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黄泉卖茶的日子》 第1页 书名:我在黄泉卖茶的日子 作者:莫司提 文案 第一个世界比较仓促,没有写好,建议大家从第二个世界开始,每个世界独立,不会影响后面食用,谢谢 三千界传说孟婆是个心狠手辣的老妖婆,以梦相诱,骗取灵魂。 乔三鼓着包子脸:呵呵哒 因为太过美丽而死亡的少女,在世界末日因为单身而变成狗的萝莉,因为子民变成脑残粉而被杀死的主神……看着来访的客人们,乔三只觉得心好累。 莫泣莫急,有缘自会相逢,罪恶早有归处。 内容标籤: 灵异神怪 奇幻魔幻 因缘邂逅 復仇虐渣 搜索关键字:主角:乔三 ┃ 配角:司命 ┃ 其它: ================== 【将分享完结好看的言情小说以及耽美小说等,http://..vip/】 ☆、人鱼 “在大海的深处,海水像化了的蓝宝石,五彩缤纷的鱼游动着,就像彩色的项鍊一般挂在水晶宫的上面,水晶宫里,住着海王的小女儿们……”乔三用手指梳理着兔子雪白的绒毛,低声给她念着念着。 “对对对!”对面的姑娘疯狂点着头,一张小脸都刷出了残影。“在晶莹的水晶宫里,住着海王美丽的小女儿,她眉目如画,貌美如花,美颜绝伦,绰约多姿……好吧你继续。” 乔薇败在了乔三谴责的目光之下,老实地趴回一副乖巧又可怜的样子。 乔三却没有了读故事的兴致,放下书,看着新来的客人。 确实如她所说,灿若夏花,美貌逼人,让人怎么也欣赏不够。 人鱼一族像是被上天亲吻过出生的种族,她们有着得天独厚的美貌,宛如天籁的歌喉,即使是在童话里,她们也是最悽美的存在,小美人鱼为了王子变身成人,最后化成了晶莹的泡沫。 而实际上,人鱼少女并没有找到海巫的存在。 她无辜地眨着眼睛,极天真又极残忍地小声得抱怨:“我不过是喜欢她的腿,那么修长又白皙的腿,当然只有放在我身上才不愧对她的美丽。” 乔三只觉得这年头的生意越来越难做了。 她心底嘆了口气,不欲与她多说,转身出去整理她的茶园。 等她捧着一小捧野花进屋的时候,看见乔薇坐在小木凳上,眼睛亮晶晶得看着架子上的一排琉璃小罐。 见乔三进来,她脸上绽开了一大朵微笑,“乔三姐姐,上面的茶也可以喝吗?” 乔三踮起脚,拿下一直罐子。琉璃的瓶子里有一团浅蓝色的液体缓缓流动,像大海一般深邃而神秘。 见乔三打开盖子,小人鱼忍不住伸出头凑过去,然后眼泪就忍不住滚下来,噼里啪啦地变成了珍珠落了一地。 “这梦,悲伤的梦。”乔三轻轻地合上盖子。 小人鱼撇撇嘴,略嫌弃得看着那瓶梦,然后又满是好奇得看着其他的瓶子:“那这些呢?” 她惊奇得捻起一个装着粉红色液体的瓶子,觉得惊奇又可爱。 “既然喜欢,那便送你好了,你不妨自己拆开来看看?。” 乔薇顿时不好意思起来,她想了想,拿出了一片亮晶晶的鳞片,放到乔三面前,卖乖地撒娇到:“那么说我与姐姐交换吧。” *********** 花园路的转角处有一家叫做“粉红色店”的店,每到放学,就有一大群女生涌过来。其中一半是为了店里卖的各式小萌物,另外一半是为了帅得发光的店长。 乔枝就时常藏在这大半的人群里,偷偷地看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姐姐向顾安淇搭话,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爱慕和羡慕藏好。 少女时代的单相思啊,总是甜蜜而心酸。乔枝甚至怀疑自己暗恋成疾。 ——她总觉得自己家的冰箱成精了。 乔枝趴在桌子上,呆呆得看着眼前的牛奶瓶。瓶身上贴着一张粉色的便利贴,上面歪歪扭扭得写着:冰箱里拿出来的牛奶哦,对胃不好哒。 后面还圈了一个丑萌丑萌的心形。 乔枝确定那么丑的字迹绝对不是自己写的。 即使这张纸来歷莫名,乔枝还是觉得自己被暖到了。她想了想,用笔在便利贴下面写到:谢谢(^_^) 写完自己都觉得有点傻,好笑的将瓶子放回冰箱便回屋睡觉了。 然而第二天早晨,她又在冰箱里发现了第二张便利贴。 粉色的便利贴粘在三明治上:小枝大懒虫,赶快吃早饭啦! 乔枝觉得世界都玄幻了,她拿手摸着冰箱的门,冷冰冰的金属触感,难以置信地问:“是你吗?你是谁?” 一个明快的少女声响起:“我是你的小冰箱啊,持久动力,冷酷到底,xx牌冰箱,你值得拥有!” 乔枝只觉得一脸懵逼。 女声收了腔,虽然乔枝只能看到一个方方正正的冰箱,但是她就是莫名其妙感觉对方的一本正经脸。 “我叫乔薇,你可以叫我薇薇,我是来帮你追男神哒!” 少女乔枝被戳中了心思,有些羞恼,戳戳冰箱的门,以示下一个话题吧。 乔薇讷讷地说了声好,又不死心地像少女撒娇道:“我是认真哒,小枝不信的话给你摸摸我的心?” 乔枝被她逗笑了:“冰箱也有心脏吗?” “你打开冰箱的门!” 乔枝应言打开,冷藏室中间竟然真的有一个小小的心形图案。她忍不住伸手想要摸摸,指尖刚接触到,就觉得一股吸力缠绕上来。 少女眼前一花,便觉得自己身子一轻,再过会神来,正与目瞪口呆的顾安淇四目相对。 场面顿时尴尬了起来。 乔枝穿着白色的棉布睡裙,头髮乱蓬蓬得披散着,若不是她搭着一双人字拖,连她自己也要被自己这个贞子造型吓醒。 然而顾安淇的情况并没有比她好多少。他手里还拿着一直眼线笔,望着屋里突然出现的人,手一抖差点将笔尖戳进眼睛里。 他头上带着一顶银色的假髮,下身穿着一条黑色军裤,一把匕首捆在紧实的大腿上。光裸着上半身,只有胸腹中间绑着两圈染血的绷带。虽然皮肤太过白皙,却丝毫没有影响他发达的胸肌和六块腹肌带来的美感。 当然如果忽略他从脖子染到耳尖的羞红。 #夭寿啦,突然穿越到男神cosy化妆现场怎么办!# “对、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orz”,乔枝觉得自己简直尴尬到变形。 顾安淇从惊愕中回过神来,放下眼线笔,冷笑了一声:“如果道歉有用还要警察干什么?” 他化的妆有点妖艷,五官更加深邃起来,跟平时温和有礼的样子截然不同。 修长的手指抽出一张纸巾,细细地擦拭沾染上的彩妆,他挑挑眉,语气里满是威胁:“小姑娘,你知道私闯民宅是什么后果吗?” 乔枝顿时无措了起来,双手不自觉地拧着自己的裙角,看到顾安淇一双修长的腿几步跨到自己面前,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 顾安淇在她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得看着她,突然脸上漾起一个微笑:“所以说,今天的事情就当作我们俩的小秘密吧~” “……好的”,乔枝觉得一点都不荡漾,她摸摸自己的小心脏,诚恳得点头应到。 第2页 “被熟人发现果然还是有点不好意思。”顾安淇瞬间吐了口气,摸摸假髮,注意到乔枝睡裙下光裸的小腿,便问到:“你要换件衣服吗?今天还是蛮冷的。” “诶,那麻烦您了。”乔枝这才觉得有点冷,摸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看着顾安淇打开衣柜,好奇得问到:“您认识我吗?” 顾安淇打开衣柜的底层,拿出了一套衣服,递到乔枝手里。 “你每次来我店里都会给冰沙餵食,他最粘你。” 冰沙是顾安淇店里的一只小奶猫,被捡到时,冰沙真的是又瘦又小的一只,自打乔枝成了店里的常客,冰沙就迅速进化成了另外一个物种,天天甩着一身的五花肉挑衅隔壁二哈,时常要给冰沙擦屁股的店长自然早就把罪魁祸首记上了小黑屋。 暗恋的人居然眼熟自己,完全没有接受到对方怨念的乔枝顿时觉得有点害羞。接过顾安淇递过来的,道了谢便跑进了卫生间。 她用冷水扑扑脸,才打开衣服,顿时又囧了。 手里拿着一件粉红色的小洋裙,上面缀满了蕾丝和蝴蝶结,朝身上比了比,很显然不是小只女生的size。 好吧,我的男神不仅是个coser,可能还是个女装大佬…… ☆、乔枝 乔枝与男神尬聊了一会,彼此留了联繫方式便回了家,刚进门,就听见屋里冰箱甜美的女声在哼着小曲。 那曲子旋律奇怪,明明轻快,却像压在人心头,沉重得让人放缓唿吸。 “薇薇,这是什么曲子?” “啊”,冰箱小妖精发出了一声如梦初醒的嘆息,“我家乡的一首小曲罢了。” 她似乎不愿意多说,语气轻快地打趣少女:“今天和男神约会怎么样?” 乔枝瞬间有点害羞:“并没有在约会好吗?” 好在冰箱小妖精并没有追问,开心的向她花式安利自己发现的好吃的——她在电视广播里感知的食物,就可以在自己的内部空间内构造出来,即使她不能吃,也不妨碍她每天津津有味得搜罗美食。 不过借乔薇吉言,乔枝真的两天后接到了男神的邀约。 她捧着手机在床上打了个滚,把信息反覆看了好几遍。 “明天要和朋友一起去拍一个小短片,你要来吗?” 乔枝的嘴角压也压不下去,美滋滋地回了句:“好(^_^)”。 第二天乔枝早早到了约定的海边,却看到顾安淇早就拿着剧本坐在海滨的长廊里,低头读的认真。 她小跑过去,对方就好像心灵感应一般抬起了头,微微笑着向旁边让了个坐。 乔枝只觉得心都醉了,笑盈盈问了好,然后好奇地问到:“今天要拍的是什么剧情啊?” 顾安淇合上剧本:“海的女儿。” “安徒生童话?” “稍微有点不一样吧,”顾安淇的笑意淡了下来。 “小人鱼公主救了王子,她将他拖上水面,好奇的打量陆地上的一切,王子醒来后便偷偷得把她带回了家。可是她却割了王子爱人的腿,最后被王子误杀而死。” 乔枝本能得想反驳,但她看赵安淇冷淡的神情又闭上了嘴。 这不过是个故事,乔枝安慰自己。 两个人安静的坐了一会,顾安淇的朋友便陆陆续续地到了。可是众人等了许久,却只等到女主角的请假电话,众人高昂轻松的气氛瞬间低沉了下来。 “乔小姐,要不然你来客串一下王子的心上人吧。”乔枝旁边的男生突然开口,众人的眼光便齐齐投了过来。 乔枝虽然算不上大美人,一双腿却完美的无可挑剔,白嫩,修长,笔直,骨肉匀称。 她在众人的眼光中微微后退了一步,顾安淇便上前帮她拒绝了:“小枝今天只是来玩的而已,既然今天雅文没办法过来,我们便约下次吧。” 送乔枝回家的时候,顾安淇还略带歉意:“今天挺不好意思的,没让你玩的尽兴。” 乔枝赶忙摇了摇头,颠颠自己的背包,掏出一小袋饼干来。 这是她昨天自己烤得饼干,做了好几次,味道还是差一点,乔薇本来为她准备了爱心便当,但她想了想,还是将这袋饼干塞进了背包里。 “我做的不好,你不要嫌弃。”乔枝有点脸红。 顾安淇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谢谢小枝。” 他身上穿着白衬衫,袖子挽起,露出一节精壮的小臂。 乔枝觉得拍自己的根本不是手,它的真名叫做男性荷尔蒙。 她一路捧着脸傻乎乎地回到了家。难得乔薇没有守着综艺节目看得不亦乐乎——每次她想笑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张开一点门,搞得屋里冷气森森。 她凑过去,看到电视上正放着科学解密节目。 乔薇周身都散发着低气压,感觉到乔枝伸过手指来戳她,愤懑得抱怨道:“人鱼明明长得那么好看,哪里是这种鬼样子。” “你们冰箱居然还见过人鱼吗?” “反正人鱼最好看!” “好好,人鱼最好看。”乔枝不由想起白日里男神给她讲的故事。她靠着冰箱,软软得问她,“微微,你说如果真的有人鱼存在,她真的会爱上王子吗?” “世界上哪有什么王子?都是大坏蛋!”乔薇狠狠得吐了口冷气。 做为一只人鱼,乔薇可以说是真情实感地讨厌顾安淇了。 她还记得那日顾安淇被皇兄追杀,逼不得已跳河求生,在入海口被乔薇捡到时已经奄奄一息。 人鱼一族向来无法抵抗美美丽的东西,看着少年精緻的面孔,乔薇还是把少年捡了回去。 少年足足睡了三日才醒来,举目都是晶莹的琉璃。外面四处漂浮着萤光的巨大透明生物,在琉璃上映出迷濛的光。 “他们好看吗?”人鱼从外面游曳回来,海藻般的长髮披散在身后,看起来美丽不可方物。 少年顿时想起了母后从前给自己讲的鬼怪画本,却一点都紧张不起来。人鱼的脸上带着天真烂漫的笑意,看起来温和又无害。 事实证明只是看起来而已。 人鱼对于人类毫无同情心,相对于她们无穷无尽的生命而言,人只不过是朝生暮死的动物。她拔了片鱼鳞给他,令他可以在水中唿吸并且远离其他生物的伤害,然后就浪到其他海域去探索新玩具或拜访朋友。 顾安淇艰难得适应着海底的环境——海底的鱼庞大的像座小山,即使他们对其他毫无恶意,他们游过掀起的海浪也让他吃尽了苦头。 等人鱼终于游回家时,少年觉得自己吃水草已经吃到绿光满面。他将小小的包裹的包裹送到人鱼面前,小心翼翼地说:“这是我母后出门前为我包的点心,姐姐你尝尝吧。” 人鱼好奇地接过,打开蹭蹭的油纸包。里面的桂花糕已经被压的看不出形状,人鱼依然好奇地捻起一点尝了尝,然后幸福得眯起了眼睛。 “姐姐你喜欢吗?陆地上有很多好吃的,我带你去吃好不好?”顾安淇循循善诱到。 人鱼脸上始终挂着天真美丽的表情,她咽下糕点,开口:“……所以说了那么多,你是想回家了?我去外面玩将你忘了,这是我的不是。只是人间我不感兴趣,谢谢你的好意了。” 第3页 人鱼的直白让少年有些尴尬,他微微红着脸:“没关系的,等你想来,我便以天下珍馐招待你。” 人鱼拉着少年的手游回海面,他喘息着爬到海岸,一转身人鱼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仿佛一场美梦,从未发生过。 人鱼再上岸已经是十几年后,她浮出水面,任水珠从身上头髮上滚落,片刻便变的干净清爽。 她看到一个黑衣女子站在最高的礁石上远眺。见了她开心地跳下来。 走近了,才发现眼前女孩的面空还稚嫩,看起来也不过是十五六岁的人类女孩,看着她满脸的惊艷都写在脸上。 乔枝上前单膝跪下:“您好,陛说与您有一饭之约,命我在此恭候您的大驾。” 人鱼笑眯眯得点了点头,张开手臂由着乔枝讲她抱到特制的马车里——马车里被修成了一个小小的水池,刚好能让人鱼小范围活动。 “我叫乔枝,不知道您怎么称唿?”乔枝坐在马车前,看到人鱼伸出小脑袋四处打量。 说话间,一片粉色的花瓣飘到她眼前,不远处山花浪漫,像一朵粉红的云彩。她娇声问到:“那是什么花?” “应该是野蔷薇吧”,乔枝不确定地答到。 “那我就叫乔薇吧。”人鱼便愉快地决定了。 乔枝觉得乔薇真的极好相处,不论是走到水边可以下去游一游还是给她买些小点心总能换得她喜笑颜开。实在碰不上水域和好吃的,大力夸奖她的美貌也能让人鱼眉眼弯弯。 两个女生非常迅速得建立起了友谊,乔枝晚上偷偷地趴在水池旁与乔薇说着她对于陛下的思慕——当年她父亲死在夺嫡之争中,陛下便接她进宫亲自教养。 她的字是他手把手交的。他说为人习武总没什么坏处,却心疼她吃苦,最后让她学成了三脚猫功夫。他十几年来身边没有出现过任何人,只有她伴在她身边。 乔枝说这些事的时候温柔而认真,虽然乔薇不以为然却怜惜她亲真意切。 马车最终摇摇晃晃顺利地驶进京城,乔薇住进为她准备的小院子里惬意得游了个痛快。 那天晚上,乔枝却两眼通红地敲开了乔薇的门:“薇薇,他说要送我去和亲。” “其实他不喜欢我,我早就知道,可是没想到到头来还是我自己放不下”,她抹抹眼泪,脸上露出了一丝不甘,“姐姐,你从前说过,对人鱼诚心许愿,便能心想事成,我愿付出任何代价,换她心悦于我。” 乔薇收起脸上惯常的笑意,斜昵着她,发出一声嗤笑,“付出任何代价?” “我看你这双腿甚好,不若换与我吧?” ☆、乌龙 乔薇摇摇脑袋,赶跑那段不愉快的回忆。 做鱼嘛,最重要的就是开心。乔薇还是更喜欢乔枝现在每天冒着粉红色气泡的样子,一双眼睛总是带着笑意。 乔枝恋爱了。 新出炉的小情侣每天在楼底下卿卿我我,塑尽了别情才依依不捨地上楼。 回到家里打开冰箱就会发现里面怒塞了几袋狗粮。 乔枝好笑地拍拍冰箱头顶,“我去买一个最帅的冰箱给你当男朋友好不好?这样你就不用吃狗粮啦。” “哼”,冰箱瞬间又冷了几度,娇声娇气地说,“自从你在外面有了男人!你都好久没有回来陪我吃饭啦。” 乔枝顿时为自己的重色轻友而脸红起来,赶紧抱抱乔薇。 “好啦,你们赶快在一起最好了!”乔薇的语气又重新欢快了起来,“想不想看看你男朋友在干嘛?” “唔,不好吧,不看不看”,乔枝害羞捂脸。 “十一点了诶,说不定在洗澡呢?真的不想看?” 乔枝瞬间想到那天顾安淇的六块腹肌,流畅的人鱼线没入军裤,绑着匕首的大腿看起来力量勃发,如果是在洗澡…… 乔枝捂着烧的火辣辣的脸颊,弱弱地问:“可是被抓包了怎么办?” 乔薇敞开了冰箱门,“你要记得,手不要离开我的心,你要是想回来,就大声念咒语:乔薇你是我的好爸爸,然后就可以回来啦。” 这咒语你是认真的嘛?……乔枝想了想,还是没忍住诱惑,嗯,只看一眼,轻轻地将手覆在了那颗粉红色的心上。 吸力又缠着指尖爬上来,乔枝睁开眼,一双修长的腿摆在自己面前…… 她觉得自己真是醉了,本想着来看看男神的睡颜也好,可是谁知到,顾安淇居然正在看小!电!影! 电脑里男人的低喘和女人娇媚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响个不停。乔枝只觉得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爆炸了。 呆滞了十几秒,她才想起赶快逃离现场,刚向后缩了一下,顾安淇的腿一动。 一张略带欲色的脸就探了下来。 顾安淇的眼角都染上微微猩红,看起来竟有些娇媚。他感觉到有动静矮下身,便看见在桌下缩成一团的少女。 “小枝……”他伸手去拉她,声音带着一丝暗哑。又是一个乔枝完全陌生的样子,带着不知名的诱惑力。 在他触到乔枝时,乔枝终于摸到了微微凸起的心,慌忙喊到,“乔薇你是我爸爸!” 熟悉的晕感传来,乔枝刚松了口气,却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腕被抓住了…… “乔薇是谁?嗯?”顾安淇把乔枝逼到墙角,‘啪’得一声拍在冰箱上,给了乔枝一个冰箱咚。 乔枝只听见冰箱以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哼唧了一声,然后没了动静。 叮,您的队友已下线,请您自己也务必好好奋斗哦。 乔枝怂的都要哭了,颤颤巍巍地说:“乔薇是我爸爸啊,亲爸爸!” “哦”,顾安淇看她怂到不行的样子低声笑了笑,凑到她耳边轻轻咬了一口,“小坏蛋,不是说过私闯民宅要受惩罚的吗?” 乔薇只觉得自己半边身子都瞬间麻了,她又心慌又紧张,低着头说不出话来。 顾安淇却突然松了手,拍拍她的头,“所以说下次不要在调皮了。” 乔枝疯狂点头。 顾安淇看她这个样子轻笑了一下,捏捏她的脸蛋问:“可以借用一下浴室吗?我现在有点难受。” 乔枝不着痕迹地向下瞄了一眼,瞬间懂了难受是什么意思,只觉得脸烧的更厉害了,连忙带着顾安淇去了浴室。 忙乱了小半晚,乔枝默默蹲回冰箱旁边画圈圈。 “呜呜薇薇他好帅!” “我觉得你男朋友可能是个变态!” 两个人同时开口。乔薇嫌弃地哼唧了一声。 乔枝戳戳她:“小冰箱你不是说来帮我谈恋爱的嘛,你不要讨厌他好不好?” “只要你们俩好好在一起什么都好。”冰箱一脸嫌弃,不再吭声,假装自己是个假的妖精。 **************** ******* 顾安淇看到乔枝拿给自己换洗的的小洋裙无奈一笑,还是换上了。 果然看见乔枝憋笑憋地满脸透红,还要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向他解释:“对不起了我们家实在是没有你能穿的尺码。” 他好笑地撸了撸她毛茸茸的脑袋,低声道了句晚安。 这夜顾安淇睡得特别甜,半梦半醒中,他似乎听到不知何处传来奇怪的歌声。 第4页 他许久没有再梦见过人鱼唱晚了。 夺嫡之战整整持续了十年。他从从来躲在母后背后的少年逐渐成长为一个保护者。他的肩膀上,肩负着所有□□的生死存亡。 十年将他变的坚毅,勇敢,冷漠。他时常回想起当时海里那只美丽的人鱼,强大自由又快乐。 没关系,这天下的疆土是他的,她也迟早是他的。 他在乔家遇到了乔枝,看着她人鱼一般干净无垢的眼睛,便将她接进了宫。看着她逐渐长大,变成了笑靥如花的少女,又将她派往海边。 乔枝虽然平时傻乎乎的,心里却最通透不过。他说的那个约定,却本是无期之约,海边一行,说不准便到了白髮苍苍也没有归日。 乔枝为他亲手做了他最喜欢的桂花糕,一双晶莹透明的眼睛看着他,却始终没有等到皇帝改变主意。 小姑娘便乖巧地打了包,一路南下。 缘分这种东西真是妙不可言,乔枝在海边的第三天,便一眼看见了浮上海面的人鱼。 两人一路北上,玩玩闹闹到京城,乔枝把她安顿好去面圣。陛下夸她做的极好,却转身下了让她和亲的旨意。 呵,和亲?乔枝简直气笑了。他莫非当痴情的人都是傻子?这片土地还埋着她父亲的尸骨,他却要将她送去远嫁万里。 真是无情地让人齿寒。 之后的事态完全超脱了顾安淇的控制。他嫉妒她们的亲密,不知道为了谁,头脑一热便下了和亲的旨意。那夜他辗转反侧,满腔后悔,便听到暗卫来报乔枝去了乔府。 他快马加鞭赶过去,心里想着,一定要告诉她她以后再也不会让她走了。 乔府外传来温柔的歌声,腔调轻快,却像是一声声敲击在人心上。赵安淇推开门,看到人鱼坐在椅子上,抚摸着自己的新腿。 她对他露出一个极美的笑容,甜甜地说:“你来啦,那么交易便完成了。” 顾安淇抱起乔枝,一言不发地向外走。 不久之后,王朝有了一位断腿的皇后。 乔枝终于如愿以偿地安顿了下来,却忘记爱情带来的愧疚和心疼可以造成的恶果。 “王子以为人鱼公主割掉了他心上人的腿,他让人偷偷在人鱼的池塘里下了药,本想让她吃些苦头。 但是一时羸弱的人鱼公主长起了水痘和红斑。骄傲的人鱼一族不能容忍丑陋,当人们发现时,人鱼公主已经自杀。她恢復了从前的美貌,带着笑意,栩栩如生。” 顾安淇从梦中惊醒,脸上已经有了微湿的泪意。 他走到客厅里,看着冰箱,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对不起大家我以后一定认真捉虫qaq ☆、报復 乔薇从前就觉得顾安淇这个人脑子大概瓦特了,好好谈恋爱不好吗?赶什么时髦玩虐恋情深? 但是今天她第一次对他的神经病程度有了深刻的见解。 他低了头情真意切地跟她说了声:“对不起,可是我不能再让你伤害小枝了。”然后就拔下了电冰箱的插头。 乔薇:??!! 大佬我真的不想伤害你女朋友我只想让们谈恋爱啊不要放弃我!!!! 乔薇只觉得自己体内的能量迅速流出去,身体瞬间被掏空。 第二天一大早顾安淇便做好了早餐,温柔地唤乔枝起了床。乔枝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接过男朋友的爱心早餐,听他温柔的发出旅行邀请。 “诶,要走很久吗?”乔枝略担心地看了一眼冰箱,不知道乔薇是不是还在生气,冰箱安静得没有一点动静。 “还是说其他事情吗?”顾安淇为她添了一碗粥,一双黝黑的眼睛看着她,直到乔枝在他的目光中败下阵来,便笑眯眯得刷碗督促女朋友收拾东西。 没想到两个人一走就是两周,乔枝坐在游艇上看着蔚蓝的海面,满心担心着乔薇,要是家里断电了怎么办?一个人在家会怕吗?没有人陪着会无聊吗? 顾安淇终究没有拗过乔枝,把她送回了家。乔枝一路小跑上了楼,暮色已至,屋里一片昏暗。 “薇薇?我回来了。”乔枝走向客厅,却发现冰箱不翼而飞。 突然一只手轻轻地遮住了她的眼睛,温热的身体从背后抱着她,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是在找我吗?” 乔枝觉得她的手臂冰冷,贴在她身上撩起了一片鸡皮疙瘩:“薇薇,对不起,我不该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 “嗯,你终于想起我了?”乔薇咯咯地笑了两下。另一只手慢慢爬上乔枝的脖子。 “我被你男朋友拔掉电源濒死的时候你在哪里呢?我日日盼你回来,可是你回来了,我却只想带着你一起下黄泉了”她嘆了口气,阴冷的气息扑在乔枝脖子上,慢慢收紧了圈住她脖颈的手,“你知道吗?死亡真的很寂寞啊。” 乔枝想反抗,却觉得自己四肢发僵,只能任由乔薇发力,唿吸越发艰难起来,眼前一片发黑。 “小枝!”停车上楼的顾安淇进门便看见乔枝被勒住脖子。 人鱼望向他,不以为意地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既然都来了,帐我们便一个一个算吧?” 她松了手,乔枝便瘫倒在地上。 顾安淇本能地后退一步,他曾见过她在海里手撕一条比他大了几十倍的鱼,自己和乔枝对她而言就像个蚂蚁一样,轻轻松松便碾死了。 但他还是沉着声,对乔薇说到:“前世今生 ,都是我欠你的,与小枝没有关系,这两份债,我一起偿,你放过小枝吧。” 乔薇走近他,轻轻拔出他的匕首,放在掌心把玩,玩够了,便用刀尖轻轻抵住她的心脏,娇声说:“说的可真好听,那你说说怎么还?” “听说你们人类很喜欢吃生鱼片,不如你给我秀秀你的刀工吧?”她用刀尖在他身上比划。 指指胳膊,“这里一刀。” 又指指大腿,“这里一刀。嗯?你在抖什么?感到害怕了吗?” 顾安淇白了脸色,他走到乔枝身旁把她抱进怀里,“我欠你良多,自然由你处置,小枝怕血,你让她先走好吗?” 乔枝紧紧握住他的手,沉默得摇了摇头。 人鱼撑着下巴打量他们,忍不住笑出了声:“真搞不明白你们人类,活着的时候,猜忌,嫉妒,欺骗,轻言放弃,要死的时候却不离不弃。” *********** “就这样,最后人鱼放弃了她的报復,王子和他的心上人认清了对方的深情,最终还是走到了一起。”乔三合上故事书,看到人鱼打了个哈欠。 乔薇觉得自己真是把自己一辈子的霉运都放在这对情侣身上了。 那日乔枝以双腿许愿,换赵安淇予她一心,白首不离。乔薇圆了她的愿望,却因为容貌被毁而自绝于世。于人鱼而言,她们的生命没有穷尽,一生只追求美丽,死亡不过是一场游戏。但是乔薇不知道,自己死去之后能力消失。顾安淇虽是真心待乔枝,帝王之爱却最凉薄,人鱼之死隔阂在两人之间,终究未能完成相守之约,乔枝一人离开,后半生与青灯古佛相伴。 乔薇在他们的爱情故事里本来只是一个酱油。但是人鱼一族天生便是守诺的一族,她对乔枝的诺言无法实现,只能困在黄泉的茶坊整日徘徊。 第5页 乔薇入了梦 ,为了满足自己生前的承诺,一心当好助攻,让两人白首不离。谁知最后还是被真·被迫害妄想症患者顾安淇给弄死了。 好吧好吧,既然真的不能好好谈恋爱,乔薇默默掏出了自己的狗血虐恋剧本。赵安淇将人鱼的安眠曲当做咒语,他偏执地不愿相信乔薇并无怨恨,乔薇便只好策划了一场患难见真情戏码,将“反派”进行到底了。 至少最后,歷经生死他们俩还是在一起了不是吗? 至于以后的以后,他们是甜是虐,相爱相杀,人类真的好复杂,谁又知道呢? 乔薇饮尽手中的茶,对着乔三露出一个甜美的笑意,欢欢喜喜地向奈何桥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乖巧自行面壁 ☆、忘却 许伊人羡慕的看着自称眼前自称乔三的姑娘,却在她抬头的时候赶忙避开她的眼神。 这一杯茶水烹了许久,乔三看着早已错过的时间,才裹上披肩出门,将在雪地里浑浑僵僵的许伊人捡回来。她的状态极其不好,瑟缩着无法交流。她像个小兽一样四处打量,但是一旦发现别人注意到她,就会缩成一团。 可是即使如此,也无损她的美丽。这大概是一张每个女人都会羡慕的面孔吧,肤如凝脂,顾盼流转。十五岁的许伊人美的让人忘记唿吸。 虽然时间大多数人对于美丽趋之若鹜,但是对于弱小的人,有时候拥有美貌便是原罪。 十五岁的许伊人被老师猥亵,她挣扎着从楼上跳下去,却别倒打一耙。铺天盖地的报导说她勾引已婚老师。因为她的脸人们原谅她,却不相信她。那个衣冠禽兽一本正经的道歉说自己确实受到了诱惑,但是即使美丽也动摇不了她的底线。她年纪还小,爱而不得便去自杀只是因为不懂事,希望她以后改过自新以后好好生活。 可是她怎么能好呢?每天出门都有人对她指指点点说她放荡。她成天躲在家里,不想去面对别人的流言蜚语。直到有一天,发现了爸爸和老师一样的眼神。 家里的气氛开始日渐沉默,妈妈对她的厌恶和爸爸眼中的痴迷和欲望愈加明显。 所有的矛盾爆发在一个雨夜,喝醉的男人毫无理智,或者说他根本就想借着酒意扔掉理智,跳楼的后遗症让许伊人一瘸一拐,刚逃出两步就被爸爸一把甩在床上。幼时偷偷给她塞大把奶糖的面孔变得狰狞,他捏着她的下巴说,“哭起来的样子更好看了。” 他去剥她的衣服,“那天你从楼上跳下来昏迷过去,仿佛一具艷/尸体,我就能理解他了,谁能拒绝你的美丽呢?” 他的酒气喷洒在她脸上,然后直直摔下来,血溅了她一身。 许伊人已经哭的发不出声音,她看到妈妈冷冰冰的拿刀站在身后,仿佛只是在切一根萝蔔。她扔了一条裙子给浑身□□的女儿,那是他们去年一起为女儿挑的生日礼物。然后冷静的拿起手机拨打110。 “妈,不要!不要报警!我们偷偷把尸体处理了好不好?不会有人发现的!然后我们就离开这里,谁也不会知道。”许伊人扑上去抓住她的手机。 “可是我的手上沾了血啊,”妈妈把手放到伊人面前,声音沙哑的可怕“逃避是没有用的,即使没有人知道,我也记得我的丈夫死在我的手里,终生惶惶不安,我不想这样。” 她反手握住女儿,“伊人,这个世界可能不太好,但是我仍然想堂堂正正的活在这世上。” 许伊人不懂,她站在家里的穿衣镜前看着自己的身体。身后的床上还有那个叫爸爸的人的血迹。她摸着自己的脸颊,心想,这美丽是有罪的吧。 她用美工刀划伤了自己的脸,每天在家里吃馒头大米让自己疯狂长胖,她没有钱,可是妈妈让她好好活着。 8 只是继续生活下来的并不是从前的许伊人,而是又胖又丑的许伊人。 可是这丑陋也没能保护她,学校里的人视她如垃圾,到处流传着她是巫女害死爸爸妈妈的流言,老师的拥护者经常在她身上宣洩暴力。 那时候许伊人总觉得,只要堂堂正正的活着,总会得到一些善意。所以高考准考证被丢掉的那天,她被一个男人捡回了家。 可能许伊人出生之前真的被上帝亲吻过吧,即使没有了美貌,她还能唱出动人心弦的歌曲。那个男人把她圈禁在家里,让她为别人唱歌。他摸着她的头,像抚摸一只宠物。许伊人对他感到亲近,他会给她饭吃,他真心赞扬她歌喉优美,仿佛真的一点都不厌恶一个二百多斤的胖子。 直到有一天她代唱的歌手被揭发 ,指着鼻子骂她像猪一样,然后把她赶了出去。 那时候许伊人才知道,自己居然是有粉丝的,即使她被po到网上的长胖已经肥胖的快要分不清五官。可是接着她的往事被曝光,粉丝试图的辩解被骂的狗血淋头。 许伊人坐在桥洞里,她不停的在想,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呢? 可是对错对于她已经没有了意义,十七岁的许伊人终于确定她厌恶透了这个世界,于是道别。 “伊人,”乔三轻轻唤她。被囚禁的日子太久,她被养的对其他人充满畏惧。她轻轻的把茶盏放在她面前,“这杯茶叫做‘忘却’。” “喝了它你会之前所有的痛苦都忘掉。” 许伊人动了一下,却没有伸手去接。 乔三并不催促,“这茶坊里的茶都是前主人留下的,我看到它,就觉得适合你,可是烹出来,又觉得不适合。既然已经烹好,那么喝与不喝随你心意。” 所以乔三端着刚烤好的酥饼进门的时候,许伊人仍然呆坐在桌前。她走过去,她却没有再抖。只是沉默的坐着。乔三把酥饼放在她面前,她才终于有了反应。 “这是之前在我这儿的客人教我做的酥饼,我的手艺不好,做不出她的花样,但是味道还行。” 乔三帮她放好筷子,“说来那位客人,跟你母亲还有一点渊源。” 许伊人捻起一小块酥饼,入口即化,整个口腔都瀰漫着一种熟悉桂花香。 “我有什么错呢?”她突然哽咽着开口。 “我没有错啊,请您帮帮我。” *********** 许攸从睡梦中醒来,看到妻子仍在梦想,偷偷的亲了一下她的额头,然后蹑手蹑脚的下了床。 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梦到他们刚相识的那会。即使乔枝长的好看,但是最初大家都有点畏惧她。用现在的词说,就是高冷的很,每天冷冰冰的板着一张面孔,让人不敢搭话。后来发现乔枝虽然话少,却是个极好相处的姑娘。许攸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动了心,却不敢上前搭话,每天只是闷声给她打热水。一打就是打了四年。 快要毕业的时候,许攸偷偷的在热水壶里藏了一枚戒指,盼啊盼,乔枝却始终没有发现那枚戒指。一直到拍毕业照,自觉失恋的许攸才跑过去,假装同学情谊求毕业合照。 谁知道拍完照却被乔枝一把拖住了手,“你喜欢我?” 许攸瞬间懵逼,呆呆的点点头。 “那要不要在一起试试?” 许攸疯狂点头。 后来顺理成章的恋爱,结婚,直到如今女儿都十四岁了。 他走出卧室,看到女儿坐在客厅里。许伊人抬了下头,眉眼弯弯向爸爸打了声招唿。然后又低下头摆弄手机。 第6页 ‘梦境1: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都说爱情最大的敌人是时间,所以才要经常重温它啊 明天晚上带你回顾甜蜜往事 每天清晨在你耳边重念昨日的誓言 明明我们还在热恋 想把心分给别人的你良心会痛吧’ 因为爸爸是妈妈的,所以你们要甜蜜一点,如果有了不该有的想法,美梦就会变坏的。 许伊人觉得今天放下手机,拎这着包笑眯眯的跟爸爸道了别,敢去跆拳道班。 十四岁的许伊人还鲜嫩美丽,在地铁上上都有男孩子抢着给她让座。 她笑着拒绝了,插上耳机,带着甜甜的笑意看着门上的倒影。真好看,这样的美丽怎么会是错误呢? “请您帮帮我” “我帮不了哦”,乔三看着她黯淡下去的脸,轻轻伸手握住她的手心。 许伊人吃惊的看着手心晶莹的水珠。“这是梦。” “梦?” “对,这是你的梦,你可以把你的情绪放进去,也可以把梦送给他人,梦就是你的世界,你可以随意操控其中的任何事物。” “甚至可以让人永远留在美梦中哦。” 你想问的问题,你想知道的答案,自己去找吧。 ☆、情书 “嘻嘻,老师好!”少女甜甜的声音从空中传来。周景瑜昏昏沉沉的醒来,下意识想摸自己的金丝眼镜,却感到手腕一阵刺痛。他这才发现,自己正在一间昏暗的房间里,双手牢牢地捆在椅子上。 “老师,欢迎来到测谎小课堂哦,”甜美的女生不知道来自哪个方向。周景瑜深吸一口气,沉着声音问到,“你是谁?这个恶作剧太过分了,你们知道这是犯法的吗?” “都说了这里是测谎小课堂啊,我是您的小助手。那么我们开始上课吧。” “今天的课程是问答缓解哦,我问的每个问题,老师都要说真话,要不然就得接受一个小小的惩罚哦。那么今天的第一个问题是,地球是圆的吗?” “等……等等一下!小惩罚是什么?” “这个是惊喜呢,老师赶快答题吧~” “当然是圆的啊!” “呀,第一道题就打错了呢。”随着女生的响起,周景瑜感到一块烙铁迅速贴上自己的皮肤,接触的皮肉迅速焦煳,他激烈的扭动挣扎,却逃脱无门 ,只能任钻心的疼痛散布全身。 “好像太过分了,老师好像很疼的样子,但是规则不能改啊。还有四道题,老师要加油哦!” “第二道题是,请问太阳是从东边升起吗?” “是”,周景瑜咬着牙,却不能拒绝答题。 “很遗憾,又答错了哦!” …… “那么今天的测谎小课堂结束了哦,周老师一道题目都没答对,下次要再接再厉。对了,刚刚的烙铁上刻的是谎字,为了惩罚老师总是信口胡言,所以要让大家一起监督老师哦。” 周景瑜闻声虚弱的抬头,终于看清了不远处有个身材姣好的身影,她走向窗边,缓缓的拉开窗帘,窗外出现一张张嘲笑的面孔。 “……不要,不要!” ‘梦境2:爱说谎的孩子需要好好教导 老师不是曾经教过我们,恶语伤人六月寒吗?怎么可以连自己的话都不记得呢? 做了错事,还要用谎话来遮掩,这很不好哦,一定要好好教导。’ 为开学日准备了许久的许伊人换上了生日买的新裙子,甜蜜蜜的和妈妈道别去了学校。把负面情绪都放进了梦境里,她甚至在路上为一只小萝莉编了一个美梦。 在校门口,许伊人甚至还偶遇了周景瑜。他穿着一身精緻笔挺的西装,白衬衫没有一丝褶皱,鼻樑上架着金丝眼镜,如果忽略眼底的青灰和略显荼靡的神色,与记忆里面那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倒是一模一样。许伊人甚至能感受到他盯着自己的目光,阴冷偏执,像一只毒舌一样在自己的嵴背游走。 许伊人回过神,脸上带着天真的笑意,“老师,请问一下高中部该朝哪个方向走啊?” 周景瑜前一秒钟还沉迷在少女的笑容里,下一秒却被甜美的声音打散所有绮念,身体似乎都隐隐作痛。“直走左转就是”,他沉了脸色,快步离开。 许伊人瞬间觉得今天心情更好了。梦是假的,但是恐惧却蔓延到了真实 中,即使周景瑜的目光依然恐惧和占有欲交杂,两个人依然过了一段相安无事的日子。 所以许伊人看着不着片缕的男孩子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差点以为自己太过无聊给自己编了场春梦。 少年抱膝坐在床上,湿漉漉的眼睛像小鹿一样看着许伊人。 “你是谁啊……你为什么在我床上?”许伊人努力控制自己的眼光不要向脖子以下滑,直觉的感觉对方没有恶意,她觉得自己瞬间就被紧张和害羞塞满了。 少年就萌萌的送了一个歪头杀,“我是你的情书啊。” 情书……是了,自己洗澡之前发现书里夹着一封粉红色的情书,心形的卡片上没有只言片语,精心的绘着自己的头像。她觉得实在精緻,便随手放在了枕边。可是现在建国以后情书可以成精吗…… “你先把衣服穿好吧……” 少年应了一声,似乎害怕被嫌弃,赶忙拿起粉红色的信封一抖,变成了一件粉红色的长袍裹在身上。然后乖巧的坐好,双手放在膝盖上,像幼儿园的小朋友等待老师发出指令。 许伊人清了清嗓子,“你为什么会从情书变成人?” “不知道,我躺在床上觉得好暖和,就突然变了。” “那你还能变回去吗?” “大概不能……好吧我试试看”,少年皱着眉头,却半响没有什么变化,可怜兮兮的看着宋伊人脸上严肃的表情,小声说,“我不知道怎么变,主人不要丢掉我。” 许伊人撇开头,避开他的眼睛,嘆了口气,还是一本正经的跟他解释到:“可是即使你是情书也是男生啊,我还没有成年,既没有能力养你也没办法避开爸爸妈妈把你带在身边”,看到少年垂下脑袋,“明天双休爸爸妈妈要出去旅行,我们再一起慢慢想变回去的方法吧。” 少年闻言瞬间眼睛笑成一弯月牙,大力的点头,“好的,主人!” 次日许伊人醒来的时候发现少年的铺盖已经不见了,不由觉得这个梦有些荒诞。踩上拖鞋哒哒的走出了屋,却看到少年蜷在沙发上看偶像剧看的津津有味。看到许伊人出来,少年甜甜的打了声招唿,“主人早上好,你今天也好漂亮!” 许伊人简直不知道该回什么表情,点头道了声早,打开冰箱拿了瓶牛奶,问新伙伴要不要也来一杯。情书摇了摇头,仍然满眼亮晶晶的看着她。许美人生平第一次感受到别人颜值的杀伤力,情书给她按部就班的生活添了许多麻烦,她现在仍然不习惯这么一个存在并且烦恼该拿他怎么办。但是当他用两只眼睛像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看着她并且在美貌的小脸上展现期翼时,她就无法抗拒他。 “说吧,想干嘛→_→” “想和主人一起去游乐园。”少年兴高采烈的指指电视,恰好看见女主在坐旋转木马。 第7页 “我也想,然而并没有钱。”许伊人摊摊手。 少年瞬间怂下去,“那就算了,以后我会给主人赚钱一起去游乐园的。” 许伊人撸了撸他的一头小捲毛,“逗你玩的,走吧先去换衣服。” “好哒”,少年害羞的跟在她后面,“主人真好!” “你不要叫我主人,真的好羞耻啊!” “那叫你什么?” “叫爸爸吧。” “好的伊伊。” 许伊人拉开衣柜,看看情书楚楚可怜的脸蛋,从衣柜的最低边巴拉出一件粉红色的小短裙和白丝袜。当初妈妈买的时候,宋伊人觉得她似乎是想把自己塞进一个粉红色打满蝴蝶结的口袋里,现在有了情书,她瞬间理解了妈妈那种恶趣味满满的少女心。 “可是我是男生啊,”情书嘟起嘴,然后在宋伊人威胁满满的眼神里放弃了撒娇抵抗,老实的钻进卫生间换衣服。 看着腰细腿长的情书,宋伊人又翻出了一顶粉粉的贝雷帽,帮他卡好,才美滋滋的牵着自己的女装大佬出门。 虽然是双休,但是小长假刚过,游乐园却不多。情书出门的时候满脸的不高兴,看到买棉花糖的机器瞬间喜笑颜开,盯着店家把不同颜色的糖裹成一朵一样的一大团。 “要什么颜色的?”许伊人凑过来。 “不要了,我不喜欢吃哒”,又跑到前面的摊子看别人开椰子。 “姑娘,这个送给你妹妹吧。”老闆笑呵呵的扎了一束棉花糖。许伊人笑着接下来,把钱给放在老闆的摊子上,跑到前面追上情书:“你不要乱跑,走丢了怎么办。” 少年结果一大团粉粉的棉花糖,笑嘻嘻的说:“不管走到哪,我始终是能找到伊伊的 ”,揪下一小撮餵给女生,“甜不甜?” 许伊人懒得理他,牵着他的手朝前慢慢逛。 前面几个大型项目,人排起队来,跳楼机下面围着一群小孩子,哇哦哇哦的叫个不停。 情书也跑过去,趴着栏杆看了半天,然后回过头,眼睛里亮晶晶的:想玩。 许伊人不想去排长队,摇摇头表示恐高。情书就跑过来,把她半揽进怀里,“不怕,我会保护伊伊的。” 恰好一波项目结束,人群涌动起来。两个人被来往的人流撞的一个踉跄,好不容易站好,许伊人摸摸自己的口袋,顿时脸色沉了下来:“我的钱包被偷了!” 情书抬头看见一个呆着鸭舌帽的奇怪男人正向外挤,想也不想的追了过去。他人瘦腿长,很快挤了过去,想抢回去钱包。那小偷松了手,却反手一把把情书推进了旁边的水池里。 许伊人好不容易挤出来,却发现人已经不见了。空空的连衣裙飘在水面上,旁边的孩子吓的大哭,“哇,妈妈,姨姨不见了。” 许伊人甩了鞋子就从水池边淌下去。那么大的人怎么可能就那么不见了呢,明明刚刚还说要保护自己的。 把湿答答的裙子揽在怀里,她觉得十月份的水可真凉。 ☆、争斗 “不难受,就是感觉自己湿答答的……”情书裹着毛毯,坐在暖气片上,满脸萎靡,一点都看不出出门前小甜甜的样子。 宋伊人打了个喷嚏,简直想掐死这个没心没肺的傢伙。她在池子里不死心的摸了半天,眼泪都差点掉下来,几乎死了心。突然觉得腿被碰了一下,低头才看见自己的贝雷帽,里面躺了封心形的情书。似乎是为了表示雀跃,帽子还在水面上画了一颗饱满的心。 宋伊人简直气笑了,但还是小心翼翼的捡起来,贴着纸巾小心擦了擦上面的水。 结果放在烘干机上的情书半个小时不到就恢復了人形,自己却一个个喷嚏打个不停。 一直到周一,宋伊人都还是鼻塞心塞,整个人都病怏怏的。早晨上课时,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周景瑜站在讲台后,有条不紊的讲课,视线却无法从病美人身上离开。十四五岁的女孩子,那么鲜嫩,脆弱,碰一碰就要碎了的感觉,真让人想一把敲碎。 他从教室后面迴环,似乎是不经意的将手搭在宋伊人的后颈,温声问到:“伊人,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医务室?” 宋伊人勐然抖开他的手,站起来勉力答到:“那我先去医务室了。” ……似乎身体状况不太好,梦的影响力也会减弱。感冒的愈发严重,她开始觉得自己曾经的负面情绪都逐渐回到了身体里,恐惧,愤怒,仇恨。她拿出纸用力擦了擦后颈,去医务室请老师打了瓶吊水。冰冷的液体滴进血管,她却觉得眼皮更沉。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伊人勐然感觉有人在自己面前。她睁开眼,看到空荡荡的医务室,只有周景瑜杵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医务老师有点事出去了,正好我不放心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他把手伸出来,似乎像一个普通和蔼的长辈要贴在她额头上试试温度。 许伊人歪头躲开,看了他一眼,“老师是在照看我吗?还是在视奸我?”她几乎有点控制不了自己心中的恶意,但是还是努力忍耐把头瞥向一边。 “许同学怎么能这么说老师呢?不过撇开老师这层身份,作为一个男人你这么说也没错就是了。” 他捻起许伊人的下巴,把她的脸抬起来,“这双眼睛真好看,没想到还那么锐利,你什么时候看出来我对你有想法的?” 许伊人对上他的眼睛,隐隐约约感到曾经从楼上摔下的痛觉又开始在身上瀰漫,她不禁有些恐惧,一把推开他,针头也被扯掉落下一熘血。踉跄了一把,摔在桌子旁边,顺手抄过桌子上的剪刀护在胸前。 “我什么都没做啊,你在害怕什么?反应那么激烈真不可爱啊。”周景瑜无所谓的走过来。 “你以前就是这样,上一次跳了楼,这一次想捅死我吗?为什么再来一次还是不乖呢?”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女孩,突然感到了重生后的一点屈辱,她本是任他□□的蝼蚁,现在却这样挑衅他。噩梦的恐惧感和重生的荒谬让他的情绪逐渐失控起来。 “老师,许伊人的弟弟来找她,她好一点了吗?”屋外突然传来敲门声。然后情书清甜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你老实一点,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周景瑜兇狠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去看门。 而他走到门口,许伊人却突然撕开用力自己的衣服,一个健步推开他,打开门冲进情书怀里。她用手胡乱摸脸上的泪水,血便煳了一脸,看起来触目惊心。 “你在干什么!我……”周景瑜赶忙伸手去扯她。 许伊人却抓着情书的衣服,好像终于忍受不住一般嚎啕大哭。 “我没有……”周景瑜还要辩解。情书瞬间把宋伊人护在身后,“周老师,你对我姐姐做出这种事情,难道还想威胁我姐姐吗?” “本来就是她在胡说八道,她疯了你们看不出来吗?还不赶紧把她抓起来,她伤了人你们能负责吗?”周景瑜的怒火瞬间到了顶点,朝着周围几个学生吼道。她上辈子像一直虫子一样死去,这辈子怎么还是学不乖? 结果同学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老师,然后面面相觑,露出挣扎的表情,然后陷入一阵沉默。 第8页 周景瑜又冷笑了一声,“你们实在为一个疯子怀疑我吗?我是你们的老师,我负担着你们的未来,你们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吗?” 场面仍然僵持着,终于学生里面走出了两个人,跟着周景瑜一起逼近那两人。 情书紧紧握住乔伊人的手,几乎要哭出来。他本来就是一张纸,打起架来一撕就碎。但是他还是努力的把乔伊人护在后面,哆哆嗦嗦的安慰她一定会保护她。 “真感人,我都要感动哭了。”周景瑜拍了拍手。“何必跟亡命鸳鸯一样呢?我们又没打算把你们怎么样。只不过你姐姐这里生病了,”他指指脑袋,“我们要帮她治病而已啊。” “所以就不要不识好歹了,乖乖过来。” “好啊。”许伊人轻轻的笑了一下,从情书后面探出了脑袋。 “你们人多,我可打不过你们,”她嘻嘻笑着拿出剪刀,“但是我是疯子啊,疯子捅人可是不犯法的,你怕不怕?” 其他两人僵在那个,周景瑜都稍微迟疑了一下。许伊人却依然笑嘻嘻的,“你们不怕啊……” 她勐地把剪刀对准自己的咽喉,“那这样呢?我死了,谁能证明我疯了?谁会怀疑是我的错?” “我帮你们啊,把明天报纸的标题都想好了,‘高中老师欲强/暴女学生未遂,将其逼死,在场数名学生疑为帮凶’,你们觉得这个标题好不好?” 一时间除了许伊人的笑声,再也无人说话。半晌,其他的几个女生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 双方僵持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周景瑜终于开了腔,“那你就切下去啊。给你这样的美人陪葬在下真是不胜荣幸,只可惜没能尝尝你的味道。” 他满不在乎的走过去。一步一步像踩在许伊人心尖上。她下意识的推了推情书,示意他赶快跑。只是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噼手抢下剪刀。她也顾不上许多,不避刀尖就徒手去抢,两个人几个来回,刀尖就不受控制的向许伊人插过去。 她闭上了眼睛,并没有感到预感中的疼痛。睁眼看见情书一只手臂挡在她面前。 只是手臂,没有血。许伊人松了口气,整个人瘫在地上。 可是紧接着,他的身体迅速化身为一张纸片,在裂口处越撕越大。最后,一颗心列成两半,支离破碎的躺在地上。 许伊人从前想过,这封情书到底是谁写的呢? 没有告白,没有署名,只是简单的一颗心画着一幅图。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只知道心上都是你的样子 他本就为了她而来,现在为了保护她而去。 所以即使已经被愤怒和嫉妒烧光了理智的周景瑜举起刀再扎下来,她也突然失去了抵抗的能力。 然后“咚的一声”周景瑜便倒在了她面前。 后面的女生拿着拖把,哽咽着哭道:“老师,够了,你真的太过分了。” 后面几个男生还在愣怔中,然后纷纷簇拥上来,绑住周景瑜。那个女生踉踉跄跄的扶起许伊人。 “麻烦你,帮忙报一下警吧。” ☆、重逢 “依依跟你姐姐很像。”顾安淇站在病房门口,望着少女面孔苍白,与故人多了几分相似。“我就不进去了,周景瑜你们不用担心。” 乔枝听懂他言下之意,想必那人要终老在监狱里了。她感到几分侷促,“我替小伊谢谢您了。” “是我欠你姐姐的,可惜我只能尽这一点绵薄之力了。” 果然,之后周景瑜对学生不轨并且杀人未遂在社会上掀起一片热议。法院最终审判十年有期徒刑,而进牢狱之后会发生什么,大家就不得而知了。 许伊人在医院住了三天便痊癒了。她请了一个星期到底假,窝在卧室里,情书的信封还留在床头柜里,虽然只住了三天,但是屋子无处没有他的痕迹。许伊人甚至睡梦中觉得他回来了,还是一脸甜甜的笑,亲昵的蹭蹭她的脸颊和颈窝。 “小伊,牛奶帮你温好放在床头了,你记得喝。” 许伊人笑自己矫情,即使再伤心,这样颓废也是在浪费亲人的关心而已。她从床上爬起来,却低血糖晕了一下,手撑了一把桌子,不小心把牛奶杯扫落在地,圆滚滚的杯子在地毯上滚了几圈,牛奶淌了一地。 “小伊怎么了?”外面传来疑问。 “没事啊。”她扶起杯子,用布草草处理了一下,便休息了。 这夜许伊人却睡得极不安稳,后半夜里,她被一阵吵闹声吵醒。 “你说!为什么我的安眠药少了一半!你放在伊人的牛奶里了?!” “我只是想让她好好休息而已,你没看她的黑眼圈一天比一天黑,我关心女儿怎么了?” “关心女儿,需要半夜去她房间里关心吗?!许攸,你是不是疯了!她是你的亲生女儿啊!” “呵,她是我的亲生女儿吗?那你说,她的鼻子她的眼睛,她身上到底有什么地方像我?我看倒是特别像姓顾的那小子吧。” “……你真的是疯了,你知道你再说什么嘛。” “当年你不就看不上我吗?你们俩那么清白,他这些年凭什么那么照顾我们?。” “我已经解释过很多遍了,相不相信都随你了,我们离婚吧。” “离婚?你想得美。小伊长的那么好,他睡了我的女人,我只吃他闺女一点豆腐怎么了?” 许伊人躺在一片黑暗中,静静的抚摸着她的‘梦’。 ‘梦境3:美梦不醒 人人都想锦衣玉食,家财万贯,美人在怀,可是只要做个梦就可以得到啦。 我已经为你编制了美梦,只等你入睡哦’ “老公,早餐做好了,我先出门了哦,你记得叫小伊吃饭。” “好!”,许攸刷着牙应了声,被香味勾着来到厨房。煲里的粥晶莹浓稠,一旁的蒸屉上刚蒸好一笼奶饽饽,一只一只小巧可爱。他捡了几只奶饽饽,盛好粥,将刚炒好的小菜端上餐桌。 热乎乎的粥进了腹中,只觉得自己每一个毛孔都舒展放松。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那么惬意了,不需要工作,温柔体贴的妻子,美味有闲的早饭,他望着桌上花瓶中还带这晨露的刚剪下来的玫瑰,忍不住微笑起来。 吃完饭,抬头看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八点多,也该叫小伊那个小懒猪起床了。 他走到女儿门口,敲了敲,没人应声,顿了一下便开门走了进去。床上隆起一坨,许伊人整个人都埋在了被子里,只露出一节修长晶莹的小腿和小巧的玉足,真正的欺霜赛雪。许攸没由来的看着她弧线优美的脚背发呆,不受控制的想伸出手摸一摸。 被子却突然抖动了一下,腿迅速的抽回被子里,许伊人从被子中探出头来,一脸睡眼惺忪的样子。满怀依赖的撒娇喊到:“爸爸~” 她的脸在被子里蒸的红扑扑的,青丝慵懒的披散下来,稚嫩的面庞勾勒出一种与往日不同的天真妩媚。 许攸下意识的吞了一口口水目光不受控制的在她的脸庞游走,顺着修长白嫩的脖颈往下。恨不得把她的睡衣顺着精緻深刻的缩骨剥下来,“爸爸来喊你吃早饭啊,都那么大的姑娘了,睡觉还蹬被子,也不怕着凉。” 第9页 许伊人轻轻的歪头,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爸爸你的声音怎么那么沙哑?你感冒了吗?” “嗯,我稍微有点不舒服。” 许伊人笑得更甜了,走过来空空的环着他的腰,“爸爸想骗人的话,先把你□□裸的眼光收敛一点吧。”,她抬头看他,“爸爸你喜欢我吧?” “嗯,”许攸几乎不敢看她,却控制不住自己痴迷的眼光。 “爸爸喜欢我的话,就一直留在这里陪着我好不好?一直陪在我身边,不要离开?” “……好” 爸爸请一直在梦中与我相伴吧,带着那份对妻子无力的怀疑和对女儿龌龊的心思,再也不要醒来了。 奈何茶坊里,许伊人放下手机,总觉得内心平静下来。茶桌上的茶已经冷却,她略带歉意的跟乔三道歉:“乔小姐,我感觉我不需要这杯茶水了。” 乔三笑了笑,“不过是杯水而已,无妨的,你这样很好。” “既然你内心已无所求,茶坊便不接待来了,你往前走吧。” 许伊人弯身道谢,迟疑的问出口:“乔小姐,您知道情书他怎么样了吗?” “他既然成人,便有了因果轮迴。心中有善,来世会有善缘的。你不是还拿着他的外衣?去来世还给他把。” 许伊人摸索着口袋里粉红色的信封,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意。 “你们这群小屁孩就知道打架,一点都不优雅,”许易仁一脸嫌弃的看着公园里闹成一团的小孩,包子脸绉成一团。妈妈总说自己太严肃了,像个小老头一样,应该多和同龄的孩子玩一玩。 他嫌弃的撇了一眼,他才不要和这群幼稚鬼一起。 啊……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个粉色衣服的小女孩好像有点可爱。 然后那个可爱的小姑娘就被后面的熊孩子掀倒在地上,她趴在地上呆了两秒,然后汪叽一声大哭了起来。 哒哒哒,许易仁迈着小短腿飞速的沖了过去,一把把小姑娘扶了起来,“摔着哪了吗?膝盖摔破了吗?疼吗?” 小姑娘泪汪汪的看着他,开口先打了个哭嗝,“没有,不疼的”,她用小短手扯了扯自己的裙摆,委屈的说,“晴晴的裙裙脏了……”说着眼泪又要下来。 “好了别哭了,哥哥给你摺纸鹤好不好?”许易哲哄哄她。 秦晴想说她不想要纸鹤,想要亲亲抱抱举高高,但是看着小哥哥一张严肃的包子脸,硬生生的把话咽了回去。 许易哲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粉红色的纸,非常迅速的把它折成一只粉嫩嫩的纸鹤,“喏,给你,不要再哭了,以后我会保护你的。” 秦晴亮晶晶的看着纸鹤,小心翼翼的捧过来,大力的点头,“嗯!易易最好了!超喜欢易易的!” “好了,他们俩现在在一起甜甜甜了,你满足了吧!”司命偏着头,嘴上认错着,却任由乔三趴在他背上,一只小手揪着他的耳朵拧来拧去。 “谁让你吃了我的月月!” “不就是一只兔子吗?你黄泉的兔子遍地,想要多肥就有多肥,你想要我打一百只我都打来给你。” “可是月月是我养的兔子啊,算了,跟你这种没有感情的人讲你也不会懂的。”乔三气唿唿的跳下了他的背,一转头看到一个穿青色长袍的男人站在不远处的雪地里。 男人看两人注意到他,弯身作揖,“两位阁下好,请问这里是何处?” 乔三瞪了他一眼,负气的白了他一眼,哒哒哒跑回茶坊,啪的一下关上了门。“今天茶坊不接客,你们自便吧。” 男人一脸错愕,问司命,“在下莫北,初来此地,不知是否犯了什么忌讳?” “无妨”,司命笑笑,信步走向茶坊,抬手敲了三下,柴门便应声而开,“进来吧。 ” 乔三坐在案头,一脸寒霜的挑着茶叶,“你可不叫莫北,你的事情我帮不了你,”然后转头跟司命说,“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司命脸色一变,掏出命理簿。“……乱了,这个世界怎么乱了。” 莫北只觉得眼前一花,那男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瞿秋 瞿秋可怜嘻嘻的跟在莫北身后,虽然并不信任他,但是这个男人看起来一棍子就能撂倒的样子,天色已沉,无论怎么都比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岭好。 两个人沿着崎岖的山路走了一小会,在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前,终于一个破旧的茅草屋出现在视野里。虽然不知道这个用茅草堆成的建筑物上不算事物。 莫北温声说道,“姑娘,今天就麻烦您在寒舍将就一晚了。”瞿秋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点头道谢。屋子里除了一张桌子和用木板搭起的床几乎什么都没有。瞿秋又冷又饿,拿些茅草在身上盖了盖就昏睡了过去。 今天绝对是瞿秋一生最倒霉的一天。早晨出门迷迷瞪瞪的买早饭,然后突然一群大汉涌过来就把她朝面包车里拖。瞿秋几乎是懵逼的,瞬间就被抓着领子扔上了车。 虽然心里疯狂刷屏mmp为什么路上一个人都没有那她一个人对那么多还挣扎个屁啊简直是天要亡我,瞿秋还是老老实实像鹌鹑一样缩在角落里。 车子在路上越开越远,道路愈加颠簸,最后停在了一座废弃的工厂里。瞿秋被推下了车,踉跄了一下才勉强站好。紧接着后面开来一辆同样破旧的面包车,车门推开,一个女生满脸泪痕的被推出来,还在拼命挣扎,另外一个直接被敲晕认出来。 “光头,你也不知道怜香惜玉一点,这么随便扔坏了怎么办?”身后一个汉子笑嘻嘻的拍了拍那个“光头”,“把她们关二楼去吧。” 光头就轻松的把两个少女扛在肩上朝楼上走,瞿秋感觉到周围人不怀好意的眼光,沉默地跟了上去。 “那小妞你们注意一点,从上车开始就老实的很,一看就能沉得住气。” …… 瞿秋盘腿坐在角落里,看一个姑娘一直哭唧唧的,最后哭累了,抽噎着介绍自己叫狄暖,另外一个是自己的妹妹叫杜琼。瞿秋看这姑娘一脸娇弱,另外一个依然昏迷不醒,冷淡的点了点头,“我叫瞿秋。”然后低下头不欲和她们多谈。 狄暖见她冷淡,也就不再搭话。半晌娇滴滴的跟光头商量到,“哥哥,有水吗?我有点渴。” 光头撇了她一眼,沉默了一下,然后转身出去了。 瞿秋听到脚步声逐渐消失,勐地站起来。这工厂背靠山,她们头顶有个木制的排气口。 “我想把木头掰下来,然后我们搭个人梯一起逃出去?要合作吗?” “好,可是怎么掰?”狄暖瞬间收起了刚刚一副娇小姐的样子。 “你让开”,瞿秋两步助跑,跃起来迅速攀上了木窗,然后一只手掰着木条用脚反蹬落下来,木条应声而断。 “力气有点大”,她在其他两个人讶异的眼光中解释到,然后将木条塞进瞿暖手里,“抓紧时间,谁先上?” 狄暖露出了一点为难的神色。“我来垫着,瞿小姐你先上去,然后把姐姐拉上去”,地上的少女突然站起来。瞿秋看她眼色清明,点了点头,却一个助跑搭住窗户就翻了过去,她努力用身子卡住窗户,“快!” 第10页 两个姐妹也飞快合作跳了出来。三个人都觉得有些脱力,刚喘了口气就听见屋里传来咒骂,“她们跑了!赶快追!” 跑!三个人对视一眼,咬着牙就往外沖。跑着跑着,叫喊声却越来越近。 “你们俩快上树!我去把他们引开!来的时候山脚下的人家跟司机打过招唿,你们不要相信他!沿着马路一直走大概一个多小时就能看得到庄 。”瞿秋慌忙把两姐妹推上树。杜琼的灵活性极好,飞快的爬到树冠,然后拉着姐姐隐进树叶里,一脸感激的沖瞿秋点点头。 瞿秋便拔腿朝山上跑,后面的人生忽远忽近,她什么都不敢想只是憋着一股劲向前沖。 跑了不知道多久,后面终于没了动响。瘫倒在树下瞿秋只觉得全身上下都疼得不像自己的,然后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姑娘?”一个温润的声音响起,瞿秋登时清醒过来。一个满脸柔和的男人站在她面前,穿着电视剧里的那种衣袍。衣服的料子样式都很有古代感,但是看得出颇为廉价。 “姑娘,可否需要什么帮助?” “姑娘,早饭刚刚做好,你要不要用一点?”男声从远处传了过来。瞿秋瞬时清醒了过来。 莫北自己在屋里用树枝架起了一只锅,里面杂粮粥咕嘟咕嘟的冒着泡。瞿秋真的是饿坏了,也没有客气,盛满一碗就灌了下去。肚子里有些暖意,她才发现对面的男人并没有动手。 “你怎么不吃?”瞿秋有些不好意思的放下碗。 “我看姑娘饿坏了,家里没有米,我便见了些柴火跟旁边村子换了些米,可是……”莫北有些羞赫,“你先吃吧。” 瞿秋没由来的被他说的鼻子一酸,“咱们一起吃吧。” 她给莫北添满了一晚,“我叫瞿秋,昨天遇到一点事情,所以态度不太好,你别介意。” 莫北瑶瑶头,端起碗一口一口的喝起来。 “你们家没有其它人吗?”瞿秋打量着破破烂烂的屋子。 “听说这里本来住的是一个猎户,废弃了很久了。我从山上摔下来,没有了以前的记忆,便把这里稍微收拾一下。” 瞿秋打量了莫北一下,确实是一副肩不能挑手不能抗清风朗月的文弱书生样子,难怪把日子过程这样。 ……等等,书生。 瞿秋打量了一下四周,端着碗的手都有点抖,“这里是哪里?” “这片山属于冀州吧。” “……这是什么年代?” “现在是大周后元年。” 后元年是什么年!自己跑破了时空壁吗?! 即使内心一直哭的像一只200斤的橘猫,瞿秋还是打起起来拉着莫北先修起了房子。两个人挖土结草搭树枝,把房子东一块西一块的补了个大概。中午把早晨的稀粥加了后山的野菜填了填肚子。 中午瞿秋闲不下来,用猎户留下的工具搭了个小陷阱,没想到中午竟然真的抓了只兔子。 瞿秋兴高采烈的把小兔子抱到怀里,温柔的摸了两下,然后放进笼子里递给莫北:“还是麻烦你再跑一趟,去村子里看看能不能换点针线米粮吧?” 莫北接过篮子:“要针线干嘛?” “你看你这衣服,搞得破破烂烂的,这种天气到晚上怎么受得了,我给你补一补。” 莫北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脸红的点了点头。 然而傍晚回来的时候,他却带了小半袋糙米和一件半新的女裙。他将裙装放在瞿秋的铺头,小声说,“你这样也不好,总要像个女孩子穿穿裙子。” 瞿秋低头看看自己的牛仔裤运动鞋,觉得还不如拿这条裙子再换半袋粮食,但是看到莫北耳尖通红的背影,又觉得粮食明天再挣就好了,这套裙子也挺好看的。 次日瞿秋终于感受到了逃亡后遗症,一觉睡到了近中午,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看到莫北远远的挑了两桶水过来,把水倒在水缸里,然后小跑到后院,蹲在空空的陷阱旁边,一副失望的表情。 “哪有天天都那么好运气的,”瞿秋笑笑,“走,咱们今天去后山找找还有什么好吃的。” 锅里煮起了野菜蘑菇地瓜汤,瞿秋才有了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个幸福感。 但是好运只持续到傍晚,到了晚上竟然淅淅沥沥下起了雨。虽然屋子修过,但是仍是潮湿阴冷。 瞿秋拿去裙装,像远远躺着的男人招招手,莫北不明所以扔是走过来,瞿秋便一把拉他坐下,把外衣披在两人身上。 “姑娘你……”莫北挣扎了一下,碰到瞿秋的小臂,僵直了身体。 瞿秋小声地说:“莫公子你知道吗?传说在这样的雨夜,会有雨女敲响野外的茅草屋,如果有人应门……”她坏心眼的用手在茅草中嗒嗒扣了两下,那闷响极像沉闷的叩门声。身边的人僵的更厉害了,不自觉的把身体微微靠近。 “所以我们俩在一起,就不怕了啊。”瞿秋亲昵的拍拍他的肩,用裙子把拉肚子盖住,然后靠着他的肩膀就睡了过去。 雨夜之后,两个人的关系多了几分亲昵,茅草屋也渐渐得有了几分家的样子。 直到两个月后,瞿秋还在腹稿着一场告白,一定要出其不意让莫傻子乖乖从了她,却看见家门口站着一列人马。 莫北站在门口跟一个穿着管家衣饰的人对峙,见她走过来,神色更是紧张了几分。 “小姐好,我是莫府的管家,这两个月来我们将军承蒙您照顾,今天我们来接将军回府。” 瞿秋闻言笑笑,“你们家将军叫什么?” “我家主子名讳莫北。” 瞿秋看了莫北一脸,他神色焦急,张了半天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老天爷你二大爷啊!又是将军失忆梗?我特么的难道还是恶毒女配吗? 然而还要保持微笑:“那祝你们一路平安,对了,能给我留点钱和粮食就更好了。”说完就颔首,拔腿往屋里走。 “小秋”,莫北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我心悦你!” “你可愿意陪我走?”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这一章不太尴尬了,虽然也不是特别甜,明天如果值班的地方没法联网,如果我不出现 ,那后天应该有很多很多章掉落,请不要抛弃我 ☆、杜琼 爱情让人头脑发热。 瞿秋站在将军府的门口,听到管家和莫北说,“夫人一大早晨张罗了一打桌子菜,小少爷今天也没有上早学一直在等您,这些年她们过的太苦了,您一定不要辜负她们。” 瞿秋只觉得一股羞耻感涌了上来,刚刚被告白的喜悦被沖的一丝不剩。 “莫北”,她叫到。 两个月来与她朝夕相对的面孔转过头来,脸上写满了抗拒,还是低声应了一下,“嗯。” “我感觉我还是做不到,可能我没有那么喜欢你吧”,瞿秋看着他的眼睛,“你回到家,要好好珍惜眼前人,你的妻子一定很好,你好好的和她处。” 莫北的嘴唇抖了抖,最后还是低声,“嗯。” 两个人低着头,一时默默无语起来。 “爹啊!”一个欢乐的童声打破了沉默,一只红色的小糰子飞快的滚过来一头栽进了莫北怀里。 第11页 “爹爹,琮琮可想你了。”小糰子养起圆乎乎的小脸,打量了一下莫北,傻乎乎的笑了起来,“爹爹跟我梦里一模一样啊,爹爹你看我们的眼睛美貌鼻子都是一模一样哒。” 瞿秋看到父子俩的脸凑在一起,果然是一个眸子刻出来的,心塞了一下又吐了口气。 “那我就先告辞啦。”她努力撑出一个笑容,转身就走。 “姐姐!”一个清淡婉转的女声突然唤住了她。 “瞿秋姐姐你等一下!” 瞿秋应声停下,只觉得这声音耳熟,回头看见一团火红的身影小跑过来,一张熟悉的面孔露了出来。 “姐姐!”杜琼小步冲到瞿秋面前,小小的唿了口气,理了理裙摆。微微收敛了一下脸上激动的神色,“姐姐是相公的救命恩人,哪有知恩不报的道理,既然已经到了将军府门口,不若在府里多住些日子,让我们尽一尽地主之谊。” 她拉过她的手,言词恳切,用小拇指轻轻的在瞿秋手心颳了一下。 瞿秋复杂的打量了一下这一家三口,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其实杜琼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已经很不一样了。瞿秋后来想,她那时候想必是装晕不想跟狄暖耗费体力以求伺机逃脱。她不知道姐妹俩有什么矛盾,但是看起来感情冷淡的很。即使如此,杜琼后来也处处帮着姐姐,让瞿秋无论如何都提不起防备。 她偷偷的打量杜琼,这个少女初见时沉默寡淡的样子已经不见了,一身清贵眉目秀雅。手里动作温柔的给莫琮整理因为顽皮而散乱的衣服,脸上的母爱简直要溢出来一样。 瞿秋简单的聊了两句,从杜琼的话里知道现在新君实行新政各方都十分不满,世道动盪的很,再三挽留她多住些日子,也好彼此做个伴。 瞿秋笑了笑,并不回答。 看莫琮一团天真的样子很是可爱,便张开手逗他,“琮琮过来抱抱。” 莫琮圆圆的眼睛看着她,赶忙缩进了母亲怀里。 “琮琮从小就有些怕生,姐姐不要介意。” “没关系”,瞿秋笑了笑,“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告辞了。” 将军府很大,瞿秋却日常宅在她的小阁里。到底是别人家里,她总不愿意去触别人的眉头。 可是足不出户,她也偶尔能听到过往的小丫鬟窃窃私语他们将军与夫人如何恩爱,夫人这些年过的如何辛苦,幸好少爷回来了,夫妻恩爱,父慈子孝。 瞿秋皱眉,夫妻恩爱?她大概每天晚上看到那人站在花园里凝视他窗口是大梦一场了。这将军府真是没意思。莫北虽然是她第一次真心喜欢的人,但是她却厌烦他这副当断不断的样子。她虽然知道杜琼是个好人,但是又不能相信这些传言没有她的暗示,她究竟想做什么? 瞿秋便打了包,虽然她也没什么物件,只带了两件冬衣暖身,世道再乱,不如回当初的茅草屋,总能过的下去。 可是还没等瞿秋道别出门,一个小丫鬟便匆忙跑过来,满脸焦急的说他们夫人病了,请瞿秋过去探望一下。 瞿秋便把包裹放下,匆匆忙忙的赶过去。 杜琼躺在床上面如纸色,见瞿秋来了,一把抓住她的手,混沌不轻的低声喃喃:“姐姐,我想我阿爹阿娘了……”她说着两行清泪落下来,“姐姐,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个人相依为命了……” 她把头埋过来,在瞿秋的怀里依赖的蹭了一下。瞿秋的心瞬间变软了。她照顾公婆孩子的时候一派稳重,让人几乎忘了她只是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在现代她还应该无忧无虑的在校园里呢?” 瞿秋摸摸她的脑袋,“乖,没事的,姐姐会一直陪着你的。” 说了这话,加上杜琼生着病,瞿秋的出走计划自然就暂时搁浅下来。病中的杜琼仿佛一时之间孩子气爆发,时时都要粘着她,她便只能日日去她的房间探望。 有几次,她正碰上莫北抱着莫琮来探望杜琼,父子俩的关系似乎极好。莫琮一直撒娇赖在爹爹身上不愿意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瞿秋直觉莫琮不喜欢自己,他其实嘴甜又爱娇,天天对着别人漂亮姐姐的叫个不停,却总是一遇到自己就扁着嘴缩到别人后边。 好奇的看了眼莫琮,他正在专心把玩着莫北腰上系的一只荷包,两周前,瞿秋还看见那只荷包在杜琼的绣案上摆着,瞿秋敛下眼皮,找藉口告了辞。 几日后杜琼的病渐渐好转,笑容也多了起来,又变成了之前大方稳重的样子。瞿秋便又开始着手准备自己的离开事宜。 只是当天晚上她便发起来热,加了床被子,安慰自己喝点热水睡一觉就好了。次日醒来,她却觉得自己的身子更沉了,脑子里混混僵僵的,喉咙干的说不出话来。 午膳送过来屋里的丫头才发现外来的瞿小姐已经烧的神志不清,赶忙匆匆去求见了夫人。半梦半醒里瞿秋隐隐约约感觉杜琼给她开窗通了风,请来大夫给她开了药,两碗碗汤水给她灌了下去,餵了些白粥,又在她床头坐了许久,才叮嘱丫鬟不要吵闹,小心看顾她,才匆匆回去处理家事。 瞿秋这场病来的兇勐,断断续续的梦境里,温柔的杜琼突然变了面孔。 直到第三天,她的烧才稍稍退去,整个人还是虚弱的下不了床。 杜琼见她醒来很是高兴,亲自下厨做了碗红枣桂圆粥。她吹了吹,把汤匙送到瞿秋的嘴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的手艺不好,姐姐尝尝看。” “小时候我生病了,我妈妈总喜欢给我熬这些甜粥,只不过妈妈后来改嫁给暖暖她爸爸,就没有空闲为我做这些了。姐姐你多吃点,最近都瘦了好多。” 瞿秋点点头,费力的吃了半碗。其实她不太喜甜,但是却拒绝不了这份心意。 杜琼却误以为她喜欢,天天变着花样给她做各种甜汤,但是过了许久,医生换了一波又一波,瞿秋却的病始终没有起色。 “姐姐,你再喝一点吧。” 瞿秋摇了摇头,“现在真的喝不下了,你放在旁边,我等会再喝好吗?”她几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白天晚上大多数时间都在昏睡。 她有时甚至觉得有人在床头看着自己,有时候是男人,有时候是女人,不知道是梦境还是现实。 “姐姐,我为你熬的甜粥,特意加了好多糖,手上都烫出了泡,你为什么不喝呢?”,杜琼把指尖戳到她眼前,十指纤纤,白嫩修长,指尖却坠着一个血泡,破坏了美感。 瞿秋勐地清醒,看见杜琼的脸凑过来,黑白分明的眼睛和她对视,“为什么要糟蹋我的心呢?” 瞿秋掰开她的手指,淡淡地说,“大概我觉得自己命不该绝,还能再抢救一下吧?” ☆、重生 杜琼不屑的抽回手,冷笑了一下,“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瞿秋看着她,慢吞吞的说:“我只是因为你做的甜汤真的不太好吃,”虽然讨厌眼前的人,但是出于教养和礼貌她还是安慰了一下,“其实也就是一般难吃,但是你懂的,人谁天天翻来覆去的喝甜汤都受不了。” “而且正常人都不会大半夜站在人家床头吧,不是有毛病就是心怀不轨,我就随便诈你一下。”瞿秋继续吐槽到。 第12页 杜琼面上的冷笑出现了一丝皲裂,面孔阴沉下来。 瞿秋觉得她好像认不出来这个女人了,“所以说,你为什么要杀我,我自认为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 杜琼放空表情看着她的脸,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来,却没有接她的话,只是自顾自的喃喃说到, “我从前与姐姐讲过,我父亲去世后妈妈就改了嫁,带我住进暖暖他们家,我总觉得自己是那个屋里的陌生人,那个时候我的梦想就是有一个自己的家。” “失忆之前的莫北不是这样的,虽然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在花轿上对未来惶惶无知,但是遇到莫北之后我便从来没有后悔过。我们有了一个家,有了琮琮……”杜琼的脸上开始洋溢起温柔的笑容。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破坏你的家,那么我离开就好了。”瞿秋冷冷的打断她。 杜琼闻声健步就走过来,抬手就想一个巴掌,但是又轻轻落下,捻起她的下巴,“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真好看,冷静又睿智,自信又阳光,仿佛什么事情都难不到你,我那个时候就在想,谁会不喜欢你呢?我自己都不能抗拒。” “我的丈夫夜夜站在你的房门外看着你,他每天看着你送给他的石头髮呆,哼,不过是一只石头而已,我后院的嫁妆里多的是金银珠宝,他都不稀罕。你出现了的时候所有东西就已经坏掉了。” 瞿秋握了握拳头,无法辩驳。 “可是这一切我都懂,他喜欢你,心也不在我这,人我就不要了,你救了我一命,我成全你们也没什么不好的,”杜琼的声音又沉了下来,“可是琮琮他有什么错吗?他还那么小,那么可爱,你为什么不救他?” “你在说什么?”瞿秋不可置信的反驳,话音刚落就被杜琼揪着头髮狠狠的撞上了梨花木的床柱。 “我亲眼看见他沉下去,他在水上挣扎,呛的连娘都叫不出来。可是那池水太深了,我怎么都过不去。你不就是这副冷冰冰的表情看着吗?你这样看着我们,说我活该。我做错了什么?”杜琼狠狠的一巴掌甩过去,只觉得心中快意,“你说我做错了什么?我抢了你喜欢的人已经还给你了,那么小的孩子,你就这样看着他去死?!” 瞿秋只觉得头晕眼花,满嘴都是铁锈味。她挣扎了一下,微弱的反抗:“你胡说什么?我从来都没想伤害你们!” “那我看到的都是假的吗?其实我的儿子没死?”杜琼勾起一个笑容,“啪”的又是一巴掌,“你说我活该,可是我又重新活了一次,你就活该受着我的报復吧。” “杜琼你在干什么?!”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怒吼。 杜琼看清楚来人,笑的更阴沉了:“你就那么喜欢她?她害死了你的孩子也不肯责备一句,反而说我诬陷她。你早就想我和琮琮死了吧,你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莫北在她阴鸷的眼光中汗毛倒起,看到杜琼身后的瞿秋倒在床上,仿佛已经没有了气息。他猩红着一双眼睛,努力平静的说:“杜琼,琮琮现在好好的在屋里睡着呢,你可能是最近操心太过了,想这些有的没的。你若是不相信,我带你去看看他好不好?” 杜琼看着他的眼睛,一副好奇的样子,半晌开口:“我都忘记你不记得从前的事了,我们以前的恩爱你记不得,你大概也记不起来,琮琮刚刚出生的样子吧,他最粘你,第一句开口说的话就是爹爹。我有的时候真是奇怪,有的人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脑袋忘记了,心也会忘吗?” 她整个人像被泡在悲伤里,突然罢出怀里的匕首,抵着瞿秋的胸口,温柔的问到,“姐姐,你帮帮我,我好难过,你让我看看你的心到底是不是红的好不好?” “我觉得不太好,”一个清朗的男生传来。司命坐在屋内的圆桌旁,蔫了一块糕点,尝了一口,觉得比奈何茶的远了,又放了回去。 “我说你那么好看一个小姑娘,拿着多破坏美感啊。”他无视三个人的眼神,两只一挥,杜琼手里的匕首应声而落,“有什么问题,我来回答你便是。” “杜琼说的没错,瞿秋你确实冷眼看着莫琮死去了。” “我没有……”瞿秋倒在地上,虚弱的反驳。 “但是瞿秋也没说错,杜琼确实是活该。” “你们难道从来都没有想过,你们并不是同一个时间穿到这个世界的吗?” 上一世的杜琼,遇到的本就是为了她重生而来的瞿秋。 杜琼呆滞的坐着,突然想到上一世她坐在灵堂里,瞿秋笑着跟她说:“你也不要怪我太狠心,我只是不傻罢了。也许你不记得了,我却忘不了,那天乌云压满了天,我看到琮琮落水,想也没想的跳了下去。我把他捧上了岸,自己却抽了筋。他抽抽噎噎的跟我说妈妈说你不是好人,是来跟我抢爸爸的,你消失了,爸爸就不会离开我了。你不知道那天的水有多凉。” 她谈了口气:“我不知道你竟是这样讨厌我的,你不喜欢,我就离开好了,可是我沉下去前分明看到你抱起了琮琮。我救了你,你便是这样回报我的吗?” “那篇后山是小时空的交接口,时空管理员是个脾气古怪的老妖怪”,司命似乎提到了极其不适的东西,皱着眉头继续说下去。杜琼姐妹俩被救了之后报了警,警察却没有在山上搜到一个人。杜琼担心你,便一个人上山寻你,但是进入同一个空间的你们时空入口却是交错的。从一开始,你们遇到的便是復仇重生的对方,然后彼此伤害重生,去报復新来者,就像一个罪恶的莫比乌斯环。” 其他三个人目瞪口呆的听着,瞬间场面一阵沉默。 “……另外,我想顺便说一下,我很奇怪,为什么你们都觉得他是莫北呢?杜琼,你的丈夫你认不得吗?”司命摊摊手,另外一个莫北从门外走了进来。 “……相公”,杜琼不可置信的挣大眼睛,那男人走过去把她抱在怀里,温声安慰她 “好了,我回来了,没事了。” “不知道你可知道,莫将军本有个一母同胞兄弟,只是小时候在灯会被人贩子拐跑了,后来一个教书先生看他可怜,买下了他,教他长大成人。月余前,那教书先生去世,他变一个人出门云游,结果摔到了山崖下成了个傻子。” “我不傻……” “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还说自己不傻?你幼时与哥哥感情极好,便忘了自己的名字,被将军府的人认了回去,搞出这些事端。” “……而你这傻哥哥,”我竟然不知道怎么吐槽你,出门在外迷路了半年的路痴。 看着人高马大,怕不是个智障吧。 浑然不知道自己被吐槽的莫将军哄好了自己的小娇妻,转头一脸歉意的说:“多谢您送我回来,帮我们破了这……那什么环,但是西山那位不会给您添什么麻烦吧?您要是需要便说,我莫北万死不辞。” “是挺麻烦的,要不然我还是把你扔给那老妖怪赔罪好了。”司命话音刚落,就看到杜琼在莫北怀里瞪着一双眼睛看他,像只发怒的小母狮子。 第13页 “好了”,司命笑笑,“她现在在后山的树林里跟那群人贩子玩的开心呢,那么多玩具,够她消遣好一阵子。”说完挥挥手,一眨眼便不见了踪迹。 “我想起来了,我叫罗源。”‘莫北’坐在乔三旁边讷讷说到。 “你是个好人,无论她们谁死去,你都心怀愧疚,最后郁郁而死,如今她们都平安,你心愿已了,便去投胎吧。”乔三新养了一只兔子,撸得欢快。 “好的,谢谢乔小姐招待。”罗源做了个揖。最后还是问到:“乔三小姐,我与小秋可还有再见之缘?” “她喜欢一个人,必然纯粹而热烈,从一开始,你肩负起身为别人丈夫和父亲的责任时,她就已经选择放下了。你们差一点缘分。” “在下知道了。” “日后总是会遇到新的缘分的,去吧。” 乔三看到书生的背影消失在奈何,唏嘘了一声,然后便打开门,准备迎接自己下一位特殊的小客人。 ☆、末日 沈娇娇伸了个懒腰,看着自己白嫩嫩的手指,忍不住想叉腰仰天长笑。 乔三有些无奈的看着这个傻乐了一天的客人,戳了戳她的腰:“客人,您喝茶吗?” 沈娇娇捧着脸,还是一副傻乎乎的样子,“有没有可乐啊,好想喝可乐哦。”然后又不好意思的笑笑,“可是我没有钱,现在也没有肉垫,也没有尾巴。”她可怜兮兮的把手掌伸到乔三面前,露出白嫩嫩的手心。 ……这怕是个傻子吧! 乔三笑眯眯地跟她解释:“不好意思,我们店里只有茶没有可乐,不过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免费送你一个梦。” 沈娇娇翻了个小白眼,怼道:“你当我是个傻子吧?你说白日梦吗?” 乔三表示并不想说话,转过身去研究晚饭。 沈娇娇却屁颠屁颠的跟在她背后,连珠炮一样的问个不停。 “真的可以送我一个梦吗?” “嗯。” “什么样的梦都可以嘛?” “嗯” “那我想要每天在一万平米的大床上醒过来,有一百个僕人帮我梳我长达十米的七彩的头髮,其他一百个僕人帮我穿上价值十亿的蓬蓬裙,最后的一百个僕人帮我穿上价值一百亿的高跟鞋然后……” “不好意思,你的梦要基于一定现实。” “哦,那还做个屁啊,基于现实我就是条狗!单身狗!” 沈娇娇气鼓鼓的坐下。 乔三把晶莹的梦放在她手边:“既然是你的梦,便随你处置吧。” 恋爱不过是荷尔蒙间的相互吸引。 轻度中二病患者沈娇娇一度不明白为什么要谈恋爱?是零食不够好吃还是游戏不够好玩? 直到某天她兴沖沖的在淘宝准备双十一囤货的时候,突然刷出一条帖子。 “一级警告一级警告,请看到这个帖子的人类迅速相互通知。 地球讲于双十一迎来第一个轻度世界某日,凌晨之后,所有的单身人士都会慢慢变成狗!请大家引起重视,尽快脱单!” 沈娇娇兴致勃勃的打开帖子,看到下面嘲笑一片,还混砸着些许狗粮 ,乐呵呵得看了半天,然后手动点了举报。 总有刁民想骗朕谈恋爱! 所以双十一那天下午,沈娇娇用狗爪子拍着键盘的时候,内心简直是绝望的。 你能理解一大早晨起来发现自己变成一条狗的心情吗? 睁眼就是毛茸茸的小短腿,吓得自己汪叽一叫,然后想去照镜子,却发现床离地面一米远。 恐高的娇娇狗叼着自己的小抱枕一个一个扔了下去,然后轻巧的跃到地面,哒哒哒的迈这小短腿跑到镜子前。 湿漉漉的像黑珍珠一样的眼睛,好萌! 圆滚滚毛茸茸的大脑袋,好萌! 粉红的耳朵!小短腿!都好萌! 娇娇忍不住在镜子前陶醉了一分钟。然后恨不得一爪子拍死自己摇的欢快的尾巴。 抱着爪子握在地上,娇娇忍不住发愁,变成狗了,怎么办? 索性晚上爸爸妈妈回来的时候,帮娇娇买了些宠物用品,虽然对此娇娇是拒绝的。妈妈拖着她的尾巴一脸丧丧的娇娇从一堆抱枕里面拖了出来,娇娇立刻背过身去,用圆润的屁股表示了自己强烈的不满。 妈妈便揉揉她的小脑袋:“要吃狗粮吗?” “妈妈你是不是不爱我了嘤嘤嘤,”娇娇庆幸自己还能说人话,“你居然要给我餵狗粮!” 妈妈笑了笑不置可否。 娇娇就更委屈了,“为什么我觉得我变成狗你更开心了?” 妈妈又□□了两下她掌心的肉球:“谁让你是单身狗来着。” 娇娇瞬间觉得扎心了,汪叽一声在地上打了个滚,才想起来,“妈妈你也看了那个帖子了?” “网上都在说啊……” 娇娇蹦哒了两下,却连桌子上的电脑都看不到,妈妈便把她抱起来放在桌子上。 她打开微博,一瞬间就被各种大小品种不一的狗子们刷了频。 #为什么别人是金毛是撕家我变成了泰日天?!# #我刚刚已经试过了!可以吃巧克力哒不会死!# #我终于变成狗了再也不用交作业了,但是我的作业已经写完了好伤心qaq# #还在路上走着的我突然变狗看见电线桿……# #小狗子们走我们组团报社,拆散一对是一对# 沈娇娇觉得整个世界都乱套了。 即使一开始都充满新鲜感,时不时觉得你萌我萌大家萌,但是很快大家就发现了世界对于单身狗的恶意。身为幼年博美的沈娇娇,就经常不小心被拖地妈妈一脚踢飞。她的同桌萨摩耶同桌作为一个强迫症晚期患者简直要被身上动不动就打结的长毛逼死。最让大家恐惧的是,某些不可说的事情(*/\*)。 脱单!脱单!沈娇娇拖着狗爪子,浑身颤抖的看着百科里自己的发情期。她开始每脸贴在玻璃窗上,打量着有没有可以下手的目标。 然而直到朋狗圈一个一个接连开始花式秀恩爱,沈娇娇还是没有找到人下手。她觉得自己陷在一个迷之怪圈里,我是人,我怎么能喜欢一条狗呢?可是哪个人会喜欢我条狗呢?我怎么可能喜欢一个喜欢狗的人呢? 沈娇娇在床上打了一个滚,扒拉出手机,拍了一张萌萌的自拍,附文,本狗已经是一条废狗了,有没有人捡回去? 刚发出去,便听到嘀的一声回復,娇娇费力的点开,看到一个有,然后就被秒删了。 她刚想看看自己是不是眼花,同桌的私信就戳了进来:“娇娇,我恋爱了……” 沈娇娇瞬间觉得更辛酸了,超羡慕的回了句,“恭喜恭喜(^_^)”。 停顿了五秒,对面终于答到:“对方是孙卓。” 沈娇娇瞬间跳起来,对着电话就齁了一句:“你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如果方文清在面前,她简直想把她脑子里的水摇出来! 沈娇娇一直觉得“直男癌”这个词就是专门为孙卓而生的。每天对着班里的女生品头论足,成绩好的说以后还不是要回家生孩子伺候老公,白富美说眼睛长在头顶不会伺候公婆以后肯定嫁不出去。最可怕的是,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觉得自己长了三条腿就觉得所以妹子都哭着求着想嫁给自己!沈娇娇每次需要和他进行对话的时候,看着她一脸“这个姑娘还可以虽然屁股不太好生育但是我还是应该给她一个机会爱慕我”的表情,她就恨不得把他一刀变姑娘。 第14页 方文清的声音几乎有了哭腔,“可是我真的不想当狗了。” 沈娇娇一肚子话被憋回肚子里,沉默片刻,还想再劝一句,听到她讷讷的又接了一句:“至少我没有像沈蔷那样三了别人上位吧。” “好吧,那你别太委屈自己,其实当狗也没什么不好……” 啪的一声,那边就挂断了电话。 许是孽缘,刚挂了电话,沈蔷的电话就拨了进来。刚接通,娇滴滴的哭声就响了起来,“娇娇,我在沐泽路532号,你能来接我一下吗?” 沈娇娇看看自己的小短腿,觉得自己大概跑断狗腿也到不了,刚想拒绝,就被挂断了电话。 她只好叼着手机,卖萌蹭了个小车。哒哒哒跑到的时候,她几乎认不出来自己的表姐——平时挽的精緻的头髮披散着,两只眼睛被打的乌青,嘴角也破了一块。 好不容易把人带回家,娇娇叼着医药箱小跑到沈蔷面前,往前一趴,示意她自己动手,“说吧,怎么回事?” 沈蔷拿着棉签沾着药水朝脸上图,疼得龇牙咧嘴,满不在乎的回答,“被前女友打了呗。”瞥见沈娇娇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理直气壮的辩解到,“既然是不谈恋爱就变狗,大家为了生存各凭手段,道德感有什么用?能让你变成人吗?” 沈娇娇简直一肚子气,转了个向刷起了微博。短短三个星期,微博的内容已经全部都变了。 #喜当爹了,不敢分手,怕变狗# #男朋友说不愿意发生关系就分手,但是感觉变成狗之后再也找不到男朋友了# #今天被老公家暴了,不敢离婚,不知道变成狗怎么带儿子生活# 沈娇娇突然感觉到一股寒意,当所有人的生活目标变成了脱单,没有伴侣就无法做为人一样生活工作,那世界真的是末日了吧。 沈娇娇看着满脸狰狞的摸着药水的沈蔷,不禁想到,从垃圾堆里面捡一个男朋友,真的比当一条狗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保证我对单身狗毫无恶意,我只是想说,谈恋爱不要将就(*/?\*) ☆、乐园 不管沈娇娇怎么想,大家依然沉浸在脱单的狂热和单身狗的恐惧中。身边的人都陆陆续续脱单,沈娇娇成了唯一的一只单身狗。 随后,随着单身狗人数的越来越少,社会上形成了一种奇怪的单身狗歧视。虽然我们脱单的不一定幸福,但是我们至少不是狗啊。 “有毒吧!”被妈妈抱着上街的沈娇娇看到一个提着大包小包跟在男人身后朝她露出得意的表情,真想恨不得一巴掌怕在她乌青的下巴上。 与其嘲笑别人好好想想自己怎么避免被家暴不好吗? 她睁大黑黝黝的狗眼‘瞪了那女人一下’,旁边的人群感应一般的刷的扫来谴责和质问的眼光。 沈娇娇秒怂,缩进妈妈怀里假装自己是只玩具狗。 歧视链一旦形成,便愈发不可收拾。娇娇几乎被所有好友迅速拖黑,没有人愿意自降身份和一只狗做朋友。为了防止单身狗的暴动,很多人偷偷组织起来拔掉他们的獠牙和爪子。狗子买卖也开始愈发猖獗,越来越多的富贵人家愿意圈养单身狗,他们或美丽或可爱,通晓人性,比真正的宠物犬更加乖顺。网络上出现了一些虐狗视屏,毕竟谁也没有规定,单身狗还享有人权吗? 甚至一些变成小型犬的女孩子被捉去参加一些赌博或者拍卖会,他们猜测下注哪些狗变成女孩子会更漂亮可爱,然后动用刑法让她们承认恋爱关系,□□玩弄之后再无情的抛弃。 沈娇娇觉得荒诞又恐惧,整日宅在家里,她开始想念上学的时光,即使老师严厉作业压身,但是她还有朋友和对未来的期望。 更糟糕的是,终于有一天爸爸妈妈都不在家的时候,沈娇娇被外卖小哥抱走了。心知自己的战斗力是狗中的腊鸡,她象徵性的挣扎了两下,便安静的躺平思考狗生。 沈娇娇并没有被卖到宠物店,她被举着送到一个女人面前,外卖小哥温柔的说:“天天,我给你带了一只狗,你看喜不喜欢?” 娇娇偷偷打量着女人,她穿着一条裸色的毛线裙,身材瘦削,容貌娇美,只是脸色有点灰败。看见她看过来,娇娇迅速翻了个身,露出毛茸茸的柔软的肚子,然后缩起指甲将肉球搭在她小臂上,露出一副撒娇任□□的样子。 章天被她这副模样逗笑了,把她抱进怀里摸摸她的狗头。娇娇跟她玩了小一会儿,她便一脸睏倦。一直坐在旁边温柔的笑着看着她们的外卖小哥就帮她仔细把被子掖好,然后抱走了娇娇。 走出门之后,他就收敛了脸上的表情,恶狠狠得警告狗子:“你好好陪天天玩,要不然我就把你卖给黑宠物店。” 沈娇娇赶忙大力点头。 平心而论,章天真是一个极好相处的女孩子。她话不多,但是脸上常挂着温柔的笑意,但是娇娇觉得她有时看自己的眼神好像悲伤的要滴出水来。 外卖小哥说章天姐姐也是一只博美——虽然她成为狗之间完美的诠释了备胎这个词,跟青梅竹马长跑十年准备结婚,却分分钟被竹马的白月光三了。对方为了防止自己现任对青梅留有的那一点可怜的情谊,一把拧断了比熊纤细小巧的脖子。 娇娇只觉得自己的颈椎一阵幻痛,默默为自己的同胞默哀了一分钟。撒娇卖萌得更卖力了。 “娇娇,这是什么?”章天与她玩闹的时候突然碰到一个米粒大小晶莹的水珠状物体,用一根极细的绳子卡在沈娇娇的脖颈上。 沈娇娇探过身子一看,脑袋里突然想起乔三的声音,“这是你的梦,梦境里的一切都可以随你处置。” 沈娇娇用小爪子扒拉着水滴,抬起头问章天:“你恨那两个人吗?我可以帮你们惩罚他们。但是得请你助我一臂之力。” 沈娇娇从外卖小哥的背包里轻轻的挤出来,看了眼正在与外卖小哥聊天的保安,顺着围墙一路小跑,终于找个了墙洞钻了进去。她与章天做了实验,‘梦’在她身上事只能对周围的人或者某个限定的对象产生影响力,所以她必须把‘梦’放到净水池,确定对全城人民都有一定的影响力。 之前让一个工人在梦中加班了一次,沈娇娇轻车熟路的沿着梦中的路线一路朝净水池飞奔。可是上班时间工人来来往往,沈娇娇一身白毛实在太过扎眼,只好一路躲躲藏藏,好在最后还是将‘梦’投进了池子里。 晶莹的‘梦’仿佛真正的水滴一样,四散开来,融进了池水中。 狗子瞬间松了口气,感觉自己的狗腿子都要跑断了,她偷偷看了一眼水池里的自己,一身的毛已经灰突突的,脏的不成样子。刚准备功成身退,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身惊叫,“哪里有一只单身狗!它不会是来投毒的吧!赶快抓住她!” 她顾不得回头,撒腿就跑。博美实在不是一个好的运动选手,她慌不择路的逃窜,身后的追捕声却越来越大,最后慌不择路的一头扎进了一个柜子底下。 外面的声音逐渐小了下来,沈娇娇刚刚送了口气,就觉得自己被拉着尾巴拖了出去。她眼前一花,就被抱到了一个有着清淡香味的怀里。“娇娇你不要调皮乱跑了”,好听的声音在狗子耳边炸开。男人点头像周围的人致歉,“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第15页 娇娇伸出狗头,看见周围一圈大汉满脸涨的通红,浮现出一种痴迷的神色。 她抬头看向男人的脸,瞬间被荷尔蒙。 感觉自己可能恋爱了。 她其实感觉自己并没有看清男人的脸,但她就是觉得他是好看的,温暖的,善良的,是世界上所有美好词彙的集合。 沈娇娇就那么晕晕乎乎的被抱出了自来水厂。 她清醒过来的时候被放在一个粉红色的狗屋里,全身已经被洗净吹干,薄荷的香味让她的头脑稍稍有点清醒。不自觉的朝窝里缩了起来。 “我叫解苏,饭给你放在外面了,记得趁热吃。”男人并没有在意她的躲避,把饭放在门口就迳自离开了。 沈娇娇犹豫了半响,最后还是输给了自己的飢肠辘辘,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像食物爬去。 “苏,你今天足足有两个小时候没有见我了!”开门突然响起,一个穿着酒红色裙子的女人沖了进来。娇娇吓了一跳,那女人直冲到解苏面前,挽起他的手臂,尽量遏制自己不尖叫出声,“我给你打了109个电话你都没有回我!” 解苏依然挂着一副笑容,仿佛是挂着面具一般,“我只是有点事情,以后会注意的,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再说你不是监控着我的手机记录吗?我在我们合约关系解除之前不会有其他女人的。” 那女子并没有被人戳破监控手机而感到任何尴尬,却更加歇斯底里:“虽然你没有别的女人,但是你却有了别的狗!” 她一个健步冲过来揪着娇娇的脖子拎起来,“她不过是一条狗!连男朋友都找不到,拼什么能让你抱着她!” 沈娇娇简直想一口咬死她,她被甩的只觉得世界天旋地转,仿佛下一秒脖子就要被拧断了。 “你如果那么不满的话,那么我们就结束这段关系吧”解苏满不在乎的说。 女人终于停下来,不可置信的说,“你说什么?” “我说,你这个样子有些难看,我们还是分手吧,”解苏的笑意慢慢淡了下来 。 “我不要,我不要分手,我错了我再也不这样了,”女人哀求到,“我可以给你很多钱,我有很多钱,求求你不要分手……” 解苏却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哀求了一会,逐渐变成了一只小巧的贵宾,被门外的管家抱走了。 沈娇娇看了解苏一眼,没想到他们是这样的关系,不过事不关己,她拧了拧脖颈,慢慢的爬回了自己的狗屋。 夜幕逐渐降临,大部分的人渐渐进入了梦乡。 “大家好!欢迎来到情侣乐园。”广播声响彻了城市的每个角落。 睡梦中的人纷纷被吵醒,却发现自己正在一片一望无垠的广场。深蓝的天幕没有一颗星星,皎洁的月亮挂在天空的正中央,闪着晶莹的光芒。大家面面相觑,人群逐渐骚动起来 “为了迎接末日的到来,我们单身狗们专门为大家建造了一个乐园,”女声突然从上方传来,人群才发现一个黑色的天梯悬在半空中,一个身穿娃娃裙的少女坐在天梯上,身后摇摆这一只蓬松的白色大尾巴。 少女的耳朵抖了抖 ,“大家好,我是游乐园的管理员1号,今天大家的游玩就由我引导,希望大家玩的开心。” 说罢,她拍了拍手,广场上瞬间出现了无数的礼盒,“今天的第一个项目,叫做拆盒子。” “大家可以看到广场上的礼盒,打开正确的盒子就可以找到的女朋友或者妻子,大家可以通过辨认盒子上的卡片,辨认出你的另一半最喜欢的东西,来选择拆开哪个盒子。” ☆、游戏 “嘿嘿,女人嘛,最喜欢的肯定是珠宝,”一个穿着大裤衩的男人抢先开了口,在身边的盒子里挑了一个画着镶满钻石的项鍊的礼盒,笑嘻嘻的打开,盒子里突然涌现出一阵黑雾,男人在雾气中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规则还没有说完,请大家不要妄动哦,为了大家的身心健康,我们会给过于血腥的场面打上马赛克。” 众人看向裤衩男,果然已经变成了一团马赛克。 “游戏基于现实,大家都可以在平时的生活中得到蛛丝马迹,请大家不要着急。另外刚刚那位先生已经给我们做了个示范,错误的盒子里会开出不同的东西,也许是空的,也行会开出一些关卡的通行证,大家要仔细思考再做决定哦。”说完,少女的身影消失在夜空中。 台下的众人惊疑不定,打量着身边的盒子。然后终于有人动起来,众人屏息看着他,盒子打开,蹦出一只小小的手掌大小的人偶 ,活灵活现的面孔,抓住男人的手臂,顺着他的肩膀一路爬到他的肩头,亲昵的用脸颊和他的脸颊蹭了一下,甜甜的叫了声老公。 众人瞬间分分行动了起来,有的人一次成功,有的人无法可循,但是幸运的是‘马赛克’事件没有再发生。 “好了各位,时间到了哦。”少女甜甜的声音又响起。整个世界的时间像是瞬间凝结了一样。盒子在空中消失。 “恭喜各位通过第一关的小游戏,现在请没有找到另一半的伙伴们先行退场吧。” 广场上近乎三分之一的人像是被橡皮擦掉一样,慢慢消失。剩下的人终于可以活动起来。 “请问”,其中的一个男人喊起来,“他们去了哪里?游戏失败的话会怎么样?” 少女瞪了他一眼:“你们放心,我们是很正规的游乐园,他们只是去了小黑屋而已。” 肩上的木偶们听到了小黑屋,不自觉的抖了抖。 “好了,大家既然已经情侣团聚了,我们就进行下一个项目吧。” 她的身影又消失在空中,说话间,大厅的地板龟裂开,晶莹的水花顺着缝隙逐渐漫上来。很快就积累到脚踝。 “大家好!我是管理员2号,很高兴大家来到荒野逃生项目,不要被名字吓到哦,这只是个小游戏而已。” 众人闻声抬头,发现周围出现了连绵不绝的小山丘。一个犬耳白髮的少女站在其中的一个山腰的台阶上,朗声介绍:“随着温室效应的逐渐严重,海平面会不断上升,大家请尽快带着自己的伴侣一起逃到山上,很浪漫吧?” 她说话间,海水已经涌到了小腿肚,“只要大家在高处待到潮汐退去,就可以进入到下一关卡。” 她的话音刚落,大家已经离弦一般奔跑出去。地板已经变成沙滩,跑起来却如同平地一样。即使如此,他们还是感到,海水的涨幅似乎越来越快了。大家不得不加速,向着最近的山丘奔去。 大部分人到达山地的时候,水才刚刚淹到大腿。大家微微松了一口气,熙熙攘攘得向山上挤。 山道并不宽,大家彼此拥挤着,谁也无法快速爬山去。当意识到海水涨潮的速度再次增快时,有人忍不住推搡了周围的人想开道,却觉得脚底一滑,双腿像灌了铅一样难以行动。 “有人犯规哦,红牌减速惩罚一次。” 大家沉默起来,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个竞速比赛。乐园的规定者似乎很讨厌不道德的行为,上一局‘马赛克’先生也可能是因为言论略直男癌。 众人迳自向上攀爬,随着高度的不断增加,海水的涨势似乎已经不足为据。 第16页 只是爬到一段距离,大家不由得感到,身上的娃娃似乎越来越重起来。大家出了一身薄汗,向上攀爬的活动变的愈发艰难起来,很快,海水又满上了落后者的脚踝,并且变的汹涌起来。 最后的人紧张的满头大汗,肩头上的小人不断温声给他鼓劲加油。海浪漫过了大腿,他觉得自己肩头像压着一个麻袋。当又一个浪打过来,他一咬牙,把肩头的小人向后甩了出去。 “啊!”那小小的身影发出一声如泣如诉的惨叫,很快消失在汹涌的波涛里。 扔掉女朋友的男人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狠抓了一下,但是紧接着感觉到一阵轻松。他心中的心悦甚至一瞬间超过愧疚感,刚要拔腿向上跑,突然腿边的海浪绕着他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 他讶异的望下去,看见女朋友在海水里,双腿已经变成了覆满银鳞的鱼尾,她抬着一张脸看着他,突然露出恶意一笑,双手拽住他的脚踝,勐地向下一拉…… 男人消失在海面上,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前面大多数人怀里的女朋友已经恢復了半个人的重量,虽然在这个诡异的乐园中力量似乎得到了一点强化,但是一边奔跑攀爬一边抱着半个成年人仍然让他们分外吃力,无暇顾及其他。 不知奔跑了多久,海平面终于出现了一丝光亮,到达山顶的人们气喘吁吁的瘫倒在地上,才发现大部队已经减少了一半。 太阳逐渐升起,柔和的光撒在海平面上,大海像是一面光滑的水银镜子,没有一丝波动,看起来静谧美好,仿佛昨晚的一起都没有发生过。 “大家辛苦了,请稍事休息再进行下面的游玩吧(^_^)” 犬耳少女的声音响起,大家循着声音看去,不远处有一不大的餐车。 大家围过去,在餐车里发现了一些饭糰和牛奶。考虑到乐园管理者的道德洁癖,大家没有争抢。 最后每人都被分到一袋牛奶一块手掌大小的饭糰。 牛奶还是温的,一袋下肚,大部分人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意。接着拆开饭糰。 突然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响起来,“老公,我好饿啊”,一个小人瘫坐在男人肩上捂着胃撒娇到。 每个人分到的饭糰并不大,奔跑了一夜飢肠辘辘的男人也只能吃到七分饱,乐园游戏却不知道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男人沉默了一下,即使平时宠爱妻子,也难免产生了一些不满。在他看来,自己劳累了一晚,什么事都没有做的妻子却一点都不体谅自己,即使她也一直滴水未进。 然而他还是掰了一小块交给小人,小人忸怩了一下,又从饭糰上掰下了一点点,将剩下的餵到男人嘴边:“老公你真好,辛苦了那么久多吃点。” 旁边的人被猝不及防餵了一口狗粮。然后有的人开始询问妻子饿不饿,大多数妻子都推拒了一下,然后亲亲热热的分享起饭糰来。 气氛逐渐轻松了下来,太阳暖洋洋的罩在人身上,奔波了一天的大家不有昏昏欲睡起来。 迟圆圆迷迷煳煳的醒来,惊喜的发现自己又变回了成年女子的样子。 “老公!”从惊喜中回过神来,迟圆圆赶快找起自己的丈夫,这才发现自己在一个圆形的大厅里,地上铺着柔软的白色羊毛地毯,周围横七竖八得躺着一些女人。大厅的墙上排布着许多大门。她打量间,周围的人陆陆续续得醒来了。 “欢迎大家来到第三场游戏”,温柔的声音在大厅上方响起,“睡了一觉,是不是好多了呢?” “我是第三个世界的管理员,很高兴可以陪大家一起玩。接下来的游戏很简单,大家都听说过乙女游戏吧?我小的时候,也非常希望成为电视剧里的女主角,霸道总裁爱上我,痴情王爷爱上我,所以我特意为你们编了这个游戏。” “大家看到周围的大门吗?大家可以根据门牌上的提示,选择自己进入的游戏,然后随意的攻略吧。” “不过大家记住哦,一次只能攻略一个人,因为官方是禁止np的,所以大家谨慎选择攻略人物。以上,请大家开始享受游戏吧。” 迟圆圆走到大门边,仰头读上面的字。 《被囚禁于手心的你》……她默默走开,一路浏览着。 《霸道总裁真霸道》,《小红帽与大灰狼的强制爱》,《甜心妈妈带球跑然后摔死了》…… 妈蛋这真的是乙女游戏吗?!她根本一个都不想选好嘛! “大家都准备好了吗?如果真的选择不了我们会帮大家随机分配哦(^_^)” 管理员温柔的声音响起,迟媛媛手一抖,推开了身边的一扇门,只觉得眼前一花,消失在门口。 门牌上的标题发出淡淡的金光,然后慢慢消失。 欢迎玩家选择《末班车爱情故事》。 乙女游戏,正式开始。 ☆、怪谈 徐秋镇里流传着一个传说,很多年前的一个雨夜,14路末班车满载着一车厢人回家,在一个十字路口与一辆卡车相撞,全车人无一生还。但是奇怪的是,残破的14路公交车却从机动车报废中心不翼而飞。有的人传说,曾经在雨夜看见公交车从雨幕中穿梭而过,车前闪烁着猩红的14路…… “你二大爷!”迟圆圆看到后面的人拿着伞一路飞奔着拦车,伞已经戳到了车门上,心里咒骂了一声,急剎车擦着来人停了下来。 对方全身都湿透了,风雨几乎将伞掀翻,一副不能再狼狈的样子。这段路附近并没有可以避雨的地方,想必是见雨不大想赶路去前面居民区,半路却被大雨困了下来。 年轻人嗒嗒得拍打着车门,迟圆圆看到后面车厢的‘人’齐刷刷的抬起头望向车门。虽然马赛克煳了他们一脸,但是车厢里沉默却涌动着一种不知名的兴奋的气氛仍让她不寒而慄。 她打开车门,冷冰冰的对外面外的年轻人说:“对不起,今天的公交已经停止运行了,你还是打车吧。” 鲜红的裙子,白皙的皮肤,清冷紧緻的面容,赵有容那一瞬间感觉自己似乎恋爱了。 他的语调微微颤抖,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着急,“对不起,但是麻烦您了,我不会耽误您下班的,只要您能把我向前顺一小段就好。” 迟圆圆依然绷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对不起,我们这班车真的不接待人。”说着啪得一声关上了车门,点燃发动机疾驰而去。 虽然迟圆圆此刻的内心真的在滴血。 三天前她一睁眼就出现在这辆公交车上,旁边坐着一个面目模煳的男人。她瞬间吓的一声尖叫,然后满车的马赛克都齐刷刷地回过头看她。即使那些面孔被马赛克煳的亲妈都认不出来,但是迟圆圆仍旧感受出了他们死状的惨烈。然而他们看了一眼迟圆圆,却并没有什么动作,回过头自顾自地做自己的事情。 花了三天,迟圆圆才终于从心脏炸裂的状态中摸清了现状。她的身体已经去世,大概是拖了游戏女主角光环的福,她是这辆车上唯一一个依然整洁美貌的人。14路公交给了这些灵魂归宿,同时也限制着他们的活动,当然,也包括迟圆圆。 而公交似乎有一些奇怪的规则,例如雨夜就会自行上路,完成之前没有完成的旅程。 迟圆圆觉得人的适应性强大的可怕,她很快适应了困在车里的日子,有时候甚至可以看着爱心专座上的母亲把自己的眼球给小女儿当玩具玩来打发时间——毕竟大家都是鬼,从身上卸下个什么部件跟拆了乐高的一块积木一样并没有什么区别。 第17页 但是发完呆迟圆圆有必须面对另外一些问题,既然这是个乙女游戏,那必定要攻略某个人物才能结束。迟圆圆真心实意的无法攻略身后那些马赛克们,虽然鬼与鬼之间不应该相互歧视,但是这真的太挑战底限了。 所以遇到赵有容的时候,尤其是发现他能看见她时,她内心雀跃了一秒。可是随后她便感觉到了车上每个灵魂的雀跃,鬼魂们似乎在唿唤着,来,欢迎他,留下他,杀死他,分享他! 迟圆圆果断关门开车。 我果然是只好鬼!总不能为了通关就坑害普通人吧。迟圆圆开着她的末班车自我安慰着。 直到她在雨天又看到了上班族瘦削的身影。他撑着一把黑色的大伞,似乎在焦急的等待着什么。隔着雨幕,迟圆圆都能感受到他的紧张、期冀与欢喜。车灯从他脸上晃过,他脸上展现出惊喜的表情,从站台上小跑下来。 迟圆圆脚下勐踩油门,末班车唿啸而过,污水将赵有容的衣服溅了一身。 然而几天后的雨夜,迟圆圆依然在站台看到了他。穿着崭新的衣服,不气不恼的样子。迟圆圆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仍是加速开走了。 久而久之,连车上‘乘客们’都对等车的男人熟视无睹起来。 驾驶座对面的大妈甚至还开玩笑地对迟圆圆说:“为了一段人鬼情未了的旷世绝恋,下次再约大家一定会努力控制自己的,年轻人嘛,就是要有为爱而死的热情与勇气。” 迟圆圆淡淡的囧了,大妈还要继续调侃,“咕咚咕咚”一个圆形物件就滚到两人脚下。 一个人快步走过来,弯腰捡起来,心疼地捧在手里看了一下,然后用沾了血迹的衣服小心翼翼得擦了擦。 迟圆圆定睛一看,那是一个猫形状的杯子,圆滚滚的肚子外面套了件粉红色的针织外套,冬天刚好可以捧在手心暖手,少女心到爆炸。 杯子的主人看起来伤的特别严重,马赛克煳的到处都是,但依然能看出来是个清俊的年轻人。他点了下头向两个人表示歉意,然后把杯子捧在手里,小心地向后排走去。 迟圆圆看他珍惜的样子,心头莫名涩涩地。她记得他惯常坐在后排,待别人都温柔细緻的样子。但是大多数时候都沉默寡言,一个人坐在窗口出神。 那人对迟圆圆的目光似有所觉,向她露出了一个微笑(大概?),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迅速把头扭向了一边。 这是,担心自己的样子吓到她吧?迟圆圆心头一动,温柔的女生在耳边响起:“请问玩家是否选择叶浩文做为攻略对象?” 她惊了一下,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表示拒绝。 14路公交车仍旧在雨夜穿梭,只是多了一个痴心等待的路人和满怀心事的女司机。 直到两个月后,迟圆圆第二十五次遇到赵有容的时候,她终于有一丝动摇。车上的乘客们已经表示无动于衷并且乐于看戏,而后面那个少女心杯子先生似乎在如有如无的躲避她。女司机的耐心已经亮起了红灯,她觉得下一次,自己可以尝试着攻略一下那个人类。 许是剧情作用,当天晚上大雨便倾盆而降。14路公交车慢悠悠驶向站台,果不其然看到一把大伞。赵有容穿着一件白衬衫,头髮也刚刚理过,看起来比往日打扮更精緻了几分。他似乎并不着急,只是微笑着等待车辆停稳。 迟圆圆嘆了口气,还是踩了剎车。她不想一直在游戏中僵持下去,总要找一个突破口,况且看得出对方对她很有好感,或许会更好攻略。 只是她刚将手覆上车门开关,手肘就被轻轻地扯了一下。她抬头看到一向坐在后排的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不贊同得向她摇了摇头。 迟圆圆无从解释,两个人僵持了几秒钟,女司机最终输给了男鬼固执的眼神。 车外赵有容还在固执得等着,他本以为心上人要开门给他一个机会,但是等了半晌去没有了动静。 “你没有听说过十四路末班车的传说吗?雨夜满载着鬼魂的公交车,上了之后说不定就下不来了哦。” 赵有容惊疑不定的看着突然出现在在自己身边的少年。对方穿着高中的校服,剃着板寸肩上搭着一只单肩包面目青葱,表情叛逆。他盯着十四路公交,脸上浮现出一中似笑非笑的情绪。 他将自己的伞挪了一半过去,把少年护在伞下。然后嘆了口气:“可是我是真心喜欢她的,不管怎么样我都想尝试一下。” “哦”,少年面无表情地回答了一句。 两个人说话间,公交车已经打气了火,赵有容不由得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少年却突然向前一步,勐地一脚踹在车门上。 车门吱呀得晃了两下,缓缓地打开。 少年看着迟圆圆一脸吃惊的神色,恶劣得笑了笑:“阿姨,借你的车子避避雨,不介意吧?” 温柔的女生同时响起: “请问玩家是否选择赵有容做为攻略对象?” “请问玩家是否选择容浣(特殊技能:阴阳眼)做为攻略对象?” ☆、玩家 是……你妹哟 我为什么非要攻略小破孩和二傻子? 迟圆圆开着车,觉得周围的气氛有点诡异。 容浣上了车后,晃荡着单肩包,无视周围的虎视眈眈,迳自走到最后排坐下,敲着二郎腿,似笑非笑的看着叶浩文站到迟圆圆身后,摆出一副守护的样子。 而其他的‘乘客们’似乎有些畏惧他,安分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傻白甜赵有容跟着上了车,他对着迟圆圆微笑了一下,坐在了她对面的第一排——胖大妈赶紧从座位上挪开挤到后一排。他偷偷得打量着心上人,积累了一肚子的话想说,但是见到了红衣黑髮的美人,一时间竟然无话可说,只好又低头假装整理手中的伞,一面偷偷瞄着女司机。 迟圆圆简直无法无视这个看起来至少有二十五岁的男人充满少女心的眼神,她清咳一声,问到:“你们俩到哪里下?” 赵有容有点小激动,他斟酌了一下,结果一张嘴就被呛了一口,不知是呛得还是紧张的,从脖颈到耳尖烧成一片通红。 “呵”,容浣一声轻笑,“被家里赶出来了,阿……姐姐好心收留我一下吧。”看着女司机后视镜中不愉的脸色,他把‘姨’字吞回肚子,然后自顾自的仰躺在后排的座椅上,开始闭目养神。 “我……姑娘把我送到九庄吧,麻烦了。” 迟圆圆忍不住看了赵有容一眼,他还是一副斯文害羞的样子。九庄已经是14路站牌上的最后一站,离附近的庄子还有一公里的距离,真不知道他下车之后要怎么办。但是想了想,她还是没吭声。 “姑娘你总是那么晚开夜车,真是好辛苦啊。” “嗷,不辛苦,习惯了就好。” “女孩子晚上在外面总是有些不安全。” 迟圆圆看了他一眼,赵有容微微低着头,眼睛隐在金丝眼镜后面看不出神色,看起来是一副害羞的样子。凭心而论,这个男人长得斯文俊秀,打扮举止也沉稳礼貌,更不论他在公交站上坚守的举动,多多少少让她有几分感动。但是感动之余,却隐隐有些不安——她总觉得他在攻略她,一举一动都表现得恰到好处。 第18页 赵有容见她不吭声,接着说到:“不过我却始终感谢你份工作,让我能有幸遇到你。” “哦,谢谢”,女司机冷淡地回应。 赵先生推推金丝眼镜,狠狠地尴尬了一把,悻悻得闭了嘴。 车摇摇晃晃地终于到了九庄,赵有容依然温声道了谢 ,撑着雨伞隐进了夜幕中。 次日凌晨天蒙蒙亮的时候,车又驶进城区,容浣也起身告辞。 他经过迟圆圆旁边,很潇洒得道了个谢,看到对方不以为意的样子,突然俯下身,眼角微弯,“你为什么不选我呢?” 迟圆圆只觉得对方离得极近,鼻尖温热的唿吸喷到她脸上。面前的面孔几乎不见一丝毛孔,猫眼里面镶嵌这一双浅棕色的眸子。 迟圆圆第一次看到重瞳,长在容浣的脸上有一种奇异的美感,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阴阳眼吧? 容浣看着她脸上出现微微迷幻的表情,牵起嘴角露出了一个笑意:“难道我长得不够好看吗?”说完就甩起背包,大跨步的下了车。 “神经病啊……”女司机摸摸自己微微发烧的脸颊,有点懊恼自己被一个高中小屁孩撩到。 出乎意料的是,隔天雨夜,迟圆圆又遇到了等车的赵有容。他收起伞,感嘆了一句今年徐秋的雨真多啊,然后露出了一个分外温柔的笑意,仿佛之前的尬聊和不愉快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女神不理他,他便坐在第一排撑着头满脸笑意地看她,从头到脚都写着愉快和满足。 随着赵有容到来的频繁,叶浩文愈加的沉默了。迟圆圆不开车时,就坐在他旁边看他做小手工。修长的手控制着针和羊毛,迟圆圆都看不清楚他是怎么动作的,一直活灵活现的小动物就做了出来。 小小的一只海豚,滚圆的身体,精緻的表情。迟圆圆只觉得心都化了。 专心做着手工的人,抬头看见她眼巴巴的样子,把小海豚放进她手心里。 迟圆圆顿时喜笑颜开,拿在指尖观赏把玩着,忍不住夸赞到:“你的手艺真好。” 叶浩文笑笑:“她以前很喜欢,为了她专门去学的,私底下练了好久。”他说到‘她’时,似乎整个人都温柔起来。 迟圆圆忍不住问到:“那现在呢?” 说出口才觉得失言。 叶浩文看了她一眼,依然温柔的笑着摇摇头,“她现在过得很好,我很开心。” 迟圆圆却莫名觉得心酸。十四路已经出事不知道多久了,他还在车上做着她喜欢的羊毛毡,说她的时候笑得温柔,那个人却已经有了自己幸福的生活。 她沉默了一下,继续安静的地看着叶浩文做手工,脑海里却突然想起了容浣的话。 当天晚上又淅淅沥沥得下起了雨。远远看见在同一个站台等着,她却选择加速向前开去。 赵有容脸色微变,顾不得撑伞,迎着车头就奔了过去。 只是“砰”的一声,人影就消失在视野里。 迟圆圆死死踩住急剎车握住方向盘的手抖个不停,她只是想躲开他,她完全没想到要撞他,早知道这样,早知道这样…… 她慌忙打开车门,想要下车看看人,却发现根本出不去。只能慌忙地拍着看不见的阻碍,眼泪簌簌而下。 半晌,车前的人突然缓慢地扶着车头爬起来,步履踉跄得向车门走过来。 迟圆圆心底的害怕突然萌生出来,她慌忙跑回驾驶座,拍下车门的开关按钮。车门险险关起,将来人关在外面。她刚松了口气,只听“砰”的一声,车门又被暴力推开了。 赵有容站在车门口,露出了一个笑容。他像往常一样上车,坐在第一排。血液顺着他头上的伤口流下来,他丝毫不以为意得擦了擦,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笑盈盈得看着她。 “开车吧。” 迟圆圆只觉得她牙齿打着颤,她现实里连鬼片都不敢看,来到这里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看着赵有容温和的笑容,她却觉得一股股凉气向上蹿。别无她法,她只能打火开车。 车子又摇摇晃晃地上了路,赵有容突然开口问她:“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不对的?” 迟圆圆吸了口气:“我中途才来到这里,而且无法下车,但是我想,14路的公交站牌应该早就换了吧?你却经常在不同的站牌等我。” “那天容浣问我为什么不选他,我以为他胡言乱语,后来突然想到,他在暗示我,游戏里并不只一个玩家吧?他是,身为正常人却行为古怪的你应该也是。你这样执着的接近我,说明有着必须攻略我的理由。不管什么原因,你让我感到害怕。” 赵有容笑笑,他知道自己的行为漏洞百出,但是这游戏的规则太过简单粗暴,他就只能期待这个女人蠢一点。 真是可惜了。 他第一次走过去,靠近迟圆圆,伸手摸着她黑漆漆的头髮:“你真好看,看到你的时候我是真心想攻略你的,不过被你发现了,既然通不了关,真想做一回牡丹花下鬼啊。”说着,他的手轻轻得贴在迟圆圆的雪白的脖颈上。 迟圆圆只觉得鸡皮疙瘩瞬间起了一身,手一抖方向盘就打了滑,她连忙踩了剎车,却见到对面路口投来刺眼的白光。两个人猝不及防,只能看见对面的卡车迎面而来。 迟圆圆在恐慌暴躁中突然生出了一丝庆幸,妈的这个破游戏爱怎么样怎么样吧。然后突然觉得自己的手肘突然被拉住,叶浩文从后面奔过来,把她死死得抱在了怀里。 迟圆圆突然间想起了“自己”死前的回忆。那天叶浩文也是这样为自己做羊毛毡,突然出车祸的时候,他拼命的把自己护在怀里,全身被碎玻璃扎的面目全非。 迟圆圆只觉得有眼泪从眼眶里不停的落下来,恍惚中,她看到卡车死机从车上跳下来,摘了棒球帽,露出了容浣俊美的脸。 “你们这个游戏副本玩得太久了,所以就好心帮你们了结一下。”容浣,哦不,恢復了成年模样的解苏笑着说。 迟圆圆只觉得自己身上的痛觉逐渐退去,抬头看了一眼紧紧抱着自己的丈夫,委屈的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恭喜大家成功在乙女游戏中找到自己的丈夫,顺利完成游戏,获得“真爱无敌勋章”,虽然勋章并没有什么用。”管理员三号甜甜的说。 沈娇娇蹲在她旁边,摇摇尾巴。在场的情侣并不多,解苏也赫然在列。只是半天他身边的女伴就换了一个,看到娇娇黑汪汪的眼睛,他抖抖手里的通关券,笑着像娇娇比了个口型:真心不易测,套路得人心。 娇娇简直生气,把头拧向一边,然后更气了!掐死章天姐姐的那对恶毒男女也站在一边,只是闹得很不愉快的样子。 哼,走着瞧,以后有的是噩梦等着你。 ☆、主神 晨光微曦,夜晚终于过去,终于人们从梦境中醒来。这场梦真实得可怕,一波姑娘懵逼地坐在床,露出了一个如梦初醒的表情。 “啪”地一声将男朋友踹下了床。 哦,不,现在是前男友了。不知道我喜欢什么,逃命的时候将我丢下,飢饿的时候独吞粮食,哼,谈恋爱还不如当条狗 ! 城里的单身狗数量急剧增加了起来,不过幸运的是,人终于可以和单身狗和平相处起来。街上随处可见单身狗在做着力所能及的工作,也许你去办公楼,就可以看见挂着工作牌的萨摩耶前台甜甜地帮你引路。 第19页 当然,真心相爱的人和相互倾心的狗都更幸福了。 单身狗沈娇娇得意极了,这都是因为她的聪明才智,她向乔三挥挥手道别,不过,下辈子还是想谈谈恋爱啊 ~ 送走了沈娇娇,乔三才想起中元节将至,该准备些饭糰子了 。 次日一早,她掀开帘子,便看见司命伫立在门外。他今天难得换上一件玄色的新衣,平时随意披散在身后的长髮有一根玉簪挽起,颇选出了几分君子如玉的味道。 乔三忍不住撇撇嘴,哼了一句 :“人模狗样。” 司命倒是好脾气地耸耸肩。他一早便来了茶坊,此时雪已经积满了一身也不在意。他不由摸了摸怀中的命理簿,想再确认那人今天究竟来不来。 正想着,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清甜的声音。两人转身,看见一个穿着蓬蓬裙的少女,银白的捲髮在阳光下,似有光芒流动。 她一张脸素白,看起来很虚弱的样子,倒是脸上扔挂着勉强的微笑,向两人问好。 乔三没想到今天的客人竟是一位大名鼎鼎的主神。 乔三在奈何几千年,看遍了三千世界的来往行人。天下万物苍生皆在天道下运转。有人得了机缘或者获得其他的信仰便会逐渐孕育出一个世界,那人便会成为那个世界的时空管理员,或者被称为 “主神”。 然而三千世界的主神们又性格迥异。有自恋又恶趣味像解苏一般,弄出一个恋爱末日来玩乐。 自然也有像桃桃一样的傻白甜。 桃桃没有姓氏,她本是凉城将军府的一名歌姬,十岁因为一把黄鹂般的嗓子被送入将军府。将军怜她年幼,如孙女般把她养在身边。她十五岁那年天下动盪,天灾不断,将军上了战场,桃桃就日夜为吟唱祝福。 可是将军终究没有回来。一场恶战全军覆没,主将生死不明。 什么叫生死不明呢?桃桃是不信的。她只身一人往前线去,沿途见到尸横遍野,她就为他们吟唱安魂,她为孩子们歌唱希望,为士兵向家人传达思念。 可是最后她始终没有找到将军的尸首,王朝也终究覆灭。 可是因桃桃而生的桥坞却成了三千世界着名的桃花源。 海面上倒映着浮岛上矗立的城市,错落有致的建筑物雨翠绿欲滴的森林交织在一起,雪白的云朵低低地卧在城市上空,仿佛是谁用棉花糖给城市做了顶分外柔软和暖的帽子。 倒是如银镜般的海面下却并不似看起来那样平静无波。巨大的海洋生物在海底流动。他们狩猎捕食,繁衍生息,海底四处暗流涌动,推动着岛屿底部大型的巨大动力装置活动起来,给整个城市提供动力。 机器人们清扫城市、整理家务,并且定期去採摘庞大树木上的果实——主神赋予每棵树不同的美味,遒劲的树根每天从海里不断的汲取养分,以源源不断地产生各种食物。 当然也有一部分机器人攀登到树木的最高处,扯下 “云棉”。这些云朵离开云层便会变成极轻薄的布料,能随着温度的变化调节自身的温度,是城里极时兴的材料。 桥坞的子民每日从事着他们的兴趣爱好,绘画,设计,载歌载舞。整个城市恍如乐园,而他们最盛大的节日,在聚集在岚桥的广场听主神的演唱会。 桃桃是天生的歌姬,她的歌声被穿越时空的人记录传唱,每个世界都有她的粉丝,整个桥坞的子民都是她的脑残粉。 而如今这位偶像主神却可怜兮兮地坐在乔三对面,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小粉丝司命为她倒了杯热水,小心翼翼地放在她面前。桃桃的微笑仿佛是画到脸上一般,她碰过杯子,让热气蒸腾到脸上,掩盖自己脸上的一点湿意。 “怎么会这样呢 ……”桃桃忍不住喃喃道。 昨晚她还在读小粉丝的来信,说今年树上的伴糖面包结得极好,她做了一条极美大裙子,便觉得一定会适合桃桃,如果下次演唱会能看到桃桃穿上就更好了。 桃桃打开包装精緻的礼盒,淡紫色的裙子果然极美,她开心地对着镜子显摆了好一会,突然听到外面嘈杂起来。趴带窗口一看,桥的对面大火已经蔓延了半边天。 对面不断传来哭喊声,桃桃拉起裙摆便朝岚桥跑去。火势已经蔓延了几乎每一个角落,但是很快哭喊声渐渐小了起来,城里开始有人维持秩序,将人朝广场疏散。 桃桃站在岚桥边,看到零零散散的人相互搀扶着过来,吐了口气,露出了一个笑意。 然后便觉得自己的后颈轻轻一疼,视线模煳了起来。她觉得自己似乎出现了幻觉,越来越近的人群脸上似乎出现了奇怪的表情,兴奋而疯狂。 沉睡在黑暗中的桃桃,似乎感到有人在抚摸她的脸庞。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不知道你在岚桥旁有多美,向是从火光里走出来的精灵。” “谁能抵抗你呢,桃桃 ?人人都爱你美貌,人人为你的歌声疯狂,人人都想靠近你,亲吻你,占有你。” “但是现在,你终于属于我了。” ☆、桃桃 桃桃握紧乔三送给她的梦,压低了自己的帽沿。 她坐在桥坞的一家酒馆里,抬头刚好能看到岚桥。三日之前主神在岚桥“晕倒”之后,桥坞陷入了难得的低气压。 漂亮的老闆娘虽然热情热依旧,倒是却比平日里寡言许多。桃桃过去跟她搭话也是心不在焉,唯有说到主神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她略带伤感地说到 :“桃桃在赵医生那里已经躺了三天了,不知道究竟怎么了 ?” 赵医生 ?桃桃手撑着下巴,一时想不起来这人是谁。 老闆娘打量了一下这个穿着一身黑衣,鸭舌帽盖住了大半张脸的古怪客人,为她添了杯奶茶,便去招唿别的客人了。 桃桃叼着吸管,沿着街道向前逛着。 桥坞的情况并不容乐观。虽然人员并没有大量伤亡,但是房屋却损毁了大半,这对于大半身为艺术家的居民来说已经是暴击了。 机器人的集散地也受到了不明的攻击,一部分机器人不翼而飞。 最糟糕的是,随着主神的死亡,树木的抵抗力在不断减弱,大火中很多树木被波及而烧毁枯死。 没人比桃桃更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个世界开始之处是荒漠戈壁,桃桃在树下埋下了将军的衣冠。将军曾说年少时想去五湖四海,几千年来,荒漠逐渐变成了海,树木变成了林,人们脚踩着土壤,可是交错的树根才是浮岛的支柱。 一旦树木逐渐死去,桥坞终有一日会沉到海底。 幸运的是,为了维护城市中的稳定与安全,桥坞迅速崛起了一小股势力。领导似乎极有魄力,很快居民被分类派往各个地区进行修復。 工艺爱好者们聚集在岚桥广场,相互探讨并且教导城里的青壮年如何修补房子。园艺爱好者在丛林中各尽其能。 桃桃便去了机器人集散地。 相比较别处繁忙热闹的景象,集散地分外安静。大部分机器人在胶囊里充电修养。桃桃一路走到胶囊队伍的尽头,发现了一只小小的机器人。 机器人只大约只有一尺高,一头滑稽又可爱的小捲髮,圆乎乎的脸蛋上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桃桃记得这本是陪孩子玩耍的机器人,倒是显而易见她的主人并不如何珍惜她。小捲毛乱糟糟的,裙摆也有一块黑印。 第20页 桃桃弯腰把她抱起来,小机器人仿佛刚睡醒,抬起手来想要揉揉眼睛,倒是她的肘关节似乎也受到了伤害,抬起手的动作卡顿了几下。她仍是眉眼弯弯地向桃桃问好:“早上好,弯弯”。 弯弯大概是她前主人的名字了。 桃桃顿时有点心疼,想帮她修一修胳膊,却抱起来看了半天无从下手。 “你在干嘛?” 桃桃的动作被一个男声打断,她望向身后,一个身量极高的男子站在她背后。 对方似乎对她没有恶意,拿过她手里的娃娃,轻轻用小刀划开她肩膀的皮肤,用螺丝刀将机械手臂拆下来,固定了关节处的两根螺钉,然后将手臂装回身躯。 小机器人的皮肤自动合拢,软萌地像两个人行了个礼。 “我叫陶喃”,年轻男人像桃桃露出一个微笑, “你喜欢她吗?” 桃桃点点头。 陶喃就举起小机器人,用光笔在她眉心一点:“好啦,现在你就是她的主人啦。你叫什么?” 他将手里的机器人举到桃桃面前。 “……我叫陶酥,你对她做了什么?” 对面的机器人对她做了一个飞吻:“早上好啊,酥酥。” 陶喃将机器人放下,无所谓的说:“没事,我只是消除了她的记忆”,见桃桃面露不忍,他解释到 :“对于大部分机器人而言,记忆的存储只会浪费空间而已,反正他们被放弃的时候,主人也已经将他们遗忘。” 他指向后方,在最角落里,有几个机器人的残骸,因为某些原因被毁坏得彻底,就简单的堆在角落里,仿佛已经被时光所遗忘。 桃桃瞬间难受了起来。她抱起小机器人,对她说 :“以后你就叫桃子好不好?” 桃子依然开心脸地看着桃桃。 桃桃理了理她的小捲毛,听到陶喃轻笑了一声:“你这样倒是跟桃桃有点像。” 桃桃学桃子行了个礼,微笑到 :“我的荣幸。” 陶喃耸耸肩:“大家都在外面清理废墟重建房屋,你怎么一个人来了这里?” “我想或许机器人们能帮帮忙吧。”桃桃有些泄气。 “主神给机器人设定了他们的工作,现在不是工作时间,他们不会行动的”,陶喃的语气低沉了下来, “我们准备去树林里看看树木,你要一起吗?” 桃桃忙不迟迭地点头,抱紧桃子跟在陶喃后面走了出去。在集散地的侧门口看到了等待陶喃的三男一女,大家的表情沉重,似乎不想开口多说,桃桃便一路沉默地跟在他们身后,桃子也乖巧地伏在桃桃肩头不再言语。 可是真正到了树林里,大家的脸色才真正难看起来。 桥坞居民区附近的树木都长的极低,平时会挂着满满当当的果子,行人经过时如果飢饿可以随便採摘。可是眼前的树林就像是被用马赛克笔一笔抹杀了一般,翠绿的枝叶直接变得焦黑,而焦黑处,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扩散。树根盘结的树下,土壤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沙化。 仿佛黑暗在吞噬生机。 “怎么会这样呢……明明不该这样的。”桃桃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她的死亡绝对不可能让世界以这样的速度毁灭。她向前走了两步,脚下的沙子松软地散开,一群人彻底陷入了沉默。 队伍里最小的姑娘着急地取过身上随身携带的水囊,不信邪地撒在土地上 :“我妈妈说只要浇了水树木就能长的更好的。” 她撒着水,嘴里喃喃地念叨,树木就好像真的听到她的愿望,沙化的土地上冒出一颗新芽来。 她的喜悦几乎都要溢出来,随着她浇水的动作,幼苗逐渐茁壮起来,周围也逐渐拱起一些新芽。 “傻孩子,别忙了,有主神在,这些树木迟早会长起来的。”身后突然传来一丝暗鸦的女声,众人回过头,看到一群人站在他们背后,却是来者不善的样子。 陶喃皱皱眉头,将浇水的小女孩拉到身后:桃桃现在病着,你们也看到了,现在树林的情况真的不容乐观 ……”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队伍里一个大汉打断 :“哪来那么多废话,树没了再种就是,反正砍几棵树大家也饿不死,总不能晚上让我们睡在荒野里吧。” 说话间就气势汹汹地走到陶喃面前,仿佛要把手中的斧头甩到他脸上。 桃桃赶快拉着陶喃后退一步,挡在他面前 : “即使是砍了树你们今天也不一定搭得起房子,这些树在这里生根发芽了几千年,砍了便没了,你们不要太冲动。” 桃子也学桃桃的样子一摇一摆地走到她面前,伸出小手将桃桃挡在身后。 那大汉却嗤笑了一声,仿佛笑一个还在洋娃娃的小孩子不懂事给大人捣乱。抬脚“啪”地一声将桃子踢掉了一边,看着桃子圆滚滚的身体滚了两圈歪倒在地上,沉声说到 :“快点让开,不要耽误我们砍树,要不然那小胖子就是你的下场。” 桃桃几乎瞬间红了眼睛,她在对方面前显得太过小只又手无寸铁。但是她不愿意退让,瞪着一双眼睛像一只小兽一样。 对方也不敢真的跟这些年轻人动手,桥坞千百年从未出现伤人事件。两群人就原地对峙着,谁也不愿意妥协。 突然,从地上爬起来的桃子发出了一小声惊唿,“酥酥 !树!树!” 众人望向树林,枝头的焦黑仿佛泼下来的墨水一样,迅速地将树干地面染黑,很快眼前黑色便铺天盖地地席捲而来,众人还来不及反应,片刻林子已经伸手不见五指。 几个女孩子发出来小声的惊唿,众人还来不及紧张恐慌,黑幕就从上落了下来,很快消失在大家的视野里。 众人再回过神,脚底已经是一片荒漠。昨天如画一般翠绿鲜嫩的树林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眼荒芜。 “铛”地一声,大汉手里的斧头掉在沙地上。众人面面相觑,再也说不出话来。 ☆、薇安 砍树及救林任务均以失败告终。 桃桃婉拒了大家的邀请,她隐隐有个想法,但是在那之前她得先见见那位赵医生。 入夜,桃桃站在岚桥边,催动了梦境。 岚桥广场的人逐渐多了起来,粉丝们陆陆续续地进场,手里的萤光棒挥成一片灯海。 桃桃站在灯海中间,穿着银白色的鱼尾裙,云棉顺着她身体优美的曲线垂落,仿佛一只美人鱼。 “很高兴能站在这里为大家唱歌,希望我的歌声带给大家爱与勇气。” 人群小小得兴奋起来,探照灯在人群中扫过,落在赵锐的脸上。 他感觉桃桃仿佛隔着人群在看他,这个想法让他的血液有些沸腾起来。 歌姬的声音响彻每一个角落,人群随着桃桃的歌而欢唿或哭泣,气氛一时达到了顶点。 然后灯光突然全部熄灭,人们只看见黑暗前一秒桃桃倒了下去,歌声一瞬间戛然而止。 一片黑暗中人群骚动起来,之后萤光灯海也一点一点熄灭,最后只留赵锐一个人在广场的正中间。 “赵锐?”桃桃有点惊惶的声音不知从何处响起,“我在哪里?” 她仿佛要哭了,声音在黑暗中显得分外虚弱:“我有点害怕,你来找我好不好?你知道我在哪里吧?” 第21页 探照灯打在赵锐的脸上,映得他面孔有点惨白。他浮现出一种迷茫又挣扎的表情,倒是还是应言向前走去。 是你吗?你知道桃桃在哪吗?去找桃桃吧 ! 赵锐在催促中加快了脚步,他在桃桃的庄园里东走西逛,看起来像是无头的苍蝇,不一会身上就出了一身薄汗。他打开桃桃卧室的门,犹豫了一下,转身疾步向外走去,穿过花园,一路奔向岚桥。 小小的机器人坐在桥头,一头捲髮显得有些可爱,对着他歪歪脑袋:“你也不知道桃桃在哪里啊,有些小遗憾呢。” 赵锐只觉得后颈一痛。 ……桃桃只觉得有点尴尬,她似乎手起刀落把梦游的人给拍醒了。 赵锐瞬间清明起来,他脸上的迷茫焦急瞬间褪去,回过身一把拉住桃桃的手腕,把她拖到了面前。 “你是谁?”他似乎有点惊讶对方只是个看起来有点娇小的女孩,手上稍稍松了一点力道。 桃桃却是松了一口气,她没想到,赵锐竟然是个女子。 她虽然身量颇高,但是手指却纤细,有着女性独有的柔滑感。经歷了一阵奔跑,她微微喘着气,胸口起伏很是明显。 桃桃有点不好意思,糯糯地说:“对不起,我是桃桃的粉丝,她病了好久,我实在担心她。听说您在照顾她,所以……” “我并没有见过主神,我也不知道流言是怎么来的。”赵锐语气带着不悦,却还是松了手,冷着脸打量了她一番,突然伸手掀掉了她的帽子。 少女来不及反应,银白色的头髮披散了下来,帽子下却是一张与桃桃截然不同的脸。 兴许是少女与桃桃有着相同的发色,赵锐的语气缓和起来:“你在这里找不到桃桃的,回家好好休息吧。” “可是新政府不是将这里保护起来了吗?那桃桃去了哪里?” 赵锐摇摇头 :“桃桃在哪里对他们而言并不重要。新的政权上位之后,神的存在对于他们来说只是阻碍罢了。” 一旦接触了权利,人的欲望便无穷无尽起来。主神的失踪,已经打破了桥坞的平衡。 桃桃瑟缩了一下。 赵锐摸了摸她的脑袋 :“我被他们监视着,你赶快离开不要被发现了,以后不要再那么任性了。” 说着就疾步走回去,不一会身影就消失在了夜幕中。 桃桃站在岚桥上,突然感到不知所措。 一夜之间,城市附近的树林荒芜的更加厉害了,城市失去了绿色的遮挡,□□裸地暴露在阳光之下。政府果然并不在意,他们安排机器人去更远的地方採摘食物,短暂地安抚了民心。 可是不久之后,市民们对于简陋住宿条件的不满很快又爆发了出来,政府毫不犹豫地向机器人下达了伐木的指令。 这一次却遭到了机器人的抵抗。 “主神不会同意毁坏树木的。”机器人们在新政府门前静坐罢工,一时之间食物有短缺起来。生活在桃花源中不事生产的市民们很快就被逼到了绝境,他们甚至不知道怎么能在稍高的树上取得食物,虽然这些树也在逐渐消失。 新政府门口每天都在发生动乱,市民们对静坐的机器人指责辱骂。 “你们机器人和树本来就是为了服务而生,我劝你们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如果我们饿死的话,你们觉得桃桃会在意你们和哪些快死的树吗?与其让他们自己消失掉,不如多为人类做些贡献。” 有些孩子甚至哭闹着:“桃桃是不是已经抛弃我们了?” 终于,有机器人对咒骂连天的人类动了手,虽然只是自卫。 于是,新政府终于找到藉口对主神的拥护者们下手。仍在城里的机器人遭到了通缉。 桃桃回到的时候就是看到这副场面,平日这个时候正值下午茶,大多的人坐在太阳伞下享受午后时光,经常有舞者兴趣来了跳上一段,今天街道里却只有零零散散的行人,大家行色匆匆,一副人人自危的样子。带着袖标护卫队握着枪枝在街上巡逻。 桃子她怀里探出了头,突然听到护卫队的头目腰间传来嘀嘀的警报声,一队人的眼光瞬间向她们俩扫来。 桃桃的心脏砰砰地跳,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姐姐,我们该回家了。”桃桃的袖口突然被拉了一下,转身看到一个少女,名叫薇安,正是上次跟陶喃同行的人之一。 少女向护卫队行了个礼,有些娇矜地说:“对不起,是我的电子表,”她抬抬手,果然报警器应声响了一下, “给你们添麻烦了。” 对方不欲和两个小女孩为难,抬抬手让两个人离开。桃桃便顺从地跟在少女身后,拐进了一条小巷。 “没想到还能再遇到你,”小姑娘脸上露出了一点笑意。几天不见,她脸上的天真一扫而空,显得更加成熟起来。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只精緻的手环,套在了桃子的手腕上。 桃子一脸懵懂地看着她,薇安便解释到:“这是防电子感测的项圈,现在全城都在查机器人,你们没有事情最好不要出门。” 说话间两个人到了一栋小别墅门口,薇安按下了门铃。隔壁突然探出了一个男生的脑袋,他的表情复杂而古怪,定定地看了薇安一眼,又缩了回去。 薇安并没有在意,门很快打开,露出了陶喃一张略带担心的脸。 薇安的脸上瞬间溢满了笑容,一头扎进了陶喃怀里,“阿楠,我在路上遇到了陶酥姐姐,便带她一起回来了。” 陶喃抱住薇安,小情侣二人组旁若无人地交换了一个贴面吻,才招唿桃桃进屋。 桃子极喜欢软软粉粉地装饰,扑倒在云朵一样的沙发上便撒着娇不肯起来。这对小情侣的家布置得极其温馨,幸福感几乎扑面而来。 陶喃坐在一边陪桃子玩,薇安像个幸福的小妻子一样端出食物来招唿客人。 她看着食盒里不多的食物,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因为进出城太麻烦了,所有现在的食物越来越少,你不要介意。” 桃桃感激地笑了一下,表示自己还不太饿。两个人交流了一下城里的情况,天色逐渐黑沉下来。 三个人象徵性地吃了些晚饭——实际上只有薇安一个人在用餐。小姑娘心烦意乱地吃了几口,便跑到屋里收拾东西。 陶喃将餐具收拾了一下,桃桃才注意到他手腕上套了一个跟桃子一样的手环。她颇为吃惊地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 半晌薇安才拎着着两个背囊出来,一双眼睛微红,小声地向自己的机器人男友撒娇:“我陪你一起去找食物好不好?” 陶喃接过背囊,轻轻地在薇安头顶啄了下:“乖,好好在家等我回来。” 小女友眼眶更红了,最后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可是陶喃却去了许久。薇安一早就坐在庭院里,桥坞城里已经几乎没有了植物,小情侣的别墅里却仍开着一丛玫瑰。她对着玫瑰从早晨做到正午,仍没等回自己的心上人。 隔壁的年轻人又探出身子来,他的脸上几乎已经写上了贪婪和小人得志:“薇安,那个机器人不会回来了,不要再白费精力了。” 薇安不理他,他也不在意 :“你一个人在家多不安全,不如我来照顾你吧。” 薇安简直不敢相信他真的会厚颜无耻到去举报陶喃,她不敢回头,怕自己显出软弱来。对方对着她的后脑勺也笑嘻嘻地并不生气,反正她的食物已经快要吃完,迟早要向他屈服。 第22页 少女就一个人在玫瑰花从前一直坐到深夜。 桃桃端着食物到她面前,薇安闷不做声地吃着,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她几乎忍不住眼泪,抬头乞求地看向桃桃:“难道只因为他是机器人,我们的爱情就不对吗?” “难道神创造这个世界的时候,竟然从来都是偏心的吗?” “为什么机器人被赋予了生命,却没有资格爱与被爱呢?” 她捂住了自己的脸泣不成声。 “我爱他呀!” ☆、陶喃 对不起,主神是偏心的,她热爱这个世界,但是更热爱她的子民。 但是,你们的爱情没有错。 桃桃将手帕放在薇安的手里:“好了别哭了,我会平安把他带回来的。” 次日一早桃桃就站在了监狱门口,她骨骼细小,穿着薇安的裙子颇有些弱不胜衣的味道。 守卫对这样娇软的女孩子没了抵抗力,桃桃轻轻举起桃子,一脸认真地说:“听说城里在通缉机器人,倒是我不想离开桃子,我们可以一起进去吗?” 守卫对视了一眼,本想说那么小的机器人就算了吧,但看着桃桃认真地表情,还是放了她进去。 桥坞没有罪犯,所谓的监狱便是将机器人装回卵形的充电仪,排排地摆着堆放在一起。桃桃几乎一进门就看到了陶喃——他是特殊研制的机器人,靠光合进行能量补充。 陶喃闭着眼睛坐在墙角,桃桃走过去学着他的样子坐下。虽然机器人手长脚长,但是桃桃学着他的动作依然吃力。 她忍不住想起了当时自己创造机器人的时光。 与其说是她在创造,不如说是机器人们应人们的需要而生。 她在边城曾遇到一个年轻的士兵,那天她遇到一小股敌军,躲在山坳的一个山洞里。天色近黑的时候闯进了一个逃兵。他看起来年纪尚轻,满脸尘土,看起来狼狈不堪。似乎是没想到有人,他吓了一跳,然后小心翼翼地找了一个角落坐下。桃桃才看见他背后背了一个半人高的木偶。 那士兵见她没有恶意,松了口气,掏出一个饼子啃了两口,又塞回怀里。两个人静默地做了半晌,年轻的士兵忍不住与桃桃话起了家常。他像桃桃炫耀他的木偶,那只木偶做的极其精巧,精巧的五官活灵活现,内里不知道装了什么机关,竟能做些简单的动作。 士兵说自己本是个手艺匠人,靠做些人偶玩具勉强谋生。日子虽然艰苦,所幸却娶到了自己心尖上的姑娘。只是新婚不久,自家偏僻的村子也被征了兵,他不得不收拾行囊背井离乡。 “被徵兵的时候,我妻子刚刚怀孕”,这位年轻的士兵爸爸笑着笑着突然落下泪来,“我知道当逃兵很可耻,我真的怕死在战场上,我总要好好活着回去看她一眼。” 他在军营里白天训练,晚上偷偷捡了些木头,用小刀一点一点刻成心上人的样子。他为人偶反覆设计了机关,头髮都因此熬白了几根,那个小小的人偶竟然可以撒扫做饭,做些简单的家务活。他操纵着人偶跳了支简单的舞,忍不住得意地咧开一口白牙对着桃桃傻笑:“她肯定会喜欢。” 桃桃贊同地点点头,夸赞到:“真的很漂亮,她一定会喜欢的。” 两个人在山洞萍水相逢,天亮便相互道别。桃桃继续南下找寻她的将军。 不想一年后两人又在边关宣城重逢了。其实桃桃几乎已经认不出来是当初那个士兵。他已是少将,一手银枪舞如游龙,身量也长高了一点,不再是当初少年的模样,满脸寒霜。 但是他的人偶却依然精美如昔,唇色绯红,面若春花。奇妙的是这人偶更加灵巧了,仿佛真人一般,手持一根峨眉刺,在战场上穿梭,招招毙命。 只是那时宣城的战事已是垂死挣扎,桃桃在军营为士兵包扎伤口,便看到少将抱着他的人偶来找她。 “我想大抵是我当逃兵的报应,我回家时,村子被毁了,大家也一把火烧的精光,家里的人都去逃难了”,他苦笑了一声,“不知道她一个人大着肚子有多艰难,我寻了她好久,却没有一点音讯。只好回到前线,只盼着能为她们俩积一点德行福气。” “明天宣城大战,我们怕是守不住了,你还是尽早离开吧”,他的人偶自己走到桃桃面前,一双眼睛带着苛求看着她,“我记得那年你说你也在寻人,若没找到,请你带上这娃娃吧,她会护你安危。若有一日,你遇见一个女子叫柳安维,请你把这娃娃送给她。我叫陶楠。” 桃桃被陶楠塞上了马车连夜离开了宣城,不出三日边便听到消息,宣城战败,所有参将士兵全部以身殉城。 桃桃后来又带着人偶走过很多地方,她始终没有找到那个叫柳维安的女子,人偶却一直守护着她。之后,顺应着人们的心愿,桃桃模仿人偶创造了许多机器人,他们沉默,强大,没有感情,却一心守护着桥坞。 可是现在,守护着桥坞的机器人却被关在这里,桃桃紧紧握住自己的双手,才努力将眼泪逼回眼眶。 陶喃感觉身旁动响,转头便看见桃桃。他似乎有点疑惑她的出现,想了想只开口问道:“薇安她还好吗?” 桃桃抱紧桃子,点点头:“一切都好,她在等你回去。你等一等,一切都会好的。” 两人说话间,却又有一个人走了进来。赵锐显得几分狼狈,医生大褂灰扑扑的。她却显得比之前与桃桃夜会时相比愉悦几分,潇洒地和桃桃打了声招唿:“hi,桃桃的小粉丝~” 她走过来学着她们的样子盘腿坐下,看着桃桃投来疑惑的眼神,笑了笑解释到:“主神‘病癒’了,她的医生自然也不需要了,所以我就被发配来了监狱咯。” “怎么可能!”桃桃蓦然抬起头。 “怎么不可能?”赵锐看着她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她本就生了一副雌雄莫辨的容貌,笑起来倒是有些邪魅撩人。 陶喃闻言眼睛亮了起来,桃桃却是更加沉默了。 仿佛为了验证赵锐的话,第二天‘主神’便携着新政府的总理来到了监牢。 她穿着桃桃从前爱穿的蓬蓬裙,这本不是她这个年纪适合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却只让人觉得阳光又可爱,银白的头髮像银色的波浪,在阳光下翻涌闪耀。 她与新总统很熟稔的样子,两人地挽着手,走进门时还贴着他的耳朵讲悄悄话,彰显着两人之间的亲密关系。 桃桃忍不住抬头偷偷打量两人,忍不住怔了一下,居然有点想笑。 ‘桃桃’确实长着一张与她从前一模一样的脸,她自己都无法说出有什么不同。 她身旁新总理的脸桃桃就更熟悉了。她寻了将军几年,即使千年来时光也没把他的面孔从她脑海里抹去。她时常在书房描摹将军的面孔,与眼前这张脸完美重合。 可是这将军三十多岁的面容啊,那个时候他是高高在上的将军,她只是卑贱的歌姬的歌姬,将军逐渐变老,从面如冠玉变成鹤髮鸡皮。她却更喜欢他年老的样子,笑容可亲,那时他已经变成了她心中相依为命的爷爷。 他以前总是不服老,最讨厌别人叫他老爷子。桃桃提起画笔,忍不住画他黑髮如墨,剑眉星目,想必臭美的老爷子会开心吧? 第23页 而如今,画上的脸就那么活生生拓在桃桃眼前,挽着与桃桃相同面孔的少女你侬我侬,桃桃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赵锐 屋内的人心思各异,‘桃桃’对似乎对一切并无所觉。她眉眼弯弯地像众人行了个礼,仿佛不是身处监狱,而是在豪华的大厅招待客人。 “地方简陋,这些天委屈大家了。之前我一直在病中,因为忙于灾后的处理对各位多有疏忽,在这里向大家赔礼。”‘桃桃’躬了一下身子,让自己的态度尽量诚恳些。 仿佛感知到主神的到来,充电仪的机械们打开,露出了机器人们平静的脸。他们似乎没有丝毫为被抓捕囚禁而感到失望愤怒,只是从容地站起来,向‘主神’回了一个简单的礼仪。 只有坐在角落的桃桃三人无动于衷,冷眼旁观着房间正中主神和新总理的表演。 ‘桃桃’也并不在意这三个人,她对着动作整齐的机器人露出了一个欣慰的微笑:“之前的事情是我和总统处理地不够妥当,这些树木在桥坞存在之初就存在,我并不愿意砍伐他们,可是你们也看到了,桥坞的人民现在流离失所,这些日子,食物也即将耗尽,我们真的需要你们的帮忙。” 她走到离她最近的机器人旁,用手搭住它的肩膀,用极诚恳的眼神与它对视:“我们只需要一点点木头应急,树木总会再长起来的,帮帮我们,好吗?” 语毕,便后退一步,站在新总理的身旁,眼睛里写满了势在必得。 机器人们陷入了一阵沉默,似乎是在做着判断。他们的使命是守护桥坞和主神,人和树之间,在‘主神’的引导下,选择似乎并不困难。 片刻,机器人们便颔首表示服从。 ‘桃桃’得意极了,她向新总统飞了一个志得意满的眼神。对方却并没有理睬,只是审视了角落里的三个人一会儿,便默不作声地离开了。 ‘桃桃’也不气恼,仍是笑吟吟地向大家表达了感谢之情,才携着身边一众人离开。机器人们也紧随其后,开始去准备他们接下来的工作。 空荡荡的屋内又安静了下来,三人各怀心事,最终陶喃先开了口。他面上没有任何表情,语气沉重地问向赵锐:“主神去了哪里?” 赵锐却依然那副玩世不恭的笑脸:“主神不是刚出去吗?”,然后转过头来问桃桃,“你没有什么想说的?” 桃桃平静的脸上逐渐挂起笑意,似乎很开心的样子,她还记得自己扮演的角色还是桃桃的小粉丝呢,“桃桃痊癒了,看起来真好呢。” “只是没想到她也会支持砍树呢,我觉得桃桃似乎是有些太娇惯桥坞的人们了”,她晶亮的眼睛看着陶喃,很是认真地说,“如果是我的话,我会对市民们很失望的。” “似乎从前的美好都只是和谐富裕造成的假象,灾难来临,便暴露出了自私、贪婪、软弱的本性。对自己家园毫不珍惜,只为了居住舒适便去肆意毁坏树木。对为自己辛勤工作、不断付出的机器人们毫无感恩之心。这一切都太糟糕了吧,你觉得呢?” 陶喃露出一丝惊讶而又疑惑的表情,他似乎无法理解桃桃的想法,却不知道如何辩解,只轻声地说:“她不是桃桃,神不会放弃我们的。” 桃桃觉得自己已经停止跳动的胸腔又涌动起一丝暖意。 相比监狱里三个人的冷清,桥坞的居民区却一片热烈的氛围。‘桃桃’的回归带来了好消息,机器人们的合作代表着他们很快又可以过会衣食丰足的生活。在送走出门收集果实的机器人们之后,居民区里举行起了小型的聚餐,大家吃喝玩乐,最后甚至放起了礼花。 绚烂的礼炮染红了整个天空,看起来璀璨而又迷离。 赵锐扒在栏杆前颇有兴趣地看了一会,伸手掰弯了面前的栏杆,然后转身叫醒了打盹的桃桃。 “干嘛?”桃桃打了个哈欠 ,将桃子抱进怀里。 赵锐没脾气地笑了笑 ,指了指扒开的栏杆:“越狱啊,不然等着他们稳定下来再来修理我们吗?”说着向陶喃挑挑眉:“一起?” 桃桃拍拍身上的尘土,抱起桃子跟着赵锐向外走。陶喃紧接着跟了上来。 监狱的守卫在这样的夜晚也放松了警惕,三个人在夜幕的掩护下轻松摸出了监狱。沿着岚河的方向走了一小段,陶喃便向两人道了别。桃桃不想再给这对命途多舛的小情侣添麻烦,便拒绝了他同行的邀请。 赵锐却是跟在桃桃身后,沿着岚河一路向下。岚河两岸就像是被炮轰过一样,几乎寸草不生,静谧地吓人。赵锐仿佛是影子一般紧紧跟随着,却仿佛是飘在地面上,没有发出一点声息。 桃桃约莫走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忍不住回头问她:“姐姐,你无出可去吗?为什么要跟着我呢?” “你下午的那番话很有意思,所以对你有点好奇”,赵锐长腿一跨来到桃桃身边,与她并肩走在一起,“你似乎就像个局外人一样,既不了解人类,又不了解机器人。” “哦?”桃桃忍不住侧目。 “弱小本来就会滋生愚昧,自私,贪婪,对于机器人而言,这一切都是可以原谅的。或者说,他们根本不在意这些。” “对于人类而言的服从和服务,对于机器人本身而言只不过是一份简单的工作而已。他们足够强大,也并没有欲望,所以帮助或者稍稍纵容弱小于他们而言只是举手之劳。” 赵锐放缓了脚步,她脸上柔和的曲线在月光下稍稍锋利起来,温和而玩世不恭的笑意也带上了一些讥讽。她微微低下头靠近桃桃,问她:“你说那些以为自己可以睥睨天下指点江山的人类,和对机器人势力虎视眈眈畏惧恐慌的新政府是不是像跳樑小丑一样好笑呢?” 桃桃感到一丝熟悉,不禁打了个寒颤向后退了一步,却被赵锐拉住手腕拥进了怀里。 赵锐摸了摸她银色瀑布一般的长髮:“但是你不一样,我喜欢你,我们来交换彼此的小秘密好不好?” ☆、弒神 “对不起,我不喜欢你,也没有什么秘密。”桃桃略挣扎了一下,奈何身体素质太过垃圾,对方完全无动于衷,反而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 “莫非你更喜欢男孩子吗?也没有关系啊。”赵锐咬着桃桃的耳朵说。 桃桃觉得自己后背贴着的胸部变得平坦起来,逐渐变成了男人胸肌发达的胸膛。“她”搁在自己肩头的下巴轮廓也更加分明起来,没有了女性的柔美,只是片刻,她甚至感觉倒了男性的器官贴着自己的身体,赵锐在她耳边轻笑了两下:“不好意思,不小心耍了个流氓。” 月光下,赵锐分明变成了一个男子的模样。 桃桃忍不住打了个战慄,是他! 她分明记得这个声音,曾经一遍遍在她耳边响起:“你终于属于我了。” 桃桃沉声问他:“你到底是谁?” “那你又是谁?” “从第一次见面你就向我撒了谎不是吗?粉丝之间,一个眼神就能分辨彼此了,可惜你这双眼睛里并没有迷恋也没有疯狂,演技差评哦。” 赵锐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语气里略带上了些疑惑:“我本来以为你和我是一样的,但是你对机器人却并不了解。那么你是怎么知道那个‘桃桃’是假的呢?” 第24页 “你又是怎么知道桃桃是假的呢?你杀了她?”桃桃从没有想过自己竟然是被一个机器人杀死的,开了口才发现自己失言。 赵锐却松了手,脸上浮现出一丝落寞的表情。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我意识到自己的不可控制的时候,她已经死在了我手里。 机器人的强大不仅仅在于他们本身身体素质的强悍,桥坞的大部分机器人是没有情绪和感情的。他们对自己所做的事情有一套自己的判断法则,不受感官的左右,所以更能够心无旁骛地完成各项工作。 赵锐从很久前便知道他是与他们不同的。他可以控制自己的外表,同时像人和机器人一样思考。 机器人即使强大,也会因为各种各样不同的原因而被毁坏甚至报销。他冷眼旁观着人类冷漠地像处理一坨废铁一样处理掉那些机器人,或者是将小只的机器人如同娃娃一样遗弃,逐渐产生出了愤怒和鄙夷的情绪。 这些渺小的人类,自私的人类,却始终被神偏爱着的人类。 桃桃是不同与桥坞中其他人与物的存在。机器人没有感情,人类只爱自己,桃桃却爱着桥坞中的一草一木。她为每一个人歌唱爱与希望。 有着人类外表的机器人赵锐坐在人群中间听桃桃的演唱会。看见主神带着微笑的眼睛望向自己,仿佛每个生灵在她眼中都美好而值得歌颂。 但是她很快又会将眼光投向别人,仿佛自己得到的关注只是因为自己披着人类的外壳。 机器人狂热粉逐渐产生了更多的情绪和感情,喜爱,占有欲,嫉妒。 直到火灾那天,他的嫉妒和愤怒终于到达了顶点。人类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慾在桥坞放了一把大火,他们的家园被毁了小半。桃桃站在岚桥上,脸上写满了对这些罪魁祸首的关心和担忧。那一瞬间,他对于主神的偏爱终于不满到了极点。 狂热粉杀死了神。与其让人类享受着桃桃的偏爱,不如索性将桃桃毁掉吧。 但是杀死桃桃的赵锐却后悔了。火灾之后,灾难并没有停止,反而愈演愈烈。主神的死亡,也仿佛打开潘多拉魔盒,人类恶劣的一面通通暴露了出来。 桃桃看着赵锐的样子倒是轻轻地笑了,“结果你发现人类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赵锐落寞的表情变得难看起来。 “既然那么讨厌人类,就去和他们互相伤害啊,何必拿主神撒气呢?”赵锐的身量颇高,桃桃仰头看他有些费力,但是丝毫不影响她语气里的轻蔑,“罪魁祸首现在坐在城里,享受着人民的拥戴,而你们呢?究竟想怎么做?” “我会为了我的罪行赎罪,”赵锐的表情逐渐坚定了起来,“但是在此之前,新政府也该承认他们只是不堪的纵火犯。我想替桃桃守护桥坞。” 第二天事态就发生了变化,居民们一夜笙歌,然而机器人们并没有如同他们所期待的一样满载而归,他们就像消失在了丛林的黑暗中一样,足足三天毫无音讯。 而城里的食物早在机器人出发的当夜挥霍一空。盲目依赖着主神与总理的民众们对于这场来自机器人的无声反抗一无所知,用粮仓里最后一点食物救济民众的新政府却陷入了慌乱。 新总理大概不会想到,他所制造的的‘桃桃’并没有得到机器人的认可。大多机器人为了拥护神和守卫桥坞而生,即使一模一样的容貌和举动,‘桃桃’也依然无法复制主神对于机器人们天生的吸引力与号召力,反而使新政权迅速失去了机器人势力的信任。 这是一场没有战火的拉锯。 桃桃坐在新的机器人集散地,和桃子玩耍。 火灾后短短几天,大家仿佛都沧桑了起来,唯有桃子每天还带着天真甜美的微笑,让赵锐不禁有些羡慕。 桃桃说的没错,看到树林的消亡开始,他便知道人类于桥坞从不是他想像中所扮演的被保护者的角色。 桃桃获得了人民的信仰与崇拜才成为了桥坞的主神,与其说是她创造了桥坞,不如说是人民信仰的力量创造并维持了桥坞。 所以灾后的人民没有第一时间得到主神的庇佑和安慰,信仰之力便开始溃散,一些树木难以维持形态而消亡。树木存在的意义本是提供食物,当人们提出伐木造房时,便否认了树木存在的意义,而使树木迅速消亡。而失去了树木,大家失去了触手可及的食物来源,又陷入了新一轮的迷茫失望。 他所造成的主神的死亡,与新政府野心造成的火灾,将桥坞带入了一个走向灭亡的恶性循环,即使民众们对此一无所知。 而他要做的,就是打破这个循环。 两日后,赵锐收到了新总理的邀请函。 ☆、总理 桃桃跟着赵锐进入了会议厅。新总理和‘桃桃’住在她从前的小别墅里,这里的摆设与从前别无二致。会议厅由她从前闲置的小客厅改成,桌子上还放着她生前摘的一束小雏菊,只是花朵已经有些蔫枯。 新总理已经坐在会议厅的主座,他穿了一身被桃桃珍藏的铠甲,看起来真的颇有几分将军的味道。只是他的身材略消瘦,面孔也有几分阴郁,让这一身装扮充满了违和感。 ‘桃桃’还是与上次一样的装扮,只是笑容不復,一脸乖顺地站在新总理身后。 赵锐恢復了女性的样子,甚至穿了一件白色的鱼尾长裙,布料贴着她姣好的曲线,组合出了一种奇异的美感。 她走到新总理对面坐下,伸出手来自我介绍:“你好,我是赵锐。” 对方有些惊讶地打量了她一眼,与她行了个握手礼:“谢思行。”他看向赵锐身后,一个少女抱着一个小小的机器人,对着他露出了一个甜甜的微笑。 谢思行开口说到:“你跟桃桃很像,不如跟了我吧?” 桃桃不做声,赵锐却开口道:“谢思行,你真像个变态。” 他曾与谢思行比邻而居。 两个人有点头之交却并不熟识。直到他第一次机缘巧合去参加演唱会,几个年纪小的粉丝不小心摔倒,差点发生踩踏事件。谢思行出面维持秩序并且及时将伤员送往了医院。那个时候他还是个面孔清俊的青年,态度从容,处事得体。 桃桃那时匆忙跑下舞台,对他鞠躬致谢,惹得少年瞬间红了脸颊,看着偶像一副羞涩的样子糯糯地不敢大声讲话。 之后赵锐几次在演唱会遇到他,谢思行都像每一个普通粉丝一样在台下疯狂地欢唿打call,但是演唱会曲终人散之后,他便只身在会场和后台收集桃桃相关的东西 ——用过的梳子,掉落的银色长髮,喝过的水瓶。他甚至偷偷藏起女神擦完唇彩放在桌子上的手帕,覆盖在自己嘴唇上,假装与女神接吻。 大概是源于狂热粉丝和逐渐变态的粉丝之间相互吸引吧,并没有人察觉到这个年轻又普通的粉丝逐渐阴郁疯狂的变化,除了赵锐。 他饶有兴味地看着谢思行在家中扮演独角戏,对着空气假装桃桃是他的小娇妻。他家中堆满桃桃的等身玩偶,他收集的桃桃相关的各种物件,以及他为桃桃创作的各式画像。 谢思行是似乎感受到有人在窥伺他,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是他似乎因为自己不为人知的占有欲被发现而激动。他从来不会拉起窗帘,每天表演地热烈而愉快,幻想着与桃桃在一起恋爱,占有她,享受她。 第25页 不得不说,谢思行是个极富创造力并且思维敏捷的粉丝。出了门,他从事着各种工作,广交朋友,各个表现得极为优异。回到家里后,就开始编织自己的恋爱故事。 直到有一天,他把他的幻想故事付诸了实践。 赵锐略感不安地发现谢思行将自己锁进屋里,三天内毫无音讯。直到第三天,男人穿着熟悉的衣服出了门,但是已经换了一张陌生的面孔。他离去半个小时后,屋内突然发爆发了一场巨大的爆破,随之燃起大火瞬间迎风而起,迅速向四周蔓延起来。 很快,被预谋洒下很多燃油的半个城市就陷入了火海。 赵锐一路向岚桥狂奔而去,他看着行人脸上惊惶的表情,看到桃桃脸上的焦急,瞬间想起了第一次演唱会上他见到谢思行。 他似乎是理解了谢思行的想法。当我维护好桥坞的秩序,桃桃就会注意到我了吧?如果我成为了城市的英雄,桃桃就会倾慕我吧?如果我统治了桥坞,桃桃就会属于我吧? 赵锐对于这个人的自私产生了恐惧,他真的可以因为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将桥坞置于危境。那么桃桃会真的注意并且爱上这个变态吗? 恐惧和愤怒冲破了他的理智,使他想桃桃下了杀手。 之后的日日夜夜他都在悔过与自责。 而另外一个罪魁祸首却若无其事地坐在对面,用噁心的眼光盯着自己身后的小姑娘,仿佛在打量一件即将拥有的收藏品。 没错,赵锐是将桃桃当做了已经去世的主神的替代品之一。他脸上扯起了一个微笑,显出了几分儒雅:“赵小姐说笑了,虽然之前向机器人们撒了谎,但也是实在是无奈之举。想必您也知道,主神她已经去世了,但是桥坞的人民确实需要你们。” “今天请你们来,是想重新恢復我们的合作,共同将桥坞重建回我们的完美家园。” 赵锐却不接他的话头,一双杏眼盯着谢思行的脸:“谢先生这身打扮真是熟悉。我听说桃桃从前寻了一个人很久,与谢先生十分相似。谢先生也是桃桃的粉丝吗?” 谢思行的笑意淡了下来,表情严肃了起来:“现在桥坞的情况小姐也看到了,我担心着大家的安危,请您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你放火的时候有担心过大家的安危吗?你怂恿人们毁坏树林的时候担心过桥坞吗?”赵锐几乎想把胸腔里的噁心和怒火戳到他脸上,“纵火犯造成恐慌,建立政权,抱得美人归,你的白日梦做的真好。” “我不知道赵先生在说什么,不过想必您也知道信仰的力量了吧?赵先生很耿直,那么我就明人不说暗话了。机器人服从新政府,我们共同安抚民众,对于大家都好。你们反抗我们有什么好处呢?人类虽然需要你们,可是没有你们我们总能找到其他方法生存下去。但是我们如果不再需要你们,机器人们又是什么下场呢?想必大家都不愿意见到的吧?” 谢思行看到赵锐沉默下来,若有所思的样子,补充到:“你们的使命本来就是保护桥坞,想必桃桃也不愿意见到桥坞就那么灭亡吧。” 桃桃却轻声笑了笑,她娇柔的声音打破了不愉快的气氛:“谢先生对我们威逼利诱,想让我们替你们卖命,至少要告诉我们一个真相吧?” 新总理被小姑娘打断,他并不恼怒,看了一样桃桃,又露出了一个笑容:“即使火灾是我造成的,又怎么样呢?” “我不过是喜欢桃桃,有什么错呢?不论如何,现在我不是以自己的能力坐在这里了吗?桥坞的人民以及现在在这里的你们不都是依赖着我生存吗?” “现在,我,才是桥坞的神。” ☆、神怒 “虽然机器人和人类之间存在着制约关系,但是比起人类而言,您更需要机器人吧?”桃桃笑意不变。 她的话音落下,别墅的播音室里面响起一阵电流声,然后阴郁的男声在别墅上空飘荡起来:“即使火灾是我造成的,又怎么样呢?……现在,我,才是桥坞的主神。” 得意洋洋的广播声在空荡的别墅上方反覆迴响着,谢思行的肌肉逐渐绷紧起来。 他一把拖过站在身后的‘桃桃’,用手掐着她的下巴,咬牙切齿地问她:“你背叛我?” 因为跟桃桃一模一样的脸,他对这个自己一手改造的‘桃桃’多少放了几分真心,只有她有广播室的钥匙,却没想到,首当其冲背叛自己的也是她。 “不要说的那么难听,我不过是你圈养的一条狗,你还指望一条狗对你多衷心?”‘桃桃’的脸被谢思行掐的变形,她脸上浮现出一丝快意,显得面孔分外扭曲,“即使换了张脸,我们也不过都是赝品罢了。” ‘桃桃’,不,她本叫陶染,从前喜欢谢思行,也喜欢唱歌。所以当谢思行请求她帮忙扮演桃桃来安抚民众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她的梦想就是像桃桃一样,如同桥坞的太阳,给人们带来爱和希望。 直到某天夜里,被谢思行圈禁的赵锐经歷了一场梦游,摸出了别墅所在的庄园遇见了那个女孩陶酥。发现赵锐失踪的守卫们陷入一小段混乱中,赵锐却翻进了陶染的屋子,与她说了真相。 陶染不信他,可是谢思行的偏执阴冷一天天暴露出来,让总跟在他身边的陶染觉得不寒而慄。他将她当成桃桃的替身,强迫她模仿桃桃的一举一动,将她当成桃桃侵犯她。 做错了选择的陶染不想怨天尤人,但是她不想再继续和这个人一起欺骗民众,就接住了赵锐伸过来的橄榄枝。 “谢先生,麻烦你对女士温柔一点!”赵锐厉声打断谢思行的怒火。 他见谢思行松了手,陶染倒在一边并无大碍,才继续说到:“谢先生真的很爱做白日梦。我不知道人类愿不愿意被你圈养,但是机器人并不愿意称为你的走狗。这段录音我会发出去,桥坞的人民有权利知道真相,如果他们愿意改变,我们可以和他们一起重建家园,如果愿意继续做新政权下的傀儡,那么桥坞迟早会在你们的统治下灭亡。” 她冷眼看着谢思行,不愿与他多说,转身便准备离开,却听到谢思行嘆了口气,然后全身像过电一般酥麻,半边身体没了直觉,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 “这样对待你这样的女士真抱歉,不过,我还是要澄清一下赵女士对于我们人类的误解。”谢思行又恢復了之前冷淡阴冷的样子,“桥坞的人民并不全是艺术家和和只知道享乐的人,也有一些人爱好科学和机械。” 他拿出一支电磁笔在手中把玩,“咔哒”一声按下按钮,循环的广播声应声而听,会议厅瞬间陷入了一场死寂。 “好了,既然你们不愿意合作,我也不想多浪费口舌,我为了你们特意更新了监狱,你们可以先去享受一下,我们稍后再谈。” 谢思行收起笔,站起来。后面的几个侍卫将瘫倒在地的赵锐架起来,卡上了电磁锁。 桃桃摊摊手,示意自己不会反抗。 谢思行踢开陶染,迳自向外走去,路过桃桃身边的时候忍不住侧头问她:“我真的挺喜欢你的,你不如考虑一下?” 桃桃娇俏地像他笑了一下,甜甜地答道:“不好意思哦,你长的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实在没办法将就。” 第26页 谢思行的面孔扭曲了一下,挥挥手示意将这两个人赶快带走。 这一次,桃桃被一个人关在了单间,不知道谢思行说的新监狱是什么样子,不过想必那个任性妄为弒神的机器人要吃不少苦头吧。 没关系,今天是她死后的第七天,她埋在森林里的梦境今天晚上也该发动了。 入夜,谢思行在睡梦中不知不觉的醒来,今夜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寂静,月亮都被乌云遮住,铺天盖地地一片昏暗。 他觉得有些冷,再也睡不着,忍不住起身披起睡衣闲漫无目的地逛出门。 走到花园,才看见正中的白玉亭坐着一个身材纤细的少女。 乌云渐渐散开,逐渐有皎洁的光落在少女银白的髮丝上。 中午的那个姑娘?她为什么在这里? 谢思行慢慢走过去,少女转过身,却露出了主神桃桃那张明媚的脸。 她仿佛还是从前那般天真烂漫的样子,礼貌地与谢思行道了声好,然后温声问他:“我回来了,你高兴吗?” 当然是高兴的啊!谢思行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想点头,但是又忍不住迟疑了一番。桃桃回来了,她仍是高高在上的主神,而他却只能站在人群中仰望他。 不,比起桃桃,他更热爱权利,热爱高高在上的感觉。 桃桃并不在意他不答话,仍然是笑嘻嘻的:“你觉得不高兴也没关系,因为我也觉得不高兴。我的桥坞都被你们弄坏弄脏了。我啊,已经不想要它了” 随着她的话音,月光完全亮了起来,将她的身上头上都度上一层白光,仿佛真正飘然欲飞的神一样,整个人都朦胧起来。 “神有罪,她为人民提供富庶的生活环境,却从未锻造他们的灵魂,教会他们热爱万物,她创造了万物,却不能平等地爱每一个生命。如今,神已用死亡赎罪。” “现在,请人类面对自己的罪吧。” 谢思行听着桃桃的声音愈发空灵,来不及思索她话里的内容,只觉得脚下一动,一堆根茎破土而出,顺着他的脚踝蜿蜒而上,将他裹成一团。锋利的枝丫割破了他的皮肤,贪婪的吸食他的血液。 他只觉得自己身体的力量随着血液迅速被抽空,很快意识模煳了起来。在他意识的最后一刻,桃桃已经消失在他的视野里,取而代之的转瞬间拔地而起,几乎遮蔽了天地的植物。 ☆、终结 陶喃抱着薇安从庞大的树根中费力地爬出来,原先的房子已经化作一地残骸,树木巨大的根茎在地上蜿蜒起伏,庞大的树冠没入云端。 他把薇安放在树下,小姑娘仍然沉浸在巨变中没有回过身,身上有一些尘土,但是并没有受伤。 桥坞已经俨然被一座巨大的森林所取代。 两人靠着树冠相拥坐了一会,才缓过神,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巨大的摩挲声,回头一看,一根藤蔓像蟒蛇一般向两个人迅速爬行而来。藤蔓上的嫩叶变得锋利如齿,在地上划过时发出磨牙一般的声响,仿佛享受美食的前奏。 陶喃一把抱起薇安就跑,可是即使女朋友娇小轻巧,交错虬结的树根还是让他跑的异常艰难,很快藤蔓便追了上来。 陶喃感到一些细小的枝丫缠住他的脚踝,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朝地上扑去,只好用手揽住薇安的头,将她拼命向自己怀里按,用整个身体将她罩住。 一瞬间背后的藤蔓就缠卷上来,爬满了陶喃的嵴背,却并没有像两个人想像的一样攻击两人,而像潮汐的海水一般涌上来又若无其事地退却。 薇安脸色苍白地从陶喃怀里探出头来,嘴唇忍不住打着颤:“它……好像是冲着我来的。” 陶喃将她朝怀里紧了紧,感受到她温热的体温才松了一口气:“别怕,我会在的。” 两个人相拥了一会,薇安不得不面对起没有水的问题,他们俩折腾了半天又出了一身汗,此时真的是又累又饿。 陶喃背着她在丛林中走了半天,才勉强找到一个落下的果子,刚捧到手里便听见远方出来一阵哀嚎,转眼间一个大汉便拔足狂奔了过来。 大汉奔地狼狈,几乎是扑通一声栽在两人面前,抬起头才发现是熟人——竟是上次在树林里叫嚷着要伐木的汉子。 他喘着气,摇摇摆摆地拍爬起来,怀里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不是说有我在不要怕吗?白长了那么大的个子”。 话音落下一个小小的满头捲毛的脑袋露了出来,桃子看到眼前的两个人开心地打了个招唿。 那大汉才心有余悸地向后忘了一眼,果然刚才铺天盖地追杀他的植物已经不见了踪影。他长吁了一口气,筋疲力竭地瘫在树根上。 桃子就坐在他的肚皮上,笑嘻嘻地与两人叙旧:“陶哥哥,薇安姐姐,遇到你们真的是太好了。” 薇安忍不住摸摸她的小捲毛:“好久不见啊,陶酥姐姐呢?” 桃子苦恼地邹邹脸:“我和酥酥走散啦。” 薇安有点担心地拍拍她的头,接着问她:“你刚才说有你在不怕是什么意思?” “植物似乎不会攻击机器人和与机器人在一起的人类呢,刚刚他在树林里被食人花围攻,我过去围观时花朵就自动散开了。” 她拍拍那汉子的胸口,颇为可惜地接到:“那些花很漂亮呢。” “漂亮你大爷啊!它们吃人啊!”汉子忍不住咆哮了出来,却不敢把桃子再扔出去。 “可是你们从前不也任意地想砍伐树吗?不过是弱肉强食罢了。” 不论如何,四人还是决定去找一找其他倖存者或者容易栖息的地方。 事实上情况比他们以为地要好的很多,大多数的孩子都有他们自己的机器人玩伴,也有一些家庭拥有处理家务的机器人,城市里的工作机器人也自发组织起救援团队,将倖存者聚集到相对空旷安全的岚桥广场。 人们在劫后余生中回过身来却发现了另外一个问题——机器人可以帮他们驱赶疯狂的植物,但同样的,他们再也无法触碰植物。这意味人类不能再依赖机器人取得食物。 四人还未到达广场便听到一群孩子嘤嘤嘤的哭声。年纪小的孩子趴在妈妈怀里喊饿,整个广场都瀰漫着一股凄清的氛围。 薇安将手帕递给身边最近的女孩子,那女生一双眼睛红的像兔子,终于忍不住大声哭了出来:“神是不是抛弃我们了。” 薇安看着一种叫做丧的东西宛如实质地在人群中扩散开来,无奈地摸摸肚子。 半个果子根本裹不了腹,她现在饿得连丧的力气都没有。 广场周围有一些果树,看起来比森林里的果子稍微矮一点,红彤彤地挂在枝头,她忍不住吞了口口水,摸摸自己扁平的肚子。 “你站在我肩膀上试试?”陶喃注意到她的眼光关怀地问道。 薇安点点头,找了一个视野所及最矮的果子,两人搭档了一下,却还是差一点点。 “要不然,你们站在我背上试一试吧。”汉子红着脸跟两人建议到。 薇安觉得她们俩可能有些重,但是陶喃身量高质量轻,无论如何都是不适合垫在最下面的。 汉子吸了一口气俯下身,陶喃便踩着他的背将薇安举起来。汉子狠狠地踉跄了一下,两人几乎摔了下来,却摘到了两个巨大的果实。 第27页 不论怎么说,找到可以取得食物的方法就好,以后总可以创造更多的工具。 大家正开心着,突然听到咚的一声,一个果子应声而落。桃子站在树边捡起果子,迈着小短腿将果实递给了哭得正伤心的姑娘。 那小姑娘吸了吸鼻涕,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你是怎么让果子掉下来的?” 桃子指指树,笑眯眯道:“就是和它说,我好饿,央它给我点食物吧。” 姑娘便捏捏她的脸颊,小心翼翼的走到树边,摸摸树干。树叶突然发出哗哗的声响,她吓了一跳,还是鼓着勇气说:“我们从前不该那么任性地对你们,真的对不起。可以给我些食物吗?” 树叶还是哗哗地响着,直到她有些失望,一颗果子才直直坠下来,正好落在她怀里。 现在,人类终于开始真正的靠自己建立起了家园,她们学会与机器人共同,与森林和平相处,自己认真对待并解决问题,而不依赖着旁人。 这一场大梦做了好久,每个人都在成长,直至大家醒来,桥坞的树木已经又长成,郁郁葱葱,到处是生机一片。 人们仿佛还记得梦境最后桃桃的道别:“真的很高兴大家越变越好,但是很遗憾不能再陪你们走下去了。谢谢你们长久以来的陪伴,我一直很幸福很幸福,希望你们也一样幸福。” 桃桃坐在奈何的茶坊中,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她诚心诚意地与乔三道谢。饮了一杯孟婆汤,心满意足地向奈何桥走去。 ☆、乔歆 司命坐在乔三的吊椅上,看着乔三将开水倒入糯米粉里,迅速地混匀,手掌翻飞将面团揉成拳头大小的糰子,再填进各种馅料。 他看的出了神,半晌才拍拍脑袋,有些懊恼地说:“啊,我忘了要桃桃的签名了。” 乔三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将白胖胖的糰子摆成一熘。正好蒸笼里一屉刚好,她拿出一只捏成白兔模样的糰子,放在青竹小碟里递给司命。 圆滚滚的兔子看起来特别软萌,一口下去绵甜的豆沙便流出来。司命只觉得甜到心坎里,小口地吃着糰子不再讲话。 乔三将糰子码到食盒里,踮起脚敲了一下司命的脑袋:“吃了我的东西,便帮我做一回苦力吧。” 司命拎着两个硕大的食盒跟着乔三一路走到忘川河。中元节刚到,一轮明月挂在忘川正中,月光撒在忘川却仿佛被河水吞噬,一片漆黑中偶尔传来低哑的□□和嘶吼。 有些人作恶太多,註定过不了奈何桥,就只能忘川河中徘徊无法转世,终日受着煎熬。 乔三虽觉得他们罪有应得,却不得不每年中元节来为他们投餵。恶鬼积怨太深也容易物极必反,即使乔三也不能破坏因果。 她将小巧地糰子投下去,没有发出一点声响,片刻后平静的水底发出一阵撕打以及咀嚼的声音。 两食盒很快投餵完,乔三松了口气,刚要离开,河水掀起一点波动,一只几乎看不着形状的手突然伸出来,刚要触到乔三的绣鞋,又被后面的鬼魂拖了回去。 乔三邹着眉毛看着自己精巧的鞋子,鞋头还是留下了一大片被腐蚀的污迹。她觉得有点噁心,但是总不好赤着脚往回走,只能装作不在意,步履匆匆地向回走。 刚迈出一步却被司命扯住了袖子:“我背你回去吧。” 见乔三不语,他蹲下身扶乔三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帮她脱下绣鞋,然后背对着她,示意她上来。 见乔三不动,他回过头不正经地催了她一句:“你若不上来,我便抱你回去。”表情却异常温柔认真。 乔三犹豫了一下,还是爬上了司命的背。两个人肌肤隔着薄薄的衣料相贴,乔三顿时觉得暖和起来。她将脑袋搁在司命的肩窝,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却仿佛回到了从前的亲密。 从前司命也会偷偷藏起她的鞋子,他不敢抱她,最亲近的时候便是她伏在他背上。乔三若露出不高兴的表情,他装的无辜,却舔着一脸笑说:“鞋子不乖,我却最乖巧了,你要想去哪,天涯海角,我背着你便是。” 那时司命还不是司命,他叫温云州,是崑崙长老温霖的独子。 他十岁便筑基,以天才之名轰动一时。雷属性天灵根,崑崙已经好几百年没有出现这样好的天赋,筑基过后,温霖眼里便再多的天材地宝都比不过他儿子的一根头髮丝。 而天天被自己老爹挂在嘴边夸地天花乱坠的少年,自筑基后便再也无心修炼,整日撩狗逗猫,云游四海,成了崑崙最游手好闲的人。 温云州到了二十岁,已经无人记得他的天才之名,却是在云游中靠着一张俊脸惹得无数佳人芳心暗许。 所以当他被自己老爹揪回崑崙参加拜师大会时,除了温霖,整个崑崙的长老都隐隐感到牙疼。天赋再好有什么用,不愿意修炼,难道靠着一张脸当吉祥物日后嫁出去和亲吗? 只有温霖依然对自己的儿子谜之自信:“云州莫紧张,你的师傅一定是最棒的。” 温云州怂怂肩。 他排在最后,看到师兄弟们一个一个上去择师,换了宫铃,行了拜师之礼,然后恭敬地站到师傅背后。 其他人都各自拜完师后,全场都暗戳戳地看着温云州。 他穿着一件精緻的白袍,样式有些复杂,用银丝绣了暗纹,看起来不像是修仙者,反而像凡间哪家的贵公子。 只是他虽长的精緻,却线条分明,即使这样打扮也看起来只是俊逸,并不娘气。 温云州站在大殿正中,坦荡荡的环顾了一下四周,才笔直向前走去。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走到那位面前,行了个礼:“不知小师叔可愿收我为徒。” 乔歆刚打了个哈欠,便看到一个好看的男人戳到自己面前。她还眼泪汪汪,一双眼睛像小鹿一样瞪圆,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可爱可怜。 这位才是真正的天才,崑崙的众人不知道位“小师叔”已经活了多久,只是结丹后容貌不变,崑崙许多修仙者便停留在而立之年,白髮苍苍的老者也不再少数。 这位师叔却是一副豆蔻年华的面孔。她整日窝在山里,自己造了个小花园,染布种菜,与凡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今日大概忘了拜师大会,来的匆忙,身上穿着一件碎花小裙子,更显得年龄稚嫩,如春花一般娇艷。 也正是因此大多数人拜师时并未考虑她,一来向一个“小姑娘”拜师总是有些不好意思,二来虽不知师叔什么修为,但是整日侍奉花草看起来真的很难有什么进益。 温云州却并不在意,他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乔歆,带着满满的笑意:“不知小师叔可愿意收我为徒?” 乔歆被他看的红了脸,虽然还是尽力板着一张小脸,耳尖却被染的通红。 “那便收吧”,她清咳一声,一时想不起师傅该说些什么,想了想将自己头上簪的野花拔下来,插在他的鬓角,“我没什么好东西,但你跟了我,日后我会对你好的。” 温云州抚了下野花,只是眉眼弯弯地点头称是。 众人看着这对不靠谱的师徒,一时之间觉得被塞了一把狗粮。 拜完师后,温霖领着自己的熊儿子回家,一时之间心情有些复杂。他想再叮嘱两句,却见温行州已经飞速的将自己的行李打了包。 温云州难得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表情,回过头对着老爹,脸上的笑意却压也压不住:“爹,你说得对,我师傅是最好最好的!” 第28页 ☆、白狐 下午乔歆从花田里钻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背着包袱靠在门口的温云州。 乔歆的居所方圆几里都无法御剑,温云州跑得急,奔跑间出了一身薄汗。到了门口反而迟疑了一把,担心自己的头髮是不是乱了,衣服够不够好看。 乔歆看着他这副样子只觉得可爱,侧了身让他进来。 她的住所异常简单,简单的各种竹制工艺品。小碎布攒成的花朵点缀在各个地方,显出几分小女生的味道。 “你住西边的客房好了,我刚刚收拾,没想到你现在便来了,有些简陋,你不要在意。” 温云州点点头,却望着她的呆毛出神。乔歆刚从花丛里出来,美人尖地一撮毛翘了起来,末端还勾着一片花瓣。他只觉得这姑娘处处合自己心意,忍不住便抬手将花瓣摘下来。 却不想乔歆突然炸了毛,将他的手拍开,“师傅的头是你能摸的吗?知不知道尊师重道。”欺负我长不大的小矮子qaq。 “师傅即使矮也是最可爱的。” “你才矮……”她抬头看了一眼比她高了一个脑袋的温云州,闭了嘴,忿忿地走了出去。 等过会儿乔歆端着一小盆红覆子回来的时候,看见温云州如数家珍地将一个个小盒子摆在茶几上,便好奇地凑过去,挑了一个最红最大的果子递给他,眨眨眼睛问道:“这是什么?” “你自己拆开看看?”温云州接过红覆子,想也不想地朝嘴里塞了进去,然后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地酸直冲上脑壳。他半晌才缓过来,满脸我认罚了你便不要再生气了的小表情看着乔歆。 乔歆顿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她把玩着盒子,却半天没有找到开关。一个人在这崑崙山脉待的久了,感觉不仅越活越回去了,对于这些小玩意也陌生得很。假装淡定地偷偷使了半天劲,怕自己暴力拆卸毁了东西,只能乖乖还给徒弟。 温云州接过来,手指不知摁了哪处机关,盒子咔哒一声打开,撸出了摆在黑色绒布上一条极精美的项鍊。 链子做的细巧,并没有什么花纹,正中坠了一小朵桃花,镶着粉色的晶石,调的惟妙惟肖。虽不繁复华美,却极适合乔歆这样娇美可爱的少女。 “我去西海游玩时,看见一个匠人做了这个链子,鬼使神差地就买下来了,今早见到师傅,突然就明白当时为何买它。我想你戴着必是极好看的。” “你们……现在年轻人都这样讲话了吗?感觉有害羞啊。”乔歆觉得自己的脸莫名有点烧,又有些不好意思,“本该我送你些入门礼的……” “师傅不是请我吃了果子?”温云州笑眯眯地拿起一颗红覆子,想装作师傅给我的果子再酸都是甜的吞下去,想了想还是怂了,握在掌心里把玩。 乔歆却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巧的骨笛,交给温云州:“即将这带在身上,便算作我的见面礼吧。” 那只骨笛看起来有些年岁,似乎是被主人随身带着,已经摩挲得光滑如玉。 “你若遇到危急之刻,可向它许愿,只是你要记住,任何愿望,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云州,你可信因果?” 温云州看着她点点头又摇摇头,莫名感到严肃。 “你既然进了我师门,切忌与人为恶。如果有人为难你,你便告诉我,我帮你打他。”乔歆说到这里,又莫名高兴起来,抱着果子喜滋滋地出了门。 红覆子是用来泡酒的,乔歆将果肉剖出碾碎,拌入一些蜂蜜,将调好的果酱装到自己做的陶罐里,放到温房的花丛里发酵。 相处了几日,温云州感觉自己的师傅真是傻乎乎的。乔歆的日常极其简单,她每日醒来便是扎进花田里,早晨侍奉花草,下午便在花丛中打个盹,一晃眼就到了晚上。她话不多,你若是与她搭话,她便笑眯眯地与你搭话。若没什么想说的,也可以捧着下巴听你天南海北地念叨一下午。而温云州大多数时候的日常,便是捧着本书跟在乔歆身后,见天热便帮她遮遮太阳,天冷便帮她挡挡风。 崑崙大师兄宋川偶尔来拜访便会看见乔歆睡在躺椅上,温云州搬着小凳坐在一旁,一手帮她打扇,一手捧着书看得津津有味。 宋川随觉得两个人这副温馨的样子也很好,但是带着温霖的嘱託也只好私下里提点温云川:“大长老说今年的弟子都很用功,你也不要只顾着玩乐,好自为之。” 温云州颇为认同地点点头,转身便跑去问师傅:“师傅你什么时候教我些本领?” 乔歆打开果酒的罐子滤去果渣,抬头问他:“你想学什么呢?” 学什么都好吧,我只是觉得,若我总不结丹,变成了大叔或者大爷便与你更不相配了罢。 乔歆拍拍手上的水渍站起来,与他说:“你若想修炼,站在花田里便好,你跟我来。” 她小碎布走到田边,花朵开的颜色正好,仿佛娴静的美人一般。 “这花田本就建立在灵阵之上,你尝试去感受花田的唿吸,将你的体内的灵力气运与它同步,就能与花田共同吸收运转灵气。” 她站在田间,不一会身上便拢起一层几乎肉眼可见的灵气,向在她身上披起一道银河一样。 温云州第一次看到如此浓郁的灵气,震惊之余又升起一点失落——他原本以为两个人是不务正业的好师徒,现在才发现只有自己是真学渣。 他看着乔歆身上灵气的律动,操纵着自己筋脉中的灵气运转起来,一股暖流在筋脉中游走,不多时便逐渐汹涌起来。 几日后乔歆便发现自己的小尾巴似乎是断在了花田里,往往是她离开时看见他在修炼,早晨起来的时候还能看见他身上披着薄薄的露珠。 不过三个月,温云州浑身凝起的灵气已经似有实质。乔歆看他日月修炼辛苦,却尊重他修道之心,便只能去山谷深处为他采些灵果。回来时,却在屋中田内都寻不到人。刚想捏个诀寻人,突然听到花庄外一里传来打斗声。 待她疾驰而到,入目便是温云州抱着一只雪白的狐狸与几个金丹期修士对峙。 他身上不知是谁的血,将他喜欢的白袍子染红了一片,却仗着剑分毫不退。 “黄口小儿,快将你手里的九尾白狐交出来,我便不与你为难。”对面领头的修士拎着一双斧头,气势汹汹地叫嚣道。 ☆、宋川 温云州抱着狐狸嗤笑一声,他自小运气好,四处云游的时候碰到不少机缘与天材地宝,便是从前刚筑基时也没怕过谁,何况是在自家崑崙的底盘上。 对方见他不应,相互使了一个眼色便要动手。 温云州刚举起剑,便听见身后一声利喝:“滚开!” 语音未落,对面几个修士便似乎被一股巨力甩了出去,身子在空中一晃,便“滚”出了崑崙。 片刻之后又是风平林静,仿佛不曾有人在此发生争执。 温云州回头,看见乔歆冷着脸站在他背后,一双杏眼瞪地滚圆。 他讷讷地举起手中的白狐:“师傅我看这狐狸可爱,想着救下来给你当宠物。” 那狐狸小小地低鸣了一声,在他手里瑟缩成一团。 乔歆不语,转身便噌噌地往回走。 “师傅我知错了……我日后绝不再出来惹是生非……师傅”,温云州抱着狐狸跟在乔歆身后,惊觉本是一里的路程,却仿佛缩短了数十倍,转息见两人便已走到了花庄。 第29页 乔歆走到屋里,拿了药箱,坐在客厅的竹凳上,板着一张脸问他:“我曾与你说,不要与人为恶,可曾记得?” “我有分寸,并没有受伤,身上的血都是这小狐狸的。况且我最近认真修炼,决不会丢了师傅的脸面。” “我不想你担了那些因果。”乔歆抬头仔细打量一番他确实没有受伤,才伸手结果他怀里的小狐狸,嘴里嘆息了一声。 说是狐狸,其实不过是个崽子,后腿处受了伤,被血濡湿了一大片,在她怀里发出嘤嘤地低鸣。她一边处理伤口,一边忍不住与温云州嘱託:“你叫我一声师傅,我本就该护着你。遇事捏个诀唤我一声便好,何必坏了自己的功德。” 温云州看她低着脑袋,只能看见头顶两个圆绒绒的揪揪,不知道她说的因果功德是什么,心里却徒然生了一些恼意:“可是我拜你为师并不是为了躲在你身后。” 他自己天赋异禀,遇见乔歆第一次产生落差感。便是让他再夜以继日修炼十年,也绝不可能像她一样一声便让几个金丹甚至快要化婴期的修士“滚出”崑崙。但是他总不愿意一直躲在她身后受她庇佑。 温云州平时一副风流不羁的样子,如今杵在乔歆面前终于有了几分少年变扭的模样。 乔歆专心将狐狸的伤口包扎好,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抬头才看见徒弟站在面前脸色不定,刚想反思一下自己是不是干涉太多,对方却已经握着剑气沖沖地跑出去,像是扎根进花田一般没日没夜地修炼起来。 宋川例行来串门地时候终于见到两师徒变了造型。乔歆穿着一件白色的襦裙,旁边蹲着一只同款颜色的狐狸,一人一狐傻里傻气地蹲在花田旁边看着田里的人修炼。 温云州像个雕像一般矗立在花田正中,身上披了层白雾般的灵气,景美人也美,如果忽略他脚下长出的一圈蘑菇。 “咳咳,云州修炼也不必太过刻苦,还是身体为重。”他清咳了两声,举了举手中的包裹,示意温霖夫妇为他准备了些补品。 温云州本就和花田共享气息,早就知道有人来访,只是收了势,抖了抖身上的露水。 田边发呆的两只却被下了一跳,那只傻狐狸嗖地一声钻进乔歆怀里,只露着九只圆绒绒地尾巴打着颤。 “见过小师叔,这是花庄新来的客人?”宋川笑着作了个揖。 “九尾白狐族的遗孤,”乔歆摸了摸狐狸温软的身子,有些可惜地说道,“千年前修仙界不知哪里流传一个说法,九尾白狐的内丹可以练成仙丹,吃了便可羽化成仙,她们一家被追杀躲到人间界,本以为逃过一劫,住了百年好好的却遇到帝王焚山,之能四散逃离又遇到一些散修追杀,最后竟只剩这一只幼崽了。” 宋川的笑意冷下来,颇为心疼地看了眼狐狸,躬着背,小小只的身体缩成一团。 “师兄。”温云州略清理了一下身上走过来,不过一些时日,他倒看着稳重了几分。 “温长老托我带了些你喜欢的点心果脯过来。”宋川见到这样的温云州却有些不适应起来,只觉像是在□□上放了个卡了一个假开关,看起来安全了很多,却仿佛一点就要炸了一般。 只是他话音刚落,那小小白白地一团动了一下,露出了两只粉红色的耳尖。 “你这只坏狐狸,与我抢师傅还不够,还要与我抢点心!”温云州果然便炸了毛,吓得狐狸瞬间滚成又滚成一团。 “好了,你与一只小狐狸较什么劲。”宋川将包裹交给温云州,看他转身屁颠屁颠地拿去讨好师傅,又从怀里掏出了一点肉脯,凑到狐狸跟前。 “小傢伙,要不要吃肉脯?” 狐狸圆滚滚地尾巴动了动,半晌还是探出脑袋,湿润地鼻尖向他的手掌嗅了嗅,然后睁着一双滚圆的眼睛讨好地看着他。 宋川将肉脯递到她嘴边,她便叼到面前。但是乳牙刚长好,灵兽的肉它根本嚼不动,咬了半天口水流了一下巴也没有吃到半点肉星。 “看到吃的就走不动路的小傻子。”温云川在旁边冷哼了一声。 狐狸自己都不好意思起来,拖过蓬蓬的大尾巴挡住脸。 宋川却觉得可爱,又拿出一小块云糕逗它:“小狐狸你叫什么啊?” 狐狸一双眼睛控制不住地跟着宋川的手晃荡,奶声奶气地与他说:“我阿娘叫我妞妞。” “妞妞你真好看。”宋川抓抓她的下巴又摸摸她的肉垫,感觉根本停不下来。 小狐狸妞妞又觉得害羞了起来,把脸埋在爪子里,翁声说到:“小哥哥也好看。” ☆、嫁衣 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有一个真理,撸萌物是根本停不下来的。 崑崙严肃正直的大师兄宋川用各种花式傻问题撩了一只傻狐狸一下午,脸上的傻笑让周围两个人不由怀疑这位是不是被夺舍了。 一直到告辞时,宋师兄还依依不捨地看着狐狸,然后在恋师狂魔温云州的强烈安利下,“勉为其难”地“夺人所好”领养了小狐狸妞妞。 次日早课的时候崑崙弟子们便看到师兄挂着一只极漂亮“狐狸围巾”来上了课。 妞妞伏在宋川的肩上,小心地用爪子抓住他的衣领,生怕一不小心摔下去,呜呜地跟他道歉:“川川我再也不闹着跟你出来玩了。” 宋川才心疼地把她抱回怀里,抚了抚她光滑的皮毛:“淘气鬼。” 见各位师兄弟侧目,大师兄便颇为苦恼地表示:“我家妞妞一个人在家会害怕,所以只能带着她来上早课。” 呸,别以为我们看不出来你一脸我有狐狸我骄傲的小表情。 很快大师兄有了一只狐狸的便传遍了崑崙,额,虽然现在崑崙上下也不过只有二十几口人。老祖们都隐居深山修行,有志向野望的弟子多去人间寻找机缘,剩下的弟子,最正经不过宋川,如今却成了狐狸奴。 幸好白狐妞妞是一只极害羞的狐狸,大多数时间拒绝了大师兄出门秀恩爱的请求。只是大多数时间睁着乌熘熘地站在门口,等着宋川从外面给她带什么小点心或小玩具回来。 宋川还为她搭了一只小巧的窝,就放在床头,并去向师妹讨了一些女孩子的小玩具,努力将窝装扮了一下。只是崑崙夜间露重,往往一觉醒来,妞妞就已经钻到了他的被窝里。 崑崙的弟子都笑宋川找了一个暖床的小媳妇儿。 只是妞妞长的极快,与宋川回家时还是小小的一团,一晃几个月,变成了大狐狸。只是宋川看着它略有些“雍容”的身材隐隐发愁,总担心她偷偷上床的时候不是将他压垮了便是将床压塌了。 他蹲在妞妞面前好声与她商量:“妞妞你已经变成小胖妞了,你一定要控制你自己啊。” 妞妞睁着水润的眼睛看着他,假装自己听不懂。 “你已经变成大姑娘了,再这样下去真的嫁不出去了。” 妞妞瞬间炸毛:“川川你居然嫌弃我的吗!” “不嫌弃,不嫌弃。” 为了安抚炸毛的妞妞着,宋川特意为她晚餐加了只鸡腿以证明自己再胖一点也不嫌弃。 妞妞却一副打不起精神的样子。晚上宋川上了床,想了想还是将床空出了一大半,将妞妞最喜欢的毯子铺在身边,才眯着眼睛假寐。 第30页 一直到半夜,他才觉得床边一重。他便伸过手去握妞妞的狐爪子,与她道歉:“妞妞我今天不是故意说你的,我只是担心你吃的太胖对身体不好。” 入手却是一双纤细柔滑的人类的手,妞妞倒在她手臂上笑成一团:“川川你被吓到了吧,我今天也被吓了一跳,突然就变形了好厉害啊。” 少女的身体娇软,身上裹着白狐裘,月光照映下一张巴掌大的面孔又娇又媚,她对着宋川笑的连眉角都染着惊喜,却对上宋川一眼的温柔深遂。 笑声逐渐低下来,只剩两个人心跳如鼓。 妞妞有些脸红,却不服气地戳戳他的手臂,“哼,我不是小胖妞了吧,我明明是美人妞,大美人妞妞。” 确实不胖,楚腰纤细,风姿娉婷,宋川牵着她的手,轻轻地啄了一口:“我的妞妞。” 宋川的小狐狸真的被他养成了小媳妇。 他依旧一大早领着自己新上任的媳妇去上了早课,这次不需要秀,两个人手挽着手眉目诉情的姿态就将众人餵足了狗粮。 他师傅都忍不住偷偷敲打了一下:“身为大师兄要做好带头作用,即使找了媳妇,也不要落下功课。” 宋川点头称是,他总要多学点本事,多找点宝物给媳妇儿当聘礼。 秀完了一圈,两人才记起花庄里的师徒俩。妞妞对于乔歆那个会做桃花糕又爱笑的小姐姐印象极好,用自己的狐狸毛给她打了一条极柔软的小毯子。 两人走到花庄便见到温云州背着乔歆在田垄上散步,最近鸢尾开的极好,师徒二人都穿着乔歆新染的蓝色袍子,看起来倒是极其登对。 乔歆伏在他背上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一双杏眼弯弯的,随手在田里摘了一些小花,悄悄地别进温云州如墨地长发里。歪头看见妞妞,便摆摆手向两人问好。 妞妞有些害羞地将礼物交给她,又缩回宋川身边。她这个记得姓温的哥哥总凶他,不太好相处的样子。 “小鬼头,就记得我凶你,也不想想当初是谁救的你。”温云州哼了一声,见妞妞长的好看,不愿与她计较。转身经过宋川旁边,却忍不住蹭了他手臂两把,诶,好羡慕,蹭喜气。 乔歆见这两人,突然想起了自己前几天刚染的红布,笑盈盈地和妞妞说:“你的毯子我很喜欢,你且等等,我回你个礼物。” 妞妞坐在花田的小凳子上,便见乔歆捧着一叠红艷艷的布出来。那布料不知道什么做的,在阳光下艷艷生华,好看得让人挪不动眼睛。 “我以往听说人间大婚总是要穿大红嫁衣的,你既从人间来,这布料便送你作嫁衣吧。” 妞妞喜滋滋地接过嫁衣,嘴上却说:“川川说我太胖了嫁不出去的。” 宋川受了她一个小白眼,也不辩驳,只是伸出手与她十指相扣,温声与小师叔道了谢。 乔歆看着两人相携着手离开,只觉得今日真是个极好的日子。 只是入了夜,却感到崑崙山被一阵威压笼罩。乔歆起身纵下山,却见漆黑一片的大殿内狐女妞妞已经变回狐形,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小姑娘,好久不见。” ☆、命理 乔歆没想到竟会见到这位大神。 女娲娘娘仍穿着她旧时那件玄色长袍,头髮挽得一丝不苟,像极了民间的严肃的女夫子。乔歆年幼时还曾经因为体质问题受过她一些照扶,知她虽不苟言笑,却是个性格极好却有原则的人。 她老老实实与她行了个礼:“拜见女娲娘娘,不知娘娘降临崑崙有何贵干?” 那位女神仍是冷冰冰的表情,声音却柔和了许多:“命理册上记到成汤气数将尽,西周圣主已生,你们崑崙在外的弟子已经各在其位,还差一只九尾方能成其气运。” 她晃晃手中的命理簿,指指地上的九尾白狐,瑟瑟发抖的狐狸便应声变成了倾国倾城的美人。 妞妞不知道两人在讲什么,只是本能地寻找宋川,寻不到人便含了两包眼泪在眼中,咬了咬嘴唇不敢哭出声。 “娘娘,妞妞既入了我崑崙,便与凡间的事情无关了。”乔歆皱着眉头,将小狐狸拢进怀里。 “乔歆,这是天命,九尾一族本是因为纣王无心一把大火焚毁了家园而灭族,纣王便註定要因她赔上整个商朝。” 妞妞一双眼睛憋的通红,女娲的存在对于她来说就是天然的威压,她牙齿打着颤:“可是我不要去人间,那里好多坏人,我想嫁给川川,当他的新娘子。” 乔歆也觉得极荒谬,既是纣王欠了九尾狐族,凭什么要最后一只傻狐狸舍了幸福去復仇? 女神站在大殿中间,夜风将她的长袍吹得猎猎作响。她神色莫名地看了两人许久,仍是点了点命理簿,声音像在夜风中化开:“命运不可以改变,不过你们若不情愿,不妨与我打一个堵?” 她招招手,空中出现一直小巧的琉璃瓶瓶,瓶中的液体在一片黑暗中闪着萤光。 “这是‘梦’,你们想逆因果,便不妨去梦中看看后果。倘若梦醒九尾变了主意,明天仍是这个时候,我在这大殿等你。” 女神的身影消失在殿中,“铛”地一声,玻璃瓶落在妞妞面前。 傻狐狸捡起地上的瓶子,轻轻打开,里面晶莹的液体映得她的眸子璀璨如繁星,那液体仿佛有了生命,缓缓的动了一下,便化在她的掌心。 她看了看手掌,露出了不解的神色,像是与自己保证般小声呢喃了一句:“我绝不离开宋川。” 乔歆将妞妞送下山,刚到山腰便遇到来寻妞妞的宋川。他鞋子都没有穿好,袜子上都是泥浆。乔歆不知女娲娘娘说的‘梦’是什么,终究放心不下,便留两个在花庄小住一晚。 次日一早,乔歆却被一阵香味唤醒。她一出门便看见妞妞绾着极为精美的髮髻,鬓角插着一朵春花。她不打扮便是倾城国色,如今更是美的难以言喻。 妞妞露出一个极灿烂的笑意,与乔歆打了招唿:“姐姐我做了早餐,手艺有些生疏了但是味道应该还可以。” 旁边宋川已经坐在饭桌前,一脸如临大敌的神色——在家里妞妞几乎只会吃饱了睡,睡醒了粘着他,真的难以想像她一个人在灶台前能做出什么来。 只是妞妞给他使了个眼色,他便甘之如饴地吃了起来,竟意外的好吃。 “我昨夜做了一个梦,梦到我嫁给了你,为你洗手做羹汤,生了一窝小崽子,一直到两个人白髮苍苍。”妞妞夹了一只紫薯奶糕给他,“梦里你最喜欢吃这些,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乔歆看她笑的甜美如昔,一双眼睛却粘在宋川身上,仿佛怎么看也看不够一般,内心沉了沉。 “好吃。”宋川小口嚼着糕,偷偷在桌下捏了捏妞妞的手,“那你什么时候嫁给我?” “今天就嫁好不好?我请乔歆姐姐帮我做嫁衣,很快的今天晚上我就当你的新娘子。” “妞妞不急,我的聘礼还没有攒好,等我准备好聘礼,布置好新房,你再穿上最好看的嫁衣当我的新娘。” 妞妞红了眼眶,与他十指交握点了点头。 下午妞妞仍是抱了那匹红布过来向乔歆请教怎么做嫁衣。她神色认真,拿着剪刀与针在布料上比划,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眉眼间却已经不见了从前的天真娇憨。 第31页 乔歆想问她梦中究竟发生了什么,看她看着嫁衣温柔如水的样子又问不出口,最后终究谈了口气:“你决定了?” 妞妞不看她,只是点点头:“我不知道什么是命,但是我不想再经歷一遍了,我要他活的好好的。” “姐姐你知道吗?我本以为做这个决定很难,但是我一早晨起来为他洗手做羹汤,便觉得心里是满的。他好好的活着,我便足够幸福了。” 妞妞将那支琉璃瓶给她,里面透明的梦境已经被染地微蓝。 那天之后,崑崙再没有人见过白狐妞妞。因为妞妞变得开朗的大师兄又逐渐沉默起来。他练习更加刻苦,却更加仔细照顾自己,想妞妞时便为自己做一盘紫薯奶糕。 他记得妞妞与他说过,她有些事情要处理去去就回,让他好好照顾自己,嫁衣她做好了,一回来便嫁给他,以后天天为他做好吃的,给他生一窝小崽子,与他朝朝暮暮,与他白首相携。 崑崙没有了白狐妞妞,苏护的女儿妲己却进了朝歌,成了一代妖妃。 商纣荒淫无道,广兴土木,酒池肉林,纵容妖妃霍乱超纲。 姜子牙扶持武王姬发,顺民意,捉拿妲己,与周灭纣。 妲己蜷着身体跪在斩妖台上,等候着午时三刻,只觉得太阳大的有些炫目,一时之间竟记不得自己是谁。她是祸国殃民的妲己,还是那只什么都不懂只有宋川的傻狐狸?她手上染了血,宋川还愿意娶她吗? “妞妞。”她闻声抬起头,只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 却真是宋川的身影,与案前的人说话:“姜道友,妞妞本是我的未婚妻,我有件东西想交与她,可否行个方便?” 然后他走过来,将妞妞抱进怀里:“你走的太久了,我等不及便自己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欠一更,会尽快补上,对不起orz ☆、入梦 宋川从怀里掏出一包用竹叶包好的紫薯奶糕,餵到她嘴边。 “我做的,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妞妞张张嘴,咬了一小口,只觉得一股甜腻在嘴里化开,她贴在他胸口,摇了摇头:“有些甜了。” “你看,你不在,我点心都做不好,还是与我一起回家吧。”宋川单手抱起她,左手持剑,环视一周,冷冷地说:“吾乃崑崙宋川,今日领我妻子回家,还请各位行个方便。” 刑场上众人露出几分惊疑,纷纷抄起武器。姜子牙捻着一把小鬍子,好言劝道:“道友何必为一只作恶多端狐妖至此,且不说人妖不能相恋,商纣被灭妲己伏诛本就是天命所归,道友莫非要逆天抗命?” 宋川不欲与他多说,他不信命,妞妞就是他的命。 长剑一凛便与前方的人缠斗起来。他这一柄剑称作问心,剑随心动,宛若游龙,所到之处都是残影,对方还没来得及看清便被他卸了攻势。 片刻刑场便被他开了一条小道,只是后面的人还在源源不绝地像前涌来。他招式虽凌厉,却招招避开要害,加上单手持剑,时间一久逐渐地便吃力起来,身上也添了不少伤痕。 日头不知何时已经落下,黑云乌压压地积了满天。 妞妞伏在他胸口,听到他的唿吸粗重起来。温热的心脏在她耳边跳如擂鼓。 宋川不由苦笑起来,他左臂一挥用长剑挡住迎面而来的枪头,肩膀却中了不知何方而来的箭,穿了琵琶骨手勉力握着剑,却再也使不出力气。只是迟了一瞬,四面八方的刀枪锤剑便迎了上来。 他只是沉住气,一时剑芒大盛,剑花挽如流星,将一圈进攻硬生生逼开,却手中一抖,“铛”地一声问情坠地,再也握不住剑。 罢了罢了。 他将妞妞脸上溅到的血星擦掉,无视周围人虎视眈眈的眼光,温声问她:“要死了,小狐狸你怕不怕?” 妲己将脸贴在他胸口问他:“你怎么不叫我妞妞?”他们只认我叫妲己,我却只觉得我是你的傻狐狸妞妞。 “本来是怕的,上了诛妖台又不怕了,我不知道什么是命,以前和你相遇觉得自己是命好的,一个人在商朝又觉得自己的命不太好。我本想着,死了也好,下辈子投胎我就不做一只狐狸精了,我那么喜欢你,一定还要再遇见你,那个时候我们一定要好好的。” “只是你来了,我又捨不得死了。没想到还是连累了你。” 宋川笑了笑:“我们本就约好白首偕老,死而同眠的,约定至少完成了一半,没什么不好。” 众人迟疑地看着两人,半晌终于有人出声:“这妖狐与纣王是一丘之貉,在这假惺惺地作什么深情,大家动手!” “诛妖狐,兴大周!”不知谁喊了一声,众人神色坚定起来,握起武器,便是刀光剑影袭向两人。 宋川闭上眼笑着在妞妞眉间轻轻一吻。 “退!” 刀剑划破宋川衣角时,当空一声响起了一声轻喝,少女的声音轻慢却铿锵有力,时间仿佛一凝,持着武器的各位便不受控制地倒栽在地上。 一个蓝衣少女凭空出现在刑场正中央,几步跨到宋川二人面前,向在场滚成一地地各位作了个揖:“诸位对不住了,在下崑崙乔歆,我与女娲娘娘关于妲己有个赌约,还请诸位等我先完成赌约。” 场中众人还在骂骂咧咧,少女却手凌空一挥,三人凭空消失,转眼已回到崑崙。 两人落地,刚缓了口气,回头再寻乔歆,却再也找不到她的身影。 乔歆此时正独自走在妞妞的梦境中。 “你不信命,便自己尝试去改变吧,你若成功了,我便给他们一个圆满。梦境中你只是个局外人,怎么改变剧情只能看你的机缘。只是乔歆,你要记住,梦境始终是梦境,沉迷于梦境中便无法回到现实了。”女娲的嘱託还犹在耳边。 梦中的崑崙山正是三月繁花似锦的时节,乔歆顺着山花烂漫山路走下去,正看见宋川一片火红的小庐。平日简单的屋子处处点缀着大红绸缎,宋川站在门口着一身红袍,看起来傻里傻气。 温云州忍不住用手肘偷偷戳他:“你抖什么。” 宋川吞了吞口水:“我就是有点紧张。” 两人说着话,新娘子便穿着喜服婷婷裊裊地被小师妹牵出来。她这身嫁衣做的很繁复,更显得玲珑有致,显出了几分初为人妇的娇羞温婉。 只是小师妹一松手,傻狐狸就原型毕露地扑到宋川怀里:“川川,我终于嫁给你啦。” “咳,好了,你们俩赶快行了礼,好早点进洞房吧。”温云州忍不住干咳了一声。 他眼光扫过来,乔歆心中忍不住一跳,却想到他们并看不到自己。只是他眼光略过去,她心里又有些小失落。 梦中的‘乔歆’依旧是站在温云州身后,笑眯眯地听他讲完,然后慢条斯理地开始主持婚礼。 “宋川,如果世界上只剩一只鸡腿,你愿意留给妞妞吗?” “我愿意。” “如果跟妞妞发生争执,你愿意不论谁对谁错,都承认妞妞说的都是对的吗?” “……我愿意。” “你愿意永远爱妞妞,拥有保护她,不开心的时候哄她开心,生病的时候陪她一起难受,永远都不看其他异性吗,对妞妞永远无微不至吗?” 第32页 “…………我愿意。” “我愿意。”乔歆与温云州并肩站着,听他低低地呢喃了一句,却没有听清是什么。 “那么妞妞,你愿意嫁给宋川吗?” “我愿意!我愿意!”妞妞疯狂点头,晃的一头金钗步摇叮噹作响。 一对新人相拥到了一起,乔歆自然是不好意思再去看他们洞房的,便独自走到院落里,在鞦韆上坐下发呆。 不一会儿,宾客们也三三两两归去。乔歆坐在鞦韆上,看见‘自己’与小徒弟走出来,心中一动,不由跟了上去。 ☆、孕妇 梦中的师徒俩跟生活中的日常并没有什么不同,乔歆坐在“自己”身边昏昏欲睡,到了日头偏西,温云州将趴在躺椅上睡着的“师傅”抱紧屋,乔歆靠在门框上,看他捧着下巴看着“自己”出神了许久,然后偷偷的在头顶的发旋上啾了一下。 唔,感觉脸有点烧。 乔歆在梦境中平静地游荡了两个月。 转眼到了七夕,整日窝在屋里生崽的宋式夫妇终于决定出门约会。 妞妞爱美,不愿意化作普通面孔,宋川便为她做了一个软萌的狐狸面具。两个人手拉着手御剑下了山,乔歆跟在两人身后,很是惊奇地打量许久未步入的人间。 商纣王虽然连年征战,城池中有些萧索,七夕时节仍是有很多少年少女出门游玩,街上四处点着花灯,小贩夹道卖着东西,一片繁华的样子。 妞妞买了一盏精巧的白兔灯,好奇地看着沿街的小贩兜售各种小物件。夜色微凉,昏黄的灯光下面点铺子的蒸汽氤氲,恍如仙境。 妞妞在街上玩够了,正遇上一小股穿着铁甲的士兵走过前边的街道,顿时前面的姑娘们都陷入一片死寂。幸好那队兵似乎有人物在身,手握佩剑面色严肃地路过。 两人看着百姓战战兢兢的样子嗟嘆了几分,索性改道顺着人流向灯渠走。 这城里有一条水渠,通往护城河,每逢七夕时节女儿家便成群结队去渠边放莲花灯便唤作灯渠。传说放的河灯灯若不沉,河神便会满足放灯人的心愿。 只是两人到了灯渠却发现岸边熙熙攘攘根本挤不进去。 即便如此,妞妞看着逐着河水放灯的姑娘们也高兴极了,踮着脚站在河岸上,看一朵朵莲花灯打着旋儿在河面飘荡,把灯渠映得恍若银河。 宋川把她护在怀里,问她:“想去放花灯?” 妞妞摇摇头,往他怀里缩了缩,有点小骄傲:“她们要放花灯,我有你就够了。” 两个人在河边津津有味地看了一会儿,妞妞便起了哈欠。两个人刚准备回家,岸边却突然起了一些骚动。 听唿喊声,似乎是个少女突然失足滑落了水,本来河岸便拥挤,里面的人反应不及,竟又被后面看热闹亦或有心人挤了下去,场面顿时便混乱了起来,有人高唿:“纣王不仁,水鬼作祟啦。” 登时河岸便乱成了一锅粥,又有不少人推搡踩伤。 很快便来了军队维持纪律,落水的几人也有惊无险。妞妞刚松了口气,突然耳尖地听见不远处一个妇人气息虚弱地唿喊女儿:“丫丫,你有没有见到我女儿丫丫?” 妞妞扭头看她,那妇人一脸急色,肚子圆滚滚的,看起来已经有五六个月。约莫是今日带孩子出来玩,却与女儿走散了。她抓住一个路人语无伦次地向他比划女儿刚到腰间,扎着两个髮髻。可是一脸两个路人都还在惊惶中,向她摇摇头匆忙离去。 妞妞拉拉宋川的袖口示意他看那边,恰巧看到妇人捂着肚子跪了下去,袄裙下摆已经被血濡湿了一片。 两人忙跑过去,宋川将妇人拦腰抱起,在路人的指点下直奔最近的医馆。 因为之前那场骚动,医馆里已经排着一些受了外伤的病患,正在就诊的是一位身着玄色衣袍带着锥帽的男子。他全身上下没有一丝赘余物件,衣袍却绣着繁复的暗纹,一看便出身不凡。 宋川感觉手中妇人气息渐弱,沉声问道:“不知公子可否行个方便?” 那公子的小厮刚要开口,公子却抬抬手臂,止住了小厮的话头。却转过来对两人说:“我若不让,你又如何?” 只是他说完,却仍是起身站到一旁。后面的老大夫大气也不敢喘,挥着手让店里的学徒去准备热水和草药。 宋川将妇人放在里间病人休息用的小塌上,大夫把了脉才苦着一张脸向二人告罪:“老夫无能,不擅妇科,只能给这位夫人开些止血的药,做些简单的救治,能否救活只能听天命了。” 妞妞听了有些难过,回头瞥见那玄衣公子站在门口,一副遗世独立的样子,可她分明闻到他身上传来的血腥味,看来受了不轻的伤。她便学着人间的礼仪向他行了个谢礼。 里面的人争分夺秒的抢救,外面受了轻伤的人不一会儿便散去。不久后那锦衣公子一行人也告辞离去。 血水端了两盆出来,不一会医馆地学徒便跑出来与妞妞行了个礼:“夫人,医馆里没有女大夫,可否请您帮个忙?” 妞妞点点头,拎着裙子与他进了屋。屋内瀰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妞妞的鼻子太过灵敏,一时之间有些头晕脑胀。她用指甲掐掐指腹,感觉有些清醒,便按着大夫的要求的要求替病人施针。 等血稍稍止住,那孕妇嘤咛了一声醒来,妞妞有些高兴,拿了帕子替她擦头上的汗水,只是擦了一半,血水又将被褥殷红了一片。 妞妞不知道怎么眼泪便流了下来,她有些手忙脚乱拼命想帮她止血,只是在崑崙被宋川宠着,从未看过一本医书,最后却是那妇人抓住了妞妞的手腕,低哑声音安慰她:“姑娘别忙了……你是个好人,会有好报的。” “只是求你帮我找找我女儿,她才五岁,她叫……”妇人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不可闻。 妞妞便伏过身去,将耳朵贴到她唇边。还没有听清她的呢喃,便闻到一股奇异的香气,只觉得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妞妞再醒来,只觉得身下的被子如云般柔软。她躺在一张雕花大床上,一时还有些懵。 旁边一双白玉般的手将她的狐狸面具拿去把玩了一会,又放回她枕边。妞妞下意识地摸到面具把它握在手心。 坐在床旁的人才发现她已醒,缓缓探过身来,露出一张明眸皓齿,灿若芙蓉的面孔,竟与妞妞有九分相似。 “初次见面,妾身妲己。”那美人轻笑了一声。 ☆、帝辛 “我确实十分与你相像,”妲己注视着妞妞,明明笑的云淡风轻,眉眼间都是媚色恒生。 两个人虽长着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孔,但若说妞妞像石榴花一般明丽娇艷,妲己就像精心娇养却带刺的玫瑰,美丽而致命。 “我之前不知道你怀了身孕,那迷药对身体虽然没有什么害处,但是还是要好好补一补,真是对你不住。”妲己微微收敛了笑意,身后一个怯懦的小丫鬟递了一碗汤药上来。 妞妞听她话间的意思,下意识地摸了摸小腹,似乎没长什么肉,简直不敢相信一个小崽子已经在里面了。 妲己将汤药递过来,她接住却并不喝,捧在手里,无声地抵抗。 妲己只挥挥手让丫鬟下去,自己取过药,小小地喝了一口,解释到:“只是一些温补的药,你已经来了宫里,我没有必要再骗你。” 第33页 妞妞想了想还是接了过来,问道:“……那位孕妇?” “去世了”,妲己脸上露出一些怜悯的神色,但很快收敛起来,“她是自愿的。” “她肚子中的胎儿来的并非所愿,她丈夫在前线英勇就义,她却被人歹人占了身子,孤女寡母生活难以为继,早就存了死志。我在灯会偶遇你,大王意外遇刺,我见她眉间郁结便试探了一下,她便以自己一尸两命换女儿平安富贵。” 妞妞瞬间响起刚刚递药的丫鬟,打扮地很是得体富贵,眉眼间却一片愁苦,确是与那孕妇有几分相似。 “可是这世间依靠别人哪来的富贵平安呢,我也不过是世间一朵浮萍而已。”妲己摸了摸自己头顶的一根精緻步摇。 “那又与我何干?为何要把我骗到宫里。” “大王三年前梦到自己遇到了一只狐狸变的美人,颜色绮丽,祸国殃民,后来两人一手葬送了商朝。因为你,我可是吃了不少苦头。如今既然见了正主,我这个替身自然也该功成身退了。” “可是你才是妲己,我……我已经嫁人了,那不过是个梦而已。”妞妞有些不懂,疑惑地望着妲己,语无伦次的辩驳,几乎要哭出来。 “傻姑娘,大王信了梦,梦便是真的。他虽然脾气不大好,却不是个坏人。你尽量顺着他,他就不会为难于你。”妲己说着看看一旁的沙漏,便悠然起了身,不欲耽误时间与她再多说。 只是刚走两步便觉得自己的袖子被拉住,妲己回头看妞妞满脸的急切恳求,嘆了口气:“你不要这样看我,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她伸手拍拍妞妞的脑袋:“我从前也与你一样是家里捧在手心的娇花,只是一朝就被父亲折了转手送人做礼物。为了活下去,我做过很多好的不好的事情,像菟丝花,以为自己拼尽心力开了花,到头来还不过是别人花盆中的玩物。” “妞妞,在这世间除了你自己,不要相信任何人。” 语罢她便头也不回地疾步走了出去,衣袍在她行走间翻飞,让她看起来了极像刚出笼的金丝雀。 妞妞只觉得扎心。妲己小姐姐仿佛一颗水珠一样在皇城中无声无息地蒸发掉。妞妞听到下午的时候外面一阵骚动,似乎是宫里的士兵发现了什么不对,有也可能是妲己为了逃亡设计了一些混乱。宫中的几个丫鬟跪在殿外瑟瑟发抖,几乎要哭出来。 众人忐忑不安地到了晚上,妞妞才见到那位纣王,果然正是昨夜在医馆碰到的那位青年。 脱下了锥帽,这位帝王年近三十,面孔线条分明,不怒自威,看起来很是冷硬。行走之间也是虎虎生威,浑身一派硬汉气质。 他站在宫殿中央,与殿中处处轻纱幔舞的女儿家气氛格格不入。对着妲己惯常坐着的美人塌发呆了半响,才步入内殿,居高临下地看着妞妞,神色莫辨。 妞妞下意识地将手覆在小腹上,抬头与他对视。 帝辛看着她单纯稚嫩的面孔,心里的火气却仿佛被一戳而破。妲己从不这样看他,她时而妖娆时而冷艷,却从未露出这样脆弱的表情,她从来只依附他却却不不依赖他。 现在这个表情出现在同样的脸上,他只觉得苦涩了。 伟岸的帝王微微弓了下嵴背,问妞妞:“她去哪了?” 回了冀州?还是去了西岐找伯邑考? 妞妞摇了摇头,帝辛也不等她回答便拂袖离去。 皇城中一切照旧,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除了失踪的妲己与被软禁起来的妞妞。 帝辛是个极勤政的皇帝,妞妞听宫人说陛下五更天便起身处理朝政,有时一忙便到了深夜,连热饭都不记得吃上一口。 他的勤勉给大商注入了新鲜的血液,但同时也引起了贵族政权的诸多不满。年轻的帝王雄心壮志,四处征战,扩展疆土,同时带来的国库空虚,独断专行,刑法狠厉也使反对的声音越来越大。 不久,西岐姬发统帅众多部落向朝歌进军。纣王亲自率领大军迎战。 出征前夜,成天被圈禁在床上修养的妞妞被“请”上了帝辛的架撵。 她钻上车,看见帝辛又恢復了初见时一副冷硬的模样,他见她上来并不搭理,只是手持着一副白玉棋子烧饼与自己对弈。 妞妞抱着毯子蜷缩成一团,看着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不一会便犯了迷煳。在她快要睡着时,听见帝辛开了口。 “寡人三年前曾经梦到过你,梦里寡人仿佛不是自己,被命运牵着,酒池肉林,荒淫无度,最终败给姬发,一把大火在鹿台结束了自己的性命。所以初见妲己时,寡人便想杀了她。她却与寡人说,寡人是天地间最伟岸的男子,还未博一把,就输给了命运,岂不可笑?” 妲己是个极聪明的女子,一句话便戳中了纣王的不甘心。他从不畏惧输也不畏惧死亡,却绝不愿意做命运的傀儡。 所以他愿意让她平安呆在他身边,为他所有与命运反抗作见证,勤政安民将商朝建设得日益繁荣昌盛。后来爱上她,听她误导做一些偏激的决定,而使民怨逐渐沸腾。直到最后将妞妞带到他身边,让他产生兜兜转转竟然还是与这小狐狸相遇的恐惧,从而伺机逃离他身边。 他从一开始便对她的想法若有所察,只是爱了便只能纵容她。 妞妞懵懂地听着,不能理解这些纠葛。等帝辛落下最后一子,她已经抱着毯子昏睡过去。 帝辛定定看着棋盘,露出一个苦笑,输局。 ☆、出逃 大军还未出发,当夜东夷方却突然传来军师姜子牙策反的消息。西周与大商军队对峙,但因势弱久久隐而不发,帝辛无奈只好指大军直向东夷。东夷与商军战事正酣,西周文王却突然发难,在黎城与纣王叫阵。 妞妞的肚子已经微微隆起,人却更加消瘦了。西线兵力空虚,帝辛为了鼓舞士气亲自上了前线排兵布阵,她裹着斗篷跟在他身后上了城墙,俯首看见城下乌压压的一片将士。 她却一眼看见宋川骑着马立在敌军的前列。 月余不见,他的头髮竟白了一半,一脸青色的胡茬,看起来仿佛老了十几岁。 “宋川!”妞妞小声地唿喊出声。 宋川似有所觉,抬头与她对视一眼,做了一个口型:等我。 对方军师却并未让宋川打头阵。只见一个身穿银甲的小将骑着一匹白马轻巧地出了阵,看起来分外潇洒。 她手执一柄红缨枪,抬起头,露出一张如春花照水的面孔,扬起精巧的下巴对着帝辛一笑:“别来无恙。” 帝辛竟从未见过妲己如此鲜活肆意的模样,面色不变:“李靖前去迎战。” “诺!”李靖头戴乌金冠,手持三叉戟便出了城门。这位大将刚正端方,妲己看他眼中轻蔑,也不多言,持起□□便当胸刺去,李靖一侧身躲过,妲己也不恼不急,转手便一枪向他肩头横扫。 这姑娘一支红缨枪虽舞得宛若游龙,李靖却觉得仿佛是小孩子打闹一般无力轻软,心中不屑更盛,又见她一张面孔我见犹怜,舞枪时都带着一股清甜的香风,招式不自觉地带了些避让,不愿伤她。 几十招下来,他头上却逐渐沁出了一层细汗,□□看似花架子,却一招一式都直奔要害,加上舞地极快,他仅持着三叉戟躲避便已经略显吃力。 第34页 刚想速战速决,妲己却左手飞出一只峨眉刺,他举戟去挡胸口的□□,峨眉刺便擦这他肩头而过,留下一道血痕,殷出的血液竟是黑色的。 “你,无耻小儿!”他怒骂一声,眼前一黑,感觉全身力气都被卸了下去,差点一头栽下马背。 “回城!”帝辛皱眉下令。 李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妲己,夹住马背奔回了黎城。妲己却并未乘胜追击,只是骑马回到队中。 帝辛看她身姿挺拔,虽不说话,却是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看了面色发青跪地谢罪的李靖,只是挥挥手:“她最擅长□□迷药,只怕是你们一交锋她便用了药,不过她既然亲自上阵使出这些阴招,想必西周也一时无人可用。你且下去治毒吧。” 李靖铁青着一张脸,倏地想起她身上闻到的一股子香气,只得吃下这个哑巴亏。 果然黎城闭了门,西周便不再叫阵。帝辛气定神闲地操练起兵马来。黎城易守难攻,他要拖大军攻打东夷凯旋,一举将西周拿下。 妞妞下午忽然嘤嘤地捂着小腹叫疼,便被一个人留在军营旁边的小院中。吃了些温补的药物,早早地便熄灯休息了。 只是半夜听到外面的侍卫唿吸声渐重,她在床上一滚,变成一只毛茸茸的狐狸,轻巧地跃出了后窗。肉垫踩在地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她在崑崙的时候壮地像头熊,在朝歌几个月却瘦的像个大只的狸猫,有几个警觉的侍卫看到了黑影,她便学着喵呜一声,假装是受了惊的猫咪一样蹿了出去。 出门时宋川曾给她一条精巧的链子,链上的吊坠里面放着同心虫,告诉她若两人失散便顺着虫子的指示去寻他。 她被妲己骗到朝歌之后,醒来便妲己取走了链子。她不知道宋川为何在西周的阵营,想必妲己拿着她的链子与宋川说了些什么。虽说他让她等他,但妞妞是绝不放心宋川继续留在妲己身边的。 她得去找他。 九尾狐族虽废,没有什么攻击性,却极擅长搜寻。她对宋川的味道分外熟悉,只要在她方圆十里内,便可搜寻他的味道而找到他。 妞妞自觉在人间呆了两月,以为自己长了些见识,轻手轻脚毫无准备地便出了宅子。只是黎城本地处偏远,大多人家养了家犬或猎犬,军中也养了许多恶犬辅助作战。狐狸心急从城中蹿过,一路上许多宅子里狗便跟着狂吠起来。一时之间静谧地城中狗吠声响成了一片。 城中早就流传着大王身边的妖姬是狐狸精的说法,被吵醒的大多数人家畏惧恐慌了起来。 妞妞有些惶恐,只能尽力向城门跑,腹中还揣了个崽子,一路上狠是吃了不少苦头,摸爬滚打地到了城墙边,却看到城墙上的火把亮成一片,士兵们表情严峻地拿着武器严阵以待。 她蜷进附近的树丛中,看着守城的士兵来来往往巡逻,不禁有些心急。 夜露湿重,妞妞只觉得自己全身都有点阴冷,跑的久了停下来,疲惫的感觉突然涌上来,让她眼皮发沉。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守城的士兵突然像她的方向走来,提着裤子,一副急着解手的样子。 随着他脚步的靠近,妞妞只觉得自己的毛都炸起来了。从前宋川与她说要教她练剑,她便撒娇说要是有坏人欺负她便用爪子抓花他的脸,宋川拍拍她的脑袋说罢了他会一直在她身边保护她的。 懒惰真的是有报应的。小狐狸亮出自己被帝辛强迫修剪的爪子,即使抓不花她也决不能束手就擒。 只是那人的脚步停在她面前时,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喧闹,抬头一看城西粮仓的方向竟燃起了一片火光。 面前的士兵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地跑开了。 城西失火?妞妞蓦然想起早晨宋川与她说等他。可是他的味道分明就在城墙外的附近。 来不及细想,她探出头,见墙边的守卫被召集交代命令,便小跑到墙边,扒开草丛中的狗洞钻了进去。 谁知这洞看着不小,妞妞钻了一半却越来越窄,她探出了头,身子却微卡在了洞中,她顾着肚里的崽子,只敢一点一点向外挪,墙边已经响起了窸窣的脚步声。 蠢狐狸眼里急出了一包眼泪,却突然眼前出现了一片熟悉的衣角。 ☆、探子 一双白玉般的手将她抱起来,狐狸扑进女性柔软馨香的怀里,一时有些懵。 分明是宋川的袍子,那天出门前妞妞亲自为他选的,如今却穿在妲己的身上。 妲己揉揉她脏兮兮地毛髮:“你们俩可都够不安分的。” 妞妞顿时举起爪子便挠了她一把:“宋川呢,你为什么穿着他的衣服!” 妲己把她的爪子轻轻拍到一边,轻轻一抚自己的脸颊,妞妞只觉得眼前一花,妲己的面孔已经赫然变成了宋川的脸。 “前两天跟某个某个道长学了一招变脸,倒是挺好用的”,妲己看着妞妞呆愣愣的表情,突然有些心虚将这两个二傻子拖入局。 “我早知道他要来找你,便来试试混水摸鱼,谁知他竟一把火将城西粮仓给烧了,可够大王吃一壶了。” 妞妞看她脸色并没有多快意,突然想起:“可是帝辛今天一早便下令将粮仓的粮食挪了位置,他怕是知道你要来早做了防范,那宋川他……” 妲己登时变了脸色,把妞妞抱在怀里便向西周营地走,妞妞去在她怀里挣扎不休:“你放开我,我要去找宋川。” “然后呢?我们俩现在去不过是自投罗网,给他凭加负担而已。大王虽不会滥杀无辜,但是我们俩都出逃他必然不会再轻易放过我们了。” “我不信妲己娘娘会毫无准备便夜探黎城。”妞妞有些犹豫,她总得护着一些肚里的崽子。 “我也不信宋川竟会火烧粮仓,谁家带着老婆私奔会弄那么大阵仗,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她本只想无声无息探探黎城的情况,白日一战怕已向帝辛丢了老底,西周虽不能跟商军抗衡,但是知己知彼总是好的。即使帝辛多加防备,但是他心高气傲,在自己的地方总不会疑心病到人人盘查。但这把大火一放,只怕现在进城是真的吃力不讨好了。 “可是今日加强了防备,倘若……倘若他回不来……” “莫要胡说。”妲己将妞妞紧紧抱在怀里,轻轻一跃上了马。 她这样的态度让妞妞心中的不安更加扩大,奋力地挣扎,“我要到他身边去!” 两个人僵持了一下,嗖的一声,一根箭矢不知何处,正扎在马蹄下,马儿顿时一惊,嘶叫了一声,险些将两人甩下马背。 妲己拉住缰绳,知道两人已经暴露,只听见嗖嗖的破空声。她慌忙一手将狐狸卡在怀里,一手拉着缰绳,两脚一夹马腹便飞驰了出去。 乱箭几乎是逐着马蹄而来,妲己感觉几支箭擦着耳边而过,让她的后脑勺一片冰凉。只是锐利的箭头几乎贴到头颅时,似乎被不知何处而来的怪力弹开。 妲己跑了一段,出了城墙箭矢的射程,回头果然见地上插着几根断箭。她不知是谁出手相助,也不知对方是敌是友,对着虚空说了声多谢,便夹着妞妞回了西周营地。 此时宋川却在帝辛的别院里。 帝辛仍是手持一盘白玉棋子,似乎并未因来人而惊动。 宋川却先与他行了个谢礼:“多谢大王这些时日照顾吾妻。只是多有在外不便,宋某来接吾妻归家。” 第35页 帝辛仍是执子不语,宋川走上前,执白子与他对弈,不一会便将他杀的片子不留。 帝辛执着最后一颗子,盯着残局,半晌才将棋子丢进棋盒,略嘆了口气:“寡人还是心不静。” 他话音刚落,便走进一个身着铠甲的士兵:“禀大王,西周火烧粮仓的探子已经抓找,现在压在水牢中。” “好好地审”,帝辛的脸色沉了下来,挥手让他下去,很是轻蔑地嗤笑,“西岐那些只会使些见不得手段的鼠辈。” 他转头看向宋川:“我竟没想到你们这些修仙之人也会插手人家的战事。” 宋川简直憋了口气。他那日在医馆门外等了许久,屋里渐渐没了声响,那老大夫却说有一些要善后拦着不让他进门。妞妞的气息还在,同心虫也没有反应,他沉着气在外面等了一个时辰,忍不住破门而入才发现早已人去楼空。 他将那孕妇葬了再去寻妞妞,已经全然没有了踪迹。跟着同心虫兜兜转转一圈,却寻到了妲己。她闭口不谈项鍊的来处,只让护她一段,安全送她到西岐便带他去找妻子。 他只听人叫她苏军师,却不曾想她竟是之前那位凭藉美貌歹毒闻名朝野的妲己娘娘,从朝歌到西岐兜了一圈,妞妞竟在纣王身边。 哪里是修仙人要插手人间事,分明是人间人诱修仙的傻子入局。 纣王看他紧绷着脸,却感觉到一丝怒气,多半也是被那个女人耍得团团转,不禁觉得有些快意。 快意之后又觉得无趣,将棋盘里的棋子一枚枚丢回棋盒:“听说你们这些修仙者成天修道,不知究竟何为道?” “修道从心,心为何,道就为何。” “世俗人不懂道也不懂心,寡人曾想,凡人一世不过百年,修仙者却长寿,其中不乏青春永驻,法力无穷者。听闻道法讲究因果循环,不知各位道长中了什么善因,又会结怎么样的果。” “我想诸位既然有机缘有能力,本应帮助凡人一统天下四海昇平,为自己积累一些德行。”帝辛看着他,“不知宋道长可愿祝寡人一臂之力?” 宋川倒是有些惊讶他说出这番话,却并不犹豫婉拒道:“吾只想只想寻回吾妻。” 帝辛并不在意他的回答:“你们夫妻真是同心,寡人本想候你来时让你们夫妻团聚,却不料尊夫人心急,自己偷熘了出去寻你,只怕现在已和妲己出了城门去了西周。” 宋川听她自己熘出去,脸色不由难看了起来。他当初听闻她成了纣王的宠妃,心里担心她忘了他。现在她一个人在外,他却宁愿她好好呆在纣王身边,哪怕是宠妃,也比一个人在外面吃苦好。 帝辛看着他的脸色,终于轻笑了一声:“莫急,妲己欠她的情,自会全力保护她周全。不出三日,你自会见到她。” ☆、求和 回到西周大营的妲己抱着妞妞回了帐篷,文王派人来问候,妲己只说黎城内的粮仓被烧,城内一片混乱,请文王放宽心。 她将狐狸放在塌上,妞妞是真的被折腾地不轻,浑浑僵僵地趴着,显出几分乖觉。 一人一狐颠簸了一夜,相拥着很快入了眠。 第二日一早妲己便从睡梦中惊醒,不知昨夜梦到什么,一摸脸上一片冰凉的泪水。她披了见外衫出门,一眼瞧见了在门口伫立已久的伯邑考。 这位公子倒是十年如一日的儒雅俊秀,他身上都落了一层薄露,很是温和有礼地与妲己说:“苏军师,听闻你昨夜夜探黎城,我便为你准备了些药物。” 他递了一个小巧的盒子过来,妲己接过,他又补充道:“还有一些你小时爱吃的米花糖。” 妲己的手顿住,一时不想接受了。 伯邑考见她面露不悦,不再多言,告了辞转身离去,妲己只得拎着盒子了帐篷。 妞妞只觉得从头到尾巴都痛的厉害,肚子也是飢肠辘辘。但她知道现在不是娇气的时候,只能乖乖地将自己盘成一团。 见妲己拎着食盒进来,她便忍不住动了动鼻子,一股香甜的味道直冲鼻尖,便眨巴着一双水润润的眼睛看着食盒。 妲己坐在她身旁将盒子打开,将装着米花糖的纸包拆开放在妞妞面前,然后拿起一个个药瓶查看,重要的装进身上的暗兜里。 “那位公子便是伯邑考吗?他与帝辛果然完全不一样,想不到你这样的性格竟会喜欢他这样的。”妞妞捧起一块米花糖小心翼翼地咀嚼。 “你知道他?谁与你说我喜欢他这样的?” “你走后帝辛有一次喝醉了,躺在你殿前说了些胡话。” “他竟以为我喜欢伯邑考吗?”妲己捻了一小块米花糖在之间,果然和自己年幼时一模一样。 “我从小和他青梅竹马,他自小性格就好,像大哥哥一样照顾我们。说喜欢,也是喜欢过的吧。只是我爹送我去朝歌献给大王时,他竟也好脾气的没有反抗,劝我考虑一下冀州的子民。” “他那时也分外难过,看起来挣扎了很久。只是他是个好人,我却不是,我只是个自私的凡人。那时候我们缘分便尽了。” 她将米花糖塞进嘴里,甜味化开,却总觉得心中有些苦涩。 这日两军仍是对峙,西岐虽联合了一些部族,为了各自的权益拧成一股,但内部却是七分八裂。 姜尚策反了东夷,为西周争取了时间积累实力调整策略。但他不在营中,以妲己为代表的主战派和一些只想自保部族组成的主和派一直拉锯不休。 妲己心中冷笑,文王心中却有百姓,却太过温吞。如今的战局拖一时败率只会更大一分,想要自保,但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可是战事的转变比她想像中更快。 次日一早,探子便传来了商军大败东夷,哼哈二将正率大军赶往黎城的消息,一时上下,西周大营人心惶惶。 管炊事的小将送来午餐,一脸惶色,通知苏军师下午在大帐中召开大会,共同商讨应急之策。 妲己应了,接过饭菜,等那小将出了帐篷,才叫醒病怏怏的妞妞:“傻狐狸,快起来,我们走。” 她草草收拾了一些衣物药品,西周败势已现,与黎城对战尚能抗衡的时候畏畏缩缩,如今这个局面商讨又能挣扎几时?她可没有兴致与这群老顽固共沉沦。 妞妞爬起来,乖巧地跳到妲己身边去。 妲己见她不做声,这两日她更加瘦了,除了凸起的小腹,身上可以说的上瘦骨嶙峋了。 妲己摸了摸她有些黯淡的毛髮,看了看桌上的饭菜,心中不安,不敢动。只能从怀里掏出几块米花糖:“你先吃一点,等以后我们出去了,我再请你天天大鱼大肉。” 妞妞叼了一块,呜呜地催促她:“你也吃一点,我现在只能靠你了。” 两个人将仅剩的几块糖吃了,刚感到有些饱,突然觉得一股倦意涌了上来,努力睁开眼睛,却只觉得眼皮打架,头一歪便昏倒在地上。 * * ** * 妲己迷迷煳煳间感绒毛蹭在自己脸上,有些柔软又有些痒,她睁开呀,果然看见妞妞拿着扇子一样的尾巴扫在自己脸上。 “你可算醒了。”妞妞松了口气,蹭到她怀里盘成一团,这些日子她总感觉冷,恨不得时时缩在一起。 第36页 “我们在哪里?”妲己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尚且完好,周围漆黑的一片,似乎是被幕布罩上,从隐隐约约透过的光线看来,似乎是一个鸟笼一般的囚笼。身下响着隆隆的声音,大概囚笼是置于一辆马车之上。 她拔出腰间的软剑轻轻噼在笼子上,只觉得手像是被蛇咬了一口一般,一道电流顺着剑噼下来,软剑便控制不住脱了手。 “这笼子上方大概布了小型的雷霆阵。”妞妞蔫蔫地说,妲己这才看到她的右爪有些焦黑,“我听外面的人说,西岐像帝辛求和了。” 妲己沉默了下来,牵过她的爪子,幸好只是毛被雷撩焦了一块,并没有伤到皮肉。 她早知道西周那些人并无战意,却没想到自己会被拿来当了祭品,她太过信任伯邑考,从未怀疑过他给的米花糖有什么不对。 “你莫急,西周的使者去黎城求和,他们多半会留着我们待价而沽,外面一共六个守卫,他们谈好条件之前我们总能寻着机会逃跑。”妞妞将爪子搭在妲己膝盖上,低声安慰她。 妲己沉思了一会,点了点头。 ☆、海市 笼子中不见天日,两个人只觉得车子颠颠簸簸,不知道走了多久。空气逐渐变得湿冷,似乎是入了夜,外面似乎是响起了淅淅沥沥地响起了雨声,一路沉默的守卫们也开始骂骂咧咧。 又向前走了一小段,妞妞隐隐约约听见远方传来鼎沸的人声,透过幕布依稀可以看见一点灯光,不难看出前方的小镇灯火通明,熙熙攘攘。 那一丝烟火气息诱着队伍不由地加速前进。 行了小半个时辰,一行人终于踏进镇子中。街头卖汤圆的婆婆打量了一下打扮奇怪地陌生人,止住了吆喝,将汤圆端给坐在一边的客人。 “婆婆,请问这镇上哪里有客栈?”领头的侍卫向婆婆打探道。他身上淋了与,在摊子旁边一站,嗅着热气忍不住打了个寒碜,又觉得飢肠辘辘起来。 婆婆搓着手,有些侷促的样子,赶忙答道:“再往前走些便是镇上最大的客栈,只是最近行商比较多,有没有房间就不一定了。” 侍卫见婆婆对他们颇为畏惧,只是点头谢过,便驾着车子往前走。不出几步,果然见到一个很气派的客栈。但是进去打探一下,却果然没有了房间。 他们带着妲己二人,不愿多生事端。领头的侍卫长正欲进去商讨可否匀出两个房间,却被一个行色匆匆的女子撞了一下。 那姑娘哎呦一声发出一声娇喝,揉着肩膀正要骂人,转头却看见一个打扮奇怪的小生。虽然一身黑衣,但是面孔倒是俊得很,怪异的衣服下面不难看出肌肉发达的好身材。 她清了下嗓子,将“谁敢撞老娘”憋回嗓子里,娇笑着拿手帕甩了一下侍卫长,飞了一个媚眼:“不小心撞到公子,盈盈在此给公子道歉了。” 她打量一行人行色匆匆,身上还沾着雨露,又娇滴滴地说到:“看诸位面露难色,想必是客栈没有房间了吧,盈盈倒有个好去处,不知各位爷赏不赏脸?” 侍卫长刚要拒绝,只是看着眼前女子笑容娇媚,眼波流转,竟鬼使神差地应了。 六个人跟着叫盈盈的女子,拐了两条街道,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宅子,看着很是朴素清幽,却极为不搭地在门前挂了两只大红灯笼。 几人踌躇了一下,盈盈已经轻轻抠门。大门打开,小厮便跑出来迎他们进门。见他们拉着奇怪的车子也不多话,脸上恰到好处的殷勤令人难以抗拒。 进了门,里面却是处处旖旎,明明已是深秋,宅子中却穿梭着着装轻简的女郎,虽不袒胸露腿,却将身姿勾勒地极好,有一种欲说还羞的性感。 盈盈摆着香帕,面露娇色:“这可是个好地方?诸位公子且安心住下,今夜恰好有歆姑娘的表演呢。” 歆姑娘?几人面面相觑,觉得这地方有些诡异,想要开口告辞 ,却被迎面而来的一群美貌姑娘拉住了胳膊。温香软玉一入怀,几个人再也想不起哪里不对了。 盈盈软嫩白皙的胳膊缠上侍卫长的手臂,软软地靠进他怀里:“小哥哥何必那么严肃,我这里珍藏了极好的梨花白,夜色正好,一个人多孤寂,不如喝上几杯?” 说着便牵着人走向大堂。大堂中已经零散地坐了不少客人,看起来倒是与寻常的烟花柳巷无异了。 大堂的正中间有个台子,应该是坐歌舞表演之用,现在空荡荡的。一个穿着锦衣白袍的公子坐在台前,面前摆了一桌酒菜,身边却无一个女伴。 他听到动静,转头瞧了几人一眼,又不感兴趣地扭回去。 其余人也注意到了这位面如冠玉的公子哥,看打扮神态不知是哪家的纨绔子弟。只是落了座,酒菜端上来,就不再在意了。 只有侍卫长取了几只奶饽饽,站在入口,时时注意着外面的囚车。 他不愿意就坐,盈盈却端着酒杯又贴了过来:“公子车上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如此心心念念?” 侍卫长却冷冷地瞪了她一眼。 盈盈许久没有被别人给过冷眼,却觉得这小哥更合心意了。她面上仍挂着笑,对着前面的锦衣公子努努嘴,撒娇道:“盈盈见到小哥哥便觉得有缘,又怕小哥哥像那位公子一样心有所属,您可莫怪。” “说来那公子也是痴情,日日在此等着歆姑娘。”盈盈颇为艷羡地感嘆了一句,又捧着手中的酒杯往侍卫长嘴边送:“小哥哥赶路辛苦,喝杯酒暖暖身子。” 这酒色清冽却醇香,侍卫长微微拧了拧眉头,盈盈便把酒杯凑到自己唇边:“您还怕我给您下药不成?” 说着便饮了半杯,又将印着鲜红口脂的一面对着他递了过去。侍卫长犹豫了一下,还是败在了美色之下。 两个人推杯换盏,几杯下了肚 ,场子里忽然稍稍安静了几分。 一个身着粉衣面带轻纱的少女抱着琴上了台,看起来比在场的姑娘们还略稚嫩的模样。只是她虽年纪不大,颜色却压倒群芳,眉目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柔暖,只一眼便让人心生亲近。 那锦衣公子立刻收起了脸上不羁地表情,端坐好,脸上染上了极温柔的笑意 少女却不看他,将琴放好。轻弹了两下试了试音色,便弹起了一支曲子。 高山流水,蝶舞鸟鸣。 那姑娘拂地认真,一曲罢,锦衣公子才拍手称赞:“极好。” 歆姑娘并不理他,自顾自抱着琴要下台,一转身却忍不住一声轻笑。 只是她刚下了台,便一个醉醺醺地侍卫站起来,笑嘻嘻地说:“小姑娘长得如此甜,不如再唱支小曲儿给爷听听,爷看看是不是也甜?” “老四!”侍卫长怒斥到。 那名叫老四的侍卫却恍若未闻,摇摇摆摆地站起来,走到歆姑娘面前,伸出手要拉她的手臂。 少女立即后退一步,嘴中怒喝:“请您自重。” 同时一枚果核弹过来,正打在老四手臂上,虽只是果核,却钻心地疼。 “谁给你的胆子碰我的女人!”他身高腿长,几步便跨了过来,侧身将老四隔开。 “谁是你的女人……”歆姑娘嘟囔了一声,却乖乖地躲到了他身后,抬眼看到他耳尖都红的要滴血。 ☆、蜃楼 第37页 老四甩了甩酸痛的手臂,只觉得酒气往上涌,全身都烧地厉害,仿佛理智被一把烧光了。 他摇摆着身体,伸出手指着眼前这对男女,嘴里骂骂咧咧地:“装什么清高,不过是个卖唱的……啊!” 锦衣公子掰着他的手指,刚刚一脸的笑意已经不復,脸上冷的像是要淬出冰霜来:“你说什么?” 老四哀嚎着不应他,后面几个侍卫却握着刀站了起来。正中间一个看起来最粗犷的大汉涨红了脸,啐道:“老四说的对,不过是个弹琴卖唱的,还以为自己是天仙呢,跟外面那位比,一个脚趾头都比不上。” “老三!”站在门口的侍卫长呵斥了一声,警告之意溢于言表。 粗犷大汉悻悻地闭了嘴。 锦衣公子却是不依不挠,扯出一个邪魅的微笑:“哦?我倒是要看看外面是怎样的天仙。” 他说着一把揽住歆姑娘的腰,几人都未看清这两人的步法,两个人已经到了门外的囚车前。 侍卫长心中一凛,酒醒了一般,心知这镇子不对,便要上去阻拦。 可那锦衣公子并不在意他,抬手便探进车里将幕布掀开。 厚重的幕布落地,笼中却空无一物。 侍卫长只觉得酒气涌上来,脑子一片空白,人呢? 他几步奔过去,不相信地再三确认,笼子中确实空无一物。 “我还以为是什么样的天仙,呵。”锦衣公子却嗤笑一声,拦着佳人翩然踱步回去。 后面几个侍卫也慌张起来,酒意瞬间行了,纷纷奔过来,这囚车里是他们向大商求和的筹码,倘若弄丢了,几个人怕是万死不辞。 “大哥,人呢?”几个人七嘴八舌说了起来。 “闭嘴!”侍卫长皱眉看了一眼转身离开的锦衣公子,一时想不出猫腻在哪里。鸟笼中的雷霆阵是他设置的,除了他别人绝不可能解开,除非这囚车在不知不觉中被偷梁换柱了。 他想着,手中结印,轻轻覆在鸟笼上,笼子闪过一层电流,顶端的符印闪了一下便消融掉。 囚车没被换?他心知不好,刚想再结符,笼门轻轻一响,一股粉红色的香粉飘出来,很快膨成一团粉红色的烟雾,将附近的六个侍卫笼罩其中。 几个人只觉得眼前一黑,咕咚一声栽倒在地上。 远处锦衣公子走到堂内,拿起桌上的酒杯,哐当朝地上一摔。杯子咕嘟咕嘟在地上滚了一圈,变成了一个拳头大的石子。 随着哐当一响,楼宇美人都消失不见,只剩一座废弃的寺院矗立在荒郊野岭中。中了迷药的六个侍卫七横八竖地躺在庙门口。 温云州轻笑一声:“这一片荒野遇到镇子,他们也傻乎乎地信了,真不知道姬昌是怎么能让这几个蠢货来送人的。” 乔歆低头应了一声,然后轻轻地咳了一下。温云州赶快将横在师傅腰间的手臂拿开。 他强装镇定地偏过脸,小声哼了一声道:“只是这小子脑子不好,道也修的不精,连这样的幻术也看不出来,这雷霆阵竟然修得极好,除了他自己,连我也解不开。” “这世间总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但是我还是觉得你是最棒哒。”乔歆踮起脚擦了擦下他髮丝上的雨珠。 妲己真是忍受不了这两个人一言不合就开始恩爱,抱着妞妞钻出笼子。隐身术失了效,她愤愤地走到侍卫长处轻轻踢了一脚,然后向两个人行了一个大礼:“多谢二位多次出手相救之恩。” “你知道粮仓失火那夜我们在?”乔歆打量这位传说中的苏娘娘。她穿着一身改短的男士衣袍,头髮后脑扎了个马尾,露出圆润的额头,很是青春飒爽的样子。“我跟温温下山寻人,正好感觉到妞妞的妖气。但是当时局面太乱,不知你是敌是友,便只护你们生命无忧。” 妲己心中有些不屑,便是救了她们对于这些修道者也不过举手之劳,身为强者要么如她父亲和大王一般,爱把别人的命运握在手心把玩,要么就像这些修仙者一样对于民间疾苦袖手旁观,一副分外清高的样子。 但是他们出手相救两次,不论如何这份恩情她总还是铭记在心的。 乔歆见她神色复杂,只是笑着与她说:“你们两人这些日子辛苦了,先歇息一会吧。” 她说话时,温云州已经走到一旁,将干草堆在一起,引诀点了把火,一时间破庙亮堂了起来。倒是温云州行动间袍子靴子上沾了不少草叶和泥土,看起来瞬间变成了落魄公子。 乔歆笑兮兮地钻到他旁边坐下,伸出手到暖黄的火焰上烤着手,脸颊都被火焰映照地红扑扑的。温云州便学着她的样子伸出手翻烤,然后把手摆在她旁边,十指纤长衬得她的手格外娇小。 “师傅你的手好小……”他拿手去对她的手掌。 手心刚要与她相贴,乔歆却突然转过头问妲己:“妞妞还好吗?” 小徒弟只好暗戳戳收回自己想要趁机摸师傅小手的爪子。 妲己不看着他俩由地笑出声,抱着妞妞凑到火堆旁,笑着称赞两人道:“你们小夫妻俩真恩爱。” “我们不是……” “师傅你看看那只傻狐狸吧。”温云州打断乔歆的解释。 乔歆瞪了他一眼,却依言接过小狐狸。入手才发现妞妞的体温烫的吓人,之前妲己以为她又累又饿睡着了,便没有叫醒她,现在才发现她的状态相当不好。 “妞妞,妞妞……”乔歆柔声叫了几下,狐狸却没有一点反应,若不是现在体温过热,乔歆几乎都要以为她没了气息。 三个人的笑容都沉了下来,刚刚轻松的氛围一扫而空。 “……我有好多药,她不会有事的。”沉默了一会,妲己强装镇定地从身上各处开始掏药。她将小药瓶一瓶一瓶地排在妞妞面前,手止不住地抖。妞妞虽然蠢了些,但却是一只善良体贴的狐狸,她凭白无故拖累了她,倘若她再出了什么事,她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赎罪。 “……这瓶是治伤风的,这瓶解毒……不行,这是伯邑考的药,我不知道可不可信。”她看着妞妞,颇为颓唐地放下药瓶。 “你莫急,”乔歆看她眼中的泪水几乎要落下来,握了下她的手,见她镇定一些,才取过瓶子嗅了嗅,“这药没什么问题的。” 妲己点点头,跑去取来侍卫们身上的水壶,餵着妞妞吃了下去。 小狐狸身体却依然软软的,完全没有知觉的样子。过了许久,终于抽动了一下身体,却把药丸吐了出来,还混着一些血渍。 “你莫急,莫急。”乔歆看着妞妞喃喃了两句,迟疑了一下,终究嘆了口气。她将手放在妞妞的身上,用手指将她的毛抚顺,抚到头颅的时候,面色却突然严肃起来,启唇念到: “愈!” 随着她低沉的声音,一道白光从她指尖喷涌而出,犹如乳白色的蚕丝一般将狐狸卷在正中心。浑然失去知觉的狐狸从乔歆的手心漂浮起来,犹如枯萎地花朵吸收生命力一般吸收着光芒。 白光渐散,妞妞才缓缓落下来,伏在干草上一动不动。乔歆也放松了身体,软软地靠在温云州肩头。 “她没事了吧?怎么还不动?”妲己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却突然听到小狐狸发出细细地唿噜声。 第38页 “臭狐狸!”她松了口气,却总算放了心。转过头去看乔歆,却见她面色苍白,一张本灿弱春花的脸上已经全无血色。 ☆、言灵 温云州感觉乔歆扯了一下自己的衣摆,他心中小小地窃喜了一下,刚想转头表达一下自己的关怀,乔歆已经咚地一声栽倒在他的背上。 “师傅!”他不禁惊唿出声,将乔歆揽进怀里。平时娇俏总挂着笑意的小姑娘像被抽了一大半生命力,脸色白的不像话,脆弱得让人心尖发疼。 乔歆在他怀里挪动了一下,只觉得这人身上暖暖的,忍不住朝他怀里钻了钻,嗫嚅地说了几个字。 “什么”温云州看她眼泪花花,赶紧将头凑到她耳边。听见小姑娘有些恼怒地低声抱怨他:“你背好硬,撞的我鼻子好疼啊……” 温云州不由地轻笑,知她不想让他担心,便伸出手将她的手掌抱进掌心,低声哄她:“都是我的不对,我帮你捂捂手赔罪好不好?” 虽是那么说,却不着痕迹地圈了下她的手腕。乔歆挣扎了一下,便乖巧地窝在他怀中不动了。 温云州却皱起了眉,乔歆体内的灵气仍然丰厚,脉搏却飘忽了许多,身体仿佛收到了重击,徒然虚弱起来。 妲己见他眉头紧锁,再看乔歆面若金纸的样子,心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念头:“您是言灵师?” 言灵师?温云州不解地看向她。 妲己年幼时曾在志怪闲谈上看过言灵师的传说。这一族人年幼时与寻常人无异,到了成年血脉里的力量便会復甦。她们的运用能力的言语拥有极大的力量,可与千军万马抗衡,但这能量却需要用生命力作为燃料。 愿言越大,燃料消耗越多。油尽灯枯之日,便再无轮迴,被称为“被命运束缚的人”。因此他们大多笃信因果,不插手凡间因缘轮迴,也从不伤害别人。 只是古早期的言灵师对其他人毫无防备之心,有很多被土地领主或其他首领强行作为人形战争机器。之后这一族仿佛受了诅咒一般迅速凋零。近百年来,人间再没有听说过言灵师的消息。 如果是这样,难怪两人不愿意插手救她们。只是眼前的姑娘分明还是个豆蔻少女的模样,便是修得仙法也不该觉醒血脉。 乔歆在温云州怀里动了一下,糯糯地和她请求:“还麻烦姑娘替我保密。” 妲己心中有疑问,但是见她不愿意多说的样子,只得将疑惑按在心底。忙乱了一夜,不一会儿天边便出现了微光。 温云州却从她二人的表情中读懂了什么,只是沉默不言,只是将乔歆安置在怀里,细细地为她擦去额头上的冷汗,不一会儿虚弱的小姑娘便睡了过去,温云州便摸着她的头髮,望着前方发呆。 一旁的妲己身心疲惫,更不愿打扰两人的气氛,也觉得腹中飢饿,便起身将几个晕死过去的侍卫餵了几颗功能特殊的□□,然后将人塞进马车里。收拾完了便打算出去找些东西裹腹。 她出去后不久,乔歆就醒了过来。睡了一觉恢復了一些气力,她却不愿意动,只将头埋在温云州的怀里,闻着他身上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你是不是背着我吃烤鸭了。” “你就知道贫嘴。”温云州忍不住想捏捏她的鼻子,碰到了又怕弄痛了她,便轻轻蹭了下她的脸颊,“小坏蛋,现在知道难受了,你那么任性妄为,不怕我担心吗” “没大没小,叫师傅。” “哼,我偏不叫。” 乔歆扁着嘴巴不理他,他便自顾自地说下去。 “你早就知道我喜欢你吧男人对女人的喜欢。” “我早些年走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看多了那些凡人为了所谓的爱情吃尽了苦头,他们的生命那么短,却为了爱情蹉跎了那么多年华,我心中很是不屑,却又好奇。” “爱情是什么呢有些因为爱情苦中作乐,可是生活分明是苦的,有的人穷尽一声追逐的人也不过样貌尔尔。好像是一个奇怪又无解的巫术。” “我看到你的时候,以前不懂的,仿佛就全然理解了。我爹那天跟我说,我是个傻的,既然一眼喜欢上了你,慢慢求便是了。师徒的感情却是不被允许的。” “我也懊恼自己头脑发热,只是走到你身边,就全然不觉得遗憾了。爱情本身,便是快乐吧。在你身边,我就足够快乐了。” “这些话我从来不想对你说,你那么厉害,我怕你有一天走了,找到更好的人,只是徒增你的烦恼。今天我却突然发现,我师傅也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小姑娘,她善良,会受伤,会软弱。倘若有一天这些话她听不见了怎么办。” 乔歆觉得滚烫的泪水滴在她脸上,抬起头,发现温云州已经泪流满面。 她谈了了口气,坐了起来,温云州要扶着她,她也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妲己说的不错,我是身上留着言灵师的血脉,我却不是言灵师一族。我母亲在山谷的的野花丛中捡到我,不顾父亲的劝阻将我扶养长大。父亲母亲每日也像我们在花庄一样,日日种些蔬菜,侍奉花草。”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但是那一日乔歆记得清清楚楚。母亲精心培养的一束娇娜开了,母亲高兴的特意加了菜。父亲还抱怨说,他们爷俩还不如一株花重要,却依然笑嘻嘻地去刷了碗。 到了晚上,母亲要给乔歆将睡前故事,乔歆还笑着撒娇说自己是大姑娘了,让娘赶紧去陪爹。 她话还没说完,一根箭矢便破窗而入,正中她腹腔,将她钉在了床上。 乔歆只觉得真疼啊,她想假装无事笑一下安慰娘亲,却疼得全身抽搐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平日只有月光的竹屋被一片火把照的透亮,屋外围满了一圈黑衣人。 那是乔歆第一次知道“言灵师”这个身份。 竹屋外布了复杂的阵法,还有重重机关,屋外的黑衣人人数虽多,一时却进不了竹屋。 对方却抱着若不从便毁掉无妨的想法,言灵师在他们眼里只不过是武器,若不从也决不能让其他人得到。 人虽无法靠近,箭矢却不断地袭来。 乔歆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很快又失去了听觉视觉,痛的恨不得死去。只是感觉到母亲握着自己的手,又捨不得。挣挣扎扎了一会儿,还是陷入一片灰暗中。 她本以为自己就此死了,耳边却突然响起了一声恍惚有魔力一般的声音:换! 随着这一声响,乔歆只觉得自己的血液疯狂涌动起来,烫的几乎灼烧了皮肤。迷迷煳煳间,又听到一声威严的利喝:“灭!” 乔歆在浮沉间不知过了多久,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腹间的箭矢已经消失,只留下干涸地血渍。 她疯狂地爬起身,顾不得穿鞋子,奔向屋外。 四处静悄悄的,堂屋正中,娘亲与父亲坐在正堂中央,手挽着手,一副亲密的姿态。 乔歆走过去,母亲脸上还挂着甜美的笑意,父亲依然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样子。 “娘”她轻轻唤她,却没有回应。她忍不住拿手去碰碰她,刚触到衣角,两个人却如云烟般散去。 “我娘与我换了血,将她的生机都给了我。爹爹怕娘亲在黄泉路上害怕,便杀光了黑衣人,随他一起去了。后来我独身一人被师傅捡了,便在崑崙一手打造了花庄。后来我才知道,他们并不会在地下再相见,言灵师的死亡便是终结了。” 第39页 “温云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不是把自己活成了我母亲的模样,但是我并不像你想像的那样,温柔强大。你可以找一个真正温柔善良的姑娘,而不必与我一起背负一些东西,平安喜乐一生。” ☆、换生 温云州摸摸她的脑袋,心头酸涩一时讲不出话来。他从前听人说头髮细的女孩子脾气好又心软,乔歆这一头髮丝真的是又细又软,仿佛一碰就要断了。 乔歆的脑袋在他手心蹭蹭,却接着说:“只是我娘自小便说我性子拗。你说喜欢我,我便信了,我会学着爱你,把心捧给你也无妨。只是我的心只有一颗,放到你手里,你把它弄碎了或者弄丢了,我就用你的心与它陪葬。” 她将纤细的手指放在他胸口,听到心脏温柔而有力的脉动。 温云州不由失笑,抓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我心悦你,愿与你患难与共,不离不弃。” 两个人不由相视一笑。 “呜呜呜,”在一旁刚刚醒来偷听壁脚的妞妞却憋不住哭出声来,“一醒来就听到你们那么煽情,眼泪想憋都憋不回去,我们大家都要好好的啊。” 两个人含情脉脉的气氛瞬间被妞妞的抽噎声打破。 “煞风景的臭狐狸。”刚想和师傅好好温存一会的温云州扭头扭头瞪了一眼,恨不得把这只坏气氛的狐狸精揪住尾巴扔出去。然后才拿起一旁的水壶给乔歆餵了些水。 乔歆低头珉了一点,只觉得干涸的嘴唇微微润湿,摇了摇头表示不要了,然后向妞妞招了招手。 小狐狸见了从善如流地小跑过来,乖巧地往她面前一躺,露出覆盖着白色绒毛的圆滚滚的肚皮,歪着脑袋沖乔歆卖了个萌。 小狐狸虽然恢復了元气,但是身子经过几日的颠簸依然有些瘦弱,本不大的宝宝却显得已经是圆鼓鼓一团。 乔歆有些好奇轻轻伸手摸摸她的肚皮,毛茸茸的皮毛带着温热的手感,她轻轻地挠了两下,妞妞便发出娇滴滴地哼唧声。 “妞妞,你说这里是一只小狐狸还是人类宝宝啊”乔歆将手覆在隆起的一团上,看着妞妞自己还一团孩子气,却已经要做娘了,不由觉得有些奇妙。 妞妞被她挠地有些痒,忍不住蹬了蹬后爪,想了想然后一本正经地说:“我还是比较希望是个狐狸小崽子,川川虽然也很好看,但是再添上几根尾巴才更好看。” 说到不知身在何方的夫君,她又忽然有些忧伤起来:“宝宝都那么大了,还没有见过川川呢。” “总会见到的。”乔歆挠了挠她的下巴安慰。 接近正午,妲己才从外面回来。以往她即使在囚车上,也每□□服整整齐齐,头髮梳理的一丝不苟,今日她的装扮却有些乱,袍子上也沾了一些不知是什么的血渍。 几个人顿时颇为担心地看向她,她却咧了几颗白牙得意一笑,让开了身子。大家才看见,她身后竟拖着一只很年幼的野猪。 野猪被妲己的红缨枪贯穿了头颅,用野草结成绳子套在脖颈上,野猪虽然年幼,但看起来也有六七十斤的分量,也难怪弄得她一身狼狈。 妲己却浑然不在意自己身上的泥土和血迹,高兴地与众人打完招唿,便拖着猪到了破庙旁的小溪边稍稍清洗了一下,用侍卫身上搜出的刀开肠破肚,她下手又快又准,很快娴熟地拆了两块肋排和四个蹄子下来。 妞妞看见妲己拖着小野猪便嘴馋地一熘烟爬起来,跟在她身后一路小跑到溪边了。见她手起刀落分外利落的样子,跟几个月前初见时那个无处不精緻,无刻不娇媚的妲己娘娘已经浑然是两个样子。 妲己回头看到她,只是笑的眉眼弯弯:“妞妞,你帮我去看看庙中有没有锅,我想给你们烧点排骨汤补一补。” 妞妞回过神来赶紧点头,小跑回庙中,不知是不是她们运气好,这破庙里竟真的找到只瓦罐。妲己架起火堆,在瓦罐倒上清水,咕嘟咕嘟地煮起了排骨汤,虽然没有什么调料,但是狐狸和妲己真是饿坏了,敞开肚皮饱饱地吃了一餐。温云州担心乔歆,也餵了她些肉糜。 妲己这几日真的累坏了,吃完了倒在草垛里便睡了过去,妞妞吃饱喝足也跑到她旁边睡成一团。剩下一对新出炉的小情侣窝在一旁腻腻歪歪。 四人休整了一天,都恢復地七七八八。现在乔歆的身体还虚荣,温云州不愿让她在这破庙多呆,便准备着回崑崙花庄。 妲己已经将身上收拾干净,又恢復了往日里英姿飒爽的样子,笑眯眯地背着从几个依然昏迷不醒的侍卫身上把拉了一大包必需品。她骨架轻小身体瘦削,诺大的包裹抗在她身上,让人担心会不会把她压坏。 乔歆吃了些她的小野猪,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她:“不知苏姑娘准备朝哪去” 妲己掂掂包袱,很是无所谓地说:“身如浮萍,大概是四海为家吧。” 温云州不由侧目,妲己与他从前的性格倒是很像,看她对小狐狸很有好感,为人也几分知恩图报,若让她同行,大概能让妞妞那个电灯泡安静一会儿。 这么想着,他看了乔歆一眼,见她没有阻拦的意思,便向妲己发出了邀请:“苏军师可愿随我们到崑崙一游” 妲己不由地露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然后便笑着抱了个拳:“早听大王说崑崙人见仙境,既然有此荣幸,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乔歆披着温云州的外袍,被他拥着出了庙,冷风一吹,她刚有点血色的脸色又白了几分,温云州干净将她严严实实地圈在怀里。妲己颇为艷羡地看着这一对儿,转头去抱妞妞,却看见她有些踌躇地站在门口,暗戳戳地用爪子扒拉着面前的泥土。 “妞妞?” 妞妞毛茸茸的脸上看不出表情,语气却怏怏的:“……我想去找川川。” 妲己无奈地走到她面前蹲下:“妞妞,现在外面太危险了,我们先去崑崙好不好?” 妞妞还是低着脑袋:“可是川川一个人在外面也很危险……我好担心他。”小狐狸九只尾巴垂下来,像一把雪白的扇子,显得整个狐丧丧的。她知道自己没有能力保护自己,更不能保护宋川,眼圈里的眼泪打了两个转,还是吸吸鼻子跟了上去。 乔歆缩在温云州的怀里,看见妞妞垂直尾巴跟着他们,蔫蔫地走了两步,心里突然生出不忍,只得拉住温云州的衣袍,温声与他商量:“云州,要不然我们先送妞妞去朝歌找宋川吧。” 温云州皱着眉头,颇为不贊同地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现在乔歆的身子太弱,即使是御剑,对于她来说也很不利。 乔歆只好又娇声与他说:“你想,倘若是你一个人只身在朝歌,我也是绝不放心你一个人的,要是你也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对不对?况且妞妞还怀着孩子呢。” 她一双含着春水的眼睛看着温云州,微微踮起脚在他带着一点胡茬的下巴上啄了一下。 温云州心瞬间就软了,转头看了看装小可怜的狐狸,却更加懊悔自己当初为何抱了这麻烦精回家。可是乔歆的身子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嘴唇也冷冰冰的,他就只是崩着一张脸,与乔歆抗议。 “不如我送乔小姐去附近的城镇等你们吧,”妲己却突然出声打断两个人,“乔小姐现在看起来不太适合奔波,不如就近修养,我也……不太想去朝歌。” 第40页 “我的枪法还可以,迷药□□,甚至乔装都使地很好,况且你们救过我两次,倘若遇到危险,我便是舍了命也会护乔小姐安全。” 温云州看了她一眼,他与乔歆都知道,这个女子看起来娇弱,实力却不俗,有武力也懂得应变,也看得出是个至情至性的女子。只是自己的宝贝,他总是不愿意将她放在别人身边的。 妲己却拿出了一对精緻的项鍊,正是妞妞宋川那对同心虫。 她将这对同心虫递给乔歆,吊坠在阳光下熠熠发光,里面两只小虫对着发出嗡嗡地声响。 然后又拔出了一支簪子,轻轻在手腕上点了一下,几滴鲜红的血沁了出来。簪子沾着血迹,在手腕上画了一个奇怪的图形,犹如说不出名字的花开在手腕上。图形一成,突然漾起红光,同时,妲己面色庄重地起誓到:“吾在此起誓,以吾命换乔歆无虞。” 话音落下,红光渐散,手腕上留下一团粉红的印记。 “换生咒!”师徒两人不由一怔。他人不可解的雷霆阵已经不多见了,换生咒更是已经失穿已久。被下咒的人要对誓言对象以命相互,若是对方殒命,便以自己的性命为对方续命。只是大多数人还是自私的,换生咒也便逐渐沉寂起来。 温云州看了看妲己,把乔歆留在附近修养,又有人保护确实是最好的选择,有了同心虫的换生咒的保障,他御剑将妞妞送去朝歌来回不过半天,师傅身上尚有许多天才地宝够她自保,足以撑到她回来。 只是妲己这一切安排都太过稳妥,让他心中反而生出一些不安来。 犹豫了一会,温云州仍是将乔歆交给妲己,温声叮嘱她照顾好自己。然后抄起妞妞,捏了个诀消失在空中。 ☆、东夷 乔歆将同心虫的坠子挂在脖子上,紧了紧身上的外衣,只觉得全身都没有一丝力气,勉力地转头对妲己提了提嘴角:“苏姑娘,我们来时不远处有个村子,我们便去那里歇歇脚吧。” 妲己赶忙上前两步扶住她。 乔歆的身子轻轻软软的,像棉花糖一样。妲己可以算是颇为健谈,和妞妞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叽叽喳喳,搂着乔歆却不知道怎么安抚这样的软妹子,只好闷声往前走。 所幸乔歆记忆极好,两人顺着山间的小路,走走歇歇,日近黄昏的时候终于见到了村子顶上冒出的炊烟。 “乔姑娘我们到了!”妲己揉了揉自己不争气的瘪瘪的肚子,兴奋地与怀里的姑娘说。然后索性将乔歆打横一个公主抱,一熘烟顺着小山坡奔下了山。 山下的茅屋前正蹲着几个毛头娃娃在玩泥巴 ,突然见到山坡上的两人吓了一跳,一闹而散,只有一个小个子的女孩吓得呆在原地,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莫哭莫哭,”妲己从身上摸出几片银叶子,递到孩子们面前哄他们。 那哇哇大哭的孩子听到声音清甜,渐渐止住了哭声,定睛一看面前却是两个漂亮姐姐,登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她收了哭腔,好奇地打量了一眼漂亮姐姐手中的银叶子。那叶片打造地精巧,看起来很是漂亮,栩栩如生。 恋恋不捨地看了两眼,女孩子还是收了眼光,颇为害羞地说:“谢谢姐姐,我娘说不能要别人的东西。” 妲己摸摸她的头,笑吟吟地与她说:“我与我家小姐在外面不小心遇到了些事情,与家人走散了,不知村子里可有地方可以借宿一宿?” 女孩偷偷地打量了一眼她怀中的女孩子,看起来和邻居家的姐姐差不多大,长的也很和善好看,却一脸惨白很虚弱的样子。 “我家还有空房子,但是姐姐还是要问问我爹娘。” 妲己点了点头,由女孩带着她走到了一户农家。她将乔歆放在院子小木凳上,便进屋与女主人交涉起来。 乔歆打量了一下周围,这似乎是一个三口之间,看得出很清贫,却收拾得干净舒适。她隐约能听到妲己与主人编了个无伤大雅的小故事,心软地女主人见两个姑娘在外不容易,便点头应了。 妲己眉飞色舞地跑过来,扶着乔歆走到西侧的空房,推开门:“女主人说这屋住的本是她的小姑子,刚出嫁不久,便一直闲置着。虽然条件不太好,但是总归有个栖身之所了。你好好休息一晚上,说不准明日温大侠便来了呢?” 乔歆与她道谢,又颇为惊讶地问她:“你叫云州温大侠?” 妲己露出了有一些纠结的表情:“可是总觉得叫他道长不太好……” “无妨,他不在意的。”乔歆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突然就想起以前有人去花庄挑衅温云州,打不过他就骂他牛鼻子道士,温云州忍了又忍,还是出手把他狠揍了一顿。 两个人说笑了两句,女主人便敲门给她们送了两床被子和一些米汤小菜。妲己再三感谢,摸了几片银叶子给人家。 妲己盛了碗米汤放在乔歆面前。“我知道你们修仙之人要辟谷,但是你现在身子那么弱,多多少少吃一些。” “我从前在崑崙花庄也是吃粮食的。”乔歆看着眼前的米汤熬的粘稠,米粒几乎都化在了汤水里,一股米的清甜味道扑面而来。她捧着碗小口地起来,不一会碗便见了底。 妲己要给她再添,她却摇摇头,忍不住抬眼望了一眼屋外,除了月光将树木投影在地上,仍是空无一人。 “别看啦,他们在朝歌找对方,少说也要一些时日,倘若之后要安排妞妞与宋先生,也可能花些时间,你不如好好休息一晚,说不准明日一早睁眼便能看到他了呢。”况且帝辛多半会给她们找些麻烦吧。 乔歆依言点了点头,上了床。她身体虚,本以为会有些难眠,却片刻便入了梦乡。 只是次日醒来,她依然没有等到温云州。 天气本已经入了冬,以往这个季节雨水很少,这几日断断续续地却下起了连绵的细雨,整个天空都是灰濛濛的。 紧接着一连几日,温云州都没有出现。乔歆拿着同心虫吊坠,虫子仿佛进入冬眠一般,既无表示配偶靠近的叫声,也无对方危险的挣扎。 倒是妲己与这家的小丫头环环混熟了,让她拿着树枝当□□,教她一些简单的招式。与稍停,两个人就在院子了里耍一下午枪,直到环环被娘亲叫回屋吃饭,妲己回到屋里,看到乔歆仍是坐在床上对着吊坠发呆。 “你莫担心。”她想安慰她,却终是嘆了口气。 第二天天气却又阴沉了起来,一大早晨环环便跑了出去,到了近中午才一脸惴惴地回来,小声与妲己说:“村东头的铁匠去世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只是他妻儿哭得好惨,他们家豆豆才三岁大呢。” 说话间,外面隐隐响起了哀乐。两个人踮脚向外看了一眼,果然见到一行人抬着棺材路过,棺材很是简单,后面跟着一个素衣的妇人抱着一个很是稚气的孩子。 这年头最不少见的便是死人,妲己只是轻轻嘆了口气,转头却看见乔歆不知何时起了床,正站在门口看着远去的棺材。 “苏姑娘,我还是想去找云川。”乔歆收回了眼光,与妲己说。 妲己想在劝一句,看看她的脸色坚定,只得把话都咽回了肚子。 二人没什么行李,向主人道了别,便撑着伞入了雨幕。出了村子,乔歆捏了个诀,一把骨剑出现在两人面前。 第41页 妲己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剑,与其说是骨剑,不如说不知是何种生物的肋骨,一端被磨尖,整个骨体散发着白玉一般的色泽 ,不像是有攻击性的剑,却更像一件艺术品。 “走吧,”乔歆招了招手,剑便飞到她面前,剑身不断涨大,眨眼间已有一丈长。她踏上剑,向妲己伸出手。 “你还行吗?”。妲己见她之间泛白,手上的血管都能看的一清二楚,不由问她一句。 “无妨。”乔歆咬咬嘴唇。 两个人上了骨剑,剑身嗖地飞起,极快地升到森林上空,然后稳在低空,向朝歌方向飞驰。 乔歆身子虽弱,体内的灵气却很丰沛。感觉到妲己下意识地握住她的腰,整个人都,便将灵气在虚空中化作一条船状。两个人如同站在甲板上,多了几分安全感。 “乔小姐,我以前也见过一个长得很像你的小姐姐,不过那时我还小,记不得她长什么样子了。”妲己低头看着森林淼淼,突然和乔歆说到。 “我没有到过冀州,大概天下长的很像的人很多吧,比如你和妞妞。”妲己拍了拍她变得冰凉的手,想让她放松下来。 “那个时候我家人走散了,被人贩子拐了,怕极了,那个小姐姐就像仙女一样从天而降救了我。我后来有了能力,却再也没能找到她,我就想,那么好的人,大概是仙女吧,就像您一样。” 乔歆觉得妲己今日有些奇怪。她听她声音里似乎带了些哭腔,忍不住想回头看她一眼,却听到妲己突然说到:“朝歌到了。” 乔歆抬头一看,朝歌城果然就在不远处,只是城池上方更加阴沉,黑云几乎压到了城墙上,让朝歌看起来仿佛一座鬼域一般,似有不详之兆。 她想也不想便要催动灵力加快速度,只是灵气一动,她却感觉血气翻涌,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然后她的灵气便再也不受身体控制地乱蹿,剑身失了平衡,两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坠了下去。 乔歆只觉得眼前发黑,听力和视力都失去了作用,只能感到强烈的失重感。然后一个柔软的身体贴过来,将她整个拢在怀里。 坠落的时间很长有很短,她只觉得两人落了地,身下柔软的身体给她做了缓冲,似乎有鲜血溅到她脸上。 “苏姑娘?”乔歆试着动了动身体,却全无知觉,眼前一片漆黑,叫了几声妲己,却连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都不知道。 过了许久,身下的人才动了一下。乔歆感觉一枚圆形的药丸塞到她嘴边,她便张嘴咽了下去。 缓了一会,她才发出了极弱的声音:“你到底是谁?” “大商与西周对峙,姜子牙却怂恿东夷事先发难,东夷王虽然愚昧冲动,东夷的子民却是无辜的。”身下“妲己”的声音断断续续。 “你是东夷人?” “东夷虽败,但帝辛在黎城现与姬昌对峙,一时无暇料理东夷,东夷尚有喘息之机。倘若西周求和成功,难保两方不会将战火都发在东夷身上,所以决不能让你们一起到朝歌。” 乔歆听她吃力地说着,仿佛下一刻就要断了气。她之前给自己下了换生咒,想必是已经抱着死志了吧。摸索着像她身体里输入一点灵气:“你既然给我下了毒,何必又给我解药。” “……你不要这样,你自己能不能活的下去还不一定呢,何必在我身上浪费灵力。你们要当神仙的,都这样好心到傻气吗?” 说话间,乔歆微微恢復了一点视力,眼前的“妲己”的五官都扭曲了,血迹流了一脸,让人分辨不出来本来的模样。 “你莫要看我,很丑吧。说来我还是很高兴,可以把脸做成妲己的样子。那么美丽阳光,不像从前的我一样,只能躲在阴暗里。”她嘆了口气,又接着说:“姐姐,我小的时候真的见过你,你可能不记得了,但是我却记得,这条命我本该还给你的,对不起。” 她说完,笑了一下,笑容凝固在脸上,便再没有了生机。 乔歆感到自己脸上沾着的血迹逐渐干涸。没了灵气保护,雨水落在两人身上,透心地凉。 梦中的旁观者乔歆看着梦境中的自己脸色灰暗,垫在身下的姑娘已经没有了气息。她的脸没用幻术或者□□,显然是在骨头上动了刀,想必以前过的也是很苦的。 不是修仙之人太过心善,只是这人间各有各的苦难,她照顾“乔歆”的时候处处细心,餵“乔歆”解药也是一片真心,但是她有自己的立场,背负着部族的责任和人民的期待,反而只能做个“坏人”。 乔歆只觉得梦中的“自己”气息更加微弱了,她不由向前靠近了一些,却突然觉得一股吸力从梦中的自己身上传来。 她不由地又进前一步,然后眼前一花,自己竟与梦中的自己融和在了一体。 她吃力地动了动身体,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碎了一样,只得调动全身的灵气,以灵气为媒介,将破破烂烂地身体强拼在一起。 她吃力地爬起来,身体机能已经破坏殆尽,这个时几乎是用灵力作燃料驱动身体。灵力虽丰厚,却总有用尽的时候,她必须在灵力用完之前扭转局面,才能拯救现实中的人。 将外袍给姑娘的尸首披上,乔歆捏诀召唤出来水月镜。银白的镜面悬在空中,在夜幕中发出淡淡的光芒,随着主人意动,逐渐浮现出几日前宋川在黎城的画面。 那日黎城粮仓被火烧之后,宋川便在黎城妞妞住过的别院内住下。白日里无事便去军营里帮助周围的人处理伤势。 第三日,帝辛果然等到了意料中西周的求和大使以及献上的礼物。 这位英武的帝王露出了几日不见的笑意,见到西周的人抬着鸟笼进来,又狠狠地皱了眉,啪地一声摔了手中的杯子。 西周的使臣战战兢兢地跪下,不敢抬头,隐约看见帝辛大步走了下来,绣着龙纹的靴子疾步走到笼子前,踟蹰了一下,伸手唰的一生扯下了幕布。 顿时朝堂上陷入一片死寂。 使臣几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趴地更低,几乎贴着地面,两股战战。 其中一个胆大的偷偷抬起头,笼中的狐狸据说是妖精,本分外乖巧,此时却仿佛失了神志,对着来人龇牙咧嘴,一副进攻的野兽模样。她身旁的女子看起来已经气绝多时,身上满是伤口,脸更是被抓得血肉模煳,已经看不出一丝原貌。 帝王一声不吱,拔剑噼开笼子,将尸体抱出来。即使尸身已经不堪入目,但他毫无所觉的样子,却露出了一个极温柔的笑,帮它理了理头髮,然后抱着她往回走去。 身旁的大臣几乎用尽了全力让自己不要吐出来。 帝辛将妲己的尸身放在龙椅上,温声与她说:“你总觉得不服,觉得我养你像个宠物一样,其实究竟是谁驯服了谁呢?现在与我并肩坐在这儿,你可开心了?那便不要再离开我了。” 然后转身坐下,轻轻地揽住它,却沉下脸色,冷厉地下令:“将这些人拖出去斩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问号都被吞了,捉了一下虫 ☆、成魔 大殿正中趴着的几个使臣呆若木鸡,直到侍卫上来像拖死人一般揪着他们的后颈向后拖,几个使臣才发出一阵哭喊求饶声,胆小的人甚是吓尿了裤子,殿中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 第42页 “聒噪。”帝辛的表情微微放松了下来,启唇轻描淡写吐了两个字,看起来与往常并没有区别。 侍卫们得了命令,手中用力,哭嚎的人还来不及挣扎,脖颈咔嚓一声被折断,便没有了气息。大殿瞬间安静了下来,只是上空似乎还迴荡着隐约的哭喊声。 刚刚一直忍着噁心的大臣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其中的侍卫已经走了过来,一个手刀砍在他的脖颈上,那个大臣倒在地上,不知是昏了过去,还是没了气息。 “大王说了不喜欢你们聒噪,就应该学着安静一点。”侍卫转身向帝辛跪下。 大臣们听话地噤了声,俯首纷纷跪下,听见帝辛浑然不在意的声音:“说的是,皇后不喜欢太过嘈杂。” 皇后可是姜后尚且在位,大王是要废姜后立一个死人为后 从前帝辛的手段虽凌厉,但是行事却颇有章法。今日却让一个女子坐上了龙椅,轻易斩杀来使,现在居然要立一个死人为后。 大臣们后襟不由出了一层冷汗。 大王,他怕是疯了吧。 “大王,那这狐狸怎么办?”向帝辛献媚的侍卫拎起了狐狸,白狐狸不知哪里伤了了哪里,在他手底下挣扎,很快皮毛就被血液濡湿了一片。狐狸却浑然不觉得疼一般,不断发出尖利的哀嚎。 “天冷了,皇后还缺一个狐狸围脖,这狐狸看起来皮毛还不错,剥了作个微博吧。” “诺!”,侍卫应声掐断狐狸的脖子。 “对了,宋川还在黎城吗?把他召来吧,他妻子找到了,为了庆祝,寡人请他吃个肉包子吧。” 下了朝,帝辛果然下了废后的召令。姜家被无故废后,不依不挠地找皇家理论了,竟被全家抄了斩。废后的两个儿子也被圈禁起来,次日被帝辛以“对皇后不敬”的理由两杯毒酒赐死。帝辛没有子嗣,又立死人为后,一些大臣冒死进谏,无不受刑处死。 一时之间朝歌腥风血雨,人心惶惶。 远在黎城的宋川刚接到朝歌来使的邀请,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御着剑便赶往了朝歌。 他心中虽紧张,这趟路却飞的特别慢,总觉得到这趟会是一条不归之路。 到了朝歌,他便直接停在皇城内。妲己寝殿前安排了从前两倍的侍卫,见一个人凭空而降,紧张地纷纷持起武器。 “放下。”新晋的侍卫长厉声向纣王的侍卫下了指令,殿中走出来,向虽宋川行了个礼,语气颇为娇矜地与他说:“宋道长来了,陛下已经等了您许久,您且随我进去吧。” 宋川心中不安更盛,跟着他进了殿中。据说帝辛前几日发作废了后,然后便搬到了妲己娘娘的殿中。 大殿仍是粉纱轻曼的样子,还增添了不少奢华美丽的摆件。只是殿中的味道却十分古怪,一股浓郁的腐败腥臭味混杂着浓郁的薰香,让人几欲作呕。 宋川仍是感觉到一些妞妞的气息,让他不由加快了脚步。 侍卫将他带到侧殿便退下。以往妲己生前喜欢在侧殿的窗前远眺发呆,现在她的尸身放在窗前的美人靠上,仍是以前的姿势,身体却已经腐败地完全看不出样子。 宋川难以控制地看了一样,便扭过头去不忍在看。 周围的侍女都闷声低着头,只有帝辛混不在意地坐在后方的桌子上为“妲己”临摹画像,脸上甚至带着极淡的笑意,仿佛每人在前,岁月静好。 帝辛武力高强,一双手刀剑各种兵器都用的极好,握笔却差了些。宋川看他的画布上,笔触很是粗略,但是画中人巴掌大的瓜子脸上一双狐狸眼,却能看出往日里妲己那种明快狡黠的□□。 “妞妞呢?”宋川心中不安,顾不得礼貌打断他。 “宋道长总是那么心急,先坐下来吃些东西吧。”帝辛的笔没有停下。 他的话音落下,一个侍女便端着一个托盘进来。托盘上有一块白色的皮毛,上面摆着一个精巧的笼屉,里面装着三只小包子,做的精緻,还冒着热气,让人添了几分食慾。 “……不必了,我只想带着我妻子回家。” 端着托盘的侍女本来就低着头,身体微微地颤抖着,随着他的话,抖地更厉害了,几乎站不住的样子。 “你要找你妻子,她不就在你面前吗?”帝辛仍面带微笑,笑容在他硬朗的脸上显出几分古怪。 他走过来,指着托盘:“这是她的心,这个是她的肝,这块是她后腿的肉。这块皮毛,是她的尾巴。虽然不太完整。”说着似乎有些可惜的嘆了口气。 托着盘子的侍女再也坚持不住,如软泥一般地瘫下去,膝盖发出了哐当一声。托盘也一歪,笼屉里的包子也滚了一地。 帝辛也不看她,兴致勃勃的看着宋川瞬间猩红了眼睛。 “……为什么?”他盯着帝辛,看他一脸轻描淡写,满不在乎的神色,喉咙里几乎失了声音。 “不过是一只畜牲而已,你有这般的本领,以后想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他拿着脚尖,勾了勾地上侍女的下巴,问她:“是吗?” 侍女满脸泪痕地勉强点了点头,然后被帝辛一脚踢开。 “……你说不过是只畜牲畜牲的情就不是情吗?还是对于你们来说,别人的命都只是蝼蚁”宋川的面孔慢慢凉了下来,面如冠玉的脸上仿佛已经失去了所有情绪,眼睛却更猩红了,仿佛入了魔一般。 “畜牲不过是畜牲而已。她伤妲己,本就该死。”帝辛嗤笑一声。 他说着话,笑容还留在脸上,却觉得自己腹部一疼,低头便看见宋川手中长剑已经横穿了自己腹部,伤口处的鲜血不断喷涌出来。 他高大的身躯晃了一下,脸上的笑意却依然不减。 宋川面无表情的将剑□□,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血红色。 没了剑身的支柱,帝辛的身体打了个晃儿,并没有惊惶,只是吃力地走到窗边的美人靠前,挨着妲己坐下:“畜牲只是畜牲而已,我们对于天道而言,跟畜牲又有什么区别……” 他摸着妲己面目全非的脸,眼睛里不自觉溢出来了:“他们都说我疯了,其实我是知道,妲己已经死了的。” “我日日做那个梦,大商的天下会断送在我手上,妲己死了,我所有的坚持已经没有意义了,不如随她一起去了,至少我还不是个亡国之君。” 他拔出妲己的簪子,向自己的大动脉插进去,血喷涌了出来,但是伤口却极快地癒合了起来。 “你看,这个天道命运,它掌控这一切,连死都不让我死。我们就像傀儡一样,永远□□控着 ,跟牲畜又有什么区别呢?” “殷洪和殷郊(纣王两子)大概会恨我吧,但至少他们不用有朝一日向别人俯首称臣。我殷家人,要么在王位上,要么死,绝不向别人低头。” 他说着,宋川只是一脸冷漠。 帝辛并不在意,他将头轻轻地埋在妲己的尸身上,一脸满足幸福:“如今我可以与妲己一起去了,谢谢你。” 宋川终于动了一下,冷眼看了一眼地上已经吓得神志不清的侍女,举起手中的剑,在她头顶空划了一下,斥了一句:“滚。” 侍女抱着头,颤抖着不停地爬了起来,尖叫着奔了出去。 第43页 “啊啊啊!大王被杀啦!”悽惨又疯癫的声音在外殿响起。 宋川捡起地上的白色狐裘,擦了擦剑上的血水,看了一眼相拥的尸体,面上却毫无波动,缓步走了出去。 出了颠门,便外面的士兵将宫殿围了一圈,持着剑作出防卫的姿态,却谁都不敢妄动。 “你你你 ……胆大妄为,居然敢弒君。”侍卫长站了出来,对着他猩红的双眼说不出话来。 宋川并不搭话,举剑便卸了他一条胳膊,血喷出来溅了一地。 他冷眼看着,满脸冰凉地问:“妞妞在哪里” 侍卫长惨叫了一声,在地上疼得打滚:“那只狐狸 ……死了啊。” 宋川便不再多说,一剑削了他的头颅。 ☆、宋臻 温云州把妞妞夹在胳膊下,一路疾驰到皇城的时候,远远便感到一股血气沖天,御着剑疾驰到御花园,看到的便是浑身浴血恍如修罗的宋川。 问心剑沾满了鲜血,被血水腐蚀的都是锈渍。宋川一身长袍已经全被染红,一脸寒冰的脸上也溅了血,与他猩红的双瞳交映,让他本俊朗的脸庞看起来异常诡魅妖艷。 他在花园里信步走着,若不是满地的尸体,真的仿佛是在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午后闲庭看花。 这样的宋川让他们陌生地可怕。 妞妞在刺鼻的血腥味中晕了头脑,但是她一害怕,便本能地想去找宋川。 妞妞扭动着身体,想要挣脱温云州的手,见他不肯松手,回头便一小口咬了上去。她不愿意咬伤他,只用了一点点力,却被温云川直接塞进了干坤袋里。 不远处的宋川已经感到了两人的存在,凉凉地扭过头来,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似乎是在分辨两个人的气息。很快他脸上略迷茫的表情化去,身子一晃便到了温云州面前。 温云州不由暗暗惊心。宋川在崑崙是出了名刻苦勤奋,但是从前两人的修为却不相上下,他甚至看不到他是怎么动的 ,人已经出现在了面前。 宋川却对着他防备的表情,露出了一个淡淡地微笑,仿佛是从前大师兄的样子,温声问道:“我妻子呢?” 温云川看着他的猩红未消的眼睛迟疑了一下,从前宋川在崑崙,只称唿那那傻狐狸妞妞,小妞妞,傻妞妞,我的妞妞,他们从未听过这样一本正经的妻子。 宋川仍是笑着问:“我妻子呢?” 温云州刚想找些措辞,却觉得腹部一痛,他甚至看不清宋川什么时候动的手,问心剑已有一半插进他的腹腔。 宋川依然笑容不变,用是从前关照着督促他好好做工作的口吻,问道:“我妻子呢?” 剑身捅入他腹腔的时候,温云州下意识地便一个掌风扫出去,脚下后退几步,将剑从身体里抽了出去。 “你疯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温云州,单只手捂着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另一只手飞快画了几个幻阵向宋川迎面丢了过去。 幻阵如同透明的琉璃球一样悬浮在空中,在阳光下折射出色彩斑斓的光。宋川自是不把这些幻阵放在眼里,幻术之发,无非是扰乱人的五感,可宋川此时已不算为人,一个幻阵触到他的皮肤便皲裂了开来,他笑意不变,直直像向温云州走来。 还有其他的琉璃球漂浮到他身边,他便伸手一抚,球却没碎,只是球身变得漆黑的漆黑,里面发出来朦胧的火光。 宋川皱了皱眉头,然后饶有兴味地看着球慢慢围着他环成一圈,然后迅速膨胀,融合成一个黑色的幕墙。 “暗黑系的幻术我以为乔歆不会教你这些歪门邪道。”他嘴上说地不屑,脸上的笑容却淡了下去。 温云州不欲与他多言,召唤出剑便朝皇城外飞 。宋川要追,身体黑色的幻阵却瞬间将他包裹起来,叫骂声在他耳边环绕着,幻阵中燃起一片火光,黑暗中露出一张张兴奋的脸。 宋川瞬间失去了神志,嘴里厉声喝到:“你们胡说!她才不是妖精!你们口口声声说非我族类,必有异心,你们忘了你们有多少人的命是她救的吗?!你们要杀她!我便先让你们死!” 他挥着剑,周围的人似乎全然不受影响,笑意仇恨的笑容愈加热烈。 温云州飞出皇城,一路疾驰到朝歌城门前,虽然连吃了几粒丹药,问心剑造成的伤口却一直不能癒合,大量的失血让他有些乏力,不由地靠着城墙休息了一下。 惧臆幻阵与一般幻阵的区别便是不能由施术者自由设定幻阵的内容,而是根据受术者内心最恐惧的东西自由衍生幻境。温云州不知道为何宋川的幻境如此黑暗,但是支撑多个惧臆幻阵所需要的灵力巨大,对他已经造成了一定的负担。 倘若乔歆在这里必定有应付之法,但他现在却决不能去找她了。 温云州想着,一抬头却见到宋川站在他十米开外,依然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他。 只是他肩膀上被捅了一个窟窿,刚刚还是乌黑的长髮已经全然白了:“我本以为不会有机会杀他们了,没想到幻阵里还能一偿夙愿,只是想起这些人依然非常噁心。师弟,我很喜欢你这种有天赋的孩子,便让你死的痛快一点吧。” 他说着提起剑走过来,剑上的血顺着剑身嘀嗒嘀嗒地落下来。 “你不想找你的妻子了吗?”宋川这样已然入了魔,温云州自知不是对手,依然是提起自己的剑护在胸前。 “她早就死啦,”宋川的脸色完全沉了下来,“她死了,你们所有人都应该陪葬。” 说着他身影一晃,俨然到了温云州面前,对着胸口就是一刀。温云州看不见人影,只能凭着直觉去挡。 他的玄冰剑是温霖当初从寒川洞里挖出来的千年玄铁,为此老季还下了不少功夫,也算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兵器。 温云州用剑生生接了一击,却被振地生生吐了一口血。宋川却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反手就向他头上噼过去。温云州想再挡,却已经吃不住宋川的怪力。 问心剑已经噼到了温云州的头顶,旁边却突然一阵怪风吹来,周围的树叶齐刷刷地发出沙沙的响动。宋川耳边的响声越来越大,仿佛有一种奇怪的韵律,一时之间只觉得心烦意乱,一分神,然后温云州便凭空消失在他眼前。 乔歆拉着温云州连退开数十米,看到宋川手持着问心寻不到人,一撩腿在城墙旁坐了下来,赶紧查看温云州的伤口。 刀口处肉眼可见地冒着黑气,血液不断向外奔涌着,那黑气便不断腐蚀着癒合的皮肉。修仙人的肉体虽强韧,但终归是凡人肉体,即使灵力再强,肉体衰败也无计可施。 乔歆只觉得心中狠狠一揪,如果血继续留下去,迟早是死路一条。 “你还好吗”温云州却并不在意,只是关切地问乔歆。 乔歆摇摇头:“我支撑不了多久了。” 她转头看看入魔的宋川:“他看不见我们只是因为我用了空间壁,对于他来说我们现在身处的是明日的空间。但是空间壁支撑不了多久,我们得先想办法。妞妞呢?” “妞妞在我的干坤袋里,我见宋川不对,怕她傻里傻气地冲上去伤着自己,便索性把她关到袋子里了,如果宋川要找他妻子,那么妞妞……” “没用的,他已经不是宋川了,他现在,是宋臻。” 第44页 “宋臻” “东夷不甘想要离间西周和大商坐收渔利,妲己从囚车出了西周阵营之后便被杀害掉包了,大概是想让帝辛迁怒西周使臣。他们这个做法极其大胆又漏洞百出,可是没想到机缘巧合真的让帝辛身死了。” “宋川的母亲本是一只虎精,难得有些佛性,日日去山中的庙里听和尚念经,与庙中的和尚有一段了一段情缘。他父亲宋臻本是个性格极叛逆任性的人,看不惯人间纷扰便剃髮当了僧人,爱上了一只母老虎也不害怕,□□一脱便私奔去了山下当了一对平凡夫妻。可是后来灾害,她母亲为了救人耗了精元,无异中现出原型,便有人说是老虎精为害人间。他母亲被杀死剥了皮挂在城墙,骨肉被人分食。带他父亲寻了治灾害的草药回来,孩子已经吃啥,妻子只剩一张皮毛遭人唾骂,便也自绝于虎皮前。” “我们捡到宋川的时候他情况就很不好,后来他渐渐长大,变得温柔稳重,遇到妞妞,终于有了家,本以为他便能幸福了。但是妞妞假死,帝辛与他说的那些话,怕是激起了他的心魔。” 温云州感觉她在微微颤抖,伸出手将她的手包起来。只是两个人的手都冰凉,谁也暖不了谁,两人都知道,入魔只会越来越深,破坏力也会越来越大。现在师徒两人都受着伤不能与抗衡,可是时间越久情况只会更糟,到时候谁也逃不掉,天下都可能毁掉。 乔歆缓缓地吐了口气:“我来的时候与长老们发了求救信号,为今之计只有等了。” 干坤袋里却发出了翁翁地声音:“让我去试试吧。” ☆、幻境 温云州将傻狐狸放出来。妞妞就地一滚,化成了人形,一双眼睛红通通的,向乔歆哀求:“长老,您让我试试吧,宋川不会成魔的,我相信他。” “妞妞,宋川的心魔是他父亲,他已经不是他了,要不然他绝不会这样伤云州,即使是你,也不能确保他不会伤害你。心魔若想战胜他的意识,很有可能会会直接攻击你,实在太危险了。”乔歆看着她的肚子,隆起了小小一块,这个孩子到了母亲腹中便不曾好好度过一日,她们总不能让一个孕妇去冒险。 妞妞摇了摇头:“姐姐,我已经不是狐狸了,我是人。我也想保护我喜欢的人。” 妞妞以前总想着,倘若那日没有下山就好了,他们就不会经歷那么多生离死别,现在应该在崑崙,每天养养崽子,享受被宋川宠爱。但是她遇到妲己之后,突然便懂了人的爱,并不只是一味的享受,那和宠物又有什么区别呢? 妲己是喜欢帝辛的,她嘴里厌恶他武断专行,每次说到他时却仍是叫他大王,语气轻软,像是再与爱人呢喃。但她却不愿意留在他身边,她说她连自己都不是,怎么能去爱别人 她也不想再躲在别人身后,想像一个真正的人类那样去守护宋川。 乔歆见她一脸执拗,只好掏出身上的护心镜,塞到她手中,与她交代:“注意好保护自己,莫要勉强。” 妞妞点点头,乔歆便编了一个幻阵,向宋川丢出去。 宋川突然丢了对手,心中正焦躁。只觉得一侧的空气突然波动起来,不知何处而来的烟雾在眼前缭绕了一片,眼前氤氲了一秒。 烟雾里混着一股木香,让他觉得莫名熟悉,不由地微微放松下来。突然似乎有人的动响,似乎是向他走近,他心中一惊,持着问心剑沾了起来。 却听到对方一声娇喝:“宋臻!你这个人又偷偷吃鸡!还每次都赖在我头上,害的我又被大师兄骂了。” 烟火散去,露出了一张娇俏的面孔,少女穿着改良的旧僧袍,即使改小也并不合身,看起来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一张脸也长的稚嫩,看起来娇娇柔柔的,脸上交杂着愤怒和委屈。 “宋臻”怔了怔,看她脸上鲜活的表情,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你还笑!宋臻你个大坏蛋,我再也不与你一起玩了!”少女啐了他一口,怒气沖沖地便要离开。 “宋臻”赶紧一把拉住她的手:“糯糯,你是老虎嘛,本来就该吃肉,大师兄总说终身平等,可是你不吃肉会饿死的。” 他暗戳戳摸了摸她纤瘦的手:“既然众生平等,鸡不可以随便杀死,你就要饿死了啊,难道鸡的命就比老虎的命重要吗?” “可是……”糯糯总觉得哪里不对的样子,但是又无法反驳。 “在我心里,你才是最重要的。”宋臻摸了摸她的头,“你想吃鸡就吃鸡,想杀人便杀人,你想要的,我都会捧到你的面前,全天下再也没有人会伤害你。” 糯糯见他的样子有点害怕,但是没有避开他的手,只是小声与他说:“宋臻说这些话让大师兄听到了准要抽花你的屁股。不过我会替你保密哒,宋臻对糯糯最好啦。” 她想了想,又歪头说到:“我不想吃鸡了,也不想杀人,我只想你好好的呆在我身边就好。” 她拿小小的手掌贴到“宋臻”的脸上:“你现在一点都不开心,但是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再也不会离开了。” “宋臻”看着她,眼中的猩红微微褪去,与她双手交握在一起。 糯糯是大师兄在后山捡到的一只老虎幼崽。说是老虎,却像一只大猫咪一般黏人。“宋臻”到庙中修行,日日与去给小崽子餵奶陪她玩耍,糯糯却最粘着大师兄。 “宋臻”看不起这小“白眼虎”,天天吃着他的东西却一心向着别人。但是老虎总不能天天跟这群和尚一样吃斋念佛,不久糯糯就瘦的皮包骨头。给糯糯放生那天,“宋臻”回到庙里哭得像只狗。 可是不久,老虎糯糯虽然走了,少女糯糯却每天蹲在诵经阁外听他们念经。糯糯仍尊敬大师兄,私底下却与“宋臻”混的最熟悉。两个人下了早课便一起去读书会偶尔去抓山里的野鸡。 “宋臻”觉得有些恍惚,他日日生活在日后的杀妻之恨中,已经许久没有记起最简单不过的庙中时光,没有想到有一天糯糯真的会回到他身边。 “阿宋,你尝尝看这鸡做的好不好?”少女清甜的声音打断他的神游天外,回过头去便看到糯糯撕了只烤鸡的腿,递到他面前,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满眼求表扬的样子。 “宋臻”地低头咬了一口,鸡腿烤得外焦里嫩,分外鲜香,味道竟有几分熟悉。 “好吃吗?”糯糯眨眨眼睛问他。 “宋臻”点点头。 “我以前也给你做过,你那时候还夸我心灵手巧呢,你还记得吗?” “宋臻”看着她黝黑的瞳仁,恍惚记起记忆力似乎是有些片段,一个挽着髮髻的女子端着一盘烤鸡求表扬的样子,他夸她心灵手巧,她便很骄傲地说,没有人比我们狐狸更会吃鸡了!川川,以后我每天给你做最好吃的烤鸡! 可是糯糯是老虎,不是狐狸,川川又是谁他明明是“宋臻”。宋臻突然觉得后脑像被重击了一般剧痛,抱住脑袋挣扎着说:“我不记得了,我不知道,我到底是谁!” 糯糯看他痛苦的样子,将他的头揽进怀里,轻轻摸着他一头髮白的头髮:“你就是你,你是我丈夫。没关系的,想不起来就慢慢想,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第45页 “宋臻”在糯糯怀里逐渐放松了下来,慢慢地睡了过去,耳边似乎想起糯糯微不可闻的嘆息。 这一觉睡了不知多久,“宋臻”只觉得在梦中沉沉浮浮,半梦半醒间觉得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大兄弟快醒醒,良辰吉时已到,新娘子到啦。” 宋臻赶紧起身,见邻居家的大婶牵着糯糯进来,他微微有些不悦,仍是遵着礼仪行了跪拜天地之礼 然后便牵了糯糯进了洞房。 ☆、除根 他掀了盖头,小姑娘今天上了妆,脸蛋红扑扑的,看起来有些滑稽。 “宋臻”微撤了一下嘴角,糯糯就炸了毛,轻轻地挠了他一把,嘟着嘴说:“你笑我你再笑试试!” “不笑了不笑了,”“宋臻”摸了摸糯糯的髮髻,却摸到了一手的油。 糯糯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我也觉得有点太油腻了,但是她们说这里的习俗是要摸一点桂花头油,夫妻俩才能黏黏煳煳,日子顺顺利利。” “宋臻”便把手放在她脸上,笑眯眯地说:“呀,黏上了,一辈子都分不开了怎么办?” 外面传来一阵闹笑,隐约听见隔壁大妈的大嗓门:这小夫妻感情真好。 “宋臻”不由皱起眉头,便是这群人,明明也善良过,为何后来…… 糯糯见他身上戾气越发浓重,赶忙握住他的手,沖屋外大吼了一声:“非礼勿听!!!” 人群又闹笑了一声,然后纷纷散去了。 糯糯回头,看见“宋臻”眼中含笑看着她,在她腮上轻轻捏了一下:“母老虎。” 糯糯心中一动,看着他黝黑的眼睛,唤他:“阿宋。” “如果世界上只剩一只鸡腿,你愿意留给我吗?” “宋臻”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仍是毫不迟疑地点头答道:“我愿意。” “那么如果以后我们发生争执,你愿意不论谁对谁错,都承认我说的都是对的吗?” “我当然愿意。” 糯糯看着他,眼睛里积起了一点泪花,笑着继续问他:“你愿意永远爱我,永远保护我,不开心的时候哄我开心,生病的时候陪我一起难受,永远都不看其他异性吗,对我永远无微不至吗?” “宋臻”看着眼前少女的面孔,脑子中突然闪现出许多记忆,他第一次在花庄初见那只受伤的小狐狸,小狐狸第一次化形,第一次在溪边表白,傻狐狸披上红嫁衣说我愿意…… 对面的少女盯着他,眼中带着期冀。 “妞妞,我愿意。”他把妞妞揽进怀里,“对不起,我把你忘了。” “没关系的,都怪我没有陪在你身边,以后我再也不离开你了。”妞妞将头埋进他怀里。 两人相拥而立,半晌,洞房背景等慢慢化去,幻阵化为虚无,只留两人在城墙下。 对比这两人恩爱有加的样子,乔歆扶着失血过多的宋川却是一摇一晃地走出来。 两人都颇为狼狈憔悴,温云州还是强打着精神挪揄他们:“你们俩好好在一起就好,可不要再出来捣乱了,你们再出来约会一次,我们俩怕是要把命都赔上。” 乔歆看见那两人面上满是歉意,倒是没有像惯常一般当起和事佬的角色,只是颇为忧心地看着温云州的伤口。 这一场梦,妲己与帝辛死了,温云州这样下去身体也会衰败,他们捅了天大的篓子,大商帝王皇子都已经死绝,宫里横尸遍野,不难预想之后各方氏族争夺势力,天下即将陷入大乱。她隐隐有预感,女娲说的命运绝不会就此截止。 乔歆沉思了一会,只是开口说到:“不论如何,大家先回崑崙,再作定夺吧。” 宋川自知罪孽深重,与乔歆行了一个大礼,唤出了灵舟。 四人上了灵舟,在空中行了两个时辰,终于到了崑崙。灵舟去停在了崑崙的结界外,似是被结界抗拒着。 四人无奈,只好下了灵舟。今日的崑崙跟往日额外不同,处处弥散着一种严肃的氛围。久未响起的法钟被敲响,沉闷的钟声在山谷迴荡,仿佛敲击在人心尖。 几乎灵舟一落地,四人便听见一个老者浑厚的声音:“孽徒,滚来大殿。” 四人一振,身子便不由自主地弹起来,向长生殿飞去。 崑崙的弟子大多是散修,除了拜师大会,很少会集结在一起,今日几位长老却到的齐全,神色凝重,分别坐在大殿自己的席位上。 乔歆将温云州打横一个公主抱,温温地落在地上,刚好停在温霖左右,便将温云州交给他。 温霖看见失血过多已经意识模煳,却还攥着乔歆手腕的儿子,嘴里骂着混帐小子,只是骂归骂,他拿出珍藏多年的丹药出来餵给温云州,见他渐渐止住了血,才嘆了口气。 看了看儿子抓着乔歆,温霖活了这一大把年纪,第一次向别人低了头:“乔姑娘,我把云州交给你,是希望他成才。我知道他真心喜欢你,可是我们做父母的,只希望孩子能好好的。你便放手,让他随我回家吧。” 乔歆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温云州,终究是一根一根掰开了他的手指,然后不再看他们,转身走到殿前妞妞和宋川身旁。 这对夫妻俩正跪在青莲道长面前,垂头向师傅认错。宋川是青莲道长的得意大弟子,此时老道长气的几乎想薅秃鬍子。 “孽徒,你可知道你造了多大的杀孽!星盘已散,天下即将大乱。你从前最是知礼明义,如今,如今只能犯下如此打错!” 宋川只是跪着,以头抢地对师傅行了一个跪拜礼:“师傅,徒儿有错,这罪徒儿愿一人承担。无论什么样的惩罚,徒儿都愿意受着。” 青莲道长看着从小扶养长的的徒弟,半晌只得嘆了口气:“罢了,从此以后你不再是我崑崙的徒弟,将来的因果报应,你便自己受着吧。” 宋川闻言却是变了脸色,他自知罪孽深重,等安排好了妞妞,师傅怎样罚他他都自愿受着,只是父母死后,崑崙便是他家,如今这家却容不下他了。 他跪在地上,心中空茫,却听见一旁的长老开了口:“青莲长老的最是心善,我却觉得这样处理并不稳妥,问心剑从心,剑身已污不能自愈,说明宋川仍有心魔,还是斩草除根的好。” 众人看向他佩戴的问心剑,果然剑身乌黑,血渍斑斑。 ☆、小人 他话音刚落妞妞就炸了毛,嗖地一声蹿到宋川面前,九条巨大的尾巴像扇子一样打开,将宋川护在身后,露出两颗獠牙。 众人并不将这小狐狸和宋川放在眼底,只是不动声色地看着青莲居士的反应。 老道士端坐在大殿的正上方俯视着宋川,他的父母为人间积了行德,却横尸于自己倾尽心力要救的人手上,宋川自小便懂事上进,这心魔是世人种下的因,却让宋川自己吃这苦果,天道对好人终究不公。 半晌他仍是嘆了口气,闭了眼睛,暗示他人随意处置。 宋川懂了他的态度,心头有些失望,只是将妞妞揽进怀里,默不作声地与其他长老对峙。修仙者宋川不敌在场的任何一个长老,但是逼急了他使他入了魔,却没有人再能奈何他,一时间殿中的时间仿佛凝滞,谁也不想妄动。 乔歆却开了口:“我去人间走了这一圈,学了很多东西,也遇到了很多人,倒是比崑崙有意思多了。诸位长老知道这问心剑的由来吧,修仙修道,问心从心。” 第46页 她假装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将涌到喉咙边的一口鲜血生生咽下去,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冷冰冰地说到:“宋川被带回来的时候,宋臻夫妻俩的尸体还被挂在城墙头遭人唾骂。当日诸位长老让宋川以德报怨,只是你们谁都不是宋川,只以你们修道的所谓的仁德给一个孩子加上一个枷锁,让他纯善,如今这恶再也压不住了,诸位长老又像善良正义的代表一样出来仲裁,维护你们心中的道。” “呵,”她冷笑一声,“你们连心都没有,哪来的道我在崑崙上千年,从未听说过有人飞升,如今倒是知道是什么道理了。” 大殿里诸位长老面色红一块白一块,一个个怒视着她,却谁也开不了口。 乔歆却无视这些眼光,收敛了一下怒气,气定神闲的说了下去:“今日各位只是想让宋川给一个交代,那么我便替他给一个圆满,还请诸位好自为之。” 她说着话,眼光格外温柔地看着妞妞,启唇吐了一个字:“逆!” 妞妞心中一动,发出一声尖叫:“乔歆你疯了嘛!无论什么结果我都和宋川一起承担,你不要……” 她话还没说完,乔歆的身体已经逐渐开始消失,从脚开始旋起一个小小的漩涡,随着身体的分崩离析,漩涡逐渐扩大,周围的时空不断扭曲,整个世界的时空逆流了起来。 * ** ** 司命将乔三背回茶坊,将她放在软塌上的时候乔三还在微微出神。 他便进了厨房端了一杯温热的奶茶放到她手里,在她身边并肩坐下:“你又想起从前了” 乔三垂下眼眸:“不知道他们后来过的好不好。” “帝辛和妲己两个人找了个山明水秀的地方隐了居,只是两个人仍每天打打闹闹不得安宁,不过总归是白头偕老走了一辈子。宋川和妞妞真的生了一窝崽子,不过大师兄最后真的飞升了,不知道他如果发现所谓的飞升只是突破小世界的屏障,到达三千届的其他世界会是什么心情。我倒是没想到,你父母言灵者,竟是九尾狐一族,难怪你对妞妞那么关照。” 司命说着这些,语气却没有什么波动,仿佛这些不过是一个与他无关的故事。只是看乔三轻笑一下,便放柔了语气,轻轻与她说完。 “却没想到我们俩个局外人,反倒是落到这个下场,师傅,你可嫌弃我做的这个决定” 乔歆在妞妞的梦中用了逆转时光的术法,言灵者的能力本就跟身体魂魄相关联,这术法几乎将她的三魂六魄耗尽。温云州找到她时,乔歆已经全然没有了生机。 他不信邪,在花庄的藏书室内翻遍了藏书,却无力回天,走投无路时,突然想起拜师大会时乔歆赠予他的骨笛。 他以骨笛为媒,以自己的感情为代价,向女娲许愿,于是乔歆变成了黄泉渡人的孟婆,他成了掌管天下命理的司命。 天下的命理不需要爱,司命便不会爱。 乔三摇了摇头:“你从前不是说,你见到我便头脑一热拜了师,后来后悔了,却觉得即使陪在我身边也是好的嘛。” “我们现在永远陪在彼此身边,便满足了。” 晨光熹微,两人静静坐着,屋外却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司命将手中的扇子啪地一合,又恢復了往日不羁的样子:“好了,老闆娘准备接客了。”然后便晃荡了出去。 乔三悄悄抬手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进屋倒了一杯奶茶。端着茶盘出来却没看见客人的踪影。 找了一圈,才听见下面椅子上传来一个又轻又小的声音:“请问这里是哪里” 乔三颇为惊奇地蹲下身子,看见椅子上有一个拇指大小的姑娘,她将手搭在椅子上,小人便敏捷地跳到她的掌心,用尽全力向她大喊了一声:“嗨,你好!” 将她碰到眼前,乔三才发现这是个看起来年龄只有十岁左右的女孩子,五官精緻,剪着齐耳的短髮,全身被金属液化的铠甲包裹着,腰间佩戴着看起来像是□□一样的武器,头上还长着两个奇特的触角。 看到陌生的“巨人”,小姑娘也并不畏惧,只是开心地与乔三打招唿:“您好!我叫露琪亚,请问这里是哪里” 乔三轻轻地开口,生怕一口气将她吹飞了:“这里是奈何,你有什么愿望吗?” 小人露琪亚却轻轻地摇了摇头:“我在战场上受伤了,一醒来便在这里,请问您能送我回密可比吗?我要回去保护我的家乡!” 乔歆看她元气满满的样子,不忍心打击她,但是还是要小心翼翼地与她解释:“这里是死后的世界啊,来了这里便回不去了。” 女孩听了她的话,表情突然呆滞在脸上,缓了半晌,才汪的一声大哭起来。 ☆、家园 乔三从她断断续续的哭诉中,才勉强听出她的来歷。 露琪亚的家乡是一个生存环境极其严苛的地方。一百年亲,密可比的天空突然出现了巨大的空洞,不知名的辐射从洞中投射进来,将天空染成了红色,仿佛血色漫天。 很多人在辐射下开始生病,身体迅速地衰弱老化。一部分倖存者身体进化出一些抗辐射能力,并迅速研制出抗辐射的药物和材料。很快倖存者集中居住到了一小块由防辐射材料覆盖的安全区。 可是随之而来的问题越来越多,植物也发生了变异,食人或攻击人的植物越来越多,很多植物甚至产生了只会学会捕猎人类。人类只能在十分有限的生存之地再开闢土地培育植物和净化水源。人类在苛刻的环境条件下迅速地成长起来。 不过仅仅十年,世界又发生了新的变化,不知名的举行野兽出现在世界上空,这些野兽有着坚硬的外壳,锐利的口器,体型有些比人还大,有很多长着极大的翅膀,飞行速度极快。 这些野兽被的称作虫族,以人类的血肉为食,十分兇残危险。 从那时起,人类就开始长达数十年的奋斗。他们不断发展科技,制造各种针对不同敌人的武器。人类的身体也开始发生了进化,长出来触角,可以迅速地分辨危险,身体的力量和速度都在不断的加强。 可是即使如此,人类的生存状况也没有得到改善,近十年来,气候更加恶劣,时不时天上会下起腐蚀性的酸雨,对倖存者基地的保护层进行一层又一层的损害。 密可比的子民,从三岁开始就会被送往军校学习作战,她们以保护家园和同伴作为终身的使命。露琪亚就是在跟随着小队在一次採集酸雨的过程中遭遇了虫族的袭击,她为了保护妹妹被一只虫族击中,醒来之后发现已经到了黄泉。 小小只的战士终于哭累了,伏在还带着余温的茶杯旁蜷缩着睡着了。 乔三拿起一块小毛巾盖在露琪亚的身上。想比与其他十岁的孩子,露琪亚看起来更加成熟乐观,只是睡着的时候才显出一丝稚嫩的孩子气。 见司命靠在门口,她轻轻地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不要出声,然后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密可比世界是经歷了末日吗?他们的神为什么不出来维护秩序”乔三有些不解,理论上来讲,世界已经混乱成这样,一般不是走向泯灭,就是由神操控着重组秩序,总不会维持这样的状态。 第47页 司命倒是难得露出了有些为难的表情:“……密可比的神明已经去世了。” “什么”乔三不由皱了下眉。 司命只好慢慢与她解释:对于露琪亚的小人一族来说,密可比是一个庞大的世界。可是三千世界中,密可比不过是一个大世界的附属世界。大世界百年前有一场战役,敌方投射的核弹将两个世界的入口轰出了一个黑洞。密可比的神,恰好在那场爆炸中去世了。 于是密可比便迎来了长达十年的高浓度核辐射,当辐射微微减弱后,战争区的废墟又被人类充作垃圾场。变异的蚊虫漫天飞舞,污水废弃物也不经处理就大量投放。垃圾场被人类厌弃着,同时又恶意地利用着,殊不知给另外一个小世界的种族带来了毁灭性的危害。 两人不由都沉默下来。 司命见乔三神情低落,便张口安慰道:“你在奈何几千年,早应该看惯了因果轮迴,即使是一个世界,也有他自己的命运,不破不立,毁灭即生。” 乔三看了他一眼,并不做声,只是转身折回屋里。 露琪亚果然已经盘腿坐起来,对着面前的茶杯发呆。 见她进来,小女生站起身来。 她的骨骼实在柔韧,不需要任何支撑就站立起来,动作利落,比一般的人类显出更优越的体质来。 乔三不由想起她方才说,从三岁起便开始进行简单的战斗训练,每日这些简单的动作至少训练八个小时,方便战斗时身体作出最本能的动作躲避攻击。 她不由将声音放的更柔些:“你刚刚听到了” 露琪亚的触角微微动了一下。她站直了身体点点头:“我不是故意听墙角的。”她们种族一百年来进化的触角极其敏锐,也从来不进入深度睡眠,以防在睡眠中被虫族袭击可以迅速作出反应。 乔三笑笑,捻起桌子上的绿豆糕,捏下一小块递给露琪亚。 小姑娘接过并不急着吃,只是抱在手里,心事重重地开了口:“姐姐,你们说密可比真的会灭亡吗?” “我母亲从小就和我说,我们的科技不断发展,每个子民都热爱着我们的密可比,如果我们阵亡了,以后总有新的人接过武器,新希望不会消亡。总有一天,我们一定可以回到从前那样平安幸福的生活。” 她努力控制着眼眶中的泪水,却还是落个不停,缓了好一会,才仿佛宣誓一般的自言自语到:“密可比绝不灭亡。” 将手搭在桌子上,张开手心露出一小滴梦。露琪亚揉揉通红的眼睛走过来,颇为不解地看向乔三。 “这是梦,你若想改变你们的命运,便自己去梦中奋斗吧。” 露琪亚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眼中却有了光芒,张开双手环抱住晶莹的梦境。水珠在她怀里逐渐化开,让她的意识逐渐模煳起来。 迷迷煳煳中,似乎听到乔三温柔的叮嘱声:“切记,勿忘初心。” 再睁眼,露琪亚已经伸出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 她似乎是身处一个宽敞的白色阳台。从她的视角,不难看出这是一间极大的卧室。她向前走到阳台的边缘,一低头,冷不丁地看到了摆在窗台下桌子前的一株含羞草。 几乎是一瞬间,露琪亚汗毛倒竖,来不及思考,拔腿便向后跑。一只跑到窗台的边缘,才感到身后并没有东西追上来。 这里的植物尽然不会攻击人的露琪亚微微松了口气,确保附近没有生命活动,才小心翼翼地靠着窗户坐下。 这个世界,似乎和密可比完全不同呢。 她这样想着,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开门声。 作者有话要说:  隔壁新文,绝不相信我的app最垃圾。 大概讲一个少女突然穿越到新世界,需要用和自己绑定的手机app和队友组队作战换取积分艰难求生。男主绑定企鹅很辣鸡,女主绑定奇蹟暖暖更辣鸡,大概是一个辣鸡组合配合出奇蹟最终走上人生巅峰的故事,卖萌求收藏(//?//) ☆、郑周 几乎来不及思考,露琪亚就狂奔到窗台便,向前一步跳了下去。她身上背小型滑翔器自动张开,让她下落的过程得以缓冲。快要触及地面时,拨动了一下腰间的气垫床按钮,比她略大的气垫床在她下方弹开,刚好给她触及地面之前最后的缓冲。 过程不过两秒,露琪亚拨动开关收起气垫床,拔腿沖向桌底的一堆书背后。 刚在书的夹缝中藏好,外面就响起了哒哒哒的拖鞋声。来人似乎到了书桌前坐了下来,将一杯奶茶和点心放在桌子上,然后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东西,才坐下来工作。 露琪亚只能听见笔在纸上发出沙沙地摩挲声,这屋的主人似乎在画画。只是画了不久,他似乎并不满意,将稿纸团成一团丢在了地上,又开始另外一张。 不知花了多久,主人似乎始终没有得到满意的作品,嘆了口气,将铅笔扔回笔筒里,从书房离开了。 露琪亚听着哒哒哒的脚步声远去,才活动了一下有点僵直的腿。站了一下午,虽然对于她来说只有一点点疲惫,但是主人的奶茶香飘满了整个屋子,让她着实有些饿了。 她从书堆里爬出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低头瞄了一眼积灰的书本,才发现这些书上都画着各色各样的人物,书的封皮上写着:漫画速成。 漫画那是什么露琪亚好奇地看了几眼。书本上的人物造型优美,比她们集散地最美的姑娘还好看。而且她们密可比从来没有色彩如此鲜艷的衣服,一般都是赭红或纯黑,可以被污染的环境下迅速伪装自己。 轻轻翻看了两页,露琪亚还是输给了自己的飢肠辘辘。刚刚的大人类带来的食物已经有些冷了,但是对于五感都极其敏锐的密可比人而言还是太过诱惑。 露琪亚打开背后的螺旋翼,将它竖起来立在头顶,摁下开关,旋转的螺旋翼很快将她轻巧的身体拉到半空,随着她的姿势调整飞行的方向,很快便到达了桌面。 这张书桌也维持着主人简洁的风格,摆着一打画纸,一盏简约式的檯灯,黑色插满彩色铅笔的笔筒旁边放着一株翠绿的含羞草。 虽然桌子旁也放着几张作废的纸团。 露琪亚真心喜欢这样简洁干净的环境,对那位素未谋面的主人产生了一小些好感。 她再次确认那株含羞草不会发动攻击之后,一熘烟小跑到奶茶杯旁。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军用摺叠茶杯盛了一点。然后掰了旁边一小块芝士挞,掰成小块塞进嘴里——自从她们小队在集散地不远处遭到食人花的袭击丢失了食物储备囊之后,她几乎就没有再吃过任何东西,一直在靠激素药丸刺激生理保持活动。 匆忙补充了点能量之后,露琪亚才有些愧疚起来,自己似乎并不应该随便碰人家的食物。可是粮食已经进了肚子里,她只好将母亲送给她的战士勋章放在茶杯旁边。 吃饱喝足,露琪亚决定想一想怎么回密可比。在黄泉的小姐姐说密可比只是这个大世界的一个附属子世界,那么她至少应该找到那个所谓的垃圾场入口。 她顺着窗帘的流苏爬上窗台,举目向外眺望。刚抬头,便看到一只庞大的不知名的鸟类飞过,比密可比的虫族不知道大了多少倍。那只鸟在窗口盘旋了一下,似乎是发现了她,突然转身俯冲过来。 露琪亚不由地尖叫了一声,疯狂向后退去。那鸟俯冲的太快,咚的一声撞上了玻璃,露琪亚还没反应过来,已经一脚踩空从阳台掉了下去。 第48页 可怜的小战士只有一年的实战经验,来不及使用武器,就一头栽进了含羞草的花盆里。 幸好泥土松软,并没有给她造成什么伤害。 露琪亚刚松了口气,却听见屋外突然传来了隐隐约约的脚步声。她不由有些惊惶,大致处理了一下身上的泥土,慌忙爬起来原路返回那个漫画书堆。 郑周回到屋里时,还是发现了有些不同。奶茶似乎少了一半,茶杯旁边放了一个极小的铁片,芝士挞也缺了一点。书桌上的含羞草似乎中间秃了一小块,花盆周围还有一点泥点。 虽然这些变化都极小,一般人都看不出来,但是对于洁癖患者郑周而言,已经足够难受了。 他皱着眉头想了想自己走之前,一切都放的好好的,屋内其他地方也没有什么不同,不像被外来者入侵过,只好放弃追究,用纸迅速清理了一下桌面。 露琪亚听到主人收拾了一下,又坐下来开始画画,才终于松了口气,慢慢抱膝坐下。书堆虽然落了些灰尘,但露琪亚的鼻翼间充斥的都是印刷的油墨和记笔记的墨水味。可见从前主人也是极爱护并且经常翻阅这些书,不知为何,现在却将它们尘封在这里。 露琪亚忍不住分神想到,家里的亲人还坚持的住吗?密可比现在怎么样了到底如何才能将垃圾场处理好使密可比脱离困境 胡思乱想间,她竟不知不觉睡着了。只是迷煳了一会,感到似乎有危险靠近,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却与一双蓝黄的鸳鸯眼四目相对。 漫画堆里地方狭小,露琪亚拉不急反应,便被对面美丽的四脚巨兽咬住腰叼了起来。 幸好她身上的衣服材料特殊,尚能缓解巨兽牙齿带来的伤害。只是她的身体仍被牙齿挤压着,感觉内脏都要碎了,痛的连话都说不出来。巨兽叼着她,轻轻地跳了两下,跃上了桌子,然后将她甩在了桌子上,喵喵两声朝着主人叫了两声,求表扬求关怀求爱抚。 露琪亚只觉得在兽嘴里剧烈地晃动了两下,被摔地头晕眼花,最后整个人被都在桌子上。她缓了好半晌才缓过劲来,吃力地跪坐在桌子上,抬头却看到一只大人类在俯视着她。 这个人类和黄泉的姐姐完全不同,似乎是个雄性。密可比崇尚武力,以发达的肌肉为美,这个雄性却极为瘦削,眼睛下的黑眼袋大的都快要挂到下巴了,让他看起来显得有些阴沉。对方一双带有不少红血丝的眼睛直直地俯视着她,神色莫辨。 ☆、遇险 露琪亚感到有点怂,但是出于礼貌仍是向对方行了一个鞠躬礼。以往母亲总说,她们智慧生物与虫族最大的区别便是可以交流,不论体型的大小,当你像他人展示出善意,总会得到回报。 好吧,虽然对方似乎并没有接受到她善意的样子,只是用手托着下巴观察着她。 “先生”露琪亚向前走了两步。 “我大概是画漫画画得入魔了,现在是在梦游吧,明天醒来一切就正常了。”郑周忽然摇了摇头,露出一副迷茫地表情,将手中的画笔放下,起身准备离开。 露琪亚顿时有些焦急,大喊了一声:“先生,我叫露琪亚,请问您能帮帮我吗?” 郑周的动作才顿住,掏了掏耳朵,确认自己不是幻听。才缓慢转过身,看见确实有只拇指大的小人立在桌子上,不仅可以活动,脸上的表情都活灵活现。 他心情复杂的坐下来,将露琪亚抓起来,放到与他视线平齐的檯灯罩上面。 露琪亚爬到檯灯的宽檐灯罩上坐下,内心觉得这位先生有些粗鲁,不过仍是认真地恳求他:“先生,您能帮帮我吗?” 郑周看着这个“拇指姑娘”,好奇地问:“你从哪里来,是妖精吗?” 露琪亚摇了摇头:“我从密可比来,我不是妖精,之前在另外一个地方的姐姐叫我们种族小人类。你看,我也一个鼻子两只眼,和你是一样的人。” 她对着自己的鼻子和眼睛比划了一下。,露琪亚长相精緻,小小只作出这个动作有着特别的萌感,倒是让郑周微微放松了下来。 他想了想,并没有听说过密可比这个地方,只好继续问道:“露琪亚小姐你好,那么请问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呢?” “我的家乡,现在正在面临一场非常大非常大的危急。我想去找你们这里一个垃圾场,据说曾经发生过一场战争,被投射过核弹,后来才废弃被改造成了垃圾场。”露琪亚有些激动,手舞足蹈地边说边比划,说完才小心翼翼地看着郑周:“先生,可以麻烦你送我过去吗?” 作为一只死宅的郑周听着她的描述,只觉得一脸懵逼,但是架不住小人类苛求的眼光,只好拿出手机来搜索一下。果然在郊区有一处垃圾场,原本是废弃的战场。 之前也有人报导过有工厂的污水和废弃物不经处理便随意排放到垃圾场,但是因为无人管辖最后不了了之。 他不禁皱了下眉头,问道:“那里可能还有严重的辐射,各种污染也很严重,你有什么非要去那里的理由?” 露琪亚觉得有些紧张,她害怕他不带她过去,又不得不与他坦白:“密可比与垃圾场的入口相通,我的家乡快要灭亡了,我想从外面寻找转机。” 郑周却忍不住泼了她的冷水:“那里随便一个垃圾都能把你压死,还是不要整天做着拯救全人类的美梦了。” 露琪亚忍不住争辩到:“我们密可比的勇士从不畏惧死亡,有机会总是要试一次,万一实现了呢?” 郑周却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如果没有我的帮助,你可能连这个书房都出不去,有什么资格说万一呢。” 说着不再管她,抱着猫咪起身离开了书房。 露琪亚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冷漠起来,只是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颇为泄气地从檯灯上跳下来,恰巧落在稿纸上。 从身上掏出辐射检测仪,仪表的罗盘上显示出西南方向有一个大规模辐射源。有了大致方向,露琪亚方下心来。低头却看见稿纸上画着一群长着翅膀的小人族,似乎正在监狱中与一只恶龙战斗。 绘画的笔触极其生硬,露琪亚差点将龙认成乌龟,但是整幅画面却很生动,隔着画纸都可以感受到战争的激烈与艰辛。 郑先生是个漫画家她翻看到下一页,小人族终于战胜了恶龙,心中一动,有了主意。 走出门的郑周内心有些懊恼,却不想与这个不请而来的客人道歉,简单做了些晚饭,无心再画漫画,早早地便上床睡了觉。 最近诸事不顺,他着实有些疲惫,一沾枕头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觉睡了不知道多久,迷迷煳煳中郑周感觉身下的床板一阵振动。 地震他心中有股不详的预感,一个打挺翻身下船,还没答应过来,一个锐利的武器就从他身边划过,只听到“咔嚓”一声巨响,刚才睡着的简易床板已经成了一堆碎片。 郑周瞬间清醒过来,却发现自己并不在卧室,而在一个地洞里,地洞的入口颇为狭小,顶端覆着一些干草。一只巨大又锐利的前肢正伸进洞里来,正是刚刚捣毁自己木板床的利器。 虽然洞口昏暗,却隐约可以看出正在不断进攻着自己的是一只……巨型蚊子 郑周尚且搞不清楚状况,洞口的蚊子却已经将狭小的入口噼开了一块,将黑色的口器伸了进来。寻找着新鲜的血肉。 第49页 他下意识地便往下面跑,地洞斜坡向下延伸,黑漆漆地一片,虽然不知道通往哪里又不知道有什么危险,但总比被一只蚊子吸干好。 巨型的蚊子没有捕捉到猎物,便用身体疯狂撞击着洞口。地洞不断震颤,碎石泥土也不断滚落,脚下还有一些细小的草根树根不断试图抓捕郑周的脚,使他跑的异常艰难。 刚跑了几步,就被一根藤蔓绊倒,细小的枝蔓们似乎收到了鼓舞,一股脑涌上来将他包裹在其中,像地洞更深处拖去。 植物兴奋了起来,倒使外面的蚊子产生了忌惮,攻击了一会无果,便迳自飞走了。 郑周在藤蔓中挣扎着,只觉得看起来细嫩的根茎越扎越紧。他只好努力团成一团,保护好脑袋和内脏。 幸运地是藤蔓大概只拖行了几分钟,似乎到了靠近树根的地方就禁止不动,他隐约感到不远处还有几个生命体,但是已经快要失去气息。 这让他不由想到了止住的捕食方式,用蛛丝将人昆虫缠起来,知道昆虫放弃挣扎失去生命,才慢慢享受自己的食物。 而自己现在大概正在称为这棵树的食物,郑周咬咬舌头让自己保持清醒。但是地洞中大量藤蔓进行着唿吸作用,缺氧让他的意识逐渐模煳起来。 ☆、蚊子 一旁的生命体似乎已经失去了气息,停止了挣扎。 郑周听见藤蔓将失去气息的“尸体”拖进大树根部,然后逐渐松了开来。一个巨大的树根抽动了一下,将“尸体”捲入树底。 但是接近根部时,“尸体”却迅速翻了个身,不知向树根丢了什么东西,引起一阵巨大的爆破声。 树根在爆炸中破裂,啪地一声溅出许多奇怪的液体额,泼在地面上发出扑鼻地腥臭味。受伤的树根剧烈地挣扎起来,像巨人的手臂一般不断拍打着地面。地洞顿时剧烈的晃动起来,泥土和石子不断滚落下来。郑周只觉得藤蔓似乎很怕树根溅出的液体,不断向他身上攀爬,收缩地更紧,仿佛一张希望密密匝匝地将他捆起来,让他的唿吸愈加艰难起来。 这场爆破足足持续了几分钟,树根终于安静了下来。郑周迷迷煳煳地感到刚刚那个“尸体”向它靠近,掏出一把小刀,轻轻一滑,紧紧缠绕在郑周身上的的藤蔓便自动褪去。 郑周落在地上,勐地唿吸了两下,抬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露琪亚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你怎么变大了这里是哪里” 露琪亚拿起採集仪,将鱼嘴状的藉口插进树根喷出的分泌物里,才笑着和他解释到:“不是我变大了,而是你变小了。你不要怕,这里是你的梦境,也是我的家乡密可比。” “……这是梦”郑周看着她手中的採集器将散落在地的树的汁液收集起来,猩红色的液体像是浓稠的血液。他手上也沾了一点,凑到鼻子前一闻,一股难言的腥臭扑鼻而来,让他忍不住反胃,赶忙将手拿远了一点,忍不住吐槽到:“这东西不会树根没消化干净的……呕”。 露琪亚抬起採集仪对着他的手轻点了一下,液体就顺着吸嘴流到到了机器的核心。猩红的液体在机器中逐渐变得浓稠,直到凝结成一把小小的药丸。 露琪亚取出药丸,将其中的一片递给郑周,一片自己吞下,才向他解释到:“因为辐射太过严重,密可比的植物大多都发生了严重变异。这些只是树木变异后产生的激素。可以驱散很多小型植物和屏蔽一些虫族的嗅觉。” 郑周接过,可是脚下一片腥臭的粘液,作为一个洁癖患者他实在无法说服自己吞下去,只能默默放进脖子上镂空的吊坠里。 露琪亚倒没有多说什么,迳自将採集工作做完。才带着郑周沿着地道的底端往上爬。 经过蚊子和树根的双重攻击,地道已经塌了一半,露琪亚走在前面,身体柔软的不像人类,仿佛蛇一般在间隙中穿行,扩宽着甬道。 郑周跟在她后面却吃尽了苦头。积土和碎石在露琪亚手中明明一碰就散开,轻易地推到一边。他去推的时候却纹丝不动,反倒是一些不知道是什么植物的根须过来纠缠他的手脚,使他前进的极其费力。 更不用说露琪亚的骨架偏小,肩膀甚至可以完全向胸口对摺。她从一下狭缝处通过,便时常看到郑周的头卡在洞中,只能再钻回来帮他拓宽道路。 仿佛是过了一个世纪,郑周才灰头土脸地从洞中探出半个身子来。 刚醒来看到那只巨型蚊子时,他还以为自己迷迷煳煳没有睡醒。现在再抬头,他竟然一时说不出话来。 眼前是一片红色,铺天盖地。 粉红色的天空积压着层层叠叠的红褐色云朵,几乎将整片天空铺满,。面前是一片黑红色的土地,寸草不生。地面上每隔不远处便散布着一些与他们所在相同的黑洞。 地面上唯一矗立的东西便是一棵参天大树。树木的根茎全部蛰伏于地下,地面上只有笔直的树干直冲天际。直径足有二十米的树干颇为光滑的表面整个呈现出一种类似于红铜的金属质地,表面附着着一些不知名的铁锈色物什。树冠伸展到云层隐约可以看见猩红色的树叶。 一种难以言喻的抑郁感扑面而来。 郑周看着眼前的情景说不出话,只是愣怔了一下,突然对面一只巨型蚊子对着他俯冲而下。 他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求助地看向露琪亚,却见她不慌不忙地看着地图,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危急。只好自己慌不择路地逃跑,可是蚊子直冲他而来,他只能后退,一头栽进了洞里,蚊子冰凉的口器便冲着他的脑壳插去。 就在郑周觉得自己躲不过去时,露琪亚突然拔出腰间的光子枪,对准蚊子头部便一枪崩了过去。 一道红色的雷射穿过蚊子头部,蚊子在空中摇摆了两下,轰然栽倒在地上。 郑周惊魂未定地从洞口爬上来,埋怨到:“既然你有枪,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打它,这样吓我很有意思吗?!” 话还没说完,露琪亚突然抓着他的手臂,一把把他抗到肩上,喊了一声:“抓住我!”然后拔腿便向西南方向奔去。 “卧槽你神经病啊!”郑周忍不住低咒一口,只能一把抓住她的腰,防止自己被甩下去。露琪亚跑的飞快,地面本就凹凸不平,她却毫不在意,只是径直向前奔跑,遇到坑便越过去,甩的郑周头晕脑胀,几乎要吐出来。 他嘴中咒骂个不停,露琪亚的速度却越来越快,到最后只能发出“啊”地尖叫声,几乎已经无法思考。直到她的速度稍有缓和,郑周似乎听见一阵剧烈地嗡响,才努力支着脖子,抬起头。 刚刚袭击他的蚊子尸体似乎已经逐渐腐化,和黑红的徒弟融为一体,那块土壤的颜色却更加黑沉了。 而不远处,一大群蚊子如同一朵黑云一般正向两人飞来。 “啊啊啊!露琪亚快跑啊!”郑周声嘶力竭地叫喊到。 ☆、蜘蛛 露琪亚对郑周的尖叫声置若罔闻,只卯足了劲一声不吱地向前奔跑,唿吸却逐渐粗重了起来。郑周虽然看起来瘦削,大人类的骨架却远比她想像的重的多,这条路她跑过无数遍,却从来没有那么吃力过。 幸好半个小时之后,断崖就出现在了面前。 郑周一直提心弔胆地喊了一路,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力气,一副完全认命的样子瘫在她身上。露琪亚回头一看,蚊群已经距他们只有不到百米的距离。断崖已经在眼前,露琪亚来不及把郑周调整姿势,只能用一直手臂死死卡住他的腰,喊了一声:“抓紧我!” 第50页 郑周还未反应过来,只觉得露琪亚向前一跃,两个人就头朝下垂直栽了下去。 他只觉得血液全部沖向头顶,一瞬间想要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向八爪鱼一样紧紧缠在露琪亚身上。模煳的视线里,隐约可以看到蚊群在悬崖上方来回盘旋,却似乎是忌惮着什么,不敢俯冲下来。 这场自由落体持续了接近十几秒,两个人拥抱在一起,郑周可以清晰地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只觉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两人一头栽在了一层柔软而坚韧的物体上。 断崖下面一片漆黑,郑周只觉得身下的东西极其柔软,轻松地卸掉了两人极速坠落的大部分力道。或许是因为太过疲惫,他觉得身下的布料比家中的席梦思床垫还要柔软舒适,不觉有些迷煳。 “郑周,不要睡!”露琪亚的声音严肃而紧张。他想努力睁开眼,却不知为何更加困顿。一片迷煳中突然感觉一个冰凉的物品贴上他的脖颈的皮肤。 是匕首! 郑周瞬间清醒,睁开眼睛看见露琪亚果然拿着一把锋利匕首贴着他的脖颈,钢铁在一片黑暗中闪烁着冰冷的光泽。 “……我,我不睡!”他强忍着颤抖。 露琪亚一把捂住他的嘴巴。匕首勐地向下用力,将他脖子后的物体撕扯下来,一路划到后腰。双手一扯,将他拉离了身下物体,然后公主抱在怀里。 郑周抬起头,瞬间噤了声。 一片黑暗中,一双猩红的眼睛注视着他们。 兴许是感受到他的注视,又兴许是感受到了鲜活生命的存在,四周响起了窸窸窣窣地声音。黑暗中一双又一双血红的眼睛亮起,未知的怪兽将他们包围起来,眼睛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郑周颤抖着摸了一下脖颈,果然扯下了一片粘粘的布料,拿在手心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一片蛛丝编制成的细网。 露琪亚拿出了光子枪,塞进了郑周怀里。郑周连忙接过,回忆着方才露琪亚打死蚊子时的操作,持住了枪柄。光子枪发出的微弱光芒驱散了一小片黑暗,郑周看见眼前出现了一只长着绒毛的黑色长肢。一只比露琪亚高了好几个头的蜘蛛向两人逐渐滑行过来。 郑周几乎感到这只巨型蜘蛛的脚已经快要刮到他脸上,他甚至可以问道一种独属于虫子的古怪臭味。但是他不敢作呕,只能拼命屏住唿吸,妄图掩盖掉自己的存在感。 蜘蛛却真的不知为何,停在了两人面前。 郑周只觉得露琪亚轻轻得靠过来,在他耳边极轻地说了两个字。他虽没有听清楚,却福至心灵,掰出颈间吊坠内的药丸,顾不得噁心,一口吞了下去。 极古怪的味道的口腔里化开,一种极古怪的感觉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面前的蜘蛛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极不喜欢的气息,向后滑出了一米。 露琪亚不再说话,郑周隐约感觉她向自己微微点了一下头,然后悄无声息地向前走去。 大概由于药丸带来的驱散作用,蜘蛛并没有上前,反而逐渐散开,留出了一小条去路。 郑周却越发心惊,他本以为刚才眼前那只蜘蛛已经足够巨大,一路向前,眼前的蜘蛛却更加庞大,形状奇怪的头颅上一双阴恻恻地猩红双眼让人毛骨悚然。 而远处,越来越多的红色眼睛从黑暗中出现。 露琪亚抱着他像幽灵一般在蜘蛛网上游移,逐渐的,郑周感觉他们似乎到了蛛网的边缘。 郑周心里不断地祈祷着药丸的作用可以支撑到他们离开蜘蛛的巢穴。 可惜事与愿违,几乎刚离开蛛网,前面的蜘蛛突然踌躇着上前一步。露琪亚举起匕首勐地挡住它伸来的前肢,一个用力将它的前肢削掉了一般,绿色的血液喷溅了两人一身,蜘蛛群立刻躁动起来。 “后面靠你了,”露琪亚无暇多说,举着匕首削开前面的障碍,然后风一般向前奔跑起来。 郑周慌忙抹了把脸上腥臭的血液,离了植物网的迷惑作用,他的视线清晰起来。努力仰起头,正看见后面一只巨型蜘蛛即将追上来,连忙举起枪,瞄准蜘蛛头部轰了过去。 一道光子弹射了出去,郑周只觉得自己的虎口被枪振地发麻,却只射中了蜘蛛的前肢。看着后面密密麻麻的蛛群,他一时羞恼恐惧慌张都涌上心头,突然产生一种自暴自弃的情绪。 拿起枪随意扫射吧,有那么多蜘蛛陪葬也不错,如果打不死,就被蜘蛛吃了罢了,总比这样没完没了地逃亡好。 郑周一股气涌上来,改过了心中的恐惧感。刚举起枪,却看到刚刚被自己射中的蜘蛛顿住了身体。“嘭”地一声,身体炸裂开来。 他还来不及高兴,后面地蜘蛛却似乎陷入了暴怒,更加疯狂地涌了上来。 露琪亚默默地加快了脚步,前方不远处似乎出现了一点亮光。 郑周被露琪亚圈在怀里。以小人族的视角,这个十岁左右的少女远比人类女性生长的高,比郑周还要高了足一头,浑身都是硬梆梆的肌肉。郑周听着她急促却有规律的喘息声,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待蜘蛛自己最近,瞄准头部一击毙命。 前方的光亮越来越近,整个蛛群的全貌暴露在郑周面前。密密麻麻的黑色巨型蜘蛛让他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郑周举起光子枪护在胸前,却发现枪身的光闪烁了一下,然后黯淡了下去。 他连忙举起枪向身后的蜘蛛射去,却没有看到光弹。 ——蜘蛛群逐渐靠近,光子枪的能量却已经耗尽。 ☆、沙道 离他最近的蜘蛛一对螯肢勐地直挥到他眼前,基部的尖齿上沾满了紫色的毒液。 郑周只觉得脖颈一凉,与袭来的螯肢险险擦过。露琪亚却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勐地一个前跃避了过去。 “到了!”她不由发出一声愉悦的唿叫。 眼前豁然开阔起来。 郑周被剧烈的光芒刺得睁不开眼,只觉得热。剧烈的阳光直射在身上,将皮肤灼地生疼。 露琪亚奔跑的速度骤然减慢了起来,走了几步便脚步不稳地摔在了地上。 郑周从她怀里滚落,砸在柔软的沙地上,□□在外的皮肤被滚烫的沙砾烫的都要熟起来。即使如此,他也没有力气爬起来,只能茫然地躺在地上。 好一会儿,他的眼睛才适应了剧烈的光芒。 眼前是一片金灿灿的沙漠。天空仍是粉色,但是已经淡的几乎白色,硕大的太阳悬在正中,金色的沙丘此起彼伏,看起来很是壮阔。 身后的断崖内,蜘蛛们静静地注视着两个人,最终退回了黑暗中。 郑周吐了一口气,闭上了酸涩模煳的眼睛。带视力渐渐恢復,力气一点点復甦,他忍着灼痛站起来,向跌坐在一旁的露琪亚伸出了手。 这个姑娘带着他一路逃亡没有露出任何惊惶恐惧,现在却仿佛被抽干了力气一般,瘫坐在地上无法动弹。感到郑周向她伸出了手,才抬起了头,将自己的手递过去,一张诡异的面孔却将郑周吓了一跳。 露琪亚才不好意思地举起另一只手,抚摸了一下眼睛。 她的瞳仁在阳光下自动发生了变化,整个眼睛看起来似乎只剩下眼白,在纤长浓密的睫毛下显得有些诡异。头上的触角缩进了头部,只留下两个小小的尖角。 “我们到密可比啦,阳光太烈,你最好不要睁开眼睛。”歇息了一会,露琪亚又恢復了活力,一把抓住他想向回缩的手,兴高采烈地说,“你闭上眼睛跟紧我哦,今日收穫颇丰,妈妈一定很高兴。” 第51页 郑周无奈,想想背后虎视眈眈的蜘蛛,只能忍着身上的灼痛,硬着头皮与他向前走。 沙漠里静的可怕,仿佛一切生机都被吞噬了。四处都是沙土,没有植物也没有虫蛇,甚至连一丝风都没有。即使太阳热得灼人,整个人像是被丢进了一个密不透风的蒸笼里,郑周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露琪亚却像是对这炎热和死寂都毫无所觉的样子,颇为兴高采烈地与郑周说个不停:“密可比真是难得又这样的好天气,从前雨季时,空气都是污浊的,集散地总会遭到各种虫族的袭击……” “虫族”郑周舔舔有些干裂的嘴唇。他曾经在星际小说中看过这类虫族的设定,难道这是外星可是那些“虫族”分明是蚊子和蜘蛛的样子。 他心中不由嘆了口气,小时候淘气捉些虫子来玩,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也会被这些虫子追捕猎杀。 “嗯,之前有个姐姐说这些虫族是从你们世界过来的。我们刚刚看到的那棵巨大的树木叫做松塔,本是我们密可比人的守护树,但是有一天树顶突然出现了一个黑洞,大地便迅速被辐射污染,后来黑洞中又有虫族不断飞到松塔上栖息捕猎,我们不得已只好搬到了现在这片危险较少的沙漠。” 露琪亚见他问起,便兴致勃勃地与他介绍起家乡的歷史,清脆的声音在沙漠中异常响亮。 她说完,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郑周一眼,却见他神色蔫蔫,脸上都干的起了皮,嘴唇变得乌青。知道以他的大人类体质在密可比可能会不适应,便不再说话,只一把把他揽到怀里。 少女的大高个为他稍稍遮挡了一些毒辣的阳光,身上覆盖的金属质地的衣服甚至带着一丝凉气。经过这一路已经早就把矜持和大男子主义丢在脑后的郑周毫无心理负担地靠近少女怀里,半晌嘀咕了一句:“你们小人族都那么不在意男女大防的吗?” 露琪亚揣摩了一下什么是男女大防,却不明所以,大概是大人类独有的词彙吧。她只好猜测着解释到:“密可比的人口已经很少啦,我们都是伙伴,不会互相防备的。” 郑周倒是哼唧了一声不再说话。 两人在沙漠中走了不知多久,郑周只觉得昏昏沉沉,身上烫的厉害,不知道是发烧还是烫伤。翻过一个沙丘,突然脚下一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滑去。 “郑周!”他隐隐约约听到露琪亚惊唿了一声,伸手来捉他。分明两个人的手已经握在了一起,下滑的趋势却丝毫没有停止,身下的细沙不断散开,让他更顺畅地朝地下滑去。 预想中的摔到沙地上并没有发生,细沙形成的坡道越发窄小,不一会就仅能容一人通过像是幼儿园的滑梯一般。只是沙漠滑道却像羊肠一样曲曲折折地向下延伸着,似乎没有尽头。 离开了阳光掉进黑色的沙道中,郑周的眼前有些发花,漆黑的地下就像一只野兽黑洞洞的嘴巴让人心惊,但是沙道中的人除了向下坠落什么都做不了。郑周听见露琪亚在后面平稳的唿吸声,竟莫名地放下了心。 约莫十几分钟,郑周的脚终于触到了地面。紧跟身后的露琪亚轻轻跃到他背上,像是小孩子一般开心地用脸颊和他的脸颊蹭了蹭,很是神气地和郑周介绍到:“看!这是我们的集散地!” 郑周闻言向前望去。 ……竟与人类世界没有什么不同。 整个集散地建在一个巨大的溶洞之上,洞穴顶端布满了蓝色的矿石。一些钟乳石从矿石中生长出来,散发着柔和的白光,像是星星点缀在蓝色夜幕上一样。 而集散地的入口处,便是一座房间如蜂巢般排布形状奇特的建筑物。 郑周颇感新奇,突然感觉露琪亚这时分外安静,一转头,才看见缩在额头内的触角像是受到某些原因的感召,发出一声嗡响,逐渐从额头中伸了出来,颇为兴奋地左右摇摆起来。 ☆、蜂巢 似乎感知到了露琪亚传递的信息,蜂巢楼中的一扇窗户突然打开,伸出一个小脑袋,兴奋地喊到:“姐姐!” 接着,就一熘烟奔了下来,不出一会,就跑到两人面前,一头栽进了露琪亚怀里。 “维克多!”露琪亚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摸了摸弟弟的脑袋。两姐弟的触角碰在一起,似乎是在表示亲昵。 郑周强忍着不移开视线,尽力地保持着微笑。 这个叫维克多的少年看起来只有五六岁大小。他跑过来时,郑周只觉得他有些瘦削,像是营养不良的样子。待他奔到面前,靠近姐姐怀里,肌肉却突然萎缩了下去,像是瞬间瘦了一圈。皮肤皱巴巴地挂在骨架上,看起来如同一只活动的干尸,十分骇人。 他像是浑然不知道自己样貌奇怪,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睛同样打量着郑周,一双眼珠架在真正皮包骨的脸上,仿佛再动一下就要掉出来一般。 幸好他没有打量郑周太久,只是几秒便露出一个害羞的表情,颇为不好意思地将头偏过去,小声地跟姐姐说:“好久没有见过这么胖的人了,真好看啊。” 露琪亚好笑的摸了摸他的头,对着郑周介绍到:“这是我弟弟维克多。” 见郑周笑容勉强,想了想对他解释道:“因为密可比的食物非常有限,所以我们一般不出去工作的时候就将大部分肌肉收缩起来,可以节省很多能量。” 说着举起自己的手,本来骨肉匀称的手指瞬间变得干枯,皮肤贴着骨头好像一只鸡爪子,皱巴巴的皮肤上筋脉暴露,郑周只看了一眼,吞了口口水,忍不住挪开了视线。 即使是巨型变异的昆虫,也不会比跟自己一个物种的人类变成披着皱巴巴人皮的骨架更噁心吧。 维克多似乎看出了他的不适,迅速舒展了自己的肌肉。原本干瘪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丰盈起来,两腮甚至有些婴儿肥,显出了一些十二三岁少年的可爱。只是仍害羞地躲在露琪亚怀里不愿出声。 “这位是大人类世界来的郑周先生,”露琪亚颇有些无奈于弟弟的内向。 维克多从小小便只喜欢看书,不愿意和小朋友们玩在一起,每天课后的器械练习体格强化课程也不愿意去多找伙伴,总是自己一个人躲在家里训练。从前露琪亚总与父亲说弟弟这样不适合人团队作战,父亲却说即使有着相同的目标,每个人也有着不一样的途径。 这位小弟弟却完全无法get到姐姐的担心,只是听到大人类世界眼睛一亮,小声地问郑周:“郑先生,你们世界真的有很多很多吃的吗?” 郑周觉得他这样有点可爱,点了点头。 维克多眨了眨眼睛,继续问道:“我自己做了一个接收器,偶尔能接受到来自另外一个地方的信号,姐姐她们都不信的。” 他扁了扁嘴,又继续说到:“听说你们那里有一种食物叫“福建人”我看到有一个叫做微博的东西上说,广东人爱吃“福建人”,肉质鲜嫩,口感爽滑香甜。真的很好吃吗?” ……郑周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表情,顿时有点语塞。 他清了清嗓子,同本正经地答到:“广东人就很喜欢吃啊,广西人是山珍,福建人是海味,高温蒸煮最能保持原汁原味,不过湖南四川人太辣了一般是不吃的。” 第52页 他上下打量了维克多一眼,露出了在密可比第一个笑意:“我就是广东人啊,不过小人类我倒是没吃过,不知道味道好不好。” 维克多见他的目光扫过来,只觉得脖颈一凉,刷地一下将头埋到姐姐颈窝里,嘟囔道:“我们不好吃的,你还是不要尝了。” 露琪亚倒是没想到郑周这样的恶趣味,虽然不知道他在讲什么,仍是给他丢了个白眼,才讲弟弟抱在怀里朝家里走。一边走一边安抚怂怂的小朋友:“郑先生是逗你玩的,他们大人类都很友好不吃人的,不要随便相信网上的话对他们有偏见啦。” 维克多仍不抬头,翁声翁气地问:“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啦,郑先生招待了我喝一种甜甜的水,嗯,其实不是水,是一种乳白又带着一点点淡褐色的液体。” “我知道,那个叫做奶茶!”听到吃的,维克多顿时又很开心地抬起头。 “哦,那就是奶茶啊,味道甜甜的,有一种淡淡的香味,比福源草的汁液还好喝。还有一种淡黄色的糕点,有一点甜又有一点酸。” 小吃货维克多来了精神,与姐姐交流着美食心得,不一会便把对“广东人”的小害怕扔到一边,凑到郑周身边去问东问西。 三人说着话,很快便到了蜂巢楼前。 到了面前,郑周才发现这栋楼远比他想像的大的多。蜂巢面向外侧的一面开着窗户,楼的背面却是一整面墙壁。三人绕了半圈,才停在一个不起眼的入口处。 露琪亚将维克多放下,轻轻地扣了扣门。郑周只听见机械摩擦的声响,门缓缓打开,露出一个仅容四人并排站立的电梯空间。 郑周跟着露琪亚走了进去,颇为好奇地问:“整栋楼就一个入口吗?如果发生了什么危险大家怎么逃脱呢?” 露琪亚颇为讶异地看了他一眼,伸手在电梯的光板中输入自己家的号码。 电梯稳稳地动了起来,沿着斜向上的轨道动了起来。 “为了维持秩序和了解大家的动向,一个出口会方便一些,如果有大型的攻击需要逃亡,楼可以自动解体。” 她还没有说完,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一般,电梯经过的房间发出一声轰响。仿佛像是被拉开抽屉一般,房间向外滑去,一大半房间脱离了楼体悬在空中。冲着楼梯方向地门嘭地一声打开,浓烈的烟雾从房间中滚滚而出,隐约可以听见抱怨声:“改良的光子枪又失败了。” 维克多听到这声音却停了电梯,颇为关心地向屋内叫了一声:“牙牙教授,您还好吗” 屋内探出了一个满脸鬍鬚地头,被烟燻地看不出面貌。牙牙教授咳嗽了几声,扶了扶鼻子上的眼镜说到:“没关系,露琪亚出任务回来了” “嗯!这次做了好多松塔树的药片呢。” 烟尘散去,牙牙教授才发现露琪亚身边跟着一个奇怪的人类。他皱了皱眉毛表示知道了,又钻回了屋子研究他的改良光子枪。 露琪亚耸耸肩,又摁下了电梯的按钮,向郑周解释到:“牙牙教授是一个科学狂人,我们现在好多武器都是他改良的,只是不太喜欢和人说话。” 郑周倒是耸耸肩表示无所谓,维克多却接着说到:“可是我和他是好朋友。” “所以说你们都是科学怪咖啊。” 维克多扁扁嘴,刚要表示不高兴,电梯却发出叮地一声响。 “妈妈,我回来啦!”露琪亚很是开心地打开门。 郑周不由有些紧张,小心地向里张望了一眼。 屋子极小,像是普通的四人宿舍,只是床被四个柜子代替。柜子上方钉着架子,架子上整齐地排布着许多罐子和一些书籍机械。 靠近门一侧的柜子上坐着一个和露琪亚长的极像的女人,只是看着有些憔悴 ,看到露琪亚他们回来,才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意。 露琪亚向一只快乐的鸟儿一样投入女人怀里,撒娇般地叫了声妈妈,然后开心地用触角和她相碰。腻歪了一会,才好奇地问道:“爸爸呢?” 女人的笑容却淡了下来。 ☆、墓地 露琪亚脸上的心沉了沉,瞄了一眼放在柜子上的檯历。上面圈的数字已经是三天以前。 在密可比,因为人口已经不足三百人,十岁以上的青年都会被要求出去完成任务。不管任务完成与否,三天内必须回到管理处进行交接,方便组织进行下一步的安排,同时更新储备粮恢復体力。 可是现在已经是父亲出任务的第四天了。 露琪亚的脸上勉强维持着笑意:“说不准他外面迷路了呢,可能下午就会回来了吧。” 妈妈抿了抿嘴点点头,视线越过露琪亚看到了她身后的郑周,见他长相不同有些诧异,却仍是露出了一个友善的微笑。 作为千年死宅的郑周已经很多年没有拜访过长辈,只好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倒是维克多轻轻地伸着脑袋凑过来,小声地与他说到:“郑先生,你要看看我的小发明吗?” 说着便牵着他的手走到靠门的另一个柜子前。柜子上的架子堆满了书,郑周扫了一眼,流体、机械、生物五花八门皆有涉及,大部分的书都被翻的极其老旧,但是可以看出主人相当爱护它们。 维克多将一堆树搬开,露出了一个扁平的长方形盒子。盒子上用彩色铅笔简单的绘着一片大海。海上有有一艘方形的船只,船只上标註着许多动物的头像。 “这是,诺亚方舟”郑周不确定地问道。 维克多给了他一个颇为赞许的小眼神,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盒子中是一个形状奇怪的船只模型,看起来十分简陋,只有一个瘪瘪的看似橡胶材料的船舱以及一个简陋的船帆。倘若没有封面的图片,郑周决不可能把这个比他画的漫画还抽象的物件和船只联繫在一起。 维克多却很骄傲地向他介绍到:“这是我特意为酸雨制作的船只。” “酸雨”郑周不明白为什么要用船,但仍是好奇地向他询问。 “因为这些年酸雨的腐蚀越来越严重,而且中间的剧毒物质越来越多。我害怕着些建筑物会支撑不住,所以和牙牙博士一起研究了一种新材料,遇到酸雨就会自动膨胀,人可以躲进船舱里,直到雨停到其他地方着陆。” 郑周看着他的骄傲脸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露琪亚却凑过来轻轻地在维克多脑袋上敲了一下:“胡说什么呢,我们的蜂巢楼已经用上加固材料了,才不会因为酸雨而坍塌呢。” 说着无视维克多的一脸委屈,举举手中的罐子问郑周:“要吃饭吗?” 郑周看了看她手中的罐子,棕色的罐身,像是高中用来撞化学试剂的瓶子,里面填着泥土一般的物品。 他跑了一天,腹中却不怎么飢饿,想了想松塔树药丸的味道,还是摇了摇头拒绝了露琪亚的邀请。 露琪亚也不以为意,自己打开瓶子,用一根汤匙挖了一勺食物,塞进了嘴里。咀嚼了一下,眉头皱了起来了,然后迅速地囫囵吞了下去。 郑周忍不住凑近了,那食物颜色暗红,有一股极淡的腥臭。他的脸也忍不住拧成一团,觉得有些反胃,试探性地问:“这是土” 吃土少女露琪亚艰难地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去,吃了奶茶和芝士挞,平常吃惯的食物突然有些难以接受了。 第53页 “这是红土,是一些植物、昆虫和营养土经过特殊处理和混合的食物,安全无毒,营养价值很高,可以在体内完全分解。”就是有点难吃,露琪亚颇为无奈地想。 ……比他想的还噁心一点,郑周又调回头去和维克多研究他的小发明。 这头维克多收拾好自己的船只试验品,又拉开了下面的柜子。 与其说是柜子,不如说是床。柜子里舖着厚厚的天鹅绒褥子,看来柔软又舒适,虽然郑周也无法理解这种居住空间,像是封闭的棺材一样。 维克多将手伸进褥子下面,摸出一把□□一样的物件,献宝一样递到郑周面前,腔体下方装着一个透明的盒子,随着维克多手的晃动,里面的液体金属轻轻摇晃起来:“郑先生,你要换件衣服吗?” 郑周低头看了看自己,他的身上树的粘液、蛛网、泥土混成一团,一副也划破了许多口中,像破布一样挂在身上。被逃亡耽误了的洁癖症患者郑周瞬间全身难受了起来,连忙点头。 维克多便将枪轻轻举起,搭在他光裸的手臂上,□□底部的金属液体迅速像有了生命一般在他身上延展开,变成极薄的一层轻轻地覆盖上他的皮肤。 不一会,枪底的液体就见了底,郑周身上也覆盖了一层金属质地的衣服。虽然是液体,却极贴合的覆盖在他的皮肤上。郑周忍不住伸手试了试,摸起来极其光滑坚韧。 “这是密可比的统一服饰,可以防辐射并且随着身体收缩。”露琪亚吃了两口营养土,将罐子放回架子上,向郑周发出邀请:“郑先生,要跟我一起去参观一下集散地吗?” 郑周对自己新衣服倒是颇为满意,心情很好地便跟她出了门。 集散地极其安静,他们出门时电梯仍是空的,各家各户都静悄悄的。倒是那位牙牙博士仍在清理爆炸的房间,见他们准备出门,撸着自己被烧秃了一小块的鬍子,龇牙咧嘴地向着两个人抱怨到:“今天连续炸了三次啊,诸事不顺,总觉得有不好的事要发生。” 说完自己又呸了两句:“乌鸦嘴”。 郑周觉得这个小老头挺可爱,回头却看到露琪亚的脸色沉了下来,脸上像是笼罩了一团阴影。 两人出了电梯,蜂巢楼后面是一面高墙,入口离蜂巢楼入口不愿,有一扇极大的铁门,虽然没有任何装饰,但是看起来极其庄重极其庄重。露琪亚将胸口的钥匙插入门中,“嘀”地一声,门便应声打开。 从蜂巢楼那种极简的风格来看,郑周大概能幻想里面是一个兵工厂一样的地方,用来学习和训练。 当黑色的大门徐徐展开,他才发现自己完全想错了。 与蜂巢楼相反,墙内却是一大片设计精緻的墓地。 设计精緻,雕刻着繁复花纹的墓碑整齐地排布着,甚至一眼看不到边境。 ☆、拒绝 露琪亚停在一座墓碑前,蹲下身子将墓碑上的草拔起来。这座碑很新,上面镶着一个少年的黑白照,咧着牙露出跟露琪亚如出一辙的笑容,热情而灿烂。 “这是我哥哥,他一个月之前出任务的时候被虫族袭击,再也没回来。”露琪亚面色淡淡的,将草清理完便站起来向前走,“我们从三岁开始就被带到这片墓园开始做各种训练,我一直记得我们教官跟我们说的第一句话:这里葬着密可比所有的英雄,以后也终将是你们的归宿,但是我希望你们每个人的人生都有意义。” “郑先生,请你帮帮我们。”她转过身直视郑周。 郑周停下四处环顾的动作,直视着她湛蓝色的眼睛。 这个姑娘看起来真的很稚嫩,一双眼睛纯净宁澈没有一丝污垢,看着你的时候就仿佛你是她的全世界。 即使知道她武力强悍,郑周还是在她脸上看到了一丝虚弱,仿佛他一个拒绝就要把她的希望打破了。 郑周看着她没有说话。 露琪亚微微有些失望,想了想还是向郑周鞠了一躬:“好吧,对不起,把您拉到梦境里来,给您添麻烦了。” 见郑周不搭理她,只好继续向前走着清理着墓碑。密可比的新生儿越来越少,已经很久没有人在这里训练打扫了。 “既然知道对不起,为什么还要做呢?”郑周倒是冷不丁的回答到。他正巧走到一个墓碑前,碑上的少年年纪跟维克多年纪相仿,在现代不过刚上小学,却已经是个战士而且常埋黄土了。他莫名看碑上的遮住少年面孔的藤蔓有些不顺眼,伸手将它拔掉。 “除了您没人可以帮助我们了,您不是说弱小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因为弱小而失去斗争的勇气吗?” 郑周蓦地停下手中的动作,脸色一沉:“你翻看我的画稿” 他站起身,直视露琪亚,毫不客气地说道:“你们小人类真是单蠢,居然会把漫画当真。你抬头看看这片墓地,还不够让你清醒吗?” “对于我们来说一巴掌可以拍死的虫子,却是你们的天敌,轻而易举就能杀死你们。虫族,辐射,植物,你们抗争地过谁” 露琪亚随着他的话白了脸色,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辩驳的话来。半晌才声音低哑着说到:“我们找到了栖息之地,也逐渐进化出抵抗环境的体质,我们还有武器可以杀死虫族砍断植物……一切都会变好的。” “你自己相信吗?”郑周看着他眼睛里逐渐蓄起的泪水,并没有动容,只是盯着她的眼睛:“你说每个人的生命都有意义。” “你们生命的意义是什么呢?每天吃着泥土,与昆虫作战死里逃生,时刻担心自己的亲人一去不回,连哭泣都不敢放肆哭泣。你们以为自己像英雄一样死去,实际上你们的下一代仍然要每天过着这种生活,你真的觉得这样的生命有意义吗?” 露琪亚一双眼睛通红,像一只野兽一般盯着他,身体却瑟缩不已。在黄泉的世界哥哥姐姐也说过,密可比会走向灭亡。 可是半晌她还是咬着牙盯着郑周的眼睛说到:“我相信,我相信一切都会变好。” “就算你们都不明白我也相信!就算你们不帮忙我也相信!就算我死了我依然相信!”她抹抹眼泪,抿了嘴转身一声不吭地向前走。 即使不相信她也必须相信,否则墓园里所有人的牺牲就都没有了意义。 匆匆向前走了两步,便听见身后的紧跟的脚步声。露琪亚回头看见郑周紧跟在她后面,扁了扁嘴:“你跟着我干嘛?后悔了?” 郑周倒是耸耸肩:“你想的挺美的,你把我带来,还不负责把我带出去” “哦,”露琪亚瞪了他一眼,心里更难受了,真不知道当初想要走了跟这个人求助到底是为难自己还是为难他。只好仍由他跟在后面,闷不吭声地向前走。 走了两步,却又听到郑周在背后的喊声:“喂!” 露琪亚不耐烦地转过身,忍住脾气问他:“又怎么了” “我们回去吧,好像下雨了。”郑周感到有雨滴落在自己身上,下意识地便伸手去摸了一下,手触到液滴,却感到皮肤被灼烧了一下,赶紧缩回了手。心中不由疑惑,地下城也会下雨吗 露琪亚却着实着恼起来:“这里怎么可能下雨,你不要闹了。” 第54页 她嘴里说着,一个水滴却砸在她肩膀上,发出一声闷响。难以置信地伸手一摸,指尖立刻传来一股灼痛感,抬起手一看,沾着褐红色液体的皮肤已经微微焦黑,发出一种难闻的味道。 “糟了!”露琪亚脸色剧变,触角颤颤巍巍地缩回脑袋里。她抬头看向洞穴顶端,一大片萤光的钟乳石不知为何暗了下去,上方似乎隐隐约约能够听见急促的水声。 郑周不明所以,心中却不安起来,见露琪亚抬头屏息观察了一会,捏了捏她的手问道:“怎么了?” “是酸雨……虽然可能不仅仅是酸雨。”露琪亚睁圆了眼睛盯着上方,然后突然捏住郑周的手,不由分说拉着他就往回奔。 “我们赶快回去报信!如果酸雨腐蚀了顶面,让顶塌了那就一切都完了!” 她一路跑地像是要飞起来,极速奔驰到蜂巢留下,暗想了报警器。 顿时建立的报警声响彻了集散地上方。 露琪亚拿着报警器反覆直播着:“墓园上方出现酸雨!顶板有泄露甚至坍塌的危险,请大家赶快坐好应对措施!” 几乎在广播响起的第二遍时,蜂巢楼就如同变形金刚一样解散开来。下面的楼层先脱离楼体,楼内的居民便极其有序地打开门聚集到空地。紧接着上面的楼层降落下来。 尽管场面极其有序,郑周还是看见聚集在一起商量对策的人面色凝重。一些年轻的爸爸妈妈抱着孩子,面上显出了一些惧意。 不一会维克多他们也跑了出来。见妈妈去帮忙清点人数,维克多便抱着他的诺亚方舟盒子跑到郑周身边。 “郑先生,我们待会儿可能会一起死去哦,你觉得害怕吗?”维克多看着一脸茫然的郑周轻轻地问他。 ☆、逃亡 “嗯”郑周不明所以。他看着维克多,才发现他与露琪亚和哥哥长的并不十分相像。倘若说那对兄妹像是小太阳,时时刻刻元气满满,维克多反而像一轮月亮,安静又温柔,很难被人注意到。 维克多抬起他唯一与姐姐相像的眼睛,认真地打量着郑周的表情:“您大概不知道酸雨吧,在密可比,最危险的从来不是植物和虫族。因为这些酸雨,我们已经搬过四次家,可是这些年酸雨却下的愈发频繁了。” 没有在郑周脸上看到惶恐的表情,他似乎有些失望,刚想继续说下去,露琪亚已经一熘烟跑过来,面色黑沉的与他交待:“维克多,郑先生是我请来帮忙的客人,一会你要带好他,务必把他平安带到高地。” 见维克多乖巧地点点头,便一熘烟跑到前面组织队伍。 所幸人群迅速地镇定下来,年轻的妇人和孩子走在前面,有序地向后方的坡道行进。 维克多便牵起郑周的手坠在队伍的最后面。 郑周忍不住打量四周,沙漠的洞穴里依然静谧美丽的样子。随着逐渐走上坡道,从高处看钟乳石的光芒更加璀璨,仿佛是珠宝镶嵌满了天空一般。墓园的墓碑数量多的惊人,不难看出这个种族的牺牲者远远大于倖存者。前面的大部队走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好像游魂一般。 维克多似乎有些不满他的心不在焉,捏了捏他的手,见他拧过头来,才凑到他耳边说:“郑先生,如果酸雨这次淹没了集散地,我们可能就再也找不到栖息之所了。” 郑周看他孩子气的动作有些无奈,想要伸手摸摸他的脑袋,却被维克多躲开了。 小人类脑袋上的触角伸出来,笔直地指向前方,显示着他的愤怒。但是维克多依然克制着自己的表情,继续低声询问道:“您难道就不觉得愧疚吗?” 郑周看着他的表情,想到了露琪亚的自作主张,脸上挂了一丝冷笑,反问到:“我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难道因为你们的世界危险,你们弱小,我就必须要帮助你们吗?” 凭什么呢?他自己也不过是一个不得志的漫画家,连自己的梦想都无法实现。说白了被拉到这个世界已经是无妄之灾了。 他早过了中二的年纪,不敢再做英雄梦了。这些期望和期待,是他所承担不起的。 “我听到你拒绝姐姐了。”维克多握住他手的力气逐渐增大,在郑周脸上露出疼痛的表情时蓦然松开,将手指戳进紧贴着他皮肤的金属液体中,轻轻地播出一颗米粒大小的窃听器。 “姐姐说的对,我从小就和其他的孩子不一样。我不够合群,因为我五岁的时候做了一台机器,意外地连接到了你们世界的网络。” “我啊,真的是,又羡慕又嫉妒。你们可以那么轻松的生活,有无穷无尽美味的食物,不用为了生存而时时刻刻担心受怕。所以你们可以骄傲地质问我们,我们现在的生活有什么意义。” 他伸手从口袋中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瓶子,其中装着一些橘黄色的浓稠液体,在洞穴的光芒中看起来泛红,看起来像是血液一样。 郑周从他的手中接过,打开瓶盖,闻到了一股刺鼻的硫酸和一些不知名化学试剂的混合物的味道,让他下意识地感到反胃。 “这是我们所说的酸雨,但是在你们的世界,大概被称为工厂的未达标处理的废水吧。为了降低成本,而降工业废水不加处理就轻易地排放出去,对于你们而言,这也是无足轻重的小事情吧。远不如哪个女明星假如豪门,也不如哪个哪个男明星出轨。可是对于我们而言却是灭顶之灾。” “……所以你居然还关注娱乐板块的吗?对不起我很少关註明星诶。” !!!维克多忍不住提高了声调:“明星是重点嘛!你的良心都不会痛的嘛!你们大人类真的好邪恶啊!” 郑周看他炸毛的样子,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 倒是露琪亚在前头听到了声响,回过头来斥责了弟弟一句:“维克多,对客人客气一点,你们快一点,不要落在后面了。” 黑化小正太看姐姐一脸严肃,只好蔫蔫的闭了嘴。 一队人速度移动极快。 可是很快,郑周似乎隐隐约约听到了沉闷的液体流动,隔着地表的岩石和沙砾,听着极远又极近,前面的人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郑周看他们分明在走,却速度极快。维克多不愿意理他,他只好一路小跑在后面跟着,很快便气喘吁吁。 跑了一会,便听见水流的声音逐渐增大,岩石都发出微微地震颤,仿佛随时要坍塌一样。 坡道越来越高耸,郑周虽然小口地喘着气,却不敢停下脚步,紧紧地跟在维克多后面。 突然,便听到后面一声轰响,墓园上方的岩石层轰然断裂,一道巨大的水流喷涌下来。 郑周一把拉住维克多的衣袖,撒丫子狂奔:“你特么不是说是酸雨嘛,这特么明明是瀑布啊!” 黄褐色的液体像是瀑布一样不断地泼洒下来,落在地面上,甚至能听到腐蚀的声音。地面上迅速积攒了一层酸雨,很快将墓园腐蚀的面目全黑。而黑洞洞的裂口仍在不断的涌出液体,像是怪物在喷洒毒液。 维克多被他拽地一个踉跄,十分想将他直接甩出去,但是介于姐姐的威胁的眼神,只能硬生生憋着一口气拖着这个又怂又坏的大人类向前奔跑。 幸好不一会儿,坡道就平缓下来。一个巨大的空间出现在众人面前。 第55页 这是一个巨大的仓库状平台,依稀可以看见最里面储存着不少物资。前面的队伍陆陆续续上了平台之后,坠在最后的郑周和维克多才爬了上去。两人的脚刚刚着地,身后的坡道就像面条一样,逐渐变软,落了下去,溶进了酸雨中。 郑周这才发现,他们一直踩着的“山坡”,其实只是一个连接着平台的坡面,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竟然将那么多人支撑到了顶端。 而他脚下的平台,也仅是一个旋在空中的人造洞穴而已,看起来底层极薄,让他动一下都胆战心惊。 他瘫坐在洞穴的边缘,看见酸雨已经将墓园的墓碑淹没,冒着咕嘟咕嘟的泡泡,整个洞穴底端已经狼藉一片,而瀑布的流势并没有丝毫减缓,巨大的水流撞击地面的声音和古怪刺鼻的味道让人头皮发麻。 郑周忍不住问道:“如果这酸雨瀑布一直涨到我们这个洞穴怎么办?” 维克多的脸上恢復了冷漠,很平淡地答到:“那只能大家一起死了啊。” 郑周回头看他脸上的漠然,又越过他看到他背后抱膝坐好的人群。大部分人都一脸麻木,只有一些不谙世事的孩子坐在父母怀里,轻轻瘪着嘴,却不敢哭泣。 ☆、方舟 所有人的情绪都十分低迷,待大家都坐定了之后,众人的肌肉都萎缩起来,像是一把把干尸摆在后面,使得整个洞穴更像是一个墓园。 只有露琪亚和几个年纪差不多大小的少女在人群里走动,分发食物。露琪亚停在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儿身边,小声地给她唱一首不知名的歌曲。 少女吟唱着童谣的声音在人群中飘荡,使沉闷的气氛稍稍轻松了一些。 但是很快又被外面连绵不断的酸雨瀑布声盖过去。 郑周坐在平台的边上,审视着那些工业废水不断地向上攀升,之前蜂巢楼的废墟已经被淹没,黄褐色的液体更加混浊,不断地向上涌动。 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维克多:“你不会想把我推下去吧” 维克多忍不住沖他翻了个白眼,默默从他身边爬起来走到人群里盘腿坐下,冲着他摊摊手,示意道:这样你放心了吧,被迫害妄想症 郑周耸耸肩,继续关注着下面。如果这真的是工厂未处理污水,那么按照两个世界的比例来算,一次排放的污水将洞穴填满不是不可能的事。 众人只能耐心地等着水流的上升,仿佛是听着死亡倒计时。 酸雨慢慢涨到了洞穴的五分之三,终于开始淅淅沥沥起来,虽然仍有一些酸雨不断落下,但是涨势却极快地减缓了。 郑周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地松了口气,下意识地回头找寻露琪亚。一转头 ,恰巧看到她靠在墙边,笑意盈盈地在哄一个快要哭的孩子,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继续观察了一会儿,确定酸雨不会再大规模上涨之后,郑周轻轻站了起来,想向露琪亚走过去。但是随着他的动作,台面突然发出了一个微小的震颤。 虽然动静并不大,小人类们还是立即察觉到,纷纷抬起头看向振动源。 郑周顿时不敢再动,他方才坐在平台旁时,便注意到这台子只有半尺厚,不知是什么材料,竟能承受的住几百人的压力。 他尝试着轻轻向前抬脚,果然又发出了一个震颤。 坐在一旁的牙牙博士忍不住出声阻止他不断尝试的行为,撸着小鬍子解释道:“大人类先生,你们大人类的骨架比我们重很多,也不能收缩肌肉,对于这个台子来讲,你的体重已经对承压系统造成了多余的负荷,继续走动的话很容易发生应力断裂。” 郑周悻悻地收回脚,一时不知道该朝哪放。总之牙牙博士的意思就是这个台子已经超重,他再动一下就要塌了的意思吧。 郑周盯着自己悬空的脚尖,觉得腿有点酸。他环视了一圈,有些人看向他,却并没有露出什么担忧或者责备的表情,有些人仍是抱膝坐着。露琪亚站在不远处一脸担忧,维克多盘坐在人群里,脸上却并没有喜色。 可是身下的台面又发出了吱咔嚓一声,好像下一秒要断裂一样,仿佛正在催促着郑周作出选择。 郑周只好将头拧向维克多:“喂,小屁孩,见证你诺亚方舟性能的时候到了。” 维克多突然被点名,冷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看着郑周:“你疯了吧你要跳下去平台只是有些摇摆,说不定不会断裂呢!” 郑周觉得自己悬着的脚尖发酸,觉得这些小人类真是矛盾,明明对他咬牙切齿,却宁愿冒着危险也不将他推下去。 他忍不住正色到:“我觉得我还是应该强调一下,首先,我买的所有东西都是正规厂家生产的,我对你们没有什么责任,也不要指望我背锅。我真的很不喜欢你们这种道德绑架的行为。” “其次,我本来就是这个平台上多余的负荷,给你们造成危险是我的责任,我有义务解决这个问题。把诺亚方舟给我吧。” 他说话间,露琪亚已经移动到他身边。她真的是移动,小人族的天赋使她在壁面上滑移,没有造成一点振动。 她移动到郑周身边,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小声地与他说:“郑先生,本来就是我带你来这个世界的,你说的对,这对你而言就是无妄之灾,你没有任何责任。” 郑周觉得她这副样子很是软萌,想要伸手摸摸她的头,才发现露琪亚一米八的大高个对他而言还是吃力了点。 “你不是说这是我的梦吗?”郑周反问她,“倘若这是我的梦,对于我来说即使死亡也不过是醒来吧可是对于你们而言就不一样了。” 看露琪亚想要反驳他的样子,他又忍不住掐断了话头:“况且就算我活过这次,我的体质也不可能在这里生存下去。露琪亚,我不属于这里。” 露琪亚看着他的神情蔫蔫地闭嘴。 倒是维克多听着他的话高兴地将盒子移了过来,两只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郑周:“郑先生,等你回到你的世界,请务必记得投诉一下工厂啊。” 郑周白了他一眼,拿起盒子,取出里面的诺亚方舟。他将身体慢慢平移到平台的边缘,伸出头向下看。 酸雨已经涨到距平台还有十几米的距离,但是几乎已经涨停。上壁面用来照明的钟乳石被摧毁了一半,酸雨的表面便黑洞洞的一片,隐约可以看出里面有些尚未被完全腐蚀的虫子尸体,大概是从外面携带进来的。 这副画面让郑周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有点后悔起自己刚才的决定。 他也不知道跳下去会不会梦醒,毕竟在此之前,无论是在树洞里要被树根吞噬还是和之后被昆虫和蜘蛛字迹袭击,他所受的伤都是实实在在的,现在还隐隐作痛。他感受到死亡的恐惧也是实实在在的。 但是平台的不稳固也是实实在在的,因为小人类们没有苛求他负起责任,所以郑周才不能心安理得地让大家一起冒这场风险。 心中想着,等不及身旁的所有人作出反应,郑周就抱着诺亚方舟向下轻轻一倒,轻巧地离开了平台面,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了下去。平台随着他的坠落髮出了一阵轻轻的颤动,台上的人群也一片骚动。 郑周只觉得自己落下的一瞬间,诺亚方舟在他身下平铺开来,微微地缓冲了下降的力道。然后便是一股极其浓烈的刺激性味道让他失去了味觉,眼前一片发黑,耳边隐隐约约还能听到维克多和露琪亚的唿喊声。 第56页 他努力地调整着下落姿势,但即使有一些缓冲,不出几秒他就落在了水面上。诺亚方舟在接触到酸雨的一剎那,迅速膨胀起来,形成一层极厚的膜层,将郑周整个包裹在内,形成一个完整的保护体。简易的船帆也从舟上立起来,形成了一个有模有样的船型。 没有预想中全身被腐蚀的触感,郑周稍稍松了口气。可是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诺亚方舟本来就是为了小人类设计的,他们骨架轻小,酸雨的密度却比较大,很容易让他们漂浮在液体表面,让他们可以寻找机会进行换气。 而郑周的诺亚方舟却像是在里面塞了快秤砣,秒速变成了潜水艇,迅速向下方沉去。 郑周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舟内的空气越来越稀薄,让他逐渐缺氧起来。他努力伸手去操作船帆,希望可以起到一些作用,却发现在酸雨中帆布早已被腐蚀掉了。心中忍不住骂了维克多一句小兔崽子,他却觉得唿吸越来越困难。不知在酸雨中沉浮了多久,郑周终于陷入了一片灰暗中。 ☆、水渠 “喵呜~”一片黑暗中,郑周听见一声娇滴滴的叫声。他意识微微回笼,忙七手八脚地将身上的覆盖物扔开。突然感到身上一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正对上了一双蓝汪汪的眼睛。 “陛下”,郑周看着喵咪的大饼脸,不由长出了一口气。将它抱紧怀里,把脸埋在它长着长毛的柔软肚皮上。猫主子很是不满四脚兽这种猥琐行径,挥舞着四肢小短腿想将他的脸蹬开。 又被郑周捉住了脚蹂.躏了一下肉垫。 陛下忍不住一爪子拍在他头上,喵呜一声扭着身子挣脱了四脚兽的怀抱,迈着小碎步轻巧地跑出了房间。 郑周看着陛下离开的背影,不由地怔忪了一会。 诺言方舟包裹着身体的感觉还停留在皮肤上,让他有些分不清楚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发了一会呆,他才看了一眼一旁的闹钟,才不到五点。躺回枕头上,翻滚了一会儿却毫无睡意,只好起身穿上拖鞋起床去喝口水。 刚打开们,却觉得脚下似乎踢到了什么东西。顿下脚步定睛一看,却看到小人瘫倒在地上。 露琪亚在他门口蹲了一夜,迷迷煳煳地便被他一脚踢开,咕噜咕噜在地上滚了两圈,在地上趴了两秒才缓了过来。 但是她还是极高兴地养着头看着他的膝盖,开心地说到:“郑先生,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郑周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蹲下身子,看到小小只的露琪亚笑盈盈地看着她。思索了一下,用手指重重地在她头上点了点。 早在梦里,他就想狠狠欺负她一下了,有高科技而且进化过的小人类很了不起吗?到了现实世界还不是个小辣鸡。 露琪亚被他的手指压弯了腰,便轻轻躲开指尖,攀着他的手指爬上他的手背。 “郑先生,真的挺对不起的。”她有些难为情,仰头看着郑周巨大的面孔,不过还是说到,“门关着我出不去,还请您帮忙开一下锁吧?” “等我吃完早饭换一下衣服吧,还挺远的。”郑周将她换到手心里,打开冰箱给她添了一小杯牛奶。 “诶,您要带我过去吗?”露琪亚的眼睛瞬间一亮。 “不然你自己过去”郑周将火腿加到面包里,放进微波炉拧好开关。回头瞟了一眼双眼亮晶晶的小少女,嘴角忍不住翘了一下。 果然露琪亚还是比较适合这样元气满满的样子。 露琪亚赶快摇了摇头,还是有些犹豫道:“您不是说这并不是您的责任吗?” 郑周看着他的三明治在微波炉里转了一圈,想了想,低头对她说:“因为我喜欢你啊。” “诶”露琪亚吓得差点栽进牛奶杯里,感觉郑周整个人的画风都变了,“郑先生,您是还没睡醒吗?” “这确实不是我的责任啊,露琪亚,没有人会因为你是小人类就脸上理所应当的帮助你们。但是你们善良又勇敢,不会怨天尤人,不会放弃梦想,为了朋友和家人全力以赴。” 他将三明治取出来,吹了一下,掰了一小块给她:“维克多说的对,因为你们彼此爱护,所以你们的存在就有了意义,我愿意为你们的意义付出一点绵薄之力。” 露琪亚接过他的三明治,想了想,抬头双眼亮晶晶地回答他:“郑先生,我也喜欢您,您虽然有点时候很欠打,但是真是个好人。” 两个人吃了点早餐便准备出门,郑周从衣柜地下扒拉出尘封已久的冲锋衣和鸭舌帽,想了想又扒出一打口罩放到包里,将全身从上到下全副武装好,才把露琪亚放进胸前的口袋里。 露琪亚被衣服的纤维呛的够呛,将脑袋从口袋里轻轻伸出来,郑周只好又戴了条围巾,让她方便随时躲起来。 两个人出门便打了车,司机打量了奇奇怪怪的两人一番,还是让他们俩上了车。 郑周的公寓在闹市区,这时正值上班的早高峰。车还没驶出多久便堵在了马路上。听着周围喧闹的声音,露琪亚好奇地偷偷探出脑袋,看到高耸入云的建筑,来来往往的人群穿着各色各式的衣服。不远处的蛋糕房和早点铺传来一阵阵的香味。 “好棒啊!”露琪亚不禁捧着脸赞嘆道。 一大早就爬起来上班有什么棒的,郑周用手撑着窗沿想到。来往的人行色匆匆,旁边的公交车上,有上班族和学生党靠着窗户或者拉着吊环打着盹。早餐铺前面排着长长的队伍,队尾有些人不断的看着手錶,眼看时间来不及了只好饿着肚子离开。 这就是他们每天的生活,日復一日,忙忙碌碌,或许是为了生存,或许是为了什么。 露琪亚仍是好奇地小声问他:“郑先生,你们这里也有人吃营养土吗?” 郑周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正见到一个小胖子捧着一杯奥利奥蛋糕奶茶穿过马路,不由有些失笑,假装打着耳机:“那是一种饼干碎。” 想了想他又补充到:“是一种味道甜甜的食物。” “像那天吃的点心一样嘛?好厉害呀!”露琪亚又忍不住惊嘆到,微微伸出了些头,更加好奇地打量着外面。 郑周便靠的离窗户更近了一点:“等你把密可比的事情处理好,我就请你和维克多吃点心,想吃哪种都可以。” 露琪亚赶忙攥着拳头点了点头。 很快过了红灯,出租逐渐向郊区驶去。人流减少,车子的速度便快起来,约莫行了半个小时,就达到了目击地附近。 后车开着窗,远远便闻到了一股酸臭的垃圾场气味。司机将车停在远处,向两人致了个歉:“先生,不好意思,前面不远就是垃圾场,我今天还要做生意,就不过去了。” 郑周点点头,戴上了口罩便下了车。 虽然隔的很远,但是已经能看到堆叠成山的垃圾。 又加了一层口罩,走近了一些。即使有了心理准备,郑周还是委实吃了一惊。 城里有干净清洁的小型垃圾处理站,虽然不能真的做到环保,但是也相对清洁很多。可是眼前,才是真正的垃圾成山。 不仅仅是生活垃圾,工业废料等也随意堆砌在这里,没有经过丝毫的处理。蚊虫像是一团乌云一样飞舞,垃圾堆里发出了一阵一阵的恶臭,甚至爬满了ls和qc。 第57页 这里是真正的垃圾堆,这块因为战争被污染的土地,已经像垃圾一样被人们从内心遗弃。 郑周不觉一阵反胃,感觉今天之后自己那点洁癖的毛病大概会不治而愈了吧,一把将探头探脑的露琪亚塞进口袋里。 他套上第三层口罩,从包里拿出手套和眼镜,确保自己身上每一寸皮肤都被包裹完全之后,才踮起脚尖向里走,尽量避免踩到垃圾或者不明液体。 蚊虫感知到了新的来客,不断地迎面撞击过来,在冲锋衣上发出啪啪的声响。郑周努力忍着反胃的感觉,在蚊虫阵中穿梭。 最起码现在这些蚊子他一掌就能拍死,而不怕被吸干了吧,他只能这样苦中作乐的想。 可惜走了不到二十分钟,他的耐心便耗尽了。垃圾山起起伏伏,根本看不到尽头。“露琪亚,密可比的入口到底在哪里” “我不知道,要不然郑先生,您放我下来自己找吧。”露琪亚有些内疚又有些着急。 “送你下来餵蚊子嘛!”郑周拿她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朝里走。 刚走了两步,却听到了露琪亚激动的声音:“郑先生!我好像听到了水流的声音!就在左前方!” 郑周顺着她的指示向前走了一段距离,果然见到一条快要干涸的沟渠。里面还残留着一些黄褐色的污水和工业废渣。 两人刚要沿着水渠向前走,忽然听到不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人说话的声音。 ☆、牺牲 露琪亚赶紧缩了回去,声音逐渐靠近,很快便看到几个衣着古怪的模样的人出现在视野里。对方带着特制的面罩,身上穿着材料奇怪的衣服,不过可以辨认出年纪尚轻,大约是在上大学的年纪。 对方见了他似乎也很讶异,为首的年轻人语气露出了一丝谨慎:“请问您是政府派来考察的人吗?” “政府”郑周不明所以,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只是来早点漫画素材。 对方看着他的反应,露出略带失望的情绪,还是好言劝他:“这个地方还有残留的辐射和化学物质释放的毒气,你这身打扮在这里呆久了对身体伤害挺大的,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尽快离开吧。” 郑周闻言点了点头,却没有半点想要离开的意思。 对方见他这样也就不再多劝,从背包中拿出试管和仪器,蹲下身去採集沟渠里的样本。 “你们在干嘛”郑周有些职业病,蹲下身看着他的动作。 男人只是专心致志地继续着手中的动作,后面一个被吓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姑娘小声跟他解释道:“我们之前向政府反映了这里的问题,但是没有人受理。所以想要出一份专业一点的报告,希望可以引起重视。” 她举目环视了一圈,嘆了一口气:“那么严重的环境污染,还有非法排放,怎么就没人管啊。” 大概因为跟政府和大众不直接利益相关吧,他从前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个地方,也不会想到他们会给另外一个种族带来灭顶之灾。 郑周在心里默默答到,突然感觉露琪亚在他口袋里轻轻动了一动。 他连忙站起身来,向一边走去。 身后还隐约能听到女孩子的提示声:“先生,你小心一点,最好尽快离开,这里挺危险的。” 郑周没有理会,只是加快脚步。露琪亚已经迫不及待地将头伸了出来,脑袋上的触角抖动个不停:“郑先生!我感觉到我父亲的气息了!就在前面。” 说着她再也等不及,轻轻地跃出口袋,顺着郑周的衣服滑落在地上,疾速地向前飞奔,轻巧地绕开路障,迅速隐没入一堆垃圾中。 “露琪亚!”郑周反应不及,她就已经一熘烟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只好拔腿沿着废渠去追她。 到处都是各色各式的垃圾,郑周担心她被昆虫或者ls袭击,脚步丝毫不影响不敢停顿,巡视着路边,只觉得眼前一片发花,不过十分钟便跑到了沟渠,却没有找到露琪亚的踪迹。 他喘了口气,抹了抹头上的汗水。只好沉下心来又慢慢往回搜索。 刚走了几步,便感到脚边有动响。 郑周跪下身子,拨开一片叫不出名字的绛红色植物,便看见露琪亚呆带地站在一块石头前。 那块石头落在水渠中不知道多久,被染成了黄褐色,上面污迹斑斑,正中却又一片洁白的不知名物质,看起来就像是像是一块玉石镶嵌在上面,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美丽光泽。 “露琪亚”郑周小声唤她,总觉得似乎大声一点就会将她击溃。 “嗯,”露琪亚转过头来,郑周才发现她的泪水已经流了一脸。 她努力的想要作出一个微笑,可是眼泪还是忍不住朝下掉。 “这里是密可比和这个世界的连接口,现在已经堵住了,等以后就再也不会有辐射,也不会又新的虫族,也不会有酸雨,以后我们就可以重建家园,继续繁衍生息下去。” 她的眼眶越来越红,让郑周有些无措,掏出一捲纸撕了一半递给她:“这样不是很好吗?这样你的愿望就实现了啊。” 露琪亚接过他的纸巾,抹了抹眼泪点点头。然后走过去,将身体贴近那块石头上的白色物质,将脑袋贴上去,额顶的触角不断摆动,感受着自己父亲的气息。 “郑先生,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父亲,他叫阿德莱德,他是密可比的英雄。” 露琪亚同手指轻轻地抚着那块白壁,虽然看不到,但是血脉的感应使她依然能感受到父亲的血肉和这些材料融合在一起。 她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和维克多说有一天要将天上的黑洞堵起来,这样就不会再有灾难从黑洞中降临。但是即使大家和一直和命运抗争,也从没有人妄想过可以补天。 她真的没想到,时隔那么久,父亲还是做到了。以她们仍然不能想到的方式,用自己的生命填补了黑洞。 “……露琪亚,”郑周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露琪亚却自己抹了抹眼泪:“没关系的,我们生来就是在为了生存而斗争,父亲让我们所有人的抗争终于有了意义,我相信,他也是很高兴的吧。” 郑周将手放下,让她跳到自己的手心里,用手指摸了摸她垂下两根触角脑袋:“你们都是最棒的。” 露琪亚乖巧地点点头,顺着他的围巾爬上去,钻进他的口袋里。 后面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露琪亚突然轻轻地攀起身子看着郑周:“郑先生,你身体素质太差了,以后一定要记得多多锻鍊身体哦。不要老是脸色臭臭的,要出去多交朋友。你们世界的东西真的很好吃,您要记得多帮我尝一些好吃的。” 郑周不明所以的低头看她,却被她捧起下巴间啄了一口:“以后要幸福哦~” 身后的人已经走近,方才领队的青年人面色有些不愉,似乎是在责备他乱跑。 “这位先生,我们要离开了,这里不好打车,你要跟我们一起走吗?” 郑周愣怔了一下,低头看向口袋,里面已经是空荡荡的一片。 “……好的,走吧,麻烦你们了。” * * ** 奈何这场大雪连续下了几天,虽然不冷,但是依然阴沉地让人心头郁郁。 她采了些梅花做了花糕,司命却不知跑到了哪里。 第58页 倒是一回屋,便看到露琪亚神采奕奕地站在桌子上,虽然眼睛红彤彤的,却不像刚来时那么脆弱。 她将花糕放在桌子上,伸伸手招唿露琪亚过来。 “心愿满足了吗?”乔三将糕点掰成小块给她。 露琪亚接过,点点头又摇摇头。她在世界折腾了一遭,却这样完成了心愿。 “小姐姐,我爸爸也会投胎转世去新世界吗?” “不知道诶,这个要问司命,不过他在你们世界大功德,以后一定会很幸福的。” 露琪亚犹豫了一下,又继续问道:“那我还可以遇到郑先生吗?” “那就要看你们的缘分了啊。” 露琪亚向她鞠了个躬,轻巧地跃下了桌子,向奈何桥走去。 乔三望着她的背影出了会神,想想将桌上的花糕收起来,倘若司命回来的晚了多半会饿肚子。 刚拿起盘子准备进屋,外面的门帘一掀,却见司命抱着一罈子酒进来。 这罈子酒还是他从前与乔三一起埋在树下的,过了这么些年,突然想起来,便一时起兴挖了起来。 开了门,便见乔三端着盘子,忍不住笑她:“你又心软了一下,没有给那小姑娘喝忘川河水” “有缘分相遇就已经很难得了,何必让她忘了,再蹉跎一段时光。”她放下盘子走上前,将司命头髮上的雪轻轻扫掉。 惹得司命轻笑一声。 “你笑什么”乔三不明所以。 “只是觉得我们这个样子更像老夫老妻了。” 司命几乎有些控制不住想要伸手去抱她。 却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嗒嗒的敲门声。 作者有话要说:  稍后或者明天会有一个郑周的小番外。之后大概会是最后一个故事了,关于一个一觉醒来突然便透明人的少女。另外如果有小天使想看谁的番外可以留一下言 ☆、郑周番外 “郑周你真的准备封笔吗这本《小人类》卖的大火,如果继续画的话以后绝对会前程无限。我知道我从前说你那些话不好听,但是你看你埋头画了十年也不容易,现在终于熬出了头,现在一本成神了却要放弃……” “哦,”郑周站在镜子前,欣赏着自己的腹肌分明,胸肌发达,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编辑唠叨,然后默默地挂上了电话。转身去厨房端了刚刚叮好的小蛋糕,坐在电脑前。 好好锻鍊身体,目标达成。 多交一些朋友,他的漫画书大卖,有了很多粉丝,也算是他的朋友吧。 帮露琪亚多吃一些美食,郑周跑遍了全城所有的甜品店,帮露琪亚都尝遍了。 可是露琪亚再也没有出现过,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好像他的黄粱一梦。 距露琪亚消失的那天已经足足四个月了。 那天郑周回到家里,在露琪亚出现的书桌前呆坐了一天。 洁癖症昨天将书桌收拾的干净,小人类留下的痕迹竟一点都没有了。 郑周等了一天都没等到她再出现。 第二天,他依然坐在那个位置发呆,觉得自己的记忆都要开始模煳了,其实说起来,他们只见了一天吧。 于是拿出画笔,一个长着触角的少女跃然纸上。小人类少女因为某种契机来到大人类世界,遇到了一个孤僻而事业无成的大叔。少女像大叔求助,然后和大叔一起开始了一场异世冒险之旅…… 郑周这部漫画画了四个月,从开始没日没夜的闷头画图,逐渐恢復了正常作息,开始锻鍊身体。 他的漫画在网络上连载并且被本市某知名大学官网转载,一炮而红。 垃圾场的问题也因为突然走红的漫画得到关注,在那群大学志愿者的双重作用下得到政府的重视,开始进行有条不紊的整改。 郑周坐在电脑前关注着这些最新信息,又打开自己的漫画相关贴吧。 露琪亚的粉丝楼盖的高高的。 很多人和他一样喜欢她。 可是只有他一个人见过她。 ……或许,见过吧 一楼一楼地看过去,正出着神,突然qq传来了新的好友申请。私人小号已经好多年没有动静,郑周不由下了一跳。 打开电脑屏幕一黑,便切换到了视频模式。哈哈一声笑声传来,便看到维克多出现在屏幕上。 不过四个月,他便已经褪去了婴儿肥,完全变成了一个少年的样子,个子也拔高了许多。五官显得开朗阳光,跟他的哥哥姐姐看起来相似了起来。 “维克多,你们小人类都是吃肥料长的的嘛”他看他一副笑貌有些莫名不爽。 “……郑先生,你的女粉丝天天在网上叫你好好先生,老公真温柔的时候你的良心都不会痛的吗?” “不是跟你说了,让你整天少看一点娱乐八卦。”郑周可以看见他背后已经不是在洞穴里,似乎换了个地方开垦出一片新的集散地。 新的居所绿草成荫,搭着一片看起来有些简陋的小房子。不过远处,依稀可以看见有些建筑在进行着建设。 密可比也越来越好了呢。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一会,维克多又给他炫耀了最近的新发明以及最近创造的黑暗料理。郑周耐心地听着,在视野里找寻那个熟悉的身影,却一无所获。 时间渐晚,两人便互道了晚安。 郑周爬上床内心还有些惆怅,今天依然没有露琪亚。 这个夜晚似乎极其漫长,他睡的极不安稳,浮浮沉沉见似乎又到了不毛之地,身下的床垫又化作蛛丝,将他缠绕起来。一片黑暗中有蜘蛛向他逐渐滑移过来。 ……等等,蜘蛛 他努力睁开眼睛,果然见到一只蜘蛛在他眼前,螯肢已经抵到了他的身体,正蠢蠢欲动地准备插进他的身体里。 几乎是在她睁眼的一瞬间,一道银色的光芒正击中蜘蛛的头部。绿色的血液喷了他一身。 mmp,每次都是这样! 郑周挣扎了几下,细细的蛛丝在他身上崩开,倒是很快灰头土脸地从蜘蛛网中挣脱了出来。 他抹了抹脸上的液体,远远地看见一个姑娘从远方跑过来,站在他面前,甜甜地露出了一个笑容:“郑先生你好( ^_^)/!” 露琪亚长的同前世七分相似,只是一对触角不见了,贴着头皮的短髮也变成了长及腰部的金色长髮,穿着一件模样奇怪的长袍。 “嘿嘿,郑先生你长高啦!” 郑周微微一愣,反应过来,摸了摸她的头:“明明是你变矮了好吗” 从前一米八几的姑娘,现在却比他矮了半个头。不过她以前就是一张娃娃脸,配上萝莉身材倒是更加可爱了。 露琪亚傻笑了一下,突然脸色一变,拉着郑周拔腿就跑。 郑周被她拉的一个踉跄,只好跟着她飞奔,回头一看,身后黑暗的森林中突然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庞大如小山一般的身影,似乎是只黑瞎子。 “露琪亚!这次又是什么情况啊!”郑周跑的恨不得飞起来,顿时一阵蛋疼,刚见面的喜悦一冲而散。 “窝现在是魔法学校的见习生啊!这里是黑暗森林,我们在这里参加升学考试呢!”露琪亚跑的飞快,微微喘着气。 “本来随意打一只妖兽就可以,我本来准备打一只兔子的,结果居然招来一只熊嗷嗷嗷!郑周快一点!” 后面的熊突然速度加快奔过来。 第59页 “我也想快一点啊,可是我又不会飞!你不是会魔法嘛!你打它啊!”郑周觉得自己的脚都不是自己的了。 “我只学好了召唤术qaq,就把你召唤出来了,我也很绝望啊爸爸这个熊怎么跑的那么快我真的不好吃啊嘤嘤嘤!”露琪亚跑的眼泪都要飙出来了…… 哦呵呵呵,所以说我为什么要想你啊,好好做人不好嘛_(:3」∠)_ …… 《小人类》的读者们发现她们的作者大大最近不见了,大家一致怀疑大大出去撩妹准备脱单了,纷纷表示举起手中的火把。不过她们才不会知道,郑周现在每天躺在床上,在梦里和他的新朋友魔法师露琪亚探索另外一个世界呢。 不过幸好,漫画还是按时完结了,虽然经歷了很多曲折和奋力,小人类姑娘依然和大叔在一起啦。 ☆、隐形 乔三和司命回头,便看到一个少女面色娇妗站在门前。 她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模样,穿着一身整齐的高中校服,约莫及肩的长髮整整齐齐的束在脑后。看起来不过是个普通的高中女生。 只是脸上丝毫看不出这个年纪女孩的活泼可爱,嘴唇紧抿,眼角微微上挑,显出几分凌厉。看起来很是高冷,将一身普通的校服都穿出了几分禁慾的气质。 “不好意思打扰了,外面天已经黑了,我看这里只有你们一户人家,不知道方不方便借宿一下”姑娘扬着修长的脖颈,像一只骄傲的小天鹅一样发出请求。 司命看着她,把玩着手中的扇子,轻笑一声:“那可不行,这里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那姑娘果然脸色变了变:“……我果然死了吗?” 但是很快又恢復了开始那副冷硬的样子:“我不回去,我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司命简直想翻个白眼,中二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恨不得撸起袖子就把这个电灯泡扔回自己的世界去。 乔三连忙一把扯住他的袖子,对姑娘露出一个微笑:“你先进来歇歇脚吧。” 她将大灯挑上,屋里瞬间通体明亮起来。 少女轻轻地点头致了谢,步履轻盈地走到桌前坐下,板着身体坐下。 “你莫紧张。”乔三忍不住笑了一声。 “我不紧张。”少女的嵴背绷得更紧了。 司命冷哼一声便抱着他的酒罈进了屋。 “你不是该来这里的人,我这里的茶点就没办法招待你了。”却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茶水的热气婷婷裊裊,让人情不自禁放松了下来。 “没关系,您能收留我就已经很感谢了。”少女的态度终于软化了一些,“如果这是死后的世界,那之后我会去哪里呢?” “可是你没有死啊,你的家人和朋友还在等着你呢。” “才没有人会在乎我回不回去呢!”少女的身体又绷紧起来,“她们根本就不在乎我,也不关心我怎么想的,或许我就是死了也没有人会关心。” 路以柔的心里又羞愤又难受,说不出有多酸涩,但是还是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今天大概是她生命里最快乐又最难受的一天了吧。 你有想过你有一天变成透明人你会做些什么吗? 去将自己讨厌的人痛扁一顿可是她没有讨厌的人。 想去贪官腐败家里偷一麻袋钱劫富济贫她自认为没有翻墙入室的本领。 想去和自己的爱豆亲密接触可是她从来不关注娱乐圈,更不用说爱豆了。 想去偷看一下期末考试试卷学霸少女路以柔表示不屑,即使不看试卷,她也依然是全校第一。 所以当四月一号愚人节早晨醒来,发现在镜子里没有看到自己的身影时,她其实内心是拒绝的。 ……变成透明人什么的太不正经,实在是不符合自己高冷学霸什么的人设。 难得地每天六点应该准时早读的时间,她没有捧着英语课本到阳台上读书,而是拿着镜子前照后照左照右照,却360度找不到自己的身影。不仅仅是身体,身上的睡衣,甚至握在手中的抱枕都看不见了。嘆了口气,只好把镜子扔到一边。 塔拉着拖鞋跑到客厅,却发现妈妈早就去上班了,电饭锅里煲着一锅她最讨厌吃的八宝粥。妈妈不在家,她就偷偷地加了一勺糖进去。 如果妈妈在家,一定又会说她天天吃糖,要把牙吃坏了。可是不加糖的八宝粥豆腥味真的好重,不喜欢。 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餐桌上,想着那个味道,她心里不由有些烦躁,三两口把粥喝完,进屋换下睡衣背了书包出门。 闺蜜颜幼比平时还早来了一些,早就站在了门口等她。今天有些倒春寒,一大早晨呵出的冷气都是白的。颜幼靠着自行车,鼻尖冻地红彤彤地,手里却捧着一小说看的入神。 路以柔本想偷偷摸摸地过去给她一个突袭,刚踮着脚尖走下了楼梯,突然看见颜幼抬了头,视线向这边漂移了一下。 她忙露出一个笑容,举起手正准备朝颜幼道声早,却见她皱了皱眉,嘴里嘟囔了一句:“今天以柔怎么那么慢”然后又将视线挪回书本上。 ……已经举起手准备打招唿的路以柔瞬间陷入了一场尴尬,悻悻地将手放下,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再上前。想了想,又没有人能看到自己,顿时松了口气,第一次为自己的隐身特技感到庆幸。 对啊,我今天是透明人! 路以柔一敲脑袋,终于进入了状态,一熘烟跑回屋里开始筹划今天的日程。 首先!要睡个懒觉!路以柔爬上床,躺进柔软的被窝里,甚至感觉到几分不可思议。 路妈妈是名人民教师,从小对女儿就极其严苛,在路以柔的记忆力,她从来没有睡过七点钟以后的懒觉。即使是双休日或节假日,她也会被妈妈一大早晨叫醒,喝各种奇怪的养胃粥。倘若她不愿意,妈妈也绝不会说一句脏话,只是一双眼睛看着她,满脸“以柔你怎么不学好,你不知道妈妈都是为了你好吗?” 路以柔简直怕极了她这样的表情,赶紧甩甩脑袋将这些记忆扔出脑海,躺在柔软的棉被里翻了个身,却全无睡意。即使她也不想离开温暖的被窝,只是把被子拉到头顶,开始胡思乱想。 自己会隐身多久呢?老师发现她没去上学会发脾气吗?如果老师打电话给妈妈,妈妈大概会气疯了吧。 想到路妈妈那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路以柔忍不住浑身打了个颤,忙看了看枕边的闹钟,七点半,现在应该是早自习开始的时间。老师如果发现她不在的话,应该会打电话过来吧? 路以柔忙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声音。 可惜闹钟嘀嗒嘀嗒走了一圈,外面却始终静悄悄地毫无动静,路以柔有点紧张,又有些说不出的失望,时针刚指过八点半,她就再也沉不住气,翻身便起了床。 既然不准备去学校,她自然不准备再穿校服了。打开衣柜,都是妈妈买的清一色的“好孩子装”。 路以柔想了想,跑到客厅搬了个小凳子用来垫脚,从衣柜上方取下一个繫着蝴蝶结的礼盒。解开丝带,里面端端整整地叠着一条白底红纹的lolita小裙子。 说起来这还是去年小舅舅送给她的生日礼物,说女孩子就应该打扮的像小公主一样。礼物却没经过她手里,妈妈说大街上哪有小孩子穿成这样,花里胡哨的,简直是譁众取宠。 第60页 她甚至都还没来得及试一次,就被塞进柜子顶,再也没有碰过。 胡以柔盯了下门口,确保妈妈不突然出现,轻轻松了口气,忙轻手轻脚地换上裙子,将凳子和盒子归回原地。然后蹑手蹑脚地站到了镜子前。 好吧,其实并看不到。 她只好打量着自己身上,繁复的蕾丝和蝴蝶结点缀在裙子上,一层层的裙摆有些像蛋糕一样,好像确实有点花里胡哨,但确实又像童话里的小公主。总之……看起来还蛮特别的。 路以柔忍不住转了一圈,看裙摆像花开一样散开。 几乎是鬼使神差的,她换上了小皮鞋,拿着钱包,穿着平日里自己想也不敢想的裙子便出了门。 ☆、日常 路以柔的第一站是学校西门的小吃街。 她捏捏自己的小钱包,里面大多是一块五毛的硬币,大多数是妈妈去给别人补课让她自己吃的时候存下来的。 即使是出差在外,路妈妈也会特意嘱託食堂的师傅帮她搭配好饭菜。路以柔偶尔会鬼迷心窍地装病不去吃,师傅便会不好意思地将几块钱退给她。她本想用这笔零花钱买些自己喜欢的小东西,却害怕妈妈发现说她“心思多了”。最后竟全部存下来。 虽然一年下来也不过是三十几块钱。 路以柔揣着这笔巨款,感觉有点心虚又有点刺激。走在路上只觉得连风都跟往日不一样了,异常轻快温柔。 她家离学校步行不过半个小时,这会已经过了上班的早高峰,小城市的人和车都稀少起来。 出了小区门,向前不远就有一个公交车站,路以柔刚出门,正碰上一辆车开到站台。几个爷爷奶奶要上车,车子便在站台多停了一会儿。 我要坐霸王车! 路以柔不知道怎么的,就突然恶向胆边生,想也不想地上了车。 虽然其实刚迈出脚步她就怂了。 司机大叔向她瞥了一眼,路以柔瞬间觉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唿吸急促起来。大叔却没有说话,只是多向车门开了两眼,便关了车门,踩了下油门。 一直到车子开了出去,路以柔心里都还是慌的。心惊胆战的看着大叔,见他没什么反应,后视镜里也没有自己的身影,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他多半是在看还有没有其他乘客。 即使如此,她也紧张心虚的要命,幸好两个站台隔的极近,车子刚停稳,便急急忙忙跳下了车。 ……有点刺激,但不开心。 路以柔喘了口气,看着车子开出去,心情有些复杂。嘆了口气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里离学校似乎不远了。 沿着小路走了约莫七八分钟,便逐渐听见了人声。 西街这边早晨上学的时候是最热闹的时候,因为是上学的必经之路,所以一大早晨便会夹道摆起小摊。手抓饼,鸡蛋灌饼,生煎包的味道交杂在一起,油腥浓厚却勾人食慾。 路妈妈常说这些东西不卫生,且不说油和食材,摆在路边本来就不卫生,从来不允许她捧这些垃圾食品。 所以路以柔每天最艰难的事情就是早晚从小吃街经过,明明鼻子里嗅着香味,这也想吃那也想吃,还要摆出一副“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拿开,我不吃!”的高冷面孔。 每次陪着颜幼买煎饼果子的时候,看到金黄的鸡蛋摊在煎饼上,刷上酱撒上葱花,放一块酥脆的果子。她都想疯狂地摇摇路妈妈的肩:“虽然它不卫生,可是看起来真的好好吃啊!” 当然现在作为隐形人的路以柔是无法指染煎饼果子了。她沿着小吃街逛跶了一圈,将钱放进盒子里,偷偷地拿了一只冰糖葫芦。 吃完之后看到大多数老闆已经准备收摊,不死心地又逛了一圈,正看到卖烤冷面的老闆做好了一份冷面,似乎是在等别人来拿。她便小心翼翼走过去,心里念着对不起,飞快地将钱放在摊子前,拎起那份烤冷面就走。 因为紧张,她走的极快,一会儿就走了老远。隐隐约约听到后面有一些骚动,但很快就平息下去了。 路以柔喘了口气,不由有些发愁,要是她一直是透明人,难道还要一直偷偷摸摸地过日子吗 以后的事还是以后再说吧,先享用一下辛辛苦苦“偷来”的烤冷面。 路以柔找了个街边的长凳坐下,打开泡沫的食盒。刚出锅的烤冷面还冒着热气,表面刷着一层酱,又撒了一些辣椒粉,红黄相间很是诱人。 真的等到开吃了,傻学霸才发现自己既没有拿竹籤也没有拿筷子。她捧着碗出了一会神,想了想还是决定放下学霸包袱。 反正没人看得到自己,动手,吃! 还是忍不住做贼心虚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确保附近没人之后,轻轻地用手指捻起了一块冷面,里面的馅料却都撒了出来。她纠结了一下,还是塞进了嘴里,浓郁的味道在口腔散开。 ……没有想像中的好吃。 大概是期待地太久了,反而不能达到自己心里的预期。果然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路以柔在心里小小地鄙视了自己一把,但是仍一点一点地将一盒冷面吃个精光。 又满足了一个小心愿,路以柔不由地看着自己的脚尖发起呆来。 接下来去哪里呢? 事实上她也并没有纠结很久,常年吃着妈妈养生饭的肠胃很快就受不了油腻的小吃,路以柔忍不住肚子疼了起来,连忙就近找了个厕所。 从卫生间里,路以柔已经控制不住自己蛋疼的情绪了,好好去上学不好吗?瞎折腾这些干嘛呢?不知道自己怂吗?搞得自己担惊受怕还拉肚子不作死就不会死知道吗? ……等等,旁边是男厕所,为什么蜜汁想进去看看。 “不不,路姑娘你不能那么猥琐,男厕所有什么好看的,你是不是疯了”路以柔赶紧摇摇头将想法扔出脑后。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对面的男厕所门里走出一个男生。 裴长安。 路以柔瞬间想把自己的舌头吞掉。 ……透明人说话可以被听见吗?在线等,挺急的。 ☆、喜欢 路以柔从小听到最多的评价是听话,懂事,聪明,成绩真好。当然她也曾经听到班里的同学背后议论过她高冷,看起来很不好说话,一天到晚装模作样。 她对后者深以为然。 即使她每天告诫自己要像张女士(路妈妈)要求的那样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她内心里也还深深地认可自己就是一个有点虚荣,有点叛逆,其实心里每天只想睡睡懒觉吃喝玩乐的人。 这些本性被压抑的有些久,就成了积压在心里的秘密。 裴长安就是这些秘密之一。 一个班级里总有一些学霸,有像路以柔这样每天六点钟准时早读,晚练到十二点钟睡觉,一年365天日更不辍的,也有裴长安这样上课做作业自习课睡觉,三天两头翘课,仍稳坐班级第二的少年。 虽然总能以几分的优势暗压倒裴长安,路以柔仍每天暗戳戳地盯着他。 裴长安在睡觉,她就隔一会看他是不是突然起来学习了,一边抓紧时间多做几道题。裴长安给别人讲题目,她坐在前排竖起耳朵悄咪咪地听他的思路。同桌说今天班级球赛,裴长安也去打球了好帅,她鼻子里冷哼一声,目光却一眼看到球场上正在投篮的他。 大概关注就是喜欢的开端。 到了后来,别人叫到裴长安的名字,她都会心中一动,突然挺直嵴背,拿出自己最好的姿态,即使知道他不会注意自己。 第61页 这是路以柔的小秘密,谁都不会知道。 而现在裴长安站在她对面向她迎面走来。 路以柔有点方,她退后了一步站在一边,习惯性地崩起脸,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裴长安倒没有作出任何反应,只是洗了手,对镜子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便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 路以柔顿时松了口气,迟疑了一下,默默跟了上去。 这个时间点路上行人稀疏,裴长安走了二十分钟拐进了一家旧书店。 店门口挂着一盆弔兰,吊兰下的女老闆抬头向他笑着打了个招唿,又自顾自地低头用胶水小心翼翼地粘起了旧书。 店里的装饰极其简单,十几排书架整齐地罗列着,,靠近窗口处放着几个矮凳,只有一对老夫妻坐在一起拿着老花镜看书。 裴长安取了一本书,走到最里面的角落坐下,落地窗的蓝白色窗帘落下来,隐约透出一点光,就将角落圈成了一个小天地。 虽然有些不好意思,路以柔仍学着那对老夫妻的样子靠着裴长安坐下,探头看了一下他手里的书。 唔,《时间简史》 全科优秀唯独物理拖了全班大裤衩的路以柔默默收回了眼光,不过仍是内心为自己喜欢的男生点了个贊,有内涵。 然后便看见裴长安将书摊在膝盖上,掏出手机玩了起来。 似乎正好有信息传过来,手机嘀嘀地响了两声。裴长安忙将手机调了静音,然后低头读了信息,不知道是什么内容,嘴角突然勾起了一丝笑容,然后满面春风地回起了信息。 ……那么开心,是女朋友吗?路以柔心里难以克制地不是滋味起来。她想靠近看一看,又告诉自己偷看别人信息真的很不礼貌。 看一眼,就看一眼,如果他有女朋友就死心吧。路以柔看着他满脸的笑意,心里是小念头压也压不下去。摒着唿吸悄悄地靠了过去。 似乎是班级群,路以柔心中悄悄地松了口气。看群消息刷地飞快,忍不住想再凑近点看看发生了什么,裴长安却突然息了手机的屏幕,将身子向后一靠,闭眼小憩起来。 正在向前倾身的路以柔差点被他一头撞进怀里,慌忙跳开,差点一头撞上后面的书架。 幸好轻轻摆动了一下,裴长安张了下眼皮,又耷拉了下去,不再多探究。 路以柔松了一口气,少女心和好奇心都被吓散了,心中有些羞恼,忙跑到前面的书架抽了一本书打开压压惊。 她手中拿了一本言情小说,以前也偷偷借过同桌的夹在作业里带回家,半夜里挑了小檯灯悄悄地看。可是现在有些羞恼,翻了几页总觉得心浮气躁,偷偷地从书架中探出头去看裴长安。 少年穿着校服,容颜清俊,长腿搭在地上看起来有一米八长。 睡得像猪一样,路以柔心中忍不住羞恼,只好强迫自己沉下心来看小说。可是翻了两页,又忍不住换了个姿势探出头去看他一眼。 “噗,”前台传来一声低笑。 坐在吊兰下的老闆娘不知看到了什么,低着头露出了一个很温柔的笑意。 做贼心虚的路以柔顿时红了脸,连忙把手中的书塞了回去,低着头小跑着出了书店。 回过头,老闆娘仍是低着头,拿着胶水小心认真地修补着书本。 大概是因为看到树上有什么好笑的吧,路以柔捂着自己通红的脸。即使知道对方看不见自己,她还是觉得有些脸红。 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她还是没有勇气再进去一次,只好恋恋不捨地离开。走过落地窗时,却发现裴长安已经醒了,拉开了窗帘,正在打量窗外的风景。 已经是中午,太阳挂在正中,阳光像给裴长安上了一层滤镜一样。他的眼睛在阳光下面变成琥珀一般的浅棕色,下巴偏尖,比一般的男生线条稍微柔和一些,皮肤白的有些透明。 猫一样的少年。 路以柔心中突然冒出这个念头,即使知道只是在看风景,她却产生了一种错觉,觉得少年似乎全心全意地在看着自己。 几乎是鬼使神差地,路以柔俯下身子,隔着窗户在少年的眼睛上轻轻啄了一下。 她似乎感觉裴长安脸上似乎出现了一丝错愕,自己整个人就已经烧起来了,顾不上多想拔腿便跑。 喜欢一个人真的是,胆战心惊。 她一路跑出好远,到了附近的一个小公园才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依然觉得心跳如擂鼓。找个个僻静的角落蹲下,平復着气息。 突然耍流氓了感觉好慌张_(:3」∠)_。 蹲了许久,才缓过神来,想想隔空亲了男神感觉害羞,又觉得这辈子这大概就是跟男神最近的距离了吧,感觉心里凉飕飕的。 想站来起,却感到双腿双腿都麻了,踉踉跄跄地走到旁边的长凳上坐着,好一会才恢復了只觉,抬起手腕一看已经十二点多了啊。 平日里这个时候张女士应该早在家里做好饭等她了。 路以柔摸了摸有些饿的肚子心里又有些难受了起来。从小到大她都没有请过一次病假,更别说翘课了,张女士要是知道大概会被她气的翻白眼吧。 即使饿着肚子,她也没了胃口,在公园里游荡了两圈又走了出去。路人行色匆匆,没有给她一丝眼光,路以柔难以克制地觉得自己有些像是被抛弃在世界之外的游魂一样。 小皮鞋虽然好看,但是走多了也觉得有些磨脚,暮色渐沉,她穿着裙子也觉得有些冷了起来。 逃课一天,闲逛了一下午还是回了学校附近,到了快要放学的时候,已经又好多家长在门口等候。一些阿姨将饭盒踹在怀里,讨论着上一次月考的成绩。 “诶,我家孩子上次只考了班里第四名,每天也不肯好好努力,回到家就开始玩手机。” 阿姨你们家就住我们家对门,每天晚上我睡觉的时候还看到你们家闺女还在挑灯夜战好吗? “你们家第四名已经够不错了,我给我们家宝宝报了那么多补习班,天天愁的我头髮都白了,成绩还是上不去。” ……阿姨我上次竞赛的时候见过你,你是说上次全国奥林匹克数学一等奖的那个宝宝吗,虽然他语文考试老是不及格,但是已经自主招生稳了985好吗? 要是张女士在这里绝对非常耿直:“没事,成绩不好好好努力就行了,像我女儿就次次考试稳坐第一。” 路以柔觉得自己有点想她了。 ☆、心凉 回家这段路路以柔足足走了一个小时。她总觉得张女士会很生气,她平日里最讨厌翘课逃学的学生,不知道又会对她怎么样的痛心疾首。虽然总觉得妈妈的控制欲太强,但是她却毫无抵抗力。 况且和张女士解释她隐形了,张女士估计只会把她朝死里打,毕竟今天之前连她都不敢相信自己会变成透明人。 心生忐忑,路以柔走的更加慢了,在自己小区楼下踌躇了半天,反覆说服自己,或许张女士会因为担心她失踪了一天而不追究她逃学的事情。 这样想着路以柔难免脑补起张女士被老师通知她没有上学一副着急的样子,咬咬牙便上了楼。 大门紧锁着,路以柔掏钥匙的动作还是迟疑的一下。 下一秒屋内突然爆发出一阵尖锐的争吵声。 路以柔的记忆力里张女士从来都严肃却从容,现在她却吊着嗓门叫喊道:“你出轨不就是为了个儿子吗?是不是在你眼里女儿再优秀再能干都不如个带把的像你这种人活该生不出儿子。” 第62页 “……你,你别这样,我们先去找以柔,其他的再说行不行”屋里传来路常低声下气的声音。 张女士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路以柔有点紧张,这是他们俩第一次这样大吼大叫的吵闹。 从前他们也时常吵架,大概是路以柔在张女士的淫威之下总是轻手轻脚,在家安静的就像是透明人,导致他们对家里的隔音效果有一定误解。 两个人总是深更半夜关上卧室的门就开始争执不休。张女士早就对路常死了心,路以柔同父异母的妹妹只比她小四岁,她心里还能对他有什么期待呢 况且那孩子长的不如路以柔漂亮也没有以柔的懂事,基本上就像是外面的小三生母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时隔十几年张女士都对那天记忆犹新,那女人挺着肚子顶着一张其貌不扬的脸就打着真爱的幌子上门耀武扬威,表示自己肚子里有个儿子逼她赶紧退位。 后来每次吵架她提到那个场面都咬牙切齿,对于张女士来说,最让她咽不下这口气的不是丈夫出了轨,而是丈夫的出轨对象是个出处不如她的女人。她骄傲了小半辈子,结果输给了一个莫须有的儿子。 大概这口气堵了十几年,张女士时时刻刻提醒着路以柔必须努力优秀,要证明女儿也不会输给男孩。甚至为了让优秀的女儿有一个“和平幸福”的家庭环境,咬着牙没有离婚。 没有剩下儿子,路常自然死了心回到家。但是张女士见到他就露出一脸狞笑,心里恨不得把他塞进垃圾桶。女儿成长的也是很优秀,只是莫名对他不冷不热。一家人就那么貌和神离了十几年。 放飞自我一天的路以柔突然心里突然涌出来一团火气,恨不得进去摁着她们的头签下离婚协议书。 她掏出了钥匙,插进了锁孔里。 突然听到屋里面张女士一声冷哼:“你这个女儿到底是你的种,白眼狼一只。我为她花了那么多心血,她也不知道感恩,今天就逃了课,心里多半是怨恨我吧。” “她爸爸多好啊,从来不管这管那,没事还给她买点小礼物。既然有本事出去,那还找什么找,死在外面我也不想管了。” …… 路以柔觉得她拿着钥匙的手大概被施了魔法,明明钥匙口就在眼前,她却怎么也插不进去。 努力了半天,还是放弃了挣扎,蹲在地上抱住自己。 这是路以柔的小习惯。进门前自己待一会,先将自己的小情绪抖掉。她一点都不想跟张女生反抗争吵。她不过是脾气坏了一点,却实打实的照顾着自己。和亲人吵架除了伤透了彼此的心,哪有什么意义呢? 但是她现在一点都不想体谅张女士,她真的是太坏了。路以柔真的很委屈,眼泪在眼眶里打了两圈,突然听到屋里传来张女士呜呜的哭声,她反而不想哭了。 她忍不住有些怨毒的想,妈妈有什么资格哭呢?这一切不都是她自己选择的吗 只不过这一次的小情绪异常地难以抖掉,即使蹲在外面,脑子也依然乱糟糟地天人交战。 天使路以柔摸摸她的头:乖,张女士说的是气话。 魔鬼路以柔却挑眉一笑:哦她说的是气话吗?她真的爱你吗? 她二十岁便遇到你爸爸嫁给了他,那个年纪她也会穿好看的裙子,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为什么却不愿意你打扮呢?她每天设计的食谱,虽然健康,有一道你想吃的菜吗?你那么努力的学习,她却只在意你的成绩,考差了就就一副你太不争气的样子,她在意过你的快乐和努力吗 她爱着自己想像中完美的女儿并为她不断付出。 那么路以柔,她真的爱你吗? 对于十五岁的路以柔来说,“爱”这个字真的很重要。 大概不知道蹲了多久,外面的天色都逐渐黑了下来。她只觉得脚都没了只觉,大概是因为血液流通不畅,路以柔觉得整个人都冷的厉害。 她吸了吸鼻子,伸手到口袋里捏了捏小钱包,里面还有些零钱,大概够在门口买一杯热可可吧。 路以柔撑着栏杆站起来,脚麻的动不了,只好敲着小腿慢慢的试着往下活动。 脚尖还没落到楼梯上,却听见紧闭的门突然传来咔哒一声开锁声。路以柔顿时有些慌乱,她现在真的一点都不想见她们。 门应声而开,她便下意识地想逃跑,本来就发麻的双腿落了地,一阵酸痛涌上来,根本使不上力气,重心一偏,身子就不受控制地摔了下去。 咕噜咕噜从楼梯上滚了好久,后脑勺着了地。路以柔失去意识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电视剧里小说里面果然都是骗人的,从那么高摔下来什么爱啊恨啊都算个屁啊,她只觉得好痛好痛好痛啊。 - 综上,路以柔决定放下面子可怜巴巴地看着乔三,她真的不想再回去了,说不定她被摔得断胳膊断腿或者变成智障了,她回去干嘛呢张女士只会更嫌弃她。她的女儿不仅不如所谓的儿子,可能连一个普通人都不如了。 乔三看着这个姑娘,年纪真的还小,一年的稚嫩,忍不住笑了笑:“你真是个思路很清奇的姑娘。” “你的身体还好好的昏迷在病房里躺着呢,既没有缺隔壁,也没有断腿,你真的不想回去吗?” 路以柔很少和别人这样好声好气的讲话,况且乔三的身体也不过十五六,看起来温柔又可亲。她忍不住红了脸,却抿着嘴不肯答应让司命送她回去。 乔三看着她这副样子,也只是挑了挑眉,笑吟吟地威胁她:“你倘若过了这奈何桥,可说不定投胎成什么呢。你这样的年纪,未来还很长,不要这么任性。要不要乖乖回去,你自己再好好想想吧。” 路以柔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内心忍不住犹豫了起来。 她才不是任性呢,路以柔望着青灯上的一点火烛发着呆,一想到今天的经歷又忍不住羞恼起来。 她摔下楼时,清晰地听见了妈妈在叫她的名字。 可是她今天分明是通明人啊,张女士怎么可能看得到自己呢? 躺在地上时一天的一幕幕从路以柔眼前刷过,她终于对自己深信不疑是隐形产生了怀疑。 或许早晨颜幼的行为,只是愚人节的恶作剧呢。 那些摊主和公交司机,她先入为主地以为他们是透过她在看别处,可是他们的眼光真的透过了她吗? 或许裴长安只是因为她平时的高冷而没有跟她打招唿,后来看着她胡闹也许只是想看她的笑话 ……如果自己的特殊异能,从来都不是变成透明人,只是看不到自己呢 ☆、回家 张无忌的妈妈说过,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路以柔现在深以为然。 她现在正穿着小裙子站在镜子前。 虽然内心非常想换下衣服穿着裙子乖乖去上学,但是她的手还是不受控制地将裙子拉好,领子压平整。 黄泉那位漂亮的姐姐跟她打了个赌,司命借她能听到人心声的能力,让她重新走一遭,倘若她再不改变主意,便随她去投胎。 路以柔心里算了一波,就算是有过两项特意功能,她这辈子也不亏了,遂答应之。 但是她没想到,她重新走一遭,居然要把死前的最后一天重演一遍。 这是一场尴尬癌的战役,路以柔表示痛心疾首。 她整理好裙子,捏着钱包出了门。只觉得就像第一次上台演讲,紧张得汗毛倒竖。 第63页 刚走出家门,便听到门前草坪里晨练的阿姨夸了一句:“老路家的闺女终于穿个小裙子了,就是嘛,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穿个花裙子多俊俏。” ……不要夸的那么直白,我都听到了,多不好意思啊。 路以柔想要加快脚步,才想起来今天已经定好了轨迹,只好一步一步走过去。 这条路有五分钟,路以柔如芒在背地走过去,表示她真的想再走五分钟! 被人夸的感觉真的是太好了嘤嘤嘤,虽然隔壁的奶奶总是很兇完全都不想讲话,但是居然还心里夸她又聪明有好看! 她就知道她不是自恋,她本来就又聪明又好看! 路以柔觉得现在给她双翅膀都能上天。虽然知道大概是因为自己从不打扮,但是心里仍然有些克制不住的窃喜和小虚荣。 走到到公交站台都停不下自己飞扬的小心情。 一直到公交车停到她面前。公家车缓缓停下,前面的爷爷奶奶上了车,司机先生向下撇了一眼。 路以柔整个人都绷紧起来。 她攥攥拳头上了车,上一次因为太过紧张,没有注意到司机脸上的小表情。但是知道自己不能隐身,她只好捏紧自己的钱包,小心翼翼地盯着司机的脸色。 他脸上露出一丝疑惑,内心嘀咕着:“今天月月没有说学校有什么活动啊,这姑娘今天居然换了小裙子还坐了公交车。” 月月路以柔的不由地仔细打量了他两眼,五官有几分熟悉看见他面前的牌子:刘康。 她不由地想到班里的一个女生,叫刘馨月。她们理科班的女生不多,本该互相熟悉,但是她自己不爱讲话,很少和其他人玩到一起。刘馨月却相反,她本来是很活泼的性格,但是理化有时都及格不了,久而久之性格便沉默了起来。 她和刘馨月碰到一起,基本上就是大眼瞪小眼,一个星期半个月说不上一句话。只是记得她曾经在一篇高分作文里写过自己的爸爸是一名司机,每天早出晚归十分辛苦。 刘爸爸见她面色紧张,心思已经绕地球转了一圈:莫非学校里有什么活动她来不及了结果上车忘了带钱可是看她心情并不好的样子莫非是跟家里人吵架了一气之下翘课了?突然打扮有可能出去约会小男朋友还是说在搞什么人性测试那我要问她投币吗?听说小姑娘平时挺厉害,如果她真的心情不好的话会不会突然玻璃心碎 ……要不然,算了吧,反正只有一站。 _(:3」∠)_叔叔你想太多了,我只是中二病犯了,你们无情地打击一下就好了。路以柔默默咬了咬牙,真没想到因为是认识的人而造成的误会。 司机叔叔内心还在纠结着,公交车就到了站,路以柔一熘烟便下了车。 这个世界的打开方式真的跟她想的不太一样。 小吃街的摊主们居然大多都认识她。虽然她一直觉得自己高冷而装逼,从不买这些东西,陪着颜颜在摊子前买东西简直觉得自己像一朵遗失独立的白莲花。 却没想到在他们眼里,自己只是在家里吃完饭有陪朋友买早餐的好宝宝。 ……虽然这样说也没错。路以柔心情复杂地将“偷”来的烤冷面吃掉,原来老闆一早就看到了她,以为她只是特别害羞来着。还以为他是因为自己抢了东西在发火,谁知道是因为这份辣椒太多了在后面追问要不要重新做一份。 “嗝”,路以柔打了个嗝,肚子隐隐作痛了起来。下一站是,公共厕所。 她紧张的手心出了一把汗。 裴长安仍是面无表情地走出来,看到她,身体微不可见的一怔,然后佯作淡定地洗了手,转身离开了公共厕所。 路以柔闷头跟在他后面。 ……为什么没有声音,总不会完全不认识我吧qaq。 走出了接近五百米,裴长安才在心里疯狂唠叨起来: 遇到路以柔了怎么办!脑子里紧张的一片空白_(:3」∠)_,她为什么跟着我啊qaq,本来想去打球的要不然还是去书店吧,学霸是不是都喜欢看书的男生啊,可是我明明觉得自己打球比较帅啊……裴长安你是男子汉,要淡定! 想着硬生生地转了脚步,将路以柔带进了好基友们以前推荐适合约会的书店。 路以柔跟着他像一脚一脚踩进了棉花里,虽然没想到小天才的内心是这样的,但是这是代表喜欢她没错吧没错吧! 她美滋滋地坐到了裴长安旁边,看他掏出了手机。 果然班里的群信息嘀嘀地响了起来。 颜幼特别着急地在群里求助到,今天早晨和路以柔做了个恶作剧,假装看不见她,总觉得她当真了,今天早晨居然没有来上课。群消息不断地刷着,颜幼的着急几乎溢出屏幕来。班里的人纷纷安慰着,表示待会放学就帮她一起去找学霸。 裴长安忍不住轻笑了一下。 路以柔心里白了他一眼,恨不得抢过手机给颜幼回条信息,都是她任性,让她不要着急。裴长安倒是拿起了手机轻轻敲了两下。 “她在我这里,没事。” 群里安静了一下,然后炸开了锅,嗷嗷一片烧死异性恋。只有颜幼仍是一本认真地问着:“以柔她真的没事吧你帮我道个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嗯,”裴长安回復到,然后啪地一声按掉了手机,阻挡了路以柔窥伺的视线。看她一副紧张的样子忍不住想到这傻姑娘不会真以为自己隐形了吧。 他想着心中一动,身子便向后靠去,果然路以柔像一只炸毛的猫一般跳了起来,满脸通红的跑到了前面去。 ……好可爱,喜欢。 路以柔脸上一片羞恼,心里已经笑开了花,磨磨蹭蹭地看了一会书,强行淡定下来,然后轻车熟路地走出了书店,向后窗走去。 果然裴长安已经按照之前的轨迹坐起来拉开窗帘看着窗外的她。 看着少年,路以柔的心突然静了下来。 他的眼睛里装的满满的都是她。 即使她觉得自己虚荣冷淡内心戏多到爆,但是依然有那么多人觉得她很好。 她轻轻的弯下要近乎虔诚地隔着玻璃在他的眼眶上印下一个吻。 谢谢你喜欢我。 …… 路以柔在病床上晕晕乎乎地醒来的时候便听到张女士一阵鬼哭狼嚎,差点炸了她的耳膜。 活着真是一种甜蜜的烦恼。 路以柔吃力的伸了伸脖子,却发现脖子上套着奇怪的医学器械,自己的后脑勺像是被驴踢了一样。 她只好朝这几天憔悴地像老了好几岁一样的张女士眨了眨眼睛。 张女士忙抹了抹眼泪叫了一声,然后小声地问她:“怎么样还有哪里疼饿不饿” “不疼,饿,妈妈我想吃煎饼果子。”路以柔委屈巴巴地说到。 “胡说,那东西又不干净。”张女士忍不住板下了脸。 “妈妈!”路以柔第一次打断她,“可是我快乐啊!干不干净有什么重要,其他东西都没有那么重要,我们活着不就是为了开开心心地过好每一天吗?” 所以该放的东西就放下吧。 张女士一时说不出话来,渐渐红了眼眶,点了点头。 “但是医生说了,你现在只能喝白粥,煎饼果子什么的你还是死心吧!” …… 作者有话要说:  theend,谢谢大家,祝大家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 第64页 【将分享完结好看的言情小说以及耽美小说等,http://..v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