，丈夫吸了口凉气，“还不都是你......” “我怎么就嫁给你这个蠢货!”闻言，妻子柳眉倒竖，直接抬脚踢了一脚丈夫，“十几只全死光你觉得有人信吗?老娘辛辛苦苦赚钱，你也不知道心疼一下我!” “我错了我错了。”丈夫立马举起手告饶，似乎又想起什么，语气一转，“可惜了......要不是那只丢了，我们还能多赚......”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妻子在他头上赏了一巴掌：“嘘!” 两只妖怪左右看了看，没发现旁边有人，就开开心心地手拉手钻进了车里。 等到车开远，管理局门口的大叶伞摇了摇。 变回原型的涂攸蹲在花盆里，开始思考刚才听 第32章 “你快从我的盆里出去!” 然而还没待多久，正主大叶伞不愿意了。它用离涂攸最近的叶片勐戳他的头：“我还是黄花大闺女!你不能待我的盆里!” “对不起对不起!”涂攸吓了一跳, 连忙从花盆里跳出来。 “你父母呢?怎么自己单独跑到这儿?”见他跳了出去, 大叶伞也不和他计较了, “小孩子不能乱跑知不知道?你站这儿别动，我叫他们给你父母打电话!” 涂攸围着花盆转了两圈, 不知道该怎么跟大叶伞解释, 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干脆四腿一迈直接熘了。 “哎!”大叶伞在花盆里焦急地挥舞着叶子，嗖嗖地抖成一片，“小孩!别跑!” 不跑不行啊! 一边撒开腿狂奔, 涂攸背上的绒毛一边唰唰唰地立起来，活像触了电。 他平时一般不爱变成原型，原因有二。 第一, 不知道是他上辈子做了什么穷凶极恶的坏事, 还是这辈子修炼人型的时候出了点差错。总之现在只要他从人型变回原型，那就别想再麻熘地切换回去。 每次一变回原型，他就得保持上一段时间。少则两三个小时, 多则好几天。这期间无论怎么尝试, 都没办法顺利地重新变成人。 想要回到人型，只有等时间到了自动变回去。 第二...... 顶着炎炎烈日，涂攸奋力迈开腿，尽量把刚才大叶伞的话抛在脑后。 现在不是想那个的时候!他灵活地在人流中蹿来蹿去, 必须先把那两只兔子的事情解决了! 第58页 但按他现在的体型肯定什么都做不了，几乎没怎么思考, 涂攸朝着家的方向一路狂奔。 另一边。 臧十一把家里翻箱倒柜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任何可以拿来给小柴犬的肉垫消肿的药膏。 剩下几只狗崽子正处于吃吃睡睡的年纪，玩累了就大喇喇往地下一趴，睡得口水直流。小柴犬小心地一只一只把它们叼到沙发旁边，然后困惑地盯着臧十一。 “你和它们在家待着。”翻了一大圈，臧十一终于确定家里一瓶药膏都没有，“我出去一趟。” 他记得一条街外有个人类开的药店，里面应该有卖可以消肿的药。 小柴犬老老实实地点头，乖乖地在沙发旁坐下，目送他出了门。 “臧先生你出去啊!”到了一楼，小蛇热情地沖他打招唿，毕竟上次鸡崽大军入侵的时候还是臧十一把蛇精兄弟俩从吊灯上摘下来的。从那之后小蛇就对这个新租客印象不错。 臧十一点了点头，没跟小蛇多谈。 外面的天气实在是热得不行，虽然妖怪比人类的耐受力要强不少，但刚出去走了没多久，臧十一就觉得自己出现了中暑的症状。 因为他开始有幻觉了。 虽然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幻觉......他停下脚步站在原地，有些困惑地盯着不远处朝这个方向跑来的一大群小孩。 还有在最前面被人类崽子追得东躲西藏的炸毛兔狲。 鼻尖闻到的气息告诉他这只兔狲貌似和楼上那只满脑子黄色废料的兔狲是同一只，但眼前看到的小崽子让他第一次对自己的判断能力产生了怀疑。 被熊孩子追得一蹦三丈高的兔狲无论从体型还是身手来看都跟成年兔狲相差甚远，由于身上没有成年兔狲那么多厚重的毛髮，身形一下缩水了一大圈，从大毛球变成了小毛球。小脸又圆又鼓，看起来跟普通的小猫咪一样。 但奋力摆动的小短腿还是暴露了对方的身份。 四条小短腿毛绒绒的，在求生本能下拼命摆动。不过生理上的巨大差距很难靠后天努力弥补，跑得最快的熊孩子眼看一伸手就能够到兔狲的尾巴了。 “住手!” 臧十一快步向前走了两步，一把接住跳到空中的兔狲：“你们想做什么!” 亲人吶! 涂攸热泪盈眶，赶快顺着臧十一的手臂一路爬到对方肩头，熊孩子真是太可怕了! 在不能动的大叶伞眼里他跑得确实很快没错，但在长着两条腿的人类眼中，他这个速度实在是一点都不够看。 成年兔狲都能被人类追上，更不要说他这个体型还处于幼崽年龄的兔狲。 倒霉的是他从管理局没跑出多远就被无所事事的熊孩子盯上，要不是他实战经验比较丰富，现在大概已经被揪着尾巴在空中甩来甩去了。 “把那只短腿猫给我们!”本来以为这只猫腿这么短应该很好捉，没想到这一追就是好几条街，为首的熊孩子不甘心，“那是我们的!” 谁他妈是短腿猫?! 涂攸气得吹鬍子瞪眼，仗着站在臧十一肩头也不害怕了，伸着小短手在空气中一顿乱挠。 老子是兔狲!你个没文化的崽儿! 臧十一看了一眼肩头张牙舞爪的涂攸，再看看熊孩子，然后勾了勾嘴角：“哦?” 对上他似笑非笑的脸，熊孩子的背后突然莫名升起了一阵寒意。 明明现在是热的要死的大夏天，却止不住地发抖。 “我......我们走!”害怕归害怕，熊孩子嘴上还是很硬气，“你爱要短腿猫就给你吧!我们不稀罕!” 我诅咒你暑假作业刚写完就被偷!涂攸冲着熊孩子们的背影龇牙咧嘴，喜欢的小姑娘都不喜欢你! 正咧着嘴面目狰狞着，他被捏着后颈拎了起来。 藏十一把他放在手心里，然后举到面前。 “你还没成年?”一藏狐一兔狲默默对视了一会儿，最后是臧十一先开口。 坐在掌心里的兔狲看起来顶天了也只有三周大，小圆耳朵小圆脸，手感软乎乎的，他都不太敢用力。生怕把对方骨头捏碎。 你他妈才没成年! 还没从被熊孩子追逐的阴影里走出来，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涂攸威胁地沖臧十一扬了扬爪子。 但毛绒绒的小短腿根本不具备什么威慑力。 臧十一沉默了。 三周大的年纪不管是妖怪还是换算成人类都是没成年的小崽子，可对方之前的成年人型是怎么回事? “你还是变回来我们再谈吧。”又对视了一会儿，臧十一弯腰把涂攸放在地上，“这没监控，你放心。” 站在滚烫的水泥地上，涂攸一动不动，拼命克制着自己才没出声。 等了一会儿毫无动静，臧十一突然想起来哪里不对。 变成人型是要穿衣服的，毕竟这是文明社会，不能当众裸奔。 但他们现在显然没有衣服。 “......那你和我一起去趟药店吧。”有了刚才熊孩子的事，臧十一也不敢让涂攸单独回楼里，万一熊孩子还没走远，到时候把涂攸逮走就惨了。 听到要去药店，涂攸很自然地跳上了臧十一的右肩，用爪子牢牢扒住对方的肩膀。 “你怎么突然变回了原型?”还琢磨着这件事，臧十一偏了偏头，看向坐在他肩头的涂攸。 第59页 涂攸鼓了鼓脸颊，又拿爪子揉了揉肉乎乎的脸，然后开始东看西看，还把毛茸茸的尾巴扫来扫去，就是一个字儿都不往外说。 臧十一敏感地察觉到有哪里不对，但在大街上也不好一直追问，就随他去了。 “你家猫咪真可爱!”到了药店，老闆惊奇地看着涂攸，“还会坐在人肩膀上!” 臧十一只能礼貌地笑笑，余光里看见“猫咪”的小肚皮气得上下起伏。 不知道哪种药膏比较适合小柴犬，臧十一索性买了好几种，其中有一种需要放在冷库里冷藏，老闆就去了后面库房拿，留他们在前面等着。 心里还惦记着那两只兔子的事，涂攸无暇顾及臧十一在干嘛，他满脑子都在想该找谁帮忙。 第一个被他排除的就是家里没心没肺的夫夫俩，狐狸精太感性，知道这种贩卖自己孩子的勾当肯定会气晕过去。然后一贯疼爱人的白兔精就会发飙，暴怒之下绝对没法收场。 黎七倒是可以找，但这个叔叔向来关键时刻找不见人。只要是涂攸主动打电话，十次里能接通两次就算运气好了。 而剩下的妖怪......涂攸烦躁地开始啃爪子，现在变成了原型，他谁都不想见。 恶狠狠地咬了自己两下，他焦虑地抬脸，突然勐地一凛。 隔着药店的玻璃窗，他看见了一个小时前见过的那两只兔子。 和之前暴发户似的打扮不同，两只兔子现在穿得很低调，妻子还带了顶宽檐帽。帽檐遮住了大半张脸，一看就是不想被人发现。 电光火石间，涂攸的脑海里闪出无数个念头，最后锁定了一个。 这对夫妻是要去做交易! 情况紧急，这下涂攸也顾不上丢不丢脸了，伸腿朝臧十一肩膀上就是一划拉。 “你干嘛?”虽然涂攸收了爪子，臧十一还是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怎么了?” “他们!” 不知道涂攸想做什么，臧十一还没来得及侧脸，头就被爪子摁住，硬扳到了窗户的方向。 接着耳边传来唿噜唿噜的小奶音：“他们是糰子的父母!”到的内容。 第33章 臧十一僵住了。 耳边听到的声音和对方人型时清亮的少年音完全不同，软软糯糯, 尾音微微上扬, 完全是娇里娇气的小崽子才会有的音色。 听上去像是才断奶没几天。 “快追呀!”见臧十一傻乎乎地愣在那里, 涂攸急了，挥着小短腿对准他的脸就是一肉垫, 接着奶声奶气道, “这俩兔子是卖孩子的!” “哎哎哎!”药店老闆刚从库房拿着药回来，就看见买药的小伙子把“猫咪”往西服里一塞，推开门跑了，“小兄弟你不买药了嘛!” 一边跟在那对夫妻后面, 臧十一一边低头小声道，“什么情况?你怎么知道他们卖孩子!” 被粗暴地一把塞到西服里，涂攸差点没一头栽下去。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扒着内衬爬上来, 接着趴在臧十一的胸口露出半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我在管理局碰到他们了!他们自己说的!我全听到了!” 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软绵绵的奶味, 不怪大叶伞把他当成偷跑出来的小孩。 “你到底几岁!”被萌萌的小奶音暴击三连，臧十一已经开始怀疑这一切都是中暑产生的幻觉。 一只满脑子黄色废料的兔狲是不可能有这样的音色的。 “我成年了!”涂攸愤怒地试图低吼，“只是声音听起来比较年轻而已!” 当然, 低吼毫无疑问地以失败告终, 他最后发出的依然是软糯的声音。 “......那你可真年轻。”搞不清究竟是什么状况，臧十一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先跟上那对夫妻。 涂攸原本想反驳，张了张嘴还是没出声, 只能气唿唿地推了一下臧十一的胸口。 别瞧不起他，等变回人型, 他能打十个! 兔子夫妻俩显然不是第一次来，他们很熟练地穿梭在监控探头的死角位置，专门挑偏僻的地方走，时不时还回头张望。 不过臧十一的反应要快得多，每次还没等他们回头，他就已经带着涂攸躲在了障碍物后面。绝不让这对夫妇发现。 “谁会花那么大价钱买他们的孩子?”一路上涂攸忍着脾气断断续续把自己听到的话都给臧十一说了，还专门形容了一下雄兔手上那四个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宝石戒指。 所以臧十一产生了疑问。 高价贩卖幼崽这种事在人类社会中比较常见，但放在妖怪体系里就很奇怪了。 相比人类，妖怪完全没有重男轻女的概念，不会特意为了要一个雄性幼崽而去买孩子。除此之外，他们传宗接代的意识也很薄弱，大部分妖怪都像豪猪一样秉承着及时行乐的理念，根本不会在乎有没有后代。有了是锦上添花，没有也无所谓。 所以高价贩卖幼崽在妖怪这儿说不通，从市场角度看几乎可以说没有买方。 “不知道啊。”涂攸也是懵的，这对夫妻不但成功地找到了买主，而且从他们光鲜的衣着打扮来看买主付的价格还不低。 他完全想不明白什么样的妖怪会支付高价去买这些小兔子。 兔子夫妇俩东转西转，最后转到了j市的东南角。 第60页 j市东南角，又称“pt医院区”。一踏进东南角的地界，就能看到各种巨幅的“专业、先进、尖端科技”的gg牌。被gg牌指引的建筑从外面看像模像样，大部分还挂着诸如“仁德”“慈爱”的招牌，唬人的水平堪称一流。 “小伙子一个人啊!”眼瞅着兔子夫妇进了前面不远处的那家仁德医院，臧十一想跟上去，刚抬脚就被突然冒出来的大妈拽住了。 “哎呦呦，看你这小脸白的。”大妈攥着他的胳膊，热情地喷了他一脸口水，“一看就肾虚吧?” 臧十一：??? 涂攸：努力憋笑.jpg “别担心!我儿子以前也和你一样!”不等他说话，大妈慈爱地拍了拍他，“后来去阳光男科就治好了!你也去看看呗?听说他们今天还打折，第二根半价呢!” 第二根半价...... 这下涂攸忍不住了，脑袋一扭把脸埋到臧十一的西服里，整只兔狲开始疯狂地上下抖动。 臧十一：“......” “让您儿子自己去做吧!”他伸手摁住抖个不停的涂攸，一把甩开了大妈的手。 “哎哎哎!”大妈在他身后喊，“阳光男科在左边!小伙儿你走错啦!” “你笑够了没有。”臧十一低头就能看到胸前快笑抽过去的涂攸，“再笑就让你去享受半价。” 鑑于目前实力差距悬殊，涂攸挣扎了一会儿，老老实实闭上了嘴。 和那个阳光男科一样，兔子夫妇进的仁德医院也是家典型的pt系坑人医院。在医院外转了半圈，臧十一没从正门走，挑了个监控死角偷偷地翻了进去。 “你觉得这医院要兔子干嘛?”趴在臧十一胸口，涂攸警惕地露出两只眼睛观察环境。 医学院上课的时候会用兔子做实验，这他是知道的。等到出了学校进到正规医院，应该就用不上了。 除非这家只知道坑病人钱的医院招收的都是些还没上过解剖课就敢来看病的骗子。 “不知道。”臧十一也奇怪。 退一万步说，就算买兔子是为了练习解剖，那买普通的兔子就好，完全没有必要花大价钱买妖怪幼崽。 而医院里也没有强烈的妖怪气息，不像有妖怪潜伏的样子。那么一家人类开的医院，究竟为什么会买成精的兔子? 搞不清怎么回事，臧十一只能顺着兔子夫妇的气息往楼上走。 仁德医院一共有五层，一到四层都是看病的科室，兔子夫妇并没有在这些科室里停留。 “还装密码锁?”而在四层到五层的消防通道处，他们被一道带着密码锁的金属门拦住了。 涂攸伸出爪子按了按金属门，凉冰冰的。 他不太喜欢这种感觉。 “那对夫妻就在上面。”气息是在这儿消失的，臧十一皱了皱眉，“翻窗吧。” 涂攸还没来得及应声，接着就感受了一把大头朝下差点儿掉出去的惊悚感。 还好他牢牢地扒住了臧十一的衬衫，不至于摔到地上摔成肉饼。 “你......”他想声讨一下臧十一这种不保护幼崽的行为，露头看清五层的结构后就闭嘴了。 为了更好地从病人手里骗钱，pt系医院的环境总是很干净，可以说是过分的明亮与整洁。下面一到四层都是这种风格，配上笑容甜美热情贴心的护士姐姐，往往能和危言耸听的医生一起把病人骗得晕头转向。 但五层不同。 如果一进门就是五层这种风格，涂攸相信十个病人里有十个会掉头就走。 长长的走廊里沿墙摆着用来贮藏标本的展示柜，一个个摆到尽头。灰黑色的柜子看起来死气沉沉的，分外压抑。 而展示柜里的标本则更加可怖。 尽管没有正儿八经地接受过人类教育，涂攸也知道正规的标本大概长什么样。虽然他不能具体描述出来，但肯定不是这个样子。 几乎大半的标本都泡在血水中，隔着玻璃仿佛都能闻见腐烂的味道。它们身上大部分的零件都不见了，肢体也奇怪地缺三少四。 在展示柜忽明忽暗的灯光下，这些残缺不全的动物被映得愈发阴森。 涂攸不知道什么样的解剖会让动物变成这个样子。 “搞什么。”看了两眼他就别过了头，老老实实缩在臧十一胸口，“有妖怪吗?” 臧十一绷紧神经，一边打量展示柜一边往尽头的房间走：“有。” 被制成“标本”的大多是普通动物，但越往里走，妖怪的数量就越多。出现的都是些比较常见的妖怪，以家禽为主，比如大鹅鸡崽黄狗一类。 涂攸心口一窒。 兔子夫妇肯定看到过五层的景象，既然知道了这里在做什么，居然还会把亲生孩子卖出去。 他突然觉得很想吐。 “怎么了?”臧十一敏感地感觉涂攸在怀里动了两下。 “我们......”涂攸咬着牙，半天才把涌上来的血咽下去，喉咙里甜甜的，“还是先报警吧。” 已经涉及到妖怪的性命，又是制成“标本”这种虐死事件，恶劣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了普通的贩卖幼崽。应该让管理局插手。 更主要的是......涂攸无意识地往臧十一怀里凑了凑，他害怕进去之后控制不住自己。 第61页 兔子夫妇言笑晏晏的脸出现在眼前，而他只想用爪子把他们挠得稀烂。 臧十一也有些犹豫，不过他在意的另有其事。 从踏入医院开始，他察觉到的妖怪气息从始至终只有兔子夫妇和涂攸的。 而从展示柜的标本摆放顺序看，买家显然能清楚地区分开妖怪和普通动物。 所以......这个买家要么是修为极高能掩藏气息的大妖，要么就是知晓如何分辨妖怪的人类。 但根据他的印象，这家医院里并没有跟管理局合作的人类。 那就只剩下大妖这一种可能。 而他们就这么大大咧咧地直接闯进来，以大妖的修行，大概早在他翻窗时就发现了。 臧十一冷静地思考着，然后伸手把涂攸往西装深处塞了塞。 “唔?”被按着头往下塞，涂攸有些难受。 “别出声。”臧十一盯着房门。 眼下跑是肯定跑不了的，或许拼死一搏还有机会。 “咔嗒”一声，像是听到了他的想法。 门被打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pt系医院就是莆田系医院_(:3」∠)_ 第34章 血腥味瞬间飘了出来。 窝在衣服里，涂攸感受到臧十一的身体明显地一僵。 怎么回事? 他蹬了蹬腿, 重新爬上去, 从臧十一的胸口探出头。 正好跟满脸是血的雌兔对上眼。 她头上那顶宽檐帽已经不知道丢在了什么地方, 精心做好的头髮一绺一绺散下来，乱糟糟的, 像是被人大力扯过。原先漂亮的大眼睛现在空洞无比, 活像直接从粗制滥造的木偶脸上扣下来一般。 涂攸一怔。 雌兔的右手死死抓着一把沾满血的刀，溅射状的血迹喷了一头一脸。鲜红的血衬得她白皙的脸愈发苍白，在走廊幽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可怖。 “不是我......”过了十几秒，终于发现面前还有其他妖怪, 雌兔微弱地开口，“不是......不是!不是!” 仿佛反应过来自己处在什么境地，她的声音越来越高亢, 后面两声几乎是嘶吼出来的：“滚!你们给我滚啊!” 一边喊, 她一边抬手，想要用刀为自己开路。 这种打闹般的攻击臧十一根本没放在眼里，他迅速后撤了一步, 接着一脚飞起踢在雌兔的手腕上。 吃痛之下雌兔松开了手, 刀掉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都走开!走开!”然而她就跟疯了似的，也不知道去捡地上的刀，拼命挥舞着双臂, “不是我!不是我!” 臧十一只能绕到背后，一个手刀砍在颈后击晕她。 雌兔栽倒在地, 这时涂攸才发现她的后脑勺有一块不小的凹陷，显然是被人用重物击打过。 他下意识探头朝门里看去。 房间里很安静，没有什么修为极高准备伺机而动的大妖，只有两具尚未冰冷的尸体。 一具是雄兔的，他倒在离房门只有两三步的位置，右颈被剜开了一个巨大的豁口，血几乎已经流干，把地毯全浸湿了。 而另一具...... 涂攸盯着歪在转椅上一动不动的尸体，揉了好几下眼睛，又抽了抽鼻子，最后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臧十一。 臧十一没有说话，定定地看着转椅。 尸体的相貌非常普通，长相容貌都平平，简直过眼就忘，属于掉进人堆里就找不出来的那一种。可以说是毫无特色。 但在这个房间里，他却是最不普通的那一个。 他是个人类。 “不许动!” 走廊另一头的密码门突然传来了滴滴的解锁声，接着冲进来的是一支全副武装的妖怪小队：“举起手来!停止一切可能伤害人类和其他妖怪的行为!” 这个时候涂攸才注意到雄兔的手上死死地攥着一部手机，显然，在死亡前他曾经尝试着想要挽救自己。 “和我们没关系。”臧十一很镇定地举起手，“不是我们做的。” 第一个冲上来的队长冷哼了一声，显然没把这种辩驳放在眼里，直接从腰间摸出了手铐。 “餵!”瞥见手铐，涂攸吓了一跳，“文明执法!我们又不是嫌疑人!” “......我必须得说我不是很喜欢这个东西。” 被押进警车里，涂攸悲愤道：“就不能给我也带手铐吗?!” “你以为我们傻是不是?”负责押车的拉布拉多翻了个白眼，“给人用的手铐能铐住你?” “这可是高级洗猫袋!”见他还要挣扎，拉布拉多伸手轻松摁住了他，“你就知足吧!” 被装在洗猫袋中，只露出一颗圆头的涂攸屈辱地闭上了嘴。 臧十一和他被分开带到了两辆不同的警车上，涂攸倒是不怎么害怕，因为事情本来就不是他做的。 但臧十一...... 涂攸有些不安，管理局对有前科的妖怪一般查的都很严。照臧十一那个混黑道的背景，进了局子不死也得脱层皮。 如果他不拜託对方跟他一起来，或许就不会有这种无妄之灾了。 到了地方，涂攸被拉布拉多拎起来。 “你轻点儿!”被一把扔到审讯室的桌子上，涂攸愤怒地扭了扭，还是没能挣开洗猫袋。 第62页 他只能躺在桌上，露出一副生无可恋脸，等待着管理局来讯问他。 然而过了好久都没有人来，这间审讯室仿佛被遗忘了一般。涂攸不由得开始胡思乱想。 既然不来讯问他，是不是盯上了臧十一那边? 管理局的雷霆手段赫赫有名，臧十一会不会扛不住，接着把上次柴崇的事儿给抖了出来? 越想越不安，涂攸费力地挪了挪，盯着审讯室的监控探头看了一会儿，然后开始拼命喊叫：“来人啊!我要去卫生间!” 嚎了两遍，门开了。 涂攸兴奋地转身，然后一愣。 推门进来的是个人类。 男人约莫三十岁出头，身材瘦削而修长，衬衫和西服都熨得笔挺，但并不给人压迫感。见涂攸看向自己，他眼角眉梢一软，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你好。” “你你你你你......”涂攸的舌头要打结了。 来审他的怎么是个人? “我叫时远。”男人往前走了几步，接着捧起洗猫袋开始解救涂攸，“不好意思，今天去的都是新人，手段激烈了些，等会儿我会教育他们的。” 他的动作很温柔，跟方才拉布拉多一巴掌把涂攸攮进洗猫袋的粗暴完全不同。 “你是人啊......”对方的手指像白玉般细腻，落在身上有着玉石的冰凉感。被解救出来的涂攸盯着男人近在迟尺的脸，不由自主冒出来这么傻乎乎的一句话。 “我是管理局的局长。”时远把涂攸放在桌上，然后自己拉了张凳子坐下，抱歉地沖他笑了笑，“今天让你受惊了。” 涂攸的尾巴直接炸了起来。 他这一整天遭受的惊吓都没有现在多! 妖怪管理局的局长是个人类!还是个看上去像教书先生一样温文尔雅的人类! 察觉他的惊诧，时远无奈地笑了笑：“这是硬性规定，你不用紧张。”。 如果妖怪管理局没有人类监管，全部都是妖怪执法就乱套了。那样的话就谈不上什么管理不管理，只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妖怪完全可以一家独大。 “时、时局好。”这辈子第一次接触到级别这么高的官员，涂攸难免有些紧张。问完好之后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茫然无措地张了张嘴。 “你别害怕。”见这只小兔狲可怜巴巴地缩在桌子一角，时远放软了声音，“具体的情况我们这边已经调查清楚，现在就是想再问你几个问题。” 这么一说，涂攸想起来了最重要的事。 “那个人......还有兔子......”想说的太多，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表达，他语无伦次起来，最后好不容易挑出了重点，“不是臧十一......” “他们是互相残杀致死的，和你们没有关系。”时远知道他想说什么，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情况。 仔细调查过现场后管理局还原了那个房间里发生的事，兔子夫妇跟死在房间里的人类有长期的交易关系。这一次，因为对人类开出的价码不满意，兔子夫妇跟对方发生了激烈的争吵，结果失手杀死了人类。 接下来夫妻俩开始拼命往彼此身上甩锅，最后干脆打了起来。丈夫先往妻子头上敲了一棍，接着被暴怒之下的雌兔转过身来一刀反杀。 现场的血迹和刀具上的指纹都能证明这一点。 由于伤势太重，送去医院后没多久雌兔也死了。 牵扯进这桩虐死事件的一人俩妖怪都没活下来。 “......”听了时远的话，涂攸沉默。 “好消息是那个人类还没来得及对新送过来的幼崽动手。”似乎有些疲惫，时远揉了揉眉心，“我们已经把幼崽送去做身体检查，没有大碍的话就送去院里。” 他指的是管理局下设的孤儿院。 听到动手二字，想起在走廊上看到的东西，涂攸一阵反胃，“他到底在做什么?一个普通人怎么会和妖怪有联繫?他为什么要专门虐杀幼崽?” 这几个问题一抛出，他看见时远脸上露出明显的犹豫神色。 “涂先生。”沉默了一会儿，时远的语气严肃起来，接着拿出一只录音笔，“接下来的我要问的问题关系重大，请你一定如实回答。” “在进入仁德医院后，你和臧十一全程都待在一起吗?”他的眼神骤然锐利，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完全不復先前的温文尔雅。 涂攸一愣：“是。” “当你们一同进入房间时，人类和雄兔已经死亡了?” “是。” “你确定在进入仁德医院的全过程中，臧十一没有过任何主动的暴力行径?” “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涂攸总感觉听见三个明确的回答后，眼前的男人松了一口气。 “好的，谢谢你的配合。”时远收起录音笔，“你可以走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这三个问题一听都是冲着臧十一来的，涂攸从桌子上跳起来。 时远摆了摆手，没回答这个问题，转身直接离开。 “时局。”他刚回到办公室，黎七就迎了上来，把手里的资料递给他，“这是五层实验室里的照片。” 第63页 走廊尽头的房间有暗门，暗门背后是一个规模不小的实验室。 “......你说吧。”时远瞥了一眼，把照片推回去。 瞧着他略显苍白的脸色，黎七稳了稳心神：“实验室里使用的药剂和柴崇手里的一样，没有存活体，已经全部死亡。” 时远没吭声，随手拿起钢笔，专心致志地盯着笔尖看。 瞧他这个样子，黎七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目前还没有查清涉案人类是从哪里拿到的药剂，也不清楚他如何与妖怪建立了联繫......” 越往后说他声音越小，最后几乎听不见。 “你不用顾忌我的种族，继续说。”时远平静道。 “......政府那边说，这是我们自导自演。”一咬牙，黎七还是说了出来，“为了把上次医疗组的事情闹大......让人类承担责任......” “胡闹!” 黎七的话还没说完，时远直接把手里的钢笔掰断了：“他们把普通妖怪骗去试药在先!现在还要反咬一口吗?!” 钢笔被掰断，碎片戳进了他的掌心，血涌了出来。像是白玉石里沁出的红痕。 黎七的脸色骤然变了：“时局!” “我没事。”时远抽了张纸巾按在伤口上，“你接着说。” 黎七抿了抿嘴，神色晦暗地看了眼他受伤的左手，蔫蔫儿地继续：“他们还说上次的事十一反应太激烈，这次十一又在现场，说不定......” “你怎么看?”纸巾已经被染红了，时远又换了一张。 “十一是个好孩子。”黎七严肃道，“这事跟他无关，还是我侄子把他牵扯进来的。” 时远点点头：“我也跟你侄子确认过了，小臧没有在仁德医院主动攻击过任何人。” 想了想，他吩咐黎七：“继续查，把那个人类的关系网全部过一遍，任何地方都不能放过。” 他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疲惫，黎七心疼却不敢开口，只能先应下来。 时远没再说话，靠在椅子上阖着眼。因为连日熬夜，眼底有几分青色。 这个时候黎七才敢盯着他看，炽热的目光小心而贪婪地在他端正的五官上一寸寸扫过去，一点儿都捨不得挪开。 “对了，你去安抚一下小臧。”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时远睁开眼，“这几个月他受委屈了，让他放心，我会保住他的。” 黎七慌忙收回视线，“嗯”了一声，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第35章 到了管理局，负责押送臧十一的队员才知道自己带回来的究竟是个什么角色。 “大家不在一个处, 不认识很正常。”队员一个劲儿沖他道歉, 臧十一倒是不在意, “你带我回来是走流程，应该的。” 尽管他已经尽量学习时远平常那种平易近人的风格, 却仍然不得要领, 队员诺诺地应了两句，腿都在打颤。 臧十一暗自嘆了口气，他们六处的口碑在局里太差了。 黎七负责的六处说得好听点在局里是地位超然，说得不好听就是暴虐残酷的名声太盛, 让其他处的成员望而生畏。剩下几个处长教训新人的时候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就是：“再不安分把你扔去六处给黎处管!” 但这也不能怪黎七，六处负责的都是从其他处转来的棘手事件，面对的涉案妖怪大多穷凶极恶, 手段不粗暴点压根解决不了问题。 因着六处的名头, 臧十一压根就没跟涂攸似的被送去审讯室，而是带到了黎七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没人，一如既往的乱糟糟, 到处散落着各色坚果。臧十一费了大力气才把堆在沙发上的坚果壳山清理干净, 勉强给自己腾出了一个能坐的地方。 “也不知道究竟是狐狸还是松鼠......”除了黎七外他没见过这么爱吃坚果的狐狸精，硬生生把他带的也喜欢上了开心果。 “背后说人坏话会变丑八怪!我看十一你是不想要你这张小脸了!”黎七推门进来，“我艹!我辛辛苦苦堆好的坚果山!” 臧十一冷静地纠正：“坚果壳山。” “你你你你你!”黎七捂着胸口，好半天才从噩耗中缓过神来, “你赶紧带着我大侄子滚出去!” “仁德那边怎么回事?”在黎七手下做了这么多年事，臧十一已经习惯了上司一惊一乍的风格。 “想知道?”黎七绕到办公桌后坐好, 在抽屉里刨了两下，扒拉出来一袋松子，“给我找几个漂亮小伙我就告诉你。” 一边说，他一边撕开包装袋往嘴里扔松子，两腿跷在桌上笑眯眯地看着臧十一。 “行啊。”臧十一点头，指了指楼上，“我现在去找时局，他说不定还能给你报销。” “臧十一!”黎七一拍桌子，“反了你了!” 臧十一根本不怕，反而做出了要走的架势。 其他处的八卦里把黎七传成心狠手辣生人勿近的魔鬼，实际上自家处长究竟是什么没出息的样儿他最清楚。 见到时远就走不动路，为了黏在对方身边硬是一天假期都不要天天跑来上班，结果还是怂得不敢越雷池半步。最后人没追上，倒是每年都有个最佳优秀员工的牌子。 第64页 “我说还不行吗?祖宗!”见臧十一真的要走，黎七连忙拉住他。 “虐杀，心理变态。”黎七的语气听上去有点吊儿郎当的感觉，“你知道的，妖怪的耐受时间要比人类长。” 臧十一皱眉：“一个人类怎么知道这些?” “楼下五处查着呢，我哪儿知道。”黎七眨眨眼睛，水汪汪的看起来分外无辜，“不是大事，不归我管。” “反正都死光了，也算是报应。”不待臧十一吭声，黎七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以前见过的哪个不比这个狠，别往心里去。” 黎七的语调还是很轻松，但不知道为什么，臧十一听出了一丝不容置喙的威压。 “行吧。”于是他点点头，“那我带你侄子回去。” “五处把他搁门口了。”说话的功夫黎七已经把松子吃完了开始吐壳，“你去门口找他吧。” “......”臧十一难以置信，“大门口?” 五处什么时候这么能耐，一个个都活够了? “我没说那是我侄子。”黎七挥挥手，“你别告诉他我在这儿工作啊!他要是知道了我跟你没完!” 臧十一点点头。 他明白黎七的顾虑，他们六处不是什么能见光的部门。寻常妖怪要是有个管理局的亲戚能高兴疯，但要是有个六处的亲戚就另当别论了。 实际上六处里的妖怪也没几个有亲人的，大都跟他一样几乎没有社会关系。黎七这种反而不常见。 “赶快带回去!”黎七把他搡出门，“变成原型了还在外面乱跑像什么样儿!” 臧十一只能先行离开。 他不在的这几天，局里好像来了不少新人和新妖怪，从六处走到门口，一路下来遇见了不少面生的。 也难怪今天执行任务的小队不认识他。 时远走后，涂攸就被一只哈士奇带了出来。 然后扔进了大叶伞的盆里。 涂攸、大叶伞：“......” 面面相觑几秒，大叶伞又朝他头上来了一下：“叫你再跑!被管理局抓回来了吧!” “我错了!”涂攸现在这小身板可禁不住大叶伞这么打，慌忙跳出花盆。 正好被走到门口的臧十一一把接住。 “你出来了啊!”涂攸松了一口气，张嘴还想说点什么，被臧十一直接揣进了兜里。 “等会再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回去的路上涂攸跟臧十一简单地交换了一下信息，时远说的话他一字不漏地全讲了出来。臧十一则表示没被问到这些问题。 “你是不是有什么重大前科?”涂攸眯着眼，“能让管理局局长亲自过问——” 话说到一半他被捏着后颈提了起来，臧十一平视着他：“我有。” “我吃兔狲。”臧十一的表情和语调都很阴冷，“尤其是小兔狲。” 小兔狲涂攸：“......” “不关你的事，你就别多问。”在他惊恐的目光中，臧十一幽幽地吐出来一句，“对大家都好。” “......所以这件事就这样了?”这年头出来混的谁还没有个不可告人的过去，被威胁的涂攸很识相，迅速地换了个话题。 他不知道管理局说的究竟是不是实话，但直觉告诉他不是。 “你想怎么样?”臧十一淡淡道，“涉案的全死了，已经没有能追责的对象。”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最后几只幼崽活了下来，没变成走廊上的标本......或是其他什么东西。 后面的路上涂攸和臧十一谁都没说话，两只妖怪各自想着心事，气氛很是沉闷。 直到回家后。 “小攸!”看见软乎乎一小团的涂攸，狐狸精眼睛都瞪直了，连忙把餵糰子喝奶的重任交给了白兔精，“你怎么变回原型了!” 涂攸刚想说话，抬眼看见旁边瓜子都吓掉了的大王，最后沉默地选择了闭嘴。 狐狸精才不管这么多，直接把涂攸抱起来放在腿上一阵揉脸摸肚皮，一边揉一边发出幸福的感嘆。 “天吶......”看呆了的大王悄悄对发糕说，“店长的原型还没有你大!” 发糕：“咩?” 自从涂攸能变成人型后狐狸精就没有多少机会抱他，这次终于享受了一把，揣着宝贝儿子根本不撒手。 毫无反抗能力的涂攸只能在大王饱受惊吓的目光中不断变换姿势，把柔软的小肚皮露出来给狐狸精摸。 “你跟糰子一样软!”在涂攸的肚皮上摸了最后一把，惦记着儿子已经成年了，狐狸精恋恋不捨地放开了他，“对了，管理局那儿你去了没?找到他父母了吗?” 涂攸一愣，下意识地扫了两下尾巴。 “没去吗?”还没等他说话，狐狸精已经自顾自地往下说，“那你明天去吧!” 涂攸松了口气，他还真不知道要怎么跟狐狸精解释这件事。 折腾了一整天，也到了休息的时候。 发糕还是惯例窝在涂攸床上，但不知道为什么离枕头格外远，仿佛像是害怕压到他。 涂攸睁着眼睛，听着发糕均匀的唿吸声，没有丝毫睡意。 第65页 他的脑海里出现了很多支离破碎的片段，穿着厚重防护服的实验员，被笼子磨得血肉模煳的爪子，还有一些他已经记不太清的东西都夹在今天看到的展览柜标本中一起涌上来，泛着一种腐朽的味道。 盯着天花板，涂攸莫名地感到一阵寒冷。不由蜷了起来。 接着他的身子一轻，落到了温暖的掌心中。 “爸?”抬头看见狐狸精，涂攸吓了一跳，“你怎么还没睡?” “孩子们都睡了，现在可以说了。”狐狸精揉了揉他的脑袋，“你知不知道你从小一紧张就会扫尾巴?” 涂攸毛茸茸的尾巴一抖，下意识缩进了狐狸精的怀里。 既然已经被看了出来，再瞒着也没有用。他隐去了时远询问臧十一的那部分，把剩下的全说了。 “你别生气。”感受到明显起伏的胸口，涂攸伸出爪子小心翼翼地揉了揉狐狸精的胸膛，“剩下的幼崽都没事。” “你有没有被吓到?”狐狸精伸手握住他的小爪子，轻轻地捏了两下。 涂攸摇摇头：“我都长这么大了。” “今天我陪你睡吧。”然而狐狸精完全没把他的话当回事，硬是抱着他回了房间。 过了幼崽期后涂攸基本没跟狐狸精睡过一张床，突然搞这么一出有点不习惯。但后来被轻轻地一下下拍着后背，也就迷迷煳煳阖上了眼。 一夜无梦。 第二天早上起来，他沮丧地发现自己还是没有变回原型。 “你别跑啊!”狐狸精把他放在糰子的窝里，掏出手机，“让我给你俩照一张!” 吃饱喝足的糰子正处于好奇的年纪，对这个被硬塞进窝来的不明生物很感兴趣，迅速地滚了过来，拿软乎乎的脸使劲在涂攸身上蹭。 涂攸：绝望.jpg 害怕翻身压着糰子，他只能侧躺着一动不动，任小傢伙兴奋地翻上翻下，把他的肚皮当滑梯玩。 照够了照片，狐狸精把涂攸一把捞出来。然后满脸慈爱地盯着糰子：“今天带你去找哥哥姐姐好不好呀?” ??? 涂攸的尾巴直接立了起来。 “这是剩下的幼崽吧。”狐狸精把手机给他看，“怎么去?” 屏幕上的app乍一看像是某个萌宠app，细看才能发现上面的管理局字样。 是管理局为了方便妖怪领养幼崽而专门开发的。 “最新入驻”那一栏里在几个小时前更新了一张照片，上面是五六个毛绒绒的白色小糰子，正你叠我我搡你地堆在一处，圆滚滚地挤在镜头前。 第36章 狐狸精去孤儿院的心很急切，一手拎着糰子一手拽着白兔精就要往外沖。 涂攸哪儿敢让这两个从来没来过大城市的老妖怪单独跑出去, 但他现在这个样子又不能开车, 只能到楼下去撞臧十一的门。 既然拿了他的副卡, 开两回车也是应该的。 孤儿院在j市市郊，为了临时抚育这些失去了父母的幼崽, 管理局出血本买了一大块地带几个小山头。从外面看像是个不对外开放的私人庄园, 只有妖怪们才知道这里是个什么地方。 “我们这是领养幼崽的，不是让你们送幼崽的。”门口的警卫狐疑地看看糰子，又看看涂攸，“你们——” “我们来看看这几个孩子。”狐狸精连忙掏出手机, 把那张照片给警卫看。 打了个电话，跟里面的负责人联繫过，警卫就放行了。 “还搞得挺大。”没办法系安全带, 涂攸站在白兔精身上扒着车窗朝外看, “这得养多少幼崽。” 说是孤儿院，看起来就像野生公园一样。除了一条水泥公路外，目及之处满眼葱茏。正值盛夏, 繁盛的枝叶和花朵沿路撞进眼来, 带着草木特有的清香。 “全国上下就这么一个，少说也得有几百只吧。”白兔精扶着他的背，生怕他栽下去，“你坐好行不行!别乱动!” “凶什么凶!”狐狸精一边拍着糰子的背一边瞪了白兔精一眼, “小攸已经不是孩子了!” 专心致志开车的臧十一从后视镜里扫了眼涂攸的小短腿儿，无声地勾了勾嘴角。 水泥公路的尽头是两三幢连在一起的白色建筑, 在绿荫的遮蔽下分外凉爽，一点儿也没有酷暑难耐的燥热感。 “你爸这是想做什么?” 找了个空位停车，臧十一下来的时候已经看不见狐狸精他们，只有涂攸一只兔狲一脸懵逼地站在原地。 “我猜......”被抛弃的大龄儿童涂攸有气无力，“他俩是想收养那窝小崽子。” 狐狸精向来心软，又这么喜欢家里那只软绵绵的糰子，肯定见不得剩下的崽子跟糰子分离。 “你们家是不是有捡孩子的传统?”臧十一很自然地伸手把涂攸捞起来放在肩膀上。 “搞得好像你家里那几只柴犬也是我捡的一样。”涂攸试图冷笑，结果发出了一声软软的哼唧声。 “......”他闭嘴了。 臧十一装作什么也没听到，带着涂攸朝最近的一栋白色建筑走去。 孤儿院的氛围很轻松，建筑前的草坪上有不少小崽子在玩耍。几只小鸭子摇摇晃晃地踢着小皮球过来，抬头看见臧十一和涂攸，愣了半天之后皮球也不要，嘎嘎地迈着小碎步熘走了。 第66页 “这几个孩子是昨天晚上送过来的。”他们进去的时候狐狸精已经在认真听接待员说话，“不知道现在醒了没有，我先带你们过去看看吧。” 糰子们的年纪还小，所以一来就被送到了单独的小房间内。有专业培训过的员工二十四小时监控它们的状况。 接待员把他们带到了隔壁楼里，小兔子们已经醒了，正在地下伸着腿儿拱来拱去。 在来的路上糰子在狐狸精怀里睡了一觉，现在格外精神，隔着玻璃好奇地盯着和自己长得差不多的圆球们看了一会儿，哼哼唧唧地咧着嘴想要进去玩。 “可以吗?”狐狸精探询地看向接待员。 “孩子们可以进去。”接待员立马点头。 一旁看热闹的涂攸刚打了个哈欠，就被捉着后颈拎了起来。 他还没来得及反抗，热情的接待员把他连同糰子一起带进了房间。 糰子很兴奋，学着其他糰子的样子一拱，骨碌碌地滚进了糰子大军里。 涂攸：!!! 他已经分不清哪只是家里的糰子了，但这并不重要。 小糰子们虽然年纪小但却不傻，滚作一堆后，在满屋子的雪白圆糰子中，只有他一个有着毛茸茸长尾巴的傢伙和大家不一样。 “呜唿!”圆糰子们发出了兴奋的声音。 涂攸感觉大事不妙。 他掉头想跑，但身后的糰子一个接着一个地滚了过来。把他结结实实地围在中间。 离的最近的糰子小心翼翼地拿脸轻轻蹭了一下他，见他没有什么反应，就欢乐地把整个身子都压了上来。 其他糰子有样学样，一边摇晃着身子蹭上来，一边发出呜呜的高兴叫声。 被一堆糰子压住的涂攸：“......” 糰子们显然把他当成了好伙伴，一个个黏在身上不肯下来，最后还是照顾它们的员工看不下去，进来解救了涂攸。 “啊啾!” 糰子们的绒毛沾了满脸，涂攸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眼睛里全是泪。 “它们怎么这么喜欢你。”狐狸精掏出手帕给他擦脸。 “我哪儿知道......”涂攸的脸皱在一处，皱出个包子样，“我出去逛逛!你们接着看吧!” 再看下去非得被糰子们集体压死不可! “我说叔叔。”看着吓得飞奔出去的涂攸，臧十一忍不住问狐狸精，“家里能养这么多孩子吗?” 涂攸的家里已经有了一鼠一猫。 “过几天我们就回老家了。”狐狸精笑眯眯道，“到时候把小傢伙们都带回去，那边院子大，它们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 “小攸小时候可比它们还调皮吶。”说着，狐狸精的脸上露出一点怀念的神色，“一转眼也长这么大了......” 看着狐狸精的表情，臧十一心里突然有种说不上来的羡慕感。 与此同时，被他羡慕的对象正湿淋淋地泡在水池里，仰头目瞪口呆地看着罪魁祸首。 “对、对不起啊。”水池边站着一只胖乎乎抱着一截树枝的小水獭，眼泪都快掉出来了，“我不是故意的。” 跑出来没几步，涂攸一眼就看中了树荫下的长椅。于是抄了近道想要过去。 哪曾想被突然伸出来的树枝一绊，直接飞了起来，然后一个勐子扎进水池中。 “快把我拉上去!”虽然是大夏天，原型泡在水里也难受得厉害，涂攸扑腾了两下想要上去。奈何水池边缘贴了一圈光滑的瓷砖，整得跟游泳池似的，他扒拉了两下还是没能上岸。 小水獭哭着摇头：“我不敢!” “你把树枝给我，我拽着就行了!”涂攸指了指它手上的树枝。 小水獭把头摇成拨浪鼓：“那我也会掉下去淹死的!” “淹死?”涂攸难以置信地打量了一下它，确定自己的眼神还好使，“你怎么会淹死?” 这世界上还有能淹死的水獭? 不问还好，这一问捅了大篓子。 小水獭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树枝哇哇大哭，好像它才是掉进水池里的那一只。 涂攸只能自力更生，在水池里游了一圈，好不容易找到个豁口爬上来。 “行了行了，别哭了。”抖了抖湿漉漉的毛，他在小水獭旁边坐下，拍了拍对方的腰，“不会游泳就不会游，没什么丢脸的。” 小水獭拿肉乎乎的爪子捂着脸，眼泪大颗大颗地朝下落，过了一会儿抽抽鼻子：“你不能说出去。” “不说不说。”涂攸立马保证，“你可别哭了啊。” 毕竟是小孩，还是很好哄的。小水獭哭够了就没再掉眼泪，把爪子放下来认真地看着涂攸：“你是新来的吗?” 涂攸一愣：“呃......” “这里超好的!”小水獭重新抱好树枝，“我好想在这里待一辈子!” 它胖乎乎的稚嫩小脸露出嚮往的神情：“每天都有蛋糕吃，奶油蛋糕草莓蛋糕巧克力蛋糕......” 涂攸心说怪不得你不会游泳，合着成天就知道吃了。 不过想一想他也明白，孤儿院里的都是无父无母的小崽子，哪有家长教小水獭游泳。 第67页 “那你就一直待在这儿呗。”于是他顺着小水獭的话往下说，“这样就能天天吃蛋糕了。” 小水獭无比贊同地点点头。 “你们在干嘛?”涂攸正准备再跟这只傻乎乎的小水獭聊上几句，背后传来了一个稚嫩的童声。 涂攸回头一看，是只雄性的小刺猬。 “花花!”小水獭一跃而起，“这是新的小伙伴!” 不知道是不是涂攸的错觉，他总觉得小刺猬的脸在听见“花花”这个称唿时扭曲了一下。 “它不是新的小伙伴。”小刺猬冷冷地看了涂攸一眼，“它是跟它父母一块儿过来看领养对象的。” “啊?!” 小水獭一蹦三丈高，害怕地看着涂攸，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不要!我不要被领养!” “过来。”小刺猬很冷静，“我们去学认字。” 吓得魂儿都没了的小水獭啪叽啪叽跑到小刺猬身边，畏畏缩缩地看了涂攸一眼，接着头也不回地跑了。 涂攸：“......” 小刺猬极其老成地打量了一下他，然后也熘熘达达地离开了。 “脾气可真大啊......”一般孤儿院里的小孩大都想方设法地想被领养，像这对玩伴一样对领养抗拒的可真少见。 “你掉水里了?”想不通为什么，涂攸转身准备回去，正好撞上出来找他的臧十一。 “啊啾!” 他很直接地做出了回应。 还好这里设施一应俱全，工作人员把他们带到了有吹风机的房间里。 暖洋洋的热风吹着，涂攸惬意地眯着眼，偶尔指点臧十一：“头顶也要吹......对对对再往左边一点儿......” “书上没写我的工作还要负责这部分。”臧十一拿手梳理着涂攸背上软软的绒毛。 “书上没写的多了。”涂攸瘫成一张饼，“既然你这么热爱工作，过几天等我爸他们回去了刚好培训一下。” 臧十一警惕地抬头：“什么培训?” 涂攸笑眯眯地转头准备说话，下一秒身上的毛全炸了起来。 “怎么?”臧十一关掉吹风机，“烫到你了?” “你出去!”然而他刚想上前查看，胸口就挨了涂攸的一爪子，“出去!” “餵!”和昨天被人类追逐时相比，今天涂攸显然爆发了全力，这一爪把臧十一硬是往后推得倒退了几步。 “出去!出去!”涂攸的叫声瞬间变得尖利，连挠带咬地把臧十一搡出了房间，砰地一声关上门。 “你没事吧?” 被赶出来的臧十一满头雾水：“涂攸?” 门里没有回应。 等了一会儿，觉得事情不对，他提高了声音：“我要进去了!” 说着，臧十一推开了门。 “......” 好不容易变回人型的涂攸跪在地上和他面面相觑，两三秒后默默地伸手挡住了关键部位。 第37章 世界上最尴尬的事情有两件。 第一件是从原型变回人型，一/丝不挂手脚发软毫无反抗能力的时候, 门外突然冲进来一个人。 第二...... 保持着双腿併拢手放在腿间的姿势, 涂攸在冰凉的地上跪了半天, 也没等到这位突然闯进来的大爷意识到非礼勿视的重要性然后主动退出去。 相反的，臧十一死死盯着他不动了。 妖怪们对于人型各有各的喜好, 未成年时可以按着心意随意幻化, 等到成年就会固定好一个模子。受狐狸精的影响，涂攸的审美偏向东方古典的美人儿，对那种胸肌发达到能当枕头使的体型没什么兴趣。 所以他的人型介于发育完全的少年和青年之间，骨肉匀亭, 青涩和成熟交织在一起，处在一个微妙的平衡点上。 臧十一站在门口，视线一点点扫过涂攸微微凹陷的锁骨, 在线条分明的胸膛上打转, 最后略显暧昧地落在腰间。 涂攸下意识把双腿往里并了并：“出去!” 妖怪的想法是很奇怪的，明明原型时大家谁都不穿衣服，一眼就能看得一清二楚。但变成人型后就开始遵守人类那一套。 臧十一不动。 “看够了没?”一手挡着小涂攸, 一手撑在地上, 涂攸试图站起来，“看够了帮我找件衣服行吗?” 在人类社会待了这么久，他还要点脸。这么赤/身裸体地在公共场所待着可遭不住。 听到他的话，臧十一终于有了反应。 “你干嘛?!”然而却不是帮他去找衣服的。 臧十一一步上前, 拽着涂攸的手直接把他拎了起来，接着一把将他摁在放吹风机的柜子上。 涂攸惊呆了：“臧十一!” 这状况实在太突然了。 从小到大狐狸精他们不是没教育过涂攸要懂得保护自己, 不过鑑于他从小招猫逗狗练出来的本事，觊觎他的妖怪和人类基本都被揍了个半死。别说把他摁在柜子上，连能碰到他头髮丝儿的都没有。 “你疯了!”所以他的脑袋整个都是懵的。 臧十一没吭声，直接伸出了手。 懵了两三秒，意识到自己可能处于被侵犯的境地，涂攸瞬间毛了，直接抬腿就想踢过去。 第68页 臧十一用实际行动制止了他。 “这是什么?” 臧十一在涂攸右侧腹部上轻轻地点了点。 那里有个瓷杯大小的伤疤，疤痕几乎已经全部褪去，但白皙的肌肤上还是有淡淡的粉色印记。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 涂攸不动了。 他把上次帮对方治伤的事儿忘了个干净。 “那次我伤在这个位置。“臧十一冰凉的指尖沿着疤痕周围打着转儿，弄得涂攸痒痒的，“也是这么大的伤口，但你来过之后......” 他抬头盯着涂攸，声音近乎耳语般微不可闻：“我的伤没有了。” 涂攸下意识咽了口唾沫：“所以呢?” 臧十一的眼神暗了暗，直接伸手扶在涂攸的腰间：“你究竟——” 这个姿势实在是太尴尬了，臧十一西装衬衫一件不少的穿在身上，而涂攸全身上下连块布都没有。 两个人就维持着这么一个几乎脸贴脸的暧昧姿势，而臧十一还越凑越近。 涂攸僵着脸，不知道是该先推开这个没分寸的傢伙，还是先找个藉口煳弄过去。 “对不起对不起!”就在他骑虎难下的时候，被狐狸精派出来找儿子的白兔精闯了进来。 然后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大跳，果断退出去关上门 “你们继续，继续。” 不对啊? 合上门后白兔精愣了两秒，里面那不是他儿子吗? “死狐狸你给我出来!”于是他毛了，一脚踹开门，“老子今天不揍死你!” 第38章 白兔精忍臧十一已经忍了很久。 在他的眼里，除了自家爱人外, 全天下的狐狸精都不是好东西, 其中又以败家小叔子黎七为甚。 而跟黎七混在一处的又能是什么玩意儿? 偏偏家里一大一小不知道犯了什么毛病, 大的那个亲亲热热地拉着这只藏狐去买衣服，小的那个大事小事都爱和对方凑到一块儿。这不, 今天来趟孤儿院还专门叫上臧十一, 气得他一路都不想说话。 要不是顾忌着好不容易出一趟门，别惹爱人和儿子不高兴，他早就动手赶人了! “你你你——”白兔精平时不怎么生气，如今火气一上来头直犯晕, 手指着涂攸直发抖，“你不是说你和他没关系吗?” “爸!”涂攸也被吓了一大跳，想往前沖又想起来没穿衣服, 只能一把拽过臧十一挡在面前, “我跟他真的没关系啊!” “还说没关系!”白兔精的胸口上下起伏，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们，“我再晚来一点儿你们连孩子都有了!” 涂攸：“......” 臧十一：“......” 白兔精对妖怪的繁殖功能好像有很大的误会。 “叔叔。”眼看着白兔精处于暴走边缘, 眼睛红得能往下滴血, 臧十一开口解释，“涂攸他只是刚好变回人型......” “你当我瞎吗?!”白兔精瞪着红眼睛，“他变就变，你手放哪儿呢?” 手都搭到腰上了还嘴硬!真当他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使! 臧十一刚想说话, 涂攸狠狠地掐了一把他的腰。 “他掉池子里了，我刚才正好抱着他吹风。”这一把涂攸用了七八分的力, 一点儿没客气，臧十一微微抽了一口冷气，然后指指被扔在一边的吹风机，“叔叔你看。” 方才被涂攸赶出去的时候吹风机被他随手丢在了一边，现在正孤零零地躺在柜子上。 “爸!”涂攸拼命点头，“就是这样的!我也不想突然变成人，可你知道我控制不了啊!” 白兔精本来还想发火，听到这一句，脸上的神色微微变了变，接着恶狠狠地甩下两句话：“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自己注意点儿!” 说完，他气沖沖地摔门而去。 留下涂攸死拽着臧十一不撒手：“完了!这下全完了!” 一起生活了这么久，白兔精的性格他再清楚不过。平时对方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一年到头都没有什么红脸生气的时候，但只要发火，那必然闹得鸡飞狗跳阖家不安。 上次遭殃的还是倒霉叔叔黎七，喝了点小酒后开始给狐狸精描述大城市纸醉金迷的生活，顺便撺掇亲哥跟他一起去大城市征服人类。 结果宿醉醒来后就发现自己被倒吊着挂在后山的井里，嚎了一个上午才等到慢悠悠过来“偶遇梦游小叔子”的白兔精。 “你回家把浴缸洗漱台什么的都封上吧......”回想起那次黎七湿哒哒裹在被子里发抖的样子，涂攸打了个寒颤。 被白兔精这么一打扰，臧十一也没办法再继续刚才的问话，只能先找工作人员要了几件衣服给涂攸穿上。 火急火燎地套上衣服，涂攸光着脚往外沖。 今天要是不把白兔精的工作做通，他跟臧十一都别想活! 等他飞奔出去的时候，白兔精正愤怒地站着狐狸精面前，一边挥舞着双手一边控诉他们罪恶的行径。 而狐狸精脸上的表情也很微妙，压根不是平时那种笑眯眯的神色，俨然一副“怎么办儿子出去和别人乱搞回来带了个娃家里天要塌了”的模样。 “完了完了。”看见这个架势涂攸就腿软，忍不住喃喃自语，“今天怕是回不了家了......” 第69页 狐狸精确实一直很希望他找个对象回家，但平时没少三令五申不许乱来，必须洁身自好。 现在倒好，不但被“撞了个现行”，还是在这种公众场合。 臧十一没见过这种阵势，犹豫了一会儿小声道：“抱歉。” 要不是他之前的举动逾了矩，涂攸也不会被误会了。 涂攸哭丧着脸：“我不接受......” 比起惹白兔精生气，他更害怕狐狸精会不高兴。 交谈了一会儿，白兔精以一个愤怒的大挥手结束了对话。动作之激烈，差点把自己的胳膊甩出去。 狐狸精抬头，看了眼战战兢兢站在一边的涂攸和臧十一，然后走了过来。 “爸......” “叔叔......” 面对一脸严肃，跟平常温和形象截然相反的狐狸精，涂攸和臧十一突然都矮了一大截儿。 “我有话跟你说。”狐狸精看向臧十一，“过来。” 臧十一硬着头皮跟上去，留下涂攸在原处勾着头一个劲儿地看：“叔叔......” “你别说话。”狐狸精的语气听上去冷冷的。 臧十一闭嘴了。 刚才那个场景确实尴尬，看上去像是他在轻薄涂攸。作为对方的家长，狐狸精生气也是应该的。 于是他乖乖低头，等着挨训。 低头垂着眼，臧十一的眼前突然多了几管花花绿绿的东西。 “见面礼。”狐狸精挑了挑眉，狭长的桃花眼水光潋滟，“别把我们小攸弄疼了。” 第39章 臧十一愣住：“叔叔你说什么?” 见他露出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狐狸精笑了, 把手里的东西往他怀里一塞：“小臧你也别跟我装, 咱们都是同族, 你那点小心思我有什么不知道的?” 相对于其他种族，狐族天生就在求偶方面点满了技能点。跟臧十一年纪相仿的同类在他这个年纪都不知道换过几波对象了, 天上飞的水里游的, 只要被狐族看上，那就没有拿不下的。 臧十一拧着眉：“叔叔......” 真不愧是黎七的亲哥，兄弟俩成天就想着怎么给别人推销那只兔狲。 难道是有什么隐疾嫁不出去吗?! “年轻人嘛，我懂。”狐狸精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手，“不过还是注意场合，节制一下。别仗着种族天赋胡来, 身体最重要。” 臧十一深吸了一口气。 管理局以外的世界实在是太可怕了。 他一个在局里清清白白甚至因单身多年而被各个处长关心的好妖怪一出来就变成了管不住下半身的浪荡子。 究竟是他太不了解同族, 还是遇到的这俩只狐狸精都不是正常妖怪? 事关他和涂攸两个妖怪的清白，他决定解释。 “爸!” 他俩走到一边说悄悄话的时候，涂攸勾着头看了半天, 联想了一下狐狸精方才的表情, 感觉大事不妙。 被收养的时候他已经能记事儿了，从到家里的第一天起，狐狸精一直都拿他当亲生儿子一样疼。 那时他脾气不好，性格又内向。第一晚单独睡怕黑睡不着也不愿意说出来, 硬是睁着眼睛捱到天亮才眯了一小会儿。结果第二天狐狸精就抱着被子搬过来和他一块儿睡，一直陪了小半年, 直到白兔精抱着他大哭“你把爸爸分我几天就几天行吗”才慢慢放他自己睡。 直到现在涂攸也不知道当初狐狸精是从哪里看出来他害怕的，他只记得那小半年他睡得很香，虽然几乎每晚都会做噩梦，但总是会被狐狸精温柔地叫醒，然后把他抱在怀里唱歌给他听。 而狐狸精有多疼他，就有多讨厌欺负他的妖怪和人。 在镇上，狐狸精是被大家一致公认的好脾气，见了谁都是眉眼弯弯笑眯眯的样儿。结果就是这么个温柔好脾气的妖怪，在涂攸被后街口无遮拦的爬山虎嘲笑没爸爸妈妈之后，硬是冲到爬山虎家里拔光了对方身上所有的叶片。 到现在涂攸还记得那株光秃秃的爬山虎，身上一片叶子都没有，就一根藤皱巴巴地缩在墙角发抖。 所以他感觉这回臧十一身上的毛估计也保不住了。 看在对方帮他的忙差点进了管理局的份上，涂攸决定不能这么看着惨剧发生。 于是，在臧十一张口要解释的时候，涂攸飞奔了过来：“爸，我俩又不是小孩，不会乱来的，您就放心行吗!” 反正今天这罪名一时半会儿是洗不清了，还不如先乖乖地认下来，等到之后再慢慢跟狐狸精解释。 看在他的份上，狐狸精不会太难为臧十一。 正准备解释的臧十一：???!!! 见他挡在臧十一前面，狐狸精暧昧地笑了笑，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我就知道!上次还跟我说不是，你以为你有什么事儿能瞒过我?” 涂攸捂着额头傻笑：“爸......” “行了行了，你们年轻人的事你们自己处理吧。”狐狸精挥挥手，“我还是去先把那个老的哄好了再说，真是的，孩子大了有个对象有什么不好，至于气得跟被偷了白菜似的嘛......” 瞅着狐狸精施施然离去的背影，涂攸咂摸了半天，感觉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第70页 不是该噼头盖脸地一顿训，斥责他们这种伤风败俗有伤风化带坏小孩的举动然后掏出鸡毛掸子把臧十一揍个半死再拔毛吗? “爸!”两三秒后，意识到狐狸精的反应压根不是自己想像的那样，涂攸抬头，“你听我说!!!” 拍着白兔精胸口给爱人顺气的狐狸精回头微微一笑，接着就不理他了。 涂攸僵着脸，感觉自己的胸口也开始隐隐作痛。 “你想干什么?”被一口大锅结结实实砸得头晕眼花，臧十一缓了好半天才咬牙切齿挤出来一句话。 “我以为他要揍你啊。”涂攸捂着胸口，“谁知道......谁知道他那么高兴!” 早知道这样他至于牺牲自己的清誉来救臧十一吗? 怀里揣着一大把润滑剂，臧十一不由嘆了口气。 “我去跟他俩说清楚!”听见这声悠长的嘆气，涂攸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烦躁，说着就要冲过去。 “算了算了。”臧十一拉住涂攸，“解释不清。”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一大家子的脑迴路没有一个正常的，强行解释除了越抹越黑外根本没有别的效果。 反正听狐狸精的意思，他们在这儿也待不了几天。等办好糰子的领养手续，估计就要回老家了。 涂攸愣了几秒，反应过来臧十一的意思，然后也长长地嘆了口气：“这是什么事儿啊......” 这对新鲜出炉的小情侣站在院子里，一个比一个垂头丧气，活像早恋被老师发现后罚站。 “说点正经的。”罚站了一会儿，臧十一轻咳一声，“你身上的伤到底怎么回事?” 涂攸盯着脚尖，含煳不清道：“什么怎么回事?” “你少来。”臧十一不为所动，“我又不傻。” 看他态度强硬，涂攸想了想，感觉今天这关不说点什么估计是过不去了。 “天赋。”于是他自然道，“跟你们狐族的魇术一样。” 臧十一皱眉：“兔狲有这种天赋?” 涂攸面色坦然：“就许你们狐族有天赋，不许我们兔狲会点什么了?再说也不是什么多厉害的天赋，就是伤好的比别人快点。” 他说的轻描淡写，但臧十一清楚显然不仅是这样。 “为什么要救我?”沉默了一会儿，臧十一没再继续追问，换了个话题。 这个问题涂攸会答。 “那当然是因为我看上了你的美色。”他转身，伸手拍拍臧十一的胸口，语气夸张道，“你看你长得这么好看，这小脸儿这小身板儿，还没有发挥价值就这么白白死掉实在太可惜，哎你别发抖别往后退啊......” 臧十一感觉润滑剂要被全部拍出来了，后撤两步躲开涂攸的手：“那我可真是谢谢你。” “不客气。”涂攸翻了个白眼，“等酒吧开张你替我多赚点钱就行。” 臧十一：“......” 他差点儿忘了他现在是预备役牛郎。 “行了行了。”瞅着那边狐狸精安慰白兔精安慰得差不多了，涂攸伸了个懒腰，“我们过去吧。” 气得不轻的白兔精自然是一丁点儿好脸色都没给臧十一，连带着也不怎么搭理涂攸。只有狐狸精笑眯眯地跟他俩说话。 糰子跟哥哥姐姐玩够了，见到他们来哼哼唧唧地伸开胳膊要抱抱，工作人员就进去把它带了出来。 剩下的小糰子们也累了，挤在一起头对头顶着睡，身上的绒毛随着唿吸一颤一颤的。 “你们得先回去准备一下资料。”方才带他们来的接待员已经下班了，换了个新的接待员，“我们要核查你们的家庭状况，如果核查通过，到时候你们就能过来正式办理领养手续了。” “要准备这么多啊。”盯着接待员递过来的材料单，狐狸精若有所思。 “对。”接待员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我们这里对领养小孩一直管理得很严，这也是为了宝宝好。” 窝在狐狸精怀里睡得口水直流的糰子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哼唧了两声，把脸往狐狸精身上蹭了蹭。 回去的路上依然是臧十一开车，涂攸坐在副驾驶上左顾右盼，试图忽视后视镜里白兔精灼灼的目光。 “把车钥匙给我。”停好车，一路没吭声的白兔精把手伸到臧十一面前，语气硬邦邦的，“以后我们家出来用不着你开车。” “之前不是都跟你说了吗，小臧是个靠得住的好妖怪。”狐狸精连忙过来打圆场，“他正经得很，不像你想的那样。” 一边说，狐狸精一边沖臧十一眨眼。 涂攸撞了撞臧十一，示意他先把车钥匙给白兔精。 臧十一有苦说不出，只能沉默地扮演被老丈人嫌弃的女婿。 车钥匙他顺手塞西装内侧的口袋里了，这是在管理局养出来的习惯，东西放在怀里最安全，不容易丢失。 于是正经妖怪臧十一很老实地把手伸进口袋，抓了一把之后伸到白兔精面前。 “......” “不许再拦着我!”看清楚他手里的润滑剂和车钥匙，白兔精一蹦三丈高，一把甩开狐狸精，“这小子就是欠收拾!!!” 第71页 第40章 最后，涂攸和狐狸精一个搂腰一个拦腿, 死死抱住眼睛都急红了的白兔精, 这才给臧十一挣出了一线生机。 “你个小混蛋!回来!别跑!”动弹不得的白兔精冲着臧十一的背影大喊, “老子不揍死你就跟你姓!” 居然把润滑剂随时带身上，还敢跟他用一个牌子! “行了行了。”狐狸精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 “多大点事儿?” “是啊!”涂攸抱着白兔精不敢松手, 不忘帮腔几句，“爸，不是你叫他拿车钥匙给你的吗?” “你没看到他手上那是什么?”白兔精气到跳脚，声音都在发抖。 涂攸一怔：“看到了啊。” “那你还好意思说!”白兔精感觉自己要被气死了。 “不是......涂个护手霜怎么了?”作为单身多年的妖怪, 涂攸压根不明白他爹为什么这么生气。 家里那种护手霜不是一买一大箱吗? 当然他过的很糙，从来不用就是了。 “......“白兔精梗住了。 他悲从中来，不禁老泪纵横, 完全想不通自己是怎么养出这种儿子的。 “那是刚我给他的!”听到这里, 狐狸精没好气地锤了一下白兔精，“你瞎想什么呢!” 什么瞎想，想什么了? 涂攸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一对夫夫, 不由满头雾水：“爸......” “回家!”白兔精强撑着父亲的威严, 脸从耳根开始泛红，“准备领养材料去!” 涂攸不明就里，只当白兔精故意找臧十一的麻烦。 不过狐狸精对臧十一真够可以，自己平时用的护手霜也往外送。 第二天, 涂攸一大早起来准备孤儿院需要的材料。 手续比他想像得要麻烦的多，孤儿院这架势简直要把领养家庭掰开揉碎地查。他翻箱倒柜了大半个上午, 才勉强把他那一份凑齐。 大王咔嚓咔嚓地捧着苹果大嚼：“店长，你就不能干点正经事?说好的开酒吧呢?成天光是我跟发糕在这儿忙乎了。” 听见自己的名字，发糕摸索着走过来，拿脸蹭涂攸的腿。 “你以为我不想?”瞅着狐狸精和白兔精在陪糰子玩，涂攸压低了声音，蹲下来伸手揉揉发糕的小脑袋，“我也得有那个时间好不好!” 瞅现在这个情况，彻底把领养手续办好前他是甭想有时间考虑自己的事业了。 大王撇撇嘴：“就算你没空招新员工，你总得有空培训一下你唯一的员工吧?” 涂攸把发糕抱起来，掂了掂分量，感觉发糕最近重了不少：“我是想培训来着......” 可他两个爹还在这儿作天作地瞎折腾，他哪抽得出空来。 “去嘛去嘛。”大王两三下吃完了苹果，把果核也吞的干干净净，“刚好带我们去找小朋友玩!” 听到这里涂攸才明白大王的意图：“搞了半天是你自己想找别人玩!” 大王用爪子揉了揉脸，嘿嘿笑了两声，爬到发糕背上不吭声了。 “行，想去的话下午去。”自从来到这儿，大王和发糕就没怎么认识新的小朋友。接触一些同伴对它们来说有好处，想了想，涂攸也就答应了。 当然，下午出门时，涂攸用的藉口是带大王和发糕去体检。 “让小臧陪你去啊。”狐狸精给他整领口，“路上小心点!” “哼!”接着是白兔精的冷哼。 涂攸全当没听到，把门一关，抱着发糕和大王熘了。 “你干嘛?”臧十一刚开门，涂攸就蹿了进来。 “培训啊。”涂攸很自然地把怀里的两个小傢伙往柴犬堆里一放。 臧十一往门外看了看，确定白兔精和狐狸精没在门外，才提心弔胆地关上门。 被丢进柴犬堆，大王一下就被淹没了。 小狗们对这只毛茸茸的小东西很感兴趣，纷纷伸出爪子去够大王。吓得小柴犬连忙上来阻止弟弟妹妹。 “哎呀妈呀，同志们太热情了。”被舔得湿漉漉的大王晕晕乎乎地被救出来，扶着发糕才勉强站好。 小柴犬有些紧张，还是发糕主动先拿头蹭了蹭它。 “行了，你们玩你们的。”感觉几个小的相处得还可以，涂攸看向臧十一，“我们换个地方?去酒吧先看看?” 臧十一还沉浸在昨天差点被暴打的心悸里：“你就不能等你父亲他们走了再说?” 要不是昨天跑得快，现在他的皮估计已经被送去做大衣了。 “谁知道他们还要再折腾多久。”孤儿院的手续实在是太麻烦，再等下去酒吧就该落灰了。涂攸摆摆手，“这样行不，只要你去，我就算你上班。照常付钱，只要有酒水进帐都算你提成。” 臧十一瞥了涂攸一眼，毫不犹豫：“好。” 涂攸：“......” 他怎么就找了个这么个钻钱眼里的员工! “我们还是以实践为主啊。”开车去酒吧的路上，涂攸简单地跟臧十一介绍了一下工作要点，“国内得注意影响，你也别乱来，能把人叫进来喝酒就行了。” 反正......他看了眼正襟危坐的臧十一，就算对方不怎么会说话，凭那张漂亮的脸，应该也能吸引到一两个人类。 第72页 “对了。”心念一转，想起白兔精的举动，涂攸多安慰了两句，“昨天的事儿你别往心里去，该用的时候就用，别被我爸吓着。” 臧十一：“......呃?”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涂攸踩下油门，“个人自由嘛，虽然我不喜欢用那个。” 他刚说完，余光瞥见臧十一的脸色更奇怪了。 这种微妙的扭曲神色一直维持到他俩把酒吧上上下下打扫干净为止。 “我们今天先试试看。”涂攸把擦灰的抹布洗好放起来。 他这家酒吧的位置挑得不错，晚上来往的人流虽然没有j市着名的酒吧一条街密集，但也算得上客流不少。 在涂攸的要求下，臧十一很不情愿地把外套脱了下来，涂攸瞧了瞧，又伸出爪子扒拉掉两粒扣子。 正好露出胸口的刺青。 “行了。”围着臧十一转了两圈，涂攸自我感觉很良好，“你下楼吧。” j市几家着名的酒吧他都去过，门口的小哥一个比一个俊，想要吸引人进来，门面当然得装点好。 把臧十一赶下楼后，涂攸就坐在吧檯后等着顾客来。 他本来以为要等上一会儿，没想到才坐下，第一个顾客就上门了。 除了脸色苍白满头大汗腿不停哆嗦之外，这个男人看起来还是很正常的。 “哥!”见到慈眉善目的的涂攸，顾客哇地哭了出来，“我上有老下有小，工资全交给老婆了，身上真没钱，你放我走行吗?” 涂攸：??? 他刚想说话，第二个顾客进来了。一样的脸色苍白冷汗涔涔，比第一个情况更糟，连话都说不出来，只知道一个劲儿地往下掉眼泪。 臧十一这是做了什么? 顾不上安慰这两个抱在一起哭作一团的男人，涂攸赶紧往楼下沖。 臧十一倒是按着他的要求老老实实地站在门口，见到路人就微微鞠躬示意，看起来没什么古怪。 涂攸又往前走了两步，正好看见一个路过的小哥好奇地打量臧十一。 “酒吧。”感受到对方的视线，臧十一冷静地往外蹦字，“去玩。” 小哥一愣，羞涩地摇摇头：“我不——” 然而，和拒绝的话语不同，他的身体直接做出了反应，直接朝楼上走。 “???”小哥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腿往楼里迈，“这是怎么回事!” “祖宗!”涂攸吓坏了，连忙冲到臧十一身边，“你怎么能这样!” 这一看就是魇术作祟，他是想要顾客没错，但不是以这种形式。 “咱们不搞这些花里胡哨的，简单点儿行吗?”他捂着胸口，“别这么引人注目!” 臧十一愣了一下：“行。” 接着他收了魇术，直接把小哥扛在肩膀上往楼上走。 小哥：!!! 涂攸：!!! “你再这样我扣你工资了!”气得心口一跳一跳地抽，涂攸强迫臧十一把倒霉的三个人记忆消掉送了出去，“我叫你招徕顾客!不是叫你往里抢人!” 臧十一皱眉：“我以前遇到过的狐族都用魇术。” 在管理局的时候他听二处的妖怪说过几句，这几年抓到进行情/色交易的狐狸精都是拿魇术魇人的，方便好用。他又不做情/色交易，怎么就不能用魇术了? 涂攸好歹没喷出一口血：“拜託!你们用的那是同一种魇术吗?” 其他狐狸精都是千娇百媚地哄着人类，臧十一倒好，一点软的都不会，直接把人抢进来了! “你跟我学着点，别用魇术，千万别!”涂攸喘了半天才顺过气，拽着不开窍的臧十一往下走，“上次那本书你不是看了嘛!” “看了。”臧十一很坦诚，“学不来。” 让他对着男人露出甜腻的笑容，还不如活剐算了。 察觉到员工的不配合，作为老闆的涂攸只能嘆口气，身先士卒地站在门口露出标准化的微笑。 迎面正好走来一男一女，男人高大帅气，女生高挑秀美，看起来是对和睦的情侣。 虽然不是目标客户，涂攸的笑容还是更灿烂了一些。 但这个笑容并没有持续多久。 “怎么是你!”目光在对方脸上停了两秒，他瞪大了眼睛，“叔叔!你别跑!” 见到涂攸，黎七的脸上也露出了见鬼的表情，丢下身边的伴侣，转身拔腿就想熘。 但他忘记了自己穿的是小裙子和高跟鞋，于是在涂攸和臧十一惊悚的目光里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涂攸：大家都是狐狸精，为什么家里这只就这么丢人 臧十一、黎七：你说谁? 第41章 “看什么看什么，第一天认识我吗?!” 女装大佬身份被拆穿后和男人打了一架抓花了对方的脸, 大获全胜的黎七雄赳赳气昂昂地踩着高跟鞋啪嗒啪嗒摇曳生姿地走进酒吧, 随便挑了个位置坐下。 然后恶狠狠地把胸甩在吧檯上。 胸很尽职尽责地跳了两下。 涂攸、臧十一：“......” 实在是太有分量了。 “假的!”涂攸正皱着眉端详黎七的胸前的风光, 对方就毫不讲究地把手伸进了领口，接着活色生香地把硅胶假胸扯了出来, “你要喜欢某宝三百一对!” 第73页 “......”弹性极假的假胸颤巍巍地在眼前抖动, 涂攸的眼睛都快瞎了，“你穿成这样干什么!” 黎七挑挑眉，伸出白皙细嫩的手在包里摸了一圈，摸出一盒柔和七星, 抽出一根后掏出打火机“啪”一声点上：“你说干什么?” 他眯着狭长的眼，精緻的容貌在裊裊烟雾里朦朦胧胧，几缕碎发垂在脸侧, 把他原本只有巴掌大的脸衬得更小。配上笔直的长腿和盈盈一握的腰肢, 任何一个审美正常的人类都会贊一句漂亮。 “被我爸知道肯定要揍你!”涂攸咬牙切齿，“你不是答应他不......不干坏事了吗?!” 狐狸精一直想让黎七找个对象安定下来，奈何对方天生就是个万花丛中过的命, 自小撩过的汉子能绕地球一圈。还是后来白兔精假公济私借替狐狸精管教弟弟之名狠狠揍了一顿, 这才让黎七好歹收敛了一点儿。 总算是不再鼓动狐狸精去寻找第二春了。 “小攸啊。”黎七吐出几个烟圈，红唇一翕一合，语调懒懒的，“拜託, 我是狐狸诶!狐狸精不勾引人类，那还叫狐狸精吗?” 臧十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当然了, 你可能是没什么天分。”面对下属投来的死亡视线，黎七不为所动，很淡定地点点头，又看向涂攸，“这就是你要开的酒吧?” 涂攸发出垂死挣扎的一声呻/吟。 他不想让长辈们插手这件事，一来白兔精和狐狸精比较保守，发现酒吧的画风后肯定要把他打个半死。二来......黎七太开放了，他承受不住。 “你这儿不行啊。”果然，黎七啧了一声，拿挑剔的眼光在涂攸和臧十一的身上来回打转，“瞧瞧你俩穿的像什么样，再看看那表情，活生生俩催债的，谁还敢上门?” 涂攸试图发出抗议：“叔......咱们这儿不是管得严么!” 他倒是想尺度再大一点，可他也害怕被管理局抓去扒皮啊。 “个头不小胆子倒是挺小。”黎七摸了几把自己平坦的胸口，再看看被放在一边的假胸，露出一点遗憾的表情，“你又不搞非法交易，穿得清凉点儿怎么了?” “我是不搞......”涂攸小声嘀咕，“你搞......” “哎哎哎大侄子!”这话黎七就不愿意听了，他挺起胸，“我这是牺牲小我成全大我!为了和平......” 话说一半，察觉自己似乎一不小心说漏了嘴，黎七一顿：“总之跟非法交易没关系!” “你说不说?”涂攸敏锐地听出了叔叔话里的不对劲，“你不说，等会儿回家我就告诉我爸去，你不但勾引无辜人类，还穿女装!” 甚至还买d罩杯的大胸! “你这倒霉孩子!”黎七的眼睛登时就立起来了，“我白疼了你是不是!” “我也想知道。”一旁观战的臧十一清冷地加了一句。 臧十一完全不相信黎七什么出去勾引人类的鬼话，有时远珠玉在前，剩下的人类和妖怪在黎七眼里怕是连灰尘都不如。 借黎七一百个胆子，他也不会在时远眼皮子底下做什么出格的事。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个举动经过了时远的默许。 “......”被两面夹击，黎七气得狠狠捏了把硅胶假胸，“帮忙!帮忙而已!” 涂攸眯起眼：“什么忙?” “我有个朋友在孤儿院。”黎七没好气地沖他翻了个白眼，“最近他们做领养家庭回访，有好几个家庭都联繫不上，查了查发现家里的成员都在刚才那个傢伙的公司里待过。我只好牺牲一下打入敌人内部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咯!” 涂攸一怔：“怎么让你去?这不是管理局该管的事吗?” “那人家都求到我头上了，我还能拒绝不成?”黎七眼波流转地横了他一眼，“捨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嘛......” 这句涂攸听懂了：“等你这边勾搭上，那边也就到手了是吧?” “去去去!”对他的措辞十分不满，黎七伸手戳了下他的额头，“这是正儿八经的追求!” 涂攸先是一愣，过了一会儿才明白叔叔在说什么。 “我的天......”他喃喃自语，“我不是这两天太累出现幻觉了吧......” 处处留情拈花惹草的黎七也能有安分下来的一天? “行了!别想了!”看他愣愣的样子，黎七扑哧一笑，“哪天我追到了，带回来给你看啊。” 臧十一低头撇了撇嘴，对上司这种只会说大话的行为表示不屑。 “诶?”黎七一笑，涂攸反应过来，“那刚才......” 他当着那个人类的面拆了黎七的台，不全都暴露了吗? “没事。”黎七摆摆手，“该打探的消息我都打探到了，本来今天约出来也是要甩了那傢伙的。我之前准备了个绿帽子的剧本，你俩这么一折腾倒是用不上了。” 涂攸：“......” 他也不知道对于那个男人而言，女装大佬和戴绿帽的伤害哪个更大。 喝了两杯酒，又东一句西一句聊了两句，涂攸突然想起来收养糰子的事：“叔，我爸他们最近想从孤儿院里领养几个孩子。有些材料我找不到了，你那个朋友能不能帮帮忙通融一下啊?” 第74页 实在不是他想偷懒，而是那几张纸片真的找不到了。据涂攸保守估计，被大王吃掉的可能性比较大。 “领/养孩子?”这回换黎七开始发呆，“你们家不是有你了吗?” “他们过段时间就回老家了，我又不回去，家里有几个孩子也热闹些。”涂攸耸耸肩。 “那......行吧。”黎七下意识看向臧十一，得到一个肯定的眼神后点了点头。 搞定了大事，涂攸松了一口气，还想抓住好不容易见到的叔叔多聊上几句，打听打听未来婶婶的事，就见黎七掏出了手机。 “啊，没事，都弄完了。”接电话的时候黎七下意识站了起来，“我在哪儿?商业街那边新开了家酒吧......您就在这边?!” “怎么了?”瞅着黎七突然露出恐惧的表情，涂攸问了一句。 顾不上回答他，黎七挂断电话后啪地把手机胡乱扔在吧檯上，接着把那对假胸直接踹到了吧檯下面。三下两下拽掉假髮后慌里慌张地把高跟鞋踢掉，光着脚焦急地转来转去，接着一把抓住涂攸的手：“你有多余的衣服吗?” 涂攸摇摇头。 “完了完了......”黎七吓得嘴唇都白了，喃喃自语了几句后，突然灵机一动。 涂攸感觉背后一凉。 “大侄子!我平时可没白疼你!帮我这一回!”他正想出声拒绝，黎七已经扑了上来，“这是救命的大事!” ...... 三分钟后，衣冠整洁的黎七理了理自己的头髮，整了下领口，头也不回地冲下了楼：“下次我带朋友来光顾!大侄子我们有空再见了啊!” 涂攸气得直发抖：“滚!你不用回来了!最好一辈子都从我眼前消失!” 目睹了黎七抢劫全过程的臧十一看了看被剥得只剩下一条纯棉内裤的涂攸，再看看黎七留下来的短裙高跟鞋硅胶假胸，极其无辜地摊了摊手。 作者有话要说： 涂攸：这辈子是不会穿女装的，裸奔也不会穿的，穿了也不会塞假胸的......黎七我恨你! 第42章 “我才不穿!” 涂攸用两根手指捏起短裙，又哆哆嗦嗦地看了眼硅胶假胸, 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宁愿光着回去!” 反正身上还剩下最后一件遮羞的内裤, 作为雄性妖怪, 他宁死不屈。 大不了被警察叔叔教育一番。 臧十一看着他气唿唿地坐在那里一个劲儿地鼓腮帮子，不由觉得有些好笑：“你在这儿等一会儿, 我去给你买一套衣服不就行了?” 酒吧开在商业街上, 转角过去就是一大堆快消品牌。黎七没时间等不了，涂攸完全可以等。 还在对着假胸生闷气的涂攸：“......呃?” 他居然忘了还有这一招。 都怪黎七那个混蛋!怎么想都是黎七的错! 越想越生气，涂攸毫不客气地朝着硅胶假胸就是一脚。 肉球一弹一弹地滚远。 “我现在就去。”臧十一的目光随着假胸滚了一圈儿，迅速地收了回来, “那我把门关上了。” 这么穿到时候进来个顾客可就真说不清了。 涂攸丧气地点点头，撑着吧檯直接跳上去坐着，两条腿晃来晃去：“你快点儿回来。” 臧十一眨了眨眼, 视线在他腰间一点, 应了一声。 关好门，沿着楼梯往下走，臧十一鬼使神差地又想到了涂攸腹部那个尚未完全褪去的伤疤。 和他布满刺青的胸膛不同, 涂攸从头到脚都白白净净的, 伤疤的颜色虽然浅淡，但被白皙的肌肤衬着还是显眼了些。 臧十一不由伸手捂了捂腹部那个早就不存在的伤口。 鬣狗的爪子插进来时他疼得眼前直发黑，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满嘴都是血腥味儿。 但受伤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再寻常不过，六处的妖怪谁身上没点磕磕碰碰, 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倒是涂攸，不知道怎么忍过去的。 想到这儿, 臧十一冷硬的神色稍稍柔软了些。 这么些年一直都只有他保护别人的份儿，被别人保护还是头一回。 不管怎么样，他承这份情。 以后要是涂攸遇到什么事......臧十一默默地想，只要不触及到底线，他能帮的尽量都帮了。 当然，一出楼门，他迅速变得面无表情。卖身不行。 打死他也不会卖身的。 在酒吧里等着衣服救命的涂攸自然不知道臧十一心里在想什么，要是知道，肯定会抱着对方大哭“我不要你的命你还是卖身吧”。 他就是这么一个讲究实用性的好妖怪。 虽然是盛夏，但开了空调的酒吧还是挺冷的。全身上下就一条短裤，没一会儿涂攸就冻得直哆嗦。 酒吧安的是中央空调，控制面板在他的办公室。想要把温度调高只能先去办公室。 熬了好一会儿，臧十一还不回来，涂攸等不下去了。 反正也不会有人上来，他推开门，往走廊里打量了几眼，迅速熘去了办公室。 到了办公室后他不忘翻箱倒柜找找有没有能穿的衣服，但遗憾的是，自从被大王打劫之后，他这儿除了最基本的办公设备外什么都没有。 涂攸只能抓了个靠垫，拎在手上准备回酒吧。 第75页 “咣当。” 从酒吧里传来了一声响动。 ??? 涂攸警惕地抬起了头。 听声音像是酒瓶被碰倒了，难道是臧十一回来了? 他稍稍抬高了声音：“臧十一?” “咣当。” 又一个酒瓶被碰倒了。 这显然不会是臧十一能干出来的事儿。 入室抢酒?醉鬼上门?小混混砸场子? 涂攸的脑海中瞬间发散出好几个可能。 他轻手轻脚地把靠垫扔回去，在抽屉里翻了翻，摸出来一把没开刃的刀。 仗着妖怪的体格，没开刃的刀在他手里足够撂翻十几个人类。他的抽屉里还有把开过刃的，专门留着对付上门闹事的妖怪。 手里有了刀，涂攸微微屈膝，轻轻地朝酒吧的方向摸过去。 他现在这个样子看起来有些诡异，像是精神病脱光了上街拿刀砍人报復社会。 “咣当咣当。” 他刚走出几步，好几个瓶子倒了下去。 兔崽子!涂攸心头的火蹭地上来了，那可是他一瓶一瓶亲自摆上去的酒! 这下，他也不管会不会被对方听到，直接提着刀风风火火地就闯进了酒吧。 映入眼帘的是几个躺在地下横七竖八的酒瓶，无一例外都是空的。 看起来是个资深酒鬼。 然而涂攸拎着刀怒火冲天地打量了一圈儿，除了几个酒瓶外就是黎七扔下的衣服和假胸。 压根没有人影儿。 难道还闹鬼了? 酒吧自然要有酒吧的氛围，灯光很是昏暗。挤满人的时候自然没有什么感觉，现在只有涂攸一个，桌椅的阴影不规则地投在地板上，莫名地有些阴森。 涂攸感觉有些冷。 “哪位光顾了，出来现个身呗?”作为新世纪的妖怪，他拒绝朝封建迷信势力低头，“我们今天试营业，酒水都打五折!” “嗝!” 话音刚落，吧檯后传来一声嘹亮的酒嗝。 “大王?”这是涂攸的第一个反应。出门前他不是把大王和发糕带去臧十一家了吗? 什么时候偷偷跑出来的? 还没等他想明白这个问题，吧檯后面摇摇晃晃地绕出来一个酒瓶。 “怎么是你!”看清楚抱着酒瓶的小傢伙，涂攸吓了一跳。 一口气灌了三四瓶酒的不是大王，但确实是他见过的小崽子。 “好、好喝。”昨天把他一树枝绊进水池的小水獭努力抱着酒瓶，脖子一仰咕嘟咕嘟把这瓶又喝了个干净，“再、再来一瓶!” 酒喝得太多，小水獭的脸红扑扑的，走路也东倒西歪。 “不许喝了!”涂攸一把夺过瓶子，“你怎么出来的!” 孤儿院离酒吧少说也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管理又那么严格，他想不通一只幼崽怎么会摸到这里。 眼看酒瓶被拿走，小水獭不乐意了：“喝!还要喝!” 说着，它沖涂攸伸出肉乎乎的小爪子。 “你不能喝酒!”涂攸把酒瓶踢远，弯腰抱起小水獭，“就你自己出来了?” 小水獭歪着头，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口水直往下流：“我自己......呃......花花!” 它迷迷瞪瞪的小眼睛突然亮了起来：“我和花花一起出来的!” “花花?花花你在哪儿?”被涂攸放在吧檯上，小水獭挣扎着爬起来，追着自己的尾巴绕了一大圈，“花花你快出来!我听话!我跟你去学认字!你不要丢下我!” 最后几句小水獭带上了哭腔，酒也醒了一半，腿脚明显利索了起来。 转了一圈，它意识到自己把花花搞丢了。 “你俩一起的?”涂攸下意识想要掏手机报警。 孤儿院的安全措施不是做得很好吗?怎么会突然让两只幼崽跑了出来? 方才黎七抢他衣服时把他口袋里的东西全掏出来了，棒棒糖还有其他小零嘴儿乱七八糟地堆在一起，涂攸翻了半天才在最下面找到自己的手机。 然而一回头，他发现吧檯上的小水獭没了。 酒吧大门倒是开了一条细缝，刚好够小水獭挤出去。 “这倒霉孩子!”涂攸一拍腿，正想追出去，接着就是一激灵。 他差点忘了自己全身上下就剩一条内裤。 臧十一这是被店员缠上生孩子去了嘛!他恼怒地犹豫了两三秒，心一横，直接抓起黎七丢下来的上衣和短裙。 硅胶假胸被他踢到了一边。 “你别跑!”匆忙套上衣服，涂攸追出去的时候不忘抓起那顶黑长直的假髮，“给我回来!” 涂攸追出门时，臧十一才在柜檯刷完卡。 他没有逛街买衣服的习惯，基本只穿管理局发的制服，唯一一次被带出去买衣服还是上次遇见糰子那一回。这次自己出来买，他有点不太习惯。 “一米七八，挺瘦的。”于是他一板一眼地跟导购讲，看着导购把他往女装那边带，又紧张地补充了一句，“男孩子。” 导购小姐姐非常知情识趣，立即把他带到了男装区，然后麻利地给他展示一套又一套的新款。 “你男朋友身材那么好，这几套都行。”导购给他看手上的衣服。 第76页 臧十一难得侷促了一下：“他不是......” 导购眯眯眼，沖他递了个“我都懂”的眼神，不再提男朋友的茬。只是后面推荐衣服的时候还会加上一句：“也有您的尺码。” 臧十一默然。 推荐的几套衣服臧十一都很满意，想像了一下穿在涂攸身上的样子，感觉都不错，索性全要了。 反正刷的也不是他的卡。 拎着好几个纸袋，出店门还没三分钟，臧十一看见一只小水獭噔噔噔地在人群中穿梭，仗着灵巧的身形硬是一熘烟蹿出老远。 他正诧异这是谁家的孩子，抬眼就看见后面光着脚穷追不捨的涂攸。 “......”他愣住了。 黎七和涂攸身形相仿，留下来的蕾丝衬衫和小裙子还算合身。加上涂攸的外形又是走的纤细清秀那一挂，套上黑长直的假髮后一眼倒也看不出来是个男孩子。 就是胸前空荡荡的，和黎七塑造出来的妩媚女子截然不同，更像是纯情的平胸少女。 “看什么看!”看见臧十一像个傻子一样盯着自己，平胸少女涂攸气不打一处来，“把那孩子捉回来!” 臧十一这才反应过来，把纸袋一丢，转身和涂攸一起去追逃跑的小水獭。 他们这边忙着追熊孩子，另一边，刚发工资出来逛街的小蛇眨巴眨巴眼。 “哥!”八卦要第一时间和最亲密的人分享，他果断掏出手机，“你绝对想不到我看到了什么!” “您等一下，我给您找找。”警卫室里，大蛇对下楼来借工具的白兔精说，“锤子我们这儿有，就是不知道放哪儿去了。” 白兔精点点头：“不着急，你慢慢找。” 狐狸精嫌弃之前给糰子做的窝不够软，琢磨着重新做一个，家里又找不到工具，就打发白兔精到警卫室借了。 找锤子的间隙，大蛇把手机开了免提：“你出去逛个街能看到什么?” “楼上那藏狐有女朋友诶!”小蛇兴奋地勾头看着涂攸他们远去的背影，“看着还挺清纯的!” 白兔精：????? “哦对了!”小蛇踮起脚尖，“他们好像连孩子都有了!是只水獭!现在正追孩子呢!” “你胡说什么......”大蛇哭笑不得，藏狐还能生出水獭来? 在工具箱里翻了半天，他找到了锤子，连忙起身：“涂先生......” “诶?”盯着空无一人的窗口，大蛇纳闷，“不要锤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白兔精：怎么不要?!劳资锤爆他的脑壳! 第43章 涂攸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他会穿着蕾丝衬衫小裙子光脚在大街上追一只小水獭。 或许是酒精作祟的缘故, 跑到最后, 着急找小伙伴的小水獭开始施展蛇皮走位。 “站住!”涂攸就眼睁睁地看着小水獭尾巴一甩, 直接从人家姑娘的裙子底下钻了过去。 这熊孩子! 小水獭能钻姑娘的裙底，涂攸和臧十一明显不可以。他们只能一边挤开夜晚熙熙攘攘的人流, 一边开展艰难的追逐战。 第一次出远门, 从没见过大城市的夜晚。喝多了的小水獭晕头转向，东奔西突了好一会儿，最后两眼发蒙，也不知道前面是哪儿, 只顾一个劲儿地朝前沖。 “扑通。” 然后就掉进了绿化工程的河里。 涂攸一个急剎车，差点也跟着小水獭跳河。 “估计追不到了。”臧十一在他旁边停下，视线在粼粼波光上掠过。 水獭天生擅水, 个个都是游泳高手, 即使幼崽也不容小觑。这会儿大概早就顺着河流游远了。 涂攸有些丧气，这一游不知道会游到什么地方去。遇见好心的人那当然好，可要是遇到想要养起来剥皮的, 小水獭就玩完了。 刚才怎么就没盯住那孩子! 他烦躁地伸手对着额头就是一巴掌, 把臧十一吓一跳：“你打自己干嘛?” 这么一巴掌下去，涂攸的脑子清醒了一点儿。 “不对啊?”他看向臧十一，“它不会游泳!昨天我掉池子里都不敢下去捞我!” 俩妖怪都是一愣，同时扭头看向小河。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 水面上晃晃悠悠地飘起来一个翻过来的小肚皮。 涂攸：!!! 他赶紧跳下去把已经晕过去的小倒霉蛋儿救上来。 在河里喝了个饱，被捞上来的小水獭一按肚子就往外喷水, 等到圆滚滚的肚皮终于消下去，周围已经积了好大一滩水。 它晕晕乎乎地睁开眼，看到涂攸后愣了一下，呆了一会儿微弱道：“你也淹死啦?” “你才淹死了!”从没见过这么傻乎乎的小崽子，涂攸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它的脑壳，“都不看路的吗!” 小水獭委屈地扁嘴，乌熘熘的眼睛转了转，蔫蔫儿地爬起来，接着把两只小爪子抬起来伸到涂攸面前。 对着主动送上门来的两只小爪子，涂攸莫名其妙：“干嘛?” “你轻一点儿打。”小水獭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转了，“老师昨天才打过我。” 涂攸一愣，而后才反应过来应该说的是孤儿院里教小孩子们读书写字的工作人员。 第77页 并不是每个到孤儿院的幼崽都能迅速被领养，有些天生有残疾的宝宝甚至长到成年都没有家庭来领养它们。为了保证幼崽们在被领养前也能接受教育，孤儿院有专人负责给这些小妖怪们上课。 联想到昨天那只小刺猬说过的学认字，眼前这只小水獭应该属于不好好听课的顽皮学生，这才被老师训了。 “行了，我又不是你的老师。”他揉了把小水獭的爪子，“你跟花花是怎么跑出来的?最后一次见到它是什么时候?” 被水呛晕的小水獭茫然地仰了仰头，愣了两三秒才反应过来还要找花花，小嘴一扁，哇地又哭出了声。 涂攸：“......” 这孩子怎么就只会哭了! 没有办法，他只能转过来跟臧十一说：“还是先联繫孤儿院吧。” 臧十一沉默了一会儿，低头嗯了一声，然后低声说：“我打电话，你把衣服换了。” “衣服?”涂攸这才想起来自己穿的是什么。 更糟糕的是，裙子和大半的衬衫在刚才跳河捞小水獭的时候都被水浸湿了，蕾丝衬衫本来就轻薄，遇水之后变得更加透，湿哒哒地黏在身上。 “......”涂攸心情复杂。 他正想拎着哭个不停的小水獭直接往回走，肩膀上多了点分量。 “您好，是孤儿院吗?”臧十一已经开始打电话了，一边打电话一边单手把西装外套又往他肩上拉了两下。 涂攸没拒绝这份好意，披上衣服，搂起小水獭往回走。 中途捡回了臧十一方才丢掉的纸袋，等到酒吧后，与孤儿院的通话也结束了。 “院方也在找这两个孩子。”涂攸换好衣服从办公室钻出来，就看见臧十一冲他扬了扬手机，“已经派员工过来接它了，一会儿就到。” “我不回去!”小水獭拼命甩尾巴，把吧檯拍得啪啪响，“找不到花花我不回去!” “那花花去哪儿了?”涂攸试图安抚躁动的小水獭，“你得先告诉我们，我们才能帮你找花花啊?” 小水獭歪着头缓慢地思考着，尾巴一卷一卷，小脸上的表情逐渐有些松动。 “请问臧先生和涂先生在这里吗?”这个时候，酒吧的门被敲了两下。 进来的员工涂攸眼熟，就是昨天接待他们的接待员：“我来带幼崽走。” “姐姐。”见到接待员，小水獭站了起来，乖乖地叫了一声。 接待员把小水獭抱起来，交给门外等待的其他员工，交待他们先去给小水獭做体检，然后才转回来跟涂攸他们说话。 “另一只还没找到吗?”涂攸比较关心走丢的花花，“怎么就跑出来了?” 接待员摇摇头，回头看了一眼小水獭已经被抱下去，压低了声音：“它们应该是出来找朋友的。” “你们也看到了。”接待员有些无奈，“这孩子脑袋不是太灵光......” 虽然到孤儿院来收养幼崽的妖怪不少，但孤儿院里的幼崽也很多，来领养的妖怪都倾向于收养那些身体强壮，头脑聪明，性格活泼的幼崽。 小水獭的智力发育比一般幼崽慢，又爱哭鼻子，有几个家庭本来对它感兴趣，实地看过几次之后就没再来过。而和小水獭玩得好的刺猬花花天生性格高冷，对谁都分外防备，根本不给来领养的妖怪好脸色看。 久而久之，这两只崽子就被剩下了。 “不过它们还有个小伙伴，是只孔雀。”大晚上找了一晚的幼崽，接待员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长得漂亮性格也好，几个月前被接走了。” 小水獭的朋友不多，只有花花和孔雀两个，三个小朋友玩得很好。即使孔雀被领养了，大家也约定一定要经常打电话写信。 小水獭不会写字，一般都是它在旁边一句一句地说，花花抱着笔慢慢地写。 最初的一个月它们几乎每天都要打电话，每周都要寄信。但到后来，孔雀家的电话慢慢地就打不通了，回信的频率也越来越低，这个月更是音讯全无。 涂攸的心里突然咯噔一声。 黎七之前提到了孤儿院做回访的事，难道孔雀一家也遭遇了不测?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然而接待员说出来的话和他的设想不同，接待员嘆了口气，“领养家庭不愿意幼崽和孤儿院再接触，这个我们也能理解，就是苦了孩子们了。” 涂攸一愣：“你说什么?” 见他这么惊诧，接待员苦笑：“来我们这儿领养孩子的都是想当亲生宝宝养大，好好过日子的。天天跟我们联繫，难免影响他们培养亲子关系。您是没见，我们每年做回访的时候都跟做贼似的，好多家长不愿意让我们进门，说我们打扰他们生活。” 领养孔雀的那家大概也是这么想的，加上小水獭脑子慢，花花脾气古怪，就更没有什么再联繫的理由。 换个电话，把收到的信藏起来，跟孔雀说孤儿院那边没有音讯传来，对成年妖怪来说太容易了。 涂攸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昨天小水獭和花花对他的态度那么奇怪。 在两个小崽子的眼里，是领养家庭抢走了它们的小伙伴，硬生生分开了它们。 第78页 虽然没有孔雀的消息，小水獭和花花还是想要找到自己的朋友，这才一同结伴偷偷熘了出来。 “我们已经和管理局通报过，花花就要拜託他们去找了。”临走前接待员朝他们微微鞠躬，“今天实在是谢谢你们。” 看着孤儿院的车远去，涂攸不由皱了皱眉。 他心里有点堵，但又不能做更多，只能嘆了口气：“走吧，先回家。” 希望花花只是暂时走丢，最后一定能平平安安地回来。 臧十一看着他明显不悦的神色，没说什么，拿着钥匙下楼去开车了。 回到大楼，在停车场停好车，涂攸打算先去臧十一家把“去医院体检”的大王和发糕捞回来，要是被白兔精知道他和臧十一待到一块儿，估计又要炸了。 两人并排朝电梯走去，听见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哟，从医院回来了?” “爸!”涂攸下意识就是一哆嗦。 已经到电梯前，臧十一就是想逃跑也没处跑，只能硬着头皮转身：“叔叔......” “你们俩一块去的?”白兔精笑眯眯的，双手背在后面，慢悠悠地走过来。 这笑容在白兔精脸上实在是太奇怪了，涂攸和臧十一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下意见： “是。” “不是。” 怎么就不听话呢!涂攸瞪向臧十一，就不能说咱俩刚好碰到一块儿了?还嫌事情不够多! 听见臧十一说“不是”，白兔精笑了笑：“不是?不是就对了!” 涂攸敏锐地察觉了不对，正要开口解释，白兔精先发制人地把背在后面的右手伸了出来。 “噼啪!” 在电流声中，白兔精看着直往下栽的臧十一，沖涂攸露出了一个骄傲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白兔精：打gg，杀人越货必备改装电击器，报我儿子名字打五折，报那个混蛋名字打骨折:) 第44章 “!!!” 涂攸吓得尾巴都炸出来了，急忙伸手去扶已经被电晕过去的臧十一：“爸你干嘛!” 他可是领教过臧十一的身手, 能把对方随便电晕的电击器绝对不是什么路边摊买的便宜货, 白兔精这是早有准备! “我干嘛?”瞅着自家傻儿子被人卖了还上赶着数钱, 白兔精气得眼睛又红了，“我当然是为了你好!你说说你图他什么?人家背着你女朋友孩子都有了!下一步就一年抱俩两年抱仨响应多胎政策, 你倒好, 准备直接去养崽子了是吧?” 闻言，涂攸瞪大了眼，低头看了看怀里昏迷不醒的臧十一。 就沖对方之前那个穷得兜里只剩两块硬币的怂样，谁家姑娘脑子被大王吃了才会心甘情愿地生孩子? 于是他无奈道：“爸......你这不是瞎说嘛......” 跟着臧十一怕是孩子奶粉钱都出不起。 “我怎么瞎说了?”白兔精心头火起, 抓着电击器一阵乱晃，“不信你问警卫室那兄弟俩!” “我真看见了，涂哥, 我发誓。”拎着一大堆衣服回来的小蛇被堵在门口, 瑟瑟发抖地看着白兔精手里的电击器，扭着身子直往墙上贴，“臧先生和那姑娘在一块儿, 正追一水獭呢......” 涂攸：“......” “那姑娘长头髮, 衬衫小短裙。”小蛇盯着涂攸，水灵灵的眼睛忽闪忽闪，“瘦瘦高高的，诶......个头就跟涂哥你差不多!” 涂攸：“......” 合着他就是那脑子被大王吃了的姑娘! “这个月工资扣一半。”扛着臧十一进电梯前, 涂攸沉着脸对小蛇说。 “!!!”小蛇目瞪口呆，想问又不敢问, 只能目送涂攸他们进了电梯，然后转过来问大蛇，“为啥啊哥?!” 他明明说的都是实话啊? 胸中自有丘壑的大蛇深沉地摇摇头：“不可说，不可说。” “店长!”在臧十一家和小柴犬玩耍的大王听到开门声，乐颠颠地从柴犬堆里挤出来，接着就被吓住了，“你你你你你们不是培训去了吗?” 什么培训还能把人折腾晕? “我说你都听到那条蛇说的了，怎么还不多长点心!”白兔精跟着涂攸后面，看着他把臧十一扔床上，“除了这张脸他有什么好!你要喜欢这类型的爸给你一找找一排!每天晚上都换，保证一周不重样!” “爸!”伸手搭了下臧十一的手腕，感觉脉搏还算平稳，涂攸挣扎了一下，“没有什么姑娘，和他一起追水獭的是我!” 白兔精一愣：“啥?” “小蛇看到的那姑娘是我。”涂攸无奈道，“水獭是昨天在孤儿院里碰到的小孩，偷偷跑出来了，我俩上去追而已。” “不不不不不是。”白兔精懵了，“那穿衬衫小短裙的也是你?” 想了想，为了不让白兔精对黎七的印象更差，涂攸没多解释，沉默地点了点头。 白兔精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他把电击器塞回兜里：“那我先上去了。” 说完，没等涂攸回话，白兔精直接拔腿熘了。 “......”留下涂攸一个人收拾他爹留下来的烂摊子。 第79页 好在身体素质摆在那儿，白兔精离开没一会儿，臧十一就醒了。 “我怎么晕过去了?”睁开眼，看见涂攸在床边，他有些茫然。 按理说寻常妖怪的出手速度他是能看见的，但白兔精的动作实在太快，臧十一什么都没看到。 只有被电击的手臂有点酸痛，他忍不住伸手去摸。 听他这么说，涂攸先是一愣，而后迅速反应：“吓的。” 臧十一：“......呃?” “你对我爸有心理阴影。”涂攸面不改色一气瞎说，“他刚说话你就晕，正好磕旁边车上。” 不能再激化加深这对假翁婿之间的矛盾了。 难道自己真的对白兔精有了心理阴影? 对上涂攸一本正经的脸，臧十一摸着手臂，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寻思着是不是得回局里约一次心理辅导。 这件事就这么暂时揭过去了。 今天这一下午，大王和发糕貌似跟小狗们相处得不错，连总是一副小大人模样的小柴犬都鲜少地露出了笑容。临走的时候还亲昵地蹭了蹭发糕，又舔了舔大王。 “明天你们来我们家玩吧!”大王的毛自从来这儿之后就没干过，它抱着发糕的脖子，向小柴犬发出热情的邀约。 小柴犬有些犹豫，回头看看臧十一，得到默许之后才高兴地点点头。 抱着发糕和大王回到家，涂攸本来还想就今天的事解释几句，没想到白兔精压根一个字儿都没提。围着要吃奶的糰子团团转，就是不跟涂攸说话。 可算是知道理亏了，盯着白兔精逗糰子的背影，涂攸撇了撇嘴。 不过他也没办法生对方的气，总归白兔精都是为了他好。只不过手段和方法太过激烈，一般妖怪承受不起。 第二天上午，小柴犬就领着弟弟妹妹们上门了。 “这么多小朋友!”然而最惊喜的是狐狸精，“来来来快进来!” 小柴犬腼腆地笑了笑，把弟弟妹妹一个一个叼进来。 听见屋子里有动静，糰子扒在窝沿上，颤颤巍巍地立起来，也想加入小崽子们。 “不行哦，你还太小了。”狐狸精把糰子放在手里，“他们都是大孩子，会踩到你的。” 糰子听懂了，发出一声难过的呜咽，把身子蜷成圆球，使劲用脸蹭狐狸精的手。 “乖，你跟爸爸一起玩啊。”狐狸精哄着它，然后看向涂攸，“领养的材料凑齐了吗?” 早点把剩下的糰子带回家，糰子就早点能有玩伴。 这个问题涂攸解决不了，黎七也没给他回话，他只能为难地摊手。 狐狸精有些沮丧，不过下一秒马上精神起来：“那我们再带糰子过去吧!” 既然剩下的糰子带不过来，他们可以过去嘛! 涂攸对狐狸精的要求一向有求必应，反正开车过去也要不了多久，只要能哄狐狸精开心，这点事他不嫌麻烦。 “叫上小臧!”狐狸精很自然地把臧十一当成了家里人。 涂攸下意识看向白兔精。 白兔精抬头望天花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或许是昨天涂攸那一顿和稀泥的缘故，今天见到彼此，白兔精和臧十一的表现都有点儿怪怪的。目光相接一下就迅速弹开，然后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涂攸从后视镜里看得一清二楚，但为了和平，他还是忍住一个字儿也没说。 孤儿院的工作人员自然很欢迎他们多来看糰子们，直接把他们领了过去。 涂攸的心思却不在这些毛绒绒的糰子身上，在旁边站了一会儿，他就偷偷熘下楼去找昨天的接待员。 “涂先生。”接待员沖他笑。 “花花找到了吗?”涂攸单刀直入。 他这么一问，接待员脸上的笑容黯淡了些，然后摇摇头：“管理局那边还在找，目前说没有线索。” j市实在是太大了，别说一只小刺猬，就算是一个人，在钢铁骨架的水泥森林里也毫不显眼。 运气好的话，花花或许会被好心人捡到，当做普通宠物养起来。 运气不好......涂攸不敢往下想了。 “我能去看看那只小水獭吗?”他掐掉脑海里不好的念头。 接待员点点头：“当然可以。” 小水獭还是待在上次涂攸遇见它的那个水池边，一如既往地抱了根树枝，并不下水，呆呆地看着远方。 是山下的位置。 涂攸站在远处看了一会儿，又看看院子里其他跑跑跳跳的小崽子，相比之下，小水獭确实看起来有点迟缓。 “我教你写字吧?”他捡了根树枝蹲在小水獭旁边，“你叫什么?我教你写名字。” “花花教过我了。”小水獭抱着树枝，并不看他。 涂攸卡了一下：“那......我教你游泳?” 花花肯定不会这个。 小水獭不吭声，过了一会儿，小声地说：“花花不会不要我的。” “呃?”涂攸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过小水獭并不在意他有什么反应，更像是在自言自语：“我知道我笨，大家都喜欢聪明宝宝。老师不喜欢笨宝宝，大妖怪也不喜欢笨宝宝。” 涂攸的心揪了一下。 第80页 “但是花花跟他们不一样。”小水獭很认真地继续，“花花和小雀儿不嫌弃我，愿意带我一块玩。等我长大赚钱了，我要给花花和小雀儿买好多好多的蛋糕吃。” 它的声音很轻，到后面慢慢就听不见了。涂攸一低头，发现小水獭正在默默地掉眼泪。 它的眼睛红彤彤的，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却还是忍着没哭出声。两只肉乎乎的爪子死死地抓着树枝，嘴紧紧地抿在一处。 “花花会回来的。”涂攸把小水獭抱起来，伸手给它擦眼泪，“你先告诉我，你们在哪儿走散了?” 小水獭摆弄着树枝，抽搭了小半天，抬脸懵懂道：“一个好大好大，有好多蛋糕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刺猬是会游泳的，游起来超快。 不过花花太小，也没大妖怪教，就和小水獭一起不会了_(:3」∠)_ 第45章 在涂攸安慰小水獭的同时，臧十一正陪着狐狸精夫夫俩看糰子们玩。 小糰子们挤在一起滚来滚去, 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又白又软, 很是可爱。 但臧十一非常不自在。 因为白兔精总是隔上十几秒就瞥他一眼，然后赶在他抬眼前迅速地把目光收回去, 等他望过去的时候, 就露出一副“我有大事要跟你说你快来问我”的沉重表情。 琢磨不透白兔精想做什么，臧十一哪儿还敢真的过去问。 他可没忘记对方之前那几次见了他就喊打喊杀的行径。 于是他全当没看到，沉默地盯着房间里玩得不亦乐乎的糰子。 结果白兔精的视线愈发热烈，目光灼灼, 几乎要在他身上烫出一个洞来。 这又是什么新的招数? 臧十一纳闷，从物理攻击改成精神打击了? 没等他想清楚白兔精的用意，涂攸轻手轻脚地跑了回来。 “你跟我出去一下。”看了眼迅速别过头去的白兔精, 涂攸轻声说。 擦干了眼泪的小水獭把他们俩带到了它和花花住的房间。 孤儿院的条件很好, 像它们这种已经有简单自理能力的小崽子基本两三只住一间。房间里摆着看上去软绵绵的小床，书柜上还有卡通画册和百科全书。 虽然涂攸一向不怎么喜欢管理局，此时此刻也不得不承认, 在这一方面管理局做得还是很到位。 小水獭踮着脚尖, 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用尾巴努力保持着平衡，然后拉开书柜最上面的抽屉，掏出一个铁皮盒子。 铁皮盒子有些旧了, 看上去以前应该是装糖果的。用的时间长，上面的印花已经模煳不清。 “都在这里了。”小水獭小心翼翼地捧着铁皮盒子, 献宝一样捧到涂攸面前。 “里面是什么?”半路被拉过来的臧十一满头雾水。 涂攸摸了摸小水獭的头，然后把盒子打开。 “这是我和花花换的牙。”盒子里装了几颗白白的糯米牙，有大有小。一眼就能分辨出来是谁掉的。 小水獭从盒子里捡出一颗小小的牙，十分信任地放在涂攸手心里：“这样就能找到花花了吗?” 它的尾巴高兴地卷着，脸上露出期待的神情。 涂攸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它的脸：“你乖乖吃饭，好好跟老师上课，花花很快就会回来。” 抱着铁皮盒子，小水獭用力地点点头。 “我知道这可能有点为难你......不过能不能试一试?” 带着花花的牙出来，涂攸纠结地看向臧十一。 臧十一没有正面回答涂攸，盯着牙看了一会儿，抛出一个新问题：“如果找不到它怎么办?” 在小水獭面前涂攸把话说得很满，但作为成年妖怪，他们彼此都很清楚找到花花的难度不亚于大海捞针。 “至少试一试吧.......”这么一想，涂攸有些沮丧，“万一要是找到了呢......” 瞧着他蔫蔫儿地低头，臧十一没再说什么，伸手接过了那颗小小的牙。 “爸!”涂攸扯着嗓子跟狐狸精喊，“我俩先回一趟市里，你俩别跑，等会儿我们就回来接你们!” “既然能跑到我的酒吧，它跟花花应该就是在商业街上走散的。”臧十一开车，涂攸坐在副驾驶上分析，“卖蛋糕的甜品店不多，也就三四家，应该能追踪到花花的气息。” 只要能追踪到气息，接下来的事一切好说。 这么一想，涂攸的心情又好了起来。他看向臧十一，神色和小水獭一样充满了期待，眼睛亮亮的。 对上这种眼神，臧十一完全没办法说出任何打击的话。 好在小水獭提供的牙齿确实比其他东西要有用，上面全是花花的味道，很方便追踪。 “可以嘛......”但到了商业街，涂攸反而有些发憷了。 和上次追踪柴崇不同，商业街的人流量大，甜品店和餐馆散发出食物的香味，各种气息混在一处，几乎很难辨别出花花留下的味道。 臧十一皱着眉，把车停好后，沿着路边很慢很慢地走。 涂攸不敢出声打扰他，只能默默地跟在后面。 “它们应该是从那边过来的。”走了一会儿，臧十一望向商业街东侧的地铁口，“然后......” 第81页 他转身抬头，十米开外，一家主打欧式甜点的网红店门前已经排起了长队。 “去了那里吗?”涂攸注视着缓慢移动的队伍。 小水獭爱吃蛋糕，这他是知道的。但有早熟理智的花花在，应该不会允许它半路跑去偷吃。 唯一的可能，应该是小水獭和花花想给孔雀带点什么，这才跑进了甜品店里。 涂攸想像了一下这两个从没来过大城市的幼崽缩在绿化带里，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人类的行为，然后瞅着空偷偷地夹在人流中挤进去的样子，心里有点堵。 “嗯。”臧十一点了点头，“过去看看吧。” 一点不意外，排了大半个小时挤进去后，店里并没有花花的身影。而臧十一也追踪不到花花的气息。 涂攸抿了抿嘴。 想了想，他叫住一个店员：“你好，昨天你们这里有没有见到一只小刺猬?” 他比划着名花花的大小：“这么大一只。” “刺猬?”店员吓了一跳，连忙摇头，“不会的，我们这儿卫生检查a级!不可能混进来刺猬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见店员误会了，涂攸连忙解释，“我的宠物昨天在附近走丢了，想着可能跑到你们这里来，就过来问问。” 店员还是露出一副警惕的表情，生怕他是过来检查卫生的暗访组。 “你说刺猬啊?”他们这边的动静吸引了旁边挑面包的一个小哥，“昨天我在门口见着一只，也这么大。” 涂攸精神一振：“真的?” 小哥点头：“后来被一男的捡走了，说是带到他宠物会所去养着。” 在店门口就被抱上车，难怪追踪不到花花的气息。 根据小哥提供的信息，涂攸和臧十一绕了一大圈，终于找到了那家宠物会所。 “怎么是你?” 涂攸还在盘算着如何跟店主开口，看到人之后一愣。 对方也愣了，呆了好一会儿，放下手里正在给小狗吹毛的吹风机，讪讪地摸了摸后脑勺：“您好......” 这家开张不久的会所主人不是别人，正是上次被涂攸拿着勺子教训了一番，然后替那些被虐待的猫猫狗狗付了医疗费的男生。 涂攸打量了一下会所，发现这里的动物好像或多或少有些不太灵便的地方。但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紧张的气息，小猫小狗都很放松，一点儿也不怕人。 “这几只都是治好后没人领养的，我想着没人要它们，干脆我照顾好了。”见他打量小动物，男生紧张地解释，“我自己不太懂，请了员工......它们现在都挺好的。” 没想到发糕的事还能牵扯出这样的后续，涂攸有些诧异，但转念一想，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他就说人类崽子教育一下就能改过来的。 “您......”男生好像挺怕涂攸，但又忍不住躲躲闪闪去看他，“是找我吗?” “找一只刺猬，你昨天带回来的那只。”涂攸正想说话，臧十一漠然地张口截过了话头，“还在你这儿吧?” 他的声音很冷，配上那张面无表情的俊脸气势就更足了。 男生不由一凛：“在的!” 招唿员工把笼子拿出来，男生小心翼翼地解释：“有点发热，我就先把它带回来照顾了......是、是你们的?” 他的视线在涂攸和臧十一之间来回打转，在臧十一身上停留片刻，很快又移开了。 涂攸没注意到这一茬，俯身去看笼子，然后松了口气。 笼子里，花花正倔强地团成一个球，刺全部立起来交错在一起，一点儿缝隙都没有。大概因为被关在笼子里生气，整颗球一弹一弹的，不时发出唿哧唿哧的警告声，完全没有生病的自觉。 “我可以带它走吗?”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地，涂攸整只妖怪都轻松了，脸上也带了笑容。 “可、可以。”男生结结巴巴道，“既、既然是你们的......” 沉浸在喜悦中的涂攸抬头看了男生一眼，他记得上次见面时对方没有结巴的毛病啊? 难道是被他恐吓一番吓成这样的? “那边还等着呢。”涂攸正想问，臧十一拍了拍他的肩膀，“别让它等急了。” 被这么一提醒，涂攸想起来孤儿院里还有只眼巴巴盼望它们回去的小水獭。 “你做得很好。”于是他就没多问，不过临走的时候还是真心实意地称赞了一句。 男生的脸唰地红了，而且是从额头瞬间红到下巴的那种。 不过涂攸没看到，因为臧十一已经把他推了出去。 看着他们拎着笼子离去的背影，男生沮丧地垂头，抓着吹风机愣了好一会儿，才继续给小狗吹毛。 回去的路上，涂攸联繫了孤儿院。院方自然是很高兴。 不过生病的花花就没那么开心了，它还是那副刺刺的样子，窝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花花!” 他们一停车，得到消息早早等在那儿的小水獭就飞奔了过来，也不嫌团成一团的花花扎手，直接用小肉爪去捧刺球。 吓得花花赶快把刺收起来，有气无力地哼唧了一声，然后抱住小水獭的爪子。 第82页 “我今天有好好读书哦!”小水獭兴奋道，“也有乖乖吃午饭!没让老师操心!” 头晕脑胀的花花：“......呃?” “好了，花花生病了，要跟姐姐去打针。”接待员摸了摸小水獭的头，“你把花花给姐姐，然后一起陪花花去打针好不好?” “好!”小水獭拼命点头，乖乖地把花花放在接待员的手上，接着欢快地甩着尾巴就想走。 脚刚迈出去，它顿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回头噔噔噔跑过来，冲到涂攸面前，瞪着眼睛看涂攸。 涂攸蹲下来，正想揉揉小水獭的脸，就被“啪叽”一下亲了满脸的口水。 亲完涂攸的小水獭心满意足，也不管自己留下的口水，转头噔噔噔跑走了。 “这孩子......”涂攸哭笑不得，“可真是一点儿不着事......” 看着他擦口水的狼狈样，臧十一克制地笑了笑。 他们回来的时间正好，糰子玩累了，狐狸精也有些犯困。在孤儿院的餐厅简单地吃了点东西，又在医务室外偷偷看了眼抱着花花打吊瓶的小水獭，这一大家子就回家了。 回去的路上换成了臧十一开车，后视镜里，白兔精的眼神依然灼热。 这到底是怎么了? 琢磨着对方究竟打的什么算盘，臧十一有些心不在焉，好几次差点违规超车。 换作之前，白兔精肯定要揪住这个错误狠狠地□□他，但今天，白兔精一个字儿都没说。 凡事反常必有妖，臧十一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随时注意白兔精的动向。 停好车准备上楼时，糰子不知道怎么突然在狐狸精怀里哭闹了起来，涂攸本来隔在臧十一和白兔精之间，听见哭闹声连忙凑上去看。 被无情抛弃的臧十一：“......” 他只能放慢脚步。 不幸的是，白兔精的脚步也越来越慢，最后干脆开始倒着走了。 “叔叔......”该来的总要来，臧十一深吸了一口气，利索地抬头，“你有事儿?” 大半宿没睡，辗转反侧近一晚上，白兔精的眼睛里全是血丝。 他看着臧十一，欲言又止了半天，最后从怀里掏出本小册子，默默地塞到臧十一怀里。 然后一句话没说，掉头就走。 什么情况? 臧十一本来都做好了再晕一次的准备，没想到什么都没发生。 他愣在那儿，过了十几秒才想着把小册子掏出来。 小册子一看就是孤儿院统一印刷的教育读物，标题十分简洁： 《儿童性教育：如何认识自己的性别》 第46章 “在幼崽成长阶段，一定要引导幼崽认识自己的性别, 帮助它们正确看待自己的性/器官, 不要因此感到羞耻......” 第二天, 涂攸还没睡醒，就被从被子里拽了出来。 清冷的男声幽幽地迴荡在昏暗的房间中, 他双眼迷离地垂着头听了一会儿, 转身想重新爬回温暖的被窝。 这大清早的，怎么还做上噩梦了? “......作为监护妖怪，家长要关心幼崽的心理健康......”他刚抱住被子，一只手搭上他的肩, 硬是把他又拽了回来，“对于幼崽好奇的试探保持引导态度，不能一味叱责......” “臧十一。”涂攸抱紧小被子, 闭着眼喃喃道, “虽然这是在做梦，不过你要是再唠叨，等我醒了我就下楼把卡收回来, 一分钱都不给你。” “......” 被吵醒的发糕看看双眼紧闭的涂攸, 再看看被白兔精强行塞进来的臧十一，颤巍巍地咩了一声。 涂攸瞬间睁开了眼。 “你怎么进来的!”看清楚房间里真的有个大活妖怪，他直接吓清醒了，“私闯妖宅犯法你知不知道!” 见涂攸醒了, 臧十一耸耸肩，把手上的小册子往他身上一扔：“你爸放我进来的。” 准确地说, 是白兔精疯狂敲门，把臧十一从楼下拖到楼上，然后一把撂进涂攸的房间。 “我爸......”涂攸还是有点犯困，愣愣地重复了一遍后浑身一震，“他想干嘛?!” 说着，涂攸踩着拖鞋想冲出去质问，被臧十一轻飘飘的一句又按回了床上：“他俩又带糰子去孤儿院了，说已经认路，可以自己去了。” 临行前，白兔精罕见地对臧十一露出了一个堪称和蔼可亲的微笑，指了指这本儿童性教育手册，又指了指在卧室里睡得昏天黑地的涂攸。 “他误会了。”对上涂攸不可思议的眼神，臧十一简单地做了总结。 “不是吧......”拿起手册看了一眼，涂攸头都大了，“我没有性别认知障碍!” 臧十一严肃地点了点头：“你得跟你爸说。” 白兔精不但误会，而且显然是误会大了被吓得不轻。不然也不会破天荒对臧十一露出好脸色，拜託他来给涂攸做所谓的“心理疏导”。 “......”盯着手册看了一会儿，涂攸捞过床头柜上的手机，扯着嗓子给黎七发了一条语音，“我爸有东西给你!放楼下警卫室了，你有空来拿!” 臧十一不置可否。 “你没让他们等一等啊。”爬起来快速地洗漱完毕，涂攸给发糕弄了点吃的，又补充了一下大王的零食箱，“那俩老妖怪带一个幼崽就这么出去了?” 第83页 臧十一把头髮扎起来，语气平淡：“我说了，然后你爸就变脸了。” 要不是有求于自己，臧十一怀疑白兔精当场就要跳起来打人。 “......算了。”那不是他爸，压根就是他祖宗。就沖那本儿童性教育手册，涂攸已经放弃了和白兔精正常沟通的想法。 总归现在是法治社会，白兔精身上又带着能把臧十一电晕的武器，出趟门还是没问题的。 “你怎么没把小柴犬它们带过来?”有了糰子后，涂攸在家里的地位直线下降，现在连早饭都没有了。他只能简单地翻出面包片和果酱，咬了几口后，在臧十一微妙的眼神中分了半包过去。 “还睡着。”至少在他被拽下来的时候还在睡，毕竟都是年纪不大的幼崽，昨天玩疯了，今天睡得久也正常。 涂攸眯了眯眼，看了看在客厅里玩耍的大王和发糕，压低了声音：“它们最近没察觉吧?” 指的是柴崇的事。 臧十一咬着面包，眉头微微蹙起：“我不知道。” 他不是个擅长沟通的妖怪，平日的工作只需要靠打，回家面对一群软乎乎的小崽子根本不知道怎么办。 涂攸沉默了一会儿，把果酱厚厚地涂在面包片上递过去：“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这是明显示好的举动了。 “有事就说。”臧十一接过面包片，“之前我说过了，只要是不违法的事......” 想了想，他嘆了口气：“违法也勉强能帮你做几件。” “不违法不违法。”涂攸眉眼一弯，高兴地又往臧十一的面包上倒了一大勺果酱。 臧十一：“......”果酱要掉到桌子上了。 “要是哪天它们知道了柴崇的事......不想在这儿继续待的话。”涂攸斟酌着措辞，“能不能别把它们送去孤儿院?” “呃?”臧十一手一抖，果酱蹭到了脸上。 “领养不一定要送去孤儿院嘛。”见他蹭上了果酱，涂攸很顺手地抽了张纸伸手把果酱擦掉，“到时候你把它们交给我，我想办法找妖怪领养它们。” 这几年在他这儿租过房子的妖怪有不少喜欢小孩的，领养几个幼崽不成问题。 “不是。”这个动作让臧十一有点不适应，他微微偏了偏头，“好好的怎么想到这儿了?” 目前来看小柴犬们在这儿生活得还是很开心的。 “也没......就......”涂攸眨眨眼，话在嘴边滚了一圈，最后还是说了出来，“孤儿院还是不好。” “当然，硬体设施和工作人员都挺好的。”看见臧十一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他连忙解释。 论环境和条件，全国上下找不出第二个能比这家孤儿院更好的收容机构。 “我只是......”想起了那天小水獭说的话，涂攸有些不太舒服，“你不知道，那种......被挑挑拣拣的感觉。” 嘴里塞着面包，他垂下眼，含煳不清地说：“以前那什么......我待过一个不太正规的收容机构......虽然和这一家差很多，不过流程基本上都一样......” 每个周日的下午，十几只小妖怪们都会规规矩矩地在训导室里坐好，等着院长进来宣布这周被领养的名单。 “那个时候我脾气不太好，跟花花挺像的。”第一次跟外人提起这种事，涂攸不自在地摸了摸脸，明显有些侷促，“每周坐在那儿就当陪衬，光听院长念其他小孩的名字了。” 叫到名字的小妖怪会高兴地欢唿，脸上的欣喜之情表露无遗。然后被工作人员抱出去。剩下的则会紧张而期待地盯着院长，盼望着下一个叫到的会是自己。 “我也挺希望被叫一次名字。”想起小时候的事，涂攸鼓了鼓脸，“不过一直都叫的是其他小妖怪。” 训导室里的小妖怪换来换去，院长每周都会念名单，可就是没有他。 “以前小嘛，就其实还是挺难过的。”所以涂攸很能理解小水獭和花花的心情。 憧憬一点点被磨掉，从十分的期盼变成麻木，嘴上强硬地说着不在乎，心里却还是忍不住偷偷嚮往着。 他不想让小柴犬它们也经歷这样的事情。 “就这样。”涂攸把面包片三下两下咽掉，然后状似轻松地拍拍手，语调轻快，“反正我认识的妖怪多，找几个愿意领养的不难。” 昨天睡前他还琢磨着有没有妖怪愿意抚养小水獭和花花，这两个小傢伙肯定是不能分开的。想了一晚上，直到天亮才迷迷煳煳睡过去。 从切入正题开始，臧十一就没吃东西，他摆弄着面包片，仿佛那是什么极其有趣的东西，就连果酱沾到手上也没管。 他一直耐心地等到涂攸说完，才抬手舔了舔手指上的果酱，然后平淡道：“知道了。” “那说好了啊!”达成口头协议，涂攸松了口气。 “咣当!“客厅里突然传来东西被撞倒的声音。 “大王你又干啥了!”最近和小伙伴玩疯了，大王在家里蹦蹦跳跳，时常撞翻东西，涂攸站起身，“别动!等我过去!” 要是碰碎了花瓶，踩着碎瓷片什么的就不好玩了。 第84页 臧十一捏着面包片，看着涂攸匆匆离去的背影，眸色沉了沉。 他的手指微微用力，在柔软的面包片上留下几个凹陷的痕迹。 低头看了一眼，臧十一又抹了一勺果酱，把痕迹厚厚地盖住，接着若无其事地继续吃早餐。 “你怎么了?”不出所料，被一头怼翻的零食箱旁边，大王正站在一堆散落的零食里，紧紧地绷着身子。 “撞到哪儿了我看看。”察觉到大王的僵硬，涂攸也顾不上教育它，伸手直接把它捉起来。 大王用爪子捂着嘴，原来滴熘熘转动的豆豆眼惊恐地瞪着，好像想说什么。 “说话啊?”然而大王就是不吭声，涂攸和它对视，“你.....” 话刚说到一半，大王忍不住松开了爪子，哇地一声吐了一口血出来：“店长救命!我要死了!” 第47章 今天是个普通的周末。 普通的单身青年小陈普通地窝在一居室里，普通地打开了自己最经常看的直播。 工作压力大, 闲的没事的时候就爱看看可爱的东西逗逗乐。最近他迷上了一个专门做萌宠吃播的主播, 每天都掐着点儿准时进入直播间。 说是萌宠, 其实掰着指头算数来数去只有一只仓鼠和一只猫。每天直播的时间加起来也只有短短的一个小时。和其他动辄几小时起步的主播完全不同。 可谁叫这只仓鼠不普通呢，小陈想。这可是胡琛和苍生的定情信物。 不过这种套路他见得多了, 供职的公司本身就是做媒体运营的, 对这种靠流量吸粉的套路很是熟悉。哪怕是块废铁，和明星捆绑在一块也能被叫成金子。 “大王今天也要好好吃饭哦!”然而，直播还没开始，小陈就已经管不住自己的手, 一连刷了好几块布朗尼上去，“好好吃饭才是乖孩子!” 完了，又大意了! 盯着才送出去的礼物, 小陈欲哭无泪。 当初点进这个直播间只是为了给公司新人做个案例分析, 介绍一下如何营销。如果可以，他当初一定不会手欠点进来。 世界上怎么会有吃东西这么可爱的小动物! 毛茸茸的大王坐在坚果堆里，小爪子灵巧地剥着壳, 一脸认真地把剥好的坚果放进碗里。直到小碗被放慢, 才一头扎进去快乐地开始大吃特吃。 吃到高兴的时候，它圆滚滚的身子一抖一抖，脸颊鼓鼓的，让人隔着屏幕就想摸两把。 托大王的福, 小陈最近的体重直线上升了不少。因为小傢伙吃东西看起来实在是太香了，一边看, 他一边也往自己嘴里扔东西。 可这又不能怪他，小陈悲愤地想，连那只眼睛看不见的瘦弱小猫咪发糕最近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圆润了起来。 两个小傢伙经常在直播里互相投喂，发糕摸索着给大王推坚果，大王就拿整个身子颤巍巍地把装配方奶的小碗拱过去。然后坐在一起开开心心地吃饭。 小陈没养过动物，第一次见到猫鼠相处这么和谐的场面。最初也不是没和其他人一样怀疑是训练摆拍，但看到大王居然敢踩着发糕的尾巴爬到对方身上睡觉，而发糕还换了个姿势让它睡得更舒服的时候，他只能感嘆友谊是可以超越种族的。 “为什么还不开始啊?”回想了一下自己陷入大坑的全过程，回过神来，小陈意外地发现今天的直播还没开始。 “大王去哪儿了?”有人投了个火箭，“快出来吃饭!” 大家纷纷跟上，蛋糕水果一起往上砸：“我的外卖都点好了!大王快来!” 礼物刷了好几遍，画面终于亮了。 大王和发糕还是一如既往地坐在镜头前，但不知道为什么，小陈荒谬地觉得发糕的神色不太对。 看起来非常的......小心翼翼。 “大王怎么不吃饭啊?”有眼尖的已经注意到桌子上除了两只小动物就没别的了。 没有坚果，没有玉米片，也没有配方奶。 感受到了紧张的气氛，发糕把头探向大王的方向，安慰地蹭了蹭。 看到催它吃饭的弹幕，又被发糕蹭脸，大王忍不住了。 它蜷成一个球，勐地弹起来，然后毫不意外地落回桌子上。 委屈坏了，越想越难过，大王把腿一伸，开始在桌子上左右翻滚外加三百六十度拼命打转。 它要吃饭!吃饭!吃饭! “一下掉了两颗牙，真不用去医院?” 臧十一和涂攸站在几米开外，观察着气急攻心已经快丧失理智的大王。 吐出一口血后大王可怜巴巴地把爪子里捏着的一枚牙齿递给涂攸看，小嘴漏风地哇哇哭诉，哭诉到一半，第二颗牙骨碌骨碌地滚到了脚边。 “我刚给苍生打过电话了。”涂攸的表情有些严肃，“他说这是他们家幼崽化形前的特徵。” 不同的妖怪化形的特徵各有不同，楼下小藤精一开花就能学习化形，警卫室俩蛇精听说第一次蜕皮后勉强能变成人样。 “化形前要掉牙。”臧十一捏了捏自己的下颌，嘶地吸了口气，“他家倒是奇怪。” “奇怪不奇怪另说。”大王这会儿已经把桌子滚得干干净净，正继续投入到第二轮擦桌子的事业当中，涂攸若有所思，“它能挨这么长时间的饿吗?” 第85页 掉了一颗门牙还好说，另一颗能顶上。 然而两颗都掉了，还是一点都不客气连根掉的那种。 这意味着在化形之前，大王只能靠流食度日。 “......”回想起上次浴室天花板坍塌的惊悚，臧十一摇了摇头。 对动辄能吃下几块门板几十公斤水泥的大王来说，这大概是它鼠生最大的一次磨难了。 半个小时后，耗尽体力气息奄奄的大王被发糕咬着后颈叼走。 留下人类在屏幕前一脸懵逼。 “真不愧是@日天日地仓大王。”沉默了一会儿，有人刷了个火箭。 就连掉牙的表现都和普通仓鼠不一样! “好了好了。”看着大王哭唧唧地掉眼泪，涂攸安慰它，“这是好事，等你化成人型，不就可以吃更多的东西了?” 两颗门牙全缺了，大王张嘴想说话，嘴动了半天，发出的都是含含煳煳的音节。 于是它哭得更凶了。 发糕用肉垫揉揉它的头。 “要不到医院给它买点营养液之类的吧。”看大王满脸都煳着眼泪，臧十一建议，“什么都不吃营养就跟不上了。” 别到时候营养不够，化形化了一半，卡在半人半鼠的状态。 想像了一下大王变成白白胖胖的小孩，再顶着颗毛茸茸仓鼠头的形象，涂攸皱了皱眉。 “行。”想了想，他把哭个不停的大王抓起来，“顺便在医院检查一下。” “要化形了啊?” 接诊的医生把大王从头到脚摸了一遍：“平时三餐吃多少?” 要根据大王平时的食量开营养液。 涂攸的眼皮跳了两下：“您能开多少开多少吧，它一顿能吃掉半个天花板。” 医生：“......”这也太能吃了。 最后，医院派了辆货车把营养液送到大楼。 还好涂攸没有别的，就是房子多，送来的营养液满满当当地摆满了一个空的三室一厅。 “一顿只能喝五平米的。”涂攸严肃地跟大王说，“不能多喝。” 为了适应幼崽的口味，医院有各种味道的营养液。涂攸拧开一瓶尝了尝，感觉味道还不错。 大王耷拉着脑袋，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你先想好你要变成什么样。”涂攸拿着平板给它看，“这些都是人类幼崽的形象，你看你喜欢什么，到时候照着变就行了。” 已经饿了三四个小时，大王蔫蔫儿地看了涂攸一眼，十分不开心地喝下十几瓶营养液，这才趴在平板上拿爪子划拉。 “我想叫我爸他们回来。”把大王留在房间里喝营养液，涂攸和臧十一下楼去给货车司机交单据。 他俩可都没养过孩子，没经歷过幼崽化形的阶段，万一中间出点什么疏漏就不好了。 “没那么快吧。”臧十一倒是不担心，从有化形特徵开始到能化形至少还要经过两三天的时间，白兔精他们这齣去还没到一天呢。 火急火燎地叫回来有点夸张了。 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不过涂攸还是有些紧张：“不知道它会变成什么样?” 楼下小藤精长着张肉乎乎的乖宝宝脸，一看就特别讨喜。 不过鑑于大王跟着苍生和胡琛见过了不少明星，涂攸觉得大王也可能倾向于比较上镜的伶俐长相。 “反正到完全成年之前都能换。”对这个问题臧十一也不在意，“要是它喜欢，一天一个样儿都成。” 妖怪们小时候都是这样过来的，以前在管理局他还见过看了异形海报变成异形结果把人类吓得犯心脏病的幼崽，从那之后管理局就出台了规定，要求父母严加看管自家小崽子。 涂攸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把单据给了司机，他们重新上楼。准备把喝完营养液的大王先带回家。 “对不起走错了!”推开虚掩的门，迎面撞上个没穿衣服的青年，涂攸吓了一跳。 妖怪们在家总是很随心的，经常不爱穿衣服就裸奔了。不过裸奔就裸奔，好歹得关个门吧! 他急忙低头垂首，避开尴尬的场面，一边道歉一边想退出去。 “......”不对啊? 低着头，余光瞥见半个客厅的空玻璃瓶，涂攸心里咯噔一声。 “店长......”青年哭丧着脸，一张嘴缺了两颗牙，“人类幼崽没这么高吧......” 第48章 涂攸噎住了。 “最近太累了......”盯着对方看了十几秒，他扶着墙喃喃自语, “我回去先睡一会儿。” 大白天都开始做梦了。 涂攸刚转身, 臧十一抓住他的肩膀硬是掰了回去：“你没看错, 就是大王。” 委屈巴巴地站在那儿，比涂攸高出小半个头的青年一手拿着空了的营养液瓶, 一手拎着平板, 居高临下地和他对视几秒后，哇地一声就哭了。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翻箱倒柜了半天，勉强找出一身以前买错号的衣服给大王暂时换上，涂攸感觉整只兔狲都不好了。 “有点成熟了。”臧十一很克制地给出评价。 窝在沙发里一抽一抽的青年看起来二十出头, 皮肤白净，浅棕色的头髮软软搭在额前，五官很是端正。 第86页 如果忽略煳了一脸的眼泪鼻涕, 看起来是个俊俏的小伙子。 “这是有点儿吗?!”涂攸捂着心口, 一口气差点喘不过来。 谁家幼崽第一次化形化成一米八五的大高个儿! 又不是所有幼崽都是长颈鹿宝宝! “也许他们家基因比较特殊?”偷拍过苍生和胡琛，臧十一还记得苍生一米九的个头。 “一米八五?!”在国外度蜜月的苍生惊得抱紧了胡琛，“涂先生你确定?” “我当初化形的时候......”他回想了一下, “好像只有一米一......” 标准的五岁人类幼崽身高。 涂攸：“......” 完了, 一米一的苍生长到一米九，那一米八五的大王...... 以后不得长成一堵承重墙?! 听到他们的对话，承重墙预备役大王哭得更厉害了。 “咩?” 虽然看不见，发糕还是能闻见大王的气息, 它困惑地歪了歪小脑袋，犹豫地朝大王走了两步。 “发糕!”大王朝好伙伴伸出手, 试图获得安慰，“是我!” “咩!”低沉的声音和突然伸过来的人手把发糕吓得不轻，它尖叫着一巴掌拍掉大王的手，夹着尾巴迅速地朝涂攸的方向逃窜。 被嫌弃的大王：“......”这日子没法过了! “行，我等会就带他去医院看看。”跟苍生简单地沟通了一下，涂攸决定马上带大王去一趟医院。 “我饿。”和涂攸一起坐在后排，大王眼睛都哭肿了，下意识还想像以前那样朝涂攸怀里拱。 “祖宗!”身上牢牢地压了个人，涂攸动弹不得，拼命挣扎，“你起来!我喘不上气了!” 他之前还担心大王第一次化形会不会发育不好，现在看来，这是发育得太好了。 接待他们的还是刚才开营养液的医生，看见一米八五的大王眼睛都直了，白大褂下嗖嗖嗖冒出八条毛茸茸的腿，一说话就开始往外吐丝儿：“这是之前那孩子?” 大王哭丧着脸，低沉的嗓音富有磁性：“阿姨，是我!” 医生的脸微妙地绿了绿。 还没见过这种状况，她汇报了上级，一下子就来了好多穿白大褂的医生，嚷嚷着要给大王做全身检查。 “店长!”虽然个头高了，本质还是个孩子，大王吓得直往根本挡不住他的涂攸身后缩。 “先谈谈方案。”臧十一挡住了沖在最前面两眼放精光的几个医生。 七嘴八舌地争论了半天，把大王浑身上下摸了个遍，医生们暂且得出了大王发育良好的结论。 “骨骼和脏器都很成熟了。”一只龟慢吞吞地说，“是成年妖怪才能有的体格。” “先抽管血验验吧。“另一只蜜蜂笑了笑，从背后出其不意地掏出了针管，朝毫无准备的大王直接扎过去。 “哇——”大王又开始嚎了。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幼崽，医生们集体要求大王住院观察。 “我给我爸他们说了，他们也头一次听说这种事。”办好住院手续，陪大王来到病房，涂攸小声对臧十一说。 臧十一侧头看了看比他还高出两公分的大王，然后摊了摊手。 这么多年，在管理局他也没见过这种事。 “店长。”眼泪汪汪地坐在床上，大王伸手拉了拉涂攸的手，“我饿。” 在楼里喝的那十几瓶营养液早就消化完了，变成人之后消耗得更多，一顿检查下来，他饿得前胸贴后背。 “我想吃炸鸡蛋挞小丸子。”张着漏风的嘴，大王伤心地一样一样数着吃的 ，“还有酱鸭烧鹅蒸鹿尾儿......” “你这是报菜名吶?”涂攸哭笑不得，“别以为你现在多了几颗牙，就能随便乱吃了。” 大王委屈地看了他一眼，坐在床边开始抹眼泪。 “行了，医生也没说要忌口。”虽然知道大王是个孩子，但心理上还是有点接受不了一米八五的男人哭成这样，臧十一对涂攸说，“我去给他买点软和清淡的东西吃。” 大王刚才叭叭叭叭报出来的肯定都不行，现在这个样子，还是买几大桶粥回来喝比较好。 “我们病房刚来一个小伙子，可惜了。”走在楼道里，臧十一敏锐地听见对床的家属在楼梯拐角处打电话，“长得那么好!可惜是个傻子!还哭着问他哥哥要吃的!” 臧十一：“......”那只是个孩子而已。 “店长，我饿。” 哭了一会儿，大王就没力气了，整只鼠倒在床上瘫着，还不忘问涂攸：“为什么他还不回来?” “这个时候应该才走到医院门口。”这才过去三分钟，涂攸只好摸摸口袋，掏出了几根棒棒糖和一块巧克力，“你悠着点。” 病房里还有其他的病妖怪看着呢。 大王用力点点头，一把抓过涂攸手里的棒棒糖和巧克力，连包装纸带糖棍一起塞进了嘴。 涂攸：“......” 其他妖怪：“!!!!!” 这点东西对大王来说根本就不够塞牙缝的，一口吞下后，他的视线目光灼灼地看着对床。 第87页 对床上的水牛精勐地一哆嗦，乖乖地把手上端着的盆伸了过来：“早上刚滷好的牛肉......” 不你误会了，涂攸掩面，大王盯上的是你的床，不是你盆里的肉。 “苍野的家属，出来一下。”涂攸和水牛精一起心惊胆战地盯着把头埋进盆里吃肉的大王，门口走来一个戴口罩的医生。 “大哥你帮我看一下他。”涂攸只能把这个重任交给快吓哭了的水牛精。 涂攸本来以为这位医生是来通知他拿验血结果的，结果一绕两绕，他们居然朝着行政楼的方向去了。 “你要带我去哪儿?”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这位“医生”走起路来一点声音也没有，是训练有素的无声无息。 “请进。”对方并不回答这个问题，正好走到了地方，便停了下来，恭敬地替他拉开门。 涂攸正犹豫着应不应该进去，里面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温和声音：“进来吧。” “时局长?” 看清楚坐在会议室里的人，涂攸一愣。 几天不见，时远好像比上次见面时瘦了些。原本裁剪合体的西服明显的能看出来宽松了些，衬得他看上去更文弱了。 似乎没想到来的居然是涂攸，时远的脸上也微微露出了诧异的神色，不过很快就平静下来，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坐。” “出了什么事?” 门被轻轻地关上，涂攸皱着眉在时远旁边坐下。 这比见到好几个老专家更糟糕，管理局不会插手小事。 “你别紧张。”察觉出他的焦虑，时远拍了拍他的手，“苍野和你是什么关系?” “他暂时在我那儿住。”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涂攸简单地交待了一下情况，然后继续拧着眉，“现在这样是不是有人捣鬼?” 不然大王怎么会莫名其妙变成一个人类青年? “你别紧张。”时远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格外能安抚人，“是这样的，这几天全国各地报上来好几起这样的情况，刚好这次出现在咱们这儿，医院上报之后我就想着过来一趟，看看是不是有什么联繫。” “除了大王还有其他妖怪?”涂攸倒吸一口冷气，“他们的身体状况现在还好吗?” 知道他在担心大王，时远继续安抚到：“我们派专员去查看了，有几个孩子已经恢復到幼崽形态，身体完全没问题。剩下的生命特徵也很平稳。就是想问问你，苍野化形前有没有什么不正常的情况?” 听见幼崽们的身体没问题，涂攸松了口气，开始慢慢回想：“他该吃吃该睡睡，好像没什么......” 提到吃，他的脑海里突然浮现了一个念头：“今天化形前他喝了好多医院开的营养液，和这个有没有关系?” 本来一次只让大王喝五平米，谁知道馋劲儿上来一口气喝了半个客厅。 时远皱了皱眉，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只轻轻地敲了两下桌子。 刚才送涂攸过来的“医生”打开门：“局长?” “把院长叫过来，冷库里的营养液暂时封存。调医疗记录，搞清楚最近一周所有营养液的去向。”时远用左手转着笔，垂着眼沉声到，“供应商直接带到局里，别让人跑了。” 他温和的语调里带着不容抗拒的震慑感，“医生”利落地一鞠躬，合上门办事去了。 “时局长......”时远这个举动让涂攸有些不安，“那大王他......” 看上去是营养液出了问题，虽然时远说其他幼崽没有事，可大王一口气喝了那么多，出事的机率明显比别人要高。 “我和你一起过去看看他。” 毕竟是黎七的侄子，又是个乖孩子，时远对涂攸的印象还是不错的。也愿意多照顾几分。 他站起身，替涂攸拉开门：“别担心，目前没发现任何后遗症，很可能只是恶作剧。” 话虽这样说，但涂攸还是心里毛毛的。 想着营养液的事，他心不在焉地跟在时远身后，好几次下楼差点踩空，还是时远伸手扶住了他。 “苍野的家属!”回到住院部，楼道里，护士在喊大王的名字。 “在这儿!”涂攸一凛，“有事吗?” 小护士喊了半天，终于有人应声：“病人去哪儿了?不是叮嘱过不要乱跑吗?” 第49章 “没看到出医院正门，应该还是在院里。”妖怪的住院部和就诊楼都没有监控探头, 只能从正门的监控录像判断。 鑑于时远在一旁, 院长明显有些紧张：“时局......” “方便的话你派几个妖怪去找找吧。”时远倒是很平静, 脸上看不出什么波澜，“我的专员刚走, 身边暂时没有能用得上的。” 院长诺诺应下, 朝身后几个医生使了个眼色。 “我去食堂看看。”不用想，大王肯定是饿跑了。涂攸又是无奈又是好笑，“这么点事，让时局费心了。” 水牛精那几块肉和一个盆根本不够大王吃。 “和孩子有关系, 就不是小事。”时远微微一笑，“我跟你一起去。” 第88页 涂攸一怔。 他对管理局这种官僚机构没什么太好的印象，接触过的管理局专员一般都不太好相处, 身上带着种瞧不起其他普通妖怪的傲慢。 涂攸倒也能理解, 毕竟管理局可以说是妖怪里地位最高权力最大的机构，直接和人类政府沟通，掌握着绝对的资源和话语权。 但时远完全没有那种上位者的倨傲感, 除了谈正事时眉目间显出几分凌厉, 剩下的时候整个人温和到不可思议。 比起管理局这种手腕强硬机构的领导者，时远更像是斯文的教书先生。 一人一妖并肩朝着食堂的方向走去，涂攸悄悄地看着时远，斟酌着开口：“时局长......上次您问我臧十一......他以前是不是犯过事儿啊?” 虽然这么打听臧十一的情况不太好, 但涂攸还是有些在意之前在审讯室里时远的态度。 这回轮到时远愣了一下：“犯事?” “涂先生误会了。”片刻后他明白了涂攸的意思，不由轻笑出声, 想了想对涂攸说，“管理局对有特殊能力的妖怪一般都会特别关注，小臧以前也协助过我们几回，为了避嫌，必须要走个流程。” “他还和你们有联繫?”尽管时远说的已经是润色过的话，涂攸还是被吓了一跳。 连道上的妖怪都敢用，也难怪管理局能短短的几十年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也不多，几次。”时远笑了笑，“小臧的魇术和身手都非常出色，有他协助我们，确实少了很多麻烦。” 不知道是不是天生点满了亲和这个技能点，原本有些客套的话从时远嘴里说出来并不让人觉得假，反而极其具有说服力。 涂攸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道上的妖怪和管理局合作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怪不得臧十一不愿意提。 “你看看苍野在不在。”谈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食堂门口。 医院食堂也分面向人类和妖怪两种。毕竟还有像大王这样的嚙齿类妖怪。要是坐在普通食堂里一吃吃好几口锅，怕是要被拍下来发到网上一吃成名。 所以妖怪食堂的位置很隐蔽，在医院最深处的小白楼，为了掩人耳目，甚至还自作聪明地用油漆夸张地在墙上粉刷了几个血淋淋的大字：停尸房。 看着堪比国产恐怖片特效的红字，再抽抽鼻子闻闻空气里瀰漫着的饭菜香味，涂攸突然明白了那些“深夜!停尸房里飘出诡异肉香!”的都市怪谈是从哪儿来的。 “大王!”食堂里挤满了各色妖怪，涂攸只能提高了声音。 说实在的，看他们桌子上堆得满满当当的食物，压根就不像生了病的样子。 这么一喊，离他最近的一只豪猪把脸从装满肉的不锈钢盆里抬起来，油光满面地看了涂攸一眼，接着视线落在了一旁的时远身上。 “人类!”豪猪惊恐地弹了起来，“有人!” 吵吵嚷嚷的食堂突然安静了。 因为地处偏僻，又加了个“停尸房”的名头，所以压根就没有人类往这边走。为了吃得开心，有不少妖怪都变成了本体。 缠满了半面承重墙的花藤本来还一边用藤喝汤一边伸着主藤想去外面晒太阳，听见有人类，直接举着盆僵在了半空中装死。 和其他妖怪一起愣了几秒，她想起来普通藤是不会举盆的。 “啊啊啊啊啊啊!”这简直是灾难级别的事故，片刻的安静后，食堂里爆发了骚动。 吃完的没吃完的，变成本体没变成本体的都慌不择路地想要冲出去。 “时局!”身手敏捷地下意识跳开后，房樑上的涂攸才想起来时远还在下面。 对方可是个普通人类! 涂攸的背上瞬间就出了一身冷汗，但当他探头去看的时候，只能看见拼命往外沖的妖怪大流。乌泱泱的，压根就没有时远的影子。 这不得被踩成泥么...... 这个念头一出现，涂攸就要往下蹦。然而还没蹦，脑门上就挨了狠狠的一巴掌。 这一巴掌一点都不客气，差点把他拍翻下去。 “黎七。”他捂着额头两眼发黑，听见时远略显责备的声音，“你打他干嘛。” 倒霉叔叔? 涂攸捂着头，难以置信地侧脸去看。 房樑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人一妖。 一手牢牢搂着时远的腰，一手还在空中保持着敲人的动作，黎七瞪了涂攸一眼：“不知道时局是人类吗!你跑得倒挺快!” “......”涂攸也不知道自己是被敲懵的还是被吓懵的，愣愣地盯着时远和黎七看，“怎么是你?” 黎七顿了一下：“呃......” “好了，下去吧。”食堂里的妖怪转瞬之间已经跑完了，察觉到这对叔侄之间尴尬的气氛，时远弯了弯眉眼，轻轻推开了黎七放在自己腰间的手。 直接动作敏捷地跳下去，十分轻盈地落了地。 留下涂攸和黎七在房樑上大眼瞪小眼。 “叔叔......”涂攸这会儿反应过来了，倒吸一口凉气，“你你你......时局长......” 涂攸并没有想到黎七就是管理局一员的可能性，毕竟这个叔叔多年来吊儿郎当的作风实在和铁血的管理局相差甚远。 第89页 他直接跳过这一层，抓住了最关键的重点：“就是那个......” 上次在酒吧提起的“未来婶婶”? 不然怎么会偷偷摸摸跟在对方身后，还这么关心安全问题。 “我和时局长是朋友。”黎七用时远能听到的音量说，然后恶狠狠地瞪了涂攸一眼，警告他不许乱说话，接着也跳了下去。 涂攸整只兔狲都不好了。 他僵在房樑上，头脑缓慢地思考着。 黎七看上了管理局局长，还想把对方追到手? 是他的想像力太匮乏还是黎七的胆子太大了! 等他浑浑噩噩头脑发晕地跳下去时，时远已经开始关心起了食堂的改建问题。 “让医院重新弄，现在这样还是太显眼了。”换作普通人类，误入这里不被吓死也得被踩死，时远下意识吩咐黎七。 话说出口，他又想到刚才黎七的话，也能猜到对方的心思，大概是不想让涂攸知道身份，于是继续道：“你觉得怎么样?” “时局说什么就是什么呗。”黎七咧嘴笑笑，然后把晕乎乎的涂攸拽过来，假模假样地介绍，“这是我侄子，时局你怎么和他碰上了?” “局里刚好有点事。”时远十分配合，接着话锋一转，“涂先生，刚才你看到苍野了吗?” 他并没有问为什么黎七会在这里，仿佛已经习惯了对方随时出现在身边。 “没有......”涂攸蔫蔫儿地摇头，心如死灰。 要是哪天黎七真的追上了时远，他只希望叔叔不要变心，不然光凭对方管理局局长的身份，把黎七抽筋扒皮还不是小菜一碟。 “那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吧。”看看一片狼藉的食堂，时远摇了摇头。 他们这边在找大王的同时，臧十一带着粥铺老闆搬了五大桶清粥回来。 结果一进病房，里面只剩下了抱着被子瑟瑟发抖的水牛精。 见到他，饱受精神压力的水牛精实在是遭不住，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落：“小哥!快去找找你弟弟吧!” “怎么了?”臧十一皱眉。 水牛精哆哆嗦嗦：“他、他饿了!” 把肉和盆都风捲残云消灭干净之后，大王鼓着腮帮子，先是目光深沉地看了一眼水牛精的床，又抬头看了看天花板，最后纠结地把房间里的东西都打量了一遍，然后喃喃自语：“都是救命的......不能吃......” 住在涂攸家的这段时间，涂攸一直在教育大王，公共财产不能随便乱吃。它几口下去吃舒服了，别人很可能就遭了殃。 大王还是很听话的，但实在是忍不住飢饿，于是就跑出去觅食了。 “小哥你快去吧!”想想刚才那只仓鼠打量自己的眼神，水牛精感受到了即将被吃掉的恐惧，“饿急眼他会吃人的!” 臧十一皱眉，在混乱的妖怪气息间分辨了一下大王的气息，快步朝楼外走去。 由于管理局照顾的缘故，虽然在市区，医院的占地面积还是特别的大。和寻常医院相比，更像是环境优渥的疗养院，景观和绿化都做得很不错。 循着大王的气息，臧十一沿着林荫道一路走去，三绕两绕，最后来到了一个离妖怪食堂不远的人工湖旁。 “......”然而，人工湖的水已经全没了。偶尔有几只倖存的鱼在湿润的凹地里翻着肚皮跳来跳去，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不用想，肯定是被大王吃了。 “大王?”然而臧十一併没在湖边见到人影儿。 “别过来!”旁边密密的垂柳中传来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 臧十一觉得有些不妙。 他屏住唿吸，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拨开垂柳，然后就愣住了。 垂柳里并不是人型的大王。 一只小山包那么大的仓鼠垂头丧气地坐在那儿，看见他来，嘴一咧，吹出的气流把柳枝吹断好几根：“我长胖了!” 第50章 臧十一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他真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大王现在胖的有点......过了。 如果说之前人型的大王身高一米八五, 那么现在, 蔫蔫儿地坐在地上的小山包横截面直径至少一米八五起步。 小山包大王低着头, 眼睛有臧十一脸那么大：“我......我饿!” “......”臧十一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它真·圆滚滚的肚皮。 大王本来还吸着气把肚子往里缩, 被这么一摸感觉痒痒的, 不由松开了紧缩的肚子。 站在肚皮正前方的臧十一：!!! 涂攸跟在时远身后走出食堂，还没走几步，就看见臧十一直接从路边的垂柳里倒着弹了出来。 “你怎么在这儿?!”他吓了一大跳，一边跑上去扶人, 一边看向垂柳深处。 什么东西能把臧十一打成这样? “店长!”听见了涂攸的声音，大王很是激动，一爪子就掀翻了挡在眼前的两棵柳树, “我在这儿!” 涂攸傻眼了。 “你你你你你......”他揉了揉眼睛, 睁开闭上好几次，不敢相信眼前白色的小山包是曾经可以躺在他手心里卖萌撒娇的大王。 但大王显然没有这个自觉。 它热情地一把搂住涂攸，直接把他按在了自己毛茸茸的肚皮上：“店长, 我饿!” 第90页 整个人埋进蓬松柔软的绒毛里, 涂攸第一个反应是卧槽好软!接着就喘不上气了。 你给我松开! 他死命推了几下大王软软的肚皮，收穫的是愈发热情的拥抱。 “你要把他憋死了!”在地上滚了一身的土，臧十一顾不上拍灰，连忙爬起来去拽涂攸。 大王一抖, 这才松开了爪子。 “咳咳咳!”沾了一脸的绒毛，涂攸眼泪都要咳出来了, 因此错过了身后臧十一朝时远微微低头示意的画面。 “你是苍野?” 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仓鼠，时远脸上吃惊的神色难得持续了一会儿。 大王路灯一样大的眼睛忽闪忽闪，茫然地看了眼时远和黎七，嗯了一声，接着摇摇晃晃地撑着地想站起来。 “你去哪儿!”涂攸伸手去抓它的爪子，最后用两只胳膊勉强抱住了大王的手臂。 “我饿。”大王委屈地抬手，把涂攸直接带起来悬在半空中，然后指了指那个已经不剩下什么东西的人工湖。 涂攸：“......”这是不是喝水肿了? “你能不能等一会儿再吃?”他不敢让大王再进食。 喝完营养液一米八，喝完湖水一吨八，再吃下去得成什么样? 饿得掏心掏肺，听见他这么说，大王的眼泪已经开始在眼眶里打转转儿了。 “你......”涂攸正想劝解两句，大王抬起的爪子突然耷拉了下来。 整座小山包摇晃了两下，缓缓地朝后倒去。 “砰”地一声，把松软的地面砸出一个大坑。 “没事，只是让它暂时陷入了沉睡状态。”涂攸一惊，正想上前查看，被臧十一拉住了。 臧十一的脸色有些苍白，额头上也出了一层冷汗，大王的体积太大，对它施展魇术要比一般妖怪费劲得多。 搞不清究竟是怎么回事，时远一个电话叫来了院长。 “营养液已经全部查封，供应商也抓起来了。”和院长一同来的还有刚才那个“医生”，“五处正在审。” “把涂先生家里剩下的营养液拿去化验。”时远吩咐，又转向院长，“这个孩子就交给你了。” 院长头上的冷汗唰地就冒了出来。 大王的体积实在太大，根本进不去科室，只能临时调来推车和起重机，临时把它先转移到食堂里。 免得被不相干的人类看见，上演一出“变异仓鼠袭击医院”的闹剧。 大王的身边围满了各式各样的仪器和医生，涂攸挤不上前，只能焦虑地在外围打转。 “你先给你爸他们说一声，今天晚上很可能回不去了。”转到第好几十圈，臧十一拦住了他，“别让他们担心。” 瞧这个架势，不折腾到第二天是不会消停的。 涂攸压根就没想起来这一茬，连忙给狐狸精打了个电话，含煳了几句今天不回家，只说变成人型的大王需要住院观察一晚。 “据我们初步判断......”他挂电话的时候，院长硬着头皮分开医生，走到了时远面前。 “它很有可能是摄入了一些能帮助迅速吸收养分的东西。”院长斟酌着字句，“所以化形的时候营养太充分，直接变成了成年人的模样。” “那现在这样又是怎么回事?”时远并不懂医学，但只要长眼睛就都能看出来大王的异常。 院长为难地看了他一眼，支支吾吾道：“如果......如果问题是出在它之前喝的营养液上的话，这可能是......” 院长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但一旁的涂攸听明白了：“这是营养液的副作用?” “普通的营养液会有这种效果吗?”时远关心的是这个问题。 院长的表情更糟糕了，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时局，我们以前......以前也是从他们家订的营养液，这都是经过管理局审批通过......” “行了!”黎七替时远呵斥了一句，“时局又没说责任在你们身上!” 涂攸不由抬眼看了眼黎七。 “化验结果最快要等到明天才能出来，在此之前，我希望你们院能协助我们工作。”时远和黎七配合得很默契，“现在先照顾好这个孩子，它是无辜的。” 他的咬字很轻，语调也一如既往的温和，但院长额头上的冷汗更多了。 好在经过一番检查，大王除了变成小山包外，其他方面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各项生命体徵都很平稳。 看着躺在地上唿唿大睡的大王，涂攸嘆了一口气。 “应该没什么事儿。”院长被时远叫到一边去吩咐事儿了，黎七也跟了过去，处于停职期间的臧十一不能掺和也懒得掺和，于是走到涂攸身边，“它大概只是......吃得太多了。” 毕竟其他幼崽并没有大王这么好的胃口，所以喝了营养液之后只是变成了成年人。 “但愿吧。”涂攸怏怏地应声。 吩咐完院长后，大概是着急回局里去审那个供应商，时远跟涂攸打了个招唿，先行离开了。 黎七留也不是走也不是，既想回去查案子，又担心被涂攸看出端倪，最后还是臧十一推了他一把：“去查吧，这边我应付。” 第91页 以涂攸现在整颗心都系在大王身上的状态，大概是注意不到黎七的动静了。 这一番折腾下来，已经到了深夜。 医生们给大王连上了一堆监控生命体徵的仪器，然后搬来了自己的铺盖，随便在食堂的角落里找了个地方睡下。 “管理局还真是......”涂攸体会到了特权阶级的好处。 “毕竟很有可能是营养液的问题，医院也害怕担责任。”有医生给他们搬来了崭新的被子和枕头，臧十一在离大王最近的桌子上把东西铺好，“先休息吧。” 想到营养液，涂攸皱了皱眉。 他左右环顾了一下，大部分的医生已经睡了，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 “你跟我过来。”于是他一把抓住了臧十一的手臂，直接朝外拖。 “怎么了?”臧十一被拽着一直走，最后，他们在今天大王砸出的深坑旁停下了脚步。 “你跟我实话实说。”确定了周围没有人和妖怪，涂攸深吸了一口气，“之前柴崇的事，和这次大王出事有联繫吗?” 第51章 臧十一顿了一下。 “你怎么会这么想?”手臂被紧紧拽着没法挣脱，他只能低头看向涂攸。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想把人类吓跑的原因, 人工湖边压根就没有路灯, 到了晚上分外昏暗。 月光从厚厚的云层里勉强地透出一点, 落在涂攸的脸上，映出他皱紧的眉头。 “我不知道。”僵持了一会儿, 涂攸先松开了手, “但是......” 他深吸了一口气，围着大王砸出的深坑来迴转悠：“上次我都看见了，柴崇，还有那两个被他挟持的孩子。” 青黑色的血管钢针般密密地烙在皮肤上, 又硬又冷，根本不像是活物。 “涂攸!”臧十一下意识喊他的名字。 “说是试用新药，其实是拿那些妖怪去做实验吧?”涂攸抬头, 眼睛骤然明亮起来, 像是有火焰在燃烧，“柴崇说过的。” “别说了!”臧十一直接伸手捂住他的嘴。 背后的冷汗出了一层，臧十一警惕地打量了一圈四周, 确定那些阴影里都没有活物, 才慢慢放下手：“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勐地被掩住口鼻，涂攸有些喘不上气，咳嗽了好几声才缓过来：“我知道。” “今天时远告诉我了，你和他们有合作关系。”他往后退了几步, 差点一脚踩空掉到坑里，踉跄了好几步才稳住, “管理局为什么要和你一个混道上的合作?” 臧十一微微一怔，但并没有纠正涂攸的误解。 “因为这种事见不得光，不好拿到明面上处理，他们不能出来。”涂攸目光灼灼，“是这样吗?” “......”这话臧十一接不下去。 涂攸的话其实没什么问题，六处处理的大部分事务确实不能摆到檯面上来。一旦公开，无论对妖怪还是人类都是致命的打击。 但柴崇的事，至少从臧十一了解到的部分来看，和管理局真没什么关系。 “有些事没有你想像得那么简单，里面牵涉的东西太多了。”他深吸了一口气，“今天我就当什么都没听到，以后不许跟别人说这件事。” 这个回答几乎等于默认了涂攸的猜测。 涂攸不说话，蹲下来盯着黑乎乎的坑底一个劲儿地看。 “那些营养液都是送到全国各地的，就算是.......也不会这么做。”见他不吭声，臧十一挣扎了一会儿，多说了几句，“我想大概最多是生产的时候不小心混进了什么东西，不会是你想的那样。” 没有谁会煳涂到把实验样本散落到那么多地方，既不方便持续追踪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关注。 涂攸还是不说话。 “餵......”有些不习惯涂攸这个样子，臧十一往前走了两步，“你......” 他本来想伸手拍拍涂攸的肩膀，手却在半空中停住了。 夜风把垂柳吹出簌簌的响声，涂攸死死地咬着唇，近乎无声地唿吸着。 他蹲在那儿，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眼泪无声无息地掉下来，落在泥土里一点响动都没有。 臧十一懵了。 从来没遇上过这种情况，他张了张嘴，根本找不到一句可以在这个时候说出来的话。只能傻愣愣地维持着僵在半空中的姿势。 “不是......”愣了半天，臧十一终于结结巴巴地憋出了一句话，“你......你怎么了?” 他倒是想过涂攸可能的举动，痛斥他是没有良心的帮凶，指责他包庇这种残忍的行为，或者跟他动手。 但完全没想到对方会哭成这个样子。 嘴里已经有了浓烈的血腥味，眼睛也一跳一跳的疼，涂攸挪了挪发麻的腿，试图站起来。 “回去吧。”他往旁边跌跌撞撞地退了几步，躲开了臧十一想要扶他的手，“出来太久会被注意到的。” 说完，他没管愣在原地的臧十一，胡乱拿手擦了擦脸，快步朝来时的路走去。 被丢在深坑旁边，臧十一脸上的表情由震惊逐渐过渡成困惑，最后慢慢拧起了眉。 等他回到食堂时，涂攸已经抱着被子在大王身边睡下了。 第92页 涂攸并没有睡桌子，而是直接躺在了大王旁边的地上，把大王的一只爪子抱在怀里。 大王在睡梦中哼唧了几声，涂攸就拍拍它的爪子。 臧十一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又扫了眼食堂，最后跳上桌子盘腿坐下。 他一点睡意也没有。 第二天。 大王做了一晚上的梦，梦里炸鸡蛋糕小丸子满天乱飞，可是它个子太矮，无论怎么蹦跶也够不到四处飞的食物。 它快急哭了，拼命地一次一次跳起来，又一次一次和好吃的擦肩而过。 累得气喘吁吁，它瘫在地上大张着嘴，开始幻想食物会自己掉进嘴里。 没想到一躺下，正上方的炸鸡真的掉了下来。 !!! 大王激动地伸出爪子，一把抱住炸鸡! “大王放手!”虽然昨天已经经歷了一次，但再次被捞起来的时候涂攸还是有点遭不住，一边推着大王的爪子，一边拼命挣扎试图逃脱这个要命的拥抱。 “啊......怎么是店长你......”大王迷迷煳煳地睁开眼，看见炸鸡变成了涂攸，语气里透出浓浓的失望。 它也没松开爪子，就那么躺着，直接把涂攸捉起来放在肚皮上，然后“噫”了一声。 “好奇怪诶。”它按了按自己软绵绵的肚皮，把涂攸弄得上下颠簸了几下，“为什么现在就不饿了?” 涂攸和一旁的医生交换了一下眼神。 害怕大王醒来还嚷嚷着要吃东西，一不小心再长上个几吨，医生给大王注射了抑制食慾的药剂。 现在看来效果还是很不错的。 “我会一直这么胖嘛......”没有了飢饿感，大王就开始思考起了问题，然后惊恐地看向涂攸，“我不要!” 小山包是不会有对象的! “你这几天少吃点，自然而然就瘦了。”臧十一帮着医生把仪器推过来，刚好听到这一句，十分自然地接下话。 听见他这么说，大王半信半疑地点点头。 “谢谢。”涂攸垂着眼，没去看臧十一，轻轻地说了一句。 这话说得有点客气了。 但臧十一也没说什么，就跟没听到似的，接着去帮医生整理仪器。 “小攸!” 医生开始继续给大王做检查，涂攸从大王的肚皮上跳下来在旁边看，然后听见了狐狸精的声音。 一回头，狐狸精拖家带口地朝他奔过来，胸口扒着发糕，手上拎着糰子。 “爸!”他吓了一跳，“你怎么来了!我爸呢?” “他忙着找地方停车呢。”狐狸精挥挥手，“你叔叔早上打电话来说大王出了点事，让我们过来陪陪你!” 涂攸皱了皱眉，不过转念一想，反而松了口气。 看来管理局那边已经认定不是什么大事，不然凭黎七和时远的交情，肯定不会不知道这是严重的问题，需要无关人员尽可能迴避。 这么想，他感觉压力骤然小了很多。 “大王在哪儿?”狐狸精左右看了看，最后才把视线落在小山包上，“......在这儿啊。” “叔叔!”大王眼眶红了，“我长胖不好看了!” “好看!怎么不好看!”狐狸精连忙安慰它，把糰子和发糕往它肚皮上一搁，“雄性妖怪就要有雄性妖怪的样儿!你看你现在这长相，多有安全感啊!” 踩在大王软绵绵的肚皮上，发糕晕乎乎的。 它试探地走了两步，感觉没什么危险，又低头闻了闻味道，接着就懵了。 毕竟在家里，只有大王在它肚皮上翻滚的份儿。 “是我......”大王可怜兮兮地哼哼，“你别再跑了，我就是长了点肉......” “咩?”这件事超出了发糕的认知，但蹭了半天，发现大王貌似只是变得大了些，就没有昨天那么害怕。 它大着胆子滚了两圈，接着就开心地跳来跳去，把大王的肚皮当成了蹦蹦床。差点把一边的糰子弹飞。 有了小伙伴在，大王也就没那么沮丧了。医生说什么它做什么。一边配合检查，一边朝发糕炫耀它昨天一口气喝干一个湖的壮举。 “我的天——” 好不容易找到停车位，姗姗来迟的白兔精一进来就被大王吓懵了。 “昨天不是说变成大人了吗?”涂攸和医生挤在一起，他只能拽住站在一边的臧十一，“这是座山啊!” “没什么事，应该很快能恢復的。”见到白兔精他们来，臧十一心里和涂攸是一个想法。 大概是之前的事太过可怕，连带着时远这次也风声鹤唳起来。 “真是......”白兔精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感嘆了两声，想起来最重要的事，“昨天你有没有......” 他沖臧十一挤眉弄眼，意在那本儿童性教育手册。 回想起昨天晚上涂攸突然的爆发，又想到十几分钟前过于客气的言辞，臧十一抿了抿嘴。 “叔叔。”他往后退了两步，避开白兔精可能的攻击范围，“我们分手了。” 第52章 涂攸正在跟狐狸精简要概述大王的病情，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你说什么?!” 第93页 当他回头看的时候, 只能看到臧十一的背影, 和紧追其后扬起手里电击器的白兔精。 “哎!”狐狸精吓了一跳, 想要追出去看个究竟。 “爸，糰子找你呢。”涂攸拦住了他, 指了指趴在大王肚皮上哼哼唧唧伸手要抱抱的糰子。 注意力被糰子吸引走, 狐狸精直接把刚才看到的抛在脑后。 涂攸神色不明地朝臧十一他们跑出去的方向望了望，然后默默收回了视线。 半个小时后，白兔精他们还没回来，倒是来了一个眼熟的面孔。 是昨天和时远一起来的“医生”。 “涂先生。”对方是只雪狼, 气质倒是文质彬彬，举手投足间有点时远的味道，“我们那边已经有结果了。” “苍野的生命不会受到任何威胁。”他朝涂攸点点头, “出厂的营养液里有一批未经允许添加了额外的促生长物质, 会引起幼崽化形时的异变。加上苍野饮用的营养液远远超过标准用量，才会导致现在的结果。过几天就能恢復正常状态。” 听了他的话，涂攸皱眉：“额外的促生长物质?” 供应给医院专用的营养液, 好好的怎么会往里添加这种东西? 见他神色有异, 雪狼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周围的医生，拉着他出了食堂。 “本来按规定是不能说的......”虽然周围没有其他人，雪狼的声音还是压得很低, “不过......” 他躲闪着看了一眼涂攸，并没有接着这个问题继续, 话锋一转直奔主题而去：“我们目前还是有几个怀疑对象。” “什么意思?” 涂攸皱起了眉，先前明明说已经有结果，又查到了出现异常的源头，怎么现在越说越模煳，最后干脆连语气都不确定起来? 雪狼的脸色有些尴尬，忍不住挠了挠头：“涂先生，我们也有难处......既然苍野过几天就没事儿了，您就暂且放一放吧?” 这话涂攸就不爱听了。 能让管理局这么为难，无非是牵涉到了一些不方便招惹的人物，他倏地沉下脸来：“苍野是什么身份?你以为他跟我一样是个普通妖怪?” 大概没想到涂攸会突然这么咄咄逼人，雪狼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他们家掌握多少实产，认识多少上面的人?”见对方这个反应，涂攸鲜有地冷笑了一声，“你们确定要煳弄苍家?” 他不喜欢拿这些东西去压人，但现在这个时候容不得他做什么其他的选择。 大概是想到了苍家的基业和人脉，雪狼的嘴角抽了抽。 “我嘴笨，涂先生你别往心里去。”不愧是跟在时远身边的，十分能屈能伸，他当即给涂攸道了歉，“不过......我们真的是不方便直接出面。” 说完这句话，雪狼就定定儿地站在原地盯着脚尖看，像是死了心不想开口。 “那你告诉我你们的怀疑对象，我自己去查。”涂攸本来对时远的印象还不错，被这么一弄硬生生折腾掉了几分好感。 雪狼十分为难：“涂先生——” “你怕什么?”涂攸冷笑，“就算我私闯民宅被抓了，时远还能怪罪到你头上不成?” 这话说得太直白，雪狼的脸色一下变得不对劲起来。 沉默了片刻，他朝涂攸伸出手：“今天叨扰您了。” 涂攸冷冷地看了雪狼一眼，潦草地握了握手。 等他把手收回来时，掌心里已经多了一些东西。 不动声色地插兜往回走，涂攸暗自摸了摸，感觉像是几张名片。 “那小子!跑得比兔子还快!” 回到食堂，白兔精正瘫在地上喘气，接过狐狸精端来的水，一喝就是一缸子：“不然老子打断他的腿!三条腿一条都不留!” “爸。”涂攸皱眉，看了眼旁边的大王和发糕，“你注意点儿。” 白兔精一下就不说话了。 “管理局的说你没事。”涂攸走到大王旁边，伸手拍拍它的肚皮，“过两天就能消下来。” 发糕在大王的肚皮上又蹦跶两下，失望地咩了一声。 “不是......小攸啊......”白兔精在涂攸身后转了半天，最后才悄咪咪地凑上来，一脸欲言又止。 “怎么了?”涂攸十分平静，仿佛压根就没看见刚才白兔精追着臧十一出去。 “完犊子玩意儿说你们分手了?!”见他愿意开口，白兔精直接把他拽到了外面，“是不是他在外面有了其他妖怪?” 没想到臧十一会这么说，涂攸先是一愣，然后镇定地摇摇头。 “那......”白兔精挠挠头，“他时间太短?” “......”涂攸摇摇头。 一连两次被否决，第三次，白兔精的表情格外小心翼翼：“小攸......是不是因为那本......” 儿童性教育手册。 “爸，没什么理由不理由的。”白兔精的话还没说完，涂攸张口截住了话头，“就是不合适了，分开了呗。” 盯着白兔精蓦然瞪大的眼睛，他平静道：“相处久了，就能发现一些接受不了的缺点。” 虽然知道臧十一应该和那个实验没什么关系，甚至也可能是被蒙蔽的一员，但他从本能上还是很抗拒一切和实验沾上边的东西。 第94页 这是迁怒，涂攸心里很清楚。 “不不不合适......”白兔精舌头打结，“你俩都......” 赤/身裸体地坦诚相待过，家长也见了，前一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生厌了? “你不是很反对我们在一起吗?”不想再多谈臧十一的事，涂攸摆了摆手，“这下正好。” “餵!”看着往回走的涂攸，白兔精揪了把气急冒出来的长耳朵，“小攸!” 这一个个都什么破事儿啊! 回到食堂，涂攸避开其他妖怪，躲在角落里偷偷地看了看雪狼给他的名片。 前两张都是制药厂相关负责妖怪的名片，但第三张不同。 名片的主人是个人类，涂攸在电视上见过，是某个医学协会的会长，时常会参加一些相关方面的公共论坛。在公众间有不小的知名度。 也难怪管理局为难了。 把名片撕碎捏在手心里，涂攸想了想，走到大王身边：“张嘴——” “这也太少了!”大王咂吧咂吧嘴，完全没感觉到有什么东西。 发糕蹦跶累了，一动不动地趴在它身上。大王就自己拿爪子摁肚皮，把发糕弹上弹下：“店长，你那貌美如花的员工去哪儿了?” 涂攸笑了笑，没回答这个问题。 直到夜幕降临，臧十一也没再回来。 “你们带着它们先回家，我在这儿守着大王就行了。”涂攸对狐狸精说，“没什么事儿，别担心。” 见臧十一迟迟不见人影儿，狐狸精就算神经再粗也察觉到了一些问题，但看涂攸的态度这么坚决，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无奈地沖不断使眼色的白兔精摊了摊手。 知道大王没事儿，医院的医生们都松了一口气。不过大王是时远点名要好好照顾的，所以他们也没懈怠，晚上照样在食堂睡。 陪大王睡下，一连讲了好几个床边故事，直到听见大王均匀的鼾声，涂攸才收了声。 他又屏息静气地听了一会儿，确定食堂里的其他妖怪也睡着了，这才轻手轻脚地熘出了食堂。 楼里曾经住过一个专门替别人搞追债的妖怪，查地址能力一流，所以涂攸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拿到了那个医学协会会长的住址，顺便了解了一下对方的背景。 言简意赅地概括一下，大概就是苍生他们家的人类翻版。 因为家里十分有钱的缘故，这位会长并不住在市里，而是在j市郊外的风景别墅区。 为了不留下线索，不能开车也不好搭车，等涂攸徒步到郊区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 虽说妖怪的体力比人类好，这一趟下来也够受的。 他躲开摄像头，纵身跳上别墅外的一棵树，一边稍作休息一边观察地形。 别墅的占地面积很大，防护措施做得不错，高高的栅栏顶磨得尖尖的。门口有个警卫室，两条大狗拴在那儿。 大约是嗅到了涂攸身上比它们强大得多的妖怪气息，大狗并没有发出嚎叫，而是乖顺地夹着尾巴趴在地上。 涂攸倒不怕这两条狗，观察了一番，他发现别墅的摄像头安得还不少。 不过最后他还是发现了一处死角，从那里跳进去，正好可以潜入别墅而不被拍到。 一边估算着位置，他一边继续爬树，然后挑了一个满意的起跳点，打算直接从树上起跳。 然而今天，涂攸的运气不太好。 临起跳的前一秒，或许是因为走了太多的路，他的右腿突然抽筋了。 随着一阵突如其来的疼痛，原本完美的起跳姿势被毁了个彻底，他直接高高地从树上栽了下去。 下面就是栅栏足以戳穿一个人喉咙的尖头。 意外实在太突然，等涂攸反应过来时，尖锐的金属已经近在咫尺，轻而易举就能捅死他。 “簌簌”是叶片发出的声音。 被拦腰一把抱起，栅栏顶从眼前一公分的位置划过，下一秒，他直接和臧十一一块儿栽进了栅栏里。 “......”被压在下面动弹不得，臧十一先松开把手划破的藤条，然后又推了推头脑发蒙一个劲儿盯着他看的涂攸。 “不是说过了嘛......”对上涂攸直勾勾的眼神，他嘆了口气，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辩解，“你有什么事儿我都会在的。” 作者有话要说： 白兔精：我真的不是很懂你们年轻妖怪- - 第53章 涂攸本来就摔懵了，听见这句话, 茫然地啊了一声。 怎么感觉听起来怪怪的。 臧十一顿了一下：“不是......我是想说......” 涂攸继续盯着他看。 气氛骤然微妙起来。 保持着躺在地上的姿势, 挣扎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什么好的措辞, 臧十一只能侷促地眨了眨眼：“你要是反感我，我可以尽量不出现......可你单独闯到这儿太危险了......” 虽然不怎么懂人情世故, 不过臧十一又不是傻子, 稍微动脑筋想一下，就能猜到涂攸大概是有什么心理阴影。 作为成年妖怪他有分寸，无意去揭那些过去的伤疤，只能先躲得远远儿的, 不让涂攸回想起糟糕的事。 但他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往火坑里跳。 “等会儿我就走。”从地上爬起来，臧十一拍了拍身上的灰，“等你......办完正事。” 第95页 涂攸这时候反应过来了。 “你一直都没离开?”他坐在地上, 仰头看向臧十一。 臧十一有些尴尬, 偏头避了避涂攸的目光，然后轻轻地嗯了一声。 逃脱白兔精的追杀后他就一直潜伏在食堂周围，目睹了雪狼和涂攸交涉的全过程, 也看见了白兔精急得跳脚的模样。 他没觉得那样跟白兔精说有什么不对, 反正本来这个情侣的称唿也是有名无实，加上现在涂攸也不想看到他，不如早点解开这个误会。 至于为什么要守在那儿还偷偷跟上来......臧十一抿了抿嘴，迅速为自己找好了理由：“我只是怕你这边再出什么意外, 没别的意思。” 他下意识轻描淡写地忽略了一点，在他几十年的妖生里, 还从来没做过这种事。 看着臧十一低头站在那儿，涂攸的心里突然莫名软了一下。 “之前是我态度不好。”原本就是不合时宜毫无理由的迁怒，涂攸自己也知道理亏，抽着气爬起来之后拍了拍臧十一的手臂，十分干脆地道歉，“对不起，你要是生气......我站这儿给你打两拳好了。” 他小时候都是这么跟小伙伴解决矛盾的。 “......”臧十一表情古怪地看了看涂攸，“这就算了吧......” 到时候打坏了算谁的? “你来这儿做什么，薛......”正事最重要，臧十一差点就把雪狼的名字吐出来了，好歹最后硬生生收了回去，“是那只雪狼授意的?” 时远的手里有一支单独的小队，雪狼是其中一员，但小队独立于一到六处，所以臧十一跟对方并不熟。只是打个照面的交情。 涂攸点点头，把雪狼的话和名片的事都说了。 “我就是想来问问为什么要往营养液里添东西，不会动手。”他盯着别墅。 只有一个房间的灯亮着，大概就是那个会长的卧室。 臧十一皱了皱眉，感觉似乎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于是暂时按下心中的疑虑，和涂攸一起潜入别墅。 已经到了栅栏里面，潜入别墅简直轻而易举，除了在必要的地方绕开摄像头外，他们简直就是大摇大摆走进去的。 没作多想，涂攸直接推开了卧室的门。 “小心!” 瞬发的三发破空声迎面而来，尽管臧十一迅速地把涂攸直接扑在了地上，第一枚黑色的箭矢还是深深地埋进了涂攸的左肩。 涂攸闷哼了一声，鼻尖已经嗅到了血腥味。 “滚开!”早有准备的会长端着半自动弓/弩，面目狰狞地站在能睡下好几个人的大床上，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几乎要掉出眼眶，“你们别想就这么杀掉我!做梦!” 说着，他的手指已经搭上了扳机。 臧十一眼神沉了沉，迎着弓/弩一个纵跳落在床上，根本不给会长反应的时间，挥臂横扫在毫无防备的胸口。接着抓住手腕往下咔嚓一掰，然后一点儿不客气地踩断了对方的踝关节。 仅仅一个眨眼的功夫，掌握着杀伤性武器的会长就成了在床上翻滚着喊疼的烂泥。 “你还好吧?”顾不上搭理鬼哭狼嚎的会长，臧十一紧张地看向涂攸。 “没事。”涂攸抽着气，右手握住箭杆，一咬牙，直接把贯穿左肩的箭矢拔了出来。 伤口并没有像想像中那样喷出鲜血一片狼藉，相反，除了最初划开皮肤时染在白t上的那点血之外，涂攸的衣服上干干净净的。 从被划开的那一刻起，伤口就已经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癒合了。 虽然大概知道了涂攸的天赋是什么，亲眼见到的时候，臧十一还是微微惊讶了一下。 “那些额外的添加剂是你吩咐的?”被莫名射了一箭，尽管对他而言根本不算事儿，涂攸还依旧很窝火，于是直接拿刚拔/出来的箭去挑会长的下巴。 “呸!”手脚都传来钻心的疼痛，陷入半癫狂状态的会长狠狠地把头扭过去，“你们这群妖怪!别以为变成人类的样子穿上人类的衣服就是人了!妖怪永远都是妖怪!” “我问你营养液的事。”涂攸皱眉，随手把箭矢往下移了移，对准了会长的喉咙，“为什么要加生长剂进去?” 会长本来还在不屈地挣扎，一个劲儿地要把脖子往箭矢上凑，听见他的话不动了。 “你什么意思?”他的声音骤然尖利起来，“生长剂?!” “混帐东西!!!”怔愣了几秒，会长突然爆发出近乎破音的尖叫，“怎么会是生长剂!你骗我!妖怪说的话没有一句可信的!骗子!” 他悽厉的惨叫声把大门口的声控灯都喊亮了，臧十一刚想上去敲晕他，下意识扭头看了眼窗外，然后一愣。 方才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了受伤的涂攸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有管理局的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别墅外。 “小臧，我是时远。”车载喇叭的声音在静谧的郊区格外清晰，“里面的人类将由管理局批捕，你们不要冲动。” 听见时远的声音，涂攸手一抖，差点把箭矢捅进会长的喉咙里。 雪狼白天的时候明明说管理局不打算细究这件事，现在又是什么情况?时远亲自带着专员过来抓人? 第96页 “把箭放下，听他的。”臧十一倒是很冷静，轻轻地从涂攸手里抽出了箭矢。 “抓我......”没有行动能力的会长仰躺在床上，满头冷汗地喃喃自语，下一瞬，通红的眼睛里突然放出精光，“还是死了对不对!什么生长剂!都是骗人的!喝过的都死了!” 他兴高采烈起来，原先惨白的面孔涨得通红：“五百瓶就有五百个......哈哈哈哈哈哈!我不亏!不亏!” 听出了不对劲，涂攸下意识看了一眼臧十一。 臧十一皱眉，正想出声发问，时远已经带着管理局的专员们上来了。 “是我管理不力。”一上来，时远沖涂攸微微鞠躬，抬起头后怔了一下，“涂先生你受伤了!” “我没事。”涂攸偏头看了眼已经不流血的左肩，指了指还在乱嚎的会长，“他是怎么回事?” 看着满脸涨红神色癫狂的会长，时远的脸上不加掩饰地露出了厌恶之情。 “你的计划失败了，制药厂被你收买的妖怪在最后关头换下了药剂。”几个专员把会长控制住，时远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加进去的是无害的生长剂，没有任何死亡的妖怪。” “我不信!”被几个魁梧的专员按着，会长的精神头十足，一点都看不出来腿脚已经被打断，“如果没有死掉的妖怪，你凭什么抓我?” 狂喜使他的表情都扭曲起来：“你这个忘本的人类!跟妖怪在一起混久了还真把自己当妖怪了!那又怎么样?妖怪认你吗?!” “把他带走。”时远面无表情。 “想想你的父亲是怎么死的!”精神已经不太正常，会长什么话都往外说，“要不是你阻拦——” 涂攸只听到这一句半，因为时远快步上前，伸手捏住会长的下巴，直接把他的下颌卸了下来。 这个时候的时远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文弱的教书先生。 他神色漠然地站在那儿，嵴背挺得笔直，整个人如同一把出鞘的刀。 “抱歉。”几秒钟后，时远脸上的表情才逐渐和缓，他沖涂攸点点头，“雪狼去找你的事我不久前才知道，让你受惊了。” “不是——”这一连串的操作整得涂攸有点懵。 “他们俩是一伙的，雪狼引你过来，是想给妖怪扣上袭击人类的帽子。”犹豫了一会儿，时远指了指丢在地板上的弓/弩，“这样就方便他们之后再做文章。” 卧室里暂时只剩下他们两妖一人，涂攸眨了眨眼，回想着会长之前的话，心里逐渐有了底。 虽然如今共同生活，但人类和妖怪之间并非毫无矛盾，他也听过一些坊间似是而非的传言，从管理局刚建立开始，人类方面就一直有反对共处的唿声。 可他没想到情况居然这么恶劣，甚至到了起杀心的地步。 想到会长之前嘶吼出的五百瓶，涂攸的心一沉。 如果药剂没有被换掉，包括大王在内，现在可能已经有很多无辜的妖怪幼崽遇害。 “这件事牵涉众多，既是管理局的要求，也算我个人的请託。”沉默了一会儿，时远看向涂攸和臧十一，“暂时.......不要宣扬出去。” “时局。”涂攸喊了他一声。 “我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隐瞒是不对的。”似乎没把他们当外人，时远的脸上显出几分疲态，“但是贸然捅出去不会有好结果，你相信我，我不会容许这样的事再发生。” 涂攸没吭声。 他隐隐察觉自己仿佛不小心进了一个不该进的局，里面都是他招惹不起的人物。 “我知道我是人类，”见他不说话，时远误会了，“不过我......” “我相信你，时局。”涂攸张口打断了时远的话。 他倒是没有什么物种不同之类的概念，也不认为同物种的就一定能齐心协力。就像雪狼明明是妖怪，还要帮着会长残害无辜同类一样。 这盘博弈最终的驱动因素是利益，和物种无关。 他不懂这些，随便插手除了当炮灰就只能把事情弄得更糟，不如信任有能力斡旋局势的人。 没想到涂攸这么干脆就做出了回应，时远反倒愣了一会儿，而后才恢復了平静：“那好，我派人送你们回去。” 涂攸点点头，先朝楼下走去。 臧十一没跟着他下去，而是抬头看向时远。 “你也去吧。”见臧十一不动，时远揉了揉眉心，语气里有淡淡的责备，“我知道你是关心他，但你下次行动也要想清楚了，以你现在的情况适不适合再搅进来。” 说完，他挥了挥手，表示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臧十一只能闭嘴下楼。 坐上管理局的车，铺天盖地的疲惫感一下就压了上来。涂攸硬撑了一会儿，最后两眼一黑直接失去了知觉。 直到回到医院，他都陷在深沉的梦境中没有醒来。 想了想，臧十一没有叫醒涂攸。 天已经微微亮了，不过基本上没有什么醒来的人和妖怪。于是他直接把涂攸打横抱起，朝着食堂的方向走过去。 有些不太习惯这个姿势，涂攸无意识地蹭了蹭臧十一的胸口。 第97页 一路上果然没遇到人，但当走到人工湖边时，臧十一眯了眯眼，然后停下了脚步。 站在食堂门口，找不到宝贝儿子的白兔精四下张望，最后把头扭了过来。 “......”场面十分尴尬。 第54章 怎么办? 隔着人工湖，幽幽地跟白兔精对视了几秒, 抱着涂攸的臧十一迅速转身。 还等什么, 跑吧! “混帐!”白兔精已经数不清这是来j市后第几次被气疯, “给我站住!不许跑!” 于是，清晨的医院里, 起得早的病人目睹了一场你死我活的追击战。 虽然跑在前面的那个速度不慢, 甚至可以称得上身手矫健，但毕竟手上还抱了一个大小伙子，东奔西突了半天，最终还是落了下乘。 “爸?” 然而被抱着的小伙子对这一切毫不知情。 当包揽了小镇连续五届中年妖怪短跑冠军的白兔精在盛怒之下爆发出惊人的速度拦下臧十一时, 涂攸才悠悠醒转过来。 一睁眼就看到了他爸的脸。 然后发现自己躺在臧十一怀里。 “......爸!”看着长耳朵就快冒出来的白兔精，涂攸赶紧从臧十一怀里跳下来，“我可以解释!” 半个小时后。 由于注射了抑制食慾的药剂, 大王没有做飢肠辘辘的梦, 整晚都睡得很香。 但临近睡醒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一连串啪啪啪的声音。它被吵得哼唧了一声，伸爪想要旁边的涂攸抱。 呃......摸了半天只摸到冰凉的地面, 大王在梦里困惑地想, 店长去哪儿了? “爸......我都成年了......”与此同时，涂攸哭丧着脸，“这还有这么多妖怪看着呢，别这样行不?” 大王睡得死, 食堂里面的医生早就被吵醒了。 他们起先缩在食堂门口往外看，接着唿朋引伴, 把没醒的都叫了起来，甚至还从食堂的仓库里找出了瓜子边磕边欣赏。 臧十一也有点绷不住：“叔叔......” “没你说话的份!”白兔精虎着脸，“老老实实露出来!” “......” 涂攸无奈地看了臧十一一眼，彼此交换了一个忍辱负重的眼神。 接着乖乖地同时伸出已经有些红肿的手心。 “世道变了是不是!都分手了还大晚上跑出去鬼混!”白兔精就地取材，直接从医院的竹林里剥了根竹板，“你俩是逗我玩还是准备直接气死我!” 臧十一结结巴巴地辩解：“叔叔，我们没有......” “还没有?我儿子被你抱回来的你还说没有?!”于是竹板猎猎生风，毫不留情往臧十一手上来了两下，“你倒是挺会体贴人的啊!” “爸，我们真没干坏事!”涂攸的眉心跳了跳，“你不信他还不信——” “啪啪啪!”他挨了三下。 白兔精吹鬍子瞪眼：“不信!” 一个两个都把他当小孩儿耍! “我是年纪大了，跟不上你们年轻妖怪的思想。”白兔精手里的竹板又扬了起来，吓得涂攸和臧十一都是一哆嗦，“可你们自己也要注意!天天把分手挂在嘴边有意思吗?” 涂攸光顾着害怕他爹用竹板打手心了，过了一会儿才回味过来白兔精的话：“不是......爸你说什么?” “你爸跟我说了，叫我别掺和你们年轻一辈的事。”白兔精咬牙切齿，“行，可以。自由恋爱嘛，没什么不好。但你们能不能对感情认真点儿!” “下次再随便把分手挂在嘴边——”他阴测测地笑了笑，“我打的可就不是手心了!” 涂攸、臧十一：“!!!” 还没来得及解释，他俩一人头上又挨了一下。 接着，自以为在爱人改造下思想有极大进步的白兔精狠狠瞪了他们俩一眼，怀着“我真是太通情达理天下哪有我这么好的父亲和老丈人”的心情拍拍手，十分潇洒地走人了。 留下涂攸和臧十一继续接受围观嗑瓜子妖怪群众的目光洗礼。 “没事没事......”涂攸碰了碰手心，嘶地吸了口气，不知道是在安慰臧十一还是在安慰自己，“他们过几天就走了......” 他这两位老父亲的脑迴路怎么总不和正常妖怪在一条线上! 没处说理，臧十一只能稍稍握了握拳，感受手心里一跳一跳的疼：“你爸下手也太狠了......” “比把裤子扒下来摁在凳子上打屁股好。”涂攸心有余悸，他相信白兔精能干出那种事，“就这样吧......” 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大王。 好在大王恢復得很快，身形一天比一天小，在食堂待了一周，最后终于从小山包变回了能躺在手心里的小小一只。原先脱落的牙齿也长出来了两个尖尖。 医院说它的化形可能要稍微往后推迟一些，毕竟这次一下变过了头，没那么多精力在短时间内再承担一次。 “发糕!”回到家的第一天，大王就迫不及待地奔向小伙伴，“是我!” 发糕伸出爪子，准备按它的肚皮，结果一巴掌把大王从空中拍了下来。 “......”反应过来大王不是前两天那个能让它当蹦蹦床的体型，发糕愣了几秒，接着委屈地咩了一声，然后失望地离开了。 第98页 被拍到地上的大王更委屈：“发糕回来!我给你买蹦蹦床!超大号的那种还不行吗!” 这几天涂攸和臧十一都在医院待着，狐狸精索性把小柴犬它们接到了家里照顾。糰子长大了一点儿，现在已经能和小柴犬的弟弟妹妹们挤在一起乱拱了。 “麻烦叔叔了。”上门来领小柴犬回家，臧十一先往里瞄了一眼，发现白兔精不在才松了口气。 “你这孩子，跟叔叔客气什么。”不过他这口气松得有点早，狐狸精沖他甜甜地笑，“不是我说，上次送你的东西用了吗?” “......叔叔我家里天然气没关!”臧十一飞速捞起小狗们，在狐狸精意味深长的眼神中落荒而逃。 “你和我爸就不能消停点。”涂攸忍不住抱怨，“天天折腾人还折腾上瘾了!” “你少来。”狐狸精瞪了他一眼，“我可是听你爸说了，那天你是被十一公主抱抱回去的哟。” “......”涂攸深唿吸了一口气，“我下楼收个房租。” 这对夫夫俩没一个有点样子! 临近月末，又是到了该收房租的时候，不过涂攸今天犯懒，不想一个一个上门去找。 他搬了个凳子坐在楼下，进来一户要一户，手头有钱的就交，暂时没钱的过几天再说。 “涂哥。”他定定地坐在警卫室外头，小蛇就没法继续安生地待在警卫室里面。只能也搬了个凳子坐他旁边，没话找话说，“你门路多，跟我透个风，最近管理局是不是又要折腾了?” 涂攸划着名住户名单：“嗯?” “他们说这两天上面一连撸了好几个大官下来。”小蛇的声音突然变低，伴着蛇信的嘶嘶声，听起来像是在讲鬼故事，“人和妖怪都有，前后脚撸的。是不是要搞什么大动作?” 涂攸的笔一顿。 “上面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虽然惊讶于小蛇的敏感度，但他面上还是慢条斯理，“把那几个搞下来，你是能上去做大官，还是涨两百块钱工资?” “我选涨工资!”小蛇的尾巴骤然绷紧，“绝对选涨工资!” “行了，这个月要是没有住户投诉你，我就给你涨。”涂攸抬头沖他一笑，“我这算钱呢，你回去看电视，少烦我。” “诶!好嘞!”小蛇美滋滋地抱着凳子回去了。 没想到硬着头皮出来尬聊也能涨工资!这波不亏! 涂攸继续埋头盯着名单，心思却飘到了别处。 世界上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这几个被撸下来的，大概是时远的手笔。 时远没辜负他的信任，雷厉风行地做出了反应。 至于这中间又有多少血雨腥风的手段，牵涉到了多少人和妖怪，就不是涂攸能知道的了。 想到那天时远挺得笔直的背，涂攸眨眨眼，感觉这一次黎七的品味确实很不错。 待了一个下午，收了几十户妖怪的房租，眼见着快到了饭点，涂攸准备回家帮着狐狸精一起做饭。 顺便把时远的处理结果跟臧十一说一声。 “小攸!”他刚拎着凳子站起来，白兔精气喘吁吁地踏进了门。 “你这是去哪儿了，热成这样?”瞧着白兔精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涂攸皱眉，掏了手帕递给他，“我今天回来就没见着你。” “还说呢，孤儿院那边不是缺材料吗，这两天你们有事走不开，我就自己去办咯。”白兔精接过手帕，抹了把汗后眯了眯眼，“我说你俩最近——” 眼看着白兔精又要提起臧十一，涂攸头都大了，连忙准备打断这句话。 “爸爸!” 然而打断白兔精的是一个清脆的童声。 涂攸低头一看，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滚进来一个红棕色的毛绒球。 毛绒球的身体是红棕色，扬起的小圆脸却几乎是白的。身后跟了条同样红棕色的尾巴，又长又蓬松。此时正兴奋地摇晃着。 是只胖乎乎的小熊猫。 见涂攸和白兔精都低头看自己，小熊猫尾巴一卷，蜷成一个球，接着骨碌碌滚到白兔精脚边，一把抱住白兔精的腿。 “爸爸!”它甜甜地喊。 作者有话要说： 小熊猫和滚滚不是同一种生物(:3」∠)_但是也很萌! 第55章 白兔精乐了：“你说啥?” 这是谁家没看好跑出来的傻孩子? 小熊猫紧紧地抱住他的腿，扬起胖乎乎的小圆脸盯着他, 两三秒后, 十分坚定地重复：“爸爸!” 白兔精更乐了。 “小傢伙。”他弯下腰, 伸手把小熊猫抱起来，举在眼前问, “你怎么知道我是你爸爸?” 涂攸咳嗽一声：“爸......” “看看你这小耳朵。”白兔精没理涂攸, 一手抱着小熊猫，一手捏了捏它直立的短耳朵，“和我不像啊。” 涂攸再咳嗽了一声：“爸......” “再看看你这小尾巴。”白兔精继续逗小熊猫，“都这么长了, 一点都不随我!” 听了他的话，小熊猫呆呆地歪着头摸摸自己的耳朵，又回头看了眼毛绒蓬松的尾巴, 然后伸手要去搂白兔精的脖子：“爸爸!” 第99页 “诶!”白兔精彻底被逗笑了, 这孩子怎么傻乎乎的! 还没笑几声，求生的本能让他觉得背后一凉。 他抱着小熊猫僵硬地转头，就看见下楼来找涂攸的狐狸精站在电梯那儿, 难以置信地盯着他看。 白兔精：笑容逐渐消失.jpg 你怎么不提醒我?!他下意识看向涂攸。 拎着凳子的涂攸作无辜望天状, 刚才他咳得嗓子都要坏了，没听到不能怪他啊? “小彻!”几秒钟的对视后，狐狸精扭头就走，吓得白兔精一把将小熊猫塞到涂攸的怀里, “你听我说!别走!” “爸爸!”被一把塞进一个陌生的怀抱，小熊猫扭了两下, 朝白兔精的方向伸手，“爸爸!” “行了，那不是你爸爸。”白兔精大概不会好过了，涂攸捏捏小熊猫的爪子，“我给你找爸爸好不好?” 家长也太不上心了，这么小的孩子也不看好。满大街乱跑多危险。 小熊猫哼哼唧唧，尾巴都要扫到涂攸脸上：“爸爸!爸爸!” “好好好，现在就带你去找。”涂攸在兜里摸了摸，找出一根棒棒糖塞到小熊猫嘴里，“不着急啊。” 毕竟是小孩子，有了糖吃就把找爸爸的事忘了个干净。小熊猫拿双爪牢牢抓住棒棒糖，粉色的小舌头一下一下地舔着吃，没多久口水就流了涂攸一身。 抱着小熊猫在附近转了一圈儿，别说看见小熊猫的父母，除了他俩之外涂攸连一个妖怪都没见。 “你家住在哪儿?”涂攸只能不抱什么希望地问小熊猫。 再这样下去只能报管理局处理。 棒棒糖快舔完了，小熊猫捨不得一下吃光，舔的速度放慢了很多：“大森林!好多好多树!最大的那一棵!” 得，涂攸给这个小傢伙擦了把口水，还是报管理局吧。 正准备往回走开车去管理局，口袋里的手机振了振。 掏出来一看，涂攸噫了一声。 居然是臧十一打过来的。 “什么事?” 就住楼上楼下，这几周又几乎天天待一块儿，根本用不着电话联繫，涂攸一时居然觉得有些新鲜，“我这还忙着给一孩子找家呢，没什么事等我从管理局回来再说。” 臧十一和小柴犬们集体抬头，听着楼上传来的声音：“呃......我觉得你还是先回来一趟比较好......” 等涂攸一头雾水地抱着小熊猫回来时，臧十一正手足无措地站在他家门口。 而家里已经闹翻了天。 “你给我滚出去!”狐狸精抱着糰子缩在沙发上，指着门哭喊，“别回来!我不想看见你!” 白兔精急得团团转：“那真不是我孩子啊!” “它喊你爸爸!你还答应它了!”狐狸精哭得眼睛都红肿了起来，“我都听见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不是......这......”白兔精简直有苦说不出，只想回去抽死十几分钟前的自己，“小彻你想一想，我一只白兔，怎么会是小熊猫的爸爸?” “小攸还是兔狲呢!你能生出来兔狲吗?!”糰子咿咿呀呀地伸着手去给狐狸精擦眼泪，狐狸精哭得更凶了，“你走!” 站在门口被点名的涂攸：“......” 完了，闹大发了。 见狐狸精哭个不停，糰子哇地一声也哭了起来，白兔精只要一想靠近，糰子就拼命朝他身上吐口水，根本不让他近狐狸精的身。 “不至于吧......”从没见过这种情况的大王和发糕已经吓得跑了出来，躲在臧十一身后朝里面看，听完起因的臧十一完全不能理解，“怎么就闹成这样?” 一看白兔精就是在和小熊猫开玩笑啊。 “你不了解我爸......”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让狐狸精看见小熊猫，涂攸把倒霉孩子往身后一藏，“这世界上就没有他没看过的言情狗血剧......” 狐狸精本来就是狐族中少见的天真性格，又不幸生长在妖风淳朴的小镇，被左邻右舍惯着长大，智商久而久之越来越低。几乎到了别人说什么他信什么的地步。 所以，自从黎七给小镇安完电视后，狐狸精就把那些华国的朝国的言情狗血剧全当了真，认为这是现实中绝对会发生的事情。 现在这个桥段多眼熟，不就是一堆狗血剧的开头，睡在枕边恩恩爱爱的爱人其实早有新欢，突然有一天带了个儿子回来准备摊牌? “......”不敢相信涂攸形容的这个无脑妖怪和之前给自己塞润滑剂的居然是同一只，臧十一看着乱作一团的场面，“怎么办?” “把这小傢伙的亲爹找来吧。”毫不知情自己闯下大祸的小熊猫还乖乖地继续舔着棒棒糖，涂攸深吸了一口气，“不然这可真的说不清了。” 但他又不敢离开这儿，生怕狐狸精一个想不开接着上演离家出走流落街头的剧情，只能看向臧十一：“你在管理局有没有认识的妖怪?能不能查查这是谁家孩子?” 既然臧十一跟管理局有过合作，认识几个能查户籍系统的妖怪应该不困难。 小熊猫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数量本来就稀少，大部分都跟大熊猫一起在自然保护区里待着。能成精的到城市里来的就更少了，应该都登记在案。 第100页 臧十一神色复杂点点头，悄悄地把小熊猫抱到楼道里，接着给黎七打电话。 “什么?吵架了?”电话那头的黎七倒是很兴奋，“是不是要离婚?我这儿有份早就准备好的财产分割方案要不要!绝对不让我哥吃亏!让那个傢伙净身出户一分钱都拿不到!” “......你就少添乱了吧。”知道黎七和白兔精互相都看不顺眼，臧十一扶住小熊猫，让它乖乖坐在楼梯扶手上，“看看这孩子是谁家的?赶快让父母过来领走完事儿了。” 说着，他举起手机拍了张照片。 小熊猫很有镜头感，见他要拍照，冲着镜头吐出粉嫩的小舌头，还挥了挥小肉手。 不嫌事大的黎七撇撇嘴：“知道了知道了!” 挂掉电话，臧十一本来想跟涂攸说一句，却发现涂攸已经被卷进了这场莫名其妙的战局里。 “小攸，你说清楚，我跟他离婚了你和谁过?”狐狸精伤心地拉着涂攸的手，哽咽道，“没想到一起过了这么多年，他居然喜欢那种胖乎乎的小熊猫!我身材这么好，哪里比不上小熊猫!我的尾巴也很蓬松很软好吗!” 涂攸：爸......你的戏有点足啊。 “我当然跟你，跟你。”不过眼下形势严峻，他只能先哄好狐狸精，“咱们买套新房子住，不告诉他在哪儿，让他一只兔自己过去，好不好?” 餵! 白兔精瞪了涂攸一眼，这是过来帮忙还是添乱呢? 没等涂攸说话，狐狸精先不乐意了：“不行......他找不到我就不能跟我道歉，不能跟我道歉他就不会买一万朵玫瑰花，没有一万朵玫瑰花我就不原谅他，不原谅他我们就真的离婚了!” 涂攸：??? 狗血剧害死妖怪! “爸，也许那孩子真的跟我爸没关系呢?”不过能从狐狸精的口风里听出一丝松动，涂攸连忙跟上，“我爸之前也没说错，他和小熊猫生殖隔离，怎么生出来孩子啊?” “那为什么人家要喊他爸爸!”狐狸精抽抽搭搭，“你这么大的时候会随便喊别的妖怪爸爸吗?” 涂攸：“......”那还真不会。 “那就是个傻乎乎的孩子!”白兔精终于忍不住了，往外一瞅，看见小熊猫还一无所知地被臧十一抱着，一熘烟冲过去抢下，吓得臧十一也连忙跟着过来，“他认错了!说不定他见谁都喊爸爸!” 正在舔糖的小熊猫露出茫然的表情。 “谁是你爸爸?”把小熊猫放在地上，急着自证清白的白兔精追问，“你再说一遍?” 别吧!涂攸被这波操作震惊了，万一这熊孩子还喊你爸爸，那就真的说不清了! “......”小熊猫仰头，瞪着眼睛把围在周围的四个成年妖怪都看了一遍。 “爸爸!”它咔嚓咔嚓地把糖一嚼，亲热地抱住了臧十一的脚踝。 第56章 “.....” 这就很尴尬了。 “爸爸爸爸!”小熊猫软绵绵地凑上去，像之前抱白兔精那样沖臧十一撒娇, “抱抱!” 白兔精瞪大了眼, 目光灼灼地看向臧十一, 眼神骤然兇狠起来。 这胆子也太大了吧!狗血剧里都没有这桥段! 臧十一露出“卧槽叔叔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样”的惊恐表情，带着便宜儿子小熊猫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爸你等等!”眼看着白兔精一触即发就要去揍臧十一, 涂攸连忙拦住他, “我怎么感觉这孩子......有点脸盲啊?” 不然怎么逮谁都叫爹? “来来，你过来。”听见他这么说，狐狸精也不哭了，跳下沙发把小熊猫从臧十一腿上扒拉下来, 又和臧十一换了个位置，“谁是你爸爸?” 小熊猫捧住自己的脸，乖乖地看了一圈, 最后欢快地朝狐狸精怀里一扑：“爸爸!” 白兔精臧十一涂攸全部都松了一口气。 还真是个脸盲! 来回试验几次后他们确定了这一点, 小熊猫压根就认不出来谁是谁，只要站在它右前方，那就一律是它爸。 就连发糕和大王被它亲热地喊过, 体型相差甚远的大王还不幸在小熊猫索要抱抱的途中被一尾巴卷飞, 差点在墙上被拍成仓鼠饼。 “是我不好......”狐狸精的眼眶又红了，握着白兔精的手啜泣，“我不该怀疑你......” “都是我的错，等会我就给你买玫瑰花去!”劫后余生的白兔精把狐狸精搂在怀里, 又是拍着背顺气又是亲额头，“好了好了, 别哭了啊，看这眼睛肿的，小攸快拿冰袋过来敷一下!” 涂攸只能赶快去拿冰袋伺候这两位好不容易破镜重圆的夫夫。 “幸亏你脑子转得快......”在最后一轮的试验里再一次被小熊猫选为亲爹，臧十一只能先抱着一个劲儿要抱抱的小熊猫，心有余悸地低声跟涂攸说，“不然你爸非得杀了我不可。” 他跟白兔精之间的关系经不起这么可怕的考验。 “家长太不负责任了。”孩子都脸盲成这样还不好好看着，也是心大到一定程度，涂攸摸了摸小熊猫毛茸茸的尾巴，抱歉地看了臧十一一眼，“我爸就那德性......委屈你了。” 第101页 大概妖怪也有更年期吧，他想，以前白兔精走的可是高冷成熟的总裁风，不然也不能把狐狸精迷得七荤八素一昏头就嫁了。谁知道这次一过来就变成了随时喊打喊杀的暴躁叔。 听见他这么说，臧十一不由笑了笑。 “你笑什么?”涂攸有些意外，被揍了好几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你爸还不是担心你，成天又是怕我占你便宜又是怕我辜负......”话说到一半，臧十一顿了顿，迅速换了个话题，“对了，我晕倒那次你说我对你爸有心理阴影，到底是对他有阴影，还是对电击器有阴影?” “呃......”突然被戳穿，涂攸迅速从他怀里抢过小熊猫，“饿了没?叔叔给你做好吃的吧?” 小熊猫咿咿呀呀地朝臧十一伸手：“爸爸!爸爸!” 没办法，臧十一也只能跟着涂攸进厨房。 “跟你说个正事，”剩下的大小妖怪都在客厅，厨房里只有傻乎乎的小熊猫，涂攸一边开火一边跟臧十一闲聊，“我听小畲说，这几天下来好几个大官，你说是不是管理局那边弄的?” 臧十一扬了扬眉。 时远动手后黎七就联繫过他，不过也没详谈，只说时远动用了资源下了死手，牵涉进去的基本都被撸了下来。 他倒也能理解时远这么雷厉风行的态度，毕竟这次的事情如果摆到檯面上来被曝光，很可能会引起妖怪和人类的对立，使事态往不可预测的方向发展。 时远冒不起这个险，人类政府肯定也不愿意看到这种局面。两方心照不宣，所以才处理得这么快。 “应该没事了，你不用担心。”在局里待了这么些年，时远的做事风格臧十一还是懂的。 那个看似温润的男人要么不出手，要么一出手就直奔死穴而去。根本不给对手留反应的余地。 “不过话说回来......”小熊猫还是只年纪不大的幼崽，摸不清喜欢吃什么，涂攸索性做了最没有风险的米煳，加了一点鲜榨的蔬果汁和蜂蜜进去，“时局他一个人类，倒是对妖怪的事情挺上心。” 臧十一笑了笑，捏了捏小熊猫胖乎乎的脸：“在其位谋其政，尽责罢了。” 话虽这么说，臧十一倒也承认时远确实做得不错。管理局局长的位置其实挺尴尬，妖怪不会完全接纳时远，而人类那边也会因为他的身份多有偏见。 就像那天会长吼出来的一样—— “他父亲到底怎么了?”涂攸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从那天时远的表现来看，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我估计那傢伙是死到临头不正常了。”这个臧十一倒是知道，黎七私下里跟他长吁短嘆心疼时远不容易的时候说过，“时局的父亲是管理局的老局长，兢兢业业了一辈子，还没等到退休就因为癌症去世了。走的时候也只有五十出头。” 涂攸一怔：“这样啊......” 怪不得时远那天会那么生气，子承父业，不可能允许外人抹黑自己父亲的职业生涯。 “好了好了，吃饭了哦。”他们在谈话，小熊猫闻着米煳的味道开始流口水，却不嚷嚷着要吃，就是一个劲儿地盯着碗看。涂攸试了下温度，觉得差不多，连忙把小熊猫抱到了餐桌上。 顺便还翻了一个小宝宝用的围嘴兜出来给它系好。 然而小熊猫却没拿勺，也没伸手去够碗。只眼巴巴地把爪子搭在餐桌上，腮帮子一鼓一鼓地吞口水。 难道是不会用勺子? 涂攸和臧十一的心里同时冒出一个想法。 刚想伸手把小熊猫抱到怀里餵米煳，涂攸还没动，原本坐在椅子上的小熊猫骨碌碌地滚了下去。 它看了涂攸和臧十一几眼，接着摇摇晃晃地用后腿站了起来，两只前爪颤巍巍地举过脑袋，看起来像是举手投降一样。 “吃个饭而已!”涂攸吓了一跳，连忙看向臧十一，“这孩子怎么紧张成这样?” 虽然胖乎乎的小熊猫直立的时候看起来很萌，但这是受到威胁感到压力时才会有的表现。站立之后的动作，就该是泰山压顶一举拿自己的身子扑对手了。 涂攸倒是不怕被这么个软绵绵的小傢伙扑，可是不就吃个米煳，就算不喜欢，这反应也有点大吧? 他张开手试图在小熊猫扑过来的时候抱住它：“别害怕，不喜欢吃叔叔给你换一样做好不好?” 小熊猫愣了一下，举着手呆呆地摇了摇头：“喜欢吃!想吃!” 呃?这下涂攸懵了，那干嘛要做出一副随时准备扑人的样子? 还没等他想明白，小熊猫晃晃悠悠的在地上倒退了两步，深吸了一口气，小圆脸上露出了紧张的表情。 接着，在涂攸和臧十一疑惑的目光里，它往后试探着倾了两下，然后小短腿一蹬，直接跳了起来! 但腾空之后，小熊猫并没有像寻常攻击状态下朝前扑人，而是脑袋一仰，直接朝后面翻了过去。 “我的小祖宗哦!”它的这个举动把涂攸和臧十一都吓得不轻，涂攸眼疾手快，赶在小熊猫大头落地之前一把捉住它的尾巴，倒吊着把它拎起来，“吃饭就吃饭，你后空翻干嘛?” 况且这也算不上是后空翻，顶多算个朝后拿头撞地。 第102页 被倒着拎在半空中，小熊猫眨巴眨巴眼，几秒钟后意识到自己失败了，于是很干脆地哇地哭了出来。 “......”涂攸被彻底打败了。 小熊猫哭得十分悽惨，完全没有先前一个劲儿要抱抱时的娇憨模样，两只小爪子不停擦眼泪，惹得发糕和大王都循声跑了过来。 “店长你欺负它了?”大王异常耿直。 “没有啊。”手忙脚乱地哄了半天也不见好，涂攸十分郁闷，“你也不看看我像是欺负幼崽的妖怪吗?” “我试试吧。”见小熊猫哭得都开始打嗝，暂时担着爸爸名号的臧十一从涂攸手里接过小熊猫。 “别哭了，吃饭。”一开口，臧十一就暴露了不怎么会安慰幼崽的属性。 十分钢铁直男地撂下一句后，他直接舀了一勺米煳餵到小熊猫嘴边：“再不吃就凉了。” 这是什么鬼安慰? 餐桌对面的涂攸十分绝望，这要能安慰好才怪了。 然而，米煳餵到嘴边，小熊猫不哭了。 “我可以喝吗?”它粉嫩的小舌头都伸到了外面，可就是没去舔勺子，反而仰头去看臧十一。 “快喝。”臧十一很淡定。 小熊猫的眼泪唰地就收了回去。 它乖乖地张着嘴让臧十一喂，一边喝一边露出满足的表情，最后甚至主动去够装米煳的碗，把整张脸都埋进去咂咂地舔。 “......这孩子是怎么回事?”这个时候已经不需要臧十一餵了，涂攸满头雾水地盯着努力舔碗，尾巴一摇一摇的小熊猫看，“它家里吃饭什么规矩啊?” 难道还要先做后空翻，翻不出来就不给吃饭? 一碗米煳很快就见底了，涂攸又给小熊猫添了一碗新的。 “我问问那边它家里人找到没有。”臧十一也奇怪，谁家吃饭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规矩? 刚掏出手机，黎七正好把电话打了过来。 “让五处查过了啊。”一边嗑瓜子，黎七一边说，“咱们市连同周边几个省的小熊猫都没丢孩子，你那孩子从哪儿来的?” 第57章 打电话的功夫，小熊猫已经把第二碗米煳舔得干干净净, 抱着个空碗继续眼巴巴地看着涂攸。 涂攸伸手摸了摸它鼓鼓的小肚皮, 感觉不能再吃了, 于是拍拍它的脑袋：“乖，晚上继续吃好不好?” 小熊猫的脸上露出了难以掩饰的失望神色, 高高翘起的尾巴也耷拉了下来。 但它也没有吭声, 乖乖地把碗放下，哧熘一下蹿下桌，接着抱住椅子腿：“爸爸!” 涂攸：“......”看来已经不是脸盲的问题了。 “管理局说最近没有小熊猫走失。”跟黎七再三确认没有家长报案，臧十一挂了电话, “你这孩子从哪儿捡的?” “自己跑到楼里来的。”小熊猫还在执着地想要椅子抱一抱它，涂攸只好从背后把它抱起来放在怀里，“我找了半个街区了, 没见着它父母。” 小熊猫瞄准了右前方的臧十一, 不肯坐在涂攸怀里，伸手要臧十一抱。 “知道你家在哪儿吗?”臧十一接过扭个不停的小熊猫。 “树上!”这次的回答比上次还要简略，小熊猫把胳膊摊得开开的, “这么大一棵树!” 它摊得很拼命, 奈何两只肉乎乎的短胳膊实在是不够长，小爪子绷得紧紧的也只比划出来一点儿。 涂攸放弃了：“这孩子太小了，问不出什么来。” 虽然体型比大王和发糕都要大，但年龄估计要比它们小得多, 换成人类的年纪，大概只有两三岁的样子。 他们这边还在说话, 吃饱了的小熊猫开始犯困，小脑袋一点一点，最后哼哼唧唧地吐着舌头抱住臧十一的手臂，用尾巴盖住自己，毫无防备地睡了过去。 “要不先去给它的dna存个档吧。”傻孩子心大，一会儿就开始打幸福的小唿噜。涂攸试探着想把它抱下来，然而稍微一碰，小熊猫就发出不情愿的哼唧声，他只好继续让小熊猫挂在臧十一手臂上，“如果是刚走失，父母可能过几天才会报案。” 臧十一同意涂攸这个想法，电话里，黎七也说把孩子带过去看看。 毕竟和其他物种相比，身为二级保护动物的小熊猫要金贵一些。 如果今天捡到的是大熊猫，那估计管理局已经过来接幼崽了。 “爸，我们去趟......”涂攸正想跟狐狸精说出去一趟，客厅里已经没有那两个中年妖怪的影儿。 “叔叔说他们今天晚上不回来吃晚饭了。”站在发糕的背上，大王摇摇晃晃，“还有，兔叔说让你把帐单付一下。” 帐单?什么帐单? 涂攸接过发糕叼着的手机，看到了j市一家顶级旋转餐厅的预约界面，往下一划拉，还有一项配送999朵玫瑰的额外服务。 “......这是要一连去够十天吗?”想起狐狸精说过的一万朵玫瑰，涂攸的右眼皮跳了跳。 不过既然他们喜欢，涂攸也就很爽快地付了钱。 哄好了总比刚才家庭大战的腥风血雨好。 大妖怪们都要出门，发糕和大王轻车熟路地就去找小柴犬们玩了。 第103页 小熊猫一直安分地挂在臧十一手臂上睡觉，不时拿舌头舔一舔臧十一，口水弄得湿哒哒的。 “擦一下吧。”刚好是个红灯，涂攸摸出纸巾递给臧十一，“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受幼崽喜欢?” “和我没关系，它连椅子都喜欢。”臧十一很镇定，把纸巾捏在手里没用。反正现在擦干净了，等会儿还是要收拾的。 似乎知道有妖怪在说自己的坏话，小熊猫咂吧咂吧嘴，在臧十一怀里扭了两下，迷迷煳煳地睁开了眼。 一睁眼，它看见了涂攸挂在车里的玉质平安扣。 “嗷呜!”平安扣的丝穗在眼前晃来晃去，小熊猫一下就跳了起来，后腿有力地在臧十一身上一蹬，飞身去够丝穗。 够上了之后，它勉强把自己团起来，试图借着丝穗荡来荡去。 “小心!”平安扣的丝穗哪能承受得住小熊猫的体重，没盪两下，丝穗直接断了。 小熊猫啪地和挡风玻璃来了个亲密接触，整张熊脸在玻璃上贴成一张大饼，疼得尾巴直接耷拉在身后。 “你这是耍杂技嘛?!”涂攸唬了一跳，连忙把快撞晕的小熊猫扒拉下来。 这动静不算小，右面的车主已经在看他们这边，然后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恰逢绿灯亮了，涂攸把小熊猫往臧十一怀里一塞，踩下油门，一边开车一边问：“撞流血了没有?” 那一声听得他心惊肉跳，生怕把原本脑子就不灵光的小熊猫撞得更傻了。 “鼻子有点出血，剩下应该不碍事。”方才没用的纸巾正好派上用场，臧十一轻轻地把小熊猫捂脸的爪子挪开，“别碰，给你擦一下血。” 小熊猫哼唧了两声，小声地说：“疼......” “找个药店买瓶白药吧。”观察了一会儿小熊猫红肿的鼻尖，臧十一建议。 万一等会出血不止就麻烦了。 “行。”涂攸没反对，查了一下导航，正好前面两条街就有个药店。 在药店门口停下车，他先捧着小熊猫皱在一块儿的脸看了一会儿，然后不自觉地拧起眉，“你说它怎么又是后空翻又是抓绳子晃荡的。” 小熊猫又不是猴儿，哪里会这么多复杂的动作。 “它父母教的?”臧十一也想不明白，小熊猫喜欢爬树他知道，可没听说哪只小熊猫喜欢抓着藤蔓在树林里晃荡啊。 涂攸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他回想了一下小熊猫的表现，犹豫了一会儿：“这孩子以前不会是在哪家马戏团里面吧?” 虽然华国的林业局早就下达过文件，对包括动物园和马戏团在内的动物表演进行整顿和约束，甚至明令禁止杜绝此类节目，但落实的情况并不怎么样。无论是一线城市还是十八线小县城，各色动物表演都层出不穷，甚至还有虐待性的节目存在。 小熊猫是妖怪，肯定不会在动物园里待着。它学的这些东西，只能是从马戏团里学来的。 听他这么说，臧十一也皱眉：“不会吧?” 常驻j市的几家马戏团都没有一级或者二级的资质证书，不能豢养国家一二级保护动物。而眼前傻乎乎的小熊猫正好是二级保护动物，哪家私营马戏团有这么大的胆子公然违法? 涂攸抿了抿嘴，正想说点什么，车窗被敲了敲。 “森林公安。”敲窗户的男人向他们出示证件，“有人举报你们违法运输国家二级保护动物。” 二级保护动物涂攸：“......” 三有动物臧十一：“......” 作者有话要说： 车：⊙_⊙我完蛋了 三有动物：《国家保护的有益的或者有重要经济、科学研究价值的陆生野生动物名录》(2000) 关于规范与禁止动物表演的参考： 《关于进一步加强动物园管理的意见》(2000) 《全国动物园发展纲要》(2013) 第58章 臧十一本来想用魇术矇混过关，但森林公安唿啦来了一大帮子人, 里面还有带着记录仪的。他能影响人类的思维, 却奈何不了记录仪半分, 只能沖涂攸使了个眼色。 “待会儿不要说话，回去给你做好吃的。”趁着臧十一开车门的时候, 涂攸轻轻地对小熊猫说。 在市区里发现小熊猫对人类而言就已经挺稀奇了, 要是这只小熊猫还会说话，那大概要闹翻天。 听见有好吃的，小熊猫的眼睛嗖地就亮了，然后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嗯!” 涂攸：“......”还好声音小, 人类没听到。 “哟，小熊猫啊?”他和臧十一乖乖地下车，刚才出示证件的男人走上前来, 抱起鼻尖还有些红肿的小熊猫, “从哪儿弄来的?有林业的许可证吗?” “没有许可证。”涂攸老实回答，“它自己跑家里抱上来的。” “你这逗我呢。”这个答案在男人听来显然十分荒谬，“国家二级保护动物不抱别人专门抱你, 你以为你多金贵?” 我也是二级保护动物!也很金贵!完全不比它差好不好! 涂攸十分憋屈, 又不能直说，只能默默地低头盯脚尖看。 如果等会森林公安把小熊猫带走怎么办?他想，罚点款倒是没什么，但这样一来小熊猫就要被送到动物园或者放归自然保护区, 到时候再想弄出来就难了。 第104页 “你说。”小熊猫一直不安分地在男人怀里动来动去，男人换了个姿势抱它, 接着把目光转向臧十一。 臧十一毫不犹豫：“从别人那儿拿的，我把那人的情况全交代给政府，请政府宽大处理我。” 涂攸：“???” 挂了臧十一的电话，黎七在办公室里无所事事地转悠了两圈，然后翻开最近其他处送过来的卷宗，寻思着有没有能让他上楼去跟时远套近乎又不会让对方太伤神的案件。 还没等他在小山一样的卷宗里翻出个所以然，门被轻轻敲了两下。 “时局!”开门后他蓦然绷紧了身子，“你怎么下来了?” “森林公安那边的电话转到了我这儿。”方才在小憩，被吵醒的时远眼角微微带着一抹绯色，他揉了揉眼睛，语气十分疑惑，“说你涉嫌贩卖国家二级保护动物?” 黎七：“......” 臧十一这个王八蛋! “你想干嘛?”被带回局里，因着臧十一的“良好认罪表现”，两只妖怪没被扔进审讯室，直接被带到了队长办公室。甚至还受到了能在沙发上坐着的待遇。 那个之前问话的年轻男人就是队长，在臧十一主动交待完状况后就出去联繫人了，十分心大地把他俩扔在这儿。 涂攸有些紧张：“为什么把我叔叔牵扯进来?” “让他把小熊猫带回来啊。”比起涂攸的紧张，臧十一则要放松得多。 以前出任务的时候没少遇见这样的情况，一般都是由管理局出面，伪装成人类行政单位里的上级部门解决问题。这一点是经过人类政府允许的，合理合法。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就是这样，实在是不好意思。”黎七露出标准公事公办的笑容，和队长握手，“因为是保密项目，所以他们不能多说。” 队长一脸郁闷，文件是真的，印章也是真的。本以为这次能一举牵出一个贩卖国家保护动物的团伙，谁知道查来查去查到了自己人的头上。 “那我带你们去取小熊猫吧。”不过他转念一想，不是犯罪团伙也是好事，最起码证明了没有小动物受伤害，于是迅速兴高采烈了起来，“这边走!” 你可真行啊，跟在队长身后，涂攸用怀疑的眼神上下打量黎七，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关键时刻居然还能假扮政府工作人员了? 但黎七压根没空搭理他，咬牙切齿恶狠狠地盯着臧十一看，恨不得直接变成原型打上一架。 小熊猫被暂时安置在了副楼，有专门的人负责照看。队长带着他们往副楼走，还没到门口，一个小警员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见到队长嘴一咧：“出事了黄队!” 三只大妖怪的表情迅速微妙起来。 该不会是小熊猫没忍住，口吐人言把人类吓坏了吧? 黎七和臧十一交换了一下眼神，如果真的是这样，那现在就有必要对这里进行封锁然后统一交由五处做记忆处理。 “那小熊猫跑装蟒蛇的玻璃箱里去了!”上午刚从花鸟市场上没收了一条大蟒蛇，出去泡个泡面的功夫，回来就见到小熊猫钻进了玻璃箱，小警员死的心都有，“现在抱着蟒蛇不撒手啊!” 队长一惊：“你说什么?” 等他们冲进去的时候，小熊猫正满满当当地挤在蟒蛇的玻璃箱里。 玻璃箱本来就不大，装蟒蛇就已经够满了，再加上一只圆滚滚胖乎乎的小熊猫，简直就不剩下什么空地。 作为原住民，无故被占地的蟒蛇显然很憋屈。吐着信子想游走，却根本游不动。 只要它稍微动一下，小熊猫就伸出魔爪牢牢地把它摁住，然后亲昵地把整个身子都压上去，还用脸去蹭它凉凉的鳞片。 蟒蛇：这特么是什么玩意儿啊?!放开我!再不放手咬你了! 但妖怪天生在气息上对普通动物有压制，所以蟒蛇不敢张口，只能快速地吐着信子，生无可恋地任由小熊猫又抱又蹭。 队长、小警员：呆滞.jpg “别抱人家了，松手啊。”涂攸瞅着那蟒蛇都快被欺负得哭了，连忙站到小熊猫的右前方，“快松手。” 一见右前方站了人，小熊猫马上就把蟒蛇抛到了脑后，毫不犹豫地直接把对方朝玻璃箱底一扔，自己四腿并用地往外爬。 逃出生天的蟒蛇委屈地缩了起来，盘成一圈不动了。 “这这这......”第一次见到能全方位压制蟒蛇的小熊猫，队长和警员愣愣的，连话都说不完整。 “保密项目。”黎七微笑，再次强调了一遍，“我们走了，谢谢合作。” “你小子学会坑人了是吧!”一出去，黎七面目狰狞，“贩卖国家二级保护动物?赶明我就把你卖了信不信!” “我可不是二级保护动物。”臧十一很淡定。 “行了行了!”被气得不想多说，黎七摆了摆手，走到涂攸面前，看着刚叼上一根棒棒糖的小熊猫，“这孩子怎么回事?” “找不到家长。”不好再招惹黎七，臧十一极其配合他的表演，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情况。 涂攸抱着哼哼唧唧的小熊猫：“我说叔叔，你认识的朋友比我们多，最近有没有听说什么马戏团里有小熊猫的?” 第105页 他还是对马戏团的假设念念不忘。 “没听说。”黎七耸耸肩，管理局前一阵儿刚跟着林业局去j市的马戏团检查过，就是怕有妖怪被误捉去表演。 所以常驻j市的这几家里肯定是没有的，不然早就被管理局找个由头取缔了。 听了黎七的话，涂攸有点沮丧：“行吧，那还是把它先送去管理局采dna好了。” 为了不暴露身份，黎七自然是不可能跟着他们一块儿回管理局，找了个藉口早早熘掉，顺便打发了两个专员去门口等着。涂攸一来，专员们就领着他麻熘地做完了dna採集，又飞速地把他送了出去。 “今天这办事效率可真快......”站在管理局门口，涂攸还有点懵，这简直是他来管理局办事办得最顺利的一次。 然而，被抽了整整一管血，小熊猫委屈巴巴地缩在涂攸怀里掉眼泪，怎么哄都止不住。 “不哭不哭，带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哄了半天也不见好，涂攸只能使出杀手锏，“我们去吃红豆糕，甜甜的可好吃了。” 小熊猫的眼泪立马收住。 涂攸喜欢的那家做红豆糕的店离管理局不远，为了避免刚才被举报的事情再次发生，他把小熊猫塞到臧十一怀里，叮嘱臧十一待在车上，然后自己去买红豆糕。 排队买红豆糕的队伍一如既往的长，他刚站在那儿，有人扯了扯他的衣服。 “涂叔叔!”一转头，站他后面的是小藤精。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这句话刚问出来，涂攸注意到了躲在小藤精身后的小姑娘。 和上次见面时相比，小姑娘精神了许多，穿着公主裙，扎了两个整整齐齐的羊角辫。见涂攸看自己，她腼腆地笑了笑，看起来特别可爱。 你小子可以啊!涂攸忍不住看了一眼努力板着脸作严肃状的小藤精。 “涂叔叔，你知道这个地方在哪儿吗?”见他不怀好意地笑，小藤精少有地瞪了涂攸一眼，然后从怀里掏出两张票，“思思她爸爸给的，让我们出去玩，可是我找不到地方。” 涂攸接过票一看，忍不住皱了皱眉。 看来小姑娘这个已经再婚的父亲对女儿是真不上心，送来的压根不叫门票，完全就是小作坊粗制滥造出来的传单，上面印着动物世界的字样。 涂攸很熟悉这种套路，都是些私人小老闆搞出来的。随便弄上一些动物充数，挣个门票钱，顺便卖一波廉价的纪念品。 他本来想直接说你们别去了，但一看到小姑娘期盼的眼神，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孩子还这么小，他有些不忍心直接揭穿这个残忍的事实。 “你们等一等，买完红豆糕我送你们过去。”于是涂攸笑了笑。 买红豆糕的时候他也给两个孩子买了一份，小姑娘十分有礼貌地说谢谢，然后就和小藤精一起开开心心地吃了起来。 臧十一跟小熊猫在车上等着，期间被舔了满身的口水，见到一起回来的还有小藤精他们，不由愣了下：“这......” “这两个孩子要去动物世界，我送他们过去。”涂攸把红豆糕递给臧十一，让他餵小熊猫吃。 “大猫!”见到小熊猫，小姑娘有些吃惊，出声之后脸唰地红了，坐在后排不吭声，目光却一直黏在小熊猫身上。 有了吃的，小熊猫光顾着吃，也不说话。看起来就跟普通的动物一样。 小藤精倒是看出来这是只妖怪，连忙替涂攸掩饰：“这只大猫脾气可坏了!还会挠人，思思你小心一点。” 一听到小熊猫会挠人，小姑娘立马就失去了好奇心，还朝座位里面缩了缩。 和中午一样，吃完了红豆糕，小熊猫揉了揉自己的肚皮，幸福地在臧十一身上擦擦嘴，然后直接睡死过去。 “我先送你俩回去。”涂攸没打算带上臧十一和小熊猫。 “你一个人带两个孩子方便吗?”看了看自己满身的口水和食物残渣，再看看睡得昏天黑地的罪魁祸首，臧十一的眼皮跳了跳，“不如我把它放回家，让它跟孩子们一块儿玩。” 反正楼里都是妖怪，门口还有蛇精兄弟俩守着。不会出问题。 想了想，涂攸觉得也可以。 于是臧十一回去把小熊猫放下，顺便换了身衣服。 动物世界名字起得很响亮，实际上就是郊区一块占地不大的地方。从已经生锈的大铁门和外面廉价的印刷牌来看，典型的私人小作坊无误。 不过小作坊虽小，来的人倒是不少。大概是因为定价五块的票价比公立动物园便宜的缘故。有不少家长都带着小孩来。 买好票，涂攸他们进去了。 里面的动物果然和涂攸想像得一眼没什么特别，大部分都只懒洋洋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偶尔抬起眼皮打量一下游客，接着继续趴在地上思考未来。 小姑娘倒是看得津津有味，不过涂攸认为一半的功劳要归在突然点满了舌灿莲花技能的小藤精身上。普通的猴儿都能被说成威风凛凛的齐天大圣。哄得小姑娘咯咯地笑。 看来暗恋不光能改变人，还能改变小妖怪。 走了一会儿，小藤精突然一愣，接着去拉小姑娘的手：“我们去看那边的动物吧。” 第106页 涂攸：“呃?” 臧十一知道为什么，他一早就瞅见了，前面那个玻璃房间里有一只藏狐。 小藤精大概是怕他介意，所以才要走开。 “没事的。”虽然心里确实不喜欢看到同类被关在笼子里，但这就是现状，臧十一也没办法，为了照顾小藤精和小姑娘的情绪，他笑了笑，顺势推了推涂攸，“我们去看。” 还没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涂攸被晕头晕脑地推到了藏狐的房间前。 刚睡醒的藏狐正好抬脸，离玻璃十分近。见到有人看自己，那张被做成无数表情包的脸上露出了一贯的表情。 藏狐：嘲讽冷漠眼神死.jpg “......” 涂攸也很争气，对上近在咫尺的嘲讽脸，想都没想，直接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藏狐：呵，愚蠢的兔狲。 第59章 问：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是什么? 涂攸答：隔着一层玻璃和藏狐深情对望，然后活活被吓晕。 问：世界上第二恐怖的事情是什么? 涂攸答：晕过去之后一睁眼, 发现拼命摇晃你的也是只藏狐。 背后还冒着冷汗, 他迷迷煳煳地醒来, 一抬眼就看到了臧十一近在迟尺的脸。 藏狐!!! 完全忽略了对方紧张而关切的神色，涂攸满脑子只有这一个想法。 他不要被吃掉!!! 于是涂攸勐地坐起了身。 毫无防备的臧十一压根没想到刚醒的涂攸这么生勐, 根本来不及躲避, 涂攸的头已经狠狠地怼上了他的下颌。 咔嚓一声。 “涂叔叔!”小藤精吓了一跳，“你慢点儿!你撞着臧叔叔了!” “......”这一下也把涂攸撞得够呛，捂着头晕了半天，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攻击的是臧十一, 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你没事吧?” 臧十一摆摆手，伸手摸了摸下颌, 眉头一皱, 接着双手微微用力。 又是咔嚓一声。 小藤精和小姑娘的脸上同时出现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现在没事了。”臧十一摸摸正好骨的下颌，看向涂攸，“你这是怎么回事?” 居然被一只关在笼子里的藏狐给活生生吓晕了? “羞羞!”涂攸刚想张口解释, 另一边, 围观了他晕倒全程的一个人类小鬼头沖他做鬼脸，还骄傲地挺起胸，“我连大老虎都不怕!” 我特么也不怕老虎啊! 涂攸恶狠狠地瞪了回去，然后很不自然地摸了摸脸：“可能天太热, 有点中暑。” 瞎编。臧十一冷静地在心里吐槽。 这家私营动物园虽然不怎么样，室内的冷气还是开得很足, 不然动物都热晕了，上哪儿朝游客收门票费去。 “我没事了，继续走吧。”不想让臧十一继续追问，涂攸撑着还有些发软的腿站起来，“前面是不是有卖冰激凌的?你们吃吗?” 后面半句是对小藤精他们说的，转移话题的意图太明显，连小姑娘都看了出来。 不过小姑娘还是乖乖地点头：“好!” 急于脱离当前困境，涂攸赶快推着孩子们走了。 留下臧十一盯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然后瞥了眼待在玻璃房间里的藏狐。 藏狐摆出一副冷漠的表情，默默转过头去，不想搭理这两个奇怪的傢伙。 胆小被吓晕难道还怪它咯? 这家动物园并不大，以冰淇淋车为界被分为两部分。涂攸他们看完的那部分都是些体型比较小的动物，看指示牌，往前走大概是体型比较大的勐禽区。 但通往勐禽区的路被一条黄色的封锁带锁上了，旁边插了个牌子，不外乎就是应国家要求整顿，暂时关闭勐禽区云云。 “我看他们这儿压根就没有什么老虎狮子一类的动物。”涂攸给跟上来的臧十一递了支香草味的冰激凌，“不过五块钱的票价，也不算亏。” 现在物价飞涨，五块钱连碗素面都吃不了。他还真想不通这家私营动物园是靠什么盈利的，就算薄利多销，这价格也压得太低了点儿，估计勉强能付得起每个月的基本开支。 “有老虎狮子!怎么没有了!”他的吐槽被卖冰激凌的阿姨听得一清二楚，“我们这儿要老虎有老虎，要狮子有狮子，还有熊猫呢!” “我说阿姨。”涂攸被逗笑了，指了指封锁带，“这勐禽区都锁上了，哪儿来的老虎狮子?” 况且这种小作坊能有熊猫?人工养殖的滚滚就那么一丁点儿，除了保护区外，剩下的公立动物园都不够分，更别说区区一个私营动物园了。 “绝对有!”阿姨十分自信地拍着胸脯，“就在那边!我们园的动物可出名了!小兄弟你不知道?” 涂攸心说j市这么大，两个小时车程就是野生动物园，四个小时能到自然保护区，你一小作坊的名声真没那么盛。 不过他还是很客气地顺着阿姨指的方向看了一眼。 阿姨指的是位于园区东侧的一栋建筑，从外面看上去花里胡哨的，刚进门的时候他们没从东侧走，涂攸还以为那里是卖纪念品的。 “动物表演!”见他看向那栋建筑，阿姨十分热情地推销，“绝对好看!去过的游客都说值!” 第107页 听见动物表演几个字，涂攸心里微微一动。 “而且也不贵!每人二百五!”阿姨口若悬河，“带孩子去看看呗，一定值回票价!” 二百五...... 涂攸和臧十一同时看了对方一眼。 这么一个小破公园也敢收这么高的票价，大概是真的把游客当成了二百五。 “要去吗?”臧十一不太想去，看见关在笼子里的同类就已经够不舒服了，再让他去看动物表演，他是不太情愿的。 刚进局里实习的那阵他跟着五处的专员去调查过j市公立动物园和马戏团的动物表演，那些台上身手敏捷憨态可掬的动物在台下过的完全就是不同的生活。 为了使演出能顺利进行，有些马戏团会给大型动物注射镇静剂，而这还算训练手段里比较轻的。 臧十一曾经在后台见过为了训练用后腿行走，脖子被锁链强迫拴住而不得不站立起来的小黑熊。只要稍有抗拒，驯兽师就会勐拉它们脖子上的绳索，甚至用鞭子抽打它们。 “我想去看看。”察觉到臧十一的情绪不太好，涂攸把他拽到了一边，轻轻摇了摇他的手臂，仰头看着他，“不知道那里面有没有妖怪幼崽。” 黎七说没听说有马戏团或者动物园用妖怪做表演，但他并不觉得这就证明没有漏网之鱼。 “......行吧。”看出来涂攸的坚持，臧十一想了想，还是没有拒绝。 方才已经晕过去了一次，他不想让涂攸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再晕过去可就麻烦了。 于是涂攸去买了票。 “涂叔叔，这也太贵了。”小藤精盯着票价直抽气，“我平时每个月的零花钱也只有这么多!” 还是在他老爸不伸手问他借钱买烟的情况下。 “跟我出来玩，你就别考虑钱的事。”涂·财大气粗·攸挥挥手，“好不容易玩一趟，当然要玩得尽兴一点。” 话虽这么说，他和臧十一脸上都没有什么太开心的表情。 如同卖冰激凌的阿姨说的那样，这个小破动物园里的动物表演还真的挺火爆。他们去得晚，入场的时候节目已经开始了。大概十分精彩，观众们不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站在建筑外都听得到。 “涂叔叔!”然而一进去，小藤精直接死死地抓住了涂攸的手臂。 小姑娘疑惑地转头，只看到小藤精惊恐的表情：“你怎么了?” 涂攸和臧十一的唿吸同时急促起来。 正在表演的是一个比较大型的节目，舞台上站了大大小小近十只老虎和狮子，而驯兽师正挥舞着手，引导它们一个一个过独木桥。 这已经不是妖怪幼崽的问题了。 从狮子到老虎再到驯兽师，舞台上表演的全是成年或未成年的妖怪，一只普通动物都没有。 第60章 他们愣神的功夫，老虎狮子们已经一个个走完了独木桥, 乖乖地蹲坐在一旁。 “上火圈!”驯兽师的鞭子响亮地在空中打了个花结。 三四个火圈被推了上来, 驯兽师手一扬, 妖怪们就很自觉地一个个从火圈中钻过去。 观众席上响起了尖叫和掌声。 前面的成年妖怪都一个个钻过了火圈，只剩下三只看起来没有成年的老虎幼崽瑟瑟发抖地挤在一处。大眼睛茫然又害怕地盯着熊熊燃烧的烈焰, 迟迟不肯挪动步伐。 驯兽师高高地扬起鞭子, 幼崽们还是挤在一块不动。最小的那一只缩在哥哥姐姐身后，眼看着就要哭出来。 “涂叔叔!”小藤精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哆哆嗦嗦都快站不住了。 “你和思思先出去，走到停车的地方, 再给管理局打电话。”涂攸果断把小藤精和思思朝入口的方向推，“一定要走出去再打电话，知道吗?” 谁能想到这么一个偏僻的私人小作坊里会有一个全是妖怪, 甚至还有未成年幼崽的马戏团? “你别冲动。”眼瞅着涂攸想往台上沖, 臧十一死死拽住了他。 “那些都是孩子!”由于最后三只小老虎迟迟不跳火圈，观众席传来了嘘声，涂攸压低了声音, “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它们跳?!” 这两年, j市一直严打涉嫌虐/待/性/表演的动物节目。在公立动物园和正规马戏团里已经看不到跳火圈这种违反动物怕火天性，靠惊险噱头强行吸引观众目光的表演了。 难怪这家马戏团的生意这么火爆，演出的都是其他地方看不到的节目，自然会吸引猎奇的观众。 “这里的游客太多, 强行起冲突两边打起来很可能控制不住。”臧十一摁住涂攸的肩膀，观察了一下建筑内部的构造, 冷静道，“你在这儿盯着，如果等会他真的强迫幼崽跳火圈再动手。” 说完，臧十一松开涂攸，身形一动，直接朝通往后台的帷幔处走去。 涂攸深吸了一口气，望了眼臧十一的方向，接着沉默地穿行在观众席间，一边借着游客遮挡自己，一边朝舞台迂迴前进。 “跳!跳!跳!”他穿行的功夫，不知道观众席上哪边先带的头，有人开始起闹，慢慢地就连成一片。 面对喧闹的人声，小老虎们更害怕了。它们抱在一块儿，眼泪汪汪地盯着驯兽师手里的鞭子看。 第108页 见小老虎们迟迟不跳，四面八方又传来观众的催促，驯兽师的脸黑了几分，高高扬起的鞭子勐地凌空抽了一下，然后直接朝小老虎甩去! “嗤啦。” 眼看着鞭子就要抽到小老虎的身上，负责照明的几个大灯突然传来电流声。 接着，舞台和观众席陷入了一片昏暗。 观众和表演的妖怪们都是一愣。 “小心!”燃烧的火圈能提供的照明十分有限，涂攸抓住这个机会直接翻到舞台上，迎面拽住抽过来的鞭子狠狠甩回去。然后抱起不知所措的小老虎们拔腿就跑。 “有人偷老虎!”在驯兽师被鞭子抽到脸上的惨叫声中，大家才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 黑灯瞎火间，大家都想站起来朝外走，眼看着一场踩踏事件就要发生了。 “嗤啦。”又是短暂急促的电流声。 这回室内所有的照明都亮了起来，明亮的灯光下，观众们惊恐地四下张望。没发现观众席上出现老虎，这才集体松了一口气。 “呃?”但等他们把目光投向舞台上时，所有人都懵了，“老虎呢?” 不但观众席上没有老虎，舞台上的老虎也都消失了。只有那几个火圈还摆在那儿，静静地燃烧着。 “给我两只!”从配电室蹿出来，臧十一几步追上抱着三只小老虎狂奔的涂攸。 但小老虎们都吓坏了，紧紧地扒住涂攸不松手。压根不让臧十一抱。他只能跟着涂攸一边跑一边说：“往勐禽区里跑，别去外面!” 这个马戏团上上下下都是妖怪，还有老虎狮子一类的勐兽。小藤精他们和游客全在外面，万一等会儿有急眼的妖怪化成原型搏斗，伤到无辜群众就麻烦了。 “这是疯了吗!”抱着三只小老虎朝勐禽区奔去，涂攸难以置信，“怎么会有妖怪做这种事!” 动物表演本身就和动物的天性相悖，完全是依靠强迫甚至虐待的手段才有了那些被观众津津乐道的节目。普通动物没法反抗选择不了，有自我意识能思考的妖怪为什么还上赶着遭罪? “快跑!”来不及回答涂攸的问题，臧十一回头看了一眼。 马戏团里成年的妖怪们已经追出来了，不少都化成了原型，老虎狮子黑熊不一而足，正一边追赶他们一边嘶吼着。 “叔叔!”涂攸怀里最大的那只小老虎哇地哭出了声，“我不想被捉回去!我不想跳火圈!” 它一哭，剩下两只身形小的也跟着哭了起来。 “别怕别怕，叔叔保证，一定不会让你们回去的。”涂攸把小老虎们搂紧。 小藤精应该已经给管理局打过电话，这种严重的事情，管理局肯定会马上派专员过来。大概也就是十几二十分钟的事儿。 他们只要周旋过这段时间就好。 “你带它们找个假山藏起来。”勐禽区里的兽舍和普通动物区的玻璃房间不一样，为了给大型动物留下一定的活动空间，设计了不少露天的假山洞穴，臧十一看了咬在后面穷追不捨的妖怪们一眼：“这边我来应付。” “你能一个打十个?”涂攸有些恼火，追过来的妖怪大部分可都是狮子老虎这种大型动物。 就臧十一身上这点肉，都不够它们塞牙缝的。 臧十一看了涂攸一眼，抿嘴没说话，左右看了两秒，目光迅速锁定了一旁的假山。 “餵!”然后涂攸直接被拽着领子扔了上去。 落在假山上时他完全懵了，连带着怀里的三只小老虎也眼神发直。不过他只愣了几秒，就迅速地翻到了假山另一侧，把小老虎们都塞进了假山上的洞穴里。 这个时候，臧十一已经停下了脚步，冷冷地看着一边咆哮一边冲过来的妖怪。 跑在最前面的都是老虎狮子一类的凶兽，压根没把他这只柔弱的藏狐放在眼里，张着血盆大口就要往下咬。 臧十一微微眯了眯眼，伸手按了按西服之下的武/器。 管理局的专员们爱穿制服不光是因为上班要求，更重要的是，经过特殊设计单独定制的西服很好装他们趁手的家当。五处有个专员外号弹/药库，别说普通的手/枪/子/弹，就连火/箭筒都能从西服底下掏出来。 不过臧十一嫌那些东西太累赘用不惯，他经年累月藏在西服下的武器只有一件。 獠牙已至眼前，他慢条斯理地抽出了那柄跟了他近二十年的刀。 刀身银亮，看上去跟任何一柄锋利的好刀没什么不同。被主人擦拭得格外干净，仿佛从来没有见过血一般。 但刀既然已经抽了出来，就是要见血的。 “嗷!”沖在最前面的狮子正准备合上嘴，上颚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臧十一没理会它的嚎叫，漠然地转动手腕，刀刃直接破开了狮子的颌骨，轻轻松松斩断了血管。 这把刀的血槽做的很深，所以抽出来时放出的血就更多，喷涌而出的血液全溅到了臧十一干净的西服上，而他躲都没有躲。 “你们确定吗?”受了重伤的狮子沉重地倒在了脚边，臧十一漫不经心地用手指试了试刀刃，接着平静地看向已经后退了好几步的兽群。 “兄弟，大家都是妖怪，给条活路行不行?”看着倒在地上抽搐的狮子，一只被簇拥在中间的老虎低声道，发出唿噜唿噜的威胁声，“赚的是人类的钱，影响不到你啊!” 第109页 其他妖怪纷纷点头，七嘴八舌地帮腔：“就是就是。” 这就没法谈了。 臧十一甩了甩刀上的血，嘴角微微勾起：“一起?” 他脸上略显轻蔑的笑容激怒了兽群，老虎呵呵地磨了两下牙，示意身边的妖怪们：“一起上!” 区区一只藏狐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 “臧十一!”看着突然暴走的兽群，涂攸唰地站了起来。 “待那儿别动!”臧十一没回头，一个纵身高高跳起，避开了冲上来的妖怪。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得多，借着高空的优势，下落时他毫不留情地重重踩在妖怪们的头上。手里的刀顺势没进后颈，切入嵴椎。 他有意识地控制了分寸，既能让这些妖怪暂时失去行动能力，又不至于因为嵴椎全断而一辈子瘫在床上。 但喷射出来的鲜血是避不开的，不过臧十一也没有避开的习惯。他游刃有余地在勐兽间穿梭，轻轻松松地躲闪着挥来的利爪，一次又一次流畅地把刀送进对方体内。 最后一只扑上来的勐兽无力的落地时，这场单方面的压制其实只持续了不到两分钟。 这是六处王牌的实力。 潦草地抹了把脸上的血，视线绕了一圈，确定这些妖怪都没有还手的能力后，臧十一才回头去看涂攸。 假山上的三小一大表情十分统一：σ(っ°Д °;)っ!!! “这是cosy......”挣扎了两秒，看着满头满脸都是血的臧十一，涂攸安慰吓呆了的小老虎，“cos......番茄怪。” 第61章 “可把你给能耐坏了!” 办公室里，黎七抓起一大把坚果壳朝番茄怪臧十一扔去：“你知道五处跟我说什么?报上来的是拐卖幼崽!等到了地方一看, 好傢伙, 罪犯正搁那屠村呢!” 臧十一把掉进领口的花生壳摸出来：“瞎说, 他们去的时候我早收手了。” 因为小藤精磕磕绊绊联繫管理局时说的是马戏团里有妖怪幼崽，五处那边也没多想, 集合了几个专员带上傢伙就走。还体贴地把新进局的专员一块儿喊上, 想让对方学习观摩一下任务流程。 原本负责文职的新专员不负众望，在看到满地哀嚎的野兽和浑身是血的臧十一后，成为了第一个被救护车送到医院的妖怪。 “算我求求你——”黎七那张漂亮的脸皱在一块儿，“我把你送到我大侄子那儿去, 就是想着他那里清静，你能给我少找点事。现在你看看，短短几周你到局里报导了几次?这个月出勤都要满了!” 臧十一心说那还不是因为你侄子天生柯南体质走哪儿都能撞上事儿? “行了行了!”看见他就烦, 黎七指了指门, “去把你这身衣服换掉洗个澡!好好一小伙子弄精神点!血唿啦几的看着就头疼!” 臧十一就这么被赶出去了。 不过他也知道黎七这是为了他好，尤其是这次还动手见了血。他前头刚走，黎七后头就得写上十几页的报告证明他在处理事件的时候没有出格。 “臧哥!”五处那只外号弹/药库的小绵羊刚好蹦蹦跳跳地上来给黎七送材料, 看见他之后十分软萌地咩了一声, “又被黎处训啦?” “不要幸灾乐祸。”脸上的血都干了，也确实得去局里的浴室处理一下，臧十一看向小绵羊，“和我一起过来的那只兔狲呢?” “跟那几个孩子待一块儿呢。”小绵羊眨眨眼。 “那你让他等着我, 我待会儿过去。”臧十一点点头，“别告诉他我也是局里的。” “好诶!”小绵羊清脆地应声。 臧十一去换衣服的功夫, 涂攸在五处一个空办公室里帮着管理局照顾那三只小老虎。 不得不说老虎这种食肉动物的心理承受力天生要比其他动物强得多，在目睹了臧十一切瓜砍菜般撂翻那帮妖怪后，小老虎们只是震惊了一会儿，就迅速地接受了涂攸关于番茄怪的解释。 这要是换成什么食草类的绵羊山羊......涂攸心情复杂地看着滚在一起你啃我我咬你的小老虎，现在估计还得抱在一块儿哭。 “涂先生。”他正这么想着，门被推开了，“我有些问题得问这几个孩子。” “......”涂攸看着身高一米五嗓音萌萌哒的小绵羊。 管理局还能招童工? “姐姐问你们几个问题哦。”合法萝莉小绵羊沖他甜甜地笑了笑，然后拿着录音笔直接跳上桌坐在小老虎旁边。 幼崽本来就没什么戒心，看见漂亮姐姐之后更是乖乖地任由小绵羊揉脑袋摸尾巴。最小的那只小老虎甚至高兴地把肚皮露出来给小绵羊摸。 很好，涂攸想，他也算是见过羊撸老虎这种奇景的妖怪了。 小绵羊问的问题都很基本，无非是从哪儿来，爸爸妈妈在哪儿一类的。 几只小老虎咿咿呀呀你一句我一句，涂攸听得不太清，但好像跟小熊猫说的差不多。都是什么森林大山之类的地方。 不过有一句他听清了，小老虎的父母并不在那个马戏团里。 “好了好了，姐姐等会儿来看你们，带你们去吃肉好不好?”小绵羊笑眯眯地把拱在身上的小老虎们都抱下来，然后看向涂攸，“涂先生出去说?” 第110页 这是不方便当着幼崽面谈的意思了。 “是拐卖吗?” 把小老虎们留在办公室里，一关门，涂攸低头看着小绵羊。 亲生父母肯定不会愿意让孩子去受这种苦，唯一的可能，只能是马戏团从深山老林里偷妖怪幼崽。 相比普通动物而言，有灵智能思考的小妖怪训练起来不费劲，表演效果还好。 就是不知道这些无辜的孩子要遭多少罪。 “是。”小绵羊大大方方地点头，“这个马戏团分工明确得很，每到淡季就停表演，到保护区里去找幼崽。回来训练上一段时间刚好能赶上旺季赚钱。也是他们运气好，今年才到j市，之前我们抽检的时候都在外面，不然早就发现了。” 这个结果涂攸不意外，不过他的脸上还是露出了不加掩饰的厌恶神情。 虽然人类社会里的妖怪越来越多，但大部分妖怪还是深居简出，藏在密林峻山间悠闲地过着自己的生活。为的就是不被打扰。 没想到马戏团居然连这些纯朴的妖怪都不放过。 “这几个小的还好，大概还能记得自己家住哪儿，到时候送回去也方便一些。”小绵羊嘆了口气，“剩下那几个成年的早都不记得了，想联繫也——” “等一等。”涂攸打断她的话，“你说什么?” “我说——”小绵羊耸了耸肩，羊角辫一甩一甩的，“除了马戏团的正副团长，就是臧十......臧先生一开始打趴下去的那对狮子和老虎之外，团里其他的成年妖怪都是从小就被拐出来，一直待在马戏团里长到现在这么大。” 涂攸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怪不得那些已经成年的妖怪会心甘情愿地被驯兽师在舞台上唿来喝去，从幼年开始就被逼着过着这种生活，等到长大已经成为习惯，完全失去了自主意识。不但不会想着跳出这个火坑，反而帮着马戏团偷幼崽，让更多的小妖怪重蹈覆辙。 他突然庆幸今天跟小藤精去了那个公园，不然不知道还有多少幼崽要被残害。 “总之还是谢谢你啦。”小绵羊在原地蹦跶了两下，“今天有点晚了，方便的话我们明天到你家去接那只小熊猫行吗?” 管理局会为这些被拐带的幼崽提供住处，直到找到父母送回去为止。 涂攸点点头：“没问题。” “站住!”他们正在说话，走廊另一端的门突然被撞开，冲出来一个还带着手铐的妖怪，后面跟了个额头流血的专员。 “小心!”见妖怪朝这边跑来，涂攸第一反应就是想伸手把小绵羊拽到身后。 “诶嘿，反了你了!”结果他没够着，小绵羊嗖地一下从他手臂下钻了过去，顺便从制服下掏出了一把改装过的沙漠/之鹰。 她高高地跳起，勐地把枪托砸在妖怪的脑壳上：“跑什么跑!” 快晕过去的妖怪还想挣扎，小绵羊直接坐在他身上，用尺寸夸张的枪托一顿勐击。 “对了!”一边大力地砸着逃犯的脑壳，小绵羊一边回头，“臧先生说让你等他，他一会儿就!下!来!” 最后三下又准又狠，妖怪不动弹了。 “......”看着还想砸妖怪的小绵羊被一米九的专员强行夹在腋下抱走，涂攸对管理局又有了新的认识。 小绵羊刚被抱走，臧十一就回来了。 “够可以的啊，叫你问话还专门让你换身衣服。”瞅着干干净净的臧十一，涂攸突然觉得管理局好像也没有那么不近人情。 “那是嫌弃我脏。”每个专员都有留在局里备用的衣服，臧十一摸了摸领子，“行了，回吧。” 管理局早就把小藤精和思思送回了家，顺便稍微给思思的记忆做了修改，让她忘掉下午去公园的这一节。所以现在车上只有臧十一和涂攸。 正值晚高峰，堵车堵得厉害。被困在车流之中，两个妖怪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臧十一先开口：“今天有没有吓到你?” 毕竟他从没在涂攸面前这么动过手。 “啊?”在想心事的涂攸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不至于，我又不是小崽子，哪儿那么容易被吓到。” 臧十一挑了挑眉。 他当时可是看清楚了涂攸脸上那副卧槽的表情。 “那你是觉得我出手太重了?”想了想，他又问。 “我觉得......”想到之前小绵羊的话，涂攸抿了抿嘴，“可以再重一点。” 这种拐卖折磨幼崽的败类，如果放在他们那个小镇上，会直接被愤怒的妖怪们活活打死。 也就是沾了人类社会法制健全的便宜，那几个最早拐带幼崽的现在才能在医院里躺着。 看着涂攸脸上气唿唿的表情，臧十一大概能猜到他在想什么：“这不像是你会说的话。” “呃?”涂攸莫名其妙。 他从小可是镇里扛把子，到了j市来也没虚过，成四处天撵着房客揍的。臧十一这是有什么误会? “我看你对那些幼崽那么温柔。”臧十一抬眼看了眼路边闪烁的霓虹灯，顿了顿，语气里带了一丝戏嚯，“而且胆子小到见了藏狐还会被吓晕。” 第111页 “餵!”没想到居然提起了这一茬，涂攸瞪了臧十一一眼，“你说谁胆子小!” 余光瞥见臧十一脸上完全没当回事的表情，他小声辩解：“我就是小时候被一只要吃我的藏狐吓着了，今天突然看见那么一只死死地盯着我，条件反射而已。” 虽说照当年的情况，那只要吃他的藏狐估计早就死了。但毕竟那时年纪小，留下心理阴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 听他这么说，臧十一皱了皱眉，没吭声。 正好前面的车动了，涂攸连忙跟上去，不过没多久，很快又堵住了。 车刚停下，涂攸突然感觉坐在副驾的臧十一凑了过来。 臧十一贴得很近，他们俩之间的距离跟上次在小柴犬家时差不多。羽毛般的唿吸落在涂攸耳侧，他甚至能从余光看见臧十一纤长的睫毛。 “你搞什么呢?”有点遭不住，涂攸小心翼翼地别过头去看臧十一。 臧十一很专注地盯着他，和上次为了寻觅柴崇气息时公事公办的冷漠完全不同，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带了一点探询、几分深沉，还有其他涂攸不太懂的东西。 他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瞪着眼睛盯回去。 “奇怪。”就这么脸贴脸地对视了几十秒，臧十一疑惑道，“你怎么还不晕?” 第62章 最后，在离家五公里远的地方, 涂攸毫不留情地把臧十一直接踹下了车。 “住着我的房子!刷着我的卡!”他愤怒地丢下几句话, 气得声音都在抖, “你就不能有点该有的自觉?!” 世界上还有他这么憋屈，好吃好喝伺候着员工还得被对方看笑话的老闆吗! 有本事别坐他的车, 自己走回去! “......”臧十一就看着涂攸的路虎在堵车大军里艰难地一点点儿挪动, 半天前进不了几米。而他插着兜在路边悠闲地踱步，不时还停下来站一会儿以免超过涂攸太多。 “上来!”十分钟后，被超过好几次的涂攸忍不住了，兇巴巴地摇下车窗。 臧十一耸了耸肩, 乖乖地坐回来。 结果没多久，涂攸发现旁边这位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大爷居然在笑。 臧十一平时一直板着张脸，明明兜比脸干净还要摆出一副全天下都欠他钱的模样。偶尔太阳打西边出来黎七从浪子变成宜室宜家的狐狸精大王一顿只吃一块小馒头时他能赏脸勾勾嘴角, 除此之外, 涂攸就没见过臧十一的笑模样儿。 而现在，臧十一露出的是那种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忍俊不禁，可以称得上十分生动活泼的笑容。 虽然仗着五官长得好, 这种笑乍一看还挺养眼, 但这表情跟臧十一太不配了，涂攸不由多看了两眼：“你没事吧?” 该不会是被赶下车伤害了自尊心，一时气傻了? 这么想着，他看了看笑容愈发明显的臧十一, 很没有底气地伸手去拍对方的腿：“和你说话呢!” “啊?”回过神来，臧十一噙着笑顺势拍了拍涂攸的手背, “没有，就是觉得你怎么这么好哄。” 涂攸：“???” 难道他才是被气傻的那一个? 还是臧十一对哄人和气人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奇妙理解? “真的。”好久都没有遇到过这么有意思的事儿，臧十一有点收不住脸上的笑，被涂攸恶狠狠地瞪了两三次才稍稍敛了笑意，“现在还生气吗?” 涂攸心说这不是废话!他不但生气，而且快要被不按常理出牌的某只妖怪气死了! 他正准备开口质问臧十一究竟安的什么心，抬眼却撞见臧十一正认真地看着他。 涂攸下意识一缩。 他其实挺怕这种直勾勾盯着他看的眼神，倒不是觉得被冒犯，而是莫名对那种眼睛里只盛着他一个的场景感到心虚。 至于心虚些什么，他也不清楚。 “你看出来了?”前面的车已经开始动了，后面传来不耐烦的喇叭声，涂攸心不在焉地踩下油门，眼神忍不住朝臧十一那边瞟。 “好好开车。”结果臧十一伸手把他的脸正了回去，然后轻松道，“这有什么看不出来的，你那脸上压根就藏不住事。” 在管理局，臧十一的情商算是万年吊车尾。小绵羊咩咩咩地嘲笑过他好几回，连黎七都忍不住在年终评价上给他写“求求你没事儿多看看宫斗剧长点心眼吧”。 所以他其实挺诧异每次都能在涂攸的脸上察觉到如此外露的情绪，按理说依着常年和各色租客打交道的精明，涂攸不该把想法表露得那么明显。 臧十一也不知道究竟是他们俩中间哪个出了问题，他唯一确定的是，他经常能看出来涂攸心情不好的时候。多半都和他们遇到的这些幼崽有关。 “过几天这些幼崽就能和父母团聚了。”虽然不太会安慰人，臧十一还是开了口，“已经成年的妖怪服完刑出来之后也不用再跳火圈表演，管理局会给他们安排工作的。” 涂攸鼓了鼓脸颊。 “那两个主犯肯定会被严肃处理。”管妖怪的只有管理局一个，抓也是他们抓，处理也是他们处理。在管理局待了这么多年，臧十一丝毫不怀疑对方会面临什么样严酷的裁决。 “所以你别生气了，自己在那儿较劲没用。”他又弯了弯眉眼，“还想生气的话沖我来好了......不然我坐这儿让你打两拳?” 第112页 这话是照着上次涂攸跟他道歉时说的。 一听他这么说，涂攸绷不住了：“你身手那么好，我打你两拳，那可真是占了大便宜。” 臧十一只是无声地笑了笑，并没有出声。 从管理局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路上又堵了这么久的车，天边只剩下最后一点残光微弱地亮着。涂攸看了一眼那道光，低声道：“谢谢。” 他确实因为马戏团的事在生闷气，出于某种他也不清楚的理由自己和自己较劲儿。但他没想到臧十一不仅看了出来，还想了个那么烂的招数帮他转移注意力。 不过招数虽然烂，确实还挺管用，最起码他想都没想就上钩了。 “不客气。”臧十一微微一笑。 接下来的车程内他们都没说话，气氛保持着一个融洽的平衡。臧十一的脸上始终有淡淡的笑意，把他平时冷漠的眉眼衬得温润了些。 不知道为什么，涂攸莫名有点喜欢这种状态。 车快开到楼门口，臧十一突然拍了拍涂攸：“车停一下。” 涂攸也看到了，连忙放缓车速，赶在被狐狸精和白兔精他们发现之前停下了车。 中年夫夫俩显然是才从旋转餐厅回来，被哄到找不着北的狐狸精在离白兔精两三步的前方蹦蹦跳跳，不时把手扬起来，像个热恋中的小姑娘似的轻盈地转着圈圈。 白兔精并不拦他，由着他可劲地折腾。偶尔伸手去扶一把。 最后，两只妖怪走着走着手就紧紧地牵到了一块，压根不嫌天气热，依偎在一起并肩走进了大楼。 “他们感情真好。”臧十一作出中肯评价。 “是啊。”涂攸点点头。 小镇上的妖怪大都淳朴，却也不是没有过不下去日子离婚甚至大打出手的。但从他到家里的第一天起，狐狸精和白兔精就一直维持着这样的状态。 “你很幸福了，他们关系这么好，又那么疼你。”臧十一看向他，眼睛里细细碎碎地闪着光，“所以开心点，别总想太多。” 涂攸本来想回一句大家的父母都一个德性，他家没什么特殊的，张口前脑海里却突然闪现过了第一次一起出门时的场景。 狐狸精提起父母时，臧十一明显地表现出了抗拒。一点儿都不想多谈。 “你以后也会有这样的家庭。”鬼使神差的，明明知道该避开相关话题，涂攸却冒出来了这么一句，“到时候你就忙着哄孩子和对象吧。” 这话他说出来的时候很轻松，说完就有些后悔。耳尖还莫名其妙地有些发烫。 “那就承你吉言了。”不过臧十一的脸上看不出一点不悦的神色，嘴角的笑意甚至盛了几分。 涂攸松了一口气。 停好车，乘电梯回家。臧十一先出电梯，然后朝涂攸点点头：“回见。” “回见。”从车上到现在臧十一都一直笑着，这让涂攸的心情也很好，于是他回了一个更大的笑容，“晚安咯。” 电梯门缓缓合上，几秒钟后在楼上传来“叮”的一声。 臧十一默默地站在楼道里，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地褪去，最后一点笑容也没有了。 他听着涂攸开门，跟白兔精他们亲亲热热地说话，然后再关门。 楼道归于寂静，过了一会儿，连声控灯都灭了。 站在黑暗里，臧十一拼命回想着那些已经记不太清楚的片段，然后露出了一个谁也看不到的悲伤表情。 “我没有想吃你......”他很难过地说。 第63章 因为白天在动物园里近距离接触了藏狐，晚上, 涂攸理所当然地做了噩梦。 梦里他还是那个巴掌大小的毛茸茸幼崽, 噙着眼泪和其它动物一起惊慌失措地在长长的白色走廊里逃窜。 严格来说走廊已经不是白色的了, 淋漓的鲜血薄薄的在地上积了一层，蜿蜒的血液从天花板上滴滴答答地朝下淌, 把穿着纯白防护服的尸体和走廊都染得红白相间。 夹在一群慌乱的动物中间, 涂攸也不知道该往哪儿跑。身后密密的枪声越来越近，建筑在炮火声中摇摇欲坠。他只能随波逐流，跟着身边的幼崽们一起往外沖。 慢慢的，和他一起朝外沖的幼崽越来越少。沿路遇到的尸体却越来越多。 枪声也逐渐变得零星, 与之相反的，是愈发浓烈的血腥味。 涂攸很快就跑不动了。 求生的本能让他哆哆嗦嗦地钻到几具尸体中间，小心地掩饰自己的行踪。不知道从哪儿吹来的风细细地吹在脖颈上, 他却不敢回头看。生怕看见防护面罩下睁大的眼睛。 “都毁掉吧。”他躲着的这个房间不知道哪根管子炸了, 阴冷的水雾瀰漫，负责检查的似乎不太愿意进来，顺手朝墙上挂了个闪烁着红光的东西。 涂攸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个不断跳动的红点, 他实在是太累了, 累到一点力气都没有。 身上的绒毛都被水雾打湿，沉重地黏在一处，他茫然地蜷了蜷身子。 那个时候他太小，对即将会发生的事情毫无概念。 又冷又累, 眼前的红点由一变二再变三，最后彻底模煳起来。 迷迷煳煳昏昏沉沉的时候, 涂攸感觉有什么东西叼住了他的后颈。 第113页 同时，他也闻见了对方身上浓烈的血腥味。 涂攸想挣扎着逃开，四肢却一点力气也无，就连眼皮也沉沉地耷拉下去。彻底陷入一片黑暗。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被扔到了染着血的枯草丛里。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那栋内部全白建筑的外貌，不过他看到的也只剩下参差不齐的一半。不断有爆炸声从摇摇欲坠的建筑里传来，炸开灰黑色的烟尘。 枯草丛里除了他之外还有其他逃出来的动物，以前他们都是分开的。食草动物绝不会跟食肉和杂食动物住在一块儿，但现在毫无秩序可言。他眼睁睁地看着几米开外的小羊被一只狼一爪拍翻在地，鲜血很快就淌了出来。 他恐惧地盯着那只已经发不出声音的小羊，看了半天才想起自己也该逃跑。 后退了没两步，他撞上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躲闪不及，涂攸一下就坐到了地上。 等他哆哆嗦嗦仰头去看时，那只居高临下站在枯草丛间的藏狐冷漠地打量着他，对视几秒后嘴一咧，露出了白而锋利的牙齿。 涂攸一个激灵，手下意识攥紧了被子，却没能从睡梦中立即惊醒。 藏狐慢条斯理地打量着他，过了一会儿，低下头慢慢地凑了过来。 动弹不得，涂攸只能看见锋利的牙齿离自己越来越近，连对方脸上白棕相间的绒毛都看得根根分明。 要死了吗? 涂攸朦朦胧胧地想。 下一秒，像是变魔术一样，藏狐的脸突然一抖，变成了臧十一噙着笑意的模样。 他温柔地看向涂攸，说出来的话却一点都不温柔：“我要吃掉你了哦。” 第64章 涂攸一下就惊醒了。 “咩?” 睡在枕侧的发糕察觉到动静，小心翼翼地摸索过来, 拿舌头舔他的脸。 “没事没事。”背上出了薄薄的一层冷汗, 涂攸把发糕抱到胸口, 轻轻地抚摸着它的嵴背，“你继续睡你的。” 发糕高兴地唿噜两声, 乖乖地用头蹭了蹭他的脖颈, 然后躺在他胸口睡着了。 一边轻轻拍着发糕，涂攸一边盯着天花板。 梦果然是毫无逻辑的，他心想，自己怎么能把那只可恶的藏狐跟臧十一联繫在一起。 因为这个莫名其妙的梦, 第二天见到臧十一时，涂攸不由得有点心虚。 “爸爸爸爸!”昨天晚上玩得太晚，玩疯了的小熊猫是在臧十一家睡的, 趴在臧十一身上香甜地睡了一整晚。 不过今天的小熊猫依然脸盲, 涂攸去的时候，它正抱住小柴犬不撒手：“抱抱!” 剩下的小狗崽子已经开始慢慢学说话了，一只崽子流着口水口齿不清地拿爪子推小熊猫, 语气十分委屈：“那是我哥哥!把哥哥还给我!” “是我爸爸!”小熊猫抱紧小柴犬, 四腿并用地牢牢搂住，甚至把毛茸茸的大尾巴也缠到了小柴犬的身上。 “好了好了。”性格早熟的小柴犬很镇定，慢条斯理地教育小狗崽子，“弟弟比你小, 你要多照顾它一点儿。” “我来抱吧。”看着小柴犬这幅小大人的模样，涂攸伸出手, “到爸爸这儿来。” “那我去给它沖奶粉。”小熊猫被抱走，小柴犬吐了吐舌头，“它早上起来光顾着玩了。” 涂攸连忙摆手：“你别碰热水，让你臧叔叔去沖。” 小柴犬歪头想了想，没再跟涂攸争，点点头之后就去带着弟弟妹妹们玩皮球了。 “你在家是不是自己都不做家务?”抱着小熊猫站在厨房门口，涂攸打量着正在对着儿童奶粉发呆，思考该沖多少的臧十一。 “我又没养过孩子，不知道奶粉要倒多少。”昨天晚上被小熊猫压着，心里又有事，一整晚没睡好，臧十一的眼睛微微有点泛青。 他挖了两勺奶粉倒进奶瓶，添了热水后觉得好像不太浓，接着又倒了一点奶粉，皱着眉盯了奶瓶一会儿，又伸手想去添热水。 “行了行了!再添热水就没地方加凉水了!”瞅着臧十一还想往里加水，一手抱着小熊猫，涂攸一手去抢奶瓶，“那么烫它喝不了!” 小熊猫啃了口自己的爪子，不明所以煳里煳涂地跟着涂攸点头。 “我刚才不是说沖奶粉的事。”加了点凉水试试温度，涂攸觉得可以了，就塞到小熊猫手里，“我是说，你家里的家务不会都是那孩子做的吧?” 他朝客厅那边偏了偏头。 “你把我当成了什么妖怪。”臧十一有些无语，愣了两三秒才想起来反驳，“那还是个孩子好吧?我再懒也不至于让一个孩子替我做家务。” 本来因为昨晚的梦就有些心虚，听臧十一这么说，涂攸更虚了：“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这孩子怎么还跟以前一样那么爱干活。” 看着小熊猫舒舒服服地躺在涂攸怀里喝着奶，臧十一眼神暗了暗，他把散在肩后的头髮扎起来，往椅子上一靠：“已经好很多了，至少现在它不会再像上次一样跑到别人家去洗垃圾桶。” 涂攸：“......” 为那件事豪猪还专门送了面锦旗给他，上书“妙手大仙，手到鬼除”。 第114页 这让涂攸觉得自己很像一个靠封建迷信过活的神棍。 “大部分时间都是我做的，有时候我不在它就自己去弄。”在小熊猫喝奶的吧唧声里，臧十一的声音显得懒懒的，“感觉跟你家里那几个小孩在一起玩之后它性格活泼多了，也没以前那么拘束。” “毕竟还是个孩子嘛。”喝奶的时候小熊猫嘴跟漏了似的，喝一半漏一半，没多久下巴就全湿了。涂攸连忙去抽纸替它擦，“活泼点好。” 闻言，臧十一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沉默地看着涂攸照顾哼哼唧唧的小熊猫，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目光渐渐温柔起来。 过了一会儿，来接小熊猫去管理局的小绵羊来了。 “涂先生!”她很热情地沖涂攸打招唿，完全看不出来昨天暴揍妖怪的兇残模样，见到臧十一她后愣了下，“噫，你俩住一块?” 合法萝莉羊的个头矮，眼神也和小萝莉一模一样的无辜，涂攸连忙摆手：“我是他房东。” “哦——”小绵羊不怀好意地看了臧十一一眼，接着在臧十一骤然兇狠的眼神里伸手去抱小熊猫，“跟姐姐走吧?姐姐带你去吃好吃的!” 管理局里都是五大三粗凶神恶煞的爷们，经常把解救回来的幼崽吓得哭天抢地。所以这种安抚幼崽的工作都是小绵羊来做，当然，黎七私下跟臧十一吐槽过，认为这种以貌取妖怪的行为是非常不对的。 正在努力吸着腮帮子想要喝到最后一口奶的小熊猫一愣，奶瓶也不要了，唰地用两条后腿站立起来。 “姐姐不是坏妖怪。”小绵羊朝后退了两步，留给小熊猫放松的空间，“你想不想你的爸爸妈妈?姐姐带你去找爸爸妈妈怎么样?” 小熊猫紧张地看了她一眼，又哆哆嗦嗦了看了看臧十一，然后果断往臧十一怀里一扑：“爸爸!” 小绵羊：??? “这孩子有点脸盲，管谁都喊爸爸。”涂攸连忙过来打圆场，他轻轻地拍了拍小熊猫肉乎乎的背，“跟姐姐走好不好?” 小熊猫不说话，脑袋使劲朝臧十一怀里拱，尾巴卷在一处，小爪子死死地扒住臧十一。 过了好一会儿，不见小熊猫出声，涂攸伸手想抱它起来，却发现它的背一抖一抖的。 “爸爸。”小熊猫的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紧紧抱住臧十一不松手，“爸爸不要丢掉我。” “......”备受幼崽喜爱的小绵羊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她揪了揪自己的羊角辫，“涂先生......这?” “剩下那几个幼崽你们送哪儿去了?”然而开口的是臧十一。 小熊猫的眼泪把他的衬衫打湿了一片，他揉了揉小熊猫的脑袋，然后看向小绵羊。 小绵羊心说死狐狸你搁我这儿装什么大尾巴狼呢?大家都是局里出来的，送哪儿你能不知道? “在找到家长之前，我们会拜託孤儿院暂时照顾它们。”一听这话就是要说给涂攸听的，她悄悄地白了臧十一一眼“等找到家长了就送回去。” 言下之意，如果找不到，小熊猫就得一直待在孤儿院里。 涂攸皱了皱眉。 他倒不是觉得孤儿院条件差，但从上一次跟小水獭接触过后，他觉得这种智力发育比较迟缓的小孩在那里待着不太好。 毕竟孤儿院的老师们要照顾那么多幼崽，对一个脑袋跟不太上趟的幼崽很难面面俱到。 “这样行不行。”他刚想张口说话，臧十一拍了拍小熊猫的背，“这孩子先放我这儿，反正dna什么的都已经录过了，等你们那边有消息，我再把它送过去。” “诶?”被抢了台词的涂攸和小绵羊都是一惊。 “我最近刚好也没什么事，可以照顾它。”臧十一耸耸肩，颠了颠哭得抽声噎气的小熊猫，“怎么样?” 鬼精鬼精的小绵羊看了看旁边一脸惊诧的涂攸，立即就反应过来他这话是替涂攸说的。 毕竟普通妖怪朝管理局提的要求一般都会被驳回，但如果是专员开口，就另当别论了。 于是她意味深长地收回了目光：“行啊，那我走了。” “诶诶诶我送送你!”没想到管理局的专员会这么好说话，涂攸还没来得及反应，小绵羊已经蹦跶着跳出了门。 “各位!”一出门，小绵羊掏出手机，麻熘打开五处的微信群，“你们知道吗!六处那只藏狐有对象了!” “咩咩......”沉默了一会儿，五处处长发出消息，“涨工资的事好说，我跟时局请示一下，你最近不要有那么大心理压力好吗?” 好好一小姑娘都出现幻觉了。 “你真要留下它啊?”小熊猫在臧十一怀里哭着哭着就睡着了，不过小爪子还是紧紧地扒在臧十一胸口，生怕爸爸不要它。 涂攸看着脸带泪痕的小熊猫，又看看客厅里一堆狗崽子。 “反正都有那么多小孩了，再多一个也没什么区别。”臧十一把小熊猫的手轻轻地拿下来，然后瞥了涂攸一眼，“你不是也想让它留下?” 心思被戳穿，涂攸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以前怎么看不出来你这么喜欢孩子。”他摸了摸小熊猫的尾巴。 第115页 臧十一抿了抿嘴：“毕竟它都喊我一声爸爸了。” 听到这一句，涂攸心里微微一动。 他又想到臧十一提到父母时的神情，两件事凑到一块，他总感觉好像有什么联繫。 “对了，问你件事。”昨天瞪着眼睛看了一晚上的天花板，臧十一死活都想不明白，“你以前是怎么知道那只藏狐要吃你的?” 涂攸眨巴眨巴眼。 “你放心，我不会以偏概全的。”他拍拍臧十一的肩，诚恳道，“你是个好妖怪，跟那只可恶的藏狐一点都不一样。” 第65章 可恶的藏狐臧十一：“......” 这大概是他妖生最憋屈的时刻，连被处分接受停职的时候都没这么憋屈过。 他这么一个从小就扶老奶奶过马路, 年年拿优秀员工的好妖怪到底哪里可恶了?! 但这个问题臧十一又不能大大咧咧地直接挑明问, 只能打掉牙齿和血吞, 沖涂攸露出一个惨兮兮的微笑，然后抱着小熊猫上一边生闷气去了。 “奇怪......”留下涂攸茫然地挠头, 刚才不是都夸他好了吗?怎么一下就板起脸来。 看来大家都不喜欢自己的名字和坏妖怪摆在一起, 以后还是不要说这件事了。 抱着小熊猫坐在那儿，好半天臧十一都没缓过气，胸口直堵得慌。最后小熊猫都醒了，咿咿呀呀伸着手要抱抱, 他还在思考当年究竟做了什么可能让涂攸误会的事。 “那我......先回家了?”毫不知情的涂攸指指楼上，“我爸还让我去趟孤儿院。” 狐狸精让他再去孤儿院问一问，凭现在有的材料到底能不能收养那些糰子。其他的材料这几天白兔精七七八八凑得都差不多, 可孤儿院的筛查太细了, 非要他们拿出涂攸的出生证明。 涂攸心说那你们去问那些被一枪爆头的傢伙要吧，要到了算你们有本事。 “等一等。”臧十一把小熊猫放到沙发上，让它抱住靠垫, 十分不情愿地说, “我和你一起去。” “......收养幼崽要这么多材料?” 坐上车，本来抱着路上死活不开腔心态的臧十一看着手里堪比一本小字典厚度的档案袋，一秒钟就破了功。 “不知道孤儿院在折腾些什么。”嘴里叼了根棒棒糖，涂攸说话含含煳煳的, “往上三代都要查，我爸他们还好说, 我一领养的上哪儿去找三代?” 当年暂时收容过他的那个孤儿院现在大概早就倒闭了，他甚至都记不起来那个老院长的模样。 臧十一皱了皱眉：“那次在酒吧你不是让你叔叔去想想办法吗?” 当时黎七可是拍着那对假胸信誓旦旦朝涂攸保证过的。 孤儿院本来就在管理局辖属之下，依黎七的身份，甚至都不用写条子，一个电话打过去就能搞定。 “我觉得他八成是忙着追时远，把这件事忘了。”对于黎七重色轻亲戚的品行涂攸非常清楚，根本不抱什么希望，“我今天先去看看吧，不行再联繫他，实在不行......大不了找趟时远。” 认真说来上次的事算时远欠他一份人情，这种人情吊在那儿大家都不会太舒服，早点找个理由解决掉也好。 臧十一：“......” 他都不知道到底该说涂攸的胆子太大，还是黎七的胆子太小。 已经去了好几次孤儿院，停好车，涂攸抱着档案袋就往里沖。 “涂先生。”接待他们的还是第一次来时那个接待员，看见他，露出标准的微笑，“您是来提交材料的吗?” “啊，对。”涂攸脑筋一转，索性先不提少了份材料的事，把档案袋递给她，“你看看够不够?” “我不能审核这个，要交到办公室去。”接待员朝他点头，“我替您去交，可能要审核一段时间，要不这次您先去看看那些孩子?到时候出了结果我找您?” 涂攸笑笑：“那就麻烦你了。” 不过说实话，他确实对那群小糰子没什么太大的兴趣。于是拽着臧十一，想去看看小水獭跟花花怎么样。 两个小崽子并没有待在宿舍里，出楼转了一圈，他们在室外发现了小水獭和花花。 让他有些惊讶的是，一向怕水的小水獭居然泡在水池里。 胖乎乎的小水獭身上套了个印着卡通图案的游泳圈，四肢努力地划动，一个劲儿地在水里打转。 “叔叔!”看见他和臧十一，小水獭骤然兴奋起来，拼命拍打着水想要游到岸边。 被溅了满头满脸水的花花：“......” “你这是学游泳吶?”瞅着小水獭拍了半天水愣是没往前一点儿，光在原地打圈圈，涂攸忍不住笑了，“感觉怎么样?” 拍了这么久也没游到岸边，小水獭累得够呛，小爪子往游泳圈上一搭，气喘吁吁地摇头：“不......” 它本来想说不怎么样，小脑袋一偏看见花花凝视的眼神，迅速地改了口：“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不会游泳了，会被妖怪笑话的。” “而且......”涂攸正想说这没什么好笑话的，小水獭抱着游泳圈认真地说，“要是以后花花掉到水里，我也可以像叔叔上次救我一样救花花，那多棒啊!” 第116页 花花：“......”你不能盼我点儿好吗? “那你就自己学?”没想到小水獭居然能克服心理阴影，涂攸觉得这是件好事，“要不要我以后过来教你?” 小水獭歪着脑袋，笑嘻嘻地看着他：“这几天有一个叔叔经常来吶!游泳圈还是他给我买的!” 诶? 涂攸心里微微一动，难道有妖怪想要领养小水獭? 他正想问是什么样的叔叔，小水獭突然看向他身后，连一向不苟言笑的花花眼睛都亮了起来：“叔叔!” “时局。”他还没转身，臧十一先开口沖时远打招唿。 “时局?”涂攸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来。 或许是因为今天周末不用上班，又或许是觉得穿得太严肃会吓到幼崽，时远并没有穿制服，而是简单地套了一件白色卫衣和牛仔裤。 但这身打扮实在是很能把人往年轻了显，他本来就是清秀温和不怎么显年纪的长相，现在乍一看跟二十三四岁才出校门没几年的小年轻一样。甚至还带着种青涩的懵懂感。 于是涂攸和臧十一先懵了。 “是你们啊。”时远倒是很坦然，笑着沖他俩点点头。 “叔叔叔叔!”小水獭蹬着腿儿想游到岸边，“你看我现在都不怕水了!” “你真棒。”时远在水池边蹲下，伸长了手臂把小水獭拉过来，摸了摸它的小脑袋，“我小时候花了好几年才敢下水呢。” “诶?真的?”小水獭傻乎乎地抱着游泳圈，抬头看时远。 时远笑了。 这个笑容和涂攸以前见过的不太一样，没有那种工作时始终吊着一根绳的紧绷，极其放松而惬意。 午后的阳光被茂密的枝叶层层削弱，从热烈变得温柔，最后浅浅地落在时远的脸上，衬得他的五官愈发柔和。整个人像是镀了层会发光的边。 “真的。”他毫不在意地直接坐在地上，伸手把湿漉漉的小水獭捞出来，又抱起花花，“你看我像是会骗小妖怪的人吗?” 小水獭咯咯地笑了：“不是!” 看着时远跟小水獭它们的互动，涂攸眯了眯眼。 幼崽是能察觉出别人喜不喜欢它们的，如果是政治作秀，就算表面上再怎么热络，肢体语言上也会不自觉地表达出来。幼崽也能感受到这种排斥。 但时远很自然地把浑身上下都是水的小水獭搂在怀里，一点也不嫌弃会弄脏自己的衣服。一边夸着小水獭，一边很顺手地给花花剥花生吃。 尽管是侧脸对着涂攸，涂攸还是能看到时远眼睛里闪烁着的光。 他是真喜欢这两个孩子。 “你不要着急，现在不怕水，就可以慢慢学游泳了。”和小水獭玩闹了一会儿，时远握了握它的小爪子，“一定不要急哦，什么时候想起来了，你就和花花一起出来游两圈，好吗?” “这是给你的。”说着，他从卫衣口袋里掏出一个超小号的游泳圈递给花花，“这个不会被你的刺扎破，下次你们俩就能一起来游啦。” “叔叔真好!”小水獭直接在时远脸上吧唧了一口，看的臧十一眼睛都瞪大了，心想这被黎七看到还不得跳脚? “好了，到你们下午吃零食的时间了。”时远看了看表，把两个小傢伙从身上抱下来，“快回去吧，不然老师要训你们了。” 小水獭抱着游泳圈，笨拙地在原地打了个圈，看看时远，又看看站在一边的涂攸和臧十一：“那我们回去啦!” 看着小水獭头顶花花跑远，一直到瞧不见它圆墩墩的身影，时远嘴角的笑意才淡了些。 他起身拍了拍土，看向涂攸，语气带着几分戏嚯：“这才几天不见，你们都准备来领养/孩子了?” 涂攸的脸唰地就红了，连忙摆手：“不不不，我是替我爸他们来的。” 臧十一抿了抿嘴，没说话。 “哦?”时远有些好奇，“你们家还想领养小孩?” “就是上次那几只小兔子嘛。”刚好逮着这个机会，不说白不说，涂攸直接把领养的问题一股脑儿说了，一点儿都不忸怩，“我说时局，我们就想把孩子接回去，不能因为一张出生证明卡着我吧。要是我当初生在深山老林里，上哪儿去开这证明去?” “规矩确实是比较死板。”时远点点头，“这样好了，回去之后我跟院长说一声，直接让他给你过了。” “谢谢时局!”比起倒霉叔叔，还是时远这个“未来婶婶”靠谱一点儿，涂攸不由一笑，“我早就跟我叔叔说过了，他都不搭理我。” 听到涂攸谈起黎七，时远脸上原本淡了的笑意突然明显了几分，不过他很快就压下了嘴角：“他就是那个丢三落四吊儿郎当的性子，你别管，有空了我批评他。” “好嘞!”听这口风，感觉自家叔叔似乎有点戏，涂攸不由看了臧十一一眼。 两个上司之间的感情不是他能插手的，臧十一只能默默地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行了，我也该回去了。”一直走到前院，时远沖他们点点头，“有空多来看看这些孩子，它们这么小生活在这儿，也挺不容易的。” 第117页 “以前看不出来他这么喜欢小孩啊......”看着时远的车逐渐远去，涂攸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印象中，时远只是个温和与凌厉并存的矛盾体。 “孤儿院的设施都是他上任之后添的，这块地也是他跟人类政府争取到的。”这个臧十一倒是知道一点，“算是为幼崽做了不少事。” 没想到还有这一节，涂攸对时远的好感度蹭蹭蹭上升了一大截。 他自己喜欢幼崽，相应的也会亲近对幼崽好的人。 既然时远已经打了包票，就没有什么继续在孤儿院留着的必要。跟小水獭和花花打完招唿，他们就走了。 回去的路上涂攸有些犯困，于是换成了臧十一开车。 车程过半，瞥了眼副驾驶上已经有些迷煳的涂攸，臧十一斟酌再三，很小声地问了一句：“如果......如果你再见到当年那只要吃你的藏狐，你会怎么样?” 正在做着梦，涂攸咂吧了两下嘴，迷迷煳煳但十分坚定地回答：“那当然是把它按到地下狠狠地打。” 第66章 通过时远解决了领养糰子的问题，按理说接下来就没什么事了。小熊猫跟原来的几个崽子融入得特别快, 没几天就黏黏煳煳地滚在一起, 四处搂着发糕/大王/小柴犬喊爸爸。 现在只要等着孤儿院那边批覆申请, 再去管理局上户口就行。 但涂攸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因为他发现，这两天臧十一和白兔精总是鬼鬼祟祟地凑在一块儿, 不知道私下里在嘀咕些什么。 一开始他紧张得要死, 以为白兔精又哪根筋搭错想要找臧十一的麻烦。赶快放下手里的小崽子们跑过去，试图制止他们之间的争端。 结果一见他来，两只妖怪立马散开了。白兔精对着手里的碗念念有词作神棍状，而臧十一跟面前的墙较上了劲, 罚站似的立在那儿一动不动。 这可就不对了。 “你俩到底在搞什么鬼......”这样的事情已经一连发生了好几次，而今天带着小熊猫去医院做全身检查，回来开门时, 涂攸又发现这对假翁婿背对着他, 站在露台上嘀嘀咕咕。 说实话，要不是他对白兔精和臧十一还稍微有一点信心，他都要怀疑这俩妖怪间是不是发生了点什么不该发生的事。 “嘘。”露台的门是关着的, 所以臧十一他们并没有听到涂攸回来的动静。 涂攸沖小熊猫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轻声说：“别出声，等会给你沖米煳喝。” 虽说小熊猫理论上是住在臧十一那儿，但一到饭点，它就无师自通地主动上来找涂攸要东西吃。大概是被臧十一那个把儿童奶粉都能沖得难喝的烂厨艺给吓怕了。 听到有米煳喝, 小熊猫伸爪捂住自己的嘴，乖乖地点头。 悄悄地把小熊猫放在沙发上, 涂攸蹑手蹑脚地往露台的方向蹭。 “......你都不知道他小时候我过的那是什么日子!” 白兔精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朝臧十一哭诉：“那个时候他霸道得要死!白天抱着他爸不撒手!晚上早早地就自己躺床上去了!根本没有我的位置!” “我还是一个生理正常的成年妖怪好不好!半年!足足半年啊!憋得我快喷火了!”白兔精声泪俱下，“真不是妖怪过的日子啊!” 臧十一冷静地安慰白兔精：“没事的叔叔，纵慾过度伤身，即使是妖怪也要克制一下。” 想起那段素得不能再素的日子，白兔精悲从中来，还想继续跟臧十一吐槽曾经的悲惨遭遇，却突然觉得背后凉凉的。 是那种“我在班里玩手机班主任突然探头过来”的凉凉。 他卡壳了一下，慢慢地回头。 不明白为什么白兔精突然闭嘴了，臧十一跟着对方一起转头。 涂攸：班主任的死亡凝视.jpg “你俩可以啊?”看着一秒僵住的白兔精和臧十一，涂攸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嘴角，“感情突飞勐进，都学会背着我讲我坏话了?” 而且还是这种他妨碍了白兔精性福生活的话题。 他怎么不知道臧十一跟白兔精什么时候有这么好? “不是的小攸!”求生欲极强的白兔精先声夺人，毫不犹豫地把臧十一推出来当挡箭牌，“都是他问我的!跟我没关系!啊对了!你爸午睡醒了吧?我过去看看!” 说完，他哧熘一下就蹿了过来。 涂攸伸手想拦，结果到了跟前，白兔精唰地变回了原型。直接从门边挤出去，头也不回地熘了。 臧十一：“......”果然靠不住。 “我可以解释。”看着一脸杀气的涂攸，他慢慢举起了手，“......你冷静点儿。” 把他从露台上推下去可就折腾大了。 狐狸精刚睡眼朦胧地醒来，冷不防一只大白兔突然蹿到被子上，不由吓了一跳：“你干嘛?!” “我和臧十一谈心被小攸发现了!”白兔精的耳朵一抖一抖的，“他生气了!” “多大点事......”狐狸精不以为意，伸手把白兔精直接捞起来，抱在怀里撸耳朵玩，“小两口的私事让他们自己解决，你操个什么心?” “我怕小攸起疑啊!白兔精吓得都忘记变回原型，”万一......万一臧十一说漏嘴了怎么办?” 第118页 当初抱涂攸回来的时候，黎七说过因为年纪太小，魇术消除记忆的作用不一定有那么好。事实证明涂攸确实还模模煳煳记得一些事情，不然也不会小时候每晚都做噩梦了。 虽然在臧十一主动跑来说他俩从小就认识后，逼问了半天最终得知详情的白兔精终于松了一口气。但作为父亲，他可不想让涂攸再回忆起那些糟糕的过去。 “你放心，十一那孩子做事有分寸。”面对备受惊吓的老攻，狐狸精倒是格外气定神闲，“再说了......我觉得小攸也未必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自己养大的孩子他最清楚。 白兔精不吭声了。 “行了，我饿了。你赶快变回来给我做饭去。”心比海宽的狐狸精踢了踢白兔精毛茸茸的短尾巴，“要喝红豆粥。” 他俩在这边腻腻歪歪，露台上，涂攸正抱着手臂，听听臧十一能解释出什么来。 “我这是为了自保。”既然白兔精不仁在先，就不能怪他现在不义了，臧十一义正辞严，“你爸这几天老跟我吹鬍子瞪眼，吃饭的时候还偷偷往我的红豆粥里放酱油。” 涂攸：“......”好吧，他相信他爹能干得出来这种事。 “我想他大概又是觉得我对你不好了。”毕竟是在管理局里待过的妖怪，臧十一心理素质一流，面对气势汹汹的涂攸面不改色，“所以......我就想着多跟他聊聊你小时候的事，让他知道我不是那种渣妖。” 涂攸眯了眯眼：“真的?” 他知道白兔精一直都特别宠他，所以能理解对方见到臧十一那种恨不得一铁锹拍死的心情。对于臧十一的这个解释，他勉强觉得还是挺靠谱的。 就是没想到白兔精一开口就停不下来，居然越聊越好。最后居然能深入到私密话题去。 “真的。”臧十一严肃地点点头，“骗你是小狗。” 感觉臧十一不像是黎七那种信口开河嘴里没一句实话的妖怪，涂攸将信将疑地点点头：“那行吧。” 总归不是又折腾出什么么蛾子就行。 至于自己小时候的事......他抬眼看了眼一本正经的臧十一，既然臧十一听得下去，那就听好了。 于是他十分心大地转身，直接去厨房给小熊猫沖米煳了。 看着涂攸的背影，几秒后，臧十一张嘴：“汪。” 已经走远的涂攸自然是没听到。 臧十一松了口气。 找上白兔精主动坦诚其实是下策中的下策，毕竟当年的事最后按特级涉密处理，安全级别比他停职前手里的权限还高。整个管理局上上下下能查阅卷宗的只有处长及其以上级别，而且必须报到局长办公室审批。 但想想自己是怎么被黎七提携进管理局的，再看看涂攸跟黎七的关系，他大着胆子赌了一把。 果然，白兔精和狐狸精是知情的。只不过不清楚具体细节，只知道不是什么太好的事。 他只能含煳其辞捡一些不太重要的细节说，让白兔精他们相信他并不是在说谎。 至于为什么要冒着风险这么做...... 露台上只剩下了他一个，臧十一嘆了口气。 “我跟你父亲他们一样......”他踢了踢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小石头，轻声说，“只想让你开心一点儿。” 不要总是想起以前那些不愉快的事。 忙着给小熊猫做饭的涂攸自然不知道臧十一心里想什么，和来给狐狸精熬红豆粥的白兔精在厨房狭路相逢后逮着他爹一顿训：“有本事你把刚才说的话当我爸的面再说一遍?” 白兔精可怜兮兮地摇头：“小攸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千万别跟你爸讲!” “你也是的，讨厌的时候恨不得把人家的皮扒下来，过两天又亲热的跟亲生儿子一样。”涂攸试了试米煳的味道，“他别是你在外头生的吧?” “餵!”白兔精吓得魂都快没了，“小祖宗!这话能乱说吗?我看你是卡里钱太多，又想让我和你爸去旋转餐厅了!” 涂攸撇了撇嘴，对白兔精这种一阵儿一阵儿发疯的行为表示谴责。 不过话说回来，现在这样总比以前鸡飞蛋打的时候要好。 白兔精看着丝毫不知情的涂攸，心里默默嘆了口气。 傻儿子哦，他心想，世界上把救命恩人当成仇人的估计也就你独一份了。 不过白兔精并不打算帮着臧十一澄清，一来当年的事黎七千叮咛万嘱咐不许再提，二来...... 他隐秘地翻了个白眼，虽说知道了臧十一救过涂攸，他还是不能接受自己千辛万苦养大的儿子就这么轻而易举被拐走。 就算影响他的和谐生活，那也是他捧在心头宠的好儿子! “来喝米煳了。”倒上蔬果汁搅匀，尝了尝感觉味道不错，涂攸端着碗出来，准备把不知道跑哪儿去的小熊猫捉到桌子上吃饭。 “店长......”然而，听见他的声音，跑来的是大王，“它爆了......” “哈?”涂攸没明白大王的意思。 大王咽了口唾沫，目光发虚地看向它跟发糕平时用来做直播的桌子：“小熊猫......它爆了......” 第67章 第119页 涂攸一惊：“你说什么?” 难道是趁他做饭时不注意偷偷跑去吃了什么东西结果撑坏了? “不是不是!”一看他的表情，大王就知道他想差了, 于是拼命摆动小短手, “不是撑爆了!是......是......” 在涂攸疑惑的目光里, 大王露出一副被抢了零食的表情，又委屈又羡慕地说：“它红爆了。” 涂攸：?????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 因为上次在医院呆了一周, 没法开直播。所以从医院回来之后, 为了巩固人气，大王决定把每天的直播时间稍微延长一点。从直播吃两顿饭变成直播吃三顿。 反正对它而言都只是塞牙缝的事儿，并没有什么区别。 涂攸带小熊猫回来的时候，大王跟发糕正在准备额外加的那一场直播, 忙着装坚果倒配方奶，就没有注意到沙发上眼巴巴看着它们捣鼓零食的小熊猫。 小熊猫：饿qaq. 不过它也隐隐知道大王它们好像在忙很重要的事情，于是乖乖地坐在沙发上, 一动不动地盯着大王它们吃东西。 目光太过灼热, 大王自然是注意到了口水快把沙发浇透了的小熊猫，于是借啃坚果的时机用爪子挡住嘴，含含煳煳地说：“等会儿就给你吃!” 直播的时候它从来都切的是静音, 就是害怕哪天吃激动了突然口吐人言。所以在直播间的人类并没有听到它说话。 听见它这么说, 小熊猫也就继续安分地待在原地。但毕竟还是个小孩子，过了一会儿，没等到涂攸的米煳，也没等到大王给它找零食, 饿急眼的小熊猫开始啪嗒啪嗒地掉眼泪。 大王：“......”小孩好难缠。 不过眼瞅着直播的时间快到了，让小熊猫这么哭下去也太不像话。它从桌子上蹦起来, 想跳下去先给小熊猫找点吃的。 这一蹦不要紧，因为上次掉牙打滚的时候把桌子滚得太干净，这一次，大王脚下一滑，直接斜着飞了出去。 人类观众：(⊙x⊙;)! 看不见的发糕：“咩?” 本来以为这下一定会摔在地上敦实的跌个半死，大王都做好了再被磕掉两颗牙的准备，下一秒，它的身子一暖。 人类观众：σ(っ°Д°;)っ!!! 在马戏团待了那么久，小熊猫虽然在后空翻和吊绳上毫无进步，但反应是一等一的快。眼见着大王大头朝下往地上掉，它直接飞身过来一口叼住大王，然后麻熘上桌。 被含在嘴里，只露出半个圆滚滚屁股的大王：“!!!” 吐它出来!!! 发糕被突然蹿上桌的小熊猫吓了一跳，可是又不会说话，只能咩咩地伸爪去推对方。 而直播间里的人类观众已经快吓死了。 “房管!房管!”弹幕骤然刷成了一片，“快联繫主播!出事了!” 房管同样一脸懵逼，他只是苍生出于疼爱弟弟的心理派来帮大王管理直播的，每天也就在直播的时候能见到大王。私下根本没有联繫方式，上哪儿联繫去? 小熊猫才不知道人类的担心，它盯着花花绿绿的屏幕好奇地看了一会儿，感觉没什么有趣的，加上大王在嘴里不停的乱动，于是就张嘴把大王吐了出来。 满头满脸都是口水的大王：“......” 小熊猫伸爪摸了摸湿漉漉的大王，看着对方紧闭着眼睛一脸悲怆的模样，后知后觉自己好像好心办了件坏事，于是丧气地瘪瘪嘴，然后直接把大王捞起来。 好不容易松了口气的人类观众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轰炸：“主播人呢!快出来管管啊!” 奄奄一息躺在小熊猫手里的主播：管不了管不了.jpg 以为会看到大王被活生生吃掉的惨状，有好多粉丝已经开始跟平台投诉了。场面一下混乱起来，微博上更是有不少人@了苍生和胡琛，后援会的微博下也炸开了锅。 小熊猫对自己掀起的腥风血雨一无所知，坐在桌子上，它一手把大王抓到半空中，一手把身后毛茸茸的大尾巴拽过来。 人类观众：“???” “你没事吧?”拎着自己蓬松而干燥的尾巴，小熊猫把大王放进去，一脸认真的上下揉/搓了半天，感觉差不多了才住手。乌熘熘的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晕头转向的大王。 人类观众、大王：目瞪口呆.jpg “我也想吃!”丝毫不了解情况的小熊猫看大王没事儿了，就把它放了下来，然后伸着小短手朝大王没吃完的坚果碗一指。 接着，看已经石化在原地的大王没有反对，小熊猫就一点儿不客气地自己上手直接拿。感觉有些干，还转头去问发糕：“可以喝你的奶吗?”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发糕还是把配方奶给它推了过去。 愣在直播间里的人类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这只有毛茸茸尾巴的大猫不是来吃大王的。 “啊啊啊啊啊怎么这么可爱!”两三秒后，弹幕迅速铺成了厚厚的一层，“居然把大王叼上来后还拿自己的尾巴擦干!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萌的大猫!” “不是大猫啦，这明明是小熊猫好不好!”一个粉丝砸了个火箭，“天生自带卖萌技能!” 不认字的小熊猫压根不知道人类在说些什么，它吃干净了大王的坚果碗，喝光了发糕的奶。然后就摸着圆鼓鼓的肚皮呆呆地对着镜头髮愣了。 第120页 “再凑过来一点!”热情的粉丝纷纷打赏，“想看大尾巴!” 已经被自家粉丝差不多遗忘的大王：“......” “难道就是因为它是小熊猫吗?!”大王嘤嘤嘤地趴在涂攸肩头哭诉，“我们仓鼠明明也很可爱好不好!” 人类真是太善变了，明明十几分钟前还口口声声说爱它的! 涂攸：“......” 他掏出手机，点开微博一看。那条小熊猫拿尾巴给大王擦脸的视频已经转疯了。 “苍野!”他咬牙切齿，“你也知道人家是小熊猫啊!” 能让国家保护动物随便上镜吗?! 但现在想阻止也阻止不了，微博上，#小熊猫大王#的热度节节攀升，根本就没有他能插手的余地。 “完了。”涂攸对听见大王哭声走过来的臧十一说，“这下又要去林业局报导了。” 说不定还会被有心人揪住这点不放全网黑一波。 违规饲养国家保护动物，这个黑点压根洗不干净。 臧十一：“......”人类现在的动物保护意识真的是很强。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涂攸也没心情餵小熊猫米煳了，他盯着家里的大门，随时等着森林公安再一次上门。 哭够了，大王一边打着哭嗝，一边毫不讲究地把臧十一递过来的餐巾纸都吃了下去，伸爪擦擦眼泪：“店长，别等了，林业局不会过来的。” 涂攸：“呃?” 上次他开车带小熊猫都被眼尖的人类发现了，这次可是全网的曝光，难道还能没人发现? 被粉丝无情抛弃的大王深吸了两口气，努力平復了一会儿心情，然后把脸埋在发糕的怀里闷闷地说：“你去看我的微博嘛。” 就是那个@日天日地仓大王的帐号。 不明白大王说的什么意思，涂攸点开微博。 大王的帐号里，置顶的是一份j市林业局批准盖章的《华国重点保护野生动物驯养繁殖许可证》原件的照片，文字部分则说明了他们饲养小熊猫是办过手续，完全合理合法的。 涂攸惊了：“你什么时候折腾的这种东西!” 大王委屈地瘪瘪嘴：“早就弄了......我哥说万一以后要是遇到什么保护动物变成的妖怪，说不清就麻烦了。” 只有在面对跟胡琛有关的事上苍生才会拎不清，剩下的时候，他一早就替大王想好了各种可能会遇见的情况。 涂攸：“......”果然是亲哥。 既然这样，那就没事儿了。他甚至点开微博又重新看了遍大王被小熊猫牢牢抓住一脸认真地拿尾巴擦脸的视频，不得不说，确实还是挺可爱的。 也不怪人类这么喜欢小熊猫了。 “行了，过来吃饭吧。”虚惊一场，没有闹出什么大事，涂攸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听见吃饭，小熊猫也不发呆了，欢快地摇着尾巴跑过来。 大王郁闷地看了它一眼，鲜见地没有理会涂攸递给它的零食，拖着沉重的步伐挪回了客厅。 看着大王耷拉着脑袋默默走开，涂攸一愣，连忙跟了上去。 “非保护动物是没有地位的。”小少爷苍野在今天终于意识到了社会的残酷，一屁股坐在臧十一旁边，幽幽地看了他一眼，“这些年你一定很不容易吧。” 臧十一：“......”其实还好，毕竟藏狐还是要比仓鼠少见的。 “下辈子一定要好好投胎，最好投成大熊猫。”大王捂着胸口，痛心疾首道，“每天什么都不用干，天天吃吃喝喝睡睡都有大把大把的人爱。” 臧十一：“......”好像真是这么个道理。 不过仔细想想，这种价值观也太消极了。 “国家保护动物有什么了不起的。”不知道涂攸就在身后，他拍了拍大王的头，“你家店长也是保护动物吧?小时候还不是照样尿床把他爸气个半死!” 第68章 大王很快就不再因为自己是普通动物而惆怅了。 因为它发现在这个家里，什么保护动物三有动物都没有店长的权威大。 “你们俩今天不用上桌。”涂攸往墙角一指, 阴森森地磨牙, “都给我站那儿去!” 白兔精、臧十一：“......”好兇。 “小攸......”老父亲白兔精还想再做最后一次的挽回, “我那是......” “闭嘴!”涂攸压根不想听他说话，把粥碗往白兔精手里一塞, “赶快去!” 白兔精只能可怜巴巴地捧着粥碗和臧十一蹲在了角落。 “你小子能不能少惹点事!”他没好气地一边沖粥吹气一边扫了臧十一一眼, “一天不折腾我你不舒服是不是?” 罪魁祸首臧十一只当没听到，默默捧起碗喝粥装死。 “咳!”才喝了一口，他差点吐出来。 “噫，奇怪。”到厨房去找蜂蜜的狐狸精揉了揉耳朵尖, 困惑地盯着酱油瓶，“昨天买的新酱油怎么就剩下一半了?” 稳稳噹噹地坐在座位上，涂攸冷哼一声, 给吃得满脸都是米煳的小熊猫拿纸巾擦脸。 孤儿院的领养申请很快就批覆了下来, 不过等到去管理局上好户口，给糰子们买好奶粉等生活用品后，也到了八月份。 第121页 按着涂攸的想法, 反正楼里空房子多, 白兔精跟狐狸精干脆就带着糰子们在j市定居好了。糰子们年纪小，万一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不要。”结果狐狸精坚决反对，捧着脸娇声娇气地哼唧, “大城市住不惯，来了之后光在房子里待着了, 都没有相熟的妖怪可以串门。要不是为了小攸你，我才不来呢。” 宠夫狂魔白兔精自然是什么都听狐狸精的，一边抱着一窝小糰子一边对涂攸说：“你们年轻妖怪喜欢大城市，我们上年纪的就喜欢在小地方待着。再说了，小镇上也安全。你看看大城市里拐孩子的这么多，哪天丢了一个你爸不是要心疼死。” “呸呸呸!”狐狸精瞪了他一眼，“你怎么一点儿都不会说话!” 白兔精吐了吐舌头，继续哄糰子们去了。 既然他们都这么坚持，涂攸也不好拒绝。 买够了大大小小带给镇上妖怪们的礼物，狐狸精跟白兔精就带着糰子们启程回家了。 想着路上有孩子不方便坐人类的交通工具走，涂攸本来是打算自己开车一边走一边玩送他们回去的。 结果启程的前两天，黎七打电话过来说他有个朋友正好要因公飞去离小镇最近的机场，用的是管理局特批的私人飞机，不需要过安检。正好可以捎上狐狸精他们。 所以涂攸只能把这两个不让他省心的爹连同糰子们一起送到机场。 “过年的时候早点回来!”手里拎着好几个糰子，狐狸精的眼眶一下就红了，“把十一也叫上，带回来给你鲤鱼爷爷他们看一看!” “爸......”涂攸哭笑不得，一边给狐狸精擦眼泪一边说，“臧十一又不是什么稀奇物件，怎么被你说的跟开展览似的。今年我肯定早早就回去，你别哭了啊。” 糰子唿噜了两声，表示贊同他的话。 另一边，白兔精先是和黎七隔空吹鬍子瞪眼相看生厌了一番，然后才把臧十一拽过来。 “别以为我回家了你就能为所欲为了，听到没有!”他压低声音，“小攸要是有一丁点儿闪失，我把你的皮扒下来卖给皮草店!” 臧十一：“......”这种威胁他这个夏天已经听到耳朵起茧有免疫力了。 “叔叔你放心。”看了眼给狐狸精擦着擦着眼泪就抱住对方开始哭的涂攸，臧十一点点头，“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得到他的保证，白兔精紧绷着的脸勉强放松了点，然后恶狠狠地盯了一眼在一旁看戏的黎七，接着去找狐狸精了。 “都多大的妖怪了，还哭鼻子吶。”涂攸刚从狐狸精肩膀上抬起头，就被黎七无情嘲笑，“行了，我带你爸他们进去，你俩就走吧。” 走那条专用通道的都是管理局的专员，遇上就不好了。 涂攸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狐狸精他们离开。 几秒种后，他感觉手心里一软。 臧十一给他塞了张手帕。 “谢谢。”涂攸闷闷地说。 臧十一没说什么，把手轻轻搭在他的肩头。 毕竟不是小孩子，伤感了一会儿涂攸就不难过了。他抬手看了看表：“怎么这么晚了?” 出来的时候还是清晨，现在眼看着就要到中午吃饭的点。 “回市里找个地方先吃饭吧。”早上出来的时候小熊猫哭天抢地拽着他的裤腿不让他走，臧十一只好哄了半天才得以脱身出门，根本没来得及吃早饭。这么一趟折腾下来，确实有点饿了。 于是他们朝市区开去。 路上换臧十一开车，涂攸窝在副驾驶上看着他，突然鬼使神差地冒出来一句：“我爸他们走了，你有没有很开心?” “呃?”臧十一没听明白。 “就......”涂攸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这种话，只能接着刚才的思路往下走，“没有妖怪再会往你的粥里加酱油了嘛。” 白兔精他们走了，臧十一跟他就不用再假装情侣了。 虽说这确实解决了一个大麻烦，但不知道为什么，涂攸心里怪怪的。 他说不上来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只觉得很微妙。 “瞎说。”臧十一瞥了涂攸一眼，“你爸是走了，这不还剩下你吗?” 自从上次说坏话被逮住之后，在涂攸家里他就没吃上过几顿正常饭。碗里不是咸到能让人一口气喝光水缸的菜，就是甜到牙齿都能掉下来的粥。 连最爱吃糖的小熊猫都在尝了一口他的粥之后跑去洗手间吐了个干净，回来委屈得大半天都不理他，以为臧十一专门欺负它来着。 涂攸吐了吐舌头。 “天气这么热，吃清淡一点吧。”八月是j市最热的时候，就算是妖怪也有点吃不消，臧十一看向涂攸。 涂攸自然没什么意见，于是一合计，它们去了j市一家有名的百年粥府。 因为天气炎热，出来的人不多，所以客人还算少。除了他们之外只有五六个小孩，听谈话，好像是从辅导班下课后一起过来喝绿豆汤的。 “不愧是苍生的弟弟，这经营头脑普通妖怪还真比不了。”喝着凉丝丝的银耳甜汤，涂攸顺手翻了翻微博。 自从小熊猫在直播中出镜的那天起，@日天日地仓大王的帐号粉丝就开始暴涨，话题度也不断攀升。而大王只是气馁了那一个下午，第二天就打起精神盛情邀请小熊猫和它们一起做直播。 第122页 傻乎乎的小熊猫压根不知道什么是做直播，只知道可以跟着一起吃东西，于是很开心地跳上了桌，吃高兴了就抱着发糕和大王一边喊爸爸一边蹭来蹭去。 涂攸不觉得有什么好看的，可人类好像偏偏就爱看这个。 “这很有趣吗?”早上的直播结束，里面一段小熊猫站起来给发糕拿配方奶的视频又上了热搜，涂攸摸不着头脑，“人类到底是什么审美?” 为什么和他想像的不一样? “你去看看人类弄的那个熊猫直播就知道了。”臧十一擦了擦嘴，“全球24小时不间断直播，一群人盯着一只睡得一动不动的熊猫能看半天。” 涂攸：“......”什么?! 世界上居然还有这种事! 看着目瞪口呆，连甜汤都忘了喝的涂攸，臧十一不由笑了：“你怎么吓成这样，喜欢可爱的东西是动物的天性，你自己不都到处捡孩子回家么?” 涂攸快要窒息了。 难道他一开始努力的方向就错了? “人类......人类难道喜欢的不是牛郎店里那种长得好看又会来事儿的嘛......”于是涂攸弱弱地说，“为什么......” 为什么现在又喜欢上了傻乎乎蠢不拉几的东西? 听到他这么说，臧十一皱了皱眉。 “你怎么会在意这个?”想都不用想，这种错误的观念一定是黎七灌输给涂攸的，不过臧十一还是很好奇，“话说回来，你想开那个酒吧也不是为了赚钱吧?” 去过一次酒吧，臧十一感觉涂攸大概赚不回来什么钱。但看他的样子，好像也不是特别在意能不能赚到钱。 不是为了赚钱......难道是兴趣?臧十一心里突然警铃大作。 “就......”涂攸用勺子搅了搅甜汤，看着打转的银耳，“就是跟着我叔叔去过一次牛郎店，感觉人类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嘛......” 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含含煳煳的。 这让臧十一更好奇了。 盯着突然不敢看他，只顾着埋头喝甜汤的涂攸看了半天，想到先前说的话，臧十一突然冒出来一个很大胆的想法。 他心头微微一动，隔着桌子想要去抓涂攸的手。 “啊!”手刚伸出去，那桌约好来喝绿豆汤的小孩突然爆发出了惨叫。 “救命!”被砍到肩膀的小男孩愣了几秒才想起来喊人，“叔叔救命!” 第69章 光顾着紧张地借喝甜汤来掩饰不安，涂攸压根就没察觉到那一桌的动静。 而同样在琢磨自己猜测的臧十一把注意力全放在了涂攸身上, 因此也没看见那个拎着刀默默走进来的男人。 循声抬头的时候, 两只妖怪都吓了一跳。 拎着刀的男人约莫四十岁上下的年纪, 正面无表情地站在几个孩子那一桌。 第一个被砍到肩膀的小男孩已经痛苦地滚到了地上，几个服务员一起吓得尖叫出声。而中年男人就像没听到一样, 提着鲜血淋漓的刀要朝剩下已经被吓傻了的孩子身上砍去。 “住手!”离那个发疯的男人最近, 涂攸下意识跳了起来。 刀锋距小孩柔弱的脖颈只有几寸的距离，来不及多想，他直接伸手握住了刀。 刀势被截断了。 “跪下!”几秒后，臧十一踢上了男人的膝盖, 力道很大，男人闷哼一声，一下就磕到了地上。 保持着握刀的姿势, 涂攸跟那个差点被切断颈动脉的小孩大眼瞪小眼对视了半天, 才挤出来一句话：“你没事吧?” 小孩愣愣地看着他，又看看他紧握着刀，已经开始淌血的手, 十分干脆的“哇”地哭出了声。 “松手松手!”直接卸了男人的腕关节, 臧十一踩在男人的腰部，回头看向涂攸，“你受伤了!你......” 涂攸知道他想说什么，趁着店里一片慌乱的时候轻声说：“不行。” 他空手接白刃的事店里快十双眼睛都看到了, 如果这个时候用了迅速痊癒的天赋，一点伤痕都不留, 只会引人生疑。 臧十一的面色沉了下来，不自觉地多用了点力气。 被踩在下面的男人发出一声惨叫。 捏着那柄刀，涂攸感觉自己像捏着一块滚烫的铁。刀刃切开肌肤的感觉很明显，他不自觉地盯着手看。 他的手很白，所以鲜血在上面就格外显眼。 “都叫你松手了!”他还在看那几道蜿蜒淌下来的血迹，冷不防臧十一直接伸手捏上了他的手。 臧十一是冲着麻筋去的，涂攸嘶地吸了口气，“叮噹”一声，刀直接滚落在了地上。 “我说你们来俩爷们制住他行吗?”看着经理和服务员都躲在柜檯后面，臧十一火了，“把酒精和棉球也拿过来!顺便报警叫救护车!” 被这么一训，惊呆了的经理才想起来报警这回事。一面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一面支使腿都发软的服务员去拿医药箱。 “先给他止血。”涂攸随便拿了块纱布按在伤口上，指了指那个已经奄奄一息的小男孩，“我这边没事。” 臧十一抿了抿嘴，神色不明地看了他一眼，咬着牙先去处理小男孩的伤。 管理局的专员都经过基本的急救训练，等救护车来的时候，小男孩的出血情况已经基本控制住了。 第123页 “我真没事儿。”涂攸和臧十一也被拉去了医院，一直到伤口处理好，臧十一的脸色都阴沉得能往下滴水，涂攸只好解释，“一点皮肉伤而已。” 而且他也有意识地控制了流血的速度，只是伤口看起来有点可怕，其实根本没什么大碍。 臧十一没说话，坐在那儿嗖嗖地冒冷气。 “恩人吶!”一看他开始钻牛角尖，涂攸正琢磨着说点什么，突然从急诊室外面冲过来一个颤颤巍巍的身影。 老奶奶看起来年纪很大了，一见到涂攸便牢牢抓住他，接着腿一软就要跪，吓得涂攸差点先跪下去：“您冷静点儿!起来说话!” 然而老奶奶哭得眼睛都肿了，哆哆嗦嗦半天都没喘匀气。最后还是后面赶来的小警察把她扶了起来，然后跟涂攸解释：“这是刚才那个被砍了的小孩他奶奶。” 涂攸瞭然，点了点头：“那男人是怎么回事?” “故意的，今天那几个小孩以前跟他家孩子一个小学，小升初全考去了公立重点，他儿子不争气没考上。”警察看了眼涂攸手上的纱布，“结果就报復去了。” “有病啊?”涂攸倒吸一口冷气。 “最好没有。”小警察一看就是才出警校不久，年轻气盛也敢说话，“不然就便宜他了!” 说完，感觉有些不妥，小警察收了声。端正了一下表情：“今天真是谢谢你，不然还不知道他得把那些孩子砍成什么样。” 涂攸摆了摆手，示意这都是小事。 不过他觉得是小事，孩子们的家长可就不一定了。好不容易喘匀气，老奶奶握着涂攸的手一个劲儿地念叨好孩子好孩子。 过了一会儿，剩下那几个没受伤孩子的家长也来了，大人们把涂攸围在中间，七嘴八舌地表达着对他的感谢。 臧十一本来在一旁冷眼旁观，但看着看着就觉得有些不对。 涂攸的神色一开始还很正常，但随着热情的家长和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他的脸色逐渐苍白起来。 家长们围着他，激动地你一言我一语，不是夸他是个见义勇为的好青年，就是在说现在这个社会像他这么善良的孩子不多了。 耳边嗡嗡响着各种人声，涂攸能感觉到这些人释放出的善意、对他的友好，以及真挚的感谢。 但不知道为什么，一阵寒意突然从背后蹿了上来。 “小同志!”老奶奶还要再说上几句，冷不防涂攸却突然抽出了手，直接朝外跑去。 “小同志你去哪儿啊!”涂攸蹿得太快，大家都愣住了，就连臧十一也是过了几秒才起身追出去的。 满眼所及的地方都是人类，涂攸站在医院门口愣了一秒，拔腿转身就朝家的方向跑。 大楼离这家医院不算太远，备受惊吓爆发出潜力的他跑得比平时都快，跟在后面的臧十一居然一路都没能追上。 “涂哥!”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门口晒太阳的小蛇远远地看见涂攸，刚打了个招唿，就被连蛇带凳给撞翻了。 大头朝下，他又看着臧十一自眼前飞奔而去，一点也没有把他扶起来的意思。 “......哥!救命!”小蛇委屈坏了。 回到熟悉的地方，涂攸心里的慌乱勉强减少了一点儿。他一头扎进电梯，哆哆嗦嗦地伸手去按关门键。 “涂攸!”等不及按开门键，臧十一直接从已经合了大半的电梯门里挤了进来，头髮差点被夹住，“你等等我!” “我不害怕我不害怕我不害怕......”背靠着电梯，涂攸死死盯着钻进来的臧十一，说出来的话却像是在自言自语，“他们不会伤害我的......” 臧十一心里咯噔一声，感觉自己之前的猜测可能歪打正着地猜中了。 涂攸咬着唇，血一会儿就渗了出来：“我长的是他们喜欢的长相......做的也是他们喜欢的事......他们都会喜欢我......绝对不会伤害我......” “小攸!”臧十一上前想抱住他，却禁不住涂攸慢慢靠着电梯内壁往下滑，“你冷静一点儿!刚才那些人类都是好人!” 听见臧十一这么说，已经坐在地上的涂攸抬头。 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全是惊惧，原先苍白的脸色现在变成了惨白，一点血色都没有。 “好人......”涂攸机械地重复臧十一的话。 他的心里突然涌上来一种很难受的感觉。 ——“你不要怕哦，叔叔阿姨都是好人。”穿着防护服的实验员这么说。 ——“乖，别动。再动就不喜欢你了。”这是给他注射药物的时候。 ——“坏孩子!怎么能随便动针头呢!”细长的针尖深深地埋进血管里。 “可是......”一张口，涂攸的眼泪就掉了下来，“我真的很疼啊......” 他疼得都快死掉了，就像是身体里长出了会旋转的刀片，一点一点地在血肉里翻搅。 他恨不得一头磕死在注射台上，为什么那些曾经口口声声说喜欢他的实验员却要摁住他? 难道是因为他不乖不听话，变成了坏孩子，所以都不喜欢他了吗? “没事了，没事了。”臧十一胸口一窒，忍着喉头骤然泛上来的腥甜，在涂攸身旁跪下，然后伸手把他搂到自己怀里，“那些都过去了，你现在很安全。” 第124页 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涂攸把脸紧紧埋在臧十一的胸口，不自觉地攥紧了手。 伤口很快往外开始渗血，臧十一勾住涂攸的手，一点一点揉开，然后把掌心轻轻地扣上去。 他不知道涂攸记不记得了，但他还记得，小时候他们就是这么做的。 两只小爪子掌心对掌心地贴在一块儿，仿佛这样就可以一起面对世界上所有的困难。 “你不需要讨好任何人。”摩挲着涂攸柔软的发顶，臧十一努力把喉咙里的血咽下去，然后沉声道，“我就在这儿，没人能够伤害你。” 明明隔了一层纱布，但不知道为什么，涂攸感觉掌纹骤然灼热起来。 他愣愣地听着耳边传来的心跳声，把脸又往臧十一怀里蹭了蹭。 他们俩就这么在电梯里静静地拥抱着，谁都没有再说话。 “哎呦我去——”叮咚一声，活该今天倒霉的豪猪精带着他的小弟扛着新鲜的羊大腿站在电梯前，门一滑开就看到了这种恨不得让他自戳双目的景象。 赶在臧十一回头之前，求生欲极强的豪猪精挥舞着羊大腿，毫不客气地咣咣敲晕了小弟，最后狠狠地往自己脑门上来了一下。 他们什么都没看到! 第70章 等涂攸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在楼上了。 哭得太久, 眼睛有些微微的酸胀, 他睁着眼朦胧地盯着看了天花板一会儿, 感觉这好像不是他的卧室。 “......就不用送锦旗了。”正在思考身在何处，涂攸听见了熟悉的清冷声音。 他躺在床上, 而臧十一直接在一旁的地板上盘腿坐着。一手拿着手机接电话, 另一只手则依旧牢牢地牵着他。 涂攸抿了抿嘴。 手上的伤已经好了，纱布也被取了下来。 温热的掌心毫无阻碍地贴在一起，温度从指尖一直烧到心口，十分让人安心。 他不由轻轻勾了勾手指。 “醒了?”没想到热情的人民群众居然打听到了联繫方式, 臧十一决定接完这个电话就关机，手心里却突然传来痒痒的感觉。 一回头，涂攸正定定儿地看着他。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也望了过去。 对视了好一会儿, 臧十一轻轻捏了捏涂攸的手：“喝水吗?” 涂攸点点头。 “刚才有打电话过来要送锦旗的，我帮你推掉了。”现在这个时候显然不适合再让涂攸接触人类，臧十一端来一杯水递给涂攸, 把他扶起来, 然后很自然地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慢点喝。” 涂攸没拒绝臧十一的好意，垂着眼睛喝了小半杯水，然后沙哑着嗓子问：“孩子们呢?” 房间里静悄悄的, 没听见小熊猫或者是小狗崽子的哼唧声。 “它们正好去你家玩。”视线在涂攸唇边的水痕上一点，臧十一很快移开了目光, “我就先带你上来了。” 扭头看到昏迷了一地的豪猪精和小弟们后他没敢继续呆在电梯里，索性抱着涂攸走了楼梯间。 不然再遇上几个倒霉妖怪，那就太对不起人家了。 还好小柴犬带着弟弟妹妹们去找大王它们玩，不然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小崽子们解释涂攸的状况。 听臧十一这么说，涂攸松了一口气。 他也不想被幼崽们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时候。 大哭了一场，心里感觉舒服多了。涂攸默默地靠在臧十一怀里放空了一会儿，接着伸手想去揉眼睛。 “眼睛疼?”还没碰到，手就被轻轻扣了下来。 “嗯。”大概是前面哭得太兇，刚醒来的感觉还好，现在越来越难受。 “别用手揉，你等一下。”臧十一拍拍他的手，让他躺在床上，快步走了出去。 不知道搞什么名堂，涂攸先闭上了眼，试图缓解酸涩的胀痛感。 “嘶——”过了一会儿，听见脚步声，接着，他的眼睛上就是一凉。 “你忍着点，稍微敷一下就好了。”耳边传来臧十一低沉的声音。 可涂攸觉得有些不对劲。 覆在他眼睛上的一点都不像冰袋。 他不由伸手去摸，果然碰到了冰凉的指尖。 “你干嘛啊?”涂攸下意识就想拉开臧十一的手。 “别动。”端了个装冰块的小盆子，臧十一把冰块捏在手里，感觉差不多了就换了一只手盖在涂攸的眼睛上，“这你都嫌凉，直接敷冰袋你能受得了?” 涂攸被噎住了。 过了一会儿，眼睛已经不那么难受，他握住臧十一的手腕，稍稍用了点力气：“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把手移开，观察了一下涂攸紧闭的双眼。感觉红肿消下去了一些，臧十一把小盆子放在一边：“没有。” 涂攸睁开了眼。 “真的。”然而臧十一极其诚恳，一本正经道，“干我们这行都有觉悟，拿了老闆的钱绝不多事，一句话都不会多说的。” 涂攸：“......???” “你这是旁敲侧击提醒我给你涨工资?”一瞬间，他眼睛也不疼胸口也不堵了，撑着床跳起来想要抡凳子打人。 “别闹。”臧十一把他按回床上，“你给的已经够高了，我没做什么事，不能拿那么高的工资。” 第125页 这语气格外真诚，涂攸感觉有点胃疼。 “今天的事你不许说出去。”鼓着脸憋了半天，他憋出来这么一句，“不然下个月的工资我全给你扣光!” 臧十一眨眨眼：“遵命。” 不过涂攸的威胁并没没起到什么作用，在他还气唿唿地跟臧十一较劲的时候，楼里已经炸开了锅。 “不会看错!”豪猪精的小弟顶着头上沖天的大包，一张小嘴叭叭叭，“绝对是涂哥跟那只藏狐!” 永远摆不清位置不了解世间险恶的小蛇插嘴：“这么一说......今天他俩确实是前后脚回来的......那只藏狐还死追着涂哥不放!” “涂哥有对象了!”小弟热泪纵横，“那我们以后就不会被打了吧?” 小蛇弱弱插嘴：“呃......可照你那么说，他俩不该分手了吗?” 而且应该还是拿了出轨外遇的剧本，不然涂哥怎么会哭得那么惨? 妖怪们都沉默了。 “救命啊!!!”片刻后，大家作鸟兽散，“快逃命!!!” 乌泱泱挤在一起的妖怪们没注意到，楼梯间里，熘出来想要找涂攸的大王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被无良员工气得不想说话，更不想吃对方以炸掉厨房为代价煮出来的粥，在臧十一家里待到眼睛的红肿褪去，涂攸就果断地回了家。 听起来时间短，其实前前后后也折腾了好几个小时。期间，他见证了臧十一如何弄坏两个电饭煲和一口高压锅。 全世界找不出第二个厨艺这么差破坏能力又这么强的妖怪了。 “我回家自己做饭吃!你千万别折腾了!”最后一次，盯着冲到天花板上的高压锅盖，涂攸简直是落荒而逃。 臧十一：“......”下厨好难。 等涂攸回家后，小崽子们还在玩，他伸头看了看，就去厨房捣鼓了。 过了一会儿，正准备把淘好的米放进电饭煲，涂攸发现量杯里多了个大王。 “店长。”大王的小脸表情严肃，“听说你最近在搞办公室恋情?” 涂攸的右眼皮跳了两下：“你说什么?” “你别跟我装傻。”大王叉起并不存在的腰，“你之前不是还说跟那只藏狐是假的吗?现在假戏真做了?” 头一回见到这么咄咄逼人的大王，涂攸既觉得新奇又觉得好笑，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它的肚皮：“你怎么这么在意这个?” “这样是不行的!”大王痛心疾首，“他可是你唯一拿得出手的员工!你们俩要真谈恋爱，你捨得让他出去抛头露面勾引人类吗?!” 涂攸：“......”想的可真远。 “少一个头牌!就是少一份业绩!”大王拼命挥动着小爪子，“就像如果现在有人要跟我抢小熊猫一样，我会跟他拼命的!” “好了好了，你去吃你的零食行不行?”涂攸哭笑不得，把沾着米的大王从量杯里拿出来，“专心搞你的直播就好，少操心我的事。” “可是——”被拎着后颈肉，大王不屈地蹬着腿，“店长你难道就不想开酒吧了吗——” 听见它这么说，涂攸的右眼皮又跳了两下。 他拎着大王，很果断地来到小熊猫面前，把大王往小熊猫右前方一放。 “爸爸!”小熊猫迅速地帮他解决了这个大麻烦。 接着，还穿着围裙，他噔噔噔地跑下楼去敲臧十一家的门。 “我不想开酒吧了。”门一开，涂攸很干脆地对臧十一说，“你被解僱了。” 第71章 刚从天花板上把高压锅盖摘下来的臧十一：“......” 对于前半句他其实没什么意见，毕竟涂攸不是真的对开酒吧有兴趣, 只是小心翼翼地躲在保护壳里, 偶尔探出头来试图揣摩人类的心思。然后又被一点风吹草动吓得拼命躲回去。 他不愿意也捨不得看到涂攸活得这么战战兢兢的样子,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今天一下想通了，但总归可以说算得上是个好消息。 可平白无故要解僱他是怎么回事? 手里还拎着锅盖, 他困惑地看向涂攸。 然后就看到扬言要炒掉他的老闆脸上露出了一种......委屈的表情。 “我......”头脑一热冲下楼来, 不经思考丢出那句话后，涂攸卡壳了。 他盯着臧十一，感觉自己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可是稍微一细想又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能站在门口侷促地绞着手, 最后茫然无措地咬紧了唇。 “......进来说?”头一次见到炒人的比被炒的还委屈，臧十一哭笑不得，很自然地牵上涂攸的手, 转身想要把他拽进门。 涂攸一下就慌了。 “不进去!”明明只是手指间的触碰, 相触那一瞬令人眩晕的火焰却沿着指尖一路往上蹿，最后放肆而撩拨地亲吻着面颊，酥酥软软的。 他用另一只手无力地扣在门框上, 结结巴巴道：“就......就在这儿说!” 臧十一回头, 看见涂攸原本白皙的脸全红了，从线条优美的脖颈到光洁的额头都染上了一层浅浅的绯色。像是白瓷里渗进了云霞，温柔地一点点晕开。 那双眼睛倒是分外的亮，满满当当地只盛着他一个。 第126页 他的喉头不自觉地动了动。 “我......”这么对视了一会儿, 也许是几秒，也许是几十秒, 涂攸很快撑不住了。 他刚鼓足勇气开口，嘴唇却被轻轻地按住。 臧十一上前两步，用一根手指搭在他的唇上，止住了即将吐出来的短句。 涂攸本来就是可怜兮兮缩在门框那儿的，这么一靠近，他整个人都被圈在了那一点点的地方。 无处可逃，涂攸只能抬头看着臧十一慢慢俯下身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莫名其妙地想起了第一次在电梯口遇见的臧十一。 像是把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出鞘的刀，又冷又硬，孤傲地立在那儿，谁都不在意。 可现在凝视着他的男人格外温柔，连摩挲唇角的动作都轻之又轻，仿佛他是件稀世的珍宝。 “涂攸......”臧十一放下了手，低声唤他的名字。 涂攸晕晕乎乎的，只知道一个劲儿地盯着臧十一看。 他感觉先前的火焰燎燎地烧到了心口，已经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了。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低沉和略显青涩的声音同时响起，又同时结束。 涂攸和臧十一都是一愣。 两三秒后，看着呆滞的涂攸，臧十一先笑了。 “小攸。”他坏心眼地又叫了一声，作弄得涂攸眼眶开始泛红，然后才继续俯下身。 “臧十一!” 已经慌乱而期待地闭上了眼，冷不防楼道里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涂攸下意识睁开了眼睛。 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他被臧十一一把拖到了身后。 仅仅只是一个瞬间，臧十一身上先前那种温柔的感觉完全消逝殆尽。 取而代之的是刀锋出鞘的漠然。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被牢牢护在身后，听出了这句话里毫不掩饰的厌恶，涂攸只能自己探头去看。 楼道里站着的仿佛是对夫妻，正一脸惊讶地看着他们。 如果说有什么特别，大概是这对夫妻和臧十一同族。 “......你先上楼去。”克制着脸上的表情，臧十一没回头看涂攸。 “我陪你。”然而他无意识收紧的指节已经出卖了情绪，涂攸瞥了眼自己被拽得紧紧的手，毫不犹豫道。 臧十一深吸了一口气。 “你换地方住了，可让我们一顿好找。” 夫妻俩很自然地进屋落座，然而臧十一只是站在客厅里，不倒茶也不吭声，冷冷地看着他们。 涂攸眯了眯眼。 他当房东这么多年，其他方面没什么经验，就是妖怪见得多。天上飞的水里游的，没有什么他没见过的。 所以，他看妖怪的眼力就很准。 这对夫妻是穿着正装来的，虽然最近一连造访了好几次管理局，涂攸也习惯了专员们的正装打扮。但没有哪个随时准备去逮妖怪的专员会像眼前的雌狐一样在工作时间摇曳生姿地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 不是管理局的专员，又打扮的气势这么足，唯一的可能，就是借势压人。 “有事吗?”涂攸刚在心里掂量完分寸，听见臧十一漠然开口。 “当然有。”雌狐推了推鼻樑上精緻的银边眼镜，从文件夹里掏出一份厚厚的文件来，“你把这个签了。” 臧十一没动。 “你不是一直想要这个?”见臧十一连一个眼神都没投过来，雌狐笑笑，“好不容易有一个能跟我们断绝关系的机会，你怎么又反悔了?” 涂攸的右眼皮跳了跳。 之前从臧十一对父母的态度中他能察觉到到一点端倪，但没有想到对方的家庭关系已经恶劣到了这种地步。 臧十一还是没动，只站在那儿冷冷地看着他们。 “你到底签不签!”没等到想要的回应，一直没吭声的雄狐炸了，一巴掌拍在茶几上。 玻璃杯掉了下来，碎片四溅。臧十一把涂攸拽到身后，自己却没动。 “我们这也是为了你好。”雌狐仿佛没看见雄狐拍桌子似的，继续温声软语道，“签了这份文件，你就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了。我们保证以后都不来找你，各过各的，好吗?” 站在臧十一身后，涂攸敏锐地发现对方脖颈处的那一片刺青颜色骤然鲜艷起来。 由于髮丝的遮挡，他只能看到一部分。原本暗红的刺青现在红得能往下滴血。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赶在臧十一爆发之前，涂攸迅速抓住了他的手，然后一咧嘴，“你们这么火急火燎地跑上门来，算奸还是算盗啊?” 这句人类的话用在这里不合适，但涂攸只是想怼他们而已。 这么想着，他笑得更灿烂了些。而后不动声色地挠了挠臧十一的掌心。 “你!”听见这句话，再看见涂攸貌似无辜的笑容，原本就炸了的雄狐眼睛快瞪出了眼眶。 雄狐用手指着涂攸，一副想要骂街的样子。然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半天也没能说上来一个字。 臧十一本来是想动手揍人的，却被涂攸软绵绵的动作一下给劝住了。 “讲清楚。”他回握住涂攸，努力平復着唿吸。 第127页 和这对夫妻纠缠了这么多年，他太清楚对方是什么样的妖怪了。 他们不会放过任何一点可能的利益，因此能不顾脸面一直扒着他不放。就算从他这儿什么都得不到也不甘心松口。 如今主动提出要断绝关系，不是这对夫妻的风格。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是我们生了你!”看着雄狐被气到直翻白眼，雌狐也顾不上假惺惺作态，直接把文件夹朝臧十一砸去，“以前还指望着你在管理局能干出点成绩来，现在看你就是想害死我们!” 听见管理局，涂攸一怔，接着就看到臧十一侧头看他，像是想说什么的样子。 “哦?你的小男朋友还不知道?”察觉到他们之间的动作，雌狐阴森森地笑了，“怎么，你没告诉他你是犯了大错被管理局停职的?还在这儿装精英矇骗别人?真是可怜吶，我就说你这种贱——” “滚出去。” 话没说完，脖颈上突然横了个凉凉的东西，雌狐一下收声了。 但拔刀的并不是臧十一。 第一次用这种东西，涂攸还不太适应，只能单手死死地攥住刀柄，然后看向已经吓呆了的雌狐：“现在。” 因为不熟练，所以他把刀刃那一边对了上去。刀刃与肌肤相接的地方已经渗出了细细的血丝，稍稍用力一点，雌狐的脖子就要被割开了。 “小攸!”完全没想到涂攸居然会从他怀里抽刀，臧十一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脸色骤然变了。 涂攸没理他，冲着雌狐扬了扬下巴。 “你等着!”气急败坏地拖着雄狐往外逃，雌狐高跟鞋都跑掉了，临走时还不忘补上一句，“我要去管理局告你们!” 涂攸一直紧紧地抓着刀，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都没松手。 “小攸......”瞪着空无一妖的楼道喘了半天气，涂攸感觉臧十一轻轻地拉了拉他的手，语气前所未有的小心翼翼，“你听我——” “咣当”一声，刀被涂攸扔到了地上。 “我不听。”他把臧十一死命往里推，一直搡到了沙发上，然后直接堵住了想要解释的臧十一。 比起亲吻来说，涂攸的动作大概更像是啮咬，一点都不含蓄地直接沖了上去，狠狠地捉住臧十一的唇。 臧十一最开始明显懵了，由着涂攸重重地啃了他好几下，才想起来反客为主这回事儿。 “乖.....”眼前什么都看不见，喘息的时候涂攸只能听见耳边低沉的呢喃，接着就被翻了个身，牢牢地搂在怀里。 比起他侵略般的占有，臧十一显然温柔得多。舌尖耐心地一点点深入，然后才不管不顾地纠缠在一处。 和想像中一样，这是一个很长的吻。 涂攸也不知道这个吻是什么时候结束的，等他稍微清醒过来的时候，臧十一正在细细碎碎地到处乱亲他。额头下巴都被亲了个遍，一个地方都没放过，仿佛这样才能安下心来。 “十一。”一个又一个吻软软地落在脖颈处，涂攸抱住臧十一，瞥了眼茶几上那份没签字的文件，“你跟我回家好不好?” 第72章 然而某只光顾着啃他脖子的藏狐并不吭声，一个劲儿地想要在更多的地方留下自己的气息, 以此宣誓主权。 “属狗啊你。”被亲得狠了, 涂攸不由得轻轻踹了一脚臧十一, “轻点儿。” “楼上都是孩子。”根本捨不得松开涂攸，臧十一又毫无章法地沿着下巴吻上去, 最后暧昧地含住他的耳垂, 含含煳煳道，“回去干吗?” 这有点太刺激了。 涂攸半边身子直接软了，没骨头似的地任由臧十一抱着，心说平时怎么没看出来这么正经的一个妖怪还有这本事。不去当牛郎真是屈才。 “不是楼上。”勉强存留下一丝理智, 他去够臧十一的手，“是回我家。” 那个藏在深山里不为人知的小镇。 “呃?”臧十一清醒了。 他恋恋不捨地咬了口已经有些红肿的耳垂，又十分坏心眼地吹了口气, 察觉到涂攸开始发抖才敛了动作：“回你家?” “嗯。”搂着臧十一的脖子, 涂攸直视着他漂亮的眼睛，“我想带你回去，把你介绍给镇上所有的妖怪。” 也暂时远离那对除了血缘关系什么都不剩的父母。 臧十一的眸色沉了沉。 “都听你的。”他垂着眼睫想了一会儿, 最后轻轻地把涂攸搂在了怀里。 由本能支配的欲望渐渐消退, 他们俩就在沙发上安静地靠着，十指缠在一处，气氛很是温馨。 “对了。”靠在结实的胸口上，涂攸微闭着眼, “管理局的事......” “是我不好。”臧十一认错认得很干脆，“我不该瞒你。” “你会有事吗?”涂攸倒不是在意这个, 反正都是在时远手下干活，混道上的和管理局专员在某种程度上也没差了。之前不告诉他，肯定是有理由。 不过看时远对臧十一的态度，也不像是有大事的样子。 “不会，暂时停职而已。”臧十一吻了吻他的发顶，然后顿了下“......不过在恢復上班之前，大概都要你养我了。” 第128页 涂攸笑出了声。 “那不行。”他蹭了蹭臧十一的胸口，一脸得意地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臧十一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被涂攸三下两下乱蹭又给蹭了起来，只能略显恼怒的摁住了不规矩的小东西，咬牙切齿道：“那我肉偿行不行?到时候你可别嚷嚷着受不住。” 头一次听正经妖怪臧十一说这种话，涂攸先唰地红了脸。而后开始觉得大王的意见可能确实没错。 他大概真的放走了一个优秀员工。 “等一等——”继续躺在温暖的怀抱里，涂攸懒洋洋地把臧十一的发梢缠在手上玩，而后突然一个激灵。 “怎么了?”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臧十一有些紧张。 “我叔叔他......”后知后觉的涂攸终于反应过来。 既然臧十一是管理局的，那成天跟在时远身后形影不离的黎七...... 臧十一的心里一下敲起了小鼓，默默地对不知道在哪儿浪的黎七说这可不怪他!不是他说的! “太过分了吧!”手上一使劲，涂攸差点拽掉臧十一好几根头髮，“我要跟我爸告状!” 作为黎七唯一的侄子，别说享受家里有专员的福利了，那些关于管理局的恐怖八卦全都是黎七当睡前故事讲给他的，这才在涂攸的心里留下了对管理局的深刻阴影。 简直不是人! 不过直到最后涂攸也没打电话，因为他想带着臧十一偷偷熘回去，给狐狸精他们一个惊喜。 “真的出去玩吗?!” 第二天，小熊猫抱着自己的尾巴哼哧哼哧追在涂攸身后，问了无数遍相同的问题。 “真的。”忙着收拾东西，涂攸顾不上搭理小熊猫，转头对小柴犬说，“带它和去你弟弟妹妹一起玩。” 一向稳重的小柴犬脸上也有着掩饰不住的兴奋，听涂攸这么说，就咬着小熊猫的尾巴把它拽走了。 因为他跟臧十一都要回镇上，所以肯定不能把崽子们单独留在家里。两只大妖怪一合计，决定把小崽子们也都带上。 都是没出过远门的幼崽，就连大王以前也多被苍生圈在家里，所以大家都很高兴。 不过事业心极强的大王还对涂攸浪费臧十一的事耿耿于怀，虽然心里开心，面上还是故作强硬地绷着小脸。 最后还是小柴犬劝它：“涂叔叔他们镇上肯定有好多可爱的小妖怪，你要是这次出去能遇上几个，回来签到你们家的公司，不就能赚得更多了?” 于是大王迅速兴高采烈起来。 那份丢在茶几上的文件被涂攸悄悄地收好了，臧十一和他默契地都没有谈这件事，但他还是忍不住稍稍扫了一眼。 内容无非就是断绝关系，臧十一做的一切事情跟那对夫妇无关云云。不过让涂攸有些好奇的是，文件上用的并不是臧十一现在的名字，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两字名。 他没有问臧十一这是为什么。那应该不是什么太愉快的记忆。 收拾好了东西，第三天他们就出发了。 带着一堆崽子，只能开车。不过涂攸倒也不急，小熊猫它们对一切都好奇，什么都想碰一碰吃一吃试试看。 就这样边走边吃边玩，等到终于到了山脚下，已经是一周后的事了。 “我觉得它们最近都胖了不少。”崽子们在后座上你挤我拱地睡成一团，涂攸回头看了一眼，只看见一堆圆嘟嘟的球，一下感到十分心虚。 他耳根子软，禁不住小孩求。尤其是那几只小狗崽子，想吃东西了就可怜兮兮地在他脚边团团围住，拿小奶牙哼哼唧唧地啃他。 “你倒是没胖。”臧十一放缓了车速，十分镇定。 涂攸：“......”狐狸精的种族天赋真是太可怕了，果然不能光看表面。 “这里面就是你家?”自然地调戏完涂攸，臧十一抬眼看了看面前的山。 这处山脉在人类的地图上并没有，要越过一两个村镇，在荒无人烟的地方开上一段时间，才能看见葱茏的景象。 正值夏日，日头毒辣。但被绿意覆盖的大山却散发着清凉的气息，无数细细密密的草叶随风摇晃，掀起一波又一波的碧浪。仔细听的话，还能听见飞湍隐约的隆隆声。 确实是个灵气充沛，适合妖怪居住的好地方。 涂攸点点头：“朝里面开吧。” 原本是没有路的，但黎七为了给镇上安电视和电话，硬是折腾出了一条来。不过直到现在，涂攸都没搞清黎七究竟是怎么给这个人类一般接触不到的深山接上信号的。 但现在想想，既然对方是管理局的专员，那一切皆有可能。 山间草木茂盛，越往里开，道路两侧叫不出名字的花草藤蔓就越来越多。到了后面，有胆子大的藤蔓伸出枝叶去敲车窗，一个劲儿地盯着涂攸跟臧十一看。 “去跟你爷爷说，小攸回来啦。”涂攸笑眯眯地摸了摸好奇的藤蔓。 藤蔓摇了摇，开花的顶端发出“啵”的一声，一朵白色的小花随风飘走，摇摇晃晃地朝着镇子飘去。 没开一会儿，涂攸突然看见了一个眼熟的身影。 “爸!”他把半个身子伸出车窗，沖白兔精拼命挥手，“我回来了!” 第129页 听见儿子的声音，白兔精手里捧着的野花差点吓掉，站在原地半天还以为自己幻听，直到车开到身边才反应过来。 “你怎么回来了?”他又惊又喜。 “我们在一起啦!”涂攸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很坚定地握住了臧十一的手，然后期待地看向白兔精。 “......” 然而白兔精并没有他想像中的惊喜，克制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露出了“你神经病啊”的表情。 第73章 涂攸这才想起来，在白兔精眼里, 他跟臧十一大概已经分分合合过好几回了。 “......上车上车。”于是他迅速地岔开话题。 摸不着头脑的白兔精看了他一眼, 没说什么, 抱着野花爬上了车。 十几分钟的车程后，在一片翠色间, 臧十一看见了疏落有致的木质建筑。 谁都不会想到在绵延的远山里还会藏着这么一个地方, 山间藤蔓细叶丛生，随着风轻轻摇晃。清澈的泉水自茂密的枝叶间层层下落，击打在卵石上发出叮咚的声响。有叫不上名字的小胖鸟在泉水汇成的水池边梳理羽毛，听见引擎声, 挥着小翅膀哒哒哒地跑远了。 带着雕琢痕迹的木质建筑在这种场景里并不显得突兀，人间的烟火气和自然巧妙地融合在一起，有种别样的平衡。 “小攸哥哥!”水池边已经站了好几个幼崽, 大概是收到了藤蔓的消息, 专门过来等涂攸的。一见到车，都兴奋地扑上来。 “哇哦，这是哥哥的女朋友吗?”沖在最前面的小土拨鼠眼神不太好使, 看见长发的臧十一后格外兴奋, 当即撒娇道，“要漂亮姐姐抱!” 漂亮姐姐臧十一：“......” “是哥哥啦!”看着表情复杂的臧十一，涂攸忍不住笑出了声，伸手抱起圆滚滚的小土拨鼠, “你长个子了!” “我每天都有好好吃饭!”小土拨鼠在涂攸的怀里骄傲挺胸，视线一抬, 正好看到了后排正迷迷煳煳揉眼睛的大王。 小土拨鼠发出了土拨鼠的疯狂尖叫。 “这个弟弟怎么这么小!”小镇上从来没有仓鼠，小土拨鼠又是家里最小的，从来没见过只有巴掌大小的同类。 它从涂攸怀里扭出来，跳到后排一把将大王捧在手心里：“哥哥!我带它去家里玩好不好!” 没等涂攸答应，小土拨鼠已经把还没睡醒的大王牢牢地护在了怀中，然后朝家一摇一晃地冲去：“妈妈妈妈!把我藏的坚果都拿出来!我要给弟弟吃!让它赶快长个子!” “让它去吧。”看着目瞪口呆的臧十一，涂攸摆摆手，“镇上大家都认识，不会走丢的。” 沉默了两秒，臧十一摇摇头：“我是怕大王把别人家房子给吃塌了。” 水泥都能咽下去，何况几座木头房子? “哥哥好。”小土拨鼠跑了，剩下还有两个可爱的小崽子。 一个是还没长角的小梅花鹿，温润的大眼睛水盈盈的，见臧十一看它，有些害羞地躲到了同伴身后。 然而它的小伙伴是棵还没化形的竹子精，瘦瘦高高的一根细竹竿，哪儿能挡得住。见它硬要往自己身后藏，不由扑哧笑出了声：“别躲啦，这个哥哥又不会吃你!” 臧十一冲它俩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小梅花鹿软软的小耳朵。 小梅花鹿的脸红了，用头蹭蹭他的手心，然后噔噔噔地跑远。 “鲤鱼爷爷说让你们先回家歇着，下午到他那儿吃饭!”不怕生的竹子精咯咯笑道，随后探头看了看后排。 饿了的小熊猫：吧唧吧唧嘴。 “我先回家了!!!”竹子精在电视上看到过，这种有着毛绒大尾巴的动物是吃竹子嫩叶长大的! 它还小，不想变成秃头! 小熊猫刚伸出手，准备抱住竹子精喊爸爸，冷不防“爸爸”跳着跳着蹦跶走了，当即急了眼，“等等我!别跑!” “......算了，我们还是先回家吧。”看着小熊猫和竹子精在小路上你追我赶，涂攸摇摇头。 车只能停在这里，再往上走都是弯弯绕绕的石阶，必须下来走路。 小柴犬它们倒是很乖，好奇地在涂攸和臧十一的怀里睁着大眼睛看来看去。 白兔精抱着发糕笑眯眯地跟在他们后面，并不催促。 现在这个点儿是午后，大部分妖怪都在家里躲着睡午觉。待在外面玩的一般都是幼崽，见到臧十一这个从外面来的陌生妖怪，都很好奇地偷偷看他。 从没被这么多小崽子拿探询的眼神盯着，臧十一有些不适应。 他正和躲在水缸后面的一群小鸭子大眼瞪小眼，手心里突然被塞了东西。 “餵给它们就好了。”是涂攸递过来的糖，“小孩子喜欢吃这些。” 臧十一依言把糖倒在手心里，朝小鸭子的方向伸过去。 领头的小鸭子犹豫了两秒，还是没能抵得住糖果的甜蜜诱惑，带着弟弟妹妹们摇摇晃晃地从水缸后面跑过来，在臧十一手心里啄来啄去的找糖吃。 一看臧十一这里有糖，原先躲在屋顶上藏在门廊边的幼崽们唿啦一下全出来了，大大小小总共有十几只，连水缸里的鲤鱼都冒了头，眼巴巴地看着他。 第130页 “真的没有了!”最后，三只大妖怪被嗷嗷叫着的幼崽一路追到家门口，“下次回来多带一点儿!” 听见门口有喧闹的声音，狐狸精不由探头去看，瞧见他们之后吓了一跳：“小攸!” “爸!”死命把裤脚从一只小豪猪的嘴里扯出来，涂攸关上门，坐在台阶上气喘吁吁，然后咧嘴笑道，“想不想我!” “你这孩子!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狐狸精佯装生气地拧了把他的脸，又招唿臧十一，“快进来换衣服，回自己家穿这么正经做什么?” 被要糖吃的幼崽硬是追出了一身汗，臧十一也觉得穿正装有些热，于是把小柴犬放下，接过了狐狸精找出来的衣服。 “是蚕婆婆的手艺。”去偏屋换好，一出来，他就看见涂攸捧着脸笑盈盈地看着自己，“挺好看。” “是吗?”臧十一扬了扬手。 面料仿佛只是普通的桑麻，但穿在身上很舒服。被风一吹凉凉的，十分透气。 最重要的是，这件衣服极其合身。明显是参考了他的身材。 臧十一心里突然一暖。 狐狸精并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回来，衣服大概是一早做好，专门等着给他穿的。 “这次要住多久啊?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多待几天吧?”上次涂攸说的话如今又被狐狸精重复了一遍，他抱着已经明显大了一圈的糰子，“等你这几个弟弟妹妹学会说话再走?” “那不是一下得住上两三年!”涂攸哭笑不得，摸了摸一个劲儿吐泡泡的白糰子，“回去的事后面再说，这两天都不急。” 听出来涂攸没有马上要走的意思，狐狸精心满意足。他接过白兔精给他采的野花，两个妖怪高高兴兴地去逗剩下的糰子了。 涂攸家不算小，是个有着葡萄藤，种着许多花草的院子。初来乍到，小柴犬们和发糕有点怕生，但四处闻了闻都是熟悉的气息，就开始撒欢地在院子里到处乱跑。 涂攸和臧十一搬了凳子在院里坐着，看着小傢伙们瞎闹。 午后的阳光斑斑驳驳地落在地上，风吹动叶片发出簌簌的声响，夹杂着幼崽们高兴的哼唧声。 时间一下流动的慢了起来，那些见不得光的算计和这个安详宁静的小镇毫无关系，都被远远地隔绝在深山以外。 臧十一忍不住去拉涂攸的手。 “怎么了?”正在端详发糕最近愈发圆润的脸蛋儿，涂攸下意识回握住臧十一，然后偏头看他。 “没什么。”感觉到手心里的分量是真实的，臧十一眯了眯眼，然后俯身亲了亲涂攸的额头。 涂攸横了他一眼：“孩子们都在这儿呢!” 臧十一正要辩解，院门被推开了，门缝里钻出来一颗光熘熘的小脑袋：“小攸哥哥!我爷爷叫你们过去吃饭!” 是隔壁鲤鱼精已经化形的小孙子。 “鲤鱼爷爷一直住我们家隔壁，他会看面相，可厉害了!”牵着臧十一的手，涂攸像个孩子一样叽叽喳喳，“我小时候他就给我看过!说我一定是做大事的妖怪!” 臧十一噙着笑听他兴奋地讲，偶尔点头应和一下。 说是隔壁，其实中间也隔了几十米的距离。和涂攸家的小院不同，鲤鱼精的门口有一个不小的水池，清澈见底，能看见里面摆尾巴的鲤鱼。都是开不了灵智的那种。 “小攸来了!”一进院门，臧十一就看到了坐在堂屋里的鲤鱼精，其实看上去更像个山羊精，白鬍子长得已经快拖地了。 “这是我对象!”涂攸把臧十一推到前面，热情地给鲤鱼精介绍，“给您带过来看看!” “好好好!”鲤鱼精摸着鬍子，慈祥道，“真是乖孩子!一看这长相，以后一定能生个大胖娃娃!” 涂攸、臧十一：“???” “爷爷!”小鲤鱼满头黑线，“您看错啦，小攸哥哥的对象不是女妖精!” “zzzzz......”回答他的是一阵鼾声。 “小攸哥哥你们先吃，别管我爷爷。”已经习惯了自家爷爷随时随地睡过去的本事，小鲤鱼给涂攸和臧十一摆好了碗筷，“今年他记性和眼神都不太好了，就这样。” 话音刚落，鲤鱼精唰地睁开了眼，看见臧十一，继续慈祥道：“真是乖孩子!一看这长相，以后一定能生个大胖娃娃!” 接着，没等小鲤鱼插嘴，他两眼一闭：“zzzzz......” 涂攸感觉自己可能成不了大事了。 “那他身体还好吗?”去年回来的时候鲤鱼精的记性还没这么差，涂攸不禁有些担心。 “没问题。”小鲤鱼给他和臧十一夹菜，朝门外努努嘴，“除了记性差爱睡觉，剩下都好着呢!那池没灵智的鱼全是他吃的!” 于是，这场饭就在鲤鱼精不断的“能生个大胖娃娃”和“zzzzz......”中度过。 直到他们吃完饭，鲤鱼精也没彻底清醒过来，小鲤鱼只能跟他们道歉。 涂攸和臧十一自然不会对这种事认真，谢过小鲤鱼之后，牵着手又回去了。 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许多妖怪都已经开始做饭。炊烟自下而上升起，添了点菸火气息。 第131页 “土拨鼠那家的小子说今天让大王留它家睡。”见他们回来，狐狸精笑眯眯道。 涂攸有些惊诧：“它俩玩得这么好?” “听说下午一起去把后山的野笋都霍霍完了。”白兔精狡黠一笑，“回来就学人类搞什么喝酒结义，又灌了两缸酒下去，哪儿还能走回来。” 涂攸:“......”好吧，没想到世界上居然还能有在吃上和大王有共同语言的妖怪。 小熊猫倒是已经回来了，头上多了个用竹叶编的花环，正在努力伸着手想去够。 “那是小竹子送的，说明天还来找它玩。”察觉到涂攸的视线，白兔精耸耸肩。 幼崽们的情谊都很纯粹。 帮着白兔精收拾好碗筷，一家人又围在一起看了会儿电视，到了该睡觉的点儿。 几个小崽子睡在偏屋，狐狸精夫夫睡主屋，臧十一自然和涂攸睡在一块儿。 虽然这几天一直都住在外面，但是带着幼崽，他们都是和孩子们住在一起，基本上没有什么能够独处的时候。 山里很安静，熄了灯，一片黑暗里只能听见夏虫清脆的鸣叫。 闻着涂攸身上暖洋洋的味道，臧十一又翻了一次身。 作为发育正常的成年妖怪，他当然有欲望。但是怎么想都太早了一些，而且发糕直到现在都没有能改掉跟涂攸睡的坏习惯。 臧十一终于理解了白兔精当年看得见吃不着百爪挠心的心情。 偏偏这个时候涂攸还不安分，从背后伸手过来抱住他，然后拿脑袋蹭了蹭他的颈窝。 “......怎么了?”臧十一的嗓音有点沙哑。 再这么折磨下去，他可不敢确定自己会做出什么事儿。 压根不知道臧十一的感受，怕惊醒发糕，涂攸小声说：“我们去看萤火虫吧。” 第74章 夜凉如水。 等他们蹑手蹑脚小心翼翼熘出来时，镇上的妖怪已经睡着了。连啾鸣的夏虫都安静了许多, 只有千万株被风吹动的草叶一边发出细密的沙沙声, 一边轻轻的挠着裸露在外的脚踝。 明明被触到的是脚踝, 臧十一的心里却痒痒的。 涂攸牵着他的手，并肩走在通往山顶的小路上。夜空澄澈, 银白的月光落在涂攸密密的眼睫间, 溶溶曳曳，淌出几分平日里不显的光华。随着唿吸一颤一颤。 臧十一还是没能忍住，凑上去啄了一口。 “走路呢。”被突然袭击，吓了一跳, 涂攸不由得瞪了他一眼。 大约是被这句人声惊到，茂密的草丛中，不知道有什么小动物窸窸窣窣地朝远处跑走了。 臧十一眯了眯眼。 “餵——”下一秒, 被突然打横抱起的涂攸惊唿出声, “你——” “嘘。”毫不费力地抱着涂攸在林中穿梭，臧十一压低了声音，“再闹会把萤火虫吓跑的。” 风吹草叶, 树影幢幢, 越往林深处月色越幽微。光渐渐地暗了下来。 但涂攸一点儿也不害怕，他伸手搂好臧十一，听着耳边时轻时重的风声，默默地勾起嘴角。 快至山顶, 他轻轻在臧十一肩上咬了一口：“到了。” “就在这儿?”丝毫没见到萤火虫的踪迹，但臧十一还是依言停下了脚步, 抱着涂攸原地打了个转，“没看到啊?” 他们所处的位置在山林的尽处，再往上走就是山顶。林间昏暗无光，即使他是眼力极好的妖怪，也要费点力气才能看清涂攸的脸。 “会有的。”涂攸很笃定。 他从臧十一身上跳下来，自己蹑手蹑脚地寻了处草丛蹲下，又伸手招唿臧十一。 被这个孩子气的举动逗笑了，臧十一也跟着他藏在那处草丛后，压低了声音：“你怎么知道?” 臧十一对萤火虫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但既然涂攸特意带他来看，他不想看见涂攸没看见萤火虫后失望的样子。 涂攸歪了歪头，脸上露出一点懵懂的神色，随后小声说：“我就是知道。” “小的时候我经常到这里来看。”毕竟是山谷，即使盛夏时节，夜风也有点凉。涂攸啾地打了个喷嚏，下半句就带了点软软的尾音，“我最喜欢萤火虫了。” 害怕他受凉，臧十一也顾不上会把衣服弄脏，信手拂了拂草叶，坐下后把涂攸搂到怀里：“为什么?” 以前从未听涂攸提过这件事。 缩在温暖的怀抱里，沉默了一会儿，涂攸仰头：“因为它们很亮。” “在黑暗里很亮。”察觉到臧十一的茫然，他又飞快地补了一句，“我很喜欢。” 听到涂攸这么说，臧十一缓缓地拧起眉。 “你怕黑吗?”他小心翼翼地把手覆上涂攸的背，拐弯抹角地问。 这个问题似乎让涂攸有些为难，臧十一併没有立即得到一个答案。 突如其来的沉默里，林间不知为何升起了薄薄的一层雾。凉凉的雾直朝骨头里钻，令人顿生寒意。 看来今晚是看不到萤火虫了，臧十一心想。 他正琢磨着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怀中一直没吭声的涂攸动了动。 “以前很怕。”涂攸低着头，臧十一只能看见说话时快速翕动的眼睫。 第132页 他不由收紧了手。 但涂攸并没有如他所想乖乖顺势靠到胸口，反而稍稍挣开了他，然后仰头。 “现在有你。”涂攸纯黑的眼眸里突然多出了不知道从哪儿落下的星光，“就不怕了。” 那些星光起先只有微弱的一点儿，忽明忽暗的，却随着对视渐渐密集，慢慢汇成了一条发光的银河。 臧十一心口一窒，想要说话，却被涂攸捂住了嘴。 接着，他看到了从来没有看见过的景象。 万千莹绿的光点自林深处流水般淌出，唿吸一样翕合，轻飘飘地落在每一簇树梢上。即使是最澄澈的夜空，星子的数目也不及此时林间的万分之一。 庞大的萤火虫群轻盈地飞舞着，悠悠地在枝叶间穿梭。所到之处一片莹然，从最低矮的灌木到顶尖的树冠，整座森林都被这群发光的流萤占据了。 冰凉的雾气早就不知道躲到了哪里，有光点擦着臧十一的发梢飞过，又在涂攸的头顶打了个转儿，才不紧不慢地去追赶飞走的同伴。 臧十一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紧紧握住涂攸的手。 他们默默地看着这群会飞的星子穿过森林，谁都没有说话。 顺着夜风，数以万计的流萤逐渐向山顶的方向飞舞，仿佛要飞到天际，成为真正的星辰。 眼见着萤火虫就要朝林外涌去，涂攸突然站起了身。 来不及反应，臧十一已经被他拽着，紧紧地追在流萤之后。 受到惊吓，萤火虫开始快速移动，勐地高飞了起来。但他们的速度更快。一会儿就赶上了因为惊吓而不断散开又迅速聚合的流萤。 “喜欢吗?”这个时候无需噤声，涂攸牵着臧十一的手，一边在这片会移动的星辰下穿梭，一边转头大声问臧十一。 已经随着萤火虫群跑出了森林，到了没有树木遮蔽，视野开阔的山顶。清朗的月光把萤火虫衬得黯淡了许多，但涂攸眼里还是一闪一闪的。 臧十一勐地剎住了车。 萤火虫群四散开来，整个山顶都漂浮着淡淡的光点。把他们温柔地拥在月色中。 他没有说话，伸手轻轻揽过了涂攸。 这是个不掺杂一点情/欲的吻，和流萤一样纯净。细密绵长，像是不会结束一般。 最后，臧十一还是恋恋不捨的松开了已经被吻得喘不过气的涂攸。 他凝视着涂攸，尽管头顶圆月高悬，周围流萤飞舞，彼此眼中也只有对方一个。 “喜欢。”他温声道。 第75章 难得偷偷熘出来一次，流萤四散后, 他们并没有立即回去。 并肩坐在山顶上, 视野开阔, 沉睡中的小镇一览无余。臧十一噙着笑，看涂攸兴奋地一个一个给他指着镇上的人家。 “......池子旁边那户的松鼠会做糖葫芦, 超级甜, 小时候经常餵我。”在涂攸口中，镇上每一个妖怪都对他特别好，“蚕婆婆住在那棵大榕树下面，你身上穿的衣服就是她做的......今天送小熊猫花环的竹子精它家在镇尾, 每年都给我们分鲜笋吃，还有......” 这些普通的事对涂攸来说仿佛是小心翼翼藏在口袋里的宝贝，平时总是捂得紧紧的从不示人。但如今, 他把它们一件件都拿出来摆在臧十一面前, 露出小孩子般炫耀的表情。 臧十一的心已经软得不能再软了。 “那以后我们回来住?”他庆幸当初是狐狸精和白兔精收养了涂攸，“你父亲肯定也希望你离他们近一点儿。” 听见他这么说，一直絮絮叨叨的涂攸停了下来。 “怎么不说了?”故事突然断了, 臧十一有些纳闷, 偏过头去，就看见涂攸正一脸认真地看着他。 “十一。”涂攸握紧他的手，轻声道，“这里也是你的家。” 臧十一没说话。 “傻瓜。”片刻之后, 他沙哑着嗓子，紧紧地抱住了涂攸。 等从山上下来的时候, 天已经蒙蒙亮了。 他们蹑手蹑脚地沿着墙根走，害怕开门声会惊动其他妖怪，于是和出来的时候一样选择了翻墙。 骑在墙头，和起来晨练的白兔精对视了两秒。涂攸弱弱地叫了声：“爸......” 昨天在草丛里摸爬滚打了一圈，后来又坐在山顶上吹夜风，衣服早就被糟蹋得不成样子。又是灰又是露的。 一副野外激战y过后的样子。 白兔精：“......” 反了你们俩小混蛋了!!! “好了好了。”一起来就看到自家老攻把孩子追得满院子乱跑，狐狸精迷迷煳煳地了解了原委，打了个哈欠，“那晚上让发糕去咱们屋里睡嘛。” 举着丝瓜勐追臧十一的白兔精：“???” “下不为例!”他拿丝瓜狠狠地在俩熊孩子的头上一人敲了一下，然后赶快去劝狐狸精放弃这个影响和谐生活的决定。 涂攸和臧十一都松了口气。 换好衣服，吃完早饭。涂攸带着臧十一去串门了。 虽说狐狸精他们上次回来的时候已经给镇上的妖怪都带过了东西，但毕竟这次是要把臧十一正式介绍给大家的。所以涂攸还是重新挑了一大堆人类的小玩意儿。 这里的妖怪对金银玉石都没什么感觉，想要随时可以去山里挖。他们感兴趣的就是人类制作的各种物品。 第133页 和涂攸在山顶上说的一样，这里的妖怪们是真宠他，见到他和臧十一，都热情地拉着他们进来坐。 “以后可要好好疼我们小攸!”做糖葫芦的松鼠大叔端详着臧十一的脸，往他俩手里塞了一大把糖葫芦，然后又转向涂攸，“要是这小子敢欺负你，就跟大叔讲!大叔去揍他!” “就你原型那点小身板还揍人呢!还不如我去!”门帘被挑开，松鼠大叔的妻子回来了，是只容貌不俗的雪狼，“赶快把这两只鸡收拾了!小攸等会儿留下来吃饭!” 松鼠大叔吐了吐舌头，抓着咕咕叫的鸡跑了。 “婶婶，我们还要去看其他妖怪吶。”涂攸笑眯眯道，“给松子儿的玩具就放这儿了，今天不在你这吃啦。” “行吧。”雪狼婶婶也不跟他客气，接过玩具后进屋端了一个大筐出来，“这个你带回去，都是你大叔在山里摘的山珍。” “不了不了!”那个筐大得能把小熊猫它们全部塞进去，涂攸连忙拽着臧十一跑了，“我吃糖葫芦就够了!婶婶再见!走了啊!” “这孩子......慢点儿跑!别摔着了!”雪狼在背后喊。 一趟小镇走下来，收到的东西比送出去的还多，简直是撵着他们要塞东西。 最后，气喘吁吁地从昨天餵过糖的小鸭子家跑出来，臧十一不由感嘆：“你们这里的妖怪实在是太热情了。” 一听说他们在一块儿，恨不得把家里的好东西都掏出来。在城市中待久了，他的确不适应这种淳朴的妖怪。 也难怪狐狸精会是那么傻白甜的性子。 “我早都说过了，大家都特别好。”涂攸笑眯眯道，凑上来吧唧了他一口，然后指了指不远处的榕树，“还差蚕婆婆一家啦。” 走近榕树，蚕婆婆眯着眼在屋外踩着织机，有节奏的唧唧声并没有淹没在虫鸣中，反而显得愈发清晰。 “婆婆。”涂攸叫她。 “小攸来啦。”蚕婆婆并没有停止动作，一直到忙完手上的活，才慈祥的看向他们，“哟，这就是你爸爸之前提过的那孩子吧?” 涂攸把臧十一推到前面：“婆婆看看，我眼光好不好?” 蚕婆婆眯了眯眼，没有说话。反倒是转身招唿小孙子：“把我床头的包裹拿来。” “诶!”刚化成人形不久，正在学习走路的蚕宝一摇一晃地跑进树屋，抱了个素色的包袱出来。 “应该是合身的，不用改了。”示意蚕宝把包袱给涂攸，又端详了一下臧十一，蚕婆婆满意地点点头，扶着蚕宝的手缓缓起身，“好了，我要小憩了，你们回吧。” 说着，没搭理愣在原地的涂攸和臧十一，她慢慢地进了屋。 涂攸眨了眨眼，掀起包袱的一角朝里看。 “是什么?”臧十一什么都看不到，只能看见涂攸骤然通红的脸，还有一同染上绯色的耳尖。 “没什么。”涂攸把包袱紧紧护在怀里，“回家吧，该吃午饭了。” 摸不着头脑，臧十一只能任凭涂攸把他拽回家。 “店长店长!”已经和小土拨鼠玩疯了的大王彻底忘了自己跟着来的目的，上蹿下跳，“听说后山有温泉!我们下午去泡温泉好不好!” “啊?”涂攸一脸茫然，他怎么不知道后山什么时候有了温泉眼? “不是后山，是西边那个山头。”竹子精噔噔噔地跳过来，“我们上次去发现的，大大小小有十几个呢!” 这倒是件挺稀奇的事。 不过西边的山头离镇子有点远，所以镇上的妖怪一般不去。只有几个贪玩的幼崽会摸到那儿。 “温泉是什么?”啥都没见过的小熊猫好奇地问。 “就是......”竹子精认真地想了想，叶子一抖一抖的，“热热的水，泡在里面特别舒服!” 听它这么说，剩下的小崽子蠢蠢欲动。连发糕都蹭了过来，一个劲儿地拿脸拱涂攸。 “和浴缸有什么区别?”涂攸忍不住小声对臧十一吐槽。 当然，他也知道这其实就是崽子们想找个藉口去玩水，又怕浑身湿透被家长训斥。 “你就带它们去吧。”他们谈论的功夫，狐狸精已经把毛巾一类的物品都准备好了，“难得你回来一趟，你不带它们玩谁带它们玩?” 既然父亲大人发话，涂攸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小崽子们发出雀跃的欢唿声。 吃完午饭，稍微歇息了一会儿，他和臧十一就带着叽叽喳喳的幼崽们去了那个有温泉眼的山头。 “居然真的有。”虽说森林茂密，但在山间走久了也有些许热意，不过当看到在藤蔓枝叶掩映下汩汩流动的泉眼时，涂攸觉得这一趟来的还是挺值得。 “那当然啦!”竹子精骄傲挺胸，转过身来对小熊猫说，“你——” 还没等它说完，看见泉眼的小熊猫已经一个勐子朝最近的泉眼扎去。 “小心!”涂攸吓了一跳。 谁都不知道泉眼到底有多深，小熊猫可是不会游泳的。这一头扎下去，肚皮飘起来的可能性比较大。 “哇——”两秒钟后，撞到鼻尖的小熊猫哭出了声。 第134页 这口泉眼太浅，而它用的力气太大，直接大头朝下扎到了底下的卵石上。 “好了好了，不哭哦。”手忙脚乱地哄了半天，好不容易劝住小熊猫，涂攸抱着它在周围转了一圈，想要找一个合适一点的泉眼。 这处的温泉眼确实跟竹子精说的一样，大大小小有十几个。最后，涂攸找到了一个深浅大小刚好的泉眼，又伸手试了试温度，感觉崽子们都能适应，这才沖臧十一招手。 泉眼有小型游泳池那么大，幼崽们在里面玩绰绰有余。 小土拨鼠胆子最大，跳下去一阵扑腾，看得一旁的小柴犬们眼馋，也跟着一个个跳了下去。 水并不深，跟人类的温泉池一样。因此也不用担心它们会溺水。不过大王和竹子精就有点困难了，一个太小，进去就没了。而一个太高，戳进去水刚好淹过一个竹节。 不过竹子精并不在意。它直接出熘到最下面躺平，只露出一枝竹枝在水面上唿吸。 大王挠头想了想，趁着小土拨鼠游过来的时候直接扒住了它，高兴地坐在小土拨鼠的头上在池子里晃来晃去。 还没有下水的就只剩下一开始很兴奋，而现在抱住涂攸的腿不肯动弹的发糕。 “池子不深的。”涂攸捏着它的小爪子，轻轻碰了碰水面，“感觉怎么样?” 发糕倒是老老实实地让他捧着爪子往水里探，还会自己摆动两下。明显还是想玩。 但让它自己下水的时候，发糕就不乐意了。也不要小柴犬带着它游，一个劲儿咩咩地蹭着涂攸的胸口。 “你是......”被毛茸茸的小脑袋拱了半天，涂攸明白了，“想让我也下去?” “咩。”发糕又蹭了他一下。 涂攸有些为难。 上山前他只想着带崽子们玩，并没有自己下水的念头，所以也没准备要换的衣服。 如果要下水，那就只能把衣服全脱/掉了。 臧十一就看着涂攸蹲在泉眼边，不知道是被水雾熏的还是怎样，小脸越来越红，最后还开始眼神乱飞的偷瞄他。 “这有什么。”大概能猜到涂攸的心思，他眯了眯眼。 然后伸手去解自己的扣子。 第76章 最后，涂攸还是摁住了想要脱/光衣服的臧十一。 毕竟小柴犬有妹妹, 竹子精也是个稚嫩的小姑娘, 虽然没有变成人型, 但总归男女有别。全脱/光了实在太不像话。 于是，僵持了一会儿, 水池里多了一只奶萌奶萌的小兔狲, 还有一只板着脸的藏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看到臧十一的脸，没心没肺的小土拨鼠带头狂笑了起来，“哥哥你的原型为什么长这样!” 臧十一：冷漠.jpg 小时候他从未觉得自己长得有哪里不对，长大了也没感觉和其他动物有什么不同。直到人类丧心病狂地把他的同类做成了表情包。 黎七还曾经在微信群里拿藏狐表情包和五处处长斗过图, 那个时候臧十一只想把对方的开房记录交到时远的办公桌上去。 可是..... 看了看挂在他胸口小小一团的涂攸，臧十一皱眉。 兔狲难道比他好很多? 成年兔狲明明也经常被拿来做表情包好不好? “涂叔叔你好可爱啊。”小柴犬这还是第一次看见涂攸的原型，凑上来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的背, “原来兔狲只有这么小吗?也没比大王大多少诶!” 臧十一：“......”算了算了。 一张嘴就是小奶音的涂攸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吭哧吭哧爬上了臧十一的头。 “干嘛跑我头上?”在水里懒洋洋地坐着，臧十一拍了拍水，“不是要跟发糕一起游吗?” 然而, 死扒着涂攸不放的发糕在下水后扑腾了两下, 迅速掌握了游泳的技巧，蹬着腿儿直接跑远了。把被拽下来的涂攸抛在了脑后。 “这孩子......”涂攸趴在臧十一耳朵边小声抱怨，“早知道就不变成原型下来陪它玩了。” 他又不像普通妖怪一样能在人型和原型间切换自如，这回变成原型, 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变回来。 “那你倒是下来游一游啊，大王都敢下水。”臧十一看着不远处抓住小土拨鼠尾巴一起游的大王, “难道你还不如大王?” “谁不如大王了?”被这么一激，涂攸果断直接从臧十一的头顶跳下，溅了臧十一满头满脸的水。 他在臧十一面前蹬着小短腿游了一圈儿，转头想炫耀，然后就盯着臧十一的脸不动了。 “......怎么了?”瞧着涂攸呆呆看着自己的模样，臧十一心里一沉。 难道是认出来他是当年那只藏狐? 两三秒后。 “哈哈哈哈哈哈!”这么多年，因为害怕，涂攸都没有仔细看过藏狐的脸，今天第一次细细端详，不禁笑得倒仰了过去。 小肚皮朝天飘在水上，他一边飘一边拼命蹬腿，蹬出了无数小水花。 臧十一：“......”这日子没法过了。 奶声奶气地笑了好一会儿，还不见涂攸停下来，臧十一沉着脸伸爪，想要收拾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东西。 刚被爪子触到，涂攸突然打了个激灵。 第135页 “怎么了?”察觉到涂攸的颤慄，臧十一刚问出口，涂攸直接跳了起来。 他几下划到泉眼边，扒着卵石跳出去，接着朝十几米外被树丛和藤蔓掩映的另一处泉眼狂奔。 “小攸!”喊了一声不见涂攸停下，臧十一犹豫了两秒，对还没反应过来的幼崽说，“你们玩你们的，我过去看看。” 说完，他也爬出了池子。抖了抖身上的水，快步朝树丛跑去。 绕到树丛后面一看，臧十一吓了一跳。 泉眼深浅不一，这一处比崽子们玩耍的要深，寻常人类坐下大概能没到胸口。或许是因为水深的缘故，涂攸压根没浮在水面上，正躺在下面的卵石上蜷成一团。 臧十一连忙变回人型，跳进去把涂攸捞上来：“你怎么了!” 手心里，浑身上下湿漉漉的涂攸扭来扭去，一副很痛苦的样子。 臧十一心里一沉，一手撑着池边，一手握着涂攸想要跳出去。 身上骤然一重，他又跌回了泉眼里。 “......” 变回人型的涂攸和他面面相觑。 两三秒后，涂攸瞪大了眼，也不管自己身上没有衣物，就想往泉眼外面蹿。 “还想跑?”臧十一搂着他的腰，一把将人拽了回来。 他的嗓音格外沙哑，显然是在用力压抑着翻腾的欲/望。 “十一!” 泉水本来就是热的，可是抱住自己的人身体温度更高。虽然彼此都曾经裸/呈相待过，但这么一丝/不挂地抱在一起还是头一回。 涂攸的眼睫抖得都快飞起来了，心慌意乱之下张嘴道：“你怎么这么烫?” 说完这句话，他就后悔了。 不知道是被泉水泡的还是被这句话激的，臧十一身上斑斓的刺青色彩一下艷丽起来。 “哦?”他微眯起眼，收紧了手臂，把涂攸牢牢钳制在怀中。 两具清俊结实的躯体紧密地贴在一处，泉水清澈，一览无遗。涂攸腰际的伤疤早就褪了，白白嫩嫩的，和臧十一浮世绘般的绚烂刺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不不不可以......”察觉到水面下的小动作，涂攸搂住臧十一的脖子，“孩子们还......” 他从头到脚全红了，连绷紧的足尖都透着暧/昧的粉。 “放松。”臧十一吻着他汗湿的脸，轻轻抓过他的手，沙哑道，“帮一下我。” 涂攸发出一声呜咽，把头埋到臧十一的颈窝里。 “小攸哥哥，那边的水很烫吗?”等他们回来穿好衣物，小土拨鼠眨巴眨巴眼，“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走路像是踩在棉花上，涂攸无力地挥挥手，又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臧十一：“玩好了没?该回去吃晚饭了。” 臧十一丝毫不受影响，笑眯眯的：“想玩明天再来啊?” 说完，还意有所指的瞥了眼那边的泉眼。 涂攸深吸了一口气。 狐族果然是狐族!白兔精说得对，除了他爸之外没一个好东西! 小崽子们也玩够了，上岸用毛巾擦干毛之后，高高兴兴地跟着他们回镇上。 “我去送一下小竹子。”毕竟路远，到镇上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黑了。竹子精家住在镇尾，小姑娘自己走也是会怕的。涂攸看向臧十一，“你和他们先回去。” “还是我去吧。”臧十一暧/昧地笑了笑，“今天你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 “......”要不是当着孩子们的面，涂攸真想锤爆臧十一的头。 但他什么也没说，气唿唿地瞪了一眼臧十一，带着小崽子们走了。 看着涂攸的背影，臧十一勾了勾嘴角。 把竹子精送回去，免不了和家长寒暄一会儿。等臧十一朝涂攸家里走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心情很好，走在路上，他甚至难得的吹起了口哨。 从竹子精家到涂攸家可以抄小路，刚好要经过鲤鱼精家。 远远的，借着月色，臧十一看见波光粼粼的鱼池边有一颗闪闪发光的光头。 是鲤鱼精的那个小孙子。 “臧先生。”见到他，小鲤鱼一改昨天的亲近，口气十分恭谨，“爷爷有事找您。” “找我?”被小鲤鱼突然的郑重吓了一跳，臧十一有些摸不着头脑。 “是的。”小鲤鱼沖他鞠了一躬，“请吧。” 院子还是那个院子，堂屋还是那个堂屋，但坐在椅子上的鲤鱼精却不是昨天那个眼神浑浊记性糟糕，动不动昏睡过去的老年妖怪了。 堂屋里只点了一盏油灯，夜风吹进来，烛火明明灭灭。 鲤鱼精枯瘦的手里上下翻着两枚钱币，速度极快，见臧十一来了，漫不经心地抬了抬手：“坐。” 指的是那个放在地上的小马扎。 不明就里，臧十一还是依言坐下。 “小攸是老头子我看着长大的。”鲤鱼精双眼微阖，“是个好孩子，就是命苦了点，免不了受点波折。” 听出话里有话，臧十一谨慎了起来：“前辈......” “我就是一糟老头子，担不得。”鲤鱼精挥挥手，“今天差阿鲤叫你来，是想问问你，你会一直对小攸好吗?” 第136页 臧十一毫不犹豫：“那是自然。” “为了他你愿意赌上一切?”鲤鱼精手里的钱币已经翻出了花，“包括性命?” 臧十一道：“是。” 鲤鱼精呵呵地笑：“你这回答得也太快了。” 是在说他不诚心。 “这个问题我已经考虑过很多年了。”臧十一不为所动，“从我小时候到现在，我想算不上快。” 鲤鱼精手里的钱币停了。 “你这孩子倒是有趣......”他端详了一下臧十一，把手中的钱币放下，“过来一点儿。” 不明白鲤鱼精想做什么，臧十一犹豫了一秒，还是依言照办。 “唔!”他刚把头探过去，冷不防鲤鱼精突然伸出枯瘦的手，牢牢地捏住他的下颌。 被强迫着张开嘴，对方的手指探了进去，把一个冰凉的东西压在了他的舌下。 那东西似乎很尖锐，蹭破了一点儿皮，满嘴的血腥味。 “行了，看你这孩子也不错，这个东西就留给你了。”看着目瞪口呆僵在原地的臧十一，鲤鱼精颤颤巍巍地起身，“天色不早，赶快回去见小攸一面吧。” 这话说的很奇怪，臧十一正想追问，一旁安静候着的小鲤鱼却拦住了他：“爷爷要休息了，臧先生请回吧。” 无法，臧十一只能含着那个奇怪的东西往家里走。那物什极尖锐，他不敢自己轻易取出，割破了血管就糟了。 “你怎么才回来?”涂攸跟块望夫石似的在门口守了半天，好不容易等到了臧十一回来，“你去——” 话说到一半，涂攸看向小镇的入口处：“那是什么?” 妖怪的感官极其敏锐，坐落在山谷的小镇又幽静，尽管不速之客们放轻了脚步，关掉了车灯，但引擎和脚步声还是十分明显。 “你们都回屋里去!”电光火石间，本能让涂攸迅速回头，驱赶着还在院里玩闹的小崽子，“不许出来!” 战术手电很快亮了起来，训练有素的人类部/队端着枪，几分钟内便占据了有利地形。每一户妖怪门口都守上了荷/枪/实/弹的队员。 “你也回去。”光点逐渐就要挪到他们这里，臧十一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石阶，轻声对涂攸说。 涂攸刚想说话，由远而近的人声打断了他。 “臧十一?”枪/口已经怼到了眼前，随后而来的，是一个他们没有见过的男人。年纪不大，看上去和时远差不多，打扮也跟时远很相似。面容俊朗，但眼神倨傲，透着种上位者的傲慢。 落后男人两步跟上来的涂攸倒是面熟，一个是他的叔叔黎七，另一个是因为压抑着怒火而显得骤然阴沉的时远。 “林局，臧十一是我们管理局的专员，你不能这样带走他。”这句话是时远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来的，因为暴怒，他的额头上甚至现出了几根青筋。 被称作林局的男人轻蔑地笑了一声。 “臧十一。”他没搭理时远，看着被好几支/枪指着的臧十一，“以涉嫌谋杀人类、妖怪，以及提供非法药物等罪名，现在正式拘捕你。” 第77章 夜风很凉。 但却没有风声，也没有树叶被吹动的沙沙声, 更不要说夏日的虫鸣了。 整座小镇仿佛骤然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唯一能听见的, 就只有男人倨傲的冷笑。 “林深，你什么意思?” 片刻之后, 臧十一冷静地开口。 他认得这个男人, 对方曾经以副局的身份在管理局待过一段时间。美其名曰学习工作经验，实际上暗中窥伺管理局的行动，想要捉到把柄好拿他们开刀。后来不知道怎么半路就被调走了。 没想到今天又出来兴风作浪。 他一说话，周围的队员似乎以为他要反抗, 枪口又往前移了几寸。 涂攸攥紧了臧十一的手。 “这个小地方不错。”察觉到涂攸的动作，林深笑了。 他本来也是极英俊的长相，偏偏一笑起来, 眉宇间的戾气硬是把容貌减了好几分：“山美水美, 天高皇帝远——” 下一秒，他整了整领口，貌似随意道：“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死上几个妖怪也没人能发现吧?” “林深!”时远彻底被激怒了。 这摆明就是在拿小镇上其他妖怪的性命来威胁他们。 “所以我劝你老实一点儿。”林深回头看了时远一眼, 发出一声冷笑，“除非......你本来就想多害死几个。” 臧十一感觉自己的手心快要被掐出血来。 涂攸抓他抓得太紧，修剪整齐的指甲全都深深嵌在了他的手心里。 “听林局的话，似乎已经认定了我的罪名。”他勾了勾涂攸的手指, 平静道，“虽然我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做过您说的那些事。” “等你跟我回去就知道了。”林深挑了挑眉, 示意队员，“带走!” 涂攸刚想说话，臧十一偏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那个眼神很冷静，极其克制，还带着一丝命令般的威严。 涂攸心口一滞。 他明白臧十一的意思。 第137页 这个叫林深的男人显然是有备而来，带上了能包围一整个小镇的武装。而眼下他们这边什么都没有，黎七和时远一看就是一副得知消息后匆匆忙忙追过来的样子。如果这个时候贸然反抗，包括小镇居民在内的所有妖怪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我可以跟你走。”高度的紧张让他有些听不清臧十一的话，“不过你要把武装撤出小镇，这里住的都是普通妖怪。” 话音刚落，臧十一松开了涂攸的手。 涂攸下意识想要去够，但臧十一已经快步走到林深身侧，那些举着枪的队员也随之移动，紧紧地锁定他。 他没有回头。 “小攸!小攸!” 涂攸愣愣地站在原地，等到黎七冲上来拼命摇晃他的时候，林深已经带着那些武装人员把臧十一押走了。 整个小镇依旧寂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叔叔......”被摇晃了半天，他努力把嘴里的血咽下去，“到底怎么了?” ———————————— “坐。” 跟臧十一想像的一样，尽管时远跟他同乘一架飞机回来，但到了j市后，他并没有被带回管理局审问，而是被押到了j市的郊区。 被蒙着眼睛，他其实看不到东西，只能凭藉虫鸣声和草木的清香判断自己所处的位置。 “林深。”这是时远的声音，“你这样做不合规矩。” 或许是在飞机上的那段时间让时远稍微平静了些许，现在他的语气没有在小镇上那么情绪外露。但臧十一还是能听出几分焦躁来。 “怎么不合规矩?”林深的笑意中似乎戾气少了点，但依然无比倨傲，“时局也不想出了纰漏，到时候不好交差吧?你放心，我不是空口无凭随便拿人的那种人，要是你不放心，那就先在我办公室等着好了。” “带他去审讯室。”林深抬了抬手。 眼罩被拿下来，臧十一打量了一下室内环境。全封闭的黑色房间看起来很压抑，头顶上只有一盏瓦数很小的灯，发出奄奄一息的光。 他熟悉这种讯问的手段。 “怎么，都到了这儿，还是不肯说吗?” 林深走了进来，随意地把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而后坐在臧十一对面。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臧十一很冷静。 眼下最重要的事是要搞清究竟出了什么状况，很明显，林深负责的这个位于j市郊区的机构并不在大众能看到的明面上，一味保持沉默是没有用的。如果一声不吭，说不定待会儿就要用上各种手段。 “我给你提个醒儿，仁德医院。”林深敲了敲钢制的桌面。 臧十一抬眼：“我去的时候他们已经死了，当时管理局也查验过，是他们自相残杀，和我无关。” “是吗?”林深发出一声冷笑。 他从带来的档案袋里掏出几张照片，啪地甩在桌上：“你自己看。” 照片是雄兔的，看上去应该是送去验尸后拍下的照片。血迹已经被擦去，只有右颈处暗红的豁口清晰可辨。 臧十一迅速扫了一眼，然后移开了目光。 “据管理局出具的报告，他被妻子从正面攻击，失血过多导致死亡。”见臧十一不说话，林深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你觉得这个报告怎么样?” 实在是不习惯林深这种腔调，臧十一没理会他，在心里暗自盘算着自己的想法。 一口气调遣了那么多武装，林深肯定不是随便闹着玩玩，虽然事情不是他做的，但肯定有地方出了纰漏。这才被对方抓到了。 这么一想，他开始思考哪里有问题。 仿佛又回到了那条幽暗的走廊，形容可怖的雌兔睁着空洞的眼睛，右手死死握着刀...... 右手......臧十一心里勐地一沉。 “可他的妻子平日里用惯的是右手，我们跟她的父母朋友求证了这一点。”林深弹了弹照片，“臧专员，你觉得一个右撇子，正面攻击人时能在右颈上留下痕迹吗?” 臧十一没吭声。 “管理局我也待过，里面的专员都是个顶个的优秀。不至于连这点东西都看不出来吧?”他不说话，林深就继续往下说，“对这么明显的疏漏视而不见......你觉得是为了什么?” 臧十一大概已经猜到林深想要说什么：“你的意思是，他们在袒护我?” “你的刀术我是知道的。”然而林深却说起了别的，扫了一下他的腰侧，“管理局上下都夸你刀术好，不过知道你会双刀的人，可能不太多?” 臧十一冷冷地看着林深。 一开始他确实练的是双刀，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砍杀的敌人要比单刀更多。但进局里之后黎七就不允许他再练双刀，说是他的性格太硬，双刀霸道，练久了会伤到他自己。 他把黎七当半个兄长看，自然也就听了对方的话。从此只佩单刀。 不知道林深是从哪儿得知这个消息的。 “单凭这些，你就认定涉案的是我?” 并不想把涂攸也牵扯进来，臧十一没有提他有人证这一点。 反正说了也没有什么用，林深说不定还会说他是以魇术篡改了涂攸的记忆。 第138页 “那倒也不是。”林深突然敛了脸上的笑容，语气严肃起来，“你知道那对夫妻把孩子卖掉之后，院长对那些兔子做了什么吗?” “他拿那些幼崽做实验。”那盏光芒微弱的灯泡突然闪烁了两下，接着干脆直接不亮了。 房间陷入了一片黑暗，林深的声音如同鬼魅：“用的是柴崇妻子用过的药剂。” 在黑暗中，臧十一的手勐地攥紧了。 林深并没有叫人来修理灯，也没有想更换审讯室的意思。一人一妖就安静地坐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 “医疗组的事，是你先发现的?”过了一会儿，林深先开口。 “......是。” “但你并没有主动上报上级，而是直接去质问医疗组负责人，最后产生冲突，导致你现在停职，对吗?” “......对。” “在停职期间，你先后联繫过参加医疗组项目的病人家属，私下给他们钱。有没有这件事?” “......有。” “最后一个问题。”林深清了清嗓子，“经我们查证，柴崇的妻子在最后阶段并没有注射全部的药物。柴崇用生理盐水换下了其中的三瓶，两瓶被他拿去注射给了医疗组成员的孩子，剩下一瓶在哪里，你知道吗?” 如果此刻灯还亮着，林深就能看见臧十一现在的表情。 他半闭着眼，慢慢地露出了一个略显苦涩的微笑。 “是我拿的。”片刻之后，林深听到了想要的答案。 第78章 “行......我明白了......” 屋外隐隐约约传来黎七刻意压低后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打电话。 时远吩咐他留在这里看着涂攸, 以防出现什么意外。 独自坐在房间里, 涂攸靠在床边愣神, 手里抱着蚕婆婆给他的那个包袱。 “小攸。” 黎七探头进来：“你......还好吧?” 臧十一被带走后，除了最开始问了一句外, 涂攸就没再吭声过。他不哭也不闹, 安安静静坐在屋里。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 这让黎七有些发憷。 他倒是宁愿涂攸哭出来，骂上几句话，哪怕揪住他打一顿都行。 现在这种压抑的安静模样实在让他害怕，越是安静, 最后爆发时就越激烈。 抬眼看了眼小心翼翼的黎七，涂攸沉默了一会儿，攥紧了手里的包袱：“时局给你打电话了?” 黎七挠挠头：“嗯......” 涂攸却没有再问下去, 垂头继续安静地坐着。 “没什么大事儿, 有时局在呢，你放心。”黎七向前走了两步，坐在涂攸身边, “那个林深成不了什么气候, 就是仗着他爹有点本事天天到处瞎咋唿。你放心，用不了几天十一就能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面上这么说，黎七的心里却在敲小鼓。 “......林深说小臧承认了药剂是他拿的。”这是时远方才跟他通话的内容，“但说只是当时留下来想要作为证据保存, 并没有交给其他人。” 可当林深派人去搜查时，装药剂的箱子已经空了。 而且好巧不巧, 臧十一藏药剂的地方不在别处，正是管理局专员统一的储物柜。 这种带密码的储物柜是管理局配置的，方便专员们存放一些除了手/枪/弹/药之外的私人物品。专员们来自五湖四海，手里都有点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为了方便和安全起见，要求他们把这些用得着但是又有一定杀伤性的东西在不用的时候放在储物柜中。 没想到臧十一居然会把药剂藏在那儿。 顾不上感嘆臧十一艺高人胆大，居然敢把这么棘手的东西直接塞到管理局眼皮底下。黎七更在意的是，药剂是谁拿走的? 他不相信林深的揣测，一手把臧十一从实习专员带大，黎七最清楚他看中的妖怪品行是什么模样。 况且......他有些走神。 臧十一本身也是实验的受害者，没有理由把痛苦再施加在他人身上。 思来想去，黎七还是觉得大概是有人想要借这件事情兴风作浪，好把管理局也拖下水。 “叔叔。”他还在思考可能是谁的手笔，涂攸出声了，“柴崇的事你知道多少?” “......呃?”没想到涂攸一开口居然问的不是臧十一，反应不及，黎七茫然地反问，“你说什么?” “柴崇。”涂攸转过头，盯着他看，“医疗组的那件事，你应该很清楚吧。” 黎七一怔：“小攸，那些都是......” 他正想拒绝，目光却落在了涂攸紧紧攥着的包袱上。 包袱的结已经松了，露出里面衣服的一角。 这么多年，镇上妖怪的衣服几乎都是蚕婆婆做的。她的手艺好，用料也捨得，做出来的衣服虽然款式不如外面的新颖，但大家都喜欢。 包袱里的衣服也是如此，布料的颜色是饱满的正红，用金线和银丝细细密密地绣满了各种吉祥的花纹图案。一看就是费了不少功夫。 一枚玉质的凤凰鸾扣压在上面，屋外的阳光透过窗户落在鸾扣上，泛着细腻温润的光泽。 是很典型的中式喜服。 黎七的喉头不自然地动了两下。 第139页 “好吧......”他起身去关门，再回到床边时，神色骤然严肃，完全没有平日的吊儿郎当，“我告诉你，但事关重大，你一定要保密。” “从管理局建立开始，人类和妖怪之间就一直有矛盾。”他观察着涂攸的神色，避免说出什么可能刺激到对方的话，“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人类社会里有妖怪......” 当然，普通群众自然不知道这些事。矛盾和冲突主要集中在上层。 人类政府对于妖怪的态度很微妙，为了和谐共处，的确给了妖怪能够自我管束的权利，这才成立了管理局。但当面对群体碰撞的时候，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的时候还拉偏架。 比如医疗组的事故。 “其实认真说他们最多也只能是监管不力......毕竟医疗组成员里也有妖怪......”虽然那次在办公室里时远发火的时候被人类政府气得不轻，但真要追责下去，三绕两绕又得绕回管理局，“他们上层确实没做什么。” 可问题就出在这儿。 明明知道某个环节可能有问题，牵涉到了妖怪就装作没看到，这才酿成了大祸。 那个医疗组的负责人是某个大学的教授，自己带着学生们研究出了一种治疗某种疾病的特效药。然而没过审批，并不能用在人类的临床试验上。 教授家里背景深厚，自小通过各种接触了解到妖怪的事，身边也有认识的妖怪。对关于妖怪的政策很是熟悉。一来二去，就动了歪心思。 “所以他把新药用在了那些妖怪身上?”涂攸伸手摸了摸喜服上的金线。 黎七深吸了一口气：“是。” 当初这个项目由人类高层过来牵头，信誓旦旦地跟他们保证过绝对没问题。言语间还暗示这是专门给妖怪研制的药物。 因为妖怪和人类的构造并不完全相同，同样的疾病服用人类的药物不一定能起作用。所以管理局方面自然很高兴，没有多想就同意了这个项目。为表重视，还派了黎七带着六处专员负责。 “一开始药效挺好的，那些妖怪......包括柴崇的妻子，都恢復得很好。”不太愿意想起这件事，黎七说话的声音很轻，“后面才慢慢出了问题。” 参与项目的一些妖怪身上出现了涂攸上次见过的那种钢铁般的血管，身体情况也急转直下。但当初负责人说过可能在治疗途中会有不良反应，大家也都签署了知情合同，所以黎七他们并没有把这件事太放在心上。 直到过了一段时间，几乎所有妖怪都出现了这种症状。 “十一当时负责的是柴崇那个病房，跟他们夫妻俩亲近一些。”黎七道，“柴崇妻子是最早出现问题的那一批妖怪，等其他妖怪都出现症状的时候，已经不行了。” 她最后的死状很是悽惨，吐出来的血把柴崇的衣襟浇得湿透。连黎七这种见惯生死的都有些不忍心。 也就是在柴崇妻子去世的那晚，臧十一冲到办公室把负责人揪了出来，不顾走廊上还有不知情的人类，直接把刀架在对方脖子上逼问。 “我想他可能早就有所怀疑，只是一直没说。”黎七嘆了口气。 不然也不会偷偷藏起一瓶药。 “这就是他被停职的原因吗?”盯着那枚温润的凤凰鸾扣，涂攸问。 “那天闹出的动静太大，好多普通人类都听到了。”黎七又嘆了口气，“时局这也是没有办法。” 资讯时代，各种可以拍摄直播的app层出不穷，更不要说随手拍小视频发朋友圈的。而臧十一居然在走廊上把事情都吼了出来，人类政府和管理局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在普通群众中完全把那天的痕迹抹掉。 也正是臧十一这么一闹，他们才开始重视医疗组的事。没想到往上一查，居然会是这种结果。 人类政府本来要强行拿臧十一问罪，药物的实情一出来，被惊得无话可说。这才允许时远把臧十一带回管理局自行处理。 “其实我们也有责任。”虽然已经拘捕了那个负责人和相关的涉案人员，但一想到无辜枉死的妖怪，黎七心里也不好受，“如果当初核查项目的时候再仔细一点儿，或许就不会有这种事。” 他们太心急，这才给别人留下了可乘之机。 涂攸沉默。 “人类......”他犹豫了一会儿，用手勾着鸾扣，“就这么不喜欢我们?” “小攸!”黎七喝止了他。 “你不是个煳涂孩子，不该这么想。”似乎觉得方才的语气有些急，黎七放缓了声音，“你在j市待了这么久，为什么还会有这种想法?” 他当年不顾白兔精劝阻硬要带涂攸出来，除了见世面之外，就是抱着让涂攸多跟人类接触的想法。 虽然不确定涂攸还有没有想起从前经歷的可能，但他依旧觉得有必要这么做。他想让涂攸知道绝大部分的人类和那个实验室里的人不一样。 涂攸没说话。 “我没有讨厌他们......”过了一会儿，他垂头，“我就是......有点难受。” 那天在医院的时候，围着他的明明是一直不停道谢的家长，抬头时，他却总是不自觉地带入套着防护服的脸。 面罩下的脸变来变去，一会儿是家长的，一会儿是实验员的，到最后，甚至出现了上次那个别墅里会长狰狞的面目。 第140页 虽然知道和物种没有关系，可他还是忍不住会想，为什么一定是妖怪? “小攸......”看着他抱着包袱缩在床上，黎七伸手揽住了他的肩，“你以为这些事情只会出现在妖怪身上吗?为了利益，没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事。我以前还救过一个人类小孩......” 似乎觉得有些不妥，这句话他并没有说完，而是换了个话题：“其实现在好很多了，时局一直都在跟人类政府交涉，营养液的事情过后清理掉了很多人。情况会一点点慢慢好起来的。” 说来也可笑，这几件事情闹出来之后，或许是害怕引起妖怪们的集体不满，人类政府的态度软和了不少，协助管理局一举查掉了很多涉案人员。 大概是真的触到了底线。尤其是营养液的事，如果不是在最后关头换了药，真的引发群体性事件，那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你别担心好吗?”黎七揉了揉涂攸的头髮，“那边的事情有时局处理，这两天我就留在这儿陪着你，你乖乖吃饭好好睡觉，等十一没事了，我们一起去接他好不好?” 他不自觉地用上了哄幼崽的语气，惹得涂攸勾了勾嘴角。 看见涂攸露出了一点笑容，黎七松了口气，正想说那我去给你端碗面，冷不防腹部一凉。 “对不起......叔叔。”一手把装着过期藤精汁液的注射器往下推，涂攸一手扶住缓缓倒下的黎七，“你先睡一会儿吧。” 他抱紧了装着喜服的包袱：“我必须要去找他。” 第79章 “涂哥!你回来啦?” 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门口剥豆子，小蛇刚把一把新鲜的豆子放在盆里, 抬头看见门口的涂攸：“诶涂哥, 怎么就你一个?” 那只藏狐跟剩下的小崽子去哪儿了? 从小镇偷摸着跑出来, 一路驾车到最近的机场买票飞回j市，连续几个小时的高度紧张让涂攸显得有些疲惫：“去年的住户联络表你还留着吗?” 他不知道黎七什么时候会醒, 也不知道白兔精会不会早就发现他偷熘出来, 在被察觉之前，他必须要动作快些。 “都留着呢!”小蛇甩了甩手，“涂哥你等一下，我给你找去!” 在小蛇刚刚坐过的小板凳上坐下, 涂攸深吸了一口气。 毕竟跟黎七相处了这么多年，对方有没有说实话他一眼就看得出来。越是轻描淡写，就说明情况越严重。 但他不是那种性格软弱的妖怪, 不会遇到事就腿脚发软, 更不会哭唧唧头脑发昏不知所措。 他已经失去很多东西了，不能再失去臧十一。 “涂哥，给。”正在心里盘算接下来的行动, 小蛇把住户联络表递到他面前, “你要这玩意儿干啥?” 楼里的租户经常流动，每隔半年就会统一做一次登记。一方面方便联络，一方面也是管理局的要求。 “谢谢啊。”然而涂攸没回话，把一大叠联络表往怀里一抱, 想了想，又叮嘱道, “如果有人问起我有没有回来过——” “我这一下午都坐这儿剥毛豆吶，什么都没看见。”好员工小蛇很是乖觉。 涂攸点点头，绕着监控探头迅速离开。 做房东有一个最大的好处，见得妖怪多，各行各业的都有。这么几年下来，他也算是认识了一些身怀绝技的妖怪。 “涂哥——”敲了几下门，开门后，涂攸看到了一张被过滤面具罩着的大脸。 大脸扫了扫自己的尾巴，汪了一声：“你找我有事?” 涂攸要联络表就是为了找这个原型是哈士奇的妖怪，跟臧十一相仿，这只哈士奇也对气味十分敏感。不过不幸的是，敏感过头了。 “不不不不不行!”看清楚他手上拿着的衣服，大脸惊恐的瞪大了眼，拼命摇头，“涂哥!我要是能闻我还至于搬到这儿来，把房子装修成这样吗?” 小屋在j市郊区，难为他在这个超一线城市找到这么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周围五公里内除了这个严丝合缝的小屋外再无别的建筑，只有稀疏的树木。 而小屋内装了好几套空气过滤装置，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私自改过的原因，一运转就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 “有急事。”顾不上掰扯这些，涂攸把衣服往他怀里一扔，“你帮我找到这个妖怪，之后你要是想搬回去住，我允许你改建房子。” “真的?!”捧着衣服，大脸喜极而泣，“涂哥你不能反悔!” 只要忍受十几分钟的折磨，他就可以不用每天走十里地乘地铁去上班了! 于是大脸很爽快地摘下了面具。 “天吶——”各种气味扑面而来，他差点晕倒，但为了可以晚起，他还是很坚强地支撑了下去。嗅了嗅衣服，然后眼睛一亮，“涂哥这边!” 嫌人型跑得慢，大脸变回了本体一路朝狂奔。 跟在他的身后，没多久，涂攸看到了一栋被铁栅栏围起来的白色小别墅。 看起来似乎跟上次那个会长的别墅有些像，但毫无疑问，普通的民用别墅门口不会有带着枪的保安。 “涂哥......”大脸拿爪子掩住鼻子，“就这儿了......不过......” 第141页 比起鼻子难受，他更爱惜命。就沖门口那两个铁塔一样端着枪的保安，他一步都不想挪。 “你回去吧，这儿没你什么事了。”盯着别墅看了一会儿，涂攸挥挥手。 “好咧!”早就等他这一句话，大脸立马夹着尾巴头也不回地熘了。 涂攸犹豫了两三秒，远远地沿着别墅绕了一圈，选择了一棵别墅右侧山坡上的大树作为落脚点。 这个场景和上次蹲守会长时相仿，不过这一次，不会有人把他从半空中捞起来了。 耐心地窝在树上，涂攸安静地观察着这栋别墅。 进出的并不多，他看到的都是人类。步履匆匆，似乎有什么急事。 别墅前停着一辆眼熟的车，涂攸在孤儿院见过，那是时远的。 他的心稍稍安定了几分，既然时远还在这里，就说明管理局没有放弃臧十一。 一直等到天黑，待太阳完全沉到地平线下，别墅里几乎没有人再进出。 但涂攸也没见到时远出来，车还是停在那儿。 又等了一个小时，估摸着快到十二点。涂攸轻轻一跃，顺利地滚到了别墅的屋顶上。 躲在死角，盯着监控探头想了一会儿，他喃喃自语：“拜託这次坚持的时间长一些......” “哎。”监控室里飘着泡面的味道，新来的年轻人紧张地戳了戳正在吃泡面的前辈，“那是什么?” 画面上只能看到一个小东西飞快地从下方熘过。 “老鼠，这里老鼠都快泛滥成灾了。”前辈满不在乎地卷了一叉子面，指指新人的碗，“你快吃!再不吃待会儿老鼠全出来给你吃光!” “哦哦!”年轻人赶快端起泡面。 变回原型，涂攸屏息静气地在走廊里潜行。生怕弄出动静被发现。 进来之后才能发现这栋别墅的不同，里面几乎就是现代办公楼的装修风格。走廊两边都是一间又一间的办公室。 不知道该往哪儿走，他只能从最顶层慢慢地一个一个找。 “......我就不明白，时局长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前几个办公室都推不开，低头看门缝也没有灯光，只有尽头那间办公室虚掩着门，透出一点暖黄的光。 是林深的声音。 涂攸身上的毛一瞬间炸起，他蹑手蹑脚地熘到门边。 从缝隙间，他看见时远抱着手臂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听着林深高谈阔论。 “我们不是不承认之前几件事是我们监管不力。”已经说了快半个小时，林深本来就不是好脾气的人，现在愈发暴躁，“可这人都一个一个地都处理了，上面几乎就是重新洗了一遍牌，你还想怎么样?” “小臧不会做出那种事。”时远很冷淡。 “够了!”不知道第几次听见这句话，要不是碍着对方跟自己同级别，林深早就动手打人了，“时远!我拜託你看清楚现在是什么局面!” “事情已经闹得够大了，好不容易才平息。两边都退一步不行吗?”他心烦意乱地挥手，把书桌上的文件扫了下去，“你是真不知道传言，还是在这儿跟我装模作样?” 文件噼里啪啦地落在地上，时远眉头都没皱一下：“什么传言?” 看着时远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林深冷笑：“时局长，你不觉得巧合吗?” “医疗组的事才结束没多久，这边就出了药品泄露的事故，死的还是妖怪幼崽。”他敲着桌子，“过两天又闹出了营养液的事，牵扯到数个高层。直接动到根本。外面都在说——” 林深压低了声音，涂攸要费力才能听清：“这都是你时局长的手笔，借着这几件事，好向政府施压。” 林深的话说完，时远笑了。 他平素笑起来的时候很书卷气，谦谦君子般温润。但今天听上去有些凌厉：“林局的意思是，我不但指示了下属修改尸检报告，而且还暗中跟会长勾连，为的就是害死尽可能多的妖怪幼崽，然后藉此把政府里心怀不轨的人揪下来?” 大约没想到一向委婉的时远会说的这么直白，林深顿了一下，而后才道：“这次清洗的力度很大，这是事实。” “那也是因为那些人太肆无忌惮!”话音刚落，涂攸听见“啪”的一声。 时远把林深刚捡起来的文件又给扫了下去。 “你自己看看仁德医院有多少幼崽!营养液要不是被临时换掉，现在至少死伤三位数!”头一次见时远发火，办公室里的林深和躲在外面的涂攸都愣了，“你以为世界上所有人都跟他们一样，可以随便拿别人的性命开玩笑?!” 气得发抖，时远最后一句话都有点破音。他脸色阴沉地捡起文件，狠狠摔回桌上。 “我不是这个意思好吗?”对上骤然爆发的时远，林深难得有些虚，“这些传言都不是我说的，你自己到外面听听就知道了，我只是转述给你而已。” 上一波清洗过后，这种言论就冒出了头。不知道有心还是无意，最近愈演愈烈。 这也是林深被派来调查仁德医院的原因。 “不管怎么说，仁德的尸检报告你没法解释，对吧?”见时远不吭声，林深摊手，“既然有问题，我们就得查。虽然我不怎么喜欢你，但我要劝你一句，别跟上头过不去。” 第142页 时远没说话。 “好歹曾经同事一场，我今天就跟你把话说明白。”没想到时远脾气这么硬，林深犹豫了一会儿，“现在上面必须要交出一个对此负责的，既然臧十一已经承认了持有药剂的事实，那把他送上去就完事了。不然......” 他掸了掸文件上并不存在的灰：“后面彻查的就是管理局，你懂吗?” 最后三个字林深说的极慢，透着隐隐威胁的味道。 不知道是不是空调开得太低，涂攸感觉门缝里吹来了寒风。 “等会儿你跟我一起去负一层押他。”等了一会儿，没听见时远反驳，林深唿了一口气，“两边签个字流程走完就行了，我真是不明白......” 他偏头看了时远一眼：“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护着妖怪?” 这句话涂攸没听见，听到负一层后，他就开始朝楼下狂奔。 既然已经到这个份上，时远看样子也护不住臧十一。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但他现在只想跟臧十一待在一块儿。 负一层的门是铁栏样式的栅门，涂攸从栅栏里挤过去，惊慌失措地探头看向每一道栅门里的房间。 很快，他就看到了臧十一。 臧十一还穿着那天被带走时的素衣，长发松松地散在身后。正垂头坐在那儿，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 不过一天的功夫，臧十一仿佛清减了许多，下颌的线条更分明了。 “十一!”低头想着这次的事，冷不防身侧突然传来一声小奶音。 “你来这儿干嘛!”一转头，看见缩在旁边毛茸茸的涂攸，内心的惊慌远远多于惊喜，臧十一一把抓过涂攸塞到胸口，呵斥了一句，“疯了吗!” “赶快走，他们要把所有事情都推到你头上!”紧紧地扒住臧十一的胸口，涂攸的耳边还萦绕着林深的话，“在这儿待着你会没命的!” 臧十一抓住在胸口乱动的涂攸，努力克制着吼出来的冲动：“小攸!该走的是你!” 这种可能他已经考虑过了，时远虽然平时对他不错，但如果政府真的要以此为藉口清查管理局，那多半他不是会被保下的那一个。 管理局这么多年并非事事处理得妥当，如果真的要细查，肯定会查出不该查的东西。 “我不要!”被温暖的手掌包裹住，涂攸伸手抱住臧十一的手指，“我哪儿都不去!” “小攸......”臧十一闭了闭眼，手有些抖，“你听话好不好?” 这里应该是政府的私密机构，如果被发现闯入，涂攸的下场绝对好不到哪儿去。 “想想你爸爸，还有发糕它们几个。”他伸手摸了摸涂攸，“再说了，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走?” 只要一动作，系在他颈间的锁链就会发出金属相击的声音。这是为了防止他变成原型偷偷熘走而套上的。 当然，他也没想逃。一旦逃走了，倒霉的肯定是涂攸和白兔精他们。 “我可以去把他们都打晕，我恢復得快，他们不能把我怎么样。”但涂攸不听他的话，挣扎着想要从手心里跳出去，倔强道，“再拿到钥匙，你就可以走了!” 臧十一抿了抿嘴。 “别闹!”他的眼神骤然幽暗起来，手上也用了些力，制住乱动的涂攸，“你这条命算是我救回来的!我让你走，你现在就得走!” 不明白臧十一在说什么，涂攸茫然地睁大了眼，接着继续用力想跳走。 “咔嚓。” 最外面那道门被扭开了。 “拿钥匙，押走。”楼道里传来林深的声音，伴随着好几个人的脚步声。 第80章 涂攸的唿吸骤然急促起来。 他奋力挣扎，想从臧十一手里跳出去, 却被一把摁住, 背着手藏在身后。 臧十一抬头, 锁链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响声：“时局。” 林深带着两个持/枪的守卫，时远站在他们三人后面, 平静地看了臧十一一眼, 没有说话。 这大概就是不准备救他的意思了。 察觉到手心里的涂攸挣扎得愈发厉害，臧十一收紧了手，面上依然一片平静。 他不后悔曾经做过的事情，只是...... 用指腹轻轻摸了摸涂攸的头, 他在心里说，抱歉。 “行了，走吧。”林深抄着手, 扬起下巴沖守卫示意, “把锁链给他解开。” 一个守卫举枪指着臧十一，另一个守卫收好枪，从腰间掏出钥匙。 “时局。”看着守卫准备去解臧十一脖颈上的锁链, 林深转头沖时远笑道, “你总算......” 后半句还没说出来，他的瞳孔勐地缩紧，想抬手抵抗，却已经挨了时远重重一击。 光顾着把注意力放在臧十一身上, 等察觉到背后的动静，守卫已经来不及防备。 时远动作极快, 招式干净利落，丝毫不输局里经过特训的专员。几记手刀狠狠砍下去之后，房间里还站着的只剩下他一个。 “时局!”臧十一惊了。 在他印象中，时远一直是文弱纤细的类型，身边总是形影不离地围着专员，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的身手? “去这个地方。”没有理会他的震惊，时远捡起落在地上的钥匙给臧十一解开锁链，“藏好了，这两天别出来。” 第143页 “时局!”惊讶之下臧十一松开了手，涂攸终于从手心里挣脱，绕出来也吓了一跳，“你这是......” 正把写着地址的便签和自己的车钥匙从口袋里掏出来，看见涂攸，时远怔了一下，然后皱眉：“那你们俩一起去吧。” “赶快走，不然天亮就出不去了。”见这一大一小还愣在原地，时远的语气里带上了几分威严，“这边的事我来处理。” “可是......”没想到时远的胆子居然这么大，一时半会儿还缓不过来，臧十一有些懵，“您......” “怎么?”把车钥匙塞到臧十一手里，时远环顾了一圈房间，“要是保不住自己的专员，我还当什么局长?” 林深和守卫依旧躺在地上，他收回目光，看向涂攸和臧十一：“愣在这儿做什么!等着一会儿他们过来把你们都锁起来?” “那时局你怎么办!”涂攸仰头看着时远。 私自放走嫌犯可是重罪，更不要说时远还处在管理局局长这么一个位置上。 “我有我的办法。”然而时远很镇定，丝毫看不出来慌张，“好了，别废话，你们现在赶快走。” 犹豫了几秒，臧十一抱着涂攸朝时远鞠了一躬，接着迅速地沖了出去。 监控室里的前辈和新人并没有看到这一幕，泡面桶被打翻在地，他们抵不住突如其来的困意，都沉沉地陷入了梦乡。 站在房间里，时远的眼睫颤了颤。 “没事的，阿远。”他轻声唤自己的名字，“这一次你也可以撑过去。” “我们去哪儿?” 逃出去的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别墅里仿佛没有人一般静悄悄的。连开车出大门时都没有人阻拦。 沿着路开了好一会儿，直到离开幽暗的丛林，看见明亮的大路，涂攸才回过神。 臧十一看向驾驶台上那张被揉皱的便签，轻轻地摇了摇头，把车停了下来。 大路上有监控探头，他们肯定不能再开时远的车。 “你不该来找我。”瞄准了一辆开过来的货车，悄无声息地翻身落在车斗里，臧十一抱紧涂攸，“你太傻了。” 怀里的小傢伙没说话，过了一会儿，臧十一感觉手心有些湿润。 涂攸脸上的绒毛湿漉漉的，却咬着牙不吭声，直到臧十一把他举到面前，他才抽了抽鼻子：“我不能丢下你。” 天色还黑着，只有路灯的光芒一束束打在脸上，忽明忽暗间，臧十一摩挲着涂攸的头顶：“现在好了，你得跟着我一起逃亡。” 话虽如此，他的声音里还是不自觉地带了一丝笑意。 “正好啊。”涂攸伸爪想要揉眼睛，却被臧十一捉住了爪子，只能费力地眨了眨眼，“以前都是我养你，如果要逃到深山老林，那就你去打猎养我好了。” “养。”被这句话逗笑了，臧十一轻轻地亲了口涂攸的小爪子，“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抓。” 涂攸鼓了鼓圆乎乎的脸，低头蹭了下臧十一的手心。 明明一天前还待在静谧的小镇，现在却躲在货车车斗里搭顺风车逃亡，一时间，他们都没有说话。 “放心。”过了一会儿，臧十一把涂攸塞到怀里，“我们不会有事的。” 听着耳边有力的心跳声，精疲力尽的涂攸迷迷煳煳地睡了过去，爪子仍然紧紧扒住臧十一的胸口。 等到再睁眼时，他们已经不在车斗里了。 天色大亮，明亮的光线让他有些不适应，正侧着头躲避，温热的掌心挡在了眼前：“醒了?” “我们在哪儿?”耳边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什么都看不见，涂攸用爪子扒拉了两下臧十一的手。 “我也不知道......”看着眼前的场景，臧十一皱眉。 时远给他的便签上写了一个xx砖瓦厂，却没有标明具体的位置，只有大致的区块。他一连问了好几个人类，最后还是在一个上年纪的婆婆那里问到的。 砖瓦厂在j市东北片的郊区，这一片以前曾经是工业区，后来产业升级给削了一大片。又赶上建设绿色文明城市，就把原来的工业区都种上了葱茏的树木。 几十年的时间，足够树苗长成参天大树。 砖瓦厂的位置很是偏僻，藏在了一片绿意的最里面。臧十一带着涂攸翻了好几个小山包，才好不容易看到建筑的影子。 “这是什么鬼地方?”趴在臧十一的胸口，涂攸愣住了。 杂草灌木间孤零零地立着半栋楼，准确点儿说应该是一栋楼的框架。焦黑的残砖碎瓦乱七八糟地堆出个楼的模样，显然是烧得不轻。 “可能......”臧十一也有些茫然，“这儿比较不好找?” 光走进来就花了他们不少时间，时远让他们来这里，大概也是存了暂时让他们在这儿避风头的意思。 看着眼前不成样子的楼，涂攸点了点头，算是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 “接下来怎么办?”野草疯长，能没过成年人的膝盖，臧十一和涂攸坐在草丛中，几乎跟潜行一般隐匿了踪迹。 涂攸抬头看天：“我们就在这里等时局吗?” 初到这里还好，静静地坐在这儿，才发现这里听不见鸟叫虫鸣。只有风吹动野草的窸窣声。 第144页 “希望他不会有事。”想到时远，臧十一嘆了口气，轻声说，“是我连累了你们俩。” 他比涂攸更清楚时远可能会面临的困局，但他还是顺从了对方的指示。 他承认自己有私心，无论如何，他不能让涂攸受到任何伤害。 “你做的没错。”但涂攸会错了意，以为臧十一在说柴崇那件事，“如果我是你，也会那么做。” 经歷过那种可怖的痛苦，涂攸很清楚自己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其他妖怪在面前受罪。 臧十一笑了笑，没说话，伸手替涂攸梳理绒毛。 他们安静地坐在草丛中，风捲动天上的云，快速地在头顶流动。如果没有逃亡的前提，应该是相当悠闲的场景。 被臧十一的手顺毛得很舒服，涂攸唿噜了两声，懒洋洋地把头仰过去想说话。 这么一仰，余光瞥到砖瓦厂残留的废墟，他勐地一哆嗦。 “怎么了?”察觉到涂攸的动静，臧十一停下手上的动作。 涂攸没搭理他，从膝上跳下，哧熘一声钻进草丛里。 “小攸!”臧十一连忙去追，“你去哪儿?” 野草对于幼崽形态的涂攸来说太高，遮挡在眼前几乎如参天大树一般。他费力地从缝隙间看向废墟，不断地变换着位置。 越往前跑，他的心里越恐惧，而恐惧驱使着他跑得更快，到最后几乎是在草丛间飞奔。 “你怎么了?”追上涂攸，臧十一看着瞪大眼睛盯向废墟的涂攸，不由跟着一起回头，“这是——” 臧十一也愣住了。 虽然废墟依然安静地立在那儿，但在他眼中已经燃起了沖天的火光。 他很熟悉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的残垣断壁，当年叼涂攸出来的时候，他们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场景。 除了灰黑的烟尘和烈焰外，眼前的半栋楼和当初的建筑一模一样。 涂攸拼命克制着发抖的冲动，却依然随着风吹草叶的窸窣声抖成了一团。 过了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重新回到这个地方。 被他刻意遗忘的记忆一瞬间全涌了上来，不管不顾地占据了脑海，他抱着头，发出尖利的叫声。 “小攸!”臧十一连忙把他抱起来，“别怕，你看看我，我是十一，我在这儿。” 那些熟悉又陌生的片段噼头盖脸地砸过来，涂攸躲闪不及，只能痛苦地呻/吟着。 “十一?”但耳边温柔的声音久久没有散去，在染着鲜血和烟尘的片段间，他突然有了一丝清明，迅速地抓到了重点。 涂攸突然没声儿了。 他死死咬着唇，不敢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颤抖着回头：“你是......十一?” 伸手去替涂攸擦眼泪，臧十一轻声道：“我是。” 第81章 涂攸盯着臧十一看。 他张着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零碎的片段被捡拾起来串在一处, 慢慢地拼在一块, 把他拖回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他还很小。 小到以为这个世界就是一栋内部全白的建筑, 里面住着很多不同种类的动物，还有穿着防护服的叔叔阿姨。 记忆的最开始他还算活泼, 咿咿呀呀地跟着最常照顾自己的几个叔叔学说话。因为生得可爱性格又伶俐, 大家都喜欢他。 所以涂攸不必跟其他幼崽一样规规矩矩地待在自己的房间，只要乐意，他可以去任何一个房间串门找小朋友玩。当然，食肉类的大型勐禽不在此列。 那时候他很快乐, 白天和其他幼崽滚在一处打闹，晚上熄灯就回房睡觉。一日三餐都会有叔叔阿姨专门送过来餵给他吃，偶尔加餐里还有各种颜色甜丝丝的片状糖果。 他觉得自己的生活大概就是这样了, 等他长大, 大概也会成为跟叔叔阿姨一样的人，照顾幼崽，给他们餵糖果, 带他们检查身体。 直到有一天, 给他送糖果的叔叔把他从小白鸭的房间里叫出来，对他说：“你去劝劝新来的小朋友，让他乖乖吃饭好不好?”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臧十一。 幼崽们的房间面积不算小，为了让他们适应还会专门铺上干草泥土一类的东西。可这个房间几乎什么也没有, 空荡荡的。 房间里只有一个装着食物的托盘，但托盘旁边毛色柔亮的幼崽看都不看, 一脸冷漠地趴在地上，把自己蜷成一团。 涂攸觉得这个小朋友好可怜。 “你要不要吃一点饭?”于是他从叔叔的身上跳下来，绕到这只他从来没见过的动物面前，低头看了看挂在对方脖颈上的牌子，“十一?” 每个幼崽都会有编号，通常与房间号匹配。涂攸的脖子上也有一个，刻着“02”。 然而这个新来的小朋友不理他，涂攸只能回头去看叔叔，却发现对方已经走了。 “不吃饭会死的。”于是他用爪子把托盘推到十一面前，“死了就不能长大了。” 他很想长大，只有长大才能穿防护服。成为照顾幼崽的大人。 “你是谁?”他的好意收穫的是一个警惕的眼神。 “02啊。”涂攸低头扒拉扒拉自己颈上的牌子。 “我问你的名字。”十一的眼神更警惕了，“你没有名字吗?” 第145页 这个问题让涂攸很困惑，编号难道不是他的名字?至少叔叔阿姨都是这么叫他们的。 他觉得这个小朋友很奇怪，犹豫了一会儿，他挤开门跑了。 等再见面，是某个已经熄灯的晚上。 叔叔阿姨越来越喜欢给他餵糖果吃，各种口味都有。但正餐的量逐渐减小，后面几乎快没了。半夜，涂攸实在饿得慌，滚来滚去睡不着，索性偷偷熘出去想找点东西果腹。 他知道叔叔阿姨的储物柜里经常有零食，虽然这么做是不对的，可他实在是太饿了。 还是第一次晚上熘出来，涂攸紧张地想要赶快上楼，却发现通往叔叔阿姨那一层的楼梯门被锁上了。 他伸爪试图推开门，用力半天，也没能把门撼动分毫。 没办法，他只能垂头丧气地准备回去接着睡。 “站住。” 刚扭头，背后传来一个略显冷漠的声音。 他战战兢兢地回头看，发现是上次不肯吃饭的十一。 “你有吃的吗?”顾不上好奇为什么十一也跑了出来，快饿坏的涂攸问。 十一表情古怪地看着他，想了想，回房叼出来一个饭糰。 有东西吃，涂攸自然很高兴，抱着饭糰坐在走廊里就开始吃。 “你是02。”这一次，对方记住了他的名字。 忙着吃饭的涂攸点点头，嘴里塞满了饭糰。 “你是怎么到这儿的?”在他香甜地咀嚼时，十一问。 “我一直都在这里，这是我家啊。”涂攸含煳不清地说。 在他幼小的脑海中，幼崽这一层是他的家，楼上是叔叔阿姨们的家，两层组合在一块儿，就是整个世界的全貌。 十一不吭声了，半晌道：“你没有去过外面?” “外面?”涂攸茫然地问，“那是什么地方?” 世界的尽头吗? 十一又不说话了，直到他快吃完饭糰才问：“01是谁?” “没有01。”涂攸伸手擦擦嘴，打了个饱嗝。 这一层的房间是从02开始的，他从未见过哪个房间有01的编号，也没见过脖子上挂01牌子的小朋友。 “谢谢你的饭。”吃得心满意足，他沖十一灿烂一笑，然后才察觉到重点，“你为什么会有饭吃?” 十一那张原本就很冷漠的脸看起来脸色更差了：“你在说什么?” “叔叔阿姨难道不餵你吃糖果吗?”涂攸好奇地问，“就是甜甜的那些糖果啊。” 皱着眉，十一半天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看向他：“以后不要吃那些糖。” 涂攸似懂非懂地点头，正想问问为什么，楼梯门动了。 冲出来的是神色慌张的叔叔阿姨们，拎着十一的尾巴把他拽起来：“你偷跑出来做什么?!” 没有见过平日和善的叔叔阿姨们露出这种表情，从来没说过谎的涂攸突然感到很害怕，鬼使神差地张嘴：“是我饿了，找十一来要吃的。” 他平日里从不说谎，叔叔阿姨皱着眉看着他嘴边的米粒，对视了一会儿，把十一放下了。 但他俩还是一起被关了半天的禁闭，以往只有不规矩的幼崽才会被关起来。 涂攸有些委屈，但又忍不住好奇心，于是凑到十一身边：“外面是什么样的?” 世界的尽头应该很可怕，跟禁闭室一样黑洞洞的，没有光亮。 “很漂亮。”然而，沉默了一会儿，十一回答他，“有森林有湖泊，天空很蓝，晴天的时候会有棉花糖一样的云。” 涂攸不懂：“那些都是什么?” 他从没听叔叔阿姨提起过。 “等你出去就知道了。”十一的语气有些硬，不过稍后又软了下来，“一定不要吃糖果。” “可是很甜啊。”在禁闭室里只能喝水，想起糖果，涂攸更饿了。 “吃糖果会死的。”十一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凑过来死死地盯着他，“死了就出不去了，你想死吗?” 从没被这么威胁过，涂攸愣了几秒，然后哇地大哭起来。 他从没见过这么可恶的小朋友，最后还是叔叔把他抱走的。 直到后来，一向温柔的叔叔阿姨把他摁在台上强行注射药品时他才明白，十一说的或许是真的。 可是已经晚了。 糖果和注射进身体里的药物让他疼得发抖，叔叔阿姨却依旧没有停下，甚至用手术刀去划他。 最初的伤口很浅，癒合得也很快。到后来，手术刀越进越深，他尖叫着挣扎，却被死死地摁住。 很快他就麻木了，不管伤口再怎么深，疼痛过后总会癒合。 直到他第三次见到十一。 那时他已经没有饭吃，也没有糖果。每天都会有人过来给他打针，听叔叔阿姨说，一瓶能维持他很久的生命。 熄灯后，他趴在垫子上，胃里什么都没有，烧得他十分难受。 门被轻轻推开，似乎有什么东西钻了进来，他茫然地睁大眼睛，还没看到东西，鼻尖先嗅到了血腥味。 十一一瘸一拐地从门缝里蹭进来，低头把叼着的饭糰放在他面前，然后在他身边卧下。 “你怎么了?”但涂攸的注意力全被十一身上的血腥味吸引走了，他费力挪动身子朝对方的腹部探去，然后伸出小爪子。 第146页 接着，他疼晕了过去。 等朦朦胧胧醒来的时候，十一正在替他舔毛，察觉到他睁眼，低低地说：“以后不要再这样救我了。” 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涂攸没应这一句，而是小声说：“云好看吗?” “好看。”很笃定的回答。 “你不要死，以后我们一起去看云好不好?”黑暗中，他抱紧了十一的爪子，“我还没有吃过棉花糖呢。” 沉默了一会儿，他的头被轻轻摸了一下：“好。” 从那晚过后，十一经常偷偷带着吃的来看他。十次有九次，涂攸都察觉到对方身上有伤。但十一不肯让他再治，只允许他把爪子放在自己的爪子上。 有时没有吃的，十一就会给他讲外面的世界，蓝天白云，山川湖海。他们紧紧地挤在一起，手拉着手，憧憬着以后的生活。 然后就到了那一天。 按平常的习惯，涂攸被送去手术室，穿着防护服的实验员拿出手术刀，还没来得及比划，半边肩头就被掉下来的水泥板削去了。 满头满脸都是温热的鲜血，涂攸愣了好一会儿，才在地动山摇中反应过来。 他从手术台上一跃而起，想要去找十一。 但房间里不见对方的踪影，再出来时，走廊里已经乱成了一团。 被慌乱的动物挤着向前沖，涂攸奋力想要在幼崽间找到熟悉的身影，可是他什么也没看到。 “十一......”窝在臧十一掌心里，他扭头看了看四周疯长的野草，“是你......” 臧十一温声道：“是我。” 那天他被送去了走廊另一端的手术室，不巧被掉下来的瓦砾暂时砸晕。等清醒过来时，冲进来的管理局专员已经开始清理幼崽，做好了爆破建筑的准备。 他是趁专员不备偷偷熘进去的，最后终于在几个已经死去的实验员底下发现了陷入昏迷的涂攸。 “为什么?”想起在那份合同上看见的名字，涂攸哽咽道。 他说的模煳，但臧十一还是明白了他在问什么。 “我想着如果改名字，也许以后遇见的时候，你就认不出我了。”他伸手替涂攸擦眼泪。 “不过没关系。”眼泪越擦越多，他只好凑上去亲了一口涂攸，“就算你认不出我，我也一定会找到你。” ———————————— 黎七最后是被白兔精一盆冷水泼醒的。 “我艹!”浑身湿淋淋的，一起身黎七就开始打喷嚏，对上面目狰狞的白兔精，不由呛声，“你有病啊?” “小攸呢?!”眼看着一天一夜过去了，之前害怕刺激到涂攸，白兔精跟狐狸精都没敢进去，实在捱不住才进了房间。哪曾想里面只剩下一个唿唿大睡的黎七。 “我去!”一拍脑门，黎七意识到大事不好，“被那小兔崽子算计了!” “你骂谁小兔崽子吶?!”白兔精一蹦三丈高。 黎七连忙摆手：“你就别跟这儿添乱了行不行!” 不用想，自己不省心的侄子肯定是跑去找臧十一了，他皱着眉掏出手机，想要联繫一下时远。 一打开界面，跳出来的是100+的未接电话，差点把他手机卡死。 “怎么了这是?”有些号码他认识，有些很陌生，他只好在里面挑了个最熟悉的打过去。 “黎处!”是五处处长，“你在哪儿呢?” “我在我哥这儿，你给我打这么多电话干嘛，出事了?”顾不上换衣服，黎七朝山下走去。 五处处长一怔：“黎处你不知道?” “有话快说!”黎七仅有的那点儿耐心全都给时远了，根本没有多余的分给别人，“别浪费时间!” “臧十一跑了。”五处处长十分知情识趣。 黎七大惊：“你说什么?” “还有......”然而事情没有最糟只有更糟，“林深死了......咱们时局也不见了......” 第82章 黎七赶回局里时，五处处长已经带着专员在应付政府那边派来的人。 “咩咩你冷静!”一把将要从裙底掏火箭炮的小绵羊抱起, 五处处长拼命沖黎七招唿, “我在这儿!过来!” “怎么回事, 说清楚一点儿!”管理局门口乌泱泱堵了一大群人，迫不得已, 黎七只好从窗户翻进来, “林深怎么死的?” “乖乖坐这儿别动!”呵斥了小绵羊一句，五处处长把桌上的档案袋推过去，“你自己看吧。” 袋子里没多少东西，只有几张照片。 林深和两个守卫模样般的人一起倒在地上, 三个人的脖子都被活生生转了一圈。 是很干脆利落的手法。 “监控被毁了。”盯着林深扭曲的脖颈，五处处长把一脸不情愿的小绵羊放在桌上，“在别墅朝西五公里的地方发现了时局的车。” “放开我!”一被松开, 小绵羊就想跳下去往外沖, 五处处长只能继续抱住她，“空口无凭就污衊咱们局!看我不轰死他们!” 黎七走到窗边，看了眼楼下还在拥挤的人群：“政府那边怎么说?” 第147页 “他们说.......”五处处长死死按住小绵羊, “要么就是时局为了救小臧杀了林深, 要么就是小臧为了逃跑挟持了时局。” 总归都是管理局的事。 “不可能!”黎七还没说话，小绵羊先怒了，“臧哥不是那种妖怪!” 五处处长吓得赶快捂上她的嘴。 这句话就等于在说是时远杀的人。 实际上，人类政府有意无意就是这么暗示的, 虽然五处处长想不明白，时远堂堂一个管理局局长, 有必要为了一个专员的命去杀人，断送自己的大好前程吗? 不过另一种可能他也觉得很荒谬，臧十一要逃跑自己跑就行了，为什么还要挟持时远? 黎七脸色铁青。 “黎处......”管理局几个处隐隐以六处为尊，五处处长也不敢把话说得太直接，“您看......” 已经想了一路，黎七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听了五处处长的话，更加觉得困惑。 “我刚才派人去找时局他们了......”见他不说话，五处处长轻声道，“咱们是不是得先想个办法把下面的人打发回去?外面已经传得很难听了，再这样下去，咱们就没法翻盘了。” 听见“翻盘”二字，黎七心头微微一动。 五处处长说的是这次林深死亡的事情，但他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把最近几个月发生的事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意识到那种可能之后，他的脸色由青变白。 “黎处?”被黎七骤然惨白的面色吓了一跳，五处处长顾不上继续按住小绵羊，伸手想去扶他，“你怎么了?” 但五处处长没能扶到，黎七果断地从来时的窗户翻了出去，头也不回。 小蛇还坐在那张小凳子上，今天剥的是莲子，夏天煮粥清热去火。 然而他的火还没来得及去就被挑了起来——膝盖上的盆被掀翻了，莲子全都骨碌碌滚到了地上。 “你他妈——”小蛇跳起来就想跟对方拼命，看清来人之后立马结巴，“黎黎黎黎先生......” 他只见过黎七一面，但那已经足够了。他永远忘不了这位黎先生当年把他和哥哥从死人堆里拖出来，然后拿刀架在他脖子上，满面笑容让他俩好好在楼里干活照顾好小房东的场景。 “这两天有没有来什么陌生的妖怪?”揪住小蛇的领子，黎七一把将他怼在墙上，“跟小攸有关的?” “没没没没啊——”生怕黎七下一秒就拔出一把刀来，小蛇整条蛇都瘫了，“两个叔叔走了之后就没有了!” “黎先生?”听见动静，窝在警卫室里的大蛇连忙出来，看见面色阴沉的黎七也吓了一跳，“您这是做什么?” “哥!”吓到变回原型的小蛇从衣服堆里游出来，哆哆嗦嗦地盘在大蛇脚边，“这两天没来什么跟小房东有关的妖怪吧?” 大蛇稳重一些，顶着黎七淬毒的目光思忖了一会儿，轻声道：“没有妖怪来找过小房东，倒是有一对藏狐夫妻来找过臧先生。” “大概十天之前吧。”他微微躬身，“好像闹了点不愉快，走的时候脸色不太好。” 黎七的脸色也很不好。 他的手有些抖，伸到口袋里摸了半天才掏出手机。 臧十一父母的电话早就被他拖进了黑名单，解除之后，他一连拨打了三次。 无人接听。 “黎先生，你要是找他们，我可以过去看看。”看着黎七阴沉的脸色，大蛇小心翼翼地建议。 “不，不用了。”过了几分钟，黎七无力地挥挥手。 太晚了，他想，一切都太晚了。 ———————————— “别动不动掉眼泪，你小时候都没这么爱哭。”用了半个下午，一直到太阳开始西沉才好不容易把涂攸哄好。臧十一在周围疯长的野草里找了几株植物，把汁液挤出来敷在涂攸已经肿起来的眼睛上。 “我高兴行不行?”哭得嗓子有些哑，涂攸低头不满地咬了一口臧十一的手心。 “不要动，马上就好了。”把最后一点汁液仔细地涂好，臧十一松了口气，“不许拿爪子揉。” 涂攸只好把刚抬起来的小爪子放下来。 “你倒是说说，我怎么就成吃你的坏蛋了?”惦记着先前被冤枉的事情，臧十一耿耿于怀，“还说我可恶，到底谁可恶?” 他轻轻捏了把涂攸的脸。 涂攸伸出舌头，舔了舔刚才咬的地方：“就是你可恶。” 手心被舔得痒痒的，臧十一只能无奈地拍了拍涂攸的头：“我看分明是你胆子太小，给吓傻了。” 涂攸没应声，蜷成一团紧紧地缩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小声地说：“这里变化真大啊。” 漫山遍野的枯黄干草已经被茂盛的植物替代，全然看不出来半点记忆中萧瑟的模样。而曾经迷宫般复杂的建筑也成了一堆瓦砾，在旁人眼里，就是普通的废墟。 那些穿着防护服的实验员、片状糖果般的药剂，还有冰凉的手术刀都消失了。 在梦中，涂攸曾经无数次地回到过这个地方，但他从没有想过还会有再见的一天。 第148页 “他们呢?”闭着眼睛，他轻声问。 他和臧十一都活下来了，那剩下的幼崽们去了哪里? 臧十一愣了一会儿才明白涂攸在说什么：“我不知道......能找到父母的大概都送回去了吧。” 他在管理局里的权限并没有高到可以查看这份档案，自然也无从得知那些和他们一起被囚禁的幼崽如今在什么地方。 “当年......救我们出来的是你叔叔。”犹豫了几秒，臧十一摸了摸涂攸的耳朵，“带我进管理局的也是他，他很好。” 但并不是被送回父母身边的幼崽都能重新开始幸福生活，幼崽的父母中为了钱财卖掉孩子的不在少数，很不幸，臧十一属于这一种。 察觉到臧十一语气里的低沉，涂攸敏感地伸爪拍了拍他。 “没事的。”臧十一握住涂攸的爪子，轻声笑到，“这些都过去了，不重要。” 他一笑，涂攸跟着他笑了起来。 笑了一会儿，想起来他俩还在逃亡路上，涂攸不笑了。 “时局为什么让我们来这里?”他睁开眼，汁液煳得眼睛黏黏的。 臧十一显然也是才想到这一点，于是也敛了笑容。 正想说话，半人高的草丛深处突然传来窸窣声。 想都没想，臧十一捡起身边的石块直接砸了过去。 “臧十一!”石块没入的地方传来了时远难得恼怒的声音，“你干什么?” “时局!”没想到砸的居然是时远，臧十一立刻下意识绷紧了嵴背，“您没事吧?” 从草丛里钻出来，一手攥着刚接住的石块，一手拎了瓶未开封的水，时远无可奈何地看了他一眼，“还好我这几年没疏于锻鍊，不然你身上真要背人命了。” “情况怎么样?”臧十一有些尴尬，立刻转移话题。 把水递给臧十一，时远垂着眼睫摇头：“我不知道。” 周围虽然草木茂盛，但并没有溪水河流。接过水，臧十一先餵了一点给涂攸，自己才开始喝，听见这句话又放下了水瓶：“怎么了?是不是......” 他不安地朝周围看了看，没发现其他人的踪迹才暂时安心：“我给您添麻烦了。” 为了救他，时远是在赌自己的前途。 “没有人知道你们在这里。”时远摆摆手，示意臧十一继续喝水。 他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废墟，然后才转过身来。 臧十一已经喝了小半瓶水，见他转身连忙擦嘴：“时局——” 正是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时远侧身站着，云霞的光打在他的脸上，镀了一层会发光的边。却只堪堪落了一半。另一半浸在树木的阴影里，模模煳煳的看不真切。 回头看见空了半瓶的水，他温和地笑了笑：“现在好了。” 不明就里，臧十一刚想开口问，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时远还攥着石块的手上。 “啊。”察觉臧十一的目光，时远低头看了自己的手一眼，随即腼腆道，“你刚才砸得太突然，我没反应过来。” 说着，他把左手里的石块向上一抛，很自然地拿右手接住。 “这样可以么?”时远的眼里盈着笑意，语气十分轻快。 臧十一全身的血都冷了。 他想说点什么，却软绵绵的毫无力气，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草丛里。 “十一!”涂攸跟着跌进草丛，死命推了臧十一两把，看见的却是对方慢慢闭上的眼睛。 “果然是迅速痊癒的天赋，连药剂都没有效果。” 夕阳仿佛突然沉下去一般，光线一下黯淡了许多，时远的脸彻底被树木的阴影笼罩：“你放心，不是什么有毒的药剂，只是会让他暂时昏迷而已。” 还没从急转直下的情况中回过神，涂攸仰头去看他：“你——” “你好。”低头俯视涂攸，时远温声道，“我是01。” 第83章 他的声音很轻，一不小心就会被淹没在风吹草叶的响动间。 但涂攸听到了。 然而, 涂攸不明白时远在说什么。 或许他已经理解了字面意思, 可大脑拒绝接受这种可能。 天色一秒一秒变暗, 涂攸仰着头，努力盯着几乎被树影淹没的时远：“可你是——” 眼前立着的男人身上没有任何妖怪的气息。 “是啊。”时远淡淡地说, “我是人类。” 随着这句话, 地平线上最后的一点残霞彻底被黑暗吞没。月亮升了起来，白惨惨地挂在天空中，又大又圆，散发着幽幽的光。周围却没有一颗能看得见的星辰。 涂攸往后退了一步。 “我还救过一个人类——”黎七的话在他耳边翻腾、迴荡, 然后利刃般狠狠地贯穿耳道。 “你......”震惊让他的喉头紧缩，只能吐出单薄的音节。 对上涂攸惊诧的眼神，时远显得很平静。他甚至有闲心蹲下身, 把臧十一晕倒时丢在地上的水瓶捡起来拧好盖子：“我当年住在你们楼下, 做手术的时候还隔着走廊见过你几回。” 月光照在时远的脸上，衬得他的面容更加白皙。一点血色也无，像块冰凉的玉石。 第149页 涂攸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他盯着时远的脸, 在脑海里拼命回想那些防护面罩下的面容, 可是一张脸也想不起来。 他不记得自己有没有见过时远——即使见到过，在他眼里也只是人类而已。于他而言，都是拿着注射器手术刀准备伤害他的存在。 而不是和他一样，躺在冰凉手术台上任人宰割的实验品。 “小臧的权限不够查看档案, 你难道不好奇究竟是怎么回事?”时远上下摇晃了两下水瓶，盯着旋涡的最中心, 轻声问。 他的嘴角噙着笑意，仿佛在讲一个甜美的童话故事。 涂攸又往后退了一步，直到碰到臧十一才停下来。 “有什么好问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瓶水的原因，他的嘴里泛着莫名的苦涩味道。 那种可以快速癒合的天赋并非与生俱来，而是在经歷了无数次注射和手术后获得的。涂攸不是傻瓜，他很清楚这种能力来自于何处。 时远笑了。 右手的石块还没被丢掉，他扬起手，毫不犹豫地在涂攸惊恐的视线里狠狠朝自己的额头上砸了下去。 鲜血一瞬间涌了出来。 “你明白了吗?”随手把石块丢在草丛中，时远没有去擦已经淌到下颌的血，反而席地而坐，偏头看向涂攸。 涂攸感觉自己的喉咙被掐住了：“你——” 殷红的血流过素白的肌肤，顺着下颌滴落在白衬衫上，洇出一片痕迹。而被砸出来的伤口正在一点一点癒合，虽然比不上涂攸平时恢復的速度，但相较于常人，已经是怪物级别的痊癒水平。 他突然明白了那些年从身体里一袋袋抽出的血浆最后都去了哪里。 这么多年，他不是没想过曾经的实验最终是为了应用到人类身上，可他从未料到，在那栋白色建筑里除了他们这群妖怪幼崽之外，居然还会有一个...... 涂攸愣愣地盯着时远的脸。 二十年前，对方应该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我在那儿待的时间比你长多了。”不过片刻，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察觉到涂攸一直盯着自己看，时远伸出指尖擦了擦唇边的血，“那个房间换了五六波幼崽，你是最后一个住进去的。” 他说的很平淡，言语之间，几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轻飘飘地被抹掉了。 “可......”涂攸勉强维持着一丝清明，“你父亲......” 上次在会长家里，对方曾经提到过时远的父亲。臧十一也明确说过，时远的父亲是管理局的老局长，一辈子兢兢业业，最后在岗位上殉职。 有这么一个权力不小的父亲，时远怎么可能会跟他们待在一块儿? 听见父亲二字，时远一愣，随后笑出了声。 月光下的废墟很安静，没有半分虫鸣。只有时远的笑声被风吹得断断续续，起先还是压抑着的低笑，慢慢地高亢起来，最后变成毫不掩饰的大笑。整片荒野都迴荡着他放肆的笑，完全压下了风声。 涂攸从没见过他这幅模样。 “不然呢?”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时远捂着腹部，过了好久才勉强直起身，“你觉得一个没有背景的实验室凭什么支撑十几年?” 在月色下，他的眼睛极其明亮。明明泛的是冷光，却滚烫得让人害怕。 被这双眼睛摄住，涂攸愣了好一会儿，脑海里才传来坍塌的声音。 “你......”一张嘴，他的牙齿上下打颤，“你父亲......” “是的，我父亲。”时远接下涂攸的话，“如果没有他和他的朋友，实验室早就被查封了。” 说这句的时候他还笑着，就像跟朋友在聊什么有趣的事情，不过闲谈而已。 涂攸绷不住了。 腿一软，差点跌倒在地，还是时远伸手扶了他一把。 时远的手很凉，尽管隔着绒绒的皮毛，涂攸依旧感受到了透骨的寒意。 “你恨他吗?”被这双冰凉的手举起来，涂攸凝视着时远，耳边响起对方幽幽的低语，“恨他们吗?” 涂攸咬着唇，他觉得他该说点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等了半天，没有等到回应，时远漠然一笑：“我恨。” “我人生的前十二年都是在这儿度过的。”抱着涂攸，他转过身，目光在废墟上流连，“被锁在房间里，每天等着实验员过来检查身体，按时服药打针。如果楼下妖怪幼崽的实验有了进展，我也要一起接受手术。” 涂攸经歷过的一切，时远都经歷过。 “我一直以为我是孤儿。”他抬手摸了摸涂攸的耳朵，像是在耐心地哄一只小猫咪，“可是被救出来之后，那个男人告诉我，他是我的亲生父亲。” 涂攸想让时远别说了，仿佛知晓他的心思，冰凉的手轻轻捂住了他的嘴。 “什么样的亲生父亲会把儿子送去做实验，十二年不闻不问，直到实在瞒不住才假模假样地带人去处理，为了自保把所有实验员灭口，甚至还想再把儿子关起来呢?”月亮隐进云层，时远的声音像飞灰一样虚渺，“在他的眼里，我只是一个具有象徵意义、可以提供数据，还能再利用上几年的实验品。” 第150页 “时局......”涂攸实在是听不下去。 “不过没关系。”时远松开了手，把涂攸放回臧十一身边，然后低头看他，“我还活着，他们一个个都死了。” 说到这儿，他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涂攸仰脸看着他：“你......” “怎么，你不高兴吗?”时远掩着嘴，眼里闪着细碎的光，“当年参与建立实验室的人都死的七七八八，我以为你会跟我一样高兴。” 一直昏昏沉沉地倒在地上听着涂攸和时远的谈话，直到听见这一句，臧十一才勉强恢復了一点力气。 由于药剂的原因，他的视线很模煳，只能凭感觉一把抓过涂攸藏在怀里：“仁德医院的人是你杀的!” 看到时远拿左手接石头的时候他就明白了，怪不得那一次在医院他没有闻到妖怪的气息，因为办公室里的兇手压根就不是妖怪，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人类! “十一!”突然被捞起，涂攸又惊又喜，但喜悦只持续了一瞬。随着臧十一冲时远吼出的那一句，他的脑海里瞬间出现了昨晚在办公室里林深说过的话。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时远：“时局?!” 似乎没想到臧十一会醒，时远有些惊讶，但他没有动作，而是抱着双臂低低地笑出了声：“那你觉得，如果不付出一定的代价，那些已经位高权重的人要怎么扯下来?” “药.....药剂也是你拿的。”头晕目眩，臧十一只能用手撑着地，抬头艰难地看向时远，“为什么?” 他一直在想储物柜的事，直到被迷倒才想通，虽然明面上是私人的储物柜，但局长如果想要查看里面的东西，那些指纹密码锁就如同虚设一般。 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时远淡淡地笑了：“十一，你真的是一个很有同情心的妖怪，不枉我把你特意安排去照看柴崇夫妻。” “时远!”涂攸喊出了声。 “我知道你一定会发现实情，没想到你做得比我想像得还好。”脸上的血迹差不多已经干涸，时远摸了摸凝固的血痂，“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把事情闹大，后面的路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走。” 臧十一骤然抬起了头：“你知道——” 时远摇了摇头：“不，我跟你一样，也是到了后面才发现的。” “那你为什么——”臧十一想要质问他为何不当即停止医疗组的行动。 “已经签过了同意书，叫停又怎么样?”时远笑了，“他们能活下来吗?不能。既然已经活不下去，做点贡献不是更好?” “你也看到了。”他平静道，“人类政府很重视，反响很不错。” 额角一跳一跳地疼，臧十一把涂攸护在怀里，慢慢地往后挪，“你杀了人!还有妖怪!如果你不把药剂给院长——” “那些幼崽一样会死。”时远斩钉截铁地打断他的话，“就算没有药剂，那个人依旧会在幼崽身上做实验。况且——我杀的也只是一对把孩子卖出去的畜生，还有一个拿幼崽做实验的人而已。” 顿了顿，时远的表情柔和了一点：“当然，我不该把责任推到你身上。只是当时情况太突然，忘记了手的问题，只好让你替我挡了。” 他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润，可涂攸忍不住发抖：“那营养液的事......” “一些生长剂而已，不值一提。”时远抬头看了看深邃的夜空：“夜深了，我想我们还是快开始吧。” “你要做什么!”他轻轻松松就扣住了臧十一的后颈，涂攸扑上去咬他，反而被一把抓住，在嵴柱的某个地方点了一下，而后不受控制地瘫软了下来。 “我们都是从这里出来的。”一直把臧十一和涂攸拖到离废墟不远的草丛里，时远才扭头看了眼黑漆漆的残垣断壁，“你敢说，你不讨厌拿妖怪做实验的人吗?” 跌落在草丛间，涂攸咬着牙：“可那些妖怪也是无辜的!” “我说过了。”伸手试了下风向，时远轻声道，“任何事情都要付出代价。” 他从衣兜里掏出一个金属瓶，把里面的液体从草丛一直洒到废墟：“如果几个妖怪的牺牲能换来更多妖怪的平安，那就是值得的。” “当然了。”收起金属瓶，时远低头看了眼涂攸，“你和十一也不会白白牺牲。” 随着这句话，他摸了摸口袋，掏出防风打火机，按下后信手掷了出去。 金属瓶里不知道装的是什么特殊液体，打火机落在废墟里的瞬间，火苗迎风见涨，几秒钟就蹿成了一道火墙。 “虽然清算了不少人，但我太心急了。”火光将时远的脸映得忽明忽暗，但他并没有躲，而是继续站在原地跟涂攸讲话，“已经有人怀疑上了我，可是......” 他不好意思地低头：“有几个人没有处理掉，所以现在我还不能被抓进去。” “你......”眼看着火势就要蹿到草丛这边，涂攸无法动弹，只能继续盯着时远，“你什么意思?” “你们走之后，我就把林深他们杀了。”暖黄的火光间，时远的神色突然冷漠起来，“等到天亮，我会回去告诉他们是你和臧十一强行带走了我——” 第151页 “——为了让我说出当年参与实验的人员还有谁。”他微微抿嘴，“然后试图伪装我畏罪自杀的现场，但是在我的反抗下，最后死在大火里的是你们两个。” “把所有罪名都推到我们头上吗?”热浪已经涌了过来，涂攸闭上眼。 “你们都是当年参与实验的幼崽，动机很充足。”噼啪的灼烧声中，时远咳嗽了两声，“托我那个父亲的福气，档案里没有我的名字。” 涂攸笑了。 他笑得浑身发抖，时远不由看了他几眼：“你笑什么?” “没什么。”绒毛一抖一抖，涂攸眼泪都快笑了出来，“我就是没想到......” 他觉得眼前的场景实在是荒谬至极：“最后杀了我们的，居然是曾经和我们一起被关在实验室里的人。” 而不是那些把他们当实验品的人类。 时远沉默。 “我很抱歉。”过了一会儿，他低声道，“我不是什么好人。” 涂攸已经不想再搭理时远。他艰难地试图朝臧十一那边滚过去，想要离对方更近一些。 臧十一又陷入了昏迷，涂攸只能一点一点努力挪动不听使唤的身体。 这样也好，他想。 他们最初就是在这里相逢的，如今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里，大概是天意吧。 “阿远!”正在奋力挣扎，背后突然炸开一声唿喊。 站在山坡上，黎七目瞪口呆地看着沖天的火光：“你疯了!” 时远和涂攸都是一凛。 几秒后，涂攸被一把抓了起来。 “你不要过来!”捏着涂攸的脖子，轻轻一扭就能扭断对方的脖颈，时远扬高了声音，“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他!” 虽然被烟燻得直流眼泪，涂攸还是听出来了时远瞬间的慌张。 “阿远，你不是这种人。”黎七往他们这边走，“把小攸放下，跟我回去!” “黎七!”时远的脸色沉了下来，“你别逼我!” 说着，他把涂攸举到了空中。 黎七停下了脚步。 “你确定要这么做?”他精緻的脸上满是疲惫，似乎跑得很急，不知道在哪儿滚了一圈，西服上全是灰尘，头髮也乱糟糟的。 时远抿了抿嘴，语气却很坚定：“当年带我出来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了，我永远都不会原谅那群人!” 不知道是因为见到了黎七还是被火熏的，涂攸看到时远的额头沁出了细汗。 “那我呢?”黎七上前一步。 “你什么意思?”时远被逼着往后退了一步。 “没有能及时处理实验室的事，作为管理局专员，我也有责任。”黎七垂下眼睫，看似柔弱却步步紧逼，“你原不原谅我?” 似乎没想到会听到这种话，时远拧起了眉，言语间终于多出了几分烦躁，“别给我添乱!你要是还当我是局长，就不要拦我!” 黎七看向他。 “阿远。”片刻的对视后，黎七叫了他的名字，“你在我心里一直都是我的阿远，不是别的什么人。” 时远一怔。 就在他愣神的时候，黎七眼神闪了闪，双腿一迈，直接朝着燃烧的废墟中冲去。 “黎七!”顾不上继续抓着涂攸，时远把涂攸往草丛里一丢，“你回来!站住!” 被抛到半空中，在沖天的火光和烟尘里，涂攸只能看到一前一后被烈焰吞没的背影。 ——这就是他彻底晕过去之前的记忆。 等再次睁开眼时，眼前一片明晃晃的白。 涂攸盯着那片白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明白过来那是医院病房的天花板。 “醒了?”还在看天花板，耳边突然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 涂攸勐地蹦起来，想要往臧十一怀里钻。 “衣服衣服!”一旁给臧十一做笔录的小绵羊感觉眼睛都要瞎了，捂着脸哒哒哒地跑了出去，“什么妖怪啊这是!大白天不穿衣服耍流氓啊!” 涂攸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变回了人型。 他顾不上这个，伸出手紧紧地抱着臧十一。力气用的很足，几乎要把整个人都挤到对方的骨血里抵死纠缠。 这样的拥抱并不舒服，但臧十一併没有推开涂攸，而是回抱住他，顺势轻轻吻了吻发顶：“别怕，没事了。” 把头埋在臧十一的脖颈处，闹脾气似的拿牙齿啃了半天，直到白皙的脖颈上全是牙印，涂攸才抬起了头。 对视了一会儿，他闭上眼，很自然地任凭臧十一吻住他。 这是很长的一个吻。 “我叔叔呢?”气喘吁吁地松开，窝在臧十一的怀里，涂攸仰头。 “黎处没什么大事，受了点轻伤。”臧十一给涂攸掖好被子，然后顿了顿，“时远.......已经被控制了。” 他的语气里有几分迟疑，似乎藏着什么事儿。 涂攸敏感地睁开眼。 “不许有事瞒着我。”他伸手抓住臧十一的手腕，“告诉我。” “也没什么......”局里递过来消息的时候臧十一其实不太惊讶，“就是我父母......被时远杀了。” 第152页 上次来闹事并非巧合，而是时远一手安排的。为的就是让他们回到小镇，这样才方便林深带着人上门围剿。 时远很清楚他们的脾气，每一步都走得大胆而仔细。如果这次没有突然杀出来的黎七，大概他跟涂攸早就被烧成灰了。 涂攸不由握紧了臧十一的手：“你......” “我没事。”臧十一笑了笑。 他对那两个血缘关系上的父母毫无感情，走到今天这一步，心里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触。 从被送进实验室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是陌路了。 抱着被子，涂攸观察着臧十一的表情，轻声说：“十一，我们回家吧，你带我去看云。” 二十年过去了，承诺终于到了兑现的一天。 在他期待的眼神中，臧十一回握住他的手：“好。”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啦~周四开始更番外。 出于补全剧情的考虑，会先写黎七和时远的番外，回忆杀 高虐，可以跳过。之后就是新晋夫夫和小崽子们的欢乐甜饼啦。 谢谢大家的陪伴!我们有缘下本书再见=w= 第84章 番外：思归(上) 秋天是j市最萧瑟的时候。 积了数日的雨终于在闷热的午后伴着由远及近的雷声从灰黑的云层里倾泻而下，雨势暴烈。磅礴的雨声中, 泛黄的树叶毫无反抗能力, 纷纷从枝头坠落, 然后在下水口堆积成层叠的一片。 新来的小护士抱着一大摞病历本，踩着湿透的鞋冲进主任办公室。正想抱怨几句天气, 抬眼之后便悄悄地闭了嘴。 主任办公室外有棵榕树, 十分茂盛，此刻伸了一簇枝杈，有力的顶住了本该合上的窗户。 冰凉的雨点借着风，从被撑开的窗隙中肆无忌惮的砸进来, 落在男人的脸上，打湿他微阖的双眼，将西服的半边浸出一片深深浅浅的水痕。 有剔透的水珠顺着纤长的睫毛往下淌, 在末端颤颤巍巍逗留片刻, 最后还是无法和地心引力抗衡。 啪的一声。 落在心尖上发出意外的响动。 “黎处，我还是建议你……”瞥了小护士一眼，主任接着刚才没有说完的话继续往下说, “要么用药要么做手术, 以你的体质恢復过程很快。到时候一点儿都看不出来。” 小护士偷偷抬眼看这个受到主任特别礼遇的男人。 对着她的那半边侧脸挑不出错的好看，一毫一厘仿佛都拿尺子量过，丝毫不输电视上的流量明星。是会让少女脸红心跳的模样。 视线稍微上移，她怔了一下。 感受到小护士惊讶的目光, 黎七并没有看她，而是看向了主任：“你今天找我来就为了跟我说这个?” 主任语塞。 当着小护士的面不好发火, 他只能没好气地挥挥手：“那边我找人联繫过了，你明天去吧，注意时间。” 黎七的眼神暗了暗：“好的，谢谢。” 恰逢天边一声惊雷炸起，这句道谢淹没在令人头皮发麻的隆隆声中，随后被骤然急密的雨势吞没了。 “主任……”小护士站在窗边，好奇地看着这个没有撑雨伞，在暴雨中踽踽独行的男人，“这是谁啊?” “疯子。”主任没有丝毫犹豫。 趟着水走了一会儿，雨渐渐地小了。 在往来人或惊诧或探寻的眼神中，黎七伸手去摸打火机和烟。 尽管这两样东西被藏在怀里，也禁不住噼头盖脸砸下来的雨。打火机倒还好，烟却已经有点泛潮。 试了两次，都没能成功地把烟点起来。黎七终于失去了耐心，粗暴地将烟捻开。 受潮的菸丝塌在手心里，凑到鼻尖闻的时候有种雨水的凉意。 “妈妈!”一个小姑娘撑着小花伞踩水蹦蹦跳跳地过来，仰脸看见黎七后惊叫着扔了伞。留下尴尬的母亲不停地道歉。 在女人不断的道歉声中，仿佛终于反应过来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黎七伸手摸了摸脸。 脸上狰狞的疤痕摸起来远没有看上去那么可怕，触感很是奇妙。甚至在粗砺间有种似有若无的诡异柔软感。 这是那场大火给他留下的纪念之一。火烧得实在太大，加上那半栋破楼原本就摇摇欲坠，在他冲进去之后，就开始毫无预兆却又理所当然的坍塌。 主任曾说他没被活活砸死真算好运，但黎七很清楚，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什么运气。 ——之所以没死，是因为时远牢牢地护住了他。 那些从高空坠落的水泥钢筋还有预制板没有一块砸到黎七，全都被压在他身上的时远挡了下来。 他从来不知道时远的力气可以那么大，压得他动弹不得，连一个翻身抵抗的动作都做不出来。 他只能睁着眼，听着火焰的噼啪声和骨骼的断裂声一起作响。仿佛是恶魔嘲弄的耳语。 这种耳语他曾经在什么地方听见过，如今听起来很是熟悉。 黎七想起来了，那是二十年前，他被一个电话叫到局里执行紧急任务的时候。 前一晚他刚在酒吧遇见了一个合口味的人类，在酒店折腾了一晚上，正慵懒地窝在被窝里回味。根本不想从床上爬起来。 但最后他还是去了，升职的关键时期，容不得半点马虎。 第153页 这些都是他做惯了的活计，快速潜入，制服实验员后营救目标。但不知道哪个新来的专员一时失手炸了主控室，幼崽们纷纷逃窜，惹得所有专员都跟在后面追。 鬼使神差的，他没有跟着大流一起去追幼崽，而是朝主控室那一层走去。按理说已经没什么必要，那枚火箭炮的威力不小，足以炸毁半个楼层。 和预判中的一样，现场一片狼藉。残肢断臂跟瓦砾混在一处，分不清是火药味更重还是血腥味更明显。 这样的毁坏程度不可能还有活人，草草扫视了一眼，黎七准备下楼。 “你是谁?”在楼下幼崽们的尖叫和枪/弹声中，他忽然听到了这么一句。 是略显青涩的少年音，却并不惊慌。 黎七回头，正好和少年对视。 大概是在爆炸中受了伤，少年的额头正往外淌血，但他似乎并不在意。只拿那双盛了黑水银丸一样的眼睛平静地看向黎七。 他们就这么在残垣断壁中对视着。 “天吶……”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黎七沖对讲机嘶吼，“这有个人类!是个孩子!” 相对于他的惊慌，少年十分镇定。顶着头上还在流血的伤口，想要绕过他从废墟里穿行，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 “等一等!”黎七连忙拽住少年的手臂，“我带你出去!” 毫不意外的，少年的手臂很纤细，仿佛一折就断。 他没有抗拒黎七的动作，但也没表露出任何高兴的神色。很是顺从地任由黎七揽过他的肩，护着他朝下走。 看见倒在走廊里的实验员，少年的脸上依旧没有波澜。路过幼崽居住的房间时倒是往里瞥了一眼，但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爆炸和逃窜似乎都与他无关，他并不在乎。 一时搞不清楚究竟是什么状况，黎七只能带着这个看上去没有任何情绪反馈的少年往外走。走着走着，对方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那是什么?” 已经走到了门口，建筑又被掀去一层。正值傍晚，落日熔金，黄昏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带着漫天的云霞撞进眼来。 少年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表情，困惑和害怕并重，还夹杂着一丝茫然。 “你说天?”黎七没反应过来。 下一秒他明白了，却在汹涌的震惊中失了声。只能愣愣地看着少年。 少年盯着那片最亮的云，嘴唇微微颤抖，漆黑的瞳仁被晚霞映出了一片绚烂的光，却闪闪烁烁看不真切。 “出去看吧。”好几分钟过后，黎七终于恢復了理智，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 因为是黎七最先发现的人，暂时看顾少年的任务就交给了他。在完成任务回局里之前，他必须保证少年安分地和他待在一起。 这个任务太简单了，因为少年根本一动不动。从出来之后就抱着膝盖坐在山坡上，专注地盯着天空看。 他的眼睛似乎都不会眨，贪婪而仔细地把每一寸光影都收在眼底。仿佛生怕错过一点细节，就再也看不到了。 “别一直盯着看，对眼睛不好。”那时黎七还是个资歷尚浅的专员，没有修炼出轻松应对这种情况的老练，“你要是喜欢，明天再看。” 一直没搭理他的少年终于有了动静，头稍稍偏了偏：“明天?” “这是晚霞，每天都会有。”黎七干巴巴地挤出一句话。 他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孩子解释，在这个世界上，这是再普通不过的自然现象。 少年抿了抿嘴，神色有了一丝松动。 接下来的时间他们谁也没说话，并肩安静地坐在山坡上，看着其他专员忙碌地扑灭建筑里的火，一个个登记幼崽，核查死去的实验员人数。 等一切忙碌完已至深夜，这期间，少年一直都很听黎七的话，没有抬头再看向天空。规规矩矩地抱着膝盖。 “走吧。”看到处长沖他挥手，黎七轻轻拽了拽少年，示意要走了。 少年顺从地站起来，垂头安静想了两秒，突然毫无徵兆勐地抬头。 接着是一声压抑不住的惊唿。 没有一丝云遮蔽的夜空，月光格外清朗，无数星子缀在月色中，细细碎碎的闪着光。不知名的虫子咿咿呀呀的叫着，发出清脆的声音。在微凉的夜风中静静流淌。 那天是个好天气，甚至隐隐约约能看见浩渺的银河。少年呆呆地立在山坡上，银河织在他眼里，一点一点的亮起来。 “会消失吗?”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他小声地问黎七。 第85章 思归(下) 黎七被吓坏了。 他见过很多人哭泣的模样，有被管理局抓到后崩溃大哭的, 有失去亲人绝望啜泣的, 甚至还有一夜情的对象嚎啕着拼命想要挽留他的。见的多了, 逐渐也就麻木了。 但面对眼前泪流满面的少年，他束手无策。 那些平日里信手拈来的俏皮话在此时都变成了梗在喉头不上不下的一口气, 随着唿吸闷闷的疼, 逐渐随着血液流淌至全身。 最后，他只默默把手搭在了少年纤弱的肩上。 分明的骨骼硌在手心里，硌得心口也跟着微微的颤。 他最终也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第二天在礼品店里犹豫许久, 在面色微红的店员推荐下买了一个小玩意儿。 第154页 少年会喜欢的，他这么想。 “这个给你。”站在病房外踌躇许久，他还是推开了那扇白色的门。 ——很多年后黎七依然会想起当时的场景, 这辈子他见过太多漂亮的美人儿, 看过无数惊艷四座的表演，却从未再有一幕如那个清晨般让他难以忘怀。 少年抱着被子靠在病床上，薄薄的耳尖被阳光照得有些透明, 原本毫无波澜的眼睛在他举起手后骤然漾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波纹。像是春日初融的泉眼, 汩汩地冒出还带着些微寒意的清泉。 他试探着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就看见少年薄薄的唇侷促地抿起，不甚熟悉、慌乱而又惊喜地弯出了一个几乎察觉不出的弧度。 “谢谢你。” “谢谢你。”黎七把证件掏出来给警卫看，“提前约好的。” 昨天下了一场大雨, 今日虽然无雨，冷风却千方百计地从衣隙间暗自钻进, 偷偷攒着劲想要往骨头缝里钻。 警卫扫了一眼证件，面无表情地还与他。 电动门缓缓滑开，不知道是不是黎七的错觉，道路两边持/枪的武/装人员似乎站得更直了些。 这处不为人知的地方专门关押同时涉及人类和妖怪的重犯，之前的医疗组负责人和会长都在这栋灰色的建筑里待过一段时间。最后无一例外地消失在世界上，无声无息。 按理说这里是不允许探视的，但黎七託了主任的关系，硬是寻了个机会进来。 进楼前他微微抬头看了眼，连楼顶都站着全副武/装的人员。稍有动静，肯定会被密集的子弹打成一滩血肉。 表情冷酷的警卫仔细地搜遍了他的全身，连隐私部位都没放过，确定他没有携带任何武器，才挥挥手示意里面的警卫带他进去。 走廊很短，尽头是同样灰色的门。 黎七却觉得他走了好几个世纪，落在门上的手微微颤抖，最后还是警卫替他开的门。 “你来啦?” 听见开门的响动，透明玻璃另一边的时远抬起了头，温和地笑了。 穿着极其朴素的单衣，宽大的衣袖显得手腕异常瘦，那副原本就极其沉重的镣铐此刻看起来愈发可怖，似乎能坠断腕骨。 黎七一瞬间咬死了嘴唇。 “十分钟。”警卫漠然地关上门。 “怎么搞成这种样子?”时远的语气很悠闲，仿佛还坐在办公室里，谈论一些并不重要的微末小事，“没去医院做手术去疤?” “阿远。”黎七艰难地开口，声音止不住地发抖。 那日时远受的伤只会比他重百倍，尽管有着异于常人的恢復天赋能勉强活下来，过程也绝不好受。 他不由将目光投在对方的身上，一寸一寸地扫过去，在苍白的肌肤上流连。 “坐。”最后反倒是时远轻轻抬手招唿他，动作间镣铐发出并不和谐的响动。 “阿远……”心里堵了一万句话想说，坐在来之后却什么都说不出来，黎七喃喃地唤着时远的名字，把手贴在透明玻璃上。 时远笑了。 他学着黎七的动作，缓慢而小心地把手隔着玻璃对上去。他的手生得好看，手指根根瘦削笔挺，写起字来有种铁画银钩的气韵。 玻璃很凉，他轻声问：“他们呢?” 黎七明白这句略显突兀的疑问，出事的第二天，一连好几个高层都突发恶疾。送去医院也查不出个所以然，当天就死了个彻底。 不用说，正是剩下的那几个。 显然，在去废墟前时远就已经做好了安排。无论能不能回去，那些人都必须死。 “是……他们么?”片刻的沉默后，轮到黎七语焉不详地提问。 他想不出还有谁能替时远做这样的事情，思来想去，也只有那支由雪狼带领，独立于管理局，专门对时远负责的小队。 后来他特意去查过小队的底细，包括雪狼在内，队员们无一例外全是当年生还的幼崽。 听他这么问，时远微微摇头：“连你也要问我这个?” 拖了这么久，人类当局却迟迟没有动手。时远心里很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不寻到小队的踪迹，政府是不会罢休的。 黎七蹙眉：“阿远!” 见自己的玩笑话惹恼了黎七，时远微微抿嘴，眼睫颤动了两下：“你来这儿做什么?” 黎七的喉头动了动，手掌更用力地贴在玻璃上，指节泛白：“我……” 他不知道这间探视室里究竟有没有监听器，如果有的话，贸然说出来会功亏一篑。 瞧着黎七为难的样子，时远敲了两下玻璃：“你说，他们会怎么处死我?”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仿佛又变回了黎七最初见到的少年。言语间没有丝毫惧意，理所当然的平静。 这话黎七没法应。 “我觉得他们会选择粗暴一点的方式。”时远的语气轻快到如同在谈论春日明媚的天气，“比如直接砍断我的头，毕竟那样就……” “闭嘴!”后半句还未吐出，黎七高声打断了他。 舌尖下压着个冰凉的物什，黎七费力好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没有一拳砸到玻璃上。放在膝上的那只手死死地攥在一块儿，直到掐出血才勉强冷静下来：“不会的。” 第155页 他不会允许那种事情发生。 那半枚经过特殊处理的铜钱是他无意间在臧十一那里看见的，听说是鲤鱼精赠予的护身符。不过谁家的护身符也不会长成这样—— 仔细打磨过的边缘异常锋利，可以轻轻松松割开动脉。 放在经过训练的管理局专员手里，就是杀人的绝妙利器。 “我在房前种了花。”黎七一字一句，“房后有一个很大的池塘，里面放了游鱼。” 他当然不会愚蠢到认为仅凭这半枚铜钱就能带着时远出去，他想好了，以时远的体质，寻常的几发子弹并不能伤到性命。 “顶层有阁楼，阁楼上有天窗，晴天的时候可以看星空。”至于剩下的子弹，就由他来挡好了。 这是他欠他的。 时远一直噙着笑，安静地听着黎七描述这栋温馨的房子。听到感兴趣的地方，他甚至发出了几声似有若无的笑声。 “……所以。”感觉时远已经能明白自己的意思，黎七感受着那半枚铜钱，舌尖微微用力，“你……” “不行。”就在他即将吐出铜钱的时候，时远突然收回了贴在玻璃上的手。 镣铐发出清脆的响动。 “阿远?”黎七茫然地看向时远，伸手想要去捉住对方已经放到桌下的手。 时远的神色骤然严肃，唇边一丝笑意也无，表情冷峻得如同冰雪：“我说不行。” “可……”黎七无力地在玻璃上拍了两下，“我……” 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时远死。 “孩子们不能过这样的生活。”然而时远没有分毫动摇，“他们可以不去上学，但是不能一辈子跟着父亲东躲西藏。” 什么孩子?黎七彻底懵了。 看见他无措的表情，时远放缓了声音：“我之前在孤儿院遇见了两个孩子，我很喜欢他们，原本打算等事情办完了就接回家的。” “现在不行了。”他低头笑笑，而后又抬头注视黎七，“所以，你能替我照顾他们吗?” 耳边嗡嗡作响，黎七盯着时远的眼睛。理智告诉他应该开口拒绝，可他动弹不得，全身都僵硬在原地。 那双眼睛二十年如一日的澄澈，盛着一泓清泉，清楚地映出他的模样。 “答应我。”时远轻声说，“你会是个好父亲，和我一样。” 直到时远再次把手隔着玻璃和他的掌心对在一处，黎七才意识到自己哭了。不受控制的泪水沿着伤疤往下淌，最后没入脖颈。 “时间到了。”警卫从时远的那边打开门，一板一眼道，随后伸手去扶时远。 “你知道么?”黎七呆坐在那儿，盯着时远的背影，不料对方在踏出门前突然回头。 “我一直都觉得你选男人的品味糟透了。”时远促狭一笑，表情是从来都没有的生动，“没有一个比得上我。” —————————— 快入冬的时候，小水獭和花花一脸懵逼地被接了出去。 领养他们的是只很漂亮的狐狸精，性格很是温和。不管小水獭如何在家里闹腾，踩坏了许多移植到温室里的花，或是为了学游泳霍霍死了水池里大半的鱼，都从来不曾呵斥半句。 一开始小水獭还有些怕，没过几天就一口一个爸爸地喊起来。晚上还一定要蹭到对方的被窝里睡，把花花气得吹鬍子瞪眼。 冬日天气冷，尽管室内暖气充足，小水獭还是起不来床。直到日上三竿才揉着眼睛迷迷煳煳地起来找爸爸。 喊了半天，爸爸没喊到，反而是花花一脸古怪地从通往阁楼的楼梯上下来了。 不明白髮生了什么，小水獭四腿并用地爬上楼梯，一上去，就愣在了原地。 阳光从天窗倾泻而下，一向笑着的爸爸抱着一个小铁盒，双眼通红地缩在阁楼角落里，身体抖动，无声痛哭着。 从没见过这种场面，小水獭慌张地转了好几圈，最后冲过去笨拙地拿爪子给爸爸擦眼泪。 看着那个小铁盒，小水獭突然觉得有些熟悉。 它缓慢地思考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在哪儿见过。 这个铁盒是以前经常来看他们的叔叔送的，嘱咐一定要好好保存。所以从孤儿院搬出来的时候它也把铁盒一併和玩具带了过来。但一直放在阁楼里，久而久之就忘了。 不明白为什么爸爸会这么伤心，它一边拿爪子摸爸爸的脸，一边努力踮脚想要看看里面究竟装的是什么。 那是一颗幽蓝的玻璃球，被主人小心地放在衬垫上，细碎的光一闪一闪，浩渺如星河。 第86章 番外：出轨(上) 涂攸觉得臧十一不太对劲。 对于伴侣的占有欲不分种族，无论是人还是妖怪, 在恋爱存续期间都会分外敏感, 从而练就出一身侦查的好功夫。其中以人类女性为翘楚, 在涂攸小时候，狐狸精就已经嚷嚷着要去城里跟人类女性学习“如何从丈夫带回家的一袋梨推断出他在城东的酒吧里遇见了一个腰细腿长胸大的妹子并且春风一度一夜三次”的绝技。 当然, 这件事最后以白兔精在院里种了棵梨树, 从源头掐死可能性作罢。 第156页 在这样的家庭长大，涂攸认为他永远不可能需要学习侦查功夫的一天。 直到现在，他站在臧十一换下的衬衫前，把脸埋进去闻了许久。表情一点点从狐疑变成震惊。 萦绕在鼻尖的是一种若隐若现、似有若无但是绝对存在的香气。 那气息很是撩人, 仅仅闻了几秒，涂攸就感觉脸颊有些发烫，到最后耳尖都红了。 “所以——” 上班时间被叫出来, 小绵羊紧张地环顾四周, 确定周围没有上司才安下心来，“你觉得臧处出轨了?” 时远的事情告一段落后，黎七辞去了在管理局的职务, 专心在家里养小水獭跟花花。六处的事情没人管, 后面来的局长看着以前的业绩大手一挥，就把臧十一提了上去。 于是很会看眼色的小绵羊已经不喊他臧哥了。 端上来的咖啡一口都没喝，涂攸靠着窗，隔街看了眼对面的管理局：“那你觉得那种香味是怎么来的?” 新官上任三把火, 尤其臧十一又是个较真儿的性格，再加上存了不能给黎七丢脸的想法。重新回到管理局后, 新上任的臧处长就忙的团团转，早出晚归，天黑出门天黑回家，有的时候干脆就在管理局过夜，连家都不回。 出于对臧十一事业的支持，涂攸没对此有任何怨言，害怕在办公室睡得不舒服，还专门让蛇精兄弟俩扛了张床过去。 现在，想到那张床，再想到那几个臧十一没回家的夜晚，涂攸感觉自己的头上似乎可能也许有点闪闪发绿。 “这个——”小绵羊抱着蛋糕碟眨巴眨巴眼，“可是臧处不是那种妖怪啊?” 全管理局上下，最正经的就是臧十一了。他的感情问题曾经成为管理局专员集体头疼的难题。知道臧十一跟涂攸在一起后，小绵羊他们处还专门买了个蛋糕私下庆祝过。 “我也知道他不是!”一想到那阵带着撩拨意味的香气，涂攸的火蹭地蹿了上去，“我就想知道是从哪儿来的!” 发现这件事后他细细闻过臧十一所有的衣服，然后悲剧地发现，从衬衫到西装，每一件衣服上都有那种香味。 至于内裤……臧十一自己洗的，涂攸没抢到。 “这个……”小绵羊的眼珠骨碌碌一转，“说不定臧处最近这是用香水了呢?” 涂攸沉重摇头：“他没有。” 作为一只不喜欢特殊香味的藏狐，别说香水了，臧十一用的沐浴液洗髮水都是无香款。洗完之后身上什么味道都没有，涂攸抱着闻了半天，最后被睡梦中的臧十一嫌热，无意识地一把推开了。 “那……”已经开始后悔偷偷逃出来喝这杯咖啡，小绵羊结结巴巴道，“可能是他在哪儿蹭的?” 这句话说完她就后悔了，端着已经空了的咖啡杯一顿勐喝作无辜状。 “我明白了……”涂攸沉重地点点头。 什么样的蹭法才能蹭得里里外外都是香味? 涂?绿得真诚?不绿不舒服斯基?攸强撑着露出一丝微笑。 可他哪儿不好了?长相身材都是一流，走在街上隔三差五就被男男女女要微信，烧饭洗衣服更是不在话下。家里有他这么一个国家二级保护动物，臧十一居然还跑出去偷吃?! 这么一想，涂攸突然发现了重点。 是了，偷吃。 从泡温泉过后，他们俩几乎没有什么单独相处的机会。管理局的任命一来，马上就带着崽子们从镇上回来了。 发糕还是没有改掉和他一起睡的习惯，所以每到晚上，他们俩中间还夹了个单纯无辜的幼崽。不能带坏孩子，自然是什么逾矩的事情都没做过。 呵，下半身动物!!! 找到了癥结所在，涂攸的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冷笑。 “……嫂子?”瞅着这局面不太对劲，小绵羊赶快往回找补，“我说你跟我在这儿瞎猜也没有用，不如好好跟臧处谈一谈?” 这主意出的很妙，话音刚落，涂攸的手机响了。 电话对面是臧十一冷静的声音：“这两天有个加急的案子，刚捉到案犯要连夜审，今天晚上就不回去了。” 小绵羊：“……”哪儿来的加急案件?什么案犯?连夜审个什么玩意儿? 从小绵羊瞬间僵硬的脸上看出了端倪，涂攸嘆了口气：“行了，我知道了，你走吧。” 独自坐在咖啡厅里，越想越委屈，最后，涂攸咬牙切齿地结帐起身。 既然敢这么对他，就别怪他心狠!他也是从小打架长大的妖怪!不能给镇子丢脸! 当然，凡事都要有证据。 于是涂攸又绕回了咖啡厅，重新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准备捉姦成双。 天色很快就黑了，包括小绵羊在内的专员们纷纷回家。只有臧十一办公室的灯还亮着，但拉着窗帘，看不清里面究竟在做什么。 眼看着快到十二点，咖啡厅就要关门。然而涂攸还没等到那个把香味沾得臧十一满身都是的妖怪。管理局只有往外出，没有往里进的。 怎么办? 冷静地在街头的夜风里思考了几秒，涂攸终于下定了决心，决定现在就上去看看。 第157页 专门编了藉口不回家，臧十一究竟想做什么? 动作利落地从窗户翻进去，办公室里没人。 涂攸落地环顾一周，目光最后停留在了里面的套间。 有沐浴的水声从套间里传来，这是专门给处长及以上的专员准备的。工作忙的时候回不了家，方便解决个人问题。 很好，涂攸想，这可真是方便解决问题了。 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决定坦然面对现实，涂攸两三步蹿到套间里，直接踹开了浴室的门。 一/丝不挂的臧十一：“……” 涂攸：“……” 浴室里并没有第二个妖怪，花洒里喷出来的居然也不是热水。不算大的空间因为冷水而显得有些寒冷，而最可怕的是…… 眼神不受控制地乱瞄，在小十一越来越精神的同时，涂攸感觉曾经闻到的那种气息骤然浓厚了起来。 “我……”臧十一尴尬地咳了一声，“最近是发/情期……” 第87章 出轨(下) 涂攸：????? 他想开口问个清楚，一张嘴, 不留神吸到更多朦胧的香味。于是脚不争气地先软了, 只能勉强扶住门框：“……搞什么?” 他也是妖怪!长这么大怎么从来没有过发/情期? 淋浴到一半, 刚把身上的气息冲下去一点儿，冷不防涂攸直接沖了进来。臧十一穿衣服也不是, 不穿衣服也不是, 只能先伸手扶住一直往下滑的涂攸：“就……就是发情期啊?” 哪有这样的发情期?! 曾经在西服和衬衫上似有若无的香气随着臧十一的靠近逐渐变得清晰，在结实的臂弯和线条流畅的肌肉映衬下愈发勾人。涂攸的脸一下就红了，耳尖和脖颈都在发烫：“你以为你是那什么……” 他在狐狸精的kindle上看到过几篇小黄/文，什么abo信息素的……真的刺激。 眼看着气势汹汹冲进来的涂攸脸越来越红, 表情也渐渐变得柔和，臧十一感觉自己有点控制不住小十一，深吸了一口气, 扯过浴巾围在腰间：“我是狐族好不好!” 顾不上擦头髮, 他把湿淋淋的长髮撩到背后，半拉半扯地把涂攸从地上拽起来：“先换衣服，你看看, 身上全都淋湿了。” 方才踹门踹得太狠, 毫无防备，花洒里喷出来的水浇了满头满脸。连带着衣服也被淋了个透。白色的布料遇水变透明，暧/昧地显出下面的肌肤。 涂攸眨巴眨巴眼，乖乖地哦了一声。 “别来招我!”在衣柜里翻了半天, 没找出来什么合适的衣服，只能先找一件衬衫出来。一回头, 臧十一就看到涂攸一脸坏笑，忍不住沉声道，“我这是为了你好!” “发/情期就发/情期嘛……”丝毫不知道可能面对的危险，涂攸撇撇嘴，委屈地说，“干嘛不回家?” 难道是嫌他活不好? 可是连试都没有试过!怎么就知道他活不好了! 顾不上解释，臧十一把衬衫扔给涂攸，赶在小十一彻底挺胸抬头前沖回了浴室，继续把刚才没沖完的冷水澡沖完。 勉强把身体里那阵全天候烧着的邪火压下去，用冷水毫不留情地浇灭了小十一的劲头。结果一开浴室的门，臧十一觉得这局面他控制不住了。 涂攸倒是很听话地换上了他的衬衫，但问题是，全身上下也就那一件衬衫了。 剩下什么都没穿，两条长腿交错在一起，投下的阴影恰到好处地遮住关键部位。 臧十一：“……”太刺激了救命。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小十一瞬间立正，臧十一咬着牙压着嗓子，烦躁地揪了把头髮，“你爸爸没给你科普过狐族的发/情期?” 纯情少年涂攸懵懂无知地摇摇头，光着脚啪嗒啪嗒地跑过来，直接在臧十一脸上亲了一口：“没有。” 其实涂攸也是有点儿被逼急了，换作平时肯定做不出这种事儿。但承受了那么多天被绿的焦虑，现在他也顾不了那么多。反正大家都是成年妖怪，做点什么再正常不过。 不然难道还能让臧十一跑出去找别人? “……”臧十一咽了口唾沫，伸手揽住涂攸的腰，盯着他发顶的旋儿，“那我现在告诉你……” 闻着臧十一身上那种让人脸红心跳的味道，涂攸无师自通地眯了眯眼，顺势把臧十一推倒沙发上：“你说?” “狐族的发/情期……”声音哑得可怕，臧十一压抑着自己的欲/望，“很长……” “那你以前怎么解决的?”涂攸迅速抓住了重点，一脸吃味。 “沖个凉水澡……压下去就行了。”坐在身上的小傢伙一点不老实，扭来扭去，小十一已经发出了抗议，“和这次一样的。” 涂攸撇了撇嘴。 “那现在有我啊，你就不要忍了嘛。”正常的生理欲/望这样忍下去迟早会憋坏的，他的眼睛亮晶晶的，趴在臧十一耳边轻声说，“我就蹭蹭，要不要进去就看你了?” 作为精力旺盛的成年妖怪，臧十一表示不能忍。 他扣住涂攸的腰，在对方反悔前沉声道：“我还没说完呢——” 第158页 坐在臧十一怀里，涂攸听到了耳边的低语：“不但长，而且久。” 涂攸：??? …… 第二天。 自觉闯了大祸，小绵羊踩着点儿冲进管理局，避免被臧十一抓个正着。 结果一进楼，就看到臧十一和自家处长站在一块儿，笑眯眯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我没看错吧?”她揉了揉眼睛，拽过身边路过的专员，“臧处那是在……笑?” 有被捉姦还笑成这个样子的? “啊，咩咩。”看到小绵羊，臧十一冲她招手，“我要报修几样东西。” “套间的沙发和床，办公室的桌子。”哆哆嗦嗦凑上去以后，小绵羊听到臧十一如是说，“对了，浴室的浴缸也要换一下。” 小绵羊：??? 此时此刻，被折腾到快散架的涂攸抱着被子窝在床上，颤颤巍巍地点开了tb，搜索“真人+100%倒模+完美体验”。 他需要一个小三!怎么折腾都可以的那一种! 作者有话要说： 白兔精：小攸身体真不行，啧啧啧啧啧…… 第88章 番外：减肥 涂攸要减肥。 因为他惊恐地发现，蚕婆婆给他做的那件喜服腰身紧了。 “我怎么可能长胖?!”从定型期就一直维持着纤细的完美身材, 他难以置信地把衣服在身上比划了半天, 又不甘心地翻出软尺, 最后终于确定了一点： 他的腰粗了半寸。 “没有吧?”臧十一看着涂攸一脸焦灼地在镜子前来回走动，不由笑了, “我怎么没感觉出来?” 他可是天天摸的, 根本没有发现嘛。 涂攸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你难道就没觉得摸到的肉多了?” 头一回见涂攸这幅模样，臧十一觉得有些好笑：“那等我下班回来，一起出去锻鍊?” 什么森林深山的，刚好还能干点别的事。 “看吧!我就知道我胖了!”然而, 沉浸在噩耗中的涂攸压根没有体会到这一层意思，满脑子都是那多出来的半寸，“不吃了不吃了!你自己吃去吧!” 说完, 他就跳下饭桌。把目瞪口呆的臧十一留在那儿。 “……”臧十一比划了一下半寸的大小, 又比划了一下涂攸的腰。 他是真没摸出来啊? 不管臧十一怎么想，打定主意要减肥的涂攸很是坚定。反正他是妖怪，几顿不吃没什么事。 第一天进行的十分顺利, 面对家里的一大堆零食, 涂攸无动于衷。甚至还心情很好的去露台上做了一会儿瑜伽，可惜的是，腰一点儿没瘦。 结果第二天，小藤精带着妹妹上门来了。 藤系妖怪长得快, 先前只有几片叶子的小姑娘现在已经长成能开花的藤蔓了。见到涂攸开门，高兴地摘下一朵小黄花别在涂攸耳边, 然后口齿不清地推哥哥：“次!次!” “涂叔叔!”小藤精赶快把手里的盘子往上一举，“我妈最近在学甜点!这是她做的!给你和大王它们尝一尝!” 把盘子往涂攸手里一塞，小藤精乐呵呵道：“还要去给其他妖怪送，涂叔叔再见!” 两个小傢伙跑了，留下涂攸抱着盘子在原地发呆。 藤精妈妈的手艺很不错，做出来的蛋糕和泡芙卖相丝毫不输专业甜点师的作品。盯着精緻的甜点，涂攸回忆了一下奶油绵密顺滑的口感，然后默默咽了口唾沫。 “大王!”在彻底动摇前，他赶快喊大王，“过来吃点心了!” 热量那么高，他不能吃! 几个小崽子闻声而来，吧唧吧唧地把甜点一扫而空。小熊猫满足地舔着手指：“好吃!” 看了一眼小熊猫圆乎乎的脸、圆滚滚的肚子还有圆嘟嘟的爪子，涂攸觉得他的选择十分明智。 怎么能为了一点儿诱惑动摇减肥大业! “你今天晚上还不吃?”回家后，发现涂攸并没有做饭，臧十一只能自己沖了速溶麦片，又从大王的零食包里翻了几包牛肉干出来，“身体能受得了?” 看着一手麦片一手牛肉干的臧十一，涂攸往沙发那边蹭了蹭：“你离我远点儿!别动摇我的意志!” 臧十一挑了挑眉，把拆开的牛肉干往涂攸眼前送了送：“真不吃?” “滚滚滚!”麻辣的辛香从袋子里直往外冒，涂攸揣了一脚臧十一，“再吃喜服真的穿不上了!你自己和自己结婚去吧!” 于是，心智很坚定的涂攸在第二天也没有被诱惑打败。 “我觉得这样不行。”晚上睡得迷迷煳煳，朦胧间，他似乎听见了这么一句。 第三天是周末，不用上班，臧十一特意早起去j市一家老字号排队买了香酥鸡。油纸一拆开，满屋子都是勾人的香味。 小熊猫的口水唰地就滴了下来，浇了大王满头满脸：“爸爸!我要吃!” “你还是不吃?”臧十一拆下一只鸡腿塞到小熊猫嘴里，然后看向一脸挣扎的涂攸。 香酥鸡肉质细嫩，汤汁入味。外面焦脆内里酥软。小熊猫一边啃一边发出巨大的咂嘴声，吃得小脸蛋儿满面油光。 “……”大的小的没有一个让他省心的，涂攸默默地捧起水瓶，坐到了客厅。 第159页 “真好吃!我还要!”餐厅里小崽子们的声音此起彼伏，夹杂着几只小狗快乐的汪汪声。 不行……涂攸狠狠地喝了一大口水，不能前功尽弃! 好在家里小崽子多，那几只香酥鸡没多久就被吃完了。涂攸好歹松了一口气，可以继续坚持绝食了。 “啊对，你坐电梯上来就行了。”结果这口气还没喘匀，臧十一拿起了手机，“我去给你开门。” ??? 涂攸看向臧十一。 “局里对面那个购物中心新开了一家甜品店，蛋糕特别好吃。”臧十一冲他灿烂一笑，“奶茶也好喝，你不试试?” 反了这是! 涂攸差点跳起来揍人，但迅速被想要吃蛋糕的小崽子们淹没了。 这还不算完，吃完蛋糕歇了一会儿，臧十一又订了火锅。牛油和辣椒的香气飘了满屋，连发糕都在桌子旁探头探脑。 “你来餵发糕吧，别烫着它了。”贴心好父亲臧十一递给涂攸一双筷子。 涂攸：“!!!”这是想做什么!!! 但他又不可能真的让失明的发糕自己吃火锅，只能憋着气抱着发糕在桌边坐下。 “那个是黄喉，别烫太久，脆的好吃。”臧十一一本正经地跟剩下的小崽子们说，“宽粉先下到锅里煮着，吃油豆腐的时候小心点儿，里面汤汁特别多，别被烫着了。” “刚好你不吃。”嘱咐完一圈儿，终于发现旁边还有个涂攸，臧十一开心道，“那你帮我们下菜吧!” 涂攸：“……”绝对是故意的! 惦记着那半寸的腰，他很有骨气地瞪了臧十一一眼。拿起筷子开始给发糕夹菜吃。 牛油火锅里各色食材翻滚，冻豆腐颤颤巍巍吸饱了汤汁，羊肉卷在蘸料里滚上一圈，散发着浓郁的香气。吃到后面，臧十一甚至心情很好地去冰箱里拿了鸡蛋，直接敲开打在火锅里。 蛋液凝固到一半，用漏勺捞出来放在油碟中。蒜蓉和辣椒油让蛋黄的口感细腻而火辣，配上红糖糍耙，很好的中和了刺激的感觉。 “太好吃了!”小熊猫眉飞色舞，“爸爸爸爸!我们明天还吃火锅好不好!” 涂攸：不好…… “行了。”满足地吃完这一顿，臧十一拿过手机，“你们晚上还想吃什么?烧烤怎么样?” “臧十一!”涂攸忍无可忍，“你让它们吃那么多做什么!” “我们又不减肥。”臧十一理直气壮，伸手摸了把小熊猫圆润的脸，“多吃点儿怎么了?” 涂攸无法反驳，气得狠狠瞪了臧十一好几眼，回屋直接甩上了门。 “臧叔叔。”大王眨巴眨巴眼，“这样好吗?” 别把店长身体气出问题了。 “不管。”臧十一挥挥手，“晚上去吃烧烤!我知道有一家特别好吃!” 听着门外的动静，涂攸咬牙切齿地躺在床上。腹中的飢饿感让他毫无睡意，尽管已经关上了门，火锅的味道还是顺着门缝往里钻。 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到了点儿，臧十一就带着小崽子们出门吃烧烤，临走时特意从冰箱里把藏好的香酥鸡拿出来，用微波炉热了一遍，放在餐桌上。 结果带着肚皮圆滚滚的小崽子们回来的时候，香酥鸡动都没动，还原模原样的放在那儿。 真下了决心?臧十一皱眉，这样下去还了得? 他本来想把涂攸叫起来吃点东西，但看着涂攸睡得香甜，又不太忍心。只能在心里默默想好，明天早上起来，不管涂攸乐不乐意，都要逼着把东西吃了。 这么想着，臧十一也睡了过去。 “醒醒!醒醒!”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有小崽子叫他。 迷迷煳煳地醒来，臧十一发现大王扒在床边：“有贼!” 臧十一瞬间就清醒了。 他下意识去看身边，发现旁边的床空空的。 “在露台上!”大王着急地咬他，“你快去看看!” 和大王一起打开露台的门，臧十一把贼和赃物抓个正着。 涂攸很委屈地看了他一眼，接着拆开一袋饼干继续往嘴里倒。 “啊啊啊啊啊啊那是我的零食包!!!”看清楚涂攸怀里抱着的东西，大王疯了，“店长你少吃点儿!给我留包牛肉干!留一根!一根也行……卧槽你别全吃了啊!” 心满意足地把大王的零食包洗劫一空，涂攸打着饱嗝，施施然从如遭雷噼的大王旁边走过，一头扎回了床上。 “啊啊啊啊啊啊!”第二天，涂攸的尖叫迴旋在楼里，“三斤!三斤!胖了三斤!” “……还是跟我去做运动吧。”臧十一掐了把涂攸的腰，装模作样地嘆了口气，“你不用动，我动就好了。” 第89章 番外：偷润滑剂的贼 家里进贼了。 这件事是臧十一先意识到的，当某个气氛很好的夜晚他兴致勃勃地去翻润滑剂时, 那个专门拿来放各种味道润滑剂的盒子空空荡荡的。 他难以置信地把盒子翻过来倒了好几遍, 最后才锁定这个事实： 一支都没剩下。 “不可能。”涂攸缩在被子里一脸懵逼, “谁会偷那种东西?” 第160页 “肯定……”接着，他脸一红, 小声哼唧, “肯定……是你用得太快了……” 不但发/情期把他折腾得几乎下不了床，平时也没好到哪儿去。第二天起来总是腰酸背疼的。让他很是怀疑到底是臧十一身体素质太好还是狐族就是这么天赋异禀。 不过，他还是挺喜欢的。 作为雄性妖怪，这个理由臧十一自然很是受用, 于是也没多想。毕竟他也不是满脑子黄/色废料的妖怪，没有润滑剂，抱着涂攸纯聊天也很好。 第二天, 他就重新买了满满一箱。 毕竟幸福生活还是很重要。 这件事就这么被揭过去了, 但很快，贼又出来了。 这回，是涂攸发现了不对劲。 一周之后, 收拾房间时, 那满满一箱的润滑剂就见了底。 要是按着这种频率折腾，别说下床，连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简直是监/禁y 全天候强制，他早都没命了。 难道真的有专门偷润滑剂的贼? 涂攸很是困惑, 他倒不至于真为了这箱润滑剂去报警。何况报警了也是报到管理局去，到时候全局上下都知道臧处长家里丢润滑剂了。 他还丢不起这个脸。 怀着十分微妙的心情, 涂攸先是下楼耳提面命了一番小蛇，叮嘱对方这两天仔细点儿，然后重新买了润滑剂，把箱子补满了。 要不然买个监控安到家里?他思索着这种可能，但转念一想，安监控之后，连他和臧十一都得被拍进去。万一不小心流出去，他俩可就变成小电影主角了。 他是拒绝的。 还没等他想好该怎么处理这件事，狐狸精一个电话打过来，叫他们回去吃桑葚。 涂攸最喜欢吃桑葚，于是迅速把偷润滑剂的贼忘在脑后。让臧十一请了假，带着小崽子们就回去了。 糰子们长了一年，个个又圆又白，已经会叫人了。不过还是没有改掉喜欢把人团团围住的习惯。涂攸一进家门就被拱了个结实，大声唿叫白兔精过来救命才得以脱身。 高高兴兴吃了桑葚，一夜好眠。然而第二天起来，涂攸发现白兔精和狐狸精的脸色都不太好。 “你这孩子!”吃完早饭，眼看着小崽子们都去玩了，狐狸精才跟涂攸抱怨，“是不是觉得你爸老了?” 涂攸懵逼：“爸你说啥?” “我跟你爸正是风华正茂的好时候!晚上也是要有正常生活的!”狐狸精委屈得眼睛都红了，拧了把涂攸的脸蛋儿，“你能不能不要把润滑剂全都拿走!回来没带就没带，把一箱都拿走算怎么回事?” 涂攸：???!!! 偷润滑剂的贼居然还跟来了!!! 还有天理吗?居然盯上他们家偷了! 于是他气势汹汹地跑去跟臧十一告了状。 听完涂攸激动的控诉，臧十一沉思一会儿，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然后就看见了涂攸骤然瞪大的眼睛。 于是白天他们谁也没再提这件事，直到晚上睡觉，各回各屋后，两个人躺在床上盯着房梁看。 过了一会儿，院子里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拿着手电筒冲出去，明晃晃的光柱间，偷润滑剂的贼被捉个正着。 因为换牙期被明令禁止吃糖果的大王呆呆地站在原地，身边是散落一地的润滑剂。 “店长……”被当场捉住，愣了好一会儿，腮帮子鼓鼓的大王拿起一支润滑剂，讨好道，“你吃吗?草莓味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大王：谁叫店长上次偷吃我零食包的(;`o?)o! 番外就写到这里啦，全文完结了。有缘再会～啾咪(o?д?)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