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不了》 第1页 《忘不了》作者:柠檬sweet【完结】 文案: 娇生惯养的俊俏公子和占山为王的强盗的爱情故事。 内容标籤: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近水楼台 破镜重圆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景天甄君子 ┃ 配角:薛麦冬、顾景海、冯千源、甄长卿 ┃ 其它:一见钟情 ================== ☆、初次见面 月黑风高夜 在一处客栈里,灯火通明,瀰漫着浓浓的血腥。 “老大,怎么样?”阿九眼眶发红,泪水忍不住的往下流,身上脸上皆是血,他面对的那人,同他一样,满身是血,右肩有处刀伤,阿九见他脸上虽没有痛苦之色,但额上大颗大颗的汗珠往下落,就知道一定很痛,这一刀要不是那人挡下,估计能把阿九噼成两半,阿九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愧疚。 只见那人向他摆了摆手,故作轻松道:“不就是小伤,没事。” 李商和高束正在小心翼翼的为他清理伤口。 阿九扑腾一声跪倒在地,给他磕了三个响头,“老大的救命之恩,我永远记在心中,就是做牛做马也一定相报。” 那人连忙让兄弟们将他扶起,道:“你们既然跟着我,就是我的人,难道眼睁睁的看着你遇到危险只顾着自己,还配做你们的老大吗?” 兄弟们对他们的老大更是崇拜不已,他们的老大在他们心中的位置又上升了一个高度。 这位老大姓甄,名君子,却是一个实打实是的强盗,到了一座山上,因看风景极美,就心血来潮,将全部家当通通搬来,盖了房,安了家,又学着读书人的样子,憋了三天的劲儿,给这座山起了个名字,叫无涯山,他虽然书读的少,却极会收买人心,手底下的兄弟对他绝对的死心塌地。 这不在山上盖了三年的房子,房子越盖越多,越盖越华丽,钱也挥霍完了,兄弟们打听到,风莱镖局压了两车银子要从他们山下经过,便打起了这个主意,他们依照二当家薛麦冬的意思,就在山下不远的客栈动手,一切按照计划进行着,将地上的尸体血迹通通清理干净,正准备带着那两箱银子连夜上山时,不想这时,有敲门的声音,虽然这声音有些犹豫和胆怯,但还是让所有人都闭声静气,提高警惕,亮起手中的兵刃,看向甄君子。 甄君子深邃的眼眸一冷,轻声道:“收起兵器,将他骗进来再杀。” 众人认同的点了点头。 阿九上前开门,脸上挂着笑容,“客官,这么晚了还…”阿九停了下来。 甄君子心中一紧,身形一闪,来到阿九身前,顿时也愣了一下,只见黑夜中的那人,如同上等的羊脂白玉,莹莹生辉,倾世容颜,犹如天上的仙子落入凡间。 然而,甄君子知道他不是仙子,因为这位美少年眼角眉梢之间略显憔悴和疲惫,笑着说道:“是住店吗?” 那少年向里面看了看,犹豫了一下,才点点头。 甄君子一侧身,伸手请道:“快进来。” 众人看到这位少年时,皆是一惊,都觉得他一定不是人类,哪里有人生的这般美丽,雌雄难辨,再看身着华服,便认定,不知哪个富贵家的小公子和父母拌嘴离家出走,心中皆可惜,怎么偏在这里遇到了我们?杀了真是可惜。 甄君子一面让那人坐下,一面满是关切的问道:“饿不饿?” 众人见他点点头,心里想到,亏得是遇到我们,不会让你做个饿死鬼,又见他们老大给了他们个眼色,便笑着说道:“我们这就去看看厨房还有什么吃的?” 甄君子的眼睛像是黏在了那人身上,上下不断的打量他,这是甄君子第一次遇到这么美的人,脱出问道:“你大半夜的不回家,这外面瞎逛,不怕遇到坏人?” 甄君子向来不是善者,却面对这样的美少年,心中有些莫名的怜悯,但更多的是控制不住的兽/性,想道:这么个小孩,能对他们有什么威胁,还是留他一命。 甄君子拿起茶壶,往茶碗倒了满满一碗,温言道:“先喝口水。” 那人端起碗,只喝了两口。 甄君子柔声道:“再喝点。” 在场的兄弟们见他们老大这副神情,便知道,这位美若天仙的小公子是死不了了,只是这人好像并不讨人喜欢,先是蹙眉说道:“劣茶。”后看到从厨房端来的饭菜,更是一脸的嫌弃,道:“我不吃剩菜剩饭。” 这是阿九和李商等人翻遍的厨房才找到的,这人不领情就算了,还这般神情,心中哪里不窝火,想要发作,又看他们老大满眼里都是熊熊燃烧的□□,只得忍下气来。 但阿九是刚刚投奔在甄君子门下,对他们老大的胃口和脾性还是不太了解,愤愤道:“爱吃不吃,反正你…”阿九后面的话硬是让甄君子凌厉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甄君子看向美少年时立刻露出如春风般的笑容,声音极为温柔,道:“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众兄弟翻了白眼,心里皆想道:看来这个小妖精把他们的老大给迷惑住了。 少年想了很久,说道:“什么都行。” 仅仅这几个字,像是小石子一般,激起他心中的涟漪,“行,我就去给你做,在这里等着。” 第2页 “我也去。”少年怎么能感觉不到,这里除了甄君子,其他人对他并不友好。 甄君子心里乐开了花,自然是笑得合不拢嘴。 李离连忙道:“老大,耽误不得,咱们必须尽快回去,二当家的还等着我们呢。” 高束趁热打铁道:“是啊。”知甄君子的心意,“让这位小公子和咱们一块回,到了山上,想吃什么没有。” 众人皆贊同。 甄君子哪有不高兴的份,正要说时,不想那少年声若蚊鸣道:“我饿了。” 那少年的一双眸子水水润润,像一股清泉,委委屈屈、可怜兮兮的看着甄君子。 甄君子一下子就给套牢了,朝着兄弟们不耐烦的说道:“行了行了,吵吵什么,就是给他做顿饭,能耽误多长时间。”声音转向柔和,“走,我们去厨房看看。”这话当然是给那位有着绝世容颜的小公子说的。 留下众人面面相觑,在风中凌乱。 厨房里 甄君子一面煮面,一面和坐在板凳上的少年聊天,“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像是迷路的小兽,别提多让人心疼了。 甄君子试图让他轻松起来,笑着说道:“我都给你煮面了,还不肯告诉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抿嘴低头:“…” 甄君子大大方方的先报出自己的大名。 少年先是一愣,而后展颜“噗嗤”一笑,白皙修长的双手玩弄着衣角,却仍旧不语。 甄君子转过身来,看着他坐在那里,显得有些羸弱,白皙到透明的肌肤,精緻的容颜,如花样绽放,那双眸子那般清澈,黑黑幽幽的,仿佛有种魔力,能把人的魂魄吸进去的错觉,调笑道:“小妖精。” ☆、初次见面 “小妖精。” 少年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愣了一下,他不会骂人,又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不知道如何回应才能出了心中这口闷气和化解此时的尴尬。 甄君子见他这副神情,早就撩拨得心肝乱颤,又不敢再逗他,“你不告诉我叫什么,我只能乱叫了。”甄君子说的委屈,好像是这位少年做错了什么事情。 果然,少年说道:“我叫顾景…”停顿了一下,赌气道:“我姓秦,叫秦景天。” “姓顾还是姓秦?”甄君子故意问道。 顾景天旋即道:“秦。” 甄君子已明白大半,柔声问道:“和家里人吵架了?” 顾景天立刻眸子里水雾蒙蒙,又连忙低下头,与此同时,一颗滚大的泪珠掉了下来,仿佛滴在了甄君子心尖上,一阵疼痛,道:“怪我怪我,不该提起你的伤心事。”走近顾景天,俯身将脸凑到他的脸前,道:“遇到什么委屈了?和我说一说,替你出气。” 三年来,这是顾景天在失去最亲最爱的人第一次被人关心,眼泪更是止不住的往外涌。 顾景天的泪不停的敲打甄君子的心,伸手替他擦去。 顾景天的肌肤如上等的丝绸,又滑又腻,让甄君子爱不释手,心中不禁感嘆,到底是吃什么才能长成这等尤/物,哄道:“好了,不哭,天大的事我给你顶着。” 顾景天立刻对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有了好感和亲切感,硬是止住了泪。 甄君子松了一口气,起身将锅里的面捞到碗里,端到顾景天面前,“饿坏了,先吃面,又什么事情吃饱了再说。” 顾景天真是饿了,整整两日没有进一粒米,此时热气腾腾的面是他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以至于在后来的时光里,他最爱吃的,就是甄君子煮的饭,哪怕是野菜,在顾景天心里都是人间美味。 此时甄君子也是幸福满满,他目不转睛的看着顾景天,暗暗惊嘆一番,尤物就是尤物,就是狼吞虎咽也是美不胜收,“慢点吃,别烫着了。”甄君子也觉得奇怪,今天怎么有这么大的耐心,这在往常,是先把人不管用什么方法先弄到山上再说,“好吃吗?” 顾景天微微一笑,一面点头,一面嘴里含煳道:“好吃。” 这笑容简直是让甄君子难以自拔,一股热流在身上乱串。 顾景天完全不知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很快的将面吃了一干二净,眼巴巴的看着甄君子,“还有吗?” “有。”甄君子眼睛里退不去的欲望之火,“今晚绝对管饱,等会有你用力气的时候。” 顾景天不明其意,却也没有多想,更没有纠结这个问题,一连吃了三碗。 甄君子笑着说道:“吃饱了?” 顾景天想起刚才吃饭的狼狈相,有些不好意思,脸红了起来,“饱了,谢谢你。” 甄君子恨不得现在就把他压在身下,但心里总有些不舍和怜惜,生怕吓着他,但还是想逗一下他,“我也饿了。” 甄君子的“饿”,显然是更有深意,但顾景天听不出来,看着锅里碗里让他吃得干干净净,脸就更红了,尴尬道:“不好意思。”声音越来越小,“让我吃光了。” 甄君子心里道:吃光了更好,就让我吃你。嘴上却道:“这怎么办?我很饿。” 第3页 顾景天更加的羞愧,诺诺道:“我不会做饭,你教我。” 声音婉转动听,甄君子不忍心再逗他,噗嗤一笑,“哄你呢,怎么这么容易相信别人的话?” 顾景天窘迫,不知所措,干脆不理甄君子。 甄君子只得道歉。 正在这时,阿九小心翼翼的探进脑袋,“老大,兄弟让我问问你,什么时候可以出发?” 兄弟们在外面是等着不耐烦了,生怕甄君子在厨房就把顾景天给办了,商量一下,派阿九过来问问。 阿九就是再笨,也能感觉兄弟们跟往日有所不同,心里有些害怕。 好在甄君子并没有生气和发怒,只笑着对顾景天道:“既然吃饱了,那咱们就回家吧。” 顾景天奇怪,道:“天这么晚了,还要赶路吗?” 甄君子想了想,道:“山上还有事,所以咱们得连夜回去。”又看着顾景天脸上满是困意,“你走不动我背着你,可以趴在我背上睡会。” 甄君子一想到这个场景,不由的心猿意马,嘴角上扬。 顾景天诧异,“山上?” 甄君子“嗯”了一声。 顾景天道:“哪个山?” “无涯山。” “哦”,顾景天心中不知什么滋味,总之是很难受,悻悻道:“你回吧。” 甄君子寒声问道: “你不回?” 顾景天更加奇怪,“那是你家,又不是我家”。 甄君子一愣,这才回过神来,温言道:“这么大的客栈只留你一个人,我哪里能放心,你跟着我回无涯山,山上的风景特别美,你一定会喜欢的。” “怎么会是我一个人?这家客栈的老闆和小二不是人吗?这家客栈不会只有我一个客人吧?” 甄君子心里道:他们当然已经不是人了。又不能对顾景天说实话,骗道:“这家客栈是我的,因为山上有事,所以今天没有接待客人,当然除了你,要不是你,我们早就启程了。” 后面的倒都是实话,阿九在一旁,不住的点头。 顾景天听闻,有些愧疚,想了半日,才道:“我也回家。” 甄君子如释重负,连忙叫了兄弟准备出发。 顾景天又道:“我回雁中去。” 这回轮到甄君子疑惑,“雁中?” 顾景天眼睛明亮,像是夜幕里的星星,道:“嗯,我家在雁中。” 众兄弟停下手里的活,齐刷刷的看向甄君子。 甄君子脸色慢慢沉了下来,忙了这么半天,这个小妖精不会是在耍他吧? 甄君子危险的眯起双眼,声音没有了刚才的甜言柔情,带着戾气和狠劲儿,道:“那好,你一个在这吧,我们回。” 众人皆惊讶,这不像他们老大的风格,完全没有往日的怜香惜玉。 顾景天更是震惊,他没想到甄君子突然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心中难受,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 甄君子在众人的诧异下,一挥手,“出发。”眼睛看也不看顾景天扭头就走。 顾景天想叫住他,又没有勇气,毕竟他们才认识不到一个时辰,人家凭什么迁就他,顾景天又转念想到,甄君子为什么好好的就变了脸,原来刚才善解人意、给人温暖,都是假的,这样想着,心中悽然伤感,只站在原地不动。 甄君子只出了大门,便在外面等着,他坚定的相信,那个漂亮的小公子不一会儿就会跑出来追他们,毕竟这个客栈处在荒凉之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顾景天一定会害怕。 阿九在众人的示意下,终于小心翼翼的道:“老大,咱们走吧。” 甄君子不语,眯着眼睛,心绪已经渐飘渐远,“雁中”,这个让他牵挂、让他温暖的地方,闲了一定回去看看。 李离知甄君子的心,道:“捨不得,就强行拉他走,到了山上,还不是老大想怎么就由着你。” 甄君子听到“想怎么就由着你”这句话,心中一痒。 高束也道:“是啊,看样子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小孩,在家里惯坏了,不能由着他的性子来,老大,您什么时候有这样的耐心?” 甄君子道:“你们在这里等着。” ☆、初次见面 顾景天见甄君子突然变了脸,心中又是难受、又是悲凉,只愣愣的站在原地,许久,刚要抬脚,就见甄君子进来,眼睛一亮,像夜空中的明星,又是惊又是喜,嘴里却说:“你不是回家了吗?又来这里做什么?” 这在甄君子的眼里,成了欲拒还迎,“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我怎么能放心。” 这句话不知戳到了顾景天哪处心事,眼眶红润。 甄君子忍不住柔声哄道:“咱们先回无涯山,等我安置好了,再送你回家,好不好?”不管怎么样,先骗到山上。 顾景天低头一语不发。 甄君子也不逼他,很有耐心的等待。 只是外面的兄弟可没有这样的耐心,来到店内,看到这副场景,心中不快,催促道:“老大,再不走,天就亮了。” 顾景天声若蚊鸣,“可我想家了。” 甄君子看着顾景天,终于认输了,嘆息道:“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第4页 众人在听了甄君子零时的决定之后,震惊道:“不行。”压低声音道:“老大,太冒险了。” “是啊。” “你一人留在这里,万一有什么事情怎么办?” “我们也没法给二当家的交代啊。” 兄弟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劝说着,知道甄君子是被美色迷惑,不由的瞪了顾景天两眼,恶狠狠的说道:“你跟着我们回山上,别在这里磨磨蹭蹭,逼急了老子一刀杀了你。” 这是顾景天长这么大第一次遇到凶神恶煞的眼神,往后移了移步子,躲到了甄君子的身后。 甄君子皱眉责怪道:“你干什么,看把他吓得,雁中离这又不远,送他回了家我就来。”停顿了一下,若有所思,“正好到雁中还能去拜访我的恩人。” 众人道:“不远?老大,足足有半个月的路程。” 甄君子不耐烦了,“让你们先回就回,我还是不是你们老大了?” 众人见甄君子拿出当家的款来,再不敢多说什么,即使再不情愿也只得先拉着两箱银子回无涯山。 甄君子见顾景天困得迷迷煳煳,拉着他白皙修长的手,来到这家客栈最好的房间,“小妖精,快睡吧,明天一早咱们赶路。” 顾景天这两日身心俱疲,看到床,就迫不及待的躺下,顿时间舒服致极,一舒服,困意就铺天盖地的袭来,想说两句感激的话,却听到甄君子又再叫他“小妖精”,心里除了气愤,更多的是别扭,“不许你这么叫我,再这么我生气了。”话音刚落,已经进入梦乡。 顾景天原本是想说得愤怒,不想因睏倦,声音变得婉转缠绵。 这在甄君子眼里,含嗔带娇,身体早就酥了半边,低下头逼近顾景天,就在脸对脸几乎贴在一起的时候,甄君子突然停了下来,双手支在顾景天身体两侧,细细看着顾景天精美的睡颜,半晌,才无奈的在他的额头上轻轻的亲了一下,低声道:“勾了人魂魄的小妖精,还不许我这么叫你啦。”往上拽了拽被子,压了压被角,满是宠溺道:“今夜先饶了你,我们来日方长。” 顾景天是怎么也没想到,“小妖精”这个称唿,让甄君子叫了他一辈子。 到了第二日,甄君子含着笑坐在床沿边静静的看着顾景天,总是想着让他再睡会,不想就到了晌午,顾景天才悠悠的醒来。 甄君子轻轻的捏了捏他的鼻子,“终于醒了,这是几天没有睡觉了?” 顾景天有些不好意,往被子里又缩了缩。 甄君子郁闷,怎么一醒来就撩人,面上还一如往常,“快起来,吃了饭,咱们就启程。” 顾景天答应的是挺快的,就是磨磨蹭蹭在被窝里不出来。 甄君子忍得不能再忍了,“你再不起来,我就钻进去了。” 顾景天哪里懂这句话里的含义,身子往里挪了挪,“好啊。”反正都是男子,没什么的。 这不是勾引是什么,甄君子几乎难以控制,但他还是很清楚顾景天只是单纯的理解字面上的意思,甄君子不能保证自己对他做出什么坏事。 顾景天等了半天,见甄君子不动,脸上的神情怪异,道:“甄大哥,你怎么了?” 甄君子心想还不是因为你,口中却道:“没事,快起来吃饭。” 顾景天似是撒娇,似是讨好,“甄大哥,我腿疼,脚也疼,咱们就歇两日吧”。 “怎么好好的疼了?昨晚怎么不说?”甄君子掀开被子,低头看着顾景天的双脚,顾景天的脚和人一样秀美水灵,不由得握在手心里,“估计是走路多的原故,一会儿我烧了热水给你泡泡脚。” 顾景天受宠若惊,脱口道:“甄大哥,你人真好。” 这是甄君子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夸“人真好”,心里美滋滋的,“行了,别净捡好听的哄我。” “我说的是真的,除了外公外婆,你是第三个最好的人。”没有比顾景天再真诚的了。 甄君子先是高兴,后是忧愁,他必须在顾景天面前将这个“好人”做到底,又见他赖在床上不起,只得将饭菜端到他的面前,顾景天又是一阵夸赞甄君子。 甄君子听得心里又痒又甜,这一高兴,把洗脚水变成了洗澡水。 甄君子简直是在顾景天面前刷好感,效果还真是不错。 顾景天感动的一塌煳涂,眸子里一层水汽,“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甄君子心里说道:还不是想睡你。 嘴上却柔声道:“因为我是好人啊。” 这话任谁都不会相信,偏顾景天信了,庆幸自己遇到了好人,可到底是刚认识的,顾景天不好意思当着甄君子的面将自己脱个精光,害羞的让他出去。 甄君子道:“脸皮这么薄,都是大男人,害什么羞。” 顾景天有些不好意思,“你还是先出去吧。” ☆、小妖精儿 顾景天一下子红了脸,推着甄君子往外面走,“甄大哥,你出去。” 顾景天左一个“甄大哥”,右一声“甄大哥”的叫着,甄君子早就飘飘然了,只笑着出来门,还不忘嘱咐一句,“不要洗太久,水凉了就赶紧的出来。” 第5页 顾景天笑着应之。 甄君子在门外,听着里面脱衣服的声音、洗澡的声音,眼前已经呈现出了画面,要不是不想破坏“好人”的形象,早就冲进去将顾景天吃个干净,甄君子有耐性,他一定会让顾景天心甘情愿的在他身下,约莫着水要凉了,甄君子开始催促着顾景天出来。 顾景天也十分的听话,从水里出来之后,穿戴整齐打开门。 顾景天可真是刚从水里出来,水润的能掐出水来,甄君子重重的倒吸了一口气,很想喝冰水,见他蹙眉不语,拿起毛巾帮他擦湿漉漉的黑髮,道:“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出来就不高兴了?” 顾景天不语。 甄君子笑着故意说道:“我可没有偷偷看你洗澡啊。” 顾景天一笑,别扭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是因为什么?” 顾景天小声道:“衣服都穿了好几天了。” 甄君子摸着顾景天又长又黑的秀髮,早就心不在焉,听顾景天没来由的说了这么一句话,也就“嗯”了一声。 顾景天只得忍着头皮道:“都有味了。” 甄君子哪里知道富贵公子的生活,出门、在家、睡觉都会换不同的衣服,一天就能换好几身,哪里像甄君子十天半个月的才会换。 甄君子不懂,但这个让顾景天无意中给他创造绝佳机会,自然是不会放过,故意的低下头,在顾景天的脖颈处闻了闻,一股天生的体香让甄君子魂不附体,妖精,十足十的小妖精,“哪有。” 顾景天被甄君子的气息笼罩着,心跳加速,向后退了两步,哪里懂得甄君子的心思,抬起手臂在甄君子的鼻尖,纠正道:“是衣服有味,不是我身上。” 甄君子拉着他的手臂,狠劲的闻了闻衣袖,调笑道:“没有啊,还有香气了。” 顾景天夺了手,不再理他。 甄君子实在是猜不透,却很有耐心的哄道:“到底怎么了”? 顾景天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咬着下唇,道不出的风流婉转,委委屈屈的说道:“衣服脏了。” “没有啊。”话音刚落,甄君子终于明白了这个磨人的小妖精这是闹哪般,“脱下来,我给你洗洗。” 顾景天“啊” 了一声,“洗了我穿什么啊?” 甄君子也不明白了, “干了再穿。” 怎么会这样呢,完全没有沟通,顾景天窘迫道:“那没干的时候我怎么办?” 甄君子心里想回答道:那就光着呗。 嘴里却一本正经吐出了,“在床上躺着,你不正好腿疼脚疼的,趁着这个机会好好休息。”脑子里已经出现了那样的画面,脸上怎么也控制不住的笑意出现了。 甄君子想到的,顾景天自然也想到了,不过他脸上可是没有笑容,而是羞涩和尴尬,“还是算了。” 甄君子不再逗他,“和你开玩笑了,我这就前面的镇上给你买,这下总行了吧。” “我身上没钱。”顾景天扭捏了半日不好意思开口。 甄君子的玩心又起,故意做出惊讶状,“我说这位小公子,你穿的这么好,怎么可能没钱呢?哄谁呢。” 顾景天忙道:“真的没钱,你把我送到家,看我家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你就拿吧。” “我想拿什么就拿什么?”甄君子意味深长的笑着。 顾景天隐隐约约的感觉到甄君子的话有什么陷阱,左右思虑了一番,“《脉经论》不能拿,其他的都可以。” 甄君子才不管什么是《脉经论》,“说话算话?” 顾景天怎么听得还有深意,又细思了下,“房子不能,要不然我住哪。” 甄君子噗嗤一笑,“这个自然。” 顾景天又想了很长时间,道:“其他的都可以。” “如果我要的,你家大人捨不得给怎么办?” 顾景天苦涩一笑,“他们才不会捨不得。” 甄君子认定顾景天是和父母闹了点矛盾,待要劝他,谁知顾景天心中悲凉,突然间特别想家,恨不得立刻回去,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盈盈生辉,“甄大哥,我们现在就启程吧。” “想家了?” “想,特别想。” “好,咱们现在就出发。” 在夕阳染红了大地的时候,甄君子驾着马车到了镇上,“景天。” 顾景天白皙修长的手掀起帘子,脑袋从车厢里伸出,四处张望,只见一家特别大的店铺,迷茫道:“甄大哥,这是哪?” “下来。”甄君子拉着他的手,“给你买衣服。” 老闆眼尖,看到甄君子,就连忙满脸堆笑的上前相迎,“甄大爷,好久不来了,店里有刚做好的衣服,要不要看一看?”见他身边的顾景天生得极美,不由的多看了两眼,知甄君子的喜好,讨好的说道:“小公子一定会喜欢的。” 甄君子点点头,跟着老闆往里间走。 顾景天悄声问道:“你认识他?” 甄君子“嗯”了一声,睁着眼瞎说道:“我救过他。” 第6页 老闆在前面听着,心里叫苦,却不敢诉。 顾景天信了,眼睛一亮,崇拜之情又上升,“甄大哥,你人真好。” 甄君子厚脸皮的说道:“也就是举手之劳”。 老闆无奈。 到了里间,老闆依着甄君子的吩咐,忙叫伙计拿来几身新衣,还有中衣和里衣,放在桌子上,“慢慢选,有事再叫我们”。说完就和伙计出去,还不忘关上了门。 甄君子道:“都试试,看喜欢哪件。” 甄君子闲情逸緻的坐在椅子上,看着顾景天。 顾景天拿起里衣,看了看甄君子,见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道:“甄大哥,你也出去。” “害什么羞。”甄君子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快点,换完了我带你去吃饭。” 顾景天天生一双桃花眼,水汪汪的看着他。 甄君子无奈,起身转过去,背对着顾景天,“小妖精,这下行了吧。” 顾景天一面脱衣,一面嗔道:“不是说不让你这么叫我了,谁是妖精了?” 甄君子旋即道:“你呀。” 顾景天觉得他在侮辱他,气得只想骂他,关键是顾景天长这么大不会骂人,脏话也不会说,只得急忙忙的将衣服换好,理也不理甄君子就要出门。 甄君子拉着他到自己怀中,“怎么,生气了?” 顾景天使劲的推他,美目一瞪,“你放开我。” 甄君子就喜欢看他含羞带嗔的样子,“宝贝儿,我对你这么好,怎么感谢哥哥呢?” ☆、报答 甄君子调笑道:“宝贝儿,我对你这么好,怎么感谢哥哥呢?” 顾景天的脸更黑了,“不是说好了,到了我家,你喜欢什么就拿什么,除了《脉经论》。”刚说完就又妥协道:“你实在想要《脉经论》,也不难,我抄一份给你,反正也是治病救人。” “什么治病救人?你说的卖…卖什么,是个什么玩意?” 顾景天彻底愤怒了,朝着甄君子一通乱打。 甄君子不敢再惹顾景天生气,真把他逼急了,别再不理他就得不偿失了,凡是都得有个度,“好了好了,我错了,别生气,我再和你开玩笑,怎么就这么不经逗呢?” 顾景天见甄君子恢復往常,胆子就更大了,“我才不和你开玩笑了。” 甄君子也不动,任顾景天打他,“累了就歇会,还不解气咱就接着打。” 顾景天听他这么说,再不好继续下去,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狠狠的瞪着甄君子。 甄君子开始嘻皮笑脸的哄他。 顾景天黑着脸不说话。 甄君子这才意识到,顾景天真动气了,细细回想着刚才的事情,道:“那个卖…卖…”甄君子脑子里不知转了多少圈,就是想不起,正恨自己为什么记不住,记不住就算了,还要自己惹这摊事,不想顾景天终于开口道:“《脉经论》”。 甄君子立刻讨好道:“对,就是《脉经论》。”心中暗骂道:真tmd饶口,面上却一本正经道:“一定是个宝贝,既然是景天的宝贝,我怎么捨得要呢?”又开始不停的道歉。 顾景天再生气,就显得太小气,于是低声道:“这是我外公写得书,我想他的时候就会看。” 甄君子后悔莫及,怪不得,顾景天听到他对这本书不尊重时,突然像变了个人似得,态度特别真诚的说道:“你外公真厉害,我最佩服这样有学问的人,一定要好好拜访他老人家。”看着顾景天既忧郁又悲伤的眼神,心中一紧,莫不是… 果然顾景天悽然道:“外公不要我了,和外婆一起去了。” 甄君子最懂得人情世故,连忙抱着他,柔声安慰道:“不伤心,乖,咱不伤心,外公外婆在天上看着你呢,你伤心,他们肯定也伤心,只有你高兴了,他们才高兴。” 顾景天把脸藏在甄君子怀里,顿时间觉得特别的安心,仿佛有了依靠。 甄君子歉意,道:“都怪我,让我的景天想起伤心的事了,甄大哥向你赔罪,以后再也不会了。” 顾景天原本心情平復了些,一听到“我的景天”四个字,又黑了脸,抬头瞪他,嘟嘴道:“我才不是你的。” “不是不是,我就是顺嘴说了,别放在心上。” 面对着甄君子无比真诚的脸,顾景天不好再说什么。 甄君子终于松下一口气来,“饿了吧,咱们去吃饭。” 顾景天道:“晚上咱们住哪?” “悦莱客栈。” “你对这里这么熟悉啊。” 甄君子笑着说道:“我从九岁就开始闯荡江湖,熟悉的地方多着了。” 甄君子开始滔滔不绝讲起了自己的事情,顾景天津津有味地听着,眼睛里满是崇拜和羡慕,时不时道:“甄大哥,你真厉害。” 甄君子更是高兴,心里想着,趁着顾景天今日对他有好感,今夜就与他成了好事,到了客栈,在他示意的眼光下,老闆果真道出了只剩一间屋子,顾景天急得听甄君子讲他的事,并没有在意,只要不跟一个姑娘在一个屋子就行,两个男子会有什么事情?欣然同意。 第7页 甄君子喜得眉开眼笑,让小二将饭菜端进房间,他是一面吃,一面接着讲,当然,甄君子在他的故事里,变成了一个大侠、行侠仗义的大侠; 一个好人、重情重义的好人; 一个无所不能的人,一个聪明绝顶的人。 顾景天信了,而且是一辈子相信,在他心里,甄君子就是这样。 甄君子想,果真是被家里人惯坏的小孩,一点都不懂得人心险恶,突然间心中有些不忍。 顾景天问道:“甄大哥,你爹爹和娘亲呢?” 顾景天注意到,在甄君子精彩的故事里,身边最亲最近,也许不是最爱的两个人却没有出现,不禁有些奇怪。 甄君子瞬间一沉,随即又散开,道:“我从小没有见过我爹爹,娘亲在我七岁的时候去逝了。” 顾景天连忙拉着甄君子的手,满是同情道:“好可怜,我们怎么不早些认识呢”? 甄君子对他的父母并没有太多的印象,准确的说,没有太多好的印象,爹爹不用说,压根就没有见过,娘亲呢,对他不是打,就是骂。 他没有名字,他的娘亲只叫他“兔崽子”,九岁的时候,他给自己取名“甄君子。”当然,这些他不会对顾景天说。 甄君子会抓住任何占顾景天便宜的机会,顺势抱着他,“早认识有什么用,我还是没人疼没人爱。” 顾景天轻轻的拍着他的背,安慰道:“我外公外婆特别好,一定会爱你疼你的。”停顿了一下,黯然道:“可惜你见不到他们了,不过还有我,我会爱你疼你的。” 甄君子嘴角勾出得逞的弧度,声音却凄悽然,“那你怎么爱我疼我呢?” 顾景天沉默了。 甄君子发现不对,连忙坐直了身子看着他。 顾景天低声道:“甄大哥,你别送我了,回无涯山吧。” 甄君子见他有愧疚之色,奇怪道:“怎么了?刚才还说要对我好呢,敢情是在哄我呢?” “没有。”顾景天连忙道:“就是对你好,才让你离开我。” “为什么?” 顾景天像是很难开口。 甄君子急了,他这才注意顾景天的话,他只提外公外婆,对自己的父母一字不提,这不合常理,为什么送他回家,为了感谢他,是拿东西而不是给钱,一般人不都是给钱吗?顾景天的家里不会真的没钱吧?既然外公外婆那么爱他疼他,怎么顾景天却说“他们才不会捨不得”? 甄君子道:“景天,有什么事不能跟甄大哥说?” 顾景天犹豫道:“我说了,你不会嫌弃我,不理我吧?” 甄君子旋即道:“怎么会?到底是什么事?” 顾景天鼓起勇气道:“我是个不祥人,谁跟我在一起都会倒霉的。” 甄君子原本是揪着一颗心,瞬间放下来,“我当是什么呢。” 顾景天一听,心里也轻松了许多,小心翼翼道:“你不在乎吗?” “老子从小就不信这些。” 顾景天眼眶中的水晶满满的溢了出来。 甄君子心疼的跟什么似得,伸手给顾景天擦泪,为顾景天抱打不平道:“是哪个王八蛋谁说的?我找他理论。” ☆、第一次抛弃 顾景天委委屈屈道:“舅舅、舅母、姨妈、姨父、表哥、表嫂…” 甄君子的脸绿了,顾景天一哭,他就没了分寸,也是,能说这样的话,也就是身边的亲人,还好顾景天没有计较他刚才的出言不逊,当下为自己庆幸。 “祖母、大哥、二哥。”顾景天极不情愿又道出了他最不愿意说出的人,“还有爹爹和娘亲,他们都说我是不祥人。” 甄君子的脸色从绿变成了黑,他的心在痛、在滴血,是啊,他们为什么不早些认识,“因为你的父母嫌弃你,所以你是跟着外公外婆长大的?” 顾景天伤心的点点头。 甄君子继续道:“因为你的舅舅舅妈嫌弃你,所以和外公外婆分了家?” 顾景天点点头,“都是因为我。” 顾景天猜想道:“因为外公外婆的离世,你舅舅舅妈,还有姨妈姨父将这个怪在了你的头上。” 顾景天再也忍不住的掩面而泣,泪水从指缝间流出,“是我害死了他们。” 甄君子伸手拿下顾景天的手,表情严肃,温情暖暖的说道:“宝贝儿,你听着,不是,知道吗,不要因为他们的这些不负责任和恶毒的话,让自己心生愧疚。” 顾景天的眼泪止不住,摇头道:“我就是不祥人,最该死的就是我。” “胡说”。甄君子又气又怒,又怜又痛,原来这小东西心里装着这样的委屈,“所以,外公外婆去世后,你的亲人没有一个人管你,你一个人生活。” “嗯。” “你没有钱了,所以要去找父母。”甄君子怜惜道。 顾景天这回摇了摇头,“我就是饿死,也不找他们。” 顾景天寻找着依靠,钻到了甄君子怀里,“我不找他们,他们却来找我,我以为他们想我了,原来是让我去罗凉国做人质,凭什么,他们没有养过我一天,为什么是我去?” 第8页 甄君子展臂搂着他,大惊道:“罗凉国?人质?” 甄君子虽人在江湖,但朝堂之事多多少少还是知道点,当时他听说皇上要派人去罗凉国做质子,为这事还嘲笑讽刺了一番,万万没想到这个质子他会遇见,眉头紧锁,搂着顾景天的手臂松了几分。 甄君子不是善类,更现实的很,他不会为了仅仅认识几天的小公子而得罪朝廷,尽管这个小公子风华绝伦、倾国倾城,干笑了几声,道:“景天,别难过。”不疼不痒的安慰了几句,就哄着顾景天睡觉。 顾景天在甄君子敷衍的安慰下,心情大好,安然入睡。 甄君子睡不着了,想想他这几年辛辛苦苦攒下的家业和地位,他是个俗人,放不下,终于,起身迈开脚步,走了两步,停下转身,看向睡眠中的顾景天,安详恬静,如刚出生的婴儿,纯洁无瑕,心中一痛,从身上掏出银子,放到桌子上,轻声道:“景天,对不起,我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甄君子在夜空下走了很久,直到惊讶的遇到薛麦冬,强笑道:“你怎么来了?” 薛麦冬原本是个乞丐,在一个寒冷的夜里,几乎要冻死的时候,甄君子来到他的身边,从此后,他们再也没有分开。 薛麦冬什么都听他,什么都为他做。 甄君子是情场高手,怎么不懂薛麦冬的心,所以,一早就告诉他,“我们只能是兄弟。” 薛麦冬不甘心,问过原因。 甄君子道:“爱和不爱不需要理由。” 薛麦冬道:“你身边从不缺情人,为什么不能是我?” “你也说了他们只是情人,不是爱人,我不需要负责。” “我也不需要你负责,哪天你腻了,我可以离开。” 甄君子道:“但到时候,我们还能是兄弟吗?” 薛麦冬待要张口,甄君子不给他机会,抢道:“我不想我们连兄弟都不能做。” 薛麦冬只能做罢,这次兄弟们回来,不等他问甄君子人在哪里,就争着抢着在他面前诉说遇到顾景天的情形,薛麦冬听着听着,眉头渐渐的紧锁,当天下午就下了山,此时看到甄君子,见他颓废不堪,不禁道:“你怎么了?” 甄君子和薛麦冬是无话不谈,故作轻松道:“看上了一个人。” 薛麦冬一听,对他的担忧之心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没好气的说道:“那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瞎逛,此刻你应该在床上搂着美人才是。” 甄君子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到手了,觉得也没意思,就偷偷地跑出来了”。 薛麦冬习以为常,也懒得多问,只道:“回吧,我在前面的兴隆客栈定了房间。” “好。”甄君子停顿了一下,道:“咱们去喝酒吧。” “这么晚了,哪里还有酒,你当这是无涯山?” 甄君子说道:“想喝自然就有,陪我去吧,心里堵着难受。” 薛麦冬看着他,半晌才道:“好。” “别喝了。”薛麦冬淡淡的劝了一句。 甄君子看着满地的酒瓶,苦笑道:“怎么还不醉?” “遇到什么事情了?”薛麦冬不得不担忧,这是他第一次见甄君子这般怪异。 甄君子低着头,沉默许久,方说道:“只是突然发现我是这么的胆小和懦弱。” “不,不是的,你是…” 甄君子打断道:“我离开了他,我答应过他,要送他回家,却趁着他睡着的时候,偷偷的跑了。” 薛麦冬自然知道,这个“他”是谁,只冷冷道:“只要你给他足够的银子。” 甄君子心里苦闷,起身看着微微泛白的天际,“是啊,再说我又对他没做什么。” 薛麦冬震惊,他真的以为甄君子和顾景天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万万没想到他们什么都没有做,这不是甄君子的一贯作风,只要是他看中的人,绝对是先上了床,腻了之后,再给些钱便打发了,难道真的是爱上了那个高雅的俊俏公子?薛麦冬心中隐隐发酸,沉默不语。 甄君子继续呆呆的说道:“他现在醒了吧?” 薛麦冬冷笑了一声。 甄君子又道:“见不到我,他会怎么样?” 薛麦冬知道甄君子与以往有些不同,嘲讽道:“能怎么样,肯定是骂你没良心”。 甄君子说道:“不,他不会骂人,会伤心,一定会对我这么好人失望透顶的。”甄君子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这个只认识一天一夜的顾景天有这么大的责任心。 薛麦冬冷冷道:“我困了,你喝了一夜的酒,也去睡吧。”说完转身就走。 甄君子沉默了许久,突然一笑,喃喃自语道:“我这是怎么了?只因他长得出众,要是一般人的话,那天晚上一刀杀了,顾景天,别怪我,我们原本就是陌路人。” ☆、吃醋 甄君子在兴隆客栈醉生梦死的住了五日,还没有回去的意思,薛麦冬忍不住了,道:“你到底要怎么样?真要是喜欢,就把他弄了来,何苦这样” 甄麦冬沉默半日,挣扎了一番,道:“走,回无涯山。” 第9页 薛麦冬大喜,不过很快就知道高兴的过早了。 甄君子信着脚步,来到悦莱客栈,只是奇怪,才几日不见,这里的生意好像越发的红火了。 薛麦冬则是脸黑出了天际,“进去吧,干站在这里干什么?” 甄君子还真听话,果然进了店,老闆见状,立刻笑脸迎了上来,“甄大爷,来了,您的那位小公子还在屋里了。” 老闆认定甄君子是来找顾景天的。 甄君子和薛麦冬皆是大惊,他们以为顾景天拿了银子肯定会驾着他留给他的马车回雁中,不想还在这里。 老闆像是汇报工作似的说道:“顾公子在你离开的这几天,每天都是在这个位置坐着的。”顺着指了一个位置,正对着门口,不用说,甄君子也能想像出,原本不想吃饭的住店的,看见店里有这么一个美若天仙的人儿,不吃饭的也要吃饭,不住店的也要住店,眼里看着这几个人还不住的伸出脑袋东瞅西望,耳听的那几个人口中说的顾景天如何如何,甄君子头顶着一座火山,拳头攥得咔咔响,狠狠的砸了一下桌子,剎时,桌子四分五裂,大步往后面走,还没走到房间,就隐隐约约的看到里面有六七个,甄君子从牙缝里挤出了“妖精”两个字。 顾景天正低头着伏在桌子上写字,并没有看到甄君子和薛麦冬进来。 甄君子环顾了四周,惊讶的发现多了许多东西,比如:吃的、用的、玩的、穿的,应有尽有,心中的怒火更加旺盛,冷冷喊了一声,“景天。” 顾景天惊喜,立刻抬起了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甄君子黑的不能再黑的脸,原本欢悦的心情一下子掉进了冰窟,纵使有万语千言也不能够说出口,只怯生生的唤了一声“甄大哥。” 薛麦冬冷眼看着眼前这个美得不像人类的顾景天,暗暗惊嘆一番,怪不得兄弟们都称他是妖孽,人哪里会生的这么美。 和顾景天同样抬头的还有坐在他身边的白起,“甄兄?”惊讶的看着甄君子,“你们认识?” 甄君子皮笑肉不笑,道:“当然。”看着顾景天吓得不敢看他,就认定是做了对不起他的事,火山将要爆发,说道:“怎么,这才几天的功夫就不认识我了?连打招唿都不会了?”刚说完,才想起,顾景天并不是他的什么人,人家就是不管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都跟他无关,理是这么个理,但甄君子就是不高兴。 顾景天就是再傻再天真,也知道甄君子生气了,更加不敢看他,眼神躲闪,拿起他写满字的纸张递给坐在他对面的人。 那人恭恭敬敬的接了过来,口里不停的道谢。 甄君子面无表情的从那人手中夺了过来,低头一看,靠,没一个认识的,写的龙飞凤舞,不禁皱眉道:“这是什么?” 不等顾景天解释,那人说道:“是顾公子给我开的药方。” 甄君子惊讶顾景天懂医,又低头看了几眼,才把药方递还给那人。 白起能感觉到甄君子身上的火气,笑了笑,说道:“甄兄,好久不见啊,刚才没看见你进来。” “可不是,你的那样双眼睛都黏在景天身上了。”甄君子不阴不阳的说道。 白起是谁? 邑阳县第一首富,甄君子在这里整整生活了五年,和白起的关系自然是没得说,只是这个交情只限于吃喝玩乐,所以,甄君子对白起的口味一清二楚,他是万万没想到,他才离开几天,顾景天就和白起勾搭上了,越想越气,越想越恨,直接拉着顾景天的手,冷冰冰道:“走,回家。” 白起连忙说道:“甄兄,既然来了,咱们就一起吃个饭。” “不用了,我们还有正事。”不等白起开口,已经粗鲁的拉着顾景天出了门。 车厢里,顾景天在薛麦冬没有一点善意的眼神盯着全身不自在,掀起帘子,对着正在驾车的甄君子说道:“我坐外面吧?” “给我坐进去。”甄君子黑着脸大声怒道:“还想招惹谁?” 顾景天吓得连忙放下帘子,眼泪忍不住的吧嗒吧嗒的往下落,又怕薛麦冬看见笑话他,把头埋在膝盖上。 薛麦冬看着他可怜,破天荒的开了口,“他的脾气暴躁,你以后得担待些。”这个看似好意的安慰,更像是在警告。 顾景天难受至极,怎么甄君子像是变了一个人似得,想了他这么些天,也盼了他这么多天,没成想见了面是这样,如果自己做错了什么,也算,可细细想了半日,也想不出到底做错了什么,难道真的是脾气暴躁的原因?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马车停了下来,外面传来甄君子的声音,“下来,吃了饭再出发。” 薛麦冬下了车,半日,顾景天才慢腾腾的出来,犹犹豫豫的跟在他们身后,上了楼,到了雅间。 顾景天终于鼓起勇气,说出自己做的那个决定,“甄大哥,你不用送我了,我自己能回…” “你tmd咋这么能招人?自己回?那还不知道招来多少人?”甄君子赤红的双眸里全是咄咄逼人的霸道气焰,“你就不能老老实实的呆在屋里,出来对着门口坐在那里干什么?” 顾景天又是气愤、又是委屈、又是心痛、又是害怕,起身就往外走。 第10页 甄君子一把把他拉了回来,抵在墙壁上,咬牙道:“去哪儿?又要去招蜂引蝶,是不是?” 顾景天狠劲的推他。 甄君子纹丝不动,“知道什么是自重?” 顾景天双眸水水汪汪的看着甄君子,“我哪不自重了?你是我什么人?你管我呢?” “老子就是管定你,怎么样?” 薛麦冬终于看不下去,咳嗽了两声,道:“老大,你冷静点,你看把他吓成什么样了。” 顾景天全身瑟瑟发抖,眼中的泪水哗得流了下来,一下子浇灭了甄君子心中的怒火,伸手擦拭他脸上的泪,声音柔软起来,“我这是为你好,你说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就不长一点心呢?那个白起是什么人,你怎么能和他在一起呢?” ☆、“打情骂俏” 顾景天狠劲的推开他,用衣袖抹了泪,道:“我怎么知道他是什么人?” 甄君子原本气消了,这下又腾了起来,待要说什么还没开口时,店小二进来,笑眯眯的说道:“几位爷,想吃什么?” 甄君子和顾景天都没有打算开口,为了不在这么尴尬下去,原本不想说话的薛麦冬冷着脸,有些赌气的成分,“把你们店里的拿手菜都上来一份。” 虽然这里面的气氛有些冷,但听了这话,小二的眼睛顿时间闪着亮光,声音欢的都快飞上了天,“好嘞,爷几个稍等一下,马上就好。” 顾景天抬脚就走。 甄君子阻拦,强压着火,咬牙道:“你还有理了?” 顾景天瞪着他,“你让开,我要回家,从此后再不见你,也省得你生气。” 薛麦冬道:“我都点了菜了,吃了饭再走吧。”这句话敷衍的不能再敷衍,薛麦冬巴不得顾景天从此之后,离他们远远的。 “吃了饭再走。”甄君子这句话更像是在命令。 顾景天受了天大的委屈,听了甄君子的口气,更是生气,大大的眸子中蓄的满满的水汽,在眼眶中转啊转,道:“你让开,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我不让。”甄君子道:“我说了这么半天,你是还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 “你说什么了?我又错哪儿了?” 甄君子兇恶的目光盯着顾景天,恨不得当着薛麦冬的面打他一顿,道:“你不在屋里呆着,到门口坐着干什么?” 顾景天愣了愣,停了一下,心虚道:“自然是吃饭。” 甄君子见他这副神情,更加的…犯酸,“不能在屋里吃?” “不能。”顾景天的火气也上来了,这人奇奇怪怪的干什么,“你凭什么一直凶我?外公外婆都不曾对我说一句重话,你凭什么?”说着就抡起拳头打甄君子。 甄君子不躲也不拦,心里想着就是惯坏了,“我这是为你好。” 顾景天打了两拳,就停了下来,不是因为甄君子的话感动了他,也不是他捨不得,而是甄君子因常年习武,身上的肌肉坚硬结实,顾景天的拳头如同打在石头上,人家不痛,倒把他痛得眼泪都快下来,“为我好就这么凶我?我才不稀罕了。” 话音刚落,店小二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菜来了。”接着门被推开,端着托盘走到桌前,将菜一一布好,笑着说道:“请慢用。”说着就退了出来,习惯的性的将门关闭。 甄君子拉着顾景天的手,让他坐下。 顾景天挣扎的不让他拉,道:“你别管我。”从身上掏出银子,恨恨的放在桌上,“钱还你,我们两清了。”说着又要走。 甄君子哪里肯让他走,“怎么是两清了,衣服的钱,住店的钱,为了你耽误我回家的事情,这些都怎么算?” 顾景天愣住了,垂眸低头。 薛麦冬心里想道,这也太好讹诈了吧。 甄君子微微一笑,柔声道:“刚才是我鲁莽了,别生气了,饿了吧?”夹起一块红烧狮子头放在顾景天的碗里,“快吃。” 这是给一巴掌,再给个红枣吗? 顾景天安静的坐在那里,不吃不动也不语。 薛麦冬懒得理他们,反正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拿起筷子兀自的吃了起来。 甄君子故意歪着头看着顾景天,道:“不会真生气了吧?” 顾景天将脸转到一边,不理他。 甄君子笑着说道:“我给你陪不是,请顾公子大人大量原谅我这一回。” 薛麦冬翻了个白眼,心里说道:该,活该你陪着笑脸哄人家。 任甄君子说什么,顾景天还只是不理。 甄君子没了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顾景天吓了一跳,“你做什么?” 薛麦冬冷笑了一声,心中感嘆道:谁有你甄君子的脸皮厚。 果然,甄君子死皮赖脸的笑了笑,“你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 顾景天倒是红了脸,“你先起来。” “你原谅我了?” “你起来再说。” 甄君子坚持道:“你原谅了我再起。” 顾景天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根本招架不住,“我原谅你了。” 第11页 甄君子虽然早就知道了答案,但还是很高兴,“真的?” 顾景天催促道:“真的,你快起来。” 甄君子起身坐下,拿起筷子就给顾景天碗里夹菜,“饿了吧?” 顾景天蹙眉道:“你吃你的,别管我。”又把碗里的菜倒到甄君子的碗里。 甄君子说道:“都不喜欢吃?那你喜欢吃什么,我们再点。” 薛麦冬一眼就看出,顾景天在给甄君子使性子,偏这位主又看不出来,想提醒吧,可人家似乎还是享受。 顾景天赌气道:“我不吃你的饭,省得你又给我算,我没有钱还你。” “我什么时候给你算过这些?” “就是刚才。” 甄君子后悔刚才口不遮拦,“我那是逗你呢?你还当真了?” “我为什么不当真?”顾景天大有秋后算帐的架势。 甄君子停了下,道:“景天,我刚才是气坏了,才对你凶的,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别放在心上。” 顾景天沉默了一会儿,糯糯的问道:“你为什么生气?” 甄君子不悦,怎么这么半天了,这个小妖精还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想对他发火,可刚哄好,只得平復了一下心绪,道:“你和白起认识几天了?” 顾景天一脸的茫然,想了想,算了算,“三天。” “三天你就收人家的东西?”甄君子一本正经的质问道。 在一旁看戏的薛麦冬恨不得帮着顾景天反驳他,你才认识人家一个时辰,就巴巴的送他回家。 顾景天没有想到这些,只是连忙澄清道:“我没有收。” 甄君子一听,心情好了许多,“没有?” 顾景天重重的点了点头。 甄君子笑着说道:“没有你屋子里的东西是哪来的?” 顾景天有些理亏,道:“他硬要给我,我不要,他就放在屋里,我总不能扔出去吧,多没礼貌。”声音越来越低,低得甄君子得竖起耳朵才能听得清。 甄君子道:“他为什么要给你东西?” 甄君子自然是知道原因的,光是白起看顾景天的眼神,就是傻子也明白了,但他就是要问,看看这个勾了人魂魄的小妖精怎么说。 顾景天心中坦坦荡荡,道出了甄君子离开他这五日里发生的事情。 ☆、小插曲 在顾景天看来,白起之所以对他这么好,完全是因为他救了他和白老爷的命,话说甄君子自那夜不辞而别之后,顾景天就每日坐在门口的位置,只点了一碗面,却始终不动筷子,眼睛望着外面,在寻找某个身影。 一日,白起带着人去城外狩猎,路中经过悦莱客栈,忽一眼瞥见了顾景天风流婉转,已酥到在那里,当下勒紧缰绳,翻身下马,抬头示意了一下,“他是谁?不像是咱们县的人。” 底下人一看,就懂得了主子的意思,连忙说道:“属下这就去问问。”还没走两步,白起叫住,道:“我自己去。” 白起来到顾景天桌前,毫不客气的坐下。 顾景天没有什么反应,面无表情的看着外边。 底下人见顾景天这般,他们的主子哪里受到过这样的冷漠,横着脸说道:“没看到我们公子吗?” 他们的意思是,没看到我们县的尊贵公子坐在你面前,这是你多大的福气,还不赶紧的站起来讨好卖乖。 顾景天哪里知道这些,简单的以为是眼前的这个人要吃饭,所以才坐在这里,于是乎,在白起热烈目光的注视下,慢慢的站了起来,转身离去。 别说底下人傻了,白起也愣了,从出生到现在,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这是第一次遇到视而不见的待遇,心中十分的不悦,道:“你给我站住。” 老闆忙的过来招唿,道:“白公子,您来了。” 顾景天还真听话,让他站住就站住,转身看着白起。 白起嘴角勾勒出轻视的弧度,心里想着,别看你出落得跟天仙似得不染尘埃,在金钱面前谁都一样,道:“老闆,把你们店里最贵的菜通通上一份。” “好嘞。”老闆差一点把脸笑裂开了,顾景天真是他的财神爷啊,只坐在这里,就能招来客人,看着满客栈的人,哪一个不是为他而来,冲着顾景天一阵勐笑,道:“顾公子,快坐下呀。” 顾景天茫然。 老闆心里想到,顾景天美是美,就是太笨了,也可以说是太傻了,别,估计连傻子都不如,因为就是傻子都能看出甄君子是抛弃了他,就他不知道,虽嘴上不说,这里的老闆和伙计哪个不明白,顾景天每天坐在这里眼巴巴的在等甄君子,原本见他可怜,想好意提醒他,却在开口前,发现了这个商机,也就闭嘴了,来这里的客人几乎都是为了美色,可顾景天完全没有放在眼里,给人一种距人于千里的感觉,只得远远的观看。 白起扬脸道:“坐下,我请你吃饭。” 白起一进来就看到桌上的清汤面,认定顾景天没有钱。 顾景天乖乖的坐了下来,道:“我可以给你诊诊脉”? 白起笑了,果真与众不同,连勾引人的方法都别出心裁,很配合的伸出手来。 第12页 顾景天诊脉就是诊脉,心无杂念。 白起就不一样了,眼睛珠子上下打量着顾景天,坏笑道:“不如跟哥哥回家,咱们关着门好好的诊。” 顾景天认真的说道:“张开嘴。” 白起都想骂人,装装样就行了,没必要这样吧,想归想,能抱得美人归,忍了,“啊”的张开嘴。 底下人想笑又不敢笑,只得硬生生的瞥着。 顾景天又道:“伸出舌头。” 白起无语,结果还是照做。 这回不光是底下人,连店客人都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顾景天幽幽说道:“你中毒了。” 所有人都是竖直的耳朵在听,皆想着,这才是勾人的高手啊。 白起握住顾景天的手,兴奋道:“那就回家给哥哥解毒。” 顾景天道:“不过还好,中毒不深。” “是啊,再不治就深了。”白起别有用意的说道。 顾景天道:“跟我来。”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无不震惊,原来坐在这里几日,是在钓大鱼。 这在白起眼里,人人都想取悦他,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先是吩咐了底下人几句话,就迫不及待的跟着顾景天的身影跑去,进了屋,用脚带住门,只见顾景天伏在桌前,认认真真的写字,邪笑道:“这就不用装了吧。” 正要搂着顾景天亲。 顾景天一抬头,拿起纸张递给他,“去抓药吧。” 白起愣住了,莫名其妙的接了过来,看药方的样子和甄君子一模一样,拧着眉头,道:“这是什么?” “药方啊。”顾景天又补充道:“解你身上毒的药方。” “你这是耍我吧。”白起的脸一下子就黑了,黑的和墨汁一样。 白起不高兴了,顾景天看是看出来了,就是懒得解释,淡然道:“你不信我,可以让别的大夫看看。” 白起正要说话,这时门外传来急切的声音,“公子,不好了,老爷病了。” 白起连忙推开门,道:“怎么回事?” “小的也不知道,公子快,回吧。” 白起匆匆忙忙的回到府里早已乱成一团,请了几个大夫,轮流诊脉,好一会儿,才犹豫道:“像是中毒的迹象。” 此话一出,白起当然想到了顾景天,立刻派人去悦莱客栈请。 顾景天一看,连脉都没把,只道:“就是那个药方,赶紧的去抓药,再吐一次血就来不及了。” 果真,在一副药汤下肚之后,白老爷慢慢地醒来,白起大喜,连忙叫顾景天。 顾景天伸手按在脉搏上,诊了半日,道:“他的毒深,所以去的慢,这药连喝五日,方能散尽。” 白起连连道谢。 顾景天说道:“不客气,你中毒不深,只喝一日就好。” 此刻,白起深信不疑,“真是太感谢了,你就是我们白家的恩人。” “我该回了。” 白起道:“我还不知道公子叫什么名字?” 顾景天十分大方的报上自己的大名,“顾景天。” 白起笑着说道:“顾公子,今日就在府上歇息吧,等我处理好事情,好好的请你吃饭。” “不用了。” 白起再三挽留。 顾景天道:“我要回去等人。” 白起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办完了事情,就领着人,带着一箱子的东西来感谢顾景天。 让他没想到的是,经过他们府上这么一闹,来找顾景天看病的人排到了门外,白起是好不容易的挤到了顾景天的身边,不想顾景天只淡淡的说了一句,“排队。” ☆、第 10 章 顾景天看着白起,只淡淡的说道:“排队。” 白起恨不得把屋子里的人通通赶走,又怕顾景天不高兴,只道:“我是特意来感谢你的。”一招手,底下人抬进箱子,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摆了出来。 顾景天连忙制止道:“真的不用,都拿回去吧。” 白起说什么也让顾景天一定收下,又再三要请他吃饭。 顾景天推脱不过,只能说明给病人诊完脉,开了药方才行。 白起有足够的耐性,终于能看到希望了,不想甄君子来了,啥也不说就拉着顾景天就走,哪里能罢休,不一会儿就跟了上来,“甄兄,我们几年没见,怎么一见面就跑啊。” 甄君子一见他,就皱眉道:“我们有急事,等闲了我亲自请你喝酒。” 白起忍不住的瞧了顾景天两眼,道:“你请不请咱们另说,现在是我要得请顾公子吃饭,来答谢救命之恩。” 甄君子眯着眼,“哦”了一声,笑道:“正好这一桌就当你请了。” 白起更了解甄君子,这人狠起来,什么事都能做出来,一肚子的闷气,只得假装大度的说道:“应该的应该的。” 酒桌上,白起又讲了一遍与顾景天相遇的种种。 甄君子结合当事人先后说的,脑子里已经勾勒出他离开的这五天里,顾景天都在干什么,甄君子向来不被情感所感动,除了十年前那次不同寻常的记忆之外,再没有让他坚硬的心融化,甄君眼眶微微泛红,道:“景天,你坐在门口是一直在等我?” 第13页 甄君子一想到,刚才还因为这个,凶顾景天,就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不是。”顾景天不承认,找了个最合理的理由,“我是在那里吃饭,别在自己脸上贴金。” 甄君子是笑了。 薛麦冬和白起的脸却黑了。 甄君子一个劲儿的给顾景天夹菜来表达歉意,嘴里不住的劝他多吃些,怎么才几日不见就瘦了。 顾景天将碗推到甄君子面前,使性儿道:“你不用给我夹,我不饿。” “怎么会不饿?” 顾景天,“…” 白起也道:“是不合胃口?你想吃什么,只管说。” 顾景天道:“什么也不想吃。” 甄君子伸手摸着顾景天的额头,“哪里不舒服?” 顾景天一别脸,闷闷道:“心不舒服。” 薛麦冬这才抬眼瞅了一下顾景天,心里又多了定律,只要是长得好看,天生就会撒娇。 甄君子和白起皆是风流场所的高手,就知道顾景天这是秋后算帐,“怎么样才能舒服?” 顾景天沉默了半日,才道:“我怎么会知道?” 甄君子满眼的宠溺,道:“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甄君子理解错了,白起和薛麦冬也理解错了。 顾景天是真的心里很难受,委屈道:“你刚才为什么对我那么凶?” 在场的人皆是一愣,顾景天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甄君子也想不明白,刚才为什么就那么大的火气,脑子飞速的转了好几圈,也不知怎么回答,于是乎,像往常一样,看向薛麦冬。 薛麦冬懂得,道:“他是在气他自己。” 顾景天不解,询问的目光看着薛麦冬。 甄君子也有些疑惑,不知薛麦冬这次怎么给他打圆场。 白起则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薛麦冬语气中没有任何温度,道:“因为他想抛弃你,现在又后悔了,来找你,不想你没几天,就勾搭上了新欢,你说他能不生气吗?” 甄君子没想到,薛麦冬会说这样的话,只道:“你在他面前胡说什么?” 白起嘴角上扬,一副心栽乐祸的神情,你甄君子终于栽到自己兄弟的手里了吧。 薛麦冬不理,只对着顾景天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难道就一点都没有怀疑他为什么不辞而别?就算自己想不通,总会问吧?” 甄君子怒了,彻底的怒了,待要说什么,顾景天抢先道:“我知道。” 薛麦冬脸上的鄙视一点也不掩饰,就算是想讨好一个人,也不用这么卑微吧,“为什么不生气?又为什么不质问他?” 甄君子和白起也好奇,就算是人的脾气再好,也不可能一点也不生气。 顾景天在三双眼睛的注视下,十分不自在,清澈明亮的眸子变得忧郁黯然,低声道:“我爹爹和娘亲在我五岁的时候,也是趁着我睡着的时候,不辞而别,亲生父母尚且如此,何况是别人。” “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薛麦冬和白起不知原因,甄君子知道,心中又是难受、又是愧疚、又是愤怒、又是自责,不等顾景天回答薛麦冬的话,就道:“景天,我甄君子向你保证,从今天起,绝对不会在不辞而别。” 顾景天呆呆的看着他,眼中含着泪光,突然间垂下眼睑,又黑又长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颤抖着,遮住了眸子中的悲凉和无助,道:“你不用向我保证什么,我真的不怪你。” “你不相信我?” 顾景天不语。 甄君子信誓旦旦,“我会让你相信的。” 薛麦冬和白起怎么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多余,更见不得他们山盟海誓,想出去,眼不见心不烦,又不甘心,只闷闷的坐在那里不动。 其实,甄君子的山盟海誓并不是那么的值钱,也就是这么一会儿。 顾景天却十分的相信,沉默了半日,才道:“我饿了。” 甄君子又开始频频给顾景天夹菜。 顾景天微微一笑,“我想吃你做的面。” 顾景天的笑容,蛊惑人心,甄君子难以抗拒,哪有不答应的份,拉着顾景天的手,道:“走,咱们去后厨。” 白起和薛麦冬眼看着他们手拉手的往外走,“老大。” “甄兄。” 甄君子转身,像是才发现他们,尴尬的笑了笑,拱手对白起道:“真对不住,下次,下次我一定请你。” 白起想说,让顾景天一同前来。 甄君子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对侧头对薛麦冬道:“麦冬,你回无涯山吧,我送景天回雁中,估计得半年,这半年又要辛苦你了,等我回来,一定好好谢谢你。” 同样,不等薛麦冬开口,甄君子就牵着顾景天的手在他们的视线里消失。 顾景天在听到甄君子要送他回雁中时,又是惊讶,又是感动,犹豫了好一阵子,才想得再确认一下,道:“甄大哥,你真的要送我回家?” “当然。” 顾景天脸上藏也藏不住的笑容。 ☆、不要挤我 吃了饭,歇息了片刻,他们便开始启程,天黑前,到了岭南县,找了处客栈住下,顾景天坐在床边泡着脚,心不在焉,道:“甄大哥,你也泡泡脚,解乏。” 第14页 甄君子不以为然,说道:“我就不信,这还能解乏,再说我也不累。” “脚底有多个穴位…”顾景天开始给甄君子解答。 甄君子的身体一点一点靠近顾景天,展开手臂搂住他的肩膀,表面上是认真不能再认真,其实压根一个字都没有都没有听进去,只觉得顾景天的声音就如同琴弦,拨动他的心绪,在顾景天耳边,道:“这都是谁教你的?” 顾景天因为甄君子的热气,不由的躲开了一下,推开他与自己有一定的距离,道:“你挨我这么近干什么?”抬起脚,从甄君子手中拿过毛巾,不想甄君子又抢了回来,蹲下身子,握着顾景天的脚擦拭。 顾景天只微微惊讶了一下,并没有觉得什么,他是富人家的公子,以前身边的丫鬟和奶娘就是这么伺候他,“你不洗吗?” 甄君子低头看着顾景天的脚,握在手心里,鬼使神差道:“洗”。说着坐在床上,脱下鞋将脚伸进水盆子里。 顾景天道:“不换水啊。” “又不脏,换什么。”甄君子一面往里扒拉顾景天,一面说道:“你睡里面。” 顾景天移动着身子,蹙眉道:“为什么总是剩最后一间屋子?” 甄君子心里想道:当然是老子让他只有一间屋子,要不然怎么吃你呢? 脸上却表现的很无奈,“这也是没办法,明日咱们早点找客栈。”说着擦了脚躺下,忍不住问:“怎么?不喜欢和我一起睡?” 顾景天道:“不是,太挤了。” 甄君子心里美滋滋的,不动声色的往里挪了一分。 顾景天随着他的身子往里移了一下。 甄君子又挪了一分。 顾景天只得往墙面近了一分。 甄君子还要再挪。 顾景天坐了起来,看着外面空着大半个床,就气不打一处来,“你那边空的这么多,一直挤我干什么?” “我冷,靠着你暖和,你不会这么小气吧?我都为了你连家都不回,让你帮我暖暖都不肯,好让我伤心啊。”甄君子说得那是一个可怜兮兮,眼巴巴的看着顾景天。 顾景天也觉得自己不近人情,只道:“那也不能挤着我。” 甄君子往外挪了挪,“这下行了吧?” “再往外些。” 甄君子极不情愿的照做。 顾景天这才躺下。 甄君子面朝着顾景天,直愣愣的看着。 顾景天不自在了,一翻身对着甄君子,道:“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如果自己是个大姑娘,让甄君子这么盯着,还可以解释,可自己是个男子,让另外一个男子在床上这么瞧着,十分的别扭,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甄君子眼神又深了几分,“你真好看。” 顾景天腾的坐了起来,一个男人让另一个男人说长得好看,就是一种羞辱,双脚使劲的蹬甄君子,“你胡说什么?下去。” 甄君子顺势拿着他的脚,坏笑道:“好好,我胡说,景天长得最难看。” “说谁难看了?” 甄君子假装很为难似得,“好看也不是,难看也不是,你说是什么吧?” 顾景天算是明白了,甄君子就是在拿他取乐,更是生气,索性下了床,要往外面走。 甄君子一把他扛在肩上,顾景天挣扎的要下来,“甄君子,你放我下来。” 甄君子倒是很听话,走到床边,轻轻的放下,眼神中燃烧的欲望之火,盯着顾景天,像是勐兽盯着自己心仪的猎物。 顾景天对着这样侵略性的眸子,害怕了,他奇怪,甄君子白天还好好的像个正人君子,怎么到了晚上就跟换了个人似得,不由的向后缩了缩。 甄君子就爱看顾景天既害怕又懵懂的神情,不知道有多可人,道:“平时的教养哪去了?直唿其名,你家大人没有教你,对比自己大的人该怎么称唿吗?” 顾景天赌气道:“那得看这个人值不值得?” 甄君子饶是兴趣的“哦”的一声,“你的意思是我不配?” “就这意思。” “我怎么不配?” 顾景天想了又想,刚才甄君子对他的态度又好像不是什么事,就是感觉不舒服,说出来吧,就矫情了些,脸慢慢的红了起来,推了他一下,“不要这么看我。” “你一个大男人还怕人看了?” 顾景天又窘又羞、又气又怒,不知所错。 甄君子不敢逗他了,躺在床上,“好了,怎么这么不禁逗呢?” 顾景天不理他。 甄君子看着顾景天,“你是要坐到天亮吗?” 顾景天气鼓鼓的瞪着他。 甄君子想了能让顾景天瞬间心情变好的话题,“我还真看不出来,你怎么这么厉害,看他一眼就知道白起中毒了。” 果然,顾景天的脸色微微缓和。 甄君子继续拿着佩服的口气说道:“年纪轻轻,医术就这般了得,对了,你多大了?” 顾景天心中是打定主意不再理他,可嘴上却不争气的回答道:“十四。” “才十四岁。”甄君子的惊讶一半是真的,一半自然是装的,看顾景天的相貌知年龄不大,这是真的,但十四岁就能一眼看出人中毒了,确实是很惊讶,又或许是蒙对的,“你的老师是谁?一定是个名医。” 第15页 甄君子也只是讨好顾景天,哄他开心。 顾景天如他所愿,真的是眼角眉梢间藏也藏不住的笑意,眸子明亮的如天上的星星,显得整张脸异常的生动,“是外公。” 甄君子旋即夸赞道:“名师出高徒啊,是雁中的神医吧。”话音刚落,甄君子突然间灵光一闪,“雁中?” 顾景天有些不好意思,“他们都说外公是神医。”停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道:“我也觉得是。” 甄君子看着顾景天,仿佛在寻找某种记忆的痕迹,太巧了吧,雁中,神医,外公,还有年龄,十年前,他正好四岁,对,还有名字,顾景天,刚开始他赌气说自己姓秦,可见他口中的外公姓秦,景天,景天,甄君子脱口喊道:“天天?” 声音上扬,像是在确定。 顾景天愣了一下,“不要叫我小名,从我七岁,外公就不叫了。” 甄君子大喜,捧着顾景天精緻完美的脸庞,趁着这个绝佳的机会,狠狠的亲了一口。 顾景天被这个突然来的吻吓傻了,在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甄君子激动的说道:“你不记得我了?我是你大哥哥啊。” ☆、初见 甄君子激动的说道:“你不记得我了?我是你大哥哥啊。” 顾景天愣愣的看着他。 甄君子说道:“小东西,十年不见都长这么大了。”说着又要去亲顾景天。 这回顾景天反应过来了,连忙推开甄君子,侧开脸,“你是谁啊?老亲我干什么?” 顾景天肯定是遇到熟人了,就是想不起来,也是,能叫他“天天”的,肯定是七岁之前的事情,突然又想到甄君子说了“十年不见”,他那时才四岁,能记得才怪。 甄君子笑眯眯道:“你小时候我经常亲你。” 没有比甄君子更脸皮厚的,他哪里亲过?只不过在打赌,顾景天是否还记得,睁着眼继续一本正经瞎说道:“我说怎么见了你就想搂着你睡觉,原来你是天天,你忘了,小时候我经常搂着你睡觉。” 顾景天茫然的摇了摇头。 甄君子暗暗庆幸,“整日让我抱着…” 顾景天打断道:“那时候我还小,现在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能随便搂随便抱,更不能随便亲。” 顾景天突然担忧起来,甄君子不会还把他当成四岁的小孩,又搂又抱又亲吧?事实证明,这个担忧是正确的。 甄君子明白顾景天的意思,根本不接他这个茬,神色黯然,“总是想着回雁中,看看你们,没想到外公他老人家…”说到这里停了一下,“什么时候的事情?” “三年前。”顾景天伤感。 “我真该早些去找你。”甄君子又后悔又是自责,“这三年是谁在照顾你?” “我自己过啊。”顾景天想起这三年的生活,不由的心酸,“外公在的时候,舅舅们就已经分家了,所以现在就只剩下我一个人。” “你是一个人?”甄君子吃惊,“那照顾你的奶娘和丫鬟呢?”在他的印象里,顾景天身边有一群人围着照顾着。 “都回自己家了,或是又找到新的主家。” “那时候你才十一岁,他们怎么就忍心对你不管不问?你父母呢?他们不来接你回去吗?”甄君子一半是心疼,更多的庆幸,顾景天一个人,那就更好办了。 顾景天苦笑道:“爹爹和娘亲来过,说原是想接我回京,可祖母说什么都不同意,只要我回家,她老人家就带着大哥二哥回川州,父母无法,只得作罢。” 甄君子胸口像是憋着一口气,根本无处发泄,脑子里很自然的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原本他们还有相同的一面,都被自己的父母嫌弃,不由的更加心疼顾景天,道:“这三年你是怎么过的?身边没有照顾你的人,习惯吗?住在哪里?” 顾景天有些心虚说道:“外公把老宅留给了我。” “秦萱阁吗?”甄君子对这个名字记忆犹新。 顾景天犹豫的点点头。 “不害怕吗?一个人住在那么大的宅子里?” 顾景天摇了摇头。 并非是顾景天真的不怕,眼看着下人以各种理由离开,或是直接不辞而别,除了感觉被抛弃,剩下的只顾的伤心难过,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个大大的庭院里已经只剩他一个人孤苦伶仃,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习惯了,顾景天没有去找舅舅,更没有去找父母,就一个人在这个曾经给他带来温暖和幸福的宅子里生活,整理外公写的书籍,只要看到外公写的字,就如同见到他的人一样,就这样过了三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的父母突然间来了,并要带他回京,顾景天原本不愿意,对他们除了怨恨,并无其他。 顾丞相和他的夫人起初还温言哄劝,到后来就没有了耐性,就叫来秦耀和秦辉,让他们来劝劝自己的外甥,这两人对顾景天更是恨之入骨,自己的父亲把毕生心血,全都给了这个外姓人,特别是《脉经论》和这个老宅,哪能不气。 一位强行收了宅子,将顾景天赶了出来,“你快回京城去,这里不是你的家。” 第16页 另一位夺走医书,只道:“你外公是老煳涂了,才会把秦氏东西给了你。” 顾景天身无分文,在万般无奈下,只得不情不愿、委委屈屈的跟着自己的父母回京。 不想到了半路上,顾景天在一次无意中,亲耳听到他的父母之间的对话,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是让他去罗凉国做人质,这些天的慈祥和爱都是假的,又是气愤、又是悲凉,虽然知道自己已无去处,身上更没有银子,但还是义无反顾的离去,还好,还好,在他漫无目的两日之后,遇见了甄君子,如同在寒冷的雪夜里,找到了给人温暖的火苗。 甄君子紧紧的搂着顾景天,诚挚的道:“没事,有我呢。” 顾景天心里说不出的感动,也就不觉得在甄君子的怀里没什么别扭,许久才道:“以前的事情我记得不太清楚,你给我讲讲吧。” 甄君子笑了笑,开始娓娓道来。 十年前,甄君子在敌人的围攻下,只剩下半条命硬是逃了出来,全身上下的刀伤,吓得路人不敢瞧他,更别说给他请郎中医治,甄君子咬着牙,跌跌撞撞的不知跑了多久,才精疲力尽的倒在墙角下,不多时,鹅毛般的大雪从空中飘飘洒洒而落,甄君子抬起头,眼角的泪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滑了下来,身体里的血液像是被这寒冷的天气冻住一般,冰冷僵硬,想想自己十七年的人生,是如此的心酸和艰难,不忍回忆,越想就越不甘心,没有知觉的手扶着墙面正要努力的起身,忽听一声音响起,“大哥哥,你坐在地上不冷吗?” 甄君子闻声望去,只见一男孩,小脸冻得红扑扑的,长长的睫毛下乌熘熘的眼珠子就像两颗黑水晶,明亮而清澈,怎么形容了,“好看”,“真好看”,甄君子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小孩,心里不知什么滋味,见他手里拿着糖葫芦毫无惧色的盯着他看,想起一路上见他如见了鬼的成年人,从心底生出一股暖意缓缓流淌到冰冷的血液里,“你不害怕我?” 男孩抿着小嘴,像是思考特别复杂的问题,随后摇了摇头,慢慢的向他身边挪动,小心翼翼的将糖葫芦举到甄君子的面前,生怕他会拒绝,奶声奶气道:“你吃吗?可甜了。” 如果这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面那该多好啊,甄君子一定会热泪盈眶的接了过来,看着男孩期盼的眼神,甄君子还是张开嘴咬了一口,顿时又酸又甜的味道沾满口腔,直入心田。 男孩银铃般的笑声响起,“好吃吧。” 这个味道让甄君子回味无穷,每看到卖糖葫芦,都会买上一串,就是再吃不到那时的味道,“好吃。” 让甄君子更吃惊的是,男孩伸出自己的小手,用尽全力想扶起他。 当然,甄君子还是一动不动的坐在地上,“小娃娃,别动我,小心弄脏了你的手。” 小男孩仍旧用力的拽着甄君子,“大哥哥,你跟我回家,我外公可厉害了。” 甄君子看着他天真的小脸上尽是崇拜之情,想来他外公在他心里是一位无所不能的英雄,冷笑了一声,“小娃娃,你带着全身是血的人回家,会吓着你家大人的,不怕他们打你屁股吗?” 小男孩在听到这句话后,立刻转身就跑。 ☆、不要挤我 甄君子原本暖过来的心随着男孩渐渐远去的身影也一点一点的冷了下来,怎么跑得这么快?早知跑得这么快,不如先让你回家拿一碗面,好歹不做饿死鬼,正在他快要闭眼睛的时候,模模煳煳的看到一个人向他走来,甄君子努力的不让眼皮合住,身影越来越近,似乎又听见那个清脆的声音,“外公,就是他,让他和我们回家吧,他一定冻坏了。” 甄君子终于看清楚了,说话的正在刚才的那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他不是在做梦,甄君子呆呆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发现,小男孩是被一位慈祥和蔼的老者抱着。 甄君子就这样坐在这里看着老者急急忙忙的走到他的身边,放下小男孩,声音温暖如冬日的暖阳,道:“孩子,看来你的伤不轻。” 甄君子只见这位老者大约五十岁,后来证明他看错了,老者由于保养得体,根本看不出他的实际年龄,尽管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不少吻痕,但依然能看出,年轻时一定是位俊美的公子,怪不得他的外孙长得如此好看。 他睡了好久,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他的兄弟、朋友,甚至还有他的敌人、仇人,甄君子在荒郊野外找了好久,就是找不到他的娘亲和爹爹,伤心欲绝的蹲在地上大哭,突然一个声音传进他的耳朵,“大哥哥,别哭。” 甄君子勐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天真无邪的小脸,见他醒来,立刻转头,喊道:“外公,大哥哥醒了。” 话音刚落,老者出现在他的眼前,摸了摸他的额头,道:“烧也退了,饿了吧?” 甄君子的脑子还是一片空白,茫然的点了点头。 老者起身吩咐下人准备上饭。 甄君子呆呆的环顾四周。 男孩趴在床沿边,眨着明亮的眼睛,“大哥哥,你都睡了好几天了。” 甄君子一点一点的回过神来,勐得掀开被子爬下床,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面磕头,一面说道:“多谢恩公,我一定做牛做马报答你。” 第17页 老者连忙把甄君子扶起,“不用这样,救死扶伤本就是医者该做的。” 甄君子还要下跪。 老者阻拦道:“你看把天天吓着了。” 甄君子这才发现男孩紧紧拉着老者的长袍的一角,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怯生生地看着他。 这位和甄君子有着不解之缘的便是顾景天,那位老者就是雁中的神医——秦钟,也就是顾景天口中的外公。 甄君子一连在秦萱阁住了半个月,每天陪着天天玩耍,逗他开心,当然,这里面的事情让甄君子又添加了不少内容,真的假的混杂在一起,顾景天也就信了,问道:“你后来为什么不去找我们?” 甄君子傻掉了,他只想着让顾景天觉得他们的感情很深,把离别的场面说得是那么的难捨和感人,没想到顾景天问了这句,笑了一下,又干笑了一下,轻咳了两声,才道:“那个…实在是忙的…总有事走不开…” 顾景天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甄君子又道:“这不想着今年就去看你们,谁知咱们这么有缘,居然又碰巧遇见了。” 顾景天闭上眼睛躺在床上,不语。 甄君子动了动他,“不会是生气了吧?” “没有,我困了。” 甄君子透过窗纱看外面,“天都快亮了,睡吧,等你睡醒了咱们再赶路。”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甄君子简直是把顾景天捧在手心里,照顾的无微不至。 唯一让顾景天不满意和尴尬的是,甄君子爱搂人。 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甄君子总是把顾景天整个人都揽在怀里,顾景天挺烦这件事的,甄君子道:“你小时候我就是这么抱着你睡的。” 顾景天气不打一处来,“我现在都多大了。” 每到这时候,甄君子总是逗倍儿他,直到顾景天不再理他,甄君子又开始哄,然后再保证。 顾景天发现了,甄君子一般是说话并不算话,还是一意孤行。 所以,分开睡才是解决办法的根本,于是,每到一处客栈,顾景天总是先开口问:“还剩几个房间?” 让他奇怪的是,所有答案都是一样的。 “只剩一间了。” 顾景天无奈无助,站在院中,抬头仰望星空。 甄君子展臂搂住他的肩膀,“凉了,回屋去。” 顾景天最反感的就是这个,自己就算比甄君子小十三岁,可也是成年男子,甄君子却处处无微不至管着他,心意是好的,就是太霸道了,想着自己的外公都不曾这么管着他,甄君子与他非亲非故的,凭什么管着他? 又为什么无限制的对他好? 就算是因为以前的渊源,也不至于这般,问他吧,甄君子总是意味不明的只笑不答,让顾景天更是憋屈。 甄君子揽着顾景天的肩往屋里走。 顾景天拖着腿不走,赌气道:“你管我呢,我就在外面。” “行了,今晚我保证不搂着你,好不好?” “我才不信了。” 甄君子笑着贴近顾景天的脸颊,低声道:“那你是想让我抱呢,还是不想让我抱?” 顾景天那火气腾的就燎原了,“你别老是这样。” 甄君子看着近在咫尺的脸颊,越看越好看,越看越可人疼,手不由自主的摸了上去,逗玩道:“别老是哪样啊?” 顾景天狠劲儿的推开他,气哼哼的回屋了。 甄君子摇头笑着跟在他身后,见顾景天黑着脸坐在床沿边,只得拿出不知说了多少遍的理由哄道:“我是怕冷,才搂着你,咱们都是男子,你害什么羞。” 顾景天起初听他的这个藉口,确实是信了,随着天气渐渐暖起,甄君子反而抱着他更紧了,见他又拿出这个说辞,面上露出“我信你就是傻子”的表情。 甄君子道:“你为什么不喜欢我抱着睡?” 这事还用问吗? 顾景天没好气的说道:“你说呢?” 甄君子死皮赖脸道:“我怎么会知道?” 顾景天皱着眉头,十分不情愿,又不得不说,“你觉得这样正常吗?” “怎么不正常?” 顾景天翻了个白眼,分明就是故意为难他,脱下鞋就钻进被窝里蒙着头。 甄君子拽他的被子,关切的说道:“脱了衣服再睡。” 顾景天闷在被子里不说话。 甄君子笑了笑,连同被子把顾景天搂在怀里,温言道:“快到雁中了,咱们先去祭拜一下外公外婆,然后你回秦萱阁收拾一下,咱们就回无涯山”。 ☆、不让你受委屈 顾景天勐地掀开被子,看着甄君子说道:“我多早晚说要和你回无涯山了?” “我要替外公好好照顾你,你不回无涯山,回哪儿?”甄君子故作恍然状哦了一声,道:“我怎么忘了,你可以住舅舅家,或是你回京城。” 顾景天呆住了,这才清楚的认识到,天下之大,却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不免的伤感,分明黑白的眸子里瞬间蒙上一层水汽。 甄君子心疼了一下,却道:“怎么了?” 顾景天停了好长一段时间,才问道:“你呢?” 第18页 甄君子理所当然的道:“我当然是回无涯山了。” 甄君子快速的回答让顾景天的心脏狠狠的被刺了一下。 甄君子的话并没有错,顾景天什么也没说,转过身,面对着墙。 甄君子脸上露出不明意味的笑容,展臂从后背搂住顾景天。 顾景天今天没有挣扎。 甄君子的手开始不老实的来回摸,顺着他的手臂,到脖颈、下巴,再到脸颊,“你的皮肤真好。”指尖感觉到湿湿的,连忙抬起上身搬过顾景天,只见他泪眼婆娑,“宝贝儿,怎么好好的哭了?” 这要是在平时,“宝贝儿”一词,一定能让顾景天对他横眉冷对,或许是听的多了,有了免疫功能,也就不觉的别扭。 甄君子知道原因,故意再问。 顾景天忍不住哭出声来。 甄君子连忙又哄又劝的一阵子,顾景天止住声,道:“我还想住秦萱阁,哪也不去。” “好好好,咱们就住秦萱阁,好不好?” “我一个人住那里害怕。”顾景天在外公去世后,再没有人关心过爱护过他,甄君子就像是上天赐给他的礼物,除了爱搂人这个毛病外,可以说,对顾景天那是一个无微不至,人一旦得到温暖,再回到以前孤独而清冷的日子,便会悲凉苦楚。 “那怎么办?”甄君子努力做出为难的样子,“我给你找些僕人,怎么样?” “我不要。”顾景天想都没想就道。 “你说怎么办?”甄君子把这个难题扔给了顾景天。 顾景天低着头,半日,才小声道:“你留下来吧?”声音完全没有底气,像是可怜的乞求。 要不是甄君子带着很强的目的性,怕是早就答应了,“那不行,我的那些兄弟还在山上等着我了。” 顾景天听了,心里莫名酸熘熘的,赌气道:“让他们也来雁中,反正秦萱阁的房间多的是。” “你说的轻巧,咱且不说搬一次家有多麻烦,光是兄弟们也不一定会同意的,他们在山上住惯了,勐得一下子来到雁中不习惯,再说,我们无涯山上的风景有多美,你根本想像不出来的,对了,你见过无涯花吗?” 顾景天摇了摇头。 甄君子兴奋道:“我保证你看过无涯花之后,再看其它花都不是花。” 顾景天破涕而笑,道:“尽吹牛,世上哪有这么美的花?” 顾景天的笑容足以让人弃国弃家,甄君子定了定心神,“不信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说实话,甄君子也不敢保证,他们能不能看到无涯花,此花是美,也许就因为太美,所以在他无意中看到悬崖峭壁上美得几乎无法让人形容的花之外,再没有看见过,有时候甄君子觉得那一定是在梦中见到的,昙花一现的绚烂的梦,就像是顾景天一样,独一无二、倾国倾城。 顾景天的好奇之心起来了,想了很久,才糯糯的道:“我…去看看,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甄君子笑得合不拢嘴,只要你上了山,这辈子就别想离开,正在他得意洋洋之际,只听顾景天说道:“我怎么从没有听说过无涯山?” “此山并无名,是我见它风景美,便随口就取了。” 顾景天笑道:“出自什么典故?” 甄君子自嘲的笑了笑,“哪有什么典故,我连字都不认识几个,不过是有感而发,山上的花叫无涯花,我们的门派就叫无涯派。” 数日,甄君子陪着顾景天来到秦萱阁。 守在门外的小厮看到顾景天,先是惊讶,后又灵敏的迎了上来,赔笑道:“表少爷,您怎么来了,可把顾丞相和顾夫人急坏了。” 顾景天撇嘴道:“是吗?” 小厮连说几个“是”,又引着顾景天和甄君子进去。 顾景天道:“你们不用跟着,我拿上东西就走。” 话音刚落,就听一下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这里有你什么东西?” 甄君子和顾景天转过身来,只见一位少年生的眉清目秀,满脸的嫌弃和鄙夷,语气极不和善,“姑父和姑妈满天下的找你,你怎么又回来了?”少年又冷冰冰的提醒道:“这里不是你的家,你不会不知道吧?” 甄君子的火气上来了,不由分说的上去打了那少年一拳。 “啊”的一声,少年捂着鼻子嘴,“你是谁呀?敢打我。” “老子打的就是你。”甄君子抬起手又要一拳,顾景天拼命的拦下,“你干什么打他?” 甄君子“嘿”了一声,想着还不是为了你,怕你伤心。 顾景天看着那少年满鼻子嘴的血,除了有些不好意思之外,居然有些快感,想笑又不敢笑,“秦墨,那个…对不住啊,甄大哥不是故意的。” “顾景天,你别在这里假惺惺的,我知道你心里肯定乐成了花,你们等着”。说完拔腿就跑。 顾景天看着秦墨的背影,嘆了口气,道:“他还不知道在大舅妈面前怎么说呢,甄大哥,你打他做什么?” “我还不是再给你出气。”甄君子脱口道。 顾景天嘴角上扬,脸色绯红,转身走去。 第19页 甄君子跟在他身边,故意把脸伸到他的面前,“你脸怎么红了?” “没有啊。”顾景天推开甄君子,手摸着滚烫的脸颊,心里也再问自己,“为什么好好的脸发烫?”嘴上说道:“咱们快点吧,省的见到舅舅舅妈又该数落我。” “他们敢。”甄君子恨恨的说。 顾景天看着甄君子,心里咋就这么甜蜜了,“你…你为什么不高兴啊?” 甄君子从来没有过的温柔和心疼,深情道:“我捨不得你受委屈,哪怕一点也不行。” 顾景天偷偷的乐开了花,心里没来由的怦怦的乱跳,像是里面住着一个小鹿,嘴上却道:“我受不受委屈,和你有什么关系?” ☆、念想 “你受委屈,我心疼,你说跟我有没有关系。”甄君子既认真又深情的说道。 顾景天这时候还是很感动的,只抿着嘴笑,抬头看着前方,道:“还记得这里吗?” “当然记得的。”甄君子望着面前这个十分雅致的阁楼,满脑子的搜索着,若有所思的说道:“怎么会不记得了。” 随着顾景天来到房中,只见当地放着一张黄花梨大案,案上有笔墨纸砚,两边放着大大的书架,上面磊着满满的书,便猜着说道:“想必这就是外公写书读书的地方。” 顾景天水润的眸子里带着伤感和幸福的回忆,点了点头,环顾四周,道:“从小我就陪着外公在这里看书,甄大哥,我们上二楼去。” 甄君子上了二楼放眼望去,才知道有钱人家真tm的会享受,从这里看去,只见桃花满地,绿柳横坡,小桥流水,亭台曲径,风景比画上的还要美,甄君子正在与无涯山相比较,只听顾景天说道:“现在是春天,院里的桃花都开了,落了满地,再过两个月,石榴花开了,从这里看就是火红的一片,我每次偷懒不想读书,就一个人在这里,盼着外婆快点出现,这样我们就可以去吃饭了。” “你怎么不去找朋友去玩。”甄君子话音刚落就后悔了,正要圆回来时,只听顾景天自嘲道:“不祥人怎么会有朋友呢,舅舅从来不让表哥表姐和我一起玩,更别说别人家的孩子了。” 甄君子心里虽然有点发酸,但更多的是兴奋,顾景天终究只属于他一个人,想到这里,脸上就有了抑制不住的笑容。 甄君子是高兴了,可顾景天不高兴,“我没有朋友,你就这么高兴?” “我是你第一个朋友,当然高兴了。” 顾景天只愣愣的看着他。 甄君子以为他生气了,握住顾景天的手,柔声道:“我是在开玩笑了。” 顾景天黑宝石的眸子里闪闪水光,许久才道:“甄大哥,你不怕我…” “我从来不信这些。”甄君子知道顾景天的疑虑,所以打断道:“就算是,老子也不怕。” 顾景天连忙将头转到了另一边,望着外面,水晶从眼眶中流了下来,半日,方说道:“无涯山有桃花吗?” “会有的。”甄君子揽住顾景天的肩膀,“回去,我就让兄弟们种上一大片,怎么样?” 顾景天噗嗤一笑,两条胳膊鬼使神差的绕住甄君子的脖颈,眉眼弯弯,说道:“那你的兄弟们肯定恨死我了。” 甄君子顺势搂着顾景天的腰身,一把火在小腹里烧了起来,眸子又深了几分,道:“你这样,就不怕我做坏事?” 顾景天在这一方面是完全不开窍,于是问道:“你要做什么坏事?” 甄君子玩心大起,正要逗玩一下顾景天,却隐隐约约的听到脚步声,便皱了一下眉头,道:“景天,你舅舅他们快要来了,如果不想见他们,咱们拿了东西就走。” 甄君子知道,顾景天虽然和舅舅的关系一般,可再怎么说也是亲人,如果和他们起了冲突,伤心的只有顾景天。 果然,顾景天连忙下了楼,收拾了一些书籍和画,就和甄君子出了门。躲不掉的终究是躲不掉,在顾景天和甄君子来到秦萱阁,早就有小厮禀告秦耀夫妇,便一起来这里见他,不想半路碰到自己的宝贝儿子满鼻子的血,秦耀的火气腾的就上来,几乎是跑着来到这里,本想教训一下顾景天,不想有外人在,便拿起长辈的款儿,开始批评了顾景天任性不听话,为什么让父母担心,这样是大逆不道。 顾景天倒是习以为常,甄君子哪里能容忍,待要发作时,只听顾景天说道:“大舅父,我来拿东西,拿了就走。” “你要拿什么?”秦耀别扭的很,这里有你什么东西?就算有,你也配拿么?“《脉经论》在你二舅舅那里。” “就拿幅画。”顾景天从甄君子手中拿过打开,“这是我小时候和外公一起作的。” 顾景天把原本想说的“不值钱的”这几个字省略了,道:“就是留个念想,还有就是外公抄的书。” 秦耀的脸色缓了起来,“好。”眼睛不断的瞅着甄君子,“小天,他是谁啊?你们怎么认识的?” 不等顾景天开口,甄君子抢先道:“我们十年前就认识了,不打扰你们,这就告辞。” 第20页 甄君子不想和秦耀多说一句话,拉着顾景天就走。 顾景天总觉得这样没礼貌,连忙说道:“大舅舅,我们走了,您多保重。” 秦耀也是急的说道:“让舅舅派人送你回京吧。”怎么的也是有血缘关系的,秦耀对那个长相一般,脾气却不怎么好的人很是不放心,不知为什么有一种错觉,他的外甥被这个男人拐跑了,心中大为不快。 顾景天一面走,一面解释道:“不用了,我们不回京,去…啊…”顾景天吓得紧紧的搂着甄君子的腰身,只觉的双脚离地飞跃起来。 甄君子不想让顾景天道出“无涯山”,便也没有说一说,就展臂圈住了他的腰,运气一提,飞出秦萱阁,远远的还能听道秦耀的声音,“你去哪儿?你要带小天去哪里?来人,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追。” “你干嘛这么急啊?吓死我了,也不告诉我一声。”顾景天嘴上虽然是在责怪,脸上的笑容却出卖了他,还在想着自己刚才飞在空中的感觉。 甄君子满是宠溺的眼睛看着他,只笑着说道:“我记得你喜欢吃一家店里的红豆酥。” 顾景天诧异,点了点头,“你还记得啊。” “当然,走,咱们去吃。” 在这一路上,他们看山玩水吃美食,不亦乐乎,神仙估计都要羡慕嫉妒恨了,只是再完美的事情,都会有一些不和谐的插曲。 这不,甄君子正驾着马车去前面的镇上,突然间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些人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甄君子回头将车帘掀开一条缝,对着坐在车厢的顾景天轻声说道:“好好的在车里呆着,不管听见什么都不要出来。” 甄君子不想让顾景天看到他兇残的一面。 顾景天懒懒的躺在毛毯上,听声便睁眼看了一眼甄君子,什么也没有多想,“知道了。” 顾景天的这一眼,可说是风情万种,早就把甄君子的魂勾跑了,眼睛就是再捨不得离开他,也只能放下帘子,转头从车上跳了下来,直盯盯的瞪着为首的那个人,露出冷酷不屑的微笑,“劫到老子头上了,也不打听打听老子以前是干嘛的。” 只见那人气宇不凡,怎么看怎么不像个强盗,眼角眉宇间还有点像顾景天,心中就有些疑惑,回头又看了马车一眼,再转向那人,“你们今天可是要想好了,让我们从这里过去,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要不然…”甄君子冷笑了几声。 那人的眼光只透过他,看向马车,语气并不和善,“小天,我们回家。” ☆、疑惑 能叫小天的,一定是亲人,再一次证实了甄君子的猜测,只没好气的说道:“你瞎叫什么,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 那人说道:“他是我弟弟,我已经找了他一年多。” 甄君子转头看向身后的马车,还好,顾景天很听话的没有出来,心中大慰,回头冷冷道:“我说了,没有你要找的人。” 那人只道:“小天,别在胡闹,父亲母亲急坏了,所有人都等着你。” 说到这里,甄君子当然知道什么事情,头顶上的火气一发不可收拾,朝着他狠劲儿的“呸”了一声,“娘的,老子最讨厌你们这些人,等着他干什么,你是他哥哥,怎么忍心把他送到那个野蛮之地去做囚犯?“ 面对着陌生人的质问,那人有些措手不及,先是一愣,他没想到,顾景天把这个事情告诉眼前这个兇狠恶煞的陌生男人,他们是什么关系? 又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随后便强调的说道:“不是囚犯,是到那里做客。” 甄君子没好气的冷笑道:“那你咋不去?” 那人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朝着马车上命令道:“顾景天,你给我下来。” 话音刚落,只听甄君子冷嘲热讽的说道:“好大的官威啊。” 那人怒目瞪着他,“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老子从生下来就没吃过敬酒。” 那人将手一抬。 顿时间,众人亮起手中的兵器。 甄君子将手伸进车厢去摸自己的长剑,谁知一只手握住了他。 甄君子回头看去,只见顾景天牵着他的手缓缓的下了车。 那人冷笑道:“还是你明白,能跑到哪去?天下之大,莫非王土。” 甄君子心里憋气,刚才还夸你这个小妖精听话了,现在倒好,直接下了车,将顾景天挡在了身后,道:“你下来做什么,别怕,就这几个人,哪里是我的对手。” 顾景天眸子中似有水晶,微微一笑,将甄君子的身子搬了过来,与他面对面的站立着,深情中带着悲凉和不舍,说道:“你的好,我永远记着,你回吧,好好过你的日子。” 甄君子没有被感动,相反的非常非常的生气,“你胡说什么,你以为我保护不了你?你以为我平时和你说的话是哄你开心呢?” 面对甄君子的质问,顾景天低下了头,于此同时,一颗颗滚烫的泪珠啪嗒啪嗒的往下落。 甄君子是最怕他的泪水,刚才的火焰一下子就浇灭了,连忙柔声道:“刚才我说话重了,乖,不哭。” 第21页 顾景天侧脸躲开甄君子为他擦拭泪水的手,委屈道:“我怕连累你。” 甄君子笑着将他搂在怀里,安慰道:“你是真不懂我的心。”亲吻了一下顾景天的耳朵,呢喃道:“没有你的日子,我还怎么好好过?” 这也是情到深处自然而然的话,所以顾景天并没有感到别扭,更没有觉得有什么不正常,感动的一塌煳涂。 他的哥哥没有的耐性,从小在京城长大的顾景海,看出了里面的端倪,那繁华之地他什么没有见过,只淡定的说道:“小天,我可以保证他一世荣华。” 顾景天回过神来,呆呆的问道:“你拿什么保证?” 甄君子打断他们的谈话吼道:“我不要荣华,我只要你。” 顾景天为此愣了好一阵子,痴痴的看着他。 甄君子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肩,眼神坚定而深沉,“我只要你,明白吗?” 顾景天还没有完全明白他的意思,直接被甄君子扛在肩上,往马车上一扔,顺手拿起兵器,“老子连自己爱的人都保护不了,还算什么男人,他皇帝那么大的本事,还给一个野蛮小国送人质?你爹爹的官那么高,连自己的儿子都保护不了,做那官有何用?”说完将帘子狠狠的摔了下来。 顾景天在车厢里听着外面兵器的搏斗声,半天没有反应过来,“我只要你”,“自己爱的人”这些话不停的在他脑海中响起,顾景天慢半拍的觉得别扭,如果自己是个女子还好,这些都能说通,可偏偏是男子,甄君子这么说,是不是有点过了。 从他们认知到现在,甄君子对他是好,好的让顾景天都有些不可思议,这又是为什么?图的又是什么? 如果,顾景天知道这世上有短袖之风、龙阳之好,一定也能猜到,甄君子对他的企图是什么。 错就错在,顾景天没有上过学堂,所以没有比他年纪大的同学,更没有朋友,他的教育来自秦钟。 再说秦钟在他十岁的时候去世,那时顾景天还是个孩子,没有这方面的教育,就算有,秦钟也不是给他说有人好男风的事情,这些年他又是一个人生活,只有男人和女人才能相爱,男人和男人这种荒谬的事情,他是怎么也不会想到的。 但又有些事情,怎么解释呢? 比如,甄君子总喜欢抱他亲他? 他确实承认,他的长相的确比常人秀气一点。 想到这里,顾景天出了一身冷汗,不免忐忑不安,脸色一下白了,从心底里疑问道:“他不会把我当成女的吧?” 一声马嘶声打断了顾景天的思绪,马车开始急速的走动,还伴随着顾景海的怒吼,“顾景天,你给我回来,你可知这是什么罪名?” 另一个声音也响起,“老子管他什么罪名,他们那么能,怎么不去吓唬敌人去,在自己的国家里欺负自己的子民,也不怕让后人耻笑,老子平生就瞧不起你们这些人。”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顾景天的心没来由的紧张起来,帘子被掀起,露出甄君子的笑脸,“今天咱们就在这里休息?” 顾景天向外瞅了瞅,只见树木成荫,没有一个行人,弱弱的问道:“这里?” 甄君子点了点头。 “怎么休息?”顾景天下了车,四处望了望,“晚上有勐兽出来怎么办?” 顾景天完全不知道,比勐兽更可怕的是甄君子。 夕阳西下,一阵阴风颳起,树枝如鬼魅般摇摆,发出飒飒的响声,顾景天缩了下脖子,声音诺诺,“甄大哥,咱们还是走吧。” 甄君子展臂把顾景天揽在怀中,“害怕了?” 顾景天的身体立刻警戒起来,往外推他,“你怎么又搂我?这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 “一辈子也改不了了。”甄君子将脸埋在顾景天的脖颈处,深深的吸着他身上独特的香气。 顾景天全身就像是有蜈蚣爬过一样,用手推,用脚踢,不想甄君子纹丝不动,抱着他更紧了,像是要把顾景天捏碎了一般,融入到甄君子的身体里。 顾景天几乎喘不过气来,以为自己要被勒死了,挣扎的更厉害,“甄大哥,我是男的。” ☆、他乡遇故知 顾景天急得说道:“甄大哥,我是男子。” 甄君子果然松开了手,捏着他的鼻子,“小妖精,我当然知道你是男的子。” 顾景天松下一口气,天真的以为,甄君子知道他是男子就好,嫌弃的打开他的手,连忙向后退了几步,像是看怪物似的看着甄君子,“知道还这样,你是不是疯了?” 甄君子眸子里燃起不明之火,“我是疯了。”一步一步向顾景天走去,“我为你得罪了顾丞相,甚至是当今皇上,值吗?” 顾景天愣住了,他没想到甄君子会说这样的话,心里不知什么滋味,总之很难受很难受,不过,还是那句话,人家甄君子和他非亲非故,凭什么为你这般,就算是有当年的救命之恩,可秦钟已经下世多年,甄君子也不必这样对他。 甄君子继续说道:“你该怎么报答我?” 顾景天如果是位女子,也许会以身相许,可自己是男子,而且孑然一身,什么也没有,世界这么大,就只剩下他孤零零一个人的男子。 第22页 顾景天垂下眼帘,许久才悽然道:“我不知道…我什么也没有…” 甄君子露出迷一样的微笑,说道:“你有,能给我吗?” 顾景天抬眼,一头雾水,满脑子里飞速的寻转着,水润干净的大眼睛里藏不住的迷茫和不解,迷茫的看着甄君子,这样想着,也就这么问出来。 甄君子对顾景天的爱欲越来越强烈,他想立刻和他挑明,只是在最关键的时刻,一阵马蹄声离他们越来越近,偏不巧,这些人,他还都认得,甄君子在心里足足骂了他们有上百遍了,嘴上却不得不说,“千源,你们是去哪里?” “到京城演出去。” 说话的这位是蔓花楼的班主,姓冯,传到他已是第三代了,也许是人懒了不想练功,也许是有钱了不想辛苦,所以,他只是老闆,并不演出。 甄君子皱着眉头,“那你们快赶路吧。” 这句话显然是在赶他们,冯千源能看得出来甄君子急得和那位面若冠玉的少年缠绵,就偏不如他的意,故意说道:“甄兄,我们也有两三年没有见面了,怎么的也得好好的叙叙旧啊。” 甄君子皱眉道:“我们有什么好说的?” 冯千源忍不住多瞄了几眼顾景天,心中不免称赞,“这位小公子怎么称唿?” 顾景天礼貌的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又看到每辆马车上都挂着“蔓花楼”的旗帜,因问道:“你们去过雁中吗?” 冯千源说道:“我老家就是雁中。” 顾景天立刻说道:“我也是雁中的。” 冯千源除了有他乡欲故知的惊喜外,更让他激动的是,这位故知居然美得像天仙,那还不得一个劲的套近乎,问家在哪? “紫萱阁。” 冯千源更是喜的眉开眼笑,不由的觉得他们的关系更亲近了些,要不是甄君子的脸黑出了天际,冯千源喜得差一点搂住顾景天,“呀,真是有缘啊,那里的秦老先生六十大寿时,秦大爷还请我们班去府上唱过戏呢,不知你是府上的哪位公子?” 顾景天笑着只说道:“嗯,我记得你们。” 冯千源见着顾景天笑颜如花,早已乐得飘飘然,道:“你还记得啊,都好几年前的事情了。” 顾景天的眸子突然间暗了下来,淡淡的说道:“当然记得。” 甄君子强忍到现在,一只手臂把顾景天勾到身边来,没好气的说道:“你记得?” 顾景天这才看出甄君子一脸的不高兴,想着自己并没有惹着他,茫然的点了点头。 甄君子搭在顾景天肩上的手用力一捏。 顾景天吃痛,挣扎开来,美目一瞪,“你干嘛?疼。” 甄君子生气,想当年老子在你家住了有半年多,你都忘得干干净净,一个戏班子你倒是记得清清楚楚,不给你点教训还行? 冯千源笑了一笑,轻咳了两声,说道:“想听吗?今天晚上我们就在前面的镇子演出呢,不知二位肯不肯赏脸?” 面对这样的邀请,甄君子没有出声,顾景天不知为什么也不敢贸然答应,他有一种错觉,甄君子之所以全身上下散发着让人生畏的寒气,和他还有冯千源有关系。 顾景天奇怪,他们不是朋友吗?因为你们认得,我才和他说话的,现在却拿这副嘴角,给谁看呢?直至几年后,在这些珍贵的回忆里,才后知后觉的知道,这叫吃醋。 甄君子知道冯千源并没有在这个镇子演出的计划,只不过想讨好他的景天,但也不得不承认,这里面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冯千源知道他不会答应,顾景天一定会和他闹别扭,他们认识十年,就喜欢看为难彼此,于是,甄君子在顾景天期盼的眼神下,答应了。 这下有冯千源忙的了,心里除了骂自己,更多的是骂甄君子,到了镇上,就带着人去找演出的地方,还好,蔓花楼在他父亲的辛苦下,已经名扬四海,很快,就签订了地方,又忙着布置舞台,又卖力的宣传,虽然,时间紧,一切都还顺利,刚坐下喘口气,只见甄君子与顾景天闲情逸緻的肩并肩向他走来,冯千源就气不打一处来,脸上却笑着说道:“二位,来的早啊,离开戏还有一段时间了。,” 甄君子看着他样子,就知道冯千源憋着一肚子的火,又不好发作,毕竟是他自己给自己下的套,就是含着泪也得钻,想笑又不敢笑,甄君子很明白,他脸上的笑容一定是心宰乐祸的成分比较多些,别惹毛了他,指不定在顾景天说出不好的话来,便一本正经道:“景天饿了,就出来吃了饭,这不就来到这里看看你。” 冯千源一听,那是一个气啊,咱们舟车劳顿的一同进的镇子,你们倒好,卿卿我我的到客栈睡了一下午,我呢?辛辛苦苦劳累到现在,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一口,虽说是为了博美人一笑,现在怎么就觉得为他人做嫁衣呢? 如果眼前的人真的就那么的般配,他也服气,他们俩个就好比一个美得恍惚是天上的仙子不慎掉进野兽的怀中,心中不禁感慨道:甄君子怎么骗的顾景天心甘情愿的跟着他? 冯千源越想越不平,不平就气愤,装着委屈说道:“你们是吃饱了,我到现在还饿着了。” 顾景天看了甄君子一眼,只笑着不说话。 第23页 甄君子见顾景天不语,心中大快,可见在客栈教育他的话还是很有效,很慷慨的说道:“忙完了吗?我现在就请你吃饭。” 冯千源看顾景天的态度和之前完全不同,想也不用想,定是甄君子在他面前不知说了他多少坏话,心中的火像是被风颳了刮,那是一个燎原啊,老子的形象全被你小子给毁了,眼睛一转,那就让你甄君子陪着我一起毁,道:“不用,等演出完了,咱们一起去喝花酒。” 果然,甄君子明显的紧张起来,对着冯千源一阵咬牙切齿。 冯千源那是一个高兴,正在得意洋洋之际,不想顾景天语出惊人道:“好啊。” ☆、“花酒” 这原本是冯千源的恶作剧,谁也没有想到,顾景天会一口答应。 甄君子和冯千源当场石化。 顾景天显然很兴奋,“小时候,我和外公经常一起喝花酒。” 甄君子“…” 冯千源“…” 他二人都见过秦钟,真是出乎意料啊,看起来温文尔雅,满身书卷之气,居然这么不正经,这么培养自己外孙的兴致。 顾景天眼睛明亮,“不是,外公喝,我看着,那时我还小。” 甄君子“…” 冯千源“…” 秦钟还真能喝得下去?他二人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下,又上上下下的看着顾景天,平日里装得那是一个清纯啊,感觉啥也不懂,这才是撩人的高手,真不愧是从小看人喝花酒长大的孩子。 顾景天再看不出他二人脸色异常,那就是瞎子,奇怪道:“你们怎么了?” 甄君子此刻真的是仰天抓狂,早知是这样,何苦忍这么久,恨不得现在就把他吃的干干净净。 冯千源露出不明的笑容,怎么了?佩服了呗,今天我才是大开眼界了呢。 顾景天见他们不说话,又道:“那咱们现在就去吧。” “啥?” 甄君子和冯千源同时惊讶道,又看看还在亮着的天。 顾景天终于在他们大惊小怪的表情,又什么都不说的状态下恼了,以为他们是不想带他去,一定和外公一样,觉得我是小孩子不能喝,“以前因为小,只能看着外公喝,我从小的愿望就是陪着他老家一起喝,终于长大了,外公不在了。” 甄君子和冯千源皆想着,就是你外公在,估计也喝不动了。 “景天,那个…咱们不去…”对于顾景天的热情,连常在风花雪月的甄君子都有些脸红。 顾景天不悦,眼睛直瞪瞪的看着甄君子。 这在甄君子的眼里,那是实足实的勾引。 “我带你去。”冯千源带着邪气的笑容,道:“既然是愿望,咱们就实现它。” 顾景天大喜,哪里还记得甄君子和他说的话,“太好了,咱们现在就走。” “不准去。”甄君子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向顾景天发出命令。 顾景天是太高兴了,根本就没有发现自己已经很危险,“为什么?” 冯千源还是不敢挑战甄君子,因道:“那个…天还亮着呢。” 顾景天茫然,“喝花酒和天亮不亮有什么关系呢?” 当然有关系好不好,冯千源试着问道:“你和你外公不会是在白天喝吧?” 顾景天点了点头。 这回轮到甄君子和冯千源茫然了,满脑子的在想,是哪家青楼大白天的还迎接客人。 顾景天拉着甄君子的手摇了摇,“甄大哥,你别发呆了,就陪我去吧。” 这撒娇的口吻,让甄君子如何不投降,“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走,我陪你去。” 顾景天原本是高兴的,一听到这个,就炸毛了,甩开他的手,“你瞎叫什么?” 冯千源只觉得这个称唿是恰到好处,但心里就是不痛快,甄君子是绝对不让他坏了他的好事,可自己辛辛苦苦为顾景天准备一天的演出岂不白搭了,不甘心问道:“你不听戏了?” 冯千源以为顾景天会为难一下,或是做了决定后的不好意思,随知他又猜错了。 顾景天旋即道:“听,喝完花酒就来。” 冯千源扶额,小声道:“你们可真好力气。” 顾景天笑着说道:“冯公子,我们回来给你带些。” “啥?”冯千源惊讶的嘴都合不住。 甄君子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了,待要开口,只听顾景天说道:“你喜欢喝什么花酒?”不等冯千源回答,就看向甄君子,“咱们喝桃花酒吧,外公就只喝这个。” 甄君子“…” 冯千源“…” 沉默了好一阵子,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顾景天道:“你们笑什么?” 甄君子搂着顾景天的脖子,在耳边轻声道:“这就是你说的花酒。” 顾景天推开他,从他们莫名其妙的笑容里,让他很是尴尬。 冯千源笑出了眼泪,“是我们邪恶了。” 顾景天自知在他们面前出丑了,瞅了他们一眼,板着脸兀自走到别处,假装看台子上忙忙碌碌的身影,耳朵竖着老高,听甄君子不知再和冯千源说些什么。 第24页 甄君子不一会儿就来到顾景天身边,看着他。 顾景天不理。 甄君子将椅子拖到顾景天面前坐下,直直的看着他,噗嗤一声没忍住笑了起来。 顾景天白了他一眼,“你起开,挡着我了。” “又没开戏。”甄君子故意将脸凑到他的面前。 “你管我呢。”顾景天身子向后躲着他,“说话就说话,别挨我这么近。” 甄君子知道他生气了,哄道:“行,咱们现在就去喝花…桃花酒,怎么样?”说着又笑了起来。 顾景天黑着脸瞪着他。 甄君子只得憋着不笑,看着看着就抬手朝着顾景天的脸颊伸去。 顾景天条件反射的向后躲开,话又说回来,哪里能躲掉,甄君子摸着他的嘴角,道:“不动,这里有东西”。 顾景天的嘴唇被甄君子一遍一遍的揉搓着,火辣辣的,只觉的皮都磨掉了,皱眉道:“怎么还有?” “别动,这里还脏。” 顾景天烦了,推开甄君子,“我自己来。”伸手就在嘴角处胡乱一通的擦拭,没好气的说道:“擦就擦,脸靠这么近干嘛呢?看不见吗?” 甄君子只笑了笑,“你脸红了,怎么跟姑娘似的容易害羞?” 顾景天彻底炸毛了,“谁是姑娘了?” “没说你是姑娘。”甄君子连忙辩解道:“是跟姑娘一样害羞。” 顾景天站了起来,朝着甄君子一顿乱踢,口中说道:“你才像姑娘呢。” 甄君子笑着说道:“哪有姑娘长得像我这么大块头的,会嫁不出的。” 顾景天“噗嗤”一笑,又因在大厅,人来人往的,不好再发作,便气哼哼的往外走。 甄君子跟了上来。 顾景天突然间停下脚步。 甄君子也跟着停了下来。 顾景天抬脚又走了几步停下。 甄君子也跟着走了几步停下。 顾景天面朝着他,问道:“你跟着我干嘛?” “怕你走丢了。” ☆、第 19 章 顾景天低头浅笑,再抬眸看他时,眼光里全是不安和紧张,半天才道:“甄大哥…” “嗯。” 顾景天“…” “怎么了?”甄君子发现顾景天刚刚明明还含羞带娇的,怎么现在僵着身子,脸色发白,就担心起来,想着这半年来,他们一直在奔波,他倒没什么,自小就惯了的,顾景天就不一样了,从小长在温柔乡里,哪里受过这样的苦,伸手覆在他的额头上,“身体不舒服了?” 顾景天向后退了一步,十分窘迫,“我是男的,你不会以为我是位姑娘吧?” “废话,我又不瞎。” 顾景天刚松了一口气,就听甄君子语气不同寻常的问道:“你喜欢我吗?” 人在放松的情况下,智商一般就是零,顾景天想也没想,就回答道:“喜欢啊。” 话因刚落,就觉得不妥,至于为什么不妥,顾景天也不明白,原本男人之间的兄弟情,用“喜欢”一词,是再正常不过了,可就是甄君子的表情让顾景天心里发毛。 甄君子二话不说,激动得一把搂住顾景天,狠狠的亲了一口。 顾景天对他这个突如起来的动作吓傻了,他脸皮薄,瞬时间通红,半天才道:“你干嘛亲我?还当着这么多人?” 甄君子眼里全是笑意,“我也喜欢你。” 顾景天嫌弃的擦着脸,“喜欢就喜欢呗,亲什么?”顾景天厌恶的皱起了眉头,平时搂搂抱抱,拉下手,摸个脸之类的事情,甄君子做的太多了,也太随意和理所当然。 起初,顾景天觉得别扭,很是介意,又一想,大家都是男子,要计较就显得自己太矫情,再说,甄君子是江湖儿女,这些不拘小节也许是他们的个性,但亲脸颊这是第一次,顾景天有点难以接受,十分生气,“你再这样我就再不理你了”。 这在甄君子的眼里,倒成了含羞带怯,一团yu火燃燃烧起,眸子又深了几分,深吸了一口气,稍微平復了一下心情,调笑道:“我理你就行了。” 顾景天总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却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狠劲的推打甄君子,“你这人怎么没个正形。” “我亲你一下就没正形了啦?”甄君子低低笑了笑,声音低哑微沉,“那以后该怎么样呢?” 顾景天心思单纯,自然是不明白这话中的深意,“我们都大了,不能随随便便的像小时候那样亲亲抱抱,在我六岁以后,外公就没有再亲过我了。” “我怎么能你外公一样呢?” “是,你和外公不一样,但我也把你当成我的亲人啊,你是哥哥,怎么能亲弟弟了?”顾景天蹙眉,这么简单的事情,怎么到了甄君子这里,就这么难解释呢?“还在大庭广众下,让别人瞧见了,该笑话我了。” 甄君子脸色一下沉了下来,“哥哥?” “对呀。” 甄君子看着顾景天许久,才道:“我不是你哥哥,也从来没有没有把你当成弟弟。” 第25页 顾景天“啊”了一声,显然又是意外,又是惊讶,又是难受,又是羞窘,干巴巴的说道:“哦,我想多了。” 甄君子一时不知该怎么说,只看着顾景天。 顾景天突然间低下头,躲避着甄君子的目光,他害怕他眼睛里那不明意味的光,像是剑,又像是火。 他二人就这样面对面的站立着,顾景天低头不言,甄君子看着他。 “老大。” “你在这里啊。” 一阵带着激动和欣喜的声音,把甄君子的魂魄拉了回来,抬眼望去,只见他有半年多没见的兄弟们向他跑来。 “老大,没想到你在这里。” “是啊,我们因看到蔓花楼在这里演出,想着来给冯老闆捧场,不想遇到了你。” “多亏我们进来了,要不然就和你走岔了。” 大家围了上来,你一句我一言,早把顾景天挤了出来。 这时,冯千源也赶了过来,场面非常热闹。 顾景天觉得自己很多余,就找了一个角落坐下来,眼睛时不时的往甄君子那边瞅。 因为兄弟的们的到来,他们没有喝上“花酒”,让顾景天更郁闷惆怅的是,甄君子一晚都没有看他一眼,更别说是说话了,这让顾景天难以接受。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说变就变了呢? 顾景天认定是甄君子兄弟来的原因。 人家是兄弟,我算什么? 当然是和兄弟们亲了。 顾景天看着他们在一起说说笑笑,勾肩搭背,从心底里不知生出什么滋味来,慢慢的又隐隐觉得,甄君子对兄弟们和他还是有些不一样,到底是哪些不一样,顾景天也说不上来,总之,人家是兄弟,是认识很多很多年的兄弟,是经歷过生死的兄弟。 而顾景天,认识才仅仅半年的时间,连兄弟都不是。 可一想,甄君子以前对他的种种,心里更是难过,抬眼望着戏台上,他们唱些什么,顾景天是一句也没有听进去,突然一丝凉凉的东西顺着顾景天的脸颊缓缓流下,抬手一摸,原来是眼泪。 顾景天想起秦钟那年看戏的情景,那是他第一次见外公流泪,顾景天趴在秦钟的怀里,一个劲的给他擦泪。 后来,顾景天也哭了,因为外公伤心,他更伤心。 所以,顾景天记得“蔓花楼。” 顾景天的脸上传来温热的指尖正拭去他的泪水,侧脸一看,不知什么时候,甄君子已然来到他的身边,别开脸,抬袖自己擦了满脸的水意。 甄君子笑着说道:“怎么哭了?” 顾景天嘴硬,道:“谁哭了,是眼睛疼。” 甄君子搂着他的肩。 顾景天挣扎开来,“别碰我,和你的那些兄弟搂去吧。” 甄君子面带笑意盯着顾景天的眼睛,“你吃醋了。” 甄君子的这句话,让顾景天愣住了,桃花眼大睁,红唇微微张开,表情惊愕,“什么呀,你这人常常说错话。”顾景天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紧张,对着甄君子纠正道:“这不是吃醋,男人和男人之间,是不能用这个词的,让别人听见了还不笑话死你。” 甄君子就爱看顾景天这个表情,此等颜色,哪里能语言形容的了得。 “不是吃醋,那是什么?” “是…是生气…”顾景天结结巴巴的说道:“你见了兄弟就不理我了,我能不生气吗?” 这话是给甄君子说的,倒把自己委屈着了,水汪汪的大眼睛红了,赌气道:“我又不是你兄弟,在你心里不重要。” “不。”甄君子把顾景天的手握住手心里,深情款款道:“你比他们都重要。” 顾景天怔怔的看着他,许久才道:“有多重要?” “比我的命都重要。” 甄君子的话让顾景天惊住了,这不过是他一时心血来潮的问话,却没有想到甄君子会这样答,看他的神情,又不像玩话,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正在顾景天不知所措的时候,甄君子道:“景天,山上有些事情,听完戏,咱们就要回,好不好?” 顾景天见甄君子岔开了话题,想也没想,就点点头答应了。 ☆、送我什么生日礼物 顾景天躺在床上,舒展着差点被马车颠簸散架的四肢,慵慵懒懒道:“甄大哥,山上是有什么事情吗?” 甄君子坐在床沿边,微笑着说道:“没有。” 顾景天努力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没有干嘛这么急?” “想家了。” 顾景天“哦”了一声,往里挪了挪,“你也睡吧,明儿天一亮,我们就出发。” 甄君子满是宠溺,一面轻轻抚摸他,一面道:“好。” 顾景天确实累了,从他们听完戏和冯千源告别后,就马不停蹄的赶路,每日都是天不亮就出发,黑个洞洞的才休息,顾景天不停的问甄君子原因。 而甄君子的回答总是轻描淡写,不是说想家了,就是说自己的生日快到了,朋友们每年都会上山给他过生日,他不赶回去,岂不辜负了别人的好意? 顾景天每次都会相信,又不完全相信,所以,总是乐此不疲的问,希望能有不一样的答案。 第26页 甄君子看着顾景天安静甜美的睡颜,纯洁的如同刚出生的婴儿,情不自禁的低头亲吻着他的脸颊,一时心血来潮,道:“你准备送我什么生日礼物?” 顾景天无意识的躲了一下。 甄君子的手指顺着顾景天的手臂一路向上,肩膀,脖颈,耳朵,再到脸颊,满眼的不舍与爱怜,“如果我不回来,你会不会伤心?” 顾景天迷迷煳煳中感觉到甄君子的热烈和不安,睁开明净的眸子,迷茫道:“你要去哪里不回来了?” 甄君子没想到他会醒来,更意外的是,顾景天居然还听到了他的问话,除了惊讶,就是满满的激动,“你在这里,我怎么会捨得不回来呢?” 顾景天显然还在睡意中,得到满意的答案后,就闭上双眼,“你别摸我,困着呢”。 甄君子看着顾景天,直到传来轻轻的扣门声,甄君子向门口看了一眼,给顾景天压了压被角,刚起身,又俯下身来,在顾景天的耳边问道:“你想好了送我什么生日礼物?” 顾景天刚要进入梦乡,不想甄君子又在烦他,顾景天蹙眉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甄君子玩弄着他的耳朵,“想好了么?” 人在睡觉的时候被打扰,那心情可想而知,顾景天眼也不睁,烦躁的说道:“我啥也没有送你什么?” 甄君子嘴角露出微笑,“你呀,你把你送给我,如何?” 顾景天将被子蒙住了头,来躲避甄君子的骚扰,不耐烦的说道:“随你。” 甄君子大喜,“你可要记得你今日说过的话。” 从被子里传来顾景天闷闷的声音,“你别烦我,我困死了。” 带着可怜,带着乞求,带着烦躁的声音,让甄君子的心一下子柔软了起来,搂着裹在被子里的顾景天,“宝贝儿,睡吧。” 在江湖上混,有朋友,自然也有敌人,这两种人甄君子都能容得下,但这个敌人变成了仇人,甄君子可就容不下了。 万鹰帮向来和无涯派不和,三个月前,他们突然间向无涯派杀上门来,说是甄君子抢了他们老大的女人,兄弟们自然是不信,拿着命厮杀开来,才保住了自己的家园,但也有几个兄弟丧生。 无缘无故的遭受这一劫,无涯派哪里能吞下这口恶气,拿起傢伙,要杀向万鹰帮报仇。 二当家薛麦冬阻止了他们,并让他们把为了美人离家出走的大当家找回来。 便派李商和高束等人去雁中,还好还好,甄君子遇见了冯千源,又鬼使神差的让蔓花楼演出,兄弟们偏巧又看见了,这才没有走岔。 甄君子这一夜,就要领着兄弟们去万鹰帮,这事他自然不会让顾景天知道,所以看着他睡着了,才出来。 顾景天如果此时看到甄君子的表情,不知道是为自己庆幸甄君子对他有足够的善良?还是侥倖他对甄君子只是耍小性子并没有实质的伤害? 甄君子如同一只野兽,眼神兇狠,让人不敢直视,手中的长剑摩擦这地面,留下长长痕迹,杀进了万鹰帮,直击他们的老大。 甄君子没有给他多说一句话,他清楚的知道,万鹰帮只不过是找个理由,想霸占无涯山,不光他们,江湖上还有好多帮派惦记着他们风景如画的无涯山。 甄君子不想这件事情再次发生,他要向那些还打他们主意的帮派给个警示。 所以,万鹰帮老大的头颅被甄君子砍下来之后,万鹰帮乱了,也灭了。 只一夜,消息就在江湖上传开了,那些虎视眈眈的帮派皆暗暗庆幸自己没有那么鲁莽。 甄君子是什么人? 从九岁就开始混,才有了今天的成就,想想也不是善类,人家花三年建造的家园,怎么可能让你随便闯入掠夺践踏? 顾景天趴在床上抬起脑袋,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甄君子,刚醒那会儿,顾景天还偷偷的乐呢,生怕吵醒甄君子,又要奔波,就乖乖在被子里不出声,能多躺一会儿是一会儿,可是,直到他饿了,甄君子还没有醒的意思。 顾景天有些躺不住了,捏着他的鼻子,“甄大哥,醒醒,咱们不回家了?” 甄君子闭着眼睛把顾景天搂在怀里,“宝贝儿,别闹,再睡会。” “和你说了多少回了,不要这么叫我。”顾景天气势汹汹的下了床,想着甄君子定会起来哄他,却没想他仍旧一动不动趟在床上,连眼都没睁。 自他们认识以来,顾景天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冷漠”,心里难受,可已经走到门口,再走回来,就太没面子了,“哼”了一声就出了门。 顾景天顺着阶梯一步一步走下楼,早有老闆笑眯眯的迎了上来,“顾公子,早餐准备好了,稍等一下,马上就端上。” 顾景天看了看静悄悄的大厅,奇怪道:“怎么没有客人吃饭?” 老闆一面倒茶,一面说道:“因为没有客人。” “为什么?”顾景天又觉得客栈老闆说错了话,于是提醒道:“我们不是客人?” 老闆笑着说道:“顾公子说笑了,你们怎么会是客人呢,是主家。” 顾景天待要在问时,只见几人走了进来,还没弄清楚什么状况,客栈老闆就朝那几人走去,说道:“二当家的,你们怎么来了?” 第27页 为首的那人直接问道:“老大呢?” “还没起来呢。” 那人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往前走,到顾景天面前,上下打量一番,皱眉道:“你不是回雁中了吗?” 只在这一瞬间,顾景天想起他是谁,原来是无涯派的二当家——薛麦冬。 顾景天正不知怎么开口,薛麦冬就从他身边走过,上了二楼,没有敲门直接推开进去,“你也太鲁莽了吧,就带着这几个兄弟去万鹰帮?” 甄君子终于睁开眼睛,坐了起来,笑着说道:“这叫出其不备,杀他个措手不及。” 薛麦冬黑着脸,冷笑一声,“那如果失败呢?” “没有十足十的把握,我是不会轻易动手的,那万鹰帮没想到我会这么快去找他们。”甄君子因看不到顾景天,便问道:“景天呢?” 兄弟们见薛麦冬不答,也不敢说话。 甄君子一阵紧张,连忙下了床,鞋也顾不上穿就往外跑,只听他身后传来薛麦冬的声音。 “至于嘛,不就在楼下吃饭,何必这么紧张。” 甄君子尴尬的笑了笑,到门口朝下看了一眼,转身对兄弟们说道:“你们去把李商他们叫醒,吃了饭,咱们就回山上。” 众人应之。 屋内只留下甄君子和薛麦冬,气氛不知为何,变得特别特别的冷,当然这个冷气,是从薛麦冬身上散发出来的。 甄君子先开口道:“家里都还好吧?” “好。”简简单单,代表着薛麦冬的不满。 “吃饭了么?”甄君子没话找话的明知顾问,从山上到这里,快马加鞭的也需要五六个时辰,他们现在到,很显然,天还没亮就出发了。 “没有。” 甄君子松了一口气,“饿了吧,咱们也下去吃饭。” 薛麦冬却说道:“半年了,就没有和我要说的吗?” 甄君子想了又想,“辛苦你了。” 显然,薛麦冬根本没有领情,只黑着脸不说话。 甄君子没了脾气,说道:“你到底怎么样呢?你也说半年了,怎么见了面就给我这副嘴脸,万鹰帮的事情我也是想了很久,决对没有鲁莽。” 甄君子说的真诚,他没有说谎,在没有认识顾景天之前,他会不计后果的拼命,但认识顾景天之后,就好像有什么东西牵绊住似得,凡事三思后行。 “你也知道半年了?”薛麦冬冷笑了一声,“我问你,他不是回雁中了?为何会在这里?” ☆、无涯山 薛麦冬只要看到甄君子满脸花痴和宠溺的表情瞧着顾景天,心情就大为不快,他知道他和甄君子不可能成为恋人,甄君子也明确的告诉过他这一点,可薛麦冬就是放不下,“他不是回雁中了吗?为何会在这里?” 这个“谁”,自然是指顾景天,面对着薛麦冬不善的态度,甄君子生气了,皱眉说道:“你记住,以后无涯山就是他的家。” 这声音听着平平淡淡,波澜不惊,却铿锵有力,不容拒绝,薛麦冬知道自己没有资格提出异议,所以选择了沉默,但脸色就管不住了,他从来没有正眼看顾景天,就是傻子也知道薛麦冬对顾景天有意见。 可当甄君子让他不要这样对顾景天时,薛麦冬却一脸无辜道:“我对他怎么了?挺好的啊。” “那你给他脸色瞧?” “没有啊,我就这脸色,给谁也一样。” 兄弟们都知道这里面的原因,感情的事情,也不是他们做小弟能劝导的,所以,都选择了睁着眼当什么都没看见。 他们到了山脚下,夕阳已经染红了大地,顾景天望着无涯山,没有欢喜,却有着说不出的悲凉和惆怅,还有一丝淡淡的恐惧,当然,这些感想,他不敢和甄君子说,毕竟世界这么大,除了这里,已经没有他顾景天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了。 甄君子牵着顾景天的手,一步一步上石阶,速度是越来越慢,越来越慢,兄弟们又不敢催,他们又不傻,这位神仙似得人物现在是他们老大的心头肉,只能耐着性子放慢走步磨蹭着。 甄君子他们习惯了,这点山路根本不算什么。 可顾景天从小在深宅大院中长大,出门不是轿子,就是马车,哪里受过这种罪,所以平生的第一次爬山,还是在黑夜里,感觉一点都不美妙,起初还强忍着,不停在问:“甄大哥,还有多远?” “到了吗?” 甄君子的答案,也总是,“不远。” “马上就到。” 顾景天刚开始的时候,还真的相信,如实几回,他终于发现,甄君子在骗他。 如果在平时,顾景天一定会使性子不走了,可现在,当着这么多人,他也只能艰难的抬起灌了铅的双腿往前走,只是越来越慢。 薛麦冬忍不住开口道:“能不能快点,这速度到了山上,天也已经亮了,还睡不睡觉了。” 顾景天又累,又困,又委屈,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巴巴的看着甄君子。 甄君子摸着他的脑袋,心疼道:“走不动了?” 顾景天点点头。 薛麦冬翻着白眼,冷冷说道:“这怎么办?还没走一半呢,要不你在这里歇会?” 第28页 顾景天只看着甄君子,眸子里的期盼和疲劳让人看了就心酸。 高束也道:“那就歇会吧。” 众兄弟也附和着。 甄君子看着顾景天因爬山发热出汗而脸颊绯红,生怕他坐在冷冰冰的石头上入了寒气,顾景天又一脸的倦容,要是睡着了,那可不是玩的,“来,宝贝儿,我背着你。” 顾景天的脸色腾地又红了,好在天黑了,没人能看见,低声喝道:“你瞎叫什么?” 这句话,落入旁人的耳朵里,不是撒娇还能是什么?皆假装看着别处,生怕坏了他们老大的情趣。 甄君子也是真心疼他了,才不由得叫出了“宝贝儿”,笑了笑,蹲下身子,“上来。” 顾景天羞得恨不得钻到地缝里,“我能走得动。” 说的是轻松,却没有底气,顾景天是一步也走不动了。 甄君子明白了,起身对薛麦冬等人道:“你们先回吧,我和景天歇会。” 薛麦冬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 李离说道:“也好,那个…我们先走…” 高束看着这个娇气的小公子,再看看给他们留下愤怒背影的薛麦冬,轻轻的嘆了口气,“老大,夜里凉,少歇会儿就行了。” 甄君子拍了拍高束的肩膀,“知道了。” 待众人离开后,顾景天就迫不及待钻到甄君子的怀里,闭着眼睛,“我不走了,走不动。” 甄君子双臂把顾景天紧紧的圈在胸前,“我背着你?” 顾景天一进到坚毅宽厚的胸膛就再也出不来了,温暖和安全的氛围里,困意就更加严重了,神智迷煳起来,差点睡着了。 甄君子低头看着顾景天的脸,“宝贝儿,不会睡着了吧?” 顾景天又往怀里钻了钻。 甄君子实在是不忍心打扰他,又怕冻着他,脱下外袍,将顾景天裹在里面扛在肩上。 顾景天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只觉的全身酸痛,又不见甄君子在身边,在床上赖了一会儿,正要起床,只见甄君子端着碗进来,笑着说道:“什么时候醒的?” 顾景天声音软绵绵的,“刚醒。” 甄君子坐在床沿边,将碗递给顾景天,“饿了吧。” 顾景天接了过来,就是没有食慾,只吃了两口,“这是哪里?” “我的屋子。”甄君子眸子里的笑意不明,“以后也是你的屋子。” 顾景天四周看了看,掀开被子下地,只觉得身子轻飘飘的,晃晃悠悠来到窗前,只见两排房子对面而立,指着旁边的屋子,“这是谁的?” “麦冬的。” “那一个呢?”顾景天又指了一间。 “高束的。” 甄君子不等顾景天继续往下问,就很自觉的开始介绍起来。 顾景天站在院中,顺着石阶望去,只见高处有一座宅子,“那个是谁住的?” 甄君子说道:“原本是我的。” “那你为什么不住?” “离兄弟们太远了,不方便。” “我想看看。” “好。” 没走几步,顾景天就气喘吁吁,出了满身的汗,甄君子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你发烧了?”又摸了摸顾景天的脸颊和脖子。 顾景天被他的骚扰地侧身躲避他,“你干嘛啊。” 甄君子自责,“昨晚就不该让你睡着了,凉着了吧。” 顾景天也伸手摸了一下额头,“哪有,是我刚睡醒的原故。” 甄君子握着顾景天的手,满是怜惜,道:“还有哪里不舒服?” 顾景天有气无力道:“全身疼。” “我去叫大夫。”甄君子紧张。 顾景天连忙拉着甄君子,“我就是大夫,真的没事,是累着了,歇两天就好了。” “真的?”甄君子半信半疑。 “真的。”顾景天说着推开门,走进一看,这里因为没有家具显得特别空大,走到窗前,一览无余的看着整个无涯山的风景,层峦叠嶂,悬崖峭壁,蜿蜒曲折,连绵不绝,山雾缭绕,顾景天第一次看山,清风徐徐迎面而来,顿时间舒服极了,“我住这里。” 甄君子想都没想道:“好。” 顾景天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摘下来。 顾景天面朝着甄君子低头一笑,“我害怕怎么办?” “我陪你。”甄君子巴不得这样,认定这是顾景天的对他感情的接纳和肯定,慢慢的把脸靠了过来,顾景天向后躲避,蹙眉道:“别靠我这么近。” 甄君子单方面的认为,这是他们之间的小情调。 然而,顾景天现在还只是拿甄君子当兄长,能包容他一切的兄长,能让他依靠的兄长,凝望着窗外,“我想看无涯花。” ☆、发烧 顾景天早就想看了看无涯花,想一睹它的风采,是不是真像甄君子说的那么美,所以很自然的就提出来。 甄君子答应的好快又诚恳,只是并没有看到,没出去一会儿,顾景天双脚像踩着棉花似的,脸色绯红,甄君子再次摸着他的额头,大吃一惊,连忙抱着他回去,又请了大夫,煎了药餵顾景天喝下去,整晚上,甄君子都搂着他。 第29页 到了第二日,顾景天烧退了,甄君子放下心来,谁知到了晚上,又烧起来。 甄君子又是着急,又是担忧,直骂大夫是庸医,薛麦冬忍不住劝道:“俗话说的,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总得需要个过程,你说不是?” 甄君子知道是这个理,就是控制不住,想着顾景天这半年来从这里到雁中,又从雁中到无涯山,晚上又着了凉,那是一个心疼啊,暗暗发誓,再也不让顾景天受这个罪。 就这样反反覆覆三天之后,烧终于退了,但人始终没有什么劲头,只是歪歪的躺在床上。 甄君子哪里也不去,只在屋里陪着顾景天。 这一日,顾景天趴在床上,看着书,突然说道:“我想吃汤圆。” 果真,几个时辰后,甄君子端来热气腾腾的汤圆。 顾景天低头浅笑,接了过来,“你不吃吗?” 甄君子笑意融融看着他。 顾景天将碗递给他,甄君子不接却张开了嘴。 顾景天特别乖巧的舀了一勺递到甄君子嘴边去。 甄君子都怀着一颗激动的心张嘴要吃,不想顾景天迅速的将勺子收了回来吃进自己嘴里了。 甄君子一愣,笑着去弹了一下顾景天的额头,“调皮。” 顾景天惊讶的说道:“红豆馅的。” “是啊。”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红豆馅的?” 甄君子宠溺道:“只要是你喜欢的,我都知道。” 这回,轮到顾景天愣了一下,许久才道:“那我不喜欢的,你也知道?” 甄君子摸着顾景天浓密顺滑的黑髮,“当然。” 顾景天又感动,又庆幸,遇到了甄君子,如果永远这样该多好,汤圆的甜蜜从口中,蔓延到全身,“还有三天就是你的生日。” “看来没有被烧煳涂,还记得呢。” “当然,你的事情,我也记得。” 甄君子眸子里闪着不明意味的光,“你可得快点好起来,要不然你的礼物我怎么能收的到。” 顾景天一心吃着汤圆,没有深究甄君子这句话,将碗递给他,“你吃吧。” “吃饱了?” 顾景天“嗯”了一声,然后翻身下床,走到书桌前坐了下来,“甄大哥,我让你帮我买的画器买了吗?” 甄君子两口就将碗里的汤圆解决掉,放下碗,从书柜脚下拿出一个箱子,“没想到画画还需要这么多东西,光笔大大小小就有三十来个,还有,这些碗是来做什么的?” 顾景天笑着解释道:“是来调色用的。” 甄君子“哦”了一声,“真没想到,你会作画?” 顾景天顾不上给他说话,仔细查看箱子里的东西。 甄君子又道:“改明儿,也帮我画一张,如何?” 顾景天抬眼看着甄君子,笑着说道:“偏不。” 甄君子就爱看顾景天这抬眼看他的神情,简直是风情万种,惹得人遐想联翩,“为什么?” “因为我不乐意。” 甄君子还要说什么,顾景天却推着他往外走,“你去别去逛逛,别烦我。” 甄君子无奈,只得道:“别累着了,知道吗?” “知道知道。”顾景天脸上始终挂着甜蜜的笑容,散都散不去。 无涯山上已经开始热闹起来,甄君子的好友已经开始陆陆续续的上了山。 让甄君子有些意外的是,白起居然也来了,干笑了两声,“这么稀罕啊。” 白起假装生气道:“瞧你说的,就像我平时不来似的。” “你说呢?” 白起欣赏了一番风景后,大赞道:“果真是好地方。”又说了一会儿话,才忍不住问道:“顾公子呢?他不在这里吗?” 甄君子看了他一眼,“在屋里睡觉呢。” “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睡?” “累着了。”甄君子含煳不清的说道。 白起顿失落的表情明明显显的就在脸上挂着,只“哦”了一声,没在说话。 甄君子一路领着他到了大厅,又介绍给别的朋友认识,觥筹交错,欢歌笑语,好不热闹,一直到了深夜,甄君子还醉酗酗的回去了,只见屋里有着亮光,心中立刻也温暖起来,晃晃悠悠的进了屋。 顾景天手中拿着笔,认真的在纸上描画着,见有动静,抬眼一瞅,就又低下了头继续作画。 灯下看美人,那岂止是一个销魂,又在酒精的作用下,甄君子身体里的勐兽一下子就被唤醒。 这时,顾景天又抬起头,“甄大哥,你出去吧,我正在给你准备礼物呢。” 这声音又酥又甜,挠着甄君子心尖直痒痒,“今晚就给我吧。”说着就拉起顾景天抓住他的肩膀,正要吻下去的时候,有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顾公子,我们好久不见。” 顾景天被甄君子兇狠的眼神和粗鲁的动作吓坏了,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还没弄得清楚状况,就听见有人叫他,便闻声望去,好一会儿,才惊讶道:“白公子。” 甄君子看着顾景天诱人的红唇,恨不得一口咬下去,无奈有个不速之客,牙咬了又咬,转头看向白起,杀了他的心都有了,“你来干什么?” 第30页 白起见他们暧昧的动作,以为早就有了肌肤之亲,“来见见故友啊。” “太晚了。”甄君子毫不犹豫的下了逐客令。 白起脸上有些挂不住,尴尬至极,却不想顾景天这时问道:“白老爷的身体好了吗?” 白起连忙说道:“早就康復了,多谢顾公子的救命之恩。” 顾景天不好意思的笑着。 顾景天的笑很好看,让人心旷神怡,如淋春风。 可甄君子不高兴了,冷冷的对顾景天命令道:“你该睡了。” 顾景天看着甄君子一会儿一个样,心里实在是摸不透,隐隐约约的感觉自己很危险,“哦。”低头看了看桌子上的画,“那个,甄大哥,你今晚去别处睡吧。” 白起看着他二人。 甄君子不悦,“为什么?” 因为甄君子的生日,顾景天苦思冥想了好几天,才决定作副画给他,前几日因为病着,没有动笔,等好些了,又发愁画什么,这不今天才灵光一闪,知道画什么了,只是时间紧,少不得晚上要下点功夫才行,本想给甄君子一个惊喜,谁知还是让他看见了,不过,还好还好,甄君子自从进门到现在,眼睛就没往桌上瞄一眼,就随口找了个理由,“我不喜欢闻你身上的酒味。” 这信息量真够明确的,白起只得笑了笑,调侃道:“甄君子,看来今晚就只能陪着兄弟我喝酒了。” 甄君子唿吸是平稳了,眼睛里的□□完全还没有熄灭,看着顾景天,就向大灰狼看着小白兔。 顾景天又看到他这个眼神了,慌张的别过脸,顾景天尚不明白这中眼神到底代表着什么,但他害怕,害怕极了,而且,这种眼神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 半晌儿,甄君子道:“好,你歇着。”捧起顾景天的脸亲了一口,“记得明晚的礼物。” 顾景天一下子推开甄君子,脸红的都能滴出血来,瞪着眼,“你干嘛,我生气了。” 在白起看来,这就是人家之间的小乐趣,自己在这里太碍眼不说,还早气受,“你们让不让人活了,我还在这里呢。” 顾景天更不好意思看白起,逃跑似得的往里屋走去。 甄君子不舍的看着顾景天的背影,“咱们走吧。” 白起故意道:“你还是跟着去吧,别憋坏了你。” 甄君子没好气的说道:“那你刚才怎么没有眼力价呢,现在又说这话?” ☆、生日礼物 到了第二日,无涯山十分热闹,十几个长桌并在一起,大家坐在一起,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忆过往的,展将来的,说理想的,谈愿望的,讲情意的,诉恩怨的,总之,像是有种魔力,让人坦诚相待,没有了束缚。 人逢喜事精神爽,当然,除了顾景天。 顾景天只在大厅坐了一会儿,就离了席,甄君子不放心,跟着出来。 白起见甄君子迟迟不来,便打趣道:“甄君子不会是丢下咱们这群朋友兄弟的,去享受自己的盛宴了吧?” 众人哪个心里不明白,都笑了起来。 除了一人,便是薛麦冬,冷脸站了起来,“我去叫他来。” 高束连忙说道:“二当家的,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把客人丢在这里,这样就好?” 薛麦冬话音刚落,甄君子就进来,众人皆奇怪,问道:“你怎么来了?” 甄君子懂他们的意思,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就送景天回屋,你们想什么呢。” 这个宴席一直持续到夜里,还没有送走了所有的客人,甄君子就丢下薛麦冬等人招待,去找他想了一天的人儿。 甄君子推开门,只见顾景天趴在桌子上已然睡着了。 甄君子深不可测的眸子里有着毫不掩饰的爱欲和占有欲,用手背磨蹭着顾景天光滑白皙的脸颊。 顾景天是浅睡,睁开眼抬头看着甄君子,微微笑着说道:“你怎么才…”对上甄君子的眼神,顾景天生生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起身向后退了退,微微侧了头,不敢看甄君子。 甄君子向顾景天一步一步靠近。 顾景天随着他的脚步一步一步后退,直到后背靠住了墙壁,无处可退,脸上强挤出笑容,慌张道:“甄大哥,你醉了,早些休息吧。” 甄君子一手揽住顾景天的腰,一手拿着他的下巴,满是侵略的眸子里带着暧昧道:“我来要我的生日礼物,准备好了吗?” 顾景天松了一口气,“好了。”话音刚落,甄君子已经迫不及待的吻住了他的嘴唇。 顾景天瞪着大大的眼睛,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被撬开牙关,热烈而霸道地吻了半天,要透不过气来,才勐然意识到是自己正在遭遇什么。 震惊、难以置信…顾景天开始用尽全力挣扎和反抗,甄君子却丝毫不受影响,继续贪婪粗暴逼迫顾景天。 终于,甄君子放开他,却没有给顾景天一丝喘息的空隙,一把抱起他往床边走。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暴力,顾景天彻底吓傻了,连忙惊恐道:“甄大哥,你真的醉了…”话音还没落,就被甄君子扔在了床上。 第31页 顾景天都没来得及爬起来,甄君子就把他压在了身下,在他脸上、脖颈处又亲又咬。 顾景天哪里经歷过这些,惊恐的问道:“你干嘛?” 甄君子一面杂乱无章的撕扯着顾景天的衣服,一面邪笑道:“你说我干嘛。” “我是男的。”顾景天声音抖的厉害,甄君子亲吻过的地方,就像虫子爬过似的,慌乱的道:“不可以的…我是男的…不可以这样的…”反反覆覆的提醒甄君子。 甄君子两眼血红,一副□□燃烧的样子,紧压着他,喘着粗气。 顾景天害怕极了,不知怎么阻拦突然间变成勐兽的甄君子。 顾景天以为甄君子在他身上又啃又咬就是今晚全部的内容,突然从未有过的痛蔓延他整个身体,才知道噩梦才刚刚开始。 顾景天想立刻醒来,他不想做这样的梦,于是用全部的毅力慢慢的睁开眼睛时,迷茫了许久,脑子才渐渐清醒,原来这个不是梦。 “你醒了?”甄君子伸手触摸上他的脸颊,心疼道:“昨晚弄疼你了。” 顾景天狠狠的别开脸,躲避着甄君子的手,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他质问为什么这样对他? 甄君子回道:“我爱你啊。” 顾景天怒道:“我是男子,这样是不对的。” 甄君子仍然是很开心,“男子和男子也能相爱。” 顾景天自然不信。 甄君子笑着说道:“好了,你发烧了,快躺下。” 没有半点羞耻和愧疚,这种理所当然的感觉,顾景天恨极了,也厌恶至极,他要离开这里,彻底的离开这个变态。 甄君子上前刚要搂他,顾景天像躲瘟疫似得躲开,“你还要干嘛?” 甄君子从来不是善类,他善良的一面,仅仅是在现阶段爱的人面前表现,过段时间腻了,烦了,温和大度的一面也就消失了。 甄君子不得不承认,他对顾景天的忍耐连他自己都惊讶了,以前只要是他看上的人,绝对是先上床再说。 甄君子脸色阴沉,语气却还留一丝温柔,“宝贝儿,我要问你干嘛?到底是要闹哪般?” 原本美丽的早晨,嗯,好吧,已经到了下午,就这样被顾景天打破。 顾景天皱起眉头,满脸的厌恶和鄙夷,道:“你问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甄君子嘴角露出邪恶的微笑,“这不是你答应我的,送我的生日礼物。” “谁答应你了?”顾景天因为发烧,脸色通红,几乎用尽全力嘶吼道:“这正常吗?” “这有什么不正常的?”甄君子彻底怒了。 “男人和男人之间,你不觉得噁心?”话音刚落,就挨了甄君子一个重重的耳光。 甄君子明白了,顾景天是闹哪般,他根本没有接受他,接受一个男人的爱,“我看是把你宠上了天了。”甄君子全身散发着来自地狱的气息,冷冷道:“你以为我对你这么好,是想和你交朋友?你以为我和你睡在一起,真的是因为冷?宝贝儿,你太天真了,世上怎么可能有无缘无故的爱呢?” 甄君子扶起顾景天,上上下下的看着他,温柔的擦去顾景天嘴角的血丝,“小妖精,你成日的勾引我,现在又怪我了。” 顾景天第一次看到甄君子凶神恶煞的表情,有些恍惚,仿佛从来不认识他似得,不由的向后退了几步。 甄君子一把拉着顾景天到身边,捧着他的脸,极为暧昧道:“昨晚你也很享受啊,怎么却翻脸了呢?” 顾景天狠劲的推开甄君子,羞耻的说道:“不…不…不…” 顾景天慢慢的想起昨晚的事情,起初,他是痛得死去活来,渐渐的疼痛消失,取代它的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非常美妙,又难以控制,以及沉沦后的丑态,这才是顾景天不能接受的,这是他的第一次□□,之前从没人告诉他这方面的事情,他不知道昨晚他是怎么了,为什么是发出那样的声音? 顾景天又羞又窘,又恨又悔,掩面痛哭起来。 这一哭,甄君子就没折了,火气也灭了,“宝贝儿,不哭了,我错了,昨晚我太鲁莽了,吓着你了。”伸手拿下顾景天掩面的手,道:“乖,不哭。” ☆、离别苦1 甄君子准备拿出千万软语,来哄顾景天,不想这时传来叩门声音。 甄君子皱起眉头,森然道:“是谁?” 门外一个声音响起,“是我,高束。” 甄君子怒道:“滚。” 高束被这一声压抑的怒气吓得慌了手脚,唯唯诺诺道:“是顾丞相来了。” 在甄君子还没回过神来,顾景天抬脚就往外跑,他要跑去见他家的大人,告诉自己受到怎样不可接受的遭遇,就像小时候一样,受了委屈奔向外公的身边。 顾景天错了,他以为,父亲就算不爱他,就算没有感情,但还有着不可分割的血缘,也会安慰他,保护他,替他出气,然而,事实告诉他,父亲不是外公,当顾景天跑向大厅,“父亲”两字还没叫出口,就被顾丞相的一个巴掌扼杀掉。 顾景天愣住了,呆呆的看着这个愤怒的男人。 第32页 甄君慢一步的没有拦住,伸手接住顾景天揽在怀中,怒道:“你有什么资格打他?” 这男人已年过半百,但端正的面庞和挺秀的五官依然保留着年青时的俊帅,随着岁月的磨练,透着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雍容和威严。 这就是当朝丞相顾长玉,道:“我是他的父亲,你说我有没有资格。” 甄君子冷笑道:“你就是顾丞相?用自己的儿子来巩固你今天的地位。” 听到这句话后,作为长子的顾景海虽然心里很解气,口中却道:“放肆。” 与此同时,薛麦冬连忙说道:“老大,不可胡言。” 顾长玉脸上没有任何变化,只一抬手,大厅不知从哪里冒出许多黑衣卫士,将他们团团围住。 顾景天茫然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心中的悲凉将他笼罩的严严实实,只听甄君子道:“顾丞相这是何意?” 顾长玉道:“我不和你计较,小天,闹了这些天也该够了,跟我回去,不要家人为你担心。” 顾长玉眼睛直盯盯的看着逃离他一年的儿子,心里不时不知什么滋味。 顾景天脸颊绯红,额头一层冷汗,脖颈处那些暧昧的痕迹,刺得顾长玉眼角微微抽搐着,又见他二人举止亲密,阅歷丰富的顾长玉就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不过顾长玉此时哪里有心思管他儿子的感情生活,当下的主要任务是让顾景天回京。 “跟你回去干什么?”甄君子反问道:“做罗凉国的人质?” 顾景天没有想到,在他和甄君子发生争执后,还会为他说话,一丝暖意从心底下慢慢升起,身体上的疼痛,不停的提醒昨天晚上的疯狂,那点暖意刚刚冒出头就压了下来,他接受不了男人和男人之间的亲密,也可以准确的说,他不知道男人和男人也能发生关系,在这世上,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可顾景天不知道,他羞愧的都不能面对阳光,这个坎儿一时半会儿过不去。 顾长玉神色冷漠,淡淡的说道:“总得有人去,这是他的责任。” 甄君子冷笑道:“景天从小没有享受过成为顾丞相之子的待遇,又为何要承当是你顾丞相之子的责任?” 顾长玉无言,看着站在甄君子身后的儿子,突然间有了恻隐之心,也就是那么一瞬间,“就因为你是小天的朋友,所以我才给你时间,我不想我的儿子在以后的日子里,因为这件事情恨我,我带了二万精兵,就在无涯山脚下,你是想让他们上来呢?还是原地不动的返回?这全看你们。”停了一下,又道:“小天,明天下午,父亲希望看到你。” 夕阳就这样一点一点的藏在了山的后面,最后一丝光消失了,黑色笼罩大地,顾景天就像跳进深渊里,越陷越深,越陷越绝望。 甄君子极温柔,道:“别怕,有我呢。” 顾景天沉默已久,才淡淡道:“为我值吗?” 甄君子没有马上回答,而后还是坚定道:“值。” 顾景天抬眼看着甄君子,心中是何等的悲凉难,“为什么?” “我爱你。” 顾景天眼眶中溢满水晶,似是泪,就是不见流出,“你不是说,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甄君子与顾景天面对面的站立着,一只手钳住他的精緻小巧的下巴,从下巴顺着嘴巴向上抚摸着,鼻子,眼睛,眉毛,爱不释手,道:“是,所以,我想让你陪着我一生一世,看这无涯山上的花开花落,永不分离。” 甄君子也不知道,这句让人感动的话,还能和山下的两万精兵抗拒多久。 顾景天的心情就像他此刻站立的位置,悬崖边上,四处黑洞洞一片,后无退路,往前走一步,就能粉身碎骨,没有希望,只有绝望,“甄大哥,没有人告诉你这是不对吗?” 甄君子迷茫的看着顾景天。 洁白耀眼的月亮一点一点的升起,顾景天仿佛披着银光,美轮美奂,“我是男人,男人和男人是不可以…” “可以的。”甄君子打断道:“景天,可以的,你没听过龙阳和断袖的故事吗?” 顾景天摇了摇头。 甄君子笑着说道:“难怪你这样?我问你,你喜欢和我在一起吗?” 顾景天犹豫的点了点头。 “我和别人说话不理你,生气吗?” 顾景天想了又想,最终还是点点头。 “不见我,想我吗?” 顾景天安静了好一会儿,点点头。 甄君子说道:“景天,世上的爱有很多种,它不是单一的,男人和男人之间可以有爱情。” 顾景天悽美的脸庞除了忧郁,就是无助迷茫,让人看了就心酸。 甄君子给他讲了古往今来所有男人和男人之间的故事,差一点说出,他顾景天的父亲和当今皇上那些模稜两可的关系。 顾景天静静的听着,不言不语。 甄君子道:“我给你时间接受,昨晚的事情是我鲁莽了,吓着你了。” 顾景天蹙眉别开脸,停了一会儿,才幽幽道:“我还有时间接受吗?” “当然有,不就是两万精兵吗,无涯山地势险恶,想上山,没那么简单。”甄君子仿佛看到希望,坚定的说道。 第33页 只是这些保证,过后就都忘了。 顾景天不感动是不可能的,心中的滋味连他都不知道怎么形容,他第一面对这些事情,他需要长辈的引导和安慰,然而,身边没有一个亲人,只低着头不说话。 在长久的沉默中,甄君子突然道:“景天,快看,那就是无涯花。” 顾景天抬头顺着甄君子指向的方向望去,只见悬崖峭壁上,开着一朵洁白的接近透明的花,在黑夜里越发的耀眼,高雅脱俗,不染一粒尘埃,美得让人出现幻觉,仿佛自己身处在仙境。 过了一会儿,甄君子道:“夜深了,咱们回吧。” 顾景天不动,痴痴的望着无涯花。 甄君子运气一提,飞跃到峭壁上,摘下无涯花又飞了回来,将花递给顾景天。 甄君子这一来一回,只在眨眼瞬间,顾景天都没有反应过来,手中已然握着无涯花。 顾景天就这样垂目看着,像失了魂魄似的。 顾景天是让甄君子背回去的,迷迷煳煳的睡着了,不知什么时候,总感觉有人在叫他。 顾景天知道,这个人不是甄君子,缓缓睁开眼,果真,见薛麦冬冷冷的看着他。 顾景天起身四处看了看,问道:“甄大哥呢?” “我带你去。” 顾景天愣了一下,他只是习惯性的问了一句,并没有想去找他,但还是穿上外套,跟着薛麦冬走出来。 静悄悄,静得让人胆寒,这条路仿佛通向了地狱,顾景天问道:“什么时辰了?” 薛麦冬不语。 顾景天知道这是深夜,不明白薛麦冬为他何带他去找甄君子,“你找我有什么事?” 薛麦冬终于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顾景天,道:“你爱甄君子吗?” 面对着这样突如其来的问话,顾景天又是一愣。 薛麦冬又问道:“还是你只想找个靠山,来躲避去罗凉国做人质这件事情?” 顾景天低下了头,不知所措,像个犯了错误的孩子,正接受别人的斥责。 薛麦冬继续说道:“无涯山还没有强大到可以和顾丞相对抗,乃至于整个朝廷,山下的两万精兵,不费吹灰之力的能让我们的家园踏平,不管你爱不爱甄君子,你忍心吗?” 顾景天声如蚊鸣,“对不起。” 薛麦冬冷哼了一声,“兄弟们的命都在你手上,今夜註定无眠,然而除了你,你可以高枕无忧,就算大兵压进,死得只有我们,你不过是跟着你那个有着至高无上权利的父亲回到繁华之地的金陵城去,然后再去罗凉国,仅仅是为人质,说不定几年之后,就能回来,那我们?甄君子的命?兄弟们的命?能回来吗?” 面对着薛麦冬的质问,顾景天羞愧的只是不停的在说:“对不起…对不起…” 顾景天跟着薛麦冬来到议事厅,里面的争吵声早就传到他们的耳朵里。 “老大,我们呢?就为了那个顾景天。” “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人家没事,当朝丞相的三公子,就是到了罗凉国也是贵客,好吃好喝的供着。” “你就忍心让我们辛辛苦苦的家园就这么毁了?” “…” “…” 所有的声音都在质问甄君子,顾景天从门缝里看着他,是那么的无助和痛苦,当然,还有不可忽视的动摇和犹豫不决。 顾景天突然明白自己的处境,更明白薛麦冬让来这里的原因,眼中的水汽溢了出来,顺着美丽的脸颊慢慢的流下,心痛的像是被人重重的打上了一拳,许久,才转过身,晃晃荡盪的走向他唯一的路,总不能让甄君子开口撵他,那样的话,连自尊都没有了。 薛麦冬一直跟在他的身后,直到看到几个身影,道:“你们要的人已经来了。” 身影渐渐清晰,顾景海道:“放心,我们下了山,会连夜回京的,从此和你们无涯山再无瓜葛。” 薛麦冬道:“这样最好。” 顾景海拿着披风裹在顾景天的身上,“怎么穿这么薄?” 顾景天“…” 顾景海道:“走吧,父亲还在山下等着咱们呢。” 顾景天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无涯山,神情没落的转身离去。 ☆、离别苦2 一个月后 顾长玉难得的来到顾景天的屋子里,看着安静不能再安静的儿子,问道:“小天,明日就到家了。” 顾景天“…” 顾长玉慈祥道:“今天累不累?” 顾景天仍旧安静的沉默着。 自从顾长玉不由分说的给了顾景天一个巴掌,再见面时,顾景天再没有给他说过一句话。 顾长玉也后悔了,他能感觉到,当时他的儿子是想给他说话,甚至是想寻求他的保护和安慰,急切的需要他这个做父亲的引导他,然而,就因为那一巴掌,打断了他们原本就脆弱的不能再脆弱的感情,想弥补,顾景天将自己的心门紧紧的紧闭,再也不让人看到。 顾长玉很想问他儿子,那天脖子上的红印是怎么来的?很想知道,为什么那几天高烧不退?尽管他隐隐约约的知道答案,但还是想听顾景天亲自与他诉说。 第34页 为什么那天他的儿子是那么的伤心?究竟想和他说什么? 顾长玉再也不会知道答案了。 他的儿子和甄君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又爱又恨又难以分割呢? 顾长玉突然间严厉的问道:“甄君子强迫了你?” 顾景天终于抬眼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眸子又干净又湿润,却什么也没说。 顾长玉腾的站了起来,“我现在就去踏平无涯山,杀了甄君子。” “你踏平无涯山之时,就是我丧命之日。”顾景天语气虽平平,但不容怀疑。 顾长玉道:“小天,告诉父亲,你和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景天恢復了沉默,深的不见底的眸子忧郁的看着窗外。 顾长玉心里难受,儿子就在眼前,却又感觉是那么的遥远,嘆息道:“小天,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顾景天停了许久,“我想回雁中。” 这回轮到顾长玉沉默了。 门外突然传来顾景海的声音,“父亲,有事找您。” 顾长玉对顾景天道:“早点休息,明日咱们就到家了,能看到你祖母,母亲,还有你二哥。” 顾景天像是没有听见似得,站在窗前,看着夜空中完美的明月,自己不再完美。 顾景海有些为难道:“父亲,祖母不让小天进府。” 顾长玉沉吟了半晌,方说道:“知道了。”停了一下,又道:“你下去吧。” “是。”顾景海抬眼看了一下顾长玉,突然觉得自己的父亲老了许多,心中徒增悲凉,试着问道:“那…让小天住哪里?” 顾长玉许久才道:“玉珏院”。 顾景海大惊,而后道:“是。” 这一日,渐渐黄昏,且阴的沉黑,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顾景天一人坐在赏秋亭,听着雨滴在竹梢上的声音,更觉凄凉。 他进京之后,就被安排在这里住下,到今天已有五日,除了顾景海来看过他一次,再无人来,包括本因最亲近的母亲,不祥人就是这样的,离家越远越好。 从离开甄君子那刻起,顾景天就开始想念他,无时无刻的在想,想着想着就眼角落泪,想着想着就嘴角上扬,他从来没有发现,自己居然依恋一个人到这等程度。 而这些思念里,不包括那天晚上的事情,顾景天自觉的将它掩埋,像是没发生过,那些不好的,通通遗忘,剩下的全是美好。 顾景天漫不经心的看着烟雨朦胧的世界,心里想着,此刻,甄君子在做什么? 会不会也和他一样,在想着他? 无涯山下雨了? “小天,怎么不进屋去?着凉了怎么办呢?” 顾景天被这声音把早已飘到无涯山的心绪拉了回来,抬眼望去,只见顾景海打着伞向他走来,他的伞下还有一人,长得一般,但整个脸上的线条却很柔美,给人特别舒服的感觉。 顾景天道:“这就回去。”话是这么说,可根本就没有起身的意思。 顾景海对他这个弟弟还是挺同情的,他们从小不在一处长大,所以并不了解,这次同行回京,一路上看着顾景天不是发烧,就是无精打采,便下出一个结论来,他的弟弟身体不是很好,于是,当哥哥的就开始担忧起来,听说那罗凉国的天气恶劣的很,不知道他的弟弟能不能承受住?坐在石凳上,道:“再过两日,你就要去罗凉国了,有什么不放心的事情就交给我。” 顾景天沉默了许久,硬挤出一丝笑容,小心翼翼的说道:“能不能每年给我写封家书?”声音中带着期待和请求,还有一些胆怯。 顾景海心中一酸,“当然,这还用你说?” 只是家书的内容写什么呢?顾景海犯了愁,他们兄弟之间似乎没有共同的话题和本该有的感情,顾景海心中这么想,脸上就这么表现出来。 他身边的男子突然动了他一下,让顾景海把这为难的表情收回去。 顾景海笑了一笑,“可以,每年春天吧,大哥都派人给你送上一封家书。” 顾景天低头浅笑,“也不用太难为你,只告诉我无涯山上的事情就行。” 这句话就再明白不过了,无涯山上的事情?说白了,他的这位弟弟是想知道,他不在的日子,一切和甄君子有关的事情,顾景海心中不忍,对望了一下他身边的男子,对顾景天保证似的说道:“你放心,无涯山的故事我全写给你看。” 顾景天眼眶湿湿的,“谢谢。” 顾景海对甄君子并没有好感,说的倒轰轰烈烈,可事情发生了,就藏的看不到人影,就算是不敢和我们为敌,那偷偷的来看看顾景天也好啊,总不至于就这么不出现。 顾景海不知怎么又想到了自己的家人,于是开始说道:“祖母很想来看你,只是年纪大了,出门不方便。” 顾景海都觉得这样的藉口显得太过笨拙,露出极不自然的笑容,又道:“原本母亲要来,无奈身子不舒服,只能改天了。” 就是傻子都不会相信的。 顾景海继续道:“父亲呢,这几日太忙了。” 到这里,顾景天象徵似的“哦”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以免顾景海尴尬。 第35页 顾景海干巴巴的又道:“你二哥…他…也忙…等闲了一定会过来…” 顾景天苦笑了一下,“大哥,不用说了,我都明白。” 顾景海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是怕你难过。” “不难过,习惯了。” 顾景海陪着顾景天又坐了一会儿,道:“回屋吧。” “好。” “我们走了。” “好。” 顾景海拉着身边的男人,正要离开,不想顾景天突然道:“大哥…” 顾景海转身,“怎么了?” 顾景天看着顾景海身边的男人,犹豫了很久,还是问道:“他是谁?” 顾景海愣住了。 那男人笑了笑,温和道:“我是大公子的陪读,叫陶子舒。” “哦。”顾景天似是失落,呆呆的自说道:“原来是陪读。” 顾景海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陶子舒,“哼”了一声就往前走。 陶子舒连忙对顾景天告了别,就去追顾景海了。 顾景天看着他们的背影,突然间明白了。 顾景天这些天一直有一种期盼,希望甄君子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然而,这种场面只在梦里见过。 他的祖母年纪大了,这是事实,改变不来,母亲呢,仍旧身体不好,二哥似乎永远很忙,比他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父亲还忙,所以,在顾景天启程离开故土的那一天,只有他父亲和他大哥来相送。 顾景天没有掉一滴眼泪,只是望着远方,似乎在等一个人。 ☆、罗凉国 五年后 罗凉国王宫里,热闹非凡,只因太后的生日就要到了,罗凉王为人兇狠残暴,却对他的祖母有着普通人难有的孝心,这不,知道太后有个心愿,就是想听一下年少时在中原看过的戏文,原本是去中原请个戏班,却不巧,前几日便来了戏班,就宣旨入了宫,大唱三天。 太后有种情怀,特意叫来班主说一说中原的故事。 班主常常与这些权贵之人打交道,自然是会察言观色,一进门,就看到有位头髮雪白的老太太斜歪在一张暖塌上,满面慈祥,除了宫女、内侍以外,旁边还陪坐着四个人。 班主连忙上前请安。 太后笑眯眯的说道:“快坐下。”又对身边凤冠黄袍,气度雍容的女人说道:“王后,给孩子拿些点心吃。” 王后道:“是。”一抬手,就有宫女端上一盘点心放在班主的手里。 班主连忙谢恩。 太后和蔼道:“我们这里的天气不好,不比你们那里,还习惯吗?” 怎么可能习惯,气候恶劣的都难以招教,前一刻还烈日当头,后一秒就冷风横行,中午还闷热难耐,下午就大雨倾盆,班主肠子都悔青了,原本是去四季如春的南燕国,谁知走岔了,嘴上却道:“挺好的。” 班主开始讲金陵城的故事,说的绘声绘色,太后自是欢喜,“真会说话,叫什么名字?” “冯千源。” 太后道:“我年轻的时候去过你们魏国,偏偏没有去过金陵城,想不到那里更好玩。” 冯千源笑着说道:“太后去过哪里?” “雁中。”太后淡淡的说道。 “我就是雁中人啊。”冯千源大喜。 太后看着他,许久才问道:“那时候你还小,不知听说过曾经有个神医叫秦钟?” “秦老先生,当然听过了,我们蔓花楼还去过他们府上演出过呢。” 太后脸上掩藏不住欢喜和惊讶,连忙道:“他还好吧?” 冯千源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回答道:“八年前已经下世了。” 欢喜的心情一下子被抽的一干二净,半日,悲伤道:“哦。”停了一下,又道:“你下去吧。” “是。”冯千源转身走了两步,最终还是停下来,安慰道:“太后,节哀顺变。” 王后不耐烦道:“让你下去听见了没有,好好的非惹太后伤心,要是让大王知道了,看他要不要你的脑袋。” 冯千源被吓唬住了,连忙跪下求饶。 太后皱眉道:“好了,别吓着他。”声音转为温和,“好孩子,起来吧,不怪你的,今晚就别唱了,明日再来。” 冯千源额头上满是冷汗,连连谢恩,突然灵光一闪,眼眸微微一转,赔笑道:“太后,秦老先生的外孙在你们国家,如果你想知道秦…雁中的事情,可以问他。” “谁?”太后显然很惊,又欢喜。 冯千源道:“顾景天。” 太后觉得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又想不起来,正努力的眯着在想究竟是谁,不想王后冷冷道:“原来是他呀。” 太后道:“你认得?” 王后嘲讽道:“宫里谁不认识他。” 太后不悦,厉声道:“和谁学的这个毛病,有话就直接说,阴阳怪气的是干什么。” 当着外人的面让太后数落了一顿,王后面子是过不去,又不敢发作。 冯千源彬彬有礼道:“他是魏国质子,来罗凉国也有五年了。” 第36页 “什么?”太后大惊。 冯千源不知哪里错了,只低着头不敢贸然说话,气氛明显的讶,道:“我怎么不知道?” 冯千源笑了笑,“您是高贵的太后,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他就是沉重起来,顾景天,是…”说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冯千源明显的感觉到气氛沉重。冯千源心里又是后悔,今天是怎么了,总是掉链子。 太后的脸上千变万化,沉吟了半日,吩咐内侍,“让顾公子来一趟,也热闹一下。” 内侍领命前去。 在沉默许久之后,太后又道:“你们认识?” “是。”冯千源小心翼翼的回答道,生怕自己再说错什么话。 太后说道:“别害怕,我只是伤心,他在宫里呆了有五年,我居然一直不知道他是秦公子的外孙。”声音低沉,隐约透出一股自责之意,“秦公子一定在怪我”。 冯千源心里已经明白了大半,多听罗凉王好男风,并且明目张胆的养着男宠,以顾景天的姿色,怕是已经是后宫中的一员,再看王后的脸色,估计顾景天很得宠。 冯千源想起他们唯一的一次见面,不禁抿着嘴笑了起来。 王后没好气,“你笑什么?” 冯千源自然不能把笑的原因说出来,“花酒”的故事还是藏在心里的好,道:“我和顾公子已经有五年没见面了,想一会儿要见面,不免高兴起来。” 只是等了很久,也不见内侍回来,冯千源有些着急。 太后道:“有些远。” “哦”,冯千源声音刚落,刚才的内侍就弯着腰进来,却不见顾景天的身影。 内侍回道:“启禀太后,顾公子病了,不能前来。“ 王后冷笑一声。 冯千源失落极了,“什么病?重不重?” 不等内侍回答,太后就抢先道:“请御医了吗?” 内侍战战兢兢道:“还没有。” 话音刚落,太后抓起桌上的茶碗扔了过去,厉声道:“你们就怎么伺候主子的?” 内侍连忙跪倒在地,全身发抖,“顾公子说没什么事,不用请。” 王后道:“既然这样,太后请他都不来,面子可真够大的。” 冯千源出了一身冷汗,果真宫中的女人厉害,无时无刻的落井下石。 好在太后并没有在意,只是吩咐宫人宣太医去给顾景天诊脉。 另一美妇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声音又酥又软,道:“母后,您也别担心,或许顾公子不是病了,只是累了。” 太后瞪了一眼那人,“你既然成了妃位之首,就应该尊贵些才是,刚才的话,你觉得符合你的身份吗?” 贵妃连忙低头认错。 王后刚才嘲讽劲也立刻收住了。 太后道:“叫大王来。” “是。”一内侍领命退出。 冯千源犹豫了半日,才道:“太后,请允许在下去探望一下顾公子。” 太后想了一下,“好,你先去,告诉那孩子,等我帮了他出气,也去瞧他。” “是。” 冯千源在宫人的带领下,越走越远,越走越偏僻,如果说是要杀了他灭口,一点也不怀疑,缩了缩脖子,忍不住道:“请问还有多远?” “到了。”宫人指着前面的宫殿,“就前面那个。” 冯千源望去,不禁打了寒颤,想确认一下,“是这里?” 宫人点点头,“公子进去吧,我就在这里等。” “好。” 冯千源推开门,只觉得这里阴森透骨,毫无生机,一步一步的往前走,没有一个人,更显得荒凉。 冯千源第一反应就是自己被那宫人给耍了,这怎么可能是顾景天住的地方。 冯千源大为恼火,正要转身去找那宫人理论,突然听到有水声,鬼使神差的又往前走去,转过长廊,只见有个大大的水池,天色暗沉,冯千源只觉的水池里有一个人,又往前走了几步,这才看清,浓墨的长髮,修长的身躯,如此完美的背影让冯千源惊嘆不已,只是那人全身上下散发着和这里一样的寒气。 冯千源奇怪,这么冷的天为什么要在这里冷冰冰的池子里洗? 正要上前说话,池子中的人从水中出来,冯千源停下了脚步,惊讶的看着那人,只见他身上到处都是伤疤,新的旧的,叠叠层层的堆落在一起,没有一处是好的。 那人穿好衣服,晃晃悠悠的进了屋。 冯千源悄悄的跟了进来,看着里面的人手中拿着纸看着上面的字,冯千源猜想,那一定是家书,不然憔悴的脸上不会有甜蜜的微笑。 冯千源终于开口道:“顾公子。” ☆、探望 冯千源道:“顾公子。 那人惊慌失措的抬起了头,眸子里全是惊恐和慌乱,连忙将手中的家书藏在身后,在看清来人之后,又松了一口气,先是把信纸叠好夹在书里,然后在静静的看着他。 顾景天还和五年前一样的风华绝伦,倾国倾城,除了美得让人窒息,更多的是美得凄凉,美得心碎。 见顾景天脸上毫无气色,只愣愣的看着,便道:“你不记得我了,我是冯千源,蔓花楼的班主。” 第37页 顾景天反应慢了些,脸上也有了一些生机,“冯…公…子…” 声音慢而生涩,像是很久没有开口说过话。 冯千源看着他脖颈处密密麻麻的红印和那个触目惊心的牙印,道:“你…好吗?” 顾景天停了一下,才道:“好。”慢半拍的反应对方盯着他的脖子,便慌慌张张的进了内殿。 冯千源恨自己为什么这样失礼,让顾景天尴尬和窘迫,正要进去向他道歉,不想顾景天又出来了,身上多了一件高领披风,将面目可憎的伤痕捂得严严实实,对冯千源发出简单的音节,“坐。” 冯千源道:“好。” 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冯千源先说道:“顾公子,你知道太后和你外公认识吗?” 顾景天摇摇头。 冯千源道:“如果你受了什么委屈,或是遇到什么困难,可以去找她帮忙。”冯千源看到顾景天一脸迷茫和不解,便补充道:“我想她会看在你外公的情分上,多少会帮助你的。” 最起码,热洗澡水还是有的。 顾景天好像总是慢半拍,沉默了一会儿,才“哦”了一声,好一会儿,才道:“她是太后,我见不到她。” 冯千源有些惊讶,“你从来没见过她吗?” 顾景天点点头。 冯千源道:“也是,她是太后。” 怎么会见一个国家的质子,一个取悦圣心的男宠,更多的是鄙夷和厌恶吧? 正在这时,进来一宫人,看到冯千源,显然是有些吃惊,什么都没有说,只将手中的食盒放下,转身就走。 冯千源十分生气,为顾景天抱不平,“这就是伺候主子的态度?也不怕大王知道了扒了他的皮。” 顾景天像是已经习以为常。 冯千源只能将食盒提到桌子上,正要打开,顾景天道:“我不饿,等会儿再吃。” “凉了就不好吃了。” 在打开食盒的那瞬间,冯千源才知道,刚才顾景天是在阻止他,里面皆是剩菜馊饭,怒道:“他们就给你吃这些?” 顾景天有些不好意思,道:“不是,就今天。” 顾景天不善谎言,所以,只要说,别人一眼就能看出。 冯千源道:“大王不知道吗?” 顾景天每次听到这个词时,都会表现出恐惧和厌恶,别开脸,什么也不说。 冯千源认定以顾景天此时的风流婉转,只要拥有他的人,一定会捧在手心里怜惜爱护,怎么会落成这般的悲凉悽苦,大有让他自生自灭的意思,那还用说,是被宫里人害的呗,就在刚才,仅仅瞬间,高贵的王后和美丽的贵妃还不忘抓住任何机会诋毁顾景天。 顾景天生性单纯,怎么可能防着那些阴谋诡计?五年前都十四岁的顾景天还不知道什么是花酒,肯定也不会献媚邀宠,讨人欢心。 于是作为故人,作为兄长,冯千源说道:“其实呢,在床上…” 顾景天突然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虽然要说的话题被打断了,可冯千源还是滔滔不绝的把自己怎么阴差阳错的来到罗凉国,又是怎样的一个契机进了王宫,总之,话里话外,就强调了一个“巧”字,告诉顾景天,在异国他乡能相遇,这是多大的缘分。 顾景天似乎有些沉不住气了,“你是怎么知道我在罗凉国?” 冯千源这才懂得顾景天的意思,道:“甄君子说的。” 果然,顾景天眼眶泛红,声音发抖,“甄大哥…好吗?” “好啊。”冯千源说道:“无涯派和以前大不一样了,跟随他的兄弟是越来越多,自然规矩也越来越多,现在兄弟们都不叫他老大,叫宗主,还有两个使者,你都认识的,一个是薛麦冬,一个高束…” 冯千源讲诉着无涯派怎么在江湖上做大做强,这些顾景天早就在顾景海每一年的家书里都知道了,就是还想听,还不够,再细緻些就更好了,眼角眉梢间尽显淡淡的笑意,整个人也像活起来似得。 冯千源也跟着高兴,这一高兴,就把顾景海从来没有在家书上提起的,也一併补充了,“就说他那儿子吧,从来没有见过那样淘气的孩子,我们都说一定是上辈子的仇人,今世来讨债…” 顾景天双手紧紧的抓住自己的衣衫,还是颤抖的厉害,刚听到的时候,并没有觉得很痛,似乎需要时间来消化,煳里煳涂的麻木,慢慢的才渐渐甦醒过来,痛也正式开始。 这种痛,如将心一点点的打碎,痛得绝望。 顾景天原本还有些红晕的脸颊上,此刻白的几乎透明,整个人仿佛灵魂出窍,只留下美丽的空壳。 冯千源终于意识到不对了,想弥补些什么,继续说道:“那孩子长的可漂亮了,哪里像甄君子,倒像是你的儿子。” 这句话显然没有改变任何现状,顾景天许久才道:“孩子几岁了?” “四岁了。”冯千源很想说个谎,可刚才一高兴,把孩子的事情都讲了,从那孩子做的事情里,显然不能比四岁小的了。 顾景天呆呆的说道:“都四岁了…” 第38页 冯千源只得安慰道:“顾公子,有些事情呢…” 一阵脚步声不得不让冯千源停了下来,冯千源也暗暗庆幸这些人的到来,毕竟有些事情劝了也没有,只能用时间一点一点的淡化和接受。 冯千源看着这些人向他们走进,其中还有刚来带他来这里的宫人,又看到一个年纪稍微大点的穿着官服,想必就是御医。 果真,一宫人道:“顾公子,太后吩咐御医来给你诊脉。” 顾景天只呆呆的坐在那里。 宫人在长时间没有得到答覆之后,只能重新说了一遍。 顾景天像是什么也没听到,也什么都没看到。 冯千源生怕那宫人不高兴,连忙轻轻推了一下顾景天,好意提醒道:“顾公子,御医来了。” 顾景天的反应总是很慢,半天才回过神来,却说了一句让众人摸不到头的话,“冯公子,我送送你。” 这样下了租客令,冯千源愣了一下,虽万般的不舍,千万的言语,也只能道:“不用了,你好好养病。”看着顾景天,强挤出一丝笑容,嘆息道:“我走了,你保重。” ☆、害怕 冯千源起身告辞,出了门,走过水池,忍不住回头一看,让他没想到的是,顾景天居然在他身后不远处。 冯千源道:“回吧,不用送了。” 顾景天只道:“好。” 冯千源冲着他一笑,转身走去,没一会儿,还是忍不住的后头看。 果然,顾景天还在他身后跟着,见他停下脚步,也站住了脚。 冯千源突然想哭,向顾景天摆了摆手,示意他回去,“御医还等着你了。” 见顾景天没有反应,冯千源狠不下心继续往前走,最终还是停下来,转身看着依然跟在他身后的顾景天。 冯千源明白,顾景天不是在送他,走到他的面前,“给甄君子写封信,我一定带给他。” 顾景天浅浅一笑,“不用了。” “为什么?怕大王知道?” 顾景天道:“不要告诉你曾经见过我,就让甄大哥好好过他的日子。”话音未落,泪已落下。 冯千源最后一次转身看顾景天时,只见他站在亭台中,风吹着树叶漫天飞舞,顾景天仿佛一缕幽魂,随时会被风吹散。 在回去的路上,冯千源忍不住问为他领路的宫人,“大王对顾公子好吗?” 宫人像是遇到了难题,要考虑很久,才道:“好,也不好。” 冯千源不解,“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 宫人道:“主子的事情,我怎么能看得懂呢。”突然间声音变得很低,生怕第三人听见,“就是折磨。” “什么?”冯千源大惊,“为什么?” 宫人道:“这就不知道了,总之大王是离不开顾公子,就说前两年,大王就别国打仗,大家都想的要带当时风光无二的无月公子,谁知,是顾公子。” “你是说顾公子去过战场?” 宫人纠正道:“他肯定没去过战场,在军营里呆着。”想了又想,嘀咕道:“不过从战场回来,顾公子就再也没有说过话,其实,他之前话也不多。” 冯千源无法从宫人的口中得知顾景天更多的事情,但从刚才看到的,听到的,已经知道顾景天这几年过得怎样的生活。 冯千源不明白,为什么罗凉王要这样折磨顾景天? 像顾景天这样的人,就是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不会这么对他的,比如:甄君子。 顾景天呆呆的站立在风中,衣袖飘飘,长发飞扬。 宫人来到他的身边,没有了耐心,“顾公子,可以诊脉了吗?我们还要回去交差呢。” 顾景天回到屋里,道:“拿个火盆。” 宫人冷笑道:“呦,我说顾公子,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事啦,太后她老人家只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你真当你是故人之后,就给你撑腰啊。” 御医实在受不了这些奴才的冷嘲热讽,“那么多废话干什么?快去。” 怎么得人家也是医官,宫人还是顾忌的,不情不愿的去端火盆。 御医诊了半日的脉,嘆了口气,满是沧桑的眸子道不尽的怜爱,只道:“如果你父亲母亲知道你现在的样子,该有多心疼啊。” 顾景天的眼睛里始终是湿润的,苦笑了一下,破天荒的第一次与这些年一直为他精心调养身体的御医说道:“不会的…他们不会的…” 也是,能忍心送过来的孩子,一定不是父母喜爱的孩子,御医道:“好好保重身体,说不定很快就可以回魏国了。” 这句话一听就知道是安慰人的,连说这话的人恐怕都不会相信,顾景天低下头,看着火盆,绝望又悽然道:“回不去了。” 御医离开之后,偌大的宫殿里又剩下顾景天一人,显得他更加的单薄。 顾景天走到书桌前,从不同的书本里翻出信纸,打开看了又看,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落,掉在纸张上,墨染了字迹,好一会儿,转身走到火盆前,将五封家书一一放到火盆里,瞬间燃烧起来,直到化为灰烬。 顾景天起身向门外走去,经过亭台,就是水池,顾景天坐在池沿边,看着天上一轮皓月,池中一轮水月,上下争辉,如置身于晶宫鲛室之内,微风一过,粼粼然池面皱碧铺纹,顾景天像是精灵,美轮美奂。 第39页 顾景天看着看着,眼前就出现一个人,此人白髮白须,慈眉善目,自有一股仙风道骨,顾景天大喜,“外公。”紧紧的抓住那人的手,“您是来接我的吗?” 老者满是怜爱的看着他,轻轻的抚摸着顾景天的黑髮,“不是,就是来看看你。” “不,不,您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在这冰冷无情的世界里,让顾景天不能接受是黑暗和残暴,他很想回到在秦钟保护下的日子,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和纯洁,无忧无虑。 秦钟温柔的将顾景天搂在怀中,像儿时那样摩挲着他,不停的软语安慰。 顾景天起初抽抽噎噎,渐渐的忍不住了,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眼睛模煳了,赶紧用袖子来回用力擦,待再睁开眼时,惊讶道:“甄大哥。” 甄君子微笑着帮他试去脸上的水渍,“宝贝儿,不哭了。” 顾景天用力眨了眨眼睛,突然间欢喜道:“你是来接我的吗?” 甄君子将他揽在怀中,“是啊,接你回家。” 顾景天躺在温暖的怀抱中,渐渐的睁不开眼,迷迷煳煳道:“我们现在就走吧,到了晚上,这里会有鬼哭的声音,恐怖极了。” “…” “我一个人住在这里害怕。” “…” “最可怕的是大王,他比恶魔还兇残。” “…” “他总是打我,踢我,揪着我的头髮。” “…” “我不敢去战场,他就非拖着我去,那里太残忍了,到处都是血。” “…” “他让我喝血,我不喝,他就使劲的往里灌。” “…” “我怕他,甄大哥。” “…” “他就像饿狼一样,太可怕了…” “…” “疼,甄大哥,好痛。” “…” 顾景天感觉到手腕处一阵疼痛,不由的侧头看去,只见鲜血流出,染红了大地,滴入池中,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 29 章 话说罗凉王原本在接见外臣,冷不丁的太后要见他,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连忙跑到长寿宫,谁知太后对他噼头盖脸的一顿骂。 罗凉王一头雾水,看看王后,再看看贵妃,希望她们给他一个提示。 不想她们全都当没看见他似得,只低着头聆听太后的训导。 罗凉王足足听了一顿饭的功夫,总算是听出点眉目来,只是心里奇怪,太后好好的怎么为顾景天出气,笑着说道:“我哪里对他不好了,祖母要是不信,可以叫他来问问。” 太后道:“他敢说吗?” 罗凉王冷哼一声,道:“他什么不敢?” 太后这才微微松弛的嘆了一口气,“你也别辩解,他来这里才多大,十四岁的孩子离开父母,在家里也是宝贝似的疼爱着,到这里让你又打又骂,他哪里能受的了,是谁都不会给你笑脸的。” 罗凉王皱眉道:“祖母,我和他的事情,您就别管了,横竖我不会让他死了。” 话音刚落,太后顿时捶桌大怒道:“你还敢这么说。”顺手拿起茶碗扔向罗凉王,却砸向罗凉王身边的大司人。 这大司人名唤宝格,伺候两代君王,最会揣测主子的心意,该说的话,会说;不该说的,一句都不说,为人谨慎,见太后这般,连忙下跪,他知道,这不是打他,其实是打罗凉王,所以,他也只能代主子赔罪,道:“太后息怒,身子要紧。” 太后怒道:“从现在开始,顾景天再受一点委屈,我决不饶你。” 宝格趴在地上,殿内静悄悄一片,只得说道:“是,太后说的对。” 太后瞪着罗凉王。 罗凉王想着犯不着为了顾景天惹的太后生气,难道太后还能无时无刻的盯着他们,还不是他想怎么就怎么,于是当下就承认了错误,并保证了今后怎么对顾景天。 太后哪里知道罗凉王的心思,听他这么说,自然是高兴的不得了,正在这时,御医来了,将顾景天的病情详细的说了一遍,太后又皱起眉头,对御医说道:“你得多用心,知道吗?” 御医难为,想说什么,又看到罗凉王,只得说道:“是。” 太后满意了,“准备轿撵。” 罗凉王道:“快用膳了,您要去哪里?” 太后道:“景天病了,我去看看他。” 罗凉王吃惊,“什么?”半天合不上嘴,“他也配?” 太后看了他一眼,罗凉王只得闭嘴,跟着太后一起去木犀宫。 夜空中的月亮仿佛将所有的光和暖全都照向木犀宫,太后皱眉,问道:“这里怎么这么静。” 所有人沉默许久之后,作为大司人的宝格只得硬着头皮,躬身回答道:“顾公子喜欢安静。” 太后道:“没有宫人伺候?” 宝格看看大王,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哎,脸上虽然还保持着标准的笑容,声音却有些难以发现的颤抖,“那个…顾公子喜欢静。” 第40页 太后又道:“怎么这么黑,为什么不点灯?” 宝格无奈,心中长长的嘆息,正想着怎么回答,不想太后厉声道:“难道顾公子喜欢黑?” 宝格干干的笑了两声,不再言语。 罗凉王顺着月光,走过长廊,绕过亭台,一转弯,只见顾景天静静的躺在池沿边,肌肤白得几乎透明,白衣下的鲜血红的耀眼,月华满满的倾泻而下,照在顾景天的身上,散发出柔柔的银光,宛如月宫里的仙子,众人惊呆,饶是太后阅歷丰富,也是半天才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宣太医。” “是。” 罗凉王艰难地一步一步走近顾景天,蹲下身,一手拿起顾景天的手腕按又深又长的住伤口,一手颤巍巍的去探顾景天的鼻息,“乖,咱们回屋,地上凉,冻坏了你我会心疼的。” 宝格看着罗凉王抱起顾景天的背影,素有魔鬼化身的罗凉王,竟给人一种落魄的感觉。 宝格轻轻的的嘆了口气,心中期盼着顾景天不要醒来,就这样沉睡下去,解脱地狱生活。 这一夜,木犀宫明亮如昼,乱闹闹人来人往,可这里的主人却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 冯千源出了宫,心中无限伤感,难脑子的想的都是顾景天,那让人心碎的神情,不觉的就后悔,不该告诉顾景天,甄君子有儿子这件事情,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终于盼到天亮,不想传来取消演出的消息,冯千源失落极了,本想着今日进宫再见一面顾景天,却也不能够了,问道:“为何?” 宫人笑着说道:“主子不愿听了,还需要理由吗?” 冯千源“哦”了一声,又道:“多谢司人,辛苦了,喝口茶在走吧。” 宫人在冯千源的招待下,喝了茶,吃了点心之后,又拿了点钱,笑的眼睛都成一条缝,一高兴就想透露点消息,“太后今年连生日都不过了。” 冯千源奇怪,问其原因。 宫人道:“昨晚,魏国公子自杀了…” “什么?”冯千源又惊又痛。 那宫人没有想到冯千源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愣了一下,底气不足,道:“就是顾公子自杀了啊。” 冯千源难受至极,想起昨日的情景,原来是他们见的最后一面,悲从中来,竟落了两滴泪来。 宫人见他如此神情,便猜想冯千源和顾景天的关系不一般,怎么得也不会想到他们只是见过两次面的人,好意提醒道:“我说冯公子,别顾得伤心了,趁现在大王和太后还没反应过来,你快些走吧。” 冯千源回过神来,不解道:“为何?” “为何?冯公子,你是真煳涂,那顾公子是在你见过他之后,没多久自杀的,若大王知道了,定会找你算帐,不管你和顾公子说过什么,总之这事一定会怪在你头上的,想必你是听过我们大王的脾气…”那宫人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意思很明白了。 冯千源又是自责,又是悔恨,又是心痛,又是难受,平復了一下心情,才向那宫人说道:“多谢司人提醒。” 宫人似是感慨,道:“现在啊,最伤心的是太后。” 冯千源冷笑了一声,什么也没说。 宫人见冯千源不问,又忍不住道:“你可知为什么吗?” 冯千源已经猜到几分,但哪有心思说道,只摇了摇头。 那宫人来了兴致,声音放得很低,毕竟是在议论主子的事情,“真没想到,顾公子的外公和太后是故交,听说年轻时的关系特别的好,顾公子在宫里五年了,过的是什么日子,太后不可能不知道,从没管过…”说到这里,宫人停顿了一下,“管过,那是顾公子进宫第一年吧,王后娘娘向太后哭诉,王后娘娘可是太后的亲侄女,哪能不管,连个藉口都没有,直接就赐顾公子一杯毒酒…” “什么?”冯千源震惊,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太后,居然有如此阴狠的一面,话又说回来,没有铁血手腕,怎么能到今天的位置。 “哎,那天是我端着毒酒去的木犀宫,第一次见大王直接踹到顾公子的肚子上,真可怜啊。”时隔多年,宫人依然觉得心惊肉跳,道:“顾公子就趴在地上一口一口的往外吐血,看着真让人心疼,当时,我还在想,这杯毒酒能解决了顾公子的痛苦,未尝不是好事。” “后来了?”冯千源见他慢慢的端起茶碗,便急得问道。 宫人喝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嗓子,道:“我当时就吓傻了,大王以为是太后有什么事情,我回道,太后赐顾公子御酒,大王从我手上拿过酒杯,二话不说,揪着顾公子的头髮从地上拽起他,顾公子的头髮真好看,又黑又亮,比丝绸还顺滑,大王怎么能下得去手,皮肤像牛奶一样…” ☆、世态炎凉 宫人一面回忆,一面说道:“我当时就吓傻了,大王以为是太后有什么事情,我回道,太后赐顾公子御酒,大王从我手上拿过酒杯,二话不说,揪着顾公子的头髮从地上拽起他,顾公子的头髮真好看,又黑又亮,比丝绸还顺滑,大王怎么能下得去手,皮肤像牛奶一样…” 这关键的时候走题了,冯千源咳嗽了两声。 第41页 宫人知自己造次,还好是冯千源,要是让罗凉王知道了,恐怕脑袋已经拧下来了,连忙转了正题,“大王就那么冷冰冰对顾公子道,太后的心意,喝了它。顾公子是接过酒杯了,还好当时我机灵,关键时说了一句,顾公子,是毒酒,有些涩,忍一下。我都没反应过来,大王就将酒杯打翻,可怜的顾公子无缘无故的又挨了一巴掌,大王道,以后宫里任何人给你吃的喝的,都不准吃,不准喝。又不是顾公子的错,哎,为这事呢,大王虽然没有质问太后,但对王后说道,顾公子如果哪天有什么闪失,就用王后的命来抵。” 冯千源总算是知道了,为什么宫里人说罗凉王对顾景天好又不好的原因。 那么问题又来了,罗凉王为什么要折磨顾景天呢? 问题是问出来了,那宫人却是想了很久,才道:“我也不知道,大王就是这么个脾气。”好像又不对,罗凉王对顾景天还是不同任何一位男宠嫔妃,“顾公子美是美,我在宫里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美的人,就是因为太美了吧,不像人类,像是天上的仙子下凡,所以呢,自然不懂得人间的烟火…”声音突然放的很低,“不会讨大王欢心,宫里人从来没见他笑过,别的主子都会向大王讨好卖乖争取些什么,除了顾公子,什么也不要,也不去求大王,你说大王生不生气?” 冯千源苦笑一下,顾景天怎么会去讨好罗凉王呢? 他能想像十四的顾景天初到异国他乡的孤独和迷茫,面对着生性暴戾的罗凉王的恐惧和惊慌,面对周围冷冰冰的眼神是何等的悲凉绝望。 顾景天承受了五年,无非是还有一些期盼,而这一点让他活下去的理由都让冯千源无情的打碎了。 冯千源后悔的希望并没有见过顾景天,那么他还可以继续等待下去。 冯千源伤心的离开了罗凉国,先回到了雁中,与朋友去吃饭,到了才发现里面有一人是秦墨,在杯酒交错中是那样的欢快愉悦,冯千源在众人前简单说了一下这几年游歷哪些国家,遇到了哪些事情,却只字不提罗凉国,秦墨和朋友喝得越发的起劲,冯千源见只有他两个人的时候,突然问道:“你后来有顾公子的消息吗?” 顾景天是魏国的质子,如果真在罗凉过去世,总会来报丧的,冯千源还是有那么一点小小的希望。 秦墨醉醺醺的说道:“顾公子?”想了半日,“哪个?是大表哥还是二表哥?” 冯千源的心像是被什么硬物狠狠的撞击,痛得难受,在秦墨心里,恐怕没有顾景天一点位置,“是顾景天。” “他不是去罗凉国了吗?” “是。” “听大表哥说,他挺好的啊。” 冯千源愣了一下,而后,特别的生气,“怎么个好?” 秦墨似乎被问住了,“我怎么会知道?你这人真有意思,你和他认识吗?” “认识,半年前,我去罗凉国见过他。” 秦墨只“哦”了一声,很久很久才想起问道:“他怎么样啊?” “他生病了,很重,不知现在怎么样,想着你们是亲人,应该知道,所以问问。” “是吗?”秦墨有些惊讶,“以前他的身体很好啊,怎么会病呢?”想了一会儿,找到一个特别合适的理由,道:“听说罗凉国的天气很不好,想来是水土不服的原因。” 冯千源还想再说什么,秦墨却不给他机会,重新回到朋友中寻乐去了。 冯千源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又悄悄的离开。 一个月后,金陵城里的史明大将军过寿,请来了蔓花楼唱戏。 冯千源在悄悄的撇了一眼台下,皆是名门望族,位极重权,便对戏班的人说道:“今天可要好好表现,千万不能出错。” 众人皆道:“放心吧,老闆。” 冯千源笑了笑,安排好了一切,就到花厅里,给史大将军磕了头,说了吉祥话。 史明大喜,连道了好几个“赏”字。 冯千源起身,这才发现,下一桌坐满了京城里贵族公子里,有一位是顾丞相的二公子--顾景山。 冯千源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打了招唿,因为他心中的那点希望还是没有破灭。 顾景山笑着说道:“冯老闆,好久不见,昨儿我祖母还说起你们的戏班呢,满京城里,《双官诰》除了你们,都唱不出那韵味来。“ 冯千源也和他客道了一番,道:“那个…你们府上的三公子怎么样了?” 顾景山吃了一惊,“你认识他?” 怎么都是这个问题,“认识。”冯千源微微皱眉道:“几个月前,我去罗凉国,见过他,病得很厉害,不知道好点了没?” 和秦墨同样的神情,“哦”了一声,顾景山似乎在逃避,要知道原本去罗凉国的人是他,顾景山是顾老夫人最疼爱的孙儿,怎么可能让他去那个苦寒之地去做人质,果真,顾景山只在祖母那里哭了一嗓子,顾老夫人便把儿子媳妇叫了过来,狠狠的骂了一顿,事情还真的解决了,替他去罗凉国的,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弟弟--顾景天,顾景山不知为什么,就是没法面对他的弟弟,所以,当年,任他大哥怎么说他骂他,顾景山都不去看顾景天,“听大哥说,他身体一直不太好。” 第42页 冯千源对于顾景山的冷漠,只是有些伤感,更多的激动,没有报丧,可见顾景天还活着,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 正在这时,突然一人匆匆的来到顾景山的身边,悄声说了几句话。 顾景山连忙起身要走。 冯千源突然间有不好的感觉,忙问道:“不看戏了?下一出就是《双官诰》。” “不听了,府上有急事。” 冯千源看着顾景山的背影,很想抓住他,问问是什么事情?是不是和顾景天有关系? 但他没有这个勇气,没有勇气知道那个答案。 次日后,冯千源远远的看见,顾景海领着大约百来号人出发了,打听到,他们是去罗凉国。 冯千源的心凉凉的,空空的,又过了一日,决定离开金陵城,回自己的老家,雁中去。 ☆、相遇 冯千源一早出了城,就奔往去雁中的道上,一路上慢慢悠悠,倒也闲情逸緻,方走了三日,到了一处茶馆,天气炎热,就停下来歇息片刻,正要起身,迎面来了一群人,主僕十来个人,皆骑着骏马,内中有一辆马车,极为华丽,到了茶馆,纷纷下马,冯千源顿时笑开了脸,大声喊道:“甄君子。” 为首的那人笑着向他走来,“好久不见,这些年你去哪里了?” 冯千源不动声色看了一眼马车,笑着说道:“去了一趟塞外,体验了别国的风土人情。” 甄君子拍了拍冯千源的肩膀,“怎么样?和咱们中原有什么不同?” 冯千源看着那辆马车,不知道车上坐的那人是怎样的面貌,值得让甄君子带在身边,停了一下,答非所问,“其它的国家还都行,唯一让我深刻的是罗凉国,那里的天气真是太恶劣了。” 甄君子侧头,脸上立刻挂上慈祥的笑容,柔声道:“狗子,怎么下来了?” 冯千源也侧过头,只见从马车上跳下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眼睛大大的,一蹦一跳的向他们跑来,甄君子摸着他的小脑袋,“你还记得冯叔叔吗?” 小男孩仰着头看着冯千源,认真的想了很久,“不记得了。” 冯千源笑着说道:“你那时候才四岁,当然不记得了。”又忙着吩咐底下人找出礼物送给他,和甄君子说了一些别后寒温,一起坐下来,叙谈叙谈。 冯千源突然说道:“我见到他了。” 甄君子愣了一下,才明白他是谁,“他好吗?” “不好。”冯千源将自己在罗凉国看到的,听到的,通通向甄君子说了一遍。 甄君子只静静的听着,什么也没说,抬头看着小男孩从外面跑进来,趴着他的腿上,撒娇道:“爹爹,我想吃红豆酥。” 甄君子捏着他的小脸蛋,道:“好,我们这就走,带你去吃。” 甄君子起身告辞。 冯千源没想到甄君子如此冷漠,心中又是生气又是失落,不过话说回来,甄君子和顾景天仅仅认识一年,或许当时真的很爱,只是分开了,感情自然也就淡了。 高束和甄君子并排骑着马,许久才道:“宗主,你没事吧?” 甄君子半日道:“各人有各人的命罢了,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怎么能和天斗呢?认命是最好的方法。” 高束放下心来,松了口气。 又过了几日,他们几人路径天下第一楼,听说那里的酱猪肘是出了名的好,甄君子本没有兴致,想着儿子难得和自己下山,既遇到美食,怎么可能错过呢? 甄君子等人进饭店时,正好和另一伙人走了个面对面,擦肩而过时,突然一人叫道:“甄大侠。” 甄君子转身看向那人,上下打量一番,冷笑道:“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顾大人。” 顾景海完全不理甄君子的冷嘲热讽,倒是很热情,像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似的,忙要拉着甄君子,“真巧啊,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 甄君子抬手躲开,冷哼了一声,沉着脸拉着身边的儿子,继续向里走。 顾景海忙抱起小男孩,柔声道:“这小傢伙,长的真快。” 小男孩眨巴着大眼睛,看了许久,惊讶道:“爹爹。” 顾景海没有细想,只笑着说道:“让叔叔抱抱怎么了?只管叫你爹爹。” 甄君子从顾景海怀里抱过小男孩,“不打扰顾大人了,就此别过。” 顾景海知道是因为当年他派兵围困无涯山的原因,忙道:“那件事情都过去五年了,甄大侠怎么还记恨着呢。” 甄君子只抱着儿子往前走。 小男孩搂着甄君子的脖子,将小脸搁在他的肩膀上,看着顾景海。 顾景海见小男孩对他似有恋恋不捨之意,心中虽然奇怪,但也没有多想,只想着他们之间有着说不清的缘分,对小男孩笑着说道:“小狗子,这里有你最爱吃的红豆酥,等会一定记得让你爹爹帮你点上。” 小男孩笑的甜甜的,声音也甜甜的,“爹爹真好。” 甄君子却站住了脚,转身看向顾景海,冷冷道:“你监督我?” 顾景海笑着说道:“没有。” “你高高在上的丞相之子,怎么会知道我儿子叫狗子?又怎么知道我儿子喜欢吃红豆酥?” 第43页 “我只是打听你的事情。” 甄君子勾起嘴角,露出轻视的笑容,“为什么?” “因为我弟弟。” 甄君子一愣。 顾景海继续说道:“小天去罗凉国之前,拜託我每年给他些封家书,说一下无涯山的事情。” 甄君子沉默了半日,只“哦”了一声。 顾景海本想着甄君子会激动,却是这样的冷淡,“不过,我是有的写,有的不写。” “哦。”甄君子仍然面无表情。 顾景海生气了,又能怎么样呢?人家甄君子又是顾景天什么人,正要告辞,不想甄君子终于开口道:“你…是去哪里?” 小男孩将甄君子的脖子紧紧的搂着,“爹爹,你怎么发抖啊?” 顾景海道:“去罗凉国看看小天,可以的话,就接他回来。” 甄君子似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许久才道:“好…你们路上小心。” 顾景海愣了一下,“你怎么不问问小天在罗凉国过的怎么样?” 甄君子淡淡的说道:“过得好与不好,也都是你们顾家为他选的路。” 顾景海无言以对。 和甄君子见面已经过去半个月了,仍然是很气愤,很难受,怎么人心就这么凉薄呢?正在这时,一阵叩门声想起,顾景海皱眉道:“何事?” 门外一片寂静。 顾景海气不打一处来,上前打开门,“干什么?” “…” “怎么是你?” “…” 顾景海又惊又喜,连忙拉着那人进了屋。 ☆、回家 三个月后,罗凉国王宫里,太后正笑眯眯的接见外臣,道:“你是小海啊。” “是。” “路上可辛苦?” “还好。” 太后又忙吩咐宫人准备膳食。 顾景海急了,道:“小天呢?我想去看看他。” 太后脸色一沉,嘆了口气,难掩悲哀,“好,我们去看看。” 顾景海见太后这般神情,心里凉了几分,跟着来到木犀宫,浓浓的药香味瀰漫着整个宫殿。 顾景海一见到顾景天,眼泪就忍不住的落下来,坐在床沿边,轻声唤道:“小天…” 半日,顾景天才微微的睁开眼睛,看了许久,嘴唇微有动意,却发不出声音。 太后说道:“吃了多少药,都不中用,大王为此还请来别国的名医,还是不行,真是让我心疼。” 站在一边魏国侍卫,冷冷的看了一眼太后,动了一下顾景海。 顾景海在他的示意下,起身去了外间,和那侍卫不知在说什么。 顾景海再进来,向太后一跪,请求道:“请太后让我带小天回家吧。” 太后看着躺在床上的顾景天,担忧道:“我也想让他回到故土,只是他现在的身体…” 顾景海道:“趁着小天还有意识,让他知道,能回国也是对他的一种安慰。” 太后沉吟了半日,方说道:“好。” 话音刚落,身边的宫人小心翼翼的提醒道:“太后,大王在别国打仗,用不用先派人问一下。” 顾景海紧张的看着太后。 太后想了一下,淡然道:“不用了。” 顾景海松了一口气,“多谢太后。” 太后扶起顾景海,悲伤道:“是我们弄坏了他,秦公子和紫萱姑娘一定在怪我。” 顾景海道:“不会的,外公常常对我们说,罗凉姑娘是天底下最善良的姑娘。” “真的?”太后又惊又喜,“秦公子向你们说起过我?” “当然。”顾景海睁着眼说瞎话。 太后急于想知道,在他离开之后,关于秦钟的一切,无奈,顾景天从救起的那一刻开始,身体就没好过,哪里还能知道什么,今日见到顾景海,自然是欢喜的不得了,其实,她不知道,顾景海可是在繁华之地的金陵城长大的,从小不在秦钟身边。 “秦公子和紫萱姑娘一定过的很幸福,他们郎才女貌,当时不知羡煞了多少人。” 顾景海道:“谁是紫萱姑娘?” 太后愣了一下,“你…应该是你外婆。” “不是,我外婆的闺名叫青黛。” 太后惊道:“谁是青黛?” “我外婆啊。” “那紫萱姑娘呢?” “我不认识她。” 一时间静悄悄的。 顾景海此时的心思全在顾景天身上,生怕太后一时变卦,“太后,我们今日就想出发。” 太后的神思皆在回忆中,听到顾景海的声音,才回过神来,自是一番挽留。 顾景海道:“不用了,父亲母亲还盼望着小天回家。” 太后不好再说什么,便吩咐宫人准备,转头看向顾景天,只见他眼角的泪水一颗一颗的顺着苍白的脸颊缓缓流下,似乎很激动,原本黯然的眸子仿佛点亮了,直盯盯的望着顾景海方向。 太后欣慰,弯腰擦去他的泪水,柔声道:“看见你大哥来了,高兴了,可以回家了,好孩子,不哭。” 第44页 这时那侍卫上前,“公子,我背你。” 顾景海将顾景天轻轻的扶起,侍卫蹲在床边。 顾景天颤巍巍的趴在那人的背上,搂着他的脖子。 到了外面,马车已经备好,侍卫走过去,慢慢的把顾景天放在车上。 顾景天却搂着他的脖子不放。 那侍卫只得说道:“公子,放手。” 顾景天仍旧不放。 那侍卫轻轻的把顾景天的手指慢慢的掰开,转身看向顾景天,满眼都是怜惜,悄声说道:“宝贝儿,乖,风大,坐进去。” 顾景天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人,怕失去似的,抓着那人的手不放。 太后突然问道:“你可姓甄?” 那侍卫心下一惊,脸上却很平淡,“是。” “哦”。太后第一眼见这人,不得不引起她的注意,凭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就肯定绝对不是一般的侍卫,顾景天昏昏迷迷之际,口中只喊着“甄大哥”,太,果然是此人,沉吟半晌儿,说道:“好好待他。” 甄君子发誓般的说道:“一定。” 顾景海向太后辞行。 太后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身影,一股悲伤袭面而来,许久才道:“你们记得,顾公子已死,派人去通知大王。” 众人屏息静气,道:“是。” 太后又道:“吩咐大臣,向魏国报丧吧。” “是。” 车厢里,顾景天躺在那人怀中,“甄大哥,你是来接我的?” “当然。” 顾景天终于听到回音,激动的不得了,抬头看着那人,伸手摸着他的眼睛,鼻子,眉毛。 甄君子柔声道:“宝贝儿,睡会吧。” “不。”顾景天怕这是和以前一样,是梦,醒来之后,什么都消失,又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 甄君子轻轻的拍打着他的后背,顾景天很快就睡着了。 醒来仍旧看到甄君子,自是欢喜,几天之后,才相信这不是梦。 顾景海见顾景天的身体一日好似一日,心中高兴,到了魏国,不想甄君子说道:“顾大人,我们就此别过。” 顾景海一直以为甄君子会和他们一起回京城,毕竟,顾景天离不开他,“你要去哪里?” “当然是回无涯山了,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呢。” 顾景海失落,可人家是一派之主,总不能为了顾景天,弃自已的兄弟不管不顾吧,“好吧。”看着顾景天,道:“小天,只能咱们回京了,你甄大哥要回家了。“” 顾景天只笑着看着甄君子。 甄君子道:“不,景天和我一块回无涯山。” “不行。”顾景海第一时间拒绝,“父亲母亲还在家里等着他呢。” “咱们听一下景天的意见,看他想去哪里。” 顾景海翻了个白眼,这还用问?肯定甄君子在私下里已经和他的那个傻弟弟说好了,果然,只听顾景天道:“去无涯山吧,那里风景美,空气好,对身体好。” 顾景海深深的嘆了口气,对着甄君子道:“你可要好好照顾小天啊。” 甄君子说道:“一定,也绝对比你们照顾的好。” 顾景海尴尬的笑了笑,突然想到什么,问:“甄大侠,你是怎么知道罗凉国的太后认识我外公?” “听冯千源说的。” “冯老闆?” 甄君子点头。 顾景海又道:“你们认识?” “是,我和他认识都十几年了。” 顾景海临走前,悄悄的把顾景天拉到一边,道:“不要什么事情都听甄君子,凡事多长个心眼。” 顾景天为了让他放心,便点头道:“知道了。” 顾景海这才放下心来,“好好在无涯山养病,过段时间我就去接你。” 顾景天这次没有回答,只道:“大哥,路上小心。” 离无涯山越来越近,顾景天越来越不安,甄君子问道:“怎么了?” 顾景天支支吾吾了半天,“甄大哥,我去无涯山,你和你的兄弟们说了吗?” 甄君子恍然醒悟,把顾景天搂在怀中,谎道:“当然说了。” “他们怎么说?” “特别高兴,都等着你回家了。” 顾景天大喜,“真的?” 顾景天选择了相信,早就把他大哥的嘱咐抛到九霄云外了。 顾景天只想着是去山上养病,却没想到,再也没有下山。 ☆、顾长卿 到了无涯山,甄君子还是安排五年前顾景天住的房间。 顾景天不觉的皱了一下眉头,什么也没说,这里和五年前没有一丝变化,要说唯一的不同,就是当年他的画挂了起来。 画上的人还是顾景天十四岁之前,没有经歷任何劫难之前,平静而美好。 顾景天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取下来吧。” “为什么?” “我画的太难看。” “谁说的。”这幅画伴随着甄君子五年,以解相思,“我看的好”。 第45页 顾景天低头微微一笑,转头看向窗外,只见一大片桃花林,微风一过,漫天飞舞,煞是好看,“我记得以前没有,什么时候种的?” “你离开后的第二年春天。” “哦。” 甄君子玩味十足道:“以后你可以一起喝花酒。” 顾景天顿时脸色绯红,“说什么呢,那都是以前的事情。” 甄君子忘不了顾景天,曾经很努力,身边也出现过别的男人女人,但终究忘不掉。 甄君子总是在顾景天画像面前,一站就是半天,嘴里不停的在说,“你果真是个妖精,把我的魂魄勾走了。” 自从那次醉酒犯下的错误,甄君子再也不嗜酒,就是喝,也只在桃花树下,喝桃花酒,石桌的对面放着另一个酒杯,像是有人陪着他喝。 甄君子也只喝两杯,他的这杯和对面的那杯,每日让自己保持清醒。 顾景天舟车劳顿,虽说上山的路仍然是和五年一样,是甄君子背上来的,但身体还是吃不消,脸色煞白,甄君子连忙将他抱到里间放在床上。 “爹爹。” 这一声,让顾景天和甄君子同时向外看。 只见一个五岁大的小男孩如风一样张开双臂跑过来。 甄君子一把抱起他,“小傢伙,想我了吗?” “想。” 顾景天这才反应过来,这个小男孩就是冯千源说起过的,他是甄君子的儿子,也该五岁了,细看下,果真长的好看,眉宇间虽然很像甄君子,却又比他长的精緻,乍一看,还真有点像顾景天。 甄君子笑着说道:“你看谁来了。” 小男孩挣扎的下了地,转身就往外跑。 顾景天尴尬。 甄君子苦笑着对顾景天道:“平时被我宠坏了。” 顾景天笑了笑,“小孩子对陌生人都是这样的。” 话音刚落,小孩子又跑了回来,看着顾景天。 甄君子摸着小男孩的脑袋,“狗子,这么没礼貌。” 小男孩立刻板着脸,如小大人一样一脸的严肃,“爹爹,不要叫我小名。” “那叫你什么?” “叫我大名。”说着又跑了出去。 甄君子笑着说道:“小孩子,不懂事,你别介意。” 顾景天连忙摇摇头。 顾景天不知睡了多久,睁开眼睛时,一张稚嫩的小脸映入他的眼帘。 顾景天回了一会儿神,才笑着说道:“你怎么在这里?” 小男孩道:“你太能睡了,我都在这里等你半天了。” “等我?”顾景天奇怪,“有什么事情啊?” 小男孩睁着大眼睛,说的理所当然,“陪我读书啊。” 顾景天脑袋昏昏沉沉,全身无力酸痛,看着小男孩期待的眼神,咬着起身,便和他一起来到万卷阁,里面的教书先生显然已经等了很久,见到顾景天时,微微诧异,也没说什么,就开始给小男孩讲课。 小男孩起初还认认真真的听讲,渐渐的就坐不住了,对着顾景天撒娇道:“我累了。” “好,那就歇会儿吧。” 小男孩的眼睛睁的圆圆的,显然是不相信。 教书先生却是很为难,“公子,还没讲完了,要是让宗主知道,挨骂的是我。” “讲不完明日再讲,再说他还小,正是玩的年纪。” 小男孩高兴的手舞足蹈,搂着顾景天,道:“爹爹对我最好了。” 顾景天对他莫名其妙的话只是笑了笑。 教书先生只得起身告辞。 小男孩拿起笔,认认真真的写了三个字,递给顾景天。 顾景天笑着念道:“甄…长…卿…” 小男孩用力的点点头,骄傲的指着自己,“我的名字。” “这么小就会写自己的名字了,好厉害啊。” 甄长卿被大人一夸,尽比吃了蜜还甜,嘴上那就更甜了,“爹爹,你真好。” 顾景天一愣,才明白,甄长卿今日的这两声“爹爹”皆是在叫他,正要纠正。 甄长卿拉着顾景天,“爹爹,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所谓“好东西”,就是小孩子珍藏的小玩意儿,甄长卿毫不吝啬的和顾景天一一分享。 从此后,甄长卿总是让顾景天陪着他上课,目的很简单和明了,那就是没一会儿,就对着顾景天撒娇道:“累了。” 顾景天也总是笑眯眯的答应,然后陪着他玩一会儿。 在甄长卿又叫一声“爹爹”时,顾景天忍不住了,蹲身在他面前,道:“长卿,我不是你爹爹。” 甄长卿急着说道:“你是。” “甄君子是你爹爹,我不是。”顾景天特别认真的说道:“以后不能再叫我爹爹了。” 顾景天想改了他这个乱叫人的毛病,没想到,甄长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顾景天吓了一跳,连忙又哄又亲。 甄长卿推开顾景天就跑了。 顾景天哪里能叫的住,找到甄长卿时,他已经趴在甄君子的怀里睡着了。 第46页 顾景天上前道:“抱歉,我把他惹哭了。” 甄君子见他气喘吁吁,脸色泛红,伸手拉着他坐下,“没事,干嘛跑这么急,身体还没好。” 顾景天见甄君子没有怪他,放下心来,又觉得身上一阵冷,到了晚上就发烧了。 甄君子大急,对甄长卿严厉道:“以后不准让你爹爹陪你上课。” 甄长卿又委屈,又害怕,可怜巴巴的点点头。 到了第二日,顾景天一睁眼,就看到甄长卿,有气无力道:“抱歉,昨日让你伤心了。” 甄长卿趴在床上看着他,委委屈屈的说道:“你为什么不让我叫你爹爹。” 顾景天坐起来,将甄长卿搂在怀里,柔声道:“傻孩子,我不是你爹爹,你这样叫我,你爹爹会伤心的。” “你是。”甄长卿跳下了床,拉着顾景天起来,往外间走,到那幅画像面前,“爹爹说,你也是我爹爹,去了很远的地方。” 顾景天这才明白过来,眼眶红润,怎么可能不感动,抚摸着甄长卿的小脑袋,“对不起,我误会你了。” 甄长卿搂着他的腰身,“爹爹不会再离开我和爹爹了吧。” “不会。” ☆、大结局 谁知到了第二日,就有一群人上了山要来接顾景天。 顾景海看了半日顾景天,笑着说道:“无涯山真不错啊,小天好多了,气色也不错。” 小孩子的感觉向来很准,对顾景海满是敌意,“不准你抢我爹爹。” 在甄长卿心里,顾景天是最好的爹爹,甄君子因从小是个孤儿,没有享受过父爱母爱,就把这些爱通通给了他的儿子,当然,也爱的沉重,他没有读过书,他的儿子两岁开始就请了教书先生,三岁时,开始学画画,四岁学抚琴之外,还有练习骑马射箭。 小孩子呢,分两种,一种是,越管越听话,可甄长卿是谁的儿子,看他爹爹,就知道是越管越叛逆,越管越淘气,教书先生气走了两个,打跑了三个,还有一个跪在地上求甄君子,可怜可怜让他回家吧。 甄君子越来越严厉,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还是那样,直到顾景天回来,甄长卿是越来越听话,每天有人陪他玩,陪他写字,陪他读书,陪他吃饭,给他讲故事,关键是自己不管提出什么,顾景天都会答应,所以,在甄长卿眼里,顾景天是慈父,可比甄君子要受欢迎的多。 顾景海笑着摸着甄长卿的小脑袋,说道:“他怎么是你爹爹呢?” 甄长卿哼的跑到顾景天身边,搂着他,生怕别人抢去。 甄君子笑着对顾景海道:“你怎么来了?” “我是来接小天的。” 甄长卿急了,对着甄君子喊道:“爹爹,他就是来接爹爹的。” 顾景天低头捧起甄长卿的小脸,安慰道:“放心,我不走。” 顾景海道:“小天,回去吧,母亲挺着急的,这一次恨不得跟着来。” 话说,顾景海到了金陵城,远远的就看到自家的府邸挂着白灯笼,吓得连忙跑进来,先是去给母亲请安。 顾夫人见到顾景海,就开始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顾景山在一旁不停的安慰劝说。 顾景海一头雾水,忙问:“是谁啊?” 顾夫人眼泪交流,说道:“你见到小天了?” “见到了啊。” “他说了什么?” 顾景海一脸茫然,道:“没说什么啊。” 话语未了,顾夫人哭的更厉害了,“我的儿啊,你是要了娘亲的命啊…” 顾景山也哽咽道:“母亲,注意身子,要是您哭坏了身子,小天在那边也不安生。” “停。”顾景海大声说道。 顾夫人和顾景山止住了哭,同时看向顾景海。 “你们在哭谁?” “小天啊。” 顾景海翻了白眼,“外面挂的都是给小天准备的。” “是啊。” 顾景海立刻道:“通通撤了,小天好好的,谁给你们传的消息?” 顾景山愣愣道:“宫里说的啊,罗凉国报的丧。” 顾夫人激动的全身发抖,“你是说,小天还活着?” “是啊。” “你没骗我吧,那他人呢?” “去无涯山养病了。” 顾长玉从宫里回来后,听到消息,高兴的直流泪,想了半日,绝对还是当顾景天已死,罗凉国太后之所以这么做,绝对有她的原因。 顾夫人原本不同意,在顾长玉的劝说下,也就同意了,当日就要去无涯山。 顾景海劝说了一阵子。 顾夫人思子心切,哪里能劝的下。 顾景海无奈,怕母亲受不了舟车劳顿,便自己领着人来接顾景天。 不想顾景天不愿回,这下着急了,“我怎么向父亲母亲交代呢?” 顾景天道:“就当从没有生过我,或是当我死了也行。” 顾景海知道顾景天对父母更多的是怨恨,“其实,当年,母亲很伤心,不见你,是不敢面对。” 第47页 顾景天只道:“大哥,你回吧,告诉他们,我很好。” 又过了一年,在甄君子的照顾下,顾景天的身体终于康復了,虽然不可能恢復到以前的状态。 到了晚间,顾景天哄着甄长卿入睡。 甄君子说道:“孩子大了,不能再和我们一起睡。”说着就抱起甄长卿往外走。 顾景天没有阻拦,他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果真,甄君子回来上了床,虚压在顾景天身上。 顾景天身体僵直,侧脸道:“你干嘛呀?快下来。” 甄君子不是什么真君子,他强忍一年的时间,等着顾景天的身体康復,缓缓低下头来。 顾景天全身发抖,他害怕,说白了,是在牴触床笫之间的事情,他爱甄君子,可是还是不能接受肌肤之亲。 顾景天的第一次是强迫下发生的,之后和罗凉王在一起,更是痛苦,太可怕了,至今都不敢回忆,所以,他以为,性爱就是这样。 甄君子的唇舌在顾景天的脸颊耳朵脖颈处流连,手也开始在他身上抚摸揉捏,“宝贝儿,我想要。” 顾景天不敢挣扎,僵硬的身子,乞求道:“改天,行不行?” 甄君子唿吸急促,开始剥顾景天的衣服,一面解一面吻,“别怕,我会让你舒服的。” 这一夜,甄君子极其的温柔,顾景天也从来没有这种感觉,仿佛置身在温泉里,美妙极了。 发生了亲密关系,两人之间的氛围也变得奇妙。 当然,这只限顾景天一人。 甄君子柔声道:“昨晚弄疼你了。” 顾景天的脸更加红了,瞪了他一眼,“不许说。” “好,不说,饿了吗?” 顾景天点点头。 甄君子拿起桌上的碗,正要餵他,不想甄长卿跑了进来,见到顾景天已醒,高兴的爬到床上,“爹爹,你怎么才醒?” 顾景天接过碗,用筷子挑了两根面还没递到甄长卿的面前,甄长卿连忙捂着嘴。 顾景天奇怪道:“你不是最喜欢你爹爹做的面吗?” “我吃饱了。” 顾景天道:“吃的什么?” 甄长卿认真的回答道:“香酥鸭子,酱肘子…” “大清早的,怎么吃这么油腻的东西。”顾景天打断道:“你怎么也不管管。”说着瞪向甄君子。 甄君子只意味深长的笑着不说话。 甄长卿道:“我是午饭吃的。” 顾景天大惊,忙问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甄长卿道:“下午啊。” 甄君子笑意更浓。 顾景天低着头。 甄长卿道:“爹爹,你热吗?” 顾景天道:“不热。” “那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 顾景天更加窘迫。 甄长卿又问:“爹爹,你昨晚干什么去了,怎么就睡到下午?” 顾景天“…” 又过两年 顾景海无奈的看着顾景天,“那个…下个月是母亲六十大寿。” “哦。” “母亲想见你。” 顾景天看着坐在顾景海身边的男人,道:“陶公子,你还好吧?” 陶子舒愣了一下,低下头,轻声说道:“好。” 顾景海给顾景天的家书里,除了寥寥数语写了一下甄君子,漫漫长篇里,都是关于和这个男人之间的事情。 顾景天回信时,除了安慰顾景海,最后几句,总是写道:甄大哥还好吗? 所以,顾景海和陶子舒之间的点点滴滴,顾景天都知道。 顾景海也不知道为什么,只给顾景天诉说心中的苦闷。 顾景海道:“小天,我有件事情想拜託你,不知该不该讲。” 顾景天道:“可以的,让陶公子在这里养病吧。” 顾景海大喜,感动的差一点落泪,“谢谢。” 顾景海没有再提让顾景天回京拜寿,他这几年,来来回回很多次了,也许没有期望了吧,每次来,也只淡淡的提上几句。 下山前,拉着陶子舒的手,不舍道:“好好养病,过几日,我再来看你。” 陶子舒眼眶红润,许久才道:“我能好吗?” “能,你没见小天,我到罗凉国接他的时候,眼看就不行了,你看,他不是很好吗?” 陶子舒怕顾景海担心,道:“嗯,会好的,我等着你。” 到了京城,顾夫人气得把茶杯摔个粉碎,“这几年,一直用这个藉口,我就不相信他的身体到现在都没好?” 顾景海皱眉道:“母亲既然知道是藉口,何苦又要挑明。” 顾夫人恨恨道:“他就是恨我,这个小王八蛋,就是在报復我。” 顾景海淡淡道:“没什么事情,我就去忙了,父亲找我还有事呢?” “你给我站住。”顾夫人怒道:“你去哪里?连你也怪我,是不是?” 顾景海受够了,道:“母亲,小天从来没有说什么藉口,他很明确的对我说,他不想见你和父亲,是我怕你们难受,才找的藉口,他在罗凉国的那些日子里,我不止一次的对您和父亲说道,小天可能身体不好了,您们信了吗,只有我和他写家书,从他的字迹里,一眼就能看出,他去罗凉国前,您为什么不去看他,为什么不让他住进府里,安抚他原本破碎的心,可您们呢,把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扔在别园,那时他的心情是何等的悲凉,您能体会到吗?” 第48页 顾夫人哭了,伤心道:“我也是逼不得已,你也知道你祖母不喜欢小天,我更无法面对他。” 顾景海冷笑:“那么现在就可以让小天住在府里了吗?现在你又能面对他了吗?” 顾夫人无法回答,只是哭个不停。 顾景海嘆息道:“所以,需要爱时,就给,别等着他不需要了,再给,那就太晚了。” 顾夫人突然道:“你也恨我,就因为陶子舒?” 顾景海“…” “你把他藏哪儿了?” “无涯山。” 顾夫人一愣,才明白他儿子的用苦良心,普天之下,他们哪里都能去,就是去不了无涯山,咬牙道:“那个贱人,怎么还没死?” 顾景海怒了,“谁还没有几个男宠,为什么我偏偏不行?” “我宁可你当他是男宠,可你真的是这样吗?” 顾景海说道:“作为长子,你们要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当个好儿子让你们脸上长光,你们要我娶童家的小姐,这样政治婚姻我答应了,我也对她很好,可你们为什么就是不能容下子舒,他是我的全部,就看着我的面子上,怎么能忍心给他灌下断魂酒。” 顾夫人道:“就因为你对他是真心的,我才这么狠决。” 顾景海冷冷一笑,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 顾夫人过了很久,才呆呆的自言自语道:“我知道这里面的苦。” 甄长卿越来越觉得自己很多余,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他也不明白,抬头看着他的两位爹爹。 一个凝望着悬崖峭壁上的无涯花。 一个深情看着赏花的人。 顾景天道:“真好看。” 甄君子痴痴道:“没你好看。” 甄长卿翻了个白眼,哎,又在肉麻了,“爹爹,我饿了。” 顾景天“…” 甄君子“…” 甄长卿再一次觉得,自己真的很多余,赌气道:“你们看吧,我回了。” 等了半日,还不见他们回答,只得闷闷不乐的嘆口气。 甄君子含情脉脉道:“以后你陪着我看无涯山上的花开花落,可好?” 顾景天深情绵绵道:“好。” 甄长卿再不走就是没眼色,从此,他也发誓,一定也要找个心里眼里只有他的人,一起在无涯山上看花开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