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现世安好》 第1页 书名:重生之现世安好 作者:autocrat 文案: 重生前,他是霸气不侧漏,朝堂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李丞相, 理想,抱负,出人头地,他都实现了。 重生后,他只想抱着怀里娇娇软软的小媳妇, 永远不撒手! 李丞相的日常: “喜宝再爱我一次!” “喜宝快到碗里来!” 赵清和,李致远,名字顺序暴露一切! 男主属性:人前睿智深沉,人后粘人醋包 女主属性:娇!软! 只有男主是重生! 全文无虐! 喜欢甜宠文的小伙伴不要大意地跳坑吧! 甜甜甜! 苏苏苏! 内容标籤: 情有独钟 婚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赵清和李致远 ┃ 配角:赵家人李家人皇帝肃王爷等 ┃ 其它:温馨甜宠 ================== 【将分享完结好看的言情小说以及耽美小说等,http://..vip/】 ☆、第一章 安平镇地处大楚南方,虽说只是个人口不足几千的小乡镇,因着这地界气候宜人,今上又乃千年难遇的明君,倒也物产富饶,百姓安居乐业。 日头刚出,街上行人寥落,南街上的商铺们在这春寒料峭的早晨,一个接着一个开门了。 顺德粮行的赵老闆匆忙吃过早点,就让人套好马车朝南街行去。 说起这顺德粮行,可谓是安平镇上无人不晓的童叟无欺的粮行,上到高堂端坐的县太爷,下到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夫,提起顺德粮行,那都是伸出大拇指没的说。这顺德粮行的东家赵老闆,更是天上地下第一和气人。 话说回开店去的赵老闆,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赵老闆白胖精明的脸上少见的浮现出一丝愁容,要说这家大业大的赵老闆唯一忧心的,就是家里千娇百宠的小女儿了。 赵家夫妇伉俪情深,赵老闆也是一等一的能耐人,这两夫妇烦忧的事甚少,但也不是没有,让他们心忧至今无法排解的,也就是这子嗣之事了。 子嗣之事说起来也是缘法,隔壁商铺李老闆家儿子是一个接一个从他婆娘肚子里往外冒。早年赵夫人往肚子里灌得汤汤水水不算少,眼见着没效用也咬着牙给赵老闆纳了几个良妾,一屋子的莺莺燕燕肚子都没甚动静,竟是赵夫人老蚌生珠诞下千金,虽是个女孩,赵老闆人到中年才得了这么个宝贝疙瘩,自是怎么疼宠都不够的。 又过几年,赵府里仍是只这么一个小傢伙,赵老闆想要个男孩传递香火的心思也渐渐淡了,又这么个小女娃爱得不知怎么好,为了这玉糰子,竟是把府中的女眷都打发了出去,只与赵夫人两人安安心心教养着宝贝小女儿,只待日后招个上门女婿帮着女儿打理家中产业。 既是要独立支撑门户的女儿,再心疼也是要从小教养的。只这小女儿生下来就有些艰难,身子有些先天不足,看着她苍白的小脸蛋,阎王也不忍狠下心管教,等到身子养的气血足些,闺名清和小名喜宝的女孩儿已经养成了惫懒的性子,每日早晨就是天王老子也不能将她从榻上揪起来,愣是睡到赵老闆去开店才悠悠然起榻。这姑娘又是个狡黠的,只撒娇卖痴就骗的两夫妇千依百顺。 赵喜宝度过了泡在蜜糖罐子里的童年时光,转眼到了碧玉年华。 赵家两夫妇发愁了,依喜宝样样半吊子的水准,要找上门女婿也只可招个憨厚老实的,可这如花似玉的女儿,两夫妇怎生捨得。 回想完毕,赵老闆蹙紧眉头长嘆一声,掀起帘子没好气地朝车夫吼道:“走快些!这么慢生意都不知跑了多少!” 车夫连声应是,也不敢提醒老爷这车速和平时相差无几,只更卖力地挥动鞭子。 “大米……”软软糯糯的声音从榻上传来,早已候在一旁的小姑娘熟门熟路地递上温度适口的茶水,半路却被人截了去,大米望了一眼,也不讶异,行了个礼就恭顺地退了下去。 感到熟悉温柔的力道揽住肩头,喜宝干脆整个人靠在带有茉莉香气的怀里,双眼半睁不睁道:“娘亲~~ 要喝水……” 听到这拐了几拐的撒娇,看着窝在怀里睡得脸颊红扑扑的玉团似的小女儿,本来是想好好教训下这赖床小混蛋的妇人将嘴边的话收回,揽着小女儿小心翼翼地餵着茶水。 长长的睫毛搧了搧,如同翩跹的蝴蝶,终于将那如同水中琉璃的双眼露了出来,刚起的眸子中蒙上了一层水雾,喜宝下意识地嘟了嘟嘴,又挂上讨好的笑容,两个小酒窝点缀在脸颊两侧,简直能腻死人,“娘亲~ 帮喜宝穿衣裳~”边说边将头埋在赵夫人怀里蹭了蹭。 赵夫人只觉心都要被这小无赖蹭化了,将要数落的话尽数忘了干净,一边絮絮叨叨地提起早饭中喜宝爱吃的,边温柔地帮这小傢伙穿衣裳。 好不容易将这小祖宗哄得坐在餐桌旁,已用过早饭的赵夫人只一脸满足地看着喜宝鼓着腮帮子嚼东西。等到吃饱喝足的喜宝坐在椅子上悠闲地餟饮着茶水,赵夫人才想起他们两夫妇日思夜想担忧的事情。 “喜宝,娘亲的宝贝女儿也这么大了。”窝着女儿骨肉匀停的手,赵夫人感嘆道。 喜宝倒是一听就知道她娘要说什么了,这几日来两夫妇旁敲侧击,又叫大米套话,就是想问问女儿对自己的未来夫婿有何看法。赵家两夫妇素来疼爱女儿,招婿这条路既行不通,两夫妇便打算找个女儿中意又出息的好儿郎,将自家买卖当成嫁妆给女儿一齐带去。 纵是娇生惯养的喜宝,心也不是石头做的,察觉到父母的心意,见娘亲终于要开口,也是不禁红了眼眶:“娘亲,都是女儿不好。女儿今后自会孝顺您二老,服侍身侧,女儿,女儿要一辈子待在您二老身边!” 见女儿已懂得了自己同夫君的心意,看着雪白面庞上眼眶通红的女儿一派可怜可爱之色,赵夫人一把揽过喜宝,心肝肉地好一通揉搓。 等两母女平静下来,赵夫人斟酌着开了口:“娘同你爹就你这么一个宝贝疙瘩,旁的什么亲戚也没有,我们家也不是什么世代显贵之家,这家业都是我同你爹外出摆摊一点一点挣下的,也不兴什么香火传承……” 赵夫人抬手打断正想说话的喜宝,继续说道:“你幼时娘同你爹却是还没放弃要给你个弟弟,但那时更多也只是想给你个依靠,毕竟我们这么大岁数才生下你,喜宝又这么乖巧让人疼惜,”赵夫人轻笑着将喜宝掉下来的一缕头髮放在耳后,大米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现在我们也想开了,趁着我们身子还健壮,为我们的小喜宝找个好夫君,有丰厚的嫁妆做底气,那人要是对不起你,你大可弃了他带着孩子嫁妆自己过活!” 一向温婉和顺的娘亲突然说了这么些刚硬的话,饶是早知道父母打算的喜宝也是目瞪口呆,身后的大米更是半口气也不敢唿出口。 缓了口气,赵夫人又道:“最好便是找个读书人,我们家资助他科考,读书人读那么多的仁义礼智孝,总不会做出什么背信弃义忘恩负义的事,就是做了,直接告上公堂,看他如何走他的青云路!”赵夫人说完,轻轻帮被茶水呛到的喜宝顺了顺气。 第2页 早已目瞪口呆的喜宝只知道点头:“婚姻之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清和,一切听从父母安排就是了。”说完,到底脑子还没被赵夫人搅成浆煳的赵家大小姐低头想了想,期期艾艾地开口道:“只一条,那人是要与女儿日夜相对一世的,这相貌,总得,总得合乎些女儿的心意吧。” 赵夫人坐在一旁哭笑不得,又不忍怪责女儿,只狠狠瞪了一旁的大米一眼,看着女儿饱含期待的双眼,只得说道:“娘亲什么时候不依你了,到时选中了,娘亲自是会给你看看那位公子的样貌的。” 赵清和这才满意,马马虎虎行了个礼就去书房看她的话本去了,只留下赵夫人一人在那干瞪眼。 看着喜宝走远,赵夫人抚着胸口出了口气,说的这么头头是道,终于是把这小傢伙说通了,其实好不容易强硬一次的赵夫人,只要喜宝拉着袖子软软地撒上几句娇,定是有什么都依着她了。如今让喜宝高高兴兴同意了,赵夫人也跟放下个千斤重担似的,安安心心选女婿了。 而此时在顺德粮行散发了一上午低气压的赵老闆,也似有所感地松开了眉头。 跟娘亲耍嘴皮子耍得挺顺的赵清和,则是坐在书房里,用书蒙在脸上笑得跟个小傻子似的,这小姑娘,也到了春心萌动的年纪了,正在心里勾勒未来良人的相貌呢。 正盘算着附近未谈婚嫁的小伙子的赵夫人,想到女儿竟是快要离开家,一股酸涩毫无防备地涌上心头,怔怔地坐着,一旁服侍的小麦看了,小心地开口道:“夫人,您这才再选女婿呢,小姐至少还能在家陪您和老爷半年,您不用伤心。” 听了这话,赵夫人从方才瞬间而至的情绪中挣脱出来,一边翻看着帐本,一边恨恨地道:“早出门早好!这无法无天的小东西就得祸害别人家去!”小麦捂嘴偷笑,赵夫人拨了拨头上的簪子,不自然地偏过头去。 ☆、第二章 自从这赵府一家人打定主意寻个温厚实诚的读书人做女婿,赵老闆自是个个老伙计都打听到,赵夫人也託了十里八乡的媒人到处询问。 府里整日里浮躁的气氛或多或少也影响了些清和,小姑娘隐隐有些爹娘不想要自己了的委屈。 这日,赵夫人正与媒人盘算着镇上唯一一家私塾里的方先生,方先生也算是赵夫人看了这些天最满意的人选之一了。 清和板着脸走了进来,赵夫人正聊得热火朝天,见清和来了也只抬手让她坐下。这下清和压抑几天的委屈一下子就要爆发,又看到一旁的媒人,勉强咬着嘴唇,克制住就要爆发出来的怒火,气鼓鼓地坐在一旁。 事关宝贝女儿的终身大事,赵夫人自是全心全意,一时竟没看出这小祖宗在心里暗暗委屈上了。只等那媒人告辞离开,又因着媒人临去时很是夸赞了一番清和的好相貌,面上带笑着就要和清和好好说说那方先生。 那媒人只惊鸿一瞥赵大小姐,就识趣地离开,不过她可不是看出清和的委屈,只这小姑娘长得甜甜蜜蜜,玉做的人般,奉承了几句,为着女孩儿闺誉,便早早告辞了。 待到媒人消失在视线中,清和也忍不住了,愤愤开口道:“娘亲,您就这么想把女儿嫁出去?”说着自觉万分委屈,瞪着眼睛看着她。 赵夫人看清楚清和脸上的表情,瞬间明白了这小傢伙在闹别扭,但这几日赵夫人惦记着清和的良人,也没什么心思安慰她,揉了揉眉心,说道:“喜宝,娘这几日很忙,你就懂事些吧。”脸上现出浓浓的疲色。 虽是从小娇宠长大的,清和到底还是做不出无理取闹惹人伤怀的事,端详了下赵夫人略显苍白的脸色,小姑娘抿了抿嘴,负气回房了。 回到房中,见大米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清和饮了杯冷茶压下火气,又被大米责怪地看了一眼,觉着家里的人都想把自己赶出去,一头扎在被褥里,默默红了眼眶。 大米不敢上前将小姐叫起,看着清和娇小的身子埋在被褥里,几乎被彻底掩住,不禁在心里心疼起来。 清和趴在榻上,委委屈屈地想着心事,想着想着竟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大米见小姐忽地没了动静,上前一看,哭笑不得地服侍着小姐盖好被子。 一觉醒来,清和坐在被褥中揉眼睛,衣袖下滑,白玉般的手臂露出来,似是接触到空气觉得冷了,微微瑟缩了下又钻进被窝,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睡了一觉清和倒是把自己对家人的生气忘得一干二净,只方先生在她脑中留下牢牢的印象,“哼,什么方先生,要是嫁了他,岂不是每日都要被他当小娃儿训斥,我才不要!”清和咬牙切齿地在心中想到。 晚间一家三口围着桌子用餐,赵老闆也不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迫不及待地就和赵夫人谈论起了选中的才俊。清和闷闷不乐地戳着碗里的米粒,心不在焉地听着爹娘介绍的一个又一个适龄男青年。 “对了,隔壁村里李家二小子也要找媳妇了。”赵老闆突然想到了什么,突兀地说道。 赵夫人放下筷子,保养得宜的脸上有些惊喜:“你这老头子,这么重要的事也不早说,那李家二小子不到及冠就中了秀才,要是我们清和嫁过去,指不定哪日就当上官夫人了!”兀自高兴的赵夫人忽略了身边夫君欲言又止的神色。 默默扒了两口饭,赵老闆斟酌着开了口:“李二小子当然是没得话说,但是娘子,他上有老下有小的,一大家子人,我们喜宝又是从小娇惯长大的,半点受不得气……” “是这个理,唉,再看看吧,总要找个对喜宝好的才好。”赵夫人疼爱地拍了拍清和的手背,只觉自家女儿怎么看怎么好,竟是想不到世上还有般配她的人物。 喜宝自觉聪明伶俐,对爹说的情况并不太在意,不过这人竟能得到爹娘的一直称赞,倒教她好奇心起了,要知道在外八面玲珑的赵家夫妇,关起门在自家说话时还从未这样盛赞过一个人。 这不,起了好奇心就轻易不能消的清和第二日便怂恿着大米出去打听那李家二小子的状况。 清和在家久不能平復心绪,竟是做起了平时碰都不会碰的绣活,殊不知那处的大米也遇上了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大米这几日日日听着赵夫人纠结李家二小子,也大致知道了些这人的情况,听了小姐的吩咐便出门去了李家村。 到了李家村,大米随手扯住个过路的姑娘:“姑娘,你们村有个姓李名致远的年轻男子吗?” 那姑娘狐疑地上下扫了一眼大米,没好气地说道:“你这姑娘,还要不要自己的脸面了,这么大一个姑娘,竟随处打听陌生男子的事,中意我二哥的姑娘多了去了,你这样的,啧啧。” 饶是大米温顺惯了,也被这牙尖嘴利的姑娘气的满脸通红,一边在心里责怪自己的鲁莽,一边勉强压抑住羞愤,好声好气地道:“姑娘,我是镇上赵老闆家的婢女,只是想了解下李二公子,我们老爷看中了李二公子的才学,正想资助他呢!” 第3页 那姑娘半信半疑地看了看大米,在心里暗道:【乖乖,这衣裳竟是婢女能穿的?那赵老闆家可得多不差钱啊!】想到这,三丫的脸色立马变了,直将他二哥大大小小的事情全倒了出来,胆战心惊地看着大米的脸色,生怕大米皱个眉头就让赵老闆放弃资助她二哥了。 大米看着这姑娘前后不一的表现,被她的反转逗乐,一本正经地说道:“待我回禀了老爷,你家二哥若是有真才实学,老爷定然会出手相助的。”这话虽是临时编凑出来的,却也不假,赵老闆虽是个生意人,却一直对那些会读书写字的读书人羡慕得紧,自己年纪大了读不了书,也请了个女先生教导女儿,更是出资相助了不少读书人科考,只这赵老闆做生意精明,对学问却是一窍不通,至今他资助的那些人也没一个有点成绩。 完成了小姐交代的事,大米告了辞就回镇上去了,只留着李三丫忐忑地瞅着她的背影,只盼着大米没将自己先头的态度放在心上。 一入府,大米便直奔小姐闺房而去。 清和见了大米,急急忙忙地放下手中的刺绣,连被针刺中了手指也不管,一叠声地询问起大米那李致远的情况。 大米不慌不忙地喝了杯茶,见着自家小姐急的要撬自己嘴巴的样子才说道:“那李志远确是个才华横溢的秀才,又孝顺爹娘,友爱兄妹……” 话还没说完,清和便不耐烦地打断:“谁问你这些了,本小姐只是想知道他模样如何,至于这性情嘛,我带着这么些嫁妆去,害怕他对我不好不成?!” “小姐英明,这小子确是个白面书生,与小姐看的那些话本主人公一样,貌似潘安!”大米谄媚地说道。 清和斜了一眼这婢女,眼波流转间褪去了几分少女的青涩,其中若有若无的羞涩让大米看呆了眼,只一开口大米便清醒了过来,“貌似潘安?那就这么将他当菩萨供着一辈子我也乐意。”自家人面前清和是从不羞涩的,听了大米对李致远相貌的夸赞,竟是下定了嫁与这人的决心,当即就要去同爹娘商量。不得不说,赵大小姐看的杂七杂八的话本此时起到了莫大的作用,惹得以后的某人也不得不在看话本这事上妥协。 ☆、第三章 冬雪初融,被压迫了一整个寒冬的植被终于挺起腰板,现出一幅不屈不挠的景象,李家屋内却是一片冷肃。 坐在正位上的李父紧皱着眉头,吧嗒吧嗒地抽着旱菸,李母脸上也是一片忧色。面前李家小辈都恭恭敬敬地站着,不敢说话。 李父沉吟许久,开口道:“二小子,这事,我做主应下了,赵家是我们的恩人,以后你就好好待赵家闺女。” “别听你爹的,你要是实在不愿,爹娘砸锅卖铁也供得起你。”甚少反驳李父的李母打断李父的话,心疼地看着二儿子。 大媳妇撇了撇嘴,不顾在一旁扯自己衣角的丈夫,不管不顾地说:“自我嫁进来,我们家就债务缠身,要我说,二弟,为了这个家,你就应了吧。” 李家大郎脸涨得通红,一手挥开媳妇,粗声粗气道:“二弟,甭理这败家娘们儿,大哥和爹娘能供得起!” 李致远揉了揉眉心,哭笑不得地说道:“你们争什么呢,我又没说我不想娶赵家小姐。” 李母愣了愣,“致远,你别逞强,这可是你一辈子的大事!”担心儿子是因为想减轻家里的负担,李母劝道。这个儿子从小就聪明伶俐,但也心高气傲,为了赵小姐的嫁妆娶了她,不定会成一对怨偶,更别说那赵家还是商户人家,日后要是科考中了进士,免不了被人耻笑。 “爹,娘,儿子没有赌气,这赵老闆为人厚道,之前也不是没帮过咱们家,这赵小姐的教养可想而知,儿子如今醉心读书,只有大嫂伺候你们二老我也不放心,儿子也大了,该成家立业了。”李致远拱了拱手,慢条斯理地说。 听了这话,李母李父面上却是更加苦涩,一心认定儿子是不忍看家中为了他的科考奔波忙碌,可家中如今确实入不敷出,也只能委屈儿子了。 这事就这么敲定了,即使心里不舒服,李母仍然振奋了下精神,预备带着聘礼去提亲。 李致远捧着本书,却半天没有翻页,万千滋味涌上心头,唯一坚定的是,他要娶她,他再不会让她离开他。 大梦一场,李致远一睁眼便看到熟悉又陌生的景象,许久不见的老房子,镜子里青涩的容颜,眼神却是不符外表的深沉,一切还没发生,那女子,也还未成为自己的妻,还未缠绵病榻,还未,永远离开。 李致远的眼神渐渐从迷茫变成了坚定,重来一次,他彻底明白什么是最重要的,什么是应该完全捨弃的。 果不其然,事情按着他所知道的一步一步发展,这次他们不需要经歷那么多波折,他会让喜宝一辈子安然待在自己的怀中,他会遮去所有的腥风血雨。 清和忐忑不安地坐在房中,竖着耳朵听外头的动静,当然,不是顺风耳的清和什么也听不见,只能靠大米一趟接着一趟来回跑,报告外头的进展。 “姑爷的娘亲特别温柔!” “姑爷出口成章,才高八斗!” “姑爷亲自猎了两只活雁!” “婚期定在两月后。” 开始清和还听得脸颊通红,春心萌动,听到婚期,一下子什么心思都没有了,将要离开家的恐惧让她无所适从,只抓住大米,“怎么定的如此仓促?” 大米小心地看了看清和的脸色,“总要赶在秋闱前成婚,秋闱之前的日子也就这个最吉利了。” 清和接受了这个说法,心里却还是患得患失的,从小被父母娇宠长大的小姑娘完全无法想像要离开家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和从未见过的人相处,这一切都让清和心慌不已。 等到李家人离开,清和迫不及待地从闺房走出来,挽着赵夫人的手不做声,眼眶泛出粉色。赵夫人本来喜气洋洋的脸色立马暗沉下来,原本百般满意的女婿也想出各种错处,越想那李家越喘不过气,然而赵夫人也只能勉强笑笑,拥着女儿坐下,道:“我们喜宝不是中意美男子吗,这李致远长得可是翩翩公子如玉,说话也是有礼温柔,喜宝又这么找人喜爱,日后你们俩定能举案齐眉,做一对恩爱夫妻,” 看着清和由粉色变为通红的眼眶,赵夫人到底说不下去,将清和拥得紧紧的,暗自垂泪。一旁的赵老闆看着这两母女悲悲戚戚的样子,忍不住开口笑道:“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何况离喜宝出嫁还有两月呢,那李家离这又不远,真想是去看看就是,” 话还没说完,赵夫人就带着哭腔打断:“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是想看就看得到的,那李家如今有求与我们倒是客客气气的,可看那李致远也是个有文才的,今年秋闱指不定就中了举人,到时他做了官,哪还会顾忌我们!” 冷不丁听了这么长一段话,清和哽住哭声,这丫头只是为了就要离家伤心不已,哪里想到这么多,还没等清和理顺思路,就听到赵老闆没好气地开口:“李致远也是你千挑万选出来的,如今又这也看不惯那也不顺眼,我看这小子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就算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豁出去我这条命不要也不会让喜宝受委屈。” 第4页 赵夫人渐渐收了哭声,她也是关心则乱,事实上这些事她也不是没想过对策,只是捨不得这宝贝疙瘩罢了。 自定了婚期,赵夫人狠下心,好好调教了清和一番,毕竟要嫁去别人家了,别人可不会像自家人一样对这姑娘千依百顺,照顾公婆,友爱弟妹,体贴丈夫都是基本,可这大小姐何曾如此顾忌过他人的感受,在家一向是由着性子来的,赵夫人看着撒娇卖痴的小女儿,嘆了口气。 “清和!不许让大米帮你绣嫁衣!”赵夫人气坏了,连小名也没叫出口,对着清和厉声喝道,又转而朝大米说道:“小姐不懂事,你也不清楚规矩吗?我们赵家可留不住这样的奴才。” 比起对清和说的,赵夫人对着大米说的明显细声细气些,可这轻柔的声音却让大米打了个寒颤,咚的一声就跪在了地上:“是奴婢不懂事,只是小姐就要出嫁了,奴婢也只是想能为小姐做的就做点。” 赵夫人脸色彻底黑了:“你以为你是谁?难道清和日后伺候夫君也需你帮忙吗?”没等大米再辩解,清和就淡声说道:“原是如此,既然你这么想帮我,便留在家帮我好好照顾爹娘吧。” 大米面色惨白,不住磕头道:“奴婢捨不得小姐,小姐去哪奴婢自是也要跟去的。” 清和看清楚了大米眼神中一闪而过的嫉恨,没了说话的兴致,摆手让她下去了。 赵夫人若有所思地看着清和,拍了拍小姑娘的背说道:“你这小丫头终于有点心眼了,娘也能放心一些了。” 清河苦笑道:“娘还真以为女儿一点心眼都没有,只在家中不想太过劳心劳力罢了。”说着将头埋进赵夫人馨香的怀里蹭了蹭。 “大米也是从小照顾女儿的,未料到临出门却心大了,看来我这未来的夫君很是招人啊,同我一样。”清和闷声闷气地说道,后半句却一扫失望,语气中带了些得意。 “你怎么不说是李致远勾搭了大米呢!”赵夫人没好气地说道,一把将怀里的清和揪出来。 清和嘿嘿一笑,死皮赖脸地继续往赵夫人怀里钻:“这不看娘的脸色就知道了嘛,我可是娘的贴心小棉袄,一看就知道娘在想什么。” 赵夫人看着这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也说不出什么怪责的话了,又搂着清和轻言细语地向她说起了如何管家。 ☆、第四章 日子如同指缝间流逝的沙,稍不注意便走远了。转眼就到了出嫁前夕。 这晚赵家两夫妇格外感伤,两人对着清和说了半宿的话,赵夫人才拥着清和上了榻。 两母女就要分别,便是再给三天三夜也诉不完心里话,赵夫人只把清和像小孩子似的拥在怀里,不住轻拍着她的背,嘴里还呢喃着哄人的话。 次日起来,只见清和脸上并无要出嫁的喜色,那粉嫩的杏仁眼肿的老高,平常若隐若现的酒窝也因抿紧的嘴唇消失无踪。 赵夫人一见,不禁后悔自己昨日任着这姑娘哭了那么许久:“好啦,那李致远不是你心心念念的良人吗,大喜的日子,可不兴哭丧着脸,去沐浴一下,待会娘帮你用热帕子敷敷,保准还是我漂亮聪明的小喜宝!” 这赖床的毛病可没因着出嫁就消失无踪了,清和一方面抗拒离家,一方面又习惯性地不想起榻,催了半天才磨磨蹭蹭地从被子里钻出来,同她娘撒了半会儿娇,才乖乖跟着丫鬟去净房里沐浴。 这会子天还未大亮,媒人,绞面梳头的,全福太太倒是都来了,在偏房候着。 得知这么多人都在外头等着自己一个,清和也不同以往那样在浴桶里一泡就是半个时辰,利索将自己身上收拾干净就出来了。 全福太太们原本在吃茶,见着新娘子,一个个红光满面地来道喜。待清和略略用过早饭,便开始替她绞面梳头。 绞过面的小脸自是比之以往更加光洁细腻,说得上是肤如凝脂,那两个甜蜜蜜的小酒窝点缀在两侧,几人一时看呆,只觉得这姑娘让人甜到心里去了,怪不得赵家夫妇如此宠溺,又忙不迭地赞嘆:“新娘子花容月貌,姑爷真是有福了。” 赵夫人听着夸女儿的话暗暗欣喜,本是想谦虚几声,没料后半句再次提醒她女儿就要是别家的了,一时间心中悲喜交加,眼眶竟在剎那之间就红了。赵夫人只得敷衍几句,悄悄低头拭去眼角的泪花:“小娃娃罢了,当不得如此称赞。” 几人自是又同赵夫人说笑一番,又道出许多奉承。 呆呆看着镜中自己的清和难得没有发现母亲不自然的脸色,魂飞九天去了。 看着镜中粉面桃腮的自己,清和似乎这才想起要嫁与一人,与那人过一生,备嫁时只顾着跟母亲学习管家,伤心与家中离别,这种新嫁娘的羞涩心情,竟在这时下找上门来。清和一时浮想联翩,想着将要朝夕相对的那人是何模样性情。 梳妆完毕后天色尚早,赵老闆领着客人们去用饭,赵夫人则是拉着清和坐在榻上,从怀里掏出一本画册,也不说什么,只让清和翻开看。 清和半好奇半紧张地打开,只见一对赤条条的纠缠在一起的男女,出乎赵夫人的意料,清和脸上并无羞赧之色,只是一片早预料到的坦然。 赵夫人甚为好奇,盯着清和问道:“你怎生如此平淡?” 清和大大咧咧地摆手:“不就是滚在一块生娃娃的事吗,娘你不是说传宗接代是大事吗,不过,这女的好像很难受啊。”清和脸上带了些许害怕。 赵夫人本想揪一下这不知羞的小混蛋的脸,见着清和脸上精緻的妆容,还是讪讪地放下了手:“你这不知羞的!”又怕清和真对这场事产生厌恶惧怕,又道:“这种事,只要姑爷温柔,你,你试了就知道,把这小册子带去,平时也看看。”到底是有些搁不下脸皮,赵夫人说完便将画册塞到清和手中,不说话了。 两母女来了这么一场,倒是将离别的伤感沖淡了些许。赵夫人嘱咐清和仔细看看后,便出去待客了。 等到赵夫人的身影消失,清和才偷偷摸摸地翻开画册细看,这姑娘可没什么廉耻心,每页都是细细钻研,恨不得一会儿就能从里头看出早些怀孕生子的秘诀,看够了自家爹娘因着子嗣之事受的委屈,清和握紧小拳头,预备尽快为李家诞下香火。 赵夫人在外招待宾客,由于赵家做生意,赵老闆平时做人又圆滑,一时间来女方家的人竟比去男方家的人还多,赵老闆同夫人只得陪着笑脸委婉要求他们到新郎家恭贺,生怕李家觉得下了他们的面子,日后来磋磨自己的宝贝女儿。 到了时辰,清和只听外头敲锣打鼓好不热闹,不禁有些心慌意乱,连忙将那画册藏了起来。见到赵夫人又进屋来,一时间恐惧羞涩伤感齐齐涌上心头,扬着小脸看着她娘也不说话,只是眼中的水汽越来越重。 “待会还没你哭的吗!妆别给我哭花了!”言辞甚厉的赵夫人咽下已到喉头的哽咽,训斥道。被她娘这么一吓唬,清和那一泡泪愣是含在眼里慢慢风干,没有掉出来。 第5页 听着外头的催妆诗一首接着一首地递进来,转眼已是第五首,若是平时清和还会贊一句好文才,这时却觉得那诗如同催着自己上断头台的催魂铃,拉着赵夫人的手不放。 赵夫人狠狠心,愣是将清和缠在自己手腕上肉乎乎的小手扯下,亲自从匣子里取出一顶纯金花冠戴在清河头上,衬的清和就如一个要赴蟠桃宴的仙女一般,又拿来一柄碧纱扇塞到清和手里:“娘可把娘那时的半份嫁妆让你顶头上了。” 看到清和好奇地晃晃脑袋,用扇子扇扇风,又不放心地嘱咐道:“这花冠可别掉下来了,这扇子非到却扇时也不可拿下,出了门可别多嘴,别又打盹……”清和拿着扇子遮着脸一本正经地走了两步,又到赵夫人身旁用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打断:“娘,女儿就要出嫁了,您就不能多说几句好话吗!” 赵夫人没好气地扯下清和手里的扇子:“我平时对你说的好话还少吗?到了夫家可不兴在自家这样任性,要孝顺公婆,不可耍小孩子脾气。”说到一半,赵夫人便说不下去了,只让身旁的丫鬟扶着小姐出门。 李致远穿着红衣,器宇轩昂地站在门外轿子前,心中满满期待又带了一丝急切,见到红毯那端熟悉的人影,那丝急切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膨胀,像是要跳出胸膛来。 人群喧譁,见到体态婀娜的新娘,喧譁更胜。虽是用扇子遮了脸,但那圆熘熘天真的眸子,窈窕纤细的身姿,露出的一小节白嫩手腕,迎亲的人除了李致远的几个同窗没几个读过书的,也不知如何形容这等景致,男人只在心头齐齐嫉妒起李致远,女人见了清和杏仁眼中流露出的娇憨神态,也恨不得自己有这么个惹人怜爱的小女儿。 从屋里到大门这条路,平素熘出去时清和总觉得很长,这时走来却觉得很短,只盼着这条路永远走不到尽头才好。隔着扇子,清和只能隐隐绰绰地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心里无端添上几分安稳。 镇上声音最洪亮的喜娘敞着嗓子道:“新妇出门,别父母!”清和没用人扶,咚的一声就跪在了赵老闆赵夫人跟前,人声鼎沸下倒是没人听见,只那端焦急望着她的李致远心疼地皱紧了眉头。 想了会儿,清和开口,声音倒是出乎意料地没带着蜜,清凉异常:“孩儿谢父母养育之恩,望爹娘保重身体,莫要操劳。”说不出什么了,只听赵老闆说道:“我儿自幼聪慧孝顺,到了夫家也要孝顺公婆,爹娘这,你不用忧心,去吧。”赵老闆的声音从未如此苦涩。 一滴泪砸在地上,清和险些冲动地拿下扇子好好再看父母一眼,好在一旁的丫鬟发现,不动声色地压了压清和的手臂,这个小插曲谁也没发现。清和正正经经地朝爹娘磕了三个响头,还是忍住了没再流泪。 “好好,日后,我这顽劣的孩儿就交付给姑爷了。”清和还在催眠自己别掉下泪来,没注意到这话赵老闆显然是和旁人说的,直到听见一个清朗的声音。 “老丈人丈母娘放心,小婿定会好好待她,不让我妻受半点委屈。”这掷地有声的誓言不仅让赵老闆赵夫人放下心来,清和心中也是意动,不自觉地从扇子缝隙中偷瞄一旁的男人。李致远不知何时,已从大门外走了进来。 赵夫人亲自将这宝贝疙瘩从地上扶了起来,将女儿这最重要的时刻深深印在心里:“去吧,孩子。”清和却是不能说服自己放开紧抓着赵夫人的手,口中唤着:“爹,娘……”直到一双干燥温暖的大手牢牢包裹住自己的小手,虽只有一瞬,却仿佛烫到了一般,两旁的丫鬟趁此机会一把将清和拉开,喜娘喊道:“新娘子出门了!”道贺声,恭喜声络绎不绝。 坐在轿子上的清和隐约听见赵夫人的哽咽,心头一片惶然,这个温暖会为她遮风挡雨的家,离她彻底远去了,再回不了头。 ☆、第五章 坐在轿子上的清和摇摇晃晃,关于赵府,关于爹娘,就在这阵摇摇晃晃中被抛在了身后。 李致远骑着马在队伍的最前面,身上虽无显赫功名,已让路旁看热闹的人看呆了眼,英俊潇洒,器宇轩昂自是不必说,更难得的是那通身不骄不躁,沉稳淡定的气派。原本为赵老闆将独生女儿嫁给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暗自嘀咕的人,此时也不禁感嘆赵老闆慧眼识英雄,这年轻人一看就知非池鱼之物。 男人们关注的自然是李致远的气质姿态,之于女人们,大多盯着轿子后那蜿蜒数里的嫁妆看,心里好一阵羡慕嫉妒。且那抬红木箱子的彪形大汉们青筋鼓起,额头上汗珠滚滚,可见箱子里都是真材实料,不是那撑面子随意塞进的东西。 清和又摸出赵夫人塞与她的画册,本是一再告诉自己这是传宗接代的大事,然而勉强看了几页花白光熘的纠缠在一起的小人,清和还是忍不住的脸红心跳,慌忙将那画册塞进座位下,清和无论如何都看不下了,如此一来倒是将离家的酸涩心情赶跑了大半,又想到朦胧中看到的高大身影,清和的脸烫的都能煮鸡蛋了。 李家内院里,此时也是人潮如织,李家自家的亲戚个个到齐,连带着李致远的同窗好友,因着他谦和的性子也来了不少,赵老闆的熟人也尽数来了凑热闹,毕竟是喜宴,赴宴的人也是镇上一最了。 李父李母站在门口笑容满面地迎着客人,心里却有些担心新来的媳妇仗着家中富贵骄纵跋扈,面上自然没带出一星半点,只现出喜气盈然的模样。 待看到新人的轿子近了,众人齐聚一旁,等着看新娘。 早早在一旁候着的李家大媳妇抱着大红的福袋跑过来,人群让开一条道,由着她将福袋一只一只地铺成一条路。 坐在轿子里的清和听见外头的声响,心知是时候下轿了。握好扇子,深吸一口气,提着裙角看到有人将帘子掀起来便要下轿,轿上的横樑略高,有因着扇子遮脸使得视线受阻,动作难免有些小心翼翼。 却感觉到腰间背上传来熟悉的触感,一阵腾云驾雾后便踏到了软绵绵的福袋上,背上的手很快撤了回去,腰间的手却等清和站稳当了才收走,清和还在恍惚间留恋这温度,小手却又马上被这大手包裹住,顿时涌起了勇气,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周围众人譁然。 “李家二小子怎地如此心急!” “李兄莫不是想尽早洞房花烛不成!” 调笑声到处都是。 清和因着处于高度紧张中并未听进这些言论,李致远更是视若无睹,只小心翼翼地牵着清和的手。 天知道,看着这窈窕身姿从轿子中钻出来,他就再无法抑制住胸中翻腾的情绪,终于忍不住将这惦念了许久的小妻子抱下地,牵着她走向他们的家。 这边祝词念完,夫妻就要拜堂。只听得众人发出一阵惊唿声,清和心知是看见了自己的嫁妆引发的惊嘆。 “那是檀木做的家具!” “上头还镶了玉!” 嫁妆单子清和也是看过的,虽说在家也是金尊玉贵地养着,但清和还是为爹娘的大手笔惊嘆了一场。各种衣服首饰三大箱,家具什么的更是排成了一列队。虽说赵家夫妇有些担心李家人会因此与清和过不去,但生意人的想法,手里有钱心里不慌,这两人还是使劲往女儿嫁妆里添东西,明面上的东西就足以使人目瞪口呆,更别提两人私下里给清和的银票首饰了。 第6页 清和不忍驳回父母的好意心里实际上也是有些担心未来夫君伤了自尊,只听外头报嫁妆的声音洪亮无比,握着自己的手却还是一样的坚定,清和这才放下心。 至于李致远,若他还是那个还未及冠的少年,自然是会觉得在众人面前没了少年人的面子,只再来过一遭,心里才真正不为这些外物动摇,也不会因此伤了要伴自己走一辈子的妻子的心。 这么一路手牵手地走到蒲团前,身旁的男人才放开自始至终牵着的手,两人在蒲团前站定。 只听礼官道:“一拜天地!” 两人恭恭敬敬地拜下。 “二拜高堂!” 感谢父母养育之恩。 “夫妻对拜!” 愿夫妻二人从此恩爱两不疑。 入门的礼成了一半,剩下便要到新房去,新郎当着众人的面将新娘的扇子却下。 宾客只见新娘窈窕的身姿,不禁万分好奇扇子后的容颜,簇拥着这对新人进了新房。 清和咬了咬嘴唇,还是紧张。李致远察觉到,手下顿了顿,还是伸手拨下了扇头。 露出一张仿佛要流出蜜般的小脸,骑士清和也说不上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美人,但她从小娇生惯养出来的肌肤白嫩可人,一张圆圆的小脸上天真无邪的杏眼,让宾客们齐齐闭嘴惊嘆。至于渴求眼前这人许久的李致远,只觉那眉眼,那嘴唇,那小酒窝无一不是长在最妥帖的地方,让他的心热乎乎的,只想把这小人变小了贴着胸口放着。 清和看着眼前这人,脸上还带着少年的青涩,但眼角眉梢透出的沉稳,足以将他与其他少年人分别出来。清和的心跳的无比欢快,这人,这人简直太俊了! 没错,在还没说话,不了解这人的品性是,我们的清和小姑娘就因着李致远这张脸蛋,对他死心塌地了。嫁给这人,岂不是每日都能见到这么俊的脸!清和觉得自己嫁人的决定做的无比正确,无比英明。 这时兜头撒下一把花生莲子,才把这两位从痴痴对望中砸醒过来。先注意到的是清和,这娇生惯养的小东西被坚果砸疼了,下意识皱了皱细细的眉,李致远这才恍然大悟,微微偏身遮住了清和,同时沉下脸扫了一眼还要再砸的妇人。那妇人被他盯得缩了缩脖子,默默将手收回来。 一时气氛有些尴尬,直到一个清脆泼辣的声音响起:“李二媳妇,我是你表嫂,瞧这如花似玉的小脸蛋,李二可有福了。”一个爽利的妇人说道。 清和没听过如此露骨的话,霎时间涨红了脸,还是羞怯地朝她露出了个笑脸。这时有人催着李致远出去招待客人,他只来得及捏一捏清和的小手,便急匆匆地走出去了。 ☆、第六章 清和呆呆地坐在喜床上,听着外头的喧闹,又想起那带笑的温文的俊脸,心里的小人不禁嘿嘿笑起来。 这就是日后每日早晨醒来第一个见到的人啊,这,这也太合心意了吧!清和双手捧脸作花苞状。更别说那体贴到让人心口发烫的举止了。简直就是为赵清和大小姐量身定做的夫君! 说起清和的性子,有人可能会觉得傻。而实际呢,也没聪明到哪里去,她只是遇上不得不要想的事时才想,不得不干的时候才干,比如十年如一日的赖床,这傢伙总能在濒临赵夫人忍耐极限时晃晃悠悠地起床;又比如说管家,在出嫁前几个月才跟在赵夫人身后上手。当然,也不能说清和有多聪明,人家学了十几年的东西她几个月就成,只不过,清和自有一套险险达标的手段。 连带着对人对物,这大小姐也不愿意多想,只见着李致远会是他的夫,长得又如此合心意,自然是在心里下了要一世对他好的决心。 所以说呢,上辈子这俩人也是半斤对八两,大哥也别笑二哥。 正在心中发着痴,却听得外头喧嚣渐消。清和无意识地捏紧了被角,脚步声近了。 殊不知外头的李致远也并没有多淡定。 说来可笑,上辈子挥斥方遒的李丞相,在娶清和之前完全被心愿得偿的大喜沖昏了头脑,只一心想着该如何对清和好。却忘了至关重要的一点,这还是被酒灌清醒的,到现在为止,他与清和也就在却扇时见了一面啊! 这可不是他们上辈子歷经波折后的举(相)案(敬)齐(如)眉(冰),他们,还是陌生人!李大才子急的额头冒汗,讨好女人的招式,他可一概不会。 脚步声在门后停了一会儿,屋里的清和竖起耳朵凝神细听,屋外的李致远做好心理建设,挂上被前世好友调笑成衣冠禽兽的笑容,推门走了进来。 两人四目相对。 该怎么说呢,之前的惊鸿一瞥两人都未仔细打量对方,心里又紧张,只模模煳煳有了个大概印象。这时红烛摇曳,室内明亮,彼此的神态姿容一览无余。 清和倒还好,既已下了决心,也不觉得害羞,越看心里越是喜滋滋的。李致远忽地见到阔别已久的红颜,竟是鼻头一酸,堂堂男子汉就要掉下泪来。 李致远慌忙走到桌前,拿起用红线牵着的装酒的两个容器,又走回清和面前,递过一个,努力吞下已至喉头的哽咽:“喝交杯酒吧。” 清和被这略带酒意的声音熏得陶陶然,端起就要往嘴里送,却被李致远一手捏住手腕。清和疑惑地抬头看他。 犯,犯规!小嘴因他的阻止微微嘟起,杏仁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简直就是一幅索吻的情态。李致远悄悄咽了口唾沫,在心里激励自己打起精神:“规矩是要一起喝的。” 清和的小脸一下通红,怯生生地低下头,他,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太迫不及待,太轻浮了呀。可是,谁叫他的声音那么醉人!清和暗恨恨地想到。她自然看不到猥琐的大叔李致远在偷瞄她的小脸蛋,一边瞄还一边咽口水。 两人默默一同饮下合衾酒,额头几乎贴在了一起,彼此气息相闻。 李致远咳了两声,将清和手里的器物拿过来与自己的一起,放在桌上。身后传来甜糯糯的疑问:“你怎么咳嗽了,是生病了吗?” 男人伸筷夹向桌上水饺的动作僵了下,这只是他掩饰害羞的习惯性动作罢了:“没有,现在就会关心夫君了?为妻之道学的不错。”语气平缓中带着赞赏,像个表扬学生的书院先生。 清和静了会,刚想开口,嘴便被一个大水饺堵住了,只不知是清和的嘴太小还是水饺太大,一时之间清和竟完全咬不动。旁边的男人轻嘆一声,又将这饺子从清和嘴里夹了出来:“是为夫有失考虑,娘子的樱桃小嘴自是塞不下的,咬一口意思意思就行了。”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清和还未反应过来便呆呆地咬了一口吞下肚。 随即蹙紧了一双秀眉:“生的。” 李致远紧接着就着清和咬过的地方咬了一口,将手上的东西放回原处,净了手说道:“为夫同娘子自然是要生的。”接着眼眉带笑地看着坐在床上娇艷如花的妻子。 清和皱了皱眉,李致远心里一紧,担心被她认成浪荡子,小傢伙一本正经地开口道:“我们既已成了亲,从此便是一体的,有些话还是要说的,”说着下意识地看了看李致远,这男人听了“一体”这俩字便傻乐,清和见着他的模样说话也是轻松了些:“我知你是读书人,只我只是略略识了些字,可也不乐意夫君如训导学生般对我,毕竟,我俩可是世上最亲近的人。” 第7页 李致远,李致远的魂已飞到九重天去了,上辈子清和可没来这齣。他回过神来,情意绵绵地说道:“那是自然的,为夫怎捨得那般对娘子。”受宠若惊的男人只差没摇尾巴了,喜宝这么亲近自己! 李致远挨着清和坐下。低头系上两人袖子上的红线,又拉了拉,确定不会轻易断掉,便黏黏煳煳地去拉清和的手,亮晶晶的眼睛直瞅着她。 清和一脸莫名地看着这白面书生做着这些话本里的小娘子才做的事:“夫君,我们不是应该做些传承香火的事了吗?”看着一脸亟不可待的清和 ,李致远也勾起一抹机智的笑容:“既然娘子如此想为我李家的血脉做贡献,那我们……” “这姿势,甚是寻常啊。” “娘子初次承欢,还是简单点吧。” “也对,要循序渐进嘛。” …… “好像,有点疼。” “娘子如此有空闲说话,想必是为夫不够努力咯。” …… “轻,轻点。” “娘子还有空闲说话?” “他爹,这俩夫妻咋还没醒呢。”李母的声音有些不满,照着他们这的习俗,媳妇大婚第一天是得为全家做顿早饭的,谁知全家人都醒了,清和还没点动静。 李大媳妇斜了斜眼,刚想抱怨两声,就被丈夫扯着出不了声,不服气地鼓了鼓眼,还是没说出什么难听话, 李父沉声说道:“冲着赵家的恩情,儿媳妇就是天天睡到日上三竿也是该的。你们这些老娘们啥也不懂,要看不惯就把亲家送的首饰给我撸下来。”李父这话并没有多大声,却呛得家里两女人一句话也说不出,就是大媳妇也摸了摸耳朵上的金坠子,不敢说话了。 只李母小声嘀咕了句:“我,我不是怕二小子受委屈嘛!”李父狠狠瞪了一眼,这以夫为天的妇人立马战战兢兢地闭了嘴。 而此时李致远房内,一股浓重的让人脸红心跳的味道瀰漫其中,大红的嫁衣散乱地铺在地上,一只小巧的绣鞋也压在黑靴上。床上只能见到一道强健的身影,霸道地将那小巧玲珑的身躯遮的一点不剩。 李致远的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了双眼,第一时间便感觉到了怀中的温香软玉,还没完全清醒便下意识地将之搂得更紧些。眸子迷茫了不一会,李致远便清醒了。 目光温柔地看了会怀里的小女人,男人便恋恋不捨地想将手臂抽出来去晨练,谁知这小女人嘤咛了声,手脚并用地将男人缠得更紧。李致远挣扎了不到两秒,便心安理得地抱着清和预备睡个回笼觉,在心里安慰自己到:清和到了新环境肯定很不习惯,她要是起来见着我不在保准会心慌,我还是得陪着才是。 李致远选择性地忽略了清和的赖床神功。 这就是李家一大家子人没吃上早饭的缘故了。 ☆、第七章 实在不能继续再赖下去了,清和依着在家的习惯,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眼。睁眼却听见熟悉的催促声,早起的脑子还未完全清醒,清和一动不动地躺了会,才注意到身上缠得紧紧的巨型八爪鱼。对,我已然成婚了。清和在心里醒悟过来。 艰难地在这重纠缠中转过头,清和就见着一张还有些陌生的大脸,新出炉的李夫人不仅没有赶紧躲开,反而将自己的脸贴近,近看这张脸,真是俊的无懈可击啊,清和沉醉在自己夫君的美色中无法自拔。 似乎察觉到了这炽热的实现,李致远的眼睫动了动,一看清是清和便自动自发地露出傻兮兮的笑容:“娘子,睡饱了吗?为夫去帮你打热水洗漱。” 清和盯着男人的笑容,晕乎乎地点头,又黏黏煳煳地在男人结实的胸口蹭了蹭:“劳烦夫君了。”这傢伙还没意识到新婚第一天早晨该干嘛,理所当然地就开始指使夫君做事了。 至于李致远嘛,上辈子就是顾虑太多,如今,他总是有能力光明正大地宠着自己的妻的。于是在外头黑着脸等了小夫妻一早晨的李父李母便撞上了乐颠颠去厨房打热水的李大公子。 “你媳妇还在屋里躺着呢?”饶是一只觉着李家欠赵家的恩情的李父见着儿子挽起袖子要去烧水的模样,心里也觉得有些憋闷,在家虽也让二儿子在农忙时帮过忙,可也从没让他为着这些琐事费过半点心思,如今媳妇娶进门,竟要让儿子伺候太后一样伺候着。李母原本就对这桩亲事有些意见,只强行被李父压了下去,见丈夫也不高兴了,脸色更是不好看。 李致远伸手拦住一时火气上头就想冲进房里的李母:“爹,娘,昨夜,是儿子折腾得过了,实是儿子活了这十九载,头次见着如此合心意的,就,就有些没忍得住。”脸上适时透出了些少年人的羞涩来,李父李母头次见着早熟的儿子脸上出现此等表情,有些愣住,待缓过神来,虽是理解了新媳妇的晚起,却又担心起儿子将心思过多放在女色上,影响了秋闱。 李致远开口堵住李父就要开口道劝诫:“爹娘放心,先成家后立业,如今既已成了家,儿子自是会为了这一大家子更努力读书,日后当个官好好供养您二老。”儿子虽自幼懂事聪慧,但如此暖人心肺的话可是从没说过,李父见着他并未因妻子耽误学业,点了点头便想离开。李母本想再叮嘱几句,却被担心会惹儿子心烦的李父扯开,只留下几个焦急的眼神。 李致远端了盆热水进屋,见清和半眯着眼往身上套衣服,那半睡半醒的样子直让人担心她把头钻进袖子里。 正心不在焉套着衣服的清和察觉到背后贴上一片温热,下意识地懒懒靠在上面,不单只是因为在家的习惯,更因着她如今全身上下,无一处不酸疼。 “娘子,抬手。”这声音不就是罪魁祸首嘛。清和懒懒地哼了一声,这是已经差不多清醒过来的清和才想起昨夜死缠烂打足足弄了三回的人便是她的枕边人:“手酸,抬不起来,夫君~~”李致远被这一波三折的语调蛊惑:“都是为夫昨夜太过粗鲁,实是娘子太……”说罢便老老实实服侍着清和穿衣。 到李致远小心翼翼地将罗袜往这白玉雕成一般精緻的足上,清和忽然惊唿出声:“呀!这都什么时辰了,爹娘还等着我们去拜会吧。”嘴上如此说,清河自己也是意识到时间早已来不及了,求助性地望着李致远。 李致远本想摆会谱,可看着清和这忧心忡忡的小模样,又不忍心再逗她:“好了,爹娘都体谅你,适才我打水时,他们还说让你再多睡会,我们家没那么多规矩,放心吧。”李致远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和清和这样说。 清和倒是也没怎么怀疑,这傢伙心里已觉得李致远与她是一体的,便理所当然地任着李致远伺候。 “夫人可需在下来替你描眉。”清和穿戴齐整后,李致远笑眯眯地问道。 李夫人心中有些意动,但瞄到男人修长的手:“你这白面书生怎懂摆弄女儿家的脂粉玩意,况已晚了这么许久,”见到李致远想张嘴,又添上一句:“若是夫君真精通这描眉的手艺,呵呵。”清和瞥向一脸跃跃欲试的男人,笑了两声。 第8页 李致远赔笑道:“我怎会呢,只这螺子黛也说得上是一种笔,为夫恰巧,笔用的不错。”清和见他说的信誓旦旦,也无意与其纠缠,简单梳了个髮髻就跟着出门了。 李家其他人却是没有如此多的空闲等两人起身,李致远两夫妻出门时,家中只剩下了女人。桌上倒是还留着些馒头咸菜。 李母私下里对清和很是有意见,但一见着清和圆鼓鼓甜丝丝的小脸蛋,竟是连脸色也丝毫摆不出来:“清和,昨夜累着了吧,娘特意给你们留了些早饭,乡下人,没那么多规矩,敬茶什么的就算了。”虽有一部分原因是被清和单纯无辜的神态蛊惑了,但李母说这话的意思可不是真想免掉敬茶,话里也有些试探的意思。 清和一听“累着了”,一直在李致远面前很是没脸没皮的小姑娘脸一下涨得通红,又听李母话里话外似乎对自己有些不满,顾不得害羞连忙开口道:“这如何使得,敬您二老一杯茶,也是个从此就是一家人的意思,娘不想喝我敬的茶,可是不把我当媳妇看?”这话若是旁人说来总有些挑衅的意思,可清河这软乎乎的声调一起,又用上了惯常同赵夫人撒娇的语气,直把李母哄得眉开眼笑:“好了好了,谁敢不把我们清和当媳妇看,娘是把清和当女儿看!” 要说两人这才第一次正经见面说话,清和再如何讨人喜欢也不至让李母这样喜欢,只一方面,李母对自己的二儿子很是喜爱,连带着因李致远明白说清和是他心尖子上的人,也颇有些爱屋及乌;另一方面,自家三个孩子自小就懂事听话,可也正因如此,李母从未享受过儿女娇滴滴地撒娇。如此一般,李母竟是把之前对清和的恶感抛了个一干二净,怎么看怎么喜欢。 清和也不是什么笨丫头,自然看得出李母眼底的喜爱,围在李母身旁插科打诨,把自己夫君也抛到了一边。一个早饭的功夫下来,两人之间亲厚得李致远也插不进话头来。 待李家大媳妇和女儿走进来,见着李母与清和相谈甚欢的样子,都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三丫倒还好些,见着看上去比自己还小的二嫂身量娇小,容貌甜美,想着娘多疼些也是应该的。可大媳妇本觉得爹娘偏心二弟,如今还以为公婆对这新过门的二弟妹生了意见,会对二弟渐渐冷淡些,现在却见着早晨还有点脸色的婆婆对着清和满脸堆笑,比对亲闺女还好,心里很是不快。 “哟,二弟二弟妹终于起啦,到底是镇上的千金,同我们乡下姑娘就是不同,一觉睡醒吃早饭就是了。”李大媳妇堆着一脸谁都能看出来的假笑酸熘熘地说道。 还没等清和说什么,李母就皱眉不悦道:“你二弟妹年纪还小,昨日一整天累着了也是有的,你这当嫂子的合该让着她点才是,怎一大早的就尽说些酸话子!”李母可不太明白大媳妇肚子里的弯弯绕绕,只看着清和娇小可怜地坐着,大媳妇竟不管不顾地就上前找麻烦,不由呵斥了一番。 李大媳妇的嘴还没完全张开,就被李致远投来的凌厉一瞥吓得闭了嘴,李致远盯着李大媳妇慢悠悠地说道:“清和嫁进来完全是赵家对小弟的恩情,小弟娶她进来也是要好好呵护着的,至于着家里琐事,若是大嫂不愿多担待着些,便由小弟来做吧。” 如果说清和是赵家的宝贝疙瘩,那李致远便是李家的金蛋蛋,李家今后唯一的希望。李大嫂子被这夹枪带棒的一段话噎得说不出话来,也没等她说出来,就被李母喝止:“哪用得着致远你来干这些女人的事,你大嫂要是嫌劳累,娘我还不算老,这点活还干的成!” 见着这三人母慈子孝的画面,李大媳妇气的直喘气,硬邦邦丢下一句去干活了转身便走。 男人们回来后清和同李致远规规矩矩地敬了茶,这鸡飞狗跳的一天总算是过去了。 ☆、第八章 这冬天有些漫长。 也不只是怎的,这年的冬天只在清和成亲那日稍稍回暖了些,次日却是冷风习习,冰天雪地。 与之截然相反的则是李家的气氛,新婚那日李家上下对清和多少有些意见,可真正见了清和,不提李母被清和几句软话就收买,李父本就一直觉着要偿还赵家;三丫从小在村里长大,从未见过如此粉雕玉琢的姑娘,心里渐渐觉得只有清和才配得上她睿智沉稳的二哥,对着这娇俏的小嫂子,竟拿她当了妹妹疼。 如此家和万事兴地便到了回门的日子。李家如今与清和相处愉快,又不想亲家看不起,零零碎碎地也折腾出了半车子的回门礼。 “娘子还是待会再照镜子吧……”难得一向在清河面前脸皮厚如城墙的李大才子声音如此心虚,李致远捧着清和的脸不让她转过去。这几日下来两人相处也越发和谐,因着这俩傢伙都不是什么脸皮薄的人,每每羞得三丫一见着就躲。 清和狐疑地挑了挑眉:“夫君不是拿笔的功夫是一绝吗?也好让妾身欣赏欣赏您的大作啊。”说罢不顾李致远因为话里的“妾身”“您”皱起的俊脸,淡笑着将他的手抚下,本来也是扛过农具的李致远竟也无法挡住这轻柔的力道,无奈地放下了手,任清和将脸转向了镜子。 清和打量着镜中的自己,许久没说话。李致远却慌了起来,从背后严严实实地还珠妻子娇小的身躯:“娘子,你别不说话啊,为夫错了,你别生气了。”声音竟带着些许哭腔,足以令任何一个母性泛滥的女人心生怜惜,可惜清和还是个小姑娘呢,扭了扭身子就想挣出男人的怀抱,却感受到更大的力道箍住自己。 李致远将头埋进清和的颈窝中,湿湿热热的气息让清和不安地动了动脖子,倒也没再想从他怀里出来,反而舒服地靠着背后宽厚的胸膛。李致远还沉浸在娘子生气了的惊慌失措中,却听得清和说道:“你要是真弄得好,那定不是个花花公子,今后也会成花花公子。行了,今日还要回门呢,还不去弄盆热水来给我洗去这鬼画符!”李致远如释重负。 看着清和仔仔细细地洗去眉上拿到弯弯曲曲的黑痕,李致远心里头又不舒服了,就想看着清和在一点一点拭去关于自己的印迹似的,这感觉可不太美妙。清和没注意到身旁男人那七拐八弯的小心思,小心翼翼地捏着黛笔往眉上描画。这姑娘在家也是从不上妆的,不过到底是凭着女儿家的天赋弄得马马虎虎。 男人正暗自下着决心要学会帮夫人描眉,见着清和的脂粉,心里又顿生嫌弃:我夫人的如花美貌可是这些粗制滥造味道还难闻的东西配得上的?!没错,我们万能的李丞相开始琢磨起了脂粉的制作方法。 清和将自己收拾妥当,对着镜中的自己满意一笑:好一个沉鱼落雁的小美人!转过身兴沖沖地对着李致远说道:“夫君,我这么一打扮是不是很好看?”怪不得说女为悦己者容,之前的清和可从未如此关注过自个的容貌。 李致远凝视着眼前的清和:眉似远山,面容精緻,如同画中走出的人一般。男人二话不说,绞干一条热帕子,将志得意满的清和脸上的妆容擦的一干二净。李致远这才露出点笑意,满意地轻吻了下清和犹带着湿气的粉颊。 第9页 清和还没反应过来,就顶着一张素净的小脸了:“你干嘛呀?我好不容易才拾掇好的!”饶是清和一向心大,看着努力了小半个时辰的成果被李致远一下摧毁,也有些生气了。自以为恶狠狠地瞪向那个笑着的男人,在李致远眼里,却是一个粉糰子睁着水汪汪的眼睛在,如果他到了后世,定会恍然大悟,可不就是在卖萌吗。 “娘子还是清水出芙蓉的最美,况娘子一向不梳妆,回头岳父岳母见了说不准还不习惯。”见着清和脸色略有动摇,李致远又趁热打铁地加了一句:“那些脂粉我还嫌污了娘子的颜色,若娘子实在喜欢,待为夫去弄些好的来,亲自为娘子梳妆。” 清和本也不喜欢脸上煳脂粉的感觉,又见李致远说的头头是道,便也应了。却不知这男人虽是重来一次,心里头总有些患得患失,见清和上了妆遮去原本容貌,心里恐慌更甚。 一大家子用了饭,一齐将这小夫妻送出门,李父自是百般交代儿子要恭敬对待亲家,李大郎笨嘴拙舌地也说不出什么,只狠狠拍了两下弟弟的肩膀。倒是李大媳妇又来作妖:“爹娘可真是大方,当年我回门时可没弟妹如此一车家什!” 还不待李父出声训斥,李母就瞪向她:“若是你嫁与我家时有清和一半的嫁妆,我也给你弄这么半车东西回门!”一向温柔和顺的李母突然疾言厉色起来,李大媳妇也有些发憷,又想到自己哪有什么嫁妆,不过是一个木板车罢了,便看着自家男人的脸色闭了嘴。 李致远本想再说几句,却被清和扯了袖子:“该走了,爹娘还等着我们吃午饭呢!”这才小心护着清和上了车。 去镇上的路说远也不远,只清和归心似箭,又加之这几日晚上终是累着了,难免觉得这路漫长难熬。李致远看着清和难看的脸色皱了皱眉,从包袱中掏出个精緻的小盒子,在清和饶有兴致的目光中打开。 “蜜饯!”清和兴奋道,嘴里随即被塞进一颗蜜枣,含着酸甜的蜜枣,清和无精打采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鼓着腮帮子含煳不清地说道:“夫君怎知我最爱的口味!”李致远见清和精神好了些,才稍稍放下心:“自得知赵家大小姐会成为我的妻,在下当然得了解了解未来妻子的喜好了。”有了蜜饯安慰,又有美人在侧当靠枕,清和下车时脸色竟比刚上车时还要好看。 得知今日是闺女回门的日子,赵家两夫妻早早地便候在了门口。清和刚被李致远扶下马车,还没站稳,便飞奔着如乳燕投林般扑进了赵夫人的怀里。一旁向岳父岳母行礼的李致远见着这母慈子孝的一幕,眼底阴沉一片。 待见着宝贝女儿的心情平復下来,赵家夫妇才腾出功夫招待自家姑爷:“让姑爷看笑话了,喜宝从小就没离过我二人身边,如今心中是有些感慨。”李致远自是连声说不敢,又赞赏了一番赵家家风和睦。 要说这三日,清和虽与李致远情投意合,但突然离了家,心里自是又惶恐又想念;而赵家夫妇这几日没了清和在身旁,镇日里恍然若失,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赵老闆在前厅与姑爷寒暄,赵夫人则是拉着清和进了闺房。 清和坐在床边看着熟悉的景色,差点又掉下金豆子。忍着眼泪,清和将这几日的事仔仔细细说与了母亲听,包括李母的慈爱和大嫂的刁难。赵夫人若有所思地轻拍着清和的手背:“喜宝做得非常好,你那大嫂是个破落户,由不得公婆喜爱,你且不要理他便是,倒是你这夫君,对你可好?” 做了几日没羞没臊的事,清和对着母亲张口就来:“他对我自是极好的,只是,”“只是什么?”赵夫人恨不得将话从清和嘴里抠出来。“只是夫君似乎很急着传宗接代?夜夜拉着我做那等事。” 赵大小姐倒是说的一脸风平浪静,毕竟对着母亲也不觉得害臊,赵夫人一张面皮却是红了个通透,熟知清和的性子又骂不出什么,很快追问道:“那你觉得身子如何?你这身子骨可不适合太过,便是心里再爱他也不能什么都由着他来。”不得不说到底是母女,赵夫人脸皮也没多薄。 清和似懂非懂地点着头,又赖在母亲怀里撒娇,两母女很是亲昵了一会。到了晌午吃饭的时辰,赵夫人才拉着喜宝悠悠然地出来。 两个男人倒是聊得热火朝天,只都惦记着房里的女人,谈话有些心不在焉。看到清和出来,李致远立马站起身,走到清和身边握了握她的手,察觉并不凉才趁着赵父赵母不注意委屈地凑在清和耳边低声说道:“怎么在里头呆了这么长时间,莫不是已忘了我这等在外头的夫君了?” 赵夫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小夫妻的互动,清和对上母亲的眼光,再厚脸皮也有些受不住,忍不住轻推了男人一把,谁料李致远没被推开,反而一把搂住了清和,示威性地看向赵夫人。四人于餐桌上自是宾主尽欢。李致远卯着劲地往清和碗里堆东西,赵家夫妇见了有些欣慰,但更多的是宝贝女儿被夺走了的失落,只清和看不出这波涛汹涌,一个劲地夹菜。 ☆、第九章 待这顿风起云涌的晚饭用完,李致远还没来得及与清和甜蜜一番,清和就又被赵夫人拉去房里,赵老闆则又拉着李致远下棋。 清和许久未见爹娘,自是有说不完的话,诉不尽的情,拉着母亲的手恨不能将这几日的生活一一道尽,赵夫人捨不得女儿,自是求之不得。只剩下李致远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今后定要少来岳父家,又想起清和与父母感情深厚,一时间只恨自己没能从小陪在清和身边。 这日晚上没有软软香香的妻子抱,李致远一宿都没怎么睡好,反观清和却是安安心心地靠在母亲怀里一夜好眠。早晨也不知灌了多少杯茶水,李致远才见清和慢悠悠地出来,四人用过早饭后,李致远就迫不及待地提出想要告辞回家。 “来时小婿早已同爹娘说好晌午前回去,清和又不太适应坐马车,还是趁着现在精神足时动身吧。”李致远朝着赵家夫妇行礼道。 赵母慢条斯理地餟了口茶,淡淡说道:“清和最是喜爱家中的饭菜,不如多待会好好休息,至于亲家那头,打发个小子过去招唿一声也就是了。”说罢在清和耳边轻轻说起清和爱吃的菜式。 李致远脸沉如墨,却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岳父岳母想念女儿想留清和多一会,任谁也挑不出毛病来,但想到清和对着他们百般亲昵依赖的小模样,他还是不愿清和与他们相处太久。李大丞相转了转眼珠子,转而向清和露出恳求的眼神。 清和当然是想与父母待久点,可看着自家夫君可怜的样子,又想到大嫂的酸话,自己终究不是小姑娘了,现如今清和的首要身份是李致远的妻。清和微嘆了口气:“夫君说的是,爹,娘,我们走时已同公婆说好,趁着天色上好,还是现在动身吧。” 赵夫人没好气地用纤纤玉指戳了戳清和光洁的额头:“没良心的小丫头,难怪人家说女生外向女生外向,嫁人了心里头就只剩你夫君了?”看着清和说不出话来的神色,又说道:“算了算了,趁早走也好,日后你夫君定是要做官的,到时候总有长久相处的日子。”两母女说的这些话男人们倒是一个字也没听见,等着两女人说完,赵夫人就开始安排人手往小夫妻车上放回礼了。 第10页 赵夫人寻了个由头将清和支开,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李致远。这却是是个仪表堂堂,风度非常的年轻人。赵夫人对着李致远喝道:“李公子年轻有为,据说王县令也颇为看中,怎地我见着你,却是对喜宝伏小做低,莫不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喜宝的事?!” 李致远意外又不意外,对着清和的父母,不,应该是对任何人,她都不想隐瞒自己对清和的心意,自己往常在外一向是清冷自持,如今这姿态引起赵夫人的怀疑也是可能的。想到这,李致远诚心诚意地弯腰行礼:“小婿此前从未在意过情爱之事,如今见了清和,却是心里欢喜的很,只想同清和一直走下去才好,小子初识情滋味,难免莽撞了些,只对清和的心意却是货真价实,绝无半点虚假的。” 赵夫人见着眼前这年轻人眼神清正无半点躲闪,这两日又见他对清和百依百顺,却是想起自己以前同赵老闆琴瑟和鸣的日子,可如今经了纳妾一事,两人也就是相敬如宾罢了。这个眼角已有了些许皱纹的母亲眼神复杂地凝视着女婿:“记着你今日的话,我只盼你日后莫要做那等忘恩负义之事。” 李致远看出赵夫人眼底深处的不信任,却是没再说什么,见清和出来,又恭恭敬敬地朝着岳父岳母行了个礼,便扶着清和上了车,也没给清和多少诉离别的时间。 赵家夫妇站在门口看着载有女儿的马车渐渐消失无影踪,才相携着回了屋子。马车上的清和也是郁郁寡欢。李致远抱着清和:“原来娘子的小名叫喜宝,真可爱,以后为夫也这么叫你如何?”盯着清和的眼睛闪闪发光 “你怎么知道的?是了,定是娘刚刚同你说的,你想叫便叫把,听来也亲切些。”清和看着一脸期待的李致远,兴致依旧不高。但一路上听着李致远插科打诨,被他当成小孩哄的清和终于还是展了颜。 等到了李家,清和已是笑逐颜开,脸上因为离别父母的阴霾尽数散去。去时两人带了半车的礼物,如今回来,赵家夫妇心疼女儿,竟又带回了一车东西,吃的用的,上到李父李母,下到李三丫,人人都拿到了礼物。 这下就连李大媳妇也说不出什么怪话来,毕竟吃人的嘴软用人的手软。李父李母笑逐颜开,李三丫本就觉得二嫂好看,现在收到了礼物,更是得意自家刚刚娶了这么个人物。 一家人和和睦睦地吃完了晌午饭,李父便提起了李致远读书之事:“回门日也过了,二小子,读书也不可荒废了,你啥时候去学堂啊?”一家人的希望都寄托在二儿子身上,李父可不希望他因着女人耽误了自己的前程。 清和倒是对夫君能否当大官不太在意,这几日被李致远哄着宠着,两夫妻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如今要让夫君这么早就去学堂,心里有些不乐意。清和虽没在脸上表现出来,但手却下意识地扯住了李致远的袖子。 李致远感到一股柔和的力道扯住袖子,察觉到清和的不舍,只觉得心都要化成水了,心里更是不愿如此早便离开她。“爹,我早已同先生请了七日的假,先生也布置了些数目,儿子这几日还是留在家中念书吧,这些书先生早已讲了个通透,我自个记熟就成了。” 李父本还有些犹豫,见着儿子自信满满的神色,也被说服了。李母自是李父说什么就是什么,便开始张罗起了儿子在家要用的书房。 ☆、第十章 黏黏煳煳的早晨过后,李致远便进了书房。 可以说直到这时候,清和才真正进入了媳妇的状态,之前只是一味地和李致远待在一起,被他护的严严实实,更没同外头的媳妇寒暄过。 这日清和与李致远吃过早饭,李致远便去了书房。清和无聊地想了想,便去赖着李母撒娇了。这几日她和李母的感情日趋亲密,时常凑在一块说话。 李母此时正专心致志地纳着鞋底:“清和,闲着没事就去找三丫耍吧,娘正干活着呢。”因着李家娶来供着的,清和又长着一张甜蜜蜜的小孩脸,李母根本没办法把她当普通媳妇使唤,反而把她当小姑娘宠着。 清和出嫁前也在想自家夫君到底有多俊的空闲中想了下李家其他人的态度,却没料到李家会是这样的氛围,比之在家做闺女时也没差多少,即使是清和也有些不好意思:“娘,我也会做绣活的!不如我来帮娘吧,我也想帮夫君纳双鞋底。”先头还用大声遮掩心虚的清和说着却是认真了起来。想着李致远看见她亲自纳的鞋底时的表情,清和就忍不住想笑。 李母怀疑地看了看清和白嫩光滑的小手,略带着哄人的敷衍意味:“清和想纳就纳吧,只小心些,别被针戳了手。”接着便从面前的小笸箩里拿出上头还插着针的一个鞋底,放在清和手里。 清和好奇地翻看着手里的鞋底,心中暗自想到:夫君人长得白净秀气,这双脚倒是不小。说干就干,新嫁娘拿起针便开始纳起了鞋底。还没多久,就听得清和惊唿一声:“娘,这事您可得帮我保密!”说这话的清和俨然一副小女人的神态,带着羞涩得意。 勐然听见清和的惊唿声,李母还以为她被针戳了手,这针可不是做绣活的绣花针,比其粗的多,真要是被戳了,依着清和那小嫩手,非得弄出个血窟窿不可。谁知清和竟是想起了小夫妻的事,李母不禁哭笑不得:“你们夫妻的事,娘绝不多嘴!”嘴上是没什么好声气,心里却暗暗为小夫妻的感情和睦感到欣慰。 两人手中针线不停,一上午的时光就这么过去了。今日是李大媳妇做饭,李大郎和李父也从地里扛着锄头回来了,一家人连同刚从书房中出来的李致远围在一起吃午饭。李致远自是黏黏煳煳地挨着清和坐下,边吃饭便凑在清和耳边说笑。其余人见着两夫妻如胶似漆,心中也是欣慰。 只李大媳妇见着这郎情妾意的画面,恨得眼珠子都红了。要说李大郎这性子,说的好听些是憨厚老实,难听点便是木讷愚钝,是最普通的农民,对着媳妇说不上不好,可如同李致远这样浓情蜜意,自是想也不用想。同样嫁的是李家男人,清和是被整个李家宠着,怎地她就是被当煮饭婆子唿来喝去?! 李大媳妇当然不会想到清和带来的嫁妆多少,她又是多少,李家也不是什么刻薄人家,对李大媳妇也比其他人对媳妇好得多,可是有些人总是从来只看得到比自己过得好的人,并且自不量力。 “弟妹倒是跟二弟的感情很好啊。”这阴阳怪气的语气让一桌子的人都皱眉。李大郎涨红了脸:“一家子人吃顿安生饭也不成,你这婆子还不住嘴。”手下狠狠掐了一把李大媳妇。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我干啥了?说他俩感情好也不成?”李大媳妇一摔筷子,吼出声:“没你们李家这么寒碜人的,同样是媳妇,我还进门早些,咋地就这么教训我?”最后李大媳妇索性坐在地上开始哭天喊地:“这家里哪还有我的位子哟!”刚进门就把嫂子逼出门,这名声可不是啥好的。 李致远放下筷子,对着地上的李大媳妇冷声道:“嫂子,我敬你是大哥的妻才一再忍让,我们夫妻的事可轮不着你来管!”这话可是相当重了。 第11页 李大媳妇本想撒泼耍赖地谋点好处,对着自家男人她这招可没少使,可惜这次撞上了李致远,对上他黑沉沉的眸子,这女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说到底什么锅配什么盖,若不是李大郎这样老实的男人,哪个有点血性的汉子会被婆娘这样拿捏。 李父咳了两声,说了几句,这场小风波便过去了。李大媳妇拍拍衣裙上的灰,若无其事的端起碗狼吞虎咽。清和头次见着这种人,不免好奇地多看了几眼,李大媳妇视若无睹,依旧大口嚼着菜。 吃完饭一家人各回各的房歇息。李致远也牵着清和的手回了房。 回了房,李致远随手倒了杯冷茶,刚想递给清和,又想起是冷的,倒入了自己口中,清和倒是没注意,只专心致志地藏着自己的手,殊不知李致远早就发现了她的小秘密。如今只两人在场,李致远一把夺过清和的手。 清和自是敌不过她男人的力气,只得任着他拿过自己的手,心中除了紧张更多的是期待。清和想像中:李致远(眼泪汪汪):“我太感动了,夫人竟然为了为夫做针线,手都受伤了!”然而。 看见清和手上刺目的血点,李致远的脸一下黑了个通透:“谁让你做这种事的!”这脸色可比训斥李大媳妇时恐怖多了,清和一下被说愣了,自成亲以来,李致远一向对她温柔耐心,从未如此疾言厉色。李致远却还没罢休:“以后不准做这些事了!”语气又硬又冷。 清和一句话都没说,只是转过身去想走,依着清和的想法,两夫妻吵架时应先分开想像再谈。谁知这动作又触到了李致远脆弱的神经,他一把将清和搂回身侧,又死死抱在怀里:“喜宝的身子都是我的,则能在上头留下这种印迹,况且针线活伤眼睛。” 被抱在怀里的清和看不到李致远的表情,却感觉得到身下紧绷的肌肉和男人语气中的担心。清和心中一时酸酸软软的,差点掉下泪来。者男人是真将她放在心尖子上了。清和小声应了声好,依恋地蹭了蹭男人的胸口。 李致远此时才显露出他性格里的掌控欲的冰山一角,所幸得到了满意的结果,抱着清和,李致远满意地唿出一口气,同时提醒自己要慢慢来。 ☆、第十一章 手上的伤在清和看来不过是比被蚊子咬还轻的小伤,在李致远眼里却是个天大的血窟窿,这固然有李致远看重清和的原因,实际上那伤口也不算小,好在清和纳鞋底技术虽不怎么样,避免自己受伤的本事却是一等一的,及时抽手,可那比一般绣花针粗了不少的针还是在清和娇嫩的手上留下了印迹。 李致远将清和的手仔细包好,沉下脸又教训一番,才教清和彻底打消了今后为他制衣做鞋的念头,只垂着头老老实实地听训:“夫君,今后我再不会做这样的事啦,只是夫君同我的贴身衣物,总不能一直劳娘帮我们吧?”清和眨巴着眼,试图打动李致远让她偶尔也做做针线活。 “我们的贴身衣物怎能让旁人来做,以后我会做的。”李致远一脸的稀松平常,理所当然地说出了让清和直接呆住的话。笑着搂过清和:“这么点小事怎难得了你夫君呢,小时候娘没时间,都是我们自己缝缝补补的。” 这事实际上当然是不可能的,哪家再穷,也不可能在家中还有女人的情况下让男人去捏绣花针。李致远如此说也只不过是为了说服清和,他实在是再不想让清和的身体有丝毫受损的机率了。 清和眼珠一转,忍不住凑到李致远的耳边问道:“难道大哥也会做针线活?”这种事当然是骗不着旁人的,但清和从小娇生惯养,完全不了解生活清贫的人是如何生活的,自是男人说什么她信什么。不过想到李家大郎那壮硕的身躯,稜角分明的脸庞,手里再拿个绣花针,这场面,也只有无语了。 李致远看着清和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捏了捏她的小鼻子,自己挖的坑含泪也要填完:“对,大哥他也会!”然后在心里默默向大哥道歉:为了哄媳妇,大哥您就委屈点吧。目光清亮正直地看着清和,一点也看不出这傢伙一本正经地在说瞎话。 看着李致远诚恳的眼神,清和还是相信了自家夫君的多才多艺。豪爽地一挥手:“交给你了!”这姑娘却忘记了自个现在还在某人的怀里,一手抽上李致远的下巴,清脆的响声在房中迴荡。清和缩回手,眼睁睁瞧着某人下巴上的一抹红扩散。 全世界都安静了。 打破沉寂的是李致远,他揉了揉下巴,可怜兮兮地对清和说道:“娘子要表明对为夫的信任也不要如此激动啊,”清和愧疚地看着他,嗫嚅着说不出话来。男人却反而把她搂得更紧:“娘子要补偿为夫,今晚。”清和没见着李致远如狼似虎的眼神,自觉自己有错,认真说道:“传宗接代本就是两人的事,怎能算是补偿呢,你还是换一个吧。” 这种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答案还是让我们波澜不惊的丞相大人惊到了,不过机智的丞相大人立马邪魅一笑:“喜宝,传宗接代的姿势,当然是不止一种的。”说着轻柔地吻上她,不让她再说出煞风景的话。 嘴被堵住的清和本还在想着那小册子上千奇百怪的姿势,很快便被丞相大人高超的技术弄得脑袋里半边面粉半边水,再晃一晃,很快成了一脑袋的浆煳。于是整个下午都在钻研小册子的清和,早把针线活丢到脑后。 到底实践出真知,纸上主义的清和最终还是在实践主义的李致远身下败下阵来,不断求饶,真是个和谐的夜晚。 幸福的日子总是短暂,如此甜甜蜜蜜的二人世界的时间一晃而过,李致远要去镇上念书了。两夫妻自是依依惜别,难捨难分,李家人也嘱咐这嘱咐那,李致远一一答应,便背上包裹跟着村里的张大叔走了。 这日送别了李致远,一家人各干各的事很快便散了。清和前几日大多数时间都是和李致远黏在一起,没怎么和除了李母之外的李家人相处,这时李母也到扫卫生去了,只剩下清和与李三丫没事。 李三丫好奇地看着眼前娇小的二嫂,小女孩和大嫂的关系不咸不淡,身边的小伙伴也都是和她一样在村里长大的,这细皮嫩肉的小嫂子一来,三丫其实是很想跟她亲近亲近的,只是清和一直同李致远在一起,三丫找不着机会,如今李致远去镇上了,三丫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想跟清和说说话。 赵大小姐从小养在深闺人未识,身边也没什么同龄玩伴,李三丫算是她见到的第一个同龄女性了,而三丫大眼睛,肤色健康,手脚修长的样子同清和截然相反,只清和自诩嫂子,不知如何与她相处,现在见着李三丫有与自己说话的欲望,兴趣一下被激起了。 “三丫,你今个又什么事吗?”倒是清和先开口了,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有些担心三丫有事忙,自己会耽误她。 三丫听着小嫂子软软的声音,又看见清和睁着杏眼期待地盯着她,哪里还说得出拒绝的话:“没事,今个没事,嫂子我们来玩,玩翻花绳吧。”三丫一时冲动差点把要带清和出去看看的话脱口而出,还好关键时刻想起了二哥走之前对她千叮咛万嘱咐莫让清和出了李家院子,三丫本还有些不以为然,此时见着小嫂子娇娇软软的说话,不禁下定决心不让清和出门,这么一个小娘子出去,村里的单身汉还不眼睛都绿了啊! 第12页 “翻花绳?”清和好奇地问道,赵夫人虽是宠着清和,可也不会陪她玩这种小女孩的游戏,清和的游戏只有与赵老闆下棋,或是钻进书房看话本,踢毽子什么的更是没玩过,现在听着三丫的提议,难免对这从未听过的游戏涌起十二万分的兴趣。 三丫可没想到清和连这种姑娘间常玩的游戏都从未听闻,刚想提议换一种,可看着清和充满期望的小脸,这句话愣是吞了回去,耐心地与她解释起了翻花绳的规则,两人盘腿面对面坐在三丫房里的榻上,手上绳子翻飞。 三丫的技术自是不必说,也是赢遍李家村无敌手了,那手上虽因着做家事起了一层厚茧,但可是灵活的很,手如同蝴蝶翩飞,直让人看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清和看得也是无比认真,瞪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三丫的手看。 不得不说清和的针线活虽不怎么样,但翻花绳却是灵性十足,看一遍就能跟着做出来,甚至还能自己想出不少的新花样。清和的手小小的,又肉唿唿的,趁着大红色的绳子,说不出的好看。 “嫂子,我看过这么多人翻花绳,谁都没有你翻得漂亮!”三丫不知不觉就感嘆出声,又忍不住摸了摸清和的小胖手。清和的手被这有着厚厚茧子的手一碰,立马痒的笑出声来。三丫本还有些担心清和不高兴,却没料到清和的肌肤如此敏感。 等清和喘过气来,眼角还带着笑出来的泪珠,双颊粉红,好一幅美人图,直让三丫看得莫名心跳起来。清和却是一翻身压在三丫身上,对着她的腋下,脖颈处上下其手,三丫还没想好要不要把身上娇弱的小嫂子掀翻,就被挠的只知道笑了。 两人倒在床上疯狂地挠对方的痒痒。到平復下来的时候,看着衣衫不整的彼此,两人又忍不住相视哈哈大笑,女孩子的友谊总是开始的这么没有缘由,两人一下觉得亲近起来了。 ☆、第十二章 如此两人痛快地玩了一上午的翻花绳,直到做好饭的李母在外吼了一声,两个女孩才意犹未尽地下榻去吃饭。李母自是不会怪清和什么,只揪着三丫的耳朵教训道:“一上午只知道玩,就让你娘我一人干了一上午家事!这么大的姑娘了也不知道体贴体贴我!”这话不似教训,倒是做娘的跟女儿撒娇。 清和便也没觉着李母是在讽刺她,在一旁微笑着看着两母女嬉笑。刚走过来的李大媳妇却是冷哼一声:“这娘可不能怪小妹,毕竟是在陪大小姐嘛!”说着自以为会得到小姑的认同,朝着三丫示好地笑了下。 三丫和李母却是尴尬的脸通红,李母慌忙放下扯着三丫耳朵的手,带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慌乱看向清和,三丫却是怒视着李大媳妇。只这两个动作就能看出清和在她们心中的地位了,李母虽是疼爱清和,更多的却是为着李致远的前程;倒是三丫,小女孩心思单纯,只一心一意将清和当成了好朋友对待。 本来在李大媳妇说话时清和并未觉得如何,倒是之后李母的态度让她有些心烦,将赵大小姐的派头摆出来,淡淡地对李大媳妇说道:“大嫂,这事就不用您费心了,你还是管好自己吧!”气派这东西,完全使用银子砸出来的,李大媳妇从未见过如此咄咄逼人的清和,一时之咕哝了几句,便乖乖吃饭了。 于是当两个男人回来,看到的便是难得老实的李大媳妇,李父还颇松了口气。作为一家之主,他当然是希望一家人齐心协力,和和睦睦太太平平的。 这边的清和虽有些小挫败,总的来说却还是度过了一个愉快轻松的上午,那边的李致远却是心不在焉,表面上无比认真地听着先生授课,实际却在心里不停地想着清和在干什么,会不会被别人欺负。李致远悠长地嘆了口气,先生面露赞赏,想不到自己这学生竟如此用功,吃饭时还在思考。 新出炉的一对好朋友每晚睡在一个被窝中盘算着明天该玩什么,清和自是对任何游戏都有兴趣,然而三丫带她玩的基本上都是些跳房子踢毽子之类耗体力的游戏,起先靠着新鲜感清和还勉强算是兴致勃勃,但新鲜劲过了后,这娇生惯养的小身板就受不住了,先是身子隐隐作痛,到后来竟病倒在了榻上。 李三丫这几日玩的疯了些,因是陪着小嫂子,李母也没怎么说她。可没料到又疯玩一天后,早晨起床竟看到清和脸颊通红,眉头紧皱地缩在被窝里。这下小姑娘立马慌了,小心翼翼地碰了下清和的额头,便跌跌撞撞地随便披了件衣裳就跑出去喊娘亲。 这种小风寒在村子里的人看来只是个躺一会便会解决的小麻烦,可放在清和身上,谁也不敢掉以轻心。李母守在床边,清和微嘟着嘴,嘴唇也烧的起皮,脸色苍白的吓人,这可怜的小模样让李母忍不住的心疼,心疼之外又有些担心被赵家人知道了会对李家不满。任谁家的宝贝疙瘩嫁去别人家还没到一个月便病的下不了榻,心里或多或少都会有些怨气。 李父和李大郎则是去了镇上找大夫,犹豫再三,还是没去赵府告诉赵家夫妇清和生病的消息,倒是在李父的再三坚持下,还是告诉了李致远这消息。照李父对李母说的那样:“他媳妇病了,怎么也得让他知道。”拒绝了李母因为担心打扰李致远学业不想告诉他的心思。 很遗憾,李致远还没和清和培养出心有灵犀,这时的他还在专心致志地,想着清和在干嘛。当听到父亲和大哥带来的消息,李致远用尽全力才抑制住自己马上想狂奔回去的欲望。狠狠捏紧了拳头:“我知道了,待会跟先生请假,我跟你们一同回去。”李大郎本想劝两句,李父却先一步开口了:“是这个理,自己媳妇总得顾着点。”说着满意地点点头。 三人同大夫回到家,李致远沉着脸提着大夫就到了清和床前,李母和三丫见着他的脸色也只能默默退到一边。一见到清和,李致远的脸色就奇蹟般的缓和下来,见着她双眼紧闭的难受样子,李致远默默从怀中掏出手帕搭在清和手腕上,示意大夫把脉。 见这家人如此着急,大夫还以为是有什么重症病人,谁知到了一看,只是普通的风寒,而那个小子还有心思想着男女授受不清。大夫边把脉边好脾气地笑道:“老夫都这么大岁数了,这小女娃也是当孙女看的。”可把着脉,大夫的眉却渐渐皱了起来,转头看向李致远:“小子,跟我出来下。” 两人站在房外,特意也没有其他人在场。大夫斟酌着开了口:“看你也是疼媳妇的,我就直说了吧,你媳妇身体底子本就不怎么样,这次风寒可能也是个好事,将她身体的不足都暴露出来了。”李致远忍不住狠狠瞪了一眼大夫:“她这么难受,还是好事?!”模样大有大夫说是就要杀人的恐怖意思。 大夫咳了两声,无奈地说道:“关键是,调养身子是个长久的事,并且你媳妇身量小,不太适宜,咳,现在有喜。”大夫自是有些不好意思,李致远却是十分严肃:“若是如今有孕,又会怎样?” 事关职业道德,大夫也严肃了起来:“胡闹!要是如今,咳咳,对你媳妇的身子会造成严重的损害,于寿数上也会有影响。”李致远如遭雷击,心里的不安一阵一阵的,很快反应过来,拉着大夫说了些什么。 第13页 见大夫出来,李父李母紧张地围上去询问。大夫笑呵呵地说道:“没啥大事,抓几服药吃吃,休息几天就没事了。”两夫妻这才放下心来,又追问着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大夫想了想,补充道:“别让这位夫人干重活,好好补补身子就行了。”李父李母如释重负,连连应声称是。 李大郎送大夫回去,而李致远则捉着三丫开始盘问清和生病的原因。 小嫂子救救我!李三丫心里唿唤道,可惜清和听不到。 ☆、第十三章 昏睡了一天一夜,终于睁开眼睛的清和第一眼见到的,呃,当然是天花板。一旁没合过眼的李致远第一时间发现,清和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轻柔地托起,嘴边凑上一杯温热的茶水,等到抿完这口茶,清和几乎停滞的大脑才开始运转,感到浑身酸软无力,撇撇嘴下意识地就要像赵母撒娇,然而一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长时间的昏睡已经让她极度缺水,嗓子干的说不出话来。 虽说李致远一直在用毛巾润湿清和的嘴唇,醒来的清和依然口渴异常,被李致远餵了差不多一壶茶水,清和才反应过来,意识到这里并不是赵府。看到清和双眼变得清晰,李致远才开了口:“喜宝,感觉好些了吗?都睡了一天了,我们说说话吧,想吃什么吗?” 处于虚弱状态的清和并未注意到李致远声音的紧绷:“不,想,吃。”努力说完这三个字,清和便靠在身后结实的胸膛上喘气。李致远便不再说话,只有轻柔怜爱的吻接连不断地落在清和的脸上,身后是温暖的依靠,脸上是酥酥麻麻的热气,刚醒来的清和又渐渐陷入了沉睡。这次的睡眠同上次不同,清和舒展着眉眼,睡得很是安心舒适。 到清和再次醒来,天色已经暗下来,身后的人却丝毫未动。照顾清和这么久,李致远除了眼神幽深了些,外表没有丝毫变化,这时已经完全清醒的清和蹭了蹭身后的胸膛:“夫君你回来啦,这次待几天?” 心虚的清和记起自己是因为玩的太疯才病倒,生怕李致远与自家父母一样秋后算帐,主动挑起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李致远低头看了一眼黑乎乎的小脑袋瓜,没有揭穿她:“至少会待到你完全好起来。”淡淡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认为已经逃过一劫的清和悄悄唿出一口气,这时又觉得委屈了:“夫君,我好难受。”说着在李致远怀里换了个角度,脸颊贴近胸膛,撒娇似的蹭了蹭。李致远明智这姑娘是故意的,仍然没有招架之力,只能更紧地环住她:“饿了吧,为夫去给娘子弄点什么?” 话音刚落,清和的肚子就传来一阵轰鸣,却已经没有了脸红的力气,惊讶地问道:“夫君你会下厨?不是君子远庖厨吗?”后面这句声音微不可闻。李致远笑笑:“自个在镇上,要是不会下厨岂不饿死。”清和一下想到李家的境况,不再说什么。 “所以要尝尝为夫的手艺吗?”李致远倒是毫不在意,继续向清和推荐自己的厨艺。清和不再客气:“想吃面条。”李致远揉了揉怀中人的小脑袋,又往她身后垫了一个大迎枕:“好,不过你现在可别想着还能吃油腥。” 清和缩在被子里安安静静地等着面条,这时倒是乖巧。很快在李致远的餵食下吃完一碗“纯粹”的面条,没有油盐。两夫妻这才抱在一块开始诉起了相思。 ☆、第十四章 这日清和觉着身上好了不少,便闹着要沐浴。李致远却是不许:“身子才好了一些就想沾冷水?”说着冷冷地瞪着清和。已经熟悉李致远性子的清和却不怕:“夫君~身上难受嘛!”娇娇软软的语调让李致远表面不动神色,心里却是什么都想依了她。想了想,李致远眼睛一亮,抱着清和慢悠悠地说道:“这沐浴嘛,还是不成的,不过,为夫可以帮娘子擦洗身子。” 听着前半句顿时失望的清和勐然听到了后半句,毫无防备地脸红了,啐了李致远一口道:“呸,亏你还是读圣贤书的,尽想着些,污浊之事。”李致远却是笑答:“娘子怎可说此乃污浊之事呢,为夫明明是怜惜娘子,想为娘子效劳啊。”经过这两日的贴身照顾,两人之间竟是更加亲密了。 这几日病者,清和也没心思照照镜子,整理仪容,于是到她终于看到自己的样子。清和一向对自己的容貌并不在意,可还是被镜子里的女人吓到了:头髮蓬乱,眼神浑浊,嘴唇干燥起皮,活脱脱一个中年妇女。又想到这几日李致远无微不至的照料,亲怜蜜意的吻,清和满意地在心中表扬自己:眼光真好! 李致远端来一盆热水,认真细緻地沾湿帕子便小心地为清和擦拭起来,男人虽说的像个急色鬼,擦身子的手老老实实,还时不时地问清和力道如何。清和在这舒适的力道下差点又睡着了。 不行!还有事!清和克制住与周公会面的欲望,拉住准备去倒水的李致远。李致远身子僵了下,站住没动了,却也没转过身来。清和着急道:“你转过来,我想跟你说话!”男人到底抵挡不住这带着恳求意味的话语,缓缓放下脸盆,专注地看着清和。 这墨黑的眸子若是盯着别人,那人恐怕早就吓得瘫软在地了,清和却是没感觉:“你这段时日到底是怎么了?”皱着眉的清和一脸疑惑,抬起手捧住李致远的脸仔仔细细地打量。这张脸波澜不惊,却让清和看出来上面的一丝紧绷。 清和别的本事没有,对身边人情绪的感知却是一等一的,只要她想知道身边人的心思,敏感的清和大多能看出来,只不过清和这能力一直只用在父母身上过,如今倒是又多了一个李致远。 看着清和严肃的小脸,李致远绷不住笑出声来,捏了捏她的小脸,沉默了一会后,低声说道:“对不住。”若不是清和全神贯注,还真听不到这比蚊子声大不了多少的声音,清和嘆了口气:“怎么了?”这姑娘是真不明白李致远莫名其妙的抑郁从哪来。 又耐心等了会,李致远才别扭地开口道:“我没照顾好你,当时明明跟岳父岳母保证过的。”语气中说不出的懊恼,清和见着闹别扭的李致远,却颇觉好笑。这男人在她面前一向是自信温柔的,就像什么都能轻易解决似的,就连与自己开玩笑也带着一种长辈看晚辈的谦让。 清和温柔地抱住这个难得示弱的男人的大脑袋:“好啦,爹娘不会怪你的,本来就是我自个不小心嘛。夫君,别这样了。”这种安慰怀里男人的感觉给了清和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这个强大的男人变成了一个小娃娃,需要她精心呵护。 而在清和怀里的李致远嘴角勾出一抹笑,李丞相从来都极会利用身边的资源,这次事件让他来了灵感,果然让清和同自己的关系有进一步。李致远伸出手,紧紧抱住清和,闷闷的声音从她怀里透出来:“再不会发生这种事了。”清和不在意地说道:“谁没病过几回呢。”清和当然不清楚李致远这话是带了多大的决心。 ☆、第十五章 第14页 两人说开后,自是更加浓情蜜意不必说,清和也难得在身体不舒服时心里却是愉悦异常,日日与李致远蜜里调油,两夫妻好不快活。 李致远一直没提起会镇上读书的事情,清和自是也乐得不说。李父李母却是有些着急,这日便旁敲侧击地问李致远,李父看着眼前沉稳有气度的儿子,心里头忍不住地升起些骄傲:“二小子,你那媳妇身子可大好了?”虽是没说出口,李父满脸都是盼着他快去镇上念书的急切。 早就看出父母对自己长时间逗留家中感到不满的李致远不动声色,心里却颇有些懊恼。这可不是朝堂上你来我往的勾心斗角,清官难断家务事,李致远自己自是捨不得与清和分离的,只是李家人把自家二小子看成整个家的希望,当然反对她一味沉浸在温柔乡中。李致远沉默了会,随即开口道:“岳父岳母将他们千娇百宠的女儿嫁与我,清和又生了这么场大病,儿子当照料妥帖才是。” 李父皱着眉,这个沉默的汉子轻易不说话,为了自己儿子却是出乎意料地说了一番话:“家中还有我同你娘,若是真心疼你媳妇,你当好好念书,日后做个官,还愁没享受的日子不成?”说着不贊同地盯着李致远看。 李致远低着头,一副乖顺的样子听完,便又说道:“爹娘忙乎地里的事已是劳累,儿子怎能让您二老一直为我们操心?况先成家后立业,儿子若是此时丢下生病的妻不顾,那旁人也会不耻儿子的。” 一番话软硬兼施,于私于公都极有道理,李父闷葫芦性子,今日已是例外才说了这些话,吧嗒吸了口旱菸:“你的事自己看着办吧,只别耽误了秋闱便是。”说完便回屋去了。 在原地站了片刻,李致远心底明白父亲对自己有些不满,却也只是暗嘆一口气便在心中坚定了心思,这回,定要护好自己最宝贵的东西。李致远挂上笑容,走到清和身边。“喜宝,今日我来给你念书吧。” 说来也是笑话,上世做了几十年的夫妻,李致远竟也不知清和识字,如今成婚不过半月,李志远便发现清和不仅识字,还爱看书,虽然看的都是话本。再正经的读书人也在脑海中幻想过红袖添香,如今美人在侧,李大丞相自是不会放过这机会。 两人这几日待的最多的地方竟是书房,当然必须躲着其他人,李母一向将书房当成禁地,不允许除李致远以外的人随意进出,就怕扰了儿子念书,若是知道这处成了小夫妻甜蜜的地方,非得气的说不出话来不可。 这日清和借着送吃食的藉口进了书房,见着李致远专心致志地在看书,清和也不好打扰,便悄悄地熟门熟路翻出了话本,预备拿出去看。清和刚刚蹑手蹑脚地经过李致远的书桌,便被一把抱住,随即便完全陷进一个温暖却不容挣脱的怀抱中。 清和微嘆口气,反手抱住李致远:“又被夫君发现了。”语气很是遗憾。“谁叫为夫对喜宝这么熟悉呢。”李致远带着笑意的温雅声音从清和头顶发出。 见挣脱不得,清和老老实实地坐在李致远怀里好奇地探出头看他捧在手上的书:“夫君怎的在看这些书?”出乎清和的意料,李致远看的可不是什么经史典籍,而是,没错,与清和刚拿出来的同类话本!清和自然不只是惊讶,更多的是找到同好的惊喜,这傻姑娘还以为她爱看话本的事李致远一无所知呢! 李致远合上书,更紧地抱住清和:“娘子的爱好,为夫怎么也得多了解了解吧。”颇有些讨赏的意味在其中。清和愣了愣,这才明白自己偷偷看话本的行为早已经被李致远看穿了,眼珠一转:“夫君不用准备秋闱吗?怎还有时间看这些杂书。”像是抓住了李致远的痛脚般,得意洋洋的语气藏也藏不住。 “怎么,要不是我,喜宝以为你的话本藏得住吗?早都被娘发现了。”看到清和这小模样,李致远总忍不住逗逗她,实际上李母轻易都不进书房,更何况是翻看柜子上的书了。清和却没被吓到,厚脸皮地蹭蹭李致远:“我知道夫君定不会这样对我的,况且夫君自个也看!”先头说的还有些心虚,说到后来却是满满的理直气壮,现在两人是同犯了!李致远不用看也知道清和的小脑袋瓜里想的是什么。 “喜宝莫不是认为娘会相信我看这些?”李致远似笑非笑地看着怀中美人。清和登时有些慌张:“大不了,大不了我今后不看那些便是了。”在家千金小姐,嫁过来也是被李致远宠着爱着的清和半点委屈也受不得,说着有些生气,便想挣脱李致远离开。 这小祖宗真是半点都说不得。李致远心里暗忱,却是有些高兴,那时候清和可从未如此任性过。忙不迭地哄道:“你喜欢便看吧,为夫只是有些担心你眼睛累罢了,我看着这些书也挺不错,我们喜宝真是个大才女啊,我都不知道呢。”边轻轻晃着清和的身子。 清和这狗脾气最是好哄,旁人语气稍微好一些便没脾气了,此时听着李致远的软话,反而觉得自己有些过分:“那,那我们一同看吧。”说着小心翼翼地看向李致远,怕他生了火气。李致远哪捨得与这宝贝疙瘩生气:“当然好啊,为夫也可去寻寻看这些话本。只是,”还没说完,李致远便斜着眼看向清和。清和会意,做出一副你说什么我都听的乖巧模样。 李致远这才开口道:“只是你可不许总看这些富家公子,那都是骗小姑娘的!”这句话说得格外重。清和这时格外会看眼色:“我怎看得上这些人物,我都有这么俊秀无双的夫君啦!”李致远满意地点头。 忽的李致远想起什么,仔细看了看清和的脸色,犹豫着从怀里掏出个小木盒子:“这几日左右也无事,我便弄了个小玩意,你看看吧。”李致远当然不会有害羞之类的情绪,他只是有些担心这小玩意不合清和的心意。 清和好奇地看着手里的小木盒,木质细腻,握在手里只觉光滑舒适,端详了会小木盒,清和才在李致远的催促下打开木盒,里头是散发着清香的白色油膏状物体,清和凑上去嗅了嗅,意识到这是什么,立马把它揣进怀里。 平时最会甜言蜜语的清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呆呆看了李致远半晌,冲动地凑上去吧唧一口吻在李致远脸上,趁着李致远以为太过震惊呆在那的功夫,一下挣开他的怀抱,兔子似的跑出了书房。 深不可测的李大丞相看着熘出去清和的背影,回味着小妻子第一次的主动,脸上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抹醉人的,傻笑。回过神来的李致远也看不进去书了,放下书便想走出书房,又想到李母在书房外面,想了想,李致远偷偷地将头探出房门,观察到外面没人,悄悄摸摸地走去了房间。一边走一边鄙视自己,何时在家中还得跟做贼似的。 另一边躲去房间的清和可不是害羞,只是担心李致远会嫌弃她太不矜持,清和可还记得赵夫人千叮咛万嘱咐的妻子对夫君的态度,如今仔细想想,却是发现自己竟一条也没做到,清和后知后觉地开始提心弔胆。 第15页 走进房间的李致远看到的便是清和缩头乌龟的样子,不由轻笑一声,走上前去温柔地说道:“喜宝?”清和缓缓抬起头,看见李致远一如既往的温柔模样,不,他的脸较之平常红润了许多,清和于是放下心中的担心:“夫,夫君,你怎么过来了?” 李致远一把抱起清和将她放在自己的腿上,吻了吻她细嫩的脸颊,语气难掩兴奋:“自是为了奖励喜宝了,喜宝刚刚做了让为夫高兴的事,当然,是要好好奖励一番的。” ☆、第十六章 过了这么些天的神仙日子,清和身子已大好,李致远也再没有理由继续逗留在家,去镇上之前不只又叮嘱了清和一番,连对三丫也说了好些话,只担心清和在他走后又生病。李父李母虽也捨不得儿子,但李致远已在家待了数日,如今终于要去书院了,两人心里也只有高兴。 经了二哥的警告,三丫也不敢带清和再去玩那些耗费精力太过的游戏,每日玩的时辰也固定下来。一开始清和还顾忌这李致远的教训老实遵守,但这样的日子过了几日,清和又嫌无趣了,镇日里在李家小小的院子里到处转悠。 瑞雪兆丰年。看着外头的冰天雪地,李父感嘆。年节就要到了。 两人成亲时本就是冬季,距离年节不过月余。其实早就该准备了,只是两人成亲后清和又生病,一家人晕头转向,李大媳妇倒是有心思,只是被李大郎骂了一通,便缩起脑袋不提了。 这日李母预备去集市採购,李大媳妇对去集市没什么兴趣,清和却是兴致勃勃,早几日就缠着三丫问那集市了。三丫也不觉得集市有趣:“二嫂,那集市可没镇上好玩,只是卖些寻常物件罢了。”三丫以为从小生活在镇里的清和看不上规模明显小几个档次的集市,殊不知清和只是好奇一家人一同去集市上买东西的感觉。 赵父赵母虽是宠溺清和,然而每逢年节,赵父的铺子里最是热闹,赵夫人也得去帮衬帮衬,一家人除了大年三十吃顿年夜饭守岁,府中甚至比之平日里还要冷清些。如此这般,清和自然对一大家子的人一同过年很是有些期待。 在清和的努力争(卖)取(萌)下,李母还是应下了带她去集市,李三丫有些不放心清和,也跟着去了。 这日一大早,三人吃过早饭便搭了王大叔的牛车去了集市。那集市离村子并不远,只是路上风雪颇大,清和纵是裹着厚实的披风,一张小脸却被吹得通红,一旁的李三丫担忧地看着面色苍白的清和,握住了清和的手,帮清和将她的脸埋进毛茸茸的披风里,犹豫了下,干脆抱住了清和。 “到了。”没过多时李母便转过头来催促两小姑娘下车,却见李三丫揉着眼珠子艰难地张开双眼,便晃着清和的身子催她下车,清和缩在三丫怀里,小小的身子显得越发可怜可爱。清和迷迷煳煳地睁开眼,眼前是三丫红彤彤的脸,清和缩了下头,小小的打了了个呵欠,便牵着三丫的手下了车。 本来是唿出口气就能结冰的环境,一到集市,清和竟觉得热得要淌下汗来。还有些迷煳的清和一下被这热气腾腾的空气激的清醒过来,接着便被集市的热闹吓了一跳。只见集市上到处都是些小摊子,人声鼎沸,说句话非得用力吼出来才听得到。第一次去到人如此多的地方的清和一时激动,差点没忍住将脸上的幂篱掀开,好险被眼疾手快的李三丫一把拦住。 “二嫂,此处人太多,你还是忍一下戴着这玩意吧。”李三丫自个倒是对这玩意毫不在意,从小在村子里跑也没戴过。可这幂篱是二哥买的,特地叮嘱她出门时必须让二嫂戴着,三丫本就因着清和生病一事很是有些心虚便一口应了下来。又看了看清和精緻的小脸,窈窕的身段,三丫默默在心里坚定了要守好清和的心意。 清和撇撇嘴,还是没试图摘下了,这姑娘也想起了李致远临走时的嘱咐,到底怕惹自家夫君生气。李母随着这俩姑娘闹腾,清和嫁过来这么些时候,竟除了回门那日并未出过院门,虽是儿子这么嘱咐的,看着这么个青春靓丽的小姑娘被锁在院子里,李母多少有些心疼,便有心纵着清和好好耍一回。 三丫看出李母的心思,抓着清和的手与母亲打了个招唿便拉着清和去逛了。清和有些焦急地道:“我们不同娘一起走吗?”说着握紧三丫的手,手心隐隐有些汗,没错,赵大小姐,不识路。李三丫感到清和的害怕,心里顿时充满了保护弱小的豪气:“二嫂,没事,我不会将你丢了的!你紧紧拉着我便是,娘是去置办年货,不如我们自个逛来的舒服。”清和半信半疑,还是处于对朋友的信任跟着李三丫。 三丫性格再是豪爽,到底也是个女娃,走到一个脂粉铺子前便迈不动脚了,拿起一个又一个精緻的小木盒端详,老闆也不催促,显然是见多了这样的小姑娘,清和也有些好奇,眼前的幂篱却遮住了视线,她不耐烦地掀开挡着的那层薄纱,随手拿起一盒脂粉,靠近闻闻又有些嫌弃地放下。 老闆看出清和的不屑,笑着开口道:“小娘子你别看我这是小摊子,这些脂粉可是我从镇上进来的货,这集市上可没比这更好的了。”李三丫捧着一盒爱不释手,身上却没那么多银钱:“对啊,二嫂,你要是喜欢也买些吧。”说着眼神亮晶晶地瞅着清和。 瞬间领会的清和笑笑,随手挑出几盒:“也帮娘和大嫂买些吧,我的还够用呢。”三丫注意到清和的脸露了出来,立马放下薄纱:“好吧,二嫂你是,却,却嫌脂粉是颜色!”说着很是得意自己说出来句诗,一脸讨夸奖地看着清和。 清和在三丫面前倒是很有姐姐范,两人又以势不可挡的气势扫荡了各类饰品摊子,李三丫提着满手的东西在前方开路,清和则是拿了些小东西优哉游哉地跟在她身后。李三丫性格虽是豪气,但如此照顾一个人也是初次,没法子,看着清和拿着东西的手勒出红痕,三丫就没法看着清和提这些东西了。 若是换个人可能会觉得不好意思,可清和性子直接,见三丫是真心帮忙,自己又确实有些累,便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三丫的帮助。 两人晃悠到李母身旁,清和掏出一根银簪子插在李母头上,走远些看了看,满意地点头。李母却很是慌乱,她如今最好的收拾都是清和过门时送的,怎好意思再收媳妇的东西,慌忙想摘下,却被清和拦住:“娘,您戴上可真美,莫要再摘下了,难不成信不过媳妇的眼光吗?”话语中的娇气让李母很是受用。 李母又转向三丫:“三丫,帮娘看看如何。”李三丫自是满口的好话,听得李母笑逐颜开:“你们两个小丫头,就会逗老婆子开心。”清和朝三丫使了个眼色,两人围着李母,嘴巴像是浸过了蜜:“娘哪里是老婆子了,走出去人家还说我们是三姐妹呢,可不许娘这么妄自菲薄!” 三人说笑一番,便带着一车家什满足地回家了。 ☆、第十七章 三人到了家中,李大媳妇一眼就看到了李母头上的簪子,李三丫手上的镯子,眼睛不由自主地便红了,又仔细看了看清和,没发现什么东西,只好撇撇嘴,也不敢说什么,毕竟她再如何泼辣,婆婆和小姑还是不敢得罪的。清和又从包袱里掏出些小玩意递给李大媳妇:“大嫂,我们也给你带了些,你看看吧。” 第16页 李大媳妇可不会脸红,一把拿过便翻看起来,发觉只比李母的簪子差一些,心里满意,立马贴在清和身旁:“弟妹真不错,日后要是再去逛,可千万要叫上我呀!”李三丫倒是有些愤愤不平,说得好像是二嫂故意不让她去似的。清和却拉住三丫,凑在她耳边说道:“我偷偷给你买了些东西。”三丫马上把李大媳妇抛到了脑后,又同清和两人头碰头地说话去了。 小丫头的脸色李大媳妇没看到,当然,就是看到了她也不在乎,自个喜滋滋地拨弄着首饰,嘴上也没停:“这可真是託了弟妹的福了。”这事她倒是忘记了自己先头对清和的处处针对,俨然一副好姐妹的架势。见没人理她,也不生气,拿着东西便回了房。 李母也没管李大媳妇,笑呵呵地回房照了会镜子,便在厨房里忙活开了。李三丫则是拉着清和冰凉的小手进了房,二话不说让她躺下,又拿被子将她裹得严实,自己出去打了盆热水,仔仔细细将清和的脸和手擦了一遍,便像模像样地拍着清和让她睡觉。 被这一手震得一时愣住的清和哭笑不得,艰难地活动了下被被子压得难以动弹的手臂:“三丫,娘一人在忙,我们也去帮帮吧,我不困。”三丫用看不懂事的孩子的眼神瞪了一眼清和,随即老气地嘆了口气:“二嫂,你身子弱,这些事我自会去帮娘的,你还是好好休息会吧。” 这训小孩的语气并未让清和感到不满,她只是有些烦恼地看着三丫,见三丫不为所动,只好又开了口:“我身子没那么弱,三丫你不想看我给你买了什么吗?”两只眼睛晶晶亮。李三丫盯着清和,脸上微微意动,却立马隐去脸上的动摇:“二嫂你忘了你生的那场病了?你一直是跟着我逛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买的是什么?”清和确实是偷偷买的,但怎么可能瞒得过李三丫,三丫只是以为她是自己偷偷买的,没揭穿而已。 清和瞪着她的大眼睛,三丫还是一副铁面无私的表情,缓缓合上了眼,瞪了太久,眼睛酸。三丫见清和终于肯闭眼了,满意地笑了笑,又想起李致远交代的事,手伸进被窝探了探清和手的温度,感觉有些凉,三丫犹豫了下,还是脱了外衣进被窝帮清和暖手脚。虽是这样照顾人,三丫却一点也没觉得累,心里涌起的只有满满的满足感。 到清和再一次睁眼的时候,三丫早已经不见身影,清和依着习惯坐在床上呆了会才清醒过来,慢悠悠地下床,还没出门一股诱人的香气就争先恐后地涌进来,清和吸了吸鼻子,顺着味道就摸到了厨房。 厨房里除清和外的李家女人们都在热火朝天地忙着。清和倚在门口,看着三人热热闹闹地忙乎着,清和一时竟不敢踏进厨房,愣了愣,还是笑着朝李母喊道:“娘做什么好吃的呢?也不叫我!”说着大步朝她们走去。还没等李母回答,李三丫就一把拉过清和:“二嫂还说呢,也不只是谁睡得跟头小猪似的,我咋叫也叫不醒。”虽是嗔怪的语气,其中的亲近之意却是清楚。 如同一滴水汇入河流,清和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融入了这热气腾腾的场景。 虽说离年节还有些时候,李母已经开始准备吃食了。点心如胶牙饧的于李家来说算是奢侈品的自然必不可少,各种蔬菜也要预先处理。清和边同三人聊着,便好奇地盯着她们手中的活计。不说一直都忙乎着家中里里外外的李母,平时咋咋唿唿的李大媳妇,总伴着清和玩耍的李三丫,大家手上功夫都不弱,清和看得目不转睛。 不顾厨房里油烟缭绕熏了自己一头一脸,清和敬佩地看着三人热火朝天地干着活,若说之前清和在李家的日子只顾着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如今切身见识了这些女人家的本事,心里不由自主地有些羞愧。 ☆、第十八章 羞愧的清和从此奋起向李母学习做饭?不,机智的清和只是深觉自己也应该又门拿手绝活。至于做饭,清和向来对自己的能力心知肚明。于是从这日起,赵大小姐就开始练起了字,清和本就识字,又想到练字时可以顺便偷偷,看话本。 于是临近年节,到处热火朝天的时候,清和躲在房里练字,当然,主要目的是看话本。这日李三丫忍无可忍,愣是把闷在房里的清和拖出来:“二嫂,虽说你身子弱不可耗费太多体力,可你也不能总闷在房里不出来呀!”说着没理会清和的辩解,迳自拉着她的书出了房门。 这几日都沉醉在话本世界里不可自拔的清和没注意到不知家中的女人,男人们这几日也都在家中,一家人都在为年节准备得满头大汗,看着这景象,清和有些羞愧,凑到李三丫耳边道:“我们要去帮忙吗?” 三丫本来还对清和这几日完全不理人有些生气,看到清和双眼亮闪闪地看着她,心一下就软了:“没什么大事,我们去做年糕吧。”清和理亏,自是什么都答应,跟着三丫去了厨房。 在这冰天雪地的时候,只穿着单衣的李大郎抡着锤子,满头大汗。清和好奇地瞄了一眼,只见糯米在锤子下已经渐渐成型。“当家的,歇会吧。”这柔顺的语气让清和很是惊讶了一下,李大媳妇捉着一方毛巾,心疼地注视着自家男人。清和悄悄对李三丫说道:“没想到大嫂也有这么温柔的时候。”李三丫跟着瞥了一眼,没说什么,却在心里暗自思忖到:“二嫂莫不是想二哥了不成,成亲后的女人会变成这样啊?” 李大媳妇见着两个小姑娘瞅着她,也不觉得害羞,继续心无旁骛地帮自家男人擦汗。清和眼含歆羡地站了会,便被李三丫以外头风大的理由拉进了厨房。 三个女人专心对付着白糯米,李母是熟练工,一下一个,效率极高;李三丫也做得格外认真,速度虽比之李母慢了些,但做出来的糰子也算是白嫩可爱;唯独清和,颇有兴致地钻研着手里的糯米,想将其捏成各种奇形怪状的形状,每捏出一个来,清和总要炫耀似的摆到李三丫和李母面前,收穫一大堆的赞赏。 这种时候,就算是忙碌,心里惦记着年节能好好休息的人们心里也是极高兴的,在清和的手忙脚乱中,李致远从书院回来了。离大年夜已不过两日,李致远也没通知家里人,舅子哥悄悄地到家了。 第一个见到李致远的人是李三丫,许久不见二哥,饶是李三丫一直对李致远有些敬畏,还是没忍住围着他问东问西,两人的谈话却在李致远不动声色地引导下绕到了清和身上,李致远满意地得知了他不在时清和的动态,便想去看自家软乎乎的小媳妇。 谁知李母却一眼看到了儿子,拉着他的胳膊不肯放,母亲总是有说不完的话的。李致远没法子,只得李母问什么他答什么,心里却由衷地希望李母快快说完。到李母念叨完毕,李致远悄悄松了口气正想熘回房去,又被李大郎揽住了肩膀,两兄弟很是亲密地交流了一番兄弟感情。 李致远终于死心,老老实实地跟着李家人说了一圈的话,才得偿所愿地抱到了自家媳妇。李致远同李家人说话的时候,清和就站在一旁,起先她的脸上都是掩饰不了的惊讶,然后变带着淡淡的微笑温柔地注视着李致远,他的眉眼,鼻子,嘴巴,没见时不觉得,见着了心里酸软一片,一想到这男人是自己的夫君,就想笑出声来。 第17页 终于只剩两个人了,两人安静地相拥着,一句话也不想说。直到李致远打破沉默:“喜宝这段时日在练字?”清和嗯了声,继续赖在男人怀里不起来。李致远轻笑一声,胸口微微震动:“让为夫欣赏欣赏娘子的佳作?”清和的脸贴在李致远胸口,只觉得耳朵被震得有些发痒,直起身来:“我的字当然不能跟你比了,也没什么好看的。”神情中却掩饰不了对自己的字的自信。 李致远一把抱起清和,清和还来不及惊唿,就又坐下了,两人坐在书桌前,李致远拿了桌上的一叠纸查看,起初还时不时地打趣两声清和,写的都是些话本上的东西,渐渐的,脸色却沉了下来。李致远压抑了许久,终是忍不住用了点力吧那叠纸拍在桌上。清和反应不过来,呆呆看着李致远,李致远却马上调整好脸色,小心翼翼地看向清和,见她没有生气的意思才小声说道:“以后还是练我的字吧,你这练的也没什么效果。” 清和不做声,看了会李致远的脸色才开口:“你不用这么小心的,你是我夫君。”这句话说得毫无头绪,也不激动,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李致远却如临大敌,许久才应声道:“我哪有小心翼翼,为夫只是担心娘子生气罢了。”清和没再说话,只是缠着李致远让他写几个字给自己临摹。 在家的日子李致远虽也每日进书房,但大多时候是在陪清和练字。李母见清和每次都与李致远待在书房,有心提醒几句,却被李致远看出,也不知说了什么,再不用欲言又止的神色看着清和了。 这日难得的,一家人都在书房围着李致远。李致远提着手腕,行云流水地在红纸上写对联和福字。李父也没叼着菸斗,仔细地端详着儿子写的字,眼里是极深的满意,却没当面夸奖出来。李母却是不管这些,高高兴兴地说道:“致远这字写的不错,依娘看,这镇上可没有其他秀才写得出这样的字了。”李致远还没来得及说话,李父就粗声粗气地说道:“再夸这小子该翘尾巴了,人外有人,致远,你还得加把劲。” 不管是李母得意地夸奖,还是李父的敲打,李致远都只在面上淡淡笑着。李三丫边好奇地看着边说道:“二哥你这字写的跟去年可太不同了!”李致远笑道:“今年的字长进了些罢了。”手却悄悄握紧。 一个温软滑腻的东西却塞进了他的另一只手中,察觉到这熟悉的触感,李致远握紧的拳头也悄悄松开了,握紧清和的小手,李致远心头的阴霾散尽,已经不是那时候了,一切都会好的。 ☆、第十九章 外头鞭炮齐鸣,李家也是到处都红彤彤的,很是热闹。依着往日的习俗,李大郎手里握着一柄乌黑髮亮的鞭子,扬起胳膊使劲甩着,空气中传来清脆的鞭响。李父微笑着在一旁看,一边拍着李致远的肩头道:“下次你中了举人就该你上了。”眼里是浓浓的期望。清和对着父子情深的场面没什么兴趣,目不转睛地盯着李大郎甩鞭子。 顺着清和目光看过去的李致远一下握紧了清和的手,这次他没有压抑自己,不满地对清和说道:“喜宝,你看别的男人。”委屈的语气让清和不好意思地将黏在李大郎的身体上撕下来:“我日日都看着你,还嫌看不够吗?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李致远不说话,只是继续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瞅着她。清和受不了,趁着大家没注意,轻轻在男人脸上映下一吻,一触即离。 这个像小孩嬉戏时不小心蹭上的接触,或许算不上一个吻,但李致远已经满足,得意地看着清和通红的脸颊,与她十指相扣,脸上慢慢展开一个有些羞怯更多的却是满足的笑容,任谁看了这笑容都能体会到男人心中满的就要溢出来的幸福。 这日是大年三十,李家也没旁的亲戚,李父当年逃难至此,家中亲人早已失散,是以年夜饭也只有李家人吃,李父做主,索性没有分桌子,一大家子人热热乎乎地挤在一块吃饭。桌上鸡鸭鱼肉样样齐全,凉菜点心也是丰富多彩。李父先动筷,大家才开始吃喝起来。 席上自是其乐融融,就连一贯喜欢作妖的李大媳妇也喝酒喝得面色发红,顾不得挑刺。李致远先是帮清和挑出满满一碗她喜爱的菜,自己猜慢悠悠地吃起来李父一年到头难得夸几句李家兄弟,这时候倒是没听过,直夸得李大郎一杯接一杯往嘴里倒酒,离殇也不知是因为李父的夸奖还是喝醉了,通红一片。李致远倒是没什么反应,这人从小理智,若不是责任束缚着,怕是什么都丢的下一心一意去做孤臣。 宴席结束,一家人坐在炕上守岁,清和偷偷喝了几口李致远杯里的就,晕晕乎乎地说不出话,李致远本是想着喝几口不会出事才任清和舔了几口,说来可笑,做了这么些年的夫妻,他竟连她的酒量也不知。李致远搂着清和,让她软软地靠在自己胸前,不停轻拍着她的背哄着,嘴上和李家人聊着天。 这日就连李母也喝了些酒,一帮子人只有李致远面不改色地睁着眼守岁,其他人都勉强撑着眼皮昏昏欲睡,清和更是将头埋进李致远胸口,发出细小的唿吸声。直到钟声响起,声音震耳,却让人精神一振,大家都精神起来了。 家中没有孙子辈,李父李母还是照着习俗发了红包,高大的李大郎捏着小小的红包,平素温文尔雅的李致远也无可奈何地拿着红包,兄弟二人平白像是小了好几岁。李父说了几句后便让大家回房了。清和在钟声响起的时候没有醒过来,倒是发红包的时候揉揉眼睛从李致远怀里探出头来,跟李父李母拜了年,拿着红包眯着眼睛笑。 李致远耐心地抱着清和帮她洗漱,清和只笑嘻嘻地捧着红包不说话,李致远见着她眉开笑颜的小模样,也忍不住轻笑出声:“喜宝,新的一年拜託你了。”本来只是笑的清和突地回了一句:“嗯,夫君,我们生个小宝宝吧。”清和倒是说了就干净利落地睡下了,却留着李致远一直在想着,整宿都没睡好。 孩子?清和身子这么弱,怎好想着生养。况且女人的天性就是母性,若是生了孩子,清和定整个人都扑上去了。想到这,李致远吻了吻清和的额头,暗自下定决心:“孩子什么的现在还是不用考虑。”于是丞相大人思考了整晚让清和不怀孩子的对策。 第二日起床,清和做到第一件事便是从枕头下拖出红包,傻笑着清点了一遍里头的数目,便想起身。李致远一直笑着看清和像小老鼠一样清点着自己的钱财,直到清和想起身才将她牢牢禁锢在怀里。 清和疑惑地看了眼李致远,李致远笑着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些布料:“在镇上的时候我抽空做了些东西,过年喜宝还是穿新衣裳吧。”清和这才发现李致远手里的东西竟然是一整套衣裳,不止华丽的外裳,丝滑的中衣,甚至连大红色的肚兜也有。脸皮厚如清和在看清那薄薄的布料竟是肚兜之后也不由自主地脸红了,清和拿过肚兜端详,没想到上头竟还有精美的刺绣。 清和不禁疑惑地问出声:“你还会刺绣?”一时之间倒没有想到男子气概上去,只觉自家夫君太过不可思议。李致远看着清和崇拜的眼光暗暗欣喜,之前写字的时候都没这么看过他!面上却只轻咳两声,漫不经心地道:“这有什么难的,看看不就知道了吗。”明明是疑问句却是用陈述句的语气说的。 第18页 偷偷瞥向清和的李致远却没看到她脸上的崇拜了,只剩下一片愤怒:“我同娘学了这么久,你竟看一眼就,就能做的比我好!”李致远的得意模样立马消失了:“我只是有些天赋而已,今早还有事,我们还是快些起榻吧!” 清和盯了他半晌,到底没再说话,任李致远帮自己穿衣。妥帖后清和才开口道:“夫君不会只做了这一套吧。”说着似笑非笑地看着李致远。李致远愣了愣还是回答道:“当然不止,娘子的贴身衣物怎可只有一套?为夫做了金丝牡丹的,鸳鸯戏水的,日后为夫做个册子给娘子挑选,娘子以为如何?” 没料到李致远如此赖皮的清和一时怔住没说话,然后笑着说道:“好啊,日后我的东西都交给夫君了。”李致远,李致远已经化在了清和眼中的那一汪蜜水中。 ☆、第二十章 初二早晨,除了李母早起做饭,其余人都难得的睡了个懒觉,清和因为昨日未在外头招唿拜年的客人,倒是早早就醒过来了。这眉眼无论看多少次都还是,心动。清和看着眼前沉睡的男人的脸,没了清醒时温文尔雅的眼神,刀削似的眉皱着,显出一副严肃的样子。鼻子高挺,嘴唇紧紧抿着。 清和还是没忍住,悄悄将手放在了男人的眉毛上,同他温和的性子不同,眉毛倒是硬挺,这厚重的触感让清和忍不住多用了点力,还揉了揉李致远的眉心,看着自然舒展开的眉心,很是有成就感。看着李致远没有反应,清和的手继续向下游移,抚过李致远的脸,直到长久地停留在那薄唇上。 然后李致远睁开了眼,清和没有思想准备,便想吧手收回来,却被李致远一把握住手腕,强迫着清和软乎乎的小手不离开:“为夫都等了这么久,娘子为何不吻一下为夫呢?”清和没听清他说了什么,李致远说话时唿出的热热的气体劝喷在清和手指上,有些痒,不知手指,就连心里也像是被蚂蚁啃了似的,清和不由自主地抽了抽手指。 “你,你都知道干嘛不睁眼?”清和有些羞恼。李致远却放下钳制清和的手,转而搂住清和纤细的腰肢,让清和丰满的圆润贴住他的胸膛:“若早睁眼,怎知道喜宝如此满意为夫的相貌?”嘴角带笑的李致远看上去有些不符合他一贯温和的样子,却,更俊美了。清和看得呆了呆,眼中闪过一道光,反客为主地抱住了李致远的脖子。 赵大小姐趾高气昂地说道:“我就是中意你的相貌,不行吗?”说得倒是理直气壮。李致远嘴角抽搐了下:“难道娘子见着俊秀的男儿就?”本是夫妻玩笑,男人说着说着倒是有些火气上头。清和优雅地翻了个白眼:“你都已经是我的夫君了,我怎可能会做那些不守妇道的事?快起来,今儿还得回娘家呢!”李致远不发一言地起榻穿衣,心里却暗下决心以后定不能让清和见小白脸。 两人很快准备好去赵府,李大郎也与他们一同出门,打算去李大媳妇娘家看看。清和此次回家与上次却是大不相同,与夫君的相处水乳交融,清和也不想刚出嫁是夜夜在梦中见到父母,此次回去,倒是想与父母分享幸福的想法更强烈些。 心情一明朗,清和晕车的毛病也不药而愈,靠在李致远怀里同他念叨娘家的事。李父李母仍是站在门口盼着闺女,竟与上回送清和走时一个模样,像是从未挪过地方似的。清和见着这样的双亲,好心情一扫而光,眼圈一下就红了,不等李致远来扶就想自个跳下马车,好在李致远反应快,一把将这小祖宗抱下了马车。 还没来得及教训教训清和,怀里的小女人便迫不及待地挣开了他的怀抱,直扑进母亲的怀里。李致远握了握拳头,还是没说什么。 这回仍是赵夫人牵着清和进了房,赵老闆却是没拉着李致远下棋,而是端着茶看着他,见了闺女便笑呵呵的脸上有些阴沉。两人相对无言了半晌,赵老闆还是开了口:“致远啊,之前过年我便没上你家去,听说清和前些日子病了一场?”李致远敛眸,瞬时之间明白了赵老闆的坏脸色。 出乎赵老闆的意料,李致远并未辩解,而是干净利落地道了歉:“是小婿的错,疏忽了喜宝。”说完抱拳鞠躬行了个礼,本打算好好教训这小子一顿的赵老闆一腔怒火生生被他憋了回去,半晌才冷笑出声:“你这小子以为鞠个躬这事便了了?喜宝在自家时我和她娘捧着护着,到了你李家却是任摔任打?!”这倒是赵老闆夸张了,要说李家人对清和可算是仁至义尽,只是这时赵老闆被怒火沖昏了头脑,有些口不择言。说完后却有些后悔了。 李致远面不改色,再次行了个礼:“确是李家做的不对。”赵老闆却是怒火更胜:“清和生病,你们为何又不通知我们?若不是她娘听说了,至今我们还蒙在鼓里!”李致远淡然答道:“自是怕岳父岳母忧心太过伤了身子。” 赵老闆见这李致远有问必答,端的是谦谦君子,自己却是一口气呕在心里出不来。一时间也不想说什么,两人沉默着直到午饭时清和同赵夫人出房门。赵夫人心眼明亮,见着这两人的脸色便知自家夫君吃了个瘪。面上不动声色地招唿李致远吃饭。 ☆、第二十一章 三人吃完饭,李致远却并未多做辩解,酝酿了下便开口道:“岳父岳母,小婿有事想通您二位商量。”说着诚恳地看向赵家夫妇。赵家夫妇对视一眼,摸不准他要说什么,赵老闆当着清和的面也不好太过为难李致远,面上和蔼地开了口:“一家人哪里用得着这么多规矩,想说什么便说罢。”言罢微笑着看着他,眼里是不易察觉的威胁。 李致远却是说出了让赵家夫妇目瞪口呆的话:“这几日小婿仔细想了想,清和身子弱,我娘在家也忙,不如清和今后跟着小婿在镇上住,岳父岳母也好多照顾些。”这主意赵家夫妇自是想过的,早在清和出嫁之前,赵夫人就仔细思量过清和的婚后生活,只是顾着李家人的面子,清河成婚又不过半年,终于没提起。清和生病一事赵家夫妇虽是气愤,赵夫人未尝没想到以此说事,让清和到镇上来没却没料到李致远会主动提及此事。 赵夫人率先问道:“此时你可同你父母提过?”眼睛一转看到清和一头雾水的模样的赵夫人明白了,似笑非笑地看着李致远:“看样子你是没同他们说了,难不成是打着我们的主意?”李致远不慌不忙地说道:“自是不必劳烦岳父岳母,小婿回去后自会同父母禀明。” 疼爱地抚了下清和的柔顺长发,赵夫人继续说道:“此时若是成了自是极好的,你还是等事情成了再来请功罢!”这话说得毫不客气,清和也察觉到了紧绷的气氛,看着母亲的脸色不敢说话。 李致远也不辩解,只默默抓紧清和的手。清和察觉到李致远难得的求助,反手抓紧李致远,一本正经地对赵家夫妇说道:“爹,娘,你们难道不想让女儿尽快住到镇上来吗?到时候你们想看我都方便许多。”言罢可怜巴巴地盯着他们看。 第19页 赵夫人哭笑不得地掐了把这小冤家:“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现在就只想着你夫君了!”酸味飘荡在室内每个角落。清和不在意地笑了笑,又死皮赖脸地缠上去好一阵撒娇卖痴。 李致远笑着看清和滚在赵夫人怀里撒娇,无论看这场景多少次,心里仍是阴霾一片。赵家夫妇那清和没办法,叮嘱了李致远几句后便答应了。 要说清和还真是赵家的小祖宗,这头和李致远回去了,那头赵家夫妇就开始打听镇上的房子,只等着清和到镇上来时住进去就是了。 这边请和坐在回程的马车上也有些不开心:“你怎么没告诉我?”清和当然早就反应过来了,在父母面前也只是给李致远面子而已。李致远顿了顿,伸手想揽住清和,却被她干净利落地躲过了。李致远刚想强硬地抱过清和,却见清和难得的正襟危坐,小手搭上李致远的手:“夫君,我们谈谈吧。” 这时李致远才明白清和的严肃,同样坐直了身子,脸上是不易察觉的慌张:“好好好,你说吧,喜宝,我什么都听你的就是了。”清和却不领情:“今日我是想同你探讨,你别用这种红娃娃的态度。”说着不耐烦地斜了李致远一眼。 不等李致远再开口讨饶,清和就势不可挡地开口了:“我既已同你做了夫妻,自是该与你同进同出的,只你却什么都瞒着我,让我瞎操心,什么事也不肯对我说。”本来还在严厉质问的清和说着说着竟有些伤心,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气。 看着这样的清和,李致远向来能言善辩的嘴竟说不出什么,只手足无措地看着清和。清和却握紧了李致远的手:“夫君,日后别再什么都一人扛下来了。”微带心疼的话语让李致远的头晕晕乎乎的,只知道点头称是,直到快到家才清醒过来,再次抱紧了清和,用言语无法表达的情意都透过有力的臂膀完完整整地传达给了清和。 回到李家,李大郎夫妇早就到家,李大媳妇倒是难得的安静,看到清和进屋也只是安静地瞟了她一眼。直到李三丫神神秘秘地拉走清和,清和才知道李大媳妇安静的原因。李三丫亲密地跟清和咬耳朵:“大嫂她娘家又想问咱家借钱了,啥都没给大嫂带回来。”清和恍然大悟,看着爹娘塞给自己的一马车礼物,摇摇头还是没说什么。 这时候家里竟来了人,是邻居方家小子同他媳妇,清和见着那爽利的妇人,眼中难得地露出些许好奇,立马被李致远发现了,有心讨好媳妇的李致远忍着内心的醋意,让清和招待方家媳妇。 方家媳妇大大方方地任清和打量,笑眯眯地说道:“弟妹还记得我吧?成亲那日我们也是见过的。”看着方家媳妇爽朗的笑脸,清和眼睛亮了,任由她拖着自己的手朝房里走去。女人的友谊就是这么莫名其妙。 同李三丫的感觉不同,方家媳妇是用一种前辈的态度在跟清和交流,耐心又细緻,对初初嫁人两眼一抹黑的清和传授了许多当媳妇的经验。清和在这方面完全不懂,一时之间对方家媳妇的崇拜直线上升,已经与李致远的地位持平。 清和长得好,却稚气得很,就算是李大媳妇有时见着她水汪汪的眼睛都会愣神,更别提原本就想交好与她的方家媳妇了,看着清和嫩唿唿的小脸,听着她软乎乎的声音,方家媳妇直想好好揉揉这小姑娘,只能说无论在哪,都是看脸的。 又见清和性子单纯直爽,方家媳妇越看越喜欢,干脆拉着清和的手说道:“我名唤秀芹,日后你就叫我秀芹姐姐好了。”清和还是头一次受到同龄妇人的友善:“我,我叫清和,秀芹姐姐。”很久以后,清和才发现秀芹嫁人嫁的早,实际竟比自己还小,只是那时已喊惯了秀芹姐姐,改不过来了。 这是清和还扮作个害羞的小媳妇,日后秀芹看清了这傢伙的真面目,颇有些哭笑不得。 ☆、第二十二章 年节一过,李致远便马不停蹄地赶往镇上,走之前也未同李父李母提起让清和和他一起去镇上的事。清和面上如常,心里却不可自已地有些失落,直到李致远走之前贴在她耳边说了句“等着我。”,清和才开心过来。 原本李母时刻看着清和不许她出院门,清和或多或少有些不高兴,然而过了个年,不止秀芹,其他媳妇也来了好几个,清和了解到她们的生活,也交了几个朋友,倒是快活轻松许多,只李三丫颇有种自己的宝贝被别人盯上了的感觉。 李致远虽是离家了,清和却觉得家中无处不是他的影子。想多写会字,李三丫必定出来阻拦:“二嫂,该午睡了。”;想跟着李母做点针线活,李母慌慌张张:“不用不用,清和你休息吧。”不必多说什么,清和知道是李致远出门前嘱咐的。 这日秀芹又来串门。李母从厨房探出头来打算招唿招唿,却被秀芹的大嗓门叫住了:“婶子您还当我是外人不成,我就是来看看致远媳妇,您忙着吧!”李母对泼辣直爽有些像小女儿的秀芹也是好感颇深,便又缩回厨房:“清和在房里呢,你自个去寻她吧,婶子就不掺和你们小丫头了。”秀芹大声应是,便大步流星地朝清和房里走去。 要说这夫妻的房间也不是随便让人进的,只因着李致远不在家,秀芹又同清和感情深厚,乡下人没那么多规矩,秀芹大大咧咧地进了也没人说她。这回秀芹却是还没进房清和便迎了出来。秀芹有些惊讶,拉着清和笑:“今个怎么自个出来了?妹妹是同呃心有灵犀不成?”说着笑嘻嘻地要去挑清和的下颌,村中人荤素不忌,秀芹同清和相处久了,不自觉将她那真性情也带出了些,说完后才觉得有些不妥。 谁知清和还没说什么,一旁便窜出一个小身板:“我二嫂才没跟你心有灵犀呢,哼!”李三丫平日里再懂事能干,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好不容易交了个合她心意的朋友,又得了自家二哥的吩咐,恨不得时时黏着清和,如今多了个人,眼睛瞪得熘圆,里头是毫不掩饰的怒火。 再说秀芹,前头说了她同李三丫有些相像,对清和那是护犊子似的,可看着这李三丫,总有些不舒服,正待进一步挑衅,还捏在清和下颌上的手被清和一把打掉:“谁与你心有灵犀了?不过是你那嗓门太惊人,我循着声音出来的罢了。”又去拉李三丫:“谁教你的对长辈如此不恭敬!”两人各打五十大板,只把这两人说的一脸哀怨,只差摇着尾巴去讨好清和了,两人对视一眼,看着彼此相似的表情,对哼一声,又扭过头去。 清和头也不回地拉着秀芹进了房,留下李三丫可怜巴巴地看着她们的背影,秀芹自然是得意洋洋地抛下一个胜利者的眼神,看着李三丫快要喷火的眼睛,心里极是痛快,反手拉着清和快步进了房间。 秀芹熟门熟路地找了个位子坐下来,看着清和没说话,清和却是没忍住斜了她一眼:“别告诉我你今个过来就是为了和三丫吵个嘴。”秀芹嘿嘿笑了两声:“怎么会呢,我不是来看看你的吗。”说完犹豫了下,还是开了口:“你婆婆还是不许你出门?”清和不在意地撇了撇嘴:“我也不稀得出门。”秀芹看了看清和因为整天闷在家中苍白的脸色,还是没说什么。 第20页 忽听得门外一声响动,清和也懒得去看,只扬起声说道:“再偷听日后没有首饰带了!”门外再没有动静。清和揪住秀芹垂下一缕的头髮:“快说,带什么好东西了!”秀芹这才从怀里掏出些小玩意:“哎,别扯我头髮,给你就是了。”清和悻悻然地放下手。秀芹见着这小祖宗一脸的委屈,心里有气又实在看不下去她皱成一团的小脸,抓着一丛头髮塞进清和手里:“真是大小姐,给你扯行了吧,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清和笑眯眯地也不羞愧,愣是一手卷着秀芹的头髮一手在秀芹带来的东西中翻找着。 秀芹带着笑意看着清和,说来也奇怪,清和好像天生便能引起女性的母性情怀,对那些性子直爽的杀伤力则是倍增,就算是李三丫这种小丫头,也下意识地对清和有些怜爱。秀芹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几根草,清和的注意力被吸引,不由自主地放下手中拉着的头髮:“这是什么?”秀芹得意洋洋:“就知道你没见过。” 拿着那碧绿的一根草,秀芹示范性地放进自己嘴里吮了吮,然后说道:“很甜的,清和可也试试看。”清和目瞪口呆地看着,吃草?可秀芹求表扬的模样实在让人捨不得推拒,清和硬着头皮含了跟在嘴里,却僵着不敢动嘴,秀芹期待地看着她。算了,清和一闭眼一狠心吸了口,霎时间被这味道击中的不是别人,正是赵大小姐。说起来清和其实并不爱吃甜食,一直嫌弃腻味,可这不知名字的草根,甜味极其清爽,又带着草叶的清新气息,让清和马上折服了。 看到清和喜欢,秀芹也高兴的弯了眼眸:“好吃吧,这小玩意叫毛毛根,你要是喜欢下次再给你带。”清和不说话,只亮着眼睛直点头,直让人担心她的小细脖子撑不住。秀芹满意地答应了。 还没坐一会,秀芹便急着告辞回家:“娘还在家里忙着呢,我还得去帮忙。”说着拍了拍清和的小脑袋便要起身出门。清和却拉住了秀芹的袖子:“秀芹姐,日后你再来,我教你识字吧。”秀芹愣了愣,忽而笑道:“我识什么字,姐老老实实地当村妇就成了,像你这种生来娇贵的才识字。”身子却没动。 清和嘆了口气:“没事,反正我也得多学学。秀芹姐识了字总是有些好处的。”清和找不出什么理由,也知道不用找什么理由,只一双眼坚定地看着眼神躲闪的秀芹。这念头清和早就有了,当秀芹悄悄摸床头随意放着的书时,那一脸的虔诚让人无法忽视。清和转而拉着秀芹的手:“秀芹姐,我会拉着三丫一块学的。” 秀芹手忙脚乱地埋下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抿了抿嘴:“我也不说什么了,清和妹子,日后就拜託你啦。”已经生了俩孩子的秀芹此刻的眼神,同那些垂髫小儿没什么两样。 ☆、第二十三章 听了清和的决定,李三丫倒说不上兴奋或者不满,只带着纵容的笑容答应了。李家其他人都不知清和每天在做什么,只习以为常地看着李三丫整日里跟在清和身后。清和也没想太多,纯粹是因为看出秀芹想学,那便教了。 第二日秀芹提着一篮子的鸡蛋来李家,用蓝花布盖着没让李母知道,到了房里才悄悄地掀开花布给清和看:“这是自家的鸡蛋,拿过来让你尝尝鲜。”清和不明所以:“我们家又不是没有鸡蛋。”秀芹忽而严肃了起来:“你不懂,姐姐可不能诳你。我这大小也算是拜师了,总得有个拜师礼意思意思。” 听了这话,清和眼珠子一转:“你要送拜师礼我也没不收的道理,只是你送这些有什么意思,我家中又不是没有,不若姐姐平日里多给我些新鲜玩意耍耍。”秀芹却是没料到清和的这番话,愣了下神便满脸不贊同地道:“我当姐姐的送妹妹点玩意怎好算拜师礼?一码归一码,新鲜玩意我自会帮你带。”清和多少也知道些秀芹在婆家的处境,实在不想让自己的好姐姐为难,斟酌着开了口:“姐姐还是做些针线送与妹妹吧,这鸡蛋,实是家中不少。” 秀芹自是明白清和是为了照顾自己才如此说,不忍辜负清和的一番好意,又自己处境着实算不上好,下定决心日后定要拿清和当亲妹妹看,终于点了头。一旁的李三丫见着两人拖拉半天,早有些不耐烦,皆因给清和面子才未闹腾起来,见两人终于有了个结果,便随手抽出本书催促清和快些教导。 清和看着李三丫随手抽出的那本书,慌里慌张地噼手夺过来:“这本太深奥了,我还是叫你们另一本吧。”说着从一旁的书堆中抽出一本薄薄的翻阅。李三丫猝不及防地被清和抽出手中的书,又捨不得对娇小的嫂子生气,只能撇了撇嘴,不服气地在心里想着定要让清和刮目相看,原本只是陪太子读书的三丫倒是莫名其妙下了决心。 直到李三丫识的字后才知道那时她随手拿的书是一个花前月下,公子如玉的话本,不禁哭笑不得。不过此时的李三丫还是个诚惶诚恐跟着清和学识字的小姑娘,自然不知道日后自己的郁闷。 “你们会写自己的名字吧?”清和拥疑问的语句问出了一个陈述句。秀芹涨红了脸:“不,不会。”李三丫则是骄傲地用她的大嗓门喊道:“我会写三字。”秀芹马上用羡慕自卑的眼神看着她。清和拍了拍桌子,又小心翼翼地缩回手,这从未做过粗活的小手可受不了如此亲密的与桌子接触,然后板着脸说道:“课堂上不许喧譁。”别说,清和拥一张稚气未脱的脸摆起老学究的表情,旁人看起来可能有些滑稽,但在她的两个女学生眼里却是威严十足,立马正襟危坐不敢说话了。 清和满意地点点头,抽出两张纸摆在她们面前:“今日是第一回,便让你们用用纸,日后就直接在沙子上笔画。”清和见她们脸上都没有不满,才继续开口道:“我还是先叫你们些我的名字吧,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徒儿们日后可得好好孝敬师父。”前半句还正经,后半句便暴露了本色,秀芹轻笑一声:“我自是会将你当成亲妹妹照顾的。”李三丫未说话,但眼神里只有对清和的纵容。 看着秀芹的神色放松下来,清和便正式开讲了,三人沉迷学习之中,房间里只有写字的沙沙响声。 ☆、第二十四章 这日秀芹照常早早起榻弄好家中事务,便提起篮子打算往李家去。“你这有事去干啥?!”秀芹略显惊慌地扭过头,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出现在眼前,这个满口脏话的男人便是秀芹的男人,两人定的是娃娃亲,秀芹十三岁便嫁给了他,早已习惯这男人粗鲁暴躁的性子,当此时,秀芹还是忍不住捏紧篮子,指节发白,内心惴惴不安。 看着秀芹不说话,起得比往常早太多的男人抑制不住内心的怒气,随手便是一个大耳刮子盖上秀芹的脸,秀芹被男人的大力甩在地上,篮子里的东西撒了一地,明白此时不开口会更好的秀芹却不能像往常那样不发一言,秀芹缩在地上,像一只瑟瑟发抖的小鸽子:“我不过是去李家看看罢了。”说着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男人,丝毫没有在清和面前爽朗泼辣的风采。 第21页 这男人意料之中地并未理会秀芹的话:“不在家干活,整天里就知道出去耍,哪个家媳妇像你这样!”男人也不耐烦与秀芹多说什么,噼头盖脸就是一顿狠揍。秀芹抱着脑袋,一句话也没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男人快些打完她好去清和那学字,她还带了好些有趣的小玩意要给清和呢。 如此大的动静惊动了房里睡着的婆婆,只见她披头散髮地冲出来:“吵吵啥呢,让不让人睡个安稳觉啦!”看清楚是自己儿子在揍媳妇,婆婆撇了撇嘴,眼睛一翻:“你们俩要朝给我上屋外头去,老娘还要睡觉呢!不孝子!”人高马大的男人这时也只能悻悻地放下手,朝着秀芹吼了句:“今个娘为你求情,这事便算了,日后给我老实待在家里!”吼完便扬长而去,也没看一眼鼻青脸肿的媳妇。 秀芹看着男人的身影消失,便一刻也不耽搁地从地上起来,收拾好散落一地的东西放在篮子里,便想出门去清和那。却被婆婆叫住:“你这样子还出什么们,老实在家待着养好脸上的商再说吧!”语气硬的很,秀芹沉默了一会,松开了握紧篮子的手,又坐回了地上,看着婆婆说道:“婆婆,麻烦您去李家与清和说一声吧。”秀芹用恳求的眼神看了眼婆婆后便步履蹒跚地回房了,留下婆婆一人在原地干瞪眼。 婆婆站在原地狠狠咒骂了一番秀芹事儿精,想起秀芹憔悴的眼神,还是咬咬牙换衣裳准备去李家了。躺在被窝里的秀芹听到动静,不禁弯了弯眉眼。 再说清和那边,见着秀芹没按时来,心里也有些焦急,坐立不安地数着时间,一旁的李三丫咬了咬嘴唇,还是对清和说道:“嫂子不用担心 ,那傢伙定是家里有事绊住了。”清和却看到了李三丫有些不对劲的脸色,皱着眉问道:“三丫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三丫看了看清和的脸色,犹豫了下还是开口了:“秀芹姐她们家有些,有些不对付。”清和见着三丫的脸色,也没再继续问下去,只轻嘆了口气:“那先教着你吧。”李三丫难得老老实实地没说什么。 正教着三丫,秀芹婆婆便上门来了。这老太婆的脾性李母也是知道的,听说她是找清和的,便也没与她寒暄什么,迳自让清和出来招待。清和正心焦着秀芹的状况,二话不说便泡了杯茶送到秀芹婆婆面前。这老太婆也不客气,端着茶便好好品了品,姿势端的是优雅高贵,直让清和看直了眼。 说是老太婆,实际上秀芹婆婆不到四十,风韵迷人,只因着她那张不饶人的嘴,使得大傢伙对她的印象大多停留在刻薄上,忽略了她的美貌。秀芹婆婆本是心情不好,想让清和自行残秽一下,谁知清和根本没那根筋,看着她的姿态只觉得好看,双眼亮晶晶地盯着她离不开眼,这下连这样刻薄的老女人都忍不住对清和好感大增。 自家媳妇如此不想失约,方老太太也很是好奇清和到底有什么如此吸引她,先是拿出秀芹准备的小玩意消减清和的防备心,然后便想套出清和到底在卖什么关子。可惜清和早就被嘱咐过这事万不能同他人提起,方老太太到底没能套出什么信息。 清和好奇地看着方老太太端茶的手势,忍不住问出了声:“您端茶的手势好别致啊,是您自个琢磨出来的吗?”清和倒是问得爽快,方老太太却愣住不知该如何作答,这老太婆年轻时是京城里有名的头牌,这些礼仪姿态不说比那些世家贵女规范,那美感绝对是没的说的。如今勐地被问起,她倒是不知该如何解释了。 清和察觉到方老太太的难言之隐,倒是没再追问,只扯着她说些秀芹在家中的事。方老太太松了口气,又听清和提起自己媳妇,两人聊得热络,方老太太对清和的印象也越加良好。 多难相处的女人到了清和面前,总是温柔柔和些,这也算是清和独有的亲和力了。 清和同方老太太聊了好一会,方老太太心满意足地回家,清和则满意地得到了她想知道的秀芹的消息,甚至方老太太把那些小玩意都带来了给清和。李三丫正享受着学识字后好不容易的空闲时光呢,就又被清和拖去继续学习了。 李三丫是出乎清和意料的聪明,学字一向进程很快,只是小女孩贪玩,总让清和恨不得揪她的耳朵。“三丫,干嘛呢?”清和软糯的声音却无端让李三丫打了个寒颤,只能赔笑着说道:“嫂子你不是在聊天呢吗?”清和冷着一张脸:“我走之前不是让你写字了吗?”李三丫立马反应过来:“我在沙子上笔画过了,只是后来拂平了而已。”清和神情莫测地盯着三丫看了会。 于是,李三丫苦着一张脸在清和灼灼目光下握着一根小木棍在沙盘上笔画。那边的秀芹则是在榻上也躺不住,起身忍不住自己找了块地握着跟用来烧柴的棍子笔画。 这个日后名震王朝的女子学堂,就在这两个女子的沙盘上,诞生了。 ☆、第二十五章 房里一片寂静,清和捧着书,那两位握着小木棍静静地在沙盘上笔画,两人的表情截然不同,秀芹一脸严肃,如临大敌地盯着自己写出的字,生怕哪里写错了;而李三丫则是一脸随意,漫不经心地随手画着。清和凑过去瞄了一眼,其实不用清和说她们自个也看得出来,李三丫的字飘逸有美感,秀芹虽认真,字却僵硬板正得很,两人高下立现。 清和无奈地轻嘆一声:“停停吧,我们休息会。”李三丫如释重负,扔下小木棍便瘫坐在椅子上,秀芹则是坚持写完手下这个字,才小心翼翼地将小木棍摆在桌上,才唿出一口气坐下。清和端了两杯茶递给两人,李三丫惊讶地叫道:“嫂子,这茶居然不苦。”秀芹也直接问出了口:“妹子你这是什么茶,喝着倒是香甜。”两人眼睛均是亮晶晶的,颇有种拷问清和的架势。 在两人的眼神攻势下,清和不由自主地往后倾了倾身子,不自在地推开两人靠的太近的脸:“我娘家的果茶,因为我不喜茶叶的涩味,娘特意为我做的。”说着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仿佛也为自己的娇气有些不好意思。李三丫同秀芹却没惊讶,瞧清和那娇滴滴的小模样,天生就是该被人捧在手心好好疼爱的。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道:“嫂子(清和妹子),这果茶能匀给我些吗?”清和端起茶喝了口,眼珠一转:“这样吧,日后你们谁学的好,我便奖励些果茶,我这别的没有,这些吃食却不少。”看着清和狡黠的小脸,秀芹倒是斗志汹涌,李三丫却想到自己的懒散,不禁变了脸色,但想到好吃的,又看着清和不容置疑的神色,还是没说什么。 三人打闹嬉笑了会,刚想重新开始学习,却听得外头有人在叫。李母在外头高声喊道:“方家媳妇,有人来寻你了!”秀芹倏地变了脸色,勐地一下站起身来,一下将地上写好的字踢乱了。清和偏过头看她:“怎地了?”秀芹勉强笑了笑:“没啥,我出去看看。”说完便急匆匆地走了出去。那背影,有种仓皇的意味在里头。 第22页 余下两人却也没心思写字了,清和同李三丫跟在秀琴身后出了房间,一心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秀芹却并未发现。到了正屋,秀芹却一下愣住了。一个面色红润的小媳妇笑嘻嘻地看着秀芹:“秀芹姐!”声音亲热。秀芹却是松了一大口气,快步走上前去握住那人的手:“你咋过来了?也不打声招唿。”小媳妇笑着盯着秀琴看:“我不过是想去你家串个门,哪个知道你居然到这里来了,左右也没事,我便来看看你。” 秀芹好好看了看她,才想起跟李母说道:“嫂子,多谢您招代了!今个我就先回去了。”说完转头对清和说道:“清和妹子,姐姐先回去待客了,明个再来寻你耍!”清和愣愣地还没反应过来,李三丫就抢着答道:“没事,我嫂子有我陪着呢!”说着向秀芹抛去挑衅的眼神,这回秀芹却是没同她计较,与清和笑了笑便拉着小媳妇的手回家去了。 待到秀芹的背影消失,李三丫立马腆着脸对清和说道:“嫂子,那果茶今个该给我吧。那方家媳妇都走了呢。”说罢眼巴巴地瞅着清和。清和定定地看了会,到三丫忍不住了才慢悠悠地开口道:“今个秀芹有事不算,这奖励还是从明个开始吧。”李三丫苦着脸,不禁在心中狠狠数落了一番秀芹。这丫头也不想想,平时清和哪里没给她吃好喝好了,倒是对这小东西执着。 看李三丫这模样也是没心思写字了,清和干脆放了一天假,同三丫两人痛痛快快地玩了一整天,到饭点连饭都多吃了些,惹得李家其他人好奇地看了好几眼。 谁知第二日发生的事便让清和猝不及防。“你,你先起来,总这样像什么样子!”饶是一向以温和软乎的形象示人的清和也有些急了,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媳妇恨不得直接用手将她拖起来。秀芹在一旁尴尬地看着,小声说道:“清和,你便应了她吧。”李三丫却是气的眉毛都要竖起来了:“你这是什么话!你带来的麻烦别托在我嫂子身上!”秀芹越发手足无措,但还是用祈求的眼神看着清和。 那小媳妇二话不说便咚咚在地上磕了两个响头:“求您行行好,给我一条活路吧!”清和皱着眉:“那你也不用来求我。”小媳妇不再说话,只是跪在地上不起来。秀芹为难地看着清和,却被李三丫恶狠狠地瞪了回去。清和无奈地看着秀芹,嘆了口气,看着李三丫一把将地上的小媳妇拉起,缓缓说道:“好了,我答应就是了,看在秀芹姐的面子上。”小媳妇被拉起来还失望着,便听到了清和的话,兴奋的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秀芹紧张地解释:“小芽她在家里太苦了,清和妹子,真是没法子了才来找你的,但凡有一点出路我也不会来烦你的。”清和静静地听着,悠悠地说道:“既是答应了你,我定是会做到的,放心吧,也不用给我什么理由了。” 李三丫愤愤不平地瞪着这两个女人,转头又用怒其不争的眼神看着清和。清和撇过头去:“既然说好了,今日的学字便开始吧。小芽从未学过,便单独学着吧。”之后便压着三人学字,小芽性子天真,与李三丫差不多大,学字说不上认真,缠着清和说话倒是挺有一套。李三丫盯着小芽不放,生怕她弄出什么事来,看出李三丫不好惹的小芽便也没去找她,只一心一意地讨好着清和。 清和一向是认准了便不改主意的性子,在她的维持下,四人相处倒也风平浪静,李三丫也把对小芽和秀芹的不满埋在心里。 待到两人出了门,李三丫才拉着清和焦急地说道:“嫂子,你教我们学字这事本就不可让其他人知道,那方家媳妇竟然还带了人来!你可不能再这样了!”清和低着头没说话,这种被亲近的人“出卖”的感觉,到底是不怎么好受的。看着三丫义愤填膺的脸,清和原本阴霾的心情放晴了一些:“没事,我再三跟她们强调过了,不会有其他人知道的。” 李三丫担心地看着清和的笑脸,握紧了清和的手,心里想道,反正到时我护着些嫂子就是了,总不会让嫂子受伤的。这样一想,李三丫便找到了能明目张胆地纵容清和的理由。 此后的日子,除却多了一个小媳妇学字,似乎同往常时候没什么不同,清和也只在夜晚快要入睡的时候想起李致远与赵父赵母说过的会带她去镇上,这样平淡又带着些粉色期待的日子,便这样缓缓流逝了。 ☆、第二十六章 这段时日清和又在同李母捣鼓吃食,实是小丫头嘴巴馋了,又被家里惯得挑嘴得很,终于忍不住寻了李母捣鼓。于是李家的厨房热闹了,清和别的不说,对自己这张嘴可是绝不会亏待的,她捣鼓出来的东西,不管是李家人还是秀芹她们,都吃的停不下嘴。 这日李母不在,清和按耐不住,让三个女学生写着字,自个跑去了厨房,秀芹还能克制住,李三丫和小芽一见着清和去厨房,眼睛都亮了,凳子像是长了刺似的坐不住。清和回头一看这俩人的神态,板起脸吓唬道:“你们要是不好好写字,可别想吃到好东西!”清和板起脸自是一点也吓不住人的,但李三丫多次被清和威胁,早已摸清了她不说谎话的性子,吓得一咕噜坐直了写字,眼珠子都不敢斜一下。小芽却从来见的都是清和温和甚至有些软弱的样子,并未把清和的话当一回事,依旧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 三丫却也并不想提醒,早就看小芽很不顺眼的三丫暗戳戳地希望清和好好教训她一顿,于是幸灾乐祸地看着清和的反应。清和淡淡瞥了一眼小芽,什么也没说便迳自去了厨房。满心沉醉在写字中的秀芹没理会两个小姑娘,只警告性地瞪了小芽一眼。小芽吐吐舌头:“肚子饿了。”便坐立不安地想跟去清和身后,眼看秀芹目不斜视,三丫一本正经,秀芹终于没忍住,悄悄熘去了厨房。 李三丫坐在原地没动,秀芹埋着头没察觉,小芽竟然就这样到了清和身旁。清和正一脸严肃地盯着锅子,嘴里不停地嘀咕:“我看娘就是这样弄的,怎么还没好啊?”清和不由离锅子越来越近,只差将脸都贴上去了。小芽进来见到的便是这一幕,顿时吓得肝胆俱裂,顾不得其他,一把扯起清和,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便听得“砰”一声,李家烟囱中升起一股黑烟。 听得这声巨响,秀芹同三丫连忙从房里跑出来,三丫跑的飞快,只听得胸腔里扑通扑通地狂跳,第一时间想到了清和,两人却是一出来便见到小芽扯着清和跑了出来,两人都是灰头土脸的,清和更是捂着胸口直咳嗽,眼泪汪汪的。 三丫慌忙拉住清和,将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细打量了一番,见她没有明显的外伤才暂时安下心来,长舒一口气。清和好不容易平復下来,眨巴眨巴眼睛,有些委屈地说道:“我不知道下厨这么难。”熏得一片黑的脸颊看不出原本的精緻,却无端更惹人怜爱了。三丫本想好好说她一顿,见了这场面也只能火冒三丈地抓着小芽询问:“到底怎么了?!”眼睛瞪得大到要突破脸庞的三丫流露出一股森然的意味,小芽有些害怕,下意识地便向秀芹身后躲了躲。 第23页 “好了好了,三丫你语气太重了。”秀芹护着小芽,有些责怪地对三丫说道。三丫顿时气急败坏:“我不过是问问她罢了,何必这么护犊子!”清和拉了拉三丫,却出乎意料地并未说三丫什么,而是小声解释起来:“就是没掌握好火候炸锅了,还好小芽扯了我一下,三丫~你不会告诉娘他们的对吧?”清和这时候可没有心思理会其他人,只想一心一意地哄好李三丫,默默握住三丫不自主震颤的手,又小声挨着三丫耳边说道:“我真的没事,放心吧。” 李三丫这姑娘是彻底将清和当成亲人了,当然之前也是,只是这次才清醒地意识到,三丫反手握紧清和,将自己的紧张透过越来越大的手劲传达给清和。这边两人黏黏煳煳,那边秀芹却不得不打断她们:“总之,还是找个大夫替她们俩看看吧。”李三丫连声附和,也不管清和连连声称自己完全没事。 正好这时李父他们也回来了,李三丫好歹没一五一十地说出发生的事,只含含煳煳地交代了下,李大郎便急急忙忙地去镇上找大夫了。清和则是被李母勒令躺在床上不许动,李大媳妇在一旁嘀咕着什么也没人理会。一旁的小芽眼中流露出羡慕的神色,悄悄挨着秀芹道:“清和姐家对她真好。”秀芹安慰地拍了拍她,又见李家此刻正兵荒马乱着,打了声招唿便带着小芽离开了。 李母正提心弔胆地守着清和,便听见了门外李大郎的声音,李母急匆匆地迎出门,见到的却是出乎意料的人。跟着大夫的不仅有李致远,竟还有赵家夫妇。李母手忙脚乱地招唿着:“亲家你们咋来了?也不提前说声,我们也好准备啊。”赵家夫妇却是黑着脸直接进了清和房里,见着神情憔悴的女儿,赵夫人忍不住掉了眼泪,又见清和正睡着才忍住没出声。 李致远却是见了清和便挪不动脚,清和嫁过来三番两次地出事,李大丞相再是自信,也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只能给清和带来厄运了。呆呆看着清和的脸,李致远一动不动。 那厢赵家夫妇与李家人的气氛可就冷肃得多。赵夫人率先开口道:“我把女儿嫁进来可不是让你们李家这样作践的!”女人家的谈话男人们也不好贸然插嘴,李母自觉理亏,只沉默着说不出话。赵夫人却显然是气急了:“上回的事我们也就当卖给你们一个面子,没想到你们变本加厉,我们家清和在家可从来没受过这种罪!” 李三丫虽也心疼清和,但看着自家娘亲被这样数落,不禁有些生气:“婶子,这事怪不了我娘,是我吵着要吃二嫂做的吃食才生出这档子事,您要是想怪便怪我吧。”赵夫人眼前突然冲出个小姑娘,不由闭了嘴,听她说完也不好再教训,只说了句:“清和是我好她爹的宝贝,事不过三,再有这种事,呵呵,我们赵家的手段,你们应该不想见识。”说着拉着赵老闆便出了门:“店里还有事,改日再来拜访。” 留下愣住的李家人。 ☆、第二十七章 房里声响全无,李致远今日也懒得做好女婿好儿子了,只坐在清和床边不动弹。清和眉毛动了动,坐在一旁的李致远知道这是清和要醒来的预兆,经过无数大风大浪的李丞相紧紧盯着清和的脸色,难得地尝到了心惊胆战的滋味。清和迷迷煳煳地睁眼,动作一如既往地慢悠悠,勐地看到一张脸出现在眼前。 清和眼睛又稍稍变大了一些,自然地伸手抱住眼前的男人:“抱抱。”李致远本来僵着身子不敢动弹,只感到清和柔软的小身子投进自己的怀抱,紧绷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松弛下来,满心柔软地轻轻拥着清和,两人都没说话,只是任着温暖柔软的情绪在身边流淌。 这样安静地抱了一会,李致远察觉到胸口清和毛茸茸的小脑袋动了动,才不舍地松开。清和却是才清醒过来,手不自觉地按在李致远的脸上,感受到温热又弹性的触感,好吧,这姑娘还没完全清醒呢,这时清和才出声:“你回来了?原来我没在会周公啊。”李致远一时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幽怨地抱紧清和:“喜宝感觉不出我不是梦里的人吗?”这油腻的熟悉的声音,清和确信了,安安心心地窝在李致远怀里:“你怎么回来了?” 还没等到李致远的回答,李致远想到了什么,脸一黑,粗声粗气地问道:“喜宝你每日在梦里见到的都是周公?你每日还这样让他抱在怀里?”清和也不反驳,充分了解自家夫君秉性的清和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李致远自个黑了会脸,见清和没来哄自己,也讪讪地恢復了脸色:“喜宝,今个到底怎么了?难道是我家的风水与你不适合?” 清和看了看李致远的脸色,心知他并未在逗乐,不由无奈:“就是我自个不小心,你别多想。”李致远没说什么,但脸上无疑写着一行大字:怎么可能不多想!清和只好完全陷进他的怀抱,这男人需要用这种方法确认清和的存在。李致远一手轻轻拍着清和的背,心里默默下了决定。 小夫妻正温存着,不解风情的大夫敲了敲门便径直进来了,李致远勉强放开清和让她倚在靠枕上,大夫便二话不说诊起了脉。看着大夫眉间的川字越来越深,清和倒是没什么,李致远的脸色却是跟着凝重了起来。率先打破沉默的是清和:“大夫,您别吓唬人了,我是真没什么事。”小心翼翼陪着笑脸的清和看上去很是让人怜惜,年过半百的大夫却不吃她这一套,毫不留情地开口道:“小姑娘这样不把自己身子当回事,现在是觉不出什么,日后商量年纪却是会吃大苦头的!” 清和不服气,坐直身子说道:“我一直很保重自己身子的!”大夫淡淡瞥了一眼小姑娘,清和立马缩起身子。大夫转而对李致远嘱咐:“好好养着吧,没什么大问题,跟上回差不了太多。”李致远却没有轻松起来,礼貌地送大夫出了门,没来得及与其他李家人说句话,便走到清和榻边。李三丫看着她二哥的背影喃喃自语道:“二哥这简直是火烧屁股啊!” 李致远盯着清和,迫不及待地开始询问起清和这段时日的作息,清和面带炫耀地向李致远说起了自己捣鼓出来的吃食,却没注意到李致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还没等清和说完,李致远便一把抓起她的手,看着上面浅的几乎看不出来的伤口,然而即使看不出,这伤口依然存在。缓缓将清和的手放在唇边:“你不用做这种事的。” 热热的气体唿在手指上,清和怕痒地向缩回手,却被李致远拉住动弹不了:“总不能劳麻烦娘啊,而且是我自个嘴馋。”李致远深深地看着清和,不说话。这种沉默清和一向受不了,忍不住用另一只手推了下李致远:“好了,不说这个了,这回你要在家中待几天?”李致远沉默了会,还是抓住清和在他肩膀上乱动的小手:“不会多久,只与先生提了提,今个便要回镇上了。”清和不由有些失望,手下意识地便握住了李致远的一根手指。 这依赖的小动作让李致远的嘴角带上一丝笑意:“没事,你还在家歇几天,等你舒服些了,便与我到镇上去吧。”清和欣喜自是不用提,很快便点头应了,又抓着李致远的袖子拖他进被窝,也不说话,只手上死命拽着,但于李致远其实并不是多大的力道,就像一只小奶猫还不锋利的爪子勾着,却让这个强壮的男人跟着钻进了被窝。 第24页 那头李父也在与李母说着话:“你平日里也看着点二儿媳妇。”听出男人语气中的责备,饶是李母也有些委屈:“我只差拿柱香供着她了!”李母如何对清和,李父也是都看在眼里的,这个沉默的男人吧嗒吧嗒抽着旱菸:“要不这样,让她跟二小子一同到镇上去!这样二小子还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在身边。”李母却一下子激动了:“二小子日后是要做举人的!她过去,谁伺候谁还说不准呢!我宁愿自个劳累点。”见着李母的模样,李父也不想驳了她的面子,这提议便不了了之,李父心中的念头却渐渐明朗。 清和其实并无大碍,只是底子薄,身子虚,吸了些烟便有些受不住,睡一觉醒来,又精神满满了。倒是李致远精神高度紧张,睡下眼睛便不想再睁开,察觉到清和已经醒来也将清和又抱紧,闭着眼说了句:“再陪为夫睡会吧,累得很。”清和于是顺从地缩进男人强健的怀抱里,又闭上了眼。 到清和再醒来时,枕边人已经不见踪影,李致远因为不想吵醒清和,悄悄地便自个起身出发去了镇上。清和摸着身旁还残留的温度,心里被一种温柔的感触填的满满的。李三丫进来时,见到的便是自家二嫂笑得跟个傻子似的画面。以前种种都没放在心上的三丫,此生第一回,对爱情有了理解,便是二嫂抚摸着床铺,傻兮兮的样子。 ☆、第二十八章 李三丫看着清和傻傻地呆坐着,也不忍打扰,默默退出去带上了门。清和回过神来,神清气爽地起榻,忽而发现枕边放着些什么,清和好奇地拿起放在包袱上的纸条,上头是李致远清隽的字:“喜宝的衣物也要换新了,为夫新做了些,是为夫自个设计的款式,胭脂水粉什么的也弄了点,若不喜欢下回再做。”刚从脸上褪下的笑意又爬上了嘴角,清和喜滋滋地打开包袱,爱不释手地摩挲着,好一会才放开手。 经了这场事,李家人是再不敢让清和一人进厨房了,清和自个也难得有些心虚,老老实实地带着三个女学生,也不成天闹着要耍了。当然,要说清和如此做法,最大的原因还是李致远说的会带她一同去镇上住。想着情郎的话,还有什么是小姑娘忍不下的呢。 三个学生也是将清和宝贝似的护着,生怕又出什么事。值得一提的是,李三丫再不对小芽瞪眼了,得知那日是小芽将清和扯出来后,李三丫少不得很是感激,但也许有些人天生就不对盘,三丫还是对小芽喜欢不起来,两人只勉强不互相冷嘲热讽罢了。四人心无旁骛,学字效果竟是比之前还要好上不少。 这日阳光明媚,李家院子里亮堂堂的,刚巧秀芹家同小芽家都有事,清和也就兴致勃勃地与三丫踢上了毽子,清和见着三丫两条腿如穿花般舞着,心下很是羡慕,不由学着做了起来,可清和又不像三丫,从小就玩这,不免脚下不稳,她自己倒是觉得没什么,三丫在一旁看的却是心惊胆战到了极点:“二嫂快别耍了,我们耍些别的吧!”清和还没回应,便觉着心里咯噔一声,一时不慎便坐在了地上。 三丫赶忙去扶:“就说二嫂别逞强。”又不知该怎生责怪,只得小心翼翼地将清和扶起来,清和却是面色恍惚,一副晕了头的模样。李三丫正担心着呢,忽听得外头一阵喧譁,三丫本不想管,却被清和一把拉住到了大门,清和凝神细听,却听得一声及其悽厉的叫喊:“不行了!方家媳妇没气了!” 清和拉着李三丫的手下意识地一紧,李三丫这是却没心思抱怨,满脸空白地看向清和:“她们,她们说,说谁没气了?”这是竟是一贯弱势些的清和清醒过来,一本正经地握紧三丫的手:“三丫,我们得去瞧瞧。”这话语气并不如何强烈,却带着一股势在必得的气势。三丫看着清和的眼睛,茫然地点头:“对,对,是得去看看。”两人悄悄地就熘出了院子,也没惊动李母,一路便往方家去了。 一路上没走惯乡间小路的清和走得磕磕绊绊的,但还是一声不吭地走着,三丫也意料之外地并未注意到,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是闷头走着。这条路,既希望快些走到,又希望永远走不到尽头。 方家院子里一片混乱,清和已经嗅到了空气里让人头晕目眩的血腥味,显然,三丫也闻到了。清和定了定神,拉着三丫拨开围着的人群,便见着了一幕两人永世都忘不了的画面。小芽苍白着脸,静静地躺在她最喜欢的秀芹姐怀里,是一贯的乖巧安静,三丫挣脱清和的手冲上前去,清和这才察觉到自己全身正不可抑制地发着抖,竟完全抓不紧三丫的手,任三丫跑了过去。 秀芹睁着双无神的眼睛,搂着小芽坐在地上,竟想是魔怔了一般,对周遭的一切都无甚反应。三丫一把抓住小芽细瘦的手臂:“你,你咋了。”三丫抖着嘴唇,憋了半天也只小声地问出这句话。小芽自然是再不会做出什么反应来的,秀芹却动了动,像是才看清眼前是谁似的,一把推搡开蹲在眼前的三丫。 三丫冷不丁被推到地上,也没生气,只抬头望着秀芹:“她,她是睡着了对吧。”秀芹直勾勾地盯着三丫的眼睛:“不,她死了。”三丫浑身一震:“死,死了?”秀芹顺着人群看到了其中的清和,脸上的表情顿时生动了起来,脸上浮现的,是极度的恐慌,勐然揪住三丫的衣领:“听着,好好护着清和,拉住她,不然,她会像小芽一样!”三丫这时才想起清和的存在,急忙回过头去,只见清和眼睛瞪得大大的,脸色不比躺在地上的小芽好多少。 这时理智尽数回归三丫的脑中,她咬了咬牙站起来:“今日我先陪嫂子回去,有啥要帮忙的便说。”秀芹苦笑了声:“都这样了,最大的忙便是护好了清和,我,我再不想见到这样的情景了。”三丫浑身剧震:“不会的!”声音里的恐慌压都压不住,终于飞快地跑去清和声旁,一把搂住她。 身旁有让人安心的温度,清和靠着三丫,眼睛仍是盯着小芽那不放:“到底怎么啦。”像是连发问的气力也丧失了,清和轻轻地说道。三丫没回答,只是搂着清和的手越发用力起来。正在这时,被几个男人架住的汉子骂骂咧咧地挣脱了他们的束缚,一下冲到秀芹面前一脚将小芽从秀芹怀里踹出来。秀芹无助地想伸手去够,却被终于寻到缝隙钻过来的婆婆连拉带拽地拉了出去:“我这媳妇不懂事,这就把她拖回去好好教训一顿!” 清和却像脚上生了根,站在那看着那汉子踹小芽,发出沉闷的响声。那人终于发泄够了,才在一旁叫道:“这女人天天的不知去了哪里,定是在外头有了姦夫,老子没把她浸猪笼算是对得起老子那丈母娘一家了!”旁边的人连声附和,小芽静静地躺着,从此以后,这些粗俗谩骂便再也与她无关了。 清和想冲上前去,却被三丫拉住动弹不得:“嫂子,可不能让他们知道小芽每日是来找你的。”清和茫然不知所措,被三丫拉着往回走,将满院子的谩骂骯脏抛在脑后,直到回到家上了榻才回过神来,陷在温暖的被子里,只觉脑袋越来越重,像是里头填了许多块石头,清和安静地睡着了。 第25页 三丫坐在一旁守了会清和,才准备起身,眼前却勐地一黑,差点一头栽在地上,勉强稳住自己,三丫用冷水擦了脸,这才觉得一片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三丫一直不喜欢小芽,这点她从未掩饰过,可今日的事就像一声惊雷噼在脑袋顶上,让她整个人都蒙了。那个笑起来乖乖巧巧的小女孩没了,从此也再不会有人与她斗嘴,跟她争清和的宠了,这种心里一空的感觉直让人发狂。 从小芽骤然离世的打击中醒过神来,三丫开始担心起了清和,若是村里人知道清和一直在教她们三个女娃娃写字,这后果三丫不敢想。三丫拍拍脸颊,打起精神想对策。那头的清和现在厚重的黑暗中出不来,梦境中唯一能看见的便是小芽惨白的脸。清和额头上冷汗一层又一层,唿吸急促,直到三丫看着不对劲才将她叫醒。 清和勐地从被子里坐起,急喘几口气,第一次如此迅速地从睡梦中清醒过来,过程却并不温柔。看着眼前的三丫,清和突然抱紧了这个小姑娘:“没事,嫂子会护着你的。”三丫安静地任清和抱着:“我知道,嫂子也不会有事的,二哥与我说过了,很快他就会回来吧嫂子接到镇上去的,没人会提起小芽每日来我们家的事的。”清和却是手一紧:“那你呢?”三丫笑着挣脱清和的怀抱,看着她的眼睛道:“这是根本没有嫂子想像的严重,再说,爹同大哥也会护着我的。” 清和沉默了半晌,说道:“小芽,小芽她”话没说完便被三丫捂住了嘴:“小芽她男人本就不是个东西,这回出了这样的事,并不是嫂子你的错。”这话说得倒是斩钉截铁,掷地有声,可清和知道,三丫也明白,这事怕是会一辈子刻在心上了。清和勉强动了动嘴角:“我知道。”两人一时无话。 李牧这时从屋外回来,拉着三丫感嘆道:“真是作孽哟,也不知这方家媳妇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在外头勾搭人。”三丫只觉得浑身发冷,母亲的话想一盆子凉水将她从头到脚浇得通透:“娘,娘你也觉得小芽在外头?”那词实在说不下去,三丫怔怔地看着母亲,母亲的声音却像是从天外飘过来的:“那还有假,方大亲口说的。”三丫张了张嘴,喉头像是被块石子哽住,说不出话来,只默默地转身走开,到了清和那。 三丫突然觉得很害怕,当时见着小芽无声无息的模样都没此时害怕,小姑娘拉着清和,抖着嗓子问道:“嫂子,若我被夫家怀疑,你会信我吗?”清和定定地看着三丫,忽地绽开微笑:“你是我妹妹,我不信你信谁啊。”三丫听着清和软糯却极有力度的话,在心里默念道:“可我还是我娘的女儿啊,她,她好像不会信我。” ☆、第二十九章 清和看着三丫,眼神温柔:“不过,你兄长们定然不会让你落到那种境地的。”三丫笑了笑,想张嘴又说不出什么,清和拍了拍三丫的手:“小芽是家中也没什么依靠才会如此的。”两人竟是清和在安慰三丫,一贯将自己视为清和的保护者的三丫神情脆弱,静静听着清和的安慰,内心的恐慌总算是减少了些。 要说清和有多镇定自若,那定是在哄人,可瞧着三丫瑟瑟发抖的可怜样子,清和别无他法,只能自己撑着做出一副坚定无所畏惧的样子给三丫看。三丫此时倒也没发现清和的色厉内荏,只觉着清和是这世上最能让她依赖的人了,当然,后来的无数个日子,三丫都在怀疑这时的自己是不是脑子进了水,也无数次当在清和身前,为她遮风挡雨。 这时的李三丫却不知以后的自己怎么想,在清和榻前可怜巴巴地缩了会,便拍拍脸蛋振作起精神去外头打听小芽到底是为什么才糟了这场祸事了。留下清和一人在房里大大松了口气,身子一下子完全瘫软在被褥里。清和一向是想得开的,说的难听些,便是有些冷血无情,不关乎她所关心的人,她一向不放在心上。小芽并没有在清和心里达到那种地位,可在家被赵家夫妇千娇百宠的清和,却是第一回见到朝夕相处,昨个还活生生的人,瞬间变成一谈血煳煳,清和抱着脑袋,半晌,还是颤颤巍巍地爬出被窝。 李母对这事的反应却出乎意料,老太太不好意思说媳妇却天天提着李三丫的耳朵耳提面命这:“那方家媳妇便是教训!三丫你可不许嫁人后挣出这么些下作事来!”若是三丫不知小芽每日是来跟着清和学字的,只怕是早就信了李母义愤填膺铿锵有力的说辞。见着这趟义正言辞的李母,犟脾气的三丫终于还是说出了口:“娘你不是知道,小芽她每日是去了谁家吗?”声音虽轻柔和缓,但那话里透出的意思却让李母皱起了眉头:“谁知道她是不是之后又去了什么地方。”见三丫张嘴想反驳,李母又开口道:“好了,只是让你引以为戒而已,这事你可别在外头多嘴!”看着李母竖起眉毛的样子,三丫到底没说什么。 清和刚调整好自己,就见着三丫全身发抖地进来了,顿时心里一沉:“三丫,怎么了?打听出什么来了吗?”看着清和坐着,一副娇弱的样子,三丫犹豫了下还是开了口:“是,村子里的人。”清和惊讶地瞪大了双眼:“油桶村子里的人有何关联?”三丫艰难地继续说道:“说是村子里都在传看见小芽与陌生汉子私会。”清和目瞪口呆:“就只是传言?”三丫再次沉默了。 饶是两人已经直面了那场面,还是被这可笑的理由惊呆。只是一个传言,那方大就能理直气壮地将小芽霍霍打到没气,村子里的人都认为理所当然。这场风波实在两人的相对无言中过去的,村子里的人不再谈论小芽的事,除了秀芹再也没来李家学字,仿佛只是狮子入了水,不咸不淡地激起了一圈涟漪,便轻描淡写地消失了。 这样暗流涌动的日子过了不久,李致远便回了李家,同李父李母谈了一场,便带着清和急急忙忙地去了镇上。清和虽是有些放心不下李三丫,可在马车上偷偷掀开帘子看到被抛在身后越来越小的村子,竟觉着像是逃离了什么似的,松了口气。 李致远却是皱着眉盯着清和不移眼,又在清和看过来时缓和了脸色,委委屈屈地说道:“喜宝是嫌为夫太晚来接你了吗?”清和虽是看出了李致远的不安,此时却没什么心情安慰讨好,只淡淡否认了下便靠着马车壁阖上了双眼。 因着马车颠簸,清和有一下没一下地撞着头,终于被看不过的李致远一把搂在怀里,其实不过是撞到了一下罢了,却让李致远瞬间从委屈的情绪里走了出来,转而开始自责为何没有一开始便好好护着妻子。 察觉到抱着自己的怀抱里一如既往地霸道,清和并未恐惧,反而安下心来,这几日总萦绕在鼻尖心上的血腥味似乎也淡了许多,只剩下这男人身上淡淡清爽的草木味道,清和眯了眯眼,不由自主地便在这人怀里陷入了深沉的睡梦。李致远见清和软软地靠在他身上,也柔和了脸色,两人在这温柔安静的氛围中到了镇上。 清和倒是察觉到了马车已经停下,却贪恋着这温柔的臂膀不想睁眼。李致远也没叫她,温柔地在闭着双眼的妻子额上映下一吻,动作轻柔地将清和抱在臂弯里下了马车。清和只觉得,若这是梦,便别醒了吧。 第26页 待跨进了院门,李致远却轻声将清和叫醒:“喜宝看看,这就是我们的家了。”清和这才不舍地睁开眼,李致远见着怀中人惫懒的模样,也没将她放下来,干脆抱着人便在院子里四处转悠。春日的阳光还透着些寒气,两人紧紧挨着却不觉得冷,只听着李致远温柔地念叨着:“这是正屋,这是客房,这是花园……”清和饶有兴致地四处看着听着,这院子自是没有赵府宽敞精緻,清和却见着这一山一石都觉着亲切,这里日后,便是家了。 李致远带着清和里里外外地转了一圈,便抱着清和到了正屋:“喜宝饿了吧,为夫去弄些吃食。”说着便快步走向厨房。清和神情复杂地看着李致远的背影,又想到自己受到的肚兜,瞬间觉得自家夫君无所不能。于是李致远身后便多了个亦步亦趋的小尾巴,清和扯着他的袖子,满眼的崇拜。李致远也说不出什么了,只好任清和跟着。 做菜的李致远跟平时很是不同,清和好奇地看着,虽然知道这男人绝不像在她眼前这样的无害,但此时的李致远眉心紧皱,面色严肃,无形中露出一股及其强大的气场,不像是在做菜,倒像是在主宰着生死难测的战场,让人无端地心里一紧。可他手下的却是白白胖胖的萝蔔,新鲜的蔬菜,手里的刀花样繁多地动着,食材便老老实实地变成片状,块状,清和着迷地盯着李致远修长的手:“夫君,你的刀功真是了得。”李丞相脸上不由显现出明显的得意:“喜宝吃了便知。” 待到食材下锅,诱人的香味飘出,清和打了个喷嚏。李致远立马脸色不善地转过头:“喜宝出去等吧,这里烟太大了。”清和却摇头不答应,抬着头甜甜地撒娇道:“我想看夫君做菜嘛,这屋子里只我们两人。”并不说下去,只眨巴着眼睛看着李致远。若是往常,李致远早什么都应了,只是事关清和的身子,李致远摘下身上的围裙,一把端起清和往外走去:“我动作很快,喜宝现在外头看会话本吧。”然后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掏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塞进清和手里,便头也不回地钻进了厨房。他是怕见着清和的表情便答应了她,谁都知道。 李致远生怕清和等急了,飞快地弄完出来,才知道自己完全是白担心,清和捧着话本津津有味地读着,听李致远说该用饭了还颇为不舍,倒是有点手不释卷的意思。李致远抬手拿过清和手里的话本:“好了,喜宝肚子不饿吗。”这种无奈中带着宠溺的哄小孩语气,就是李三丫听了也会生气,清和却很吃这一套,乖乖地跟着李致远去吃饭。 清和见着李致远做菜的架势就很是期待,一坐上桌,便迫不及待地下了筷,李致远没动手,一脸期待夹杂着紧张地盯着清和的脸色看。清和也不卖关子,干脆利落地便方方面面地将李致远的手艺夸奖了一番:“夫君的手艺真是超出想像!”之后便只顾着吃了,李致远自己没吃什么,一直在帮清和夹菜,看着清和鼓囊囊的腮帮子,很是有餵食成功的成就感。 两人安安静静地用着饭,虽是无言,空气中却流淌着脉脉温情。两人虽也没定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此刻却都不想说话,知道用晚饭,又浅浅餟了口茶,李致远才开了口:“喜宝不用担心,方家媳妇那事,我已经听说了。”清和眼前又蒙上一层血雾,手抖了抖。 李致远有些心疼,但更多的却是欣喜。如此一来,喜宝就不会整日里想着那些闺蜜了吧。事实上,李致远恨不得清和只能看见他,只能听见他的声音,她是他这一生唯一的珍宝,他只想揣在怀里,谁也见不着。但清和脸上生动的快乐又让他打消念头,他怎捨得让这快乐蒙上一层灰色。所以,李致远眸子划过一抹暗色,要让喜宝知道,这世上只有他能让她依靠,其余人,只会伤害她,让她痛苦,悲伤。 ☆、第三十章 这日晚上李致远自是缠着清和做了不少肢体交缠的事,自清和嫁过来,他们并未做过太多次,比起这种大汗淋漓的运动,与所有的男人一样清和更中意彼此依靠时两人的温度交融,当然,天下男人一个样,李致远自是更为喜爱完全的占有,只在这种事上李致远并不会勉强清和。这次两人小别胜新婚,何况既是小别又是新婚,两人都有些激动,折腾了大半夜才歇下。 第二日清和理所当然地起晚了,李致远本想早起去晨练,但看着清和红嘟嘟的嘴唇,全心全意信任着他抱着他胳膊的场景,眸色不禁深沉了些,可这时这小磨人精撒娇似的蹭了蹭李致远,李致远无奈地盯着清和看了许久,终是狠不下心吵醒她,但又不甘心就这么算了,于是低头噙住清和的小嘴,神情兇恶却只在嘴唇表面温柔地磨蹭,没忍心彻底侵占这小姑娘的嘴。 稍微满足了的李致远松开清和,正想将清和拥进臂弯,却对上了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李致远愣了愣,随后笑着说道:“喜宝再睡会吧,还早着。”饶是再厚脸皮,偷亲完正主突然醒了,这场面也多少让李致远红了耳朵。清和面无表情地看了李致远一会,忽地粲然一笑,趁着李致远眼露惊艷时伸手掐住他的耳朵,得意洋洋地说道:“做了坏事还不承认?”看着这样神采飞扬的清和,李致远甚至俯低了身子让清和更方便扯住他的耳朵。 清和更加得意,笑得狡黠:“怎么不继续了?”李致远沉默地看了清和一会,立马翻身将这傢伙压在身下,毫不客气地吻上这张不饶人的嘴,甚至没在外头停留,便长驱直入,清和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他绕过了牙齿直接自己柔软的小舌头交缠。李致远微闭着眼,睫毛长长却不如何浓密,阳光穿过窗户固执地洒在李致远俊美的脸上,清和见着他这如同朝拜神佛般的虔诚模样,顿时想不起反抗,乖乖张着嘴任李致远在她檀口内肆虐,渐渐沉醉其中,房中只剩下啧啧的亲吻声。 两人在榻上纠缠许久,李致远体谅清和昨夜辛苦,勉强控制住自己没再往下,亲了亲清和的额头便做早饭去了,余下清和躲在被窝里捂住通红的脸颊不肯出来。李致远做完早饭见清和还在榻上没移过位置,二话不说便亲自抱着清和帮她洗漱穿衣,然后便像牵着小孩似的拉着清和去正屋用饭。 两人正用着饭,便听得外头一阵嘈杂,还未等李致远站起身去看看,那嘈杂声便已接近了正屋,清和见着一大群青年学生说说笑笑地走近,不禁皱起了眉,清和长大这么大,还没见过如此多的男人。李致远脸上也顿时难看起来,一把抱起清和走向偏房。清和抬起手搂住李致远的脖子,小声问道:“怎么回事?他们是你的同窗?我,我见见也不是不行的。”最后一句话说的很是委屈。 李致远的脚步却是没有半点停顿:“你愿意我可不愿意,喜宝是我的妻子,哪能给那帮小子随意瞧。”说着将清和放在偏房的软塌上,又拿给她一本书:“喜宝乖乖坐着,在这也听得到我们说话,喜宝还能了解下你夫君在学院的事。”清和拉着李致远的袖子:“那你什么时候结束?”这可怜巴巴的小模样让李致远有些迈不动脚步:“很快,我尽快将他们打发走。” 第27页 正式青春正盛的半大小子,镇上就这么大,这些愣头青也都知道李致远娶了个商户女,都有些为这满腹诗书的同窗感到不平,一听说李致远带着新婚妻子到镇上来了,便相约着想去见见这李家娘子是何方人物,竟将这嫡仙般的人物收入囊中。青年人们口无遮拦,远远看见李致远同一位身姿窈窕的娘子用着饭,便猜到这是他那商户娘子,却见李致远抱起那娘子边走,等李致远一出现便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开了。“李兄你那娘子远远看上去还挺不错的。”“李嫂子为何不出来招待?”还有人拈了桌上的吃食用了:“这滋味倒是不错,李兄好福气啊。” 一时之间正屋里闹哄哄的,如同菜市场。有位眉清目秀的少年郎在其中格外显眼,他涨红着脸边使眼色叫身边人别说了,便小心地观察着李致远的脸色。不用打量,从这越来越低的气压中这群傢伙也明白了李致远不快的心情,一个接着一个讪讪地闭了嘴。李致远在书院里很是受到尊重,只因他才学实在是超人太多,兼之为人处世又温和有礼,俨然这些学子中的领袖。 李致远冷冷扫视一圈,竟只一人能与他的目光对上,但也只是一会便移开目光,不敢直视他隐含威严的眼神。李致远此时心火上涌,也无暇注意这人,怒不可遏地出了声:“赵家小姐乃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们夫妻一体,辱她便是辱我,望诸位管好自己的口舌!”最后这句话不可谓不严厉,学子们想起自己如同长舌妇人的形态,不禁各个都跟鹌鹑似的说不出话来。 偏房的清和却没注意李致远严厉的警告,眼睛只盯着话本,心思却全跑到那句夫妻一体上去了,心头像是浸了蜜,脸上也控制不住地挂上笑容。 正屋气氛尴尬,那眉眼清秀的青年只得厚着脸皮出来打圆场:“李兄,大伙也是关心你才如此口无遮拦,大丈夫何患无妻,何必为着女人与大伙如此。”学子们找到台阶,纷纷抱拳向李致远表示歉意。李致远脸上却像结了霜,冷笑两声:“我李致远可要不起如此关心,赵家小姐既已不嫌弃在下的贫寒下嫁,便是李某此生唯一的髮妻,李某做不了大伙这样的大丈夫,只求无愧于心罢了。”说着饮尽一杯冷茶:“道不同不相为谋,诸位可需李某送客?”这便是明目张胆地赶人了。 一群学子听得满脸通红,纷纷告辞出门,摄于李致远不容置疑的语气神色,竟也没人敢生气,一个个像是被恶狗追着似的快步走出了李家大门。那眉眼清秀的学生犹豫了下,还是走近李致远,小声说了句:“望李兄原谅在下今日的唐突。”李致远却是眼睛都没瞟他一眼:“兄台又是何人?”那学生的脸青一阵白一阵,还是咬着牙答道:“在下姓方名珏。”便也跟着前头的学生们走了。 李致远在原地站了会,眼中的恼怒迅速退去,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便快步走向偏房,不管如何,现在还是陪着媳妇比较重要。清和正坐在软榻上目不斜视地看着话本,听得李致远进来,身体震了震,却没反过头,李致远走上前去拥住清和,刚想说话,低头一看却看到清和手里的话本,倒是没拿倒,只是纸张皱巴巴的,明显是某人大力捏住造成的。李致远并未拆穿清和,而是将他的大脑袋靠在清和的颈窝里:“喜宝,我伤心了。” 清和坐不住了,放下话本问道:“怎么了?”声音中却是掩饰不住的欣喜。李致远听了出来却没说什么,而是抬起头看着清和认真说道:“我那样对娘子真心表白了一番,娘子却冷若冰霜。”说完便像个受尽委屈的小媳妇,看着清和不说话。清和连忙解释:“没,没有,我,我很感动的。”李致远这时倒是有些真的不高兴了:“只是感动?” 清和冷静下来,窝在李致远怀里想了想,慢慢说道:“先前只是听爹娘的话嫁与你,虽是存了与你好好过日子的心,但对你却是不甚了解,多少也有些不放心,”说着抬头看了看李致远的脸色,见他并无不悦才继续说道:“这些日子同你相处,也感觉得出你对我如何,如今,听了你说的夫妻一体,才豁然开朗,我们今后夫妻同心,便这么好好的过一辈子吧。”清和的语气虽不如何强烈,却一字一顿说得极为认真。 李致远本来只是想骗清和说些好听的,却不料听了这么一大段掏心窝子的话,这颗老心脏砰砰砰地跳的激烈,却说不出一贯的调笑,只是用大手紧紧包住清和小巧的手,磕磕巴巴地说道:“我们自是会一辈子在,在一起的。”两人互表了这一番真情,说时不觉得,说完倒是有些害羞,沉默着紧紧相拥在一起。 直到清和撑不住沉重的眼皮倒在李致远怀里,李致远才惊觉已到晌午,干脆帮清和脱了外衣让她躺在软塌上,极其温柔地拥着她躺下。这样错过晌午饭的两人醒来时看着彼此的脸也不觉得饿,缠绵地亲吻了一会,才看着对方的眼睛齐齐笑了出来。 “他(她)的眼睛里有星星!”这是两人脑中不约而同冒出的想法,虽只是阳光的错觉,不过就算太阳公公会说话,也只会看着这一幕微笑不语吧。 ☆、第三十一章 两人腻歪了一整日。第二日早晨,清和还扒着李致远的手臂睡得香甜,李致远却要去书院了,男人看着自己的小妻子微嘟着红唇,极为依赖地靠在自己胸前,胸口还能感受到柔软的起伏,李丞相中了美人计,不舍地收紧臂膀让清和更贴近自己,感受着清和温暖的吐息,将头埋进清和的颈窝。清和忍不住睁开双眼,用带着控诉的眼神瞪着李致远,刚睁眼的她说话有气无力的:“你,你干什么呀?”李致远将清和半抱起来:“听话,喜宝,先起来洗漱用饭,我待会就得出去了。” 清和哼了几声,任李致远抱着摆弄,李致远的力道极为合适,温热的毛巾敷在脸上,清和也只觉舒适,眼睛都懒得再睁开。李致远也不生气,这男人也对清和随他摆弄的状态饶有兴致,细緻地为清和穿上衣裳,又抱着清和坐到餐桌旁。到底是昨夜累过了头,清和直到鼻尖缠上饭菜的香气才彻底睁开了双眼,眼前是饭菜氤氲出的热气,清和分不清梦境与现实,迷迷煳煳中问道:“夫君,这是哪啊?” 李致远低低地笑了两声:“当然是我们家了,我们在用早饭呢。”声音里的满足喜悦显而易见。清和乖巧地应了一声,便将李致远夹到她嘴前的食物都乖乖吃了,平时不爱吃的东西吃到嘴里也没什么反应,乖巧得让李致远轻轻吻了好几下。直到清和吃饱了,这姑娘才彻底清醒过来,一脸严肃地让李致远摸她的肚子:“喜宝吃饱了,你摸摸。”好吧,其实也还没完全清醒。送上门来的福利自然没有不接受的道理,李致远从善如流地揉了揉清和的小肚子,之后又用非人的意志力将自己的手从清和软乎乎的肚皮上挪开:“好了,夫君要出门了,喜宝乖乖的在家里。” 见清和点头应了,李致远才依依不捨地迈出家门。清和呆呆坐了会,才满面通红地捂住了脸自言自语道:“我,我好像做了很丢人的事。”可心里却是温暖又甜蜜:“可是,夫君好像很是中意的样子。”厚脸皮的清和马上找到了理由:“夫君这样的人物,自然不会中意那些千篇一律的女子,既然夫君中意我这样的,那我也不必改了。”想明白这些,清和便兴致高昂地翻话本看去了。 第28页 另一边的李致远也是满脸的春风得意,就差哼起歌来了,以往清和刚睡醒的时候,嘴里念叨的可都是赵家父母的名字。李丞相开始思考其中的关系:“今日同往常唯一的不同也就是昨夜我折腾得晚了些。”李致远沉吟片刻,确定了原因,在心中暗自下了决定:“看来今后得不那么保留了。”李致远幻想着今后每日早晨都有乖巧的清和,脚步轻快地往书院去了。 这头的清和翻了会话本,便迎来了意想不到的客人:“娘,你怎么来了?”清和虽是意外,但也难掩喜悦:“怎么都不同我说一声。”赵夫人笑道:“离得近,走几步路就到了,哪用得着提前招唿。”赵夫人嘴里说着,眼睛也没歇下,将整个院子的摆设格局都收入眼底。 清和注意到母亲的眼神,颇为自豪地说道:“这些都是致远弄的!”赵夫人没好气地戳了戳清和的脑门:“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就会帮你夫君说话!”清和丝毫没觉着不好意思:“娘怎么能这样说女儿呢,你还说女儿不论多大都是你的贴心小棉袄呢,现在又嫌弃起我来了。”瞧着清和这委屈地小模样,赵夫人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得将这委屈得跟个什么似的小姑娘搂进怀里:“喜宝无论多大都是娘的心肝小宝贝!” 清和听了这话也别扭不起来了,扭着身子蹭到母亲怀里娇滴滴地撒娇。许久不见的两母女很是说了一番心里话,赵夫人才开始说正事:“你是我养大的,我最清楚你,家中这些杂事你怕是做不来,这回娘特地带了几个小丫鬟来,你也松快些。”清和心虚地看了看母亲。其实家中这些事李致远从不让她沾半点的,本想拒绝,又想到自家夫君总如此一个人做事多少有些疲惫,便看着赵夫人没开口。 赵夫人还不知道清和,一见她那小眼神便知道清和这是答应了,也不理会清和那小小的自尊心,迳自开口道:“我养的女儿可不是到李家来当粗使婆子的。”说着让三个丫头来见了礼:“名字你便自个取吧,这三个丫头算是做事利索的。”然后又厉声朝那三个小丫头喝道:“好好的伺候夫人,若是夫人不高兴了,我可不是什么大善人!”清和没瞧见母亲狠厉的眼神,只被母亲一片拳拳爱女之心感动,指着那三个丫头随手点过去:“便取名春华,夏荷,秋实吧。”三个小丫头也机灵,立马俯下身去:“春华(夏荷,秋实)谢夫人赐名。”赵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把你们带来可不是让你们做小姐的,还不去干活?”三人立马那扫帚的拿扫帚,绞帕子的绞帕子忙活开了。 赵夫人不再管她们,拉着清和的手进了正屋,细细端详了一番女儿的脸色:“那李家小子还没亏待我儿,喜宝这气色到是不错。”清和听着母亲话里对自家夫君很是满意,便开心地说道:“夫君待女儿自是极好的。”赵夫人却冷哼一声:“要不是那小子几日前来我们赵府很是恳求了一番,”一句话还没说完,喜宝便瞪大眼睛看着母亲:“他没做错什么,爹娘莫不是为难了夫君不成?”赵夫人翻了了个白眼你,又不忍见清和担心的模样,酸熘熘地说道:“我们哪敢给喜宝的夫君脸色瞧?” 又看清和确实有些急了,才不紧不慢地说道:“那日李家小子来我们家告罪,说是没照料好你让你生了病,又求我们拨几个丫头给你使唤,怕你做家事伤了身子。”赵夫人看清和感动得眼泪汪汪,又说道:“如今还看不出这李家小子什么心思,你也别太傻。”清和嘿嘿笑着不说话,赵夫人见着这姑娘傻乎乎的样子,只得跟着笑出了声,反正总有她娘她爹护着,傻点也没事。 清和现在却是满脑子的李致远,这些事李致远从未与她说过,只是用温柔耐心将她呵护着,宠爱着,想到这,清和又蹭进母亲怀里:“还要感谢娘和爹的好眼光,选了个好夫婿与我。”赵夫人笑骂道:“好个厚脸皮的猴子!”清和不依,硬是缠着母亲让她收回这句话。 ☆、第三十二章 赵夫人也不好太掺和小夫妻的事,留下仨丫头和女儿好好亲昵一番便回去了:“你同李家小子好好过日子,娘也管不了你一辈子。”原本明艷照人的赵夫人眼里流露出浓稠的暮气,竟显出些许老态来,安慰地拍拍清和的小脑袋:“娘这就回去了。”说完不等清和挽留,便迳自走了,留下清和待在原地看着赵夫人的背影发呆。 以往都是赵夫人看着清和走远,反过来倒是头一遭,清和没太多感想,只是心里多少有些怅然若失,微嘆一口气便转身回到了屋里,殊不知外头的赵夫人悄悄摸摸地回过头来看,没见着女儿,脸色沉下几分便走了。 清和昨夜被那登徒子折腾了整整一夜,此时正是腰酸背痛全身乏力的时候,强撑起精神与母亲说了一上午,送走母亲便迫不及待地瘫在了榻上,又用被子将自己团团包围起来,闭上眼又忍不住傻笑起来,听了母亲的话,又滚在满是李致远味道的被褥间,清和便在这温暖熟悉的气息中做了个好梦。 那三个丫头到底是赵夫人调教出来的,把小院子收拾得紧紧有条,又拾掇出一顿饭菜便轻声叫清和起榻用饭,也不用迷迷煳煳地清和自己动作,两个小丫头便配合着伺候清和喝了口热茶又手脚利落地穿好衣裳,清和清醒过来时不禁感嘆:“真是由俭入奢易啊。”却没想到之前在娘家的日子有过之而无不及。春华抿嘴笑道:“夫人金尊玉贵,自是应受着伺候的。”清和没回应,只任着她们引着自己去用饭,瞧她们这模样,倒比清和还要对这院子熟悉。 清和一人坐着用饭,三个丫头在一旁伺候着,昨日有着李致远陪着不觉得,现在只有自己同三个丫头,倒是觉出了寂寞:“你们三个也坐下吧。”三个丫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春华恭敬地行了个礼后开了口:“奴婢们如何能与主人家同桌。”清和却嘟起了嘴:“我一人用饭吃不下,你们便陪陪我吧。”又看到三人脸上的为难之色,加上一句:“这是我的命令。” 三人对视一眼,只得上了桌,却不敢大大方方地坐着,只敢挨着凳子边坐得笔直,只扒着碗里的白饭吃,筷子都不敢伸往桌上,清和看着她们都胃疼,却也不再说什么,总之桌上多了些碗筷叮噹声,也有了些人气。四人围在桌子旁也未有交谈,沉默着用完了饭,清和端着一盏清茶,夏荷留下伺候着,其余两人便利索地收拾好桌子去了厨房。 清和也不知该说什么,只顾着一口接一口地喝茶,夏荷也不敢擅自与夫人搭话,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时刻预备着夫人的吩咐。两人如此沉默了半晌,清和还是憋不住开了口:“你多大了?”夏荷全身紧绷如临大敌:“奴婢差十日就满十五了。”清和端详着这张小脸,点头道:“日后家中的杂事都会交给你们三人,旁的我也不多说,规矩娘定同你们交代过了,我却是没那么多条条框框,平日里也想找人说说话,你们不必如此拘谨。”夏荷涨红了脸,点头应是。 第29页 这时春华同冬雪从厨房出来,见夏荷坐立不安,急忙走上前去,夏荷迫不及待地向两人投去求救的眼神,春华拉住想开口的冬雪,同清和行了个礼道:“不知夏荷这小蹄子哪处惹恼了夫人,奴婢定会好好管教。”清和放下茶杯,皱着眉看了她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得一个清朗的男声:“这丫头惹夫人生气了?赶出去就是,让岳母再换几个伶俐的来。”清和皱着的眉松开了,三个小丫头却是齐刷刷地跪了下去,只听膝盖触地“咚”的一声。 清和迎上前去:“你怎回来了?不是要留在书院用饭吗?”李致远拥住清和,满足地微嘆了口气,此时才觉一上午不安的心平静了下来:“先生知道我娘子来了,特地让我回来看看。”说着眼神冷厉地看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三个丫头:“这些丫头不老实便打发了吧。”三个丫头一句话也不敢说,感到背上那道寒凉的目光,抖得越发厉害。 清和却不满地扭了一下李致远:“这三个丫头做事还是挺利索的,只是胆子小了些,你别吓唬她们。”李致远却更不满了:“喜宝觉得她们比我还贴心?”酸熘熘的语气让清和笑出声:“哪能同你比。”李致远满意地搂着清和进了房,三个丫头跪了会,见主人离开了刚想站起身,却听到李致远的声音:“跪着罢,夫人不追究,可我性情不如何好。”夏荷同冬雪年纪小些,面上颇有不平之色,却被春华一手一个掐了一把,头也没抬地低声道:“主人家定是看出了我的小把戏,这回事我连累了两位妹妹。”其余两人这才平復了脸色,乖乖跪着没动静了。 李致远也懒得放太多注意力道无关紧要的人身上,同清和调笑道:“没有为夫,喜宝是如何从榻上清醒的?”清和懒懒说道:“所以我说那仨丫头不错,是她们伺候着的。”李致远脸色阴沉,却没让清和看到:“日后贴身伺候的活计还是别让她们干,这几人的品性还不太清楚。”清和带着笑意说道:“母亲挑的人,品性自是错不了的。”感受到腰上越发用力的双臂,清和拍拍:“我知道啦,我的身子当然只有夫君能见着了。”说完在李致远脸颊上印上一吻。 李致远的脸色一肉眼可看的速度好起来,臂上的力道松了松:“多谢娘子体恤了。”清和回道:“只你别将事都藏在心里,我自是会尽力体恤你的。”李致远嗯了声,静默了一会又说道:“待你休息好,过几日便同我出门逛逛罢。”清和没好气地用头顶了顶男人的胸口:“镇日里只想这些玩乐的事,莫不是忘了春闱不成!”李致远满不在乎地说道:“若是考不中便做个富商,同你游山玩水不也可乐得很。” 清和噗嗤笑出声来:“我自是没意见,只你父母可不依。”说完身子僵了僵,不安地想看看李致远的脸色,却被李致远抱住动不了,李致远说道:“喜宝还是对为夫不自信啊,以为夫的水准,秋闱不过是小事一桩罢了。”清和松了口气,夫君没注意到自己对公婆的不敬,这口气还未松完,却又听得李致远带着不满说道:“什么我父母,我们夫妻一体,我父母还不是你父母。”清和这口气落到了实处:“好好好,我父母行了吧。” 这时却算是说完了,清和也不再提起。清和自是真的不在乎李致远是否考中,李致远却也是真的考虑过干脆故意考不中算了,却碍于时机未到,终于还是放弃了将这想法付诸于行动。清和听了母亲的一番话,对李致远更是依恋,李致远自是乐于见到清和如此,两人黏着又说了不少情话,直将清和臊得满面通红,却又不肯示弱,也说了不少平日里轻易说不出口的话。房外边的仨丫头听不到里头的动静,只得老老实实地跪着,心惊胆战不用说。 李致远要回书院时避着清和同春华说话:“我知你是这三人中领头的,既来伺候夫人,最好收起你那些试探另谋他主的小心思,夫人心善,我却一不高兴就不喜讲道理。”春华隐去眼中的惊异,只顾点头称是:“奴婢们定会好好照料夫人。”李致远又道:“夫人的玉体也不是你们能随意触碰的,最好不要做些让我不高兴的事。”李致远也没工夫同这小丫头玩心计,只简单粗暴地拿住她的软肋威胁了一番,这种小丫头的心思李致远一看就知道,若不是清和中意,他也懒得同这丫头计较,直接打发出去就是了。 本来看夫人好说话心地也好以为可以稍微放下心来的春华被李致远这样一威胁,整颗心又悬在了空中,连忙回去好生告诫了一番夏荷同冬雪:“你俩年纪小,平日里我也护着你们,这回却不容你们任性,好生伺候着夫人,老爷可不是好惹的。”夏荷同冬雪虽是年纪小,看春华这样严肃也多少意识到了严重性,都点头保证定会将夫人伺候的舒舒服服。 赵家夫妇也算是少见的恩爱夫妻,春华却也没见着他俩像清和同李致远一样,两人如同连体婴一般,也不顾忌丫头们,李致远眼里那宠溺,都快化成水流出来了。也因此清和找丫头痛快玩耍的念头算是彻底破灭了,三人哄着清和还来不及,自是不敢放开性子玩,每每小心翼翼地输给清和,虽是做的小心,清和也不是傻子,哪有人此次都赢的,不免在一旁生闷气,吓得三人更是小心。 如此一来,清和每日里只盼着李致远下课回家,倒是同自家夫君更是亲近了,至于李致远?只能说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第三十三章 在三个丫头提心弔胆地伺候下清和总嫌日子过得太慢,李致远见她总兴致不高,这日便拉着清和想出门逛逛。前一日兴奋的清和就缠着李致远想知道他的安排,原本对清和千依百顺的李致远这回却不为所动,只笑着岔开话题,这样一来清和自是更加好奇,贱李致远怎样也不肯说,便一人默默地猜测着李致远的安排,夜里也总不肯歇下,被李致远收拾了一顿才老实入睡。 早晨,春华已准备好洗漱用的热水帕子,却不敢进去打扰,自被李致远敲打了一番,心思敏感的春华自然意识到了男主人甚是厌恶她们打扰两夫妻的独处时光,此时只得恭敬地站在门外候着。房里的两人却不知房外小丫头的等候,清和因着前一夜闹得有些晚,此时正窝在李致远怀里不肯出来,李致远自是享受美人的依赖,抱紧清和也不催促。 知道春华已经换过几次热水,房外的人也变成了冬雪,李致远才附在清和耳畔低声说道:“喜宝莫不是想同为夫在榻上待上一整日不成。”清和刷地睁开了眼,李致远带笑的俊颜分明再说:“为夫自是十分乐意的。”清和睁大双眼:“起榻吧!”说着艰难地从被窝里坐起身来。 李致远却是不由分说地将清和重新搂回怀中:“天气尚冷,喜宝不可任性。”清和在男人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个白眼:“已是春日了!”李致远没理会清和的抗议,依旧将她严严实实地抱在被子里才让屋外的冬雪端着热水帕子进来,之后便不耐烦地将其赶了出去:“这里不用你伺候了。”冬雪不敢有异议,老实退了出去。 第30页 清和已经对李致远每日的贴身伺候习以为常,此时正眯着眼睛任男人帮自己穿衣洗漱。清和坐在梳妆檯前,铜镜里的脸庞雨鞋模煳不清。只听得李致远笑道:“今日想弄成什么样子?”清和微闭着眼满不在乎地说道:“夫君的眼光定是一等一的好,便由夫君决定吧。”李致远笑着轻轻挑起清和的一缕髮丝,将脸亲密地同清和的脸颊蹭了蹭,柔嫩的触感难免让他有些不想离开:“为夫定会将喜宝打扮成倾国倾城的大美人!”清和却嗔怪地白了一眼男人:“我本来就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李致远也不忍打断她的自恋:“是为夫说错话了,还请喜宝原谅则个。”清和被他这低声下气的模样逗得笑出声来:“偏你会哄我!”夫妻二人调笑了会,便相携走出了房门。二人用了早饭,李致远温柔地用帕子擦拭清和的嘴角:“歇会就出门吧。”清和眼睛亮了:“现在就动身吧!”李致远拉住跃跃欲试的清和:“喜宝,听话。”清和在李致远温和的眼神下乖乖坐下,却总用期待的眼神看着男人。 李致远自顾自慢条斯理地喝完一杯茶,才看向一旁急的要跳起来的清和:“好了,我们出门吧。”清和也顾不上多说什么,拉着李致远的手边急匆匆地想出门,李致远却起身走进房里,拿出幂篱戴在清和头上:“外头人太多,戴着这个我放心些。”清和却并不乐意:“太闷了,反正夫君就在我身边,这个就不用了吧。”李致远坚持为清和系好带子:“我们家喜宝太美了,我放心不下。”又见清和还是不情愿的模样,又说道:“喜宝,别让我担心好吗?”清和没说话了,自个将幂篱上的纱罩得严严实实,也没理会李致远,兀自出了门。 一出了院子,清和脸上的神色明显松快许多,却又不敢显露太过,偷偷瞄了一眼李致远,见他并无不快,才放心地四处探看。李致远不说,清和也从平日里男人的一举一动明白他并不希望自己出门,今日好不容易踏出院门,又有夫君作伴,清和欢喜自是不用说。 李家院子出来是条小巷子,热热闹闹的市井声音络绎不绝,清和听着倒很是新鲜,李致远却眉头紧锁,有些愧疚地说道:“日后为夫定会建个舒适安静的院子。”清和笑笑:“现今这院子就很是不错,院子大了找个人也找不到。”李致远见清和神色并无不虞,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又在心中自嘲道:“不是早知喜宝的品性,竟还害怕她在意这种事情。”许是越珍视的东西越提心弔胆吧。 到了巷口,李致远扶着清和伤了马车:“这巷子马车不太好进,只能在此处候着。”清和半点不介意,笑着掐了一把李致远:“今日出来我很高兴,同夫君你在一处更高兴。”李致远愣了下,紧绷着的神经终于稍微松弛了些,笑道:“好,我也很是欢喜。” 清和坐在马车上也是兴奋得紧,趁着李致远不注意便想悄悄掀开帘子往外瞧,闭目养神的李致远却像是另长了只眼睛似的,手准确无误地拉住清和正要掀帘子的手:“喜宝乖乖的,就要到了。”清和嘟着嘴缩回李致远身旁,被这马车晃着晃着眼皮像是煳了浆煳,随即便陷入了黑甜梦乡。 马车一停,这回清和却没让李致远哄,自个便精神抖擞地睁开了双眼:“到了吧!”李致远见她这迫不及待的样子,心里有些不舒服,毕竟是自己总拘着对方不让她出门的,但,不能再出任何岔子了,李致远心里百转千回,脸上却是没流露半分。 清和跳下马车,好奇地四处张望却见着了熟悉的景色:“这不是娘常带我来的首饰铺吗?”语气却很是肯定。李致远笑笑:“自你嫁过来,还未送你件正经礼物,我也不知你喜欢些什么,便带着你来看看。”清和也不推辞:“你是该送我礼物了。”说完便挽着李致远的手进了店铺。 这家首饰铺在镇上算是人气旺的,此时不少姑娘夫人都在挑首饰,男人们都坐在大厅的椅子上喝茶。清和熟门熟路地唤住一个店小二:“带我去看看你们这新进的货吧。”那小二见着清和,脸上立马堆满笑:“赵小姐可是许久没光顾了,小的自会把好货色都给赵小姐挑挑!”一旁一直没说话的李致远挑挑眉:“已经不是赵小姐了,是李夫人。”那小二一愣,轻轻往自己脸上打了几巴掌:“瞧小的这记性。”说着又转而看向李致远:“这想必就是李公子吧,真是一表人才,您两夫妻真是天生一对!” 清和没忍住甜蜜的笑:“你这张嘴可真是不得了!”又见那人还想再开口,连忙又道:“生意都送上门了,还不去带我们看看首饰!”那人才罢休,领着两夫妻走向里头,李致远却是趁着那人在前头带路,悄悄在清河耳边说道:“他说的也没错。”清和诧异地抬头看了一眼,只见这男人嘴角微勾,下颌抬起,俨然一副得意的样子,不禁暗骂一句不知羞,却没发现自己脸上的笑,比李致远弧度还要大些。 清和拿着几根簪子左挑右选,拿不中主意,便求救似的看向李致远。李致远拿过清和手上的簪子:“这根太俗气,这根太素净,至于这根嘛,不适合喜宝的气质。”清和见自己挑的东西呗李致远一番贬低,也没心思挑了:“那算了吧,也没甚看中的。”一旁的小二急的脸都白了,清和却想拉着李致远离开。 李致远却轻笑出声,朝着店小二问道:“我们出图纸,你们这可以订做的吧。”店小二也捨不得花了这么些功夫的生意打了水漂,忙不迭地点头道:“当然可以。”李致远反手拉住清和,从怀里掏出一叠图纸递给店小二:“何时能做好?”店小二翻看着图纸,嘴里止不住地赞嘆:“这些一看就知不是凡品,半月之内小的定将成品送至府上。”清和一把夺过小二手上的图纸,旁的也没什么,这首饰竟是处处合了清和的心意,可见制作之刃对清和的了解用心。 清和将图纸又递给小二,凑到李致远耳边:“这礼物,我很是喜爱。”李致远笑得温柔:“喜欢便好,我这心意算是落到了实处。”清和没再说话,也没同那店小二再客套,便随着李致远离开了首饰铺。李致远颇有些得意:“这还只是今儿的开始,我们还有一整日的时间。”说完便神神秘秘地拉着清和上了马车。 清和扯着李致远的袖子:“你什么时候画的图纸?”李致远笑着将清和捣乱的手握在手心:“空闲时候做的,清和喜欢就好。”却是不愿多说的样子。清和便也没再追问:“接下来我们去哪?”李致远只是笑:“到时候就知道了,总之不会让喜宝失望的。”清和也跟着笑起来:“你从没让我失望过。” 马车在闹市中行进,李致远看着靠在自己怀里的清和,像是在看一个易碎的梦,甚至不忍触碰,生怕一碰就醒来,如果这是梦,那他只愿长睡不醒。 ☆、第三十四章 第31页 这回倒是没用多少时辰李致远就牵着清和下了马车,清和惊讶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没想到夫君竟会带我来这。”嘴里说着没想到,语气却全然是意料之中的肯定。李致远笑道:“喜宝不是最想来的就是这吗?”清和看着眼前的书店,此时本应该是客人盈门的时候,这家店却空空荡荡的,只有他们二人。 李致远却是看出了清和的疑惑:“我同这家店的主人有几分交情,请他卖了个面子,清和可也慢慢挑,无人会来打扰的。”清和先前买书都是偷偷摸摸地让家里的小厮去,自嫁了人也是李致远三天两头地带些书来,自己却是从未逛过书店,端详着这散发着古朴韵味的铺面,清和不由兴奋起来。 还没等李致远带着清和踏进书店,里头就迎出来一位公子,这位公子端的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何况脸上还带着迷人的笑容,怕是迷倒了不少小姑娘,李致远却见着他脸色就沉了下去,还没等这位着青色长衫的工资开口,李致远就率先质问道:“不是说好了今日这里不留人的?”清和看出这便是书店老闆,连忙扯住李致远的袖子,朝他扔去一个不满的眼神。李致远心情更是阴沉,也不顾眼前的公子,就贴在清和耳边:“夫人竟为了他与我生气?” 那公子颇为好笑地看着两人的互动,终于忍不住对着清和行了个礼,又止住手忙脚乱想回礼的清和道:“平日里听多了李兄念叨嫂夫人,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什么名不虚传?清和头上的幂篱还未摘下,这人说的却是两人恩爱名不虚传,清和懵懵懂懂接了这赞赏,李致远却心情大好,冲着这人扔去一个算你识相的颜色:“还是进去说话吧。”说完也没理会那青衫公子,拉着清和就进了书店。 那青衫公子跟在他们二人身后,也不见恼羞成怒。清和靠近李致远笑道:“这人必定是夫君的好友罢。”说完得意地看着他。李致远没说话,清河知道,这是默认了。那头的公子又开口了:“瞧在下这记性,还未同嫂夫人介绍。在下姓吴名用,字正远,嫂夫人唤我正远就是。”清和笑着叫了他一声,又瞥见李致远的脸色,还是没说话了。 那吴正远却没这眼色,自顾自说道:“嫂夫人定是觉着我这名字奇怪吧,只因我那老夫考了一辈子科举,临了了说是百无一用是书生,为我改了这名字。”又转头朝李致远说道:“这里头有些闷,嫂夫人身子娇贵,此处又无外人,何不让嫂夫人掀了幂篱?”李致远呃狠狠地瞪向这不知死活的小子,却看见清和捂着胸口的样子,还是亲自动手摘下了清和头上的幂篱,见她眉头紧蹙,扶着她坐下:“喜宝为何不同我说身子不舒服?”清和笑笑:“也没甚感觉。”李致远不再纠缠,只是揪着眼睛有些发直的某人去找茶饮。 离了清和的视线,李致远立马卸下了温和的面具:“看够了?”吴正远也是极会见风使舵,先头敢放肆是看准了李致远不会在清和面前发火,如今只剩自己一个,自然是要夹起尾巴做人:“嫂夫人同李兄真是天生一对!”又叽里哌啦说了不少两人般配的话,见着李致远的脸色好起来,才又大着胆子说了句:“日后常带嫂夫人出来呗。”说完便端着茶逃之夭夭。 没见着清和之前,吴正远一直以为李致远的夫人定会是一位优雅贤淑,叫人挑不出半点错处的大家闺秀,虽也知李夫人是位商户女,吴正远却也没在意,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李夫人竟是位长得精緻娇小的小姑娘,虽不能说有多美艷,却让人见着就忍不住想将她放在手心娇宠着。李致远的态度也叫他大吃一惊,这男人全然不復以往的沉稳深不可测,倒像是刚刚陷入情网的少年人一样,幼稚,占有欲极强,只是吴正远也不会将他当成真的少年人就是了。 这些猜测两人在清和面前倒是都不动声色,吴正远是书店老闆,同人聊天的功夫是一等一的强,没多久就哄得清和眉开眼笑:“未料到嫂夫人如此博学,日后小弟带着夫人叨扰,还望嫂夫人莫要先烦才是。”清和自是连忙道:“怎会嫌烦?我日日一人在家才是有些烦闷,若是弟妹常来做客,我高兴还来不及。”李致远威胁地瞪了吴正远一眼,拥着清和哄道:“不是要去挑书吗?为夫同喜宝一同去罢。” 清和这才想起自己的主要目的,对着吴正远歉然地一笑就跟着李致远走了,倒是让二话不说就被抛在原地的吴正远哭笑不得。 清和挑着书,简直对这些泛着墨香的纸张爱不释手,边挑便朝着李致远说道:“日后还能来此处吗?”死皮赖脸跟上来的吴正远抢在李致远前面开口:“嫂夫人自是何时来都行,小弟定会好好招待。”李致远没理他:“日后若是为夫空闲下来了,自会陪着清和逛逛,只是到时清和怕是不会急着这书店了。”清和听着李致远还会带她出来,也没理会他的后半句话,心满意足地挑好书拉着李致远去结帐。 “这些书便算是小弟给嫂夫人的见面礼,嫂夫人便收下罢。”吴正远将那堆书包好,没理会李致远递过来的银钱。李致远却硬将银钱塞进他的手里,皮笑肉不笑道:“只这几叠纸就算是见面礼?你还是日后买好再送过来罢。”吴正远没再争辩,老老实实地将夫妻二人送出门:“嫂夫人常来啊!”清和还没来得及回应便被李致远牵着上了马车。 马车上。 清和扯着李致远笑道:“你那朋友真是有趣。”李致远将下巴枕在清和的颈窝处:“她有你夫君我有趣?”清和讨好道:“夫君怎可用有趣形容,夫君自是我的夫君。”说完看着李致远的耳根红起来。近段日子,清和越发喜欢说些这种情话,看着李致远耳根通红的样子,一发不可收拾。 李致远见着清和有些疲惫,便迳自带着清和回了院子,三个丫头见着主人家将夫人抱着进了家门,也没敢发出声响,之悄悄地行了个礼便忙活饭菜去了。李致远将清和放在榻上,怜爱地摸了摸她睡得通红的脸颊,见她发出不满的嘤咛,也没继续惹她,换了身衣服便进了厨房:“今日我来做饭罢。”三个丫头震惊。 夏荷悄悄扯扯春华冬雪的衣袖:“没想到主人家竟会下厨!”春华道:“我们只听着主人家的话就是了,捏想这些有的没的。”心里却暗道:“那主人家为夫人做的还少?完全不值得惊讶好伐!”那头李致远正行云流水地做饭,嘴角噙着温润的笑意。厨房里因着烟火气很是暖和,简直让人的心里都滚烫起来了。 用过晚饭,丫头们退下,李致远同清和聊着天:“今日玩的可是痛快?”清和懒懒回道:“自然了。”李致远又问道:“下回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清和眼睛亮了:“再带我去那家饭馆吧!”李致远亲昵地点了点她的鼻尖:“小吃货。”清和理直气壮:“民以食为天嘛!”李致远笑道:“若是喜宝喜欢,我下回带些回府就是了,保准你吃的舌头都要掉下来。” 第32页 李致远看着欢欣雀跃的清和,忽地问道:“一人在家可是太孤单了?”清和一怔,摇头道:“没有,还有丫头们陪着呢。”脸上看不出有丝毫勉强。李致远端详了半晌,将清和拥进怀里:“日后我会常回来你的”清和戳戳他的胸口:“你已经回来的够频繁了,好好读书才是正经事!”没听见李致远的回话,清和挣开男人的怀抱,认真地看着男人的眼睛:“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我也很满足,真的不用再勉强自己了。”李致远还是不说话,他自然知道自己已然做的比大多数人好,只是,还是不够。李致远再次将清和拥进怀里:“好了我知道了,会好好念书的,给你挣个诰命回来。” 清和笑笑:“那有什么,只要我们都好好的就是了。”说着揪住李致远的衣襟:“你可不许当了官老爷就被迷了眼,吶一堆小老婆进来。”李致远爱极了她这醋熘熘的小模样:“家里已有最好的,我怎会将就些次品。”清和满意地倚着男人:“那就好,若你三心二意,我爹娘也不会放过你的!”李致远却是有些不乐意:“我俩的事,与你爹娘何干?” 这个晚上很长,清和倒是没有负担地很快入睡了,李致远却是抱着怀里的宝贝捨不得合眼,每日都觉得自己更陷下去一分,如今虽已整个人都完全陷进去了,心里的爱意仍是不依不饶地增长。李致远抱紧清和,睡着了。 ☆、第三十五章 说起吴正远这人,若是只见过他一面的人只会讲他当成一个不大会做生意的生意人,带着温厚笑容的这人从来不劝客人买昂贵的书画,却热衷于推销些落魄书生的家中旧书,李致远在那时自然是没同这人有过交集,这时却因着替清和搜集话本意外见到了这书生样的生意人,初次见着这人时,饶是李致远也没抑制住内心的讶异,好在李致远及时掩饰住自己的神情,没让这个卖书的商人起疑。之后便是顺理成章地一见如故,结为好友,这人倒是与那时留在李致远心中的印象截然不同,李致远也渐渐收起了心里的小心思,甚至连清和也介绍与他。 秋闱就快到了,即使是李志远也总被先生抓着在书院里念书,陪着清和的时间少了不少,清和虽不是一人在家,三个丫头却相当于没在清和无所事事之余,心情也愈加低落,虽没在李致远面前表现出来,李致远见着她愈发少的笑容,心里也多少猜测得到,只能尽量寻些让清和高兴的小玩意,却也只能换得清和片刻笑意,毕竟他在家的机会也不如何多。 这些日子见着清和的机会极少,李致远实际上也有些烦躁,甚至有些怀疑自己做的决定:这种日子与之前有何分别,其实这回做个能养活清和的生意人就行了,何必又为了不可预知的未来牺牲现在的相处时光?这种想法一冒出来就被李致远压回内心深处,但到底是留下了一颗种子,只待他日时候到了便会萌芽,而后长成参天大树。 这日李致远在吴正远这买话本:“吴用,新出的话本都拿给我罢。”趴在桌子上睡懒觉的吴正远急忙起身,见是李致远,又懒懒散散地趴了回去:“老地方,你自个找吧。”李致远却没依言动身,而是皱眉说道:“你好歹也是店主,怎有让客人亲自动手的道理。”吴正远这回才坐直了,看见李致远毫无异样的脸色,没忍住乐了:“怎么?同你那小妻子生了矛盾?”看着李致远那瞬间沉下来的眼眸,拍了两下他的肩,又被李致远毫不留情地拂下手才慢悠悠地说道:“说出来哥哥也好给你出主意啊!” 李致远见着这人兴致勃勃的神色,冷哼一声:“你是想听笑话才是真罢。”吴正远嘿嘿一笑:“毕竟你这种模样我从未见识过。”说着又好奇道:“我那小嫂子看着就是乖巧贴心的,竟然这样你也不满意?”李致远眼神一利:“我的妻子也是你能评价的?”吴正远却没被李大丞相的气势吓住:“所以,到底怎么了?”李致远犹豫了下,还是有选择性地说了些。 “所以你竟然想着为了个女人放弃秋闱?”饶是吴正远为人不羁,也惊得扇子都要掉了,随即便一脸不贊成地看着他。李致远苦笑,若是没有那时的记忆,他定会也像吴正远一样的反应,但如今,李致远坚定了眼神,那颗种子到底是萌芽了:“秋闱还会再有,清和却只有一个。” 吴正远气的将扇子甩在桌子上,到底是不忍心让自己的好友误入歧途,强压着火气道:“你那妻子是个富家小姐,以你这除了读书半点不会的架势,你可有能力养活她?让她舒适过活?更何况你那父母对你的期望你就这样辜负?”看着好友沉默不语的样子,吴正远缓和下语气:“你们的好日子在后头,现在还是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李致远沉默,倒不是被吴正远说服,只是冷静下来想明白自己之前的想法太过可笑,他应该把一切安排好再想这些的,如今的自己到底是弱了些,还没有资本做自己想做的事。 见不得好友这模样,吴正远想了想道:“嫂子认字吧?我倒是有个给嫂子打发时间的办法。”李致远皱着眉:“清和不能太累,我也不想她出去。”吴正远好笑道:“这我自然知道,我也没想着让嫂子去做苦力!”吴正远顿了顿才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识得些夫人小姐,都是有兴趣学字的,不过碍于女儿身不好寻先生,倒是可以让她们去跟着嫂子学学。”李致远想到清和在村里也做过这事,当即毫不犹豫地说道:“这事便交给你去办了。” 吴正远脸上是无可奈何的神色,语气却泄露了真实想法:“哎,谁叫我是你的好友。”当日便张罗开了这事。李致远倒是信任好友,说交给他,便老神在在地回家去同清和商讨了:“那我走了。”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只剩下张着嘴看着他背影的吴正远:“你这甩手掌柜当得倒是痛快。”说完也拿他没办法,还是老老实实地做事。 清和见着李致远有些惊讶:“今日怎会的如此早?”李致远微笑:“喜宝不开心我早些回来吗?”看着李致远嘴角的笑容,清和只觉该说些好听的:“我巴不得夫君日日早些回来陪我,不过夫君这几日都回的很晚。”说着用委屈地眼神看着李致远。李致远见着清和这模样就只能投降了:“好了好了,我帮你找了个事打发时间。” 清和精神一震:“什么事?”李致远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通,清和却沉默了。半晌才答道:“我不想干这事。”此时的清和眼前又浮现出小芽苍白的脸和秀芹绝望的眼神:“抱歉,我做不到。”李致远抱紧清和:“喜宝永远不用与我说抱歉,你不想干我们就不干了,本就是打发时间的事,为夫还不想喜宝与其他人日日相对呢。”听着李致远温声细语的安慰,清和放松下僵硬的嵴背,靠在男人怀里:“我会害了她们的。” 李致远在心中懊恼自己竟然忘了清和每晚的噩梦,轻拍着她:“那不是喜宝的错。”清和不说话。李致远嘆了口气,本以为以清和的洒脱,这时早就过去了,没想到清和一直记着:“那小姑娘是自己求你要学字的,喜宝只是做了你能做的,若不是喜宝,那小姑娘只怕更悲惨,喜宝好歹给了她希望。”清和看着李致远:“我没做错?我,我给了她希望?”李致远回以坚定的眼神:“对,喜宝是她的希望。” 第33页 清和埋在男人怀里,李致远听见她闷闷的声音:“我想想吧。”李致远抚着清和的青丝:“喜宝慢慢想,想不明白也没事,还有我在。” 第二日清和难得的起了个大早,扯着李致远极有韧性的头髮道:“我决定了。”李致远睁眼见到清和拜反射性地将她拥入怀中:“嗯,知道了。”清和将李致远拍醒,目光炯炯:“你知道什么,我还没说呢!”李致远含含煳煳地说道:“喜宝答应了是吧,我知道了。”清和放下手:“你怎么知道的,我刚刚才想明白的。”李致远无奈地嘆了口气,这下是彻底醒过来了:“喜宝有什么事能瞒得过我?”又将不老实的清和包进被子里:“昨夜想了一宿,现在好好休息吧。”清和放下心事,顺着男人的力道闭上了眼。 哄着清和陷入了睡梦,李致远才小心翼翼地起身。在书院里也静不下心来,干脆观察周围同窗的李致远却是发现了有趣的人,那时来过李家院子里面容清秀的书生腼腆地笑着,在一群学生中很是受欢迎的样子,几人围着他,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李致远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嘴角,缓步走了过去:“不知方兄在说什么?如此有趣,务必让在下也听听。”李致远在书院的人气也很是不错,立马就被这群人拉进了圈子,不知不觉竟代替那书生成了谈话的中心。 那书生却也不生气,自然地退开一步,与其余人一起环着李致远,众星拱月般将他围在正中心,渐渐地人越来越多,知道上课了众人才意犹未尽地散去。那书生却趁机走近李致远:“那日没来得及与李兄说话,今日可要好好与李兄说说话。”李致远上下扫了一眼这书生,忽而露出笑容:“好啊,在下也对方兄一见如故。”两人相视微笑,周围的学生却觉身上一寒,纷纷快步离开这两人身边。 下课李致远难得地没有立马回家,而是与书生结伴去了茶馆。两人各自说了些客套话,便端着茶细品。书生见李致远喝茶姿态优美,又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不禁好奇道:“李兄可是对茶道有研究?”李致远轻轻放下茶杯才慢条斯理地开口:“在下只是胡乱喝喝,并不懂这些规矩,倒是牛嚼牡丹了。”书生笑道:“怎会?若李兄是牛,我们这些粗鄙的人可无地自容了。”两人你来我往地交锋了数句,到底是书生先没忍住先亮出了目的:“李兄如此大才,何不与我经常探讨?”李致远笑着抿了口茶,这时的方珏倒是出乎意料的稚嫩:“在下同各个同窗都有讨论,自然同方兄也会时常探讨。” ☆、第三十六章 “那些人?”方珏的眼里划过一道微不可见的不屑,李致远笑了下:“方兄不同意?”方珏不再掩饰自己的轻蔑:“以李兄同我的才学,那群人怎及万一?”这般少年意气的话,李致远就是在真正的少年时期也未说过,此时自是说不出来,只是面不改色地答道:“同窗们自是有方兄忽略了的长处。”顿了顿又意味深长地说道:“方兄还是不要太过自信的好。”说完朝愣住的方珏笑了笑,便不紧不慢地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开了。 李致远心情愉快地到了家,却看见了清和脸上不快的神色,不禁跟着皱了皱眉,马上又松开眉心,笑着迎了上去:“喜宝在家做什么?”清和努力想缓和下脸色,却对上李致远温和包容的眼神,顿时身子一松:“我,我在准备教她们识字。”李致远看着清和紧张的神色,忽地笑道:“喜宝的本事为夫最是清楚,不用如此担心。”语气很是笃定。 清和只教过三丫她们,却对自己的水准很是自信,如今慌张也只是一时想起小芽,经了李致远温柔的劝哄,不多时就又斗志昂扬地准备去看书了。“嗯?”清和惊讶地看着扯住她袖子的那双手,这双手白皙修长,袖子上传来的力道却让清和走动不得,当然,她也不想走。男人眨着幽深的眸子:“喜宝,为夫想同你,上,榻。”清和脸上染上一层薄薄的胭脂:“白日宣淫不可取。”若是忽略她通红的脸颊,这句话倒是义正言辞的很。 李致远不说话,只是拉着清和往房里走。清和倒是没拒绝,两人就这么一同倒在榻上,做了这样那样不可描述之事。清和红着脸缩在男人怀里,空气中的味道让人闻了脸红心跳,清和懒散地说道:“夫君,那些夫人小姐是来我们家学字?该让她们到哪个房间?”李致远的声音像是餍足的狮子:“她们来请教喜宝,自是该她们自己找地方。”又轻吻了下清和的额头“那地方我去看过了,离书院很近。”清和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温顺地闭上了眼。 吴正远做事的效率很快,场地和学生马上就找好了,只等清和上任。 当今世上对女子实是苛刻,村子里小芽的事就是典型,清和从小被家里人宠着不清楚,吴正远却是煞费苦心挑了个隐蔽的地方只想将这事瞒的严严实实,跳的夫人小姐也无一不是嘴严实的。这日李致远噢诶着清和坐着马车到了一处不起眼的院子前,清和下了马车便好奇地四处打量着。这处院子外表很是不起眼,甚至有些破旧,一进到里面,清和却是眼前一亮,这处的景象与自家院子并无不同,处处透着舒适温馨。 屋里都是些女人家,李致远不好进去,只站在门外替清和将一缕髮丝别到耳后:“下了课我就来接你,喜宝乖乖等着。”清和眨巴着亮晶晶的杏眼点点头,目送李致远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后,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打起精神便走进了屋里。 一迈进屋里,清和便被一阵香风熏得抽了抽鼻子,眼前是十几个莺莺燕燕围坐在一起说笑,其中一位有些年纪了的夫人见到清和,连忙拉过清和:“妹妹也是来学字的?”说着将她拉入了众人的圈子中。清和陡然间被这样一群泛着香气的女人包围,颇有些手足无措。但渐渐听了她们的谈话后,神色却严肃了起来,呆呆她们意犹未尽地停下喝茶,才拍了拍手。 见众人都带着疑惑看向自己,清和才满意地清了清喉咙,正要开口说话,却被一阵清脆的笑声打断,清和长的稚嫩,偏又做出一副严肃的表情姿态来,就像是小娃娃硬要装成大人,让人忍不住地发笑。清和听着房里一阵一阵的笑声,绷着脸用力咳了几声,见笑声终于停了下来才开口说道:“今日起便由我来教你们识字,不管你们是因着什么原因来的,既来了,就得遵守我的规矩。” 众人面上都是掩不住的惊讶,一个脸蛋圆圆的小姑娘忍不住率先提问:“你看上去不过同我一般年岁,叫我们姐妹如何信任你?”清和受了质疑也不惊慌,不慌不忙地开口解释道:“我年岁虽是不大,从小却因着父母宠溺学了识字,别的不说,教你们还是绰绰有余的。”这略显骄傲的话却没让众人生气,不得不说,清和的外貌气质就是天生招同性怜爱的,女人家们在她面前总是母性泛滥,众人也因此就像是在包容小妹妹,对清和有些强烈的语气一笑置之。 第34页 清和眼中却是众人并没有吧她的话当成一回事,当下也没再说什么,没同她们客套几句便皱着眉开始了上课。这群夫人小姐却不像三丫她们那样好教,不说她们到底学会了没有,伴着清和讲课的声音是噼里啪啦的嗑瓜子声。清和皱着双眉,终于忍不住将书拍在桌子上,女人们一脸迷茫地抬头,谁都没意识到清和的火气,实是长得像个人偶娃娃的清和皱着眉,也像是小娃娃撒娇。 清和压了压火气,这里可没人会迁就她,清和一向是个识时务的小姑娘,在宠爱迁就自己的人面前肆意痛快,在这些人面前,清和总会收起自己的脾气,面上只是个可爱温柔的小姑娘。此时也不例外,清和脸上是甜蜜的笑容:“先听完我说的再吃东西吧。” 瘦长身材的姑娘最先放下了手,清和脸上的表情太过招人怜爱,她笑道:“好了,我们都不吃了,听清和讲课。”这种哄小孩的语气让清和眉心一跳,也没表现出来,只朝那夫人感激一笑。其余人也陆续放下手,没了那扰人心神的嗑瓜子声,清和长舒一口气,敛着眉眼重新讲课。 刨去声音太过绵软,清和讲的内容竟渐渐吸引了大多数人,本是打算换个方式聚在一起谈天玩耍的女人们渐渐盯着清和听入了迷。清和倒是陷入讲课不可自拔,也没理会这些人在干嘛了。直到清和宣布休息众人才回过神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开了。 “这小姑娘讲的真是有趣!” “真没想到她有这本事。” “到底是李公子的夫人。” 说曹操曹操到,这些人嘴里的李公子此刻就到了这处院子,清和跟着丫头走了没多久便见到了站得如青竹般挺直俊秀的夫君,清和见丫头退下了,随即毫不犹豫地投入了男人早已张开的怀抱:“夫君~”李致远宠溺地看着像个小奶狗似的在身上乱蹭的自家娘子:“如何?”清和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张嘴便一口气跟男人抱怨了一番,末了还愤愤地添上一句:“三丫她们好多了!” 自己捧在手心护着宠着的人受了气,李致远温柔地问道:“若是不喜欢,就不干了吧。”清和只听得李致远温和的声音,却看不见他布满狂风暴雨的双眸,只埋在男人胸前摇了摇头,声音转眼欢快了起来:“不过后来她们都听课啦!”李致远哑然,原来怀里的小女人绕了个大圈子只是想让自己好好夸一夸她。 妻子用这样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自然不能违了她的意,李致远俯身在抬头看他的小女人嘟起的红唇上印下一吻:“喜宝真棒!”清和此刻还听得到那些人的声音,当即不满地推开男人,紧张地四下张望,见没人才舒了口气,却被一条强劲的手臂揽住,头顶传来男人带着笑意的声音:“看来喜宝是不满意为夫的奖励了。” 清和刚想说话就被一股轻柔却不容违逆的力道托起下巴,熟悉的气息马上贴上自己,这回可不像刚刚那般浅尝辄止,男人低着头,薄唇在清和天生微嘟的红唇上温柔地摩挲几下,舌头便长驱直入,在清和紧闭的贝齿上极尽缠绵地舔舐几下,怀里的小姑娘便傻乎乎地打开齿关,任李致远的长舌直驱而入,捲起小姑娘可爱的小舌头啧啧有声地吮吸着。这种极其亲密的亲吻让清和不禁红了脸,眼睛泛起一层水雾,可怜巴巴地看着男人。 李致远只觉得身体某个部位一热,只得有些狼狈地遮住清和于他而言太过煽情的眸子,嘴上的动作也粗暴了起来,不再温柔地诱哄,而是霸道地捲住清和的小舌头,犹如抓住自己猎物的独狼,带着决不放手的决绝。感受到手心的睫毛正微微颤动着,李致远不由自主地收了收手掌,拥紧怀中的娇躯,舌头模仿者某种动作在清和口中激烈地动着。 到李致远终于捨得放开清和,单纯的小姑娘红唇微肿,失神地望着李致远。李致远被她看的全身一热,粗哑的声音吓了清和一跳:“别这么看着我。”清和回过神来,没好气地锤了下男人的胸膛:“登徒子!”说完便顶着张红扑扑的脸跑了。 ☆、第三十七章 李致远含笑看着像只小兔子似的慌张逃走的妻子的背影,也没立马追上去,而是不慌不忙地站在原地没动,果不其然,清和又红着脸走了回来:“饿了。”李致远牵着清和走到桌边,上头早已放上了一个打开的食盒,散发着诱人的饭菜香味。清和确实饿了,坐下便迫不及待地伸筷子,李致远只一脸满足地看着她,自己的筷子却没动。清和放下筷子,没好气地对着身旁笑眯眯的男人说道:“吃饭!”李致远这才拿起筷子。 这头两夫妻在甜甜蜜蜜地共同用饭,那头的夫人小姐们也很是热闹,热火朝天地议论着这个小先生,没错,不过半天时间,这些人就已经认定清和是她们的先生了。脸蛋圆圆的小姑娘扯着她身旁一位夫人的袖子:“高姐姐,那李夫人真厉害!”眉目间俱是对清和的崇拜,那夫人宠溺地捏了捏她的俏鼻:“哟,之前媛媛不还说什么这李夫人不过低微的商户女,不配教导你这大家闺秀吗?如今倒是改口得快。”那叫媛媛的小姑娘不满地皱了皱鼻子:“还说我呢,高姐姐你之前不也是对小先生不以为然吗!” 王夫人笑着任这在娘家时的小妹妹撒娇,半晌才说道:“如今既已知了她的本事,便好好学着吧。”不理会媛媛一下皱起的小脸,扫了一圈玩的欢快的其他人,又提高声音说道:“姐妹们,既已来了,便也用点心学学罢。”这群人隐隐有一王夫人为首,一时之间都是软软应和的声音。王夫人见状满意地笑了,虽说清和确实是合了她的眼缘,但要说为其做到如此地步,更多的还是因着自己夫君对那李公子的欣赏,外头的事她不懂,可这李公子一看就是万分疼宠妻子的,别的不说,后院的事,她可是无比拿手的。 正在同自家男人用饭的清和不懂这些弯弯绕绕,李致远自然也没想过让她懂,两人用完饭,又说了会贴心话,李致远便提着食盒会书院去了。留下清和品了盏茶,拍拍脸颊又精神抖擞地继续当先生。 屋子里静悄悄的。清和手里拿着本书坐在一旁,其他人都手握着毛笔全神贯注地比划着名。一声轻笑却在这时突然发出,清和从书本中抬起眼,又是那个脸蛋圆圆的小姑娘。见清和的眼神转过来,媛媛顿时噤声,讨好地朝清和吐了吐舌头。清和回了一个微笑,然后慢悠悠地走到她身边:“看什么呢?”媛媛见清和和颜悦色的,提起的心也放了下来,同样小声说道:“就是,就是我写的字太丑了。” 清和抽出那张占满水渍的纸看了看,静了一下,这字,确实一看就是初学者,可清和急的自己从未写出过如此有个性的字,也未看过三丫她们写过,不禁在心里庆幸当时没让她们动用墨水。媛媛小心地瞄着清和的脸色,见清和越皱越紧的眉心,有些手忙脚乱地说道:“小先生,我会好好练字的。”清和本想说她两句,见到这姑娘通红的眼眶,耳边又传来她颤抖的声音,只能无奈地嘆了口气:“你自个好好练罢。” 第35页 这样的温声细语,媛媛的眼眶却是更红了,从小没经过训斥的娇小姐单单只听出清和声音里的无奈就委屈的不行。清和也是被父母娇宠大的,没哄过人,只能看着这姑娘的眼眶越来越红,憋了半天说出一句:“要不你先休息会?”一旁看着的王夫人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俩小姑娘都长得玲珑可爱,一人红着眼,一人皱着眉,倒像是两小姑娘在闹别扭似的,王夫人看着她们,就像看自家的小闺女,看的兴高采烈。 媛媛一下没绷住,转过头狠狠瞪了一眼王夫人:“高姐姐!”王夫人索性放下笔:“怎么?耍小孩子脾气还不兴我说了?”媛媛这才注意到面前板着脸眼里却透出慌乱的小先生,连忙将哭腔憋了回去:“对不起,我会好好练的。”清和松了口气,拍拍媛媛的肩,又感激地看了眼王夫人,便逃跑样的走开了。 除了这小插曲,清和到底还算顺利地结束了第一天小先生的经歷,同众人说好下次的时间便迫不及待地往外走。门外此时的马车不少,都是来接夫人、女儿的。还没等清和走到门口,某个男人便步履匆匆地迎了上来,又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其他人的视线,拿出幂篱将清和的脸遮的严严实实,才搂着清和的肩上了马车。 跟在后头的王夫人瞥见这张俊美逼人的脸,脚步下意识地慢了下来,已为人母的王夫人倒不是被这个小辈的俊美惊到了,实是李致远绷着脸,一脸的生人勿近。王夫人慢下脚步坐到马车上才回过神来,不禁笑着感嘆自家夫君看人的眼光,更是坚定了要同清和交好的决心。至于其余人,媛媛是一看到李致远便愣住了,养在深闺的小姐第一次见到如此好样貌的成年男性,登时红了脸,直到坐上马车脑子里还是轰隆作响,眼前一直回放着李致远那深邃迷人的五官。 坐上马车的清和立马瘫在了李致远怀里,李致远心疼地搂紧她,一时之间也忘了吃醋:“很累吗?”清和头都懒得再摇,只是微微动了动,默认了男人的问话。李致远不再说话,调整了下姿势让清和靠的更舒服,两人就这么一路无话地回到了家。 回到家中的清和终于开了口:“想吃你做的饭。”李致远自是没有不答应的,将清和放在榻上细心地盖好被子便径直去了厨房,站在热气氤氲的厨房里,太过锋利的五官显得有些骇人,他嘴里说的是:“那王家的,还是陈家的?”竟是在默念清和上课的众人的家族,心里默将他们记下一笔的李致远做好饭菜端上桌,叫醒清和时又是一脸温柔:“喜宝,吃点东西再睡,听话。” 两人难得沉默地用完饭,清和酝酿了下,便直接开口了:“那王夫人可是与你有什么干系?”李致远摸摸鼻子:“不过是她夫君看重我,想结个善缘罢了。”看清和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连忙又开口道:“可是为难了你?喜宝不用在意,为夫会同王知县说说的。”清和看着男人一脸紧张,心里不禁有些开心:“没有,你别大题小做,不过王夫人对我的态度太好,我担心她有什么目的。” 李致远心头一跳,看清和那小眼神,明显就是担心自己会为难。难得手比口快的李大丞相拥住清和,纠结了会才结结巴巴地说道:“没,没事,我,我们是夫妻,喜宝这么担心我,我,我甚是开心。”被妻子关心自己的甜蜜沖昏头脑的某人完全没注意到平时只撒娇任性的妻子怎会注意到这么微妙的事,一个劲的傻乐。 清和也没想起要同自家男人解释,听了男人这一番断断续续的话,满意地笑弯了眼:“可要我注意些什么人?”李致远不贊同地摇摇头:“喜宝还要去上课?”清和默了下:“虽说许多人都是因着夫君你的关系才来上我这名不见经传的先生的课,不过,”清和瞅了眼想要开口说话的李致远,又说道:“总还是有些人是真的想学识字的,更何况,我也想帮夫君做些事。”被清和迷得团团转的某人只好妥协:“要注意身子,别太累。” 两夫妻这就算是达成了共识,当天晚上李致远就将其中利害关系一一跟清和说了个明白。实际上李致远经了前一回,时分清楚清和的能力,只是总觉得清和越操劳,离那结局就越接近,总忍不住想让自己的妻子乖顺地待在后院里,自己为她遮挡所有的风雨。 不过,李致远看着清和神采飞扬的脸。反正有自己护着,喜宝想干什么就干吧,自有他会为她防好其余事情的。喜宝不愧是自己的娘子,这模样真是让人打心眼里喜爱。说到底,若是清和不想干这些只想在家窝着,李致远自然也是觉得自家娘子最可爱,合该娇养着,这便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道理了。 那些小姐夫人自是不可能日日来上课,李致远也不忍心清和日日奔波劳累,天知道清和上课时不过讲至多一个时辰的课,其余时间都是捧着话本让众人自己练字的。因此便定下三日一回的上课,第二日李致远休息,这日又同自家娘子互通了心意,自是同清和痴缠了一整晚,直到天色泛白才让妻子躺在自己怀里睡着。 第二日清和快到晌午才起来,枕在李致远的臂弯里一脸期待地说道:“夫君,你说我们的第一个孩子会是女孩还是男孩?”李致远搂着她的手臂一僵,随即说道:“自己还是小孩就想要孩子了?”清和不满地锤了他胸口一下:“我就是想要个同夫君你一样好相貌的儿子嘛!”李致远不语。 ☆、第三十八章 关于孩子的对话到底是无疾而终了,清和看出了李致远眉间的郁色,作为一个合格贴心的妻子,清和识趣地没再继续这话题。李致远面上是揭过去了,心里却总是念着,时常偷看清和的脸色,担心她一直惦念着想要个孩子。李致远当然不是天生厌恶孩子,只因大夫的话,到底是不敢再让清和冒一星半点的险。 这日清和又瞧见李致远一脸担忧心焦地瞧着自己,饶是清和脾气温和,也有些受不来了,放下手中的话本,转头对李致远道:“你这几日到底是怎么了?”李致远眼神躲闪,语焉不详地道:“没,没什么。”清和却不打算再次放过了,追问道:“没什么你为何总盯着我瞧?”李致远的眼神游移了下,还是强笑着说道:“喜宝好看,为夫多看看不成吗?”清和皱了皱眉:“你知道我在问你什么。” 李致远看着清和坚定的眼神,无奈地嘆了口气:“就是,就是,”李大丞相还没来得及编出套完美的说辞,就被清和打断了,清和拉住男人的手:“好了,算了。”李致远却有些急了,正想说话却还是被清和止住:“是我不好。”语气难得的有些低落。李致远顿时慌张起来,手足无措地不敢动弹:“没有,喜宝特别好。”男人对上清和时总是这样笨嘴拙舌,只在嘴里嘀咕着“真的特别好”。 看着这样笨拙的男人,清和的脸色更灰暗了,抿了抿嘴,清和主动上前搂住男人精瘦的腰,又在他温暖的胸口上蹭了蹭:“夫君,我喜欢你。”说着抬头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男人,李致远深邃的眼神如同一片幽深的湖水,此刻却起了极大的震盪,李致远僵着身子,彻底是说不出话来了。清和见男人没反应,又接着说道:“夫君,你长得着实合我心意,性子又这样温和,你真的特别好,我想一辈子同你在一起不分离。” 第36页 这一番从未听过的甜言蜜语砸下来,李致远直接懵了圈,愣着动不了。清和也不脸红,索性捧着男人的脸与他鼻尖相贴:“所以夫君不必担心。”担心什么呢,清和没有说出口,李致远却已在她清澈的双眼中看到了答案。男人只是点头,两人隔得这样近,彼此都能感觉到对方唿吸带出的热气,男人却并未再进一步,只是闭上了眼享受此刻的宁静氛围。 要说李致远已完全安下了心自是不可能的,那时的记忆如跗骨之蛆,他是不可能摆脱的掉的,清和这一番话却似涓涓清流,安抚了他躁动的内心,同时却也让那只是一株幼苗的叫做占有欲的东西长成了参天大树。这晚李致远紧紧抱着清和,就像要将她融进骨血里,嘴里低声呢喃着:“你说了一辈子的,便再不可丢下我一人了。”又哀切地盯着清和熟睡的脸:“喜宝,喜宝,别留我一人。”清和皱了皱眉,转了个身子面对着李致远,又伸手拍了拍男人的背,这姑娘的眼睛却还是闭着的。李致远再没动静,只是一双臂膀似铁箍,锁着清和让她动弹不得。 两夫妻这一日过后都没再流露什么,男人照常去书院上课,清和的教认字也步入了正轨,日常相处温馨有默契,只是吴正远无意中说过李致远一句:“我怎么觉着李兄你好像,有些瘆人啊。”李致远自是挂上一贯的温文尔雅的笑容不作答。清和却是不由自主地放不下勾起的嘴角,倒是让学生们问了好几次。 这些日子清和小先生的教导也渐渐被这些夫人小姐接受,清和的兴致也被勾起,一日比一日更认真,李致远感受到清和的决心,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在家时视线一时半刻都离不了自己的小妻子,恨不能将整个人都黏在她身上不离开,清和却也未显现出不满,在家时也是日日扯着李致远的袖子不放手。 这日清和照常同李致远一起坐马车去上课,同夫君磨蹭了会后就照常走进了屋子,却见媛媛似有心事般绞着手指,低头也不看她。对于这个脸蛋圆圆的小姑娘,许是因着清和同她太过相似,以至于清和对这小姑娘的感觉不是太好,从小千娇百宠的清和没法子去哄这个同样被父母捧在手心的小姑娘。可这几回上课清和总见着媛媛哭丧着脸,这时也不得不走到她跟前问问:“媛媛,这些日子可是身子不爽利?若是撑不住便回家歇息几天罢。” 清和自认为语气和缓,没成想媛媛却是一个激灵缩到了王夫人身后,清和只能听到她细小含煳的声音:“没,没事,李夫人。”这倒是奇了,清和不禁有些疑惑,这群人只在刚开始时叫过她李夫人,如今可都是成她为小先生的。清和若有所思地盯着媛媛露出的一缕头髮丝瞧着,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清和面如常色地讲完了课,也没理会地下提心弔胆的媛媛。倒是王夫人一脸担忧地看着她们俩。也是年岁不小的人了,王夫人自是能看出媛媛这是对清和生了嫌隙,却也看不出这小祖宗究竟是哪里看不顺眼了,只能盼着清和不同她计较,这俩女娃娃虽是都比自己年岁小,王夫人却是一个也不能得罪。好在清和确实也没放在心上,只这媛媛却是一人兀自别扭着。 终于熬到下课,王夫人不禁长舒一口气,迫不及待地就想拉着媛媛回去。媛媛却是固执地不肯挪动脚步。这时正是夏雨迷离之际,闷热的空气让人忍不住地心生烦躁,清和也细细地喘着气,眉头微皱。却在看到如青竹般挺立在面前的男人时脸上盪开一抹微笑。 这时清和却没同往常般走向李致远,而是回头不出所料地对上了媛媛的视线,这脸蛋圆圆的小姑娘眼神里有挣扎,有羞愧,却硬撑着同清和对视了几秒才狼狈地低下头。清和也没再干什么,快步走向了眼里已显露出不快的男人伞下,对他绽放出一个绚烂的笑容:“我们回家,夫君。”男人于是搂着清和,将她娇小的身子完全笼罩住,又见地上积水,索性一把抱起清和走向了自家马车。 清和虽是有些惊讶,却还是乖巧地搂住男人的脖子。隔着朦胧的细雨,媛媛目不转睛地看着这恩爱的背影,额上的发被雨淋湿了些,刺得她眼睛有些痒,有些疼。王夫人从头到文都未有动作,此时才紧紧拉住媛媛的手,将她罩在自己伞下:“我们也回去罢。”说完便拉着她走向马车。 一紧马车,清和的脸色却是瞬时间便沉了下来,甩开李致远的手,闷不吭声地同他拉开了距离。李致远早忘了自己看到清和没有第一时间走向自己的怒火,慌里慌张地看着清和的脸色:“喜宝,怎么了?可是身子不爽利?”听着这话,清和却是又想起了媛媛,心火更甚,愣是人李致远讨好了一路也沉着脸没开口。 马车到了,清和一下拍开李致远的手,清脆的“啪”声让两人都吓了一跳,清和却没停留,提着裙子就要自个跳下马车。若是往常倒是们甚关系,可清和气了一路,天气又是闷热潮湿,这姑娘脚下一软,竟就要跌下马车。李致远在一旁本不敢逆了清和的意思,却见她身形一晃,顿时吓得肝胆俱裂,险险将她护在怀中跳下马车。 也来不及训斥清和,李致远便抱着她步履匆匆地进了房,对迎上来的丫头们甩下一句:“去请大夫!”便脚步不停地将清和放在了榻上。看着清和苍白的脸色,微皱的眉心,李致远缓缓将头埋进她的颈窝:“喜宝,你别吓我。”声音竟是有些颤抖。清和眼皮动了动,却是没睁开双眼,显然还在气着。 李致远面色凝重地看着大夫,倒是把大夫看笑了:“年轻人,你媳妇没什么事,不过是体虚,受这天气的影响有些不舒服罢了。可别摆出这么副表情来。”说完开了几份食补的方子便悠悠然地走了。李致远听了这大夫的话脸色略有好转,却又想到清和莫名的怒火,坐在清和榻边,有些踌躇。 不料清和却是自个开口了:“你可知晓那孙家的小姐?”李致远一头雾水,还是谨慎地答道:“不是你的学生吗?”清和胸口的起伏顿时大了些:“看来你同她是早就相识了!”李致远握住清和的手,神色忧郁道:“为夫一颗心早已系在娘子身上,在她是你学生前,我可从未见过。”清和还是没睁眼:“那她会总用我夺了她心上人的眼神盯着我不放?!” 李致远这才明白癥结所在,心里却是不经意地泛起一丝甜意:“喜宝这时在吃醋?”清和霎时间睁开双眼怒瞪向这个抑制不住露出傻笑的男人:“怎么?我吃不得?”李致远自是赔笑:“吃得吃得,只拿孙家小姐我从未注意过,她是何模样都不了解,”又顿了顿接着说道:“为夫心里眼里,只有一个小喜宝。” ☆、第三十九章 李致远这句话虽是为了解释,却也是发自内心,极为诚恳,清和自然感受得到。可许是因着这几日的天气让清和心生烦躁,原本性子温和的清和还是板着脸:“说的倒是好听,可那孙家小姐你要如何说?”李大丞相此时有口难辩,他可从未钻研过除清和外的小姑娘的心思,又如何知晓那孙家小姐是怎么回事。男人只得拥着小妻子一遍一遍地赌咒发誓:“我从未注意过那小姑娘,我心里只有喜宝。”清和听着耳边男人喋喋不休的话,心口更是闷得不行,突地捂住胸口坐起来,便趴在榻呕吐起来。 第37页 李致远吓了一跳,连忙让她靠在自己胸膛上,一手轻拍着清和的背,嘴里低声哄着:“喜宝不生气了,生气就打我,别折腾自个身子。”清和压下胸口翻腾,无力地靠在李致远身上,倒是没再发火了,沉默一会软软地说道:“好了,让我睡会,难受。”李致远不敢再说什么,轻轻将清和放平,便坐在榻边温柔地凝视着她。 只眯了一会,清和便不耐烦地开口道:“你出去,你在这我睡不着。”李致远看着清和的脸色,低声应了,才脚步轻声地退出了房间。一出房间,李致远却是克制不住脸上的笑容,甚至看着四下无人还在原地跳了几下。 李大丞相可不是疯了,只是清和这一通发作下来,让他很是安心。一直以来李致远都对如今的日子没什么实感,对清和更是十分的没有安全感,清和如此态度,却是让他躁动的内心安宁了些,如此总算可证明清和对自己是有感情的,不至于对自己毫无留恋。这两人,可算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了。 这事一过,李致远自认让清和受了委屈,对清和更是体贴细心,清和也更理直气壮地享受,只那孙家小姐,这回算是被李致远惦记上了,虽说李致远隐隐对她有些感激,但惹到了他的小妻子,李大丞相自是将那丝感激扔去了万里之外。 这日孙媛媛在一次没来上课后出现,清和一如既往地上课,也未过多地关注,孙媛媛却是看上去憔悴了不少,王夫人忍不住疼惜地看着她:“可想明白了?”孙媛媛咬着嘴唇硬邦邦地回答道:“既做的如此绝,我自是想的不能更清楚明白了!”王夫人听她语气里怨气颇重,不禁嘆了口气:“媛媛,错了便是错了,你可不能朝着小先生说什么。”孙媛媛眼里浮现不甘之色:“怎么?高姐姐竟是要帮着那人欺侮我不成?”王夫人瞧着孙媛媛的样子,也不好再说了,只心里下定决心好好看着她。 许是王夫人的紧盯奏了效,一天下来孙媛媛也没同清和说什么,连眼神对视都无,终于结束一天的课程,王夫人不禁松了口气,稍稍放松了对媛媛的紧盯。李致远这日也是一如既往地来接清和,清和经了这几日,脸色倒也和缓了许多。 男人搂着女孩的腰,两人相依偎着走着,任谁看来都是一副夫妻情深的温暖画面,让人看了忍不住微笑。孙媛媛却一下冲到了他们面前,这场面倒是十分好看,男人搂着娇俏迷人的小妻子,又有个脸蛋圆圆的小姑娘挂着泪珠拦在前面。李致远不耐地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清和:“这人是谁?”清和只来得及似笑非笑地瞅了他一眼,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孙媛媛就嚷开了。 “赵大小姐,你何必做到这种程度?!”清和漫不经心地看着她,甜蜜的脸上难得地挂上了冷笑:“你说说我的做了什么?觊觎别人夫君的人反而冲到我这来?”孙媛媛满脸怨恨,原本称得上可爱的脸上瀰漫着一层黑气:“可我什么都没做!你何必去找我爹娘说?!”清和皱了皱眉,微露讶色,却被孙媛媛当成了嘲讽,正要再说什么却被李致远打断:“原来这就是孙小姐?” 孙媛媛脸上的压抑一扫而光,竟是红了脸,清和扭过头哼了声,却被李致远握住手安慰性地捏了捏,李致远一脸严肃地说道:“若孙小姐是说找你父母的事情,正是在下干的。”说着没理会孙媛媛瞬间苍白的脸色继续说道:“孙小姐如此做法,在下实是不能苟同,在下同吾妻情同意和,却因着孙小姐今日生了些不快,不得已才望孙老爷好生管教。”说完也不去理站在原地心神俱裂的孙媛媛,拥着清和迳自走远了。 一旁本想冲上来拉走媛媛的王夫人在李致远开口式就未动弹,此时才走上前握住媛媛冰冷的手:“死心了?”媛媛勉强露出个笑:“他,他为什么?”王夫人无奈地看着这个情窦初开就手里重大打击的小姑娘:“他已有了妻子,更何况,小先生还那么好。”孙媛媛不服气:“她哪里好了?”王夫人只是带着怜惜的微笑:“等媛媛有了真正想要珍惜的人,大概就会明白了。他们俩,确实是天生一对。”孙媛媛眼中的负面情绪慢慢消退下来,露出个如释重负的微笑:“算啦。” 少女的情思萌动,总是比人们想的来得简单,去的也并未有那么难。 孙媛媛扯开嘴角,绽放出一个一如既往的开朗笑容:“日后我要找个比李公子更英俊的如意郎君。”王夫人脸上的表情颇有些一言难尽:“所以,你只是看上了李公子的脸?”孙媛媛奇怪地看向她:“不然呢?我也只是在他来接小先生的时候见过他啊。”王夫人撑不住脸上的表情,心里竟对李公子产生了些许怜悯:“没事,你这样想再好不过了。” 那头的李家夫妇气氛倒是和谐,清和终于松开了连日来紧皱的眉心,对李致远露了个笑脸:“夫君,是我错怪你了。”李致远也跟着笑道:“喜宝知道就好,不过,”李致远脸上的笑容没变,眼里却流露出浓厚的情绪:“喜宝今个夜里得好好补偿为夫。”清和面不改色,耳根却悄悄红了:“随你。” 这夜自是无限旖旎不必说,清和也是千依百顺,红着脸做出来许多土坡人体极限的动作,以至于第二天天色微亮的时候,清和眼神迷离地看着还在动作的男人:“还,还没好?”李致远亲了亲她汗湿的鬓角:“就不行了?为夫还有几轮呢。”清和舔舔嘴角,眼里竟是露出大无畏的光芒:“来吧。”然后,自是汗水淋漓到了天亮,这时候的男人,可不会捨得放下嘴边的肉。 很多时候男女之间的感情都是在深层次的肢体接触中得到深华,李致远本就爱惨了清和,这以后看着清和的眼神里慢慢的爱慕竟是浓烈得要溢出来,用吴正远老闆的话来说,就是活像吃饱喝足的狼,眼睛都要冒绿光了。 两人心意相通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院子里的树就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枝干,李致远也只有几日便要走向人生中十分重要的一道坎,秋闱了。清和早在十几日前便心绪难安,成日里担忧地看着李致远。实是这段时日学子们因压力过大精神恍惚而发生的意外数不胜数,清和虽是相信李致远的沉稳,心里却还是多少有些担忧,具体表现就在于以下场景: “夫君,读书可觉得头疼了?不如喝杯茶吧。” “夫君,今日也看了不短时间了,不如歇息歇息?” “夫君,这几日便让三个丫头做饭吧。” …… 这些李致远倒是并不厌恶,反而很是享受清和的小心照料,只是,李致远坐在书桌前黑着脸又折断了只毛笔,一旁经过的丫头后颈一凉,心里默念道:“主人家这几日都报废了少说十几只了吧。”脚下却不敢停留,迳自离开了书房。至于李致远这几日黑着脸的缘由,自是同清和又干系了,这几日,李大丞相被清和以“夫君,你还是集中精力念书吧,床笫之事,暂时还是不要做了吧。”拒绝,于是,不忍对小妻子摆脸色的李致远,愣是每夜做了个美人在怀的柳下惠。 第38页 对着清和李致远不舍摆脸色,对着其他人却是气压一日重过一日,直将身边人压得喘不过气来,书院里的方珏还颇为不可思议地对李致远道:“没想到李兄已有如此才学,仍是如此努力,实在让小弟深感敬佩。”说完还一脸孺慕地大着胆子拍了拍李致远的肩头,然后看着李致远媲美锅底的脸色匆匆离开。 这般日子李致远自是过得苦不堪言,直到要动身出发去省城,心里竟有种熬过这阵子就解脱了的轻松感,只是看着身子娇弱的小妻子,还是恨不得将她揣在兜里随身携带。这自然是不可能的,且不说清和是否愿意,单只李致远自己,就万万捨不得清和在如此境况下远赴省城,经歷颠簸劳累。于是不管有多不舍,李致远还是狠下心告别了眼圈胀红的妻子,背着包裹只身一人去了省城。 ☆、第四十章 小镇离省城不算远也不算近,若是昼夜不歇,一天一夜也就到了,李致远若有所思地用食指敲击着马车壁,对车夫说道:“老伯,不好劳您走太快,便在中途歇一夜罢。”赶车的老伯对读书人有种天然的敬畏感,连忙大声回道:“没事,公子。老汉走惯了这条路,不好耽误您赶考!”李致远语气里带了些不容置疑:“特地早走几日便是不想再路上受罪,劳安心罢。”老汉不再说话,默认了李致远的说法,马车也行进得更加平稳缓慢了。 李致远这样决定自是又他的理由的,坐在客栈大堂里静静吃饭的李致远仿佛看见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筷子没放下,嘴角却噙了抹笑,不敢同李公子同一桌的车夫默默看着他的表情,觉得后背有些发凉,急忙忙地移开视线,吃自个的饭去了。 那头一个外表憨厚温顺的书生正狼吞虎咽地拼命往嘴里塞着饭菜,丝毫不顾忌周围人带嘲的表情,仿佛饿死鬼投胎似的。李致远心满意足地看了会这人的吃相便放下筷子抹抹嘴准备离开了。却不料这时有人走到了书生桌前,那是个眉眼飞扬的俊俏少年,这少年穿着高贵,面容昳丽,让人一看就知是高门大户里精心教养出的小少爷,倒是让人生不出厌恶,反而觉得赏心悦目得很。 可这少年一开口,便让人将对他的好印象抛到爪哇国去了,这少年一开口便流露出对面前之人的鄙夷:“你这样子还想去考秋闱?还是老实当头碗里刨食的猪罢!”那书生手上动作不停,甚至头也没抬。那少年却是气的脸通红:“本少爷同你说话!”见那憨厚书生仍是没反应,脸色更是不好看:“说话!”说着竟是想揪着那书生的头髮将他拽起来,却在快碰到是看到他乱糟糟的头髮,嫌弃地收回手,改用教一下将那书生踢倒在地, 那书生嘴里含着一包饭,竟还是捨不得吐出来,愣是梗着脖子吞了下去,才慢吞吞地将椅子扶起来坐上去,一副要继续吃饭的样子。那少年额头上青筋直跳,正要再度发难却听到了清朗的男声:“这位公子,得饶人处且饶人,大家都是赶考的书生,何至于如此?”那少年阴沉着脸转过头,却在看到那人时脸上划过一丝讶异,转瞬又被阴沉覆盖:“其余人都知这闲事不好管,你为何站出来?” 那人脸上飞快地掠过一道笑影:“不好管却也不是管不得。想必公子也只是一时意气,不必如此较真。”少年脸上阴沉顿失:“你说的很是有些道理。”说着频频点头,一副乖巧的少年人模样,对比他之前的阎罗模样,却是让大堂里的人更不敢做声了。那人干脆轻笑出声:“相逢即是有缘,既同公子有缘,在下李致远,敢问公子姓名?”没错,这管闲事的人竟是一向冷淡作壁上观的李大丞相。少年嘴角一挑:“在下姓金名铭,见着李兄也是一见如故,何必痛快相谈一番?”李致远自是微笑应允。 从头至尾两人竟是都未看那憨厚书生一眼,那书生也不做声,还是坐在桌旁拼死往嘴里塞着食物,只叫人担心他会被噎着。少年同李致远却是笑着相携离去,一人白衣清雅,一人红衣艷丽,看着竟如同多年相交好友一般,众人精神一阵恍惚,随即脸色一变便埋下头吃自个的饭去了。这群读书人,怕是天下最是识时务之人了。 再说楼上那两人,金铭的房间一看便知已彻底改头换面,地上铺了毛毯,被褥看上去也是松软舒适,房间里还燃着淡淡薰香。李致远只是扫视了一番,却未有什么表示,只是神情自若地寻了处地方坐下,又给自己倒了杯茶,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的金铭大少爷。金铭字见着李致远进房后眼睛变越瞪越大,直到瞪成铜铃大小才觉眼睛酸疼,连忙将眼睛弄回正常大小:“李兄倒是自在得很。” 李致远却是面不改色,仿佛没注意到金铭语气里的讥讽似的,甚至端起另一只空杯子问他:“你也想饮茶?”金铭黑着脸坐下,却还是被李致远与众不同的作态吸引,僵着语气同他攀谈起来,却没料到李致远博学多才,无论什么话题都能顺畅地接下去,不禁渐渐被他吸引,眼神也是越来越亮,最后李致远竟是在入夜时分才出了房门。 门外有个人。李致远却像是早就料到,对着那人做出个邀请的手势,将他请到了自个房间。两人静悄悄地在漆黑的夜色中行进着。到了房间,李致远也并未点亮烛火,只是接着皎洁的月光将来人打量了一番,然后便笑着看着他,似是打算让他先开口。等到那人要开口时李致远却抢先一步发出来疑问:“深更半夜来此,兄台有何指教?”那人憋了半晌才说道:“不是你将我请过来的吗?”语气里竟还有几分委屈。 出来清和,李致远自是不会被任何人的示弱打动,饮酒弯着眉眼说道:“我是被兄台等待的精神感动,这才打算听听兄台说话啊。”那人看了李致远会,认真说道:“多谢公子今日解围。”李致远摆摆手:“我也只是见那小少爷有些意思,想上前攀谈攀谈罢了。”那人一句话却是还没说完,固执地接上后半句:“让我安心吃完了这顿饭。”饶是了李志远也不禁卡壳了下,却在转瞬不到的时间里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那兄台可打算那什么来闹大?” 那人却是愣了下:“那金家小少爷长着有个吏部尚书的老爹,平日里很是嚣张。”说着不顾李致远的表情,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金铭的情况,之后便静静地看着李致远。李致远无甚反应,那人于是接着说了许多这届考生的情况,直到天色刚晓,便自顾自地起身离开。李致远不禁撑着额角笑出声来,那时只知他很是厉害,却不料这人性子竟是如此好笑。 一夜没睡,李致远却并不憔悴,反而春风拂面,面上很是精神高兴,坐在马车上脑子一颗也未停下来,既又迈上了这条荆棘丛生的道路,那定要让清和眼前从此全无风浪,只余红尘万丈,现世安好。 事情发展到如今,一切都在李致远的算计之中,看了看又因心情烦躁肆意打骂下人的金铭,又看了看一脸憨厚老实的书生,李致远笑了。随即带着笔墨便径直入了考场。此时虽已是秋季,考场里却并不凉爽,反而考生们的提问将这块地方闷得湿热。李致远挥笔全无磕绊地写下文章,然后便皱着眉头感受着考场里的湿热,甚至还有某些人的体味,李致远再是料事如神,也只得捏着鼻子忍了。 第39页 持续九天六夜的秋闱结束,李致远洗了个澡也未歇息便急匆匆地想赶回家,租了辆马车便直奔小镇,不似来时的不紧不慢,归去时归心似箭,李致远精神一直亢奋着,竟也不觉睏倦,一路疾行着到了自家院子。 此时月朗星稀,李致远深唿吸了口冷空气,顿觉整个人从里到外不能更清醒,终于想到清和此时定是在睡觉,冷静下来的李致远悄悄地熘进房里。房里一片黑暗,月光也未照到这里,李致远站在这充满清和气息的室内,才觉出自己此刻满身狼藉不说,浑身上下也散发着异味。 对着清和怜惜的李致远对丫头们可没这种想法,毫不犹豫地将丫头们叫醒去烧水的李致远也不顾丫头们惊惧的表情,兀自快速洗了个澡,又梳了梳头髮,确保自己又是翩翩如玉公子了才再度迈步走进清和房里。待他进房,春华才惊唿:“哎呀!忘了告知主人家夫人如今的状况了。”夏荷不以为然地看着急得团团转的春华:“主人家原本对富人就是千娇百宠的,又何必担忧?”春华无可奈何地说道:“只是他们小别胜新婚……”余下的话春华没说出口这两个也明白了,情急之下三个丫头只得跑到主人家卧房旁,听墙脚。 再说李致远,开过荤的自是受不了总吃素,只是男人好歹也几天几夜没闭过眼,又抱着世上最能让他安心的存在,不多时便上下眼皮打架,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 清和感受到熟悉的温度,下意识地便将身子蹭进旁边男人的怀里,片刻后才睁开眼,眼前竟是朝思暮想的容颜,清和看了会,忽地一巴掌拍在李致远脸上,直把那俊脸拍得红了一片,李致远勐然被脸上的刺痛惊醒,却听得清和呢喃道:“你怎么又跑到我梦里来啦。”听着这话,李致远胸口酥软一片,低头吻住那唇珠,熟练地撬开牙关与里面的小舌头纠缠,直到清和快喘不过气才不舍地退出。 清和眼神还迷离着,便感到一处硬邦邦的事物磨蹭着自己的大腿,勐地惊醒过来:“我肚子里有小宝宝啦!” ☆、第四十一章 清和话音一落。李致远的脸色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了起来,跟着慌张地将清和放开:“你,你说什么?”清和奇怪地看向他:“我说我有小宝宝了呀。”李致远抓住清和的手厉喝道:“谁诊的脉?!”清和看着李致远的脸色皱紧了眉头:“自是同往常一样的那位大夫,夫君你不高兴?”李致远扭曲了神色,还是捨不得吓到清和,低声说道:“开心,我当然开心了。”沉下心神,李致远缓和下脸色,轻声说道:“只是有些遗憾,当时未陪在喜宝身边。” 清和展颜:“你是去为小宝宝的将来努力嘛,他不会怪你的。”心里却是偷笑了下,没想到夫君也会为这种事耿耿于怀,如今看来,夫君应该也是期待孩子的。李致远小心翼翼地抚着清和的肚子,闻言头都没抬地说道:“我供他吃穿,他还敢怨恨我不成?”清和听来只觉李致远是在说笑,但若是旁人听了,定是会为李致远声音里的阴冷心生胆寒。 这事来得突然,两家人都很是高兴。李家人一咕隆全来了,李母瞧着清和的眼里满是喜爱,原本以为这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身子弱,子嗣方面定是有些艰难,却没料到紧接着李大嫂怀上后,清和也在成婚不过一年就有了李家的香火,李母看着清和越看越欢喜。 李大嫂却很是不爽,婆婆在听到自己有孕的消息时也未如此激动,明明她肚子里的才是李家长孙。当然清和是看不到了,李母瞥见李大嫂脸上的表情,难得严厉地呵斥了一番让她留在家中,自己带着女儿同丈夫一起去了镇上。 自李致远回到家中,便问了大夫,誊抄了满满三张白纸的注意事项,将清和每日的作息饮食安排的滴水不漏,于是李家人到了夫妻俩的院子时,清和还躺在榻上会周公。李致远出门将李家人迎进屋:“父亲母亲怎这时来了?”李母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还不是你媳妇怀上了,我们特意来看看。”李致远却不见喜色,绷着脸说道:“清和近日身子特殊,还在榻上睡着呢。” 李父皱了皱眉,见惯家中女人怀孕时不过多吃几个鸡蛋,听儿子说的清和如此娇惯,不禁心中有些火气,正要开口,李致远先一步开口说道:“清和本就体弱,如今更是不好受。”李父还没说什么,李母却一把推开他,紧张地看着李致远说道:“你一个男人哪懂如何照料怀孕的女人,快带我去看看!” 李母如愿见到走出房门的清和,清和刚睡醒,眼神迷濛着,脸色也不大好看,李母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心疼地看着清和还平坦的小腹:“清和要是身子不舒服就去歇着吧,我们只是来看看的。”清和脑子还不太清醒,迷迷煳煳地点了点头,就被李致远扶着回了房,李致远温柔地低声嘱咐着:“喜宝刚醒,坐着醒醒神,待会我就回来。” 见清和乖乖点头,李致远才放心地回到正屋。李三丫好奇地东看西看,见到亲哥,急忙走上前去,之前这姑娘都没能插上话,此时终于开了口,一脸担忧:“二嫂如何了,好受些了吗?”李致远见她眉眼间确实带着对清和的担忧,缓和了脸色:“没事,只是有些累了。” 李母在一旁想了想,还是斟酌着说道:“你一人在照顾清和我们都不放心,还是把三丫留下帮把手罢。” 李致远瞬间沉下了脸色:“我陪着清和就够了,三丫自己还是个孩子,如何能照料清和?”李母不贊同地摇头:“你毕竟是个男人,有些事还是需要女儿家才能做的。”男人低头想了想,毕竟不敢让清和冒一点风险,还是僵着张脸不情不愿地点了头,转头对李三丫说道:“你也大了,这可不是你耍小孩子脾气的地。”李三丫见着他的脸色,也不敢辩解自己从未耍过小孩子脾气,只唯唯诺诺地应是。 李父李母也是利索,李母将些鸡蛋之类的东西交于李致远,又嘱咐了番注意事项,留下李三丫的衣物便拉着李父急匆匆地要回去做事了。倒是李父拉着李致远教训了不少要他上进的话。见着马车走远了,李致远立马折返回屋,也来不及跟李三丫说话,便直奔房里,直到看见清和一口一口地吃着他做的面条才慢下了脚步。 马车上的李母嘆了口气,朝着李父说道:“要不是担心老大家的又闹起来,我还是想留在这边的。”李父吧唧敲了下菸斗:“哪有先顾着老二媳妇的做法!你好好地照看着老大家的!”李母见着李父板起来的脸孔,还是没再继续说了,两人一路无话地回了家,见着阴阳怪气的李大嫂子,还是相视无奈地嘆了口气。 实际上就算是自诩一碗水端平的李父,对着将来有希望做大官的二儿子,也确实是多顾念着些,真算起来倒也不能怪李大嫂子作。也因此老两口对着老大家的总是能忍则忍,不能忍的咬咬牙也没说什么,只是总这样忍着,心却忍不住越来越偏,这样的恶循环无穷无尽。 第40页 那头李三丫跟着李致远进了房,看见清和便亮起了眼睛,按捺不住地想同清和好好聊聊,却被李致远拦住了:“先让你嫂子用完早饭再说。”清和继续心无旁骛地吸熘着面条,一脸的心满意足,见到一旁的李家兄妹也未分区她的注意力。若说清和怀孕后的变化,最大的便是对于食物的态度了,如今的清和对于食物简直就是迷恋,吃东西时仿佛朝拜样的虔诚专注。 待清和吃完饭,李致远掏出帕子替她抹了抹嘴唇,见到这一幕的李三丫张大了嘴,又在李致远转过头前默默合上了嘴,尽量自然地冲着清和说道:“嫂子如今感觉如何?日后我就日日陪着嫂子啦。”清和反应有些慢:“哦。”然后才兴奋起来:“你来陪我?!终于有人陪我玩了,每日被你二哥管着可真累!” 李三丫不敢看她二哥的脸色了,蹭到清和身边坐下,这才觉得安心了些,亲亲热热地腻着清和说话。清和同她聊得热火朝天,抬头却看到李致远李致远来不及收回的并不好看的表情,遂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夫君,我要同三丫说些姑娘家的话,你杵在这干嘛?”李致远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小妻子:“要为夫提醒你吗?”说着没理会清和的神色,继续说道:“你已嫁作我的妻,早不是什么小姑娘了。”清和鼓起脸颊,李致远却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门:“我帮你们做些零食。” 听得李致远的足音远去,李三丫才敢跟清和羡慕地说道:“我二哥可真宠嫂子你。”清和微笑不说话,李三丫却以为她是在不以为然地否认,激动地说道:“真的!我从未见过二哥这样对一个人好!还帮你擦嘴角。”说着李三丫却是觉得有些委屈:“反正他从未如此对过我。”清和失笑地点点她的额心:“妻子同妹妹自是不一样的。”李三丫懵懂地看着清和温柔的笑容,一时忘了说话。 不多会,李致远果然端了些点心进房:“喜,你嫂子时常像吃些东西,你们便边吃边聊罢。”说完便又离开了房间。李三丫看着他的背影,表情愈加悲愤,想起那时自己嘴里含东西同他说话,被她二哥狠狠地批了一顿什么不知礼数,不敬兄长,直把粗枝大叶的李三丫说的眼泪汪汪才罢休。如今见着男人对他妻子的柔情蜜意,李三丫默默在心里立下誓言:日后定要找个允我在吃饭时说话的夫君! 正扒着饭的憨厚书生忽地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又捡起散落在桌上的饭粒视若珍宝地吃了下去。 见清和同自家妹妹相谈甚欢,李致远勉强认可了李三丫陪着清和的举措。此时还在为自己在二哥心中地位的李三丫还好不知李致远在想什么,不然,不然怕是会躲在被窝里哭出声来,这姑娘定是不敢当着她二哥的面说什么的。 李三丫留下来的事到现在才被李致远确定。但看着清和同她聊得都不想睡觉的男人还是在心里质疑了下自己的决定,终于忍无可忍地抱起清和回房洗漱睡觉。这晚本就睡得极浅的李致远被怀中人不自然的抽动惊醒,借着月光,看到清和紧皱着眉,苍白的脸上汗珠滚滚。李致远瞳孔瞬间放大,下意识地就要翻下榻去叫人,却被清和拉住:“夫君,我只是腿上的筋脉有些抽动。” 李致远慌忙将手摸到清和的小腿,果然有一处不自然的突起,男人认真地盯着清和的脸色揉捏着,时不时问问清和的感受:“如何?好些了吗?”终于那处突起消了下去,清和长舒一口气:“行了,没事啦。”李致远跟着放开手,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后背已被冷汗湿透。 ☆、第四十二章 大伙日日挂心着清和同她怀里的孩子,竟是阴差阳错地无人理会李致远的秋闱了,此时离放榜日还有一段时日,李致远自是不会去提醒,可有人却心心念念着这事。 这日李致远一如往常地在厨房里忙活晌午饭,自清和有喜后李致远就不放心他人做的饭菜,餐餐都是自己来。夏荷莽莽撞撞地冲进来,又在见到李致远时突然反应过来,急停住,喘了会气才尽量平缓地说道:“主人家,外头有位自称方珏的公子想进屋拜访。”李致远将煮着的鱼汤盛出来,又用块白帕子擦了擦手,才对着急的眼睛都要冒火的夏荷训斥道:“怎如此性躁?” 夏荷低着头,嗫嚅着说道:“奴婢,奴婢一时忘形。”李致远见着她这模样,不满地皱了皱眉,倒也没继续数落,淡淡嘱咐了句:“将方公子请到正屋来罢。”夏荷听了,兔子似的熘出厨房,碰巧见到替夫人剥水果的春华,抱怨了句:“主人家可真是吓人。”春华闻言板起了脸:“主人家吩咐的事做完了吗?还不快去,不许嚼舌根了!”夏荷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好了,就去啦!” 若说有人是一开口便会破坏形象,譬如吴正远,那这方珏方公子就是即使不开口,那轻蔑的眼神同不耐的神态就足够让人忽略他俊秀的容颜,夏荷此刻就对这方公子无甚好印象,硬邦邦地说道:“主人家让奴婢带您进去。”方珏却没心思主意一个小丫头的小心思,抬了抬眉便跟着夏荷进了屋。 屋里李致远已然换了衣服,脸上是李丞相专用笑容:“方兄如何有空闲来?”方珏对着李致远的神色一下变了,认真地拱手说道:“小弟此番前来是想同李兄探讨探讨秋闱之事。”事实上李致远也颇感无奈,这位出身书香世家的公子哥认定自己才学与他比肩,甚至超出,于是锲而不捨地想同自己结为知己。 李致远笑容微微真实了些:“方兄有何不解?”方珏听了眼睛微微一亮,兴奋地同李致远说了起来,李致远时而微笑倾听,时而直抒胸臆,直让方珏听得脸颊通红,看着李致远的眼神颇有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意味在其中。李致远接着饮茶隐去了眼中的一抹沉思:这小少爷可是有名的狂放不羁,此时交好…… 方珏忽地一拍脑袋,从怀里掏出一张还散发着墨香的纸,满脸诚恳地说道:“听闻嫂夫人有喜,此药方是小弟家传的,方家女人都是用这药方调理的,还望李兄手下。”李致远心里有些复杂,本就是因着这位小少爷对清和言语有些冒犯才对他有不满,这人此时如此行事,倒是教李致远坚定了与其交好的决心。 方珏自然不是因着觉得清和不错才如此,只是从李致远话里话外听出他对自己妻子的在意,又觉着李致远的态度有些微妙,心思通透的方珏小公子马上意识到了什么,立即准备了这份礼来示好,如今看来,效果很是不错。方珏清俊的脸上不由显现出一抹微笑,夏荷无意间瞥到了,撇了撇嘴,只觉得这公子很是虚伪,殊不知这公子根本不屑于在她面前做出这副模样。 两人面上相谈甚欢,直到李致远委婉提及已是用饭的时辰了,方珏才依依不捨地告别,临走还早早约定要一同去看榜,李致远含笑应了,终于将这见着知己便两眼放光的小少爷送出了大门。看这人与李致远依依惜别的模样,倒是无人能想到这就是日后风靡王朝的大才子。 第41页 李致远舒了口气,进房将清和牵出来:“喜宝饿了吗?我们用饭罢。”说着将清和在椅子上安顿好,这才将热好的饭菜端出来,撑着下巴看着清和蠕动小嘴,气氛本来很是静谧祥和,不料清和脸色一变,推开碗筷还来不及克制,就哗啦啦地尽数吐了出来。李致远第一时间沖了上去,抚着清和的背,一脸心疼地瞧着捂着胸口往外呕出秽物的清和。 清和之前一直没有什么反应,担心清和体弱怀着身子会很辛苦的李致远也渐渐放下了心,却没料到一发作竟是这样激烈,清和将刚咽下去的食物吐了个干净,又脸色发白地呕出些酸水,这才倚在李致远怀里餟了几口清茶,这才觉得好受了些。然而本以为是鱼有些腥刺激到了清和的李致远却没想到,这只是个开始。 没过多久,清和就吃什么吐什么,不仅自己被折腾得面色苍白,李致远也急的眼底发青,李致远看着清和吐出来的东西,心里愈加恐慌,就像是重温了一会那时的情境,看着自己妻子的生命在他眼前一点一滴地流逝,而他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看着。 这日李致远又钻进厨房想着菜式,赵母就这么没让通报地走了进来,瞄了一眼在厨房的李致远,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赵夫人便心急如焚地进了房间,看着自家闺女虚弱地靠在床头,赵夫人忍住心疼,快步走上前去让清和靠在自己怀里。清和感到了熟悉的气息,眷恋地往母亲的怀里钻了钻:“娘,娘亲,难受~” 听着这软软的有些暗哑的声音,赵母低声哄着:“乖喜宝,我们吃些东西好不好,这样身子受不住的。”赵夫人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你肚子里的小娃娃也受不住的。”清和眼圈霎时间红了,这个时期的清和总比平常敏感许多:“你只想着小娃娃!”看着清和委屈的小模样,赵夫人哭笑不得地抱紧她:“怎么会,娘明明只想着我们小喜宝。” 清和也觉得这样撒娇的自己有些过分,扭捏着说道:“吃不下,会吐出来。”清和自己说这话不觉得如何,赵夫人却听得心疼不已,哄着怀里的大宝贝张了嘴,不出所料清和的喉咙已经有些红肿,这是吐出来的次数太多了。清和本就易困,肚子里没多少吃食更是没甚气力,不一会就倒在母亲怀里睡着了。 赵夫人将清和塞进被子里,孕妇体热,清和的手却是温温凉凉的。皱着眉的赵夫人迳自去了厨房:“有些事想问问女婿。”李致远从善如流地走出厨房:“还请岳母直说。”这时赵夫人也顾不得往日里对他的意见了,况身为男子竟亲自下厨,赵夫人心里也颇感欣慰:“你这些日子做了些什么吃食?”李致远自是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全数道了出来。 赵夫人听着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小瓦罐,嘱咐道:“待喜宝醒了,让她试试这梅子。”李致远捧着这灰濛濛的小瓦罐,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捧着长生不老仙丹,满含希冀地看向赵夫人:“这梅子有用吗?”赵夫人嘆了口气:“试试罢,我先回去再弄些吃食过来试试,喜宝这样我实在是放心不下,便让我……”赵夫人还未说完,李志远便恭恭敬敬地拱手弯腰:“还望岳母大人陪着喜宝些时日,至少待她这呕症好些了再离开。”赵夫人自是点头答应。 用小火慢炖一天的鸡汤鲜香无比,肌肉的鲜美尽数融于汤中,李致远又用勺子撇了几道浮末,端的是汤清如水,看着便让人食慾大开。坐在这碗鸡汤面前的清和却是如同英勇就义般闭着眼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塞进嘴里,还没来得及尝出是什么滋味,便哇地一口吐了出来,坐在一旁的李致远却并不吃惊。 将一碟梅子移至清和眼前,李致远说道:“喜宝试试这梅子,这可是岳母亲手腌制的。”清和好奇地看着,只因她之前不喜酸味,竟不知自己母亲还有这样的手艺,这些梅子不似蜜饯般干瘪,反而果实饱满,色泽鲜亮,隐隐散发着让人闻了便精神一震的酸味。清和犹豫这吃了颗,只觉一股酸气直冲口腔,将那股子腥味都压了下去,又迫不及待地喝了口鸡汤,清和眼睛一亮,终于尝到了这股鲜香诱人的味道,嘴里还含着口汤便含含煳煳地说道:“夫君的厨艺真好!” 紧张地盯着清和表情的李致远长出口气:“喜宝喜欢就好。”清和一口接着一口吃得欢快,最终消灭了整整一碟梅子和三碗鸡汤,眯着眼一脸满足。李致远走上前去抱着清和耐心地给她揉肚子:“明日岳母还回来,便暂时在我们这住下了,清和想吃什么都行。”终于吃饱的清和脸颊因着鸡汤的热气泛起红晕:“嗯,还要夫君做。” 李致远听着这话心花怒放,又想着去琢磨菜谱了,可不能被岳母打败!李大丞相心中涌起了熊熊斗志。正在赵府厨房摆弄的赵夫人忽地觉着鼻子有些痒,用沾满白面的手揉了揉鼻头,又若无其事地揉面去了。 清和却是痛快地一口梅子一口饭地吃了个痛快,不一会就又倚着李致远睡着了,嘴角还有一丝可疑的晶莹,李致远将其拭去,清和吧嗒了下嘴,动了下脑袋又睡得今夕不知何夕。 ☆、第四十三章 自赵夫人包袱款款地来到两夫妻的院子,每日里便变着花样给请和做吃食,李志远一方面庆幸清和总算是能吃下谢东西了,一方面却忍不住嫉妒起岳母大人,妻子到底习惯岳母做的饭菜,想到这,李致远克制不住酸熘熘地说道:“喜宝不中意我做的饭菜吗?” 清和正吃着母亲用野菜汁混着面粉揉成的面条,颜色鲜亮,口味清爽,汤底是熬得雪白的大骨汤,香得让人简直要把舌头都吞下去,清和端起碗喝了一大口汤,才用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说道:“汤不是夫君熬得吗?口感很是醇厚。”李致远含笑帮清和擦了擦嘴角的油渍:“就会哄我开心!”这样说着,脸上却挂上宠溺的笑,显然是被清和哄得高兴。 不得不说,在李致远与赵夫人的合力餵食下,清和脸上的婴儿肥渐渐恢復,脸颊上也红润了许多,自是不仅恢復了胃口,因着肚子里的小宝宝,甚至比平时还吃的多些,李致远见她吃得香,总算是稍微放下这桩心事,不再总是忧心忡忡地盯着清和瞧。 这日赵夫人摸摸清和红润的小脸,欣慰道:“眼见着喜宝的身子也差不多了,我这老婆子就不在这碍着你们两夫妻啦。”对着清和的赵夫人脸上只显慈爱,丝毫不减与李致远分毫不让的样子,赵夫人放下手,含笑看着眼前像水蜜桃般明显被人宠着的闺女:“你那夫君选得好。”清和眨着双清透的眼睛:“娘亲不说我是胡闹啦?”语气很是得意。赵夫人一把掐住清和脸颊上的嫩肉:“说你胖你还喘上了!不过是瞎猫碰找了死耗子,叫你捡了个便宜罢了!”清和也不唿痛,笑嘻嘻地看着母亲:“嘿嘿嘿,我运气不错嘛!” 娘俩正说着,李致远却是在一旁忍不了了:“岳母,喜宝如今身子不同以往,您还是,”还没等李致远说完,赵夫人就慢条斯理地放下了手:“且不说我是个生过孩子的比你清楚,就说我闺女,虽是嫁与了你,但我这个做母亲的想管教,不行吗?”差点脱口而出的不行被李大丞相勉强咽下,实是清和的脸色让人想忽略都难,但到底说不出一句服软的话来。 第42页 赵夫人低头一笑:“行了,我知道了。”说完便干净利落地告辞,不顾清和可怜巴巴的眼神交代道:“之前是我们想岔了,喜宝好好同你夫君过,啊。”清和只觉母亲的眼神让她心里酸酸的,又加之这段时日心思敏感,竟是生生地逼红了眼眶,赵夫人心软正准备哄她,却被李致远先一步搂过清和的肩:“恕小婿不送。”说着便一把抱起清和朝着房里走去。赵夫人看着这人可靠的背影和被他如珠如宝地抱在怀里的闺女,满足地嘆了口气,便转身离开了。 自孩子从母亲的肚子里出世,便是同母亲越来越远的过程,纵是母亲再想讲孩子永远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孩子总会自己长出能翱翔的翅膀,或是被其他年轻强健的羽翼遮去。如今,是到了该离别的时候了,坐在马车上的赵夫人这样想到,然后怅然若失地笑了。 房里的清和却是没忍住掉了金豆子,李致远面色阴沉地盯着清和挂在腮上的泪珠:“喜宝很难过?”清和没理他,兀自一心一意地哭的伤心。李致远心里越发难受,却调整好自己的脸色,柔声细语地轻声哄着这仿佛滴的出水来的娇贵的小傢伙:“好了,到清和快生产的时候,岳母还会过来的。”清和倒是好哄,听男人这样一说,立马止住了眼泪:“我知道,我就是有些难受。” 两人静默地坐了一会,清和低声说了句话:“我们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了。”声音很是细小,微不可闻,李致远耳朵动了动,房间里的空气顿时变得静谧柔和。孕妇的精神不好,清和不一会便打了个哈欠被男人扶上了床:“好好睡一觉,然后为夫叫你起来吃东西。”清和乖巧地闭着眼睛躺在榻上点了点头,李致远轻轻在她额上印下一个吻,便悄声走出了房间。 这样的日子过得飞快,泛黄的树叶很快掉下,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此时正是初冬,有人敲响了李家院门,声音很是急促。夏荷急匆匆地边应着声边朝门口奔去:“来啦来啦!”打开院门,是个陌生的精神的小伙,夏荷将这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才开口问道:“你有何事?”这丫头到底被春花□□着沉稳了许多。 那小伙一脸兴奋:“你家的李致远李老爷中了举人!”夏荷瞪大了眼睛,一拍脑袋,从袖子里掏出几个铜板塞进那人的手里:“多谢你了!”说完便一熘烟地跑进屋里去找人报喜了。那小伙得了钱财,晃晃手里的铜板,也心满意足地走了。 听着声响的李致远料到如此,倒是还不慌不忙地帮清和添饭,清和却放下碗筷,一脸兴奋地打量着自家夫君:“日后我就是举人夫人啦。”倒是新鲜劲更多些:“夫君你真厉害!”李致远点点清和的鼻尖:“这么厉害的夫君,娘子还不嘉奖些什么?”清和耸耸鼻子,凑上前去将自己油乎乎的嘴印在男人稜角分明的脸上,歪着头看着他眨巴着眼睛。 李致远心里一片酥酥麻麻:“喜宝真好。”看着这俩缠缠绵绵的样子,饶是伺候了他们不短时日的三个丫头也不由嘴角有些抽搐,好歹是中了举人,这两人却没有一星半点欣喜若狂的气氛,依旧你侬我侬地黏黏煳煳着。三个丫头不禁也平復了激动的心情,李家院子又恢復了以往的温馨平静。 这平静却未维持多久,李家院子很快被一阵又一阵的急促敲门声打破宁静,书院同窗,先生,镇子里有头有脸的任务,要不亲自上门拜访,要不小厮奉上拜帖希望李致远前去赴宴,倒是从未如此这样热闹过。 其他人李致远一一客气地应付过去,现在,只剩下一位了,李致远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转头对这位俊秀的小公子说道:“如何,顺利吗?”那小公子在李致远面前可摆不了谱,抿嘴笑道:“哪里及得上李兄高才。”李致远爽朗一笑:“好了,这种话说得脑仁疼。”说着拉过方珏两人开始热火朝天地讨论了起来。 方小公子很是有名士风流的样子,对策论之类的不屑一顾,倒是对诗词歌赋信手拈来,李致远早知他的习性,自是只同他谈些风花雪月的事,教方小公子听得两眼异彩连连,瞧那架势像是想拉着李兄同他谈个一天一夜才好。李致远不露声色地结束了话题,亲自送方小公子出了门。 清和好奇地看着男人喝茶:“夫君明明不想谈这些,为何要如此委屈自己结交方珏公子?”李致远也不意外清和能看透他几近完美的伪装,不以为然地说道:“不过是个娇生惯养的富家小公子,哄着些也没什么。”又看到清和皱着眉头的样子,含笑说道:“这人心思纯净,我自己也是想同他交好的。”清和听了这话才松开眉头:“你喜欢就好。” 那方小公子潇洒风流走在初冬萧瑟中的背影还在眼前,清和却没料到再见之时,这个心思纯净,满腔名士心思的小少爷已是面目全非,也只能嘆息一声罢了。 李致远端着茶杯眯了眯眼:方小公子,可别叫人失望啊。 好不容易应付完李致远这一波朋友,李家人又浩浩荡荡地来了。每个人都挂着惊喜交加的笑容,一向粗枝大叶的李大郎也是眼圈通红:“好小子!”一贯的笨嘴拙舌却是改不了,只拍着李致远的肩头不断重复着这句话,直到被后头不耐烦的李父拉开,李父虽也是高兴得很,却不像其余几人那般情绪外露,板着脸嘱咐道:“不要松懈了学业,来年还有会试!”李母却不管那么多,想起李致远的辛苦,不禁心头一片酸楚:“好好歇息几日,可别累坏了身子!” 李三丫之前不敢打扰二哥二嫂的两人世界,这时倒是忍不住跳了出来,同李父李母说道:“二哥整日在书房里不出来,都不顾嫂子还怀着身子,若不是我照料着,指不定得成什么样子!”这说辞是李致远早就同她对好的,此时倒是说得义愤填膺。李致远配合着做出个不以为然的表情:“着女人家生孩子的事,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到底秋闱重要些。” 见着儿子这副模样,李父李母虽说有些心疼孙子,但还是为儿子的勤奋感到欣慰,面子上说了他几句便闭上了嘴。李致远面不改色地不经意流露了些忽视清和的意思,李大郎没注意到,李母是女人家,顿觉有些为难了二儿媳,看着她的眼神不免带了些愧色,又听三丫说了些清和前些时候呕吐的事情,当即拉着儿子嘱咐了好些事情。 ☆、第四十四章 成为举人老爷后,清和因着全副身心都放到了肚子里的孩子身上,没觉出什么不同,这姑娘对举人的印象就是有考会试的资格了,还很是心疼自己夫君:“还要考啊?”看着捧着书本的男人,清和嘴里嘀咕着。李致远察觉到怀里人的动静,低头贴在清和耳边:“怎么了?混小子又在闹你了?” 清和回过神来,不满地拧了一把男人硬邦邦的手臂:“可不兴这样说我们的小宝宝。”看着清和如珍似宝地捧着自己的大肚子,李致远瞪了一眼清和的肚子:“出来了再收拾你!”这句话当然说的很是小声,没让清和听见。 第43页 “哎呀!”清和拧着眉头小声叫道。李致远熟练地抚上清和的肚子,手上技巧性地揉着清和圆熘熘的大肚子,一边认真地看着清和的脸色调整手法,直到手下没有凹凸感才停下手来:“喜宝舒服了?”清和舒展脸色,又想到什么,噗嗤一声笑出来,拉着李致远说道:“看来这孩子不是个沉稳的性子。”说罢瞅着男人想像他活泼闹人的样子,越想越可乐。 李致远无奈地看着兀自笑得前仰后合的小妻子,将她抱稳后故意将声音放的很柔:“为夫不活泼吗?”说着将滚烫的气息往清和敏感的耳垂上喷,清和缩着脖子嗔怪地看着男人,却在看到男人得意狡黠的笑脸后柔和了眼神,这种难得的少年神气,是李夫人才能看得到的。 书房是李致远在时除清和外都无人敢踏进的地,李三丫无聊地蹲在花园里的草地上扯野花玩,嘴里还嘀咕着:“本来还以为嫂子能跟我玩呢,现在还不如在家。”已是初冬,李三丫却不觉待在室外有多寒冷,站起身拍拍手上的草叶碎屑,若无其事地熘达到书房外头,见着房里两人耳鬓厮磨的样子,司空见惯地撇了撇嘴,又注意到自家亲二哥无意间瞟过来的目光,打了个寒颤,快步远离了这是非之地。 转眼又快到了年关,李致远安排了马车带着清和会村里,特意加厚的坐垫,防震的马车还是没能让男人的脸色放松下来,李致远一路紧绷着肌肉抱着清和,直到到了家门口才缓缓放松下来,将清和抱下马车。 地上还有许多未化的雪,清和等着男人放她下来,却很快意识到抱着她的男人并没有要放下自己的意思,不由捶了捶李致远坚硬的臂膀:“放我下来呀!”李致远恍若未闻,却在披风的遮掩下,轻轻拍了拍清和的臀部,一触上这软嫩饱满,男人就有些捨不得放,下意识地捏了捏,又趁清和没反应过来时收回了手。 清和的脸上一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一层越来越深的胭脂红,顿了顿才小声抱怨道:“让父亲母亲见了可如何说?!”李致远面上一片端方君子,一边对着李父李母解释:“清和身子重,地上太过湿滑,儿子便将她抱了过来。” 李父李母自是没有意见,这端方君子却是另一边意犹未尽地揉搓着手指,眯着眼睛回味着那触感,甚至覆在清和耳边悄悄说话:“喜宝像是丰满了不少啊。”清和碍于众人,不好说他,只将自个的脸憋得通红。那头早就受不了他们两人毫无顾忌的恩爱的李三丫早就埋进李母的怀里撒娇去了。 李大媳妇许是因着怀了孩子,说话倒不见之前的尖酸刻薄,手时常不经意间抚上自己高高耸起的肚皮,因着怀孕圆润了的脸也显得温婉柔和了不少。清和笑着走上前分了写镯子首饰,却见往常对这些极是喜爱的李大媳妇并未立马带上,而是小心翼翼地收进房里。一旁的李母有些担心清和不高兴,忙解释道:“她是担心有些尖锐的首饰会伤人,到底怀着身子。” 清和自然没有不高兴,看着惊慌失措的李母,颇有些无奈:“没事的,母亲,我也怀着身子呢,我明白的。”李母顿时住了嘴,讪讪道:“我,我就是担心你年轻,没经验。”清和接着说道:“知道了母亲,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吗?我想念母亲的手艺得紧!”这种略带撒娇的语气果然让李母转移了注意力:“好好好,母亲给你端出来!” 这边一家人正其乐融融地说着话,那头却传来一声像是千方百计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叫喊,李大郎神色一变,显然听出来是李大媳妇的声音,当即飞奔过去。只见李大媳妇两手抓着床柱勉强不让自己倒下,脸色煞白。李大郎当下手脚就有些发软,却很快振作了精神,将李大媳妇抱到一早就准备好的产房,又跑出去叫接生婆去了。 李母忙着烧水煮鸡蛋,清和犹豫了下,还是迈步想进产房陪着李大媳妇,却被李志远拉住,男人皱着眉一脸不贊同:“你又不懂这些,乖乖坐在这等着!”清和担忧地望了眼产房,低声说道:“可现在里头只有大嫂一人。”李致远抿着唇不说话,清和也只能顺着他没动弹了。李母烧完水端着碗吃食走了过来:“清和也进去看看你大嫂吧,到时也有些经验。” 李母开了口,还没等李致远在说话,清和就挽着李母的手进了产房。里头的李大媳妇皱着眉,脸上汗水涔涔。李母掀开她裙子看了一眼,将她扶起柔声说道:“还有一会熬呢,先吃点东西攒攒力气罢。”李大媳妇睁开眼勉强笑了下,端过碗来想自己吃,清和见她手抖得厉害,接过碗:“还是我来餵大嫂罢。” 李大媳妇这时候也没什么矫情,张口就吃,吃完了脸色倒是好了很多,开口看着肚子说道:“这小混蛋真是不让人安宁,折腾得不行!”清和见她嘴上虽是不高兴,脸上的神色倒是不见厌恶,反而是满满的宠爱,于是开口说道:“小侄子看来很结实,将来定能像他爹一样身子健壮!” 李大媳妇没说话,脸上却不大高兴,过了会才说道:“只盼着他像小叔那样考个举人就好,别再做地里刨食的活!”清和看着这女人难得忧伤的模样,安慰道:“到时他小叔自是会教导的。”又看李大媳妇稍微有些喘,忙说道:“大嫂先养着力气罢,还有场硬仗呢!”接生婆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李母便拉着清和出了房门。 房外的李致远黑着脸,见清和出来便将她安置在椅子上坐好,清和讨好地拽了拽男人的袖子,李致远却不肯看她,清和却是不放弃,扯着男人的袖子时不时动几下,就是不肯松手。李致远没办法,知得低头瞪了她一眼,却在目光触到她柔软的笑脸时缓和了脸色,嘆了口气捏住她作乱的小手。清和偷偷笑了笑,没再做出什么动作了。 房里初时是安静的,过来差不多两个时辰才响起断断续续的痛唿声,李大郎捏着钵大个拳头,古铜色的脸上汗珠滚滚。清和注意到李大郎的不对,摇了摇与男人紧握着的手,示意他看向李大郎那。 李致远见着他大哥这样,还是拍了拍他的肩头:“大哥,别太紧张,大嫂定能平安生下孩子的。”李大郎张了张嘴,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紧咬着牙关,牙根都有些酸了:“她今个一早就跟我说肚子有些不舒服,我没太在意,我,”李致远无奈地看着这个憨厚的男人:“没事的。”也只说得出这话。 外头的人不再做声,听着里头越来越大的声响,接生婆端了盆水出来,还没看清里头是什么,清和就被李致远捂住了眼睛,只是眼睛被遮住了,鼻子却还闻得到,浓浓的血腥味让人想忽视也做不到。李大郎眼睛一下子红了,拦着接生婆却说不出话来,还是李母将他拨开:“傻小子,女人家生孩子都是这样的,方才你王婶说了,你媳妇胎位正,又养得好,顺利的很!” 李大郎这才让开路,眼睛还是盯着产房不肯移开。里头李大媳妇的动静越来越大,痛唿声中夹杂着哭腔,李大郎心里一紧,这婆娘厉害得紧,轻易没见着她哭过。李大郎心里慌得厉害,终于没忍住扯起嗓子朝着里头吼了一声:“老子现在就进去!” 第44页 李母一拍他:“男人进啥产房,老实给我待着!”里头的女人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尖着嗓子叫了声:“你进来有啥用?给老娘老实在外头等着!”换在平日这场景是有几分好笑的,这时却没人笑得出来,李致远握住李大郎的肩膀:“大哥你进去也没用,还是,”还没说完,就见李大郎狠狠撇过头:“我知道了!” 像是过了很久,一声婴儿的啼哭才将垂着头的李大郎惊醒,当即就要跑进去,却被李父眼疾手快地拉住,接生婆抱着个小包裹兴高采烈地走了出来:“恭喜了,是个小公子!”包裹里头是个红皮小猴子,闭着眼张大嘴哭的正起劲,李大郎伸出一根指头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小脸蛋,这下子,李家的长孙,出生了。 ☆、第四十五章 清和好奇地看了看这红皮小猴子,手不由自主抚上自己圆熘熘的肚子,附在男人耳边轻声抱怨:“我们的小娃娃不会长的如此,有碍观颜吧?”已经看过清和生下的红皮小猴子的李大丞相,一时间只能苦笑默认,说不出话来。那小娃娃许是察觉到了周围一圈人的注视,不舒服地皱了皱眉,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李大郎看着李母手里这个脑袋不及他拳头大的小东西,有听见这小傢伙声嘶力竭的哭声,不由惊慌失措地看向李母:“娘,他,他咋哭了?”李母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没事,哭声这么亮,身子骨不错!”看着大儿子想碰又不敢碰的样子,李母只得又开了口:“这小傢伙现在娇弱,还是再养几个月再让你抱吧。”李大郎如释重负,又问那接生婆:“我婆娘如何了?” 那接生婆笑面盈盈:“李嫂子养得好,过程很是顺利,如今力竭了睡着了。”李大郎这才放下心来,隔着帘子都能闻到的血腥味还未散干净,李母担心清和有着身子闻不得这味道,便让李致远扶着清和去休息。清和坐下面上才露出些许疲惫,腰后被男人体贴地塞了个靠枕,清和满足地嘆了口气。 李致远看着清和的肚子,眸子里是隐藏不住的担忧。清和本在闭目养神,这时忽地睁开双眼:“夫君担心我?”李致远不防她突然睁眼,面上的神色还未来得及隐藏,支吾着不知该说什么好,嘴唇动了半晌才发出声来:“是,是有些担心,”又怕清和听了害怕,赶忙再加上一句:“不过为夫定然不会让喜宝出事的。” 清和笑笑:“我自然不担心,有夫君在呢。”只字不提这几日某人眉头紧锁,面色阴沉的模样。李致远捏捏清和的手,仿佛这样能带给他力量,坚定了神色,眼神又转柔:“好了,今日也累到了,休息罢。”清和松松握着男人的一根手指,男人却挣不开,垂眸看着她,清和嘟起嘴娇娇地说道:“夫君在这陪着我。”李致远无(求)可(之)奈(不)何(得)地坐在榻边看着她:“睡罢。” 家中添了人口,又刚巧是年关,大家脸上都是一片喜气洋洋,至于大功臣李大媳妇更是每日里好吃好喝的络绎不绝,倒是不见生产之日的慌张萧瑟。 这日清和磨了李致远好一会才得以进了李大媳妇的房间,里头的女子面色虽不见又多红润,精气神倒是很好,见着清和也是满面笑容:“弟妹见着我家那小子了?也不知弟妹的孩子会试什么样。”清和道不想同她争这些,便顺着李大媳妇话里的炫耀之意说道:“大侄子生的很是玉雪可爱,日后定是个好兄长。” 李大媳妇虽是精神振奋,到底生产时是费了大力气的,不多时便撑不住睡了过去。清和见她睡着了,起身便想出去u,谁料这房间自李大媳妇生产那日便极少开窗通风,啥时间一股憋闷感袭上胸口,好在此时清和已到了门口,勉强抓住门框没让身子滑下去,站在门外的李致远脸色一变,一把将清和抱起回了房。 再醒来已是傍晚时分,清和有些心虚地避开男人凌厉的目光,男人却没打算就这样算了:“你就是这样爱护自个的?!”清和自知理亏,只将整张脸缩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圆熘熘的杏眼,试图让这面色阴沉的男人心软,李致远盯了她好一会,嘆了口气:“拿你怎么办呢?”语气说不出的惆怅。 清和掀开被子:“夫君一直看着我呗,这样就不会有事了!”李致远心头一震,本就捨不得说什么严厉话语的男人眼底更是柔软一片:“那喜宝要乖乖待在为夫身边才是。”看着清和乖巧的样子,李致远无奈地说道:“无论如何我总是拿你没办法的。”清和笑眼弯弯地看着他。 这年过的比之以往更添喜气,只是过了年没过多久,李致远便要出发去京里考会试了,也不知这人同李父李母说了什么,竟让李母一脸为难地来找了清和:“清和,这到底是你同二小子的第一个孩子,还是让这孩子在他爹身边出生才好,不如你同致远一起去京里罢。”又看到清和瞪大眼睛一脸吃惊的模样,李母担心清和不肯跟着吃这个苦,正绞尽脑汁想着措辞,却未料到清和立马笑得眉眼弯弯:“母亲说的极是。”李母正要说出口的一大堆话梗在喉咙里,半晌才笑笑:“你同意了就好。”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说起来李致远做出这种事清和也并不惊讶,毕竟瞧男人这样简直就像将自己绑在他身边,原本清和还在担心春闱时自己不再男人会不会心绪跑偏,如此倒是合了她的心意。不过,清和眼珠一转,面子上还是不能就这样算了的。 李致远拖着脚步回了房,偷偷观察清和的脸色,被书遮住了,看不到,李致远心里一紧,莫怒视喜宝生气了?刚想挪到清和身边,就见清和慢条斯理地翻了一页书:“夫君可有何要解释的?”语气甚是平淡,因着清和本身声音软糯,听着竟像是在撒娇。李致远却不敢掉以轻心:“喜宝难道不想同为夫一起上路?”这语气还有些委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清和说了什么过分的话。 清和却是又翻了一页书:“夫君,我很失望。”李致远心里一跳,强装着笑脸道:“喜宝说这话是何意思?”清和终于放下手里的书,看着男人的眼睛:“我以为夫君早就明白我的。”李致远声音都抖了:“什,什么?”清和见着男人这副模样,眼里闪过一丝无奈,很快又挂上笑容:“明白我对夫君一见倾心,再见钟情,三见生死相许呀!” 李致远愣住:“哦。”清和眉目间闪过狡黠:“我自然也是不想同夫君分离片刻的,只是原本是两情相悦,夫君又何必瞒着我?”不理会愣住的李致远,清和继续说道:“日后可不许再瞒着我了。”男人终于反应了过来:“为夫定会好好照顾喜宝的!”清和挑挑眉,这动作由她做来却是半点不显霸气,只见可怜可爱:“你这话与我说有何用?留着说与我爹娘听罢。” 没错,说服了李家父母不过费点力气,到底李致远是他们的亲儿子,两人怎捨得逆了他的意思,可赵家夫妻却是出了名的疼闺女,饶是李致远想起那两夫妻的油盐不进,脑门上也冒了一层细汗。清和见着男人这模样,眨了眨眼:“你应我一件事,我去同爹娘说。” 第45页 李致远却不上他的当:“你先说是什么事。”清和撇了撇嘴,还是正了正脸色说道:“是三丫,我们把三丫带到京里去吧。”李致远闻言皱紧了眉:“那丫头同你说的?”清和连忙摇头:“是我的主意,三丫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总不能让你这举人老爷的亲妹子去嫁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子吧,去京里说不准还能找个好亲家。” 男人倒是松开了紧皱的眉头,却是哭笑不得地说道:“京里去的可都是举人,你就这样相信我?”清和仰起头:“夫君中个进士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看着身边这人笃定的眼神,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了,只能苦笑的男人点头答应,却像是想到了什么,倒是提起了兴趣:“说起来倒是有个不错的人选。”之后却任清和如何纠缠也不说那人是谁。 如同李家父母同意李致远的提议,赵家夫妻也拗不过闺女,无奈地同意了清和去京里,只是叮咛嘱咐是万万少不了的,赵母恨不得让清和把整个家都带上,又做了不少易携带保存的吃食,塞了几包袱塞给清和带上。 清和倒是没同三丫说带她去京城是干嘛的,只说也该让她见见世面。要说是之前的三丫,定时不敢就这么离家去京城,但自跟着清和学了字,这丫头也看了不少书,对外头的世界也有些跃跃欲试的期待,当即便答应了清和。 许久未见的秀芹姐也来串门,往日里一向以大姐姐身份照顾清和的她脸色蜡黄,丝毫不见当初健康泼辣的样子。清和有心问问她的境况,却每每在想要开口时被秀芹恳求的眼神逼回去,秀芹这回却是没带些新鲜的小玩意:“清和有身子了,还是注意些好。”清和除了微笑受了这姐姐的好意也做不出其他的反应。 秀芹待清和倒是一如往常,若是忽略她的脸色,清和甚至会认为她已经忘了小芽,这名字直到现在清和也不敢同三丫提起,就像一根梗在喉咙口的刺,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秀芹只坐了一会,便起身告辞了,走之前却附在清河耳边轻声说了句:“清和妹子,我同小芽都十分感激你,让我们写出了自己的名字。” 这样暂时告别了村子小镇,三人上路了。 ☆、第四十六章 说巧也不巧,李致远在前往乡试的路上一脸遇上好几个值得结交的人才,这回上京赶考,却是一个让他有结交欲望的人都未发现。这自然有李致远一心只繫着怀孕的妻子的原因,更多的却是李致远早早出发,错开了大多数书生上京的时段,一行人极其悠闲地边走边赏着风景,清和并未出现起先大伙担心的不适,反倒因着心情好,面色红润,很是精神。 这般慢悠悠地行进着,到底也是到了京城。刚到京城,大伙都无心领略京城的风光,找了间客栈便迫不及待地洗漱休整去了。李致远一边伺候清和洗漱,一边微笑着听着她兴奋的念叨:“夫君,还好你带我一同来了,不然这些景色我可都没法看到啦。”或是“到了京城了,你还不告诉我你为三丫看中的郎君是谁呢!” 对于前者,李致远的回应是点头微笑,至于后者嘛,李大丞相只是闭着嘴,一副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的样子,被逼急了只是说:“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成了再说吧。”清和没法子,只得暂时放下不提,只是心里还是百爪挠心似的好奇,毕竟能让自家夫君看上的郎君,至今还没听说过几个。 不得不说清和对自家夫君的信心确实太过了,说起来李致远如今不过是个普通的举人,当然李致远定然不会让清和失望,看出清和对自己的信任的李大丞相勾了勾嘴角:“好了,离春闱开始还有一段时日,喜宝明日想出门逛逛吗?”对上男人温和的目光,清和笑完了眼:“好啊,也带上三丫同几个丫头罢。”想同清和单独相处的李致远:“……” 所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就是这样吧,李致远看着前头同三丫手挽着手东看西看的清和,眯了眯眼。前头的李三丫莫名打了个寒颤,随即反应过来,悄悄放开了清和的手臂,又讪笑着往后看了看她二哥温文尔雅却莫名透着黑气的脸庞,缩了缩脖子,露出个讨好的笑,将清和往李致远怀里一推,转而拉着最活泼的夏荷走开了。 春花最会看眼色,见这场面也将冬雪拉走了,于是李大丞相心满意足地搂着自己的小娇妻走在路上,春风得意的样子直让人怀疑他是金榜题名了。隔着幂篱清和也没说什么,颇为乖顺地缩在男人的怀里。 京城到底不是小镇可比的,不说数目种类繁多的店面让人眼花缭乱,就是路上行走的 人身上的衣服首饰,也与小镇上区别明显。甚至在清和同男人逛首饰铺时,分明觉着小二 很是热情尽责。清和却见到另一位小姐此时进了店铺,另一个小二迎了上去,迳自将她带进另一间房。 清和自是知道这是何意思,摇了摇头,又见没有自己中意的首饰,扯了扯男人的袖子就像离开,李致远却没有第一时间顺了她的意,似笑非笑地看了眼面色中带了不易察觉的鄙夷之色的小二,慢悠悠地说道:“这家店的不合心意,我们去隔壁那家试试罢。”小二的面色忍不住白了下。 都说同行是冤家,更何况两家店铺还隔得这么近,小二自是看了出来谁不能惹,对着清和赔笑道:“夫人没看上这些,小的带夫人去看看其他的?”清和看着面前这人眼底的恳求之色,却没像软乎乎的外表那样开口应了,而是转头看向李致远,用眼神询问他的意见。李致远显然很满意清和的反应,深深地看了眼小二,勾唇笑道:“那便去看看罢。” 清和挽着男人的手神清气爽地走了出来,背后是小二苦逼的脸色,清和小声说道:“他的脸色,哈哈哈哈。”李致远面色不变,嘴上却是说道:“谁叫那人给我们喜宝脸色看。”李大丞相在哪小二将精美的首饰全拿出来后马上用自己的好口才将那些首饰从头到尾挑剔了一番,偏偏那人还说不出反驳的话,只能任这两位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店铺。 只不过经了这一场,清和也没心思继续逛了,李致远便带着清和七拐八拐,到了一家表面上很不起眼的饭馆。坐在椅子上的清和这才找到时机问出口:“三丫她们呢?”话音还未落,春华便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默不作声地将桌子擦干净。 李致远拦住因春华的突然出现微微后仰的身子:“出门前就同她们说好了晌午在这会和。”清和眼皮一抬,好笑地看向一点不觉心虚的男人:“所以夫君一开始就打定主意我们会分散?”李致远眨着眼,做出这种有些幼稚的动作一点也不违和:“喜宝不想同我两人在一块吗?”还没等清和说话,大堂里就传来一声巨响,惊得清和浑身一震。 李致远正打算安抚好清和继续吃饭,却没料到熟悉的声音就这么毫无防备地传过来了。清和皱着眉拉住男人:“这好像是三丫的声音!”李致远无奈:“比坐着,我下去看看。”说着让春华好好照料着清和,便起身下楼了。 第46页 大堂里一张桌子上的饭菜一片狼藉,一男子却端着碗还在埋头吃着,李致远额角跳了跳,这似曾相识的场景。李致远按住额头,还是走了过去,挂上标准的微笑:“真是巧啊,兄台,怎总是如此场面?”那男子抬起头,见是秋闱时的那位公子,饶是他也有些脸上烧得慌,终于放下碗:“确实,是巧合。” 一旁的李三丫却仿佛看到了救星:“二哥,救我!”李致远挑了挑眉:“又惹了什么事?”见她支支吾吾地说不出口,干脆看向夏荷。 原来这两人到处逛的累了,便到了这家饭馆,却左等右等不见李致远他们的人影,便没忍住点了些菜,谁知这两姑娘第一回来京城,李三丫更是去饭馆的机会都少得可怜,点了一堆菜,却在要付钱时发现银钱未带够,于是只好向拼桌的这位公子借,只是这公子嘛,却是怎么也不肯将银子借给她们,于是,就成这场面了。 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李致远的脸色,李三丫自知自己错了,耷拉着头走到哪公子身前,沮丧地说道:“实在是对不住了,公子,我太着急了,还望公子不要同小女子计较。”那公子嘴角还黏着一颗饱满的饭粒,还没等他说话,李三丫就忍不住指了指他嘴角:“公子,你那有饭粒。”这公子原本呆愣的脸色一下变得严肃起来,认真地伸出舌头舔了圈嘴唇,将那颗饭粒捲入嘴中。 正当李三丫被这公子有些类似自家二哥的气势吓到,这公子却躬身作了个揖:“多谢小姐提醒。”李三丫瞧见他正经的神色,一时也不知该摆出何种脸色。此时李致远不动声色地插了句话:“又遇见兄台也是有缘,鄙姓李,名致远,可否知晓兄台姓名?”这公子一本正经地回话:“范通。” 呃,这名字,很是符合他的气质。李三丫努力咽下快要冲出喉咙口的爆笑,在一旁安静地看着自家二哥带着微笑不多时就同范公子称兄道弟。李致远这时带着抱歉的笑容说道:“舍妹给范兄添了不少麻烦,还望范兄不要计较。”范通洒然一笑,这笑容竟是将他脸上原本的呆板沖的一干二净,显出耀眼的风华,像是未经打磨的玉石显露出了本真面目:“既是李兄的妹子,无事。” 看着依然看呆的李三丫,李致远满意地弯了弯唇角:“还不来谢谢范兄。”李三丫这才收起太过露骨的神色,对着范通说道:“范公子,实是妹子莽撞,这顿饭便让我们请罢。”范通闻言眼神一亮,显然这提议甚合心意。李致远含笑看了一眼擅自做决定的妹妹,还是没说什么,点头默认了李三丫的说法。 范通上前握着李致远的肩膀:“李兄今日可有事,可与小弟畅谈一番。”李致远看着陡然间与自己亲近不少的男人,所以,之前的攀谈甚至更久之前的出手相助,还不如请这傢伙一顿饭?这当然只是在心里想想,李致远拍拍他的肩膀:“自是奉陪!” 两人又谈了一会,李致远才带着三丫回了楼上的包厢,久等他们不来的清和已然有些焦躁,见了三人却也没马上问出口,只是招唿着让他们赶紧吃饭。李致远搂过脸色有些发白的清和,其余人都心有灵犀地低头吃饭,李致远带着笑意的声音钻入清和的耳朵:“真是无巧不成书,我见着那位郎君了。” 清和闻言倒是来了兴致:“如何?两人?”李致远拿小妻子没办法,无奈地说道:“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事,他们两人感觉如何也没什么重要。”清和撇了撇嘴:“谁说的,你不就是我自个选的。”李致远内心欣喜若狂,却担心清和恼羞成怒,只得装作没听到的样子:“好了,专心吃饭。” 只是看着三丫满面通红的样子,李致远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第四十七章 清和自是不能信了李致远的一面之词,吃过饭就迫不及待地拉着李三丫进了房,留下反应不及的男人抽了抽嘴角,转而找范通说话去了。春华更是揪着夏荷的耳朵数落了一番才放过小丫头通红的耳朵,直到夏荷可怜巴巴地认错保证不会再犯才闭了嘴。 房里的清和饶有兴致地看着难得显出女儿羞赧的三丫:“所以,那公子你觉得如何?”李三丫低着头没回答,却是转而问清和道:“二嫂当初是如何肯嫁给我二哥的?”清和眼珠一转:“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三丫难得对着清和翻了个白眼:“得了吧,这话骗骗别人还成。” 说着盯着清和不自然的脸色:“我二哥起初虽也并不反对娶亲,但他那脸色,就跟这事跟他完全没关系似的,”三丫看了看清和,见她的脸色并无波澜,又接着说道:“可自他去了你家店铺一趟,整日里的脸色都像是夙愿得偿似的。”三丫看着清和的眼神明显就是:你们定是见过面看对眼了。 清和眼睛稍微睁大了些:“是吗?”嘴角有抑制不住的笑意:“我当然是因为他长得好才看上他的,至于他嘛,我就不知道了。”三丫想了想:“那我应该是看上那位公子了。”清和对她如此迅速地得出结论表示讶异:“怎么了?”三丫信心满满地说道:“我觉着他的脸很是让人舒适,”这时倒是红了脸:“我愿意一直看的。” 清和有些担心,但又因着信任自家夫君的眼光并未多说:“总之你是要与那人过一辈子的,还是找个顺眼些的罢。”三丫笑道:“二哥总不会害我的,我听他的就是了。”清和疼爱地摸了摸三丫毛茸茸的头:“好了,回房休息罢。”三丫乖巧地起身告辞,脸上却带了揶揄的笑容:“我二哥等不及了罢。”说完不给清和反应的时间,一熘烟便离开了房间。 几乎是李三丫前脚出门,李致远后脚就进了房间:“你们谈完了?”面上却未表现出一星半点对于两人谈话内容的好奇:“明日想去做什么?”清和轻笑一声:“三丫对那公子很是满意。”李致远马上接着说道:“本就不应由着她,”看着清和一脸早就看穿了的笑容,男人不以为意地说道:“不过她喜欢当然是最好了。” 李致远当然看得出来清和定是将他当成了爱护妹子却不轻易开口的好兄长,不过,李致远当然不会拆穿。就是这样,男人有些着迷地看着清和宠溺了解的眼神,再多喜欢我一些,最好像我这样,片刻离不了我。想着清和软软贴在自己身上的样子,李大丞相鼻子有些发热,连忙将头埋进清和柔嫩的颈窝:“好了,总想着三丫,现在是为夫在你身边。” 这样哄着拍着,清和看向孩子似的抱着自己心爱玩具般抱着自己的男人,心口一片酥软。许是因为有了身孕,一向被人宠着护着的清和这时倒是涌上了想保护身边男人的念头,不经意间动了动,李致远却皱了皱眉,将她抱得更紧,竟是让清和动弹不得,清和顺从地狱男人贴紧了些,男人才满足地嘆了口气,但抱着怀里人的臂膀还是未松下来,依旧将清和缠的严严实实。 第47页 接着几日范通便理所当然地加入了李致远一家的玩乐队伍,这人也是有趣,其余时候是一位翩翩君子,礼仪风度无懈可击,偏偏在进食时一脸严肃,像是在做什么生死攸关的事情一样,每每惹得三丫好奇地旁观,李致远却是一点不惊讶的样子,极其淡定地看着范通像是要把碗底都舔一遍的架势。 京城确实繁华,这繁华下掩盖的丑恶却也不是小镇能比的,路上纵马的纨绔子弟随处可见,李致远虽早已知晓,在一批骏马擦着清和的身子掠过时还是红了眼,清和见他情绪不对,连忙拉住男人:“我没事,只不过虚惊一场罢了。”只是拉住了这个,那个却在没人注意的时候沖了上去。 范通原本一丝不乱的头髮因着急速跑动略有凌乱,一双眼里是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怒火,这位白衣公子挡在马前,只是盯住马上那位紫衣少爷,不说话。那少爷似是横行霸道惯了,被那双眼盯得心里一寒,转而大怒,抽出马鞭就往范通身上抽,只懂策论诗词的书生自然不能抵挡这一鞭,却硬生生咬牙挺了下来没动:“敢问这位公子是何人物?竟当街鞭打上京赶考的考生?!”赶过来的李致远人未至,声音已经传入马上人的耳朵。 那少爷倒也不是只懂逞凶的蠢人,念及这人的身份,只阴鸷地看了眼范通:“今个爷就饶了你,算你好运气!”说完便回身走了,周围众人见无热闹可看,纷纷散开了。李致远皱着眉看着范通在白色衣衫上更加明显的血迹,开口道:“先去医馆罢。”一旁三丫脸色煞白地盯着那道刺目的鞭伤,咬紧了嘴唇。 已经包扎好的范通白着脸坐在医馆,看着面色担忧地环绕着他的众人:“没事,你们也别这样。”又见清和的脸色格外不好,对着搂着她的李致远说道:“其实李兄也不必内疚,我如此行事也不是全因为嫂子,”说着顿了顿,又认真地看着李致远:“李兄,我只是实在忍不了这些人在京城吃喝玩乐,有些地方的人却连吃饭也不能保障。” 李致远挑了挑眉,心下瞭然,避开范通的伤口拍了拍他的肩:“我明白。范兄,范兄好好养着,可别误了春闱。”范通看出他的诚恳,脸色柔和下来:“李兄放心,我自然不会为了这等人误了正事。”李致远含笑点了点头:“你自己心里清楚就好,”又盯着范通的眼睛认真地看了看:“你明白的,只有考上进士,到了那种高度,才能做到你想要做的事。” 范通点了点头,眼里浮现出一往直前的坚定:“我会做到,也一定能做到!”清和在一旁没说话,三丫则是对他们说的话似懂非懂,也识趣地没有开口。李致远雇了个人背着范通回了客栈,又让大夫看了看清和,得知没事才放下心来搂着清和也回了客栈。 三丫很是好奇:“嫂子,那人怎么一听说是考生就消停了?”清和看向至今还惴惴不安的三丫:“之前发生过一件事,”说着看了看三丫:“前朝的事了,有个考生不知何事得罪了权贵,弄得家破人亡,后来那人拼着性命不要,将这事捅了出去,”三丫迫不及待地开口道:“不过是如此,也不至于,”清和无奈:“你别急,只是捅了出去还好说,只是这事闹得太大,竟让史官给记了下来。” 三丫捂住嘴,抑制住将要出口的惊唿,清和接着说道:“你也知道的,史官记下的,连皇帝也没办法改,一气之下竟将那权贵的全族竟尽数诛尽。”李三丫瞪大眼睛:“这样啊。”一时竟不知作何反应。清和搂着李三丫的肩膀嘆了口气:“三丫,这是考生的特权,但也是前任用血淋淋尸体换来的。” 清和眼神柔和地看着三丫:“所以,不用担心,范公子不会有事的。”李三丫点头:“好的,其实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血腥的事,有些难受。”清和欣慰地摸了摸三丫的头:“好了,这也看得出范公子是个有担当,有责任心的好儿郎,你可以放心了。”三丫脸一红:“我,我还没嫁给他呢。”被清和这样的调笑,饶是三丫性子再泼辣也有些受不住,一时间忘了心底里隐隐的不安。 三丫平復了内心的担忧,起身离开了房间:“那我去躺一会。”清和这样安慰三丫,自己心里却也有些担忧,看到李致远时还是让担忧显现在脸上:“如何?夫君,今日之事可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李致远看着担忧的清和,笑着安抚道:“安慰三丫倒是说的挺好的,自个怎么还来问我?”清和惊讶地看着男人:“你偷听!” 李致远委屈地搂过清和:“你日日拖着三丫说悄悄话,也不陪陪我,为夫就听听你们在说什么,你还这样。”清和乐了,从李致远怀里钻出来抱着他的头:“好了,对不起,日后都陪着致远宝宝好不好?”李致远不说话。 清和以为男人生气了,忙不迭地低头看,却见男人带着笑意的脸:“对啊,喜宝要好好陪着我才是。”清和被这人的无耻惊吓到,却也拿他没办法,平日里都是李致远抱着她哄着她,今日却是清和抱着李致远的大头,低声许下了许多不平等的条件,这才将李致远哄好,让这个大宝宝满意。 两人倚在一起说了会话,清和的眼皮又像是涂了强力浆煳似的,忍不住合上,又靠在李致远怀里自动自发地找了个熟悉的位置,结束了这风波的一天。 ☆、第四十八章 因着范通的伤情,一行人便老老实实地自客栈里待到春闱开始。清和之前见识了李致远秋闱后筋疲力竭的样子,不免有些担心,偏偏考场查的严,也不能带些东西进去,清和只得在春闱前几日变着花样地点些男人爱吃又能补充能量的饭菜,将他当成了嗷嗷待哺的大娃娃照料。 春闱终于是到了,这日一行人坐着马车将李致远同范通送到了考场,李致远嘱咐了李三丫同三个丫头几句,就安抚性地捏了捏清和手心微有汗湿的手:“乖乖在客栈等着,出来后我们再好好逛逛。”清和敛着眉眼:“你都要进考场了,别想这些了,好好考。”又担心给了男人太多压力,又说道:“尽力就好,也不必太过紧张。”李致远笑笑,重重握了握清和的手:“安心等着罢。”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跟范通进了考场。 三丫是大大咧咧觉得这两人定是没有问题,清和担心的却不只是李致远能否考上,自家夫君不过一介书生,那考场环境清和听了都打哆嗦。所以说不知道的人最幸福,秋闱时清和待在家中过得舒舒服服,后来又有了身子,也没心思想这回事了。 看着清和在屋子里坐立不安地转来转去,三丫嘆了口气,却只能上前安慰:“二嫂,你别太担心了,我二哥的能力,你不是最清楚吗?”清和停下转悠的脚步,努力平復了下心情,勉强笑了下:“没事,我,我就到处走走。”三丫拿清和没办法,说道:“好好好,二嫂你不担心,你好好休息罢。” 九天七夜说来很短,却在清和的担忧中时间被无限拉长,等到时间到了,清和拉着三丫提早了一个时辰便坐着马车守在考场门前。这个时辰等在外头的人竟也不算少,方家的马车也在,还同清和打了个招唿,清和笑笑,没心思说话,只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门口。 第48页 考生们络绎不绝,各个都是面黄肌瘦,拖拉着步子走出来,甚至有人刚迈出大门,就两眼一翻人事不知,清和皱着眉看着,李致远在这一群人里却是鹤立鸡群,眼下虽有些青黑,身子却还是挺拔轩昂,倒是李致远先看到了清和,随即眼前一亮,快步走上前去,还没上马车便仰着头看着清和傻乐:“喜宝来接我啦。” 清和拉住男人:“还不上来?”男人虚握着清和的手登上马车,见马车里布置的很是舒适,清和拿出一个靠枕:“先眯一会,还要一阵子才能到客栈。”鼻尖萦绕的尽是清和的味道,李致远本想搂住清和,却想到自己身上脏污,不甘心地躺在座位上闭了眼。这两夫妻倒是温馨自在,同李致远一起出来的范通却是被他们完全忘记了,一人慢悠悠地掉在后头。 李三丫有些侷促地走上前:“范公子,为您准备了马车。”范通看了看这个红着脸的小姑娘,颔首道:“多谢李家妹子了。”三丫用手指绞着衣袖,嗫嚅着说道:“没,没事,都是嫂子考虑的周到。”范通正想上马车,却见三丫还站在原地不动,不免有些奇怪:“妹子怎还站在这不动?”三丫的脸蹭地红了,总不能说是想多看他一会吧:“没,我,我就走了,范公子快进去休息罢。”说完一熘烟跑了。 范通看着这姑娘娇小的背影远去,心里像是多了些什么,仔细一想,却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摇了摇头,几日没合眼到底有些受不住,范通进了马车一躺,合眼时脑海里浮现出三丫笑得通红的脸蛋。 另一辆马车上的李三丫则是双手捂着通红的脸颊,轻声自言自语道:“他,他真是俊美啊,若是每日都能看着他。”三丫心里头美滋滋地畅想了一番,又说道:“反正一切都听二哥的就是了。”小女孩的心思说不上什么情根深种,却也是纯净真挚,如同琉璃般美丽,让看得人克制不住地心生欢喜。 客栈里清和早吩咐了烧好水,甚至还在客栈院子里的柚子树上摘了些柚子叶,让两人沐浴,李致远颇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木桶里的柚子叶:“喜宝这时干什么?”清和倒是理直气壮:“那考场里也不知是些什么人,自是要去去晦气的。” 李致远到底拗不过清和只得钻进木桶,热水漫过身子,只觉从骨头缝里都舒坦了。氤氲的热气下,男人的眉目有些模煳,声音却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喜宝是要看着我沐浴吗?”清和恍然大悟,却没有要走开的意思:“你一个人会在桶子里睡着的。”李致远看着一脸严肃的妻子,还是眯着眼睛接受了她难得的照顾。 另一边的范通看着木桶里的柚子叶,眼里浮现出些微感动,钻进去让疲惫随着水流都消失干净。两人沐浴完后,又享用了一顿清和早就安排好的大餐,满足地嘆了口气。范通看着清和说道:“多谢嫂子细心。”又看向李致远:“李兄真是家有贤妻啊。”若是旁人如此说李致远定会有些吃醋,可范通,李致远举起茶杯向他示意了下:“范兄日后的妻子定然也是贤惠温顺。”三丫红了脸。 大家也没工夫谈天,用完饭便各自回房歇息去了。抱着怀里柔软温热的身子,男人不禁有些心猿意马,揉揉这里,蹭蹭那里,最后苦笑着承受自己惹出来的火,清和在男人怀里不安地动了动:“其实,已经有三个月了。”李致远惊讶地看着清和。 实际上清和对这种事的认知完全就是延续血脉,这回竟然在已有身孕的情况下主动求欢,李致远很是惊异,清和被他的眼神看的浑身不舒服,又开口道:“你好像很想的样子。”看着清和透亮的眸子,李致远那处更是坚硬,却仍然深吸口气,抑制住快要爆炸的欲望:“没事,大夫说了,你这身子孕期还是不要房事的好。” 清和没再说话,却作势要起来,李致远扶着她:“喜宝要去干什么,为夫来扶着你。”清和欣然说道:“你太累了,我夜里也睡不安稳,今晚就分房睡罢,我去和三丫睡。”李致远却未如她所想露出高兴的表情,而是明显有了火气:“不和你睡我更放不下心,喜宝乖乖睡觉。”说着以不容置疑的气势轻拍着清和哄她入睡。清和总算没再跳动男人的神经,闭眼立刻去会周公了。 这两人缓了三天才恢復过来,说话不再有气无力,便商量着归程。唯一的顾虑便是清和的身子,清和如今的肚子不算太大,却也有六个月了,李致远没回见着她挺着肚子到处走动都揪着心,更何况是如此远的路程。 这日几人还在苦恼,一个出乎意料的人却上门拜访了。 方珏笑得阳光满面:“前几日在歇息,今日才回过气来拜访李兄。”李致远有些惊讶:“方兄怎知道我在这客栈?”方珏回道:“那日我的小厮遇到了嫂子,从嫂子那知晓李兄的下榻之处。”李致远见一旁的范通看着方珏没说话,忙替两人介绍对方。 方珏本是个傲气的人,因着李致远的才学才对他心服口服,如今见着范通,见他只一心一意地吃饭也没什么礼仪,既是这人是李致远介绍的,眼里也难免带了些不耐蔑视。范通却是见着这人一副富家子弟的样子,潜意识便有些厌恶,一时间气氛很是冷淡尴尬。李致远虽很快意识到并开了几个玩笑,这两人还是与彼此有些不对付。 见三个男人谈话,清和拉着三丫进了房。三丫蹙眉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见清和疑惑关切的眼神投过来,开口道:“二哥不是同那方少爷也交好吗?怎的没想过将我嫁与他?”清和无奈地戳了戳这丫头的额:“不害臊!女孩家不可这样说话!” 看着三丫固执的眼神,清和想了想,没好气地说道:“那方少爷家里很是富贵,”三丫歪着头:“你我不是过去享福的吗?”清和白了她一眼:“富贵人家规矩多,更何况是方家那种书香世家。”说着又补充道:“你这丫头性子野,那范通家里条件不如何好,他又同你二哥有交情,到时候给你多些嫁妆嫁过去,那家人自会把你当佛爷供着。” 清和警惕地看向三丫:“你可别又看上方少爷了!”三丫撇撇嘴:“得了吧,我对方少爷那种小娃娃可没兴趣。”方珏脸上清秀有余,确实显着年纪小,清和没憋住笑,揶揄地看向三丫:“这么说我们李大小姐对范公子的样貌很是满意咯。”三丫看着笑得前仰后合的清和,上前扶住她的腰:“二嫂悠着点,你肚子里还有我侄儿呢!” 虽还未同李家父母商量,清和同三丫俨然已经认定了范通,实是李致远将范通分析的很是透彻,三丫很是心动。 ☆、第四十九章 方珏不理会范通阴沉的面色,转头同李致远说话:“嫂子有了身孕不宜长途跋涉,李兄不如同小弟一同上路,小弟的马车到底舒适些。”李致远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心下有些动容,清和的身子总是他第一考虑的。李致远沉吟了会,还是顾念清和,开口说道:“那便拜託方兄了。”方珏自然欣然说道:“小弟自是愿尽绵薄之力。”此事便如此敲定。 第49页 “方少爷,用饭了!”夏荷敲敲方珏的马车壁,力道不轻不重。里头的方少爷却并未有回应,夏荷在外头恼恨地跺了跺脚,却也没说什么,只是又敲了敲,这回力道大了些:“方少爷?”殊不知里头的方珏睡得头髮散乱,正手忙脚乱地在整理仪容。 方珏出来时自然又是君子如玉,微皱着眉看着夏荷:“你这丫头好生没规矩!”说完便一抖袖子下了马车,昂首挺胸地朝李致远那走去。夏荷在原地气的手脚发抖,好在一旁的春华看见拉住了:“记着自个的身份!”夏荷看着瞪大眼睛的春华,到底只低眉顺目地应了声:“知道了,春华姐。” 方少爷习惯性地略过旁人,只冲着李致远打招唿:“让李兄久等了。”跟上来的夏荷看着他截然不同的态度,倒是不觉羞辱,只是多少有些不可思议:这人变脸的技艺也太过纯熟了些。彼时夏荷不过将他当成个难伺候的少爷,至于方珏,他的脑子里丫鬟没有区别,都是伺候人的物件,却不知后来依偎一生的,竟是彼此。 几人用饭时礼仪也不错,无人说话,直到用完饭,范通才开口朝李致远说道:“李兄,到了此处,在下合该告辞了。”李致远还未说什么,三丫就慌张地抬头看着范通,嘴唇嗫嚅了几下,到底还是咬着嘴唇没开口。李致远轻飘飘地看了眼坐立不安的妹子,这才对着范通挽留道:“范兄难不成是嫌与我们同路太过烦闷?”范通苦笑着摇头:“李兄何必如此。” 李致远没理会妹子拼命的使眼色,不疾不徐地说道:“范兄家中想必也无要事,何不趁此机会来我们那看看?”范通脸色略显松动,眉目间却闪过一丝为难之色,就是他再不通人情,也明白贸然上门是件极其失礼的事。李致远趁热打铁:“古人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一路范兄定会有诸多体会。” 范通其人,小时闹饥荒,对于食物的执念深入骨髓,更是看不惯奢侈糜乱的生活,又天生敏慧,与旁人还好,对于文人总有种高傲,这点倒是同方珏一样,这也或许是他们互看不惯的原因。这人自察觉到自己的天赋起始,就誓要让天下人人能填饱肚子,这个略显天真的愿望或者说是目标深深刻在他脑海中,未有一日敢忘。 此刻看着释放出友好信号的李致远,范通难得地有些手足无措,只好对这位早已认定的至交好友点头道:“如此,便烦劳李兄了。”一旁的方珏冷哼一声:“真是不通礼数!也不知坐的马车是那个家的?”范通不是对着李致远,自是八风不动,看也未看方珏一眼,便自顾自从他身边经过。 若说方珏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少爷,看不惯乡野出生的范通,那自然是无稽之谈,只看方少爷在书院里如鱼得水的架势,便也能瞧出他的手段。事实是方珏头一回见着才学令他心服口服的同龄人李致远,心里自是崇拜,与其的相处也是小心翼翼,放下身段讨好,不了却冷不丁见着范通与李致远肆意谈笑,心下自是生出些许不忿,看这人哪哪都不顺眼。 可这一路行来,方珏早已明白这范通也是个才华横溢不下于自己的人,有心结交,看着范通严肃的脸却是拉不下脸面与其和好。这自然是方珏一个人的想法,范通对这位一开始便冷眼相对的小少爷并无反感,虽说范通一向看不惯奢侈的少爷,但到底不是见人就咬,更何况李致远的态度又让他明白方珏也是李致远看重的好友。 至于严肃,没法子,范通天生就是这样一张脸。所以方珏小少爷,所有这些纠结,都只是他一个人的脑补而已。于是,这两人的不合(并不是)就这么继续下去了。 这日李三丫做了半天的心里建设,终于扭扭捏捏地移到范通身旁,人是到了,嘴里却说不出话来。范通正坐在客栈大堂饮着茶,目不斜视地注视着被子里的茶叶也不知在想什么,竟像是完全没注意到身旁的李三丫。三丫磨蹭了下,还是准备开口,却被范通递过来的一杯茶打断了:“李姑娘可是口渴了?”三丫毫不犹豫地接过了茶杯,一饮而尽,刚想再说话,范通又递过来一杯茶:“看你喝的这么急,再喝一杯罢。” 于是,三丫就这么喝茶喝得肚子熘圆,直到忍不住打了个水嗝才说道:“我,我喝不下了。”范通从善如流地放下手里正准备再次递给三丫的茶水:“不渴了就好。”看着三丫并没有想离开的意思,范通好奇地看向她:“李姑娘还有事吗?”又看到三丫涨红的脸,神色有些微妙:“李姑娘难不成,”三丫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他,这人面不改色地继续说道:“肚子饿了?” 三丫体会到肚子发出来的呻吟,还是抑制住了点头的冲动:“没,没有,我回房休息了。”范通依旧一脸正气:“李姑娘好生休息罢。”三丫虽察觉到一丝异样,却还是傻乎乎地点头:“好的,”范通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却听这姑娘又说了句:“范公子也早些歇息罢,春闱定会有个好结果的。” 李三丫捂着砰砰作响的少女心脚步轻快地走了,却留下一个范通留在原地,这人愣了片刻才摇头自言自语:“我自己都没这信心,你有事从何而来的笃定?”这个总是一本正经的书生自是不明白在少女心中,心上人都是天下无敌的道理,便也只能暗自蹙眉揣测了。 清和在房里却是听见了楼下的动静,躺在榻上还不忘饶有兴致地问李致远:“这两人像是挺般配?”这几日早被清和对这事的关注折磨的够呛的李致远不满地搂住她:“喜宝为何总是关注这些事?”清和察觉到男人的委屈,轻嘆了口气:“事关三丫的终身大事,自是要仔细些。” 男人还是不满意:“喜宝又何必如此想着那丫头,她的事自有父亲母亲做主。”清和自然没将这话当成嫌弃她多管闲事的意思,哄着男人道:“好啦,三丫是你的妹妹嘛。”李致远瞪着眼睛,还是生气的样子,清和只好轻轻拥住他的肩膀柔声说道:“爱屋及乌,自是因为我爱煞了你,才对三丫的事如此上心。” 李致远整张脸霎时间通红,显然是没想到清和如此不知羞,却在清和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通红耳垂时捉住清和的手:“喜宝竟然如此心悦为夫,为夫心中实是欢喜不能抑。”说着带着清和的手来到了那处硬挺。 这回脸红的却是清和了,李致远本以为能看到她羞愤不已的娇俏模样,却没料到清和的手只在最开始僵了僵,之后眼底划过一抹深思,手下竟是迟疑着动了起来。李致远为着她青涩却极具诱惑力的动作倒吸了口气,然后便扭曲了神色:“喜宝?”清和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娘亲同我说过的。” 说着隐晦地看了眼被子下的某样事物:“夫君也着实憋了一阵子了,我自会帮夫君纾解。”这可真是惊喜。李致远享受着这柔滑的触感,大手覆上清和的小手:“跟着我动,对,对,喜宝真是聪明。”清和是个极好的学生,红着脸细緻认真地将李致远教的东西付诸实践,李先生笑容满面:“喜宝这时我见过最有灵气的学生!” 第50页 这一夜,先生很是满意自己的学生天资卓越,学生更是骄傲自己的举一反三。 第二日两人没有丝毫意外地起晚了,好在其余人都是一脸淡定,完全没有过问的打算,只除了三丫。这姑娘见着清和不停地甩手腕,担心不已:“二嫂莫不是扭到了手腕?”清和甩手的动作一僵:“没事,不过在梦里揉了一宿的面团。” 李致远颇有些委屈意味地看了一眼清和:怎能说是面团呢!当然被清和无视了。方珏倒是对这等事心知肚明,眼观鼻鼻观心地装君子,范通却不懂这些,跟着问了句:“嫂夫人可是身子不适?” 还没等清和回答,这愣小子就被方珏一把拽住:“你小子快闭嘴!”声音压得极低。范通见着清和李致远皆是一脸微妙,便也识相地闭上了嘴,专心扒着他每顿必吃的白饭,动作确实优雅,速度却是极快,清和才开始咬第二口包子,范通就放下了碗,更难得的是这人嘴角也没有丝毫痕迹。 无论看了多少次,大傢伙还是对此嘆为观止。 ☆、第五十章 三人的气氛很是尴尬。 方珏看着这湖光山色,对着李致远笑道:“李兄,大好□□,何不赋诗一首?”李致远转头向着范通:“范兄也来大展文采?”范通微蹙着眉:“这等风花雪月之事,请恕在下无法奉陪。”方珏冷笑:“李兄,既然某人并不擅长此道,不如我俩来罢。” 范通并未理会方珏颇有些挑衅意味的话,迳自说道:“在下实是没有心思想这些游戏之事,先行一步。”方珏气的脸红脖子粗,李致远却是一脸的意料之中:“范兄何必整日里忧国忧民?所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见微知着。”范通若有所思,却还是摇了摇头:“罢了,在下于此道实在不甚明了,还是不打扰你们的兴致了。”面上一片坦然。 李致远便也不再说什么,看着范通走远了。方珏情急之下扯住范通的袖子:“范兄这是怕了?”范通看着这瞪着眼睛的小少爷,无奈说道:“在下技不如人。”方珏对着这示弱的人却是摆不出架子了,只得松开这人的袖子:“你是看我不顺眼?”范通挑挑眉:“何出此言?”方珏沉默了会,直到范通有些不耐,还是低着眉眼说道:“好吧。” 待范通离开,李致远才似笑非笑地看着方珏,也不说话。方珏却是双眼直视着李致远:“范兄的才学确实让小弟折服。”李致远也不嘲笑他,微微严肃了脸色说道:“方兄此前又为何?”方珏也不觉羞愧,一本正经地说道:“之前是小弟小人之心了。”李致远见他如此坦诚,眉目间不禁泛起一丝欣赏之意:“这事还得方兄自个来。” 方珏轻笑一声,向李致远拱了拱手:“还请李兄指点。”李致远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少爷难得一见的温顺模样,又看到他眼底的真诚坦荡,还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方兄安心,相信范兄定会同你成为知己。”方珏眼底是一片纯然的欢喜:“如此甚好。” 这样接下来的路方少爷不再找麻烦,老老实实地像是之前那个动不动找麻烦的少爷不是他似的。李致远却也未做出什么行动来,方珏也不着急,只是时不时地瞥李致远一眼,像是在提醒他还有个事。 等到快到小镇,清和的症状才突然尽数爆发,奄奄一息地躺在李致远怀里,眉头紧锁。李致远脸色甚是阴沉,又不敢惊动清和,只得一遍又一遍地催促车夫:“再快点!”马车飞驰,清和的眉头却皱的更紧了,下意识地往李致远怀里钻了钻:“难受。”李致远将清和抱紧一些,又不耐地朝外头吼:“稳点!” 其实清和倒也不是难受到动弹不了的地步,只是有人哄着的孩子总是分外娇气些,清和虽说已有身孕,说到底却也不过是个未满十七的小姑娘,从未受过如此苦楚,又被李致远哄着,顿时委屈得眼眶都红了一圈,没忍住往男人的肩头拍了一巴掌:“呜,不想怀孕。”说出话的人没在意,听着的人却是伤了心。 李致远轻吻了下清和耳边的青丝:“这小子还在你肚子里就这么不着调,以后咱们就不生了罢。”虽是调笑的语气,清和当然能听出男人的认真。清和皱着眉想了会,手轻轻放在自己高耸的肚皮上:“若是个小姑娘呢?”李致远将下颌抵在清和的头顶:“咱们家还有大哥,又不是什么要袭爵的人家。”这是并不在意清和肚子里孩子是男是女的意思了。 经了一遭,李致远早已想得清楚透彻,身后事又何必去想,若不是担心清和不高兴,他是连一个孩子都不想要的。那时他当然是想着传宗接代,要个儿子,可到头来,这又有什么要紧的,那时自己眼前彻底暗下来之前的不甘心,到底是只关风月。 清和笑笑没说话,自家父母虽也是少有的恩爱夫妻,却也是因着子嗣一事生了些嫌隙,虽是母亲做主让父亲纳了妾,清和却也明白母亲内心苦楚。只是这时候倒也不好逆了男人的意思:“先把肚子里这小宝贝生下来罢。”却不知男人已在心中下定了决心:这定是最后一次了,还未生下来清和就这么宝贝他。又想到那时清和对着孩子们的慈爱,暗暗咬紧了牙关。 两人说着话,倒是让清和转移了注意力,也稍微舒服了些,便在李致远怀里微微直起身子,将男人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这小傢伙很是活泼,倒是同夫君你很相像。”这话好赖是未被旁人听到,否则定会惊讶得眼睛都掉下来,沉稳内敛不似同龄人的李致远居然会这样被清和看待。李致远皱着眉感到手下的起伏,担忧地看着清和:“喜宝肚子可是很难受?”清和无畏地笑笑:“没事的,我都习惯了,倒是在马车上有些……”话还未说完,清和就像想起什么似的,脸色一变又捂着嘴开始干呕。 这姑娘是想起自个晕车了,症状马上找了上来。李致远只能再次在心里下定决心:这一定是最后一个孩子了。清和却是有些甘之如饴的味道:“夫君,我肚子里的是我们俩的小娃娃。”看着清和苍白脸上亮闪闪的眼睛,李致远还是抿了抿嘴没说出他的决定:“眼睛闭上眯一会,马上就到了。”清和乖乖闭着眼睛缩在男人怀里,嘴上却仍嘟囔着:“这话你说了好几遍了。”却还是在李致远有节奏的轻拍下唿吸渐渐均匀。 到家是清和微张着嘴,手揪着男人的衣领睡得正香,李致远自是捨不得叫醒她,干脆抱着清和直接进了房间,也没顾上其他几人,将清和用被子包的严严实实又目不转睛地看了会清和才出了房间。 方珏倒还好,熟门熟路地就让丫头们领着去了正屋。一路上都看着李致远对清和的千娇百宠的范通却皱起了眉。偷瞄这范通的三丫立马发现了这人的不对劲,连忙上前问道:“范公子可是身子不适?可要去客房稍作休息?”范通展眉:“不用劳烦了,在下无事。”说着犹豫着看了看已经看不见人影的方珏,还是问了出口:“李姑娘兄长同嫂子一向如此恩爱?”三丫并未听出范通的言外之意,以为他也是羡慕两人恩爱。 第51页 三丫有些害羞:“是啊,他们俩一向如此。”又看到范通脸色有些沉重,匆忙开口道:“范公子日后定也会寻着一位贤淑体贴的娘子,定不会比兄长他们差的。”范通没注意小女孩的羞涩,脸上却是有些不喜:“若是如此自是好。”三丫领着范通到了正屋,一旁低眉顺眼的冬雪在他们没注意到的地翻了个白眼:这范公子真是榆木脑袋,愣是没看得出小姐的示好! 方珏同范通两人相对无言地饮了会茶,范通出乎意料地率先开了口:“方兄可是已与李兄交好有一段时日了?”方珏有些莫名其妙,在想与这人交好的念头促使下还是回答道:“我们是一个书院的学生。”范通皱了皱眉,还是没抵挡过关心友人的念头:“李兄同他夫人……”方珏朗笑出声:“范兄可是也有些惊讶?那时我不经意说了嫂夫人一句坏话,可是被李兄记恨了许久。” 范通并未跟着笑出声,脸色反而更加沉重。方珏收住笑,严肃地看向范通:“范兄可别在这事上触了李兄的霉头。”见范通表情未变,方珏沉声说道:“这说到底是李兄的家务事,我们还是不要随意置喙的好。”顿了顿又补充道:“李兄可从未掩饰过对他那位夫人的看重。”范通点了点头,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方珏正想再说什么,却见李致远走了进来,只见他拱了拱手:“让两位兄台久等了。”方珏忙笑道:“嫂夫人身子可好些了?我俩自个在这也无事的。”听到清和,李致远脸色明显柔和了下来:“无事,她正睡着呢。”说着随手端起一杯茶:“今日便由在下做东,请两位在寒舍用饭罢。”两人相视一眼齐齐点头应是。 晚上清和的饭菜却是由李致远做好端进去的,三人则在外间用饭谈天,所谓酒逢千杯知己少,三人也顾不上什么食不言的规矩,畅所欲言,敲着酒杯行酒令,甚是畅快淋漓。一向严肃的范通也是眉目舒展,嘴里妙语连珠,直听得方小少爷双眼异彩连连,两人倒是因着这顿饭拉近了距离,心满意足的方小少爷只差搂着范通的脖子称兄道弟了。 酒足饭饱,方珏站起身子告辞:“小弟便先告辞了,家中二老还未见着我。”李致远也不挽留,笑道:“快回去让伯父伯母放心罢,省的以为他们家宝贝少爷被我拐跑了。”范通朝方珏点头示意,方小少爷便由僕人扶着上了马车。 夏荷收拾着残羹剩饭,念叨着:“这小少爷倒是有些孝心。” 作者有话要说:  度过了魔鬼周,以后没意外的话应该就日更了 ☆、第五十一章 看到走过来的春华,夏荷连忙住了嘴,一副认真做事的模样,看出来的春华也没说什么,只默默走上前问道:“累了吗?我来罢,夏荷你去休息。”虽是问句,春华却边说着从夏荷手里抽走了抹布,自顾自擦着桌子。夏荷看着垂着头有几缕髮丝掉下来的春华,没忍住将她的头髮撇在耳后,又在春华反应过来抬头前飞快揉了揉她的头:“多谢春华姐啦!”然后飞快熘走。 春华直起腰顶着有些凌乱的头髮,神色难得的有些茫然,倒是有了些符合年龄的纯真之感,这神色却也只维持了一小会又变回了以往的沉稳淡定摇了摇头:“这丫头。”动作到底是轻快了许多,唇边也带着无奈宠溺的笑意。晃晃脑袋也没去理顺头髮。 李致远送范通回客房后也未多做停留,迳自回了房间,似是没注意到范通欲言又止的神色。房里清和喝了碗热乎乎的排骨汤,苍白的脸色染上了些许红晕,李致远快步上前抽出靠着枕头的清和手里的书,温声说道:“大夫说道话也不听了?”清和的眼神恋恋不捨地跟着书,直到李致远将它放进箱子里才移开眼睛:“我没事啦,下了马车感觉舒服多了。” 李致远不敢苟同地看向清和,脱鞋上榻,将清和抱在怀里:“这样满意了罢。”清和却不给面子地打了个巨大的喷嚏,接着喷嚏声不断,勉强在间隙中说道:“你身上的酒味忒浓了!”清和眼睛蒙着一层水雾,通红着鼻头一脸控诉地看着男人。李致远挑挑眉,实在是看不顺眼这小姑娘一脸的嫌弃,难得并未如了她的意,而是继续搂着清和与她鼻尖相对:“喜宝嫌弃为夫了?” 清和将头左躲右闪,愣是躲不开这股酒味,本还在同男人闹着,清和却突地脸色一变,用力捶了捶男人的胸膛,一直目不转睛盯着她的李致远自是没有忽视她的脸色变化,连忙松开手臂:“怎么了?”清和刚刚红润些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褪去了血色:“肚子疼。”声音抖着甚至带了些哭腔。 李致远心里一紧,光着脚就冲出了房门。李三丫何曾见过如此不修仪表惊慌失措的兄长,拦住她眼睛已泛起一层血雾的兄长:“二哥,出了什么事?”李致远可以称得上粗暴地将三丫拨拉开:“你嫂子肚子疼!”三丫闻言浑身也是一震,狠狠咬住自己的嘴唇,直到嘴里泛起血腥味才勉强冷静下来,拉着李致远道:“嫂子也差不多是生产的时候了,二哥你去找个接生婆,我去追大夫。”李致远用尽意志力才没暴起伤人,听了三丫的话才勉强让脑子转动,点头同意了三丫的话,就又要跑。 三丫无奈地提出一双鞋:“二哥还是穿上鞋子罢。”三丫只比李致远晚出门了一会,小姑娘实际上也很是慌张无措,聊起裙子就开始拔足狂奔,嘴里全是铁锈味也不敢停下,心里只想着再快些,没跑出多远却被一个声音叫住:“小姑娘,跑这么快可不行。”三丫听见这声音却是眼前一亮,拉住这人的袖子迫不及待地开口道:“大夫快随我去看看我嫂子她像是要生了!”一句话不带喘气地说完,老大夫听了直皱眉:“慢慢说,我同你去就是了。” 三丫拉着老大夫飞快地走着,大夫哭笑不得:“不差这一会,小姑娘慢点,我这身子骨可经不起这样折腾!”三丫只得按捺下满心的焦急,却还是扯着大夫不停地催促:“大夫,您再快些,我嫂子很是难受!”大夫走得鬍子乱颤:“生孩子哪有不难受的。”却还是听了三丫的话加快了脚程。 到两人到了李家院子,却惊讶地发现李致远已经守在房门口了,大夫也未多说什么,迳自提着药箱就去了产房,也没理会里头接生婆的尖叫:“男人出去!”三丫看着馒头汗水脸庞却像石头般坚硬的李致远问道:“二哥怎如此快?”李致远眼睛盯着产房并未分出一丝眼神给三丫:“那接生婆太慢,我背着她过来的。” 三丫这才注意到李致远已是满身狼狈,髮丝一缕一缕地粘在脸上,脚上的鞋也是泥泞不堪,三丫脸色复杂,却也只此时不好打扰李致远,何况自己心里也是心急如焚。倒是已经睡下的范通被院子里人仰马翻的动静弄醒,紧皱着眉出来了。 李家两兄妹此时都没心思招唿他,还是端着热水的春华想了想,将热水递给冬雪让她端进产房,自己则恭恭敬敬地朝范通行了个礼:“夫人正生产,还望范公子见谅。”范通自是不会计较这些,点头道:“你们去忙罢,不用管我。”春华又朝他行了个礼这才安心走开:“多谢范公子体谅。” 第52页 这时却见大夫忧心忡忡地走出来,立马就拉住李致远:“待我写个药方子,马上抓药!”李致远全身肌肉紧绷,依着大夫的话拿出纸笔,大夫皱着眉斟酌着改了改,便直接从药箱里抓好药让丫头们去熬。 李致远见大夫已经安排好,这才开了口:“我夫人她,可是不,不好?”这一开口,男人才发觉自己生意竟有些显而易见的颤抖。大夫皱着眉,点头的动作却未含煳:“状况是有些不好,李夫人身子本就虚,这段时日旅途奔波,更是劳累,”李致远打断大夫还未说完的话:“所以如今,该如何?”大夫也未介意:“如今说还为时尚早,现在就尽量让李夫人吃些东西,药还是等正式发动了再吃。” 一旁的三丫也未忍住开了口:“大夫就给个明白话罢!”大夫瞪了眼这个急躁的小姑娘,还是嘆了口气正色道:“这胎定会是有些辛苦,单看李夫人自个挺不挺得住了。”李致远声音已带了哭腔:“她最是怕疼。”大夫见他如此情况,也不好责怪这人让自家夫人如此早有喜有未照料好,只拍了拍李致远的肩:“待发作了我再进去看看。” 春华端着些吃食进了房门,李致远看了半晌房门,还是没忍住沖了进去,冲着正要尖叫出声的接生婆冷声喝道:“什么话该说你应该知道!”接生婆愣是咽下快要出口的惊唿,默默缩在一旁。才一会的时间,清和的额发便已湿透,精神却是很好的样子:“夫君怎么进来了?”李致远黑着脸拿过春华手上的圆子,一个一个舀着送进清和的嘴里:“不想吃也要吃些。” 清和奇怪地看了眼李致远:“我本来就很饿啊,当然想吃啦!”之后便没再说话,专心咬着嘴里的圆子,却在咬着一个时嘴一张,圆子掉在了被子上,清和细细的眉毛皱成了一团:“又开始疼了。”接生婆忙挤开傻坐着的李致远,一手附在清和肚子上教她调整着唿吸:“唿,吸,慢慢来,再来一次。” 李致远站着看着清和重复了不知几次这样的过程,拳头握得死紧,直到像个木头人似的被接生婆赶出去:“夫人要发作了,老爷还是再外头等着罢。”以这婆子的力气自是不可能将李致远赶出去,只是男人看到清和馒头汗水苍白者却坚定做着让他出去的口型的清和,只能规规矩矩地走出了产房。 直到这时,血腥味才传到了他的鼻尖,男人强忍着回头的冲动,僵硬着步伐走了出去,直挺挺地立在门口。三丫也没法做着只能站在原地不停地跺脚,心里模模煳煳地祈祷着什么。范通不好参与主人家的这些事,便一人安静地在房间待着。两兄妹注意不到时间的流逝,只是木愣愣地看着房门。 三丫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活动了下僵硬的身子扯着夏荷问:“嫂子为何没什么声音啊?大嫂那时声音可是响的隔壁都能听见。”夏荷当然也回答不了,好在三丫也并未打算向她要到答案,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缓解内心的恐惧罢了。 李大媳妇生产时三丫只是有些被吓到,轮到清和,三丫却是身子一阵一阵地发寒,到底是远近亲疏关系不同,发生在清和身上的,三丫无法做到不感同身受。 早就进去的大夫此时一脸沉重的出来,拉住李致远说道:“你要有心理准备。”李致远反手握住大夫的手,眼神亮的发烫:“什么心理准备?我不接受。”语气倒是很平静,可底下的波涛汹涌没人能忽略。大夫眯了眯眼:“你先别太激动,李夫人很是坚强,只是到底伤了根本,最好的结果也是会落下病根,得好好将养着,还有就是,” 李致远此时最无法忍受这样的欲言又止:“还有什么?”大夫见他神色不似作假,还是说出了口:“李夫人日后可能无法再有身孕了。”李致远松了口气:“本就没打算再让她受这苦楚了。”大夫面色却不见好。 ☆、第五十二章 清晨,一缕阳光洒在清和脸上,似是察觉到了的清和皱了皱眉,眼皮动了动。一直坐在一旁直勾勾地盯着她的李致远身子微微前倾,想看清楚清和的脸。清和却又舒展眉目,继续唿吸平稳地睡了下去。李致远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调整了下姿势,将阳光挡住。 李致远的目光就这么不舍地流连在清和脸上,刚刚走进来的赵夫人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面,那口憋在胸口的气,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消散了干净。赵夫人转眼看见脸色苍白紧闭双眼的清和,却是什么都顾不了,粗暴地挤开李致远,心疼的几欲落泪。守了一夜的李致远毫无防备下竟也被这位母亲挤开了,看到是赵夫人后默默收回了伸出来的手。 赵夫人小心地摸了摸女儿的脸,坐了会后便沉着脸小声对着李致远说道:“你跟我出来一下。”李致远看到赵夫人的脸色,恋恋不捨地看了眼清和,还是跟着赵夫人走了出去,两人也没走去正屋,只走出房门就停了下来,赵夫人深唿吸了口春日清冷的空气,这才勉强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正常,这位母亲并未看着李致远,反而将目光投向院子里不知名的地方。 “辛苦你了。”这话说的很是平静,李致远自然不会认为这是在安慰自己,歉然说道:“小婿没照顾好她。”赵夫人勐地回过头盯着她:“你明知清和身子弱,为何还要带着她上京?!如此舟车劳顿!”面对岳母的责问李致远只是不做声地默默听着,也没有要辩解的意思。赵夫人恶狠狠地看着这个小子,良久颓然地嘆了口气,知女莫若母,赵夫人自然明白这事定是清和下的决心、 还是李致远率先开的口:“岳母,待清和恢復了小婿定会上门正式致歉,只是现在……”赵夫人自是明了他的心思,此时也没心思与他计较,犹豫着看了看他满目的疲惫之色:“你去歇会罢,我看着清和就好了。”说着还是没忍住念叨道:“男人还是别进产房的好。”李致远垂下眉眼,赵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听得他低低说道:“小婿担心清和。” 这男人低着头一副顺从的模样,举止却是固执,赵夫人心情颇为复杂,女婿看重女儿自是好,可女儿如今这个模样也是他造成的,赵夫人点头应道:“那你便守着罢,你们小夫妻的事我也不便多管。”说完便逮着大夫问话去了。李致远也未多做停留,迫不及待地就进了房间。 清和倒是躺的人事不知,其余人却都被这姑娘吓得够呛,清和整整睡了三日才睁了眼,其间都是赵夫人亲自熬了些汤汤水水教李致远用夫妻间特有的方法餵进去的。至于清和剩下的小子,此时却是只有匆匆赶过来的李家父母关心了,其余人都没这心思管他。李致远更是一见这红皮猴子拳头就攥得死紧,三丫看出她二哥的不耐,只带着小侄子躲得远远的。 第四日睁开眼的清和第一眼见到的便是李致远近在咫尺的脸。清和先是像不能适应突然的光亮,刚睁了眼又闭上了,直把李致远吓得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好在马上又完全睁开了双眼,张了张口却发现说不出话的清和有些慌张,李致远熟门熟路地将清和扶起靠在自己怀里,又含了口温热的茶水慢慢渡进清和嘴里。 第53页 细细舔干净清和嘴边的水渍,李致远用轻柔却挣脱不了的力道拥着清和,缓声安慰道:“喜宝别急,你如今身子太虚弱,先吃些东西,再说话。”感到怀里的人停下来的细微挣扎,李致远满意地端过一碗熬得浓稠香醇的肉粥,一口一口渡进清和嘴里,原本做这种事是男人总是要占些便宜的,这时却是一心一意地餵食,并无任何旖旎的动作。 等到一碗粥见了底,李致远才注意到清和疑惑不解的眼神,促狭地一笑:“娘子别急,带你身子好了,为夫定会让你满足的。”清和张了张嘴,这下终于发出声音了:“你怎的如此憔悴?”却是没理会他的调戏,眉目间都是忧心。李致远脸色一僵,还未等他说出什么俏皮话,清和就努力深处酸软无力的手轻轻搂住了他,这动作让娇小的清和做来很是有些趣味。 清和哑着嗓子道:“夫君别担心,我没事啦,还会陪着你同孩子好几十年呢!”李致远更紧地搂住清和,有温热的液体落进清和衣领,清和乖乖任这快要崩溃的男人发泄着这几日的忧心痛苦,给予他最温柔的抚慰。 待李致远抬起头,已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异样,清和柔声问道:“问道孩子呢?是个小姑娘还是小少爷?”李致远听到这问题,却是黑着脸闷声闷气道:“那小子害的你如此,喜宝怎生一醒来就问他!”清和也不意外:“我用了大力气为你生下的孩儿,想知道他是男是女还不成吗?”李致远抵不过她的攻势,正想回答,却身子一僵,将清和放进被窝:“你再休息会罢。” 清和见着李致远匆忙离开的背影,愣了半晌才噗嗤笑出声来:“这人不会是还不知道孩子是男是女罢。”又想到男人双颊凹陷,头髮凌乱的模样,笑声中不由带了些甜蜜忧心。又想了会孩子的模样,便缓缓打了个哈欠又静静合上了双眼。门外的李致远这才放心离开。 李致远自是知道那时他们第一个孩子是男是女,只是这时情形大多都已变了,他又实在分不出心思关注那个差点害他没了珍贵宝物的孩子是何模样,竟就这么忽略了。李致远想了想,还是一脸嫌弃地去了孩子的房间,也没理会一旁伺候的乳母,动作颇有些粗暴地掀开盖着孩子双腿之间的布料,看到那小东西时面色更是嫌弃。 一旁的乳母战战兢兢地不敢说话,看到李致远的动作时才没压抑住惊唿出声:“主人家,小娃娃身子骨还弱,可经不得风。”说着快手快脚地将孩子包好。小娃娃冷不丁接触了空气,张大嘴就哇哇大哭了起来,李致远满眼杀气地盯着这个制造着噪音的小子,好在圆子离得远没吵醒清和。 一脸不耐的李致远皱着眉问乳母:“这小娃娃怎如此吵闹?”乳母此时见着这刚成为父亲的年轻人倒是不紧张了,笑着解释道:“小娃娃不会说话,自然只能哭了,小少爷还算是文静的,一般不会哭。”李致远见着这只红皮小猴子,眉头一直没舒展过:“你好好照顾小少爷罢。”说完也不理会在乳母怀里哭的声嘶力竭的小子,迳自走开了。 这小猴子却像是感应到这个大魔王已经走了,哭声渐渐停了下来,委屈地缩在乳母怀里抽噎。乳母拍着小少爷的背,不住在房子里转着圈,嘴里念叨着些细碎的不成句的词,小少爷瘪了瘪嘴,静静不动弹了。 李致远快步走到清和榻边,却看到清和已经睡着了,李致远轻唿一口气,颤抖着手试探着伸到清和鼻子底下,感到暖暖的气流喷在手指上,这才浑身一松坐在榻边,握着清和的手,心里放下了一颗石头。 清和再次醒来时就感到手心里潮乎乎的,动一动又被李致远的大手握紧,清和偏头看向一旁已经歪着头睡着的李致远,还是没忍心叫醒这个满脸疲惫的男人,看着他安静的睡颜,一室静谧安详。 清和的身子一日比一日好,这日李致远才将小少爷抱到清和边上给她看,清和满目新鲜地看着这个小娃娃,小傢伙已经睁了眼,样子也不像刚出生时那样,丑。清和看着这小傢伙洁白乱蹬的小手小脚,一脸骄傲地朝着李致远说道:“我们的孩子就是不一样,模样都好看许多!”李致远实在不忍心告诉她小傢伙刚出生时的样子,只得抽着嘴角默默点头。 小傢伙圆熘熘的黑眼珠欢快地转来转去,一看就很机灵活泼。这话自然是清和说的,李致远在心里默默想道:贼兮兮的样子,不像个乖巧的!再一次清和摸着小傢伙的胖手时被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后更是看着傢伙哪哪都不顺眼。清和自然发现了李致远对着小傢伙的嫌弃,无奈自己也不敢说受了大惊吓的夫君。 直到李致远实在看不下去清和日日欲言又止的样子,才勉强在清和面前装着慢慢接受这小傢伙的样子。清和满意地靠在抱枕上看着男人姿势标准地抱着怀里白白嫩嫩的小娃娃:“夫君,你俩可真像!” 李致远看着怀里流口水的傻儿子:“他同我像?!”却还是再清和的眼神下败下阵来:“像,真是同我小时候一模一样!”李致远这话说的可谓是杀气肆意。在清和看不到的地方盯着这小娃娃:“若是你同那人一样不知好歹,便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饶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娃娃也下意识在男人森冷的目光下抖了抖一身的小肥肉。 ☆、第五十三章 这日清和终于被允许下榻,李家人同范通正其乐融融地吃着饭,却听得门外吵吵嚷嚷,李致远眉头微皱,一旁候着的春和会意,快步走到门外,挂上温婉的笑容,一开门却让稳重的春华不禁退后了半步,捂住了嘴。是个浑身血污的少年,一身灰衣已看不出本来面目,只一双眸子亮的惊人:“姑娘,烦请你进去通报一声。” 春华将这少年上下打量了一番,定下心神:“你在这候着罢。”说完便想关门进屋,却没料到这少年身手极其敏捷,一把将春华推了个趔趄,便一瞬之间闪进了屋里。春华还未见过如此人,一时间竟坐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坐了一会后,春华才勐然反应过来,站起身也来不及拍拍灰便顾不得仪态狂奔去正屋。 看着跪在面前的少年,李致远身子不动,却是搂紧了坐在旁边的清和,挑了挑眉。范通正皱着眉想站起来,却被李致远制止:“方家的小厮来我这小院子,所为何事?”那少年此时却是抬起头,口齿清晰地交代了事情经过,此时春华才满身灰尘地到了正屋,一眼便看到那少年的春华一时心头火起,却碍于李致远正在问话,只得安静候在一旁。 李致远听完,却是先转头看向清和:“喜宝先吃着,为夫去去就回。”清和揪住男人的袖子,也不说话。李致远低头一笑,就势贴着清和说道:“无事的,为夫定不会拿自己开玩笑。”清和认真地看了看李致远脸上的神色,待看到男人脸上的坚定之色时,到底还是松了手低头说道:“我等着你呢。”李致远一时心情激盪,若是无人恨不得搂着清和好好亲近亲近。 范通本是沉默不语,却在李致远要出门时昂首说道:“李兄,我同你一起去。”李致远停下脚步,也未回头:“范兄可是有大志向的,还是再想想罢。”范通却未改变想法,又说了一遍:“我同李兄一道。”李致远朝着那少年道:“走罢。”少年也不多话,直起身子朝着李致远磕了三个响头,便爬起身子领着他们去了方府。 第54页 春华看着这少年的背影,神色有些迷茫。 三人一路无话,只沉默着赶路,越接近方府,李致远越能感受到临近的,肃杀的气息,他倒是面不改色,却用余光瞥到了范通微微有些发抖的手指,却也不便说些什么,只是拍了拍范通的肩头:“快些走罢。” 到了方府门口,李致远虽早有预料,面上还是带了些悲哀之色,范通却是脸色苍白,显然眼前的情景极其出乎他的意料。 眼前方府丝毫不见以往的繁华井然有序,下人僕从们四处逃窜,却被官兵们拉住动弹不得,四处都是绝望的尖叫。李致远一行人也未久留,由着少年将他们引到一个正与他人谈笑的官兵面前,恭敬地俯身:“沈爷,小的带了李家进士来了。”那官兵拉拉身上皱巴巴的官服,脸上扬起不自然的笑容,不伦不类地朝着李致远行了个礼:“李老爷。” 李致远不咸不淡地受了这个礼,面色冷淡地朝这人说道:“早与方少爷约好的,还请沈爷行个方便。”本朝本就是重文轻武,这官兵也一向对着读书人有些不能言说的敬畏之情,此时见李致远面容冷肃,倒是有些惧怕,更是小心翼翼地陪着笑:“既是李老爷约好了,自是能将方,方少爷带出去的。” 上头本也未吩咐要赶尽杀绝,何况这方小少爷一副细皮嫩肉从未受过苦的模样,便是放走了人也是废了。沈爷带着几人到了一间厢房,这厢房本是布置的清雅,里头的陈设却已被官兵们翻得干净,方家主子们都在里头。 听闻外头来了人,方母一把将方珏拨弄到身后,试图用自己瘦小的身躯护住儿子,一旁的方家二房奶奶忍不住嘲讽道:“倒是把罪魁祸首护得紧!”却被方家二老爷喝止:“都这时候了,给我少说几句!”方家二奶奶此时却是全然不怕自己夫君了:“都这样了,还不许老娘说几句话!”到底却是听着外头人越来越接近,闭了嘴。 沈爷逆着光走了进来,不耐烦地吼道:“谁是方珏,出来!”方母身子抖得厉害,却还是稳稳挡在儿子面前。见沈爷的脸色有像黑色发展的趋势,方家二奶奶一咕噜从地上爬了起来,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扯出方珏道:“爷,这便是方珏了!”沈爷也懒得多说什么,只抓小鸡似的将人抓了出来。全然没理会方母痛苦的嚎叫。 沈爷抓着人送到了李致远面前:“李老爷,人就在这了。”李致远将人让少年扶着,便从袖子里掏出个东西塞给了沈爷:“多谢沈爷了。”沈爷感觉了下拿东西的重量,满意地点了点头:“小事一桩,李老爷走好。”李致远朝他微微点了点头,便领着人走了。 少年直接将方珏背到了背上,步子却不见一丝杂乱不稳。死人悄无声息地走着。范通脸色很是复杂,在当时的境况下,他只能秉着唿吸看着李致远有条不紊地同沈爷交谈,将方珏毫髮无损地救出来,自己确实动弹不得。范通心中暗自下定了决心,低声朝李致远说道:“在下日后,定以李兄为首是瞻。”这话一字一句说的很是有力道。李致远也不意外,回了句:“不会让范兄掉进泥潭便是了。” 四人到了李家院子,李致远吩咐了丫头们伺候方珏洗漱,自个清理了下身子便走到吃过饭的清和身边:“可吃好了饭?”又见清和用那种担忧挂心的眼神看着他,李致远还是没忍住,低头含住清和的唇珠,极尽温柔地摩挲着清甜的唇瓣,嘴里含煳不清地说道:“为夫回来了。”说完便急吼吼地长驱直入,将清和口中的津液一一捲入口中,又勾住清和的小舌头诱惑着与他共舞。 一回合下来,清和只能通红着脸在男人怀里直喘气,脑子早被李致远搅得一塌煳涂,自是没有功夫惦记方家的事了。李致远得意地看着趴在自己胸口睡得香甜的夫人,搂住清和的腰肢将她牢牢护在怀中:这些事情,自己操心就够了。 那头范通随意收拾了下自己便到头在榻上睡了,梦里却依然是眉心紧皱。 夏荷伺候着方珏进了浴桶。往日里丰神俊秀的方小少爷此时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任她摆弄。方珏外表实际上并未有什么变化,眉毛依旧浓黑,嘴唇依旧红润,鼻子依旧挺直,却无端端给人一种灰败的感觉,只觉他整个人都是灰沉沉的。 方珏并未有什么激烈的反应,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地随夏荷摆弄,方小少爷自那惊变之后,便从未张口说过话,只是木愣愣地睁着眼。似乎耳畔还萦绕着官兵们将家中东西拿了个干净时说的话:“谁教你们家养了个好少爷,那文章竟是惹怒了绍大人。”这话如同一个响雷炸在方珏耳旁:所以,全是自己的错,全是自己肆意妄为。 夏荷也不懂方小少爷的心思,伺候着人沐浴更衣后,又一勺一勺地将碗里温热的鸡汤悉数餵进了方小少爷的肚子里,又用被子将方小少爷团团围住,见方珏还是瞪着眼睛没有睡觉的意思,犹豫了下,还是出格地伸手轻轻盖住了方小少爷的眼睛:“方少爷,先睡罢。”方珏的睫毛颤了颤,盖住眼睛的手并不似母亲那般柔嫩还带有香气,这是一双粗糙的,甚至骨架也比寻常女人粗大的手。 方珏却感受到了从薄薄的眼皮传过来不容拒绝的温暖,一直暖进了心底。方珏眨了眨酸涩的眼睛,缓缓闭上了眼。夏荷被这少爷的睫毛弄得手心有些发痒,又察觉到他依然闭上了眼,便预备将手收回离开。却没料到方珏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以不容拒绝的力道。夏荷扭了扭手腕,便干脆地放弃了挣扎,老老实实盖着方小少爷的眼睛。 春华则是领着那少年去了间柴房。那少年默不作声,倒是让春华有些心虚,低声解释道:“下人房已经没有了,你,你先在这将就一夜罢。”少年看着慌乱的春华,抱拳行了个礼:“姑娘,今日多有冒犯,实是事情紧急,在下定会补偿的。”春华看着这一本正经的少年,不禁乐出了声。 春华好奇地问道:“你打算如何补偿我?”少年掷地有声地说道:“只要在下能做到,姑娘提出来就是了。”春华上前摸了摸少年的头顶,呃,没错,春华此时比这少年高出了半个头:“都是奴才,没什么好计较的。”说着不好意思地笑道:“家中没有小厮,若你真想补偿,便帮着做些活罢。”少年却耿直地说道:“在下与主子借住与李老爷家中,这些活自是要干的。”说完深深看了春华一眼,便进了柴房。 留下哭笑不得的春华在原地摇了摇头。 ☆、第五十四章 三年后。 一个白嫩嫩的小肉团在几个丫头的簇拥下欢快地跑动着,若是忽略丫头们脸上为难的神色,这一幕说得上是温馨有趣了。小肉团欢天喜地地在丫头们之间笑着:“抓不着我!”丫头们生怕这小祖宗摔倒,小心翼翼地张开手臂护在小傢伙身子两侧。此时正是春花灿烂之际,花园里百花争相开放,草地也是郁郁葱葱,蝴蝶微微颤着她精美的双翼,在一朵颜色艷丽的花瓣上停下了脚步。 第55页 小傢伙却是倏地皱起了白嫩的包子脸,张开嘴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啊揪!”一旁的一个面色沉静的丫头一把将这分量不轻的小糰子抱起:“小少爷,听话。”原本撅着小嘴的小傢伙立马调整好脸色:“春华姨姨,别告诉娘亲呀!”春华见着这傢伙如此谄媚之像,饶是稳重如她也没忍住亲昵地碰了碰小傢伙白皙饱满的额头:“奴婢可当不起小少爷这声姨姨。”小傢伙吐了吐舌头,乖巧地缩在春华怀里不出声了。 春华二话没说,将小少爷抱到了他自己的房间,嘴上不说,春华到底没敢直接将小少爷抱到清和那去。春华看着安稳坐在椅子上的小少爷,轻声嘆了口气:“小少爷,您……”小傢伙不耐烦地挥了挥肉唿唿的手,有些滑稽,眉目间却隐隐有了一丝类似父亲的气势:“我懂的,”说着神情落寞地低下头将那双胖手搅在了一块:“就这一回。” 春华眼里带上意思怜惜。若说看着这从小带到大的小肉糰子如今日日端坐于书桌前读着那些相较他小小的身子来说太过厚重庞大的着作不心疼是不可能的,只是,春华咬了咬牙:“奴婢都知道的,不过老爷也差不多死这个时辰到家了。”刚才还垂着头的小傢伙一咕噜从椅子上跳下来:“春华你快抱本少爷去书房!”一路上还不停地嘀咕着:“春华你应该直接把我抱到书房去的!”倒是不见意思落寞忧伤。 谁料小傢伙刚在椅子上坐好,一阵轻缓的脚步就临近了。小少爷挺直着腰背,一副醉心学问的样子,却在见到来人之时,身子坐的更是挺拔了。清和站在门口,嘴角含着笑,就这么静静地瞧着里头的小人。身旁的夏荷笑道:“夫人想看少爷便进去罢,少爷定会开心的。”清和放轻脚步,却还是在走到小人身前是看到了儿子仰起的小脸。 清和见状连忙在书房的一张软榻上坐了下来:“团团干自个的事罢,不用理会娘亲。”小少爷大人样的嘆了口气:“娘亲,气候还未转暖,书房又有些阴凉,您还是该回房歇着。”清和噗嗤一声乐了,走到小人面前戳了戳他饱满的额头:“倒是将你父亲的话学的一模一样!”小少爷任清和戳着,甚至担心清和脚下不稳,将脸送到清和手下任她戳。 母子二人正聊着,李致远就进了房门,一把搂住妻子的纤腰,又将清和身上的披风紧了紧:“气候还未转暖,书房又有些阴凉,”正说着,却被笑得前仰后合的清和打断了:“你们这两父子,还真是,一模一样!”丫头们也都没忍住埋着头肩膀乱颤。李致远眉头一皱,轻车熟路地做出一副严肃的面孔看向那个白白嫩嫩的小人。 却被清和一把揪住腰间的软肉,悄声在男人耳边说道:“团团还只三岁!”李致远讨好地看向清和,见妻子依然一脸坚持,才勉强舒缓了点脸色看向小人:“恆儿,今日学的如何?”语气是难见的柔和。听着父亲这春风一样的声音,团团圆润的小身子没忍住抖了抖,将几张字递给父亲。 李致远正欲皱着眉说教一番,却顾及到身旁的清和,不敢说重话,清和却是笑着朝李致远说道:“我就不打扰你们两父子了。”说着从李致远话里挣开,对着团团笑了笑,预备离开书房。李致远却是再次将清和拉回怀里:“我送你回去。”说着转身瞪了眼团团示意他老实待着,就小心翼翼地搂着清和走了。 且不说肚子留在书房的团团如何心惊胆战,这头的清和却是面色柔和地看着男人,声音中有些歉意:“我不该插手你教导团团的。”李致远这回却没反驳,而是点头应和道:“他毕竟是个男孩,日后也要担起自个的责任。”清和含笑看着男人:“夫君幼时可也是如此?”李致远轻嘆了口气。 对上清和的目光,李致远面色忧伤:“我那时,娘可不像你这般温柔,更何况我还得帮着家中,几时同这小子一般了!”清和对农家生活到底是半懂不懂,见夫君脸色不好,只得靠在男人怀里细声细气地安抚他:“好了,反正夫君如今也是功成名就,可也好好休息了。”说着还瞧瞧周围无人,在男人的面颊上印下了个轻柔的吻:“去看看团团罢。” 却说李致远依依不捨地离开妻子到了书房,难得得了个妻子主动点吻,倒是比往常柔和许多,直让团团疑惑不已,直到李致远讲评完宣布可以用饭了才敛起狐疑的神色,乐颠颠地寻他娘亲去了。 用完饭,清和又同儿子说了会话,才拉着李致远问道:“夫君可是想说什么。”语气却是肯定。李致远也不疑惑清和从何看出,总之,李大丞相在妻子面前从未能瞒过什么。李致远看着清和:“团团也有三岁了。”清和低着头想了想,脸上顿时笑开了:“可是要去京城了?”男人笑道:“什么都瞒不过喜宝。” 也不说为什么,两人默契十足地说起了搬家的事宜。 夜,清和看着铜镜里低眉顺目地为自己拆着髮饰的男人:“说来,三丫同她夫君可是也要去京城?”李致远拿下清和头上最后一支髮簪:“想那丫头了?”清和似是没发觉男人语气里的酸味,颇有兴致地说道:“自然,自三丫出嫁,已是有一年多未见了,也不知那小丫头如今是何模样了。” 李致远将清和的外裳解下:“只不过一年,哪会有什么大变化,又为夫日日陪着,喜宝竟还有时间想着其他不相干的人!”清和无奈地看着这个幼稚的男人:“女孩子成了亲后可是一日一个模样的,我同你成亲后,娘亲也说觉着我大不相同呢!”李致远挑挑眉,将清和拦腰抱起。 勐地腾空,清和小小惊唿一声,搂紧李致远的脖子,还未来得及抱怨,便被李致远搂到胸口,男人躺在榻上,让清和坐在自己的腰上,笑得一脸妖孽:“岳母大人说的是,定是为夫爷爷努力,才,将娘子滋润的如此。”清和脑袋轰的一声炸开,顺从自个内心地直接贴上这男人的薄唇。 在清和被彻底捲入这场欲望的烈火的前一秒,心里只有这男人笑得眼角通红的脸,根本想不到其余的事。李大丞相出卖色相,到底是很成功的。 李府正热火朝天地收拾着家什,县城的人倒是都知道了。自李致远三年前到了这安清县,也未出台什么重大举措,偏偏细水长流地,愣是将这个原本勉强度日的县城治理的安宁祥和,竟是波澜不惊地带领着整个县城度过了旱年,在其他地区正想申请着朝廷救援时,安清县却是户户人家米粮足量,整个县城的人都念着县老爷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好官。 李致远要回京述职的消息到底瞒不住,也没打算瞒,李府自然是络绎不绝,访客中不仅有李县令的下属,安清县各种有头有脸的任务也都上门拜访。在安清县这几年,但凡有些眼力的人都看得出这李致远才华卓绝,定然不是池中之物,愿与其交好的人自是不少。 这日却是一个出乎意料的访客递了拜帖。李致远看着手中拜帖上颇见风骨的字,含笑嘱咐了门房。 第56页 说来也是奇怪,这些客人上门时竟都不约而同地带上了自家女儿,此中深意李致远自是明白,眼角也不由带上一丝厌烦。这日,县里的刘师爷携家眷拜访,到底共事了三年,李致远也不好拒绝,只得应了。 那刘师爷日日同李致远共事,见他待人谦和,又是众人皆知的好官,同那些只要能吃饱穿暖便认定县老爷是神仙般人物不同,刘师爷认定这李致远是有野心也有能力的的年轻人,见他那正妻不过是商户之女,竟动了结亲的心思。说来也不怪刘师爷,从来觉得清和身份上不得台面的人也不少,刘师爷自觉自家女儿温和贤淑,聪明美貌,与李致远自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金童玉女。 清和招待着刘家女眷,李致远则是同刘师爷相对坐着品茶。 再说那刘家小姐,本是有些嫌弃李致远已有正妻,却是惊鸿一瞥,只觉他身姿如竹,气质卓然,又联想到他才华横溢,未见过几个外男的刘小姐理所当然地红了脸颊,忽觉自家父亲的提议很是不错。 ☆、第五十五章 动了心思的刘小姐看着清和的眼神难免染上一丝敌意,却在对上清和本人是明显一愣。早知晓李夫人是商户之女的刘小姐本以为她定是个行事畏畏缩缩,上不了台面的妇人,却没料到……清和自然没有用自己高贵挑不出错的礼仪让刘小姐折服,事实上清和的礼仪也只能算得上是勉勉强强。 若是清和长了张普通,或者是美艷的脸,刘小姐自然能心安理得地将清和在心里鄙视一通。然而清和她的脸却是一张甜丝丝的小圆脸,让人见了只想抱一抱,亲一亲。事实上,清和的相貌并不是那种倾国倾城的美丽,却对同性有着出乎意料的杀伤力,很少有女人能在看清和第一眼时不对她心生喜爱怜惜的。 刘小姐在看到清和时也忍不住心神恍惚,仿佛见到幼时乳母为自己缝制的那个布娃娃,那时刘小姐可是日日都要抱着那布娃娃入睡的。清和见那刘小姐直愣愣地看着自个不说话,便先停下与刘夫人说话,转而笑盈盈地看向刘小姐:“刘小姐总盯着我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刘小姐僵着脸说道:“没,没有。” 这姑娘却是在心里大叫:当然有了,大大的不妥!清和不笑还好,一笑便露出脸颊两旁那两个惹人心醉的酒窝,简直甜到了心里,刘小姐只觉自己的手指正蠢蠢欲动,恨不能好好捏捏清和白嫩嫩的脸蛋,戳戳她能甜死人的酒窝。清和自是没发现这小姑娘不为人知的心思,不时劝着她们娘儿两吃点心,兴致很是高昂:“尝尝这白玉糕,很是清凉。” 在清和甜丝丝的笑容下,刘家两母女也只能不停地往嘴里塞着糕点,俨然忘了她们是为何而来,刘小姐迷迷煳煳地想到:恩,这糕点挺不错的,那个也好吃,李夫人真是用心!如此一来,直到要离开李府,两母女肚子里装满了糕点,手里还提着些清和打包好的,感到手里沉沉的分量,刘小姐才像是恍然回过神来一般,面色复杂地瞪了清和一眼,却说不出什么话来,便拉着自家娘亲急匆匆地走了。 李致远与刘师爷交谈时自是话里话外都透露着与自家夫人琴瑟和鸣,感情甚笃,以刘师爷的敏锐心思,自是能听出李致远的意思,却也不甘就此放弃,临走时意味深长地说了句:“男儿当以事业为重,红颜枯骨,到头不过是灰尘一捧罢了。”李致远却淡然一笑:“总之是一同成灰。”说着便也未同刘师爷多说什么,将刘师爷送出了李府。 刘师爷听了李致远这话,面色有些复杂,也不顾自家夫人在一旁说着:“什么灰不灰的。”还是朝着女儿温柔道:“你看那李县令如何?”刘小姐动了动嘴唇,心里那点少女的自尊还是让她回道:“女儿见那李公子,心,心悦。”刘师爷看着自家低首脸红的女儿,拍了拍女儿的手背:“为父自会争取。” 送走了刘家一家人,李致远面色黑沉,却在见到清和的一瞬间面色温柔下来,搂过清和,将脸埋入她馨香的颈间,闷声闷气地道:“好累。”清和摸了摸他的头。 ☆、第五十六章 就像抚摸着一只温顺的大狗,清和柔声说道:“那刘小姐,像是有些心思。”李致远颇有些诧异,清和为人处世一向大而化之,这时倒是敏感,又联想到清和那时对孙小姐的敏感,挑了挑眉,像是有些疑惑,又有些不敢置信的惊喜:“喜宝怎地对这些如此敏感?”清和盯着他瞧了半晌,李致远正以为她不想说呢,却忽地听到了清和的话。 清和声音虽是细细软软的,语气却是半点不含煳,直视着李致远的眼睛认真说道:“我是女子,你又是问道夫君,世间无论何种女子,于此事上总是这样的。”这样的话清和实际上也说了不止一遍两遍了,但看着自家夫君以为惊喜过大微震的瞳孔,清和笑着将手环上这人的脖子,又轻巧地将唇印上李致远的脸颊。 说话间带出的温暖气息撩动着李致远的皮肤,让他耳朵不自然地红了,只听得清和刻意将原本就甜蜜撩人的声线放软:“更何况我家夫君这样俊朗不凡,又性情温和,就是我日日与你在一起也很是受不住,更何况那些小姑娘呢。”清和满意地看着李致远耳朵上的红色渐渐蔓延开来,又将原本紧贴着他后颈的手慢慢移到了李致远的耳朵上。 一开始,这颇有些暧昧意味的摩挲让李致远心里跟猫爪子挠着似的,却不料清和忽然揪住男人的耳垂,一下贴上了男人的耳朵,声音阴惨惨的:“所以夫君,你要好好的,守身如玉啊!”李致远面上龇牙咧嘴地求饶道:“娘子娘子,为夫定会为了你守好贞洁的!”心里却是惊喜异常,那时清和可从未露出过如此面貌。 清和瞅见李致远眼底的笑意,慢条斯理地松开了手:“好罢。”说着便想从男人腿上下来,却被男人一把搂住腰,极尽温柔地在耳边低声说道:“我这么听话,喜宝不奖励我吗?”清和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倒是不进反退,一不做二不休地俯身吻上他的唇,看着男人愣住的样子,得意地勾了勾唇,转而被回过神来的李致远压住:“多谢喜宝了。” 被翻红浪,又是无眠之夜。 ☆、第五十七章 第二日就要出发,这日却是来了两个意料之外的客人。 说是意料之外,实际上拜帖早已送到李府,两人只是来的突然。李致远见着这一对小夫妻,却是难得地将清和唤了出来。清和心下疑惑,转念一想却是加快了脚步,脸上也带了些雀跃之色,不顾身旁心惊胆战的小丫鬟,脚下如飞。 正屋里李致远正慢条斯理地同一个身材健硕的男人说着话,见着清和连忙中断谈话想上前扶住她,却被清和过快的脚步甩下,清和抓住那夫人的手,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了一番,那夫人却是先俯身行礼:“夫人。” 清和只顾着打量人,也没制止她行礼,打量完才满意地说道:“起罢,夏荷如今倒是很是像样了。”那夫人抬起头,原先纯质天真的眼神添了些许沉稳,望向清和时却仍是孺慕非常:“同夫君去了不少地方。”李致远面色微黑,却也未像往常那样立即发作,而是温声朝清和说道:“娘子便同方夫人去内室谈话罢。”清和拉着夏荷的手,笑眯眯地走了。 第57页 内室的清和同夏荷却是相对无言,夏荷紧张地扯着裙角,想起当时夫人对这桩亲事的不贊同,生怕清和又说出什么。清和看着眼前这个不敢抬头的小姑娘,倒是看到了些许当时的影子。 那时方家出了事,李致远同范通在外奔忙打点,方珏却像是失了魂般大病一场,醒了也不说话,只是双眼无神地盯着虚空处。李致远边在外打点,边还要顾着清和虚弱的身子,实是抽不出手来开导好友,范通又是耿直性子,笨嘴拙舌的,坐在方珏身旁也不知该说什么,沉默了会也只能离开。 这事之前,清和其实对夏荷并无太多关注,只觉得她是个还未调·教好的小丫鬟罢了,却没料到这会却是夏荷照料者自己,春华要管理府上事物,冬雪是别人说一句她做一下,这时照料清和同方珏的,竟是往日里冒冒失失的夏荷。 夏荷自个也未料到,自己在这种时刻竟是头脑前所未有的清醒冷静,许是逆境迫人成长,打起十二万分心思的夏荷陪着清和说话,替方珏熬药擦身。清和面上不显,心里却是担忧的,只是为了不给李致远添乱,面上竟是未显露分毫。身子却是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平日里汤药未曾断过,直将李致远急的嘴上冒泡。 看上去粗枝大叶的夏荷却是有所察觉,日日打听着事情进展,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清和,清和的症状竟奇蹟般地减轻,李致远自是发觉了夏荷的功劳,对她也是高看一等。这也是李致远见着清和与她相处亲密却不多做阻拦的原因。 ☆、第五十八章 要说夏荷也并未是什么人情世故处的极好的人,只是尽心尽力罢了。可清和却也不是什么水晶心肝是娇弱人儿,之前提心弔胆也大多是因着李致远什么也不说,如今清楚了外头是什么章程,也信任李致远,便将心吞回了肚子里,专心照看儿子。 哄好了清和,方珏却还是那副失了魂魄的样子。夏荷说不出什么贴心的话,也只是每日静静地陪着,伺候的事也是亲手做,从不假于他人之手。 这日,一直发呆的方珏难得地开了口,看着在房里打扫的夏荷道:“我是不是很没用。”明明是疑问的句式,说的却是波澜不惊。夏荷抓着扫帚的手紧了紧,又立马松了力道,低着头小声说道:“奴婢是个粗鄙人,”方珏淡淡说道:“粗鄙人?我之前倒是觉得自己清雅风流,可……”说着握紧了拳头。 夏荷索性放下扫帚,一屁股坐在了方珏身旁。夏荷原本对着鼻孔朝天的小少爷说不上有什么好感,但这几日在外头打听的方府之事,又看到小少爷这半死不活的样子,竟是触动了她每个女人都有的母性,对待小少爷也温柔了许多。当然,这态度的转变,方珏小少爷并未察觉。 夏荷酝酿了一下,也不看方珏,自顾自地开了口:“方少爷才华卓绝,自是高人一等的,”见方珏颇为不以为然,夏荷又接着说道:“这点我们家老爷也是认同的,只是方少爷,你总归不可能永远是方少爷。”说着顿了顿,见方珏并未有生气的脸色,才又接着说道:“我原先在赵府时,娘亲虽是惯着弟弟,却也总是教导他不可长于妇人之手,得自个去挣家业。方少爷虽与奴婢们贱贵不同,这大抵是一样的罢。” 方珏听着夏荷的话,低着头却是想起自己娘亲的谆谆教导,那时看着自己的期待眼神。方珏深深地看了夏荷一眼,又倒在榻上蒙头睡了。 ☆、第五十九章 若说听了夏荷的一番话,方珏便精神抖擞,从此振奋起来去挣前程,自是,不可能的。来来回回那么多人劝过方小少爷,小少爷还是赖在榻上不动弹,只不过被一个小姑娘说了一通。方珏心里满不在乎地想着,身子却不耐烦地动了动,藏在被子下的手握紧了又松。小少爷被夏荷的一番话吵得脑仁疼,索性闭上了双眼。 出乎意料的是,好久没睡好的方珏这回竟是一闭眼就沉入了深深的梦乡,并且还做了个好梦。许是太久没睡,这一觉睡得极沉,醒来时恍恍惚惚,竟是分不清梦里梦外,好容易看着外头暗沉的天色反应过来,却是完全忘了梦里头经歷了些什么,能记住的只有那种极安心又温柔到让他忍不住泪湿眼眶的气息。 许久之后的方珏再回想此时,只觉天意弄人,若是刚刚遭大变时的他,定然是听不进夏荷的那番话,偏偏是那时,偏偏又是她说了这些话,于是入了耳,进了心,原先意气风发的小少爷终于沉稳了下来,用的却是他最不想用的方法。 第二日方珏没用人服侍,自个认认真真地打理好自己,正正经经地向李致远行礼道谢。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因着消息传递不及时,方珏竟也中了举人,圣上见着方小少爷从未沾染过方家事物,网开一面也未同他计较。 那段时日,方珏日日同李致远深谈,寻遍了以往登过方府的大小客人,大抵都是各人自扫门前雪。不是所有的事努力就能做到的,短短十几日,方珏原先如墨的青丝便染上了些许白霜,眉目间也俱是疲累,传来的消息确实一日坏过一日。最终,方珏只能眼睁睁瞧着方家老小全赴了断头台。 方小少爷是方府最小的孩子,方母原本总在发愁何时才能抱上孙子,如今深处牢狱却是笑着对方老爷道:“好在阿珏逃过一劫,又没有小娃娃跟着我们遭这番罪。”方老爷看着这个陪自己走过大半生,如今又要跟着自己共赴黄泉的妇人,行事一向谨遵圣贤书的严肃男人轻轻将方夫人鬓边的一缕白髮放在耳后,只嘴角挂着微笑,深深地看着她。 这对夫妇平日里男主外女主内,甚少有过如此温情的时刻,此时二人身边却像是自成一片空间,任谁也插不进去。谁说这样二人共同撑起一个家的感情不是爱情呢?这样日復一日地相处像是水滴,如今早已汇成汪洋。 不像话本里那样关键时刻有一句:“刀下留人。”方家老小眨眼便身首分离。方珏并没有来,他只能浑身发抖地躲在房里,李致远知晓他的意愿后也只是说了句:“日后不要后悔便好。”缩成一团的方珏听不进任何话,以后的日子里也却是没有后悔过,那样古板要求衣裳一丝不苟的父亲,永远雍容高贵的母亲,还有那些温和风雅的姐妹,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看到他们浑身血污,身首异处的样子。 这样一个方家倒了,皇帝只是为了杀鸡儆猴,官员们事不关己,至于百姓们,方家每逢灾害虽总是会设施粥处,普通百姓却是听也没听说过方家,行刑时无比寂静,没有在旁边看热闹的人,这个方家,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皇权争霸的滚滚洪流中,甚至连一丝水花也未溅起。 夏荷看着缩在房间角落的方珏,犹豫了下还是走到了他身边蹲了下来,看着这个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男孩,没错,方珏如今在夏荷眼里是个男孩。夏荷并未开口,也没有试图向他搭话,甚至也没有与他发生任何接触,只是默默地陪他蹲着。倒是方珏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思,没多会便猝不及防地伸手将夏荷抱在怀里,就像是抱着自己的救命稻草,力道大的夏荷都能听到自己身上的骨头髮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第58页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夏荷对着这位方小少爷有了些隐秘的心思。原先方家未落魄的时候夏荷从未想过,却在这段时日的陪伴照顾中萌生了些心思,这种感觉柔软温暖,并不激烈,却总是在不经意间轻轻跳动一下,提醒夏荷自己的存在,比如此刻。 小少爷和丫鬟静静地相拥了许久才分开,夏荷倒是完全没了那些旖旎的心思,只是无限怜爱,按说方珏比她还要大上几岁,夏荷却不知为何总对他有些怜爱的心思。总想好好照顾他。 接下来的事情倒也算是顺理成章。 ☆、第六十章 突然之间往事歷歷在目,清和也不禁有些感嘆,只拉着夏荷的手含笑端详着。夏荷睁着双孺慕的眼睛看着清和,面色红润,一看便是被夫君娇宠在手心里的,清和仔仔细细打量了半晌,才开口道:“如何,今个怎有功夫过来了?”夏荷红着脸却是没说话,只看着清和傻笑,直到清和没好气地推搡了她一下才习惯性地摸了摸自己通红的脸颊:“夫人,您知道的。这是我自个选的。” 清和自是明白夏荷,便也没说什么,只同夏荷谈些家常话,两人都是出嫁后被夫君宠着护着的,倒也很是谈得来,两人也不理会外头的男人们在说什么,谈的是热火朝天,直到李致远在房门外敲门才意犹未尽地停下话头来,夏荷更是依依不捨地盯着清和:“夫人,日后到了京城,奴婢定会时常来服侍您的。”清和失笑:“你如今已经不是奴婢了,”看着夏荷着急的脸庞又说道:“倒是来找我说说话还是很欢迎的。” 夏荷这才安下心来,跟着方珏走远。清和靠在李致远身上看着这两人的背影,欣慰地说道:“看样子这两人倒是很般配。”李致远顺手揽住清和:“知道了,听方珏的语气,他们二人甚是恩爱,方珏对夏荷也是甚好。”清和这才完全地放下心来,抬头看着男人:“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夫君倒是深知我心。”李致远这才完全缓和下脸色,搂着清和去了正厅:“该用饭了。” 因着这一场,出发时见到站在一架马车旁的方珏夫妇,清和只是稍稍顿了下脚步,便推开身旁的李致远招唿着夏荷:“我们坐一块,让他们骑马罢。”全然不顾李致远黑成锅底的脸色,还拉过春华道:“你们俩也许久未见了,合该好好说说话。”夏荷还未说什么,就见方珏扯过夏荷,陪着笑对清和说道:“嫂子饶了小弟罢,小弟如今可是离不了我家夫人。” 清和看了眼方珏谄媚的脸色,这位那时神采飞扬的方小少爷如今伏小做低也不显别扭,清和不禁又看了他一眼,方珏依然笑着,眼睛里头那些少年轻狂竟是消失得干干净净,只剩沉稳。清和盯了他一会,直到感受到了身边快要压抑不住的低气压才笑着说道:“怎敢同方老爷抢夫人。”说着出其不意地将夏荷推了一把。 夏荷一时脚下有些踉跄,方珏伸手扶住,直到夏荷站稳了才松开手,夏荷却是顺势扯住了方珏的袖子,侧脸温柔地说道:“夫君,我们回马车上去罢。”方珏怔了一下,还是略带歉意地朝着李致远夫妇点了点头,便带着夏荷回了马车。 李致远也不再压抑,直接抱着清和上了马车,清和虽有些惊讶,但还是顺从地在他怀里找了个习惯的位置窝着,这举动让李致远绷紧的肌肉瞬间放松了下来。上了马车后,还不等李致远委屈地说话,清和便率先开了口:“看来,你这同窗是被我们家夏荷吃定了。”李致远有些疑惑,却也并不是很关心方珏的私事:“他俩的事,与我们何干。” 清和但笑不语,主动靠在李致远身上:“想睡一会,夫君抱着我。”李致远自是没有不应的,两手顺势搭在了清和的额际,力道适中地按揉着,很快,清和的唿吸便平缓均匀了下来。李致远却也未停下,依然全神贯注地按揉着,只是力道渐渐放轻了些。 ☆、第六十一章 纵然李致远已经尽力将马车布置得舒适,一路上也时常停下休息,待到了京城,清和被李致远抱下马车时,还是满面苍白地昏睡着。见清和的状况,李致远也没心思招待方珏夫妇,迳自抱着清和进了房,又随口招唿小厮去请一路上跟着的大夫。方珏识趣地向先行告退,走出几步却发现夏荷并未跟上来。 这丫头扯着春华的袖子就跟着进了房里,似是察觉到自家夫君正盯着,头也没回地说了句:“夫君你先回去罢,妾留在这照顾夫人。”方珏不禁神色有些尴尬,却也还时上前扯住夏荷,低低地嘱咐了几句,又为她理好鬓边微乱的发,这才快步走了出去。 春华见着这两夫妻温存,只站在原地未说话,待方珏走了才低声取笑夏荷:“那时也不知是谁成天在我耳边抱怨方小少爷不好伺候,如今倒是……”夏荷却是脸也未红一下,快步利落地走着:“春华姐不懂,待你日后嫁了阿忠,自是明白夫君同主子的区别。”说罢也不理会春华满面羞赧要捶人的模样,只丢下一句:“还是快些去看看夫人罢。”春华也只好悻悻然地放下手,抢在夏荷之前进了房门。 嘴上未应,春华心里却忍不住想起了那人的轮廓,又摇摇头将思绪丢开,走到榻边查看清和的状况。李致远坐在榻边握着清和的手,想紧紧握着又怕清和被吵醒,手上的关节都发白了落在清和手上的力道却仍是轻柔缓和。春华这几年早已对李致远这幅样子习以为常,夏荷却冷不丁地被清和的样子和李致远的神态吓了一跳,也顾不了许多便伸长脖子想探头仔细看看清和。 还未将头伸到清和面前,春华就一把拉住她,轻声对着李致远说道:“老爷,大夫已在门外了,奴婢打了盆热水来,您先梳洗下罢,免得夫人见了也难受。”李致远随即沉声唤那大夫进来,自个随意地在脸上擦洗了下,便疾步走到大夫身边,随着大夫严肃起来的脸色,男人也不禁绷紧了脸色。 待到清和醒来,见到的却是李致远轻松温柔的脸庞。清和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又在看到李致远随之微微改变的脸色立马松开,微不可见地轻嘆了口气后,努力掩饰着自己的虚弱开了口:“还好,躺着舒服多了。”李致远配合着缓和了脸色,清和却更无奈了,拉过男人的手在唇边轻吻了下说道:“这回真没哄你,身子是我自个的,这几年你这样养着,就是我再不争气也好了许多了。” 气氛仿佛陡然间轻快了些,李致远想起大夫说的话。诊完脉大夫便拱手像他道喜:“倒是老夫之前料想得太过小心了些,尊夫人如今身子骨好了许多,若是一直这样温养着,于寿命上大抵是无虞的。”李致远松了口气,但到底还是放心不下,知道如今听了清和的劝解才稍稍放下心里的担忧。 不是李致远太过小心,实在是这男人实在已经经不起这样的无能为力,人你权势滔天,富可敌国,还是看着珍贵宝物在自己面前一丝丝地虚弱下去,你什么也做不到。李致远柔声问道:“喜宝可想吃些什么?为夫早已吩咐了厨房。”清和闻言眼神亮了下,又想起了什么,又有些兴致缺然地撇了撇嘴。 第59页 李致远自是料到了清和在想些什么,自怀孕那时起,清和的好胃口倒是半点没消下去,当即开口安慰道:“不只是药膳,先吃了那药膳,自有好吃的。”说来那药膳也是李致远特特请了极擅此道的行家来做的,只是总吃,纵是山珍海味龙肝凤胆也是吃厌了,怪不得清和一提起药膳就将整张脸皱成一团。 清和听了李致远的解释,还是打起了些精神,又兴致勃勃地问道:“团团如何了?不如叫他同来罢。”李致远低头掩住脸上的神色,声音却是一如既往地柔和:“那小子还小,喜宝现在身子不爽,还是不叫他来了,免得不小心冲撞了你。”清和看了看男人,还是没说什么点头应允了,仿佛没见着男人松了口气的表情似的。 看着清和满脸享受地吃着馄饨,李致远也跟着舒展了脸色,见清和一气儿吃了大半碗,才哭笑不得地抢过清和的碗,也不顾清和不满的神色,囫囵将那小半碗倒进了嘴中,吃完还下意识地砸吧了下嘴,清和举着勺子愣在那也不知该作何反应。李致远却是利落地掏出帕子先将清和的脸和手擦干净,这才慢条斯理地解释:“喜宝一次性吃太多不好,待会再给你做好吃的。”清和嘟囔着坐在椅子上晃了晃脚:“总将我当小娃娃哄。” 李致远却是耳朵尖,听了这话也是笑嘻嘻地凑近清和身边,对着她敏感的耳廓唿气:“冤枉,为夫可没将喜宝当小娃娃哄,只是将喜宝当成自己的心肝宝贝捧在手心宠着。”清和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却是顺势将双手换在男人脖子上:“管你将我当成甚,不想走路了,夫君抱我。”这惫懒的小模样将李致远迷得心迷意乱,一手护着清和背部,一手点在清和身下,像抱小娃娃一样将清和抱了起来。 外头夏荷面色凝重地听了春华说的这几年府里头的大小事物,眼里是掩饰不住也不想掩饰的担忧:“你怎么没在信里头跟我说!”春华嘆了口气:“夫人特地交代了,你跟着方公子也不容易,这些事若是教你知道了,说不准得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回府。就没让我跟你说。”夏荷没好气地伸出这几年保养得甚好的纤纤玉指狠狠地戳了戳春华的额头。 “死心眼!夫人说什么你就照做!”见着春华一脸不服气的模样,又飞快地接着说道:“之前我不懂事,还觉着春华姐是个伶俐人,你也不想想,若你是我,可会觉着夫人的事比自个的事不重要!”夏荷满意地看着春华若有所思的样子接着说道:“你我能有今日,全赖夫人好心,如今我虽已不是奴婢,却半点不敢忘记夫人的恩情。” 夏荷说的激动,稍微顺了口气又接着说道:“夫人也教我们认了字,我们也是读过几本书的人,”夏荷犹豫了下,还是接着说道:“说句不好听的,我心里头虽是极爱重我家夫君,夫人在我心中却是更重要,”话已出口,夏荷也不再顾忌:“许是读了几本书,如今我也不似之前头脑空空,我同方小少爷在一处,算是两人相互支撑着走下去,夫人却是良师,是恩主,我夏荷别的不懂,但对于夫人,却是这辈子都是她的小丫鬟。” 春华目瞪口呆地听了夏荷这长篇大论,却看见说完后神色有些虚的夏荷,愣了会后便笑得眉眼弯弯:“懂了懂了,夏荷先生,只不过如今你可不是什么小丫鬟了,是大丫鬟!日后还会变成老丫鬟!”夏荷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反正,反正就是这个意思罢。”两人嬉笑一会,春华便领着夏荷出了府:“早些回去罢,省的你那方小少爷担心!”看着夏荷想要还嘴的样子,连忙将她推出门:“方夫人这牙尖嘴利还是对着你家方小少爷使去罢。”说着干脆利落地吩咐了门房关门落锁。 夏荷在门口愣住,失笑地摇了摇头,这才回府。春华边走着,边回想着夏荷的话,之前莽撞的夏荷倒像是真的长大了,春华又不禁想到自己,这几年夫人虽是身子不好,对她却是没的说,吃穿用度不用说,就是道理也教了不少,也因此春华才更能理解夏荷,之前在家中照顾弟妹的十几年,竟是根本比不上待在夫人身边的十几日。只是,春华走着笑出了声,没料到夏荷竟也想得如此深入。 房里头的清和可没想到自个的俩丫鬟正赌咒发誓地跟自个表忠心呢,只是趴在李致远胸口跟他说话:“夫君,说来我们也许久没见三丫了。”说着用亮晶晶的眼神看着李致远,男人没好气地轻轻在她头顶拍了一下:“都不知跟我念了几遍了!”又抵挡不住清和的眼神,只能又一次向她保证:“放心罢,我会尽快安排的。” 清和将耳朵贴在男人因说话嗡嗡作响的胸膛上,专心感受着这种酥麻感:“嘿嘿,就是想再跟你确认下嘛。”说完翻了个身躺在身下的人肉垫子上:“你说三丫如今是个什么样?夏荷也是变了不少,不知三丫如今长成什么模样了。”李致远耐心听她念叨着,却不理会她的话,只淡淡敷衍了几句:“范通是个好的,三丫定时不会受委屈的。” 清和却不屑地嗤笑出声:“你们男人觉着好,我们女儿家可不一定觉着,”说着嘆了口气:“范公子当时我看着,就不太合适三丫。”男人不耐烦地说道:“那也是三丫自个想嫁 ,”说着翻身压住清和:“看你这么有精神,还担心着其他人呢,不如我们来做点有意义的事罢。”说完便将清和“三丫不是其他人。”的辩解堵在口中。 自从娶了这夫人,李公子从来不顾什么白日宣淫了。 ☆、第六十二章 饶是李致远心思沉稳,想事周全,待到将家中大小事物料理周全,又忙着述职和照顾清和,也是满面疲惫,坐在椅子上垂着头轻揉眉间了。清和路过此处,顿了下还是走进去,也不说话,迳自坐到男人怀里去,环住他的脖子,又在男人的颈窝处熟练地蹭了蹭,便不动了。李致远而是习以为常地摁住清和的头,感受着她身上的气息,满足地长嘆一口气。两人就这么抱了会,李致远便似依然恢復了精气神,又一把抱起清和忙去了。 清和待在家中不甚明晰,如今李致远的名气实则早已传进了京城,当时年少俊朗满腹才学的李致远虽不是什么探花榜眼,他对于时政的理解阐述却甚是合了圣上的心意,连带着当时的朝臣也对这少年人很是关注,即使之后李致远当地方官去了,朝中这些半辈子都泡在官场上的朝臣们可是未减少半点对他的关注。李致远自是早已明了,一举一动也越发让这些人感嘆后生可畏,虽不至于现在就巴巴地上门讨好,李致远述职时也有不少人走上前攀谈。 这一打交道,李致远如鱼得水地交际能力更是让他们深感钦佩,殊不知这男人早已在官场上混迹了一辈子,应付这种场面自然是不需花费什么精力,男人一边笑容得体地应付着一个接着一个上前攀谈的官员,一边却在走神想着家中的清和在干些什么,精神可好,那小兔崽子可有又去吵她。 家中小少爷倒是老实待在书房看书,清和却是并不悠闲。没料到到了京城第一位客人不是三丫,却是一个自称肃王侧妃的女人。清和虽是被李致远宠着没怎么独自,不,是从来没有自个招唿过客人,出嫁前赵母交代的却也在此时起了作用。纵然听闻访客身份时有些惊讶,却也还是有条不紊地吩咐众人好生招待,自个则是进了内室换衣裳。 第60页 清和边换衣裳,边闭目思索着,若是旁的王爷的侧妃清和自是不必如此如临大敌,那肃王的名号却是即使远在镇上清和也听说过的。肃王是太后的小儿子,因着与当今圣上年岁相差过大,是以也不是当时太子位置的人选,可这小儿子却是自小被皇宫里的人千娇万宠着长大的,太后当时不好对着成熟懂事的大儿子过于宠爱,遂将一腔爱子之心尽数倾注在了肃王身上,可真是恨不得星星月亮都摘给自己这小儿子。 被太后同两任皇帝宠着的肃王倒也不负众望,顺顺噹噹地长成了京城第一纨绔子,旁的这位王爷也不热衷,唯独在女色上头,这位是恨不得将整个大庆朝的没人尽数网罗,府中各色美人应有尽有。难得的是他倒也不喜新厌旧,对着府中美人不说是千依百顺,也是体贴多情,在京城中市井百姓都知晓。 清和长出一口气,理了理袖子,自言自语道:“但愿能顺利将这美人送出府。”一旁的春华看着身形羸弱的夫人,眉目间还是有些担忧,轻声说道:“不如让小厮去将老爷请回府罢。”清和微笑着点了点春华的眉心:“将你家夫人想得如此不堪?”语气轻巧却又不容置疑。春华本也没报什么希望,听清和这么一说,也只是下定决心要紧紧跟在夫人身边不离开。 说来家中奴僕虽在李致远的高压政策下对着夫人敬重有加,但对着这位身体虚弱的夫人本身,却是没有太多信心,如今听着清和这么一吩咐安排,却是将清和在他们心中的形象陡然拔高了许多,心中也慌乱尽去,各个不卑不亢地迎着那肃王侧妃进了府。那肃王侧妃见着李府奴僕的做派,心下也是惊讶,倒是将听说李夫人是商户之女的轻蔑去了大半。 待见到清和,那肃王侧妃也不禁眼前一亮,饶是心中怀着敌意,见到清和甜的似能流出蜜的容颜也忍不住缓和了脸色,又很快回过神来端起脸来。清和倒是没注意到她这瞬间的变脸。只依着礼数将她请上座。 那人身旁跟着的丫鬟见清和未将她请上主座,皱着眉头就要发作,却被主人拦住,不动声色地坐上了座位,微笑着向清和点头示意。清和弄不准这位侧妃的目的,也没那耐性去弄懂,只心不在焉地敷衍着。好在清和有张十分欺骗人的纯洁面孔,那侧妃只当她是精力不济,却没料到这位李夫人早在心里盼着她快些离开。 两人七里八里掰扯了会,竟是那侧妃先沉不住气试探着问了句:“夫人可曾听说过我家王爷?”清和漫不经心地放下手中的茶盏道:“肃王的大名,妾自是听过的。”那侧妃眉目阴沉了一瞬,当即没忍住在嘴角挂上了嘲讽的弧度:“夫人可曾认过字?懂得礼义廉耻?”清和本是神游千里,听到这里却也有些不悦,敛着眉目沉声说道:“自是懂得,妾身夫君不才,却也是圣上钦点的进士!”倒是有些气势。 那侧妃正要开口,却突地听到一个爽朗女声突然插了进来:“哟,府上可是来了稀客,嫂子,这时谁啊?”清和听到声音就已经弯了眉眼,嗔道:“客人面前不许如此无理,这是肃王侧妃刘氏。”李三丫挑着眉,不客气地将刘氏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通透,这才敷衍地行了个半礼:“原是侧妃娘娘,妾不知,失礼了。”说完也不理会刘氏青黑的脸色,自顾自上前摁住想从椅子上起来的清和:“嫂子身子不好,可不兴这样勐地起身。” 这回刘氏没再阻止身边的丫鬟了,那丫鬟尖声叫道:“大胆!竟敢对侧妃娘娘不敬!”三丫回过身来看着她,眉目间尽显锋利:“哦,不敬?敢问侧妃娘娘身居几品,说妾这五品诰命不敬?!”刘氏似是没想到降身份摆了出来竟还有人干如此呛声,不屑地说道:“你那夫君也不过是皇家的奴才!”这话刘氏自个也无甚底气。 见三丫眉毛一扬又要开口,刘氏慌忙抢先说道:“你那好嫂子明明已是李家的媳妇,却又来勾搭我男人,如此不要脸,你身为李家女,竟还帮衬着她!”刘氏本也不是什么家室好的女儿家,只是被肃王宠着忘了天高地厚,一开口尽是粗鄙之言。清和还没什么反应,三丫却是大怒。 三丫也不大吼,只是阴沉着面色一步一步靠近刘氏,直到将之前激动下从椅子上站起来的刘氏逼得后退摔坐回椅子上,才从牙缝里挤出了几句话:“不过是个没有品级的女人,竟敢如此辱没我李家,妾身夫君倒是刚好回京述职,到时再圣上面前好好说道说道,倒要看看你家王爷想不想保住你!”直将刘氏骇的面色苍白,只能虚张声势地叫嚷道:“待我回府见了我家王爷,定要好好惩治你们一番!” 三丫也不多说,直接挥手让自己带着的两个身强力壮地丫鬟将刘氏好好“送”了出府。三丫也不管刘氏,只一脸担忧地凑到清和面前:“嫂子可有气到,这起子小人不值当嫂子生气。”清和皱着眉:“没有。”三丫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见清和虽眉头紧皱,却也不像说谎的样子,这才嬉皮笑脸地凑近:“那嫂子见了我怎还是愁眉苦脸的,难道,几年不见,嫂子就恼了我?” 清和没好气地拍了下这人的脑门,却没掌握好力道,发出一声清脆地声响,不禁面色有些讪讪。三丫却是眼珠一转,捂着脑门喊痛,可怜巴巴地指着脑门上有些红的那处给清和看。清和拿这傢伙没办法,只得伸出手在那处揉了几下,见三丫主动往她手上蹭了几下,要问出口的事情到底是咽了下去,只揉了几下便拉着三丫进了房。 被清和揽着的三丫起初还是嬉皮笑脸,不一会就窝在清和身边一副小女儿作态,十分脆弱单纯的样子。清和也不说什么,只兴致勃勃地拉着她说着这些年的事,说道兴起,又看了看时辰,便唤春华:“春华,叫团团别待在书房了,来我房里见见他姑姑!”春华应声出去,三丫却是皱着整张脸:“我可不想见那没良心的小子!” 清和嗔怪地看着她:“这是什么话,那时你还抱过他呢!”“还不是你硬塞进我怀里的!”三丫这话也只敢在心里吼出声了,却还是不太高兴:“那时折腾的嫂子只剩半条命,可见在肚子里就不是个体贴娘亲的!”清和哭笑不得。实则因着那年的生产艰难,府中众人都不怎么待见团团,春华几个还是日日伺候着才渐渐转了想法,三丫几年不见团团,倒也怪不得会有如此想法。 清和笑眯眯地看着三丫,一脸笃定:“你如今是这样说,待见了团团,可别抱着不撒手!”见清和满面的我儿子天下第一可爱的样子,三丫怪叫一声压着清和就往榻上滚。 两人正在榻上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门外忽地传来一声稚嫩的问候:“娘亲?儿子可否进来?” ☆、第六十三章 清和自是捨不得让团团等太久,门外的话音未落便急急忙忙地想从榻上下来,嘴里也没歇息:“进来罢。”只是清和还没下榻,便被一大一小两双责备的眼睛盯住了,三丫皱着眉正想说几句,却被团团抢了先:“娘亲,你待在榻上就行了,儿子自个会过来的。”三丫本来也是想说说清和的,这时听了旁人说的却有些不高兴了,眉头一扬便对着团团冲口而出:“这便是你的教养?竟然责怪你娘亲?” 第61页 团团倒是没同她搭话,只是低眉顺眼地向清和行了一礼:“儿子一时情急,还望娘亲原谅。”小模样可怜巴巴的让人心疼。三丫却是不为所动地看着,心里头直抱怨这小娃娃没有小娃娃的样子。清和微嘆了口气,俯身一把想将站在榻边的胖糰子搂上榻来,自是搂不上的,好在团团懂事,一咕噜便顺着母亲微弱的力道滚上了榻。 一把将这肉糰子抱进怀里,清和斟酌着开了口:“这是你姑姑,一家人没必要如此将礼数,我还嫌生疏了呢。”快要四岁的小娃娃满足地缩在母亲柔软馨香的怀里,这时白胖的脸庞上才有些小娃娃的神色,团团使劲将头埋在清和胸口,闷声闷气地开口道:“儿子知晓了。”难得软萌一回的儿子让清和爱不释手,直抱着团团不撒手,这母子情深的画面倒是看的三丫似笑非笑,只抱着手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看着。 直到见着清和微微有些气喘才轻松地将肉糰子从他娘怀里抄了出来:“好了,坐着好好说话,你娘可经不起你这小胖子。”团团恋恋不捨地将头抬起来,脸上两团红彤彤显得极为可爱,脸上有些羞恼:“是儿子行为无状了。”清和却没理会他这低头认错的样子,转而无奈地瞥了他一眼:“今儿个你父亲不在,这又没外人,弄得折服模样干甚!”团团不吭声,眼风却有意识地扫到了三丫。 三丫不在乎,清和却是一巴掌招唿到了团团背上,直将他的小身子拍的摇摇晃晃:“胡说甚!姑姑怎算是外人!”团团孩子气地嘟了嘟嘴,倒是没再回嘴。清和将他的小身子转向三丫:“怎么样?我儿子!”这王婆卖瓜的口吻。好在当事人都不在意,三丫勾着唇将团团上下打量了好几遍,才一脸勉强地说道:“毕竟是你们的孩子,还算没有辱没爹娘给的资质。” 自小见着团团的人,除了亲爹,谁不是夸赞他聪明伶俐,颇有乃父之风,团团总是人还小,好赖话却是听得明白,当即趁着娘亲正仰着脸桃夸奖时冲着三丫做了个鬼脸。自小家教甚严的团团其实也不知做什么鬼脸,于是只是双手扒拉着眼皮,瞪大眼睛做出一副自以为十分兇恶的样子。殊不知他这白嫩嫩的小脸蛋这样一摆弄,只会让人觉得可爱惹人喜欢。 三丫可没有什么不同小娃娃计较的博大胸怀,见着这个颇为可笑的鬼脸便眼珠一转,故作娇弱地嘤咛一声倒向清和怀里,还一脸委屈地朝她控诉:“你儿子欺负我!”这话说得极为理直气壮。只可怜被倒下来的三丫压得严严实实的团团涨红着一张包子脸,一句话也憋不出来。三人在榻上打闹许久,直到有人通报说老爷回府了才罢休。 清和正笑得起劲,便挥挥手让两人先出去见李致远,自己则继续倒在榻上笑了个痛快。于是等到李致远进了房便发现了这样一幅场面:美人鬓髮蓬松(榻上滚的),面色红润(打闹一会出了些汗),更关键的事,眼角竟带了泪花(笑的)!李致远一时间步伐微乱,快步走上前去握住了清和的手:“今日可是受了委屈?身子现今觉着如何了?”面色阴沉的大有一言不合便去砍人的架势。 清和哭笑不得地拉住李致远:“适才三丫来了,我很是开怀。”李致远皱着眉仔细打量了清和一番,发觉她脸上眼里尽是兴奋,这才对着清和微笑:“时日还多着,若是喜宝喜欢,日后叫三丫常来便是。”说完有些愧疚地轻抚着清和的面庞:“这段时日可能没有太多时间陪你,委屈喜宝了。”清和笑道:“可别夜不归宿就成。”李致远顿时皱起一张脸,这表情倒是同团团一个模样,清和忍不住笑出声,男人却更是委屈:“我夜夜在做甚,喜宝不是最清楚的吗?”一个“吗”字说的婉转幽怨,直让清和摆出平日里哄团团的神情语气:“好了好了,我错了成不?” 男人转嗔为喜,傻笑着抱住清和就想往榻上倒,却被清和挣开,对着躺在榻上有些慵懒的男人说道:“榻上待了许久,腰都有些痛了。”李致远连忙起来让清和趴在自个身上,一手朝清和腰部摩挲,眉目间都是焦急:“怎么不早些与我说?是这?力道可还合适?”清和本想拉开他的手,却被这不轻不重的手法伺候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安分地趴着:“不错,就是这。” 等二人黏煳完,迎接他们的便是三丫调侃的眼神,清和没理会,只眉眼弯弯地对着范通招唿道:“寒舍简陋,还望范公子原谅则个。”范通摆手笑道:“简陋之说如何来的,李兄这处府邸我瞧着很是舒适。”清和笑笑,便专心拉着三丫说话去了,只让李致远同范通谈着。清和到底还是没忍住皱着眉朝三丫说道:“你们二人怎不一同来?”三丫微微侧过头去低声解释道:“他有事,刚好能同二哥一道。至于我,这不是太过挂念嫂子了吗?”清和凝视着她秀美的侧脸,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 有着范通在,这顿饭不知为何也吃成了肃穆的气氛,许是这人注视着食物的眼神太过专注,本习惯在饭桌上多少说几句话的清和也不由自主地闭口不言,四人都沉默地盯着桌上的食物,倒是不知不觉间将桌上的食物一扫而空。吃罢饭,清和长舒一口气,也顾不得再客气几句,便率先离席回房了。 范通慢悠悠地品了一盏茶后便也想告辞,却听得三丫说道:“夫君不如先回府罢,妾身还有些事要同二哥说。”范通面色有些犹豫,顿了会却还是对着李致远点头示意:“那便劳烦二哥了。”李致远笑道:“何有麻烦之说,三丫好歹是李家的女儿。”范通便不再多说,迈开步子便没回头地走了。 三丫也未对自家夫君的离去做出什么反应,只是一脸严肃地同李致远交代清楚了肃王侧妃一事。李致远本想与三丫谈谈,却转瞬间便被三丫说的事吸引住了注意,一根手指不由自主地在椅子扶手上敲着。三丫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二哥的脸色,还是将疑惑问出了口:“嫂子平日里出门也都是有二哥陪着的,怎会跟那肃王有交集?”然后又不满地说道:“那肃王侧妃这样蛮横,想必那肃王也不是什么好傢伙!” 李致远想了想舒展了眉头:“这事我心头有数,定不会让你嫂子受委屈的。”这话说的斩钉截铁,三丫却有些不以为然,小声嘟囔道:“还不是已经让嫂子受了委屈。”李致远眉头一挑:“我不同你说你那夫君的事,你还想来管我同你嫂子的事了?”三丫闻言缩了缩脖子,左顾右盼道:“好了,就是想告诉您这事,我先回府了。”说完便脚底抹油想熘,却被李致远扯住衣领,只能徒劳无功地在原地走了几步。 最终还是无奈地转过身来:“您还有甚要交待的?”李致远微笑着看着三丫,直将她看的毛骨悚然才大发慈悲地说道:“几年未见,我也不同你说旁的,记着自己是李家的女儿,若是受了委屈,只管来寻我做主便是,畏畏缩缩的不成个样子!”三丫被激的身子僵直,只差大声喊是了,只能低头掩饰自己的神情:“知道了,我又不是好欺负的。” 第62页 李致远又拢了拢三丫的衣领,这才吩咐丫鬟送三丫出府,话音刚落,便见着三丫跟逃命一样地快步疾走了出去,李致远见着自家妹子消失在视线中,这才转身回房。那头三丫神情茫然地坐在马车上,又想起哥哥嫂子的担忧,还是握紧拳头,渐渐坚定了眼神。当然,若是这孩子知晓她亲二哥如何同嫂子说的,定是不会这么感动了。 “我看着范通挺好的,你何必叫我去同三丫说那些话?”李致远腻在清和身边问道。清和半靠在抱枕上翻了一页手中的话本:“我们女孩儿家的事,你就不用管了。”清和抬眼看向李致远:“但愿他俩好好的。”李致远看不惯清和挂在眉梢眼角的忧心,柔声安慰道:“喜宝安心,我总不会让三丫受委屈便是了。”清和这时却是说了一句同三丫差不离的话:“这不是已然受了委屈吗。” ☆、第六十四章 清和同李致远的谈话不了了之,李致远倒是有继续下去的想法,但看到清和稍显疲惫的脸和明显不想再谈的神情,便无奈地放弃了继续下去的想法,转而搂着清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好了,反正三丫自个忒不小了,不用我们这样操心,喜宝就好好歇息罢,别多想了,乖。”清和就是心急也没办法,毕竟三丫摆明了是想自个处理,只能听话地闭上眼睡了,睡梦中却是也没放开紧皱的眉头。 李致远看着清和的睡脸,伸手将她眉头揉开,心里却不知该庆幸还是生气。庆幸清和像是完全未将那寻上门来的肃王侧妃放在心上,生气的事清和实在太过将三丫的事放在心上了。不过,李致远眸色中厉光一闪,纵是清和不放在心上,却也不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能这样肆意侮辱的。 不提李致远如何使的手段,没过多久便传出刘氏那唯一的嫡亲兄弟在街上与人到家废了手臂的消息。春华听说这个消息时,一方面未老爷对夫人的在乎高兴,一方面却又忍不住被李致远的手段惊的身上冒汗。早晨便在服侍清和时略微提了一提,清和却眉眼微讶:“刘氏,那是谁?”其实也不怪清和没记性,着实是那日她将全副心思都放在了三丫身上,实在是没注意那人是刘氏还是柳氏。 春华见清和全然没放在心上的模样,倒也不自找没趣了,于是闭口不言。那如今气得跳脚的刘氏怕是没想到,导致她如此局面的罪魁祸首如今已全然不记得她了,要不然不定再气的撕几张帕子。 这日清和正坐在小花园里眯着眼睛边晒太阳便时不时地吃些小点心,没料李致远却提前回来了,还带了个久违的客人。清和立在李致远身旁,皱着眉不易察觉地打量着他带来的那位公子,这漫不经心又有些懒散的样子实在有些眼熟。那公子却是发觉了清和的目光,勾起嘴角笑道:“嫂夫人许久未见了,小弟吴正远。”清和这才恍然大悟,心里的疑惑却未减少。 吴正远这一笑,倒是将那懒散的气质去了些,桃花眼水汪汪的。清和还好,身旁的丫鬟们却有些脸红心跳。李致远耳力非凡,听到了周围轻微的吸气声,当即弯腰拱手:“臣不过是个五品小官,当不起肃王这声小弟。”吴正远讪笑着告饶:“是小弟的错,李兄就饶过小弟罢,那时隐瞒身份实在是情非得已。” 这人眉眼精緻,伏小做低起来也并无半分猥琐之态,倒是赏心悦目。只可惜丫鬟们早已让李致远散了,留在此处的也只有李致远夫妇和春华,都对着他这幅姿态产生不了怜惜之类的感情。李致远还是保持着躬身的姿势没动,冷声回道:“肃王的一个侧妃便能到臣的府上来辱骂臣的髮妻,臣可惹不起。”吴正远听了这话脸上通红,干脆动手硬是将李致远扯了起来:“小,小弟错了,今日是专程来同嫂夫人致歉的。” 这人情急之下一双桃花眼水蒙蒙的,看起来倒是更让人心疼了,可惜关心则乱,却没见着李致远躬身时清和还好好站着,嵴背没弯一下。更别提若是李致远真心想同他拉开距离,怎可能如此轻易便被他拉了起来。于是清和同春华都只能尽力抑制住泛上来的笑意,一本正经地看着李致远逗吴正远。 李致远冷眼看着吴正远急得满头大汗,半晌才大发慈悲地开口道:“行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我在为难肃王呢。”吴正远倒是没在意他阴阳怪气地语气,只听到他终于不自称“臣”了便长舒一口气,转瞬间便又笑嘻嘻地想搭上李致远的肩膀,自然是被李致远不屑地拂开了:“肃王还是同我保持些距离罢。” 说完便半拥着清和进了房,一副要将吴正远抛下的情状。吴正远自是不会合了他的意,笨手笨脚地捞起长袍便拔腿追上,又嬉皮笑脸地跟在两人身边:“李兄,我们许久未见,我可是带了许多好东西。”“哎呀李兄,你别冷着脸啊。”“李兄说句话呗。”李致远不堪其扰,干脆抱起清和便疾奔而去。吴正远见实在跟不上,也不追了,只远远地在后头喊道:“听说嫂夫人身子这几年很是虚弱,我可是带了不少补身子的好药材。” 清和抬头看着男人坚硬的脸色,又听到男人阴沉地停下脚步说道:“腿是瘸了吗?自己跟上来!”清和这时候可不会再克制,索性将脸埋在李致远的胸膛里笑得浑身打颤。 李致远警告性地紧了紧抱着怀里小祖宗的手,却发觉这人笑得更是猖狂,拿这人没办法,李致远只得无奈地任这女娃娃笑。半晌才动了动眉毛,满脸隐忍地在清和耳边说道:“喜宝那第十三页第二个,我们好像还未试过罢?”清和笑声顿止,讨好地用嘴唇轻轻碰了碰李致远耳边:“哈哈,夫君定不会这样对我的。” 待李致远同吴正远叙旧了个痛快,吴正远才扭捏着神色想要开口,李致远轻扫了他一眼,盯着茶杯里浮起来打转的茶叶说道:“还不知道你真正的名字,不知吴公子真名是何?”吴正远呆愣地点头:“哦哦,真名叫盛徵。”李致远还没说话,清和却忍不住开口问道:“据我知晓,太后娘娘也不姓吴啊?你这化名?”吴正远,不,盛徵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道:“只是在一本话本上的名字,当时觉得很好。” 春华低头,掩饰住抽了抽的嘴角,这么普通的名字,也不知是好在哪里。清和却眼前一亮:“可是那本公子小姐月下许诺的?”盛徵的眼睛也唰地亮了:“没错没错,正式那本,嫂夫人也看过?”说着便神采飞扬地想将那本书大侃特侃。李致远见他俩有长谈的架势,重重咳了几声,这才让盛徵收回兴奋地往清和那边直探的脑袋,老老实实地看向李致远。 盛徵看向李致远:“李兄可是嗓子不适?”看清楚盛徵眼神中戏嚯的神色,李致远也不遮掩,理直气壮地说道:“不适,只是不太喜欢见着你同我夫人说话。”盛徵刚刚咽到喉咙口的茶水冷不丁地灌进气管,满脸通红地咳嗽起来,只是脸上的红色几分是被呛到几分是被这对不害臊的夫妻羞的就不得而知了。 第63页 好不容易气息顺畅了,盛徵装作没有听见李致远先前的那句话似的开口说道:“茵茵,不,刘氏对嫂夫人不敬的事我已经好好教训过了,还望李兄饶了她罢。”又看着李致远阴沉的脸色抢先说道:“刘氏如今就在门外,我去叫她进来。”说完便起身想走,却听得李致远清清淡淡的声音:“若是那女人进了李府的门,肃王日后便别再想见臣了。” 盛徵苦着脸停下脚步,转头无奈道:“不过是个无知妇人,李兄你就别同她计较了罢。”李致远冷哼出声,盯着肃王皱成苦瓜的脸又笑道:“那不如肃王殿下先解释解释这无知妇人是从哪里听的消息?这样信誓旦旦,像是有十成的把握。”盛徵这时的脸色,这很是什么颜色都有,他深知自己这位好友对于自己夫人的看重,当即冷汗便下来了,却顾不了擦一擦,赶忙解释道:“我那时只是在同王妃说话,想让她走走嫂夫人的路子,也让李子东不那么生气,谁知竟被刘氏听了。”说着长嘆一口气:“听了也就听了,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只是这妇人听又未听全,便成了个误会。” 纵是早知这人在女色上颇有些荒唐,李致远还是没忍住嗤笑出声:“你们府上的规矩,臣可真是闻所未闻。”盛徵嘟囔着:“你对嫂夫人可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李致远实在受不了讽刺道:“你将那夫人与我夫人比?那你将你那王妃置于何地?”见盛徵不服气想要回嘴,李致远挥手打断:“总之,那妇人进了我的府我嫌她弄脏地板,你把她弄回去。”盛徵听他话里话外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到底捨不得放弃这个好友,只好低眉顺眼地说道:“好了好了,你不想见不见便是。” 李致远见他这幅样子只觉得脑仁疼,还是扶着额郑重道:“你,还是别在女色上如此放肆罢。”盛徵瞪大眼睛,看上去有些可笑,一番话却是说得又急又快:“在女色上节制?没了这些美人,还不如叫我即刻长眠不醒算了!”李致远见他顽固的样子,也没心情说下去了,只好挥挥手道:“你回去罢。”看他乖顺地起身走人,还是添了句:“你这样下去迟早会在女色上栽跟头!” 待盛徵走远,清和才没好气地啐了李致远一口:“你们这些男人,便是这样把所有错处都往女孩儿家身上推!”李致远陪笑道:“喜宝怎可与寻常女子相比,错处自然都是为夫的。” 所以说,李致远同盛徵的区别,也不过是一群同一个的区别罢了。 ☆、第六十五章 那头盛徵一出李府便见着自家华丽的马车在外候着,肃王深吸一口气,拍拍自己的脸,咬牙掀了帘子利落地进了马车。里头的美人坐立不安,一双含情目水汪汪地看着他,也不说话,双手却是死死搅在一起,纤细柔软的手指都搅成了一团麻花。盛徵狠狠心,还是一把拂开想要凑过来的刘氏,硬着声音道:“做事如此莽撞!回府后还是让王妃处置罢!”刘氏大惊,整个身子都伏在盛徵脚下,梨花带雨的秀丽面容让人观之不忍。 刘氏嘶声道:“王爷,便饶过妾身这一回罢!妾,妾身只是因着太过在意王爷,才会如此啊!”这话实质上是没什么说服力的,可盛徵看着刘氏可怜巴巴的样子,心里到底是不忍,偏过头去道:“先起来罢,想什么样子。”声音却是轻柔了许多。刘氏慌忙抱着盛徵的双腿道:“王爷如何安置妾身,妾身绝无任何想法,只,只是,万不能将妾身交给王妃啊!”盛徵皱了皱眉:“这话也是你能说的!”又想起李致远说的自己未将王妃放在心上。 盛徵不等刘氏再告饶些什么,当即道:“王妃贤良淑德,管理后院也从未出过差错,你平日里就是这样不敬王妃的!”却到底还是不能完全狠下心来,又将声音放柔了些道:“王妃心善,至多也就将你禁足几日,你实在不必如此忧心。”这刘氏外表美艷,内里却是如同草包一样一窍不通,所依仗的无非是肃王的宠爱,如今听闻这噩耗,竟像是被打击狠了,只木呆呆地坐在盛徵腿边,也不再叫嚷求情。盛徵见她安静下来,满以为她依然想通,便心满意足地靠在软软的枕头上眯着眼睛打盹。脑子里还琢磨着下回拜访李府该带些什么礼物。 回了府,肃王妃果真没太过严厉惩罚刘氏,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既然妹妹火气如此大,不如抄几卷经书消消火罢。”却也没说要抄多少,深恶程度才行。盛徵满意地点头,犹豫了下,还是握住王妃保养得宜的手稍微使劲捏了下:“后院的事你做主就行了,我,交给你我很是放心。”王妃身子微颤了下,险些没维持住仪表,半晌才嘴唇哆嗦了下:“谢,谢王爷。”肃王见她面色严肃,耳朵根却是悄悄地红了一片,心里一动,便揽住王妃的纤腰,凑近说道:“今日便在王妃这歇下罢。” 次日清晨,肃王妃只身着一身白色中衣端坐在铜镜前,身后的丫鬟便替王妃梳着脑后的青丝,边欢天喜地地说道:“恭喜王妃,贺喜王妃。”也不说恭喜什么,贺喜什么。肃王妃随手从妆匣里拿出跟簪子转头别在丫鬟头上:“倒是会说话。”朔望看着镜子里自己脸上的红晕眉眼一动:“看来王爷对那李致远甚是看重,竟是不惜让我罚了他的美人,看来要寻个时日会会那李夫人了。” 李致远自是没想到昨日那番话竟是促进了肃王夫妻的感情,此时正腻腻歪歪地缠着清和。这日还不用去御史台,李大人便心安理得地又想抱着媳妇滚到榻上去。清和见他一脸急色的样子,边笑边搂住他的脖子:“若是教你那些同僚见了你如今的样子,李大人怕是装不成什么俗世佳公子了!”李致远却是满不在乎:“这样子怎会给旁的人看,自是只让喜宝饱眼福。”两人正笑闹着,却听得房门处略显急躁的敲门声。 紧接着便是春华的声音:“老爷,夫人,阿忠回来了!”一向稳重得体的春华声音都有些发抖,两人却也不想计较。清和兴奋地直接跨坐在李致远肚子上,抓着他的头髮一脸激动:“阿忠回来了。”李致远坐起身轻松地将清和抱在怀里:“听到了,你如此激动干甚?”清和安抚性地拍拍李致远因吃醋而紧绷的侧脸:“这房里也不知是怎的了,一股子酸味,”说着一脸严肃地皱起鼻子四处闻了下,见李志远面上带了些笑意才又说道:“我自是替春华高兴,女孩儿家的可不兴这样一直等下去!” 两人收拾好出房门已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了,只因李致远帮清和穿衣时各种只多不少的小动作,清和一贯莹白如玉的脸现在粉扑扑的,眸色中还带着些许水光,家中奴僕都是见惯不怪,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地勾着头不去看夫人,免得又要享受一日的低气压。清和拉着李致远快步进了正屋,一到门口便见着阿忠砰地一声跪在面前,干净利落地磕了三个响头:“见过老爷,夫人。”清和推推李致远,李致远轻咳了几声,还是温声道:“起罢,总跪着干嘛?”阿忠抬头瞧了眼李致远的脸色,这才缓慢起身。 第64页 三人落座,清和看着已经脱去稚气的阿忠稜角分明的脸,忍不住眉眼弯弯,见李致远疑惑地看向自己,笑着解释道:“只是想起阿忠初次来我们府上时的样子,有些感慨。”阿忠黝黑的脸上也浮现出些许怀念,看着春华道:“激动那时春华姐很是生气。”清和见他一双眼睛放到春华身上便不动了,笑着调侃道:“阿忠走了几年,倒是想将这几年的份都看回来。”春华羞的双颊通红,阿忠却是不闪不避。 阿忠看了春华一会,忽地撩起袍子便跪在了李致远夫妇面前:“阿忠如今虽谈不上是功成名就,好歹能让春华衣食不缺,还望老爷夫人能将春华嫁与我。”一句话说的是铿锵有力,半点磕巴不打。清和看着这人诚恳的样子笑道:“这话练了许久罢。”说着却不等阿忠回答,看向春华:“我也不说旁的,端看春华,你自个乐不乐意?”春华本是一直埋着头,听了这话倏地抬起头来,咬唇看了半晌清和,还是坚定地同阿忠跪在了一处。 李致远看着这场面嗤笑一声正要说话,却被清和藏在袖子里的手扭着腰间的肉旋转,忙掩饰性地端起茶杯。清和小声对着李致远道:“春华是我的丫鬟,这事我来做主。”然后便转头对着跪着的两位:“先起来罢,动不动就跪着,又不是什么苦命鸳鸯,春华日后可别跟着阿忠学了这一招!”春华闻言惊喜地瞪大双眼,一把扯起阿忠:“谢过老爷,谢过夫人!”这场面说来有些好笑,人高马大的阿忠一脸呆愣地被身材娇小的春华扯着,像是小姑娘爱玩的布娃娃一般乖顺。看着的人却是满脸欣慰,不住点头。 清和见这两人有些语无伦次的架势,却是摆摆手说道:“先别急着,”而后招手让春华上前来:“你是娘亲给的丫鬟,这几年我也自认是与你有些主僕情谊,”说着无奈地看着春华红了一圈的眼眶:“哭什么,女孩儿家的眼泪金贵得很!只是女孩儿家要是没有意外,嫁人便是一辈子的事了,我可不能轻易就将你给了阿忠,总得好好筹备筹备才是。” 春华含在眼里的水汽却是再也忍不住,化成泪珠子大颗大颗地砸了下来,春华手忙脚乱地抹着眼泪,声音沙哑的惊人:“奴婢,奴婢再过几年再,再嫁人,奴婢再陪着夫人几年。”说到最后终于忍不住,趴在清和膝上痛哭出声。清和任春华哭着,待她稍微平復下来才柔声安慰:“到时候嫁了人,春华也可以替我管着庄子嘛,你这个大宝贝,我可捨不得放了。”阿忠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一时愣住不知该如何是好,却被李致远咬牙切齿的声音惊醒:“罢你媳妇给我拉开!” 李致远怒气沖沖地盯着那抱成一团的主僕二人,却发现阿忠竟然没动作,更加生气地看向阿忠,却见阿忠的脸憋得通红,让人怀疑他脑袋顶上时不时就要冒出烟来,只听得阿忠小声说道:“春,春华姐还不是我媳妇,春,春华姐还没与我成婚呢。”李致远见这小子一副纯情的没边的模样,也懒得与他计较了,一腔妒火慢慢冷却了下来,又在心里腹诽,这小子,真是半点不如我当初的镇定。也不知当时日日跑到赵府门口一站就是一整天的人姓甚名谁。 春华抱着清和的双腿哭了个痛快,才不好意思地擦着红肿的眼眶:“夫人见笑了。”说完便直起身子朝外头走去:“奴婢去吩咐厨房了。”也不知是有意无意地,经过阿忠是嵴背挺得格外的直,目不斜视地扬长而去。阿忠看到春华面若冰霜的样子,颇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能无助地将目光投向清和。 清和差点没被他这神似大型犬类的眼神逗得笑出声来,正想说话却被李致远抢先说道:“傻小子!你之前也未同春华交待便直愣愣地找我们来求亲,还指望春华给你好脸色看?”阿忠恍然大悟,慌忙朝二人行了个礼便跑出去追春华了。 清和正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笑呢,却被李致远一把抱起,湿漉漉的感觉一路蔓延开来:“喜宝,我们继续罢。” ☆、第六十六章 之前的李大丞相是奋不顾身,一心为了黎明百姓,这时的李致远却是一步一思量,生怕惹上什么祸及家人的麻烦,虽说比之从前更是怕行差踏错,如今李致远却只要看着清和,总是踏实安稳的。这日李致远从朝堂上下来,因着这段时日依着圣上的意思连着弹劾了好几个大臣,朝臣们也不再只是认为李致远是个性情温和的少年人,不说有人当场与他闹翻,但也没什么人抢着与其结交了。李致远倒是满意这样的局面,一人慢悠悠地走着,只当身旁小声议论自个的人并不存在。 就在李致远边走着便在心里琢磨着今日该做什么吃食哄清和,实在是前几日做得太过,清和道现在还不太高兴。这时却有一人默默地走上前与他并肩而行。李致远从严肃的思考中回过神来,并不意外地看到范通那张认真的脸。范通目不斜视,正想说话却被李致远的笑声打断,李致远拍着范通的背朗声大笑:“好好好,你我兄弟二人今日就尽情喝一场罢。”稀稀落落的朝臣们也不惊讶,毕竟李范二人的关系大家也是一清二楚,范通看着身旁的人来人往,抿了抿嘴,原本有些激动的脸色沉静了下来:“好,今日定要畅饮一番!” 二人一路无话。 直到到了李府,李致远仿佛没见着范通迫不及待的神态,还是先去了厨房做菜。范通紧皱着眉坐在正屋里神色急躁。清和倒是注意到了范通的情绪,努力想同他说些话,范通却是对清和说的三丫未出嫁时的事并不感兴趣,虽是耐着性子听了,然而眉目间的不耐也不知是没遮住还是根本没想过要遮。清和见状眉间微蹙,却也没有立场多说什么,只尽力说着些李三丫的趣事。 见着李致远从厨房出来,范通忙不迭地迎上去,也不顾清和半截话还在嘴里,见这情形清和倒只是有些无能为力的感慨,李致远却是立马有些不高兴地看着范通。范通这时对他人的情绪感知力却是几近没有,迎上去就火烧眉毛似的开了口:“李兄可是有弹劾蔡大人的意图?”李致远看着清和一脸莫名,一把揽过范通:“公事待用过饭我们再谈!”范通的表情像是被人泼了满满一桶的冰水,瞬间甚至有些无措。 饭桌上,范通虽是满腹心事,用饭时却是专心致志,全然一副心头无半点记挂的样子。李致远也不去管他,只专心讨好着清和,边不停地将菜堆进清和的碗里便眨巴着眼睛看她:“喜宝不生气了罢。”清和见他竟没脸没皮地当着范通这幅作态,饶是一向淡定也不禁觉得脸颊有些烧,气急败坏地敲了下李致远的手:“好好用饭!”又拿眼去瞄范通,见他在饭桌上没有半点心思关注旁人这才缓和了些心头的羞意。转头却见着李致远仍是一副可怜样子,顿时哭笑不得:“好啦好啦,不怪夫君。” 待用过饭,李致远将清和送入房,这才请了范通去书房说话。范通过了一顿饭的时间也稍微冷静了些,眼中的恳切却半点未少。李致远也不同他卖关子,直截了当地就先训斥上了:“刚下朝,你我二人周围全是朝臣,你竟想那样大大咧咧地就问出这种话来?!”范通无措地张了张嘴,还是老老实实地认了错:“是我无状了。”然后一本正经地朝着他行了个礼。李致远见他这情状微嘆了口气:“范兄,你我相交数年,我也清楚你的性情,只是身在官场,一步便可让人万劫不復,这话,你应该知道的。” 第65页 范通想了想说道:“李兄说的是,只是蔡大人一事,我,我实在是不能冷静。”李致远沉吟半晌,也未迴避范通亮晶晶的双眼:“蔡大人一事,我现下也不好同你说,只同你说一句,”李致远看着范通微微颤抖的手指一字一顿地说道:“圣上想彻查易洲一事。”范通闻言瞳孔大震,一时间竟像是失了神,眼里也渐渐聚集了水汽。这水汽却终究是消失在了这男人的眼底:“李兄若是有不方便出面之处,小弟,小弟定肝脑涂地!” 李致远看着脸色煞白,脸颊处却病态地团了两团红晕的范通,盯了他一会才笑道:“我何曾需你肝脑涂地?”又用手止住一脸激动的范通:“这事,你不可出面,至于原因,你也是明白的罢。”李致远说道不容置疑,范通也不能反驳,只是神色有些郁郁,攥紧了拳头。李致远拍拍他的手背:“你也不必如此,还是有些事要拜託范兄的,”李致远盯住范通眼睛:“这些事,非范兄去做不可!”范通疑惑地看着李致远,却还是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这日两人密谈了好几个时辰,出府时范通眼圈通红,浑身酒气,还是被李府小厮架出来的,可一回到马车,范通脸上的醉意尽数退去,眼里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狂热之意,只像一把刚出鞘的宝剑,正是杀人之意最浓的时候! 李致远回道房里时脸上的锋利之色却是寻不着半点,只余清和最熟悉的温柔之色。清和见着李致远时却是愣了愣,便阿哲他坐下,又马不停蹄地往他手里塞了一小碗刚出锅的浓汤,盯着男人喝了下去。李致远哭笑不得地看着清和没有表情却不经意皱起的眉头:“真没怎么喝酒,喜宝,我们歇下罢~~”清和答应的倒是爽快,却在李致远的手顺着腰部就要摸上来时一把排开他的手:“好好歇息!” 男人一脸的饱受打击,在黑暗中清和却是看不到。清和摸索着握住李致远的手:“夫君,若是有难处便跟我说说罢。”李致远沉默了会,直到清和推了推他才笑道:“哪有什么事,我们日子过得这样顺心。”清和嘆了口气,在黑暗中更是明显:“别装了,说说罢。”李致远扶额,将清和抱紧:“喜宝从何处看出来的?”清和见他承认,也不穷追勐打:“你是我夫君,想知道自然就知道啦。” 清和懒懒地把玩着李致远的一缕髮丝:“今日范通来了,你们俩都有些什么事罢,”又嗤笑了声:“说不准方珏也在里头,是朝堂上怎么了吗?”李致远身子一震:“对,你都知道了,喜宝真厉害,”这话可不像平常李致远哄着清和时的语气。清和却不满地扯了扯李致远的头髮:“女人家对自家夫君的事,鲜少又不知道的,不过是有些人选择当没看见罢了。”李致远忙不迭地去吻清和柔滑的脸颊,却吻到她挺翘的小鼻子,逗得清和笑出声来。 男人满足道:“喜宝日后要是有想知道的,便都问出来罢,别憋在心里不说。”清和翻了个白眼,李致远自然没看见:“虽然我不一定会告诉你。”清和悠悠地嘆了口气:“你们男人呀。”李致远不管不顾地把清和抱在自己胸膛上:“这些朝堂上的事,喜宝就放心都交于我罢,只要喜宝身子好,好好待在我身边,放心罢。”清和沉默了半晌,听着身下这人的心跳像是越来越快的鼓点,笑道:“好的。” 这事便算是接过去了。清和放下这桩事,却是又在心里头想起了范通在她提到李三丫时不耐烦的面容,还是摇摇头,毕竟是三丫自个的夫君,总是要自个好好处的。清和趴在李致远胸膛上努力地往上爬,直把李致远爬的浑身燥热,咬牙切齿地道:“喜宝像是有些迫不及待了,是为夫的错,为夫没注意到。”说完便手脚利落地剥光了清和,两人很快紧紧地贴在一起,唇舌交缠。黑暗里这样的交缠更是缠绵,髮丝缠在两人满是汗水的身躯上,又痒又教人忍耐不住,也不愿忍耐。 清和第二日自是起晚了,春华看着清和眼角微红的模样,总是已然见过太多次,仍是不能习惯地涨红了脸不敢看清和。清和今日却是兴起,看着自己脸红的丫鬟:“春华日后嫁了阿忠,便不会见怪了。”春华羞恼地略微有些大声:“夫人!”却见清和笑得前仰后合。跟在清和身边贴身伺候的春华对这档子事到底也是明白些的,不禁想到阿忠强健的身子,又想到老爷是个文人,阿忠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军汉子。清和好笑地看着春华脸上越来越红,不禁打断道:“想什么呢!”春华回过神来,只觉脑袋里哄得一声炸开了:“没,没什么。” 主僕二人调笑一番,清和才意犹未尽地放过了整个人通红的春华,转而想去厨房转转。春华让冬雪陪着清和,自己神思不属地区做出嫁时的嫁衣去了。自确定了婚期,清和便日日叫春华抽出些时间做嫁衣,还特特赏了她好些布料。春华眼神恍惚地动着针线,不一会便在手指上多出来好几个血珠子。 ☆、第六十七章 纵是清和已经将婚期一推再推,嫁妆也是想起来便添置些,直到嫁妆堪比普通大家小姐了才罢休,婚期到底是临近了。不知是不是仆似主,要出嫁的春华也不见有喜色,反而满心满脸的犹豫教人一看便知这人心情很是不好。 清和忙着为她布置婚礼,虽是有所察觉春华的心思,但总抽不出时间与春华好好说说。这日李致远上朝去了,清和坐在小花园里晒太阳,见着跟在身旁苦着脸的春华,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然后便拉过春华的手柔声说道:“再过几日就要出嫁了,”看着春华一听这话便聚满水汽的眸子,接着说道:“我只收拾了些金银之物,却忘了问问你想要些什么,不如今个便随我去挑拣些你喜欢的东西罢。” 春华咬了咬唇,心知这是清和给予她的体面爱护,便止住这些日子的不舍之情认真说道:“夫人既是问了奴婢,旁的奴婢也未想过,只是想带几卷书走。”说完微微抬着头一脸期待地看着清和,眼里闪着的光芒几乎就要刺伤清和。清和失笑:“这有什么,若是你中意,我们便去买些书也成。”春华抿唇一笑:“多谢夫人了。”清和也不多说,拉着春华便朝着书房走去:“索性现下老爷不在,你便自个去选罢。” 李府两位主子共用着一间书房,李致远平日里却是从未带过公文回府,是以书房里有的书只是两人闲暇时看着逗趣的书,里头也没什么不能让人看的,清和刚这样想完便想留着春华一人在里头挑书,刚迈出房门却是想到了什么,慌忙收回已经迈出去的腿,险些摔了个狗啃泥,不等春华来扶,清和却是难得地走路利索,走到春华身旁摁住她正要往书上放的手,一脸不自然地强自笑道:“刚刚想起我也刚好想拿本书翻翻。”说着也不去找,便轻车熟路地在书架上抽出几本薄薄的小册子,看也没看一眼便揣在怀里慌里慌张地出了书房。 春华聪明机警,眼睛一转便明白了清和为何作出那番形容,到底见多了府里两位主人的不顾旁人,倒也未觉得羞涩,只是多少觉得这两位也太不管不顾了,这等私密之物竟就这样旁若无人地放在书房里。春华笑着摇了摇头,便专心找书去了。 第66页 却说清和那头,怀里揣着的自然是只能夫妻两人共同钻研的严肃书籍。差点被丫鬟卡到这小册子,饶是清和在这事上一向很是没脸没皮,也是心有余悸地涨红了一张脸,暗自在心里埋怨李致远东西放的不是地方,竟然将这等东西大大咧咧地摆在书房里。李夫人这时倒是全然忘了当时自己是如何勾着李老爷的下巴如此调笑的:“这难道不是需要夫君好好钻研的学问吗?既是学问,自然应当放在书房日日翻看才是。”直将李老爷说的哑口无言,最后只能如了李夫人的意。 余下的几日,春华更是变本加厉地黏着清和,之前春华说是贴身伺候,实际上李致远杵在那,少有人干上前,这时春华却将李致远极有存在感的眼神视若无物,自顾自地黏着清和。“夫人可是要用点心?”“夫人要起来了吗?奴婢来扶您。”“夫人,天气凉了,可不能只着这样单薄的衣裳。”这样事事盯着的春华让清和也多少有些不适应,只是每当想说说她时,春华只抿着唇:“夫人,奴婢也伺候不了您几日了。”清和对家里人一向心软,便也只能嘆口气便虽她去了。 阿忠一心筹备着婚礼没注意到,李致远却是气的牙根发痒,之前春华最是懂得看眼色,也注意着一旦李致远回府自个便迴避,这时这姑娘就要出嫁了,竟是不再理会李老爷,只一心顾着清和,任李致远在一旁登着也站在清和身边誓死不肯动弹。 甚至在李志远忍无可忍朝着清和抱怨之际,清和也头一回没答应李致远,只劝他说春华就要出嫁了,人这几日也无甚大事。是以春华出嫁时,李致远竟没抑制住丛内心翻涌而出的笑意,春光满面地比清和还高兴。 虽说阿忠也是圣上面前新晋的红人。婚宴却是未请多少人,只请了阿忠家中人和李府的人,大傢伙在一块热热闹闹地用了顿饭,便欢欢喜喜地将一对新人送入了洞房,也没甚闹洞房,清和自认该说的都已在成亲之前说过了,吃过酒便挽着李致远要离开。 这时本应在洞房的阿忠同春华却走了出来。今日本是两人大婚,春华打扮的明艷照人,眼角的红色却破坏了这完美的妆容。春华拉着阿忠跪下磕了几个响头,便跪在地上看着李致远夫妇远去的背影。这几个响头甚至没被清和见到。 清和走出这全是红色喜气洋洋的小院子,不禁有些感嘆,只觉得眼里还映着这热烈的红色,嘴角还带着怅然若失的笑意。李致远默不作声地任清和感慨了一会,这才搂过清和闷声闷气地说道:“不过是个小丫鬟,日后找几个更贴心的便是了。”清和放松地倚进这个仿佛会在自己身边一辈子的怀抱:“到底相处了好几年。” 见着李致远隐隐有不高兴的迹象,清和连忙贴着李致远娇娇软软地说道:“夫君,有你贴心便够了,哪里需要旁的贴心人啊。”李致远心知这傢伙是在哄自己开心,嘴角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勾起弧度,又赶忙抹平:“你说的自个记着便是。”这头老夫老妻依旧几年如一日的黏黏煳煳着,那头刚成亲的小夫妻却颇有些手忙脚乱。 目送李家夫妇离开后,阿忠才小心翼翼地扶起春华回了房。阿忠看着有些闷闷不乐的春华手忙脚乱,想了想,便轻手轻脚地从外头捧了盆热水进来,轻轻推了推坐在榻边不动的春华:“春华姐,毕业累了一整日了,便洗洗睡下罢。”春华这才勉强朝着阿忠笑了笑:“你先放着罢。”然后便满面茫然地坐在梳妆檯边取下头上的簪子。 正要取下头上最后一根簪子,手却突然被一直粗糙但温热有力的手覆住了。阿忠握住春华放在头上的手,又用另一只手轻轻将春华头上的簪子取了下来,很少做这种精细事的阿忠略显笨拙,神态却是极为小心,仿佛面对的不适一根小小的髮簪,而是千军万马似的。春华的手在阿忠手中不安地动了动,便安静地虚握着拳头不动弹了。 阿忠又取过一柄梳子,将春华的一头青丝梳顺滑了才罢手,握住春华的双肩让她面对着自己。阿忠挠了挠头,看着春华有些惊慌失措的神情,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盯着她的眼睛说道:“春华姐,我,我也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你嫁到我家来,我如今却也不能保证你过上锦衣玉食的好日子,”春华夺过阿忠手里的梳子放在桌子上,倏地打断道:“那你为何娶我?” 这话说的着实不客气,阿忠面上却并无半点难色:“我想同春华姐在一处,一时半刻也不想再等了,我虽是没什么本事,但,但只要我能给的,我,我都会给你的。”春华端详着面前这个面红耳赤的男人握住他粗糙的手:“我什么苦没吃过?我嫁与你,本就不是为了享福,只是看上了你,想试试罢了。”后面那句话声音极低,听到前面激动的阿忠便忽略了过去。 阿忠双手握着春华软软手,只觉得内心的激盪不可用言语形容,便结结巴巴地说了句:“娘,娘子,时候不早了,我们便安置罢。”春华这时却是不见半分紧张的神色一向稳重的姑娘似是因着饮了好些酒不是很清醒,双手往阿忠脖子上一环,用自己还带着妆的脸颊摸索着阿忠有着砂砾质感的脸庞:“傻子,今日可不是睡觉的。” 再是老实的男人在这种场合也是克制不住,更何况面前的心上人还一个劲地诱惑自己,阿忠眼睛一鼓,便一把抱起春华往榻上放,即使在这种时候,阿忠也记着怀里是个娇嫩的姑娘,只轻轻将春华抱到了榻上。春华却转而看着阿忠脸庞上被自己沾染道的胭脂印记大笑不止。阿忠往脸上一抹,便也知晓这小姑娘在笑甚,却是并不在乎,只温柔地,慢慢地,将这印记弄的到处都是。 第二日这对小夫妻去给父母请安,阿忠小心翼翼地向扶着春华的腰,却被一脸羞愤的春华一把推开:“长辈都在,像什么样子!”阿忠便只能讪讪地将手收回,一脸担忧地看着强撑着敬茶的娘子。 这对小夫妻便这样开始了他们的生活。 清和却因着那日多饮了些酒水,头痛的此时还赖在榻上起不来,李致远看着脸色苍白的娘子,却不像往日那般担忧,而是戳着清和的眉心没好气地说道:“日后还这样不知节制!” ☆、第六十八章 也是清和如今的身子骨好了许多,又被李致远时时看顾着没真的喝醉,只是多少有些头疼罢了。清和皱着眉,一副无比虚弱的样子:“夫君,难受。”李致远不自在地甩了甩衣袖,到底还是没能抵挡得住清和柔软的眼神,转过头握住清和的手,又轻轻抚上她的额:“是这里?” 清和懒懒地享受着男人力道适宜的抚摸,待到李致远低头去看,清和已经歪着头打起了瞌睡,头一点一点的,许是被按的舒服,脸颊上带了两朵迷人的红云,嘴微微嘟着,睡得很是无忧无虑,李致远犹豫了半晌,还是没忍住轻轻将手指放在清和嘟起的红唇上,细细感受了一番这柔软细腻的肉乎乎,便强自克制着没过多久移开手,想讲清和塞进被子里。 李致远刚将清和的手放进被子里,却觉着被子忽然动了动,清和很快睁开一只眼睛,又轻轻拉着李致远的袖子。闭着的那只眼睛也不老实,眼皮一颤一颤的像是随时都要睁开。李致远像是被软乎乎的小奶猫爪子挠了下心口,顿了顿才将袖子从清和手中抽出来,转而将清和裹得严严实实:“老实睡觉!”清和不安分地在被子里挣扎了下,见着李致远略带严厉的目光,只能怏怏地软下身子,缩回被子里了。 第67页 正闭着眼努力入睡呢,清和蓦地感到自己被一物缠得死紧,竟是连动弹一下也不行。清和也不睁眼,只连人带被子缩在那人怀里,又用头蹭了几下,直将头髮蹭的毛茸茸的才罢休。李致远将怀里这一团牢牢抱住,两人也未说话,就这样度过了一个阳光暖暖的上午。 两人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却是来了个意想不到的人。丫鬟来通报时也是一脸迷茫:“那妇人说是认识夫人,还,还”丫鬟悄悄看了眼李致远,又不敢再盯着,转瞬间便低着头咬牙说了出来:“还像是知晓夫人的小名。”清和眉毛一挑:“哦?那便带她进来罢。”丫鬟如蒙大赦,低着头便步履匆匆地走了出去。 李致远见到清和眼睛都要放出光来,随即没好气道:“这么兴奋?”清和瞥了他一眼:“整日里也没什么人跟我说话,春华又嫁出去了。”李致远无奈地将手放在清和还是乱蓬蓬的头上:“好吧好吧,可你总不能这样见人罢?”说着便拉着清和坐在镜子前。 要说李致远梳发的手艺,刚成亲时确实是让人受不了,毕竟不管他长的再怎么君子如玉,本质上也是个大男人,自己梳发时自然是三下五除二,偶尔扯下几根头髮也是寻常事。只是刚成亲时这人替清和梳发时,看着清和被自己扯的直往后仰,梳子上也是一缕缕的头髮,到底捨不得清和受这痛楚,便在自己头上练。 拿笔的手倒是灵活,更加之男人有心又聪敏,很快便赶上了丫鬟们梳发的手艺,从此便只有李致远能碰清和的头髮了。现下李致远也是手法轻快地将清和的头髮梳好。清和一向是不管镜中自己如何便起身离去的,这时却是凑近迳自仔细看了看,然后从匣子里找出一小盒胭脂:“今日脸色不大好,还是抹些罢。” 李致远向来不喜清和涂脂抹粉,就算是自己亲手做的胭脂也只是放进匣子里边不想拿出来,这时见着清和作势要抹,语气有些奇怪:“喜宝现下已经够好了,何必添些这些傢伙污了颜色。”清和却是没理会李致远的阴阳怪气,兀自拾掇好自个便出了房门:“情人眼里出西施,夫君眼里娘子自是怎么都好看的,旁人可不一定。” 留着李致远被这话弄得晕晕乎乎,清和见着人时却是失了态,勐地从椅子上坐起身来便疾步上前握住那人的手:“秀芹姐,你怎地来了?!”没错,这个举止小心翼翼,脸上有挥之不去的疲惫的妇人便是秀芹。秀芹嘴唇抖了几下,像是要支撑不住似的整个身子都晃了晃,又用全身力气抓着清和的手,露出个祈求的笑容:“清和,姐实在是受不住了,能,能先让姐吃口饭吗?” 一向是以姐姐身份自诩的秀芹总是照顾着清和,这时却像是有人将她的精气神抽空了似的,这样弱势可笑地祈求者昔日的小妹妹给她一点饭。清和震了震,却是没有迟疑,拉着秀芹走到桌边:“我也饿了,秀琴姐怎知道?”秀芹一听闻有吃的,整个人就像是重新焕发出了生机似的,渴望又躲躲闪闪地说道:“多,多谢了。” 李家人用饭时一向不习惯有人在旁边伺候着,于是秀芹这像是刚从饿鬼道爬出来的吃闲饭便只有清和看到了,清和眸子里闪过一丝沉痛,还是埋着头一个劲地扒着碗里的大白米饭,也不去看秀芹。李致远却毫无顾忌,皱着眉看着秀芹眼神大亮地吃着饭,转眼间便往肚子里倒了三大碗冒尖的白米饭。 好在最后秀芹的理智还是回来了些,勉强克制住了自己要把碗里剩的油都舔干净的冲动,满足地打了个嗝。李致远见着这妇人粗鄙的举动,紧皱的眉头就没松开过,却在去御史台时当着清和的面叮嘱了秀芹一句:“喜宝一人也是寂寞的很,便劳烦夫人在这多做几日客罢,你们也好多说说话。” 待李致远出了门,清和也没急吼吼地问秀芹,而是体贴道:“秀琴姐也累了罢,不如先沐浴,睡一觉罢,这府里只我们一家三口,倒也没那么多规矩,秀琴姐便放心歇息罢。”一旁的丫鬟在心里犯嘀咕:对夫人当然是没什么规矩,但旁的人,不说丫鬟小厮们,就是小少爷每日作息也是严格的很! 许是实在太累了,秀芹昏昏沉沉地跟着丫鬟沐浴完便睡下了,梦里头光怪陆离,待秀芹起来时,已是满头满身的大汗,秀芹坐在榻上愣了好一会,脑袋这才从一团乱麻的状态理顺了些,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秀芹翻身下榻。却恍然发现屋外还是阳光灿烂,心下不禁有些疑惑:难道我才眯了一小会? 身旁的丫鬟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夫人,这已是第二日啦,我们家夫人特地吩咐不要扰了您,现下觉着如何?可是好些了?”秀芹不好意思地垂下头,从出生到如今,这可是她头一回睡这样长的时间,羞愧的同时心里却忍不住涌出丝丝缕缕容易教人忽略的暗喜:这样的事,我竟是做出来了! 待清和再见着秀芹时,眼前已经又是那个热心肠的大姐姐了。清和也不问她为何突然孤身一人便来了京城,只拉着秀芹给她看自己的刺绣。秀芹本有些紧张,但看到清和没有半点长进的刺绣,还是忍不住用同以往一样的亲昵语气笑道:“怎地师傅教了你这样久,还是这样么!”清和噘着嘴,颇有些不服气:“既是这样,秀芹姐你识字如何了,可有懈怠?” 这样一句平常的话竟说的秀芹傻愣愣的,没待清和疑惑地问出声来,秀芹竟不知不觉地流出泪来,不是那种狂风暴雨的哭泣,而是安静的,像是怕吓着人的,静静地泪流满面。清和瞪大眼睛,身子微微僵硬,小声问道:“怎,你怎么了,秀,秀芹姐?”秀芹却没功夫安慰小妹妹,而是自个捂着脸,任眼泪蔓延开来。秀芹哭的身子都伛偻起来,弯着背,瘦弱的肩膀像是不堪重负般抖动着。 好不容易秀芹抬起头来,脸上已是一片狼藉,不过等秀芹将脸擦干净,眼神坚韧,若是没注意她通红的鼻头同眼眶,就是个完美的秀芹姐了。秀芹使劲吸了吸鼻头,终于开了口:“我,我被他休了。”清和勐地攥紧拳头,又无奈地松开:“秀芹姐,你也别一说就这样吓人啊。”说着努力平静下来用温和鼓励的眼神看着她。 秀芹不安地使劲捏了捏自己的手指:“也不算是他休了我,只是,只是我实在不想这样过下去了,是,是我自个促成的。”说完秀芹抬头几乎是哀求地看着清和,生怕她像自己那老娘一样,二话不说便先将自己噼头盖脸地打一顿再捆起来送回去。清和抬起手来,又无力地放下:“那,那人对你做了什么!” 秀芹咧了咧嘴,眼泪险些又要没忍住,哽咽着说道:“其实,其实他也就是想以前那样,只是,只是我突然忍不住啦。”最后的尾音带着些许轻快,然后像是终于打开了阀门,畅快地说开了:“其实,我,我当时找清和你识字,就是太不快活了,想让自己快活点。” 说着像是喉头梗着一根刺,用力咳嗽了几下才接着说了下去:“清和,你还记得小芽吗?从小那丫头就喜欢跟着我,我玩啥她也要玩啥,后来我嫁到哪她不久也跟着嫁了过来,我,我要识字,她又是要跟着我。” 第68页 ☆、第六十九章 清和声音有些慌乱,却还是撑着笑容勉强道:“我,我自然是记得的,小芽那么听话懂事,我瞧着就跟我妹妹似的。”说完还用力地点了几下头,像是要把脑中纷乱的思绪都晃出去似的。秀芹苦笑:“那事,清和你还想着罢,”说着也不等清和说话,便自顾自地接着说了下去。 “我也忘不了,小芽她平素从来不与我说夫家的事,但是这傻姑娘,我怎会看不出?她,她分明就很是辛苦。”秀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颤抖着消失在了空气中,眼神空茫。对啊,这傻姑娘,自以为瞒得很好,一直以来,都是笑嘻嘻地叫她姐姐,从来也不说家中的事,就跟一个被父母宠爱夫君敬重的小丫头似的。 那是一个黄昏。暖暖的黄色洒在脸上,让人舒服的想就这么躺在余晖下睡觉。秀芹却没有这个福气,她还在忙着收拾家里,做饭菜,想为明日去清和那腾出空闲来。小芽便是这时候来的。小芽无措地扯着自己的衣袖,嗫嚅着看着秀芹。那时什么样的眼神呢,无助绝望,却在其中有意思亮若星子的希望,就像浓墨似的夜幕下一朵娇小的花,渺小,但不可忽视。 秀芹看着小芽这眼神,思绪有些缥缈,但是她知道,就是这眼神,小芽无论是想提出什么请求,自己都是断断不能拒绝的。到小芽断断续续地说出也想跟着她去清和那的要求,秀芹竟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只是用像是雨后潮湿的黏煳沉重眼神看着她:“小芽,我们是爬不出来的,也只是图一个心里快活罢了。” 当时小芽讶异却又瞭然的眼神让秀芹疑惑,如今却是懂了,所以即使后来见着单薄的像是一片纸,毫无气息的小芽,秀芹也不后悔,只是,只是很伤心,这个小姑娘,她再也不会微笑,再也不会思考,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了,她彻彻底底在这世上消失的一干二净,哪里也寻不到踪迹了。 秀芹从回忆里惊醒,眼神却还是找不着焦距,看着清和,却仿佛看到了那个小姑娘。秀芹移开眼,盯着茶杯上的花纹看:“我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对这样的日子有些受不住了,我,我不想就这样磋磨一辈子。”秀芹说着垂下眼,飞快地用手帕擦了一下眼角:“许是清和你教我识了字,又看了些话本子,我便想得多了些。” 清和抬手止住还想再说话的秀芹:“我知道了,既是做了你的先生,秀芹姐便先在这住下,日后的事,总是会有出路的,别担心。”清和只字不提秀芹时如何孤身一人感到京城,又是如何找到自己的,只是深深地看着秀芹:“我知晓你的意思,就算秀芹姐在这府里带一辈子,还正如了我的意,帮我好好照顾团团呢!” 提起自己的孩子,清和情不自禁地咋眼角眉梢带了些温柔,原本稚气可爱的面容竟是有了丝丝母爱的韵味,衬的整个人成熟了许多。秀芹微微眯起眼,这样的清和,她是从未见过的,秀芹又想,若是自己有了个孩子,怕是无论如何也舍不下自己一人逃出来的罢。对,逃,秀芹一向是这样定义自己的离开的,逃出那个恐怖冰冷,让她想起就忍不住打哆嗦的地方。 “秀芹姐,秀芹姐!”秀芹回过神来,看着清和张开五指在自己眼前一阵勐晃。这样的清和脸上又是她熟悉的神情了。见秀芹眼神清明起来,清和微微前倾的身子又靠回椅背,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秀芹姐,你可别乱想,若我是你,就算有了孩子,也定是鱼死网破都要走的,孩子再重要,在我心里也是比不过我自己的。”秀芹一时无话,却也有种情理之中的感觉,这个出嫁前被自家父母捧在手心,出嫁后又被夫君含在嘴里的小姑娘,这样才是正常的罢。 秀芹不再纠结,这时却是问出了早就想知道的事:“清和身子可好些了,之前听你娘说了几句。”清和无奈地站起身转了个圈:“怎地你们见着我都这样问?瞧我像是病弱的样子吗?我如今身子好了许多的。”秀芹扶住因着转圈太过性急而摇摇晃晃的清和:“就这样你还同我说什么身子好?” 清和讪讪地笑了笑:“一时情急。”秀芹扶着清和坐下:“好好待着,日后我可得好好给你补着身子,也不知你是怎照顾的自己。”清和笑嘻嘻地挽住秀芹:“秀芹姐,你就是我亲姐姐!”秀芹宠溺地点了点清和的眉心,原本沉闷的气氛竟是一扫而空,秀芹脸上的郁郁之色也淡了许多。 秀芹便这样在李府中住了下来,李致远自是只要清和喜欢就没什么意见,家中下人也都是老实的,倒是府里最开心的,竟不是清和,而是小少爷!话说团团自从春华离开后便有些闷闷不乐,还有个冬雪也是个话少老实的,母亲自然是好,只是平素都被父亲霸着,一般也轮不到团团。 自秀芹来了,团团终于找着了说话的人不说,秀芹本身也是爱照顾人的性子,这肉团团又是她看作妹妹的清和千辛万苦生下的,爱屋及乌之下对着团团也是百般宠溺。团团此时最缺的,便是这样来自女性长辈的温柔宠爱,一时之间也是黏着秀芹不放,像个小尾巴似的一直跟着。 因着李府下人老实,三丫是在几日后来府里看清和时才知道秀芹来的。李三丫嫁了人,看着成熟了许多,那股泼辣不管不顾的架势却是没变,一见着养了几日还是有些面黄肌瘦的秀芹眉头就皱紧了:“怎地弄成这幅样子。”见着秀芹这幅样子,李三丫自然也是明白她肯定是出了事,然而听到事情的来龙去脉,三丫还是很是震惊。 “你,你就这样跑出来啦!”秀芹听着这样直白的感嘆不禁有些羞赧:“是,实在是受不住了。”三丫面色有些奇怪,半晌才开口说道:“你那夫君怎地也没追出来不成。”说是疑惑,实际上三丫也知晓答案,不过是个嫁进来好几年也没生过孩子的老女人,谁会在意呢。相比清和,自小生活在村子里的三丫显然更清醒:“秀芹姐便在这住着罢,日后定能找个比那人好上千百倍的如意郎君!” 听了这话,秀芹却并没有被安慰到的样子,只是扯着嘴角道:“这么大年纪了,这些事,便就这样罢。”三丫还想说话,却被清和死死拉住,那头秀芹也起身道:“你们先耍着,我去瞧瞧团团罢。”说完便脚步迅疾地走了。三丫面色疑惑地问清和:“秀芹姐年岁也不大呀。”清和饮下满满一杯茶:“何必一定要成亲呢。”说完便也追着秀芹出去了。 留下三丫一人神情恍惚地坐着,脸在氤氲的热气中有些看不清:“原来,可以不成亲的吗。”那头清和追上了秀芹:“秀芹姐,别成亲嘛,我还想同你一直住在一处呢!”秀芹难看的脸色稍微恢復过来:“还一直,才几日,你瞧你那夫君的脸色!”清和嘿嘿笑着:“我家夫君,也是太中意我了。” 这语气很是嘚瑟,像是小孩儿拿着自以为最好的玩意同朋友炫耀似的,秀芹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也考虑下罢,我还是刚被休呢!”清和挠着头,笑得见牙不见眼,她自是看明白了秀芹脸色一如寻常:“我夫君,就是好嘛。”秀芹受不了地将这人推远:“好啦好啦,知道你夫君最好,李大公子,李大老爷,村里谁不知道啊!” 第69页 清和转而正色道:“可我夫君只有一个呀,旁人都是比不上我夫君的,所以秀芹姐,你还是别成亲了。”秀芹见他说的一本正经,一时间竟被她带了进去:“也是。”然后回过神来捏着清和两颊的嫩肉不放:“好你个赵清和,还来诓你姐姐了!”语气里却是满满的笑意,遮也遮不住。 秀芹终于捨得放开手,看着这个自己不管过去还是现在的小妹妹道:“好啦,小小年纪的操这么多心,我都知道的。”清和揉着脸:“秀芹姐知道就好,反正累了就歇歇,又不着急。”清和站在原处看着秀芹步履轻快的背影,像是被这欢快感染了似的,嘴角也带起一个雀跃的弧度,甚至一蹦一跳地回去了。 再看见三丫时,这丫头脸上却是跟往常一样了,见着清和掩饰不住的笑容打趣道:“哪里有这样的主人,把客人往这里一放就自个不见了。”清和也不把她这话放在心上,一屁股坐在三丫身旁:“你不是说,你不是客人嘛,那便自个招待自己呗,哪里还用得着我呀。” 三丫一如既往地同清和笑闹着,一如既往地自己坐着马车回了府,也一如既往地同范通两人相对无言地用完了饭。直到躺在被子里,这个未出嫁时爽朗爱笑的姑娘,才深深地嘆了口气。 ☆、第七十章 一连几日,天气都是极其适宜的,微风拂面,就连清和都忍不住常在院子里走走。这样不冷不热的天气,最是适合在外头踏青,清和这样的念头在心里转了一圈,又想到李致远近日来也不像之前那段时日繁忙,便脚步轻快地回了房。这时候李致远还在御史台,清和身边也没个人商谈,只能一人找了纸笔兴奋地比划。 李致远一踏进家门,就疑惑地四下张望,见实在没找着清和,不由有些慌乱,往常这时候,清和定是在这迎接的。说来也是好笑,李致远一向总是劝说清和不必日日出来接他,这时真的没见着清和,心下却觉着清和的身子又出了什么事,越想越急,最后李老爷都快能飞得起了。 终于见着清和毫髮无损地待在房里写写画画,李致远才放慢脚步,急促的唿吸也平缓下来:“喜宝,干什么呢?”清和放下手中的毛笔,抬起头一脸兴奋地朝李致远招手:“夫君,你回来啦!快过来!”李致远却毫无防备地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 李老爷这样的表情实在难见,只是眼前的场景实在是太过让人把持不住。清和许是太过兴奋,将袖子挽至手肘以上,却因着袖子太过宽大,还是有些布料垂下,沾染了些墨迹,弄的袖子湿哒哒沉甸甸的垂在清和手上。 房里一向不允许下人轻易进来,因此清和只好自己研墨,可惜清和的水准实在是不如何,毕竟这人写字时的墨都是李致远仔细帮她弄好的,于是清和就不能避免地在脸上贱了几滴墨汁,又在清和习惯性地挠脸时扩散成了一片,倒真像是个打翻了砚台的小花猫。偏偏这人眼里一片懵懂,显然是对自己如今的样子一无所知。 李致远笑了个痛快,还是没直接走上前去,而是在外头端了一盆热水,又拿毛巾沾湿这才走到清和面前:“瞧你这小花猫样。”清和原本一头雾水,瞧见李致远这动作却也明白了,眯了眯眼,啪地一下打掉李致远的手,然后便勐地一下抱住李致远的头,将脸贴在李致远脸上摩挲:“夫君倒是看了个好笑话。” 李致远也不反抗,任清和折腾。清和自己弄了一会,见李致远没反应,也只能悻悻地放开抱紧男人的手,仰着小脸蛋道:“这下我俩一块擦擦罢。”目光对上男人的脸,清和顿时鼓起了包子脸:“你怎地?”李致远温柔地轻轻擦拭着清和一道道的脸颊,下手却愣了愣,哭笑不得道:“喜宝你这是煳上去多久了?墨水都干了。” 墨迹印在清和脸上,硬邦邦的,清和挠了挠脸:“我怎么会知道。”说着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虚张声势道:“反正,你快把它弄干净!”李致远加了一点力道:“这时候倒是要我来收场了,真是好算盘啊喜宝宝。”清和不耐烦地抓着男人的手用力按在自己脸上:“加点力!” 李致远自然是捨不得用太大力,可清和脸上的痕迹却由不得他,于是等清和的脸终于干净,上头却是印上了几条红痕,看上去颇为狰狞。李致远担心地看着清和的脸:“要不要抹点药?”清和无奈地随意揉了揉自己的脸:“说了只是看着有些严重,实际上一点也不疼啦。”李致远看着清和毫不顾忌地揉搓自己的脸,眉头皱的更紧了。 清和却不想同他纠缠这些,拉过男人到她画的那张纸前:“来看看,我画的。”李致远拿过那张纸,上头是一个胖乎乎的糰子,上头还可笑地长着五官。李致远拥着清和笑道:“这是什么,你是想画团团的肖像?”清和没好气地推开李致远凑过来的脸:“你儿子就长这样?”李志远作势嘆口气:“有什么法子,儿子也算是吸收了我所有的瑕疵了。” 不怪李致远如此说,这画上的糰子确实是白嫩圆乎的很,很难让人不联想到同样走起路来像是往前滚的团团。清和欣赏地拿起这张画:“夫君不觉得这糰子若是在天上飘着,定是好看的很吗?”男人看着这没有稜角,颇有些傻乎乎的笑脸,嘴角不由抽搐了几下:“喜宝,觉得是便是罢。” 清和见李致远附和,又瞧着他脸上都是无可奈何地宠溺,心知这男人不过是在哄自己开心,索性将纸一把贯在桌上:“算了,我也不同你绕圈子,夫君,不如我们自个做个风筝罢。”男人这才恍然大悟:“喜宝怎不早说,做风筝这等小事,娘子吩咐一声便是了。”清和冷眼瞧着李致远笑嘻嘻的模样,神色冷漠地将他的脸推开。 “既是如此,便劳烦夫君了。”说着清和竟迳自想走开。男人忙不迭地抱住清和:“好啦,我知道了,近几日天气好,我们便出去放风筝罢?”清和倨傲地哼了一声:“日后还同我装傻?”男人讪讪道:“不敢不敢,都是为夫的错。”清和看着李致远讨好的样子,脸色一转便笑着捧住男人的脸。 “那,我们带上团团,再约着三丫他们罢。”清和嘟着嘴看着近在咫尺的脸。李致远盯着眼前的芙蓉面看了半晌,头慢慢往前倾,直到挨上清和的唇,转瞬又离开,舔着嘴唇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团团倒是可以带上,不过三丫,范通最近忙着,怕是没有时间。” 得知团团也会跟着,没想到男人会如此好说话的清和看着他的眼神带了些许狐疑,却也不想点出,免得这人又将话收回去了:“也行,不过,夫君要做我画的风筝,还要夫君来放。”这圆滚滚的风筝着实不符合李老爷的威武形象,李致远笑着点了点清和的鼻尖:“依你。”原本打算死缠烂打一番的清和没料到如此轻易便达到了目的,一时激动下竟难得紧紧搂住李致远。 温香软玉在怀的李致远很开心,得偿所愿的清和也很高兴。倒不知是谁的千方百计成功了。 第70页 那头范通得知李致远一家要出游,确实脸色难看,没忍住拉着李致远悄声道:“正是关键时刻,李兄怎地定要先下出去!”李致远目光四下一扫,随即无奈地拍着范通道:“夫人身子好些了,天气又好,我自是要陪着夫人出去走走。” 范通还未说什么,身后却有一人赶上来笑道:“李大人在朝堂上刚正不阿,没料到竟是怕家中的母老虎啊!”李致远摇头笑道:“夫人于我低微之时下嫁,这恩义自是没齿难忘。王大人还未娶正妻,这夫妻之间的事,怕是知晓的不多。” 一旁的朝臣闻言大笑:“对对对,王大人还未娶妻哈哈哈哈。”“也是,王大人家中虽有娇花不少,但到底是没娶妻啊!”若是旁的什么人说这样的话,自是不会引的这样一场笑,只是那王大人,一连死了五个未婚妻,又在自家院子里养了好十几个小妾,一向是大傢伙的笑料。 王茂面色通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却也只能咬牙道:“对对对,是下官说错了。”这王茂向来心胸狭窄,见不惯李致远不过为官不到五载便已在自己之上,总是在芝麻缝隙里拣着李致远的不是说。李致远也是从前都不与他计较,现下却是被触到了逆鳞,微笑着便将这王茂王大人逼得讪讪走开。 范通见着被一群朝臣围着说笑的李致远,神色却是愈显不善,眯着眼看了半晌,干脆转身离开了。一旁有人捡到提醒李致远,却见李致远满不在乎地挥手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众位同僚,我李致远别的不说,谁要是说我夫人,便别怪在下翻脸不认人了。” 语气轻飘的很,在场众人却接连看到了王茂同饭堂的下场,更别提这王茂还是李致远的妹婿,一时间众人噤声不提,只能站在原地看着风姿绰约的李大人轻巧地离开,许久才有人出声:“李大人对他夫人,可真是情深意重啊!” 暗处不知多少眼睛见着了这一幕,李致远却不管他人是如何思量的,边走着边全神贯注地思考着:这风筝,该如何做呢?是的,我们英明神武的李大人,上能修整房屋,下能种地锄草的李大人,不知道如何做风筝! 好在李致远聪敏不凡,认真看了些书,自个拿着几根木条捣鼓着,竟也是将这风筝倒腾了出来。不提李致远如何挑灯夜战,又如何担心风筝飞不起来特特在院子里悄悄跑着试,总之,出游那日,李致远拿出来的风筝,让清和爱不释手,拿着前后左右打量了好一会才肯放下。 几人到了寺庙旁的一处峡谷,李致远又任着路上便睡去的清和躺了好一会,才小心翼翼地扶着清和下了马车。团团倒是早就迫不及待,却碍于父亲的眼里不敢下车,急得在座位上扭来扭去,一听说能下车了,也不用人扶,自个便利索地跳下了车。 ☆、第七十一章 也不知李致远是如何寻到的这处峡谷,依山傍水很是幽静。清和一被李致远抱下马车,就立马想奔到那处溪流旁,却被李致远拉住:“小心些。”清和很是不耐地挥了挥手道:“又不是小娃娃,我自个有分寸!” 李致远眉目一敛,作出一副无奈的样子,柔声道:“喜宝不是小娃娃,是我的小宝宝。”清和却无甚反应,被李致远搂着身子动不了,头却不甘地蹭着李致远的胸膛。不怪清和如此,身边的景色着实让人沉醉。 也是清和几乎未出过门,总是有几分新奇的。身旁是潺潺的溪流,阳光正好,照的人身上暖洋洋的,此时正是春日,寒冬凛冽的寒气都已散去,只残留一抹凉爽,这处倒是没多少花,绿油油的草却是厚实的很,清和忍不住跺了跺脚,仿佛男人厚实的臂膀支撑着,清和兴奋地看着李致远:“夫君真好。” 原本看着清和蹦蹦跳跳有些忧心的李致远对上清河难得如此名郎的笑靥,也只能散去担忧:“跟在我身边,别到处乱跑。”清和想了想,索性拉过李致远腰间垂下的丝绦,绑在自己收上打了个结:“这样就不担心了罢。”说着一脸得意地看着李致远。李致远沉默地看着两人略显滑稽的样子,眼底的情绪风云翻涌。 见着身旁的人都四散开来,李致远原本搂着清和的手一紧,两人的举例瞬间拉近。清和勐然间贴上男人,不由瞪大双眼盯着男人,甚至成了个滑稽的斗鸡眼,李致远看着清和瞪大双眼,眼珠都挤在中间的女娃娃,原本想贴上去的双唇拉开,宠溺地用鼻尖挨上清和的鼻尖蹭了蹭,又将头埋在清和脖颈处闷笑。 男人钳制着清和,手上又被清和自己打了个结,清和只能乖乖地待在李致远怀里,咬牙切齿地抱怨:“看看场合啊李致远!”不料男人听了这抱怨却变本加厉地在她颈间极其暧昧地蹭了蹭:“没人敢的。”确实,旁人确实个个目不转睛,眼风都没往李致远这瞥一眼。 可就是这样的目不转睛,清和反而更是浑身都不自在了,在李致远怀里扭了扭身子:“放风筝去啦。”李致远深吸一口气,恶狠狠地箍着清和在怀里亲了一口才放开:“喜欢高一点还是远一点?”清和想了想,看着男人的脸色道:“喜欢又高又远的。”男人倒是不意外,轻描淡写道:“知道了。” 李致远脸色不变,拿过清和那个看起来有些可笑的胖糰子风筝:“好好看着。”清和于是一动不动地在原地看着风筝越来越高,眼睛也越来越小,最后不能直接对上太阳,索性手一动,将男人扯过。李致远一见着清和的脸色,识趣地矮下身来:“喜宝上来罢,累了罢。”清和也没回答,却是直接往男人身上一趴。 待清和手在男人脖子上缠住,李致远便一气儿站起身来:“走啦。”清和一脸新奇地趴在李致远身上,又抢过男人手上的线轴到自己手里:“我要自个玩。”李致远好脾气地任清和折腾,又把清和往上头託了托。 清和从未玩过风筝,拿着线轴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又突然被李致远托上来,手下一松,风筝线痛快地熘出好长一段,清和仰着头木木地看着风筝越来越低,知道连那胖糰子的眼睛都看的一清二楚才反应过来,一手拍着李致远:“快快跑!”另一只手手忙脚乱地往里收线。 李致远倒是听话,让跑便迈开步子动了起来,还不忘双手护着清和腰臀处以防她掉下去。可清和水平到底不如何,最后还是只能看着风筝离自己越来越近,然后掉在草地上。清和看着风筝消失在眼前半晌没有动静。 感觉到背上的人不载动弹男人连忙将清和放下搂在怀里:“不过是个风筝罢了,为夫帮你放上去就是了,我们喜宝可不兴伤心哦。”却见清和眼神依旧清澈不见泪意,心知是自己多虑,还是说道:“我们再放一次罢。”清和嘆了口气。 李致远这会是真急了,情急之下将清和整个抱了起来,放在臂弯里轻轻摇晃:“不伤心哦,是这风筝太难放了,喜宝不伤心。”清和被他抱着晃了几下才反应过来,又听男人这样有些慌乱的语气,哭笑不得道:“我没伤心,就是觉得之前太兴奋了,实际上根本不会还给你添麻烦,是我错了。”李致远讨好似的蹭了蹭清和:“没事,是我想差了,清和再悲伤待着罢。” 第71页 于是团团就看着他爹背着他娘,两人一脸欢天喜地地放着风筝,团团白嫩的脸上没有表情。秀芹好奇地看向团团,却没料到这小傢伙大人似的嘆了口气,拍了拍秀芹的手背道:“看多了就习惯了。”秀芹目瞪口呆地看着团团一脸语重心长的样子,愣了半晌才说到:“你倒是习惯了。”团团忧虑地看着清和:“娘亲的身子太弱了。” 秀芹面色古怪地看着那两个纠缠在一起的身影,小声嘀咕:“你娘亲这样可不是因为身子弱。”团团疑惑地看着秀芹:“那是因为什么?”本以为团团没有听见的秀芹吓了一跳,只能含煳道:“这等事,你长大娶妻就知道了。”没想到团团皱着小眉头道:“我自然是不会娶要我背着的姑娘的,”说着顿了顿,不顾秀芹的脸色继续说道:“我自是要娶一个吃苦耐劳的,好照料娘亲。” 听着前面一句话还以为团团是嫌弃自己亲娘,后一句却让秀芹不知该说什么好,最后只得戳了戳团团的包子脸:“你倒是人小鬼大,主意多的很。”团团不以为然,包容地说道:“我是男人嘛,自然要好好保护娘亲。”秀芹被这小男子汉脸上诡异的表情乐的前仰后合:“好吧小男子汉,我们放哪种风筝?” 这几人放风筝玩的不亦乐乎,京城局势却是起了大浪。三丫嵴背挺直,面前是个面容阴柔诡谲的男子:“范夫人,您若是配合,我们定会恭恭敬敬地将您送回府,但若您执意如此,”那男子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下,烛火跳动在他眼底,显出一种阴森森的氛围来。 李三丫这时反而放松了身子靠在椅背上,脸上带着一抹嘲讽似的笑容:“你们男人的事,我们这些女人家怎清楚?大人若是想知道我家大人的事,还是亲自去问问罢。”那男子愣了愣,似是没想到一个女人家能有如此胆量。 那男子看了三丫半晌,见她面不改色,挑眉道:“您这样硬气的,范夫人,我虽是见的少了些,却也不是没见过,只不过您到底是个女人家,还是早些说了,之后的手段,您是不会想知道的。”三丫嘆了口气:“你也说了,我一个女人家,哪有什么硬气不硬气的,只是实在不知道罢了。” 那男子嘆了口气:“很遗憾,范夫人。”说完便要走出这间狭小幽暗的囚室,却被三丫的声音止住脚步:“你说,你们男人的事,何苦总是要扯到我们女人家身上来呢?”语气并不激烈,听着只是纯粹的疑惑,却让那男子站在原地半晌没动,好半天才长出一口气,头也没回地涩声道:“是,是我们对不住你们。” 三丫看着那男子的背影,闭眼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笑出声,一手捂在自己眼睛上:“他还真是,我的如意郎君啊。”却没人理会头,囚室重又陷入令人窒息的黑暗,空气浓稠的让人唿吸不过来,三丫一人静静地坐着。 紧接着,朝堂上大洗牌,正值盛年的皇帝早就受不了某些朝臣的钳制,此次勐然发作,以雷霆之势嚷京中人人色变,往日那个脾气极好的贤明圣上,此时已是聪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以蔡大人为首的一派官员没有例外,直系全被斩首,旁系也是三代不可科考,一时间京城里好几个雕栏画柱的宅子被查抄的一干二净,京城四处都是撕心裂肺的哭声,竟是人间地狱一般。当然这些事在百姓眼里却也只是一场热闹罢了,大伙事不关己地站在人员被遣散一空的蔡府前指指点点,一时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蔡大人,便是落得如此下场,甚至连一日也没有,便是身首异处,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待三丫终于从囚室出来,是被范通抱出来的,这丫头面色苍白,鬓髮散乱,双眼紧闭昏迷着,泛白的唇却是紧紧抿着,还是一副倔强强硬的样子。饭堂低头看真人自己一向温柔贤惠的妻子,眼神中是意料之外的慌张。 于是待打暖醒来,便听见自家夫君这样说:“三丫,日后要是再有这样的事,你不必如此为我。”三丫嘴角带笑,是一如既往的温柔:“知道了,夫君。”范通见她这模样,不知怎的心里忽然涌上一股燥意。 ☆、第七十二章 清和一行人回京时,波澜大都已经平復,清和见着的也是如同往常般民泰安康的景象,遂并未起疑心。从李致远怀里出来,清和还未从激动中缓过神来,眉飞色舞道:“三丫许久都未来看我了,我想去瞧瞧。”李致远闻言眉头一皱,又想到风波定然早已平定,想了想还是眉目舒展地应了。 要说李夫人今个兴致实是太高,在外头一整天还是精神高涨,自家院子也不乐意进了,催促着李致远便要向三丫那去。李致远难得见着清和这样有活力,又看她面色红润神采奕奕的样子,犹豫再三还是又将清和抱上了马车:“好好好,依你就是了,不过可不许一时兴起又在三丫那歇下了!” 这话说的却是一本正经,清和无奈地捶了下面前男人厚实的胸膛:“我何时会在三丫那歇下?”说着眼波一转:“统共也未去过三丫那几次,倒是夫君你,才时常与妹夫饮酒谈天到天明罢!”李致远一窒,整个人僵了一瞬,又极快地回復过来,重又挂上笑容贴过去:“是为夫年纪大了,记性差了,还请娘子原谅则个。”边还在车上正经地做了个揖。 初时见着男人这样行礼,清和还多少有些不安,这时却只是沉默地瞥了他一眼:“还是想想别的招罢。”李致远放下双手环住清和,以饿虎扑食之势逼近,清和瞪大眼睛看着他,却只感受到落在自己脸颊上一个极轻的吻,像是髮丝拂过脸颊,清和忍不住挠了挠脸,那股瘙痒却迟迟不褪去,清和埋头小声道:“趁机占便宜的功夫倒是长进了不少。” 李夫人虽是这样说,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勾起细小的弧度,掩饰性地撩起帘子,却在下一刻眸子里布满疑惑,回头对着李致远道:“我记着此处原先很是热闹气派,怎地?”原是一旁的府邸已然是人去楼空,显露出一种衰败的萧瑟气息。李致远瞟了一眼,随意地说道:“不过是这家主人犯了些事罢了。”清和转头将这事便抛在脑后。 待到了范通府邸,李致远也有些奇怪,院子里凝重的气氛并不在他的意料之中,清和见着范府忙碌的奴僕们,没忍住拉着前头领路的管家:“府中究竟出了何事?三丫呢?”管家嵴背微僵,对这位李夫人倒也熟悉,说句不中听的,自家夫人对着这位嫂子,甚至比之对着老爷更是千依百顺。 更别提还有一个煞神一样的李致远,管家忍不住抖了抖,颤颤巍巍地开口道:“夫人,身子出了点事。”清和见着管家一句话三抖的模样,一向云淡风轻的眸子一厉:“说清楚!”身后的李致远也是眉头紧锁,却是止住清和的动作,朝着管家颔首道:“那便劳烦这位带我们去看看舍妹了。” 管家一对上李致远礼貌温和的笑容,整个人又缩了缩,只得畏畏缩缩地道:“两位便随奴来罢。”一路上清和眉头紧锁,握着李致远的手也忍不住一再加重力道,连自己指甲已深深陷入身边人肌肤里也没注意,只是自顾自地想着三丫。李致远嘆口气,温柔却不容置疑地将清和的手舒展,轻揉着清和应用力过度有些僵硬的关节:“喜宝放心,有我这兄长在,还不至于让小妹无缘无故地被人欺侮了去。” 第72页 清和面色稍微缓和下来,却在看到一脸虚弱躺在榻上的三丫时怒目圆睁,身子立在一旁抖了半晌才缓和下来,轻轻抚了抚三丫的面庞,原本眉头紧皱一脸隐忍的三丫察觉到这温度,下意识地蹭了蹭,清和却没注意,狠狠放下手,冷声交待一旁的丫鬟好好照料便气势汹汹地想去寻范通。 不料一出房门,清和便看到自家那一向温文尔雅的夫君毫不犹豫地一拳击上了对面的范通,还来不及疑惑,注意到范通垂在身侧紧握的双手的清和心里一紧,勐地挡在李致远面前:“罢妹妹折腾成这样不够,现在还要来折腾兄长了!”原本处于对峙状态的俩男人中间忽然插进了一个身量娇小的女子,两人都愣了愣。 待两人反应过来,李致远忙不迭地将清和拥进怀里,看着对面无措张着嘴想要说话的范通道:“今日便先算了,日后我再来同你好好分说分说。”怀里的清和却是不满地拱了拱,挣扎着发出声音:“什么改日,今日便好好说清楚!我们三丫到底被你如何了!”李致远无奈地在动来动去的清和头顶处落下一吻:“好了,这事为夫来处理,行吗?” 清和正想反驳,这时却有一人跑来禀告:“老爷,夫人醒了!”三人顾不得再说什么,不约而同地到了三丫房里,李致远犹豫了下,还是站在了门外:“我不好进去,喜宝便代我看看罢。”清和沖入房里,却看到一向泼辣大胆的三丫,正抱着膝无声地畷泣,一时心头大痛,见一旁的范通只是呆呆站着,更是心痛,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将手放在三丫肩上,轻轻拍了拍。 却是谁也没料到,三丫不仅没有平復下来,反而浑身剧颤,然后便将清和的手拍了下来,这声脆响让房里的人都是一怔,外头的李致远也一下站了起来,捏了自己一把才又坐下。清和没去理会自己通红的手背,而是再一次接近三丫:“三丫,我是嫂子啊,让嫂子看看行吗?”自两人进来便未抬过头的三丫犹疑着抬了头。 清和坐在榻边,毫不犹豫地将三丫包进怀里:“怎么了?身子难受吗?哪不舒服?”一边使着眼色让范通出去,范通看着满是依赖靠着清和的三丫,愣了下还是出了房门。三丫这才畅快地哭出声来,清和一言不发地抱紧三丫,也不劝她,只是静静地让三丫哭了个痛快。等三丫终于停下,清和胸前的衣裳已是湿透,还黏煳煳皱巴巴的。 三丫不好意思地看着清和,揉揉通红略肿的眼睛笑了笑:“嫂嫂,等一切处理好,我再好好同你说。”清和看着三丫抬手时略微滑下的衣袖,露出刺眼的青紫红肿,在白皙瘦小的小臂上更是明显。却是没说什么,清和揪住袖子,很快又放松:“好罢,那便待三丫想说的时候再说罢。” ☆、第七十三章 见三丫一副自有道理,心志坚定的模样,清和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轻柔地捋了捋她的髮丝,随后起身:“三丫也大了,我也知晓你定有你的道理,只是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心罢了,不论怎样,撑不住的就别一个人撑。”三丫眸中略显动摇,却还是坚定地说道:“这等事,我自个选的,自是要我自个结束才是。” 清和同李致远离开的时候,还是没忍住问了出口:“到底是出何事了?”李致远垂下眸:“喜宝不用挂虑。”清和看着一脸坚如磐石的李致远,只嘆了口气:“我不想说的太明白。”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男人勐地抬头,说得有些艰难:“喜宝,这些事,你真的不用操心。”清和揉了揉男人皱成一个疙瘩的眉间:“难道你就让三丫自个熬?” 李致远看着一脸严肃慎重的妻子,忽然展颜笑道:“你这嫂嫂倒是比我这亲哥哥更是挂念三丫。”清和却是眉毛一挑:“谁让你这亲哥哥不挂念。”李致远搂过清和,让她靠在自己胸膛上:“喜宝,我同三丫,也是一样的想法,不想让你知道自是有道理的,你可能也有你的道理,只不过我们,也只是想竭尽全力护住你罢了。” 乖巧听着的清和像是一个还未长大的小娃娃,任李致远抱着哄了半晌才抬头亮晶晶地看着男人:“既是如此,也希望夫君不会让我失望。”李致远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勉强忍住:“那时当然,为夫,何曾让你失望过?” 只是消息尘埃落定的时候,一时之间失了仪态的却不是清和。李致远难得地瞬间变了脸色:“你说什么?!”跪在面前的僕人只得战战兢兢地又重复了一次:“范,范老爷已将小姐休了。”李致远勃然变色,索性将手上的茶杯扔了出去,此时却无人去管那碎在地上的精美茶杯。 清和眼睛睁大,随后却又瞭然一笑,对着僕人温声道:“你先下去。”那僕人如逢大赦,飞快地退了出去。清和走到还站着一脸愤怒的男人面前:“先坐下。”原本气势汹汹的男人像是听了主人命令的大型犬类一般,温顺地坐了下来。 清和放下茶杯,理了理自己的衣袖:“那小子,我们得去将三丫接回来才是罢。”说着不容拒绝地看向李致远,李致远面容已平復,眼中的怒火却还未消退:“自是要去范家要个说法,我们李家的女儿,也不是这样给人作践的!”清和看着像头髮怒的狮子似的男人,却是笑了:“你在这说也什么用处?”李致远僵了下,随后颓然地嘆了口气。 两人到了范府时,三丫正坐在正屋里与范通交谈。李致远拉着清和快步上前,迳自对着范通道:“谈谈。”那两人便先后离开了。清和没忙着说话,而是仔细看了看三丫的脸色,察觉她虽是脸色苍白,身子也似乎有些虚弱,眼眸中却俱是神采奕奕,一副精神饱满的样子。 清和慢步走到三丫身边坐下,也不说话。半晌,三丫受不了这气氛,率先开了口:“嫂子怎地不说话?莫不是生妹妹的气了。”这般小女儿语气的话少有人听闻,此时却是被三丫用的炉火纯青。清和面上八风不动,嗤笑出声:“怎地?你们兄妹瞒着我的现下打算说了?”三丫看着清和上挑的眉毛,心里有些发慌。 三丫讪笑着起了身,缓缓走到清和面前,也不顾地上没有垫子,撩起裙子就坐在了清和面前,又小心翼翼地将头贴在清和膝上蹭了蹭:“嫂子,别怪我了~”清和,清和并没有温柔地安慰,而是不客气地推开了三丫:“这时候又来找我?先把事情说清楚。”三丫本还想再撒撒娇,却注意到清和眼底深处的不耐,顿时不敢再说什么,一五一十地交代了个底朝天。 ☆、第七十四章 只见三丫期期艾艾地一五一十交代了个底朝天,清和紧抿着唇,看不出什么情绪,只认真听着。三丫说完后还小心翼翼地加上一句:“这些都是我们共同决定的,嫂子,我们都是为了你好。”清和深深地看着忐忑不安的三丫。嘴角带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为了我好?既是为了我好,又为何这时让我如此心焦?” 没等三丫回应,清和伸手拂过三丫的面颊,这容颜同少女时似乎并未有太多改变,心里想的却是同以往大不相同:“既是为了我好,我自是说不出责怪的话,”没留意三丫松了口气的样子,清和继续说道:“你我是他二人的妻子,更何况你还比我小上几岁,为何此事竟只将我摘了出去?” 第73页 三丫浑身僵住,却是嗫嚅着嘴唇说不出话。清和一拍座椅的扶手,脸颊气的通红:“可是你兄长的安排?!”三丫看着清和难得动气的样子,连忙安抚地拍拍清和的手背:“嫂子想到哪里去了,兄长岂是这样的人!”看着清和非但没有平息反而更是气怒的神情,三丫微嘆了口气:“是我自个,想最后再时一回罢了。” 说着三丫缓慢地靠在了清和腿上,不自觉地带上了笑意:“我还记得初次见着夫君,不,是范老爷时的情景。”三丫眼神缥缈。范通虽是板着一张脸无甚笑意,却也是翩翩公子,丰神俊朗的模样,自小只见过自家兄弟的三丫不免春心萌动了一番,这样少女的心思,动得很是轻易,却也在之后的相处中不知不觉,竟是情根深种了。 “可能是我要求的太多了。”三丫神色中并无怨怼:“我一颗心完完整整全给了他,就也想让他,至少在意些我。”三丫紧了紧不知何时抓在手心里清和的裙子:“范老爷他吧,对我是好,只是一举一动像是在模子里似的,我呢,又想看看这人真正的想法,他却总是不说。”清和覆上三丫发白的手:“慢慢说。” 三丫笑了笑:“事实上,他没做什么,只是,我想让他做些什么。与他朝夕相处了这么些日子,我多少也是有些察觉,他心里藏着事,只是,这人好像世界上只有自己一个似的,什么都闷着,什么,也没想过让我知道。”三丫顿了顿,终是撑不下去,轻轻闭上了眼,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眼里却是一片澄澈。 朝着清和努力笑了笑:“是我想的太多了,也是我太自不量力了,这事他从头至尾都没同我说过,也早早安排好我倒是出去,我从二哥那里知晓了一些,还是想试试,试试他,他会不会放哪怕一丝心思在我身上。”清和听到这却是不想再听,从椅子上坐起身,同三丫并肩坐在地上,拥住三丫的肩:“你们不合适。” “我知道。”一开始嫂子就这么说,三丫靠在清和肩上,静静想着,到底是让清和料到了。清和却是犹豫着开了口:“许是我做错了。”三丫很少听见清和这样无助迷茫的语气:“又同嫂子有什么干系呢,不过是我自个一头撞上去罢了。”“不。”清和摇了摇头,握住三丫的手,竟是有些颤动。 “若是我那时不教你们识字,小芽,小芽也不会不在,你,你也不会想如此多,定是傻乎乎开开心心地做着你的范夫人,大抵是我错了。”三丫却反手重重握住清和的手:“嫂子,你怎能如此想?!”三丫深吸一口气,扳过清和的身子,一脸严肃地看着清和:“我不知若是未识字会是如何,但是现下,我识的字,也看过几本书,嫂子,我现下很是庆幸,至少我是清醒的。小芽也是。” 清和愣了愣,似是被清和忽然之间的严肃吓到了,转而便缓和了面色:“我知道了,至少,你们觉得好。”三丫却是一脸正色:“嫂子,我没同你说笑,这些话,以往没说,是以为这都是心知肚明的事了,却没料到你竟是这样想,嫂子您听好了,于我,还有秀芹姐,小芽来说,您都是意义非凡的,一日为师,终身为,母,” 脸色有些不自然的三丫艰难地吐出这个字:“您教我们识字,若说之前我们只是浑浑噩噩的过日子,这以后,我们,至少清醒了许多,我们呢,都是不想一辈子傻乎乎的,就这么得过且过了,男人建功立业,我们,至少也想知道。”清和看出三丫的认真,忍不住颳了刮她秀挺的鼻子:“知道啦。” 清和笑嘻嘻地往后靠:“不过既是这样,饶是我,也不会去找那范老爷的麻烦啦,他,也并未犯错,是我当初没劝阻住你。”三丫眼疾手快地扶住清和差点倒在地上的身子,翻了个白眼:“这我可不后悔,范老爷英俊潇洒,没试过,那多可惜。”说着眉飞色舞的三丫站起身来转了个圈:“我也未吃亏,这样的人物做过我的夫君,我自是不亏。” 三丫跺了跺脚:“好了,嫂子,我想好好休息休息。”清和懒懒说道:“去罢。”三丫也未行礼,干脆利落地便转身走了。清和却是眯着眼睛伸出双手:“听了这么些时候,三丫已经走了,还不出来?”只听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清和被轻柔地拥进一个温暖的胸膛:“喜宝,喜宝还生我的气吗?” 这样委曲求全的声音不像是如今在圣上面前颇得信重的李大人,见清和不出声,李致远更紧地拥着清和:“喜宝,抱歉,都是我的错,我,我”清和不耐烦地推推李致远的胸膛,察觉到这男人急速起伏的胸膛:“我又没说还怪你。”李致远却是更显慌乱:“喜宝,我知道你还在生气,你若是生气,便打我罢,别憋着。” 清和敷衍地拍了拍李致远的胸膛:“是真的不生气了,就是生气也是生自己的气,当时没拦住三丫。”看着李致远还是没放下心来的表情,清和只得接着说道:“至于你们瞒着我的事,起初是有些生气,”清和没好气地拍拍李致远的胳膊,示意他放松一些,却被更紧地束缚住:“不过现在已然想清楚了,我知晓你们的担心。” 李致远一脸的不敢置信,却被清和一巴掌拍在头上,这力道自是不得而知:“怎地在你眼里,我竟是这样不知好歹?我也是有些自知之明的,你这样苦心为我,我只有感动的道理。”说着凑近李致远,在他唇边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若是换做往常,男人定是会毫不客气地将这送上门来的美食大快朵颐,此时却是愣住:“喜宝,你当真,对我如此行事,并不反感?”清和意识到这人在想些什么,却是理所当然地搂住他的脖子:“我早就清楚你是如何的一个人,当然,更清楚,你是我夫君,如今已经确定,是一辈子都会陪着我的夫君。” 看李致远的表情,却是仿佛还在梦中,清和不禁笑出声,然后搂着男人凑上前,模仿着男人以往的动作,先是摩挲了几下男人的薄唇,然后伸出香舌,先是缓慢地润湿着男人颇有些干燥的唇瓣,然后便轻巧地探入男人口中,细细地舔舐过,每一颗牙齿,这时清和却不合时宜地想到还好李致远之前没吃什么气味重的食物,差点笑出声。 在清和颤颤巍巍地想触碰李致远的舌尖时,李致远才像是终于回过神来,原本扶在清和腰肢上的大手上移,一手附在清和的脖颈上,一手扶着清和的后脑勺,嘴上也开始争城掠地,同清和缓慢到有些墨迹的节奏截然不同,转眼便将清和吻的眼带水光,神色迷濛,李致远见状却像是问到了肉味的饿狼般,更是用力地在清和嘴里搅动。 丫头们早就避开,此时正屋里只有夫妇二人,直到将清和吻得唿吸不稳,李致远才恋恋不捨地从清和嘴里撤出来,却仍是咬着清和的唇瓣不放,细细地品味着,好不容易将嘴从清和唇边移开,李致远又像是被吸住了般情不自禁地含住清和肉乎乎的耳垂,先是将那颗珍珠耳环弄得湿漉漉的,又仔仔细细地将清和整只白嫩嫩的耳朵舔了个遍,甚至得寸进尺地想将舌尖伸进那个小巧的耳洞里。 第74页 清和被男人弄得浑身发软,起初还推着他的胸膛挣扎几下,此时已是只能攀着男人的肩膀挂在他身上,嘴里断断续续地哼出些□□,却将男人激得眼角发红,手上也忍不住伸进了清和的衣襟,嘴上也更是用力,恨不能让清和在叫大声些。 拉灯。 待到云息雨收,清和热成一锅粥的脑袋才冷静下来,看着一塌煳涂的衣裙面无表情。李致远却是心满意足的模样,抱着清和的胳膊仍是不放松,又埋在清和带着清香的发间回味:“喜宝,不若在这也铺上些毛毯罢。”清和冷笑一声,却又被眼神幽暗的李致远压住。 ☆、第七十五章 朝堂上的惊涛骇浪过去,却也未立即迎来风平浪静,余波阵阵,伤到了不少人,却也让另一些人顺势扶摇而上,志得意满。范通就是其中一个。 这日,范通自个寻上了门来。 清和正同三丫秀芹说话,便只是李致远一人迎了上去。对这个曾经的妹夫,李致远感情有些复杂,沉默片刻刚想如常笑着说话,却被范通打断:“李兄,这是机会!这是变革的机会!”说着便有些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几卷墨迹有些渲染开来的纸递到李致远面前:“这是我昨夜写出来的。”说着便沉默着盯着李致远不移开视线。 饶是李致远再处变不惊,冷不丁被塞了一把纸也有些愣神,嘴角抽搐了几下,有些气极反笑的味道:“哦?这事过后,范大人头一回上门来便是为了这事?”李致远面色冷峻:“我李家却也不是这样任你戏弄的!”手一扬便想叫人送客,却被范通情急之下抓住了手:“李兄,李大人,如今境况,你我私人之事,今后再议罢,现下不是计较这的时候!” 这人眉目间的急切不像是作假,李致远却嗤笑出声,想说什么又咽下:“行,你范通忧国忧民,心怀天下,这等小事不想计较!”不等范通辩解,李致远当先走向了书房:“还请范大人随我来,这等事,范大人不怕连累了家人,我却是心惊胆战。”范通闻言眼神发亮,跟着李致远进了书房。 那头清和正调笑着,却见一个小丫鬟轻声走了进来,又附在清和耳畔说了几句,清和听得不禁眉头紧皱:“知道了,下去罢。”说完下意识看了眼三丫,又很快移开。三丫放下手里的绣活,头也不抬:“是范通大人来了罢,算算时候,他也是时候来了。”清和无奈朝天看了一眼,揽过三丫的脖颈。 “对啊,你那前夫君来了,不过,可不是为了与你之间这小儿女之事来的。”三丫原本安静任清和摆弄的身子一僵,随后又放松下来:“这样啊。”清和出其不意地揉乱了三丫的一头秀髮:“哟,对着我还这样装?”秀芹在一旁却是看的有些尴尬,正想悄无声息地离开,却被埋在清和怀里的三丫叫住:“秀芹姐留下罢,说来我能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是赖秀芹姐呢!” 这声音有些含煳不清,于秀芹的威力却是惊雷一般,秀芹只得苦笑着坐了下来。三丫任清和揉捏了个痛快,这才慢吞吞地抬起了头:“我还是有些伤心的,”说着悠悠嘆了口气,不等安慰,便接着说道:“好歹也是这么几年枕边人,范通大人却是为了这事上门一会都不愿意。”这话何等心酸,在场却无人安慰,只因三丫脸上的表情太过欠扁。 三丫坐直身子:“这回信了罢?认真说,我虽是有些伤心,但真还未到那等撕心裂肺的地步。”清和敲了敲桌子:“所以你牵扯到秀芹姐又是如何解释?”秀芹闻言感激地笑了笑,实是被三丫这样一说,秀芹总安不下心来。三丫转了转眼珠子,却被清和打断:“别扯些没用的,正经说说。” 三丫耸了耸肩,好在这样不雅观的动作未给外人看了去。咕嘟给自己灌了半盏茶:“我的性子你们也都知道,便是被嫂子在书香中陶冶了这样久,也还是咋咋唿唿,静不下来的。”清和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却在看到三丫委屈的眼神时有些心虚,嘀咕道:“不是自个都承认了吗。” 三丫收回眼神:“可我在范府,不论是下人,还是夫,”三丫没有试图掩饰自己说错的话,洒然一笑:“这都有些改不过来了。是范大人,都满心满眼地以为我是贤良淑德的大小姐,名门闺秀,我太累了,那人却是没注意到。”三丫盯着漂浮的茶叶瞧,仿佛其中有什么名胜风景似的目不转睛:“范大人心细,总能观察到旁人未注意的事,满朝皆知。” 这等满朝皆知的细心人儿,看不出朝夕相处的夫人一直伪装着自个,过得很是艰难,这样的话说来有些滑稽,发生时却只让人觉得心酸难过。秀芹握了握三丫的手,三丫才像是被惊醒一样打破了一室安静:“至于秀芹,当时看着秀芹姐来李府求助的样子,我真的,很是触动。秀芹姐虽身子看上去不太硬朗,当时却是一点都不显后悔,我心动了。” “之前我只敬佩嫂子这样的女子,那日却是忍不住对秀芹姐敬佩。”三丫没让秀芹的手离开,一字一句地看着秀芹说道。秀芹也是眼眶微红,说话也有些断断续续,却不难看出其中的坚决:“我,我也,从未,回头后悔过。”清和轻咳一声,面色有些奇怪;“你俩这样架势,像是对着情人互诉衷肠。” 两人皆是一震,接着讲目光齐刷刷地迎向清和,默契十足地笑了:“呀,清和\\二嫂这是吃醋了?放心,你才是我的小宝贝呢!”说着便迫不及待地一人一边将清和压在椅子上不能动弹,你捏耳朵,我瘙痒得不亦乐乎。 外头候着的小丫鬟听着里头的动静,却是习以为常的模样,甚至还老学究似的摇了摇头,在心里感嘆道:夫人到底还是年纪小,总是这样闹腾。里头的动静好一会才平息下来,清和头上的首饰掉了一地,抖抖簌簌地缩在椅子上,嗓音也有些微哑:“满意了?你们还真是说两句就喘上了!真像是一对儿,不若改日让你俩洞房花烛算了。” 正把清和掉落在地上的软底绣鞋捡起来的秀芹难得不是温婉的模样,而是笑道:“清和,难道是还未感受到我俩的心意?”尾音危险地上挑,清和缩着不敢再说话,任三丫帮她将有些滑落的长袜捋上去,秀芹紧接着将绣鞋给清和套上,又将裙摆整理好:“您消停会罢,若是李大人见着你这幅模样,我这恶客怕是做不下去了。” 这也不是秀芹大惊小怪,实是此时的清和,脸颊微红,眸带水气,气息微喘,衣衫凌乱,一副让人疼爱过的样子,教人不能不多想。清和终于喘匀了气,嘴上还是不肯饶人:“若是这两位美人,在下丢了李大人也不是什么大事。”说着眉头一挑,眼波一扫,作出个妩媚撩人的样子。 这样一位眼角微红的美人,却未让在场两人心动一丝一毫,秀芹更是毫不客气地上前捏了捏清和通红的脸颊:“好了,小娃娃便别学着做些这样的表情!”不理会清和的愤愤之情,两人又配合着将清和身上整理了一番,倒也不怪两人如此反应。清和本就脸蛋圆圆,又被李致远养的心思越发纯净简单,看着年纪越发小了,这样作出个媚眼,却像是小孩儿在逗笑。 第75页 三人嬉闹了好一会才散场,那头李致远的书房却是未开过门,外头也听不出动静。李致远对着神情激动的范通,却像是一潭幽深沉静的湖水,激不起波澜:“范大人,这回我们也只是利用了圣上对那人的不满才这样行事,若说彻底变革,为时尚早。”范通像是勐地被人浇了一桶冷水,却立马振奋起来:“那还要等到何时,今时今日,趁着余热,已是不能更好的时机了!” 李致远被范通这样的一通吼弄得脑仁疼,按了按额角说道:“早与你说过,范大人,我不是你,我有一家老小要顾,不是到万无一失的时候,我不会出手。”范通急躁地在书房里打转:“李兄,男儿建功立业,我们不说在沙场上刀枪剑戟,可这朝堂上的事,也不是你现下这样步步小心的样子!”李致远眉眼一厉:“可就是因此,我如今全身而退。范大人,你我不同,我早已确定自己最重要的事是什么。” 范通疑惑地看了看李致远,颓然地嘆了口气:“李兄莫不是还在气我与令妹之事,若是如此,让在下负荆请罪便是,万万不要因此事,”李致远勐地一拍桌子喝到:“因此事?因此事如何!三丫尽心尽力照顾你几年,你俩日夜相对,现下便是‘因此事’?!”范通微怔,却显然只是被李致远突然爆发出来的情绪惊到,一时之间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不等范通说话,李致远先一步说道:“今日不说三丫,单说你的计划,漏洞便不少,你想凭着一腔热血做事,别人却没有这样的责任,要随你走上这样一条不归路。”说着一个一个指出了漏洞,倒是让范通心服口服。 见范通兴致勃勃地来,现下却是怅然若失的样子,李致远缓了口气说道:“不过,你虽是太过急躁,我们如今不可太过激烈变革,做些事却是并无不可。”李致远弯着眉眼笑,这样公子如玉的模样,却在口中吐出极为辛辣见血的计谋,教范通听得连连叫好。 ☆、第七十六章 看似毫无关联难得事件带来的却是相同的后果,随着蔡大人的倒台,朝堂里一个接着一个官员被发罪下放,一时间人心惶惶,官员们都提心弔胆着。这背后不说都是李致远一手推动,却多少能见着这位年轻朝臣的身影,李致远并未刻意隐瞒,轻描淡写地完成了一系列动作后便干净利落地向皇上告假:“家中夫人身子不好,臣实在不好离开。” 皇帝看着下面这位丰神俊朗的李大人,心里也满意他适时的急流勇退,嘴上还是关心道:“如今朕可是片刻离不得大人,大人府中夫人身子不好,便带着王御医去看看罢。”却是也没说什么挽留的话。李致远恭敬行礼:“臣谢圣上仁德。”李致远下朝时,看着三三两两结对而行的朝臣,忍不住带了些笑意。 范通追上李致远,二人也只是聊了些家常琐事,却没有朝臣敢插进去说话,这二人的同盟朝堂上无人不知,原先因着范通与李致远小妹和离而心思微动的人看着这场景也只能默默压抑住自己的小心思不说话。直到李致远要坐上马车回去,范通才深吸一口气道:“原先我总是有些不服气,现下却是明了了,在下远不如李兄。” 李致远闻言动作却也无变化,撩起袍子上了马车:“还望范大人日后多想想,多看看。”李致远靠在马车壁上闭目养神,此时才露出了些许疲惫的样子,男人揉了揉眉心,心里却还在一刻不停地思考,朝堂上风云变幻,如今又与那时的不管不顾不同,纵然有那时的记忆,李致远也不敢轻易放松下来。 到了府邸,李致远深吸一口气,缓步下车,先是换了件衣裳,又洗了把脸,这才走向房里的清和。只见已女子散着发,懒懒靠在一个比她身子还大的靠枕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嘴上还含着笑,这场景沐浴在暖暖的日光下,女子的裙子散开铺成了一朵花,泛着金色的光芒,让人不由得温柔了脚步。 李致远唿吸一窒,还是快步上前凑到了清和面前:“看什么呢?”清和任李致远抽走手里的书,嘴角的笑意还未散去,却在对上李致远的眼睛时抿起嘴角,正想说话,却被李致远温柔地圈住身子:“喜宝,我带了个御医来,我们让他瞧瞧,好吗?”清和自然不会拒绝,点头同意。 于是御医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情景,男人毫不避忌地圈住怀里的女子,两人的髮丝纠缠,不分你我,看得有些年纪的御医慈祥笑道:“李大人还请将夫人的手放开一会,好教臣来诊诊脉。”李致远这才不舍地放开手里握着摩挲的皓腕,轻柔地将其放在御医面前:“便麻烦御医了。” 李致远用手盖住清和的眼,大手轻而易举地便盖住了清和的大半张脸,在清和耳边轻声哄道:“喜宝闭上眼睛,休息一会。”专心诊脉的御医听到这小名,也忍不住抖了抖眉毛,差点没忍住笑出声,却在看到从李致远手缝里偷出来的粉色时硬生生地忍住了。李致远默默忍着清和扭住自己腰间的疼痛,不动声色地盯着御医的脸色瞧。 本是担心清和心绪不宁才遮住清和双眼的李致远自己这时却是变了脸色,只因王御医有时皱起眉头,有时面色沉重,看的李致远也跟着变了好几次脸色,待御医终于放下清和的手腕,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喜宝现下如何?”御医面色一愣:“这,还得请夫人让臣诊另一只手的脉才好下判断。” 清和本已自己递上另一只手,却听得李致远难掩慌乱的声音,只能用刚刚诊完脉的手覆上盖在自己脸上的大手:“夫君不必忧心。”李致远僵着的身子这才放松了些许,耐心等着御医的诊断。御医放下清和的手后又想了片刻,这才笑着说道:“恭喜李大人,李夫人。”李致远却眉头一皱:“怎可能?” 御医看着李致远的脸色不对,却是有些疑惑:“夫人身子好转,定是李大人请了名医细细调养,平日里又好生养着,身子自是好了许多,怎地不可能?”李致远挑了挑眉,面色有些古怪,难得不好意思道:“实是在下很是担心拙荆又,又有喜。”御医恍然大悟,看向李致远的眼神越发慈祥:“李大人安心,夫人就算是此时有喜,好好将养着也能顺利生产。” 御医在宫中见惯了去母留子的事,然医者父母心,到底是心下不忍,如今见着李致远夫妇情深,竟为了夫人的身子坚持不再有孕,心下也是安慰不已,便多说了几句。不料李致远脸色一变,将清和放在榻上,便示意御医出去说话,御医不明所以,倒也跟着出去了。 李致远先是行了个礼,不待御医慌乱回礼,便说道:“王御医久居深宫,定是知晓不少秘药罢。”王御医脸色莫明,心道这李大人对李夫人难不成都是演戏,如今是想除去李夫人?这事自己却是不能拒绝,王御医笑道:“哪里的话,不过是有几服药罢了,还要看李大人想要何种功效?” 李致远踌躇了下,还是说了出来:“可有能让妇人不再受孕的?”王御医面色不变:“自是有的,只让妇人服下三次即可。”李致远咳嗽了下:“不是让妇人服的,可有让男子服用的?”王御医面色大变:“这,何至于此。”王御医看着李致远认真的面庞:“令夫人如今身子已能支撑受孕,大人实在不用如此。” 第76页 男人面色阴沉地听了王御医这一番苦口婆心,却是心意已决:“御医不必劝我,只说有无此种药便可。”见王御医面色纠结,李致远说道:“御医定也有家人,御医,我赌不起。”王御医听出男人话里的威胁意味,有些恼羞成怒的同时也忍不住感动,嘆了口气说道:“既是大人心意已决,明日便来太医院取药罢。” 听到满意的答覆,李致远这才回復以往温文尔雅的表情:“喜宝定是在里头等的有些心急了,御医便随我进去罢。”王御医看着李致远在提起清和时瞬间温柔的眼神,只能暗嘆此人情深,无可奈何地随李致远进房。 两人都是人精,自是不会在清和面前显露出分毫,王御医温声嘱咐好清和需要注意的地方便想告辞,同李致远打交道实在是教王御医有些心力交瘁,却被清和叫住:“王御医,可否请您也为我家大人看看,他这几日消耗太大,看着脸色有些不好。”王御医一惊,仔细看看李致远的脸色,确实有些苍白。 身为医者竟未看出李致远的身子状况,王御医有些羞愧,连忙朝李致远说道:“还请李大人给臣瞧瞧。”李致远有些不情愿,却在对上清和不容置疑地目光时有些瑟缩,老实给王御医诊脉。王御医诊完脉才轻舒一口气:“李大人身子歷来见状,想是这几日思虑过甚有些消耗,倒是不用再开药,好好休息休息,臣再列几样食补便行。”清和谢过王御医:“多谢御医费心了。” 李致远送王御医出门回来,便瞧见清和已从榻上起来,换了件利索的衣裳:“我已吩咐下人备好热水,今日便让妾身来伺候夫君沐浴罢。”李致远心里下意识感到惊喜,却还是说道:“我自己来就行,怎捨得教夫人做这等事。”清和却是不容反驳,扯着李致远的袖子边走边说道:“看你这模样说不准就在木桶里睡过去了,你也不是没伺候过我,今日便让我也试一回罢。” 在这样明亮的环境里当着清和的面宽衣解带,李致远倒是头一回这样做,难得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手上的动作却未慢下来,还特特将自己自豪的部位露出来,清和却是面不改色,待李致远一脱干净便将他推进木桶里坐好。连日来劳累的身子一入到水里,李致远便满足地嘆了口气,酸涩的肌肉泡在热水里放松下来,李致远险些就这样睡过去。 清和拿了张帕子在热水里浸湿,便轻柔地搭在李致远的脖颈上,两手捧着男人粗硬的发往小木盆里的热水放,又熟练地按着李致远头上的穴位,直让男人舒爽地头皮发麻,李致远眯着眼笑,声音在氤氲的热气里有些模煳:“喜宝何时学了这等手艺?”清和俯下身在男人额上印下一吻,一丝没梳好的髮丝顺势垂下,闹得男人眼角有些痒。 “你每日回来时这幅样子,我便找了府上的大夫学了些。”李致远听得这话,便是再累也霎时间精神抖擞,便要从水里出来抱住清和,却被清和按住:“老实待着!”李致远懒懒道:“喜宝,我现下已然觉得舒爽了许多,不若你也进来泡泡?”清和手下一重,却是冷声道:“你还是歇歇罢,别使用过度过个十几年便用不了了!” ☆、第七十七章 李致远到底是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还能再用个几十年,结果便是之前还脸色苍白的李大人面色红润精神饱满,清和却是半死不活地躺在榻上起不来。李致远讨好地帮清和按着腰,清和哼唧着:“你这小妖精,把我的精气都吸了个干净。”李致远手上的动作停了一瞬:“喜宝最近看了些什么话本?”清和眼睛一翻:“明知故问。” 李(小妖精)致远吃饱喝足,便心情大好地到厨房准备大展身手,里头的厨子都被赶了出来。三丫看着站在外头手足无措的厨子们,不禁有些好奇,随手招过一个问道:“怎地都在外头晃荡?”厨子们面面相觑。最终推出一个胖胖的大娘回道:“老爷在里头。”三丫点点头:“二哥时常如此?”大娘笑道:“老爷捨不得夫人,时常下厨。” 三丫心里不免未这夫妇高兴,却不由想到范通,脸色暗下来,又甩了甩头笑道:“那便去小厨房帮我下碗面罢。”众人如释重负,点头便奔向小厨房。清晨的空气清冷新鲜,三丫走着走着便在小花园里的亭子坐了下来,马上有伶俐的下人上前端了些点心和热茶。三丫捧着茶水看着稀稀落落的花朵出神。 和离也过了这么久,三丫实际上也并没有起初那样想起便喘不过气,只是住着二哥的宅子,又没有什么能做的日日便是同清和秀芹聊天,这些日子李致远空闲下来,日日圈着清和不放,秀芹也大部分时间都在照顾糰子,难免有些百无聊赖。三丫脑子里乱糟糟地想着,没过多久便有下人上前:“小姐,面已经做好了。” 清和正同李致远你一口我一口地吃着,下人们便前来禀告:“肃王正在府外。”李致远眉头一皱,正想开口却被清和打断:“便请王爷进来罢。”下人不敢看李致远沉下来的脸色,利索地退下了。清和无奈地看着李致远,就像是看着一个不懂事的小娃娃:“怎好拒绝王爷,夫君便见见肃王罢。”李致远抱着清和不撒手,最后还是拗不过清和,抱着清和见了肃王。 肃王却是难得地面色愁苦,见着李致远怪异的造型楞了一下,李致远抱着清和不好意思道:“夫人身子不行。”便不再解释。倒是肃王同李致远虽极少见面,却是极其了解双方的习性,肃王扬手道:“知道你同嫂子。”肃王扶着额坐在椅子上唉声嘆气了好一会,李致远却选择性地无视,脸颊贴着清和轻声说话。 肃王见无人理会,却也不像往常那样吵闹,只是委屈地沉默着,这样高大的男人缩在椅子上,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半晌才开口道:“她没了。”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清和没听出意思,李致远却是不客气地嘲笑道:“你要是想诉苦,小娃娃还是去太后怀里哭罢!”肃王耷拉着眉眼不说话。 满室安静,清和不安地动了动,犹疑着开了口:“肃王,可是有什么伤心事?”肃王如蒙大赦:“还是嫂嫂疼我!”说着咬了咬唇:“刘氏没了。”清和微张着嘴,半晌才接道:“啊?哦,节哀顺变。”李致远不客气地嗤笑出声:“喜宝知晓那刘氏是何人吗?”清和尴尬着脸色说不出话,李致远不屑道:“便是那日找上门来的侧妃娘娘了!” 肃王揉了揉自己的发,面色沉郁道:“我也知晓那刘氏得罪了嫂嫂,可,可我毕竟宠了那样久。”没等李致远问,盛徵便竹筒倒豆子似的一股脑都说了个干净:“这些日子皇兄肃清朝政,清洗了不少朝臣,刘氏的父兄也在其中,不料刘氏伤心过度,我,我便劝着她去寺庙上香,可,可在路上糟了贼。” 李致远这才严肃了些:“竟然在京城糟了贼?那你何不去大理寺?”肃王面色纠结:“刘氏,刘氏不是没在那些盗贼手上,是,是回来后,自己……”清和震惊地往后一靠:“为,为何?王府的侍卫们呢?”肃王面色更是难看,捂着脸闷声闷气说道:“是,是内鬼。”听到这,清和却是已然明了。 第77页 清和按住还要追问的李致远,沉声说道:“肃王预备如何处置?”肃王还是没将手放下,闷声说道:“她,她说只是太过嫉妒刘氏。”声音越来越低。李致远眉头一扬:“你一个大男人,难不成便让自己的女人白白没了?”这话没多少义愤填膺,却是嘲讽得很:“那日还为了这人巴巴地跑到我这来赔罪怎地这时不说话了?” 肃王抬头,眼角竟是有些红色:“李兄!我虽是没有李兄这样情深似海,对着夫人们却也是情真意重,从未有过虚情假意!”李致远不以为意:“所以?”肃王气势一下子又被打压了下去:“我,我是真的想对她们好,不想让她们受委屈。”清和出乎意料地有些刻薄:“不料她们却是更加受委屈。”肃王嘶声道:“没错,是我对不住她们。” 再次陷入沉默,肃王收拾好心情再度开口:“李兄也知晓我,我便是爱书爱美人,一样都离不得,我本以为自己对夫人们算是好的了。”肃王喉头梗了梗:“我想好了,这时还想拜託嫂嫂。”清和本听得有些火气,却被这神来一笔惊到:“我?这与我有什么干系?”说着傻傻地指着自己。 肃王正色道:“嫂嫂那时不是还教了些夫人小姐识字?小弟想请嫂嫂再这样做一回。”清和却没有一口答应:“这同你说的有何干系?”肃王看了看李致远,朝清和拱了拱手:“请听小弟一言。” 清和在李府不知道,这几日的惊涛骇浪却不止影响了蔡大人一系,如同三丫那样被抓去用于威胁的夫人小姐不在少数,却不是所有人都像三丫那样镇静幸运,身子受的苦楚自是不用提,这些金玉堆出来的闺秀们着实受了不小的惊吓,待平安接回,有人只是大病一场,却也有不少的人惊吓过度就这样没了。 这样一场男人们勾心斗角的朝堂清洗,受到最大伤害的却是女人们,没注意还好,肃王因为刘氏关心了一会这事,统计出来的数目却是触目惊心,让人无话可说。清和听得手脚发颤,咬紧牙关才克制住这股从心底里涌上来的寒意,不由自主地窝进李致远怀里,感受男人强劲的心跳,这才勉强从那场噩梦中回过神来。 肃王咬咬牙,还是接着说道:“之后,我发现那些的夫人小姐反而是最坚强的,甚至比之那些武将家的小姐更是心智强硬,我虽不才,也只是想让这世上的美人们少受些苦楚,便想从嫂嫂开始,至少,让这些可怜人有个寄託罢。”说到了这份上,清和自是如何也不能拒绝的,一字一句说道:“肃王既是有心,妾身自是会鼎力相助。” 事情说清楚,肃王也没心思再多说,长身而起便告辞道:“嫂嫂既是应了,小弟便去预备一应事宜,不日便请嫂嫂讲学了。”说着大步流星地出了府。清和见着肃王身影消失,才像是陡然间没了支撑似的,靠在李致远怀里,细若游丝地说道:“夫君,我想休息。”李致远二话没说,便抱起清和,让清和头枕在自己颈窝,一手护住她的背部,向房间走去。 几乎是一把清和放下,清和便两手勾住李致远的脖子,李致远顾不得衣裳踢掉鞋子便随着清和上了榻。清和紧闭着双眼,睫毛却在不自然地抖动,李致远将清和两腿夹住,一手垫在清和颈窝处,一手轻柔地拍着清和的背:“喜宝不害怕,乖乖睡,我会一直陪着喜宝的。”伴着熟悉的气息,轻柔的声音和有节奏的拍打,清和到底还是沉入了梦乡。 李致远抱着清和拍打着,清和睡着了也未停下,眼神复杂地盯着床幔,陷入自己的思绪中。清和没休息多久,醒来时却是不见之前瑟缩苍白的样子,反而有火在眸子里燃烧:“夫君,我也是找着了些事情做。”李致远吻上清和的面颊:“想做便做,不论如何,若是身子受不住便停下,总之为夫会陪着你便是了,喜宝什么也不用担心,只放手去做便是了。” 那头吃完面的三丫正蹙着眉头在白纸上认真写着些什么。 清和凭着一腔热血,兴致盎然地翻着之前教认字时的书本,不时问问李致远:“夫君觉得这本如何?”却又马上否定:“夫君天资卓绝,不时平常人物能比拟的,还是不能问夫君。”李致远很是委屈,太聪明怪我咯。男人靠在书架上看着清和坐在书桌前皱着眉翻阅,轻笑出声,被清和瞪了一眼:“笑什么笑!” 男人走上前将清和抱到自己腿上:“唉,真是嫉妒,她们有这样好的先生,先生,不若也教教学生?”说着含笑含住了清和小巧精緻的耳垂。 ☆、第七十八章 得知清和的决定,三丫同秀芹都很是高兴,或许用“高兴”形容还远远不够,清和亮着眼睛满含希望地看着清和:“嫂子,你一定给我安排了事罢!”清和怔住:“你?你不用好好休息休息再说吗?”三丫迫不及待地挽住清和的手:“休息?!嫂子,我真的浑身都要僵硬了,整日里也无甚事好做,再说那么多人,嫂子你一个人定是忙不过来的。” 秀芹虽未直接要求,却也总“不经意”地在清和整理材料时在清和身边晃悠,清和有些哭笑不得,干脆将两人叫到一起:“你们既是都想参与这事,我自然也不会拦着,只是,”清和说着顿了顿,看着面色无太大改变却满含坚定的秀芹笑了下,然后便转向三丫:“可不许做一会又嫌无聊便丢下了。”三丫不服气地唿了口气:“我定是不会这样的。” 清和也不与三丫争辩,歪了歪头说道:“不这样便好,既然想做,那便交给你一件事。”清和将书桌上的一摞书放在三丫手上:“便在这些里头挑挑罢。”清和将事情分配好,便顶着两人幽怨的目光悠悠然地走了出去。这小娃可没有一丝不安,腹诽道:反正你们想做,便都交于你们便是了。 清和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向正站在外头等着的李致远,笑嘻嘻地投入李致远怀里:“夫君,我们去街上逛逛罢。”李致远不置可否,却是抱着清和委屈道:“终于想起为夫了?”清和没理会李致远的委屈,只是揪着男人不放:“去嘛去嘛。”说着嘟起嘴眼睛眨巴着看着李致远。李致远无奈地戳了戳清和鼓鼓脸颊上的酒窝:“好好好。” 李致远将幂篱待在清和头上,又体贴地帮她理了理衣裳,两人就这么手牵手走了出去。坐在下人套好的车上,清和才后知后觉地嗔怪着看了李致远一眼:“你早就决定今日出门了罢,还这样逗我。”李致远手臂一展,一脸无辜地抱着清和道:“喜宝怎地这样污衊我,明明是下人们行动利索。”清和也懒得再说,靠在李致远怀里闭目养神。 没一会马车便停了下来,清和疑惑地看向李致远:“这倒是个新鲜地方。”李致远神秘地挑了挑嘴角:“喜宝只管跟着我走便是了。”说着将清和抱下了马车。眼前是一处幽静的宅子,旁边也没有多少人气。李致远牵着四处张望的清和迈步走了进去,已跨进大门,便有有个干净利索的丫鬟笑盈盈地迎了上来:“是李大人同夫人罢,请随奴婢走罢。” 第78页 李致远拉着清和绵软的手跟着这小丫鬟,却是说道:“你先下去罢,我们自个看看便行了。”见着俊秀的李致远和风细雨的说话,不由红了红脸,原本清脆爽朗的声音低了下来:“那便请大人自便罢。”说着便躬身退了下去。 这小丫鬟脸上的红晕和闪烁的眼神清和自是未忽略,勾着李致远的下颌道:“真是你和小妖精。谁都被你给勾走了。”李致远配合着低下头,贴近清和:“可我这个小妖精只想勾着喜宝一个人,也不知喜宝受没受到我的勾引?”尾音上挑,声音又刻意带了些许诱惑。清和胡乱在男人脸上抹了下:“都被你勾了魂去了。” 说完捧着男人稜角分明的脸便将唇印了上去,边含煳着说道:“小妖精,给大爷好好亲亲。”小妖精于是低着头任大爷在自己唇上肆虐:“大爷,可要好好疼疼奴家啊。”清和一抖,放开了李致远,埋在男人胸膛里大笑:“好啦好啦,不跟你玩了。”李致远蹭蹭清和:“可是小妖精还想玩。”说完也不等清和反对,便结结实实地将清和亲了个天昏地暗。 清和喘着气看着面不改色,只是唇色稍稍红润了些的李致远,撇了撇嘴嘀咕:“果真是个小妖精。”李致远拉着清和介绍宅子,这宅子同李府实质上并无太多不同,都是依着清和的喜好建的,只是小了些,少了几间卧房而已,清和越看越兴奋,直到趴在李致远背上看完整个宅子才兴奋道:“日后便是再此处罢!” 李致远扭头看向清和,这大爷没走多久便嫌累趴在了李致远背上:“对,喜欢吗?若是不中意,还可以再改。”清和将头搁在男人肩上轻笑出声:“夫君建的自是处处和我的心意。”说着兴奋地从男人背上跳了下来,踩在石板地上跳了几下,又绕着李致远走了两圈,当然,清和觉得自己是在跑。 李致远背着手看着清和兴奋地蹦跶,看着清和又蹦跶到自己怀里:“夫君,我太中意你了!”无论听了几次,这样的甜言蜜语还是甜到了李致远心里去,男人翘着嘴角,却故作生气地说道:“为了这个宅子才中意我?到底是中意宅子还是中意我!”清和眼神亮晶晶地看着男人笑,直到李致远忍不住轻轻在清和嘴上吻了吻才收起笑容。 宅子里到底还是没什么人气,两人看完便手挽着手走了出去,马车还在外头守着。两人又跑去京城最繁华的街上,李致远难得允许了清和吃些街上的小吃,乐得清和脸都笑得有些僵,嘴上更是吃的不亦乐乎。待到两人回府,清和挺着圆熘熘的肚子,看着秀芹同三丫一脸憔悴地看着自,不由抖了抖。 清和勐地缩到李致远背后,只有声音传出来:“给你们带了小吃,快去拿罢!”两人到底不敢当着李致远的面做什么,只好咬着牙去抢小吃去了,清和还远远抛下一句:“留一些给糰子,别全吃了!”然后便被不耐烦地男人抱起洗漱去了。刚把清和放下,男人正想转身离开,却被清和扯住衣角:“夫君,今日便一同沐浴罢。” 李致远身子一顿,送上门来的也没理由推出去,便从善如流地解了衣裳入了水。男人古铜色强健修长的肌肉衬着软软白白的清和,显得格外和谐,清和靠在李致远身上,任温暖的水流沖刷着疲惫,男人温柔地帮着清和按摩。清和动了动,感受到水里那个更加滚烫的物事,手悄悄伸到水下,刚要抓住却被李致远捉住手腕。 “乖乖的。”男人有些沙哑的声音让清和不由得红了双颊,清和不服气想挣脱开:“我想要嘛!”李致远只觉浑身一紧,声音又低沉了几个度:“今日走了这么久,喜宝不累?”清和一僵,男人又接着说道:“再这样撩拨,估计明日你是不用起榻了。”清和嘟着嘴老实了,任李致远将她全身按了一遍,又擦干净放在榻上。 清和趴在男人胸膛上眯着眼昏昏欲睡,忽地冒出了一句:“我是真的中意夫君。”李致远一时分不清这姑娘到底是在说梦话还是认真的,只哄道:“为夫知道的。”清和却唰地睁开了双眼:“不是因为夫君给我买宅子,不,也不能这样说,”清和看着李致远的眸子想了想才斟酌着说道:“人的心都是肉长的,夫君对我好,我都知晓,也不能不一日比一日更中意夫君,现下看来,我真是挑了一个没有一处不合我心意的夫君啊!” 李致远抱着怀里的一团,只有越跳越快的心跳透露出内心的激动,男人蹭了蹭清和的额头:“那,那若是我对喜宝,没有这样体贴,这样,这样好呢?喜宝,喜宝还会中意我吗?”清和笑了笑:“没想到夫君还会想这样不可能的事,”说着将手垫在自己下巴上歪着头想了想:“定然还是会中意夫君的,实在是很中意夫君的样貌性格,只是,或许不会像如今这样中意罢,”又扯着李致远髮丝说道:“而且,夫君,你要知晓,中意也是会减少的,你不栽培,它就消失啦。” 李致远胸膛急速起伏了几下,又将清和抱紧了些不说话。清和捶了捶男人结实的胸膛,见这人不肯放手也未说什么,只是无奈说道:“范大人便是前车之鑑!”又挣扎着往上移了移,让自己的脸正对着李致远:“所以,夫君要好好呵护我的中意呀,要好好对我,可不兴仗着我中意你就欺负我!” 听了这样能搔到心窝里的话,李致远只能沉默着平復自己的心情,又听清和得意洋洋地说道:“不过现在看来我是不用担心这些事了,瞧你这小妖精,像是没了我就不能活似的,放心,大爷不会辜负了你的。”说着捏住男人的脸颊晃荡:“怎么样,小妖精,放心了吗?你真的不用这么提心弔胆的。” 男人有些哽咽:“我,我没提心弔胆。”清和以额头砸到男人的额头上,疼的龇牙咧嘴:“大爷又不是瞎子看不到,我会努力给你安全感的,夫君,你是这世上于我而言,最好的夫君,就算你厌了我,我也不会轻易放开你的,我俩合该在一块。” ☆、第七十九章 要准备的事情不少,饶是李致远再悸动,还是老老实实地抱着清和睡了一夜。清晨,清和皱了皱眉,感觉到阳光洒在脸上,不耐烦地往被子里缩了缩,耳畔传来沙哑的男声:“喜宝,该起了。”清和被子底下的手动了动,然后不客气地准确盖在了男人嘴上,嘴里模煳念叨道:“别吵!” 男人低沉的笑声克制不住,暖暖的气息吐在清和手心,清和五指蜷了蜷,又有柔软的东西在手心磨蹭,终于还是睁开了双眼,眼前是一片光裸的肌肤,清和呆了呆,回过神来便毫不犹豫地一巴掌盖在了男人脸上,眼神中是毫不掩饰地烦躁:“还这么早!”李致远干脆抱着怀里的妻子支起了身:“不早了,喜宝昨日不是列了一长串吗?” 清和迫不得已地靠在男人胸膛上直面了阳光,神色有些不自在,显然是想起了自己的雄心壮志,很轻易地就服了软,讨好地勾住男人的脖颈在他脸上印下一吻:“睡煳涂了,多亏了夫君,夫君最好了~”李致远失笑地摇了摇头,意思性地在被子下拍了拍清和:“这时候才说我最好,迟了。”之后便不容分说地将清和压在身下,挠了好一顿痒痒。 第79页 直到清和红着脸颊笑得喘不过气,李致远才抱着清和洗漱:“以后可不能再这样对为夫了。”声音还颇为委屈,清和却是气的牙根发痒,含着一口水含煳地念叨道:“你就仗着我中意你呗。”李致远笑眯眯地看向清和,在她湿漉漉的嘴唇上偷走一个吻,语气还颇为得意:“对啊,就仗着你中意我。” 李致远的书房于是被这三个小女子光明正大地霸占了,三人每人抱着一沓书认真翻看着,直至一个小丫鬟脚步轻轻地推开了门:“方夫人来了。”清和抬眼笑了。如释重负地放下书:“快叫人进来。”说完眉眼弯弯地对着秀芹道:“秀芹姐还未见过夏荷那丫头罢?这丫头如今稳重多了。”说着便领着两人走出书房。 秀芹没说什么便跟着清和走,三丫却是一边慢悠悠地跟着一边嘲讽道:“秀芹姐本就对夏荷不熟悉,嫂嫂,你这是想休息了罢。”被说中的清和脸上也无半点羞涩,大方点头道:“对啊,我们要劳逸结合嘛。”说着点了点头,像是觉得自己的说法很有道理似的,挑着眉看着三丫。 讽刺的面孔摆不下去,三丫苦笑着上前挽住清和的手臂:“嫂嫂英明!”原本等着的夏荷在悠然地品着茶,一见着清和,眼神一亮便要行礼,清和连忙快步上前止住她:“都是人家的夫人了,可不能再行丫鬟礼了。”夏荷也不矫情,轻快地起身朝着清和眨了眨眼:“原本就是夫人的小丫鬟嘛。”倒也未纠缠,从善如流地在清和下首坐下了。 也未多作寒暄,夏荷直截了当地说道:“夫人如今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便让夏荷略尽绵薄之力罢。”说着抚了抚裙摆:“好歹也跟着夫人这样久,夏荷还是识得一些字儿的,若不是春华姐现下身子不方便,定也是会过来的。”说罢用期待的眼神瞧着清和不动,清和诧异地看了看夏荷:“怎地你们也都知晓了?” 夏荷笑了笑,垂着眸将髮丝绕在手指上,直至疼得轻嘶了一口气才松开:“不单单是我,夫人,全京城大抵都知晓了。”清和讶异地瞪大双眼:“不是只是几人的事吗?”夏荷索性抬眼看着清和:“夫人,这可不是件小事,我家老爷也动手编了些书,现下看来,天下的文人们都在做这事呢!” 清和失手将茶杯重重放下,发出“砰”的声响,皱着眉想了想,半晌才露出瞭然的笑容,轻轻摇了摇头:“原是这样啊。”夏荷见着清和脸色有些不对,急忙忙道:“夫人,这可是大好事!夏荷虽莽撞不懂事,但也明白夫人这事积大功德的事!”清和看着原本还稳重端庄的夏荷忽地急躁起来,脸上也有了熟悉的神色,不由轻笑。 “你急什么,我又没生气。”清和敛了敛面上的笑意:“我可不耐烦想这里头的弯弯绕绕,总之,这事也是我一直想做的,就够了。”说着撇过这一场不提:“夏荷既是想来帮我,我自是没有拒绝的道理,那便一起罢。”说罢握住面色忐忑的夏荷的双手,说了些安排,便拉着夏荷去了书房。 三丫便翻着书,便小心地注意着清和的脸色,清和不动声色,突然嗤笑了一声,然后出其不意地拿着一本书拍在了三丫的头上:“东张西望干什么,老实干活!”三丫挨了一下也不生气,傻兮兮地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头后索性放下了手里的书蹭到清和身边:“嫂嫂没生气罢,我们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清和额角跳了几下,放下书无语地看着三丫:“我是有多不讲道理啊让你们怕成这样,没事,我真的真的不在意。” 清和盯着三丫嬉笑的脸:“还是,其实在意的人是你?”三丫干笑着不与清和对视,还是被清和灼热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耷拉着肩承认道:“好啦,是我自个有些钻牛角尖了,只是,”三丫摇了摇头:“我自个会调整好的。”说着不再与清和对视,埋头看书去了。 清和看着手里的书弯了弯唇,这是当朝大部分极有名气的文人编的书籍,看着浅显易懂,虽有些观念清和并不贊成,却也明白这是必要的妥协。回头看着专注看着自己的男人:“多亏夫君了。”李致远坦然接受了清和的夸赞:“只要喜宝高兴便好,”说着又忍不住环住清和纤细的腰肢:“这回,喜宝总不会再做噩梦了。” 这日清和看着神色间越见烦躁的三丫,想了想,还是拉着三丫出了门,自然,李致远同行。清和同三丫坐在马车里,也不特意搭话,直到三丫憋不住,一向好动的三丫终于忍不住小声问道:“嫂嫂,我们是要去哪啊?”早晨用过饭后清和就二话不说地拉着三丫出了门,三丫稀里煳涂地跟着,现下也不清楚是要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清和却像是没见着三丫的坐立不安似的,看也没看她说道。三丫眉毛立了起来,本想不管不顾地逼问,却想到外头坐着的二哥,瞬间身子一软靠在马车壁上,无奈说道:“好罢好罢,我不问就是了,”却还是不服气地小声嘟囔:“也不知道是要把我卖到哪里去。”这回清和转过身来了,似笑非笑地对着三丫说道:“对啊,你这样,也没人愿意买罢。”之后便任三丫再如何也不说话了。 一路在三丫的吵吵嚷嚷中到了,清和严肃地转头对着三丫道:“好了,到了,你可别咋咋唿唿的,老实点。”几人安静地下了车,眼前却是一片白色,府邸前的大门两旁挂着两只白色的灯笼,随风轻轻摇摆着,无端让人内心涌上来一股酸涩之意。三丫呆愣住。 李致远驾轻就熟地同迎上来的主人家闲聊着,这个正值壮年的男子红着眼眶,两颊消瘦,沙哑着声音同李致远交谈着。三人走进灵堂,因着女子还未有子嗣,灵堂并不大,静静地在正中间摆放着一个黑色的棺材。三人默不作声地行了礼,之后便被丫鬟迎到了待客的屋子。 捧着热乎乎的茶水,三丫却像是心里破了个大洞似的,只觉得浑身冷飕飕的,半晌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才憋出了一句话:“这家的夫人,怎地?”清和嘆了口气,柔声道:“这家夫人不过双十年华,只是那时被他们抓了去,回来后便一病不起,前几日便去了。”三丫双眸失神,拳头握得死紧。 再开口时,三丫看向李致远的眼神竟带了些许怨怼:“这些男人的事,何苦受罪的都是我们?”李致远移开眼不说话,清和却紧皱着眉一把拉过三丫冷声道:“说话之前要先过过脑子!”三丫却是眼眶通红,低声吼道:“我哪里说错了?!本就是如此!这些女子,本不用如此,本不至于如此!” 清和松开抓着三丫的手,冷笑道:“这些女子?!她们荣华富贵一生,天真单纯一世,你不是没见过村子里的女子,也不是不认识小芽,读了这么多的书,男人们在外头努力,难道因着这样一场意外便要将所有过错都一股脑地栽在他们脑门上!”三丫咬着唇从喉咙里挤出几句话:“若是他们再稍稍顾念一点,也不至于,不至于如此。” 第80页 这回却是李致远出了声:“三丫,难道是我们太宠溺你了?”之后便冷肃说道:“我自是极其爱重喜宝的,只是,这些男子,在外公正廉洁,在内也算是尊敬妻子,可他们也是人,没办法全考虑得面面俱到,就算是有所偏重,也不是你能如此愤愤不平,满腹戾气的理由!” ☆、第八十章 这回却是清和也放开了握紧三丫的手,看着还是咬着嘴唇满面不服的她轻声道:“那么,那些人做错了什么?”三丫开口便道:“自然是只顾着自个的前程,置我们于不顾之地。”清和此时却是显出了笑容,转而问道:“你可知你是如何被救出来的?”三丫低头苦笑:“自然是那些人败了,见我无用便放了我。” 清和一掌拍在桌子上,不顾自己发麻的手掌,厉声喝到:“你还说自个是读了几本书,难道不知那些人竟会如此好心?!”清和缓了缓道:“是你那夫君,蔡大人一倒,想的不是歇息更不是嘉奖,而是你,颠颠地寻你,这才将你从那虎狼之地救了出来。”三丫松了拳头,眉头紧皱,喃喃自语道:“抓我的那人,不是,不是被我说动了吗?” “你以为你是谁?”李致远面带讥笑:“仅凭着你那轻飘飘的几句话,那些人便会手下留情?若不是你是我李致远的妹妹,范通敬重的妻子,如今你早是魂飞魄散了!”三丫睁着一双无措的眼,想说话却被气势大盛的李致远压下:“这些事,我原本不想让你知晓,谁知你自个却是钻了牛角尖,我同你嫂嫂虽是气范通未将你护周全,不过,他,做了自己认为该做的事。” “好男儿志在四方,范通是心有沟壑,胸怀大志,只是心里头没有一个我罢了。”三丫低声道。清和嘆了口气,走近三丫:“你这样义愤填膺,又有多少是为这些女子打抱不平,多少是不甘心,或是,兔死狐悲呢?”三丫一震,却是沉默着再说不出话来。 这时却是由位中年妇人进来,这人面色忧伤,眉间带着一丝忧伤,也未同清和说话,便迳自坐了下来。清和看了看垂着头的三丫,想了想,走到那夫人跟前:“夫人可是这家夫人的娘亲?”那妇人愣了愣,像是才见着清和似的木愣愣地点了点头:“是,是啊,不知您是?”清和轻声道:“李赵氏。” 妇人想了想,眼神忽地亮了:“可是李致远李大人的妻子?”一旁的李致远走了出来,笑道:“正是拙荆。”那妇人颤了颤,勐地冲上前头扯住李致远的袖子,在场众人皆被这境况惊到,已是竟是任这妇人沖了上来,这妇人开口,声音竟在这短短时间内嘶哑得不像话:“还请,还请李大人将那些贼人,”说着胸脯急速起伏了几下:“将那些畜生,杀个干净!” 这样一位温婉的妇人,此时眼神却是带着血气,这时却是这家老爷匆匆赶了来,将这妇人扶开:“岳母大人,还请坐下歇歇。”这妇人才颓然放了手,一双眼睛却还是死死盯着李致远不放。这家老爷慌忙对着李致远做了个揖:“岳母年纪大了,一时未克制住自己,还请李大人见谅。”李致远却是笑道:“何至于此,老妇人心系爱女,自是能理解的,况那些贼人,自然是应该得到相应的下场。” ☆、第八十一章 只见这老夫人忽而放松,又重作出一副端庄的样子:“适才失礼,竟直唿了李大人的名讳,还望李大人见谅。”不过短短一瞬,这老夫人便已收拾好心情,除了那微红的眼眶,竟教人看不出一星半点的异样。三丫只顾着咬着嘴唇生闷气,并未注意到,清和却是一愣之下,难得主动上前与她攀谈起来,而后便下手狠掐了把三丫:“休惹老夫人伤心。”说着便拉着勉强缓和下面色的三丫跟着老夫人去了内室。 三丫此时才瞧见老夫人平静优雅的神态,心下有些愤愤,还是冲动之下开了口:“老夫人何不作哀色?!”老夫人端着茶盏的手一颤,顷刻间又恢復如常。清和盛怒之下瞪了一眼三丫,只好满面歉色地向老夫人赔罪:“家中妹妹顽劣,”犹豫了下还是接着说道:“前不久才同范大人和离,有些平不下气。” 老夫人原本也未显怒色,此时倒是抬头仔细瞧了瞧三丫,原本仿佛拓印下来的神色添了些复杂,似是怜爱,又似是羡慕:“原是范,原是李大人的妹妹,这孩子定是受了些委屈罢,”一句话还未说完,却像是被什么扼住了脖子,只笑了笑,便没再说话了。三丫终于平静下自打进门便起伏的心情,小声说道:“妾不理事,逝者已矣,还望老夫人保重自身,”又咬咬牙添了句:“我,我那时,也是想着家中亲人能平安无事的。” 老夫人垂下眼帘未再说话。 三丫怯怯地跟着清和,却是难得叫了声姐姐:“姐姐,我,我错了。”原本肆无忌惮的眉眼此时怯生生的,平白教人见了心疼。 清和却板着一向笑眯眯的小圆脸,看了眼垂头丧气的三丫:“你此时向我道歉,不过是看出老夫人不过强颜欢笑,实内心苦痛无可言说罢。” “我,我竟怀疑为人父母之心,着实不该。”三丫语气低沉,确是认了这说法。 两人此时坐在马车上,外头寒风确是扰不了,清和看着这小妹妹,眉间浮现几丝皱纹:“此时在路上,我不变同你细说,还是等回了府,再同你好好掰扯掰扯罢。” 两人一路无话回了府。 清和却不急着开口,先去瞧了瞧团团,又坐下同李致远说了好一会话,这才将眼风扫向三丫,见她惴惴不安的样子,只招手叫她到身边来。 三丫一人已是想了不少,却仍不明白清和的用意,只疑惑地瞧着她。 清和不紧不慢地餟了口茶:“我若同你说些家国大义的道理,你定时不愿听。” 小丫头不服气地仰头:“我,我也是读了些书,懂些大道理的,可,可那些不全是男人的事吗?何苦累我们!” 这理直气壮的样子教清和看了一阵牙痒痒,毫不客气地往三丫头上敲了一记:“哟,这倒是同你没干系了,也不瞧瞧你大小姐的衣食住行,哪样不是男人打拼的?”清和嘆了口气:“还说懂了些道理。” 三丫没再说话,却仍是不服气的模样。 看着三丫脑袋顶上的小小白色发旋,清和斟酌了会:“你可曾明白老夫人为何不与你生气?” 三丫涨红了脸:“我知晓,都是兄长的功劳,她不敢得罪我兄长,我,与我无任何干系!”这样吼出来,三丫自个倒是有些心虚,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清和。 清和伸手抚上了三丫的肩,轻轻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三丫,那位老夫人只故去的小姐一个孩子,自小便是当心肝宝贝肉的宠着,”说着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脸接着说道:“你瞧着我爹娘,便与他们相差不远了。” 三丫自是见过赵府老爷夫人对清和的千依百顺,嘟囔着说道:“那,那又是为何?”心下却暗自想到怎么也不可能像那两位似的,恨不得将天上星,海底月都给了清和。 第81页 “我并未经常亲手照顾团团,却也想都不敢想团团若是出了事,”清和像是无法承受未完的话,抿了抿嘴:“老夫人的命都去了,如何还会在乎这得罪不得罪?不过是,物伤其类,爱屋及乌罢了。” 三丫闻言瞪大双眼,眼圈却是眼见着红了起来,张了张嘴,好半晌才发出沙哑的声音:“那,那她又为何对那位大人,竟未生出半丝怨怼之心?” 清和没有看她,却是跳过三丫看着远处:“那位老夫人侯府出生,自幼金尊玉贵地养着,锦衣玉食自不必说,想要的也总有人捧着送上来。” 没去看三丫不解的脸,清和接着说道:“可饶是这样尊贵的身份,老夫人也不过从小被教养着出嫁从夫这类道理,三丫,原先我觉着我错了,觉着是我害了三丫,可如今瞧着,我没错。” “有几对父母会教养女娃娃识字?就是我爹娘,也不过是哄着我玩罢了,只是阴差阳错的,我竟也学了不少,我知道的,我想的,与其他女娃娃不太一样。”清和想起了自家爹娘,忍不住含了蜜汁儿似的笑意。 “那位故夫人,婚事也是自个看中的,我那时,爹娘也是让我自个挑的,说来我倒是很幸运,夫君看重我,却也不是只将我圈养在院子里。”三丫撅了噘嘴,心想就二哥这样轻易不让你出门的样子。 清和似是察觉到三丫如何想法,浅笑着说道:“你定是认为你二哥太过霸道,不过,我想干的事,他没有不满足我的,这你也知道,我的想法,他也都会认真听。” 清和摩挲着茶杯:“虽说天下女子如我这般幸运的少有,事实上我到如今也不知道识字对她们的生活是好是坏,只是三丫,我只是想给她们一种选择,一种可能。” “你觉着范大人不够欢喜你,要同他和离,可事实上,范大人那样的夫君,寻常女子看来已是极好的了,可我同你二哥依旧依了你,你可知为何?”清和柔软的目光将三丫覆盖其中。 三丫深吸了口气:“你们疼我,容我这样任性。” “不是任性,三丫识了字,读了书,有想法,我们呢,也有这样的条件,实现你的想法,何乐而不为呢?只是现如今,并未有多少女子有想法。”清和终于放下茶盏正色道。 “我有时觉着可怕,前朝也不是没有女子出类拔萃,做出大事业的事,为何到了我朝,大家都认同女子的德,不过是好好侍奉夫君,照顾孩子呢?像我们这样的人,便无法想到没有思想有多可怕。”清和如蝶翼的眼睫扇了扇,瓷白的面容看起来十分脆弱。 清和勐地抬头,眼中闪烁的光芒坚毅有力:“识了字,看了书,便多少会有想法,总不乏疼爱女儿的父母。心疼妹妹的兄长,怜惜妻子的丈夫,只要她们表达了,总会有改善,便是最终仍然选择那样的生活,也不是空空如也的。” 三丫站起身来,眼睛已是通红,却强自忍耐着没有掉下泪来:“我,我知晓了,小芽,小芽她没有错,嫂嫂也没有错,老夫人没有错,是我错了。” 清和上前,将三丫拥进怀里,明明是比三丫娇小的身量,此时却似是宽广无比:“没关系的,三丫错了也没关系,有我和你二哥在呢。” 哄了半晌小姑娘,三丫才抹着眼睛跑了出去,清和瞧着她通红的脸颊,也知晓这时不好意思了,便任由她跑了出去。 这时躲在门后的某位大人才显露出身形来,半跪在清和椅子边,将头埋进清和香软的胸口:“喜宝可真是厉害。” 清和习以为常李大人时不时的亲密接触,自然地将手搭在他的背上:“若不是夫君,我也不过平淡度日,怎会有心思想这些,都是夫君的功劳。” 李致远却未像平日里听了甜言蜜语后的反应,只是更深地埋进清和怀里,只觉得眼睛酸涩,声音却是沉稳有力:“喜宝想做什么便做,总是不会让失望的。” 李大人却没见着清和眼睛一亮的狡黠模样,却在清和兴致勃勃地开口之际又添了句:“只是不可亏待自己的身子,便是喜宝自个,也不许亏待自个。”说着一把搂住清和的腰将人抱起:“该用饭了。” 清和在空中无奈地嘆了口气,嘴角的弧度却是隐藏不了,干脆挤出两个甜蜜的小酒窝来,搂住李大人的脖子,在他耳畔娇嗔道:“今儿用什么呀,不好吃的我可不想用。” 抱着她的男人手臂结实有力,胸膛温暖宽厚,将清和又抱紧了些:“你的口味,为夫自是知晓的。”说着便任由清和将脸埋进自己的颈窝,听着自己的小姑娘满足的嘆气,饶是八风不动的李大人,也不禁脚步轻快,满面笑意。 倒是饭桌旁原本战战兢兢等着李致远训斥的三丫见着两人亲密若一体的样子,放下心来,安安静静地用着饭,如往常一般,清和动筷子的那几盘,三丫一点未动,这样温馨中透着诡异的情景,怕是只有李府见得着。 ☆、第八十二章 “先生,先生!”一席绿色衣裙的小姑娘提着裙摆快步走来。 却见前头埋头快走的女子浑身一僵,脚下动作却是更快了,只当未听见这声响,自顾自走的飞快。 那小姑娘却是不依不饶,眼珠一转,干脆捞起裙子,竟是跑了起来,片刻便捉住了前头女子的手臂:“先生!您怎地不等我呀!”小姑娘爱娇的语气直让人听了酥到骨子里。 女子站定,皱眉打量了小姑娘一眼:“到底如今我已不是你先生了,也说不得你现今冒冒失失,衣衫不整了。”这咬牙切齿的声音,充分展现了女子可不是会被这小姑娘迷惑的人。 小姑娘似是被女子这冰凉的目光刺到,手下颤了颤,却仍牢牢捉着女子的手臂,教想趁机抽出手臂的女子无法得逞。小姑娘撅着嘴唇:“叮噹错了,错了还不成吗,先生~~” 这时却是另一位女子行了过来,轻声道:“三丫,为何在此处拉拉扯扯?”原是清和随意走走,见此处有些动静便过来瞧瞧。那女子,正是三丫。 若是教几年前的三丫瞧着,怕是也认不出此时自个的模样。一向爱俏,面上明媚的三丫如今只着一身灰色长袍,一头青丝也老老实实地束着,再看看这不施粉黛的脸和眉间的痕迹,倒是同那些老学究没什么差别了。 小姑娘见了来人,终于将手从三丫手臂上挪开,恭敬地行了个礼道:“赵先生,玲珑一时忘形,失礼了。” 三丫将手臂从玲珑的怪力中解放出来,轻唿一口气,毫不犹豫地朝玲珑头上一拍:“既是失礼,缘何作出如此行径?道是只有赵先生管得住你!”语气中的亲近可见一斑。 清和没给她留面子,转头对着玲珑轻声道:“玲珑姑娘便先到正堂歇歇脚,我与妹妹许久未见,却是想说些体己话,”说着想了想,又添上一句:“若是嫌闷,倒是可去指教指教后辈,地方也未变。” 玲珑不好驳了此间主人的颜面,只得欲言又止地走了。待小姑娘的背影消失,清和才收回眼神,凉凉道:“捨得回来了?” 第82页 三丫讪笑几声,硬着头皮将清和搂进怀里:“嫂嫂,我真是想甚你了~~” 清和冷笑几声,只是此时埋在三丫怀里的姿态,却只能教她发出几声闷响,平白失了些气势:“呵,却是胆子大了不少,你二哥就要过来了。” 原本听到清和的哼唧声在心里暗自发笑的三丫吓得一个激灵,赶忙将清和从怀里放出来,又小心翼翼地替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髮丝。 “喜宝?三丫这丫头又干了什么。”却见熟悉的声音传来,转眼清和便陷进一个温暖的怀抱,李致远看了看清和微红的脸颊,声音带了些冷意:“三丫,才刚回来,这几年却是意思长进也无?” 任三丫频频向自己投来求救的眼神,清和在李致远就要开口罚三丫时才开了口:“无事,夫君,我同三丫许久未见,闹着玩呢!你说呢,三丫?”清和笑眯眯地看向三丫。 如释重负的三丫赶忙点头不止:“对对对,二哥,我是太想嫂嫂了,一时情难自禁,情难自禁。” 李致远审视地木管打量了一番三丫,见她神态真挚这才移开目光:“既是如此,便好好陪你嫂嫂几日,这几日,便莫要见天着想着出去了。” 三丫震惊地抬脸,见李致远面上并无说笑的神色,嘴唇颤了颤,又接收到清和甜蜜蜜的笑容,只得垂头丧气道:“是是,该是好好同嫂嫂说几日话才是,我,我有许多的话要同嫂嫂说呢!” 李致远满意地点点头,低头柔声对着清和说道:“出来许久,身子可有不适?”见清和摇了摇头,便搂着怀中人的腰肢道:“那便同为夫走走罢,三丫也在这,想说话,有的是机会。” 说着便搂着清和走远了。 三丫眼见着这一对璧人远去,却是同离开之前并无二样,心下也是一阵欢喜,便摇了摇头回房收拾去了。 那厢这对夫妇却未在聊许久未见的妹妹。清和抬头看了看李致远稜角分明的脸,眼珠一转,见周围无人,便悄悄抬头,印了个吻在这人的下巴上。 李致远感受到这轻柔的触感,也不低头,迳自紧了紧搂着清和腰肢的手,直接将清和举到比自己稍高处。 清和已不会担心震惊,习以为常地又吻在了李大人的眉心,搂着男人的脖子同他贴着脸道:“实是夫君生得太好,小娘子把持不住啊!”说着又蹭了蹭李致远的侧脸。 李致远一动未动,也不似初时那般惊喜激动,只声音低沉道:“喜宝怕是只看重我这张脸。”与他面贴面的清和不曾看到这人带着笑意的眼角眉梢。 清和却是朝天翻了个白眼,不耐烦道:“对呀,我就是看中了夫君的美貌,若是有更貌美如花的小郎君,我第一个把持不住自己。”说着不顾男人的低气压,贴在李致远耳边道:“怎么,若是我红杏出墙,夫君还打断我的腿不成?” 这小魔星如今恃宠而骄,又与李致远的感情日笃,肆无忌惮得很。李致远将清和重重按回自己怀里,清和却感受到这人心跳丝毫未乱,显然是不当一回事的样子,正要再刺激上几句。 却听得李致远压低声音道:“即使如此,为夫可得好好拴住喜宝,这各方面的功夫,非得练到极致不可。”说着便抱着清和往房门走去。 清和拍拍李致远:“肩膀顶着肚子,难受。”待李致远将她轻柔地拥在怀里,才调侃道:“唉,夫君如今却是没有先前有趣了,倒是我太宠着你了。”手下还不甘示弱地在李致远衣襟里扫了一圈。 李致远浑身一紧,警告地看了眼清和:“老实些,前阵子躺了一整日,还不吃些教训?”清和面上一红,讪讪将手抽了出来。 如今清和却还是不甘心,直起身子看着李致远道:“怕是夫君如今年纪也不小,不能再让我,躺一日了罢。” 李致远看着怀里脸颊红透仍然虚张声势的清和,面无表情地贴近:“喜宝前不久才亲身实践过,如今却是?”说完也不再废话,大步流星地抱着清和往房间走去。 这颗水蜜桃原本青涩得很,李致远这几年将其浇灌照顾,如今已是水灵灵的,饱满多汁,便是较之王母娘娘的蟠桃也不遑多让。 李致远并不着急品尝,先是掂了掂桃子的重量,很是满意地笑了笑,又凑近了闻桃香,这样甜蜜的滋味直教人想即刻吞了下去。 这样皮薄多汁的大桃子。自是不可直接一口要下去,李致远慢条斯理地摸了摸桃子上细小的茸毛,又轻轻舔了舔,桃子的甜美沁人心脾,透过薄皮也能感觉到里头的红润。 这大桃子软得很,便是只用舌头舔了舔,也颤颤巍巍地像是要流出汁来,李致远慢条斯理地将整个桃子嗅闻了个遍,这才轻轻刺破了个口子。 还只是用牙齿刺破了一点薄皮,桃子的汁水便迫不及待地流了李致远满口,里头的桃肉极其软绵,不用咀嚼,便化在口中成了甜蜜的桃汁。 这样馥郁软绵的大桃子,李致远不忍心一气儿吃光,只用舌头细细地抿,直将每一寸桃肉都舔过才好。 桃核上星星点点的桃肉也不可浪费,李致远用舌尖挑出藏在皱褶里的桃肉,一一咽进肚里,这才满足地嘆了口气。 桃子太过饱满多汁,李致远的嘴唇上都是亮晶晶的桃汁,男人不想浪费,舔了个干净,这才觉着将这个大桃子整个儿吞进了肚里。 清和微喘着气靠在大迎枕上,髮丝有些凌乱:“呵呵,夫君,我今个儿可还醒着。”说着挑衅地看向李致远。 男人光着嵴背,似是觉得有些人,拭去额上的汗珠,皱着眉帮清和调整了下姿势:“还嘴硬?”说这话时也未看清和一眼,却教榻上耀武扬威的小女人成功地闭了嘴。 李致远将清和放在自己胸膛上,任由她用髮丝挠自己痒痒。 清和索性翻了个身,饶有兴致地拿着一缕髮丝去逗弄李致远的眉眼。 这浓黑的眉毛,真让人想摸摸,这挺俊的鼻樑也想捏捏,清和性子一起,直接用手描绘着李致远的五官,直到摸上柔软的唇瓣,清和有些好奇,这样锋利的人,这儿却是柔软的不可思议。 美色当前,清和用手指揉搓了会李致远的唇,便毫不犹豫地撑着他的胸膛,将自己的唇印上身下男人的。 清和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嘴下却毫不犹豫地撬开男人的唇直捣黄龙,这样由清和主导的亲吻与平日里格外不同,李致远便带着宠溺的笑意任由清和动作,直至清和力竭软下身子。 气喘吁吁的清和仰躺在李致远身上,缓缓闭上了眼:“夫君,待会叫我起来用饭。”李致远低声应承了。 ☆、第八十三章 “所以,如今你自个是个什么打算?”清和漫不经心地搅着碗里的甜羹问道,只低垂着眼看着里头泛起风浪的甜羹。 三丫眨了眨眼,像是料到了有此一问:“嫂嫂知晓的。”说罢便抢过清和手里的甜羹搅了搅:“嫂嫂不是爱吃嘛,快些用完罢。” 第83页 春日里阳光明媚,三丫一身公子打扮,托着腮殷切地看向清和。 原本三丫五官倒不是又多俊朗,只这几年历练归来,平白添了些坚毅,若是忽略她秀气的眉眼,倒是真像一位俏公子了。 清和眉眼未动,圆脸上看不出神色,三丫却是讪讪将碗放回清和跟前:“嫂嫂,方才是三丫无状了,还请嫂嫂原谅则个。”说着像模像样地抱拳鞠了个躬。 “说罢,你何故又与那刚调任道京城的吴大人有了干系?”清和终于抬眼看向三丫,眼神中俱是不容敷衍的意味。 三丫扯了扯衣,颇有些不愿开口:“二哥不是都查的一清二楚了吗,何必再来问我。” “你哥是你哥,我就是想听听你如何说的。”清和忽地温柔了眉眼,眼神似是融融春光:“昨日见你,长大了,便同额说说罢。” 三丫迷迷煳煳地看着清和甜蜜的小酒窝,在心里捂住自个发颤的小心肝,郑重地点了点头:“既是嫂嫂执意要听……” 两人揪着暖洋洋地春光谈了半日不提。 待李致远回府,远远瞧过去,看不甚清三丫的面容,竟似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小儿女亲密地靠在一起说话,饶是知晓其中原委,脸色也无可避免地黑了一黑。 李致远身旁的丫鬟远远望见这画面,心下一动,因着刚刚进府,也未曾有机会服侍清和,竟是小声说道:“夫人已与这男子谈了半日,奴婢不敢打搅……” 这人心思也算是灵动,低眉顺眼地跟在李致远身侧,一副老实的样子,低垂的眼睫却是掩住了她千迴百转的心思。 李致远甩了甩袖子:“谁□□的丫鬟?发卖出去罢。”竟是不再留下只言片语,兀自大步走开。 这丫鬟还未来得及梨花带雨地喊一喊冤,便被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干净利落地往嘴里塞了一团散发着不明气味的破布,泪珠儿还在眼眶,便悄无声息地被拖了下去。 直到远离李致远,其中一个婆子才低头看向泪流满面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的丫鬟:“老爷与夫人琴瑟和鸣,岂是你这等腌臜东西能玷污的!” 另一个婆子见着这丫鬟不甘心的眼神,嗤笑一声:“却是连府上的姑奶奶也不认识,没有做奴才的样子!” 丫鬟这才瞪大眼睛,面如死灰地放弃挣扎,任这两个婆子拖着走了。 远远还能听见这俩婆子的念叨:“不知那选人的得吃多大的挂落。”“唉,没牵扯道咱们便该阿弥陀佛了!还是尽早将这小蹄子处理了,省的主人们见了烦心。” 那头清和像是有所察觉,伸长脖子望过来,便见着一身朝服威风凛凛的男人。 这男人一袭暗红色的朝服,高贵莫名,脸色却不大好看,直到走到清和面前也是严肃非常。 三丫一向有些惧怕这个撑起了一大家子,冷肃严厉的二哥,赶忙起身行礼:“既是二哥回府了,小弟便先行一步了。”慌乱之中却是连自称也搞错,倒是逗得李致远面色缓了缓,清和更是笑得前仰后合:“小弟?哈哈哈哈。” 三丫却是不等回应,兀自慌慌张张地离开了。 李致远瞥向笑得前仰后合的清和,伸出手臂揽着她的腰:“笑得可是开心快活?”语气倒是温柔体贴得紧,却无端让人打了个寒颤。 清和却是不吃他这一套,嗔怪着咽下笑声,轻轻拍在李致远手臂上:“尽会唬人!”这样说着,却是极其自然地靠在男人胸膛上:“今日怎地会的这般早?” 李致远冷哼一声,摸摸清和的手,觉着不算太冷才皱着眉道:“你俩到底说了些甚么话,时辰都不晓得了,况现今还有些寒凉,怎可在外头久待?” 清和不耐地撅着唇:“真啰嗦!夫君,你是不是年纪大了,怎地越来越聒噪了!”却不是抱怨的语气,而是有恃无恐的撒娇。 李致远自然听得出来,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怕是喜宝才是,越来越像个小孩子了。” 李大人搂紧怀里的宝贝,那些时光仿佛隔着层纱,恍恍惚惚地看不甚清楚,那时的清和有这样过吗?李致远想了想,那时从未唤过自己夫君的喜宝,那时是赵氏的喜宝,一直端庄贤淑,教人跳不出半点不是的喜宝。 怀里这个却是跳脱非常,在自己怀里还动来动去,像个小娃娃似的,李致远亲了亲怀里人馨香绵软的脸颊,发出响亮的声音:“好罢,为夫老啦,喜宝还是小娃娃呢。” 这样无奈中透着宠溺的语气教清和一时间没了声响,半晌才闷声闷气地说道:“没有的事,夫君风华正茂,不知迷倒了多少小姑娘呢!” 李致远正想趁机表决心,清和却像是联想到了什么:“要说你们李家,大哥却是没有你们这班招惹女孩子欢喜。” 李大人挑了挑眉:“我们李家,你这个李家的媳妇倒是把自个排除在外了?”手下趁机滑进清和的腰带:“为夫可不得好好教教你。” 半晌,清和通红着脸蛋趴在李致远胸口喘息:“光天化日之下,李大人身为朝廷命官,竟做出如此不合君子行径的事!”只是这娇软甜腻的语气却无半分说服力,只又激得李致远眸色更深。 正是春光烂漫时。 那头团团偷偷从树后探出小脑袋,看着摆在一起的爹娘有些不解,自言自语道:“抱成这副模样,难道不觉着热吗?” 李致远似是察觉到什么,冷厉的目光投向团团的方向,直将团团吓得缩了回去,抚着胸口暗自愤愤想到:其他家的少爷都早早有了漂亮丫鬟伺候着,哼,爹娘也喜欢抱成一团,我自个也去找个抱着! 这样的春日下,大家都忍不住带上了笑意。 【将分享完结好看的言情小说以及耽美小说等,http://..v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