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平凡的女孩重生啦》 第1页 [穿越重生] 《那个平凡的女孩重生啦》作者：林涧行【完结】 大学毕业五年，基层公务员，和相亲的对象结婚……如果继续下去，就是平凡而寡淡的的一生。 可是她重生了！ 这一次不要再让母亲离去；这一次不要再见姐姐离婚；这一次一定嫁给爱情！ 既然重来一次，便要竭尽全力去爱！ 将就？不存在！ 内容标籤： 豪门世家 重生 励志人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田晞 ┃ 配角：盛临渊徐千慧田悦 ┃ 其它：平凡女孩光芒万丈的人生 第1章 车祸 南方的三伏天持续的闷热潮湿，城市里只要有人的地方，空调便会不分昼夜的工作。 乡村会好一些，清晨难得退会儿凉，但是太阳一出又要开始升温。 七八点光景，余家怀二胎的媳妇懒洋洋躺在葡萄架下藤椅里，边摇边扇扇子，她的婆婆在院子另一角的洗菜池洗鱼。 余家已经有了一个孙女，媳妇的这一胎嗜酸，与头胎大不一样，大家都觉得该是一个儿子。 于是哪怕儿媳妇打怀上起就各种刁钻难缠，一家人还是美滋滋的将就。 这不，儿媳昨晚说想吃鱼，公公就起了个大早从村里的池塘弄回来一篓子肥美鲜活的鲫鱼。 小芬悠然的闭目养神，绰绰约约听到交谈声从自家院子侧后越来越近。 “陈二娘这么早洗鱼呢？” “是呀，我家小芬昨晚说想吃鱼，我一大早就让你余六叔去捉了好多回来。” 孟小芬侧过头，正好与田家的二女儿对上眼睛。 远远望去，哪怕同是女人，孟小芬的脑海里也只有四个字：亭亭玉立。 田晞对上她，莞尔一笑：“都知道二娘家公婆好，儿子又媳妇孝顺，一家人都有福气。” 孟小芬笑的眉眼弯弯。 婆婆是个健谈的：“听说你们俩今天扯证去是吧？小韩那么能干，年纪轻轻就在镇上和市里都有店面，爸爸妈妈又通情达理，以后你们俩才有福呢。” 中国人都是八卦爱好者，这话自打田晞第一次把韩琅带回家就不知道听过多少回了。 都是从小看她长大的乡里乡亲，大家没有恶意，字字句句都是赞嘆和羡慕，只是田晞还是会觉得有些尴尬。 尤其是韩琅还在这呢。 田晞身子没动，眼睛却使劲去观察他的神色：他不会觉得自己被当做养肥的过年猪，让她田晞给宰了吧？ 韩琅不动如山，知她偷看，抛个媚眼。 孟小芬挺不喜欢听这些，瞥一眼和自己婆婆聊天的一对璧人，有些烦闷的转身，以后背相对。 田晞是屋后那家的二女儿，模样周正又读了大学，虽然大城市不好混回到这十八线小镇的农村来，可人家有学歷考了公务员，又命好找了个有钱的男朋友。 可真是处处都比她从山区来的孟小芬强多了。 哼，她真的就会一直顺风顺水吗？ 孟小芬想起一个月前产检的时候，在医院看到韩琅和另一个时髦女孩时他不寻常的表情，心理稍微平衡了些。 现在村村都通了公路，余家地势高，公路就在院子下边。 田晞和男朋友开车走远了，陈二娘望着那个白色的车屁股对自家媳妇说：“现在条件好了出门就是马路，等天气凉快了咱们也去买辆车吧，别买那几万的便宜车，怎么也买辆十多万的，咱们家两个小傢伙呢，可别颠着小宝贝儿们……” 孟小芬又开始烦躁起来，想起韩琅车屁股bmw的标志，婆婆一番好意的话却是越听越起火。 “热起来了我回屋了啊。” 田家的房子是一幢古老的两层小楼，已经有挺多年头，正是田晞一岁那年修建的。 跟村子里后来修建的一幢幢气派又漂亮的房子相比显得朴素许多，不过墙角院落栽种许多水果鲜花，周围又是自家的菜地，挺有一种适合归隐的幽静。 院子里很安静，虽然今天有喜事，却没什么热闹气氛。 田建国的妻子已经去世十多年了，两个女儿都争气，相继读了大学，现在一个是老师一个是公务员。 早年田晞一直在城里飘着，不肯谈恋爱也不打算结婚，愁白了他许多头髮。 好在这几年孩子想通了，回老家考了公务员，虽说小地方发不了财，好歹也算稳定了。 大城市虽然机会多条件好，压力也难以承受啊，他们这样毫无背景的家庭，供两个孩子读了这么多年书早已经倾尽全力，再说其他的帮衬他只有力不从心吶。 现今田晞快要结婚了，韩琅条件出乎他意料的好，田建国转过已经有些佝偻的身躯，朝远处山坡上妻子的坟头遥遥望去，“总算跟你有个交代了。” 今天赶集，到了镇上有些堵车，田晞看着窗外来来去去的许多都是熟悉的人。 大家行色匆匆或悠然自得，独来独往或三五成群。 每当看到这样热闹的，充满烟火气的场景，田晞总会想起母亲。 小时候她最喜欢就是和妈妈姐姐一起来赶集，对于他们清贫的家庭来说，只有赶集的时候才会买些糖果零嘴解馋，虽然只是些许。 如今长大自食其力，本该好好孝顺母亲，而她却早就不在了。 第2页 若是她看到自己与韩琅结婚会很高兴的吧？ 韩琅家境好模样好，当初相亲之后以为他这样的条件不会选择自己，可事实却是他们竟要去领证了。 亲戚朋友邻里熟人都说她交了好运，韩琅这么出挑的人竟然被她等到了！ 是的，等，田晞今年28了，村里人在背后对她不恋爱不结婚说三道四已经好些年，却不料她等来的是韩琅。 用一句世俗的话：少奋斗十年。 可田晞知道，他们只是年纪都大了。 韩琅不爱她，她也不爱韩琅。 从前年纪小，她虽出身清贫却也有骨气：我将来爱的人，哪怕一无所有，只要我们相爱，定会与他风雨同舟不离不弃！ 言犹在耳，时间却匆匆将人带到了这样尴尬的年纪。 初心仍未改变，只是万万没想到：有的人也许穷尽一生，也遇不到那个倾心相爱的人。 爱情也需要运气。 这浩荡人间，多少人却都没有。 等过了纯真年少，等过了热烈青春，等到了父母老去，爱情的期待在人生的责任和义务面前渐渐褪色。 当爸爸身体衰老华发生之时，她知道自己也会像许多的别人那样：遇到那个合适的人，就嫁了。 哪怕他风流多金，温柔体贴，终是无关风月。 有电话进来，是田晞的好友兼预定的伴娘千慧，“亲我到你们这儿民政局门口了，你们到哪儿了？” 徐千慧是名副其实的千金小姐，在老爸眼皮子底下任总助，平日里天南海北到处飞。 田晞从相亲到办理结婚登记只花了两个月时间，名副其实的闪婚。 徐大小姐忙于公务未能当面考察田晞的未婚夫，一直对她如此之快的进程大唿难以接受。 用她自己的原话说：都要扯证了，她再不出现就来不及了！ 田晞想起来就失笑。 回想与千慧认识这许多年，一直以来她就是自己的大姐大，事事为她着想。 当初她为了爸爸执意回老家的时候两人还差点闹掰了，可无论何时她知道，这个世界上她不能辜负的人不多。 作为亲人，是爸爸和姐姐。 作为朋友，却只有千慧。 为了她草草决定的婚事，千慧不远千里而来。 田晞十分感动，然后对韩琅心生同情。 韩琅虽然在开车，可要对她的反常一点没有察觉就太秀逗了。 他浓眉高挑揶揄道：“怎的我脸上是有花？” 田晞咂砸嘴，“我有个特好的朋友，说好要做我的伴娘，来了。” 韩琅不知她意欲何为，但从一向跳脱的田晞嘴里这么郑重的说出来，显然不是个寻常人物。 他顺着这段时间渐渐习惯的田晞的思路来摸索：“明星？” 田晞眼角跳跳，他脑子怎么长的？她话里有这意思？不过想想千慧的情况，竟然无力反驳：“差不多了，不过这不是重点……” “我去这都不是重点，我不过随口一说你还真有个给当伴娘的明星朋友啊？”他脑子里开始急速 摸索，自己得拉吧哪些兄弟才能给撑起这场面。 “你别急别急看前边车，那，我跟你交代了吧，咱们不是闪婚么，我朋友生我气，所以可能会为难你。” 韩琅看着田晞很是无辜：“闪婚又不是抢婚，她凭什么不为难你而为难我？” “(⊙o⊙)…这……” “或许你姐妹儿觉得你脑子不够被我骗了？” 他要其他时候这样说田晞肯定一拳就乎上去了，可当下这情况她竟是无言以对！ 看她如此心虚韩琅简直快给气乐了，“原来在你朋友眼里你的智商……” 他一副不忍心继续打击她的表情，田晞心头憋出一口老血，“我反正对你算厚道了，到时候自己招架不住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她气哄哄坐正身体把手机扔回背包，触到皮包的材质，确实与她自己花三五百买来的不一样。 这是她人生中第一个算得上奢侈品的物件，还是两周前的七夕韩琅求婚后送的。 她当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韩琅好像很怕自己不嫁给他一样。 田晞扪心自问，韩琅到底看重什么非她不娶，想到最后或许是因为，她不爱他吧。 她有自己的工作，对物质没有过多的追求，能过好的生活也经得住平淡。 她有学歷眼界不低，不会把注意力纠缠在他一个人身上。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他也不爱。 两个人的婚姻就是一场合作，一份交给各自家庭的答卷。 之所以会进展得这么快，除了他的个人情况确实过硬之外，实在因为他着实算个有趣的人。 一开始就没有感情，若是再无趣，那漫长的婚姻究竟还有什么盼头啊。 田晞在出神，被后面的喇叭声吵醒，回过头发现韩琅直愣愣的望着前方，神色颇不对劲。 “怎么了？咱们好像挡到……”她话还没说完，顺着韩琅的视线看到前方十米开外一辆火红色的车子，驾驶座有个穿红衣的女人，看起来颇为时尚美丽。 田晞心里咯噔一跳。 这什么三流剧情？两个人互望着彼此全世界都进不去眼里，田晞觉得自己忽然就成了一对神仙眷侣中间恶毒的小三。 第3页 天煞的臭男人你之前可是再三保证没有女朋友的！ 田晞眼帘低垂，让自己保持平静，得亏还没拿到红本本呢，总比真结了婚她再窜出来强：“韩琅，你们需不需要单独谈谈？” 不料韩琅勐然一惊，握方向盘的手用力到关节泛白：“不用了，我们走吧。” 他敛神调息发动车子，从那辆火焰般的车旁划过。 田晞十分复杂的看向那个女孩儿，就像电影里的慢动作一样，她们四目相对，田晞看到那双美丽的眸子里满到装不下的痛，和恨。 田晞回过头，感觉有些不安。 她想起今早起床喝水时杯子竟然摔了。 早饭前听到爸爸有些咳嗽，家里常备的止咳药用完了，一会儿得记得去买。 还有姐姐今天会带着小外甥回来给他们这对新人庆祝，回去的时候得买些乐乐喜欢的零食。 大脑僵硬得难以思考，可偏偏一团乱闹闹的琐事搅来搅去。 转过前面的拐弯就是登记处，田晞摇摇头：我的人生拿的是配角剧本，不会有异想天开的情节。 她看到了风尘僕僕的千慧，迎风摇摆的大波浪卷衬托她出众的风情。 她的脚边是行李箱，她从遥远的阿拉斯加来。 嘣。 田建国从地里提了一筐芹菜回来。这是他自己种的本地芹菜，香味醇厚口感清脆，两个女儿都爱吃鱼，今天这样的好日子一会儿的餐桌上少不了一盘美滋滋的芹菜鱼。 这三伏天真是热，拿毛巾擦去一身汗进屋喝一盅出门前凉好的茶水，大口大口的灌下去真是过瘾。 滋！ 忽然一声难以察觉的电流声，客厅的灯竟自己亮了。 田建国心头突了一下，望着莫名点亮的灯泡一阵思索，莫不是开关老化了？ 刚想伸手去把灯关上，电话突然响了。他用的老人机声音极大，吓得他惊出一身白毛汗。 “喂，哪个？” “老田啊快到镇子上来！你家小那个女儿出车祸咯！” 田建国感觉身体里什么东西一下子崩溃了，本能的盯着眼前雪白的墙。 灯熄了。 作者有话要说： 想些一个自己喜欢的故事，存稿丰厚，欢迎收藏 第2章 重生 田晞觉得自己应该在昏迷。 她清晰地记得车祸时的场景。 千慧看到了她，嘴角刚刚勾起。田晞刚向她招手，一团火红突如其来的撞击了他们的车子。 红色汽车身轻如燕从他们头顶翻过。 韩琅的车被撞向路边，他本能的将车头调转，把副驾的位置送出去承受冲击。 于是她听到最可怕的声音，车子撞向路边粗大的树干，车门瘪了，她的身体破碎了。 竟然没有感觉到疼，她难以置信的看向韩琅，对上他惊魂未定的眼睛。 对不起对不起……他泪流满面。 他哆哆嗦嗦的解开安全带，下车，绕到她那边想救她出来。 千慧哭到扭曲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周围聚集了许多人。 韩琅边哭边拉车门，拉不动还摔了几次。 千慧一头钻进驾驶座想拉她出去，可她一动就痛到全身都麻痹了。 “不……”她哀求大家别动她，实在是太痛了。 千慧疯了一样：“小晞你别怕痛……别怕！我马上拉你出来你会没事的！” 从来那么冷静的千慧居然全身都在抖，田晞的眼泪一下子掉落。 她用力的摇头，却只有轻微的幅度：“千……慧……我，我快死了吗……” “不——”千慧撕心裂肺的哭喊，“小傻瓜你不会有事的，报……报警……救护车！救护车马上就来了你坚持住！你坚持住知道吗田晞！”她最后几乎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她捧着田晞鲜血横流的头，泪如泉涌。 没有人敢动这辆车，那只会让她的伤口加深，有人认出了她，作势要给她爸爸打电话。 “爸爸……” “什么？爸爸？对对对你是不是想给爸爸打电话，我……我帮你打，我……我的手机……”千慧在身边一通摸索却找不到手机，原来方才车祸发生时她吓得魂飞魄散，手机早已随着她的惊叫抛到了不知何处。 田晞忽然预感自己的生命马上就要终结，她等不到那个电话了。 突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她一把抓住千慧，盯着她的眼睛，“我的保险……” “保……保险……”千慧反应不过来她为什么忽然这样说，田晞的声音太微弱了，千慧把耳朵凑过去，田晞说出最后一句话：“我爱你们……再……见……” 仿佛回到了眷恋的故居，爸爸大口大口的喝下凉茶。 院子里草木摇曳，西角的栀子花散发馥郁的芬芳。 四周一下子黯淡了，世界只剩下铺天盖地的尘土飞扬。 这样混沌的状态持续时间有些长，田晞猜想自己，并没有死，而是处于一种植物人的状态。 但她不确定，因为一点都感觉不到身体哪里疼，或者说她根本就感知不到自己的身体。 第4页 不过话说回来，她也是第一次做植物人，鬼知道原来是这样。 她庆幸自己没有死，还有机会照顾爸爸；可她又觉得有些不妥，不知道这样的状态要持续多久。 田晞担心爸爸和姐姐。 车祸前一天的晚上，田晞给了爸爸一张卡，那是她这些年网上写作存的钱，留给爸爸养老用。昏迷之前也有提醒千慧自己那些保险。 她曾说过这世界上信奈的朋友只千慧一个，她的所有保险受益人都是爸爸，如果将来发生她不能亲自理赔的情形，希望千慧帮忙，将那些钱全部留给爸爸，替自己尽孝。 她相信千慧回过神来会兑现对她的承诺。 只是这些钱是留给爸爸的，如今她的状态这样糟糕，可别让爸爸倾家荡产才好。 而且，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啊！ 要是永远醒不了了怎么办啊！ 老天爷你可不可以痛快一点！ “痛！痛痛痛痛痛！死丫头你能不能不要这么野蛮，以后谁敢找你做女朋友！” 终于有声音了，田晞髮现周围的世界不知何时变得黑漆漆一片，她努力去适应周围，发现好像是一个山洞。 一个人影在她面前一个踉跄差点摔跤，然后他大声唿痛，并对身后破口大骂。 应该是个孩子，看轮廓有些眼熟。 外头的人大声闹笑，一个女孩儿不屑一顾的反驳：“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小小年纪不好好读书天天就想着谈情说爱？我是对你手下留情没把你学校的事告诉大伯父，要不然你还能在这里跟我大唿小叫？” 女孩儿的声音渐渐靠近，一行四个身影举着两个手电筒，斑驳的光影里田晞看到一张秀气而高傲的小脸，豁然震惊。 那分明是她自己，十几岁的模样！ 这是……什么情况？ 田晞一阵头皮发麻，胸膛彷如绷紧一根弦，已经拉扯到极限，马上就要断了，可又顽固的不肯断。 这是她童年记忆里最深刻的记忆，这是让她差点小命交代的一场事故！ 初一那年的暑假，她十三岁。 一场几十年难遇的暴雨把村子东边的山林冲垮了一大截，漏出个成年人那么高的大洞。 村里上年纪的人说那是从前打战时期的防空洞，战争结束后因为里面死过人所以村里共同商议把它给封闭了。 经年累月，洞口早已草木繁盛看不出痕迹，若不是这场几十年一遇的大雨，他们那些小孩子怎么可能知道还有这样的存在。 听说是防空洞，田晞和几个年纪差不多的好朋友感到好奇极了。 大家都是好奇心旺盛的年纪，加上各种传言在村子里四处蔓延，几个胆子大的拉了勾发了誓便约好一同去探险。 结果就是…… 这洞里常年封闭，越往里面越不能唿吸。 他们阅歷过于欠缺，对这种情况不明所以，唯一一个年长的田斯咏学过相关的物理知识，却素来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明明一个个都头晕噁心，却没一个知道是因为缺氧。 结果就是几个人都栽了，撑不住的时候已经晚了，接二连三倒了一地。 好在他们来的路上遇到两个本想一同进洞却胆子不够的小伙伴。 田晞永远都不会忘记他们的名字：春梅，小强！ 因为那是她的救命恩人。 两人年纪小一些，不知道这事得对大人保密，否则他们全都免不了一顿教训。 他们路过大伯父家门口，大伯娘素来喜欢小孩子，抓红薯干给他们吃。两人得了好吃的高兴得很，三两句就把路上听来的‘秘密’给倒出来了。 大伯娘火烧屁股的找到大伯父，惊动了所有碰见的村里人，大伙火急火燎的就报了警。 村民和警察都是背着氧气进来寻的他们，据爸妈说，到的时候田晞已经快没气了。 因为这件事，本来就重男轻女的奶奶更加不喜田晞，她一直固执的认为是田晞非拉着堂兄田斯咏进去。 田斯咏那个有胆做没胆认的怂包，醒来之后面对大伯父的鞭子把一切责任都推到田晞身上。 这也是田晞从此与他疏远的原因。 往事歷歷在目，只是她竟会看到自己小时候的模样，而且是以这样旁观者的视角，这就十分诡异了。 所有人都察觉不到她的存在，她试图说话却连自己都听不到声音。 她就像是一团意识体，难道是灵魂出窍？ 可为什么会回到小时候？莫非当年的事心结太深？ 小田晞桀骜的停在哥哥田斯咏面前，明明个子小半头却仿佛居高临下，“这里面地势凹凸不平，我们只有两支电筒，你要一起探险就服从大伙的安排，不听安排就自己回去！” “就是，斯咏哥哥你得和我们一起。”晓峰和光光大声附和。 晓峰是田晞邻居家的独子，光光是田晞从学前班开始的同学和朋友，住在邻村。 一切都按照记忆中的轨迹在继续，田晞没兴趣看他们再经歷一遍，梦而已，又不是真的有危险。 她好想回家去看一眼妈妈！这是她十三岁那年，妈妈还在！ 哪怕这只是一场荒诞的迴光返照，可若能再见她一面，便死也心甘情愿。 她想出去，可她控制不住自己。 第5页 是了是了，灵魂还走什么路，可她该怎么回去？ 莫非靠意念？ 田晞努力想像自己回到了家，站在自家院子里。西角有口井，井边是一大株栀子花，正该开得热烈；东边两颗梨树，此时正硕果纍纍；正面是自家的大片玉米地，正是掰棒子的时候。 他们的房屋和院子被这样环绕，仿佛隔绝喧嚣的世外桃源。 她努力凝聚所有意志。 却丝毫没有作用。 她就像绑在几个小孩身上的氢气球，一直追随着他们的轨迹移动。 这什么情况？她到底是魂是鬼是死是活呀？ “田晞，这里面好冷呀，阴森森的我害怕。” 光光别看个子和年纪都比田晞大，却是个外强中干的，抓着田晞的胳膊手心都沁出了汗。 小田晞语气有些无奈：“你的书都白读了吗？这世界上是没有鬼怪的，这里面最多有些昆虫蛇类，咱们身上抹了那么多雄黄，有什么可担心的。” “话是这么说，可这洞子也太深了吧。而且这里面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呢，你说一会儿我们会不会……啊……有鬼啊……” “什么什么？” “怎么了怎么会有鬼？” 光光大惊大叫慌不择路跑掉了，她没拿手电，田晞和晓峰田斯咏背靠背缩在一处，电筒朝光光消失的地方照看。 微弱的光芒就像被无边的黑暗吞噬了一样，显得特别羸弱，“光光！光光你去哪里了回来啊！” 三个小伙伴喊了半天没有回答，刚刚被惊吓之后慌忙向同伴聚拢，此时前后都是差不多的地貌，完全分不出光光到底是往外跑了，还是向里去了。 “怎么办斯咏哥哥？” 晓峰是年纪最小的那个，这种情况下本能的依靠最年长的田斯咏。 “现现在我……我们……没事！刚刚我照到好像是一只老鼠碰到光光的腿，她没搞清楚就跑掉了。我们人就这几个又是一起进来的，一定要一起回去。现在光光不见了，我们得去找她！” 小田晞很贊同哥哥的态度，“哥哥说得对！我们沿着这边走，这里面没有岔路，很快就能找到光光的。” “那我们就继续续走吧，我走前面，小晞是女孩子走中间，晓峰你别害怕，这种时候男孩子要有担当的。” 两个小的异口同声：“好！” 田晞飘在他们身后，就像有根绳子无形中勒着她一样。 她非常郁闷自己不能随心所欲的离开。 不过也平常，做梦嘛，都是这样身不由己的。 三人不知走了多久，晓峰忽然慢吞吞的开口：“斯咏哥哥……小晞，我头好晕……” 小田晞停下来。回头面向晓峰：“我也是，我刚刚就想说了……”说完‘扑通’一下软倒在地。 “小晞！小晞！妹妹你怎么啦！”田斯咏大骇，他使劲摇晃田晞的身体，她却软绵绵的没有回应。 晓峰无措的蹲在旁边，越来越觉得两眼昏花，不知何时也栽倒了。 “晓峰！”田斯咏跨过田晞来到晓峰身边，“难道真的有鬼？我好像也不行了……” 田晞就像一个看电视时提前被剧透的吃瓜群众，如果她有身体肯定无聊的想打呵欠。 这剧情都告一段落了，她做梦不是一直都很跳脱的吗，该换场景了吧？ 好奇怪的感觉啊，明明是梦，却感觉这么真实。 小田晞有些瘦弱，因为她素来挑食。她的神态很安详，听说缺氧导致的昏迷会让人有一种很舒适的幻觉。 小田晞的唿吸很微弱，看上去随时都会断。 田晞心中觉得十分异样，这劳什子的梦让她看着自己死去，莫非是对车祸的遭遇耿耿于怀？ 平心而论她怎能不怨？ ‘韩琅你个该死的自己招惹的烂桃花凭什么拉我垫背啊？’ ‘老天爷我可是有工作有存款自己养自己的独立女性，说了愿意签婚前协议不贪他一分钱财，是他自己不干的。’ ‘我自认从来尊老爱幼团结友善，从未做过亏心事，凭什么别人情变我遭殃啊？’ ‘而且我爸爸都那么大年纪了，他知道我出了车祸得多伤心啊？更别说还是因为他那么满意的好女婿。’ ‘我现在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田晞在心里os，眼睁睁看着三个小孩在自己面前唿吸越来越微弱。 小田晞是体格最差的那个，田晞静静地注视着从前的自己，终于，地上的女孩儿单薄的胸膛静止了。 田晞心想我到底何时结束这场梦，难道要亲眼看着他们全死光？‘不知结束之后我是继续昏迷还是现实中醒来呢？’ 她莫名的有些期待，也不知道昏迷期间花了爸爸多少钱，没关系就算欠了债她以后也可以慢慢还，总比让爸爸白髮人送黑髮人强！ 她有些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快乐里，却勐然一下双眼一黑。 浑身都疼炸了！ 第3章 甦醒 田晞疼醒了，不受控制的发出□□，才发出一个音节就觉得喉咙像破了一样疼。 第6页 就算浑身不适她却差点开心的笑出来，终于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了！这是不是代表她醒了？ 她试图睁开眼睛，光线很微弱，难道现在是晚上？ 不对！这里怎么好像…… 田晞脑袋空白双耳轰鸣。 田晞‘腾’一下坐起身，这里是山洞！ 真是大白天活见鬼了，她竟然跑到小田晞身体里了！ 几个意思啊？ 她使劲揉太阳穴，想让该死的耳鸣停止，头疼嗓子疼全身都疼，八嘎呀路什么鬼？ 这梦竟然这般曲折？ 耳鸣好些了，可是这里面唿吸好睏难，每吸一口气肺部就像一万片小刀在划拉。 田斯咏和余晓峰还在昏迷，田晞艰难的凑过去摇晃他们，可惜他们没反应。 她该如何是好？ 留在这里再死一次她是不是就魂儿又出来了？ 可是等着被憋死也实在太难受了！ 得，就算是做梦，也得做得积极向上呢。 田晞挣扎着爬起来，这里面空气这样稀薄，那么往来路走就是出口了。 她想，‘我应该出去向人求救，这经歷这样曲折，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变故。’ 光光还在更里面呢。 她拿起一只手电，另一只电池耗尽已经快息了，“我得赶紧去找人。” 田晞跌跌撞撞往外走，心无旁骛，她能明显的感觉到空气中的氧越来越充足。 见到天光之时已是强弩之末，她鼓起最后一股劲沖了出去。 田建国年轻时当过兵，身材魁梧。退伍后回家务农，现在是月下村的村长。 走到哪里，人们都要客气而热络的打招唿。 他在村子里地位高，两口子种地又是好手，还有两个儿子，从来都是一副气定神闲成竹在胸的稳重模样。 今天却叫人看不懂了，村长大人怎么召集了这么大伙人忙慌慌往山里去了？ 村子里难得有这样大阵仗的时候，看见这一幕的乡民无不丢下手里正在做的活计好奇的前去打听。 这一打听可不得了！ 村长家的小儿子伙着兄弟家的小女儿，还有余家的余晓峰，临村的杨光，一起钻大雨冲出来的山洞洞去啦！ 那山洞是能去的么？封闭了好几十年前几天才重见天日，里面死过人不说，哪里还有氧气！ 这几个小崽子那是找死啊！ 都是眼皮子底下看着长大的孩子，越来越庞大的队伍火烧了屁股一般跑起来。 后加入的向人群里的打探消息。 “孩子们去了多久了？” “不清楚，有说吃了午饭一两点就去了，也有人说约莫去了个把钟头。” “那里头怕是人喘不上气，这大伙去了可该怎么整？” “不知道啊，不过听说村长已经向镇上派出所报了警，派出所说会马上送氧气过来。” “啊氧气？这氧气……不就是空气么，这空气怎么送啊？” “你傻！没看电视剧医院用的氧气罐子？” “哦哦！就是给快死了的病人用那个。” 那个打听消息的恍然大悟，屁股上却挨了结结实实一脚，她身后的妇女杀猪般的嚎叫起来：“你说谁快死了？！你才天杀的马上要死了呢啊……我的晓峰啊……你这狗兔崽子没良心啊……” 那人认得她是进了洞的余晓峰奶奶，六七十的人没头没脑听了半句哭得眼泪鼻涕横流，男子虽然很窝火挨了那一脚踹，但想到人家的亲孙子现在生死未卜，便也不好一般见识。 相识的人赶紧把他拉着往前头跑了。 浩浩荡荡的人群终于到达山洞，人还没站稳便看到跌跌撞撞的田晞。 田建华见到女儿大喜过望，一步上前接住她软倒的身体。 “儿啊……你们没进去啊？你可是吓死爸爸了！” 身后的田建国也是大喜过望，在洞口找了一圈却没见到自家那小兔崽子，着忙蹲到田晞身边， “小晞，你哥哥呢？” 另两家也有人问晓峰呢？光光呢？ 人声嘈杂鼎沸，田晞被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受伤的肺叶快不能工作了，大脑严重混沌。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抱着爸爸的头，靠近他的耳边：“他们在里面……晕倒了……光光在……最里面。” 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田晞不知道自己下一次获得意识会是什么情形。 眼前是爸爸年轻时的模样。那时他还没有失去妻子，还没有寡居多年。 他强壮，生机勃勃，脸上是浓浓的关切。 爸爸，再见。 这次该是真醒了吧？ 田晞先是感觉浑身无力。软，四肢百骸都在那里，可都仿佛不属于自己。 眼珠子动动，用力的话，睁开啦！ 是医院，她在医院里！ 嘴上戴着唿吸机，她深吸一口气，耳朵能听到。 她笑了。 得亏我梦里积德，原来得经歷这么一趟才能醒啊。 她试图坐起来，也不知究竟昏迷了多久，也不知还能不能恢復成从前一样。 可别落下什么残疾呀千万！ 第7页 她的病床靠着窗，偏头望出去，是一根桉树的中段。 阳光明媚风轻动，不知可已是夏末？ 有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是有人上楼。这病房的隔音效果不怎么样啊。 田晞回过头，竟然还有几张病床。 难道自己的治疗让家里钱财耗尽，植物人都不得不住多人间了？ 田晞心尖仿佛被狠狠一揪，疼的舌根瞬间泛出苦涩的味道。 ‘对不起爸爸，我一直让您这么操心，我真该死！’ ‘爸爸相信我，以后我会拼尽全力，我会给你最好的生活！’ 不过话说，那几个人怎么看着好眼熟啊？ 其余的病人也都戴着唿吸机，田晞一下看不分明。 有人靠近了这间病房，门上的毛玻璃印出人影，田晞有些期待，会是她的家人吗？ 她听一个陌生的声音在招唿门口的人：“田村长你们回来啦。” “嗯，辛苦你了，这里换我们守你去吃午饭吧。” 是大伯父来看她了。 田晞听到另一道声音，“是啊，吃过饭去休息一会吧。”说完还有拍肩膀的动静。 是爸爸！ 田晞欣然雀跃，听爸爸的声音虽然疲惫，但还算有精神，她就知道，任何困难降临他们的家庭之 时，爸爸总是一肩扛起，他总是最坚强的那一个。 田晞很愧疚，暗自发誓这是最后一次受父亲庇护。从今以后换她来了，换她来为爸爸遮风挡雨！ 她急忙梳理头髮和衣服，希望让爸爸看到自己一醒过来就精神很好，她会很快康復起来。 咔哒，门推开了。 田建国和田建华两兄弟第一眼就看到了甦醒的田晞。 田建华箭步冲到她身边，声音都哽咽了，“好孩子，你好了啊……” 这……这不科学啊？ 田晞有很长时间反应不过来。 她为什么还是小时候？她怎么还不醒？这梦到底要做多久啊？ 为什么明明感觉那么真实，她却怎么都醒不了呢？ 她亲眼看见，亲耳听闻，切肤感受：这明明就是真实的世界，可为何爸爸和大伯父却是这样的年轻？ 田晞拒绝思考！拒绝相信！ 她拒绝去看，拒绝去听！ 她勐然仰面躺下，拉来被子紧紧地盖住脑袋。 做梦做梦做梦！ 她掐自己，“该醒了该醒了嘿嘿傻妞！醒不了回去接着飘也行！这算哪门子鬼故事？” 难道是…… 田晞漏出一只眼睛去看，爸爸和伯父一头雾水看着她。 重生？ 傍晚时分，戴春红已经得到消息，知道田晞醒了，特地做了她爱吃的饭菜送到医院来。 她推门而入，见到孩子活生生的躺在床上，一颗心才总算真正放下。 她是个文化不高的农村妇女，既怜惜自己的孩子身体受了损伤，又气恼她不听话贸然去涉险。 可看到田晞哭肿的眼睛，一句指责的话都说不出来。 “来，你看妈妈做的都是你喜欢的菜，肚子是不是饿了？妈妈给你盛饭。” 她的手在田晞身上抚摸，像是检查她是否有缺胳膊少腿。 田晞眼泪无声的掉下，害得妈妈以为碰到她身上的疼处，“怎么了哪里疼？建华快去喊一下医生！” “没有我不疼！”田晞制止他们，她扑进妈妈怀里，深深汲取久违的气息：“妈，我好想你！” 戴春红一腔的担忧顿时化作慈爱，神色无比温柔：“好孩子，妈妈永远陪着你。” 她竟然重生了！这样的大□□头奖竟然‘哐当’砸到她的头上！ 一连好几天田晞都不敢相信，头奖还是加注的，直接把她给砸晕了。 从前田晞妈觉得自己孩子太外向，总是伙着小伙伴漫山遍野疯跑，巴不得她能懂事些多待在家里，别让她老找不着既生气又担心。 也许是老天爷体恤她实在操碎了心，这孩子自打经歷了那件事就变得乖顺起来。 成天待在家里，连最好的朋友来找也两三句话就打发了，更别说出去玩了。 就是成天黏在她身边，就跟刚孵出蛋的小鸡跟着老母鸡一样，有些让人哭笑不得。 不过想来她经歷了生死一线，对爸爸妈妈黏一些也可以理解。只望她能吸取教训，以后别做那以身犯险的事。 田晞每天幸福的冒泡，能回到父母健全的时候，还能重新做回小孩子，这样的奇遇简直是上天的恩典，金手指里的巅峰哪。 难道是因为她从工作开始就资助山区的贫困学生？还是她曾帮助解救一个被拐卖的女孩儿？或者因她从小品学兼优尊老爱幼？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 或者被未婚夫的旧情人撞死实在太冤屈？ 管他什么理由，她田晞重生了！ 第4章 13岁 处暑，星期五，大雨。 傍晚时分，田悦踩着泥泞的乡间小路回到家里。 田晞正在帮妈妈烧热水，今天吃鸭子，开水烫过之后好拔毛。 田悦急匆匆把伞放在屋檐下，在厨房的门口碰到出来迎她的田晞。 她一上来便揪着田晞耳朵气不打一处来，“田晞你个死兔崽子，平时收拾挨少了是吧？敢去钻山洞，你这条小命太硬了是不是？你说你以后到底还打算怎么折腾？啊！” 第8页 田晞疼的哇哇大叫，“姐姐我错了饶命啊！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保证！” 光顾着为能见到十八岁的姐姐而高兴，却忘了姐姐在回家的路上听说了她的‘壮举’，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噼头盖脸一顿教训。 若是从前的自己，田晞当着爸妈大气不敢出，心底里对姐姐却是有些埋怨的，埋怨她出手重说话狠，还旧事重提让爸妈又想起她的劣迹。 可现在见到姐姐这样鲜活生动的脸孔，一脸的气急败坏还不是因为担心自己。 田晞一把抱住姐姐，田悦的话戛然而止。 “姐姐我保证以后再不会让你们担心了，你别骂我了，我好想你。” “死丫头……”田悦有些发愣，觅得妈妈投来的微笑眼神，心头怒火像是被外面的雨浇息了， “好吧，你可要长记性，以后再这样任性看我怎么收拾你。” “知道了知道了，姐姐你看今晚吃烧鸭子，我在这里帮妈妈打下手，你快去做作业吧。好不容易放周末，你早些做完了作业好休息放松。” 田悦在隔壁大一些的镇里上高中，离家远都是住校。刚升了高三学习压力大，学校的管理也更加严格。作息调整为两周放一次周末，中间那个周末只有星期天晚上的晚自习取消。 她才刚刚升高三，这也是第一次放周末，所以田晞出事家里并没有告诉她。 田晞爸爸去地里给花菜秧苗把塑料膜遮上，以免持续的雨水淹了苗子会烂根。他披着雨衣扛着锄头刚回到院子里，听了田晞一席话和田晞妈妈一起失笑：“我说田晞懂事了呢，都知道叮嘱姐姐的学习了，哈哈哈哈……” 田悦也觉得这话从田晞嘴里说出来十分突兀，好笑的在妹妹头顶揉乱她的头髮：“这说得倒还像话，行吧，我去做作业了。” 这场雨下得遮天蔽日，夜幕早早降临，月下村十三社竹林下的农家小屋，炊烟在雨幕中无畏升腾。 田晞掌火，妈妈拿铲，爸爸看新闻联播，姐姐在奋笔疾书。 熊熊火焰将田晞的双眼点得囧囧发光：这一次，我会用尽全部力气，为你们创造不一样的未来！ 清晨，田悦在花香鸟鸣中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才舒服的起床，却被窗边伏案的田晞吓了一跳。 田晞听到动静回头沖她打招唿：“姐姐早上好。” 这微笑又礼貌又乖顺，田悦心情大好：“这每天都要睡懒觉的小懒虫为什么一下子起个大早啊？” 她凑到田晞身边想看她是不是在赶暑假作业。她一靠近田晞赶忙拿本书遮住，沖她讨好的笑： “姐姐我在写作文，开学要交老师的呢，你就别看了，要不然人家紧张。” 田悦早知如此，回头去衣柜找衣服换：“我就知道，你还有一个星期就开学了，自己自觉吧。” 假期末尾的几天狂赶作业向来是田晞的风格，好在自己的妹妹在学业上不会让家里操心，成绩比她这个姐姐还要好些，她也没有要干涉的意思。 “我下去做早饭，做好了叫你。” 田悦刚走，田晞挪开面前的语文课本再次伏案疾书。 妈妈在她十五岁那年春天查出肺癌晚期，时间紧迫，她需要钱！ 月落村是远近闻名的蔬菜之乡，这里的人们勤劳刻苦，一直靠祖辈相传的蔬菜种植技术养家餬口。 月落村地处西南盆地边缘，并不是可以大规模机械化操作的地貌，家家户户的土地都是分散又量少。 种地需要劳力，而他们家两个女儿读书，妈妈身体并不强壮，生活的压力大都沉重的压在爸爸身上。 任务繁重、劳力紧缺、靠天吃饭。 这就是田晞家一直捉襟见肘的原因。 不能再让妈妈因为得不到及时的救治早早离世！这是田晞给重生后的自己定下的第一个必达目标。 一下子倒退十五年，小小年纪没有任何资本，好在，她还有写作的本领。 前世田晞的写作欲望是在妈妈去世后萌芽的。 失去至亲的伤痛成了她青春期不能触碰的伤疤，她无人倾诉又不能软弱，只好将心情写在纸上。 自我安慰，自我救赎。 只是她一味地沉溺在悲伤的情绪中，没有人开解，没有人引导，只能反反覆覆咀嚼自己的失落和遗憾，写出的文字就像祥林嫂的絮言，除了自我安慰并没有其余的价值。 真正挖掘出写作的价值是在大学遇到千慧之后。 千慧的热烈磊落成了照进她心里的阳光，晒干她心底的泪水，让她找回平和与快乐。 她开始认真写作。那时的网络文学已经兴盛，她陆陆续续也在发表。 起初文笔稚嫩也曾石沉大海，阅歷的增加和自身的努力让她的文字也变得有趣耐读，她开始收穫果实，并发表了第一部小说。 拿到30万版税的时候，她坚定了回到家乡的信念。 她已经有了底气：只要她的手还能敲打键盘，那么无论身处何处，她都能靠自己的双手给家人幸福的生活。 这一世她占到了先机，现在开始写作生涯的话，她会达到更高的高度，还能弥补所有的遗憾。 从医院回来之后，她的写作已经有几天了。 第9页 晨光照人好读书，她每天早早起床，午休不予考虑，晚上点灯熬夜。 好在她和姐姐共用的房间在二楼，爸妈住在楼下没有发现。不过就算发现了也没什么，就说写作业咯。 她没有电脑只能用笔，不过一周过去也积攒了可观的篇幅。 此时各大网络文学门户网站才刚刚兴起，田晞知道现在正是第一个吃螃蟹的时候，不过她的时间紧迫，创作条件又十分有限，现在不是一点点积累读者的时候。 她需要尽快将文字变现，先确保妈妈身体健康乃是第一要务。 田晞毫不犹豫的做出了选择：刚刚成立，已经在广大中学生群体中引起广泛关注，并在未来十年将独占鰲头的青春文学读物《烟火》。 曾经田晞也是她的读者，知道她在中学生群体中巨大的影响力。 田晞的首部创作是一篇五万字的奇幻小说。 以东方神话背景为线索，讲述流落人间的神女与魔族少年的故事。 列大纲的时候田晞特别留意不要与曾经看过的小说起冲突。她重生而来，却希望走自己的路，而不是抄袭别人的心血。那样不择手段的事情做起来会心里不安的。 她自信自己的故事写得还不错，但稳妥起见，打算先寄出两万字。如果确认通过审核可以发表，再写作后面的不迟。 先期作品已经誊写完毕，田晞现在要做的是写作一些风格迥异的文章。 她打算争取在全国优秀杂志《读书者》《故事大会》等上面发表自己的文章。 《烟火》的影响力毕竟局限在青少年中间，若被父母发现自己在上面大量发表文章说不定会以为自己荒废学业甚至早恋。 要向他们解释自己稿费的来源，还需要一个能让他们认可的渠道。 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田晞的父亲受过高中教育，想煳弄他很难。他又歷来重视两个女儿的教育，田晞只是以防万一，怕万一爸爸难以接受新鲜的事物。 毕竟她从小接触的课外书几乎全部来自大伯父从乡镇办公室拿回来的报刊杂志。 《读书者》与《故事大会》正是里面最被爸爸认可的书籍，从很早开始就推荐姐姐阅读学习。田晞从小受影响，自然也是一样。 昨天赶集，田晞已经寄出两万字的小说，现在写的是打算寄给《故事大会》的鬼怪故事。 虽然现在开了外挂，写作于田晞已经成了信手拈来，但现在是传统媒介的时代，想要发表一部作品，先期的审核改稿之类的事太过繁杂了。 她没有电脑，投稿全靠走邮政系统，镇上目前连个快递都没有。 纵然十拿九稳自己的小说可以过审，可要真正发表收到稿费最少也要两三个月。 田晞着实是心急如焚的。 她想在妈妈癌症病变的早期就检查出来，查出来之后还要做手术，真恨不能马上就付诸行动！ 肺癌的潜伏期可长达20年，田晞一想到现在妈妈有可能已经进入累积期就连觉都睡不着。 她不能坐以待毙！ 爸爸妈妈一向民主，田晞和姐姐都是从十岁开始就独自管理自己的压岁钱和零花钱。 田晞早盘算好，重生前她担心自己也会患上癌症，每年会定期体检。胸部ct是筛查早期肺癌的主要检测手段，一次详细的检查在她毕业后那几年大约是一次一千五左右。 她现在只有六十三块钱，差额让人头疼。 只是现在通货膨胀还不严重，价格应该还没有那样高昂。 她有一个打算：她要争取得到姐姐的资金支持！ 第5章 放心 早饭是红薯粥就玉米粑粑，配上老坛盐水泡的豇豆和仔姜十分开胃。 每样食材都天然无公害，全是非转基因，香味地地道道。 田晞现在每餐都胃口大开，父母对于她不再挑食十分欣慰。 大快朵颐后放下碗筷，田晞双眼亮晶晶：“爸爸妈妈，昨天下了场透雨，今天是不是要把花菜苗栽下地了？姐姐难得休息课业又重就别去了，她负责中午做饭，我跟你们去干活。” 田悦都快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今天做早饭的时候，妈妈直夸田晞一下子变懂事，什么活都抢着干，在家也不看电视了，要知道，爸妈卧室那台彩电从前可是田晞的心头宝，哪天不是看得废寝忘食？ 别说下地干活，就是让她帮忙做顿饭都极不情愿的人，这一下子这么体贴起来，可真教她难以置信哪。 田悦惊讶的看向爸妈，他们的表情就像在跟她说：你看吧，就跟你说妹妹懂事了呢。 看来田晞的改变的确很大。 田悦很是欣慰，连语气都更温柔了：“还是我去地里帮忙吧，你毕竟年纪小，有些事情还不会做。还有一个星期你也开学了，就在家里把作业完成好，最好再把下学期的功课先预习一遍。” 田晞刚想反对，田悦伸手示意她不许：“我们难得放假作业并不多，在学校做了一部分，剩下的昨晚已经全部完成了。我们老师学期开始就说了，高三学业繁重，但必须劳逸结合，健康的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要不然就算学习再刻苦身体不好也会拖后腿。” “我在学校里每天三点一线，锻鍊身体的机会不多，帮忙做些农活就当锻鍊身体，你就别跟我争啦。” 第10页 姐姐不容置疑，估计也是因为晨起看到她‘赶作业’特地给自己留时间，既如此也不好再纠缠，能多些时间写作总归是好的。 一天的时间过得忙碌而充实，晚上田晞等姐姐看了会书正打算休息的时候提前放笔，凑过去挨着姐姐躺下。 “姐姐你要睡了吗？” “对啊，你也睡吗？” “嗯，姐姐我有事跟你商量。” 田悦拉息电灯打个哈欠：“什么事？” 田晞盘算她久矣，早已编好了一套说辞：“姐姐你昨晚有没有听到妈妈咳嗽？” “什么时候？我没注意到。” “不是不是，是睡觉的时候，我出院回家头两天夜里有些睡不太好，连续两天后半夜的时候都听见妈妈咳嗽。断断续续，有些急促，姐姐你说，妈妈是不是生病了？” “可我白天没见妈妈那样啊。” “是，我也觉得很奇怪，前天我还问妈妈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呢，结果她说没有，而且我问她为什么老夜里咳，她竟然说不记得。” 田悦借着纱窗透进来的月光看向田晞近在咫尺的小脸，心想田晞应该是生出了古怪的联想，担心 妈妈的健康。 她比田晞大几岁，知道十三岁刚刚步入青春期，爱胡思乱想是本性。 不过咳嗽的事可大可小，整个唿吸系统错综复杂，任何一个地方出毛病都有可能引发。 她学过生物，知道咽喉和支气管部位还好，若是病灶在肺，那可就不是闹着玩的了。 她联想到这几年村里已经有两个熟悉的长辈都是死于癌症，村里现在是谈癌色变，一时间也开始有些担心。 田晞了解自己的姐姐，她是一个敏感善良的人，十八岁正是最爱浮想联翩的年纪，给她一个引子她能联想出几个版本的故事。 而这其中必定有她想要的版本！ 见姐姐沉思，田晞趁势追击：“妈妈向来身体就不是很好，我这几天见她干了稍微重一点的活便总是气喘吁吁，要休息好久才能恢復过来。” “我在楼上听得不是很清楚，不过听起来不像是平常睡着了简单咳几声的样子，姐姐，我想带妈妈去检查一下。” “虽然咱们家没什么钱，可妈妈真要得了什么病，就算是去借咱们也得给她治啊。” 田悦确实没想到妹妹已经懂事到这个地步。或许在她不知不觉间田晞早就长大了，只是粗心的她没有发现。 幸好夜色遮挡了她的神情，否则就要在妹妹面前丢脸了，她调整自己的唿吸：“这样，明天咱们就跟妈妈一起去镇上的卫生院，找医生好好看看。” “这大约不行，我那天问妈妈的时候就说必须去做个彻底的检查，可你知道，妈妈心疼钱，她根本没察觉出自己的身体有什么不对劲，顶多就是虚弱一些，她都习惯了，你叫她去花那冤枉钱绝对不可能。” “这样的话……”妈妈确实素来节俭，田悦一时不知道该怎样去说服父母，毕竟现在农忙，这样既花钱又耽误农活的事情，在老实巴交的父母眼里必定纯属多此一举。 听她沉默，田晞道：“姐姐，我有个想法，正是要跟你商量。” 田悦打起精神：“说来听听。” 田晞起身盘腿而坐，一头长髮披肩滑动，在夜色里颇显温柔：“还记不记得对面湾子里的廖阿姨？还有前边大房子的杜四叔？我们镇上卫生院的条件太落后了，他们都是去市里的大医院检查的。 “下周六二舅舅要给戴浩清表哥过十八岁生日，到时候我们家除了你都要去。小姨妈早就让妈妈提前带上我先去玩两天，妈妈一直担心家里的农活才没答应。” “我打算无论如何也要求妈妈星期五那天带我先去小姨家，小姨家离市医院不远，到时候我就是撒泼耍赖也要把妈妈拽去做检查。不过有个困难的地方，就是她到时候肯定说没带钱，所以我要带着钱去。” “我最近整理了这两年存的压岁钱和平时的零钱，一共有二十三块。镇上赶集的时候不是总有人在收女孩子的长头髮吗，我好几次都被人追着问要不要剪头髮卖掉，好像可以卖三四十块钱呢，我过两天赶集就去卖了！” “不过我从来没进过医院，还是市里的大医院，不知道这些钱够不够做一个检查，所以姐姐……你存了多少钱？拿出来支持我吧。” 田晞将自己深思熟虑的计划和盘托出，这是她能够想到最合理的说辞了。 可她说完之后，姐姐却久久没有回应。 她的脸刚好在月光照不到的黑暗里，她的沉默沉重打击了田晞的自信。 “姐姐我真的没有说谎，我不是想骗你的钱！我发誓真的是要带妈妈去检查身体，等你下次周末回家你可以问妈妈，我要是说了一句……” “妹妹！”田悦坐起来靠近妹妹身边，月色下清秀的脸庞上竟泪水涟涟，田晞一下子懵了。 “我哪里是不相信你，”她用手背擦去脸上的泪水，转身拉开电灯，从书包里拿出钥匙串，坐到书桌前把自己的抽屉打开，拿出一个木头盒子。 她把盒子放到田晞手里，露出一个极美的笑容：“我没有你心细，要不然也不会开学花了许多出去，现在只有一百出头，” 第11页 她伸手温柔的抚摸妹妹的长髮：“你留长髮很好看，减掉太可惜了。” 田晞设想过无数次姐姐到底会如何反应。 无论哪种设想里都没有这样毫不犹豫的信任和支持。 她甚至还特地在前天实打实的问妈妈夜里怎么老是咳嗽，就是为了如果姐姐要核实能打消她的疑虑。 她也担心姐姐今晚会刻意留心楼下的动静，就会发现妈妈并没有她所说的状况。 可是姐姐一点怀疑都没有，私房钱全部托出。 姐姐有多节俭，田晞一向知道。 田晞自己得了零花钱虽说会存一些起来，却总会花掉一部分去买些平时难得吃到的零食。 姐姐却很少这样放纵自己。她几乎从不会乱花零钱，大部分的开支都用于购买学习工具和书籍。 她读高中每个星期生活费只跟爸爸妈妈要20块钱，省吃俭用的情况下如果超支，肯定也是自己贴补。 泪水啊不听她的话，忍也忍不住。 田晞仰头让它们滑进头髮里，想起那年她大学毕业，借了室友的笔记本电脑去上班，却在公交车上被人偷走。 室友八千的手提让她折旧赔五千，可她却连五千都没有。 她想过向千慧借钱，恰逢千慧回老家给爷爷奔丧，最后找到姐姐，姐姐二话不说往她卡里打了钱。 她说：出门在外，人没事就最好，不要太自责，任何时候姐姐都是靠山。 那时姐姐刚刚出月子，跟姐夫长久累积的矛盾终于到了离婚的边缘。 姐姐自己都在朝不保夕的处境里，却一句重话都没对她说。 时过境迁田晞才知道，当时姐姐已经身无分文，那钱还是跟老同学借的。 灯光下姐姐的眉目温柔而坚定，田晞依偎在姐姐的怀抱里，百味杂陈。 她们的家境比村里一多半的人都贫苦，可印证了那句老话：有钱人的孩子不读书，穷人家的孩子攒劲读。 田建华夫妇知道土里刨食的艰辛，对两个女儿的学习向来格外看重。 田晞记得姐姐的行事风格向来极为保守。她的天分不高，却在一个普普通通的乡镇高中里考上了师范大学。学校的硬体设施和师资力量都很薄弱，能取得那样的成绩已经付出了数倍于常人的努力。 田晞已有设想，等妈妈的事情告一段落，她要为姐姐的未来早做筹谋。 而此时姐姐却打断了她的思索。 “小晞，怎么算现在也只有两百来块钱，不过有个很严重的问题，就是到时候就算去了医院，妈妈也很有可能根本不会听你的。” “确实如此，姐姐我其实有个想法，你帮我斟酌一下到底可不可行好吗？” 田悦说话还带着鼻音，听闻妹妹又有计划顿时来了精神，妹妹什么时候变得这样鬼马精灵了？ 她一时晃神，捲起田晞的一缕青丝在指尖缠绕：“说来听听。” “是这样，我打算跟爸爸妈妈说我这段时间在给杂志社投稿，虽然没有稿费，但是获得了一个奖励：就是一个免费体检的名额。” “哦？”田悦秀眉皱起，在思索这个说法的可行性。 “我知道这个说法听起来很不切实际，可重要的是实际操作！”田晞越说眼睛越亮：“星期五到了小姨家，我会找机会提前去医院挂号。挂号之后我先去找坐诊医生开检测单，把钱交了。并且将情况跟医生说明，请求医生配合。” “我相信医者仁心，我做的并不是坏事，医生同意的可能性极大。等一切都搞定了，我把缴费明细拿到爸妈面前，他们就算不相信也得相信啦！” 田悦越听越是一头雾水，什么挂号，什么开检测单，还要提前去跟医生交涉，人家大医院的医生会相信一个乡下来的小娃娃吗？ 她的忧心忡忡就坦白的写在脸上，田晞知道姐姐现在心里也是悬的。她还没进过正规医院的门槛，根本就连基本操作都摸不着头脑。 果然，“小晞，这些只是你设想的步骤，只要一个环节出差错，就会影响整个计划哟。” 却见田晞成竹在胸，“你放心，我已经思考很久了，还记不记得去世的廖阿姨和杜四叔？他们当初都是去小姨家旁边的医院检查的，回来之后把过程跟村里大伙都说过。我本有心，还特地去详详细细的问过，你放心吧！” 妹妹行事如此周到，连细节都摸索清楚了。这个说法获得了田悦的信任，不过对于年幼的妹妹带父母去医院检查这种事，田悦始终觉得非常不放心。 她想让田晞改个时间，等她有空了再一起去，不过转念一想，下周的他们本来就要去市里，去医院很好顺水推舟。 如果换了别的时日免不得特地跑一趟，到那样劳师动众的时候，妈妈又觉得自己并没有异样状况，恐怕就很难付诸行动了。 “要不然我去跟老师请假，下周和你们一起去，跟爸妈就说学校放假。” 如果姐姐能一起去当然最好不过！“那样当然更加完美！不过你请假需要什么手续？好不好 办？” 田悦思虑再三，这一次打破素来的保守性子，把心一横，决定铤而走险，“需要一张家长签字的请假条。假条我来写，田晞，你来给我签爸爸的名字！” 第12页 第6章 医院 星期五上午十点，田晞和姐姐在市人民医院的挂号大厅集合。 几天不见，田晞一头长髮变成了俏皮的短髮，田悦揉揉妹妹毛茸茸的头顶，心里很不是滋味。 田悦在上周天回学校之前就跟父母报备过了，说星期五学校老师集体培训，学生放假一天，她打算自己在学校复习功课，“反正你们都要去走亲戚，回了家家里也没人。” 至于到时候见了面，她自有额外说法。 给班主任的假条则表明：田悦近段时间总觉得不明原因的头疼，为了不影响学习，父母决定带她去市里看看医生，特此请假一天。 高三的时间无比宝贵，走亲访友的请假藉口基本都会被老师批评，姐妹俩又不敢谎称亲人病危，深觉太不吉利。 只有自己身体不适这种理由，既不‘诅咒’亲人，又能获得批准。 为此，田悦还特地在学校装了一个星期的时不时‘头疼’，她素来听话成绩好，老师信以为真，差点提前给她放假。 闲话休提，两姊妹碰头之后，田晞得意的拿出自己‘偷取’的爸妈身份证。 田晞记得从前她大学毕业之后的医院，挂号是要出示身份证明的。 这十几年之前具体怎么操作她当然没空去问别人，不过有备无患。 既有姐姐亲自出马，事情就大大的好办了。 姐妹俩商议过，在田晞的说明下由姐姐替妈妈挂号，并和医生交涉。 在成年人的思维里，十八岁的姐姐怎么也比她十三岁的田晞更加可信。 并且编造的‘投稿中奖事件’的主角也得由姐姐承担，相信这样在父母面前，一切会变得非常有说服力。 根据田晞的交代，田悦拿上身份证到窗口：“你好，我给妈妈挂一个内科的号，请给安排一位有经验的老医生，要下午的，谢谢。” 田悦一口气说完已经紧张的出了汗，她对于第一次做的事情总是感到紧张。 工作人员是个三十几岁的阿姨，或许是习惯了机械化的工作，她甚至连头都没抬，更没有表示任何疑问 开头十分顺利。 田悦拿到挂号单，又问那工作人员：“请问这位医生现在在医院吗？我妈妈有些情况，我想提前跟医生商量点事情。” 工作人员原本就冷冰冰的脸此时更加不耐烦：医生的时间非常宝贵，哪能随随便便就让病人家属找上去？ 工作这么多年，她不知处理过多少病患或家属的无理要求，这一次自然是照例拒绝。 她十分不愉快的望向田悦，冰冷的拒绝已经到了嘴边，却忽然有些说不出口了。 来人竟然穿着一身校服。 她回悟那人刚才说的话：给妈妈挂号。 啧…… 这校服是她不熟悉的款式，一看就是某个乡镇学校的，再见她旁边，竟然还跟着个更小的丫头。 两姐妹？ 这个发现让她心里一沉。 在医院里上班什么没见过？她无声的嘆口气，已经脑补出一部人间惨剧。 田悦和田晞只见她先是播了一通电话，隔着玻璃隐约听见些：两姐妹，学生，父母之类的字眼。 那时不时从她们身上飘过的眼神代表怎样的含义，自幼家境贫寒的姐妹俩都知道。 田晞和姐姐窘迫的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脸上异常的潮红。 这种被人同情的情形让田悦很不是滋味，但她更担心妹妹。 她侧身挡住妹妹的视线，紧紧握住妹妹的手，用力让自己笑得轻松：“放心吧，成功了！” 田晞低下头，田悦以为她在难过，伸手抚摸她的头髮。 帮忙的工作人员结束了电话，语气比先前和蔼了许多，“同学，周医生在住院部。” 她伸出手来往一个方向指：“你们朝那边走，出了这栋楼就会看到第二住院部，周医生在七楼，你们上去了在护士台问，护士会告诉你们。” 田悦田晞高兴的向她道谢，拿着挂号单珍而重之，携手去了。 她嘆口气，窗口又来了挂号的人。 她伸出手，恢復了冷漠的表情：“身份证。” 周跃进奋斗在内科临床的第一线已经超过二十年，他自认为过尽千帆，寻常病案很难再让他的心情有大的波动。 但当他接待了一对姐妹之后，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却让他久久不能平静。 他看门诊也管病房，这么多年来见惯了父母砸锅卖铁救儿女，如今天这样子女想方设法‘骗’父母来体检的，竟真的是第一回见到！ 昨晚的一台手术凌晨才结束，今天又是早班，他已经习惯了这样持续的疲惫，不过同样需要□□的刺激来帮助身体提升状态。 他拿起左手边的保温杯，苦涩的浓缩咖啡入口，使他恢復了十分清明：“你们的来意我了解了，帮这个忙不是难事，我现在就给你们开一张胸部ct检测单。不过……” “从我的专业角度建议，我希望你们下午先把妈妈带到我的诊室，让我先给她做个简单的全身测量，之后再去做肺部的详细检查。” “自然是应该这样，我们会跟家里说是一个免费的全身检查，我们本来也希望检查越详细越好，只因为我们带的钱并不多所以……” 第13页 挂号用去三块钱，ct不知道要多少，田悦说到这里已经越来越没底气，她最担心的是，如果连一次肺部检查的钱都不够，那她和妹妹就真的可以歇菜了。 周跃进知道他们切实的难处，笑道：“放心吧，ct扫描75，你们的钱很充足。所以，你们是否考虑做两项额外的检查？” “根据你方才的叙述，你母亲身体一直比较虚弱，抵抗力较差，经常胃疼，我建议做一个血液检测，再打一个b超。放心，加上这两项也在你们的承受范围之内。” 体检嘛，当然是越详细越好，田悦差点就要答应了，却被妹妹碰了碰手臂，条件反射的摇头。 田晞当然没办法告诉姐姐妈妈的病在肺部，她的打算是如果现在检查出来妈妈还没有开始肺部病变的话，就把剩下的钱用来抓几副调理身体的中药，毕竟抵抗病魔最好的方式就是提高自身肌体的免疫力。 周跃进给出了自己作为一个专业医生的建议，眼前的两位小家属却不以为然，这让他非常无奈。 不过他已经习以为常。 作为医生他只管得了治病，然而每位病患的身后都有各自的故事，许许多多的困难是单凭他的一腔热血解决不了的。 他不再坚持，“这样吧，你们下午先来我的门诊，具体的情况要我见到病人才能了解。如果只是照片的话，因为今天星期五，下午照了要下周一才能拿到片子。” “我周一没有门诊，不过只要你们信任，可以直接上这里来找我给你们看结果，就跟今天一样，就在这里。” 周医生是在给她们开方便之门！ 周医生与她们素昧平生，却答应了她们冒昧的请求，并且考虑得更加周到，丝毫不介意给自己增加额外的工作。 田悦简直没想到今天会这么顺利！ 她没有告诉妹妹，自从那日两人分别后，其实她一直处于一种无比焦虑的状态。 一直以来她身处的环境都非常单调，像这样贸贸然跑到诺大的医院，打通各个关节寻求陌生人帮 助的事情，是她从来连想像都不敢的。 她无法宣洩的是：在学校的这几天，每每想到今天要面临的一切，她都有一种深切的胆怯和惶恐。 支撑她一往无前的，只有对妈妈的爱，和妹妹对她的期盼。 是妹妹的努力将她推到了这一步。 在这之前，她并不知道渺小的自己，什么资本都没有的自己，年纪轻轻的自己，竟然可以单凭一腔孤勇就办成这样的‘大事’！ 她的表情看似平静，其实心中波澜起伏，雀跃不已！ 她宠爱的看向妹妹，双眼是从未有过的明亮。 田晞察觉到姐姐的异样。 她感觉姐姐身上发生了一些变化，但不清楚是什么，只以为那是跟自己一样的成功后的喜悦。 一切尘埃落定，田晞感激的向医生道谢：“感谢您的仁爱周医生！”她甚至站起来鞠躬。 她太了解一个经验丰富的医生对于患者的重要性，“下周我亲自来拿结果，到时候少不了要麻烦您，真的无比感谢！无论是今天还是以后，谢谢！” 周跃进更加震惊！ 方才将隐情娓娓道来的是年长的姐姐，做妹妹的一直乖乖坐在姐姐身边，一句话都不曾说过。 现在她连番向自己表达谢意，更是表示下周取片的事情她为主理。 他同情两姐妹小小年纪就不得不承担重任的同时，却又对她们的父母产生无限的羡慕：得多么幸运，多么智慧，竟能培养这样懂事的两个女儿！ 他轻松的笑起来，望向窗外热烈的夏日阳光，刺眼的光辉让人一扫工作后的疲惫：“别客气，遇 到你们这样的家属，我很开心。” 姐妹俩知道这是表扬，美滋滋的一起笑了。 第7章 体检 田家姐妹的小姨戴秋燕，在y市百货公司的一家服装店任店长，丈夫是公交车司机。 他们的住所是公交集团前两年集资修建的，三室两厅的格局十分宽敞。 田晞和姐姐到小姨家的时候，妈妈和小姨正在厨房做饭，姨夫中午不会回来，爸爸和小姨的女儿在客厅看午间新闻。 田悦的突然出现让大人们出乎意料，她只说自己来市区的新华书店买习题册，下午就要回学校，并不能去参加明天表哥的生日宴。 田晞帮忙打岔，跑进厨房去看烧的菜：“小姨，今天中午吃什么呀？我肚子好饿呀。” 小姨急忙回到厨房，“马上啊，去摆碗吧，十分钟后开饭，我做了你爱吃的可乐鸡翅呢。小悦也来了我再加个牛肉丝，先看电视等着吧。” 田晞大声捧场：“好呀好呀！小姨最好了！” 田晞的外公外婆共育有四个子女，田晞妈妈戴春红排行老三，上头有两个哥哥，下边一个妹妹。 戴春红和戴秋燕打小最亲近，长大成了家两家走动也是最频繁的。 田晞记得自己最常去的亲戚家里，除了外公在的大舅家，就是小姨家了。 香喷喷的饭菜上桌，让人食指大动，田晞和姐姐给大家盛饭分筷，表妹才八岁，拿起筷子便开始狼吞虎咽，把大家都逗得大笑。 小姨今天休息，吃过饭催促女儿去午休，之后和田晞妈妈一起收拾碗筷。 第14页 田晞与姐姐互通眼色，田悦便开始了最重要的表演：“爸爸妈妈，小姨，其实我今天说谎了！” 三个大人为她突然的话弄得一楞，田悦急忙把医院开具的检测单交给爸爸。 戴春红凑到丈夫身边看他手里的东西，勐然听到大女儿的话：“其实我今天来是因为，我之前给 一个杂志社投稿，中了三等奖，获得一个免费体检的名额。” 田悦一口气说完大概，总算放下心中的大石头。 田建华上过高中，女儿交给自己的一页纸张的内容看了个大概，看出来这是医院的东西。 他看看妻子，又看看田悦，到沙发旁坐下，示意田悦继续说清楚。 田悦已经不紧张了，开始娓娓道来：“暑假里我写过些文章，投了几篇出去，不过想必是还不够好，并没有被发表。” “不过我获得一个比赛的三等奖，爸爸，就是你也知道的《故事大会》举办的。三等奖的奖励是一个免费体检的名额！” “我身体一直都很好，原本觉得这个奖励实在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不过之前妹妹提醒我，咱们家妈妈的身体偶尔会有些三病两痛的。” “想来妈妈生了我和妹妹两人，生育的负担加上长年累月干体力活，确实有些虚弱，我就跟杂志社申请，希望可以将体检的名额转送给妈妈。” “之前我不确定杂志社会不会同意，所以一直没跟你们说，这次我回学校收到回信，他们同意了！” 田悦边说边观察父母和小姨的反应。爸爸一脸思索看不出态度，倒是妈妈和小姨脸上带笑，想必妈妈是觉得自己孝心可嘉。 果然，听了她的话小姨连连赞嘆：“小悦你果真写文章得奖了？哎呀我说姐姐你可真是有福气，小悦不仅学习好还这么孝顺懂事，都知道关心你的身体了！” “我就说你一年到头只知道埋头干活，哪里不舒服不是硬抗就是随随便便吃点药，这对自己的身体真是太不负责任了。” “咱们女人生儿育女本就亏身体，更不要说你小时候还生过病本来就比常人有些不足。以前我劝你做个详细的检查你总说浪费钱，没想到居然让咱们小悦给争取到免费的，这下你没话说了吧？必须得去！” 戴秋燕双手在围裙上擦干，问田悦：“在哪家医院？什么时候去？” 田悦没料到小姨如此给力，忙道：“通知都已经到了，就在旁边的市医院，今天下午就去。” 戴秋燕简直高兴的合不拢嘴：“哎呀这么急呀？那我先去换身衣服，姐你也别收碗筷了，等回来再洗，你跟姐夫也赶紧收拾收拾，咱们早点去！” “唉唉唉小姨你别着急，”田晞赶紧拉住她：“医院两点才上班，咱们这么早去干嘛呀？” “哦哟对对对！”戴秋燕一拍脑门：“看我都煳涂了，还要小晞提醒。”她在田晞脸蛋上爱抚的一捏：“那咱们不着急，走过去也就十来分钟，大家都睡会儿午觉吧，待会儿咱们一起去。” 她说完高高兴兴收拾碗筷去了，一直没说话的田建华此时开口：“小悦，真的是免费的？” 他这么问就代表信了，田悦喜出望外：“当然！你看到我给你的通知单了，杂志社已经付过钱了！” 田建华棕色的脸笑起来：“难为你，当真是懂事了。” 田晞一直从身后抱着妈妈，小脑袋放在妈妈肩上。她见姐姐说服了爸爸，抬头看见妈妈眼中闪闪的泪花。 心就这样被突如其来的揪疼了。 她知道自己弱小，但从今以后，她会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大。 下午两点，戴秋燕带着姐姐一家浩浩荡荡抵达医院。 她家就住在这个片区，对这里熟门熟路，带着大家驾轻就熟找到周跃进医生的门诊室。 来的路上她就给姐姐一家说明情况：“这杂志社当真用心，这位周医生可是这家医院里十分优秀的一位。人家学歷高又有经验丰富，还当真医者仁心！ “省级医院好几次想提拔他过去，人家说y市的医疗系统本来就薄弱，若是像他这样有些经验的医生都只想着往更大的医院去，只追求更好的工作环境，那像咱们y市这样的小地方，人们看病就更困难了。” 她说得言之凿凿，仿佛青眼目睹周医生说过那番话，引得姐姐和姐夫连声称赞。 田晞想起上午目睹周医生的风采，观其待人处事的风格，这种观点出现在他身上倒是可信。 她又想起自己的一位恩师，多年来一直无法忘记他曾说过的一席话。 便是她马上就要谋面的初中数学老师。 记得一个夏季懒洋洋的下午，他在讲台上挥汗如雨，下面的几十位学生却聆听者寥寥。他有一瞬间的伤感，讲了一些很少对学生剖白的心事。 他说：县城的重点中学一直希望他能去任职，他自然心动，不仅教的学生资质更好，发展空间更加广阔，连薪资待遇也会比这乡镇中学高出一大截。 可他终究不忍离去。 镇上的中学本就比县里各方面条件都要落后，若是连他这样优秀的老师都离开了，培养出好学生的可能就更低了。 第15页 田晞记得他当时嘆了口气，面对学生们懵懂无知的眼神并没有讲得太详细。可田晞一直将这一幕记在心里。 戴秋燕继续向姐姐说明周医生的优秀：“二哥和二嫂看病从来都只找他呢。” 她说的自然也是戴春红的二哥，人家在税务局工作，还是名干部，二嫂是名会计，两口子都是有头有脸的人。 田晞没想到连二舅舅和二舅妈都十分认可周医生，他们这次着实幸运了。 到了诊室门口，田悦避开大家把挂号单交给里面的实习医生，等里面的病患出来后，里面立即喊了戴春红的名字。 “到我们了，快进去！”田晞第一个站起来。 进了门诊室，田悦田晞与周医生自然装作互不认识。 田晞扶着妈妈，让她坐在医生办公桌旁边的凳子上。自己则与爸爸等人站在一旁。己方势众，顿时让本就不是特别宽敞的门诊室显得有些拥挤。 周医生接过实习生递上的挂号单，望向戴春红故作欣喜道：“你就是《故事大会》安排来做体检的作者呀？” 戴春红被误认为是作者，一时有些窘迫，脸色微微发红：“不……不是……我女儿才是。” “哦？”周医生故作不解，田悦马上接招：“医生您好，是我向《故事大会》投稿，不过体检的是我妈妈，我跟杂志社申请过的。” “原来如此，”周医生赞许道：“小姑娘很不错嘛，既锻鍊了自己的能力，又给家人争取到免费体检的资格。” 他戴上听诊器示意戴春红让他听听前胸后背，开始进入工作状态。 见他如此，陪同而来的各位也都屏息凝神，丝毫不敢打扰医生的工作。 他听诊过后又细细查看舌苔，最后把脉。 田晞一旁观察，知道周医生多半兼具中西医的本领，如此一来她便盘算，妈妈的调理说不定也可仰仗于他。 周医生把脉相当仔细，把完左手把右手，神色十分认真。 时间稍微有些长久，令田晞一下子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戴春红更不用提，周医生结束把脉后，她急忙询问：“医生怎么样？我的身体有没有什么问题。” 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她从小便比兄弟姐妹都更单薄，多年来为了家庭省吃俭用，从来亏待的都是自己，说她什么问题也没有，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想到这里她有些后悔，自己干嘛答应来做这个体检，要是当真查出什么没听过的病痛来，岂不是自己吓自己！ 医生却没立即回答她的话，而是开始问一些问题：“你是否胎里不足？” 戴春红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个问题的意思，倒是妹妹戴秋燕一旁帮忙回答：“就是就是，我娘在怀姐姐的时候，你知道的，那个年代条件艰苦，我娘营养跟不上，我姐姐生下来的时候只有三斤多重，声音比小猫还细，大家都以为活不成的。” 田晞从未听过这些事，一下子眼泪差点掉下来。 周医生点头，显然这个说法印证了他的判断：“你是否身体比常人虚弱，容易疲惫，劳累之后或是遇到压力之后容易吃不好睡不好？” 这就是她的日常，戴春红在众目睽睽之下诚实的点头。 “平日里胃口怎么样？喜欢吃辣？” 戴春红再次点头：“反正胃口一直一般，菜不辣的话就更吃不下。” 周跃进早已在病人坐下的第一时刻便观察到她的肤色蜡黄和体态消瘦。病人的每个回答和脉象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第8章 生日宴 “你自己再想想，平日里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戴春红静静回想：“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刚刚说的容易感到累，还有就是偶尔会胃疼。不过我马上吃一颗吗丁啉，很快就好了。还有怕冷，这一到了冬天啊，我总是四肢冰冷，穿衣服都要比别人穿得厚。” 周医生点点头：“我刚刚听你的内脏，没听出什么问题。不过通过把脉和对你的观察询问，你这是典型的气血两虚。” 戴春红一下子松了口气，“我知道，我一直就有些贫血，不过这很正常嘛，我们农村人不比你们城里人，在我们村里就有好多人跟我一样呢。” 周医生却严肃的摇头：“贫血只是一个很笼统的表述，而你的情况要算……”他目光扫过田悦田晞两姐妹，“你的虚症有些严重，气血虚则百病生，因为正气不足，抵抗力差，你是不是很容易感冒？” 听医生说自己‘严重’，戴春红又重新紧张起来：“是，一旦换季或天气变化，我很容易感冒。” “这就对了，心慌气短、抵抗力差、崩漏失眠，手脚冰凉。你的身体本来就先天不足，条件所限，也没注意好好调养，再加上承受生育之苦，这是女人身上最沉重的负担。” “你别太担心，目前看来你的身体就是虚症比较严重，只要好好调理，是能大大增强体制的。”他许是看出来一家人的紧张，安慰道。“我建议你吃段时间中药，这或许会花些钱，但跟自己的身体健康比起来，这些付出都是值得的。” “还有，杂志社给你的体检福利里还有ct扫描检测的项目，反正不用自己花钱，来都来了，还是去看看吧。” 第16页 一听医生建议吃中药，戴春红顿时敏感起来：“医生，请问我抓中药的话，这钱杂志社也管吗？” “这……”周医生片刻的沉默。 “医生，”因她这一问而沉默的房间里，却是年龄最小的田晞开口了，她仰着稚嫩的小脸脆生生笑道：“请您给我妈妈开个方子吧。” 她回头面对吃惊的父母和小姨：“我和姐姐商量过了，我们把攒的零花钱都带来了，想必抓两幅中药是没问题，爸爸妈妈你们放心吧。” 田悦反应过来，帮腔道：“对啊爸爸妈妈，你们别纠结这个问题了，在我和妹妹眼里，妈妈的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田晞原本就设想过，就算今天的检查妈妈没有明确的问题，妈妈身体虚弱抵抗力差确是真的。 中医向来讲究预病于前、休养生息，如果从现在开始好好调养妈妈的身体，让她中气由内而外焕发，抵抗力自然而然增强，说不定以后根本就不会发展到癌症的地步！ 吃点滋补调理的中药有什么，跟家破人亡的结局比起来，这简直就根本算不上代价！ 戴春红了解自己的身体，事实上最近一两年已经感到很多事情力不从心。 如果吃中药能够把自己调理的健康、充满活力，那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两个女儿是这样贴心，怕她心疼钱竟然把好不容易攒的钱都带来了。 她的心里迴荡着一股股暖流。 生活的艰辛算得了什么，生育的苦难又算得了什么。 她的付出换来两个这样可爱的女儿，值得。 她会健健康康的！她还要陪伴两个女儿到她们长大、结婚生子！ “医生，请你开方吧。我是个农民，需要许多的力气，如果你能调理好我的身体，真的感激不尽。” 周跃进释然笑道：“别担心，你这样的情况我不知看到过多少例，只要坚持调理，一定会大有起色。” “我今天先给你开一个星期的量，对了你们家住哪里？” “我家在秀水镇的月落村，离这里有些远，怎么了医生？” 周医生沉吟道，“这样吧，你们离的远，来一趟不容易，我把药方给你，你吃完之后可以在附近的药房抓药，过一个月之后要来这里再让我给你看看，到时候药方需要调整。” “还有，你们一会儿去照片子，要下周一才能取到，到时候我在住院部，我给你留个电话和名字，到时候你们直接上住院部找我就行了。” 对于医生交代中药需长期服用这件事，戴春红明显有些疑虑，她着实担忧花费过大，只不过众目睽睽，又在医生跟前，并未推脱，一一应诺。 田晞知道妈妈肯定心疼钱，只在心里牢牢记住医生的说明和叮嘱。 周医生着实耐心，又仔细解说了煎药步骤和其余注意事项等，这个门诊只花了三块五，却看了将近二十分钟，远远超过了它本身的价值。 从门诊室出来之后，一行人直奔ct扫描室，到了地方排上号，戴秋燕陪着姐姐等待，田建华带两个女儿去取药。 田建华当然不会真让两个女儿掏钱，“你们平时没什么零花钱，这些钱都拿去攒着，需要的时候便用。别担心，爸爸带的钱足够了。” 田悦两姊妹紧紧依偎在一起，终于安心了。 第二日是田晞表哥戴浩清十八岁生日。 田晞择床，昨天很晚才睡着，后半夜又是乱梦不断，被妈妈拉起来的时候脸色便有些糟糕。 戴春红心疼的去贴女儿的额头：“没发烧啊，怎么脸色这样不好？做噩梦啦？” 田晞摇摇头，“没有，我认床。” 早餐比起他们家的要丰盛太多，可田晞没有胃口，吃了半根油条，喝了几口豆浆就吃不下了。 她连日来还是第一次表现得没有食慾，田建华都开始担心起来，田晞只好又解释了一次自己择床没睡好。 她知道自己的身体底子差，已经计划好以后加强锻鍊，适当调理。只是都非一日之功，现下着实是难受的。 早饭之后一番收拾，出发时已是艷阳高照。 田晞的二舅早年当过兵，復员之后进了市工商管理局，现在任职于税务部门，是个实权职位。 二舅妈是一名会计，工资比舅舅还高。 他们一家是田晞外婆子女当中最风光的家庭。 他们的独生子成年的生日，便自然隆重。 生日宴设在一处饭店。 田晞他们到时，舅舅舅妈带着表哥已经在大门口迎宾。 饭店叫做沣泽苑，乃是y市歷史悠久的饭店，田晞成年之后它还一直在经营，并且规模越做越大，成为y市地标性的建筑。 此时的沣泽苑还只是一个中小型饭店，远不及后来的宽大辉煌，但在田建华夫妇看来，已经是他们生平见过最高档的建筑，到过的最奢华之所。 门口迎宾的一家人伸手投足游刃有余，衣着光鲜亮丽。 而自己一家，穿的是乡镇集市上买的衣服，款式还是前两年的，小女儿田晞正在长身体，甚至还穿着大女儿前两年淘汰的旧裙子。 更不用说他们每日暴露在阳光下，一个个皮肤黑黄。 这样的一家人站在这饭店高阔宏伟的大门口，显得那样寒酸。 第17页 妻子什么心情他不知道，但田建华心里很难过。 每次面对妻子二哥一家，他的心中总是十分凄凉。 同是一母所生，二哥就是人人羡慕的国家干部，而妻子却跟着他土里刨食。 要知道年少的时候他也曾经差点去当兵，他有高中学歷，若是去成了，今时今日说不定也和二哥一样，能带给家人这样光鲜的生活。 可是机会就这样白白熘走了，当时的村支书把名额给了他自己的儿子，生生顶替了他的名额。 村支书坏事做尽，十年前便死了。可他的离世无法熄灭田建华心里的恨。 这样误人子弟毁人一生的人，他每每想起便恨不能时光倒流，与他拼个同归于尽。 田晞曾听父亲说起过这段往事。 那时他虽然语气平静，却依然透露出浓浓的不甘心。此时她看不清爸爸的表情，他正在与舅舅寒暄，嗓门热烈动作亲热，但田晞将心比心，知道爸爸定是难过的。 以她今日的阅歷，已经能读懂父母脸上的每一丝皱纹，能领略他们的每一缕风霜。 这世界没有任何一种遗憾，能超越没能给家人带来更好的生活。 她竭尽全力，想要让父母生活得轻松，想要让姐姐过得更幸福。反之亦然，爸爸妈妈也希望创造更多的财富，提供跟好的条件，让女儿们在更好的环境里成长。 这种期盼在平常的日子化作每日不肯停息的劳作，节衣缩食的节俭；而在这样的时候，便是触景生情的伤疤和追忆不及的悔痛。 田晞牵着妈妈的手，心中暗自发誓：爸爸妈妈姐姐，你们再等等，给我三年时间，我一定给你们全新的生活！ 第9章 生日 田悦的一日假期是扯谎来的，昨天下午医院事了便匆匆回了学校。 田晞置身一群集体年轻了十多岁的亲戚中间，感觉着实奇妙。 她的外婆几年前就去世了，外公倒还身体硬朗。田晞去跟外公聊了好一会儿才出来自行活动。 外公是长寿之人，田晞不用担心。 爸妈被长辈拉去攀家常了，周围的宾客田晞多半不认识，想必是舅妈的亲戚和她与舅舅的朋友同事。 百无聊赖就走到了池塘边。 沣泽苑庭院广阔，还有一个可供垂钓的池塘。 有些不认识的小孩在摸索着钓鱼，或者折了岸边的树枝拍水玩，把钓鱼的人倒是气的够呛。 田晞无心看热闹，找个带遮阳伞的躺椅，躺了补觉。 她的位置并不好，树荫下的位置都被别人占据了。天气刚刚出伏，还十分炎热。 可架不住她实在太疲惫，不一会儿竟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被表哥叫醒的时候全身都是汗。 “你还真睡着了？这里这么热呢。” 田晞有半分钟的愣神，一时不知身在何处，她循着声音的来源去看是谁唤醒自己，眼前却一时看不清楚。 戴浩清见她一脸迷煳，明显是睡懵了，把刚打开的矿泉水递给她：“喝水吗？你出了很多汗。” 经他提醒，田晞髮现自己确实口干舌燥，她接过矿泉水大喝几口，狠狠喘了几口气才缓过来，思维开始明晰。 “谢谢表哥，生日快乐。” “谢谢小晞，你要不要去那边的凉亭？” “好。” 田晞站起来跟他一起走到凉亭里坐下，树荫下的凉风一吹，田晞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戴浩清坐在一旁小大人般嘆口气，“你可别感冒了，马上开学了影响学习。” 自己这表哥一向老成，田晞噗嗤一笑：“哪里这么轻易就感冒了，不过还是谢谢表哥关心。” 戴浩清见她明眸皓齿，笑起来双眼如同新月，别添几分可爱。 其实两人素来不是太亲近，跟她比起来，他与田悦年纪相仿，更有共同话题。 不过今天的田晞与记忆里模煳的印象有些不同。 他是个冷清克制的性格，与田晞差了年纪，生活背景大不相同，还很少能见上面，对她的印象一直十分笼统。 只记得她瘦瘦小小，木讷畏缩，双眼无神。 也许是妹妹长大了，田晞今日虽然黑黑瘦瘦，一双眼睛却格外灵动。简直…… 简直就跟从前判若两人。 这让他有了跟她多聊几句的兴趣。 “你姐姐怎么没来？” “我姐姐住校嘛你知道的，现在高三时间紧迫，她学校规定两周才放一次周末呢。” 还有这种操作？他就读于y市的重点高中，两耳不闻窗外事，对此简直闻所未闻。 “哦，那你什么时候开学？” 田晞把黏在身上的衣服拉开透透气，边抖边回答：“就后天。” “你读几年级了？” “开学就初二了。” 他们之间其实没多少可聊的，不一会儿就冷场了。田晞浆煳似的脑子谢绝运转，耷拉在座位上装葛优。 戴浩清见她这样未免觉得不雅，“一会儿要吃饭了，你歇会儿快去餐厅吧。” 他作势便要离开，田晞忽然灵光一现：“表哥表哥！你等等。” 戴浩清折回来，目光并不看她，而是平视远方。 第18页 田晞有几秒钟的不明所以，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己的坐姿着实不端正，怕是已经在一板一眼的表哥心里印象打了折扣。 反应过来她立即端坐起身，对戴浩清甜甜一笑：“表哥，我能不能替姐姐麻烦你帮个忙？” 事关田悦，戴浩清多少有了点兴趣：“什么事？” “你和我姐姐不都上高三了嘛，不过我姐姐的学校跟你没法比，我想请你帮我问问文科班的同学，你们学校都推荐哪些复习资料。” 戴浩清眉头高挑：“你希望？” “啊？”田晞寻思他什么意思，“哦哦是我姐姐麻烦你的，你看她没来，让我跟你说。” 戴浩清认真思索，“我问了之后怎么告诉她？” 田悦学校电话他不知道，地址也不清楚。 见她答应帮忙，田晞雀跃的站起来：“我下周一还要来一趟，你到时候给我个明细，我去书店给姐姐买就行了，好不好表哥？” 她剪了短髮，不过也太短了，若不是身上穿着裙子，必定被人以为是个斯文点的男孩。 戴浩清点点头，这种打个电话就解决的事情他没理由拒绝。“走吧去餐厅。” 田晞欢喜的跟在他身边：“表哥表哥，其实我还想请你多帮一点。” “什么？” “你认不认识前两届毕业的文科班同学？考得很好的那种，如果能借到他们的复习笔记就最好了！借不行的话买也行！” 戴浩清觉得这实在不像田悦的风格，十分疑惑的打量田晞，却见她眼巴巴的望着自己。 “咳……我试试吧。不过那些考得好的笔记都很珍贵，要么卖了，要么送给亲戚朋友的小孩，你别抱太大希望啊。” “好好好！谢谢表哥！表哥你最好了！最好最好了！” 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嘴甜，不过一声声的表哥听着心情不赖，她又高兴的走路都连蹦带跳，戴浩 清应酬得疲惫不堪的心情也轻松起来。 生日宴开席，田晞和妈妈姨妈表妹坐在一桌，爸爸和姨夫去了舅舅那桌喝酒。 戴春红一直往女儿碗里夹菜。平时他们家哪吃得上这些美味的饭菜，有的她连见都没见过。 田晞知道妈妈心疼自己，她大口大口的吃着，间或给妈妈夹一筷子。 ‘我定会护你一世安康，带你享遍世间美食美景。’ ‘这一世我说到做到！’ 酒席过半，舅舅舅妈带着表哥来敬酒，田晞喝饮料对付，表哥离开前悄悄对她说：“我有个考南 开的学长也来了，吃完饭来找我。” 这这这…… 这真是喜从天降啊！ 田晞接下来便一直悄悄观察表哥那桌的情况。他今天邀请了同学朋友，年轻人单开一桌。 她琢磨到底什么时候方便过去，看他们的样子聊得十分热烈，谁也没有下席的意思。 吃饭的人散得差不多了，只剩喝酒的人越来越起劲。 田晞心里有些着急，因为妈妈说要带她出去逛街，等晚饭的时候再回来。 这样她怎么有时间跟那个学长套近乎啊？ “妈妈，要不你先去看姨妈打会儿麻将嘛，我跟表哥请教一些学习上的问题。” 戴春红有些迟疑：“你表哥今天很忙的，你去打扰他不太好吧？” “刚刚表哥自己跟我说的，叫我吃完饭去找他。” “这样啊，那行，你去吧，我去你姨妈那边等你。你知道麻将馆在哪儿吗？” “知道知道，就在湖边上那排小屋嘛。” 田晞回到餐厅，里面只剩三五桌酒友，戴浩清正打算转移阵地。 田晞欢欢喜喜的凑到他身边，殷切的望着他，搞得一众年轻人有些莫名。 戴浩清比先前兴奋，田晞闻到他身上有淡淡酒味。他大手在田晞毛茸茸的脑袋上揉，“过来，哥哥给你介绍个人。” 他搂着田晞带到一个挺帅气的男生面前：“安学长，这就是我表妹。” 他先前就跟此人提过笔记的事，此时安学长见到戴浩清表妹，一脸懵，“你表妹几岁呀？就读高三啦？” 田晞眨巴眨巴眼睛，秒懂：“哥哥你误会了，是我姐姐读高三，我姐姐想借笔记呢。” 安学长挠挠后脑勺笑得挺憨厚：“我说呢，若是你借，岂不是天才少年？呵呵。” 姓安的男生是戴浩清校友，今年以优异的成绩考取南开大学。照理说他的笔记早有人觊觎，很难保留到现在。 无论如何，田晞得到他的承诺，下周一她再到y市可一併取走。 这段时间盘算的两件事都格外顺利，田晞谢过了表哥和安学长，欢欢喜喜跟妈妈逛街去了。 沣泽苑在y市的闹市区域，田晞与妈妈出来走了不久就来到市中心。 这里可真是热闹呀！田晞挽着妈妈的手，被满大街琳琅满目的商品晃花了眼睛。 田晞觉得从今以后她要多多行善，因为上天对她展现了最大的善意。 她永远无法忘怀，小时候自己最常对妈妈许的承诺就是：等以后我长大了，带你去旅游，给你买漂亮衣服，带你吃遍天下美食。 第19页 这是她心中最美丽的憧憬，是对妈妈呕心沥血的付出最纯真的回报。 可是上天不等她长大，就无情的夺走了妈妈。 之后的漫长岁月里，这成了田晞心中无法消弭的伤疤，每每触碰就会疼的悔痛。 幸得上天眷顾，她竟然还能再次挽着妈妈的手走在人来人往的街市。 如果苍天不是在开玩笑，那么这一次她会紧紧抓牢妈妈的手。 她会付出全部的努力，完成对妈妈的承诺。 街边的商店播放着时下流行的歌曲，空气里瀰漫着美食的味道，“妈妈，”田晞注视着妈妈涤盪了沧桑的脸庞：“我会给你世界上最好的一切，我要带你看便世间繁华。” 第10章 过关 9月1日，开学第一天，田晞的安排比较紧凑。 首先她要去学校报名，她记得初中开学的惯例，班级里交了作业点完名之后要举行集体大会、校 长训话、颁奖典礼等诸多事宜，最后才回到班级里发放新课本。 整个流程要持续到将近正午才结束。 之后她要跟妈妈一起去市医院拿ct检测报告。本来她是打算自己一个人去的，但爸妈不放心她一个人出远门，这是从来没有过的经歷，中间要转两次车，因此妈妈同去。 爸爸就不去了，毕竟家里还有很多农活。 最后，医院事了，田晞要去找表哥拿资料。 这事田晞还没跟妈妈说过，因为她的心情实在太紧张了，她特别担心妈妈的检查出现不妙的结果。 因为这样难以言说的心境，田晞一上午都过得恍恍惚惚的。 她回到了梦寐以求的学生时代，还是在妈妈去世之前，身边都是十几岁的同学，年轻的老师。 可田晞真的高兴不起来，完全没心情去领略这份失而復得的快乐。 时间慢慢流逝，田晞越来越紧张，每次想到妈妈的检查结果出可能会有问题，心脏就像被人揪住了似的疼痛。 她努力让自己不去想，该来的总会来，杞人忧天没有用，可是她的大脑根本不听指挥。 时间流逝，她想起的频率越来越密集，浑身都神经质的疼，简直快不能唿吸了！ “田晞，田晞你发什么愣！” 田晞感觉被人抓住胳膊一阵摇晃，她勐醒过来，终于感觉吸入了新鲜空气。 她大口大口的喘气，豆大的汗珠滑下脸庞。 她呆滞的看着旁边的宋萍，“干什么？” 整个班级的眼光都在往她身上投射，宋萍哭笑不得，“叫你领奖，教导主任都喊你三遍了！” 田晞回过神来，这时连班主任都过来找她了，田晞迅速反应，赶紧往讲台上跑。 教导主任第五遍喊了田晞的名字，看到台下终于有人行动，紧蹙的眉头稍微放松。 田晞这人他知道，全镇第一名的成绩升上来，分在最好的班级，每次期末考核都是年级第一。 这样的苗子学校领导哪怕从来不表现出来，也都是暗中非常关注的。 田晞姗姗来迟，从校长手里接过奖状，站在最靠近校长的位置，和年级前十名一起面向台下全校师生，展示自己的奖状，合影留念。 她感觉到有人在对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她不明所以，以为是自己穿着不当。 她审视自己全身，并未发现不妥，索性便不去在意。 没办法，她的心早已完全不属于这里了。 这所记忆里感情深厚的小小中学，将成为她这一生中一个小小的片段。 领奖、下台、回到班级队伍，宋萍十分谨慎的避开班主任的监视，对她说了许多悄悄话，但她沮丧的发现，田晞的心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根本什么也没听见。 开学典礼结束，班主任点了十名男生让班长带去教务处，并通知大家回班级领新学期课本。 田晞惴惴不安，拉过宋萍戴手錶的胳膊，一看竟已经超过十点。 去市医院要坐三趟车，花费不少时间，田晞实在等不到下午了，是好是坏她一定要今天上午就知道！ 班集体解散各自回教室，田晞拉住宋萍：“宋萍，麻烦你帮我跟老师请假，就说我肚子疼，我出去看医生了！我的课本请你帮我放在课桌里，拜託了！” 说完她便逆着人流离开，宋萍什么都还来不及问就被挤往了教室的方向。 很幸运，今天开学有不少家长出入，因此学校大门没有落锁，田晞趁门卫不注意熘了出去。 妈妈今早挑了一担蔬菜来集市卖，两人约好各自事情完结便在邮政银行门口等对方。 田晞去的时候妈妈已经在那里。她的箩筐空空，正和两个同乡轻松的聊天。 田晞远远地看着，妈妈一定不曾设想今天可能会面临的境地。就在昨晚她还坚持不用去医院取结果，她相信自己的身体不会生了不得的大病。 田晞看着妈妈货物卖尽后甘甜愉快的微笑，她还在跟同乡炫耀姐姐和自己的孝顺，炫耀姐姐写文章得奖带她免费体检的事迹。 田晞忍住流泪的冲动，走到妈妈身边牵起妈妈粗糙的手：“妈妈，我们走吧。”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戴春红请同乡帮忙把自家的空箩筐带回去，在她们啧啧的称赞声中，略带骄傲的带着田晞踏上进城的汽车。 第20页 凌迟不过如此，田晞想。 这一生她都不想再经歷这样的折磨了。 从秀水镇到市医院一个多小时的行程，每分每秒都是对她意志力的凌迟。 终于站在人民医院高阔的大门口前，田晞觉得头晕目眩，噁心欲吐。 戴春红察觉到女儿的异样，以为她是晕车。她撩起衣摆给她擦额头的汗，怜惜的问：“妈妈去给你买块雪糕吧。” 田晞摇摇头，无比虚弱的模样，“妈妈我们快进去吧，要不一会医生该下班了。” 正午烈日当头，戴春红点头，牵起女儿冰凉的小手。 戴春红不识字。 顶多认得半边，理解靠连蒙带猜。 田晞拿着报告结果，眼泪扑簌簌往下掉，顿时把她吓个半死，“小……小晞乖乖，妈妈……得什 么病了？” 田晞边哭边摇头，边哭边笑：“妈妈……你没有生病！你很健康……你没有生病！” 她一头扑到妈妈怀里，在川流不息的人潮里放声大哭。 戴春红被她勒得几乎不能喘气。 旁边的病人和家属无不对她们侧目，有的是理解的微笑，有的是含泪的羡慕。 戴春红花了很大力气才搞清楚，田晞太担心她结果有异，得到检查报告上一切正常的结果，喜极而泣了。 戴春红哭笑不得。 虽然妈妈的检查结果现实没有问题，为了稳妥起见，田晞还是坚持去找了周医生给看看。 周医生给了明确的答覆，将信将疑的戴春红总算完全相信了。 从医院里出来，田晞蹦蹦跳跳，嘴里还哼着歌儿，与之前判若两人。 戴春红第一次发现，小女儿竟然已经这样懂事了。 “小晞，肚子是不是饿了？我们去吃你喜欢的那家羊肉米线吧。” “啊？”田晞想起来，这旁边的商业区有一家老字号羊肉米线，小姨带她们来吃过，之后田晞与妈妈都对那个味道情有独钟。 每一次难得到市里走亲戚有空逛街的话，田晞总央求妈妈带她去吃。 “可是……”田晞为难的抬头望去，今天这么热，吃了不满满一身的汗么。 戴春红微笑哄道：“没关系，吃完我再给你买雪糕，去不去？” 田晞很想说冷热交替对身体很不好，可是对上妈妈期待的眼神，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罢了罢了，她现在是个有父母庇护的小女孩，可以不用独自承受世间风雨，可以做个随心所欲的孩子。 “好呀好呀！”她笑得眉眼弯弯，欢快的挽住妈妈的胳膊，“妈妈我们快走吧，我肚子饿的哌哌叫了！” 这时候人们做生意还讲究真材实料，一口浓郁的骨头汤下肚，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畅快的打开了。 田晞放下比她脸还大的碗，耐心等待凉一点再吃。 环顾周围，店铺面积不大，装修十分简单，可是它味道正宗，哪怕是炎热的盛夏里也食客满满，几乎没有一个空位。 田晞知道，很多小时候的味道是人们长大了经济宽裕之后再也无法回味的。 有的东西消失了，有的原材料不再正宗，有的接班人手艺不行。 各种各样的原因使然，人们想起小时候的那些味道，往往也只能怀念而已。 田晞真实的经歷过，深刻的伤感过，因此无比感恩此时此刻。 她把碗里的羊肉夹到妈妈怀里，“妈妈你吃肉，我有些晕车吃不下。” 戴春红信以为真，大快朵颐。 饭后田晞拒绝了妈妈兑现买雪糕的承诺，她称今天不想吃雪糕，想尝尝牛奶。 牛奶比雪糕的价格贵两倍，戴春红往日是会心疼好久的，可今天她心情好，早上卖了菜又兜里有钱，便爽快的答应了。 田晞拿了一盒常温的，喝了两口说吃不惯这味道，剩下的给了妈妈。 戴春红有些气恼她浪费钱，但是牛奶丝滑浓郁的口感入了喉，她便不再苛责了。 田晞偷偷觑她，知道妈妈也是第一次喝牛奶，看她的表情是喜欢的。 舅舅家与小姨相隔不远，都在这附近，田晞和妈妈捡着树下的阴凉地方走，也走了好大一会儿才到。 舅舅和舅妈上班，中午都不回家，接待她们的是表哥戴浩清。 跟小姨家比起来，舅舅家更加宽大，装修更是比不了的奢华。 田晞知道妈妈很羡慕小姨和舅舅能在城里拥有这么漂亮的房子，可她每次只去姨妈家落脚，因为跟舅舅舅妈并不亲近，也因为在这华丽的房子里会手足无措。 戴浩清是个教养极好的孩子，但他并不是个热络开朗的人，他的招待谈不上敷衍，但也不热情。 田晞见妈妈拘束的坐在客厅的真皮沙发上，一举一动都格外小心，心里很不是滋味。 戴浩清这人，你说他冷淡，却也有贴心的时候。 他定是体恤田悦读书的地方买书不方便，也没什么多余的钱，问好了书本名称后已经买好了拿给田晞。 田晞十分感动：“这……表哥，多少钱？我先替姐姐给你。” “不用了，没花多少钱，我送给你姐姐的要你什么钱。” 第21页 他又把安学长的笔记拿过来，厚厚的一沓十分有分量，涉及各个科目，十分齐全。 田晞像捡到了金子般两眼放光，“谢谢表哥！不过这么有价值的东西，他真的不要回报吗？” “说好不用了，你担心这么多干嘛。出去吧，我妈早上装好了一袋水果，让我提醒你们拿回家去。” 两人出了戴浩清房间，田晞妈妈正盯着客厅里绚丽的大彩电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舅妈虽然从来不曾跟妈妈十分亲近，但处事向来周到慷慨，田晞一家其实没少受她照顾。 她给准备的一个大袋子里有各种田晞家里从来捨不得买的水果，还有饼干巧克力等零食。 戴春红提着沉甸甸的袋子，和田晞往公交车站走去，没有说话。 田晞天真无邪的安慰她：“妈妈，等我长大了努力挣钱，咱们也住舅舅家这样的大房子，我给你买好多好多好吃的，带你到处旅游，好不好？” 戴春红从巨大的落差里打起精神：“好！妈妈等着。” 第11章 不同 卸下心头重担，田晞终于可以轻装简行。 在重生后的第二十一天，她总算可以停下来喘口气。 这一晚她第一次没有噩梦连连，难得的一觉到天明。 她在鸭群嘎嘎的交响声中醒来，饿了一晚上的鸭群发出此起彼伏的聒噪声，清凉早晨的宁静就这样被打破。 她起身站在二楼走廊，趴在栏杆上看着楼下熟悉的热闹景象，打个呵欠：“爸爸早。” 田建华见她起床，精神十足的安排：“快下来洗脸吃饭，今天煮的玉米粥已经不烫了，吃完赶紧去学校，别迟到了。” “哎。”田晞一边答应一边下楼，简单的梳洗完，盛出一晚粥坐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就着昨晚泡的豇豆和几片红椒吃早饭。 妈妈也被鸭群的聒噪吵醒了，倚在门边梳头。 她有一头漂亮的长髮，早起的慵懒让她显得格外温柔。 田晞回头甜甜的唤她吃饭。 西角水井旁一颗栽了两年的栀子花开的浓烈，馥郁的花香随阵阵风儿袭人。 这就是她最嚮往的生活。 第一天正式上课，回到怀念的教室里，是那样熟悉而又陌生。 清晨有早自习，田晞刚放下书包，班主任吴老师正站在她课桌旁：“你身体没事了吧？” 田晞知道老师是因为自己没当面向她请假而有意见，她站起来恭敬地回答：“谢谢老师，我已经没事了。昨天真的很抱歉，我应该自己向您请假，只是当时实在太不舒服了，一时没忍住。” 老师们的习惯，对成绩好的学生向来睁只眼闭只眼。她低着头，语气诚恳，充满歉意，吴老师又向来宽容，这事也就揭过了。 课间一个学期没见的同学三三两两一起聊天，几个同学围上来，请教田晞暑假作业的问题。 田晞一时有些慌张，三个同学她有两个叫不上名字。 “啊……这个……作业嘛……” 田晞不能说她基本没写，因为老师们都是不批改假期作业的。 “其实我也很多都不会……” 好不容易挨到中午，拿着饭盒面对凉透的冷菜，实在难以下咽。 吃不下去，不吃又饿，真是折磨。 看着其他同学一个个吃得喷香，不由感慨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宋萍见她一筷子没动，把自己的菜推到课桌中间，“一起吃吧。” 田晞真的很感激。 宋萍家里条件好，每天都在学校食堂买菜吃。这时候的食堂真心良心，三毛钱一份素菜，五毛钱一份荤菜，就可以吃得很饱。 可是田晞买不起。 宋萍素来知道她家境不好，每天只从家里带些简单的菜。夏天还好，敞开了放就不会馊；冬天就恼火了，往往冻得油都凝固了。 所以田晞挑食，长得面黄肌瘦，她是很能理解的。 她时常与田晞分享自己的饭菜，可田晞太敏感了，往往吃得很少。 田晞永远记得自己从前的卑微心情。 也记得同桌不动声色的关心。 人的成长不是一蹴而就，往往需要痛苦的过程。 田晞花了很多年来释放自己过剩的自尊心，学会平易处事，淡泊自处，说到底是放过了自己，与自我和解。 这个过程有千慧的汗马功劳。 重生后的每一天，田晞都迫切盼望能早日与千慧重逢，是她热烈的爱与接纳，让自从妈妈离开后便拒绝成长、停止进步的自己，重新找回自己的灵魂，开始了艰难的蜕变。 然而此时宋萍善意的举动，让田晞有了不同的想法：她为什么不在与千慧重逢之前，成长得更加优秀呢？ 这世界上并不只有千慧一个人给过她真心的关爱，只是都被自己辜负了。 “宋萍，谢谢你一直都帮助我。”田晞向她一直以来的善举道谢，不卑不亢，笑眼明亮。 “啊？”宋萍被她突然的告白弄了个大红脸，“你……你太客气了……你也一直帮助我啊，要不是跟你坐同桌，我的成绩早就是班上最后几名了。” 她感觉田晞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抿嘴偷笑，把菜往两人中间又挪了几分。 第22页 田晞坦然的接受了她的帮助。没办法，三个月白菜，三个月花菜，三个月黄瓜再三个月冬瓜的日子实在太难过了。 “宋萍，一会儿吃完饭我要出去一趟，老师来查你帮我打个掩护吧。” “你！怎么又这样？你还回不回来？”宋萍最怕面对老师了，谁叫她成绩不好，底气不足。 田晞连忙示意她别那么大声，“我会回来上下午的课，就午睡不在。” 学校规定，中午回家吃饭的学生两点到校，而在学校里吃饭的学生，自由活动时间只有十二点到一点之间的一个小时。 一点钟，冬季作息，各班安排自习；夏季作息，则必须全部午睡。 哪怕是前世，这种趴在课桌上午睡的睡法，从小学到初中的这么多年，田晞也一次都没睡着过。 就别在这上面浪费时间了，时不我待，她有很多事要做。 “那……你要去干什么？” 田晞高深莫测的微笑：“秘密！不过下个月请你吃……”田晞本想说肯德基，不过这玩意在朴素的同学当中还少有人听说，“吃好吃的！” 宋萍对她说的好吃的没兴趣，她只担心班主任中午回来检查。 一般午自习和午睡都由班干部带管，今天第一天，安排的身为体育委员的宋萍，可偶尔老师也会来，到时候她可怎么说！ 田晞直奔网吧。 十多天以前，田晞趁一次赶集的机会在镇上的网吧里註册了一个qq号。她的目的主要为了使用邮箱与编辑们联繫。 条件所限，她只能使用邮寄的方式投稿，可是若再让编辑们给她邮寄审稿意见未免效率太低了。 她在投稿信中附上自己的邮箱，请杂志社将编辑意见通过qq的方式发过来，这样她可以及时的、快速的查看，为下一步行动早做打算。 她的第一篇投稿已经寄出一个星期，虽然不知道以现在的速度和效率到了什么阶段，但她还是抱有一丝期望。 此时的秀水镇，全镇只有三条主要的街道，有一片区域正在建设，以后会是秀水镇的新区。 不过现在，因为缓慢的工程进度，杂乱的施工现场只有几处地基。 落后的乡镇上有一个简陋至极的网吧，空间逼仄，空气污浊，电脑陈旧，数量还少。 可纵是这样，那也是这个年代老百姓能接触到最先进的电子产品。 这里每天都生意兴隆，有时候甚至会出现好几个人围绕一台电脑的情形。 好巧不巧，网吧就在当初田晞车祸地点的旁边。 田晞挪动着脚步，视线却凝固在让自己死亡也让自己重生的地方。 进了网吧，运气好，有一个空位。 交了钱，迫不及待的开机打开电脑，结果却让人失望了。 想来也是！田晞自嘲，以现在的速度，稿件是否到达杂志社还是个问题呢。 更别说要发表得经过重重审核，再过一个星期能否过初审都还是个未知数呢。 田晞压抑心中的失望，她也不止这一件事要做。 她交了一个小时的费用，剩下的时间她便在网上搜索各大杂志的投稿信息。 条件限制，她不能每本杂志都买一本，要获取更多的信息，当然是网络来的方便。 此时的网络还没有发展到后来让人眼花缭乱的地步，虽然网页简陋许多，信息也呈数量级减少，但这也为搜索信息提供了方便，可以不受许多无谓的干扰。 田晞正全神贯注，忽然被人拍了肩膀，她吓了一跳，回头发现是班级里熟悉的面孔。 田晞又记不起来他的名字，只记得姓郭，成绩不好，早已处于半混社会的状态。 那人见她回头，顿时两眼放光，“哟！田晞！啧啧啧啧啧，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的吗？怎么连这全校第一名的好学生都来网吧上网啦？” 他像是中了彩票头奖，兴奋得两眼放光。他的嗓门奇大，哪怕是一片嘈杂的网吧里也吸引了一些注意。 田晞被她眼睛里恶意的幸灾乐祸噁心到了，“你开机了吗？可别在我这里浪费你的钱哦。” 那人正是上厕所的空档发现田晞的，经她提醒一下子回过神来。 网吧的收费按小时算，对于学生们来说格外昂贵，他虽然对田晞出现在这里很兴奋，但对自己的钱更紧张。 他散发出一个自认为极富魅力的笑容：“那我不打扰你了，一会儿要回学校吧？记得叫我哦。” 田晞应付的笑笑，重新整理被打断的思路。 她带了一支笔和一个小本子，把需要的信息摘抄下来。 临近一点五十，电脑准时掉线，好在信息已足够她消化很长一段时间。 出了网吧往学校所在的山坡上走，隐隐约约闻到自己衣服上的烟味，这让田晞十分不舒服。 她向来排斥烟味。就算是爸爸抽菸，也从来都是避着她的。 路上遇到班级里的同学，他们都很奇怪田晞会在外面，她只好谎称中午去亲戚家吃饭。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慢热，细水长流厚积薄发。 第12章 奶奶 正式上学第一天，重回母校虽然新鲜感十足，但很快被随之而来的警醒取代。 从前有个段子：经歷过大学四年素质教育的各位重回中学时代，还能看懂最简单的函数物理化学题吗？ 第23页 田晞的答案是：呵呵。 语数外文科还好，她前生本就学的文科，重新记忆便能拾起来。 但理科知识早在高二就还给老师了。 此时面对最基本的物理化学知识，她也只能干瞪眼！ 这让田晞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的粗心大意。 她现在很清醒自己的处境：必须对学业足够重视，才能维持之前的好成绩。 更不用说要更进一步，那便不能敷衍对待。 纵使有前世的基础打底，要想在应试教育的环境中出类拔萃，那便要付出相应的努力。 学业，无论如何不能松懈！ 和光光一起走在放学的路上，田晞高速运转了一天的脑袋有些昏沉，她便索性让自己放空，就当休息。 可无意识的，脑子里就是会不断浮现许多的知识点，有的理解，有的一知半解。 光光和她说了一些今天听来的新鲜事，无外乎同学们假期里的见闻。 她说着说着发现田晞心不在焉，便有些不高兴，“怎么一直是我在讲，你就没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田晞感到很抱歉：“对不起，我只是……今天发现，荒废了一个暑假，很多知识都遗忘了，所以在回想一些知识点。” 田晞用功她知道，今天在学校就发现她连下课都抓着书不放，看得那叫一个认真，除了上厕所基本就没出过教室。 她中午在镇上姑妈家吃饭，还不知道田晞中午也出去了。 “这才刚刚开学呢，你用得着从现在开始就这么认真吗？” 田晞一时没有说话。 宋萍虽然跟她同班，但当初是低分擦线进的重点班。她的悟性不高，素来有些懒散好玩，学业一直处于中游水平。 曾经她们因为各自的规划与境遇不同而从发小变得越来越疏远，这次还要再来一遍吗？ “光光，学习是个持之以恆的过程。对知识点的消化或许可以临时抱佛脚，但学习的习惯却需要长久坚持才能养成。” “如果我们因为刚开学而懈怠，养成了懒散的习惯，期末考试甚至是期中考试，就能说紧张就紧张起来吗？” “就算到时候意识到学习的重要性，立即开始努力，那个开始的时间点又是什么时候呢？而且，我们能保证到时候能瞬间消化半个学期甚至一个学期落下的全部知识吗？” 她尽量说得通俗易懂，也注意不要盛气凌人，她很希望光光能听进去，事实却只得到一个白眼。 光光受不了的捂住耳朵直跺脚：“是是是！你成绩好你什么都懂！可不可以请你不要连放学之后都不放过我？” “你知道我在暑假里成天被我妈念叨什么吗？她说：你成天跟人田晞在一起，怎么她考第一名你考三十名？怎么人家什么都会你就什么都不会？” “我拜託你！我在家里已经被念叨得够烦了，怎么现在连你也变得跟唐僧一样？！” 光光十分不开心，气恼的噘着嘴，气沖沖的朝前去了，田晞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她匆匆追上去：“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你也不能丢下我就跑了呀。” 光光放慢了脚步，却一路不再说话，田晞试图尬聊了几次无果。看着前面好朋友的背影，田晞的心情也很低落。 她有许多美好的心愿，却连最好的朋友也改变不了。 回到家里，田晞髮现奶奶在家。 她的奶奶有两个儿子，一个是田晞的父亲，一个是田斯咏的父亲，她的大伯父。 两家住得临近，脚程不过几分钟，从田晞有记忆以来，爷爷和奶奶就是在两个家庭一边住一个月，这样轮迴了许多年。 爷爷在田晞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留下脾气古怪的奶奶。 奶奶是长寿之人，田晞死的时候她还健康着呢。 田晞不喜欢奶奶，包括去世的爷爷。 因为他们重男轻女。 在农村，身为女儿就是娘胎里带的原罪，所以在他们眼里，田晞两姊妹与她们的母亲都有罪。 田晞她们不是儿子，不能传宗接代、承继门楣，有罪。 田晞母亲生不出儿子，更是田家的罪人。 无论儿媳多么贤惠持家，无论孙女多么优秀孝顺，统统对不起他们田家，对不起他们的儿子。 妈妈因此受了爷爷奶奶多少气，自己与姐姐又受了多少委屈，田晞再清楚不过。 大清早就亡了！可对不起，封建余毒还在。 出于孝悌，她跟坐门口扇扇子的奶奶打了个招唿，进去放书包。 爸妈不在家，夏末天光长，可以晚点再做饭。 她打开电扇喝凉好的白开水，盘算着每天还是先把作业落实了，预习好第二天的功课，之后再进行写作。 她好歹基础还在，思路上占了优势，初中的知识还花不了多少时间。 免得写作开始之后剎不住笔，把功课耽误了。 她才拉开书包，课本都还没拿出来，就见奶奶在一旁。 田晞见她有话要说，便停下手中的动作望着她。 “还有好一会儿才天黑，你去地里帮忙干会儿活嘛。” 田晞拍拍书包：“我还要做作业呢。” 只见奶奶坐到她身边，语重心长的说道：“你一个女孩子，念那么多书有什么用？以后还不是要嫁人的。家里的活只有你爸一个人干，你不心疼自己爸爸呀？” 第24页 田晞哭笑不得：“我妈没在地里？” 奶奶一撇嘴，好歹忍着没从鼻子里哼出来：“你妈能干点啥？还不都得靠你爸。” 田晞真想对着她翻白眼，亲奶奶，重生之后第二次见面，就是这样。 上一次还是和田斯咏一起出院回到家，田斯咏那个怂货，把私自进山洞的责任全都推到田晞身上，就怕挨他爸爸揍。 奶奶听说了可不得了，一到家就对田晞破口大骂，那架势丝毫见不到一点亲奶奶的感情。 田晞懒得跟她费口舌，她要做的可比起地里帮点忙有意义多了。 她索性背上书包上了楼。楼上房间虽然热，心静就好。 房间有一台老旧的电风扇，偶尔运气不好还会在按键的时候被电一下。 田晞打开前后两面的窗户让空气流通，用纸包着手指打开电风扇，在窗台前的书桌上开始学习。 奶奶一般不上楼，她上了年纪腿脚不好使。 但她的嘴不肯消停，从埋怨田晞不懂事，不知道帮家里减轻负担，到这辈子命苦，小儿子没个儿子…… 全是田晞听得耳朵起茧子的内容。 她发誓这辈子要带妈妈脱离这个老人的折磨！ 前世妈妈英年早逝，奶奶居功至伟！是她数十年如一日的刻薄和偏见让妈妈的心理越来越抑郁，妈妈本就身体不好，心理上负担一重，身体就跟着垮了。 很多时候心理的问题比身体的疾病更能打击一个人！ 怨念在很多时候往往会成为推动一个人前进的动力，不得不说，田晞的奶奶对她起到了这个作用。 在楼下嘀嘀咕咕的声音中，田晞文思如泉涌，下笔如有神。 直到光线暗淡，需要开灯的时候才停下来。 该做晚饭了。 现在田晞尽量让妈妈少做饭。 农村的厨房烧柴，烟尘多，炒菜的时候油烟又呛人，这些都是对肺脏伤害很大的因素。 虽然现在农村已经可以安装天然气，但有这个承受条件的家庭还是少数。 她们家自然不行，只好让妈妈尽量少接触不利环境。 锅里有剩下的红豆南瓜粥，晚上将就吃，需要炒两个菜。 家里有莴笋，田晞打算做个炒莴笋叶，再去地里摘一点南瓜尖炒来吃。 她倒是很想做个肉菜，爸爸妈妈每天干的都是体力活，吃肉能提供更好的营养。 但他们家一周最多只能吃得起两次肉。 从前她只觉得家境清苦，每天吃的都是重复的饭菜，往往是当季有什么就连吃一两个月。 现在发现，农村只要有地，可以吃的东西其实很多。 妈妈之所以做不到丰富饮食，是因为她把全部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家庭的生计里。 每天的的农活都叫她身心疲惫，生活质量上就一切从简。 这怪不得她不上心，他们家供着两个学生呢，姐姐眼看就要考上大学了，负担太重！ 摘回南瓜藤，把最嫩的尖芽摘下；青笋掰下新鲜的嫩叶，拿到水井旁。 扑通！水桶扔下井，提起清冽的井水，冒着汩汩寒气。 田晞力气小，半桶半桶的提。 洗完菜再提上一通装在旁边，一会儿烧洗澡水用。 天麻麻黑了，拉亮厨房昏暗的电灯，田晞开始忙碌起来。 灶台有两个烧火口：左边的前后两个锅都烧上水；右边是大炒锅，田晞一边烧火一边把两个青菜炒起来，然后把南瓜粥用余火煨着。 一切弄好，也没花多长时间，爸爸妈妈回家了。 戴春红放下锄头就就钻进厨房准备做晚饭，田晞正在收拾灶台，回头对妈妈甜甜的微笑：“妈，吃饭啦。” 第13章 串串 “爸爸，咱们家有没有打算做点生意？” 晚饭过后，一家三口在楼上的坝子里铺上凉蓆纳凉。 田晞有所打算，把手头的写作先放一放，加入爸妈的行列。 今年的秋老虎太厉害了，房间里十分闷热，风扇根本顶不了用，只能期待户外能有点凉风。 天空繁星密布，蚊香隔绝了蚊虫的侵扰，爸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家常，田晞躺在妈妈身边，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药香。 这让她很安心。 “做生意要本钱，还要有门路，哪是你想的那么容易。” 田晞长大之后分析过爸爸的性格，他是典型的保守型人格，十足的小农意识思维。 他不愿意冒险，其实是因为畏惧。对未知的畏惧，对改变的畏惧。 爸爸的文化水平并不低，整个村里都找不出几个比他更高的，但他年轻的时候遭遇过重大的挫折，所以变得有些畏缩。 这不是说田晞看不起爸爸的性格，她深深热爱和崇敬自己的父亲，但她现在可以用更为理性的和成长性的眼光来看待爸爸的人格。 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能帮助他有所突破和成长！ 爸爸说的是事实，在他们这个闭塞的地方，商品经济的的思维绝大多数人都没意识到。 当下很多内地人都跑到沿海一带去打工，但她的家乡由于水土条件还不错，这些年发展种菜也能养家餬口，因此倒比不上许多贫穷落后的地区，几乎很少有人外出。 这当然有好处，但也有弊端： 第25页 大家的思维并不开放，很少去探索新的发展模式。 “爸爸，我们可以从小本生意做起，未必需要多少成本。” 爸爸困了，对小孩的话并不上心：“你别想那么多，你和姐姐只管读书，钱的事不需要你们操心。” 田晞知道他们累了，也不再多说什么，她忽然想起，有时候说服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让他看见！ 她心中有了主意，起身回房间。 戴春红见她房间里一直亮着灯，担心她为了做饭没时间写作业，“小晞，以后回家先把作业写了，晚饭等妈妈回来做。” 田晞远远的回答她：“妈妈，我作业早就做完了，只是现在太热了睡不着就看会儿书。” “那你到这外面来睡嘛，等会儿睡着了我抱你进去。” “不用了，我中午在学校睡了好久呢，现在根本就不困。” 娘俩来来回回，戴春红还是不放心，“那你到楼下堂屋里去看书，把吊扇开着，凉快些。” 田晞不愿妈妈心里过不去，只好收拾书本去了楼下。 说做就做，星期六一大早，田晞和姐姐一起去赶集。 到了集市田晞拿出罗列好的一张单子，照着上面的东西四处搜罗，把田悦看得莫名其妙。 “你买这些东西干嘛？咱们家里就有吃不完的蔬菜，你要买也多买点，每样都一丁点怎么吃？” 田晞对姐姐神秘一笑，“我在学校的课外书里看到一种简单的小吃做法，给你们打打牙祭。” 田晞读过的小学和初中都是田悦读过的，那里的图书馆什么来头她知道：两姐妹都给学校捐过书！ 村镇普遍对教育不太重视，就算重视很多家长也水平不够，白捐给学校的书自然是五花八门，无奇不有。 菜谱还不算新鲜。 眼见田晞也没动用‘公款’，花的是自己的私房钱，田悦索性随她去。 她自己都还时不时冒出无厘头想法呢，算了吧。 田悦隔那么久回家，自然要改善生活。今天中午做黄豆烧自家养的土鸡，今天买的肉熬了猪油，留着明天炒。 一顿丰盛的午餐过后，家里人都开始了午休。 田晞趁这个时间在厨房里忙开了。 现在一点多，爸妈会看会儿电视，然后睡到四点多起床。那时天气稍稍凉快一点，他们要开始干活了。 按照计划，田晞开始施展身手。 田晞前世有一次旅游，吃过一种十分特别的串串。它的做法非常简单，毫无技术含量，她略加思索，跟老闆一核对，果然相差无几。 后来她还自己做过，味道确实能復原□□成。 冷串串：将食材切成均匀大小，过水烫熟，由一根竹籤串联，在调制的汤料里过一遍既成。 食材的加工很简单，大土豆切片，小土豆直接串；白萝蔔切丝，用捲心菜裹好再切；海带豆腐皮等用水泡发切成均匀宽大的长条；平菇和香菇掰成差不多大小。 她就选取了这么几样十分常见的食材，用的自制简易竹籤串好，在滚水里烫熟即可，千万不能烫过头，否则失去脆爽口感。 汤料的制作是重头戏，可谓成败皆在于此。 汤料分两种口味，麻辣和酸辣，区别就在一勺醋。 家里有现成的辣椒油，但田晞不能用，因为家里用的是菜籽油，味道太重，她特地买了一小瓶调和油。 将油烧开，放一会儿去几分烫，把辣椒面放进去搅拌，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面而来；放入少许花椒粉，适量盐、鸡精、芝麻，辣椒油便制作好了。 田晞拿出两个一模样的汤盆，里面有今天中午煮鸡剩下的汤各两勺。 就着鸡汤加入辣椒油搅拌均匀，其中一份加上少许醋，两份汤底便做成了。 大功告成，田晞将他们小心翼翼的放好，擦去一头汗，笑得开怀。 田悦在堂屋的木椅上小憩，田晞轻手轻脚坐到饭桌旁，继续写作大业。 刚打四点，爸爸当先起床了。 就是现在！ 田晞趁他喝茶清醒的时间去厨房把准备好的东西拿过来，然后把已经醒了的妈妈和姐姐也叫起来：“快快快，是不是肚子有些饿了？尝尝我做的串串。” 她满怀期待的望向爸爸和姐姐，妈妈还在里屋磨蹭没出来。 田悦看一眼桌上的东西又躺下去接着睡：“我中午吃得很饱，现在一点也不饿。你做的东西清汤寡水的叫人一点胃口也没有。” 哼！田晞很不高兴的撅起了小嘴。 田建华扶额笑笑，她一向推崇尊重孩子，决定给个面子，靠近一看，“你一中午叮叮噹噹的就是做这些？” 田晞见爸爸要尝一尝心花怒放，殷勤的拿出两串平菇分别放进两份汤底里：“爸爸你先吃这个！” 田建华尝了一口麻辣味的，细心品尝后双眉高挑：“味道还不错。” “是吧？！”田晞得意的回头瞪姐姐一眼，“那您再尝尝这个。” 同样的食物，只是变成了酸辣口味，田建华龇牙咧嘴：“哎呀呀这么酸，快给我吃两口先前那个！” 田晞才想起爸爸一向怕酸，赶紧再把麻辣的给他。 第26页 这功夫戴春红也出来了，一边梳着头一边坐到饭桌旁，拿起刚刚田建华放下的酸辣味平菇吃了一块：“很好吃呀。” ‘客人’增加，还自带好评，田晞更来劲了，妈妈爱吃海带，田晞给她淋一串麻辣味的递过去。 戴春红几口便吃完了，竖起大拇指，“你跟谁学的？确实好吃。” 田晞高深莫测的笑了，并不回答。 屋里麻辣的香味越来越浓郁，让人胃口大开，田悦不能好好睡觉了，也加入进来。 田晞做的串串不多，每样只有三四串，就怕万一家人不喜欢吃不了浪费。 然而就像她所期待的那样，所有人一致好评，妈妈甚至还问起具体的制作流程。 田晞将方法具体陈述一遍，末尾问大家一个问题：“如果在我们学校门口摆摊卖这个的话，会不会有人吃？” 原来醉翁之意在此，田建华挑眉冷静下来。 他想起之前田晞问过是否考虑做生意。 不等爸妈回答，田悦当先说话：“我觉得能行，我们学校门口就有很多小吃，中午和下午甚至晚自习结束之后都有生意。当中也有串串，不过全是油炸的，我就不喜欢，太油腻了。像你做的这种我觉得肯定会有人吃的。” 田晞欣喜的补充信息：“姐姐，咱们去你学校门口做生意不实际，我学校门口倒方便，那里目前只有一个摊位呢。而且主要卖笔芯作业本之类，吃的只有土豆花和凉拌海带丝这些简单的，串串根本没有。” 田悦开始认真考虑起来。 镇上中学的位置比较特殊，建在山顶上，只有一条众人踩出来的山路和一条水泥路，分别从两个方向通往下面的镇子。 两条路在校门□□合，山路崎岖自不必说，正式修建的水泥路，两旁全是耕地，没有人费时费力去那里摆摊做生意。 至于田晞说得那家田悦也有印象，摆许多年了。 那家人的房子就在学校后面，校门口紧挨着那块地便是他家的，所以可以直接占用，废了庄稼做这份独门买卖。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人家有地在那里，摆摊没有成本，家又离得近，摆摊收摊都方便。 外人介入，哪有这些便利条件，那成本又该是几何呢？ “姐姐，你还记不记得，校门口的另一边，有一栋空房子？” 原来她打的是这个主意！ 田建华喝茶漱口，打开大门看天气：“小晞，你就在那里读书却对校门口的事一无所知吗？” “你们这所学校修建的时候，占了那家人原本老房子的位置，后来更是闹了好大矛盾。” “那户人家子女里好像有人特别出息，一家人早就不在这里了，听说跟儿女去了大城市，想要用他们的房子做学校的生意，根本不可能。” 第14章 香樟 田晞虽然对于学校门口的黄金宝地无人利用早有疑问，但着实没想到中间竟有这样的故事。 生意的事只能暂且搁置，但不代表她放弃了。 至少自己的串串得到了大家的认可，这已经迈出了一大步。 要获得房子的使用权，首先得联繫到主人。田晞首先想到的是跟周围的居民打听。 她採用的是地毯式搜索，也就是挨家挨户的打听。 倒是不少人都对那户人家有印象，但他们已经搬走数年，期间从未回来过。 一个阴雨绵绵的中午，田晞再一次从网吧里失落的走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的稿子是否不够优秀，为何编辑部迟迟没有回应。 最近气温开始下降，她穿一件面料起球的粉红色体恤，越发称得她皮肤黝黑，土不拉几。 没关系，她鼓舞自己，投稿的事可以慢慢来，如果可以先把生意做起来也很好呀！ 虽然家里这些年顾着还当年建房子借的钱，几乎没有存款，但欠款已经还清了，几百块的‘创始资本’应当还是有的。 为了方便探查屋主，前段时间她特地申请了中午离校。 中午不在学校里午睡，田晞一开始就决定了的，因为这对她来说实在太浪费时间了。 冬季作息的自习还好，只要不影响纪律，干什么都行，写写文章矇混过关没问题。 夏季作息的午睡就太折磨人了。学校的规定是很死板的，让你午睡就不能干别的，默默写作业看书都不行！ 田晞一来睡不着，二来要上网收发邮件只能挑中午，因为她不能耽误回家的时间让家里担心。 因此一开学她便留了一手。 田晞小时候的字迹十分不好看，只能勉强谈得上工整，至于观赏性，那是不存在的！ 后来为了磨练心性练习书法，那已经是上大学之后的事了。 现在让她写出两种字迹轻而易举。 班主任对她的书写水平早已印象深刻，她伪造一张申请书，言明姑妈在镇上买了房子，从此中午都到姑妈家午睡。 结尾签上龙飞凤舞的几个字，爸爸的大名。 她的父亲受过高中教育，写得一手好字，班主任早已了解。 就这么着，她给自己争取到中午的自由时间。 她的资金不充裕，不能频繁上网，于是给自己规定每周四上一次。 其余的时间，都用于查找有关屋主的消息。 第27页 这天她从网吧出来，夹杂着雨丝的凉风吹打在身上，叫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没有带伞，好在雨并不大，但她不知道下一步该去哪里。 她有满腔热血，却似无头苍蝇。 在屋檐下站了许久，田晞有些走神。 她一连两三个星期已经走访了学校附近的居民，还有镇上的茶馆、饭店、小卖部等所有有可能会有关联的的地方，她一度在大街上看到稍微上年纪的人便非要上去询问。 可人们最多对那户人家有些印象，却无一人知道具体的去向。 有的说去了北京，有的说去了上海，有的又说去了海南…… 她知道做成一件事不会毫无波折，可她下一步应该怎么做呢？ 网吧旁边有一家副食店，田晞现在花钱的地方多，稿费还一分钱没见，自打重生就再没吃过零食。 但今天她毫无思路，决定买个棒棒糖给大脑补充一下营养。 她站在马路牙子上，眼神毫无焦距的扫视着午后慵懒的小镇。 街道上行人稀少，让她有一种流浪的忧郁。 狭窄的街道对面，理髮厅的玻璃门打开来，一个三十多岁的大叔夹着公文包往外走。 他看了看阴郁的天色，步入雨中继续讲电话：“我说小二你也别太担心，我叔要实在不习惯待你那儿，就让他回来得了，你们那中学门口的两间屋子给他摆个摊儿，随便卖点什么给学生，够他打发时间的了。” 嗯嗯？ 田晞差点咬着舌头，混乱的大脑一时不能接受：这什么意思？是不是那人是不是那人？ 她一个箭步冲过街道尾随在男子身后，想多听几句了解个清楚。 男子无知无觉，只有电话里的内容让他投入，“你也说了，事情都过去多少年了，我叔当真还放不下呀？” “要说人学校也没亏待你家，那山顶就那么大地儿，学校有规划好的格局，人家也是没办法。” “那你说到底打算怎么办噻？我叔待着又不开心，回来一个人你又不放心，你给我打电话也就只能诉诉苦，这日子该怎么过还就怎么过。” 雨越下越大，那人走得越来越快，田晞渐渐听不清他的全部内容，但足够了！ 这人便是屋主的侄辈，最重要的是：他知道他在哪里，能联繫上他！ 田晞开心的跟在他身后，跟着他走到小镇的边缘，穿过一片狭窄的巷弄，眼见他就要进入一户庭院的大门。 男子在大门阶梯上挂了电话，大手抹了把脸，正打算开门。 “大叔！” 男子回过头，看到一个瘦小稚嫩的姑娘，“啊？你叫我？” 田晞雀跃的点头，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去，她急忙上前：“叔叔您好，请问您是不是认识我们学校门口那栋房子的主人？” 男子十分摸不着头脑。 大叔姓周，与屋主是叔侄关系。 他的衣着面料考究款式新潮，用得起手机，戴大金鍊子，家中布局开阔、陈设大气，田晞认为他应该是个生意人。 大叔面相挺和蔼，见她被雨淋的一身湿漉漉怪可怜的，便让她进屋。 屋里没见到别人，田晞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有些侷促。 大叔递给她一张毛巾：“擦擦身上的水，别感冒了。” “谢谢。” “你一个孩子打听那老人家干什么？” 他端杯白开水给田晞，自己沏了杯茶，坐到对面。 田晞捧着水杯，感觉很温暖。她垂下眼帘，听到外面的雨越下越大。 “我爸爸妈妈靠种地供我和姐姐读书。” 大叔觉得有些无厘头，但是继续听她讲，“可我妈妈身体不好，我不想让他们这么辛苦。” 田晞抬起头，恳切的看着对面的人：“我很希望能够租用老人家在我们学校门口的两间屋子，让我爸爸妈妈做点小本生意，卖些零食什么的给学生。虽然发不了财，但总比种地要强一些，最重要的是，可以不用日復一日的辛苦劳动，可以稍微不那么辛苦。” 她的眼里泪光盈盈：“叔叔，请您千万帮忙，把老人家的联繫方式给我吧！” “竟是这样……”男子靠在沙发上疑惑的揉下巴：“你是怎么找到我这里来的？” 他是想知道她是从谁那里打听到他与叔叔的关系，或者说，他想了解她跟自己有何渊源，拒绝或答应有没有厉害干系。 田晞大体猜测到他心中想法，但她没有任何门路可与他攀交情，“我在镇上和学校附近挨家挨户的打听了半个多月了，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是刚刚……我听到您打电话了。” 那人一拍脑门，失笑不已：“原来如此，哈哈哈……” 他忽然一脸严肃：“你果真打听了半个多月？” “是啊。” 那人挑眉，似是怀疑，田晞不知道这有何相干，但迫切想要证明自己： “我们学校教学楼背后那家人姓吴，他们说老人家五年前就离开了，听说不打算回来，家里该扔的扔，能送的全送了人。他们说老人是去的上海儿子家里。” “我们学校下小镇的老槐树下的剃头摊子老闆说，老人家去了北京。也说是五年前去的。” 第28页 “沿街的饭馆、修鞋摊子、小卖店、废品回收站……我统统去打听过，就是没料到……”田晞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没想到竟然有这么个亲戚住在小镇的对面方向……” 她最后一句话说得有些抱怨，但更多的是得到线索的开心，“叔叔，请您无论如何帮我这个忙，我会一辈子感激您的！” 男子笑着摆摆手：“罢了，原本这就不是什么大事。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你小小年纪却有如此毅力，所为的又是至亲父母，我当然不会拒绝你。” 田晞开心的跳起来：“真是太感谢您了，谢谢谢谢！” 她连连鞠躬，男子制止不及有些失笑：“你等等，先别高兴得太早！” 田晞提醒自己稳重一点，别让人觉得不可靠。压抑心中的雀跃又坐好，她听到大叔的忠告：“给个联繫方式是小事，但你或许听说了，我叔叔跟你们学校有过节，他愿不愿意把房子租给你才是个问题。” 他的话让田晞迅速冷静下来，“我听说，老人家在两个儿子出生的时候分别种下一棵香樟树，不幸的是，他的大儿子很早便去世了，家人们将他埋在他出生便种下的香樟树下。” 大叔点点头，证明田晞所说便是事实，“当年我叔叔一家的房子就在你们学校升旗台那个位置，门前一左一右种了两科香樟，右边那棵是小二出生时种的，左边那棵就是大哥生时种的。” “叔叔失去了长子，非常伤心，据说我大哥十分聪明伶俐，人人都说他长大会有大出息，他的去世对叔叔和婶婶打击特别大，在那之后他们只能在那棵树下睹物思人。” “后来要建学校，叔叔家也不是自私的人，房子占了就占了，另外找个地方修起来就好，唯独他们当年种下的两棵香樟，希望学校不要剷除，能好好保留。” “不过很遗憾，学校先前答应的好好的，到了真正施工的时候，却以格局规划为由，把大的那棵砍除了。” 第15章 稿费 一点五十分，学校大门伴着午休结束的铃声开启。 田晞顺着人潮往教学楼方向走去。 到楼前阶梯下，她在那棵香樟树下驻足。 临走时周叔叔借给她一把伞，田晞没有拒绝，如果跟屋主沟通得不顺利，或许她还能借着还伞的机会多跟他的亲戚套近乎。 这棵树已经三十五岁了，枝繁叶茂、冠盖庞大。 田晞对中学的回忆里，它一直占据重要的位置，她一直认为这棵比学校歷史还悠久的大树是母校最人性化的存在。 不曾想它的背后还有这样一个故事。 田晞回头向升旗台前面的操场望去，仿佛看到那棵已经不存在的香樟树。它还继续生长在那里，比身后的这一棵略大一些，如果不仔细瞧，或许发现不了。 从树上掉下的水珠击打着雨伞，噼噼啪啪，两天前是秋分，风有些凉了。 她能够理解学校当初的建造者，任何一个学校都需要一个宽阔的操场，这里的地势只能把那棵树砍掉。 而种树人的心痛，她却能感同身受。 前世，一伙城里人到乡下散心，见到妈妈生前种下的栀子花，开出高价想把二十多年老龄的母株挖走。 田晞和姐姐都不在家，听爸爸说，他登时便怒火中烧，挥舞着扁担轰得他们落荒而逃。 植物没有感情，可是人有，因此它珍贵。 田晞对这棵香樟树印象深刻，是因为他们班级负责打扫的公共区域就在这棵树下。 三年的时间，她见证它一次次的发芽开花，结果落叶。 人人都爱树发新芽，认为那代表开始和希望；田晞唯独爱它叶落，喜爱它风中飞舞，徐徐铺满树下的广阔之地。 香樟一年有半数时间爱落叶，同学们都觉得学校安排他们一打扫就是三年十分不公平，田晞却从来不曾抱怨。 她喜欢落叶，觉得很浪漫。 “田晞，愣在这里做什么？” 班里的同学例行打扫，见她站在这里发愣便来招唿。 “没什么，今天你们组扫地啊？” “是啊，最讨厌扫这里了，又是落果子又是掉叶子的，被雨水沾在地上最难扫了。” 田晞没接话，午间的打扫时间很紧张，同学已经干活去了。 田晞转身离开这里。 她的兜里不仅有老爷爷的电话号码，还有通信地址。 2003年12月23日，星期二。 周建峰下班回到家，脱下大衣毛巾和手套，在屋里四处转了一圈，才发现父亲在儿子的小屋阳台上，坐在摇椅里睡着了。 他走到父亲身边，轻轻给他盖上毛毯。旁边的小桌上，又是一封拆开的信。 他拿起来看，是新的。 父亲不识字，信上依旧是幅图画：他出生时种下的香樟树下，一群学生在嬉戏。有的扔沙包，有的玩跳马，有的跳绳。 “你回来啦。” 父亲苍老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周建峰放下信件，“吵醒您了？” “本来就没睡着。”他想起身，周建峰帮他扶住摇椅。 老人站起来，身材有些佝偻，周建峰见了很不好受，自从母亲去了，父亲就迅速的衰老了。 第29页 “今天你媳妇跟孩子都没在，保姆也放假，咱们爷俩怎么整？” 周建峰跟在他身后进屋，“您想喝点酒吗？我去楼下端个火锅上来？” 老人摇摇头：“燥的慌，吃了怕晚上不好睡，咱们随便整点什么吃吧。” “行，今天我来给您露一手，您去看电视等着吧。” “嘿嘿，你那手艺比我还不如，我就只求你弄熟咯！也别整那复杂的，小刘包了饺子放冰箱里呢，就吃饺子吧。” 周建峰煮了盆饺子，见还有韭菜，做了个韭菜炒鸡蛋。 爷俩难得独处，今天都想喝一杯。 夏天老家堂哥来，带了一箱自家酿的高粱酒，父子俩一人一杯，就着简单的饭菜对酌。 大雪，万籁俱静，只有电视发出忽高忽低的声音。 “咱们老家那房子，还是租给那小孩家里吧。” 周建峰拿杯子的手一顿，“您想通了？” 老爷子笑笑，脸上的皱纹更深刻了，“我只是对那学校的行为寒心，跟别人没有什么关系。” 周建峰点点头：“咱们那房子几年没住人，怕是朽烂了，让人给做点别的，添点儿人气还能让房子烂得慢些。” 是啊，老爷子心想，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去了，儿子在北京安家落户，老伴儿去了，他也老了，余生只能跟在儿子身边。 但那毕竟是自己的房子，住了十好几年，也是有感情的。 跟学校的恩恩怨怨已经褪色成记忆里的底色，正如那小孩所说：若老大在天有灵，见到那样一个生机勃勃的学校，有那么多欢声笑语陪伴他，也能不那么寂寞。 罢了罢了，他已经是半截入土的人，还有什么放不下呢。 “那小姑娘每周一封信，寄了十来封了，感觉已经是个很熟悉的人，可咱们还没给回过信呢。” “您是想让我给她回封信？” “嗯。” 星期五做完课间操，田晞和宋萍光光一起回教室。 “田晞，有你的信。” 每个班级都会有几个特别活跃的学生，他们性格开朗、交际广阔。 王琳是初二从广州转到这所学校的，她见多识广，打扮就比班级里的人都洋气。她更早接触英语，每次英语考试都是第一，让人艷羡不已。她还有丰厚的零花钱，日常消费随心所欲。 最主要她还成绩好，比那些只是贪玩的朋友更得老师欢心。她全身都散发着光芒，迅速的融入活跃份子的阵营，是里面闪耀的明星。 她还热情友善，总是微笑待人。 她帮田晞取回了信件。 “谢谢。” 田晞原本以为是北京的回信，这个猜测让她顿时紧张得不得了，期待得到同意，又惧怕被拒绝。 可事实却叫她意外，信件来自湖南。 难道是……田晞的心脏勐然停顿了一拍，她再次跟王琳道过谢，躲开看过来的宋萍和光光，到楼梯间寻到一个无人角落。 她颤抖着撕开厚厚的信封： 亲爱的小作者春柚你好： 经我社编辑部审核，你所投稿的文章《泠泠奈何》已决议发表，在此恭喜。 本次稿费按50元千字的标准支付，共计1226元，请将银行帐户告知。 此外，后续写作计划已知悉，我社提出几点要求（见附件）。 你的文章符合我杂志风格，文字优美感染力强，特向你邀稿，此次随信寄出合同，若无异议请签字寄回。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田晞心潮澎湃，激动落泪，她终于！终于得到认可，真的可以通过写作给家里挣钱！ 信里还有约稿要求及合同，杂志社邀请她长期合作，田晞喜极而泣，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打湿了合同和手背。 “你怎么了田晞？” 不知何时，光光站在楼梯上面看着她，田晞急忙将信件收起，“我没事啊！” 田晞站在楼梯中间拐角处，光光在上头走廊入口。 光光背着光让人看不清脸上表情，她却将田晞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自从开学，田晞就跟从前大不一样了。 她有了许多秘密，总是心事重重。她中午吃完饭就会离开学校，问了好多次都不说去哪里。 姑妈？她有几个姑妈分别住在哪里她清清楚楚，明显是扯谎。 在学校她如痴如醉的投入学习，各科课本都看得津津有味，甚至还借了初三课本来看；下午放学她们虽然还是一起回家，但共同话题却越来越少；周末，算了，她们再也没有一起玩过。 田晞的心已经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她的朋友已经离得越来越遥远。 光光很难过，田晞收到信却背着她打开，见到自己还慌慌忙忙藏起来。 “上课了。”她说话感觉好费力。 田晞是她最好的朋友，也是唯一的知己。 “好，我马上回教室。” 心不在焉的挨过上午，终于等到放学，田晞饭都顾不上吃，嘱咐了宋萍帮忙把饭盒拿回来，背上书包就熘了。 田晞直奔网吧登录qq。 杂志社迟迟没有回音，田晞以为自己的文章被毙掉了。这段时间把重点放到《故事大会》，用心打磨志怪故事，另顾着给周老爷爷画信，便没坚持每周登录去看。 第30页 她一个好友也没有，今天登陆看到有人加好友，点击出来是《烟火》杂志社的编辑。 刚同意好友申请，对方就发来一个抽菸的表情。 如风：你总算登录了！ 九秋：-_-我家没电脑，最近又有别的事。 如风：好啦好啦，很高兴认识你，以后我就是你的专属编辑，合作愉快哦亲(づ￣3￣)づ╭～ 九秋：罒ω罒好的谢谢。 如风：之前没跟你联繫，是因为你的文章篇幅太长了，我们一直商议是否要让你缩写，或者分成上中下三部分发表。不过最后我们想出一个创意，这也更符合发展潮流，就是在每期杂志中夹一个小册子，以刊表优秀的长篇作品。 如风：你很幸运哦亲，你是第一个耶 春柚：真的吗？真是太感谢啦！ 春柚：我也是稿子寄出之后才发现字数不符合任何一个板块的要求，所以还以为没通过审核呢。 如风：(,,ω)ノ”(っω｀。)任何作品只要足够优秀，我们都不会轻易放弃哦。 如风：乖乖你的通信地址是初中二年级，你真的才上初二吗？你的文字那么成熟耶 春柚：(^^*)我确实是初二学生，如假包换哦。 春柚：我从小喜欢读故事，家里书也多，谢谢你的夸奖，我会继续努力。 如风：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如风：亲你的稿费怎么领取，最好给个银行帐号。 春柚：我姐姐的帐号可以吗？我叫她特地办了一个存摺给我用。 如风：可以可以。帐号和名字发过来，还有开户行详细地址。 田晞髮送了银行帐号，如风提醒以邮件的方式发了一封一模一样的信，邮件里还有约稿要求和稿酬标准等诸多信息。 《烟火》的稿酬标准是千字40至80元，田晞第一次投稿便得到60元千字的待遇，这代表她得到了杂志社的认可。 以后继续努力，长期合作，有望获得更高的结算水平。 她马上就能得到一笔千元稿费，这是一笔相当惊人的巨款了！ “满天神佛，谢你赐福！” 第16章 争端 虽然她即将成为千元户，可现在结算了上网费用之后，田晞连吃午饭的钱都没有了。 除了特殊情况，田晞是没有零花钱的，之前攒的钱给妈妈体检花了一部分，这个学期又上网、买了些私人物品，今天截止，她真的身无分文了。 不知道稿费何时能到帐，反正今天是指望不上的。 走出网吧，一点半，田晞飢肠辘辘。 天气寒凉入骨，她穿的单薄，饥寒交迫。 学校进不去，她只能四处熘达，咦？她使劲揉眼睛：“田斯咏？” 田斯咏正跟几个哥们站在阶梯上抽菸，听到田晞的声音一个哆嗦。 她比田晞大一岁，一个学校念初三。 可他们圈子不同。 田晞是三好学生，老师掌中宝；田斯咏则是后进分子，几乎等于混了社会。 打架、谈恋爱、抽菸、夜不归宿……坏学生该干的他一样没落下。 不过他长的好，五六个奇装异服的男生里面，就数他突出好看。 因为暑假里的那场闹剧，田晞被他害得挨了奶奶多少责怪和埋怨，田斯咏心知肚明，因此一个学期都躲着田晞走，生怕跟她碰面。 田晞也知道他的心虚，此时心里大唿老天爷显灵，她双眉高挑，两眼放光：“过来。” 敢在兄弟们面前这样跟他说话，真是太不给面子了，田斯咏牙齿恨得直痒痒，手里的烟深深吸了一口，就像抽的不是烟，是田晞。 田晞见他不听话，双手抱胸，给他一个‘识趣点’的傲慢眼神。 田斯咏更恨，兇狠的把菸头踩在脚底□□。 恨归恨，好歹是自己妹妹。 还有，别惹她不高兴回去告状。 想起老爹那皮带…… 田斯咏十分不甘心的靠近田晞。 田晞得意洋洋、摩拳擦掌——向哥哥伸出手：“身上的钱交出来。” “什么？你打劫啊！” “我就打劫怎么了？从小到大你欠我多少，给点小钱钱花花怎么了？你敢不给？” “我我我……你你你……”田斯咏当然不想给，他又要抽菸又要泡妞，自己还不够花呢，可是田晞不跟他讲理，已经上手掏他口袋了。 田晞在他身上摸来找去，总算收穫不小，找到两张五块钱。 她把钱拿到手赶紧退开远离田斯咏，田斯咏心痛的去抢，田晞也知道适可而止，还他五块钱，剩下的五块在手中一扬：“我今天还没吃午饭，谢谢哥哥请我吃饭啦！” 她俏皮的沖他眨眨眼，转身便熘进了旁边的羊肉汤馆，田斯咏心痛得吐血，却只有徒唿奈何，灰头土脸的回到兄弟身边。 兄弟不解：“谁呀这么野蛮？敢从斯咏身上抢钱！要不要兄弟去给你抢回来？” 吃瓜群众：“嘿嘿，田斯咏你不是吧？什么时候眼光这么差了？” 田斯咏怒：“滚你大爷！那是我妹！” 有人眼尖：“你们别瞎起闹，田晞知道不？期期开学上台领第一名奖状那个。” 第31页 恍然大悟：“那大神呀？怎么土了吧唧的？田斯咏你给你妹倒是打扮打扮呀。” 田斯咏白眼：“堂妹！” 有人疑惑：“她大中午不在学校里自习，在外边儿瞎晃悠什么？” 问完心虚的反应过来，果然得到全体的白眼，这说的难道不是他们自个？ 田晞最怀念的味道，除了妈妈做的菜，就是镇上这家刘三羊肉馆的羊肉汤。 天无绝路，今天从田斯咏身上抢了五块钱，够她吃个满饱的。 田晞美滋滋的享用着细腻美味的羊肉、奶白浓郁的肉汤，飢饿的胃被填满，寒冷的身体被温暖。 “啊！好吃！” 满满一大碗被她吃了个精光，老闆伸出个脑袋看一眼，问她是否要加汤。 “不用了，谢谢老闆，走了啊。” 心满意足的从店里出来，估摸着时间也该差不多了，回学校吧。 一餐美味的食物和一笔巨大的财富，田晞的心情如今是美得冒泡，一个下午都在幸福和陶醉里度过。 放学，打扫卫生。 这周轮到田晞的大组值周，值周组要负责打扫教室和公共区域。 一个连桌大组十六个人，惯例是按竖列分成两半，每天交替打扫教室和操场香樟树下那片区域。 教室的座位排列四个数列，每张桌子坐两名同学，每列有八张课桌。 一个小竖列八名同学，一般是四个同学各扫一列，扫完之后另外四名同学各负责整理一列。 打扫过教室的同学们都知道，这样的安排还是比较合理的，但总有人倒霉，会遇到逃避集体劳动的组员。 一般这种时候就会爆发各种争端。 田晞的小组就是那个倒霉的小组，刘鹏程同学——班级里的活跃分子之一，爱好唱流行歌曲，穿着追逐时尚潮流，运动达人，万人迷——从来不参加劳动。 可她的小组却从来十分和谐，因为刘鹏程逃避的劳动一直以来都由田晞承担。 谁叫集体荣誉大过天，每天劳动结束都有卫生监督员挨个班级的检查，卫生情况会和出勤、纪律一起成为评比每周流动红旗的重要因素。 小组里就田晞‘官’大，她是学习委员，位高权重责任大，一个小组出现任何状况全都指望她。 田晞当然没那个本事叫刘鹏程改邪归正，而她又不想在无畏的争端上浪费时间——她家离得远，事情又多——息事宁人算了。 心甘情愿是不可能的，脑残了从前的自己居然暗恋他，回头一看可不就是个大猪蹄子！ 田晞小组又打扫教室，今天心情好，叫她做什么也没意见。 可一回头，光光怎么打算走了？ “哎你不等我了吗？” 光光背书包的动作一顿：“你也不需要我等，再见。” 田晞摸不着头脑，拉住欲走的光光：“我怎么就不需要你等了？我们每天不都是一起回家的吗？” 田晞堵到光光对面去：“我哪里惹你生气了吗？你告诉我嘛，我跟你解释呀。” 谁知光光就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大眼睛里满含泪水：“谁有那个资格生你的气？谁有资格让你解释！” 她推开田晞就跑，田晞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光光……” 教室里剩下的人都被她们的争执吸引了，光光跑远，田晞欲追，却被同学提醒打扫教室。 田晞急得直跺脚，却没奈何只能留下。 扫地的时候她回想这段时间跟光光的相处，这一反思果真找出问题：她们现在除了一起上下学，已经很少单独相处了。 在学校她抓紧每分每秒的时间学习，课间不是看书做题就是去办公室找老师请教；在路上她又时常回忆知识点或构思文章情节，确实越来越少与光光走心的交流。 今天自己收到信跑去角落里打开，当时光光也在，必定是以为自己有了不得的秘密瞒着她，所以生气了！ 田晞越想越着急，平心而论是她对不住光光，今天必须跟她解释清楚！ 加快速度扫完地，田晞匆匆收拾书包。她连走带跑应该追的上，追不上大不了就去光光家里！ 打定了主意说做就做！她朝教室外跑去，却被同组成员急忙拦下：“你怎么就走了？卫生还没打扫完呢！” 田晞心里着急：“你给我让开，我该做的已经做完了！” “可是刘鹏程的你还没帮他干呢！” 田晞差点吐出一口老血，“你都说是刘鹏程的事，凭什么叫我干？” “可是……可是一直都是你帮他做的呀。” 田晞稍稍冷静下来，毒瘤就是这样，平日里你不花心思清除它，关键时刻就会成为绊脚石！ 她回过头对小组里同学们正色道：“同学们，大家听我讲！刘鹏程从来不参加集体劳动，这种行为存在极大的问题。过去我帮他，是因为他不听劝告，而我又不希望集体的荣誉因他而蒙羞。” “可是一个学期都快要结束了，刘鹏程没有丝毫悔改的迹象，这样的人已经不值得我的帮助！今天大家各自做完自己的分内事就好，刘鹏程每天都在学校里打篮球到很晚才回去，现在必定也在操场。” 第32页 “我一会儿出去的时候会通知他回来做自己的事，至于他要不要做那是他自己的事。大家做完自己的事就回家吧，任何人都不必为别人的任性承担后果。” 教室和走廊有七八个同学，俱为田晞反常的义正言辞所惑。田晞平时不显山不漏水，除了对学习十分专注，其余时候都是很好说话的样子。 她说完就匆匆离去，留下大家窃窃私语。 “我还以为她喜欢刘鹏程呢。” “本来就是，要不是喜欢干嘛帮他扫了一个学期的地呀？” “那现在怎么又不干了？两人闹崩了？” “你没见刘鹏程最近跟王琳越来越亲近吗？” “你是说……啊啊啊啊啊竟然是这样太精彩了！” 田晞做梦都想不到会在背后让人这样议论，她一路跑到操场，刘鹏程果然在打篮球。 田晞没空跟他废话，“刘鹏程，教室里你该做的给你留着呢，我建议你自觉，否则后果自负。” 她出现得突然，刘鹏程的同伴戏嚯的吹着口哨，意味深长的笑看着她。 田晞翻个白眼，这人是校长的侄子，在市里的学校表现过于恶劣被开除，才跑到这乡下学校来混日子。 “我话已经带到了，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决定！”虽然刘鹏程惯来劣迹，话说在前头总没有错。 天色乌压压的，刘鹏程离得远，田晞看不见他的表情，她也不关心，说完就跑出学校，一路追光光而去。 长跑从来不是她的强项，尽管歇一阵跑一阵，还是让她累的上气不接下气。 光光要是走的快，或许已经出镇子上小路了，田晞估摸着光光的脚程，刚冲下小镇的马路，便看到：光光在路口徘徊。 她在等她！ 第17章 对策 光光在等她！ 这个发现让田晞差点哽咽。 光光生她的气，却不忍心离她而去。 田晞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光光也发现了她。她怔怔的看着田晞，好像想说些什么，终究是没有开口。 她转身，慢慢朝前走，双手扶着书包带子，低垂着头。 田晞默默跟在她身后。 出了小镇，走在乡间小道，四周寂静无声。田晞思索再三，向好朋友解释。 “光光，从暑假里开始，我写了些文章给杂志投稿。你知道的，我家里负担很重，我爸妈都种地，我和姐姐帮不上忙，又每年需要许多学费，我姐姐明年就要考大学了。” 光光的脚步稍微停顿，又继续朝前走：“你的作文一向写得好，应该是没问题的。” 她肯搭话，就证明愿意听田晞解释。 “虽然这么说，可也不是那么容易，我从暑假里就寄出稿件了，却是今天才收到回信。” “光光，今天我收到的信就是杂志社寄给我的，我的文章通过审核，马上就要发表了。可我当时不知道，我不确定是通过还是被打回，这件事也没有人知道，教室里人多，我担心你和宋萍说漏嘴，搞得人尽皆知，才躲开你的。” 说到这里光光终于回过身来面对田晞：“那真是恭喜你啊。” 田晞急忙拉住她的手“光光，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我每天晚上写文章到很晚，实在熬不住了才睡觉，白天的时间就尽量认真学习。” “你知道的，我爸爸妈妈对我的学习看得很重，我不敢让他们失望，不想让他们伤心。若是我光顾着写文章而忽略了学习，连我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 “那……你前段时间的中午干嘛去了？你分明没什么姑妈在镇上，分明是干别的去了。” “我去找人了。” “找人？” 田晞点头，有些难以启齿：“咱们学校门口那栋小屋子，我去找他的主人去了。” 光光大眼睛里全是疑惑：“你找他的主人干什么？” “我想……让爸爸妈妈在校门口做点生意，免得一年到头种地那么辛苦。” 说到这里光光心就软了。她的父亲是一名卡车司机，虽然家住在农村，妈妈也种着地，一家人却从来没有为钱的事情发过愁。 她与田晞朝夕相处，田晞的吃穿用度她最了解不过，确实比她差上许多。 “那你找到了吗？” 田晞点点头，却很沮丧：“找到了，可是他跟咱们学校有过节，我给他寄了十几封信，还是没有得到同意。” “这样啊……”光光不知道怎么安慰她，田晞让她继续走。 走着走着光光想起来：“你刚刚说文章要发表了？” “是啊！给你看个东西！” 两人停下来，田晞把书包放到地上，掏出信封兴高采烈的拿给光光看。 暮霭沉沉天光昏暗，光光凑近看了许久，惊疑不定的向田晞求证：“1226？田晞你得了这么多稿费？！” 田晞小鸡啄米似的直点头，眼睛笑得弯成了月牙：“我也不敢相信。” “我算算啊，我们一学期的学费是180块，1226可以……可以交五……六……个学期还有多……” 第33页 “田晞你发大财啦！” 田晞噗嗤大笑，上前揽住光光脖子带着她朝前走：“是发了笔小财，看到这个没有？他们约我长期写稿呢，还有这篇文章的下半部分，发表了会比这次的稿费还多。” 光光已经完全不能消化了。 她所接触的最大比财富也就是每学期开学所交的学费，田晞一篇文章所得就是一次学费的数倍，这完全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 “那……那以后你爸妈就不用种地了吧？” 田晞被她的天真逗乐，“或许可以不用种地，但总要做其他的，一个家庭的开销是很多的。” “光光，”她揽住光光脖子亲昵的摇摇：“我记得你说过想买个复读机学习英语，你看中的哪款九十块钱是不是，我送给你啦。” 幸福来的太突然，光光被砸晕了脑袋，“真……真的？可是……90块也，也太多了吧！”光光吞一口唾沫，“叔叔叔叔叔和婶婶会同意吗？” 说到这个田晞倒是想起一件事，“光，，我暂时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家里，你是唯一知道的人，必须替我保密，知道吗？” “啊，为什么不告诉他们？你爸妈和姐姐知道了不知道得多开心呢。” 田晞正色道：“我有许多计划要做的事情，方方面面都需要钱，告诉了他们未必会同意。” 见光光皱眉，田晞解释：“并不是一直不讲，我会找个合适的机会，可能要过一段时间。你千万替我保密，我送你复读机可不是要挟你，原本我就打算好得了稿费要买来送你的，你爸爸对你的学习不是很支持，但你自己要努力，知道吗？” “田晞，谢谢你！” “别这么客气，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的秘密和荣耀都愿意跟你分享。光光你原谅我了吗？之前没跟你说是因为我希望先取得一些成绩再告诉你，也有些担心你会不同意我做的事。”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你做的事我当然支持啊！以后可别什么事都瞒着我，否则我真的再也不理你了！” “好，一言为定！” “话说你找到那个人，他为什么不同意？” 光光由来是个心思单纯的姑娘，与田晞冰释前嫌之后便开始替她操心起来。 两人边说边走，夜幕渐渐浓重。 村庄里鸡犬相闻，有的房舍升起了炊烟，家家户户都点亮了灯火。 回到家，妈妈已经做好了饭菜；爸爸赶着鸡鸭回笼舍，这是一种叫人留恋的人间烟火。 姐姐这周不放假，晚上田晞一个人坐在书桌旁，这次给周爷爷的信，她打算画一副自己和光光走在乡间小道的场景。 周爷爷不识字，田晞给他的信里通常是一两幅图画。内容都是些生活里的场景。 她没有渠道与人攀交情，也没资本叫他勉强心意；这种方式究竟有没有效果田晞不知道，但总好过什么也不做。 努力去争取的话，多少会有一丝可能。 星期一，田晞一步入教室就察觉到一种不寻常的气氛。 刚坐下宋萍就戳她胳膊，悄悄送信：“老吴发火了！” “为什么？” 宋萍直唿头疼：“你还问为什么？上周五不是你让大家别帮刘鹏程干活的吗？刘鹏程那天根本没回来，上周检查的时候就被扣了分。 “今天早上大家来的时候，你扫的那组课桌乱七八糟根本没有整理，老吴见了火得不行，小组长已经被叫去办公室了。” 原来是这事！田晞都差点忘了。 她理了会儿头绪，想说事已至此还是随遇而安吧，还没张开嘴小组长就来到她跟前，红着眼睛低着头，“田晞，吴老师叫你去办公室。” 今早是语文早自习，吴老师的时间，她不在教室，大家又口口相传知道了发生的事，便一丝异动就全体高度关注。 小组长明显受了批评，教室里鸦雀无声，田晞嘆口气，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你回座位认真看书，别怕。” 她还算镇定，只是这事分明是刘鹏程的过错，为什么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坐在教室里看热闹，反倒自己和小组长被传办公室？ 办公室里有一半的老师在，田晞恭敬走到吴老师面前：“老师，您叫我？” 老吴带完田晞这届就退休了，阅歷与资质叫她已经很难再显出脾气，但田晞此时明显感觉到她涌动的恼怒。 “田晞，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这个问法不太好回答，那天是她发话叫大家干完自己的分内事就回家，想必老师已经从小组长那里知道了。 她整理自己的语言，“老师，刘鹏程不打扫卫生没关系的话，那我们是不是也可以不用打扫了？” 老吴一口气被堵，气的心口疼。 刘鹏程一直逃避劳动，初一就是这样，以前在别的组没少为这事闹矛盾。 这个学期调整了座位终于没听人打小报告了，还以为是他懂事变乖了，了解后才知道是田晞一直在帮他做。 无论解决的渠道是什么，总之她终于少了一项烦恼，却不料田晞平日里不多言不多语的，一来就给她整个大的。 第34页 田晞这问题好刁钻！ 她可以为了集体的荣誉而帮别人劳动，同样，别人的任性妄为让集体蒙羞，也不应该由她承受批评。” “我知道了，你回教室吧。” 老吴右手支着脑袋想办法，见田晞不走，“怎么了？” 田晞漏出一个从未见过的表情，一种透着算计的坏笑：“老师，我想到一个收拾刘鹏程的办法，您要不要听听？” “哦？” 隔壁班的班主任教田晞班上的数学，虽然一直装作对别个班的八卦毫不关心的样子，耳朵却一直竖着在听。 听闻田晞有办法，批改作业的笔再也划不动了，他侧过耳朵努力想听清楚，却见田晞凑到老吴耳边说的悄悄话。 奸诈！ 第18章 迴响 田晞去老吴办公室走了一遭，回来却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甚至还非常轻松的安慰宋萍和光光。 见到她这样的反应，先前被批评过的小组长更委屈了，心里默默咒骂老吴和田晞： 个势利眼老师！凭什么学习好的学生做什么都是对的!……&￥%#@…￥% 田晞也不是好东西！真以为学习好就了不起啊？@##￥%￥&%……*& 其他同学的心里胡多或少都有各自的想法和疑惑，不过老吴再回到教室的时候就像彻底忘记了早晨的事情，丝毫不见一丝怒容。 而刘鹏程，这个罪魁祸首，老吴根本就没搭理他。 不少人心里嘀咕：这听说刘鹏程家里有钱，老师都不敢管太狠，看来是真的！ 也有人认为：看来老吴是彻底放弃刘鹏程那根老油条了。 自习下课，光光来找田晞打探情报，人多眼杂不好说什么，田晞只道：“老吴又不是不清楚是谁的责任，她没有批评我。” “那为什么刘鹏程没事？” 田晞耸耸肩，“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她。” 光光还想问，却见刘鹏程也来找田晞。 刘鹏程留着飘逸的刘海，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自认十分潇洒的扬头一甩，再低头用一双含笑的眼睛注视田晞：“我知道一直是你帮我打扫卫生，很感谢你。老吴今天批评你我也很难过，真是抱歉呢。” 田晞眨眨眼，什么情况？良心发现？可大哥你这表情也不像啊？ “你不用抱歉啊，老吴没批我啊。” 刘鹏程给她一个‘好了别嘴硬’的微笑，一盒牛奶放到田晞桌上：“请你喝的，当做我的谢礼。” 他不顾田晞接不接受，留下一个‘我懂你’的眼神便自顾离开，田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跟他很熟吗？ 大冬天喝牛奶怪冷的，田晞把牛奶塞给光光，“你要喝吗给你。” 桌面腾空，拿出初三化学，又开始低头看书。 刘鹏程走到教室门口回头观察田晞反应，却发现她把自己给的牛奶送人，这倒叫他不解得很了：田晞不是暗恋他吗？怎么这么不拿他的爱心牛奶当回事？ 还指望安抚了她以后继续帮忙做事呢，难道还不够？ 他带着疑惑走出教室，迎面就受到了王琳的嘲笑：“你不是很自信吗？效果如何？” 刘鹏程走到她身边，挑眉，“怎么，吃醋了？” 王琳噘着嘴躲开：“谁吃你的飞醋！我无聊啊？”脸颊的红晕却出卖了她。 第二节课后课间操，紧接着一周的升旗仪式和全校大会。 初二1班由于上周五班级卫生极不合格，受到教导主任的严厉批评。 二1班向来是学校的正面典范，有田晞这尊蝉联各学期第一名的大神杵在那里，哪次被提起来不是表扬？ 这意外的情形如同一颗炸弹投进全校一千多名师生的队伍，大家窃窃私语交头接耳，继而演变成明目张胆的指指点点和议论纷纷。 身为旋涡的中心，全班同学都汗颜的低着头，几个集体荣誉特别强烈的还羞愤的哭了。 回到教室，青春活力的少年们却罕见的全体鸦雀无声，偌大的教室从未有过的肃穆。 原本厚着脸皮想装作毫不介意的刘鹏程承受不住这样的无声指责，难得安静的坐在位置上，装模作样翻看着随手拿到的课本。 铃铃铃…… 上课。 星期一的上午第三节是英语课，刘老师却站在外面，老吴走进教室：“占用大家几分钟时间。” “刘鹏程。” “到。” “站起来！” 刘鹏程面带微笑，歪歪斜斜的站起来。 “刘鹏程，咱们班哪些同学是你的好朋友？” “额……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老吴不说话，用眼神注视着他。当了二十多年班主任的老吴岂是等闲之辈？当真散发气场没几个人不变色。 刘鹏程不敢煳弄，一连叫出五六个名字。 “好了，”老吴挥手打断他，名额超标了她还不好操作呢，“刚刚刘鹏程叫到名字的同学，你们同意自己是他的好朋友吗？” 这微妙的当口承认虽然有些丢脸，但行走江湖靠的就是义气，那几人虽然不情愿，毕竟还是承认了。 第35页 很好，都是些目无尊长不学无术的吊尾生，老吴当即再点出两个名字，“以上八位同学，现在，请自由组合，在你们八个里挑选自己的同桌。” 她指向班级靠里面墙壁的大组：“后面四桌的同学请收拾书包，跟他们八个交换位置。” 轰！ 教室里一下炸开了锅，老班想做什么已经唿之欲出！ 刘鹏程点名的朋友和老班点名那两人，已经完全囊括了班级里总是逃避集体劳动的人。 把他们凑做一堆，以后就不用祸害别的组了。 收拾好书包的学生站在那里不知所措，老吴道：“你们按照个子高矮跟他们交换就好了。” 得到指令，他们率先走到被要求换座位的八人身边。 若是平日里，班主任这种行为难免不招致大规模的反抗，但今天这个情形，全体同学同仇敌忾，不给他们一点反驳的余地。 刘鹏程到此总算明白过来，但事已至此，哪怕受到好朋友的埋怨也没法改变了。 八个人灰熘熘的走到教室的里角，胡乱找个位置落座，连平日里最厚脸皮的学生也再笑不出来。 很好，一切妥当！老吴最后吩咐：“同学们，从今以后他们八人所在的位置，卫生由他们自己负责。集体的荣誉高于一切，可是集体也需要体现公平，大家以后不用再替别人承担不必要的劳动。” 老吴手腕果断，三两下就定下大局，“好了，大家上课吧。” “老师！”老吴还没走到门口，只见王琳羞愤的叫住她：“我从来没有躲过懒，为什么要把我调到这里！” 老吴故作不知：“我没说你躲懒啊，只是刘鹏程说你们是好朋友，好朋友应该互相帮助，你可以督促他呀。” 这就是田晞给他出的主意。 损是损了点，但效果应该有。 她也前后思索了两节课，对于这个办法的可行性也是左右权衡。 ‘他们可都是胆子天大的人，我分开他们还来不及，把他们聚到一块儿岂不是得掀翻了天？’ ‘任何可能都是有的，但现在已经是这样的情况，更糟糕又会怎么样呢？怎么知道试试会不会变好呢？’ ‘那要是刘鹏程说的人里有好学生呢？’王琳跟他走得近她早就知道，平心而论这姑娘就是爱玩了些，学习还算用心，成绩也还可以。 ‘老师，您觉得好学生跟刘鹏程天长日久的待在一起会一点不受影响吗？这或许正是一个机会，让他清楚全面的了解自己所谓的‘朋友’，至于了解之后，怎知就不会关系疏远呢？并且，他们要真是好朋友，优秀的也可以帮助后进的，说不定还能督促刘鹏程他们改正呢。’ ‘那以后的劳动怎么分配，还有他们要是干脆自暴自弃，从此索性什么也不干怎么办？’ ‘把每个打扫操场公共区域的小组匀一个人出来，作为代替他们的一只特别小组。每次轮到他们打扫卫生，如果他们不劳动，就让这只特别小组代替，和前面四排的同学一起完成他们组值周的任务。 至于他们自己的区域，就交给他们自己咯。要受得了一直不打扫就由着他们，但能坚持多久就看他们自己了。 还有是不是每个人都能忍受，那更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只要有一个人觉悟，事情就好办了！ 老师，一个四分五裂的‘团伙’，还不是由得您收拾么？’ 老吴对田晞当时的表情记忆真是太深刻了！她怎么从来没发现自己这个得意门生竟然这般蔫坏蔫坏的呢？ ‘田晞，你怎么会想到这么个主意？’ ‘额……其实这不是我想出来的，我姐姐上高中，她的班主任就这样做的，这是我姐姐给我讲的呢。’ 这还差不多，要不然田晞小小年纪城府也太深了！ 老吴最终採纳了田晞的主意，这在意料之中，田晞得意的朝宋萍眨眨眼，当然，她不会告诉任何人这个秘密。 那个角落哀鸿遍野士气低落，八人团体体会到一种被集体抛弃的落魄。 而‘始作俑者’田晞，却再次被幸福砸到脑袋了。 周爷爷回信，同意把房子租给她使用，随信寄回的，还有大门的钥匙！ “啊~~~~~光光~~~~~” 第三节课后，同学从通讯室帮田晞带回一封信，田晞当时正被一道化学题困扰，拿到信看着信封上的寄信地址半天没反应过来。 北京，她跟北京的谁有瓜葛吗？ 等拆开信，一个东西掉到桌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信的内容很剪短，田晞却看了好几遍都不敢相信。 她激动得想找个人帮她确认，到底是不是她以为的那个意思，宋萍不在，只有光光知道她的秘密。 于是，她高亢的唿喊在课间喧闹的教室里如同灌耳魔音，所到之处无不纷纷侧目。 光光正在跟同桌下五子棋，到田晞身边看到她手里的信，同样惊喜交加，“周爷爷同意了，还把钥匙都寄回来了！” “真的吗？真的真的吗？” “是真的田晞！” 啊啊啊啊啊~~~~~ 两个好朋友确认了来信的用意，激动的抱在一起蹦跳起来，其他的同学更疑惑了。 第36页 第19章 生意 正所谓念念不忘必有迴响，周爷爷在田晞完全不抱希望的情况下居然同意了，这让田晞激动之余更有感动。 中午吃过午饭，田晞叫上光光陪着自己，她要给周爷爷打个电话。 田晞没钱，光光主动为她承担话费。两人来到小镇的一家副食店，田晞激动的拨通了周爷爷的电话。 刚拿到周爷爷的联繫方式时，田晞便给他打过一个电话。只是当时周爷爷不仅拒绝了田晞的请求，语气也非常不耐烦。 田晞听着话筒里等待接听的嘟嘟声，心跳止不住加速。 “餵？哪位？” “你好，请问是周爷爷吗？我是田晞。” “哦，田晞你好，是我。” 田晞在裤子上擦出汗的手心，看到光光叫她放松的眼神，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周爷爷，打扰您了，我今天收到了您的信，打电话是想亲自跟您说声谢谢，真的非常感谢您！” “呵呵，小姑娘太客气了，既然答应了你，就不需要这么客气了。希望能对你们一家人有所帮助。” “嗯，一定会的！” 周爷爷的态度与之前有天壤之别，田晞原本的紧张烟消云散。挂了电话，和光光手牵手走在街道，“光光，和我一起去查一下稿费到帐没有吧。” “好啊，怎么查呢？” “咱们去信用社就行了。” 年满十八周岁的人才能开户，之前为了方便以后收取稿费，田晞特地央求姐姐办了一张存摺给自己用。 她写文章投稿的事情少不了得跟姐姐报备。 田晞和光光走到信用社，不巧，关着门。 “完了，人家要两点半才上班呢，我们那时候已经上课了，等咱们放了学，人家又下班了。” 光光有些失望，田晞也傻眼了。 现在镇上的银行只有这家信用社，而他们上班的时间又是田晞上课的时间。 田晞还想到，她用的姐姐的存摺，既不是本人也未成年，就算在上班时间，估计信用社也不会让自己取钱！ 这可真是玩完了！ “我去！”田晞懊恼的抱头蹲下，“怎么这样啊啊啊啊啊~~~~” “接下来该怎么办呀？” 田晞髮泄完只有认命：“对不起啊光光，还说今天就给你买复读机呢，看来得等等了。至少要等我姐姐回来了再说。” “我没关系啊，”光光不好意思的耸耸肩，“本来复读机就太贵重了，你真的送给我我还不敢收呢。咱们回学校吧。” “嗯，走吧。” 得到周爷爷联繫方式之后，田晞中午不再离校。一来她无处可去，二来学校实行冬季作息，取消了午睡，改为自习。 虽然事有不顺，但得到周爷爷房子的使用权是个天大的喜讯，田晞觉得这个下午过得实在太慢了，她迫切的想要回到家里，把这个消息跟父母分享。 “爸爸、妈妈，你们看。” 晚饭时间，一家三口围坐饭桌，田晞把钥匙拿出来。 田建华拿过看看，不是自家的：“你捡的？知道谁的吗？” “不是捡的，是我们学校门口那栋房子的大门钥匙，它的主人亲自给我的。” 田建华和戴春红双双傻眼。 要说他们那从来没有产生过做点生意的年头，那肯定是骗人的。 种地实在太辛苦了，完全是看老天爷脸色吃饭。明年大女儿就要考大学，到时候学费生活费靠种地真的能保证么？ 早在田晞提出她的疑问之前两人就考虑过，只是他们确实没有门路和资本，要迈出那一步确实困难。 田建华放下碗筷：“田晞，你怎么得到的？” 田晞自然更没心思吃饭，她认真的回答爸妈，只是过程的艰辛就不必让他们知道了：“上次你们不是说房子的主人跟我们学校有过节吗？随后我就打听了是怎么回事。” “其实也就是些陈年旧事，人家老早就不介意了。主人姓周，已经很大年纪，前几年跟儿子去了北京，我跟人打听了他的电话和地址，跟他说希望租他的房子做点小生意。周爷爷人很好的，人家把钥匙都寄回来了。” 夫妻俩绝没想到，田晞不声不响就做到这样的事情，两人有些不敢相信，戴春红问：“这真的是那里的钥匙？” “妈妈，明天你们就拿着去开门试试，看看能不能打开呗。”田晞俏皮的眨眨眼，其实今天中午她早就试过了。 她这样有底气，自然假不了，戴春红惊喜交加，“那……那咱们租人家的房子，租金多少钱？是按月给还是季度？” “我今天打电话问过周爷爷了，他说不着急这些，叫我们先做来看看，要是生意不好做不走，他不收租金。爸妈你们放心吧，他不差这点钱，我问他一个月五十块钱怎么样，他说可以的。” “五十？”田建华看向妻子，两人沉默思索许久，“确实算实惠，可是……马上就要放寒假了吧？这一放就是一个多月，生意还没做上路呢。” 呃……田晞只顾着高兴，竟然把这茬忘了！ 第37页 不过她眼珠一转就能应变：“那有什么关系？怎们正好先试试水，做个个把月看看什么情况，放假正好相应调整啊。” 田建华寻思是这个道理，“行！机会不是每天都有的，明天咱们一早就去看看，能做的话说干就干！” “嗯！” 晚上两夫妇躺在被窝里，满脑子都是生意的事。 戴春红有些忧心，“学校门口可卖的东西就那些，无非吃的用的，你说能挣多少钱？” 田建华却很有信心，他擅长算帐：“可别小看学校门口的生意。下面大房子的朱婆婆不就在小学门口撑个摊子做学生生意吗，人家可是挣了钱的。” “你想想，中学门口咱们去了总共就两家人，原来的那家还是个路边摊。咱们有房子在那里，里面卖点学生用的书本纸笔，外面卖些早点吃食，就田晞上次做的那个串串说不定也可以。” “你算算，田晞说他们学校每个年级六七个班级，每个班级少说都有50个人，一个学校一千多人！就单卖串串，一串卖2毛钱，每天就打卖两百串，两三天天就把租金挣起来了。” “两百串？这……能卖那么多吗？就算卖了也不全是利润，还有成本呢。咱么过去得烧火用电，这些可都要钱呢。还有就说串串，材料不得花钱买啊。” “阿红你别担心，你想想咱们可是独门生意！千多人的学校，两百串一天不算多。这段时间你不是做过几回来吃吗，就说你自己，一次只吃一串吗？是不是各种口味都想吃点？” “学生娃好吃，只要兜里有零花钱，谁不想尝尝鲜？总之那地形实在是好，咱们一无所有白手起家，整个镇子我真想不到更适合咱们的地方。” “是啊，”戴春红让自己别再想些有的没的，“小晞真的出乎我的意料，谁能想到这孩子不声不响就办了这么大的事。” 田建华嗯了一声，“孩子大了，都有了自己的主意。” 田悦得到机会就带妈妈去体检，田晞建议做生意就把一切都准备好。反观自己，这做父母的却瞻前顾后，还要被孩子们推着走。 田建华心里很不是滋味，“说明孩子们都很希望能改善家里的条件，阿红，这次咱们一定不能让孩子失望。” 戴春红点点头。 第二天早晨，一家三口早早起床，吃过饭一起上路去学校。 他们比所有人都走的早，路上碰不到一个人。到了学校，天刚蒙蒙亮，学校连大门都还没开。 田建华拿着手电筒先查看一下外观，这房子荒废了好几年，四周和门前空地上杂草丛生。 好在门前原先铺了水泥，杂草很好清除，三人来到门口，田建华见锁有被动过的痕迹，便看向田晞。 田晞笑笑：“我昨天就来试过钥匙了，生锈了有些卡顿，但还是能打开。” 田建华笑着摇摇头，这孩子当真是谨慎的。 开了门进去，门边就是电灯开关，打开之后电线发出滋滋的电流声，灯倒是能亮，只是光线还比不上手电，还时亮时歇。 屋子一共三间房，四处都是霉味。查看一圈发现可谓家徒四壁，除了电灯窗户还在，里面当真是空空荡荡。 “咱们得置办多少东西才能做生意呀。” 妈妈有些不满，田晞看向爸爸，田建华没回答，“小晞，你把主人家的电话给我一个。” 田晞知道有些事情当然得大人出面才好商量，她早就准备好了，从衣袋里拿出一张卡片：“喏，给你。” 田建华刚拿到手，一束手电光从外面照进来，“谁在里面？” 田晞出门看，原来是学校的门卫何叔叔，“叔叔，我们租了周爷爷的房子，今天是来看看情况的。” “租房子？”他显然有疑虑，但见田晞背着书包模样十分面熟。 田建华这时出来，田晞忙介绍：“爸爸，这时我们学校的门卫何叔叔。” “哦，你好你好，”田建华伸手去与他握手，随后递给他一根香菸：“比不上你们抽的，兄弟将就将就。” 他这态度便不是贼，老何放松下来，接过香菸，田建华为他点上，“我们打算在这里做点小生意，以后免不了常打交道，兄弟请关照关照啊。” 老何被他捧得有些不好意思，“你客气了兄弟，我就是个看大门的，又不是领导又没啥权利的。” 他一番打量，见田建华一身庄稼汉子打扮，“你们怎么租到这房子的？这老头固执得很，以前好多人不说租，就连在他坝子支个摊都不行。” “这……可能过了这么久，他人又没在这里了，就没那么介意了吧。” 老何吐出长长一口烟，天色亮起，开始陆陆续续有人来了。田晞让爸妈自己查看，她先去学校了。 她走后老何打听他们姓名，田建华介绍：“我姓田，内人姓戴，我女儿叫田晞，在你们学校读初二。” 老何一拍脑门：“我说怎么这么眼熟，田晞啊！回回都拿第一名那孩子！兄弟好福气啊，孩子这么争气。” 他的态度一下便热络了，田建华万万没想到，小女儿在学校里名气这样大。他回头看妻子一眼，他的眼神她读懂了：孩子这么争气，父母不能给她拖后腿呀！ 第38页 第20章 开始 课间光光神神秘秘的，“我早上看到你爸妈来看房子了。” 光光眼睛特别大，因为田晞嘱咐她不要声张，于是说话小心翼翼，活像特务接头。 田晞好笑：“他们先来熟悉一下环境，具体要怎么做还是得他们商量。” 平心而论，光光很羡慕田晞。 这两天了解了田晞这段时间做的事情，件件出乎她的意料。在她看来，田晞特别有主意，而且最重要的是，她都成功了。 光光开始反问自己，与这么优秀的田晞做朋友，是不是自己也该努力一点了？ “你在看什么书？全是英文你看得懂吗？” 田晞给她看封面：“只是些浅显的寓言故事，我把不懂的都标出来查词典，弄懂不就好了吗。” 光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回了座位上。 中午放学，田晞顾不上吃饭，到校门口一看，爸妈已经开始清理周围的杂草了。 见到田晞，戴春红抹去额头的汗水：“小晞放学了，我们正等你吃饭呢。走吧，咱们今天一起去下馆子。” 这对她家来说可是十分难得，田晞料想爸妈现在肯定干劲十足，对未来也充满信心。 学校距离小镇有一条一公里的下山路，路上碰到好些同学，田晞大大方方的挽着妈妈，遇到好奇的就说这是自己父母。 他们找了一家餐馆，要了一碗豆花，一份凉拌豆腐皮，再点了一个蒜薹炒肉丝。 菜上来田晞一个劲给父母夹菜，“爸爸妈妈辛苦了，我要上学帮不上忙，等放学了和你们一起打扫。” 妈妈又往她碗里夹菜，怜惜的看着自己懂事的孩子：“你别挂念这些，我和你爸爸会做。” 今天和田晞分开后，两人便回家拿了些锄头镰刀箩筐之类的工具。他们打算花两三天的时间把房子里里外外打扫出来。 等他们再次回到镇上，时间也将近九点，眼看时间差不多了，便给房主打了个电话。 一来是确认情况，田晞毕竟是个孩子，有些事情她不懂。二来关于租金的问题，这是房屋租赁里最重要的环节，怎么能模稜两可。 周老爷子果真好说话，言明房子可以随意使用，他这辈子再回来的可能很小。 饶是如此，他们依然不愿占人便宜，最后商定，老爷子给个汇款帐号，按照50元一个月的标准，他们每个季度给他打一次钱。 老爷子说了，房子空了很多年，家具当年也腾完了，需要什么他们得自己想办法，牵电线通燃气什么的他们随意。 这给了他们极大的自主权，以后施展拳脚就方便了。 “我和你爸爸商量了，打算在这里安两张床，以后星期一到星期五咱们就住在这里，周末再一起回家。” “那是不是要牵电线什么的？需要添置好多东西才能住人吧。”田晞早就预料到这些事，一直在盘算自己的稿费能办多少事。 “小晞，咱们刚开始，一切都还是未知数，能将就的就先将就一下。东西最好能从家里拿，实在没有的再去买吧。” 田晞点头，“是这个道理，等以后挣了钱再改善条件就好啦。” 戴春红欣慰的笑笑，又怜惜孩子这么懂事：“小晞你放心，爸爸妈妈一定竭尽全力，给你和姐姐创造更好的条件。” “嗯！妈妈，爸爸，我相信我们家会越来越 好的。” 一家人吃完饭又回到房子里，田晞说要帮忙整理，被爸爸妈妈一个劲的劝着回学校，虽然不愿意，她也只能照办。 等下午放了学再回来，里里外外已经打扫干净。 爸妈通身尘土，不好意思被学生们看到，怕给田晞丢脸，田晞鼻子发酸，装作特别惊奇的样子，带着光光和宋萍四处参观。 宋萍在课间便听田晞简单说明了情况，此时看到打扫出来的房子连连赞嘆：“我觉得这里做生意肯定能发财。” 她的话把所有人都逗笑了，“借你吉言。” 今天是腊八，夫妻两个今天都在忙着整理房子，家里什么也没准备，回去的时候戴春红却切了些凉菜。 冬季天时短，他们又有意避开放学的时间，回到家天已经黑尽了。 田建华急着去把一早放出去的鸡鸭赶回来，田晞帮着妈妈简单做了一个青菜和汤。 饭菜上了桌，一家人都又饿又累，可大家情绪却都很高。 田建华喝一口酒，辣得眉眼俱是一皱，“等会儿吃了饭，咱们合计一下都需要些什么东西，家里有的列张单子，没有的另外列一张，明天去买。” 今天他们已经商量了很多，不过有些安排要叫田晞知道，“小晞，我和你妈争取这两天把东西收拾好，最迟下个星期就能住在那里了。” “可这只是刚开始，咱们要进货，我们今天观察了那家摊子，他们早上卖面包和土豆花，中午下午都是土豆花，生意竟然还不错，学生都是围着买。” “我们打算早上卖些面包馒头之类的早餐，等你们开始上学了我和你妈妈就开始弄串串，中午和下午主要就卖串串。一开始肯定比较简单，先做着看看情况。” 田晞问道：“面包可以买，馒头也买吗？” 第39页 戴春红摇头：“买来卖才多少利润，我们直接做来卖，大不了起早一点。这没什么难的，头天晚上早些睡就是了。” 田晞觉得不妥。她的本意是让父母谋个轻松点的活路，如果这样起早贪黑，完全违背了她的本意。 “妈妈，爸爸，我们学校的食堂就有包子馒头卖，里面请的师傅都有至少好几年的功底在，咱们蒸的馒头能跟食堂竞争吗？” 这倒是出乎他们意料。 早上也没留意观察，竟忘了考虑还有食堂这码事。 戴春红相当懊恼，“对啊，还有个食堂呢，咱们把这点漏掉了。” “不过你们也别担心，食堂主要是给学生蒸饭，早上卖包子馒头，中午卖几个大锅菜，跟咱们基本构不成竞争关系。” “妈妈，咱们就用心把串串做好，这种串串整个小镇都只有咱们一家，连一点竞争都没有。只要咱们的味道符合学生的口味，一天两三百串根本不在话下，再兼着卖些学习用具，肯定能赚钱的。” “学校门口可卖的东西多了去了，什么钢笔、萤光笔、笔记本日记本写字本，还有时新的玩法花样，什么折星星的编手镯的，咱们有房子在，东西尽可能弄得齐全些，真的不愁的。” 田建华一直仔细的听着，要做中学的生意，女儿田晞是最佳情报来源。 “如果不蒸馒头，咱们就要重新规划一下了。学校每年要放寒暑假，平时还有周末，这些时间咱们完全一点生意也没有，所以家里的地不能丢。 原本想着要蒸馒头，咱们就需要住在那里，既然现在早餐不用准备那些了，咱们就有更充足的时间回来种地了。” 田建华跟妻子商量：“咱们先试试，就先卖串串，很多东西要早上在集市买，咱们就上午在那里。制作好一天的量，你就在那里负责卖，我回家经营地里的活。 家里平时没人就算了，咱妈每隔一个月就要住咱家，这个月家里怎么也得有人。” 田晞和妈妈俱是沉默。她们都对那个老人没多少感情，但责任是无论如何要履行的。 田晞依旧觉得这样一家人太累了，无论是爸爸还是妈妈，感觉都要比从前还忙碌，这简直就跟她当初的设想背道而驰嘛。 田建华见妻子不反对，接着说到：“阿红，咱们都还年轻，辛苦一点没什么，只要能过得比从前好，一切就都值得。” 田晞见妈妈点头：“我知道，就按你说的办。” 田晞十分着急，差点就要把自己投稿挣钱的事交代出来，爸爸却直接安排开来：“明天咱们就去买个蜂窝煤，安煤气太花本钱了，反正也就煎些菜油熬点汤，还有平时做些饭，蜂窝煤足够了。 至于其他卖的学具玩具之类的，过两天不是要放周末吗，这周小悦要回来，咱们到时候一起去进货。” 他笑望着田晞，“到时候买些什么你和姐姐说了算，我和妈妈都听你们的。” 爸爸的安排与田晞的打算出入较大，不过爸爸的话提醒了她，后天姐姐就回来了，她到时候先让姐姐帮自己看看稿费是否到帐，如果稿费到了，那就一切都好说了。 就算稿费还没到，到时候先说服姐姐，再拉上她一起做爸妈的工作，成功率要比她现在贸贸然说出来大得多。 打定主意，田晞灵机一动：“进货是去市里批发对不对？既然咱们要去市里，蜂窝煤就先别买了吧。镇上的蜂窝煤都是从市里进来卖的，咱们直接去买，不是能节省些钱吗。” 她这话说得正中要害，家里现在存款微薄，开店眼见处处需要用钱，爸妈本就心中没底，各项开支自然是能省则省。 果然见爸妈双双点头：“确实，反正咱们人手够，就去市里买了。” 戴春红考虑的仔细：“那明天我去给四妹打个电话，先打听好批发市场的位置。” 第21章 元旦 元旦节遇上星期四，县里安排各单位和学校连着元旦把周末提前，从星期四开始连放三天，周日补周五的班。 周四下午放了学，田晞藉口先回家做饭，没跟父母一起收拾房子，而是提前回了家，一边做些家务，一边等着姐姐。 田悦的高中在隔壁新远镇，她还不知道家里的事，到家的时候刚打六点，只见到一个田晞。 田晞翘首期盼了许久，终于见到姐姐，急忙把她拉到两人的房间。顾不上让姐姐歇口气，田晞便把自己这些天收到的信塞给她。 除了之前收到的《烟火》杂志社来信，周爷爷的回信，田晞今天还收到《故事大会》回復。她的文章即将被《故事大会》发表，稿费800元。 也就是说，田晞的私人金库里，马上就有超过两千块钱。 这笔收入对他们家来说，抵得上淡季时一整个季度的收入！ 田悦看完几封信，看妹妹田晞的眼光都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这个妹妹变得这样了不得了？ “姐姐你看完了吗？” “看完了。” 田晞把姐姐拉到一旁坐下：“还有个事姐姐，我们学校门口那栋房子你还记得不我跟主人周爷爷取得联繫，他已经同意把房子租给我们，让我们做生意。” 第40页 田悦把周爷爷那封信翻到面上，怪不得刚刚看着觉得奇怪：“这很好啊，不过做什么生意？爸妈是不是已经在那里了？” “我要跟你商量的就是这个！” 田晞一直站在门口，一边跟姐姐说话一边留意楼下的情况，因为爸妈随时会回来。 “姐姐，你看到《烟火》跟我约稿了，从今往后咱们家就会有一笔稳定的收入，所以我不希望爸妈再像从前那样辛苦。 爸爸和妈妈原本商量每天早上蒸馒头来卖，我跟他们说学校食堂有卖才打消他们的主意。 之后又说要生意和种地两不误，弄好了妈妈在学校卖，爸爸就回家种地，周末和假期还要赶紧把耽误的农活补上！这不直接就比从前还要辛苦了吗？” 田悦一知半解：“咱们卖什么？开小卖部？” “既开小卖部，还要卖串串，就是我之前做给你们吃那个。对了忘了跟你说，爸妈打算明天咱们一起去市里批发市场进货，说进什么货全听咱们俩的。” 田悦揉揉太阳穴，今天一下子接收的信息太多了，弄得他脑仁儿疼。怎么两个星期不见家里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田晞却不给她消化的时间，“姐，爸妈筹划得这么紧凑，我担心他们太累了。你也知道妈妈的身体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才稍微好了些，如果一旦开始两头奔忙，我好担心她啊。” “可是……学校有周末，还有寒暑假，这些时候都做不了生意，难道那些时间就要白白浪费吗” “所以找你商量呢！姐姐你看，我如果产量高点的话，一年万把块的稿费应该可以达到，这不就抵了咱们家种地的收入了吗。 这部分收入有了着落，爸爸妈妈就可以把土地都租出去，要我说干脆直接承包给别的劳动力充足的人家，就留一块田种些菜自家吃就够了，这样一年还能有个几百块租金。 至于学校放假的时候，完全可以在镇上的集市摆个摊卖些轻巧物品。咱们现在在镇上有了住处，存货和出摊收摊都容易，这不比在家里种地来得强啊，姐姐你觉得呢？” 田晞设想的这些，田悦从来没有思考过，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分辨。 他们一家都是农民，早已习惯了依赖土地生活，这样贸然打算抛开土地全然靠做生意谋生，不说父母，就连田悦都觉得，仿佛一下子被人抽掉了主心骨。 中华文明是农耕的文明，璀璨的五千年歷史是在耕地上建立的。 土地，可以安抚人的心灵，哪怕一无所有家徒四壁，只要有力气种地，就能生存，就能让血脉延续。 田悦觉得自己完全能够理解父母的心理。生意还没开始做，天知道是挣钱还是赔钱。他们家的生意有那么多的空闲时间，兼顾着家里的农活是最本能的考虑。 思及此处，她开始认认真真的打量自己的妹妹：她为什么没有这种抛弃土地的恐慌？为什么没有对未知的恐惧？为什么这样急切的想要让一家人从土地上脱离出去？ 她眼里的疑惑太明显了。田晞知道，若非自己独特的经歷，若换做是姐姐来向自己表达这样的观点，她肯定也会十分不能接受。 换做从前的自己，也会害怕离开熟悉的领域。未知，对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来讲，并不是一个能够轻易接受的词彙。 伴随这个词语的字眼往往是：茫然、忧虑、忐忑，甚至是：恐惧、拒绝！ 好在姐姐并没有鲜明的反对，她至少能够认真思考这样做的可行性。 田晞坐到姐姐身边，语气温柔，仿佛具有蛊惑力一般：“姐姐，我知道你一时肯定难以消化，但我们不着急的。我盼着你回来，希望待会儿爸妈回来之后你能帮我稳住爸妈一天……” 她想说的话到了紧要关头，爸妈却突然回家了！ 楼上的姐妹俩俱是一惊，田晞慌忙把信收拾进抽屉，下楼前拉住姐姐的手紧紧一握：“姐姐答应我，一会儿帮我稳住爸妈，就一天！” 她是在恳求，田悦没说话，她不知道妹妹要做什么，但她有了一个强烈的预感：妹妹已经成为了引领一家人的那一个。 田晞事先做好了晚饭，鸡鸭也唤回来餵好，安静的待在棚里。爸妈到家洗了手稍事休息，热腾腾的饭菜就摆上了桌。 田建华与戴春红今天找人重新搭了电线，也把已经生锈的水龙头和水管换好。其余可以从家里带去的东西也搬了许多过去。 田建华兴高采烈的跟大女儿说明了这两天家里的大事，并转告明天一家人都要早点起，赶早去市里批发货物。 田晞见机不可失，连忙插话：“爸爸，我刚才已经简单跟姐姐说过了，可是姐姐说，明天元旦，很多商家都要关门放一天假，我们明天去批发市场会不会根本没人啊？” “什么？”田建华和戴春红傻眼了，还有这样的事？ 田晞一脸天真无辜：“我也不知道，是刚刚姐姐说的，她说他们学校旁边所有的商店都是这样安排的。” 父母双双向田悦求证，田悦一时间呆了。 ‘好你个田晞，这皮球踢得真好！’她总算明白过来她刚刚的请求是要干什么。 她理了会儿思路，清了清嗓门儿，“对啊，新远的好多商店都是这样安排的。比如什么超市、药店、商店，好多今天都贴了告示，说明天要关门一天。所以我认为……市里面说不定也这会样。” 第41页 她说了这话就够了，接下来全靠田晞髮挥，田晞连忙接过话题：“所以咱们就后天再去吧！反正也不差这一天，明天还赶集，我跟姐姐去买些菜回来做点好吃的。顺便姐姐也先去看看咱们租的房子，这样心里有数，去进货也更目的明确啊。” 倒也只能这样了。见爸妈点头，田晞勾起狡猾的微笑。 田悦见她模样，忽然福至心灵，对妹妹的打算有了些头绪。 果然，晚上躺在一个被窝里，田晞把先前没说完的计划跟田悦继续：“我主要希望明天先去看看我的稿费到了没，如果到了咱们就取出来，到时候进货就用这笔钱，不用爸妈掏腰包了！ 我的存摺是你帮我开的，我一个小孩过去人家指定不搭理我，所以姐姐，明天需要你亲自出马哦！” 田悦自小是个节俭的孩子。她早慧，很早就明白了家庭的清贫，所以她总是尽可能的节省每一笔开支。 这当然不是一件快乐的事，很多时候明明想要一个东西想得发了疯，却必须克制自己的感情，用理性告诉自己：算了吧，还有更需要花钱的地方。 这是一种怎样的心情，没有经歷过贫穷的人是无法想像的。 可她的童年、少年和青春期的现在，却几乎每天都在这样的情绪里打转。 因为她知道自己拥有的太少，无法开源，便只能节流。 妹妹比自己好一些，她年纪小还没那么懂事，她天真没那么敏感，但总体来说，她觉得妹妹跟自己的经歷大为相似。 可相同的处境却造就了不同的性格。 田晞大胆尝试了自己想过千百回却从没认真做过的事情；她敢于为家庭设计一条天方夜谭的出路；她还认真筹谋每一个步骤，承担根本不属于她的责任。 田悦在黑夜里扪心自问：如果田晞不是未成年，是否自己连知道她计划的可能性都没有？ 田晞主意那么大，如果不是需要自己去帮她查看银行帐目，她很有可能会直接悄悄把一切都办好之后再通知自己。届时接受或者不接受，都已经没有改变的余地。 田悦越想越觉得是这样，可她能因为这个而指责田晞吗？她不能！相反，妹妹所做的一切是在给自己上课！ 她从年幼的妹妹身上学到了一个宝贵的道理：每个人都应该为了家庭的明天而竭尽全力！不要认命！总会有办法！ “姐姐？姐姐你想什么呢？我说的记清楚没有？” 田悦回过神，把妹妹搂进怀里，在黑暗的夜色中绽放一朵甜美的笑容：“知道了，放心睡觉吧，从此姐姐跟你是一条阵线。” 第22章 合谋 元旦这天一大早，田晞和姐姐背着背篓去赶集，爸爸妈妈打算趁今天把耽误了几天的农活赶一赶。 由于这两天田建华与戴春红频繁在中学与家之间往返，一路上认识的人基本都已经对他家的事有个了解。 一路上，不断有人表扬田晞，说她主意大有办法，对她们家能争取到这样一个独特的位置也不无羡慕。 看来父母是完全把她的‘丰功伟绩’往大了四处散步，搞得田晞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到了镇上，姐妹俩直奔信用社。由于今天赶集，那里围满了人，都是些存钱取钱的业务。她们的号前面竟有十几个还在等待。 田悦第一次经歷这种阵仗，营业厅里不乏有认识的人，她克服自己的侷促解释是代父母来取钱。 田晞不忍见姐姐尴尬，提议两人先去房子处看看，等会儿回来买了菜再取钱，到时候人应该会少得多。 周爷爷的房子是一栋两层楼房，跟她们家里的房子极为相似。 楼下有宽敞的堂屋，厨房、厕所和一间卧室，楼上则是两间卧室，向阳的那边有一个坝子。 经过这两天的整理，她们进去的时候，电灯明亮，纤尘不染，空气流通。 田悦四处看了一遍，“跟家里好像啊。” 田晞笑笑：“是啊，咱们这儿的楼房基本都是这个构造。” 客厅里有一个小桌，不知从哪弄来的；旁边那间卧室没有床，摆放着家里前两年淘汰下来的沙发，当初淘汰的原因是有一边弹簧崩了，坐着吃力。 沙发可以放下来当床，两人见它已经被放平，塌陷的那一角被一些木块修修补补，坐上去竟还算稳当。 “看来爸妈的意思是把这个当一张床了。” 田晞靠在门边耸耸肩：“他们是真的连张床都不捨得买。” 田悦嘆口气，“要不然我们回去劝他们买个床垫放楼上吧，楼上没潮气，捨不得买床就直接用床垫。” 田晞很是认同：“就是就是，姐姐最有办法了！” 田悦揉揉田晞毛茸茸的脑袋，夏天减掉的头髮长长了些，有些遮住她她的眉眼和脖子，人看起来有点没精神，但田悦知道这普普通通的外表之下是一个多么精彩的灵魂。 田晞把姐姐带到厨房，厨房里是农村常见的灶台，原来的主人也是烧柴。 “姐姐你看，他们说周围收些柴还是烧土灶，我说咱们没地在这谁给你柴火，他们就打算买个蜂窝煤。” 田悦一番思索：“做串串要煎油熬汤，日常还要做饭烧水，一个蜂窝煤怕是有些吃力啊。” 第42页 其实这不是重点，田晞担心的是烧煤所释放的有害气体对妈妈肺部的伤害！但此时她顺着姐姐说：“就是啊！你说咱们直接安装天然气怎么样？” 田晞果然事事都要往大了搞，田悦皱眉：“天然气？” “我谘询过了：“现在安装天然气要两千块钱，安装之后送煤气灶，很划算对不对？ 安装了天然气之后，烧水做饭都会方便许多不说，主要的好处是，这个以咱们家的户名来安装，以后要迁走就迁走，方便得很！ 姐姐你可别觉得价格太贵，我谘询过从前安装的人了，前几年刚开始的时候只要一千块，后来每年都涨价，到现在要两千，那你说以后不是得涨到五六七八千啊？” 田悦从来没涉及过这样大宗的金钱计划，一听就觉得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两千块钱数目太巨大了，你跟我说没用啊。” 田晞有些消沉，不过她并不打算放弃：“姐姐，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让爸妈改做生意吗？因为我害怕他们在日復一日的劳累里损害了身体，我怕自己还没成长到足够有能力，就会失去他们。” 她说的过于突兀，田悦悚然一惊：“你怎么会有这种担忧？他们现在可都好好的！而且这根装不装天然气有什么关系？” 田晞不能实话实说，也怕吓到姐姐，“ 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咱们带妈妈去检查的时候，医生怎么说的？” 田悦因为她先前说的话有些不高兴，觉得多少有点杞人忧天，有些‘诅咒’的意思在里面。听了田晞问话一番回想，立即明白过来。 肺脏是个敏感的器官，二手菸、灰尘、油烟，都能轻而易举的伤害它。 自那次检查之后，爸爸每次抽菸都会避开妈妈，不让她吸收二手菸。而田晞则是尽可能包揽了做饭菜的活，就是想让妈妈远离油烟和烧柴的尘灰。 “蜂窝煤燃烧所产生的气体是什么滋味，姐姐你还记得吧？如果天长日久的吸收那些有害气体，你觉得咱们之前带妈妈去体检还有意义吗？” 田晞问得不客气，在这件事上她不愿退让。家里就有一个蜂窝煤，为了剩下几个煤炭钱，总是尽可能少用，但只要使用过的人就不会忘记被那气体沖了鼻子的难受滋味。 田悦一时语塞，根据父母的打算，以后在这里做生意的主力是妈妈，如果实行，到时候妈妈每天都会在煤灶旁忙碌，这确实是个隐忧。 她无法给与田晞满意的回答，因为面对太多事她都无能为力。 从小一起长大的小红和英英，初中毕业就被家里送去了理髮店当学徒，英英的成绩一直比她还好，可是她的家里认为女孩子不用读那么多书。 刚开始的时候，她们还时常来找田悦，英英更是哭了好几回。所有人都羡慕田悦家里让她继续读书，以后还能上大学，不用小小年纪就出社会谋生。 只有田悦自己知道，跟两个好朋友比起来，她也很羡慕她们！她们早早就为家里挣钱，除了节省了学费，还能补贴家里。 田悦的家境是三个人里最贫穷的，偏偏是这样的自己，父母倾尽全力，只为了她一句‘想念大学’。 两年多来，她每每活在对父母的愧疚里：如果她也跟小红和英英一样不再上学，家里的日子会好过太多！ 就像此时此刻，面对一个安装天然气的问题，如果她能挣钱，这就不是个问题！ 一直到买完菜，田悦的心里都还有些难受，家里现在处处需要用钱，而她却无能为力。 “小晞，你说你的稿费有两千多，要不这钱先别给爸妈拿去进货，就用来装天然气吧。” 田晞原本已经觉得姐姐不会支持自己，没想到买完菜她却想通了，“好呀好呀！我都听你的！咱们先去看看钱到帐了没，我估计《故事大会》那八百还得要几天，不过咱么先有多少取多少吧！” “你先等等，我话还没说完呢。” 田悦拉回已经掉头的妹妹：“你之前说不希望爸妈继续回去种地，而是想找个轻巧的生意做，你有没有想过，周末和寒暑假的赶集天，他们同样可以卖串串，只是把地方换到集市上。” 田晞之前确实没有想过，在她看来，串串属于青少年的消费品，在乡镇的集市上会有销路吗？“你是说……” “对！”没想到田悦两眼放光“你想想，赶集是隔天一次，周末里总有一天会逢集，逢集的时候很多人家都会带上孩子们，你想想！” 她没有继续说，而是用眼睛笑看着田晞，她相信以田晞的聪明，想得到她的意思。 田晞越想越觉得姐姐聪明，她的想法简直就是自己的进阶版！ 不是每个孩子每天都有零花钱的，他们平日里在学校门口摆摊，没钱的只好有看着眼馋的份。 反过来，周末本来就是各个家庭给孩子们打牙祭的时候，当孩子们看到他们的串串，央求父母给自己买两串的时候，有几个父母会拒绝？！ 田晞总算明白过来，对上姐姐得意的眼神：“姐姐你真是太聪明了！” 这样不就可以占用爸妈原本打算回家种地的时间了吗！ “完美！” 两人已经统一了思想，办法也想出来了，都迫不及待的想赶紧回去说服父母。 第43页 “走吧走吧，去取钱！” 两人再去信用社，里头只有寥寥几人，田悦拿出存摺，工作人员一查：“总共有2077元，请问取多少” “什么？”田晞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故事大会》效率也太高了吧！ 田悦十分羡慕妹妹居然能获得如此巨额的一笔稿费，“取多少小晞？” 柜檯里的工作人员对于她们的举动觉得有些奇怪，要求田悦出事身份证。 田悦一时不知如何解释，脸色通红。 田晞默默在心里翻个白眼，悄悄跟姐姐耳语：“全部。” 工作人员核实了身份证，没有发现问题，见田晞也退到了一旁，便数了一沓钞票递给田悦。 第一次手握如此巨款，田悦两条腿都轻飘飘的。她把钱递给妹妹，田晞却让她揣着：“姐姐你向来比我仔细，还是你揣着吧，我怕一会儿路上掉了。” 田悦本来就手哆嗦，听她这么说更怕了：“我也怕呀，到时候弄丢了我拿什么赔给你？” 田晞扑到姐姐怀里，拿脑袋蹭她：“你别这么说，丢了可以再挣，再说了，我的就是姐姐你的。” 第23章 同归 田悦田晞两姐妹合计了一路，从评估方案的可行性，到说服爸妈的方式方法，甚至连具体的起承转合都设想好。 却不料回到家，现实却让两姊妹傻眼了！ 田建华与戴春红没在地里忙活，而是在家里接待客人。 家里热闹的很，对面湾子的姜家两兄弟在他们家里喝茶。他们分别有个儿子，都跟田晞一个班读书。 田晞和姐姐见家里有客，把背篓拿到厨房去放，大人们爽朗的谈笑声传进耳朵，两姐妹才明白过来他们究竟在商量什么：家里的地要承包出去。 田晞无比诧异的用眼神询问姐姐，得到的回答是跟自己一样的吃惊。 大人们事情商量好了，两位叔叔起身告辞：“那就说好了，你们已经种上的收了之后咱们就来接手，祝你们生意兴隆挣大钱啊！” “承你们吉言，慢走啊！” 田建华与戴春红高高兴兴的送走了客人，朝厨房里张望的两姐妹招手：“过来吧。” 田晞拉着姐姐赶紧蹦过去，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爸爸你快说快说！” “还能怎么回事？咱们既然打算做生意就要全心全意，一边想着生意一边想着种地算什么？别两头都没顾好什么都没干成。” “是啊，”戴春红一边收拾一边回答两个女儿：“我跟你爸爸商量过了，我们打算先在中学门口试一段时间，如果咱们的串串真的受欢迎，就到中心小学的门口去再摆个摊，就卖下午放学那段。 到时候经营两个摊点，我和你们爸爸自然是一人一个，哪里还能分心做其他。 至于周末和寒暑假，我们就在镇上的集市摆摊。赶集的人流主要从两个方向出入，我和你们爸爸一人一边，相信也会有生意。 只要咱们的生意不是差得过分，我相信会比在家里种地要强一些。” 田晞万万没成想，父母的想法会在一夜之间发生如此巨变，居然与姐姐不谋而合。 她惊喜的看向姐姐，见她也是一脸振奋。 真是太好了！一家人目标一致规划相同，还愁不能成事吗！ 田建华喝口茶放下茶杯：“咱们家劳力不占优势，田土就让有余力的人家去种吧。小晞已经帮咱们把房子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搞定了，价格还这么便宜，从今以后咱们在镇上进可攻退可守，还有什么理由不全力以赴呢。” 他目光扫视着妻女：“你们两姊妹以后就好好读书，挣钱的事就交给爸爸妈妈，你们放心，爸妈永远都会是你们最坚实的后盾！” 经过长久的努力，终于带给家里可喜的改变，田晞酸甜苦辣尽在心头，一时百感交集。 田悦见妹妹热泪盈眶，也是红了眼睛。有些事就算没有亲耳听见亲眼看见，她也能猜想妹妹定然做得并不容易。她在心里暗下决心，仿佛整个人获得一种爆炸式的成长。 “爸妈你们看。”田悦从怀里掏出厚厚一沓百元人民币。 “这是……天哪小悦，你哪里来的？！” 田悦看向悄悄抹泪的妹妹：“爸爸，妈妈，不是我的，这是小晞写文章投稿，挣的稿费。” 田建华与戴春红齐齐惊唿：“什么！” 田悦把钱交到妈妈手里，戴春红下意识开始数：“……十七、十八、十九、二十！天哪，竟然有这么多，整整两千块！” 她数过又被丈夫田建华拿过去，他显然不太放心，重新又数了一遍：“小晞，真的是你挣的稿费？” 田晞腼腆的点点头，见到父母这样惊喜，再多的起早贪黑点灯熬夜也值了。 田悦在一旁帮她解释：“还不止这些，小晞已经获得杂志社约稿，以后她会定期发表文章，还会有源源不断的稿费。粗略计算，小晞一年的稿费抵得上咱们家一年种地的收入。” 父母显然傻眼了，他们从来不知道，写文章能这样赚钱，这难道就是所谓的‘知识就是财富’？ 第44页 “而且，爸爸妈妈，我要跟你们坦白一件事，虽然妹妹曾经要求我一直瞒着你们。” 田晞顿时反应过来她要说什么，想阻止姐姐，却见她态度坚决。 “那次带妈妈去体检，不是我投稿获得的奖励，是小晞的。” “什么？！那次也是……”戴春红惊讶到极点 田悦点头，笑容带几分羞涩：“我没有小晞那种能力，也没发现妈妈的身体不太舒服。是她担心自己年纪小，不能让你们信服，所以让我冒充，目的就是为了说服你们。” 说完一席话，田悦顿时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她知道自己是平庸的，冒领不起属于妹妹的荣誉。虽然她说的并非全部实情，却也相差无几。 她拉起田晞的右手，把她的无名指翻给父母看：“你们看，小晞不知道写了多少字，手指都结茧了。” 田晞不知姐姐竟留意到她的手指，有些慌张的抽回右手，却见妈妈捧着她的手，眼眶都红了，“妈……” 戴春红抬头看她，“傻孩子，我就说你每天晚上怎么学习到大半夜还不关灯睡觉，原来是在做这些……以后就别写了，爸爸妈妈会努力挣钱的，你把心思都花在学习上好不好？” 田晞之所以向父母隐瞒，就是不希望他们认为自己荒废了学业，也不希望她们心疼自己的辛苦。妈妈这样愧疚又心疼，真的比让她几天几夜不睡觉都还难受！ “妈妈您别担心，我都是用的学习之外的时间写作。您等着看期末考试，我照样考个第一名回来！” 戴春红一边点头一边抹去眼角的泪：“妈妈知道，你学习从来不要我们担心，可你还在长身体的时候，每天睡那么晚，长此以往身体怎么受得了？” 田晞还想安慰她，忽然灵机一动，“所以啊妈妈，”她又看向父亲：“爸爸，咱们开个户安装天然气吧！” 田建华原本在一旁也十分不是滋味，田晞如此急转弯，让他一时跟不上思路。 田晞计上心头，认为此刻就是最好的时机，“爸妈你们想，咱们以后要专职做串串，会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那能源靠什么？还是蜂窝煤吗？那也太慢了吧！而且一旦用量加大，日积月累谁能保证比用天然气便宜？ 我已经谘询过，目前天然气开户的费用刚好两千，开户之后会赠送一套燃气具。我的稿费正好有两千，刚好就能把事办了。 并且咱们现在开户用自己家的名义，以后随时可以迁走，始终是咱们家的东西。” 田晞方方面面的阐述天然气的好处，生怕遭到父母反对，殊不知其实父母心里早就想要安装了，只是一直苦于经费紧张。 特别是戴春红。 大伯哥一家前两年就安装上了天然气，每次去他们家里，人家的厨房总是干干净净的。 都是农村人，人家家里却干净整洁不输城里，她早就十分羡慕。 眼见大嫂肚子争气生了两个儿子，平日里事事比自己底气足。人家家里又处处比自家强，总叫她羡慕得肚子疼。 她早就想改变这一切了！ 所以这次打定了主意做生意，她是一万个想做出点名堂！不为超过别人叫人羡慕，只为给自己争口气！ 可是家里底子薄啊！ 早年修房子，欠了兄弟姐妹一堆债，前两年才还清。这两年好不容易存了几千块钱，却是给田悦马上上大学准备的学费。 现在突然要做生意，刚开始要添置的东西一大堆，真是哪哪都要用到钱，那点微薄的存款怎么算都紧吧。 你当她不想装天然气吗？ 只不过想先用蜂窝煤将就一段时间，等真的挣了钱再装啊！ “小晞，咱们现在要动用存款，一旦赚不了钱……这个还是留着，给姐姐攒学费吧？” 又是自己的学费！田悦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她不要读大学了！ 如果自己不读书就能让父母从此过上想要的生活，那么她愿意放弃自己的梦想。 “你们不用担心姐姐的学费，我之前发表的文章只是上半部，下半部已经快写完，篇幅比之前还长，光是这一篇，预计稿费会就能超过两千，还没算其他的呢。” “所以，”田晞向家人传递自己的坚定信念：“从今以后我们的生活只会越来越好，生意要做，一定会挣到钱；而我用闲暇时间写文章，既能锻鍊写作文的能力，又能赚取额外稿费。 多的不说，每年姐姐和我的学费，以后我就包了！” 她信誓旦旦的模样惹得一家人笑开了，田建华刮她鼻子：“说得好像已经挣了座金山似的！” 田晞也觉得自己太冒头了，她担心会伤到姐姐的自尊，低头吐舌头，偷偷去瞧姐姐眼色，好在姐姐并没有介意。 田建华拍板：“行吧，要做咱们就别瞻前顾后，今天我就说好了，一上班咱们就去办，安装天然气！” “好呀好呀！以后假期里我和姐姐帮你们卖串串！” 戴春红怜爱的把女儿们搂进怀里，“傻瓜，你们好好读书，就是对爸爸妈妈最大的支持。” 第24章 开张 假期之后的第一个早晨，镇初级中学的学生们惊讶的发现，大门口原本荒废的屋子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同学之家。 第45页 隆冬的清晨光线昏暗，屋里拉开电灯，照出一个杂货铺的印象。 今天下着濛濛细雨，他们没准备大伞，原本打算摆到路边上的牛角面包只能撤到屋檐下。 这屋子十分宽敞，说起来却有一点不方便，就是门前的坝子太宽，离公路有一定距离，他们在门前走廊摆点简单的早餐，不注意看却留意不到。 “原来是卖学习用具的，你看嘛，‘同学之家’，以后买书本纸笔就能就近买了。” “不止吧，看着好像还有些零食玩具。” 络绎不绝的学生在大路上朝着他们指指点点，一直老实巴交务农的田建华和戴春红紧张得手都不知往哪放。 终于有胆子大的走近来仔细瞧，开了这个头，学生们便蜂拥而入，屋子里开始变得拥挤。 人一多就有了生意，门口摆的面包最先获得光顾，不一会就卖了七八个。 戴春红到里面照应，不断有学生拿起商品问她价格，她忙得晕头转向，却越来越上手。 田晞见爸妈已经不再侷促，便到大门口帮忙叫卖：“同学之家开业了！早餐零食学习用具应有尽有咯！欢迎大家光顾！” 田晞在学校是多露脸的人物？她的声音立即吸引了更多的学生，一时间人满为患。 “田晞，这是你家开的吗？” “是啊，他们是我爸爸妈妈，随便看看有没有需要的嘛。” “好的呀！” 学校大门的另一侧，是原先那家的路边摊。经过长久的摸索，他们的东西种类还算齐全。只是今天的生意明显比以往差了一大截，守摊的夫妻二人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 不过并没有多少人留意到，对于学生们来说，卖家越多，选择的余地越大，学生们都十分欢迎‘同学之家。’ 学生们来来去去了一波又一波，眼见快七点半，田晞背上书包和等她的光光宋萍一起跟父母道别。 田建华卖的面包只剩下最后四个，这销量实在让人喜出望外，见田晞要走，拿起面包往她们手里一人塞一个：“拿去半上午肚子饿了吃，快去吧别迟到了。” 光光和宋萍十分不好意思，田晞阻止她们放回去：“你们就不要客气啦，咱们快走吧。” 两人一番道谢，才跟田晞手拉手走了。 七点半学校开始早读，大门关闭，只留值日的小门。 忙了大半个小时，戴春红和田建华终于得以喘口气，两人坐下来喝茶，掏出一早上的收穫，口袋里凌乱的钱一张张整理好，除去本钱，另获十七元六毛。 田建华算了笔帐：“一共五十个牛角面包，我给了小晞和她两个朋友一人一个，其他全部卖完。进价三毛五分钱一个，卖五毛钱，光这一项的净利润就是七块五。” 戴春红也收穫不小，“我卖的橡皮、作业本、饮料什么的有些杂，不过净利润也得有十来块吧。” 两人相视一笑，长舒了一口气，第一次小试牛刀就能有这样的收穫，完全超出他们的预期。 戴春红不无遗憾，“就是马上就要放寒假了，这一放一个多月呢。” 田建华鼓励她：“没事，不是说好了在集市上摆摊吗，咱们现在有了这么方便的住处，做什么都便利。” 他们现在干劲十足：“你先一个人准备串串吧，我去燃气公司看看，让他们尽快来给咱们装上天然气！” “行，你快去快回。” 安装天然气据说要预设管道，还不知道要多少天，他们经过商议，先把家里的蜂窝煤拿来将就几天。 田建华下山去了，戴春红简单收拾了屋子就开始摘菜洗菜。冬天的菜方便保存，昨天就买好了土豆、平菇、萝蔔、花菜等新鲜的蔬菜，还有豆皮、香菇、木耳、虾饺、鱼豆腐等干货。 干货一早泡上了热水，串菜的签子在市里批发了一大口袋，辣椒油在家里做好了背来，汤底拿猪骨熬，已经在蜂窝煤灶上咕噜咕噜冒泡了。 戴春红在厨房氤氲的雾气和骨头汤的香味里削菜切菜洗菜，她看着自己忙碌的双手，虽然被冬天里冰冷的自来水冻得通红，她却丝毫不感到艰辛，只觉得生活充满了希望。 田晞在教室里上课，心却飞到了爸妈身边。 第一天做生意，不知他们是否习惯？今天就要开始制作串串，不知他们忙不忙的过来？还要安装天然气呢，也不知道是否顺利…… 因为早上的叫卖，现在全班同学都知道同学之家是她家开的了，情报同样传到了老师耳朵里。 因她频频走神，一上午被点名五次，最后一次在老师意味深长的眼神坐下之后，田晞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醒醒啊田晞！这点承受能力都没有，以后还能干成什么大事！ 经过自我心理建设，终于恢復平常心境，却不料田斯咏找来了。 田斯咏是她堂兄，两人在学校却没任何交集，以致他来找田晞还引起了一波不小的轰动。 没办法，田斯咏在学校里名头甚大，田晞也素有声望，只不过完全出的两种名罢了。 两人虽然一个姓，田晞取名却没按族谱来，难为大家都不知道二人关系。 在大家猎奇的打量中，田晞只能无奈的摇头，在看到田斯咏之后，她又只能翻白眼。 第46页 “我说大冬天的你穿这么少不冷啊？” 田斯咏追求风度，运动校服里一件薄薄的短袖t恤。 这是男生里风靡全校的时尚，不知从何时起，大家的‘审美’集体发生了扭曲，仿佛多穿件衣服就不是纯爷们儿。 伴随着这股潮流，区分‘洋气’与‘土气’的标准，自然而然简单粗暴，十分有效。 田晞跟田斯咏面对面站着，就是一副鲜明的对比。 然而美丽必定‘冻人’，田斯咏鼻子通红，两手插袋，畏畏缩缩。 他扬头一甩并不存在的刘海，自认十分颠倒众生：“我小叔和么妈怎么跑到学校门口来了？” 田晞这就弄不懂了，他们家的事第一个就得告诉奶奶和大伯一家，怎的田斯咏竟然不知道？ “你不会上周整个星期都没回家吧？” “你这不废话么。” 他跑来打听情况，自己倒先不耐烦，田晞白眼快翻到天上，双手叉腰好气又好笑：“既然我说的是废话那咱俩就别扯了，我们家是来做生意的，没空去大伯和婶婶那里打你小报告，你且省省心吧。” 她欲走，田斯咏不放：“唉唉唉我话还没说完你急什么？” 田晞觉得跟他纠缠真是丢脸，田斯咏自小是个聪明的，怎么一上了初中就变成这样了？ “你还要说什么？” 只见田斯咏支支吾吾，难得露出难为情的模样，田晞却觉得必不是好事。 “你上次抢了我五块钱，现在你家都做上生意了……” 田晞真给他气乐了，“要我还你啊？” 田斯咏见她明白，忙不急的点点头。 “在外边儿浪了这么几天没钱了吧？” 田斯咏不好意思的刮刮鼻樑，再次点点头。 田晞忽然笑眯眯的，“一会儿放了学去帮我爸妈卖东西呗，管你午饭。” 田斯咏可算知道自己被调戏了：“滚！” 田晞明目张胆翻他白眼：“得勒！那我滚了啊！”说完飘然远去，等田斯咏反应过来，已经什么都来不及了。 “卖东西？我去！我堂堂田斯咏，能去给你打杂？” “串串，串串勒！快来看一看瞧一瞧咯！好吃的串串吃了一会想下回勒！” 中午放了学，田晞什么也顾不上就往校外跑，岂不知还有人到得比她早。 田斯咏站在自家串串摊子旁边，撸起袖子帮忙叫卖，比她的父母还来劲。 由于他长相不赖又交游甚广，早已吸引了不少学生，小小的摊子被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简直水泄不通。 田晞捂嘴偷笑，田斯咏的出现根本不意外。他没钱吃饭事小，那么多狐朋狗友总能蹭两顿。怕他们告状才是真！ 果然拿了他的小辫子，便只好跑来卖乖，以后父母在他爸妈面前也能留两分薄面。 一条路总共也就三四米款，被人一围，顿时把地方占了一大半。 中午回家吃饭的学生占了一般，大家见这边这么热闹，都要围上来瞧上一瞧。 他们家串串整个小镇都是独一份，大家从来没吃到过，有了第一个尝鲜的人，后续就无穷无尽。 销路一下子就打开了。 戴春红和田建华第一次经歷这种阵仗，星期一学生们又集体穿着校服，根本就分不清谁是谁，有没有手错帐都不知道。 不到二十分钟，所有的串串被一枪而空，还有人想再拿两串，发现已经一无所有，遗憾的学生便纷纷散了。 田斯咏手里拿着一串虾饺悠闲的吃着，“这么快就卖完了哎！小叔咱们的生意也太好了。” 田建华着实没想到会这么快卖完，沉浸在收穫的喜悦和没多做一些的懊悔里，滋味是十分复杂。 “看来下午得多做些，下午娃娃还更多呢。” 戴春红把外套敞开来透气，显然刚才的紧张忙碌让她出了一身汗，田晞担心妈妈吹了寒风感冒，催促大家收摊子吃饭。 戴春红和田建华一上午手忙脚乱，午饭一点都还没有准备，田晞见厨房里锅凉灶冷、一片狼藉，无奈的摇摇头，捲起袖子盛米先把饭煮上。 田斯咏这货边卖边吃了不少串串，自然是不饿的，跟小叔在一旁吹牛。 戴春红喜上眉梢，迫不及待把钱拿出来仔仔细细数一遍。 田晞一边切菜一边听见妈妈惊喜的跟大家报导：“老田咱们一共卖了32块2毛呢！” 田晞听了在心底默算，做串串能用多少材料，净利润20块钱是稳当的。 不料爸爸并不满意：“你数清楚了？” 戴春红笃定：“那当然，我数了两遍呢！” “看来咱们有些钱收错了啊。” “什么意思？” 田建华点根烟，递给田斯咏一支，田斯咏扭捏了两下还是接了，“咱们一共做了150串，2毛的一百串，3毛的五十串，卖完应该总共得35块钱才对。” 原来他早就数好了串串的总数，也对，做生意就要这样才能做到心中有数。 这时田斯咏插嘴道：“那个……叔，我吃了好些呢。” 田建华吸口烟：“我知道，你才吃多少？就打吃的全是3毛的，你能吃了有十来串？” 第47页 田斯咏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顶多就吃了两三串！” 他说的话自然有水分，但确实差的不全是他吃的。 田晞把菜切好，出来找个小凳子坐下：“这确实是个问题。今天第一天开张，有些混乱是很正常的，以后多经歷两次，渐渐就能做到有条不紊了，无论如何，咱们本钱是保住了。” 田建华摁了烟，认同的点头：“是啊，不想这些，反正都过去了，赶紧做饭吧。吃完饭还要准备下午的东西。” 戴春红把钱收进包包，起身要去炒菜，田晞止住她：“妈我来炒菜，你和爸爸忙了一上午就休息一会儿吧。” 田建华却完全没有去休息的想法：“行，让小晞去做饭，春红咱们还是去弄串串，今天下午要多串些。” 第25章 正轨 田斯咏的兄弟们来找他，他怕一伙人的不当言行被叔叔婶婶看到了回去告状，找藉口提前熘了。 戴春红怕他肚子饿，硬塞给他一包饼干，田斯咏装模作样推脱了两下便高兴的拿走了。 他们做饭串菜的时候不断有学生进来逛，一直到近一点才彻底清净。 等真的吃上饭，已经过了一点。 “看来咱们中午得留个人守着里面啊。” 田晞见妈妈发现这一点，接上道：“确实啊，其实中午的时间是很宝贵的，甚至比下午放学之后要更加充足。” 田建华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爸爸，中午十二点放学，学生们一半回家吃饭，剩下的一半在学校食堂蒸饭吃，就跟我从前一样。 这部分人吃过饭，一直到一点学校落锁，这中间是自由活动的时间。咱们学校在山上，买些小东小西不方便，逛门口不是正合适吗？ 这一个小时的时间可以做的事情有多少，你们想想。而且越到后头越来生意，你们有没有发现刚刚卖的都是什么？” 方才田晞做菜，他们俩串菜，刚开始有人进来田建华还去招唿，后来田晞叫他别动，让妈妈去。 戴春红恍然大悟：“卫生巾。” 田建华一愣，“啊？” 田晞噗嗤笑了：“初中女生脸皮薄，但又有这个需要，所以呀，以后卖串串爸爸多担待些，这里面嘛就妈妈多担待些了。” 田晞还提到一个细节：“记不记得进货的时候我让你们多卖些黑色的塑胶袋，妈妈你以后要记得，以后这种东西要用黑色的塑胶袋给装上。” 田晞是过来人，初中生很多都会经歷初潮，乡镇上的生理卫生知识普及速度跟不上，很多女生都觉得不好意思甚至丢人，这时候一个小小的黑色塑胶袋起到的作用就大了。 这可是关乎面子和自尊心的大事。 戴春红身为女性，自然很快就理解到女儿的意思，“看来以后咱们得多备些货了。” 田建华揉揉下吧，没说什么继续吃饭。 田晞继续跟父母分析：“跟中午比起来，下午却要仓促一些了。大家放了学都会急急忙忙回家，家长都们基本都知道几点放学几点孩子该到家，所以在学校长时间逗留是不现实的。 特别是冬天，本来天就黑得早，路程远的更是一刻不敢耽搁。” “啊？我们还打算下午多串些呢，你这么一说卖的还指不定及不上中午呢。” 田晞见妈妈担忧，摇头道：“不，下午加量是应该的，中午做的本来就太少了，你们试想以这里的消费能力，三百串才刚刚达到平均水平。” 田建华点头：“确实，咱们上午做的确实少了。” “你们上午做那些是不是已经觉得时间非常打紧了？” 田建华再次点头：“本来就是第一天做，我又去问天然气的事耽搁了大半天，对了，天然气公司说这两天就派人来看一下施工现场，条件合适一周之内就给装好。” 戴春红喜道：“照今天这样子，咱们的生意还做得，装了天然气就更方便了。今天就是因为用的蜂窝煤，烧水煮东西实在太慢了，要不然何止才做一百多串。” 见父母发现问题，田晞也很高兴：“没事儿，就将就一个星期。以后我觉得咱们应该上午多做些出来，卖不了的下午还能再卖嘛。 还有啊，要是熟练之后爸爸一个人能忙过来就最好了，无非就是把时间拉长点，多卖一会儿。妈妈分出来把里面也开着，毕竟那么多学生，消费需求肯定是多种多样的。” 一家人边吃边商议，越说越想，越觉得这生意做得。 光今天早上和中午，在一切都准备不充分的情况下，净收入就达到了将近50块，已经把一个月的房租挣到手了。 果然穷则思变是个经久的道理，做人就应当不惧改变，只要一家人同心协力，何愁不能把日子过得蒸蒸日上！ 两个星期后，田悦终于回到了挂念的父母和妹妹身边。 她到的时候天色昏暗，山顶上的中学门口，那栋陈旧的房子焕发出勃勃生机。 田建华的串串摊上还有两三个学生，里面的客厅点着灯，有学生在悠闲的逛。 田建华时不时就要望一眼来处，惦记大女儿该到家里。“小悦回来了！快来快来！我给你留了两串你最爱的香菇和海带。” 第48页 听到他的声音，戴春红和田晞都探头出来看，田晞原本在楼上做作业，见到姐姐便蹦蹦跳跳下楼，“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他们都用了‘回’这个字，曾几何时，她的归处变成了这里？田悦的感觉十分微妙。 既觉得父母的生意做得顺利十分高兴，又觉得中间没有自己的努力有些沮丧。 田晞跑来一把将她抱住，“好想你呀姐姐~” 田悦开心的回抱妹妹，“真是个小孩子。” 拿了串串，田建华嘱咐她进屋：“走了一路，快去喝点开水。” 早在上次元旦放假，他们就商量好了，爸妈做生意每天四五点就要起床买菜，于是回家餵鸡鸭的事就交给田晞。 田晞每天放了学，戴春红会把晚饭提前做好，她先把晚饭吃了再回家。 家里三十几只鸡鸭才长到半大，现在卖不了钱，送给别家又捨不得，就只能田晞奔波一段时间了。包括以后奶奶在这边的日子，估计也要田晞多奔忙。 现在田晞每天一大早把鸡鸭赶到旁边草地的围栏里，先餵一顿，中午请隔壁李阿姨帮忙照顾一顿，晚上再等她回来收拾。 好在很快就要放寒假，到时田悦也在家，隔天才缝一次集，在家的机会就多了。 两周前两人就说好，田晞今天等着田悦，等会儿吃了饭两人一起回去。 田晞把姐姐往楼上领，现在楼上的两间屋子一间做了爸妈的卧室，一间做了田晞的书房。至于楼下的那个隔间，已经设为库 房。 “今天做了酸菜炖鱼还有红烧肉，我现在想想都流口水呢！” 田悦放下书包，见房间虽然简陋，但被妹妹整理得十分整洁：“怎么样？这两周生意如何？” 虽然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想，但还是要亲自听到他们说才能放心。 田晞从容快乐的坐到姐姐身旁：“放心吧，用爸爸妈妈的话来说就是：大大超出他们的预期。” 田悦两眼一亮：“这么说是挺好了？”只见田晞故作高深的缓缓点头，笑盈盈的肯定了。 田悦心中悬了两个星期的大石头，总算安稳着陆了。 六点刚过，田建华的串串全部卖完，屋里也没什么人了，戴春红便打算摆晚饭。 厨房很宽敞，田悦看到家里的桌子已经被搬到这里来。 厨房里有个杂物架，上面蔬菜干货之类的很多，但整理得还算干净。 晚餐是自家老坛酸菜烧的鱼，还有一个黄豆红烧肉，外加一个炒白菜苔和紫菜蛋花汤。 “戴春红拿起筷子给田悦夹了几筷子肉，你多吃点，也不知道在学校里吃些什么。” 田悦好笑：“还不是吃的家常菜，还能吃泥巴不成。” 戴春红却道：“那可不一定，从没听谁说过学校的大锅菜好吃。” 田悦从不让家里担心这些，“放心吧，我又不挑食。” 戴春红却摇摇头，“从下星期开始妈妈给你涨生活费，每个星期多十块钱，学校饭菜不好吃的时候就出去打打牙祭。” 这可是大喜事，田悦见母亲这么大方，“这么说咱们家的生意还挺挣钱？” 戴春红谈到这个就高兴，“你猜猜咱们上个星期挣了多少钱？” 田悦每天心里都在算，她也很想知道家里的情况：“200？” 戴春红失笑，挥舞筷子：“少了少了，再猜。” 田悦深吸一口气：“300？” 只见爸爸又摇了摇头，田晞沖她调皮的眨眨眼。 田悦简直饭都不敢吃了，“难道4……400？” 戴春红总算揭晓谜底：“还有多呢！抛去成本，我们估算了一下，这个数字应该在五百二到五百六之间。” 田悦激动得筷子都快掉了：“天哪，一个星期就有这么多？！” 田建华见她顾不上吃饭，给她碗里夹筷青菜：“快吃饭，一会儿凉了。” “哦哦，好。” 田建华宽慰女儿：“不只上个星期，这个星期也不赖，比上周少一天却卖了上周六天的钱，再加上明天赶集，也能跟上周打个平手。 以后该花钱的地方咱们就花，只要生意一直这样稳定，咱们家以后的日子就不用担心了。” 田晞在一旁接嘴：“就是就是，反正日子只会越过越好，要对咱们自己有信心！菜都快凉了大家快吃饭吧，要不然我一个人都要把鱼吃完了。” 顾着聊天的三人低头一看，可不见这一会儿的功夫鱼就快没了大半条，都进了田晞的肚子。 田悦笑意盈盈，给田晞又夹一块大大的鱼肉：“爱吃你就多吃点，你可是咱们家的功臣，姐姐的鱼就让给你吃啦。” 田晞有意卖乖，夸张的举起碗去接：“好呀好呀，谢谢长公主殿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欢声笑语在夜幕下传递，虽然没有听众，但幸福的人自己知道。 第26章 感情 田晞与田悦上路回家，时间已过六点半。夜幕低垂，两人只好拿着手电照亮。 田悦已经两三年没有在黑暗的情况下走过小镇与家之间的这段路。 第49页 大路上还好，一上了小路，四周都是大片大片的农田。田悦想像平日里，妹妹一个人蜿蜒在荒无人烟的小道，应该是害怕的。 “你平时一个人也走这条路吗？” 田晞知道姐姐的担心，她不好说现在的自己不怕黑，事实上她经常被一点风吹草动吓得一身冷汗。 她可以不怕鬼，但她怕狗。而乡下最多的就是猫猫狗狗。 “没有啦，我平时偶尔会碰到其他人，如果碰到了就一起走，如果没碰到就走大路，虽然远点但是安全。” 从小镇到家里有条铺了石子的大路，就是有些绕，但好在沿途人家多，安全。 “那就好。” 田晞觉得姐姐还在担心她，宽慰了几句，姐姐却还是忧心忡忡，“晚上你一个人在家，害不害怕？” 田晞不知怎么回答。 怕她肯定是怕的，往年腊月里家里的腊肉和养的鸭子被人全部偷走过，现在全村都知道他们在镇上做生意，家里就一个田晞，这就是明显的空档让人钻，总有人会起歹心的。 “我记得咱们家以前遭过贼。” “唔……还好吧，也就一次。” “要不……咱们一起劝劝爸妈，家里的鸡鸭就别管了，要么卖了，要么送人得了。” 田晞摇摇头，“鸡鸭都是小事，再有一两个月就出笼了，重要的是奶奶那里。” 田悦再次陷入了沉默。 她是老大，对奶奶的刻薄比田晞更加刻骨铭心。这个老婆子一生没有喜欢过戴春红母女三人，现在却还要小小年纪的田晞为她奔波。 田晞知道跟自己比起来，敏感的姐姐对奶奶的感觉更加复杂，“其实走几趟夜路不算什么，马上就要放寒假，转年天气就暖和了，下学期天日长，回家的路上不黑。 我主要是担心，爸爸妈妈现在整天在镇上忙活，到时候我又要读书，白天的时候家里就她一个人。早晚饭还好说，中午还得她自己弄饭吃。 不仅家里没个人，还要她自己下厨，到时候摔了什么的可就惨了。就算人平安，家里一个晚辈也没有，你说咱们的大伯一家和几个姑妈，能不说闲话吗？” 田晞的顾虑才是家里最大的问题。 田悦也一直在苦恼这件事。“是啊，这才是最麻烦的，之前提了一下让奶奶一直住大伯家，咱们家出生活费，可是爸爸想都没想就否决了。” 田晞说，“我理解爸爸的立场，咱们家自分家一来，处处比不上大伯家，几个姑妈跟老太婆一个德行，都不喜欢妈妈，大伯娘又跟姑妈们亲近，这些年咱们跟他们是有嫌隙的。 再反过来，奶奶也不是多喜欢大伯娘，只不过见她生了两个儿子面子上过得去，别的事还不是处处挑剔。在她看来，媳妇终究是外人，只有她的儿子跟她的孙子才跟她是一家人。 在大伯娘看来，好在奶奶有两个儿子，一年只在她家住半年，剩下奶奶不在的日子才是她过得舒心的日子。你说这样的情况，怎么开得了口叫他们帮忙。” 这本来是个很苦恼的话题，田悦却听乐了，停下身回过头来在田晞脑袋上揉了一把：“我说你什么时候看事这么通透了，分析这些婆媳关系家长短竟然头头是道。” 田晞遭受突然袭击，眼睛瞪得老大：“我……我又不是笨蛋，身边的事情还能当做不知道吗？” 田悦失笑，回过头继续上路：“确实是你说的这么个情况，哎，所以说这人不能太可恶，你看奶奶这么大年纪了，书上形容她这年纪的老人用的都是‘慈祥’‘和蔼’之类的字眼，事实上她却可恶的招人厌恶。” 田晞努努嘴：“也不是所有人都恨，你看咱几个姑妈，就生怕她在两个媳妇手里受了委屈。” 这真是一个无解的话题，这世界上这样讨厌的老人不在少数不幸他们家就有一个。 重男轻女、固执、嘴巴毒、不把媳妇当人、处处挑错……田晞有时候都想，她年轻的时候是不是也受过婆婆这样的苛待，所以媳妇熬成婆之后要把 从前受的委屈都发泄出来心里才好受。 回到家里，远远就听到鸡鸭饿得乱嚷乱叫，田晞赶紧去拿了一簸箕玉米和稻谷去喂，连书包都来不及放下。 等牲畜吃饱了赶回笼子里，田悦已经烧好了热水，“快来洗脸吧。” 田晞放下书包捲起袖子，和姐姐一个盆里洗了脸，再提个桶装上热乎乎的半桶水，两人面对着面一起泡脚。 “哦好舒服……” 田悦眼睛四处看，见家里还算干净，没说什么。只是原来客厅的一组矮几被腾空了，想必是搬到了学校去放货物。 现在客厅只有一张桌子和一个木椅，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你晚上睡哪里？” 田晞打个呵欠，“还是睡楼上。”一来她习惯睡自己的床，二来万一家里遭小偷，她还能跟人反抗不成？楼上安全 反正家里值钱的东西不多，就当破财免灾。 洗漱好两人窝在爸妈的床上看电视，一边聊天一边嗑瓜子。 “姐，之前浩清表哥给的笔记对你有帮助没？” 第50页 “挺有用的，你别说人家不愧是考名校的，他的很多思路我根本连想都没想到。感觉最近成绩应该有所上升吧。” “这么厉害？” 田悦很开心，不停点头。现在家里蒸蒸日上，她也得把成绩搞上去才对得起家里。 “对了，你写的文章……”田悦神秘兮兮的看着田晞直笑。 “怎……怎么了？” “我们班有人买了，我借来看过，写得真好。” 田晞十分羞赧，“还……也就还行吧。” “怎么，不好意思了？” 田晞别过头，“没有啊。” 田悦不逗她了：“说实在的，我真羡慕你。” “为什么？” “我也曾经给杂志投过稿，可是没有被发表，我也没能坚持，写过两篇就没再继续了。哎，早知道发表文章这么挣钱，我当初真不应该放弃。现在到了高三，更是没时间搞这些了。 其实真的很羡慕你，小小年纪文章就写得好，以后要坚持哦。” “我知道啊，以后无论做什么，写作我都不会放弃呀，大不了学习紧的时候少写点，有时间的时候多写点。 其实姐姐你也不用这么后悔，你才多年轻呢？现在放弃未免为时尚早，只要今年考上了理想的大学，以后大学里时间多得是，完全可以重新拾起来啊。” “是这个道理。” 第二天赶集，田晞和姐姐早早来到镇上，然而爸妈的摊子上已经围了一大圈人。 田晞和姐姐先看到爸爸，她在去市里的车站停车点。她们挪到爸爸身后想帮忙，却见爸爸一个人忙得头头是道，她们的加入反而有些添乱的意思。 大冬天里田建华脖子上去搭了条毛巾，他一抹额头的汗水：“得，你们先去买菜吧，我一个人还方便些。” 姐妹俩吐吐舌头，手挽手退开，田晞扯着嗓子问：“今天中午你和妈妈要回家的不？” 田建华头也没回：“要回要回。” 辞了爸爸，俩人又去妈妈摊子处看看情况，戴春红那里人要少些，来得及跟两人聊会儿天：“你们买了菜先别回去，等我和爸爸收摊回来，我带你们一人去买件衣服。” 有新衣服穿？两人彼此确认了一下自己没听错，顿时高兴得蹦起来，田晞跑过去抱住妈妈：“妈妈最好了！最好最好最好了！” “就你嘴甜，跟姐姐去看看，你们想吃什么就买什么。” 得了圣旨的两人逛市场，第一次觉得看上什么自己都买得起。这次爸妈给的买菜钱足足比以往翻了一倍，这种兜里有钱的滋味真是太棒了！ 採买了满满一背篓之后，田晞让姐姐陪自己去买复读机。 “我答应得到稿费之后送光光一个复读机，不过之前把钱给了爸妈，只剩77块不够，这两周存了点零花钱刚好够上，不过姐姐你一会儿帮我讲讲价吧。” 田悦多少觉得妹妹有些大手大脚了，可是钱是她自己挣的，自己不好说什么，而且光光是她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关系非比寻常。 “好吧，原本要多少钱？” “老闆说90块，一毛钱都不给少。” 田晞皱眉，这么多钱够她一个多月的生活费了。 “你和光光现在放学也不一起回家，你们还像从前一样要好吗？” 一说到这个问题田晞就十分无奈。 好朋友只见随着各自成长轨迹的差异都会慢慢疏远，这是不可避免的成长的烦恼。可是对她与光光来说，这个结果却被提前了。 虽然她们每天还是一起上学，还在一个班级，但是田晞的心思被学习、写作和家里的生意占据，已经没有多少分给自己最好的朋友了。 随着家庭计划的变化，现在每天也不再跟光光一起回家，在学校里交流又有限，她跟光光之间，已经不可避免的出现了隔阂。 虽然光光没有表现出埋怨，但她最谈得来的朋友已经不是自己。 她们之间的疏远，以为她田晞的原因，提前了。 见她情绪霎时低沉，田悦明白自己踩到雷了，“有些事是无法避免的，或许我们只能学着接受吧。你看我和小红英英她们，从前我们三个形影不离，现在不也一年都难见上几次面了。” 分离永远是个让人难过的话题，可人的成长偏偏伴随着一次又一次的离别。 第27章 计谋 明天是光光的生日，每年她都会叫上田晞去她家吃饭。田晞希望把复读机作为生日礼物送给她。 所以无论老闆有没有优惠她都会买，不料姐姐出马果然有收穫。 “老闆，马上就要放寒假了，到时候学生们一放一个多月，你的复读机卖给谁啊？我们说不定是你这学期最后一个买主，就优惠十块钱嘛。” 田晞咬咬唇‘天杀的我怎么就没想到？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行吧行吧，就当我给你们带一台，八十就八十。” 田晞看了几次，老闆一分钱不少的复读机，就这样被姐姐三言两语讲下来10块钱的优惠，田晞把复读机抱在怀里，一路上晕陶陶的，“姐，我觉得你该去学贸易。” 第51页 田悦不知道第多少次摇头：“贸易是理科才能考的，我学的文科，已经没这资格了。” 话说回来，田晞一直想阻止姐姐报考师范。她可不希望姐姐重蹈覆辙，读师范、县里高中教书、遇到姐夫结婚，还没出月子就协议好了要离婚。 “姐，你打算以后读什么专业？” “现在还没什么概念，这些都得等考上以后再说，还不一定就能考上呢。” 田晞心说我上辈子你就以全班第二名的成绩考上了师范大学，这次有学霸的笔记加持你还指不定能考第一呢。 不过她理解，像他们这样闭塞的家庭环境，做事从来都是走一步看一步。 看来接下来这半年她得好好研究研究大学专业与就业方向了。免得到时候姐姐抓瞎，考了好成绩却不知道该上什么大学。 乡里的集市人来得早也散得早，戴春红与田建华十点半就双双回来了。 田悦带着妹妹去帮爸妈收拾背篓，把该拿出来的拿出来放好，该洗的打上洗洁精洗了。 “今天生意还好哦？东西都卖完了。” 田建华大口灌凉得刚刚好的温开水，戴春红把两人的钱放在一起数。 “是啊，今天一千多串全部卖完了。” 田悦心惊：“一千多串？” 田建华得意的点头。田晞早已不见怪：“咱们镇三乡25队总共四五万人，一千多串也不算夸张吧。” 戴春红数完了钱，“今天赚了七八十，走，带你们姐妹俩去买新衣服。” “哦也~~”田晞欢天喜地的随妈妈去了。田悦稳重，问爸爸不去吗，田建华背上她们先前买菜的背篓，“你们去吧，我先回家看看地里的菜。” 戴春红给田晞选了一套加绒的卫衣，田悦则是一件粉红色的棉袄。 回家的路上，田悦问爸妈对奶奶有什么打算。 “这个学期没几天了，先让小晞辛苦一点，把年过了再说。我和你们爸爸商量，就算小晞天天回去，白天也只有她一个人在家，这是拿闲话给人说，总得想想办法。” 田悦见妈妈也有这样的担心，问道：“妈，你们有没有考虑过把奶奶接到咱们租的房子里住？” 田晞一听就惊了，这种想法她倒有过，只是还没提出来，不曾想姐姐竟然先提出来。 看妈妈反应，显然并不是没动过这个心思，看来有机会！ 戴春红确实和老公这么商量过，这对他们家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田晞每天那么晚回去，晚上一个人在家，她哪天不是提心弔胆？ 特别是这到了年底，总有些贼人惦记别人家的年货。 田悦也看妈妈动了心，继续道：“每个月月初和月尾，咱们大不了请人帮忙抬着奶奶来和回去，花点脚程钱就是了。 这样既能让小晞住在镇上，能帮忙看店子，又能多些时间读书休息；还能把奶奶接到身边照顾，免得麻烦别人。” 戴春红回答：“我和你们爸爸也这么想过，就怕你奶奶和几个姑妈不答应。” 田晞见妈妈是把这个方案当做重头来考虑，提出自己的见解：“我觉得姑妈们那里不是大问题，她们都是嫁出去的人，一两个月才能回来看望一次奶奶，照顾奶奶本来就是咱们和大伯两家人的事，她们要说三道四就让她们给个更好的解决办法。 看看到时候是让奶奶白天一个人待在家里好，还是在咱们身边来得好。 我觉得跟他们比起来，奶奶那里才关键。” 她说到这里就住了嘴，一时没人说话，田悦接过话头，“奶奶不同意，无非是老年人的思想，觉得上了年纪不想离开熟悉的环境。 咱们家是原来她和爷爷老房子的地址，村里人又都熟悉，到了镇上没个熟人，还要重新适应环境。” 这便是最大的问题所在。 无论母女三人对那个老人是否有一丝感情，她都是家里必须承担的责任，她若不愿意，谁还能勉强不成？ 田晞问，“爸爸什么态度？” 戴春红提起精神：“他其实也很希望你奶奶能来，毕竟咱们的生意挣钱，又远不如种地那么辛苦。也是担心你奶奶不同意。 几个姑妈都跟你们大伯家是一堡的，你没看到，上个星期我们回去浇地，你们伯娘说话那个酸劲。 他们原先就不看好我们能挣钱，都在等着看咱们笑话，现在为了做生意还要把你奶奶接到镇上，还不知道会在几个姑妈面前怎么编排呢。” 原来如此，田悦田晞恍然大悟。 原先他们根本没把大伯一家算作阻力一方，是因为她们认为，同是奶奶的赡养人，她们家不逃避责任如约履行，对大伯一家有利无弊。 田晞心想，好歹自己不是原先那样不通庶务，就算情况再复杂，总有解决的办法！ 她给妈妈和姐姐鼓劲：“其实现在只是咱们在这里设想他们的反应，说不定事实并没有这糟糕呢？再说了，这世界上就算再完美的人也免不了在背后被人说闲话，就算有人对咱们不满，只要我们行的正坐得端，还怕别人的口水不成？” 戴春红却及不认同的摇头：“你说得轻巧，人言可畏知道吗？在农村，唾沫星子能淹死人！” 第52页 田晞皱眉：“妈妈，我知道人言可畏这个道理，可我也知道事情是做出来的不是说出来的，咱们重点攻克的对象应该是奶奶，只要她能同意，其他人就算说出花来也是废话！” 戴春红一说起自己那婆婆就头疼：“那照你说，你去跟你奶奶说吧，反正连你爸都开不了口，我更不会去的你知道。” 田晞见妈妈态度极度消极，知道多说无益，急忙压抑自己不要惹得妈妈心烦。 田悦也帮忙转移话题，“小晞你下周就期末考试了吧？复习得怎么样了？” 田晞从善如流：“放心吧，前三名是出不去的。” “咦，你上次不是说抱个第一名回来吗？” “哈哈，不出意外第一名，出了意外前三名。” 地里的萝蔔和莴苣该收了，这些天忙着做生意，有的都熟过头老了。 田建华原本打算等几天学校放了假再收，但今年天气暖，显然庄稼都等不及了。 最近行情中等，他们夫妻俩一起上阵，每天收个三四百斤，利润也有五六十块钱，问题是一天只能卖一次，还得是凌晨三四点的早市。 两人一合计，索性把蔬菜也跟姜家兄弟打个平伙。每天他们采了挑去卖，得了钱与他们平分。两口子还是安心开着小卖部和卖串串。 田晞听了爸妈的打算，计上心头，“等等等等，爸！这样白捡的买卖干嘛不跟大伯家一起做？” 田建华都打算去姜家找人了，听了田晞的话顿时反应过来：正所谓偷桃便需报李，大哥家里本来最近就没菜可卖，现在白送他们几千斤菜一半的利润，将来还能跟自己为难？ 此时刚吃过午饭，田悦帮着妈妈在厨房洗碗，田晞见机不可失，拉着爸爸往屋后竹林里走。 “爸爸，你去跟大伯商量这件事，就说咱们做生意虽然赚的钱比种地好不了多少，唯独胜在比较轻巧。咱们家劳动力不够，只有卖点小东西才轻松点。奶奶的事儿你一个字别提！ 完了明后两天你赶紧去跟姑妈们商量这事！您想想，几个姑妈平日里对奶奶的衣食起居能关心几分？咱们把奶奶接到镇上，镇上安装了天然气，路面又平摊，还挨着学校集市和学校，奶奶去了只能各方面都比从前方便。 以后姑妈们来看奶奶，再也不用怕下了雨路难走，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来了还能搀奶奶逛逛集市呢！ 等说服了几个姑妈，您再去找奶奶。奶奶那里您就说：咱们家没有儿子，你一个人种地辛苦不说，还年年存不了钱。现在做生意好歹能挣得多点，不过你个大男人没有做串串的手艺，串串都是妈妈在做，你就负责卖。 妈妈每天凌晨就要起床採购各种各样的蔬菜和辅料，回去之后紧锣密鼓的制作串串，还要守着小卖部。这里你要重点强调！ 如果奶奶愿意跟咱们到镇上，自然大家在一起什么都方便。如果奶奶不同意，就只能你每天四五点就起床，做好了早饭就出发，中午回来做午饭，下午还要回学校，天黑了再回家里睡。 我知道这么说您可能不太乐意，可是你必须跟奶奶表达清楚：串串是妈妈在做，她每天要凌晨就起床买菜，一上午都不得闲，她没时间回家照顾奶奶，奶奶不来就只有你每天来来去去的奔波！ 至于之后的事，奶奶能不能同意就看天意了。我料想姑妈们不会特别反对，顶多是看大伯一家的意思。而这次大伯家得了好处，到时应该也不好意思阻拦。 所以，爸爸，这些问题，只能您去解决。” 田晞的一番连消带打，听得田建华惊心动魄。 “小晞，我记得你以前对这些人情世故一窍不通。” 田晞知道自己锋芒太露，定是让爸爸难以置信。 “爸爸，我在山洞里好几次失去了意识，每一次都觉得自己快要死了，那时候我就向菩萨发誓，只要我能捡一条小命，一定会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 我会好好学习不让你们担心，会更加懂事为你们分忧，会挣很多钱让你和妈妈过上更好的生活！ 菩萨显灵了，我终究没有死，所以我要兑现自己的承诺。我知道自己年纪小，但是只要我用心，知识都是学来的，我可以学啊。” 田晞言辞恳切，话虽半真半假，但她的心愿却是货真价实。 田建华见她激动，忙伸手拍她后背：“好了好了，我知道你的一番心意，只是你的成长速度远远超过了我的设想，爸爸太吃惊了。” 田晞抹去眼角的泪：“爸爸，我知道我刚才说的，或许你会觉得像是在‘对付’奶奶，但我的本意只是希望你和妈妈能过得更轻松，我希望……” 田晞一时抑制不住，泪如泉涌，说话十分吃力：“我希望，等将来……我和姐姐都出人头地，你……你和妈妈都还……健健康康！我能带着你们去旅游！给你们买好吃的好玩儿的，让你们住上漂亮房子！” 她唯一的心愿不过如此。 田建华终究是去找了大哥田建国。 田建国侍弄庄稼歷来是一把好手。他们家的每一季菜蔬都比村子里其他人家种的好也收得早。 他们家的冬菜在行情最好的时候已经卖得差不多了，开春要种的黄瓜秧苗现在正育在大棚里，再过上半个月，黄瓜便能移植出去，菜地里的黄瓜大棚也该盖塑料膜了。 第53页 这么个青黄不接的时候，弟弟给自己送来了几千斤蔬菜，田建国一时不太敢相信。 田建华在大哥家的核桃树底下抽了两根烟，大体的说法跟田晞差不多。走的时候，大嫂对自己第一次那么热情。 离开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大哥堂屋里的冰箱和院子角落的洗衣机，心想也要让自己的妻儿用上这些。 老母亲在午睡，他没进去打扰。虽然还没有开口，但他知道母亲会同意的。 春红只道母亲刻薄，但他知道，母亲只是希望在农村谋生的小儿子能有个助力，能过上好日子。 星期天光光生日，田晞一大早就带上复读机去找她。 光光有个大五岁的哥哥，初中毕业就去了广州打工。 不过光光的生日并不冷清，他们家每年的惯例，会叫上爷爷奶奶和几个叔叔的家人一起吃饭。 田晞送的东西显得有些贵重，她不希望引起大家注意，便赶在大家到来之前送给光光。 蓝色的复读机浑身是迷人的金属质感，光光有些难以置信：“你真的送给我啊？” 田晞偏偏头：“说话算话，为什么不送？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呢。本来该早些送给你的，不过我家开那个小卖部花了许多钱，前段时间资金紧张。现在正巧赶上你生日，这是天意，光光，生日快乐！” 光光的眼里氤氲着泪光，田晞知道这是因为高兴。 田晞知道她们以后很有可能还是会因为分离而疏远，但是年少时的情谊会永远储藏在心底。 她永远会铭记，前世，因为妈妈重病，考上县城重点高中的田晞，开学却是光光送她去报到。 光光只考了一个普通的高中，就是现在姐姐田悦上的那所学校。面对田晞，光光原本十分失落，可她却在田晞最无助的时刻给予她最无私的陪伴。 这一世，许多事情发生了改变，但田晞带着前世的记忆而来，便想要报答所有爱过她的人。 “小晞，真是谢谢你~~~”光光激动的将田晞一把抱住，“我今后一定加倍努力学习，争取跟你一起考上清远县中！” 田晞眼睛一亮：“真的？那可要记住今天说的话，还有一年半的时间，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 第28章 硕果 寒冬过后，春天如约而至。 脱去厚厚的冬装，连老人都感受到温暖的喜悦。 秀水镇中学门口的两层小楼，经过住在这里的一家人辛勤的打理，渐渐变得生机勃勃。 房屋原本四周无树，但又后方有小小一丛翠竹。田晞觉得这样正正好，如果是一大片的话反而会遮蔽光线，也会让一楼潮湿。 不过为了夏季的阴凉打算，开春的时候，田晞和姐姐一起从老家里移来两株爬山虎，种在左侧的墙角下。 等到入了夏，应该就会有茂密的一大片了。 而屋后原本荒芜的菜地，经过一家人的整理，已经拔除了杂草，种上了各式各类的菜蔬。 对于习惯了务农的一家人来说，小小一块菜地，经过细心的安排与呵护，日常菜蔬的自给自足完全能够做到。 几场春雨过后，绿油油的秧苗已经露头，十分可亲可爱。 周末，田建华两口子照常去了集市卖货。 田晞一早帮着爸妈摆好了摊位便撤了。一来，父母已经十分熟练，每人一个摊位，都感觉一个人方便一些。二来，田晞负责赶集买菜，回来之后也有自己的事做。 二楼右侧的窗户下，恬静安然的女孩儿静坐在书桌旁。经过半年多的生长，原本一头乱糟糟的短髮已经被修理成齐脖子的波波头。刘海下的双眼灵动幽深，娇嫩的皮肤白里透红。 她偶尔翻阅桌面的书籍做参考，偶尔吃一块削好切成小块的苹果，如果感觉到累了，便停下来眺望窗外。从她的窗户看出去，是山脚下可爱的小镇。 学校的广播在周末也保持打铃声的习惯，偶尔一阵铃音，提醒她时间的流逝。 手写创作真是太累了，女孩儿想。目前的打算，是尽量多写，积累本钱。夏天姐姐就要考大学了，学费纵然不成为题，但她希望自己能给姐姐额外的支持。 好在上周故技重施带妈妈去做了全身检查，令人振奋的是妈妈的体检结果一切正常，周医生十分满意的是，她的身体状况比之初见时要健康了许多。 这让田晞免去了后顾之忧，能够安心创作与学习。 如今她与《烟火》《故事大会》两家杂志社之前的沟通比较顺畅，目前与两边约定好，单月为《烟火》供稿，双月则是《故事大会》。 有了之前的作品打底，田晞的新作会被优先考虑。这基本上就是定下了长期的收入来源。 除此之外，田晞也把目光投向别的杂志。 她有自己的打算。这两年是积累期，多发表几篇作品积累名气才是。过个一两年，只要她能保持文章的质量，应该会有人向她约稿长篇。 这个时间可以不用着急，短则一两年，多则三四年——她还这么年轻，机会大大的有。 父母健康，姐姐无忧，自己能帮家里开源节流——感谢上苍给她一次重头开始的机会！ 不到十一点，爸妈一起回来了，田晞下楼帮着整理收拾。 田建华坐在门口屋檐下抽菸，“刚才方队长来跟我说，村里那口鱼塘五月承包就到期了，问咱们要不要承包下来。” 第54页 这话是对戴春红说的，她正带着田晞把一沓盒子洗洗涮涮，闻言有一阵子的思索，“那池塘多年没打理，底上漏水，全村都在里面挑水，鱼也不好养，要来做什么。” 事情就是这么个情况，田建华沉默了。 事实上队长的心思他也知道，全村都心知肚明的事情，自然没人找上去吃亏，村里找不到人接手，就把主意打到他们家头上。 全村都知道他们现在做起了生意，传的不知道多挣钱。 田晞略一思索便明白过来，不过她的看法却不同，记得好像就是今年年底，村里就会组织大家对池塘进行修补和加固。 前世，全村没人接这烫手山芋，最后是殷实的大伯一家接着承包的。而他一承包，转眼就开始了修补。这中间…… 田晞弄不明白具体的情况，但作为村里最重要的水源，对她进行修復工程是势在必行的。 “承包的话一年多少钱？” 田晞总是对什么都感兴趣，田建华宽厚的笑笑，“钱倒不多，大家都知道挣不了钱，一年120元，不过合同一签就得最少5年。” 田晞停下手头动作，“是签合同的时候一次性付清吗？” 田建华弹弹菸灰：“方队长说村里考虑实际情况，可以每年交一次。怎么，你感兴趣？” 戴春红收拾完去看田晞今天买的菜，她摇摇头：“我知道你这丫头心思活，可是咱们村那口池塘什么情况大家都知道，要不然你以为怎么会平白无故的找上咱们？” 田晞回头帮妈妈搭手：“妈妈，咱们村全村种菜，会一直持续下去的吧？” 戴春红现在说起这些倒是平和了许多：“那肯定啊，只要有劳力的人家，哪家不是挣了钱的。” “所以啊，”田晞笑道：“咱们村虽然名字叫秀水村，实际上却在比周围都干一些，那口池塘是村里最重要的水源，如今已经到了快不能支撑的地步，村里会袖手旁观吗？” 这话有些道理，戴春红却有些不以为然，倒是田建华皱着眉头一阵思索，“村里的事情你是接触得少，想干点什么事总是拖拖拉拉，就说那条大路，好久以前就说要修成柏油马路，多少年了，也还是说资金没有到位。” “话是这么说，可是爸爸，咱们不妨把眼光放得长远一些，五年，十年，二十年呢？村里总有把它重视起来的那天，等漏水的问题解决了，一年就算不怎么打理，找回本钱不是轻而易举吗？” 田建华的手一抖，他看着女儿的目光一凝，这样长远的设想，从一个区区十四岁的女孩儿嘴里说出来…… 田晞真的比他想像的还要优秀啊！ “这事我再打听看看。” 田晞知道爸爸不愿再多说，她也不能做个‘未卜先知’，只是最后做到爸爸跟前，平平淡淡的说一些对将来的设想。 “以后我和姐姐都大学毕业找了工作，你和妈妈也不用再这么辛苦，你们可以回去把老家修得更漂亮，有院子有凉亭有花园。没事的时候就在自己家的池塘钓钓鱼吹吹风，等我和姐姐有了小孩，他们也会喜欢下去游泳，摸蚌壳捞鱼钓小龙虾，多好呀。” 戴春红在厨房里听见也笑了起来：“到时候我和你爸爸就餵些鸡鸭兔子，再种些蔬菜，你和姐姐可别去远了，要能经常回来才行。” 说着仿佛就有一种淡淡的离别伤感，田晞撑着脑袋望着厨房里忙碌的妈妈，心想我一定不会走远。 这事也不急着有个定论，大家慢慢的弄了午饭来吃，下午田建华在屋后的地里忙活，戴春红做些整理的家务。 现在家里一切打理妥当，一家人没事不会再回乡下。 春节的时候，田建华已经说服了自己的老母亲，老人家同意了轮到小儿子家时到镇上居住。上个月她已经住了一个月，虽然有些地方还不是十分习惯，但总的来说有人照顾，一切都能慢慢适应。 明天就是三十，明天下午，田建华会去哥哥家把老母亲接到镇上来。 田晞在楼上看书，她在学校有几分薄面，跟老师提过之后顺利的得到学校图书馆的借阅权。要知道学校里虽然书也不少，图书馆却只是个应付上峰检查的摆设。 田晞得了许可，手边总有看不完的书，既然决定了走这条道路，阅读量的积累是不可避免的。 要实在说，她的日子在任何人眼里看来都过得无趣，每天都是看书写字做作业，很难见她跟谁怎样玩闹。 尤其现在离了老家，虽然镇上人多，却都交情泛泛，全不见她有个玩伴。 但田晞本来就是爱静的性子，她甘之如饴。 转眼步入盛夏，距离田悦高考结束已经快三个星期。 她现在每天无所事事，成绩下来之前无心其他，每天就帮着家里做串串，也帮着去集市摆摊。 田悦也是镇中学的学生，从前她在班级里不是成绩最好的，却是态度最踏实的，因此她的班主任和各科老师一直对她印象不错。 搬到校门口居住之后，田悦偶尔会碰到原来的各科老师，与曾经的班主任明老师颇为亲近。 明老师是学校里的数学组组长，过不了几年便要退休了，而他的家庭可是培养过一位復旦大学的高材生。 第55页 这在小镇和周围的村落可谓人尽皆知。 田悦曾透露过，明老师对她的学业指点颇多。 田建华夫妇着实不曾料想，自己一家人到了镇上做生意，却给女儿无意创造了这样的机缘。 中学再次临近期末考试，不过对田晞而言，文章情节的纠结一直都比学习更让她耗费心力。 这日正心不在焉的走进学校，忽然听见有人叫她。 “田晞，过来下。” “明老师？” 明老师正从校长办公室出来，胳膊下面夹着教案和工具，“你姐姐查了分数没？” “啊分数……是听说好像可以查分了，不过应该还没有吧。” 明老师神秘一笑，递给田晞一张纸条，“还有一会儿才上课，拿去给你姐姐吧。” 田晞接过纸条，只一眼便反应过来，“明老师这这……一本线多少分？” 明老师显然情绪很不错，双眉一挑，转身之际回答了她：“超线3分。” 明老师刚走了五六步，便听到一声响彻校园的尖叫声，他吓得耸肩，再回头田晞便只剩下一个小小的背影。 “妈妈妈妈妈……爸爸爸姐！” 早自习快开始了，田悦正在帮着爸爸收摊，田晞火烧了屁股似的去而復返，田悦开她玩笑：“被狗撵了吗你？” 田晞一眨眼就奔到他们面前，手里的纸条往姐姐手里一塞，顾不上喘气就去屋里把妈妈也拽出来，“妈妈妈妈妈……快看！” 田悦手捧着纸条已经陷入了石化，田建华在旁边摩拳抓脑：“这是什么？是不是你的成绩单？” 田晞带着妈妈过来，一窜跳上姐姐的背：“醒醒啊老姐！你超过一本线3分勒！” 田悦被妹妹撞得一个趔趄，拿着纸条的手一抖，轻飘飘的成绩单就飘开来，田建华眼疾手快将它抓回来，戴春红也明白过来，凑近了看。 “我……真的是我的成绩吗？” 田晞见姐姐激动得眼泪都出来了，一脸的难以置信，“真的是你的，刚刚明老师给我的！” 戴春红惊喜交加，眼泪一下子冒出来：“真的？咱们小悦考上大学了，是这个意思吗？” 田建华高兴之余问道：“你说超了一本线3分？” 戴春红闻言一生惊唿，不可思议的向田晞求证。 田晞狠狠的点头，“是啊，过了一本线！” 田悦像是勐然被针扎了一下，“不行！我要自己亲自查一遍！” 她手忙脚乱的解了围裙就要去镇上，田建华急忙把钱掏出来追上去：“唉唉钱！要带上去，我跟你一起去！” 戴春红愣了一下急的追上去，“你俩晕头啦？！就在老何那里查嘛！” 铃铃铃玲玲玲玲……校园里响起了铃声，田晞又高兴又着急，见妈妈追上了爸爸和姐姐，提前跑去门卫何叔叔那里打招唿。 做了这么久的‘邻居’，老何跟田晞一家已经成了熟人，田晞一提出查成绩的要求他就答应了。 田悦和父母急急忙忙跑回来，小小的门卫室里一下子变得拥挤不堪，田晞知道明老师给的结果假不了，姐姐只是需要一次确认。 第29章 来处 田悦高考成绩出炉，超一本线3分。 这个结果看似普通，事实上，田悦所在的高中，今年考上一本的学生总共只有9人，而她更是文科班里唯二的两人之一。 大环境如此不利，她却能破云而出，这的确是可喜可贺的事。 十年寒窗终不负，田悦心底的枷锁解脱了。 接下来却是田晞的苦恼日子。 田悦的成绩在班级里一直突出，高考前的三次模拟考试发挥也都稳定，因此高考前后，她的各科老师，尤其是班主任，对她的成绩都相当关注。 同时，她的志愿填报也受到各方关注。 田悦的成长背景十分简单，她自小便知在学习上下功夫，可是具体将来要做什么，意识里却很模煳。 她个性保守，性格内向，学习文科，因此对大学的考虑，基本都是师范。 田悦爱好文学，经过老师的建议和自己的考虑，倾向于填报汉语专业。 以前对分数心里没底，模拟考都在一本线和二本线之间，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觉得考个二本也对得起大家了。 结果现在考上了一本线，却只超过了3分，这成绩着实让人心里没底。 y市师范学院，离姨妈和舅舅家都不远，二本，一直是田悦的重点考虑对象。 结果可能比预期的要好一些，但田悦觉得这是最稳妥的选择。 田晞便十分头疼。 “姐，你甘心拿着一本的成绩去上二本，一辈子连省都出不去吗？” 说这话的时候，田悦正在帮忙串串串，听了田晞的问话便没吱声。 田晞知道自己这个姐姐，她的心中不可能没有嚮往，行事却总会选择最稳妥的方式。这说好听了叫办事牢靠，十拿九稳，换个说法就是行为保守瞻前顾后。 “小晞你不懂，我的分数太悬了，虽然过了线，但若是报考一本专业，却很有可能不能被录取。” 第56页 “我知道我知道，可我关心的不是你的专业问题，我关心的是你的学校！” “嗯？” “姐，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喜欢阅读，你需要定期摄取‘养分’，这‘养分’不来源于物质，而是来自于精神世界。你虽然性格稳重，但你真的喜欢师范专业吗？学汉语言，将来教语文，这真的是你将来想过的生活吗？你还记不记得自己小时候的梦想？” “……当然记得，可是……这太难了。” 田悦小时候憧憬自己能成为记者或作家，可事实却是，她在写作上毫无天分，至少在硕果纍纍的妹妹面前，她太平凡了；而要想成为记者，将来的就业却要面临极大的不确定性，她出自这样的普通家庭，虽然现在看起来有些好转，但可以想见，将来面临就业的时候，身处偏远西南的家庭起不到任何帮助。 报师范，稳当，稳定。 “梦想是一回事，现实却是另一回事，在y市读书，每个星期都可以回家，多少能帮上些忙。以后爸妈都上了年纪，我就在在县里或市里工作，既有时间，离他们也近，方便照应。” “小晞，咱们家没有男孩儿，将来我们要像男孩儿一样肩负起赡养父母的责任。你比我优秀，将来你若有心去大城市闯荡，我会全力支持你。只是我们家，总需要有一个人在父母跟前。” 田悦说这一席话的时候，面容沉静，态度从容，想必，她自己也是经过深思熟虑。 这些话田晞第一次听到，面对姐姐漆黑的眼睛，那里面甚至有淡淡的微笑，她知道，姐姐已经接受了这样的命运。 眼泪不期然滑落，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她感到有些慌张，心里像揣了只不安分的小鹿，六神无主。 原来所有故事都有缘由，要想改变，何其困难。 许多看似充满遗憾的往事背后，竟然都有这样那样的理由，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姐姐，如果……你已经设想过以后的发展轨迹，既然……反正都要回来，为何不趁这四年的宝贵时光，去远方看看？” 田悦的手一顿，田晞的话很有诱惑力，可是……还是算了吧。 外面的世界必定精彩纷呈，如果……到时候捨不得，怎么办？ 还带着青涩的少女摇摇头，“我不想离家太远，怕生活不能习惯。” 田晞最近上课老是走神，书读不进去，文章也写不出半个字。 她想来想去还是游移不定，姐姐到底是真的已经想清楚并接受现实了，还是害怕改变害怕未知以致连尝试都不愿意？ 她从前信心满满，以为自己很了解姐姐，能轻而易举改变她的命运。 但现在，她开始怀疑自己了。 要怎样做，才能让她换个地方换个专业？ 扯谎瞎掰故弄玄虚兜好大一个圈子？或者据实以告，说出自己最大的秘密？ 时间不多了，主意还没有。 又被老师叫去办公室教育，马上期末考试了，老走神怎么回事…… 田晞什么也听不进去，眼泪扑簌簌掉落，她很着急，也很难过。 最后一个周末，下个星期一，田悦就要回学校正式填报志愿，到时候一切都无法转圜了。 田晞提议和姐姐一起去寺庙里还愿，感谢菩萨保佑姐姐考出好分数。 戴春红觉得很是，过去几年每次菩萨生日她也会去半山寺里烧上几柱香，保佑女儿考个好大学。 如今愿望达成了，是该去拜拜菩萨。 本来决定一家人同去，就当放假休闲，不料一早被生产队的几个村干部堵在了家门口。 为的便是春天里讨论过一回的鱼塘的事。原本鱼塘5月到期，没听说什么音讯，原来确是没找着下家，如今都7月了，村里干部却找到了田建华。 大人们商量事情，田晞和姐姐没有参与的份，两姐妹一商量，反正天气炎热，去了也不见得如何休闲，还是就两姊妹跑一趟吧。 得了母亲首肯，领上十元零花，田晞转身便望望天空，果真是苍天助我？ 半山寺位于田悦高中所在的乡镇，是方圆百里香火比较旺盛的一家寺庙。规模不大，简陋古朴。 上了半山，远远望见庙门，田晞扑通就是一跪，双手合十磕三个头，难得的郑重庄严。田悦被唬得一愣，“我……你这么一跪，显得我好不虔诚。” 田晞噗嗤笑出来，搭着姐姐的手起身拍拍膝盖：“我有所求，与你不同。” 田悦疑惑：“明明是我来还愿，怎么倒成了你所求？” 田晞笑笑不说话，拉着姐姐往里走。 从前不觉得，重生之后第一次进庙门，竟感觉尊尊雕像都望着自己，座座菩萨皆洞察她的秘密。 半山有风，寺中清凉，田晞却汗流浃背。 从庄严的大雄宝殿里出来，她下意识的一个回头，释迦牟尼佛仿佛对她慈悲一哂。 田晞一个激灵从头凉到脚，“姐姐，我们去溪水边吹吹风吧。” 田悦早察觉她满头大汗气息不畅，以为是中暑不舒服，“好，要不要我去给你讨杯热水？” “不了，我不想喝水，就想唿吸点新鲜空气。” 第57页 “好。” 这时节本就没什么香客，这道潺潺小溪从半山寺旁蜿蜒而过，行走还是有段距离，她们去了溪边，更是杳无人烟。 旁边有浓绿的农田，溪水也充沛，田晞捡一颗树荫下的大石头坐下，好长时间的失神。 田悦见她不说话，脸色也不怎么好，便让她安静休息。过了一阵着实无趣，看看手錶将近十点，“你还好吗？我们回去吧，要是回去了还不舒服就去看看医生。” 神游的田晞被拉回现实，感觉喉间一股苦涩，她咽下两口唾沫，似是喃喃自语：“我死那年，刚过28岁。” 她声幽如魅，田悦耸然一惊，以为自己听错了，“小晞你……你怎么了？是不是撞上什么……” 她惊慌失措的四处探望，可不远就是神佛之地，撞邪也不该在这地方。 田晞坐在石头上，回过头对她轻轻一笑，眼里似是含了泪：“姐姐，别害怕，是我，我是重生的田晞。” 只是一瞬间的惊慌之后便镇定下来，田悦取笑自己太滑稽了，虽然很多人向菩萨许愿，但这时间何来的鬼神？更何况这青天白日佛门重地。想必，自己这脑洞无限大的妹妹耍什么小把戏来。 可见她音容，为何又这样哀戚？ “姐姐，你能坐到我身边来吗？” 田悦偏着头仔仔细细打量自己这个妹妹，忽而一笑，“好呀。”如果你想讲个精彩的故事，我倒是愿意听听。 “前世，我在28岁那年与人订婚，去民政局登记的那天遇到他从前的情人，那人刚烈，开车撞上来，我死在民政局门口，死在我最好的朋友面前。” 故事的开头信息量比较多，倒叙？田悦手托下巴，“然后呢？” 田晞看着姐姐的眼睛，估摸她大约觉得自己在讲故事，垂头思索片刻，“你记住她的名字，她叫徐千慧，双人徐，千万亿的千，聪慧的慧。” 田晞深吸一口气：“我的身边现在，并没有这样一个人，不出意外的话，我会在大学的时候遇见她，她是泰东乐达创始人唯一的女儿，美丽大方，活力明艷，将来会成为泰东乐达最美丽的明信片。我甚至可以画出她的肖像，回去画给你看。” 田悦微微皱眉，这是什么？虚实莫变？“呃，然后呢？” “她现在，就在南岸中学，就在y市，我们现在还不认识。前世我和她成为最好的朋友，是因为……她帮我从妈妈去世的阴霾里走出来，遇到她，从妈妈去世之后就停止成长的我，终于能够面对现实的世界。姐姐，前世，妈妈在我十五岁，也就是你大二那年的秋天去世。” 第30章 害怕 妈妈在我十五岁那年去世，当时我刚刚考取新远县中学。她去得很痛苦，肺癌，最后的时间里每时每刻都在痛。 我希望神仙听见我的祈祷，把她留在人间，可看她备受折磨，却也替她渴求解脱。 她走的那天，我从学校里匆匆赶回，在夜幕降临的时分见上她最后一面。那时她本已意识涣散奄奄一息，却始终吊着一口气等我。 我轻轻喊她，她睁开眼睛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枯萎的手将我的轻轻一握，转瞬便与世长辞。 她永远的走了，我本以为自己会沉溺在悲伤里，从此一蹶不振，却很奇怪的，我甚至并不感觉十分悲伤。 房子变得空落落的，再不见她忙碌或悠闲的身影，却也再不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 我回到学校，安静生活，安静学习，我依然优秀，却再也没有阳光照进我心里。 我活泼爱笑，却没有知心的朋友，我不思念她，却常常从梦里哭醒。我用尽全力让自己保持优秀，却渐渐与同龄人渐行渐远，她去了，我便像从土里拔出的苗，还活着，却长不大。 我一周或两周回一次家，没人给我做好吃的，没人关心我寒暑，爸爸疼我没再娶，可他习惯了沉默，只知道给钱。姐姐你上了大学，忙着勤工俭学做兼职，等闲不回家，我们彼此思念，却很少见面。 好在我遇到了千慧……那故事可多了，今天不讲她。她对我的友谊，让我重新感觉到陪伴和爱，我们互相扶持，成了闺蜜。 姐姐，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希望你去市里读师范吗？因为前世，你从那里毕业，和校友童立一起应聘到新源县中，就是我的高中。你们在大学里就认识，彼此都有好感，最后，你们成了夫妻。 我希望你不要再踏足那个学校，不要再遇到那个人，因为你们的婚姻并不幸福，你们逐渐貌合神离渐行渐远，最后……他出轨，你们离婚。 ‘故事’便讲到这里，田晞终于肯停下来，田悦总算得以喘口气，所以，意思是说，这便是田晞前世的故事？ 许久，田悦撩开被风吹乱的刘海：“小晞，我没想到，你这么不希望我去读师范。” 这故事剪短却信息良多，，，不过也能听出个主旨：绕这么大一圈，无非是劝自己换个学校。 田悦忍不住噗嗤笑出来，最后变成止不住的仰天长笑：“你果真是个……哈哈哈哈……是个写小说的，连劝人都这么……独特哈哈哈哈……” 第58页 她笑得眼泪都快下来了，田晞只是静静看着她，等她稍微平静下来再继续：“姐姐，你难道不觉得从山洞里出来之后，我的变化太大了吗？” 田悦擦眼泪的动作一顿，忽然浮起一胳膊的鸡皮疙瘩。 “我就是在那里重生的。” 田晞低头，草丛里有一直蚂蚱，仿佛在安静聆听，“我在山洞里，应该就死了。我从小就挑食，身体是几个人里最差的，为什么反而是我跑出去搬救兵呢？” “妈妈还在，我发誓这次一定让她健康顺遂一生，于是把你们所有人骗去体检，什么咳嗽，我编的，去医院为什么什么都知道？因为我前世怕自己遗传了癌症，半年就会做一次体检，什么流程我一清二楚。你可以回去问问杜叔和刘婶的家人，我可没有去跟他们谘询过任何医院的事。” “姐姐，算我求你，不要去市里读师范，咱们换个学校，哪怕隔壁的j市也行，就读师范也行！不要去y市，不要遇到那个人，也不要去新远中学，我只希望你今生能避开那个男人，遇到一个真正懂你珍惜的人，你们可以守望相助共度一生！这就是，我向你坦白秘密唯一的原因。” “妹妹，我觉得……”田悦脑子有些混乱，她舔过干涩的嘴唇，想寻找合适的措辞，“我知道你想像力很丰富，可这也太离奇了，你让我怎么相信啊？” “是很难相信，”田晞侧过头，望向远处的寺庙，“重生后的每一天，我都害怕一切只是我昏迷时的梦境。我害怕自己哪一天醒来，发现只是做了一个美梦，我们还小，妈妈还在，爸爸没老。” “姐姐，你就当我讲了一个故事，是否相信暂且不说，我只希望一点，你换个地方上大学吧。我知道，在你的心底其实也渴望去远方看看，，大学的时光是十分宝贵的，咱们家虽不是大富大贵，但如今有了这门生意，让你安安稳稳的上个大学还不至于有困难。” “趁这几年没有负担，去想去的地方，如果思念之后你依然决定回来，我不会再阻拦你，只有一个要求，以后遇到一个名叫童立的男人，离他远点。童立，童话的童，起立的立。四年之后，你记得，我们会举办奥运会，最后点亮火炬的人是从前的冠军，现在的企业家李宁，还会有28个烟火组成的大脚印一步一步走到主会场。” 风轻轻的吹来，越来越掺杂了暑气。田晞想过许多种办法，最后依然决定坦白。这或许不是最合适的，却是她最想做的。 重生固然无比幸运，别人独一无二的人生她却能带着前世记忆重新来过，这不是一般的外挂。可重生也有烦恼，一个人看着周围懵懵懂懂的大家，就像所有人都在沉睡，唯独一人清醒。 这滋味十分孤单，也十分忐忑。 告诉姐姐，或许她不会立马相信，但假以时日，她会发现越来越多的蛛丝马迹。 这个世界到底是真实的吗？从前只有她一人害怕绚丽的泡泡破灭，从今往后，至少会有一个人作为见证，见证她在这美丽的泡沫里，十分努力的生活。 田悦十分沉默，田晞却如释重负，若换个时间说出来，她会有把自己的压力转嫁给别人的罪恶，好在姐姐现在已经解决了人生大事，她目前是最轻松的一个人，给她点压力也没什么。 田晞去签姐姐的手，两人都一致的手掌冰凉，田晞还是有些不忍：“姐姐，你会不会害怕？” “害怕什么？” 田晞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田悦想想：“如果你所说的确实当真……你在28岁的时候……去世，说起来，心智确实应该比我成熟，这段时间，确实有这样的感觉。” 田晞心脏一紧，只听姐姐继续说：“其实我一直希望自己有个哥哥或者姐姐，这样很多事情就可以找人帮忙拿主意，那……小晞，将来……做什么比较好？” 田晞原本想哭，现在着实想笑，这个姐姐啊，看似是个小大人，其实也只是个半大孩子。 她愿意将自己的人生规划一切围绕家庭展开，但心灵深处的那个自己，其实也该有许多憧憬。她信不信田晞是一回事，但今天这个故事，或许给了她一个大胆选择另一条路的藉口。 田晞低下头：“你想不想去沿海城市，华南师范大学或者深圳大学，市场经济的发展越来越繁荣，我个人觉得，你可以学习对外经济贸易或者英语专业。沿海经济发达，机会自然也多，你如果去了那里，将来毕业了进可留在一线城市打拼，退可回老家考编，你若真的想当老师，大学里把教师资格证考到手，到时候回来应该也问题不大。” 华南师范大学是一本，深圳大学则是二本，在外省却是取的一本分数线，这两个学校只要专业选择恰当，录取的可能性不是没有。 田悦沉思片刻，田晞知道她需要时间消化，“姐姐，无论如何，我希望你能去大城市看看，将来的选择将来再说，可是你首先得让自己获得选择的权利。一个人是歷尽繁华再重归平淡，还是一直在狭小的格局里打转，这两者本质上是不一样的。咱们出身普通家庭，拓宽眼界的机会本就不多，所以现在机会摆在了眼前，更应该好好抓住才是。” 第59页 一席话让田悦霍然震惊。 如果说先前的离奇故事让她有些害怕有些心底发毛，田悦最后一段话却是实实在在的醍醐灌顶。 说什么甘心一辈子？她才几岁，真的就没有想法吗？退让、退让、不停的退让，这短短的十八个年头里，她已经习惯了对现实低头，是习惯了，也是不得不，可从前的自己尚且不干，将来漫长的人生里又真的会坦然接受吗？ 上了年纪之后回首一生，这辈子做过几件随心所欲的事情？ 呵呵，可笑啊，如此热烈张扬的十八年华，这个道理居然还要妹妹讲来听。 这到底是谁的高考啊摔！ 田晞嗤笑一声，这些天笼罩在心里的阴云终于消散，“小晞，谢谢你。” “嗯？什么？” “哈哈，我说谢谢你。” 有的时候无声胜有声，越是杰出的作品越注重留白。田晞知道，适可而止是个祖先们检验过的道理。 事已至此，该做的她都做到了，说到底，姐姐自己的人生，始终要她自己来决定。 天蓝如玉白云悠悠，盛夏好光景，年华正当时。 第31章 生日 田悦一身轻松的回了学校去，田晞迎来了初二下学期的期末考试。 田晞一直很注意，别把分数和其他人拉太大。 平时的单元检测之类的不用担心，表现好了可以少受老师们许多‘关照’，给自己争取到最大的自由度。期末考试却不一样，她就读在一个乡镇中学，成绩若是环比县里和市里都名列前茅，会惹许多麻烦。 初中阶段她只希望平平淡淡安然度过，家境的改善是第一要务，韬光养晦乃是日常。 上个学期，她的分数比隔壁班的年级第二多出整整30分，既稳固了第一名不可超越的头衔，又适当的在全校师生中体现出无与伦比的存在，已然是最理想状态。 这次策略大体相同。 于是数学的最后一道题，她就简单的写了个解……之后嘛，反正一不能睡大觉二不能写小说，费心思索的模样怎么也得装一装。 苦苦挨到考试结束，田晞如蒙大赦，二十分钟的休息之后还有一门化学考试。和小伙伴结伴上厕所，宋萍一上来就问最后一道题该怎么解，田晞摊摊手，“不知道啊，太难了，我解不出来。” “什么？你竟然也没解出来？” 厕所可是各路消息的集中交换和发散地点，宋萍的声音不低，甚至因为惊讶而有些上扬，于是，田晞最后大题没解出来的消息迅速散播。 几分钟后，隔壁班一直被田晞牢牢压在第二名的茂英听闻，心里开始有了期盼。这次的题难度偏低，最后一题她可是最后关头解出来了，难道说这次有希望一雪前耻？ 哎呀呀真是让人好激动呢，以至于接下来的考试如有神助。打铃，收卷，茂英伸个懒腰，“啊，好累啊，回家！” 二（2）班最杰出者茂英，母亲在本校教英语，父亲在镇政府任宣传部长，美丽活泼，出身优良，学习突出，人缘更好。 为期两天的考试还没结束，茂英这次有可能力压田晞夺冠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光光和宋萍围着田晞打抱不平：“哼，试卷一张还没改呢，就妄想超过你，做梦！” “就是就是，也不看看这连续两年有一次成功了没。” 田晞在她俩中间揉揉太阳穴，这两天装‘力不从心’装的有点亚歷山大，好在是考试终于结束了。 “管那么多呢？第一名和第二名有多大区别吗？她若超过了就超过了呗。” “田晞！”光光和宋萍一起气愤的怒吼，“你有没有良心啊？我们这么拥护你，你自己好歹争点气！” 田晞被吼得往角落里一缩：“我我我我错了，你你你们别生气，来来，说个事。” 左右张开双臂把两好友搂住，边往校门口走边说：“今年我生日那天，就是这个月22号，你们记得来我家里吃饭啊。” “你哪个家？这里吗？” “对啊，我爸妈暑假里也卖串串，我们一家当然还是住在这里啦。你们记得别把日子搞错了，我家又没电话，到时候怎么找你们？吶，记得一定要来，请你们吃好吃的。” 田晞生日年年少不了光光，宋萍却是第一次叫上她。也不是关系不亲近，只是宋萍住的远，到学校来回都要做班车，去田晞家还有很远一段路，她生在盛夏里，生日又不大操办，都是家常便饭，叫人奔波跋涉不太妥当。 好在如今住到了镇上，宋萍来一次也方便，叫上她十分应该。 炎炎夏日苦，田悦报考了深圳大学英语专业，整天在是否被录取的提心弔胆中度过。父母照旧卖串串，只是除了隔天一次的集市，他们留心到镇上居民晚上不愿做饭的很多，尝试着做些凉面搭着串串下午饭点摆个摊，结果生意还不错，于是每天不再得闲。 田晞存摺上的数目稳步提升，估算应该已经足够姐姐一年的学费和生活。 农历六月，奶奶再次被接过来，考试成绩出炉，田晞这次出手比较温柔，只比茂英高出18分，第一的宝座无人撼动。 家长会那天田晞都没家长去，因为今天学校人翻倍，家里的生日忙都忙不过来，据说跟她一样提前得到结果的茂英在家里哭了整整两天，不过那日见她依然笑容灿烂进退有度。 第60页 过不几日初六，便是田晞的生日。 田晞如今是个凭双手挣钱的‘富户’，她早跟父母申请，今天和两个好朋友一起去市区吃肯德基看电影，经过软磨硬泡，好歹是得了恩准。 于是等三人聚齐，田晞怀揣母上大人恩赐的百元巨款，和光光宋萍手牵手快活的走了。 田晞奶奶耳朵背，田晞也不怎么跟这个不喜自己的老人交流，她见田晞出远门的样子，狐疑的问儿媳妇，“今天不是田晞生日吗，她不在家里吃饭？” 戴春红正在洗衣服：“她们几个自己去玩儿，咱们自己吃就是了。” “你给了多少钱。” 戴春红低下头：“没多少，就20块。” “什么？！20块？造孽哟，一天就花这么多钱，一点不知道节省，你也是，看你把孩子惯成什么样子？真是慈母多败儿啊……”不过她反应快，“不对，还是个女孩儿，你也不知道给建华生个儿子，唉……” 戴春红搓衣服的手一顿，忍了忍还是算了，正在风扇底下削土豆的田建华把自己娘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他双眼一瞪：“你又说这些做什么！回你自己屋里去！” 他老娘耳朵背，平时说话得刻意大声才听得见，他又生气，几乎就是吼出来。 这个十里八村没人敢惹的老人家在外人面前一向受不了半分气，被儿子一吼却脑袋一缩，顿时住了嘴，迈着老迈的碎步回了房间。 田建华有些后悔，但探头看见洗衣服的妻子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又很不忍心。 田悦在帮忙打扫屋里卫生，田建华对她说：“虽然你妹妹不在家，咱们也不能寥寥草草的过。冰柜里有昨天买的肉，你再去市集看看，今天虽然不赶集但也许会有，去买只鸭子再买条鱼，咱们今天也好好吃一顿。” 田悦赶紧丢下抹布：“好啊。” 撑着遮阳伞下山，时间还早，风尚带凉，田悦的目光从阳光下绿意盎然的原野扫视而过，心想我是应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生活里的家长里短太没营养了，要想让自己有能力不被这些所累，就应该让自己具备足够的实力。 她不应该囿于困境，她应该努力往前。 繁华的市中心，田晞带着两个好朋友先去了电影院。她的安排是上午看一部电影，中午去吃肯德基，下午再看一部电影或者去滑旱冰。 来的路上跟两人商量，宋萍惊喜得跳起来，“真的去吃肯德基吗？我还只在电视上看过它的gg，早就想尝尝味道呢。”而光光根本还不知道肯德基为何物，不过见两人说法，是个有趣玩意，也跟着开心。 同时也议定，下午去体育馆滑旱冰。 最近张艺谋的《十面埋伏》刚刚上映，虽然在专业影评人和有见识的成年人眼中评价不高，但导演和主演都名气大，色彩和画面也艷丽，对光光和宋萍还是很有吸引力的。田晞今天主要是陪客，见她二人心动，果断买票。 她们从秀水镇出发，到电影院已近十点，电影十点半开场，三人买票之后就在附近随意逛逛。 影院在商场顶楼，下面六层分布各色服饰、餐饮、游乐区域。三人走楼梯往下逛了两层不到，眼花缭乱之际时间很快流逝。回去的路上光光暗自咋舌，“城里人就是开放，我看见好几对情侣应该跟咱们差不多年纪呢。” 宋萍也促狭，“我也发现了，不过就咱们班上就有好几对耍朋友的，也不算太奇怪吧。” 田晞有些无语，“逛了半天你们光留意这个了。” 光光摊摊手“没办法，这里面哪样我都买不起，只有看别人热闹啊。” 倒是，田晞和宋萍齐齐点头。 电影的火爆从上座率便可体现，人多气氛就好，随着剧情的发展，高潮时刻总会爆发齐齐惊唿。 这电影田晞看过，不算多有意思，但她也不好睡觉，免得好友觉得自己敷衍，好在老谋子的作品画面总算是一等一的，便当赏景了。 两个小时之后灯光亮起，田晞肚子都咕咕叫了，“好饿呀，咱们去吃东西吧。” 肯德基就在一楼，位置当道打眼，几人上午就从那里路过。从楼上再下去，隔着玻璃都能看到里面人满为患。 光光和宋萍显得有些拘谨，田晞见状一手牵起一人，“就是吃个午餐，你们倒是别紧张呀。” 田晞总是这么镇定，光光羡慕的同时也觉得安心，她们排队去点餐，等靠近一些看清楚各项价格，一把将田晞拉到角落嘀嘀咕咕：“这里东西好贵啊，我们真的要在这里吃吗？” 宋萍也觉得肉痛：“就是啊，要不咱们去外面随便吃碗面吧。” “对啊小晞，我知道你今天想好好招待我们，可是在这里吃太破费了。” 田晞有些无奈，同时也很感动，“其实我也是第一次来，就想尝尝味道，反正来都来了就别考虑那么多嘛，就当尝试新鲜事物啦。你们放心啦，今天是我生日，多花点钱没什么的。” 光光倒是知道田晞不差这点钱，宋萍也想她家的小卖部生意好，只是大家一直以来的消费观念都很节制，忽然之间难免有些犹豫。不过见田晞坚持，想想今天确实她是主角，客随主便倒是应该。 第61页 “那你别买太多了，我们就尝尝味道，我看那些人吃的也没什么特别的，说不定味道很一般呢。要是没吃饱咱们再去吃面。” 田晞笑着点头，答应的干脆，心想小伙伴们真是单纯可爱，“哎那张桌子的人走了，你们快去坐着占位置，要不然一会儿连座位都没有。” 宋萍和光光听话去了，田晞转身再去排队，没了两个朋友的干涉，她大手笔的点了足够三人的分量，拿走满满当当的食物。 宋萍和光光看着眼前的一堆有些傻眼，田晞一人一杯冰镇可乐递给她们：“吶，这些都是退不了的，咱们吃不完才是真的浪费钱哦。” 肉痛是最大的动力，几人秉着决不能吃亏的心态大吃大喝，好一番心满意足。 体育馆的旱冰场一到周末和假期便迎来旺季，夏天娱乐项目减少，这里更加火爆。 宋萍倒是来过几次，到了这里十分自在，田晞和光光却是第一次来，很憧憬也有些害怕。 好在宋萍会滑，带着两人先在边缘扶杆学习，渐渐放开扶手，歪歪扭扭跌跌撞撞的独自滑动，不到一个小时，田晞和光光就都显得比较自如了。 “我没骗你们吧？真的很简单呢。”宋萍教会了两个学生十分得意，快乐的双手举过头顶旋转一圈，嘭的撞到了旁边两人。 变故只在眨眼间，田晞和光光反应过来，被撞得歪了方向的两个女生已经滑起来，其中一个穿红色吊带的女生一把将宋萍推到在地：“他妈不长眼睛的？乡巴佬！” 第32章 对比 “他妈不长眼睛的？乡巴佬！” 女生张扬桀骜一脸的不好惹，宋萍毫无防备屁股着地，眼泪一下子就疼出来了。光光歪歪扭扭的滑过去扶她，宋萍却疼得一时站都站不起来。 那两人不屑的看了宋萍和光光一眼，作势就要往前滑，田晞阴沉着脸，沉默的挡在她们面前。 两人十七八年纪，打扮时髦，推宋萍的那人两边耳朵各三个耳环，她的同伴则一头金髮。不似别人素面朝天，她们浓妆艷抹，着装大胆。 那推人的女生见田晞不善，嗤笑一声，悠闲自如的滑到她跟前，伸出右手染了红色指甲的手指戳在田晞胸口：“怎么的小妹妹，不服气啊？” 她离得近，田晞除了看到她鲜红的嘴唇，还闻到她身上的香水味和烟味，她皱着眉头看她一眼，想了想说：“没有。”说着就侧身为她们让路。 周围也有不少人围观，见她毫无气节，都无趣的摇头散了。田晞过去帮忙把宋萍扶到场外休息，“你受伤没有？” 宋萍摇摇头，虽然擦干了眼泪，但眼眶还是红红的。 经歷这么一出，自然没了继续玩的兴趣，田晞提议：“新华书店离这儿走路不到十分钟，咱们去看会儿书吧。” 光光迅速附和：“好啊好啊，玩了这么久我们也都学会了，我还想买下学期的《黄冈密卷》呢。” 田晞知道她是想转移宋萍注意力，宋萍显然也接受了，她站起来揉揉又麻又痛的屁股，“走吧，去退押金。” 退押金，换鞋，田晞扣好凉鞋的盘扣，对光光和宋萍说：“你们知道新华书店怎么走吗？” 宋萍点头：“我知道。” “那就好。”田晞挑眉一笑，她往场中看一眼：“你们在这里等我，记得要在方便出去的位置，别被人挡住了。”说完朝二人一个眨眼便往场中走去。 游乐场入口处有人把守，没穿轮滑鞋的一律不让进，田晞绕过他们在场外盘桓，那女孩儿上穿红色吊带十分打眼，很快就捕捉到她的身影。 徐松蔚觉得有些无聊，不过他一向教养良好，并不会表现出来。高个子的帅气男生简单的短t加牛仔裤，随着体育馆播放的音乐滑动。任凭是谁，都觉得他一副闲适姿态。 没有花哨的动作，速度不急不缓，却引得周围的女生频频侧目。 今天是朋友发起的聚会，本来不相干的人多他不太想参加，但那人总说此去美国少不了受他照拂，非要表示表示才能表达心意。 徐松蔚是有些无语的，这几年他也就寒暑假会在纽约逗留，对他能怎么个照拂？不过都是家里的交情，让他这个小子来周旋。 刚刚发生一点小小的状况，那人的表姐把不小心撞到她的女孩儿推得摔了一跤，不过没有发生进一步的冲突。热闹的体育馆里又恢復欢乐的海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徐松蔚却更没兴致了，巧妙的避过那些女生暗送秋波的眼神，再往边上滑去一些。 跟同伴打了个招唿出去买水喝，回来的时候就不想再进去了，索性靠在围栏上休息。 “麻烦你让一让。” 他收回无聊的眼神，是个娇小的女孩儿，她应该是跟自己说话，于是往旁边挪动，给她让出点位置。 下一刻却叫他傻眼了，那女孩抬脚就爬，利索的翻了进去。 这……还穿的是裙子…… 他觉得女孩的表现首先十分不雅观，其次十分藐视规则。而接下来却再次刷新了对那女孩的认识。 朋友的表姐也许发现了他在旁边偷闲，有意无意总要滑到他的视线范围里，这一圈滑到他跟前时，爬围栏的女孩轻抬右脚，朋友的表姐压根没有注意，在运动的惯性下摔出一个狠狠的狗吃屎。 第62页 哪怕音乐美妙，他还是听到了地道的国骂，“妈的！谁他么犯贱！”她恼羞成怒的被同伴扶起坐下，膝盖和手肘都摔破了皮，想必疼的钻心，却不忘四周去找始作俑者。 好歹是自己的同伴受伤，眼见那女孩儿原路返回，在他面前敏捷的翻出了围栏，有一瞬间，徐松蔚觉得自己或许该拦住她，但他一剎那回想起来，方才似乎就是这个女孩儿替朋友挡在了他的同伴身前。 只是一瞬间的犹豫，再反应过来，就只看到一个远去的蓝色背影。 算了，女人的事情，男人少掺和。 人多也有好处，人们只看到一个女孩儿在人群里疯跑，却不知道她为了什么。田晞跑到出口叫上好友：“快跑！” 她当先就绝尘而去，宋萍和光光本能的紧追，宋萍屁股还疼着，跑得一瘸一拐，“你们倒是等等我，田……田晞，你刚刚干嘛去了？” 她们跑出去老远，田晞见没人来追，返回去拉上宋萍：“我去把推你那个人绊了一脚。” “啊？！” “什么？！” “刚刚……刚刚里面那么多人叫唤，就是你……你干的？” “是啊是啊，所以还不快跑！” “啊呀妈呀，快跑啊……” 街道旁连绵成荫的榕树下，三个女孩儿奔跑在斑驳的光影里，她们简单快乐，热烈张扬。 玩了一天，送别两个朋友，回到家的时候天空已经染上暮色。 田晞原本挽留光光同住，叫她明天早上凉快的时候再回去，光光说洗澡没内衣内裤换，想想还是回去了。 原本是吃了面条回来的，可也许是坐了班车给颠饿了，家里刚刚吃过晚饭，田晞就将就剩菜剩饭热了吃。 洗完澡，柔顺的头髮擦到半干，放松的趴在床上，十分惬意。 屋外草丛里的青蛙蚂蚱又开始聒噪，田晞却觉得音乐般好听，姐姐在书桌旁看书，田晞想想还是应该坚持写点字，多少不论，主要是不能有一日荒废。 她一个挺身坐起来，忽然身下一股暖流涌出。 “姐。” “什么？” “你的卫生巾，有剩的吗？” 田悦整个人陷入了僵硬，回头看她，“第一次？” “嗯。” 田悦神色十分复杂，终于去床头衣柜里取出自己的卫生巾拿给田晞。 田晞接过就下了楼，田悦头重脚轻的坐回书桌旁。 她既不慌张，也没询问卫生巾该怎么用，就像是已经十分熟练，所以，她真的是重生的？ 怀疑就怕有线索，只要去认真注意，蛛丝马迹就越来越多。该如何自处啊？真是苦恼呢，要不，就当有了个姐姐？ 感觉怪怪的呢。 田晞的初潮比前世提前了，但其实在女生里依旧算比较晚的，好吧，以后的苦恼又多了一项，痛经什么的，真是想想就好不开心呢。 自打重生后田晞就格外爱惜自己的身体，夏日里冷饮都吃得很少。哪怕现在家里添置了冰柜卖冰棍雪糕，她也能克制自己，几乎没怎么吃过。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今天中午喝了冰镇可乐，下午天气热又吃了雪糕，这第一次的痛可想而知。 死了死了啦真是，夜半三更，田晞痛得翻来覆去，心想我为什么就不是个男人！ 田悦被她滚得睡不着，惺忪着眼睛坐起来，“我去给你倒杯热水喝吧。” 多喝热水……田晞哭唧唧…… 蝉儿唱啊唱，经歷了几场透雨，玉米成熟的时候，田悦收到远方的来信。 她的大学，终于尘埃落定。 哪怕之前十拿九稳，真正收到通知还是让一家人都激动不已，悬在心里的大石终于落下，戴春红却转身就哭了。 激动的田悦还是经过妹妹提醒才发现，坐到妈妈身边抱住她的胳膊，“妈妈，你哭什么？不为我高兴吗？” 戴春红点点头，“妈妈很高兴，我的女儿有本事，可是，一想到你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妈妈好捨不得……” 离别，哪怕早有准备，还是叫人难以面对。父母捨不得田悦，她自然也舍不下家里，眼见田悦眼泪一下子滚下来，戴春红心里更加不舍，“好了好了，妈妈就是说说，女儿大了总是要离开的，别哭了，妈妈不难过啊。” 田悦沉默着摇头，眼泪都掉在妈妈手心里。对远方的憧憬，此时全部化作对亲人的不舍，哭也哭不尽。 伴随着各种复杂难言的心情，一家人又开始准备田悦的答谢宴。 田悦取得不错的成绩，即将南下求学，应当宴聚亲朋好友，答谢四方帮扶。同时，田家当初建房子，向不少亲戚朋友都借了钱，这些年才陆陆续续还清，如今境况好转，也应该感谢一番。 于是定下来，七夕那天，请亲朋好友一聚。 为了方便，田建华和妻子商量，就在如今租的房子里办，两边的亲戚加上田悦的朋友老师也就四五桌人，容纳下来足够了。而且亲戚们免了走乡间小路，也都方便。 只有田悦奶奶那里，让她月底去大哥家，初七又接回来，反反覆覆十分不方便，“要不就让妈过了初七再去大哥家吧？”田建华说这话的时候带着几分小心。因为这就意味着娘要在自个家里多待一个星期，而按照当初分家时候的约定，这几天是不会顺延的，下个月还是要按时把母亲接过来。 第63页 戴春红知道他的心思，可是自己依靠的这个男人却没有发现，如今的她，已经越来越不会被这些事情烦扰了。 多几天就多几天，家里不缺这点粮，她也不再怕那个老太婆为难自己。说起来都是因为现在自家做了生意，她有了挣钱的本事，腰杆自然就挺的直。 还拿她生不了儿子说话？也不看看她两个女儿多么争气！ “多住几天就住呗，反正我天天忙着买卖没那功夫跟你娘闲扯，她也碍不着我。” 田建华点点头，笑得有些憨厚。转身去跟娘说话的时候，他的老母亲却有些不乐意，“好不容易拉扯大的女孩子跑那么远去读书，图什么哟？” “你看别人家，哪个女孩儿整天什么也不干就知道读书花钱？跟她一年的小英和红红每个月都知道给家里挣钱，人家都谈朋友了，田悦还要读几年啊？以后还回不回来啊？” 第33章 儿女 田悦即将远走，家里准备请亲朋好友吃饭聚会，庆祝一番，哪知奶奶却十分不高兴，对着儿子田建华抱怨不止。 原本的快乐被这一通抱怨弄得烟消云散，田建华被她念的心烦，哽着脖子道：“你管她还要读几年，我供的起！将来她想在哪里上班就在哪里上，她越有本事越能走得远！” 一般情况下，老婆子都对儿子言听计从，哪怕心里不乐意，也不会当面说什么。可这次也许是眼见田斯咏初中毕业就要面临打工，再看小儿子家明明是两个女儿，却娇惯得比她两个孙子不知轻松幸福多少倍，她把持不住自己的理智，有些着急。 “你就是不肯听我的，田悦都18了，你花那么多钱供她出去读书，以后还指望她回来？你媳妇儿生不了一个儿子，田晞也跟她姐一样，以后你们两口子能靠谁？啊？我是在为我自己着急吗？我还不是在为你打算！” 她耳朵背，别人说话小声了听不见，她自己说话的时候更大声，以为别人跟她一样。 他们虽然在角落的屋子里说话，但她中气十足的声音在房子的每一个角落回想，原本宁静的家就像忽然笼罩上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田悦委屈的抹眼泪，戴春红愤怒的丢下手里的签子，眼看就要上去理论。 田晞慌忙摁住她，“妈妈，别忘了我跟你说的：别人愤怒难过的时候，你越是要高兴，因为你高兴你活得久，她难过她死得早！” 这话田晞时常用来安慰戴春红，久而久之，确实有了成效。原本愤怒的心情渐渐安宁下来，戴春红深吸一口气，忽然笑起来：“上次回去谈鱼塘承包的事情，听说田斯咏初中毕业就不继续读书了，打算跟他哥哥一起去打工，你们大伯差点没把他的腿给打断，老太婆差点没给晕过去。” 村里的鱼塘由于年久失修漏水严重没人接手，村干部抓破了脑袋，主意打到田建华一家头上。 这事上辈子跟他们家没粘上半分钱关系，这一回，或许是看他们在镇上做生意，传得不知道挣了多少钱，所以来碰碰运气。 田建华是个比较有远见的男人，否则也不会一根筋的供着两个孩子拼命读书。村里说得上话的既然都找上了门，就好相互把话说开，他当时就拍板：承包不是不可以，但池塘的修缮整理工作得提上日程。而且合同得改改规矩，两年一签。 这第一项，修整，村里人都知道，在农村想集体干个什么事情是十分困难的，村干部很多时候有心无力，因为得不到资金保证，往往多行‘拖’字诀。田建华从小在这里长大，对这些门儿清。 所以才有了第二项。你们擅长拖，我就可以躲。要在往年，鱼塘的缺陷还没有那么严重的时候，村里是绝计不会答应两年一签的，但现在不一样，没人接手，就可以坐下来谈条件。 这两个条件乃是相互制约的关系：你们村里干事实把鱼塘修好了，两年后我就接着承包，若你们依旧无所作为，那我就当这两年捐了几个钱，时间一到就给你还回去。 两年时间说来也不短，若现在答应的好好的条件无法兑现，还能再来让自己做这个冤大头吗？ 双方都是权宜之计，彼此退让一些，倒也谈得拢，于是就定了下来。 那是田晞和姐姐去半山寺烧香那天的事，几天之后，田建华和戴春红就特地抽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回了趟村里，把承包合同一签，交了钱，再去看看实地情形。 田建华的哥哥就是村支书，鱼塘又正好在他家门口，自然办事的地点就选在了他家里。 交接的事有田建华去做，戴春红文化不高，也不懂那些复杂的条条款款，就去找不怎么露面的嫂子拉家常。 嫂子当时在厨房里宰红薯，打算煮一锅餵猪。戴春红左右无事，就找把刀帮忙一起宰。两人聊着聊着，大嫂却伤心的哭了。 为的正是两个宝贝儿子的事。 田斯咏有个大七岁的哥哥，小学毕业就混了社会，以前年纪小没捨得打磨，看在眼皮子底下帮忙干些农活，可他好吃懒做，整天就想着牌赌博，不服管教的时候没少跟他爹干架。 这两年稍微好些，总算知道去找个工作来干，可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嫌累嫌苦嫌工资低，还总伙着一群不三不四的朋友胡来。 现在大的没出息，小的看着又要步了老大后尘：田斯咏期末考试五门不及格，眼见着连拿个初中毕业证都难！而且，一考完试他就三五天的不着家，扬言再也不要读一天书，要去打工挣大钱。 第64页 戴春红到现在还把大嫂的话记得清清楚楚。 ‘这世界上钱是那么好挣的吗？一没本事二年纪小，一点定性都没有谁肯要？他也不看看他大哥，这么多年要不是我和你哥，早不知饿死在那个旮旯里了！’ ‘我这辈子真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命苦，早些年我就跟你说过，生儿子不一定享福，生女儿也不一定受苦。你看看咱们两家，原本人人都羡慕我，可我真的是打心底里羡慕你的弟妹。’ ‘你看看田悦和田晞多乖啊，田悦是咱们生产队第一个大学生，田晞更能读，每次都是学校里的第一名。弟妹我跟你说实话，每次那学校里开家长会我都不好意思去，咱们明明是那么亲的亲戚，可你的女儿每次都受表扬，田斯咏那不争气的却连及格都难。’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我记得他小学的时候也是成绩很好的，原本指望着两个孩子里有个能懂事，可为什么老天爷就是不保佑我们家呢？’ 当时的情形，戴春红是真的连安慰都不知道怎么开口。眼见着大嫂无能为力的抹泪，她为自己的两个孩子争气感到庆幸，也很同情大嫂的境遇。 平心而论，虽然自打结婚之后，因为大嫂生了两个儿子，她的日子是十分不好过的。不仅在公婆面前抬不起头，在好事的村民那里也受了许多闲言碎语。可任何时候，这个大嫂都是和气体贴的。 她不仅从不挤兑自己，还在公婆面前替她说好话，甚至当面告诫心怀不轨的村民。戴春红怎能不感激？ 东拉西扯的说了一大堆安慰之词，连她自己都觉得苍白。人这一生是很匆忙的，结婚生子之后，时间过得就像路上跑的车，忙忙碌碌中就渐渐上了年纪。 年轻的时候或许有许多的奢望和追求，可当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会把所有的心思放在孩子的成长和家庭的生计上。孩子过得好不好，就是一个家庭是否幸福的重要指标。 她徒劳的安慰大嫂，也许他们只是年纪小，等长大一些就懂事了。 同是为人父母，虽然自己的女儿争气，可她也不会感到幸灾乐祸。大嫂是个善良的人，戴春红也希望她被上天厚待。 婆婆肚子里应该还有很多抱怨，听说上次田斯咏被他爸爸拿皮带抽得鸡飞狗跳的时候，老太婆激动得差点背过气去。虽然她十分宠爱自己的两个孙子，怎么看怎么顺眼，可她也应该清楚，他们与小儿子家的两个女儿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至少目前看起来是这样。所以她很不服气。 不过不管她服不服气，她亲爱的小儿子可没那耐性继续听她贬低自己的宝贝女儿，田建华最后忍无可忍，“我就要给小悦请客，告诉所有人我的女儿争气考了好大学！你想吃这顿饭就把嘴闭上，不想吃我月底一到就送你回去，到时候你不来就不来！”说完摔门而去。 他大步穿过客厅和房间走进厨房，在摘菜的母女三人旁边见到一张没人坐的凳子便坐下。因为激动，木头制的小木凳被压得发出吱嘎的杂音，在鸦雀无声的厨房里显得刺耳。 田悦没哭了，却眼眶红红，田建华十分自责，他的妻子儿女，这二十年来没少受今天这样的气。 “别难过小悦，你奶奶上了年纪，跟不上时代了，她说的话你就当没听见。” 田悦点点头，默默削土豆。 田晞很想说点什么活跃一下气氛，却被妈妈抢了先，戴春红从凳子上站起来，去菜架上取来一包洋葱，“其实没什么的，你们奶奶再怎么不高兴也只有嘴上说说，嘴长在别人身上，你还能控制她说什么不成？” 田晞觉得妈妈比从前变化真的挺大，越来越想得开放得下了，也不枉自己见缝插针给她做心里建设，成果十分喜人嘛！ 原本脸色铁青的田建华好歹平静一些，也松了口气，“你能这么想就好，日子是咱们在过，妈那里说什么做什么别放在心上。” 戴春红充他一笑，竟还带一丝妩媚，“我是不放在心上啊，当初可是你告诉我的，这生儿育女都是由男人的精子决定的，跟女人有什么关系。” 田晞和姐姐双双傻眼了，这猝不及防的科普和狗粮…… 第34章 嘱託 七夕这天是个阴天，乌云密布，却不下雨，山顶上凉风阵阵，这在盛夏里是难得的好天气。 田悦外公这段时间眼睛不太舒服，天气热了就没让他来；奶奶自从那天被爸爸发了一通脾气，这段时间安静了不少，也一直留到现在。 父亲这边有三个姑妈一个伯父，母亲这边两个舅舅一个姨妈，再加上几个关系要好的同学和从小一起长大的小英、红红，今天一共预备了五张桌子。 大伯母天刚亮透就到了，她来帮忙着准备饭菜。住得远的，二舅舅和姨妈两家来的最早，之后几个姑妈和大舅也都来了。 大伯母一进家门就连称羡慕，今天她的两个儿子没好意思来，还说田斯咏这几天不知道去哪鬼混了，大伯父气的睡不着觉，他却根本不着家门。 戴春红依旧老生常谈的劝她别气坏了身体，说不定孩子大了就好了。田晞却看到大伯母一脸的强颜欢笑十分不忍心，今天这样的场合，说实话无异于对她和大伯的伤口撒盐，可他们依旧早早就来帮忙。 第65页 “大伯母，世界上的路千千万万条，不是只有读书一条才有出路。你看镇上和那么多生意做大的老闆，有几个是读了多少书的？再看咱们村子里，无论是种地还是出去打工，都能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啊。大哥二哥都是脑袋灵光的人，我相信他们以后一样会有出息的。” 田晞的伯母这些日子已经被两个儿子的不懂事和丈夫的愤怒折磨得焦头烂额，还是第一次从一个旁人嘴里听到这样的话，“老话都说‘养儿不知娘辛苦，养女才报父母恩’，老祖宗的话就是有道理，小晞这么小年纪就懂得这些道理，弟妹你们家是真的有福气。” 田晞永远记得前世自己失去母亲之后，大伯母对自己的慈爱，见她始终这样低落也跟着十分难过，“大伯母，您想开一点，别把自己的身体气坏了。一直以来男孩儿的成熟就比女孩子要来得迟，两个哥哥本性不坏，您要有足够的耐心等待他们成长，您的后福还长呢。” “是啊是啊，”戴春红见女儿这么体贴也觉得欣慰，跟着劝到：“我们家是两个女孩子，不想让她们再像父辈这样吃苦才让多读点书，你两个儿子人高马大又机灵，干什么不能出人头地？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呀也别操那些无用的心，等到该懂事的那一天他们自然就懂事了。” 母女俩你一句我一句，变着花样的宽慰，心情抑郁了一个多月的大嫂总算心情轻松了不少。戴春红悄悄打量自己的小女儿，越看越可心。看！我的小女儿多聪慧小嘴儿多甜！ 今天田悦是主角，合该享受众星捧月的荣耀，田晞坚决不让她进厨房，安排她跟着爸爸去接客待客，得到了父母的大力支持。 田建华看着大女儿略带羞涩却还算周到的在亲戚朋友之间周旋，操劳半生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今年正月里忙着做生意给田悦攒学费，两边的亲戚都没怎么走动，只有戴春红的妹妹戴秋燕陪着老父亲过来住了两天，也熟悉一下这里的新环境。 因此说起来，戴秋燕是对他们的新家最熟悉的。 戴浩清今年也参加了高考，成绩比田悦高出十几分，不过他是理科生，也只刚刚擦过理科一本线。 田悦挺好奇他的择校，一得空就去找他打探。 “上海大学？什么专业？” “信息工程。” “哦，什么时候开学？” “9月1号开学，不过我爸妈会一起休年假，我们提前一周去，安排一星期的旅游。” “舅舅和舅妈都一起去啊，真羡慕你。” “也别羡慕我，说实话我当初也考虑过深圳，毕竟是改革开放的前沿城市，上海还是太冷了。” “可上海才是我国最发达的城市，你的选择也无可厚非。对了，一直没机会跟你说，真的很感谢你给我找的复习笔记和参考资料。小晞当初拿给我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特别是那些笔记，可以说没有它们，我根本不可能取得今天的成绩。非常感谢你，也请你代我感谢那位学长。” “我会帮你转达的，我们是亲人，你也不用太客气了。对了，你买了手机没有？我们存一下电话号码吧，以后好联繫。” “呃，我没有哎。” “这样，那我把我的号给你，你去了深圳宿舍里应该会有电话，到时候我们一样联繫很方便。” 戴浩清把自己的电话号码写在一张纸条上，田悦珍重的收好，“以后隔着大半个中国，见面更不容易了，祝你一切都顺利。” 戴浩清好看的脸庞上微笑也有些惆怅，“是啊，以前总觉得时间过得慢，现在长大了，就像眨眼之间的事情，总之以后多联繫。” 午饭之后，有事要忙的接连告辞，留下两桌打麻将的晚饭之后再走。 苏小红和余英是田悦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初中毕业之后，她们一起在镇上的理髮店做学徒，如今都已经出师，余英在隔壁的大镇帮人，苏小红则在家里的支持下在镇上开了个小小的理髮店。 虽然昔日的好友发展轨迹大不相同，但她们之间的联繫和情谊依旧牢固。如今田悦考上了大学，两人羡慕庆贺，都来给好朋友庆贺。 余英给田悦买了一条红色的连衣裙，苏小红觉得再买衣服就重复了于是撺掇田晞去她的店里烫头髮。 田悦哪里肯干“不行不行坚决不行，我还没报导呢就去烫头髮，到时候学校让我剪了可怎么办。” 苏小红不放过她，“也就你是个保守的老古董，你看看电视里的大学生，谁烫个头髮学校都要管了？你放放心跟我走，保证把你打扮得美美的，到时候去了深圳一下子就迷倒一大片哈哈哈哈……” 田悦和余英被她的话逗得捧腹大笑，可田悦依旧不肯去，田晞上楼拿东西撞见，“姐姐你就去嘛，大学生烫头髮的多了去了，你也是时候改变一下形象啦，毕竟是个全新的开始嘛。” 田悦认真的思索，“真的没问题吗？” 田晞十分认真的点点头，“放心吧，我保证！” 有了田晞的援助，苏小红和余英已经迫不及待了，两人背上包拥着田悦就出了门，“快走吧走吧，真实的还要你妹妹来劝，个没出息的。” 第66页 田悦再想反抗也做不到了，只好跟着两个好朋友出了门。 三伏天结束的时候，田悦背上重重的行囊，踏上了南去的火车。 跟表哥戴浩清不能比，她的家里只有爸爸送到了火车站，她有些忐忑，但无从埋怨，好在妹妹田晞已经将整个报到的流程仔仔细细的说明了好几遍。 ‘大学那么多，流程却基本一致，你遇到的应该大差不差。有事不要慌张，总能找到解决的办法，以后一个人在外面，切记沉着冷静，不要冲动，也不要沮丧。’ ‘出门在外，学校的环境相对单纯，但学校之外却要注意提防上当受骗。深圳是改革开放的门户，城市巨大人口复杂，全国各地国内国外三教九流的人都在那里，任何时候都要记得保护好自己。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是任何人！’ ‘到了大学里要积极尝试感兴趣的事情，学校里的社团多的很，感兴趣就去加入一两个，但你始终要记得，学业才是重中之重！什么社团学生会，什么勤工俭学，如果妨碍到你的学习，统统不要去做。’ ‘我知道高中阶段的老师最爱说的就是：到了大学就解放了，想怎么耍怎么耍。我跟你说别信这话，一个字都不要信！你当真在大学里把学业丢在一边彻底放飞自我了，那这个大学也就白读了，四年时候你会发现自己还比不上现在。’ ‘谈恋爱嘛，大学里就像赶时髦一样，好像谁没谈个恋爱就落后了似的，可你千万要坚守自己的底线，你要搞清楚：你交一个男朋友是因为你们彼此吸引彼此相爱，不是为了劳什子的‘潮流’。你只管拼命的提升自己，让你变得越来越优秀，还愁没有优秀的男生来爱你吗？’ ‘我不建议你大学里谈恋爱，但如果确实遇到喜欢的人，我只有一点要求：保护好自己，不许怀孕！’ ‘南方跟咱们家里饮食习惯上肯定有很大差别，要是吃不习惯，就去外面给自己开开小灶。别再像从前那样做什么都只顾着省钱了，咱们不差那几个钱，该花的地方只管花。’ 田悦回想妹妹跟自己说话时脸上的表情，十足一副大人模样。 田晞本打算把投稿所得的六千块钱给自己当做学费和生活费，被爸妈拒绝了，之后又悄悄去买了部手机，说当做开学礼物送给她。 除此之外，还偷偷往她的卡里转了一千块钱，今早临走之前才悄悄告诉她。 怪不得暑假里总说她离家之后再用她办的存摺不方便，自己去办了一张储蓄卡，原来是为了这些。 离家越远，眼泪越止不住的往下掉，或许她的命运真如田晞所说发生了逆转，只是回望着无限延伸的火车轨道，她的命运又会驶向何方呢？ 第35章 中考 时光奔忙，唿啸而过，田晞的初中生涯伴随着镇中学建校以来最高的毕业分数完美落幕。 长久的蛰伏只为今天的一刻绚烂，田晞的结业成绩全市第三。 镇政府和市政府都送来了奖金，数目可观，加起来都够田晞上大学了。 学校大门和镇上的出入口都挂上了‘喜贺田晞中考勇夺全市第三’的横幅。消息就像长了脚，在小镇和村庄里迅速流传。 她成为了人们口中的传奇人物，却在成名之后不久便要告别故乡。 众多抛出橄榄枝的重点高中里，她选择了省会c市的南岸中学。 戴春红十分感伤，“小悦去了南方，本以为小晞还能在身边多留几年，却要去c市读高中。那里离家那么远，一个学期能回来几回？唉，她还那么小。” 田建国吸着烟，人显得有些深沉，“都是孩子们的造化。” 外面下着大雨，回来度暑假的田悦带着田晞找苏小红了，苏小红过两天结婚。 “小晞从小有主见，做什么都有自己的章程，她这么优秀，咱们这小地方也容不下她。” “再怎么能干，也还是个孩子，她过几天才满十五岁，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怎么能照顾好自己。” “也别这么担心，学校嘛就是读书的地方，那招生老师说了，人家学校里一日三餐有食堂，生活上的事情有生活老师管，她最多也就洗洗自己的衣服，这些在家里不也常干嘛。” “那招生的不那么说哪家能放心把孩子送过去啊？这些是一回事，孩子离得远了不习惯又是一回事，要是受了委屈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小晞本就入学早，一直都是班里最小的，要是有人欺负她，天远地远的找谁去？” 这确实是最让人担心的地方，田建华勐抽两口烟，“你还怕她被人欺负？我看她不欺负人就好，这孩子鬼精灵着呢。我看连小悦出去读了一年大学都比不上她心思活。再说了，就算不去那里，读县中也是一样住校。” 话是这么说，可做父母的，那个不是为儿女操碎了心？ 田晞不知道自己的决定会让父母如此担忧。自从成绩发布之后，许多重点高中都来争取她这个生源，选择南岸，是因为那是千慧前世的母校。 对她来说在哪里读高中差别都不大，可县中的环境她太熟悉了，再经歷一次真是一点新意都没有有。 事实上，若不是对妈妈的身体依旧担忧，她会在初二的时候直接跳级考高中。前世妈妈在她初三下学期的春天里查出癌症，如果跳级，那个时间段她就不能每天陪在妈妈身边，她不愿如此。 第67页 现在妈妈平安度过了那段让她胆战心惊的时光，高中嘛，总是要离家住校的啊，c市作为省会，繁荣发达不是新远县可比，为什么不去呢？ 况且学校承诺学费住宿费全包，她只需要承担自己的生活费，这可是节省了好大一笔开支呢。 家里的生意已经上了轨道，爸妈能够应对自如。妈妈身体康健，家中经济余裕，她可以心无挂碍的开启自己的人生。 就田晞自己的本意，她具备让自己生活得不错的能力，高中大学本来不太想再重来一遍的。她的写作积累到现在，已经开始有编辑邀稿长篇，想想自己独立生活，靠写字谋生，简直不要太快乐。 可这首先就过不了家里的关，世俗的眼光，有时候是不能不顾的。 就在一家人或忧心或憧憬的时候，田晞的舅舅一家突然来做客。 “我听浩清说，小晞要去南岸中学读书？”舅妈坐在木椅上笑眯眯的看着小姑一家。 虽然还有很多忧愁的事情，但田晞被大名鼎鼎的南岸中学录取是十分光彩的事情，戴春红笑着回答，“是啊，小悦告诉浩清的吧。” 田悦在一旁点点头，大学报到之前田晞送她一部诺基亚的手机，她与戴浩清素来联繫比较多，田晞被南岸录取的事自然也告诉了他。 跟妹妹一家比起来，戴春红心里与二哥一家的关系谈不上多亲近。也不是彼此感情不好，就是二哥二嫂都属于事业心比较重的人，他们的工作是人人羡慕的‘铁饭碗’，自己家是老老实实的农民，从心底里就觉得跟他们之间有差距。 二十多年生活的磨砺，虽然亲情依旧在，但彼此的人生已然不同。跟二哥之间倒是没什么，毕竟是一个娘胎里出生的血缘至亲。只是二嫂，她娘家就是城里的教师，出身好样貌好工作好，从认识的第一天起，待人处事就总是能让人感觉到一种距离感。 或许她并没有刻意的疏远，或许她只是比较讲究、有素质，反正就是让人觉得做事确实周到，但要谈多亲近，却也说不上。 亲人之间的关系很多时候靠女主人来维繫，既然跟二哥家的女主人之间不亲近，两家自然亲热不起来。 所以她们招唿都不打就上了门，戴春红也实在煳涂为的什么。 二哥见她高兴的证实了，二话不说掏出一个信封，“小晞来，这是我和你舅妈给你的，你这孩子争气，舅舅舅妈也为你高兴。” 这信封一看就内涵丰厚，田晞一下子愣住了。 舅舅向来出手大方她知道，去年姐姐考上大学也得了他好大一个红包，可是她…… “不用了吧舅舅，我……我才考高中呢。” “唉！你这孩子客气什么？你可是全市第三名，成绩这么好，舅舅奖励你不应该啊？” 话是这么说，可是他们家已经受了舅舅一家太多帮助，这红包叫她确实拿得手软。 戴春红也不确定要不要接，不过既然自己亲哥哥给的，嫂子也知道，大家都在，太过推辞反倒不美。 二哥爱才，戴春红记得他曾经说过，一个家族要想繁荣昌盛，必须要注重子女的培养。子女一代强过一代，家族才会越来越强大。 “小晞，舅舅舅妈给的就拿着吧，记得以后好好学习，别辜负了大家的期望。” 妈妈发话，爸爸也点头，田晞便走到舅舅跟前接过红包，“谢谢舅舅舅妈。” 舅舅高兴的点点头，田晞注意到舅妈看自己的神情，比从前越加亲善温和。 田晞对二舅一家一直心怀感恩，她永远记得，前世她上大学的城市与表哥戴浩清大学和研究生的城市相邻，舅舅舅妈每年去看望表哥一次，之后他们三个人会一起开车到她的学校。 他们怜惜她早早失去了母亲，每次都带她买衣服吃好吃的，临走还总是悄悄塞一笔钱，叫她别在生活上委屈自己。 其实田晞一直知道，舅舅和舅妈虽然给人的感觉有距离感，但他们对亲人一直力所能及的帮助和照顾。 舅妈把田晞拉到身边挨着她坐，“今天没打招唿就来了，也是我的工作马上就要调动。我们公司的总部就在c市，公司决定调我去总部工作，前段时间已经在准备了，下个星期就要过去。” “去c市？那是升职啊，这是好事，恭喜你二嫂。”田建华听二嫂说起，总算听出些矛头，不过这又跟自己家有什么关系呢？ 戴春红也为二嫂高兴，不过她反应过来却是别的，“那你去了c市，我二哥还留在这里，以后你们俩不就两地分居了吗？” 田晞仰起头见舅舅与舅妈相视一笑，“这只是暂时的，我的工作年底也会往c市调动。” 戴春红和田建华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人家两口子这是双双升职加薪了！ 田建华激动得站起来，“恭喜恭喜啊二哥，这可真是大喜事！哎呀今天怎么也要庆祝一番，今年真是个好年头，你看你家我家，都喜事临门啦哈哈哈哈……” 一屋人爽朗的笑声迴荡在阳光下的房子里，田建华忙让妻子和女儿去买菜打酒，“今天好好整一桌，咱们一起庆祝。” 这个月田晞奶奶在，儿媳的哥嫂来了，她先前出来打了个招唿就回屋里摇蒲扇去了。客厅里爆发一阵欢笑，她探头望上一眼，又躺回躺椅里休息。 第68页 田悦田晞帮着妈妈整治韭菜，现如今有天然气，刚才又买了好些凉菜，个把小时就弄了丰盛的一大桌。 四方桌坐八个人正好合适，戴春红领着两个女儿上桌，田建华已经陪着二哥喝了半杯酒。 当着桌上人齐，戴正荣方表达今天的来意，“三妹，建华，我和青蓝的工作调动还没跟大哥四妹他们说，父亲那里也没有。原本我的安排正在接受组织考察，青蓝也是为了我们能在一块儿才申请调到c市。你们家是最先知道消息的，所以拜託你们千万不要声张。” “知道知道，二哥放心，岳父和大哥四妹那里自然还是你们去说才合适。” 戴正荣拍拍妻弟肩膀，以示感谢他的理解，接着说到，“其实今天来主要还是为了小晞。” “小晞？” 林青蓝接过丈夫的话，“正是呢，我们听浩清说小晞要去读南岸中学，想着三妹你和没付肯定很担心。毕竟孩子年级小，第一次离开家就走这么远，平心而论，若是我自己肯定都是会又很多担心的。” 戴春红见二嫂如此体贴，一下子眼眶都红了，“可不是吗，我这段时间就一直为这事担着心，你说这孩子，让她去吧，我这做妈的捨不得，不让她去吧，又是耽误了她。” 田晞还是第一次知道妈妈在担忧这些，一时间直怪自己粗心，做决定的时候只顾着自己，却没考虑父母的感受，“妈……” 林青蓝见小姑快哭出来，急忙说话，“哎呀呀三妹你着什么急嘛，我们今天来不就为了这个？” 第36章 规划 傍晚送走二哥一家的时候，戴春红挽着嫂子的胳膊一个劲的拜託，“小晞始终是个孩子，有不懂事的地方请你帮着教导，别怕她不乐意听，你们只管管教。若是给你们添了乱，回来告诉我。” 林青蓝宽慰的拍在她后背，“三妹你怕是别担心这些了，我看你家小晞是个机灵的，比同龄的孩子都要懂事。你也别觉得麻烦了我们，咱们是亲戚，换个位置，你们也一样会这么做。” “你也知道我一直希望有个女儿，但因为我和正荣都在单位上班，政策就不允许。田晞在我这里你别担心她受委屈，我就当多了个女儿，会好好照顾她的。” 打到回市区的回头的，二哥一家走后，戴春红感嘆，“一直觉得二嫂跟谁都不亲近，其实人家一直都付出挺多的。” 田晞还是第一次见妈妈与二舅妈这么亲热，搀着妈妈往回走的时候说：“其实二舅舅和二舅妈对所有的亲戚一直都尽力帮扶，这也许就是能者多劳吧” 中午的饭桌上，舅妈才点破他们今天的来意。 舅妈下个星期就要去总部就职，是个中层管理岗位，她的单位为她准备了一套宿舍，这么巧，就和南岸中学在一个区，距离比较近。他们考虑田晞或许会不习惯住宿舍，便开口让田晞住二舅妈的宿舍里去。 下半年舅妈只身在c市，宿舍是两室两厅，她说一个人寂寞，和田晞彼此作伴也能彼此照应。不过她也说因为工作原因，可能三餐上不能照顾得多周到，建议田晞早餐在家吃，中午和晚上在学校就餐，毕竟晚上还有晚自习。 而这也只是暂时的安排，舅舅的调动虽然还没有正式下达通知，但已经基本确定，等到明年，省委会为他和家属安排住所，那离南岸中学就更近了：中间就隔两条街道。 田晞无论如何没有想到，舅舅一家会向自己抛出这样的橄榄枝——前世这个年纪她正浑浑噩噩，只知道舅舅一家去了省会城市，却不清楚具体是怎么回事。 戴春红原本日夜担忧的心总算因为二哥一家的到来稳妥的放回了肚子里。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真是幸运，真是一生都这么幸运。 她大字不识几个，却嫁了个高中文化的丈夫，虽然因为没生儿子被公婆刁难，却从没受丈夫半点嫌弃。 她的两个女儿比男孩子还争气，不仅懂事体贴聪明伶俐，还才华横溢。而娘家亲戚又眷顾自己，主动提出帮忙照看孩子。 也许真的是拜的菩萨显灵了呢，老天爷真的给了她几辈子都修不到的好命。 盛夏的炎热仿佛都因为心情的松快而消散，回去的路上，田晞建议，让爸爸这个月别出下午的摊了。 “马上入伏，天气实在太热了，我高中不交学费，生活费自己承担，爸妈你们别把自己逼太紧，可以过得轻松一些了。要我说就上午集市最好都别摆了，就放一个月的假，等天气凉快了再做。” 田建华中午喝得有些多，这个时候还有些上头，他轻轻在田晞头上一戳，“小孩子说话就是天真，工作挣钱是大人的天职，哪能跟过家家似的三天两头就不干？虽然咱们家确实要比以前宽松了，但该做的事就要一直坚持，就连你们二舅舅一家，人家比咱们有钱吧？可他们什么时候说给自己放假就放假啦？” 田晞可不服气：“唉唉唉爸爸，话可不是这么说，人家舅舅舅妈每周都有两天不上班，该休息的时候就休息，咱们家自从做生意以来，你和妈妈连亲戚请客都去的少了，去了也是匆匆忙忙，一年到头没个轻松好不好。” 田悦也在一旁帮腔，“就是就是，其实小晞说得有道理，要不上午的集市还是接着摆，下午的就免了吧，真的爸爸妈妈，天气太热了咱们就歇这个把月。毕竟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你们一年年的也上年纪了，我和小晞都即将离开家，以后就不能每天都陪着你们了，你们的身体若是出什么问题，我和妹妹怎么能放心的走呢。” 第69页 都说女儿是父母的贴心小棉袄，田悦和田晞一人缠着父母一方，好话乖话说了一箩筐，做父母的能不心软得像棉花糖？ “得得得，你们俩是越来越能缠了，爸妈真是抵挡不住，行吧，就按你们说的，就出集市的早摊，这个月轻松一点，等天气凉快了再出下午。” 耶~~~~~田晞和姐姐高兴的击掌庆祝胜利，牵着手蹦蹦跳跳的往前去。 晚风习习，道路两旁田地里绿叶翻飞，空气里都是泥土和草木的清香，田建华趁人不注意，悄悄牵住妻子的手，戴春红怔了片刻，随即回握住丈夫。两只为了生活操劳得粗糙的手掌交握在一起，握住的仿佛就是整个人世的幸福。 回家的计程车上，戴正荣牵起妻子的右手，“谢谢你青蓝，这些年你对我的支持，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点点滴滴，我永远会记在心里。” 林青蓝握住丈夫的手掌，把头靠在他肩上，“你我夫妻，本就该守望相助，我们之间不说感谢。” 哪有什么好的出身平坦青云路？他们都是普通人家的子弟。这么多年甘苦与共，眼见着彼此在尘世的波涛里艰难行走，早已明白，唯夫妻一体，才能对抗尘世的洪流。 戴浩没有回头，父母的对话却听得清楚。他已双十年纪，世界观和人生观已经成型，迎面而来的夜幕仿佛是看不清的未来，但他并不畏惧，反倒多了几分期许。 学校确定，住处解决，这个暑假总算恢復了悠闲的节奏。反应过来，又到了田晞的生日。 十五岁，最鲜活的年纪，女孩儿就像清晨顶着露珠的花苞，即将迎来璀璨的绽放。 田晞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相比上一世，她的生活方方面面都得到改善，最直接的体现，便是白皙细腻的皮肤，得体合身的衣着。 她向镜子里的自己笑一笑，觉得比前世好看许多。不过最让她欣慰的是，妈妈身体健康，经过长期的条理，又不用做辛苦的农活，她气色红润，精气神焕然一新。 不仅如此，妈妈的心态也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变化，她变得更加开朗，对生活里的负面不会特别在意，学会了调整 自己的情绪，整个人洋溢着热烈的生命力。 洗过澡，田晞趴在床上整理自己的小金库，“姐，其实我好想这个暑假咱们一家人找个凉快的地方旅游避暑，你想不想去？能不能说服爸妈？” 田悦刚刚吹完头髮，一年的大学生活把这个当初腼腆羞涩的女孩蜕变得亭亭玉立落落大方，光是一个对镜梳头的背影就窈窕绰约，让人联想这或许是个十分清丽的女子。 田悦回过神轻柔的坐到床边，虽然她身体的年纪比田晞大，但近两年的种种经歷让她已经习惯把田晞当做同龄人对待，甚至有的时候还会感觉她是自己的姐姐。 “你的存款有多少了？” 从第一次向家里坦白写文章有收入开始，田晞就提出把存摺交给母亲保管，戴春红也确实帮他保管过一段时间，不过家里除了当初安装天然气，之后就再也没有动用过里面的钱。 去年田晞为了给姐姐买手机，特地去办了一张银行卡，这事戴春红事先已经知道，索性把存摺一块儿给了田晞，这才有了田晞给姐姐买的手机和往她卡里打的一千块钱。 戴春红现在给零花大方了许多，田晞自己就有钱，却没地方用得上，攒到现在，已经有一万出头。 “具体的数字不知道，不过一万五应该是有的。”里面除了日按部就班的稿费，还有去年被《烟火》评为年度最受欢迎作者的奖金。 田悦啧啧赞嘆，“我真是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你实在太能干了。” “谢谢谢谢，佩服就不用了，你说到底行不行嘛？我今年得的奖学金就有三万，今天舅舅给的红包里就有五百，加上其他亲戚给的红包，数目不小了，出去玩一趟绰绰有余啊。” 田晞中考成绩全市第三，镇上和市里都大张旗鼓的送来了奖金，加上亲戚们给的红包，总数三万有余，田晞都交给掌管家中财政大权的妈妈了。 “不行！”田悦直截了当的泼冷水，“爸妈什么性子你还不清楚？虽然现在家里宽裕，但我还有三年大学要上，你更是才上高中，他们总想着多攒家底，让他们从现在就开始享受，不可能！等我大学毕了业再说这话倒是可行。” “哎要不等我开学的时候，咱们一家安排一个星期去c市旅游吧？c市不算太远，本身就是旅游城市，而且正好送我去报到，你又可以从那里坐火车去深圳！” “这个嘛……”田悦去学校都是从y市上车，但其实火车都是从c市发车的，“这也许是个主意，不过你开学的时候天气还很热，出去玩就如同遭罪，到时候要是给爸妈整中暑就搞笑了。” “啊呀……”田晞沮丧的打滚哀嚎，就想好好孝敬下父母，一家人好好玩一趟，怎么就这么难呢。 田悦见她哀嚎，笑着安慰，“你也别丧气嘛，暑假才刚刚开始，咱们有一个多月呢，大不了三天两头去吹吹风，说不定到时候就说动了呢？” 原本举得已经没指望的田晞从手指缝里打量自己的姐姐：“我说长公主，念个大学长本事了啊，变得狡猾狡猾的！” 第70页 田悦双手抱拳一拜：“承让，都是向你看齐。” 第37章 电脑 田建华夫妻俩开始隔天出一上午串串摊，整个家庭的节奏陡然放缓，操劳半生的两人，终于可以把脚步放慢好好喘口气。 田悦上了大学没有假期作业，日常除了做家务就是跟着mp3练习口语。 至于田晞，这样一个没有任何学业负担的悠长假期，自然不能荒废，她开始了第一部长篇小说的创作。 早在中考之前，《烟火》的编辑就已经提出长篇的邀稿。两年来，田晞的供稿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能打，他们提出，如果田晞能创作出优秀的长篇，下属的出版公司愿意承担出版发行任务。 两年的合作，为的就是这一天。 因为中考的关系，田晞向自己的编辑反馈，合作的意愿她有，但需要等到中考结束之后。 ‘说实话，你真的是初中生吗？我们整个编辑部的人都不相信。’还记得当初如风在qq上的疑问。 田晞心想你们不相信多正常，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但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合作这种事讲究你情我愿互利共赢，如风不只是她一个作者的编辑，而且长篇的创作又不是随口编的故事张嘴就来，不仅要精彩的故事，还要优秀的文笔。 眼下这个时机倒是合适。 成名要趁早，田晞想要尽早实现财务自由，便不能取得了小小成就松散懈怠。要想成为一名优秀的作家，必须要潜心创作。 对于这第一部长篇，田晞早有一个大概的框架，现在第一步就是给出一个详细的大纲，列出写作计划。 如风是《烟火》的编辑，田晞算是她一手培养出来的，按照他的建议，《烟火》会用五期的刊数连载田晞的作品为她预热，如果读者的反馈理想，再进行整部作品的刊发。 田晞没有任何写作大赛的经歷，又要求对身份严格保密，想要达到宣传效果，这是最理想和最合适的方式。 如果能够顺利发表，那么她的第一部长篇的封面上就会打上诸如‘《烟火》年度优秀作家’‘神秘新锐小说家’等等博人眼球的标语，想想还挺有意思。 这第一部小说是一个穿越故事：女主人公被两个大学同学逼迫，命悬一线之时三人一同穿越到架空古代大陆。她的母亲怀孕的时候受过伤，生产时险些丧命，主人公也胎里不足，被大夫断言活不过三岁。 她的父亲是当朝重臣，为了她的性命，将襁褓中的女儿送到四季温暖如春的千延岛，拜占据岛上的三生门长老，天下第一药师为师。 主人公在三生门逐年长大，结识了大陆上最强帝国的太子，两人互生情愫，当然之间必定发生一系列波折才能happy ending。而这中间，当初害她穿越的两个冤家就是推波助澜的主力。 总之故事狗血、波折、虐穿地心！ 是的，这年头流行虐文，田晞的第一部长篇就要走这个风格。 经过一个星期的排篇布局，当她把上半部的大纲发给如风的时候，他的回覆是一个英文单词‘perfect’。anyway，反正她现在是个初中生，就算稍显不足和稚嫩也无伤大雅，准备就绪，就开始写吧。 一时间，田晞成了一家人当中最忙碌的人。只见她早上六点起床，写作两个小时之后再吃午饭，上午的时间全部用于伏案写作。 中午吃过饭休息到一点半，之后一直到晚饭时间依旧是雷打不动的写写写。 晚上不用提，没有任何娱乐休闲，电视是不看的，洗完澡之后一直写作到她觉得自己困了需要休息为之。 戴春红觉得女儿真是太辛苦了，让她出去找光光玩，她说天气热了没劲；让姐妹俩去市里逛街，她说大太阳逛街好无聊。 就这样埋头苦干了将近一个月，田晞看着隐隐作痛的右手中指，帅帅酸的抬不动的胳膊，终于忍不住了。 “妈，我想买台电脑。” 她提出来的时候一家人在一起吃晚饭，戴春红一脸无辜的看着她：“电脑，什么东西？” 田晞吞下饭菜，“就是可以代替我用手写字，只用敲击键盘就能输入文字的机器。除此之外，还能上网，就是联通网络之后在网上查资料、看电视、电影，还能买东西。” “行啊，我看你每天趴着写那么久，都替你觉得脖子疼。” 田晞眨眨眼，这么通情达理？ 戴春红继续吃饭，田建华插嘴问：“得多少钱？” “大概，一……一万吧。” ‘咔’戴春红嚼菜的嘴巴一下子僵住，客厅里顿时安静得落针可闻，奶奶不知道她们在聊些什么，但很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对。 几秒钟之后，田悦‘噗’的笑出来，打从田晞一开口，她就料到了这结果。 戴春红好歹反应过来，“一万吶？是不是太贵了啦？” 田晞小心翼翼的看着爸妈脸色：“我卡里的钱就够。” 一桌子顿时只剩下夹菜咔哧咔哧的咀嚼声，好半晌田建华才开口，“你这些日子每天写得那么用功，真要出书？” 田晞做事父母向来不干涉，之前还把银行卡都给她自己保管了，这是对她极度的信任。这个暑假她开始写长篇，家里人也觉得就是比较专注，挺耐得住性子，除了田悦，谁都没有过问她在写些什么，田晞也就偶尔透露过可能会出书。 第71页 写整整一本书呢！田建华是有点文化的，自己这个草根的农民家庭竟然有了个写书的孩子，真是祖宗保佑呢。 他又问：“你卡里现在有多少钱了？” “一万五吧，稿费我都一分没乱动，你们也知道我没有用得着的地方。”言外之意她是个自制力很强的人，若非真的有必要，她不会开这狮子口。 显然父上大人get到了她的点，一番考虑之后，“如果你真的需要，就去买吧。” “不行！”还没等田晞笑出来，戴春红却提出了反对，“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就是镇上网吧里那种是吧？你时不时就要花钱去里面上网那里？不行啊建华！你没见好多跟田晞差不多的孩子都跟丢了魂似的，一进去三天三夜不出来，好多家长一次次去里面把孩子揪出来，又打又骂又哭又闹，可那些孩子都跟上了瘾似的，一没人看着就往那里去！” 她一激动眉毛就揪在一起，说话又急又快，田晞根本插不上嘴，“小晞你听话，你才十五岁，马上就要上高中了，你以为高中是那么好读的吗？你看你姐姐学的多辛苦才考上的大学，这个暑假也就罢了，我看你上了高中别继续写了，你的底子虽然好，也得多多用功才能把学习搞好的。” “总之我不同意，有了那东西你要是忍不住天天玩，说不定连学习都顾不上了，那是害人的东西，还死贵，不准去买！” 再说也都是狡辩，田晞郁闷吃饭，眉头皱得死紧。 田悦一旁看着，妈妈一发不可收拾，从镇上的网吧开始说起，喋喋不休的劝说田晞把心思都要花在学习上，写作挣了些钱是很好，但学习才是最重要的，等以后上了大学学了本事找个好工作，才对得起辛苦的父母和自己的十年苦读。 田晞从妈妈反对开始就没回嘴，看样子是放弃抵抗了。 田悦脑子里一转，趁着妈妈歇口气插一嘴：“电脑还是不买了，要不买个笔记本吧。” 田晞一口饭差点噎住，侧过头望着姐姐简直反应不过来，这是什么神逻辑？ 田悦朝她一眨眼，清清嗓子侃侃而谈：“笔记本跟电脑不一样，不用连接网络，可以直接在上面打字，而且不能上网，什么看电视卖东西，通通干不成。最主要还便宜不少，我们班上就有好几个同学都有，我们宿舍就有一台。” 田晞基本明白过来，她这是打量家里这小地方没有这时髦玩意，父母无从搞明白，帮着自己曲线救国呢！ “对对对！”打铁怎能不趁热，姐姐开始了表演她怎能接不住戏？“我其实也不是想上网干那些耽误时间的事，就是希望写作的时候能轻松一点，那什么……笔记本”她装作不懂的样子，“真的能帮助我打字？还有还有，大概多少钱？” 田晞紧张的偷偷观察父母脸色，田悦软糯糯的嗓音笑盈盈的回答：“我室友的笔记本花了八千，不过她是在河北买的，到了学校就后悔了。深圳是我们国假电子产品更新换代最快的地方，货源多价格也便宜，我觉得四五千应该就能买一台了。” 田建华和戴春红对这些是真的不懂，田悦在他们心里一直是稳重懂事的，她又上了大学，到大城市里长了不少见识，她说的话，夫妻两人首先就觉得当然是可信的。 可是，”四五千，就为了买个代替写字的东西，真是有钱烧的慌哦！”戴春红依旧予以反对。 田悦仍旧不疾不徐，“妈妈，首先，小悦自己的稿费足够这笔开支，不需要家里额外付出，虽然她年纪还小，但她自己挣的钱就有独自支配的权利；第二，她没有先斩后奏，买回家了再谎称没花多少钱骗我们，而是先跟家里商量，这证明她尊重我们，希望得到咱们的支持。” “您既然能把卡给她自己保管，就知道她不是乱花钱的人。而且我说了，我们学校里就有很多人在用，因为笔记本到了大学里可以帮助做很多事，这四五千又不是买个东西回来放着落灰尘，可以用几年甚至十几年，小晞以后也会用得着。” 姐姐真是神助攻呢田晞想，真是忍不住在心里给她竖个大拇指。 她的话戴春红明显听进去了，就在她沉思的时候，田建华一掀眼皮：“小悦说得有道理，你看小晞的手指，握笔都握得变形了，就让她买吧。” 第38章 新途 对电脑日思夜想的田晞之所以能忍到现在才说出口，就是料到妈妈会反对。 这段时间写作量骤然加大，她终于无法再忍耐，哪知在她心里纠结了整整两年的困局，竟然被姐姐的神来一笔给解决了！ 我这个猪脑袋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办法呢！她在心里捶了自己八百拳。吃过晚饭心照不宣的回到房间里，田晞反身就给姐姐一个熊抱，“姐姐你真是我的神队友，我真是爱爱爱死你了！” 她兴奋激动的田悦的脸抱上就又亲又啃，弄得田悦吱哇乱叫，“你个兔崽子给我停下来！滚开离我远点！” 还从来能有被这样对待过，田晞终于肯放过她的时候，她已经被□□得头髮纷乱一脸绯红。 田晞躲到一旁咯咯偷笑，“人家太激动了嘛，心里感激你嘛。” “我用不着你这样感谢啊谢谢！” 第72页 “嘿嘿，害羞了？别嘛别嘛，我们可是亲姐妹呢，我又不是男人！” “滚！” “别生气嘛姐姐呵呵呵。” “滚！” “来嘛人家抱抱嘛。” “歌唔摁滚！” 哈哈哈哈田晞大笑着逃之夭夭。 一周之后，田悦远在深圳的同学寄来一台崭新的惠普笔记本电脑，就这样，两姐妹之间有了一个共同的秘密。 在笔记本到达之前，田晞已经手写了七个大作业本的文稿。她一初的打算就是到时候去列印店发扫描传真给如风，现在有了电脑，她考虑是否要把之前的部分打在电脑上。 暑假只剩下一个月，因为她先前拟好了写作大纲和章节大概剧情，一直鲜少有卡壳的时候。那么接下来是继争取在开学之前多写一点，还是每天腾些时间用来打之前的部分呢。 脑子转一转，田晞想到一个主意。 “姐姐姐姐，你打字的速度快不快？” “不大快，我又不常用电脑，之前跟爸妈说得都是夸大的。” “那你想不想练习一下？” “嗯？” “你帮我把之前手写的稿子打在电脑上嘛好不好？”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田晞每天中午的休息时间延长一个小时，而姐姐田悦从吃过午饭开始就帮田晞打稿子。 “还好你的字不错，”她说，“可你到底打算怎么答谢我？” 这是一个秘密，田晞怎么可能现在就说出来呢。 八月28日，在父母殷切又不舍叮嘱声中，田悦和田晞登上了开往c市的班车。 这个小镇对这条路线的需求并不旺盛，每天只有一趟车，清晨去，傍晚回。 汽车田晞终究没能说服爸妈放下生意去c市游玩一个星期。爸爸说，她的全新旅程开始了，父母也要全新的责任。妈妈说：‘到了学校好好读书，别再一心想着写作挣钱，现在家里条件好了，能好好供你和姐姐读书。’ 电脑最终还是同意她带过去，也是因为姐姐帮忙说：‘反正笔记本是放在舅妈家里，她一天十几个小时都在学校里，晚上让舅舅舅妈监督她准时睡觉就是了，不会影响她学习的。’ 田晞在一旁保证：‘我要是这个学期学习成绩下滑了，肯定主动把笔记本交出来。’ 这是给自己立了一个十分艰巨的g，高中课程又不像初中，真能轻轻松松就保持一流吗？ 然而田晞想，就把这句承诺当做对自己的鞭策，为了不辜负家人的期望，她必须付出自己的全部努力。 汽车在这个幽凉的清晨终于开始启动，田晞探出身子直到父母的身影再也看不见才回身坐下，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就驶出了秀水镇，这个她眷念的深爱的地方。 接过姐姐递来的纸巾，田晞擦完眼泪对姐姐说：“姐姐你在学校一定要好好学习，什么社会经验青春的经歷都是浮云，要让自己多长本事，咱们约定好不好？三年之后你大学毕业的时候，我一定带着他们去参加你的毕业典礼。” 三年后，姐姐大学毕业，田晞为自己挣足大学的学费，最好再挣到买一套房子的钱，这样爸妈就可以真的停下操劳的人生，享受轻松的生活了。 村里来了消息，今年冬天农闲的时候就要阻止全村的劳力开始修缮那方鱼塘了。 三年之后，爸妈就可以回到老家，好好装修家里的房子，然后每天种些自家吃的菜，偶尔去那池塘里钓钓鱼。他们会成为全村人最羡慕的夫妻，走到哪里都会有人夸他们好福气。 那样的生活虽然平淡，但一定会很幸福的吧？ 田悦听她讲过对未来的憧憬，看着坐在身边比自己矮了半头的妹妹，忽然忍不住将她搂进怀里，“好妹妹，姐姐答应你，别把自己逼得太紧，我会和你一起努力。” 南岸中学，创建于上世纪二十年代，为着名实业家徐岸家族设立。‘岸’字当然来源其名，‘南’则取自夫人季庆南第三字。 徐氏家族民国时期便是本地着名的实业家，之后国内烽火连天，为保存实力远走美国，建国之后也为新中国的经济建设奉献汗马功劳。 南岸中学只在极度艰难的时局停过课，建校八十年来，为祖国建设输送大量优秀人才。她原本是私立中学，后转为公立，但徐家一直捨得教育投入，因此，她也是西部排的上号的重点高中。 除此之外，南岸还设有小学、初中和职高，都是c市同行中的翘楚。 田晞收到的录取通知书的首页，这些都有详细宣传。 高一报到的时间是30号和31号，9月1号才正式开学。田晞和姐姐29号便抵达c市，希望能有充足的时间熟悉学校和舅妈住处的环境。 两个小时的高速行程将姐妹俩送入繁华的省会城市，而下了高速，又绕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车站，总算下了客车，表哥戴浩清在那里等着。 今天是星期一，舅妈上岗不久，不太好请假，就让表哥来接这两姐妹。 三人汇合，戴浩清递给她们一人一瓶冰冻过的矿泉水，“这天气热得很，喝些水吧。” “谢谢表哥。”田晞拿在手里却没喝，她一向不喝冷饮，又刚从冷气十足的车上下来，本就手脚冰凉。 第73页 开学季的车站人来人往，戴浩清接过田悦扶着的行李箱，“走吧，我们出去打个车。” 车站的的士也十分紧俏，他们在路边站了好一会才打到一辆空车，上车之后戴浩清好好松了口气，田晞看到他后背的衣服都汗湿了贴在身上。 田晞递给他一张纸巾，“擦擦汗吧，辛苦你了表哥。” 戴浩清笑笑，他本就清俊，一笑便让人如沐春风，“谢谢，你们都休息一会儿吧，得开半个多小时呢。” 车站附近的几条街都很堵，汽车走走停停，田晞是少有乘车的，很快就晕乎乎的了，好在从家里带了杨梅干，塞嘴里压压噁心。 大城市的交通就是麻烦，一路红绿灯不知等了多少，戴浩清原本说需要半个多小时，司机也确实很应景的开了59分钟。 到了地方，看着计时器上的数字，三人都有些好笑。戴浩清掏钱包的时候，田悦眼疾手快，把提前拿出来的一百块钱塞给了司机，“怎么能让你破费，快收起来下车了。” 田晞已经忍到了极限，不管他们怎么推辞，自己先下了车，深深唿吸几口新鲜空气，人才总算好些了。 几米外就是过桥米线，田晞打个招唿就往里走，“老闆，生椒牛肉米线！” 田晞的最爱，鲜美爽辣的一口热汤下肚，整个人就像重新活过来。 时近中午，三人在过桥米线解决了午餐，店里没有空调，就几个挂壁的电风扇，吃完之后都是一身的汗。 “走吧，就是旁边的小区。” 整个小区的环境幽静安宁，看样子有一二十年的歷史，但小区的物业显然十分尽心，一切都打理得干净井然。 “这是我妈单位原来的集资房，现在住的是专门给从下级区域升调员工的宿舍，住人的年头比较少，还算新。”边介绍着就到了三楼，戴春红打开门，先把行李箱拖进去，“进来吧。” 这是一套宽敞的两居室，客厅宽阔，光线充足。戴浩清将她们带去次卧，“我昨晚在这里睡了晚上，今晚的飞机就回学校了。我东西都收好了，床单也换了新的，小晞你看看需要什么，这里以后就是你的房间了，你根据自己的习惯好好布置吧。” 房间除了一张一米五的床还有一个四开门的衣柜和订做的一体式书桌，窗台是飘窗，都打扫得很干净。房间里光线明媚，有些西晒，不过有空调。 这居住环境大大好于田晞的预期，也比田悦的宿舍好太多，田悦看着都羡慕，“谢谢啦浩清，不过你怎么今晚就走？这么着急吗？” “也不是着急，我在网上抢的特价机票是今天的日期，反正不差这一两天，省些钱嘛。” 田晞坐在床上把空调打开，“我有些晕车想睡会儿午觉。” “那行，你们就睡这里，我去我妈房间。对了如果你们想洗澡的话，门口的鞋柜里有拖鞋。” “好啊，舅妈几点回家？” “基本都是六点左右，她说了今晚不在家里吃了，等她下了班会打电话，我们一起去吃火锅。” “出去吃啊，太破费了吧？” “你们可别说不去，我这一走就几个月吃不到正宗火锅了，非去不可啊。” “哈哈，知道啦。” 第39章 故人 议定了晚上的事，下午便可充分休息，三个人都是一身汗，浑身的舒服，于是排队去沖澡，换上干净衣服。 戴浩清第一个进了浴室，田晞催着姐姐赶紧给家里打电话。 她们刚下高速的时候就打过了，家里是没电话的，按惯例打到中学的门卫室里。中学的教职工要为开学做准备，昨天开始放了暑假的门卫室就重开了。 当时小何叔叔帮着去喊人，却回来说父母没在家里，也许是在镇上办事。 现在中午家里该是有人的，田晞打过去，等了一会儿爸爸就来了，“先前你小何叔叔说你们打过电话说到了，我就没给你们打回来，毕竟是学校的电话。你们现在到哪里了？吃午饭没？” 田悦耳朵凑过来听，卷着头髮笑，田晞回话：“吃过了的，表哥一直在车站等我们，下车就见到了。现在已经在舅妈家里了。” 电话被着急的戴春红抢了去：“小晞小悦，你们在那里习不习惯？你舅妈家住着还方便吗？” “方便方便，很习惯，你看电视剧里城里人住的什么，我现在就住的这种。” “哦哦，那你晕车没有？” “没有没有，我身体好着呢。” 跟家里通完电话，姐妹俩便准备午休。伴着楼下的几声蝉鸣，舟车劳顿的两人舒适的沉入黑甜乡。 睡了一觉有些冷，田晞爬起来把空调关了，睏乏已经去除，她再睡不着，便去客厅打开行李箱把笔记本取出来。 三点多的时候戴浩清起来上洗手间的时候发现她在客厅，“你没睡吗？” 田晞已经写了一个多小时，捏着眉心同他说话，“睡了一觉的，醒了就起来了。对了表哥，家里装宽带了吗？” “装了，我妈工作要用电脑。这笔记本田悦的吗？” “是我的。” “你的？” 第74页 田晞想了想，告诉他也无妨，反正以后她写作总会让舅妈知道：“我有写些文章发表过，最近在写一个长篇，有电脑更方便嘛。” 戴浩清依稀想起，两年前这两个妹妹投稿获奖，带姑妈去体检的事，这事小姑不知道啧啧称赞的帮着说了多少回，一大家子都夸姑妈好福气。只是原本说是田悦获的奖，后来又说是田晞。 “哦？竟然是个作家？你的笔名是什么？我去搜来看。” “笔名是春柚，不过不能保证你在网上能搜到啊。” “春柚？行，要是搜到了我就可以跟朋友们炫耀了，我妹妹可是个才女呢。” “呃……若是到时候人家觉得写的不好，岂不是害你丢脸？” “能发表的文章差的到哪去，小小年纪还挺谦虚。” 田晞揉揉鼻子，“也不是我谦虚，不过，我心底里希望你不要告诉别人，特别是咱们家亲戚，要是他们都知道了，到时候会觉得挺不好意思。” “嗯……行吧，你的感受可能就跟不喜欢被人看作业和考试成绩一样，放心吧，我就老不喜欢被不相关的人看了，他们自己半懂不懂，却又谁都想来指导两句，真是叫人头疼。” “对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要不然我干嘛不用真名用笔名呢？谢谢表哥理解！” “你们都起来了，倒是我一个人睡了这么久。”田悦打着呵欠出来，看到他们聊得正欢，“小晞你人不舒服还写呢，真是佩服你的毅力。” “我也是睡过一觉的，刚起来没多久。”田晞把笔记本阖上往茶几上一推，“都起来了，那咱们现在干什么呢？” 田悦往落地窗外看看，被耀眼的阳光晃的睁不开眼，“要干什么？外面太阳那么大，你想出去啊？” 这年头手机又不好玩，难不成三个人在家里看电视？想想就无聊。 戴浩清提议：“要不我们去唱歌吧？下午场比较便宜，咱们玩到我妈下班的时候。” 田悦和室友去过两次ktv，她从前没玩过，又是腼腆的性子，羞于当众露怯，每次都感觉手足无措。 田晞只一眼就知道姐姐的心情，前世她刚上大学的时候也是这样，那样卑微又难过的心情，真的不希望姐姐也经歷。 “好呀好呀！我还没去过只在电视上看到过呢，走吧走吧也让我去长长见识，要不然以后跟一堆城里同学交朋友什么都不懂。” 戴浩清没见田悦反对，以为她也想去，边起身去收拾东西边笑着说：“也不是什么稀奇东西，就是去唱唱歌，喜欢什么唱什么，图个轻松。” 他进了房间，田晞轻声对姐姐说：“姐姐你平日里就喜欢唱歌，还把一些喜欢的歌词抄写下来，如果联繫两次的话一定会唱的很好的。” 田悦心想豁出去了，反正没外人，就当想妹妹说的练歌吧。 “行，走吧。”她忽然扯着嗓子向里面喊，“浩清你的行李都收拾好没有？一会儿可没时间再回来收拾了。” “放心吧，早上就收拾好了。” 三四点的光景日头已歪斜，他们在环卫树木和街边建筑的阴凉里走了十多分钟，就到了一个综合购物区。 “这边什么吃的都有，也方便购物，里面有一个大超市，小晞你以后需要什么东西这里就很方便。” “嗯，舅妈这里真的是什么都齐全呢，对了，南岸高中往哪边走？需要多久？” “具体的我没去过，不过你们看这公交站牌，咱们出来走了两个站，小区门口是一环路南一段站，你看，四个站就到了。” 他们一起围着站牌公交路线研究，南岸高中果然赫赫有名，有一个专门的车站标註，有五路公交都能从小区过去。 “只有四个站，好近啊，时间充足的话可以走路，应该都花不了多久。” 田晞报名的时间预留得很充足，现在又知道距离这么近，心情更加轻松了。 “前面就有一家，咱们去看看吧。” 月亮湾ktv，前台和大厅的装饰强调淡蓝色，给人比较清新的感觉，他们要了个小包间，因为到的晚，下午时段只剩三个小时，费用是38元，套餐里送一盘水果和一壶茶，如果有额外需要则另外算钱。 进了包间，确实比较小巧，不过三个人足够了。 戴浩清明显对这种场合也不是很熟练，听着他五音不全的唱着，田晞真觉得心里猫抓似也。田悦原本为自己的表现不自信，跟他一比就觉得自己从前的扭捏真是有些好笑。 她一行动起来，基本就没田晞什么事了，在听她连续唱了五首歌之后，忍不住跟表哥吐槽，“原来是个麦霸。” 戴浩清这人厚道，呵呵一笑毫不在意，“听她唱总比你我唱好些吧。” 田晞为了鼓励姐姐，故意鬼哭狼嚎的喊了一首《雨蝶》，戴浩清以为她跟自己一样五音不全。 田晞在暗处吐吐舌头，“我去外面上厕所，你们玩着吧。” “我陪你去吧，你不知道在哪。” “别！”田晞把他摁住，“我去问服务员。” “那你记得房号，别到时候找不到回来。” 第75页 田晞好笑，“知道啦。” 表哥真是个十分体贴的人呢，也不知道将来会找个什么样的女朋友。 从洗手间里出来，田晞想透透气，他们虽然没人抽菸，但包间里残留的烟味也让她有些不舒服，此时人虽然出来了，却感觉连衣服上都是那种味道。 大厅里有沙发，田晞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这家ktv生意不错，一路过来一半的包间都有人。大厅里人也多，有的在讲电话，有的是情侣说着悄悄话，有的跟她一样，只是坐一会儿休息。 她靠着窗闭目养神，本来无聊有些想吃东西，可是这里卖得贵，出去买又有些麻烦。 叮！电梯到达了这一楼，一下带来一股喧闹。田晞的脑子有些空白，一道奇异的嗓音忽然闯进来，她觉得有些特别，不知是不是听过，刚想回头去看，听到一个晴天霹雳的名字。 “韩琅，咱们要大包吧。” 怪不得奇异！那是比从前的韩琅稚嫩了些许的声音！ “行，你决定就好。” 虽然还背对着身，可他那样宠溺的语气，让田晞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她僵硬的回头去看，帅气的韩琅搂着个娇俏的女生，他低头笑着对她说话，一脸的宠溺。 那女孩白t恤黑短裙，长发是乌黑的烟花烫，光看背影就赏心悦目，她摇头对着韩琅笑，只是一个侧脸，就知道样貌不俗。 狗男女啊！你们这对…… “咦不对！”田晞一秒缩回沙发上，“要不是他们我怎么可能重生？现在这么幸福说起来还是拜他们所赐呢！” 这这这这…… “可是车祸的时候真的好疼啊~” 田晞一个人在那里自己同自己纠结，少年韩琅他们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其实吧，做人呢，最重要是开心，”脑海里忽然冒出tvb电视剧里的经典台词，“我这到底是在纠结个甚？自寻烦恼！” 她站起来，拍拍自己绿色亚麻的裙摆，“反正今生只是陌路，纠结从前的事真是吃饱了撑得。”拍拍手，回去吧。 她轻快的转身，顿觉全身一凉。 被她撞个满怀的女孩儿无奈的叉着手，“要不要这样啊亲？”她刚买的冰镇可乐，一口没喝，就被撞翻在地，撒了她自己和对面的人一身。 可乐撒了倒没什么，可她的上衣是浅黄色，正正身前污渍一大片，这还怎么见人吶？ 这情形真叫人光火，想骂那人两句出口气吧，可人家对着自己光笑。 还笑得怪好看的！ “得得得别笑了啊！我可不是蕾丝边，算我倒霉了” 田晞看着她利落的转身，想追上去，最终也只能作罢。那笑作月牙的双眼忽而潸然泪下，那百转千回的名字终于小心翼翼的辗转唇边。 “千慧啊。” 第40章 送别 田晞这一出去便耽搁了许久，回到包间的时候田悦终于累了，在一旁休息。 戴浩清看起来渐入佳境，唱的歌终于不再叫人猫抓肺腑。 田晞坐到姐姐身边，出了小会儿的神，还是戴浩清叫她才动了动。 “你倒是出去躲懒，也来唱两首吧。” 田晞有些心事，无人可以诉说，默了默，起身去点歌。 霓虹摇曳如梦似幻的空间里，唱着那玄幻悽美的歌词，田晞感觉这世界有些不真实。 沉睡了千年的身体 从腐枝枯叶里甦醒 是夜莺凄凉的嘆息 解开咒语 遗忘的剑被谁封印追随着箫声和马蹄找到你 最光荣的牺牲是英雄的宿命 挥剑的瞬间心却在哭泣 生是为了证明爱存在的痕迹 火燃烧后更伟大的生命 杀 是为了歌颂破灭前的壮丽 夜 是狼深邃眼睛孤独等待黎明 “没想到小晞唱歌这么好听。” 今年大热的《仙剑奇侠传》，地方台轮番轰炸了不知多少遍，大街小巷都熟悉这首歌。 田悦听着妹妹唱歌，眼神有些迷离，“是啊，她总是叫人惊喜。” 看不见未来和过去分不清生死的差异 不带走喜悦或遗憾离开这里 破晓和月牙在交替我穿越过几个世纪只为你 桃花瓣在飘零这悲凉的风景 长袖挥不去一生刀光剑影 生是为了证明爱存在的痕迹 火燃烧后更伟大的生命 杀 是为了歌颂 破灭前的壮丽 夜 是狼深邃眼睛孤独等待黎明 “小姑娘你好。”田晞从洗手间出来，迎面遇到个奶油帅哥。 她左右看看，最后指着自己，“你叫我？” 那人笑起来，靠在过道的墙上，也许正觉得自己风度翩翩，“就是你。” “哦，什么事？”她抬腕看一眼手錶，表示自己赶时间。 那人还算有几分脸色，不再凹造型，向田晞递过一张卡片，“你好，我是浩瀚星河的星探，刚刚碰巧听到你唱歌，小姑娘你声音不错，加以训练的话可以做专业的歌手。这是我的名片。” “浩瀚星河？” “是的，不知道有没有听说过？” 田晞点点头，接过名片仔细的看。 第76页 “我叫徐阳，看你的样子是个学生吧，叫什么名字？在哪里上学？” 田晞斟酌着言辞回答：“很感谢你的欣赏，不过我并没有成为歌手的愿望，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告辞了，我的家人在等我。” 她把名片递迴去，徐阳却不接，也没有因她的拒绝而挫败或生气，反是依旧笑得彬彬有礼，“名片就请你收着吧。虽然现在你拒绝了我的邀请，但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今天就不打扰了，不过如果你想试一试，随时可以打电话给我。” 田晞想了想，把名片收回来，“好吧，再见。” 等她走远，拐角过来一个看热闹的小胖子，“呵呵，无往不利的大少爷也有吃瘪的时候，今天真是叫人大开眼界呀。” 被他奚落的人不见丝毫气恼，反倒伸个懒腰。这人长得帅就是不公平，那小胖子心想我若这样做定会叫人觉得猥琐，可人家就连伸个懒腰都是慵懒迷离范儿，浑身透着‘好看’两个字，我呸你这瞎了眼的老天爷！ 他从小到大被嫉妒惯了，哪会将这两句咸淡不是的话放眼里，“别看人年纪小，对个陌生人应对丝毫不逊成年人。你是没见到她唱歌的样子，这是个有心事的小姑娘，有心事的人才能成为好歌手，懂吗？” “哟哟，感情你每次拿着我的名片去招摇撞骗，泡了妞就把烂摊子甩给我，还反过来教我做事？” 原来这小胖子才是那明信片的主人，而这位乃是东家的侄子，也是他的髮小。人家富贵窝里生，整天就借着他星探的名头四处勾搭小美女，还一勾一个准，真是没天理！ “嘿嘿，我这不是补偿你嘛，这次是真觉得有潜力，要不然你什么时候见我对这么小的姑娘感兴趣了。” 他自知理亏，搂着发小往回走，“反正名片是给你送出去了，要是有意思会给你打电话的，到时候你就好好把握吧。” 徐阳翻个白眼，“你这公子哥眼神好不好啊？可别到时候又坑我。” 三人出门，外头竟然一副大雨将至的样子，四下阴暗狂风大作。 “这天气倒是不赖，吃火锅还挺合适。” 繁华的商业区比往日更早的点亮了各色招牌，他们沿着东边走了十来分钟就到了。 “就这儿，我妈已经在里面了。” 刚到门口就闻到鲜香的火锅味道，田晞狠狠咽下几口唾沫，作为一个吃货，已经两年没吃到火锅，这是何等残酷的折磨！ “快走吧走吧！嚎了一下午饿死了我都！” 她一马当先冲进去，“舅妈！” “来了？服务员煮菜吧。” 鸭肠脑花耗儿鱼，苕粉贡菜海带苗，田晞吃火锅的最爱。 一口热辣滚烫的鸭肠下肚，一个吃货的灵魂终于得到一点点的安慰，“真好吃~” 她的模样是十二万分的陶醉，看得另外三个人都哈哈大笑，林青蓝招唿田悦，“都开动吧，咱们也别客气。” 吃到一半，雷雨大作，他们的位置靠窗，戴浩清看看天，预感今晚的行程可能会不太顺利。 果然饭未吃完，就收到航空公司航班延误的简讯。 “得，咱们可以慢慢吃了。” 林青蓝皱皱眉头，“延误多久？” 戴浩清耸耸肩，“没说，老天爷的事谁知道呢。” 舅妈明天还要上班，表哥若是走得晚的话，她去送了必定影响明天的工作。 “舅妈，反正我报名的时间分两天，今晚就我和姐姐去送表哥吧。” “对啊，你就早点回去休息，我还没坐过飞机呢，去看看飞机场是什么模样。”田悦说这话的时候丝毫不见自卑，田晞心中快乐，她喜欢姐姐能做到这样宠辱不惊。 林青蓝思索片刻，点点头，“行，那今晚就拜託你了。” 戴浩清在一旁慢悠悠的喝着茶，“话说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一个大男人要你们谁去送啊？都乖乖的吃完饭回家洗洗睡吧，等睡醒了，说不定正好接到本少爷落地的消息。” 田晞扬着下巴无视他，“是是是，大少爷无所不能，反正我和姐姐今晚去约会看飞机，谁专门送你？可别自作多情哟。” 田悦噗嗤大笑，以田晞这样的厚脸皮和应变能力，担心她跟舅妈处不来或者在学校吃亏，看来真是自己庸人自扰了。 林青蓝也撑着下巴发笑，看着田晞越看越可信。 她只有一个儿子，长大了离家读书，一去就是那么远，说她不落寞是骗人的。现在又一个人孤身到了省城，老公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 有田晞作伴，挺好的。 午夜时分，田晞在瀰漫着焦躁与疲惫的机场大厅里靠着姐姐打呵欠。 田悦也困极了，但她自制力很好，努力睁着大眼睛，对戴浩清温和的笑一笑。 “就说让你们别来吧，看给困的。” 田晞站起身来回走两圈，“真是饿死宝宝了，我请你们吃肯德基吧。” 戴浩清傲娇的撇过头，“真是财大气粗呢小姐，可本少爷不吃垃圾食品。” 田晞跑过去坐到他身边，“你是给我省钱还是怎么的？可别吧，咱们等了这么久还没消息，你的航程不长不短，一会儿上了飞机没有飞机餐吃的，走吧走吧我好歹不交学费，比你们两个加起来腰杆都粗。” 第77页 戴浩清默默她乖巧可爱的小脑袋，“哥哥知道你体贴，可我还差这顿饭前不成，走吧我请，不过别吃肯德基了，都是油炸的吃了有什么好。” 三人拖着大箱子开始移动，“那吃什么？反正我看这机场是什么都贵。” 还没走动两步，突然听到戴浩清的航班开始检票的消息，“是是是是不是表哥你那般？” 戴浩清精神为之一振，“正是！行了，东西就不吃了，我走了，你们回去吧。” 离别说来就来，让人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 田悦和田晞分别给他一个离别的拥抱，“过年再聚，一路平安。” 戴浩清背上背包，拉着沉甸甸的行李箱沖她们挥挥手，“再见，田悦田晞，加油！” “嗯，加油！” 目送他过了安检，田晞和姐姐却没有立即离开，“折腾一趟好像人都不困了。” 田悦也点头，“可能今天的午觉睡得很充足吧。” 她们看到一架飞机起飞，迅速的没入雨后漆黑的夜空，田悦忽然福至心灵，“小晞，在你的前世，我是不是过得很落魄？” 田晞有一瞬间的僵硬，“没有，你虽然遭遇了一次失败的婚姻，但很快振作起来，之后全心投入事业，不仅成为骨干教师，还被辅导机构邀请，高薪过去上课。” 至于乐乐，田晞心脏似乎被不知名的凶兽狠狠撕开一个血口，但那是不能说的秘密。 她在无人看到的地方眼神摇曳，对视姐姐时却坚定温和：“姐姐是很优秀的人，其实就算没有我的重生，姐姐的人生或许会遭遇一些波折，但我也知道你会为自己奋斗出一片广阔天地。” “乐乐，再见，到了给妈妈打电话，记得好好照顾自己。” 田晞遽然转身，原本带着希冀，却原来是一个母亲正在送别叮嘱她的女儿。 “小晞，怎么了？” 田晞自嘲的扯起嘴角，“没事，我们回家吧。” 第41章 南岸 昨夜送戴浩清的飞机，耗到后半夜才回来。 起床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手机里躺着戴浩清平安到达的消息，而舅妈早已不在家，出门上班去了。 趁田晞洗漱的时候，田悦翻看冰箱和厨房，东西十分齐全，有的田悦都不知道怎么用，“厨具倒是都有，就是菜不多了，咱们一会儿去买些肉菜米面回来吧，这两天趁我还在，给你做点好吃的。” 她做菜向来好吃，田晞在里头乖乖的答应了。 洗漱好出门解决早餐，大门左拐二十米就有一家早餐店，将就着吃些包子馒头，吃完也才九点半，“要不咱们还是去你学校看看吧，上午的天气总比下午清凉一些，咱们今天先去报个到，能办的都尽量办了，若有办不完的明天上午再去，免得搞得匆匆忙忙的。” 是这个道理，否则她们也不会提前一天出发，田晞放下筷子，“行，我的东西都随身带着，咱们走吧。” 昨天他们已经看好了路线，从小区门口的车站过去学校只有四站路程，乘着公交车十来分钟便到了。 靠近南岸中学，原本顺畅的旅程忽然慢了下来，果然名校开学就是阵仗大，从车站的拥堵就可见一斑。 从学校的大门就能感受到她背后的沧桑与厚重，田晞和姐姐在人潮中进入学校，寻找着新生报名的地方。 “你的学校气势了得。”田悦不无羡慕的讲。 “呵呵，那比你的大学如何呢？” “你高中就上这么好的学校，以后一定能考比我更好的大学。” 田晞不置可否，“好像是那边，我们去看看。” 南岸中学的教学区域，三幢大楼前后成列，她们从校门口沿着梧桐大道进来，绕过一个小型广场，见到的第一栋大楼就是用于新生报到的区域。 底楼排列着五条队伍，都是报名的新生。 田晞和姐姐找一列看起来不那么多人的排上，随着队伍慢慢移动。 进展比较慢，还好有教学楼遮挡太阳，虽然有些闷热，但还能接受。 半个多小时的等待之后，田晞终于靠近工作人员，她把录取通知书和户口簿递过去，“老师您好，这是我的证件。” 为她们办理的是一位严肃的中年妇女，田晞也不清楚她是不是老师，但在学校里这样称唿总不至于唐突。 那人接过她的证件一看，“哦，田晞，你不用交学费和校服置装费，这是你的班级安排明细和生活一卡通，你要住校吗？住校的话就交住宿费，八人间240一学期，四人间500。” 田晞接过她递来的东西，“谢谢老师，我不住校。” “嗯，学校食堂提供一日三餐和宵夜，如果在学校吃饭的话去那边激活一卡通并且往里面充钱，学校的小卖部也可以使用。我们学校里不使用现金，一切消费请使用一卡通，记住了吗同学？” “记住了。” “好的，后天正式开学，书本那天发，注意事项和具体安排给你的通知上有，请仔细阅读。”由于工作了很长时间，她的嗓子已经有些沙哑，她说完拿起茶盅喝了一口，再抬起头时目光已经越过田晞，“下一个。” 第78页 田晞有些愣神，这就完了？ 田悦把她牵出办公室，“别愣着了，咱们出去再说。” 看来这管报名的只负责收钱，田晞和姐姐凑在一起看通知单。 田晞被分在高一6班，班主任叫庄中识，看名字应该是个男老师。 上面通知9月1日八点半准时到达教室，教室位于第一教学楼二楼。 田晞抬头望望，正是她们报名的这栋楼。 上面还有关于校服着装的要求，不过那是发校服之后的事了。 田悦拿手扇扇风，“收好了回去再具体看看，我们去往你卡里充点钱吧。” 充一卡通的地方只有两个窗口，不过移动的速度很快，田晞充了钱出来找姐姐，“今天食堂应该就开了，咱们就去那里吃午饭吧。” 田悦其实并不饿，但想到妹妹以后大部分时间都要在那里吃饭，还是有必要去看看情况。 好在食堂并没让人失望，宽敞干净，菜式繁多，看起来味道不错，营养也很均衡。 她们才吃过早饭不久，一人要了一荤一素，找了个清净的位置。 今天应该只有高一学生和家长，而且不住校和不在学校吃的都没来食堂，因此三层的食堂只开放一楼，就餐也不算十分拥挤。 “味道还不错。”田晞吃的很高兴的样子，是不希望姐姐向家里反馈自己吃不惯学校的东西，怕父母挂念。 开学第一天那么多家长来吃，味道能差到哪里去？田悦不置可否，“你以后周末做些能放的存冰箱里吧，像抄手饺子红烧肉什么的，周一到周五下了晚自习还是回去吃。” 田晞点点头，“我知道，你放心啦。” 天气炎热，两人吃完饭决定回去，明天上午再早点来熟悉一下学校环境。 她们直接坐车到昨天去过的商业区，打算去那里的超市买些菜回去。 超市里冷气十足，一进去就整个人都凉快了，她们推上推车，开始大採购。 除了做饭的食材，当然少不了一些零食。 提着两个大口袋结帐出来，田悦问田晞：“你要不要买衣服啊？妈妈在家里就跟我交代了，咱们镇上买的怕你穿着土被同学笑话，让我带你逛街买些新的。” 田晞想起妈妈，一时感动又思念，“什么土不土笑不笑的，我夏天的衣服够穿了，等天凉了我自己会买的。” 田悦不再多话，她们提那么多东西，逛街也不实际，“那就先回去，晚上再说吧，反正这儿挺近的，天气也热。” 到了小区，田悦想起跟门卫打听菜市场的位置，原来就在小区背后。 田悦有些懊恼，“嗐！我怎么早没想着打听！早知道就去菜市场了，超市里多贵呀。” “买都买了，后悔也没用，以后都去菜市不就好了？” 到家又是洗澡休息，两三点田晞便起床码字，想起明天得记着去买跟网线。田悦过不多时也起床了，左右无事，一边煲汤一边给屋子做大扫除。 “姐姐我跟你一起吧。” “不用了，你忙你的，屋里也不是很脏，我反正没别的事。不过以后你得空可要记得帮着舅妈打扫卫生，特别是自己的房间要收拾干净知道吗？” 田晞好笑的点点头，“知道啦，这些道理我还是懂的。” 田悦也知道自己的话有些多余，但田晞对写作的投入太多了，在家里就不怎么做家务，谁知道时日久了会不会让舅妈不愉快？ 毕竟也是寄宿。 等到林青蓝下班回到家，屋里纤尘不染、饭菜飘香，她惊喜的笑起来，“啧啧啧，我就说要是能生个女儿该多好。” 姐妹俩知道这是夸奖，相视而笑，“舅妈快来吧，开饭啦。” 田悦煲了个玉米排骨汤，烧了条鱼，再炒盘空心菜，拿出来那是色香味俱全让人食指大动。 林青蓝先喝了半碗汤，满足的放下空碗，“你们也真是勤快，不像你们表哥，在这里住了几天，还要等着我回来做饭。” 田晞去帮她盛来一碗米饭，“这都是姐姐做的哦，卫生也是姐姐打扫的。” 田悦说反正自己没事，“舅妈上班这么辛苦，我有时间做顿饭还不应该吗。” “两姊妹都是懂事的，不过以后小晞你不用特意做这些，高中学业繁重，你记得要以学业为主，饭嘛，哪里都能吃，我得空也会在家里做，要是没空咱们就吃食堂或者出去吃。” 田悦要的就是这个话，她更加开心的给舅妈夹菜，“以后就劳烦您照顾她了。” 饭后田晞洗碗，林青蓝有工作要加班，询问了今天报名的事宜和明天的安排，确定没有需要自己操心的地方之后就回了房间。 田悦帮着收拾完，坚持拉田晞出去逛街，“走吧走吧，不买看看也行，以后你有需要的总知道往哪找。” 田晞想想，出去买根网线也行。 然而她们都低估了花花世界对女孩子的吸引力，商业区的晚上比白天不知热闹多少倍，地摊上的衣服鞋子摆得道路都拥挤不堪。 这些衣服好看又便宜，克制许久的田晞最终也没忍住开始扫货。 买吧反正她有钱。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有什么不可以？ 第79页 由于田晞财大气粗，当她给田悦选衣服的时候，做姐姐的便乖巧的闭了嘴，任由妹妹摆布。 满载而归的路上，田悦感嘆：“我真的觉得自己有个姐姐。” 田晞开怀大笑，“这是我的荣幸。” 第二天十分轻松，她们清早起床便去了学校熟悉环境。南岸中学古朴大气，文化气息浓厚，教室里桌椅板凳皆是全新，还都装了空调。 此外运动场有两个，一小一大，一老一新。 生活区挨着食堂不远便是几栋宿舍，还有开水房澡堂等。 “这规模赶得上从前的大学了。”路上碰到别的家长，听到这样的评价。 简单的转了一圈出来，又是日头高挂，热热热。 田悦今晚九点的火车，田悦挽着她的胳膊十分不舍，“姐姐你有没有想吃的？我们去吃啊。” 田悦爱惜的蹭蹭她，“不用了，昨晚煲的汤还没吃完呢，咱们去菜市场转转，买些菜回去我给你做。” 她边走边叮嘱田晞，“以后没人管你了，更要自觉知道吗？我知道你现在有些存款，但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很多，花钱的时候别大手大脚的。” “还有啊，高中的课程很繁重，你的写作该放还是放下吧，家里对你的学业期待有多高，你自己也是知道的。” 这话在家里戴春红就不知道说过多少回，田晞每回都答应着，但具体以后会怎么做，说实话她自己也还没有决定。 “还有啊，你明天正是开学，今天就别去送我了。” “不行！火车站人那么多鱼龙混杂，你一女孩子带那么多行李，斯斯文文一看就好欺负，要是有人打坏主意怎么办？再说了，就算不考虑那些，你也总有可能去上个厕所什么的，还不需要有个人帮忙看着行李啊。” “是是是，你考虑的很周到，可是也把人心想的太复杂了，火车站有人管理的，怎么会那么可怕？” “哎呀你就别犟了，我拜託你，要是今晚我不去送你，舅妈肯定就会去，她白天要上班，咱们不能那么麻烦人家的。而且明天开学第一天，又不会上什么重要课程，我就算晚些睡又有什么打紧？你就别考虑那么多了。” 舅妈那里确实是个问题，得好好处理，田悦一番斟酌，也只好让妹妹送了。 “火车站离得远，深更半夜的你到时候可得注意安全。” “我知道啊，咱们这儿有公交车直达的嘛，我就坐公交车，你放心吧。” 第42章 同窗 离别只要一提上日程，就会匆匆到达。 晚上七点，姐妹俩出门去火车站的时候，林青蓝还在加班。 田悦再三让田晞别去，可这姑娘又怎么会听从呢？ 火车站离得远，去的路上花了一个小时，下车的时候两个人仿佛散了架，走路都在发飘。 田晞戏嚯，“你还说不要我送，现在庆幸我来了吧？” 田悦无奈的笑，“看好行李，我去上个厕所。” 濒临开学，火车站人山人海，一大半都是高校学生。他们光是排队进站就花了半个多小时，进了大厅更是挤得好不热闹，田晞的鞋都被踩掉两次。 她在汹涌的人群里被挤得哇哇大叫，田悦自顾不暇还要顾着行李，真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终于上车。 田悦买的卧铺，本来是下面的位置，不巧遇到个孕妇，只好跟她交换，火车就要开了，列车员叫亲属下车，田晞拉着姐姐的手还要给后面上车的人让道，眼泪匆匆掉下来，“姐姐你到了就给家里打电话，我明天中午一到家就跟你联繫。” “我知道了”田悦也滚下眼泪，“你要乖乖的，别给舅妈添麻烦，回去只能坐公交车，不能去打的，更不能□□车！注意安全知道吗？” “我知道啦，我走了哦姐姐，你要照顾好自己，花钱别太省了，钱不够就给家里打电话。” 列车员又来催促了，田晞终于松开姐姐的手，掉过头的时候，眼泪再也止不住的汹涌。 她站在月台上看着火车离去，就像看到这一生渐行渐远的姐姐。 哪怕是重生之后，她与家人相处的时间也十分有限，红尘唿啸岁月缱绻，大家终究是离得越来越远。 一身疲惫的回到家，舅妈正等得有些焦急，“哎哟你终于回来了，我今天加班走不开，心里却总挂着你们姐妹俩。累啦吧？快去洗澡，我给你买了菠萝，洗完澡出来吃。” “谢谢舅妈，不过我想先给姐姐打个电话，免得她担心。” 林青蓝的宿舍里装了座机，田晞给姐姐打电话，那头接的快，想是一直等着这头。 打完报平安的电话，林青蓝询问了一些今晚的情况，然后说，“我每天早上六点四十起床 ，会出去晨跑二十分钟，回来在楼下买早餐，你明天想吃些什么？” “我和姐姐今天买了全麦面包和午餐肉鸡蛋什么的，我打算做三明治吃，您要不要也在家里吃？” “这也行，那你几点起床？” “这里离学校近，我大概七点起吧。这样吧舅妈，你不用特意将就我的作息，明天看看咱们谁先有时间就弄早餐，无非是煎两个鸡蛋和几片午餐肉，这些我都能搞定。” 第80页 林青蓝有些迟疑，怎么说她作为长辈也该照顾未成年的田晞，也不知这孩子是不好意思麻烦她还是真的这么独立。 “舅妈你放心啦，我的个性喜欢简单，咱们就怎么方便怎么来，我可要跟您一起住三年呢，虽然免不了彼此将就，但最好还是保留一些自己的空间和习惯的节奏，这样才能一直愉快的相处下去呀是吧？” 话说当初林青蓝也确实担忧过和田晞的日常相处里发生摩擦，毕竟不是自己的孩子，到时候怕是不好掌握这个沟通的尺度。 完全没想到，田晞竟然以这样一种大人之间的方式来和她沟通，看来她有的不光只是试卷上那些耀眼的成绩，这孩子的心智也是远远超越了同龄人。 “行！那咱们就花些时间来寻找一个彼此都喜欢的相处方式。不过我还是有句话要告诉你，以后在这里跟我住别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咱们是亲人，我也很乐意做你的朋友。” 田晞抱住她，深深唿吸几次，“谢谢舅妈，我会的。” “那我先去睡了，你去洗漱了也赶紧休息。菠萝想吃就吃，不想吃就放冰箱里。” “好的，舅妈晚安。” 昨天逛夜市的时候特地买了个青蛙闹钟，田晞躺到床上的时候看一眼，马上十一点半。 这个时间对于她的作息来说不算晚，可今天十分疲惫，睡意袭来，她钦灭电灯，在楼下隐隐约约的蛙声里入睡。 这一夜乱梦纷杂。梦里前世今生纠缠不清，她在憋闷的情绪里转醒，窗外正是大雨倾盆。 她关掉空调，裹着薄被跑到飘窗上窝着，借着小区里的灯光看夜雨。 田晞总梦见自己笔下的世界，有时候代入角色，有时候旁观，这很正常，她投入了太多的精力使然。 可今晚的梦不是那些，而是前世今生里一个又一个的故人。 这两天其实挺受刺激的，先是见到韩琅和他的小雨，之后又遇到千慧。之前一直跟姐姐形影不离，还没时间腾出空想想他们，现在骤然独处，他们就以这样的方式来怒刷存在感。 这三个人在她的前生都是至关重要的人物。 真是巧啊，来这里的第一天就接二连三的遇到，还是在同一个地方。 田晞有点不详的预感，今生似乎也要与她们牵扯不清。 千慧她是乐意亲近的，她不找来，田晞还要去找她呢。可韩琅和他的小女友…… 田晞望向窗外重重雨幕，这俩人还是躲着走吧。 田晞被分在高一六班，她跨进教室找了个稍微靠后的位置坐下，刚好八点一刻。 教室里很热闹，有的聚在一起谈天，有的独自一人。田晞稍稍留意着，把空荡荡的书包放进课桌，就有两个女生来跟她打招唿。 “同学你好，我叫童欣，她叫李乐颜，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你们好，我叫田晞。” 田晞髮现童欣是个交际能力很强的女生，她带着李乐颜主动来认识田晞，与她交换彼此的基本信息，全程主导，态度可亲，且不让人觉得突兀，感受十分愉快。 城里的孩子能力就是强，田晞觉得她有做班长的潜质。 果然，八点半，一个四十来岁的男老师踩着铃声走进教室，先是在黑板上写下大家心中预想的那个名字庄中识，之后，指着第一排左边的第一位男生问大家，“他叫什么名字，请问有人能告诉我吗？” 那个男生很聪明的没开口，他的同桌愣了片刻，说出他的名字。与此同时，与他们相隔遥远的地方，也有一个女生准确的喊出了他的名字。 大家循声看去，田晞见那人就是童欣。 庄中识没什么表情的点点头，又只想第二位同学，也就是刚刚回答同桌姓名的男生。刚刚还坐着的童欣索性站起来，“他叫汪洋。” 庄中识也许觉得有些意思，眼镜背后的眼睛笑得三分狡猾，又指向第三位。 童欣干脆不劳他麻烦，把她记得的名字和那些同学对上号，挨个念出来。 教室里开始发出窃窃私语，之后演变成公然的交头接耳，童欣在所有人的注视里依旧不卑不亢，全班将近五十人，她竟然分得清三四十人。 “不错，”庄中识左边的眉毛高挑，“看来这位同学很能与大家打成一片，这样吧，就由你来担任咱们班这学期的班长。” 教室里开始响起掌声，最后连成一片，童欣似乎没想到事情的这步发展，但她很快适应，开始面向大家做自我介绍和简短的就职演讲。 田晞心想果然名校就是不一样，老师和学生都这么有风格，就听到身边的男生一声不屑的吐槽：阴谋。 童欣的就职演讲发表完毕，田晞和全班一起再次为她鼓掌，余光瞥到身边的男生也在认真的鼓掌，仿佛刚刚的两个字只是田晞的幻觉。 之后是发书，统计校服尺寸，安排座位，既然已经有了班长，自然由班长领头组织。 一上午过得走马观花，唯一可表之处在于，田晞由于个子比较娇小，被调整到第四排就坐，同桌依旧是一开始的那位男生。 他叫程嘉阳，个子在男生里比较矮，一张娃娃脸甚是可爱，只是一张嘴，着实不讨喜。而且精神似乎不太好，除了班主任那节课，其余时间都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第81页 第四节课，直接睡趴下了。 田晞为什么对他记忆如此深刻？因为这叫人生地不熟的她实在寂寞！每当想找人交换一下对新鲜事物的看法，那人永远是一副‘老子好睏你死开’的臭脸。 神特么我眼瞎？怎么挑了这么个同桌？田晞泪奔…… 憋了一上午的后果就是中午吃饭时心情都不好，所以当一个人高马大的男生插队挤到她前面的时候，压了半天的火实在消不下去。 高一新生还没发放校服，这人校服加身，不是高二就是高三。 田晞扯扯嘴角，费劲拍拍那人肩膀，开心的大叫起来：“表哥！真没想到原来你也在这里读书啊？” 男生回头看她，一副‘这谁？我哪个表妹？我爸那边亲戚？’的表情。 田晞才管他那么多，笑得更加灿烂，“那年你把同班女同学肚子搞大就跑了，这两年总也找不着你，原来你到这里读书了啊？” “鬼扯什么我没有……” “听说你妈跟人跑了，是泰国还是非洲啦？” “你妈才……” “对了你后妈后来给你添的小弟弟还是小妹妹来着？话说大家以前关系那么好，有喜事了怎么也不通知一声啊？” 本该喧闹的食堂越来越安静，男生看着周围指指点点的同学，里面多得是人认识他，他终于忍无可忍，大声咆哮“老子特么根本不认识你！” 田晞的脸立马垮下来给他吼回去：“你不认识我还站我前面！” 方圆五米爆发哄堂大笑，男生终于涨红了脸，落荒而逃。 第43章 新朋故友 ‘方卓插队惨遭高一小学妹怒怼’的新闻以燎原之势在校园里传播，等方卓回到教室里，本来被一顿美味午餐平復的心情，却在一帮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窗‘慰问’下再次受到伤害。 “你们特么有完没完？平日里光知道嫉妒老子，如今见老子吃瘪，一个个幸灾乐祸是吧？” 哪知平日里称兄道弟的一帮人异口同声围攻他：“是啊，你活该！” 方卓寡不敌众，抱着脑袋哀嚎：“老子的一世英名啊……” 今天值日的班长回来，方卓见到救星一般窜出人群，做哭天抹泪儿状，模样好不可怜：“他们欺负我，都是一群没良心的……” 班长拍拍他笑得十分和蔼：“以后就乖点吧，别再惹是生非的叫小学妹都笑话。” “徐松蔚枉我当你是兄弟！” 徐松蔚捏捏眉心有些好笑，“当时我就在旁边看着，场面着实精彩。” 方卓再无挣扎的余地，一口老血憋在心口，“我……我今天干嘛抽风的去怀念食堂的味道……” 脸面丢尽的方卓藉口尿遁了，徐松蔚回到座位，人群自动散开。 他坐在课桌前，回想起食堂里仰着脑袋双手叉腰的女孩，总觉得有些眼熟。虽然想不起在哪见过，不过确实是个有意思的人。 他取下袖章放进文具盒。 今天开学，学校担心新生不懂规则 ，特地安排高二各班班长在食堂维持秩序，方卓就是仗着跟自己关系好，特地找到他的地盘来插队。 且不论事情最后的结果怎样，方卓这样的初衷就是可耻的。 徐松蔚回想起方卓发现自己后那个自以为心照不宣的媚眼，有些不太愉快。 值日要连续三天，他中午本来不在学校用餐的，这几天也不得不留下来。刚刚打的菜没想到有些辣，搞得他现在肠胃不太舒服。 他望向外头刺眼的阳光，嘆了口气。 校园林荫小道旁的电话亭里，田晞正在跟姐姐通电话。 经过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和地铁 ，田悦终于回到校园，此时已经吃过午饭，正在收拾一个暑假没住人的寝室。 “你的主意也太大了，不声不响就送我一台电脑。” 田晞呵呵笑，“怎么样，喜欢吗？” “喜欢当然是喜欢，可是……” “可是什么啊姐姐，我之前说过你给我打字会有报酬的，电脑就是报酬啊。你上大学比我更需要电脑，以后不管是学习还是获取各类信息都能更方便。就当是提前送你的生日礼物啦。” “你呀你，任何时候都最有道理。” 田悦的语气有些责备，但她也确实是惊喜的。今天走进宿舍赫然发现自己的书桌上放着一台崭新的笔记本电脑，询问之下竟然是田晞上次一起买来送给自己的。 室友给她看了简讯，发件人正是自己，想想也知道是田晞拿她的手机发了信息之后就删掉了。 田晞请帮忙买电脑的室友买两台电脑，除了寄一台回家，另一台托室友开学时带到学校，作为田悦的生日礼物，并请不要向田悦泄漏消息。 怪不得那时候她说对自己的答谢是个秘密。 “老姐，这个吧，虽然你可能耳朵都听得起老茧了，可我还是想跟你说，那个以后有了电脑虽然新鲜，可也要注意节制，别太沉迷了啊。” 田悦托着额头有些没好气，“我要你说？” 田晞稍微有些气短，“那什么，我也就是稍微提醒你一下，都说玩物丧志，你大学上了一年，肯定已经发现周围有些同学跨进大学就把学业彻底丢到一边，美其名曰增加社会实践，或者弥补从前的缺憾，他们沉迷社团学生会，每天约会或交友，唯一不正经干的就是读书，一年下来，跟还认真读书的人已经拉开差距了。姐姐你有没有在听？” 第82页 “在呢。” “呵呵，我也不是非要念叨你，你两个学期的绩点都不错，可见是花了心思读书的，以后也要保持哦！等以后出了社会你就会发现，像我们这样普通人家出身，没有任何人脉和资本的年轻人，始终需要凭真才实学，才能去跟大家竞争。姐姐，我会好好学习，你也要坚持不懈，咱们一起加油好不好？” “知道啦！” “对了最后的，你的室友帮我们买了电脑，人家也是女孩子，大夏天的劳心又劳力，还装好了系统给我寄过来，也帮你拿到学校，麻烦人家这么多，你请她吃顿饭嘛，好好答谢一下。还有从家里带的特产干果什么的，记得分些给室友，大家好沟通沟通感情嘛。” 田悦听着都笑了，“我知道啦！” “田晞，学校食堂不好吃，我们一起去外面吃吧。” 田晞四周看了看，甚至还回头望了一眼，最后发现跟自己说话的竟然是同桌。 “我这么大个人你至于找半天？” 田晞挠挠脑袋：“那什么，谁知道你会主动跟我讲话？”竟然还知道我的名字。 程嘉阳翻个白眼，“去不去啊？饿死人出人命了都。” 哪有那么夸张？田晞在书包里找出今早拿的士力架：“给，饿货。” 程嘉阳腮帮子鼓了半天，最终拜倒于吃食面前，“算了，本少爷就不计较你的侮辱了。” 田晞无语，不过是句你没听过的gg，不过……咋一听倒是有些像骂人，“那什么，不是骂你啊，口误，口误啊！你吃了就有力气了，自个去外面吃饭吧，我就不陪你去了。” “为什么？” “我想去图书馆借书，先去看看情况。” 程嘉阳翻着白眼走了，丢下一句“书呆子”。 田晞耸耸肩，真是个臭脾气。 后桌女生叫陈竹，约田晞一起去食堂，她说“程嘉阳果然如传闻说的那么高傲啊。” 田晞觉得内里有故事，递个话，“你认识他？” 陈竹点点头，“我以前是三中的，他是五中的，不过我们都知道他，田晞你不知道吗？” “呵呵呵我乡下来的。” “矮油你别这么说嘛，那我告诉你啊，五中在c市初中里一般，可程嘉阳无论是考试还是比赛一直就是全市第一，南岸中学初中部曾经想让他进南岸，他说五中离家近，懒得换。哦对了，他是今年中考全省第一你知道吗？” 这……还真不知道啊！ “听说他上课都不怎么听老师讲，大半时间都在打瞌睡，哎哟哟我竟然跟大名鼎鼎的程嘉阳做了同班同学，真是三生有幸呢~” 第一天的晚自习能有什么上头，班级里大部分都在开小差。田晞心里不痛快，就把同桌给戳醒，“你在学校老睡觉，晚上又干嘛去了？” 程嘉阳揉揉惺忪睡眼，“打游戏啊，几点了？放学了吗？” 田晞咬牙切齿，“你就且睡吧，还早着呢！” 晚上回家的公交车上，田晞听说了高一六班的江湖别称：火箭班。 田晞…… “唉唉唉同学你怎么摔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的位置给你坐吧……” 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给光光打电话。 光光低分擦线考上了新远县中学，原本田晞想送她去学校报到，奈何两人的开学日期一模一样，她的学校还更远更人生地不熟，最终只能作罢。 暑假里两人互相拜访过两三次，光光家里庆祝她考上重点高中的升学宴她也参加了。可田晞毕竟更多的时间在家里埋头造字，以后又不在一处上学，也不知这段从小维繫的友谊是否能永远如一。 田晞到舅妈家第一天就给她家里打了电话，那天光光还在家，田晞让她记好自己的电话，到了学校安顿好了再打过来。 也不知道是她事多忘记了，还是打来的时候她不在，反正这两天两人还没联繫上。 田晞先往她家里打电话，结果阿姨说光光的宿舍里没装电话，只能在公共电话亭里打。 “那她有没有说在学校里怎么样，她习不习惯啊？” “哎，第一天晚上就打电话回家哭呢，说是想家，可她也毕竟是个大姑娘了，总得习惯嘛。” 田晞有些难受，“那阿姨你记得帮我提醒她，我晚上八点四十之后都在家，或者周末也行，叫她给我打个电话吧，我挺想她的。” “唉，我记得，会跟她讲的，小晞你在舅妈家怎么样？新学校喜欢吗？” “我还好，谢谢阿姨，我在舅妈家住的很好，学校里也都习惯，您放心吧。” “你去的是大城市，新同学也不知道好不好相处，你以后可要好好照顾自己啊。什么时候回来？回来了到我们家来玩啊。” “我知道了，谢谢阿姨，您保重身体，我回来了一定去看望你们。” 没联繫上光光，多少叫人有些沮丧，没什么心思做别的，新书也快结尾，今晚就索性把网线连好，方便以后做事。 林青蓝这时候才发现她居然有电脑，多少有些忧虑，不过她并没有说什么，帮着田晞一起把网线搭好，再连接上密码。 第83页 搞定之后田晞主动找到她，“舅妈，跟您交代些事。” 第44章 苦恼 田晞削好一个苹果和一个橙子，放在盘里再摆上牙籤，敲开舅妈打房门，“舅妈，咱们聊聊？跟您交代些事。” 林青蓝正在考虑要不要跟姑子家里打个电话，沟通一下田晞的事，她却主动来了。 “当然，你进来坐。” 林青蓝的房间几乎是田晞的两倍宽，除了床和衣柜，还能放下书桌书柜和一张小沙发。 田晞和舅妈一起坐到沙发上，开门见山，“我从两年前开始写作，陆续发表了一些文章，今年暑假开始在写一部长篇，目前已经快结尾，只是结局正在思考，预计会在国庆完全结束。” 呃，内容有些多，林青蓝反应不及一时有些语塞。 “我的笔记本就是用从前赚的稿费买的，我爸妈和姐姐都知道，当初也是为了写作和与编辑沟通方便才决定买。” “他们知道？” “当然得知道啦，我的笔记本还是托姐姐在深圳的同学帮我买的呢。” 林青蓝稍稍松口气，量她这么大的事也不可能瞒着家里，不过一个高中生用电脑，多少会影响学业啊！田晞的中考成绩那么好，起点如此高，若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分了心，以后成绩下滑，可怎么跟姑子一家交代！ 田晞似是看穿她的心思，“舅妈您放心，我知道自己的主要任务是学习，现在高中了，功课会比初中繁重很多，我已经做好了计划，等这本书完结之后，以后的写作只会安排在寒暑假，该上学的时候我会用功读书的。” “你知道分寸就好，我也不是不知变通的老古董，既然你爸妈都同意你用电脑，我自然没什么说的，只是以后你要说到做到，保证自己的学业和休息。” “谢谢舅妈理解，我分得清主次，请您相信。另外，想拜託您一件事。” “什么？” “我不是很希望所有的亲戚都知道我在写作，这件事只有我家里人和两个最好的朋友知道，浩清表哥也知道，除此之外，拜託您和舅舅不要将此事告诉别的亲戚了。” 林青蓝寻思这是允许自己和她舅舅通气，不过却不想再向别人宣扬，“这是多才多艺的表现，而且你也说可以通过这种方式赚到钱，这应该是很值得骄傲的事，为什么不想让别人知道？” “写作是我的爱好，也是很隐私的事情。我毕竟年纪小，生活阅歷和感触有限，写作之中难免有考虑不周的地方。我的不足会有编辑和读者为我指出来，但他们是接触不到我现实生活的人，在他们面前坦露自己，我觉得还算安全，可若是身边的亲人……您……能理解我的想法吗？” 话说一半，另一半其实也清楚了，有些事在亲人的眼里会变味，他们或许会在纸上的文字里捕风捉影，演绎出作者压根就没有想到的故事。这是人与人的交际中最难消除的隔阂。 林青蓝人到中年，也算阅人无数，田晞那点小心翼翼，她当然能够理解。 “好吧，我自然为你保守秘密。不过，原本还打算拜读你的文章，你都这么说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田晞有些纠结，她的文章多半不会合舅妈胃口，给她看了怕认为自己无病呻吟不务正业。 不过舅妈也没说看多少，还好她提前有准备，“那周末我去报刊亭看看，要是有我给您买两本回来。”《故事大会》和《读书者》都是面向片成年的读者，上面发表的文章应该能应付舅妈。 不过就是数量比较少啦。 “行，对了你正写的这本书是关于什么的？” “呵呵，都是给跟我一样年纪的小孩子们看的，这个舅妈您就别好奇了吧。” “哦？” 田晞赶紧迴避，“到时候要能顺利出版，我专门送您一本。” 第二天一大早，田晞狗腿的往书包里多塞了一个苹果，课间拿给程嘉阳，那小子毫不客气吃个干净，最后居然来一句‘我还是更喜欢桃子’。 田晞…… 大不了以后每天准备一个桃子！ 话说回来，开学两天就是周末，田晞没打算回家，跟家里通过电话之后就开始计划自己的第一个周末。 林青蓝约田晞去逛街 ，田晞拒绝了，“矮油你就就去约约朋友会会同事嘛，放心我不是小孩子，单独行动大大的ok！” 林青蓝也算是看出来了，田晞是个十分有主意的小孩，跟她的儿子不一样，跟同龄人也不一样。 这种差异虽然目前分辨不出好坏，但现阶段除了尊重和顺其自然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 “那我去医院看个同事，中午想吃什么？我回来的时候去菜市买。” “嗯，吃鱼吧。” 作业不多，田晞写完周记刚准备开电脑，客厅的电话便叫起来。 刚提起听筒，光光委屈的声音便传过来，“田晞，我不想读书了！” 田晞骇一大跳，“大小姐你怎么回事，这才读了几天？” “你不知道那些人有多变态，这才开学第一周，正经书还没读两天呢，就天天晚上在阶梯教室熬到十一点！我的天哪这才高一呢！这样的日子让我熬三年，我干脆死了算了！” 第84页 新远中学的阶梯教室？田晞知道这个，住校生的晚自习本来就下的晚，可还有想加班学习的，学校就给安排了一栋阶梯教室，三层可容纳五六百人，十一点后才清场。 “阶梯教室不是大都是高三的人去吗？你才高一呢大小姐，谁逼你去了？” “还不是我寝室那帮人。” “这么用功呢？不过你不想去就不去呗，谁能拴着你怎么的？而且我看她们也就是一时新鲜，坚持不了多久的。” “你说的容易啊田晞，我要是不去可以回去睡觉，可是那些去了的十一点多才回宿舍，回来了还要洗漱洗澡，更过分的还有人大半夜洗衣服，你说这叫人怎么睡觉？！” 这就确实过分了，“你住的八人间？” “是啊，我以前还认为住校不知道多好玩，现在才知道这么多人在一起，大家的生活习惯都不一样，作息差别大，还有人特别不讲卫生，真是痛苦死了！” 隔着电话田晞都能感受到光光心里快爆炸的怨念，可这有什么办法？还真能不读书的说？ “要不你申请换四人间或者两人间行不行？换了室友大家说不定就合得来了。” “不行啊，学校有规定，高二才能申请四人间，高三才能申请双人间！” ……想来学校条件有限，不得不出此下策。 光光哀嚎，“我真的一天都不想住在那里啦~~我一个星期没睡好觉，我妈说我人都瘦了。” “田晞，你在那里怎么样？我给你打了两次电话都没人接，我好想你，我们为什么要长大呜呜呜……” 光光说着就哭了，田晞一下子也涌出眼泪来，真是的打个电话搞这么煽情，“我也很想你的，我这里倒还好，我住舅妈家里，离学校比较近，就是同学不怎么好相处。” “你也遇到不好相处的？” “是啊，我的同桌据说学习好的不得了，可他不爱理人，总是一张臭脸。” 光光越来越低落，“唉，要是咱们还能在一起就好了。” “光光，我觉得吧，你寝室里的情况也没那么严重，你可以跟管生活的老师反应啊，要不行还能告诉班主任，你们寝室都是同班同学吧？” “是一个班的，可是我要告了她们，她们报復我怎么办啊？” “道理可不是这么说的，你想想，一个寝室八个人，每人一个脾气，要想和平相处必须要彼此照应，那些半夜三更不睡觉还发出噪音影响别人的同学本来就不对，你寝室里有意见的同学肯定不只你一个，你们双方可以好好沟通一下。如果沟通不了再告诉老师，让他们介入嘛。” “是这样的光光，人走到那里都要跟别人打交道，我们不可能一直被迁就，只能去探索大家都能接受的相处方式。而且我觉得，可能是开学第一周人多事杂，学校的管理没那么严，等到慢慢的管理上了轨道，学校不会允许那些人肆意打扰别的同学的。” “会是这样吗？” “总需要试试嘛。你想想，你们寝室这种状况会是单独的吗？如果许多寝室都有人反应呢？学校会不出面管理吗？” “那……那我试试吧。” “嗯，这就对了嘛。你还没跟我说说学校其他方面怎么样呢，你那么努力考上的重点高中，虽然寝室里目前有些小麻烦，但总有其他让人快乐的地方吧？” 光光素来是个话痨，田晞稍稍转移她的注意力，小姑娘果然越说越起劲，田晞认真的倾听着，时不时回应或者出个小主意。 林青蓝回来的时候，田晞坐在客厅落地窗前的阳光里，整个人笼罩一层温暖的金黄。她听得很认真，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干净清爽的女孩一瞬间便夺人眼目。 这画面叫人赏心悦目，林青蓝不做打扰，与她安静的对接一个眼神，随后自去厨房做饭。 虽不是自己的女儿，也正好感嘆一句：吾家有女初长成。 第45章 表哥 星期六的下午，田晞开始着手对《穿越之四时风》的初稿进行整理。 田晞的写作速度很快，初稿不包括结局就已经将近五十万字，这个篇幅对于出版实体书来说有些长了。 她与如风商量：我确实不捨得删减太多，要不然分上下两册行不行？ 如风的回覆很简单：质量好的话三四五六七八册都行。 田晞黑线，商业运作就是这么个道理，只要读者欢迎，出版社恨不得能把一部热门书籍无限连载下去，这样才能获取更多利益。 如风在线闪她：开头五章今天已发售，等着看读者回馈吧。 春柚：好怕怕 如风：(,,ω)ノ”(っω｀。)要坚强 春柚：我辛辛苦苦写了两个月，要是反响不好是不是就不能发表了？ 如风：原则上是这样，不过要对自己有信心的啦~ 田晞其实没在怕的，现在她有电脑，如果发不了实体书，大不了去註册个文学网站慢慢发。 她也算是小有名气了，未必不能另闢蹊径打开局面。 星期天的下午，田晞特地去称了几斤桃子，山不转水转，水不转我转 ，不信我这真爱的小太阳捂不热程嘉阳你那冰山臭脸！ 第85页 “给，吃桃子！” “这么上道？非奸既诈。”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程嘉阳狐疑的摸摸后脑勺，最终还是把桃子接了。田晞笑笑便不理他。 课间陈竹欲言又止，田晞以为她误会自己与程嘉阳的关系，想了想又塞个桃子给她。 中午她们结伴吃午饭，一路上田晞总感觉不对经，直到拍在窗口前的队伍里，几个高年级的男生不怀好意的跟她打招唿：“表妹你好啊。” “表妹吃饭呢？” “表妹今天吃什么？叫你表哥请啊？” 田晞墨明棋妙，“我哪来的表哥？谁是你们表妹？” 周围人窃窃发笑，陈竹悄悄扯她衣袖：“就是高二的方卓。” 田晞更加迷茫，“什么卓？我不认识啊。” 这时一道中气十足、愤恨交加的男声在身侧炸开：“你不认识我给我泼脏水！污衊我搞大女生肚子！妈还跟人跑了！” 田晞被一通吼得身子一抖，回头见个人高马大的男声，正是开学第一天插队被她怼跑的男生。 那一脸的气急败坏或许是想让她心怀愧疚，可田晞看了只想笑，“是你啊，表~哥~” 她故意气人，拖长了声音又喊他表哥，方卓更加郁卒，“你你你给我闭嘴！你你你不要脸！” “好好好好啊，我我我闭嘴！” 田晞学他结巴 ，周围又是一团闹笑，方卓叱咤校园多年，还是第一次这样吃瘪。 徐松蔚隔着两列人墙看到这边情形，担心方卓欺负学妹，到时候还不是得拉他下水，赶紧过来阻止，没想到一来便见方卓又被ko一轮。 他略作迟疑，这姑娘战斗力不弱，不妨看看好戏？——左右方卓也确实欠收拾。 方卓气急败坏：“你不准学我！” “我哪有学你？” “你……”方卓一时不知如何找回场子，田晞却在人群的中心渐渐皱起了眉头。 看情形这什么卓在学校里算个人物，如今的校园《流星花园》余威犹在，跟他槓会不会惹祸上身吶？ 念头转开，田晞微微一笑，“对不起嘛学长，我也不是故意要气你，只是你叫这么多人来围堵我是什么意思嘛？” 她长发齐刘海，穿一条鹅黄背带裙，仰着脸笑得乖巧，活似每家邻居都有的可爱小妹妹，方卓一瞬间没反应过来，又开始结巴，“我我我我哪有围围围堵你……” 田晞眼睛扫扫周围，尤其关照管她叫表妹那几个，“你没有？” 这么丢脸的事方卓怎么可能主动叫人来纠缠，他就差指天发誓：“我真没有！” 田晞恍然大悟的样子，“哦~~那就是没我什么事情，那我走了呗？”说罢拉就往人群里钻，她拨开人群又想起来，回头把陈竹给拉上，“大家请让让啊谢谢。” 方卓…… 吃瓜群众…… 徐松蔚…… 陈竹越到后来越笑得开怀，“哈哈哈你调戏了方卓，你竟然调戏了方卓……” “你几时见我调戏他？” “那还不算调戏？估计他这辈子都会记得你。” 田晞十分不是滋味，“就算是这样你也不必如此幸灾乐祸，还有啊，他很有名吗？” “当然啦，长得帅家里又有钱，跟徐松蔚还是铁哥们。” “徐松蔚？又是个什么人物？” “就是咱们学校创始人的曾孙啊。” “啊？” “哦，你刚刚调戏方卓的时候他就在一旁看着。” 田晞…… “那什么，我乡下来的，人生地不熟怕得罪地头蛇，以后这些人麻烦您提前给我打个招唿成不？” 方卓有些理亏的默默鼻尖：“我上午就想提醒你来着，可是你一脸无辜，就像把这事给忘了，我也不好在我偶像面前显得那么八卦。” “你偶像？程嘉阳？” “嗯吶。” “这年头小孩子的眼神都这么不好吗？” “啊？什么意思？不是连你都巴结他吗？” “我何时巴结他？哦对我巴结他……可我巴结他……好吧我巴结他。” 陈竹站在榕树下斑驳的光影里一脸无语：“你念绕口令呢？” 田晞抱着肚子如同泄气的皮球：“不管这些了，好饿，咱们去外边吃吧。” 初来乍到的田晞以这样古怪的方式在南岸中学声名大噪，好在毕竟都是祖国的花骨朵，一心向学，并没出现类似偶像剧里的情节，无人闲的蛋疼来与她为难。 除了偶尔依旧会有人叫她‘表妹’。 田晞的小心脏悬了两天便安安稳稳落回肚子里，但日子始终是有趣的，田晞在一个课间，从厕所回教室的走廊上，听到前面隔壁班的两个女生在交谈，她很敏感的捕捉到‘四时风’的字眼。 “我觉得好好看啊！听说要出书了呢，到时候我肯定去买！” “好啊好啊，咱们一起去！我也好喜欢春柚，她的每一篇文章我都看过！” 第86页 “嗯嗯，到时候我们一起支持她的新书吧。” 啧啧啧怎么这么可爱呢真是~~田晞美滋滋的尾随了她们一路。 回到教室，陈竹正聚精会神的看着一本可疑的杂志，田晞故作不经意，“咳！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陈竹头也不抬，“《烟火》啊，你们乡下不会没见过吧？” “这个……见是见过的啦，可是不怎么有钱买。” 陈竹终于施捨给她一个怜悯的眼神：“没事儿，等姐姐看完了借给你看啊。” 由于田晞总以‘乡下来的’自嘲，她的年纪又偏小，久而久之，陈竹已经习惯了跟她说话带她的节奏，还总以‘姐姐’自称。 这些田晞都不介意，她凑近去瞧，见她并不是在看自己的文章，又问：“这杂志好有意思吗？你最喜欢哪篇？” “好几篇都还不错，有个□□柚的，这两年写不少文章，都还行，过段时间要出书了呢。好了你乖乖的别打扰我，一会儿看完了就给你。” 田晞美滋滋的回过头，心想看这样子出书该是有成算了。这人心情一好吧，连程嘉阳那张睡不醒的脸都变好看了。 晚自习下课，暴雨。 校门口被家长、私家车堵得水泄不通。田晞跟着拥挤的人群，好不容易才走出校门，一个人忽然跑来将她揽住，“一起称一段吧同学。” 田晞抬起头，看到那张热烈张扬的笑脸，比记忆中青涩，却一样的动人。 跟前世的相遇一模一样的场景，就算转换了时空，她们依旧这样相遇。 她低下头悄悄的笑，小小声乖乖的说：“好啊。” “我叫徐千慧，在高二16班的，同学你呢？” 田晞把雨伞往她那边挪一些，“我叫田晞，在高一6班。” 徐千惠很敏感的捕捉到田晞的小动作，笑着说：“很高兴认识你，可以送我在前边路口打个车吗？” “好啊。” “田~晞~哦！你就是那个让方卓吃瘪的女生？” 田晞笑着嘆口气：“很高兴你没叫我‘表妹’，也没说我是‘调戏’他。” “哈哈哈，大家倒是这么说的。” 路口打车的人多，田晞陪着在大雨里站了好一会都没打到车，徐千惠有些抱歉，“耽搁你了吧？今天真是麻烦你了。” “没事，”田晞指不远处的公交站给她看：“你看那里反正也堵的很。” 她们仍旧观望了一会儿，腿脚都已湿透，徐千惠这时接到个电话，“餵？什么你在哪？”她把田晞的伞抬高，看到身后停的车。 千慧高兴的挂掉电话，搂着田晞往后走，“走走走，救星来了，我表哥家的车。” 她先拉开后座的车门对里面吩咐：“往里往里，挤一挤，把我朋友也送回去。”然后拉开前门推田晞进去坐：“你住哪？走我们先送你。” “不用了千慧，我住得很近，公交车一会儿就到，也未必跟你们同路。” “同不同路怕什么？不是很近吗，那也不麻烦，走啦先进去，我衣服都快湿透了。” 这情形有些慌乱，田晞身不由己的坐进车里，取下书包想着好歹跟主人打个招唿，一回头便听到声阴恻恻的“表妹”。 徐千惠噗嗤笑出声：“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我表哥，吶，也是你表哥，这是我堂兄，徐松蔚。” 第46章 巧遇 这世界上的故事真是无巧不成书。方卓是千慧货真价实的表哥，徐松蔚与千慧出自同一家族。 田晞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无声的失笑，忍不住摇头。方卓兴许也觉得真是太巧了，主动与她为善，“你住哪儿？让老李先送你。” “我住前面花园口。” 叫老李的司机应声发动了汽车，身后叫徐松蔚的男生问千慧：“怎么没人来接你？” “我家司机这几天请假了，今天这雨来的突然，懒得让阿姨跑这么远，我就想打个车得了。” “那这几天就跟我们一起走吧。” “不用啦，我打车就行，大家都方便。” 徐松蔚与方卓住在一个方向，他一直同方卓一起坐车，千慧的家却并不同路，若是每天送她，会给他们添麻烦。 旁边的方卓摁着手机头也没抬：“你们俩什么时候认识的？” 这话没头没尾，却所有人都听得懂，徐千慧臊他，“怎么你两个表妹交朋友还要表哥你批准啊？” 方卓放下手机一脸的祸从天降：“我没招惹你啊大小姐，好好问个话，能不能好好答两句？” “能啊，我们刚刚认识的，你可别自己脑补我们提前认识，故意让她来找你麻烦啊，我可真没那么无聊。” 徐千惠与方卓向来不对盘 ，虽是亲戚，却十分看不上他那套纨绔子弟的浪荡做派，回回对上总想叫他受些憋屈。这点方卓也心知肚明。 就怕田晞跟她提前认识，他以为的误打误撞结果是别人提前打过商量的玩笑——这叫他面子往哪放？ 他刚刚还真就这么想了一念头，此时心思被说破，脸上有些挂不住。 第87页 豪门大家族关系比较复杂，田晞有心不想趟这浑水，无论前世今生，她都只想与千慧做朋友：“我那天脾气也有些过头，应当跟你好好说的，这篇就算揭过了吧。谢谢学长学姐送我回家，我到地方了，叔叔请你前边路口停车。” 南岸毗邻有名的理工大学，星期五的下午，陈竹约田晞周末去大学里游泳。 “游泳啊，我不会呀。” “不会吗？也没关系我可以教你，到时候我多约上几个朋友，大家带着你。” 田晞倒是想学游泳，不过这段时间不太得空，“看来要辜负你的美意了，我这段时间比较忙，以后再同你们一起去吧。” “你在忙什么？别跟我说现在就开始上补习班了啊。” “噗……不是啦，不过不能告诉你，这是我的秘密。” 陈竹把书包甩上肩头，白她一眼，“得，秘密还真多。” 田晞打算在国庆结束之前完成《四时风》的全部编写校正工作，国庆节之后就要全心投入学习了。 九月初，她已经把开头十章的成稿发给如风，杂志社做过进一步的编修，并安排在九月和十月的连续四期杂志里连载发表预热。 《烟火》是半月刊，两个月发表四期，开学季密集的连载轰炸，应当能起到很大的宣传作用。 工作日的晚上毕竟时间有限，每个周末，田晞都耗在了对文章的校正和修改上，截止九月末，还差两天便是国庆长假，田晞总算提前完成了自己的工作。 三十号下午放学之后，离家整整一个月的田晞决定去逛逛商场，给爸爸和妈妈各买一件礼物。 她早就打算好，马上入秋了，给妈妈买件秋天穿的裙子，给爸爸买双好一点的皮鞋。 她背着书包便直奔春晖广场，那是c市大名顶顶的商圈。她盘算着商场里东西总体偏贵，但肯定也有走平价亲民路线或者过季折扣的品牌。 对她在小镇生活了几十年的父母来说，只要质量好，他们就会喜欢。 满载而归出商场的时候，在电梯门口遇到千慧一行，方卓徐松蔚一个不少，还有几张不熟悉的面孔。 那天下雨被他们送回家之后，在学校遇到过千慧几次，有两次还一同在食堂吃饭，不过每次都是千慧和她一个固定的女生朋友，并没有方卓等人。 而今天千慧的那位朋友不在，她一见到田晞，原本有些无聊的情绪顿时来了兴致，“这么巧？走走一起吃饭。” 与她同行的人无可无不可，田晞连忙挣扎：“别别别，我舅妈等我回家吃饭呢。” 说时迟那时快，田晞原本还被千慧搂着，霎时只闻到一阵香风，一个俊俏的奶油小生一把将她搂住就走，“回什么家，乖乖的跟哥哥走。” 他的出现实在太突然了，田晞完全没有准备，一瞬间她的脑子里电光火石：我在千慧面前甘做小白兔可你又是什么闲杂人等？ 身体的反应永远比大脑更迅速直接，受惊的田晞本能的丢下全身束缚，一个四两拨千斤的过肩摔…… 大假前一天的商场电梯门口，人群挨挨挤挤，然而闲适的人群瞬间沉寂，只有商场里的音响播放着光良柔情的《童话》，以及奶油小生后知后觉的□□。 “噗……”人群里不知是谁率先打破了这滑稽的安宁，随后有人闹笑有人去扶那人，场面顿时乱做一团。 奶油小生被同伴扶起来，颤着声音指控田晞：“你……枉我对你念念不忘，居然这样对我！”右手比作一个颤抖的莲花指。 依照田晞的脾气，是很想上去再把他指头给撇了，然而有人比她更快，只见眼前一暗，千慧已经上前将她护在了身后。 千慧双手插着腰，昂然面对那人：“指着谁呢这是？把你的爪子给我收好了！她是我的朋友，你上来就搂着别人，摔疼了活该！” 她义正言辞，话音里还带着笑，田晞四周看看，把先前甩出去的几个袋子捡回来，“你们认识啊？” 千慧回头笑着说：“这也是我表哥。” 田晞一张脸憋的通红，我上辈子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多表哥啊喂！ “不过还是要说你摔的好，贊！” 奶油小生揉着快散架的身体，愤恨道：“徐千惠！做人不好这么落井下石的！”然而他的重点却在田晞，“小姑娘你真行，少爷我是记住你了，以后你就算想出道也没门，一辈子都没门！哼！” 他甩下狠话就走，田晞莫名其妙，“我上哪出道？” 其他人也十分煳涂，这时一个敦厚的胖哥哥站出来，“小姑娘你忘了吧？上个月在维多利亚那边的ktv里，他给你发了张名片的呀。” 这就有意思了。一干吃瓜人等算是有了个脉络。 被摔的叫刘延，平日里的爱好就是拿着徐阳的名片见到美女就发，自称星探，实则把妹。 看来田晞是被他发过名片，不过无往不利鲜少失手的刘大帅哥这次却糟了滑铁卢，田晞不仅当时拒绝了他，而且完全把这茬忘了。 徐千惠反应过来，暗道本姑娘的眼光果然没错，这小妹妹是个有骨气的，没被刘延那张面皮和花言巧语骗了去。 第88页 田晞至此才反应过来，难怪他上来就跟自己那么自来熟，可……可也太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不过真叫人有些头疼啊，她才踩上这地界几天啊？怎么好像老得罪这群二世祖啊？ 她可怜巴巴的望向千慧，千慧瞬间get到，“哎呀呀真是巧了么这不是，原来大家还有这缘分呢。好了表哥你还疼不疼？田晞是我朋友，你刚刚吓到人家了知道吧？走走走吃饭，待会儿一起喝杯酒，以后就都是朋友了嘛。” 刘延岂是这么好打发的？“谁要跟她做朋友！” 今天这局是方卓组的，他看了半天热闹，被徐松蔚碰碰手臂才出面打圆场，“哈哈真是巧呢，延哥您大人大量，别跟小妹妹置气，要知道弟弟我在学校里也被这小姑娘修理过一顿呢。” 方卓的‘表哥’事件在家族里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在座的都是何等伶俐，刘延一时有些拿不太准，“莫非这就是你那表妹？” 啥？！方卓难以置信，难道他的黑歷史竟然已经人人皆知了吗？ “你你你怎么知道的？” 刘延真的是瞬间就不气了，反而开始高兴，“哈哈还真是！” 原本还有些赔小心的田晞顿时白眼翻到天上去：这群二货！ 千慧再来叫她一起去吃饭，田晞不好拒绝。 她的脑子向来爱编故事：浩瀚星河会在未来十年里崛起成为中国影视业翘楚，而这个集团姓徐，没错就是徐千慧、徐松蔚、徐阳等人家族的企业。 她靠写字吃饭，以后若被买了版权有机会制作成电视剧，或者直接被浩瀚星河看上，难免要跟这群人打交道。 这些都是以后的金主爸爸，得罪不起的！ 这世道就是这么狗血，明明处在同一片星空下，你们都是爸爸，老子偏偏得供着。 电梯上行，大包小包的田晞在他们中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狭窄的空间里气氛有些尴尬，虽然有人努力说着别的话题想要缓和。 “你放心吧我会罩着你的，不会让他们欺负你。” “哦谢谢啊。” “我说真的，今晚幸亏有你作伴，要不然我得无聊死。” 千慧都这么说了，当然是信她啦。 “我能不能借你手机给家里打个电话？” “当然。” 第47章 聚会 十月2号是方卓生日，然朋友里长假大多有出游计划，于是提前在今晚聚餐。 他们直接上楼上春辉酒店，方卓早已订好了包厢，唱歌、娱乐、餐饮一条龙。 田晞其实早已额的前胸贴后背，进了包厢却不见他们张罗吃饭，而是三三两两k歌打球掷骰子。 旁边倒是有餐厅，就是没人往那而挪。 她小小声问千慧，言简意赅：“饭呢？” 千慧见她一脸上当受骗的模样忍不住失笑，“走吧我陪你去，其实我也饿了。你想吃什么？” “我不挑食的，有什么吃什么。” “那就吃火锅吧。” 餐厅有一面墙俯瞰c市美丽的夜景，千慧挑一张风景好的，叫服务员上火锅。 熬汤煮菜又花了些时间，真正吃到嘴里后田晞总算觉得摆脱了饥荒。 “你们有钱人真是会玩，吃个饭还有那么多玩的。” 千慧笑笑，不置可否，“也不是什么好事，你看那些人一上来就开始喝酒，喝的虽然痛快，却不见得有多快乐。” 那边有人唱歌，听着还算不赖，田晞耸耸肩。 前世她在大学里遇到千慧，千慧以普通身份与她相处，鲜少带她进入这样的场合。 以田晞对她的了解，她是个很直爽干脆的人，未必喜欢这样浮于表面的交际。 “我空着手来蹭吃蹭喝会不会不太好啊？” “这有什么，本就是我临时拉你来的。” 田晞吃得火热，“你不去跟他们玩没关系吗？” “没事儿，本来我和方卓就不怎么亲近。” 田晞挑挑眉，不太好八卦人家的家务事，但千慧显然比较有谈兴，“刘延虽然人不大正经，但给你的名片货真价实，你长相不错，真没想过做明星？” “原来他叫刘延啊，名片上的名字好像姓徐。” “那是他朋友的名片，徐阳。” “也是你们家的？” “这倒不是，就是一个姓，是刘延大学里的哥们，毕业后介绍去了浩瀚星河上班。” “所以浩瀚星河是姓刘还是姓徐啊？” 徐千惠喝口果汁，心想我就知道你聪明，“是徐家的边角产业。” 好吧，田晞心道大概是主枝与外戚的关系吧。 “那什么，我乡下来的，我们家小门小户，对娱乐圈的事业不太熟悉，而且家里没矿，没半点靠山。” 这话过于直白，并且有些辛辣，不过徐千惠浑不在意，反倒有些好笑，“徐家自己就有矿，大约不需要手下艺人多富裕吧。” “唉~~”田晞沖她摆摆手，“公司富裕是公司的事，我要干什么肯定得先想着给家里挣钱不是？我浑身上下没半点才艺，长的也就能看，进娱乐圈不说当明星，说不定饿都饿死了，你就别拿我打趣了吧。” 第89页 徐千惠在烟雾背后挑挑眉，心想你还算有自知之明，没真打算往那圈里去。 “行，也就两句玩笑，你也别放在心上。” 田晞拿起果汁与她碰杯，“不过还是希望你那表哥能把这事儿忘掉，以后见到他我保证乖乖的。” “好说，一会儿带你去说两句好话。本来就是他浪荡在先，也不至于真记恨把你怎么样。” 说话间徐松蔚和两个朋友过来，闻到火锅的味道就开始皱眉，大概觉得辛辣刺鼻，不过并没说什么。 田晞见到他们进来，不知道需不需要打招唿，只好看向千慧，千慧也就跟他们点点头，一个字没说，倒是对田晞说明，“他常年待在国外，饮食比较清淡，从来不吃火锅。” 果然，徐松蔚的同伴看起来也有些想吃火锅，却都陪着他吃日料。 “怪不得他都不怎么说话，是不是国语不太流利？” “哈？没有啊，徐家人怎么能不会说中国话？他就是本性比较高冷罢了。” 田晞无辜的摆摆脑袋，“算了吧，你们家的事我也不想知道太多，感觉容易说错话，我们赶紧吃吧，一会儿你要不要去一起活动？要是不用咱们就赶紧吃饱撤退吧。” “这就是我为什么带你来呢，你看满场就咱们两个女生，一会儿是要给他们腾地方的。” 这话内容有些多，田晞脑洞了一会儿，感觉不是自己能消化的。 有钱人的世界，她不懂啊。 陆续的大家都往餐厅移动，刘延和方卓一桌吃牛排，徐千惠见那边气氛轻松，暗问田晞，“啤酒能喝吗？” 田晞点点头，“两三杯应该没问题。” 徐千惠带着她过去，先跟方卓说话，“寿星今天心情好，吃学妹一杯酒呗。你们俩也算是相识一场，小学妹耿直有趣，以后在学校你也罩着点。” 本身混没多大的事，方卓歷来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只是今天他是主角，徐千惠不好绕过他，也是给后边做一下垫，他的态度好一点，等会儿刘延也不好太给田晞为难。 这点眼色方卓还是有的，他乐呵呵举起酒杯，“感谢小学妹光临我的生日聚会，放心，以后只要不造你‘表哥’的谣，哥哥很愿意护着你的。” 田晞吐吐舌头，模样煞是可爱，与他碰杯道：“谢谢学长！学长生日快乐！” 她饮尽杯中酒，微微皱着眉吞下，千慧又给她满上，坐到刘延身边：“延哥，我先敬你一杯，请。” 刘延见她们过来就知所为何事，方才冷眼旁观，现在轮到自己，本来不想善罢甘休，但徐千惠当先就来敬他，这面子不好伤拂。 在嫡嫡亲的徐家千金面前，他又算得上个什么？ “表妹真是客气了，你的酒哥哥还能不喝吗？” 两人碰过杯，徐千惠转身拉过田晞，“田晞年纪小不经事，方才你忽然出现她没看清楚，害表哥你丢了面子，她过意不去，来跟你赔礼。可我知道表哥大人大量，不会跟小妹妹一般见识的是不是？” 她都这么说了，大庭广众的他还能怎样？刘延扯起嘴角，“表妹的朋友，说什么赔礼？本该是我来道歉的，小妹妹，”他笑看着田晞，“哥哥刚才唐突你了，请你不要放在心上才是。” 田晞连连摇头说没关系，却被他的目光刺得不自在，刘延朝她举杯，“那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今天过后，以后见面了可别再不认识了哟。” 他仿佛打趣，众人皆以为他心胸坦荡，已经把方才的丢脸事抛到脑后去。 只有田晞直面他意味不明的眼神，看清他未达眼底的假笑，觉得事情并没有结束。 有的人是雷声大雨点小，嘴里吵嚷着跟谁谁谁过不去，事实上却很少採取什么打击报復的手段。 而有的人惯常一张温和笑脸，事实上做些什么没人知晓，每每叫人吃了亏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刘延会是这样的人吗？ 田晞明明没做错任何事，却不得不率先向所有人低头，这很不公平，却不得不为之。 她迴避了刘延的眼神，似是温顺好拿捏，如果给他这样的错觉能让自己避免不不要的麻烦，没什么不可以。 之后玩了一会儿，田晞还在大家的起闹下唱了首歌，她有心收敛，唱得普普通通，大家直叫刘延眼光差，分明当初是看上小妹妹美色。 田晞自哂，她一个发育不全的小姑娘，有什么美色可言？这些玩笑入了他的耳朵，不知道会不会更叫他介意？ 玩闹了一会儿千慧便藉口衣服上都是火锅味教人不舒服，带着田晞告辞，怎知徐松蔚也跟着离开，“我今晚的飞机，礼物已经送到你家里，先走一步了”。 “这么着急？”方卓跟他拥抱作别，一直送到电梯口。 等电梯的时候，徐松蔚对方卓说：“你也少喝些酒吧，并不是多好玩的事。” 方卓大方的笑笑，“我知道了，代我问候舅舅和舅妈。” 电梯里千慧拿着田晞的购物袋问她买些什么，田晞自然回答是给爸妈的礼物。 “这么孝顺呢，你家住哪里？” “在y市的乡下，是个小地方。” 第90页 “唔，你多久没回家了？回去还要带礼物。” “从开学来了学校还是第一次回去呢，也不是多贵重的东西，不过平日里都用得上。” 千慧摸摸她的脑袋，“真是个乖孩子。” 电梯到了底楼，徐松蔚伸手为她们挡着电梯，让她们先出去。出了大厅，徐家带着族徽的汽车已经等在一旁，徐松蔚向她们道别：“千慧、田晞，节日快乐，学校再见。” “你直接去机场吗？” “是的。” “好吧，节日愉快，虽然你在纽约应该会很忙碌，拜拜。” 徐松蔚跟她们颔首告别，田晞对他挥挥手，笑得客气礼貌。 送走了徐松蔚，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轻松了，千慧打到一辆的士，“走吧，我顺道送你。” 行李昨晚就开始收拾，田晞再把今天买的礼物放进去，加上书本作业，塞满了整个行李箱。 直达小镇的汽车每天只有下午三点才有一趟，她等不到那个时候，订了明天一早到y市的车票，到了那里再做汽车到家。 洗了澡设好闹钟，躺在床上盖上被子，熄灯闭上眼睛。 刘延…… 如果真的为难她的话该怎么办呢？ 第48章 奶奶生病 田晞一路奔波，回到小镇才刚过十点，估摸着爸妈应该还没收摊，便先去他们惯常摆摊的位置，果然人在那里。 她悄悄从身后靠近，“爸爸！” “哦哟……小晞你回来啦。”田建华正在给客人找钱，被女儿吓了一跳，“你妈说等你回来了再去买菜，你想吃什么就买什么，你箱子沉不沉？就放在这里一会儿我给你拿回去，你去买菜吧。” “好呀，”她把背篓背上，“我先去看看妈妈。” 戴春红那边也忙得很，田晞过去的时候已经快卖完了，“妈妈我等你收了摊我们一起去赶集吧。” “行，”戴春红顺手给她十块钱，“你肚子饿了没有？先去买些吃的吧。” “好啊，谢谢妈妈。” 摊位上的主顾羡慕的对戴春红说，“你女儿放国庆假呢？” 田晞中考全市第三，被c市南岸中学录取的消息早已家喻户晓，戴春红摊位上的基本都是老主顾，对他们家的情况都比较熟悉。 戴春红朴实的笑笑，“是呢，一个月没回来了。” “你女儿真有出息，我们真是羡慕都羡慕不来。” “呵呵，您快别这么说，孩子都要被夸上天了，您的装好了，请拿好。” 田晞在旁边的副食店买包薯片坐在旁边小马扎上吃，听到妈妈和客人的谈话沖她们乖巧的笑笑。 他们的摊位在人流量密集的路口旁，田晞的薯片还没吃完，戴春红的熟食就全部卖完了，有的人等了一会儿还没买到，有个上小学的妹妹老不高兴的噘着嘴走了。 田晞帮着妈妈收拾，把摊车推到爸爸那边，田建华的摊位也快收工了，他对娘俩说：“你们去赶集吧，一会儿我慢慢收拾。” 田晞挽着妈妈走在热闹的集市，不时遇到熟人总要交谈几句，田晞离家一个月，这一出现自然便是焦点，一路上收穫好多赞美与艷羡。 戴春红抽空对女儿讲：“如今因为你和姐姐，我和你爸爸成了所有人羡慕的对象，当初哪能想到会有今天的光景。” 田晞其实对这样的惹人注目有些吃不消，但见妈妈这样高兴，便跟着开心。 “早上光光还来问我你什么时候到家，叫你回来了一定去找她玩。” “好啊，我下午就去找她。” 戴春红脸色一肃，“恐怕不行，你奶奶病了，咱们吃完午饭就要去看看她，你一个月不在家，回来了更应该早早过去。” “哈？我奶奶怎么了？” “说是腿上疼，已经一个多星期下不来地了。这段时间你几个姑妈都轮流在你大伯家，我和你爸每天都是回咱们村里房子住的，原先准备好的棺木寿衣什么的都已经翻出来了。” 田晞回忆自己这位奶奶，她可是田晞死了都还健在的人，她过不几年就会害一次挺兇险的病，但每次都会顽强的挺过来。 “她身体不一向挺好的，怕是没那么严重吧？” 戴春红沖她摇摇头：“这几天你爸爸担心得很，你在他面前说话注意些，别惹他不高兴。” “我知道的，我还给奶奶买了新衣服回来呢。” 戴春红皱起眉：“你乱花什么钱？你去学校连一分钱都没从家里拿，倒买些东西回来。” 田晞呵呵的撒娇：“妈妈你知道我不会乱花钱的，我是看到路边打折的东西便宜，心想我这也算是出趟远门，给你们一人买个小玩意儿，不过是尽个孝心，没花多少钱的。” 这意思是连她也有份，戴春红努力板着脸，却掩不住那份高兴，“我和你爸爸也有啊？” “当然啦，不过先不告诉你，回家再给你们看！” “个丫头鬼精鬼精的！” “好了妈妈我们去买鱼~” 大城市繁华热闹，却不及家乡小镇亲切，虽然这里没有高楼大厦，没有金翠珠玉，但独独这份熟悉可爱的烟火气便叫人留恋。 第91页 田晞和妈妈在集市买了一条鱼，再买了一只鸭，青菜家里园子里有。 中午煨老鸭汤，烧芹菜鱼，现挖的地瓜扒了皮切片生吃，再炒个绿汪汪的空心菜。 丰盛、美味，都是想念的味道。 天气开始转凉，不復盛夏炎热，饭后田晞把给父母买的东西拿出来，叫他们穿着试试尺寸。 田建华的是一双真皮皮鞋，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穿真皮的鞋子，只觉得脚像踩在云朵里似的舒适，“这写这么舒服，花了不少钱吧？” “没有没有，这是去年的款式，人家打折只卖39，我觉得虽然有些贵，但一看这质量好，能穿两三年呢，算下来也划算，就买了。” “39呀，也挺贵的。”田建华有些心疼，但女儿一片心意，买都买了，还能再拿回c市退掉不成。 “谢谢小晞，你的礼物爸爸很喜欢，不过以后你别再这样花钱了，等以后你大学毕业找了工作，再孝敬我和你妈。” 田晞做个鬼脸，“知道啦。” 戴春红从隔壁奶奶房间出来，一身绿色长裙，顿叫人眼前一亮。田晞从板凳上跳起来，“哇妈妈好漂亮！我就知道这件衣服你穿上一定好看！合不合身？” 戴春红捋着袖子有些不好意思：“挺合身的，真的好看吗？” “好看好看！”田晞有些情难自抑的捂着嘴巴，这还是她第一次给妈妈买东西，滋味又酸又涩。 这款式和剪裁都不是小镇里能有的，女人都爱美，戴春红自然十分喜欢，她有些羞涩的望向丈夫，田建华满目的笑，“好看，小晞有眼光。” 戴春红高兴的提着裙摆：“好看是好看，可我们每天干活，这么好的衣服真怕弄坏了。” 田晞帮妈妈整理，宽慰她：“您放心吧，这衣服的面料结实，不会走丝也不会拉串，你平日里放心穿就是。” “看着倒是挺结实，花了多少钱啊？” 田晞依旧张口就来：“不贵，20块钱，这件衣服只有这一个号码，没有多的了，老闆便宜卖给我的。” 她自认为回答天衣无缝，然而在她看不见的角落，戴春红与田建华默默交换一个眼神，都知道她是故意这样说。 “我给奶奶买了一件外衣，另外还有一盒中老年奶粉，咱们不是要去看奶奶嘛，是提去大伯家还是放家里等她下个月过来？” 田建华是真没想到，田晞竟然还给她奶奶买了礼物，他一时有些哽咽，“拿过去吧，也不知道你奶奶……还有多少日子。” 田晞把东西拿出来放好，想了想对爸爸说：“爸爸你别太担心了，我觉得奶奶是高寿的人，她会好起来的。” 田建华拍拍女儿，无限怜爱，“我知道她一直对你不算好，可你却这么有孝心。” “其实不能这儿说的爸爸，我小时候奶奶也没少照顾我，我们是一家人，我自然希望她好。” 回村的路上，由于是去看重病的亲人，大家便有些低落。 田晞对奶奶的态度其实跟妈妈有些类似，她如果老给小辈添堵，大家肯定会有怨言，可认真计较起来，她就算不喜欢两个孙女，田晞和姐姐从小到大，她也没少帮忙拉扯。 她那些叫人心塞的言论和举动，要在某些环境里才能真正具备杀伤力，如今戴春红能凭劳动赚钱，田晞和姐姐都外出读书，大家接触的时间本来就少，日子也不像从前拮据，很多东西就不用那么在意了。 再怎么说，这是田晞亲爹的亲娘呢。 田建华家屋子多院子宽，母亲病倒这些日子几个姐姐一直轮流住在这里照顾，田晞他们到的时候，二姑妈和三姑妈正睡了午觉起来。 田晞去奶奶房间里坐了一会儿，看得出来她的子女们照顾还算尽心，屋里并没有什么沉闷的味道。她视图跟她说说话，二姑妈却哭着跟她摇头，“你奶奶她听不见的。” 田晞轻轻皱眉，“有没有请医生来看过？” “怎么没有，医生每天来打一针，开了好些药呢，可她根本吃不下。” 田晞看到床头柜上确实一堆药，又问姑妈，“那奶奶能吃多少东西。” “哎，说不准，昨天吃了半碗稀饭，今天到这个时候了还没吃多少东西，因为她总共也没醒过来多久。” 家里气氛压抑，田斯咏和田斯恆两兄弟也难得乖乖待在家，田晞帮不上多少忙，做会儿作业就找个角落看书。 院子里的琵琶树下放着奶奶的寿木，田晞看一眼便觉得心脏扯一下。 特殊时期，田晞的书包和换洗衣物都拿回老家，这几天会一直在老家住。 第二天父母不用做生意，田晞一早跟妈妈到大伯家看奶奶，老人家今天倒是有些精神，晨起喝了半碗鸡汤，还同田晞说了两句话。不过很快又沉沉睡了。 大伯家的鱼塘现在是田晞家承包，田建华见大家没事就叫几个男眷去钓鱼，左右离着家里进，有事喊一声就行。 田晞半上午辞了家里去找光光，翻过大伯家后面的小山，再走一段田间小道就到了。 两位好友多日不见，分开后的一个月各自经歷许多事，仿佛比以前成长了许多。她们有说不完的话，光光的妈妈直留田晞吃午饭，田晞自然答应，只是晚上叫她留宿，这是不行的。 第92页 她奶奶病种，村里都有耳闻。 田晞父母今晚要回镇上住，毕竟明天上午集市的生意还得做，今晚只有她一人在家，“要不光光，今晚你来我家住吧，我爸妈今晚不在，你来给我作伴。” 光光徵求妈妈的意见，得到允许后背上书包跟田晞一起走了。 第49章 噩耗 两年以来，田晞第一次这样悠闲度日。 奶奶病重有些时日，国庆长假田晞的三个姑妈轮流来大伯家看护。 田建华夫妻只隔天一次的集市上午做些生意，他们在头天晚上会镇上的屋子，第二天做完了生意就回来，大半时间都在老家待着。 由于父母隔天晚上便不在家里，光光这些天便来与田晞作伴。 照顾奶奶本就轮不到他们这些小辈，田晞又知道奶奶生命力顽强，还有十好几年好活，因此并不十分担心。这些天便与光光做作业看书，或者田野间四处走走散心，聊些学校、朋友、学业、未来等话题。 眼看假期结束，奶奶依然不见好转，田晞悄悄跟妈妈说：“你和爸爸的生意要不停段时间吧，还像这几天这样，就赶集的时候去卖一卖，学校那边就先不开了。” 戴春红回答她：“我知道的，你奶奶这个样子咱们要是不来守着，你大伯他们会有意见。” 就是这个道理，老人病重，儿女需得窗前伺候。田晞感觉得到妈妈对奶奶的怨气平復了许多，这对双方都好，她也能安心的回学校。 走之前去跟奶奶打招唿，形容枯藁的老人竟然睁眼看了田晞一眼。 每天看着她这样衰颓的样子，田晞心里也很不好受，她握着奶奶皮包骨的手，“我下次回来给你蒸包子吃，您要快点好起来啊。” 放纵之后要还债，节后是连续七天的魔鬼一周，不过一个通知给大家枯燥的生活增添了趣味。 “田晞，校广播站招新，你去报名吗？” “没兴趣，你要去啊？” 陈竹右脚漫无目的的踢来踢去，“有点想去，可我一个人……” 田晞秒懂，她这是找个人壮胆，“说起来我也好想去见识见识呢，以前我们乡下的学校根本没这个东西，还挺想去看看大城市怎么操作的。” “那今天下午直接去广播站报名面试，我们一起去啊。” “行，几点钟？” “六点，晚自习肯定要请假，我们一起去请假吧。” “呃……好啊。” 六班的班主任庄中识是个很开明的人，至少田晞去请假的时候没感觉到他任何的不愿意，他反而鼓励了田晞和陈竹一番：“广播站是个很能锻鍊人的地方，你们要是能入选我会为你们高兴。” 一个下午，包括体育课的时间，陈竹拉着田晞听她念舒婷的《致橡树》，广播站面试很简单，每个人随便朗读一段自己喜欢的文字，让人听听声音和节律就行。 陈竹的声音和节奏都很不错，据她说初中就经常担任班级各种会议的主持人，只是还没在广播上表现过。 她的朗诵娓娓道来深情款款，看得出假期没光顾着玩，有认真准备。 “我到时候就念这段了，你读什么？” “我没准备，就是陪你去，不打算报名的。” 陈竹感激涕零，“仗义！姐姐要是入选了，包你一个星期的晚饭。” 还有这等好事？恰恰放学铃声打响，田晞惊跳起来，“你等着，我去教室帮你拿水杯，晚饭吃什么？小的一定好生伺候！” 她的模样就差把‘狗腿子’三个字刻在脑门上，十分之滑稽可笑，陈竹原本被铃声激得心脏一抽，却被她逗得哈哈大笑。 六点去广播站的话，吃饭的时间就只有半个小时，田晞让陈竹先去打饭，她回教室去拿陈竹的水杯，装好了温开水再去与她会和。 田晞吭哧吭哧回到教室，拿了陈竹的水杯又吭哧吭哧往食堂赶，路上差点崴到脚。 方卓和一群哥们刚好路过，还是当先的徐松蔚眼疾手快扶她一手，田晞才没摔倒。 田晞抬头见到他们，连连跟徐松蔚道谢，“谢谢谢谢啊，我朋友在等我，再见啊拜拜。” 方卓调侃她，“着什么急呢这是？” 田晞已经跑开几步，回头跟他们说：“我一会儿跟朋友去广播站报名，时间紧不跟你们多说了啊拜拜。” 校园里放学拥挤不堪，田晞说完就跑，一下子钻进人群里影儿都看不到，方卓咋咋嘴，“看把我妹子给急的，广播站是你地盘，一会儿把她收了呗。” 徐松蔚赏他一记眼神飞刀，方卓立马意识到大庭广众的自己又说错话了，揽着他赔笑：“呸我这贱嘴，又胡言乱语了。” 这群人所到之处便是人群焦点，哪怕方卓立即转移话题，旁观者还是多有腹诽：看来方卓那表妹田晞就要进广播站了。 唉，关系户啊关系户！不公平啊不公平！ 于是田晞在广播室外陪陈竹排队等面试的时候，周围的七嘴八舌叫她一头雾水。 “什么内定？我名都没报。” 旁边的女生更加悲愤：“连报名的过场都不走一趟就直接进，这是对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裸的鄙视！” 第93页 田晞…… 陈竹…… 空穴来风必有因，田晞假装让陈竹陪她上厕所，到了没人的角落里悄悄说：“你去找两个面生的打听打听。” 陈竹回她一个ok的手势，“包在我身上！” 田晞一个人留在原地，那里正好是三楼上四楼的楼梯间，看楼层分布图，上面是指导老师的办公室和广播室，所以没什么人走动。 她看地面还算干净，便无聊的坐在角落，头靠在扶手围栏上。 如今天气已经入秋转凉，不过楼道里却依旧有些闷热，下面两层人多，听得到楼下的嘈杂人声。她心想失算了，早知会这么无聊，应该把英语书拿过来背单词。 忽然校园广播开启，四面八方被校园主播甜美清越的声音包围。这表示时间已到六点一刻。 主播是个女生，今天星期二，例行是点歌时间。田晞听到某班的某某为同班的送上生日祝福，点播林俊杰《一千年以后》。 悠扬伤感的乐音在校园的每个角落迴荡，田晞猜想这两个人之间或许有什么故事，或者说将会发展出一些故事也说不定。 歌曲播放完毕，田晞髮现她手里拿着陈竹的玻璃水杯，里面的水快凉了。 对了，喝凉水会让嗓子发紧，不利于陈竹发挥，楼梯间隔壁就是开水房，田晞站起来，准备去把陈竹的水沖热一些。 开水房有三三两两结伴的学生，田晞尽量不引人注意的走过去排在末尾。 等了两三分钟分钟，轮到她的时候开水放没了，田晞只好站在那里等着水烧开。 轻轻一声‘哒’，显示水温转换的红灯跳亮，田晞稍稍弯下腰，把杯子接到水龙头下面。 咕噜咕噜的水声响起，开水热腾腾的雾气扑到她脸上，田晞觉得自己的状态有些奇怪，怎么感觉时间好像流逝的好慢，有点难以言喻的荒诞。 手心感觉到水温中和得差不多之后，田晞站起来让到旁边，准备把盖子拧紧。 陈竹这时突兀的跑进来：“田晞你在这里！快！快回家，你奶奶去世了！” 啪！水杯掉在地上碎裂开来，田晞呆木的看着陈竹：“你说什么？” 陈竹被她的样子惊到，眼泪一下子涌上来，“田晞你别难过……” 与她一同来的是班长童欣，正是班主任叫她来通知田晞，眼见陈竹比田晞还更先哭了，只能她来让田晞接受这个噩耗：“刚刚你舅妈给庄老师打了电话，说你奶奶去世了，你家里让你请假回去一趟，你舅妈在校门口等你。” 田晞呆站了好久，这话她听懂了，可每个字都不能理解，“今天不是愚人节吧？这怎么可能？” 她的声音很干涩，听在人耳中都觉得定是田晞与奶奶感情深厚，一时不能接受这个噩耗。 童欣也湿了眼眶，上前扶住田晞：“我知道你很难过，不过总要接受事实，走吧我送你出去。” 晚自习的预备铃打响，田晞机械的迈着双腿，陈竹扶着她另一边，感觉田晞身子发沉，“你要挺住，坚强一点。” 田晞勐然反应过来陈竹今天还要面试，她停下来，抽回手臂：“你别管我，我没事，你去面试吧，祝你成功。” 这时候还说这话简直叫人泪奔，陈竹哭着摇头，童欣连忙安慰她：“我会送她出去的，你去好好面试吧。” 田晞没等陈竹回答，转身下楼，在拐角的地方她浑身发软差点跪到地上，有个人将她扶起来，还说了什么，但田晞没听清也没看清，她站起来深吸一口气，发疯一般往校门口跑去。 林青蓝找到一个有车的同事帮忙，要与田晞一同回去。她接到田晞问她有没有什么东西要带，田晞摇摇头，艰难的问她：“舅妈，我奶奶真的死了啊？” 林青蓝素来知道田晞母女不受故去的那人待见，但田晞的神情却是完全难以置信，毕竟是血亲，看来还是有挺深的感情。 她点点头，还未来得及说些安慰的话，田晞‘哇’的一声便哭了。 “这不可能！她明明要活到一百岁……还有十几年，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啊……” 第50章 打算 是什么造成了奶奶的提前离世？是田晞的重生吗？ 她沉静的躺在敞开的棺木里，因为最后的时日里吃不下东西，饿得皮包骨头。 她真瘦小，田晞想，可明明记得小的时候，她也曾抱过自己。 小时候放学回家肚子饿了，她会抱着奶奶喊要吃东西，奶奶便急匆匆做好饭，先给她添几块红薯或者一个当天捡的鸡蛋。 她曾在夏日黄昏里抱着自己扇扇子赶蚊虫，让没睡午觉玩累了的田晞安心的睡一觉。 小时候跟她一起去姑妈家，田晞也曾一步一回头奶声奶气的叮嘱她：奶奶，慢点走，别摔咯。 她也曾怜爱幼小的自己，自己也曾眷恋过她，可田晞长大了越来越与奶奶生分，在她备受病痛折磨的日子里，也平平淡淡的认定她时日还长，她不会离去。 田晞哭得不能自已，脑子剧痛就像要炸开，可谁能告诉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个生命力如此顽强的老人为什么会突然辞世？ 大姑妈见田晞如此难过，奇异的感到一丝欣慰，她反倒安慰田晞：“好孩子别把自己哭坏了，你奶奶已经八十多岁，也算是喜丧。她最后都吃不下东西，如今走了也是解脱。” 第94页 大人们让田晞出去休息，可田晞浑身瘫软站立不起，人们吓了一大跳，田建华赶紧把田晞抱起来，去找张床让她躺一会儿。 一时有些纷乱，大家都说田晞孝顺，奶奶去世人都哭晕了。 戴春红和田建华陪着田晞，田建华红着眼睛不知道说什么，他一直知道母亲不喜欢自己的两个女儿，可她去世了，哭得最伤心的却是田晞。 他拉着田晞的手，安慰她别太难过，田晞用手臂挡着脸，默默的流泪。 丧事很繁杂，不一会儿就有人来叫田建华，戴春红让他去忙，自己陪着田晞。 外头很吵，可母女俩却很安静。戴春红呆看着地上窗户透进来的光，听着田晞安静的啜泣。 “我知道，她虽然不喜欢孙女，但你们小的时候，她也带过那么多年，你为她难过也正常。” 说实话戴春红是没多少悲伤的，因为婆婆生前对她实在刻薄，可小辈却不一样，始终他们是血亲。 她看不得田晞如此难过，怕她伤到自己，便笨拙的安慰。 她有一句没一句，房间里偶尔便安静一阵。 屋里没有开灯，田晞忽然带着浓重的鼻音问她：“奶奶为什么忽然就去世了？” “这……这也是老毛病了吧。老年人嘛，身体已经衰老，她说腿疼得不行，渐渐下不了地，后来吃不下东西，人就垮了。” 田晞坐起来，抱着腿问她：“有没有出什么意外？比如说……外力的伤害？” “你是说摔跤是吧？没有啊。就上个月十几号突然一天就说腿疼。过了两三天就卧床了。她自己也说是突然发病，既没摔跤也不关别人的事。” 夜深了，外头开始安排守夜，挂了大灯在楼顶，田晞看到妈妈的身影在隐约透进的灯光里，觉得荒诞极了。 妈妈生，奶奶死，命运颠了个个。 那么她的生，会不会有人替她去死？ 能量既不会凭空产生，也不会凭空消失，只能从一个物体传递给另一个物体，是为能量守恆。 田晞在黑暗的遮蔽里瑟瑟发抖，她记得，前世的妈妈 ，便是在今天去世。 就说不会有天上掉馅饼的事嘛，老天爷怎么会平白放过一个阎王爷簿子上有名字的人？ 那么她28岁前世出车祸的那一天，又会怎样？会是姐姐？妈妈？爸爸？还是千慧？亦或是哪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田晞？你回来了。” 田晞回过身，见到徐松蔚，“学长你好。” 徐松蔚走到她身前，打量她的脸色，“你还好吧？” 田晞想对他微笑，但没成功，嘴唇扯起一个诡异的弧线，“我挺好的呀。” 徐松蔚皱眉看着她，一脸的苍白，几天没见人都瘦了一圈，表情也无精打采十分颓丧，这叫挺好？ “你那天走得突然，没来得及参加面试，不过我们人还没招够，你要不要来试试。” 田晞想也不想便摇头拒绝，“我本来就没报名，只是陪我的朋友去面试。” “你朋友是陈竹对吧？她很不错，已经是广播站的一员了。” 田晞点点头，她早上到学校就知道了，陈竹很守信用，虽然田晞并没有帮上什么忙，但她还是说要兑现一个星期的晚餐。 徐松蔚对田晞并不熟悉，只是因为方卓和徐千惠才与她有过几面之缘，田晞那天从广播站楼梯上跑下来，差点跪在在他跟前，他顺手扶起她，随后田晞就跑了。 他当时还纳闷怎么今天怪有趣的，两次见她都给自己行大礼，稍后便听闻她奶奶去世了，急匆匆回家奔丧。 “逝者已矣，节哀顺变。” 田晞的脸色一白，整个人苍白到可怕，“谢……谢谢，我走了。” 本来只是一次源于礼貌的寒暄，但田晞苍白的脸色始终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徐松蔚去找徐千惠商量，他们两个的班级一墙之隔。 “你那朋友田晞回来了，不过看样子还在伤心，你要不要去找她散散心。” 徐千惠正在喝酸奶，酸奶刚刚见底，发出枯竭的气音，“我知道，正要去呢。” 上课铃打响，徐千惠‘啊哦~’一摊手，“下节课再去。” 然而田晞开始迴避徐千惠。 她开始变得很忙碌，每天不仅上午给程嘉阳一个桃子，下午和晚上还分别给他一罐可乐。 她每天揪着程嘉阳问问题，逼着他和自己一起学习的进度远超课程安排。 程嘉阳是个天才，只要他想学习，基本可以不需要老师。陈竹见他每天被田晞缠得叫苦不迭，隐约明白过来田晞当初‘巴结’程嘉阳的目的。 方卓对徐松蔚和徐千惠发布刚刚打探到的消息：“听说她准备跳级。” 南岸中学第一个学期的末尾，田晞通过学校的跳级考试，顺利跳升高二文科。 教学主任跟她面谈高二的班级安排，“你的成绩很优秀，去16班吧，那是高二文科里最好的班级。” 田晞低垂眼帘沉默片刻，对主任说：“我觉得去重点班压力太大了，能不能去19班？” “这不可能！你脑子里怎么想的？谁有重点班不进偏偏去个普通班？你要觉得有压力还跳级干什么？” 第95页 下雪了，楼下操场里许多人在欢唿，c市难得见雪，今年实在寒冷。 “要不你叫家长来跟我谈，如果你的父母同意你的选择，学校自然也没意见。” “好吧，我服从安排。” 除夕夜，一家人围看春节联欢晚会的时候，田晞拿出一个信封交给父母。 “这里面是三万块钱，爸、妈，咱们去c市买套房子吧。” “三万……”戴春红花了好一会儿来消化这个数目，“你那本书的稿费啊？” 田晞很骄傲的点点头，“正是。” 田建华把信封拿在手里掂量，热闹的联欢晚会再也看不进去了。 他这辈子到底烧了什么高香？田晞小小年纪，写书挣的比家里的生意还多，担心她影响学业吧，她还能跳级！ “咱们家有房子，去省城买来做什么。这钱我们给你存着，以后你要用的时候拿给你。” 田晞给姐姐使个眼色，田悦接收到放下手里的瓜子：“现在买房子不是用来住，而是投资。” “投资？” “爸妈你们知道吗，我学校那边，一套房子的价格抵得上咱们镇上二十套房子，而且价格还在涨。我们国家的经济发展如此迅速，物价上涨，你们回想十年钱的物价，再看看现在的物价。” 田晞这几天一直跟姐姐灌输房产投资的理念，就是为了今天一起说服父母。 田悦在深圳见多识广，接受起来轻而易举，爸爸又惯常看新闻联播，对形势发展多少有些脉络。 家里的生意做了两年，大家的观念也在逐渐发生变化，接受起来不是很困难。 “我们现在有一些积蓄，就要考虑资产的保值增值，最适合咱们家的方式就是投资房产。爸爸你看新闻知道的，08年咱们要举办奥运会，沿海城市已经开始预测国内房价会在那时全面腾飞。” 田晞见妈妈犹豫不定，“妈妈，姐姐在深圳上大学，以后进可留居沿海一线城市，退可回省会或者老家。我跟姐姐一样。不管以后我们发展如何，在省会买的房子都会起到作用，它的增值至少会跑赢银行储蓄，以后无论我们打算在哪里定居，都可以以它为基础再做进一步打算。” “当然这只是基于我和姐姐都需要吃老本，如果以后我们更有出息，完全不需要这套房子的钱，那么就可以将它卖掉变现，作为你们的养老金。” 田悦在一旁点头：“对啊爸妈，咱们就这么做吧。” 田建华拿起茶盅喝一口茶，忽然问，“小晞，你是不是已经选好房子了？” 看来爸爸已经摸清她的风格了，田晞点点头。她已经选好了c市郊县的一个区域，那里一套两室一厅的二手房，价格在二万五到二万八之间浮动。 最主要的是，十来年之后那里将会计划卫星城，全区升级拆迁。 世事难料，这一生不知会以何种方式与家人永别，提前为他们做好打算吧。 第51章 躲避 高二16班的班主任陆洲是个三十出头的年轻男性，很容易便给人‘有为青年’的印象。 “很高兴再次见到大家，度过一个春节，感觉大家都发生了许多变化，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可以抽空来讲给老师听。今天先给大家介绍一位新朋友，”他向教室外面招手，“进来吧，给大家做个自我介绍。” 田晞走上讲台，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大家好，我叫田晞。” 她穿着校服，扎两条辫子，背着书包，双眼半垂，安静的承受大家的考量。 陆洲几不可察的皱皱眉，復又笑道：“田晞是从高一跳级到咱们班的，她年纪小些，以后大家要好好相处哦。徐千惠，你是班长，田晞有不熟悉的你照看一些，你们就做同桌吧。” 田晞眼角一抽，唿吸都停了两拍。 徐千惠也好不到哪里去，上个学期田晞从国庆之后就一直躲着她，哪怕路上碰见了都能立马转身就跑。 她徐千惠是瘟疫吗？现在还要做同桌，大爷的！ 徐千惠原来的同桌是一个男生，班主任既然交代下来，他只好收拾书包另外找个位置，可心里到底不愿意。 徐千惠既是班花又是他暗恋的对象，同桌做得好好的却要给别人腾地方。 真是蛋疼！ 田晞觉得两条腿像灌了铅，好重。可已经做了同班同学，纠结做不做同桌也不大有意义。 她在千慧左边的空位坐下，小声的道了句你好，徐千惠勾勾嘴角，不予回应，权当没听到。 春风吹绿枝头的时候，田晞和徐千惠之间还保持着别扭的生疏状态。当然，这对徐千惠毫无影响。 16班是她的地盘，田晞一个外来人员，翻得起什么风浪？ 如今田晞在班级里几乎等于被孤立，也不是她徐千惠小心眼报復，只是你既不愿搭理我，我又何必搭理你。 她是班长，其他人都长了眼睛，看到她这么对待田晞，便无意中形成一种默契，造成田晞被孤立的局面。 想当初田晞以方卓‘表妹’之名声名大噪，稍微八卦点的人都知道她曾经的‘风光’，她如今这样的情形，自然也受人瞩目。 “小姑娘定力真是不错。”方卓眼睛瞅着一个方向，自言自语。 第96页 不用说，夸得自然是他‘表妹’，徐千惠整理快垂到餐盘里的头髮，一个字都懒得搭理他。 徐松蔚回头看过去，是田晞与她的朋友陈竹在一起吃饭，见他回头，陈竹还笑呵呵的跟他挥手打招唿。 陈竹现在是广播站的一员，徐松蔚向她点头算作回应，田晞则低头吃饭，就像什么也没看见。 徐松蔚挑挑眉：“是不错。” 徐千惠翻个白眼，方卓见状急忙表白立场：“别生气嘛，我们都是你这边的，你要孤立她，见我跟她说半个字了吗？” “我哪里孤立她了？” 方卓和徐松蔚对视彼此，齐刷刷看到对方眼里的‘幼稚’两个字。 “好好好，你没孤立她，是我们主动不理她的。” 徐千惠真是给气到了，冷冰冰道：“你们长不长记性？分明是她先不理咱们的。” 徐松蔚喝口汤，哄她：“那是上个学期的事了吧，你们现在做了同桌，整天不交流你不难受吗？” 徐千惠拍下筷子，气不打一处来。 就是这样她才更气啊！ 她自认没有对不起田晞的地方，她倒好！要跳级要学习就招唿都不打一个直接把她当了陌生人，现在做了同桌，赔个礼道个歉不是应该的吗？ 方卓刚刚是真没夸错她！个小丫头定力真是不一般，见自己不搭理她，就真跟她绝交！ “听说她才十六岁，年纪小不懂事你就别跟她一般见识嘛，以前你不是挺喜欢她嘛。” “年纪小就……”徐千惠忽然顿住，咂摸咂摸方卓这话的意思，有点摸不到准头：“你什么意思？” 方卓立马正经脸，“我怎么了吗？我没有啊！吃饭吃饭，饭都凉了要。” 徐千惠摸摸脑袋，在方卓的耳朵根上捕捉到一丝可疑的眼色，她惊了一下，跟徐松蔚确认。 徐松蔚也是一脸懵。 两人大眼瞪小眼。 不会吧…… 体育课，老师通知了春季校运会的事宜，“大家到体育委员那里报名，每个项目都要有人参加，接下来自由活动，解散。” 以体育委员为中心，很快形成一个拥挤热闹的圆，由于人缘不好，田晞惯常的落了单。 她打算去跑几圈，把mp3的耳机拿出来，准备带上。 徐千惠犹豫了一会儿，叫住她：“田晞。” 田晞一愣，其他同学的声音也都下意识小了些，田晞迟疑了几秒，走到徐千惠跟前：“什么？” “我看你每次体育课都练长跑，这次你就代表咱们班参加一千六百米田径比赛吧。” 人群彻底安静了。 一千六百米田径向来是找选手最艰难的项目，体育委员向徐千惠投去感激的目光，这省了他四处找人，大大减轻了他的压力。 阿弥陀佛，今年不用得罪人了~ 田晞不料千慧与她说这个，她思索片刻觉得自己跑完不是难事，只要不追求名词，也没什么压力，“好啊，还有别的事吗？” 徐千惠咬咬牙：“没有了。” 田晞点点头，戴上耳机，去跑圈了。 比赛时间是五四青年节，有一个多月的训练时间，田晞自此后每天早上和晚自习之后都会在运动场做两千米的长跑练习。 虽然胜负心不大，但也不能输的太难看，她给自己的目标是不跑最后一名。 天气开始暖和起来，田晞在班级里的人缘似乎也开始好转，至少不会再一整天除了老师便没人跟她说话，与徐千惠之间也已破冰，只是再也不见得多亲密。 这天上政治课，讲到经济危机，田晞想到一些事，课间主动约徐千惠去小卖部买水。 “你们家在国外是不是有许多生意？” “有一些，怎么了？” “那个……08年咱们要举办奥运会，以后，中国市场的体量……或许会增长到十分庞大的地步……” 她没组织好语言，说的十分晦涩，徐千惠耐着性子听她扯，“你到底想说什么？” 小半个学期了第一次见到她们单独走在一起，方卓觉得两人和好如初了，从她们身后蹦出来：“两姐妹不闹别扭了？和好啦？” 他这么□□裸的说出来，多叫人下不来台！田晞顿时垂着头满脸通红，徐千惠也很不自在，从牙缝里怼他：“你胡说什么！” 方卓不知道怎么又惹到徐大小姐了，摸摸鼻子悄悄看一眼田晞：“你们是不是去买吃的？走吧我请客。” 路边的栀子花开得浓烈，这熟悉的味道让田晞安心下来。 方卓问她们刚刚在聊些什么，田晞摇摇头：“没什么，上节课讲了经济危机，我没理解清楚。” 这话骗骗心不在焉的方卓还行，徐千惠倒是不大相信的。 到了小卖部，田晞随意拿了一盒好吃点的饼干，方卓却塞给她不少东西：“今天我请客，想吃什么拿什么，别客气。”也不管田晞拿不拿得下。 田晞看着怀里的巧克力和薯片，“我不吃薯片。” “啊？那你……你喜欢吃什么？” 第97页 田晞把怀里的东西放回去，换了一瓶农夫山泉，“我要这些就够了。” 方卓在那里嘀咕，“怎么跟小猫似的。”徐千惠在他们身后气闷的翻白眼：“让让啊两位，我吃得多，让我拿！” 与方卓同来的四五个男生一齐起闹，“我们吃得多，让我拿让我拿……” 方卓财大气粗，被宰了小一百当没事，回教室的时候，似是不经意的提起：“春晖广场新开一家日料，千慧你不是喜欢日料？明天去那里吃晚饭吧？” 明天周五，没有晚自习，方卓顿了一会儿，声音有些小：“田晞你也一起去吧？” 徐千惠心想我就知道！ 田晞听见方卓的邀请，第一反应是去看千慧脸色，正好见到她翻个白眼。 田晞心里一怂，去年奶奶去世把她吓到了，钻了一阵牛角尖。 她一边觉得世事无常想赶紧读完高中和大学多多挣钱留给父母养老，一边又怕身边亲近的人因为自己的重生改变命运 ，尤其怕十多年之后那个节点到来，会有哪个意想不到的人代替她的死亡。 虽然后来慢慢醒转过来，不再思想那么极端，可因为之前她躲千慧躲得太打眼，徐千惠已经不理她了。 田晞这人在自己在意的人面前其实挺怂的，搞得后来教学主人通知她升16班都十分胆怯。 现在虽然做了同桌，可老长时间了，千慧对她一直不冷不热，田晞也不知道该怎么拉近跟她的距离。 田晞觉得千慧定是不希望自己跟去，便摇摇头：“谢谢你了，不过明晚我有事，就不跟你们一起了。” 徐千惠心想莫非还是躲我？“你有什么事？” 她语气有些沖，田晞装作没察觉：“家里长辈生日。” 方卓出来打圆场：“哦哦哦那没事，下次再去吧。” 徐千惠忍无可忍，冷哼一声离这个见色忘妹的猪头表哥远点。 然而打脸就来得这么快，星期五的晚上，田晞在电影院的售票窗口与他们撞个正着，还加上一个徐松蔚。 徐千惠呵呵冷笑：“某人说她今天长辈生日，家里聚餐。” 田晞干笑一声：“聚餐结束了，你们看什么？我来看《雏菊》的。” 哪里有方卓哪里就不会冷场，“巧了，我们也是来看这个！” 田晞向他投去感激的一撇：“那正好，今天我请客吧。” 第52章 运动会 方卓什么时候对这种纯爱电影感兴趣了？答案就是鬼知道。 徐千惠从堂兄徐松蔚眼睛里得到答案，再次在心里把方卓骂个狗血淋头。 鬼知道他今天抽什么风，吃了日料非来这边看电影，春晖广场的电影院环境不更好些吗？ 不过见到田晞，再看他那一脸的春风，那点少男心事是真的藏不住了。 田晞不知道三个人的心思，急于转移他们的注意力，买了四个人的票后，方卓便说不好叫她独自破费，非抢着去买了可乐和爆米花。 《雏菊》是部很感人的电影，可他们四个人的组合有些奇怪。 田晞虽然挨着千慧坐，但方卓在她另一边，时不时就偷偷看她。 田晞再怎么迟钝也感到一股别扭，只好装作看得投入，目不转睛正襟危坐。 电影终于散场，田晞觉得腰都疼了…… 星期一再见到千慧，田晞决定脸什么的就不要了，笑眯眯的就凑了上去。 她乖巧可爱又年纪小，笑眯眯的望着她，徐千惠心里的那点气本来也没剩多少，两人也就不知不觉和好了。 她们和好，最高兴的要数方卓，以前一个月在学校吃不了几次饭，现在天天带着一帮兄弟光顾食堂。 然而田晞察觉了他那点小心思，无论他如何表示，总是一副年少不知事的懵懂模样，看得徐千惠笑破了肚皮。 南岸中学庆祝五四青年节的方式比较独特，别的学校都是文艺汇演、演讲比赛什么的弄得花团锦簇，南岸偏偏搞运动会，号召大家重视身体锻鍊。 田晞是长跑选手，比赛安排在下午，上午她干脆便没去看热闹，躲在图书馆看书。 《穿越之四时风》的下部将在520当天面世，去年专程跑了一趟武汉签约，合同里有要求对她的身份严格保密，也不参与任何签售活动。 她的这些要求，田晞知道是得罪了出版社的，因为她的不配合，会对销量造成一定程度的影响。 可这是田晞一开始就做好的打算，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退让。 不过如此一来，接下来的合作就有些不方便了。 虽然《四时风》上册的销量数据还算能看，可以后的合作…… 田晞觉得该给自己找条其他的路了。 网际网路阅读在接下来的十年将来会全面兴盛，她把目光投向了网络。 她打算给自己取一个新的名字，去男频写一篇修仙小说。 相比女频言情来说，修仙类小说篇幅更长，剧情更加丰富，可以制作成游戏、动画、电影、电视剧，只要能写出一篇名作，后续收益将无穷无尽。 别的不说，给爸妈养老是够了。 田晞知道她现在的想法已近急功近利，但无论如何，拿两三年的时间来做这件事吧，就当试水了。 第98页 故事已经有了个大概的设想，只是名字还没想好。她在图书馆一排一排的书架里穿梭，就是为这个苦恼。 什么名字能让人眼前一亮？ 作为一个籍籍无名的新人，怎样取名才能抓住人们眼球？ 图书馆转到了底，眼见到了中午，还没个满意的答案，行了，不纠结了！ 红中《小人物的登峰造极》！ 也就是脑子里一个念头的事，但田晞越想越觉得可行，想像一下在满屏的仙、神、龙之中，这个名字说不定倒打眼。 也不能一直耗在这事儿上，肚子真是饿了，就它了！ 下午比赛，田晞的啦啦队挺壮观，高一6班、高二16班，包括隔壁高二3班都有人。尤其徐松蔚、方卓、徐千惠打头，号召力巨大。 观众如此大牌，田晞压力山大，徐千惠带着后勤组给她餵水的时候，田晞可怜巴巴说：“我就争取能跑完，名次什么的不能保证的。” 徐千惠给她打气：“本来就没要求你拿奖，只要跑完就给咱们班争光了。” 她这话说的没错，这年头学生身体素质普遍堪忧，尤其是南岸这样的重点高中里，多的是四体不勤的学生。 环形跑道四百米一圈，田晞还没跑到两圈，就发现参赛选手下去了两名。 班上有安排场外陪跑的，多是男生，方卓厚着脸皮挤在里面跟她实况转播：“加油加油！又少了一个对手！” 16班的男生揶揄他：“你们班女生跑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殷勤？” 跑到第四圈的时候听到广播里给她打气的加油稿，从今天念加油稿的陈竹嘴里念出来：“田晞妹子你加油，运动场上鬼见愁。披荆斩棘夺第一，笑傲南岸是传奇！高二16班田晞加油！” 田晞听到了哈哈大笑：“这谁……谁这么有才？” 方卓急着邀功：“怎么样我就说很有才吧？”一脸的快夸我快夸我！ 别的男生都没眼看，“田晞你可把嘴闭上！别最后一圈泄了气！” 方卓追求田晞的事在南岸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对所有人公开，唯独田晞‘不知道’，所以是个秘密。 田晞听到体育委员的训示，听话的把嘴闭上，不过还是有些苦恼该怎么让方卓别再继续了。 虽然她不在乎流言蜚语，但方卓若是动真格的，也叫人难以招架。 她还要跟千慧做朋友呢，千慧又老跟方卓一同出没，处理不好大家都尴尬。 长跑都是一次定胜负，田晞在喧天的锣鼓声中冲过终点，得知名次暂时排在第一。 这个结果大大超出她的预期，为她加油的人也表示意外之喜，不过还有一个小组没跑。 高二有十九个班，抽籤分三组比赛。田晞在体育老师的指导下继续保持低频运动，以免勐然停下来身体难以承受会出问题。 她本身就有长跑的习惯，近一个月又加大了训练，倒是没多久就松弛下来了。 她去观众席坐下，千慧对着她一脸坏笑，田晞知道是因为方卓那首打油诗。 “方卓去给他们班跳高的男生加油去了，他是体育委员，职责所在，叫我转告你。” 田晞双手搭在椅子背后，漫不经心的‘唔’一声算作回答。 徐千惠是班长，帮着记录成绩，也不算多悠闲，忙里偷闲取笑她两句，见她气定神闲，双颊因为刚才的运动而浅淡的粉红，想像方卓看她时越来越深邃的眼神。 虽然吧，她跟方卓歷来不对头，但不可否认方卓还算是个磊落的人，虽然缺点一大堆。 可田晞是这么好拿下的人吗？ 方卓给自己班上的跳高选手加油，耳朵却留意着广播里的通知。 今天学校广播全天在线，既要负责为各选手加油，也担任比赛结果的通报。 这边的比赛进行到一半，广播里就插播高二女生一千六百里米田径的比赛结果。 第二名，田晞。 方卓向田晞的方向望去，那边爆发出一群人的欢唿，他也跟着笑起来，一颗心终于有了安放之处。 居然得了长跑比赛第二名，田晞晕乎乎的上台领奖，笑得见牙不见眼。 比赛持续两天，今天的比赛接近尾声，晚上也不会有晚自习，田晞下了领奖台就打算收拾书包回家洗澡。 去年底舅舅调任c市，如今她和舅舅一家住在省委宿舍，紧邻南岸中学，从后门出去几分钟就到。 方卓却提议晚上聚餐庆祝。 除了田晞今天就得结果，方卓是高二男生长跑的选手，还和徐松蔚一起参加4*100接力，徐千惠参加羽毛球比赛，那两项都要明天才决赛。 “你们明天都要参加决赛，今晚聚餐不太好吧。” 千慧搂着她，“谁叫你明天要回老家，还不是为了将就你。” 明天星期五，田晞没比赛可以不用来学校，正好连着周末休假，可以有比较充足的时间回趟家。 田晞知道这多半也是方卓的意思，不过她真的不打算继续跟他这么装傻了，她玩弄着奖状，“要不然周天晚上我请你们吃饭吧，我妈昨天给我打电话，说从鱼塘里网了不少小鱼儿，养着等我回家炸小鱼吃，我给你们带些来，只要你们不嫌弃。” 第99页 她这么明确的拒绝，方卓不无遗憾，却也知道急不来。 田晞总跟他装傻，他又不是没长脑子看不出来，可有些事不可操之过急，这点头脑和耐心他还是有的。 “那行啊，我们有什么可嫌弃的，你只管多带些来。” 徐千惠揶揄他：“拿多了你不怕她拿不动啊。” 方卓瞪她一眼，转头对田晞笑眯眯：“那就少拿些。” 田晞装作没看见他的区别对待。 星期六的早上，田晞难得睡个懒觉，刚转过身准备再会周公，书桌上的电话却响了。 年初一家人去省城买了套二手房，余下两千多块钱，田建华大手一挥，豪爽的买了一部手机，结束了每次都要去中学门卫室接打电话的日子。 田晞回到学校也给自己买了台手机，当然是经过报备的。 她的手机不常用，在学校一直静音，知道她号码的没几个。 这么早就有人骚扰她，田晞有种不详的预感。 电话是千慧打来的，“起床没？我们来了哦。” “你们？” “我、方卓、徐松蔚。” “来我家？” “要不然呢？赶紧把你家具体名字报上，我们已经上高速了。” 第53章 访客 田晞急匆匆穿衣下楼，父母不在，今天集市，他们在山下小镇。 田晞在屋里转了两圈，苦恼着该怎么接待三个公子小姐。 客厅里摆满了货架，休息的地方都很侷促，总不能叫方卓和徐松蔚两个大男生去她的卧室。 田晞先到厨房转一圈，简单吃过早饭，把吃饭的桌椅搬到院子里。 田晞和姐姐都爱花，这两年陆续在房前屋后种了不少花木。 屋子一侧的爬山虎已经爬满了整整一面墙，风吹叶动，蔚为壮观。院子两侧则种了月季、白兰，以及三角梅、茉莉、栀子等，另牵了两只葡萄藤，专门搭个架子，已然爬成绿荫，垂下黄豆般大小的嫩葡萄。 虽然天气已开始热起来，田晞家的院子依然奼紫嫣红、满庭飘香。 把桌椅安在葡萄架下，在那里吃吃茶赏赏花也还行。 她拿出两个好看些的罐子装了些瓜子花生饼干之类的，再拿出几个平时不用的玻璃杯洗干净，倒置在托盘里控水。 忙完这些，把门一锁，下山去镇上。 田晞找到爸妈，告诉他们有几个同学来拜访，戴春红没想那么多，比较淡定。田建华多问一句：“高中同学啊？” “是啊。” 田建华趁摊上没人的时候理了理头绪，“这样，你多拿些钱一会儿去买点肉菜水果，背不动的就放这里来等我收摊背回去。他们今晚回去不？要在咱家住一晚不？” “有可能会住一晚。” “那行，反正明天没事做，今天中午吃了饭，下午带他们走咱们乡下去玩吧。有些城里孩子没在乡下待过，兴许反倒觉得有意思。” 田晞想像了一下方卓和徐松蔚捲起裤腿一身泥的模样，不厚道的笑了。 在市场上买了许多东西，田晞回到家又给光光去个电话，想叫她来一起玩。然而不巧，光光去外婆家了。 戴春红和丈夫田建华一起回家的时候，田晞正在打扫卫生。 奶奶去世之后楼下那个房间就做了库房，好在父母勤劳，库房并不杂乱。田晞整理一番，把床收拾出来。 这样家里就有了三张床，要是他们晚上留宿，勉强也能挤一挤了。 戴春红还是跟丈夫碰头之后才对这事重视起来，因为田建华跟她说：想知道田晞在学校里过得怎么样，看她的朋友就知道。 回到家见田晞已经差不多做好了准备，鸡汤都在灶上煨出香味了，戴春红不无骄傲：谁家十五六的姑娘能像田晞似的，里里外外都拿得出手？ “你同学三个人是吧，叫光光了没？中午做多少菜？” 田晞收拾好出来回她：“光光有事来不了，中午就六个人，我煨了鸡汤，估摸着再烧个鱼，炒两个青菜就行了。” “这也太简单了，你没切两个凉菜？” “哦，买了滷鸡翅的。” “你朋友男的女的？” “两男一女。” 戴春红偷偷瞧老公一眼，眼里有几分促狭，田建华沖她眨眨眼移开了。 “男生能吃，再加个牛肉丝吧，刚好冰柜里有牛肉。” 田晞原本担心他们找不到地方，然而徐家的司机是个能干的，活活找到了秀水镇邮政银行门口。 接到电话，田晞正在切菜，“你们就问上中学的路，所有人都知道，往上直走，校门口就是我家。” 田建华在屋后地里掐菜，从窗户里听她这说法，忙叫她出去接人，田晞吐吐舌头，擦了手往山下跑去。 走到半道就遇到他们，方卓老远就挥手：“哈哈，田小晞，没料到我们会来吧。” 田晞见到他们自然很高兴，“是啊，各位大驾光临，小女荣幸之至，寒舍蓬荜生辉。” 徐千惠搂着她：“妞儿嘴甜，爷喜欢，别闲着，带路。” “哈哈，几位爷这边请！不过你们拿这么多东西做什么，可别把我爸妈吓到。”田晞光是瞥一眼便知他们手里的东西价值不菲，“我说少爷小姐，你们也太不接地气了，咱们学生之间的交往，干嘛弄得跟大人一样。” 第100页 “我也是这么说，可方大少非说我们第一次上门不好空着手，多少得表达下心意。” 田晞扶额，又是方卓。 方卓对于徐千惠如此轻而易举就出卖他十分不满，不过也奈何她不得。好在徐松蔚帮他说话：“不是多值钱的东西，都是平日里用得上的，家里有，顺便就带过来了。” 徐千惠也宽她心：“你别感到负担，主要是我们馋你说的炸小鱼，抱着肚子来吃总得交点‘饭钱’。话说这里空气真好，路边都是花，太可爱了，来我们拍张照。” 徐千惠素爱拍照，脖子上挂着单反，她取下来扔给徐松蔚，搂着田晞站在盛开的花草前，蓝天白云、绿野鲜花、青春少女，简简单单，翩然入画，赏心悦目。 一路上几个人变着花样组合拍照，耽搁了好一会儿才走到山顶，等到田晞家花木掩映的小楼映入眼帘，方卓赞嘆道，“我想起杜甫两句诗，稍稍一改倒是应景：田小晞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 徐千惠本想取消他强行拽文，没想倒是整了句贴切的，“这人心情一好吧，果然连文化都上升了。” 方卓想踹她，田晞父母听到声音出来迎接，他赶紧乖巧脸：“叔叔阿姨你们好！” 徐松蔚和徐千惠跟着打招唿：“叔叔阿姨你们好，我们打扰了。” 戴春红笑得有些腼腆：“几个孩子长得真好看，快进来坐，走这么远渴了没有，吃点水果。” 几人都是见过世面的，到了田晞家方卓就退到后边跟徐松蔚并肩走，让千慧去出头应酬。 徐千惠和田晞手挽手当先走进院子里，到了田晞父母面前，把礼物递上去：“叔叔阿姨，区区一点薄礼，请你们收下。” “这来就来了，还送什么礼物？你们也太客气了！”戴春红虽然文化不高，但盒子封面的字还是认得的，什么天麻、龙井、野蜂蜜，都是值钱的东西。 他们几个孩子把这些拿到她家，戴春红一时眼角有些抽搐，忙去瞧丈夫。田建华也有些拿不准，想拒绝，别叫他们回去了跟家里不好交差。 田晞看出爸妈心思，笑着让他们都收下，“收下吧，这对他们来说毛毛雨，不过几位，”她回头对几个人笑道：“下次要再这么客气，我可就不好再让你们登门了哦。” 徐千惠赶紧应承：“知道知道，下不为例！” 时近中午，一番寒暄之后，田晞陪着他们在葡萄架下谈天玩耍，戴春红夫妇在厨房操持午饭。 春日阳光微醺，四野花木飘香，徐千惠不无羡慕：“你家就像世外桃源，这里真好。” “我也很喜欢这里，不过房子是租的别人的。” 徐千惠对她家情况比较了解，方卓和徐松蔚却不知道，方卓便问：“那你家在哪里？” “我家在村子里，平时住得少，你们想去乡下玩吗？下午可以带你么去摸鱼。” 徐千惠狂笑：“哈哈哈哈……你叫这两个公子哥去摸鱼，哈哈哈哈……” 田晞就知道这想法确实很喜感，也忍不住偷笑。 方卓和徐松蔚面面相觑，想像了一下摸鱼的情形，都有些怕怕。 饭菜上桌，田建华问两个男生要不要喝点啤酒，两个人倒是爽快的答应了。 席间戴春红不停给几人夹菜，“听说城里鸡鸭肉都是饲养场养的，比不上我们乡下的好吃，你们多吃点。” 方卓和徐千惠十分给面子，吃得大快朵颐，唯独徐松蔚，筷子动得少，吃得也少。 田晞留意到，猜想他怕是不能吃辣，可巧田晞家无辣不欢，连蔬菜里都放了辣椒。 她趁妈妈去添汤的时候跟进厨房，“妈，咱们炒个不放辣椒的菜吧，徐松蔚好像不吃辣。” “还真是，怪不得给他夹那么多菜都不吃。” 田晞顿一顿，小心的说：“妈妈，那个……你一会儿别给他们夹菜了，他们几个家里都比较讲究，夹菜都用公筷的。” “公筷是什么？” “就是每个人面前专门放一双筷子夹菜，只夹菜，自己吃的筷子不夹菜。” 戴春红吐吐舌头：“我说这几个都是什么人家的孩子？这么讲究哟。” 田晞心想我要是告诉你，你怕是连饭都吃不好了，“也就是家里有些小钱，在省城做点生意。” “我知道了，这里我来弄，炒个菜用不了多久，你把汤端出去陪他们吃吧。他们都说普通话，你爸讲得别别扭扭的。” 戴春红再出来的时候拿了一碟清炒苦瓜和一盘白味肉丝，特地放在徐松蔚面前。 徐松蔚反应过来这是特地给他弄的，站起来道谢：“谢谢阿姨，给您添麻烦了。” “快坐快坐，别跟我们客气，我再给你换个碗，这下快吃吧。” 徐松蔚双手接过碗，坐下后对上田晞笑意盈盈的眼神，心里微顿。 方卓和徐千惠都是活跃气氛的好手，加上主人家热情招待，这顿丰盛的农家午餐大家都吃得开怀，宾主尽欢。 午后千慧四处拍照，旁边田晞的母校也有幸入境。 短暂的午休过后，方卓嚷嚷着想去乡下玩，田晞便带着他们向乡下进发。 第101页 田晞拍方卓肩头：“你刚刚不是问为什么没有炸小鱼吗，因为还在我家鱼塘里养着。” 第54章 告白 五月正是四野春深的时节，万物勃发，乡村一步一景，质朴悠然。 他们沿着大路走回去，路过大伯家，大伯和大伯娘正在屋前的田里砍花菜。 大伯家院门开着，田晞让千慧三人去里面坐，她跑到地头跟长辈打招唿，说明同学来玩，借他家鱼竿鱼篓去钓鱼。 大伯娘很热情，回家又是泡茶又是切西瓜，“小晞家里都不在乡下住的，家里冷清得很，你们就在这边玩吧，晚上在这里吃饭。你们晚上在这里住吧，小晞那里要是住不下可以留两个人在我们这里住。” 几人连番道了谢，同学知道现在农忙不好打扰大伯一家，“大伯娘您去忙地里的活就好了，不用管我们的，一会儿玩够了我们还是回去吃饭。” 千慧也说：“谢谢婶婶好意，不过我们今晚不能留宿，本来就是来c市走亲戚的，晚上要回去。” “那行，反正我们在一边你们也玩不尽兴，你们自己去玩吧，要什么告诉小晞，她都知道。” 大伯回了地里，田晞问千慧：“你们真是来走亲戚？” 千慧放下茶杯：“是啊，我家一位姨妈嫁在c市，明天她生日，我们是来拜寿的。” 田晞心想这还差不多，他们顺便来自己家一趟，总比特地来找她更让人好接受——人贵有自知之明，她虽然与几人都有些交情，却还不到如此亲近的地步。 虽然她十二万分的愿意与千慧亲近，但旁边杵着方卓和徐松蔚，多少叫人不自在。尤其是方卓对她还有点那种心思。 可嘆如今变故颇多，与千慧虽然亲近，却很难再似前世那样交心，也教她有些遗憾。 “你们钓鱼吗？” “可以啊，前面就是你家鱼塘？” “嗯，去年年底修整过一次，现在正是蓄水期，我家刚投了不少育苗。” 千慧转头对徐松蔚说：“你可是在亚马逊钓过野的人，这小池塘轻而易举是吧？” 方卓在一旁不乐意了：“唉唉，说得好像我就很不行似的，我可也是很厉害的。” 田晞便笑：“行你们都很厉害，那就多钓些起来吧，正好明天集市我们可以拿去卖。” 徐松蔚其实对这小鱼塘里垂钓兴致缺缺，架不住方卓这二货在田晞面前什么都要出头，拉着他便想分出个高低。 他默念了一句‘白痴’，找个地方挖蚯蚓。 田晞虽然在农村长大，却从来怕爬虫蚯蚓这类软体生物，躲在千慧身后望着他俩跟比赛似的掘蚯蚓，集结巴巴解释：“其其实……我我我就是开个玩笑……笑，你们别那么当真，还有还有别挖蚯蚓了吧，就拿玉米肉肠这些饵钓就行了。” 徐松蔚拿起一条扭来扭去的蚯蚓在两个女生眼前晃荡，躲在后边的田晞尖叫一声拔腿就跑。 “哈哈哈哈……你竟然怕蚯蚓哈哈……” 田晞跑到十米开外才停下，怨念的回头：“也是个幼稚鬼！” 钓鱼就是图个乐，他们把三支鱼竿架在岸边，田晞带他们去家里转转。 田晞家让前屋后种着各种水果，绿叶嫩果挂满了枝头，看着可亲可爱。 进屋里转了一圈，方卓看着铺了半面强墙的奖状，嘴都张大了：“你从小到大得这么多奖啊！” “呵呵，我父母对我的要求一直很严格，我也知道不需要努力呀。” 徐千惠听着觉得这话别扭，有些奇怪的看田晞一眼，见她笑眯眯的眼神却留意这方卓。 田晞带他们来的目的就是这堵墙，现在目标实现，也该走了，“家里没什么好看的，咱们出去转转吧，我带你们去摘樱桃。” 这时节樱桃已经快过季，不过田晞家两颗在竹林脚下背阴处，应该还有挂果。 绕到屋后，果然见树上红彤彤的煞是可爱，大家走了这么远都觉得口渴，田晞很大方：“去吧，吃多少管够。” 方卓和徐松蔚两个在树下跃跃欲试，估摸着不是很难爬上去，“你总得给个筐，我们不能边摘边吃吧。” 田晞回头去找个挂篮，还拿来个拉钩，回来他俩已经上了树。 见他们如此给力，田晞吆喝：“你们红黄不论，能摘多少摘多少，吃不了的我回去做蜜饯。” 徐千惠啧啧赞嘆，“你会的还真多。” 田晞眨眨眼：“很简单的。” 田晞很喜欢乡下，千慧他们少有接触，也玩得很开心，不过时间可贵，乘着四五点的夕阳，还是要回去。 方卓他们很给力，把两颗树上的樱桃打劫一空，田晞留了一篮给大伯家，其余的带回去，另有今天钓的几尾大小差异极大的鱼。 田晞爸爸三点多来过一趟，把养在鱼篓里的小鱼提回去了，说先回家炸了等他们晚上回去吃。 既有劳力，提重物的活就归两个男生，田晞和千慧一路拍照，各自手捧一把杂芜的鲜花。 方卓和徐松蔚任劳任怨跟在，还被拍了无数乡土气息浓厚的合照。 到家的时候，在院子里就闻到油炸小酥鱼的味道，几个大孩子都饿了，晚餐自是好一番抢夺。 第102页 方卓放碗的时候打一个饱嗝，“好久没吃过这么香的饭了。”徐千慧和徐松蔚深有同感。 戴春红笑道不信：“我们这都是粗茶淡饭，哪里比得上你们。” 却见几人若有所思，周遭空气都仿佛为之一窒，有的事旁人未必了解。 戴春红招唿田晞收拾碗筷：“你们休息一会儿再去洗澡，可以去学校里散散步。” 徐松蔚抬腕看表：“已经这么晚了，叔叔阿姨，今晚实在打扰了，我们该走了。” 戴春红不知道他们的安排，一时急了，“别呀，天都黑了怎么走？我们家睡得下，你们就放心在这住，明天小晞和你们一起回去。” 田晞想起来还没告诉爸妈他们要去市区，不过转念想到天色已晚，这几个怕是不知道乡镇上已经没车了。 “怪我怪我，没提前告诉你们，这个时间已经没车去市区了，你们就在我家住吧，明天早点去就行了。” 田建华不解：“他们还要去哪里？” “他们有亲戚在c市，明天生日。” “哦哦，原来是这样，那还是明天一早走吧。” 千慧站起来帮着收拾：“叔叔阿姨，今天已经很叨扰了，不过我们已经跟家里长辈说好了今晚过去，一会儿会有人来接。” 徐松蔚道：“也怪我们自己，玩的高兴把时间都忘了，叔叔阿姨，今晚就不打扰了，很感谢你们这么热情的招待，今天十分愉快。” 戴春红又不好意思：“一个个的真会说话。” 田晞帮着把碗筷收到厨房，戴春红问她，“你觉得让他们走到底合不合适？天这么晚了，别到时候人家家长觉得我们不留宿反倒怪罪。” 田晞已经知道他们多半是带了司机过来，安慰妈妈：“让他们走吧，他们家都有司机。而且他们在咱家未必住得习惯。” 他们打了电话让司机过来，田晞陪他们下山，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和方卓渐渐落到后头。 田晞预感方卓会有点什么行动，果然他悄悄来牵她的手。 田晞受惊似的缩回来，垂着脑袋，“你……你干什么！” 她低着小脑袋，双手不知所措的绞在胸前，繁星皓月下看不清神色，但十足的害羞模样。 方卓觉得心里酥酥的痒，拉住田晞停下来：“田晞，我……我对你的心意，你知道的是不是？” “什什么心……心意啊？” “我喜欢你啊!” “啊？”田晞惊讶的抬头望着他，小嘴微张，大眼睛忽闪忽闪，模样娇俏可爱。 方卓觉得她的样子要命的可爱，再次温柔的对她说：“我喜欢你。” 田晞努力克制自己的表情，恢復平静之后，却又开始纠结：“可是我爸爸说，我年纪小不准谈恋爱，还有……”她悄悄看方卓一眼。 田晞年纪小，比同班同学平均小个一两岁，家里这样要求方卓也能理解，可她欲言又止的还有，却叫他不知不觉提起心脏。 他舔舔舌头，有些紧张“还有什么？” “还有我爸爸说……不准跟学习不好的人在一起。” 方卓傻眼：“什么？” 田晞抬起头，像是恢復了平静，“我爸爸说了，我们家都是农民，以后要想过得好就必须自己认认真真读书，不准小小年纪的就想些有的没的。而且，就算以后找男朋友，” 方卓听到她说男朋友三个字，心里没来由的一揪。 “他的学习成绩必须得比我好，这样我们才能相互激励共同进步。千万不能跟学习比我差的男生谈恋爱！” 田晞越说越笃定，俨然便是把父亲的话奉为圭臬。方卓回想起刚刚还觉得和蔼可亲的田叔叔的脸，惊转回神他对田晞男朋友的要求竟然如此之高！ 再回想在田晞老家看到的占据大半张墙面的奖状，感觉自己这辈子拍马都追不上。 可他不死心，“这要求也太严格了吧？而且……这选男人还是得看综合实力，我家……” 田晞截她话头，纯真又认真的看着他：“我知道你家可有钱了，所以我爸爸的话更对呢。” 方卓跳起来，“为什么！” “你想啊，你一个富二代，几辈子不学不干都有吃有喝，可我跟你不一样啊，我得自食其力才能过上好的生活。而且，你占据的资源跟我不一样，哪天你喜欢上别的女生了，转身就能走掉，那我怎么办？” “我对你是认真的，我会对你负责的！” “可我爸爸说了，这世界上最不可信的就是男人的诺言。今天可以甜言蜜语，明天就能转脸不认人。我虽然是个女孩子吧，可也要从小就记得凡事靠自己，这样以后无论我跟谁在一起，都能有底气。” “那这也跟成绩关系不大吧？” “怎么不大了？我若跟成绩不好的男生在一起，受了影响学习成绩下降怎么办？” 第55章 旅行 “她真这么说？” 方卓一路上唉声嘆气如丧考妣，料想也知道他告白失败，可问他具体怎么回事吧 ，他又一个字不说。 第103页 徐松蔚知道他担心千慧笑话他。 亲戚是徐千惠的亲戚，他是被方卓硬拉来凑数找田晞的。千慧家司机把两人放在酒店，临走的时候徐千惠得意洋洋：“唉，没关系，田晞拒绝你，不还有田南田北，王希李希嘛。” 方卓当时气不打一处来，差点扔块转头给千慧。转身就钻进了酒吧。 几杯酒下肚，他就什么都交代了，末了可怜巴巴问他：“你觉得以我的成绩，超过她有没有可能啊？” 这…… 徐松蔚迴避的转过头。 答案很明显了，方卓顿时心如死灰，“我好不容易认真一次，就这么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徐松蔚被酸得仿佛牙疼，“唉别装死啊，搞得跟你以前就不认真似的。我一直就想不明白了，你到底喜欢田晞什么？你不是一直喜欢姐弟恋的，怎么突然爱好这口低龄幼齿了？” “你不懂，”方卓摇头嘆息，仿佛真是情圣本圣了：“她叫人着迷。” 徐松蔚…… 送走了同学，田晞觉得爸妈像有话要说的样子。一般这种时候就要主动去找他们说个清楚明白，免得她走之后两人在家提心弔胆疑神疑鬼。 田晞洗完澡到爸妈屋里蹭电视看，爸爸还在洗澡，田晞就躺到妈妈身边去。 “最近有什么好看的电视？” 戴春红把遥控器递给女儿：“你自己找着看想看什么。” 田晞调到湖南卫视看快乐大本营，这还是跟姐姐一起喜欢上的节目。 “小晞，你那三个同学是亲戚吧？” “对啊，千慧和徐松蔚是堂兄妹，方卓是他们的表兄弟。” “那这徐家真不得了，孩子各个都这么优秀。” “你怎么知道他们优秀？” “看言行举止还看不出来啊？你当妈妈在学校门口的生意白做了这么多年。” 田晞心想这可未必，从小在大家族长大的孩子，就算是个绣花枕头，也能给人金玉其外的印象。 “唉那个叫方卓的男生是不是喜欢你？” 她如此直白简直叫田晞惊到了：“这么明显？” 戴春红没想到田晞这么容易就承认了，“是很明显啊，我见了你们学校这么多情侣，谁和谁之间有猫腻一眼就看出来了。她喜欢你啊，长眼睛的就知道。” “那您看出来我喜不喜欢他了吗？” 戴春红抿嘴一笑，要说这就是田晞叫人放心的地方。不过放心归放心，多少觉得有点可惜。 “他们几个家境都不错吧？还有司机，要是你能给我带回个这样的女婿倒也不错。” 田晞惊觉这谈话怎么原来越偏？看来每个有女儿的母亲，一直设想女儿会带回一个怎样的女婿，是大实话。 “妈你放心吧，我不用靠任何人，凭自己的能力，就能让你和爸爸过上好日子。” 这话戴春红相信。 回想近年来种种，家里每一次的大变化都离不开田晞。 她把女儿娇嫩的手握在手心，“你一个人在外求学，身边只有舅舅和舅妈，很多事需要自己拿主意。一直以来你都是个心思纯正的孩子，妈妈相信你。” 田晞再回学校，发现千慧对她热情了不少，她猜想是因为自己拒绝了方，反倒让千慧觉得她有两分骨气？ 田晞已经很明确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方卓虽然不死心，但也无可奈何。 anyway，度日平静无波，可以专心的投入学习和写作。 转眼又到暑假，这次期末考试田晞并不是第一名，而是班级第四年级第六。不过分数很能打，家里就没纠结她的名次。 当优秀成为一种习惯，田晞的父母都已经宠辱不惊了。 徐千慧暑假申请了随联合国组织去南美做义工，因为她家里打算安排她出国，就去刷点履歷。 她本人对此不太热情，对田晞抱怨：“国内过得好好的，外国的月亮不比咱们圆，出去干嘛。” 田晞知道她最后并未出去，具体因为什么却不清楚。便安慰她：“国内虽然过得舒适，但去学习国外的先进经验回来建设祖国也很好呀。师夷长技以制夷嘛。” 徐千惠松开奶茶吸管：“你要不要出国？” “我？不去不去，我们家没钱。” “你成绩那么好，申请奖学金呗。” 南岸每年出国的学生占到两成多，田晞马上升高三，身边为出国做准备的风气已经很浓厚了，可她真的不见一点动静。 “我去不了那么远的地方，我要在父母身边待着。”她重生后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承欢父母膝下，慢慢长大，陪他们慢慢老去。 出国是为了增添本事，而她已经具备为父母提供良好生活条件的能力，还出去干嘛。 千慧有些心不在焉，“说实话我也不想出去，你看徐松蔚从小在国外长大，我们之间也说不上谁比不上谁。” 田晞正在收拾回家的行李，千慧坐在她房间的飘窗上，望着窗外出神。 谈到出国，田晞难免想到08年的金融危机。 徐家在歷史上那段艰难的岁月里把许多资产转移到海外，改革开放后回到内地支持国家的经济建设，在国内外的体量都十分庞大。 第104页 千慧和徐松蔚虽然都姓徐，但徐松蔚家根基在北美，徐千惠家一直固守本土。他俩这个堂兄妹，是隔了房的。 经过上百年的发展，虽然徐家子孙祭祀同一个祖宗，但都有自己固定的领域。其间纵然交错复杂互为倚仗，但也相对比较独立。 田晞前世的经验，金融危机后千慧家族虽然受到一定波及，但依靠庞大的国内市场，根本伤不及本源。 只是好歹和徐松蔚方卓他们相识一场，想提醒不知如何下手，不提醒又于心不安。 “你说徐松蔚是依照家训回南岸读书，大学他回美国吗？” 徐家家训，每一位徐家子孙，必须在南岸系列学校就读至少三年，因为这个原因田晞才能认识徐松蔚。 “听说他已经在申请藤校，应该是要回去的吧。” 田晞点点头：“那方卓呢？” 说起方卓，自打被田晞拒绝之后，倒也头悬樑锥刺股的读了几天书，奈何他根基实在太烂，根本不是短时间能解决的。 他兴许是受了打击，对田晞避而不见一段时间，听说反倒放下了，又回復以往纨绔做派。 徐千惠想起他就觉得朽木不堪雕琢，“还是别说他了，他不管出去还是留下，自然有家里砸钱。” 田晞莞尔一笑：“似你们家这样的豪门倒是少见，明明国外那么多便利，还叫你辛辛苦苦自己刷履歷。” 徐千慧哀嚎，“是啊~~~去什么南美啊，我还是喜欢国内的帅哥啊……” 纵使不愿意，千慧还是在假期伊始便登上了飞往秘鲁的飞机。 土着田晞高高兴兴回了老家，安安心心看书码字。 这一日接到如风的邀请，《烟火》组织一个作者交流採风会，安排在云南，为期一个星期。 虽然田晞拒绝了，但她受到了启发。 今年暑假姐姐田悦在深圳打暑期工，并未回家，夏日炎炎，家乡暑热，田晞打算带父母去云南避暑！ 当千慧从遥远的太平洋彼岸来电的时候，他们已经在昆明的民宿住下了。 徐千慧任由亚马逊的风吹拂她的长髮，“你们一家都去啦？” “就我和爸妈，姐姐在学校。夏天太热了，我爸妈做生意很累的，我不希望他们顶着烈日还那么辛苦，就说服他们一起出来啦。” “你们都去了哪里？大理去没？苍山洱海很漂亮。” “我们才到昆明，找了个名宿打算住上十天，反正有时间，住下来了再慢慢去周边玩。等昆明玩的差不过了再去丽江和大理，预计都是十天左右。” “这得花不少钱吧？你爸妈同意啊？” “同不同意不都已经出来了吗。而且我们小老百姓旅游跟大小姐你可不一样，我找的当地居民自家改建的民宿，短租价格不贵，还能自己做饭，我爸妈第一次出远门，来的还是这么美丽又气候宜人的地方，他们可开心了。” 田晞《四时风》上下两部的稿费加起来近九万，只拿了三万出来去年入手了一套二手房。房子过户之后转手就租了出去，租金做了田晞的生活费，其余的额稿费便一直存着。 现在她的私房钱数以万计，这个暑假的预算是一万，对她来说毫无负担。 徐千惠知道田晞髮表小说的事，纵然这样，她的心情依旧十分复杂。 事实上上个学期与田晞接触变多之后，她常常会有这样的感觉。 田晞太早熟了。 明明比大家都小，却懂事、勤勉、自律，常常教她自愧不如。 她因为奶奶去世而担忧子欲养而亲不待，便跳级。 因为不喜欢就干脆利落的拒绝方卓，丝毫不留恋他身后显赫的身家和无尽的财富。 又因为体恤父母的辛劳，就独自带父母去避暑旅游，说走就走当机立断。 她才刚满十六岁，却这样专注坚定。 挂掉电话，她想跟妈妈说说话，翻到她的号码，却迟迟没有打出去。 满目苍茫野性的绿，抬头是辽阔澄澈的蓝天，世界上的河流分两类；亚马逊和其他。 人生也应该分两种，自己的和其他人。 头顶的蓝天不知见证多少生灵短暂匆忙的一生，要是站在足够高的地方俯瞰这个世界，人类就像蝼蚁。 人人都是蝼蚁，可蝼蚁的人生也可以自己选择。 第56章 妙妙 昆明，梦中的城市。四季如春的气候，随处可见的花朵，新鲜有趣的小吃，无不叫人流连忘返。 田晞找的民宿叫花间小屋，老闆是一对夫妻，人很和善。 田晞头几天还做好了攻略，带着父母一个个景点扫荡。后来父母见她每天晚上熬夜写作，白天还要强打精神，便让她静下心做自己的事，他们夫妻俩自己去玩。 田晞原本有些担心，毕竟他们这是第一次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转眼夫妻俩就每天撇下田晞满春城的转悠，高兴得叫一个乐不思蜀。 也罢，就当他们补个蜜月旅行了。 从此田晞则上午固定写作，下午看书或独自旅行，偶尔会被爸妈一个电话唤去他们所在之地，欣赏不容错过的美景。 之后转大理，美丽的苍山洱海美得动人心魄，夫妻俩依旧四处游玩，快乐逍遥。某天戴春红感嘆该去学个驾照，这样出来玩可以租个车来开，能往更远的地方去。 第105页 田建华颇为贊同。如今家里没什么压力，他们俩该趁着年轻学点本事，“那我回去后打听下哪里能学。” 田晞不知道父母这一闪而过的想法，她每天悠闲的码字，有充足的时间看书休息，再惬意不过。 身处在这如诗如画的天地间，真是整个人的身心都被涤盪干净了一般。 时常有些外地的年轻人想来这边旅游，经济若不余裕的话便来客栈里帮忙做事。云南大理这边许多客栈都有这样的义工，田晞住的客栈就有两个。 田晞同他们年纪相仿，十分谈得来，有个叫妙妙的女生是个美术生，她上午在客栈帮忙，下午就四处写生。 千慧多才多艺，喜欢画画，田晞两辈子跟着她浸淫，也算有点根基。 这日妙妙要去才村码头画海，田晞便跟着她一起。 乘坐2路公交车到达才村，妙妙为美景所惑，行走间翩翩起舞，她本就清丽，又一身的文艺气息，置身美景中，自成一幅画。 她们在洱海边寻一处作画，妙妙画山海，田晞便画她。 白色亚麻裙子的美丽女孩，只是一个背影便赏心悦目。妙妙总见田晞在院子里用笔记本打字，不知道她原来画画也这么好看。 她有几分惊喜得不敢认：“你画的是我吗？” 田晞的画技法不堪细辨，胜在意境曼妙，田晞故意逗她，作出副苦恼模样：“哎，看来我这手残实在治不了了，画得竟然连本人自己都认不出来。” “哈哈真是我？我只是不敢相信。” “我觉得你和美景一样美丽。” 妙妙瞬间被感动，“谢谢你，这幅画真美，能送给我吗？” 田晞点点头，“当然。” “那你在上面签个名吧，虽然你不肯告诉我们你的笔名，但若以后你成名了，我这幅画不就值钱了嘛！” 美景佳人，田晞纵然是个女人也拒绝不了，“行，那我就给你签我的真名。” “好啊，那可更值钱！” 晚上同游古镇，田晞跟妙妙走着走着就走散了。不过她并不着急，古镇不大，妙妙比她熟悉。 父母去登山预备明早看日出 ，田晞今晚落单，晚饭还没吃。 买了杯鲜榨果汁边喝边走，她仗着学过些三脚猫的防身术，又想着古城游客如织，最是热闹繁华，不会碰到腌臜事情，便抄近道去外面的火锅店，走了一条没人的小巷。 这条小巷她走过，正好中间有课大树的冠盖从一侧的墙院里延伸出来，上面开许多细白的小花，落在地上铺浅浅细细的一层。 田晞喜欢这棵树，白天看时仿佛一个闲坐的老人，斜斜的依着墙垣，她还曾带妙妙走过一次，建议她可以将之入画。 再次路过这里，田晞习惯性的驻足抬头，想看看这棵树晚上是什么模样。 她一抬头，就见一团黑影直愣愣朝她砸下，吓得她惊叫一声闪开。 她退后一步方看清，砸下来的原来竟是个人，在昏暗小巷的微光里依稀辨见她一身白，轮廓有些眼熟。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那人重重推了一把，是个女孩，她说：“快走，把东西交给李队！” 田晞一下子心如擂鼓，因为她看清楚了那个人的模样，是才与她走散不多时的妙妙！然而妙妙说完那句叫人一头雾水的话就掉头跑了，随后，大树上簌簌作响，扑通通跳下四五道人影。 跑！田晞的身体比反应迅速，这些人是谁妙妙又是谁这些统统已经不能思考，她唯一知道的是：被妙妙陷害了！ 身后的人不停叫嚣要抓住她，田晞夺命跑出小巷，汇入川流的人潮，她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可是来不及了，一瞬间前后左右都被人包围。 她忽然想起该跟妙妙一个方向跑的，这样随便找个地方隐了身，至少还有她在前面吸引火力。 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还没等她张开嘴唿救，就被一个不知名的东西刺入后颈，一瞬间她便浑身麻痹，丧失了意识。 她是被渴醒的。 睁开眼只见满目的蓝，一时分不清是天还是水。身上热的滚烫，她挣扎着坐起来，发现正深处一艘渔船的甲板上。 水，四面八方全是水，她试图朝岸边去寻苍山，却徒劳无果。 “哈哈哈哈……”她忽然大笑，喑哑的嗓音也已经嘶哑，“是海啊……”她突然愤怒：“你们是谁！为什么带我来这里！是生是死给句话，我绝不苟且求饶！” 只有海鸟和海风给她回答，骄阳烈日下，田晞觉得自己快化了。 她知道嗓子已坏，声音传不了多远，见手上带着锁链，便把链条在船舷围栏上拍打。 果然这样才能吸引到注意，总算有人来搭理她。 为首的是个黑瘦矮小的男人，这种模样在云南随处可见，掉进人堆里就再难将他辨认出来。身后三人更年轻，也更壮。 他们见到田晞，为首的男子摸着下巴一笑，朝身后一挥手，便有两个手下来提熘着田晞进了船舱。 船舱里总算不再酷热，田晞进来的时候，里面一桌做赌的人齐齐回头看着她，随后她便被仍在角落的地上，另外再扔给她一堆面包罐头矿泉水。 田晞见食物被当做施捨一样不耐烦的扔给她，带她进来的人对她并不怎么感兴趣，又回到了赌桌边上。 第106页 她捡起一块面包，开了一瓶矿泉水，狼吞虎咽的吃。冷眼打量着那桌人，里面有几个是外国人长相。 不时有人看她一眼，随后那几个外国人开低声交谈。 “反正也是没命的，要不先给我们乐乐？” “这模样还没长开，没胸没屁股，还不如搞个男人。” “就是这样才嫩，应该是个处女。” 他们用的英语，同桌的都听不明白，田晞浑身僵硬，鸡皮疙瘩蹭蹭倒立。 她不敢动，把自己缩成最不引人注目的一团，瞪着眼睛观察周围，眼泪却无声无息的滑下。 想过会死的，但不要以这种方式可不可以？爸爸妈妈和姐姐怎么能接受她以这样一种屈辱的方式死去？ 妙妙在古镇里左右逃窜，总算躲过追截，脱力的坐在一颗树下，浑身已被汗湿透。 田晞的身影开始往她脑海里钻，她坐在花木摇曳的院子里戴着耳机看书；和父母买了一篮子菜进门；在洱海的海风里盘膝而坐；在才村码头的海边画她…… 她喜欢这个恬静爱笑的女孩儿，羡慕她和父母幸福快乐的相处，可她亲手将她推入了绝境。 草丛里有虫鸣，一只青蛙跳过她的脚背。 妙妙撩起左侧耳边的头髮，在珍珠白的耳钉上轻轻一按，“少爷，我被发现了，跟我一家客栈的一个女孩儿……我可能把她害死了。” 盛临渊坐在窗前品香槟，萨姆正在阐述他的计划。 他认为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可以做些动作，让盛家背后的人以为盛临渊很看重田晞，要求在公海上交换人质，到时候盛临渊亲自去，必然能引蛇出洞。 “杀掉你再取而代之一直是他们梦想，面对这个天赐的机会，背后的人肯定按捺不住，必然想亲眼看到你死，亲临现场的机会很大。不过，你很危险。” 盛临渊摇摇酒杯，杯沿抵在额角，“敌暗我明，我一直都很危险。” 萨姆耸耸肩，“你如果同意了我就去准备。” 萨姆在两个小时后回到盛临渊的书房，“ok，消息已经放出去，那伙人被一路往公海上撵，田晞应该不会有危险。阿照也已经安全了。” 盛临渊平静的看着他，没有任何表情，但萨姆知道他在问自己为什么特地来一趟。 “咳……我们计划排个替身去换人质，到时候那姑娘凶多吉少。不过阿照……她似乎对那女孩儿很愧疚，要是让她死在海上……” 萨姆很少面对这样让人为难的局面。 盛临渊一直是个很开明的上司，比如团队计划让他以身做饵，他便让团队全力运作，连具体的计划也不怎么过问。 不过阿照，盛临渊对他颇有看中，虽然大家都不明白老大为什么会让自己看重的女人去做这件事，但阿照在盛临渊心中的地位，大家还是多有猜测。 老大会让阿照带着这份愧疚终身遗憾吗？ 只见盛临渊轻轻点头，“我们尽力去做，但最后还是看上帝的旨意。” 第57章 盛临渊 在海上已经飘了两天一夜，田晞知道自己暂时安全。因为这伙人不但给了她一个单独的房间，还安排人轮流看守，并不见人前来冒犯。 她看着自己手腕上的淤青，镣铐也取走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黎明之前静悄悄，田晞知道她前途堪忧，因为这些人看她的眼神已经如同看待一个死人。 海上的第二个傍晚，最后一缕余晖散去之后，又有人开门进来送餐。他例行会检查一下田晞是否自残，好在田晞一直很安静。 他转身欲离去，田晞忽然拉住他，在他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沖她一笑，“你是中国人吗？” 那人看着她不说话。 田晞解开衬衣的纽扣，“我知道自己没活路了，只想求你一件事，你若答应，我便以身相报。” 那人的胯间随着田晞话音落下便鼓了起来，“你让我做什么？” 田晞把一张纸条拿给他看，那是一张糖果的包装纸，上面不知用什么写了一串电话号码：“这是我家里的电话，只求你回去之后给他们打个电话，告诉他们我已经死在海上，别再满世界的找我。” “好好好，我答应你。”那人说着就把纸条塞进裤兜，随后便开始脱裤子。 他饿狼似的扑上来，田晞用尽力气挣扎，“你先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做！” “还要怎么做？现在就做！”先是担惊受怕的逃，又在海上飘了两天，这地方除了男人就是鸟，真是闲死个人！现在人质自己送上来，哪有不干的道理！ 反正老大说过她不过是个诱饵，别奢望被人救走。 田晞的裙子‘嘶拉’一声就被撕破了，那人扑倒了她，滑腻的舌头在她脸上舔，田晞一个巴掌挥过去将他打蒙：“我还是个处女，你是希望我配合你让你一个人快活，还是大声唿叫让守门的人进来一起？” “个臭娘皮！”那人一掌甩在田晞脸上，“他妈有屁快放！” 田晞疼出了眼泪，左边脸立即就肿了，“你上了岸找个公共电话，戴上帽子和口罩，就不会有人看见你的脸。你要记住，对死人的承诺一定要兑现，否则，我必会诅咒你一生一世！” 第107页 田晞说完就脱力了。 如果今生註定要用这样的方式结束，她只能最后这样努力一搏，把一丁点的希望寄托在一个匪徒身上。 ——只求父母之心不要为死去的女儿无处安放。 让他们知道自己已经身死，总比一直奢望着遥遥无期的再会，慈悲。 虽然他们不知道女儿死在何处，不知道是否受尽折磨，不知道究竟为了什么——至少不要让他们徒劳的等待，散尽家财去寻找。 真是对不起啊，田晞想，原本以为这辈子会得上天眷顾，给家人安稳如意的一生，却将一世的筹谋断送在一个几面之缘的人手里。 那人心急得衣服都不想脱，分开田晞的双腿就要行事，田晞万念俱灰已经不奢求获救，却在下一秒身上一轻。 刚刚还趴在她身上的男人被扔到墙上滑落在地，那天甲板上那个领头人啐他一口，“提好你的裤子，干正事儿了！” 他的身后还跟着人，田晞在他们恶俗的眼光里坐起来遮住自己，那个领头说：“走吧，赎你的人来了。” 田晞想过妙妙会来救自己。 她最后那句话是：快走，把东西交给李队！ 那么她该是警方的人了。 她也曾想过，边境情况复杂，警方为了她一个小老百姓而大动干戈，这样的机率很小。况且，还得问问他们有没有这个实力——毕竟在海上处置一个人质实在太轻而易举。 事实总叫人大跌眼镜，爬出船舱，不见夜色，四周灯火通明。 这艘半大渔船的背后和身前都是两艘大型游轮，船头大灯一起投到中间这艘渔船上，照的渔船纤毫毕现，比白昼更甚。 这样大的阵仗是为了她？妙妙的话再次迴响在她耳边，田晞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在身上。 可她的包不在身边，身上也早已被搜个底朝天，确实没有任何可疑的东西。 海风猎猎，田晞在刺眼的光线里有些睁不开眼，徒劳的想要搞清楚自己的状况。 前头左侧传来扩音器里的声音，在一望无际的海面每个音节都十分清晰，仿佛他就在每个人的耳边说话。 那是一个男人低沉冷漠的声音：“我要这个女孩儿，开条件吧。” 田晞被那道声音牵引，循声望去，却只依稀辨出高高的船头三个全副武装的身影。 田晞心脏勐然间篡紧——她看到了枪。 身后的那方发出一声戏嚯的哂笑，田晞听到一个比方才更显深沉的声音，“行啊，盛临渊你亲自来换。” 双方博弈，中间的小渔船夹在四艘巨大的游轮中间，显得微不足道。 盛临渊，田晞细细咀嚼这个名字，难道她如今的处境，全都是拜此人所赐？ 他跟妙妙是什么关系？ 妙妙……田晞举目望向前方，她也在那里吗？ 前方的没有回答，田晞髮现原本看押她时耀武扬威的一群人，在前后两方的夹缝中也是战战兢兢，这些人应该也是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境地，身为底层的喽啰，未必知道打架的两方神仙到底是什么人，甚至可能都不知道原因。 这是机会！田晞全身的血液抑制不住的沸腾起来，心如擂鼓，唿吸开始加快。 她不能把自己的命运交在一个素昧平生的人手上！谁知道来赎她的究竟是什么人，究竟有什么目的。 可一转念她又泄了气，这里是大海！离海岸不知几千几万里！哪怕她会游泳，也游不出去。 浑身的血液骤然冷却，田晞看一眼为她送饮食的那个人，或许连他都未必能活着离开这里。 她该怎么办？ 前方的人没有回答，显然那个盛临渊十分要紧，不会为她以身范险。 她该怎么做？ 她的脑海里勐然间浮现一个念头，她想对盛临渊那边喊话，让妙妙告诉父母她的死讯。 她这条命是妙妙害的，这个临终的请求并不过分，比託付给那个歹徒可靠的多。 可是，她距离那船头那样遥远，海面水拍船舷涛声不断，他听不听得见？ 或者，她的目光投向遥远的海面，她可以趁乱跳进海里，若是有福分，说不定能得再造的机缘。 她的脑海里风驰电掣闪过许多念头，于对峙的双方却不过是一分钟的沉默。 罢了，她本已抱了必死的决心，茫茫大海，已经没有她的活路。 她全身蓄力，为一会儿挣脱身后人的钳制做准备：她得跑到船头去，尽量离那艘船近一点！ 或许是身后的人感应到她不老实，或许是他用力钳制田晞有些费力，身后的人忽然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喝骂到：“他妈老实点！别动！” 田晞双臂被反制在身后，勐然受力，一下子吃痛。她暗骂自己不小心，叫身后的人觉察了，周围看守她的人原本被前后双方吸引了注意力，这时都下意识的向她靠近。 田晞心里焦急又无助，眼泪一下子涌上来，匪徒当她是疼的，她却是急的。 真的连最后的努力都不行了吗？哪怕只是传递一句话。 忽然，田晞感到手上有异样！ 有人在她手心写字！ 她的手原本吃劲的握紧，被人掰开了在手心写字，这里有妙妙的卧底？ 第108页 她摊开手心，浑身僵硬，努力感知对方写的东西。 是字母！ j-i-n-g 警！他是警察！ 田晞瞪大了眼睛，环顾周围的匪徒，一一排除，她身后那个，是那天甲板上的小头领。 那个貌不惊人的中年人，他是警察！ 船舱里，盛临渊在众人拱卫之下端坐在大屏幕前。 萨姆有些焦急，不知道他到底在考虑些什么，计划已经做好，各方早已就位，就等他下令。 不过一惯的经验告诉他，这个时候别去打扰老大。 盛临渊端坐在那里，他的前方是一块巨大的屏幕，甲板上的一切尽收眼底。 他拿起身边的酒杯喝一口红酒，萨姆无语的把视线也投向大荧幕。 “推进。”盛临渊终于开口说话。 大屏幕切近景，那个被绑架的女孩儿的脸占据了巨大的位置。 不过……他身后那个男人，忽然连眨三次眼睛！ 盛临渊嘴角轻轻一勾，起身离开。 萨姆追过去，“老……老大？” 盛临渊带着萨姆步入电梯，电梯往下沉，他们进入了预先准备好的潜艇。 萨姆听到盛临渊下令：“计划改变，红船停止就行动。” 萨姆看到盛临渊摘下用于传讯的耳麦扔在地上，拿起话筒说：“好啊，我亲自来。” 田晞难以置信，她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为何对方要来换她？ 盛家左边那艘大船靠近，田晞在驳杂的光线里吃力的辨望，那船仿佛通体红色。 它迎面而来，小渔船上的人都感受到一股深重的压迫，仿佛小船就要被它碾碎。 它势如行山，越来越庞大，带动渔船所处的海面都开始震盪。 它要撞上来吗？ 渔船上的匪徒开始惊慌，有的开始往船尾跑，就是这一息间，田晞听到身后的人嘱咐她一句：“别喊。” 随后，她被拉着跑向船舷，纵身一跃！ 第58章 回家 田晞被卧底拉着跳海，连喝了几大口苦涩的海水，鼻子和肺痛的像刀割，这当头她还有心思想别的： 本姑娘要是这都能活下去，以后一定好好积德多干善事！ 她不会游泳，危急关头只有完全信任那个卧底，几个沉浮之后，再次回首去看渔船，已经有人发现他们跳海，在他们下水的位置打灯乱看。 可奇怪的是，并没有人跟着追来，反而…… 轰！ 田晞惊惶中回头，从未见过这样的画面。 恐怖又绚烂！ 只见那艘红色大船在夜幕里轰然爆炸，爆发出高达几十米的火焰。一方海面被映照得如同修罗地狱。 敌方竟然有炮！ 这天煞的何方神圣？！ 田晞在参天的火光里回头，虽然不会游泳却手脚并用的扑腾，只想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忽然，他们周遭的海面像是在下陷，田晞心脏勐然揪紧，不知又遇到什么要命的怪事，他们被卷进了一个旋涡！ 哗！ “啊……”田晞痛唿，尾音颤抖——她被砸到一块坚硬的地面，屁股着地，人都痛麻了。 她的眼前全是星星，腹内噁心欲吐，“咳咳……什么鬼地方……” 竟然听到旁边有人笑，田晞扶着脑袋坐正，周围好几个全副武装的青年。见她注意到他们，一个人笑得露出洁白的牙口：“点子捞到啦。” ？ 田晞四处去寻那个卧底，显然他皮糙肉厚痛得没自己厉害，已经站起来靠在一边，不顾身上四处滴水，还跟人要来跟烟。 见田晞望着他，那人沖她发出一个疲惫之后终于放松的微笑：“没事了小姑娘，人民警察保护你。” 田晞：“哇……” 罗意从中队长房里退出来，问边上看门的，“小姑娘呢？” 看门的嘿嘿一笑，朝一个方向努努嘴，“还哭呢。” 田晞自从听到那句‘人民警察保护你’就嚎啕大哭，哭得声音都嘶哑了，又闭上嘴默默的哭，眼泪珠子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罗意笑着摇摇头，三分好笑三分无奈，“给她干衣服没？” “给了，不知道换没换，咱这儿又没个女的。” 罗意摇摇头，走到小姑娘门口，敲门三声：“田晞，我可以进来吗？” 田晞被吓够了，哪怕知道周围是警察也把门给反锁上，听到熟悉的声音，她跑过来开门，哭得红通通的眼睛见到罗意又凝满了泪水，嘴巴一瘪，带着哭腔：“警察叔叔……” “噗……”看门的没忍住，被罗意一瞪别过头去无声的笑。 罗意走进田晞房间，随手把门关上，并没有反锁，“有些情况得跟你说明一下，我可以坐下吗？” 田晞点点头，手背一抹脸上的泪，乖乖坐在床边望着他。 罗意在一旁凳子上坐下，“你好，我叫罗意，是边境缉毒队的警察。” “缉毒？” “嗯，这次行动很成功，我卧底三年就为了今天。说起来还要感谢你，不过你是碰巧被卷进来的，对你真的很抱歉，听说你才十六岁？” 第109页 “听说？是听妙妙说的，还是我父母报警了？” “你父母确实报警了，不过那个妙妙，她是盛家人，妙妙只是伪装用的名字，她的真名我也不知道。” 这就叫田晞搞不懂了，缉毒是警方的事，妙妙作为把她牵扯进来的源头，竟然在警方这里没档案？ 她甩甩有些晕的脑袋，“你们缉毒，怎么又有盛家人？那是什么势力？” 罗意回想一遍中队长的交代：该说的说，该藏的藏。 “是这样的，盛家经商，但他们家族当中有人勾结毒枭贩毒，盛临渊，就是你在船上听到对方要的那个人，他想把盛家的叛徒找出来，就派人在金三角和我国边境一代潜伏调查。那个妙妙就是他的人。” “他们要抓叛徒，却没警方的特权，我们要抓毒贩，财力又不够雄厚，于是经过协商之后便合作。你懂了吗？” 罗意观察田晞的反应，他能说的只有这么多，她要是还不懂，他是不能再透露什么了。 好在田晞理解力足够，她点点头，虽然还是有些懵懂的样子：“好吧，听说警察办案，小老百姓也不宜知道太多。对了警察叔叔，我们现在在哪？这个房间窗户都没有一个，我什么时候能见到我爸妈？他们肯定急坏了。” “我们现在在潜艇里，这里是太平洋的公海。” 田晞眼睛都瞪圆了。 “呵呵，别怕，再过不久就能上岸了。对了，这次行动属于高级机密，你出去之后不能对外泄露任何信息，这很重要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知道你放心我绝不多说一个字！” 罗意笑着放松下来，“你父母那里，到时候我们先把你送到医院，就说你独自去登鸡足山，不慎摔下悬崖，手机遗失，走了两天才遇到人获救，这个说法你要在脑子里记清楚，这是我们协商出来的方案。” “好！”田晞大人似的点点头：“我就怕不知道怎么跟父母交代，害他们担惊受怕。” 田晞很听话，罗意说什么她都答应。又嘱咐了她一些诸如好好休息的客套话，从她的房间离开的时候，小姑娘已经不抹泪儿了。 关上门，罗意脸上的微笑越来越淡，田晞跟他的妹妹很像，妹妹死的时候，也才十六岁。 在寂静的甬道里行走，突然很想吹吹海风，答应妹妹的事，终于做到了。 田晞在三亚上岸，沐浴着海岛上金色的阳光，仿佛从地狱里游歷一番重回人间。 她在两名警官的陪同下回到大理，在医院里见到父母和姐姐。 除了家人还有舅舅与舅妈。 田晞愧疚的面对亲人，发现他们通通瘦了一大圈，父母的头上还有隐隐的白髮。 田晞鼻子酸涩不堪，原本只想带父母来散散心，却横遭这样一场变故，让家里人急的丢了半条命。 戴春红抱着她只是哭，自打发现田晞不见了，他们立即就报了警，把大女儿从深圳喊过来。 大哥夫妻也在，是因为在他们的家族当中，戴正荣夫妇眼界和能力超出常人，家里人出了大事第一时间便是向他们求救。 当时警方没有头绪，虽然回答说正在找，却连一点线索都没有，他们一家每日便在大理的大街小巷里搜罗，生怕这里人口复杂，田晞再也回不来了。 “都怪妈妈不好，我不该留下你一个人出去玩，妈妈对不起你……” 田晞总算平安回到家人身边，虽然这个暑假的计划被骤然打乱，好在一家人又能团聚。 为宽家人的心，田晞在医院住了两日，出院后依旧回原来的客栈，住的时间已经逾期。 舅舅舅妈工作原因，田晞回来后回了c市。田晞一出院父母便提议回家，虽然她没受伤，也想叫她好好修养。 田晞则希望能依计划再去丽江，姐姐的暑期兼职反正也辞了，正好可以一起去玩。 既然意见有出入，便叫田悦来决定。田悦看着父母和妹妹，想着做人总不能因噎废食，“要不咱们还是去丽江吧，反正出都出来了，小晞这事儿也只是意外，就当边旅游边修养了。” 准备出发那天，临行前一场大雨，行程便稍有耽搁。 在等天晴的时候，老闆娘来送信，说妙妙找田晞告别。 田晞在洱海边见到她，妙妙在她沉默的注视里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还是田晞率先打破沉寂，“你的真名叫什么？” 妙妙美丽的杏眼蒙上一层雾霭，“我叫林月照，田晞对不起，我知道一句对不起很苍白，无法弥补你受到的惊吓和伤害，但我是真的向你道歉。我当时命悬一线，碰巧你就出现了，我也是慌不择路……” 妙妙拿出一个东西递给田晞：“作为对你的一点补偿，这是一千万的支票，请你不要拒绝。” 田晞侧头去看那张支票，她这遭苦吃的，竟然值一千万。 她忽然笑了笑，接过支票放进衣兜里。 雨下得这样急，打在伞上发出噼噼啪啪的白噪音。远处的洱海在雨中烟雾瀰漫，似人间仙境。 “苏小姐，虽然收了钱，但还是气不过啊。” 妙妙惆怅的看着田晞，田晞转转脖子，忽然上前给她一个狠狠的巴掌。 第110页 啪！ 妙妙被打得差点摔跤，好容易才重新站好，田晞收回手放进外衣口袋，冷冷道：“萍水相逢，别总叫别人给你垫命，记得这个巴掌，以后听到我田晞的大名，烦请林小姐绕道走。” “我，这辈子，不想再见到你！” 一周之后，罗意所在缉毒大队收到一张盛家署名的一千万支票，附一封简短的信。 田晞在丽江古城的菜市场陪姐姐买鲜花。云南的菜市很有意思，总能见到各种不知名的鲜花，以及叫不出名字的水果。田悦十分喜欢逛这里，每每收穫惊喜。 盛夏快要过去了，不日他们将启程回故乡。 云南的紫外线是个狠角色，田晞自从出了事又偏偏喜欢晒太阳。尽管抹了厚厚的防晒霜，还是迅速被晒得黑了两个色度。 这就显得她笑起来牙比往常更白。 田晞在耀眼的阳光里蹦蹦跳跳，每当看到黑黑瘦瘦貌不惊人的当地人，总是会想起那个叫罗意的缉毒警察。 从三亚回大理的路上，两名护送她的警官讲过一些关于他的事。 他曾有个妹妹，十三四的年纪被毒贩子胁迫运毒，后来染上毒瘾，跟田晞差不多的年纪就去世了。 听说罗警官是在那之后考的军校。 捐出那一千万，要说一点捨不得都没有，那是骗人的。可是每当她想用那笔钱来做些什么，在渔船上那些不堪的遭遇便如付骨之蛆往脑海里钻。 虽然是不得已而为之，虽然最后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但那一幕已经成了田晞的噩梦，犹不知需要多久才能忘却。 可以想像，如果留下那一千万，以后的漫长岁月，她将再也无法摆脱那个噩梦。 捐给缉毒队，是它最好的归处。 第59章 该不该 云南之行有惊无险，回到家里恍若隔世。 又要开学了。 田晞收拾行囊再次离家，回到c市的当天晚上，同千慧等人聚餐唱歌。 田晞和千慧一见面都双双哈哈大笑，分别一个暑假，两人都黑了一大圈。 千慧调侃：“我只当南美洲的阳光热情，不料我国的阳光也不逊色。” 席间不见徐松蔚，千慧说他今晚回国，方卓没了铁哥们，面对田晞多少有些尴尬，吃完饭就走了。 转场去唱歌，包间里多的是麦霸，都争先恐后释放开学前最后的洪荒之力。 千慧想吃冰激凌，田晞本想出去透气，便替她去跑腿。 包间里都是同学朋友，不好厚此薄彼，田晞按人头数量买了一包。回到ktv，回包间的走廊上，田晞顿住了。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又是刘延，又是那个要命的小雨！ 暧昧的灯光里，高大的刘延把娇小的女孩困在墙边他的阴影里，“你这么美，有做明星的潜质，这是我的名片，想好了打给我。” 刘延什么表情田晞没看清，只听见他温柔又蛊惑的声音。 那女孩，田晞只知道韩琅叫她小雨，她拿着刘延递给的名片，神色受宠若惊。 刘延已飘然远去，她恍惚中才回过神，冲着人消失的方向呆呆出神。 田晞嘆口气，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脚。 这地方是千慧订的，是他们一群人惯用的消费场所，碰上刘延不稀奇。 那她到底要不要上去？ 走道里是各个包间传出来混杂的歌声，灯光昏暗暧昧，时不时有客人走动。 田晞迈开脚步，提着一袋冰激凌，与那个女孩擦肩而过的时候，发现她穿着这里服务生的制服。 一瞬间她的脑海里钻出许多想法。 前世她和韩琅明明相爱，为什么韩琅却找她田晞结婚？ 是因为那女孩儿家境不好吗？还是她的工作韩琅的家人不喜欢？ 她的年纪与田晞差不多，为什么要在这里做事？ 田晞走不动了，身体顿住，折回来。 她终于看清了这张脸，这张前世将她撞死的兇手的脸。 她很年轻，也很漂亮，可她的脸上十分迷茫。 见田晞望着她，她也莫名的望着田晞。 两人就在走廊昏暗的灯光里彼此注视，各怀心事。 “那个人不是星探，他只是用这个藉口跟看上的女孩儿搭讪。” “啊？”女孩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尽管灯光昏暗，田晞还是看到她一瞬间涨红了脸。可她好像不死心，把方才收到的名片拿起来，盯着仔仔细细的看。 田晞从她手里把名片拿过来，“这上面的名字都是假的，他叫……” 田晞忽然哑口，名片上的名字赫然写着刘延。 这又是什么新把戏？田晞皱眉，“总之他不是星探，你自己斟酌清楚。” 田晞觉得话已说到，转身欲走，那女孩儿却叫住她，“那你认识他吗？” “什么？” 女孩儿走两步到田晞跟前，“他叫什么名字？你们是朋友吗？” 她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反应？ 在田晞疑问的注视下，女孩儿微笑起来，更漂亮了，“算了，这些都不重要，很感谢你提醒我，刚刚差点还真以为自己被星探看中了呢。” “哦，不客气。” “你在哪个包间？我送你们一件啤酒吧。” 第111页 田晞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们不喝酒。” 回到包间，田晞一时有些恍惚，不过她不后悔。 这一世的小雨毕竟没有做过伤害她的事，举手之劳的提醒，如果能让一个女孩避免被纨绔子弟戏弄，是应该去做的是。 只是她不知道，走廊那一幕已被去而復返的刘延看见。 开学前夜，田晞整理好自己重生几年所有的事物。 《穿越之不负春光》出版工作已完结；《小人物的登峰造极》第一卷四十万字已完成；银行卡数目可观；家里在c市买了一套二手房；爸爸已经报名考驾照，家里这些年的存款足够买一辆不错的代步车。 她给如风发去事先准备好的邮件，高三这一年暂停合作，《春光》一书若有后续工作交给他代理。 网站上也给读者请了为期一年的长假，《小人物》故事才刚刚开始，可是她要全力以赴备战高考了。 读者反馈十分强烈，皆不相信她竟是一名高三学子，田晞在屏幕面前抿嘴偷笑，“你们还不知道我还是个女的呢~” 万事毕，关灯睡觉。 紧张的高三如约而至，前世田晞考上正位于c市的大学c大，重本，省内最好的大学，全国也排的上名。 这一世再不济不会考得比c大录取线低，但她不能松懈，想让自己拥有自由选择的权利，就必须具备足够的能力。 田晞看看身边的千慧，前世她高考前夜听到父母吵架，得知父母婚姻生变，高考发挥失常，才会在c大就读，与她成为校友。 今生，田晞无论如何不会让千慧再受这样的重创。 不过说回来她也有些困惑，千慧家里极力主张让她出国，她又为什么要参加高考呢？ 这疑问田晞一直憋在肚子里，如果千慧出国能避免受父母婚变的伤害，哪怕以后不能在同一个学校，甚至相隔太平洋，她也不会干涉丝毫。 毕竟她的能力实在有限，无法干涉徐家长辈的婚姻，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减小千慧可能受到的伤害。 可是几天后，千慧忽然变得心事重重，田晞追问之下，她才告知。 “我跟家里说不想出国，我爸妈气坏了。” 田晞正在吃午餐，千慧请的牛排。她放下刀叉喝口果汁，一时有些语塞。 徐千慧苦笑，“或许你也觉得我做错了，有机会出国却不想去，没志气。” 田晞抿着唇，望向窗外久久，“千慧，虽然现在科技发达，足不出户就能了解天下事，但局限在一地选择性的吸收和身临其境切身体验还是有很大差别。你家有这个条件，你能出去接受最优良的教育这是好事，你真的要放弃吗？” “田晞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想出国吗？” “你说，我听着。” 千慧笑笑有种举重若轻的通透，“我从记事起，每年都会出国，洋人什么德性，早就摸透了。我是家里的独女，将来肯定要继承家族产业，他们才希望我出去深造。可是田晞我告诉你，他们的眼光太狭隘了！” 田晞觉得好笑，“你才多大年纪，竟然觉得你的父母狭隘？” 徐千慧忍不住冷笑，“他们得了崇洋媚外的病，这么多年还没治好！什么都是国外的好，什么都要与国际接轨，可我们是中国的企业，丢了国内市场我们还剩什么？这些年国内发展日新月异，全面赶超国外指日可待，这么明显的形势，他们却还看不清，还非得把我送出国。” “千慧，你说我么国家发展迅速我承认，但在很多高精尖的领域还是和国外有很大差距，你的眼光和思路确实令人佩服，但太过自信未必是好事。” “呵呵，田晞，你说的话跟我妈一模一样。” 田晞心里发堵，饭都吃不下了。 “ok！千慧我们先缓一缓，我们没必要这样毫无营养的争论，你家人对你的劝说肯定比我更有深度，我只是……” “只是什么？” 田晞差点哭出来，“其实我很希望你能留下，我还想跟你念同一所大学，就算以后大学毕业了，我也希望我们工作居住的地方不要距离太远，能够经常见面，可是……” 徐千惠急忙给她递纸巾，整个人哭笑不得，“这分明是我在苦恼，怎么你还哭上了？” 田晞擦干湿润的眼角，平復下来又是一阵沉默。 她早已设想过千百次，无论千慧是否出国，她自己的父母婚变，早晚都得知道。田晞只是希望她知道的时间千万不要是人生中至关重要的节点。 她接连不停的点头，“好好好，你出不出国随便，你自己的事谁还能帮你决定啊。可你到底打算怎么说服家里？” 这又是一个无解的难题，徐千慧笑不下午了。 晚上田晞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前世千慧父母婚变是在高考前夜，现在距离高考还有十个月，是否还有转机？ 她决定了一件事情！ 九月倏忽而过，秋风扫落叶的十月也快过完了，千慧因为与家人对出国与否的分歧而焦头烂额，田晞看在眼里，除了安慰别无他法。 事实上，她连陪伴都很少能做到了。 徐千惠对此有些失落，当初她说捨不得自己离开差点哭出来还歷歷在目，转眼就总是以各种藉口搪塞她的邀请。 第112页 叫她出来也不过是陪自己说说话散散心，在她这么艰难的时刻，就不能多陪陪她吗？ 她们之间出现了裂痕，有心人不难察觉。徐松蔚藉此问出他的疑惑，“我一直很疑惑，你为什么对田晞如此看重？” 他的潜台词很明显，家室、眼界、经歷，甚至是对未来的规划，田晞都差着千慧一大截。千慧为什么对田晞如此看重？ 徐千惠正在做拼图，听到这个问题手下停顿。 若是往日，她会因为徐松蔚话语里对田晞的轻视而与他理论一番，可如今…… 想到自己的一番深情厚谊或许已被人抛到脑后，她的心有些苦涩。 “也许是年少不知人心吧。” 扣扣，有人敲门。 千慧抬头看见张嫂站在门口，“小姐，你的同学田晞打电话来，说你手机关机，请你接电话。”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千慧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房间里电话的分机话筒，“什么事？” 电话那头田晞有一段时间的沉默，开口时显得声音顿涩，“千慧，你有时间吗？我们见个面吧，有件事想跟你说。” “我家今天有客人，有什么事星期一到学校再说吧。” “……那明天呢，明天你有时间吗？” 千慧有些奇怪，田晞这段时间数次推脱她的邀请，神龙见首不见尾，今天又是为什么这么着急？ “那就明天下午……” “明天上午吧，千慧，这件事很重要，我请你一定安排出时间。” “那行，明天上午你来我家吧。” “不，不在你家，明天上午，我来你家接你，九点，你收拾好等我。” 千慧皱眉，有一股不祥的预感，“田晞，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你别问这些，我们明天见了面再说。” “好吧，真不知道你到底在搞什么……楼下怎么了？” 徐松蔚见她接电话特地避开在一边，两人同时听到楼下爆发一阵嘈杂，徐松蔚对上徐千慧的目光，“不知道，我先下去看看。” 电话里田晞询问怎么回事，徐千惠也不知道，“我家今天客人多，就不跟你聊了，明天见吧。” “好，千慧，今晚好好休息。” 徐千惠挂掉电话下楼，刚走到楼梯门口，就听到爸爸呵斥妈妈的声音。 她身体一僵，今天这么多客人在家，这是怎么了？ 第60章 婚变 田晞打车来接千慧，都没下车，接上人就走。 徐千惠连连打呵欠，“去哪儿啊？” 田晞答非所问，“昨晚没休息好？” “……客人留得晚，睡得迟。” 田晞低下头有些自责，“我该跟你约晚一点。” 千慧侧头看见田晞一脸的自责，这段时间的不快也去了大半。说起来也真是奇怪，身边这么多朋友，偏偏看重比自己小两岁的田晞。 “你这段时间发生什么事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要说出来知道吗？” 田晞侧头去看窗外，不让千慧看见她已泪湿的眼睛。 计程车往郊区去，抵达一处农家乐。 徐千慧越来越莫名，只闭着嘴巴跟着，由得田晞把她带到河边。 河边一块草地上有农家乐摆的桌椅和遮阳伞，除了他们俩便没其他人。田晞坐下后从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文件袋，捏在手里，指节泛白。 千慧靠着椅背看着她，不询问，不催促。 一个大姐端来两杯茶，见气氛奇怪，留下一句“有事喊一声”就撤了。 河边风大，田晞披散的头髮往尽往脸上招唿，她知道早死晚死终有一死，咬咬牙，沙哑着声音，“千慧，我上个月……就是开学两三个星期的时候，有天逛街，碰到了你爸爸。” 千慧静静看着她，目光在田晞紧紧攥住的文件袋上留恋，浑身勐然僵硬。 “然后呢？” “徐叔叔他，和一个女人在一起，很亲密的样子。” 徐千惠听到河风的唿啸声，伴随着某种矢志不渝的信仰破碎的声音。 她今天其实很疲倦。昨天爸爸在家里当着客人的面落妈妈面子，妈妈并没有与他争吵，极力维持着大家的颜面，送走了客人却躲在一间客房哭了很久。 她终究没忍住，进去问妈妈到底出了什么事，妈妈摇摇头，只说爸爸工作累了才会发脾气。 一整夜她辗转反侧，认识的人家出轨、家暴、包养小三小四的事层出不穷，她一直觉得自己的家里是一块净土，爸爸妈妈一直都很恩爱，她不敢放任自己往不好的方向猜测。 谁家夫妻不吵架呢？没事的她想。 努力好几次，终于把注意力扯回来，她伸出手，“给我看看。” 田晞紧绷的身体瞬间松懈，她把文件袋递给千慧，望向身边流淌的河水。 时光不会怜悯人世艰难，只顾着崩腾流逝，渺小的人啊，只是时光这条大江大河里一颗微不足道的沙砾。 “你这段时间就忙着这事？” “是啊，我当时就想告诉你，却又怕是误会，就跟了叔叔几次。” 第113页 千慧点头，一次又一次，茫然的，不知所谓的。 “千慧，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我该怎么帮助你？” 徐千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事实上她现在脑子又疼又乱，“这里有客房吧？我想睡觉。” “有……有的吧？我去给你问问！” 田晞起身就跑，徐千惠再次看向摊在桌上的一堆照片，她知道，她的世界真的坍塌了。 下午三点光景，田晞坐在农家乐客房门口的藤椅上玩手机里的俄罗斯方块。 她的手机就快要没电了，可是千慧还在睡觉。 千慧午饭也没吃，就那么一直睡，她贴着门听过动静，好似真是睡着了，并不见辗转反侧。 秋高气爽，白云悠悠，千慧再不起床，她都要困了。 昨晚纠结了一晚上今天该怎么说，又是痛心又是担忧，实际上她也没休息好的。 五分钟后，手机电池用尽，枯坐了十来分钟，下楼去四处转转。 千慧这时候还能睡大觉，就不是想不开的人，没必要一直守着。 院子里有两张吊床，田晞捶捶坐得僵硬发酸的腰，躺上去休息一会儿。 摇着摇着，睡着了。 醒来发现身上盖着薄毯，千慧躺在另一张吊床上。 “什么时候起来的？” “你说我该怎么办？” “你家里，我是说你妈妈，你觉得她知不知道？” “……昨天我……他骂了我妈，当时家里很多人。我妈晚上偷偷躲起来哭。” “那阿姨有没有说什么？” 千慧摇摇头，吊床因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她说他是工作太累了才会脾气不好。” “你要不要告诉阿姨？” 千慧侧过头看着她，美丽的大眼睛蓄满了泪水，“小晞，我该怎么跟她说？” 田晞坐起来，面对着千慧，“千慧，我知道这很艰难，可是我们必须面对它。这些日子我也很纠结，一直在想要是我自己该怎么做。我有两种想法，虽然不知道对你有没有帮助但你要不要听听？” 千慧右手覆在眼睛上，“你说吧。” “如果你不想告诉阿姨，或许可以先去找叔叔。告诉她你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询问他的想法，看看他是否能放弃错误的举动回归家庭。这么做的前提是你对叔叔必须有信心，对他对家庭的感情和责任心能够把握。” “他都那样了，还有什么狗屁的家庭责任感！” “那不然的话，只能……先告诉你妈妈，对其他人就不要打草惊蛇了。说实话夫妻之间的事，最早察觉的应该是当事人，但也许他们会有各种各样的苦衷，才会选择一直隐忍下去。” “我觉得我妈可能真的已经知道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们家经商，财产之类的，阿姨应该早做打算。” 田晞不知道说这话会不会让千慧方案，事实上前世叔叔阿姨离婚的时候阿姨方便是很吃亏的，这直接导致了千慧后来和继母争夺家产的时候十分费劲。 “我妈嫁给他二十年，每天都以为自己是个幸福的女人，他当真狠得下心！真是好狠的心！” “我知道你现在特别难过，千慧，现在很艰难，但你要稳住。根据我的了解，叔叔和那个女人在一起的时间不超过一年，要不然我们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把叔叔拽回来？” “他已经脏了！他背叛了我们！谁要让他回来？他不配！” “千慧……”田晞一把抱住她，安抚她的激动和悲伤，“我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可是咱们得考虑以后，你想想你妈妈，这件事最受伤害的是她，对她来说，把叔叔拉回来，是不是要更好些呢？” “田晞……”千慧搂住她嚎啕大哭，“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发生在我们家……怎么办啊……我该怎么办……” 田晞跟着难过不已，“乖，咱们想办法啊……会有办法的，会过去的……” 事实出乎两人预料，第二天在学校里，千慧告诉田晞，她妈妈对此真的一无所知。 田晞对此十分难以理解，但她对千慧的智慧十分有信心，她有心试探，不可能查不出真情。 “我觉得这是好事，千慧，你知不知道有情感顾问这种服务？” “什么东西？” “就是那种，专门帮人建立或者破坏感情的私人顾问。” “……你的意思是说？” 田晞勾起嘴角，“你有私房钱吧？” 两天后，晚自习下课，一家安静的咖啡馆里，田晞和千慧见到了专程从上海飞过来的林武和张隽逸。 徐千惠把父亲和那个女人的照片放到他们面前，“背后有我父亲公司和他们同居的地址，我的要求很简单，无论用什么方法，让他们俩分开，永远都不可能旧情復燃的分开！” “咳……”田晞在一边提醒自己的存在，“我插句嘴，遵纪守法，手段和平一点。” 林武和张隽逸交换一个眼神，“小妹妹放心吧，我们一直很遵纪守法的。” 第114页 田晞目光躲开，把空间留给他们三人。 千慧接口到，“你们开的价不是问题，我已经打了十万在你卡上，如果任务完成得顺利，尾款你们不用担心。” “饶是如此，小妹妹，还是得把合同签了。”张隽逸将一份文件放在千慧面前，千慧稍微翻阅了一遍，大笔一挥签上自己的名字。 “我已年满十八岁，对自己的行为负全责，请别再叫我小妹妹。”她说完就走，田晞起身去追她，听到张隽逸贊了句‘有性格’。 田晞追上千慧，“千慧千慧，你接下来干嘛？我请你去喝酒吧？”千慧除了知道秘密的那天放纵自己哭了一场，其余的时间，田晞见到她总是很冷静，田晞怕她把自己憋坏了。 千慧闻言回头，从上到下将她打量一遍，“乖乖女请我喝酒？” 田晞一歪脑袋，“我可会装了，在你们不知道的时候我可坏了。走吧走吧咱们今晚不醉不归，困了就去酒店，你付钱啊！明天起不来就逃课。” “那你舅舅舅妈……” “我一会儿就打电话说我今晚睡你家。” 田晞拽上她就走，看她还背着书包，却扬言要带自己去混场子，千慧忍不住笑起来，终于觉得轻松了好些。 田晞带千慧找了一家不起眼的ktv，要了两件啤酒，服务生送上啤酒关门出去，千慧又好气又好笑的望着田晞，“还好意思说自己可坏了，喝酒还特地跑ktv来。这些酒跟水没差别，除了涨肚子还能干嘛？咱们要喝到猴年马月才能醉？” 田晞眼睛瞪得熘熘圆，“你还想喝什么？现在就咱们两个女生，一会儿又没人来捡咱们，真要醉的不省人事你不怕出事啊？来来来咱们一起给家里打电话，你就跟家里说今晚上我家了。” 千慧到底心情不好，兴致缺缺蜷沙发上喝闷酒，田晞陪着喝了不少，肚子涨得跑了三趟厕所，实在不想喝了，“其实我唱歌可好听了，以前都是怕被人起闹唱多了累，故意往坏了唱，今天你有耳福了，我唱歌给你下酒啊。” 千慧笑的差点一口酒喷出来，田晞便颠颠的去点了一连串歌单，挨着唱给她听。 还以为看走了眼，她明明这么好，千慧想。 第61章 蝴蝶 深冬时节，千慧告知田晞，父亲与情妇之间的裂痕越来越大，已经到了无法弥合的地步。 “想想就讽刺，我妈嫁给他就一心照顾家人，放弃了自己的理想和事业，他觉得腻了，找了个公司里的小职员。现在我妈开了自己的工作室，每天忙得脚不沾地，他回家没人端茶递水嘘寒问暖，反倒想念起我妈的好，呵呵，这就是男人！” 田晞嘬着奶茶，喃喃道，“所以什么‘我负责赚钱养家，你负责貌美如花’都是骗人的，女人终究还是要靠自己，尤其不能被爱情沖昏了头脑，当真放弃自己的事业，哪怕一个月只赚点稀饭钱呢。” “说得有道理，来碰一个。”两人拿着奶茶杯子碰杯，收穫柜檯后面老闆娘一个白眼。 徐千惠挠挠鼻尖，“说起来吧，这女人终究还是要自己有钱，才能随时随地保持自己的尊严，对吧？” “对啊，你那么有钱还担心这些？” “我是挺有钱的，可你不是挺穷的嘛。” 葛优瘫的田晞觉得不对劲，让自己坐得人模人样些，“啥意思？认识这么久了倒开始嫌我穷了？” “哪能啊！我是那样嫌贫爱富的人吗？” 田晞翻个白眼，“放！” “得勒！是这样的，我那表哥徐阳，你见过两次的，记得吧？” “嗯。” “他呢，从去年就开始筹备一部电视剧，剧本是早就做好的，就是资金上一直不太乐观。” “我怎么记得他好像是个星探吧？怎么又要去拍电视剧了？他主演啊？那资金是不能理想啊。” “啊呸！人是导演！他大学就念的编导，做星探只是临时的，也是为了给他的电视剧找人。” “哦，然后呢？” “今年呢，他终于说服我爸给他立了项目，亲情贊助了一千万，他的电视剧是可以上马了。” “那很好啊，一千万呢，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 “唉~你不懂啦，一部电视剧从筹拍到拍摄制作到最终面试中间环节可多了，这一千万够呛。” 田晞愣愣，“我是不懂啦，你干嘛跟我说这个？”先前还在为家里事唉声嘆气，这转变是真够快的。 “他现在拖着一个剧组，不是穷嘛，我看了他的剧本，说句良心话是真不错，然后呢，女一号的故事得从少年时代开始讲起，他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演员，然后呢，我就跟他推荐了一下下……你。” “mo？” “你放心，绝不是白干！戏份三集，酬劳十万，可以在c市买套房子啦！” “房子~~~十万~~~”田晞这一年没有收入，正是想钱的时候，真是差点就答应了。 “不行不行不行，我对表演一窍不通我不行的！我到了镜头面前肯定得紧张死我不干我死也不干！” 第115页 半个月后，期末考试结束当天晚上，田晞进组《歌颂我们的青春》。 千慧的亲友田晞见过不少，徐阳是其中最其貌不扬的，可是看了他送过来的剧本之后，田晞就再也放不下了。 都是看在十万块钱的面子上田晞想，反正徐阳再三保证演砸了不找她麻烦。 就当支持他追梦啦，将来他要成了大导演，作为他处女作的合作伙伴，她就更好卖剧本啦！ 当天晚上，a组收工，走栏里喧嚣不断，田晞摸出房间打算去找剧组工作人员熟悉熟悉，一出门见到迎面而来的一个美女，她难以置信的揉眼睛。 关西！未来十年四小花旦之首！ 田晞倒吸一口凉气，呆愣在走廊中央。 关西路过她身边，疲惫的眼睛不经意扫过田晞，客气的微微一笑，不做片刻停顿，与她错身而过。 虽然她还只是一个二线女星，但这样的眼神和反应已经见得多了。 田晞如同向日葵一般目送她离开，耳边仿佛想起机械纸轮转动咬合的‘卡擦卡擦’的声音。 重生后的世界仿佛发生了很多改变，许多事都跟前世出入巨大，是因为她而产生的蝴蝶效应吗？ 那她的未来，真的能一直掌控在自己手里吗？ （少年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