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同人)润玉碧瑶:夜神殿下的一纸婚约》 第1页 [bg同人] 《(香蜜同人)润玉碧瑶:夜神殿下的一纸婚约》作者:小叶丁香【完结】 润玉×水神风神之女(碧瑶) 养成系同人,全程高甜。 正文已经完结,可放心阅读。 写文的灵感来自b站某大大的碧玉视频《关于我们殿下的一纸婚约》 因为很喜欢碧瑶小仙女,本文就用了她的形象带入。 文案引用b站视频简介: 喜大普奔!我们夜神殿下的未婚妻,那位姑奶奶,可算!出生了! 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的夜神殿下从人小姑娘出生就开始了暗中保护生涯 小仙女对一直陪伴自己的润玉好感度疯狂up,一边可劲儿讨厌自己的婚约。 最后居然发现!喜欢的人就是自己的未婚夫。 内容标籤: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润玉,碧瑶 ┃ 配角:锦觅,旭凤,月下仙人,水神,风神等 ┃ 其它:香蜜同人,养成,高甜文 第一章 缘起 夜风凉凉,天河寂寂。 “今日小雪箕水豹,就布四星箕宿吧。”布星台的尽头,一个白衣少年抬手轻抚身旁小兽,轻声道。 法术施展,万千星辰围绕在他的身旁,如同璀璨的钻石一般。原来白衣少年正是天界的司夜之神,此刻正在挂星布夜。忽见夜空东面一道流星划过,箕宿四星熠熠生辉。 “魇兽,看这星象,不知是哪位仙上喜获麟儿呢。”夜神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却仍有一丝寂寞流露出来。魇兽似乎感知到主人的情绪,用头轻轻地顶了一下他,发出了轻微的呜咽声。 “走吧,魇兽。”千百年来日復一日,昼伏夜出,挂星布夜,无一好友。他本以为早应习惯与这长夜为伴,但望着这静寂无垠的夜空,心中的孤寂又与何人去说呢。路过花园,忽感脚下一滞,低头一看,只见右脚上绑着一条红线,少年浅笑道:“叔父。” “没良心的小子,有多久没看叔父了。”红衣仙人轻拍了一下夜神的额头,恨恨道。 “叔父,是侄儿的不是,平日里布星挂夜,昼夜颠倒,总是怕扰了叔父。叔父今日好早啊,我这才下值,正准备去和昴日星君交班,天都没亮,叔父怎么就在这园子里,逛起来啦?”说着,取下红线,递了过去,“叔父,您莫不是忘了,润玉早有婚约在身,这天蚕吐丝不易,叔父,您就别在润玉身上浪费红线了。” “这洛霖和临秀也真是的,这几千年几百年都不在一处,哪能凭空生出个闺女呢,占着一个这么大好的坑,真是作孽呀。”月下仙人嘆了口气,道,“润玉啊,你也老大不小了,叔父问你,那水神长女要是一日不出生,你就打算一日不娶亲啦?” “其实润玉并无娶亲的心思,不管哪家仙子下嫁于我,都会委屈了她。” “胡说,堂堂夜神,天帝的长子,怎么就能委屈了她们。”月下仙人语带惋惜。 润玉浅浅一笑,回道,“润玉别无所求,能与长夜为伴,自由自在,做个逍遥快活的散仙,便很好了。” “哎,你这孩子真是……” “叔父,其实要我来说,你还是多去照顾照顾旭凤吧,近来母神催得紧,旭凤那边,怕是不好交差。”润玉试着转移话题。 “嗯,叔父这就回去再搓几根红线,加粗加固加深法力,保准一栓一个准,你和凤娃一个也跑不了。”月下仙人越想越开心,转身离开。 “叔父慢走。”润玉拱手相送。 次日,九霄云殿之上。 “昨夜,风神诞下一女,水神低调并未宣至六界,但水神风神终得一女也算我天界一大喜事。”天帝太微端坐于高座之上,对堂下众仙家宣布此事,而后对润玉道,“润玉,等会下朝之后,你代本座给水神送上一份贺仪。水神之女既已出世,按照三千年前的婚约,他便是你的未来岳父,水神低调虽未摆宴席,但吾天家之礼节不可失。” “润玉领命。”昨夜的星象原来指的是水神之女。 恍惚间众仙家终于明白天帝陛下的“喜”从何来了,原来是夜神大殿这桩立于三千多年前的遥远婚约终于有了着落,遂纷纷向润玉表示祝贺。 “兄长,恭喜你了。”火神旭凤笑道,“栖梧宫还有些军务要处理,我便先行一步。” “多谢。”润玉微微一笑,“无妨。” “我的天啦,这小姑奶奶终于出世了,昨天新做的红线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月下仙人兴奋从衣袖中掏出一段红绳,“润玉,你现下便同我一起去水神殿瞧瞧吧。” “不急,待润玉先回璇玑宫洗沐一番便去。叔父可先行。” “你这孩子真是太讲究啦,等了几千年的小媳妇终于出生了,不是应该急着相见才对嘛。罢了罢了,老夫不等你了,先去了。”月下仙人说罢,便驾了云往洛水而去。 璇玑宫寝殿内,润玉洗沐完毕后,换上了一件白色便服,随后踱步至一只小柜前,打开柜门,从里面取出一个紫檀木小盒。润玉看着小盒微微出神,初立婚约之时,想着将来会有这么一个人在这孤寂的天界与自己相知相伴,他的心中还是有喜悦期盼的,便借着每日下值后的空闲做了这个小物件。之后在这几千年的漫长等待中,心渐渐冷了下来,便放置于柜中,原本以为没有机会送出了。 第2页 润玉将小盒放入袖中,捏了个决,化作一道流光往水神殿而去。 “洛霖,临秀你俩可算是有了结果了。瞧着这小娃娃长得真真是白玉雕的,粉团捏的。我那大侄子等会看了,保准喜欢。”月下仙人说着便朝门外望去,润玉这小子怎地还没到。 “夜神殿下,这边请。”在水神殿仙侍的引领下,润玉来到一处偏殿,往里一望,已经围了不少仙人。 “小神润玉奉父帝之命携贺仪拜见水神仙上,恭贺水神仙上、风神仙上喜得麟儿。”润玉走进殿内,朝水神端端正正行了个礼。 “你这孩子怎地如此一本正经,都是自家人,还不快过来看看你的小媳妇。”月下仙人拉着润玉的胳膊来到正抱着娃娃的风神面前。 润玉看着眼前的小娃娃挥着小手咿咿呀呀,晶亮如琉璃般大眼睛直直盯着自己,煞是可爱,心中莫名涌出一股暖意。 “洛霖,临秀,这么好看的小女娃可取名啦?” “小女碧瑶,取自碧色美玉之意。”水神微笑道。 “碧瑶,碧瑶,这名好,跟我这大侄子的名字刚好是一对。” 叔父说话总是这么口无遮拦。润玉脸皮子薄,微微红了脸,对着水神露出了略微尴尬的笑容。 水神似早已习惯月下仙人的说话方式,并未流露出不悦。 “水神仙上,润玉不才,想把这亲手做的护身法器送给令爱,望收下。”润玉从衣袖中取出紫檀木盒,双手捧着朝水神递去。 “洛霖,这是夜神的心意,我们就代瑶儿收下吧。”临秀抬头看着洛霖。 “好。”水神打开紫檀木盒,只见盒中放着一对精巧的小金铃,金铃内蕴含着丰沛的灵力,作为护身法器的确是上品。 盘桓一会后,润玉与月下便向水神请辞,返还天界。 “临秀,辛苦你了。”终于送走了所有来贺喜的仙人们,洛霖扶着临秀坐在凳子上,“原本以为我俩不会有后人,那时才未拒绝太微的婚约,没料想这人算不如天算,唉,我实在是不想瑶儿嫁去天界,捲入是是非非。” 临秀起身将碧瑶放在摇篮里,走回到洛霖的身旁坐下,温柔道:“洛霖,这孩儿与我俩有缘,来了便来了吧,将来好好护着便是。至于婚约,我瞧那夜神温厚良善,也许不失为良配呢。这护身法器,虽不贵重但其心意却是拳拳,你我皆知,要做出这样品相的法器没有个长年累月是不成的。况且现下瑶儿还小,将来究竟会喜欢谁也尚未可知,婚约的事等瑶儿长大后再说吧。” 第二章 初见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晃便过去了五百年。 “唉,本想趁着爹爹外出偷熘出来到处逛逛,没成想这天界临近夜里居然会如此冷清。”一道淡绿色的身影隐在一片墨绿色的近乎发黑的茂密林子里,声音娇柔清脆,似出于女孩子之口,“这天界七拐八弯的,我好像迷路了。” 她倾身往前一探,望见不远处有一棵灵光闪闪的大树,垂条如弱柳,结子如碧珠,缀于条上,璀错相间。这棵树难道是传说中只生长在天界的琪树,天上的花都是云朵变的,不知这棵树是真是假,且过去瞧瞧。心下一想,便加快了脚步走上附近的一座桥。 桥下的湖水幽幽发亮,仿佛里面有点点星光,煞是好看。潭边树下卧着一只梅花小鹿,姿态闲暇。小鹿像是听到了脚步声,动了动耳朵瞪着圆圆的眼睛看着突然出现的绿衣小童,大概是觉得她年岁尚幼面貌和善便又转了回去。 小鹿旁边的石头上躺着个白衣仙人。她近前仔细一看,发现这仙人上半身是人形,下半身泡在潭里的却是条月华粼粼的大尾巴,尾鳞泛着冰蓝色光芒,宛若夏夜晴空中点缀的繁星,旖旎而梦幻。她出神地沉浸其中,忽然小鹿起身往她身上撞去,受到惊吓的她身形晃了晃,差点跌坐在地上。 “魇兽不得无礼。”白衣仙人低声斥责,眨眼间银光闪闪的大尾巴化作了两条腿。他整整了衣襟站起身,定睛一望,只见对面是个八九岁的女童,身穿淡绿罗衣,腰间挂着一串小小金铃,脸庞白嫩无比,犹如牛奶一般,双目流动,秀眉纤长,清丽至极。他拱手行礼道:“小仙子,失礼了。” 一字一句如玉珠落盘,原来男子的声音也可以如此好听。女童眉眼弯弯犹如月牙,小手轻挥,笑道:“无事无事,仙上无需挂怀,这只小鹿许是瞧我离得近了,护主心切。对吧,小鹿?”转身望向因主人斥责而情绪低落的魇兽,朝它招了招手。魇兽乖乖地走到她的身旁轻轻地蹭了蹭她的衣角。 这只魇兽常年与他相伴,平常不喜与旁人亲近,没想到却对这女孩一见如故。 “我刚才看见仙上的尾巴了,您的尾巴真好看,我从来没有见过比这个更好看的尾巴了。”虽然觉得有些冒昧,但还是是忍不住赞美对方的尾巴。 白衣仙人一愣随即淡淡一笑,“多谢,听小仙子言下之意,似乎见过许多尾巴。” “不瞒仙上,我见过的鱼尾巴的确不少,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女童小脸上颇有得意之色。 “这么看来,是小仙有眼不识泰山了,小仙子果然是见多识广啊。”白衣仙人微微一笑,拱手道,“小仙表字润玉,不知仙子如何称唿?” 第3页 这人怎地笑得如此好看,眼睛里好像有万千星辰一般。她回过神后,方道,“我叫碧瑶,碧色美玉的意思,与润玉哥哥的名字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说完心下有些忐忑,不知自己如此亲近的称唿,对方会不会介意。 碧瑶?难道是水神仙上之女,水神之女约莫五百来岁,瞧着倒是年岁符合,还有这金铃确似我之所赠。润玉惊讶地望着眼前的碧瑶,细细地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敢问碧瑶仙子可是水族中人?”润玉试探性地问道。 “额,算是吧。润玉哥哥是如何知晓的,我刚才好像没有说过哦。”碧瑶眨着大眼睛疑惑地回应,随即反应过来,“哦,一定是因为我说见过许多鱼尾巴,的确水里才有很多鱼尾巴呢。” 听见碧瑶如此回答,润玉对自己的猜测又笃定了几分。最近几天是各处仙神回天界述职的日子,想必碧瑶是跟着水神仙上来的。虽然水神仙上在天界有自己的洛湘府,但日常都是居住在下界水域的水神殿。 “如此说来润玉哥哥倒是提醒了我,我俩可以算是同族之人了。”碧瑶喜不自禁地拉起了润玉的衣袖。 这个不经意的碰触润玉并不反感,便任由她拉着。因为自己尾巴泡在水里,所以就被归入水族,这个思维逻辑倒是挺有趣的。 “润玉哥哥你这里景致虽然不错,到底还是冷清了些。我们水府里到处都有各种各样的水族精灵游来游去,热闹得很。虽说飞升上仙是所有精灵的梦想,但若飞升后是这般寂静冷清,还不如在下界做个逍遥快活的散仙呢。润玉哥哥你这个神仙当得委实太孤寂了些。”碧瑶蹦跳着走向石凳坐下。 “只有热闹过的人,才知道什么叫孤寂,我本来就是个万年孤独的命理,整日一个人用膳,一个人修炼,一个人看书,一个人就寝,从没有热闹过,又怎知什么叫孤寂?”润玉眼中一暗,转过身幽幽道。 碧瑶听着他的言语,懵懵懂懂似懂非懂,却也忍不住心疼起润玉来。她起身轻轻拉着润玉坐在石凳上,眼与眼和润玉平视,认真地说道:“我叫碧瑶,润玉哥哥可以和我做朋友吗?” “呃……好啊。能有碧瑶仙子这样的小友,润玉荣幸之至。”润玉迟疑片刻,看着碧瑶晶亮的眸子,心中涌出一阵暖意,他居然被一个小女孩安慰到了。看样子他的这个婚约者不仅长得可爱还很善解人意呢。 “可惜我不住在天界,不然就可以经常来陪润玉哥哥用膳、修炼、看书了。”碧瑶认真地板着手指头数着自己能够做到的事情,“咦,我想到了一个好办法,这样就算碧瑶不在,润玉哥哥也不会一个人了。” 润玉笑问,“碧瑶仙子有何高见?” “润玉哥哥可以娶一个漂亮的仙女姐姐,然后再生个可爱的小娃娃,这样一家三口在一起就不孤单了。”碧瑶高兴拍了拍手,觉得自己这个主意真是妙极了。 润玉一愣,似乎是被碧瑶突然的奇思妙想惊呆了。虽然对着这么个小女孩断然是生不出什么绮丽的想法,却忍不住想,等这丫头将来知道两人的婚约,不知会对今日之言做何反应,他忍不住低头浅笑:“碧瑶仙子年纪虽小懂得倒是不少呢。” “还好还好,润玉哥哥也觉得我这个主意好吗?”碧瑶开心地拍了拍手。 碧瑶年岁虽小,却自幼跟随父神访过下界多处水域,谈及所见所闻倒也丰富有趣。润玉博闻强识,虽久居天界,六界典故却也能信手拈来。两人相谈甚欢,不经意间便过去了许久。 “哎呀,我得回去了。”碧瑶忽然想到她得赶在父神回去之前熘回家,只能依依不捨地向润玉请辞。 “碧瑶仙子慢走。”润玉起身相送,看着碧瑶的背影,心中竟有些不舍。 碧瑶快步走上小桥,转身回眸,笑颜如花,大声道:“润玉哥哥,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我很期待与你的再次见面。润玉含笑目送碧瑶离去。 第三章 牵手 “润玉哥哥。” “碧瑶仙子。” 润玉微笑地看见一个绿色身影欢快地跑到他面前。自从上次一别后,每隔一段时间碧瑶都会来天界找自己玩。虽然碧瑶每次嘴上都说是因为家中无人陪她玩耍,其实润玉心里清楚这丫头是找藉口来陪着自己,想到此处心中总是一阵熨贴。 “润玉哥哥,今天我带了一样好东西过来。”碧瑶右手凌空一指,左手转眼间就托着个白玉盘,盘中盛着数枚精緻糕饼。 闻着香味的魇兽轻轻蹭着碧瑶,发出了呜呜的声音,似乎也想尝尝鲜。“小鹿,你别急,我记着你,有你的份。”碧瑶随手拿了一枚给魇兽,把剩下那碟放在石桌上。 “润玉哥哥,你快尝尝味道如何。”碧瑶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期待地看着润玉。 润玉坐到桌前,轻轻地捻起一枚放入口中,“花香沁心,甜而不腻。这是何种点心,润玉未曾吃过。” “这是鲜花饼,是用带着晨间清露的玫瑰花和面粉蒸制而成。我瞧着天界的花花草草都是那云彩所幻化,想必润玉哥哥是没有吃过此种点心,便央着娘亲教我,这几枚做得像样些,就带过来与润玉哥哥分享。你喜不喜欢?”碧瑶红着脸,侷促地捏着小手。娘亲的厨艺一言难尽,也就鲜花饼还尚可食之。碧瑶在厨艺之道上倒是十成十像足了娘亲,炸了好几次厨房才出了这几枚成品。 第4页 “碧瑶仙子有心,润玉很是喜欢。”润玉的眸光微动,定定地看向眼前的碧瑶,似要将她刻入心中一般。这个女孩是第一个提出要做他朋友的人,是第一个特地为他做点心的人。原来被人挂在心上的感觉是如此的暖人心脾,仿佛是寂静黑夜中的一道光,抓住了便不愿放开。 “喜欢便好,下次我试试用藤萝花做鲜花饼,也许滋味更好。” 润玉抬手一拂,石桌上顿时化出一只玉壶和两只玉杯,将玉杯倒满,递将过去,“既有美食,岂可无饮。” 碧瑶接过玉杯,放到鼻下轻轻一嗅,只觉清香扑鼻,轻抿了一口,“好清甜啊,这不是普通的霜露吧?” “这是我夜间当值时顺手採集的星辉凝露,碧瑶仙子若是喜欢,这一瓶便送给你。” “听闻星辉凝露採集极其不易,润玉哥哥还是留下自用吧。区区几枚鲜花饼而已,不足挂齿。” 润玉莞尔一笑,“也罢。那我带你去一个特别的地方。从这里过去一路向南,彩虹那头有一条天河。” “天河?我从来没见过哦,那我们现在就去。”碧瑶开心地跳了起来。 “走。” 彩虹的尽头有着数不清的破碎星光,它们在天边汇聚成了天河,碧瑶随着润玉踏入天河之中,感受到一大片的熠熠星光没到自己的脚踝处,低头看着脚下流光溢彩的天河,悄悄地浮现出自己的倒影。 “哇,这就是天河,好美啊,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地方。”碧瑶愉悦地在天河里奔跑起来,腰间的金铃叮噹作响,在这寂静夜里衬得分外地清亮。 “碧瑶仙子喜欢便好,润玉借花献佛,用这天河之景以作答谢。”润玉温柔地望着欢唿雀跃的碧瑶,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性。 碧瑶回眸远远地看着润玉,只见他一人静静的立在漫天星辉中,白色的衣袍随着夜风起起伏伏,周身仿佛围绕着一股化不开的孤寂。她心中有些心疼,快步奔回润玉的身边,“润玉哥哥,谢谢你带我来这里,我今天很是欢喜。” “时候已不早了,润玉送碧瑶仙子归家吧。” “好。”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天河往回走,碧瑶心下思绪纷杂,脑海里反覆浮现出润玉孤寂地立在天河之中,犹豫了一番,最终下定了决心,轻轻地牵上了润玉的手,温凉的触感好比自己颈上戴的玉石。她抬眼偷偷地看着润玉神色如常,心中的忐忑放下了大半。 碧瑶的举动以及那偷偷的打量,润玉都看在眼里,他悄悄地勾起了唇角,轻轻地回握她小小的手心。这一路,两人心中都暖烘烘的。 “碧瑶仙子到了,润玉告辞了。”洛水河畔,润玉松开了碧瑶的小手。 “嗯,后会有期。”碧瑶手一挥便隐入洛水之中。 第四章 道别 天元二十一万两千六百一十二年,天界二殿下旭凤凤凰涅磐,栖梧宫内梧桐枝火焚烧了七七四十九日,火光熄灭后,火神旭凤不知所踪,天帝天后震怒,派出一方天兵在各界暗中寻查。 此刻水神殿内,一名水族仙侍正在向水神禀报,“禀告主上,四海五湖皆已探寻一番,并未发现火神殿下的踪影。” “好,速去将此讯息回禀天界特使。” “遵令。” 碧瑶俏生生地立在一旁,讥诮地望着偏殿的方向,“哼,那天后娘娘也太霸道了吧,火神殿下不见了,我们四海五湖就被翻了个底朝天,还得是暗中进行,这火神殿下又不是小娃娃,还能丢了不成。” “瑶儿,不可妄言。火神殿下乃天界战神,身系六界安危。此番涅槃失踪,的确匪夷所思,天界唯恐此事乃魔界所策划,暗中寻访也在情理之中。”水神低声呵斥。 “爹爹,你就是心好。瑶儿想起刚刚那天界特使狐假虎威的样子就生气,下界水域广袤,一炷香的时间哪能这么快搜寻完毕,各处水君想必是像爹爹一样启动了神识搜寻,此种方法有损仙本,原本不可轻易使用。”碧瑶走到水神身旁,打算扶他坐下休息。 水神摆了摆手,“爹爹无事,你莫担心。如今天魔二界都不甚太平,瑶儿,从今以后你莫到那天界去了,免得捲入危险之中。爹爹已徵得师尊斗姆元君允准,三日后便带你去上清境清修,你也该收收性子了。” “爹爹,我在家中读书修炼也是一样,为何要去那冷清清的上清境,瑶儿不想去。”碧瑶拉着水神的衣袖撒起娇来。 “你莫使小性,能跟着师尊清修是多大的福分。” “爹爹不疼我,我去风神殿找娘亲,娘亲疼我。”碧瑶急得转身便要奔出殿去,跑出没几步就撞入一人怀中,软软的,香香的,抬头一看,却是风神临秀笑意盈盈望着自己。 风神抱着碧瑶,右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顶发旋,和风细雨道:“瑶儿乖,能在师尊座下清修对于你的灵力和进境会大有助益的。爹爹娘亲虽能护你千年万年,但终有一日你须接下你爹爹的身上担子,成为水族族长,保护水族亿万生灵。这三日娘亲和爹爹会一直陪着你的。” 娘亲说的对,只有强大才能保护自己在乎的人。东南水系从一万多年前便面和心不合,泱泱八百里太湖更是沦为鸟族私产。若非四海五湖各自为政,区区天界特使凭何颐指气使。 第5页 碧瑶敛去脸上愁容,正色道:“爹爹,娘亲,瑶儿愿去上清境。” 接下来这三天,碧瑶过得很是欢喜。碧瑶出生后的数百年里,风神和水神依旧是相敬如宾,长年不在一处。一家三口在一起的时间更是屈指可数,碧瑶只能两头跑,想娘亲时奔风神殿,念爹爹了往水神殿。好在碧瑶心性豁达,也无甚在意,毕竟爹爹娘亲是真心爱护自己的。 “爹爹,娘亲又在炸厨房了,你也不去劝劝。”碧瑶坐在石桌旁,一手支着小脸,小嘴一撅,娇嗔道。 “瑶儿,你怎可如此说你娘亲,她是在为你做送别宴。” 碧瑶假意嘆了口气,隔着衣裙摸了摸自己的小肚皮,幽幽道:“爹爹,今日/你我二人的肚腹免不了要遭殃了。” 水神看着她皱巴巴的小脸,笑出了声,你这孩子。 望着这满桌乌漆墨黑的菜餚,碧瑶和水神面面相觑,拿着玉筷不知从何下手。 “鲜花饼马上就好了,你们若是饿了的话,便先试试这些我新研究出来的菜式。”风神眸子闪亮,盈盈一笑。 额……缓缓放下玉筷,父女俩皆称不饿。还是继续等那鲜花饼吧。 月上中空,这送别宴总算是吃完了。风神水神把上清境的规矩一一教导碧瑶后,嘱她早早休息,便各自回屋了。碧瑶抬头望向那弯月儿,心下想起润玉来,此去上清境不知何时能还,还是去跟他道个别吧。 碧瑶偷偷地离开水神殿,化作一缕清风,慢悠悠地飘向那天界北天门。 这北天门守卫森严得越发厉害了,想是那火神失踪缘故,整个天界估摸着都人心惶惶了,不知润玉哥哥现下如何。碧瑶躲过天兵视线,轻飘飘地往落星潭飘去。 落星潭边空无一人,碧瑶化出身形落于地面,四处探了探,未见着润玉身影。唉,来了好几次都忘了问润玉在何处当值,现下可好,偌大的天界该往何处去寻。碧瑶沮丧坐在石桌旁看着那落星潭里的星光发愣。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感觉右足有点痒痒的,低头一看魇兽在蹭着自己的衣裙。 “小鹿,是你,麻烦你带我去找润玉哥哥,好吗?”碧瑶惊喜地站起身,双手合十郑重地拜託眼前的魇兽。 魇兽高兴地扬起它的小头颅,领着碧瑶走上一旁的白玉道,来到了一处寂静的偏殿。 这里便是润玉哥哥的住处吗。碧瑶看着身边的小兽,正准备敲门,就听见殿内传来熟悉声音,“魇兽?” 润玉拉开门,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人一兽,“碧瑶仙子?你怎会……必是这魇兽将你带来此处。” 眼前的润玉身着一袭天青色里衣,脸色疲惫不堪,似在忍受着痛楚。透过轻薄的衣袖可以看到右手臂上隐约有烧灼的痕迹。 碧瑶一急,顾不得失礼,抓住润玉垂在身侧的右手,将衣袖捋上去,一片艷红似火的烧伤痕迹出现在眼前,苍白的手臂更是将伤痕衬得触目惊心。“润玉哥哥,我们水族中人最惧这火灵之毒,你是如何被伤的?”一滴晶莹泪珠滴落下来。 润玉低头看向泪眼莹莹的碧瑶,心中一盪,轻轻将手抽回,迴转身去,“既然来了便是客,碧瑶仙子请进屋叙话。” 碧瑶回头将眼泪抹掉,跟着润玉坐在殿内东侧的一方小木桌旁边。“这伤可是与火神失踪有关?” “碧瑶仙子,从何得知火神之事?”润玉讶异地看着碧瑶。 “天界曾派人到水族寻查过,并无火神踪影。” “原来如此。碧瑶仙子夤夜前来,是有何要事吗?”润玉抬手给碧瑶倒了一杯茶。 润玉哥哥许是不想将火神之事告知于我,也罢,反正我也不想与那火神扯上关系。“瑶儿明日便要随爹爹去师祖那清修去了,不知何时能归,就想着来这跟润玉哥哥道个别。”碧瑶抬眸似有不舍地看着润玉。 “……”润玉眸光一暗,迟疑了片刻,微笑道,“这是好事。祈祝碧瑶仙子境界更上一层楼。” 碧瑶轻嘆一声,抬起右手,只见葱葱玉指上夹着一朵白色的小花,眨眼间便幻化出六朵奇花,围着中间那朵花儿,每朵花又有纯白光芒与之相接,围着润玉的右手臂形成一圈白色光晕。 润玉瞬间感觉自己的小臂处好像包裹在冰潭之中,丝丝清凉,连那如火般烧灼之感也减轻了不少。 “润玉哥哥,此乃伤心花。思我所思,念我所念。虽不能治癒你的烧伤,但也可缓解一二。” 白光散去,周边的六朵小花变化成六片花瓣围绕中间那朵花渐渐回復成原先的模样,碧瑶左手一点取下其中一瓣捏在手中,放入润玉手心,“此物通灵,与我同心。润玉哥哥若是想我了,对此物言语,我必能听到。此去经年,润玉哥哥要好好保重自己。”后会自有期,何必伤别离又作那小女儿之态,说完便化作一道流光而去。 “如此,润玉便愧领了。”润玉看着对面空荡荡的木凳,握紧了手中的白色花瓣。 第五章 魔界 晚风习习,星月遥遥。 下了值的润玉如往常一般,带着魇兽在落星潭边打发闲暇时光。看着眼前随风飘扬的琪树,他从怀中取出碧瑶离别时所赠的白色花瓣,微微出神,想起了数日之前误入此处自称锦觅的葡萄精灵。原来在这天界还有同你一样天真无邪的人,就连眉眼间都与你有三分神似,抑或是太久未见你,才会在她身上看到你的影子。 第6页 “殿下,不好了,方才穷奇突袭南天门,火神殿下正在与之打斗,情况非常兇险。”璇玑宫新来的小仙侍飞快地跑过白玉桥。 “邝露,你速将此事禀告父帝,穷奇作乱南天门,请他速派兵前来驰援。”言罢便化作一道白光往南天门疾去。 穷奇乃是上古凶兽,自九百年前大闹六界之后,一直被封印在御魂鼎中,羁押在魔界,为何此时会突然出现在天界。 待润玉赶到南天门之时,只见旭凤与穷奇已陷入僵持苦战状态,柱子旁还躲着瑟瑟发抖的月下仙人和锦觅等人。润玉来不及多想,便召出北冥玄冰剑,跃至穷奇背后,往他后心刺去。穷奇吃痛,大吼一声,生生将旭凤和润玉逼退。这穷奇着实难以对付,二人施法后再度欺上。 此时原本躲在柱子后锦觅跃将出来,口中低喃着要给肉肉报仇,手持利刃插在穷奇的肩膀上。穷奇回身袭上锦觅,锦觅被震落在地上,千钧一髮之际,旭凤飞至锦觅身前,硬生生替她挨了穷奇一掌,跌落在一旁。 穷奇双手一挥,黑气蒸腾,便向旭凤攻去。此刻忽闻龙吟声起,但见两条金龙盘旋而出,围着穷奇斗了起来。润玉抬头往南天门一看,原来是父帝赶来了,便收剑立在一旁。两条金龙与穷奇缠斗一番,穷奇不敌,身负重伤,化作一团黑雾,逃逸而去。 “穷奇兇残,众卿莫追。你俩快随我回到九霄云殿,尽快议出个对策。以免生灵涂炭。” 九霄云殿之上,经众仙家商议,穷奇再现应与魔界脱不了干系,天帝赐予旭凤赤霄宝剑,命他出使魔界,收服穷奇,查明穷奇復出之真相。 …… 忘川河畔,魔界的天空如血般妖异,绿油油的冥火时起时灭。 “这位公子可是要摆渡?”一道苍老沙哑的声音响起。 “正是,麻烦老人家了。”润玉一撩衣摆,迈进小船。 “公子请站好,老夫这就开船喽。”老叟一声吆喝,小船缓缓行进起来。 穷奇曾在九百年前,就大闹过六界,当初不仅导致魔界大乱,还曾一度扰了花界清静,天界派出诸多法力高强的上神,耗时良久才将其捕获,而后又请来玄灵斗姆元君亲自封印。此封印非常人能解,若是魔界有人监守自盗,想重启天魔纷争,旭凤此行必定兇险异常。虽父帝未派遣他前去魔界,但他仍放心不下旭凤,此去魔界望能助其一臂之力。 “公子虽一身魔界装扮,老夫也能看出公子却是来自天界。今日真是奇了,老夫在这忘川十万来年载过的天界中人还没今日这一日多。” “老人家,请问,除在下之外,还有何人?” “在公子之前,老夫曾载过一对妙龄男女,还有一个独身小姑娘。” 难道旭凤竟带着锦觅一起去魔界了,想来天界传闻旭凤待锦觅非同一般并非空穴来风。但独身小姑娘又是何人。穷奇再现竟能引出不少神秘人前往忘川,看样子近千年的六界安宁或许将要不復存在了。 于此同时,旭凤随着锦觅在魔界逛了起来。锦觅初次来到魔界,看到魔界热闹的集市觉得非常新奇有趣。 迎面走来个矮小的小妖,拿着个黑色的布口袋,里面各式各样的尾巴,对着旭凤谄媚道,“魔爷,买条尾巴吧,都是新鲜货,装上保准看不出真身。”旭凤摇了摇头闭上眼看都不看一眼。 锦觅摸了摸尾巴,暖乎乎,果然和真的一样,兴奋向那小妖问道,“尾巴倒是不错,那你这有没有兔耳朵啊?” “有的有的。”小妖从口袋里拿出一对长长的白色兔耳朵递了过去。 锦觅高兴地摸了摸兔耳朵准备揣进怀里,正待要走。那小妖着急抓住锦觅的手臂,叫道:“妖娘,你还没给灵力呢?” “什么灵力?”锦觅疑惑地看着小妖。 边上突然插进一双玉手,抛给那小妖一颗金晃晃的灵珠,其声如银铃,“我替这位姐姐付了,连同那条白狐狸尾巴,够了吧?” “够了够了。”小妖谄笑着,将白狐尾巴掏出来递给眼前的大主顾。 “真是魔界处处有温情,这位狐狸妹妹谢谢你啊。”锦觅转过身来,拉住她的手表达感谢之情,却见她娇小身躯包裹在宽大黑色斗篷,脸上挂着黑色的面纱,只露出一双秋水明眸。 身旁的旭凤冷了冷脸,把锦觅拉到自己身旁,“你怎么不认识的人也敢轻易接近啊。” “哼,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只是看这姐姐喜欢,与你何干。”黑衣姑娘甩了甩衣袖转身离去。 “何方小妖,如此无礼。”旭凤大怒。 “二殿,哪来的那么大肝火?”润玉一身幽蓝劲装,款款而来。 “刚才有个狐狸妹妹帮我买了对白兔耳朵,这小气的凤凰就黑了脸。小鱼仙倌,你看,可爱吧。”锦觅拿着兔耳朵往自己头顶比划了一下,甜甜地笑道。 “小鱼仙倌?”旭凤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看来你们认得?” “是呀,那日小鱼仙倌在天界放鹿,我恰巧碰到了。” “鱼?夜神大殿何时连龙都不想做了,倒要做条鱼了?”旭凤语带嘲讽,似夹杂着一丝醋意。 第7页 润玉低头一笑,“听闻火神前段时间在花界做了回乌鸦,我做条鱼倒也无伤大雅。没想到锦觅仙子竟然是火神的侍女,实在有趣的很。你请命亲下魔界捉拿穷奇,我放心不下,前来助你一臂之力。你放心吧,我不会拖你后腿的。” 此后,润玉便随着旭凤来到了一家客栈。第二日清晨,客店厅堂上,润玉与旭凤面对面坐在一方桃木方桌边,各持了一杯清茶细品。只见锦觅急匆匆地跑了过来,选了润玉身旁的位子坐了下来,倒了杯茶默默地喝着。 “你这侍女怎么当的,出去这么久,连一盘小菜都未端来?”旭凤冷清清地看向锦觅。 话音未落,只见一美貌女子手持魔骨鞭行至三人面前,盈盈一拜,“鎏英见过火神二殿,夜神大殿。两位殿下到魔界来也不差人通报一下,住在这么破的客栈,倒叫人以为我们父女招待不周全。” 润玉闻言解释道:“卞城公主海涵,实不相瞒,我们此番前来魔界,其实并非游赏,而是为了一桩公案,若叨扰府上,恐怕诸有不便。” 鎏英在桌边坐下,打趣道,“我看未必啊,定是火神殿下有了心仪之人,故意疏远我等魔女之辈。”原来鎏英方才在院子里看到了魇兽吐出的火神与一女子亲密的梦境。 “不是我干的,跟我没关系。”锦觅看着满面怒容的旭凤,吓得赶紧抓住润玉的手臂。 “夜神大殿可是有婚约在身,若是被你这小仙带坏了名声,我们栖梧宫如何担待得起啊?”旭凤面露不悦地看着锦觅,而后低声对她命令道,“还不快过来。” 察觉气氛有些尴尬,鎏英公主赶紧转了个话头,“久闻天帝为夜神大殿订立了一门婚约,却不知这天地六界之中哪家姑娘有此殊荣?” 润玉闻言,眼眸低垂,唇角勾了勾,微笑道:“是水神长女。” “水神长女?水神与风神不是至今尚无所出吗?”鎏英疑惑地问道。 “公主,你有所不知,这水神长女早在千年前便已经出生了。”旭凤解释道。 “哦,才一千岁呀,比我这小葡萄还要小三千岁呀。”锦觅自从上了天界之后还未曾遇到比她还小的神仙,听得夜神的未婚妻居然只是个一千来岁的小仙女,顿时觉得自己应该算是个成熟的葡萄精灵了,故而一本正经地道,“这小天妃呀,也太不给面子了,居然让小鱼仙倌等了这么久。” “锦觅仙子说得不错,要是到时候我见到她,定要向她好好问上一问。”润玉浅笑道,心上浮现出碧瑶娇俏的身影,不知此刻的她正在上清境做着什么呢。 第六章 重逢 “哼,小气的凤凰,把我困在客店,不让我跟着去查探穷奇的去向。”锦觅挎着个装满青草的小篮子,走到躺着小睡的魇兽旁边,“魇兽啊魇兽,小鱼仙倌和凤凰都走了,就剩我们两个同病相怜,来吃点草儿,这青草在魔界可是个稀罕物。” “姐姐,魇兽以梦为食,食不得青草。”一道清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锦觅起身一看,面前站着一个身披黑色斗篷,年貌十五、六岁的秀美小姑娘,此刻她一双澄净如秋水的眼眸正盯着自己手里的青草。锦觅看着她那双漂亮眼睛终于想起是送自己兔兔耳朵的小姑娘,“呃……是你,狐狸妹妹,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碧瑶轻抚走到她身边的魇兽,笑道:“我叫碧瑶,请问这位姐姐如何称唿?” “在下锦觅。”锦觅抱拳回道,“这魇兽好像识得你呀。” “嗯,敢问锦觅姐姐可是润玉仙上的朋友吗?” “你是说小鱼仙倌吗?“锦觅拍了拍胸口,道,“好说好说,大家都是朋友嘛。” 小鱼仙倌?原来润玉哥哥的真身是条鱼啊,那么长的一条尾巴看来非带鱼莫属了。锦觅姐姐居然知道润玉哥哥真身,看来两人关系匪浅。原来在上清境的这段时间,润玉哥哥身边已经有了如此美貌的仙子朋友。思及此心里涌出一股莫名的难过,转念一想润玉哥哥这百年来过得没自己想像中孤寂心下大慰。润玉哥哥虽说表面上总是云淡风轻的,其实是一个很害怕孤独的人。碧瑶立在原处微微的出神,连魇兽“啾啾啾”地绕着她又跑又跳都没注意到。 “狐狸……不,碧瑶妹妹你也住在这客店吗?等会凤凰他们回来,我带你去见小鱼仙倌。”锦觅欣喜地拉着发愣的碧瑶往厅堂走去。 碧瑶脚步一顿,道:“不了,锦觅姐姐,我还有点事要办,改日有缘再聚吧。”此次来魔界是为追踪虎蛟,不宜将他人牵涉其中。至于润玉哥哥,等将虎蛟之事处理完,再见也不迟。 上清境的百年时光里,在斗姆元君的指点下,碧瑶的修炼进境很快。就在数日前,碧瑶堪堪迈进了上仙的境界。斗姆元君见碧瑶已然略有小成,便嘱她可离开上清境,外出歷练一番。归家路中,途径洪泽湖,见一虎蛟作乱于此,扰得此处渔民苦不堪言。碧瑶遂出手想将其收服,争斗期间虽重伤虎蛟,却因她阅歷尚浅,被虎蛟诈死骗过,一时不察,竟让此妖物逃脱遁走了。除恶务尽,碧瑶不舍不弃追踪此虎蛟来到魔界。 第8页 古书记载蛟这类妖物一般隐于湖泊、深潭、江河支流、地洞之中。可是经过这两日的搜寻,碧瑶在魔界水域并未发现它栖息的踪迹。奇怪,难道这虎蛟已然化形,藏于岸上。碧瑶带着怀疑,沿着水脉纹路来到附近的蚩刃山。一番探查后,果不其然在一处洞穴前发现虎蛟留下的痕迹。 碧瑶本想直接进洞将其降服,但周遭浓郁的魔气仿佛在提醒她不可轻举妄动。绿幽幽的天空正中挂着一弯妖异的红月,月悬当空正是魔气最盛之时。为保万无一失还是明日天明时分捉妖更为妥当,在洞口作下记号,碧瑶才悄然离去。 话分两头,润玉一行人终于从炎城王府离开,回到了客店。一进客房,愤愤不平的鎏英就将魔骨鞭丢在方桌之上。原来方才在炎城王府虽借得殒魔杵,但条件是收服穷奇时得带着炎城王的两个脓包世子同去。 据古书记载,穷奇喜食灵芝。恰巧锦觅会种灵芝,为引穷奇出洞,虽旭凤不愿,也只能带上锦觅。 众人带着殒魔杵来到蚩刃山,锦觅施法在穷奇栖息的洞口种下了一排灵芝。闻到灵芝香味的穷奇离开洞穴,顺着路,将灵芝一一食之。 时机一到,润玉、旭凤、鎏英从藏身的巨石后跃出,合力向穷奇攻去。在此过程中,那两个脓包世子果然拖了后腿。好在虽经过一番波折,但在四人的精诚合作下,最终还是成功将穷奇收服。 “旭凤,你先回天界復命,我随后便至。”润玉脚下一顿,忽感胸前一热,待旭凤几人离开后,便从怀中取出碧瑶所赠伤心花花瓣,只见花瓣发出耀眼的白光,甚是奇异,这百年来此物从未如此。难道碧瑶遇到了危险,或者就在附近。 润玉急忙施法在附近搜寻起来,突闻不远处传来打斗之声,便化作白光往声源处疾驰而去。循着声音来到蚩刃山一角,只见一巨蛟盘于石峰上,其首如虎,其身如蛇,长达数丈,声如牛鸣,口中吐出闪电,击向一黑衣少女。少女悬在空中,斗篷翻飞,全身包裹在一圈金色的结界之中,腰上的金铃金光大盛,铃音尖锐。她口中念念有词,右手反转,伤心花凌空而立,变幻成千百朵奇花。漫天飞花,瞬间化为万千冰晶利箭往虎蛟射去。 虎蛟长尾奋力一摆将飞射而来的冰箭尽数扫落,大吼一声,发出无数冰凌,势如奔腾澎湃的潮水。少女身法曼妙,左躲右闪,已然避开大部分的冰凌,但衣袖仍被擦破些许,身形一晃,似要坠将下来。 金铃。果然是碧瑶。润玉飞身过去,左手揽住碧瑶纤腰,右手召出玄冰剑凌空指向虎蛟,一股强大的灵力随着水流直袭虎蛟面门。虎蛟重伤,唿痛,坠落下来,生生地将地面砸出个大坑。 碧瑶见状,迅速从小囊中拿出一个黄澄澄的小葫芦,将虎蛟收了进去。此刻还维持相拥之态的二人四目相对,突然陷入了沉默,相识近千年,还从未有过如此近距离的接触。 面白如玉的小脸近在眼前,长睫扑扇如蝶翼,清澈如一汪秋水的双眸映出他的脸庞。润玉怔怔地凝视着眼前人,似喜非喜,他的小姑娘终究是长大了。 碧瑶心跳如小鹿乱撞,眼前的润玉深深地凝睇着她,他的眼睛好像透着欢喜又透着哀愁,千百年来从未见过他有如此神色,一时之间便失了神。 待回过神来,润玉已将她轻轻地放回地面,不露声色地松开了她的腰,恢復以往清风明月之姿,“碧瑶仙子,阔别多年,不曾想此番重逢竟会是在魔界。” 碧瑶将小葫芦放妥帖后,深深地吸了口气,对着润玉甜甜一笑,“多谢润玉哥哥拔剑相助。我是来抓它的。” “顽皮,你可知这魔界危险重重。”润玉一指轻轻点在碧瑶秀挺的鼻上。 碧瑶仰着头,伸手挽住润玉的手臂,笑靥如花道,“有润玉哥哥在,我不怕。”原以为分开百年两人重逢会生分几分,但见此时相处与以往并无不同,碧瑶高兴得心中就像开出了一朵花。 二人边行边聊,讲诉着分开后各自的经歷,不出多会儿便回到了客栈。 第七章 情动 作者有话要说:  撸了篇小甜饼,带着一脸姨母笑写完这章,希望大家喜欢。 “都是我不好,啊……凤凰,你醒醒?”刚进店门,便传出锦觅大声的叫喊。 润玉碧瑶迅速奔至房内,只见旭凤躺在床上,锦觅正摇晃他的身体,试图将他唤醒。“锦觅仙子,发生何事了,旭凤为何如此?”润玉急切地问道。 锦觅愧疚道:“是我不好,刚才被穷奇诱哄打开御魂鼎,凤凰为了救我中了穷奇的瘟针。” “瘟针?乃天下剧毒啊。我随师祖学了些岐黄之术,让我来看看。”碧瑶伸出三指切在旭凤手腕寸口处。 润玉关切地问道:“碧瑶仙子,情况如何?” “如今毒在肌理,一日后毒侵血脉,又一日毒入骨髓,再一日毒入心肺,三日后若无解药恐将灵力尽失。”碧瑶站起身,与润玉对视一眼,神色肃穆。 锦觅急道:“碧瑶妹妹,你可有妙方,救救凤凰吧。” 碧瑶低眉思索,沉吟道:“穷奇久被封印,医书上绝少记载解毒之法。” “对了,凤凰昏迷前跟我说,”锦觅抬起眼眸,认真地回想旭凤说过的话,“他说……叶……叶什么我没听清楚。” 第9页 润玉略微思索片刻,道:“夜……可是夜幽藤,我曾在古书上看过夜幽藤可解瘟针之毒。” 碧瑶面露疑虑,将润玉一望,“是的,可那夜幽藤乃花界圣草,花界不见得愿意借出。” “你们说的夜幽藤可是生长在花界净泉中,万年长成一株的夜幽藤吗?” “正是。”碧瑶回应。 回去肯定要挨罚了,不过凤凰是为了救我才会中了瘟针之毒的,我一定得把夜幽藤找出来。锦觅下定了决心救凤凰,“夜幽藤被放在花界百花宫的储盈阁,我这就回花界想办法取出来。” “好,劳烦锦觅仙子了,事不宜迟,那我们便启程吧,我会带着旭凤在花界外面等你。” “润玉哥哥,我随你同行。” …… 花界入口处,旭凤仍在昏迷之中,他倚靠着紫藤花树,面色苍白。已经过去一日,天色已晚,锦觅却久久未归。润玉伸手一探旭凤的额头,发现他体温下降的很快,灵力正在消散,来不及多想,便准备施法为他输送灵力。 立在一旁的碧瑶一看润玉的架势便伸手拦住他,面露急色道:“润玉哥哥不可,我刚才为他切脉时探得此人是火系元灵。自古冰炭不同器,你是无法直接渡灵力给他,除非用部分灵力,催热体内的水系灵力,再将蒸腾出的真气,渡入他体内。可如此便是逆势而为,对你自身损耗极大,一不留神便会走火入魔,遭到反噬。” “事急从权,旭凤性命攸关,顾不得那么多了。更何况火神乃天界战神,身系六界安危,远比润玉重要得多。”润玉神色肃穆。 “我不管他是火神还是战神,我只知道对碧瑶而言,润玉哥哥在我心里才是最重要的。”碧瑶急得差点滚出泪来。 润玉闻言眼神软化,露出浅笑,却没停下手中动作,继续为旭凤渡灵力。片刻后,只听得碧瑶轻声一嘆,白光大盛,灵力源源不断涌入润玉后背。原来碧瑶在为他做灵力加持。 润玉哥哥若你一意孤行定要护他,碧瑶随你便是,那就由我来守护你吧。 旭凤的脸色渐渐和缓起来,灵力消散速度也在变慢。润玉双手结印,长吁一口气,停下了输送灵力,转身凝望为他加持的碧瑶,蹙眉道,“你年岁尚小,灵力尚浅,怎么可以如此不管不顾。”心下自是心疼她的,但看她如此不顾后果忍不住言语严厉了些。 碧瑶脸色浅白,不若先前红润,皱眉嗔道:“谁让你这个笨蛋不听我劝,我又不忍你受伤,便只能如此了。” 润玉看着碧瑶虚弱地模样,心上一疼,赶紧扶着她一起坐在树桩之上,“碧瑶仙子,你休息片刻,我为你护法。”她这一日先战虎蛟,随后又为他灵力加持,灵力大耗,是该好好休息了。 碧瑶阖上眼,将头轻轻地靠在润玉肩上,低喃道,“你我相识数百年,润玉哥哥为何还是如此见外,以后唤我瑶儿,可好。”语罢便缓缓地睡过去了,也不知刚才所言是否呓语。 “好,瑶儿。”润玉轻声回应,语气温柔得如醉人的春风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只听得紫藤树上莺声燕语,润玉睁开眼来,但见朝阳初上,鼻中闻着阵阵幽香,碧瑶兀自未醒,蛾眉宛转,白嫩的脸庞红扑扑的,嘴角还挂着盈盈浅笑。 莫吵醒了她,让她多睡一会。润玉凝睇着碧瑶的睡颜满是柔情,一动不动,生怕惊醒了她。忽听得右侧两丈余外,锦觅欣喜地喊道:“我拿到夜幽藤啦。” 闻声碧瑶悠悠醒转过来,睁开双眸,发现自己竟倚靠在润玉怀中,脸上瞬时飞起一片红霞,赶紧站起身来。 润玉看着碧瑶羞怯的样子觉得有趣,原来这丫头还会害羞啊,还以为她天不怕地不怕呢,望着她的眼神更添几分柔情,温柔道:“瑶儿,昨夜睡得可好?” “好……很好。”碧瑶呆愣地看着满面笑意的润玉。瑶儿?怎么一觉醒来,润玉哥哥似乎变得有些不同了,不过这样的润玉哥哥,她也喜欢。 走到他们身旁的锦觅讶异地看着眼前对视的两人,这小鱼仙倌望向碧瑶妹妹的眼神怎么好像喝了十坛桂花酿一样,就跟中了魔似的。莫非这便是狐狸仙所言的春心萌动。 静默片刻后,碧瑶转身望见眼前恢復了真貌的锦觅,心下大骇。这锦觅的容貌为何和爹爹书房里先花神的画像如此相似,她们二人有何渊源。 润玉转过身,对锦觅说道:“锦觅仙子,辛苦你了。快把这夜幽藤给旭凤服下吧。” “好。”锦觅将夜幽藤捣成药汁餵给旭凤吃后,旭凤终于缓缓醒转。 醒来后的火神,面对赶来的长芳主,表露自己对锦觅的一片心意。长芳主闻言非常气愤,直言锦觅与天界不会扯上一分干系,对众人下了逐客令后,拉着锦觅回到花界。 看着离开的长芳主和锦觅,三人各有所思,呆立在原处。 “旭凤,昨日/你昏迷了一天一夜,还是先回天界復命吧,免得事情生变。”润玉率先打破沉默的气氛。 “这位是?”旭凤瞥了眼润玉身边的陌生少女。 “这是润玉的一位小友碧瑶,略通岐黄之术,昨日在魔界偶遇,是她提点夜幽藤可治瘟针之毒。” 第10页 “原来如此,小神多谢仙子施以援手。此番有公务在身,容我先行一步,大恩他日再报。”说完便化作一道白光而去。 “润玉哥哥,看你与那火神交谈,你应该不只是一个放鹿的散仙吧。看样子,哥哥仙途无量啊。”碧瑶拍了拍润玉的肩膀,打趣道。 “一般一般。”润玉微笑道,方才外人太多不便询问,此刻两人独处,关切之态溢于言表,“瑶儿,你身体可有不适?” “无妨。休息了一夜,没什么大碍了。”将两条胳膊往两侧伸了伸,碧瑶表示自己很健康。 润玉走上前来,轻轻地牵起碧瑶的双手,认真地说道:“瑶儿,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你身边一日,我便会护你平安康乐一日。绝不会让你像昨日那般大耗灵力。”。 “你个笨蛋。谁保护谁还说不定呢。”碧瑶羞涩地偏过头,眼睫半垂下一片淡淡的影子,晕生双颊。 “哈哈哈……”空气中充满着润玉开怀的笑声。 第八章 婚约 天界,洛湘府内。 碧瑶凝望着书房墙上挂着的一幅画,画中人脚踏水莲,髮簪墨梅,眼尾旖旎,容貌清艷绝俗。先花神清冷寡情,锦觅天真浪漫,两人神情略有不同,但除此之外锦觅的形容与画中人确是极为相似。据润玉哥哥所言,锦觅乃花界的一个葡萄精灵。回想起几日前在花界的见闻,长芳主对锦觅十分在意,连锦觅拿走花界圣草都不曾苛责。锦觅真的仅是个小小的葡萄精灵吗,还是另有隐情。爹爹娘亲与先花神十几万年前同拜于玄灵斗姆元君座下为徒,三人感情甚笃。若锦觅真是先花神的后人,便如同爹爹亲女,想来爹爹娘亲必定想将她认回,加之照拂。然现下所知尚少不足为证,还是先去花界查探清楚,免得叫爹爹娘亲空欢喜。 思前想后一番,碧瑶打定主意准备离开洛湘府,去趟花界。路过前院,看见爹爹面带戚容端着一杯酒洒向地面。正欲走过去,只见爹爹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名英俊威严的男子,头戴紫金冠,腰挂白玉带,身着四合如意云纹袍。 那是何人,未曾见过?碧瑶后退几步,藏身在玉柱之后。 “你可是在祭奠梓芬,能否也给我一杯酒啊?”那人晶灿的眼睛不自觉地弯起,面目不似之前那么威严。 水神不语,转身拿起酒壶,倒了一杯,递了过去。 那人将玉杯放在鼻下一闻,黯然道:“多谢,梓芬从前最喜欢饮这种桂花酒。我时常梦到梓芬,梦中的她一如初见,她明明在笑,却眼中含着泪。” 梓芬是先花神/的/名讳吗?那人也是先花神的故人吗?可是看爹爹神色并不欢喜那人。 “往事已矣,重提无益。不知陛下此次来访,所为何事?”水神淡然道。 陛下?原来是天帝陛下。原来天帝与先花神也是故交。那日长芳主对天界的一番点评,恨意难掩。想来天帝与先花神结下的必定不是善缘。 “过几天乃是天后的寿诞之日,本座知道你与临秀一向淡泊名利,不喜欢热闹喧譁,但天后她生性多疑,她以为你们对她不满。诸位仙家对此事,也是议论纷纷,所以我希望过几天天后寿诞之时,你跟临秀无论如何也要携手同来。”天帝神色凝重,面带忧虑。 水神一顿,道:“既然陛下亲自登门邀请,我与临秀定然出席。” “好。”,天帝面色一缓,嘴角噙了一丝笑纹,道:“你们哪,让我的儿子等的好苦,这婚约都立了四千年了。好在你与临秀的女儿已经出生,看样子过不了千百年,我们便能成为儿女亲家了。” 婚约?我与那天帝的儿子竟然有婚约?碧瑶闻言大惊,心中霎时翻天覆地,不知所措,差点喊出声来。 “劳夜神苦等四千年,小女如今年岁尚小,这婚约我看还是……”水神面露难色,想要解除此婚约,不料却被天帝打断。 “水神莫慌,令爱尚幼,婚约之事不急在一时。”天帝言罢便离去了。 看见天帝已然离去,碧瑶再也忍耐不住,急忙从玉柱后奔至水神面前,道:“爹爹,你们方才说的可是真的?我与天帝之子何时订立了婚约?” “四千年前我与你娘亲成婚之时,天帝陛下曾言,若我二人诞下长子便与他长子结为兄弟,若诞下长女便结琴瑟之好。我与你娘亲当时……”水神不想让碧瑶得知他心中所爱非她娘亲,心下思索一番才缓缓道:“呃……并未打算留下子嗣,故当时没有拒绝。” 碧瑶秀眉一紧,急道:“既然如此,那瑶儿出生后,爹爹也该去将此婚约解除啊,为何任其存在?”想那火神如此骄横,料他的兄长必定也好不到哪去。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天帝一家子估摸着都是不好相与的,才不要进他家门呢。 “上神盟誓,勾连六界。若要解除,恐引起天界不稳。何况当时你才刚刚出生,我和你娘亲商量后,决定将此事暂时按下不提。”水神愧疚地看着碧瑶。 “反正瑶儿就是不要嫁给那什么夜神,大不了削仙籍,贬下界。”碧瑶心下大怒,化作一道白光瞬即离开了洛湘府。 唉,没想到这孩子反应如此之大。待天后寿诞结束后,便去九霄云殿将这婚约解除。水神也无心思再祭奠梓芬,捏了个决,往风神殿而去。 第11页 且说碧瑶离开天界之后,心下大乱,在这云间兜兜转转许久,却不知该去往何处。心中的怒气渐消后,有点后悔方才对爹爹的态度过于恶劣了。转眼又想,哼,要怪就要怪那天帝与那夜神。平静下来后却因自己气煳涂了,竟忘了要去那花界一趟。 …… 有结界。碧瑶在花界外停了了下来,正要念咒破开结界。只见不远处一道黑影手捏着破除结界的法器,出现在花界结界之外。不一会儿,结界便打开了,碧瑶变作一缕清风跟着那人进去。 黑衣男子在花界里东拐西藏,来到了一处小茅屋前,正欲向前,似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弹了开来。原来这小茅屋外还有一道加了牡丹咒印的结界。黑衣男子见无法进入,只好转身离开。 过一会儿,只听得小屋里传出一道熟悉的声音,“要是有流星就好了,如果有流星的话,凤凰没准就会来了。”锦觅边说边从小屋里走了出来,抬头看着夜空。 原来这里便是锦觅的居所。长芳主竟将她保护得如此的严密。方才那黑衣人脸带面具,身藏魔气,不知是何人所派,所图为何?这锦觅身上的谜团真是越来越多。 碧瑶化出身形,对坐在院子里锦觅招了招手,轻声笑道:“锦觅姐姐。” “碧瑶妹妹,是你。你怎么到花界来了,是来看我的吗?”锦觅兴奋跑了过来。 碧瑶微笑道:“嗯,锦觅姐姐你最近还好吗?” “唉,也就那样吧。”锦觅眉头微蹙,扁了扁嘴,随后道,“你知道凤凰怎么样了吗?碧瑶妹妹。” 碧瑶回道:“那日锦觅姐姐走后,火神便回天界復命了,想来应该无甚大碍。” “我在这里好生无聊。碧瑶妹妹啊,你能不能带我出这水境。”锦觅期盼地看着碧瑶。 锦觅姐姐看样子真的是闷坏了。不知是何原因,对着锦觅总是会感到非常亲切,就像自家亲姐妹一般。碧瑶是独生,自小便没有兄弟姐妹。倘若真有,大抵便是现下这样吧。 “那我试试看吧。”碧瑶抵不住锦觅期待的眼神,双手捏决,默念着破水咒。 “破。”随着一声清吓,水境缓缓打开,碧瑶拉着锦觅跑了出来。 “碧瑶妹妹,你好厉害哦。老胡也要对着水境念半天破水咒才能打开呢。”锦觅开心地牵着碧瑶的手偷熘出了花界,“接下来我们去哪,我不想被长芳主抓回去。要不我们去天界,去找凤凰那傢伙。” 碧瑶眼波流转,道:“我并非天界之人,我俩直接去天界有点不妥,要不去人界吧。凡间世俗百态,杂味交混,长芳主想要在众生纷纭当中寻得锦觅姐姐的气息,想必就没有那么容易了。”反正暂时也不想回水神殿,便去那人间逛逛。 “好主意。”锦觅恍然大悟,开心地拍了拍碧瑶的肩膀。 第九章 问情 碧瑶在凡间寻了处临湖的宅子将锦觅子安顿下来。蜿蜒的迴廊尽头便是湖心小亭,此刻两位妙龄少女正坐在木桌旁煮茶品茗。 “锦觅姐姐,这里是我朋友的宅子,我们且暂时安顿在这里,你觉得可好?”碧瑶将一杯新沏香茗递给锦觅,随后又端起一杯细细品尝起来。 锦觅品着香茶,抬眼望着眼前美景,悠然道:“不错不错,看看这湖光山色心境陡然开阔,多谢碧瑶妹妹啊。” 碧瑶秀眉微蹙道:“我本来也无甚地方可去,想来在这人间偷得几日闲,有锦觅姐姐作陪倒也惬意许多。” 锦觅热心地问道:“碧瑶妹妹可是有烦心事,说出来听听,说不定小葡萄我可以开解你一二。” 碧瑶眉头紧锁,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道:“我昨日方知爹爹给我订了门婚事,我根本不识得那人,更谈不上喜欢了,可是退掉这门婚事又会使爹爹娘亲为难,唉……” “姑娘家总是要嫁人的,这也算不了甚么大事。不过在锦觅看来,还是得找个灵力比自己高的,这样灵修起来方不会吃亏。” “灵……灵修……”锦觅姐姐的风格还真是豪放,言谈总是出人意表。碧瑶冷不防被锦觅逗笑了,停顿片刻,才道:“在碧瑶看来,将来的道侣必定是自己倾心所爱之人。若是相爱,即便是一天一刻,哪怕只是一瞬,那也是一世,也会成为永恆。” “哇,碧瑶妹妹,你说得比狐狸仙的话本里写的都要好呢。听你所言,可是已有喜欢的人啦?好歹我锦觅也是在姻缘府待过的人,应该能指点一下你啊。”锦觅拍了拍胸口,胸有成竹道。 “我不知,那样是不是便是喜欢。”碧瑶星眸微动,心上浮现出一张温润如玉的面孔。心里自是喜欢润玉哥哥的,可却分辨不出这份喜欢是否便是男女之情。 “据狐狸仙所说,情爱可以使人神魂颠倒捨命忘生却还甘之如饴。若是真如此,依我之见这全然不是个好物件嘛。”至今回想起月下的薰陶,锦觅仍觉得情爱一事无甚意趣。 碧瑶好奇地问道:“锦觅姐姐,狐狸仙是何人?” “狐狸仙便是姻缘府的月下仙人,掌管凡人姻缘的。不过好多仙子仙倌也会向他讨要几根红线求个好兆头。我还送过一根红线给小鱼仙倌呢。” 第12页 碧瑶心头微酸,道:“送……红线?姐姐可是喜欢润玉哥哥?” “小鱼仙倌性子和顺,人也地道,锦觅很是喜欢。不过,我也很喜欢碧瑶妹妹你呀。”锦觅抬手轻轻地捏了下碧瑶的小脸蛋,笑呵呵道。 总感觉锦觅姐姐对情爱之事异于常人,她的“喜欢”实在令人不明。且不论她态度如何,当务之急却是弄明白自己的想法。娘亲清修出尘,对情爱一事向来看得很淡。身边似乎没有可以解惑之人,难道真要去看几本话本,也不知那话本里写的是否可信。 …… 寂静的夜里,碧瑶立在白玉桥头,静静地看着不远处正在小憩的一人一兽心中一片欢喜。原来只是远远地望着他,便如此欢喜。难道真如凡人所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方才的困扰,如同云开见月明,在见到他的那一刻便已明了,原来自己只愿与他相伴此生。 碧瑶轻轻地走到落星潭边,弯下腰,凝睇着闭目养神的润玉。魇兽睁眼发现了眼前的碧瑶,正要起身,碧瑶将食指放在唇上,示意它莫动。小兽向来爱听碧瑶的话,便乖乖不动。碧瑶从腰间取出一段红线,欲系在润玉的手腕之上。 “瑶儿?”润玉忽然醒转,睡眼惺忪地将她一望。 “啊”碧瑶轻喊一声,赶紧将拿着红线的手藏于身后,困窘地往后退了几步。“……润玉……哥哥,我没想打扰你休息的。”不知他方才有没有看到自己的举动,碧瑶紧张得有点语无伦次,平时的伶牙俐齿一点没剩。 润玉敛了敛衣襟,欣喜道,“瑶儿,你来了,润玉很欢喜。”自花界一别后,润玉很是想念碧瑶,只是不便与水神过从甚密,免得引起天后不必要的猜忌,是以未曾前去洛水探望。 “哼,是吗?我还以为你有美人相伴就不记得我吶。”碧瑶撇了撇嘴角,坐在石桌边,似乎怼下他才能缓解方才的尴尬。 润玉一怔,不明所以,疑惑道:“此话何解?” 碧瑶默然不语,双手撑着脸,面露愁绪,直盯盯地看着润玉。 不明所以的润玉随手变出茶具,倒了杯茶放在碧瑶手边,思索片刻,微笑道:“瑶儿,是有什么心事吗?” 碧瑶扫了他一眼,嗔道:“我不告诉你。”。 “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是不是在家里闷坏啦?” “才不是呢,还不都是因为你。”明明知道婚约的事与润玉哥哥无关,可是不知怎地就对他耍起小脾气了。情爱之事果然不是个好物件,忧喜交集令人纠结,连带看着润玉的眼神都变得忧伤起来。 瑶儿今日是怎么了。想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可是依她所言倒是与我有关。莫非润玉有何处做得不妥。看来枯坐在此处也无益,她向来喜欢热闹,便带她去热闹处散散心吧。润玉站起身来,浅笑道,“此时人间应是日间,瑶儿可愿同我一起去人间逛逛?” 以星河为界,上为天,下为地。天河的尽头便是人界,二人一路逆流而上跨上对岸后,润玉便携了碧瑶纵身跃下,红尘滚滚扑面而来。 白日里的凡间十分热闹,润玉与碧瑶走在街道上,只听得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那货摊上物品更是琳琅满目,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碧瑶郁闷的情绪淡去不少,好奇地翻看货摊上物品。只见她东张西望,开心地拿起一件看看便又放下,来来去去看了许多,却一件未买。 润玉温和地看着碧瑶,道,“瑶儿,可有喜欢的?我买给你。” 碧瑶抬起头,妙目流波,嘴角带笑,只是看着润玉却不言语,心里默念,我喜欢的就是你呀。“没什么好买的。润玉哥哥,你请我吃早点吧。” 二人找了家生意颇好的酒楼坐下。润玉将菜单递给碧瑶,道:“瑶儿,这人间的早点丰富得很,比起天界也毫不逊色,有过之而无不及。” “嗯,好吃。”望着一桌色香味俱全美食,碧瑶直嘆人生最快乐之事不过如此。 终于把瑶儿哄开心了,润玉满眼柔情地看着眼前大快朵颐的碧瑶,心下很是满足。 第十章 表白 润玉陪着碧瑶在街市上边吃边玩度过了大半日,因润玉得回天界当值,便只能留下碧瑶一人在凡间陪着锦觅,临走前还体贴提醒碧瑶凡尘之中多秽物,莫要玷染了清静仙元。 碧瑶提着打包好带给锦觅的美食,回到了宅子里。来到湖心小亭便看到锦觅与一青衣男子坐在一起闲聊。 锦觅走上前接过她手里的点心,笑道:“碧瑶妹妹,这是扑哧君。我一人待着无趣便用唤水咒把他召来了。” “锦觅姐姐不是葡萄吗?怎么还会我们水族的唤水咒?”这青衣男子修为不凡,依锦觅姐姐的灵力居然能将他唤来,有点怪异。 锦觅回道,“哦,凤凰说我适合水养,我便修习了水系法术。” “觅儿,你怎么没告诉我,你的房东是一个这么美貌的小姑娘呀。看来我的六界美人图册得添上这位姑娘名号了,不然岂不名不副实。在下彦佑,敢问姑娘芳名?”此人一身青衣,眉目间艷光四射。 “我叫碧瑶。”言毕便坐在锦觅身旁。 第13页 彦佑笑道:“哦,刚才说到哪了?对了,想起来了。觅儿,你有所不知,人生在世,无非‘吃、喝、嫖、赌’四大乐事。” 锦觅诚恳求教道:“扑哧君,且不说那吃与喝,不知赌和嫖却是怎样的乐事?锦觅初来乍到,还需要扑哧君多多指点啦。” 彦佑暧昧一笑,“我告诉你们啊,这天上什么都好,就是太寡淡清冷,这阳春白雪是好,但又怎比得上这世俗的乐子来得痛快直接。”随后便豪迈道,“走,我带你俩找乐子去。” 莫非这便是润玉哥哥所说的凡尘秽物。可是还是想去看看,好好奇哦。只要道心坚定,不会玷染仙元的。碧瑶打定主意给自己找了个好理由。 “既然是要去找乐子,男子打扮更为方便。“碧瑶摇身一变,便化作个清秀俊俏的少年郎,“锦觅姐姐,小生孟章这厢有礼了。” 锦觅觉得有趣,便将锁灵簪别在髮髻之上,也变幻成了男儿的身貌,随意让碧瑶帮她取了个“陵光”的化名。 彦佑笑道,“孺子可教。” 地下赌坊里,齐齐摆了数十张方桌,每张台子上坐了四个人,面前码着一熘麻将作冥思苦想状,边上亦有三两观战之人。碧瑶与锦觅弄清楚规则后,便拉了两个凡人凑成一桌正式开局。岂知她二人手气好的不得了,把把皆赢。不过多时,赌坊老闆便气急败坏地将他三人赶了出去。 拿着方才赢得的黄白之物,彦佑又带着她二人去体会人生四大乐事的最后一项。彦佑领着她二人来到一个叫作“南楼戏馆”的地方,甚是豪迈地掷出一把银子,一左一右两个衣着花哨的白嫩男子便拿着一壶酒偎了过来。 “你去他那里,我不需要。”碧瑶觉得一阵肉麻,打了个寒噤。四周打量一番,只见这戏馆中两两相抱相拥都是男子与男子,怪异的很。既来之,则安之,权当长个见识。便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细细一抿,醇香扑鼻,忍不住又多喝了几杯。不过多时,碧瑶只觉脑袋蒙蒙的,便倒在桌上。 彦佑回身一看,对着锦觅道,“这孟章公子,酒量太浅了吧。三杯下肚就醉了。陵光公子,我们继续吧,等会再把她带回去。” “锦觅?!”只见旭凤站在门口,面色发青,很是不悦。 锦觅笑了笑,“凤凰,你也来找乐子?” 正说话间,润玉施施然走了过来,眼中带着紧张之色地望向桌上酒醉不醒的碧瑶,严肃道:“碧瑶是本神的小友,彦佑,你做惯了梁上君子,怎么,这回连润玉小友都窃走了,你让本神情何以堪啊?旭凤,你带锦觅仙子先走,我和彦佑君有话,要好好聊一聊。” …… 旭凤将锦觅在一片树林外放下,就见润玉抱着碧瑶踏着星光降在林中,后面还跟着被捆着的彦佑。 旭凤挑眉不悦道:“我四处找不到锦觅,原来是大殿下做的手脚。” 润玉笑笑道:“锦觅乃是润玉友人,身陷囵圄,润玉自当竭力相助。” 明明是碧瑶妹妹将我带到这凡间,怎么小鱼仙倌却说是他做的。想来定是担心凤凰会迁怒碧瑶妹妹,所以替她担了,小鱼仙倌果真是个地道的仙。 锦觅道,“二位聊了这么久,是不是口渴了,我听说这人间四大乐事是吃喝嫖赌,我酿了些桂花酒,不如请二位去尝一尝。” 润玉与旭凤同时怒视着彦佑,“吃、喝、嫖、赌?” 回到宅子后,将彦佑倒挂在树上,旭凤和锦觅自去取那桂花酿。润玉双手抱着碧瑶寻了间厢房走了进去,将碧瑶轻轻地放在床上,盖上薄被。 碧瑶一落床就悠悠地醒转过来,眨着朦胧的眼眸,四处打量,“这是哪儿,我不是在戏馆吗?”转头看到润玉坐在床边,惊讶道: “润玉哥哥,你怎么在这?” 润玉假作生气道,“不是有跟你说过不要去接触凡间秽物吗?” 碧瑶闻言心虚地低下了头,“我好奇嘛。” 润玉柔声道,“头痛不痛,我已拜託锦觅仙子找点醒酒的药,我现下去取来。” 润玉哥哥总是这么细心体贴,你对我越好我越放不下你。碧瑶拉住润玉的衣袖,坐起身来,低声道:“润玉哥哥,我且问你,这几百年来你可是将我当做妹妹看待?” 润玉奇道:“瑶儿,为何会如此想?” 碧瑶长吸了一口气,原本朦胧的双眼已然清明,直直地看向他,道,“润玉哥哥,我心悦你。若你另有所爱,自今日起,你便是碧瑶的兄长,肝胆相照,绝无二话。若你亦喜欢我,千年万年,我愿与你风雨同舟,不离不弃,此生不悔。” 眼前的碧瑶一脸诚挚,将这番话说来竟无一丝女子的扭捏羞涩。此刻润玉听着心上人对自己的一番表白,仿佛铁锤重重地锤在心口,如闻仙乐,如登极乐,心中欢喜无限。润玉凝望着面前眼波盈盈的碧瑶,柔情渐动,将她揽入怀中,轻声笑道:“瑶儿,我亦喜欢你。我从未这样开心过,但也从未这样忐忑。是润玉的错,这些话本该由我先说才对,难为你一个女儿家了。” “我不为难啊。”碧瑶抬眸望见润玉缱绻氤氲的眼神,心中甜蜜无限,情不自禁往他唇上亲去,待要离去,却感到润玉一手轻压着她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两人忘情地吻了许久,皆是心魂俱醉,恍如梦中。直到碧瑶觉得喘不过气,方才停了下来。 第14页 润玉看着双颊绯红的碧瑶调笑道,“瑶儿,你怎么事事都要抢先啊?” 碧瑶窘迫得只能把整张脸埋在润玉肩头,低喃:“我没有,我只是……只是想碰一下,都是你的错。” 突然砰的一声,室门打开,锦觅端着个汤碗走了进来,“碧瑶妹妹,你的醒酒汤做好了。”碧瑶脸上一红,当即放开抱着润玉的双手,往床内侧靠了过去。 润玉站起身来,接过锦觅手中的醒酒汤,浅笑道,“有劳锦觅仙子了。” 锦觅看着坐在床上的碧瑶,道,“碧瑶妹妹醒了啊,脸好红哦,看样子真是醉得不轻,赶紧把这醒酒汤喝了吧。”说完便走出了房间。 润玉将醒酒汤递给她,温和道:“瑶儿,把这碗醒酒汤喝了吧。” 碧瑶接过汤碗一饮而尽,将其放在床边,随后从腰间取出一根红绳,递给润玉,假作镇静道:“这是我从姻缘府……借的,锦觅姐姐送的你都肯收,我的你不会拒绝吧。”说完便躺了下来,背转身去,拉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脑袋,闷声道,“我想休息了。” “好,瑶儿,你好好休息。”润玉端起床边的小碗,轻轻地合上房门。他低眉浅笑地看着手中的红线,原来昨日瑶儿是吃醋了,居然还跑去叔父府上偷红线了。 第十一章 圆满 今晚天上的月儿十分白皙圆满,照得这方庭院内的蜿蜒迴廊,湖心小亭温馨可爱。润玉垂眸看着手中的红线,心上亦十分圆满。他踱着步子来到湖心小亭,只见旭凤和锦觅正坐在桃木方桌前对饮。 锦觅抬眼看见润玉,挥手笑道:“小鱼仙倌,你来啦,快来试试我酿的桂花酒。” 润玉一撩前摆坐在旭凤对面,举起酒壶,浅笑道:“甚好。来,喝酒。” 彦佑倒挂在小亭边的大树上,大声喊道:“大殿,二殿,我错了,我错了,把我放下来吧。” 润玉看着彦佑,挑眉似笑非笑道:“你错在何处啊?” 彦佑回道:“小仙千错万错不该教她二人赌钱。” 旭凤眼风扫他一眼,冷嗖嗖地问道:“本神孤陋寡闻,听说有个什么人生四大乐事,但我不知道是什么啊。” 彦佑急道:“小仙是白日里喝酒喝傻了,人生四大乐事是琴、棋、书、画啊。口误,纯属口误。” 润玉笑了笑,和风细雨道:“如此说来,我们还错怪彦佑君了。” 彦佑急忙讨饶,“不不不,小仙千错万错,实在不该将她二人领去烟花腌臜之地!二位上神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放了小仙一马吧。” 润玉转向锦觅一边,称赞道:“不过话说回来,锦觅仙子这酒酿得倒是甚好。” “哪里哪里。你们酒是不是快没了,我去给你们拿酒啊。”锦觅朝彦佑使了个眼色,离席而去。 “兄长,你我二人好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坐下来饮酒了。”旭凤拿起酒壶与润玉碰杯,“来。” 润玉仰头饮了一口,淡淡道:“是啊,以前我们还能时常一起共饮,如今各有政务在身,却是少有交杯换盏的机会了。” 旭凤道:“兄长,似乎对你那位小友很是上心?” 润玉眉头微蹙,“火神,此话怎讲?” 旭凤将审视的目光投向润玉,“方才锦觅已告知我,这宅子是你那位小友所有,看来并非夜神将锦觅藏于此处,却替那女子担下了。那女子来歷不明,似乎并非我天界之人。” 润玉面色一沉,道:“碧瑶乃洛水水族。她何时与锦觅仙子成为好友,我也不知因由。不过她是绝对不会对锦觅仙子不利的,我可为她作保。” 旭凤若有所思地看向润玉,“洛水水族?那岂不是与兄长的未婚妻同族?” “来了,来了,今日我们不醉不归。”锦觅又端了好几壶酒放在方桌之上。 润玉与旭凤对视一眼,不再言语。二人你一杯我一杯,饮酒不停,连片刻眼神交汇都不再有。约摸喝了六七壶之后,润玉眼神迷离片刻便合上眼倒在方桌之上。 “凤凰,我们接着喝。”锦觅继续劝酒。太好了,再把凤凰灌醉就大功告成了。 …… 房内的碧瑶躺在床上辗转反覆,抬眼望着四周的洁白床幔,思潮起伏,久久无法入眠。明日是天后的寿诞,爹爹娘亲必定会去九霄云殿为其贺寿,待寿诞结束后,便央求爹爹将婚约解除。润玉哥哥只是天界一介小仙,她与那夜神的婚约还是不便告知于他,免得将他牵连。无论明日是何种结果,皆由她自己一力承担。既已拿定主意,碧瑶起身走出了房间。合上房门,转身便看见锦觅半扶半拖地将火神弄进了隔壁厢房。润玉哥哥此时会在何处,不会是回天界当值了吧。 碧瑶沿着那迴廊漫步,只听得不远处传来一声大喊:“谁来给我松绑啊?还有没有人性啊。”碧瑶顺着声音走过去,便望见彦佑正被捆仙索绑着倒挂在小亭边的一棵大树上。走近一看,竟发现润玉倒在那桃木方桌之上,旁边还散落着不少空酒壶。 原来润玉哥哥的酒量也不怎么样嘛,方才还一本正经地“教训”她。她走到润玉身边,将他抱在怀里扶起身来。 第15页 彦佑看到碧瑶的举动,继续大喊道:“天啊,你们一个两个都这么见色忘友,好歹也算朋友一场,谁来给我解绑啊?” 碧瑶闻言轻轻地将润玉放回桌边,直起身面向彦佑,思索片刻,道:“我可以放了你,不过希望彦佑君能回答我几个问题。” 彦佑调笑道:“小美人,你姑且问来。我彦佑知无不言。” “狼狈不堪还油嘴滑舌。”碧瑶轻轻一笑,伸手往他额前一探,随即面色一沉,“如此精纯深厚的水系灵力,敢问阁下是何处水君?” 彦佑继续嬉皮笑脸道:“美人谬赞,在下只是个逍遥六界的散仙而已。” 碧瑶冷笑道:“我乃水神之女,并非无知孩童。阁下这身修为岂是区区散仙,就算你今日矢口否认,只要你是我水族一员,我有的是办法查出你的身份。我不管你对锦觅姐姐是何居心,好心奉劝你一句,以后莫要再接近她了。” “你是水神之女?”彦佑惊讶的神色一闪而过,笑道:“这小葡萄面子还真大,天界火神、水族少主都如此护着她。” 此人口风甚严,看来今日是问不出个子丑寅卯。碧瑶捏决一指,彦佑身上的捆仙索松将开来,“我也是为你好,火神可不是你能对付的人。” “多谢。”彦佑松了松筋骨,便化作一道青光而去。 碧瑶回到润玉身旁,想念个决将他搬回厢房,奈何他离得太近且顺着她的胳膊不断下滑,只好伸出只手揽住他,另一只胳膊便被他压得动弹不得,没法施术了。她侧首看向双目紧闭乖乖巧巧一动不动的润玉觉得十分可爱,睡着样子真像个小孩。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戳在润玉的脸上,轻笑出声,“以后只要把你灌醉,便可以任我搓圆捏扁了。” 这里捏捏,那里摸摸。碧瑶玩得不亦乐乎。但见润玉倏地睁开双眼,迷迷煳煳将她一望。 “润玉哥哥,你醒啦。” 润玉觉得两人此刻的姿势有些不妥,站起身来,眼中恢復清明,微笑道:“夜风一吹,醒了酒。”转头一看,大树上空空如也,“瑶儿,是你将彦佑君放了吗?” 碧瑶眼珠转了转,回道:“是啊,我看他哀求了许久便将他放了。” 润玉微愠道:“这彦佑将你带到那烟花之地,如此轻巧便将他放了,倒是便宜了他。” 碧瑶疑惑道:“润玉哥哥,虽然男子与男子相拥瞧着有些奇怪,可那不是间戏院吗?我看凡间不少人爱听折子戏,倒是个热闹的去处,不算烟花之地吧。” 估摸着碧瑶醉得比较早,万幸并未看到那腌臜之事。润玉转念一想,浅笑道:“瑶儿,你怎么起来了,头还晕吗?” 碧瑶笑道:“喝了醒酒汤好多了,我睡不着,润玉哥哥我们来下棋吧。” “也好。”润玉右手一拂,桌上的酒壶便消失不见,只见一棋盘赫然摆在方桌之上。 二人各执棋子,开始对弈。洁白的月华洒在周边,宁静而圆满。 第十二章 误会 “润玉哥哥。”碧瑶走进小亭便看到润玉煮茶的身影,端的是濯濯泉中玉,萧萧松下风。 “瑶儿,昨夜睡得可好啊?”润玉轻轻地将茶壶拿起,将茶杯一一斟满。 “嗯,很好。”想到昨夜提出下棋的是她,可是棋下到一半睡着的也是她,此番想来真是惭愧啊。 “瑶儿来得正是时候,润玉正好把你我昨夜未尽残局摆好,不如趁此间晨光正好,将其一了。”润玉站起身,伸手将一杯清茶递给碧瑶,手腕上一根红线从衣袖里露了出来。 “好啊。”碧瑶接过茶杯啜饮,瞥了眼润玉手腕上的红线,假作毫不在意,坐在棋盘一边,拿过一瓮黑子,道:“润玉哥哥手腕上的红线是我那条,还是锦觅姐姐那条?” 锦觅?这丫头还在意呢。润玉浅笑地抚着手腕上的红绳,道:“润玉生平只收过一个人的红绳。锦觅仙子天真浪漫,于世俗情理皆懵懂。那条意外的红绳润玉当夜便已交还给姻缘府。”言毕眼带柔情地凝睇着碧瑶,露出了水莲般明净的笑容。 解释便解释,干嘛露出这样的表情。碧瑶被他望得心跳如鼓,面上却强作神色自若状,道:“润玉哥哥,你是何时下值的?” 润玉回道:“润玉寅时下职后小睡了片刻,想着瑶儿醒来也许会闷,便过来了。” 碧瑶闻言星眸闪动,抬手在棋盘上落下一子,对着润玉温柔一笑风致嫣然,“有你陪着我怎么会闷?”睡着时眼前是你,睡醒后眼前还是你,真好。 锦觅掀开帘席,走了进来,笑道:“小鱼仙宫,碧瑶妹妹。你们早啊。” “锦觅仙子早。”,“锦觅姐姐早啊。” 润玉碧瑶转头同时回道。 “哈哈,你们俩真默契。”锦觅笑道,往四周望了望,又道,“小鱼仙倌你有看到凤凰吗?” “润玉来时未曾看到,旭凤应该是回天界了。”润玉浅笑道,抬眸望见锦觅发间耀眼的凤翎,心下暗想,这不是旭凤的寰谛凤翎吗。 “锦觅姐姐,你这髮簪倒是别致得很。不过碧瑶认为,这髮簪耀眼了些,不如锦觅姐姐平日里别的葡萄藤风雅。” 第16页 锦觅向碧瑶拱手道:“真是知己啊,我也这样认为。” 锦觅品着茶,看着眼前二人你来我往地落子,笑着道:“我请你们吃早点吧。昨日我赢了许多黄白之物,听说在人间是很有用的。吃穿用度都可以用得上,还可以买官爵,据说还可以买孩子和老婆。小鱼仙倌,我要不要买几个老婆送给你啊。”说到此处锦觅身子往润玉处一探,笑着将他一望。 润玉微怔,抬眸望向对面的碧瑶,只见她神色如常,笑道:“这早点甚好,只是,老婆就算了。” 算你识趣。碧瑶得意地看向润玉。 吃完早点后,润玉便向锦觅碧瑶辞别,准备返回天界免得误了天后寿宴。碧瑶将锦觅送回山庄后便也离开了,还得去天界找爹爹娘亲呢,这个婚约得尽快处理掉。 …… 南天门乃天界正门。碧沉沉,琉璃造就;明幌幌,宝玉妆成。不过此时被前来参加天后寿宴的各路神仙围了个水泄不通。南天门外,两边各摆数十员镇天元帅,手持画戟,验过请柬,方可入内。 步过那三千层杳杳天梯方来到九霄云殿。“水神驾到、风神驾到!”殿门外,小仙侍高声唱报。 碧瑶随着水神风神飘飘然入了大殿,放眼望去,各路神仙熙熙攘攘,相互攀谈拉着家常,好不热闹。这天后寿宴排场果然非比寻常,估摸着天上地下的神仙都到齐了吧,当然除了花界。碧瑶往右边一瞥,却望见锦觅对她挥着手打招唿,身旁的彦佑侧着脸慌张拉着锦觅示意她不要引起他人注意。碧瑶对锦觅回以微笑,对彦佑目露不悦,仿佛在对他说,不是警告过不要再接近锦觅,居然还把她带到天界来。碧瑶跟着水神风神在殿首主位下方的右首处落了座。 锦觅望着碧瑶处问道:“扑哧君,和碧瑶妹妹在一起的那两位仙上是何人啊?” 彦佑介绍道:“这位是水神,那位是风神。” 锦觅笑道:“我觉得那位水神伯伯长得真有气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这位水神伯伯就觉得十分的亲切呢。” 彦佑瞪大了眼,惊讶道:“亲切?水神遁世,性情最冷。不过没想到你的房东小姑娘居然真是水神之女。” “噢噢,对呀。原来是一家三口啊。真是羡慕啊。”锦觅看着碧瑶一家和乐的样子,露出了欣羡的眼神。随即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激动地拉着彦佑的衣袖,强自按下声音道:“原来碧瑶就是小鱼仙倌的小天妃啊,难怪他俩那么要好。天啊,我居然当着碧瑶妹妹的面,说要送老婆给小鱼仙倌,真是罪过。” 彦佑撇了撇嘴角,摇摇头无语道:“你才发现啊,真是太迟钝了。” “天帝、天后、夜神、火神到。”小仙侍一甩拂尘,朗声道。 话音未落,众仙皆停止了高谈阔论,收敛了不当行止,恭恭敬敬地起身相迎。 那身影好生眼熟,碧瑶定定望着天帝右侧的夜神大殿下。 待得天帝天后在殿首主位坐定,众仙家皆拱手道:“恭祝天后千秋华诞,福寿绵长。” 天帝道:“诸位仙友免礼,都落座吧。” “本神今日寿筵,难得诸仙得空赏脸,蓬荜生辉,本神十分地欢喜。”天后这番话听似客气,却仍不免流露出骄横之意。 殿首的天帝开口道:“开宴吧。” 碧瑶怔怔地望向天帝左首座上的那位大殿下,此人一身白衣,濯濯如春月柳,轩轩如朝霞举,不是润玉却是何人。原来他就是夜神。 此时润玉也看到了碧瑶,对她露出温暖的笑意。碧瑶一触到他的目光,便生恼意,气愤地将头偏过去,不再看他。这个大骗子,把他骗得好苦。碧瑶一瞬间悲从中来,觉得与他重逢之后,被蒙在鼓里的她所做的事都似那痴儿一般。莫非他是对于婚约有所不满才不坦诚他的身份吗?如此看来,她之前所有对于婚约的纠结担忧都如同那笑话一般。想到此处悲愤交加,差点滚出泪来。 润玉远远望着碧瑶气恼的情状不明所以,却只能按下心中的不安。只见他起身离座,举了只酒觞向天后祝寿,道:“润玉恭祝母神福寿绵长。”祝酒已经开始了,润玉是大殿下,理应从他这里打头。 忽然间,锦觅大喊大叫:“啊……老鼠……老鼠。”原来是鼠仙的小鼠惊吓到了锦觅。 天后恼怒,施法将锦觅髮髻间的锁灵簪打落。锦觅露出真容,在座的众仙家都呆住了,似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像,太像了,就像先花神梓芬再现。 碧瑶抬眼看向呆愣的水神,轻声道:“她是花界的锦觅姐姐,女儿识得她。” 水神一怔,低喃道:“繁花似锦觅安宁,淡水流云渡此生。” 天后面露不悦,想要动手除掉锦觅,却被火神的寰谛凤翎挡下。眼看情势不对,彦佑连忙带着锦觅化作一道青光离去。天后遂命雷公电母将其捉拿,火神旭凤瞬时化作一道白光赶去救助锦觅。 第十三章 剖心 天界,洛湘府。 风神临秀看着对月嘆息的水神洛霖,缓缓走到他身旁问道:“是在想天后寿宴上出现的葡萄精灵吗?” 水神回道:“那精灵确实与她有几分相似。” 第17页 风神抬眸看向水神道:“因为看见那小精灵,我也会忆起梓芬。这许多年,虽然你从未对我提起过梓芬,但是我知道,在你心里,她从未离开过。” “临秀,嫁给我,委屈你了。”水神面露愧意。 风神微笑道:“我并非怨你。这些年你与我相敬如宾,岁月安然,我已知足。只是看到你心结未解,难免替你难过。若是想她,就去看她。” 神情恍惚的碧瑶在府内漫无目的地走着,无意间听到了风神与水神的对话。原来爹爹心中所爱并非娘亲。碧瑶心中苦笑,润玉哥哥隐瞒身份,就连爹爹对她和娘亲也并非毫无保留。如此看来她的出生应该也是意外吧。难怪当初爹爹没有拒绝天帝许下的婚约,原来那时爹爹早已笃定不会有水神之女。爹爹是全心爱护着她,抑或仅是因为父亲的责任?此刻回想起过往一家三口的快乐时光不知是真还是幻?这一日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已经有点超出碧瑶一千多年的“仙生”认知。她的脑子有点混沌,情是何物,爱又是什么?她爱的人也会同样爱着她吗?她爱的人必须同样爱着她吗?大道三千,最难堪破是情道,圣人诚不欺我。 碧瑶回过神来,踱步到水神风神的身旁,道:“爹爹,娘亲。锦觅姐姐来自花界,且会栽花唤水,我觉得她也许是……是爹爹的……女儿。” 水神闻言激动地扶着碧瑶的肩膀,道:“瑶儿,你所说的可是真的?” 碧瑶眼眸之中的一丝黯淡一瞬而过,对着水神道:“锦觅姐姐是我好友,栽花唤水皆是我亲眼所见。至于容貌嘛,今日爹爹娘亲在九霄云殿也已看清,长得很像先花神。” 风神尚算镇定,安抚水神道: “目前这只是瑶儿的猜测,明日我与你同去花界,向众芳主问清此事。如今夜色已晚,还是先休息吧。” 水神稳定了情绪,回道:“好。” “娘亲,你且等一下,我有话想对你说。”碧瑶叫住了转身准备离去的风神。 碧瑶看向水神远去的身影,方才开口道:“娘亲,你真的不后悔吗?” 临秀疑惑地看着碧瑶,不知她是何意。 碧瑶神色黯然,“你方才跟爹爹所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临秀轻嘆一声道,“瑶儿,你还小。情爱之事你还不懂。梓芬之于洛霖,便如同洛霖之于我。他与我皆是专情之人,心中只能存一人。这漫漫上神之路能够与他一起安然度过,我已满足。何况还有你,瑶儿,你是他给我的最好的礼物。”临秀凄婉一笑,抬手轻抚碧瑶的面颊。 过去总是以为爹爹娘亲清修遁世,皆是性情冷淡之人,所以二人相敬如宾。原来真相却令人不得不淡然以对。浩浩六界,芸芸众生。各有各的缘法,各有各的选择。娘亲的选择未必不是对的,如若让她来选,惟愿爱我所爱,行我所行,听从我心,无问西东。碧瑶伸手覆着临秀的手,恬淡一笑,道:“娘亲,我已经不是孩童了。在我看来,爱一个人并不一定要守着他。有情未必白首,同去常不同归。凡间有句话说得挺好的,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你若无心我便休,此种洒脱才是我等修道之人所追求的。” “瑶儿,你……”临秀讶异地看着眼前的碧瑶,那个喜欢扑在她怀里撒娇的小女孩,不知在何时便已成长得连她都快认不出了,“瑶儿,你是遇到什么事吗?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可以跟娘亲讲,爹爹娘亲都是你的后盾。你万不可误会你的爹爹,虽然他心中仍记挂着梓芬,可是对你从始至终都是全心全意,爱护有加的。” 碧瑶甜甜地扑到临秀怀里,就像儿时一般,笑道:“娘亲莫担心。瑶儿只是想起师祖在上清境说过的话,有感而发而已。只要娘亲是幸福的,爹爹是幸福的,瑶儿便幸福。很晚了,我们去休息吧,娘亲。”只要她爱的人都能得到幸福,那便足够了。 …… 夜幕下,布星台。 “顽皮,又跑去哪玩?”布完星的润玉轻轻地敲了下魇兽的小脑袋。 魇兽抬起头“啾啾”叫着,仿佛在告诉他刚才它跑去何处玩耍。 “你说,今日瑶儿为什么气恼?”润玉抚着魇兽的头,幽幽道,“自那一眼后,她便不再看我,宴席结束后径直离开。” 魇兽蹭着润玉白袍,呜呜地回应,噗噜一声,吐出个蓝色的梦珠。 霎那间梦珠上浮现出一层薄光影像,他细细地观看起来,影像中景致有几分熟悉。浩瀚的天河里,身量尚小的碧瑶与他并肩而立。碧瑶努力地抬着头,望着他的侧脸,低声道:“润玉哥哥,我想永远陪着你,这样你就不会寂寞了。”这是第一次带瑶儿去天河的景象,原来那时她的心里便已经是如此想的,润玉心中一暖,嘴角露出温暖的笑意。 只见影像渐渐模煳,梦珠的颜色也由蓝色转向黄色。落星潭旁,娇俏的绿衣少女生气地撅着小嘴,嗔道:“爹爹那个老煳涂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非要把我嫁给素未谋面的天帝长子,他要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那就别怪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梦中的润玉笑道:“瑶儿可是已有喜欢的人啦?”碧瑶转身扑入他的怀中,娇嗔道:“我不要嫁给夜神,我要嫁给润玉哥哥。”虽然他便是夜神,但看到梦境中的她嫌弃夜神,却钟情润玉,润玉心里甜滋滋的。排除一切身外之物,她的眼中心中只是一个润玉,独一无二。 第18页 画面一转,碧瑶泪眼朦胧,语气却清冷异常,“原来你就是夜神,你为何要欺瞒于我,莫非你所说的亦喜欢我也是骗我的。如果是我一厢情愿,我碧瑶也不需要夜神殿下的怜悯。”润玉霎时脸白如雪,原来如此,瑶儿,你是该恼怒我。原来你一直不知我身份,却被婚约困扰着,独自承受了这么多。润玉爱怜无限看着梦珠里的清冷决绝的碧瑶,恨不能飞到她身边剖白自己的一片的真心。如果一遍不够便说千遍万遍。 刚刚步入布星台的邝露从远处缓缓地走过来,恭敬道:“殿下。” 润玉瞥见她的身影,拂袖一挥,便将梦珠隐去,面色恢復平常,右手负于身后,语气平淡,“你回来了?花界情况如何?” “殿下,火神殿下已将雷公电母逐退,锦觅仙子也被众芳主带回花界水境。只是有一事似有蹊跷,听火神与长芳主言谈之中透露,锦觅仙子许是火神与殿下的……”邝露抬眼望着润玉,眼眸中流露出犹豫,怯怯道,“许是火神殿下与殿下的异母妹妹。” 润玉惊异一动,却突然回神似有什么笃定在心中,波澜不惊。如此看来,锦觅是先花神之女无疑。只是锦觅性本属水,且能栽花唤水,而父帝性本属火……电光火石之间,他忽然想到了碧瑶。为何瑶儿会与锦觅结交?为何瑶儿对锦觅爱护有加?为何今日寿宴之上水神出言维护了锦觅?莫非锦觅是先花神与水神之女。润玉被心中的推论惊到了。如果锦觅也是水神之女,婚约是否会因此生变。 “邝露,速速替我准备洛湘府的拜帖。”润玉恨不得现下便奔至洛湘府向水神求娶碧瑶。 邝露疑惑道:“殿下,天还未亮。” 润玉心下一定,淡然道:“你先去准备吧,自是天亮之后再去拜会。” 第十四章 请罪 (这章好像写得有些搞笑,我忍不住借小仙童口疯狂吐槽。ooc预警哦^-^) 洛湘府守门的仙童道:“夜神殿下,请回吧。水神仙上未在府内。” 润玉右手负于身后,微笑道:“碧瑶仙子在亦可,烦请通报。” 闻言,小仙童点头称是,便返回洛湘府内。 润玉身后的邝露问道:“殿下,碧瑶仙子可是水神仙上之女?” 润玉回道:“正是。” “哦,那她便是殿下的未婚妻。昨日天后寿宴似乎是碧瑶仙子第一次来天界,以往未曾见过。”邝露的语气中流露出些许酸楚。 “嗯。”润玉道,语气平淡。 过了一会儿,小仙童去而復返,对门外等待的夜神恭敬道:“碧瑶仙子说她与夜神殿下素昧平生,不便相见 。” 瑶儿果然还恼着。润玉负于身后的右手轻轻地摩挲着手指,思忖道:“劳烦仙童再去通报,就说润玉今日无论如何要见得碧瑶仙子,否则便常驻洛湘府门外。” 邝露面带疑惑看着身前的润玉。殿下素来谦谦君子,秉节持重。此番话语实在不是他的风格。这个素未谋面的未婚妻对于他而言如此重要吗? 仙童将话传达给正在喝茶的碧瑶,却把碧瑶惊得茶碗差点没端稳,溅出些许茶水。润玉哥哥怎么一夜之间似变了个人?如此无赖的说话风格实在不像他。罢了,便去见他,有些话还是说开为好。她今晨没有跟着爹爹娘亲去花界,留在洛湘府不就是等着他来吗。 只见一道流光闪过,碧瑶俏生生地立在润玉面前:“劳夜神殿下登门,寒舍蓬荜生辉。” 润玉灿然一笑,便如那高山流云,“瑶儿,你终于愿意见我了。” 邝露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二人,少女雪肤花貌,脸有薄怒,明眸中眼波如水,正恨恨地盯着殿下。而殿下面对少女的笑容却耀眼得有些晃眼,她何曾见过润玉笑得如此灿烂。 碧瑶下巴微微抬起,剜了他一眼,语气清冷,“夜神殿下,我和你很熟吗?瑶儿是你能叫的吗?” 润玉一顿,笑容变淡,低声道:“瑶儿,你莫恼了。” 邝露蹙眉道:“仙子,上门即是客,你对夜神殿下的言语是否严苛了些。” 碧瑶回眸将邝露从上到下地打量了一番,道:“这位姐姐,你是何人?” 润玉淡淡道:“邝露,你先退下吧。” 碧瑶似笑非笑道:“原来这位姐姐是夜神殿下的仙侍。有如此端庄秀丽善解人意的侍女,夜神殿下果真是好福气。”哼,我还以为他真一个人孤独寂寞冷呢。 “瑶儿,其实我……”润玉的话还未说完就被碧瑶打断了。 “听闻夜神殿下是天界的水系大宗师,碧瑶身为水族久仰已久,想讨教一二,请夜神殿下不吝赐教。”碧瑶双手捏决施法,右手上伤心花腾空而起,发出耀眼的白光,化作漫天飞花,形成了一个半球形结界,将她与润玉罩在其中。 结界外的邝露以及守门的小仙童皆被白光晃了眼,等视线清楚后再定睛一望,只觉得白茫茫一片,结界里的情景一点都看不清。 邝露喊道:“殿下,你如何了?” “夜神殿下,你的侍女很担心你呢。”碧瑶嘴上调笑,手上却是不停地发动攻击,招招凌厉。 第19页 “瑶儿,你听我解释。”润玉招招皆让,步步后退。 “夜神殿下,你是瞧不起碧瑶吗?请你认真应对我的挑战。”碧瑶恼怒道,四周的小花皆化作冰晶利箭浮在她身侧。 看样子不斗一场,瑶儿的怒气估计是难以消散的。润玉捏决,腕上的人鱼泪便化成北冥玄冰剑,寒气萦绕。 “这样才好,比试切磋,拿出全力才是对对手最大尊重。”说话间无数的冰晶小箭便向润玉射去。我让你不告诉我,我让你骗我。我才不会轻易原谅你呢。 冰晶小箭如潮水般扑面而来,润玉挥剑一盪,冰晶尽数消散。 “不愧是水系大宗师。”碧瑶收回伤心花,运起灵力右手挥掌,欺身而上。 润玉唤回冰剑,化成人鱼泪重归他手腕之上,不躲不闪,硬生生接下了碧瑶这一掌,头一偏吐出一口血,随后便倒在地上。 碧瑶大惊失色,奔至他的身旁,将他扶在自己怀里,“你个傻子,为何不躲?” 润玉轻咳一声,“瑶儿,你不恼我了?” “我……我不知道。”碧瑶看着他又气又怜。 润玉见她的神色,嘴角含笑道:“我知道,你已经不恼我了。”语毕眼睛一闭昏了过去。 “殿下。”,结界散开,邝露望见润玉口吐鲜血,心焦如焚,奔了过来,急道,“碧瑶仙子,就算殿下真的做错了什么,你下手未免也太重了吧。我这就去把岐黄仙官找来。” 目睹全程的小仙童早已被惊得目瞪口呆。厉害,厉害,没想到水神风神虽性冷但待人尚且温厚,他们的女儿却那么生勐,居然把天帝长子夜神大殿下给打趴下了。夜神殿下可是碧瑶仙子的未婚夫啊,就算有何处做得不妥,也不至于下此毒手吧。将来怕不是个河东狮啊,天啊,实在无法想像“惧内”二字挂在脸上的夜神大殿。哇,没想到,天界最冷清寡语,最不可能产生八卦的大殿下身上竟会发生这等奇事。小仙童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恨不得立马与他的小伙伴分享。 第十五章 情趣 洛湘府内,碧瑶泪光点点地看着躺在床上昏睡不醒的润玉,不时地伸手探向他的手腕。脉象平稳,应该没什么大碍,为何就是不醒呢。她下手有那么重吗?她的水系凌波掌功力还不到爹爹的三层,不至于有这么大的杀伤力啊。“润玉哥哥,你醒醒好不好,我只是气你不告诉我你的身份。现在我不气了,真的一点都不气,你醒醒嘛。” “碧瑶仙子,岐黄仙官来了。”邝露领着岐黄仙官走了进来。 碧瑶闻言站起身,退到一旁,急切道:“仙官,你帮润玉……夜神殿下看一下吧,他一直没醒。” 岐黄仙官放下药箱,走到床边,把起脉来。脉象平稳,不浮不沉,节律均匀。“可否告知小仙,夜神殿下是因何昏迷的?” 碧瑶脸上一红,轻咬嘴唇:“是我打了一掌在他胸口……用的是水系凌波掌。” 岐黄仙官眼睛瞪得老大将碧瑶一望,水神之女小小年纪,竟如此兇悍,可怜的大殿下哦。婚事可是天帝陛下定下的,没得挑喽。 他抚着鬍鬚,再次将手指搭上了润玉的手腕寸口,脉象从容和缓,流利有力。随后又查看了胸口,呃,一点伤痕也没有。 他抬眼望见站在床头寸步不离的碧瑶眉间若蹙,爱怜地凝睇着夜神殿下。莫非是这对未婚小夫妻之间的小情趣?如此看来,还是不要戳破为好。他低头看着唿吸平稳的夜神殿下,沉吟道:“依照小仙的诊断,夜神殿下并无大碍。只是胸前受了一掌,导致胸腹间气血有些不畅,休息一段时间便会醒来。” 碧瑶略感疑惑,便向岐黄仙官虚心请教道:“碧瑶也曾学过一些岐黄之术,为何没有探出气血不畅。” 岐黄仙官咳了一声,正经道:“许是仙子学医时日尚短,经验尚浅吧。”他总不能说其实夜神殿下好的很,只是在装昏。他刚才的诊断都是信口胡诌的。“如此,小仙便告退了。”岐黄仙官提起药箱急匆匆地离开了 。天啊,原来天界最清冷禁慾的夜神大殿下追妻还会玩这种小手段啊,今日真是大开眼界。 待得岐黄仙官离开后,碧瑶又重新坐回了润玉身边,静静地守着他。 邝露看着目光从未离开殿下的碧瑶,心下酸楚。如今看来碧瑶仙子也意属殿下,他俩本就是未婚夫妻,自己杵在这倒似个多余的。“碧瑶仙子,邝露退下了。” “嗯。”碧瑶轻声回復,却未将视线从润玉身上移开。 估摸一盏茶功夫后,碧瑶终于看见润玉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她开心地扑在他的怀里,“润玉哥哥,你终于醒了。让我看看你的胸口还疼吗?”说着便要扒开他衣服。 润玉按住碧瑶的小手,坐起身来,忍不住轻笑出声:“雕虫末技,不足挂齿。” 碧瑶瞪着大眼睛,愣了片刻,终于想明白了,一手锤他胸口,嗔道:“原来你是装的,好无耻啊。刚才那岐黄仙官也是在帮你圆谎喽,你们天界的人怎么都这么无耻啊。” 润玉伸手将炸毛的碧瑶抱在怀里,轻轻地抚着她的后背,委屈道:“别无他法,润玉只好出此下策。” 第20页 碧瑶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小嘴撅起,生气道:“哼,你还委屈,我才是被戏耍那个。你答应我,以后无论发生何事你都不会再骗我,我才原谅你。” 润玉右手举起,三指并立,面色严肃慎重地注视着碧瑶,“润玉发誓,以后无论如何绝不会再欺瞒瑶儿任何事。” “哼,这还差不多。你要乖乖记得谁才是最大的。”碧瑶抬起头,得意地看向润玉,“我且问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水神之女?” “嗯,其实初见之时,我就已知晓你是水神之女,是我的……未婚妻。”润玉脸上飞过红霞,却仍淡定道,“只是那时你还小,我便没提。若是你知晓我的身份,恐怕便连朋友也是做不成。” “润玉哥哥,你是怎么认出我的?我自问隐藏得挺好的。”碧瑶百思不得其解。 润玉微笑不语,用手指向碧瑶腰间金铃。 “金铃?”碧瑶明眸流转,思索片刻,讶异道,“莫非金铃是润玉哥哥你送我的?” 润玉点了点头,温声道:“嗯。未曾想你会一直随身带着。” 从小到大,这个金铃不知道护了她多少次。原来是你一直保护我。碧瑶心下感动,在他脸上轻轻地一啄,“谢谢你,润玉哥哥。” 润玉两手轻轻地握着碧瑶纤细的肩膀,低下头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温柔道:“以前我拥有整片夜空,可是我依然寂寞,而如今我有了你,我已心圆意满。瑶儿,永远陪着我,可以吗?”我这一生所求不多,只要每日多爱我一点点,日日復月月,月月復年年,年年復此生,无妨爱我淡薄,但求爱我长久。 碧瑶双手环抱着润玉将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肩头,道:“好。”风雨同舟,不离不弃。 第十六章 真相 “锦觅竟真是我的女儿。”水神面色如常,语气中却难掩激动的情绪。风神微笑地看着他,轻轻地拍了下他的手以示安抚。 赶来花界的碧瑶与润玉闻言对视一眼,皆是从彼此眼中看到那一丝瞭然于心,碧瑶正欲走进屋内,身子一顿却被润玉拉住了,抬眸只见润玉对她微微摇了下头,随后他便施法将二人的气息隐去。 水神望着被火系灵力冲撞得尚未醒转的锦觅,自责四千年来没有对她尽过做父亲的责任。花界众芳主碍于当年所立重誓,无法言明先花神之死的真相。老胡便向水神和风神道出了当年的真相。当年先花神与还是二殿下的天帝互生情愫,但天帝为了权势娶了鸟族的公主荼姚。先花神心灰意冷,幸好水神一直陪伴左右,才让先花神的心暖了过来,与水神心意相通。谁料登上帝位的天帝死心不改,强行玷污了先花神,并将其囚禁在栖梧宫。天帝以维护天界安稳之名赐婚水神和风神,藉此让先花神死心。天后荼姚怕先花神威胁自己的位置,用琉璃净火焚烧先花神,先花神迫不得已跳下临渊台。重伤的先花神知道自己已经命不久矣,为了不连累水神便故意赶走了水神,最后散尽灵力生下了锦觅。 知晓梓芬逝去真相的水神震惊心伤,誓要为爱人手刃兇手,但为了花界的和平,锦觅的未来,只能将这份仇恨按下。 风神与先花神情同姐妹,闻此真相,亦是对那天界至尊夫妇愤愤不平。 站在窗外的润玉听到此过往密事,神色凝重,心中有些许羞愧,没想到父帝竟是如此一个凉薄无情、负心薄倖之人。转念一想,莫非自己的生母也是和先花神一样的命运,故才早早逝去的。 原来天帝与天后竟是如此恶毒之人,这对奸险夫妇居然会有润玉哥哥这样温厚良善的孩儿。碧瑶神色复杂地望向身旁的润玉。她轻轻地握住润玉的手,对他微微一笑,以示安慰。润玉脸色稍稍缓和,手微用力将碧瑶的小手包覆在自己手中,另一只手捏决施法将碧瑶带至花界出口的紫藤花树之下。纵使水神仙上与天家之间隔着血海深仇,我也绝不会放开你的手。 两人牵着手面对面站在花树之下。碧瑶转头望向随风飘荡的紫藤花藤,“润玉哥哥,这里是你第一次叫我瑶儿的地方,你还记得吗?” “自然记得。”润玉淡定回道,但语气中不安却骗不了碧瑶。 碧瑶牵起润玉的另一只手,十指紧扣,秋水明眸直视着他,缓缓道:“那日,在这花树之下,你对我道,只要有你在我身边一日,你便会护我平安康乐一日。其实,我对你亦然。不管你父母是何人,不论他们做过何事。我在乎只是润玉哥哥你,他们的所作所为皆与你无关。” 润玉轻嘆一声,紧张的情绪终于得到缓解,低垂眼眸,眼睫投下的阴影衬得眸色明暗难辨,“润玉并非天后嫡出。” “咦,那润玉哥哥的生母是哪位天妃?”碧瑶第一次听闻,不免好奇。 润玉的眼中泛起云雾,“润玉生母并未封妃,听说只是一个得道精灵,再平凡不过。”转即,悽然一笑,“即便是再平凡不过,也一如这凡尘之中碌碌众生,难逃一死。”抬眸望着碧瑶,语气无奈又夹杂着些许卑微,“润玉并无儿时记忆,也并不知道生母是谁,只知道生母去世之后,我便由天后娘娘收养。本来早些年间,我还能与母神和睦相处,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天后却越来越担心,我会与旭凤争储夺嫡,所以我与天后便日渐疏远。” 第21页 天界二殿下火神旭凤掌五方天兵,战功赫赫,风光无量,被天界众仙推崇为“战神”。而润玉哥哥身为天帝长子却只是个挂星布夜的司夜之神,昼伏夜出,极少亲友,孤伶伶一人。天后居然忌惮他到如斯地步。在她出现之前,她的润玉哥哥过的是什么日子啊。不是孤寂到极致,断不会说自己是万年孤独的命理。想到此处,碧瑶心中痛极,眼中不经意间盈满泪水,“润玉哥哥,瑶儿会永远在你身边。大不了将来润玉哥哥你同我去洛水居住,做个逍遥快活的散仙。这些烦人烦事都让它们见鬼去吧。” “瑶儿,你这可是要润玉入赘?”润玉轻抚上她的脸庞,拭去她眼中的泪水,长眉一挑,微微一笑,调侃道,“虽非嫡出,润玉也是堂堂天帝长子,仓促入赘恐怕有点不妥吧。” 碧瑶面色一红,松开两人紧扣的十指,大窘道:“什么入赘呀?我什么时候答应嫁给你呢。”转身似要逃离。 润玉抓住碧瑶的胳膊,用力一拉,将碧瑶紧紧地抱入怀中,下颌轻触着碧瑶软软的髮丝,“瑶儿,没有人能分开我们。” “嗯。我绝对不会离开润玉哥哥。”生母早逝,父亲漠视,继母忌惮,如此恶劣的生长环境,纵使润玉哥哥总是表现得光风霁月,心中难免也会有阴郁和不安。只要她往后一直陪伴着他,千年万年甚至数十万年,将他缺失的爱都补足给他,她的润玉哥哥便再也不会患得患失。 第十七章 求婚 “殿下,你回来啦。”在七政殿内等候的邝露迎了上来,往润玉身后张望,道:“殿下,碧瑶仙子没有与你同回吗?” 润玉垂眸微笑道:“瑶儿留在花界。锦觅仙子果然是水神之女,此刻他们一家四口在花界团聚。” 殿下只要提到碧瑶仙子,便面带笑容。邝露心中微酸,却依然温声地问道:“锦觅仙子不是天帝陛下的骨血吗?” 润玉踱着步子,回道:“父帝赠与她的灵力,与她自身灵力属性相冲,水神已经亲自试探过,确认了锦觅就是他的骨肉。不久,便会当众认亲。” 邝露思忖道:“锦觅仙子年岁比碧瑶仙子大些,岂不是她成了水神长女,如此会否影响殿下与碧瑶仙子的婚约。” “无妨,我心中只有瑶儿一人。我与瑶儿心心相印,断不许第三人插足。”润玉神色坚定,回过身,眉尖微蹙道,“只是,我听着水神风神与长芳主她们谈论起父帝与先花神梓芬之间的旧日情/事,水神风神对父帝与母神颇有介怀,恐怕未必会应允这门婚事。” 邝露抬眸望向润玉,安慰道:“就算他们以前有什么过节,婚约早已经定下了,上神盟誓天命昭昭,任谁也难以违背。不是吗?” 润玉默然不语。瑶儿,对你我绝不放手。 …… 听闻邝露所报,水神一家已前往九霄云殿。润玉立于阶前,抬眸望向那隐在云层中的富丽辉煌的宫殿,低声道: “一旦踏上大殿,便回不了头了。天后早在旭凤涅槃失踪之后,就深深忌惮于我,若真与水神结下姻亲,天后绝不会坐视不理,况且……” “邝露以为,为了自己心爱的人,哪怕遇到一些误解与阻碍,也是值得的,不是吗?” 润玉微微昂首道:“我心下有数。”他挽起袍襟,缓缓地拾级而上,步子坚定而有力,背影决绝而飘渺。 杳杳长阶梯,落落离人影。邝露痴痴地凝视他渐渐远去的身影,一行清泪划过她的脸庞,任袍袖随风飞舞,仿佛放任她的一番痴恋也随风而去,殿下既然已有倾心相爱之人,从此以后她便只是殿下的忠实下属。 “夜神大殿到。”殿外的仙侍高声唱报。 “润玉见过父帝,见过母神,见过水神仙上,见过风神仙上。”润玉一一行礼后,对着碧瑶浅浅一笑,眼里尽是温柔之意。 “听闻父帝近日得了上古绝音,凤首箜篌,润玉布星挂夜故而来迟,如此看来,果然是错过了一场精彩的表演,平生憾事又多一桩。” “不想竟是水神之女,可惜了。”天帝太微惋惜地瞧着锦觅,转身对润玉道,“如此锦觅才是水神长女,是你未过门的妻子。”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惊愕不已,唯独润玉面色不变,淡然以对。他怎会不知父帝的心思。锦觅既是水神之女又是花界少主,四千岁的年纪正是婚嫁好年华,比起瑶儿来确实更适合联姻。可是父帝他却恰恰忽略了当事人的想法。万事皆可算,人心却是无法计算的。碧瑶看见润玉胸有成竹的模样,心下的疑虑一扫而空,她的润玉哥哥是不会娶锦觅姐姐的。 “这……觅儿许配给润玉,凤娃怎么办啊?”月下仙人急得离席奔至锦觅身旁。 锦觅莫名地环顾四周诸仙脸色各异的表情,讶异道,“毁人姻缘者入地狱。小鱼仙倌的小天妃不是碧瑶妹妹吗?他二人好着呢,为何将我牵扯进来?” 水神眉头一皱,审慎地看了眼润玉,润玉清澈的双眼却毫不避讳地凝睇着碧瑶,眼底的柔情蜜意满得近乎要溢出来,唇角蕴笑,整个人如同覆盖着碎许白雪的寒梅虬枝。碧瑶晕红双颊,瞥了一眼润玉,便低下了头,轻轻地拉起身旁临秀的衣袖。风神见二人此般情状方知锦觅所言非虚,只是他夫妇二人竟不知瑶儿是何时与夜神相识。 第22页 润玉一撩下裾,郑重地对水神跪下,“润玉与碧瑶仙子两情相悦,望水神仙上允准我二人的婚事。” 水神默然不语,神色变幻莫测,侧身面向天帝,少顷方开口道:“此次登九霄云殿,一则是请陛下收回觅儿身上五千年火阳相冲灵力。二则是取消四千年前所订立的婚约,水族无意高攀天家。” “洛霖,何出此言?” 润玉嵴背挺直,朗声道:“如果能与碧瑶仙子相守一生,放弃这天界浮华又如何?得成比目何辞死,愿做鸳鸯不羡仙,润玉心之所向,九死不悔。望水神仙上成全。” 碧瑶见状,遂走上前与润玉跪在一处,眼中含泪,坚定道:“爹爹,娘亲,瑶儿亦心悦于润玉哥哥,不离不弃,此生不悔。” 天帝急忙趁势落篷,道:“洛霖,你看。这对小儿女即是两情相悦,我们做长辈又何苦将他们拆散,就让吾辈的情谊由他们传承下去吧。”既然锦觅不愿意,碧瑶愿意也可,至少她也是水神之女。至于花界,以后再寻思更合适的缓和之法吧。 锦觅在一旁帮腔,“小鱼仙倌为人地道,与碧瑶妹妹自是天生一对。爹爹,你就同意这门婚事吧。 “水神仙上,你便成全兄长吧。”旭凤愉悦地看着锦觅,一向高冷的他也开口求情。 月下仙人捡起了他牵媒拉线老本行,“是啊,洛霖。你瞧他俩多般配啊,出生便定下的姻缘,如今又两情相悦,这真真是天作之合啊。你就成全他们小两口吧。” 风神走到水神身侧,轻声道:“既是如此,洛霖你便成全瑶儿吧。” 水神默然半晌,长嘆一声,上前将润玉碧瑶扶起,“我本不愿与天家结亲,若非瑶儿心悦于你……罢了,这世间难得真情,那便随了你二人的愿。” 碧瑶与润玉相视一笑,“谢爹爹成全。” 润玉拱手谢道:“谢水神仙上,谢风神仙上。” 第十八章 婚帖 “这便是四千年前,父帝与水神立下的婚帖。” 碧瑶捧起这一纸婚书,细细地看着下角的三枚落款,称赞道:“这‘太微’二字遒劲有力,‘洛霖’二字飘逸清奇,最后‘润玉’二字行云流水,却透出些许不可言明的峥嵘风骨。好字,好字。” 润玉敛袖拿起石桌上的细杆紫毫,蘸了一笔墨,递给碧瑶,”一般一般,现在还劳烦瑶儿补上你的名讳。“ 碧瑶将婚书平铺在石桌之上,接过笔,侧头望向润玉,微笑道:“与润玉哥哥相比,我的字有些拿不出手呀。“ “无妨。”润玉微笑。 “润玉哥哥,你看上去很是焦急,我还能跑了不成?”碧瑶笑颜如花,明眸流转,假作恍然大悟道,“莫不是你看我貌美如花,抢先将名分定下吗?” 润玉闻言面色一红,抬手掩唇,轻咳数声。 难得看见他窘迫的模样,碧瑶轻笑出声,不再逗弄于他,捏起笔在婚贴的下角空白处,一笔一划写下‘碧瑶’二字。 润玉,碧瑶。 般配,圆满。 自此以后,他和碧瑶终于是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妻。“瑶儿,你这字体与水神仙上有些相似。” 碧瑶放下笔,回道:“嗯,是爹爹给我开蒙的。” “原来如此,来日方长。以后我教瑶儿行草魏碑,如何?”润玉目若朗星,眼中含笑,直直地将碧瑶一望。 碧瑶扑闪着大眼睛,甜甜一笑,“好啊。” 润玉细緻地收起婚贴,放在侍立在一旁仙侍的托盘之上,“退下吧。” “小鹿,来。”碧瑶蹲下身,向着迎面走来的魇兽招了招手。 魇兽眨了眨眼望向润玉,随后走到碧瑶身旁歪着小脑袋靠在她的身上,发出了啾啾声。碧瑶抬手轻抚魇兽毛绒绒的头颈,露出了满足惬意的神情。 润玉浅浅一笑,道:“润玉并无什么珍贵神物可赠予瑶儿,只有这魇兽还算稀罕少有,若瑶儿喜欢,便让它从今往后与你出入随行,过些时日,待它稍稍再健壮一些,便可做代步坐骑。” “多谢。润玉哥哥你真好。”碧瑶站起身,足尖踮起,在润玉的脸上轻轻一啄,欢欢喜喜道。 脸上温软的触感让润玉的心湖泛起涟漪,少顷方静静开口,“润玉清寒,一生与寒夜为伴,无尊位,少亲友,倾其所有,不过几只小兽,一间陋室,他日瑶儿若嫁与我为妻,必要受些委屈,瑶儿可会嫌弃?” “怎会嫌弃?只要能和润玉哥哥在一起便足够了。”碧瑶目光炯炯的望向润玉,眼中的暖意就像一个小太阳照亮了他清寒孤寂的心。 “瑶儿。”润玉将碧瑶轻轻地揽入怀中,发出了满足的喟嘆。 梅花魇兽见状乖巧地伏在二人的脚边,静静的相拥让润玉的心底宁静而安定,竟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脑海中只希冀以后的千年万年也能如这般与碧瑶一同走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碧瑶从润玉怀中抬起她的小脑袋,看向眼前人,道:“润玉哥哥,你是不是该去上值了?我看你这璇玑宫单调冷清了些,等会我去找锦觅姐姐要些花种,润玉哥哥你喜欢什么花呀?” 第23页 润玉低眸对上碧瑶的目光,浅笑道:“按瑶儿喜好布置即可。你喜欢的自是我喜欢的。瑶儿取完花种可会回来?” 碧瑶搂紧了润玉,笑道:“当然,取完我就回来种下,早种早开嘛。今夜没能陪着润玉哥哥去布星,我自是等着你下值回来的。” 得到碧瑶肯定的答覆,润玉眼中的笑意如星辰般闪耀,轻轻地松开了抱着碧瑶的双手。“那好。我先去布星挂夜了,今日我戌时下值,不见不散。”听到碧瑶会等着他下值,润玉离去的步伐都仿佛轻快了不少。 “好。”碧瑶含笑目送润玉离开。 润玉走后,碧瑶回了趟洛湘府。因水神新近认女,故近来一家四口都留在天界洛湘府。碧瑶一进庭院便看见锦觅正坐在石桌旁开心地吃着粽子。 “碧瑶妹妹,你回来啦。这是了听送来的粽子。一个便有五百年灵力呢,你也来吃一个吧。"锦觅放下刚吃了一口粽子,从食盒里拿出一个粽子递给碧瑶。虽然她很想一个人把这些灵力粽都吃完,但是碧瑶可是她的亲妹妹,分她一个还是可以的呢。 碧瑶摇摇头,伸手把粽子退了回去,“姐姐,还是你吃吧。了听是谁?” “了听是栖梧宫的仙侍,这些粽子是凤凰吩咐他送来的。这凤凰还挺大方的,一个就有五百年灵力。” 火神果然心仪姐姐。可是先花神因天后迫害而死,火神又是天后所出,他二人之间隔着杀母之仇,若姐姐真对他产生了情意,后果不堪设想。碧瑶踌躇道:“姐姐,你喜欢火神吗?” 锦觅笑道:“如果他一直这么大方,我就喜欢他,嘻嘻。” 如此看来,姐姐尚未对火神产生情意。“姐姐,你以后还是少跟火神来往吧,天后那么兇狠,我担心她会对你不利。” “天后为何要对我不利?我又没招惹她。”锦觅满脸疑惑。 碧瑶看着锦觅懵懂的神情,嘆了口气,“唉,这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总之,姐姐你便听我一次吧。” “好啦好啦。碧瑶妹妹你别急,我听你的就是了。”锦觅轻轻地拍着碧瑶的肩安抚她,笑道,“你是刚从璇玑宫回来吗?我还以为你会陪着小鱼仙倌去布星呢。” “差点忘了。姐姐你能给我些桃花种子吗?润玉哥哥的璇玑宫太单调了,我想种点桃花在他的庭院里。” “种着多慢呀,我直接去璇玑宫给你变几棵桃树。”锦觅拉起碧瑶的手,准备离开洛湘府。 碧瑶停下脚步,拉住锦觅,笑着对她道:“不了,姐姐给我花种即可。我觉得亲手种的才有意义。” “好吧,这是最好的桃花种子。”锦觅从随身小兜里掏出几颗种子,捏诀施法,“这几颗种子我施了花木催发咒,种下一个时辰后便会开花。” “谢谢姐姐。如此润玉哥哥下值后便能看到盛开的桃花啦。”碧瑶开心地接过桃花种子,化作一道流光往璇玑宫而去。 第十九章 救助 “唿,不用仙法,果然要费些功夫。姐姐的花木催发咒果真厉害,刚种下没多久,便发芽长出了绿苗。”碧瑶站起身,抬手拭去额上细汗,低头发现她的衣裙沾到了些许尘土,正准备对自己施个清洗决,一眼瞥到眼前已然一人高的青青桃树苗,心中顿生一念,旋身一转,此前的绿衣碧裙已然变成了一身妃碧二色鲛绡纱花间裙。碧瑶低垂眉眼查看身上的衣裙,随手又变出一条葱青披帛搭在双臂之上,终于露出满意的浅笑。 “拂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 “何人在此?请现身一见。”碧瑶敛去笑意,谨慎地望向声音的来向。只见一俊俏的青衣人从树旁的黑影中走了出来。“彦佑君,你怎会在此?”碧瑶秀眉一紧。 彦佑笑着走到碧瑶眼前,“方才我被破军追得紧了,慌不择路才逃到这里。” “为何天兵要追击你?” 彦佑挑眉,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一言难尽啊。” 彦佑素来轻浮无状,碧瑶不以为然,严肃道:“彦佑君,你究竟是何方神圣?十二生肖的前任蛇仙居然会被天兵追击,还躲到璇玑宫来,你这样会连累润玉的。” “啧啧,没想到碧瑶仙子如此护夫啊。居然知道我是前任蛇仙,看来碧瑶仙子已经开始查探小仙啦。” 碧瑶正欲继续诘问彦佑,忽见一蒙面黑衣人落在彦佑身旁拉住他的手,道:“彦佑,我甲子府里的书信已被人取走了,我可能已经暴露了。现下火神和夜神正带天兵往璇玑宫而来,今日的事你休要再管。这东西你替我交给恩主。快走。”黑衣人严肃地嘱咐彦佑,从怀中掏出一张已然叠好的宣纸。 彦佑急道:“仙上不要激动,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从长计议。” 甲子府?碧瑶看着眼前的黑衣人,惊讶道:“鼠仙仙上!” “碧瑶仙子,打扰了。”鼠仙扯下脸上的黑布,对着彦佑坚持道:“来不及了,你快走吧。” “我们一起杀出去,大不了一起死。”彦佑打算拼一拼。 “少主,洞庭湖需要你,恩主需要你,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第24页 彦佑是洞庭湖少主?恩主又是谁?是洞庭君吗?碧瑶静静地立于一旁,蹙眉思考他二人的对话。 璇玑宫大门传来天兵向润玉和旭凤请安的声音,鼠仙面色沉重,重新用黑布将脸蒙上,往外走去,“我去将他们引开,你快走吧。” 彦佑立在原处,满脸忧虑的看着鼠仙背影,期盼道:“三月后洞庭湖议事,你一定要来。” “鼠仙仙上你且等等,我有办法。”一直静默不语的碧瑶冲着彦佑鼠仙喊道,“事关洞庭湖水族,我焉有袖手旁观之理。你二人化为原形藏在我身上可躲过追捕。” “男女授受不亲,这有些不妥吧。”鼠仙和彦佑望向碧瑶,皆有些犹豫。 “事急从权,紧要关头岂能计较男女之别,快点化形吧,我用伤心花敛去你们的气息。”碧瑶捏诀施法,手指上的伤心花幻化出白光将二人包裹起来。 想来他二人竟还不如一个小姑娘坦荡果断,“如此便有劳碧瑶仙子了。”言毕便化作一只灰色小鼠和一条青色小蛇钻入碧瑶的衣袖之中。 璇玑宫外。 破军弯腰行礼,禀告道:“参见火神殿下,夜神殿下。属下追击闯入南天门的可疑人到此,他好像躲进了璇玑宫。“ “那你带队天兵进去搜。”旭凤望向润玉,“大殿可介意。” “无妨。”润玉轻抚胸口,衣下的伤心花花瓣并无异样,碧瑶应该没有危险,也许还在洛湘府。 破军指挥一队天兵将璇玑宫围得如铁桶一般,又带着一队天兵进入璇玑宫。润玉与旭凤紧随其后,润玉对旭凤道:“后面的事,就交给我吧,我与那黑衣人交过手,只要他敢拿出三分修为,我定能勘验清楚。”旭凤点头。 一进去,阵阵清香扑鼻而来,放眼望去,殿前中庭竟多出一处桃花林,满树的桃花盛开得就像一片片的胭脂,又像一团团云霞,一向冷清寂静的璇玑宫似乎也连带着变得热闹起来了。皎白的月光洒满庭院,只见一位女仙立于花树之下,扬首望向手中轻抚的桃花枝。她身着妃碧二色鲛绡纱花间裙,长及曳地,臂间挽着葱青色薄纱披帛;纤腰以丝绦束之,垂金铃以为饰;乌黑的发间斜插着一支龙纹碧玉簪。此时清凉的夜风吹来,粉红色的桃花瓣随风飘落,如一只只蝴蝶般绕着她身子转动,好看煞人。听到声响,她蹙眉回首望向庭院中的众人,待看到润玉,秀眉舒展,眉尾轻扬,秋水明眸溢出难以掩盖的笑意,“润玉哥哥,你下值了。这桃花你喜欢吗?”碧瑶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到润玉身旁。 天界传闻水神长女锦觅仙子乃六界第一美人,有幸见过之人皆言名副其实。今夜所见,夜神殿下的未婚妻竟也是如此仙姿佚貌,比起她姐姐恐怕也不遑多让。虽然耳闻这位碧瑶仙子很是兇悍,据说曾经在洛湘府门前将夜神殿下打趴下。不过生的如此美貌,凶一点倒也无伤大雅啊,众天兵不约而同对夜神投出艷羡的目光。 瑶儿素来喜着碧裙,今夜却如此打扮。润玉细细地打量碧瑶,与往日的清丽不同,眼前的碧瑶明艷不可方物,无论怎么看都很美。一想到桃花林和这身装扮是特意为他准备,更是让他心潮澎湃。原以为他喜欢的是碧瑶活泼清澈的性子,今夜却肤浅地因她的容貌搅得心绪难宁。碍于此刻尚有要事要处理,他强压心中汹涌的情意,浅笑道:“瑶儿,你可曾看到可疑人进入璇玑宫?” “未曾。”碧瑶疑惑地看向润玉,随后向旭凤敛衽行礼,“火神殿下安好。” 旭凤拱手回礼,“碧瑶仙子客气了。深夜打扰,旭凤万分抱歉。” “润玉哥哥,你们这么多人聚在璇玑宫所为何事?” “据南天门天兵所报,有可疑人闯入天界,不知有何意图。破军在追击途中,发现他似乎躲进了璇玑宫。这些天兵是进来搜查的。”润玉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扰到你了。” “既然如此,那就快点搜吧。等会儿我们还要一起赏花呢。”碧瑶回握住润玉的手,对着他甜甜一笑。 破军带着天兵开始在璇玑宫各处搜查,润玉旭凤碧瑶坐在石桌边喝茶等候。约莫一盏茶时间过后,破军前来禀报:“启禀火神殿下,夜神殿下,所有的地方都已搜查过了,没有发现可疑人。” 闻言,旭凤和润玉皆是若有所思。旭凤将天兵撤去,起身对润玉道:“这人很是狡猾,一招声东击西,既转移了视线,又将嫌疑引向璇玑宫。看来要证明大殿的清白还需要些时日。” “无妨。清者自清。”润玉和碧瑶一同将旭凤送到了璇玑宫门口。 看向旭凤远去的背影,润玉牵着碧瑶的手进了七政殿,施法将所有的门窗都关上还加了一道结界,淡淡道:”瑶儿,你让他出来吧。“ 第二十章 大义 润玉淡淡道:“瑶儿,你让他出来吧。” "他是谁?此处还有何人?"碧瑶疑惑地眨了眨眼,转身往四周打量。 润玉轻轻一指点在她的额头,浅笑道:“戏瘾还未过足啊?” 碧瑶笑道:“果然瞒不过你。你是如何发现的?我有何破绽?” “旁人不知,难道我还不知你的性子吗?换做往常,你会乖乖让天兵搜查璇玑宫吗?” 第25页 “那是当然,岂能让人随意搜查璇玑宫,谁都不可欺负我的润玉哥哥。”碧瑶一抖衣袖,将彦佑和鼠仙放了出来,地上多了一条青色小蛇和一只灰色小鼠。 润玉似笑非笑地看向地上的两只小动物,“鼠仙仙上和彦佑君深夜来访我璇玑宫,真是令我璇玑宫蓬荜生辉啊。” 彦佑和鼠仙闻言相继回復人身。 彦佑拍拍衣服上的灰尘,满不在乎道:“夜神殿下无需说此酸话,我是为了避难才躲进璇玑宫的。火神涅槃当日也是我偷袭了他,此刻我就在这,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彦佑,休得无礼。夜神若是要处置我们,早就将我们交给火神了。”鼠仙阻止彦佑的出言不逊,拱手对润玉行礼,“今日多谢夜神殿下,碧瑶仙子相助。” 润玉邀请二人坐下,挥手化出茶盏,给二人皆倒了杯茶,“鼠仙,彦佑,你们与火神有何仇怨?” 鼠仙正色道:“并无仇怨,乃是出于义愤。荼姚登上天后之位后,便挟势弄权,大兴鸟族。纵容穗禾公主,党同伐异,拥兵自固。”鼠仙越说越慷慨激昂,“花界断鸟族吃食数月,天后大笔一挥,代拆代行,竟私自开放天界八大粮仓。对内掩袖工馋,弒神戮仙。对外纵容火神用兵,伐功矜能。袭击火神是为断荼姚后,让她也尝尝离丧之痛,为千千万万无辜冤死之人出口恶气。” 润玉被鼠仙的一番慷慨陈词震动到,心有戚戚焉。“鼠仙是否想过今日若非碧瑶相助,按照旭凤的性子,必然已经将你二人押至九霄云殿等候父帝母神的发落了。” “荼姚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火神愚孝,为母是从。即使今日被捕,也绝不后悔。必要在天帝陛下以及天界众仙面前揭穿她的真面目。义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我是一心为公还是协私罔上,公道自在人心。”鼠仙抿了一口茶水。 润玉拱手道:“鼠仙大义,小神佩服。”随后为鼠仙添了一杯茶,“此番虽未人赃并获,你们可还有把柄留在母神手上吗?“ “不过一些洞庭君与水神的日常书信而已,若非天后私蓄影卫,岂会神不知鬼不觉取走我甲子府的书信。不过天后此举犯了天帝大忌,明面上不会对我轻举妄动。只要我暂时离开天界,她也无可奈何。” “洞庭君?” “爹爹?” 润玉与碧瑶对视一眼。 “对,洞庭君。笠泽簌离,大殿可有印象?” “彦佑!不可妄言。”鼠仙大怒。 “簌离这个名字,我似曾相识,却怎么都想不起来。”润玉蹙眉,陷入模煳的记忆中。碧瑶见他如此情状轻抚他的后背。 彦佑看着已经变了脸色的鼠仙,缩了缩脖子,不再言语。 润玉见鼠仙有心隐瞒,也不再追问,转而道:“今夜天界戒严,委屈二位暂且留宿在璇玑宫,待明日润玉上值时将二位带出北天门,如何?” “多谢大殿下。小仙自有去处,便不劳烦大殿下了。只是此番火神尚未捉到真兇,涅槃之袭会继续安在殿下身上,小仙惭愧。”鼠仙离座跪下对润玉拜了一拜。 润玉起身将鼠仙扶起,“无妨。母神安在我身上的罪名也不止这件,多一件少一件也无甚区别。” “大殿下宅心仁厚,乃天界之幸。小仙告辞。”鼠仙转身离开了七政殿。 “碧瑶,此次多谢你的救命之恩。”彦佑道谢完跟着鼠仙而去。 “洞庭君似乎在谋划着名什么,之前我看到鼠仙与爹爹下棋,似乎有谈及洞庭君,不过爹爹并未理会鼠仙的暗示。”碧瑶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面带忧虑,转身对润玉说道。 “水神仙上清修遁世,一向不参与天界政事。瑶儿,你无需担心。”润玉牵起碧瑶的手,浅笑道,“夜已深了,我送你回洛湘府吧。” 碧瑶抬眸道:“可是我还没和你一起赏花呢。” “桃花林既然已在璇玑宫落了根,任是谁也带不走的。明日赏花也是一样,何况今夜我已见过比桃花盛开更美的景致。”润玉眉目含情地凝视碧瑶。 “比桃花还美?是何物?”碧瑶不解。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润玉抬手轻抚碧瑶的面颊,深情道,“若再不送瑶儿离开,润玉担心会忍不住将你留下来。” 碧瑶面色一红,局促不安,“那我明日和爹爹说搬来璇玑宫,璇玑宫有这么多间空屋子,我挑一间住好了。” 润玉认真道:“不可,你我虽有婚约在身,毕竟尚未成婚。如若你搬来璇玑宫,定会惹人非议,于你名节有损。” 碧瑶握紧润玉的手,轻声道:“好,那我白日过来陪你。” 第廿一章 人间 锦觅自上清境归来后,伽蓝印已被玄灵斗母元尊解开,灵力修炼一日千里。锦觅乃水神与先花神之女,天帝欲晋升锦觅为上仙。在晋仙仪式中,缘机仙子出言阻断,据她推演最近的天生异象与锦觅有关。解决方法唯有锦觅下凡歷劫,方可稳固天界神本以及锦觅自身的仙元。 水神、风神带着碧瑶与锦觅回到了花界,与众芳主商量如何保护在人间歷劫的锦觅。 第26页 锦觅天真地说道:“这些生老病死,爱别离什么的可比九九八十一难简单多了。” “此番觅儿歷劫,天帝严令各仙家不得干预。师尊曾经点拨却未说破,没想到在此应验了。”水神满面忧虑望向没心没肺的锦觅。 良久,长芳主道:“花界自为一界,不受天界的规矩约束,不如便由我去凡间陪伴锦觅吧。” 碧瑶见众人碍于神位仙职,便道:“爹爹、娘亲、诸位芳主,我尚未晋仙,也无仙职在身。我下到凡间陪伴姐姐最是合适。” “瑶儿,你的提议很是不错,只是若你独自一人去往凡间,我和你娘亲担心的便不止是觅儿了。”水神有些犹豫不决。 “若是还有我呢。”只见润玉缓缓地迈入百花宫,拱手向水神风神以及众芳主行礼,“润玉不请自来,失礼之处还望长芳主恕罪。” “无妨。”长芳主微笑地望向碧瑶,“夜神殿下如今也可算是自己人了。” 一向端庄稳重的长芳主调侃之言一出,众人皆是轻笑地望向碧瑶和润玉。碧瑶脸色一红,皱了皱鼻子,对润玉露出了嗔怪的表情。 “诸位仙上莫要担心,此番锦觅仙子歷劫,乃是天帝钦定,各位不宜时常露面,以免落下口实,反倒阻了锦觅仙子晋仙。”润玉侃侃道来,“人间歷劫不过区区数十日,锦觅仙子是瑶儿的姐姐,虽然不能干预歷劫,但是润玉愿意下到凡间,陪瑶儿一起守护锦觅仙子。” “如此甚好,那便有劳夜神了。”水神谢道。 “润玉定不负仙上所託。”润玉拱手回礼。 下凡那日,锦觅笑嘻嘻地与众人告别后,纵身入了因果天机轮迴盘。本已在忘川驻扎的旭凤出人意料地出现在众人面前,随着锦觅也跳入了轮迴盘。 人间岁月悠悠过,转眼间在人间歷劫的锦觅平安地长大成人。虽时常会遭遇一些小挫折,不过也算是乐天安命,十分自在。这一日,如往常一般,锦觅外出採药,却意外救了重伤的熠王。锦觅不知其身份,念在医者仁心将他藏在圣医族医治疗伤。 这十几日碧瑶与润玉皆以元神下凡看护锦觅。此时看见锦觅正在照顾旭凤转世的熠王,碧瑶脸色不悦,生气道:“这火神真是讨厌,姐姐下凡歷劫,他还不死心地跟来。” “旭凤对锦觅仙子一往情深,他此番下凡想来也是为了保护锦觅仙子。”润玉安抚碧瑶。 “我看他就是被情爱沖昏了头脑,跳入因果天机轮迴盘便成了凡人,仙家记忆也会被封印。一介凡人有何能力保护姐姐。”碧瑶鄙夷望向床上躺着的旭凤,“你瞧,他自己现下便是重伤卧床。”碧瑶定睛一望,居然发现锦觅与旭凤两人的手腕之间居然绑着同一条红线,大怒道,“缘机仙子给姐姐安排的是孤寡命格,无须歷情劫。定是那狐狸仙为了他的好侄儿做的好事。我瞧这才是火神殿下真正下凡的目的吧。”碧瑶愤而捏起法诀,想要切断二人的红线。 润玉拦住碧瑶,“瑶儿,不可。干涉人间歷劫有违天规。” “火神下凡便不违天规啦?月下仙人乱绑红线便不违天规啦?你们天家之人真是只许州官发火,不许百姓点灯。”碧瑶气唿唿地反问道。 “他们便是有错,也得等歷劫结束返回天界等候父帝的惩戒。”润玉微笑道,“水神仙上嘱託我好好照顾你们姐妹俩,我可不能有负仙上所託。况且……瑶儿若是受了天罚,润玉会心疼的。” 碧瑶望着润玉的笑容,怒气消散了些许,满是忧虑道:“先花神可是因天后的毒火而死的。姐姐与火神断然不可在一起。现下继续放任他纠缠姐姐,因红线之故姐姐若真对他生出了情意,到时又该如何收场。” “倘若将先花神的死因据实以告,旭凤定不愿意相信,反生牴触之心,不好规劝。待他返回天界,我寻个时机与他好生谈谈。”润玉轻柔地安慰忧愤交加的碧瑶,“人间歷劫无非黄粱一梦罢了,回归神位后亦会忘却。” “希望如此吧。”碧瑶望向锦觅旭凤,心下忐忑。 又一日,锦觅和羌活在熠王的邀请下来到了淮梧国的都城,碧瑶亦以元神相随守护。在街市上,居然遇到彦佑装扮成算命先生给锦觅算命,还拿出锦觅的画像以证其功力。锦觅看到画像和自己非常的相像,竟然信了他的连篇鬼话。 此刻见到彦佑在人间晃悠,碧瑶不由得回想起来天后寿宴当日,应是鼠仙故意制造骚乱暴露了姐姐的身份,引得天后发作。鼠仙是爹爹的棋友,时常能见到他来找爹爹下棋,或许也曾拉拢过爹爹。不过爹爹歷来清修遁世,绝不会参与鼠仙所谋之事。此番彦佑在人间接近姐姐莫非也是鼠仙所谋之事中其中一环。偷袭火神,拉拢水神,利用花界少主,这一桩桩一件件,鼠仙背后之人所图之事倒也能猜到七八分,但若果真如此洞庭湖水族极有可能蒙受大难。 彦佑被前来接迎圣女锦觅的南平侯驱赶后,便不再纠缠,转身离开了。碧瑶为解心中疑虑便紧随其后,一路跟踪来到了洞庭湖畔。远远便望见鼠仙与一女子相谈,待看清那女子面貌,碧瑶大吃一惊,居然是花界的玉兰芳主。不过两人的相谈似乎并不愉快,很快玉兰芳主便拂袖离去。 第27页 鼠仙向走到近前的彦佑问道:“彦佑,恩主吩咐你的事办的如何了?” “仙上,灭灵箭岂是那么容易能寻到的。”彦佑撇了撇嘴,看向鼠仙,“不过,我已经有些眉目了,灭灵箭在天后影卫奇鸢的手上,待我想办法将其盗来。” 鼠仙冷笑道:“锦觅仙子歷劫果然是天后促成。灭灵箭能灭元神,原来天后是想在人间将锦觅仙子诛杀,真是阴狠歹毒。” 糟了,姐姐有危险。碧瑶急忙施法赶回北苑山庄。 第廿二章 灭灵 此时已是深夜,锦觅再次收到了南平侯施压的信笺,她既不忍伤害熠王,又不愿放任圣医族遭难,心中烦闷,便走出房门想透口气。 早已等候在一旁的奇鸢拿起灭灵箭,暗暗对准了锦觅。 灭灵箭刚刚射出,碧瑶恰巧赶到,眼看灭灵箭射向锦觅,她飞身拉开锦觅。灭灵箭来势不减,直直地对着碧瑶沖了过来。腰间金铃大响,金色结界将碧瑶锦觅包裹其中,碧瑶急忙捏诀唤起伤心花。奇鸢趁势拔出剑刺向碧瑶,伤心花应决而起,片片花瓣化成冰凌射向奇鸢。 奇鸢有灭灵箭在手,锦觅又毫无自保能力,碧瑶投鼠忌器,对战不久便渐感灵力不支,落了下风。眼见奇鸢挥剑便要噼向碧瑶头顶,关键时刻润玉忽然现身挥剑挡住了这一击。奇鸢不敌润玉,心知今夜无法得手,便转身遁去。 润玉回身快步走回碧瑶身旁,轻握住她的肩膀,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关切地问道:“瑶儿,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 碧瑶松了一口气,回道:“无事,幸好润玉哥哥及时赶到。” 一旁惊呆了的锦觅终于回来神来,向润玉与碧瑶道谢:“多谢二位侠士的救命之恩。” 润玉望向锦觅,眉头一皱,抬手一挥,“今夜这事闹得有些大了,抱歉锦觅仙子,我必须要消除你今晚的记忆。”锦觅眼前一黒,便昏睡过去。碧瑶急忙将她扶回房内。 润玉看着床上的锦觅,思忖道:“那支箭透着古怪,绝非凡人的武器,看来……” 碧瑶秀眉微蹙,打断了润玉的话语,“据彦佑所说是灭灵箭,能灭元神。天后要诛杀姐姐,方才的黑衣人便是天后的影卫。” “彦佑?他也下到了凡间吗?” 碧瑶扶额,回道:“嗯,他也想要灭灵箭,不知所图为何?”原以为只是简单的歷劫,没想到各方人马都搅和进来了。 “别担心,此事就交给我吧。”润玉安慰碧瑶,随即施法变出一枚龙鳞,微笑道,“这是龙鳞,送给你,若瑶儿要找我,就挥出唤龙咒。” 碧瑶看着手中波光粼粼流光溢彩的龙鳞,笑道:“这枚龙鳞居然是月牙形,真好看。” …… 润玉回到凡间住所,煮水烹茶静待缘机仙子的到来。 “今夜不见大殿布星,长夜失辉,好生无趣。”一道白光闪过,缘机仙子出现在润玉面前。 “仙子请坐,偌大天界,能知道润玉不在的,也只有仙子了。”润玉将新沏好的一杯清茶递给缘机仙子,“仙子夤夜下凡,怕不止是跟润玉坐禅论道这么简单吧?” “此次锦觅仙子下凡歷劫,天帝陛下严令各仙家不得干预,殿下与碧瑶仙子这次可是有些逾越了。”缘机仙子接过茶杯,缓缓啜饮。 “父帝派仙子看护锦觅仙子,可就在刚才锦觅仙子却险遭毒手,想必仙子也透过观尘镜,看出那兇手绝非肉骨凡胎,不知这看护不力之责,仙子担得起担不起?”润玉站起身,踱步至一侧,“本来,父帝之命,润玉焉敢有违,仙子亦有仙子的难处,润玉不欲深究。碧瑶仙子现身出手相救,也只是因为姐姐命在旦夕。若非本神及时赶到,恐怕连碧瑶仙子方才也会惨遭毒手,说到底,碧瑶毕竟是本神的未婚妻,她若因锦觅歷劫而遭遇不测,纵使本神人微言轻,也绝不会坐视不理,就算闹上九霄云殿,润玉也无所畏惧。”润玉转身回望缘机,眼神决绝而凌厉。 “殿下严重了,没有谁敢害殿下的天妃。何况天帝亲命,缘机定当尽心看护锦觅仙子,亦会照顾留守凡间的碧瑶仙子。”缘机起身行礼。 润玉笑道:“那就多承贵言,最好如此了,最后再提醒仙子一句,锦觅仙子可是先花神和水神之女,就连天帝陛下也对她另眼相待,此番歷劫,说破天不过是为了破格晋封锦觅为花神,虚应故事罢了。若未来花神真有个万一,天帝必定从严追究,仙子以为最后这口锅会由谁来背?到那个时候,又有谁能够站出来,确保仙子清泰无虞,仙子聪慧,哪只眼该睁,哪只眼该闭,想必仙子早已成竹在胸,天色不早,仙子请便。”润玉对缘机敲打一番后,负手离去。 一返回天界,润玉便带着邝露直奔省经阁。“你帮我查下灭灵箭。” “是,殿下。”邝露开始翻找各类书籍。 润玉在另一侧翻找竹简时,无意间碰落了一卷画轴。他摊开画卷,画中是一女子,上面还题了一首诗“忽堕鲛珠红簌簌,邂逅今朝不相离。”簌离?落款的印章是北辰君。这不是父帝早已经弃之不用的别号吗?难道这是父帝亲绘的?画上的女子踏浪捉鱼,手腕上还带着一条红色珠串。这是灵火珠吗?为什么会有灵火珠?她是谁? 第28页 “殿下,找到了。”邝露高兴地捧着一卷竹简走到润玉面前,却发现他正看着一幅画出神。 “殿下?”邝露看着神色凝重的润玉有些不安。 “走吧。”润玉接过书简,转身向外走去。 “殿下,是回璇玑宫吗?”邝露紧随润玉身后,关切地问道。 “我要去一趟人间,关于灭灵箭和灵火珠,也许有一个人能给我答案。邝露,你把璇玑宫守好。我去去就回。”润玉若有所思的离去。 第廿三章 洞庭 润玉来到北苑山庄,果然在山庄内见到了彦佑,向其质问灭灵箭与灵火珠之事。 彦佑将润玉带至洞庭湖畔,“你想要的答案都在这洞庭湖下。若是你准备好了,我们就入这湖底,所有的答案自然就揭晓了。” 此处的确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只是为何会害怕?到底为何,靠近此处,便如此心慌。润玉犹豫地望着湖面,最终还是收回了迈出的脚步,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彦佑看着润玉的背影,轻嘆出声。 不知为何,润玉没有回去璇玑宫,却鬼使神差地来到碧瑶凡间的居所。碧瑶为了方便看护锦觅,在北苑山庄附近辟了一处居所,此时她掏出龙鳞,正准备试试唤龙咒,却瞥见润玉出现在自己小院内。 “我想见你。”润玉原本清亮的声音有些低沉。 “我也想见你啊。”碧瑶眉眼弯弯地走到他面前。 润玉低垂眼眸,踌躇道:“瑶儿,你还记得你儿时的事吗?让你难过的事也记得吗?” “自是记得,不过做神仙,逍遥自在最重要了,不开心的事你可以告诉我呀,说不定说出来就不难过了。”碧瑶疑惑地看着满腹心事的润玉,“你是有什么心事吗?” “若真能如瑶儿这般,倒也好。”润玉自嘲地笑了笑,道,“瑶儿,你可愿随我,去洞庭湖走一趟?” “无论天涯海角,只要是跟着你,我自是愿意的。”碧瑶回应。 碧瑶跟着润玉一路来到了洞庭湖畔。她疑惑地看向润玉,“你怎么想到要来此处。” “这里,也许有我想要面对的过去。”润玉施法解开湖中防御禁制,二人携手进入湖中。 沿着一条幽静的水道,二人缓缓走向湖底。“润玉哥哥,你好像对此处很是熟悉……”碧瑶正要与他说话,却发觉他神色有异,身子似乎还在颤抖,她赶紧握住他的手,“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无妨。”润玉握紧了碧瑶的手,继续往前行去。 水道的尽头是一扇紧闭的大门,门匾上书“云梦泽”。碧瑶作为水神之女,也曾跟随水神巡视下界各处水域。只是洞庭君向来孤僻独处,从不见外人。是以此次乃碧瑶初次来到云梦泽。身旁的润玉出神地望向门匾,神情恍惚,握着碧瑶的手越握越紧。 “润玉哥哥,你怎么了?”碧瑶担心地问道。 润玉身形一颤,回过神来,低声呢喃道:“云梦泽?不是笠泽吗?” “大殿,终于等到你了。”大门开启,彦佑走了出来,“请。” 二人跟着彦佑走进水府,水帘之后,隐隐约约能看见一名红衣女子正在抚琴,身旁还立着一名白衣童子。润玉忽然全身大震,深吸了一口气,稳定心神,才转头望向彦佑,示意他可以禀报洞庭君了。 “恩主,夜神殿下与碧瑶少神求见。”言毕,彦佑便撩开水帘,将润玉与碧瑶领了进去。 “洞庭君在上,小神润玉这厢,有礼了。”润玉俯下身,行叩拜大礼。 碧瑶见润玉行此大礼,心中已然猜到洞庭君与润玉的关系,她也跟着跪下行礼,“碧瑶拜见洞庭君。” “夜神与少神何故行此大礼,折煞小仙了。”洞庭君慌乱如麻,背转身去。 润玉站起身,扶起碧瑶,对洞庭君缓缓道:“行礼所当行,仙上受得起。小神心中有惑,特请仙上赐教。近日偶得一幅丹青,久闻洞庭君博古通今,特来请仙上一道品鑑。可否让我与洞庭君单独一叙?” “润玉哥哥,我在门外等你。”碧瑶担忧地望向润玉,轻轻地捏了捏了他手心,转身跟着彦佑离开。 原来润玉哥哥的生母尚未过世,只是方才情状,洞庭君似乎不想承认他,想来他与他的生母必是有着惨痛过往。润玉哥哥不让我在场,应是不想让我所知,不知此番他能不能撑得住。碧瑶心焦如焚地在门外等候。 吱呀一声,大门终于开启,润玉失魂落魄地从里面走出来。碧瑶见他如此神态,身子冷了半截,眼圈一红,险些便要流下泪来。润玉牵起她的手,低声道,“我们走。” 碧瑶跟着润玉沿着水道一步一步往湖面走去。她抬头看向身侧的润玉,只见他眼眶通红,一步一泪。碧瑶心痛不已,泪如泉涌,润玉侧过身子,抬手拭去她脸上泪水,“瑶儿,不要哭。” “我想让你知道,无论有多少人离开你,我都不会离开你。风雨相随,不离不弃。”碧瑶眼含泪花,绽放笑容,悽美至极。 天界,璇玑宫内,落星潭边。润玉回忆童年经歷,呆立出神,间或抬手拭泪。 第29页 碧瑶秀眉紧锁,忧伤地望着他,“润玉哥哥,在我面前不必克制。我会一直陪着你。” 润玉轻嘆,“我没事,我只是记起了一些儿时的事情。” “你全部都记起来了吗?”碧瑶问道。 “一鳞半爪而已,都是些年深日久的噩梦,我记得,儿时随母亲一起居住在太湖,一度以为自己是一条长得怪异的鲤鱼,总是被水族其他孩子欺负,终于有一天我忍无可忍,没想到那次反抗竟让我尝尽苦果,母亲拔掉我的龙鳞,剜去我的龙角。她以为如此这般,我便能变成鲤鱼。父帝是龙,母亲是龙鱼,我怎么可能变成鲤鱼。”润玉缓缓地讲述着自己的童年,“从出生起,我便被母亲藏在湖底最为幽深黑暗之处,暗无天日的活着,你知道那个时候我最害怕的是什么吗?” “拔龙鳞,剜龙角吗?”碧瑶泪眼朦胧,抬手轻触胸口衣下的龙鳞。 “不是。”润玉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是寒冷。失血过后彻骨的寒冷,一点一点地刺入我的脏肺,骨髓,你知道冷到极处是什么滋味吗?五内俱焚,全身脏腑,骨头,仿佛都在沸腾,在燃烧,恨不得烧尽我身上最后一丝余温,耗干我心头最后一滴热血。如今想起来还冷得直打哆嗦。” “既然如此痛苦,这些不愉快的记忆还是都忘了吧。”碧瑶心中大痛,泪流不止,默默地握住了他冰冷发颤的手。此刻碧瑶只恨自己出现得太晚,在润玉最孤独无助的时候却没有守护在他的身边。 “我的自愈能力很强,过不了多久新的龙鳞和龙角又会重新长出来。拔鳞剜角,循环往復,生不如死。实在太难熬了,每一天,我都恨不得一死了之,等我再大一些,能够幻化成人形,我便极少以真身示人,鳞片下那一身伤疤,丑陋,屈辱,实在不堪。”说到此处,润玉的手紧紧地抓着衣袍,手上青筋暴突,身子不住的颤抖。 碧瑶泪流满面,伸出双手将他紧紧地抱在怀里,只期望自己能将他冰冷颤抖的身子捂热,能将他千疮百孔的心房填满。 “瑶儿,你是水神仙上与风神仙上的掌上明珠,从小便在万千宠爱中长大,而我,却是个……”润玉一顿,神色复杂地将碧瑶一望,“却是个被生母遗弃,见不得光的私生子。”你是那么地美好明媚,如此丑陋不堪的我还能拥有你吗? 碧瑶泪眼婆娑,抬眸凝望着润玉,一字一顿,认真道:“润玉哥哥,光风霁月是你,阴郁隐忍也是你。无论是怎样的你,都是碧瑶的心上之人。碧瑶不会因此看不起你,你的过往只会让我更加敬佩你,更加疼惜你。” “瑶儿,谢谢你。”润玉终于伸手回抱了碧瑶。 待得润玉情绪稳定下来,碧瑶提出了疑问,“润玉哥哥,我觉得簌离仙上是有苦衷的。据水族书册记载,太湖龙鱼族在数千年前便被灭全族,八百里太湖更是沦为鸟族私产。簌离仙上大难不死,退居幕后,暗中蓄力,策划了一次又一次的行动。你还记得鼠仙说过要让天后也尝尝离丧之痛,会不会簌离仙上便是经歷了与子生离,全族丧亡之痛。只是向天后復仇之路艰险异常,她定是不愿将你牵扯其中,才不肯与你相认。” 润玉听得碧瑶所言,豁然开朗,思前想后一番,觉得此前与母亲的对话,的确疑点颇多。恍惚间,忽然忆起那日跳上岸后,是他自己跟天后离开了笠泽。“原来母亲没有遗弃了我,是我,是我离开了她……虽然我根本不记得其中的曲折,但那夜就这样毫无徵兆地跟天后走了,对母亲而言,想必是很深的打击和伤害。” “那我们再去洞庭湖,求得母亲的原谅。”碧瑶温柔道。 “好。”润玉与碧瑶立即施法前往洞庭湖。 第廿四章 伤逝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几章写的好费劲啊,总是写不好,我要枯了= = 快要到洞庭湖了,润玉忽然感觉到附近灵气激盪,恐是洞庭湖附近有仙人在斗法。润玉心中隐约不安,加快了步伐。 原来那日奇鸢跟踪润玉碧瑶来到洞庭湖,并将此事报之天后。天后心中有疑,亲自下到凡间洞庭湖查看,发现洞庭君居然是簌离。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二人不由分说便斗了起来。 待润玉碧瑶赶到之时,簌离与天后已经斗得难分难解,天后灵力深厚,簌离渐渐落于下风,彦佑被黑衣人缠住,无法脱身去相助簌离。天后欲杀簌离,润玉捨身相救,吐出大口鲜血,用手强撑在地上。碧瑶急忙将重伤的簌离扶在怀中,用伤心花为她治疗。 天后目露凶光,“润玉,你也要跟我作对吗?” 润玉顾不及调息,便跪在天后面前,“母神,她是孩儿的生母,求母神看在父帝和孩儿的面上,网开一面。” 天后神色兇狠,“润玉,你是堂堂天帝之子,难道今日要认贼作母吗?” “母神,孩儿知道,这么多年来,你总在担心我会与旭凤相争,其实孩儿从未生过此心,我与生母分别多年,我现在只想和她一起安静地生活,其余的我什么都不要,我求母神网开一面。”润玉不顾身上之伤,伏在地上,一步一叩,膝行了几步,“母神,我求您啦,我求您放过她吧,我求您啦,我求您啦……” 第30页 碧瑶扶着簌离,看着天后无情狠辣的嘴脸,大声喊道:“润玉哥哥,不要求她,今日她必是要将我们赶尽杀绝。” “好个水神之女,今日你与逆贼为伍,水神也脱不了干系。”天后催动琉璃净火,欲将润玉击杀,为旭凤扫除障碍,“润玉,既然你执迷不悟,那你们就一起去死吧!” 簌离眼见润玉便要毙于天后掌下,她推开碧瑶,迅速地挡在润玉身前,接下了这致命的一击,随即运起最后一丝灵力,发出冰凌击伤天后,倒入了润玉怀中。 “娘——!”“仙上!”润玉碧瑶双双惊唿。 “我的孩儿,能在临死之前看到你,为娘心满意足了。”簌离口中不断涌出鲜血,“娘这一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遇到天帝,可唯有一件事,娘亲从不后悔,就是生下你。” 润玉心痛欲裂,“孩儿从未恨过娘亲,孩儿全都想起来,原来,原来娘亲没有抛弃孩儿,是孩儿,是孩儿受了天后的诱骗,服了她的浮梦丹。是孩儿的错,娘亲,孩儿回来了,孩儿不会再走了,孩儿再也不离开你。” “娘这一辈子,亏欠你的太多,这些年,娘亲好孤单,娘累了……”簌离转眸看了一眼正施法布结界护在她母子身前的碧瑶,“现下你已得佳偶,剩下的路,有人陪你去走,娘亲放心了,娘好累,你就这么抱着娘,抱一会儿……”簌离欲抬手触碰润玉的脸庞,意识却渐渐模煳,慢慢地手垂落在地。 “娘,娘,娘,你别睡,孩儿这就来救你……孩儿这就来救你。娘,我能救你,我能救你。”润玉不顾一切将全部灵力输入她的体内,胸前的衣襟已然被自己吐出的鲜血染红,他紧紧地搂住母亲,却依然不能阻止她身躯的消散,眼见母亲在自己面前烟消云散,润玉眼神悲戚,痛哭出声,“不,娘亲……” 天后调息完毕,暗中蓄力,准备再使出琉璃净火,“润玉,轮到你了。”碧瑶见状,运起全身灵力,加强防御结界。琉璃净火发出那一瞬,润玉挡在碧瑶身前,将其回击回去。润玉缓缓地抬起头,双目赤红,孤注一掷的决绝。天后看到他的眼神一震,居然心生恐惧。此子不可再留,今日不将其灭掉,来日后患无穷。 洞庭湖水感应到应龙之怒,汹涌澎湃,周遭水源,皆为所控,化作万千末日冰凌向天后袭去。天后御火左挥右挡,不住往后退去,待稳住身形后,再次催动琉璃净火。 两人同时出手,灭日冰凌与琉璃净火正面对上,引得周遭山川崩塌,地面裂开。虽然润玉悲愤至极,却依然护住身后的碧瑶,碧瑶周围三尺地面完好无缺。润玉不惜燃烧仙元,全力施法,将天后逼得节节败退。 正在此时,水神突然出现挡在润玉与天后之间,化去了润玉的攻击。 “爹爹,你帮错人了吧?”碧瑶大喊。 “不可胡言。”水神厉声斥责。 润玉欲再度施法,水神拦住了他,“夜神节哀,过去千年洞庭湖的百万生灵,皆仰赖洞庭君的照拂,今日令堂羽化而去,夜神一怒恐将浮尸千里,还望夜神千万节哀制怒,以天下苍生为念,承继洞庭君遗泽,为令堂积德行善。” 润玉闻言颓然收手。 天后却不依不饶,“水神,你来得正好,给我杀了这个孽子。” 水神怒视天后,“既造业因便有业果,这么多年,天后四处树敌,果真是问心无愧,毫无忌惮吗?” “水神,洞庭湖是你的地界。你窝藏逆贼,纵容你的女儿与逆贼为伍,辱骂本座,你以为今日之事你能逃脱干系吗。” “天帝面前,自有分说。”水神淡定回道,随后严厉看向碧瑶,“瑶儿,你出言不逊,目无尊长,回洛湘府禁足一个月。” “爹爹。我没错,我……”碧瑶看着润玉劝阻的眼神,停下了反驳,乖乖地走到了水神的身旁。 …… 璇玑宫宫门紧闭。 “干娘想对你说的话,她的前尘往事,都收摄在这颗夜明珠里。”彦佑的话,言犹在耳。 面前的夜明珠浮现出娘亲的过去种种,润玉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困守在床榻的一角,仿佛一只失去母亲的幼兽,独自流泪,默默舔舐伤口。 番外一 簌离篇 为避免破坏正文结构,将此篇作为番外放出。前半部分,大家当作润玉所看到夜明珠里的内容。 ---------------------------------------------------------------------------------- 我本是龙鱼族公主,我族虽属天界却世代定居太湖,太湖水域辽阔,物产丰饶,也算得上是安泰清贵。 我自幼备受父兄宠爱,和钱塘君的世子定下婚约。有一年天后寿宴,我随父王上天界贺寿,敬献夜明珠。我懒于应付天界人情交际,却被天界奇景吸引,流连忘返,四处闲逛之时,误入省经阁。省经阁内,插架万轴,我喜不自胜。这浩如烟海的藏书之所,是我梦寐以求之处,此后每日必来此处阅书。 某一日,阁内观书之时,却与一仙人不期而遇。他面目俊美,意态潇洒,自称司夜之神,道号北辰君,值守天帝的省经阁。 第31页 此人博学儒雅,我与他相谈甚欢。从那日起,我与他日日相约黄昏后,谈经论史,下棋作画。往来酬和不过十日有余,我却对他情根深种,只觉岁月飞逝,甜蜜无限。 他赠我灵火珠,我回之以人鱼泪。 此时的我不知这段我自以为美好而短暂的岁月却是我一生劫难的开始。 回到太湖后不久,我惊恐地发现竟怀了他的骨肉。我小心翼翼,将此事瞒住众人。未料想,临盆当日,我的寝殿龙吟声不绝于耳。父王与兄长终究是发现我的秘密。 龙?父兄惊怒交集。 我儿润玉,真身是条白龙。这浩浩六界龙族血脉稀微,唯有天界的至尊天帝真身是条金龙。此时我方知,那并不存在的司夜之神,查无此人的北辰君竟是九天之上的天帝陛下。 父王剥夺了我龙鱼族公主的身份,主动解除了我与钱塘君世子的婚约,再三向钱塘君赔罪。没想到钱塘君性子爆烈,将我父不守婚约告上天界。天帝下旨,竟将我太湖之上三万六千顷水泽之地尽数罚没给了鸟族。 我被逐出龙鱼族,本是咎由自取,奈何却累及族人,于心难安,悔恨不已。 我给我儿取名鲤儿,伪装成一条红鲤鱼。孤儿寡母,相依为命。 我儿天赋异禀,三百余岁便无师自通潮涌术。那日,他又被水族的孩子欺负,忍无可忍大喊一声,竟引来了鸟族甲兵查访。幸得水神怜我母子,替我隐瞒了下来。 我已经将我儿藏在暗无天日的湖底了,却依然被发现了,这样事绝对不能再发生一次了。我年少无知,被天帝引诱,累及全族,龟缩笠泽。我的父王,我的兄长,还有太湖千千万万的水族生灵,他们不能再为了我,为了鲤儿,再一次承受伤害了。 鲤儿,对不起,娘要削掉你的龙角,刮掉你的龙鳞,只是希望你能变成一条普通的鱼,锦鲤,红龙鱼什么都行,龙的命运你承受不起,娘和外祖,舅舅,还有笠泽所有的生灵,都承受不起…… 我看着倒在血泊里的鲤儿,看着我满手的鲜血。我觉得我要疯了,那是我儿的血啊。我居然对我的亲身骨肉下此毒手,可是娘亲没有办法,鲤儿,对不起,对不起…… 我成日精神恍惚,我恨太微辱我一生,我惧荼姚夺我亲儿,对鲤儿更是爱恨交织。无穷无尽的折磨,生不如死,不知何日终结。 那一日还是来了,终究是躲不过的。 天后亲下太湖,父兄被戮,全族被灭…… 啊……不,不要。 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啊,我心痛欲裂,犹如凌迟。 我沖向了天后,我要与她同归于尽。 然而我却如此无能,天后轻轻一击,我便昏死过去。 待我醒时,笠泽已被一把大火烧的干干净净。 为何我没化为灰烬,我才是太湖的罪人,我才是最该死的人,为何偏偏留下我一人,为什么……我仰天大哭。 你的孩儿还活着…… 你们两个是骨肉至亲,世上没有谁能把你们分开…… 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总有一天,你的孩儿会与你团聚的。 水神这样对我说道。 “快,快走,为父原谅你了,要活,活下去。”我的父王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在我耳边迴响。 好,活下去。 千年万年地活下去,即便堕入无间地狱,夺子之痛,灭族之恨,我也要一样一样地讨回来。 …… 水神没有骗我,我的孩儿回来啦,他来与我团聚了。 他此刻就跪在我的面前,可是,我却不能认他。 我走的路是一条不归路,变数太多,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復,不到胜券在握的那一步,绝对不能把我的孩儿牵扯进来。 我的孩儿,既然你有翱翔九天的际遇,娘亲又怎忍心把你拖入无间地狱,唯愿你一世平安,长空万里。 …… 我知道我的大限降至,我的身躯开始消散,我抬起来手想要拭去你的泪,却始终抬不起来。 我的孩儿,我的孩儿,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抱着你,喊着你,却是要分离了。 水神之女是个好孩子,有她陪着你,娘亲放心了。 这几千年来,娘亲好孤独啊,娘亲无时无刻不挂念着你,寝食难安。 此刻我的鲤儿终于回到我的身边,太好了。 只是我好累,真的好累……让娘亲休息一下…… 父王,兄长,是你们吗? 你们来接我了吗? 女儿尽力了,女儿不曾一日忘记父王的遗愿。 我龙鱼族哪怕战至最后一人,也当覆灭鸟族! 第廿五章 天刑 洛湘府内。 碧瑶对着结界外的风神喊道,“娘亲,你放我出去吧。簌离仙上骤然离世,现下正是润玉哥哥最难过的时候,我想陪在他身边。” “瑶儿,你暂且忍耐。此次你闯了大祸,你爹爹将你禁足乃权宜之计。”风神苦心安抚,“这几日璇玑宫宫门紧闭,未有不好的讯息传出,想来夜神应是暂时无碍。” 说话间,雷霆之声响彻云霄,风神与碧瑶不由得一怔。风神招来仙侍一问才知,天后准备在南天门对洞庭湖三万水族处以天雷电火之刑。 第32页 “不。”,碧瑶下跪请求道,“娘亲,求求你,放我出去吧,三万水族生灵不能无辜遭难啊,我们必须得救下他们。” “瑶儿,你有何能力撼动天后?为今之计只有传讯给你爹爹,让他去救洞庭水族。”风神施法将讯息夹杂在风中,传递给水神。 急忙赶至九霄云殿的水神,一进殿内,便看见夜神躺倒在地,全身焦黑,殿上的天后却催动琉璃净火,要向奄奄一息的夜神击去。水神施法打断天后的攻击,朗声道,“夜神何辜,竟让天后大动私刑,下此杀手?” 天后恼羞成怒,“水神你包庇罪犯,我没跟你算帐,已经很宽宏大量了,你别再得寸进尺了。” 水神反驳道,“谋害天帝之子又当如何?” 天后神情狠厉,“润玉他抗命在先又主动替三万余孽接受刑罚,与本座何干?” 二人争执不下,天帝忽然现身九霄云殿,“都适可而止吧,去南天门传旨,首犯簌离罪大恶极,前已伏法。洞庭水族受其蒙蔽胁迫,情有可原,念尔等是初犯,本座特赦,望尔等洗心革面,忠于天界,倘若日后再犯,定当严惩不贷。” “这好人都是陛下来当嘛。”天后语气嘲讽。 醒转的润玉,强行撑起身,跪下行礼,“润玉,替洞庭三万六千四百生灵,叩谢天恩,请母神下令释放。” “天后,善后吧。”言毕天帝便化作白光离去。 天后面带讥讽,俯视润玉,阴狠道,“三万道天刑,比凌迟还要苦十倍,疗伤更甚,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宁愿自爆内丹,一了百了。” “母神放心,孩儿一定不会死,一定会好好活着,亲眼看见母神,兑现上神之誓,放了他们所有人,不再反覆。”润玉直直地盯着天后,神色坚毅。 天后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璇玑宫,七政殿。 邝露捧着祭文,含泪念道:“手足如断齑,身形似玉碎,炎炎业火烧,滔滔血海沃,冥冥泉台泣,离离白骨空,闻如是,俯首唤世尊……” 趁着娘亲离开,碧瑶解开结界,连忙赶来璇玑宫,“邝露姐姐,润玉哥哥现下在何处?天后要对三万洞庭水族施以天刑。” 邝露停下念诵,“殿下已经去求陛下了,可是……恐怕凶多吉少。” “邝露。”庭院中传来彦佑的声音,碧瑶与邝露急忙奔至殿前中庭。 彦佑背上负着润玉,对碧瑶和邝露道,“润玉,他快不行了。” 背上的润玉双眼紧闭,神志昏蒙,不停地呢喃,“娘亲……” 彦佑将润玉放在寝殿的床榻之上,“润玉,是为了我和鲤儿,还有三万洞庭水族承受了三万道天刑。” “润玉哥哥。”碧瑶心痛地抚摸润玉憔悴的脸庞,怨自己没有与他分担这三万道极烈酷刑。 “我好冷啊,好冷……”躺在床上的润玉不停地呓语。 碧瑶听得润玉一直颤抖唿冷,便将邝露抱过来的锦被轻轻地盖在他身上。 润玉神魂俱痛,“娘亲,娘亲,好热,好热……娘亲……” 碧瑶连忙帮他将锦被裹得更紧,哽咽道:“润玉哥哥说过,失血过多冷到极致,便会觉得五内俱焚。” 立在一旁的彦佑与邝露闻言皆面露哀伤。 “彦佑君,你去南天门查看一下天后是否将三万洞庭水族释放,若是已经释放了,麻烦你护他们回归洞庭湖。”碧瑶诚恳地对彦佑道,“润玉哥哥受此大难,也是为了这三万生灵,不能让他的苦心白费。” “少神,不必客气,这本该是我分内之事。”彦佑回应,随后蹲下身对鲤儿道,“哥哥去去就回。你在这陪着你的大哥哥,好吗?” 嗯,鲤儿点了点头。 夜幕降临,碧瑶抬手拭去额头上细汗,缓缓收起伤心花。震泽天雷、无极电光击碎了他的灵脉,莲台业火灼烧了他的元神,伤心花的治癒之力远远不够。 碧瑶抬眸望向邝露,轻声道:“夜已深了,邝露姐姐,麻烦你带鲤儿去休息吧,他年纪幼小,一直守着,怕是熬不住的。” “碧瑶仙子不必客气,称我邝露便可。你一直在为殿下疗伤,还是你去休息吧。仙子放心,邝露会好好照顾殿下的。”邝露关心地说道。 “邝露你多虑了,我并非不信任你,你一直为润玉鞠躬尽瘁,我怎会怀疑你的能力呢。”碧瑶微笑道,“只是润玉哥哥的伤势极重,今夜更是兇险,我略通岐黄之术,由我来守更为合适。” “如此,那邝露便退下了。”邝露牵起鲤儿,走出寝殿,轻轻地将房门关上。 见邝露已然走远,碧瑶起身双手捏诀,布下重重结界。她闭眼施法,周身灵力涌动,真气直逼灵台,一颗蓝色灵珠自口中吐出,盈润如水,这便是碧瑶的内丹精元。 碧瑶睁开双眸,催动灵力将内丹送入润玉口中。内丹在润玉体内游走,水润精元将他的灵脉包裹,慢慢修復破碎之处。此法虽不能解莲台业火之毒,然碧瑶与润玉同为水系,温养他破碎的灵脉还是可行的。 第33页 内丹精元乃仙神妖魔修为的凝聚之处,亦是命门所在。此种疗伤之法异常兇险,此时若是有人闯入,哪怕是灵力低下之人的一击,亦会令碧瑶魂飞魄散。碧瑶缓缓收回内丹,灵力不支,昏睡在润玉床头。 不知过了多久,碧瑶醒转,低头望向依然在低声□□的润玉,她秀眉蹙起,一咬牙暗下决心,施法去除身上衣物,掀开锦被,躺在润玉身旁,紧紧地将他抱住。 昏迷中的润玉感觉自己似被云团拥着,软绵绵的,又似被日头照着,暖乎乎的…… 第二日早上,润玉才悠悠地醒转,侧头一望不由得一滞。只见碧瑶躺在他的身侧,小脑袋靠在他的肩头,侧着身子,双手紧紧地抱着他。 润玉眼神一柔,抬手轻触她的脸颊。想来定是瑶儿知晓他重伤之后会有惧冷反应,所以才整晚抱着他,给他传递温暖。润玉静静地望着碧瑶,轻轻地用手描画着她的眉,她的眼……瑶儿,你的润玉哥哥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你了。 熟睡中的碧瑶忽觉脸有点发痒,眼睫微微颤动,缓缓睁开双眸,目之所及便是润玉温情的凝视。碧瑶赶紧坐起身,伸手探向他的灵台,关心地问道,“润玉哥哥,你终于醒了。有没有感觉好点?” 眼前的碧瑶只着轻薄小衣,润玉面色一红,自觉地将脸转向另一侧,道:“好多了。”有碧瑶相伴,天刑之痛似乎也不是那么难熬。 碧瑶看到润玉怪异的神色,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衣衫不整,她急忙下了床榻,施法将衣服穿上,小声道,“好了……可以转过来了。” “瑶儿,你不是在洛湘府禁足吗?怎会在璇玑宫?”因伤势缘故,润玉的声音有些低沉嘶哑。 碧瑶面向润玉,坐在床边,“我在洛湘府听到雷霆之声,便偷偷跑了出来。” “水神仙上将你禁足洛湘府,也是为了应对天后。你何苦背离仙上的心意?” “你在九霄云殿受那酷刑,我如何安坐于洛湘府内?”碧瑶眼眶一红,落下泪来。 “瑶儿莫哭。”润玉握住她手,转而道,“天后放了他们吗?” “放了。”碧瑶轻轻地回握他的手,忧伤道:“你就毫不顾惜自己的性命吗?” “我曾经答应过娘亲,要好好照顾鲤儿,洞庭湖有千千万万个鲤儿,曾经那个笠泽的鲤儿,尝尽了几千年寄人篱下的滋味,我不想让他们再重蹈覆辙。”润玉缓缓回道。 碧瑶轻蹙眉头,“那我呢?如果你……有个万一,我该如何?” “瑶儿,我……对不起,”润玉愧疚地垂眸,“你还有水神仙上和风神仙上。” “夜神能够设身处地,推己度人,实乃洞庭水族之福啊。”水神轻咳一声,走到床前。 “爹爹。”碧瑶见到水神微愠的眼神,心虚地退到一旁。 润玉见水神到来,将手撑在床上,准备起身行礼。碧瑶走至床边,连忙将润玉扶起,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你伤势太重,快快躺下。”水神语气关切。 润玉缓缓道:“仙上,润玉有个不情之请,我势单力薄,无法与天后抗衡,请仙上慈悲为怀,恳请仙上多多照顾,那些流离失所的洞庭水族。” “自洞庭湖那日起,本神便已决心与天后周旋到底。”水神神色坚定。 “多谢仙上。” 水神施法为润玉疗伤,却发现他的灵脉之中居然残留些许碧瑶的精元之力,他眉头皱起,将身旁关切注视润玉的碧瑶一望,这孩子居然用如此兇险的疗伤之法,没想到她对夜神已然情深至此。 “现下还有火毒未清,只能好生将养了。”水神收功起身,“瑶儿,夜神现下已无性命之忧,你随我回洛湘府吧。” 碧瑶请求道:“爹爹,我想暂居璇玑宫照顾润玉哥哥。” “你二人尚未成婚,成何体统。”水神颇为不悦。 “我不管,我就是要留下,旁人嚼舌,我也管不了,清者自清。”碧瑶倔强地回道。 “瑶儿,听话。润玉现下已无大碍。”润玉坐起身。 “你才要听话,快乖乖躺下。”碧瑶转身回到床榻边,将润玉重新按回在床上。 “罢了,罢了,便随你的心意吧。”水神摇了摇头。女生外向,便是把她拘在府内,半夜也会偷偷跑出来,若那时再被人瞧见更惹非议。水神心里颇为郁闷,瞧着榻上的夜神觉得似乎没方才顺眼了。 第廿六章 转变 “天道无情,父帝,润玉受教了。”润玉望向天帝离去的方向,颓然坐下,回想起方才天帝的话语,眼神凄楚绝望。 呵,父帝,在你心中,根本没有什么父子,夫妻,天伦之情,所有人在你心中,不过都是手中的棋子。 活下去,那些杀不死你的,只会让你变得更强大!润玉紧紧抓住锦被,眼中的绝望已然消失,异样的光华取而代之。 “润玉哥哥,你怎么起身了?”刚从洛湘府回来的碧瑶方走进寝殿内,便触到润玉深沉的目光,心下一颤,不安地踱步至床榻边。 “瑶儿,原来,我的出生,不过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润玉抬眸,眸色愈发深沉,“父帝对娘亲没有一丝一毫情意,他只不过是通过我的母亲使得东南水系分崩离析,削弱水神仙上职权,同时将富庶的八百里太湖收归他的手中。”他才是这世界上,是这世界上一切的,一切的罪魁祸首。 第34页 “帝王心术,天帝陛下玩的一手制衡之术,爹爹与水族对天界忠心耿耿,竟也遭天帝如此忌惮。天帝对所谓的挚爱先花神尚且凉薄无情,何况是簌离仙上。他视六界众生如蜉蝣草芥,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中,你我二人的婚约不过是他拉拢水族的手段。”碧瑶苦笑,轻轻地靠在润玉肩头,“这漫漫仙途,我会一直陪着你,即便前路未卜,也当风雨同行。”碧瑶抬眸凝睇润玉隐忍的侧颜,心下已决。天界风云旦夕变幻,润玉哥哥与天后已然势成水火,逍遥度日已是妄想。即使从无夺嫡争储之心,身为天帝长子,如今也无路可退。既然已经选择陪你前行,我也当成长起来。 润玉默然不语,将碧瑶揽在怀里,低眸深思。从现在开始,我要主宰自己的天命,从此刻开始,我要自己选择,瑶儿,我一定会护你周全,绝对不会让你受到一点点伤害。 …… 洛湘府内。 “觅儿与瑶儿呢?”水神碰上迎面而来的风神。 “未见觅儿的人影,刚刚歷劫归来,想是乏了,去睡了吧。”风神回应,“瑶儿回来见了觅儿一面,姐妹俩聊了一会,便急匆匆地去了璇玑宫。夜神如何?” 水神轻声一嘆,“旧恨新仇,灾殃不断,满腔冤屈申诉无门,看来他和天后的怨恨,难以化解了……” “此事虽有天帝压着,却已悄悄地在天界传开,天后此举已引起公愤,倒是夜神,绵里藏针,扳回一局。”风神贊道。 “过去我一直认为,夜神秉性柔和,没想到他是小怯而大勇,杀身成仁,忍人所不能忍,这份气度,这等血性,非常人所能及啊,天后锋芒毕露,物极必反,要变天了。且看着吧。”水神语气亦流露出对夜神的欣赏之意。 “洛霖,你这是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满意吗?”风神微微一笑。 “若夜神不是天帝之子,的确是个可託付之人。”水神神色担忧。 “你是担心瑶儿吗?瑶儿尚未与夜神成婚,只要在我们羽翼之下,必是能护她周全的。”风神笃定一笑。 “莫要指望,只怕未必会如我们之意。”水神嘆息,“天帝方才与我透露,明日晋仙典礼,不止是觅儿,瑶儿亦会被晋升为上仙。” “虽说瑶儿的修为已入上仙境界,但是年纪毕竟还小,这晋仙是何用意?”风神不解,望向水神,略微思索片刻,恍然大悟道,“莫不是要将瑶儿与夜神的婚期提上日程?”言毕又觉不妥,“可是如今夜神重孝在身,如何能谈婚论嫁? “唉,在我们这位陛下眼中,簌离不过是个已然伏法的罪人,夜神与她又有何关系呢。”水神苦笑,神色悲悯,“洞庭湖之事,杀伐过重,与水族联姻,自是最好的安抚之法。” 风神急道,“那该如何是好?” 水神无奈道:“若非瑶儿钟情于夜神,便是拼得誓言反噬,我也要解除婚约。” “爹爹娘亲,莫要担心。我相信润玉哥哥定会护我周全。”回府的碧瑶迎面走向双亲,笑道,“晋仙,正合我意。我本来还打算请爹爹帮我请奏准我升仙呢。” 水神风神面带疑惑地看向碧瑶,“瑶儿,你这是何意?” 碧瑶天真一笑,“晋仙之后,灵力修炼进展不是会变得更快吗,有何不好?”最紧要的是,上仙之职便可以参与水族事务。 翌日,九霄云殿,众仙云集。 大殿之上,小仙侍手捧谕旨,高声念道:“水族仙子碧瑶、花界精灵锦觅,天资敏慧,明心见性,皈依太上无极大道。特晋一品上仙,望尔行合于道,保清修于罔懈,固磐石于千秋,皇天后土实所共鉴。” 碧瑶与锦觅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天帝行至二人面前,拿起杨枝沾取瓶中的天界圣水,拂洒二人头顶。二人顿觉一身轻快,灵台清明无垢,体内灵力运转甚是畅快。 “仙子碧瑶,乃水神之女,加封汝为洛川上仙,掌管洛水之境。仙子锦觅,乃先花神之遗脉,理应承继花神之衣钵。如今花界群芳无首,便加封锦觅为新任……” “且慢。”天后打断了天帝的话语,“此番锦觅歷劫归来,但命数有变,尚未尝到人间七苦中的老苦,算是歷劫失败,尚无资格袭花神之位。” “多谢陛下抬爱,这数千年长芳主将花界治理得井井有条,锦觅资歷尚浅,难堪大任。”锦觅推辞。 “锦觅你这是打定主意不想当这个花神了,”天帝嘆了口气,“也罢。”随即道,“本座现在宣布,碧瑶、锦觅你二人已位列仙班,晋升为上仙。” “多谢陛下。”碧瑶与锦觅起身行礼。 天帝笑道:“说起来,润玉与碧瑶的婚事也该定个婚期了。” 堂堂天帝,无情无耻。润玉哥哥生母过世未过一旬,竟然……碧瑶闻言抬眸望向高座之上的天帝,攥紧了拳头,强压心头怒火。 “天界礼数繁多,瑶儿年岁尚小恐怕不太适应,容臣慢慢教导,也不至于乱了天界法度,这婚期还是……”水神连忙推辞。 “水神过虑了,碧瑶聪慧可人,我与天后都甚是喜欢。水神你放心,我二人会善待碧瑶的。三个月之后,选一个良辰吉日,为碧瑶与润玉完婚。”天帝大手一挥,便做了决定。 第35页 “恭喜水神仙上三喜临门。”众仙纷纷向水神道贺。 水神风神含笑应对,心中却是有口难言。 “爹爹,娘亲,瑶儿先告退了。”碧瑶心中不快,疾步离开九霄云殿。 行至璇玑宫门外,忽听得身旁路过的两个小仙娥,低声笑道,“果然如天后娘娘所料,夜神殿下最终还是选了缌麻孝服,如此我们也好交差了。”碧瑶瞥了一眼她们手中端着的生麻孝服,方才好不容易压下的怒火再次涌向心头,这对夫妇真是天生一对,无耻至极。 一进七政殿,便见润玉将手中的孝服摔在地上。 “天后欺人太甚,润玉哥哥你莫要伤心。”,碧瑶走向前,拾起孝服,“孝存于心,簌离仙上泉下有知,看到你顶着天帝天后重重压力,还坚持为她服孝守丧,定会含笑九泉的。” “远远不够。”润玉眼眶染红,面色悲戚,压抑道,“一口气不来,往何处安身。” 碧瑶放下手中衣物,握住润玉青筋渐起的手,抬眸与他对视,“既然你已选缌麻孝服,我知你心中已有计较。” 润玉稳住情绪,低眸直视碧瑶,“听邝露说父帝已经定下了我们的婚期。” “便是方才在九霄云殿定下的。说起来就生气,谨言慎行,谨言慎行,我默念了数遍净心咒,才堪堪忍住,没有破口大骂。”碧瑶在润玉面前,方将这腹中怒火发泄出来,“润玉哥哥,你如何打算?” “母亲生前,我未能在她身边承欢膝下。如今母亲已经仙逝,我本想向父帝请奏,为母亲守孝三年,看来父帝怕是不会准奏了。”润玉低头看向那缌麻孝服,冷笑一声。 第廿七章 良机 碧瑶暂居璇玑宫已一月有余,她日日亲自煎汤煮药,照顾尚未痊癒的润玉。润玉实在不知碧瑶究竟是从何处寻来如此之多的稀奇草药,碍于她的一片苦心,只能将这一碗碗补身苦药一饮而尽。碧瑶怜他苦口,每回在他饮药之后都会递上一颗糖。这糖形如四角粽,晶莹剔透,琥珀色的糖体内疏落有致地镶入几粒乳白色的松子,食之甘润。口中的粽子糖甜意丝丝,便如眼前碧瑶甜如枫糖的笑意,润玉清浅一笑,心口皆甜。瑶儿这是将他当作小童一般照顾,细緻体贴无微不至。 闲暇之时,碧瑶亦会陪润玉阅书叙话,纾解他苦痛的心绪。待到润玉痊癒之日,碧瑶便搬回了洛湘府。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天界这么多双眼睛都盯着璇玑宫,孝期稍有不妥,便是德行有亏,落人话柄。 这一日,玄灵斗姆元君在九霄云殿开坛讲法。天界诸仙皆去赴此盛会,便连一直闭门守孝的润玉也去了。碧瑶本也想随水神同去听法会,却见锦觅呆坐在后院中,依然是神情淡漠,郁郁寡欢,便留下陪她。“姐姐,你似乎和从前有些不同了?” 锦觅抬眸望向身旁落座的碧瑶,沉默不语。 “姐姐歷劫归来后总是闷闷不乐,可是与火神有关?”碧瑶想起锦觅最近瞒着父神母神多次出入栖梧宫,试探道:“莫非你心中对他,已有情意?” “你看出来了,有如此明显吗?”锦觅眉间蹙起。 碧瑶劝解道:“姐姐,凡间一世如白驹过隙,如梦一场,凡人锦觅所思所想并非上仙锦觅所思所想,你怎地如此煳涂?” “我知道我不可以对他有情,肉肉的死很有可能与天后有关。”锦觅手抚胸口,“可是……可是只要想到他在凡间为我殉葬,我的心口便隐隐发痛,总是难以忘怀。” 凡间一遭,着实令人害怕。只是姐姐歷劫前后,差异怎会如此之大?曾经没心没肺,多情偏无情;如今多思多虑,寡情却专一。润玉哥哥便是服过浮梦丹,把簌离仙上与儿时记忆一併忘却了。姐姐会不会,也受到了某种控制? 锦觅看向身畔蹙眉不语的碧瑶,踌躇道,“妹妹不久便要嫁与小鱼仙倌为妻了,不知道妹妹与小鱼仙倌是否有过肌肤之亲呢?” 碧瑶大惊,满面通红,慌忙解释,“润玉,润玉他谦谦君子,并非轻佻之徒。我与他尚未成婚,怎会有肌肤之亲。” 原来,我便是那轻佻之徒。锦觅低眉垂眸,暗自神伤。 “姐姐缘何有此一问?可是那月下仙人又对姐姐胡言乱语了什么?”那臭狐狸老是给姐姐灌输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得找个机会让他吃点教训。 “只是有些好奇,我看你们感情那么好,便以为……,呵呵,碧瑶你不要介意啊。”锦觅尴尬一笑。 碧瑶与锦觅闲聊了半日,直到门外仙童来报太上老君新丹开炉,有请水神仙上前去品丹。今日太上老君未去法会吗?碧瑶心下奇怪,便将那递拜帖的仙侍请进来,告知他,水神今日出府听法会去了。 未料想那仙侍却道,“请不来水神,水神长女锦觅仙上前来,小仙也好向老君交差。” 碧瑶与锦觅疑惑地对望一眼,便抬眸细细地将这小仙侍打量一番,只觉似曾见过,回想片刻,竟是那日给润玉送孝服的仙娥。原来是天后派来的,心下暗喜,且将计就计。碧瑶手指轻叩桌沿,对锦觅笑道,“老君丹房威名遐迩,姐姐可趁此良机长长见识。” 第36页 锦觅不知缘由,却晓碧瑶必是心中有了计较,浅笑回道:“言之有理。劳烦仙童稍等片刻,待我回房换件衣物便去。” 两人回到房中,碧瑶便将那仙侍的意图告知锦觅,“天后多次对人间歷劫的姐姐暗下毒手,此番定也是不怀好意,不如我替姐姐前去。” “这,这太危险了。”锦觅不安地来回踱步。 “姐姐莫要担心,待我走后,你便去九霄云殿将此事告知爹爹。”碧瑶将金铃与伤心花藏在身上,旋身一变,便幻化成锦觅的模样,随即默念口诀,将讯息隐在伤心花上传达给润玉。 锦觅待得碧瑶与那仙侍走远后,便施法急遽地往九霄云殿而去。 九霄云殿之上,端坐听禅的润玉忽感胸前伤心花花瓣发热,“紫方云宫,锦觅有难。”八字闯入脑内。润玉望向父帝身侧空位,心下瞭然。他起身将此事禀告父帝与水神,三人与斗姆元君请辞,匆匆离去。 “爹爹,碧瑶有危险。”九霄云殿外的锦觅慌张地奔了过来。 润玉一见锦觅,骇然失色。瑶儿!你竟为我以身犯险。 幻化成锦觅模样的碧瑶跟着那仙侍到得一处府邸,沿着曲曲折折的迴廊往里行,行得半日,那仙侍终于在一扇木质雕花大门前停下,推开门,笑盈盈道,“请。”碧瑶方迈进一足,还未看清房中情况,便感后背被用力地一推,踉跄一下,跌入门内。 “锦觅仙上,你让本座好等啊……”天后云髻高耸,迴转身来,眼中尽是恶意。 第廿八章 反击 天后居高临下,俯视着跌倒在地的“锦觅”,语气盛气凌人,“今日炼丹不假,却非老君炼百草。本座一直好奇锦觅仙上的真身是何圣物。” 碧瑶默然不语,心下念决,将金铃的结界之力浓缩至恰好护住体内紧要灵脉。她缓缓站起身,掸了掸衣摆,仰首目视天后。房内的浓郁气雾渐渐散去,此时方看清她现下所在之处乃是一个八卦阵盘,八卦分阴阳两极,天后立于阳极之眼,却将她拘于阴极之界。 “不如趁此良辰吉日,让本座来炼上一炼,看看你的真身究竟是何物。”天后施法,八卦阵盘的边沿骤然升起一道围栏火墙,将二人圈在其中,“业火分八十一类,萤火、烛火、薪火,想来对锦觅仙上不起作用,我们便从第四阶醇酿之火起试,如何?” 碧瑶顿感浑身燥热,五内渐起沸腾之感。她稳住心神,默念御水决,在周身筑起一道水墙,将周遭肆虐无忌的火焰挡在水墙之外。 “如此熟练的控水之术,你竟真是洛霖所出……”天后有些许意外,下手却毫不留情,“第七阶业火,滚油之火。” 火焰颜色转浓,越烧越旺,火星四溅似要扑面而来,碧瑶急提一口真气,加固周身水墙结界,却没想迎面而至的油火毫无颓丧之势,张牙舞爪附着在结界之上,一寸一寸地将其侵蚀。阳极之眼果然加强了业火的威力,阳极之火乃丙火。丙火乃纯阳之火,其势勐烈,欺霜侮雪。水虽能灭火,阴极之水却是癸水,癸水阴柔,逢丙火而涸干。足下的八卦法阵对水系术法影响甚大,涓涓溪流岂能抵挡灼阳之至,碧瑶五内蕴热,犹如火焚,吐出一口鲜血。她垂眸咬牙,勉力抵御业火的入侵,必须撑到他们赶来。苦挨半盏茶功夫后,怀中的伤心花白光忽显。太好了,他们终于来了。 “天后娘娘,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雠,你为何要将我赶尽杀绝?”碧瑶额头满是细汗,眉间紧蹙,似有哀求之意。 天后面色一沉,言辞狠厉,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只因你是那贱人梓芬之女。那贱人仗着有几分颜色便祸乱天界,你这小妖精宛如她形容再生,竟妄图勾引我儿旭凤,今日本座定要灭了你,送你去与那贱人团聚。” “原来,原来我娘亲是你害死的。”碧瑶继续用言语激怒天后,运起全身灵力,向天后击去,“今日我要为我娘亲报仇。” “哼,梓芬那贱人死有余辜,当日你母亲挨到了最后一阶业火,不知今日你能不能抗得住这毒火。”天后喃喃念咒,双掌之中各跃出一团火焰,宛如红莲盛放,“第八阶业火,琉璃净火。” “荼姚!”碧瑶与天后的灵力对击中倏地夹杂一道低沉的声音,此人正是天帝。 大门轰然一开,天帝、水神、润玉、旭凤从门外走了进来。锦觅突闻其母死因,呆立在门边怔怔然不知所措。润玉奔至碧瑶身前,以身抵挡那弒仙莲火。碧瑶抬眸望向身前白衣如雪、笔直如松的背影,心下一安,全身劲力一松,便支撑不住,倒在地上。润玉回身将她扶起立在水神之旁。碧瑶察觉润玉扶着她的手竟微微颤抖,她向他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碍。 “梓芬竟是为你所害。”天帝不可置信地望向天后,眼神中满是嫌恶。 天后一眼望见门边呆愣的锦觅,恍然大悟,咬牙切齿道,“小妖孽,你居然设计害我。” 碧瑶变回原身,对天帝行礼,虚弱无力道:“陛下,人间歷劫天后多次派人对锦觅姐姐暗下毒手,回归天界仍旧不愿放姐姐一马。今日碧瑶若不如此,如何能护得姐姐性命。” 第37页 “梓芬不愿让天界再起纷争,遗言与众人隐瞒此事,可是天后不仅毫无悔意,今日又再添新罪。”水神语气森冷,杀机毕现。他双手捏诀,寒意凛冽,整个地面瞬间布满冰霜,“弒吾爱,戮吾女,此仇不共戴天。荼姚,今日我便与你清算干净。” 旭凤见状,挡在天后身前,双膝一弯,跪倒在天帝与水神面前,“父帝,母神杀害先花神,重伤碧瑶仙子,罪无可赦。孩儿愿代母受过,请父帝饶母神一命。”他起手施法,自毁一半修为,口中流出鲜血,恳求道, “水神仙上,只求你留我母神一命。” “旭儿……”天后萎顿在地,抱住神思涣散的旭凤。 天帝愤恨地望向荼姚,“来人!将天后押入毗娑牢狱!削去后位,永生不得再入神籍!” 锦觅眼见旭凤伤重,胸中似有一物如裂开一般,她紧紧地抓住胸口,面露痛楚,眼前一黒,昏了过去。 洛湘府内,水神查验碧瑶并无大碍后,留下润玉碧瑶独处,便去了锦觅房内。 “瑶儿,你今日所为实在是太过鲁莽了,倘若我们晚来一刻,后果不堪设想。”润玉搂紧了怀中的碧瑶,声音微微发颤,“瑶儿,我只剩下你了,若是……”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此番良机,我岂能放过。”碧瑶回抱润玉,从上至下轻轻地抚摸他的背嵴,安抚道,“我将你的龙鳞放在胸中,定会保我平安的。你我心意相通,你果真如我所愿将天帝也带了过来。如今也算完成了簌离仙上的一个心愿。” “这只是刚刚开始……”润玉敛去眼眸中深沉之色,双手紧握碧瑶的肩膀,凝睇着她,语气不容拒绝,“瑶儿,答应我,往后莫要轻易涉险。” “嗯。”碧瑶杏眼一眨,颔首微笑。 第廿九章 奋起 “母亲,孩儿不孝。还有两年零九个月,暂且欠下,待大仇得报,孩儿定会以龙鱼族之制,为您守足全孝。”跪拜在簌离供台前的润玉缓缓起身,解开腰间的守孝白绫,递给随侍一旁的邝露。 “大殿,你看何人来了。”彦佑领着一位灰衣仙人,愉悦地走进七政殿。 “夜神殿下能有此等孝心,恩主泉下有知,必定含笑九泉。”鼠仙向润玉行礼后,转身来到簌离供台前深深一拜。 润玉扶起鼠仙,浅笑道,“鼠仙仙上,久违了。” “天后伏法,老大终于可以回到天界了。”彦佑嬉笑着拍了拍鼠仙的肩膀,“还有一个好消息,听说最近鸟族好像不太平,隐雀长老造访魔界,与魔尊一块去吃火锅喝酒去了。看样子,这隐雀似要带领鸟族叛出天界了。” “这鸟族公主不是穗禾公主吗?”邝露疑惑不解。 “穗禾常年客居天界,疏远本族,论能力,资歷,人望,穗禾皆不足以与隐雀比肩,如今天后失势,这隐雀,便成为穗禾掌权的心腹大患。”润玉双手负于身后,徐徐道来,“若勾连魔界属实,这隐雀也算得上是一代枭雄了。这几千年,整个翼渺洲几乎沦为天帝私产,鸟族内部积怨益久,天后失势,过去掩埋的乱象,如今一併发作出来,无人弹压得住,此番隐雀与魔界来往,一来必是迎合族内声音,二来,则是趁这次鸟族权利洗牌之际,拿魔界这块他山之石向天帝施压,跟天界重谈条件。能给天帝带来多大的压力,这就要看隐雀的本事了,鸟族多半会採用权力制衡策略,如今魔界声势日益壮大,是他们最好的拉拢对象,若鸟族此番真的倒戈,对天界而言,必定是重重一击。” “夜神殿下见解独到,小仙佩服。”鼠仙若有所思。 彦佑低声对邝露道,“你家大殿病了一场,倒像变了个人似的。”。 “总得把刀剑磨锋利了,才能挺起胸膛上战场。”润玉闻得彦佑所言,抖了抖衣袖,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夜神殿下,这是恩主交待我交给大殿之物。”鼠仙手上化出一个奁匣。 润玉打开奁匣,映入眼帘的便是翼渺洲兵防图。他星眸闪动,将奁匣收起,微笑道,“听闻鼠仙仙上棋艺高超,若有空闲可愿与小神对弈几局。” 鼠仙拱手道,“乐意之至。” …… 省经阁内,穗禾向天帝呈报鸟族近日的境况,请求天界派兵助她平定内乱。正在查阅典籍润玉听闻,踱步现身,向天帝提出了自己的见解。鸟族并未真乱,天界只需简拔特使,安抚威慑即可。天帝思量片刻,觉得润玉所言句句正合他意,便下旨委派夜神为天界特使宣谕安抚,全权负责调查鸟族之事。 天帝询问润玉伤势,藉机拉近父子亲情。润玉提及幼年父帝开蒙教导之恩,对天帝亦表现出深深的孺慕之情。天帝感怀过往,谈及当年龙鱼族旧事试探润玉,润玉的感激之意令他非常满意。旭凤为母赎罪,自损修为,居于栖梧宫休养,手下的五方天将暂无人统领,天帝便决定将这五方天将交予润玉统领。 “润玉领命,润玉必慎始敬终,不负父帝厚望。”润玉双手高举,俯身下拜。 天帝微微颔首,“润玉,你的婚期将至,待鸟族之事处理妥善后,你该筹备的就筹备起来,此次乃是本座长子娶亲,乃是天界几千年来未有的喜事,务求尽善尽美。天府里的各种珍玩财宝,你可以随意调用。” 第38页 “谢父帝。”润玉拱手行礼。 润玉思及婚事,心中惦念碧瑶。离开省经阁后,便径直去往洛湘府探望碧瑶。岂料碧瑶竟拒而不见,吃了个闭门羹。 “瑶儿今日方知婚期已定,便将自己关在房内,只愿与她母亲说话。小孩子心性,夜神见谅。”水神一边解释,一边变出棋盘邀润玉下棋。 月上中天,棋局已近终局。 棋子落定,润玉淡笑道,“仙上承让了。” 水神将手中棋子放回棋瓮,贊道:“妙啊,五十手后发而制人,胸怀全局,稳扎稳打,遇我鲸吞七子而不动于心,稳操胜券。” “仙上谬赞,润玉长年布星,只觉得这奕道,与布星也有异曲同工之妙,棋盘如天幕,棋子如星辰,一颗小小的星星便可撼动全局,何其相似。” “围棋黑白二子,代表着阴阳,有正反,有冲突,有胜负之心,这与布星时仰观宇宙的求道之心大不相同,难得你能融会贯通啊。”水神微微颔首,轻笑道。 “棋局如战场,一子千钧,生死攸关,若无胜算又何来求道之心。”润玉神色严肃,颇有深意。 水神眉头微蹙,神色肃穆望向面前的润玉,“守孝三月,殿下的心境同以前大不相同了。” “我龙鱼一族惨遭灭顶之灾,生母惨死,润玉又岂能无动于衷,哪怕是为了我与瑶儿的将来,也唯有抱必死之心,豁出性命,奋起一战。” 水神颔首,幽幽一嘆,半晌才道:“陛下已将你与瑶儿的婚期定在二月初二,夜神如何打算?” “父帝已下谕旨,指派叔父月下仙人协助润玉筹备婚事。”说到此处,润玉缓缓起身,跪在水神面前,嵴背挺直,认真道:“小神润玉发誓,有幸得瑶儿为妻,必将爱她护她,此生唯她一人。若违此誓,元神寂灭,永堕无间。” 立在门后的碧瑶垂眸,轻咬嘴唇,喃喃道,“其实,他不必立上神之誓,我自然是相信他的。” “现下放心了?” 满脸笑意的风神将碧瑶揽入怀中,轻声道,“娘亲的小乖乖长大了,要嫁人了。” 水神伸手将润玉扶起来,“瑶儿年纪小不懂事,将来若有何事做的不妥帖,夜神勿怪。” 碧瑶鼓着小脸,气唿唿地从门后走了出来,“爹爹,哪有像你这样说话,净捡着女儿的坏处说。” 风神走到水神身侧,抬手在水神的肩上轻轻地一拍,笑道,“嗯,你这爹爹,确实该打。”水神风神相对一望,但笑不语。风神转身牵起碧瑶,将碧瑶的手放在润玉手中,“夜神,以后瑶儿便交给你了。” 润玉执起碧瑶之手,颔首笑道: “岳父,岳母。润玉必将全力以赴,爱护瑶儿一生一世。” 碧瑶面色一红,杏眼一瞪,嗔道,“你个傻子,谁准你改口了。” 润玉握紧碧瑶的手,粲然一笑。 水神风神慈爱地看着眼前这对小情侣,相视一笑。 第三十章 筹备 洛湘府内,月下仙人喋喋不休向碧瑶灌输天界婚典流程以及注意事项。百无聊赖的碧瑶单手托腮望向他,忍不住呵欠连连。这天界规矩真是太多了,成个婚如此复杂。倘若润玉不是天界大殿下,依她的性子便直接将他掳到洛水去。现下想来,当初润玉调侃的入赘实在是个妙法。一想到润玉,碧瑶情不自禁地嘴角一弯。不知此刻身在翼渺洲的他,所谋之事顺利与否。 “大概便是这些了,侄媳妇,你可记住啦?”丹朱说得口干舌燥,抬手倒了杯茶饮下。 “……嗯”碧瑶停顿片刻,回过神才道,“有劳月下仙人了。” “侄媳妇太见外了,你该随润玉唤我叔父。”丹朱揪着衣领上红线球,眉开眼笑道,“好久没见到小锦觅,老夫怪想她的,她今日可在?” 碧瑶看着四处张望的丹朱,回道:“父神带姐姐回花界去了。” 天后被囚那日,锦觅眼见火神自残重伤,昏迷之后却一直浑浑噩噩,不得清醒,便连岐黄仙官也未瞧出病因。碧瑶将此事与润玉商讨,查阅了不少典籍,发现世上居然有令人断情绝爱的“陨丹”。据此篇文献所述的使用症状与锦觅一般无二。二人便将他们的发现告知水神,水神心下有疑,便带着锦觅回花界向长芳主求证此事。 “小锦觅与我那凤娃着实般配,如今却一个回归花界,一个禁足栖梧宫,两不相见,真是可惜了这段大好姻缘。”丹朱说到此处,唉声嘆气。 碧瑶嘴角一撇,不悦道:“姐姐与火神殿下之间可是隔着杀母之仇,如何匹配?” 丹朱慌忙道,“凤娃是无辜的,梓芬又不是他害的,何况荼姚已被囚在毗娑牢狱……” 碧瑶不欲与月下谈论此事,拱手回礼笑道,“今日有劳叔父亲自登门教导,不日便要举行婚礼,碧瑶现下还有些事项尚未准备齐全,就不陪叔父闲聊了。等空闲下来,定会陪叔父喝喝茶,叙叙话。” “也好,老夫还得回府给你和润玉做个漂漂亮亮的同心结。”月下笑道,随后贼兮兮地从怀里掏出几本册子塞在碧瑶手上,“侄媳妇,这可是叔父攒下的好东西,这几日你好好参详参详,对你们夫妻情谊必是有好处。” 第39页 《天香秘图》?碧瑶随意翻检一下,书里的内容羞得她面红耳赤,赶紧合上书页,连忙递迴给月下,“叔父,你怎么把这种东西给我?” “这可是老夫的心意,侄媳妇务必收下。”月下搓搓手,挤眉弄眼道,“我那大侄子是个锯了嘴的闷葫芦,老实木讷,这灵修之事可要靠你啦,侄媳妇。老夫还想早点抱上小侄孙呢,嘿嘿……” 好你个老不羞,想必也是这般撺掇姐姐。碧瑶心下鄙夷,面上却不显,笑嘻嘻地将这几本册子收下了,“多谢叔父费心。” “这才乖嘛。”月下抬手轻抚碧瑶的额头,笑道,“老夫便告辞啦。”言毕哼着小曲,离开了洛湘府。 碧瑶见月下人影已远,忙不迭将那几本烫手的图册丢在桌上。她坐在桌前,双手捧着脸凝视眼前的图册。该如何处理呢?润玉哥哥三年孝期未满,虽明面上迫于形势已然出孝,但他定在心中为母守孝。此等秽物必不可污了他的眼,还是毁掉为上。 …… 翼渺洲之行,收穫颇丰。在润玉谋划之下,隐雀顺利收归己用,穗禾虽保留了鸟族族长的位置,却大权旁落长老隐雀之手。既然已经走上了这条路,便再无回头之身。他的所思所谋,不过是为了讨回公道,报仇雪恨。若不愿沦为鱼肉,便只能手执刀俎。只是登顶之途艰险异常,行差踏错那便是万劫不復。瑶儿,我必会护你与你族人清泰无虞。思及心爱之人,润玉冷漠的脸上渐渐有了一层暖意,心内柔情渐起。脚下步伐一顿,低头便见脚踝处圈着一根红绳,捏诀施法取下红绳,拱手行礼道:“叔父。” 月下轻抚他的额头,笑道:“嗯,乖。” 润玉将红绳递给月下,垂眸浅笑道:“这段时日辛苦叔父筹备润玉的婚事了,瑶儿年纪小,婚礼之事有劳叔父的提点。” “你那小天妃煞是机灵,一点就通,老夫很是喜欢。”月下拍了拍润玉的肩膀,笑道,“这根红绳,你先收着,虽无凡人之效,若使用得当也能增添闺房情趣。” 润玉一愣,面上一红,道:“瑶儿还小,这些就不必了。有瑶儿相伴,便很好了。” “你就别嘴硬了,一个人长夜衾寒,哪比得上两个人芙蓉帐暖。”月下神秘兮兮地将一个小布包塞给润玉,“喏,这是叔父给你新婚贺礼,可别说叔父不关照你。” 润玉掩唇轻咳,接过布包,正欲打开翻看,却被月下按住手,“回去再看不迟。”在月下劝阻下,润玉只得将布包放入衣袖之中。 夜深露重,璇玑宫内的润玉望着手中的天香图册,无奈地摇头浅笑。他收起书册,起身行至宫外,驾了朵云,来到姻缘府。正欲进去,便见一道迅疾如风的黑影从府内掠出。他施法跟随,来到天河之处。黑影落地显出身形,似乎是个纤细女子。润玉见她行踪鬼祟,向她掠去。黑衣女子身形一闪,避了开来,却不妨面纱已然落入他手。少女转身,黑葡萄似的眼睛转了转,双手叉腰,道,“哼,看到啦,好看吗?” “好看。”润玉看着眼前似嗔似怪的碧瑶,长眉一挑,笑道:“瑶儿,怎做如此打扮?” “还不是因为你?” 润玉不解其意,却仍旧顺着她的话语道:“是本神的错。瑶儿可否将因由告知润玉,下次定不再犯。” “孺子可教。”碧瑶一边笑,一边将芥子袋里物事一股脑倒在天河里。“办好啦,我们走吧。”碧瑶挽住润玉手臂,笑道。 润玉问道,“这些是何物?” “是你叔父的好东西。”碧瑶捂嘴轻笑,“我是替天行道,免得此物流毒无穷。” 润玉转眸细思,脸上染上一层薄红,“叔父只是孩子心性,瑶儿你勿怪罪于他。” “原来你知这些是何物,老实交代,你是不是也看过啦?”碧瑶直直地盯着他的脸,眼中满是审视之意。 润玉尴尬一笑,“未曾。” 碧瑶娓娓道来,“你这个叔父为老不尊,向未婚女仙分发此等污秽之物。你身为男子便是潜在的利益获得者,自然是向着他的。倘若将来你的女儿在他人的诱导下,接触了这些物事,你作为父神,心情定然不佳。如此易位而思,便能理解女子的难处。” “瑶儿所言极是。”润玉点头附和,握住她的柔荑,轻笑道,“只是这女儿,将来还得仰仗洛川上仙。” “你……怎么胡言乱语,我说的是我父神的心情。”碧瑶又羞又恼,甩开他的手,往前奔了几步。 润玉上前将碧瑶揽入怀中,“水神仙上爱女之心,情真意切。瑶儿,你放心,润玉会向岳父学习,将来必会努力做个称职的父神。” “这婚还未成,便想到儿女之事。你羞不羞啊?”碧瑶抬手在他胸口轻锤了几下。 润玉但笑不语,将怀中碧瑶搂得更紧了。 第卅一章 大婚 璇玑宫,七政殿内,润玉跪在簌离的供台前,轻声道:“母亲,明日便是孩儿大婚之日,瑶儿是很好的仙子,母亲定会喜欢她的。明日婚典结束后,孩儿便带她来看你。” 第40页 “干娘若知你如此挂念她,必定心生安慰。”彦佑走进殿内。 “你怎么来了?”润玉起身,理了理衣摆。 “我听说鸟族的权力已由隐雀长老接手了,想必这一切和大殿下脱不了干系吧。”但见润玉未做辩解,彦佑嘆道,“看来你已经开始动手了。” 润玉回道:“我只不过是想完成娘亲的心愿而已。” 彦佑规劝道:“但当初干娘为了这个心愿做了很多错事。我只是希望大殿下不要步她的后尘。只怕最后错得多了,忘了初心。” 润玉眉间微蹙,“你到底想说什么?” “如今大殿下手握八方天将,权倾天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明日大婚之后,便背靠水族之势,如虎添翼。你有没有想过无辜牵涉其中的锦觅?锦觅是碧瑶的姐姐。你与碧瑶成婚之后,锦觅顺理成章成了你的亲族,鸟族生灵以花草谷物为食,想必大殿下有心利用花界拉拢鸟族。你若执意踏上这条路,一旦事败,水族与花界必定难逃罪责。难道大殿下为了復仇,连锦觅都要利用吗?” “原来,你是为了锦觅。”润玉回眸直视彦佑,“你放心,我不会让碧瑶与她的亲人牵涉其中。” “日久见人心,大殿下,不必对我做此承诺。”彦佑转身往殿门而去。 “彦佑,我特意将你的席位安排在鼠仙身旁。明日便来喝一杯我与瑶儿的喜酒吧。” 彦佑脚步不停,摆了摆手,“不了,你们天界的酒不好喝,规矩太多。” 殿外侍候的邝露望着彦佑渐行渐远的背影若有所思,她走进殿内,对润玉道:“殿下,迎亲的事项都已准备妥当了。” …… 大婚当日,碧空万里,风和日丽。 洛湘府内,风神与锦觅亲自为碧瑶梳妆换衣。碧瑶穿上繁复精緻的纯白云纹婚服,戴上珍珠缀玉凤冠。锦觅退后几步将她上下看了看,笑道,“碧瑶,你一定是天界最美的新娘子。小鱼仙倌真是好福气。” 风神凝视碧瑶,眼中流露出深深的不舍,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叮嘱道,“瑶儿,从今日起,你便是夜神之妻,万事多思多量,切莫冲动莽撞。” “娘亲,瑶儿明白。”碧瑶点了点头,伸手抱住临秀。 “吉时将至,我们走吧。”风神牵起碧瑶的手,与锦觅一起搀扶着她走出洛湘府。洛湘府外,挂着一条五彩斑斓的彩虹桥,旁边停着一辆由八匹神骏天马拉着的华美婚车。婚车之旁还立着三十三名迎亲礼官以及九九八十一名仙娥。 “碧瑶,小鱼仙倌真疼你,还特意架了座彩虹桥直通九霄云殿。是怕天界路上颠簸,耽误了吉时吗?看来小鱼仙倌急不可耐啊。”锦觅语气调侃,“碧瑶你先上车,我与临秀姨随后便到,我们九霄云殿再见。” 碧瑶浅笑不语,提起裙裾,弯腰坐进马车。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踏上彩虹桥,往九霄云殿而去。婚车内的碧瑶回想起她与润玉相识相恋的点点滴滴,沉浸在相携一生的期待之中。不知过了多久,听得车驾外一道清亮声音响起,“瑶儿。”润玉掀起车帘,将修长白皙的右手伸入车内,小心翼翼地将碧瑶牵出车外。 眼前的润玉身着与她一样的银白云纹婚服,头戴玉龙冠,眼角眉梢皆是喜悦之意。碧瑶伸出左手放入他的掌心,昂首对他一笑。润玉郑重地执起她的手,一步一步踏上九霄云殿前的三千玉阶。在进入九霄云殿那一刻,天籁仙乐响起,无数瑰丽的花瓣漫天飞舞。润玉与碧瑶相视一笑,握紧对方的手,步伐一致地迈进九霄云殿。 九霄云殿内,天帝高坐大殿上方,两侧端坐着前来观礼的各界仙神。太上老君坐左首第一位,水神风神坐右首第一位。天帝神情庄严,见到润玉与碧瑶相携走来,脸上露出了笑容。 碧瑶跟随润玉步子缓缓向前,往前望去,便见父神母神端坐在不远处,面带慈爱看着她,而开朗天真的锦觅笑吟吟地挥着手,心下很是温暖。 月下仙人作为主婚人,站在大殿上方,唱道:“吉时已到,新人行礼。” “一拜苍穹大地!” 润玉与碧瑶转身,对着天空端正一拜。 “二拜父母高堂!” 润玉与碧瑶先郑重对着天帝一拜,而后向着水神风神一拜。 “夫妻交拜!” 二人相对一笑,缓缓对拜。 “礼成!”仙乐起,空中降下五彩神光,润玉与碧瑶的婚姻已经得到天道的认可,从此往后便是白首齐眉鸳鸯比翼。 天帝笑道:“今日本座长子与水神之女结琴瑟之好,得此佳儿佳妇甚是快慰。” “恭贺陛下!”“恭贺夜神殿下!”“祝贺两位仙上琴瑟永谐。”耳边祝福之语绵延不绝。 锦觅起身,来到碧瑶的身旁,欣喜道:“碧瑶,小鱼仙倌,祝你们早生贵子呀。”碧瑶面上一红,嗔道,“姐姐,你怎么说话还是这么没遮拦。” 三人嬉笑着,忽见旭凤端着酒杯走了过来,锦觅面色一变,把脸撇向另一边难过地垂下了头。 “兄长终于如愿以偿抱得美人归,旭凤敬你一杯,祝你们恩爱美满。”他瞥见迴避他视线的锦觅,心中郁结,低头将酒一饮而尽。 第41页 “谢谢你,旭凤。”润玉回敬一杯。 婚典结束后,两位新人被众仙簇拥着回到了璇玑宫。一向清冷的璇玑宫挂满各色精緻宫灯,粉红色的桃花花瓣飘满整座宫殿。小魇兽立在寝殿之外,脖子挂着绸花,角上撒着金粉,蹦蹦跳跳煞是可爱。 寝殿内布置一新喜气洋洋,喜床上还摆着个大大的同心结。在仙侍的服侍下,润玉与碧瑶脱去繁重的礼服头冠,换了身舒适的便服。屏退众人后,润玉牵着碧瑶的手来到七政殿,二人双双在簌离的供台前拜了三拜。“母亲,孩儿今日大婚。这便是孩儿的妻子,碧瑶。”润玉看向簌离的画像,仿佛看到母亲正满面笑意地看着他和碧瑶。 碧瑶无比虔诚道:“母亲,你放心。瑶儿会好好照顾润玉哥哥的,爱他,信他,护他,此生不变。” 润玉与碧瑶四目相对,浅笑轻语道,“瑶儿,你我二人,从此便千年万年的一起走下去。可好?” 碧瑶点了点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肩膀上。润玉抬手将她揽入怀中。 相拥良久后,二人手拉手回到寝殿。碧瑶走到榻前摸了摸同心结,笑道:“这是你叔父做的吧,还挺好看的,估计废了他不少红线。”而后坐在榻上,抬手按了按略显僵硬的脖子,道:“头冠好重,压得脖子好酸啊。” 润玉闻言走到她的身侧,手指运起灵力轻柔地按压她的脖颈。碧瑶舒服得眯起了眼,调笑道:“没想到夜神殿下,还有这般手艺。” “瑶儿满意,为夫很是欣喜。”润玉轻笑出声,继续手上的动作。 碧瑶瞥见桌上摆着一对玉杯和一只精緻的酒壶,道:“我们是不是还没喝合卺酒?” 润玉施法取来玉杯,递给碧瑶,“是润玉疏忽了。瑶儿,饮下这杯合卺酒。” 碧瑶饮下酒后,意犹未尽,眨了眨亮晶晶的眼睛,“味道挺好的,我可不可以再喝一杯?”自从上次人间醉酒后,碧瑶便被润玉禁止饮酒。今日新婚交杯,勾起了她的馋酒之意。 润玉噗呲一笑,抬手执壶斟满酒杯,“好,今日为夫陪你同饮。” 你来我往,不一会酒壶已空,碧瑶摇了摇酒壶,撅着小嘴惋惜道:“没有啦” “嗯。”润玉看着碧瑶贪酒地娇憨模样,眉眼含笑。 “那我们下次再喝。”她面颊酡红,眼波潋滟,单手托腮,对着润玉甜甜一笑,未过片刻,眼神渐渐迷离。 “瑶儿。”润玉眼明手快,将即将倒在桌上的碧瑶扶在怀中,低眸只见她已合上眼眸,唿唿入睡。润玉摇头轻笑,将她打横抱起,走到床边,轻轻把她放在轻软的被子里,而后小心翼翼地躺在她的身旁。感觉到身旁熟悉的气息,犹在梦中的碧瑶,侧身抱住润玉。润玉眉眼一弯,搂紧了她,低头在她唇上一吻,低声道:“瑶儿,谢谢你陪着我。” 这一夜,润玉睡得格外的安稳。 第卅二章 制衡 碧瑶自嫁入璇玑宫后,勤奋修炼之余,倒是热衷于布置宫室。向锦觅要了好些花种,一一种下,如今的璇玑宫可是百花烂漫,绚烂热闹。她还特意将七政殿旁的侧殿改成了自己的书房,每日润玉在处理天界公务时,她便在偏殿里阅览水族奏报,遇到难解之处,便向润玉请教一二。润玉博览群书,见闻造诣非比寻常,比她这个洛川上仙还要精通水族事务。在润玉的指点下,碧瑶处理起水族事务来更加得心应手。闲暇之余,两人便一起赏赏花泡泡茶。忙中偷闲,日子过得倒也安逸自在。 自从润玉掌八方天将府后,每日要处理的军务政务繁多纷杂,夜里还要去布星挂夜。碧瑶见他如此辛苦,心中着实心疼,便想学着炖些仙汤药膳给他补补。至于药材嘛,自然是管她的好姐姐锦觅讨要。有这么个可以栽种灵芝仙草的姐姐,真是方便的很。可惜碧瑶在厨艺一道上实在没有天赋,炖出的仙汤倒像是药剂。 碧瑶看着眼前这碗黑乎乎的“仙汤”唉声嘆气,“又失败了,真是浪费了姐姐的好药材。” 一旁邝露笑道:“娘娘,无须沮丧。只要是娘娘亲手做的,殿下都会甘之若饴的。” 碧瑶皱了皱眉,“邝露,我都说了多少遍了,你叫我碧瑶便可。娘娘这称唿听着好像很老呀。”虽然碧瑶平日里待人处事,较之同龄人更为成熟稳妥,可毕竟只是个一千来岁的小神女,偶尔还是会有点小孩子脾气。 “到底尊卑有序不可坏了规矩,不过私下里邝露唤碧瑶仙上,可否?”碧瑶活泼可爱,赏罚有度。璇玑宫有了碧瑶后,每日欢声笑语不断,便连平日里冷冰冰的大殿下也多了很多笑容,邝露内心深处很是喜欢她,有时忍不住会把她当做自家妹妹看待。 润玉下朝归来,“瑶儿,在聊什么呢,如此开心。” “殿下。”邝露躬身行礼,退到一旁。 碧瑶担心他看见那碗可怕的“仙汤”,立马起身挡住,扯了下嘴角,笑道:“哈,你回来啦……” 润玉挑眉,走到她身后,端起碗轻轻一闻,“这是何物?瑶儿你可是身子不适?” 邝露掩嘴轻笑:“娘娘见殿下白天要处理公务,晚上还得上值司夜,便特意给殿下炖了补汤。” 第42页 “虽然样子有些古怪,味道还不错。”润玉闻言开心地笑了笑,将手中的汤一饮而尽,“最近得了些空闲,便让润玉陪着瑶儿到处走走去散散心。” 碧瑶见他满脸笑意,也开心地笑道,“真的吗?” “旭凤的伤好得差不多了,父帝已将五方天将交还于他。” 碧瑶愤愤不平道,“堂堂天帝,朝令夕改。” “我与瑶儿成婚,原本只是因为情投意合,两厢缱绻,但在旁人看来,我本是天界最为贫寒力寡的清闲小神,却在一夕之间,得了水神风神的支持,恐怕要怀疑我心存夺嫡反叛之念。人心易变,作为天帝,权利制衡,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你不必放在心上。”润玉轻笑着安抚碧瑶,“今日,你我便去太湖逛逛,如何?” “太湖几千年前不是被罚没给了鸟族吗?”碧瑶噘着嘴,不悦道,“我可不想去看水族被鸟族欺侮,我怕我忍不住出手,给你和爹爹惹下麻烦。” 润玉闻言一笑,便道,“今日朝会,鸟族长老隐雀将八百里太湖献给了天界。父帝原本想将太湖封赏给我。”说到此处,润玉语带讥讽,“父帝无非是想试探我是否有异心。” “先削你兵权,再赏你封地,岂不是打一棍再给颗枣。我们这位父帝的心思真是九转十八弯。” “封赏我拒了,洞庭湖至今尚未恢復元气,父帝倒是同意将流离失所的洞庭水族安置到太湖,并将此事交于我全权负责。” 碧瑶拍手笑道,“妙啊!夜神殿下果然智计无双。” 润玉轻轻地用手弹了下碧瑶的额头,笑道:“顽皮。”而后转身对邝露吩咐,“邝露,你守好璇玑宫。我与瑶儿带鲤儿回趟太湖。” “殿下放心。邝露会守好璇玑宫的,殿下与娘娘可多游玩一段时间再回。”邝露应道。 太湖之畔,清风徐徐。湖面波光粼粼,烟波浩渺。 “夜神殿下与碧瑶少神的大恩大德,我等永世不忘。”洞庭水族老老少少跪伏在地,拜别润玉与碧瑶。 润玉蹲下身,轻声笑道,“鲤儿,这八百里太湖是母亲的故土,你替哥哥把它守护好,好吗?这湖底呀,有一片很大的泥潭哦,以后有事就来找哥哥,还有嫂嫂。” “哥哥放心,我保证把它守护得好好的。”鲤儿化作小泥鳅跃入太湖。 润玉望着鱼贯跃入太湖的水族身影,默默出神。碧瑶见他呆立不动,许是想起旧事,她轻轻拉起润玉的手,抬头对他道:“你的故乡真漂亮。他们终于有了新家,此后不必仰人鼻息,寄人篱下,定然能在此处安居繁衍,生生不息。” 润玉回眸凝望碧瑶,握紧了她的手。洞庭湖千千万万的鲤儿有了家,而笠泽的鲤儿如今也有了家。瑶儿,你便是我的归处。 第卅三章 钱塘 碧瑶喜看湖光山色,润玉索性向天帝告假,放下一切职务,陪同碧瑶访遍下界江河湖泊、名川大山。天帝见润玉果然无心权位,心下甚是放心。逍遥时光最易过,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数月。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游山玩水之余,倒也收益匪浅,碧瑶终于对天下的水文脉络、流域水系瞭然于心。洞庭湖水族迁居太湖一事,湖泽水君皆有耳闻,对此善举皆是感怀于心。虽未有天帝授命,众水君皆已将碧瑶当做未来的水族共主。所到一处,润玉碧瑶夫妇二人便会受到当地水君私下欢迎。 这一日,两人来到了钱塘江,恰好赶上钱塘涌潮。正如诗中所言:雷震云霓里,山飞霜雪中。潮起潮涌,一波接着一波,很是波澜壮阔。二人观潮之际,一道沉稳的男子声音在耳边响起:“不知夜神殿下洛川上仙驾临,小仙有失远迎。” 润玉碧瑶转头便见一人温文尔雅,立在潮头躬身行礼,想必便是此处水君,钱塘君。“仙上多礼了,本神携妻到此游玩,多有打扰。”润玉回道。 钱塘君跃下潮头,笑道,“两位仙上若有闲暇,便随小仙入府,让小仙以尽地主之谊。” 润玉与碧瑶相视一眼,而后点了点头,浅笑道:“那便有劳钱塘君了。” 水府内早已备下筵席,推却一番后,润玉与碧瑶在上席落座。钱塘君手持酒杯,“洞庭湖一事,小仙早有耳闻。若非夜神殿下,洞庭湖必将生灵涂炭。夜神殿下大勇,小仙敬佩不已。小仙敬夜神殿下一杯。” 虽然润玉哥哥发下上神之誓绝不将为洞庭水族承受天雷电火之刑外泄,但世上无不透风之墙,各处水君的感念之情倒不似有假。天帝视众生如草芥,龙鱼族灭族之祸亦令水族战战兢兢。只是雷霆之威只能强人低头,却不能让人心折。 润玉饮下酒,回道,“钱塘君谬赞了,父帝心怀仁善,赦免了洞庭水族。本是父帝之仁,本神不敢当。” “夜神殿下过谦了。鸟族窃据太湖数千年,若无夜神殿下周旋,洞庭水族如何能迁居太湖。”钱塘君幽幽一嘆,“太湖终于回归水族了,簌离的心愿也算完成了几分,可惜龙鱼一族却早已不復存在。”钱塘君将手中酒一饮而尽,温和地凝视着润玉,眼神中似有哀伤,似乎在透过他看着另一人。 第43页 润玉眉头一紧,低声道:“仙上此言何意?” “夜神殿下不必紧张,小仙不过是感怀故人。” 润玉深吸一口气,才道:“簌离早已被天界认定是谋反大逆的首犯,仙上之言不怕惹祸上身吗?” “呵呵,谋反……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钱塘君神情飘忽,似是沉浸在过往回忆中,“当年,我钱塘一系与太湖龙鱼族世代友好。东南水系兵强马壮,牢不可破。婚姻之约,原本也是亲上加亲。如今想来,此后发生的种种不过是中了他人圈套而已。父君的刚直暴烈无非是正中下怀。八百里太湖罚没给鸟族,龙鱼族一夕全灭。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父君原本只是想讨个公道而已,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局,他一生对此耿耿于怀,便入了心障,早早身归天地。当年惧于天庭的雷霆之威,未能将簌离及时救下,以至她与亲子生离,小仙心中有愧。” 原来他便是当年的钱塘世子。碧瑶听闻此等过往,心有所动,轻轻地拉住润玉的衣袖,担心他感怀身世。 润玉察觉碧瑶到举动,转头对她一笑,復又拿起酒杯默默饮酒,半晌后方道,“龙鱼族已覆灭数千年,往事早已如烟,仙上不必挂怀。” “殿下心胸宽广,小仙感激。”钱塘君起身跪伏在润玉面前,继续道:“殿下贵为天帝之子,宅心仁厚。我钱塘一系愿为夜神殿下效犬马之力,殿下今后若有差遣,小仙万死不辞。” “仙上不必如此。”润玉起身将钱塘君扶起,“仙上之言,润玉心领了。今日承蒙招待,润玉身上还有天界要务,便告辞了。”言毕,郑重地行了子侄之礼。 钱塘君望着润玉碧瑶离去的身影,眼中似有泪花。簌离,你的儿子必能为你实现心愿。 钱塘江畔,夜风猎猎,润玉与碧瑶衣袍随风翻飞。“润玉哥哥,钱塘君所言,你认为是真心亦或假意?” “我虽是天帝之子,却是庶出。我始终是他一夜风流的污点,在他心里,总有一个比我更加完美的儿子,旭凤,襟怀坦荡,整治磊落。作为父亲,他心里终是偏爱旭凤的。钱塘君投靠于我,并无益处。” “旭凤的肆意洒脱,无非是仗着他父帝母神庇护而已。”碧瑶笑道,“在我心目中,你更完美呀。” 润玉浅笑着将碧瑶拥入怀中,“估计只有你把我当个宝。” “夜神殿下,如芝兰玉树,不可妄自菲薄。”碧瑶调侃道。 润玉微低下颔,轻轻地摩挲碧瑶柔软的发旋,细声道,“叔父的寿辰快要到了,在外游玩已久,我们也该回天界了。” “这段时日倒是辛苦邝露了,既要管理璇玑宫,又要替你挂星布夜。” “你心疼邝露,怎不心疼为夫回去又得司夜挂星?”润玉轻轻颳了一下她挺翘的秀鼻。 “若夫君不嫌弃,瑶儿再给你炖补汤吧。”碧瑶转了转眼珠,笑道,“对了,你叔父的春宫图之前都被我丢到天河里去,此刻我们刚好在凡间,那便去搜罗些话本小说以作寿礼,充当补偿吧。” “也好。”二人携手,就近去了杭州收集话本。 第卅四章 变故 今日的姻缘府很是热闹,碧瑶润玉带着满满一箱话本书册来到月下府内,碧瑶笑嘻嘻道:“祝叔父青春永驻,红颜不老。” 月下轻轻地拍了下润玉的额头,笑道,“你这闷葫芦,多跟你的小媳妇学学。”月下开心得翻看那一箱话本,眉开眼笑道,“乖乖,还是侄媳妇知我心。去凡间游玩也不忘给老夫带礼物。这么多话本,老夫最近有得看喽。小锦觅送了我一个放大镜,正好派上用场。” “父神母神与姐姐也已经来了吗?”碧瑶抬头四顾。 锦觅体内的陨丹已被花界长芳主证实,众芳主商议许久,最后决定依水神之意,不修復,不取出,一切顺其天意。锦觅醒来终于明白自己对火神的情意,可是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心下决意挥慧剑斩情丝。故碧瑶大婚之后,便回到花界居住,免得在火神的痴缠之下,把持不定。水神风神见润玉碧瑶小日子过得甜甜美美,心中重担已然放下大半,便在花界陪着锦觅。只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锦觅对旭凤情深似海,却要强逼着自己忘情,不復昔日无忧无虑之态。水神风神看在眼里,却不知如何开解她。月下仙人寿辰相邀,水神风神便带着锦觅参加寿宴转换一下心情。 “当然,老夫的面子可是很大的。筵席还未开始,洛霖在与鼠仙下棋。临秀与锦觅在后院看折子戏呢,你去后院可以寻到他们。”月下一边回答,一边美滋滋地翻看着各家仙神送来的寿礼。 碧瑶牵着润玉的手往后院而去,远远望见锦觅与旭凤在树下说话,不一会锦觅便满眼泪光,欲转身离去,却被旭凤拉住手不得动弹。火神这般行径不是强人所难吗?碧瑶欲上前,却被润玉拦住,“瑶儿,他们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吧。锦觅仙子已不似从前,会有自己的考量的。” 碧瑶甩开润玉的手,嗔道,“你偏心你弟弟吧,我还心疼我姐姐呢。”说完,便大步迎上迎面奔来的锦觅,见她满脸泪水,碧瑶心疼地牵着她回到内室。追赶而至的旭凤只得与被甩下的润玉面面相觑。 第44页 内室里,碧瑶拿起手边红线,一边卷着,一边讲诉凡间游玩时遇到的趣事来安慰锦觅。未过良久,锦觅便被碧瑶逗笑了,两人有说有笑地整理起月下仙人的红线团,“记得刚刚到天界时,也是天天帮狐狸仙做着这些活儿。想来还是那时无忧无虑。不过现下有你和爹爹,还有临秀姨,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倒也可以逍遥度日。” “我的小姑奶奶呦,居然躲在这里,快要开席啦,老夫到处找你们俩。”月下仙人推门而入,笑道,“侄媳妇有心,还帮着老夫做活呢。小锦觅今日难得你来,等会你便和凤娃坐一桌吧。” 碧瑶不悦道,“刚把姐姐惹哭,火神殿下他还是去梦里跟姐姐坐一桌吧。” “狐狸仙,我还是跟爹爹坐一块吧。”担心月下再扯起旭凤之事,徒增心中伤感,锦觅起身便往正厅而去。 碧瑶正想跟上,却被月下拉住了,只见他挤眉弄眼道,“侄媳妇,前段时间老夫府上遭贼,藏品被洗劫一空。我送你那几本天香图册现下可成了孤本了,宝贵的很,你可得好好参详啊。” 碧瑶闻言面上一红,想起新婚次日润玉对她说的话。两人已经约定三年内同寝却不同房,以全润玉的守孝之心。碧瑶对此很是贊同,父母之恩,昊天罔极,岂能因儿女私情而罔顾母亲生养之恩。 月下在碧瑶耳边喋喋不休讲诉图册的好处,碧瑶置若罔闻,捡着他说话的间歇道,“筵席要开了,叔父这个寿星不能让众仙家等着呀,我们快去吧。” “对对对,我们得赶紧过去了。” 筵席之上,众仙云集,杯盏交错,好不热闹。 孤零零坐在一旁的穗禾看着水神一家父女情深,又想起了自己在凡间亲手杀了生父的往事,不禁乱了心智。她亲手杀了一个人间唯一疼她的人,却还是得不到旭凤的心。想到这些,她不由得望向正深情凝视着锦觅的旭凤。锦觅,是不是只有你死了,旭凤才能看到我?心中恨意难消,穗禾便提前告退了。 许久未见碧瑶,水神风神堆积了好多话要与她说,于是打算在洛湘府小住几日陪陪碧瑶。寿宴结束后,一家人一路欢声笑语地回到了洛湘府。在府内闲聊片刻后,天色渐暗,转眼间便到挂星布夜之时,润玉起身离开。碧瑶将他送至门外,润玉回眸轻声道:“我用水雾架起了虹桥,瑶儿若想我了,只要抬头,便可看见回家的路,我会在虹桥的尽头等着你。” 碧瑶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娇嗔道,“不就小住几日嘛,夜神还是快去巡夜吧。”润玉清浅一笑,驾了朵云往布星台而去。 布星台上,润玉施展法术,万千星辰围绕在他身旁。他双手捏诀将星宿挂在天幕之上,布星完毕后正欲寻个地方小憩,忽感胸前的伤心花花瓣一阵滚热,抬头却见夜空中两颗命星暗淡,摇摇欲坠。定睛一看竟是碧瑶与水神仙上的命星,润玉脸色大变,运起全身灵力化作一缕白光,顺着逆鳞的气息赶去。 眼前的碧瑶被包围在琉璃净火之中,满口满手鲜血淋漓,逆鳞与金铃筑起的结界上星星点点尽是裂痕。她身后护着的水神躺倒在地,元神开始涣散。 “瑶儿。”润玉肝胆俱裂,此生从未如此害怕。他急忙施法击散琉璃净火,冲到碧瑶面前。 袭击之人见润玉赶到,当即离开,很快不见了踪影。润玉顾不得追击,惊慌地抱住碧瑶,准备为她输送灵力。 “为我护法。”听到润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碧瑶回身双手捏诀。寒意凛冽,整个地面瞬间布满冰霜,周遭骤然寒风大作,碧瑶运起全部灵力,指挥寒风收集水神四散的元神。 “啊!”强行催发的灵力将碧瑶的全身灵脉冲撞得剧痛难耐,她勐地惨叫一声,喉间腥甜的血液溅在她的碧色衣裙之上,一滴晶莹水珠在她手中缓缓凝结,慢慢收于金铃之中。 瑶儿!!! 润玉的声音熟悉却又陌生,带着万分的恐慌与惊惧。 “别怕。”她抬头望向润玉惨然一笑,便昏死过去。 第卅五章 甦醒 宁静的寝殿内,碧瑶静静地躺在床榻之上。润玉一步一步走到床塌前,在床边坐好,轻轻地拉起她的手放在他的掌心之中,细细地摩挲她的手指,晦暗的眼眸凝视她沉睡的眉眼。“瑶儿。”润玉轻声唤她,沙哑的声音透露着一丝疲惫,他拉起她的手覆在自己脸上,“你答应过,会一直陪在我身边。我也相信,瑶儿一定能做到。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可好”他伸出手轻柔地触摸她紧闭的眼睑,“瑶儿,没有你,你的润玉哥哥又只能一个人用膳,一个人修炼,一个人看书……受了伤,再没有人会问我疼不疼,也没有人给我熬药煮汤……瑶儿,你真的不会心疼吗?” 锦觅邝露连同风神三人站在殿外,听着殿内隐隐约约的说话声。锦觅与邝露对视一眼,皆红了眼眶。临秀默然不语,遥遥地望向远方。那日,接到润玉传信,她匆忙赶来,便见洛霖与碧瑶浑身是血。碧瑶为了救洛霖居然使用了风之一族的禁术拘锁魂魄。即便碧瑶拼尽全力,却也只留住了洛霖的一魂一魄。那一瞬间她的脑中一片空白,等回过神来,她已带着洛霖与碧瑶,跪在师尊玄灵斗姆元君面前苦苦哀求。斗姆元君却告知她,幼时的洛霖自命理轮/盘唤回梓芬的一缕元魂那刻起,便有了死劫,此番便是应劫。碧瑶逆天救父倒是让定局生变,机缘虽渺茫,洛霖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她虽爱慕洛霖,但与洛霖的婚姻是天帝强拉的,她从未强求,只是女儿碧瑶却是这世间她唯一的珍宝。碧瑶至今已经昏睡三月,却无半点甦醒迹象。夜神多次召来岐黄仙官,却道是神魂受损,毫无治疗之法。她心知这便是使用禁术的后果,不忍夜神忧心,她未将禁术之事告知他。若非玄灵斗姆元君提示她碧瑶定会醒来,她连同此刻正在殿内喃喃自语的夜神,恐怕早就疯魔了。 第45页 润玉走出寝殿,关上房门,便见立在门外的三人,轻声道;“仙上,你来了,瑶儿今日也未醒来。” 冰蓝色火焰如同盛开的红莲,迅速地击向水神。水神抬手立起的一道屏障,在妖异的莲火触及的瞬间碎裂,颓然倒在地上。“不要!爹爹!”碧瑶惊恐地睁开眼眸了,望着头顶熟悉的纱帐。玉衡殿?她回到璇玑宫了?她艰难地坐起身,轻轻地甩了甩头,眼前渐渐清明起来。 听到殿内声响,众人推开房门,急匆匆地奔了进来。“瑶儿,你终于醒了。”风神急切地把碧瑶抱入怀中。 “邝露,你去将岐黄仙官请来。”润玉吩咐。 “是,殿下。”邝露转身离去。 碧瑶抬眸望着围在的床前的润玉与锦觅,“爹爹呢?” 三人闻言皆是身子一僵,锦觅瞬间红了眼眶,大滴的眼泪滴落下来。临秀松开环抱碧瑶的手,黯然神伤。润玉敛去因碧瑶醒来的欣喜笑意,眼眸一暗,“水神仙上重伤未醒,天界人多眼杂,我们已将仙上妥善安置在花界了。” “你跟我说实话,爹爹究竟如何了?”碧瑶紧紧地攥住润玉的胳膊。 “琉璃净火,太过霸道,噬灭神魂……”润玉长嘆一声,“金铃中只留住了一缕形魄与胎光之魂。” “都是我的错,爹爹是为了修復我的真身,损耗了修为,才会不敌琉璃净火。”锦觅嚎啕大哭。 “拼尽全力,也只留下了一魂一魄吗?”碧瑶捂着胸口,一行清泪滚落下来。 “瑶儿,你方才甦醒,先好好休养。”临秀扶住碧瑶,将她轻轻地放倒在榻上,哽咽道,“师尊说了,你爹爹尚有一线生机。等你身体养好了,我们再一起想办法。” 风神拭去眼泪,起身对润玉道,“现下瑶儿醒了,心口大石也算放下了大半。我与觅儿回趟花界,洛霖不能无人看护。瑶儿便交给你。” “仙上放心。” 润玉将锦觅风神送走后,回到寝殿便见碧瑶抱膝缩在床脚,眼神茫然地望向前方。“瑶儿,你怎么起身了?” “不对,不对……”碧瑶把脑海里那日的情景反反覆覆地回想,双手抓着自己的头髮喃喃道:“到底是哪里不对。”她清楚地看见那日袭击爹爹是旭凤。可是旭凤喜欢锦觅,他没有理由杀爹爹啊。何况直接就在洛湘府中庭动手,如此明目张胆,有些匪夷所思。 润玉轻轻地坐在床边,抬手整理她凌乱的髮丝,“在这六界之中,有着极高修为,能够操控琉璃净火的唯有二人,废天后现被押于毗娑牢狱,而另外一人便是旭凤。现场还散落着一纸信笺,飞白书,琉璃净火,全都指向旭凤一人,可我觉得,这未免太过直接了。” “可还有别的线索?”碧瑶抬眸望向润玉,“天界如何处理爹爹遇袭重伤的事?” “并无。”润玉摇了摇头,嘆道,“为了避免横生枝节,我与风神仙上商议决定隐瞒了水神尚存一魂一魄,天界皆以为水神已经形神俱灭。事发后,父帝下令执法殿严查此案。我也翻阅了披香殿所有的相关卷宗,没有发现什么线索。兇手应该不是旭凤,却也不知道究竟是何人所为,水神仙上在天界德高望重,万人景仰,并没有什么敌人。” 碧瑶眉头紧蹙,拉着他的手,“会不会漏掉了什么?你陪我再去一趟披香殿好不好?” 润玉轻拍她的手背,幽幽一嘆,“执法殿几番报了线索上去,只因证据不足,父帝只是按下不表,更将消息严密封锁,如今已下令将卷宗封存。” “呵……”碧瑶苦笑,“天家无情。即便兇手不是旭凤,公开卷宗定然会惹来众仙非议,天帝陛下无非是要保住旭凤的声誉。” “父帝令我全权负责此案。瑶儿,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出伤害水神仙上的真兇。”润玉将碧瑶揽入怀里,一下一下地安抚她紧绷的后背,“现下最重要便是养好身体,再寻求復生水神之法。” 第卅六章 水神 九霄云殿上,天帝面容哀戚,沉痛道:“水神形去神灭,天地色变,为之怆然涕下,水神生平胸怀仁善,悲悯天下万物苍生,以毕生之灵力助人无数,本座想追封他谥号,德善仙尊。锦觅仙上与洛川上仙皆乃水神所遗之女,着洛川上仙继任水神之位,锦觅仙上加封花神之位,即日受封。” “锦觅领旨。”“碧瑶领旨。”二人缓缓下跪。 碧瑶双拳紧握,心下冷笑,说得如此冠冕堂皇,还加封她与姐姐上神尊位,无非是为了换取她们对水神之案保持沉默。她恨不得冲到天帝面前质问,琉璃净火岂是人人皆会,即便兇手不是旭凤,废天后与鸟族也脱不了干系,为何不继续查下去。 “起来吧。” 润玉弯腰扶起碧瑶,不着痕迹地扳开她紧握的拳头,在她掌心摩挲数下。碧瑶侧首迎上他关切的眼神,放松了紧绷的身躯。 “锦觅,你且节哀顺变,我定会查出何人害了水神。”火神语气认真,伸手欲扶起锦觅。 锦觅怨怼的望着旭凤,拉着风神之手起身,无视旭凤伸来的手。 第46页 朝会一毕,锦觅便与风神回到花界。自此闭门不出,专心守孝。碧瑶初任水神一职,所面临的政务奏报比之洛川所辖事务多了数十倍有余,一下子要处理如此多的水族政务,有些分身乏术,便鲜少去往花界。璇玑宫书房内,夜夜灯火通明,碧瑶连续数月通宵达旦殚精竭虑。润玉心疼她,下值之余便陪她一起处理水族事务。两人有商有量倒也事半功倍。经过数月的不懈努力,终于步入正轨,也渐渐掌握了些规律,碧瑶现下比之刚开始要更得心应手些,偶尔还能抽出空去花界看望娘亲爹爹与锦觅。娘亲日日守着爹爹,每日还得给爹爹输送灵力用以维持他形魄不散。锦觅自咎,变得越发地沉静,整日除了修炼,便是培育仙芝灵草,希望能种出復生水神的灵药。火神数次到花界求见,皆被她拒之门外。 这一日,碧瑶来到花界,还未进屋,便看到彦佑拉着锦觅往外走。 “彦佑君,你这是在做什么?”碧瑶伸手拦住彦佑。 “我想带锦觅出去走走,去六界其他地方散散心,总好过待在这是非之地。”彦佑停下脚步,却拉着锦觅不放。 “噗呲君,爹爹大仇未报,我就待在水镜,哪也不去。”锦觅甩了甩手,想挣脱出来。 “是非之地?彦佑你这是何意?”碧瑶秀眉一紧,脸上浮现一丝微不可察的怒意。 “碧瑶,润玉变了,你没发现吗。”彦佑面色一沉,“他再也不是当初清净无争,君子端方的夜神了,他现在为了争权夺势,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恐怕用不了多久水族和花界都会被他拖下水,他……” 碧瑶闻言怒极,打断彦佑的话语,“彦佑,枉费润玉一直将你当做兄弟,旁人也就算了,难道连你都如此看他吗?” “兄弟?小仙可没有火神的能耐,能做夜神大殿的兄弟。碧瑶,我知道你非常喜欢润玉。可你不能因为爱蒙蔽了双眼,看不到他的所作所为。”彦佑振振有词。 碧瑶强压心头怒火,沉声道:“我今日不与你辩论润玉的做法究竟如何。我只问你两句,润玉的生母簌离仙上是否对你有养育教导之情?” “……是。” “九霄云殿上润玉代你与洞庭水族承受三万天刑,对你是否有捨身救命之恩?” “……是。” “好,你承认便好。”碧瑶厉声道,“就凭这两点,你便没资格对润玉指手画脚,妄加置评!” 彦佑一怔,“我彦佑并非忘恩负义之徒,干娘与润玉的恩情我自是记得,便是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转而道,“只是当初干娘一心復仇,差点便让三万洞庭水族灰飞烟灭,如今润玉也在这条不归路上越走越远……”彦佑继续苦口婆心,“天后被废,干娘的仇已经报了,便到此结束吧。碧瑶,我知道润玉很爱你,只要你劝劝他,他一定会听你的。” “慈悲不得法门,乃荼害生灵。天帝视苍生为蜉蝣,各族生灵皆是他手中棋子,他可会顾忌棋子的生死。废天后不过是他锻造的毒刃。只要执刀人尚存,他便可以锻造新的刀刃。数千年前为了分裂东南水系,他可以利用废天后屠灭龙鱼一族。今后为了稳固他至高无上的权势,他亦可以献祭任何生灵。水族,鸟族,花界,谁也逃不脱。我爹爹仁善一生,不幸遭此大难,至今依然查不出真兇,天帝可曾给过他半分公道。若不想沦为鱼肉,便只能手执刀俎。” “碧瑶,不,现在应该称唿你水神仙上了。九重天界果然会改变人的性情,你再也不是以前活泼善良的碧瑶少神了。我本以为你会将润玉从那条不归路上拉回来,没想到你也和润玉一样开始争权夺势。你们再这样继续下去,会给水族与花界带来灭顶之灾的……” “彦佑,道不同不相为谋。”碧瑶强硬道,“你要离开,可以,但你别想带走锦觅。我的姐姐,我必然会护她周全。” “……”彦佑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触到碧瑶坚定的眼神,又闭紧了嘴。 锦觅甩开他的手,跑到碧瑶身边,“噗呲君,爹爹的仇,我是一定要报的。小鱼仙倌从来没有利用过我与花界,他毕竟是我的妹夫,你以后不要在我面前说他的不是。” 彦佑长嘆一口气,甩袖化作一道青光而去。 第卅七章 相随 九重天上岁月悠悠,一晃眼便过去了三年。 润玉虽竭尽全力,水神一案却僵持数年毫无进展。琉璃净火仅歷代火神才能掌握,废天后一直被拘押在毗娑牢狱,若水神之案乃是她所主谋策划,那行事之人必是她的心腹,如此推断鸟族穗禾嫌疑最大。可惜天帝仍旧志在制衡各方势力,只想将水族与鸟族都牢牢掌控在他的手中,穗禾乃是旭凤正妃的最佳人选,定然不会允许他们深查穗禾。 当年润玉凭一纸翼渺洲兵防图将隐雀暗中收归己用,鼠仙回归天界后,便以棋友的身份作为桥樑为他二人传递消息。据隐雀的信息透露,如今穗禾在鸟族举步维艰,徒有族长之名,威望早已一落千丈,只能依靠成为火神正妃夺回族长之权,近年来长期客居天界。观其每日的所作所为无非是围着旭凤打转,也未见得修为有多大提升。倘若她真的已得荼姚修为传承,却还如此隐忍藏拙,绝不可轻易视之。 第47页 天帝多次召见旭凤,命令他迎娶穗禾为正妃,用以稳固鸟族与天界的联繫。旭凤一再推辞,声称心中唯有锦觅一人。天帝大怒,再次收回兵权,并责令旭凤禁闭栖梧宫,反思已过。 在碧瑶守孝的三年间,三千水族水君不知不觉已被撤换将近一半。新任水神资歷尚浅,威望不足,此种言辞自她上任以来便在水族内不曾停歇过。她并非黄口小儿,自然知晓这些麻烦都是那位对她一直以来慈爱有加的“父帝”带来的。分裂制衡乃是这位天帝的常用手段。先水神德高望重,水族上下心悦诚服,自然是铁板一块,天帝难以插手水族事务。好在洞庭钱塘水族已成碧瑶心腹,暗自为她搜索水域各类消息,串联各地水族,她这个新任水神倒也不至于被天界架空。只是最近她以雷霆手段着手处理水族里的阳奉阴违之徒,倒是惹来了天帝陛下对她的些许不满。 不过她的夫君,夜神殿下润玉处理政务的手段与她不同,如春风化雨却缜密周至,如此德才兼备,得到了天界众仙的交口称赞,在天界的威望渐升。天帝暗中几番打压,润玉面上也无不满之情,在天帝面前克恭克顺,依旧是一派清净无争之态。 这一日,碧瑶结束行云布雨,自下界回到璇玑宫。一进中庭,便见理应禁足的火神旭凤正与她的夫君润玉坐在大树下的石桌边饮茶对谈。 碧瑶施施然行至树下,“火神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旭凤闻言起身行礼,“嫂嫂安好。” 碧瑶瞥了眼旭凤,语气中透着一股凉意,“小神年幼,当不起火神殿下的大礼。今日火神殿下来访,有何贵干?”她理了理衣裙,坐在润玉身旁,倒了一杯清茶细饮。 旭凤尴尬一笑,復又坐下,“旭凤此番前来乃是为了锦觅。” 润玉默然不语,拿起茶壶,为二人各自续了一杯茶。 碧瑶冷笑一声,“火神殿下,莫不是忘了为何被禁足栖梧宫吧?” “我心中唯有锦觅一人,我是万万不会娶穗禾的。我的心意她应当是知晓的,只是锦觅至今都不愿见我,我想……” 碧瑶放下茶杯,打断了旭凤的话语,“你此行的目的我已知晓,只是你与锦觅姐姐之间的事,我和润玉帮不了你。你要知道,你与她之间隔着的可是杀母之仇。” “我……知道母神做错了很多事,我会为她所做的事赎罪的……我只是希望能够见她一面,跟她说上几句话。” “火神殿下,你要弄清楚一件事,并非我们拦着不让你见她,是姐姐不愿见你。况且见到了又如何?你还记得你答应她会查清父神一案的真相,如今兇手在何处你可知晓?” 旭凤听闻此言便停了话语。三年前先水神出事后,他便去了毗娑牢狱向母神询问此事。她不置可否,却道水神殒身甚好,如此夜神便失去一大依仗,还嘱咐他把握时机,将夜神除去便可继承储位。在那一刻,他便明白水神之事虽不是母神直接出手,却与母神脱不了干系。可是他向来无心帝位,只希望能与锦觅结成鸳侣,做一对逍遥散仙。他垂眸低声道:“水神之事虽非我所为,琉璃净火却非寻常法术,此事我定然会给锦觅一个交待。” “你与姐姐的事,我不会阻拦,却也不会帮你。火神还是请回吧。”碧瑶起身,作势要离开。 润玉出言劝解,“旭凤,情之一事,不可强求。若你与锦觅仙子缘分匪浅,来日方长,自是有和解的一日。你与她的事,我与瑶儿不便插手。” “大殿,既然如此,我便告辞了。”旭凤垂头丧气离开了璇玑宫。 听得脚步声渐远,碧瑶回身望向润玉,幽幽道:“如果爹爹能醒来,他与姐姐也许还有可能。爹爹素来是以我们的快乐为最优先考量,想必那时他已软了心肠,只要姐姐开心便好,才会代替姐姐留在中庭等候旭凤,大抵是要考察旭凤的真心。可惜这些年,除了已被封存的书目,你我阅遍省经阁,还是未能找到復生爹爹的方法。” 润玉安慰道:“瑶儿你不必忧心,水神仙上的胎光之魂尚存,还是有很大希望的,也许封存的书册中便记载了復生之法。”言及此处,润玉面色一沉,眸色晦暗。 能够开启封存秘录唯有歷任天帝,难道……碧瑶知道这一日总是要来的,却仍不免担忧,“三日后,便是天帝的千秋华诞。各界仙神齐聚九霄云殿,的确是个好时机。只是胜算几何?” 瑶儿聪慧过人,又与他心意相通,短短一句话便猜到他的用意。润玉不再隐瞒,“天界已病入膏肓,剜肉补疮不如釜底抽薪,忍一时之痛,革故鼎新,方是顺应天命。如今旭凤禁足栖梧宫,五方天兵暂无人统领,这是个绝佳时机。我已让邝露去通知鸟族和三方天兵。”而后,润玉又低声道,“瑶儿,寿诞那日你便留在璇玑宫。” 碧瑶行至他的面前,抬眸直视他,“润玉哥哥,这三年来,你与鸟族隐雀的联繫如此紧密,却未曾动用过水族与花界之力。你的良苦用心,我岂会不知。即便届时事败,我与我的族人也能全身而退,你便是如此打算的,对不对?” “瑶儿,我只是希望你一生喜乐安康。” 第48页 “我之喜乐已系君身,夫君只知全心护我,难道却不知如若你真有不测,我岂会独活。况且天帝无道,北辰星寡德失辉,本该另择明主,取而代之,你之此举正是拨乱反正。碧瑶作为水族之主,愿奉夜神殿下为吾之君上,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些年碧瑶在水族政务安排,筹谋策划,他并非一无所知。她如此通透,素来以守护水族生灵为责,便是做了夜神正妃,也不被天帝之媳的身份所困。既知他主意已定,便会全力站在他的身后支持他,得妻如此,夫復何求。润玉心下释然,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瑶儿,碧落黄泉,你我同去同归。” 第卅八章 夺位 今日是九重天上天帝太微的寿辰,九霄云殿仙神聚集,共贺天帝千秋华诞。太微眉宇间皆是喜色,端坐大殿高座,接受众仙神的朝拜贺寿。 润玉起身离座,携着碧瑶上前,两人举着酒觞向天帝祝寿,道:“润玉恭祝父帝福寿绵长。父帝,您于润玉不仅有生养父子之情,兼有教诲师生之谊……”润玉顿了顿,与身旁的碧瑶相视一笑,接着道,“更有指婚赐缘之恩,特以星辉凝露敬献父帝,聊表孩儿寸心。”润玉举手一挥,天帝桌案上便化出一杯星辉凝露。 “难得你有这份孝心。”天帝微笑地拿起酒觞,一饮而尽。 润玉见天帝已经饮下所呈之物,一只手紧握住碧瑶,另一只手挥出一道流光击向摆在一旁的鼓面。 众仙闻得鼓声皆是满面迷惘,太微亦是面露讶异之色,“润玉,你这是何意?” 润玉面似沉水,眉眼间冷厉之色毕显,“父帝,九霄云殿周遭已经埋伏了孩儿的十万天兵,只待我击鼓为令,便会直攻九霄云殿。” 话音刚落,大批身披蓝色斗篷的天兵涌入九霄云殿。 天帝大怒,道:“润玉,我本来对你给予厚望,万万没有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不忠不义的谋逆之徒。” 旭凤起身,化出一身金羽战甲,行至润玉面前,语带劝解之意,“兄长,你一向比我聪明,功绩权谋皆在我之上,你今日为何要走这条不归路。” 润玉转头看了旭凤一眼,冷声道,“我问心无愧。” “孽畜,居然不知悔改,今天众仙家在此,铁证如山。五方天将听令,将这不忠不孝的畜生押望毗娑牢狱。”太微一声令下,太巳仙人带着一队天兵奔进殿内,将润玉与其党羽团团围住,“陛下,微臣救驾来迟。” 润玉缓缓环视周边包围着的天兵,倏忽抬首直视坐在高位之上的天帝,压抑在胸中的愤恨终于爆发出来,“不忠不义不仁不孝之徒,又有何权利要求他人对其忠义仁孝?父帝当年为登天位,戮其兄,弃花神,娶恶妇,辱我母,抛亲子,这世人都说天上才是最好的地方,可殊不知,这里才是六界最骯脏,最残酷的伪善之地!” 天家秘辛被夜神一语道破,震撼了在座的众仙家,众仙面面相觑,更有甚者窃窃私语。 假仁假义的面具被润玉层层剥离,天帝再也忍耐不住,拍案而起,“住口……”起身后方觉一阵眩晕之感,“你这个畜生,刚才给我喝了什么?” 润玉轻蔑一笑,“不过是少许煞气香灰,仅能脱力两个时辰。” 月下仙人疾言厉色道:“润玉,我素知你心机深沉,没想到你真的做出来这般心狠手辣之事。” “心狠手辣,天帝当年屠戮兄长,又纵容废天后杀害花神,辱杀我母,覆灭我龙鱼族之时,难道就不心狠手辣了吗?今日之事,不过是天理昭彰,终有轮迴罢了。我所做之一切,不求俯仰行走之间无愧于天地,但求心中净土一片,无愧先母生养之恩。成王败寇,何惧一死。”此番言辞掷地有声,振聋发聩。 “速将夜神拿下。”太微下令。却见满殿天兵无一人听令行事。旭凤与月下皆是惊讶不已。 穗禾眼见此等场面,大声道,“你们这群乱臣贼子,难道就不怕遭天谴吗?” “天谴?”鼠仙出列,慷慨激昂道:“义不畏死,奈何以死俱之!荼姚自登上天后之位,便挟势弄权,党同伐异。天帝残暴不仁,纵容荼姚弒神戮仙。我枉为生肖之首,潜首缩身千余年,实在不忍天界被搅得乌烟瘴气。今日便是粉身碎骨,也要匡扶天道。夜神殿下宅心仁厚,我等愿拥立夜神殿下继承帝位。” 隐雀对着穗禾嘲讽一笑,遥遥对着润玉跪下行礼,“天帝及废天后德行有失,如今,夜神殿下敢冒六界之大不韪,将天帝罪行一一披露,实属天界之幸,如今天界正是破旧立新之际,我鸟族亦愿拥立夜神殿下继承帝位,盪清六界乱势,重立天界威名!” “天帝无道,北辰星寡德失辉。明正轨,辟歧途,拨乱反正,应另择明主,取而代之。”一直静默不语的碧瑶对着润玉一跪,行君臣之礼,朗声道,“我水族上下亦愿效忠夜神殿下!” “天帝不仁不义,囚禁我母先花神,又纵容天后迫害我母。若夜神登位,我花界自愿回归天界,效忠夜神殿下。”锦觅跪下行礼。 太巳仙人见状,大手一挥,不少天兵扯掉身上红色斗篷,跪伏一地,“我等愿效忠夜神殿下!”勤王之师瞬间变成起事义军。原来过去的三年间,五方天将府早已安插了不少夜神的人手,不少将士已被暗中策反,倒戈夜神。 第49页 此乃大势所趋,天命所归。眼见水族、鸟族、花界皆已倒向夜神,绝大部分仙家皆宣誓效忠夜神殿下。 “锦觅,你……”旭凤大惊,“你为何也要做这谋逆之事?” 碧瑶起身,冷冷地看向旭凤,“天帝、废天后残暴不仁,满天神佛皆有怨恨,火神殿下难道还不明白吗?” 旭凤还未来得及回应,穗禾便以清理门户之名与隐雀动起手来。燎原君带着手下天兵终于赶至九霄云殿,与润玉的天兵对打起来,九霄云殿瞬时恍若炼狱战场。 碧瑶拉着锦觅的手,急道,“姐姐,你快躲到娘亲的结界中。”风神抬手一挥,将锦觅拉至结界之中,关切地叮嘱碧瑶,“瑶儿,你要小心。” 润玉单手一挥,冷声下令道,“来人,将火神一众人等拿下!”随即一道强劲水系灵力将旭凤拦在原地,润玉抬眸示意太巳,而后回身施法与旭凤比斗起来。 擒贼先擒王。在润玉眼色暗示下,太巳带着天兵奔向高座之上的太微。眼见兵士逼近太微,月下急忙掏出寰谛凤翎,欲往太微之处抛去。碧瑶见状,施法将他定在原地,而后瞬移至月下身旁,捡起打落在地的寰谛凤翎。 月下气愤道:“碧瑶,没想到你也是如此大逆不道之人。快给老夫解开束缚咒。” “叔父,你可曾想过你的另一位兄长,死于天魔大战的廉晁仙上。你想想天帝过去的所作所为,他配坐在这个位置上吗?重建天界秩序,还天界一片清明,不应该吗?至少,润玉哥哥不会伤他们性命。”碧瑶语带呵斥之意。 月下眼神复杂望向高座上已被擒下的太微,二哥,那年你为了帝位,勾结魔界,害得大哥落入忘川。也许今日,真的是天道轮迴吧。 荼姚被囚那日,旭凤自毁半身修为为母赎罪,这些年虽加紧修炼纵使天赋异禀却终究难以在短期内回復往日巅峰时刻,心知今日与润玉一战必败无疑。只是二人来回往来已有百余招,润玉却始终没有祭出大招伤他性命,只是在与他缠斗。纵使兄长的生母死于母神之手,你心里终究是顾念兄弟之情。恍惚间,旭凤回想起儿时他与润玉相伴无忧的时光。哥,你为何要让我在你与父帝之间做出选择呢? 碧瑶见润玉与旭凤正斗得难分难解,心知他顾念兄弟之情,下手有所保留。生擒旭凤无非是需要点时间,另一边隐雀却有些不敌穗禾,已现败势。碧瑶决定出手相助隐雀,她施法催动伤心花,漫天冰箭击向穗禾。穗禾闪躲不及,左耳耳饰被击落在地。耳垂上的蓝色符印,生生地刺痛了碧瑶的双眼。 水系凌波掌!这是爹爹的法术印记! 碧瑶一跃而上,咬牙切齿道:“穗禾!爹爹果然是被你所害!我要你加倍偿还!” 一直乖巧立在结界中观战的锦觅闻言,心内大震,手持冰刃冲出结界,大喊道:“原来是你害了爹爹,我要为爹爹报仇。” “锦觅!该死是你才对!”见水神之事已然败露,穗禾不再隐藏实力,施法祭出琉璃净火,全力击向锦觅。上一次,有水神为你挡下一劫。这一次,我看还有谁能救你。 冰蓝妖异的琉璃净火急速飞向锦觅,眼看便要将锦觅化为灰烬,锦觅面前忽然出现一道金色身影,挡下这致命的琉璃净火。 “凤凰!”“旭凤!”锦觅与穗禾同时惊唿出声。 穗禾身负荼姚全部修为,全力出击,旭凤重伤垂死。 “凤凰,你怎么这么傻……”锦觅抱着旭凤委顿在地,眼泪瞬时飙出眼眶。 旭凤口吐鲜血,颤巍巍地抬起手轻抚锦觅的脸庞,气若游丝,“锦觅……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哈哈哈……旭凤,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从不正眼看我……今日却愿为了锦觅而死,我穗禾,千余年所做的一切,到底是错付了……哈哈哈”穗禾大受刺激,已然陷入癫狂。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润玉出手制住穗禾,废去她身上的琉璃净火。 “大儿九龄色清澈,秋水为神玉为骨。小儿五岁气食牛,满堂宾客皆回头。”长子起兵谋反,么儿重伤将死。朝堂之上,众仙家毫不犹豫背弃于他。太微心如死灰,自爆元神,化身金龙,保住了旭凤的涅槃之魄,最终身归天地。 父帝,你的心中终究是偏心旭凤的。润玉立在一旁,茫然地望着太微渐渐消散的元神。 “来人!将穗禾一干人等押入毗娑牢狱。” 这场夺位大戏,终于落下帷幕。权力更迭,莫过如此。 第卅九章 金丹 半年前,九霄云殿一役,先天帝太微身死道消,天界震盪,元气大伤。天帝长子夜神润玉继任天帝,百废待兴。润玉初登帝位,便晓谕诸神及六界,如今的天界万象更新,今日这个天帝,用人不计前嫌,只论德行才干。 昔日由火神提拔的破军星君被委以御殿将军重任。缘机仙子奉天帝之命入凡尘歷劫,以待归来后便升任南斗星君。从龙有功的邝露则被封为上元仙子,拨赏玄洲仙境作为校订天界天文历法的处所。岁时节令关乎六界民生,旧历不准,有违农时,天界亟须制定一套新历法。 第50页 这半年来,润玉整顿天界,千头万绪,忙得如同陀螺一般。多亏碧瑶身兼天后与水神双职,在他身旁助他一臂之力。在润玉的勤勉治理下,天界局势逐渐稳妥,一扫此前浑噩风气,天界众仙对这位新天帝皆是心悦诚服。 恰逢此时,魔尊猝死,魔界生乱。七政殿内,太巳仙人向天帝汇报魔界军务,“不久之前,魔界固城王在酒宴之上毒杀魔尊焱城王,囚禁卞城王。近日更是积极集结人马,其目的便是趁陛下登位不久,向天界开战。” 润玉蹙眉,“此次魔界何人领兵?” “卞城公主。”太巳仙人回禀。 “鎏英?鎏英竟会为固城王出战,想必是固城王以卞城王作为筹码,鎏英不得不从。”润玉垂首抚额,若有所思。 “目前魔界正在积极地往忘川调兵,在微臣看来这场恶战是免不了了。” 润玉闻言,果断下令:“你速调兵前去忘川,与破军会合,若魔界有任何异动,不必客气。” “是,陛下。但凡天魔大战,歷代天帝都会亲临战场,鼓舞士气,你方才登位,正是需要巩固权位之时,若陛下能去前线领兵,统领将士,定能让各路天兵天将更加忠心臣服陛下。”太巳仙人进言。 “本座明白,你先退下吧。” “是。”太巳仙人领命退下。 自花界归来的碧瑶,一进七政殿,便见润玉眉头皱起,扶额沉思。她轻轻地绕到他的身后,熟稔地运起灵力按摩他的肩颈。 润玉身子后倾轻轻靠在身后的碧瑶胸前,呢喃道:“瑶儿,固城王野心勃勃,这场天魔大战怕是免不了了。” 碧瑶搂着润玉脖颈,脸颊贴着他乌黑的鬓髮,柔声道:“润玉哥哥,粮草的事,花界已经在安排了。至于天界,你不用担心,瑶儿会帮你守好的。” “……”沉默片刻,润玉回身将碧瑶抱在腿上,凝视着她,“那便交给你了。” 碧瑶侧坐在润玉腿上,双手托住他的脸,叮嘱道:“嗯,你答应我,万事多加小心,一定要平安归来。” 润玉微笑颔首,抬首在她唇上一啄。 十日之后,忘川之畔,魔界率先发动攻势,天魔大战一触即发。润玉身披银白战甲,领兵亲征。碧瑶身着天后朝服,率领天界众仙,在南天门为出征的天界将士送行,“天佑天界!陛下,武运昌隆!”附和之声此起彼伏。 天魔之战耗时良久,润玉在前线指挥督战,碧瑶稳固后方,粮草与后援皆能准时稳妥地送到前线。处理天界政务之余,碧瑶继续寻找復生水神之法。润玉登位之后便开启了天帝宝库,里面的珍宝重器、仙丹灵药以及秘录记载可由碧瑶随意调用与查阅。功夫不负有心人,碧瑶在翻阅《天帝实录》之时,发现先天帝太微在登位初期曾经深受重伤,伤及元神,其后服用了太上老君的九转还魂金丹得以痊癒。 爹爹有救啦!碧瑶心中欣喜异常,直接施法驾云前往三十三重天的兜率宫拜访太上老君。 “天后娘娘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贵干?”太上老君一掀布帘,从丹房中迈出。 碧瑶拱手行礼,将此行的目的道出,“老君多礼了,今日前来乃是有一事相求。小神素闻老君炼就的仙丹乃是天界一宝,九转还魂金丹更是能回仙魂延神命……” 太上老君回道:“此丹之效并没有天后娘娘说得那么神奇,世人以讹传讹,夸大其词罢了。须知神有七魂七魄,合为四十九周天,除非尚有一魂一魄或者是肉身尚在,服了我这金丹,恐才会有一定的功效。天后娘娘想要这金丹,莫非是想要将先水神唤回?恕老夫直言,先水神元灵肉体尽失,即便是用了我的金丹,也是回天乏术啊。” “事到如今,此事也无需隐藏。”碧瑶犹豫片刻,才道,“不瞒老君,父神其实尚存一魂一魄……” “琉璃净火焚灭元神,天后娘娘居然能留住一魂一魄。”老君脸上划过一丝惊异之色,细细地打量碧瑶,发现她的眉宇之间隐隐有股病气,似乎神魂有损,“娘娘救父之心,孝感动天。只是这拘魂索魄可是禁术,对自身反噬极重,可否让老夫诊察一番?” “如此便有劳老君了!”碧瑶闻言伸出了自己的手腕。 老君指捏碧瑶的寸关之处,察觉到她体内灵气运行颇为不畅,元神不稳渐有分裂之势。“娘娘以灵力强压伤势,并非长久之计。老夫近日炼得几枚定魂丹可稳固元神,娘娘便拿去服用吧。只是丹药只能治标,若要痊癒还需修习特殊的功法才可。” “多谢老君赠药!”碧瑶接过丹瓶,接着道,“方才依老君所言,九转金丹可助父神復生?” “天后娘娘的希望可能要落空了,老夫的这三颗九转还魂金丹,歷经二万余年的淬鍊,尚缺一副药引,便是廉晁上神的玄穹之光,可惜廉晁上神早已道死身消,天地间再无玄穹之光了。” “这……,老君,可还有替代之物?”碧瑶眸光一暗,却仍不想放弃希望。 老君摇了摇头,回道:“并无。玄穹之光乃世间至阳之物,如此药引加入金丹方能还魂延寿。” 第51页 “今日叨扰老君了。”满怀期待而来,却只能失望离去,碧瑶失魂落魄地离开兜率宫。 第四十章 蛇山 回到璇玑宫后,碧瑶将《天帝实录》再一次仔细的翻阅了一遍,在字里行间寻找此前可能忽略之处。当年治疗太微的天材地宝中,的确记载了有一味药引便是玄穹之光。她站起身,来回踱步,细思自己猜想的可能性究竟有多大。众所周知太微登位之前,廉晁仙上便已死于天魔大战,那这玄穹之光又是从何处得来?莫非廉晁仙上尚在世间?若是尚在世间,廉晁的隐居之处,此间唯有二人可知,荼姚与丹朱。废天后对她与润玉恨之入骨,定然不会将廉晁的讯息泄露给她。现下唯一的希望便是去试探一下月下仙人。 碧瑶驾了朵云来到姻缘府,一进府内,便听得月下仙人“咿咿呀呀”正唱着折子戏。“叔父!” “你怎么来了?”丹朱语气颇有些冷淡。虽然如今天界承平,但他对于润玉夺位之事,心中始终不满。若非当日之事,太微与旭凤也不至于丢了性命。 “唉,瑶儿心中烦闷,天界却无人可分忧。叔父素来是个善解人意之人,瑶儿便不由自主地来到了姻缘府。”碧瑶抬眸见月下面色稍缓,继续道,“神有七魂七魄,凤凰一族却有七魂八魄,多出那一魄便是用于涅槃,因此凤凰也被称作不死鸟。当日父帝将的旭凤涅槃之魄收于寰谛凤翎,锦觅姐姐心中愧疚自那日后便一直用灵力保存旭凤的形魄,期待能有復生之日。旭凤是润玉哥哥的弟弟,自然也是我的亲人,他二人只是政见不同,若他復生,润玉哥哥也会开心的。”言至此处,碧瑶停了下来,抬眸打量月下的神色。 这半年眼见天界蒸蒸日上,众仙对新天帝新天后皆是赞誉有加。旭凤与太微之事终究是意料之外,他却将愤恨的情绪推到这对小夫妻身上,倒的确有失偏驳了。月下闻得碧瑶此时的真挚话语,脸色如云开雨霁。 “今天我从老君那里得知,若能找到玄穹之光,炼成九转金丹,便能復生旭凤。可惜伯父已身死道消,世间再无玄穹之光。原本以为锦觅姐姐能得偿所愿,未曾想……唉”碧瑶幽幽一嘆。 月下惊讶不已,起身问道:“你此话当真。可怜我这大哥生生世世,都要被荼姚母子所累。如今却让我丹朱该做如何选择。” 碧瑶面带疑惑,“叔父,此话何意?” 月下背转身,踌躇片刻,方道:“其实,我大哥还活着。” 碧瑶面露喜色,急道:“叔父可知,大伯如今身在何处?” “翼渺洲的蛇山之巅。可是我大哥愿不愿意献出玄穹之光,那便要看缘分了。” “多谢叔父告知。”碧瑶匆匆离去。 …… 璇玑宫内,碧瑶将政务交託于邝露,便准备孤身前往翼渺洲。 陛下如此爱护娘娘,若是知道娘娘孤身犯险,定是焦急万分,邝露对此心忧不已,劝解道:“陛下临行前交待邝露,定要好好照顾娘娘。不如派一队天兵陪娘娘同行。” “忘川战事正紧,不可擅自调动将士。”碧瑶摇了摇头,对邝露吩咐道,“此事千万不能让陛下知道,他是天帝,要对天界负责,公器无私,如今他身在忘川,不能让他因我而分心。” “是,娘娘。”邝露劝解无用,只能应承,心中祈祷碧瑶能平安归来。 蛇山地处天魔交界之处,瘴气横生,避之唯恐不及。凡进入蛇山范围之内,无论仙妖灵力皆会被压制,寻常法术也难以施展,更有数以万计的毒蛇勐兽。碧瑶歷经千辛万苦,终于来到了蛇山之巅。山顶之上有座小木屋,想必便是廉晁仙上的居所。 碧瑶立于屋外,朗声道:“小神碧瑶,求见廉晁仙上。” “你是何人?”一道和煦的声音自屋内传来。 碧瑶回道:“小神乃是先天帝长子润玉之妻,理当唤仙上一声伯父。” 沉寂半晌后,方有声音响起,“既然来了,便进屋一叙。”廉晁衣袖一挥,大门打开,邀请碧瑶入内。 碧瑶入得屋内,拱手行礼后,便坐在廉晁对面,也不拐弯抹角,将自己的来意直接道出。 廉晁听闻碧瑶将旧事娓娓道来,低声呢喃,“太微灭道,荼姚幽囚,旭凤也只留一魄……”姚儿,你处心积虑,这天帝之位最终还是没有落在旭凤手中。他抬眸直视面前的碧瑶,道:“你想要玄穹之光?是为了復生洛霖与旭凤吗?” 碧瑶诚恳道:“父母之恩,昊天罔极。小神知道玄穹之光乃是伯父至宝,若是能救得父神,我愿用我的一切换取玄穹之光。” “你孝心可嘉,有女如此,洛霖此生不枉了。”廉晁沉默片刻后,“若你能允我一事,我便将玄穹之光赠与你。” 碧瑶喜道:“仙上但说无妨。” …… 天魔大战耗时三月,润玉智略超世,用兵如神,在他的排兵布阵之下,天界将士越战越勇,势如破竹,大败固城王的十万魔军。天帝陛下骁勇善战,更是在战场之上直接诛杀固城王。经此一战,润玉在军中声名大振,天界将士对他皆是心悦诚服,誓死效忠。战后,天帝润玉解救被囚的卞城王并扶持他登上魔尊之位,带着魔界的臣服文书班师归来。 第52页 润玉心心念念着许久未见的碧瑶,连等待仙侍卸甲的片刻都觉得有些漫长。换好常服后,便直奔璇玑宫,他知道他的瑶儿必定在桃花树下等着他。他一迈进璇玑宫中庭,便远远看见碧瑶笑意盈盈地立在桃花树下。 他与碧瑶眼光相接那一刻,只觉心里宁静平和,战场的杀戮喧嚣,人心的诡谲莫测瞬间消散无踪。他放慢了焦急的步伐,慢慢地走到碧瑶面前,浅笑道:“瑶儿,我回来了。” 碧瑶凝视着润玉,将他从头到脚仔细地检查了一番,见他果然安然无恙,眉眼一弯,柔声道:“欢迎回家。” 润玉不再压抑喜悦之情,开心地将碧瑶揽入怀中。有她在怀,此生足矣。 碧瑶静静地靠在他的怀中,只觉心圆意满。没料想元神撕裂之痛再次袭来,碧瑶暗自忍耐,几声轻咳还是从喉间溢了出来。 “瑶儿,你可是哪里不舒服?”润玉听得咳声,扶着碧瑶双肩,将她从怀中松开。眼前的碧瑶面色苍白如雪,眼神迷离,似要昏厥,“瑶儿……” 碧瑶难耐痛楚,眉头紧蹙,双眼一闭昏了过去。润玉惊慌地抱起碧瑶,“快召岐黄仙官!” 润玉望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碧瑶心焦不已,不停地为她输送灵力。 “陛下,娘娘这是神魂不稳,元神分裂的症状。”岐黄仙官跪在地上,颤声道,“小仙无能,未能诊出是何缘故?” 润玉闻言将岐黄仙官一瞪,“你先退下吧。” “邝露,本座是如何嘱託你的?” 邝露眼含泪水,缓缓道,“陛下,是邝露的错,早该将此事报于陛下知晓才对。十日前,娘娘带着廉晁仙上去了趟兜率宫,回来后身子便时好时坏……” 兜率宫?“邝露,你速去将太上老君请来。” 邝露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太上老君便来到玉衡殿。 太上老君诊察一番,直起身捋了捋鬍子,缓缓道:“天后娘娘的伤乃是旧患爆发。当初娘娘为保住前任水神的元神,使用了禁术拘魂锁魄,反噬之力导致她神魂分裂,起初尚能靠深厚的灵力将反噬压制。只是十日前,因救助廉晁上神之故娘娘耗费大半灵力修为,这反噬便再也压制不住。” 廉晁上神?瑶儿,你究竟还有多少事儿瞒着我? “陛下,老夫这里还有几颗定魂丹,可控制住天后娘娘的伤势。” “多谢老君了。”润玉接过丹药,餵入碧瑶口中,回眸问道,“老君,瑶儿的伤势可有治疗之法?” 太上老君正色道:“灵力相护并非治本之法,阴阳调和方是正解,陛下与娘娘同是水灵之体,皆修水系法术,和合之术必是事半功倍。” 双修!?润玉一愣,脸上浮出一丝薄红,怔怔地望向床榻上的碧瑶,沉默片刻后,转头对着太上老君道:“如今她身子虚弱,是否要等到伤势稳妥之时,再……” 天界众仙无人不知天帝天后鹣鲽情深,恩爱异常。未曾想成婚数年,天后娘娘居然还是元阴之身,两个人都脸皮薄的话,何时才能诞下小殿下啊。太上老君瞧着润玉的窘态决定加一把火,“陛下,不必担忧,服下老夫的定魂丹,娘娘的伤势已然控制住了,自然是越快越好。” 第卌一章 琴瑟 作者有话要说:  删了一千多字才解锁,心塞。完整版指路看评论区。 润玉送走太上老君后,转身回到寝殿,推开房门看见碧瑶已然起身,立在窗前默默出神。他连忙走上前,伸指探向她的灵台,“瑶儿,醒了便好好休息,怎么起身了?身子可有不适?” 碧瑶扬首笑道:“没有,你莫要担心。” “瑶儿,对你而言,润玉莫非是难以託付之人。”润玉眸光暗淡,幽幽一嘆。 碧瑶见他情绪低落,连忙拉住他的手,解释道,“不是的,你身在前线,岂可因我分心。你是天帝,是要对天界负责的。” “瑶儿,我不仅是天帝,也是你的夫君,也该对自己的妻子负责。你孤身犯险时我未在你身边便是失责……”润玉回握碧瑶的手,嘆了口气,直视她,眼里满是心疼之意,“当听到老君提及你为了救大伯,耗费了大半灵力修为,承受反噬之苦,我只恨不能以身相替。” “当初大伯为了救先天帝已经耗费了大半元神,他将玄穹之光赠予我,便难以为继。若是以命换命,爹爹便是復生过来也不会开心的。再说了,若是你失去修为,我会心疼的,心疼你可比反噬更疼呢。”碧瑶轻轻地摇晃润玉的手,使出了撒娇这一杀手锏。 碧瑶眉眼弯弯,娇声细语,语气满是讨好之意。润玉拿这般模样的碧瑶毫无办法,微笑地点了一下她的鼻尖。反噬之伤时好时坏,眼下最最要紧地便是减轻瑶儿的病痛。老君传授的功法早已熟记在心,只是……现下提及,会不会吓到瑶儿。 润玉垂眸望向天真无邪的碧瑶,踌躇道:“瑶儿,你的伤已经控制住了。只是若要痊癒,可能需要藉助……阴阳调和之道。” 早些年间因各种突发事件,二人默契地将洞房之夜推迟至今。虽说她在这寝殿已住了数年有余,与润玉同床共枕也变得习惯使然。今日却因老君金口一断她的伤势需双修之法方能治癒,而导致眼前这一幕的发生确实始料未及。碧瑶脸上浮起一片薄红,微微垂首道:“方才你与老君的对话,我有听到一些。” 第53页 润玉伸手温柔地轻抚她热乎乎的脸颊,柔声道:“瑶儿,你我成婚数年,因润玉之故,延误至今,是润玉的错。今日老君的提议也算是个契机,既能治癒你的神魂之伤,又能成全你我夫妻之情,润玉心中欣喜非常。如今,你可还愿意?” 一触及润玉深情的目光,碧瑶便紧张得低下了头。感觉到他一直静静地等待自己的答覆,碧瑶轻轻地点了下低垂的小脑袋。 润玉柔情渐动,情不自禁地将她发间的碧玉龙纹簪往外一抽,一头青丝悄然滑落。 碧瑶唿吸一滞,面色绯红,紧张得攥紧衣角,垂眸轻声道:“我有些害怕……” 润玉轻柔地将碧瑶揽入怀中,在她耳边细语,“瑶儿,别怕,有我在。” 碧瑶抬眸望向满目柔情的润玉,心中的慌张与侷促渐渐消散。眼前的人是她的夫君,是她携手一生的道侣,亦是她倾心所爱之人。怎能因为对未知的惧怕,而对夫妻情/事流露消极之态。碧瑶压下强烈的羞怯之感,踮起脚尖,颇为生硬地搂住润玉的脖子,整个身子全贴在他身上,闭上眼睛,侧着头在他的嘴角落下一吻,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抖,“我自是愿意的……” …… 碧瑶只觉他情动的模样煞是可爱,她温柔地凝视他,轻声地表白:“我爱的人是一尾好龙,他的龙尾举世无双。润玉哥哥,我爱你至深,也爱你长久。” “瑶儿,我亦爱你。”这千年来,与碧瑶的相识相知,相恋相扶,让他体会到什么是真正的爱。爱是彼此包容,爱是全身心的接纳。碧瑶的爱让他的心中充满了温暖,让他的生命充满阳光,让他的生活充满希望。他幻化回人身,欺身而上,却克制地将双手撑在她的身侧,两人之间始终保持一定的距离。他目光炯炯地注视身下的她,声音因隐忍压抑而低沉起来,“可以吗?” 躺着的碧瑶仰起头,扑闪着眼睫,含羞带怯地直视他却不言语,缓缓地伸手环住他的脖颈,将他往前轻轻一带,四目相对,鼻尖相触,两人的距离只在毫釐之间。 润玉见她主动回应,清浅一笑,如倚风含露,盈盈脉脉。碧瑶香软的身子与他滚烫的身躯贴合在一处,脸靠得极近,他甚至能看到她秀挺的鼻尖上渗出的细小汗珠。 唿吸间,两人的气息交错缠绵,暧昧难言。温柔湿润的吻落在她的眉眼,鼻尖,慢慢绵延到她小巧的耳朵,碧瑶赧意更甚,脸上的红潮渐渐蔓延至耳根、脖颈…… 润玉唇角一弯,低头轻咬她纤薄的耳廓,而后轻轻地含住她圆润如玉珠的耳垂,细细地吮吻,顺着耳垂向下直到脖颈,引得身下的碧瑶阵阵轻吟,感觉她的身子微微颤动,他停了下来。 …… 润玉微微抬头,将她的全部反应收入眼帘,只觉分外可爱,他握住她停留在他腰间的小手来到带鐍之处,轻轻一拉便解开了衣带,俯首在她耳边低语,“瑶儿,衣带是这样解的,记住了吗?”手指的指引,热烫的气息,暧昧的低语,羞得碧瑶闭紧了双眸,眼睫无措地颤抖着,浑身越发绵软无力…… “瑶儿乖,唤我夫君。”润玉一边在她耳边轻语,一边施法将身上的衣物褪去。 “夫君……”碧瑶昏昏沉沉,如坠云端,小手无意识触碰到润玉光/裸的胸膛,手指划过的肌肤光滑细緻,却忽地触到一块起伏不平的皮肤。她睁开带着几分湿意的眼眸,原来指尖下便是润玉的逆鳞之伤。她轻轻地摩挲此处,心中爱怜无限,抬首亲吻他胸口的伤痕,仿佛如此这般便能拂去他所受过的伤痛。 碧瑶的柔声安抚让润玉心中瞬间被一股暖意填满,他无比轻柔地将他修长的手指伸进她的指缝之间,与她手心相贴,十指相扣,慢慢地放任了自己…… ------------------------我是天亮后的分割线--------------------------- 窗外温和的晨曦映照进殿内,睡意朦胧的润玉渐渐清明,醒了过来。殿内瀰漫的龙涎香气尚未散尽,怀中温软馨香的身子与他紧紧相贴。想起昨夜的旖旎情/事,他垂眸浅笑,凝望着正软绵绵地倚在他怀中的碧瑶,她的小手轻轻搭在他的胸前,白嫩的脸庞泛着健康的红晕,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唿吸绵长,睡得很是安稳。他的目光往下一扫,便见她露在锦被外的白皙肌肤上竟然满是暧昧的痕迹。昨夜已然尽力克制,没想到还是过于孟浪了。他伸手探向她的灵台,感觉到她体内源自于他那股温和的水灵之力在缓缓流动,浸润着她破碎的元灵。 或许是注视的目光太过热烈,碧瑶似有所感,缓缓睁开眼眸,入眼便是润玉光裸的胸膛。她面色一红,不敢抬头去看他,只得将头埋在他的胸前。 润玉微微一笑,低头轻吻她的发旋,柔声道:“瑶儿,你感觉如何?” 昨夜起初是有些痛楚不适,后来却渐渐得了些意趣。想到此处,碧瑶红了脸,抱住他的腰,低下小脑袋在他的胸口蹭来蹭去,细声道:“挺……挺好的。” 润玉将怀中碧瑶搂得更紧,微低下巴摩挲她的发顶,“那你试着运转一下周身灵力,看看是否顺畅了些许?” 碧瑶闻言身子一僵,原来他问的是自己的神魂之伤,还以为是昨夜的……碧瑶羞窘得立马松开环抱润玉的手,钻进被子里把自己从头到脚裹了起来。冷静下来后方才察觉体内多出了一道充盈的水灵之力将她的元神包裹着,碧瑶试着运转了一个小周天,发现灵力不再艰涩难行,便连元神也没先前的撕裂之痛。片刻之后方才从被子传出一道闷闷的声音,“的确顺畅了些。” 第54页 润玉望着躲在被子里一直不肯出来的碧瑶,轻笑出声,把手伸进锦被里抱住她的腰,将她捞在自己怀里,翻身而起,压在她的身上,凝视她的眼眸如星辰般闪耀,浅笑道:“既然有效,那便,再来一次。” 碧瑶惊唿出声:“慢……慢着,天都亮了,你该上朝了吧。” 润玉低头吻住她唇瓣,将她的话语堵了回去,“今日休沐。” 被翻红浪,一室旖旎…… 第卌二章 幸福 经过七七四十九天炼制,九转金丹终于要出炉了。开炉之日,碧瑶在润玉的陪同之下早早地便在兜率宫等候。望见太上老君终于迈出丹房,碧瑶欣喜得连手都止不住微微颤抖,小心翼翼地接过老君递过来的丹盒。碧瑶道谢之后,收起金丹便急不可耐地要驾云前往花界。 润玉轻轻地拉住她,莞尔一笑,“瑶儿,你如今也是有了身子的人,怎还如此莽撞。我陪你同去吧。为夫的云保准驾得又快又稳。” 碧瑶面色一红,看了眼自己平坦的小腹,噘着嘴羞恼地将眼前笑若朗月的润玉一瞪。明明他才是“始作俑者”,却还笑得如此得意。回想起过去的月余,她神魂之伤已然大好之后,此人却对双修之事食髓知味,继续“假借”治伤之名,夜夜缠着她“修行”。记忆中温润腼腆的润玉哥哥早已不知去向了,现下肚子里揣着的“小包子”便是他身体力行的结果。虽然来得有些早,但是得知有孕之时,碧瑶还是欢喜无限的。仙神繁衍不易,越是修为高深越是子息艰难,有时候千年万年才能有一个。腹中的宝宝也是与他们有因缘才投生在此,想到此处碧瑶面色柔和地轻抚腹部。 润玉见碧瑶的慈爱神色,垂眸浅笑,唤了朵大大的云彩,揽着碧瑶的腰,前往花界。 火神旭凤与水神洛霖服下九转金丹之后,只需再静养数日便会醒来。 锦觅养魂数年,只为报旭凤救命之恩。只是日日相处,情丝越发难断。先母之仇,始终是一道跨不过去的坎。虽然深爱旭凤,锦觅依然无法说服自己与仇人之子相携到老。为了不与旭凤再有瓜葛,旭凤服下九转金丹后,她便拜託碧瑶遣人将他送回栖梧宫。 几日后,在碧瑶、锦觅、临秀、润玉围绕之下,洛霖终于睁开了双眼,醒了过来。这几年来,他虽然只剩一魂一魄,但在临秀精心地养魂护理下,他的魂体对外界还是存有感知。他的妻女为他所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歷经生死,洛霖的心境有了很大的变化。放下往日执念,不如怜取眼前人。在临秀的搀扶下,他坐起身握住临秀的手,微笑道:“临秀,这些年,辛苦你了。” 如今娘亲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碧瑶与润玉见此情景,握紧彼此的手,相视一笑。 …… 醒来的旭凤发现天界政局已然大变,天界在新帝润玉的治理下,政事通达,人心和顺。他在叔父月下处得知,原来政变当日父帝为保住他的元神已经灭道,而復生他的却是现任天后水神碧瑶。虽然碧瑶再三交待,锦觅养魂之事不可告知旭凤,月下仙人却是个瞒不住话的,一时嘴快还是将此事道出。旭凤闻得这几年发生的事,心绪复杂,只盼与锦觅重修旧好,锦觅的一番安排却让他明了,二人之间已再无可能。旭凤心灰意冷,只想离开这伤心之地。他前往毗娑牢狱拜别荼姚之后,便向天帝请命,驻扎边境。天帝准奏,封其为天界大元帅,镇守忘川。 继宣告天后有喜之后,先水神与火神相继復生,三喜临门,整个天界都洋溢着喜庆的气氛。天帝向来对天后珍之重之,如今天后有孕在身,只要是与天后有关更是事无巨细,亲自过问。处理政事之余,润玉便陪着她赏花烹茶,钓鱼下棋。 碧瑶素来活泼爱玩,过去因为润玉处境艰难,父神重伤未醒,强自让自己成熟起来。如今天界承平,她的小孩心性因怀孕之故暗自抬头,觉得种花钓鱼甚是无趣,几次三番央着润玉带她去凡间玩耍。有一次撒娇之时,还被前来璇玑宫探望的洛霖临秀撞见,取笑她自己还是孩子,该学学如何做娘亲。碧瑶又羞又恼,当夜便将“罪魁祸首”孩子他爹--天帝陛下赶去书房就寝。 没料想怀孕后早已习惯抱着润玉龙尾入睡的碧瑶,这一夜辗转反覆始终无法入眠。月上中天,碧瑶起身披衣,悄悄地来到七政殿外。殿内依然灯火通明,润玉手执毛笔,一丝不苟地批阅着奏章。 润玉曾想再封洛霖水神之位,却被洛霖婉拒,言及水族如今海清河晏,过去的他也未必能做到如此之好,水神之位碧瑶做得很好,今后只愿与临秀游歷六界,清修度日。自碧瑶有孕之后,润玉心疼她辛劳,水族事务便由他代为管理。 政务如此繁杂,润玉每日仍会抽出时间陪她,耐心地哄她开心,便连抱着龙尾睡觉的要求,润玉虽然无奈却也答应下来。每夜就寝之时,便会自动自发地化出龙尾,让她抱着入睡。碧瑶思及此,心中一片温馨。反思自己最近仗着怀孕,有些喜怒不定,倒是委屈了他。她转身去庭院里取了些许桃花花瓣,来到膳房,开始做起自己唯一拿手的鲜花饼。 一个时辰后,碧瑶端着鲜花饼与新沏的香茶,走进七政殿。润玉闻声抬头,便见碧瑶挺着肚子端着托盘朝他走来,他放下笔,连忙起身走到她跟前接下托盘,关切道:“瑶儿,你怎么来了,不是睡下了吗?这些事儿交给仙侍做便可。” 第55页 碧瑶脸上掠过一丝薄红,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润玉,轻声道:“你不在身旁,我……我睡不着。” 润玉闻言眉欢眼笑,轻轻地点了一下她的小鼻子,扶着她坐在书案之旁,而后在她身旁落座。他拿起茶壶,倒好两杯清茶,他与碧瑶一人一杯,随后捏起一枚鲜花饼,浅笑道:“上次吃你亲手所做鲜花饼还是六百年前,那时的瑶儿还只是个样貌十一二岁的小仙女。” 碧瑶嗔笑道:“如今我也只有一千一百一十四岁,依然是个小仙女。” “瑶儿说得对……”润玉笑着回应,星眸闪动,停顿了片刻接着道,“不过是个快要做娘亲的小仙女了。” “你……这还不是因为你吗?”某人老牛吃嫩草,还沾沾自喜。碧瑶不知如何回应,小脸憋得通红。饶是她能言会道,若是润玉存心逗她,她始终不是他的对手。 润玉凑上脸,在她唇上轻轻一吻,笑道,“夫人勿怪,是为夫倚老卖老了。你我将这茶点用完,便去休息,可不能累坏了夫人和腹中的孩儿。” “这还差不多。”碧瑶轻哼一声,拿起鲜花饼,大口送入嘴中。 第卌三章 美满(完结) 转眼间便过去百年,六界四海甚是平静。天界在润玉的励精图治下,更加繁荣昌盛,各项改革也慢慢上了轨道。与登位之初相比,天帝需要亲自处理的政务少了不少。 天后的产期将近,轻松下来的天帝越发紧张,一得空闲便陪在天后身边。实在脱不开身时,必定安排心腹女官上元仙子带领十余名仙侍贴身侍候。这等架势着实羡煞天界众女仙,皆私下赞美陛下是六界上下顶顶优秀的夫君,没有之一。 碧瑶产子之日,六界游歷的洛霖临秀、久居花界的锦觅、长年镇守忘川的旭凤,当然还有爱凑热闹的月下仙人,都来到了璇玑宫。 分隔百年再相见,锦觅沉静了不少,颇有花神之风范。她抬眸回望风尘僕僕的旭凤,对他露出了恬淡的笑容,“火神殿下,久违了。”原来时间真能抚平一切,即便当初情深如许,如今终能坦然相对。与其誉尧而非桀也,不如两忘而化其道。凤凰,你始终是锦觅此生最爱之人,奈何你我情深缘浅,这份爱我将永存心底。 锦觅恬淡一笑与旭凤记忆中没心没肺的她,渐渐重合。无论她性情如何变化,她始终是他心中难以忘却之人。旭凤一怔,而后唇角一弯,拱手行礼,“花神仙上……安好。”年少时的爱最是刻骨铭心,只是既然无法相守,只愿你一世安康。 伴随着一阵阵高昂的痛唿声传来,本在玉衡殿内陪着天后待产的天帝被上元仙子请了出去,“陛下,您就别添乱了,还是在殿外等候。” 饶是润玉学富五车,女仙生产之事却一窍不通,一见碧瑶阵痛唿喊,小脸皱成一团,便关心则乱,大唿,瑶儿,我们不生了…… 箭在弦上,怎能不发。一向将天帝敬若神明的邝露难得露出无语的表情,第一次公然违背天帝,将他请了出去。而后跑到风神临秀、花神锦觅身旁,恭敬道:“两位仙上,能否进殿为娘娘助产?”听见碧瑶喊声早已安耐不住的风神点了点头,携着锦觅跟随邝露快步进入殿内。 被赶出来的润玉,在门外焦急地来回踱着步子。每传来一道喊声,他的脸色便青上一分。 呆立一旁旭凤见状,走到他身边,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安慰道:“兄长莫慌,嫂嫂定会平安的。” 润玉转身回道:“旭凤,谢谢你。” “是啊,润玉,别急。好饭不怕晚,已经过了八个时辰了,估计快了,你们兄弟俩先过来喝杯茶吧。”月下仙人坐在庭院石桌边朝润玉与旭凤挥手。 话音未落,洛霖与润玉皆是脸色难看地望向丹朱。怎么把生孩子比作做饭,月下的思维果真异于常人。 洛霖劝解道,“润玉,莫要担心,有临秀和锦觅在旁,瑶儿定会安然无恙的。” “是,岳父。”润玉终于离开门口,行至石桌边坐下,却无心饮茶,依然全神关注玉衡殿内一切声响。 …… 夜凉如水,晚风习习。璇玑宫的仙侍有序地点上宫灯,整个璇玑宫灯火通明。碧瑶的生产已经持续了十几个时辰,润玉面色低沉,紧握手中的衣袖已被他捏得起皱。在外面等候已是如此难熬,殿内的瑶儿想必更是辛苦,他再也忍耐不住,起身准备进入玉衡殿。 伴随着殿内婴儿的啼哭声,皓月清辉之下一条洁白如雪的龙身虚影在玉衡殿上空盘旋。殿外众人闻声皆是松了口气,脸上溢出喜悦之情。“生了,生了,终于生了。”月下仙人拍手叫好,摩拳擦掌准备抱抱小婴儿。 旭凤笑道,“恭喜兄长。” 门应声而开,邝露抱着襁褓走了出来,“恭喜陛下,是个漂亮的小公主……”话音未断,润玉已经冲进了玉衡殿,留下邝露怔怔发愣。 见润玉进入殿内,风神与锦觅相视而笑,知趣地退出殿外去逗弄小宝宝,将独处的时光留给他与碧瑶。 床榻之上的碧瑶髮丝凌乱,神色疲倦,双眸紧闭,听得脚步声,缓缓睁开眼眸,便看见润玉坐在她的身侧,满脸怜爱之情。 第56页 “你可看过她了?” “……”润玉轻轻地整理她凌乱的髮丝,抚上她的脸庞,声音因紧张压抑而有些嘶哑,“未曾。我急着来看你。瑶儿,辛苦你了。” 碧瑶剜了他一眼,嗔道:“呆子!我那么辛苦才把她生下来,你都不看一眼。” 润玉微笑道:“不急,现下孩子岳父岳母抱着呢,稍后便抱进来放在瑶儿身旁,可好?” 碧瑶轻轻地点了点头,转而道:“你可想好了名字?” “你我名字之中皆含玉,双玉为珏,便唤做珏儿,可好?” “这也太敷衍吧。亏你还自诩自幼省经阁苦读,六界掌故皆不忘。”碧瑶发出抗议。 润玉轻笑出声,沉思片刻后道,“月夜降生,真身雪龙。大名便叫珑玥,如何?” 碧瑶默念了几声,面色一红,觉出他借名字传达的情意。父神是水,母神是风,她的真身乃是一捧雪雨。珑,从玉,从龙,祈雨之龙形玉器。润玉的心意便是希望她常伴身侧。她柔情似水地望着润玉,这个人啊,内心总是如此柔软,表达情意也是如此含蓄却也更加动人。 绵延的情意在两人目光交错间流淌,碧瑶心照不宣,转而点评道:“珑玥,明亮的上古神珠。算你这个父帝有心,珏儿的确是你我的掌上明珠。” “瑶儿,你满意便好。现下你先好生休息,我会陪在你身边的。”润玉轻轻地掖了掖被角。 “嗯……”疲惫之意再次袭来,碧瑶迷迷煳煳地睡了过去。 …… 这一夜,润玉静静地看着床榻上碧瑶与珑玥沉睡的容颜,觉得一切如梦幻般美好得不真切。 本以为自己是个万年孤独的命理,如今他的爱人,他的血脉,就在他的眼前,触手可及。 “润玉哥哥可以娶一个漂亮的仙女姐姐,然后再生个可爱的小娃娃,这样一家三口在一起就不孤单了。”初见之时话语迴响在耳边。 妻女绵长的唿吸声在深夜里显得格外的真切,让他清醒地知道这一切不是梦。 瑶儿,此生最大的幸福便是遇见你,谢谢你能来到我的身边。(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