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徒所向》 第一章 这是傅关搬到闻家的第一天。 刚进门,闻浪西便从楼上跑下来,狭长的眼眸里闪烁着光。 这是两人的第二次见面。 最近这一年,由于闻浪西的病情逐渐加重,他的父亲闻云便花重金聘请傅华升教授前来为他的儿子诊治。 傅教授在精神医学领域有着卓越的贡献,特别是在bpd(边缘性人格障碍)这一方向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而傅关便是傅华升唯一的儿子,大学刚毕业,专业为精神医学,跟其父亲一样,两人研究的主要方向都是bpd。 傅关这次之所以跟着傅华升来到闻家,便是想长时间近距离地接触一下bpd患者,从而更深刻地了解到bpd患者的思维模式以及他们的行为方式。 而闻云在听到傅关提出想长期跟儿子生活在一起的要求后,便有些为难。 这是因为他的儿子自从被检查出bpd后,两人因为公司事物繁忙,无法长期陪在他的身边,就一直想请一个懂这方面病理的陪护来照顾他,这主要是因为他的儿子情绪会经常失控,最严重的时侯还会有一些自残的举动。 但闻浪西在见了好几个陪护后,都摇了摇头,意思很明确,不想跟他们一起生活。 闻云当时无法,便只留下保姆阿姨跟其一起生活,表面上是做饭阿姨,但其暗地里却是一个监督者,给自己汇报儿子的日常。 因此闻云在听到傅关的要求后,第一想法便是询问闻浪西的意见。 不过他对此并未抱太大期望,觉得儿子肯定不会答应。 但出乎意料的是,闻浪西在看了傅关几秒后,便点了点头,低哑着嗓音,道了声好,便同意了。 闻云对此虽是很惊讶,但还是喜闻乐见,因此,双方很快就签定了协议。 傅教授一周会来别墅一次,为闻浪西进行心理辅导和干预;而傅关则会长期住在闻家的这栋别墅,在观察的同时,有义务帮助闻浪西舒缓情绪,阻止其偶尔的自残行为。 为期一年。 这栋别墅一般只有保姆阿姨和闻浪西,其父母闻云和刘凤阳因为工作繁忙,就只有在周末才偶尔回来一趟。 傅关拖着行李箱站在玄关处,身穿一件白色毛呢大衣,皮肤白皙,眉清目秀,薄唇性感,挺拔的鼻梁上端着一架银框眼镜,柔顺的黑发微长,因而别在耳后,整个人如谪仙一般,既想让人靠近,又因其清冷的气质使人不敢触碰,怕玷污了他。 这就是闻浪西眼中的傅关,是他见过世上最漂亮的男人。 傅关可以看出来闻浪西对自己有好感,这是好事,有助于两人日后的相处。 可他心里也明白,虽然对方现在对自己有好感,但并不代表以后也有。 这是bpd患者常有的思维模式之一,会将初次见面有好感的人极端理想化。 傅关放下行李,关上门,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容,走到闻浪西对面,伸出手,清冷的声线从薄唇里传了出来,“你好,我叫傅关,我们见过的。” 闻浪西专注地看着傅关,直到对方伸手,目光才从他的脸上转移到了对方那骨节分明白皙的手上。 反应过来后,闻浪西紧抿的薄唇扬了扬,也伸出他自己宽大的手,用低沉沙哑的声线缓缓道:“你好,我是闻浪西,很喜欢你。” 听到对方的声音,傅关微怔了一瞬。 这是典型的烟嗓。 前天听闻他的母亲说他喜欢抽烟,且烟瘾很大,就是不知道这人的烟嗓是天生的,还是后期因为抽烟才变化的。 “我也是,希望接下来我们相处愉快。” 傅关的卧室就在闻浪西卧室的对面,收拾好行李后已经到饭点了,保姆阿姨沈秋喊了他们一声,两人便先后下楼。 “傅先生,晚饭已经放到餐桌上了,你们先吃,我出门买点东西去。” 傅关点了点头,道了声好。 刚一回头,入眼便是一个人锋利的喉结。 对方离他很近,见傅关突然转头便微微后退了半步,沙哑着声音道:“你头发有些翘,刚给你弄好了。” 傅关这时才认认真真地看了看闻浪西的相貌。 这人虽然才19岁,但却身形高大,已经比自己高了半个头,双肩宽厚,肤色黝黑,留着寸头,其面相给人以侵略性,轮廓棱角分明,眼眸乌黑深邃,有着斜飞入鬓的眉,极高的鼻,极薄的唇。 傅关心跳不由得快了些,但面上仍旧很平静,带着丝淡淡的笑,“嗯,谢谢。” “不用,傅医生,来吃饭吧,沈阿姨做得菜很好吃。” 两人坐在彼此的对面,互不吭声地吃着饭菜。 傅关是因为他本身好静,且性子也很是清冷,一般只要别人不开口,他便不会主动挑起话题。 而闻浪西虽然平时话不多,但也不少,可现在却安静的像个空气一般,吃饭都没有太大声音。 或许是因为两人刚认识不久,有些陌生罢。 饭后,两人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傅关却突然感到自己的耳朵像被人碰了一下,转过头,便看到闻浪西正专注地整理着自己耳边的碎发。 闻浪西见对方抬起头,便收了手,面上非常自然,道:“傅医生,你耳边有头发没别好,我刚帮你整了整。” 这要是给其他人,估计都不会去给一个只见过两次面的人整理头发。 而闻浪西却做了,傅关知道,这是他喜欢自己的表现。 这里的喜欢并不是爱情中的喜欢,而是一个bpd患者对刚认识不久的人产生的一种好感。 这种好感可能来自于傅关自己的言行举止,也可能来自于闻浪西的移情,将以前对他重要之人的感情移到傅关的身上。 傅关对此淡淡地笑了笑,清冷的嘴角微微上扬,“看来你对我的头发很感兴趣,能说说为什么吗?” 闻浪西说话很直白,“因为我从没留过你这么长的头发。” 听到这话,傅关终于第一次轻笑出声,声音勾魂却不自知,“你觉得我很另类吗?” “不是。”闻浪西手指蜷了蜷,“你这样很漂亮。” “漂亮是形容女人的。” 闻浪西慢慢拉住傅关的手,认真道:“没有说你像女人,只是觉得傅医生很美,况且你头发也不是很长,都没过肩。” 被人突然拉手,傅关有些不自在,但又考虑到对方的情绪,便没挣脱,“嗯,你也非常帅,虽然你年龄还小,但却有着男人特有的魅力。” 这是实话。 闻浪西从没被人这么夸过,一时不知道该回什么,便只是低哑着声道了一句:“我年龄不小了。” “比我小两岁,我今年都21了。” “嗯。” 话题结束的很快,两人之间的空气也随之安静,只是不同于先前,他们正拉着手。 过了好一会儿,傅关觉得两人本来干燥的掌心已经快出汗了,便想抽出来。 可手刚刚动了动,对方便反应过来,猛地攥紧,用那乌黑深沉的眼睛看着傅关,带着些紧张。 傅关知道,闻浪西这是怕自己不接受他的好感,bpd患者的情绪往往都很脆弱,时常会因为一些小事而惊慌失措,愤怒至极。 因此,傅关现在也不能强硬地将手抽出来,怕激起对方的情绪。 稍微顿了顿,才看着闻浪西温和道:“怎么觉得你很喜欢我,是因为我的头发吗?” 这其实也是傅关内心的疑问,就算bpd患者会对自己的照料者有好感,但最多只是脸上的笑容会比以往的多,身体接触这种很不常见。 难道这只是对方的生活习惯?喜欢跟人近距离接触? 见傅关并没有执意要挣脱他的手,刚才的紧张情绪便淡了下去,低声道:“不只是因为你的头发,为什么我也说不清,总之很喜欢你,一见如故的那种。” 闻言,傅关脸上并未出现其他的表情,依旧只是淡淡地噙着一丝笑意,“嗯,对了,我还不是医生,你不用这样称呼我。” “那该怎么称呼?” 傅关想了想,轻声问:“你呢,你想怎么称呼我?” 听到这话,闻浪西紧抿着薄唇,定定地看着傅关那眉清目秀的面容。 良久,才缓缓拉住傅关的另一只手,两双手的颜色差距太大,黝黑与白皙彼此交缠。 闻浪西低哑着声试探道:“那,我可以叫你傅哥哥吗?” 第二章 傅关闻言,怔住了。 这不应该是小孩儿才会称呼的吗?他这样称呼自己真的合适吗? 但不管合不合适,既然对方提了,而且还是这么一个微乎其微的小细节,若不答应便有些不近人情,再者不过是一个称呼罢,就算被别人听去了也无妨。 “当然可以。” 闻浪西眼里立刻充盈了喜悦,紧紧拉着傅关的双手道:“你人真好。” 傅关内心其实有些怅然,他终于明白得到一个bpd患者的喜欢是有多么容易,留个长发,拉个手,再加上这亲昵的称呼,便会被对方认作是好人。 “我去倒杯水。”傅关想赶紧松开两人拉着的手。 “嗯。”闻浪西点了点头,但却并未松开手,目光一直黏在傅关的脸上,像是怎么看都不够。 傅关有些无奈,对方从他进门到现在,有一半的时间都在看自己的面容,是有什么特别吸引他的地方? 他倒是从小不喜欢自己的长相,觉得肤色太白,面容太过秀气,没有男人的阳刚之气,稍显阴柔。 “你觉得我长的怎么样?”傅关问出了他最想问的问题,想知道自己的面容为何会这么吸引对方。 然而,闻浪西只是觉得对方的脸让自己很舒服,仿佛一看到傅关,自己就神清气爽,心情舒畅,像是遥远记忆中的那个哥哥,因而特别有亲切感。 闻浪西眯了眯眼睛,眼里闪烁着光,“很好看,是我最喜欢的那种。” “不觉得我女气吗?” “不,你是世上最好看的男人。” 任何人被夸都会心情愉悦,傅关也不例外。 他平常在学校待的时间比较少,大多时间都是跟着傅华升看诊,所以很少有人评价他的容貌,今天突然被一个小自己两岁的弟弟拉着手说好看,虽然稍显怪异,但还是很开心。 傅关单薄的眼皮垂了垂,眼尾含着一丝笑意,“好。”接着又看了看两人拉着的双手,“不准备让我去倒杯水吗?” 听到此言,闻浪西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他这是被人迷晕了。 接着很自然地松开傅关那白皙的手,站起来,道:“我帮你。” 傅关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对未来的担忧。 这人说话太过直白,且对人的喜欢丝毫不加掩饰,现在只怕这份好感来的热烈,去的也迅速,到那时候对自己的极端贬低厌恶感,是否也会像现在的好感一样,强烈而直白。 这一晚两人相处的很和谐,时间不早了就都回自己的卧室去睡了,一晚上都很平静。 翌日清晨,傅关起了个大早,跟保姆沈秋打过招呼后,便提出自己做早餐。 沈秋也是个不爱说话的,对着傅关笑着点了点头就去收拾房间了。 不一会儿,三份早餐就已摆到桌上,由于闻浪西还没下楼,因此两人先吃了,将他的早餐放在保温箱里,等他下来再吃。 其实,本来傅关是想上楼叫他的,但却被沈秋阻止了,说他如果早上没睡好,那么一天的情绪都会很低沉,还易爆易怒。 可等到十二点,还是不见人影,傅关有些担心,忍不住便一个人上去看了。 先敲了敲门,门没关,一敲便开了,头刚探进去,便闻到一股淡淡的烟草味。 傅关站在门口,叫了两声闻浪西的名字,都不见人出来。 傅关慌了,立刻推门而入,里面的烟草味依旧很淡,但可以闻出来,这是市面上非常廉价的劣质烟。 闻浪西的房间和傅关卧室的格局一样,入门都是卫生间,因而得再往里走才能看到卧室的全貌。 黑色,清一色的黑,连墙纸都是黑色,没有任何装饰。 诺大的空间里只有一张床,和一个黑色的桌子,就再什么也没有了,没有地毯,没有衣柜,没有小沙发,空旷的不像住着一个人。 再细看,黑色桌上整齐地摆放着很多烟盒,可这些都是不到五块钱的劣质烟,有些富有点的流浪汉抽的都比这个好。 傅关内心有些许讶异,闻浪西的父亲闻云这么有钱,一年内光为儿子请专家看病,估计都已经花了好几百万了,现在却让儿子抽着几块钱的烟? 这点让人不得不深思。 而就在房间尽头的窗户旁,站着一个身高腿长的年轻人,他很干净,衣服不是昨天的那件,脸上也没有胡渣,整个人看起来非常清爽,前提是去掉手里夹着的烟。 傅关看见闻浪西时,对方正靠在窗户边,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根烟,星光明灭间吸了一口,吐出一团云雾,在烟雾缭绕间看着他。 窗户半开着,外面的冷空气侵袭而来,使傅关打了一个冷颤。 没等傅关说话,闻浪西便掐灭手里的烟,关上窗户,将烟头装进空的烟盒中,站在原地,声音比昨天还沙哑,“傅哥哥。” “嗯,是我。” “你一年后是不是就要离开?” 闻言,傅关心中微顿,万万没想到,对方正思考着一年后的事情。 闻浪西在害怕,怕傅关会在一年后离开他。 虽然现在思考这些有些不寻常,但若把这事放到闻浪西身上,便再正常不过了。 傅关清楚,bpd患者对“被抛弃”有着深刻的恐惧,一些短暂的分别都会让他们特别恐慌,有时为了挽留对方,甚至会提出更过分的要求或者做出一些因为愤怒而冲动的行为。 傅关知道,他现在应该安慰闻浪西,应该予以对方最大的安全感,以此来舒缓对方此时内心对一年后分别的恐慌。 他脸上带着笑,慢慢走到窗户的另一边,跟闻浪西一样,同样靠在窗户边,清冽的音色中夹杂着温和,缓缓道:“不会离开,我可以来找你,你也可以去找我。” 听了这话,闻浪西并没有多大反应,依旧低哑着声音道:“不会觉得烦吗?如果我天天跟着你。” “不会,我很喜欢你这个朋友。” 这话一出,闻浪西的手指蜷了蜷,垂了垂那狭长的眼眸,没有再看傅关,而是看着房里桌上的烟盒,“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并不是你想象中的样子,会讨厌我吗?会离开我吗?” “你就是你,不管你曾经做过什么,我只看现在的你,只希望你越来越好。” 闻浪西的目光又放到了傅关的脸上,先是眉目,再是那架银框眼镜,然后是那殷红性感的唇瓣和那别在耳后柔顺的黑色发丝。 他喉结上下滚动,看着傅关的目光越来越来灼热,傅关被那热烈的目光刺到了,总觉得对方下一秒会扑到自己身上。 正当傅关思考着该怎么躲闪时,对方那低沉的声音响起了,“那你来抱我。” 说完便展开他那充满力量的臂膀,等着傅关去抱他。 闻言,傅关整个人顿了顿,身形僵硬。 他有些怕了。 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要求跟自己身体接触,而且越来越亲昵,他有些做不来。 昨晚饭前就被闻浪西那阳刚俊美的面容惊艳到了,当时那片刻的心跳,自己完全可以感受到。 然而他明白,昨晚的心跳并不是动心,而仅仅是看到帅哥后纯粹的生理反应,更何况对方还是他爸爸的病人,他更不会对其动心。 思及此处,傅关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恢复到他平日里的清冷。 “为什么要拥抱,我们才刚认识,不会觉得很奇怪吗?” 闻浪西平静地听完这些话,展开的双臂并没有动,只是眼睛眯了眯,低声道:“很奇怪吗?我并没有觉得,抱我,抱完了我就跟你下去吃饭。” 傅关还是没动,只是淡淡看着闻浪西,脸上没有任何情绪。 闻浪西突然噗嗤一笑,薄唇勾了勾,“是不好意思吗?傅哥哥,不用担心,我跟沈阿姨,跟爸爸,跟妈妈都抱过,只要是我喜欢的人,都会跟他们拥抱,这不是很正常吗?” 听到这话,傅关有些微愣,“这是你们家的习惯?” “是的,拥抱代表我对你们的喜欢,过来吧,现在就抱一下,以后你会习惯的。” 傅关现在已然明白,拥抱在闻家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微微抿了抿薄唇,悄悄呼出一口气,看来是自己太敏感了。 同性恋并不是遍地都有。 思及此处,傅关对闻浪西微微笑了笑,没说话,缓缓走到这人面前,伸出双手轻轻搂住了闻浪西那坚实细窄的腰。 可不曾想,闻浪西在傅关刚抱住自己时,便立即用他的双臂紧紧地圈住对方清瘦的身体,缓缓低下头,凑到傅关的耳边,用那独特的烟嗓低声道:“傅哥哥,等会儿我要跟你分享一个,属于我的秘密。” 第三章 闻浪西跟着傅关和沈秋一起吃了中餐。 吃完便拉着傅关的手上楼,边上台阶边说:“待会去你卧室可以吗?我房间你估计不喜欢。” 傅关比闻浪西低一个台阶,两人交缠的手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傅关低垂着眼眸看着,使人看不清那双单薄眼皮里的情绪。 “都行。” 两人刚进去,闻浪西便反手锁上门。 听到落锁的声音,傅关回头看了看门把手,没说什么,带着闻浪西坐到矮沙发上,他坐在了桌边的木椅上。 两人相距有一米远。 闻浪西凝视着傅关,良久,用掌心轻轻拍了拍另一边,“坐这儿吧,可以坐下。” 傅关看着闻浪西身旁的一处空挡,有些纠结。 其实他不太想跟闻浪西离得太近,这人对自己的举动太过亲昵,有时甚至会超出普通朋友的界限。 就像今天中午跟他在房里的拥抱,哪有人会抱得那么紧,他记事以来,从没跟人离得那么近。 当时,两人身体紧密贴合,他的下巴搭在那人的肩上,心口贴在那人坚硬的肋骨上,最令人难堪的是,他可以感觉到那人顶在自己小腹的那处…… 因而他现在不太敢坐到闻浪西身旁,怕又有什么过分的身体接触。 傅关微微弯曲食指,推了推眼镜,道:“一个人坐着不是更舒服吗?两人可能会有些挤。” 此话一出,闻浪西静默了一会儿,狭长的眼眸紧紧盯着傅关,眼神里的光亮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暗淡,随之消失,薄唇紧抿,周身散发着一种阴沉的气息。 “是不想跟我坐吗?傅哥哥,还是说你讨厌跟我离得这么近。” 傅关被对方那暗淡的面容刺到了,那是一双洞悉一切的眼,他在这一刻,心脏静止了一瞬。 虽然知道bpd患者与他人之间的边界感极其缺乏,常常会受他人情绪的影响,会对他人的情绪高度敏感,但他怎么也没想到,闻浪西对自己的情绪竟洞悉的如此精确。 傅关明白,此情此景,特别不适合勾起闻浪西的反面情绪,别了别自己头发,轻轻笑了声,看着闻浪西,“怎么会呢,我只是怕你嫌挤,既然不是,那我就坐过来了。” 闻浪西凝视着傅关,点了点头,没说话,等着对方坐到他的旁边。 刚坐上去的那一刻,傅关都已经做好被人拉手的准备,但却并没有,他坐下后,那人便闭上了眼睛,放松地靠在了沙发靠背上。 没等傅关说什么,闻浪西便低声道:“想听我的秘密吗?” 傅关微微侧头,看着对方紧闭双眼,嗯了一声。 “听了别怕。” “不会。” 闻浪西依旧闭着眼靠在沙发上,良久才低哑着声道了句。 “我杀过人。” 傅关双手随之攥紧,没有吭声。 任何一个普通人都不会对一个初识的朋友诉说自己那恶劣的过往,而闻浪西却会,他会说出自己最不堪最肮脏的事迹,以此吓跑那些虚情假意的朋友,只留下真正不会离开他的人。 闻浪西这是在试探傅关,试探他会不会因此而离开他。 这是bpd患者内心最深最真的恐惧,对方会不会在认识到自己是谁的时候抛弃自己? 他们会觉得,被人抛弃的感觉,就是死去。 而闻浪西之所以闭着眼睛说出这些,是因为他不想看到傅关眼里即将出现的恐惧,恶心,以及离开自己的背影。 而此时坐在他身侧的傅关,并没有这些表情。 对方那低哑的声音又响起来,“在我13岁的时候。” 傅关还是没吭声。 “没有想问的吗?傅哥哥。” “为什么杀人?” 闻浪西闭着眼嗤笑一声,“杀了一个人渣而已。” 顿了顿,又接着道:“我12到13岁时姓过秦,那时我叫秦浪西,人渣就是我当时的养父,秦功。” “他有恋童癖。” 傅关猛地转头,看着闻浪西,对方面上没有丝毫痛苦和悲伤,有的,只是不屑。 “我那时的养母不喜欢我,叫什么名字已经忘了,应该姓于,她生不出小孩,也不喜欢小孩,可他丈夫喜欢,而且,还喜欢十二三岁的小男孩。” 傅关已经说不出话了,看着闻浪西的眼睛里逐渐凝聚起同情。 “我那时候长得还挺可爱,就是有些黑,他在福利院一眼就挑中了我,当时我还以为终于不用再跟那些孩子抢食物了,觉得自己解脱了,但没想到,那只是另一个深渊的开始。” 福利院。傅关的心颤动了一下。 “他刚开始还行,最起码让我吃饱穿暖。但直到半年后,他开始偶尔要求跟我睡在一张床上,我以为他真的把我当成亲儿子,所以还挺高兴,便跟他睡了几次。可有一晚,我突然醒来,发现他在摸我的胸口。” “我被吓得从床上滚下去,问他干什么,他还慈爱地对我笑着,说给我挠痒痒。那时我还小,不知道会有男人对男孩敢兴趣,便没深究,又上了床继续睡觉。” “可接着他隔三差五地给我挠痒痒,我开始意识到不对,直到一天他要亲我的嘴,我骂了他一句变态,准备跑出去,但他很快抓住我扇了好几个巴掌。就这时我那个养母回来了,她看见秦功打我,没阻止,只是看了一眼,说了声现在知道小孩难养了吧。” 傅关看着闻浪西平静地说出这些,他不知道对方在那么小的年纪里竟遭遇过这种对待,越发的心疼,便慢慢拉住了他的手。 闻浪西怔了一瞬,像是没预料到傅关会这么做,反应过来后随即反握住他的手,闭着眼继续道:“就这样又过了半年,没少挨打,但我一直坚守着自己的嘴,没让他亲一口。直到那天晚上,他喝了点酒,用着蛮力将我拽到楼顶,扬言说如果我不顺从他,他便把我推下去。” “但最后,我将喝醉酒的他推了下去。” “他被摔死了。” 傅关并未惋惜这个生命的消失,他该死,一万遍都不为过。 相对应的是他现在更心疼闻浪西了,于是轻声问道:“然后呢,你养母怎么处理的?” “她那天因为我的叫声太大,便跟着上了楼顶,看到了秦功对我的行经,见我要推他,想过来阻止,但还是慢了一步。最后我被带到派出所,那几天浑浑噩噩,什么事都不记得,只知道我反应过来后,就已经又回到了福利院。” 傅关觉得,很有可能是他那时的养母将秦功的罪行揭发了,总算人的良心还不至于完全泯灭。 正当傅关想着这些的时候,闻浪西眼睛睁开了,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惶恐,“怎样?是不是准备离开我?” “为什么要离开,这并不是你的错。” 闻浪西嗤笑一声,道:“但我背负着人命。” “而且还不止一条。” “一共,五条。” 傅关整个人抖了一下,他曾经到底都经历过什么? 而现在,闻浪西正好好地坐在自己的对面,没有锒铛入狱,这就足以说明都不是他的错。 他可能将不属于他的罪行全部背负到了他的身上。 傅关用双手握住闻浪西的手,轻声道:“我相信那不是你的错。” “不觉得我很脏吗?” 傅关心里又被刺痛了一下,他太同情和心疼这人的遭遇,“不,你是我见过最纯净的人,别妄自菲薄。” 闻浪西坐直了身体,紧紧盯着傅关镜片后的眼睛,想从中看出一丝欺骗来。 但没有,那清亮的眼睛里只有心疼,没有嫌弃,没有恶心,没有欺骗。 良久,闻浪西才缓缓地紧紧抱住傅关的身体,久久没说话。 两人相贴的胸膛的间,傅关可以感受到闻浪西那掷地有声的心跳。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以后要是离开我了怎么办……” 傅关可以感受到对方微微颤抖的身体,闻浪西正无声地哭泣。 心又疼了一阵,接着用手轻轻抚了抚对方那宽厚的背,“都说了我不会离开,会一直陪着你。” “要是离开了怎么办?” “那你就把我抓回来。” 第四章 这两天,闻浪西非常黏傅关,除过晚上睡觉,其余时间都是跟在傅关的身后,端茶倒水,好不殷勤。 但也有很多举动让傅关为难,就比如闻浪西一直想拉傅关的手,一直想抱他的腰,有次傅关正做早餐,闻浪西从楼上下来见到那人系着围裙的细腰,忍不住就从身后将人搂住了。 傅关没有挣脱,他这几天已经习惯了,怎么挣脱都没用,但潜意识里还是忍不住有一丝抗拒,他们都是男人,况且他自己还是gay,这要是每天被同一个男人抱来抱去,怕时间久了,关系会变质。 他时刻在提醒着自己,闻浪西是因为bpd才暂时对自己这么粘腻,他不能胡思乱想,不能对一个bpd患者产生别的情感。 这里的不能产生情感,并不是歧视患有bpd的闻浪西,而是闻浪西本身就不适合谈恋爱,他会让别人痛苦,也会让他自己痛苦,他那不稳定的情绪会让两人都处于进退维谷的境地。 这天,他清早起来,没有像往日般给三人做早餐,而是跟沈秋打过招呼后,便去医院找傅华升了,想问问他,面对一个粘人的bpd患者,该怎么做。 是放任,还是阻止。 刚出门,犹豫了一瞬又返回,对沈秋道:“阿姨,若是闻浪西问起来,就说我中午回来,让他别担心,他要是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放心吧,我照顾他两三年了,稳得住。” 傅关开着车,路上有些堵车,耗了一个多小时才赶到傅华升所驻的医院,他从门缝处往里看了看,傅华升正笑着跟一个病人谈话,因此没敢进去打扰,便去到傅华升专门的休息室等待。 在里面坐了一会儿,才感觉到自己有些发晕,这是没吃早餐的缘故,思及傅华升不会那么快结束,便想着先下去吃顿饭再上来等。 刚准备进电梯,他的胳膊被人拉住了。 回头一看,是须季。 须季是傅关的大学学长,虽不是直系,但两人关系却很要好,毕业后在家中资本的支持下,注册了一个房地产公司,虽然刚开始,但其前途不可限量。 须季比傅关大三岁,对其非常照顾,在学校有什么事都照应着,就算须季毕业后也经常去找傅关聊天,但最近两人倒没怎么联系,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了好几个月。 傅关看着须季,清冷的面容上带着他不常有的笑意,“学长,你怎么在医院?” 须季松开拉着傅关胳膊的手,因为在社会中摸爬滚打好几年,因而变得成熟稳重了许多,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社会精英的气质,但对于傅关却是无比温柔。 “关啊,好久不见,今天我来给妈妈拿点药,没想到这么巧,竟然碰到了你。” “是啊,伯母最近怎么样,有没有好点?” 须季点了点头,含笑道:“好多了,你要下楼吗?” “嗯,去买早点。” 须季看傅关的眼神里尽是温柔,“怎么这么晚了才吃早点,对身体多不好,正好药都取了,我陪你去吧,我们再聊聊天。” 须季这段时间太忙,好长时间没见傅关,因而这次两人聊了很多话,等傅关反应过来,已然快中午,他赶着中午回闻家,便跟须季没再多聊,两人道别后就去了医院。 刚上楼就遇到已经准备休息的傅华升,两人便去到休息室。 “爸,最近累吗?” 傅华升喝了口热水,笑着摇了摇头,“不累不累,你在闻家怎么样,跟闻浪西相处的还好吗?” “挺好,他情绪基本上稳定,也没有表现得很冲动,对我很友好,但,似乎有些过。” 傅华升点了点头,“继续说。” “他对我的好感很强烈,甚至是带着依赖,有时,还会有一些过分的举动。” “比如。” 傅关推了推眼睛,闻言继续道:“比较亲昵,白天一直跟着我,有时会拉手,还会,拥抱。爸,这在bpd患者的行为模式上该怎么解释?若只是好感,那会不会太过了?” 傅华升又喝了一口热水,笑了笑,看着傅关的眼睛里闪烁着笑意,“关啊,你是觉得他这些行为不正常?或者是,觉得他对你有什么意思?” 闻言,傅关脸上立马闪过一丝不自在,他被傅华升一语道破了心思。 傅华生见傅关看着别处不说话,忍不住又笑了,“你在他眼里,现在就是一个刚认识不久觉得还不错的人,他对你的这些身体接触只是在对你示好。有些bpd患者会给喜欢的人买昂贵的东西,而有的又会对其特别依赖。总之,每个人都不一样,别想太多,努力进入他的心,跟他进行心灵上的沟通,知道他的所思所想,逐步引导他的思维方式,这才是你现在需要做的。” “那如果,他以后要求更过分的举动怎么办?” 傅华升略一思索,道:“其实这也可能是他对你产生了移情,他有没有给你提起过谁,比如他曾经忘不掉且喜欢过的人?” “没有。”他只提过那个人渣。 傅华升又思索了一阵,才道:“嗯,这个情况比较复杂,不过现在你们相处的时间还太短,以后你要深入他的内心跟他交谈,要让他对你说出真实想法,这样你才能明白他行事的意义。至于拥抱,他极有可能是自我感的缺失造成了他们内心持久的空虚感,因此迫切地想通过与人的身体接触而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当然,这只是现在的初步判断,对他进一步的认识还需要跟他的交流。三天后我应该会去闻家,到时我再跟他聊聊。” “好,明白了。” “嗯,也要记住,不可对他千依百顺,而是要一以贯之地对待他,这反而有助于他建立对你的信任。若想打探那孩子的内心世界,就必须让他信任你,同时你对他的情感也要真挚,包容,有耐心,懂了吗?” 傅关摩挲着手指,微垂着眼眸,半晌才道:“嗯,懂了。” 傅华升放下手里的热水杯,刚才脸上的严肃感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笑意:“关啊,我问你,你刚是不是跟须季见面了?” 傅关知道他父亲接下来要说什么,果不其然,接着便听对方道:“你跟他……” “我们真没什么。” 傅华升有些遗憾地点了点头,“行吧,那我就不说了,我只是觉得小须他年轻有为,一表人才,前途……” “我才刚毕业。” 傅华升笑了笑了,摆了摆手,“知道知道,相信我家关的眼光,一定会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小郎……” 傅关实在是听不下去,立马阻止了对方接下去要说的字眼,“爸!我得快走了,闻浪西还等着我。” “行行行,哎,儿大不中留,我也……” 傅关没再听下面的话,直接出门按开电梯走了。 父亲知道他的性向,他在15岁刚意识到时便说了,傅华升对此没多大反应,只是让他确认好就行,并说一辈子可耽误不成。 但没想到,事情最后竟从他难以预料的方向发展了过去。 傅教授在他成年后,天天给他物色青年才俊,有医学界的,教育界的,政法界的,还有最近的须季,金融界的。 个个都是那些圈子里的精英才子,家境学识无一不是个顶尖的,虽说被家人支持是一件好事,但这支持的有些许过头,傅关只觉得他这两年有些承受不住。 刚想到这块,手机铃声响了。 是沈秋。 电话刚一接通,对方便急促道:“傅先生,你怎么还不回来,西西一早下来见你不在,不吃也不喝,就一直站在门口等,等到12点就上楼了,把他自己关进房间不出来,我怎么敲门都不开,我怕他在里面……” 第五章 傅关回到闻家已经快午后两点钟,刚进门就看到沈秋快速走过来,面上带着焦急。 “傅先生,你快上去看看,如果西西还不开门,就只能叫开锁工人了,他房间门拿钥匙打不开,唉,这可怎么办,他还从没有这样过,要是出个三长……” “不会的。”傅关也是非常担心,没等沈秋说完,便准备上楼。 在快速上楼的途中,他心里甚是懊悔,明知道bpd患者恐惧等待,害怕身边人的消失,他却…… 可现在想这些也没用,他接下来不管用什么办法都必须将人安抚好。 带着微重的呼吸,跑到闻浪西房门外,尽量调整好语调,对着门缝温柔道:“浪西,你在里面吗?在的话就应一声,出来我们一起去吃饭。” 耳朵贴在门缝处,想听到里面的声音。 可惜,毫无动静。 傅关越来越着急,将刚才因为剧烈运动而散落到脸侧的长发抓到头顶,心跳越来越快,他开始害怕。 怕闻浪西会出事。 都怪自己。 都怪自己。 都怪自己。 深呼吸一口气,压下内心的恐慌,继续温柔道:“开开门好吗,我想进去看看你。” 依旧没人应。 “是不是怪我走之前没给你说,是我做错了,下次去哪一定告诉你,出来见见我?” 傅关的抓在门把手上的手在抖,呼吸越来越重,等再发出的声音都染上一丝颤抖。 “浪西,你正在里面干什么呢,就给我应一声好吗?” “就应一声,应一声我就下去给我们做饭,待会儿就我们两个人吃,行吗……” 门外是恐慌,门内是静默。 一扇门隔开了两人往日的亲昵。 傅关的内心越来越来绝望,就这一会儿,脸色已经发白,往日那殷红的唇瓣现已失去任何颜色,若是细看,还带着细微的颤抖。 他想再驳最后一次,若还没动静,就只能叫人了。 骨节分明的手在门上使劲地拍了两下,不再像刚才那般小心翼翼,声音中带着强烈的情绪,“闻浪西!让我进去!我……” 话没说完,面前这扇紧闭的黑色木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 是闻浪西。 突然出现在傅关面前的这个人,和往日一模一样,板寸让整个人的面容更加鲜明,斜飞入鬓的眉,乌黑深沉的眼眸,穿戴整齐的衣物,根本就不像将自己关在房内两小时一声不吭的人。 但又与往日不同,他看傅关的眼神里温柔眷恋不在,有的只是疏远和厌恶。 傅关被这充满敌意的眼神刺到了。 还没来得及说话,对方那低沉漠然的嗓音便传入了傅关的耳朵。 “傅关,你在我门外干什么。” 空气凝固住了。 傅关定定地看着闻浪西,说不出一句话。 见人不说话,闻浪西微微蹙眉,看着傅关的目光中带着不加掩饰的厌烦。 “若没事,就不要待在我门外,哦,还是搬出去吧,以后别住在这儿了,像你这样的人,不配让我看见。” 傅关克制住内心的难受,他没想过闻浪西的态度变得这么快。 虽然这一天他早都预料到了,只是没想到会是在这么一个情境下。 这一刻,他终于切身体会到,bpd患者为什么会让照料他们的人崩溃,痛苦。 没人能承受住这么极端的情绪变化,昨天在他眼里还是亲密知己,今天就成了妖魔鬼怪,变得一无是处。 虽然内心一直有个声音在说,别放在心上,这很正常,过几天就好了。 但还是难受,心脏像被一块巨石压着,难以透气,沉痛无比。 这还是怪自己,若是再小心细心一点,就不会迟到,就不会激发出浪西心中的情绪。 虽然迟到这件事在旁人看来只是一件微乎其微的小事,甚至都不会放在心上,但对于bpd患者来讲,这就是恐惧的来源,是绝望,是愤怒。 这种情绪不被世人理解,一句又一句的‘至于吗’,就如一把锋利无比的利刃,狠狠地刺进他们的心脏。 他们便开始讽刺,开始贬低,开始厌恶那些抛弃自己的人,以此来慰籍自己,这人并不是完美无瑕,这人并不是天上神明,这人并不是真心爱他。 傅关现在就成了闻浪西眼中的这种人。 这一刻,傅关特别庆幸自己对bpd患者的了解,若不了解,那内心肯定会因此而伤痛无比。 这几天的相处,让他清晰地认识到,闻浪西是一个敏感、空虚、缺爱之人,这人内心柔软,细腻,对自己毫无保留,全心全意。 而现在的闻浪西却浑身带着刺,眼里带着恶,他能清楚地感受到,闻浪西并不想这样,他渴望看到自己,渴望触碰自己,但他现在做不到,他只能被那罪恶的情绪支配。 傅关看着面前这个对自己横眉冷对之人,没有生气,没有愤怒。 只有心疼。 他无法忍受这人被bpd控制牵引,无法忍受这人被镣铐束缚,无法忍受这人成天活在惶恐与绝望中。 他想带他出去,助他挣脱被称为bpd的铁笼。 他想让他自由,让他不再被虚有的情绪控制。 他想让他获得爱与被爱的权利。 他想救他。 他想让闻浪西那美好纯净的一面展现出来。 说是医者仁心也好,同情心也罢,他现在只想拉住闻浪西,决不能让他再继续坠入那无底昏暗的深渊。 “杵在我面前做什么?你眼中的泪光是什么,可怜?同情?别装了!” 闻浪西越说越激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并不想跟我待在一起,你从来没有真心实意地跟我拥抱。这些我都知道,所以现在就别摆出这么一个救世主的表情,很恶心的,懂吗?” 傅关看着闻浪西对自己不屑的眼神,听着对自己讥讽的话语,没有出言反对,只是深深地望着他,银色镜框后的眼睛有些许湿润。 见傅关一句话都不说,闻浪西胸腔逐渐剧烈起伏,攥紧拳头狠狠捶了一下木门,吼道:“你哑巴吗!我让你滚没听见吗!虚情假意地在这里装什么深情,你以为我还会挽留你?你来这儿的目的不就是想观察我吗?不就是想看看一个疯子是怎么生活的吗?现在看到了?看到了就滚,别再来碍我的眼,我现在特别不想看到你这副样子,想走就走个干净,来来回回算什么?溜我玩?” 傅关觉得自己难以呼吸,颤抖着声音,“我没有,没有觉得你是疯子,没有溜你玩,我都是……” 看着傅关这副不同于往日清冷的可怜样,闻浪西更愤怒了,“别装了!听见没!别装了!滚出去!带着你的……” “西西,西西,怎么了,为什么这样对傅先生,他……”沈秋边上楼边喊道。 闻言,闻浪西红着眼看了看正向他走过来的沈秋,再看看对面那满面苍白的傅关,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低哑着声说了句,“一丘之貉。” 说完便狠狠关上门,将傅关和沈秋隔在门外。 沈秋微喘着气走到傅关面前,“西西他怎么了,怎么突然发火啊,他不是很喜欢你吗,我以为他对你会好好的,没想到……” “阿姨,我没事,浪西他这是一时之间接受不了,别责怪他,以后也别。” 沈秋叹了一口气,“好,这孩子真的是太容易发火,发起火来谁都不认,我真是成天揪着心,就怕他突然不高兴,唉,太累了……” 听了这话,傅关深深地看了看沈秋那愁容满面的表情,良久,才道了句:“沈阿姨,这段时间您先回去吧,我会做饭,可以照顾好他,而且我也知道接下去该怎么跟他沟通。” 沈秋听了,立马瞪大了眼睛,大声道:“这怎么行?你一个人怎么能应付得了西西,他……” 闻言,傅关立马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看了看那扇门,又看了看沈秋,接着便带着她往楼下走。 “放心吧,可以,我专门学过,闻伯父那儿我去跟他说,就当是给您放一段时间的假,好吗?况且我爸爸三天后就会过来,您就别担心了。” 沈秋没再反对,点了点头,“既然这样,那也行,我就不打扰你们治疗西西了,唉,希望他能赶紧好起来,多俊一小伙子啊,可惜了……” 傅关没再应,一个错误的照顾方式,即使有再真切的感情,那对患者也是没有任何效用。 这就像在炎热干燥的沙漠中,一个即将因缺水而亡之人问你要一杯水,你却笑着对他说水不顶饱,给了他一个干粮。 自以为是的好意最伤人。 傅关整理好心情,去了厨房,准备为闻浪西做第一顿午餐。 以前他只做过早餐,闻浪西很喜欢吃,只希望做得午餐这人也喜欢。 至于现在那恶劣的态度,他完全没放在心上,因为他知道,这不是闻浪西的本意。 傅关已经想好了,待会儿准备将饭菜端过去跟那人一块吃。 若不开门,那他就想别的办法进。 总之,他今天非进不可。 第六章 闻浪西关上门后,靠在门板上颤抖着呼吸。 自己刚才都做了什么,他竟然让傅关滚。 他脑海中一直浮现着傅关刚才的面容,往日里整齐乌黑的发丝变得凌乱,脸色苍白,嘴唇发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含着泪…… “啪!” 闻浪西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自己就是疯子。 竟然凶傅关。 “啪!” 又是一巴掌,毫不留情。 打完这两巴掌后,他就像泄力般坐到了地上,看着地板一动不动。 良久,才站起来,缓缓移步到房里整齐布满烟盒的黑色木桌旁,随手拿起一包,靠到桌边的墙上。 自责,羞愧,罪恶…… 闻浪西被这些折磨着,他越来越痛苦,越来越煎熬。 该怎么惩罚自己,该怎么解脱出来,该怎么弥补他犯下的罪。 闻浪西看着手里的烟盒,毫不犹豫地从里面拿出一根,熟练无比地点燃。 火光明灭间呼出一口呛鼻的烟草味。 他知道该怎么做,知道怎么做才能洗刷他的罪恶感,让他从羞愧自责中解脱出来…… 看着忽明忽暗的烟头,整个人忽然无比放松。 挽起袖子,露出一节伤痕累累的手臂,有刀伤,有烫伤,还有一块又一块烟疤。 没有任何犹豫,将亮着火光的烟头按向了他的手臂。 疼痛中带着解脱。 …… 傅关做饭很快,不一会儿便做好了饭菜和汤,将这几样东西都放进保温箱后,便准备上楼去找闻浪西。 跟刚才一样,傅关在门外叫了好几声,里面都没有动静,寂静地可怕。 闻浪西并不是不想见傅关,他特别想见那人,特别想摸摸那人乌黑柔顺的发丝,特别想跟那人毫无空隙地拥抱在一起。 但现在不能了,刚已做了对不起傅关的事,该怎么面对他?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去见他? 闻浪西靠在桌子上,拿着烟,挽着袖子,左手手臂上有一处玉米粒大小的烫伤痕迹,伤口轻微凹陷,泛着红。 一边听着门外清冷中夹杂着一丝柔和的声音,一边静默地抽着烟,烟雾缭绕,一声不吭。 门外的敲门声终于消失了,闻浪西松了一口气,但放松的同时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低落感。 正当准备再抽一根的时候,他的窗户响了一声,闻声过去,就见楼下的傅关已经将梯子架好,提着保温箱准备往上爬。 闻浪西急了,这太危险,梯子稳不稳不知道,对方手里还提着那么重的保温箱,万一要是半途摔下去,那他也就得跟着跳下去了。 快速打开窗户,对着准备上梯子的傅关喊到:“停下来!给你开门,别这样!” 闻言,傅关抬起头看了闻浪西一眼,眼睛弯了弯,对着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转身走了。 闻浪西见人准备上来,快速打开室内强抽风,将屋子里的烟味往出排,同时掀下自己的袖子,不想让对方看到他的手臂。 等屋里的烟味散的差不多,暖气也被排完了,又快速打开空调,加到最高温想让房间快速回暖。 就这时,傅关在门外轻轻喊了声浪西。 这次没再耽误,很快就将门打开。 两人视线立马对上,闻浪西有些不敢看傅关那清亮的眼睛,低声道了句:“要不下楼去吃,我房间不太适合。” 傅关没动,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闻浪西,半晌才道:“你不喜欢跟我一起在卧室吃饭吗?” “没有。”闻浪西想都没想便应了声。 说完又觉得太过直接,又道:“我是怕里面的烟味熏着你。” “我不嫌弃。”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闻浪西便再没阻拦,侧过身,让傅关进了门。 傅关刚进去就闻到一股淡淡地烟味,还是上次那个劣质烟。 同时又觉得里面有些冷,但没深究,很自然地走到桌边,看着满桌的香烟小声道:“这些……” 边说便指了指桌面。 闻浪西立马反应过来,刚准备收拾,又停下来,道:“可以去你房间吗?这里太……” “我想在这儿吃。” 闻浪西没再回话,将那些几块钱的烟全部扔进了一个箱子里,然后又用湿巾擦了擦桌面,才从傅关手里接过保温盒,将里面的食物全部摆到了黑色木桌上。 食物的颜色很好看,一时之间将这原本昏暗的桌面映照的五彩斑斓。 “吃吧,这些都是我做的。” 这句话后,两人便都没再说话,安安静静地吃完这顿饭。 没有责问,没有道歉。 这顿饭吃了很长时间,两人就像是在享受这段宁静安详的时光一样,彼此心照不宣,都没提几小时前发生的事情。 晚上九点,闻浪西的房门又响了。 是傅关。 “浪西,我想进来跟你说说话,方便吗?” 傅关之所以会选在晚上跟人谈话,主要是晚上的时间会更让人感性,白天不会说出的情感,晚上都会说出来。 门慢慢打开,闻浪西穿着黑色浴袍,站在门内定定地看着傅关。 傅关有些微愣,那微敞开的衣领下,可以看见那人饱满的胸肌,再加上黝黑的皮肤,完全给人一种视觉上的冲击。 两人就这样站在门口,一个看着一个,久久没说话。 是闻浪西先打破了沉默,“进来吗?” “嗯。” 带着人进去,关上门,道:“随便坐,床上也可以。” 闻言,傅关立马坐到两人下午吃饭的木椅上,镇定道:“没关系,这儿就可以。” 闻浪西嘴角勾了勾,没说话,靠在傅关对面的墙上,两人能有五米远。 傅关:“……” “站那么远做什么,为什么不坐下来?” 闻浪西低声道:“怕你不自在。” 心中一暖,傅关面上染上一丝笑意:“没有不自在,坐到这块吧。” 闻浪西照做,规矩地坐到傅关指定的床边区域,两人现在相聚只有一米。 没等傅关说话,闻浪西便认真看着傅关,郑重道:“白天对不起,我的错。” 闻言,傅关镜片后的眼神又柔和了许多,“没关系,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他想岔开话题,又接着道:“有件事想问你。” “嗯。” “你抽的是什么烟?” 闻浪西看着傅关没说话。 “缺钱吗?” “不缺。” 两人对视良久,傅关又道:“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赎罪吗?” 听了这话,闻浪西面上没什么表情,淡淡道:“只是想抽而已。” 傅关静默。 闻浪西看着傅关,看着看着就神游了。 这人今天和他一样,都穿的黑色,他的是浴袍,对方是睡衣,睡衣领口不低,但很宽,因而可以将那精致的锁骨完整地展现在他眼前。 锁骨是一字形,清丽白皙,再往上看,是那人的喉结,突出却不锋利,圆滑细腻。 闻浪西喉结滚了滚,不得不承认,这一刻他心动了,他想触碰这人,想用手勾勒那完美的弧线,想要咬这人,想在这无暇的身体上刻下自己的烙印。 “傅哥哥。” “嗯?怎么……”傅关被这人火热的眼神吓到了,那天的感觉又来了,他觉得这人快要扑到他身上,若不反抗,必定会像狼一样撕咬住他。 傅关按耐住想逃跑的冲动,对闻浪西僵硬地笑了笑,没有再说下去。 闻浪西也对着傅关笑了,用那低哑的声音缓缓道:“你在怕我,对不对?” 很快回答,“没有。” “那你的手为什么要攥得这么紧?” 傅关又很快松开手,看着闻浪西,问道:“你在想什么?” “想知道?” 点了点头。 “我在想着……怎么才能让你坐到我身边。” “为什么要我坐到你身旁?” 闻浪西嘴角勾了勾,眼里带着笑意,“想亲你一口。” …… 这五个字让两人之间的空气凝固了。 傅关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对面这人竟在这种情境下想着这档子事。 “开什么玩……” “没开玩笑。” 空气又安静了。 他这晚明明是来跟这人谈心的,为什么话题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我是男人,不是女……” “我知道。”稍微一顿,接着说:“男人或女人又如何,我觉得,你即可以是男人,也可以是女人。” “闻浪西!” “嗯,怎么了,我说的有错吗?性别只是一个名称,一个人他想是男人那就是男人,想是女人那就是女人,都取决于自己不是吗?就像我们刚出生,谁知道自己是男是女,若是当初给性别起名的那个人,将现在的男人称作女人,那现在我们就都是女人了。同理,我们也可以是男人,一个称呼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傅关安静地听着这人的对性别的认知,立马便反应过来,这是身份紊乱的现象,自我形象不明确,对性别出现扭曲的认知,这是bpd患者经常会出现的一个问题。 闻浪西见傅关不说话,又道:“你觉得我说的是错的吗?或者,我问你一个问题,怎么样?” “好,你问。” “你会涂口红吗?” 傅关眉头微蹙,淡淡道:“不可能。” “那你能涂口红吗?” 傅关还没回答,闻浪西便道:“肯定能,但你为什么不涂呢?是不是怕人们嘲笑你?怕他们指责你?因此你就顺应他们,觉得自己不能涂口红对不对?” 顿了顿,又道:“其实可以的,都可以的,只是这个社会规则太多,他们将男人和女人分得太过清楚,将阴阳分得太过明白,楚河汉界,这个界不过是他们为了权利划分出来的,真正的土地上就没有这个界限。” “所以说男人不能和男人在一起,也是他们规定出来的不是吗?但我们又为什么要听他们的?他们是谁?” 第七章 “所以,你想让我知道,男人跟男人是可以在一起的?” 闻浪西勾了勾唇,用那独特的烟嗓低声道:“是,不仅可以亲嘴,还可以干别的。” 傅关看着对面那热烈的眼神,听着那极具诱惑的声音,不知为何,心跳加速,耳垂越来越烫…… 今晚明明是来跟浪西谈心的,可现在竟发展成这个样子,虽说这也是谈心,谈对性别的理解也不错,但这人的目光怎么这么具有侵略性,他觉得那双眼睛可以透过他的皮囊,看到他快速跳动心脏。 “哦,是吗,那这想法是从哪里来的呢?”傅关极力在掩饰自己内心的波澜起伏。 听到这话,闻浪西轻笑了声,注视着傅关的眼睛,“刚刚来的。” “刚……刚?” “嗯,看到这么漂亮的傅哥哥后,这想法就油然而生了,是不是很有道理?” 傅关竭力按耐住越跳越快的心脏,强装镇定道:“漂亮这个词不适合我。” “你耳垂怎么红了……” 闻言,傅关淡淡道:“房里温度太高,有些热。” 闻浪西看着对面这强装镇定的美人,那狭长的眼眸眯了眯,随之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停在傅关面前,微微弯腰,双手撑在这人身后的木桌上,将他圈在自己的双臂间,深情地望着,一言不发。 傅关看着这近在咫尺的俊美面庞,双手紧紧抓住单薄的睡裤,虽然内心有些许慌乱,但面上还是那一如既往的清冷,“在干什么。” 闻浪西一笑:“准备吻你。” 闻言,傅关静止了一瞬,道:“为什么。” “嗯……喜欢你。” 傅关怔住了,“哪种喜欢……” 闻浪西依旧跟人面对面,嘴角勾了勾,用气音道:“可以接吻的那种。” 此话一出,两人仿佛静止了般,都不言语,一动不动地盯着对方。 良久,傅关才微蹙着眉头道:“我们认识还不到一周。” “是吗,但我觉得我们都认识了好久……不过这都无所谓,时间代表不了什么,你……喜欢我吗?” 傅关没想到对方会这么直白地问出来,一时之间竟回答不上来。 他来这里的初心只是想观察这人,但在感受到闻浪西的痛苦时,就又想着怎么才能让这人重获新生,让他获得爱与被爱的权利。 但如今,这人却说他喜欢上了自己。 撇开自己所有的情感不谈,就恋爱这件事对闻浪西的病情只有害处。 普通人谈个恋爱都要死要活的,能有几人做到真正的潇洒,来去自如? 更别说闻浪西,他的敏感,飘忽不定的情绪,贫乏的人际关系,紊乱的身份认知,这些都会成为爱的绊脚石。 但要拒绝他吗? 若说‘不喜欢’,那这人将会有什么样的情绪……痛苦?愤怒?恐慌?绝望? 现在就只是想想,都觉得心疼,一个孤立无援的bpd患者,全心全意地喜欢上一个人,期待地给那人表白,但最后却只收到了一个“不”字,那他将承受多大的悲伤。 一个普通人求爱被拒后,或许只是弹弹衣袖,扔掉手里的玫瑰。 但bpd患者呢,他们会觉得被全世界都抛弃了,他们会空虚,情绪会失控,胸腔会变空,会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更有甚者,会通过自残和自杀去获得解脱。 傅关特别不愿意看到那样的闻浪西,这几天的相处,让他意识到了,那人渴望被爱,渴望被人坚定的选择,因而他无法残忍地说出拒绝的话。 刚才他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心会跳的那么快? 若不拒绝,那他对这人到底是同情,还是别的什么…… “问你呢……”闻浪西打断了傅关的思绪,“喜欢我吗?” 傅关定定看着那人希翼的眼神,半晌才道:“喜欢。” 话音刚落,便看到闻浪西那无限扩大的笑意,便又急忙道:“但跟你的不一样。我喜欢的是你给我的感觉,无关于……” “别说了。”闻浪西打断了傅关接下去要说的话,他不稀罕这种。 深深地看了傅关了两秒,接着起身,靠在傅关身旁的木桌旁,半晌才道:“想不想跟我做个交换。” “你说。” 闻浪西目光直直地看着他的床,低声道:“你不是想了解我吗,想知道我是因为什么才变成今天的这个样子,想知道我的过去,想知道我的如今的状态,我可以配合。” 说到这儿,目光从床上移动到傅关的身上,继续道:“但你得让我抱,让我亲,可以做到吗?” 傅关立刻转头看向闻浪西,带着一丝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要抱,我们要亲,如果晚上我一个人孤独,那你就得来陪我睡……” “不可能!” 傅关也站了起来,走到闻浪西对面,微微仰着头,气的浑身发抖,“我不是那种人!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是不是疯了!” “我本来就是疯子啊。” 傅关顿住,知道自己刚才失言,快速道:“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关系,我不介意。” 空气凝固了片刻,良久,傅关才放低声音,缓缓道:“浪西,知道你现在想要的是什么吗?” “知道,想亲你,想拥有你。” 傅关有些头疼,但随即又想到一点,顿了顿才道:“你有没有觉得我像谁?比如你忘不掉且喜欢过的人。” 他想到了傅华升对他说过的话,闻浪西之所以这么喜欢自己,很有可能是对他产生了移情,将他和以前的某个人联系在了一起。 闻浪西顿了顿,手指微蜷,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那个身影,但却道:“没有。” 傅关是傅关,小狼是小狼,两者不一样。 他喜欢的是傅关。 闻言,傅关便再没说话,闻浪西也没有,低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傅关才轻声道:“浪西,那我先走了,现在的你需要静下心来好好想想,我们明天再谈行吗?” 傅关想等明天闻浪西冷静冷静,再跟他谈论这件事,今晚这个情况实在是不适合再谈下去。 闻浪西看着傅关的眼睛眯了眯,“你想走?” “是去睡觉,明早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闻浪西看出来了,傅关这是想转移话题,他现在不想跟自己待在一间房了。 但还想再确认一下,“傅哥哥,你也可以睡在这里啊,我的床足够大。” 傅关脸上的表情僵了僵,“这怎么可以,我先回去了。” 说完就准备走。 闻浪西站在原地没动,看着傅关的背影,低声道:“你以为自己还可以回去吗?” 傅关离开的背影僵了僵,随即快步走到门口,按下门把手,没开,又按了一次,还没开。 门被锁住了! 傅关猛地转头,看着闻浪西那带着一丝得意的眼神,慌了。 “为什么锁门。” 闻浪西依旧站在原地没动,“想让我们在一个房间里多待一会儿。” “浪西!” “好了,别怕,就想跟你说说,为什么要抽劣质烟。想听吗?” 傅关愣住了,闻浪西在挽留他,而且是想通过回忆往事的这种方法,他这是在重拾回忆中的那些痛苦…… 傅关实在是不忍心,轻声道:“别,别说。” “但不说你就不陪我了,不说你来的目的就达不到了,不说我今晚又要一个人孤独地待到天明了。” “我……” 傅关想说自己并不是为了目的才来的,但仔细一想,他就是的,他原本就是想近距离切身观察一下bpd患者才来的。 但经过跟这人的相处,又不是了,他现在只想好好地帮助浪西。 然而,这些话现在就算出来对方也不会信,只会以为他这是在狡辩。 闻浪西看着傅关那欲语还休的神态,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随之走到床边,脱掉了自己的浴袍。 傅关想闭眼已经来不及了,对方的动作太快,他没反应过来便已经看到了这人的全身,幸好他穿着内裤,否则自己真该挖个地洞钻进去。 闻浪西身材很好,肌肉线条流畅,肩宽腿长,比例完美,再加上那黝黑的皮肤,特别养眼。 他不紧不慢地躺在大床的一侧,盖上被子,转了个身,背对着傅关。 “傅哥哥,你躺在离我最远的地方就行,听我说我的第二个秘密,说完了你也不准走,要陪我躺到天明,如果你晚上没睡着,那就白天再睡,我明天给你做饭,行吗?” 傅关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便慢慢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躺了下去,离闻浪西很远。 他之所以现在能躺在闻浪西的床上,究其原因,还是越来越对这人说不出拒绝的话。 这人的过去太苦,他特别心疼,特别同情,但他以前也没有对别人同情到这个地步,现在却为了他一次又一次的打破底线,他不敢细想自己对闻浪西的纵容。 刚想到这儿,便听到大床那头传来一阵轻笑,随即听到那人低哑的声线,“对我真好,那如果让你再往我身边靠靠,愿意照做吗?” 第八章 “”傅关平躺在床上,半晌才道:“别闹,时间不早了,睡吧。” “但我还没说呢。”闻浪西低声道。 傅关轻轻叹了口气,闭上眼睛,“不用了……我之所以躺在这儿,是为了陪你,而不是为了听你的过往,知道吗。” 这句话后,闻浪西便再没说话,安静地背对着傅关,像睡着了般。 就在傅关以为今晚就这么过去了的时候,低哑的声音打破了黑夜的宁静,“我还姓过杨,叫杨浪西。” 傅关睁开眼睛,转头,看着那人的后脑勺,低声道:“我说了,不用……” “我想给你说。”闻浪西打断傅关。 接着又道:“想让你了解我。” 顿了顿,又轻声问:“愿意听吗?” 傅关嘴唇动了动,但最后只说了句,“你愿意讲,我就愿意听。” “嗯。” 过了有一分钟,闻浪西才重新道:“从派出所回到福利院后,又在里面待了一年,也不知道谁最先说我是杀人犯,最后那些孩子总喜欢整我。” “什么死虫子都往我被子里扔,他们挺幼稚,我不怕那些东西。直到我14岁,又被人领走了。” 闻浪西说完这句话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接着道:“这次去到一个好人家,虽然不是很富有,但都很关心我,可自从我去到这个家,家里就变得不顺,爸爸生意赔了本,妈妈又生了病,越过越穷,但他们还是一直给我最好的。” 听到此处,傅关翻了个身,侧躺着,面对闻浪西的后背,定定地望着那人宽厚的肩膀。 “那两年是我人生中最平静地一段时光,没有争吵与暴力。那年四月份,我16岁生日,下着暴雨,爸爸骑着自行车买蛋糕去了,我和病重的妈妈在家里等,但最后就……就被医院叫去了,到现在,我印象中就只剩下,他……袖子上沾满的奶油,妈妈哭了好久,晕倒在医院,就再……再没醒来。” 听到这儿,傅关震惊地说不出话来,眼里充斥着同情,想伸手摸摸他的后背,但因为距离太远,没摸到。 良久,闻浪西颤抖着叹了一口气,沙哑道:“如果他们当初没领养我,肯定是另一个结局。” “是我让他们一步一步走向了地狱,是我害了他们,可能我就是死神的喽啰,帮他收命,好的坏的都收,我没有办法反抗他。” 傅关的眼睛逐渐模糊,竭力放缓自己颤抖的呼吸,闻浪西的自我认知和自我形象发生了变化,或者说这变化只是在这一刻突显了出来,而变化的始端就是他的16岁生日。 “但我还是太自私,不想待在社会福利院,便又跟着现在的父母来到了这里,他们让我上最好的学校,成绩虽好,但却会一直跟同学打架,太过易怒,想跟同学做朋友,但又不能,我无时无刻不在伤害接近我的朋友。” “直到高三,那时突然觉得很累,很想放弃,不想再这么继续下去,主动提了退学。但没想到,回家后的第二天,爸妈就给我请了心理咨询师,接着又请了国外的专家,最后确诊为边缘性人格障碍。” “那时我太疲惫了,被确诊后不想再跟任何人说话,那些专家不管说什么,我都张不开嘴,我的嘴被封印住了,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听着这段平静地叙述,傅关的眼睛越来越湿润,为什么同样的世界,同样的年龄,有的人会经历这么多,经历着别人无法想象的苦痛。 不稳定的人际关系,易怒暴躁的情绪,自我毁坏的模式,扭曲的认知,被人抛弃的恐惧,这些无时无刻不在抹杀着闻浪西的灵魂,蚕食着他的躯体。 “但在被确诊的一年后,我遇见了你。” “见到你的第一秒,想接近你。” “见到你的第二秒,想拥有你。” “见到你的第三秒,想跟你活在一起。” 此时此刻,用言语已经无法去形容傅关的心情,他没想到,自己在这人心中的分量竟如此之重。 “我抽那种烟,是因为在还姓杨的时候,问了爸爸一个问题,问他抽的烟多少钱,他笑了笑,将剩下的几根烟放进口袋,对我说是100块。” “那时我还很开心地鼓了鼓掌,夸他很厉害。但直到去年,那天太想他,想买跟他一模一样的烟,闻闻他的气息,但跑遍了商场,都没有,打听后才知道,那是只有在小商店才能见到的烟。” 傅关没忍住,一滴泪落到了枕头上,他难以想象,闻浪西在知道他最爱的一个爸爸抽的是那种烟时的心情。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傅关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安慰这个词对闻浪西来说太过空缈,太轻。 “不用同情我,不用可怜我……慢慢地喜欢我吧。” …… 翌日清晨,傅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昨晚睡得太晚,有些头昏脑胀,看到床单才意识到,这是闻浪西的床。 立刻转身,床那侧空空如也,那人已经起床了。 傅关呼出一口气,看着黑色的天花板,脑海中不自觉地想起昨晚的那些话。 昨晚闻浪西自顾自地说完后就睡了,不知道是真睡还是装睡,反正那人躺在床上,之后就再没动过,也没翻过身。 傅关将被子叠整齐后,回到他的房间洗漱,整理完毕后便下了楼。 往厨房方向走去,看到了一桌子的食物,这是闻浪西做的早餐。 而闻浪西就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桌上的食物。 直到感应到傅关,才转过头,微微勾了勾嘴角,道:“来吃饭吧傅哥哥,尝尝合不合你胃口。” 傅关见到这人,心跳不由得快了快,“早上好。”说完又就近闻了闻食物的味道,“好香,我喜欢。” 闻浪西轻轻笑了笑,等傅关坐好,面上逐渐严肃了起来。 傅关注意到了这一神态的变化,便知道这人有话说,便没动筷,跟闻浪西面对面看着彼此。 闻浪西沉默半晌,才低声道:“昨晚对不起,我不应该锁门,强留你跟我过夜。” 这人在对着自己忏悔,傅关眼里的温柔又多了一分,轻声道:“没关系,以后不想一个人的时候,就可以来找我,或者让我来找你,都行。” 这是傅关昨天想到很晚的一个决定,他想对闻浪西好。 现在不管是同情也好,喜欢也罢,他只想跟着自己的心走。 必要的时候开导他,平日里就只做这人的朋友,不再刻意观察分析他的病情,不再含有目的地去接近他。 他准备真心待他。 接下来也不会想要直接入职,他想继续提高自己的专业素养,去攻读硕士博士学位,等他够格成为一位专业化的精神科医生时,再入职。 但在提高之前,他想先陪这人一年,他相信自己父亲的能力,一年便可看到成效。 到那时,闻浪西的病情肯定比现在好很多,那到时候他也可以去专心地求学。 现在他一门心思都在闻浪西身上,只想看到这人早日好转,这是他现阶段最深的执念。 …… 很快,便到了傅华升来闻家的日子,两人在书房谈了两小时,已经下午六点,傅华升因为待会儿还有一场学术交流会要去参加,便没再多留。 傅华升临行前叫住了傅关,将傅关带到他的车旁,一言不发地看着傅关,眼里还带着隐晦的笑意。 傅关被看的有些不自在,忍不住道:“爸,怎么了?” 傅华升看着傅关的神情,笑了笑,“关,那小孩是不是挺喜欢你?” 傅关心跳又加快了,手指在衣袖里蜷了蜷了,但面上很平静,淡淡道:“嗯,我跟他相处地不错。” “是吗,那你觉得他的状况严重吗?” 傅关顿了顿才道:“挺严重。” “是严重,所以他最近有没有讨厌过你?” 傅关抿了抿唇,道:“就三天前,但也只有这一次。” 傅华升点了点头,略微思索一阵,收起刚才调笑的神态,严肃了许多,“这些别往心里去,我曾经就被一个患者讨厌到要跟我动粗的地步,但我发觉,闻浪西对你的态度应该是极力控制后的,否则以他现在的病情,这段时间非跟你闹三次不可。” 顿了顿接着道:“但有个问题,你见过他自残吗?或者是自我式毁灭?” 闻言,傅关立刻皱了皱眉头,“没见过。” 傅华升往闻浪西所在的房间看了看,道:“你接下来注意注意,他肯定有着什么宣泄的方式,在这样一个环境下,跟你相处这么些天就只发怒过一次,那足以说明他将一部分的怒气发泄到了自己的身上,懂我的意思吗。” 傅关有些怔愣,半晌才点了点头。 傅华升继续道:“按我的经验,患者的自我宣泄一般包括刀伤,烫伤,勒伤,撞伤,绝食,毁灭式熬夜,不安全性行为等,伤口大部分分布在衣服可以遮住的部位,如双臂,胸膛,双腿,双脚等,你可以试着注意一下这些部位。” 傅关不是没想过闻浪西自残,但两人天天在一起,甚至晚上还一起睡过,都没发现过任何异样,除了…… “爸,那抽烟呢?” “这个不太好判断,有些普通人也会通过抽烟去发泄苦闷,因而抽烟这件事并没有强烈到能让bpd患者舒缓情绪的地步,除非他还有着其它更为猛烈的方法,嗯……比如用烟头烫伤自己。” 第九章 送走傅华升后,傅关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进门。 闻浪西正在客厅沙发上坐着,茶几上放着两杯果汁,见傅关进来,拿起其中的一杯,示意让他喝。 傅关收了收刚才担忧的神情,对着闻浪西轻轻笑了笑,坐到他身边,拿过对方手里的果汁,小抿了一口。 “不喜欢吗?” 傅关将杯子重新放到茶几上,微微转身,面对着闻浪西,“待会儿再喝。” 顿了顿又道:“晚餐想吃什么?” 闻浪西认真地看着傅关那宛若仙人般美丽的面容,目光逐渐变得烫人,头往傅关颈边凑了凑,低声说道:“只要是你做的,我都爱。” 傅关没有躲开突然靠近的人,感受到颈边喷薄的热气,虽然面上看起来很是镇定自若,其实胸膛里的心脏早已在扑通扑通地直跳。 “那我们一起做,好吗?”傅关问。 之所以提议一起做饭,主要是为了看这人的手臂。 洗菜切菜都需要挽起袖子,那就可以先看看他手臂上有没有伤,至于其它部位,等以后再找机会看。 此话一出,闻浪西先是快速坐直了身体,狭长的眼眸火热地盯着傅关,不可置信中夹杂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奋。 “傅哥哥……” 傅关有些微愣,为什么他反应这么大…… “嗯,不想做吗?” 闻浪西立刻摇了摇头,呼吸越来越重,看着傅关的眼睛里带着火苗,喉结上下滚了滚。 哑着声音嚅嗫道:“会不会……有些早?” 看着闻浪西反常的举动,傅关有些不明所以然,但还是先回答了他的问题。 “怎么会,都有些晚了。” 听了这话,闻浪西慢慢握住傅关骨节分明且白皙的手,红着脖子道:“我只是没想到,你竟是这么想的,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会温柔的。” 傅关没有将手抽出来,跟这人拉手拥抱什么的一天能有几十次,他早已习惯。 只是,他以前竟没发现,原来浪西这么期待跟自己一起做饭! 银色镜框后的眼睛弯了弯,“你怎么舒服怎么来,温不温柔都行,动作快一点更好。” 闻浪西已经快无法抑制住胸腔中狂乱不止的心跳,他以前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傅哥哥竟然也想跟自己……那个! 看到这么主动的傅关,闻浪西难得有些羞涩,都不敢直视面前这人清亮温柔的眼睛了。 “傅哥哥,我动作……很快的!相信我!而且时间也……长。” 闻言,傅关有些许疑惑,“动作快了,时间不应该是变短吗?” 闻浪西瞪大了眼睛,嘴里说不出一句话,有些委屈,觉得傅关瞧不起他。 还没发表意见,就又听到那人清冷中带着一丝柔和的声音传过来,“不拖延时间了,那我先去厨房再找一个围裙,你喝点果汁再过来吧,一起做饭肯定很快的。” 说完,轻轻拍了拍闻浪西那宽大的手背,便起身走了。 留闻浪西一人愣在沙发上。 做饭? 一起做饭? 闻浪西看着傅关离去的背影,突然醒悟。 操! 自己就是个畜牲,都在想着些什么啊…… 狠狠地揉了揉脸,转过头,看着茶几上的两杯果汁,一杯喝过,一杯没喝,喝过的是傅关的。 闻浪西盯着杯沿上的唇印,咽了咽口水,锋利的喉结上下游走,鬼使神差地就拿起被喝过那杯,看看唇印,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嘴巴贴了上去,一口干完杯中所有。 放下杯子就要去厨房帮忙,但在起身的那一刻,突然感到自己那处精神了,刚才因为过于激动没注意到,现在这他妈都顶起来了…… 闻浪西粗长地叹了口气,双肘搭在膝盖上,低着头,准备等火熄了再去厨房…… …… 进到厨房已经是二十分钟后的事了。 傅关正在洗菜,听见脚步声,没回头,“来了,那里放着刚洗好的菜,你先把那些切了,等我……” 话还没说完,便被一个突如其来的拥抱的打断了。 闻浪西从后面紧紧搂住傅关那劲瘦的腰肢,将下巴搭在怀中人的肩颈上,若有若无地呼着气…… 脖子上传来的气息让傅关浑身颤了颤,他没反抗,也没说话,只是静静地感受着身后那人极具依赖性的动作。 他知道这人一直在通过这种方式来感受他自己的存在,体会被人陪的感觉,所以他从不拒绝。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了59秒,闻浪西松开手臂,移步到傅关身侧,看见那人有几根凌乱微长的发丝,忍不住伸手整了整,将那些乌黑零散的头发别到那人耳后。 傅关转头看向闻浪西,刚对上眼眸,那清亮的眼睛便闪烁了一下,这是被火热的目光烫到了。 闻浪西见这人目光的闪躲,不由得轻笑了声,用他的烟嗓低声道:“我来帮你做饭了,傅哥哥。” “嗯,把那些菜切了就行。”傅关按耐住砰砰直跳的心脏,淡淡道。 闻浪西又深深看了傅关一眼,才转过身,拿起菜刀,开始熟练地切菜。 傅关悄悄呼出一口气,让心绪逐渐安静下来,微微侧头,想看看这人的手臂。 没挽袖子。 定了定心神,轻声道:“浪西,你去洗菜吧,我来切,我切的比较快。” 闻浪西放下菜刀,眼里带着笑,“那你教我好不好?” “明天吧,今天时间有些晚。” “嗯,行,那我来洗。” 一分钟后,傅关又转头看了一眼,还是没挽上去。 “你挽一下袖子吧,水淋到衣服上了。” 听了这话,闻浪西先愣了一秒,接着道:“没事,不用。” …… 健康有营养的晚餐很快就做好了,两人跟以往一样吃完饭,傅关可以看出来,对方兴致不高。 饭后,闻浪西照例轻轻揽了揽傅关,道了声晚安,便上楼了。 傅关本想今晚再去看看,但又觉得太过刻意,因而没再去,想等以后有机会了再瞧。 洗漱完毕后刚准备睡觉,就收到了一条信息,是须季。 一看内容,原来是须季想约他明天一起吃顿饭。 因为闻浪西的缘故,傅关不怎么想去,刚准备回绝,又收到一条信息:关,我妈妈最近有些想你了,刚还在跟我念叨你,如果你有时间,那明天就约在我们常去的餐厅怎么样? 大学期间傅关经常去须季家,因此跟须季的母亲岑萍很熟悉,岑萍为人温柔,做得饭菜也好吃。但她却在去年被诊断为中度抑郁症,因而傅关便没敢再去打扰她。 傅关窝在矮沙发里,想着这件事。 现在是两头都抛不开,这边得陪闻浪西,那边又是岑阿姨,笒阿姨她最近心情好了不少,所以才主动提出要见他的吧。 但,浪西怎么办? 他实在是见不得这人再难受了。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明早跟闻浪西商量一下。 …… 翌日,傅关起床后拉开窗帘,阴天。 虽现已是初春,但天气还是很冷。 傅关快速洗漱完,下楼准备做早餐,可楼下的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两人份的食物。 是闻浪西做的。 “浪西,早啊。” 坐在餐桌旁的闻浪西这才转过头,将目光从食物上转移到傅关身上。 那极具侵略性的眉眼立即染上了一丝柔和,“早,过来吃吧。” 饭毕,闻浪西在厨房收拾,傅关想了想,还是跟着进去了,略一思忖,便道:“浪西,我想跟你商量件事。” 闻浪西回头看了看傅关,笑了笑,“嗯,说吧。” 傅关嘴角也弯了弯,靠在一边的墙上,缓缓道:“有个朋友,我读大学时经常去他家蹭饭,现在有很长时间没见了,他妈妈最近有些想我,所以就……” “去啊,这有什么要商量的,应该的。” “你一个人在家可以吗?或者你跟我一起去吧。” “还是不了,一个人在家当然可以,况且我这么大个人还不能自理了?还真是把我当小朋友。” 傅关笑了笑,语气不由得放松了些,“还不是关心你,我跟朋友和阿姨吃完午餐就回来,就在离家不远的me餐厅。” “嗯,去吧。” 傅关还是不放心,“要不还是一起去吧,他们很好相处的。” “不了,我不太想去。” 听了这话,傅关便没再多言,定定地看着闻浪西的后背,缓缓走上前去,搂住了那坚实的腰腹,轻声道,“等我回来。” 闻浪西没转头,捏了捏傅关搂着他腰的手,“怎么,舍不得我?那要不要亲一口?” 傅关知道这人是在开玩笑,便没松开手,只道了一句:“别闹。” 跟闻浪西谈好后,傅关才给须季回了消息,约定好时间,稍微收拾了一下便出了门。 走之前两人又在门口抱了抱,傅关这才去了车库。 没多久,车库里便开出一辆宾利gt,缓缓驶出了别墅的铁栅栏门。 而傅关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后,闻浪西站在门口,双眸深沉地望着他驶离的路线,大约站了两分钟,才转身关上门。 十分钟后,穿戴整齐的闻浪西从房间出来,戴着口罩和棒球帽,也走出了黑色铁栅栏门。 第十章 傅关到me餐厅后,须季还没来。 在预约的座位上等了有十来分钟,才见须季匆匆忙忙地进门。 傅关在等待的时间里已经点了三杯饮品,等人坐好,将其中的一杯往其面前推了推。 “怎么了?”傅关问,同时,扫了扫四周,没看见岑萍。 等调节好气息,须季才面带抱歉道:“真不好意思,来晚了。” “没关系,阿姨呢,没来吗?” 闻言,须季抓了抓头发,揉揉眉心,微微叹了口气,“昨晚她失眠了,怎么都睡不着,也不跟我说话,天快亮了才迷迷糊糊地睡下,所以我出门时没敢叫醒她。” 说完又补了一句:“关,真不好意思,本来说好要一起来的。” 傅关眼里也染上一丝担忧,“阿姨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我没关系,那你家现在还有人吗?” “嗯,我爸今早回去了,赵姨也在,这病就是反反复复,家里可以应对,睡一觉起来就会好很多……” 两人的座位靠着窗,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外面没有阳光,还刮着冬末春初时那刺骨的寒风,街边的行人来去匆匆,没人愿意在外面久留。 除过me餐厅窗外的对街,长条椅上的那道身影。 在这样的天气下,那人穿得稍显单薄,黑色是他身上唯一的颜色,周身围绕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孤独。 “那我们就不吃午餐了吧,既然阿姨没来,以后就再重新约一次。” 须季眼里含笑,点了点头,餐厅内橘黄色的灯光将这人的面容渲染的更为温和。 “好,本来我是提议约在家里见面的,那样多方便,但岑女士就是不愿意,说那样没诚意什么的,现在却连人都没见上。” 岑女士是须季对他母亲的称呼。 傅关也轻轻扬了扬嘴角,“机会还很多,这次没见还有下次。” 须季没接这句话,只是温柔地望着傅关那眉清目秀的面容。 “怎么了?” “没什么。”须季含笑道:“其实这次我之所以没有取消这次见面,还是为了见见你,跟你聊聊天。” 闻言,傅关先是微微怔愣了下,随即用骨节分明的手拿起桌上的高脚杯,抿了一口,淡淡道了句:“嗯。” 暧昧的暗示只收到一个字的回复,须季也没恼,因为他了解傅关的性子,这人虽表面上待人温和,但其骨子里却冷得很,旁人很难走进他的心。 须季又重新找话题,“所以你准备一直在闻家待着吗?他病情很典型吗?” 此话一出,傅关眼里的那抹柔和随之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清,“我去闻家不只是为了观察他。” “嗯?你前几天不是才说他是你的观察对象吗?” “那只是前几天,现在,我更想和他做朋友。” 须季内心有些惊讶,朋友? 他眼里的傅关清冷孤傲,喜欢独处,不大可能主动交朋友,不过话又说回来,也正是这种孤傲的品性才吸引了他。 虽是这么想,但面上还是维持着平日般那样的风度,含笑道:“关,什么时候你还开始交朋友了,怎么不跟我提提呢。” “就最近。” 傅关刚才模糊地意识到,须季似乎并没有将他只当成普通朋友,因为这人刚看向他的眼神,过于热烈了。 “是吗,那等有机会了你把他带出来,我们仨一起认识认识,多一个朋友岂不更好。” 闻言,傅关微微蹙眉,“不了,他现在应该不想交朋友。” 须季面上立即摆出一副很遗憾的神情,“既然这样,那也就不强求了,希望他能早日康复,毕竟才19,以后还有大把的人生去体验。” 听了这话,傅关内心的不适感才逐渐淡下去,微微点了点头,“嗯,他肯定能康复。” 此时,街对面的长条椅上,那道黑色身影站了起来,肩宽腿长。 临走前,最后用那黑色帽檐下的狭长眼眸看了看暖黄色餐厅内相谈甚欢的两人。 “学长,那我就先回了,有机会定会去拜访阿姨。” 须季笑了,语调中带着一丝宠溺的责备,“对我还这么客气?都认识好几年的朋友了,别再说这些客套话,不爱听。” 闻言,傅关用食指扶了扶了秀挺鼻梁上的银框眼镜,轻声道了句,“好。” 须季叫了家里的司机,本意是想送傅关回去,但傅关自己开了车,就作罢,两人最后再简单说了几句话便互相道别了。 傅关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还早,回去正好可以跟闻浪西一起吃午餐。 也不知道他在家正在干什么…… 边想边走到地下停车场,打开车门,正准备上车,就听到身后一个熟悉且低哑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 “傅关。” 是浪西! 傅关猛地回头,就见一个全黑的身影靠在一个白色柱子旁,衣着单薄,口罩和帽檐间的眼睛正阴沉地凝视着他。 心脏静止了一瞬,有惊喜,也有慌乱。 慌乱是因为这人全身都笼罩着低压,虽然两人相距不近,但傅关还是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这人心情不好。 压下内心的想法,快步走向闻浪西,“你怎么在这儿,穿这么少不冷吗?” 黑色口罩内传出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很意外吗?” 傅关站在这人对面,听到这话后,立即就意识到,他生气了。 看了看周围,来来往往的车辆很多,在这里谈话很危险。 “先上车浪西,回家再说。” 闻浪西没吭声,也没动,眼睛依旧直勾勾地盯着傅关。 注意到这人的眼神,傅关心底突然浮现出一股焦虑。 这里真不是什么可以说话的地方,便伸手去拉对方的胳膊,想将人先带到车里。 却不曾想,傅关的手刚碰到这人的衣袖,闻浪西便立即用胳膊给挡开了,冷漠到不带一丝感情,“别碰我。” 傅关知道这人的情绪不对,也没恼,轻声道了一句,“行,那你跟我上车,走吧。” 说完,也没看闻浪西有没有跟上,便自顾自地走到车旁,打开副驾的车门,站在原地等着。 两人这么僵持了一会儿,闻浪西最终还是动了,走到傅关身旁,进了车。 虽然他的内心有一把烈火在燃烧,但理智仍告诉他,不能让傅关跟他在这么一个危险的环境下说话。 两人都进了车,傅关先打开暖气,没有发动车子,而是转头看着闻浪西。 见那人手很惨白,便将自己的手附了上去,想给他暖暖。 意料之中,他的手像冰块。 闻浪西偏头看着窗外,在感受到一只暖和的手附到他手背上时,立刻甩开了。 至始至终没有转头看傅关一眼。 …… 路上,两人没有任何交流,也罕见地没有堵车,因而很快就到了家。 刚关门,闻浪西便准备上楼,但被傅关阻止了,“你在生我的气是不是?” 闻浪西没回答,只是看着傅关的眼神里尽是失望,若仔细看,还可以发现他的全身都在微微颤抖。 这是在竭力控制自己内心强烈的情绪,他不想在情绪不稳的时侯跟傅关说话…… 怕后悔。 “浪西,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 闻言,他眼神里的讽刺与失望更甚,实在是忍不住了,便哑声道:“傅关,你真的,太,虚伪了。” 说完没等人反应过来,便绕过他上了楼。 傅关还沉浸在“虚伪”这两个字中,反应过来后便赶紧追了上去,但终究是晚了一步,面前这扇黑色木门再一次将两人相隔开。 这一刻,傅关才真正意识到,他再也无法以“陪护”的身份去开导闻浪西了。 他的任何语言和行为,都在深深地影响着这人的情绪。 同时,他自己也开始变得不再客观,已经无法再用所学理论去引导这人,现在的他,只有跟着心走,才能真正地进入他的心。 傅关站在门口,很担心这人会在房里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 而且他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这人从见面到现在,一直都在压抑着情绪。 现在敲门他肯定不会开,略一思忖,便转身下楼,边走边将自己的大衣脱下来,随手挂到楼梯的栏杆上。 没几分钟,傅关就将梯子再一次架到了闻浪西的窗户上。 这一次,闻浪西没有再像上次那样打开窗户了。 轻叹了口气,固定好梯子,接着就往上爬,等用手可以够到窗户时,掀开窗户,先是用双手紧紧抓住窗沿,一条腿快速搭上去,利落地翻进了窗户。 等站直身体,就见闻浪西正靠在黑色木桌旁抽着烟,侧身对着他,看都没看他一眼。 现在的木桌跟以往有些许不同,上面没有了烟盒。 第十一章 傅关稍微调整了一下气息,走到闻浪西面前,看着正低头抽烟的他。 忍着那呛人的烟味,柔声道:“能跟我说说为什么生气吗?” 闻浪西蹙着眉抬头看了眼傅关,面上显出一丝疲惫,“出去。” 这人又在赶他走。 “但我想陪着你。”傅关小声道。 闻言,闻浪西自嘲地嗤笑一声,吐出一口烟雾,苦涩道:“为什么?同情吧……不必了。” 傅关动了动嘴唇,没出声。 其实,这个问题傅关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同情?有的,他现在之所以对这人好,还是因为最初那份浓烈的同情。 但他内心又觉得这不止同情,肯定还有着别的情感在里面,只是他现在还不能明确地分辨出那究竟是什么。 “饿不饿,我们一起去做饭好吗?”傅关问,他想转移这人的注意力,让其从现有的负面情绪里走出来。 却不曾想,闻浪西在听到这句话后,脸上的讽刺更甚,看着傅关的眼神带着嘲弄,“转移话题?” “我只是……” 没等傅关说完,闻浪西便打断了他,吼道:“行了!” 接着将烟熄灭,把烟头随手扔到黑色木桌上,手都是抖的,眼里充斥着血丝,神情讥讽而自嘲,狠狠道:“优越感是不是!在你面前,我就是透明的是不是!” 听到这句带有强烈控诉意味的话,傅关怔住了,他从来没见过这样闻浪西,面上虽是凶狠,但身上散发出来的,却是绝望与挣扎。 “浪西,别这么想,不是的。”傅关轻颤着声音道。 他太心疼这样的闻浪西了。 这次,闻浪西没再说话,只是定定地注视着傅关,胸腔剧烈起伏,青筋绷起的手狠狠抓着木桌的边沿。 又没控制住! 又凶了傅关! 真他妈是废物! 这时,傅关上前,将单薄的掌心附在闻浪西的心口处,诚挚地望着他,柔声道:“让这里平静下来,看着我,放慢呼吸。” 闻浪西粗喘着气,看着傅关,但只持续三秒钟。 三秒后,闻浪西突然将傅关放在他心口的手紧紧抓住,没待其反应过来就将人往门口方向拽,颤着声音道:“你出去,别跟我待在一起。” 之所以想将人关在门外,还是怕控制不住自己,对傅关做出让自己将来后悔的事情。 同时,他亦觉得自己的胸腔内正燃着火,现在只有通过“那种方式”才能将火熄灭。 而且最重要的是,不能让傅关看到他灭火的过程。 傅关见对方把他往门口方向拽,立刻反应过来,将自己的身体向后拖,坚决地说道:“我想留下来陪你。” 他现在只知道,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闻浪西一个人在房里待着,否则他肯定会做出伤害他自己的事。 这人的情绪现在正处于需要发泄的阶段,所以他绝对不会离开。 但奈何力气没有对方大,硬是被拽着手腕拖到门口,而且这人已经打开门,准备将他推出去。 见到这一场景,傅关急了,生平第一次痛恨自己为什么没练出强壮的肌肉,导致现在就跟女人一样没劲。 但其实不是傅关没劲,而是闻浪西的力气太大。 闻浪西刚准备将人往外推,却没料想到,傅关突然从他身后紧紧圈住了他的腰,同时将整个身体都贴在了他的背上。 随之就听见一道坚定的声音传来,“要出去我们就一起,否则我不会松手。” 感受到身后那人带着温度的躯体,闻浪西的身形不由顿住,他从没想过,傅关竟会这么牢牢地抱住他。 两个人就这样站在原地,闻浪西一手抓着门把手,一手攥着傅关的手腕;而傅关则用另一只手紧紧圈住闻浪西的窄腰,将侧脸贴在对方的后颈处。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两人都没出声,就这样静静地站着,耳边回荡着此起彼伏的心跳声。 良久,闻浪西觉得自己胸腔里的那把火燃得更旺了,压了压气息,低沉着嗓音说道:“真要抓着我不放?” “不。” 闻浪西又低声道:“不怕我对你发火?” “不怕” 听到傅关两次的否定,闻浪西眯了眯眼睛,眼底逐渐浮现出一丝隐晦莫名的精光,低声又道:“不怕我打你?” “你不会。” 胸腔中的那团火已经快烧到咽喉处,闻浪西抓着门把的手指蜷了蜷,喉结上下滚了滚,咬了咬牙,用尽全部的力气,才将接下来的话说出口。 “也不怕我吻你?” 此话一出,室内的空气凝固住了。 贴在闻浪西身后的傅关突然顿住,瞪大了眼睛盯着那人的后脑勺,说不出一句话。 时间在寂静中流走,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闻浪西突然笑了。 没听到这人的回答,原以为不会有太多失望,但恰恰相反。 绝望而悲伤的情绪在一瞬间铺天盖地,狠狠地将他胸腔中的盛火浇灭,接着又豪不留情地砸向他的心肝肺。 刚才是火烧的疼,现在是钝压的痛。 为什么傅关不接受他的吻?这一问题可笑至极。 傅关为什么要接受他的吻? 他算什么东西?他有着什么样的身份?他有着什么样的理由? 他只是一个疯子,控制不住自己的疯子,他患着能让所有人痛苦的病,他只是一个会害死别人的扫把星。 他有什么资格让傅关接受他的吻? 他太过不识抬举,这人能跟他在一起生活,已经是他莫大的奢求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他应该庆幸自己对傅关来说,还有可以利用的价值。 幸好不是一无是处。 闻浪西轻笑一声后,有一滴泪从那布满血丝的眼睛中滑落,顺着脸庞,吧嗒一声砸在了傅关的手背上。 或许是空间太过寂静,这滴泪掉落的声音很刺耳,一下就砸在了傅关的心口处。 傅关立刻将圈着闻浪西腰的手拿到眼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滴滚烫的泪。 闻浪西哭了。 不知为何,傅关觉得自己的心也开始痛了,他像是突然跟这人有了感应,这滴泪凝聚了太多东西…… 自嘲,悲伤,痛苦,绝望,走投无路…… 傅关鼻子变得酸涩,慢慢移到闻浪西的面前,看见这人泛红眼睛下的泪痕,他的手还被紧紧地攥着,傅关突然意识到,这攥得不是他的手。 这攥的是一根救命稻草,这是闻浪西在无意识地像他求助,这是bpd患者痛苦的挣扎。 傅关就在这一瞬红了眼,这明明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却激出闻浪西这么多的负面情绪,甚至到压垮他的地步。 这就是bpd的可怕。 伤人于微末,杀人于无形。 所有的情绪都在患者的脑内和胸腔转换,由愤怒转为悲伤,再由悲伤化为绝望,最后由绝望变为伤害自己的动机。 这就是一条让人步入深渊的线网,里面困着一个又一个或挣扎、或沉沦的灵魂。 傅关面前的人影逐渐模糊,心疼地望着闻浪西,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抚了抚闻浪西脸上的泪痕。 颤抖着声音道:“你哭了……” 闻浪西感觉自己的头剧痛无比,强忍着内心的煎熬,松开攥着傅关手腕的手,转身回到了房间,背对着傅关。 沙哑着声音道:“我没事了,也不饿,你去给自己弄点吃的吧,我有些累,想睡一会儿。” 傅关紧紧蜷着手指,看着闻浪西的背影。 闻浪西正站在窗户边,窗外昏暗的光线透过玻璃粘染到闻浪西的身上,使人的轮廓散发出一圈暗光,像是不属于这个世界,像是很快就会消失。 见傅关没吭声,闻浪西揉了揉脸,转头牵强地笑了笑,哑着声音缓慢道:“你去吃饭吧,我休息……” “不怕。” 傅关打断了闻浪西接下来要说的话,眼里含着泪。 听到这两个无厘头的字眼,闻浪西怔了怔,没有反应过来,不明白傅关说的‘不怕’是什么意思。 傅关走到闻浪西面前,跟他面对面地站在窗边,认真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道:“浪西,我不怕。” “不怕什么?” “不怕你吻我。” 傅关说出这句话后,就闭上了眼睛。 他不知道自己的心为什么会疼,但他知道,今天若是他走出这道门,那就等于他亲手将闻浪西推下了地狱。 人间地狱的滋味儿他也尝过,太懂了,就是因为懂,才能这么感同身受。 闻浪西热衷于跟他身体接触,那他既然可以做到,又为何要拒绝,又为何不将自己的温暖分给他。 十二年前冬日里的一碗热水,都能让他记到现在,那现在的他拥有的更多,又有什么原因不给这么一个渴望被爱的人给予一些温暖? 这无关于其它,只是一种形式,一种可以给予闻浪西温暖的形式。 这里的‘吻’就跟一杯热水一样,都是可以治愈人的良药,又为何要给它强加那么多子无虚有的意义? 他这个‘吻’又是狭义的,这个‘吻’的定义只限于闻浪西。 这是傅关为闻浪西量身打造的‘吻’。 第十二章 闻浪西站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傅关,他的心脏在乱跳。 刚还沉浸在悲伤与绝望之中,觉得被黑暗包裹,但这一刻,就感应到黑暗的硬壳被敲碎,一束天光破空而入。 闻浪西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对他来说,站在他面前的傅关,就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即使知道这是同情,但他还是忍不住,忍不住想触碰,他以前所认为的天方夜谭就在的面前,要不要去沾染?能不能去沾染?配不配去沾染? 时间在静默中流走,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闻浪西才有了动作。 他抬起手,小心翼翼地将傅关秀挺鼻梁上的银框眼镜摘下,放在窗台,僵硬地站在原地,双手垂落在身侧。 闻浪西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傅关,用他的目光临摹着对方的眉眼,鼻梁,嘴唇,耳廓…… 在临摹的过程中,突然发现对方别在耳后发丝有些凌乱,又抬手给人整理了一下头发,弄好后又杵在原地,不动不动。 良久,一道低沉暗哑地声音率先打破了寂静,“真的吗?” 闻言,傅关鼻子又一阵酸涩,眼睛变得湿润,闭着眼点了点头。 见人点头,闻浪西就像是突然有了勇气,双手抓住傅关的肩膀,低头凑到他面前,睁着眼慢慢拉进两人的距离,见对方没有任何抵触的表情,才闭上了眼,准备吻上去。 但就在两人的唇瓣相距只有1厘米时,闻浪西顿住了。 他突然又不敢了,当日日夜夜所期待的机会就摆在他面前的时侯,他退缩了。 若他今天吻了傅关,那他永远就陷进去了。 但傅关呢,他会不会在未来的某天抛弃自己?若是被抛弃怎么办?还能不能好好地活下去? 答案当然是不能,若是被傅关抛弃,他肯定会死。 这一刻,闻浪西清醒过来,眼神不再火热,变得一片清明,万幸,他在最后关头控制住了自己,在最后一刻有了自知之明,他根本不配拥有傅关。 但,今天若不吻他,那以后肯定会后悔一辈子,即使他的一辈子或许没那么长。 闻浪西在傅关的唇边犹豫了十秒,又重新拉开了距离,转而往上,轻轻吻住了对方那微湿的眼眸。 他不敢吻傅关的嘴唇,但又经不住诱惑,吻住了那人漂亮的眼睛。 这一吻,一触即分,他不敢停留太久,怕会沉沦。 随着吻的离去,傅关也睁开了眼睛,看着闻浪西那俊美的脸庞,咽下喉间的哽咽,他明白,这人在害怕他的离去。 于是轻声道:“你也不怕可以吗?” 接着拉住闻浪西的手,“浪西,你不会被抛弃,我会等你,等你愿意相信的那天,或许现在我无法给予你安全感,但时间会证明,你不会被我抛下,即使……” 正在言语的嘴唇突然被人堵住…… 闻浪西在这一刻突然想通了,傅关的诱惑力是他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了的。 就算今天控制住了自己,那明天呢?后天呢?他总有一天会忍不住,到那时,还是会将自己的全部身家赌进去。 既然终有一天会陷进去,那何不趁早,这样就可以多拥有他一天。 可以说,闻浪西在吻上傅关的时候,已经做好了被抛弃的准备。 两人都是第一次接吻,闻浪西不敢动,傅关也不敢动,仅仅是嘴唇互相挨着…… 在吻上去的那一刻,两人的心终于贴在了一起,同一个节奏,同一个胸腔,闻浪西将自己的心放进了傅关的身体里,此后,他将只属于傅关。 傅关也只属于他。 他的吻是交托,而这人的吻,却是同情。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卑劣,用自己的苦难骗取这人的同情,接着又利用同情换取更多…… 但转念一想,他只能通过这卑劣的方式得到傅关了,别无他法。 …… 这次短暂的吻之后,两人的关系开始变得微妙,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眼神都跟以往不一样。 他们白天几乎都腻歪在一起,这一期间,傅关无意间发现了闻浪西经常锻炼身体。 闻浪西房间的隔壁就是一间诺大的隔音健身房,里面有着各种专业设施,但他白天不进去,只有晚上去。 傅关不用想也清楚他这么做的原因,晚上是人情绪爆发的时刻,白天积攒的所有委屈都会在晚上重现,使人痛苦不堪。 其实傅关倒还庆幸,看来对方最近没有自残的倾向,只是通过运动去发泄心中的情绪…… 在这之后,傅关每晚都会跟闻浪西聊一会儿,感受这人的情绪,若是不稳定,那他就会留下,陪着这人。 有一晚,两人都没睡,彼此聊了很多,其中就聊到了闻浪西那天为什么会生气。 在询问下,傅关才明白到其中的缘由。 那天,傅关原本对闻浪西说的是三人一起吃饭,但闻浪西跟出去后,却发现只有傅关和须季两人,且当时让闻浪西更难以忍受的是,傅关对着须季笑了…… 所以在那一刻,闻浪西有了被人欺骗和抛弃的感觉,难以接受傅关用谎言去敷衍和操纵他,明知他不可能一起去吃饭,却还一次又一次地问他要不要一起,惺惺作态。 因而闻浪西才会觉得傅关虚伪至极,平日里的那些关心和温柔仿佛在一瞬之间变了质,不堪入目。 当时的闻浪西之所以忍着不敢问,是因为怕会得到让他更为崩溃的答案,从而结束这来之不易的生活。 听到这些,傅关不由得开始自责,还是他没考虑全面,没想到闻浪西竟会敏感到这种地步。 忍住内心的酸涩对闻浪西解释了事情的经过,但将岑萍没来的原因一语带过,只说其有急事,毕竟抑郁症是个人的隐私。 闻浪西放在心中好几天的结被解开,情绪缓和了不少,最后又再聊了点其它,直到黎明才堪堪睡下。 虽然两人依旧睡在床的两边,但却与上次不同,这次他们是面对着面,在昏暗的光线中看着对方的面容,听着对方的声音才入睡…… 在这之后的几天,闻浪西的母亲刘凤阳回来过一次,跟两人一起用过午餐后又匆匆地走了。 刘凤阳就是典型的职场女性,脸上带着精致的妆容,办事干脆利落,说话爽快,待人真诚。 这次她回来主要是为了感谢傅关对他儿子这段时间的照顾,临行前还留了一张卡,可以说是非常大方。 傅关可以看出来,闻浪西虽然不是她亲生的,但却对其嘘寒问暖,尤为上心。 其实傅关在刘凤阳出言感谢他的时候有些不自在,虽说他经常帮闻浪西调节情绪,让他从负面情绪中挣脱出来,但话又说回来,闻浪西百分之八十的不开心,其实都来自于他。 生活中不经意间的细节,可能就会让闻浪西认为他不关心他,认为他忽视了他,默默地藏在心底生气,等到情绪爆发时再一起被激发出来,因而,傅关又少不了一顿安慰和爱的抱抱。 在傅关看来,虽然闻浪西的个头很大,留着板寸,很典型的一个硬汉模样,但其内里又跟透明玻璃一样,易碎而纯真。 …… 转眼,又到了傅华升来给闻浪西治疗的日子。 跟上次一样,他们依旧在书房谈了两个小时,傅华升出来后,见傅关已经做好了晚餐,就准备留下来吃完饭再走。 “爸,怎么就你一个人下来了?” “那小孩今天跟我聊累了,已经回他房间睡了,关啊,看来把你放在这儿是对的,或许是因为他今天心情好的缘故,看着比上次好多了,你在这儿是不是经常引导他?”傅华升笑眯眯地说。 闻言,傅关嘴角弯了弯,往闻浪西所在的房间看了看,坐到傅华升对面,放低声音道:“没有太刻意地开导过他,就只是跟他做朋友,经常聊天。” 傅华升点了点头,拿起手边的保温杯,喝了一口,接着道:“这也不错,但也要注意保持距离,不能让他太过依赖你,要教会他独自处理情绪的能力。” 听了这话,傅关内心咯噔了一下,他和闻浪西还有距离吗?都亲过了…… 接着又听到傅华升说道:“上次我跟你提的移情,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浪西没说过我像谁。” 傅华升怔了一瞬,突然笑道:“浪西?叫的这么亲切?” 被人调侃,傅关顿时有些不自在,平日里这么叫习惯了,一时也没来得及改过来。 其实,他之所以一直这么称呼那人,其原因还是因为那人的姓太多,就他所知道的已经有三个,秦浪西,杨浪西,闻浪西…… 姓一直在变,而名却不曾变,因此,他只叫名。 虽然是这么想,但面上还是很自然地笑了笑,“平日里叫习惯了。” 傅华升点了点头,随即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低声道:“你在那小孩身上有没有发现伤?” “没有,但我发现他会在半夜运动健身。” “半夜?” “嗯,我觉得这或许是他宣泄情绪的途径。” 傅华升皱了皱眉,略一思忖,道:“他每次进去多久?” “我就见了两次,他在里面会待两个多小时,出来后也没见喘,没太累着。” 傅华升没再接话,而是用手揉着他的下巴思索着,良久才道:“不太符合常理。” “哪里不符合?” 傅华升将手中的保温杯放到餐桌上,严肃道:“运动这事本身很正常,但放在那小孩身上就不正常了,更何况是半夜。我这次说他有好转,只是相对于以前来说,据我的判断,他的情况在同龄人中算得上是很严重的那种,而且我今天发现,他善于伪装。” 第十三章 善于伪装?傅关皱了皱眉,回忆着平日里的闻浪西…… 接着又听傅华升说道:“他可能会将一些情绪藏在心底,只有在实在把控不住的时侯才会外显出来。这其实对人的伤害最大,长年累月积累下来的情绪不可能靠一两次就被疏解。” 说到这里,傅华升停顿了一下,蹙了蹙眉又道:“所以,他的宣泄应该是长期的,且其方式应该也不止一种,他可能会将其划分为等级,一等自残方式是什么,二等又是什么,可能还会有三等和四等。” 傅关听到这话,手指立刻蜷了蜷,要是闻浪西真的这样,那他这大半个月以来都对自己做过什么。 最重要的是,他一次都没发现过。 傅华升继续道:“在交谈的过程中,我发现他的警惕性很强,心理防线特别高,且有时会想着控制我的想法,强行给我灌输他的理念。” 听到这话,傅关怔住,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接着,傅华升先深深看了傅关一眼,才缓缓道:“但我发现,每次提到你的时候,他会兴奋。” “兴奋?” “嗯,他会问我一些关于你的事情。” “什么?” 说到这里,傅华升突然笑了,眯了眯眼睛,隐晦莫名地看着傅关,半晌才道:“他问你有没有谈过恋爱。” “恋爱?” “嗯,你知道在怎样的情况下,一个人才会对另一人的感情状况感兴趣吗?”傅华升眼里闪烁着精光,观察着傅关的表情。 “对那个人有意思的时候。” 傅华升紧盯着傅关,接着问道:“那闻浪西对你有意思吗?” 没等傅关回答,又道:“或者说,闻浪西喜欢你,你知道吗?” 听到这些话,傅关内心顿时惊涛骇浪,面上带着急切的否定,“爸,您也知道,bpd患者对一个的态度时好时坏,且个人认知也不稳定,他这几天也有厌烦我的时候,更何况,我还是个男人。” 听到这话,傅华升没再看傅关,拿起桌上的保温杯,缓缓喝了一口热水,喝完又笑了笑,仿佛刚才那犀利的问题不是他问的,笑眯眯地道:“那行,关啊,快吃饭吧,最近天气回暖,但也要注意倒春寒呐。” “好,您也保重身体。” 晚上送走傅华升后,傅关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思考着刚才那个让自己心颤的问题。 闻浪西可能喜欢上了自己? 但,他能分清喜欢和不喜欢吗? bpd患者由于自我感的缺失以及认知的不稳定,有时会误判自己的情感。 这是主要是由于他们内心存在着一个“非黑即白”的心理结构与认知模式,即他们的世界里只有“是与非”、“对与错”、“好与坏”。 那么“爱与不爱”也是,他们会认为情感只分两种,爱或不爱,从而将中间的那些别的情感忽略,太过极端。 那闻浪西呢,会不会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认为他喜欢自己? 不过人的情感太过复杂,需要时间的沉淀才能慢慢领悟,而当务之急是要阻止闻浪西自残,虽然他还不清楚这人是以怎样的方式。 傅关轻轻叹了口气,觉得有些疲惫。 他这段时间一直紧绷着神经,时刻注意着闻浪西的情绪,天天围着他转,虽然身体不怎么累,但他的精神世界却觉得很是疲乏。 摘掉眼镜揉了揉眉心,看了看表,已经快二十二点,闻浪西晚上没吃饭,也不知道他饿不饿。 咚咚咚…… “浪西,醒着吗?”傅关还是不放心。 很快,里面就传来拖拖拉拉的脚步声,黑色木门随之被打开,闻浪西满脸惺忪地看着傅关,懒洋洋地没说话。 很明显他正在睡觉,傅关顿时有些自责将人吵醒,但还是关切地问:“饿不饿,吃点再睡?” 闻浪西刚才是真的在睡觉,迷迷糊糊地睁着眼,在听到傅关的声音后,随即就将人拦腰抱住,把下巴抵在这人的肩颈处,闭上眼睛吸了吸这人身上独有的香味。 良久,才用他独特的烟嗓贴在傅关耳边道:“不饿,傅哥哥,你进来陪我睡觉,好困。” 傅关被人这么一抱,立马就又想起傅华升的问题,浪西他,对自己的到底是不是喜欢…… 若不是喜欢,那又是什么?依赖? 压下心底的疑问,抬手抚了抚闻浪西宽厚的脊背,轻声道:“真的不用吃饭吗?” “不……用……”闻浪西拖长了声音道。 傅关见这人撒娇,面上不自主地扬起笑,“好,那就不吃了,去睡吧。” “你进来陪我。” “多大了?跟小孩一样……” 不知是不是错觉,傅关刚感觉自己的颈侧处突然贴上了一片温软,但却一瞬即逝。 随着温软触感的消失,闻浪西低哑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没你我睡不着。” 没等傅关回答,闻浪西突然弯腰使力,抱起傅关就往他房里走,用脚将门踢上,将人抱到床边。 傅关反应过来后就已经被人拖着屁股抱进了房里,本来想抓闻浪西的头发,但奈何这人留着板寸,抓了个空,接着就又用手捏住对方的耳朵,喊到:“浪西!放我下去!” 这时候的闻浪西也是个厚脸皮的,抱着傅关在房间转了几圈,死皮赖脸道:“除非你陪我,不然的话,就这样一直抱着你。” “不累啊!” “不累,抱一辈子都不累。” 此话一出,空气突然就安静了,闻浪西抬头看着傅关,傅关也低头看着闻浪西。 良久,傅关才用食指点了点闻浪西的脑袋,快速小声道:“放我下去。” 这次闻浪西再没耍赖皮,听话地将人放下去,乖巧地站着原地没出声。 傅关顿时又觉得好笑,对方的这一面他还从未曾见过,但又不可否认,他很喜欢这样的闻浪西。 开朗任性不自卑。 不忍心打破这一美好的情境,便走上前去,站在闻浪西的对面,点了点他的眉心,含笑道:“先等等,我洗完澡再过来,你困的话先睡。” 听了这话,闻浪西的眼睛立即亮了亮,将傅关那单薄而白皙的手握住,低头狠狠地亲了一口,才道:“快去,我等你。” …… 傅关关上自己的房门,靠在门板上,听着自己的心跳声…… 他似乎,对闻浪西越来越纵容…… 他已经好久,没拒绝过这人的要求了。 而更让人费解的是,他并不想拒绝…… 傅关很快地将自己收拾好,穿上睡衣,去了闻浪西的房间。 悄悄关上门,走进去一看,闻浪西已经平躺着睡着了。 傅关没敢发出很大的声音,小心翼翼地上床,盖上闻浪西为他准备的被子,闭上了眼睛。 刚闭眼,他放在身侧的手就被一只宽大而熟悉的掌心捂住,随后耳边传来一道低哑而温柔的声音。 “晚安。” 傅关转头看了看床那侧的闻浪西,那人依旧是平躺着,但微微扬起的嘴角出卖了他。 傅关眼睛弯了弯,小声道:“晚安,浪西。” 重新闭上眼没一会儿,傅关便感觉到,闻浪西将握着他手背的掌心收回了。 又是这样。 闻浪西对他自己手臂的保护,已经到了无懈可击的地步。 曾经有天晚上,傅关半夜醒来,想偷偷看看闻浪西的手臂,但身体刚挪过去,那人突然就醒了,看清人是谁后,眼神中的冷冽才逐渐消失,但转而又变得热烈,问傅关是不是想占他便宜…… 那次以后,傅关便又想在不经意间拉开那人的袖子,但每次都被闻浪西自然地躲开了,同时又因为不能太过刻意,便一直没看成。 直到今晚,傅关开始坚定地认为,那人的手臂上肯定有着秘密。 …… 转眼又过了两天,这天晚餐后,闻浪西神神秘秘地拉着傅关去了客厅。 “干嘛?” 闻浪西嘴角勾了勾,坐到傅关身旁,侧着身子面对着傅关,低沉的声线中夹杂着一丝期待与兴奋。 “傅哥哥,我想送你个礼物。” 闻言,傅关有些许惊讶,挑了挑眉头,询问道:“为什么?” “想送就送,哪有那么多为什么,眼睛闭上。” 傅关看着闻浪西那闪烁着星光的眼睛,不由轻轻笑了笑,听话地闭上眼睛。 他发觉,闻浪西的情绪已经能显著地影响到他。 他开心了,自己也开心,他痛苦了,自己的心也跟着一起痛。 闻浪西曾说过,他将他的心寄存在了自己的胸腔内,那时只以为是玩笑,但现在看来,这似乎是真的。 “数到一二三再睁开眼,好吗?” 傅关笑着点了点头。 “一……” “二……” “三……” 入目的是一个蓝紫色方盒,就手掌心那么大一个,有着贵重的手感和精致的包装。 “拆开看看!” 傅关笑问:“是什么呢?” 说完便小心翼翼地拆开丝带,面上洋溢着笑,眼里带着隐隐的期待,慢慢地打开了方盒…… 等看到里面的礼物后,傅关愣住了。 眼里染上一丝不可置信,猛地抬头看向闻浪西那正在笑的眼睛,询问道:“这是……口红?” 闻浪西点了点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傅关,里面闪烁着浓浓的希翼,快速道:“喜欢吗?” 傅关极力控制好表情,虽然很想表达对礼物的喜欢,但这实在是,无法接受,于是又问:“你……为什么要送我这个?” “看着跟你很配就买了,喜欢吗?要不要现在涂?” 闻言,傅关更为难了,“浪西,我……” “你不喜欢。” 第十四章 闻浪西说出这句话后,脸上的笑意随之消失,眼里闪烁的星光也熄灭,凝视着傅关。 见到这表情,傅关心里立马咯噔一下,随即握住对方的手,解释道:“没有不喜欢,只是……” “只是什么。”闻浪西没有起伏语气让人听不出一丝情绪。 突然被人冷漠地打断,傅关顿了顿,立刻有种不好的预感,但还是尽量柔声道:“浪西,先听我说完,口红一般是女孩涂的,你……” “男人涂了会得病吗。” 听到这话,傅关微微皱眉,放缓了声音,“不会,但很难被人们接受,懂我的意思吗?没有不喜欢,只是不适合。” 傅关觉得闻浪西对很多事物的认识都有着极大的偏差,若今天还是一味地顺从,那他以后可能会做出更多不被世人认可的事情,到那时再修正就来不及了。 因而今天不能再纵容他。 闻浪西依旧凝视着傅关,眼神暗沉,让人看不透其中的情绪。 “浪西?你听到我说的了吗?” 闻言,闻浪西突然嗤笑一声,将放在傅关大腿上的方盒拿走,站起身,低头看着傅关,面无表情道:“不喜欢就算了,扔了就行。” 没待傅关起身,闻浪西便转身走了,在经过垃圾桶的时候,看都没看一眼,便直接扔了进去,接着就上了楼。 “浪西!”傅关起身准备跟上去。 “别跟来!”闻浪西背对着傅关吼了一声。 傅关被这一声吼懵了,僵在原地久久未动,眼睁睁地看着闻浪西从他的视线里消失。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走,傅关突然叹了口气,闭着眼躺倒在沙发上,感觉脑袋有些发涨。 他的精力从没这么消耗过,这将近一个月以来的疲惫是他前所未有的,体力不支,精神疲乏,心中像是堵了一口气,不上不下,难受至极。 他这样……到底是为了什么…… 虽然心中积压了很多事情,但还是没法集中精力去思考那些。 没过多久,傅关又慢慢睁开了眼,看着挑空吊顶,叹了口气,他还是躺不住,放心不下那人。 起身走到垃圾桶旁,想将口红取出来,垃圾袋刚换过,因而里面没太多垃圾,一眼就可以看到里面那精致的方盒。 但在捡起方盒时,傅关又发现里面还有一个被揉在一起的纸团,家里就两个人,不是他的就肯定是浪西的…… 捡起来铺平一看,上面全是英文,这是某国际品牌口红的商品详情单,再往后看了看,暼到单价栏,傅关立即瞪大了眼睛,怎么会这么贵! 他哪来的钱! …… 傅关拿着方盒,站在闻浪西的门外,突然有些烦躁,这人一生气就将自己锁在房里,这是哪来的毛病!抓了抓头发,又得爬梯子。 现在已是傍晚,外面又黑又冷,傅关刚出去就打了个寒颤,上次用过的梯子还放在原处,傅关将口红装进兜里便开始往上爬。 等奋力爬到窗边,往里一看,先是怔愣了一瞬,随即,傅关全身的血液都快速窜到脚底,浑身一片冰凉。 里面昏暗的光线中,闻浪西正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将闪烁着星火的烟头一次又一次地按向他的手臂。 站在窗外的傅关震惊得说不出一句话,全身冰凉,呼吸不畅,凌冽的寒风一下又一下地砍向他的后背,仿佛跟房里那寂静无声的伤害相呼应…… 在原地僵了五秒后,傅关猛地抬手砸向窗户,喊了一声:“停下来!” 这一声,让原本坐在椅子上的人立刻弹了起来,站在桌边惊恐地看着窗外一脸震惊的傅关。 这一时间,傅关已经打开窗户,熟练无比地翻身进去,红着眼跑到闻浪西面前,将他手里的烟头夺走,快速熄灭,扔到地上。 无声地做完这一连串的动作,便又准备去看那被藏在身后的胳膊,但刚伸出手,就被人挡开了。 闻浪西侧着身体,警惕地盯着傅关,沙哑着声音问道:“你来干什么。” 被人挡开,傅关没有任何反应,又重新走上前去,想再去看看对方的手臂。 可这一次依旧被躲开,那沙哑的声调往上提了提,“我问你进来干什么!” 听到这带有强烈怒意的语气,傅关这才抬头,满脸心疼地望着对方,微红的眼里含着泪光。 然而这表情却狠狠地将闻浪西刺痛到,心脏仿佛被拧了一下。 这是他最不愿让傅关到的一面,而今晚就这样毫无预兆地、赤裸裸地展现在了这人面前,没留下一层遮羞布。 现在的他就像一个小丑,最丑的一面已经被人提拉出来,曝在阳光下,脏的反胃,丑的恶心。 “你……” 傅关想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但就是发不出任何声音,所有的语言都堵在喉间,难以呼吸。 见人说不出话,闻浪西突然自嘲地嗤笑一声,呼出一口气,挑眉看着傅关,随口问:“恶心到了?” 说完便转身走到门口,打开门,面无表情地吐出一个字,“走。” 傅关这才咽下了喉间的哽咽,语调中染着一丝哭腔,“你……你是不是因为我,才这样的……是不是……” 闻浪西听到这哽咽的声音,心脏又抽了下,手指随之紧紧蜷在一起,忍下内心汹涌的情绪,语气淡淡地问:“这样?这样是哪样?” 傅关咬着牙,颤抖着说不出一个字。 见人不说话,闻浪西又将门重新关上,闭着眼深呼一口气后,走到傅关面前,低头看着对方那轻颤的身体,笑问道:“是刚才那样吗?烟头?” 傅关红着眼望着面前这人一脸轻松的模样,不知怎的,他的心脏像是突然被一块巨石压住,闷痛至极。 “好了,别这样看着我,不是因为你。”说完,又转身坐到椅子上,不带任何情绪道:“只是犯病了而已。” 听到“犯病”二字,傅关眼里的悲伤更甚了,颤抖着声音问:“一直这样吗?” “偶尔吧。” 说完又转头看向傅关,扯着嘴角轻笑了声,“快走吧,让我清静清静,你留在这儿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让我看看。” “看什么?” “伤口。”傅关哽着声音小声道。 闻浪西嘴边的笑意突然僵住,半晌才道:“好奇心吗?想看看烟疤长什么样儿?” 闻言,傅关忽然提高了声音,“不是!” 说完就移步到闻浪西面前,蹲下身,轻轻抓住对方的手,放缓声音道:“只是……想帮你处理伤口。” 听到这话,闻浪西坐在椅子上没动,定定地看着傅关,双眼微眯,掩饰着真实的情绪。 就在傅关以为这人不会回答的时候,闻浪西嘴边突然扬起一丝带有恶劣意味的笑,“真的吗?” “嗯。” “真的想帮我处理伤口?” “是。” 听到这话,闻浪西那恶劣的笑意更甚了,随之弯腰,将他的嘴唇凑到傅关耳边,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调笑,“那你去把口红涂上啊,涂上了再来。” 说完才重新坐直身体,收起脸上的笑意,淡淡道:“如果不愿意就算了,没人会逼你,何况我从来不管伤口,所以,处理不处理,对我来说都一样,懂了吗?” 闻浪西之所以说出这些话,主要是想让傅关离开,想让他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 而且他也明白,傅关不可能违背自身的意愿涂上他送的口红,所以才以此作为条件,想赶这人走,现在的他只会让傅关难受。 他就仿佛被铁链拴着疯狗一样,只待铁链一断,就可以冲过去不顾一切地咬伤这人。 他在竭力地忍耐着,不想让那已经松松垮垮的铁链断掉。 却不曾想,突然听到面前之人道了一声:“好。” 没待他反应过来,傅关便起身去了洗手间,留他一人愣在原地。 …… 一分钟不到,傅关又重新走出来,闻浪西在听到声音后立刻转身,随即就看到涂着口红的傅关。 接着,闻浪西便呆住了。 傅关站在灯光下,乌黑微长的发丝别在耳后,银色镜框后是那人漂亮秀美的眼眸,皮肤白皙,鼻梁秀挺,高贵的暗紫与暗红交融到一起的诱惑,完美地贴合在了傅关那性感的唇上,令那原本清冷的面容平添了一抹妖艳。 这一刻,原本昏暗的灯光都变得妖艳,但妖艳中又蕴含着清冷,清冷中又带着深深的诱惑。 看到这一幕后,闻浪西静止了呼吸,丧失了语言能力,仿佛被钉在原地般无法动弹,狭长眼眸里倒映着对面那美到极致的面容。 就在他呆愣的片刻,傅关轻轻说了一句,“现在呢,可以让我处理你伤口了吗?” 此时的闻浪西已经没有了任何理性思维,只能顺着问题小声回答:“……但我这里没有药膏。” 闻言,傅关先是微微皱了皱眉头,接着上前轻轻攥住对方的手腕,带着他往门外走,同时低声道:“去我房间吧,我那里有。” 闻浪西没反抗,任这人拉着他走出房间。 傅关的手是前所未有的冰凉,这丝冷意顺着闻浪西的胳膊,经过他的血肉,形成一股暖流,最终注入了他的心脏。 第十五章 傅关的房间明显比闻浪西房间敞亮很多,处身其中便会觉得舒爽安心。 两人面对面坐在矮沙发上,身旁放着一瓶冰的纯净水和小药箱。 “把胳膊伸过来。”傅关道。 闻浪西的眼睛依旧黏在傅关脸上,专心致志地看着对方那摄人心魂的脸蛋,仿佛与世隔绝,沉迷其中。 “浪西?”傅关点了点对方的眉心,轻声道。 被这一动作打搅,闻浪西才眨了眨了已经酸痛的眼睛,见傅关脸上有着淡淡的疑惑,不由得有些尴尬。 真的是,又被他迷住了。 “把胳膊伸出来,我先给你用冰水洗洗。” 听到此言,闻浪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事。 “嗯……我没事,过两天就好,没必要处理。” 闻浪西还是没勇气将自己丑陋的胳膊展现在傅关的面前。 听到这人再次拒绝自己,傅关没来由得有些窝火,烫伤怎么会没事,他到底有没有将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去医院和让我处理,选一个。”傅关板着脸看着对方,用他清冷的声音说道。 闻言,闻浪西抿了抿薄唇,微微蹙眉,“真没必要。” 此话一出,傅关先是面无表情地看着闻浪西,良久才起身,拉开衣柜,提出行李箱,准备整理衣服。 闻浪西看愣了,心中一慌,也站了起来,快步走到傅关身旁,牢牢按住对方的肩,双目紧紧地盯着他,沉声道:“你要走?” 傅关淡淡道:“走不走我的价值都一样,走了还能让你清静。” 听到这话,闻浪西突然有些尴尬,他刚才就是用这个借口赶傅关走,但没想到又被对方提出来。 “你生气了?”闻浪西低头,将两人面部的距离拉进,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这么近的距离,让傅关有些局促,“没。” “骗人。”闻浪西说这两个字的时候,两人的嘴唇挨的特别近,仿佛稍微往前,彼此的唇就能贴合在一起。 与此同时,两人周围还飘散着那支暗夜口红特有的诱人香味,熏染出一圈暧昧的氛围。 “我让你看,别走。” 这低沉的声音里饱含了太多东西,有情欲,有 爱慕,有妥协,有无可奈何…… 傅关直视着对方那狭长的眼眸,再加上这极近的距离,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乱跳,呼吸逐渐加重。 闻浪西也感受到傅关的呼吸的变化,不自主地眯了眯眼睛,薄唇微微上扬,缓缓将额头抵在对方的额头上,专注地看着他。 良久,空气中传来一道低哑又性感的声音。 “我想吻你。” 说完这句顿了顿,又补充道:“若不讨厌,就张开嘴。” 听到这性感的嗓音,傅关彻底乱了气息,心跳加快,不知所措。 上次两人只是嘴唇碰了碰,并没有深入下去,可这次,闻浪西想做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虽然傅关的理智一再告诉他不能这么下去,一定要拒绝,但他就是说不出一个拒绝的字眼,做不出一个拒绝的动作。 闻浪西见傅关嘴唇动了动,嘴边的笑意更深了,用气音道:“那我吻咯,傅哥哥。” 说着,双手就抚上傅关的那细腻白皙的脸庞,用手固定住对方的头部,毫不犹豫就吻上了那抹性感妖艳的唇瓣。 这个吻很绵长,闻浪西先是用舌尖舔了舔傅关那饱满的下唇,接着又轻轻地厮磨,碾压,轻咬,随着呼吸的加重,动作也由温柔变得热烈。 直止将那两瓣薄唇品尝尽性,才强势地攻入那未曾被侵略过的领地。 由于傅关没有过这样的经验,因而在他反应过来后,对方已经撬开他的牙关,在里面放肆地扫荡了起来。 嘴里突然多了一片温软,这感觉很奇妙,他越躲闪,那强势的唇舌就越发放肆,像是一个坏透了的侵略者,掠夺走他胸腔中的所有氧气。 他开始难以呼吸,脑袋被这人死死禁锢着,无法左右动弹,因此只能伸出手,青筋绷起,拽拉着对方的衣摆。 但这人并不为所动,依旧在狠狠地侵略着,缺氧的他面色开始涨红,喉间发出支离破碎的声音,诉说着他的难受。 见对面之人开始微微颤抖,闻浪西才逐渐慢了下来,松开对方的唇瓣,让空气从他的嘴角处挤进。 闻浪西看到傅关那羞愤的表情,不由更加兴奋,本想再吻上去,但却被对方用手隔开。 傅关头被固定着,但手可以动,因而他捂住了自己的唇,面色潮红,粗重地呼吸着,眼里闪烁着泪光,修长的双腿像没了力气般,颤颤巍巍地站着。 被人打断,闻浪西也没阻止,满眼温柔,含情脉脉地看着傅关。 虽没再接吻,但两人的动作依旧保持着,额头抵着额头。 闻浪西唇前就是傅关那骨节分明的手指,那人的手都这么漂亮,这么能勾住他的心弦。 于是,又忍不住凑上前去轻轻吻了吻傅关白皙的无名指。 “好香……”闻浪西深情地望着傅关说道。 “真的好香,怎么会这么香……” 听到这话,傅关的心跳更快了,面色越来越潮红,脸颊越来越烫,也不知是被对方捂的,还是自身就烫。 “是……口红,不是我。”傅关小声的辩解道,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此只能顺着对方说。 闻浪西低声轻笑,此刻那低哑的嗓音无比勾魂,“不是口红,是你。” 傅关从不知这人竟这么会耍嘴皮子,一时之间局促地不知该说什么好。 好在闻浪西知道见好就收,松开了傅关那发烫的脸颊,后退了半步,含笑道:“你脸红了。” “哪有!”傅关快速辩解道。 “真的,红的发烫。”闻浪西眼里的笑意更深了。 “房里温度太高了而已。” 傅关内心其实很不自在,被一个小自己两岁的人挑逗成这样,真的不知该作何感想,而且对方还是他父亲的病人,他怎么能…… 但刚才怎么就没拒绝呢,这下性质彻底变了! 上次的吻还能解释为送温暖,那这次呢,这还能叫温暖吗? 这明明就是赤裸裸地情欲,他竟然对闻浪西动了心…… 闻浪西看着傅关脸色的变化,不由得更心动,但也清楚,不能把人惹过头,否则下次想亲就没这么容易了。 “讨厌吗?讨厌这个吻吗?”闻浪西低声问道。 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虽然自己不讨厌,但该怎么说?说不讨厌吗?这未免太露骨了。 在这纠结的过程中,傅关已经调节好自己的呼吸,面上的潮红也淡了淡。 “你……过来,我给你处理伤口。” 傅关觉得,转移话题是现在最能打破尴尬氛围的事情。 闻浪西没听到他想要的答案,但也没听到他害怕的答案,便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不敢将这人逼得太近,万一被吓跑了,他又得一个人。 于是一分钟后,两人又重新坐在沙发上,只是气氛没先前的凝重,多了一丝暧昧。 “胳膊伸出来。”傅关轻声道。 闻浪西照做,只是紧紧地盯着傅关的表情。 傅关一只手将对方的手腕轻轻握住,另一只手将袖子小心翼翼地往上掀…… 等掀到手肘处,他已经没了再往上的勇气。 太可怕了。 整个手臂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 这是从多少岁开始的啊!有已经愈合成褐色的印记,有结成的暗红色疤痕,还有没愈合的伤口,以及今天刚烫的那个最深的一个血坑。 同时,还有几条很长的刀伤。 这真的不疼吗! 刚才那旖旎的氛围已然消失不见,再一次变得低沉凝重。 傅关低头看着闻浪西的伤口,不知不觉地便有一滴泪掉到了对方那伤痕累累的手臂上。 这一刻,闻浪西那悬空已久的心终于落在了实地。 对方不仅没有厌恶他这引以为耻的疤痕,而且竟还在心疼,他已经好久没体会过被人心疼的感觉。 “另一条胳膊呢……”傅关突然哑着声问道。 闻浪西先是微怔了一瞬,抿了抿薄唇,小声道:“差不多。” 闻言,傅关突然轻轻在闻浪西的小腿上踢了一脚,红着眼道:“以后不准了。” 这一脚不疼,闻浪西可以感受到,这人在气他伤害自己。 闻浪西呆呆地看着对方那泛红的眼睛,不知为何,他的鼻子突然有些酸…… 这就是被人在乎的滋味儿…… …… 傅关用一个小时才将闻浪西两个胳膊上的伤都处理完,天色已经很晚,再有一会儿就到凌晨。 此时的闻浪西,他的两个胳膊被绷带绑的像木乃伊一样,有种重症骨折患者的既视感。 “都说别包这么严实了……” 闻言,傅关只淡淡道了句:“闭嘴。” 闻浪西突然笑了,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正在整理药箱的身影,良久才不舍道:“那……我过去了?” 此话一出,傅关身形不经意间顿了顿,随即又开始自顾自地整理药箱,随意道:“不想一个人的话,就留下吧。” 第十六章 闻浪西躺在傅关的床上,目光定定地看着天花板,浑身上下都用着力,不知是激动还是紧张。 已是半夜,跟以往一样,两人各自躺在一边,身边那人呼吸匀称,想必是困了,已经入睡。 今晚的他注定失眠,轻轻翻身,专注地看着那人清冷的侧脸,微长的发丝铺散在枕边,褪去了清冷,添了一抹柔和。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走,闻浪西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傅关,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才轻手轻脚地移动到傅关身边,将头放在傅关的枕头旁,手轻轻搭在他的胳膊上,不敢有丝毫放肆,怕吵醒这人,怕被这人发现。 刚才的问题傅关没回答,这便意味着对方并不完全接受他,接受他的吻。 与生俱来的自知之明,让他不敢奢求太多,只想费尽心思地对这人好。 但他现在也开始怕了,怕有一天,这人突然离开。 他已经尝到傅关的甜头,若将来要彼此分离,那他必定会崩溃,崩溃后就会失控,失控就意味着,他会犯错。 思及此处,闻浪西又往傅关身旁靠了靠,使两人的距离挨得更近,随之闭上了眼睛,用眼皮遮挡住眼里映射出的恐惧,无声地在心间道:千万别离开,不能离开,若是离开,我怕控制不住自己,对你犯下错,到那时,我该怎么面对你,该怎么面对傅教授,所以千万别离开,别离开…… 这晚,闻浪西与恐惧相拥而眠,即使睡着了嘴里也依旧喃喃自语着别离开…… 翌日清晨,傅关睁开眼,下意识地往身旁一看,那人已经不在。 随着大脑的逐渐清醒,昨晚那个带着特殊香味的吻也重新回到脑海,傅关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不由得泛上一丝懊悔。 昨晚他,做了出格的事情,跟父亲的病人接吻了! 顿觉心慌,他跟闻家签订的合同还有大半年,因而无法逃避,只能直面闻浪西。 可浪西究竟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会吻他…… 为什么那时的自己也跟着动了心。 这些念头一个又一个地砸向傅关,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所措,但他毕竟已是二十多岁的人了,很快就又镇定下来,想先看看浪西的态度再做打算。 但愿这件事别被他放大…… 傅关快速洗漱好,便下了楼。 今天阳光明媚,春日的暖风带着野花香顺着傅关的鼻息沁入了他的心脾,让人倍感清爽。 跟平日一般,闻浪西依旧坐在餐桌旁等着傅关,面前摆放着热气腾腾的早餐,见人下来,狭长乌黑的眼眸当即亮了亮,染上一丝温柔,用性感的烟嗓低声道:“早上好,过来吃吧,今天做的都是你最爱吃的。” 见到这样的闻浪西,傅关嘴边也染上了些许笑意,坐到他对面,柔声道:“谢谢。” 闻浪西突然笑了,调侃道:“我是不是还得回一句不用谢。” “是的。”傅关心情很好,他喜欢这样的闻浪西,幽默风趣。 但随即又想到昨晚的事,周身逐渐变得不太自在。 闻浪西捕捉到傅关这一神情,眉宇间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但顷刻之间又消逝不见,语调如常道:“在想昨晚的事情?” “嗯?”这一问题让傅关始料未及,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见傅关面上那无所适从的表情,闻浪西轻笑一声,缓缓道:“别往心里去,一个吻而已,氛围和情绪够了自然会有。” 听到这话,傅关随即怔住,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闻浪西,想从中看出什么东西,看他有没有口是心非。 但没有,那人表情自然,仿佛昨晚的吻再正常不过。 不知是何缘故,刚刚那愉悦的心情倏地褪去了颜色,内心被突如其来的失落感所占据,这明明是自己先前最期盼的答案,但为何在真正听到后,心绪却与预想的不一样。 尽管这一刻的心跌宕起伏,但面上却与刚才无二般变化,自然无比地点了点头,语调平平地说道:“当然,我也这么认为。” 听到这话,闻浪西在心里偷偷松了一口气。 这时他无比庆幸自己不曾说出内心的渴望,没有得寸进尺,没有贪得无厌,不然这人就该意识到自己对他那不可言说的企图了。 现在这样也挺好,最起码他还愿意待在自己的身边。 “嗯,吃饭吧,快凉了。” “好。” 这顿饭,两个人都没吃出个滋味来,各想各的事,各理各的情绪,一人带着缕缕失望,另一人带着丝丝庆幸,互不干扰。 因而在接下来的两周内,他们都过得平平淡淡,连最初的拥抱也少了许多。 傅关偶尔会觉得,闻浪西这段时间在刻意跟他保持距离,但到了晚上这人又抱着被子枕头来自己房里睡,这种自相矛盾的行为令他困惑了许久。 最终,傅关也只能想到这人或许是因为在夜间畏怯孤独,所以才会在静默的夜里需要自己的陪伴,而白天这种孤独空虚感会相对削弱一些,因而便不再需要他。 这态度与闻浪西最初那恨不得每时每刻都跟他黏在一起时的态度截然不同,两者相差甚远,因此他内心难免会有些失落,但也不至于很强烈,因为他们本来就什么都没有。 不过是气氛到了接个吻罢了,这能算得了什么,自己又不是女孩,难道还需要这人负责不成? 傅关就这么一直开导自己,在那失落感袭入心底的时候。 半个月以来,他们每周都会去商场采购,平日里大多时间都是待在别墅后院,这里有一片花圃,他们经常会一起照顾那些早开的花骨朵。 这事是傅关有意为之,大自然是最能治愈人心的良药,他想让闻浪西从这些花朵中感悟到生命的意义。 跟着傅关的生活节奏,闻浪西这些日子作息良好,没再在夜里去过健身房,也没再伤害过自己。 但他的内心就真如同表面上这般平静吗? 纵然他伪装的再好,也总有那么一刻,会觉得自己像一具空壳,内里空虚,成天遮掩着对傅关那不该有的心思,只敢在夜深人静时偷偷挨着那人,动作还不敢太重,怕吵醒那人。 他成天压抑着,伪装着,看不到头…… 这期间傅华升来过两次,跟傅关提得最多的便是闻浪西不配合治疗,不对傅华升说一句心里话。 精神科专家再厉害,那也得患者配合才能发挥效用,傅华升曾试图引导他表露内心,但奈何他心理防线太高,一点效用都没显现出来。 这期间傅华升还提到过让闻浪西用药,可那人说什么也不肯吃。bpd患者一般都会有求救的欲望,有些是配合医生治疗,按时服用药物,有些则是通过自残或企图自杀去吸引别人的视线,以此达到被人重视的目的。 那么,闻浪西的求救信号到底是什么…… …… 这天,在两人晚餐后一起在客厅看电影之时,傅关手机响了,是须季。 傅关本想出去接,但就在起身的一刹那,闻浪西突然伸手揽住傅关的肩膀,低着嗓音道:“没事,就在这儿接。” 被人这么一搂,傅关也没觉得奇怪,只以为对方不介意他接电话,便也就顺着他没再走开。 只是电话刚一接通,闻浪西便暂停了播放,再加上两人之间的距离极近,因而电话里的声音格外清晰。 “学长。” “关,好多天没联系了,在干嘛呢?”须季那温和又宠溺的声音顺着听筒传进了闻浪西的耳朵。 傅关先深深地看了闻浪西一眼,才淡淡回道:“看电影。” “哦?兴致这么高,跟谁去的影院呢?” “不在影院,在家看的。” 接着,从听筒里传出的声音像是恍然大悟般“啊”了一声,须季接着道:“想起来了,你还在闻家呢,怎么样,最近有什么进展吗?” 傅关又转头看了看闻浪西,见他面上没有别的情绪才道:“挺好的,你打电话来是有什么事吗?” “哦!是这样。”须季心情不错地说:“岑女士她最近状态特别好,明天准备亲自做一顿大餐,所以就念叨着让你来吃,还记得吗,你大学没毕业前经常来我们家蹭饭呢。” “当然记得,岑阿姨做的菜特别好吃。” “那你明天下午记得过来啊,一起用晚餐,对了,再把闻家公子也叫上,人多热闹,你问问他愿不愿意?” 闻言,傅关顿觉为难,虽然他想念岑阿姨,但同样的,他也不想丢闻浪西一人在家,可须季就仿佛知道他的想法一般,竟让他去的时候再把闻浪西带上,但这…… 闻浪西现在不太喜欢出门,就每周出门采购都是一拖再拖,所以这次他大概率是不会去的,难道又得将他一个人放家里? 上个月他每次出门,事后闻浪西的情绪都不太对,因而这次他是真的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去赴约。 却不曾想,就在他心思百转千回间,闻浪西倏地将嘴唇凑到他耳畔,低沉着嗓音道:“我可以。” 闻言,傅关顿感惊讶,挑了挑眉,捂住话筒小声问道:“真的可以吗?不用勉强,我可以……” “可以,你放心。”闻浪西没等傅关说完便打断了他,坚定地说道。 见这人执意要去,傅关也没再犹豫,回复了须季后便挂了电话,随之看向闻浪西,关切地问道:“浪西,你真的……” 闻浪西嘴唇勾了勾,轻笑一声,再次打断傅关,“真的可以,我不是三岁小孩,不用这么迁就我。” “没有迁就,只是……” “我懂,继续看电影吧,我觉得他最终肯定会从监狱里逃出来,你说呢?”说着,就点了遥控器的播放键。 傅关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望着闻浪西那认真看着电影的侧脸,最终还是没再多说什么,只顺着他轻轻回答道:“肯定会逃出来。” 第十七章 翌日下午,两人五点出头便到了须季家,家里只有保姆赵秋和岑萍母子,须季的父亲须梁中前天飞去了国外,要去那边交接一个项目,是以今天不在。 两人由于到的时间较早,晚餐还没做好,所以傅关去了厨房给岑萍和赵姨打下手,顺便陪岑萍说说话,关心关心她身体。 而赵姨在须家也已经待了五六年,因而傅关跟她也很亲切,三人在厨房谈笑风生,气氛很是融洽。 而须季与闻浪西所处的客厅,相比厨房就安静多了,与闻浪西的淡漠想比,须季的兴致倒是不错。 “小西啊,照这么说,你现在应该还是高三的学生?”须季靠在沙发背上,神情放松,一副唠家常的语调。 听到这番话,闻浪西偏头淡淡看了须季一眼,毫不在意地说道:“嗯。” 其实,闻浪西心底对须季是存有敌意的,他永远也忘不掉,那天傅关跟这人在me餐厅谈笑甚欢的模样。 然而,闻浪西这冷淡的神态并没有影响到须季的兴致,面上依旧挂着和善的笑容,“这样啊,不过也没事,等想去了再去也不迟,我相信你。” 闻浪西依旧很平淡,“谢谢。” 这句话后,须季没再立即挑起别的话题,只是看了看对方那云淡风轻的模样,眉宇间闪过一丝隐晦的光芒,但面上仍旧是一副温文儒雅的模样。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须季重新引出一个话题,“傅关跟你有提起过我吗,我跟他大学时走的还挺近,他总来我家蹭饭。”说完又笑了笑,眼神因为傅关而变得柔和。 “没有。”闻浪西简洁地回答。 但其实简单提到过一次,只是闻浪西现在并不想说。 闻言,须季轻笑了声,并未因此显得窘迫,反而语调中带着一丝纵容道:“猜到了,他就这么一个清冷的性子,跟他相处这么久,都没怎么触碰过,早习惯了。” 听到这番话,闻浪西先怔了一瞬,但顷刻间又恢复如初,只是那眉宇间却闪过一丝愉悦,语气淡淡地道,“我倒不觉他清冷。” “哦?是吗,怎么说?”须季问道。 闻浪西嘴角掀起一抹笑,这是他来须家后的第一个笑容,并未急着回答,而是先喝了一口茶水,这才缓缓道:“他很温柔。” 说完这四个字,便再没了后文,而是转头透过玻璃,目光柔和地看着正在厨房忙碌的傅关。 须季虽没听到完整的答案,但也没再追问,他的涵养不允许他对一个问题穷追不舍,况且,他也能看出来,对方并不想多说。 其实刚才,闻浪西很想告诉须季,他跟傅关已经接过吻了。 但话到嘴边又不愿说了,他不想跟旁人分享两人生活的点滴,不想让旁人窥探到傅关那柔软的一面。 傅关的这一面只能他知道。 再者,他怕说了,傅关会不高兴,会生气。 他们毕竟都是男人,若是宣扬出去,那傅关岂不就会因为自己背上同性恋的名号,况且他也清楚,傅关并不接受自己。 就在两人谈话间,岑萍已经做好了一桌精致的饭菜,每碟菜的量虽不多,但却琳琅满目,色香味俱全,只需看着便能挑起人的食欲。 等人全都落坐,岑萍神情柔和,一点豪门富太的架子都没有,举起手旁的勃艮第酒杯,柔声道:“好长时间没做饭,所以比较慢,让小西久等了。” 闻言,闻浪西也举起手旁的酒杯,面上带着适宜的浅笑,道:“没有等很久,岑阿姨做的菜很精致,看起来就香,我特别喜欢。” 闻言,岑萍先是愉悦地笑了笑,才道:“喜欢就好,好长时间没跟这么多人一起吃饭了,很高兴,也辛苦小关帮我,不然我跟赵姐可没这么快就做好。” 这时,赵秋也跟着道:“是啊,小关手底下可利索。” 傅关眉眼弯了弯,轻声道:“岑阿姨怎么还跟我这么客气。” 岑萍对着傅关眨了眨眼,轻笑道:“好了,别光顾着说话了,吃饭吧。”说完,又补充道:“小关开车来的吧,就别喝酒了,尝尝我今早刚兑的果汁,小西喜欢喝什么就喝什么,在这里不用拘束。” 闻浪西笑着点了点头,没说话。 虽然岑萍待人和善,但闻浪西仍觉得不自在,他已经许久没参与过这样的场合,因而难免不太适应。 “浪西,来尝尝这个,我最爱吃的。” 傅关就在闻浪西身旁坐着,由于两人天天待在一起,所以他可以察觉到闻浪西此刻并不像表面上这么放松,因而便想照顾照顾他。 碗里突然多了块甜口的食物,闻浪西偏头看了看傅关,轻声道了句:“嗯。” 这些动作被岑萍看在眼里,顿觉两人关系很好,嘴角弯了弯,轻抿了一口杯中的黑皮诺葡萄酒,含笑道:“小关啊,长时间没见,没想到你都交到这么好的朋友了。” “嗯,我们认识一个多月了。” “跟小关能谈到一起的,肯定很优秀,小西,你现在在哪所大学呢?” 此话一出,桌上的气氛瞬间凝固住,须季立即看向傅关,面上带着一丝歉意,他事先忘记跟岑女士说了。 “妈,小西他当然很优秀,您就别问了,快吃……” “我没上大学。” 闻浪西打断须季,平静道:“读到高三就休学了。” 听到这番话,岑萍有些惊讶,但随即便恢复过来,柔声道:“原来是这样啊,原谅阿姨事先不知道,有句话怎么说呢,人生在世图个开心,活个自己最重要啊,所以,这些都不重要。” 岑萍这几年因为抑郁症,想过很多,也思考过很多,学会了宽容,学会了跟生活和解,因而现在在看待事情时尤为豁达。 包括她儿子和傅关的性取向。 岑萍当初是因为在给须季整理房间时,意外发现了一张写满傅关名字的纸,纸上是须季的笔迹。 当时她便意识到须季可能有问题,当晚就去当面质问,那时的须季也很直白,没有任何粉饰,直接便承认了他跟傅关的性取向,以及他对傅关的感情。 岑萍虽未强烈反对,但也不支持,可经过这次的病症,她仿若重获新生,对性取向这一问题有了更为深刻的理解。 世上的人和事千千万万,各不相同,这个群体是小,但他们既然存在,那便就有着存在的意义,为何就不能对他们多一些关爱,少一丝指责呢? 今天宽容了别人,别人明天就会宽容你, 循环往复、有迹可循。 “没关系阿姨。”闻浪西道。 岑萍其实内心也挺开心,闻浪西能跟傅关做朋友,那必定能接受他的性取向,这样看来,也有人跟自己一样,关爱着这个群体。 岑萍今天之所以请傅关来家里做客,其实也有着别的目的。 转头瞧了瞧须季看向傅关的眼神,岑萍不由抿了抿唇,柔声道:“小关,阿姨问你个事儿啊。” 傅关点了点头,示意让她说。 岑萍眼中带着笑意,问道:“谈过恋爱吗?” 此话一出,除过傅关,也立马吸引了须季和闻浪西的注意,只是须季抬起了头,而闻浪西却仍旧盯着面前的饭菜,没有其他动作。 傅关似乎也很惊讶,没料想到岑萍会突然这么问,但还是回答道:“没有。” 闻言,岑萍也不意外,“也是,毕竟你上学时比较忙,那现在既然毕业了,有想法吗?” 不知是何缘故,傅关不想在闻浪西面前提这些,但如今被岑萍提出来,他只得回答,“暂时还没有。” “小关啊,阿姨没别的意思,就只是觉得你情况特殊,那就要提早考虑,知道吗?” 傅关身旁的闻浪西听到这话,倏地怔住了,情况特殊? “嗯。”傅关想快点结束这个话题。 闻言,岑萍轻轻笑了笑,半晌才道:“小须他其实经常跟我提及你。” 听到这番话,闻浪西眼眸突然闪烁了一下,手指微微蜷起,瞪着面前的碗碟,一动不动。 他懂了。 傅关突然有些害怕,怕岑萍说到不该说的,果不其然,下一秒便听对方说:“所以你俩还是多接触接触,毕竟对彼此熟悉,情况也一样,而且啊,我也特别喜欢你这个孩子。” 傅关听出来了,岑萍这是在撮合他跟须季。 他忽地慌了,立刻偏头看向闻浪西,这人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斜对面的须季。 傅关想赶紧出声阻止这个话头,却不曾想,须季这时突然看着他说道:“关和我的关系已经很好了,毕竟四年多的情谊,就他出国那半年我们还都保持着联系。” 傅关是大学毕业后,去国外待了半年,去年年底才回国。 这时赵姨又笑着说道:“瞧这孩子,给个杆子就往上爬,也不听听人家怎么说……” …… 这时闻浪西已经听不清,看不清,脑海中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越来越快,越来越重…… 傅关是同性恋。 须季也是同性恋。 他们认识了好几年。 他们一直保持着联系。 这些念头在闻浪西脑海中来回盘旋,一阵又一阵,一圈又一圈,颠过来,倒过去…… 闻浪西觉得他已无法思考,一股怒气直接窜上头顶,激的他天旋地转,耳鸣目眩。 他整个人像是在空气中漂浮着,在深海里挣扎着,身旁没有一件可攀附的东西,他只能凭借本能使劲地吸气呼气,以此来感受自己的存在…… “浪西…………浪西………浪西……闻浪西!” 闻浪西耳边的声音由小到大,由模糊到清晰,这是傅关的声音,这人在叫他。 闻浪西突然清醒过来,耳边乍然传来一桌人的叫喊声,随着听觉的恢复,眼神也逐渐变得清明,对上了焦距。 直到看到眼前的场景才彻底回神。 自己正揪着须季的衣领。 第十八章 “浪西!冷静!” 闻浪西僵硬地转头,看到傅关满眼焦急的看着他,用手紧紧拉着他的胳膊。 没待他动作,便又听见岑萍惊慌的声音,“小关啊,他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 接着须季急切道:“先松手啊小西,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 赵秋的声音也随之传进他的耳朵,“小关的朋友怎么好端端地发这么大的火啊!” 闻浪西怔愣在原地,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团乱的场景。 怎么突然间就成了这样…… “冷静下来了吗,看着我……”傅关对定在原地一动不动的闻浪西急切道。 闻言,闻浪西倏地松开须季,后退了一步,将身旁这一个个或震惊、或慌乱的面容印在脑海,对着他们低声道:“对不起,我,先走了。” 说完红着眼看了一眼傅关,便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见闻浪西要走,傅关立刻回过神,看向岑萍的目光带着深深的歉意,急忙道:“岑阿姨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我先走了,改天来赔罪……”说完没等岑萍点头,便直接抓起包跟了出去。 就在这短短的几分钟内,原本气氛融洽的屋子变得一团乱,在傅关走后,岑萍忽地一下子失力般坐到了椅子上,低头捂着脸一言不发。 须季立即便看出来她不对劲,移到岑萍身旁蹲下身,稳了稳心神,压下心中的郁闷,温声道:“妈,这事跟你没关系,不怪你。” 良久,岑萍颓丧的声音才从她消瘦的手缝里传了出来,“是我说了什么吧,是不是刺激到小西了……” 接着颤抖着叹出一口气,“又搞砸了,上次就是因为我,这次还是……” 听到这番话,须季眼睛登时红了,闭了闭眼睛,许久才将额头抵在岑萍单薄的背上,半晌才哑着声音道:“妈,真的不是因为你,别多想……求你了……” …… 这边傅关追到闻浪西时,他已经到了车旁,傅关弯腰站在原地,调整片刻,这才上前走到闻浪西身旁,本想伸手拉对方的手,但在中途顿了顿,又缩了回去。 他清楚闻浪西突然失控的原因,无声地叹了口气,这才小声试探道:“浪西?” 跟傅关料想到的不同,闻浪西这次并未发火,在听到他声音后便回过身,面上没有任何异样的表情,只是眼眶泛着红。 “嗯,今天对不起。” 听到这充斥着深深愧疚的语气,傅关心底顿时五味杂陈,该道歉的应该是自己。 “该我说对不起,是我……” “别说了。” 闻浪西打断傅关,“回吧,我没事。”说完,按了按傅关肩膀,便转身打开车门,抬腿坐了进去。 傅关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紧闭的车门,掩下眼里的内疚,半晌才绕到另一边,上了车。 “小关啊,小关,等等……” 傅关听到赵秋的声音,便打开车窗,“小关啊,不好意思,刚有点乱,都没来得及送送你。” 说完又偏头往车里侧看了看,小声道:“小西他……没事吧。” 闻言,傅关牵强地扯出一抹笑,道:“没事,赵姨,您回去吧,照顾好岑阿姨……” “哎好好好……开慢点啊!” 路上,闻浪西紧抿着唇望向窗外,璀璨的灯光掠过他的眼睛,给那原本乌黑暗沉的眼眸添了一抹色彩。 傅关有好几次转头想跟他说说话,但当看到那冷峻漠然的侧脸时,便又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正直晚高峰,路上很堵,致使车内的傅关更加难熬,愧疚和燥郁全都蜂拥而上,堵在心口与喉间,不上不下,憋闷至极。 而相比于傅关的焦躁,闻浪西这边却很沉静,自始至终一个姿势,面上的表情都未曾变过。 两人到家已是夜里十点,刚到玄关处,傅关便赶紧拉住闻浪西的胳膊,按耐住心底强烈的不安,小声道:“跟我说说话好不好……” 闻浪西转头,看向傅关的眼神跟往常一样,只是表情有些僵硬,“说什么。” 听到闻浪西那一如平常的语气,傅关不知怎的更不安了,又上前半步,拉进彼此间的距离。 “是不是在生我的气,因为没告诉你我是……” 没待傅关说完,闻浪西再一次打断了他,像是在逃避。 “没生气,说不说是你的自由,没必要给我交代。” 听到这番话,傅关不由得怔愣了一瞬,不知是不是错觉,他陡然发觉闻浪西似乎在远离他。 这样的闻浪西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 “你到底怎么了,能不能对我说说心里话……” 傅关抬头望着闻浪西,银色镜框后的眼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祈求。 看到傅关这副模样,闻浪西另一只手蜷了蜷,但面上依旧没多余的表情,低声道:“‘不生气’就是我的心里话。” 闻言,傅关整个人怔在原地,用那双漂亮清秀的眼睛紧紧盯着闻浪西,久久未言。 闻浪西突然轻叹了一口气,拿开傅关正抓着他胳膊的手,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我先上楼洗澡了。” 听到这话,傅关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闻浪西伤痕累累的手臂,有些心慌,怕这人又躲起来伤害自己。 于是便立刻道:“我想跟你一起睡。” 此话一出,闻浪西身形倏地怔住,眉宇间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但很快又恢复如初,点了点头,随口道:“嗯。”说完便转身,先一步上了楼。 傅关在自己屋里迅速地洗完澡,换上一件白色睡袍便立刻去了闻浪西的房间,门没锁,因而傅关便悄悄推门走了进去,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想看看闻浪西一人正在房里干什么,他还是有些怕,怕这人会偷摸着伤害自己。 刚进去,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背影,穿着黑色睡袍,趴在窗沿上。 “来了,挺快。”闻浪西回头看了傅关一眼,低声问候了一句,说完又将头伸到窗外,吸了一口指间夹着的烟。 傅关这才放下心来,上前几步,站在闻浪西身旁,跟他一起趴在窗沿上,眺望着远方。 这里是城市东边的高级住宅区,两人目光所及便是一处人工的小山丘,上面泛着点点灯光,山丘上栽种着各类植被和鲜花,因而这里空气清新,偶尔还会闻到随着微风飘来的阵阵花香。 现已是四月份,天气已经回暖,但夜间的风仍旧带着一丝凉意。 傅关的头发比刚来时长了些许,别在耳后搭在后颈,偶尔会被夜风吹的凌乱,空气中随之便多了一股淡淡的清香。 随着香味的扩散,闻浪西的眼眸闪了闪,又低头吸了一口烟,火星明灭后,一团烟雾被吐出,还没来得及飘进傅关的鼻腔,便被春日里的夜风吹散,不知飘向了何处。 两人就这样肩并着肩趴在窗沿上,一人看向远方,一人低着头抽烟。 傅关突然打了一声喷嚏,闻浪西闻声转过头,看了看傅关发白的脸色,半晌才低声问:“冷吗?” 傅关摇了摇头,没出声。 空气又静默了,这时,闻浪西已经抽完了烟,跟傅关一样看着远处山丘上的点点灯光,眸色深沉,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良久,一道清冷的声音打破这夜间的寂静。 “抽烟可以让人平静吗?” 闻浪西拿着烟头的手蜷了蜷,淡淡道:“嗯。” “还有吗?” “什么?”闻浪西转头问。 “你的烟。” 说到这儿,傅关也转头,对上闻浪西的目光,道:“给我一根,让我也尝尝。” “不行。”闻浪西想都没想便拒绝。 “为什么?” “你不适合。” 傅关嘴角向上扬了扬,道:“你不是说过吗,没有适不适合,只有愿不愿意。” 顿了顿,又接着道:“就像,我涂过你送的口红。” 听到这番用平平淡淡的语气说出来的话,闻浪西心头一震,但随之苦涩道:“那是我逼你的。” “但我愿意。”说完,傅关又转头看向远处,轻声道:“愿意让你逼。” 闻言,闻浪西蓦地怔住,看着傅关那柔和的侧脸说不上一句话。 仿佛早已预料到那人不会出声,傅关便自顾自地继续说,语调中带着从未有过的温柔,“你说的话我都记得,但为什么会记的这么清楚,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说完,傅关向闻浪西身旁靠了靠,微微侧过身体,用清亮动人的眼睛望着闻浪西。 就在闻浪西被看的有些不自然的时候,突然,傅关没有任何预兆地将自己的嘴唇凑过去,轻轻吻在了闻浪西那俊美的脸庞上。 这个吻一触即分,傅关刚亲完,便立刻转过头,耳垂渐渐染上一丝红晕。 良久才轻声道:“就像刚才吻你,没有适不适合,只有愿不愿意。” 第十九章 刚才那轻如片羽的吻,在闻浪西心头上激起一层又一层的巨浪,翻江倒海,来势汹汹。 闻浪西委实不敢相信,但在看到对方泛红的耳垂后,又觉得刚才的一幕是真的。 但……须季呢? 傅关跟须季相处好几年,须季喜欢着傅关,他们之间的联系从未断过,傅关前段时间还跟他在餐厅单独吃过饭。 那……他们是什么关系,自己又处在傅关心里的什么位置…… “你……有什么要问的吗?” 闻浪西的思绪被这道清冷中带着一丝拘谨的声音打断。 今晚的傅关太美了,银色镜框让那原本清冷的面容变得更是高贵,眉目如画,连喉结都是那么的秀气,乌黑的发丝随着微风缓缓飘动,给闻浪西的鼻息带去一阵又一阵清香的风。 闻浪西微微眯了眯眼睛,将这画面深深刻在他心底后,便转过了头,不再看他。 “没有。”闻浪西低声道。 虽然心底有许多问题,但他突然都不想问了,没意思。 难道要让傅关给他承诺?承诺他不再跟须季联系?承诺他永远不离开自己?承诺他永远都会爱着自己? 他清楚自己的德行,承诺对于他来讲就是一个永无止境的深渊,他会日日夜夜为此提心吊胆,怕他终有一天会讨厌自己,会离开自己,到那时他该怎么办? 今天的糖果很甜,那明天呢?后天呢?会不会不甜,会不会变苦,会不会消失…… 这就是闻浪西心底最恐惧的事情,若他不曾有过期盼,那便不会有绝望,说他胆小也好,懦弱也罢,他都不敢问出口。 即使最后的答案让他愉悦,他也不敢,对他来讲,最怕的不是否定的答案,而是满意的答案,这能推他入深渊。 他现在只想傅关能陪在他身边,多的实在是不敢奢求。 他今天之所以强忍着没发火,其实就是怕傅关会因此讨厌他,留这人在身边已经很不容易,就不要再由着自己的性子了。 他会将所有情绪都压在心底,牢牢地封印住,他虽是bpd,但他可以为了傅关,违背自己bpd的本能…… 他是罪恶的本身,生来就带着罪孽,想必以后也不得好死,这样的他,怎么可能配的上傅关。 这些颓靡的思绪在闻浪西脑海中剧烈翻腾,但其表面上却沉静的如一谭清水,静的没有一丝波纹。 傅关没听到预料中的话,立马偏头看向他,只见那人眸色淡淡地看着远方,面上毫无波澜。 见到这一幕,傅关不由愣了愣,快速跳动的心脏逐渐沉了下去。 “浪西,你……真的不想问吗?”傅关小声试探道。 “没有想问的。”闻浪西照旧说,说完便起身,“起来一点,关窗户了,有点冷。” 傅关依旧沉浸在怔愣中无法回神,闻浪西见人不动,便伸手抓住对方的手腕,将其从窗沿上拉开,随之松开手,关上窗,转身往床的方向走。 边走边道:“床单被罩都换过了,你的被子我刚换了新的,毕竟里面有段时间没住人,想在这里睡就睡吧,不习惯的话就回你房间,你放心……” 说到这里转头,直直地看着傅关轻声道:“我不会自残。” 说着便扔掉手心里的烟头上了床,照旧睡在床的一侧,闭眼前对着傅关挑了挑唇,低声道了句:“晚安,傅哥哥。” 傅关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缓缓叹出一口气,这才轻手轻脚地上了床,面对着闻浪西的后背,悄声道:“晚安。” 其实,傅关内心有些许失望,本以为主动亲他,他会笑,会开心,但,都没有…… 在这昏暗的房间内,傅关一直看着闻浪西的后背,回忆着对方刚才的种种。 从路上到现在,这人情绪平静的可怕,都已经不像是bpd患者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闻浪西便睁开了眼。 头有些疼,想翻个身,但就在转身的一刹那,闻浪西整个人倏地顿住了,他身后贴着一个人。 这一感知让闻浪西彻底清醒,浑身僵硬,似乎连呼吸都静止了,是……他吗? 良久,闻浪西才颤抖着呼出一口气,极力压制住内心的汹涌,缓缓转头。 入眼便是傅关那乌黑柔顺的发丝,这人正挨着他睡觉,虽然彼此间隔着被子,但闻浪西眼神中仍旧充斥着不可置信,因为这一情境在他认知中几乎是不可能出现的。 闻浪西调整了一下睡姿,由侧躺变成平躺,接着便目不转睛地盯着睡梦中的傅关。 看着这人安静地睡在他身旁,一阵愉悦的情绪突然涌上他的心底,眼里也逐渐凝聚出温柔的水光,用手轻轻抚摸着傅关散落在床单上的发丝。 倏地,闻浪西耳边传来手机振动的声音,寻声望去,是傅关的短信。 虽然他跟手机的距离不近,但也看清了屏幕上一闪而过的两个字,须季。 闻浪西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机,半晌才回过头,将缠在手指上的发丝解开,闭上了双眼。 良久,抬手揉了揉眉心,刚才那激动愉悦的心情已经荡然无存,重归平静。 别再傻了…… 大清早便经历这么一遭,想睡也睡不着了,缓缓睁开微红的眼眸,刚才还想着多多享受一下跟傅关相贴在一起的感觉,但现已是不能再放纵自己了。 于是便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准备洗漱后给两人做早餐。 …… 转眼又到了傅华升来闻家的日子,这是他第六次来了。 这几天傅关跟闻浪西没有起过任何冲突,闻浪西的情绪也没再失控过,对傅关温柔至极,但就是在这样一个情境下,傅关却觉得他跟闻浪西的距离越来越远。 从上次去须季家后,他便再也没看懂过这人的眼神。 傅华升这天跟以往一样,下午四点到,依旧跟闻浪西在书房交谈了两个小时,他刚进门便对傅关说今天要留下来吃晚饭,因而傅关在这段时间内已经做好了三人份的晚餐。 这是三人第一次围在一个桌上吃饭,闻浪西跟傅关坐在傅华升的对面,安安静静地吃着饭。 这其实是傅华升的习惯,吃饭时从不讲话,因而三人饭后才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开始闲聊。 “小西啊,跟关住的还习惯吗?”傅华升手里端着保温杯,靠在沙发上缓缓道。 闻浪西对着傅华升点了点头,道:“他很好。” “呦,这就好。”傅华升笑眯眯地道,“哦对了,你家做饭的阿姨呢,怎么每次都只有你们两个人在?” 听到这话,傅关眸子闪烁了下,抢在闻浪西前道:“沈阿姨她最近休息。” “嗯,毕竟小西还在长身体,还窜个呢,就怕他营养跟不上。” 闻浪西闻言轻笑了声,道:“可以吃好,不用担心。”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着,天色已经不早,傅华升起身准备走,含笑道:“小西就不用送了,让关陪我出去就行,也很晚了,你就先上去休息吧。” 闻言,闻浪西先顿了顿,这才点了点头,道:“嗯,傅叔叔路上开慢点。” “行行行,那我走了,下周再见了小浪西,平日里试试我教你的调节法,很有用的。” “嗯,再见。” 别墅大门处,傅关跟着傅华升走到车旁,“爸,叫我出来是有什么事吗?” 傅华升这才转头,抱臂靠在车门处,“关,你前几天是不是去你岑阿姨家了?” 傅关有些微怔,答道:“您怎么知道?” 傅华升卖关子似的笑着,小声道:“你猜。” “爸……”傅关无奈道。 见傅关这个样子,傅华升出声笑了笑,道:“你还是这么闷,也不知道小浪西跟你住在一起无聊不无聊,真……” “您到底说不说。” “说说说……”傅华升这才收起面上的笑容,正经道:“须季昨天去咱家看我了,他跟我说的,还说你们……闹的有些不愉快。” “他为什么要跟您说?”傅关皱眉问。 傅华升没着急回答,先看了看傅关,这才道:“你是不是这几天没理人孩子。” 闻言,傅关面上立马闪过一丝不自在,脱口道:“最近有些忙……” “一直忙?”傅华升笑了声,道:“就别跟你爸绕弯子了,说实话,是不是小须他得罪你了,或者说……他得罪了小浪西。” 说到最后这一句时傅华升眼睛眯了眯。 听到这话,傅关垂在身侧的手蜷了蜷,面不改色道:“没有得罪任何人,就是觉得……我需要静静。” “为什么需要静?” “我跟他现在不适合交流。” 听到这番话,傅华升也没再继续追问,半晌才笑眯眯地道:“关啊,我呢就只是问问,该怎么做还是你决定,但还是建议你跟小须说一声,将人晾在一旁可不太礼貌哦。” “嗯,我回头跟他说。” 傅华升没再接话,只是眯着眼看着傅关。 “爸,看我做什么啊……” 傅华升突然毫无预兆道:“你喜欢闻浪西是不是。” 闻言,傅关心头大震,连忙道:“没有!” “真的?但我怎么……” “爸,没有,您放心,不会的。”傅关压着自己怦怦直跳的心脏,接连说道。 闻言,傅华升缓缓点了点头,看着傅关道:“希望没有吧,关,想必你老师也说过,跟病人相处,定要守好那一根线,若那根线断了……你们可能都将分不清自己的情感了,懂吗?” 第二十章 傅关送走傅华升后,便回了房间。 闻浪西依旧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手里握着一杯水。 “怎么不上楼去睡?”傅关边走边道。 闻浪西转头看了傅关一眼,静了一瞬,才低声道:“在等你。” 闻言,傅关嘴角几不可察地扬了扬,坐到闻浪西身边轻声道:“等我做什么。” “不做什么。”闻浪西突然起身,将手里的水杯放在茶几上,淡淡道:“我去睡了,门给你开着。” 说完,没待傅关回答便转身大步走了。 傅关坐在沙发上,看着闻浪西离去的背影,直到消失在他的眼前,才慢慢靠在沙发背上,捂着他的眼睛,从未有过的糟心和憋闷萦绕在他心底。 他刚骗了他的父亲。 他似乎是真的喜欢上了闻浪西,但这喜欢中又仿佛参杂着更多的同情和心疼,正如父亲刚才所说,他是真的越线了,且更重要的是,他分不清楚这到底是喜欢还是同情。 傅关推开闻浪西房间的黑色木门,没发出丝毫声响,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如往常一般,这人又背对着他睡了。 心间不由自主地涌上一丝燥郁的情绪,闻浪西肯定有事,他以前那么黏自己,每天晚上都会抱着他的被子来自己房里睡,可如今又为何对自己这么淡漠。 傅关在床边坐下,将自己的银色眼镜取下放到闻浪西专门为他搬进来的一个小木桌上,不知过了多久,才出声道:“浪西,睡了没?” 五秒钟后,傅关才听到那人低声说:“没有。” 两人这时都背对着对方,只是一个躺着,一个坐着。 室内又安静了几秒,接着才响起傅关清冷的声音:“我……想跟你说说话。” “嗯,说吧。”闻浪西依旧是那种语调,像回应,却又像是逃避。 傅关静坐在床沿,一直没出声。 良久,闻浪西低声问:“怎么不说?” “算了,睡吧。”傅关很快回话,接着便躺下了身,看着闻浪西的后背,小声道:“晚安。” “嗯。” 傅关又道:“可以转过身睡觉吗?”我想看着你的脸。 最后这句话没说出声,仅仅在心底说给了自己听。 闻浪西半晌才回话:“不了吧,这样睡习惯了。” 听到这番话,傅关放在心口处的手蜷了蜷,紧抿着唇,看着闻浪西的后背不再出声。 想比于傅关起伏的情绪,闻浪西却平静地闭着眼,只是他右眼角有一滴泪,顺着鼻梁划过左眼的睫毛,最终落在了他的枕头上。 他不是不想转过身,他是怕傅关看见他在哭,看见他的无能…… 翌日清晨,傅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下意识地看了看床那侧,又没人。 接着便听到楼下隐隐约约传来人说话的声音,傅关立刻起身,打开手机看了看表,才七点钟,怎么这个点还有人来。 傅关没再像以往那样躺十分钟再起床,而是很快回到自己的房间,洗漱后换上衣服快速下了楼。 刚下楼梯,便从拐角处看到正坐在沙发上的闻云和刘凤阳。 闻浪西的父母都回来了。 傅关又快速后退了几步,隐在楼梯间整了整自己的头发,这才快步走到客厅,面上带着淡淡的笑,道:“闻伯父,刘阿姨,早上好。” 闻云见傅关过来,立刻和善地笑了笑,指了指沙发道:“小傅啊,快坐这儿,我们没吵到你吧。” “怎么会呢,没有。”傅关往正看着窗外的闻浪西身上看了一眼,坐到沙发上,“这么早回家,是有什么急事吗?” 闻言,刘凤阳轻笑了声,“没什么事,就是有段时间没回了,趁今早有空,就回来看看,你们两个人在家可以吗?能吃好吗?” “浪西他跟我都会做饭,当然可以吃好。”傅关含笑道。 这时闻云接话说:“西西他八岁就开始做饭了,厨艺特别好,不过我跟你阿姨公司忙,很少回来,只吃过一次。” 傅关听到这番话,不由顿了顿,问道:“八岁?”说完又往闻浪西身上看了一眼。 “是啊,唉,这孩子小时候太苦了,好了,不说这个了。”说完从身旁的包里拿出一张纸条。 闻云将纸递给傅关,道:“这是家里一套公寓的门禁密码,里面有个游泳池,但那房一直空着没人住,你俩如果觉得闷就去那边玩玩,只是那里人啊车啊的比较多,没这儿清净。” 傅关接住,低头一看,上面写着一个地址和一串数字,将纸条收好,对着闻云笑道:“谢谢伯父了,我们以后会经常去那里散心的,您放心。” “当然放心了,你这么优秀的孩子,能跟西西待在一起我高兴。”说完又看了看表,起身道:“行那就这,我跟你阿姨就先回公司了,我们闲了再聊。” 说完,闻云又看向闻浪西,语气比刚才能温柔些,“西西,我们先走了,有什么事记得打电话。” 闻浪西这时也站了起来,语气有些淡,“嗯。” 就在这时,刘凤阳突然转身抱了抱闻浪西,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愧疚,“西西啊,照顾好自己。” 闻浪西嘴唇扬了扬,抬手抚了抚刘凤阳的肩膀,低声说道:“妈,您放心。” 待闻云夫妇走后,两人简单吃了点早餐,便去到了后院,花圃里的花很漂亮,两人便坐在一旁的藤条椅上,闭眼感受着清晨的阳光。 “浪西。” 傅关闭眼靠在椅背上,嘴边噙着淡淡的笑意,轻声道。 闻浪西坐在傅关身旁,也靠在他的椅背上,闻言挑了挑眉头,睁眼看向傅关,“嗯?” “跟我说说你小时候的事好吗?我想听。” 此话一出,过了有好长时间,闻浪西才开口,语气很淡,“会脏了你的耳朵。” 闻言,傅关睁开眼,转头看向闻浪西,皱着眉头,“别这么说。” “是真的。” 傅关有一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在心底叹了口气,接着道:“可以说的话就说说吧,不可以也没关系。” 闻浪西转头看向花圃,不再看傅关。 半晌才面无表情道:“很穷,爸妈死后,我就被送去了福利院,很简单。” “你……爸妈……” 闻浪西打断傅关,淡淡道:“齐康平杀了江小柳,然后齐康平自杀。” 齐康平是闻浪西的亲生父亲,江小柳是他的生身母亲。 闻浪西不想以爸妈的称呼叙述这件事,太难看了。 他对着傅关说不出口。 齐浪西,秦浪西,杨浪西,闻浪西,这便是他这短短十九年的光阴。 第二十一章 傅关坐在藤条椅上,定定地看着闻浪西淡然的侧脸,仿佛刚才那令人震撼的话不是出自他的口。 他很想起身去抱抱他,但又觉得突兀,只得紧紧地攥着藤条椅扶手,以此来发泄心底对闻浪西遭遇的同情与愤慨。 此刻,任何语言都已变得苍白不堪,失去了任何颜色,闻浪西被以往的那些经历折磨得遍体鳞伤,这无法通过一言半语去抚平,而是需要用他的整个后半生去治愈。 这时,闻浪西蓦地偏头,望向傅关那充满同情的眼睛,狭长的眸子闪烁了一下,随口问道:“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 傅关稍稍收敛了自己眼神里的心疼,声音被压得很低,半晌才哑着声道:“上天待你太薄情了。” 闻浪西听到番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与天有什么关系,你听过前世今生的说法吗?” “听过,但不信。”傅关不明白闻浪西为何突然笑。 “我小时候遇见过一个算命的老人,他说我前世造了孽,若是不想被厄运缠身,就得买他的避凶止厄符,说那符可以帮我挡灾。” 傅关闻言皱了皱眉,显然不相信算命人的话,问道:“你买了?” “当然没有。” “嗯,没被……” “只是因为家里没钱而已。”闻浪西笑道:“那算命的人要50,但我家那时候怎么可能为了一道符花这么多钱,所以没买成。” 说完收敛了笑意,认真地看着傅关,半晌才缓缓地低声道:“傅哥哥,如果我当时有50块钱,把那道符买下,你说……我现在会不会就不是这样子了?” 这话就像一把刺,顷刻间便穿透了傅关的心脏,始料未及。 傅关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说那道符不可信?说他就算没买符都还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或者难道表示遗憾,可惜他当时没有用50块钱买下那道符? 傅关讲不出来,不管是以上哪种答案,对闻浪西来讲都会是一种深深打击和伤害。 前者会将闻浪西的命运钉死在板上,让其认为他命该如此;后者更为荒诞,50块钱便可为他买下一个好命,但却仍是错过了。 闻浪西见傅关不说话,也没再等,很快便回过头,重新看向花圃,良久,才不带任何情绪地出声问道:“今天中午吃什么?” 闻言,傅关有些微愣,显然是还没反应过来这人思绪跳脱得如此之快。 “吃我自创的炒菜吗?” 傅关知道这人在转移话题,但还是依了他,轻声道了句:“好。” 气温逐渐回暖,这一期间,傅华升又先后来了两次,每次的结果分析都表明,闻浪西有了很大的好转。 但傅关实在无法相信这一结果,纵然他这段时间情绪稳定,未曾做过激的举动,但他却越来越沉默寡言,有时一天下来也说不了几句话。 这一期间,傅关回过一次大学,找到了他大学时最为敬重的一位老教授。 当两人谈及bpd患者突然变得沉默寡言这一问题时,老教授通过傅关的一些形容和描述,最终初步判定有三种可能。 第一种是他的bpd真的好转,同时其自身的性格也随之而变,这是目前最为乐观的一个假设。 第二种是他患有了共病,即除过在患有bpd的同时还患上了另一种精神心理疾病。 第三种则是他的bpd愈发严重,且他自身并没有太强的求生欲且善于伪装,不会轻易在旁人面前显现自己的情绪,他可能会将这些情绪积压在心底,在未来的某一天,一件很小的事情便会成为其崩溃的导火索,致使他会将积压在心底已久的情绪全部释放出来,到那时,他自身或者他的照料者都会因此而受到很大的伤害。 这些便是傅关从老教授那里得来的结果,其实他也可以咨询傅华升,这更方便,可由于上次被戳中心事,便没跟他开口提这事。 这天,傅关正跟闻浪西在后院搭秋千时,须季突然来了电话。 不知傅关是有意还是无意,打开了扬声器,因而两人都可以听到电话里的内容。 须季说今天下午来闻家找傅关,带着阮枫。 阮枫是须季大学的同班同学,是个特别白净的大男孩,平日里尤为腼腆,不怎么跟人说话,但却与须季很是亲近,虽然话依旧不多,但相比其他人来讲,跟须季在一起时的笑更多。 由于须季跟傅关走的近,所以阮枫与傅关的关系也挺好,这次他准备去另一座城市工作,因而便想着跟傅关道别,本想着约傅关出去,但须季知道后阻止了。 须季因为上次的事,其实对傅关闻浪西两人有些愧疚,同时也更加清楚了,闻浪西需要傅关不间断的陪伴,因而这次为了方便,就直接约在了闻家,这次打电话给傅关,主要是想问问闻浪西方不方便他们去闻家。 “当然可以。”闻浪西在听到须季的请求后,低声对傅关说。 须季和阮枫两人是下午四点到的闻家。 闻浪西与那两人在客厅坐着,傅关去厨房取果盘了。 因为上次的事情,因而须季刚坐下便冲着闻浪西道:“小西啊,上次是我招待不周了,可能说了些不该说的话,你还好吗?” “没关系,我也有错,不该那样对你。” “别,你不是故意的。”须季语调温和地说道。 就在两人谈话间,坐在须季身旁的阮枫手里始终端着一杯果汁,低着头小口小口地抿着,尽量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傅关去厨房有好些时间了,须季想去看看,便起身去了,消失在闻浪西的视线中。 客厅内,只剩下闻浪西和阮枫二人,两人都没说话,阮枫低头喝着果汁,那双乌黑的大眼睛偶尔会偷偷看闻浪西一眼。 而相对于阮枫这些可爱的小动作,闻浪西这边却很安静,低着头定定地看着他骨节突出的手背。 其实在须季走后,闻浪西便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从未变化,只是其胸腔的起伏越来越明显。 须季跟傅关在厨房干什么……怎么这么长时间了还不出来……他们说着不能让自己听的话吗……须季会不会碰傅关…… 这些念头在闻浪西的脑海里盘旋,越来越快,最后只剩下一个念头,那便是,须季会不会碰傅关。 这个念头让闻浪西的呼吸越来越重,内心设想着须季触碰傅关的画面,越想越怕,越怕越嫉妒,最终,闻浪西倏地站了起来。 他是在忍不了了,他必须去阻止须季碰到傅关,一根发丝也不行。 刚准备在阮枫惊愕的表情中冲去厨房,就看见了走过来的两人。 傅关手里端着果盘,刚进客厅,便看到了正站在沙发旁的闻浪西,不由问道:“浪西,怎么站着呢?” 闻浪西的思绪被这道熟悉的声音唤醒,面无表情地看了看距离傅关一米远的须季,这才坐下,随口淡淡道:“本想着去厨房帮帮你。” 闻言,傅关嘴角不由扬了扬,道:“没关系,刚须季帮我切了一下水果,已经弄好了,枫枫,给你准备了你最喜欢吃的水果,快来尝尝。” 见傅关和须季过来,阮枫这才从刚才的惊愕中缓过来,对着傅关甜甜地笑了笑,用软软的声音小声说道:“谢谢小关。” 这时须季已经坐到阮枫身旁,听到这人对着傅关说谢谢,须季不由勾了勾唇,沉着嗓子说道:“你最爱吃水果可是我刚才切的,怎么不对我说谢谢?” 闻言,阮枫一下就涨红了脸,看都没敢看须季一眼,声若蚊蝇道:“谢谢须季哥……” 傅关听了,看了一眼须季,“别欺负他了,每次见面都逗他。” 几人简单地说了会儿话,因为阮枫是晚上的机票,因而须季就带着阮枫早早地走了,傅关站在闻家的铁栅栏门边,直到看着须季的车从视线消失,才轻叹了口气,转身进了门。 傅关这一神情的变化,被站在客厅里的闻浪西清清楚楚地收入了眼底。 “浪西,待会儿晚餐想吃什么。”傅关刚进门便道。 闻浪西此刻已重新坐回到沙发上,眼眸下垂,让人看不清其眼中的情绪,半晌才缓缓道:“你刚见完朋友,想必有些累,去休息会儿吧,我去做饭。” 第二十二章 须季与阮枫走后的第三天,他再一次来到闻家。 须季今天穿着剪裁合衬的暗蓝色西装,手里捧着一束月季,面上的笑温润如玉。 今天是5月8日,傅关的生日。 须季这次没有进闻家,他想将傅关约出来说说话。 “怎么不说一声就来了?”傅关按下铁栅栏门的开关按钮,走了出去。 傅关今天穿着一身千草色宽松的休闲服,站在清晨的阳光下格外耀眼。 “说了你就不让我来了。”须季站在车旁,满目温柔地看着傅关。 待傅关站定在他面前,须季从身后拿出一束月季递到傅关面前,低声道:“关,生日快乐。” 傅关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即便意识到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低头轻笑了声,“连我自己都忘了,谢谢你还记得。” 说完,便伸出骨节分明的双手接住了鲜花,低头轻轻嗅了嗅,嘴边的笑意更浓了,抬头看向须季,“很香,谢谢。” 别墅书房内。 闻浪西侧身靠在被打开的窗户边,手里夹着烟,低头凶狠地抽着,一根接一根,偶尔偏头望向院墙外的那两道身影。 无法不承认,他们站在一起真配。 “关,其实我这次来找你,还有一件事。” “你说。” 须季看着傅关那清亮的眼睛,静默了一分钟,才道,“做我男朋友,愿意吗?” 此话一出,傅关突然后退了半步,还没来得及说话,须季便出声笑了。 “不用这么怕我,而且,我早预料到了你的答案。”说着,须季又往前半步,再次拉进两人间的距离,嘴边带着笑,继续道:“今天我来问你,只是想为以往的感情,求一个真正的解脱。” 傅关双手紧紧地攥着花束,与须季四目相对,看着那人眉宇间的温柔,嘴唇动了动,良久才低声道:“对不起。” 闻浪西站在窗口,看着那两人之间的月季花,眼睛红了,心也慌了。 他们是不是要接吻了…… 这一念头刚出现在脑海,闻浪西便立即转身,往门外的方向跑,他必须下楼阻止他们! 傅关怎么能让别人亲…… 但就在疾步跑到楼梯口时,他又停了下来。 眼睛直直地看着面前的台阶,胸腔缓慢而强烈地起伏着,双手紧紧攥着围栏,想迫使自己安静下来。 他正在竭力调整自己冲动狂乱的情绪,用傅华升教他的方法。 他不能打扰傅关,不能打扰,要不然傅关会越来越讨厌他的…… “好。”须季笑笑,“别这么自责地看着我,我早就料到了,所以现在也不是很伤心。” 傅关闻言,半晌才轻轻点了点头,轻声道:“谢谢。” “别说谢谢了,这么一小会儿都三遍了。”须季微微侧开身,靠在了车门上,望着他面前的一朵小野花,缓缓道:“现在想来,我前段时间挺幼稚,快二十五的人了,跟小孩子一样争风吃醋。” 傅关也侧过身跟须季并排靠在车门上,听到须季的这番话,偏头看了看他,“怎么说?” “你大学的四年里,跟我关系是最好的吧。” “嗯。” “但现在不是了,我在你心里的位置被别人压下去了,别急着反驳,也别在我面前掩饰什么,没用的,我都能看出来。”须季转过头,跟傅关四目相对,一字一顿道:“闻浪西。” 听到这个名字,傅关倏地紧抿了唇,攥着月季的手指紧了紧。 “还从没见你为一个人这么费心费神过,专门空出一年的时间陪他,或许你自己还没意识到,你是遇到喜欢的人了。” 傅关的心在怦怦直跳,但一直紧抿着唇不说一句话。 须季见傅关不说话,轻笑了声,起身道:“就说这么多了,我怕我说多了会忍不住吃醋,走了!” “不进去坐坐吗?” 闻言,须季噗嗤一声笑了,道:“哪敢啊,小西那眼神都能吃掉我。” “哪有这么夸张……”傅关面上也染了些许笑意。 “进去吧,别让人等久了,再见。”须季说着,便转身打开车门,抬腿坐了进去。 “等等。”傅关按住即将要关上的车门,看着须季的目光有些复杂,“希望你能找到对的人。”说完又顿了顿,补充道:“多看看你身边人。” 听到这番话,须季先是静静地看着傅关不说话,良久才低声道:“关,或许你还不明白,但现在也不需要明白,我们还是朋友,以后常联系。” 须季说完,对傅关摆了摆手,带上车门,缓缓地驶走了。 路上,须季看着后视镜中那道清瘦的身影,轻叹了口气,踩着油门的脚微微用力,加快了车速。 傅关,你在我心里是傅关,而其他人,只是别人。 傅关拿着月季进了门,从柜子里找出花瓶,在里面放好了营养液,他想将这花养起来。 闻浪西在楼上已经平复好心情,刚下楼便看见傅关正跪坐在茶几旁的地毯上,摆弄着须季送给他的月季。 这一幕虽然看起来温馨,但却让闻浪西的心狠狠抽了一下,极力控制着自己想要毁坏那些花的冲动。 “是须季哥送的吧。”闻浪西坐到傅关对面的沙发上,两人之间隔着一张茶几以及茶几上的月季。 傅关闻言抬起了头,“是啊,我看这花不错,还能养一段时间。” “他为什么送你花?”闻浪西突然发问,直直地看着傅关的面容。 “今天是我生日,我自己都忘了,没想到他还记得。”傅关一边修剪着花一边道。 闻浪西愣住了,“生日?” “嗯,两三年没过了。” 闻浪西放在兜里的手蜷了蜷,在心间无奈地叹了口气,半晌才道:“不好意思,我这次没法给你买礼物了。” 傅关抬头,见闻浪西一脸认真的神色,不由轻笑了声,“不用买,我这次没想着过生日,不过……”傅关先顿了顿,又接着低声问道:“你为什么要说你不能买?” 闻浪西面上立马显出一丝尴尬的神情,只是稍纵即逝,半晌才故作自然道:“没钱。” “你手里一直没钱吗?” “没,上个月全花完了。” “买了什么?” 闻浪西低垂着眼眸,看了傅关许久,才低声道:“送你的口红。” 傅关:“……” 其实,当初傅关知道价钱那么贵后,本是想还给他的,但由于最后发生的事情,便也没再提过这件事,可现在想来,原来那么贵的口红并非是用刘凤阳上次留下的卡买的。 “那些钱都是你这些年自己攒的?” “嗯。” “全花完了?” 闻浪西点点头。 闻言,傅关坐在地毯上一动不动地看着闻浪西,等空气快要凝固时,才对着闻浪西弯了弯唇,道:“谢谢,很喜欢那支口红。” 说完便重新拿起茶几上的花修剪了起来,傅关其实并不是特别惊讶,这行为很明显是属于典型的冲动性消费。 这件事若是常人干的,傅关或许会跟他讲道理,甚至会责备他,为何要为一支可有可无的口红花光所有积蓄。 可闻浪西不是常人,他是bpd患者,bpd的诊断标准中,便有一项是潜在的自我损伤的冲动性,这里面包括了消费、性行为、物质滥用、暴饮暴食、鲁莽驾驶等方面。 在他跟闻浪西相处的这两个月中,对方已经显现出物质滥用的特性,过度吸烟。 而就在刚才,傅关发现了闻浪西还有着消费的自我损伤冲动性。 这些不当的行为是需要调整,但并不是现在,而是需要在不伤害闻浪西自尊的前提下进行调整。 傅关一边想着这事,一边从包着花的单光牛皮纸里取花,只是在摸到里面时,发现了一个小盒子。 拿出来一看,是一个圆角黑色丝绒盒,很小只,和放戒指的盒子差不多。 闻浪西就坐在傅关的正对面,自然也看到了。 “他送你戒指了。”闻浪西不带任何情绪地平静道。 其实,闻浪西的内心并不像表面上这么平静。 在他看到盒子的第一眼,他心底顷刻间便窜出了一把火,火势很旺,直接冲向了他的天灵盖,若不是极力忍耐着,估计他早已将那盒子夺去扔进了垃圾桶。 傅关也有些许迷惑,刚才明明把话都讲开了,须季怎么还送他只有恋人才送的戒指。 闻浪西见傅关不说话,心底的气焰更盛了,所以他们两人是好上了吗,所以他已经彻彻底底成了外人了吗,所以他这段时间的忍耐都白做了吗…… 他已经在拼尽全力地对傅关好,只希望这人能一直陪伴他,可终究还是徒劳的,傅关还是有了恋人,他还是抛弃了他。 他的恋人会和他拥抱,会和他接吻,会亲吻他的身体,会占有他,那自己呢,自己又要一个人了是不是…… 当闻浪西眼里的血丝越来越多,眼神越来越凶狠时,傅关打开了丝绒盒,里面赫然是一对袖扣。 看到礼物后,傅关像松了口气般沉下肩膀,将礼物展现在闻浪西面前,“是袖扣,不是戒指。” 这个礼物就像一把刀,一下就将闻浪西燃起来的气焰横刀斩断,虽然心底的火气不再继续蔓延,但刚才那强烈的嫉妒心却无法彻底凐灭。 闻浪西垂下了自己血红且凶狠的眼睛,起身就往厨房走,边走边道:“嗯,我先去做午饭了,你弄好花后就可以吃了。” 说完,不待傅关回答便已快步往厨房的方向走去,只给傅关留下一道黑色的背影。 第二十三章 傅关生日后,傅华升来过一次,这次结果很显然,闻浪西的病情又好转不少。 可没人相信这个诊断结果,闻浪西最近的行为过于反常。在面对傅关时,有时会体贴的不得了,眼里心里都是他,可有时又会一言不发就直接转头走开,留给人一个背影。 据傅华升这段时间的观察,闻浪西在填写量表时,那些选择大多数都不是他的真实想法,逐渐完美的答案只不过是用来粉饰他病情的工具。 因而傅华升决定调整治疗方案,当务之急是要让闻浪西配合治疗,不再伪装。 其实,闻浪西这段时间越来越惶恐,他发觉他的自制力变差了,越发地控制不住那些来势汹汹的情绪,因而每次在情绪呼之欲出时,都会立即离开傅关,然后躲起来进行自我调节。 这天晚上,闻浪西在睡前想为傅关热一杯牛奶,他发现傅关这段时间经常失眠,虽然两人睡在床的两侧,离得较远,但那人半夜频繁翻身细微琐碎的声响还是能让他察觉到,让他心疼。 闻浪西穿着黑色睡袍,手里端着一杯牛奶上了楼,刚准备推门进入,便听到傅关在里面讲电话。 “别让岑阿姨为这专门跑一趟。” “我这边不缺吃的,不用拿过来。” “须季,真不用了……” 闻浪西站在门外,安安静静地听着里面的声音,面上没有任何情绪的浮现。 只听了几句,便转身离开,步子不紧不慢,仿佛闲庭散步般悠闲,但其步伐的频率却越来越慢,直到靠近楼梯口时停下来。 突然,一道尖锐的玻璃破碎的声音打破了夜的寂静,闻浪西站在楼梯的围栏边,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牛奶杯扔下了楼。 接着仰起头闭上了眼,无奈地歪了歪头,随即转身往卧室走,跟刚才那匀称的步速一样,只不过眼神却冰冷的可怕,不带丝毫温度。 房里的傅关正跟须季讲话时,便听到玻璃破碎的声音,以为是闻浪西不小心将杯子什么的打翻了,便想着赶紧挂掉电话,去看看那人有没有被玻璃划伤。 可刚跟须季说完再见,站在窗户边的脚还未来得及迈开,那道黑色的木门便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了。 闻浪西推门进入,接着将门把手向左使劲一掰,用他特殊的手法反锁上了门,面色阴沉地朝傅关的方向走去。 傅关见这人面色不对,心里倏地咯噔一下,下意识想走上前去询问,但还没往前走一步,便被步子越来越快的闻浪西阻拦了去路。 “刚在跟谁打电话。”闻浪西站在傅关面前,低头问道,语调中不含一丝情绪。 两人距离极近,傅关觉得自己的呼吸若再重一些,胸膛都能贴到对方身上。 显而易见,这人的状态很不对劲,傅关调整了下气息,与闻浪西四目相对,尽可能温声道:“是须季,他说岑……” 话没说完,闻浪西便忽地伸手,将傅关的手机夺去,从半开的窗户里扔了出去,扔完后就直视着傅关那难以置信的眼睛,低声漠然道:“以后不准再跟他联系。” 傅关有一瞬的怔愣,反应过来后就下意识地往窗外看,却不曾想,闻浪西突然用右手牢牢固定住他的下颚,语气比刚才更加冰冷,“我说,以后不准再跟他联系,听见了吗。” “浪西,你……我跟他没什么……快松开……” 这短短的几秒内,傅关已经清楚地意识到闻浪西在生气,但他的下颚被捏得生疼,说不出多余安慰的话,伸出骨节分明的双手抓住闻浪西的手腕,想将其手腕拽下去。 但没有丝毫作用,闻浪西那绷着青筋的手腕不是傅关所能撼动的。 “再问一遍,听见了吗。”闻浪西不顾傅关的反抗挣扎,捏着他下颚的手持续用力,继续冷声问道。 傅关此刻不能回答他,因为他跟须季真的没什么,若是答应了,倒是会适得其反,验证了他们两人未曾有过的关系。 “我跟他……真没关系……松开……疼……”傅关紧蹙眉头垂眸看着闻浪西那正在用力的手腕,他觉得自己的下颚骨快要被捏碎了。 由于傅关垂着眸子,因而错过了闻浪西眼里那一闪而过的绝望与疯狂。 闻浪西突然松开了傅关的下颚,没待傅关喘口气,便伸出双手包裹住傅关的脸颊,毫不犹豫地吻上了那人的唇。 两人唇齿刚刚碰到,傅关的身体就轻轻颤抖了一下,这是他与闻浪西的第三次接吻,没有以往的温柔,没有口红的香味,有的只是粗鲁与狂乱。 闻浪西吻上傅关的唇后,先伸出舌头舔了舔对方的唇瓣,接着将其下唇含在嘴里,用力吸吮,直到血都涨到被吸的那处时,闻浪西才稍稍让开,垂眸看见那原本性感的薄唇变得红润饱满,上面还沾染着他的津液,晶莹剔透。 傅关被对方吻得双腿发软,眼尾泛着淡淡的红,连耳垂都变得诱人。 趁着闻浪西松开的这个空闲,因为他的脸颊仍被对方那宽大温热的手包裹固定着,便没做徒劳的挣扎,只是立刻出声,带着些颤音的腔调,“浪西,我跟须季真的什么都没有。” 傅关刚说完,闻浪西就又猛地低头咬住傅关的上唇,一边吮吸一边舔舐,动作粗鲁地像是要将这瓣柔软吞入腹中。 等将上唇的颜色吸得和下唇一样火红热烈时,闻浪西这才缓缓地再次松开,眼神中带着一股决绝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狠戾,直直地盯着傅关泛着红晕的脸颊,用低哑的声音道:“我不管了……” 说完顿了顿,用那狭长的眼睛阴沉地盯着傅关,继续说道:“不管你们有没有关系,不管你讨不讨厌我,不管你爱不爱我,我都要得到你。” “不想再忍气吞声了!”闻浪西越说越激动,由刚开始的低哑变成阵阵嘶吼。 “我以前那么懂事,那么听话,为了让你开心做一切我不想做的事,你知道我在内心空荡荡的时候有多想用刀片割自己吗!” “为了你,我连伤害自己的权利都没有了!可我还是得不到你,永远都得不到你……” “我不想再顺其自然地让你慢慢喜欢上我了,等不来的,也不想再等,我想现在就在这儿,让你成为我一个人的。” 说到这儿,闻浪西松开捧着傅关脸颊的手,将其整个人圈到自己的怀里,通红着眼睛,快速地说道:“别怪我,别怪我,别怪我,这么做都是因为我太喜欢你了,被一个精神病喜欢上肯定是你的耻辱,但我还是忍不住拉你下地狱,原谅我,原谅我喜欢你,原谅我对你做的所有事………” 傅关直直地怔在原地,任由闻浪西对着他嘶吼,任由他紧紧地抱着自己,即使他的肩膀被挤得生疼也没有任何动作。 这一刻傅关才意识到,闻浪西这段时间是有多压抑,他的愤怒、他的痛苦、他的悲伤全都被他深深地按压在了心底,即使心脏早已溃疡恶臭且破败不堪,还是不断得往里面注射着毒药。 而最可怕的是,这毒药都是自己给的,都是因为自己闻浪西才变成了今天这个歇斯底里的模样,都是因为自己,因为自己,因为自己…… 强烈的羞愧,自责、内疚感包裹着傅关的身体,让其无法思考,任由着闻浪西在他身上的所有动作。 闻浪西紧紧抱住傅关后,没有停留一刻,便将他的一只手从傅关的睡衣下摆伸了进去,傅关的皮肤很滑嫩,宽大火热的掌心在傅关身体上快速游走,傅关的腰窝,后肩,脊椎,蝴蝶骨上都印满了闻浪西用力抚摸揉捏出来的红痕。 这些还远远不够,闻浪西开始吻傅关的脖颈,从脖颈到耳垂,一下又一下,啃咬吮吸,傅关身上的香味缓缓飘散进闻浪西的鼻息,使其呼吸越来越急促且厚重,恨不得将傅关跟他融为一体。 不够,不够,远远不够,闻浪西像许久未吃肉的狼,红着眼,贪婪地想要很多。 这一刻的闻浪西已经被欲望冲昏了头脑,看都没看傅关一眼便将人抱着拖拽到自己的床上,将傅关修长的双腿分开,欺身压上,急不可耐地摘掉那人的眼镜,开始亲吻啃咬傅关的喉结。 在亲吻的同时再次将手伸进对方的衣服里,都来不及解扣子,便直接将衣服推到傅关胸前,露出这人白皙的腰腹以及胸前两点淡淡的殷红。 闻浪西开始用手在傅关的胸膛及腰腹间来回抚摸,动作略显青涩,毫无章法,但却又带着浓浓的占有意味。 等将那秀气的喉结吻红,又转移战地,重新吻上傅关此刻那殷红饱满的唇。 彼此的唇瓣刚刚贴上,闻浪西便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舌头伸了进去,在那处私密的小空间内放肆地扫荡,贪婪地占有,傅关湿软的舌头被闻浪西逼得无处可逃,只得跟着他的节奏来回摆动。 随着这个吻的加深,闻浪西的性器越发的涨硬,难耐得蹭着傅关的大腿根。 相比于闻浪西的急切,此刻的傅关正盯着黑暗的天花板,安安静静、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眼眶泛红,含着闪烁的波纹,他仍旧沉浸在强烈的愧疚中,无法回神。 没人能体会到傅关此刻心情,在他身上,愧疚这种情绪永远占据着上风,只要出现,他便会一直沉浸在其中,无法自拔,从小就这样,从记事起就这样,他永远活在愧疚的阴影里…… 此刻的闻浪西跟疯子已差不多,哪能注意到傅关眼底的神情,他只觉得整个人在着火,急需一个泄火的容器。 闻浪西的身体向下移了移,埋头在傅关的胸口,轻易就找到了那两点殷红,像是沙漠中的人遇见水一样,贪婪又渴望的将自己的唇附了了上去,身下的人身体突然轻颤了一下,闻浪西像是没有发觉般,火红着眼吮吸着傅关的乳头,将其舔硬,像是一枚小糖果一样,令闻浪西更加兴奋。 他的性器已经憋涨到极致了,闻浪西顺着傅关的胸膛,从上到下依次密密麻麻地吻过,等到了肚脐这处,闻浪西抬眼看了看,这人连肚脐都这么好看。 闻浪西的身体向后拱了供,摸到傅关的睡裤,想都没想,就抓住那人的裤腰,一把将傅关的睡裤拽到膝盖处。 还没来得及看,便听到一道低哑的带着颤抖和哭腔的声音,“别……” 这是傅关的哀求声,闻浪西跪坐在傅关的双腿间,粗喘着呼吸盯着那人紧紧咬着的下唇,闻浪西突然紧紧地咬了咬牙,声音中带着浓浓的欲望,但其中又夹杂的讽刺,“不要我,那你要谁?” 说完,没待傅关说话,闻浪西便伸手隔着白色内裤,一把握住傅关的性器。 傅关的性器虽然有反应,但并不强烈,闻浪西在摸到后怔愣了一瞬,随即耳根就不由得红了。 他毕竟还是一个十九岁的小处男,从没有过这样的体验,因而在摸到傅关那手感极佳的性器时,难免会有些奇妙的感觉。 这个想法的浮现,将闻浪西心头的戾气冲散了些,眼睛也逐渐清明了起来。 闻浪西在揉了揉傅关的性器后,就又松开了手,重新压在傅关身上,闭眼吻着傅关白皙的脸庞,这次的吻比刚才多了些温柔。 但就在吻到傅关的鬓角时,闻浪西突然发觉自己的唇下多了一层湿润,这人的鬓角是湿的。 闻浪西倏地睁眼,随即就看到傅关眼尾划过一行泪。 第二十四章 闻浪西仿若一个没了电的机器人,呆愣地趴在傅关身上,直直地盯着傅关眼尾的泪痕,无法做出任何动作。 他身下的傅关上衣还被推在胸前,裤子被脱掉一半,冲着血微肿的唇瓣特别诱人,脖颈上印满了密密麻麻的吻痕,胸口那两点也被闻浪西吮吸得微微泛红。 而这无比旖旎的风光都比不上他眼中泪水来得猛烈,顷刻间便将正在发狂的闻浪西激醒。 “你……” 闻浪西趴在傅关身上,薄唇动了动,但最终只挤出一个字,便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喉间像哽了一块石头,堵着他所有的言语。 闻浪西那处还硬着,他很想不顾一切地脱光傅关的所有衣服然后狠狠地贪婪地占有他,但那人的眼泪却像是一道定身咒,将他定在原地无法脱身。 室内的空气就凝固在了这一刻。 不知过了多久,闻浪西忽然像泄力般一下子就将面目贴到傅关的脖颈处,轻轻吻了吻那人脖子上的吻痕,声音沙哑而苦涩,“就这么讨厌我吗……” 说完,不待傅关有任何反应,闻浪西便立即起身,动作粗鲁地将傅关的上衣整理好,将其裤子也重新提了上去,扯过被子将对方捂严实后,弯腰低头,重重地将傅关殷红的下唇咬住。 傅关闭着眼蹙起了眉头,很疼,感觉快破皮了。 太疼了,傅关的腿在被子里乱蹬了几下,伸出手抵住闻浪西宽厚的肩膀,想阻止这人继续咬下去。 纵然傅关不会抵触闻浪西的吻,但却也承受不住这人粗鲁的行经,人体的自我保护机能让他做出捶打的动作,想以此来减轻嘴唇上的疼痛。 但这些动作对现在的闻浪西来讲,就跟没有一样,他现在跟一匹饿狼没什么区别,而且是一个正发着情、没有吃饱的饿狼。 果不其然,傅关很快便感觉到两人唇齿间传来一股血腥味,他被闻浪西咬破了嘴唇。 不知为何,他突然有些害怕,怕闻浪西失控…… 但就在这念头刚浮出傅关脑海中时,闻浪西便松开了咬着那人嘴唇的牙齿,稍稍低头,垂眸看了看这人泛着血的下唇,不由自嘲地嗤笑一声。 看向傅关的那泛着水光的微湿的眼睛,道:“为了你,许久没见到血,现在看了,竟有些心安。” 说完又吻上傅关的唇,这次比刚才轻柔太多,闻浪西用自己的舌尖将对方唇上的血迹舔舐干净,接着又轻啜一口,看着傅关那双眼泛红的模样,眼里闪过一丝隐晦莫名的光。 随后,闻浪西深深看了傅关一眼,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闻浪西走的几分钟后,傅关才回过神,只是一直保持着刚才原有的动作,一动不动地盖着被子睁眼躺在床上。 良久,傅关才深深呼出一口气,伸出红红的小舌尖舔了舔自己的下唇,咬的时候疼,现在倒不疼了,只是麻酥酥地发着热。 其实,傅关现在仍被愧疚笼罩着,但他暂时将这情绪压回了心底,毕竟他明白,单纯的愧疚最无用,需要用行为去赎罪。 傅关左右看了看,闻浪西早已不在房间,轻叹一口气,掀开身上的被子,起身,戴上眼镜,准备去看看他去哪儿了。 但刚站起来,他整个人骤然定住了。 他那处竟还硬着。 傅关眉宇间立即闪过一丝不自在,使那本就泛着红晕的耳垂更红了,后退一步,又重新坐回了床上,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将裤子攥住,低下头,等着这感觉的消退。 在等待的这短短时间内,傅关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是有多么矫情,嘴上说着别,身体倒是实实在在地有了反应。 傅关了解他自己的性子,他不是那种容易起反应的人,若今天是别的男人强行吻他,那他必定只会感到恶心难堪,甚至会拼尽全力地去攻击那人。 但今天吻他的人是闻浪西,即使那人动作粗鲁且青涩,傅关对他也生不出丝毫抗拒。 他是真的,对那人动了情。 等那处反应消散后,傅关便起身去找闻浪西。 傅关穿着睡衣,披散着微长的发丝,去了客厅,去了厨房,去了后院,去了书房,去了所有的卧室,都没见着闻浪西的身影。 就在傅关越来越焦急时,突然一个地方出现在了他脑海中。 健身房。 想到此处,傅关立即转身,向健身房的方向走去。 先是走,再是疾步,最后是跑。 离健身房越近,傅关心头的不安就愈甚,他不知道这感觉从何而来,但潜意识里就是觉得闻浪西可能出事了。 对方这段时间以来,都没有再伤害过他自己,因而傅关难免会放松警惕,但现在,他却越来越恐慌,心中有一根弦越绷越紧。 刚跑到健身房门口,傅关便快速按下门把手,所幸,门未反锁,一下子就推门进入。 里面没开灯,很暗,傅关急忙伸手往墙上乱摸,找到开关后打开了灯。 房间很空旷,诺大的空间内只有四五件健身器材,一眼便可看出来,闻浪西并不在里面,傅关越来越急,匆忙关上灯便准备往出走。 但刚抬脚走到门口,傅关整个人乍然停住了,快速转头,接着便看到房间尽头的地板缝隙间,有一丝微弱的光亮。 这可能是一个门。 傅关想都没想,连房间内的灯都没再次打开,便疾步奔向了那有着细微光亮的地方。 等离得近了,仔细一摸,果不其然,这是一扇跟墙壁融合极好的门。 傅关低头看着脚边那溢出的微弱亮光,心跳声越来越快,越来越重,黑暗中,他的手在微微颤抖,对接下来会看到的情境有着莫名的恐惧。 深呼吸一口气,咬了咬牙,紧抿着微肿的唇瓣,下了狠心,用尽全力去推门。 门没锁。 甚至因为承受不住傅关的力量而再次反弹回来。 等看到里面的场景后,傅关脸上有一瞬间的呆滞,随即便被震惊与恐惧取缔,脑袋像是被重重击了一拳,头晕目眩,心中早已紧绷的弦瞬间断开,双腿软了大半,银色镜框后的眼睛瞪大了一眨不眨地看着正侧身对着他的闻浪西。 这里面是一间宽阔的盥洗室,白色天花板上的灯光很敞亮,将站在镜子前光着胸膛的身影映照得格外清晰。 甚是将他胸膛的血,也映射得格外刺眼。 闻浪西侧身对着门,血管突出的双手撑在滴有血滴的盥洗台上,右手捏着一个带着血迹的刀片,胸膛处流下血顺着皮肤肌理流入黑色的睡袍,使人无法判断他到底流了多少血。 从傅关进门到现在,闻浪西始终没转头看他一眼,只是双手撑在盥洗台上低着头,眼睛直直地盯着他手里的刀片。 就在傅关刚准备奔向他时,闻浪西像是有预感般偏转过头,见傅关满脸的震惊,眼里突然生出了一丝玩味,嘴角渐渐扬起向上的弧度。 闻浪西用他狭长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傅关,悄声问:“害怕吗……” 傅关没管闻浪西的神情语气,只是快速扑到闻浪西的身旁,抓住对方的右肩,侧头看向他左胸处的伤口。 闻浪西左胸膛有几处被划开的伤口,像是刻了什么花纹,但却被一直往出渗的血晕染开,变得模糊不堪。 傅关在细看到伤口后,倏地便有一股子怒气冲上头顶,特别恨那人为何要这么伤害自己。 但又在看到那人满身的血迹时,又特别心疼,只想着赶紧给他包扎止血。 “走,去给你处理伤口。” 闻浪西一甩胳膊,直接将傅关推到离他一米远的地方,接着转身,靠在盥洗台上,面对着傅关,低声道:“我问你害怕吗。” 傅关此刻眼里心里都是那不断渗血的伤口,快速道:“不怕。” 现在不是浪费时间的时候,傅关又想重新抓住闻浪西的手腕,带他去包扎,但刚触碰到,闻浪西又甩开了手,“别老是碰我。” 傅关一急,一句话没经过脑子便脱口而出,“你刚不也一直在碰我吗!” 这话一出,空气安静了片刻,虽说稍显尴尬,但不断渗血的伤口还是最重要,因而傅关没管太多,又对着闻浪西道:“等给你把伤口处理了,我们再谈,行不行?” 闻浪西依旧靠在盥洗台上,说真的,他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晕眩,但还是得先硬撑着,说完他接下来想说的话。 “待会处理,现在我有话要说。” “你能不能……”傅关心底非常焦急,但同时也清楚这人的性子,知道他不会轻易妥协,便止住了刚才的话头,快速道:“你说。” 相比于傅关的急切,闻浪西显得尤为放松,声音低沉,且带着决绝,“现在你看到的,就是最真实的我,以前都是装的,以后也不想装了,现在我最深的执念便是,得到你。所以,你以后不准离开我,若你离开了,那我就会……” 说到这里,闻浪西面上染了一丝不达眼底的笑意,随后用很轻声音,道:“自残……就像现在这样。” 说完又低声补充了句,“但你也可以不管,让我自生自灭也挺好。” 听到这番话,傅关立即蹙起了眉头,开口道:“即使你不这样,我也不会离开……” “别跟我承诺。”闻浪西冷声打断傅关,“不需要这种可有可无的承诺。还有……你以为我说的不让你离开,就只是单纯地让你陪着我吗?” 说完这些话,闻浪西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他发觉自己的手脚越来越冰凉,心速加快,呼吸也变得急促,这种感觉很熟悉,是失血过多的症状。 “什么意思。” “就是想让你一直陪我睡的意思。”闻浪西强忍着不适,看着傅关,吐字清晰道。 傅关闻言,立即蜷了蜷垂在身侧的手指,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这是因为,他不想让两人成为胁迫与被胁迫的关系,他对闻浪西是动了真心,所以………上床这一步终究会走到。 他想跟闻浪西好好地谈一场恋爱,没有胁迫的恋爱。 且他也清楚,闻浪西之所以会用自残来威胁自己,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的bpd,bpd患者经常会为了避免被遗弃而疯狂努力,这里的“疯狂努力”便指的是,威胁性的自残或自杀。 而闻浪西这样,便是典型的威胁性自残。 见傅关没有回答,闻浪西突然嗤笑一声,冷声道:“陪我睡,就是你要被我操的意思,懂了吗?” 傅关见这人情绪越来越激动,且其胸口还流着血,便再也顾不得其他,咬了咬牙轻声道:“就算你不这样做,我也会陪你……跟你在一起。” 第二十五章 闻浪西靠在盥洗台上,他发觉自己因为失血过多致使全身力气都在流失,反应迟钝,大脑像是罢工般无法思考。 但却在听到傅关刚说的那番话时,他忽地清醒。 “你……刚才说……”闻浪西低哑着声音,断断续续地说不完整。 傅关往前迈出一步,在闻浪西面前站定,离得近了,使那鲜血淋漓的胸膛也更是刺眼,傅关强忍着心疼与愧疚,语气急切地说道:“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闻言,闻浪西先是怔愣了一瞬,随即紧蹙着眉头,仿佛在费力思量着这番话的含义。 但很快,闻浪西垂下了肩,面上染了些许自嘲,语气苦涩且低落,“你又在骗我,你只会陪我一年,一年后你就走了,别以为我不清楚。” 没待傅关出声,闻浪西蓦地变了神色,由刚才的低落转为讽刺,“对我来讲,任何承诺都不可相……” 还没说完,闻浪西的双腿像是突然失了力气般,毫无预兆地向下倒去。 傅关一下就急红了眼,往前一步蹲下身紧紧抓住对方的胳膊,提高了声音,“浪西!你听不听话,先去给你止血,然后……” “……除非,你答应不会离开我。” 跪倒在地闻浪西自嘲地嗤笑一声,他感到自己的行为无比恶劣,他无比清楚,他正在用下作的手段威胁着自己最喜欢的人。 但他也没其他办法了,他现在只想强行将傅关留在身边,只有这样才能感到安全感。 傅关见这人还在犟,越来越焦急,再不止血必定会出事,于是,快速道:“答应你,即使我以后去学校也会带着你,去哪儿都带着你,永远不会离开你。” 说完这些,傅关顿了顿,接着神色更为郑重,“相信我。” “不准骗我。” “不会。” “不准拒绝我。” “好。” “不准抛弃我。” “嗯。” “如果你没做到其中的一点,我就划自己十刀,没做到其中的两点,我就划自己二十刀,若都没有做到,我就去……” “别说了,我都答应。” 傅关打断了闻浪西接下来可能要说出的字眼,他一点都不想听到。 其实这个约定对他来讲,并没有太多影响,即使闻浪西不以自残去威胁自己,他也会一直陪着他。 只是对方放下还不相信他的承诺,不过,他不想再在这件事上辩解,以后的时光才是最能验证他承诺的最好方式。 傅关扶着闻浪西走出房间,闻浪西的腿已经使不上多大的力了,两人跌跌撞撞地往前走,闻浪西紧紧搂着傅关的肩膀,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傅关身上。 不管两人现在走路多困难,闻浪西都没一刻消停。 他低着头,一下又一下地亲吻着傅关清香的发丝,亲吻着他的鬓角,他的耳朵,他的脸颊,嘴角,下巴…… 密密麻麻的吻落在傅关身上,傅关被亲得有些不自在,再加上这人还受着伤,便转过头,冲闻浪西轻声道:“别动,好好走路……” 话没说完,闻浪西便堵住了傅关有些微肿的唇瓣,两人步子不由得停下来,唇与唇相互摩挲着,带着难得的温情。 没有伸入,只是浅尝辄止。 闻浪西满足地扬了扬嘴角,虽然脸色惨白,但其神情却仿若占了天大的便宜般,眼里甚至可以装下星辰。 “真不好意思,我的血弄脏了你的衣服。”闻浪西含情脉脉地看着傅关,轻声道。 傅关别过头,又重新搂住闻浪西的腰向前走,边走边小声说:“我不嫌弃。” 闻浪西光着上身闭眼躺在床上,傅关坐在床边给他清理着伤口,所幸,伤口不是很深,不至于止不住血。 将伤口清理干净后,傅关便清晰地看到闻浪西胸前的伤痕。 闻浪西左胸口处,被他用刀片长长短短划了六刀。 这六刀交叉接壤。 最终,汇成了“关”字。 看清楚字后,傅关倏地酸了鼻子,一滴泪毫无预兆地打湿镜片,模糊了他的视线。 “看到了?”闻浪西闭着眼,低哑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虚弱。 傅关紧紧地咬着牙关,发不出任何声音,动作轻柔地将药粉洒在他的‘“名字”上。 将药粉洒好后,拿起药箱里的纱布,强忍着喉间的哽咽,哑声道:“先坐起来,给你包扎。” 闻浪西眼睁都没睁,轻飘飘地说:“你抱我起来。” 没有任何迟疑,傅关放手里的纱布,站起身子弯下腰,一手扶着闻浪西的脑袋,一手揽着他的肩膀,小心翼翼地将人扶起来坐在床上。 闻浪西刚坐直身子,晕眩感接踵而来,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但其面上并没有显出丝毫不适,微微睁着眼,一眨不眨地看着给他缠纱布的傅关。 “疼吗?”傅关出声问。 闻浪西伸出手,轻轻地捏住傅关的衣角,注视着傅关还带着咬痕的嘴唇,小声道:“如果说疼,你能不能亲我一口。” 傅关包扎的手法很熟练,行云流水般就将闻浪西胸口的伤处理好,在听到这人那可怜兮兮的请求后,心头又泛上一阵酸涩。 低下头,看着闻浪西那发白的脸色,心疼与愧疚更甚了,闭上眼睛,轻轻在这人额头上落下一吻。 其实傅关清楚,今天闻浪西之所以会自残,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同时,闻浪西这段时间压抑的情绪还是因为他。 他无法不愧疚,无法不心疼。 因而,这一吻并不纯粹,里面囊括了太多的涵义,多种情感杂糅在一起,复杂而生动。 由于闻浪西卧室的床染上了血迹,因而两人今晚睡在傅关卧室。 原本傅关想去给闻浪西炖一锅汤补补,但闻浪西坚决不要,说只想睡觉,再加上现已是深夜,傅关便只得作罢,准备明早再做。 两人躺在傅关的床上,跟以往一样,各睡各的,盖着两床被子,但刚躺下不久,闻浪西低哑的声音传入了傅关的耳朵。 “睡我被窝。” 傅关放在身侧的手立即蜷了蜷,按耐住不断加速的心跳,小声道:“你还有伤。” “那你来我怀里给我吹吹。” “……” 傅关最终还是妥协,将自己的被子放到一边,红着耳垂小心翼翼地钻进了闻浪西的被窝。 “枕我胳膊上。” 闻言,傅关的耳垂更红了,“会压着你,你现在……” “别磨蹭,我好累,不想说第二遍。” 因而,傅关最终又枕在了闻浪西的胳膊上。 傅关穿着睡衣睡裤,而闻浪西全身就只穿着一件小短裤,傅关刚躺好,闻浪西便伸出他的大长腿,将傅关的两条腿及臀部都压住。 接着又低下头,像雨点般轻柔的吻落在傅关面上。 额头,鬓角,眉心,眼睛,鼻尖,脸颊,耳廓,脖颈,下巴,以及破着皮的下唇……这仿若片羽般的吻落在傅关面上的每一处。 傅关被对方亲吻得红了耳根,连眼尾都泛着一圈诱人的红晕。 傅关没任何躲避的动作,任由闻浪西抱着他毫无章法、肆无忌惮地亲。 他想给闻浪西安全感,让他看到自己的真心。 闻浪西像是一个侵占领地的野生动物般,将傅关浑身上下都染上属于自己的味道,以此来将其划分为自己的所属物。 等亲得差不多了,闻浪西才重新枕到枕头上,但依旧像八爪鱼般将傅关抱着,良久才低声道:“傅关。” 傅关抿了抿唇,嗯了一声。 “你以后,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只能被我抱,只能被我亲,只能被我睡,不准再跟任何人有亲密的接触。” 听到这番话,傅关顿然轻微地扬了扬唇,觉得现在的闻浪西仿佛一个霸道的小孩儿,不愿跟任何人分享自己的东西。 “嗯。”傅关红着耳根,轻声道。 就算闻浪西不说,他也不会跟旁人有亲密的举动。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就当傅关以为闻浪西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却突然听见那人低哑又动情的声音。 “傅哥哥,你不仅仅刻在我的身上……”停顿一秒,又轻声说:“你还刻在我的灵魂中。” “所以说,如果你哪天抛弃我了,那就等于将我的灵魂也抹杀掉了。” 傅关闭着眼,听着闻浪西轻飘飘地说出这些话,鼻尖又传来一阵酸涩,随即伸出手,在被窝里找到闻浪西的手,紧紧攥住,半晌才道:“放心,我去哪儿都带着你。” …… 转眼又过了几天,又到了傅华升来闻家的日子,今天他很空闲,因而比以往早到了四五个小时,中午便到了闻家。 傅华升在客厅没找着人,就顺着走廊一直走,一边走,一边从兜里拿出手机给傅关拨了一通电话。 很快便听到一阵铃声,是从后院传过来的,由于他前段时间刚参观过闻家后院的花圃,所以知道路线,便循声走了过去。 在电话刚接通时,傅华升已经到了后院,随即就看见了离得极近的两人。 此时此刻,傅关与闻浪西正在后院,亲密地抱在一起吊着秋千。 闻浪西拿着碎了屏的手机贴在傅关的耳朵旁,满眼温柔,而傅关则左手端着一盒桑葚,右手正拿着一个往闻浪西嘴里放,嘴角洋溢着一丝淡淡的笑。 傅关做完这些,才对着话筒说道:“爸,怎么了?” 第二十六章 傅华升站在拐角处,看着秋千上腻歪着的两个人,对着话筒道:“我到闻家了。” 这话一出,傅关浑身一怔,与闻浪西四目相对,他听到了他爸的声音,不是从话筒传出来的,而是,从后院。 没待傅关回过神,傅华升便不紧不慢地往两人所在的方向迈近,边走边说:“关,客厅没人,就给你拨了一通电话,循着铃声过来的。” 傅华升面上自然,没有任何异样的表情,仿佛对两人此刻的行为没有丝毫意见。 一会儿功夫,傅华升就走到两人对面,眼里带着隐晦的光,调侃道:“小浪西,没打扰到你们吧?” 见傅华升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他面前,傅关的第一反应便是立即从闻浪西怀里挣脱出来。 不是怕傅华升看见,而是一切都来得太过匆忙,他还没想好该怎么说…… 毕竟闻浪西是傅华升的病人,可如今他却借着观察病人的名义跟人搞在了一起,怎么想都有些匪人所思。 但傅关还未来得及起身,闻浪西便一把按住傅关的肩膀,紧紧地捏着,力气之大仿佛要将傅关的肩胛骨捏碎。 傅关这一吃痛,随即就转头看向闻浪西,还没来得及使眼色,就被闻浪西眼里的阴沉与冷冽打断。 傅华升站在一旁目睹了这一幕,眼睛眯了眯,随即就冲着两人摆了摆手,含笑道:“你们还有话说吧,那我先去书房等小浪西,关,别说太久哦。” 闻言,傅关的目光立刻从闻浪西身上转移到傅华升声身上,肩膀处传来的疼痛让他微微蹙着眉头,抿了抿薄唇,出声道:“好。” 就这般,傅华升来的急,去的也快,后院又只剩下挨得极近的两人,只是气氛没了刚才的温情,多了一份凝重。 傅关皱着眉头,动了动肩膀,与闻浪西四目相对,小声道:“浪西,先松开我,好疼……” 听到这带着一丝祈求的声音以及看到那人忍痛的神情,闻浪西手下的力度当即便松了一些,但仍然紧紧抓着傅关的肩膀,毫无松手的意思。 闻浪西阴沉着眸子,语调冷冽,“是觉得我丢人吗。” 见闻浪西这么说,傅关便知道这人怕被人抛弃的执念又上来了。 将桑葚盒放在一旁的木桩上,接着用双手紧紧握住闻浪西的另一只手,轻声道:“怎么会,我愿意把你带给我所有认识的、熟悉的人认识,包括我爸。” 听到这番话,闻浪西眼里立刻染上一丝质疑,沉着脸问道:“那刚才为什么要远离我?” 傅关握着闻浪西手的双手用了用力,嘴唇动了动,略一思索便道:“你知道精神科专业的医生,忌讳什么吗?” 接下来,傅关用好几分钟解释了为什么精神科医生不能和病人谈恋爱,将这些解释清楚后,傅关又诚恳道:“所以我需要时间说服我爸,但这次太过匆忙,还没想好该怎么说……” 傅关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闻浪西自始至终冷沉的俊脸,很显然,这人对自己刚说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傅关在心底稍稍思忖了下,清楚现在无论说什么,对方可能都不会轻易相信。 两人便这么僵持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在这期间内,傅关一直注视着闻浪西殷红的唇瓣,他认为,现在最有效的方式便是用实际行动去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 于是,傅关心下一狠,稍稍抿了抿嘴唇,随后就不管不顾地将自己的唇凑了过去,吻上了闻浪西的薄唇。 傅关不太会接吻,只会将自己的唇瓣与闻浪西的相互摩挲,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技巧,只有真心实意的情感。 这一吻很绵长,很温柔,很认真。 良久,傅关才红着耳垂稍稍让开,用那双清亮的眸子望着闻浪西,低哑声音说道:“浪西,我这两天就跟我爸说我们两个的事,别生气了?” 许是傅关的吻太过温柔,将闻浪西刚才眼里凝聚的冰霜融化,使闻浪西眼里的阴沉消散了些许。 但其面上仍旧带着一丝质疑。 “你就那么肯定,对我的不是同情?” 闻言,傅关先是顿了顿,这才反应过来闻浪西在问他刚才说的精神科医生与病人相爱的问题。 傅关注视了闻浪西许久,忽然,一阵清风飘过,带来阵阵花香,香味随着鼻息扩散进胸腔,仿若能洗涤人的心灵。 与此同时,傅关身旁还坐着满眼都是他的闻浪西,更令人心动的是,肩膀还被这人紧紧抓着,像是永远不会放手,像是一个永恒的姿势…… 就是这一瞬,傅关才真正地感悟到爱情的本质——只要是你,我的世界便有清风,有花香,有永恒。 思及此处,傅关唇角向上弯了弯,一字一顿道:“我肯定。” 傅华升在书房等了有十来分钟,闻浪西才敲门进入。 “傅叔叔,刚才很抱歉。” 闻浪西刚进门,便对着傅华升致歉,刚才那对着傅关阴沉质疑的表情消失得无影无踪。 傅华升深深看了闻浪西一眼,随之笑了笑,随和道:“没事,坐吧小浪西。” “嗯。” 傅华升眯着眼睛看了看坐在他对面的闻浪西,缓了缓才出声道:“今天先不问你最近的表现了。” “嗯。” “说说你跟关刚才在做什么吧,我想先听听这个。” 闻浪西直视着傅华升闪烁着精光的眼神,毫不畏惧,不卑不亢,“刚才您走后,我亲傅关了。” 这句话虽然简洁,但其含义却明确露骨。 听到闻浪西这么回答,傅华升没有丝毫震惊的神情,仿佛早已知道两人的关系般。 随后冲着闻浪西笑了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说完又轻轻叹了一口气,半晌才道:“关呢,他刚才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说让我别跟您提这件事,他今晚要自己说。” “哦?那你怎么不按他说的来?” 闻浪西目光坚定地看着傅华升,沉声道:“我不想看着他只身面对,我想帮他。” 闻言,傅华升又轻笑了声,“你能怎么帮?” “请求您别怪他,答应我们。” “他有跟你说过我们这一行的忌讳吗?” “有。”说完又立即补充道:“他对我的喜欢大于同情。” 傅华升听了,不置可否,问道:“那你呢?” “我?” 傅华升凝视着闻浪西的眼睛,“你对他呢?是依赖,还是其他。” 听到这话,闻浪西蓦地顿住,带着些许茫然与莫名,“我对他从没有过依赖。” “那是什么,独占欲?” 闻浪西眉头微蹙,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对傅关的确有着特别强烈的独占欲,甚至还琢磨过要将那人永远锁在自己的卧室,不让其见任何人。 但这也就仅仅是想想,他可舍不得折断傅关那漂亮的羽翼。 因而,他对傅关不仅仅是独占欲,他对那人还有着打心眼里的心疼与喜爱。 “不只是独占欲,还有喜欢。”闻浪西注视着傅华升的眼睛回答。 见闻浪西态度坚定,傅华升半晌无言,过了好长时间才又问道:“你是如何区分独占欲与喜欢的。” “用心。” 傅华升又静止一瞬,随之轻轻叹出一口气,缓缓道:“你准备跟他多久?” “什么意思。” “跟他在一起多久。” “直到我死的前一秒。” 听到这句格外决绝的话,傅华升先是眯了眯眼,看着闻浪西的眼里染上了一丝心疼。 “傻孩子,唉……你知道自己姓什么吗?” “现在姓闻。” “你知道闻家领养你的原因吗?” “比较好养。” 傅华升突然噗嗤一声笑了,看着闻浪西那双乌黑透亮的眼睛,突然不想再多说什么。 “罢了……”傅华升一边说,一边轻啜了一口茶水,闭眼细细地品了品,蹙了蹙眉头,睁眼问道:“茶壶里的茶是谁泡的?” “我。” “下次少放些茶叶,放多了容易苦。” “……嗯。” 傅华升将手里的茶杯放回桌上,表情也随之严肃了起来,“好了小浪西,说正事吧,先说说你这段时间的表现。” 闻浪西看着傅华升不说话。 “小浪西?” “您还没说答不答应?” “答应什么?” 此话一出,闻浪西立即皱起了眉头,傅华升不由得一乐,轻笑了声,缓缓道:“我其实没什么意见,关一直都很有主见,他认定了的东西我也左右不了,也不愿意左右。” 说着顿了顿,继续道:“你跟他若能好好过,那便好好过吧,不过也别太勉强,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 “不勉强,只要是他,无论做什么,我都甘之如饴。” 傅华升与闻浪西从书房出来后,已经将近下午四点,三人一起吃了点水果后,傅华升便提出离开。 见傅华升要走,傅关立刻有些急,他还想留时间跟人聊聊。 “爸,你等会儿,我想跟您说会儿话。” 傅华升闻言,眯着眼笑了笑,也不管闻浪西还在旁边,便调侃道:“是为了小浪西吧?” “我……您怎么……” 见傅关连话都说不清楚,傅华升轻声笑了一下,看了闻浪西一眼,起身,拿起身旁的包,道:“你决定吧,爸没意见,你只有觉得幸福了,我才会开心,其他的……都不重要,跟着自己的心走。” 直到傅华升离开,傅关都没回过神,这是……同意了? 正当傅关想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闻浪西时,回头一看,人已经不见了。 傅关现在对这人的突然消失有着极大的心理阴影,立马慌了神,大喊一声:“浪西!” 下一瞬,楼上卧室就传来闻浪西的声音,“在这儿!” 傅关闻言,立即松了一口气,接着又连忙上了楼,快步走到自己的卧室。 刚进门,傅关身形便顿住了。 “浪西?你收拾东西干嘛?” 只见卧室里的衣柜旁,闻浪西正拿着一个包,将两人常穿的衣物往里塞。 听见傅关的声音,闻浪西快速回头,匆忙将傅关的小短裤扔进包里,随即像恶狼扑食般,疾步冲到傅关面前,将人拖着屁股蛋蛋抱起来,扔到床上。 “傅哥哥,我要惩罚你!” 第二十七章 没待傅关说一句话,闻浪西便迅速摘掉傅关的眼镜,饥渴难耐地对着傅关的嘴唇亲了上去,将人连啃带咬,同时又用膝盖将傅关的双腿分开,将自己整个身体都挤到傅关双腿中间,那双作乱的手伸进傅关单薄的衣服里放肆地摸着。 宽大温热的掌心先是在傅关腰窝处徘徊,接着,一只手紧紧揽住傅关细窄的腰,另一只手附在了那人胸前粉嫩的两点上。 刚触及到那处,闻浪西身下的傅关浑身颤抖了一下,由于嘴唇被闻浪西用力的亲吻着,因此只能用鼻音发出一阵难耐的声音。 闻浪西粗鲁地挤弄着傅关胸前两点,将这两处从粉嫩揉成殷红,从温软捏成糖豆。 虽然糖豆看起来很香,但闻浪西的嘴唇还是流连在傅关的唇瓣上,又吸又咬又舔,仿佛这才是天下最美味的东西。 两人唇齿相依,相互摩挲,闻浪西的舌头在傅关的口腔内不加节制的扫荡,不放过任何一处可以触及到的地方,吻到动情处,闻浪西还会吸住傅关的舌尖,将其含在嘴里像吃奶糖般轻轻啃咬。 亲嘴摸胸还不知足,闻浪西揽着傅关腰的手逐渐向下,行云流水般就从这人的裤腰处溜了进去,用食指挑开傅关的小短裤,极其放肆地一把抓住傅关q弹滑嫩的屁股蛋蛋,下狠了心按压揉捏着。 傅关被这一动作吓着了,立即偏开头,将自己红肿的唇瓣从闻浪西的齿间逃出去,趁着这时机,连忙道:“浪西!做什么!” 闻浪西对傅关的话充耳不闻,见这人偏过头,便又亲吻着他的鬓角,他的脸颊,他的耳廓。 在闻浪西的认知里,傅关身体的任何一处,都可以亲。 嘴上都耍着流氓,那么伸在傅关小短裤内的手就更不用说了,一个屁股蛋蛋还不够他捏,竟然将两个一起捏,这边来一下,那边也来一下,揉的不易乐乎。 傅关的唇瓣虽然暂时获得自由,但他却说不出一句话,紧紧咬着牙关,忍耐着喉间破碎的声音。 傅关现在特别想推开闻浪西,因为,他还没准备好。做爱这件事讲究个你情我愿,而现在的傅关就是有些不太情愿。 他是喜欢闻浪西,但也是不久前才确认,而且他是那种内里极为保守的人,甚至还幻想着跟爱人在新婚之夜时再坦诚相见,觉得这样才是最浪漫、最煽情的。 他愿意跟闻浪西睡,但不是现在。 而眼下,他很是担心,怕闻浪西就在这里不管不顾地做。 但,他的两个胳膊无论怎么拍打闻浪西肩背,对方都像没感觉一样,任由他一下又一下地推搡着,可就是无法撼动对方半分。 正当傅关想着怎么才能阻止这场突如其来的情事时,忽然,他感到自己最为私密的地方抵上了一根手指。 这一刻,傅关彻底慌了。 其实,闻浪西的本意并不是在这儿潦草粗暴地将人办了,但他却不知为何,揉着揉着就不由自主地动了心思,鬼使神差地就将自己的中指探到傅关那旁人未曾触碰过的后穴洞口。 刚触碰到,还没来得及将手指深入进去,一道清冷低沉的声音便传入他的耳朵。 “浪西,停下来。” 这道轻飘飘的声音比刚才的捶打有效多了,闻浪西听见声音后,立即就停下了准备探入傅关后穴的中指,将自己的脑袋从傅关脖颈处抬起来,眼神逐渐变得清明。 “从我身上下去。” 从这句话中,闻浪西感受到了傅关的不情愿,微微蹙了蹙眉头,没有照做,只是哑声问道:“怎么了?” 傅关转过头,看向闻浪西那仍旧染着一丝情欲的眼眸,在心底轻叹了口气,才轻声道:“刚突然觉得,我们的想法……似乎不太一样。” “什么想法。” “现在我还……不想那个。” “哪个?” 傅关嘴唇动了动,半晌才道:“……不想做。” 闻言,闻浪西眼里的情欲逐渐被阴沉取缔,凝视着傅关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不想跟我做?” 读懂这人脸上的神情,傅关顿时有些头疼,但还是尽量放缓声音,“不是,我只会跟你那个……但现在,还有些早。” 听到这话,闻浪西没再说话,只是直直地盯着傅关看,狭长的眼眸里波光流转,让人看不清其中的情绪。 就在傅关以为闻浪西不会再接话的时候,这人又突然出声,“知道我刚才为什么说惩罚你吗?” “为什么?” 闻浪西缓缓低下头,凑到傅关耳畔旁低声道:“因为你中午见到傅叔叔后,第一时间就想着离开我,为这事我难受了好久。” “不是!”傅关快速反驳,他不都说原因了吗,怎么这人还是觉得他不愿意承认。 闻浪西没理傅关辩驳的话语,自顾自地沉声道:“而且,你现在又不让我碰,我觉得自己更难过了。” 听到这话,傅关刚准备再次说明一下自己传统的观点,但还未出声,便再一次被闻浪西的声音打断。 “不过,如果你答应跟我一起去那套公寓住几天,我可能就不难过了。” 说着,又轻轻吻了吻傅关红红的耳垂,这才又低声祈求道:“好不好……” “去公寓干什么?” “天慢慢热了,想带你去游泳。” 最终,傅关还是同意跟闻浪西一起去公寓住几天,说走就走,两人拿了几件换洗衣物就出了门,傅关开着车,这时才下午四点多。 路上,闻浪西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像是在思量着什么,却又像是在放空,至始至终都没有看过坐在他身旁的傅关。 这让傅关觉得有些不对劲,在用余光偷偷瞥了那人好几眼后,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浪西,饿吗?待会儿要不要去买点东西。” “不饿。”闻浪西自然地说,说完又偏头看了傅关一眼,接着道:“我叫钟点工了,卫生都弄好了,冰箱里也放了食物,够吃两三天。” 听到闻浪西将公寓早已收拾妥当,傅关嘴角不由得弯了弯,忍不住问道:“什么时候叫的钟点工?” “跟傅叔叔谈完之后。” 两人与公寓的距离有些远,因而路上消磨了不少时间,等将车开到公寓楼下时,已是晚上六点多。 公寓虽处繁华地带,但这里专门做了消音措施,因而并不觉得这里吵闹,反而还挺安静。 两人从地下停车场走出来,闻浪西肩上背着黑色双肩包,用手紧紧地搂着傅关的腰。 这里比不得别墅清净,有很多住户会晚上出来活动,因而现在的行人也不少,两人男人动作这么亲密,必然会吸引一些异样的目光。 傅关被看的有些不自在,虽然他自己不在乎,但想到这里的住户可能认识闻浪西,便还是想着拉开距离比较好。 还没来得及行动,傅关便感觉那人搭在他腰间的手劲加重了些,随即就听到闻浪西低沉的嗓音从他耳畔处传来:“别想着拉开距离。” 闻言,傅关也压低声音道:“这里的人认识你吗?” “不认识,你先跟我去趟药房,很近,就在前面。” “去药房干什么?” “有些上火。” “严重吗,需不需要看医生?” “不需要。” 几分钟后,两人站在公寓楼下的药房门口。 “在这儿等我,我进去买就行。”闻浪西对傅关道。 傅关挑了挑眉头,问道:“一起去吧,我帮你选药。” “不用,我知道买什么,站在原地等我。” 说完,闻浪西捏了捏傅关的肩膀,对着他扬了扬唇后,便背着包进去了。 闻浪西从药房走出来时,见傅关正跟一位二三十岁的男人说着话,闻浪西先是站在原地一声不吭,在静静地看了几秒后,突然疾步冲了过去,一把将傅关手腕拽住,猛地将人拉到自己的身后,同时一脸敌意地看着那个带着笑脸的男人。 “你刚在跟他说什么。”闻浪西直直地盯着男人,冷声问。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就问个路,不过刚才这位先生不知道。” “问什么路?” 闻浪西想看看这人究竟是搭讪,还是真的想问路,不过所幸,男人很快便报出一串精确的地名,并且态度诚恳。 闻浪西眯着眼睛看着男人,没看出不对劲的地方,便指了一个方向,冷声道:“直走右拐。” 男人欣喜地道完谢便走了,只剩下站在原地的闻浪西与傅关两人。 闻浪西攥着傅关胳膊的手劲很大,傅关看着闻浪西的后脑勺,知道这人对刚才那个男人不放心,便轻声道:“那人就只是来问个路。” 闻言,闻浪西松开手,回头面目表情地看了傅关一眼,点了点头。 “药呢?”傅关问。 “包里。” 路上无话,两人直接回了公寓。 公寓在这栋楼的顶层,里面很宽敞,和别墅里的装修风格差不多,都是极简风。 傅关刚在玄关处换了鞋子,还未直起身,就被刚在关门的闻浪西从后面拦腰抱住,紧接着便感觉到自己的后面与闻浪西的凶器紧紧挨着。 这感觉一出现,傅关立马起身,想回头看看对方,却不曾想,他的后颈突然被闻浪西狠狠咬住了。 很疼,特别疼…… 越是挣扎,那人的牙齿就咬得越紧,傅关疼得都皱起了眉头。 “浪西……快松口!” 闻浪西一手禁锢着傅关的腰,一手摩挲着那人的胸口,咬着傅关后颈的利齿没有任何要松开的意思,且力道越来越重。 若傅关回头,定会看到闻浪西那充斥着戾气和满布占有欲的眼神。 第二十八章 傅关疼得浑身发抖,这是要咬烂他皮肉的架势。 傅关用双手使劲地掰着闻浪西禁锢着他腰的胳膊,但无论用多大的力,都无法推开对方,等到难以忍受了,才哑着声音道:“好疼……松口……” 闻浪西对傅关的祈求充耳不闻,锢着对方腰的胳膊越收越紧,将自己的凶器紧紧地顶在傅关的后腰上,徘徊在对方胸口上的手牢牢按在其的锁骨处,令傅关无法挣脱他的桎梏。 与此同时,闻浪西咬在傅关后颈的利齿也在逐渐使力,直到他唇齿周围传来一阵血腥时,才堪堪松口。 闻浪西垂下眸子,注视着傅关后颈上的牙印。 牙印很平整,一颗一颗整齐地印在傅关白皙滑嫩的后颈上,上面渗着血。 闻浪西见到这一幕,眼里不由得染上一丝兴奋,这是他在这人身体上留下的第二个印记。 第一个印记在傅关的下唇,第二个印记在他的后颈,但只有这两个怎么够,以后还会有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闻浪西将自己的嘴唇凑到傅关后颈处的伤口上,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泛着血丝的伤口。 随着闻浪西的舔舐,每舔一下,傅关的全身都会颤抖一下,这一反应让闻浪西眼里的兴奋更甚了。 “傅哥哥……” 傅关仍想着挣脱,但奈何手劲就是没对方大,只能紧蹙着眉头感受着对方的牙齿一点一点没入他的皮肉。 本以为对方咬完就会放开他,却不曾想,那人咬完后又开始轻轻柔柔地舔,每舔一下,他的伤口就疼一分。 这种带着暧昧的疼痛让他浑身颤栗,尤其是在听到那人在他后颈处吐着热气叫傅哥哥时,傅关的整颗心脏都麻了。 按耐住心底异样的感受,语调中带着些许轻微的颤抖,“浪西,你……松开……” 闻浪西贴在傅关身后,在听到对方性感低哑的声音时,眼神里立即染上一丝狂乱,呼吸也逐渐变得粗重,在傅关耳背后轻声道:“想要吗……” 此时,两人身体正严丝合缝地相贴着,傅关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后腰处抵着一根坚硬的凶器。 “不……”傅关低着声音回答。 “是吗,但我想要怎么办?”闻浪西的手已经从傅关的领口处伸了进去,摸上了傅关胸前的两点。 “停下……” “你那天不是说,不会拒绝我的吗?难道你在骗我?” “没有骗你,只是现在……还有些早。” “不早。” 闻浪西忽然将手从傅关领口中掏出来,摘掉对方的眼镜,接着又把手搭在傅关的小腹上,轻柔地摩挲着,半晌才低声道:“很想让你早点属于我,这样我才会有安全感,所以……别反抗……” 说完这些,又凑到傅关耳畔处,用气音一字一句道:“没用的……” 随着话音的落下,闻浪西倏地弯腰,将傅关从后面抱起来往一个方向快步走了过去。 傅关被这一动作惊到了,在双脚离地的那一刻用手紧紧抓住了闻浪西抱着他胯部的手臂,音调都拔高了些许。 “你抱我去哪儿!我自己可以……” 傅关还未说完这句话,眼前便出现了一个极其宽敞的泳池。 在看到诺大的泳池后,傅关立马慌了神,用力拍打着闻浪西抱着他腰的手臂,说道:“我不下去!” 闻浪西的脸处在傅关的后腰处,闻言戏谑地勾了勾唇,说道:“都来了能不下去吗。” “明天好不好,现在天都快黑了!” “没事,天黑了才好玩啊。”闻浪西的声音越来越兴奋。 “我怕冷!”傅关在想尽办法地阻止闻浪西发疯。 “里面水是今天下午刚放的,而且恒温,不会冷。” 说这些话的时间里,闻浪西已经抱着傅关站到了泳池边上。 傅关低头僵硬地看着脚下泳池里干净透明的水,一眼便看出这水深最起码有两米五以上。 “别扔我下去,明天陪你游,现在……”傅关的语调明显夹杂着一丝慌乱。 闻浪西打断傅关,“放心,我会保护好你,闭上眼睛。” 说完,闻浪西转过身,使他自己背对着泳池边缘,将傅关紧紧护在怀里,毫不犹豫地向后倒去…… 扑通一声,两人沉到水底后,闻浪西立刻直起身子,将傅关拉到怀里,对着他的嘴唇吻了上去。 由于水是流动的,是以两人必须紧紧地拥抱着,才能保证嘴唇挨着嘴唇。 水下两人唇齿相依,彼此向对方口中渡着空气,傅关的双手紧紧搂着闻浪西的脖颈,而闻浪西则强劲地圈着傅关细窄的腰,将彼此的距离拉得极近。 两人用这个姿势缓缓上浮,等出水后,傅关立即松开原本搂着闻浪西脖颈的胳膊,像逃一样往岸边游去。 他几乎可以断定,闻浪西现在魔怔了。 对方今天从傅华升来闻家之后,其行径就与平日不大一样,特别是在傅华升走后。 傅关有种强烈的预感,闻浪西今天可能会做出一些出乎寻常的事情,因而他本能地从泳池逃离,想上岸后再跟对方好好谈谈,毕竟在水里起争执太危险。 可还没游出一米,他的脚踝突然被身后的闻浪西一把抓住。 闻浪西一个用力,将傅关的身体猛地拽向自己,伸手从水下一捞,将失去平衡的傅关揽到自己怀里,阴沉着脸看着因为呛水而不断咳嗽的傅关。 “你想走?” 闻浪西低沉着声音问道。 傅关用了好一会儿才将刚才呛进肺里的水咳出来,眼尾泛着红,这抹红晕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难受。 等嗓子眼舒服了些,傅关这才紧紧扶着闻浪西的肩膀说道:“我们上去再说。” 听到这话,闻浪西忽然噗嗤一笑,看着傅关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戏谑,“你以为我带你来这里是干什么的,谈心?” 说完这些,闻浪西毫无预兆地松开了揽着傅关腰的手。 被人刚松开,傅关搭在闻浪西肩上的手立即用力,怕再呛水,他水性不好,虽然会游泳,但也只学了点皮毛,所以有些怕水。 闻浪西发觉傅关怕水,嘴边不禁扬起一抹恶劣的笑意,“抓紧我哦,不然还会呛到水的。” 听到对方这像是在逗猫一样的语气,傅关不禁皱了皱眉头,就在刚准备出声时,他的裤子突然被闻浪西粗鲁地拽掉。 连着小短裤一起,傅关下身骤然就变得光溜溜的,情急之下双脚在水里乱扑腾。 “傅哥哥,别动,再不听话,我们就都要沉下去了。” 闻浪西看着一脸不可置信的傅关,轻飘飘地说道。 “干嘛脱我裤子!”傅关这一次是真生气了。 但这表情在闻浪西眼里,就跟撒娇没什么两样,嘴唇勾了勾,扬起一丝隐晦莫名的笑意。 闻浪西没有回话,只是伸出一只手将傅关的腰重新揽在怀里,令彼此的距离拉进。 接着,又将另一只手放到傅关的臀缝处,没有上次的犹豫,直接将他的食指挤了进去。 傅关被这突如其来的异物感惊的陡然屏住了呼吸,从牙缝里硬是挤出几个字:“拿出去。” 闻浪西仿佛也是第一次干这事,因而面上仿佛有些探索新世界的表情,他怎么也没想到,傅关的后穴……竟这么紧…… 他觉得他的食指都很难全部伸进去。 但就是这个奇妙的感受,让闻浪西觉得更加兴奋,不由自主地开始想,若是将自己胯间的东西塞进去…… 思及此处,闻浪西眼里的目光逐渐变得狂乱,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 此时的闻浪西已经听不到傅关的声音,也无暇顾及对方的挣扎与反抗,只是一味地将他的食指往傅关的后穴塞。 傅关先前的判断对了,闻浪西就是魔怔了。 闻浪西用一只手牢牢将傅关锢在自己的怀里,而另一只手在傅关的后穴来回试探,等到傅关那温热的肠壁将他整根手指包裹住时,闻浪西仰起头喟叹了一声。 手指被温热包裹,闻浪西只觉得浑身都变得格外舒畅。 这人的后面原来能让他这么舒服…… 闻浪西嘴角弯起一个向上的弧度,重新低下头,用他强劲有力的手臂紧紧圈住正在试图挣脱的傅关。 闻浪西将自己刚伸进去的手指往出抽了一点,接着又猛地塞进去,再往出抽一点,又快速抵进去,就这样玩弄了十几下后,他突然觉得有些不知足,想再伸进去一根手指。 而这次便没有刚才那么容易了,当他将中指也往进探时,发觉不行,傅关的后穴太紧了,再加上那人用着力,因此闻浪西很难再伸进去一个指头。 “放松点,我进不去……”闻浪西将嘴唇抵在傅关的耳畔边上,沉着嗓音轻声说道。 “你……混蛋……”傅关趴在闻浪西的肩上,眼尾泛着红,咬牙切齿地控诉着。 闻浪西闻言,周身一顿,接着低声道:“我是混蛋,但你却注定要跟这个混蛋上床,傅哥哥,我们早晚都会干的事情,为什么就不能提前呢,早干晚干有什么区别吗?” 说完,便将自己的手从傅关的后穴里取出,抓着傅关的肩膀将他的脸拉到面前。 傅关乌黑浓密的睫毛很湿,不知是被泳池中的水浸湿,还是被泪水染湿,眼尾依旧红红的,一副被人强迫的委屈表情。 闻浪西见到这样的傅关,不知是故意还是什么,突然噗嗤一声笑了,温柔地亲了一口傅关的唇瓣后才道:“别这么难过,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跟喜欢的人做这些应该开心对。” 傅关对此一言不发,闻浪西也没再说什么,伸手将对方披散着的湿发整理了番,随后就带着傅关游到了岸边。 两人上岸后,由于傅关的裤子被闻浪西在泳池里脱了,所以他那两条修长白皙的腿与硬着的性器一起,亮堂堂地暴露在闻浪西眼前。 闻浪西没多看,趁对方跑开之前,立即将人打横抱起,由于傅关没有裤子,所以这一姿势让人觉得特别羞耻,因而只能用手捂着自己有着明显反应的那处。 “别捂,刚都看见了,你对我有反应。”闻浪西含笑道。 接着又抱着傅关去了玄关,将包提上后,才走向了卧室。 闻浪西先是将傅关放到地毯上,把两人的湿衣服都脱掉,从柜子里拿出一块崭新的浴巾想给傅关擦身体。 此刻,傅关正背对着闻浪西,在感觉到对方意图走近他时,立刻向旁边躲了躲,没让闻浪西碰到他。 见这人躲开,闻浪西的眼神立刻就暗了下来,接着冷沉着声音道:“躲我做什么。” 说着,便伸手一把将傅关的胳膊拽到身前,没管对方冷若冰霜的脸,将人浑身上下都擦干,中途傅关想夺走浴巾自己擦,但再一次被闻浪西用蛮力制服了。 将两人都擦干后,闻浪西转身又从包里拿出一个瓶子以及一盒套。 傅关见后,立即有些怕,连忙抓紧自己的身上披着的毯子,问道:“拿这干什么……” 闻浪西没有穿衣服,因而就端着自己的枪在傅关面前晃,听到对方的问题后,嘴唇勾了勾,将自己的枪光明正大地摆在傅关面前,解释道:“当然是套在这儿。” 说着还傲然地指了指自己又长又粗的枪。 对于这人耍流氓的行为傅关已经没有力气再管了,只是抓着身上毯子的手紧了紧。 闻浪西在傅关面前站了一会儿,看着对方那俊秀的脸颊以及暴露在浴袍外的大长腿,呼吸不由得粗重了不少。 这时的闻浪西也没想着压制内心的欲望,所以就猛地上去将人直接扑倒在床上。 接着就开始乱亲,不管是那儿,只要嘴唇凑到那处,就亲那处,傅关被这突如其来的狂吻弄的不知所措,只是一味地推搡着闻浪西,急声道:“浪西!我……还没准备好。” “没事,我都准备好了,我会轻点。” 闻浪西说完,就从旁边拿起刚才那个瓶子,挤了一手窝润滑剂,接着又用另一只手将傅关的一只脚踝抓住,把他的腿猛地向其胸膛上折去,同时又用膝盖固定住傅关的另一条腿,因而将对方的后穴完完整整地暴露在了自己的眼皮子低下。 看着傅关粉嫩的后穴,闻浪西眼睛立即暗了暗,眼里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没再管傅关或祈求或愠怒的声音,也没再管对方那挣扎抵抗的身段,直接将自己的手里的润滑剂全部抹在了傅关的后穴上。 很明显,润滑剂挤得有些多,但影响不了什么,在将润滑剂抹好后,闻浪西的两根手指便迫不及待地伸了进去,一下就整根没入。 就这一下,让傅关疼得浑身都在发抖,已经顾不上反抗,只能双手紧紧抓着床单,以此来缓解疼痛。 “别……” 闻浪西手下的动作越来越快,食指和中指快速在傅关的后穴抽插,直至将其弄得松软后,才欺身压上,将傅关两条修长的腿搭在自己的肩上,同时将双臂撑在傅关的脑袋两边,将对方的长腿与胸膛折叠在一起,使后穴扩大到一个容易进出的姿势。 两人四目相对着,傅关看向闻浪西的眼里只剩下祈求,祈求对方停下来,放过他。 但闻浪西双眸就像被一团黑雾笼罩着,使人看不清其中的情绪,接着便在傅关祈求的目光中低头吻了一下傅关被泪水濡湿的双眼,低哑着声道:“对不起。” 随着话音落下,傅关便立即感受到自己的后穴抵上了一根庞然大物,这一刻,他感到了深深地恐惧,全身上下止不住地发抖,那极为暴露的后穴紧紧收缩着,拒绝着抵在洞口的坚挺。 闻浪西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他现在脑海中唯一念头便是,得到傅关。 闻浪西将自己的凶器抵在傅关洞口,很想进去,但就是一直进不去,怎么都对不准,没一会儿便急得出了汗。 毕竟他是第一次做,就一个地地道道的小处男,再加上身下那人还不配合,就更难进了。 于是,情急之下,用手使劲拍了一下傅关弹嫩的屁股蛋蛋,闷声道:“别动,放松。” 傅关被这下拍懵了,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听话还是该拒绝,因而闻浪西趁着这个空挡,用手扶着自己涨的发疼的凶器,猛地抵进了傅关的后穴。 这一下,直接将傅关疼得闷哼一声,那处传来的撕裂感直接让他没了思考,脑袋空白一片,全身只剩下唯一的感知,那便是疼。 傅关因为疼痛,单薄的唇瓣都在发着抖,同时双脚的脚趾头用力蜷起,双手紧紧地攥着床单,想以此去发泄后穴肠壁处传来的痛。 闻浪西也不好受,傅关后穴实在是太紧了,将他的凶器夹得难受,闻浪西额上冒着虚汗,粗喘着说道:“放松……我,动不了。” 傅关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闭着眼睛紧紧地皱着眉头,咬着牙关,承受着从未感受到的疼痛。 等闻浪西稍稍适应,便开始缓慢地动起来,一边动一边注视着傅关疼得惨白的脸颊。 闻浪西突然有了一丝心疼,但随即又想到只要过了今晚,傅关就将彻底属于他的时候,又狠了狠心,将凶器慢慢地顶入到傅关后穴的最深处。 待他的整根性器全部没入傅关的身体上时,闻浪西低头吻了吻傅关发着抖的嘴唇,粗喘着气道:“你是我的。” 闻浪西抽插的动作逐渐带了些许力道,开始以深入浅出的形式一下又一下地顶弄着傅关的后穴,每顶一下,嘴里便呢喃一声“傅关”,眼睛直直地看着他身下红着身体的傅关,腰上的力道越来越重。 每深入一次,便有一声肉体相撞的声音出现在卧室,让人听了脸红加速,傅关因为被顶弄得太狠,眼里的生理性泪水止不住地流,喉间破碎的声音也会因为行凶之人的撞击而从唇间断断续续地传出来。 闻浪西低头见这人紧抿着殷红的唇瓣,忍不住重重地吻了上去,随即舌头就溜进了傅关的口腔,在里面逗弄着傅关湿软的舌头。 两人下体结合处渐渐契合,因而闻浪西身下的动作也越来越快,力道也越来越狠,每次都仿佛要将傅关的身体贯穿般捅进去,将傅关操得腿合都合不住,颤颤巍巍地在空中打着颤。 闻浪西是第一次体验这种奇妙的感觉,因而肯定会因为技巧上的缺失而将身下之人弄疼,是以傅关在这只有蛮力的冲撞中,来来回回地沉浮,整个身体像是被身上之人控制着一般,由不得他自己做一点主。 时间在一声又一声肉体相撞的声音中度过,闻浪西自始至终都在埋头苦干,嘴里还一直念叨着傅关的名字,身下的动作也越来越狠,越来越快…… 不知道该夸他持久,还是该骂他粗鲁,他嘴里虽然一直在念叨着对方的名字,但却没注意到,身下那人已经微睁着眼睛没了说话的气力。 闻浪西双手紧紧地抓着傅关纤细的脚踝,胯间一直在不知停歇地往傅关后穴抽插着粗大的凶器,闻浪西在一次又一次地粗鲁顶弄中达到这场情事的高潮。 就在当即要射出来的时候,闻浪西才突然意识到,他忘了带套!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能在性欲巅峰时将他所有的精液全都射进了傅关身体的最深处。 闻浪西射完后,趴在傅关身上一下没一下的亲吻着,半晌才哑声道:“傅关……” 见那人没回答,拔高了音调又道:“傅关。” 还是没人应答,闻浪西这才慌了,赶紧将自己埋在傅关小腹处的头抬起,随即就看到傅关无力地躺在床上,半阖着眼睛。 闻浪西赶紧爬起来,用手揉了揉对方发白的脸颊,面上带着深深的愧疚,小声道:“我抱你去洗澡,好不好?” 傅关没动。 闻浪西又将额头贴在傅关额头上,“理理我好不好……” 傅关还是没动。 最后闻浪西又带着哭腔小声叫了一声,“傅哥哥……” 这一声后,傅关才费力地睁开眼,目光有些涣散,但还是在看到闻浪西那极为伤心的脸庞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第二十九章 闻浪西见人点头,立马就亲了亲傅关的脸颊,接着在其耳畔处小声道:“对不起,东西给弄进去了,我帮你洗。” 说着便下床,将傅关叉开着的腿拢住,一手从膝盖弯伸过去,一手揽住腰,轻轻松松就将傅关打横抱起去了浴室。 刚进门,闻浪西便小心翼翼地将傅关放下,想让对方先站着。 但傅关双脚刚挨地,没了闻浪西的支撑,整个人顿时就跟没了骨头般侧身倒去,眼看头就要碰到盥洗台的棱沿时,被闻浪西迅速捞起,重新抱在了怀里。 闻浪西紧紧抱着没精打采的傅关,心底更是难受,愧疚感油然而生,他肯定没做好,才会将人弄成这样。 “疼吗……”闻浪西抱着傅关,低哑着声音问道。 傅关的头正无力地搭在闻浪西的肩膀上,没有回应闻浪西的话。 闻浪西也预料到傅关不会回答,也没再追问,侧着弯下身,打开马桶盖,想将刚弄进傅关身体里的东西引出来。 毕竟是第一次干这事,闻浪西也不太会,手在傅关后面弄了好一阵,也没见出来一点点,面上不禁有些焦急,出声问道:“怎么弄啊……” 傅关半蹲着,闻浪西用一只手揽着他的腰,另一只手在其后面来回试探,就是这羞耻的姿势,令傅关自始至终都紧蹙着眉头。 其实,傅关自己也不太会,同时又因为姿势太过难堪,便轻轻拍了一下闻浪西的后背,用气声虚弱地说:“不用了,去洗澡……” 听到这气力不足的声音,闻浪西顿时更加自责,“可不弄出来会生病,你等会儿,我去手机上查查。” 傅关一听,立马不耐地摇了摇头,指了指浴缸。 闻浪西因为刚才做的事,现在也不太敢杵逆傅关的意愿,只得作罢,重新扶起傅关,将人又安安稳稳地放进浴缸。 将人放进去后才意识到还没放水,闻浪西顿时想扇自己一巴掌,觉得他太对不起傅关,什么事都做不好,或许是急于将功补过,便快速将水拧开。 但在水流打上傅关身体的瞬间,傅关狠狠打了一个激灵,随即就将他的身体努力蜷缩在一起。 闻浪西看的周身一顿,下一秒才猛地反应过来,刚出来的水是凉的……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想赶紧用自己的手挡住凉水,但就这会儿功夫水已经变得逐渐温热。 闻浪西跪在浴缸边上,看着闭着眼睛蜷缩在一起的傅关,因为灯光的缘故,使傅关身上的红痕更加明显。 只见傅关脖子和胸膛上全是吻痕,再往下的腰腹间还有着淡淡的青紫,大腿根处泛着红,两只脚踝上的指痕触目惊心。 如果傅关将披散在后颈处的发丝收拢起来,还可以看到一个带着血丝的牙印。 见到这浑身是伤的傅关,闻浪西心底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前所未有的愧疚与自责。 他不禁开始反省自己刚才做的事情对不对,但紧接着,渴望得到傅关的执念又起来作祟,因而闻浪西虽心疼,但却还是不后悔。 只是如果再给他一个机会,他会更加温柔些,并且记得带t。 闻浪西先将傅关清洗干净,给他吹干了头发,并且为对方穿好睡袍,主卧的床单已经脏了,因而便将人安顿在次卧。 等将傅关安顿好后,闻浪西又迅速自己冲了个澡,将主卧里的床单塞进洗衣机后,就进了次卧,上了床。 这时的傅关正躺在床边上,缩在单薄的被子里,背对着闻浪西。 闻浪西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傅关的后背,没多久,眼眶便不自觉地红了。 近段时间,傅关都会在他怀里睡,而现在,这人却离他远远的,仿佛特别反感他的样子。 闻浪西伸出手摸了摸傅关的发梢,又看了看对方后颈处还未愈合的牙印,咬了咬牙关,最终还是忍不住小声道:“跟我睡一起好不好……” 室内没有一声回应。 见状,闻浪西红着眼眶,低哑着声音继续道:“身上疼不疼……” 还有没有回应。 闻浪西鼻尖不由得一酸,昨晚两人还睡在一个被窝,可今晚就成了这般,这强烈的落差感使闻浪西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憋闷。 虽然没人回应,但闻浪西还是自顾自地小声说道:“对不起,我……我没忍住,都怪我,怪我……鬼迷了心窍,明天能不能理理我,就算明天不理,那,后天可以吗……” 说着说着闻浪西的音调就带了一丝哽咽,“但别一直不理好不好,我……我会很难受的,就只有你了……” 说到这里,闻浪西就再也说不出任何话了,喉间像是堵着一块石头,不上不下,促使他气息紊乱,无声的掉着眼泪。 这跟他预想的完全不同,他现在感受不到丝毫愉悦,更是感受不到安全感,心底没有半分得到傅关后的喜悦,反而还有着难以忽视的恐慌与惧怕…… 怕傅关会因此离开他。 他强逼着人做了这种事,如果傅关离开他,是不是罪有应得…… 傅关闭着眼躺在床上,听着身后那人的压抑到极致的气息,不禁蜷了蜷手指,抓紧了手边的被子。 他全身都在疼,特别是后颈和后面,疼得他发慌,甚至到现在了还微微颤抖着,难以放松下来,接下来便是他的腰,被那人折叠在一起太久,致使现在酸痛无比。 还有他的脑袋,像空了一般,无法再思考任何事,只有头晕目眩的感觉。 且因为没吃晚餐,他的胃也泛着阵阵的恶心,全身无力但却也不想吃饭,即使很累很疼也睡不着,这种感觉真是糟透了。 傅关从未想过,他的第一次竟是这般度过,这么疼,这么难受,这难以抹去的阴影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或许以后,他很难再享受性爱。 可即使这样,他还是在感受到身后那人在无声哭泣的时侯,本能地想转过身安慰。 傅关不清楚这算不算犯贱,但他就是有这种难以控制的冲动,无法眼睁睁地看着闻浪西难过而无动于衷。 这或许就是喜欢。 但或许也不能称之为喜欢,爱,更贴切一些。 傅关无法相信他用两个多月的时间就轻易地爱上了一个人,但现有的一切冲动和感受就是在明明白白地昭示着,这都是真的。 始于同情,终于爱情。 要问是怎么从同情转为爱情的,傅关自己或许也说不清,一个眼神,一个拥抱,一个吻,这些都可能是他爱上那人的理由。 傅关在疼痛与疲乏中,看清了自己的本心。 在听到身后那人越来越不稳定的气息后,傅关闭着眼在心底叹了口气,将胳膊伸出被窝,摸到闻浪西的手腕后,轻轻握住了。 第三十章 闻浪西在傅关摸到他手腕时,怔愣了一会儿,随即就反握住傅关骨节分明的手,明明很想紧紧抓住,但却只能轻轻勾住,怕再弄疼对方。 要是放在以往,闻浪西如果被傅关主动拉住手,肯定会顺着杆子往上爬,趁机挤进对方的被窝里耍一番流氓。 但现在不同,他仅仅是轻柔地扣着傅关的指关节,再没别的动作。 “晚安……”闻浪西望着傅关的后脑勺,缓缓轻声说。 傅关没有出声回应,只是勾了勾他的小拇指。 黎明,傅关模模糊糊地睁开眼,被室内亮堂堂的光线刺到眼睛,皱着眉头又闭上,与此同时感受到他额头上正贴着一片冰冰凉凉的东西。 这时,闻浪西从门外进来,快步走到傅关身旁蹲下身,看着因为发烧而满脸通红的傅关,心疼道:“难不难受?” 随着傅关意识的回笼,头昏脑胀,浑身乏力,紧接着不由自主地蹙了蹙眉头,沙哑着声音问:“几点了……” “刚过5点,快说说你哪里还疼……”闻浪西握着傅关发烫的掌心,焦急地问道。 这时候傅关意识还不是很清晰,听人这么问,便哑着声音如实道:“都疼……” 闻言,闻浪西面上顿时有些不自在,但更多的还是愧疚与心疼。 “……好,你再睡会儿,我下去买药,不要乱跑,不要乱动,乖乖在躺在床上等我回来,好不好?” 听到这仿佛哄小孩儿般的语气,傅关突然有些害臊,但由于他脑袋晕眩沉重,因此也没有异样的表情,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闻浪西蹲在床边等傅关闭上眼,起身轻轻吻了一下那人发烫的鬓角,随即转身出了卧室,换上衣服后就出了门。 卧室里的傅关只感觉他现在浑身没力气,连睁眼都难,就是在这种难受的情境下,等待才会变得越发难熬。 傅关只感觉他等了好几个小时,闻浪西才回家,但事实上,闻浪西来回就只用了二十分钟不到。 这一早上注定不得安稳,傅关躺在床上发着烧,闻浪西在一旁急得发慌,好几次都想着将人抱去医院,但傅关说什么也不肯去。 好在及时用药,傅关早上八点不到就已经退烧,见人精神好了些,闻浪西这才拿出一条软膏,走到傅关身旁,带着些许胆怯。 “你……那个,得上药。” “什么……”傅关哑声问道。 闻浪西更局促了,拿着软膏的手都不知该如何安放,“就……那儿,你刚不是说疼吗,我,你稍微忍忍,我给你抹点……” 用心听过这模糊不清的表述后,傅关明白了闻浪西的意思。 但这一明白,傅关的耳根子便红了,连带着脸颊也泛起了红晕,“不用了……” 傅关都不敢想闻浪西帮他那处抹药的场景。 见这人拒绝,闻浪西的语调立马变得急切,快速道:“我问过药房的医生了,他说必须抹,要不然……会发炎。” 听到这话,傅关也不敢再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再加上他那处是真的还在疼,因而便从被窝伸出手,哑着嗓音小声道:“我自己……” 闻浪西有些不放心,“你自己可以吗?要不我……” “可以。” “……好。”闻浪西将软膏轻轻放到傅关手里,嘴角有些苦涩,他心里清楚,这人已经不相信他了。 “我要抹了……” “嗯,你弄。”闻浪西关切地看着傅关。 “你……出去。”傅关红着脸,强硬着语气道。 听到指令,闻浪西这才反应过来,随即放轻声音道:“嗯,你……抹好后再休息会儿,我去给你做早饭。” 闻浪西做饭很快,没一会儿就将做好的早餐端到卧室,放在傅关面前的床头柜上。 傅关这时已经洗漱好,但由于身体还有些疲乏,就又上床躺下了。 见闻浪西将饭端进来,傅关也没吭声,继续睡着自己的。 闻浪西知道傅关现在肠胃脆弱,因而只弄了点米汤和面糊糊这些养胃的食物。 “起来吃饭了……”闻浪西坐在床边,一边说着话,一边摸了摸傅关的鬓角。 还好,已经不烫了。 “不吃。”傅关简洁道。 其实他是真的不想吃,先前在用药前就吃了点东西,因而现在也不太饿。 但这语气和神情在闻浪西看来,就是在跟他生气,闻浪西不由得更小心翼翼,干脆直接跪在床边,端起一碗米汤,轻柔着声音说:“没事,不用坐起来,我喂你。” 说着舀了一勺米汤,细心地吹到温热,先自己用嘴唇抿了抿,觉得温度合适了才往傅关嘴边送。 “来,张嘴……” 傅关只是睁眼淡淡地看着他面前的闻浪西,没有张嘴,也没有说话。 闻浪西将勺子放在傅关嘴边好一会儿,也不见对方张嘴,但他并没有放弃,又重新舀了一勺热的,吹凉后又放到傅关嘴边,小声说道:“刚才那一勺凉了,这次温度刚刚好,张嘴尝尝……” 时间在静默中度过,傅关依旧没有张嘴。 闻浪西见这人这样,也就没再说话,只是一次又一次地将碗里的米汤舀出去,吹吹,放到傅关嘴边,等凉了又倒回去,重新舀一勺出去,又吹吹,又放到傅关嘴边,等凉了又倒回去…… 这一系列的动作不知重复了多少遍,直到都不用吹就可以吃的时候,傅关仍旧没张口。 要说傅关这次为什么没心软,究其原因还是想通过这件事教闻浪西一些东西。 他其实在对方舀到第三勺时就已经忍不住想张开嘴,但临近又想到他得帮闻浪西学会控制情绪,于是就硬是狠着心,没有理睬对方。 闻浪西依旧不厌其烦地重复着刚才那一系列的动作,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直到碗里的米汤和面糊糊都凉了,闻浪西这才停下动作,将碗放到床头柜上,随后就一直跪着凝视着傅关。 两人四目相对了一会儿,傅关被闻浪西看得不甚自在,就在刚准备开口教育的时候,对方先出声了。 “要我给你磕头么,我磕个头你能把饭都吃了么。”闻浪西平静地说道。 傅关被这话镇住了,还没等他开口表态,闻浪西就又接着道:“或者不磕头,我走开,离你远远的,你能把这些饭都吃了么,我知道自己做了混蛋的事,但你不能因为生混蛋的气就伤害自己,不值得。” 这番话被闻浪西用很平静的语气说出来,傅关一时有些气结,终于忍不住开口道:“现在你还不清楚自己错在哪里?” “清楚,错在对你用了强。”闻浪西面无表情地说道。 见这人如此,傅关不由得在心底叹了口气,紧接着缓缓坐起身,当即就比跪在地上的闻浪西高出半个身子。 “起来坐这儿。”傅关指了指桌边的一个位置。 “不了,跪着舒服点。” 傅关忍不住想继续劝,但嘴张到一半又想,说不定这样谈话的效果好点,于是也就没再多什么。 两人这时,一人披着被子坐在床上,另一人端端正正地跪在地上,这情境要是被闻浪西父母看见,那肯定会认为傅关在欺负他们唯一的儿子。 但好在,房间只有两人,因此傅关也没再管太多,冲着闻浪西用沙哑的声音说:“这不是你犯错的源头,真正的源头在你的情绪上,知道吗?” 闻浪西注视着傅关没说话。 “如果你会调节情绪,昨晚也不会走到那一步,而且,从昨天中午开始,你是不是就开始难受了?” “但就算我用心解释给你听,你也选择忽视,或是不信,一直沉浸在自己的猜忌中……” 说到这里,傅关的眼里闪过一丝失落,深深看了眼闻浪西后,换了种语气伤心道。 “浪西,你是真的,还没有彻底接纳我……根本就不曾信过我……” 第三十一章 “浪西,你是真的,还没有彻底接纳我……根本就不曾信过我……” 听到傅关这染着些许悲伤的语气,闻浪西垂在两侧的手蜷了蜷,但没有出声。 傅关说完这番后,安静了片刻,看着闻浪西乌黑暗沉的眼眸,心底不由得泛上一阵心疼。 良久,才动了动身子,往床边移了移,拉近与闻浪西的距离,接着伸手点了点对方的眉心,轻声问:“怎么不说话?” “想听我说什么……” 闻浪西认真地注视着傅关的面容,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傅关跟他相处的这两个月瘦了。 记得傅关刚到闻家,那时候性子虽冷清,但俊秀的面容上时刻洋溢着神采,从未像现在这么憔悴。 此时的傅关,原本别在耳后的发丝凌乱地在散落在脸侧,眼睛红肿,唇色暗淡,连下巴都尖了许多…… “说你什么时候,才能不怕我突然离开你。”傅关轻声道。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顿时将闻浪西的心脏狠狠地揪了一下。 其实,闻浪西自己也清楚,他情绪屡屡失控的原因就是怕被傅关抛弃,不管是威胁也好,强迫也罢,最终的意愿都是想让傅关永远留在他身边。 他实在是无法想象,傅关在被他伤害后,现在却还能想着赋予他安全感,想着让他明确自己情绪失控的源头…… 在闻浪西心里,这些比任何承诺和与情话都来得猛烈。 思及此处,闻浪西倏地起身,紧接着在傅关不解的眼神里坐回床边,深深看了对方一眼后,伸手将傅关轻轻揽入怀中。 “傅关……”闻浪西低哑着嗓音呢喃了一声。 被对方突然抱住,傅关虽然没躲,但还是不由得紧张,怕闻浪西又会咬他。 但对方仅仅是将眼睛埋在他肩上,低声叫着他的名字,所以傅关将提着的心逐渐放了回去。 “怎么了……”傅关轻声问道。 闻浪西将眼睛在傅关清瘦的肩膀上蹭了蹭,低声说:“现在。” “什么?”傅关没听懂闻浪西口中的’现在‘是什么意思。 “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担心你突然离开我。” 说完抬起头,跟傅关四目相对,一字一句道:“因为我会一直跟着你,哪怕有天你不小心走远了,我也会紧紧跟着,绝不会把你弄丢。” “真的?”傅关眯着眼睛问。 闻浪西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嘴唇凑到傅关的眼睛上,轻轻吻了吻,才低声道:“真的。” …… 这几天,两人一直待在公寓,一来是雨水不断,二来是傅关的身体需要修养。 闻浪西除过给人做饭之外,还从书里仔细钻研了按摩的手法,是以每晚都会给傅关做一个全身按摩。 刚开始傅关还有些担心,怕闻浪西突然狼性大发,但在两次之后,傅关逐渐放松,对方在他身上揉捏捶打的手很规矩,一点都没有要乱来的意思,且更为重要的是,很舒服。 于是,按摩成了傅关每晚都会享受的服务。 待冰箱里储存的食材用得差不多时,两人去了趟超市,挑了很多大补的食物,傅关还调笑了一句说自己这是在坐月子,本是玩笑话,但闻浪西听了却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因此,闻浪西的耳朵被傅关狠狠揪了一把。 出了超市,外面下着绵绵细雨,由于离家很近,所以一时间,两人就都起了散步的意思。 走着走着,两人的步子越来越慢,渐渐食指相扣…… 最后,闻浪西在这漫漫细雨天,轻轻吻上了傅关的嘴角。 两人在公寓住了整整一周,这一周除过刚开始的那晚,其余时间都很美好,白天会出去散散步,晚上会握着彼此的手入睡。 闻浪西在每次看着傅关安静的睡颜时,总会忍不住地想,要是能永远这样就好了…… 两人中午才回到闻家别墅,刚进门就看到背对着他们坐在沙发上的刘凤阳。 “妈?您怎么在家?” 闻浪西看着刘凤阳沉静的背影,突然有些不安。 “阿姨,您回来了。”傅关内心同样有些忐忑,因为刘凤阳自始至终没有回头看他们。 “都回来了啊,过来坐。”刘凤阳语气淡淡地说道。 闻浪西傅关两人闻声彼此对视一眼,这才相继走过去,双双坐到刘凤阳面前,中间隔着一张茶几。 刘凤阳见两人坐好,这才抬起头,先深深看了眼傅关,这才冲着闻浪西说道:“你这周跟傅小先生去哪里了?” 闻言傅关先怔了怔,这称呼太生疏了。 “去那套公寓住了几天。”闻浪西也意识到不太对劲,便只是简洁地回了一句。 “为什么突然去了那里?” “想带傅关去那儿玩玩。” “你们在谈恋爱?” 此话一出,室内空气骤然凝固。 傅关猛地蜷了蜷放在身侧的手指,没出声。 听到刘凤阳这直白的疑问,闻浪西面上并未显露出半分迟疑,平静回答:“是。” “多久了?” “不久前。” 空气再一次陷入寂静,过了好一会儿,刘凤阳才轻叹了口气,接着拿过旁边的文件袋,倒出一沓照片。 不用看其他,那张雨中接吻的照片便足以说明一切。 闻浪西刚看到照片,立马咬了咬后槽牙,低沉着声音问道:“你在监视我们?” “不是监视,本意只是保护,毕竟你情况特殊,难免会遇到突发状况,所以每次出门,都会有一个保镖跟着你,并且拍下照片上交给你爸,以此证明他对工作的执行。” 说到这里,刘凤阳停了一瞬,紧接着看了傅关一眼才继续说道:“但这次的照片……让我有些意外。” “原本我是无论如何都不相信,因此立即抛开手头所有的工作回来看看,但最后却发现,你们……睡一个卧室。” “所以……有什么要反驳的吗?”刘凤阳试探着问道。 其实,刘凤阳内心希望,两人都可以否定这事,毕竟将人养了这么久,任谁都不想放弃。 但闻浪西很快就回她:“没有。” 刘凤阳还是不死心,又看着傅关问道:“你呢?你跟小西他……” 闻言,傅关偏头望了望了闻浪西那沉静且坚毅的脸庞,随后轻声道了句:“没有。” 见这两人没有丝毫犹豫便承认了,刘凤阳重重叹了口气,复杂地看着闻浪西,缓缓说道:“小西啊,你要想好,我跟你爸,都……接受不了这,就算你有bpd,我们都愿意砸很多钱给你治疗,可这个……” “妈,谢谢您,我懂,如果不行,那我走。”闻浪西用平淡的语气说道。 听到这番话,刘凤阳面上顿时有些难受,看着对面那人坚定目光,苦涩道:“是真的改不了吗?” 闻言,傅关其实想插嘴帮帮闻浪西,但一想自己的身份,因此只是抿了抿唇,没出声。 “改不了的,妈,您别为难,我怎么都可以。” 虽然语气很柔和,但其表达的意思却尤为坚决。 刘凤阳缓缓靠在沙发背上,闭了闭眼睛,半晌才轻声道:“小西,虽然你是领养的,但我跟你爸都将你当成亲儿子,从没想着因为你不是亲生的就不上心。” “即使你生了病,休了学,我们都尽全力给你治疗。不过也是有所亏欠的,因为工作忙没多多陪你,这是我们对你,最抱歉的事。” “我跟你爸还想着,如果你的病实在是治不好,那也没关系,家里又不缺钱,养一个人足够了,我们当初领养你,就只是想要个儿子,年老时可以逗逗孙子……但,我现在要说的是……” “我们可以接受你不想生孩子或无法生孩子这种情况,但不能接受,你是因为同性恋,才生不出孩子。” “我们是很爱你,但却特别失望。我相信,别的家庭里,有很多父母是不接受自己孩子是同性恋的,我也不例外。” “家里是有些特殊,就算我们将你当成亲儿子,但在法律上,你永远是闻家的养子,因此我们无法对你太过苛责。” 刘凤阳说着,伸手从包里拿出一张卡推至闻浪西面前,继续说道:“这个卡,每月我会往里存十万,要是不够,还可以再联系我,但……” “你以后不许回家了。” 第三十二章 “你以后不许回家了。” 这句话是用着轻轻柔柔的语气说出来的,仿佛能让人轻易忽略掉其中所表达的意思。 此话一出,傅关先怔愣了片刻,随即偏头,望向闻浪西。 坐在沙发上的闻浪西很平静,没有丝毫异样的表情,就连呼吸也平稳如常,仿佛根本没有听到那句话一般。 刘凤阳见两人都没太大反应,因而又接着说:“小西,从今以后,傅教授还是会继续给你治疗,只是不会再来闻家,你可能得亲自去医院找他。” 说到这儿顿了顿,看向傅关,语调跟刚才一样,“还有傅先生当初签的合同,可以持续,也可以作废,这就全凭你的意愿了,就算以后的一年内你没继续陪着他,也不用赔偿毁约金。” 听到这番话,傅关内心其实是非常难受的,闻浪西之所以会被闻家弃掉,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是他的到来,才让闻浪西的性取向显现出来。 “阿姨,这个决定,是您跟闻叔叔一起商量的吗?”傅关忍不住问道,他实在是不希望看到闻浪西再一次被人抛弃。 但事与愿违,刘凤阳很直接地说:“是,他今天之所以没来,主要是由于工作上走不开,再一个就是,他跟我一样,无法接受。” 刘凤阳说完顿了顿,看了看对面的两个年轻人,语气不由得软了些,“我们不想逼你们分开,但同样的,我们也实在是无法接受,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个方法最为妥帖,对我们两方都好,不是吗?” 刘凤阳刚止住话头,闻浪西便出声道:“是的,这个方式的确是最好的。” “这三年来我很感谢您和爸爸,见面的次数虽然不多,但你们对我从未苛刻过,甚至肯为我花费那么多钱,这里是我从出生以来,过得最安稳的一段时光。” 闻浪西用极为平静的语气说出这些话,没有被再次抛弃的伤悲,也没有被驱赶的愤怒,那双乌黑深沉的眼眸中,闪烁更多的,是平和。 刘凤阳听到这段话,不由得红了眼眶,毕竟是真心实意养了好几年的儿子,任谁都不愿意轻易割舍,可现在…… 她也有她的原则,有她所坚信的事物,也有她所厌弃的东西,因而这事并不能归咎为是谁的错。 都没有错,闻浪西爱上傅关没有错,刘凤阳和闻云不接受同性恋也没有错,没有什么规定是要求人们必须去接受一件不被自己所认可的事物。 这就是人与人的不同,有些人喜欢不断尝试新的事物,而有些人却愿意一直守着自己所熟悉的东西,一成不变。 只要不违法乱纪,不损人利己,那便都可以包容。 刘凤阳没有将她的思想强加与他人,闻浪西也没有责备刘凤阳的不接受,这就是人与人之间最和谐的生活方式。 我是我,你是你,我们是我们,你们是你们,这就是包容。 “小西,我……”刘凤阳说到一半,哽咽住了,没有再说下去。 闻浪西嘴角扬了扬,道:“不用担心我,也用不着惋惜,所有的路都是我自己选的,您跟爸注意身体,多休息。” 闻浪西这平和的情绪仿佛也感染了刘凤阳,使她刚才起伏不定的心绪稳定下来。 “好。”刘凤阳说。 刘凤阳走后,闻浪西与傅关一起收拾了行李。 傅关在收拾东西时,好几次偷瞄闻浪西,想看看这人是不是真如表面上这般宁静。 观察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有任何异样,最终,在傅关不小心走神时,闻浪西不知何时已经移动到傅关的身后,轻柔地将人搂住,低声在其耳背后低着嗓音说了句。 傅哥哥,是不是想亲我了…… 经此一事,傅关这才逐渐放下心来,等两人提着行李箱走到客厅,傅关先偏头看了看茶几上刘凤阳留下的卡,再望了望闻浪西侧脸,轻声问:“还有需要带什么东西吗?” “我剩下的那些烟?”闻浪西眨了眨眼,冲着傅关说道。 傅关都快被这人气笑了,“箱子里已经装了好几盒,不能再装了,况且,你不是说要戒烟的吗?” “哦,那就没什么要拿的了。” 傅关认真看了闻浪西好一会儿,半晌才轻声道了句:“好。” 两人刚走到门口,闻浪西又突然停下来,抓着傅关的手,认真询问道:“你是不是还有东西忘拿了?” “什么?”傅关不解问。 “须季哥送的花啊。” 闻言,傅关先顿了一下,随即才想起来是他生日时须季送的月季。 紧接着傅关噗嗤一声笑了,看着闻浪西那故作认真的脸庞,含笑道:“早都枯萎了还拿那个做什么,何况那也不重要,对我而言,最重要的,在这儿。” 说着,傅关抬手点了点闻浪西的眉心。 于是,空气中的一股子酸味才逐渐淡下去。 闻浪西将傅关抵在他眉心的食指拿下来,放在他温热的掌心里,专注地看着闻浪西俊秀的面容,轻声道:“以后我就没钱给你买质量好的口红了,你可能还得往我身上倒贴钱,愿意吗,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傅关没有一秒的迟疑,紧跟着闻浪西的话头点了点头,一字一顿道:“不会。” 闻浪西笑了,“其实我刚才是骗你的。” “什么?” 傅关刚把话问出口,嘴唇便被人轻轻堵上了,一触即分,接着就听见那人用低沉着嗓音说:“就算你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我到死都会缠着你。” ……… 最后,两人住进了傅关上大学时住过的小公寓。 这间公寓空间虽小,但该有的都有,只有里面两间卧室,一间用来睡觉,另一间改装成了书房,书房是傅关上学时,停留时间最久的地方,里面存放的最多的书籍种类,便是精神病学。 由于这里很久没住人,因而两人将里面彻彻底底地打扫了番,等将所有物件规整好,已是将近晚上七点钟。 在他们躺在沙发上休息时,这才想起来还没吃晚饭,冰箱里什么也没有,因而又下楼采购了一趟,等两人安安静静地坐在饭桌上,已是晚上九点钟。 这一天,两人都很累,从大公寓回到闻家别墅,又从别墅跑来这里,再加上收拾房间,傅关只觉得自己手都抬不起来。 “累了?” 闻浪西坐在傅关对面,饭桌上方橘黄色的吊灯将其原本棱角分明的脸庞渲染的柔和了许多,连狭长的眼眸里都泛着温柔的涟漪。 傅关笑笑,点了下脑袋,闭着眼睛用鼻音嗯了声。 “那我喂你。”说着,闻浪西起身,绕过饭桌,走到傅关身边坐下,端起一碗粥,舀了一勺吹凉,放到傅关嘴边。 傅关见对方给人喂饭的动作很是熟练,嘴边的笑意不由得更甚,含笑道:“你可以开拓出专门给人喂饭的机构了,多专业啊这……” 闻言,闻浪西却摇了摇头,认真地注视着傅关的眼睛说道:“我这一生就会只给你喂饭,别人看都不带看一眼的。” 听见这坚定又饱含偏爱的话语,傅关心跳不由加快了些许,耳垂莫名地红了,像是意识到自己的不好意思,傅关压了压自己脸上的笑意,故作自然道:“嗯,但现在不用,我自己来。” 说着就要拿走闻浪西手里的碗,但手刚触到碗沿,闻浪西突然出声道:“我喜欢喂你吃饭,不管你累不累,来,张嘴。” 说完这些,闻浪西随即就不容置疑地将勺子抵到傅关的唇边,耐心地等着人张嘴。 见对方做到这份上,傅关也没再过分推脱,张开嘴将勺子里温度适中的粥喝了。 两人一直没都没讲话,闻浪西专注地喂着饭,傅关越来越不好意思地喝着粥,直到快喝完了傅关才笑着低声说了一句:“服务员浪西表现极高,应该给予三颗星。” 闻浪西听了,嘴唇扬了扬,说道:“白天给你做饭喂饭洗衣服,晚上给你按摩取暖,这么好的服务员怎么就只有三颗星,另外两颗呢?” 见对方自己夸自己,傅关只觉得想笑,但还是强忍着,低声说道:“另外两颗是看你以后的表现,如果能一直这么优秀,就再加两颗。” “好,那等我老了,你就叫我五颗星,怎么样?” 傅关听了,深深看了闻浪西一眼,轻笑了声,“五颗星……” “嗯,我老了还给你喂饭。” 此话一出,傅关又闭着眼笑了会儿,半晌才直起身,接着毫无预兆地一把将闻浪西抱住,下巴搭在对方的肩颈处,颤抖着气息呼出一口气,轻声道:“浪西,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别担心了……” 听到这句话,闻浪西抿了抿薄唇,接着将手里的碗放回桌上,也紧紧抱住了傅关,将眼睛埋在傅关的肩膀上,低哑着声音轻声道:“我……以后就真的只有你了……” 闻浪西一边说着,眼泪就一边不受控制地往出涌,压抑的泪水立马将傅关肩膀处的衣料浸湿…… 其实,要说闻浪西不伤心,那是不可能的,但之所以能表现得如此平和,还是因为傅关自始至终都陪伴在他身侧,让他可以充沛地感受到,他并不是无处可去、无家可归的。 他的家不在这世间任何一隅,而是在傅关的心里。 傅关的心,便是他后半生唯一的归所。 第三十三章 从这之后,闻浪西和傅关正式开始了同居。 由于傅关已经决定继续读硕士,因而现在也开始着手准备,白天除了跟闻浪西一起吃饭散步外,其余时间就一直在书房。 一开始,傅关在复习时,闻浪西只是在客厅或卧室等他,从不打扰傅关。 在等的过程中,闻浪西会站在窗户边,看着窗外的车辆与行人,这一看,可能就是两三个小时,一动不动。 再后来,闻浪西会安安静静地坐在书房的小沙发上等,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埋头学习的傅关,面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唯有眼中一点波光荡漾着温柔的涟漪。 傅关偶尔也会偏头看向闻浪西,问他无不无聊,想不想出去转转。 但闻浪西每次都只会说,跟你待一起永远不会无聊。 再往后,闻浪西开始看傅关大学时的专业书,大部分都是精神病学之类的。 傅关刚开始有些顾虑,怕闻浪西看了会难受,却不曾想,那人在看书时,并没有读里面的内容,而是看他的标注。 闻浪西只是会把傅关的字看上好长时间。 这一期间,两人每周还是会定时去医院找傅华升,傅华升在跟闻浪西交谈时,偶尔会发现对方有极度想要摆脱bpd的渴望,但大部分时间还是跟以往一样,不太能将他的内心想法显露出来。 傅华升对此也不急,没有什么精神疾病是可以在短期内治愈的,就拿bpd来讲,治疗一年后才可以看到明显的效果,而这也并不意味着被治愈。 bpd只是在被治疗的第一年有明显效果,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其病情依旧反反复复,若是想彻彻底底治愈一个人,那最起码得将近十年,且患者在这十年内还不能再受刺激与打击。 能治好已经是幸运的了,而令人惋惜的是,有一部分患者的病是遗传的,边缘性人格障碍的情感不稳定性和冲动行为等具有遗传性,它会随着父母的基因传给孩子,使孩子天生就带着bpd的影子,若是这种情况,则很难被彻底治愈。 至于闻浪西是哪种情况,傅华升这段时间也着重研究过,最后发现,闻浪西的病情极有可能是与生俱来的。 闻浪西的父亲齐康平,他之所以会杀掉他的妻子,主要的原因是在得知妻子出轨后的愤怒与冲动,他急于将他极端的愤怒发泄出去,因而造成了难以挽回的后果。 而那时的齐康平在清醒过后,被强烈的负罪感和愧疚感所折磨,同时也意识到免不了牢狱之灾,因而在一时痛苦之下,自我了断。 而闻浪西比他的父亲幸运,即使他年少时也遭遇过很多不幸,但最终却遇见了傅关。 如果傅关那天没能跟着傅华升去闻家,那么闻浪西现在可能还在他昏暗的房间里抽着劣质烟。 …… 这晚,两人躺床上已是十点多了。 跟往常一样,闻浪西搂着傅关的腰,看着对方的睡颜。 算算日子,现已是七月初,他们自从泳池那次后,就再没做过,闻浪西怕傅关还没从上次的阴影中走出来,因而就一直忍着,提都不敢提。 可对于闻浪西这个刚吃荤腥的年轻人来说,无疑已经到了他忍耐的极限,今晚的他,就有些燥热。 不知是天气太热还是他的心热,总之,现在的他特别想摸摸傅关。 闻浪西没敢将人叫醒,只是把原本搂着傅关腰的手伸进了对方的睡衣里,偷偷摸上了傅关后腰。 他的动作幅度不敢太大,因而只是将指尖在对方的后背上来回划过,从后腰开始,逐渐往上,在摸到蝴蝶骨后又原路返回。 刚开始是这样,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闻浪西的心跳越来越快,鼻息也随之加重,于是闻浪西在万般纠结后,又摸上了傅关的臀部。 只不过他的动作越来越轻,怕惊醒那人。 可闻浪西没有发现的是,傅关被头发遮挡着的耳垂,正泛着红晕。 傅关其实在闻浪西的指尖第一次触及到他的蝴蝶骨时就醒了,只是没有睁眼,想装睡。 只要闻浪西不做那种事,他都可以接受,甚至……挺喜欢。 而这边的闻浪西却越来越紧张,因为他的手已经从傅关的裤腰里伸了进去。 他不敢挑开傅关的小短裤,因而只是隔着一层布料,轻轻地按压着傅关挺翘的屁股蛋蛋,接着又将手继续往下,摸上了傅关的大腿。 傅关大腿的皮肤细腻光滑,没有一丝赘肉,但又很好摸,有着让人欲罢不能的弹性手感。 闻浪西摸着摸着,他的那处就起了反应,同时又因为两人睡觉的姿势,因此闻浪西的长枪正顶着傅关的小腹。 在感受到对方手下动作越来越重且他的小腹被硬物顶着时,傅关的气息也逐渐紊乱。 不出意料,傅关的那处也硬了,只不过因为他睡姿的缘故,因而并未叫闻浪西发现。 此时此刻,两人都特别难熬,一个怕将人弄醒,一个怕被人发现醒着,不久后,两人身上都出了些薄汗。 视线再放入被窝,闻浪西的手已经将傅关的一条腿转移到了另一条腿,在将对方的两条腿都摸尽性后,闻浪西缓缓呼出一口气。 随后,他的手从傅关裤子里拿了出去,同时又将对方的裤子和衣摆整理好,像是怕傅关醒来后发现他今晚偷偷摸摸的行径。 在将证据全都销毁后,闻浪西这才将头往傅关面前凑了凑,轻轻吻了吻对方的嘴角。 做完这些,闻浪西这才慢慢起身,端着他的长枪去了浴室。 而在闻浪西走后,独自躺在床上的傅关将闻浪西刚刚枕过的枕头拿到怀里,低头轻轻嗅了嗅,接着又亲了一下,这才重新放了回去。 …… 翌日清晨,傅关先睁开了眼,稍稍仰头,入眼便是闻浪西锋利的喉结。 睁眼看了许久,将他的唇凑了过去,轻轻吻了吻闻浪西的喉结。 “早上好啊……”闻浪西突然出声。 而此时此刻,傅关的唇还贴在闻浪西的喉结上。 空气安静了。 傅关突然明白那些一害羞就拿手帕遮自己脸蛋的姑娘的心情,因为,他现在就想拿片布,遮住自己逐渐发烫的脸颊。 不过好在闻浪西善解人意,并没有任由空气这么凝固下去,而是低头亲了亲傅关光洁的额头,低沉着嗓音问道:“今早想吃什么……” 闻言,傅关嘴角扬了扬,轻声回答:“你做的。” …… 两人这平静的日子持续到八月中旬。 傅关刚开始只是发现闻浪西对他越来越细心,对他关怀甚至已经超过了母亲对儿女的关心,连他喝口水都要设定一个最适宜的温度。 那时他也只以为这人是因为对他更喜欢了才这么做,但直到最近两天,傅关又发现,闻浪西突然似乎对他的过去很感兴趣。 “跟我讲讲你的大学生活吧。” “傅哥哥,跟我说说你的高中。” …… “你的小时候是什么样的呢?” 正坐在沙发上看电影的傅关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偏头看向正坐在他身侧的闻浪西。 闻浪西的眼神很专注,一点都未被电影里嘈杂的打斗声影响到。 “怎么突然问这个?”傅关有些不解,两人刚才分明只是在认认真真地看着电影,不懂他突然会问这些。 “就只是想多多了解你,你知道我那么多事情,而我却不知道你的。” 闻言,傅关笑了,“你明明还知道我大学高中的事情。” “但我还想知道关于你更多的东西。”闻浪西缓缓握住傅关的手说道。 看着对方那充斥着浓烈爱意的眼神,傅关顿了顿,深深看了闻浪西一眼后,拿起遥控器关掉了电影。 “想听我几岁的?”傅关侧身靠在沙发背上,看着闻浪西轻声问。 “从你刚出生开始。” 傅关噗嗤一声笑了,“谁记得自己刚出生时发生的事情啊……” 听到这话,闻浪西嘴角扬了扬,也学着傅关侧躺在沙发上,跟他面对面,“那就从你最早的记忆开始讲。” “最早……穿开裆裤那会儿?” 闻浪西没忍住笑出声,紧接着点了点头。 “那会儿我有些瘦,喝羊奶长大的。” “为什么就喝羊奶?” “我妈妈她……生我时难产……” 没待闻浪西出声,傅关又紧接道:“小时候都习惯了,所以没太多感受……我家刚开始挺富的,当别的小孩还在用五毛钱的泡泡水时,我用两块的。” “但最后我爸他生意陪了本,借了高利贷,就……变穷了。” “傅叔叔他……”闻浪西有些惊讶。 “不是这个爸爸,是我的生身父亲。” “你……” “是。我跟你一样……小时候也没多少可讲的,先富后穷,上四年级时,我爸他,欠债太多,就……跳河了。” “我被送去了福利院,只是没待多久,两个月后就被傅教授领养了,直到现在。” 此时的闻浪西再也说不出话,他本意只是想更深地了解傅关,为他以后添一点可怀念的东西…… 却不曾想,他戳到了这人的痛处。 傅关感受到他的手被闻浪西捏了捏,嘴角扬了扬,又继续道:“刚开始去到傅教授家时,新妈妈对我挺好,她叫琴兰,是大学里的教授。” “但我刚去没一年,她就……被查出了癌症。”说到这里,傅关停住了,没再继续说下去。 等调整好气息后才又小声道:“是不是很戏剧性啊,我去哪儿,哪儿就……” “不。” 闻浪西突然打断傅关,将其紧紧搂在了怀里,在吻了吻对方的鬓角后,低声说:“你这么好,别多想。” 傅关年少时就认为,他身边所有人的不幸都来自于他,因而总觉得愧对所有人。 这就是傅关一直以来的性格缺陷。 他太过容易愧疚,无论什么时间,什么场景,只要有愧疚的情绪出现,那傅关整个人便会一直沉浸在里面,很难挣脱。 就像闻浪西在他生日后崩溃的那次,他当时之所以躺床上任由闻浪西发疯,究其根本就是那时的他,被愧疚魇住了。 那时候,傅关内心唯一的念头便是,闻浪西那段时间的压抑全都是因为他。 他当时只能感受到对闻浪西的愧疚。 第三十四章 闻浪西紧搂着傅关在沙发上坐着,傅关的额头抵在他的肩颈上,他可以无比清晰地感受到这人涌动的心绪。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傅关,以往这人都是轻言轻语地安抚他,用诚恳的眼神,温柔的话语,在此之前,对方从未在他面前表现出这般脆弱。 “傅关……”闻浪西低着嗓音缓缓叫了一声。 没隔多长时间,傅关就应了声。 闻浪西用刚才的语调继续说:“你最好了。” 这次傅关没再出声,只是安静地靠在闻浪西的肩上,闭着眼睛,轻轻嗅着独属于闻浪西的味道。 闻浪西见人没搭话,偏头看向对方,接着低头吻了吻傅关白皙的侧脸。 “我有话问你。”傅关突然出声问。 这时闻浪西的嘴唇还停留在傅关的脸颊上,在听到傅关的声音后,怔愣了一瞬,稍稍抬头,低声嗯了一句。 “最近,你是不是有心事?” 此话一出,闻浪西顷刻间就屏住了呼吸,身形僵了僵,但稍纵即逝,紧接着自然而然地回答:“是有一些心事……” “说给我听听?”傅关抬了抬眼眸,看着闻浪西的眼睛商量着问道。 “想着你什么时候才能让我亲。”闻浪西与傅关四目相对,调笑地勾着唇角,用沙沙的声音低声说。 见这人一言不合就耍流氓,傅关一时有些无奈,忍不住道:“你怎么一直想着这种事?” “谁让我男朋友这么勾人。” 男朋友?! 傅关倏地抬起头,紧紧抿着嘴唇,清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闻浪西。 见对方这神情,闻浪西低声笑了,抬手勾了勾傅关逐渐变红的耳垂,含笑道:“怎么,不是吗?我们可都是睡在一张床上的成年人,这称呼很奇怪的吗?” 傅关静默了片刻,摇了摇头。 闻浪西见对方还是一声不吭,眼神不禁变得温柔,拉住傅关的双手,额头抵着额头,用气音小说道:“不喊我一声老公吗?” 傅关被这句话逗笑了,蹭了蹭闻浪西的额头,笑着说:“什么老公啊,你才19。” 见对方笑了,闻浪西闭了闭眼,半晌才接话,“还难受吗?” 傅关知道这人在逗自己开心,想帮自己从刚才的心境走出来。 在领会到闻浪西的心意后,傅关嘴边的笑意更明显了,垂着眸看了看两人彼此紧握的双手后,主动吻上了闻浪西的嘴角。 一触即分,“有你在,我就不难受了。” 闻浪西在听到这句话后,微怔了一下,紧接着问:“那如果我不在了,你还会,再次难受吗?” “没有如果。”傅关深深地看着闻浪西的眼睛,“我们会一直陪伴着对方,不是吗?” 看着傅关那带着些许深意的眼睛,闻浪西抿了抿唇,在将这眼神刻入心底后,才低声道:“是会一直陪着的。” 闻浪西刚说完这句,随即就吻上了傅关的唇。 这个吻不再像以往那般温柔,而是充斥着侵略的意味,傅关被突然发力的闻浪西惊了一下,但也很快就反应过来,抬起胳膊搂住了对方的脖子。 闻浪西在感受到傅关对他的接纳后,吻的更为放肆,双手牢牢捧着傅关脸颊,轻轻咬着他的唇瓣。 在将对方的唇瓣吸吮得红肿起来后,闻浪西的舌尖又探入到傅关的口腔,用舌尖刮过每一处,不放过毫厘,仿佛是努力在傅关身上留下属于他自己的痕迹。 傅关被吻的逐渐动了情,搂着闻浪西脖子的胳膊不由得紧了紧,也开始用舌尖回应对方。 见傅关第一次主动地回应他,闻浪西的心脏突然灼热了起来,微微用力,将傅关压在了他的身下。 两人的唇齿依旧紧紧贴着,动情且用力地吻着对方,闻浪西的手早已伸进了傅关的衣摆里,按压揉捏着对方胸前粉嫩的两点,使其逐渐变红变硬。 而躺在闻浪西身下的傅关,诱人的眼睛里也逐渐染上了浓烈的情欲,双腿不自觉地分开,使彼此的身体贴合得更为紧密。 闻浪西在感受到傅关的主动后,看着对方的眼神越来越兴奋,呼吸急促地亲吻着傅关的额头,鼻尖,脖颈…… 傅关侧着头,闻浪西则埋在傅关的脖颈处,一下又一下地吸吮着对方敏感脆弱的脖子,嘴唇所到之处,皆会留下一小片红痕。 不知不觉间,傅关修长的双腿分得更开了,他的小腹处被一个硬物摩擦着,在这过程中,他也有了反应。 闻浪西在身体上下摩擦的过程中,也感受到傅关起了反应,在这感觉出现后,闻浪西浑身上下都燥热了起来,紧接着直起身,跪坐在傅关身上,手臂快速起落间脱掉了衣服。 在闻浪西刚脱掉衣服后,躺在沙发上的傅关就看见那人身上的疤痕。 闻浪西的两条胳膊根本不敢细看,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伤痕,而除过这个,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闻浪西心口处的“关”字。 距离当初刻字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所以闻浪西现在的皮肤上就只剩下褐色的印记,当初那狰狞的伤口,现已成了烙印。 烙印不仅印在闻浪西的心口,更是印在傅关的心里。 傅关看着这个疤痕有些出神,鬼使神差就把他的掌心捂在了闻浪西心口上,启唇哑声问:“疼不疼……” 闻言,闻浪西低头看了眼在他心口上摩挲着的手,随之将傅关的手拿起来放在唇边,亲了一口,道:“不疼。” 说着,闻浪西的吻又密密麻麻地落在了傅关的手上,腕上,胳膊上,只是要是傅关身体的一部分,他都会专注地一一吻过。 在亲吻的同时,闻浪西将傅关的上衣也快速拽掉,两人胸膛相贴的瞬间,闻浪西哑声问了句:“做吗?傅哥哥……” 傅关在听到这句话后,浑身先僵了一瞬,随即就想到两个多月前的那个夜晚。 随着记忆的重现,疼痛的感知一下猛烈地侵袭进傅关的神经,使他后颈处早已愈合的伤口疼了起来,原本分开着的双腿也渐渐合拢住,呈一个自我保护的姿势。 闻浪西将傅关这些神情收入眼底后,垂了垂眼眸,停顿片刻后吻了下傅关的脸颊,起身往浴室的方向去了。 傅关在闻浪西从他身上离开的那一瞬,他便从以往的记忆中回过了神,眼看着那人即将消失在他的视线中时,立马起身,追了过去,从闻浪西身后抱住了这人劲瘦的腰腹。 这个姿势维持了好一会儿,傅关轻飘飘声音才传进闻浪西的脑海。 “轻点……” 第三十五章 昏暗的卧室里,傅关不着一缕地躺在与他同样赤裸着的闻浪西身下,修长的腿微微岔开。 闻浪西双臂撑在傅关脸侧,低头注视着那人略显紧张的神情,“是在怕吗?” 傅关手指蜷了蜷,过了好一会儿才摇摇头,抬起手附上了闻浪西的脸颊,迟疑片刻后轻声说了句:“你……” “别咬我。” 听到这话,闻浪西突然笑了,忍不住亲了亲傅关稍显红肿的唇瓣,低声嗯了句。 闻浪西的吻从傅关唇畔开始,一路往下,脖颈到胸口,胸口到小腹,小腹到发硬的性器,在将对方性器含进嘴里的瞬间,傅关猛颤了下,紧接着用胳膊捂住眼睛,轻咬着闻浪西刚吻过的下唇。 在将傅关性器含进嘴里后,闻浪西先是用舌头细密地舔着柱身,感知力极强的舌头来来回回地舔弄着对方的马眼,接着又将整个性器都吃进嘴里,在深入的过程中,头稍稍转动,令傅关更能体验到被口的爽感。 随着闻浪西吞吐动作的加快,傅关的性器也越发坚硬,再几次深喉后,一道动听的呻吟声从傅关紧抿的唇缝中传了出去。 而这呻吟对闻浪西来讲,那是比春药还猛烈的东西,他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用力,时常用他灵活的舌尖舔弄着傅关粉嫩的铃口。 随着两人愈发急促的喘息声,傅关开始推着闻浪西的头,声音断断续续,“让……让开,我,忍不住……” 话没说完,一股白浊就喷射在了闻浪西的侧脸,连同嘴角都染了些。 随着精液的释放,傅关用一只胳膊捂着眼睛粗喘着气,单薄的胸腔在剧烈地上下起伏着。 就在傅关全身瘫软之际,突然感到他后穴被抹上一坨冰凉的东西。 他没有放下遮着眼睛的胳膊,只是在感受到一丝凉意后,两腿分开了些,脚趾微微蜷起。 闻浪西手里拿着新买的润滑剂,将其像不要钱般往他的手窝里挤,准备将手里的润滑剂都抹到傅关后穴上。 “腿再分开点……” 闻浪西用手掰着傅关的臀瓣,说话之际亲了口对方的大腿根。 傅关已经在紧张了,虽说这次很温柔,但他还是忍不住地颤抖,在听到对方让他再把腿岔开一点时,傅关迟疑了好一会儿才照做。 闻浪西在看见傅关对他敞开的粉嫩的后穴后,喉结上下滚了滚,“别怕,这次我会轻点……” 话音刚落,闻浪西就将他手窝里的润滑剂全数抹到傅关紧缩的后穴上,伸手,研磨,在感受到洞口的紧缩后,出声道:“放松,你这样我连手指都进不去。” 听到这话,傅关的脸顿时发烫,耳朵已经红的不成样子,不仅姿势,连语言都过于羞耻,但既然决定跟对方上床,他还是听了闻浪西的话,尽量放松下来。 在感受到洞口变软时,闻浪西眼睛闪烁了下,将他的手指慢慢插了进去。 在手指刚伸进入的瞬间,傅关全身颤抖一下,想象中的痛感并未出现,只是有一种奇特的异物感。 闻浪西手指被傅关火热的肠壁包裹着,在手指全部没入后,感受到里面突起的一个小点。 在刚将那小点按压后,傅关浑身突然轻颤了一下,闻浪西眯了眯眼,再一次用手指揉压这凸起的小点,每压一次,傅关就轻颤一下,闻浪西的眼神逐渐火热,在找到了傅关的敏感点后,开始用手指抽插,每次都没入到最深,又在最深处找到那凸点,按压一次后又整根抽出。 用一根手指插了五十多次后,洞口逐渐变软,接着又加了一根手指,使他手边的动作更为顺滑,紧接着开始抽插,这次闻浪西更能感受到傅关后面的紧致。 在闻浪西手指活动的过程中,傅关后穴的颜色逐渐变红,手感也越来越软,闻浪西将他两指在傅关身体内旋转了几圈后拿出来,接着又在他硕大的凶器上抹了许多润滑,将傅关修长的两条腿分别抗在他肩上,起身,双臂撑在傅关脑袋两侧,将人折叠起来,使其后面的小洞完完整整地暴露在空气中。 看着傅关用胳膊捂着眼睛,闻浪西深色的眸子暗了暗,低哑着声音,“看着我……” 傅关没有动,只是故作自然地说了句:“就这样……吧。” 见对方不愿,闻浪西眯了眯眼睛,低头吻了一下傅关红肿的唇瓣,用气音沙沙道:“我想看你的眼睛,把胳膊放下好不好?” 傅关手指蜷了蜷,但依旧没动,他能感受到正抵在他后面的凶器,仿佛对方一挺身,就能一下捅进去,傅关还是有些怕,后穴在不断地收缩着。 “好不好……” 闻浪西又出声道,声音温柔到极致。 “看看我,嗯?” “想看着你跟你做……” “傅关?” “傅哥哥……” ……… “真好看。” 闻浪西见傅关终于将胳膊放下,露出眼睛,那双原本清亮的眼睛此刻正涌现着浓烈的情欲,眼尾红红的含着水光,偏着头,不敢跟闻浪西对视。 闻浪西见这人害羞又紧张的模样,嘴边不由扬起一抹笑,胯间稍一用力,凶器的头部一下就挤进了紧绷着后穴中。 “别……慢点……”傅关感受到疼痛,猛地抓住闻浪西的手腕,眼里带着祈求。 闻浪西低头吻了吻傅关眼尾,“别怕……”他的腰腹部开始用力,胯部慢慢往前推,两人一个太小,一个太大,傅关难以容纳,闻浪西难以探入,因此额上都布了薄汗。 “放松点,别夹太紧。”闻浪西粗喘着气说,而在他身下的傅关正紧蹙着眉头,仰着脖子,咬着下唇,双手用力抓着闻浪西的手臂。 随着那人一点点的挺入,傅关只感觉他后穴传来的撑裂感越来越明显,为了减少这种疼痛,傅关开始试着放松。 在闻浪西的凶器整根没入后,傅关还只是觉得疼,但这次没了第一次的恐惧,闻浪西看着身下的傅关,视线越来越灼热,仿佛着了火般,他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傅关身体里的温度,是那么温暖,仿佛可以融化一切坚冰。 “我要动了。”闻浪西哑声说。 傅关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看着我。” 闻言,傅关抬眸看向闻浪西那能灼伤人的眼睛。 “叫我的名字。” 傅关抿了抿唇,没出声,只是眼尾红红地看着对方。 “叫我。” 傅关还是没出声,他觉得这太过羞耻。 突然,闻浪西抽掉他的凶器,紧接着快速捅了进去,凝视着傅关,“叫我。” 傅关被刚那一下惊到了。 “叫我。” 说着,又是一下深顶。 傅关被撞得差点呻吟出来。 “叫我。” 啪!这下可以听见身体相撞的声响。 “叫我。” 闻浪西每说一句,就用力捅一次,说一句,捅一次,说一句,捅一次…… 傅关在第三下时就已经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怕他呻吟出来,相比上次,这次的痛感少了,多了一丝难耐。 “傅哥哥,叫我……” 闻浪西胯间的动作越来越用力,像是恨不得贯穿对方,他的肩膀上还搭着傅关的腿,这一姿势,令傅关的身体完全被闻浪西控制着。 啪! 又是一下撞击。 傅关只觉得他的五脏六腑都快被撞出体外。 啪!啪!啪! 闻浪西开始加速,他的凶器每抽出一次,就将傅关穴口红嫩的软肉翻卷出来,紧接着又用着蛮力捅进去,又带出来,这样来来回回百余次后,傅关终于叫了出来。 “浪嗯~浪西……” 啪! “再叫一遍。”闻浪西被刚才那一声差点叫射。 “嗯……浪西,你,轻……” 随着傅关喉间破碎的声音,闻浪西身下的动作愈发地狠,他重重地冲撞着傅关的身体,想在对方身上刻下独属于他的痕迹。 闻浪西的眼神已经变得狂乱,在用这样的姿势尽性后,又将傅关发软的身体翻过去,压在他背上从上而下继续冲撞着。 “慢……慢点……”傅关将头埋在松软的枕头里,眼尾挂着生理性的泪水,断断续续地说着。 闻浪西有了上次的教训,因而这次蛮力少了许多,多了一些技巧,跟身下那人严丝合缝地相贴在一起,只有胯部在快速地冲撞着。 对傅关来讲,他这次他最大的感受就是呼之欲出的性欲,除过刚开始的疼痛外,再往后他只能体会到被闻浪西一下又一下填满的快感,但由于闻浪西的凶器太过硕大,他还是有些承受不住。 啪!啪!啪! 这样的声音回荡在两人平日里安睡的地方,闻浪西在情欲巅峰的渲染中,脑海中逐渐映射出两人在这间屋子里的点点滴滴。 他是真想永远赖在这儿…… 他是真想永远抱着傅关…… 他是真想永远将自己刻在傅关的心底…… “去纹身吧,傅关。” 第三十六章 凌晨四点,闻浪西将全身瘫软的傅关抱在怀里,用修长的手指缓缓摩挲着他的脊椎骨,偶尔还会低头看看他,忍不住了还要再亲一口。 这时候的傅关早已全然睡着,所以并不知道闻浪西这时还醒着。 “傅关……”闻浪西悄声说,像是跟傅关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 “傅关……” “傅,关……” 说着说着,闻浪西的声音就哽咽了,乌黑的眸子闪烁起微光,将嘴唇贴在傅关的额头上,久久未言。 不知过了多久,直至窗外有了一丝天光,闻浪西才闭了闭酸涩的眼睛,将傅关赤条条的身体往他怀里紧了紧。 “傅关……”闻浪西的声音已经变得沙哑,但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却越来越亮,为以往暗沉的眸色添了一抹从未出现过的神采。 “好爱你啊……” “怎么会这么爱你……” 闻浪西又将搂着傅关身体的胳膊紧了紧,眼神带着深深的迷恋,“总觉得你不属于这个世界,像我幻想出来的,一个最完美的人……” “每次进入你的身体,都有种,不真实的恐惧,仿佛你会随时消失在我视线。” “但……你却又真实存在,我可以感受到你的体温和心跳,这或许就是,命运对我最大的眷顾。” 说到这里,闻浪西将傅关的胸膛往自己胸膛上贴了贴,在感受到彼此错落有致的心跳后,眼里泛上一丝温柔。 “这些话,你醒着的时候不敢说,怕你乱想,你皱一皱眉头,我都得心疼上好半天……” “但一想到以后,就又忍不住替你难受,你……会理解我的吧……” 闻浪西这晚未曾阖眼,一直喃喃自语着,像是有说不完的话,有表达不完的依恋和不舍。 这场情事过后的第三天,闻浪西带着傅关纹了身。 去的路上。 “浪西,你准备纹在哪里?”傅关问。 “你觉得呢?” “嗯……腿上吗?” “不。” “那是哪里?” “我心口刻的字上,本是不想纹,可疤痕会慢慢变淡,我不想让那个字淡下去。” 傅关沉默了,看着闻浪西不说话。 闻浪西又说:“能让我决定你身上纹身的位置吗?” “……可以。” “你的后颈,我咬过的牙印上,行吗?” “为什么不跟你一样纹在心口呢?” “不想让纹身师看见你的胸。” 傅关耳根发烫,“……好,是纹“浪西”两个字吗?” “别……一个西字就行。” “为什么?” “浪字笔画太多,怕你疼。” …… 转眼半个月过去,这天是九月一日。 闻浪西生日。 也是他第二任养父,杨睿的忌日。 大清早,闻浪西就带着傅关去了城郊东面的一条河边,两人穿着一身黑,并肩站立在河边,沉默地看着漂浮在河面上的树叶。 傅关其实很难受,“生日快乐”这几个字,对着闻浪西永远无法说出口,这人的生日,从他16岁开始,就没了意义。 “傅关。”闻浪西突然出声,用着低沉的语调。 傅关偏头,视线触及那人沉静的侧脸,抿唇,“嗯。” “没事,就想叫叫你。”说着转身,拉起傅关的手往车的方向走去,“回吧。” “等等!”傅关道。 闻浪西回头,挑了挑眉。 “今天的晚餐,跟我爸一起吃吧?”傅关试探着问。 闻浪西扬起了唇,“好啊,虽然一直跟傅叔叔见面,但很久没在一起吃过饭了。” 见对方情绪一直很稳定,傅关眼里也泛起了笑,往前一步抱住闻浪西的腰,将下巴搭在他肩上轻声道:“浪西,不管怎样,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知道吗?” “知道。”闻浪西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但稍纵即逝,伸手揽住傅关的脊背,轻轻抚了抚,又补充道:“你已经刻在了我的心上,无论我们之间的距离多远,我都会觉得,你一直在陪在我身边。” 不料,傅关在听到闻浪西这些话后,情绪突然有些激动,抬起头,与其四目相对,眼里带着一丝探求,“我们的距离不会远,不是吗?” 说完,停顿片刻,又皱眉道:“浪西,最近你都在想着什么?” 听见这一句,闻浪西面色如常,嘴边挂着笑意,抬手将傅关被风吹乱的头发重新别到他耳后,语气暧昧道:“我脑子里都是你,还能想什么?” 这语气并没有让傅关放下心,“有什么话一定要讲出来,好不好?” 闻浪西笑着点点头,低头轻吻了傅关的嘴角,含笑道:“好,听傅哥哥的。” …… 家常菜馆,包厢内坐着三人。 傅华升依旧是那一副笑盈盈的样子,轻啜了口茶水,放松地看着他身侧的两人,语调舒缓,含笑道:“小浪西,就这么黏我家关?” 包厢内的餐桌是圆面,傅关在两人中间坐着。 本应是傅华升坐在中间,但闻浪西从进门开始就一直拉着傅关的手,从未放开,因而两人顺带着坐到了一起,不过都是自家人,讲究不多。 “是的。”闻浪西自然而然地回道。 这中间,傅华升与闻浪西对视片刻,两人眼里都闪过一抹只有对方才懂的光芒。 “哈!”傅华升突然笑了,语气有些怅然,“行行行,小浪西啊,你真是越来越有……自己的主见了。” 闻浪西低了低头,认真道,“傅叔叔治得好。” 不料,傅华升在听见这句话后,脸上立即闪过隐晦的笑意,瞥了眼傅关后,才道:“我看不是我的功劳,是关的吧。” 傅关偏头,看了眼傅华升,抿了抿唇,没说话。 “对,傅叔叔和傅关都是我最感谢的人,是我的贵人。” 闻言,傅华升笑笑,道:“那你的闻爸爸和刘妈妈呢,他们不是?” 闻浪西有一瞬怔愣,立即又缓过来,在桌下拉了拉傅关的手,看着傅华升道:“他们当然也是。” 这事还要从闻浪西刚搬出来说起,两人搬家后第一次去医院,傅关一人在休息室等,闻浪西与傅华升在咨询室。 两人在交流的过程中,傅华升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闻浪西。 里面是一张银行卡和一张信纸。 卡是闻浪西搬离闻家时刘凤阳给的,他当时没拿,却不曾想,几天后卡又到了他的手里。 信纸上的字是刘凤阳写的,其中意思很明确,闻浪西需要拿到本就属于他的东西,且表明公司里的股份也有他一份,即使他们不接受同性恋,但家还是那个家。 当时闻浪西看完整封信,没多说什么,只是眼里流动着波光,动作缓慢地将银行卡和信封都放进了包里。 “好了逗你的。”傅华升笑着说,“吃饭吧,趁热。” 这顿饭吃的很舒服,三个人,彼此熟悉,彼此接受。 饭后,傅关去停车场取车的间隙,傅华升眼里的笑意淡了淡,偏头看向视线正黏在傅关背影上的闻浪西,道:“真决定了?” “嗯。”闻浪西淡淡一声,视线依旧跟着傅关。 “舍得?” 待傅关的背影消失在他视线后,闻浪西才转头看向傅华升,眼里发着光,“我跟他是要过一辈子的。” 听到这今天刚满20岁的人说出这样坚定不移的话,傅华升竟有种被成功说服的感觉。 闻浪西一点都不像20岁,他比这更成熟。 就这一会儿,傅关已经开着车过来,傅华升低头轻叹一口气,抬手重重拍了拍闻浪西宽厚的肩膀,一字一句道:“以后我可以帮助你,但前提是,安抚好我家关。” 两人到家后已是深夜,刚锁上门就吻得不可开交,闻浪西拖着傅关的屁股将人抱着抵在墙上,傅关双腿紧紧圈着闻浪西劲瘦的腰腹,两人抱得很紧,不断地传出因为急切的亲吻而发出的水啧声。 “唔嗯浪西……”傅关仰着头,眼里含着欲望,大敞着胸膛,任闻浪西的唇舌一一亲吻过他的脖颈。 “傅关……傅关……傅关……”闻浪西一边动情地亲吻着,一边喃喃低语,仿佛这个名字他永远也叫不够。 待情绪达到一定高度,傅关红着眼尾,咬着下唇,低声道:“去卧室……” 卧室里,两人再一次坦诚相见,闻浪西将傅关压在身下,一遍又一遍地亲吻着那人后颈上,方方正正的“西”字。 …… 对傅关来讲,真正的变故发生在九月十日。 他清晨起床后,身边没人了。 拖着昨晚被折腾得发软的身体,下了床,哑着声音喊了句,“浪西……” 没人应。 再喊了声,“浪西……” 依旧没人。 傅关赤着身子坐在床边,一声又一声地叫着,仿佛不知疲累。 不知过了多久,傅关沙哑的声音逐渐弱了下来,直到禁声。 没有去厨房找,也没有去客厅找,只是重新躺回到床上,枕上闻浪西的枕头,盖上被子,闭上眼睛。 他知道,闻浪西走了。 傅关早就预感到了,那人肯定会走。 也隐隐约约明白那人走的原因,但……就…… 就是好难过…… 心脏仿佛瞬间变得空荡,没了支柱,傅关将眼睛埋在闻浪西的枕头上,由最初的悲伤变为小声啜泣,再由小声啜泣转为阵阵嘶吼。 眼泪就是来的这么快,傅关从不知道一个男人可以流这么多泪,直到枕头被浸湿一大片,才逐渐停止了哭声。 他闭眼躺在闻浪西睡过的床上,待情绪缓和,这才起身,红肿着眼睛从衣柜取出闻浪西的睡袍穿上,走出了卧室。 仿佛是有目标般开始找东西。 傅关确信,闻浪西不可能一声不吭地突然消失,他肯定留了东西。 路过餐厅,傅关看见饭桌上保温盒里的稀粥,路过阳台,傅关看见晾衣架上新挂起的衣物,路过客厅,傅关看见了用深蓝与暗红调色的信封,信封旁放着一支蒲公英。 想都没想,傅关直接跪坐在地毯上,轻轻拿起那做工精致的信封,小心翼翼地打开。 里面是一张白色信纸,上面有一段字,用的蓝色墨水,字迹工整。 致我最爱的人: 原谅我无法看着你的眼睛说再见。 别难过, 我一直在你身边。 每天会写信送你, 会摘一朵花送你。 就只离开一段时间, 或许几月,或许几年。 我不想做需要被你照顾的病人, 只想做你纯粹的爱人。 可以冲我撒娇,冲我使性子的那种爱人。 而现在你眼里的我,只是易碎品。 我也理所应当地将你看做守护神。 但这不是我想要的。 我只想做你的男人。 你给了我新生, 将我从阴曹地府里拉了出来。 所以我很像你的孩子。 依赖你,独占你,爱你。 你给了我活下去的信念, 让我明白世间还有这等美好。 我的家在你的心里, 那是我永远的归所。 所以,傅关 等我。 等我有勇气重新站在你面前的那天。 等我能毫无顾忌地说出爱你的那天。 等我克服边缘性人格障碍的那天。 等我从易碎品变成金刚石的那天。 别寻找, 别担心, 别想念, 我一直在你身边。 今天的花,是一朵蒲公英,喜欢吗? 你不懂事的爱人 浪西 九月十日 第三十七章 傅关坐在地毯上,背靠沙发,将这封简短的信看了许久,直到视线模糊。 这人真是…… 以前一直怕他离开,而现在却成了先行离开的那个人。 傅关低下头,揉了揉本就红肿的眼睛,将信重新叠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回信封,随后拿起那支孤零零的蒲公英。 他记得,闻浪西曾因须季赠他月季而吃过醋,嫌弃他将那花放入了花瓶,不过,当初那几朵月季凋谢特别快,只记得没养几天就失了鲜艳。 想到这里,傅关嘴角轻微地向上弯了弯,起身走到阳台,取走一只搁置已久的深蓝色花瓶,将蒲公英放去,摆在了卧室的床头。 随后又将那做工精致的信封放入床头柜里的抽屉。 要说傅关能否接受闻浪西有预兆的突然离去,答案当然是不。 两人相处半年,几乎每天都在一起,一起吃饭睡觉,一起谈心聊天,这早已成了习惯,他不可能在一天之内就适应,同样,闻浪西也不可以。 但傅关尊重闻浪西的决定,也理解他,明白那人为何会独自前行。 现在的闻浪西会不自主地依靠傅关,在情绪低糜之时,在恐惧蔓延之时。 傅关成了他的瘾,在不知不觉中染上,体会过克制戒断,也感受过飘飘欲仙,其本身早已深陷其中。 这瘾让他从以往的悲苦中走出,但同时又引他陷入了恒定的温柔乡,令他不自知地褪掉锋芒,沉溺于其中。 但,当看着傅关坐在书房一动不动全身投入地学习时,他倏地清醒过来。 他只比傅关小两岁,可差距巨大,他高中休学,而傅关早已大学毕业,有人生规划,有前进目标。 而他,一无所有。 他想跟傅关长久地生活下去,想拥有和照顾这人,可他拿什么照顾? 一腔热爱着傅关的热血和衷心? 谁相信这虚无缥缈的东西,现今,他无法让傅关住在舒适的别墅,无法让他生活的安定平稳,无法给他物质的保障,无法再为他一掷千金,买一只独属于他的口红。 回望以前,他任性蛮横,只知一味地索取占有,从未考虑过傅关的感受,强要了傅关初次的那个夜晚的他,简直坏透了。 闻浪西用了无数时间反省自己,悔恨与爱意交加,他想跟上傅关的步伐,与其肩并着肩,成为他的保护神。 他需要进步,不能再被边缘性人格障碍困扰,不能再受其束缚,不能再沉沦其中…… 这就是,傅关的存在之于他的意义。 学会了爱,学会了挣脱。 他决心跳出傅关给予的温柔乡,去面对未知的风浪,在接连不断的困境中打磨自己,使他从懦弱无能,变成可以被傅关依靠的山海湖泊。 这便是傅关予以他最为沉重的信念。 他曾独自预演过两人分别的场景,不愿放开的双手,依依不舍的眼神,混乱不堪的心跳…… 每每想到这些,他便不由自主地想着退缩。 温柔乡就致命在这儿,谁能眼睁睁地舍弃那涂了蜂蜜的温软蛋糕? 因而,闻浪西选择了悄然离去,就像出门买一篮筐蔬菜,虽然不定时,但总有归期。 …… 闻浪西的预想没有出错,傅关是理解了他。 清晨七点,傅关会起床,端着牛奶站在阳台,看向楼下,等着他每天都会见到的快递小车,那里有他期待一整天的信与花。 这段时间他已经收到十二封信,每张纯白信纸上,都有用蓝色墨水写着的一行字:我一直在你身边。 字迹永远是那么工整,能让人从中读出情意的深刻,除过这句一成不变的话,还有其他,或问安好,或表思念,不过来来回回,最终的立意,都是让傅关别停止爱他。 信有十二封,而跟随信的花,也有十二支。 傅关收到过暗红的玫瑰、白色的桔梗,也收过不知名的野花和毛茸茸的狗尾巴草…… 无一例外,这些都会被放进床头的花瓶内,这是傅关用来续命的东西。 白天的傅关,会学习,会陪傅华升聊天,聊天的过程中又会刻意避免提及那人,省得在他父亲面前,流露出被积压在心底浓浓的惦念。 而傅华升每每看到这样的傅关,总会忍不住在心底叹气。 尽管他知道自己儿子所想念的那个病人在哪,但他却不能说,因为他明白,现在这个样子,对两人都好。 傅关需要沉下心来去钻研专业,闻浪西也需要时间去蜕变,只有经历这饱含意义的别离后,才会有最美好的重逢。 可,人的情绪总有决堤的那一天。 闻浪西不知道的是,傅关每夜会穿着他的衣服入睡,会在失眠的夜晚辗转反侧,会冲着那只早已盛满的花瓶流泪,会在难以自拔时涂上许久未被打开的口红,会在箱底找出他遗留下的劣质烟吸,通过那呛鼻的烟味竭尽所能寻找他更多的影子。 可这也正如傅关不知道的,闻浪西会在夜深人静时站在他楼下,会站立在大雨滂沱的雨天向上仰望,会久久盯着窗外回忆顺着梯子爬上来的他,会一遍又一遍写一封充斥着极致思念的信,会几次三番地加深自己心口上的纹身,试图将其带入未来的坟墓。 两人都有过困苦难耐,但这并不是他们的全部,他们更多的时间,是用来往前走。 傅关在努力研究着精神疾病,闻浪西在挣脱bpd枷锁的过程中备战高考。 即使他们来时的路满布荆棘,但,当他们再次牵起彼此的手时,那便会满山花开,周道如砥。 …… 十月,傅关卧室床头的花瓶变成两只。 十一月,傅关收到让他多穿衣服的信件。 五月,傅关收到一束玫瑰和祝他生日快乐的卡片。 六月,傅关收到庆祝他考上研究生的贺词。 九月,傅关收到一道很难但却已被解出来的高考数学题。 十二月,傅关收到一份数据正常的心理测试量表。 三月,傅关收到一件做工极好的小短裤。 六月,傅关收到一张某人心口上“关”字的照片。 八月,傅关收到一份名牌大学金融系的录取通知书。 被录取学生姓名:闻浪西。 第三十八章 今天是九月一日,闻浪西生日。 截止现在,这将近两年的时间里,傅关共收到七百二十封信,七百二十句我一直在你身边,以及七百二十支漂亮鲜艳的花朵。 同样,他也度过了七百二十个被思念侵蚀的漫漫长夜。 今早的傅关起床,同往日一般,从衣柜取了件闻浪西两年前的旧衣服穿上,随后下楼,取了今日的信和花。 其实,从傅关收到闻浪西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开始,就隐约觉得,他们相逢的日子或许在逐渐逼近。 可能是街边的转角,也可能是一阵门铃声后突然出现的身影,傅关期盼了好久,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注意着身边的人和事。 但并不如意,时间过去大半个月,都不见那人回来,致使傅关原本激动兴奋的心脏逐渐沉寂了下去,恢复到以往的平静。 今天的信上,只有那万年不变的一句话,这使得傅关有丝淡淡的失望。 但今天伴随着信件的花却很特别,是一朵未在花期的双色郁金香,明黄与深红相间,鲜艳夺目。 傅关低头,弯唇轻轻嗅了嗅,最后将其放入了阳台木架上的一只花瓶里。 木架上摆满了花瓶,花瓶内插满了花,有的早已枯萎得不成样子,有的正在凋谢,还有的正迎着清晨的阳光鲜艳夺目。 这是傅关用七百多天收藏起来的,他没有将这些花养起来,没有往花瓶内放土壤,没有将这些花做成标本,一切都是最初的样子。 每天都有枯萎,每天也有新生,这也如同傅关,于深夜思念,于白日展颜。 床头柜的小抽屉早已放不下越来越多的信件,因而一个木箱又出现在了傅关的卧室,如今,里面即将放满,再过一个月,可能就得重新再买一个收纳信件的箱子。 这天晚上,没有开灯,房间内漆黑一片,唯有客厅桌上的两点烛光。 这是傅关为闻浪西准备的生日。 蛋糕是亲手做的,蜡烛是去蛋糕房买的。 傅关跪坐在地毯上,看着面前橘黄色的烛光,眼里对应地也闪烁起流动的波光,他动了动嘴唇,将生日快乐这几个字咽了下去。 最终,只轻声说了句:早点回来。 傅关注视着眼前的光亮,一动不动,直到蜡烛熄灭在蛋糕里,也没有一丝动静。 房间彻底被黑暗吞噬,寂静中的傅关没来由的,眼眶就红了,抬手拢了拢已经齐肩的长发,摘掉眼镜趴在了桌边。 室内依旧很安静,只是那微微抖动的肩膀,让人明白,他的心绪并不如这漫漫长夜来得平和。 翌日清晨,傅关在卧室床上醒来。 阳光透过着窗帘缝隙照进,形成一道明亮的光线映射在傅关对面的墙上,与昨晚漆黑的长夜想比,这光亮得刺眼。 傅关微眯着眼看了会儿,又重新闭了眼,他在想今早能收到一张写着什么的信,能触碰到一支什么颜色的花朵。 这是傅关每日清晨醒来,想的第一件事。 “醒了怎么还不起床?” 原本寂静的房间内,一道低沉的声音突然出现。 傅关猛地睁开眼,看着正对面的那道光,全身僵硬着没动。 “今早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身旁那声音又传入傅关耳朵,这声音柔和,低沉,熟悉,平常,让傅关觉得,他仿佛做了一个梦,梦里的闻浪西离开了他两年。 傅关放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上衣衣摆,不敢转头看向身旁,这一刻的他分不清哪个才是梦。 是离开他两年的闻浪西,还是清晨在他身旁说着话的闻浪西。 两年前,闻浪西在傅关入睡时悄然离开,两年后,闻浪西又在傅关醒来时悄然归家。 这不能责备傅关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只因一切刚刚好,可以无缝地衔接。 突然,傅关感受到他身旁那人动了一下,紧接着面前就出现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俊脸。 熟悉是因为闻浪西。 陌生是因为这面容更为英俊,眼里泛着傅关从未见到过的神采。 闻浪西将肌肉线条凌厉的手臂撑在傅关脑袋两侧,定定地看了人许久,才轻声道:“你瘦了。” “你……也瘦了。”傅关哑声回了一句,但依旧没动。 这句话后,室内恢复了寂静。 闻浪西撑在傅关身上,傅关安静地躺在闻浪西身下,四目相对,不再言语。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傅关感觉到眼睛酸涩,闻浪西这才放下撑着身体的手臂,失力般趴在了对方身上。 被这一压,傅关才真正感受到闻浪西的气息。 那人身体很重,傅关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但内心又有一个声音叫嚣着:再重点,再重点,再重点……这样就能真真切切、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你的重量,你的体温,你的存在。 闻浪西将头埋在傅关的颈窝,贪婪地嗅着对方身上特有的香味。 跟以往一样,还是那么的清冽。 “傅关……” 闻浪西沙哑着嗓音低喊了一声。 傅关没应,他所有的思念,都被堵在喉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好想,好想你……” 闻浪西压在傅关身上,竭力忍耐着哭腔,一字一字地说着。 傅关隔着薄被,可以清楚地感受到闻浪西跳动的心脏和轻轻颤抖的身体。 “还……爱我吗?” 这句话,语调平和,声音沉静,但又夹杂着一丝几不可察地惶恐与不安。 闻言,傅关的心脏有瞬间的静止,随即鼻腔就涌上了难以遏止的酸涩与委屈。 他将每封信都完好无损地保存着,将每朵花都珍藏着,将那人的姓名纹在身上,将那永无止境的想念积压着…… 而这人竟在问他是否还爱着…… 这憋闷与委屈一时间冲上傅关的大脑,不知是何缘故,傅关突然气冲冲地哑声说了句:“早不爱了。” 这话一出,闻浪西身形倏地僵了僵,但转瞬即逝,将手伸进被窝,摸上傅关细窄的腰,紧紧地搂住,接着偏头,将嘴唇凑到傅关颈侧,轻轻吻了吻。 “没关系。”闻浪西低沉着嗓音,“那,我能重新追你吗,为你做早餐,送你上学,带你去旅行……可以吗?” 闻声,傅关眼眶立马红了,他实在是太委屈,这委屈将重逢的喜悦都冲淡了些。 “这么容易吗?”傅关哽着嗓子问。 闻浪西埋在傅关颈窝处嘴角扬了扬,回话说:“当然不止,我还会按摩,会说好听的,会陪伴,会追随,会挣钱,会……爱你。”说完停顿片刻,又接着问:“所以,愿意吗……让我重新追你,傅哥哥……” 最后一句,使傅关心脏猛地一震,他已很长时间没有听过这个称呼了。 两人许久未见,今日清晨于卧室床上的重逢对傅关的震撼太大,他一时表达不出欣喜与愉悦,表达不出日久积淀下的思念,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只是点点头。 但就是这轻轻点头的动作,却让闻浪西嘴边的笑意无限扩大,心底的忻悦已然无法用普通的言语表达,只剩下眼中浓烈的爱意。 闻浪西不愿在刚重逢就对傅关承诺什么,他想用他长久的后半生去弥补对方这两年来缺失的陪伴,想用后半生去感谢傅关,去无微不至地照顾傅关,坚定不移地爱傅关。 心底极致的欢喜促使闻浪西搂着傅关腰的手放肆了起来,但刚一动,两人身体顷刻间就僵住。 不知沉默了多久,卧室内才传出闻浪西暗哑的嗓音。 “傅哥哥,你怎么,不穿短裤睡觉……” 第三十九章 (完结) 这突如其来的重逢令傅关有些措手不及。 昨晚是闻浪西生日,所以他尤其想念那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左右磨蹭间,身体竟有了反应。 纵然房里只有傅关一人,但他仍有些难堪,本想着不管,但奈何身体仿佛着了火,越烧越旺,最终只得像做贼一般,偷偷在被窝里将睡裤拽掉。 昨夜傅关本是想快速解决掉,但手在刚触碰到他自己的臀部时,脑海中倏地涌现出一个想法,迟疑片刻后,指尖转了一个方向,移到了他的后方…… 弄完后已经很累,所以用湿巾擦掉白浊后就阖了眼,再睁开已是现在。 “我……”傅关不知该怎么解释,嘴唇动了动,硬是没挤出一个像样的理由。 刚回家的闻浪西也较为善解人意,没揪着这件事不放,用手揉了揉傅关光着的屁股蛋后,在其耳畔低声问:“想我吗?” 傅关在被那人一番揉捏后,耳根不由得发烫,强忍着羞赧,嗯了一声。 却不曾想,闻浪西在得到对方肯定后,突然低声笑了起来,吻了吻傅关可以滴血的耳垂,才用气音说:“我说的是,这儿想不想……” 说着,用手指轻轻刮了刮傅关的臀缝。 傅关在他这24年的经历中,从未有过这般尴尬和羞愤。 这人一声不吭地走,现在刚回来又这般调笑他,不由心生怨念,冷着声音道:“不想,从我身上下去。” 闻浪西听到这话,没再出声,只是唇角弯了弯,依言道:“好了,不想就不想,别生气了,快起床,我去给你做饭。” 直到闻浪西走,卧室内恢复以往的平静后,傅关这才抬手捂住眼睛,紧抿着唇,身体微微颤抖,无声地哭了出来。 没人能体会到傅关当下复杂的心情,既有重逢的喜悦,又有莫名的委屈,有羞赧,有怨恨,这些情绪杂糅在一起,凝聚成了傅关眼尾的一滴泪。 虽然在哭,但傅关心底却是轻盈的,这两年积攒下来的沉重惦念,仿佛因为闻浪西的归来顿时烟消云散,重获新生。 傅关松开捂着眼睛的手,露出泛红的眼睛,起身,穿上裤子,拉开窗帘,明媚的光线顷刻间如瀑布般涌了进来,阳台木架上的花瓶因为阳光的渲染而光彩照人,九月份阵阵舒适的凉风轻抚过他的脸庞,吹散乌黑柔软的发丝,这一刻,傅关整个人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中,唇边带着笑,清亮的眼睛微微眯起,美好而动人。 闻浪西回家了。 是原本的他,依旧爱着自己; 但又不是原本的那位,现在的他可以坚定地说出心之所爱,不再自卑,不再惶恐。 傅关相信,从今往后,他的后半生,有了着落。 …… 时间飞逝,转眼间,傅关在精神医学界的造诣越来越高,其学术论文获得无数奖项,在边缘性人格障碍的治疗领域中提出自己全新的疗法,特别是近几年,他的疗法在国内外医学界都有了大批支持者。 在傅关一步一步前行的过程中,闻浪西的发展更为迅猛,大学未曾毕业,便注册了自己的公司,初涉商圈,难免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曲折坎坷,但这些并不足以成为阻碍他前进的绊脚石,这不仅是因为他有着精明的头脑,更重要的是,他还有着一个人的陪伴,这个人给予了他强大而沉重的信念。 就是这信念促使闻浪西在每次受挫后都能快速重振旗鼓,继续向前。 无所畏惧,无所不能。 这天下午,傅华升打来电话,让傅关回趟家。 就在这打电话间隙,傅关正被闻浪西压在身下重重地冲撞着,幸好通话时那人力度有所收敛,才不至于被傅华升听见。 可电话刚挂掉,闻浪西胯部又开始用力,比刚才的力道还要重,而这时傅关能做的,就只是紧紧咬着牙关,尽全力承受着那人凶猛的攻势。 闻浪西之所以天还没黑就将人压在身下狠狠地做,是因为两人已有五天未曾见面,他去外地出差,傅关又忙于参加学术研讨会,这五天内两人连电话都没怎么打,是以这刚一见面就双双滚上了床。 待两人难舍难分的一番纠缠后,到傅华升的公寓已是晚上六点钟。 两人刚到玄关,便听到房内传来一道老人雄浑的声音,中气十足。 待走进客厅后,看到沙发正中央坐着一位六十岁左右精神焕发的老人。 两人面上都有些微愣,他们从未见过这老人,但同时又觉得似曾相识。 这时,傅华升转头,看向两人,含笑道:“关啊,还认识这位叔叔吗?” 傅关仍旧有些迷茫,问过好后,对着傅华升摇了摇头。 未待傅华升介绍,老人突然笑了两声,用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傅关道:“小郎郎,不认识郝院长我了吗?” 闻言,傅关周身一顿。 连同傅关身旁的闻浪西也怔松了一瞬。 傅关认真地看着老人,就是这一刻,他倏地回忆起,老人像极了他小时候待过两个月的福利院院长,郝叔叔。 郝义这次拜访傅华升,主要是为了感谢这位医生每年都会往他们福利院捐助物品和资金,改善福利院众多孩子们的生活质量。 没待傅关回过神来,老人那神采奕奕的眼睛又看向他身旁西装革履的闻浪西,在短暂地思索后,眯了眯眼,语气中带着些试探:“你是……小气包?” 闻浪西垂放在身侧的手蜷了蜷,那双早已成熟稳重的脸庞有些许动容,定定地看着老人,哑着声音,“……是。” 其实,闻浪西在老人出声说第一句话时,便立刻认了出来,这人是他待过六年的福利院院长。 反应过来后,闻浪西突然望向傅关,嘴唇动了动,眼里含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波光,声音沙哑,“你是……” 与闻浪西一般,傅关也是一脸震惊,定定地站在原地,视线与闻浪西相撞,半晌才断断续续地出声道:“所以……我刚去的那晚发冷,是你,给我端的热水……” 两人四目相对,记忆中模糊的脸与如今面前之人的脸逐渐重叠,勾起了那段早已尘封在记忆深处的时光。 …… 时间回溯在那年初冬。 7岁的闻浪西独自在福利院的院子里发呆,院长郝义拉着刚到这儿的傅关的小手,带到闻浪西面前,笑盈盈地说:“小气包,看,来了一个新朋友,漂亮吗?” 7岁的闻浪西冷着小脸,点了点头。 见闻浪西点头,郝义笑了笑,继续说:“他比你大两岁,叫郎关,以后就叫他小郎哥哥吧。” “小狼哥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