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婿》 第1章 家祭 清晨,第一声鸟鸣刚响起,许樱哥便已穿戴停当,走到院子里认认真真做了一套广播体操。这是她从小坚持的习惯,除了病着的时候以外从没一日落下过。一旁伺候的丫头婆子早就见惯不怪,待她活动完毕,便上前递帕子热水禀告这一天里要做的事情:“二娘,夫人吩咐过,今早不用去她那边问安,先用了早饭直接去采萍阁。下午郭太医会过来给您扶脉。” 许樱哥应了,洗脸梳头换上一身素淡的月白色细布衣裙,不施脂粉,不戴头花,只插了两枝避嫌用的素银簪子,想想又戴了对简单的耳环。寄人篱下,养父母兄再好再体贴,该注意的也是要注意的。 一旁掌管脂粉首饰衣裳的大丫头紫霭见状,忙拿了一朵头花递过去,劝道:“二娘,您这身太素了些,这花最配您这身衣裙。”管人事钱财的大丫头青玉不露声色地插过去:“二娘,早饭摆好了。” “唔。”许樱哥也就趁势起身坐到外间用饭。青玉对紫霭摆了摆手,紫霭也就放了头花,自去收拾妆台衣橱不提。 少倾饭毕,许樱哥漱口洗手,看着天色差不多了,便起身往外边散步边消食。已是暮春时节,院子里那几株老樱桃树花儿早已落尽,指尖大小、微带了黄色的幼果挂满了枝头,许樱哥拽住最矮的那一枝随手疏了几颗果子,吩咐道:“这樱桃结太多了,让人疏一下,省得全都长不大浪费了。” 众人齐声应了,众星捧月一般将她送出了门。 许家的府邸整治得极为精致,她一路行去,道旁怪石巍峨,野菊盎然,花木与亭台楼阁相映成趣,自有一种风流幽雅之态。采萍阁三面环水,只一条青竹小道可行,她沿道而行,忽有微风吹过,吹得廊檐下的铜铃“叮当”作响,便侧耳细听片刻,含笑道:“真好听。” 有人踏着雾霭从她身后赶上来,唇角带笑,低声嗟叹:“一转眼,便是十年了。”却是许家的偏支子弟许扶,他同样一身素到了极点的衣袍,只在腰间挂了块青玉佩,身材瘦削挺拔,眼神坚定,容貌十分清秀,与许樱哥眉眼间有三分相似,只可惜年纪轻轻鬓边就已生了白发。 许樱哥回头望着许扶粲然一笑,行礼下去:“五哥,许久不见。”言罢示意青玉:“我忘了将给父亲做的那双鞋带过来,你去拿来。” 待得青玉去了,许扶踏前一步,关怀地压低了声音:“纹纹,你可大好了?我一直挂着你,只是不好经常来看你。” 许樱哥甜甜一笑,转了个圈给他看:“哥哥莫担心,我早好了。今早还打了一套拳。” 许扶看她一张脸粉生生的,眼亮唇红,小下巴上也长了些肉,便放下心来,亲昵地道:“你那什么怪模怪样的拳,休要说出来笑死人。” 许樱哥低声嚷嚷:“只要能强身健体不就挺好?” 许扶难得看见亲妹,满心欢喜,舍不得她不高兴,便只道:“刚给你带了些头钗首饰衣料,让人送过去了,你看看可喜欢。” 许樱哥笑道:“只要哥哥给的我都喜欢。”又开玩笑:“你也给我未来嫂子存一点,别全都便宜了我。” “姨母那里也有,你看着若是她不喜欢的记得和我说。”许扶看了她一眼又一眼,满怀内疚说不出来。那件事总是他对不起她,可是萧家上下十几口人的血海深仇不能不报,只能是日后再设法给她寻门好亲补偿她罢了。 说话间二人走到了采萍阁前,许樱哥正要去掀帘子,青竹帘子就被人从里掀起,许家大爷许执稳步走出,带了几分亲热随意道:“还不快进来?等你们许久了。父亲刚还在问五弟是否到了呢。” 许家家主许衡乃是当世名儒,前大裕朝哀帝奉之为帝师,今大华今上尊之为大学士,皇子师。因许衡嫌今上篡位自立,是为乱臣贼子,并不乐意出仕,但为了一家老小又只能受了这头衔,还得出谋划策尽几分力,再违心做上几桩事情以保全家。怎奈心中委实憋屈,连带着身体也就不好,经常告病,却是为了他兄妹二人殚精竭虑。 许扶的神色立时变得严肃起来,将衣服整了又整方才走入房中。许执自往前去,将通往采萍阁的唯一一条道路把守得严严实实,不许人靠近。 采萍阁厅房正中设了个香案,上面供了大大小小十来个灵牌,许家家主许衡与夫人姚氏着了素服分别立在案前,见他们进去,许衡神色肃穆地道:“都过来,今日是你们父母兄弟姐妹们的十周年祭,形势所迫,不能公开祭奠你爹娘,只能草草设了这么个香案,实在是委屈他们了。你兄妹且将这萧字牢牢记在心中,待得有朝一日总能重新替你爹娘他们修坟造祠!” 姚氏抹了抹眼泪:“等了这多年大仇终于得报,姐姐和姐夫他们总算可以安息了。” 许扶的眼泪喷涌而出,并不先去拜自家父母亲的灵位,而是与许樱哥一道向着许衡夫妇重重拜了下去:“多谢姨父、姨母大恩!若无姨父、姨母,我兄妹二人早已成了路边的白骨!” 许衡夫妇忙上前分别扶起他兄妹二人:“不说这些!咱们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姚氏替许樱哥拭泪,含笑道:“可不是,樱哥就是我亲生女儿呢。” 许樱哥立时抱住姚氏的胳膊,将头亲昵地靠了上去,低低切切地喊了一声:“娘。生我是娘亲,救我养我教我是您。” 姚氏听得她这话,想起她这十年来的体贴讨喜可爱处,不由欣慰地拥紧了她,摸摸她的脸颊,怜爱地道:“再有你体贴懂事可心的孩子没有了。” 一旁的许衡见状,面上也流露出几分慈爱之情来,想起什么,便又冷了面色严肃之极地对许扶道:“我知道你不高兴当日我将崔家一干妇孺放过,但你需知,若由着你将崔家一门尽数灭了,你的行为又与崔家老贼有何差别!如今叫他们跌落到尘埃里,将不该得的都还回去也就罢了,就算是为了你和樱哥积阴德,你也不该再追究!” “侄儿不敢的。这半年来我并无动着崔家的人。”许扶连连解释,哽咽不能语。改朝换代,他和许樱哥都是被灭了满门的遗孤,若无不过是表亲的许衡夫妇仗义相助,将许樱哥充了早夭的二女亲自教养在身边,又将他安排为许家旁支子弟悉心照料,这乱世哪里还能有他兄妹的存身之处?更不要说能替萧家十余口人报仇雪恨,将那无耻的罪魁祸首砍头了。他知恩亦感恩,绝不会轻易拂了许衡的意。 许衡见他诚意十足,便点点头放缓了神色:“你什么都好,就是偏激固执了些,要改,不然对你日后不好。来,祭奠你父母双亲罢。” 许樱哥与许扶拜谢过许衡夫妇的养育扶助之恩,跪倒在父母兄姐灵前,诚心诚意祭奠祷祝。 忽听得外头有人娇声道:“这不是大爷么?你怎地独自在这里?”许樱哥侧耳细听,来的却是许家三房的正房娘子冒氏。 果听许执不急不缓地道:“侄儿见过三婶娘,是爹和娘在里面有事要同二妹妹说。” 冒氏道:“我也正有事要寻你母亲,也是为了樱哥的事。” 许衡从窗格里看出去,但见冒氏聘聘婷婷地只管朝着这边走过来,许执怕是拦不住,心想不好叫冒氏见着许扶和这些牌位,便皱了眉头道:“樱哥,你扶你母亲先出去。我还有话要同你五哥说。” “是,爹爹。”许樱哥收了泪,起身扶着姚氏走将出去。 冒氏不过是二十七八的年纪,出身前朝名门,自幼饱读诗书,长得清秀端雅,又会装扮,看上去不过是二十出头,兼了少妇的风情,正如一颗熟透了的水蜜桃。她立在那里,带了个丫头,姿容端庄地直往前走,逼得年纪与她差不了多少的许执涨红了脸,硬是不敢拦,只是急急忙忙地倒退着恳请:“三婶娘,请您稍候,侄儿替您禀告如何?” “你母亲想必是在宽慰樱哥吧?大爷你放心,樱哥最是听我的话,我帮你母亲好生宽慰宽慰她。这孩子怪可怜的,这都过去这许久了,早该忘了崔家那事啦。”冒氏只是微笑,挺着胸脯只往前走,逼得许执苦不堪言。 这熟透了的水蜜桃吓着端方君子许执了,许樱哥看向姚氏,见姚氏虽然面上没做出来,眼神已是极其不悦,便放开姚氏的手臂,快步走上前去巧妙地插在了许执和冒氏之间,手牢牢抓住了冒氏丰腴的胳膊,笑得甜美可人:“三婶娘,还是您疼我。” 冒氏被她捏得生疼,嗔怪地一巴掌打在她手上,道:“你这丫头不知怎么生的,好大的力气!我疼你,挂着你,怕你想不开,特地过来看你,你却这样捏得我生疼?”一边说,一边仔细打量许樱哥的眼睛。 “疼么?对不住三婶娘,我给您吹吹?”许樱哥才刚哭过,眼睛自是红的,却也不怕她看,只朝一旁拭汗的许执使了个眼色,许执便退到了姚氏身后,噘着个嘴,垮着个脸默默表示对冒氏的不满。 “算了,谁要你个口花花的小油嘴儿吹?”冒氏看看板着脸的姚氏,再看看许樱哥红肿的眼,素淡的装扮,捏了樱哥那可爱的小下巴,满脸关怀地柔声道:“你这丫头,伤心就伤心,婶娘不是外人,何必强作笑颜?” &*&* 休息了很久,终于回来啦,亲爱的们还记得我吗?新书古言架空,求推荐票,收藏,冲新书榜!!!感谢!!! 第2章 养母 许樱哥便掏出帕子擦了擦眼睛,一边死死拽着冒氏往前走,一边低声道:“好婶娘,快莫要再提那事了。” “可怜的。”冒氏不肯离开,眼睛只往采萍阁里瞟:“这里风大,我们进去慢慢说?” 姚氏板了脸上前挡住冒氏的目光,冷笑一声:“有什么好说的?崔家是乱臣贼子,以后谁也不许再提!樱哥,你若懂事孝顺,就该听你爹爹的话从此忘了那些事,再不要让我和你爹爹挂怀!” 冒氏唇角还带着笑,眼神却是倏忽变了几遭:“大嫂,女儿家心软,又没经过事,您虽是为了她好,可也还要细心安慰才是。”边说边抱了许樱哥道:“我若是有这样一个女儿,是要放在心尖尖上疼的,绝对舍不得她受半点委屈。” “三婶娘啊,还是您最疼我哇……”许樱哥便顺势抱紧了冒氏,将眼泪鼻涕涂了她一衣领,还揩了点在她的脖子上,冒氏恶心得张开手脚,七不是八不是,只管把许樱哥往外推:“莫哭,莫哭,快,快把二娘子扶下去洗脸匀面……” 许樱哥泪眼朦胧地朝姚氏和许执挤了挤眼,许执忍住笑,默默转身背开,姚氏看着她只是叹气,却也不曾阻止。只因萧家这事儿是轻易不能让人知道的,一不小心就是抄家灭门之祸。 许樱哥才不管那么多,牢牢抱紧冒氏,又将冒氏身上那件漂亮的新衣服擦了擦眼泪和鼻涕方松开她,将帕子捂住脸抱歉地道:“对不住,三婶娘,都是我不好,弄脏了您的新衣服,我改日赔您一件罢。” 冒氏侧着脖子,不自在地扯了扯衣领,强忍住恶心道:“算了,算了,一件衣服也要你赔?我是想着你养了这么久也差不多了,难得你小五弟今日不缠人,便趁空来劝劝你,却是越说越让你伤心,得,我还是回去罢。”又朝姚氏苦口婆心地道:“大嫂,孩子还小,碰上这种事已经够可怜的了,有事好好和她说,别吓着她。” “多谢三弟妹挂心。”姚氏正色道:“她这般大的年纪了还没个样子,我教她那些都白白教了!罚她给你做件衣服!” 冒氏道:“有事做着也好,省得胡思乱想。那樱哥我就等着你的新衣服了,我先走了啊。”言罢急匆匆地揪着衣领快步走了,走不多远,又忙忙地塞了个帕子隔了领子。 许樱哥擦了擦眼角,抬眼看向姚氏,姚氏指着她,嘴唇动了几动,最终不过是叹了口气,轻声道:“你三婶娘也是个可怜人,莫要和她太计较。她本是好心,只是难免好奇了点。” 冒氏不是可怜,而是太闲了,多半是听人说许扶大清早的又来了,十分好奇许扶这个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旁支子弟怎会就那么得到许衡夫妇的关注,还与她关系貌似很好,特意来打听消息的。许樱哥如此想,却不做出来,只乖巧地低头受教:“是,女儿不会往心里去的。” 姚氏便示意许执继续看好门户,方便许衡和许扶说话,自己牵了许樱哥的手往前走,愁道:“你呀,什么都好就是这个装疯卖傻的脾气改不掉,我们是不嫌你,可外人却不一定,将来你可怎么好?” 许樱哥唇角弯弯带笑,轻描淡写地道:“他们若嫌我,我便守在父母亲身边一辈子,一直孝敬你们得了。” “傻话!哪有女子不嫁人的?”姚氏嗔了两句,压低了声音:“听说你五哥又使人送东西来了,你和他说,我与你父亲养你这样一个女儿还养得起,他无需到处奔波为你筹嫁妆了,他也老大不小的啦,让他先把自己的前程定下来。” 许扶大她八岁,今年实岁已然满过二十四,却尚未成家,除去那个首饰铺子外一事无成,确实是到了该替他打算的时候了。许樱哥郑重同姚氏施了一礼,拜托她:“娘,早前他总说家仇未报,我尚未长大,不敢他想。如今确实是到了拖不得的时候,但五哥自来固执,我说的话只当成是小孩子的傻话,从来不放在心上。故而这事儿还要靠着您和爹爹替他操心了。” 姚氏点点头:“我和你爹一直都放在心上的,此刻你爹便是同他说这事儿,你改个时候也同他说一说,你们是嫡亲兄妹,你说的他始终要听得进去些。” 因见许樱哥虽然一副快活样,神色却是有些恹恹的,心知她大抵是又想起了崔成那件事,便亲将其送回她住的安雅居,打发走下人,牵了许樱哥坐下,低声道:“好孩子,做人子女的本分,实不怪你,忘了他罢。”她当初是极不赞成许扶这计策的,为了接近崔家,不叫崔家生疑,让樱哥与崔家的小孩子们一处玩耍倒也罢了,竟敢将樱哥许给仇人之子,虽是假意,但若是后头计谋未成,樱哥岂不是要误了一生?可到底这是萧家的血海深仇,自己虽疼樱哥,始终也不好插手太深。幸亏得是大事成了,便不必再提旧事,只为将来好生打算便罢。 “不想他,再不想他。”许樱哥埋头趴在姚氏的怀里赖着不肯起来,低声撒娇:“娘啊,我想姐姐了。她好多天没来看我了,我这一向都关在家里,真是闲得发霉了。” 姚氏见她顾左右而言他,便也换了张笑脸道:“你姐姐嫁了人,哪里那么容易出得门来?你若想她了,待我明日寻个由头去武家将她接回来。但我先说好,你们姐妹俩可不能胡闹,每次都闹得我头疼……” 许樱哥闻着姚氏怀里那熟悉的沉香味儿,咂巴着嘴,将姚氏的大腿又抱得紧了些:“还不都是您惯的。” 姚氏看着养女那自在舒坦的模样,想起十年前许扶牵着她的手站在自己面前,她那完全不同于许扶的沉默倔强冷硬,满脸谄媚讨好却又小心翼翼,惊慌却又沉稳的小模样儿,忍不住笑了。虽然是表姐家的骨肉,却是自己养了十年的孩子,从陌生试探到彼此熟悉信任贴心,实在是太不容易。便将手轻轻摸着樱哥的脸庞吩咐:“我早前使人同香积寺的住持说好了,过几日做场法事,到时带你出去散心。” 这法事自不必说也是为了萧家人做的,姚氏与许衡真是再周到不过,许樱哥眉梢眼角都绽放出光彩来:“娘啊,知我者莫如您。”又压低了声音:“谢谢。” 姚氏见她毫不掩饰的欢喜,心中也欢喜受用,轻声道:“又傻了吧,说这些做什么?” 送鞋回来的青玉在外间轻轻喊了声:“夫人。” 姚氏便道:“何事?” 青玉进来,脸上带了些许笑容:“夫人,是大娘子使了人来。” 姚氏听说是长女杏哥使人回来,忙道:“看么,说不得,一说就来了。”又问来的是谁。 青玉笑道:“是蓝玉。” 蓝玉是许家的家生子,许杏哥的陪嫁心腹丫头,许杏哥与许执一般都知道樱哥与许扶的身份,姚氏便知长女是选在这个特殊的日子特意使人来探望宽慰樱哥的,便笑道:“我懒得动弹,她也不是外人,便让她到这里头来回话。” 许家的丫鬟女使却不似寻常富贵人家那般多有容颜娇妍者,而是首重仪态端方者。故而许樱哥身边的青玉、紫霭也好,许杏哥身边的蓝玉、暖橙也好,都是行止大方,容貌端庄却平常之辈。 那蓝玉穿目不斜视地走进来,先替许杏哥给姚氏磕了头,又行主仆礼,然后才起身说话:“大娘子早起就安排想过来寻二娘子说话,但因着康王府的三爷突然又跑不见了,康王妃气急攻心迷了痰,一直不曾醒来,吓坏了一干人等。夫人听说便命大娘子跟着一道去瞧,故而今日是不能来了。大娘子让婢子同二娘子说,天气正好,改日她设宴请您过去散心。” 许樱哥起身谢了,复又在姚氏身边坐下。 许杏哥的婆婆武夫人与今上第四子康王正妃乃是关系亲密的堂姐妹,那边出了这种事,许杏哥跟去探望也是极应该的。虽然许衡不耐烦这些事,可自己这个做妻子的却要替他周圆这些人情面,若是康王妃有个三长两短,自家这边也少不得要去探望随礼,姚氏便道:“那康王妃与三爷如今情形如何了?” 蓝玉道:“回夫人的话,人还在找,王妃却是醒过来了。只是觉着伤心担心,说是还道他去岁逃过大难,懂事知事了,谁知又故态重萌,全不知轻重。又怕他是被外头的那些人给掳去了,怕得狠。” 康王府这位三爷是个名声极响亮之人。他是康王嫡出幼子,小时候以容貌好看,性格乖巧聪慧而极得今上后,康王夫妇喜爱,小小年纪便封了国公,待大了却不是以这个闻名的,而是以会玩会吃会赌而闻名。去年秋天他突然生了一场大病,太医院首狄太医都说不成了的,那边棺椁都准备好了,谁知他竟又突然间活了过来。那之后很是沉寂了一段日子,人人见到他都说他似是变了个人,哪想才半年的光景,他刚复原了身子便又复了原样。 “外头的那些人哪里那么容易就能进到这上京里头来掳人?多半是他顽皮了。”姚氏叹道:“儿女都是父母的债,这位真是叫康王妃操碎了心的。” 许樱哥暗想,也不尽然,崔成才是替他父亲还债来的。 ——*——*—— 非常感谢素食小猪、沉香如屑、魔幻雨滴的和氏璧;shui52939、1973101lizi的桃花扇;孟德纲的香囊;月落玄牙、小小昭2008、chieh-ching、橘子皮1、munaiyi123、秋日长风、魔幻雨滴、柏觅双、漫儿in上大的红包。 谢谢大家!!! 以后每天早上9点准时更新,好久没写,新书需要人气,需要冲新书榜单,以便让更多的人看见,再次向大家恳求推荐票和点击,请花几分钟登录一下,小意万分感谢!!! 第3章 青梅 蓝玉并不久留,传完话拿了许家给许杏哥的东西便告辞离去,许樱哥送走她,又送了姚氏出去,听说许扶已然去了,便回房翻看许扶送来给她的那些发簪首饰布匹。初初几样不过都是些时下流行的花样,唯有一条纯银镶嵌红宝石的项链极为得她青眼,用的花丝镶嵌工艺,滴水状的红宝石红得极正,剔透晶莹。许樱哥对着镜子比了半晌,微微有些遗憾,这里的花丝镶嵌工艺实是粗糙了许多,便谋算着闲了要做几件精巧的送人。 紫霭在一旁将布料抱过来给许樱哥看,笑道:“真好看,二娘子,您今年又长高了,正好与您做几身衣裙,过些日子打扮得美美的出门,心情也就跟着好啦。” 自去年秋天崔家父子被当街问斩以来,许樱哥大病一场,关在家中长达半年之久,就连上门拜访的客人都很少见,更不要说是出门。如今时日久长,那事已然被人淡忘,天气正好,气温宜人,她又病愈初好,正是该出去露露面,重新谋求一门好亲的时候。不管是许扶送来的衣料首饰也好,姚氏安排的香积寺法事也好,还是许杏哥要安排的春宴也好,无一不是为了这事操心谋算。 许樱哥自也是明白的,含笑受了紫霭的好意,又吩咐:“把那匹绯红色的绞罗留着,去把三夫人的衣裳尺寸要过来,先替她做一件赔她。再把这匹淡青色的送过去给二夫人,银红色的送去给大奶奶,茜色的送二奶奶,湘色的给三娘子。就说是我托人买的,多谢她们这些日子来照顾我安慰我。” 紫霭应了,与许樱哥商量过衣服款式,自收拾了去寻冒氏身边的丫头问尺寸,四处送衣料不提。 青玉便张罗着安排许樱哥午睡:“五爷辛苦为您寻来的,您一下子就送出去这么多,您穿什么?” 许樱哥舒舒服服地往床上躺了,笑道:“不是还有好些么?母亲平日为我做的也不少,还放着几套新衣不曾穿过呢,我一个人高兴不如大家都高兴。”她在许家过得极好,除去许家人本性善良温厚外,也离不开许扶自强自立,她小心经营。所以许家年纪大些,隐约知道点情况的人从来都不为难她和许扶,就是人闲事多、不知情而生了疑心的冒氏基本也是相安无事,表面上极其亲热的。 青玉打小就跟在许樱哥身边,比紫霭跟的时日还长些,虽则许樱哥兄妹的往事她并不知晓,可她人极其聪明,长期下来也隐隐猜到许扶与许樱哥同许家其他人是有那么一点点不同,却聪明地从来不说不问,只管埋头做事。见许樱哥如此说,也就一笑而过,不再多话。 许樱哥小睡了半个时辰便自动醒过来,见青玉和紫霭在帘下裁衣,便笑了:“这就裁上了?看过日子了么?”这里的人都讲究,便是裁件衣服也要看日子的,她来这里整整十六年有余,每次看到同样的事情也还总忍不住想笑。 紫霭话多,笑道:“二娘子醒啦?睡得可好?早看过啦,日子正好,日头也好,先裁了再细细地做。” 青玉和她二人都松不得手,便叫外头一个叫铃铛的小丫头进来服侍许樱哥收拾。 许樱哥一边洗脸一边问紫霭:“三夫人怎么说?” 紫霭抿嘴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婢子闲着也是闲着,就把那匹衣料带过去给她瞧了,她虽然说不碍事,也不在意,是逗您玩的,但婢子瞧着她是极欢喜的,刚才她身边的云霞还送了衣裳样式过来。”又一一向许樱哥汇报了各房的女眷们都给了些什么回礼。 许樱哥含笑听了,就坐在帘下看她二人裁衣。忽然听得外头一阵脚步声响,那脚步声极沉重,却是个抬了重物的声音,不由奇道:“铃铛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铃铛跑出去片刻,笑眯眯地回来道:“娘子,是章婆婆她们搬了一大盆牡丹进来哩!两个色的,海碗口这么大!” 许樱哥奇怪地起身出去看:“这花又费钱又难伺候,是谁送来的?”但见一盆紫粉双色二乔在春日下娇艳明媚得晃花了人眼,抬花的章婆子笑道:“二娘子,是门房那边才使人抬到二门处的,道是赵家小娘子给您送来的。” 赵窈娘?莫名其妙送自己什么牡丹?也从没听说过她喜欢牡丹。许樱哥忙道:“可有口信?” 章婆子摇头:“不曾。但老奴适才听说赵四爷正在拜望老爷,花便是他带过来的,兴许是他忘了传话?不然老奴使人去问问?” 许樱哥呆了呆,摇头道:“不必了。”叫铃铛赏了章婆子等人几个小钱,打发她们出去,自坐在廊下盯着那盆二乔看。 什么赵小娘子,必是赵四爷,这边家里还在为二娘子的婚事操心呢那里就来了人。赵璀是许衡的得意门生,年纪轻轻就已经做了正七品殿中侍御史,家世人品良好,与死去的崔成一样都是和许樱哥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人,彼此知根知底,若是他,那倒是极好的婚事。青玉和紫霭在里头隔窗看了片刻,互相使了个眼色,尽都微笑起来。 却见窗外的许樱哥看了那二乔片刻便起了身,吩咐婆子道:“往那边挪挪,这花金贵,可要照顾好了。什么时辰了,郭太医快来了罢?还不赶紧收拾安排?”语气平淡得很,脸上一如既往的带着笑,并看不出什么来。 青玉和紫霭拿不定她的想法,便都收了脸上的笑容,一一自去安排做事。 到得傍晚时分,许樱哥算着姚氏有空了,便去她跟前凑趣伺候。姚氏正在安排人收拾东西,见她进来,忙叫她过去叮嘱道:“郭太医说你的病已是大好了的,只是平日还要注意养生,什么冰冷寒物都尽数少吃。” 许樱哥早听过一遍医嘱,含笑应了,又道:“娘这是收拾什么?” 姚氏笑道:“我不是要带你去香积寺么?听赵璀说那寺院附近住了好几家前朝留下来的孤寡,俱都是名门之后,如今日子过得颇不如意,我便想着将我这些穿用不着的简单素淡的衣物和布匹收拾了带过去,若是她们不嫌,也算是做善事。你也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让紫霭收拾收拾。” 许樱哥笑道:“有的。我们哪天去?” 姚氏见她模样娇俏可爱,说话时那双眼睛流光溢彩的,微翘的小下巴更是可爱得很,活脱脱一个甜蜜蜜的美人胚子,忍不住也学着冒氏的模样捏了捏她的小下巴,打发走下人,低声问她:“听说今日赵家的窈娘送了你一盆牡丹?” 许樱哥低了头道:“我就是来同娘说这个事的,是盆二乔,我看极名贵,这丫头却连句话都没有留,很有些莫名。” 这便是她的聪明之处,从不隐瞒弄巧,姚氏默了片刻,道:“赵璀今日过来拜见你父亲了,又特意到后头来给我行礼,说是他母亲过些日子想上门拜访,问我什么时候有空。” 许樱哥的心突地一跳,垂了眼睛,睫毛乱颤。果然与她猜测的差不离。 姚氏细细看着她的神情,低声道:“他和你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又是你父亲的学生,你哥哥的好友,彼此知根知底,年貌相当,家世匹配,如果……那也极不错的。”赵璀不但是许樱哥从小的玩伴,是许扶的好友,也是崔成的“好友”,更是许扶报仇、灭了崔家父子的好帮手。若是赵璀果然有这份心,只要他开口,这亲事不好拒绝,也轻易拒绝不得,想必许扶那边也不会拒绝,端就看许樱哥肯不肯了。 许樱哥笑了一声,眨眨眼睛,快快活活地将纨扇搧了搧,懒洋洋地往姚氏身上一靠,道:“但凭父母兄长做主。我就是个混吃等死,不想操心的懒人。” 姚氏见她这模样,晓得她是不会反对的,便想如此这般也好。可是赵璀那古板母亲也不知肯不肯,嫌不嫌许樱哥从前与崔成有过婚约,想不想避这嫌?便又想,不成也就不成了,怕什么?许家的女儿可不愁嫁,有她和许杏哥在,总也要为许樱哥好生寻门亲事,于是欢欢喜喜地轻轻捶了许樱哥一拳:“起来!全没个坐像!被你父亲看到又要骂你!到时候你又要找我哼哼。” 许樱哥装作没听见,赖着不起来:“我伺候娘吃晚饭。” 姚氏也就罢了。 许樱哥趁机打蛇随杆上:“我要吃好吃的,比如说鲫鱼。” 她这娇撒得恰到好处,鲫鱼味美,却不是什么稀罕珍贵难得的,姚氏瞪了她一眼:“饿着你了?成日就知道吃!”口里抱怨着,却也吩咐心腹苏嬷嬷:“让人做些她喜欢吃的来,你看她那馋猫样。” ——*——*—— 感谢沐水游、希行、琴律的桃花扇,反求诸己的香囊,魔幻雨滴、丛丛宝宝、金雪那个百合、ice227767、lillian00、小院子、gsdgsgsgsgsg、长长妈、chieh-ching的平安符,以及chieh-ching、see_an的评价票,非常感谢大家。 继续呐喊推荐票,我很需要,很需要,笑,从今以后,你们又要听到我不停唠叨了…… 关于简介,啰嗦一句,反复抽不是错别字,而是指男主的心情。呵呵……尴尬的说,目前暂时想不到更好的简介,慢慢想着吧。 第4章 竹马 “人生在世吃穿二字,能吃便要吃点好吃的才对得起自己。”许樱哥笑。可不是饿着她了么?她运气不好,生在这个乱七八糟的世道,那一年萧家遭难,她强大苍老的心无法指挥年方五岁、孱弱年幼的身体,更没法儿发挥穿越女的光环主角作用救下萧家满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疼爱她的萧家人横死在她面前,她前世梦寐以求的独立花园楼房被烧掉,再由着惊慌失措的少年许扶背着她狂奔躲藏逃命,饥一顿饱一顿,担惊受怕,受尽苦楚,饿疯了的时候树皮草根也不是没吃过,偷蒙拐骗也干过。她半夜饿醒了就流着口水发誓,将来哪怕不穿好衣服也一定要紧着这张嘴。 至于赵璀,她没啥大意见,这可不是由着她挑对象,想嫁就嫁,不想嫁就剩一辈子的时代。反正他不会反对她吃好吃的,他也不敢惹许扶,不然瘦硬得像杆铁枪,内里更是冷硬得像花岗石的许扶能让他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门口传来小孩子奶声奶气的说话声,许樱哥笑嘻嘻地冲到门边,将许执那个胖嘟嘟的小儿子昀郎高高抱起来:“小胖子,想姑姑了没?” 小胖子搂住她的脖子涂了她一脸口水,大声笑道:“想,我想吃姑姑做的素包子!” 许执的妻子傅氏轻轻掐了掐小胖子的脸颊,笑骂道:“这话怎么说的?谁教的?”她六岁的长女娴雅大声道:“跟二姑姑学的。” 傅氏怒道:“没规矩!” “别骂她。”许樱哥一手牵了娴雅,一手抱着小胖子往外走,爽朗地道:“就是跟我学的呗,都只记着吃了。爱吃好啊,能吃有吃是福气。想吃我就带你们去做。”又柔声道:“你们可以这样和姑姑说,和别人可不能这样说,不然人家要笑你们没规矩。” 他姑侄自来亲厚,许樱哥是个名副其实的孩子王,细致又耐烦,傅氏放心得很,也不管他们,走到姚氏面前去行礼问安。她在姚氏面前虽有些束手束脚的,却也不失亲热:“娘,外头传话进来,父亲要留赵家五爷和几个学生用饭,您看这席面安排得如何?” “极好。”姚氏看过了,轻描淡写地道:“把二门上的蒋婆子给我打发了。让她最迟明早就走,除了身上穿的,什么都不许带走。” 傅氏吃了一惊:“她做什么啦?” 姚氏见她紧张,忙笑道:“不干你的事,是你三婶娘那边。你公爹想见许扶,早上许扶才刚进了门,你三婶娘后脚就跟了来。这种事以后不许再有。” 这里要说一下许家各房之间的情形,许家老爷子、老夫人是早就离世了的,许衡三兄弟却没有分家,原因与这乱世分不开。二房的许徽早早病逝,留下寡妻并一双未成年的儿女,三房的许徕则是在乱世中瘸了一条腿,性子就变得有些孤僻沉默,前几年才娶着了因为乱世家破人亡耽搁了青春年华的冒氏,子嗣却又艰难,至今膝下才有一个比昀郎大不了多少的儿子。许衡权衡再三,便不肯分家,也是个照顾兄弟侄儿的意思。他家是诗书传家,二房的人极其守礼懂规矩,从来不添乱,三房的许徕虽然性情有些孤僻沉默,但也是端方君子,冒氏大面上还过得去,就是太过争强,私底下爱耍些小动作,爱玩小聪明。人多事杂,要管好这一大家子人,保证大家能平安度日就坚决不容许发生这种事。 傅氏虽是在许樱哥来了之后才嫁过来的,有些事情并不知情,但她打理家务,各色人等接触得不少,也难保不知道些什么,虽不能明说,却也要处理好,不然一家人离德离心那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姚氏想了想,低声吩咐:“新朝初立,四处还有强敌环伺,求生不易,平安不易,你公爹也不得不委屈求全,一家人过日子应以小心谨慎为上。” 这些情形傅氏也是知晓的,她猜着这蒋婆子必然是与冒氏有勾连才会被惩罚。而婆婆这话,明显就是告诫她,不该问的就别问了,知道多了并不见得就是好事。傅氏牢牢记在心上,后来做事也越发谨慎小心不提。 却说许樱哥带了两个侄儿侄女一道往厨房去,一路上陪着两个侄儿侄女胡乱说话,天上的星星,地上的蛤蟆都被她翻出来胡说八道了一通,可两个孩子偏偏吃她这一套,一左一右拉着她的衣角问个不休。 “蛤蟆不会下坡,如果把它放在陡坡顶上,它便只有活活晒死了。”许樱哥正说得高兴,忽听得不远处紫藤架下有人低笑了一声,道:“你试过?” 许樱哥吃了一惊,站住脚看过去,但见紫藤花架下走出一个穿淡青色素袍,年约二十许的青年男子来。他身量中等,一双狭长微微上挑的眼睛里充满了笑意,鼻梁高挺,儒雅和气,不是赵璀又是谁?他分明是借故躲在这里碰运气等她的。 想到日间的事情,许樱哥就有些不自在,生恐给人看去,让许衡和姚氏轻看了自己和许扶,便给青玉使了个眼色,也不行礼,将牵着两个孩子的两只手亮给赵璀看,笑道:“赵四哥怎会在这里?我不方便,带着孩子呢,就不与你多言了。” 赵璀却也体贴,站得离她老远,眼神在她身上眷念地来回绕了几圈,低声道:“先生留我吃饭,我偶然走到这里,也不好久留。只是自去年秋天别过后许久不曾见到你,听说你病了,就一直想看看你好不好。还好,长胖长高了些。”不知是不是错觉,半年不见,他竟觉着她眉眼间的青涩似已蜕化成了一种说不出的风韵,洁白细腻如羊奶一般的肌肤衬着那个小小微翘的可爱下巴,引得他好生想捏一捏。赵璀只是想想便已呼吸困难,不敢看却又舍不得挪开眼去。 许樱哥似是不曾发现他的眼神和表情,兀自笑得没心没肺的:“那是,你都看见了,我挺好的。请赵四哥替我谢过窈娘的牡丹,让她费心了。” 赵璀温柔一笑:“喜欢么?” 别人送她东西,只要不能退回去的,她自来都是喜欢的,许樱哥笑道:“喜欢啊,很好,好极了。” 从小到大,赵璀最是喜欢她这种欢欢喜喜,万事不忧的宽怀可爱模样,由不得也被她感染了那份欢喜,抿着唇笑了一回,极低声的道:“过几日我也会让我母亲去香积寺,你多保重,仔细些。”言罢不敢再看许樱哥的表情,急匆匆地转身往另一个方向去:“我先走了。” 是想要她在他妈面前好好表现一番罢?看来赵璀也不是很吃得定他家那位古板老太太。许樱哥笑笑,转身继续高高兴兴地领着两个孩子胡说八道,这回扯到了吃食上:“什么最好吃?天上的斑鸠,地上的竹骝,啧啧……”说得两个孩子口水滴答,她才坏心眼地笑着住了口。 因着她爱吃,厨房是经常会去的,厨房里的婆子丫头们见着她带了两个孩子来,便都笑:“二娘子今日是要做什么好吃的?” 许樱哥却是个只动口不动手的,选个通风透亮处舒舒服服地在管事婆子搬来的椅子上坐了,将两个孩子拥在怀里指使厨房里的人做事:“做素包子,冬菇馅的,春笋馅的,豆腐馅的,把材料弄好,我来配馅。”她所谓的配馅,就是拿着勺子分配各式配料比例,其他统统不做。饶是如此,她经手的素包子味美鲜香仍然是出名的,灶上的几个婆子千方百计偷师学艺也弄不出她那个味道来。 第一笼素包子新鲜出笼,整个厨房里都弥漫着鲜香,俩孩子口水滴答的,“看你们那馋样儿。”许樱哥笑着给俩孩子留了两个,余下的先送到许衡待客处,看着两个孩子吃了,才让把后面出笼的装了食盒分送到各房各院去。 姑侄几人说说笑笑,自提了整整一食盒素馅包子又去了姚氏的屋子。还不曾进门,就已经听得里头热闹起来了,女人孩子说说笑笑,偶尔才听得姚氏说一句话,语气温和轻柔,正是一副和睦兴盛的景象。 许樱哥笑嘻嘻地牵了两个孩子进去,逐一问安说笑,姚氏与傅氏自不必说,要招呼的还有二嫂黄氏与黄氏所出的女儿娴卉和傅氏那刚下学的长子明郎。许家人都是性情和爽的,加上许樱哥那个爱笑的性子,热腾腾,香喷喷的素包子一端出来,大人笑,孩子闹,屋子里的欢乐轻松气氛又增加了许多。 人上了年纪,最爱的就是一家人团团圆圆,和和气气地坐在一起好好吃顿饭,说说话。姚氏坐在上首,看着儿媳孙子养女说说笑笑,心里十分受用舒坦,却不忘将已经上学的明郎叫到面前来细问几句学业上的事。 说笑了一阵,傅氏与黄氏领着人布置餐桌,许樱哥的任务就是领着几个孩子洗手洗脸,顺便平息他们之间的小纷争。须臾,万事停当,正要坐下吃饭,就听得丫头红玉在外头扬声笑道:“三夫人,什么风把您给吹过来了?” 只听得冒氏笑道:“五郎闹着要吃素包子,我没得法子,只好领他过来蹭饭。” 姚氏等人就都探询地看向许樱哥,许樱哥扶额叹息了一声:“早就送过去了的。” 不知道又有什么幺蛾子。姚氏就和傅氏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傅氏含笑迎出去,把冒氏和她儿子许择接了进来。 --——*——*—— 感谢shui52939、see_an的桃花扇,漫儿in上大的香囊, 小雨夫人、寻找失落的爱情、听雪墨妍、chieh-ching、丛丛宝宝的平安符,以及反求诸己的评价票,听雪墨妍的pk票,十分感谢。 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良婿》已经上新书榜啦,再次恳请大家的支持,花几分钟登陆一下,点击一下,收藏一下,再给几张推荐票票,我们一起往前冲,小意不胜感激……o(n_n)o~ 第5章 出游(一) 冒氏是个自来熟,不等招呼就把三岁的许择扔给许樱哥照管,自己在姚氏下手坐了下来,笑道:“这五郎,手多,看他二姐姐着人送了素包子过去,欢喜得马上就要吃,结果丫头婆子一个没看住,就给他全打翻在地上了,还不饶我呢,非得哭着要,吵得我们三老爷直骂我,我没法子,只好腆着脸带他过大嫂这里来蹭饭吃。” 她的话十句大抵可以信得五六句。姚氏笑笑:“随时来都可以,让他和他几个侄儿侄女一处玩,饭也可以多吃些。”言罢招呼众人吃饭。 黄氏捧饭,傅氏布菜,才动得几筷子,就见冒氏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姚氏早有心理准备,却还是做出一副吃惊的模样来:“你这是怎么了?” 冒氏将帕子掩住脸:“大嫂,我做错事了。”引得一桌子的孩子全都停下手睁大眼睛看着她。 真会挑时候,姚氏心里十分不悦,面上极淡定地道:“这是怎么说?来,你和我屋里说,别吓着孩子们。” 冒氏不去,就在那里坐着哭,哽咽着道:“我前几日托了二门处的蒋婆子买了点东西,她今早给我送过去,就在我那里坐着说了两句闲话。适才听说她被大侄儿媳妇给赶出去了,想必是我害了她……” 傅氏的脸色顿时变了,又气又愤,还得忍着,只因长辈说话没她这个做媳妇的插嘴的份,哪怕是辩白也不能。姚氏却不打算让冒氏继续说下去,淡淡地打断她的话:“是我让她走的。至于你,知道错了就好。一大家人过日子要的还是一个理和顺。” 她在那里摆明了车马,倒叫冒氏发作不出来,更不能借题发挥。冒氏本是觉着面子上过不去,含了一口恶气过来生事的,没成想姚氏半点不留余地,直接就顺着她的话说她错了,半句解释安慰都没有,便十分下不来台,怔怔地绞着帕子默默流泪,心里百般滋味难言。 许樱哥便站起身来含笑领了孩子们出去:“走,我们外面支一桌,让长辈说话。”孩子们都听她的,便都跟了她出去,小孩子心宽,一会儿功夫吃开心了也就忘了刚才的事情。 也不知道姚氏怎么和冒氏说的,待得许樱哥盯着孩子们吃饱,自己也吃饱喝足,那边冒氏也出来了。半垂着头,眼睛红红的,就连发髻上垂下的凤衔珠串也死气沉沉地坠着,再无之前的飞扬做作之态。 傅氏和黄氏嫌她爱多事生事,都不耐烦理她。可一处住着,面上情还要,她们不愿做的许樱哥来做。自起来将许择交还给冒氏,默默送她出去。走到门廊下,冒氏问许择:“晚饭可吃得好?” 许择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脸色小声道:“吃得好。”求救似地看着许樱哥道:“二姐姐喂我的,我吃了好多。” “有劳你了。”冒氏摸摸许择的头,看着许樱哥低声道:“你母亲也太霸道了些。我们虽在一起过日子,可到底是兄弟妯娌,也没谁真靠着谁过日子,我不过就是多关心了你点,嘴碎了一点,性子活了点,她就这样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打在我脸上。” 许樱哥一脸的吃惊,惶恐至极:“三婶娘,您大抵是误会了……” “是么?你眼里她自然是千好万好的,不然可就是不知恩了。”冒氏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又细细打量了许樱哥的眉眼一番,自抱着许择慢地离去,一路念叨:“你爹不成器,娘就指望你了。回去咱们就背三字经啊……” 姚氏虽则高压着不许人触及她兄妹的事,但看这模样,天下无不透风的墙,心中有疑虑并想一探究竟的人还是太多,平日若无利害冲突也就罢了,但关键时刻就不一样了。危险因素太多,此处终究不能久留,不然要拖累人了。许樱哥立在廊下看着天边的晚霞发怔,过得片刻却又笑了起来。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她是死过一次的人,这十多年不过是捡着的,大不了又跟着许扶一起跑呗。继续享福去嗷,许樱哥欢欢喜喜地去泡茶刮油挺尸养神去了。 过不得两日,姚氏果然由长子许执陪着,带了樱哥一道去香积寺小住,对外说是为许樱哥病愈还愿,实际上却是准备做法事告慰萧家枉死的十多口人,好让他们往生极乐。 这香积寺乃是上京香火最旺的寺庙之一,它年份极久,历史渊源,早年便是大裕朝皇家供奉的寺庙之一,到得旧朝崩溃,新朝初建,它倒也没忘本,庇佑了无数前朝勋贵人家老少女眷。新皇登基,大开杀戒清除异己,香积寺被围,住持一了大师使徒子徒孙架了薪柴欲**于寺前以抗议新帝的暴虐,世人都道百年古寺即将毁于一旦,谁知今上突然下旨,言其年轻落难之时曾得过住持点化照顾,也算是他的福地之一。莫名其妙的香积寺就保留了下来,里面藏着的前朝勋贵人家的老少女眷们也得以保存下来,从那之后香积寺的香火更胜从前。 关于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姚氏曾和许樱哥说过,并非是今上真得过一了大师的点化照顾,而是托了他那个贤后朱氏的福。前朝哀帝时期,全国大乱,各地枭雄蜂起,各为其政,连年战火,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朱氏便是一位被兵乱弄得家破人亡的大家闺秀,偶遇其时已是一方枭雄的今上,今上一见钟情,隆重聘为正妻。自那后,朱氏便成了今上的贤内助,今上暴虐多疑,狂性一起任何人都不能阻拦,只有朱氏能阻止。所以今上的名声不好,朱氏皇后却是有名的贤后。 香积寺离了上京约有几十里路,姚氏不耐颠簸,马车走得极慢,从清早出发到中午时分才到。 香积寺修得彩漆巍峨,气度庄严,寺外田地肥沃,散落着十几户人家,此时正当午,田间地头人来人往,姚氏隔着车窗随便就看到了几张有些眼熟的脸,见其虽然粗衣短褐但眉宇间祥和安宁,忍不住双手合十低喃:“香积寺和这些人都是托了皇后娘娘的福德。阿弥陀佛,佛祖保佑皇后娘娘长命百岁。” 许樱哥看着窗外,暗想能活下来的都是有福的。 须臾到得山门前,早有打前站的家人与知客僧领了到早就安排好的清净雅室里住下。稍事休息后,姚氏先带着许樱哥佛前烧香还了愿,才假作不经意地想起来,要为她早年死在战乱中的亲人们集体做场法事,超度亡灵。 香积寺这种事情做得多了,问都不多问便着人安排下去,只是知客僧有些抱歉:“这几日寺里有位客人,也是替人做法事的。他到得早,夫人这里怕是得缓上一缓。” 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姚氏不是仗势欺人的人,听说了原委,也不为难知客僧,微微一笑便颔首应了。因为闲着,便打算先将带来的衣物和米粮给散了。 这种与人为善的事情大家都乐意做,香积寺的粗使婆子满脸堆笑地问姚氏:“许大夫人,您和二娘子的这些衣物米粮是要亲手散出去呢,还是由着小的们去替您散?” 若是亲手散出去,少不得要叫那些个前朝遗孤们上门来领取,这样倒显得不尊重人;若是要她亲自送上门去,这些东西似又值不得这样大张旗鼓;何况姚氏也是有些害怕的,怕有人会借此给许衡找事儿,问他个居心叵测;待要不管全交给这粗使婆子去做,难保不会被其中饱私囊,也就失了意义。姚氏便考校许樱哥:“樱哥,你且说要怎办?” 许樱哥笑道:“不如叫红玉和绿翡姐姐去做这事罢,虽不是什么好东西却也要做得周到些,本是做好事,休要叫人心里不舒坦。”她们都不必出面,由着底下人去做就是了,红玉和绿翡都是姚氏身边经过事的体面大丫头,分寸拿捏得当,交给她们去做最是妥当不过的。 姚氏笑笑,算是同意了她的安排,又郑重叮嘱那粗使婆子:“你领着我这两个丫头和底下人去,不必言明是谁家的,也不要他们来谢。办得好了总有你的好处。” 那粗使婆子笑嘻嘻地谢了,自领了红玉和绿翡出去办事不提。许执见她们这里安置妥当,自去寻寺中相熟的僧人说话论禅,许樱哥见姚氏有些乏,便给她倒了热茶,坐到她身边替她拿捏起肩膀四肢来。 许樱哥按摩推拿最是有一套,不多时姚氏便睡了过去。苏嬷嬷见她睡着了,轻轻给她盖了被褥,低声道:“二娘子,您也累了,那边软榻上歇歇去罢。” 许樱哥确实也有些累了,但太久不曾出门,稍稍有些兴奋,歪了片刻根本睡不着,便同苏嬷嬷说过,自带了紫霭和青玉一同去精舍外头散步。 ——*——*—— 感谢see_an、tashidelek的桃花扇;1973101lizi、水清莲媚、lillian00、chieh-ching、素食小猪的平安符;沉香如屑、chljyaa、豆蔻姐姐、newlife2012的pk票;诸漏皆苦的评价票。 哎呀,打赏后台可以看见,pk票和评价票看不见,如果有遗漏之处,敬请原谅。 在弄那什么年度作者评选,我刚刚的挂在第四,和第三相差不远,如果大家乐意,请帮俺旧书投张粉红,俺感激不尽o(n_n)o~ 至于《良婿》的推荐票和点击、收藏,我一定要呐喊!!!新书榜上,缺了这三件东西是不行滴,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良婿》已经冲到了新书榜第一,但要保持,需要大家援手,先谢谢啦!!! 第6章 出游(二) 这一日的天气半阴半阳,微微有些风,最是宜人不过,香积寺百年古寺,虽比不过私家园林珍珑奇巧,却也收拾得树木葱郁,整整齐齐。许樱哥虽来过这里几次,却也不敢乱走,便只沿着附近的小石子路慢吞吞地往前走。走不多远,因见前头矮墙砖花隔窗下放着个有些年头的雕花石缸,石缸雕得精致,外间爬满了青苔,里面种了碗莲并养了红鱼,碗莲不过才冒出几片铜钱大小的,鱼儿却是肥得可爱,仰着头只管在水面“吧唧、吧唧”地吞吐水泡浮萍,煞是可爱。 许樱哥一时兴起,便蹲在在墙根下拔了些鲜嫩的青草上前喂鱼。紫霭与青玉在一旁陪着她低声说笑,主仆三人正自欢喜间,忽听得矮墙后发出一声异响,三人抬头看去,只见矮墙后一个年轻男子隔了砖花隔窗正看着这边,一双眼睛牢牢盯着许樱哥,眨也不眨。 紫霭与青玉齐齐唬了一跳,不约而同地上前将许樱哥掩在了身后,斥道:“你这人好生不懂规矩,非礼勿视不懂么?” 那人先是露出几分惊讶失措的模样来,接着便换了张倨傲挑衅的嘴脸对着青玉和紫霭翻白眼。 “无需多言,我们回去就是。”许樱哥眼毒,只一眼就把那人的容貌穿着看了个七七八八。那人高高壮壮的,虽只穿了一身素白的粗布袍子,发髻上也只得一根普通木簪,但面目长得极其挺秀,下颌方正有力,眸色更是与常人不同,带着些许浅灰色,眉宇间的气质看着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子弟,看似有些愁苦,实际却养尊处优。虽则那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让她很不舒坦,但谁又说得清这是个什么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过被人隔着窗子看了一眼,又没少块肉。 青玉和紫霭犹自有些不爽,但许樱哥从来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她二人不敢违逆,也怕事情闹大,便狠狠瞪了那偷窥的登徒子一眼,一左一右将许樱哥簇拥在中间,扶着她往回走。 不知是否错觉,许樱哥觉着身后那人一直盯着她,那目光有如实质,竟让她全身上下都生出些不自在来。她极想回头去验证自己的这个感觉是否正确,她也就大胆地那么做了,这一看把她给吓了一小跳。 花砖隔窗后,那张脸脸色惨白得像鬼,眼神幽幽暗暗的,让她极其不舒服。她下意识地飞快地转过头去想躲开,再想想,又不甘示弱地回了头,可不过是一瞬间的功夫,那个人就消失不见了,快得不可思议。 青玉和紫霭见她回头张望,忍不住也回头去瞧,却只看到一堵光秃秃的矮墙,一道半阴半明,浸染了青苔绿痕的花砖隔窗,此外什么都没有。 紫霭推测道:“这人要不是那些前朝留下来的勋贵子弟便是香客。” 青玉笑她:“废话,总不会是和尚。” 紫霭道:“说不定是那个正在替人做法事的香客!” 许樱哥突然半点游兴全无,垂了眼懒洋洋地转身往前走:“管他是谁呢。回去记得休要在夫人面前乱说。” 姚氏已经起了身,正由着苏嬷嬷替自己梳头匀脸,见许樱哥进来就招手叫她过去,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的衣装打扮,柔声道:“刚才外头来回,赵夫人和赵小娘子,还有赵璀一并来了,就住在隔这里不远的芳兰精舍。你收拾一下,我领你过去拜访赵夫人。” 若是这门亲事真要做就,那便该慎重对待。许樱哥果然认认真真收拾了一回,姚氏同苏嬷嬷都觉得满意了,方一道出了门。 赵家住的芳兰精舍离许家这处不过是隔着个院子而已,走不得片刻功夫两家人便已会了面。赵夫人钟氏生得肥胖威严,年纪比姚氏大了那么几岁,出身前朝清贵人家,最是重礼,也以自身守礼知礼为傲。嫁了个夫婿赵思程,却是个长袖善舞之辈,彼时新朝初立,前朝世家贵勋纷纷倒台,他却不同,不但没有落下任何骂名的保全了一家人和自家的荣华富贵,还不露痕迹地被“强迫”着给聪慧的四子赵璀认了个干娘,这干娘是为今上的长女长乐公主,帝后膝前的得意人之一。小心经营这些年,赵家人在这上京不敢说是呼风唤雨的一等人家,却也是踏踏实实、极过得安稳日子的人家之一。 钟氏一生顺遂,难免对周围的人和事要多挑剔比较上几分。要说许樱哥的样貌出身、行为举止,她自是极满意的,可她对许樱哥有个不满之处,便是许樱哥有过婚约,虽则崔家已倒,崔成已死,但她始终觉得这是许樱哥身上一个擦不去洗不掉的污点,总是白玉微瑕,叫人遗憾。 更何况当初孩子们还小时,许樱哥、赵璀、崔成经常一处玩耍,后来赵璀与崔成还成了好友,这崔成死了,赵璀却要娶许樱哥,总是有些瓜田李下之嫌,难保将来不会被人诟病。只是赵璀入了魔,一门心思非卿不娶,赵思程又特为和她分析过娶许家女儿的各种好处,总是利大于弊,这门亲还是要做,所以她才会往香积寺跑这一趟。 但做母亲的,谁不想为自己儿子娶到天底下最好的女子?就算是得不到最好的也要把女方压低一头,日后才好拿捏。钟氏想到此处,看待许樱哥的形容举止便又更多了几分挑剔,对待许家母女也是客气有余,亲热不足。姚氏同许樱哥是何等样人,自是明白得很,便也只是客气着,疏远着,绝不肯掉了身价。 赵窈娘来前得过赵璀的吩咐,将势头不妙立刻站起身来笑吟吟地去拉许樱哥:“樱哥,许久不曾见到你,我有许多话要同你说,等阿娘她们说着正事,我同你去外头走走说说知心话?” 钟氏虽然挑剔,却也不是想把这门亲事搞砸了的意思,见姚氏冷淡便已经有些后悔了,此时见女儿来圆场,忙跟着笑道:“是,窈娘在家就时常念叨着你,你们去罢,不要被我们给闷着了。” 姚氏摇着扇子,既不说好,也不说好,平平淡淡的。赵家虽然不错,但赵思程哪里又能同许衡相提并论?!论出身门第,学识人品,什么都比不上。再论旁的,他家赵璀不过是算计给长乐公主的干儿子而已,她家长女杏哥可嫁得真好,还是今上保的媒。再说儿子,她三个儿子都成器,谁怕谁?许家女儿真的不愁嫁,倘不是有着那一层缘故,赵家三媒六聘也不见得就能答应。她现在若不把钟氏这劲头给别下来,日后许樱哥若真进了赵家的门,还不得低人一头? 许樱哥晓得这两位是别着的,并不跟着添乱,和和气气、笑眯眯地同她们告了别,与赵窈娘一道手牵着手,亲亲热热地走了出去。 赵窈娘比许樱哥小半岁,长得瘦瘦小小,眉目婉约,性情可爱,却是真正喜欢许樱哥,巴不得许樱哥能做了她四嫂。特意带了许樱哥往她临时住的房间里去,将一枚雕镂成亭台楼阁的样式,染做七彩色,既精致又艳丽的鸡蛋翻找出来给她看:“樱哥,你瞧我亲手做的这玲珑镂鸡子好看么?” 此间寒食节时最是盛行将精心雕镂的彩蛋互相馈赠,比较斗胜。那时许樱哥大病初愈,故而不曾参与这些活动,往年里她却是总要争个前列的,赵窈娘特意带来给她看,无非是个投其所好,想与她交好的意思。许樱哥便诚心诚意地赞道:“极好,你手可真巧。” “我这个做了许久的,花了无数的心思,若是你没病,想必做得更好。”赵窈娘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喜欢么?” 许樱哥拿了那彩蛋对着光上下端详,实实在在地道:“喜欢。” 赵窈娘便把那装了彩蛋的锦盒往她手里塞:“你既喜欢我便送你玩了。这个本来也是特地为你准备的,只是你病了不好去打扰你。” “多谢你挂怀。”许樱哥也不推辞:“你前些日子才送了我一盆牡丹,我还不曾回礼呢。说罢,你想要什么?” “暂且不说回礼。”赵窈娘促狭一笑:“你觉着是那花好,还是这玲珑镂鸡子好?” 许樱哥坦然自若地打个哈哈掩盖过去:“都是你送的,都很好。” 赵窈娘促狭地笑了一回,微微有些害羞地小声道:“我母亲的性情自来如此,你若是与她处得长久了,便知道她只是面上生冷,心里却是极软和的。” 许樱哥晓得小姑娘是在和自己示好,宽慰自己,却不肯说钟氏半点不是,笑道:“是么?我倒觉着她是真性情。” 赵窈娘看不出她是真情还是假意,有心想把她四哥的一番真心说给许樱哥知晓,又开不得口,便含笑拉她出去:“这屋里怪闷躁的,我们且出去走走。早前我们还不曾来时你都在做些什么?” 许樱哥笑道:“在那边矮墙下喂鱼呢。那个缸好,我看有些年头了。” 赵窈娘就道:“你是喂鱼还是看缸呢?我听说这寺里种得好芍药,我们俩个作伴去看!” ——*——*—— 大家周末愉快,感谢柏觅双的和氏璧;o十三燕o的桃花扇;璎珞琅玕、鼠尾草^^、jewelmay的香囊;魔幻雨滴、munaiyi123、chieh-ching、二月果、1973101lizi的平安符,o(n_n)o~ 推荐票还是要继续求的,点击,收藏都是要继续求的!!! 第7章 祸根(一) 许樱哥想起早前矮墙后的那个人来,便为难道:“不好吧,听说这寺里还有其他香客在的。我娘也不许我乱走。” “怕什么?这么多人跟着的。实在不行,让婆子先过去清场。”赵窈娘笑眯眯地拉了她进去问姚氏:“婶娘,我想让樱哥陪我去看芍药,离这里不远,也清净,可以么?” 姚氏摇着扇子但笑不语,许樱哥眼观鼻,鼻观心,一派的端庄娴雅。赵窈娘急了,跑到钟氏面前只管撒娇。她是幺女,平日最是得宠,钟氏虽不喜欢她这般,却不好当着许家母女的面发作,便板着脸不情不愿地道:“多带几个人跟着,不许淘气,不许没规矩,不许惹事。” 赵窈娘就笑:“光天化日之下,一群人围着的,我和樱哥两个小女子能惹什么事?” 姚氏觉得钟氏的话不中听,寸步不让地指派青玉和紫霭:“好生照料着二娘子,千万谨慎,务必寸步不离!”又吩咐许樱哥:“出门在外,第一是端庄娴雅守礼,不许淘气。” 许樱哥乖巧到了极点:“是,谨遵母亲吩咐。” 于是终于成行,一大群丫头婆子簇拥着许樱哥与赵窈娘,热闹非凡。赵窈娘同许樱哥偷笑:“这么多人跟着,也不知是去看花的还是去打老虎的?” 许樱哥心想,她本来可以让许执陪了她和姚氏清清静静地去观赏,可因为钟氏太过一本正经,所以才不得不如此行为。但只要姚氏能别下钟氏的傲气去,哪怕真是去打老虎也认了。 不多时到了香积寺的芍药花圃外,果见芍药开得云霞一般的灿烂,姹紫嫣红,争奇斗艳,确实是名不虚传。赵窈娘见许樱哥往芍药旁一站就是副极美的画,便笑道:“真是好看极了,我是没有我哥哥的本事,不然一定要替你作幅画。” 许樱哥见赵窈娘时时不忘替赵璀打广告,由不得也有几分好笑,便拉她在自己身边站定了,调笑道:“我看是你想要找人替你画幅画罢?” 赵窈娘红了脸啐道:“谁想找人画了?” 许樱哥叹道:“我还说我替你画呢,你既不想,便罢了。” 赵窈娘便又欢喜起来,低声央求:“你不是想回我礼么?就替我画幅小像罢。”许樱哥也不知是从哪里学来的技法,画的画儿总是与旁人有些不同,特别精致传神,只这个人委实是太过懒惰,难得请动。有她主动开口,赵窈娘自是不能轻易放过这个机会去。 许樱哥心想这几日正是闲得无聊,与赵窈娘躲在这里清静远比陪着赵夫人那个装腔作势的老榆木疙瘩来得舒爽,便笑着应了:“现下不急,还是先看花,看花。”才说着,就听有人低声问好:“四爷。”二人抬头看过去,但见赵璀缓步从一旁的花径里走了出来,一脸的惊讶:“你们怎会在这里?” “我们来看花的。”赵窈娘更是一脸的惊喜:“四哥,你不是去寻许家大哥了么?怎会来这里?” 赵璀含笑道:“我遍寻不着他,听小和尚说这里花开得好,便过这边来走一趟,不成想竟会遇到你们。”眼角觑着许樱哥粉绿色的裙角和甜美的笑容,满心欢喜,只是顾着礼节,不得不强行挪开了目光。 许樱哥把他兄妹的把戏尽数看在眼里,并不戳穿,只含笑落落大方地站在一旁同赵璀行了个礼:“赵四哥好。” 赵璀点点头,走到二人身边站定,温文尔雅地道:“听说你们使了人去给寺外住着的那几户人家送衣物米粮,我们也带了些过来,只是不知怎么做才最妥当。你们是怎么做的?” 这便是典型的无话找话说了,许樱哥笑笑:“是让我母亲身边的大丫鬟亲自送上门去的。” “这样么?那我们也这样做罢。”赵璀道:“适才听你二人说什么画像,是谁要画像?” 赵窈娘道:“是樱哥要替我画像。”言罢往那花丛中一站,笑问赵璀:“四哥看我摆个什么姿势最好?” 赵璀笑她:“全无半点矜持,也不怕樱哥看了笑话。还不出来?” 赵窈娘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二人笑道:“她又不是外人,我还怕她笑?” 赵璀听出她的弦外之意,突然间满面绯红,看也不敢看许樱哥,眉梢眼角却都透出春意来。 许樱哥讪然,上前拉着赵窈娘的胳膊摆了个奇怪的造型:“如此甚好。” 赵窈娘大笑:“你又来捉弄我!刚才在我娘面前的端庄娴雅到哪里去了?你当心了,我是晓得你真面目的。” 赵璀生怕一旁的丫头婆子听了去,传到钟氏耳朵里会变了样,忙道:“乱说什么?” 赵窈娘做个鬼脸,往一旁跑过去了。 “这疯丫头!”赵璀连忙指使丫头婆子:“还不赶紧追上去伺候?”待得赵家下人往前赶去,他才回头喜气洋洋地看着许樱哥道:“我娘同师母还说得高兴?” 许樱哥不确定:“还好吧?” “还好?”赵璀微微皱了眉头,见她唇角带笑,却是问不出多话来的,他自己也晓得那两位夫人是个什么脾气,只要没吵起来,现在还在谈那便是有**分成了,于是压低了声音道:“将来我也替你画像。” 许樱哥再装不过去,便抬头看着他甜甜一笑。青玉和紫霭见状,往旁边略站得远了些,假意拉着一朵芍药低声讨论起来。 赵璀趁空抓紧时机低声道:“我昨日见你五哥了。他明日会来这里看你。” 以他的神情来看,许扶肯定没有反对,明日自是来询问她心意的。知根知底总比盲婚哑嫁的好,最紧要的是她知道他心里有她,许樱哥便点点头:“差不多了,你该走了。” “我马上就走。”大抵是好事将近,赵璀的胆子大了许多,热切地盯着她的眼睛低声道:“樱哥,我想听你一句话。” “以后再说,你该走了。”许樱哥微微皱了眉头。想听什么?目前什么都不是,她不会给他任何承诺,也不会给任何人任何把柄。 赵璀眼里便流露出几分失望和不满来:“樱哥,这么多年过去,经过这么多事,你该知道我的真心。” 许樱哥惊觉,恰到好处低了头,露了几分羞怯:“快走,快走,你别害我。” 赵璀这才高兴起来,匆匆道:“放心,你日后便知道了。”言罢大步离去,衣带生风。 许樱哥镇定地站在芍药花圃边,笑眯眯地同青玉和紫霭道:“这大片芍药开得可真不错。” 青玉正要回答,忽听得紫霭急促地尖叫了一声,似避洪水猛兽一般地一个纵步往许樱哥身边奔过去,白嘴白脸地颤抖着指向旁边一颗大树:“谁藏在那里?快下来!” 紧接着就见那树上跳下一个人来,白衣青靴,高个子,宽肩长腿,眼珠微微带了点浅灰色,不是早前那个站在花墙后头偷窥她的人又是谁?那人站在那里慢吞吞地整理着袍角,满脸的不屑:“鬼叫什么?一惊一乍的,吵得人耳朵嗡嗡响,也不知什么人家才会养出这样的刁奴来!” “你这个登徒子还敢骂人!竟敢一而再地做这种事,看我不把你揍个半死再送到官府里去!”紫霭看清了人,不由大怒。 那人冷笑,一脸的欠揍:“我是登徒子?我怎么谁了?我做什么了?”说着看定了许樱哥,轻蔑地上下逡巡了一番,撇撇嘴:“神仙美女,我怎么你了?还是你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不能让人看的?” “乱说什么?”哪有这样胡乱污人清誉的?青玉也给气着了,不假思索地捡起个石子就朝他的嘴砸过去,怒骂道:“不要脸!” 那人轻轻一歪头就将石子让了过去,将眼睛瞥向他处,嘲讽道:“不知谁不要脸呢,还装作挺有脸的。可真会装。” 许樱哥听得懂,这话句句都是针对她的。可她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得罪了这个人,正想开口又听那人忿忿地低声道:“奸夫淫妇!”声音低不可闻,却刚好叫她听得清清楚楚。 许樱哥不由得也怒了,她今日不塞这莫名其妙的恶徒一嘴烂泥她就不是许樱哥。正在寻思怎么收拾这恶徒,那边赵窈娘等人已听到声响赶过来扬声问道:“怎么回事?”一时惊见了那人,赵窈娘匆忙藏到许樱哥背后去,紧紧拽住她的袖子问她:“这是谁?我四哥呢?” “我怎知道?”许樱哥见她来了便喝住紫霭与青玉,抿紧了唇转身就走。这场子是赵家人清的,想必赵家兄妹为了引她过来说话,这场子便清得马虎了,放了个大活人藏在树上没发现也是正常,既如此,这麻烦便交给赵家去处理。又想不知这人把她和赵璀的话听了多少去,幸亏得是她谨慎,也亏得是赵璀与她都不曾提起前情,不然可见鬼了。 赵窈娘见她脸色难看,又看那人穿着太普通不过,便随口吩咐婆子:“把这不知哪里来的小蟊贼给绑起来先狠狠打一顿再送官!” ——*——*—— 感谢沐目很萌的、狂飙小马721的香囊,munaiyi123、飘盛、难老泉1987、素食小猪、魔幻雨滴、漫儿in上大、秦慕瑾、chieh-ching的平安符,ice227767的pk票,chieh-ching的评价票(关于pk票和评价票,后台没有显示,小意看见了就感谢,错过的时候请原谅) 继续求推荐票和点击……需要你们,感谢你们,╭(╯3╰)╮ 第8章 祸根(二) 那男子勃然变色,怒道:“谁是小蟊贼?这寺庙是你家的?就许你来得不许旁人来?因为我在这附近赏花所以就要打我,也太不讲道理了吧?” 赵窈娘给他问住了,又不知道他到底怎么许樱哥了,便探询地看向许樱哥,想问许樱哥拿个主意。许樱哥却不看她,只管埋着头往前走,赵窈娘晓得这是怨自己之前的行径,便咬了咬牙,道:“给我抓了烂泥糊了嘴使劲打!” 一群丫头婆子果然磨掌擦拳准备围殴,那人终于似是有些急了,大声喊许樱哥:“穿绿衣服的女人,我不过是看了你两眼,听得你同旁人说了两句情话,你就用得着灭口么?心肠太恶毒了吧?” 许樱哥猛地回头看着他,眼里杀气腾腾。 那人突然走了神,这一愣神,就给一个婆子一拳砸在脸上,他歪了一歪,站直了身子继续盯着许樱哥,微带了些浅灰色的眼珠衬着云端投下的一缕阳光,华丽如琉璃。 好有特色的一张俊脸,可她不是没见过俊男帅哥的人,想当年,她也曾将俊男帅哥的美照做了桌面经常换着看,早就麻木了。许樱哥表情冷漠,语气极淡:“把他的嘴塞了绑起来,叫你四哥立刻带人过来!” 赵窈娘不曾看见过她这样的神色,愣了片刻方鸡啄米似地点头:“好好,我马上让人去找!” 那人听得分明,冷笑道:“我今日算是知道什么叫做恃强凌弱了!休说是找你什么哥哥过来,就是到了今上面前也定不得我的罪!”言罢却深吸一口气,突然大声道:“来人那!杀人了!有人做了丑事要杀人灭口了!” 随着这声喊,周围便有脚步声和嘈杂声匆匆传过来。那人见众丫头婆子都愣住了,便有恃无恐地指着自己的脸道:“怕了?刚才谁打的?有本事当着人前再来一下?”一边说,一边挑衅地看着许樱哥,仿似那一拳是许樱哥打的一般。 “太可恨了!”赵窈娘何曾见过这样的无赖?恼得直跺脚,指定众丫头婆子:“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我抓烂泥塞了他那张臭嘴?!” 众人不敢违命,一拥而上。 “不要命的只管上来!”那人却有几把蛮力,更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棒子舞得呼呼作响,叫人近不得身,还得空恨恨瞪着许樱哥,仿佛和她有深仇大恨一般。 “叫你看!”紫霭大怒,抓起一团烂泥准确无误地砸上了那人的脸,那人将手一抹抹成个大花脸,众人不由大笑。 许樱哥看得直皱眉头,耳听着脚步声嘈杂声越来越密集,知道此处不可久留,不然越描越黑,便欲转身速速离去,因见赵窈娘还在那里生气,便拉了她一把:“快走。留几个人拖着他等到你哥哥他们来处理,他走不掉的。”她声音虽小,却叫那人听了去,那人忙里偷闲,有恃无恐地拧起浓密硬挺的两道眉嘲笑道:“怎地?怕了么?适才与那小白脸眉来眼去的时候怎就不想想丑事败露的时候……” 见他口口声声只是拿着赵璀说事,每句话不忘往她身上泼脏水,要说他心思不恶毒许樱哥真不信,由不得心里涌起一股戾气,低声吩咐匆匆赶过来的许家下人:“给我好好教训教训他,拿马粪给他洗洗嘴。”许家人都是些胆大不怕疼的,丝毫不惧那人手中的棒子,拉手的拉手,抱脚的抱脚,夺棒子的夺棒子,青玉与紫霭也跟着扔石头扔泥巴,虽一时不能制服那人,却也叫他狼狈不堪,束手就擒不过是迟早的事。 此时已然有离得近的寺中杂役并和尚赶了过来,许樱哥暗想,这种事通常都是越传越黑,自己的声名必然受损,得先设法把这影响降到最低才是,于是喊了赵窈娘一声便径自快步离去。半途遇到急匆匆赶过来的赵璀,也不言语,板着脸装作没看到自行去了。 赵璀见到她本是满心欢喜,却得了这么一副晚娘嘴脸,不由怏怏。却不好追过去问,只得问赵窈娘:“怎么回事?你们都好罢?” 赵窈娘迅速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怪道:“你怎把她独自一人留在那里?这人嘴里不干不净,也怪不得她生气。” 赵璀默了片刻,眼里露出几分杀气,淡淡地道:“你且先回去哄哄她,其他事情不要管了,我自会给她一个交代!” 赵窈娘胆小怕事,看他神色晓得不会善了,忙提醒他:“樱哥只是说让拿马粪给他洗洗嘴,你可别闹出人命惹祸!” 赵璀不耐烦:“快去,快去,我自有数。你把她哄好就是。” 赵窈娘只好一步三回头地去了。 赵璀低声吩咐长随福安:“打断他两条狗腿,再下了他的狗牙,只要人不死就成了,爷有重赏。” 福安得令,挽起袖子带了几个人冲上前去喊打喊杀。许家众婆子见状,匆忙退开好让他们施展手脚。那狂徒勇武有力,连着伤了两人,可到底双拳难敌四手,一个不仔细就吃人一个绊脚暗算倒地,于是吃了个大亏,他此时却与先前不同,格外硬气,始终不曾求饶半声,只将袖子擦了擦脸,抬起头看着赵璀冷笑不已。 “好硬气的狂徒!且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赵璀在远处悠然冷笑,忽见众人突然住了手,接着长随福安快步奔过来,凑在他耳边低声道:“四爷,似有不对,小的瞧着此人极为眼熟,就好似是康王府的那位三爷。” “你看真切了?”赵璀吃了一惊,暗想不会这般巧罢? 福安低声道:“不会错。去年春天公主殿下庆生,小的因缘巧合给他牵过马。早前他脸上有泥看不真切,适才却是看明白了的。” 那可真有些不妙。赵璀思虑片刻,缓步走上前去大声呵斥道:“你这胆大狂徒可知错了?!” “错你娘!”那人从泥土碎花瓣中挣扎着慢慢抬起沾满泥土的一张脸来,眼里露出两道凶光,先“呸”的吐出一口掺杂着泥土和血水的唾沫,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将袖子往脸上使劲一擦,倨傲地对着赵璀冷笑:“姓赵的,你竟敢使人打我?爷爷灭你全家满门!” 赵璀这回看清楚了,这张脸虽被打得变了形,他却不会忘记,果然是那康王府的混账三爷张仪正。他同这张仪正虽不曾打过交道却也知道此人混账得很,非但今日之事断难善了,日后只怕也要搅裹不清,又不能灭口……赵璀看向围观的闲杂人等,心回电转间便想了好几个念头。 那张仪正见他阴着一张脸不说话,慢慢将一只手轻轻放在了腰间,眼里杀气四溢。却见赵璀满脸堆笑地快步向着他走了过来:“真是康王府的三爷?请莫怪我等,我等眼拙,错把贵人看成了蟊贼登徒子。还请恕罪。” 张仪正冷笑道:“姓赵的,你是想瞒混过去么!你敢说你认不得我家人长什么样?你不认我反倒叫人打杀我是何道理?谋害皇嗣,你赵家是要谋反么!” 赵璀一脸的惊色,匆忙行礼赔罪:“哎呀!三爷,这玩笑可开不得。还是先随下官去梳洗疗伤罢?”眼看远处知客僧匆匆忙忙地跑过来,便频频朝福安使眼色。 张仪正看在眼里,淡淡地道:“你过来我同你说。” 赵璀谨慎跨前半步:“三爷有何吩咐?”却见张仪正同时跨前一步,左手牢牢扣住他的右肩,右手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猛力朝他左胸刺将过去,口里大声喊道:“叫你害我!我杀了你!” 变故突起,赵璀措手不及,眼睁睁看着那匕首朝着自己的心口刺去,不由暗道一声吾命休矣。本是待死而已,电光火石间却被福安猛地一撞,那匕首错开心口刚好刺在他肩头上,瞬间冰凉刺骨。张仪正一击不中,再刺,赵璀已然反应过来,协同福安等人将他牢牢按住并夺了凶器。 张仪正咬着牙,红着眼,额头的青筋都鼓了起来,满脸毫不掩饰的恨色。 知客僧匆匆赶到,忙叫身后的大和尚将人给隔开,温言询问:“这是何故?” 赵璀死里逃生,惊得满头满身的冷汗,伤处火辣辣地疼,血浸半身,仍是温和敦厚的笑问周围的人:“你们都说说是怎么回事?” 众下人生恐被牵连,忙添油加醋地将张仪正的恶行说出来,怎么潜藏在树上偷窥,怎么无赖泼皮,言语调戏欺辱两位娘子,赵璀越听越怒,恨不得将这好色无耻凶蛮之徒大卸八块,好容易忍住了,同那知客僧诉苦:“早前谁也不知他是康王府的三爷,待到知晓,误会已然造成……” “他早前也并未说明他是康王府的三爷,只说是来做法事的客人。”那知客僧听完过程,晓得不拘是康王府的人在他这里出了事,还是许、赵两家的女眷在这里被人窥探轻薄他们都逃不了干系,便欲息事宁人:“这中间只怕是有什么误会,依贫僧拙见,赵施主与这位施主不如都先疗伤又再说,如何?” 赵璀按着肩上的伤口委屈地道:“若是王府来人,还要请师父做个见证。实是事出有因。” 知客僧明白他的意思,无非是个要寺里替他作证,证明这三爷挨打是活该自找,怪不得人的意思。当下应允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实事求是。”吩咐在场的香积寺中杂役并和尚不许乱说话,又请张仪正随他去见方丈大师并梳洗疗伤。 张仪正倨傲地将身上的泥土碎花瓣给抚干净了,冷笑着威胁赵璀:“你给爷洗干净脖子等着!”言罢一摇三摆地去了。 麻烦大了。赵璀默然无语,顾不得肩上的伤便急匆匆去寻许执拿主意。 ——*——*—— 感谢魔幻雨滴、柏觅双、lillian00、chieh-ching、see_an、有对狐狸眼的平安符。 厚着脸皮说,我自己觉得,这会是个好看的故事,我会尽力把它写得更好看些。然后,我需要你们的鼓励和支持,新的一个星期到了,新书榜单竞争将会很激烈,我想要第一,想要更多的人看到这本书,看到这个故事,所以,请你们给我力量,给我推荐票!!!所以我要喊,我要推荐票!!!我要推荐票!!!广告词是,如果你喜欢《良婿》,请给它一票乃至更多票!o(n_n)o~ 第9章 太岁(一) 却说许樱哥出了芍药圃就急匆匆往赵家所居的精舍奔将而去,行到门前见两位夫人都得了消息正收拾着要出门一探究竟,她也不管周围人等,一头朝着姚氏扑将过去,跪倒在姚氏面前把脸埋在姚氏怀里,牢牢抱住姚氏的腰低声抽泣起来。 别看这事儿是赵家兄妹引起来的,她是受害者,可这会儿不把责任认定,日后她就要被钟氏和赵家人笑话挑剔压制一辈子。死贫道不如死道友,还是让赵窈娘和赵璀挨顿罚罢。 姚氏唬了一跳,疾声道:“这是怎么了?” 许樱哥只管哭不管解释。自有青玉与紫霭将事情经过委婉地说了一遍,姚氏与钟氏都是当家的人,当然明白这中间的经过和曲折,更明白谁是谁非——这事儿全是赵家兄妹惹出来的,若非是他们精心设计引了许樱哥去看什么芍药,又不清理干净场子,扔了她一人在那里,哪会有这许多事? 本来这种事情从来都不问谁是谁非,总是女子吃亏就是了,但许樱哥这一哭,这责任就全都认定在赵氏兄妹身上了,就是赵家人理亏狂浪惹出来的事。姚氏正和钟氏别着上下高低呢,又岂会放过这个机会?当下冷冷一笑,将许樱哥扶起来擦泪,安抚道:“好女儿莫哭,这可不是你错。爹和娘就算是要生气也要找那罪魁祸首。”言罢回头看着钟氏淡淡地道:“赵夫人,你看怎么办吧!” 钟氏气得脸上的肥肉乱抖,可真是半点辩驳不得,只得气道:“这两个不省事的混账东西……把四爷和窈娘给我叫来!” 话音未落,就见赵窈娘急匆匆地从后头追上来,口里还喊着:“樱哥你莫生我们的气,我们也没想到会这样……” 钟氏正兜着豆子找不到锅炒,看到她这模样气得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喝道:“孽畜!给我跪下!” 赵窈娘一抖,膝盖一软就跪倒在钟氏面前认了错:“娘,我错了,以后再不敢了的。”钟氏气不过便当着许家母女的面去打赵窈娘,赵窈娘哭喊着围着她绕圈子,连声只是讨饶。钟氏虚张声势,赵窈娘手脚灵活,躲避得当,却是雷声大雨点小。 姚氏不耐烦看,便拉了许樱哥冷声道:“我们走,莫要耽误你赵家伯母教导儿女。” 最是守礼挑礼的人偏偏给人看了现行笑话,钟氏气得倒仰,脸都涨成了猪肝色,于是又狠狠拧了赵窈娘两把。 许樱哥见好就收,忙收泪拉住钟氏的袖子劝道:“伯母消消气,窈娘也不是有意的。” 赵窈娘忙道:“是啊,是啊,我本是好心来着,要怪也怪那不要脸的登徒子。” 钟氏更气,猛地挥开许樱哥,将手拧住了赵窈娘粉嫩的脸颊使劲地掐:“你还敢说!你还敢说!老赵家的脸都给你个不成器的东西丢干净了。”赵窈娘吃痛,只管朝许樱哥和姚氏身后躲,正热闹间,突然进来个人道:“夫人,事情不好,四爷被那狂徒给刺了一刀!那狂徒又说自己是康王府的三爷!” “啊……”钟氏忙收了手,与姚氏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出些烦躁和担忧来,齐齐道:“快去把大爷(四爷)叫来!” 不待她们叫人,赵璀与许执已然赶来了,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先把相干的丫头婆子给约束起来不许乱说话,再把不相干的给赶出去,关起门坐下来互相商量。 钟氏看着赵璀肩上草草处理过的伤口,又是心疼又是后怕,还有几分怨气,由不得拭泪道:“那可是个太岁,轻易招惹不得,怎就惹上了他?多险啊,差点我就见不着你了。”想想就觉着运气真不好,倘若不是应了赵璀的请求跑来这香积寺见姚氏,也不会遇到这种衰事。再想想就又觉得真烦,连带着看许樱哥那张漂亮的脸蛋也觉得是个麻烦,好似这麻烦就是许樱哥招惹来的,赵璀那伤就是许樱哥害的一般。 许执平静地道:“是他来招惹我们,并不是我们招惹他。”总是张仪正失礼讨嫌在前头,谁都打得,难不成许樱哥就该给他调戏羞辱不成?何况他自己早前不肯亮出身份,赵家的下人也给他伤了几个,赵璀也受了伤,算是有个说头。 姚氏把钟氏的神态语气尽都看得分明,淡淡地道:“不惹也惹上了,现下还是想想怎么处理这事最妥当的好。” 赵璀虽觉着惹上这太岁确实是件麻烦事,但不惹也惹上了,抱怨后怕没有任何意义。此刻他只担心钟氏会因此迁怒许樱哥,也怕她说出些不中听的话来惹怒了许家的人,便先把责任担了堵她的嘴:“总是我不好才害得两位妹妹受了惊。这件事我仔细想过了,也没什么不得了的,正如大哥所述,是他不自重来招惹我们,我们又不晓得他是谁,就不存在故意冒犯一说,何况他如今只是受的皮肉伤,我却是挨了这一刀。如今康王府正到处遍寻他不着,我们且好言好语将他哄着,等他养好了伤再让康王府来认人,不见皮肉伤也就没那么多气,两样相抵,我们这边再请公主出面,师母那边请熊夫人出面,这事儿最后总能办好的。” 许执沉思片刻,道:“不妥,这事儿再耽误隐瞒不得的。那边康王府找他找得发了疯,王妃也因此病着,他一直不说,或是没人听了去也就罢了,现下已是闹得沸沸扬扬的便不好再瞒,否则只怕那边更怪。这样,赵四弟你过去好言好语,好医好药稳住他,我回上京把康王府那边安置妥当。” 许樱哥暗自点头,赵璀聪明狠厉处有之,端方持重实不如许执。姚氏也是这么个想法,当下问钟氏:“不知您的看法如何?” 钟氏心里还犹自不是滋味,可牵扯进去的是她赵家人,赵璀更是绝对逃不掉干系,便打起精神道:“我也回去,待我亲自去公主府一趟,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姚氏便不再言语。钟氏以为她会带了许樱哥同自己一道回去,立即就去寻她亲家熊夫人说情想办法,谁知她却稳坐如山,便有些不高兴:“这是两家人的事,虽然占着理不怕他,但也要放在心上尽量办周圆了才好……” 难不成要全都跑回去才叫把事情放在心上?姚氏心头有些看她不起,明明白白地道:“我们还有法事未做,今日就先不回去了。” 钟氏还要再说,赵璀忙道:“上京的事情有大哥去做,师母留在这里最好,我有决断不下的也要师母出面拿主意呢。” “这是自然。”姚氏起身吩咐许樱哥:“你回房去歇着,我同你赵四哥一同去看那位小三爷。”然后有条不紊地吩咐下去,拿什么吃食,什么药材,什么礼物过来,又要谁跟着她一起去。 钟氏见没自己什么事儿,便也低声叮嘱了赵璀一回,张罗着让人收拾东西跟她回去,一转眼看到许樱哥同赵窈娘还在那里交头接耳地说悄悄话,想到她二人就是罪魁祸首,由不得心头的怒火一拱一拱的。但她不能拿许樱哥发脾气,便怒斥赵窈娘:“还杵着作甚?还不快去收拾你的东西跟我走?” 赵窈娘晓得她的脾气,无奈地同许樱哥使了个眼色,小声道:“总是我不好,你莫怪我四哥和娘就是了。” 小姑娘虽然做事有点不稳妥,但还晓得错,和自己这样不厚道的人比起来更是天真纯善。许樱哥笑道:“你不怪我跑回来哭诉害你挨罚就好了。” 这事就算是想瞒也瞒不住,何况也是自己做得不妥才导致的,赵窈娘摇摇头,伸手与许樱哥勾小指:“那我们说好了,谁也不怨谁。” 许樱哥含笑与她勾过小指:“好。” 那边钟氏又喊了起来,赵窈娘捂住耳朵跑过去:“我走了。以后有机会又聚。” 许樱哥朝她挥挥手,转眼看到钟氏眼里一闪而过的不喜和厌恶,想了想,把那厚脸皮绷着,装着什么都看不懂的上前去同钟氏行礼告别:“伯母回去后不要再骂窈娘啦,都是我眼泪浅,沉不住气。我们当时也是吓坏了才乱的阵脚。”又一脸的愧疚:“还有四哥的伤,我那里有上好的金疮药,这就叫人送来……” 伸手不打笑脸人,钟氏的脸板了又板,终是胡乱点点头,勉强“大度”地安慰了许樱哥两句:“算了,也不算是你的错。” 许樱哥得了这话也就知趣地不在钟氏面前晃,乖巧地回了自己的房间。回了房,便换了副自在神情,让青玉和紫霭替她弄热水来洗脸梳头,又把衣服换了,舒舒服服地躺在榻上喝茶润喉吃瓜子歇气。 紫霭见她似是万事都不放在心上,忍不住道:“二娘您就不怕?那泼皮可是个狠角儿,他说他要把打他脸的孙婆子全家满门抄斩呢!” ——*——*—— 感谢反求诸己的和氏璧,tashidelek的桃花扇,lillian00、水清莲媚、chieh-ching、偶住长江头、1973101lizi、魔幻雨滴、柏觅双、see_an、miranda95、munaiyi123的平安符。还有水清莲媚的pk票,另外好像还有一位,囧(后台看不见名字),总之都么一个,十分感谢 然后,请让我继续打广告,如果你喜欢《良婿》,请给它投一张或者多张推荐票!!!我要推荐票!!!要推荐票!!!还有点击以及长评!!!真的很想要,打滚……o(n_n)o~ 第10章 太岁(二) “他还说他要灭了赵家全家呢。”许樱哥呵呵一笑:“你觉得他斩得掉?你觉得他想斩,老爷夫人大爷大娘子就任由他去斩?退一万步说,他真的要斩,因为我怕他就不斩了?”可到底真是狠,那么多人跟着赵璀都能让他差点要了赵璀的命,若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便是为人记仇凶狠恶毒轻易招惹不得,日后总要远着点才是。 紫霭眨了眨眼,犹豫道:“那……” 许樱哥将一粒瓜子抛上空,张嘴接了,道:“你要急,就去那边打听一下消息罢。” 紫霭忙去了,一直到天黑时分,去散衣物米粮的红玉并绿翡都回来了方见她回来,进门就道:“二娘,那泼皮可真难缠!” 许樱哥正坐着剥瓜子仁,闻言道:“他又做什么了?” 紫霭道:“大爷亲自带了大姑爷并康王府的二爷来,他还在那里瞎闹,不依不饶的,非得要赵四爷给他磕头认错,还要把今日打他的人都抓去给他出气,又要您和赵小娘子去给他赔礼认错,说他不是登徒子,是咱们冤枉了他……” 青玉听得满脸忧色,许樱哥头也不抬地道:“然后呢?” 紫霭期期艾艾地道:“婢子听到这里就吓得跑回来了,他可是挨了婢子一把烂泥的。”虽然那一下是趁着胡乱丢的,可难保那人没记住。 许樱哥微微一笑:“是他自己有错在先,不过占着身份高贵。为了安抚他打卖几个下人出气是有可能的,赵四爷和我们大爷给他作揖赔礼也是可能的,但叫已然受了伤的赵四爷给他磕头,叫我和赵小娘子出去给他赔礼认错,再拿我身边的人去出气却是绝不可能的。”这大华能在众敌环伺中风雨十余年却屹立不倒,总是有它的道理。康王府一向贤名在外,总不至于放着他这般胡为。 紫霭不懂,许樱哥也无意解释,青玉便道:“你去了这半日就听了半截回来吊着人,还不如不去呢!待我去瞧。” “不必了。”姚氏的声音才响起人就已经到了门外。许樱哥忙跳下榻,整整衣裙迎上去把姚氏扶到榻上坐好,亲手奉茶,又叫人把早就热着的素斋饭送上来,待姚氏两口茶下去,歇够气了,方道:“娘,那边怎么说了?” “没什么大碍。”姚氏道:“他名声在外,又是那么副行藏打扮,又始终不曾亮明身份,原也怪不得我们。我早听武夫人说过,康王府不似其他那几府,从王爷到王妃和下头的人都是讲道理的,今日见了果然名不虚传。他才在那里胡搅蛮缠,就被康王府的二爷一巴掌打在了头上,喝令他跪下。他自是不肯,可二爷先就质问他为何不孝要偷跑出府害得王妃担忧生病,阖府找了这许多日他音信全无,又问他隐姓埋名跑这里来是个什么意思,为什么要伤人,又骂他丢了天家的脸面,说康王爷让他马上回去,他就蔫巴了。” “致歉的反倒是康王府呢,到底是皇后娘娘教导出来的,那气度就不一样。”苏嬷嬷笑道:“二娘子是没看到他那样子,真是解气。他今夜便要回去的,再不怕他出来烦人。” “解气都是次要的,主要得把事情给一次处置好,不留后患。有时候人都爱做给人看呢。”许樱哥道:“他那性子,日后有机会必要报复的。” 姚氏又喝了口茶:“这个倒是不用担心,我们占着理,再有你姐夫他们居中转圜应无大碍。再不然还有你父亲,他若真不管不顾地闹起来旁人也是怕的。”大家都相安无事这事儿也就过去了,非要翻出来辩个是非才是不智。以后又再说以后的话,总不能因为担心以后就一直缩着脑袋做人。 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表面上也许很容易就过去了,但暗地里谁又说得清?真吃了亏再去想法子,那便是补不回来了。许樱哥见姚氏似并不放在心上,也就不再多言,先洗手伺奉姚氏吃饭,吩咐人去看许执等人的晚饭怎么安排,安排好了没有。又当着姚氏的面,大大方方地让人去探赵璀的伤,不管如何,赵璀肯替她出这口气她总是领情的。 不多时许执那边使人进来回话,说是事情稍微有变,张仪正本是要连夜被送回康王府的,但康王府的人怕他那副嘴脸吓着王妃,便由康王府的二爷张仪先回去安抚王妃并撤回在外头寻他的人,留了几个人陪他在这里养好伤又再回去。说不得,这养伤钱便要由赵、许两家来出,许执同赵璀,乃至于许杏哥的夫婿武进都要暂时留在这里陪着。 到了夜里,赵家也使人来传递消息,说是长乐公主那边也打点好了。待赵璀使来报信的人退下,姚氏吩咐苏嬷嬷并青玉等人出去,单留了许樱哥在房里:“我有话要同你说。” 许樱哥晓得是为了今日之事,先将早前剥好的瓜子仁端到姚氏面前,再敛了容色正襟危坐:“我给家里添麻烦了。我早前也不知他是康王府的。” 以微知著,这孩子看着大大咧咧的,其实再细心不过。姚氏看着那满满一碟子瓜子仁由不得轻轻叹了口气:“哪里是为了这个?麻烦要找上门来时是躲不过的,无非是运气罢了。谁会想得到他会躲在这里,又撞上了你?你要是什么都不敢做,唯唯诺诺只由着人欺负那才是丢了许家的脸呢。不必多想,你且把事情经过细细说来。” 许樱哥不敢隐瞒,把在矮墙下遇到张仪正开始再到后头赵璀与她说的话都一一说来。姚氏听得直皱眉头:“这么说,第一次是偶遇,第二次却说不清是偶遇还是他有意为之。” “是说不清。但他起心不良是真的。”许樱哥道:“我是没得罪过他,但他却像是十分憎恶我似的,话说得特别难听。就算是丫头们得罪了他也不至于如此。”她可以发誓,这人之前无论间接还是直接,她都没见过,更没招惹过。 姚氏沉思良久,始终不敢往那一方面想,便道:“谁说得清呢,那太岁本来就是以混账出名的。你看他后头宁愿挨打也不肯主动说出自己是谁,一起来就要杀人,若是都能猜着他要做什么,康王妃也不会总是给他气着了。” “既然弄不清楚,那咱们就不去想,我日后总是更加小心,不碰着他就是了。我觉着这事儿还是该再周圆一下的好,免得他记仇在心,日后使坏。” 姚氏深以为然:“待回京后我会仔细斟酌。” 许樱哥自来是个宽心的,见她应了就把话题转到了其他地方:“赵夫人好似是对我有几分不满。” 按说,似她这样的年轻女子是不该操心自己婚事的,但她这情形与性情与一般女子又有所不同,故而姚氏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却不明白告诉她自己与钟氏都是怎么别的,只笑道:“无需担心,赵侍郎是个懂事的,赵璀和窈娘又都向着你,再凭着你那厚脸皮宽心肠,这日子也过得,无非就是耳根要不清静些罢了,可换了户人家也不见得就样样都好。这番么,赵璀受了伤,做母亲的总是要难过些的。” 许樱哥点头称是:“明日五哥要来,想必除了做法事外也是为了这事。” 姚氏道:“你年纪不小,不好再拖,就听你哥哥的早些定下来吧。这里比家里清静些,你们兄妹可以说说心里话,我来安排。” 许樱哥欢欣鼓舞,抬手扶脚,殷勤安排姚氏歇下不提。 次日清晨,许樱哥照点起床,做毕早操,与姚氏吃过早饭便去了外头做法事处。她今日特意又穿戴得素了些,一身浅蓝色的春衫春裙,不施脂粉,乌鸦鸦的发髻上只插戴了一枝简单的珠钗并一朵淡黄色的绒花,越发显得肤如凝脂,眼亮出彩。因为好吃好睡,又爱运动,发育得极好极匀称,胸高腰细臀圆腿长,跟着姚氏往大殿里一站,害得一旁诵经的小和尚们差点没咬了舌头。 不多时,姚氏算着许扶应该来了,便去了偏殿喝茶候着。 不过一口热茶下肚,许扶便带着露水走了进来,先同姚氏见过礼,不及叙话就忙忙地道:“昨日究竟是怎么回事?怎地还伤了人?传消息的人又说不清楚,叫我担忧了一宿,今日早早就守在城门前,城门才开就赶了来。” 许樱哥笑道:“没什么大碍,有娘和大哥在五哥还怕我吃亏不成?” “你跟着家里人我自是放心的,只是多少难免挂怀。”许扶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见她人才模样这般出彩,不由又是骄傲欣慰又是担忧顾虑:“以后无事不要随便往外头去,坏心眼的人可多。”实在生怕他这才养大的妹子轻轻就给人拐了去或是吃了大亏。 许樱哥不要他担心,自是乖顺地应了。姚氏见他兄妹说得欢喜,因见许执也走了进来,便叫过许执到一旁询问张仪正那边的情形,让他兄妹二人畅所欲言。 ——*——*—— 出门在外,酒店的网速实在没法儿恭维,传文是件非常艰难的工作,更不要说把大家的打赏名单、pk票什么的弄下来。所以抱歉,同时非常感谢大家了,我就先顾着传文啦。 还有感谢大家的长评,推荐票,留言,非常感谢,看得到你们的支持和鼓励。 继续拜求推荐票!!!表装没看见!!!呲牙~ 第11章 太岁(三) 许扶又问昨日发生的事情,许樱哥晓得他有些偏执,并不似同姚氏那般事无巨细地与他说,只轻描淡写地带过,重点形容那太岁的狼狈模样,又特替赵璀说好话:“说来这祸事也是赵四哥想为我出气才引起的,他也算有担当。” 就是这般说许扶的脸色也是极其难看,无非是顾虑到她才勉强撑着张笑脸罢了:“他敢无担当?这事儿就是他轻浮才引起来的。你放心,我这里见着了他必然要好生骂他一回,叫他检点些不许害了你。” 许樱哥晓得他的脾气,不敢替赵家人说任何好话,却也晓得他有分寸,便只是含笑听着:“我有这许多人撑腰真是什么都不怕。” 许扶笑了笑,想想却又气得很:“又是那叛臣逆贼家的人!我恨不能……” “还不赶紧闭嘴!”许樱哥唬了一跳,使劲瞪了他一眼,小跑着到门窗边四处张望了一番,见只有家里的丫头婆子远远伺立在廊下,并无闲杂人等偷听方走回来低声骂许扶:“哥哥糊涂了,这种话也是能随便挂在嘴上的?你就算是不为旁人想也请多替许家想想!他们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不是仇人,你口无遮拦是要害他们?” 许扶铁青了脸,一张瘦削的脸越发绷得紧,却是没有反驳,只低声道:“是我错了。以后再不会了。”嘴里如此说,心里却是恨得要命,张家人改朝换代本与他无关,但不该灭了萧家满门,害得他与樱哥不得不亡命天涯,改头换面寄人篱下,连真姓名也不敢亮出来。如今他家子孙又莫名来调戏羞辱樱哥,如何叫他不恨? 许樱哥看他的神色,知他本来就是个谨慎小心到了极点的人,若非是太过心疼着意自己也不会如此,便放柔了声音笑道:“哥哥,我昨日做得不太厚道,只怕赵四哥与窈娘嘴里不说心里却怨我呢。” “什么?”许扶被她勾起兴趣来,心中的愤怒稍微缓解了些:“你说给我听听,你又做了什么好事?” 许樱哥把自己哭着跑回去告状,姚氏借机踩着钟氏不放,害得赵窈娘挨罚的事儿说了一遍。许扶最是护短,听说她和姚氏借机掰回了一局,心情大好:“做得好!臭丫头挨罚是活该,谁让她听她哥哥的话算计你?小算计也无伤大雅,却不该不把事情做漂亮咯。”于是言归正传:“赵璀向我提亲了,我觉着他极不错,也是真心,就没拒绝他。但我当初曾允过你,将来这事儿要问过你的意思,如今你怎么看?”说是这样说,眼里却充满了期待和忐忑,只恐她会拒绝。 许樱哥看得分明,笑道:“我目前见过的男子中,除了几位哥哥就属他最好最合适了。”天地这么宽,她所见却有限,见过的男人也有限,日子总是要过,似她这样身份的女子没有特殊原因不能不嫁人,那她就挑个最好把握,最合适的,开开心心嫁了,开开心心过完这一生。皆大欢喜,多好。 许扶见她面上半点羞涩憧憬喜悦都不见,全不似女子谈及这方面事情时的娇羞喜悦模样,心里不由有些犹豫:“樱哥你若是不愿意……”虽然这门亲不好拒绝,但总有办法。 许樱哥看着许扶鬓边的几丝白发,笑着打断他的话,斩钉截铁地道:“哥哥放心,我会把日子过得极好极好的。” 许扶目光沉沉地看了她片刻,突地轻轻抚了抚她的发顶,低声道:“哥哥没有本事。总是让你受委屈。” 许樱哥笑得越发灿烂:“哥哥说什么啊,我受什么委屈了?没有哥哥我就不能活下来,没有哥哥我就不会有今日的好日子过,哥哥且说,你还要怎样才算有本事?我要怎样才不算受委屈?皇后娘娘也没我逍遥。” “乱说。”许扶口里嗔怪着,眼里却是终于透出亮光来,叫了许樱哥一同前去听许执描述那太岁张仪正的举止行径。 许执与姚氏描绘着那太岁的可恶处:“实是没见过这般能折腾的人,这样的天气偏说热得很,半夜三更非得寻冰。王府里的人拿他没法子就来折腾我们,我们三个半宿没睡尽给他寻冰去了。幸亏打听得离这里二十里路远有家富户有冰,赵璀死活说是他惹的祸,不是他寻来的那太岁必不会善罢甘休,于是带伤去了,待得寻回来已是天近五更,人困马乏。他倒是睡了一觉起来,又说冷了,让把冰给拿走,接着精神抖擞地要赵璀陪他下棋,下到一半又说赵璀言语不敬,泼了赵璀一头一脸的茶水……武进怎么劝也劝不好。也是赵璀忍得,心性实在坚韧。” 姚氏道:“不忍又如何?在人屋檐下怎敢不低头,赵璀昨日打了他一顿,他无论如何也要出了这口气的。” 许扶皱眉道:“竖子太过可恶!”又问许执:“他怎样大哥了么?” 许执苦笑道:“虽无好脸色但也没怎么我,想必是还没来得及。” 摊上这么号难缠人物,几人再说不怕也还是有些忧愁,姚氏揉揉额头:“过了今日,我还得去请武夫人居中调停一下,让康王府早些把这太岁给接回去,你们都有正事要做,总不能全都告假在这里同他耗着。” 许执赞同:“正是,不然接下来便该磨折我了罢。” 说曹操,曹操到。这里才提到那太岁,苏嬷嬷就来禀告:“夫人,康王府的三爷使人过来说,听说我们这里在做法事,他要过来看看热闹。” 一群人尽都无语,人家做法事他看什么热闹?不等他们想出拒绝的理由来,人便已经到了殿门外。姚氏无奈,只好带着众人出去迎接。 门开处,两个健仆抬着一张白藤肩舆,肩舆上高高坐着那太岁张仪正。他今日的打扮又与昨日不同,穿了件宝蓝色的团花圆领窄袖纱袍,家常青布鞋子,腰间一块羊脂白玉佩,头上的木簪也换成了造型古拙的犀牛角簪。穿着打扮变了也就罢了,难得的是整个人的气质也变了,他高高踞在肩舆上,神色淡漠地俯瞰下来,真有那么几分天家贵胄的威严模样。只是他满脸的青紫和微肿的脸颊不但冲淡了这种威严,还让人有几分想发笑。 他自己兴许是知道的,于是他满脸的蛮横冷傲,大有一副谁敢笑话他,他就和谁拼命的姿态。有他那一刀在前,大家都不敢看他,只垂了眼寒暄问候。许扶与许樱哥本是要避开的,但措手不及间却是不好走了,只好跟在姚氏身后行了个礼。 不知是否因为当着姚氏等人的缘故,张仪正今日的表现还算得体,虽然冷冷淡淡的,但也不曾显出多少蛮横无礼来,只是他一个人横插在那里,眼神冷冷地从这个脸上扫到那个脸上,就让大家都觉得很有些不舒坦不自在。 有句话叫惹不起躲得起。一直躲在姚氏身后的许樱哥见赵璀并未跟在张仪正身边,便同许扶使了个眼色,打算趁着姚氏并许执同他寒暄的当口溜出去看看赵璀,表示一下关心。 许扶会意,便先寻了个借口,道是自己还有香火钱要捐给寺里,姚氏并不管他,笑一笑便放他去了。偏张仪正喊住了他:“慢着,这位也是许大学士的儿子么?行几呀?在哪里当值?” 许执道:“他是我远房族伯家的,名扶,字济困,行五,还不曾入仕。” 张仪正沉默地仔细打量了许扶片刻,抬眼在许樱哥脸上转了一圈,阴阳怪气地道:“远房子侄也这般亲近,难怪人家都说许大学士仁爱,果然。”言罢淡淡地撇开眼神,将目光落在了窗外。 许扶镇定自若地行了个礼,悄悄退了出去。 许樱哥默然立了片刻,也低声同姚氏告辞,张仪正盯着窗外的那株青翠高耸的柏树,似是魂飞天外,可当她走到殿门前时,却听张仪正淡淡地道:“许二娘子留步,我有一事请教。” 许樱哥只得站住了,回身一福:“不敢,三爷有事只管吩咐。”当着姚氏并许执的面,她就不信这混账能把她怎样。 张仪正仍然盯着窗外,看也不看她:“他们都骂我登徒子,说是我轻薄了你。可我真觉得冤枉,今日我便当着令堂并令兄的面问问许二娘子,昨日我可曾轻薄了你?若是,又怎么轻薄的你?” 这话实在无礼并狡诈之极,若说是真的,叫一个女儿家当着这许多人亲口再描述一遍,相当于被再凌辱一遍。若说不是真的,那许樱哥不是相当于自打耳光么?许执变了神色恨声道:“三爷!我许家的女儿岂容……” “哥哥。”许樱哥止住许执的滔天怒火,微微一笑,坦然自若地道:“三爷,公道自在人心,一切不过是误会罢了。”识时务者为俊杰,要论能伸能屈,她从来都做得不错。何况真的理论起来,她也不过是被他多看了两眼,骂了几句,值不得什么,倒是他好生挨了顿打,吃亏是实实在在的。 张仪正猛地回头,指着他被打得青紫肿胀的脸冷笑:“误会?说得可真轻巧。” ——*——*——*—— 对不起大家,我很抱歉,因为酒店网速太慢,导致发生了乌龙事件。然后早上在医院奔波,下午在回家的路上。直到现在才上来,才知道发生了错误,现在补上,明早九点正常更新。 第12章 兄长(一) 关于昨天的更新实在不好意思,因为酒店网速太慢,打不开页面,不知道怎么就出错了,昨晚回到家后,得到书友cc和小猪的提醒才知道发生了这事儿,现已更正。大家表忘记看哦。 ——*——*——*—— 许樱哥自来是个脸皮极厚的,对张仪正摆出来的那副以势压人视而不见,笑得甜美自然的再一福:“自是误会。我们女子胆小,遇到事难免惊慌失措,失了分寸的乱喊乱嚷一气。若是有小女子或是家中下仆不是的地方,小女子向您赔礼,望您海涵。”误会最好了,她可不乐意被安上一个被这花花太岁调戏过的名声。既然他不依不饶,她便把姿态做足,赔个礼不会少块肉,逞一时之口利反倒可能少块肉。 姚氏忍怒适时上前调解:“还请三爷海涵,她年纪轻,平日又少出门,遇事难免大惊小怪,既是误会,说开就好了。” 张仪正眉毛一扬,正待要开口就听人笑道:“好生热闹。”接着一着青绸长衫,黑纱长靴,体壮如塔,举止威严的青年男子含笑缓步走了进来。正是许杏哥的丈夫、镇军将军府的嫡长子、定远将军武进,同众人见过礼后,刻意忽略了殿内的凝重气氛,笑看着张仪正亲密地道:“三爷,不过是片刻功夫就找不到你了。” 他与张仪正是姨表兄弟,平日也是走得近的,可昨日张仪正却不给他面子。此时虽赶来阻挡,却也担心张仪正照旧不给面子,幸亏张仪正只沉默了片刻便顺坡下驴,淡笑道:“武大哥,你晓得我的性子闲不住。听说许府在做法事超度亡灵,忍不住过来看看热闹。”转瞬间换了张笑脸问姚氏:“许夫人,我不太会说话,有得罪之处还请海涵。”不等姚氏回答,又问:“不知府上超度的是谁?我适才去看并不见牌位,这样是否有些不妥?” 姚氏给许樱哥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快走,同样笑眯眯地回答道:“三爷,说来您也不认识。都是妾身早年丧乱的亲人,人数不少,年月太久,有些人妾身甚至已忘了名字和音容啦。总归是心意罢了,想来他们也不会太计较……” “许夫人果然如同传闻中那般慈善。”张仪正的目光落在门边——许樱哥带着紫霭并青玉,轻手轻脚地跨过门槛,灵动如兔子,“唰”地一下便闪得不见了影踪。他脸上的笑容便淡了下来,有些烦躁地扯了扯衣领。 此时清风徐来,阳光明媚,梵唱声声,周围人却都察觉到了他突然焦躁起来的情绪,姚氏察言观色,见他长密的睫毛垂下来将一双轮廓微深的眼眸盖得严严实实,并看不清他眼里的真实情绪,便向武进使了个眼色。武进会意,便笑道:“三爷从前可来过这香积寺?” 张仪正不答,仿似不曾听见。 许执真心觉着这人太过骄奢,太没教养,太过可恶了。武进却是半点不见异色,耐耐心心地又重复问了一遍。 张仪正这才仿似如从梦中惊醒一般,道:“来过的,从前同母妃一同来过。” 武进就道:“想必你那时候心不定,许多有趣的地方不曾去过。今日难得天气不错,寺中也没什么闲杂人等,待我领了你去四处逛逛,回去后同王妃说起她也欢喜。” 张仪正似笑非笑地道:“武大哥,你是怕我在这里给你的岳母和舅子添麻烦吧?” 他直白到故意为难人,武进自不承认:“哪里的话。你若不想去,就在这里同我大舅哥说说话也不错,他饱览群书,极有见识。” “我不过粗人一个,哪里懂得那些。”张仪正轻轻拍了拍白藤肩舆的扶手,淡淡地吩咐健仆:“走罢。”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姚氏满脸堆笑领着众人欢送。 武进忙跟了去:“往这边走。” 张仪正将手扶着额头道:“武大哥有事请自去忙,我自己随便转转。” 武进不好勉强,只得任由他去,又多了个心眼,叫个得力的心腹之人悄悄跟着,若是看到他有异动就赶紧来报。待得张仪正的肩舆去了,武进方又折回偏殿去同姚氏等人说话。 姚氏便问他:“子谦,他与你向来如何?” 武进道:“虽不近却也不远,还算过得去。” 姚氏就道:“以你所见此人心性如何?此事他是否还会再生波澜?” 武进道:“若是早年,他虽是个有仇必报的但也是个爽利性子,一诺千金,只要他亲口允诺过后便绝不会再生事,也还算给我等面子,更听王妃与王爷的话。但自他大病这一场便与我等疏远了不少,沉默寡言了许多,性情也有些阴晴不定,就是王妃也拿不住他在想些什么。但从王妃那里下手总是最好的,总是至亲骨肉,他多少能听进些去。” 姚氏叹了口气:“我是怕他事后不肯放过二娘,亦不肯放过赵璀。昨日那一刀深可见骨,赵璀道是若非他机警,身边有人,命都怕是要去掉半条。我们如今拟与赵家结亲,还要再多转圜,小心谨慎些才是。” 武进道:“岳母放心,小婿自当竭尽全力。按二姨的说法,指不定是她之前曾在不意间得罪过他,还当去打探清楚因由才是。” 姚氏就托请他:“这事就要烦你去做了。我们刚与他生了罅隙,若再去查他的事情只怕会火上浇油。你与他相熟,更好查些。” 武进爽快应了,自安排人手去做不提。 许樱哥匆匆出了偏殿,沿着道路疾行不多远就看见了一直站在道旁默默等候她的许扶,于是含笑迎上去:“五哥等得有些急了罢?” 许扶道:“我不急。”见她跑得微喘,忍不住道:“跑什么?我又不会去了哪里。” “五爷不知……”紫霭本要说这是为了躲那太岁,刚开口就被许樱哥一口截过去:“五哥不知,我在这寺里住着不敢乱走,动得少了身上不舒坦,乘机动一动。” 许扶嗔道:“就你名堂多。你年纪已不小了,还这样风风火火的,让人看见总是不好。” 许樱哥笑道:“那我以后没人看见的时候才这样。” 许扶不由皱眉看向她,见她眼神灵动,神采飞扬,忍不住又笑了:“你呀,总是故意来气我。” “咦?我是气你?你分明笑了。”许樱哥见他心情好了许多,于是也由衷高兴起来,把那太岁的麻烦事给扔到九霄云外去了:“我领你去赵四哥住的地方。” 今日因着许家要做法事,寺中又住了张仪正这个贵人,故而香积寺打发走了其他外客,和尚们也得了招呼不得乱走,所以寺里很是清净,没什么闲杂人等,许扶也就由得她去。兄妹二人说笑着朝赵璀住的地方而去,才到精舍前,赵璀便得了消息赶出来,远远看见他兄妹二人,便笑得和朵花儿似的:“五哥,等你许久了。” 许扶见他虽然服饰整洁,言笑晏晏,但唇色苍白,眼眶下更是两个大青影,便想虽然这事儿多少与他行止轻浮有关,但他也吃了个大亏,于是把那点不悦隐去,关切地上前慰问:“还伤着,又是一夜没睡,怎不歇着还跑出来?快进去躺着罢。”又吩咐许樱哥先回去。 “算不得什么,我身子骨一向很好。二妹妹送来的金疮药实是好药,才上去就止了血,现下已无大碍了。”赵璀看着许樱哥只觉怎么看也看不够,有心想请她一起进去坐坐,又知于礼不符,毕竟两家已然有意议亲,二人更该避嫌才是。但总归是不舍,面上由不得也带了几分出来。 许扶将赵璀的神色看得分明,心里更多欢喜,只觉这门亲事倒也真不错,可他越到此时越是爱惜自家亲妹的名声,见许樱哥站着不动便板了脸道:“还不快去?” 许樱哥朝赵璀笑笑,不言不语地行了个礼慢慢去了。赵璀打起精神笑迎许扶进去,遣散下人,着心腹看好门户,对着许扶长长一揖:“五哥,此事我当向你赔罪。” 许扶淡淡地道:“过去的事情不必再提,谁还没个孟浪的时候?但只此一次再无下次。你若真想迎娶樱哥,更该诸事都替她想周全了才是,不然是要叫你家人怎么看待她?” “五哥说得是,是我孟浪了。”赵璀先是端着脸束着手脚认真听训,待听得后头那句话不由狂喜万分:“五哥你这是应了?” 许扶微微一笑:“是。但我家的情况你是清楚的,我们需得约法三章,你应了,这事就算得,若是不应,那也怪不得我。我们就做好兄弟罢。” 也不知他要提些什么苛刻条件?与散漫嘻笑的许樱哥不同,许扶阴沉偏执精明凶狠,杀人不眨眼,实是不好应付。赵璀心头直打鼓,但想到自己为这一日不知做了多少准备,花了多少力气在前头,怎可功亏一篑?再想想许樱哥会成为他人的妻室他也受不住,便咬着牙挺起胸膛道:“五哥只管吩咐,小弟若能做到绝不推辞。” ——*——*——*—— o(n_n)o~快乐的感谢see_an的和氏璧,shui52939的桃花扇,无言yi对的香囊,神马都是服芸、chieh-ching、魔幻雨滴、柏觅双、see_an、、munaiyi123、lillian00、素食小猪、1973101lizi、amber17、秋日长风、tashidelek、水清莲媚的平安符。 非常感谢诸位。继续求推荐票 第13章 兄长(二) 许扶看定了赵璀的眼睛缓缓道:“其实也简单。一不得纳妾,若要纳妾也要她年满四十生不出儿子才可以纳,又或者要她心甘情愿的同意;二不能让她受气,若有人欺负她你要护住她,不许叫她伤心,当然这是在她没有过错的情况下,若她不对我这个做兄长也不会放过她;三要忘了从前,不要怀疑她是否还念着那个人。她是个记情懂事的,不是我夸口,你若待她真心真意,她绝不会对不起你,吃糠咽菜她都会跟着你。”言罢一笑:“若你觉得苛刻了,我也不怪你。你不必着急回答我,好生想想再说。” 赵璀低声道:“我想了好些年啦,不用再想,我都答应。” 许扶含笑看定了他,似是想从他脸上找出些微犹豫与不悦来,但没有找到,于是愉快地笑起来:“只要你能做到这几条,就算是我姨父也会很欢喜。”许家人若非无子绝不纳妾,却不能要求女婿也如此,赵璀若能做到,定能得许衡高看一眼。 赵璀认真地再次重申:“我对樱哥是真心的。” “既然说定,那你回去就看个好日子让人上门提亲罢。”许扶搞定一件大事,心中泰然,转而与他说起另一件事来:“前几日我收到信,道是近来有人暗中接济崔家的人。” 赵璀一拧眉:“是否要顺藤摸瓜,然后……”他扬起手掌狠狠往下一劈。 许扶低声道:“顺藤摸瓜是一定的,总要弄清楚是个什么人,为的什么事才行,总不能事到临头被人打个措手不及。斩草除根么,若无合适的理由契机,姨父那关就过不去,就是樱哥这里让她知道了也不是什么好事。”想到从前的某些事,一时二人尽都沉默了,只管看着窗外馥郁的绿色沉思。 香积寺百年古寺,根基深厚,空灵悠远,就是树木花草也要长得格外灵秀些,让人见之忘俗。许樱哥带着两个丫头漫步其中,听着远处传来的梵唱声,看着蓝天白云,绿叶娇花,恬淡安心自心中幽然而生。 受她感染,青玉与紫霭也极放松,将些轻松的话题小声说与她听,主仆正说得高兴,忽听得不远处传来暴躁的喝骂声:“叫你们走快些,没听见么?” 这声音虽隔得还远,却叫三人都听了个分明,明明是那太岁张仪正在发脾气么。许樱哥观察了一番面前的地势,脚下一条青石小道蜿蜒着向前,道旁有几株上百年的青松翠柏并无数的花草,再前头是一间不知做什么用的房子。张仪正的声音便是从那房子后头传来的,想来他是往这个方向来的,目的地应是赵璀住的地方。 许樱哥低声吩咐青玉:“速速跑回去告诉赵四爷,康王府的三爷朝他那里去了。”青玉领命奔去,她自己拉了紫霭转入到一株古柏之后侧身而立,静待张仪正一行人过去。 张仪正坐在白藤肩舆上,身子微微往前倾,一脸的愤怒和暴躁,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两个抬肩舆的健仆一脸的晦气,做出很急的模样,却不敢走得太快——要是不小心抖着这宝贝疙瘩或是滑一跤,那可比被骂几句严重多了。是以,张仪正虽骂得厉害,那行程却也不见得快了多少。 许樱哥藏在树后看得分明,不由暗自纳罕,她早前出来时一众人等虽不曾把此人哄得欢喜,但也不见他如此愤怒暴躁,这是又怎么了?姚氏等人断不可能再得罪于他,莫非是想想又突然恼起赵璀来了?如若果是如此,这人简直就是个间歇性狂躁症患者。 想到这个,许樱哥由不得又想起这大裕皇族张氏一族来。今上张深,年少勇武,性情暴戾凶悍多疑,小小年纪便横行乡里,不为乡人所喜。前朝后期宦官当权,民不聊生,各地豪强揭竿而起,全国大乱,他便也趁势拉起自己的一支队伍并很快打出了名气,成为一方枭雄。后得朝廷招安,赐名忠,又封王,再往后把持朝政十余年,杀忠臣灭宗室,废帝登基称帝,断绝了大华近三百年的基业。次年一杯鸩酒便将前朝哀帝送上了西天,虽则外围还有几家拥兵自重的前朝勋贵不认他,但他也算是坐稳了龙椅,自练他的兵,自休养他的生息,大裕风雨十年,虽大小战役不断却仍是屹立不倒。 张深此人虽然一世枭雄,但铁血好杀暴戾也是出了名的,几个儿子或多或少都有他这种风格,那么张仪正是个间歇性狂躁症患者其实也不算太奇怪了。许樱哥怕怕地摸摸自己的脖颈,又往树后藏了藏。 不多时青玉遮遮掩掩地跑了回来,道:“二娘子,果然是冲着赵四爷那里去的。婢子去报了信,五爷便与赵四爷一同避开,那三爷听说人不在,竟是发了好大一顿脾气,一个劲地追问人往哪里去了,下人说不清,他便留了狠话,让赵四爷马上到他那里去,迟了自己看着办。” 此人委实难缠,但愿这桩祸事早点过去。许樱哥按捺下不安,转身往偏殿行去。 武进早得了下人报信,急匆匆地赶去保赵璀的驾,姚氏皱眉道:“这样没完没了不是法子。樱哥,让人收拾东西,你我二人明日便回去。” 许樱哥忙回房收拾东西,因恐赵璀又会被摧残荼毒一番,便着青玉跑去打听。待东西收拾妥当青玉也回来了:“二娘子放心,这番见着赵四爷倒不曾辱骂,只把人晾到一旁不理,专请大姑爷、大爷和五爷吃饭,说话也算客气。” 许樱哥倒诧异了,晾着赵璀而对许家人示好,这又是玩的哪一出?想想不放心,又叫青玉:“说不定是有什么阴谋诡计,让大爷他们小心些。”譬如在汤饭里下点泻药什么的,众人就算是吃了亏丢了丑也只有受着。 然则这一整天过去,也没听说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发生,那张仪正只是把赵璀留在他住处不肯放回来,其他也没再做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但鉴于此人之前反复无常,喜怒不定的表现,姚氏并不敢轻易改变主意,仍然在次日清晨带许樱哥回京城,许扶一路护卫,香积寺这里则由武进、许执留下来陪同赵璀一起应付张仪正。 诸事安排妥当,许樱哥扶了姚氏上车,屁股刚挨着坐垫就听苏嬷嬷小声道:“夫人,康王府的三爷来了。” 姚氏厌憎地道:“他又来做什么?”悄悄掀了车帘往外张望,只见张仪正穿了一袭银蓝色的圆领窄袖缺胯袍,胖着那张五彩的肿脸,由四五个满脸人高马大的侍卫拥着立在寺门前同许执说话,眼睛虽然往这边瞟,倒也没有要上来纠缠的意思。便吩咐苏嬷嬷:“你去让大爷问他是否有话要带给王府。” 苏嬷嬷忙领命去了,须臾回来道:“说是没有,只拜请夫人替他在武夫人面前美言几句他便感激不尽了。” 这话说得真让人牙疼。什么叫在武夫人面前美言几句?他明知道她们是去向武夫人求援好让康王府来收了他的,还要替他美言几句?不就是间接地警告她们不要乱说话么?姚氏哂笑一声,命令马车前行。许扶骑马跟在一旁,跑前跑后,把她母女二人照顾得分外周到。 张仪正眯着眼目送许家的车马离去,回头对着许执一笑:“许司业,说来你这位殷勤的族弟反比你这个亲哥更长得像你家二娘子呢。” 许执吓了一跳,不及应对便索性装作没听懂:“什么?” 张仪正望着他笑得阴险:“难道你不觉得?” 许执茫然摇头。 张仪正又看向赵璀:“难道你也没看出来?” 赵璀喉头发紧:“不曾注意过。” 武进并不知道这笔冤枉帐,虽然经这一提醒果然觉得是有点像,却谨慎地道:“我虽不曾看出来,但毕竟是同族兄妹,长得有些相像也不奇怪。” 张仪正的目光在他三人面上溜了一圈,笑眯眯地道:“武大哥,你这样一说,我突然想起来了,我大表嫂与许二娘子虽是亲姐妹,长得却半点都不像!” ——*——*——*—— 十分感谢汩淼的桃花扇,chieh-ching的香囊,lillian00、munaiyi123、魔幻雨滴、水清莲媚、see_an、朽木琉璃、诸漏皆苦、班太的日誌、不思不念三月兮的平安符。 还有许多不知名的书友们的推荐票票,o(n_n)o~不论是打赏也好,pk票也好,收藏也好,一点击、一推荐、一留言,都是鼓励和支持,是作者努力码字更文的动力和基础,感谢大家,并继续求推荐票,小意很需要,《良婿》也很需要 第14章 憎恶 许执忙道:“哪里不像?她们的眉毛就长得一模一样!还有手,长得多像啊!”他这纯属自然反应,从前每每有人发出这样的疑问他便是如此回答,此时也是冲口而出,可说出来后,对上张仪正灿烂的笑容他莫名其妙的就有些后悔。 幸亏武进不悦地咳嗽了一声,板着脸道:“大舅哥失言了,除了亲人谁会注意到她们的手像不像?谁敢去看她们的手像不像?” 许执尴尬得很,对着武进作了一揖,便板起脸不肯再搭理张仪正,暗自责怪自己不够机敏,张仪正才开口时就该斥责他不该妄议许樱哥的容貌才是。但话已然出口,想收也收不回来,就有些埋怨自己机变不足。 这边武进如同知道他心中所想一般的,一本正经地同张仪正道:“三爷,虽然二娘得罪了你,但她好歹是你表嫂的亲妹子,你就算是不看谁的面子,也该看在我母亲的面子上不要再折辱人!” 张仪正淡淡一笑:“我是个粗人,不过就随口那么一说,可没想那么多。不喜欢就当我没提过。”言罢转身昂首自入了寺院,不再搭理众人。 武进同许执、赵璀低声道:“你们且去歇着,这里交给我,待我与他好好分说一番,不管有无作用总要试试才是。” 许执、赵璀便同他深深一揖:“有劳。” 武进连忙还礼:“客气什么?”含笑从赵璀身上扫过,别有深意地道:“日后总要寻个机会与若朴把酒夜谈一番。” 赵璀脸上微热,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日后还要武大哥多多指教。” “好说。”武进拍拍他的肩膀,快步赶上张仪正笑道:“三爷走得那么快做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你该不会为了刚才几句话就生气了罢?” 张仪正的脚步慢下来,淡笑道:“武大哥开玩笑,我不过是看那许执与赵璀二人看我不顺眼,不乐意与他们假模假样地周旋罢了,哪里又是生你的气?” “不是就好。”武进语重心长地道:“你虽是天家贵胄,但你我也算是一同长大的情分,我母亲与王妃更是情分不同,你若不嫌弃,且听我一言相劝。” 张仪正道:“你说。” 武进便放低了声音,放柔了姿态,笑道:“这事儿说起来也是误会,左右你也打伤了赵家几个下人,还杀了赵璀一刀,也算是报得仇了。再说许赵两家人赔罪修好的心也诚恳,你便看在我的份上暂且饶了他们这一遭如何?” 张仪正淡淡地道:“许家是大表哥的岳家,我便放了此事也不怎样。可这赵家又与大表哥何干?实话实说,得罪我狠了的就是这赵璀。有仇不报非君子,我若能,便要把他再穿上十几个洞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武进见他声音虽然平淡,眉眼间却是杀气横生,半点不似作伪,心头不由一惊,本不想再劝,但又想到姚氏曾说有意与赵家结亲,少不得要更尽一把力,便好声好气地道:“那你要如何才肯饶他?” 张仪正笑了一笑,昂首看向天边的流云,并不回答。 武进等了片刻不得他应答,由不得多了几分失望,正想找个由头把话题转过去,却听张仪正地道:“大表哥,你这般肯替他出力,莫非是你们要做亲戚了?” 武进不知他到底是个什么主意,但想着这事儿最后也瞒不住的,又猜他表现反常,莫名攀上许樱哥,也不知是否对许樱哥有别样心思,索性试探道:“两家是有这个意向,但不知最后能不能成……” “嗤……”张仪正冷笑道:“难怪得,我就说呢。”言罢抿唇垂眸看着脚下的青苔,再不发一言。 武进连同他说两句话都不见他搭理自己,又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端倪来,只当他是在故意刁难自己,心中也有些恼了,索性使出从前的手段来:“肯是不肯你就给句准话吧。从前你可没这般婆妈!” 不防张仪正突然回眸盯紧了他,那双微带了浅灰色的眸子凶狠逼人,身形紧绷,仿似随时都可能暴起伤人。 武进只觉自己对上了一对狼眼,心中微凛,可他也是上过战场,刀口舔过血,以军功起身的人,当下盯牢了张仪正的眼睛半点不退让,缓缓道:“我知道,我们都大了,我父亲只是个从二品,你父亲却是亲王皇子,我是个五品小官,三爷却是金枝玉叶的皇孙,我们本就是天差地别,你瞧不起我也是有的。”根据他的经验,张仪正虽然刁蛮却从不爱听这些,以往只要他一说类似的话,张仪正虽然会大发脾气但往往也会把之前的事情一笔抹杀。过后他们再吃喝一顿,多大的气也就都消散了。 此时张仪正却只是沉默地盯着他,一言不发,一动不动。时间久了,武进也被他看得有些发憷,便闭了闭眼,后退一步,低了姿态:“若我适才的话有冒犯之处,还请三爷莫要与我计较。” “你说得对,我们都大了,再与从前不同,这是事实。你若觉得我是瞧不起你,那也随你。我就厌憎那姓赵的,你要如何?你既然看重你我这份情,便该劝你岳家不要与这种阴险狡诈之人结亲,那便全都不为难了。”张仪正半晌才轻飘飘地扔了这句话,转身自行离去。 武进在原地站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五味掺杂地看着张仪正的背影叹了口气,果然是疏远了,再与从前不同。遗憾着正要转身离去,又见张仪正的一个叫朱贵的侍卫折回来道:“武将军,我家三爷要小的带话给您。” 武进打起精神:“请讲。” 朱贵道:“我们三爷说,请您不必再让人查他这几日都在做什么了,他这几日住在香积寺也是请寺里高僧替他做法事超度亡灵的。他早前在病中多见冤魂,曾祈愿只要他能病好便做一场法事超度他们,这是来还愿的。您若是还想知道什么,只管亲自去问他就是。” 张家除了朱皇后以外竟然还有这样的善人?这样正大光明的理由不拿出来正大光明的说,偏要偷偷跑出来悄悄地做?武进根本不信,但还是一本正经地道:“请你转告三爷,我这也是受了二爷之托,非是有意冒犯。”言罢当着朱贵的面喊回了自己的人,再不追查张仪正的事情。 香积寺最好的精舍里,张仪正仰面躺在白藤躺椅上,疲惫地微闭了眼问朱贵:“人都撤走了?” 朱贵小心翼翼地道:“都撤走了。” 张仪正又道:“武进除了说是受二爷之托外还说了什么?” 朱贵摇头:“不曾。” 张仪正沉默许久,挥手让他下去。 自这位受宠的三爷病好以来,身边的近人贬的贬走的走,近来已没什么十分受倚重的亲近之人。若要出头,这正是一个绝好的机会,朱贵有心要讨好他,并不依言出去,而是出谋划策:“三爷,难不成这事儿就这样算了?待小的们设法替您出了这口气!” 张仪正睁开眼睛沉默地看着朱贵,眸子里闪着晦暗难明的光芒,一直盯到朱贵鼻尖上冒了微汗方露出一个亲切的笑:“朱贵,我记得你同皇祖母是一个地方来的?” 今上在迎娶朱后之时已然有了几房妾室,儿子也有了好几个,而这康王真真切切才是朱后所出的嫡长子,是以康王府看待与朱后有关的人是不一样的。听张仪正如此问,朱贵由不得大喜,忐忑不安的心也随之笃定下来,咧嘴笑道:“三爷好记性。小的祖上论起来其实与皇后娘娘那一支前几辈还是一家哩。”因见张仪正似笑非笑的,惊觉失言,又吓得跪倒在地磕头不止:“小的胡说八道,还请三爷恕罪!” 张仪正淡淡地道:“算什么胡说八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若不可靠,父王也不会把你调到我身边近侍。” 朱贵磕头:“三爷英明。小的对王爷王妃三爷一片忠心,可比日月。” 张仪正抚着额头懒洋洋地道:“知道了,且下去罢。那姓赵的暂且放放……好好当差,日后我自有用得着你的时候,此时就不要给我添乱了。知道了么?” 朱贵欢欢喜喜地倒退着出去:“是,谨遵三爷吩咐。” 张仪正将目光落在窗外,一脸的茫然地看着天边的流云,良久,冷冷一笑,挥袖将身旁的茶盏茶壶尽数扫落于地。 ——*——*—— 感谢秋日长风、lillian00、兰舟轻远、魔幻雨滴、澄果、munaiyi123、漫儿in上大、水清莲媚、tashidelek、素食小猪、chieh-ching、懒豆豆810、see_an的平安符。 求推荐票…… 第15章 姐妹(一) 姚氏与许樱哥回到上京已然是午后,早就候在门前的傅氏与黄氏簇拥着她母女二人进去,一路嘘寒问暖,不住安慰许樱哥。接着因守寡而深居简出的二夫人孙氏并那日才闹过矛盾的三夫人冒氏也亲自赶过来询问情况并表示慰问,个个态度真诚,语言柔软可听。 平日小打小闹不要紧,关键时刻拧成一股绳才是一家人,姚氏心中欢喜,便宽大家的心:“都放宽心,不是什么大事,也不是我们二娘的错,怪不到她头上去。只是人情世故如此,少不得要好生周圆,我这就去拜访亲家,把该做的都做好了,过些日子这事也就算了。”又给在座的打气壮胆:“只要我们自己立身正,家里就绝不会委屈了谁。” 当然,万一实在不幸招惹上了不该招惹的人那也没法,可是有这样一个态度,大家都还是觉得无形中胆气壮了许多。许樱哥自不用说,更是觉得最感激最开心的那一个。 姚氏自来是个雷厉风行之人,立即就命人去给将军府递帖子,表示自己要去拜访亲家,问武夫人熊氏什么时候有空,接着就开始梳洗换衣,准备出门。 虽然有许多坎坷,但她与武夫人熊氏还算是意趣相投,相处得不错,故而很快那边就给了消息,道是熊氏自前日知道那事儿开始就一直在家等着她的,随时恭候光临。姚氏听说,由不得微微笑了,吩咐许樱哥:“你也同我一道去。” 与许家累世的书香,历年的旧宅不同,将军府位于上京西南角的新贵住宅圈子里。这一片的房子都是将前朝勋贵的老宅翻新的,又宽又深又富丽,多数门口都列着戟,伺候的门房衣着光鲜,访客不绝,一片繁华。姚氏每次来这里都会忍不住想起从前住在这里的旧主人们,想起自己小时候曾经到这家游过园,同东邻的妹妹一起打过秋千,和西舍的姐姐一起踢过毽子,房子还在,里面的人却死的死,散的散,有还继续富贵的,也有贫贱不知所踪的。当真是人生无常,世事难料。 许樱哥见姚氏掀起车帘看着那片高楼朱户发怔,便知她又想起了从前的旧事,遂轻轻替她将车帘子放了下来,低声道:“娘,都过去了。” 姚氏扶额一笑:“是过去了。如今看你姐姐过得好我也满足了,不然我和你父亲这辈子都愧对于她。” 许樱哥含笑道:“又来了!那日姐姐还和我说,不管过得如何她都永远不会怨您和爹爹。你们已经尽力,她也要尽力把日子过好才是。况且和别人比起来她已经足够幸运。” 女儿很懂事很务实,姚氏心里很欣慰。说起来许杏哥的婚事并不是她与许衡做的主。新朝初立,今上亟需巩固政权,除去那些铁了心要和他作对到底必须杀以外,还有一部分因为各种原因而持观望态度的人需要拉拢交好,要让两个不同的阵营结合在一起,最有效的莫过于联姻。 于是许衡虽日日装病躲在乡下深居简出,低调得不能再低调,还是被拉出来做了出头鸟——今上迫着他把嫡长女许杏哥嫁给了大华的开国功臣、镇军大将军武戴的嫡长子武进。幸亏今上还算有心,武家虽不是什么底蕴深厚的人家,但也是敦厚之人,武进更不是什么花天酒地的纨绔或是粗鲁无礼,不知好歹的武夫。武家的脾性是你敬他一尺他就敬你一丈,许家更不是清高到把眼睛长在头顶上的酸儒。于是彼此试探着,互相尊重着,待许杏哥生了长子如郎后两家人便达成了默契,走动也频繁起来,算是互相满意了。 姚氏想到许杏哥的长子如郎,由不得就甜甜笑了:“许久不见如郎,不知他可又长高了些?是否还记得我?” 许樱哥道:“莫欺他年幼,他记性可好。上次跟他娘回去,才进我房里就直奔我桌上的花瓷罐,他记得那里面装着桂花糖呢。” 苏嬷嬷就打趣:“几个孩子都随二娘子那张嘴。” 许樱哥不依:“嬷嬷不许笑话我贪吃。” 姚氏道:“嘘,噤声,到了。” 于是众人正襟危坐,静默地进了武家的大门。武家与许家精巧的格局稍有不同,习武带兵之人讲究的是大开大合,进得大门就是一个齐整宽敞的练武场,绕过在太阳下白花花反着光的练武场,穿过一排房舍才又到了二门处。 许杏哥上穿鹅黄色的纱襦,下系着宝蓝色的八幅高腰罗裙,戴一副金镶蓝宝石的头面,打扮得格外富丽娇艳,笑吟吟地亲自扶着姚氏下了车,又分出一只手去牵许樱哥:“好久没见着,怪想的,还想着过几日再请你们过来玩,谁想就来了。” 许樱哥看她面色红润,神采飞扬,不由低笑道:“姐姐这身打扮可气派,气色也好。” “你们还不知道我?”许杏哥左右瞟瞟,俏皮地贴着姚氏并许樱哥的耳朵小声道:“他们家都喜欢这样,说是喜庆。我这叫入乡随俗,投其所好。” 姚氏瞪了她一眼:“口没遮拦!” 许杏哥嘻嘻笑着,将她二人迎入武夫人熊氏所居的正院。除去丫头们,武家的女眷们包括熊氏在内一色儿穿得富丽堂皇,熊氏本身也是个豪爽爱笑的性子,才在帘下看见人就高声笑了起来:“如郎,你外婆并二姨来了,咱们赶紧去迎她们进来。”接着就抱了许杏哥那才满两岁的胖儿子如郎迎出来:“亲家,快里面请。”眼睛状似不经意地往许樱哥身上飞速过了一遍,把人给看了个清清楚楚。 许樱哥眼观鼻,鼻观心,唇角带笑,一脸的端庄温柔可亲。武夫人见她低眉顺眼的,神情状似忐忑,正是一个女孩子遇到这种事后的合理表现,就含着笑特意招呼她:“这孩子许久不见,越发出落得标致了。” 姚氏观其言查其行,知道她对许樱哥并无恶感,更不似那些迂腐之人,凡是听说这种事先就挑剔怪责上女方几分,于是心中又多了几分好感,微带心酸地道:“正是呢,这孩子自来乖巧懂事,就是运气不好。” 许樱哥含笑温柔劝道:“娘啊,做您的女儿那就是最好的运气了,还有什么不好的?” 这样好的性情……武夫人看在眼里,暗道一声可惜了,并不留许樱哥在她房里坐,只把如郎交给许杏哥:“你日日在我面前念叨樱哥,如今机会来了,且带她下去说说悄悄话罢。” 许杏哥喜不自禁,谢过武夫人并别过姚氏,含笑示意许樱哥:“随我来。”姐妹二人携手出了正院,绕过几丛绿树修竹,几多亭台楼阁,便到了许杏哥的居所。 许杏哥的居所一样的富丽堂皇,罗绡帐,波斯毯,云母屏风水晶帘,样样精致样样难得。武进对这个因缘巧合得来的妻子宠得厉害,许樱哥每次来都能发现些新玩意儿,这次也不例外,才进门就看到一块奇石,上头天然形成的花纹乃是月下听涛,写意得很,乃笑道:“这又是姐夫从哪里寻来讨好你的?” 许杏哥笑得甜蜜:“谁管他啊。”见如郎在打瞌睡,就把人交给乳娘,招呼许樱哥坐下:“休要说他,咱们来说你的事儿,到底怎么回事?难得出趟门就招了灾。” 许樱哥自六岁到了许家,时年十岁的许杏哥已经懂了事,中间虽然有个磨合过程,许樱哥也是着意讨好,小心做人,但许杏哥本性温柔大度善良,二人渐渐的从朋友做到了姐妹,到了今日更是无话不说,互相体贴。故而许樱哥并不隐瞒她,叹道:“我只当是运气不好罢了。” 许杏哥听说张仪正刺了赵璀一刀,忍不住吸了口凉气:“啧……这张仪正我也认识三四年光景了,虽然混账,但还不曾听说过如此莫名的事。说他是觊觎你美色吧,他那表现却也不像,说他不是吧,怎地莫名其妙就招惹上了你?”越想越觉着这事儿绝不简单,不然好端端的张仪正去招惹许樱哥做什么? 许樱哥一摊手:“谁知道呢,我倒是觉得他一出现就和我八字不对,天生犯冲。” “不要往心里去,就当被狗咬了一口。”许杏哥有心哄她高兴,拉她起身,翻出一套朱红纱罗做的衣裙往她身上比划:“好看么?这几日不冷不热风光正好,你姐夫要请人去京郊庄子上打马球,我也待趁机做东请些相熟的夫人姑娘们来玩,你就穿这个来,咱们去去霉运。” 得益于整个上京的流行风向,特别是在今上是个绝顶的马球高手并爱好者,公主、皇子、皇孙们都热爱今上并热爱马球,诸大臣与命妇们本着上司的爱好就是自己的爱好,或多或少都会抡那么一两下的情况下,在这样美好的暮春季节举办上那么一次马球赛是件很美好时尚的事情。 ——*——*—— 马球,又见马球!!!有三件事要说。 一是要感谢绿蚁紫檀的香囊,魔幻雨滴、chieh-ching、1973101lizi、see_an、觉得不好从来、lillian00的平安符,汩淼、书友121209210338479的pk票,以及各位的各种票。 二是因为太久没有写文,人气不如从前,收藏不理想,所以还是决定冲冲pk榜单试一试,郑重求pk票; 三是新的一周到了,新书榜的战争再次打响,需要大家踊跃投推荐票,踊跃点击。 最后,不管咋样,我都要坚挺地撑着,一直努力……o(n_n)o~ 第16章 姐妹(二) 性子活泼的人被关得太久就会格外期许公众活动,许樱哥兴致勃勃地将那身衣裙抖开来瞧,但见精工细作,衣料更是光艳亮丽好似一团火一般,由不得笑道:“这太耀眼了,弄件素淡些的罢。”崔家的事情毕竟才过去半年,她便如此高调,那是自己找事啊。 “多好看啊!最适合你穿了。”许杏哥遗憾的叹了口气:“我本是想事情已经过去了,你终究是要露面见人的,总不能一直藏着忍着……” 许樱哥夺过衣服往她身上披:“你才适合呢,你是主人,武夫人又喜欢你穿得喜庆,不是正好?我虽不惧人言,却也要防着有人攻讦父亲,还要为三妹妹想一想。” 许杏哥便不再客气:“本是特意为你准备的,现下倒是便宜了我。”又翻箱倒柜替许樱哥找衣服:“按你刚才的话说来,与赵家这门亲事算是做得准了?” 许樱哥点点头:“除非是发生大的变故,不然是不会变了。” 许杏哥停下手里的动作,默默看了她一回,欲言又止,终是忍不住低声道:“你老实告诉我,你心里可欢喜?” 许樱哥微微一笑:“他会对我很好的,我也会和你一样好好过日子的。” 许杏哥就皱了眉头:“你和我可不同,我后来是真觉得你姐夫挺不错,很难得,我是真心想同他好好过日子的。可你……还是不曾忘了他罢?” “也不是。”许樱哥道:“只想到他那时也不过八岁。” 许杏哥低声道:“其实我以为这便是最好的结果了。他若活下来,难道他又会放过你们?”许衡虽然留下了崔家的老弱妇孺,可那都是些没有希望的人,被送到没有希望的地方,两辈人中算是休想出头报仇了。 许樱哥抬眼看着窗外那株随风摇曳的芭蕉沉默片刻,突地换了副笑脸:“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杀过来杀过去的也真烦。” “你呀。又何必总说这种话?”许杏哥捏捏她那可爱的小下巴:“嫁人是一辈子的事,不乐意就和我说,我替你同母亲说,另外挑家好的。” 许樱哥毫不犹豫地拒绝:“不啦,就这样挺好的。”旁的不说,其他男人有几个会如赵璀那般轻易答应许扶那三个苛刻的条件?来的时日越久,她越明白这世间的不公,她自问魅力没那么大,家世没那么好。 她越是不当回事,许杏哥越是忐忑,犹豫许久,终是道:“我始终觉得赵璀的心思太过深沉。”赵璀本与崔、萧两家的仇怨毫无关系,不过是因为做了许衡的学生,因缘巧合才与萧家兄妹做了朋友。可他不但牵扯进这桩事里来,还牵扯得颇深,与崔成做着好友的同时与许家人联手,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谋算了崔成,事后又不遗余力地求娶许樱哥。究竟是为了正义?还是为了许樱哥? 许杏哥仔细打量着许樱哥,许樱哥今年实岁十六,虚岁十七,已经出落得极其美丽,假以时日长开了更是难得。她忍不住又想,赵璀究竟是贪图许樱哥的美色还是真的喜欢许樱哥这个人? 许樱哥知她所想,坦然笑道:“姐姐不要替我操心了,思来想去,他对我们的事情知根知底,也晓得我究竟是谁。他家世不错,本身也出色,我并无什么可给他贪图的,反倒可能拖累他,若他只是贪图美色,大把的钱洒下去,什么美人得不到?” 见她已然拿定了主意,许杏哥也就不好再劝,便唤进守在外头的大丫头蓝玉来:“看看夫人那边是否说好了,我娘可要留下来一起用晚饭?” 须臾蓝玉回来,道:“亲家夫人要走了,请奶奶领着二娘子往前头去呢,大爷回来了。” 许杏哥大为诧异:“怎地大爷就回来了?”武进不是在香积寺守着张仪正的么,现在就回来莫非是发生了什么变故不成? 蓝玉道:“婢子不知,只知大爷回来后就一直同两位夫人说话。” 许杏哥忙叫上许樱哥匆匆赶往正院。到了正院,恰逢武夫人与武进一同送姚氏出来,姚氏的脸色颇有几分不好看,许樱哥心中忐忑,却不好当着武家人问。上了马车姚氏方道:“你姐夫临时有军务,再留不得,所以先回来了。” 许樱哥念着她适才的神色不好看,猜她有事瞒着自己,便试探道:“那哥哥他们留在那里是否有危险?” “暂时应该不至于。”姚氏默了默,扬起笑脸安抚她:“武夫人已然答应了,明日她便过去探康王妃。不是多大的事情,你就安安心心的。” 许樱哥便不再问,只默默依偎在她身边,替她捏捏胳膊捏捏腿。姚氏舒服地闭了眼养神,回想着武进带回来的话,心中颇不是滋味。得罪了皇室子弟,要说不担心那是假的。但若只因一个无聊纨绔的一句威胁之语,许家就不敢与赵家结亲,弃了赵璀,那日后许衡还有何脸面撑起这两朝大儒的名头?如何担当清流的领袖?许家如何在这上京立足?所以这门亲事不到万不得已是要坚持到底的。 待回了家,姚氏便抛了在车上时的烦恼神情,一派的云淡风轻,该过问的家务照旧过问,该同孙子亲热的照旧亲热。 各房各院虽有多种猜测,都不敢去捋她的虎须,便把目光都投向许樱哥。许樱哥更是个百无大事的模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字不露,只欢欢喜喜地同两个丫头裁衣服做衣服。待把一群好奇人都给打发了后,她便扔了针线外靠在窗前的软榻上闭目养神想心事。 论起这大华和刚亡的大裕,并不同于她认知里的任何一个朝代,民风尚算开放,男女大防是有的,但男子尚武,女子不裹足,也不需裹得严严实实的,还穿着襦裙纱衣抹胸,虽不能随意抛头露面,但女子骑马上街什么的也不算是什么罪大恶极、骇人听闻的事情,女子不强求守寡,寡妇改嫁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马球还是上流社会男女们热爱的刺激冒险运动,亦是军中经常开展的活动之一。观察其衣着风俗民情,似有些像是五代一般的光景。可要说是五代吧,却又不是,许多风俗称谓物件家具都有变化,高足家具垂足坐都已流行许多年,出现的风云人物也不同,也不知道到底是从哪里开始歪的。 她刚来的时候很是茫然了一阵,绞尽脑汁也没能定位自己究竟位于何方,更不能预测将来会发生些什么,好借风上位。除了一颗强大而略有些苍老的心,一脑子与时代不符的想法,一肚子花样百出的吃法、玩法和多认得些与这个时代无关的八卦外,她这个穿越女猪脚竟然是半点优势都没有,王八之气也仅仅只能震住身边的小侍女,不巧还投生在个乱世,必须非常努力才能生存下去。 可既来之则安之,她又不想轰轰烈烈地改变历史做什么大人物,安安分分地随波逐流过好小日子就是了。何况能不裹足,偶尔还能看看男人们打马球,感兴趣机遇好的时候还能参加一下步打可算是幸事一桩,她知足了。许樱哥心情很好地翻了个身,叮嘱铃铛:“去和二夫人、三娘子说,过几日大姐姐要在京郊庄子上办宴会,会请许多客人,让三娘子先准备一下衣物。” 待铃铛去了后,紫霭道:“也不知二夫人可许三娘子去?” 许家二老爷许徽死得早,二夫人孙氏青年寡居,无意再嫁,只把一门心思都扑在一双儿女上,但她性情太过严厉自持,管教儿女时难免严苛了些。十七岁的儿子许抒还好,平日多在国子学里上学,闲时也常同家中伯父、叔父、兄长们接触,性情虽不活泼却也绝不木讷。但周岁才十三的女儿梨哥难免就被压得有些木,孙氏为防止她搅入家中女眷的是非中,不经允许不许她串门。可女孩子大了总要学着交际,故而姚氏、许杏哥、许樱哥都会刻意找机会领梨哥出来玩,但孙氏也不是次次都允许的。 许樱哥懒洋洋地一笑:“一定会许的。” 青玉想哄她欢喜,便道:“二娘又不是能掐会算的活神仙,怎么就知道二夫人一定会许?” 因为梨哥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将军府里出入的全是些不错的结亲对象,孙氏虽然严谨小心,却不是蠢笨无知,这好意当然领会得到。所以不但会答应梨哥去,还会高高兴兴地答应,尽心尽力地替梨哥收拾打扮。但这些事情也不该她一个才十六岁的姑娘说出来,故而许樱哥只是顺着青玉的意思神秘兮兮地笑:“左右我就知道,不信咱们赌一把?” ——*——*—— 两件事,第一件还是感谢诸位的慷慨和支持鼓励。没想到pk票一下子就起来这么多,很感动,还是老话,因为pk票不像打赏,后台没有记录可以查询。我只能在间隙中上来瞄一眼,记住了看到名字的书友,但是明显之前还有无名英雄芳踪难寻……为了不落下谁,所以今天就不一一具名感谢了。但我要和你们说,真的很感谢,很感动,你们是我的动力。 第二件,修炼了几年,脸皮越来越厚,然后接着继续求推荐票和pk票,当然,一切随心,一切随意,o(n_n)o~ 第17章 补汤 青玉道:“才不和您赌,十次总要输九次,再来一次脂粉钱都没了。” 许樱哥趴在榻上将手撑了下颌,眨巴着眼睛道:“你不赌就算了,紫霭你赌不赌?我出一百个钱,你可以只拿十个钱和我赌。这么好的机会可只有一次。” “有这等好事?”紫霭欢呼一声,“二娘有命,婢子敢有不从?” 青玉忙道:“我也要赌。” 紫霭一歪屁股将她拱开:“去,刚才你不是说没钱赌的么。” 青玉先就从荷包里掏出十枚钱放在许樱哥面前,半点不惭愧地道:“就是因为没钱了所以才要赌一把!二娘是吧?” 紫霭不甘示弱,忙也取了十枚钱放在许樱哥面前:“这是我的!” 许樱哥嬉笑着将二十枚铜钱小心收在一个青绿织锦的荷包里,掂了又掂:“都是我的了。” 两个丫头对视一眼,齐声道:“不算!铃铛还没回来呢。二娘子快把您的两百个钱拿出来!” “十个铜钱就想换一百个,你们怪想得出来,这种傻事像是我这种人会做的吗?亏你们跟我这么多年了也没长进些。”许樱哥仰面往榻上一躺,掂着荷包笑道:“就是我的了。” “您怎能这样?可真忍心。”两个丫头一起指责她,外间传来管事妈妈古婆子诧异的声音:“这是怎么了?闹什么呢?” 三人同时噤声,齐齐笑道:“没什么,闹着玩呢。”她们可不敢给人知道竟然拿这种事来赌,不然只怕传到二房耳朵里孙氏会多想,姚氏也不会饶她们。 “夫人常说,姑娘大了要有样子,要笑不露齿,可好,笑声都要把房顶给掀翻了……”古婆子在外头嘀咕了一句也就自去了。 三人对视大笑,青玉往窗外瞟了一眼,道:“铃铛回来了!”紫霭忙朝铃铛招手:“铃铛快来!二夫人答应了么?” 许樱哥道:“还用问?肯定答应了呗。” 果然铃铛欢欢喜喜地走进来道:“答应了。二夫人很欢喜,让二娘子这边决定了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再去告诉三娘子一声。还赏了我一把钱。” 许樱哥得意洋洋地朝两个丫头笑:“如何?输得口服心服吧?” 紫霭哭丧着脸道:“婢子本来是不赌的……” 青玉也道:“我也是……”都是许樱哥引诱的她们。 许樱哥丢了个白眼过去:“愿赌服输!别找闲话说!一个月拿着两吊钱的月例,竟然舍不得这十枚钱,出息!”回头笑着把那沉甸甸的钱袋子并一张纸扔给铃铛:“去同厨房说,让她们收拾好食材,我明早起来便要炖汤。” 有口福了。几个丫头同时亮了眼睛:“二娘子是亲自动手么?” 许樱哥轻笑:“来伺候姑娘我换衣服吃饭,高兴了便赏你们好汤喝。” 几个丫头嬉笑着上前帮她梳理换衣,许樱哥照旧去上房陪着姚氏并傅氏等人吃饭,饭后陪着孩子们玩闹一气方回房舒舒服服泡了个热水澡,一头扎在香喷喷的软床上一觉睡到大天光,竟是连梦都没做一个。 待得晨练请安完毕,许樱哥便神清气爽地去了厨房。厨房管事的李婆子见她来了,匆忙将她引到一旁专供女主人们心血来潮想净手做羹汤时的小厨房里,把几只按许樱哥的要求宰杀洗净的乌鸡、剥净的板栗、上好的红枣、枸杞等物交给铃铛,叫了个往日经常帮许樱哥打下手的年轻媳妇顺嫂子进来,赔笑道:“二娘子有什么只管吩咐她,老奴就在外头伺候着。” 许樱哥晓得她要管一家人的伙食,也是个忙人,便含笑道:“妈妈只管去忙,不必管我。有顺嫂子帮忙就够了。” 李婆子也不多言,体贴地命人送了碟子瓜子并一壶茶水进来。许樱哥此番却不只是坐着指挥人了,先命顺嫂子将那几只乌鸡纵向从背部一切为二,放在冷水锅里,等到水开后捞出来滴干,再把腿骨等砸碎备用。随即她亲自动手分别在几只砂锅中放了半锅热水,放入乌鸡并姜片,大火烧开转小火慢炖。趁这功夫用温水把红枣和枸杞浸泡好,算着时辰,待得两刻钟后加入板栗,再两刻钟,加入红枣和枸杞,盖了盖子再慢炖上两刻钟,加盐灭火。 汤成,满屋飘香,诱得厨房的婆子丫头纷纷打听二娘子又做什么好吃的了,都用了些什么,怎么做的。 许樱哥也不管她们怎么议论,自将几锅汤分了去处。这乌鸡栗子滋补汤适合一切体虚血亏、肝肾不足、脾胃不健的人食用,所以一锅要亲自送去给辛苦的姚氏和许衡吃,一锅则要送到香积寺去给操心的许执并慰问受伤的赵璀,她自己留一锅安慰她房里丫头婆子的嘴和胃,至于另外几锅则要分给两位嫂嫂并几个侄儿女以及二房、三房。人人都不能落下这口汤,非是这口汤有多了不得,为的就是一个和睦周到。 姚氏正同两个儿媳商量家事,见许樱哥带人提了食盒进来,再看天色已近午时,腹中也有些饥饿了,由不得笑道:“早前就听你大嫂说你在做好吃的,便一直等你呢,哎呦,真香,是什么?” “是乌鸡栗子滋补汤,适合一切体虚血亏、肝肾不足、脾胃不健的人食用,我想着这些日子大家都辛苦了,正好补补,对小孩子们的脾胃也有好处。”许樱哥笑眯眯地亲手盛了汤递给姚氏并两个嫂嫂:“孩子们那边我也着人送去了的。” 傅氏和黄氏接了碗在手并不立即就喝,待得姚氏喝了才敢尝,都道味道鲜美,姚氏就问:“你父亲也爱喝你炖的汤,给他送了么?” 许樱哥忙道:“都送了的。各房各院都送了,就是二哥、三哥和四弟处也都留了。”略顿了顿,低声道:“不知今日可要使人去寺里打听消息?正好给大哥送些去,他这两日也辛苦了。” 寺庙中忌荤腥,许执虽是劳心劳力,那也不至于就要喝鸡汤,这汤主要还是给受伤的赵璀用。赵璀虽说是自找的,但总归也算是为许樱哥受的伤,许樱哥此举体贴温软,并不算逾矩,姚氏看许樱哥一眼,终是没说她:“正要使人去呢,趁便就把汤一起带了去,再带些上好的伤药去。”接着安排苏嬷嬷:“你去安排。” 傅氏的大丫头素素走进来在傅氏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话,傅氏就嗔怪道:“你这丫头,怎地还要你出钱请我们喝汤?” 许樱哥不以为意地笑道:“是我自己嘴馋么,当然要自己拿钱出来。”这却是体贴傅氏的意思,这么大一个家,不想吃公中提供的伙食就得自己拿钱出来,不然人人都点菜可不乱了套?旁的人也就不说了,光是冒氏就够傅氏应付。 傅氏感她好意,默默记在心头。 饭后许樱哥陪姚氏坐着等候将军府的消息,一直等到未初都不见回信,姚氏有些困了,便赶许樱哥去午睡:“都午睡去罢,有消息了我使人去喊你。” 许樱哥便起身回了房,才要躺下就听铃铛进来道:“三夫人来了。”接着就听见冒氏在外头笑道:“还没睡呢吧?你着人送去的那汤委实好喝,你五弟爱得很,我带他过来谢谢你,也顺便问问你做法,以后好给他做。” 许樱哥只得打起精神将冒氏和许择迎进来,先递了两粒糖并一个布偶给许择,又亲手给冒氏上茶:“简单得很,无非就是吃点心思和时辰,我这就让铃铛把配方给三婶娘。” 冒氏盯着那配方看了片刻,笑道:“这上头确实简单。”话音一转:“但听说那鸡的宰杀方式不一般?” 许樱哥真是不喜欢她这种凡事总往复杂了想,总觉着旁人要对她留一手,想多探究些的脾气,可这不过是一锅汤,并不是什么大事,便坦坦荡荡地道:“是,这鸡是宰杀之后先从肚子上开个小口,把里头的肠肚内脏都掏干净了再用针线缝紧了才烫洗的。这样做来,不会把肠肚里的臭气烫入到肉中去,鸡会更香鲜。” 冒氏笑笑:“这法子倒真新鲜,但也真有那么几分道理在内。还是我们二娘子会过日子,人才又好,不知将来谁家得了去可有福了。”一边说,一边上下打量许樱哥。 许樱哥不知她所来何为,也不乐意和她谈论自己的终身大事,知她喜人吹捧,便转过来吹捧她:“要论会过日子,人才好,谁赶得上三婶娘?谁不知您是玲珑心,见识又广,不论房里的陈设还是穿着打扮都是极雅致出色的。” “现在算什么!想当年我还做小姑娘的时节真是讲究,那时候家里光景还好……”冒氏先是高兴,随即感叹,再就黯然不甘,望着一旁独自玩耍的许择沉默了片刻,终于转入正题:“我听说过些日子你大姐姐家里要办马球赛?” ——*——*—— 首先还是感谢诸位的各种慷慨、各种耐心、各种票票,没有你们的支持就上不了pk榜和新书榜。各种感动中,谢谢你们!爱你们!然后,没啥多说的,唯有加更。今天下午2点钟加更。请求继续支持,继续往前。另,天气越来越冷,请诸位姐妹注意保暖,注意身体,保持快乐和健康,o(n_n)o~ 第18章 那年 这种事情并隐瞒不住也没有隐瞒的必要,许樱哥坦然道:“是有这么一回事。” 冒氏端起茶盏轻轻啜了一口,美丽的容颜半掩在蒸腾的雾气中,语气淡淡的:“日子定了么?都请了谁?” 许樱哥道:“日子还没定,只说是过些时候,客人么,我是不知道,三婶娘若想知道可以待我姐姐来的时候问她。想必她这两日会过来一趟。” 冒氏一笑:“我不过随口那么一问,哪里就到了要去打听这些事的地步?我要真去问,那可不是讨人嫌了,只怕又要笑我多嘴。” 她的话不好接,许樱哥索性不接,转头去逗许择玩:“五弟背三字经给我听。” 许择却是个好性子,让背就背了,背完了就仰头同许樱哥撒娇:“二姐姐,我要吃素包子。” 许樱哥不由笑着揉了揉他的黄头发:“好,想吃什么二姐都给你做。” 冒氏却是“啪”地一下打在许择头上:“你这傻孩子,成日就知道吃点素包子,多大的出息!” 许樱哥忙护住许择不许她打:“三婶娘休要打五弟的头,打笨了怎么办?” 冒氏一心就想要许择将来出人头地,听了这话自然不会再打,便抱怨道:“本来就生得拙,打不打都一样。”——就像他父亲许徕一样的。她想到自家那个因有腿疾不能出仕,喜静不爱交际,什么都不争的夫君,心里面上就都烦躁了几分,只教养还在,知道这些话不能当着其他人抱怨,想忍却又忍不下去,便隐晦地道:“我想想这日子就没盼头。” 许樱哥微微一笑:“三婶娘若真这般想这日子可就真没盼头了。五弟会长大,谁能说得清他日后的造化?”她虽不曾经过婚姻,但两世累加起来经历的事情不少,自是知道冒氏在想什么,抱怨什么。她的看法与冒氏并不一样,许徕人长得周正,温柔安静,懂理有学问,体贴和善,更无什么怪癖和坏习惯,连通房都没一个,实在是好丈夫一个。虽然瘸了腿,但这家里又不需要他去做体力活养家,冒氏要不然早前就别答应这门亲事,现在婚都结了又来后悔抱怨做什么? 冒氏便沉默下来,许樱哥等了一歇不见她说话也不见她动弹,就是许择发困她也只是将许择抱在怀里并无要走的意思。许樱哥便有些不耐烦,忍不住侧开脸捂着嘴轻轻打了个呵欠,冒氏的贴身丫头鸣鹿见状便悄悄戳了冒氏一下,冒氏这才回了神,含笑道:“打扰你午睡了,可别嫌我们娘俩烦。” 许樱哥与冒氏互打太极:“哪里会,三婶娘可是请都请不来的贵客。”她不嫌许择烦,但真是有些嫌冒氏烦。 “我也该回去了。”冒氏还是知道分寸的,笑着起身把许择递给一旁的鸣鹿抱着,自己抚凭衣裙上的褶皱,又风情万种地抚了抚鬓角,道:“早就听说将军府的马球赛格外精彩,你五弟自出生以后还不曾见过这样大的热闹场面呢。”说完这话也不等许樱哥回答,自带了鸣鹿等人飘飘然去了。 许樱哥恍然大悟,原来冒氏是因为自己昨日只通知二房的梨哥准备衣物等待赴宴而不曾通知三房,所以认为将军府没把三房放在心上而着恼了,特意来通过自己提醒许杏哥不要忘了三房的。 青玉和紫霭也弄明白冒氏是来干什么的了,紫霭由不得低声道:“三夫人也真是多心……”难不成将军府光请家里其他人就独不请她?什么时候落下过她?听说早年她们家在前朝也是一等一的公卿人家,怎地就这样小见。 许樱哥斥道:“莫多嘴找打,都做事去。”冒氏本就是个掐尖好强的人,早年又是高高在上的贵女,家族落败生计不成才不得已嫁给许徕,先就认为许徕不争气不如人憋了一肚子怨气,导致十分敏感,然后又闲又有力气争,便认为大房事事都压着她,越是认为大房压着她,她越是嫌许徕不争气就越敏感,往往一点小事就会引起她很多想法,想不完便折腾个没完。这就是个恶性循环,而且是自找的。 **永无止境,没饭吃的时候想吃饱,吃饱了就想吃更好的,吃着好的了就想吃稀罕的,吃到稀罕的了就想吃传说中那些没有的,吃来吃去找不到可吃的生活就没了意义。还是悠着点的好,知足常乐,许樱哥翻了个身,很快进入梦乡。 她的生物钟很有规律,睡着不过半个时辰就自动睁了眼睛,却不想起来,赖在床上懒洋洋地问青玉:“夫人那边可有消息了?” 青玉和紫霭坐在窗下缝衣服,闻言笑道:“不知二娘说的什么消息?若是问香积寺那边却是没那么快的,就是快马来回也得等到天黑才会有回信。” 许樱哥白了她一眼:“谁问你们香积寺?我问的是将军府可有人来!” 提到将军府,两个丫头都有些忧虑,紫霭安慰道:“还不曾呢。想来是康王妃起得晚了,又或是亲家夫人有急事耽搁了。”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许樱哥如是想,慢地起身洗脸梳头,坐到窗前铺起画纸,对着庭院里满枝黄果的樱桃树勾勒起来。不过离开几日的光景,那些早前只是略带了黄色的樱桃便已经又大了许多并黄了许多,向阳的地方甚至已经露出了几丝娇艳的嫣红。 时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许樱哥感叹着,突然想起那一年初夏,有个十三岁的少年坐在樱桃树上悠然自得的晃着腿,将吐出的樱桃籽往她身上扔,亮着一双黑晶晶的眼睛,呲着两颗大白门牙坏笑:“樱哥,樱哥,我在吃樱桃,你看见没有,我吃樱桃的肉,再吐了樱桃的籽……樱桃很甜啊……给不给我吃?什么,不给?吃坏我的肚子?你个恶婆娘,小心将来没人要!哎呦……救命啊!” 那年,她十一岁,刚和他定亲,他小小年纪却已经学会调戏她了,那么暧昧的话也不知他是怎么学来的。许樱哥的唇角微微上翘,默然片刻便放了笔,走出去立在樱桃树下抬眼看着满树发黄泛红的樱桃,突然很想再把当年那个小流氓从树上拖下来再暴打一顿。 屋里紫霭半天没听见动静,随口道:“咦,二娘好一歇不见动静了。” 青玉便放了针线起身去瞧,因见许樱哥站在樱桃树下看着满树的果子,脸上的神情似是欢喜又似是感慨,眉眼间还带着几分怀念,心里不由一动,拦住要出声招呼的紫霭:“由得她去。”却见另一边姚氏房里的大丫头绿翡笑眯眯地立在院门前,于是赶紧迎了出去:“绿翡姐姐来啦?” 绿翡笑看着立在树下的许樱哥施了一礼:“二娘这是在看什么呢?老远就瞧见您站在这里仰着头看。” 许樱哥俏皮一笑:“在看樱桃什么时候熟!” 绿翡也就不再多问,笑道:“将军府派人过来说,大娘子马上就会来家里,夫人让您过去候着。” 许樱哥赶紧跟了她去,问道:“可有什么消息传过来?” 绿翡道:“那时婢子不曾在夫人跟前,并不知晓呢。”又宽慰她:“二娘莫要担心,婢子领命时瞧着夫人的神色应是无碍的。” 许樱哥见着姚氏,还不及问话外边就进来传话:“大娘子回来了。”紧接着许杏哥便走了进来,略略寒暄便拉了姚氏说话:“我婆母还在康王府陪着王妃说话,怕你们着急,使我先来同你们知会一声。此时王府的四爷已经在去接人的路上了,想来最多明日哥哥们便可以归家。” 姚氏忙道:“康王妃的态度如何?病可好转了?” 许杏哥道:“王妃的病是早就好转了的,这两日不过将养着而已。她之前并不知晓此事,只知道人找着了,还要耽搁两日才回来,所以听我婆母说起此事时虽然生气但也还算平和,也没说要怎样,只说是活该,打得好,就该让他长长记性才是。但到底是亲骨肉,再生气也是心疼的,体面也还是要的。我出来时听说长乐公主晚间也要过去探王妃的病,想来也是为了这事。” ——*——*—— 这是传说中的加更……o(n_n)o~ 友情提示,看完以后不要忘记推荐票哦。 第19章 晚霞(一) 不用说得多细,姚氏并许樱哥都明白这里头暗含的各种信息,康王府本就不是一般人家,再讲理也是高高在上惯了的,如今却挨打到不敢见人,康王妃心里不舒服是肯定的,但能不发怒照常处理已经不错了,不要再想康王府还真的跑来赔礼致歉并安慰受害人。想来这中间熊夫人也费了不少心思,姚氏便道:“替我向你婆婆道谢,委实给她添麻烦了。改日我再亲自登门道谢。” 许杏哥道:“我一定把话带到。王府这边应是到此为止,不会再找麻烦,但要王妃管束着那太岁不许他胡来,只怕还要再过些日子他有动静了才好提起,现下并不是机会。我同子谦商量过了,冤家宜解不宜结,等过些日子那太岁的伤好可以见人了再多邀请他出来玩几次,慢慢转圜,他服人尊敬那就最好,若不服人尊敬非要报复,也给他个机会让他尽早发作出来以便应对。” “也只能如此了。”姚氏也没其他什么好办法,只能静观其变而已,因见许杏哥似是还有话要同自己说,便吩咐许樱哥:“不是做了鸡汤么,也让你姐姐尝尝。” 许樱哥得令,忙道:“姐姐留下来吃晚饭么?小五弟要吃素包子,我正好多做些给你带回去。我记得如郎也是喜欢的。” 姚氏便皱了眉:“她又去找你麻烦了?”虽说小孩子馋是正常的,许樱哥的手艺也真好,但冒氏怎能隔三差五就指使许樱哥替她做吃的?又不是她家养的丫头!太不知足! 许樱哥笑道:“不是,三婶娘是听说将军府要办马球赛,想带五弟去长长见识,练练胆子。这素包子却是五弟背了三字经给我听,我自己答应做给他吃的。” 许杏哥也就明白她的意思了,叹道:“还是这样的性子,也罢,稍后我亲自去邀请她和二婶娘并三妹妹。” 许樱哥把该提醒的提醒到,便不再久留自去了厨房。 姚氏便打发了身边所有人,问许杏哥:“想说什么就说罢。” 许杏哥低声道:“娘啊,这和赵家的亲事非得结么?现下知道这事儿的人并不多罢,您和父亲也还不曾亲口答应过,不如再想想?”她后头听武进说了张仪正那句不要与赵家结亲,绝不放过赵璀的狠话,虽然一直在忙着寻人转圜,心里始终觉得不踏实。 姚氏沉默片刻,轻轻道:“那不然能怎样?先不说赵璀的家世品貌,就说那件事吧,他陷得太深,绝不好轻易打发,这是其一;其二,他并无大过可以给人揪错,你父亲好歹也薄有声望,岂能因为这种事向一个不知稼穑的膏粱纨绔莫名低头?”轻轻叹了一口气,叹道:“更何况许扶已然亲口允婚,樱哥也没说不乐意,我们总不好硬往中间横插一杠子。” “有什么不好的?总是为了樱哥好。”许杏哥对许樱哥却是有信心的:“樱哥是太懂事了,不过就是顺着你们的心意而已,哪里又是她的真心!我去同她说,她知道我们是为她好的。”不然就算这亲勉强结成了,嫁人的是许樱哥,将来赵璀倒霉还不是她受着?许家并无大碍的。 姚氏叹道:“正是因为她太懂事了,所以我才不愿意反复地去压她。且先放放看看形势又再说,反正现下赵家也不可能来提亲。你也不要再拿这件事去问她了,徒然给她增添烦恼。” 许杏哥叹息:“她是运气真不好……” 姚氏接上去道:“运气是不太好,但却不见得没福气。”不拘有福没福,总是一个美好的祝愿,许杏哥赞同道:“是很有福气啊,每次都能绝处逢生,这次想来也是一样的。我先去看看二婶娘并三妹妹,母亲可要陪我一起去?” 姚氏也就起身同她一起出门:“你三妹妹年纪不小了,你二婶娘前些日子还同我说起,想打听一下有没有合适的人家,你可多着意些,多请几个合适的人来看看。一定要记在心上,你二叔父就这么一个女儿……” 许杏哥微微不耐烦,嗔道:“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啦。” 姚氏道:“你们在我眼里永远都是要操心的小孩子。” …… 许樱哥自是不知姚氏母女关于她与赵璀这桩婚事的想法与思量,但她却能真切地感受到她们的好意与体贴,所以她决定不去多想,只安安心心,高高兴兴地充分享受这份关爱与体贴。晚饭是一大家子人一起吃的,包括二房、三房都聚齐了,冒氏得了许杏哥的亲口邀请,面上虽作出不以为然的模样来,行为举止却明明白白地柔软了许多,席间没有人提起不高兴的事情,这顿团圆饭吃得十分和谐轻松。 饭后许杏哥辞去,许樱哥见姚氏的肌肤略有些干燥,想着正是换季的时节,便安排她在窗前的软榻上躺下,调了自制的蜂蜜面膜与她做。此时霞光灿烂,银河乍现,晚风习习,正是一日里最美好悠闲的时候,姚氏躺在榻上看着许樱哥忙来忙去,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柔情来,便示意许樱哥在身边躺下,吩咐绿翡:“也给二娘子敷上,我们娘俩说说悄悄话。” 许樱哥感受得到她的疼惜之意,却不肯失了分寸,只笑嘻嘻地挨着她坐了,打发绿翡:“我昨日才做过。” 姚氏也不勉强她,只与她说些体贴话。娘俩正互相体贴着,许衡就进来了,突然间看到榻上躺着个白面女人,不由唬了一跳:“这又是做什么!” 许樱哥当着他的面不敢造次,赶紧起身立在一旁行礼,唇角却是控制不住地往上翘。姚氏面上也有些过不去,慢吞吞地坐起来,嗔道:“又不是没见过。” 许衡微微尴尬,咳嗽一声,道:“外面还有事,我去了。” 这位养父,从来奉行的都是不到夜晚或是没事儿绝不回后宅,这时候来寻姚氏必然是有事。许樱哥忙拦住他:“忙了一整日,父亲也累了,不如歇歇罢。女儿这就要回去了。”说着给许衡上了茶水,行礼告辞退了出去。走到帘下,隐隐听得许衡道:“年纪一大把,还学着小姑娘弄这些东西……” 姚氏道:“女为悦己者容……” 许樱哥不由微笑起来,只觉得这一天的晚风格外轻柔,晚霞格外璀璨,星星也特别明亮。行到院门外,因算着时辰差不多了,便打发紫霭道:“你去外头问问,今日往香积寺送东西的人回来没有,若是回来了,详细问问那边的情形如何,大爷有没有受到委屈,还需要些什么。” 紫霭领命而去,许樱哥也不回房,慢地去了二房所居的院落。进门就见梨哥百无聊赖地坐在廊下托着腮发呆,不由笑道:“在想什么?” 梨哥匆忙给她让座,稚气的脸上由衷露出甜蜜的笑容:“二姐姐怎么有空过来?快过来坐。” 许樱哥挨着她坐了,含笑道:“过来看看你是怎么准备的,可需要我帮忙。”梨哥本就年幼,平日很少出门,孙氏更是极少露面,要参加将军府这样热闹的场面却是需要准备得周全些。她只恐这母女爱面子太过小心谨慎怕给人添麻烦,就算是有难处也不肯开口。 “多谢二姐姐,没什么。”梨哥抿唇一笑,小脸上浮起一层红晕:“只是娘说给我做新衣裳,却不知道该做什么款式的好。耿妈妈说要用霞样纱做千褶裙,我娘说那个太过奢侈浪费,不适合我的年龄和家境,用红黄两色的罗做条六幅的间色裙也就行了。耿妈妈却说最近的富贵人家女眷就流行那个,我即便不能越过旁人但也不能被人比下去,三哥也赞同耿妈妈的话。现下却是有些拿不定主意,二姐姐若是有什么好主意和我娘说说,省得她操心。” 她虽没细说,但许樱哥知道必是起了争执闹了不愉快。霞样纱乃是这两年里最流行,公认最好的衣料,流光灿灿如天边的彩霞,最是名贵美丽,作为小姑娘第一次在公开场合露面穿着的衣裳其实也不为过,孙氏是太小心谨慎了些。若是许徽还活着,又或是许抒已经出仕自己有了不错的收入,二房不必依靠长房生活,想来孙氏也不会舍不得给唯一的女儿用。自己那里有匹霞样纱,却是再没有机会做了穿,与其留着放陈了还不如成全梨哥,让她做桩好亲。许樱哥心里打定了主意却不说出来,只笑道:“二婶娘呢?” 梨哥朝左边屋里呶呶嘴,小声道:“在问三哥的学业呢,没有小半个时辰说不完的。”吐吐舌头,俏皮地道:“三哥又挨骂了,我都替他难过。” ——*——*——*—— 感谢你们的打赏和pk票,推荐票,很受鼓舞,╭(╯3╰)╮ 继续求推荐票、pk票 第20章 晚霞(二) 许家男丁的学业许樱哥是不敢轻易多嘴的,再则许抒也是十七八岁的人了,当着堂妹的面挨骂总是有些害羞,此时不宜久留。许樱哥便又略陪梨哥说了几句闲话便告辞离去。才进安雅居,紫霭就迎出来,满脸的气恼之色:“二娘子,那泼皮太可恶了!竟把您送去的鸡汤给砸了!” 许樱哥不由大奇:“我送的汤又如何会落到他手里?” 紫霭气愤得很:“送东西去的是苏嬷嬷的儿子苏大祥,他亲自将汤和药送到大爷面前的。大爷揭开瓦罐看过后,就笑着让人把伤药分别送去给那太岁和赵四爷,再请赵四爷过来。因是荤腥,恐打扰了佛门清净地,大爷便同四爷一起去的后山。可赵四爷才端起碗呢,那太岁就来了,先说是闻到了鸡汤香,然后指责大爷不厚道,竟然忘了他也是伤者,也需要进补的。 大爷也就请他坐下喝汤,他倒好,半点不客气的抢先喝了半碗,称赞说很鲜香,问是谁做的。大爷不想惹事就说是家里厨娘做的,他便缠着大爷非得买这熬鸡汤的厨娘,说要孝敬康王爷并王妃。大爷没法子只好说是您做的,他虽不再多话却接着就把赵四爷面前那碗汤给打泼了,弄得赵四爷一身的鸡汤,赵四爷还没说话呢,他便借着由头把一罐子汤都给砸了,谁都没喝成。大爷气得够呛,他却说,有什么稀罕的,不过是一锅汤而已,大爷若是舍不得,他改日赔大爷十锅汤。” 许樱哥哑口无言。泼汤是假,发泄她和赵璀才是真。这可真是倒霉,莫名其妙就招惹上这种人,果然是出奇的难缠。到底是她得罪了这人呢,还是赵璀曾得罪过这人?想不通啊想不通。 青玉见她沉默不语,便朝兀自喋喋不休抱怨个不停的紫霭使了个眼色,拉她出去:“好了,你不过才十六七岁,怎地就同七老八十的老妈子一样的说起来就没完没了!” 紫霭这才惊觉自己失言,忙笑道:“二娘子您莫烦恼,这种人自有天收他!现下不过是时候未到而已。”说完赶紧跟着青玉要溜出去。 许樱哥回过神来,笑道:“跑什么跑?去把我那匹霞样纱翻出来。” 紫霭一下子兴奋起来:“您终于想通啦?早就想试试手脚了,让婢子做罢,一准儿做得好。”也怪不得她兴奋,这霞样纱十分不易得,并不是大华所产,而是与大华对立、至今不肯承认大华的前大荣朝节度使,如今割据一方,自封晋王的黄密膝下那位据说文治武功不世出,风流多才的世子黄克敌为他母妃的生辰而特意研制出来的。 用最好最上等的春蚕丝,由正当壮年,经验最丰富,手最稳的织工细细织就,再用秘制的染料经过七七四十九道工序精染而成,做成的衣裙光华璀璨,犹如天边的流霞一般的美不可言。这样的东西本不该轻易流出来,但不知何故,晋王妃寿辰过后半年不到的光景就流到了上京,成为上京贵妇骄女们竞相追捧的稀罕之物。如今虽不似从前那般千金难求,但也还是贵重之物。紫霭是个手巧且迷醉于女红的,早就想着拿那霞样纱试一试,怎奈一直都没有机会,如今倒好,许樱哥总算想通了。 青玉要稳重心细些,猜着大抵与早前三娘子说的那话有关系。想起这霞样纱的来历和许樱哥这半年来的遭遇,她由不得暗自叹息了一声,再看许樱哥,却不见许樱哥有半分愁绪,而是在笑吟吟地挑逗紫霭:“真的就那么想做?” 紫霭什么都没察觉到,欢欢喜喜地道:“当然,二娘子就许了婢子吧。” 许樱哥慢吞吞地道:“这衣料不比旁的,若是剪坏了你怎么办?拿什么来赔?” 紫霭一下子给唬住了,睁大一双不大的丹凤眼盯着许樱哥看,讪讪然找不到话可说。想说拿自己的月钱来赔,再想想自己都是人家的,哪里够赔?可若是不给她做,那手又实在是痒痒。 许樱哥哈哈大笑起来,笑够了方道:“你若实在想做,我是不拦你,但要看看旁人可给你做。” 紫霭的眼珠子转了转:“二娘子这是什么意思?莫非这衣裙并不是给您做的……”说到这里突然明白过来,脸上光彩尽褪,笑容尽收,只黯然看着许樱哥不再说话。这么好的衣料,明明与许樱哥最衬,偏生要便宜了旁人。 许樱哥近来实在厌烦旁人用这种眼神看她,便只当作没看到,坦然笑道:“这衣料我此生大概都穿不成了,与其放陈了还不如成全人。” 说话间,青玉已然默默从柜子最深处将那匹流光溢彩的霞样纱翻了出来。霞样纱分七色,橙红赤绿青蓝紫,色色不同,却又相通,似许樱哥面前这匹橙色的,便是由浅到深渐渐过渡,艳丽却又十分协调。活力四射,许樱哥每每一看到这匹纱就会想起这个已经很久不曾使用过的词。 不得不说,崔成的目光是极好的,这色彩十分适合她,怎奈她终究是没有机会穿。许樱哥纤长白皙的手指在纱上轻轻抚过,终是用力一按,把包袱皮重重地裹上打了个结。 次日清晨,紫霭抱着包袱跟在许樱哥身后进了姚氏的院子。许家人俱都是早起惯了的,除了小孩子外,男人们都已经出门做事的出门做事,读书的读书,傅氏则已然同黄氏一道在姚氏跟前请安并秉呈家事了。婆媳三人见许樱哥笑嘻嘻地走进来,忙招呼她过去:“大清早就笑嘻嘻的,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呢?” 许樱哥笑着行了礼:“看到娘和二位嫂嫂气色好,几个侄儿侄女讨喜,心里也跟着瞎乐和呗。”一边说,一边和旁边几个还没进学的孩子碰额头拉手的,引得几个孩子齐声大喊,整个房间里一时充满了孩子们的尖叫声和笑闹声。 姚氏痛苦地捂住耳朵:“她一来这耳朵就别想清静。” 傅氏忙制止孩子们:“别闹,吵着祖母了。” 姚氏却又拦住她:“别管他们,小孩子么,也就自在这几年,且随他们去,又不是什么坏规矩的事情。” 傅氏微微一笑便让在一旁。黄氏不是长媳,无需端着架子,何况她本身也要稍活泼些,便轻轻捏捏许樱哥的小翘下巴,笑道:“我们娴卉平日一个人在屋里我就嫌她太过安静了,有二妹妹在才见她活泼些。” 又说道了几句,傅氏和黄氏都看出许樱哥有话要同姚氏说,便不顾孩子们的闹嚷将孩子们领了下去。 许樱哥方将梨哥要做衣裙的事说了一遍,道:“我没机会穿用了,有心想给三妹妹,却又担心二婶娘不要。放着怪可惜的,交由母亲处置,给用得着的人罢。” 姚氏看到这匹纱也有些怅然,这纱本是去年春天崔成特意为许樱哥寻的,光明正大地通过她送到了许樱哥手里。当时崔家已经入局,许扶本着不耐烦多占他家银钱上便宜的想法,还了一份极厚的礼,说只当是买的,便是后来退婚退定礼时,这匹纱也不曾一并退回。怅然归怅然,想想也不过是因果循环,这纱果然是当自家花钱买的,也用得。姚氏很快收了心思,道:“既是你的东西,便由你送去罢。你三妹妹的十三周岁生辰也快到了,我也要给她准备礼的。你二婶娘再讲究,也不至于不许我们给你三妹妹过生辰。” 许樱哥道:“家里长辈想来都要给三妹妹准备的,女儿不敢越过其他长辈们去。”有姚氏在,哪里轮得到她来做这种人情?再说万一冒氏和两个嫂嫂都只想送些小东西,这样一来倒叫她置旁人于何地? 姚氏立刻就明白过来:“也是,那就放下吧。我还没问你呢,都准备得如何了?你也要好好收拾收拾才是。” 许樱哥笑得欢快:“大姐姐给了一套衣裙,衣料做工都是极佳的,还有早前娘给做的新衣还不曾穿过,这两天丫头们也在裁制新衣,一日换四套都行!” 姚氏见她笑得欢实,倒是喜欢她这个想得开的性子,便随口道:“你哥哥他们下午就回来了。” 许樱哥松了口气。虽不是最终结果,但总算是告一段落,只要许执、赵璀不用与那太岁在一处,能回自家,便意味着安全了几分,少了几分再生事端的可能性。 ——*——*—— 真诚感谢诸位的打赏、pk、推荐票,以及留言鼓励,╭(╯3╰)╮。继续求支持。 第21章 母子(一) 傍晚时分,一行车马慢吞吞地踏着斜阳进入上京,路上行人先是看到一群彪悍的穿甲卫士,再看到居中打头那辆马车上有康王府的印记,便都悄没声息地让了开去,留出宽宽一条路来,以免挡了贵人的道。 许执和赵璀沉默地骑马跟在一旁,脸色虽不至于不好看,却也绝对不好看。康王四子张仪端弯着一双笑眼打马过来,双手抱拳虚虚一拱:“许司业,赵副端,就送到此吧。” 许执和赵璀还礼,都看向张仪正的马车,犹豫着是否要同他告别。张仪端猜他二人是恐被张仪正当众落面子,便做了好人:“我三哥适才睡着了。” 许执和赵璀乐得避开那太岁,便告辞离去,不知不觉中对张仪端的语气也亲近了一二分。 张仪端目送他二人离去,拨马回到张仪正的马车前,俯身掀起帘子笑道:“三哥,你不怪弟弟我自作主张罢?” 张仪正轻衣缓袍,舒适地歪靠在宝蓝织锦靠枕上,身下垫着厚厚的锦缎绣褥,手里还拿了一颗早上的鲜红樱桃,闻言懒洋洋地扫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怪你作甚,你们总都是为了我好,为了康王府好罢。” 他如此直白,倒令得张仪端满口劝说解释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于是讪讪一笑,道:“三哥,来日方长,全不必与这些酸儒争一时之长短。” 张仪正如琉璃般的眸子静静地瞥了他一眼,又静静地转了回去,落在指尖那粒嫣红如珊瑚,晶莹如玛瑙的樱桃上,看得十二分的认真,并无半点多余的情绪并一个多余的字。 不过是投了个好胎而已!张仪端心里暗生恼意,却也奈何他不得。晚风吹起车窗上的纱帘,一缕日光投射在张仪正指尖那粒樱桃上,照得那樱桃更是晶莹嫣红了几分,好不爱人。张仪端默默看在眼里,再看看张仪正的表情,眼里露出几分兴味来,微笑着轻轻放了帘子,回身命令众人:“回府。车马稳些慢些,休要惊了行人。” 张仪正两根指尖缓缓用力,那粒嫣红晶莹的樱桃被他捏得变了形,嫩薄的果皮须臾裂了开来,好似立即便要血肉模糊。他却突然住了手,慢慢将那粒樱桃喂入口中,上牙磨着下牙,连着果核一起用力咽了下去。 康王府位于宫城西面的长康坊,与另几家王府、公主府一样的是依托前朝皇亲王族的宅邸依制修缮扩建而成,富丽堂皇还兼着雅致幽静。除去康王居所外便以康王妃熊氏所居的宣乐堂最为精致,乃是出自名家之手,移步易景,光是立在窗前便可赏遍一年四季之景。 康王妃四十多岁的人了,生得白净雍容,眉目温善,平日也是温厚之人,时常带笑,便是对下人也没高声的时候。但此时她那张脸上却丝毫不见喜意,只管病怏怏地斜斜靠在檀木榻上,看着梁上垂下来的茉莉香球发怔。 三十多岁,美艳依旧的侧妃宣氏斜坐一旁,软声软气地宽慰她:“王妃不必忧愁,想是这其中有什么误会。不然大家伙都看着的,三爷这半年来可是换了个人似的,他可不是不明白的人……” 康王妃不耐烦听,面上却不显,只淡淡地道:“不拘有无误会,总是他不对。”不等宣氏开口,又吩咐一旁的大丫头秋璇:“秋璇你去看看,怎地人还没到?” 宣侧妃便识相地住了口,垂眸把玩手腕上的玉镯。 须臾,秋璇进来禀告:“禀王妃,三爷并四爷立刻就往这里来了。”说话间,便听到脚步声并问安声在廊下响起,康王妃立时翻了个身,背面向里。 进门来的张仪正并张仪端一看这模样,就知道康王妃这是发作了。张仪端正要开口给嫡母问安交差,就见他生母宣侧妃站起身来朝他使了个眼色,于是垂下眼低声道:“想来母妃怕吵,儿子就不在跟前相扰了。”又十分尽责地叮嘱张仪正:“三哥,母妃就交给你啦。” 张仪正心不在焉地胡乱点了点头。 康王妃总是疼儿子的,再生气也不过是小惩,可怕的是王爷那里,脱不掉一顿鞭子。宣侧妃幸灾乐祸地看着张仪正那张被打成五彩的猪头脸,温柔可亲地道:“三爷不要意气,好生认个错,王妃可算是为您操了不少心。”言罢拉着亲生儿子走了出去,不掺和这事。 待得屋里没了外人,只余下康王妃的心腹曲嬷嬷一人,张仪正这才走到康王妃榻前跪下,沙哑着嗓子低声道:“儿子不孝,又给母亲添乱了。” 康王妃不理,只作不曾听到。 张仪正又重复了一遍,见她还是不理,便呆呆地跪着不动,亦不再言语。 康王妃等了一回不见他有动静,忍不住伤心地抽泣起来:“从小我便把你放在心尖上疼,可你近二十岁的人了,却一事无成,整日胡混,去年我本来当你死了的,虽然比割了我的心肝还要让人疼些,但命运如此,不得不受着。可你又活了过来,还收敛了从前的狂态,我只当上天垂怜,把我的儿子又还了我,一心想着你能从此改邪归正,好好做个人。不说给你父兄多大的助力,不要给他们添乱也是好的。可是你,悄没声息就跑了出去,还做下这等丑事……这是嫌我和你父王的脸面丢得不够么?嫌你父兄的处境还不够艰难?”说到后头已然是哽咽不能语。 张仪正抬眼看去,但见她的肩膀一抖一抖的,哭声虽低不可闻,却是真正伤心。他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突然间使劲往地上磕了个响头,低声道:“娘,儿子以后再不犯浑了。” 康王妃并不肯信他:“这话我听过无数次了。再不信你。” 屋子里的气氛沉寂下来,张仪正半垂着头,目视着膝前厚重柔软的蜀锦地毯上的精致花纹,抿紧了唇,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康王妃听不到他进一步的表示,不由也怒了。还有理了?再不能惯下去的,不然可要翻天了,迟早有一日他会把小命给送了,还要拖累家里其他人。于是冷哼了一声,也不回头,冷冷地道:“不是我羞臊你,你且看看你四弟,比你小的,可是已经给你父王办了好几件重要的差事了。你呢,我想替你说门正经好亲人家都嫌弃!” 张仪正还是垂眸一言不发,那脖子眼看着却梗了起来。 曲嬷嬷一看这不是事儿,便使劲给张仪正使眼色,劝道:“三爷,您不打招呼就出了府,王妃和王爷为你焦急伤心得整夜没睡。王妃这还吃着药呢,快服个软,休要伤了王妃的心。” 张仪正便抬起头来看着曲嬷嬷。曲嬷嬷知趣地轻轻拍了拍头,自言自语道:“嗳,还给王妃炖着汤的。”言罢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张仪正膝行至康王妃榻前,犹豫着,别扭地慢慢将头抵在康王妃身上,低声道:“娘亲……孩儿错了,日后再不会如此了。”说着却忍不住赤红了双眼,几滴豆大的泪“吧嗒”落下来,将康王妃身上那件雪青色的罗衣晕湿了一大片。 康王妃惊觉不对,慢慢侧头回身,细看之下不由大吃一惊。幼子脸上五彩缤纷或是肿胀她都有心理准备,但那悲伤绝望、似是忧愤委屈到了极点的神色却是她从未看到过的,那泪水更是很多年不曾见他流过了。如此的亲近依赖之态,更是自他去岁秋天病好以后再不见的,于是一颗慈母心顷刻化作一滩春水,喊着张仪正的小名道:“三儿,你这是怎么了?谁给你气受了,说给我听。” 张仪正只管将头埋在她怀里,一动不动,沉默不语。 康王妃又急又无奈,只当他是受了府里或是府外什么人的闲气,便只管轻轻抚着他的发顶并背脊,低声叹道:“儿大不由娘,你不肯说,我也就不问。但不拘为了何种缘故你都不该偷跑出去。你可知道,你的这种行为会给你父王带来多大的麻烦!宫中已然有人相询了。”自去岁郴王叛乱以来,今上疑心越重,又迟迟不肯立储,诸王表面上还一团和气,兄友弟恭,实则内里已然风云诡谲,外面还有强敌环伺,眼看着离乱不远了。 张仪正慢慢抬起头来,眼神清亮,声音越发低哑:“他们不就是嫉妒我等有个好祖母,大嫂有个好娘家么?” ——*——*——*—— 感谢newlife2012的桃花扇,汩淼、匆匆经年、我爱诺诺公主、素食小猪的平安符。 老调重弹,因为打赏后台看得见,pk票后台看不见,而工作原因,不能及时记录下pk票记录,所以前几天我都没有一一具名感谢大家,而且以后大概也不能,在此表示深深的歉意并致谢。没有你们的支持,《良婿》不会这么快就冲上pk榜前列,非常感谢你们。 还有推荐票,点击,收藏什么的,美丽的无名英雄们,正因为你们指尖这一颤,才让《良婿》一直都能挂在新书榜前列,让更多的人知道。再次表示郑重感谢。 真是的,我越来越啰嗦了…… 第22章 母子(二) 第22章母子(二) 康王虽然行四,却是实实在在的嫡长子,但也是唯一的嫡子。虽则今上十分敬重朱后,看重康王,但到底其独自一人在一群凶横年长的兄长与表面带笑,实则暗里窥伺的幼弟之间显得太过势单力薄。说起即将待产的长媳李氏来,康王妃心中又有另外一层忧虑。 大华立朝不过十余年,还有许多拥兵自重的前朝勋贵不肯承认大华张氏,犹自虚奉着前朝已经差不多死绝了的皇室黄氏。其中最有实力的莫过于晋王黄密,再就是同为前朝节度使出身,被封为梁王的李通。李通虽然承认了大华,受了大华的册封,也把嫡长女嫁入康王府做了世子妃,但实际上其所辖的西北一片却宛若国中之国,军政税收均独立于大华之外,李通就是个名副其实的土皇帝,骄横得很。 这样的亲家,是莫大的助力,却也是莫大的祸根。康王妃揉揉眉头,低声道:“你既然都懂,就不要再犯浑。” 张仪正默然片刻,决然道:“您放心,再不会犯这种浑了。” 此时看起来他又似是回到了前些日子的懂事知礼,怎地前头他偏就会犯那种混?康王妃盯牢了他,低声道:“此时没有外人,你且同我说说,你何故要对那女子如此无礼?可是许家得罪过你?” 张仪正不语,只眼皮剧烈地跳了两跳。 康王妃又道:“还是赵璀得罪了你?” 张仪正抬头看着她一笑:“可不是他们得罪我了么?我不过是看那女子生得还算好看,就多看了两眼,本也不曾说过一句不该说的话,更不曾有什么失礼的举动。可恨许家养的刁奴,一口一个登徒子,一口一个小贼。那女子……” 他顿了顿,讽刺一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和崔家订婚多年,生怕牵连而退婚,人不过才死半年,便和那赵璀私下会面,谈婚论嫁,转过头来还一副三贞九烈的模样,我看不过就多说了两句。谁知他家就要喊打喊杀的,可恨那赵璀,明明认得我,偏生要躲到一旁让人打我,打够了才假模假样地走出来说是误会。我如何能忍下这口气?” 康王妃由不得皱起了眉头。她虽不曾见过许樱哥,却是见过许杏哥并姚氏的,尤其是与许杏哥接触得最多,那母女都是端方有礼之人,她并不敢信许家会教导出这样的女儿。再说那赵璀,她虽不曾见过人,却知道是永乐公主的义子,许衡的得意门生,两家又是故旧,想来孩子们见了面多说几句话也是有的。张仪正口口声声说人家行为不端,却又说不出个实际的所以然来…… 她狐疑地看了张仪正一眼,见他满脸的痛恨怨愤,咬牙切齿的,仿佛那就是他杀父仇人一般的,不过是遭了白眼和挨了几句骂,就算是当时生气,过后也不至于如此。要说是为了挨打的事情,就凭着赵家那长袖善舞的模样,她可以肯定赵璀绝对不会明知道是皇孙还敢动手打人……她能想到,张仪正不可能想不到。左思右想,由不得心中就有些明了,便轻声道:“小三儿,你早前虽然不肖,但我只当你是聪明的。这件事你却是糊涂了。休说是退了婚,人还死了,便是死了丈夫要改嫁又如何?干你何事?” 张仪正垂眸不语。 康王妃又语重心长地道:“我们虽然富贵,却也不能想要什么就要什么。你不能如此纵情任性,拖你父兄的后腿。你可知道此番你突然不见,你父兄和我有多担忧?只当你又是被那些人给……” 张仪正沉默许久,郁闷地把头别开,缓缓吐出一口气:“儿子记在心头了。” 差不多也就只能说到这份上了。康王妃看看天时,便出声唤人:“去问问王爷回来没有。” 曲嬷嬷仿似她肚子里的虫一般,这里才开口,就在外头帘下回道:“回王妃的话,王爷回来已有半盏茶功夫了。” 康王妃就道:“且先去寻你父亲认错。” 想起当着外人一团和气,当着他却从来面无表情,一双眼睛凌厉得似要把人看穿的康王张友训来,张仪正脸上顿时露出几分不情愿。 康王妃看得真切,忍不住嘲讽道:“这时候知道怕了?早先何故就不知道怕呢?你父亲一直想着要寻机结交许衡,你却无端羞辱他的女儿,这不是找抽么?去,一顿鞭子无论如何都是少不了的,自己去还略轻些,被人拖去的可保不齐一鞭子下去就开了花。” 张仪正忍不住腹诽,有儿子挨打还这样幸灾乐祸,不停恐吓儿子的母亲么?但他不敢说出来,也怕那鞭子抽在身上的滋味,那滋味,尝过便再没兴趣品尝的。便做了可怜模样:“娘亲救我。” “我救不得你。自己做下的自己承担。你父王待你虽然严厉,却是真心疼你的,总不能要了你的命。”康王妃硬着心肠把他赶出去,又怕他会中途逃走,吩咐大丫头秋实并秋蓉二人:“好生跟着,三爷若是走错了路,记得提醒他。” 看来果真是劣迹斑斑,就连亲娘也不信这人品。张仪正无声地苦笑,转身往外。才行不多远,就遇到了他二嫂王氏带着几个丫头婆子,提着个雕花朱漆食盒走过来,猜着是来侍奉康王妃的,便做出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含笑在道旁立了,作了个揖问了声好。 王氏含笑还礼,不经意间已把他这副模样给看了个清清楚楚,却也不多言,只柔声提醒道:“适才王爷召了崔先生说话,又吩咐厨房准备酒菜。三弟若要去见王爷可得趁早,不然后头议起事来不知要等多久。” 也就是说康王此时心情还算不错,赶紧抓住时机去认错。张仪正认真谢过王氏,待王氏去了,板了脸呵斥跟在身后的两个丫头:“回去伺奉王妃!我一个大男人,你们这样紧紧跟着我算什么?没得让人笑话!” 秋实与秋蓉对视一眼,齐齐行礼下去:“三爷饶了婢子的命罢!” 张仪正不耐烦,一脸凶相地指定她二人:“再敢跟着我来看我笑话我就把你们扔到池子里头去!信也不信?” 两个丫头就似是见着洪水猛兽一般地,苍白着脸齐齐往后退了一步,互相扶持着可怜巴巴地看着张仪正,想哭又不敢哭,只结结巴巴地求饶:“三爷饶了婢子的命!” 张仪正仿似不曾听见,仰头自去了。两个丫头差事在身,不敢回去,又不敢紧紧跟着他,便战兢兢地远远吊着,眼瞅着他立在康王书房外头请传了方留了一个在外头候着,一个回去交差。 康王妃正同二儿媳王氏并曲嬷嬷诉苦:“我怎么就生了这样一个混账东西?老了才叫人看我笑话。”她指的不单是各府的王妃,还包括府里那位连着生了两儿一女,日渐风光的宣侧妃。 王氏只是笑:“谁没个犯糊涂的时候?三爷近年来看着是在懂事了。” 康王妃只是叹息:“你早前可曾听老二说起香积寺那事真相究竟如何?”二儿子是刻意瞒着她,她堂妹武夫人虽然委婉提过些,却不曾说得仔细,有许多细节她是不知道。赵家请托了永乐公主来说情,永乐公主更是个滑不留手的,只说是误会和替赵家赔礼认错,其他一概不曾提。 王氏面上就露出些为难之色来。这是同婆婆说小叔子的劣迹呢,这小叔子再混账也自来是公婆的心头肉。既然大家都不提,她也不乐意做这恶人。 见她犹豫,康王妃不由怒了:“怎地个个都当我眼瞎耳聋了么!你也别推说你不知道,装那贤良妇人,两不得罪。” 王氏吓了一跳,赶紧跪倒在地磕头认错:“媳妇不过是怕您听了生气而已。” 康王妃道:“不说给我知晓我才生气!” 王氏无奈,只得委婉地把从丈夫那边听来的实情说给康王妃知晓。这样说来确是自己的儿子无事生非,康王妃听得头痛,沉思许久,道:“有谁见过许家的二娘子?此人品性如何?” 许夫人若无事是轻易不来的,也从未带过这位二娘子上门,康王府门第高贵,也不是无事四处串门子的人家,哪里晓得这许多?王氏低声道:“要说谁最知道,当属三姨母和武家大奶奶了。” 康王妃沉吟片刻,道:“可人家也是亲戚,就不要为难人了。二媳妇,你且着人去打听打听,我要听真话。” 王氏应了,照料康王妃进药。秋实走进来把适才的事情禀告了一遍:“三爷不要婢子们跟着,自己去了王爷的书房请见。现下秋蓉在那边候着的。” 才说着,就见秋蓉急匆匆地跑进来道:“王妃,王爷命人把三爷绑了,关了门要拿鞭子抽呢!” 康王妃站起来,又坐了下去,慢慢饮完药才又稳稳当当地往外头去。 ——*——*—— 周末愉快,感谢悠歌行的桃花扇,汩淼、1973101lizi、神马都是服芸、朽木琉璃、munaiyi123、天秤派对的平安符,以及诸位的pk票,推荐票,留言,点击,谢谢o(n_n)o~ 明天又是新的一周,新书榜重新计数,再求推荐票、pk票。 第23章 将宴 却说这一边,许执到了街口就与赵璀分开,随即匆匆回府,一进门就直奔许衡的书房,父子俩关在一处密谈许久,倒叫一家子女眷都好生紧张,胡乱猜测不知又出了什么变故。许樱哥心里虽然挂着,却不好去追着打听,便只静静等待,一直到傍晚时分才有姚氏房里的大丫头红玉过来请她去说话。 姚氏是个爽利性子,并不拐弯抹角,打发走下人便开门见山地道:“知道你一直挂着这事儿,所以说给你听。” 康王府派去接张仪正的乃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行四的张仪端,此人乃是侧妃宣氏所出,与张仪正不过是差了半岁,行事却端正许多,不敢说十分得宠,但在康王面前也是得脸的。他到了香积寺后,言谈中多有周圆息事之意,不但一直劝着张仪正,私底下也一直宽慰安定许执和赵璀,明明白白地表示,康王府不会就此事如何。 姚氏总结道:“这位四爷既是幼弟也不是嫡子,但这样反而更能显出那两位的意思来。想来不会再闹大了。” “如此甚好。”许樱哥刚把心定下,又见姚氏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又把一颗心悬起来,小心道:“娘为何事忧愁?”姚氏握定了许樱哥的手,温言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你哥哥早前说,那日我们走后那太岁紧着追问,与你哥哥相较,你是否更肖似你五哥……” 不及她说完,许樱哥便明白了,当下微微一笑:“小时候还好,这两年来我也是觉着我和五哥眉眼间越来越似了,再则我们也大了,虽则名义上是同宗兄妹,到底不好太过亲近,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闲话。幸亏是大事已了,也没多少要事需得随时面见相商的。” 她虽然明理懂事,这也是形势所迫,但到底是阻拦人家嫡亲兄妹见面,并不是善事。姚氏不过意地叹息了一声:“我和你父亲……” 话未说完,就被许樱哥轻轻掩住了口,许樱哥的声音低沉却悦耳,语气轻柔却不容置疑:“父母亲总是为了我们大家伙儿好,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果然是懂事明理的好姑娘!”许衡从外头大步走进来,满脸都是赞赏:“并不是不许你们兄妹见面,而是要更加谨慎小心。” “女儿见过父亲。”许樱哥忙给他见礼:“我们兄妹给父母亲招了太多麻烦!这辈子也不知可否有机会……” 姚氏也正色道:“我们不是要你们报恩,你既把我们当亲爹娘,我们又如何舍得自己的女儿吃苦?” 许衡也道:“要说当年,我们也曾欠下你父母双亲好大一个人情!你父亲曾说哪有亲人之间彼此谢过来谢过去,谈什么报恩不报恩的?如今我也把这话说与你听!” 许樱哥由不得红了双眼,默默抱定姚氏的胳膊,将头靠在姚氏的肩膀上,翘起唇角低声道:“我觉着我真是好命。” 想起早前夭折在自己怀里的幼女,再看看面前如花似玉的樱哥,姚氏微笑起来,温柔地轻抚着许樱哥滑嫩白皙的脸颊道:“我也好命,本来以为只能有杏哥一个女儿,结果上天垂怜,叫我又多了一个女儿。” 上京的春末夏初,深秋初雪最是美丽。每当此时,也总是上京的权贵豪族们竞相设宴冶游的时候,将军府的马球赛便设在杨花飘飞的季节。 清晨,朝阳染红了天边的雾霭,也染红了安乐居里的樱桃。 许樱哥着了鹅黄色的薄绸短襦,系着柳绿的八幅曳地罗裙,搭着宝蓝色烫金细纱披帛,石榴红的绒花衬得乌发如云,耳旁莹润的明珠映得一双眼睛水波微漾,正是二八佳人的水嫩袅娜模样。这样的佳人本该是拿了精巧的团扇立在花下水边成就一副素雅淡然的仕女图,无论人前人后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然则许樱哥却是个人前装得,人后耍得的。 梨哥穿了新赶制出来的霞样纱衣裙,满心雀跃地赶过来给她二姐姐看,进门就看到这婷婷袅袅的二八佳人立在樱桃树下,使劲拽着一枝坠满了樱桃的树枝,五指如飞,樱桃小口利索得紧,边吃边笑,好不开心,也不见多么粗鲁,那红彤彤的樱桃却是变戏法似地成了樱桃籽儿。 梨哥自幼被孙氏教养得极其严格,虽则知道这位二姐姐生性活泼多怪,可也从不曾见过她这种豪爽的吃法,不由微微皱了眉头道:“二姐姐!” 许樱哥笑着回头,待看清楚了人,便夸张地睁大眼睛,一脸的惊叹:“哎呦,这是谁家的小姑娘?这么美,晃得我眼睛都睁不开了。” 众丫头婆子都笑起来,纷纷夸赞梨哥好看。 梨哥到底年幼脸薄不禁夸,立时羞红了脸,低头揪着披帛小声道:“不许笑话我。” “谁笑话你来着?妹妹长大了,一表人才,姐姐我欢喜着呢,怎舍得笑你?”许樱哥笑着将她拉过去,指指那满树的樱桃:“吃么?好甜的。比昨日我让人送去的还要甜!” 梨哥这才想起自己刚才想提醒她不要这般吃法,实在不雅。可是挨她一顿好夸赞,那话又有些说不出来,但不说又觉着自己姐妹,该提醒的。便微微蹙着小眉头,拉住许樱哥的手,带了几分为难小声道:“二姐姐,再甜也不该这样吃!” 这样的人家吃相都讲究一个斯文雅致,这樱桃得洗净了装在水晶盘里,慢地一粒一粒的吃,或是拌了乳酪用勺子慢慢舀着吃,不疾不徐,略略吃上几十粒便要罢手,那才叫讲究,似她这样的吃法便是饕餮一般的。许樱哥心知肚明,却偏装作不明白,探手从枝头摘了最大最红的一颗樱桃下来,笑问她:“那该如何呢?” 梨哥小心翼翼又十分委婉地道:“这樱桃长在树上,尘土什么的积了好多,不干净,站在风口里吃对肠胃也不好,二姐姐该让婆子们摘下来洗净了坐着慢慢吃。”话音未落,就被许樱哥一粒樱桃入口,于是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便只微微张着口看着许樱哥。 许樱哥威胁她:“吃了,不许吐出来!” 梨哥只得委委屈屈地吃了,吃着吃着,那小眉头就情不自禁地松了开来。许樱哥大笑:“如何?甜吧?可吃着灰尘气了?”想当年,她入园吃樱桃,直接站在树上吃个肚儿圆,那才叫过瘾爽快,哪里又生过什么病!小丫头年纪小小,规矩多多,老了可不得成个不招人喜欢的老古板。 梨哥小心地看了周围的下人一眼,不肯说出违心的话,低不可闻地道:“甜。” 许樱哥见她不自在,故意道:“一粒一粒吃不够甜,一大把尽数喂进口里更甜,要不要试试?” 梨哥涨红了小脸:“多谢二姐姐好意,妹妹不饿。” 青玉低低咳嗽了一声,许樱哥眼角瞥到孙氏身边最亲近的耿妈妈走了过来,便不再调戏梨哥,摆出一副端庄温柔的模样轻轻替梨哥整理一下衣裙,笑道:“耿妈妈过来了,想是催促我们该出门了。” 果然耿妈妈笑道:“夫人们催了,二位小娘子该出门啦。” 因是休沐日,又是至亲请客,故而不但府里的女眷全都出行,便是许执哥四个也要去,一家子打扮得整整齐齐的,全都面带笑容,真有几分热闹松快。 冒氏今日着的是石榴红千褶裙,黄色牡丹花抹胸,梳抛家髻,赤金流苏钗,打扮得格外娇媚,许樱哥少不得夸她两句:“三婶娘可真好看。” “我算得什么?老啦。还是你和梨哥好看。果然人要衣装,这稀罕的霞样纱,说来梨哥还是咱们府里第一个有福气穿的。”冒氏看着梨哥身上新制成的霞样纱衣裙,心里突地一跳,由不得的生了几分烦躁之意。 许樱哥见她酸溜溜的,恐她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引得大家不高兴,便去逗她身边穿了大红小袄的许择:“小五弟才真正好看呢。” 许择听得她夸,不好意思地将一双胖乎乎的小手捂住了脸,从指缝里偷看着许樱哥,“格格”发笑。 樱哥和梨哥见他可爱,都忍不住蹲下去逗他说话。 冒氏这才注意到只有自己一个人带了孩子,此外不管是傅氏还是黄氏都不曾带着孩子去,便道:“怎地一家子都去了,偏不见娴雅、昀郎他们姐弟几个?” 傅氏笑答道:“客人太多,怕招呼不过来。” 就自己一人不怕么?冒氏有些不高兴,觉着傅氏和黄氏就似是商量好了故意孤立她一样。咬牙想了一回,许择乃是小叔叔,不和侄儿、侄女一样也是正常的,她带去也是正理。再想到倘若那个人真的去了,她再抓住那个机会,这处处受制,处处低人一等的命运兴许可以改变也不一定。 ——*——*—— 感谢二月兰yy、see_an、汩淼的平安符,绿蚁紫檀的pk票 新的一周来到,必须继续冲新书榜单,所以拜求推荐票,请求诸位花一分钟登陆一下,给张推荐票,o(n_n)o谢谢 [bookid=2171542,bookname=《世婚》][bookid=1911369,bookname=《国色芳华》][bookid=1736421,bookname=《喜盈门》][bookid=1589709,bookname=《天衣多媚》][bookid=1421817,bookname=《剩女不淑》][bookid=1296881,bookname=《花影重重》] 第24章 斗艳(一) 春夏交替的时节,漫天杨絮飞扬。出了城门,上了官道后更是犹如下了雪一般的,风将车帘吹起,几缕顽皮的杨絮趁隙飞入车中,粘在了梨哥的脸上,许樱哥忙替她摘去,笑道:“豆蔻年华的小娘子成了白胡子老爷爷啦。” 梨哥含笑轻轻打了她一下,夺过她手里的杨絮要往她唇上粘。 樱哥哪里肯让她得逞,仗着自己强健,捏了她手腕轻轻就将她压在了马车垫子上:“小丫头讨饶不?” 梨哥自是不依,却恐挣扎时坏了发型衣饰,便低声告饶:“二姐姐放过我么……” 风将车帘吹起,有行人从旁经过,听到里面隐隐绰绰传出的笑声,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跟着心情也好了几分。 将军府的这场宴并不似寻常人家那般武将多与武将交往,文臣多与文臣往来,却是一锅大杂烩——有与将军府多年交好的亲友,也有与武进要好的年轻人,还有早些时候请过将军府宴游、需要还情的寻常客人,更有武夫人与许杏哥交好的女客。 许家人到后,男客被引至前园,女客则被引至后园。且不必说熟人见熟人那许多的寒暄,初次见面之人被引见时的小心打量,却是很多人都注意到了许家这对娇艳可爱的姐妹花。 到底是自那件事后第一次这样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各种揣测与议论都是少不得的,但总不能因此就躲了起来。姚氏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众人的神色,示意许樱哥给相熟的各府女眷问好。 许樱哥牵了梨哥的手,含了笑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安,坦然接受来自四面八方、各式各样的打量与询问,行止大方,丝毫不见局促之态。姚氏早前还担心她年轻脸皮薄受不住,可见她浑然还是平时那副没心没肺的笑模样,也就放下心来,领了孙氏与相熟的女眷们闲扯去了。 梨哥还是初次参加这样热闹的聚会,又被好几家夫人“不经意”地格外关注,少不得有些束手束脚的,十分不自在。樱哥见她害羞,待与众人相见完毕便引了她往一旁去看景致:“听说今日是先泛舟游玩,再登楼看姐夫他们打马球。” “若是感兴趣想下场的,还可以步打来着。”几个穿戴华丽的少女笑嘻嘻地自一旁款款行来,当先一个穿了红色霞样纱千褶裙的垂髫少女热情地同许樱哥姐妹俩打招呼:“许久不见你们姐妹俩,刚还和阿筠她们说起你们来呢。”这少女长得丰盈,杏核眼里满是笑意,声音特别甜脆,正是许樱哥早前最为要好的小姐妹,太常寺卿家的四娘子唐媛。 许樱哥也是很久不曾见着她,心中亦十分欢喜,便牵了梨哥的手迎上去笑道:“阿媛,我也想你了。” “真的么?”唐媛握了她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与身旁的同伴调侃道:“我是一进门就打听她来不来,她肯定不曾问过我们任何一人。” 这倒是真的。许樱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兴许是实际年龄大了的缘故,她要关注的东西太多,虽然也牵挂着唐媛,但因为知道唐媛过得好,所以并不像小时候那般恨不得时刻都和小伙伴粘在一起。 另外几个女孩子与许樱哥也是相熟的,见她只是微笑不语,便都道:“咦,这还变了个人,斯文了呢。说,你这一向怎地都不见?我们约着去瞧你,也多说你是病中不便见客的。” 立在一旁的武进妹子武玉玉是主人,见她们又去扯许樱哥早前生病的事情,怕再扯出些令人尴尬的话来,便转移她们的注意力:“等下你们真想步打么?如果真想,我便去求我嫂子安排。” “当然是真的,我们衣裳都带来了。”唐媛满怀期待的看着许樱哥:“樱哥,你打么?若是想打,我便去凑人来。”她与其他几个女孩子不同,与许樱哥是知心好友,当然知道许樱哥为什么会生病,不出门不见客。 在屋子里关了半年的功夫,许樱哥的手脚也有些痒痒,可看到身边拘束的梨哥和远处几位夫人时不时落在她姐妹身上的那种打量,便又改了主意,笑道:“我没带衣服。” 唐媛见她不是直接拒绝,便道:“咳!一套衣服而已,你的身量和大姐姐差不多,问她要一套就是,至于梨哥,就由玉玉去想法子啦。” 武玉玉一口应承:“那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梨哥慌忙摆手:“我不会。”她平日被拘束得紧,不过偶尔看过一两场球赛,哪里敢去丢丑? 另几个女孩子便都七嘴八舌地说起来,这个道:“不许扫兴!下场打上那么一两回就会了。”那个则说:“怕什么,姐姐教你。”剩下一个也道:“不答应就是看不起我们。” 梨哥平日里相熟的同龄姐妹也就是家里的两个姐姐和舅舅家的表姐妹,何曾见过这样的仗势?她又是个文静害羞嘴拙的,既怕失礼又怕得罪人,便羞窘地紧紧抓住樱哥的手,央求地看着她。 樱哥握紧妹妹的手,扬了扬眉,皮笑肉不笑地道:“怎么,这是欺负我小妹妹面嫩害羞呢。今日不是时候,果真想打,过几天约了打,看我不收拾你们。”她是真想痛痛快快地动上一场,可今天不行。这世道对女子再宽松也宽松不到哪里去,便是在众人眼里崔家父子当诛,早年她与崔成那门亲事也是倒霉催的,但也是对她苛求多多。她若表现得太过哀伤,心怀不轨的会寻机构陷许衡,若是表现得百无大事,人家又要说她薄情无义,许家的家教怎么怎么样。今日她若真敢当众打上这么一场球,只怕什么话都会传出来,牵连影响了小梨哥的姻缘,那可不是罪过? 唐媛听她的口气,晓得今日是不会打了,也不勉强:“也罢,念你病刚好,且饶了你。但你不许走,须得在一旁看我们玩耍。” 这个却是小意思,许樱哥怎会不许?便含笑应了,又将那几个人一一介绍给梨哥认识,拜托她们日后多关照梨哥。上京的风俗,女孩子略长大些,总要跟着母亲出门做上那么几次客的,长长见识,学学人际交往,也可以让旁人看看自己的人才好处,为找婆家做准备。小姑娘们看着梨哥那腼腆样儿,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便都豪爽地应下了,温和地拉着梨哥说话,逗她玩儿。 梨哥渐渐放松下来,虽不至于立刻就和她们有说有笑的,但也是有问有答的。客人络绎不绝地来,需要武玉玉去招呼,武玉玉便建议:“你们不如先去画舫上玩耍,我让人给你们送些吃的喝的来,等我招呼好其他客人,就去寻嫂嫂说情,让我大哥他们早点散场离开,也让我们玩玩。” 唐媛便带了几分希翼:“那你一定要办成这个事。” 武玉玉含笑应了,使人将她们几个引到湖上一艘画舫上安置妥当,自去招呼其他客人不提。 梨哥到底也是官宦人家,书香门第的女儿,气度和见识以及该有的教养都是有的,性子也不是什么孤僻的,很快便能和同伴说上话了。唐媛见状,便叫了樱哥到往一旁去说悄悄话:“我知道你难受,但我不是外人,怎地连我也不肯见?” 许樱哥小声道:“我当然也是想找个你说话的,但我若见你却不肯见其他人,那不是叫人尴尬么?可叫我人人都见,我又委实没有那个心情。” 唐媛见她低垂着眸子幽幽说出这一席话来,再想想从前自己也是认识崔成的,由不得心生许多感慨,拉住樱哥的手笑道:“否极泰来!我说句不当说的话,崔家叛逆,罪当伏诛,你总不能还替他守着。” 许樱哥笑笑,反握住她的手:“你好事将近了罢?” 唐媛双颊飞红,甩开她的手:“不要和我说这个!”言罢拉了许樱哥过去:“好了,和她们生分这许久,总要补起来。别光顾着我们俩说话,又冷落了她们,过后又有话说。” 众人见她二人过来,便都笑:“悄悄话说完了?” 唐媛理直气壮地道:“哪里是说什么悄悄话,我是在替咱们大伙儿骂她!” 众人笑闹几句,又把刚才的话头重新捡起来说:“听说今日公主府和王府都有人来,也不晓得来的是哪个府里的。” 鸿胪寺少卿家的姑娘安谧笑道:“我是听说长乐公主会来,也不知真假。” 唐媛道:“管他什么人来呢,还不是一样的章程?” 众人正在议论间,就见武玉玉又领了一群花样年华的女孩子过来。那群女孩子与她们这边的女孩子却又不同些,穿着打扮华丽耀眼更上一层,神色更加倨傲,见了许樱哥这群人也不打招呼,自上了另一艘画舫。 ——*——*—— 感谢悠歌行、柏觅双的香囊,秋日长风、munaiyi123、素食小猪、1973101lizi、懒豆豆810、十年灯雨的平安符,tashidelek、懒豆豆810、柏觅双的pk票,还有大家的推荐票。 ╭(╯3╰)╮,但是……《良婿》已经跌到新书第四了,好凄惨,给点鼓励吧,给点鼓励吧!我要票,要推荐票,还有点击,还有长评……打滚求啊…… [bookid=2171542,bookname=《世婚》][bookid=1911369,bookname=《国色芳华》][bookid=1736421,bookname=《喜盈门》][bookid=1589709,bookname=《天衣多媚》][bookid=1421817,bookname=《剩女不淑》][bookid=1296881,bookname=《花影重重》] 第25章 斗艳(二) 唐媛冷笑了一声,微微不屑地道:“什么东西!真把自己当盘菜了呢。眼睛都长在头顶上去了。” 安谧磕了一粒瓜子,微笑着,甜甜地道:“阿媛你这话可说得不好,眼睛长在头顶上去了谁还敢要?” 其他几个女孩子就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笑声传到另一艘画舫上,那群女孩子面上多少都有些愠色,为首一个穿玉色罗裙,意态颇有几分风流的女子低声同武玉玉说了几句。武玉玉尴尬地看了唐媛等人一眼,又回头笑着同那几个女子说了几句话,虽听不清内容,但也知道是在说好话。 “瞧瞧,冯宝儿那样儿,怕是公主娘娘都没她得意……”唐媛还要再说,许樱哥便阻止了她:“咱们是来做客的,别给玉玉找麻烦。” 唐媛恨恨地把手里的瓜子咬成了渣渣:“不是,樱哥,你说有些人怎么长得让人看着就想掐她两下才舒坦呢?” 许樱哥心说道,那就是传说中的犯长相罪了呗,但这话却是不能接,便道:“不是要打球么?指不定她们还会找你们打的,不商量商量怎么打赢她们还有空闲扯。” 安谧发狠道:“上次咱们不小心输给她们,这次可不能再输!” 梨哥是初次见识到这种事情,不由有些好奇,便趁着唐媛等人热火朝天地商量该怎么打败对手的空隙,悄声问樱哥:“二姐姐,这是怎么回事?” 许樱哥也正想找机会和她说明白这里头的弯弯绕绕,便耐心地一一说来:“你看,那个穿玉色罗裙的女孩子是右卫上将军冯彰的嫡长孙女冯宝儿,她姨母是康王府的宣侧妃。她和我们这边的人不大一样,你以后遇到她和她身边那些人,最好离远些……” 新来的这群女孩子乃是大华新贵家里的女儿,这些新贵多从民间来,三教九流都有,并不似她身边这群女孩子都出身前朝旧臣。但这些新贵有拥戴之功,早在今上未曾发迹之前就从龙的,故而在今上面前远比这些前朝旧臣得脸受宠,前朝旧臣们多数是累世书香,不然就是世代簪缨之属,心里多少有些看不起这些人,这些人呢,自然也就更看不起这些二臣。两下里经常较劲是常有的事情,但大人们面上好歹还能维持和气,小一辈的年轻人却未必有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互相看不顺眼,打擂台都是常有的事情。 许樱哥并不乐意掺和到这种事情里去,但有时候一个人的出身地位早就注定了她该属于哪个阵营。她是许衡的女儿,那就该和唐媛等人是一伙的,即便是平日功夫做得好,两不得罪,也是和唐媛等人在一起的多,遇到互相较劲的时候,她也自然属于这个阵营。便是逢人带笑、处事圆滑的武玉玉,看似与她们十分亲热,也是多和那边亲近往来的多。 梨哥听得十分忧愁:“她们经常见面都是这样的么?”若每次见面都是斗鸡般的,她不小心搅进去了怎么办?她可不想惹麻烦,还不如少出门的好。 “咱们这样的人家,哪里逃得脱人情往来?现下有家中长辈撑着,你爱如何都行,将来自己当家作主了,总关在家里是行不通的。”梨哥将来的婆家少不得也是官宦之家,怎能躲在内宅闷声不出?许樱哥看透了小姑娘的心思,将手按着她的肩膀,轻声笑道:“记着逢人多带几分笑脸,凡事不轻易出头,遇事不胆怯,处事多多思量便可以了。我在,自会护着你,我若是不在,你只管找唐家姐姐就是了。再不然,能躲就躲,躲不过就先服个软过后再把场子找回来,咱不吃眼前亏。” 梨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正要就心中几个疑问再问问姐姐,就见武玉玉满脸堆笑地走了过来,小声道:“她们说邀请你们过去坐坐。” 唐媛爽利中带着几分泼辣,平时在这群人中无论做什么总是她出头的,和冯宝儿正是死对头,当下就俏生生地脆笑了一声,傲然道:“樱哥病才好呢,走不动,请她们过来坐。” 武玉玉虽然不得已过来传话,但也早知道会是这么个结局。她也不是傻子,虽作为主人是不希望两边吵起来,但为了调和两边把自己赔进去就更不划算了,于是含笑道:“不管谁去谁来,总都是要吃喝的,我看你们这里吃喝得也差不多了,我再去张罗来。”说着便退了出去。 “这滑头!”唐媛笑骂了一声后也就不再管她。 武玉玉下了画舫,回头吩咐身边跟着的丫头锦绣道:“你过去把话传给冯家大娘子听,推说我被夫人叫到前头待客去了,然后也找个由头只管走开,休要与她们多言。” 锦绣领命上了另一艘画舫,含笑同众人见礼告罪毕,把这边唐媛的话传到后便也寻了个由头走开。待她走了,坐在左舷将杯中茶水去泼嫩荷叶的兵部侍郎千金阮珠娘首先便出了声:“玉玉如今越发滑溜了。她这是怕得罪那边呢。” 其他几个女孩子虽心里也多少有些不痛快,却不是冲着平日人缘极好的武玉玉去,而是看对面画舫里的前朝旧臣的女儿们不顺眼,便都只笑不语。 阮珠娘见没人搭话,微微有些着恼:“今日可不是我们招惹她们,难不成就被她们白白笑了?” 众人这才把目光投向坐在舫首,体态风流,意态娴雅的冯宝儿:“宝儿,你怎么说?” 冯宝儿理了理玉色罗纱做就的千褶裙,将手里花开富贵的象牙柄纨扇轻轻摇了摇,笑吟吟地道:“少说两句吧,玉玉今日可是主人,况且许家姐妹也是她嫂子的亲妹子,总不能叫她平白得罪嫂子再挨长辈斥责。”说话间,她发间垂下的金流苏在日光下流转生辉,耳垂上指尖大小、红得滴血般的宝石坠子折射出璀璨光芒,越发衬得她唇红齿白。 立刻就有兵部员外郎家的女儿章淑夸赞她:“宝儿你近来越发出落得好了。人家都说许樱哥生得好,其实那是没敢和你比。” 周围几人虽然口里跟着夸赞,眼里却也露出几分不自在来——大家都是官宦人家的女子,这样**裸的讨好难免落了下乘,实是有损颜面。 冯宝儿并不把女伴的恭维放在心上,只将纨扇轻轻摇了摇,状似不经意地把目光落在了对面画舫上,许樱哥却是背对着她们的,远远只能看到她梳成垂髫的头发又黑又丰厚,耳边坠着的两粒明珠微微闪着莹光,背影更是纤浓合度,窈窕得紧。 冯宝儿心里就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儿,这许樱哥,以往她也打过几次交道,更是一起打过球的,只记得这许家二娘子最是爱笑爽利的一个人,样子又好,看着十分讨喜,在球场上却最是生猛不过,技术很不错。偏偏又有眼色,即便是双方对立着,她们这群人也少有恨极她的。 因着这些缘故,她与许樱哥偶尔也能说上几句话。但今日她却是真的有些不舒服,每每想到前些日子她陪同她母亲一起去探康王妃时,姨母宣侧妃私底下当作笑话讲给她母亲听的香积寺轶事,再想想自己多磨的婚事和那个人如今看向自己的眼神,心里就堵得发慌。 此时许樱哥正好侧头,冯宝儿看到她线条柔美的侧脸和那个十分有特色的小翘下巴,便想起曾听人评述过许樱哥,说她不是惊艳,却能令人过目不忘,更是越看越好看。冯宝儿心中不由得一阵难以言喻的郁躁,使劲地搧了搧扇子,含笑道:“快休要这么说,没得让人笑话我。我前些日子还听人说,这上京的待嫁女儿中,就属许家的二娘子模样美,性子好。” 在座的都是十四五六的小姑娘,虽不见得人人都是美人,但多少都有些傲气不服输的,当下便都不服气起来。阮珠娘最是刻薄:“当然了,运道也最好,心也最宽。退婚之人,那家犯的还是谋逆大罪,你们看她笑得多欢实,这等好,在座的谁能及?” 众人就都笑了起来。 冯宝儿皱了皱眉:“这话说得太过了些。都是女儿家,谁想遇到这种事情?” 阮珠娘便有些讪讪的,面子上抹不下来,强撑着道:“我不过是看不惯她们那目下无尘的模样。要说门第,在座的谁家门第又差了?要真是书香门第,世代簪缨,便更该知荣知耻,不事二夫,不做贰臣……” 有些话可以在心里想,却不能说出来,冯宝儿这回是真的有些恼了,当下把纨扇重重一拍,板了脸道:“瞎说什么!祸从口出不知道?” 众敌环伺,今上尚且极力安抚这些旧臣呢,这话说来倒是说今上用的都是奸臣了,那岂不是用人不明?若是心情好的时候,自不会把这女孩子间随口说出的一句话当回事,但若是心情不好,认真追究起来,那也是祸事一桩。阮珠娘吃了一惊,灰白了脸,匆忙起身行礼告罪讨饶:“好宝儿,我糊涂不知事,说错了话,还望宝儿包涵我则个。” ——*——*——*—— 打了个滚,撒了个娇,然后就得到很多鼓励,坐着火箭往上冲了一截……感动得嘴角都咧到了耳朵边,o(n_n)o~ 感谢的话很多,一一道来。 感谢see_an的桃花扇,悠歌行、汩淼、古乐清鸣、chieh-ching、水清莲媚、魔幻雨滴、amber17、吟唱的歌的平安符。 感谢反求诸己的100张、十三燕的50张、lillian00的50张、魔幻雨滴的10张、秋日长风的10张、翛语兮的10张、漫儿in上大的5张、青清。的1张pk票。 还有你们的长评、推荐票、点击、留言,╭(╯3╰)╮,特别感谢副版主小猪的辛勤劳动。 谢谢你们,我会认真写好每一章,另,前面的虫已经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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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宝儿眼波流转,掩口笑道:“阿媛,看你这急模样儿。胜败乃兵家常事,输球可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还记着上次的事么?适才我刚问过许二姐姐,她是个实诚人,她既说很好,那便是真的好,姐妹们很久不曾一处玩耍,怎能托辞扫兴呢?”言罢眼睛瞟向阮珠娘。 阮珠娘才得她一个人情,立即便接了下手,略带讽刺地道:“许二姐姐不肯和我们一处玩耍,莫非是真应了外头的传言?” 许樱哥知道她后头肯定没好话,只含笑听着,并不去问她什么传言,唐媛沉不住气,抢先道:“什么传言?” 阮珠娘眨眨眼,笑道:“人家都说,许二姐姐出身名门,累世书香,看不起我们这些粗人,不耐烦和我们一处玩。” “什么粗的细的?”许樱哥一笑:“这是谁吃多了满口胡扯?有人还说你们眼红我们呢。你们眼红不眼红啊?” 这一开口就不见什么书香气息,阮珠娘忿忿道:“你们有什么可给我们眼红的?” 许樱哥笑着摇了摇扇子,语重心长地道:“那就是了。珠娘,谣言止于智者,传谣信谣要不得。” “我想着许二姐姐也不是那样的人。”章淑瞧瞧冯宝儿的表情,插话道:“既不是瞧不起我等,那便是伤心了。许二姐姐,姐妹们都知你不幸,知你伤心,但独自闭门伤心实不好,正该和我们一起玩耍发散一下才好。” 骂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梨哥气得涨红了脸,很替樱哥打抱不平,想辩白两句,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边唐媛已然高声笑问伙伴:“蟑头鼠脑!是这么说的吧?” “可不是么?”安谧几人都笑将起来,夸张地拿了扇子猛搧:“这是什么啊,怎么这么臭,臭不可闻!” 章淑气得小脸惨白,颤抖着嘴唇道:“我今日算是开了眼界,这就是你们这些所谓书香门第的教养?” 许樱哥没笑也没气,只挑了眉梢讶异地问章淑:“阿淑为什么要生气骂人?” 哪有这样睁眼装瞎子的?章淑气得眼圈都红了:“你们欺人太甚!” 唐媛等人笑得越发厉害,丝毫不将她放在眼里。冯宝儿见没能讨了好,许樱哥也不曾被激得暴跳如雷或是梨花带雨,暗道一声此女脸皮还真是厚得可以。乃低声呵斥章淑:“阿淑你闭嘴!还不快给许家二姐姐赔礼道歉?” 章淑气得不行,可长期以来都是唯冯宝儿马首是瞻,不得不心不甘情不愿地福了下去。 冯宝儿笑得甜蜜:“许二姐姐,阿淑不懂事,你可莫与她一般见识。” “我当然不会与她一般见识。”许樱哥笑道:“今日我要照顾幼妹,不便与你们玩耍,若是真想一较高低,改日自当奉陪。”虽不知今日这群人何故看她不顺眼,但欺上门来的可没有躲开的道理,别人打了她一耳光,她便是不能搧回去,也要砸一拳才解气。 冯宝儿见她态度坚决,便道:“听说许二姐姐骑术不错。” 许樱哥看着她纤细的体型,微微沉吟:“是要骑驴对打么?”虽说宫中每年都有盛大的公开宫人马球赛,女子骑马打球并不稀罕,但因着安全的缘故,寻常女子多是步打,再不然就是骑驴打球。骑马打球除去要求骑手技艺高超外,还得有充足的体力,看冯宝儿这细皮嫩肉,风一吹就会倒似的纤瘦模样,不是个能骑马打球的。 冯宝儿打量着许樱哥明显比自己丰满许多的身体,脸上却没有什么担忧的神色,微微笑道:“妹妹我虽然生得孱弱,却自来只喜欢高头大马。还请二姐姐不吝赐教。”她出身将门,从祖父到父兄个个都是能征善战的,她虽然长得纤细文秀,却不是没有力气,她的球技兴许比不过许樱哥,骑术却是祖父亲自调教出来的,若骑马打,许樱哥这酸儒家庭教养出来的娇娇女儿不见得是她对手。 许樱哥点头:“那是要玩单球门赛了。”冯宝儿这是冲着她来的,那便是她和冯宝儿两人的事情。这单球门赛与分两组对抗的双球门赛不同,乃是争夺个人优胜的多局赛,上场不拘人数,只认谁能最先将球击入球门。 唐媛却是知道冯宝儿底细的,匆忙阻止:“樱哥,你才病好……” 冯宝儿生恐许樱哥会拒绝,抢先阻断她的退路:“多谢许二姐姐成全!” 许樱哥默默打量冯宝儿片刻,微笑颔首,两颗亮白的门牙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少时,武玉玉又带着几个女孩子过来,提醒道:“夫人们要过来了。”两边的少女们便都收了脸上的戾色,端出一副笑脸,个个儿娴静贞淑,温柔可亲,虽不至于表现得十分亲热,但看着却也甚是和睦。 将军府别院外西南角是一片望不到头的麦地,冬小麦即将成熟,沉甸甸的麦穗金黄耀眼,不知名的蓝色野花开得极其灿烂。风将许扶身上那件宽大的素蓝儒袍吹得微微作响,把他那本就消瘦的身形衬得越发消瘦,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远方连绵的地平线,淡淡地问身后的人:“你看清楚了,果真是进了武家的庄子么?” 他身后是个长相普通,带几分木讷,仆役打扮,身形微微有些佝偻的年老男子,听见他问,轻声却十分坚定地道:“小的看得很清楚。那人是前日到的上京,这两日天天都在城里乱蹿,今日却是起了个大早,直接就往这里来了。将军府这边没有我们的人,不好进去。” 其实许家人都在里头,真要混进去并不是什么难事,但却不想再把许樱哥等人牵扯进去了。许扶略一沉吟,转身朝着武家庄子行去。 将军府庄子前。 “母亲慢些。”赵璀小心翼翼地将钟氏扶下马车,钟氏瞪了一旁的两个儿媳一眼,淡淡地道:“还养着伤呢,既是不得不出门应酬,你不随你父亲去,往我这里凑什么?” 两个儿媳晓得这是怨自己没伺候到位,忙含笑过来自赵璀手中接过了人,纷纷道:“四弟且去,婆婆这里有我们呢。” 赵璀忧虑地看着钟氏沁着黑色的脸庞,对着长嫂深深一揖:“拜托大嫂了。” 他大嫂龚氏晓得是拜托自己看着钟氏,别让得罪许家的人,便笑道:“瞧四弟说的,孝敬是本分。” 赵璀笑笑,目送钟氏等人入了内园,只觉着心头沉甸甸地压着一块石头,让人喘不过气来。却听长随福安轻声道:“四爷,许五爷使了个人来传话。” 赵璀顺着福安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佝偻着腰的年老仆役立在阴影里望着他谦卑讨好地笑。 ——*——*——*—— 感谢反求诸己的120张、张卫青的1张、芭拉芭啦的1张、漫儿in上大的10张、魔幻雨滴的10张pk票;感谢汩淼、魔幻雨滴、chieh-ching、古乐清鸣的平安符;感谢大家的推荐票,继续求推荐票。 第27章 风起(一) 微风习习,柳丝轻拂,波光粼粼,几艘画舫悠闲自在地荡漾在湖面上,打扮得花团锦簇的女眷们或是下棋说笑,或是品茗听曲儿,十分惬意,姚氏与几位相熟的女眷说得格外欢畅,其中有位祠部员外郎的夫人许樱哥却是第一次见到。 许杏哥得空过来,示意许樱哥看那祠部员外郎夫人身旁的绿衣少女:“那是卢员外郎的侄女儿卢清娘。她母亲没了,这才出孝呢。” 那姑娘年纪看着稍比同行的其他姑娘要大些,穿着打扮很普通,长得端正清秀,十分文静温和稳重的模样,许樱哥心中一动,探询地看向许杏哥。 许杏哥微笑着低声道:“这姑娘的父亲虽只是个小官,弟弟却少有才名。家境虽不宽裕,也没了母亲,但无论父族、母族都是名门大族,人也是个好姑娘,早年她母亲常年卧病,家中老父弟妹的衣食住行都是她一人操持,闲时还要教导幼妹。可笑世人嫌她丧母家贫嫁资微薄,她父亲却又舍不得她吃苦受人白眼,所以至今没有人家。母亲是想说给五哥。” 却是适合许扶。许扶名义上只是许家旁支子弟,养父也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小官,家境虽宽裕无拖累,但许扶自己却还没有功名且年纪委实不小了。养父母到底隔了一层,不似亲父母般好说话,正需要这样一个本分能干体贴的女子打理家务。虽有丧母长女不娶一说,但其母丧时,卢清娘已经大了,并无影响。且这姑娘无论父族、母族都是名门大族,族人在朝中为官的不少,许扶到底是失了家族庇佑的孤儿,多一门这样的亲戚真是不错,还不打眼。只到底是帮人相看,姚氏也不知许扶兄妹怎么个想法,也怕好心办坏事,便央了这姑娘的伯母今日带人出来游玩,让许杏哥帮着自己观察其行止,也给许樱哥一看——虽无妹子去管兄长婚事的道理,但到底是至亲骨肉,总要她也觉着不错才好。 虽说以许衡的身份,许扶想要补个差事并非难事,但他如今的位置却真是不上不下的,显赫的人家巴不上,品貌俱佳的女子大概也瞧不上他,再往下,大抵许扶又看不上了。姚氏自来是个妥当谨慎之人,她既动了心,想必这卢清娘是真不错。至于嫁资又算得什么?许扶自己有担当,原本也不指望新媳妇来养家。年纪么,这年代再大又能大到哪里去?最多不过是十八、九岁的年纪罢了,许樱哥十分欢喜地道:“这样好,晓得好歹呢。” 许杏哥见她觉着好便也跟着高兴,只等姚氏回去后便同许扶和他养父母说道此事。 许樱哥把目光投向另一艘画舫上的赵家婆媳几人。赵家两个儿媳都是笑眯眯的模样,正随和地同周围人说笑打招呼,钟氏虽然也在和同座的几个夫人说话,但明显看得出心情不太好,时不时地总不忘朝她们这艘画舫上瞄一眼,偶尔目光落到许樱哥身上,都是十分挑剔严厉的。许樱哥有些郁闷。 杏哥随着妹妹的目光看过去,笑道:“莫要睬她,不服人尊敬,冷冷便好了。”本来她是安排赵家婆媳与姚氏等人一艘画舫的,但钟氏摆出一副刻意避嫌的模样,便也没勉强。 正说着,就听姚氏招呼她:“樱哥来见过你两位婶娘。” 许樱哥回头,只见同姚氏说笑的又换了一拨人,却是两个笑得十分灿烂的夫人,她在那二人眼里分明看到了买东西时的挑选眼神。这样的宴会游冶活动,除去夫人联谊外还是相亲宴,刚姚氏相了人家,现在也轮到她给人家相了。许樱哥虽头皮发麻,却也只能含笑走过去,彬彬有礼地行礼问安。 那边钟氏看得分明,心中不由十分来气。姚氏母女身边的那两位夫人她也是认识的,乃是前朝老臣家中的女眷,也是她的故旧,这两人家中都有未曾婚配的适龄子弟,门第却是般配。这样的作态,不用说肯定是有那联姻的心思在里面。 真是过分,这算什么书香门第?自家的儿子为了许樱哥的缘故身上还带着伤,不及养好伤便要赶来这里给人赔不是,连带着自己都要跟了来讨好人赔小心,许家却就另外拨拉上其他人了。又感慨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只要家中风光,便是定过亲,退过婚的女子也还是香饽饽一样的……钟氏越想越气,愤慨不已,暗骂许家不讲信义,那些人势利。却不想想,是她自己拒绝与许家母女一艘船,不愿与人亲近的。 赵家长媳龚氏不动声色地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记起公公的吩咐与小叔子的拜托,由不得又好笑又叹气。钟氏不坏,却最是挑剔难伺候,还有些自以为是的小心眼。要说这联姻,哪里还有赵、许两家最合适的?她常听丈夫说起,许衡虽然经常托病,却最晓得分寸,最识时务。每每今上用得着他时,他总要使十二分力气,力求今上满意的,自大华建朝以来,他很是立过几件利国利民、深得帝心的大功劳。所以他那些小毛病,在今上眼里不过是文人的酸腐和做作而已,并不与他计较。 大家都是前朝故旧,互有渊源,赵璀与许衡有师生之谊,许家长女又是与新贵联姻的,这样的亲事都不好,什么亲事才好?总不能尚公主,郡主罢?龚氏想到这里,便小声道:“婆婆,公主殿下肯定是要来的,不知康王府来的又是哪位贵人?” 钟氏正需要一个发泄处,便拧起眉毛十分不悦地道:“我这个做客的如何知晓?” 龚氏好脾气地笑着递了杯茶水过去。 钟氏看看周围,见无人注意自己这边,方忿忿地瞪着许家母女道:“你看她们,百无大事,笑得可欢。难不成就是咱们家自己的事情?我真不明白你公爹为何非要做这门亲!难不成我们小四说不了其他好亲么?”想起姚氏上次在香积寺总别着劲儿地压自己,今日也是全然不把自己看在眼里,丝毫不重视这门亲事的模样,由不得更气。 龚氏知道她这是泛酸了,却不好明劝,只柔声道:“听说公主府的老封君有意为四弟做媒。” 钟氏唬了一跳,震惊莫名:“你听谁说的,怎地我不知道?怎么不早说?”这公主府的老封君,指的便是长乐公主的婆婆。早年长乐公主出嫁之时,今上虽已是一方枭雄,却不似后头的风光,儿女亲家多以当地富户,或是军中骁勇善战者为主。这长乐公主驸马是员猛将,出身却是一般得紧。这老封君更是大字不识,早年只知在土地坷垃里刨生活,吵起架来嗓门能把房顶掀了,轮着锄头就敢往人身上招呼的农妇,虽然后头富贵了,但那积年的习惯和见识可一下子变不了,平日与人说话满口乡音村话,又爱随地吐痰,偏爱吃的杂粮窝窝头,偶尔还要亲自动手种种菜,泼泼粪。 钟氏往日就视陪这老封君说话为苦差事,她娘家的侄孙女儿,哪里能符合钟氏的要求?许樱哥进了门还能斥责,这老封君的侄孙女儿进了门,顾忌更多,不小心就得罪了公主府。况且听说这老封君的娘家侄儿早年还是游走四方吆喝叫卖的货郎,侄媳妇娘家是杀猪匠出身的,想到此,钟氏的脸已然黑了。 龚氏见计成,心中暗笑,面上半点不显,带了几分惶恐模样:“是前几日媳妇陪着婆婆去公主府,偶然听得公主府的人说起的。因不是正经说,只当是说笑,所以不敢说。” 钟氏便默默盘算起来,早前她还想再吊一吊许家,打压打压许家母女的气焰,好让许樱哥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免得娶进门去惹事不听话。现下却是不得不折中一下了,许家好似不是非赵璀不可,公主府那边又难应付。少不得,只能委屈委屈自己了,不与姚氏置这闲气!拿定主意,便雄赳赳地挺起胸脯只管盯着那两个拉着许樱哥说笑的夫人瞅,便如人家抢了她东西一般,恨不能插翅飞过那艘画舫去护住食才好。 且不论这边女人们各怀心思,前边赵璀也是半点不得闲。同他父亲一样,他的人缘也颇不错,今日来的客人中十之五六他都认得,团团寒暄一回下来已是汗湿里衣,觉得疲倦了。到底是没养好,这元气还不曾恢复,想起莫名惹上的这场官司,他由不得苦笑了一下,再想想自己适才领进来的人,多少也有些不安心,便去寻了个安静的地方歇息。不过才刚缓过来,就见武进步履匆匆地赶过来,大声道:“若朴!” 赵璀见他来得匆忙,忙迎上去道:“武大哥。” 武进示意他赶紧跟着自己走:“康王府来人了。你随我去把人迎进来。” ——*——*——*—— 感谢莫伊莱123的桃花扇、see_an的香囊、魔幻雨滴、水清莲媚的平安符。 感谢lillian00的20张、魔幻雨滴的10张、柏觅双的10张、莫伊莱123的10张、水清莲媚的1张pk票。 感谢诸位的推荐票、点击、留言。 今天是冬至,并且据说是2012年12月21日。那啥,祝大家玩得愉快的同时提醒多穿衣服,注意保暖。 第29章 风起(三) 这般巴巴儿的跑来,又是为何?王氏看看下头站着的许樱哥,再看看兴头十足的张仪正,只觉得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接着就觉得仿似右眼皮也跟着跳了起来。 一应女眷全都起身垂首,都是眼观鼻,鼻观心。 “姑母,侄儿给您请安了。”张仪正满脸堆笑,风度翩翩地径直走向座首的长乐公主,瞧也不瞧座中其他人等。 长乐公主一脸欢喜:“难为你有这个孝心,快来姑母这边坐。”许杏哥早指使人在长乐公主身旁给张仪正安放了一个座位,张仪正却不坐,先给武夫人问了好,亲亲热热地道:“有些日子不见,姨母的气色看着越发见好。” 人上了年纪,就喜欢人家夸自己气色好,何况他在人前对自己这个长辈十分有礼。武夫人忍不住微笑,慈爱地问了几句吃食可满意,下人可招待得周到就忙着招呼张仪正坐下。 “都坐下,都坐下,别看他长得高大,还是小孩子呢。”长乐公主和煦地招呼座中各位夫人坐下,又问张仪正:“怎地就是你一人来了?我听你二嫂说小四也是来了的。” 张仪正微微前倾,安静地听她说话,待她说完了,方脸上带笑地道:“姑母适才没认出来么?四弟他在场中打球呢。”言罢指指场中正在厮杀的两队人马中一个骑白马的:“那不是?来前他就说了,今日他势必要拔得头筹。” 长乐公主爽朗地笑起来:“好啊,有志气!”又环顾四周,朗声道:“传我的话,今日拔得头筹者,除去将军府的彩头外,我这里还有赏!” 早有侍从女官下去安排,场中竞争越发激烈,少倾,便有人击鼓呐喊,道是入球了。长乐公主忙使人去问:“是不是小四?” 待得问了果然是康王四子张仪端拔得头筹,最先入球,长乐公主抚掌大笑:“我张家的儿郎就是勇猛!”她这话虽然说得意满,倒也不虚,今上是马背上得来的天下,早年便以勇猛拼命闻名,膝下几个亲生的儿子、收养的义子,但凡是上了些年纪的,谁不是领兵打仗立过军功的虎将?便是年纪大些的皇孙们,熟谙军事的也不是少数。 众人便都纷纷说些凑趣的好听话,一时之间热闹非凡,却是没人太去注意这突如其来挤进来,就在这里坐着不挪窝的张仪正了。 别人可以不注意,康王府的二奶奶王氏却不能不注意。她身负康王妃之命,只恐张仪正会突然生出什么幺蛾子来,闹得两下里不好收拾。早前见他派头十足,谁也不看,她尚心存侥幸,但此时却又见他面朝着球场,好似是在看球,眼神却落在了大学士夫人姚氏身后的许樱哥身上。 王氏由不得暗想,莫不如真如王府里这些日子私下里传的那样,小叔子是真看上这许家二姑娘了?再看许樱哥,眼观鼻,鼻观心,直苗苗地立在姚氏身后,规矩得很。 王氏便又把眼神转回来落到张仪正身上,此番却是又有了新的发现。他此时并不看许樱哥了,而是盯着许樱哥身边的小姑娘看。那表情说不好是什么意味,仿佛是有些吃惊,又仿佛是在思索。 王氏吃了一惊,这又是要做什么?这小姑娘年纪尚幼,便是身量也还未长足,难不成,他看上姐姐,又看上妹妹了?所幸张仪正很快收回眼神,淡淡地从许樱哥身上滑过,再看向球场,表情颇有几分阴郁。 王氏实在弄不明白他到底想做什么,但只要他不生事便是谢天谢地。场上又进了球,欢呼声中,张仪正突然站了起来,笑嘻嘻地给长乐公主行礼:“姑母且看着,侄儿要去了。” 长乐公主忙着看球,并不留他,心不在焉地道:“去罢。” 王氏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捧起茶来打算润润嗓子,可一口茶才入口,就见张仪正走到钟氏面前,虚虚一揖,笑得格外灿烂:“赵夫人,早前多有得罪,改日定当登门赔罪。” 钟氏实在是大不防,一张老脸涨得通红,站起身来还礼也不是,答话也不是。张仪正也不管她,狠狠地,意味深长地笑看了许樱哥一眼,乐呵呵地去了。 座间突然安静下来,不过片刻,复又热闹如初。但这热闹与先前却是不同了,众人看向钟氏的目光多了许多探究好奇之意,有眼尖的,忍不住也多看了许樱哥两眼。 想到接下来将会面临的各种打探询问,钟氏坐立不安,尴尬万分。一时想起儿子身上的伤,气愤得要死,一时又想起张仪正适才看向许樱哥的眼神,牙关已然咬得死死的。红颜祸水,这话真不假。这亲事无论如何都做不成!不然对儿子的前程不但没有任何好处,将来整个赵家兴许都会沦为大华的笑柄! 钟氏看看对面巍然不动的许家母女,再看看座首乐呵呵的长乐公主,突然间觉得,长乐公主府老封君的娘家侄孙女儿也不是那么可怕了。 姚氏心思缜密,自始至终都在默默关注着张仪正,自是把他那些行径都看在眼里,但她养气功夫好,只作不知,巍然不动,脸上的笑容也无什么变化。梨哥娇憨,根本不曾注意到自己曾被人关注过。 许樱哥立在姚氏身后,虽然面上不露半分,心里却已经是意兴阑珊。都说是无碍了,两下里表示赔罪的礼也送过了,今日由将军府出面请了长乐公主并康王府的人来,无非是女眷这边表示个意思,外面由着武进领了许执、赵璀等人与张正仪一处说和说和,也就好了,这是之前几家人隐隐然达成的共识。可看张仪正这模样,哪里是肯善罢甘休的样子?更不要说他刚才看她那个眼神,接下来各种风言风语便要出来了。这可真是倒霉催的,莫非流年不利? 武夫人笑得很僵硬,对着亲家还有几分没把事情办好的羞愧,许杏哥的心里亦十分不好受,可也没法儿在这个当口来安慰母亲和妹妹,便只能找些其他事情来转移众人的注意力,又悄悄叫人把许樱哥姐妹俩带了下去。 王氏坐在一旁把几个人的神色尽都看在眼里,也是无可奈何。公婆并不想与许家闹僵,早前家里交代得清清楚楚的,这太岁口口声声都是说好,早前也答应过她不惹事,可现在呢?虽未生事,但也似是挑衅。 唯有长乐公主什么事都没有,兴致勃勃地道:“看他们打得欢,我的手脚也痒痒着,你们可有谁乐意陪本宫下场试试手脚的?” 众人闻言,全都敛了心思,摆手推辞:“老胳膊老腿儿的,哪有殿下精神?”“还是年轻时摸过的球杖……”“早年也是步打,最多驴打,马缰也没碰过的。”在座的都是为人妻,为人母的,谁比得这位公主殿下清闲?她身份尊贵,常年伴驾,深得帝后欢心,家中无人束缚,乃是随心所欲,便是骑马打球也是今上一手教导出来的,她打球看球,再养几个马球队,谁敢说她的不是? 长乐公主便笑道:“看看你们,刚才个个评起来的时候嘴皮子都利索,这时候却都推不会了,真没意思。罢了,我不勉强你们,瞧瞧外头的小媳妇,小姑娘们可都有会的?”说着便让人往外头去问询。 小姑娘们当然有会的,而且还不少,可那多是闺中之戏,更多也是步打。这与每年公开的宫人马球赛不同,谁乐意自己金贵的女儿抛头露面打球给这些人瞧?上了马背,不小心弄个胳膊折腿断的便是断送了一生,所以即便是会也要说不会,便都推自己女儿笨拙,只能步打,先就把自家择了出来。 姚氏却是不言语,只含笑听着,不推辞也不答话。 长乐公主听众人推完,淡淡一笑:“如今的人都金贵,我年轻时只要说想寻人打马球,就没人不应的,不过十余年,便都转了风向。” 在座的谁还能比公主之尊更金贵?这话实不好听,众人便都不言语。武夫人忙打圆场:“还是去年元宵时见过公主府里的人打马球,真真精彩,却是有些眼馋了。” 长乐公主从善如流:“算什么,既是想看,那便让她们来,权当是个乐子了。”她府里养的马球队男女都有,球技骑术都是极出彩的,众人少不得又是一番奉承,力图弥补刚才的过失。 钟氏生恐再留下去稍后会有人拉着自己问长问短不好回答,便寻思着要找个由头先躲开去才好。正想着,就见长媳龚氏身边的大丫头菱角由着将军府的下人领了进来,这可真是瞌睡来了便有枕头,钟氏不由一喜,看着菱角一字一句地提醒道:“是大奶奶那里有事么?” ——*——*—— 感谢shui52939的圣诞帽,寂寞的等待中、chieh-ching、年少轻闲、munaiyi123、魔幻雨滴的平安符,汩淼、chieh-ching的圣诞袜,以及chieh-ching的pk票。 最近忙得昏天黑地,眼看着存稿一点点变少,心痛到无以复加。 [bookid=2171542,bookname=《世婚》][bookid=1911369,bookname=《国色芳华》][bookid=1736421,bookname=《喜盈门》][bookid=1589709,bookname=《天衣多媚》][bookid=1421817,bookname=《剩女不淑》][bookid=1296881,bookname=《花影重重》] 第30章 风起(四) 从菱角口里得到肯定的回答后,钟氏便欢欢喜喜地上前去同长乐公主等人告罪:“孩子们不省事,妾身瞧瞧去。” 长乐公主自是知道这个干亲家不自在,便含笑说了两句亲热话,放了她去。钟氏长出了一口浊气,缓步走出。若非是不能得罪长乐公主,也还巴望着前头赵璀那里能多少有几分转机,她真是想立即就走人。待见了长媳,她脸色也没恢复过来,板着脸道:“什么事?” 龚氏的脸色也不好看,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声音低不可闻。 “可说了是谁让传的话?”钟氏气得浑身颤抖,不想惹事和怕事是一回事,但真被人这样明目张胆地骑在头上随意欺压,那滋味儿却是真正不好受。 龚氏小声道:“没说。”传话之人虽没说明主人是谁,但除了那太岁会说这种话,想来其他人也不敢亦不会明目张胆地说出这样没天理的话来。 什么叫想要赵璀活得好好儿的,便不要与许家结亲?如若不信,尽可试试?钟氏咬牙切齿,真想冲到永乐公主和康王府二奶奶面前把事情嚷嚷出来,可想到那不许外传的威胁之语,再想到自家无凭无据的,终究也只是叹了口气,重重地坐了下去。 按着婆婆的脾气性情,只怕小叔子的这番心意真是要落空了,那许家二姑娘,兴许倒霉还在后头呢。这女人,长得不美说是不好,可长得美了,却也不见得是福气。可说到底,这事儿原也与她没什么大关系,龚氏看向不远处并排坐着的许家姐妹俩,轻轻叹了口气。 梨哥年纪小,家中许多事大人都是瞒着她的,她当然也就不晓得杏哥与张仪正中间那段纠纷,只顾着和樱哥分享她的快乐:“原来公主殿下是那个样子的,一点都不老。听说皇后娘娘是个大美人,是真的吗?” 樱哥笑着逗她:“公主殿下是皇后娘娘的亲生女儿,你说皇后娘娘会是什么样的呢?” 梨哥嗔道:“我哪儿知道?我又没见过。” 樱哥一摊手:“我也没见过。” “说什么悄悄话呢,这样的欢喜?”冒氏凑过来,满脸的好奇。 这二人便都笑道:“在说公主殿下长得好看。” 两个小姑娘都能去见公主,她却不能,冒氏有些羡慕,却不表现出来,只道:“那边都在说公主殿下要找人组队打球呢,樱哥你去么?” 许樱哥道:“不去。” 梨哥天真烂漫,便问道:“三婶娘,你也会么?” 冒氏笑道:“当然会。想当年,你三婶娘我在家中,几个哥哥都比不过我。”说着面上露出几分怀念之情来,沉默片刻,复又笑起来,试探地问孙氏、傅氏等人:“你们说我若是应了公主殿下之请,下场去试试会如何?” 傅氏妯娌俩也就罢了,只笑不语,孙氏面上却是露出古怪的神情来,看定了她轻声道:“不妥吧?这满座的女眷也没几个应的。马蹄子下头可不讲人情,若是伤了可怎么好?” 冒氏眼里掠过一丝失望,又有些羞愤,喃喃道:“有什么?每年端午、中秋、元宵,宫中不是都要举行宫人马球赛么?也不见人说什么。便是公主殿下,也经常打球的。” 宫人能与外头的人比?谁又能与公主比?孙氏自来奉行的女子要贞静,要不然也不会把梨哥教导成这般。可她不是喜欢和人争辩的性子,便转而伸手去摸摸许择的额头,道:“今儿天真热,困么?想不想睡觉?” 许择小孩子爱玩,明明困了却撑着不想睡:“不困。” 冒氏悻悻然,转头同樱哥姐妹俩道:“也不见得就是要打给这些人看,必是稍后等男客退场以后再打的。” 樱哥姐妹俩不好回答她,便只是笑着。却听傅氏突然道:“咦,怎地赵夫人她们要走了?” 于是众人的注意力都转了过去,回头看向赵家婆媳的座位,果见钟氏板着块脸往前走,两个儿媳跟在后头,眼见着去得远了。 冒氏奇道:“她们要走,怎不来与我们打个招呼?” 许樱哥心里微沉,笑道:“许是家中有事也不定。” 孙氏微一沉吟,招手叫耿妈妈过来,低声吩咐道:“你去问问是怎么回事。” 耿妈妈稍后回来,道:“说是家里有事。” 讲武榭另一边。 正值午后,日光最辣之时,即便是有帐幔遮着,赵璀也热得出了细毛汗。他灌了半杯凉茶,四处寻找张仪正的身影。适才武进引着,当着众人的面,张仪正倒也没给他什么眼色看,可才刚落座不过片刻,张仪正便没了影踪。后来听说是去见永乐公主了,他想到在那边的许樱哥,由来心里就堵得慌。可又想到,那边多是女眷,想来张仪正不会在那边留太久,怎奈这人去了便不见回来,倒叫他越发担忧。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不祥的预感一般,张仪正还未归来,他家中小童便过来道:“四爷,夫人身子不舒坦,已上了马车,让您过去呢。” 赵璀皱眉道:“好好儿的,怎地突然不舒坦了?” 小童垂手肃立:“小的不知。” 既是母亲病了,这里的事情便是暂时无法顾及了,早前跟着自己进来的那人至今没有音信,却要留个人接应才是。赵璀低声吩咐长随福寿留下来善后,自起身同许执等人告罪,看了讲武榭另一边的坐席一眼,大踏步离去。 转眼间,一场球赛终了。唐媛等人趁空兴致勃勃地赶过来寻许樱哥:“樱哥,刚说好了,等他们这里打完喝酒去,天也凉快些了,我们便和冯宝儿她们打一场。你可一定要留下来给我们呐喊助威!” 事情已经起了变故,许樱哥虽不想扫兴,却也要听姚氏的安排,便婉言道:“要听我母亲的安排。” 唐媛遗憾之极,拉着她歪缠:“这是你姐姐家,又不是外人,多留片刻又会如何?” 冒氏默然看了片刻,笑道:“这是正话,你难得出来散心,想必你母亲也不会太拘着你。我也留下来给你们呐喊助威!” “那敢情好。”唐媛见又一场球赛开始,不好再打扰孙氏等人,便退回了自家坐席。 冒氏便悄声问许樱哥:“你这是怎么了?” “劳烦三婶娘挂心,我没什么。”许樱哥灿然一笑推了开去,忽见许杏哥身旁的大丫头蓝玉走过来道:“二娘子,我们奶奶怕您身上乏,让奴婢领您去后头歇息呢。” 想来许杏哥已经知道赵家人离去的消息,担忧她心里不好受却还要应对各色应酬,这是体贴之意,不当随意拒绝。许樱哥站起身来准备跟蓝玉离开,因见许择眼睛都要闭上了,心生不忍,便道:“三婶娘,让乳娘抱了五弟随我一同去歇歇如何?” 虽然许择乖巧安静,但到底是个孩子,冒氏正嫌他闹腾,乐得把许择扔开,便笑道:“有劳你了。” 梨哥想着要去照顾姐姐:“二姐姐,我同你去!”又问孙氏:“娘,可以么?” 孙氏上了年纪,经过的事多,至此已经知道事情大抵是发生了变故,心想有梨哥陪着也好,便点头准了。只是有些看不惯冒氏的样子,哪有这样做娘的,把幼年的儿子扔给病愈不久的侄女看着,自己却贪玩躲清闲? 冒氏犹不觉得,津津有味地同两个侄儿媳妇点评场上的球赛:“可惜了,这要是一个海底捞月,便能勾起那球来……” 却说赵璀疾步行至将军府别苑前,见自家的马车已经整肃停当,准备出发,自己的马也被人牵出来候着了。心中不由十分犹疑,便上前去问车前立着的婆子:“夫人如何了?” 那婆子还未回答,就见车帘掀起来,钟氏在里头道:“回去再说,赶紧上马。” 赵璀不知究竟,只直觉不好,便堆了一个笑道:“娘,这里离城老远呢,怎么也得颠簸许久。您身子若是不舒坦,不如儿子去同武家说,让他们收拾个房间,让您歇一歇,好些又再走如何?” 钟氏正是心烦意乱,满心怨恨的时候,见他不听话,不由勃然大怒:“逆子!什么时候轮到你替我做主了?” 赵璀越发觉得不妙,还要再说,就见他大嫂从后头一张车上探出头来,面色凝重地朝他摇了摇头。赵璀心中一沉,便不再问,沉默地接过仆役递过来的马缰,翻身上马,跟着马车离去。 幸亏不曾定亲。钟氏仰头靠在坐垫上,轻轻抚着胸口,发狠地想,便是和丈夫大闹一场,她也绝不会让许家那倒霉蛋狐狸精害了她儿子。她也不乐意长乐公主插手赵璀的亲事,想要断了这些人的念想,最简单干脆的莫过于赶紧给赵璀说一门合适的亲事,谁家姑娘合适呢?钟氏微闭了眼,在脑海里过滤着今日见过的姑娘们,要不怕得罪学士府的,又要能让公主府满意的,那便是新贵了。 ——*——*—— 感谢神马都是服芸、柏觅双、1973101lizi的香囊,书友110714214421065、魔幻雨滴、牛牛天涯侠客、汩淼、年少轻闲、amber17的平安符,chieh-ching的圣诞袜。 感谢lillian00的20张、书友110714214421065的2张、chieh-ching的1张、我努力想起你的1张pk票 新的一周,新的榜单,求推荐票。 良婿很快就要满下榜啦,以后不好找啦,该收藏的请收藏啦,o(n_n)o~ 第31章 积云(一) 将军府别苑的湖不算小,横亘了内外两园,外园这头湖边建了一个水榭。水榭离马球场不远,坐在里面可以清晰地听到马球场里的鼓声和欢呼声。张仪正倚窗而坐,手里执了一个荷叶杯,将荷叶杯中的酒水慢慢倒入酒壶里,又将酒壶里的酒水再注入到荷叶杯中,如此反复,乐此不疲。 马球场突地传来一阵暴风疾雨一般的鼓鸣,吓得他手一抖,那酒水便洒出来浸湿了他身上的素纱袍子。“晦气!”张仪正嫌恶地将酒杯扔开,一旁伺立的小童赶紧上前来替他擦拭袍子。有人在外轻轻叩了叩门,张仪正带着几分烦躁道:“进来!” 一名青衣小厮低头束手快步进来,跪倒在他面前。张仪正淡淡地瞥了一旁伺立的小童一眼,小童叉手弯腰,悄无声息地倒退出去,又将门给仔细掩上了。 张仪正淡淡地道:“如何了?” 青衣小厮低声道:“三爷,赵家人已是全走了,并不曾惊动任何人。”言罢小心翼翼地双手奉上一只荷包。 张仪正待要伸手去接,青衣小厮面上带了几分惊恐并哀求:“三爷乃是万金之躯……” 张仪正也就没再坚持,就着他的手小心翼翼地将荷包打开,还未看清里面那只黑色的琉璃瓶子,一股大蒜臭味便扑面而来,熏得他猛地皱眉侧了侧头,收了手坐回去,带了几分不信道:“就这东西?有用么?” 那小厮道:“屡试不爽。” “小爷就等着看你表忠心。”张仪正摸摸下巴,一脸的坏笑,“事情可别闹大了,不然可保不住你。” “三爷放心。”那小厮小心翼翼地收了荷包,带了几分犹豫看向他,似是有什么话要问,终究还是不曾问,安静地退了出去。 房门被轻轻关上,室内的光线骤然暗了下来,张仪正收了笑容,目光沉沉地看向窗外炫白的日光,脸上没有半点欢喜之色。 从马球场往西去,约行盏茶功夫,有一处小院风光与别处不同。院墙廊下四处爬满了绿莹莹的藤萝,此时正值盛花期,花分两色,白色、紫色的花穗密密匝匝地挂满了枝头,十分幽静美丽。房檐下又挂了一排鸟笼,里面各色大小鹦鹉、八哥、画眉、黄鹂或是翘脚侧头梳毛,或是婉转欢唱,或是低头发呆打盹儿。与外头的炎热比起来,此处清幽凉爽,却是人间富贵清净地。 蓝玉将许樱哥姐妹引入其间,见梨哥睁大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四处张望,便笑道:“三娘子,这是我们奶奶最爱的地儿。平日来这庄子里,每每总是在此处歇息的。您若是喜欢这些雀儿,婢子使人拿了粟米来给您喂。” 梨哥喜不自禁:“好。”言罢又有些羞愧:“二姐姐,我说来照顾你,怎地就光顾着玩了。” 樱哥忍不住微笑:“我好好儿的,要怎么照顾?不是还有青玉么?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自玩你的。” 梨哥欢呼一声,自跑到笼子下头去看鸟,早有专司养鸟的小丫头将琉璃盏装了粟米过来与她喂鸟。许樱哥吩咐她的贴身丫头紫玉:“好生照顾三娘子。”言罢让乳娘抱了早已睡着的许择随她一同进屋。 许择被乳娘放到床上,不由皱着眉头醒了过来,房内众人皆不敢出声,只恐吵醒了他。他翻来覆去两回,到底还是醒了过来,愣怔着眼睛看清面前之人,不由咧开小嘴笑了起来:“二姐姐。”又侧耳去听:“咦!有鸟叫!” 许樱哥见他好似越来越精神,忙坐到床边轻拍其背,低声哄道:“嘘……咱不说话,睡觉好么?” 许择便又听话地闭上眼睛,渐渐睡得熟了。 乳娘上前替了许樱哥的位置,笑着低声道:“二娘子去歇歇罢。” 许樱哥不是娇娇女,刚才的事情虽让人不好受,但也还不至于就击垮了她粗大强健的神经系统。只是今日不曾午睡,习惯使然,觉得很有几分困倦,便同梨哥说了一声,自去隔壁房里歇下不提。 今日客多,蓝玉还要往前头去当差,见她们安置妥当,便低声吩咐院子里的婆子和丫头们好生伺候,自去了前头。 梨哥在廊下瞧了一会鸟便失了新鲜,她又是个安静性子,晓得姐姐和弟弟都在歇息不便打扰,便坐在廊下发怔,管事婆子有心讨好,便笑道:“三娘子,后头有个秋千架呢。今年三月里才换的绳子,昨日我们二娘子还玩过。” 梨哥平日在家被母亲拘得太紧,就是寻常女儿家的游戏也鲜少有机会玩,总得许樱哥亲自上门说情才能得去。今日无人拘她,少不得要去玩一回。但到底只是独自一人,日头又大,由丫头们推着荡了几十个来回便又失了兴致,眼看着墙下阴凉处摆了几株夏兰,便又去研究那夏兰。 那夏兰却是与春兰不同,喜欢的是通风光亮处,现下被放在这阴凉之处却是长得不好。梨哥受母亲影响,自来便爱莳花弄草,少不得指挥丫头们搬到通风光亮处去,又摆弄了一回。 紫玉见梨哥欢喜,便在一旁静陪,突然间,她闻到一股焦臭味儿,仿似是丝绢被火燎了的味道。她诧异地四处一瞧,却看到梨哥身后那长而华丽的千褶裙摆上静静地燃起一簇火苗来,而在场诸人,无人发觉。 青天白日的,又没人玩火,怎地这裙子竟然就着了火?紫玉既惊且骇,来不及细想,喊了一声便上前去拍那火焰,却是被那火燎得怪叫一声,吃痛不已。转眼瞧到墙边常年备用的水缸并水瓢,大步奔过去舀起一瓢水就泼了上去。 梨哥骇极,就近抱住一个丫头大喊了一声。 许樱哥从梦中惊醒过来,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就听见隔壁的许择被惊醒,大声哭了起来。许樱哥怔了片刻,辨出声音是从后院传来的,于是飞速从床上纵起,赤着脚奔到窗边,猛地推开窗子看出去。 后院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蛋白质被火烧后的怪味儿。几个丫头婆子团团把梨哥围在中间,梨哥脸色惨白,摇摇欲坠地靠在紫玉身上,一脸的惊恐之色,裙子更是湿漉漉的十分狼狈。 谢天谢地,没出大事。许樱哥长出一口气,一边穿鞋一边朗声道:“怎么回事?” 听见她的声音,梨哥的眼睛这才缓慢地转了过来,待看清楚了她,委屈而后怕地“哇”地一声哭了起来:“二姐姐!” “我在,别怕!可有伤着哪里?”樱哥快步转入后院,将梨哥搂入怀里轻声抚慰,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严厉地看向周围众人:“到底怎么了?” 众人皆是满脸惊恐,支支吾吾的,谁也不敢多言,紫玉战战兢兢地低声道:“三娘子的裙子不知怎地突然着火了。” 莫名其妙的,怎会突然着火?许樱哥先也吃了一惊,接着冷静下来,再看众人面上的神情,知道她们迷信,大抵是往神鬼异兆方面去想了,便皱了眉头厉声喝道:“莫名其妙的,怎会突然就着了火?分明是有人捣鬼使坏!还不赶紧出去看看附近可都有什么可疑之人?” 那管事婆子也是吓傻了,一是事情太诡异,二是大奶奶的妹子在她这里出了事,怎样她都逃不掉干系。此时见有人出头处理,忙不迭地应了,叫了个丫头一道飞快跑出去瞧。 “别哭了,没伤着就是万幸。和我说说是怎么回事?”许樱哥皱眉看向梨哥的裙子,美丽的霞样纱千褶裙后摆部分已经被烧了个大洞,惨不忍睹,所幸人还是好好儿的。 樱哥的身上有种令人安心的味道,梨哥渐渐平静下来,哽咽着道:“我不知道,我停下来歇气,看见那边墙下有几盆兰花,就过去看了一会儿,然后紫玉喊了一声,我回头一瞧,就见后面起了火。” 许樱哥看向紫玉,紫玉也是一脸的不自在:“奴婢也不知怎么回事,只是闻到一股焦臭味儿,然后就看到三娘子的裙子着了火。” 青玉在一旁想起这霞样纱的来历,瞬间白了脸。 虽则她自己的来历不明白,但这不是什么随时都有魔法和仙鬼妖魔横行的奇幻世界,最大的可能就是有人恶作剧。不知怎地,许樱哥脑海里浮现出张仪正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来……许家跟来的丫头自是没问题的,但这院子里的人可不一定,许樱哥的目光在剩余两个将军府丫头的脸上扫过去,却只看到两张同样惊恐不安的脸。 她只是客,即便怀疑也不好越俎代庖,要说封了院子等许杏哥来查,刚才也放了两个人出去,做什么都晚了。许樱哥有些懊恼,抱了几分希望低声吩咐紫玉:“先下去上药包扎。”又叮嘱青玉几个:“在这院子里给我找,一寸一寸地搜,看看都能找到些什么?” 只要是有人使坏,总有蛛丝马迹留下。 ——*——*—— 先祝大家圣诞节快乐,o(n_n)o~ 感谢munaiyi123、匆匆经年、九穗禾的圣诞帽,魔幻雨滴、懒豆豆810、lillian00、水清莲媚、年少轻闲的平安符,九天妖孽、chieh-ching、vicky2050、悠歌行、素食小猪的圣诞袜。 感谢沉香如屑的30张、lillian00的10张、柏觅双的10张、xuhuina的2张、chieh-ching的1张pk票。 感谢诸位的推荐票。最后,继续求推荐票,谢谢。 第32章 积云(二) 青玉几个虽不明所以,还是听许樱哥安排,埋头在地上搜索。许樱哥扶了梨哥往一旁去,柔声安抚道:“莫哭了,指不定是有人和你开玩笑。咱先把衣裳换了,洗个脸再说。” 梨哥泪眼朦胧地道:“什么玩笑能这样开?”回头看看自己裙子,想起这裙子的来之不易与珍贵之处,由不得又伤心起来:“这还是大伯母给的生辰礼,我娘和耿嬷嬷她们几个熬夜缝制出来的……” “不就是一条裙子么?算得什么?人没事才是最紧要的,谁也舍不得怪你。”许樱哥故作不在意地给她拭了泪,道:“听,小五弟吓得现在还哭呢,咱们换了衣裳瞧瞧他去。” 梨哥抽噎着跟了她回房,衣裳裙子却是带得有多的,并不需要问武家要。待换了衣裙,梨哥看到那被烧毁的霞样纱千褶裙又忍不住一阵心酸。许樱哥忙替她小心收在一旁,亲自给她擦了脸,抿了头,领她到一旁去瞧许择不提。 稍后,看院子的婆子并青玉等人都进来禀告,都道是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梨哥脸上就带了几分害怕和惊恐,难道真是鬼神降灾或是凶兆?许樱哥虽然早猜着会是这么个结局,还是由不得隐隐不安。 不多时,许杏哥得了消息匆匆赶过来,不动声色地命人将这院子里伺候的婆子丫头尽数拘了,派人暗里彻查,又将那裙子收了,愧疚地安慰两个妹妹:“今日人多事杂,这边院子虽说清净,其实人太少,离前头马球场也不远,那边的人成心要混进来捣乱也不是什么大难事。想必就是有人故意捣乱。” 梨哥道:“什么人和我这般过不去?可是我早前惹事得罪人了?” “不是和你过不去。”杏哥叹口气,斟字酌句地道:“这几年家里得罪了不少人。”许衡为新帝所用,受了新朝的官职爵位,虽不曾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并极力收敛,但在有些人眼里已经是失了风骨,是贰臣,有人对许家人心怀不满也是有的。今日来的人虽然都是上京有头脸的人家,但鱼龙混杂,谁又能说得清楚里头都有些什么人? 梨哥虽小,却不是懵懂之辈,沉默片刻,小声道:“伯父自来不做恶事,我们家其他人又不轻易出门交际,会得罪什么人?” 杏哥轻抚着她的头顶叹道:“你还小,有些事你不知情。这事儿且忘了罢,不要再记在心头。总之不是冲着你来的。”然后又吩咐知情的几个丫头婆子:“府里待你们如何,你们自己心里有数,不该多嘴的就不要多嘴,否则休怪我无情。” 众人哪里敢乱说,当下低眉垂眼地慎重应了。 杏哥这才含笑牵了两个妹妹的手,道:“歇得也差不多了,咱们该出去啦。”因着事情诡异,今日的客人又多且身份尊贵,一旦处理不当,便会引起有心人揣测乱传,故而只是她单独过来,并未通知姚氏等人。如若是有人有意而为之,想必还有后手,此地却是不宜久留。 梨哥却是心乱如麻,又怕又忐忑:“姐姐,我不想出去。紫玉被燎伤了,我陪着她。” 杏哥便哄她:“好妹妹,哪里能不出去?你想想,那作弄你的人便是要看你笑话呢,你若是躲着不出去,那不是趁了他的心么?咱们就是要高高兴兴的出去给他们瞧瞧!装神弄鬼可是吓不着咱们许家女儿的。紫玉那里自然有人照顾她,你还怕姐姐委屈了她么?” 梨哥犹豫再三,到底还是跟了两个姐姐出去。许杏哥若无其事,一路逗着许择玩闹,说说笑笑地领着几个弟妹再次出现在马球场旁。 这时候天气早没之前的炎热,马球场上已经又换了一拨人,却是长乐公主府中的女子马球队。女子不比男子,体力不及,有些动作也做不成,精彩程度远不及先前,但因着是女子的缘故,场上的气氛反倒比之前更热烈几分。 孙氏、冒氏等人见她姐弟几人笑嘻嘻地过来,不由得都笑了:“这是捡着元宝了呢?” 冒氏眼尖,看到梨哥换了衣裳,不见紫玉跟着,便探究地道:“怎地换了衣裳?紫玉那丫头呢?” 樱哥笑道:“她在院子里打秋千,裙摆太宽,弄破了。紫玉被大姐姐使去取东西了。” 冒氏便道:“怎不小心些?委实可惜了那裙子。” 孙氏也责怪地看了梨哥一眼,却没有指责她。梨哥见着母亲的神情,由不得又委屈起来,樱哥轻轻拽了她一把,她方定了定神,按着两位姐姐适才的吩咐,乖巧地坐到孙氏身边,依偎着母亲,把眼看向场中。 孙氏见女儿神色有异,只猜她是受了哪家姑娘的委屈,但现下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便轻轻抚抚女儿的头发,以示安慰。 樱哥这才有机会同杏哥说悄悄话:“姐姐,是不是瞧瞧适才那人的去向?总要晓得是怎么回事。”她虽未点名,杏哥却晓得是指谁,便低声道:“我会使人去瞧。”但到底,倘若真是那人所为,这个亏却是白吃了。 樱哥也晓得这其中的关系,不过是要找个由头罢了,省得被人总往凶兆鬼神身上扯。 杏哥不便久留,匆匆离去。 少一时,公主府的女子马球队表演结束,时辰不早,将军府便张罗着招待男客往前头去吃酒席,女客则往后院入席。唐嫣等人则早就摘了钗环,换好打球用的窄袖袍子、长裤并靴子等衣物,摩拳擦掌等在一旁。许樱哥晓得出了早前之事,姚氏肯定要等到席终,等这事儿有些眉目才会走,便应了唐嫣等人的要求,拉着梨哥的手坐在一旁看她们步打。 孙氏早就乏了,随大流带了傅氏等人往后,冒氏却是兴致不减,只吩咐乳娘带了许择同孙氏等人去,她自己则说要留下来照看樱哥姐妹俩。 这姐妹俩都是大姑娘了,且樱哥行事自来稳重,这又是在将军府,哪里需要她来照看?分明是贪玩罢了。孙氏有些无语,但也不好端起嫂子的架子去管冒氏,只得再三叮嘱后带了许择去与姚氏汇合。 这边唐嫣、冯宝儿等人才等男客退场便嘻嘻哈哈地上了场。才要开始,就有人去传话,道是公主殿下要和她们凑个热闹,此时在换衣服,让她们稍等。 这话一传出来,已经走了的女眷们又都折了回来,公主殿下要打球,总不能连喝彩的人都没有吧? 眼看着观众从预想的那么几个变成了这么一大群人,又是和公主殿下一起步打,这是何等的殊荣?几个小姑娘先是吃了一惊,随即都兴奋并忐忑不安地凑到一处商量,既然要打,总要好好打才是,她们人数不够,是不是再凑几个人? 冯宝儿猜着公主肯定是要同自己这边的人组队,便有些得意,光是看公主的面子,她们今日也赢定了。便盘算着要在公主府的女子马球队里挑哪几个球技最好的。 唐嫣等人则是想,即便是要让公主拔得头筹,她们这边也不能太过丢人,可是谁不知道永乐公主球技精湛?即便是从公主府的马球队里挑人出来,她们这边得到的也只会是次等的,此番只怕会输得极惨,总得拉个球技好的人来助拳才是,当下便都把目光投向了许樱哥的身上。 唐嫣走过去,抱歉地道:“樱哥,今日无论如何你都得出一把力,不然日后我们在她们面前就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许樱哥真正为难。早前的事情还未了,又出了梨哥裙子莫名被烧毁的事情,她真不适合再跟着闹腾了。却听冒氏自告奋勇地道:“樱哥有些不舒坦,姑娘们若是不嫌弃我老笨,便由我来凑这个热闹。” 孙氏等人闻言,俱都诧异地看向冒氏,唐嫣等人也是有些惊奇并怀疑,她们与冒氏并不熟悉,哪里敢信她是否有这个能力? 冒氏神态自若,不卑不亢:“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儿,我既然敢毛遂自荐,便不会丢了自个儿的脸。” 唐嫣本就是个爽快的性子,又与樱哥交好,想着许家没有浮夸之辈,冒氏总不能没事找事折了自家脸面,先就信了一大半。只这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还要看伙伴们的意思。 冒氏晓得要叫人另眼相看,少不得要露两手,便走下场去,挽起袖子,抡起球杖,娴熟准确地将球稳稳击入球门之中,含笑回头看向唐嫣等人。 此处离球门老远,要一击而中实是不易。唐嫣等人哪里还会挑三拣四,只当是寻了个宝,便都欢喜起来,问冒氏可有衣物?冒氏笑笑,道:“有。”又似解释一般同孙氏等人道:“早就想见识见识将军府的马球场,心想着也许能陪侄女儿动一动,所以准备了。” 事已至此,谁还能管着她?何况此时并无男客旁观,小姑娘们玩得她也玩得。孙氏虽不赞同她的行径,却也没多言。 不多时,冒氏便换了身石榴红的胡服出来,她紧紧束了腰肢,越发显得胸部丰满,臀部浑圆,站在一群还未完全长开的黄毛丫头里面显得很是打眼。 接着永乐公主也换了衣服出来,一眼瞧见冒氏,看出她与其他小姑娘不同,不由好奇地问了身边人两句,待听说是许学士府的三夫人,由不得笑了:“还以为学士府的人都文雅严谨得很,没成想还藏着一位精通此艺,人又俊美的。” 姚氏在一旁脸色虽然如常,心里却是半点欢喜不起来。 ——*——*——*—— 亲爱滴们,俺不要pk票啦,谢谢你们。╭(╯3╰)╮ 另,《良婿》元旦上架,到时候会三更并且加快更新速度滴。然后感谢反求诸己、小院子的圣诞帽,魔幻雨滴、年少轻闲、柏觅双的平安符,lillian00、短耳猫咪、chieh-ching、吟唱的歌、tashidelek的圣诞袜。lillian00的10张、鼠尾草1982的5张、chieh-ching的1张pk票。 继续求推荐票。 第33章 积云(三) 冒氏提前就准备好了步打所用的衣衫,不顾年幼的儿子,一门心思就想出这个风头。要说她不是处心积虑的,姚氏绝不相信。可这时候还有梨哥裙子莫名被烧毁的事情压在姚氏心头,她也顾不得去探究冒氏到底想做什么,略在一旁看了会儿,便悄悄把樱哥姐妹俩叫了过去。 这回没有隐瞒孙氏,孙氏听得脸色煞白,差点没晕过去,想到其中的凶险处,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只将梨哥的手拉了,反反复复地来回打量。 梨哥懂事,倒转过来安慰母亲。孙氏定了定神,信赖地看向姚氏:“大嫂,这事儿总要寻个说法,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不然传出去太难听。” 姚氏坚定地点头:“这是自然。”便是找不出说法,也得安个说法! 樱哥本想着那霞样纱是姚氏送去的,莫名烧了起来,只怕孙氏会有什么想法。看到孙氏虽然后怕,却是一点怪责姚氏的意思都没有,反倒一门心思地倚仗姚氏,也就放了心。心还没落稳,便又想起这纱的来历,忍不住苦笑了,旁人不知,姚氏和青玉等人却是晓得的,这可是崔成寻来的……而那个人,本不该死。若是这事儿没个准,又怎能让人不往那所谓冤魂作祟的方向去想?再不然,真查出与那太岁有关,也是她害了梨哥。 许樱哥抬头看着远处球场上活蹦乱跳,大呼小叫的唐媛等人,突然间有些忧伤了,怎么她就穿在这么个麻烦体上呢?莫非是她前前世作恶太多?许樱哥在心中默念了一声佛,又呸了自己一声。 许杏哥已是把这事儿告知了武进,将军府照旧热闹着,私底下却已经绷紧了弦,得力的管事或是不动声色地关注着客人和客人带来的家奴,或是安安静静地带着人四处查巡,尤其是那开满了藤萝花的小院子被里里外外地翻了三四遍,在场的丫头婆子、包括紫玉在内,也被分开来反反复复地询问当时的情景。而那条被烧坏了的裙子,更是放在了武进和许执面前。 该做的都做了,现在她们能做的只有等而已。姚氏正襟危坐,带着家里的女眷们严肃地观看着场中的球赛。 不得不说,冒氏的球技很精湛,超出众少女很多,便是与长乐公主府里豢养的那些专司打球的女子相比也不遑多让。一场步打结束,虽还是唐嫣等人这边输了,但输得并不难看,长乐公主更是对冒氏另眼相看,好生问询了几句,听说她也会骑马打球并不怕坠马,便郑重邀请她改日去公主府里做客打球。 冒氏之前还能保持着得体的风度,得意之色也隐藏得极好。待后来面对着自家人,得到许樱哥并梨哥的交口称赞后,也顾不得姚氏的脸色,欢喜得意之情溢于言表:“这还是我生疏了,若是早年更不用说。殿下说了,改日她府上要宴请打球,邀我去呢,到时候我领了你们姐妹俩去。” 樱哥只是笑笑,梨哥却是要欢喜着要应好,孙氏淡淡地一眼看过来,梨哥便也歇了声。 姚氏并不多言,只淡淡地道:“以后再说以后的话,适才五郎吵着要娘,大抵是今日热着了不舒坦,你还是赶紧去看看吧。” 冒氏脸上的笑容倏忽不见,低垂了头,生硬地道:“谢大嫂关心。” 长辈间的这种不欢喜,几个小的都感受到了,傅氏并黄氏是做儿媳妇的,自然没有多嘴的道理,许樱哥是没有心情,梨哥则是不敢多话,气氛便压抑起来。 孙氏少不得打起精神和稀泥:“闲话少说,该入席了,还要赶回去呢。” 再有多少不悦,也不能给外人看笑话,众人便都端出一张笑脸入席不提。 少倾席终,客人三三两两地登车散去,许家人则被留下来,由许樱哥陪着冒氏几个,姚氏和孙氏被请入后堂喝茶。对于这种差别待遇,冒氏十分不忿,她也是与姚氏、孙氏同辈的,怎地后堂奉茶就没有她的份?她倒是沦落到与这小一辈的几个厮混了么?生了一回闷气,想起早前长乐公主的赞赏和邀请,她心里才又好受了些,等以后……谁稀罕!许徕撑不起这个门户,她来撑! 内堂。 武进严肃地道:“只墙头上有两片瓦松动了,其他任何痕迹都没留下。那裙子总不能莫名燃了起来,多半还是有人捣鬼,只是这边无人识得,要等回到上京才好找人来瞧。”适才管家查询当时在场的婆子丫头,他也在外听了,那些无知妇人,一口咬定就是鬼神显灵,他是刀口舔过血的人,哪里会轻易相信什么鬼神之说!先就信了是有歹人捣鬼。 只要是有迹可循就好,姚氏听到这里,已经把一多半心放回了肚子里:“那就要辛苦子谦了。” 武进忙道:“岳母言重,这是本分。” 姚氏看看天色不早,再留下来事情也不可能再有进展,索性起身告辞。武夫人带着儿子、儿媳亲自送亲家上了车又折回去,进了内堂,武夫人喝退下人,支开许樱哥,严肃地问武进:“可与康王府有关?”适才当着许家人不好问,不然只恐这两家的仇怨更结得深了,他们夹在中间,却是难熬。 武进不确定地道:“许是没有关系?”他早前才听说这事儿,重点查的就是张仪正。可查了一遍,只知张仪正曾在湖边水榭里歇过小半个时辰,身边也只两个小童跟着伺候,他和他身边的人没有随意走动,后来人走的时候还主动和许执兄弟几个打了招呼。以张仪正以往的脾气,心中若有气,想要叫他与人虚与委蛇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综合下来,竟是找不到什么可疑之处。可是康王府的势力……谁又说得清楚? 武夫人道:“你大抵也听你媳妇说了罢?今日在长乐公主面前,小三儿很失礼,不但跑到赵夫人面前赔礼道歉,弄得赵夫人很尴尬,还盯着许家二娘子笑,很多人都看见了。” 武进更是一团浆糊:“得罪他的是樱哥,总不能就莫名把气撒到了梨哥一个小姑娘身上。再不然,他真是有那个心,也不至于这样……这恶作剧也太无聊了些,伤不了人,最多惊吓一番罢了,于他更没有好处。” “那兴许果然不是他。”武夫人沉吟片刻,斩钉截铁地道:“你记住,无论如何这件事都和小三儿没关系。就是你媳妇儿那里也得瞒着。不然,若是学士府和康王府交恶,你晓得的……”不管今上的态度再怎么暧昧不明,朱后在**的地位无人可以并肩,康王始终是唯一的嫡子,又有世子妃娘家这么强的后盾。而他们武家,有了她和康王妃这关系,哪里又能轻松脱得了干系?自是要替康王府多着想才是。 武进郑重应下不提。 风从田野上吹过,吹得麦穗此起彼伏,远远看去,像极了金色的波浪。麦田尽头,有一株老柳,树下放了张竹席,许扶盘膝坐在竹席上,手里持了一卷书,眼神却飘向了远处。 一条窄长的小径穿过金色的麦浪,一个佝偻着身形的青衣老仆慢吞吞地沿着小径朝着老柳树下的许扶行来。待得走近了,也不过就是一句话:“人丢了,进了康王府的仆从中。” 这件事怎会与康王府扯上了关系?许扶坐直身子,瞳孔猛然缩小又放开,淡淡地道:“知道了。辛苦了。” 那老仆却不走,抬起头来看着许扶道:“赵家不太正常。” “怎么说?”许扶抬起头,脸上多了几分关注之意。 那老仆道:“虽不知缘由,但赵家人在第一场马球赛尚未结束的时候便匆匆退场,并不曾与许家人打过招呼,赵夫人在别苑前不讲情由地训斥了赵四爷,逼着赵四爷随她回了上京。” 不与小人结仇。今日所来,大家都是冲着想与康王府把疙瘩解开而来,究竟是什么原因,会使得长袖善舞的赵家人放过了这个和解的机会,就连永乐公主也不能多留他们片刻?约莫,果然是有变故了。钟氏为了当初崔家的事情挑剔樱哥,许扶也是有数的,若赵家这门亲事不成,樱哥又该有多伤心?许扶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莫非,他果然是做错了么?再怎么告诉自己,妹妹也是萧家的女儿,为父母亲人报仇出力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终究到了此刻,还是他这个做兄长为她想得太少了些。 夜已深沉,冒氏犹自未睡,唇边带了几丝冷笑看着面前的乳娘:“如你所说,今儿三娘子的新裙子是被鬼给烧了?紫玉的手也是那时候给烧坏的?” 那乳娘慌慌张张地摆手:“三夫人,婢子不敢这么说。大夫人和大娘子都是叮嘱过不得乱传的,若她们知晓是婢子嚼舌……” 冒氏柳眉倒竖:“你就只怕大夫人和大娘子,眼里就没我?” 乳娘唬得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冒氏沉默许久,堆起一个笑:“你放心,你平日待五郎很是用心周到,我赏你还来不及,又怎会害你?更何况,那也是我自家的侄女,莫非我这个婶娘还会害侄女不成?” 乳娘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冒氏看得心烦,挥手命她下去。 灯花爆了一声,室内幽暗下来,冒氏盯着灯火,几不可闻地低声道:“莫非真是鬼魂作祟么?”她此生最爱华服美饰,只要看过一眼便记得牢牢的,再也忘不了。即便姚氏什么都瞒着她,这纱的来历又如何瞒得过她?! ——*——*——*—— 那啥,咱们的堂主see_an在参加搞的年度盟主活动,普通用户有一张免费票,vip用户有2张免费票,放着也是放着,大家如果愿意,就投给她吧,o(n_n)o~ 感谢see_an的桃花扇,chieh-ching、懒豆豆810、小雨夫人、munaiyi123、魔幻雨滴的平安符,lillian00、汩淼、莫伊莱123的圣诞袜,苻茶的1张pk票 《良婿》现在不要pk票啦,大家表投了,留着上架看书用吧,嘿嘿……还没上架呢,我就厚颜无耻地开始说上架的事情了,飘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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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不语乱力怪神!”许衡起身,背手踱步思忖许久,并不回答武进是否得罪过什么人,而是向一旁静立的许执发问:“你平日爱看杂书,可知是否有什么东西,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引燃物品,却不留任何痕迹?” 许执皱紧眉头:“儿子这些日子也在细想此事,奈何……” 许衡便沉默下来,一时屋内的气氛有些沉寂。武进瞧见 许府大管家许山在外露了个头,似是有事的样子,便起身告辞,道是自己有事,改日有了眉目又再过来。 许衡便吩咐许执送他出去,转头问许山:“何事?” 许山进来行了礼,回禀道:“老爷,五爷求见。” 这五爷,自不会是旁人,而是自香积寺之后便不曾上过门的许扶。他在这个时候来,指不定也是听说了什么风声,许衡正想寻他,当下便去了外头。 姚氏有些疲倦地揉了揉额头,傅氏带着丫头素素捧了只匣子从外头进来,见状忙上前去帮她捏肩膀,劝道:“婆婆这几日都睡得不太好,是否要请太医来开一副调养的药?” 姚氏摇头:“过了这两日也就好了。”看见素素捧着的匣子,问道:“这是什么?” 傅氏忙将匣子递过去:“是三婶娘娘家来人了,说是得了块好何首乌,给婆婆补补。” 姚氏想起冒氏前几日在将军府别院的作派,心里很不高兴,淡淡地道:“来的是哪位?怎不请进来说话?” 傅氏笑道:“来的是五郎的大舅母,那时候大姑爷正在这边,媳妇只好请她多坐片刻。三婶娘便将这匣子使人先送过来。” 冒氏的大嫂蒋氏本是个忠厚妇人,姚氏向来礼遇,听说是她,面上神色稍缓:“这便请她过来吧,你仔细挑挑回礼,不要那些华而不实的,选些得用体面的。”再想想冒氏先使人送这礼过来,由来就有几分鄙夷,难不成以为她这里没有及时延请蒋氏,是嫌冒家穷?但即便是,送了礼又如何?冒家难道就不破落了? 不多一时,蒋氏带着个才留头的小姑娘,由冒氏陪着进来。姚氏起身笑脸相迎,听说那小姑娘是吴氏的小女儿,少不得郑重给了见面礼,又让领下去和孩子们玩耍,还要留她们母女用饭。蒋氏却是委婉地拒绝了,母女俩略坐了坐,尽了客人之礼便告辞离去。 冒氏亲自送她嫂子并侄女出去,姚氏问苏嬷嬷:“可知道冒家大舅母是为了什么来?”冒家早就败落了,日子不好过,虽然不喜冒氏,到底还要安抚她与许徕好好过日子,若是她娘家果然有难处,该帮的还要帮。 苏嬷嬷摇头:“老奴不知,可看冒家大舅母的样子,不似是忧愁的模样。” 姚氏也就丢在一旁,却不防玛瑙在帘外喊了一声:“三夫人来了。”接着冒氏就走了进来,一脸不忿地道:“大嫂,赵家欺人太甚!” 姚氏正在思量,自将军府别院钟氏不告而别之后已是四日过去,赵家也该有动静了。此时听冒氏这般说,少不得请她坐了,道:“怎么说?” 冒氏冷笑道:“适才我娘家大嫂过来,不是为了旁的,而是受人之托,替人家打听赵四品行如何来了!这赵家,出尔反尔,把我们学士府当成什么了?”原来钟氏已经使人去打听兵部侍郎的千金阮珠娘了,这阮珠娘的母亲和蒋氏有亲,想着赵璀是许衡的门生,经常出入许府的,要知其品行如何,最好不过来问这边。因此便请托蒋氏过来向小姑子打听消息。 冒氏一边说,一边打量姚氏的神色,眼看着姚氏的脸上好似罩了一层寒霜,说不出的难看,心中舒坦不少,面上却是一脸的愤慨:“真没想到赵四是这么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以往真是错看了他!可怜樱哥……” 姚氏脸上浮起一层怒色,厉声打断她的话:“三弟妹慎言!他不过是你大伯的学生,婚嫁自由,何来忘恩负义?和樱哥又有什么关系?你做婶娘也当爱惜侄女的名声,才不枉她平日尊重你,疼惜五郎。” 自己和许樱哥当然没有仇怨,无非就是想看看这个独断独行惯了的大嫂伤心难过而已。好叫她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似自己这般好欺负的,也有人能给她脸色看,给她气受。冒氏心中冷笑不已,面上却是毕恭毕敬并委屈万分:“是我不会说话。可我也不过是因为疼惜樱哥,早前他们家不是提过……” 姚氏心烦意乱,委实不想看到她,不待她说完便把脸侧了开去。傅氏赶紧上前,寻了个由头恭恭敬敬地把冒氏请了出去。 冒氏出了正院门,别过傅氏,站在路上想了想,又朝着许樱哥住的安雅居走去。 姚氏喝了半盏凉茶才把心头那股邪火压了下去,吩咐丫头绿翡:“你去外头同许山说,五爷和老爷说完话后不要走,我有事要交代五爷。”又叫过苏嬷嬷:“你去打听一下,是否属实。” 外书房。 许扶听许衡说完当日将军府别院的事由经过,脸已经绿了。再联想到另一件事,这心里便再也平静不下来,左思右想,终是道:“小侄还有一事要禀告姨父。” 许衡见他神色慎重,由不得也带了几分慎重:“何事?” 许扶起身将书房门窗四下里尽数打开,方又走回来低声道:“前些日子,小侄得知,有人暗里资助崔家老幼,心想着总要晓得是什么人才好,又有什么企图,便使人去查。四日前,派去的人跟着那人一直到了将军府别院,然后看见那人隐入了康王府当日随侍的仆役之中,并进了康王府。” “康王府?”从不曾听说崔家与康王府有什么关联,便是当年崔家风光时,康王府也与崔家没什么往来,听闻好似是康王十分鄙夷崔顺的为人。但皇室中,秘辛太多,也不是可以尽数知晓的。许衡沉思许久,叮嘱道:“近些日子,你当小心些才是。”那莫名燃烧起来的霞样纱千褶裙,与其说是一个恶作剧,不如说是一个警告。 许扶应了,带了些为难道:“姨父,小侄想见一见樱哥。” 才发生了这许多事,许衡哪里会阻止他们亲兄妹见面?便道:“见吧。正好你姨母也有事情要和你说。” ——*——*——*—— 在搞双倍粉红票活动,从12月29号0点到1月7号24点。我在年度总票的第四名,好像能开口要要粉红票,那啥,大家如果愿意,12月份的可以投在老书那边,不拘任何一本都行。如果是1月份,《良婿》将在元旦节上架,到时候我也要求一下粉红票,并且努力多更新冲刺一把。挠头,好像我好几次新书上架都遇到粉红双倍,战况惨烈得让人不想回顾。 但一定是要战的,而且要努力。嘿嘿。 感谢素食小猪的切糕,年少轻闲、魔幻雨滴、秋日长风、1973101lizi的平安符,还有小院子的葱油饼,夜黎丽的1张、西瓜娘的1张pk票。 继续求推荐票…… 第35章 细雨(一) 许樱哥刚画完一组簪钗,正对图细看修改,就听见丫头婆子们在外头道:“三夫人。”不由奇了,冒氏寻她做什么?莫非又是许择想吃什么?却也不及细想,先将那套图收了放在一旁,含笑迎了出去。 冒氏一脸的凝重之色,扶了她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轻轻摇头叹息。 许樱哥看她这番做作,心里微微有些厌烦。因知道她无事不登三宝殿,便故意不去问她,含笑亲手奉了茶,道:“三婶娘这是打哪里来?” 冒氏接了茶,笑道:“刚送走客人,从你母亲那里来。” 许樱哥道:“谁来了?” “五郎的大舅母。”冒氏说到这里,看着许樱哥欲言又止,再叹一口气。 许樱哥便道:“三婶娘可是走路走急了,现下还没喘过气来?”又笑着对鸣鹿道:“鸣鹿姐姐该劝着些的,累着了我三婶娘可怎么办?” 鸣鹿张了张口,什么都说不出来,便只是含笑福了一福。 冒氏见许樱哥没心没肺的样子,不知是该羡慕她心宽还是笑她懵懂,面上越发悲天悯人,怜惜地执了许樱哥的手,叹道:“这么好的人才,怎会有人有眼无珠!” 许樱哥心头微微一沉,大抵有些数了,却不乐意让冒氏舒坦,便也笑着执了冒氏的手开玩笑道:“这么好的人才,怎会有人有眼无珠!” 冒氏诧异道:“怎么说?” 许樱哥挑眉笑道:“可不是么?前几日在将军府,三婶娘没出手之前,旁人都只当你是在说笑,不信你打得好球。” 说起这桩得意事,冒氏忍不住真笑了,可她没忘了自己的来意,便拍拍许樱哥的手,道:“你同兵部阮侍郎的千金珠娘可好?” 许樱哥不知她何故突然提起阮珠娘,但想总是事出有因,便笑道:“说不上好,一起玩过几回,说过几句话。” 冒氏盯着她的眼睛道:“这姑娘为人如何?” 许樱哥道:“不清楚,但想来总是不错的。”虽然阮珠娘曾当众给过她不快,她也不乐意背后说人长短。 冒氏却冷笑了一声:“侄女儿是个厚道人,不乐意说人长短,我这个做婶娘的却是看不过。那日在将军府别院我也是见过她的,不过是个尖酸刻薄,只知卖弄的人而已,哪里比得你懂事知礼?” 这话不好回答,许樱哥垂手肃立,只管静听。 冒失见她不言不语,眼珠子一转,气愤地道:“我委实是气不过。赵家……” 许樱哥见她越说越没谱,抬起头来含笑打断她的话:“三婶娘,侄女知道您不爱说人长短,但旁人不知,所以咱不说了。” 冒氏被她打断了话头,又拿话逼着,再继续往下说,倒真像是自己爱嚼舌头了。可到底是不甘心,便长长叹了口气,爱怜地道:“我当然不爱说人长短,这不是……” 忽听青玉在帘下道:“二娘子,夫人打发人过来请您到正院去呢。” 许樱哥趁势送客:“三婶娘,我便不留您了,改日再请您过来坐。” 冒氏只好起身别去,许樱哥礼数周全地把她送出了门。 紫霭嘟着嘴上前收拾冒氏用过的茶具,满脸的不高兴,青玉道:“人已走了,你做给谁看?”想到冒氏带来的消息,两个人心里都很沉重。早有不见得就真想一定希望许樱哥配给赵璀,但这折腾了许久,又被人不声不响地嫌弃了,真是一件让人恶心的事情。 却见许樱哥含笑走进来,道:“青玉,夫人真找我?” 青玉笑笑,走到许樱哥面前福了一福,告罪道:“还请三娘子莫怪婢子自作主张,欺瞒之罪。” 许樱哥笑着摆摆手:“怪你做什么?她是有些过了。日后都记着,不管谁提起赵家来,都不要搭腔。慎言。” 青玉和紫霭满心担忧不平,齐齐道:”那是自然,什么人值得咱们记着?” 许樱哥笑笑,复又打开画纸继续修改草图。看到那熟悉的线条,本来有些沉郁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多大的事儿!活了两辈子,死里逃生好几回,婚都退过的人,还怕这么一桩小事儿?又不是说好了赵家才悔的婚,说到底不过是赵家无福消受她这个好姑娘而已。那是赵璀无福,可不是她没福。 许樱哥想到这里,欢欢喜喜地在那股双尾金钗的图样上落下最后一笔,放了纸笔,回头欲喊青玉与紫霭过来瞧好看不好看,却见两个丫头都不见了影踪。又听她院子里有动静,少不得出去一探究竟,只见两个丫头正指使着婆子把那盆早就败了的二乔抬到角落里去,不过一笑,并不管她们,转身自进了门。 紫霭忿忿地看着那盆被搬到角落里的二乔,恨不得拎壶滚水泼死了才解气。想到钟氏之前对许樱哥的百般挑剔,忍不住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这却省得了。” 青玉奇道:“省得什么?好生生的念什么佛?” 紫霭避开众人,凑到她耳边轻声道:“省得给那老虔婆挑剔。” 青玉白了她一眼,低声骂道:“小心让人知晓,找骂呢。” “好热闹,这是在做什么?”绿翡含笑走进来,问道:“三娘子呢?过几天家里待客,夫人请她过去帮着看看菜单。” “在屋里呢。”两丫头交换了个眼色,紫霭进去传话,青玉则拉了绿翡的手到一旁,低声道:“绿翡姐姐,不知三夫人说的话是否为准?” 这三夫人倒是脚快。绿翡讶异地挑了挑眉,压低了声音道:“可是抱打不平来了?” 青玉叹了口气:“可不是?” 在夫人身边当差,有些话却是不能乱传,这是规矩。绿翡斟酌着道:“总之老爷和夫人不会委屈了三娘子。” 这相当于确认了冒氏所言不虚。青玉心里格外难受,绿翡见她红了眼圈,忙道:“打住,三娘子是有福之人,用不着咱们瞎操心。” “绿翡姐姐,都要请谁来做客?”说话间许樱哥已经收拾妥当,笑眯眯地走了出来。 绿翡见她仍旧笑着,面上丝毫不见懊恼悲伤愤慨之情,暗底下也有些佩服,难为她年纪轻轻就能做到这个地步。心里越发高看,恭恭敬敬地行了礼,笑道:“回三娘子的话,是要答谢将军府亲家夫人。” 许樱哥便不多问,跟着绿翡去了姚氏房里。姚氏果然带着傅氏妯娌俩在看菜单,见许樱哥进来,便笑着叫她过去:“这些日子让武夫人和你姐姐、姐夫他们忙碌了许久,总要尽点心意。记着武夫人爱吃你做的冷面,所以叫你过来商量商量。” 到底是为了自己的事情,且将军府是姻亲贵客,不能怠慢,许樱哥尽心尽力地出了几个主意。见菜单定下,傅氏便道:“厨房那边还有些事要理。”黄氏则道:“今儿娴卉有些不乖。” 姚氏也就不留她们:“都去忙吧。晚饭不必过来伺候了。” 待傅氏与黄氏走了不久,就听红玉在外道:“夫人,五爷过来给您请安。” 自香积寺一别,许樱哥很久没见着许扶,心里是有些想念了,何况此际,她有很多话想和兄长说。可想到之前自己曾答应过姚氏的话,还是打算避出去。姚氏却道:“见一见罢。” 因为赵家欲与阮家结亲的消息,姚氏的心情其实非常糟糕,但她不想让养女更加委屈,因此提也不提,说的都是安慰的话:“你大姐夫早前来过,那日梨哥之事实是小人作祟,只是还不曾拿住真凶,你也无需多心内疚,和你实不相干。” 好话一句三冬暖,许樱哥早前就担忧姚氏会受崔成冤魂作祟那套说法的影响,因而嫌弃自己给许家带来麻烦,此刻听她如此安慰体贴,饶是历经生死,看淡了许多世情,也忍不住心生感激。却不多言,只在姚氏身后站定了,替她揉太阳穴解乏。 母女相处整十年,也算是彼此相知,一个动作便知彼此的心意。姚氏轻拍许樱哥的手,故作轻松:“只要你五哥欢喜,过些日子咱们就使人说媒去。” 许樱哥闻言,倒是真生出几分欢喜来:“娘挑的没错儿,五哥怎会不欢喜?”以着许扶的性情,无论如何都不会拒绝姚氏给他挑的人。 被人信赖着,姚氏也欢喜,可这责任也更重。但姚氏自问便是给自己挑儿媳也不过如是了,便坦坦荡荡地道:“我尽力了。” 说话间,许扶已经进门行礼问安。许樱哥很久不见他,自是认真打量他究竟瘦了还是胖了,精神不精神。许扶也是关心着她,怕她受委屈,两人的目光恰对在一处,都是笑了。 许樱哥是笑他马上就要娶媳妇,许扶则是见她还是一副笑嘻嘻,没心没肺的模样,心知这件事还不足以把她击倒,便放了心,觉着接下来的事情也就不那么难办了。 姚氏把他二人的表情看在眼里,晓得彼此放了心,便打发许樱哥下去,她自己和许择说话。 ——*——*——*—— 感谢see_an的切糕,云家天下的香囊,年少轻闲、懒豆豆810的平安符,lillian00、懒豆豆810的葱油大饼,xuhuina的2张pk票,o(n_n)o~祝大家周末愉快。 第36章 细雨(二) 第36章细雨(二) 上京西北角宜安坊,乃是商贾云集的繁华之地。许扶的首饰铺子和合楼便开在此处,两层的门楼,后头带着个院子并一排房子。一楼两间门脸摆设着寻常的金银玉饰并柜台、待客的椅子,二楼是雅间,专用来招待有钱有眼光的大主顾。工匠们则都是安排在后院的厢房里,便是制作首饰发出什么噪音,也影响不到前头。 许扶虽不曾出仕,却也是书香门第,官宦世家的子弟,四书五经都是通的,便是早年不得已操了商贾贱业,却也不曾落下过功课。呕心沥血许多年,如今这和合楼在上京已很有名气,手底下的管事伙计也得用起来,他虽不肯再轻易出面待客,但也不肯随意放纵管事伙计松活,日常便在二楼向南一角的静室里看书谋算,顺带听着铺子里的动静,监督着众人不得偷奸耍滑。除非是十分重要的客人或是故亲好友来了,他才舍得出面相见。 今日铺子里没什么生意,早有一个小伙计还不小心打碎了一枝琉璃簪子。那琉璃簪子虽然不值几个钱,但生意人都讲究个彩头,大清早还没开张就弄坏了东西,谁的心里也高兴不起来,更何况后来仿佛要印证这个坏兆头一样的,生意十分清淡,稀稀拉拉来了几拔客人也是问价的多,买的少。 许扶虽然没有多说什么,只命扣那伙计的工钱抵了簪子价钱便罢,但铺子里的人都是看人脸色吃饭的,任是谁都能看出东家心情不好,脸色更是黑沁黑沁的。故此,大家伙都情不自禁地压低了声音,放轻了动作,只恐一不小心惹得东家发作丢了饭碗。如此一来,整个铺子里的气氛就很压抑。 许扶自然也发现了这种变化,但他懒得理睬,他的心犹如被放在油锅里煎熬一样的。虽然那日便知赵璀与妹妹的婚事兴许多有波折,但也不曾有从姚氏那里得到肯定的消息后的愤怒。在他心中,赵璀不一定就配得上他妹子,许樱哥不嫁赵璀还能找到更好的,被人嫌弃并无故悔亲更是不能原谅的侮辱。再想到自己好容易才劝得妹妹安心答应嫁给赵璀,现在赵家又来这么一出,倒是叫自己怎么有脸去见妹妹?还凭白叫许家也跟着丢了一回脸。 许扶心浮气躁,折腾半日也看不进书去,暗想自己这样不好,便取了围棋出来,一手执白,一手执黑,想把这翻腾的心绪静上一静再思谋此事当如何处置。 心情才刚安定些,就听长随腊月在静室门前小心翼翼地道:“五爷,赵四爷来了。” 听到这个名字,许扶立即火冒三丈,邪火猛地冲到喉咙口,直想说不见,让赵璀打哪里来滚回哪里去,再不然,就一拳砸到赵璀脸上。可那股邪火在喉咙口转了几转,心中虽然闷得慌,他还是淡淡地道:“请进来,上茶。” “五哥。”赵璀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许扶的脸色,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走到许扶面前站定了,再不敢似以往那样不请自坐。原因无他,光为了钟氏背信,大张旗鼓地把想和阮家结亲的事情闹得人人皆知,他对着许扶就直不起腰来。 “坐。”许扶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指指面前的椅子。赵璀身上还穿着绿色官服,额头上微微见汗,显见是刚散值就匆匆赶了过来,他这个态度,多少让许扶心里舒服了些,但不够,远远不够! 赵璀见许扶不怒不暴,心里反倒有些不安,见腊月送了热茶过来,赶紧起身接了茶壶亲手替许扶倒茶。 许扶却不要他倒,反而轻巧地夺过了茶壶,稳稳地替他倒了一杯茶,平平静静地道:“还是我来才是正理,不然可是轻狂了。”这话可以理解为两个意思。一为他是民,还是前朝余孽,丧家之犬;赵璀是官,两朝不倒的宦门子弟,不敢不敬。二为他是主,赵璀是客,不能不敬。要往哪里想,端看此时的情景和心态了。 若是往日,赵璀才不争这个,二人是知己好友,过命的交情,谁来都一样,坦然受之。今日他却是受不住,尴尬地道:“五哥……”剩下的话却是说不出,只能噎在喉咙里,然后化成各种委屈和无奈。谁会想到短短几日功夫事情便闹到这个不可收拾的地步?那日知晓张仪正威胁之语,他便去打探父母的口气,父母双亲都只说再等两日看看,他不担心父亲,只担心母亲。但钟氏惊怒之后却迅速镇定下来,反过来安慰他说总有办法解决。他虽不尽信,但便是谋算也需时间,谁知钟氏却不给他任何机会,快刀斩乱麻地瞒着家里人迅速作了决断,待他知晓,一切都晚了。 许扶瞥了赵璀一眼,见他脸上的伤心和难堪不似作伪,想了一想,暂时放过他,说道:“坐吧。” 赵璀听出许扶语气有松动,慌忙坐了。他与许樱哥的亲事虽然不曾正式下聘,但两家老人也是见过几次面,他母亲同姚氏说过,他父亲更是明明白白地同许衡提过,相当于是过了明路的。如今却闹到这个地步……不要说张仪正捣鬼威逼什么的,无论如何总是自家人做得不地道,平白叫樱哥受了侮辱,但凡有点血性,谁能忍得住?以许扶的性情,若是换了其他人,被弄死都是有可能的。便是温润大度如许衡,今晨早朝时遇到他爹也是不顾而去。两家人,多年的交情,这便要绝交了。 想到这里,赵璀暗里把钟氏怨了又怨,看向许扶的目光中多了一层真诚:“五哥,任你怎么恼小弟都行,这事儿不是小弟所愿。” 许扶静静地听着,回了一句:“当然不怪贤弟,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当然是作不得主的。” 他好像通情达理,但这话赵璀绝对不敢搭,只得道:“是我无能,平白叫先生师母受累,二妹妹委屈。但我的心意从未变过,我现下已有对策,不出三日便可解了这燃眉之急,然后再请大媒风光上门正式求娶。还请五哥帮我一帮。” “三日?帮你?”许扶听到这里,微微一笑,肖似许樱哥的眉眼弯起,流露出几分风流意态,说出的话却让人轻松不起来:“若朴,还是罢了。我虽心疼妹子平白受了委屈折辱,但仔细想来,原也怪不得贤弟,是怪我思量不足,贪心了。强扭的瓜不甜,更何论婚姻大事?便是你我设计让令尊、令堂不得不答应此门亲事,长辈心中含怨,日后受累的还是樱哥,你也不见得就轻松如意。护着妻子,悖逆母命是不孝。任由妻子委屈受气,为人夫却不能护得妻子周全,是不义也是无能。我在贤弟面前半点阴私全无,身家性命俱托于你,想来便是亲如手足也不过如是。我只这一个妹子,早前为了尽孝已是大大地委屈了她,她却从不曾怪过我一句,只有宽慰我的,我再舍不得她伤心。我怕日后我们连兄弟手足都不能做,可惜了这些年的交情,所以还是罢了。只当无缘,我不怨你了,樱哥是个心宽懂事的,也不会怨你,咱们还和从前一样,如何?” 这话字字句句都是实情,说得已是十二分的通情达理,情真意切,但赵璀听不进去,想到樱哥不能成为他的妻子,他便心酸难忍,仿佛心尖都要被人活生生剜了去一般。他哀求地看着许扶:“五哥,当初是我自己求来的。我是真心的,请再等等……我一定会有妥当的法子,不叫樱哥受委屈,让家中二老心甘情愿地答应。” 许扶叹了口气,拍拍赵璀的肩头:“我相信你是真心的,这件事你也没有错。奈何姻缘,姻缘,讲的是缘分。我已经拿樱哥的终身豪赌过一回,再不能让她冒险。不然,我无颜去见地下的爹娘,也枉为人兄。”说到这里,他想起赵璀在那场长达十年的报仇行动中所起的作用,心里也有些感慨:“让我以其他方式补偿你。” “不!”赵璀固执地瞪着许扶:“我不怕死。” “可是我们大家都怕你死。不但你的父母亲人怕,我怕,樱哥也怕。”许扶同样固执地看着他,说话很直白,很难听,但也很真挚:“我不希望我的好友、妹夫早死,妹子成寡妇。” 两个人对视许久,赵璀终是败下阵来。还能怪谁?许扶已给了他机会,是他自己没有把握住。一切都起源于他举止轻浮,联合窈娘哄了樱哥去看那什么芍药,才会遇到那个丧门星,才会有后头的风波。如果他再慎重一些,没有使人打伤张仪正,是否张仪正的恨意就没那么深,非把他二人拆散不可?长乐公主,将军府,都不能熄了这皇孙想要报复的心思。钟氏虽然做得决绝不留余地,他却怪不得母亲爱子的一片拳拳之心,也怪不得许家人的怨愤与许扶的拒绝。 许扶见赵璀全然失去了往日的精明灵动,虽然怨他没本事,心中却也有些不忍,便轻声道:“那日,还出了另外两件诡异的事,若朴不可不知……” ——*——*——*—— 感谢lillian00的切糕,魔幻雨滴、水清莲媚、newlife2012、匆匆经年的平安符,感谢大家的推荐票,o(n_n)o~ 第37章 细雨(三) 房内的光线渐渐暗淡下来,窗纸“啪嗒”作响,许扶起身将窗户推开,轻声道:“下雨了。” 赵璀沉默地僵坐在桌边,心乱如麻地看着窗外半是昏暗半是明亮的天空和霏霏雨丝,满脑子都是那条霞样纱做就的千褶裙诡异自燃的情形。自他着手想娶樱哥开始,便是麻烦不断,每一件都是棘手之事,难道是,那个人的冤魂不愿看着他和樱哥双宿双飞?一股凉风夹杂着土腥味迎面扑来,吹得他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许扶并没有去关注他的神情,只继续道:“我查过,当初郴王谋反,康王府明哲保身,从始至终不曾掺和进去半点。崔家更是与康王府没有半点关联……当然兴许有什么秘辛是我们不知道的,崔家与康王府虽无关联,却难保康王府里的其他人与他家有瓜葛。”不然那个暗里接济崔家妇孺的人如何能轻轻巧巧就进了康王府? 赵璀打起精神道:“听说王怀虚那书呆被王中丞放出来了。”王怀虚是崔成好友,御史中丞王自有次子,当初崔家卷入到郴王谋反案中,他不顾自家安危替崔家四处奔走,许家退婚,他当街拦阻许衡辱骂许家背信弃义,落井下石,也曾寻过赵璀、许扶去帮忙,被拒绝后当面痛骂他二人薄情寡义,小人行径。后来被他爹狠狠打了一顿,及时关了起来以免祸延家族。 许扶想起那个执拗的书呆子,不由轻轻挑了挑眉毛,淡淡一笑:“我也听说了,前日还特意去见了一面,虽然萎靡许多,却还是固执不减半点。” 赵璀惊诧于他的消息灵通之处,但这多年相交,也算是习惯许扶的出其不意与难以揣测之处,所以并不问他消息来源于何处,只道:“可碰面了?他反应如何?” 许扶道:“不曾。他早已视我为趋吉避凶,落井下石的卑鄙小人,我何苦自找没趣?不过是远远看了一眼。” 赵璀沉默片刻,试探地道:“既如此,我便使人去盯着他,看他是否有什么动静。” 许扶点点头,道:“我要定亲了,定亲之后便要出仕。” “不知未来嫂子是谁家闺秀?可定下要去哪里?”赵璀见他不拒绝自己再次参与此事,心情好了几分,暗自决定非要顺利接了目前的死局不可。 “是祠部卢员外郎的侄女。”许扶也不瞒他:“若无意外,我当去刑部司门任主事。” 刑部司门主事,从九品,不过刚入流而已。但以许扶的身份和许衡的性情来说,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赵璀高高兴兴地恭贺许扶:“以四哥的才能,必能一展宏图。” 许扶有些黯然,若非家仇,他便该正大光明走科举一途,而非是走举荐这条路。现下兄妹都已成人,即将成家,他不能再似从前那般依赖于许衡,必须尽早自立门户。 赵璀自是知道他迫不得已下心高气傲的一面,便安慰道:“不过是时势,立朝至今,朝中新进者十之六七都是举荐、门荫而来,要问文采,小弟实在不及五哥。” 许扶不想再就此事多言,微微一笑,把话头转了过去:“时辰不早,该回家了,一起走?” 赵璀已经拿定主意,便去了早前的忐忑与不安,气定神闲地同许扶一起下了楼,早有一旁伺候的长随送了油衣上来,二人分别披了,骑马并肩至街口处方道别而去。 许扶养父母的家在上京西北角的一处小巷里,两进的院子,后院庭前种了两棵石榴。如今石榴已经打了花骨朵,当阳处最大一个花骨朵已经悄悄开裂,探出半片红绡一般的花瓣。许扶养父许彻正与妻子邹氏在房内闲话许扶的亲事并前途,听到外头脚步声响,少不得带了几分喜色问小丫鬟:“是五爷回来了么?” 小丫鬟菡萏不过十二岁,却伶俐得紧,早将帘子打起,欢欢喜喜地道:“回老爷的话,是五爷回来了。” 许彻便与邹氏收了话头,含笑看向刚进门的许扶:“外头雨还大?身上可湿了?”邹氏则是吩咐菡萏:“快去灶下把姜汤端来给五爷驱寒。” 许扶给养父母行礼问安毕,笑道:“父母亲不必挂怀,儿子披了油衣,不曾淋湿。” 邹氏笑吟吟地让许扶在身旁坐了,道:“今日你大伯母陪着我一道去了卢家,商量好下个月初十下定。正和你父亲商量着,该拾掇房子了。” 许扶和和气气地道:“辛苦父母亲了。”又双手递过一个木匣给邹氏:“里头是给母亲打制的头面,母亲看看可否喜欢?” 邹氏打开木匣看了一眼,便被黄灿灿的金子和红彤彤的宝石闪花了眼,心中欢喜至极,口里却嗔怪道:“你这孩子,年前不是才打了一套么?怎地又破费?我又不是什么体面的官夫人,这般好东西尽给我抛洒了,留着给你娶媳妇罢。” 许扶真心实意地道:“母亲要出门,总要体体面面的才是儿子的孝道。” 邹氏还要推脱,一旁的许彻道:“既是儿子孝敬的,老婆子就别多话了。”一边说,一边看着嗣子,却是越看越爱。 他与邹氏成亲近十年,始终不见邹氏的肚子有动静,便咬牙买了个妾,可又是十年光阴过去,休要说儿子,便是女儿也没见半个,不得已听从族兄许衡的安排,从河东绛州老家过继了许扶做嗣子。许扶来时虚岁已是十五,夫妻二人不是没嫌弃过许扶年龄太大,但此地远离家乡,他们家无恒产,又没甚本事,许彻厮混多年还只是个才入流的九品小官,阖家都靠着族兄过日子,不能轻易拒绝,便只好勉强受了。 后头却是越相处就越觉着许扶好,不但懂事体贴孝顺,还特别能吃苦善经营。不说旁的,因着家贫,邹氏不但要带着妾梁氏亲手洗衣做饭操持家务,闲事还要防线织布做针线活以补贴家用,夫妻二人又都是老实人,家穷势微,平日里家族间交往可没少受气。许扶来后不过三四年功夫,这家里便换了好宅子,买了下人伺候,此后日子更是越过越红火,族人见了也多了几分敬意。美中不足的是许扶太有主意,不肯早些成亲生子并走了商途。如今许扶将娶官宦人家的女儿做妻,还要出仕做官,想来依着许扶的能干处和族兄的重视提携,许扶必然前途无量。这可不是苦尽甘来么? 许扶注意到养父炽热的目光,只抬眼一瞧,就晓得自己这个老实巴交的养父在想什么,由不得微微笑了,柔声道:“爹,儿子约了云锦轩的成衣师傅,明日过来给二老裁制新衣。” 许彻心满意足:“好,老头子就好生享享儿子的福。”又再三叮嘱许扶:“没事儿多往你族伯家里去瞅瞅,看看有什么帮得上忙的不要偷懒,咱们欠你族伯的太多。” 许扶恭恭敬敬地应了,见外头雨住,便道自己有事要出门,晚上兴许不回来了。他自来拿主意惯了的,又是家里的顶梁柱,许彻夫妇管不得他,便只能吩咐小厮腊月好生伺候。 许扶却不要腊月跟着,回房提了个包裹自骑了马离去。雨刚住,街上湿漉漉的,行人尚且不多,他左拐右拐,从城西绕到城南,在城南一家茶水铺子里坐了片刻,又从城南绕到城东,在城东一个酒楼里独自用了酒饭,天要黑时才提着包裹折回了城南,进了一家妓馆留下马匹,从后门出去,步行去了附近的安吉坊。 城南安吉坊西住的全是些家无恒产,专替人打短工卖水卖柴火的穷人,巷子里自来污水横流,鸡鸭狗粪到处都是,不得不垫了些碎砖头以供人走路。许扶却不嫌,轻车熟路地踩着碎砖头走到第三十七巷尽头的一家人门前,轻轻叩响了柴扉。 许久,方听见里头一个泼妇骂道:“娘的,是哪个不长眼的短命儿子来敲老娘的门?想挨刀是不是?” 许扶并不见恼,只扬声道:“胡大嫂,听说你有一门好手艺,织补得好衣料。我这里有条裙子要请大嫂施以援手,只要补得好,价钱好商量。” 柴扉“哐当”一声被人从里头拉开,一个满脸横肉,头发油腻腻的妇人探出头来,大声抱怨道:“没见天要黑了么?怎么补?又要熬灯费油伤眼睛!”气哼哼地接了许扶的包裹,打开查看里面的霞样纱千褶裙。 许扶小心翼翼地道:“我急着要。” 妇人翻了个白眼:“价钱翻倍!”然后将门使劲砸上,丢下一句:“明早来取!” 有左邻悄悄拉开门,小声招呼许扶:“这婆娘恶得很,公子何苦要受她的闲气?” 许扶苦笑着摇头离开:“听说只她有这手艺。”言罢照旧踩着碎砖头离开安吉坊,回到妓馆要了一桌席面一间房蒙头睡到大天亮。 次日清晨,许扶再次去了安吉坊第三十七巷,这回胖妇人没给他气受,一手提了包裹,一手伸出。许扶将个沉甸甸的钱袋放到她手上,妇人打开看过,方淡淡地道:“前朝天机道人能以火符退敌,却不能自保,无他,故弄玄虚而已。这不过是鬼火之属。” 故弄玄虚么?和他想的差不离。若是这世间真有鬼魂,何故当初冤死的父母兄姐弟妹不曾入梦并索命?便真有了,活人他尚且不怕,还怕死人么?不管是谁,任他来!许扶唇边露出一丝冷笑,自转身离去。 ——*——重要通知,请一定要看——*—— 咳,新年即将到来,先诚挚地恭祝诸位一直支持小意,鼓励小意的书友以及你们的家人、朋友新年快乐,身体康健,万事如意,财源滚滚。这个真诚的祝福请一定要接到,o(n_n)o~ 然后是很严肃的书上架之前必须进行的例行宣传正版活动:《良婿》即将上架,在这个盗版有理,盗版满天飞的世界里,作为一个网络写手很卑微,很渺小,因为一个人或者说是很小一部分人没有办法和这个大社会相抗衡,再不然,委屈愤怒的结果就是不写了。但我想写下去,只要还有人看,还有人喜欢我的故事,我就想继续写下去。我不想多说自己在写故事的过程中有多辛苦,有多难,因此生出多少毛病……简单的说,因为喜欢所以我要坚持下去,但我确实很需要来自于你们的鼓励和支持,要知道,我的信心和动力的的确确是来源于你们,这个是真得不能再真的事实。在此,小意诚恳地希望诸位能够尽量多地支持正版订阅,每个月花不了多少钱,5元钱都不到,可能在物价飞涨的今天,在某些城市这点钱甚至连一碗面都买不到,只够买一颗大白菜。但就是这么点钱,却能让小意感觉到温暖和鼓励,写起来的时候更有劲更有信心。 呐喊完毕,多话不说,希望看到这段话的,诸网站论坛喜欢搬文的,延迟48小时搬文。 感谢奈叶08827的切糕,年少轻闲、汩淼的平安符,lillian00、奈叶0882799、懒豆豆810的葱油大饼 另,元旦,也就是明天,我将会三更,后天等等都会尽量多更,同时我需要刺激!!! 第38章 连环(一) 啦啦啦……祝大家新年快乐,红红火火。 今天三更,这是第一更,求粉红票啊……梨哥看着面前被烧坏的霞样纱千褶裙,忌讳着“鬼火”这个名称,手指 ~]婶娘要烦劳侄女儿,替我劝着她些陪着她些。”说着带了几分不好意思:“只是怕要耽搁你,让你也不得玩了。”冒氏小气,一个去一个不去,不去的那个便要得罪她,不如两个都不去。 虽说受了惊吓正该静养,但梨哥的情形也不至于就到了需要关门静养的地步。许樱哥虽暗自纳罕,但孙氏自来极少开口求人,也不是什么为难之事,便爽快应了:“三婶娘早前也曾与侄女儿说过此事,即是如此,侄女回绝了三婶娘便是。” 孙氏见她应了,知她言出必行,也就放下心来。少倾,梨哥送了藤萝饼过来,许樱哥斯斯文文地吃了一枚饼子含笑告辞离去。 见堂姐离去,梨哥带了几分讨好和小心朝孙氏看去,正欲开口,就见孙氏收了脸上的笑容,寒了脸道:“休要再多言!我才问过你二姐姐,她也不去!你二姐姐在你这般年纪早已懂事不要人操心,你也不小了,怎就不能让我省心些?” 梨哥的眼圈顿时红了,又委屈又伤心,却不敢违逆母命,恭恭敬敬行了个礼,悄声退了下去,躲到房里伤心去了。 孙氏收了脸上的厉色,抚着额头疲惫的叹了口气。非是她要让女儿伤心失望,而是冒氏早前来寻她说起要去公主府做客时的那个轻狂模样让人实在不放心。冒氏早些年还懂得掩藏礼让,近年来却是越发浮躁,越发尖刻。上次在将军府别院的行为就已经有些出格,长此以往,她只怕冒氏的轻浮会拖累了家里的名声。在她看来,姚氏便不该答应冒氏出门才对,但她为寡居之人,彼此又是妯娌,不便与冒氏直接对上,也不愿冒犯长嫂的权威,少不得动了点心思,想要通过樱哥婉转把这事给解决了。 且不谈孙氏的思量,许樱哥这边却在寻思着,这些日子连着下了几天雨,里外都有些潮湿,不如熬些薏仁山药粥去去湿。她自来是个爽利性子,想做便做了,待得粥熬好也就到了傍晚,先命人送些到二房、三房处,姚氏处则由她亲自送过去。 到得门前,只见冒氏身边的大丫鬟鸣鹿带着许择在廊下抓石子儿玩耍。许择看到青玉手里提着的食盒,眼睛发亮,立时扔了手里的石子儿,上前去牵了许樱哥的手,仰头讨好地笑道:“二姐姐,我背书给你听。” 这贪吃的小鬼头!许樱哥忍不住好笑,拿帕子替他擦了额头上的汗,笑道:“好啊,背什么呢?我听着。” “人之初,性本善……”许择麻溜地背了一段三字经,眼巴巴地看着许樱哥。 许樱哥有意要逗一逗他,便只顾夸赞他不提吃食的事,许择焦急起来,忍不住道:“二姐姐,这盒子是做什么用的?怎么这样香?”说话间,口水已经吞得响亮。 许樱哥失笑:“当然是装着好吃的,五弟想吃么?” 许择使劲点头:“想吃!”鸣鹿、青玉都被他的可爱模样给逗得笑了起来,却听冒氏声音尖锐地道:“你个吃货!成日光顾着吃!可是我饿着你了?莫不成是饿死鬼投胎来的!”接着正房的帘子被人猛地掀开,冒氏满脸通红,怒气勃发地快步走了出来,上前去对着许择就是一巴掌。 许择吃了一惊,旋即嚎啕大哭起来。 许樱哥既惊且怒,她实在想不通,冒氏怎能莫名就拿这么可爱的孩子撒气,于是脸色便也冷了下来,道:“三婶娘,都是我的不是,但我也没恶意,不过是见五弟可爱,想逗逗他……” 冒氏并不理她,俯身抱起许择,红着眼圈骂道:“没本事的东西,成日就知道哭!”说着豆大的泪珠滚落出来,哽咽着急匆匆地抱了许择快步夺门而去。鸣鹿脸色煞白,惊慌失措地快步跟了出去。 许樱哥的好心情被破坏得一干二净,因不知冒氏与姚氏又发生了什么冲突,但见冒氏如此失态,想来姚氏那里也必然不快活,便不想进去讨嫌了。可适才姚氏已经听到她的声音,她也不好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走了,遂将食盒交与绿翡,请绿翡替自己通传。 绿翡还未开口,姚氏便在屋里道:“是樱哥么,进来罢。” 许樱哥进去,但见姚氏坐在窗前的榻上,脸上虽看不出怒意,神色间却透着疲惫,屋里并无其他下人在场。许樱哥便道:“接着下了这些天的雨,太潮湿了些,女儿才熬了薏仁山药粥,娘要用些么?” 姚氏恹恹地道:“放在一旁罢,我等下吃。” 许樱哥见她没精神,少不得关心:“娘可是哪里不舒坦?要女儿替您捏捏么?” 姚氏挤出一个笑来:“无碍,不必担心。”顿了顿,道:“听说你三婶娘向你们姐妹许了口,要带你们去公主府?” 许樱哥道:“是这么说过来着,但女儿没打算去。正要去谢绝三婶娘的好意呢。”遂将孙氏的请求说了。 姚氏沉默着听她说完,道:“不必再去寻你三婶娘,她也不去了。” 许樱哥心里隐隐有了数,这妯娌二人肯定是为了去公主府赴宴之事生气。但早前冒氏夸口之时分明说过,姚氏答应了的,怎地突然间又变了卦?却不好多问,说了两句闲话便退了出去……感谢……奈叶08827的切糕,年少轻闲、汩淼、魔幻雨滴……水清莲媚的平安符……奈叶08827 、懒豆豆810的葱油饼,以及……的50张pk票,桃子妞妞的10张pk票。然后真的不要pk票啦,大家留着,谢谢大家……今天第一章,慎重地说,我题外话里的每一个字,都不包含在收费字数内。(未完待续)rq 第39章 连环(二) 第二更送到…… 许樱哥虽然特想知道究竟是因为什么缘故,才使得姚氏突然间改口不许冒氏出门做客,但却知道本分——该她知道的,姚氏自会告知于她,不该她知道的,使人到处打听只会惹姚氏生厌,认为她多事。遂不管不问,自跑去送粥给几个侄儿侄女,陪着他们胡吹海侃了一气,又玩了会儿游戏,直到饭点才回房。 才刚放了碗筷漱过口,就听古婆子在外头道:“三夫人,什么风把您给吹过来啦?”接着就听见冒氏带了几分轻快的声音:“东西南北风!二娘子在房里么?” 咦!刚还怒火冲天,又哭又闹,摔脸子给她瞧,转眼间就换了这样轻快的声音,还主动跑来寻她,这冒氏玩的哪一出?许樱哥慌忙将漱口的茶水放了,接过铃铛递过来的帕子擦了脸和手,示意青玉等人撤下饭桌备茶,自己含笑迎了出去,亲亲热热地道:“三婶娘,快请进来坐。” “我没扰了你吃饭罢?”冒氏没带着许择,只带了鸣鹿一人而已。她脸上虽擦了粉,却掩盖不去红肿的眼睛,笑意盈盈间,难掩眉间的戾气。 “没有,刚吃完。三婶娘吃过了么?”许樱哥看得分明,更知冒氏自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心中暗自提防了几分,面上却不露半分,恭敬热情地请冒氏坐了,亲自奉茶,立在一旁静候冒氏道明来意。 “吃过了。”冒氏见她恭敬热情,眼里露出一种说不出是欢喜还是遗憾,又或是同情又或是怨愤的复杂情绪来,拉了许樱哥的手,口气亲热之极:“看你这孩子,小心恭敬过了头,咱们亲骨肉,又不是外人。谁要你这样拘谨?来,和婶娘一起坐,咱们娘俩说说话。” 许樱哥也就笑眯眯地在她下手坐了。 冒氏定睛打量了她片刻,见她笑得一脸的纯良无害,眼里的神色越发复杂,犹豫半晌,轻轻叹口气。道:“多谢你送去的粥,难为你什么都想着我们,这般周到仔细。” 许樱哥笑道:“都是长辈教导得好。” 冒氏听许樱哥这样说。竟有些找不到话可说。长辈教导得好,那便是说姚氏教得好,可她刚才和姚氏大闹了一场,哪里又肯去说姚氏的好话?便淡淡一笑,略过了,换了一副闲话家常的语气:“我适才过来,遇见大老爷。他好像心情不豫。” 许樱哥忙道:“可是因着太忙了?” 冒氏沉默片刻,道:“听说赵侍郎来了。” 许樱哥便垂了眼。赵思程在这个当口上门来,总不会是来串门子攀交情谈诗论词的,定是为了自家的出尔反尔和不当之处上门来致歉的。既然许衡不悦,那便是没谈好。 冒氏见她垂眸不语,斟酌片刻,又笑道:“听说赵四爷堕了马。” 许樱哥心头一跳,忍不住抬眼看向冒氏,却也不曾因此就露了惊慌之色,只露了几分好奇之色:“好端端的。怎会堕马?没有大碍罢?” 冒氏幸灾乐祸地道:“谁知道?听说伤了腿,也许会成长短腿也不定,可惜了,赵四年纪轻轻的。” 许樱哥微微蹙了眉头,心绪已是乱了。她已经从许扶那里知晓钟氏何故会雷厉风行,不顾赵思程父子的意愿和两家的通家之谊,迅速下了那么个不适宜,却是快刀斩乱麻的决断。既是为了避祸,那么赵家已经做到。不打算再和许府联姻了,张仪正便不能再有理由去害赵璀。那赵璀为何还会堕马?真的摔残了?这中间,可有什么外人所不知道的缘故? 冒氏面上又露出几分讥诮之色来,继续道:“可笑有些人鸡飞蛋打。那阮家。才听说赵四堕了马,便再不肯做亲了。这赵侍郎前些日子不上门,现下便上了门,可不是面目可憎么?天底下的便宜都要给他一家人占尽占绝,哪里有这样的好事?难道旁人都是傻子不成?” 她说这话倒不怕得罪人——不管出于何种原因,赵家便是后悔这门亲,也有其他缓和些的法子,譬如说,绝口不再提这门亲事,只管避着许家这边,冷上个一年半载的也就淡了,学士府这边都是玲珑心思,骄傲的性子,根本不会上赶着去,男婚女嫁各自干系。那般,大家都有余地,便是做不了亲也不至于就成仇人。现下倒好,钟氏不留任何余地的来上那么一下,两家已经和仇人差不离。这关系不是赵思程或是谁随便上几次门,赔几次罪便可以和缓的。 许樱哥只管坐着,不言不语。 冒氏见她不搭自己的话,端端正正坐着的那个姿态像足了姚氏,倒显得自己像个饶舌妇人似的,心中不由微恼。再想到姚氏对自己做的那些事情,三分不快便也成了十分不快,咬咬牙,带了几分恶意继续道:“我原说要带你们姐妹二人出去玩耍,现下却是不能了。你最近也不好出门了,不知是什么小人,竟然传出,咱们家想借着大老爷是赵四的老师,硬把姑娘塞给他家……” 青玉等人闻言,脸色大变。鸣鹿则是紧张得额头上的冷汗都浸了出来,冒氏恍然不见众人的神情,语气多有愤慨,神态却是快意的:“呸!却不想想,赵家算什么……” 许樱哥起身淡淡地打断冒氏的话:“多谢婶娘好意。侄女不爱听这小人传的小话,怪恶心人的。”剩下的话,冒氏不用多言,她已经知道,想必是把她从前与崔家的那桩婚事也翻出来嚼了。 冒氏噎了一下,换了张忧郁的面孔,担忧地去拉许樱哥的手:“看我,没得和你乱嚼这些,你莫怪我,我只是心疼你……想你一个小姑娘,平日里招人疼可人意的,从未得罪过什么人,却是家里长辈处事不当的缘故拖累了你。” 先还是饶舌泄愤,后面却是想挑拨自己与姚氏、许衡的关系了。不管是不是因为自己的缘故使得姚氏临时改口,阻了冒氏去公主府做客的路,冒氏这种行为都过了。许樱哥直截了当地自冒氏掌中抽出自己的手来,直视着冒氏:“三婶娘若是真疼我,便不该和我说这些。我若是个多心的,岂不是该哭死或是气死?若是气得病了起不来身,岂不是拖累了三婶娘?” 别的不说,就是她这里“病”上一场,姚氏追根究底下去,冒氏也脱不掉干系。冒氏不敢正视许樱哥的眼睛,本想替自己辨别几句,到底还是因心虚的缘故没说出来,便只垂了眼,沉默不语。 “侄女儿有些不舒坦,就不送三婶娘出去了,还请三婶娘恕罪。”不等冒氏出声,许樱哥已经扬声吩咐古婆子:“烦劳嬷嬷替我送送三夫人。” 古婆子在帘下应了一声,俯身对着冒氏道:“三夫人,您请。” 被这样下了逐客令,若是平日,冒氏少不得要闹腾起来,此番她却只是变幻了几回神色便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去。待出了安雅居,见四下里无人,鸣鹿嗫嚅着嘴唇,不安地小声道:“三夫人,您何苦得罪二娘子?她平日……” 冒氏冷森地瞪了她一眼,道:“你要说她平日待我最是尊敬,待五郎最是友爱么?你以为是真心的?不过是借机邀宠,装得自己有多贤良而已,她若真是个长情的,会如此?换了张皮她就敢高高在上……”说到这里,恍觉失言,便住了口,恶狠狠地看着鸣鹿道:“你若也同旁人一样嫌我这里不好,趁早!” 鸣鹿紧张地拼命摇头:“婢子不敢!” “谅你也不敢。”冒氏缓了缓,收了脸上的狰狞之色,淡淡地道:“我同大奶奶说过了,下个月让你小兄弟去大少爷身边当差。” 鸣鹿自是千恩万谢。 “谢什么?你是我身边人,又尽心办差,总不能亏待了你。”冒氏高贵娴雅地抚了抚鬓角,抬头看向铅灰色的天空。她非是嫉恨许樱哥,许樱哥也没碍着她什么事儿,她就是看不惯姚氏那副高高在上,什么都最行,什么都要踩着她的嘴脸。既然姚氏疼爱这个女儿,她不趁机让姚氏伤伤心,丢丢脸面,怎么对得起自己受的这几年气?公主府,她偏要去,看谁拦得住她?姚氏不过是长嫂,难道还是婆婆不成! 安雅居里,青玉担忧地劝许樱哥:“二娘子莫把那些闲话放在心上。谁知道是真还是假?” 许樱哥轻轻摇头。无风不起浪,冒氏虽令人厌憎,却不是捕风捉影的性子,这些闲话想必都是真的,只是不知,这究竟是谁,这般逼迫于她?若是这样下去,她的声名铁定受损,不独是赵家的亲事黄了,只怕其他人家也要对她多加挑剔。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串联起来,并不像是偶然,仿佛是有一只手,在背后不停地搅动着,一环扣一环,就不知究竟是为了当年崔家之事刻意报复她这个女子,要叫她不但与赵璀结不成亲,终身大事也坏掉,还是要为了借着这个名头,趁机向许衡发难?(未完待续)rq 第40章 连环(三) 第三更送到,求粉红及正版订阅支持…… 然则,不拘如何,冒氏今日所做之事都不能传到姚氏和许衡的耳朵里。她可以在言语间威胁冒氏,却不能真的拿这个去让姚氏生气伤心,再让冒氏看笑话。许樱哥想到这里,吩咐青玉:“把适才伺候的几个人都叫进来,我有话要吩咐。” 刚才里外伺候的,不过就是古婆子、铃铛、青玉和紫霭四个,须臾便聚在了一起,屏声静气地听许樱哥吩咐。当听到许樱哥说不许把今日冒氏过来说的话传出去半个字时,古婆子和铃铛还好,青玉和紫霭却是满脸的不忿之色。冒氏凭什么可以这样嚣张?二娘子要如何对冒氏和许择才算是尊敬体贴?礼仪上不曾慢待半分,不管做了什么好吃的也从不曾落下过她母子,虽是隔了房的,但对待许择也和对待昀郎、娴雅一样没有任何区别。冒氏却为了不能出门就故意来恶心许樱哥,这不是恩将仇报是什么? 许樱哥将两个丫头脸上愤愤之色看得清楚,却知道她们不敢违逆自己的话,所以并不放在心上。且她着实被冒氏恶心了一回,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便打发众人下去,只要铃铛跟着,自去了园子里散步消食理清思路。 因着连日阴雨的缘故,园子里青石板路上多有青苔,树木花草更多了几分青翠之色,虽比不上天气晴好时的灿烂疏朗,却也有几分安静雅致。许樱哥走走停停,行了盏茶功夫,胸中的躁意便渐渐平复下来。 自她六岁进许家门以来,真心也好,假意也好,对每个人都尽力周到,努力想对他们好。想努力把日子过得好一点总是真。是为了自己是孤女,寄人篱下的缘故,也是感激许家收留她兄妹二人的缘故。冒氏且不说,对可爱的许择也是真心有几分喜欢,不然不会总想着给他留好吃的。冒氏为着这个缘故,从前对她也还过得去,今日却为了泄愤而拿她出气作伐。说不失望是假的,但伤心却是说不上。 说起来,加着上辈子。她该比冒氏还要大上许多,兴许是活得久了,经历得多了,便很少有能入眼入心并在乎的东西,因为在乎的少,所以就看得开,同时心也就跟着冷硬了……许樱哥眯了眯眼。冒氏之所以不管不顾地来她这里发作泄愤,说明冒氏已经难受到了极点,再不能忍耐,所以,可怜人还是冒氏,她就不和不懂事的可怜人计较了。 想到这里,许樱哥便又开心起来,抚摸着脸回头对着安安静静跟在后头的铃铛道:“兴许又要嫁不出去了。”又没嫁出去,真是可惜了这副好皮囊。 铃铛到底年纪小,又是个老实性子。闻言愣住,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虽没说什么,眼圈却红了,闷着头想了许久,才低声道:“不拘如何,婢子总是二娘子的婢子。”不管如何,许樱哥在哪里,她就在哪里。总是要跟着好生伺候许樱哥的。 真实在。许樱哥失笑,爱怜地揉了揉铃铛的头发。虽说有些倒霉,但她也不觉着自己全然无辜,老天全然无眼。若是那背后捣乱的人是为了崔家出头。那把气出到她头上原也没错,若那人是为了借她的事情来谋算打击许衡,那她受了许家这么多的恩惠,也是该受着的。天就算塌下来也还有高个子顶着,外面的难听话再传得厉害,也还有许衡、姚氏、许扶去操心,她急什么?骂是风吹过,打是实在货,没甚大不了的。 正院里,姚氏的心情就和天上厚重的云彩一样阴沉沉的,她看着同样阴沉着脸的许衡低声道:“便是为了心疼儿子,害怕儿子丢了性命的缘故,钟氏也做得太过了!她彼时便是上门来说一声,我难道不许?我是不讲理的无知妇人,非要不管不顾地将女儿嫁进赵家不成?她非要打我们的脸,可劲儿地欺负我们樱哥!赵思程不能管好内宅不怪他,但他究竟有多忙呢?忙得这多天了,阮家那边不成了,外面流言都满天飞了,他才得空上门解释赔礼道歉?” 姚氏平时本不是多话的性子,今日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果然也是被气着了:“分明是故意放纵着妻子,想等造成事实后再推脱干净,只说不知,只怪内宅妇人短见识不知礼,他好照旧同你做好友。现在人算不如天算,儿子不听话,偷鸡不成蚀把米,他倒怕起我们把这流言的源头算到他赵家身上去?果然长袖善舞呢,老爷便是饶了他,妾身也断然不饶!” 许衡不焦不燥地听老妻抱怨完,方缓缓道:“钟氏自来便没什么见识,你和她计较呢?想来是被惊吓过度,失了分寸,想彻底断了赵四的心思,虽不得当,也是一片慈心。赵思程,他绝不会指使钟氏去做那样的事情,与他的性子和谋算不符。之后,钟氏做事不得当,已是得罪我们,他再在那当口上门赔礼,便要连着阮家和阮家那一派系的人尽数得罪,他是什么人?相交多年,难道你不知道他都做过些什么事?赵家不会乱传樱哥的闲话,我们不是深仇大恨,他们没那个魄力敢和我们结死仇。旁的不说,便是赵四也断然不会允许。该是另有其人才对。” 这个人,不但想把水搅浑了,还想要许家和赵家生怨结仇。这些日子发生的这些事,串在一起探究下来,不简单。 姚氏委屈道:“依着老爷说来,他们倒是全都有苦衷和难处了,可谁又体贴我们樱哥的苦衷和难处呢?她无非也就是为了尽孝道,遵兄命,和崔成定过亲罢了。怎么倒要她承受这些?” 许衡叹道:“你呀,我是说,人无完人金无足赤,便是我,说我不是,瞧不起我,恨我的人也不少,想必夫人和孩子们也替我委屈着呢。夫人实在不必要为了这个把自个儿给气坏了。人情交往,哪有那么多好人,那么多全合自己心意的人?一生中,合意的能有一两个便已足够。与其生气伤了自个儿,不如把那幕后之人找出来,再想想怎么把这败局拧转过来!”说到这里,许衡眼里已是带了一丝狠厉。 姚氏冷静下来,也就不复之前的怨愤,只是不解:“这是谁在后头捣乱,这是要断了我们樱哥的姻缘!老爷一定要找出那个人来,出了这口恶气,断了这个祸根!” 虽不至于就真的如同姚氏所言,断了许樱哥的姻缘,但许樱哥的姻缘会因此受阻,选不到门当户对的好人家却是真的。许衡想起樱哥的年龄不小,也有些头疼,却也暂时没有其他办法,只得到:“不急,你不是舍不得她么?也好多留两年。再说她前头不是还有许扶,先办许扶的亲事。” 也只能如此了,姚氏便琢磨着,要怎么不叫外头的闲话传到许樱哥耳朵里去,然后就想起了冒氏,忍不住叹了口气:“看错人了。真是没想到,是个如此不安分的。我对不起三叔,对不起公婆。” 她初嫁入许家时许徕还小,那时的许徕,聪慧灵动,十分受宠,却对她这个长嫂十分尊敬,她是真有几分疼惜,后来公婆相继过世,许徕又在战乱中瘸了腿,性子变得安静孤僻了许多,但待她照旧十分尊敬,她也更多了几分怜惜。千挑万选选了冒氏,不过是看重冒氏的才貌配得上许徕,也是想着冒家这个败落的前朝名门少不得要仰仗许家援手,冒氏自己也是年龄大了家贫不能出嫁,得了这门亲也不算辱没,也就欺压不起,嫌弃不起许徕。谁知刚开始那几年冒氏的确很安分,近年来却是越来越不安分。对着长嫂尚且如此,可想而知那夫妻俩私底下相处又是个什么情形。 冒氏闹腾什么?不就是不想受她压制,嫌弃许徕没出息,可要不受她压制,便要分家。分家,许衡不会放心许徕,冒氏肯定也不干,毕竟现下人家说起是大学士府的三夫人,出去以后她便只有许徕早年考的举人娘子身份,左右都难。这样一个弟媳,是姚氏挑的,她怎么不愧疚? 许衡并没有怪姚氏的意思,反过来安慰她:“人心易变,早年三弟妹并没这么不懂事,近年来才越发不稳当。可见是三弟没有管教好妻子,是他的错。我会寻个机会和他好好说说,便是为了五郎,也不能由着他们乱来。”想了想,又斩钉截铁地道:“不管怎么闹都不能分家!你得压着!不然二弟妹他们不好自处,三弟也只怕压制不住冒氏,要闹大笑话。” 姚氏叹了口气,可再怎么难,也只有受着。 许衡的心思却又落到了其他地方,沉思许久,道:“过两日,你使人把杏哥接回来,我有话同她说。”总要设法弄清楚,张仪正是否真的威胁过赵家,与这事儿是否有关联,若有,又是为何?总不会就因为香积寺那点仇怨,便折腾牵扯得这般繁杂。(未完待续)rq 第41章 同仇 夜幕才将降临,停了不过半日的雨便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这次雨季太长,便是时时开了窗户透气,潮湿微霉的味道仍然在房间里缠绵不去。赵璀躺在病榻上,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随风摇摆,张牙舞爪的树木,思绪万千。听到门响,他收回目光,看向门口。看清楚来人,他眼里露出几分喜悦和期待:“父亲……” 赵思程冷淡地看了他一眼,示意一旁伺候的婢女出去。 赵璀有些微不安,挣扎着准备下床行礼。赵思程淡淡地道:“别挣了,难道真的想落下残疾,成了废人?” 赵璀微微一惊,呐呐地道:“儿子没什么大碍。” 赵思程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一言不发地看着他,赵璀半垂了眼帘,一动不动,背心里已全是冷汗。良久,方听得赵思程叹了口气,缓缓道:“摔得可真好……她比你的命还重要么?” 赵璀茫然抬头:“啊?” “她比你的父母还重要?比你的前程还重要?”赵思程的面孔狰狞起来,猛地起身,响亮地打了赵璀一个耳光,磨着牙,喘着气,沉声道:“你的孝心呢?你的忠义呢?你这个忘恩负义,见色忘义,不忠不孝的忤逆子!我白白生养了你!” 脸火辣辣的疼,嘴里一股子血腥味,但赵璀顾不得,他挣扎着跪倒在榻上,照旧一脸的茫然委屈,红了眼道:“儿子不知父亲指的什么,请父亲明示。” 赵思程气得发抖,指定了他,怒道:“事到如今,你还和我装!你这点微末伎俩,只好去骗你母亲!你是自己招了,还是要我替你一点点的掰出来?” 赵璀把眼一闭。心一横,大声道:“儿子不知,请父亲大人明示!” 赵思程将两只手用力捏住他的脸颊,大声道:“睁开眼,看着我!” 赵璀睁开眼,对上赵思程的眼睛。 茫然,惊恐。担忧,委屈都有,就是不见心虚……赵思程看了半晌。哈哈大笑,随即起身往外:“好,你长大了,我错看了你。此番算你狠,能假摔落马回绝掉这门亲事,再有下次,我看你又有什么法子?我告诉你。便是你死了,只要你还姓赵,有些事就由不得你!” 赵璀闭了闭眼,大声道:“父亲,您何故一定认为儿子是故意的?在您眼里,儿子就那么蠢?” 赵思程立住脚,神色不明地看着赵璀。 赵璀吐出一口浊气,缓缓道:“儿子想与学士府结亲是真,但还不至于在明知母亲厌憎她到了这个地步的时候还要去做这种,一旦真相毕露。不但母亲永无可能接受她,父亲和其他亲人也都要怨上她,永远断了这门亲的蠢事!父亲再想想,如今外面都在传的那个闲话,人人都说是我们家传出去的,难道真是我们家传出去的?是您?还是母亲?还是我?还是哥哥、嫂嫂、姐姐、妹妹?” 赵思程不置可否:“依你说,真是意外?” 赵璀眼里闪过一抹光,恨恨地道:“若真是意外最好,若非是。那便是有人要置我于死地,要让赵、许两家世交变世仇!那人根本没想过放过我。” 赵思程冷笑道:“你还敢骗我!按着你母亲的说法,那人是不许你与许家结亲就好了,我家既已向阮家传话表达结亲之意。他何故还要对你下手?” 赵璀早有准备,低了头小声道:“儿子生怕老师厌弃于我,怕师兄弟看不起我,不容于我,曾私底下把受过胁迫之事传了出去。” “你是找死!”赵思程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默然立了片刻,沉声道:“好生将养,其他不必操心。”言罢转身离去。 待听得脚步声渐行渐远,赵璀瘫倒在榻上,汗湿里衣的同时,唇边控制不住地漾起一丝微笑。孤掷一注,总算是赌对了。如此,赵、许两家即便中间还有许多怨气误会,也会同仇敌忾,便是他和许樱哥的亲事暂时不能提,家人也不会在短期内给他、她提及其他亲事。只要拖着,便有机会。伤处隐隐作痛,疼得他“嘶”地吸了一口凉气,他猛地一拳捶在榻上,恶声道:“张仪正!” 赵思程且行且思,漫步走到了钟氏门前。钟氏正指着女儿赵窈娘骂:“不许再在我面前提起那个狐狸精,扫把星!你四哥给她害得还不够?” 赵窈娘涨红了脸低声道:“同她哪里又有什么关系?分明是我们两家被人给欺侮了。” 钟氏怒道:“你再说!” 赵思程皱了眉头,道:“做什么大叫大嚷的?窈娘回房去,我有话要同你娘说。” 赵窈娘默然退下,钟氏起身替赵思程更衣,问道:“老爷怎么才回来?许家怎么说?” 赵思程道:“还能怎么说?许衡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什么都是打哈哈,我说什么他都说好,鬼知道他信不信?” 钟氏道:“管他信不信,反正那闲话不是我传出去的!他家爱怎么就怎么好了。” 赵思程勃然大怒:“你还敢说!都是你做的好事,半点余地不留,两辈人的交情就这样断送在你这个无知蠢妇的手里!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管,我会处理么?谁知你竟是等都等不得,我前脚出门,你后脚就敢使人去同阮家说。” 见他又没完没了地指责自己,钟氏掩面大哭:“我有什么办法?儿子是我十月怀胎,鬼门关里走一遭才生下来的,我还指望着他给我养老送终呢……不早点断绝后患,还要等着白发人送黑发人吗?老爷不疼,我心疼呀……” 赵思程被她吵得头疼,怒道:“好好,你都有理,这个家迟早要断送在你手里!你听好,这几日不许出门,家里的女眷没事也别出门!” 钟氏不服气:“老爷有理,妾身早先就是按你说的做,又是什么结果?我又没做错事。怎地就连门都不得出了?” 赵思程恶狠狠地甩下一句话:“夫人若是不听,只管一意孤行,且等我们家四面树敌,人人都等着来收拾我们就对了。”言罢再不理她,自去了小妾房里躲清静。 钟氏神色灰败地坐了许久,方才怏怏地歇了。 许府正院的长条案桌上堆满了各色礼品,许扶的养母邹氏穿着崭新的天青色绸裙。发髻用茉莉花香味的发油梳得锃亮,戴着金灿灿的钗子,脸上笑起许多褶子:“今日是特意来谢他大伯父、伯母和两位侄儿的。五郎的事情劳你们操了许多心,我们都不好意思了。” 她这一支的亲大嫂马氏也笑着一起帮腔:“要不族里怎么都说他大伯和伯母,还有下面的几个侄儿、侄儿媳妇都是热心肠呢。” 有这喜事衬着,姚氏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些,笑道:“自家人,说这些就外道了。”见丫头们送了茶果上来,便热情地招呼她二人吃喝。又笑问:“都还顺利么?” “顺利,顺利!”邹氏详细地描述了一遍与卢家送通婚书和送聘礼的经过,笑眯眯地道:“因想着他二人年纪都不小了,耽搁不得,所以择了今年冬月十二为吉日,到时你们可都要赏脸去喝喜酒。” 姚氏自是应下不提,又有些疑问:“算来才有半年光景,来得及么?” 邹氏笑道:“来得及!房子是早就准备好的,什么都是现成的,说来。我们等这日许久了……”说到这里眼圈微红,无限感慨。姚氏和马氏都知道她的心事,连忙一起劝她。 许樱哥立在帘外静听,颇有些感叹,从此许扶便要多个亲人了,再不是孤孤单单的,但愿他二人琴瑟相合才好。只是遗憾,亲兄成婚这种大喜事,她这个做亲妹子的却不能登门祝贺。更不要说帮忙什么的,便是关心也不能光明正大地关心,只能立在这帘外静听,好似个做贼的一般。 绿翡领了鸣鹿从院门口进来。见许樱哥立在帘外,便俯了俯身,笑道:“二娘子怎不进去?” 许樱哥道:“夫人有客呢。我这便要走了。”她如何敢进去?既然张仪正一个初次见面的人都能看出她与许扶长得像,她又如何敢在邹氏面前随便晃? 绿翡隐约知道些这几日外头发生的事情,见许樱哥不肯进去,只当她不乐意见外客,也就不再多言,只吩咐鸣鹿:“你在这里候着,待我进去回禀了夫人再叫你。” 鸣鹿老老实实地应了,忐忑不安地上前给许樱哥行礼问安,许樱哥便是还厌着冒氏也不会和个丫头计较,轻轻摆手叫她起来,唤了青玉自去了。 鸣鹿才站起身来,就见绿翡站在帘下朝她招手:“你来,夫人有话要问你。” 鸣鹿忙低着头走进去,规规矩矩地给姚氏行礼,等着姚氏问话。姚氏皱着眉头道:“亲家老夫人什么时候病的?都请了谁问诊?”冒家这位病重的老夫人,名义上是冒氏之母,却不是亲娘,乃是续弦,早年从不曾听说过她们母女情厚,冒氏更多的是怨言,怎地此番病了却要接冒氏回去伺疾? 鸣鹿见她问得仔细,生恐答得不对,便斟酌了又斟酌,小心翼翼地道:“听说是前两日就不舒坦了的,请了城西仁济堂的高郎中问诊。” 姚氏倒也不含糊,道:“既是老夫人病了,又使人来接,便让三夫人安安心心的去,再替我向老夫人问安。”又吩咐苏嬷嬷:“去寻大奶奶,把前些日子得的好参送一盒过去。” 苏嬷嬷领命,示意鸣鹿:“你随我来。”鸣鹿退下,临出门时,大着胆子迅速扫了邹氏等人一眼。 姚氏沉思片刻,吩咐红玉:“去把三老爷请来……今天还是有加更,需要动力和刺激,想进新书粉红榜前三,有粉红不?有粉红不?投不?现在以一抵二哦,太划算啦,投吧?投吧?投吧…… 咳……感谢大家的粉红票和正版订阅,谢谢……感谢see_an、反求诸己的仙葩缘,感谢素食小猪……的和氏璧,感谢……的切糕……的香囊,悠歌行、飘盛……的平安符,九穗禾、秋日长风……的葱油饼。(未完待续)(未完待续)rq 第42章 意外 冒氏正坐在镜台前摆弄新制成的胭脂膏子和花粉,见鸣鹿进来,便抬了抬下巴,道:“如何?” 鸣鹿双手奉上锦盒,把姚氏的话学了一遍,道:“这是大夫人送给老夫人补身的人参。” 冒氏撇撇嘴,将那锦盒打开,瞥了一眼,见里头的老参根须俱全,果是好参,心里稍微舒服了些,口里却淡淡地道:“打一下,揉一下,谁稀罕。”再看看,又觉着那参太好了些,心有不甘:“便宜她了!” 鸣鹿沉默着只作不曾听见。 冒氏道:“大夫人在做什么?” 鸣鹿道:“在待客呢,来的是族里的两位夫人,就是住在西北边常福街的那一支。” “切!什么夫人?她们也配称夫人?混吃等死的穷酸罢了,多半又是来打秋风的,就和我家这边一样儿的。”冒氏懒懒地将盒子盖上,道:“收拾起来吧。再从我的钱匣子里取些钱装上,那不穿的旧衣裳也找了包上。”兄嫂都知道她与继母关系不协,即然使人来接她,总归是为了钱财,她心中再不乐意,那也是娘家,不能不管。 鸣鹿依言领了另外两个丫鬟自去收拾行李不提,冒氏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鲜艳娇媚的脸庞和熟透了的身体,惆怅地长长叹了口气。 门外传来许择撒娇的声音:“爹爹,爹爹,再骑一回大马么。” 接着就听见许徕柔声道:“爹有事要和娘说,改时再骑如何?” 冒氏脸上浮现出一丝不耐烦,站起身来对着门口喊了一声:“不许胡闹!累着你爹爹!” 许择立刻没了声息,帘子被小丫头打起,穿着素青儒服的许徕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他三十四五的年纪,白面微须,剑眉星目,神情温和。看上去很是儒雅斯文,这般的人才模样本该是神仙一样的人物,奈何他走动之时的动作破坏了这种美感。冒氏见他足尖一踮一踮的那个动作,由来心里就生烦,好容易忍住了,垂了眼上前扶许徕坐下,道:“夫君今日不做学问么?怎有空到这里来?” 二人是夫妻。许徕又自来敏感,如何不知妻子对自己不耐烦?可想到一旁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儿子,再看看鲜花一样娇艳的冒氏。许徕的表情和语气便都软了五分,仍是和和气气地道:“听说岳母病了,要接你回去。我送你去,也好探病。” 冒氏听说他要和自己一起去,一双描得弯弯长长的柳眉顿时跳了跳,勉强按捺住火气强笑道:“没什么大碍,多半又是闹腾人罢了。你腿脚不便。天气又不好,就别折腾了。” 许徕想起哥嫂的吩咐,心想这夫妻总不能这样一直相敬如冰,还得自己多花些心思顺着妻子的心意才是,便又堆了笑,带了些讨好道:“不碍事,来去都有车,有什么不方便的?老人家年纪大了,脾气难免怪些,且多担待着些。东西都收拾好了么?把前些日子大嫂给的那几匹好料子一起带过去罢。不是说大侄儿写得一手好字。读书还上进?再把我用的纸笔墨给他捎带些去。” 冒氏虽怨娘家人不争气,但听许徕主动说要给娘家人东西,心里也欢喜,便没那么不耐烦了:“何必呢?惯得他们!” 许徕见她露了欢喜之色,心情也跟着放松了几分,笑道:“这次去要住几日?择儿要跟着去么?” 冒氏掐着指尖算了算,道:“我是不想多留,但上次没留,当天去当天回。七妹就讽刺我是攀了高枝嫌娘家穷不孝道,这次既然是伺疾,少不得要盘桓个两三日堵她们的嘴。择儿就不去了,那边人多房窄。哪里比得这里?上次才去半日就拉了肚子受了凉,倒叫我哥嫂内疚得不得了,还是留在家里的好。” “也好。”许徕点点头:“到时候我再去接你。” 冒氏的脸色倏忽变了,眼睛里蹿起两簇火苗来,咬着唇道:“往日你不是不耐烦动么?怎地这次待我这般好,又是送又是接的,别不是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罢?” 许徕有些不好意思,但想到妻子同大嫂越来越恶劣的关系,便想在中间转圜一二,就道:“都是大嫂提醒的我,我往日只顾着读书做学问,冷落了你和择儿,日后总是要仔细看顾着你们娘俩的。”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她就说呢,许徕怎么突然就和狗皮膏药似的缠上了她。姚氏哪里是为她夫妻好,分明是防贼一样的防着她!真不知道,惹事儿的是许樱哥,她去一趟公主府碍着谁的什么事儿了!回娘家也要盯着防着,难道她是去偷人么?冒氏的两条柳眉顿时竖了起来。 许徕不觉,还在说个不休:“我爹娘去得早,大哥大嫂扶持我长大,又是在乱世中生存,十分不容易,那年是大哥从死人堆里把我刨出来的,我的腿断了,家里没钱,还是大嫂卖了陪嫁首饰给我治的伤。她的性子虽有些好强,心地却是最良善不过的,长嫂如母,她名符其实,不管做什么总是为了我们大家好,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多担待着些……” 冒氏不言不语,只顾指挥丫头们收拾东西。 无人应答,一个人说话总是无趣,许徕的声音渐渐低不可闻。 少倾,东西收拾完毕,冒家来接冒氏的车马也停在了门外,冒氏吩咐了许择两句,把他往乳娘怀里一递,吩咐乳娘:“抱去二夫人那里,我早前同二夫人说过,请二夫人照料他的。”原本照料许择这事儿通常都是请托姚氏和许樱哥的,但她才同那边闹了不愉快,就连要出门都不耐烦亲自去寻姚氏,只肯派丫头去说,哪里又肯去求这二人替她照顾孩子。 许择却是不喜欢和性情清冷严厉的孙氏接触,一心就想着要去许樱哥或者姚氏那里,但他年纪虽小却也晓得母亲严厉,轻易不敢违逆。便瘪着小嘴,想哭又不敢哭,因见许徕也要跟着冒氏出去,便央求道:“我同爹爹一起送娘亲。” 许徕伸手接过他,疼爱地道:“好。” 冒氏柳眉倒竖,尖利地道:“好什么?外头雨淋淋的,凑什么热闹?风吹了雨淋了可是耍得的?病了还不是拖累我,一家子又要说我不知轻重折腾人。” 许徕闻言,脸上的笑意潮水般退了个干干净净,一言不发地抱着许择,转身一瘸一拐地离去,乳娘赶紧拾了把伞追上去。冒氏有些后悔,心里又酸又苦又涩,僵着脸在原地站了片刻,仰天吐了口气,决然地朝着外头走去。 冒家早已没落,派来接冒氏的马车虽是家中最好的,但在冒氏眼里还真是看不上。她也不管侄儿冒连是个什么心情,板着脸叫婆子把她惯常出门坐的马车赶出来,大包小裹一堆,自上了车,又叫冒连:“雨淋淋的骑什么马,阿连来和我坐车罢。” 冒连倒也没觉着姑母欺负人,只觉得父母亲没坚持住,到底被小叔小婶和祖母闹着来接姑母回去,明着的打秋风实在有些羞耻,哪里又好意思坐许家的车?便拒绝了,悄没声息地骑着自家那匹老马跟着冒氏的马车往前行。待行至半途一处狭窄的街口处,忽见前头车马堵了路不能过去。冒氏听说是道路湿滑使得马车侧翻堵了路,心头不由烦躁起来:“这要什么时候才能过去?不如趁早折回去走其他路,省得后头再来车马把我们堵在这中间,进不得退不得。” 冒连没什么意见,便叫人把车马赶了转回去,冒家那辆马车不大,轻轻松松便回转过去,冒氏所乘这辆马车却是偏大了些,来回折腾了几遍都没倒转回去。冒氏被弄得头昏眼花,靠在车厢壁上只管掐着自己的脉门叹气。 “转过来了,转过来了!”丫头鸣鹤一直趴在车窗前看着,眼看车转了过去,少不得欢喜地回声报信,声音刚落,马车就剧烈地震动了一下,然后停止不动,随即车外发出一声尖锐的哭喊和愤怒的咆哮声,喊的都是撞死人了。 冒氏吓得一哆嗦,顾不上头昏眼花,疾声问道:“怎么了?” 鸣鹤被那一下撞得歪倒在地,挣扎着爬起掀开车帘子看了,顿时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但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佝偻着躺在泥泞里,头上流出的鲜血一圈一圈地在泥水里晕染开去。旁边一个浑身泥水,约三四十岁的彪形大汉,赤红了双眼,使劲推着老妪大喊几声,不见老妪有动静便猛地起身,从腰间取下一把斧头,疯了似地朝着马车扑过来,口里高喊着:“***,还我老娘的命来!”说话间,已经把上前拦阻的车夫掀翻在地,一斧头砍在了马腿上,马儿吃痛,嘶鸣着乱跳乱蹿,马车跟着剧烈地抖动摇晃起来。 冒氏虽然早年吃过些苦头,但终究一直都在家人的护佑下,这些年又是在许家养尊处优惯了的,哪里见过这个阵势?当下吓得尖叫一声,紧紧抱住头缩在车厢角落里,大声喊她侄儿:“阿连!阿连!”可又随即想到她的侄儿也不过才是十六七岁的少年郎,哪里见过这个,别白白把小命给丢了,便又扑到车窗前厉声呵斥仆从:“还不赶紧给我拦着……送上第二更,稍后还有第三更,明天继续三更。感谢大家的支持,现在已经进了新书粉红榜前三,但我还想进前二,这是一种态度,必须战斗!!!(未完待续)rq 第43章 恩公(一) 冒家跟来的仆从不过是一个车夫并一个老婆子,抵不上什么用,许家跟车的仆从也不多,除去几个丫头婆子外,就是一个车夫并个跑腿的小厮。哪里拦得住这莽汉?说时迟,那时快,那莽汉闪着寒光的斧头已经朝着车厢劈了过来,冒氏吓得闭上眼睛,几个丫头婆子拥挤着哭成一团。 “不得伤人!”冒连鼓足勇气大喊了一声,举着马鞭纵马飞奔过来拦在车厢前,可他来得不巧,那斧头挟着风,“刷”地一下便朝着他身上招呼过去了,便是想躲也没处躲。 冒氏看得分明,吓得肝胆决裂,凄厉地大喊一声:“阿连!”又只管推搡着身边的丫头婆子:“你们快去拦一拦啊!”虽是这般喊着,她自己却已不敢抱任何指望,恐惧地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黑暗中,她只听“铿锵”一声响过,有重物倒地,随即四下里一片静寂。 冒氏只当是侄儿被那莽汉砍翻在地了,不管不顾地捂着耳朵尖叫起来:“救命!救命!”想想又替侄儿难过,便又嚎啕大哭:“阿连,我可怜的阿连!你这个天杀的……”嚎了几声,却迟迟不见那锋利的斧子落在自己身上,反倒被人轻轻推了几下,却是鸣鹿低声宽慰:“夫人,没事了,咱们被人救啦!” 冒氏犹自不敢相信,可听见本该被斧子劈了的冒连在外面同人说话,周围也再无之前的哄闹,马车也平稳了,便麻着胆子睁开眼,看了又看,待看清楚那莽汉果然被几个彪形大汉给绑缚起来丢在一边,冒连也好好儿地立在车前同人说话,一切照旧之后,不由涕泪横流。软倒在车厢里,有死里逃生之感。 抽泣片刻后,她方又想起有恩人未谢,便叫丫头打起车帘,自己哆嗦着挪到车窗前往外看出去,欲把那横天而降,救苦救难救命的菩萨看清楚。当先看见的是一匹高大雄壮。毛皮犹如锦缎,着金马勒,披锦绣泥障的紫骝马。马背上坐着个身材高大,戴油帽,着玄衣,五官深邃的年轻男子。那男子手里还提着一枝长枪,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眉如刀裁,那双眼睛更是迥异于常人。黑中又带了灰,就似暗灰色的琉璃般,不动之时沉静如水,轻轻一转便流光溢彩,对上更叫人心慌意乱。 冒氏下意识地捏紧了袖子,将帕子擦了擦泪,挤出一个可怜兮兮的笑来,颤抖着嗓音,不胜娇怯地道:“阿连,是这位壮士救了我等么?”眼睛瞟到那男子掌中的长枪。便想约莫就是这东西挑开了那莽汉的斧头,再看那男子的装扮及身后随从的装扮模样不凡,不由暗道这不晓得是哪个世家府邸的子弟,这般的威风富贵风流。 冒连满脸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姑母,正是这位公子救了我们。若非他施以援手,侄儿只怕要身首异处了。”言罢后怕地看向那被人摁在泥水里却犹自挣扎不休、怒骂不已的莽汉,两股犹自战战。 “多谢恩公活命之恩。”冒氏要下车给那公子行礼致谢,那人看了她一眼,和气地道:“不必了。这街上泥泞得很,没得污了夫人的鞋子。这泼皮寻衅生事,出手狠辣,谁见了都会施以援手。举手之劳,夫人请不必客气。” 冒氏见他平易近人,少不得对他又高看一眼,便在车上给他行礼:“妾身许门冒氏谢过恩公。” 那人听她自报家门,挑了挑眉,脸上的神情比之前淡了许多,口里仍问道:“不知夫人说的可是许衡许大学士府?” 冒氏见他也识得学士府,不由骄傲地笑了:“正是,那是妾身夫君长兄。敢问恩公尊姓大名,仙居何处,小妇人改日当携夫君并子侄上门拜谢大恩。” “不必了。”那人懒洋洋地将长枪往马背上一横,长靴轻轻一磕马腹,竟然是催马就走。 冒氏和冒连不知他怎地突然换了张嘴脸,面面相觑一回,冒连赶紧追了上去,连连作揖,央求道:“恩公,还请留下尊姓大名……”倒也不是他想借机和人家攀上关系,不过是受人恩惠,却连人家是谁都不知道实在不是为人之道。 那人淡淡一笑,略带了些讥讽道:“不用了。既是许学士府的女眷,那我也没白帮,算是两清吧。”言罢吩咐随从:“把那莽汉交给他们。”说完头也不回地去了。 那几个随从果然把那绑缚着的凶汉提溜过来扔在冒连脚边,冒连还不死心,要同那几个人打听恩公的姓名,那几个人还算得客气,却是半个多字都不肯说,各各上马,扬长而去。 冒连见实是无法,也只得暂且放下,等稍后再想法子打探,自折回去寻冒氏说话。 冒氏正使人详细询问过刚才的事故,晓得是自家马车倒车之时没注意到这莽汉背着老妪站在一旁,所以才将两人都给撞翻在地,导致老妪受伤。虽然恨那莽汉凶残,到底自家有错在先,也怕会出人命,便与冒连一起去探那老妪。 那老妪虽然没死,却也气息奄奄,兼之头上破了个洞,血流得满头满脸的,看着很是吓人,须得立即寻医救治。冒氏当机立断,让人把那老妪放在冒家那辆车里,安排冒连带着立即去寻跌打郎中救治,再另外安排个婆子奔回学士府报信,她自己则坐在车里,守着那被砍伤了腿的马儿和那被绑缚成一团,塞了嘴扔在泥泞里的莽汉,静候学士府来人。 雨越下越大,被砍伤的马儿痛苦不已,道旁还有人不畏雨势守着看热闹,议论纷纷不说还指手画脚的。出门便撞鬼,冒氏又烦又恨又担忧,却又无可奈何,身边没有人手跟着,便是她想另外租赁一张马车先回去,也是丢不下这里,不由暗自后悔不该不让许徕送了她来。 也不晓得过了多长时间方听得马蹄声响,冒氏激动地掀开车帘,从缝隙里看向朝她疾驰而来的许徕,由不得微红了眼睛,委屈至极。许徕吃力地下了马,顾不上其他,便先掀开车帘打量着冒氏,问道:“你还好么?” 冒氏猛力点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丈夫哽咽道:“还好。” 许徕早从报信的婆子口中知道经过,此刻见她果然没事便放了心,先使人将马匹换上,叮嘱她道:“你先回去吧。弄得这般狼狈,今日就别回娘家了,修整将养一下,改日再去。岳家那边我会使人去说。” 冒氏也是这么个想法,这种事情哪能带到她娘家去处理?自然是要由着许家处理才好,便应了:“好,但阿连带人去寻郎中救治了,也不晓得他有钱没有,能不能处理下来,是不是使个得力的管事过去瞅瞅?” 许徕点点头,安排管事去寻冒连,自己则转身朝着那莽汉走去。冒氏本想与他撒撒娇,寻些安慰,但见他竟是转身便走了,此外一句多的温柔体贴话都没有,想着他约是还在记恨之前二人斗气之事,于是也生气起来,板着脸叫人赶车回去,也是一句关心体贴话都没留下。 许府上下已经知道了事情经过,冒氏的马车才到二门处便有人飞速往里通知了姚氏等人。冒氏虽晓得家里人都挂着这事儿,却也懒得先去正院说明,她心想着受了惊吓的人是自己,该得姚氏等人来瞧自己才是,难不成还要自己巴巴儿地跑去告诉姚氏等人不成?便自鼓着气回了房,慢吞吞地洗脸梳头换衣裳,又叫人熬制安神汤来吃。 安神汤尚未送上来,那边姚氏、孙氏已经领了家中的女眷过来,这时候倒也没谁去和冒氏计较那许多的小心思,个个儿都十分关切地宽慰冒氏,仔细询问事情经过。 冒氏见一群人嘘寒问暖的,姚氏还张罗着请太医来给她瞧,也就把那心气给灭了,慢慢将事情经过说起来,说到那莽汉举着斧子冲过来时,姚氏等人俱都吓白了脸,孙氏更是不停地转动手里的念珠,连声念佛。 冒氏这里却是笑逐颜开,越说越兴奋:“我本以为不死也得脱层皮的,谁知命不该绝,铿锵一声响,那凶汉手里的斧头便飞上了天……”回味着当时的情形,把那救了她和冒连的恩公赞了又赞,总结道:“也不晓得是谁家的公子,做了好事还不肯留名,我看他也该是生于富贵之家的子弟,难得如此仗义平和,毫无骄矜之气。” 樱哥同梨哥姐妹二人看她说得眉飞色舞的,全无众人刚进门时的娇弱模样,不由暗自好笑,梨哥凑到樱哥耳边轻声道:“还以为小婶娘被吓坏了,现在看来还好。” 樱哥点点头,冒氏是敢骑马打球和与姚氏作对的人,胆子又会小到哪里去? 梨哥听冒氏把那持枪救人的公子描述得天神一般的,不由心生向往:“这人也算是侠义了,不知是谁家的?”话音未落,就见樱哥似笑非笑地瞅了自己一眼,先就红了脸,恨恨地掐了樱哥一下。樱哥忙捏住她的手腕,姐妹二人暗里互相嬉笑,免不得发出些许声响,得了姚氏和孙氏一个大白眼方才乖了。 却听冒氏突然道:“险些忘了件要紧事,大嫂,那人听说我是许家女眷,便说他也不算白帮,算是两清吧,这是何意?难不成是我们家熟识的?我却是从未见过他也……第三更送到,真情召唤粉红以及推荐票,还有正版订阅支持,谢谢。(未完待续)rq 第44章 恩公(二) 姚氏蹙起眉头:“那人怎生模样?” 冒氏首先想起的便是那双琉璃一般的眼睛,少不得仔细描摹一番,其他人还好,姚氏与许樱哥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从彼此眼里都看到了无奈和疑虑——会这样说话的,又长成这个模样的,除了那粘上就甩不掉的狗皮膏药张仪正外,还能有谁? 只是不知今日之事到底是巧合还是故意谋算,若是巧合倒也罢了,但若是故意谋算,所为何来?最近发生的太多事情似乎都与张仪正有关,却又没有确切的证据。姚氏并许樱哥都忧郁得很,却别无他法,只能等许徕把详细情形带回家后再与许衡商量才能下结论。 但不拘如何,根据经验,似乎沾上那太岁的总没好事就是了。姚氏的心情由来沉重了几分,敷衍道:“我也不知是谁,但按你说来,似他这样的人家这上京中也是有数的,我这里使人去详细打探便得知了。”见安神汤送来,便起身道:“你歇着,我们就不打扰你了,需要什么,想吃什么只管使人来说。” 冒氏虽不全信姚氏的话,但也不好紧着追问,只得任由她们去了,私底下安排人去探消息不提。 少一时,许衡落衙归家,听冒连详细描述事情经过后,打发走冒连,抚着胡子坐到椅子上,忖道:“……两清……按这话说来,莫非是有和解之意?” 乍看来。从当初张仪正羞辱许樱哥之事起到救助了冒氏,似是功过相抵,能两清一般,但只是从香积寺到现在出了多少麻烦事,再加上最近赵家那边传出来的,有关张仪正威胁逼迫赵家,并令得赵璀堕马受伤之事,叫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张仪正真有这个意思。若真有和解之意,又何必苦苦逼迫赵家?今日的卖好,怎么都像是居心不良。 许徕斟酌着道:“依小弟看。今日这起事故倒不像是有意安排的。” 但凡设局谋算,总要有好处和目的。那母子二人来历身家全都有据可查,却不是以骗为生的,那儿子虽以脾气暴戾出名,却也是个有名的大孝子,怎么想都不至于拿老母的命去替人谋这个局。若是出了人命,还好攀咬许家一口。但人却没死,那老妪醒后也没提什么不妥或过分的要求,只担心自己的儿子是否害了人命要偿命,听说他们肯管医治便千恩万谢的。整体说来,这桩事并未引起任何波澜,不过就是一个处理得当的意外而已。若说是张仪正有意为之,那对张仪正又有什么好处?至少目前看来。不曾看出任何可疑之处。 许衡沉思不语。生于乱世。能幸存下来并有今日的地位,还能护住一家周全,他并不是不谙世事的书生,尽管晓得世间不乏忠义之辈,却也不惮于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旁人。尽管目前不能证实赵家所言俱为事实,但他便要先假设这个局是张仪正刻意谋算的。往小里想,张仪正是恨着赵、许两家,要报私仇;往大里想。张仪正身后是康王府——虽然他与康王府从来井水不犯河水,但谁能保证康王府不谋算他?多半还是诸皇子争储的手段之一,要拉许家下水。再有之前许扶跟丢,暗里支援崔家妇孺的那个人,也是消失在康王府里的,若是康王府知道许扶兄妹俩的真实身份,若是知道许家与崔家的真实恩怨,以此胁迫于他,又该如何是好? 古往今来,掺合到储位之争中的臣子就没几个有好下场的。如若果然如此,那实在不是件好事,他还宁肯张仪正一直与学士府不对付着才好。一念至此,许衡的心里不由多了几分沉重:“三弟,让你大嫂准备一份厚礼,明日你领着冒连一道去康王府致谢,只管致谢,其他一概不谈,且看他家如何应对。”若果然是设局,那必然还有后手,端看康王府怎么反应。若是康王府想借机与他交好,想来就会顺着这个机会两下里往来不停,若不是,那便要另加思量了。 许徕见长兄一脸凝重谨慎,晓得这不是小事,忙应了,自去正院寻姚氏商量如何去康王府致谢一事。 多年夫妻,姚氏早就猜着许衡会有这样一番安排,因着樱哥、梨哥年龄都不小了,该学着处理这些人情往来,便亲自带了她姐妹二人在身边,教导她们在这种情况下都该备些什么礼才合适。把礼单写出来,又叫人将东西都拿到面前来仔细看过,只恐里头混了不好的,那便不是上门答谢而是上门惹嫌了。 听说许徕来了,樱哥、梨哥姐妹俩赶紧起身给许徕行礼让座奉茶。许徕虽然话不多,脾气却很好,对着两个侄女也是亲切关爱有加,絮絮叨叨地问了她二人最近是否练字习书,道:“知书才能达理,可不能贪玩就扔了。” 樱哥与梨哥十分敬重这个温文有礼,学识渊博的小叔父,含笑答过才行礼退下,留姚氏与许徕说话。姐妹出了正院,梨哥见那雨下得缠绵不休,不由抱怨道:“恨透了这个天气,想玩也不得玩……” 樱哥还未答话,就听不远处有人笑道:“你想玩什么?说给我听听,兴许我有法子。”却是冒氏由鸣鹿与鸣鹤二人扶着走了过来。 樱哥看见冒氏委实有些嫌烦,便收了笑容垂眼轻轻一福。梨哥则关心地道:“三婶娘,您怎不在房里躺着将养?” 冒氏神色复杂地看了樱哥一眼,笑道:“我有些事想同你大伯母说,等不得就先过来了。她闲着么?” 梨哥便道:“三叔父在同她说事呢。” 冒氏便大着胆子,厚着脸皮看向樱哥,道:“那我找樱哥也是一样。梨哥你先去忙吧。” 梨哥笑一笑,先往前去了。樱哥半垂了眼,淡淡地立在原地等着冒氏发话。 冒氏脸皮忒厚,让鸣鹿等人退后几步,自己含笑上前去握了许樱哥的手,低声道:“还和我生气么?都是我不好,嘴臭惹人厌烦,婶娘同你赔礼。莫生我的气啦。” 她是长辈,既然她先低头认了错,许樱哥这个做小辈的当然不能继续拗着来,不然就没道理了。但这世上哪里有这样便宜的事情,打一巴掌给个笑脸就该凑上去?谁稀罕?许樱哥心里冷笑着,微微退后一步,挣开冒氏的手,面上却堆出比蜜还要甜几分的笑容来,道:“三婶娘这是做什么?可不是要折杀我这个做侄女儿的么?侄女儿当不得。有话便请直说吧。” 冒氏也晓得自己做下的那些事情不可能轻易就得到许樱哥原谅,但她原也不指望就和许樱哥回到从前那般的光景,便直截了当地道:“听说今日救我之人便是康王府的三爷,那位几岁就封了国公爷的?” 许樱哥没想到能叫冒氏屈节赔礼的因由竟是这个,乃淡笑道:“没错儿,就是他。” 冒氏一脸的诧异之色:“怎么会!他看着不似是那种人啊!”她也是后头才知道,原来她眼里温文可亲的英雄、英勇无敌的救命恩人竟然是先前折辱许樱哥的仇人,可她不信,分明差别太大了么。要说那人真那么好色,她自问容色不比许樱哥差半分,更有几分未经人事的小女孩所没有的风韵,怎不见那人对她有一丝一毫的失礼?便是多看一眼也不曾的。 许樱哥不由哂笑了一声,抬着小翘下巴慢地道:“依着三婶娘说来,家里人都是在撒谎咯?再不然,就是我的不是?” 许樱哥虽然在笑,态度却不善。冒氏晓得她的脾气,当着姚氏等人兴许是会忍让,乖巧得不得了,背着姚氏等人却不是什么好欺的,又惯会装疯卖傻。她早前已然让过自己一次,不可能再让二次,这里又是姚氏的院子外头,一旦闹将起来自己便讨不了好,少不得要落下一个以大欺小,为老不尊的名声。所以冒氏就是心里不信,也不敢明着说这个话,便干笑了几声,道:“哪里会,我不过是好奇。” 许樱哥也不与她多言,福了一福,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走了一截回头去瞧,只见冒氏不但没进姚氏的院子,反倒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去了,看方位,应该是二房所在的地儿。因见青玉气鼓鼓的,一脸的敢怒不敢言,不由笑道:“看来我的脸皮还不够厚,应该再勤加练习才是。” 青玉扑哧一声笑出来。许樱哥调笑道:“别板着块脸,人家看见了还以为是我不给你饭吃呢。来给姑娘我笑一个。” 青玉似喜似嗔地瞅了她一眼,道:“就您是个心宽的。” “这样不好么?她来气我,不但没气着我,反倒被我气着了,我才叫赚了么。”许樱哥心里清楚得很,冒氏这般作为,约是已经确定了自己并不是姚氏与许衡的亲骨肉,并且料定自己轻易不会拿这种事去烦姚氏,所以才会如此张狂。而她,的确也不乐意给许衡、姚氏添麻烦,也不想让许徕难受,所以太懂事,太识趣反倒是错……今天持续三更,赞美你们~ 感谢……的仙葩缘,反求诸己的财神罐,乔乔编编和梨花白的桃花扇,魔幻雨滴的和氏璧,清枫聆心的香囊,柏觅双的平安符,素食小猪的9个平安符,悠歌行的葱油饼,还有诸位的订阅、粉红、推荐、留言。 继续求粉红,还有正版订阅支持。(未完待续)rq 第45章 朦胧 雨终于停了,天边露出一丝亮蓝,映着几缕白云,看着很是赏心悦目。古婆子瞧见,欢喜地道:“阿弥陀佛,总算是要晴些日子了。” 许樱哥从饭桌上抬起头来,严肃地道:“嬷嬷确定么?要是不晴,我就找你,你无论如何都得让它晴着。” 古婆子愣了一愣,赔笑道:“二娘子真会说笑,老婆子哪有这个本事?” 许樱哥一本正经:“那我不管,嬷嬷向来说话算数的。不然嬷嬷就顶着香案外头祈晴去。” “那不好吧,二娘子?”古婆子给她弄得眼睛一眨一眨的,心想这二娘子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还是紫霭忍不住,捂着嘴笑道:“嬷嬷,你还不知道二娘子那张嘴么?不过逗你玩儿,你就当真了。” 古婆子干笑一声,虚掩着往外头去了。紫霭和青玉、铃铛几个笑成一团,许樱哥肃着脸,半点不笑,严肃地道:“再笑,再笑让你们都顶着香案祈晴去。” 有人在帘外笑道:“你这丫头又在捉弄人,顶什么香案祈什么晴?是想叫父亲看见了骂人吧?” 许樱哥听见这声音,欢喜得一跃而起,奔将出去把许杏哥迎了进来,一迭声地道:“姐姐怎么有空回来?什么时候回来的?吃过饭了么?”随即将丫头打发出去,小声道:“怎么了?”此时天色已然不早,实不是回娘家的时候。许杏哥在这个时候回来,总是有事。 许杏哥低声道:“听说家里出事,又是与那人有关的,所以特意过来瞧瞧。马上就要走,专来寻你说句话。”顿了顿,带了些忧虑道:“你是否得罪过章淑?” 许樱哥见许杏哥神色忧虑,不由坐直了身子道:“也没什么,只上次马球赛时,不知何故她突然对我发难,被唐媛她们几个给笑话了一回。怎么了?” 许杏哥想着。那些闲话迟早都要传到许樱哥耳朵里,与其她什么都不知道,骤然间被人点破笑话气个半死,还不如自己先说与她听,也好叫她有个准备。便斟字酌句地道:“最近外面有些不好听的瞎话,说是爹爹仗势想与赵家结亲,赵家不肯。所以才会急匆匆去提阮家那边,还有从前崔家的事情也被人翻了出来,听说外头那些闲话就是章淑传出来的。我就猜,是不是你得罪了她,才令得她如此?” 章淑因是庶女,生母出身低微又早逝,且嫡母十分厉害的缘故。在家里过得很不如意。若非是她千方百计与冯宝儿等人交好,只怕她嫡母都不肯放她出门。所以她平日里和人相处时总是带了些谄媚或是嫉妒尖酸之意,心胸狭隘得很,往往不经意间就会莫名得罪了她。俗话说的,宁可得罪君子也不可得罪小人,讲的便是章淑这种人。 “原来是她,那也不算奇怪。我并无故意找事惹事的习惯,但她莫名欺到我头上。总不能装聋作哑,任其作为。可我觉得真没到结这种死仇的地步,若她真是为了这个而中伤我,那是她的人品问题,可不是我的问题。”许樱哥早就从冒氏那里知道了此事,所以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相比较这话是从哪里传来的,她更担忧姚氏等人会嫌自己给许家添了麻烦,只是早前姚氏等人并没有提起这件事,她也不好主动提起,如今许杏哥既然提出来了,她正好趁势表达自己的歉意和无奈:“只是又叫父母亲伤心担忧,姐姐这里也不好看。我给你们添了太多麻烦。” “若是怕麻烦,当初父母亲就不会收留你们。既是收留,便不怕麻烦。”许杏哥叹口气,握住许樱哥的手轻声道:“你呀,我们只怕你难过伤心,你却只顾着我们。父母亲早就知道此事,只恐你会伤心才瞒下来。只是想着瞒得过一时,瞒不过一世,所以才特意让我来和你说,看吧,果然是叫母亲猜着了,你又多想了。” 许樱哥见她说得真心,心里压着的那块石头也就跟着松了,便摆出一副猖狂样,笑道:“既是知道闲话的来处了,想必姐姐已有法子应对了罢?我就等着姐姐给我报仇了。” 许杏哥见她一脸的小人得志状,不由也跟着笑了,捏着她的小翘下巴道:“那是自然,来而不往非礼也,叫她多嘴多舌无事中伤人害人姻缘前程!最好以后都不要出来见人了。你且等着,怎么也得出了这口恶气,不然人家还以为许家的女儿好欺负呢。” 许樱哥想的却又是另外一桩事:“按说,和赵家议亲这件事因为从开始就不太顺利,所以并没有传出去,章淑又是如何得知的?且她往日里咬人也多是挑着家世不如她的来,似我这种,就只敢过过嘴瘾来着。若没有其他缘故,我想光凭这几句口舌之争,她不至于就敢这样狠狠得罪于我,得弄个清楚才是。” 许杏哥道:“这个就要慢慢儿地问她了。管她因着什么缘故,总是她当了这杆伤人的枪。既要给人做枪,便要有随时折了的觉悟。” 总之是与知情人有关罢了,不拘是张仪正,还是许府、赵府的人掺和进去,都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姐妹二人便都沉默下来。 许久,许杏哥方道:“赵家大奶奶说,那日在我们家别庄传话的人是个年约**岁的青衣小僮,长得眉清目秀的,左边眉梢有颗胭脂痣。可你姐夫翻遍康王府这个年龄段的僮儿,就没见过有这么个人,且那日康王府带去我们别庄的奴仆随从也没有这么小的孩子。就是平日那人的身边也没有小孩子伺候,年纪最轻的小厮也是十三、四岁。” 这么说,那天留下狠话的人除了是张仪正外,也可能是其他人,毕竟那天还发生了诡异的裙子自燃事件。许樱哥正想着,又听许杏哥继续道:“也曾试探过他了,他并不知道赵璀堕马之事。”当时武进试探着说起此事,张仪正先是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说是恶有恶报,还嫌不够,说怎么没把赵璀给摔死。毫不掩饰他对赵璀的幸灾乐祸,却也没露出半点他与这事儿有关的破绽。当然,也许是他太会掩饰,可是没有证据,谁也不敢就确定与他有关系。 赵璀堕马之事,许樱哥略略知道些。事情发生后,赵璀曾通过其他途径让她知晓他的决心和歉意,他虽未明说,但她能猜着这大概是他的手段之一。此事是真的让她看到他非她不娶的决心了,但到底诡诈,又是瞒着赵、许两家家长的,见不得光。所以许樱哥不敢说给杏哥知晓,也不曾把这个账算到张仪正身上去。 送走许杏哥,许樱哥撑着下巴坐在窗下一直想到天黑,只觉得越想越迷茫。夜雾里,有个身影朦胧而又清晰,仿佛就在她面前,她一伸手就可以碰触得到,但等她真的一伸手,便又如雾气般散得干干净净。旁的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平静的好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她之前为自己规划的那份米虫人生大概也不会那么容易实现了。便是许扶不肯告诉她,她也预感得到,有人藏在暗处盯着这府里和这府里的人,要叫她不好过,要叫许家人不好过。 一弯新月半掩在乌云之中,上京城半明半暗,有风吹过学士府里参天的老树,发出下雨一般的沙沙声。学士府的大管家许山安静地立在角门处,侧耳细听外头的动静。角门上传来小动物爪子挠门一般的刮擦声,他轻轻咳嗽了一声,于是角门上响起了一声低得几乎听不见的敲击声。 许山自腰间取下一串钥匙,灵巧地打开了角门上的锁,一个穿着兜帽披风的身形迅速闪入,熟稔地朝许山点了点头,立在一旁等着许山把门锁好,方与他一起安静地朝着许衡的书房走去。 书房里灯火通明,许衡坐在案前翻看一本古籍,听到门外传来的敲击声,头也不抬地道:“进来。” 才用清油保养过的门轴滑而灵活,门开时半点声息都没有发出。来人的脚步同样很轻,他边走边取下兜帽,行至书案前停住了脚步,朝着许衡深深一揖:“小侄见过姨父。” 许衡虚虚一扶,和蔼地道:“济困,坐。” 许扶挑了张椅子坐下,脸上的神情看着似是十分平静,眼神却有些内疚和担忧。 许衡知道他心思自来就重,晓得他不但是为许樱哥的事情担忧,也在为兄妹二人给许家添的麻烦而内疚。却不好总就此事反复宽慰他,便直截了当地道:“如何?” 见他说起正事,许扶的眼睛亮了几分:“有三件事。第一件是康王最为倚重的幕僚崔湜和崔家有亲,虽已出了五服,但早年崔湜母子贫苦之时经常得到崔家沈氏夫人的接济。可不知何故,崔湜之母亡故后两家就断了来往。当初崔家出事时,崔湜已成为康王的左膀右臂,但他不曾过问过崔家之事,崔家也不曾向他求助过。第二件,是有关天机道人的,据查,当年天机道人死时曾有一个心腹弟子走脱,这人至今杳然无踪,曾有传言,他是被郴王府的人带走的。第三件是自半个月前始,张仪正便应了康王的安排,每日到禁军营中操练半日,差不多也就是那个时候该回府,路线也没错,下雨时他会走这边,若不下雨就会绕远路走……这是第二更,第三更在下午五点。(未完待续)rq 第46章 避让 第三更,求粉红及正版订阅支持。及,前面一章修改过,不小心传了原稿上去,如果觉得接不上,请看前章……帖子是早就递过来的,许徕并冒连二人到了康王府后倒也没人怠慢他们,门房很快就将他们引入花厅奉茶,接着一个姓胡的管事出来陪客,礼数虽周到,却是连连告罪:“对不住。我家三爷今日一大早就被召进宫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许徕昨日便得过兄长的告诫,自是带了十二分谨慎,笑道:“不急,我们等着便是,昨日多亏了三爷出手相救,家兄吩咐了,要我今日一定要当面向三爷致谢。”虽不知张仪正是真的有事进宫不曾赶回来还是有意回避,但他既然是登门致谢,当然要当面亲自致谢才显得诚心。 那胡管事似乎早就料到他会如此,笑了一笑,陪在一旁说话,言谈举止中丝毫不见王府骄仆的嚣张气息,只是恭谨小心周到。休要说是许徕,便是一旁的冒连也不曾感到自己受了冷落。 难怪人家都说康王行事规矩端严,只可惜有那么个不着调的儿子,但这儿子也暂时还是自己妻子和内侄的恩人……许徕正自感叹间,就见门外进来一个穿宝蓝色圆领长袖衫,戴玉冠,眉清目秀,神态温煦的翩翩少年郎。 许徕见他气质打扮不似常人,便起了身。冒连也赶紧跟着站了起来。那胡管事笑着上前介绍道:“这是我们四爷。” 许徕上门之前曾把康王府内的情形仔细打探过一遍,晓得这位四爷张仪端乃是侧妃宣氏所出,没比张仪正小多少,却是自小爱读书,十五岁起便才名彰显,很受康王器重,为人更是圆滑周到,便是康王妃也经常会安排他做事,远非张仪正那混吃等死,只会争强斗狠。吃喝玩乐无不精通的纨绔可比。于是许徕打起十二分精神上前仔细应对。 张仪端却是个亲近和蔼的性子,先是不肯受许徕的礼,随即又随意说起许徕早年修订的一本书集,口称先生,虽不曾刻意称赞吹捧,却叫许徕心中好生欢喜——他年少便有才名,十三岁中举。只可惜后来在兵乱中瘸了腿,便从此沉寂下来,不再追求功名,一心只做学问。那本书集正是他最得意的成果之一,却是没想到张仪端这王府皇孙竟然知道并认真研读过,怎不叫他欢喜?于是看着张仪端越发顺眼。 寒暄过后,张仪端方道:“今日实不凑巧。昨日三哥得了府上递来的帖子。本是要在府中候客的。谁想宫中突然宣召,却是怠慢了贵客。” 许徕并无官职在身,冒连更是白身,张仪正虽不曾见他们,但张仪端亲自出来待客,也是给足了学士府脸面。茶水已经续过三遍,还不见有张仪正回来的消息,总不能叫张仪端就陪着自己喝一下午的茶。许徕猜着今日大抵是见不到正主儿了,便命人奉上拜匣:“烦劳四爷替在下转交三爷,区区心意,不成敬意。” 张仪端向胡管事使了个眼色,胡管事赶紧上前接过。许徕又说了几句改日再登门拜谢之类的客气话,起身辞去。 张仪端含笑起身送客,遗憾道:“原本还想趁机向先生讨教些学问上的事情,但既然先生还有事在身,也不好强留。只盼日后能有机会同先生讨教一二。” 张仪端长得斯文清秀,说话总带了三分笑,态度谦和,令人如沐春风。许徕心中委实受用,十分赞叹,却还记得长兄曾说过的话,连说不敢,并不因此就失了分寸多亲近半点,照旧不远不近着,十分守礼。张仪端一直送他到门前方才回去,宾主尽欢。 张仪端接过胡管事递来的拜匣,打开看过,不过是些药材、茶叶、布帛之类的寻常礼品,分量十足,品质上乘,中规中矩,既不打眼也挑不出半点不是。张仪端不由翘了翘唇角,这学士府还真是“规矩”得很,不怪人家都说许大学士是个深藏不露的老狐狸。正想着,就见张仪正从一旁大踏步走过来,劈手夺过他手里的礼单,半是讽刺半是玩笑地道:“四弟可真够关心我的,帮了我老大的忙。收礼这个小忙就不烦劳你了,我自己来。” 这个不讲理的恶徒!张仪端心头暗恼,面上却半点不显,照旧的温煦和气:“三哥开玩笑了,这是应当的。听说您应召去了宫中,总不能叫客人空等着,王妃便命小弟出来待客。若是知晓三哥这么快就能回来,小弟当留许家三爷再喝一杯茶的。”眼睛一转,打量着张仪正身上微有褶皱的月白色家居袍子笑道:“三哥这是才从宫中来?” 张仪正看也不看他,大喇喇地自往椅子上一坐,吊儿郎当地翘起二郎腿,垂着眼只管看手里的礼单,淡淡地道:“不是。” 张仪端早就知道他进宫是假,乃是刻意避开许徕的,却想着他多少会找点理由搪塞一下自己,只要他随口“嗯”一声,自己便可追着问问他宫中的情景如何等等,谁知他竟是这样一个态度——搭理你了,而且十分坦诚,但明显就是不把你放在眼里心上。张仪端心里越发不舒坦,面上却笑得越发的甜,带着些刺探道:“这许家三爷学问真好……他提起昨日三哥的勇猛,真正敬仰感激呢。前些日子武家表哥和我一起喝酒时,还曾说起担忧三哥恼着他岳家,他在中间不好为人,要是他知晓此事,少不得十分欢喜……” 张仪端话未说完,就见张仪正不耐烦地站起身来打断他的话:“少管闲事,有空不如多在父王跟前卖卖好。什么武家表哥,他与你可半点亲都没有。”言罢将礼单往拜匣里一扔,示意身边小厮抱起拜匣扬长而去,只留了半屋子奢靡的龙涎香味儿。 瞧这话说得,言下之意便是,你就是小妾养的,千万别把自己当盘菜。张仪端再好的涵养也给气了个半死,半天才喘过气来,铁青着脸将牙磨了又磨,却也无可奈何。张仪正话虽说得难听,却还是实话。只因这府中,他的亲娘再受宠也还只是个受宠的侧妃,这侧妃在外人面前还可以装装,但在正妃面前实在是天和地比。而他再能干也不过就是能搏个好些的封爵,至于其他,有前头两位能文能武,备受父王倚重的大哥、二哥在,还有这个投了金胎,活得自在肆意,莫名受宠的三混账在,就什么都轮不到他。他再在外人面前讨好卖乖都不起作用,还不如在父王面前老老实实扮个孝顺儿子能得些实惠。 张仪端想明白这个道理,蔫巴巴地转身朝他亲娘宣侧妃的院子走去。才到院门前,就听见有人怪腔怪调、不住口地说着吉祥话或是诵诗,伴随着年轻女孩子银铃般清脆的说话声,宣侧妃的笑声不停。 张仪端便住了脚步,招手叫看院门的婆子过去,问道:“谁在里面?” 婆子忙道:“回四爷的话,是冯家大娘子来了。” 原来是冯宝儿。这可真是瞌睡来了就有枕头在,张仪端的眼睛亮了起来,潇洒地掸掸袍角,悠然自得地朝着里面走去。但见廊下花团锦簇的一群女子,永远都是盛装的宣侧妃将一柄翠玉柄花鸟纨扇掩去了半边精致的脸庞正开怀大笑,穿着十二幅石榴罗裙,碧色宽袖衫子的冯宝儿粉面桃腮,眉眼灵动,正举着把长柄银勺子在逗弄廊下挂着的一架色彩艳丽的鹦鹉。 原来适才那怪腔怪调的说话声便是这鹦鹉发出来的,它每说一句吉祥话,或是背一句诗词,冯宝儿便将银勺子里的干果子喂它一颗。也不知那鹦鹉是被饿了多久,此时便似个饿死鬼般的拿出浑身解数,翻来覆去不停地说,不停地讨要吃食,逗得一院子的女人花枝乱颤。 这宣侧妃院子里之前并无这鹦鹉,可见是冯宝儿带了来讨好宣侧妃的,这手腕和心思也真不错。张仪端轻咳一声,笑声便停了,宣侧妃看到是他,脸上的神色越发欢喜,朝他招手道:“四郎,快来瞧瞧宝儿孝敬我的这架鹦鹉,怪讨人喜欢的,难为她调弄了那么久。” 说话间,冯宝儿已经娉娉婷婷地走了过来,对着张仪端盈盈拜了下去:“宝儿见过表哥。” 难为一个将门老粗家能把姑娘养成这般风流标致模样,张仪端的眼神不露痕迹地在冯宝儿脸上身上一溜,暗赞了一声后,笑眯眯地虚扶一把:“自家人,何需如此客气。”又亲热地道:“表妹怎么有空过来?姨母、姨父可好?” 冯宝儿笑道:“多谢表哥挂念,家父母都好,就是母亲挂念姨妈啦,只是她家务缠身,要伺奉祖母,不好常来,所以我便替她走这一趟。” “表妹难得过来,可要玩得开心点才是。”张仪端笑笑,回头问宣侧妃:“母亲这里可有冰碗?” 宣侧妃奇道:“今儿虽晴了,却不是太热。你刚才不是听王妃安排去替你三哥待客了么?又不曾骑得马出过门,好好儿的你吃什么冰碗?没得寒了肠胃。” “正是要败败火。”张仪端摇摇头,欲言又止。 宣侧妃奇道:“这又是为何?难道许家的人对你无礼?”(未完待续)rq 第47章 挑拨 “那倒不是。”张仪端见冯宝儿虽还是一副温文端秀的模样,睫毛却是连着快速搧了好几下,便晓得已经引起她的注意了,心中暗笑不已,半遮半掩地道:“许家三爷才名在外,为人也是再端秀风雅不过,守的君子之礼,又是登门拜谢,如何会对孩儿无礼?” 既然不是许家人无礼,那还会有谁?宣侧妃仔细一想,便想到了另一个可能,便不再追问,悻悻然地摇着纨扇“哼”了一声,满肚子的邪火当着冯宝儿不好说出来,便只道:“听说这位许家三爷是个瘸腿的?” “腿脚是有些不方便,真是可惜了,长得一表人才,风度学识都是绝顶的。”张仪端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冯宝儿的神色,见她先是沉思,随即恍然大悟,然后一眼的怅然和不甘,便晓得她已是上钩,便又状似无意地道:“三哥也真是的,分明自己在家,却偏要寻了借口避着,等人家才走便又匆匆忙忙地赶出来看人家送了他些什么谢礼。”笑了一回,又道:“从前还真不知道他竟是个害羞的人。” 更不晓得他还是个会仗义而为的人,多半又是使坏呢。宣侧妃把这句话隐在心里,笑而不语,眼神深邃起来。 冯宝儿虽然坐得稳稳当当的,握着扇柄的手指 ~]” 张仪端道:“表妹本就是一等一的人才家世,又何必妄自菲薄?” 宣侧妃捏着扇子,若有所思地在张仪端和冯宝儿的身上来回看了一遍。笑道:“你表妹最是懂礼,也送了王妃一只鹦鹉,那鹦鹉还是雪白的,我这辈子就见过这么一只,也是伶俐得紧,王妃见了实在喜欢呢,把她夸了又夸的。” 冯宝儿的脸一红。窘迫地将扇柄捏了又捏,小声解释道:“其实是祖母的意思。那只鹦鹉是人家调教好了孝敬她老人家的,姨母这只却是我亲自挑选,亲手调教近两年的。” 宣侧妃一笑,轻轻拍拍她的手,带了几分亲热嗔怪道:“瞧你这孩子,巴巴儿地解释什么?王妃身份高贵。好东西当然要先紧着她来才是正理。难道我会不依?我们乃是至亲骨肉。你便是空着手上门来,我也不会不疼你,只有欢喜的。” 冯宝儿闻言,臊得脸上的红色迅速蔓延到了耳朵根,坐立不安,可怜兮兮地看向张仪端,试图向他求助。 张仪端看得明白,却是不想理睬她。只顾低头闷声喝茶。虽则他知道冯家的做法无可指摘,毕竟正妃的身份地位本就比侧妃高贵得多,且冯家还带着另外的目的——不独是长辈想撮合冯宝儿与那混账东西,便是冯宝儿自己也莫名其妙地对那吃喝玩乐无不精通的混账青眼有加。但只要一想到,那正妃是他春风得意,地位牢固的嫡母,那侧妃是他永远低人一等的亲娘,而冯家这边本是他母子的亲戚,有力的外援,可他的亲姨母和亲表妹却看不上他,只顾巴巴儿地去补贴一个除了脸蛋好看以外一无是处的混账东西,他心里就十分不舒坦。 冯宝儿善于察言观色,见他这样作态,自然晓得自己得罪了人。于是十分后悔,心想自己干嘛做这种蠢事,非得都送鹦鹉?早知如此,便送康王正妃白鹦鹉,自己的姨妈一只可爱的小狗或是小猫不是就错开了么?但现下也没地儿找后悔药吃,便红了眼圈,要哭似地低了头,手指] 宣侧妃眼看着火候差不多了,便给儿子使了个眼色,起身入内更衣。 张仪端这才轻声道:“表妹莫怪,我娘这些日子心情不好,便是我也经常莫名吃她挂落。” 冯宝儿见他肯安慰自己,赶紧跟道:“表哥说哪里话,都是我蠢笨不会做事。”说着滴下两滴晶莹的泪来,声情并茂地道:“我娘常同我说姨妈待我们姐弟好,要我好生孝敬姨妈,可我尽做些傻事儿……”因见张仪端并不接她的话头,便收了泪关心地道:“姨妈可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若是我帮得上忙,表哥只管直言。” 张仪端蹙了眉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寂寞,没人说话罢了。二姐姐嫁得远,不能陪她说话,小五不懂事又还要读书,我则经常在外办差,总是留她一个人孤零零的。表妹若能经常来陪她说话,倒是比什么都要好。我已是许久不曾听见她似今日这般笑得开心了。” 冯宝儿收了戚色,正色道:“若能经常在姨妈膝下承欢,我是求之不得。但我一个女孩儿家,不好经常出门。且姨妈虽慈爱,王府门第却高贵,不是想来就能来的。” 这话有几分意思。张仪端叹道:“也是。为难你了。”不等冯宝儿开口,便转了话头,故作轻松地笑道:“说起来,昨日有桩子好玩的事儿。”遂将昨日张仪正自斧头下救了冒氏的事情叙述了一遍,带了几分玩味道:“如今家里都在笑,三哥自香积寺回来后就有些怪,经常往武家跑不说,还常在有几条街上来回溜达,我们私底下还在开玩笑说他的魂儿是不是给人勾走了。” 这话男人们私底下调笑可以。当着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说却是有些轻薄不尊重。冯宝儿的嘴唇颤抖起来,脸色十分难看,低声道:“表哥何故与我说这个?我便是行事蠢笨,也不该被表哥这样轻瞧。” 张仪端忙起身深深一揖,赔礼道:“表妹莫怪,是我的不是。只因是至亲骨肉,不小心说溜了嘴,我给表妹赔礼了。” 冯宝儿哪里敢受他的礼,少不得起身侧开,又还了一礼。 张仪端偷眼打量着她。见她脸色虽然还难看,眼里多见凄色,却不是冲着他来的,便试探着继续道:“其实,我不过是替表妹不值而已。” 冯宝儿眼睛一酸,忍住了,强笑道:“表哥说笑了。我有什么能让表哥替我不值的?” 张仪端并不正面回答她,只一脸好奇地道:“三哥一向是眼高于顶的,不知那位学士府的千金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仙女?我委实好奇得紧。上次在将军府别院就想看看,却没机会。听说表妹与她也是相熟的,是怎生一个模样?怎能盖过表妹的美名去?” 想起许樱哥不同于自己的高挑丰满健美,还有那一头黑幽幽的丰厚长发,颇有特色的小翘下巴。亮闪闪、总是充满了欢乐的眼睛。冯宝儿难掩心头的嫉恨,气得几乎不想回答张仪端的话。但见张仪端满脸期待地看着自己,便改了初衷,微笑着道:“自然是极好的。容色还要胜过武家大奶奶五分有多,难得是打得一手好球,听说骑术也十分了得,更是心灵手巧,每年寒食时她镂刻浸染的鸡子总是最好看的。” 张仪端是见过许杏哥的。在上京的这些豪门女眷中,许杏哥也算是人才出众了,这许樱哥竟然还要胜过她五分有多,可见真是个大美人,又听说许樱哥打得好马球还心灵手巧,那几分别有意味的用心里便也多了几分真心好奇,乃笑道:“好表妹,你可要瞅个机会让我长长见识才是。” 冯宝儿正色道:“表哥又说笑了,她是正经的大学士府千金,大家闺秀,怎么好随意让你见她?我找机会倒不难,但我成什么去了?要是人家知道,我以后要不要做人?” 张仪端便冷笑起来:“表妹也在说笑。那白鹦鹉是好送得的?送去却又是为何?咱们是至亲骨肉,我和我母亲胳膊肘不会往外拐,自是要帮着你的。但表妹这般作态,倒似是把我们当成傻的,真叫人心寒。不过是看一眼而已,难道我就能把她怎么了?表妹不肯就算了,我又不是只能求你一个人。” 话说到这个份上,冯宝儿便不能再装,且她也等的就是这样一句明明白白的话。这么个要求么?让张仪端见一见许樱哥也好,兴许能把这潭水给搅得更乱,正好浑水摸鱼呢。只她到底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少女,面皮儿薄,有些话不好宣之于口,便低垂了头轻声道:“只是见一见么?” 张仪端笑道:“不是见一见还能怎么样?我就远远地看一眼,绝不为难你。怎么样?你自来聪慧,一定有法子的罢?” 冯宝儿沉默半晌方作了为难状,轻声道:“我前些日子在武府别院时曾和她约过,要在马球场上一分高下。如今天晴了,再晒两日正好打球。只是她前些日子才被人传了流言出来,想必要躲风头,不会出来。” “那你就等到她肯出来的时候再约她出来,左右我又不急等着米下锅。”张仪端挨近了冯宝儿,斜着眼睛小声道:“外头传的什么流言?可不会与表妹有关吧……感谢see_an的两个和氏璧,班太的日誌的桃花扇和评价票……的切糕和平安符,匆匆经年的香囊,fiona的水晶鞋、魔幻雨滴 的平安符。 感谢大家的粉红票和正版订阅支持,还有推荐票,从今天开始,要接着上八天班,准备好了米?咱们一起上哈。 最后,今天会是双更,12点准时更新,粉票双倍中,继续求粉票和正版订阅。(未完待续)rq 第48章 丑闻 送上第二更,求粉红及正版订阅支持……冯宝儿大吃一惊,往后让了让,将扇子隔在二人中间道:“表哥可不好乱说这个话。我是那种人么?总是她自己太过骄傲,得罪了人。休说我与她没什么龃龉,便是有,我也不是那种多嘴舌的小人。” 那可说不清楚,旁人不知,他却知道这可是个亲妹子无意间得罪了她,她都能假装无意把亲妹子推下水害妹子生病的狠主儿。张仪端笑笑,也不点破冯宝儿,只道:“那我等表妹好消息。我还有差事要办就先走了,烦劳表妹同我母亲说一声。”言罢起身自往外头去。 冯宝儿站起身来倚着翠绿银钩的窗帘子,慢地摇着扇子,怅惘地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想起那个表里不一的男人,再想起早前自己的丫头无意中听到他说的那些话,心中又酸又痛,难过得几欲流泪,却又隐隐抱了几分期望,只搅得心烦意乱。 若是文武双全,英雄了得的大哥、二哥倒也罢了,凭什么那草包就要死死压着他一头?就凭着投了个金胎么?那草包越是想要的,他就偏不让其得到,他是真想看看那草包若是娶了他这个心眼多多的表妹会如何。张仪端且行且想,待行到外院,刚好看到康王身边一个深受信任的长随抱着个拜匣走出去,便叫住了那人,笑道:“辉哥儿。王爷回来了么?” 他自来在这些人面前就极为和气,那叫辉哥儿的长随见是他便停住了脚,笑着与他行礼:“小人见过四爷,王爷才刚进的门,使小的出去办事儿呢。” 张仪端眨了眨眼,道:“我正好有事儿要去寻王爷禀告。不知这会儿他老人家书房里可有客人?” 辉哥儿笑道:“四爷只管去,王爷书房里没外人。就是三爷在里头同王爷说话呢。” 张仪端不动声色地打发他:“你只管忙去,别耽搁了。” 谁都知道,康王与张仪正水火不容,父子二人一旦见面必然要生事。每逢此时,大家伙儿都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的。今日这辉哥儿却叫他只管去,那就说明这父子二人今日相谈甚欢。能有什么事情会让康王对张仪正另眼相看呢?张仪端想来想去也只有许家登门道谢这件事,不由诸多思量,难道这事儿是张仪正得了父王的意思去做的? 张仪端再想到先前张仪正不在府里,王妃却特地点名叫他去陪许徕,还吩咐不许怠慢的事情。不由更多了几分思量。于是便寻了件需要向康王禀告的事情,快步去了康王的书房。半途遇到张仪正施施然走过来,忙笑道:“三哥从哪里来?” 张仪正看似心情极好,难得不曾挖苦奚落他,正儿八经地回答了他的话:“才从父王书房里来。” 张仪端目送着张仪正的背影,只觉得风把他的袍子吹得也太张狂了些,真是碍眼睛。待进得书房。但见康王正独自立在书案前写字。写的狂草,酣畅淋漓,锋芒毕露。便赞了一声,讨好道:“父王写的好字,赏给儿子好么?儿子的书房里正缺一幅字呢。” 康王看了他一眼,将那字举起来看了又看,三把两把揉烂了扔到地上,道:“你既然想要。我便好好写一幅给你,你想要个什么?” 真可惜了那幅好字。张仪端心中遗憾,面上却不显,上前边替康王研墨边笑:“父王赏什么就是什么。” 康王想了想,换了枝笔,端端正正地写了“光风霁月”四个字,笔势大不似之前的锋芒毕露、寒峭骨力,显得圆润端和、庄重严整。张仪端回忆着适才那幅被揉烂了,杀意几乎要破出纸背的字,再看看面前这副完全变了个样子的字,不由暗自心惊。笑着赞了几声好,又行礼谢过,见康王心情不算差,方假作无意地说起今日许徕上门道谢的事情来,连连赞了许徕几番,试探着道:“父王,孩儿今日与许三先生相谈甚欢,有茅塞顿开之感,便想着,若能得到许三先生这样的人做老师……” 却见康王的眉毛皱了起来,沉默地看着他,张仪端的掌心渐渐汗湿,面上的神情却更加柔和期待,肩膀也越发放松。他知道,康王早就想和许府交好,只是苦于没有机会,如果他能婉转通过许徕与学士府交好,也算是不大不小的功劳一件,可不比张仪正只会捣乱,四处结仇的好? 康王收回了目光,淡淡地道:“拜师一事日后再说。你三哥才刚帮了许家的忙,你就说要拜师,是叫人家应了好呢还是不应的好?怕是连你三哥才做的人情都要被人看作是有意为之了。” 张仪端心头咯噔一下,满头大汗,羞窘欲死:“是孩儿思量不周,孩儿只是自来喜欢许三先生的诗词文章,敬仰他的为人,但他又深居简出,轻易不出门,儿子也不敢寻机与他交好,只恐做得不妥,给府里添麻烦……” 康王轻轻一摆手:“不必解释,我晓得了。你若真喜欢,日后总有的是机会。你不是要说正事么?这就说罢。等下我还要出去。” 张仪端抹了一把冷汗,赶紧禀告起来。 在王府的另一端,张仪正由着美貌的俏婢服侍着换了一身潇洒飘扬的儒服,取了把绘着名家字画的折扇,对着镜子端详了许久,施施然出了王府大门,跨上那匹雄俊异常的紫骝马,向着那日与冒氏姑侄相遇的街口处而去。 冒氏才受过惊吓,自不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但张仪正也只是在这个地方经过而已。若有人认得出他来,将会发现,那日横枪立马的康王府三爷今日意态闲适,风流儒雅,却是一个舞得枪棒,弄得笔墨的双面风流真儿郎。 许衡刚由姚氏伺候着把官服换成了家居的道袍,正半躺在椅子上用热帕子敷脸,见他来了,忙三下两下收拾完毕,招呼他坐到自己面前,问道:“如何?” 许徕把经过详细叙述了一遍,其间情不自禁地赞了张仪端好几遍:“实在是不错呢,真是难得。”也不怪他觉着张仪端稀罕,实是因为当今圣上是马背上得来的天下,膝下的儿子儿孙猛将太多,各个王府里都是尚武的多,似张仪端这样温文儒雅,还有几分文采的真算是异类了。 许衡却不似他常日总关在房里做学问的,想到的内容就更多一些。虽然不曾见着张仪正,但康王府的态度不可说是不好。这张仪端的表现,更像是投其所好的意思。许衡权衡再三,道:“过两日再送个帖子过去,看他见是不见。”他倒要看看张仪正是不是真的要一直躲着避而不见。 过不得两日,许徕果然再次准备了帖子让人送过去,这次提前三天告诉张仪正,他要登门当面致谢,礼数做得足足的。谁知康王府那边照样礼数充足地回复,道是张仪正已经随康王出城办差了,三日后并不在家。 许衡得知,不由拈须而笑。不管张仪正其实是个什么态度,康王对学士府目前都只有善意,也并没有打蛇随杆上的意思,他总算能得以缓上一口气。既然人家不肯见,他也就不多事了。 人都相信自己看到的,冒氏听说张仪正始终避而不见,越发坚定了这就是个好人的信念,或许说,不算是个好人,但也没许樱哥她们说的那么坏。 许樱哥却觉着这事儿当还不算完。她相信自己不会看错张仪正当初看向她的那种眼神,那就像是小时候和她抢冷包子的恶狗一样的眼神,她绝对不会看错。她也不会忘记张仪正给赵璀的那刻骨一刀,若那真是个愿意息事宁人,轻易就放下此事的人,用得着这样么? 但不管众人是怎么想的,这件事继续朝着另一个想不到的方向发展。不知皇帝是听谁说起的,也知道了疯汉当街行凶,张仪正仗义勇救学士府女眷的事情。于是在一次君臣一家亲的宴饮中用闲话家常的语气问起许衡,可否谢过他这个勇敢的孙儿,都送了些什么。在许衡如实回答后,皇帝心情十分欢快地夸赞张仪正勇武懂事不居功,并且轰轰烈烈地赏了他一匹配着金鞍的汗血宝马。 这个懂事不居功,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在不同的人听来就有不同的感受。见皇帝年老,四处钻营,拉帮结伙的胆战心惊,认为这是警告;飞扬跋扈,欺男霸女的认为皇帝这是要提倡新风尚;自认为老实憨厚,不招事不惹事的则暗里嗤之以鼻。但无论如何,张仪正借此事小小的出了个风头不假。 与这件事相比,另一件在上京名门闺秀圈子中突然爆出的丑闻也颇为引人注目。兵部员外郎章世瑜家的庶女章淑在与女伴们玩耍时,突然疯病发作,挠花了女伴的脸不说,还口吐无数的疯话,在精心治疗了一段时间后,药石无效,不得不被送到京郊的净心庵里学佛养病。(未完待续)rq 第49章 妇德 人是被送走了,事情却没平息,不过几日功夫,就有无数的人知道,从前经由章淑这个疯女的口,编造出了无数的流言,其中就有关于赵、许两家和许樱哥的一些闲话。若只是这个闲话,那倒有些欲盖弥彰之意,但并不独只是这个闲话,另外还有好几家人都受到了牵连,其中就包括员外郎府的几户亲戚和章淑从前交好的几个女孩子。就是冯宝儿,也落了个工于心计,心胸狭隘,容不得人,算计亲妹子的名声。 于是大家都愤怒了,这不就是那传说中弄脏了一锅汤的耗子屎么?员外郎府怎么教出这样的女儿来? 冯家一门军将,个个都是吃不得气的,可比不得许家那么隐忍。冯老夫人坚决不肯让嫡长孙女儿吃这个亏,旋风似地带着几个孙女盛装出行,到处做客。冯府的女公子们个个娴静温柔,姐妹情深,情比金坚,谣言不攻自破。然后某日冯老夫人偶遇章员外郎夫人,当众义正辞严、劈头盖脸地狠狠教训了章夫人一顿。章夫人被说得无言以对,只能含泪深深赔礼道歉。 那么,只给冯家赔礼道歉够不够呢?不够。还有其他被得罪的人家,总要上门赔礼,给人家正名才是,不然可就算结了仇。丢脸?是真的丢脸,但只要还想继续混下去,就必须把脸抹下来揣在裤兜里头,假装自己没脸。 于是章夫人接下来的日子就是惨兮兮地挨家挨户地登门赔礼道歉。先是怪自己教女不严,没有尽到责任,然后又把事情都推到庶女疯了上去。但女儿家的名声岂是三言两语,一份礼物可比的?多数时候她都是吃的闭门羹。便是她家的亲戚也是故意让她在大门口等着,好借此告诉旁人,自家姑娘之前传出的那些不好听的闲话就是这家人胡乱编造出来的。 章夫人好歹也当了些年的官夫人,何曾受过这种奇耻大辱?几天时间就气得眼睛都凹了下去,头晕眼花,气短胸闷,只要一听到不好听的话就会当场晕厥。人事不省。 但因为女儿出丑,得罪狠了人,借病躲在家中不敢见人的章世瑜也没有因此就体谅她,仍然是责怪她没有教导好女儿,没有尽到嫡母的责任,又怕影响自己的宦途,照旧逼着她去给人赔礼道歉。冯家是把场子找回来了的。亲戚总有一日会和好的,其他几家人也不怎样,就是学士府,必须得把事情说清楚才行。 虽然学士府不接招,姚氏只推自己没有空闲,但这礼非赔不可。于是章夫人拖着病体,带着半车礼物。摇摇晃晃地去了学士府。她倒是做足了准备。一大早就堵在了许府门前递帖子进去求见姚氏,表示自己大清早的就来了,真是诚心。门房也接了帖子但就是不肯挪窝,一连得了好些赏钱之后才为难地道:“不是不肯通传,而是这时候太早,我家夫人还没起身呢。这位夫人再急,总不能叫小的丢了差事罢?” 谁不知道官宦人家的女眷们都是不兴睡懒觉的,男人们要起早参加朝会或是去部司里办差。女人们就得起身伺候,接着就要理家待客。哪有男人都出了门,女人还躺着的?明显都是借口。章夫人腹诽不已,却不能戳穿这门房说的假话,只能委委屈屈地躲在轿子里不敢露面。多亏得是夏天,又是清早,不然冷不死她也得热死她。 许府正院里,姚氏心情大好,先是吩咐大儿媳妇傅氏:“今日杏哥要来,让厨房精心准备饭菜。”眼看着太阳升起来了,笑眯眯地亲自开了妆盒,在里头取出一枝红宝石莲花钗子来,对着镜子比了又比,苏嬷嬷接过去替她簪上,笑道:“夫人,那位可在外头晾了近一个时辰啦。” “咱家门口这条街太清净了些,行人稀少,想来也惊吓不着她,且让她再看看风景,这早上的凉风吹着可舒坦。”姚氏半点不心软,冷笑道:“她只当不管教庶女就可以看庶女的笑话,岂不知如今人家就是在看她的笑话。看她的笑话倒也罢了,实不该攀陷我们樱哥。” 苏嬷嬷道:“可不是么?一家人向来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不说嫡母没有教导好,那位章姑娘也太心毒了些。便是小姑娘们之间有什么龃龉,也不当就坏了人家的名声,坏人一生姻缘。” 外头传来许樱哥、许梨哥姐妹俩同孩子们的说笑声,主仆二人便都住了口,换了张笑脸,等她们进来。 梨哥照旧是羞涩文静的模样,笑着给姚氏见了礼,问道:“大伯母,我听嫂嫂说今日要行家宴,可是有什么喜事儿?” 姚氏还未回答,就听冒氏在门前笑了一声,道:“自然是咱们二娘子的名声得以昭雪这桩好事了!”紧接着,穿着檀色大袖衫子,十二幅纱罗长裙,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冒氏就卷着一股香风走了进来。她进来,也不看其他人脸色,只管朝着许樱哥笑:“这回你总算是扬眉吐气了。” 许樱哥晓得她面甜心苦势利眼,再多的周到、尊敬、小心讨好也换不来她一分真心意,已是寒了心的,根本不愿意再和她有过多牵扯。虽笑眯眯地起身给她行礼问安,却不肯接她的话头,只低头挑了块糕点递给靠过来牵她手的许择。 一个寄人篱下,冒名顶替,来历不清不楚的孤女端着架子给谁看呢?冒氏见许樱哥对自己冷淡,自是也不耐烦花心思讨好,只管坐到姚氏身边,接过玛瑙奉上的茶,满脸兴奋之色,一连串地道:“大嫂,听说那章侍郎家的还在外头候着?真是解气!这番怎么也得让她出够了丑才许她进门。我听说她早前去冯家赔礼时,可是连着去了三日冯老夫人才许她进门的。她家害得最多的是咱们府里的名声,可她今日才来,也太不把咱们学士府放在眼里了。” 这中间涉及到前朝旧臣与当朝新贵之争,章家本来就是那个阵营的人,且冯家兵权在握,风头更盛,章家如此反应再自然不过。姚氏并不搭理冒氏的挑唆,淡淡地道:“我也不是要争她把谁放在眼里或是不放在眼里,不过是要叫她晓得,敢做就要敢当。害了人,不是随便掉几滴眼泪,说几声抱歉,再送点东西就可以把过错尽都抹平的。” 原来今日许杏哥回娘家,家里办家宴,都是因着在这件事上反转一局出了恶气的缘故。许樱哥听明白章侍郎夫人还在门口等着赔礼,轻轻松了口气,这事儿总算是告一段落了,她真怕再继续下去会影响了梨哥的姻缘,进而影响了一家人的情分。 冒氏挑唆这几句,无非也就想是让姚氏心里不舒坦而已,谁想却得了姚氏义正辞严的这么几句,便觉着有些无趣,正想另外找个话题,就听姚氏叫孩子们安静,正色训诫道:“你们都记着,行事当三思而后行,更不要歪了心思行那害人之事。若是骨肉至亲,中间连着血脉,时日长了总还能谅解,若是外人,可没那么好打发,不小心就是结的死仇。特别是樱哥和梨哥,你们大了,日后总要出门,妇德是要的,切记不要犯口舌。” 这话听着似是教导孩子们为人处事的道理,但冒氏听了却怎么都觉得姚氏是意有所指,便暗自揣测是不是她那日为了泄愤跑去欺负许樱哥的事情给姚氏知道了,姚氏趁着这机会敲打她来着?于是偷偷看看许樱哥,又小心打量姚氏,却见那母女俩都是一本正经的,听的听,说的说,并无人多看她一眼,遂把心放稳了,笑嘻嘻地在一旁喝茶,偶尔还帮腔两句,无非是说许樱哥太过跳脱,梨哥太过沉默木讷,连六岁的娴雅也被她说得顽皮无双,没有女儿家的样子。 姚氏近来与冒氏相看两相厌,见她不自觉,心中更是生厌,索性转头对着她道:“三弟妹,你也是出身名门大家的,关于这妇德你想必也是最清楚不过,趁着今日这机会好好教教孩子们。来,你来说。”又吩咐许樱哥等人:“你们可好好听听你们三婶娘是怎么说的,她平日又是怎么做的。” 冒氏一口茶水呛进嗓子眼里去,赶紧将帕子捂住嘴,侧开身子剧烈地咳嗽了好几下才算缓过气来,悻悻地摆手道:“有大嫂教导就够啦,我多什么嘴?我都是被人说道的呢。” 姚氏本来也是故意怄她的,见她没脸显摆,也就趁势收了,道:“看你,喝点水也能呛着,就和孩子似的。五郎,快给你母亲顺顺气,孝敬孝敬她。” 许择果然仰着笑脸凑过去,将那胖嘟嘟的小手在冒氏背上揉了两把。娴雅、昀郎、娴卉三姐弟瞧见,也凑过去小猴儿一样的围着冒氏,纷纷伸出粉嫩的小手往她身上揉,咧着嘴笑道:“我给三叔祖母顺气。” 孩子们实在太过天真可爱,把每个人心里的那点不舒坦都给冲淡了许多,许樱哥最是喜欢孩子们的天真可爱,只在一旁瞧着,面上就情不自禁带了笑意,接着手就痒痒,想弄点好吃的犒劳这些孩子们。梨哥听说,立即随了她一起去……婆婆去世了,今天单更,过后补上,谢谢大家。 非常感谢大家的粉红票和正版订阅支持,感谢……的仙葩缘和2个和氏璧,班太的日誌的1个和氏璧, see_an的桃花扇……的两个香囊……云霞霓裳、匆匆经年……的平安符,梦里桔香的葱油饼。谢谢大家的留言鼓励,谢谢大家的推荐票,非常感谢。(未完待续)rq 第50章 相对 樱哥自己做的牛舌饼,教梨哥做了猪皮冻,然后理所当然的又引起了围观。因着她这个吃货的缘故,前世太常见不过,此处此时却还不曾出现过的许多简单易做的小吃点心菜肴都成了她心灵手巧,独创出来的美味佳肴。早年她的脸皮还没有现在这么厚实,得到众人的赞美每每还知道害羞心虚,现在却已经坦然受之,谁叫她能吃还能做呢?这也是一种能力么。 许樱哥惯常是不藏私的,美食需要推广才能随时随地都吃到好吃的,不然什么都要自己动手,若是病到动不了,偏偏又很想吃的时候怎么办?这里才教会专司点心的厨娘烤了第一盘出来,紫霭便进来笑道:“大娘子回来了。夫人请二位娘子这就过去呢。” 正院里,许杏哥正和姚氏描述自己在门前遇到章夫人时的情形:“我老远就瞧见她的马车在前头横着,把路都给挡了。我就猜,她是不是故意的?我便装作不认识她,使人上去请她让路。她可厉害,我这边的人才开了口,她就自己找了过来,我把脸转开只顾逗着如郎耍,她倒好,礼节都不要,只管扒拉着我的轿帘朝我笑,不停地夸赞如郎。我想着,她好歹也是一把年纪见孙子的人啦,不好当着孩子做得太绝,这才答应她帮她与母亲通传。” 姚氏看看日已近中天,想着这半日功夫也把人晾得差不多了。便道:“她既是心诚,就让她进来好了。”苏嬷嬷闻言,忙退出去让人请章夫人进来。 冒氏在一旁瞧见许杏哥那得意的模样,猜着这件事少不得她母女在中间谋划并推波助澜,再想起自己日常总被姚氏压得死死的,着实有些不是滋味儿,便作了十分感兴趣的模样道:“杏哥,你消息灵通,和我们说说那章淑怎会突然间就犯了疯病?想必是有人在中间做了手脚吧?” 冒氏早年还好,近年来却总是显得与这个家有些格格不入。许杏哥深得姚氏真传,自来谨慎小心惯了的,又如何肯轻易和她说其中的细节阴私?便笑着推脱道:“三婶娘说笑,我哪儿知道这个?兴许是她本来就有病,只是从前没被人知道,如今当众犯了而已。” 冒氏见她不肯说,晓得她是在敷衍自己。心里实在不高兴,便撇撇嘴,道:“骗我呢,那章淑我上次在你们家别院也是见过的,好好儿的一个小姑娘,精灵着呢,打球也打得极出彩的。哪里会是有疯病的人?分明是有人在中间做了手脚。” 许杏哥只是笑而不语。姚氏只管埋头喝茶,冒氏只当自己猜中了,便意有所指地道:“依着我说,她犯下恶行该受惩罚不假,但她其实也怪可怜的,小小年纪没了亲娘不说,又是庶出,嫡母还这般厉害。没有长辈教导。偶尔犯糊涂说人几句坏话也属正常,教训几句,叫她知道对错厉害,当众赔个礼就好。现下她这疯病一犯,这辈子可就完了,日后谁家还敢娶她?这做手脚的人心太狠了些,丝毫不留余地,水灵灵的姑娘就这么赔上了一生,好生可怜。” 姚氏听她这个话和看她这般模样,倒似是在影射指责自己和杏哥心狠害了章淑一生似的。虽觉着十分的难听,但因她没明说,也实在是不想再与她就这些事情产生新的矛盾,便只管垂了眼喝茶,装作没听见。 孙氏却摸着腕间的佛珠淡淡地道:“三弟妹这话说得太偏颇了些,她是可怜,但被她无辜害了的女子就不可怜?坏了名声就是一辈子的事情,这是几句话行个礼能解决的?我虽吃斋念佛,但谁要是无缘无故在外头中伤梨哥,我杀了她也不解恨的!凡事都有因果,正是因为她德行有差,错在前头才会有这个结果。” 冒氏讪讪地道:“二嫂说得是,我只是觉着一来一往没个头,实在没意思。” “侄女有些糊涂了,早前三婶娘还觉着解气呢,这会儿功夫却又可怜上了章淑。您到底是心疼您的侄女儿呢还是心疼那章淑?”许杏哥笑看着冒氏道:“我可是个护短的性子,不拘是人在外头中伤我的儿女也好,还是中伤我的家人父母姐妹兄弟也好,我是必要出这口气的。若是个个儿都去做菩萨,这坏人可就没法没天了!”这话说得尖锐,却是没给冒氏留脸面。 从前这杏哥虽然性子爽利,却从不曾这样当着众人不敬自己这个婶娘,今日这般还是头一遭。冒氏不由生气地去看姚氏,看姚氏可要给个什么说法,最少也得斥骂几句杏哥不敬尊长吧?却见姚氏没听见似地把头别开,只顾专心同孙氏说话,孙氏这个自来最讲规矩的也装作没听见,便觉着所有人都孤立欺负她一人,不由得怒火中烧。 她不思量自己这段日子的所作所为和刚才的言行是否有不得当之处,只顾去揣测许杏哥为何会突然改了态度这样对待自己。思来想去,觉着也只有她得罪许樱哥的那件事了。 这姐妹二人自来交好,在家时便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许杏哥出嫁后也是三天两头的使人互相问询送东西的,情分并不曾淡了半点。许杏哥护短,许樱哥自来狡猾不肯吃亏,表面上装着大度,背里暗自向姚氏告状,再撺掇着许杏哥为她出气也是有的……要不然今早好生生的,姚氏干嘛说自己来着?冒氏越想越是那么回事,便给许樱哥定了罪。 再想因着许樱哥这个麻烦精的缘故,害得她白白错过永乐公主府的宴会,错过与贵人亲近的机会,冒氏越发不舒坦,十二分的愤恨。她被姚氏欺负也就算了,谁叫她嫁得不好,男人不争气,凭什么外头来的一个父亲还不知是个什么东西的低贱孤女也过得比她光鲜,也能算计她,骑在她头上作威作福?正在不舒坦间,就见樱哥、梨哥姐妹二人手挽手的走了进来,笑靥如花。冒氏心头鬼火蹿起,便板了脸把眼睛转开,不耐烦多看许樱哥一眼。 许杏哥看到两个花朵似的妹妹,心情大好,起身一手一个拉住了,笑眯眯地道:“听说你们去厨房里做好吃去了,都做了什么?如郎小馋猫,可是提前就念叨起呢。” 许樱哥笑着命紫霭把还是热乎乎的牛舌饼端出来:“这不是么?”话音才落,几个孩子便簇拥过来,围住了樱哥、梨哥姐妹俩,个个儿的口水吞得响亮,却还记着要先孝敬长辈。冒氏还气着许樱哥,自是不耐烦吃的,她那块便被许择不客气地淌着口水咬了一大口。 姚氏起身正了正发钗首饰,道:“我往外头待客去,你们先说着话,等我回来就摆饭。”言罢自带了红玉和绿翡两个丫头往外头而去。 许樱哥有些日子没见着许杏哥,便挨着许杏哥坐了,一时把玩许杏哥腕间的镯子,一时又任由许杏哥帮她理理头发,又一时调笑梨哥几句,姐妹三人着实亲热。 孙氏见她姐妹三个亲热,只有欢喜的,傅氏和黄氏忙着张罗家务,没空过来凑热闹,独留话多却又找不到人陪自己说话的冒氏觉着自己受了冷落。冒氏岂是甘心被人遗忘的角色?便朝许樱哥笑道:“樱哥,还不赶紧向你大姐姐行礼道谢?你大姐姐才说了,为了你可以去外头杀人呢,瞧你这小模样儿,怎么就这么招人疼呢?” 许樱哥闻言,怔了一怔,果然起身对着许杏哥福了下去,笑道:“大姐姐这样待我,我自然也这样待大姐姐。” 许杏哥还未说话,冒氏便将扇子掩了口,左右看看,笑道:“唷,你们姐妹二人这是怎么啦?这般杀气腾腾的。谁要不小心招惹了你们,可真是倒霉透顶了。” 许樱哥自问这些年来对冒氏没有丝毫不敬之处,但近来冒氏就似吃错药似的,一而再,再而三,变本加厉地逼迫欺负她,竟半点不把她的隐忍退让当回事,实在是惹人厌烦透了。便挑眉笑道:“三婶娘说得没错儿,是杀气腾腾的。我才做了好些牛舌饼,想象着那就是多嘴舌之人的舌头,要给大家伙儿分着把它给嚼碎了,吃光了!看它还能不能作怪?” 这是威胁她么?她倒要看看这鸠占鹊巢的假货能把她怎么样,冒氏阴着脸正要寻话反讽回去,孙氏忙拦在头里道:“三弟妹,她们姐妹说体己话,咱们这些做婶娘就别掺和了,没得让人嫌我们唠叨。坐过来咱们说咱们的。” 今日所有人都在欢喜着,许樱哥那话只有她能听明白,其他人听上去却只是平平常常一句话,自己要真是不依不饶,这一大家子少不得要怪自己无事找事。冒氏思及此,也不敢做得太过招人嫌弃,便借着孙氏给的梯子下了坡,但始终觉着自己就似是个多余的一般,实在没趣,午饭也不肯留下来吃,把许择扔在这边自去了。孙氏劝了一回劝不住,也就懒得管她……感谢大家的粉红票和正版订阅,感谢丁小胖子的切糕,年少轻闲、小院子……魔幻雨滴……汩淼的平安符。 新书刚开没多久,已经有了3个盟主,还有很多打赏,很感谢大家,今天三更。粉红双倍倒数第二天,大家手里如果还有保底粉红的,愿意投的,可以出手啦,这时候一抵二,非常划算哦……未完待续)rq 第51章 因果 第二更—— 少一时,姚氏从外头进来,吩咐傅氏和黄氏摆饭,低声同孙氏道:“那章夫人,我以往也曾打过交道,却不似今日这样单独相处过。啧……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人,全不要脸面了,扯着我的袖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嚎,说章侍郎不饶她,非得要我说不怪她,不然她就不能回家了……都推到庶女生病上头去,她这个做嫡母的没半点儿错。再不然,就夸我们樱哥好品貌,说是章淑交错了朋友,被人撺掇着做了糊涂事,替人当了那出头的刀,实在是冤枉。” 孙氏皱眉道:“这话可不好乱说。传出去又要招祸。”谁不知道章淑平常就爱和冯宝儿等人玩耍?但章淑倒霉后,最不肯饶她的就属冯宝儿,章夫人这话乍看是在推脱,却又有些影射暗指不平的意思在里面。若按着章夫人这话细究起来,冯宝儿便是那首当其冲的第一个被怀疑对象。 姚氏道:“可不是么?我只装作不曾听懂,把其他话来敷衍她,再三保证我们大老爷绝对不会为了这个和章侍郎过不去,好不容易才把她打发了出去。”便真是冯宝儿使坏,也轮不着章家来把许家当成报复冯家的刀。 许樱哥在一旁听得分明,自然也想到了冯宝儿这一层,便给许杏哥使了个眼色。 少倾饭毕,许樱哥瞅了空问许杏哥:“姐姐说要替我出气。我却没想着会做到这个地步。”要让一个正常人当众犯疯病伤人,那是要怎样厉害才能做到? 许杏哥道:“哪里是我做的,我虽有谋算,却没有这样精妙的手段。我只是在后期浑水摸鱼了一回,借机把章淑多口舌爱造谣中伤人的事情传出来而已。她也不是犯疯病,而是被吓傻了,一时间缓不过来,刚好建昌候家的小七娘子和她开了句不太得体的玩笑,她便发作起来,不知怎地二人就抓扯在了一起。等到众人把她二人分开,小七娘子的脸已经给她挠花了。建昌候家势大,章家生怕她牵连到其他人,便谎称她得了失心疯。”所以章淑“犯了疯病”这个说法还是章家人自己传出来的。 既不是许杏哥下的手,那还会有谁?许樱哥隐隐猜到了几分,便小声道:“是我哥哥做的?” 许杏哥点点头:“正是,不晓得他用的什么法子。着实把章淑给吓得够呛。只因此刻正是风口上,不好露了行藏,所以他还不曾探听得章淑究竟是如何得知咱家同赵家议亲一事的,只等过些日子又再问。他让我转告你,不拘是谁,只要他能做到的,总不叫人欺负你。”言罢笑着捏了捏许樱哥的下巴。道:“你是个惜福的。所以才更有福,个个都心疼你。” “还要烦请姐姐替我同哥哥说,今后嫂嫂若是进了门,他便再不可似从前那般肆意乱交朋友,随意在外头喝酒留宿了。”许樱哥笑着,心里却不由添了几分愁绪。早年为了报复崔家,许扶交往的人三教九流都有,辛辛苦苦挣来的钱除了往她这里填以外。绝大部分都花在了这些人头上。当光棍时还好,日后新嫂子进了家,他若还这样,家庭便要不安稳了。 这是正理,许杏哥自是应了。 傍晚时分,许衡等人并来接许杏哥母子、顺便吃饭的武进一起回来,听姚氏说起章夫人的一番表演,都是摇头叹息。武进对众新贵知之甚深,断言道:“得罪了建昌候府与冯府,这章世瑜的前途便算是到头了。” 许执不关心章世瑜的前途,只关心许樱哥才刚从崔家那件事中走出来,又倒霉催的惹了这场冤枉官司,便道:“虽然可怜,但让她在门前站足三天三夜也不能弥补回来。”消息灵通的知道是章淑嚼舌,不灵通的却会总记着那些闲话,可总不能特意去和人家辟谣吧?所以还是憋气。 姚氏想起前段日子在武府别院时遇到的那几户有意结亲的人家近来都没了消息,便也有些黯然,可转过眼去看到许樱哥没心没肺地带着一群孩子玩耍吃喝捉弄人,笑容比谁都灿烂,心情便又好了些,可还是担心孙氏会嫌弃樱哥拖累了梨哥。孙氏乃是知情人,虽然樱哥无辜,到底差了那层骨血关系,谁不是更疼自己的女儿些? 孙氏倒没表现出什么不欢喜的来,只正色道:“梨哥该学厨艺了,和她二姐姐比起来什么都不会,我思量着,明日起便请她两位嫂子和樱哥一起教导她厨艺罢。” 她既然还肯让梨哥跟樱哥学厨艺,那便是对樱哥没太大的想法,这比似冒氏那般口花花的说些无用的好听话更实在。姚氏打心眼里欢喜,笑眯眯地应了。 这时候许揭、许抒、明郎几个上学的都下学了,见大姐、大姐夫和小外侄都来了,家里又做了好些好吃的,不由都带了笑脸凑上来,一家子欢聚一堂,十分热闹和谐。 许衡看着自己这一大家子人,男的温文好学上进,女的秀雅和气知礼,孩子们聪明活泼可爱,只觉得自己平日所受的那些委屈实在算不得什么,十二分的满足。一转眼,看到许择在那里和明郎几个玩得满头大汗,大呼小叫的跑进跑出,却独不见他的父母,不由皱了眉头道:“三弟和三弟妹怎么还不来?” 傅氏忙道:“回公爹的话,已经使人去请了。想来也快啦。” 说话间,就见许徕一个人走了进来,面上虽带着笑,但那笑容怎么看都觉着有些勉强,进门就解释:“择儿的母亲身子有些不爽利,我让她歇着了。” 姚氏与孙氏对视一眼,都晓得冒氏又在作。孙氏倒也罢了,不想管也管不着。姚氏却是老大不高兴,但也不好说什么,便只吩咐傅氏:“把每样菜都拣些给你们三婶娘送过去。”等傅氏把冒氏那边的饭菜都安置妥当了,才又吩咐开饭。 少倾饭毕,许杏哥寻了姚氏说悄悄话:“女儿瞅着三婶娘近来对樱哥的态度有些不对,先前还以为是樱哥年岁小,不小心得罪了她,可适才问过樱哥,樱哥却说是不曾。母亲可知是怎么一回事?” 姚氏冷笑道:“怎么回事?无非就是记恨上次长乐公主府请她去做客,却因恰逢那闲话传得到处都是,使得她不曾得去的缘故。她仿似是觉着我们阻碍了她的锦绣前程和荣华富贵一般,不敢把气出到我身上,便去欺负樱哥罢了,她是晓得樱哥懂事,不会与我说。” 许杏哥摇头:“不独是这么回事,她最是欺软怕硬,最善虚张声势。表面上极凶,实际上一戳就泄气,上次她说话得罪了梨哥,梨哥一哭,二嫂一板脸一瞪眼,她先就软了半截。二妹妹自来是个爽利性子,比不得梨哥那个绵软脾气,何故她就这么笃定了二妹妹可以欺负?笃定了二妹妹不会与我们说?” “是我有些疏忽了,我只当她不敢也不能的。”姚氏惊出一身冷汗,回想起早前冒氏连着几次刺探许扶的事情来,立时就坐不住了,想了一回,吩咐许杏哥:“天色不早,你们该回去了,你婆婆虽待你宽和,你也不好就放松。” 许杏哥应了是,依言出门与许樱哥等人别过,唤上武进,抱着如郎登车而去。 许家没有贪杯之人也不许有贪杯之人,娇客即是走了,许衡这里便也吩咐散了。姚氏本待留下许徕问上几句,但看他明明没喝多少酒,却似已然半醉,双眉紧锁的样子,便满怀内疚,觉着他可怜,心想就是与他说了也不起什么作用,反倒是让他徒生烦恼。索性不提,打算另寻个机会再探冒氏的口风,暗里更是叫了心腹仆妇仔细关注冒氏的行止言谈。 这边许樱哥被几个孩子缠着讲了一回故事方才得已脱身,回到安雅居时太阳已经完全沉了下去,天边虽只剩下一抹灿烂的晚霞,但还看得清周围的物事。今日连着解决了几件事,她的心情很不错,加之适才在家宴上被那一杯果酒给勾起了馋虫,想起自己还私藏了些自酿的蒲萄酒,便谋算着等下要关起门来好好享受一回才是。 许樱哥的脚才踩上安雅居的台阶,正张罗着叫丫头们点灯的古婆子便抢前几步,讨好地挑了盏灯笼过来,笑道:“二娘子仔细脚下。哎呦,这里是台阶。” 青玉掩口笑道:“古妈妈,二娘子可没喝醉,还看得清脚下。” 古婆子笑道:“老婆子这不是为二娘子欢喜么?” 许樱哥便叫她:“嬷嬷今日既然不当差,便早些回去罢。” 古婆子上了年纪,这些日子为着许樱哥受了委屈的缘故,当差非常谨慎小心,很是熬神,早就有些乏了,听许樱哥发了话,也就笑眯眯地谢了许樱哥的好意。 许樱哥环顾了院子里的诸人一遍,想起她们自到自己身边以来,也算是经过了好几桩大事,但不拘是谁,都是尽心尽力办差,从不把外头传的难听话传进来,也从不曾给自己在外头惹过祸,添过口舌。心中很是感激,便又吩咐青玉:“拿些钱给大家买酒喝。” 听见主人有赏,安雅居里上上下下都欢喜成一片。许樱哥笑眯眯地等她们领了赏钱,等古婆子去了,便吩咐紫霭:“准备关门!”(未完待续)rq 第52章 战书(一) 第三更,求粉红和正版订阅支持。 紫霭打发了粗使婆子和丫头子,叫铃铛关紧了院子门,自己从小库房里抱出一只瓷坛子,贼兮兮地走入许樱哥房里。青玉已经在小桌子上头摆了卤花生、油爆核桃仁、盐焗松仁、栗脯等四品干果,并放好了一只琉璃盏并三只瓷杯。 许樱哥则弯着腰在放杂物的柜子里翻找出一套骰盘令来,笑眯眯地道:“都满上,都满上。给你们个机会多喝点酒。”于是盘膝在榻上坐了,青玉与紫霭打横,铃铛立在塌下,以骰子论输赢罚酒。 许樱哥同样是个吃喝玩乐尽皆精通的主儿,当仁不让地第一个抱起骰盅晃了一回,口里喊着:“豹子通杀!” 果然便是豹子,几个丫头摇着头叹息着每人饮了满满一杯。如是再三又再三,年纪最小,技艺最差的铃铛便被灌得醉眼朦胧,乜斜着眼睛往酒坛子里看了一眼,见那蒲萄酒已经去了约有三分之二,便替许樱哥心疼:“二娘子,这酒是您想喝的,如今却大半都落了婢子们的肚子,您不划算。” 许樱哥一张白玉似的脸微微泛着些粉红,眼睛亮亮的,饱满的嘴唇鲜艳欲滴,风情万种地笑道:“不要你替我着急,我就喜欢看你们喝。能喝就喝,只是明日不要误了差事,落了闲话。”她爱吃喝,却从来不肯过量,每年都要自酿一回蒲萄酒。大半都是落了旁人的肚子,她却是乐在其中,最爱还是看人喝得熏熏然的憨态醉态。 青玉最是稳重,见着小铃铛不行了,忙起身看了看桌上的铜漏壶,笑道:“时辰不早啦,查夜的嬷嬷们怕是快要来了,睡了罢,不然明早铃铛起不来身,又要挨古嬷嬷说道。” 紫霭手气臭。也喝得不少,闻言抚着额头笑道:“正是,今夜该是婢子当值,喝得晕乎了,一觉睡过去,怕是二娘子口渴了喊都不知道。” “那就散了吧。”许樱哥并不勉强,本来就是图个高兴。点到为止最好。 紫霭站起身去收拾桌子,不小心绊着了脚踏就是一个趔趄,青玉忙扶住她并接过她手里的琉璃杯子,嗔怪道:“看你,晕乎了就别动,谁还硬要你来?打坏了二娘子的琉璃杯,看你怎么赔。你和铃铛先下去歇着。我来收拾。再替你值夜。” 紫霭不好意思地道了声谢,又拉着铃铛给许樱哥行了个礼,轻轻退了出去。 一夜好眠,鸟儿刚叫第一声,许樱哥便自动醒了过来, 廊下的灯笼还亮着,天边已经露出了一丝鱼肚白,晨雾还未散去。枝头上鸟儿发出的鸣叫声不但没有给人喧闹之感,反倒衬得四处格外宁静。许樱哥深呼吸,配合着颈部运动,张开双臂做了几个扩胸运动,清新微凉的空气透过鼻腔进入到肺腑之中,令人精神百倍。 “二娘子,怎地又起这么早?”青玉值夜的时候从来不敢熟睡,所以许樱哥才有动静她便醒了过来,微微掩口轻轻打了个呵欠,手脚利索地收拾好值夜用的铺盖,就着铜壶里的凉水净了手,自去替许樱哥收拾床铺,道:“那两个丫头想必是喝多了,醒不过来,婢子这就去把她二人叫醒来伺候您洗漱。” “不必了,等我打完拳再喊她们也不迟。”许樱哥已经自己打开镜袱,梳了个简单结实的双髻,脸也不洗就去了院子里。一套广播体操做完,厢房的门便响了,紫霭探头探脑地出来,羞道:“睡死了。” 许樱哥笑笑:“意料之中的。” 说话间,晨雾已经完全散去,天边的鱼肚白也变成了红霞满天,一只不知什么时候飞来的喜鹊立在房顶上“喳喳”地叫了起来。才被放进来的一个管洒扫的粗使婆子笑道:“喜鹊喳喳,必有贵客至。” 许樱哥仰头看向屋顶上的那只喜鹊,微微一笑。果不其然,她才刚用完早饭就有人送了帖子进来。 鎏金的粉紫色花笺散发着淡淡的幽兰香,华丽的簪花小楷用貌似亲切慰问,实则挑衅的语气邀请她于后日到京郊冯府别苑的马球场上一决高下。 想起冯宝儿那副故作清高的小模样儿,再想到她在章淑事件中的嫌疑犯身份,许樱哥啐了一口,随手就把那张精心制作的花笺扔在了地上。那也算得是贵客么?这喜鹊是没睡够昏头了吧。 青玉把那花笺捡起来放在桌上,笑着道:“夫人那边该禀完事情了,二娘子要过去给夫人请安么?” 许樱哥站起身来道:“要的。” 青玉一边蹲下去替她整理身后的裙褶,一边建言道:“其实二娘子应了冯家大娘子的邀约出去走走也好。左右现在真相大白,也没人说得起。” 许樱哥道:“你说得是,我正要去同夫人说这个事情。”边说边揽镜自照,作出一副忧愁的样子来:“自去年秋天以来,我似乎就没顺利过,总犯小人,莫非是我在香积寺还愿的时候心不诚?我要不要跟着二夫人学着吃素啊?” 青玉和紫霭不知道她是真的忧愁还是假的忧愁,紫霭正要开口劝她,却见她把镜子一放,笑道:“得,生就一副俗相,还是不要扰了佛祖的清净。”言罢将桌上那张帖子拿了,脚步轻快地去了正院。 青玉和紫霭二人面面相觑,无声苦笑,快步跟了上去。 到得正院,恰逢傅氏并黄氏带着孩子们从里头出来,见了许樱哥就笑道:“二妹妹来了,婆婆正念叨着你呢。” 许樱哥笑着给她二人行礼见过,又逗了逗孩子们,才进了姚氏的房间。先是问过姚氏的起居,歪缠了一会儿才把冯宝儿下的战书拿给姚氏瞧。 姚氏看过那战书,冷哼道:“她倒是会挑时候。她既请你去玩,你便去,怕什么?认认真真地打,一定把她给我打输了。”昨日听了章侍郎夫人的话,她就怀疑冯宝儿与章淑传出流言中伤许樱哥一事有关系,心中早就不平,今日看了这名为邀请,实则为战书的帖子,更是忿忿。她也是从小姑娘家过来的,岂能不晓得这些姑娘们彼此之间的那点嫉妒和算计? 许樱哥最是喜爱姚氏这永远都充满了斗志,十二分护短的模样,笑道:“女儿也是这样想的。只是这件事还需唐媛她们几个在旁帮衬,所以明日女儿想请她们来家做客,母亲看如何?”冯宝儿也是流言事件的“受害人”之一,此番绝不会单独就请她一人,她们日常交往那群人里头大半都是被牵连了的,想必都得了邀约。一群“受害人”聚在一起玩耍说话,旁人不但说不得半个不是,还会起到意想不到的辟谣作用,这才是冯宝儿的一箭双雕。 “好,我这就同你大嫂说,让她吩咐厨房给你们备吃食,再让你二嫂帮着你准备,怠慢不了客人。”姚氏给许樱哥出谋划策:“你们早前是约定过怎么打的是吧?可要小心她做手脚,这就让人去给你看过马匹,你这两日自己先跑两圈,晚上等你大哥他们回来,帮你练练,后日让你三哥送你去。” 许樱哥忙道:“三哥要读书,不好耽误他。”孙氏对许抒管教得要有多严就有多严,为了她的事儿耽误许抒念书,孙氏表面上一定不会说什么,但心里难保不会有想法。 姚氏为难道:“冯家的别院虽然离城不算远,到底是出了城,你大哥、二哥要当差走不掉,总不好叫你四弟送你去?”她说的许揭,乃是她的第三子,在家中行四,比许樱哥还小二岁,今年虚岁才十五,虽然稳重,到底年纪还小,当不得大用,她实在不放心。 许樱哥就笑:“女儿又不是出门打老虎,母亲要不放心,再派两个得力的管事和几个有力的护院跟着也就是了。” 姚氏点点头:“也好。”正说着,就听玛瑙在外头笑道:“二夫人和三娘子过来了。” 接着孙氏领了梨哥进来,手里也是捏着张粉紫色的洒金花笺,一眼瞧到姚氏手边放着的那张花笺,不由“咦”了一声,道:“樱哥也收到这帖子啦?也是冯家大姑娘送的?” 姚氏点点头,把花笺递过去给她瞧:“你瞧,这小姑娘可真会措辞,咱们樱哥要是不赴约,日后都没脸见人了。” 孙氏草草看过一遍,笑道:“换个方向想罢,有她起头,不正好把章家那事儿的因由拆得更分明些?也算是好事。但只是这打球真要骑马打么?依我说,男人们倒也罢了,姑娘家玩这个委实凶险了些。” 姚氏的想法不似她那般古板,却也不好和她争,便只是笑道:“哪能像男人们那般厮杀?花架子罢了。姑娘们会骑马也好,早年我便是因着会骑马的缘故,才能逃出生天呢。” 她说的是早年乱世时的情形,孙氏也有耳闻,也就不再多言,笑着道:“如今可不会再乱了罢?” 梨哥见她二人说来说去,只是不提自己收到的这张花笺,微微有些着急,悄悄扯了扯樱哥的袖子,使了个眼色。樱哥笑笑,道:“二婶娘,我看看三妹妹这张帖子?”(未完待续)rq 第53章 战书(二) 今日三更,第一更,求正版订阅和粉红票 孙氏这才把手里捏着的那张花笺递给许樱哥看:“也差不多,只是语气客气得多。我本不待让你二妹妹去,但想着她性子太过软善,日后总要与人交往的,没得被人随便两句话就哄得晕头转向不知所谓。既然你要去,便叫她跟着你去,一是给你做个伴,二是好好认识一番这些人的嘴脸,让她晓得人心险恶,看人不能只看表皮。” 孙氏自来性子严苛,此前更是一直都把梨哥约束得死死的,如今能这样想实在是让姚氏和许樱哥惊喜。许樱哥拿起冯宝儿给梨哥的那张帖子看了,见其语气十分的亲昵,便是闺中密友、嫡亲姐妹也不过如此了,暗自感叹孙氏慧眼如炬,微微一笑便又递给姚氏。 姚氏看过,道:“正是呢,姑娘大了不能只关在房里,得长长见识。只是这冯家的别院是在城外,得好生安排个妥当人送她们姐妹二人过去。” 孙氏想也不想,直接就道:“如今极太平的,老三近来功课吃紧,不如让老四去,再派两个得力的管事并几个有力的护院跟着就好。”说完了才想起来自己舍不得儿子耽误功课,旁人想必也是舍不得的,便微微红了脸道:“只是要耽搁老四的功课。” 果然与许樱哥猜想的差不多,姚氏暗叹一声,也体谅孙氏孤儿寡母的只这一个指望。便不与她计较,反而和和气气地道:“适才樱哥也是与我这般商量,老四年纪不小,该让他学学这些庶务了。不然将来只晓得躲在哥哥们下头,不懂得理事。” 孙氏想起自家的许抒这些年来只管读书,其他的庶务是一概不管,全都丢给了堂兄们打理,更是脸热,颇有些坐立不安。 姚氏本是想表示好意,不期孙氏敏感。多说多错,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其他话好说。许樱哥看得分明,忙从中转圜道:“三妹妹不会骑马,要不要我请大管事替她寻匹温顺的小马学着玩一玩?” 孙氏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不必啦,她胆子小,又笨拙。再来我也怕她有个什么闪失,将来没有脸面去见她父亲。” 可想而知。有了孙氏这句话,不要说是学骑马,便是学着步打也不能,毕竟那球不长眼睛的,争的就是输赢,只要一下场,谁能保证不会磕着碰着?梨哥一脸的失望。难过得眼泪直在眼眶里转。却不敢表示反对,只能低垂了头,一言不发。 孙氏虽然注意到女儿的情绪,却是半点不肯退让,不言不语、淡淡地瞥了梨哥一眼,威严自现。 姚氏虽然感叹怜惜梨哥,却不能插手,便顾左右而言他。找些其他话来说,笑道:“昨日杏哥送了我两盒香,说是御香,闻着挺不错的。樱哥,你和你妹妹一起去寻苏嬷嬷,让她找出来替你们姐妹俩熏衣。” 不过是个借口,樱哥牵了梨哥的手出去,先请苏嬷嬷寻香,然后低声安慰她:“我等下要去遛马,你来瞧,我带着你骑,咱们瞒着不让二婶娘知晓。”三言两语便哄得梨哥破涕而笑,与她手牵着手捧了苏嬷嬷寻来的香料进了屋。孙氏瞧见梨哥换了笑脸,虽不知樱哥是怎么哄的,但也很是高兴。 待得中午时分,许樱哥午睡起来,换好衣服才要叫人去喊梨哥一起去看后日要骑的马匹,就听铃铛进来禀告:“二娘子,唐家四娘子来了。” 原来这喜鹊还真没有白叫,许樱哥不由乐了:“快请!”一边说,一边迎了出去,在半途中遇着了唐媛,二人手挽着手叽叽喳喳一阵说笑,把话题转入了后日的马球赛上。 唐媛正色道:“你可不能不去,这些日子你没出门,是不知道,冯宝儿那伙人四处传言,说是一定要把你打得落花流水。我是早就想上门来,但又怕你心烦不见外客。” 许樱哥欢欢喜喜地把好吃的都翻出来招待唐媛,笑道:“当然是要去的,你来得正好,我正要去遛马。你歇歇,陪我试试手脚。” 唐媛笑道:“安谧她们几个也想来,但又觉着没得你邀请,一大群人就这样咋呼呼地跑来不太好。” 其实是许樱哥因为寄人篱下的缘故,不敢经常呼朋唤友来家麻烦人,所以平常除了与唐媛往来密切些外,与安谧等人来往就要淡了一层,彼此间恭敬有加,亲密却不足。加之为了崔家之事,这半年多来她都是躲在家里养病闭门不出,不见外客,与众人更加疏远,时间一长,大家便都觉着她有些冷情,便是想要来寻她玩耍也不敢轻易就登门。 许樱哥自是晓得这中间的缘故,却不能承认,找了个最妥当,最大义不过的借口笑道:“难道我是那脾气怪的?我也是个喜欢热闹的,但咱们与冯宝儿她们又不太同,走一步得想三步,要家里好了才有咱们的好……虽不能经常在一起,我心里却觉着你们很亲近。今日本就想请你过来商量的,喏,帖子都备好了,只是还没来得及送出去。” 她虽说得隐晦,唐媛却听懂了。她们这些前朝留下来的旧臣人家,本就是被人猜忌的对象,大人们平日里来往都小心翼翼地避着嫌,小姑娘们的闺阁游戏是没人太关注,但也不好日日纠缠在一处。特别是许府这样的人家最容易被人攻讦,不能不小心谨慎。唐媛思及此,看向许樱哥的眼神便多了几分同情理解:“我娘说你最谨慎懂事不过,让我和你多学学。我还不信,觉着你还不是和我一样的张狂,如今看来,你是比我懂事多了。” 妄议时事政务可不好。点到为止即可,许樱哥笑笑,不动声色地转了话题:“伯母谬赞了,她是没见过我疯的时候。既然你我灵犀相通,我便厚着脸皮烦劳你替我邀约她们明日都来我家里喝茶,咱们商量一下后日要怎么应对。” 后日不独是她与冯宝儿二人对峙,其他人也要配合,乃是一场恶战,想赢就不能掉以轻心。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唐媛是个争强好胜的性子,加之很快便要出嫁,嫁人后日子再没这般随意舒心,所以对这场球赛也是看重得紧。二人当下便联名写了帖子,使人分别送出去,又带梨哥去前院牵出了马儿出来溜达了一圈,比划商量了半日方才散去。 第二日巳时刚过。唐媛与安谧等人结伴而来,骑的就是马,只都戴了帏帽遮脸。饶是如此,一群如花少女身着鲜艳华贵的胡装,骑着高头大马一起来做客在许府始终是件不大不小的稀罕事,不可避免地引起了许府诸人的关注和兴奋。 三房所居的院子里,冒氏正对着镜子挑了胭脂膏子细细化开抹在脸上。眼看着镜子里的美人顾盼神飞。娇艳夺目,不由得心生怅惘,花再美也要有人赏,人再美也要有人看。她白白生了这张脸和这副身材……想起对着旁人口若悬河,对着自己就没几句话,等闲也不到自己房里来的许徕,她突然说不出的厌烦,“啪”地一下就把手里的菱花镜盖到了妆台上。 鸣鹿和鸣鹤对视一眼。都垂下眼屏住呼吸装死。却听窗外传来小丫头的说笑声:“你去看过了么?客人们可真好看呢,有匹马用了七彩璎珞装饰,有匹马的辔头是银的……还有个小娘子的马鞭上镶嵌得有玉,还是胡服好看……” 冒氏突然多了几分活气,问道:“怎么回事?家里有客人?我怎么不知道?”心里就怨上了姚氏,家里要请客也不和她说一声,还瞒着,这是真正不把她放在眼里呢,难道要把她与外人隔绝起来么。 鸣鹿忙道:“回三夫人的话,是二娘子请客,来的都是往日与她交好的小娘子们。听说是都穿了胡服,骑了马来,打扮得十分好看,明日还要去冯将军府上的别院里打马球呢。” 冒氏睁大眼睛沉默半晌,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又是恨的,讥讽道:“她倒是过得舒服自在。早些时候夹着尾巴做人,门都不敢出,恨不得人家都记不得有她这样一号人才好。如今倒好,外头的名声才刚好点,便又这般张狂!” 鸣鹿与鸣鹤都不敢答话,冒氏独坐了片刻,自己也觉得没意思,更没有法子似上次武家请客那回一样厚着脸皮硬混进去玩耍。但青春年华,这样日日在房里对着镜子枯坐委实是没意思,不由又想起了错过的永乐公主府的邀约,把个姚氏和许樱哥母女俩恨得牙痒痒的。 但她再恨再怨,也是拿姚氏和许樱哥没有任何办法,分家是不可能的,一是许徕不许,她还记着自己撒娇撒泼拿这个威胁来许徕时,一贯温和好脾气的许徕那副要吃人的模样;二来她也晓得就凭着自己夫妻俩,单独开户出去过日子,永远也不可能似现在这般风光宽裕——这会儿出去,人家总要说是学士府的三夫人,等出去了,谁晓得她是谁?只认得是个小小的举人娘子,经济钱财上更不要说似现在的宽裕。 想到这里,她便说不出的恨许徕那条瘸腿,要是许徕的腿没瘸,就凭着他十四岁就能中举,那天资才气还能只是个小小的举人?少不得也是位列朝堂的官儿,还轮得着姚氏、许杏哥在她面前猖狂……感谢kysh的香囊,琳琳1981、素食小猪、魔幻雨滴、柏觅双的平安符……的3个平安符,小鞋子sophie 、秋拉拉、水钰翅 的葱油饼。 感谢大家的粉红票和正版订阅支持,感谢大家的推荐票,长评,留言。 今天是粉红双倍最后一天,继续三更,12点二更,5点三更,继续求粉红。大家如果还有粉红的,乐意投给《良婿》的,请出手吧!请出手吧!嘿嘿。(未完待续)rq 第54章 对手(一) 第二更送到。 许樱哥着了一身火红的胡服,神清气爽地朝着自己那匹大白马走去。大白马是许扶送她的生辰礼物,来的时候还是小马驹,现在已经长成了极通人性的漂亮大马。看见主人,它欣喜而温顺地将大头垂下,在许樱哥的身上蹭了蹭。许樱哥抱着它的大头蹂躏了一会儿,喂了它一块糖。 梨哥在一旁艳羡地看着,小声道:“二姐姐,你是要骑马去吗?” 许樱哥心想自己来了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小心谨慎,还从未像唐媛等人昨日那般肆意风光张扬过,既然她们都可以这样,自己是不是也可以试试?正要说是,就见许揭朝她挤眼睛,回头一瞧,但见孙氏神色严肃地站在她身后不远处,便将那句话咽了回去,笑道:“不,我和你一起坐车。”又干笑着道:“还是坐车比较像样。” 孙氏上前两步,正色道:“正是这个道理。你可别同昨日来的那些小姑娘们学,一个女儿家像男人一样的扬鞭飞马而过,引得众人侧目,像什么样子?现在的人越来越不像话了。” “二婶娘放心,我晓得轻重。”许樱哥只好把大白马交给小厮双子牵着,自己在孙氏的监督下老老实实的上了车,和梨哥坐到了一处。梨哥见她蔫头巴脑的,不由掩口而笑:“叫你在我面前现。” “等着稍后收拾你。”许樱哥瞪了她一眼。吩咐许揭:“辛苦四弟。走罢。” 许揭一笑,调皮地小声道:“不辛苦,多谢二姐姐给机会让我出来玩耍。以后再有这样的机会,可不要便宜了其他人,记得一定要留给我。”他是姚氏最小的一个孩子,秉承家族遗传,是个非常安静温和体贴大度的男孩子,小时候总是像条尾巴似的跟在许樱哥和许杏哥的身后,轻易不哭,大气得很。许樱哥很是喜欢他,一直到年纪大了,许揭读书并搬到外院居住,二人才不似从前那般总在一处玩。 “小心叫父亲知道打不死你。”许樱哥微笑,她不知道许揭究竟晓不晓得她的真实身份,但不管怎么样,他从来没有因为许衡和姚氏对她的疼宠而敌视过她。对她一贯的体贴温和。她想,他兴许也是知道的,所以就连孩子间最爱做的,普通的争宠他都没有做过。 行不多远,就听有人在车前道:“四弟,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原来是许扶一身素青长袍独立在街边,他脸上虽然带着温和的笑意。但却莫名透出几分冷清来。 许樱哥好久不曾看到兄长。心中很是激动,连忙掀起车帘,笑眯眯地喊了一声:“五哥。” 许揭日常虽与许扶接触不多,幼年却承蒙许扶救助才从荷花池里捡得了一条小命,是以对许扶别样的敬重。才看到人就赶紧下了马,认真同许扶行礼见过,说明因由。 许扶闻言,微蹙了眉头。拍拍大白马被扎缚起来的尾巴,担忧地看着许樱哥道:“这是要骑着马打么?” 许樱哥晓得他担心自己,但这场球赛是怎么都躲不过去的,便含笑道:“不是结队打,只是单门球赛。”眼瞅着许扶竟像是又瘦了些,不由很是心酸,有心想劝他两句,却又碍于当着这许多人不好开口。 许扶听说只是单门球赛,微微松了口气,但还是担忧,非常隐晦地道:“都商量好了?” “商量好了。昨日都请了来家,整整商量了一日。”许樱哥明白他的意思。这单门球赛不似那分组对抗的双门球赛般激烈,需要同一个球队的队员马匹互相配合,这只是争夺个人优胜的多局赛事。也就是一群人上场,各凭本事争抢,能在第一局中率先把球击入球门的人便算拔得“第一筹”,随即此人退出球赛,余下的人继续进行第二局比赛,在第二局中得球入球者便算拔得“第二筹”。以此类推,每一局球赛只进一个球只有一个优胜者,然后按先后顺序排列名次,拔得第一筹之人自然就是最终胜利者。 明面上是她与冯宝儿争夺这第一筹,众人都是各为其政,但实际上两方阵营的人都要上场,所以还是两个队伍间的比赛。为了让队友率先赢出,彼此间的配合是少不了的,到时候肯定有各种算计,各种拦阻,光靠一个人不要想赢。是以许扶才会有此一问。 许扶颇有些忧虑,但看到清晨的日光落在许樱哥自信的笑脸上,照得她的头发一片金黄,亮亮的眼睛里犹如洒入了一片金子,他的心情突然轻松了许多,便道:“小心些。”眼睛看向负责给许樱哥照看马匹的小厮双子,双子沉默地抿了抿唇,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许樱哥不曾瞧见,只认真应了,以开玩笑的口吻道:“五哥最近都没吃饭的么?” 许扶不明白:“嗯?” 许揭却晓得许樱哥的意思,便解释道:“五哥,她是说你又瘦了。” 许扶心中一暖,晓得妹妹这是在委婉地劝自己注意保养,却也找不到什么可说的,便笑笑,让到一旁:“天色不早,不耽误你们了。” 马车走出老远,许樱哥回过头去瞧,看到许扶瘦高挺拔的身影犹自停在远处朝这边张望。 梨哥抱着樱哥的胳膊,将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跟着她一起往后看,好奇地道:“这就是他们经常说的那个开了和合楼的族兄吧,他家的首饰可真好看。” “嗯。”许樱哥收回心神,把今日的战术又仔细斟酌了一遍。 冯将军府的别院坐落在离京郊十多里远的地方,与武家一样的都是御赐且可以继承的,却又比武家的别院离上京近了许多。今上为了表示一碗水端平,中间便作了平衡——这别院比武家的别院近,面积却小了好些,更没有引入活水做湖的好事儿。但冯家岂是甘于落后之人?引活水不便,那总可以修大些,修得精美些吧?于是把别院周围的地不拘手段地弄来,广置花木奇石,亭台楼阁不说,还修了个特别大气精美,夜间可以照明打球的马球场。 这球场有来历,曾得过御驾亲临,至今讲武榭正中那个今上坐过的,高高在上的位置还是特别用黄绸围覆起来的,周围用了绸带隔离,并不许人靠近。 此刻一身象牙白绣金线骑装的冯宝儿正领着早到的武玉玉、阮珠娘、赵窈娘等人站在球场上,用看似漫不经心,实际无一不是炫耀的语气向她们描述当初御驾亲临时的那场盛大的球赛。也就是在那场球赛中,她第一次见识到表里不一,球技精湛的张仪正,从此魂牵梦系,就想嫁给他。 冯宝儿回想着当年在球场后头的柳树下,高大俊朗的张仪正对着自己含情脉脉的那一瞥,温和体贴的那一句问话,不由脸红心跳,颇有些魂不守舍。忽听得管事禀告道:“大娘子,许府的二娘子,唐府的四娘子等人来了。” 冯宝儿忙敛了心神,道:“快请进来。”然后笑着同武玉玉等人道:“想来她们是结伴来了,你们要同我一起去接她们么?” 严格说来,今日早到的这一群人里头,武玉玉与许樱哥等人是没有半点芥蒂的,而莫名被请来,然后发现自己很孤独的赵窈娘则是早就盼着这一刻。其他人等则自来都唯冯宝儿马首是瞻,当下一群人都含笑迎了出去。 许樱哥最先看到的冯宝儿那身与众不同的骑装。其他女子穿的要么是胡服,要么就是那种仿男款的窄袖长袍并长裤、长靴,冯宝儿却不同,她身上这身骑装款式实在新颖,上头是用金线挑绣的交领窄袖短襦,下头系着只及脚踝的宽幅长裙,脚下一对精工制作,小巧玲珑的红皮靴子。她身材本就纤细高挑,这样看着是亭亭玉立,想来骑在马上更是裙摆飞扬,好看得紧,倒显得许樱哥身上这套火红的胡服有些俗了。 冯宝儿看到许樱哥的装扮硬生生被自己比了下去,要说不得意是假的,但她惯会装,先是热情地把许樱哥等人挨个儿赞了一通,又持了梨哥的小手亲热地道:“没想着你会来,姐姐可真欢喜。”又把自己的两个妹妹介绍给梨哥认识:“这是月儿,是我二妹妹,这是珍儿,是我三妹妹。你们年纪相仿,想来会很谈得来。” 梨哥有些不适应,微红了脸,笑着只往许樱哥身边靠。许樱哥拉着她,把她往前推,同时也亲热无比地同冯宝儿的两个妹妹说些面子话。接着又从武玉玉身后发现了赵窈娘,不由露出些惊奇来:“窈娘你也来啦?要是晓得你要来,咱们就该一同约着来的。” 周围人等见她同赵窈娘说话,便都停下来有意无意地打量着她二人,侧耳听她二人说话,尤其是差点就与赵璀议了亲的阮珠娘更是含了一丝别有意味的笑在一旁看着。 赵窈娘心想,这事儿怎么都是自己的老娘对不起人,便是成不了亲家也不该断了这多年的情分。自己因为身体孱弱的缘故,平日并不参与这种活动,与冯宝儿等人更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交情,今日人家突然把她请了来,又请了阮珠娘,想来都是不怀好意,欲看好戏的多……友情章推:《雁回》,作者:花裙子,书号……简介:经历过现代文明的熏陶,重生回错误的开端,只为找寻最初的自我。(未完待续)rq 第55章 对手(二) 三更送到,求粉红和正版订阅支持,粉红双倍最后的机会,投了吧,投了吧……赵窈娘心里怨怪着冯宝儿不怀好意,脸上发着热,笑容却是比什么时候都灿烂,亲亲热热大大方方地迎上去执了许樱哥的手道:“我是不知道你们也要来,不然可不约着你们一起来?省得我一路上孤零零的。” 许樱哥就道:“上次你要我替你画的小像已经画好了,等裱好就使人给你送过去。” 二人都很有默契地不提起之前的不愉快,就如从前每一次见面时那般亲热无间,并无任何局促或是不自在,倒叫想看笑话的人们都歇了心思。 唐媛委实看不惯冯宝儿这些小气巴拉的手段,把马缰潇洒利落地扔给专司马匹的小厮,嚷嚷道:“别磨叽了,快弄些茶水吃吃,歇口气,趁着天色还早,日头还不算辣,该动手就动手了。” “请,请。”冯宝儿一笑,将众人引入了球场旁临时搭建起来的帐篷里。 与冯宝儿互为对手多年,许樱哥还是第一次到她家里做客,更是第一次真正见识到冯家人的富贵。地上铺的地衣是所谓“一丈毯,千两丝”的厚重加丝毯,一脚踩上便觉着脚陷入了一半,茵席更是讲究,乃是冰蚕丝织就,隐然现出芙蓉花纹,触之冰凉。另有几个散放在四周的杌子,华贵非同凡响。不但凳面衬以宫样锦缎,四周更是用的前朝金框宝钿工艺,金子、红宝石、蓝宝石、祖母绿交相辉映,闪闪发光。 冯宝儿傲然打量着许樱哥等人的神情,隐然自得。冯氏新贵,这些东西多是她家中父兄军功累积所得赏赐,今日拣着可用的尽数搬了来放在这里,为的就是让许樱哥、唐媛等这些所谓的旧朝世家女见识见识,省得她们总是轻视自己这群人等。这般富贵之物,也许她们曾经见识过。但不过是旧日黄花,历经两朝,她们早穷了,想必只能心生不平吧? 果然唐媛等人面上多少露出些鄙薄加愤恨的神色来,梨哥则是微微露了新奇惊异之色到处张望。阮珠娘自来按下手惯了的,晓得冯宝儿这会儿最需要什么,当下便笑道:“宝儿。你这茵席可真好瞧,且触之生凉,想必是冰蚕丝织造的吧?” 冯宝儿“嗯”了一声。却听一直没出声的许樱哥突然感叹道:“哎呀呀,这就是那什么一丈毯千两丝的地衣吧?还有那金框宝钿的杌子,闪得我眼花。这得多少钱啊,宝儿,你们家果然富贵至极!” 阮珠娘自赵家寻她家议亲并拒绝了赵家。再传出许家想与赵家结亲而不得的流言后。她便自觉着打败了许樱哥,面对着许樱哥就有些高高在上之感。此刻因着许樱哥大惊小怪的这一嚷嚷,更觉着许樱哥村了,当下掩口笑道:“樱哥,你真不愧是大学士府出来的,一眼就认出来了,我是没认出来,想必你们日常在家也经常用的。” 明知道人家没有。还故意这样寒碜人。唐媛等人不由忿忿,许樱哥的脸皮却厚,半点儿不好意思都没有,坦然自若地道:“哪里,我家用不起这样华贵的宝贝。一大家子人就靠着父兄的俸禄过日子呢,有点儿余钱都买了我们喜欢的书纸笔墨了。便是有御赐之物,家父也是郑重藏之,不敢拿出来用。是以我识得,却不曾用过。” 全场鸦雀无声。两府都是高官,一户清贫恭敬,不以家贫为耻而以书香为荣,一户奢华张狂,以豪奢为荣大肆炫耀,彼此间高下立现。在场众人都是官宦人家的女儿,这个道理都是懂的,许樱哥这话说是酸吧,她那表情不像,满脸的羡慕,说她是暗讽,别有用意吧,她又一脸的诚恳。 不知是谁“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冯宝儿大怒,迅速扫视了全场一遍,却见人人神情严肃,根本看不出是谁在偷笑,由不得暗骂了一声装模作样的臭穷酸。 冯宝儿脸皮虽没许樱哥厚,但也不是省油的灯,当下淡淡一笑:“我家也是靠着父兄的俸禄过日子,宽裕不到哪里去。这些都是父兄凭着军功得的赏赐,只因难得请到诸位姐妹上门做客,我怕失礼被人笑话,就拿出来给大家用了。”话锋一转,望着许樱哥道:“姐姐若是觉着我张狂,我便收了换上日常用的来。” 许樱哥连连摆手:“哪里,哪里,宝儿错了,我是感叹你太好客了。我是平日没有机会,如今有了这机会,怎能不尝尝这富贵的滋味儿?”笑着把冯宝儿按在了主位上,道:“你这个当主人的不坐,我们便是想坐也不敢坐。现在好了,终于可以坐啦。”自己跟着坐下,舒服地眯了眼自来熟地招呼唐媛等人:“你们还站着干嘛?不要辜负了宝儿的一番心意。” 唐媛等人眼看着她不动声色就华丽丽地掰回了一局,心情大好,笑嘻嘻地跟着坐下,很有风度地恭维了冯宝儿一通,安心享受冯宝儿免费提供的豪华用具,还喊着要吃好的喝好的。 把人损一顿,该享受的还不落,这个女人脸皮真是厚到没底儿了。她才不和小人斗呢,冯宝儿腹诽着,暗想今日在口舌上是无法占到许樱哥便宜的了,索性不再耍小花样,大大方方地命人上茶水果子,言语间也不再暗含机锋,热情待客,展现为主之道。许樱哥等人是来应战打球的,不是来和她吵架生气的,见她收敛,自不会张狂,该说就说,该笑就笑,宾主间倒也显出几分和煦来。 茶水添第二回的时候,就有人进来在冯宝儿耳边轻声说了两句话,冯宝儿眼里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又有些黯然愤恨,忍不住看了许樱哥一眼。 许樱哥自进了冯府始,便一直密切注意着周围的情形,见冯宝儿神色复杂地莫名看向自己,便笑嘻嘻地举着茶杯朝她敬了敬。冯宝儿挤出一个笑来,告了声罪,走了出去。须臾,又进来,脸上已经换了开心的神色,道:“姐妹们歇息得差不多了吧?” 得到众人肯定的回答后,冯宝儿就道:“那差不多啦,咱们也该开赛了。” 唐媛笑道:“慢着,先说好了规矩再动手也不迟。” 冯宝儿风情万种地朝许樱哥乜斜了一眼,慢吞吞地道:“要什么特别的规矩?就是单门赛的规矩。不组队,不论人数,一人一队,各扫门前雪,谁先拔得头筹就算是今日的赢家。至于彩头么,各凭心意。” “得有人裁判才行,不然起了纷争伤了和气可怎么好?”安谧纤指点向梨哥并赵窈娘:“就她们俩吧。” 阮珠娘见她挑的都是与她们有利的人选,肯定不服气:“不成!她们都不懂得规矩,一次球赛也没打过呢。” 安谧挑着眉毛笑:“那就再添一个懂的,玉玉来吧。珍儿也跟着。” 武玉玉是两边都占着好的,谁也没意见,她自己也乐得不掺和进去,当下道:“好,既然姐妹们信得过我,我就上了!但咱们先说在前头,是怎样就怎样,可别要我偏袒谁或者又是怪我偏着谁什么的。”将手拉过梨哥、赵窈娘、冯珍儿来,郑重道:“三位妹妹不曾打过球,但也是看过的,晓得是怎么回事儿。你们就来监督我,要是我徇私舞弊,偏着谁了,只管朝我脸上吐唾沫。” 她话说得死,其他人等就没什么好说的,纷纷表示不会。阮珠娘算了算人数,去了武玉玉一个,她们这边就比许樱哥那边少了一个人,四比五,肯定要吃亏。当下道:“好事成双,再来一个人添上才好。” 京兆尹家的女儿杨七娘是属于她们这个阵营的,当下便道:“那让谁添上呢?今日这里左右就这么几个人。“ 冯宝儿指了指她庶妹冯月儿身后一个二十来岁的婢子,道:“香香来罢,她日常是陪我们姐妹骑马玩球的,她的彩头由我添上。“ 许樱哥这边一个叫高蓝的,见那婢子身强体壮如男子一般,晓得不是个善角儿,更怕冯宝儿使诈,便不屑冷笑:“你们乐意和个丫头一起玩,我却不乐意。我不打了。”言罢自去放彩头的盘子里取走了自己的东西。左右她是一群人里最弱的一个,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只要能去了这劲敌,便是赚着了。 冯宝儿从善如流:“那也好。就八个人,打七局。” 许樱哥又笑道:“我还有一句话要说。今日说来不过是为了玩乐,但若是为了玩乐伤了人,那伤的可就不仅仅只是人,伤的更是两家人的和气。我是个粗鲁的,手脚比心得多,姐妹们悠着点,离我远些,小心我伤着了你们,可不是罪过?”其他人她不怕,都是些胆子小顾惜命和容貌的,独怕这深藏不露的冯宝儿姐妹二人。冯宝儿倒也罢了,杨柳腰肢纤细身材,想来灵活居多,力量大不到哪里去,但她那个庶妹冯月儿却是高大丰满之人,想来极为辣手。 冯宝儿只觉着许樱哥等一群人明里暗里都在防备自己,口里说的也尽是威胁话。但她们哪里又能猜着自己其实是要做什么?遂不以为然地一笑,道:“樱哥说得是,姐妹们挥杖的时候可都小心谨慎些,休要惊了马匹伤了人。一旦发现不对就要赶紧停下来,知道了么?”(未完待续)rq 第56章 暗算(一) 众人齐齐出了帐篷,各自提杖上马奔入场中,武玉玉则带着梨哥、赵窈娘一起上了讲武榭,寻了个阴凉的地方坐定了,接过仆妇递来的铜锣,先重重地敲了那锣一下,随即把球抛入场中。众女皆发一声喊,纷纷策马持杖奔向那个球,努力想率先争到那球。 许樱哥按着早前商量好的,不理前来围追堵截她的阮珠娘等人,不管不顾地只是纵马朝着那球冲过去,其他善后工作全交给唐媛等人处理。冯宝儿不甘落后,在她那个丰满有力的庶妹的护持下不管不顾地往前冲,冯月儿的马上技术着实好,力气又大,凶悍十足,将那球杖抡圆了左右一扫,便吓得唐媛等人花容失色,纷纷乱了阵脚,喊道:“这蛮子懂不懂规矩?哪儿能这样打球?冯宝儿,你管不管?不打了!” 阮珠娘与杨七娘见状不由大笑起来,唐媛并安谧,还有另一个叫李秋华的气得要死,互相使了个眼色,同样抡圆了球杖冲将上去。谁怕谁啊? 转眼间冯宝儿已经率先抢到了那球,运杖往前流星赶月般的朝着球门处一击,提马再次跟进。许樱哥从斜刺里冲将过来,举起球杖,看似轻巧,实则精确无比,力度极大的将那球拦腰截住,往旁边带了过去。冯月儿见状,凶悍地纵马往许樱哥身边靠过去,与冯宝儿一道呈夹击之势,将许樱哥给挤在了中间。 唐媛见状,娇叱一声,双脚一磕马腹。硬生生地挤了进去,将手里的球杖同样凶蛮地撞击上了冯宝儿伸出去的球杖。带得冯宝儿纤瘦的身子剧烈的一歪,险些从马上跌落下来。与此同时,安谧并李秋华壮着胆子挤上去隔开了冯月儿与许樱哥。见唐媛等三人围攻一个冯月儿。冯月儿再是勇猛也抵挡不住了,阮珠娘和杨七娘不可能一直在旁边看笑话,当然也纵马追了上去。 梨哥和赵窈娘见势头不好。忙看向武玉玉,不等她们开口,武玉玉已经急得大喊:“不是这样的,犯规了!”许杏哥是她的亲嫂子,她便是不会偏帮许樱哥也不会让许樱哥吃亏。然而场上人等却是谁都没听见似的,闷着头往前冲的照旧往前冲,互相赌气较劲的照旧互相较劲赌气。 只是阮珠娘二人平日虽爱骑马。但却没怎么玩这马上打球的技术,更是爱惜自己,于是看似尽了全力,却只是做个花样子,比不过唐媛等人心眼实在。往往都是刚靠近便又躲了开去。 如此再三,冯宝儿姐妹二人如何不懂得这中间的玄机?冯宝儿虽然心中暗骂阮珠娘等人狡诈,不堪重用,却也并不多么生气,不顾许樱哥的球杖已经触到地上的球,反倒主动提缰站住了,举起手里的球杖拦住她妹子冯月儿,笑道:“二妹妹,不该这样打球的。你这样要是惊了马,又或是伤了人怎么办?快把球杖收起来。” 冯月儿果然依言收了球杖,勒马停住,学着男子般的抱拳给众女子团团赔礼道歉:“小妹我从前只是和家里人随便瞎打,原不懂得规矩,各位姐妹休要和小妹一般见识。小妹这里给各位姐妹赔礼啦。“ 见她们如此作为。众人都吃了一惊。阮珠娘和杨七娘是不明白一向争强好胜惯了的冯宝儿今日怎地轻易就放了手,但却不敢问,只能暗自庆幸,不需要再似之前那般拼命——她们虽然只是装装样子,但那样野蛮的打法,谁知道接下来会出什么意外? 许樱哥虽然想赢冯宝儿,却不耐烦授人以柄,将手中的球杖猛地把那球击了出去,接着也站定了,含笑眯眼看着冯宝儿姐妹接下来如何作为。 唐媛则是直截了当地道:“冯宝儿,你们姐妹太不厚道啦!明明之前就说好了的,不许胡来。月儿却上场就胡来,你们姐妹俩以二对樱哥一个,眼看着便是如此也争不过樱哥,樱哥已经抢到了球,却又来这一招缓兵之计,倒叫樱哥这个守着君子之道的人着了你们的道儿。接下来,是不是又要重新开球,然后再来这么一回,直到你率先拔了头筹为止啊?既如此,你明说就好,咱们怎么也得给你这个地主这份脸面,就不必拿姐妹们开玩笑了!” 她这话说得太难听,便是冯月儿的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些怒色来,难为冯宝儿脸上一派云淡风轻,和和气气地再次给场上众人团团行了个礼,笑着解释道:“唐媛,你误会啦。我妹子虽然个子高力量足,其实年幼,才不过十四岁都不满。往日就跟着家中下人玩玩,大家都让着她,她就成了习惯,一上场就忘了规矩……“说到这里,冯宝儿脸上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笑容来,用商量的口气道:”要不,我让她先下去,就咱们七个人打如何?“ 唐媛张目结舌,冯宝儿今日这样好说话?虽然冯宝儿脸上的笑容很真诚,冯月儿也真的做出了想要退场的模样,但她怎么都觉得似乎这里面隐藏了什么阴谋。她迅速和许樱哥对了一下眼神,很肯定地说:“明说了吧,虽然是单门球赛,但实际上大家都晓得,就是你和樱哥两个争输赢。我们三个是向着樱哥的,她们三个也是向着你的,月儿若是下去,便是以四敌三,便是胜了也是胜之不武。月儿不必下场,你们自己商量着办,她再犯规便算她提前出局!你们可不许找酸话说!” 冯宝儿感叹道:“真是君子啊。月儿,快给你几位姐姐行礼谢过。” 许樱哥微笑着,心里很不赞同唐媛,但是无力阻止。她就想顺着冯宝儿的意思,让冯月儿出场来着,以便看看突然装扮起知礼明事的淑女来的冯宝儿到底想干嘛。以四敌三很可耻吗?不可耻。强龙不压地头蛇,她们可是在人家地盘上哇。但多一个冯月儿与否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她也就安然受了冯月儿的礼,半真半假地道:“月儿,你的力量很好,能不能一杖击碎马儿的膝盖啊?” 冯月儿的胖脸一僵,干笑道:“不能。许家姐姐能么?” “哪能?我可没那本事,只是听人说过而已。”许樱哥摇头轻轻叹息,靠近她耳语一般地低声道:“姐姐不才,最多就能把马儿吓疯。”说完一笑,纵马离开,朝着从讲武榭上下来的武玉玉大呼小叫:“玉玉,重新开球!你这个裁决官半点威风都没有,要是谁要再像月儿那样,你就该直接把她赶下去才是!” 武玉玉尴尬而后怕地重新开球,一群女人继续投入反复争球、击球、运球的斗争中,这次再不似之前的野蛮,大家都凭着真本事,很守规矩,努力不惊旁人的马,不将球杖高高抡起去伤人。 “就这样么?我还以为宝儿会给咱们看一台精彩绝伦的好戏呢。最好是弄场美人堕马遇险,咱们飞身救美的戏码。”马球场附近一座用来燃起大火,以作夜里照明用的高台上,有两个年轻贵公子坐在阴凉之下,专心地关注着马球场里的态势。 其中一人着竹叶青的圆领缺胯袍,戴银色小冠,坐姿端正,手里摇着素折扇,笑容闲适,眼睛里却闪着不高兴的小火苗。他左边坐着的人则穿着玉色宽袖袍服,梳得油光水滑的发髻上只插着一枝古朴到了极点的沉香木簪子,手里同样拿着一把素折扇,打扮得和个儒雅温润的书生差不多,坐姿却是极其难看的,懒洋洋地摊在椅子上,唇角还带着几丝讽刺一般的笑意。适才那话便是从他口里说出来的,见同伴不回答他的话,他坐起身子,侧脸看着同伴,琉璃一样的眸子里闪着恶作剧的光芒,探询地道:“四弟,你不高兴我这么说宝儿?你放心啦,我没其他恶意。她要是做我的弟媳,我会很高兴的。” 谁要娶那个心机女做老婆?冯家看不起他们母子,他们也看不起他冯家!张仪端恼火之极,心里的怒火一跳一跳的,恨不得把面前这个闻风而动,不要脸的狗皮膏药张仪正给一针一针地戳死了事。但偏还不能,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叹气哀告:“三哥莫拿弟弟开玩笑。弟弟倒是无妨,但宝儿未曾婚配,不好坏了她的名声。弟弟心里一直都只当她是表妹的。” 张仪正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将手里的折扇潇洒利落地合拢,虚虚一指场中来回奔跑的诸女,笑道:“四弟一大早就和做贼似的偷偷跑到这里来看她们打球玩耍,总不会只是想看马球赛了罢?既不是为了宝儿来的,那肯定是来看其他女子的。让我猜猜,你这是为了谁?”眼睛狡猾地瞟了张仪端一眼,道:“是你自己说,还是我替你说?” 张仪端哪里肯告诉他自己是为了许樱哥来的?自是不肯承认,只管打哈哈:“那三哥巴巴儿地跟着小弟来,又是为了谁?” 张仪正微笑着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道:“我么,你不知道啊?我最是贪花好色,自然是来看女人的。”(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57章 暗算(二) 第二更,求正版订阅支持。 张仪端尴尬地干笑了两声,不再言语。其实他很怀疑,张仪正就是防着他,特意跟着他来看许樱哥的,他还怀疑,自己身边大概被安插进了什么人,这才使得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了张仪正的眼里,处处受制。但张仪正不承认,他也不能主动提及。何况张仪正接下来很忠实地显现着他那“贪花好色”的本色,一会儿说冯宝儿的腰细风一吹就会断,一会儿说冯月儿的胸大不知跑得动跑不动,不停地追问冯月儿是不是真的还未满十四岁,一会儿又夸唐媛的腿长就不知是否直溜,最后还说阮珠娘的表情风骚,不晓得手段如何。 张仪端心里鄙夷着,咒骂着,但同时又不能不承认这花花太岁的眼真毒,面上还得维持着一个合适的表情表示自己在倾听,而且有点赞同。为什么要保持合适的表情呢?因为如果表现得太附和,就显得他和这花花太岁是一个德行,要是表现得不屑呢,那明显就是想得罪这花花太岁了。他暂时两样都不想,所以就只好专心地维持那个度,祈祷着最好突然发生点什么事儿把这太岁给弄走。 张仪正却是全无自觉性,越说越开心,眉飞色舞,和当年的荒唐样儿比起来越发荒唐。 张仪端受不了,只觉得耳旁有一千只麻雀在乱飞乱叫,让人心烦意乱,难以忍受。突然间。他注意到张仪正把场中所有女子都品评了一遍,唯独就没有提到过许樱哥,便来了精神,笑道:“三哥,你怎么独不品评许二娘子?虽然隔得远,但许二娘子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人儿!你看她,胸大腰细腿长……”他清晰地看到张仪正的眼底有一点红色慢慢地浸了上来,唇角原本放荡不羁的笑意也逐渐变得冷冰,然后凝结。 张仪端立刻聪明地闭了嘴,沉默而专注地看着张仪正。他能感受到。来自张仪正眼里深处那种冰寒,很吓人,但是同样让人兴奋。要知道,在此之前,就算所有人都知道张仪正对那个女人感兴趣,但他自己是从来都不肯承认也未曾当众提及的,现在总算是露出马脚来了吧?那到底是个什么程度呢?是和他从前那些女人一样?还是一个不一样的存在?又或者。只是为了父王那远大的筹谋和理想? 张仪端一点一点地笑开了,畅快地继续刚才的话题:“肤色也白净,容貌很甜美,我看她马上技术也不错,腰部很有力……”他满意地看到张仪正的整个眼球如同发狂的公牛一样全红了,接着张仪正黑着脸朝他扑了过来,高高举起的擂钵大小的拳头夹杂着一阵风。飞速朝着他的头脸砸了下来。 张仪端害怕得两股战战。背心里全是冷汗,却仍然不改初衷,反而微微有些得意和期待地把脸对着张仪正的拳头迎了过去。很久没挨张仪正打了,在他的记忆中,虽然每次挨打之后张仪正不一定会被父王厌弃,但一定会挨罚,同时他也会得到父王更多的怜悯和关爱——他的前面有三个各有特色的兄长,使得他就像一个只会吃饭呼吸玩耍的东西。除了是康王四子,证明康王正妃贤良淑德外外没有任何作用。 正是张仪正一次次的暴打,才让父王把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然后发现了他的优秀孝顺并开始培养他,让他有了更多的希望。所以挨张仪正的打是有好处的,这种好处很直接。如今,就为了他夸了个不相干的女子两句,这当哥哥的就要毒打弟弟,这是多么不可原谅的啊…… 张仪端痛苦并快乐地感叹着,期待着,可是这一次,预料之中的疼痛没有落到他的脸上,张仪正的拳头堪堪擦着他的头皮飞了过去,一拳砸在了他头顶那个小巧精致的银冠上。银冠被砸得凄惨地哀鸣了一声,然后变形,脱落,“呛啷“一声跌落在地,咕噜噜不知滚到哪里去了。接着他的头发散落了满脸满肩,同时头皮也仿佛是被碾压过一般的疼。 张仪正好整以暇地收回拳头,掏出一块洁白的丝帕,细心地擦拭着手,看也不看他,微微带着些让人憎恶恼火的得意淡淡地道:“四弟你怎么会想起戴这么个发冠的?实在太难看了,就像是一坨屎一样的,让人看了就想把它砸扁。怎样,哥哥给你开的这个玩笑没吓着你吧?”不等他回答,便又理所当然地道:“想来也不会,你是张氏子孙,又不是孬种,怎可能会被这么一下子就吓破了胆?若真是那样,可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真是白挨了这一下,头皮火辣辣的疼,但一定看不出伤痕来!告状肯定无门。张仪端握紧拳头,愤怒地瞪着张仪正。张仪正眼里先前浮现出的那点红色已经渐渐淡去,再也看不见。这人自从病了那场之后,似是真比从前稳重多了,便是这般被激怒,也还能收发自如……机会已经错失,不可再来,于是张仪端半真半假地喊道:“三哥你又欺负我!我这样子可怎么去会美人?” 张仪正转身准备离开,淡淡丢下一句:“什么美人?都是些蛇蝎心肠的红粉骷髅而已。” 看在瘟神终于要走的份上,张仪端重新拾起了好心情,惬意地示意贴身伺候的小厮上前给自己整理头发,自己舒舒服服地往椅子上一靠。 马球场上一声清叱,许樱哥冲破冯氏姐妹的封锁,旋风般地把抢到的球连击十几下,最后一次举起球杖,预备向着球门击过去,然后拔得头筹。而此时,阮珠娘惊恐地看着自己的胭脂马不受控制地朝着许樱哥的大白马冲了过去。她拼命想要把马拨开,一向温顺听话的胭脂马却似发了狂,根本不听她的指挥。女人的直觉让她觉得很不妙,她正要大声示警,一直跟在许樱哥身旁、如影随形的冯氏姐妹也挤了过来,接着唐媛等人也到了,一片热闹的混乱。 不过是一个呼吸的时间,两马便已相撞,许樱哥杖下的球飞出一条漂亮的弧线,高高越过球门后落空。冯氏姐妹发出一阵庆幸的欢呼。许樱哥抬起头来诧异地看向阮珠娘,似是想不通她何故突然间就变得如此勇猛了。阮珠娘却顾不上,拼命想要控制住胭脂马,但就在这个时候,她的手肘被人猛地一撞,球杖脱手而出,直直向着许樱哥那匹大白马的脸面上砸了过去。 大白马受惊。长嘶一声,烦躁似有暴怒的迹象,胭脂马却仍然不管不顾地继续逼了过去,冯氏姐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左一右把许樱哥的退路截断。许樱哥脸上闪过一丝戾气,果断挥动球杖朝着胭脂马砸了过去,阮珠娘下意识地睁大了眼睛。恐惧到喊不出来。胭脂马大概是发现许樱哥厉害不可侵犯。长嘶一声之后转身往另一个方向奔去。许樱哥抱着大白马的脖子,在它耳边轻声安抚。 这时候所有人都发现不对了,冯宝儿勒住缰绳,立在许樱哥身前高声道:“樱哥,这是怎么回事?”许樱哥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突然间用力一磕马腹,高举球杖,旋风似地从冯宝儿身边掠过。与此同时,球杖精确狠准地飞快砸下去又扬起,电光火石间,冯宝儿只觉得自己的左臂一阵火辣辣的疼痛,疼得好像断了一般的。“啊!”她痛喊出声,却只能看见许樱哥那火红的身影已经离她极远,目标正是险象环生的阮珠娘。冯宝儿死死咬着嘴唇,脸色苍白,愤怒而不甘地朝冯月儿使了个眼色。 阳光灼热起来,但有帷帐遮挡着,再有微风吹过,便只是温暖宜人。果然要坐得高才舒服,张仪端微闭着眼,舒服地享受着小厮手里的梳子不轻不重地在他的头上轻轻刮过,他正想舒服地轻叹口气,梳子就落到了先前被张仪正弄疼的地方。“嘶……”他疼且怒,正要发作就听得场中突然传来一阵女子的尖叫声和马儿的嘶鸣声。出事了!他精神起来,兴奋地一把挥开小厮手里的梳子,飞速起身奔向高台边缘,朝着下面看过去。 已经即将走到楼梯口张仪正则迅速转身,飞快往前走了两步,又硬生生地停住了,背着手往下看过去。 场上马嘶人叫,一片混乱。他们看不清楚具体的细节,却能根据众女所穿的服色分辨出大概是怎么回事——一匹胭脂马嘶鸣着往场地边缘狂奔而去,马背上身穿粉红色衫子的阮珠娘张惶失措地紧紧抱着马颈,几欲被颠落下来,惊险万分。穿着火红色胡服的许樱哥打马跟上,小心谨慎却又十分大胆地挨近了那发狂的胭脂马,随即左手持缰,右臂探过去捞阮珠娘,阮珠娘却只是哭喊着拼命摇头,胭脂马则越发癫狂。如此三番,冯月儿也试探着打马上去,试图帮助许樱哥救助阮珠娘。不知许樱哥大喊了一声什么,阮珠娘终于松开了马颈,侧身朝许樱哥扑过去,许樱哥顺势一带,将她接住横放在身前,催马离开那匹发狂的胭脂马……报告一件很悲催的事情,最近琐事破事缠身,我所住小区的变压器坏了,经过两天还没修好,物管说要到海南去带零件(这里唾骂一声)不知何时才能修好,起居受到极大影响,所以这些天更新大概会受影响,不过我会尽量想办法多更,并且绝对不会断更。 然后,感谢……爱财的仙宝的和氏璧,胖……的桃花扇,柏觅双的香囊……素食小猪的各2个平安符,小鱼怪心……丛丛宝宝、偶住长江头、书友……班太的日誌的平安符。还有大家的粉红和正版订阅支持,顺便求一下推荐票,粉红什么的,来者不拒……未完待续)rq 第58章 质问 许家这女子的骑术胆识果然过人,果然有些意思,此番这混账东西总算是看对了人,便是他自己也觉着真不错。张仪端虚抹了一把冷汗,看向张仪正笑道:“许家二娘子真是个妙人儿。如此胆识,恐怕能和姑姑年轻时比一比了。真是想不出来,许衡那腐儒怎会养出这样的女儿?” 张仪正神色漠然,一双眼睛幽然深邃,抿得紧紧的嘴唇此时方放松了些,淡淡地道:“她也配和姑姑比?不过玩的巧劲儿和傻大胆。你这话不要让姑姑晓得,省得姑姑说你辱没了她。” 他们说的姑姑,专指与康王一母同胞的长乐公主,而不指其他任何女人所生的任何人。长乐公主得宠并不只是因为她是朱后所出的唯一嫡出公主,更是因为她类似今上的勇猛果敢。用勇猛这么个词形容一位公主似乎有些不妥,但用在长乐公主身上还偏偏很恰当——长乐公主还是如花少女的时候就亲手诛杀了谋刺今上的刺客,虽然身受重伤,却始终不皱眉头,所以几十年的荣宠,她受之无愧。 张仪端讪讪一笑,正要说话,却又听场中再次传来惊呼声,这又是怎么了?二人都敛了神色,迅速朝场中看过去。 只见阮珠娘那匹本已朝着场地另一端奔过去的胭脂马因被冯府的奴仆拦阻,便又折回来,朝着许樱哥和阮珠娘狂奔而去。而许樱哥却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坐在马背上,右臂无力地下垂着,不见提缰避开。仿佛是任人宰割一般的。能下场打球的马儿都是温顺的性子,也通人性,懂得自己闪避,但今日大白马的情形也很古怪。虽然暴怒地长嘶着,动作却不灵活,往旁闪避的动作也显得很笨拙。 “这是怎么了?难道竟然避不开?”眼看着这如花似玉。骑术精良,胆识过人的勇敢女子遇险,张仪端很是替许樱哥着急,也顾不上张仪正就在一旁看着,下意识地就喊了出来,只恨自己离得太远,不能飞身去救佳人。 “那些吃屎的奴仆是干什么的?就这么干看着?”张仪端觉着自己已经不敢再看。便把一腔怒火都发到球场周围乱成一团的各府奴仆身上去。却见一条青灰色的身影矫健地自人群中奔出,飞身朝着那匹暴烈的胭脂马扑过去,堪堪拦在了许樱哥的跟前,紧接着双手如铁爪一般紧紧扣住了胭脂马的辔头,胭脂马无论怎么挣扎。那人都像是一颗钉在地上的钉子,牢固不可轻移。 尘埃落定,有惊无险。 许樱哥俯身安抚大白马,大白马平静下来,安然地载着她与阮珠娘二人向一旁走去,有人迅速把二人接下来并把大白马牵下去治疗。但已经没有人关注许樱哥这里,包括许樱哥在内,目光都被球场正中搏斗的一人一马给吸引了。那人身形魁梧,却异常灵活有力。不屈不挠地和胭脂马比着勇气和力量,胭脂马终于败下阵来,软绵绵地侧翻倒地,大口喘气。众人齐齐发出一阵欢呼。 “许二娘子的右臂一定是在接阮珠娘的时候脱臼了!虽然神勇,到底只是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哪里能有男子的膂力?她那白马肯定是受伤了。而且伤得不轻,想必是腿伤。那个小厮身手不错,胆识过人,不知是谁家的奴仆?有意思啊,有意思。今日总算没白跑这一趟。”张仪端也是个玩家,这会儿见惊险已过,便来了兴趣,兴致勃勃地点评推论着刚才的事情真相。 他叽叽呱呱地说了许久,始终不见身边的张仪正有任何动静,不由奇怪地看向张仪正,笑道:“三哥适才不是要看美人堕马遇险么?怎地看到了却没声儿了?是被吓着了?还是心疼坏了?” 张仪正沉默地注视着球场里,眉头紧锁,嘴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下颌紧绷,神色间似有一种说不出的怅惘。肩膀似是在微微抖动,鼻尖似有细汗,还真像是一副被吓坏了的表现。 莫不是自己眼花?张仪端眨了眨眼,聚精会神地再次看向张仪正,欲把他的神态看得更清楚些,却见张仪正已经迅速转过身去大步往下走,淡淡地道:“早前想看,真看到了却觉得无趣,不过是个无知狂妄的女子自以为是,妄图借机谋名谋利,伪善本性发作而已!” 张仪端莫名其妙的目送着张仪正远去的背影,暗道这人莫不是有病吧?人家一个小女子又不需要建功立业,本身又是名门之女,便是再有她的理由,以身犯险救人也值得人认真夸赞两句,怎地在张仪正的眼里却成了谋名谋利的伪善行止?这到底是在乎还是不在乎? 但张仪正怎么想的,张仪端实在管不了。他现在更关心,今日这马球场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他看着站在场地一旁,白裙飘飘,神仙一样沉稳地指挥众人处理事宜的冯宝儿,不由饶有兴味的翘起了唇角,暗叹了一声,好大胆的女人!明明知道他们兄弟俩就在一旁这么看着,她还敢把手脚动到这个地步! 这样的女人若是进了康王府,若是将来康王府真的有那么一天,她会起到一个什么样的作用呢?对自己究竟是有好处还是坏处? 张仪端微闭着眼睛,任由小厮将他一头长发梳理好了,起身往下走,吩咐身边人:“看看三爷去了哪里,再去告知冯家大娘子,我往后边去了。” 马球场边的帐篷里,许樱哥和阮珠娘被众人团团围在中间,嘘寒问暖。阮珠娘还在昏昏沉沉间,根本无法站立,只能全身软弱无力地靠在自家的丫鬟身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许樱哥沉默地坐在杌子上,将左手扶着脱臼无力的右臂,额头背心全是疼出来的冷汗。 “樱哥,珠娘,你们且忍忍,太医马上就来了。”冯宝儿跑进跑出,先是张罗着人抬了白藤肩舆过来将许樱哥并阮珠娘抬到后面去歇息,又安排其他人等去检查阮珠娘的那匹胭脂马,显得十分的主动尽责。 梨哥后怕地守在许樱哥身边抽泣,许樱哥满脑门的官司,实没心思宽慰她,便示意赵窈娘把她带到一旁去安置,当着众人的面,严肃地看着冯宝儿道:“凡是能下球场的马,无一不是温顺安静不怕惊吓的马,那匹胭脂马为什么会突然发狂,我想总有原因。”女儿家金贵,这所用的马匹定然是家中精挑细选,仔细豢养的,便是她这匹白马也是打小儿用鸣锣在旁边敲着,轻易惊吓不得的。就凭早前阮珠娘那个得过且过的模样,哪里会是在这种情境下敢主动伤人的?多半内有隐情。 冯宝儿一怔,虽然她早想到许樱哥迟早都会追查这件事,但始终不曾想到会这么快就发难。她的手臂隐隐生痛,心中更是恨意滔天,面上却仍然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总不能还有谁特意害咱们吧?这事不急,这会儿你的手臂不是还伤着么?先等太医来正过骨再说。在我看来,这就是个意外,樱哥你最清楚不过。想那胭脂马只是畜牲,珠娘技艺不精,一时失手也是有的,却没想到会这样……你们觉得呢?” 说了这句话,冯宝儿含笑看向周围众人,虽然她没有把余下的话说出来,但也把意思表现得很清楚——刚才大家都看得清楚明白,争球击球到了白热化的时候,混乱中阮珠娘的马不知怎地就撞上了许樱哥的大白马。球场之上,互相冲撞本是寻常事,但令人想不到的是阮珠娘手里的球杖也跟着落到了大白马的脸上,大白马受惊,胭脂马却仍然蒙头蒙脑地逼了过来,而后许樱哥杖击胭脂马,安抚大白马。大白马倒是安静下来了,胭脂马却发了狂,于是才有了后头的故事。冯宝儿这样说话,倒似是暗示众人,明明是许樱哥报复了阮珠娘那无意中的一击,这会儿却来找人背黑锅推卸责任似的。 场中很安静,好像是这么回事,但又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只因当时混乱,若是有人趁隙做小动作,他人不见得就能看清楚。差点就出了人命,这可不是小事儿,便是冯月儿与杨七娘也知趣地成了闷嘴葫芦没有附和冯宝儿的话,更不要说是安谧等人。 唐媛吸了口气,朗声道:“我们自是看得清楚,是阮珠娘莫名其妙去撞樱哥不说,又将球杖击打在大白马的脸上,若不是胭脂马疯了,那便是阮珠娘疯了……樱哥不计前嫌冒着风险救了她,又差点落入险地,宝儿你这个做主人的就没有话可说?” “阿媛……”许樱哥打断了唐媛的庇护,再将那条受伤的手臂往众人面前挪了挪,看向阮珠娘和气地道:“珠娘你有什么话说?我适才听了宝儿这话,只感叹万幸我还有那个胆子,万幸我还算赶得及时,不然今日你若落马,我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还不晓得外头又会怎么传呢。”如果今日任由那奸计发展下去,想必新一轮的流言说的必然都是她和阮珠娘为了一个赵璀,如何醋海生波,互不相让。 那时候许家人的脸面将往哪里搁?她的脸皮虽厚,却不能总让梨哥平白受委屈,更不能总是拖累姚氏和许衡。许樱哥感受着脱臼的右臂上传来的痛苦,隐然有几分痛快惬意,真是值得,现在还有谁能说得起她?她倒要看看谁还能中伤她的名声……感谢see_an 的和氏璧……的2个平安符,水怀玉而川湄、九天妖孽、螃蟹毛的平安符,凝月兮的葱油饼。 今天第二更在下午5点。求正版订阅支持。(未完待续)rq 第59章 利息 第二更,求正版订阅支持。 阮珠娘茫然抬头,看了许樱哥一眼,又看看冯宝儿,神色复杂地垂了眼睛低声道:“我没什么话可说,只是多谢你了,樱哥。然后我要和你说,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冲过去了,那球杖是真收不住,马也不听招呼。”她苦笑了一声,道:“兴许你不相信,我这个人最是爱惜容貌和性命,哪里敢去做这种事?我打得你,你也打得我,这可和吵架不一样,非死即残的事儿,我没那么大的胆子,和你也没那么深的仇……” 冯宝儿突然间红了眼圈,哽咽着道:“你们的话我听不懂,敢问我适才的话哪句错了?难不成因为我是主人,出了意外就全是我的错?我哪里担当得起这么大的罪名?究竟是意外还是**,左右现下樱哥你家的人也守着胭脂马的,请人看过不就知道了?说来我这个做主人的更怕出事儿呢。” 许樱哥懒得和这朵美丽狠辣的白花多说,只叹道:“你的话全没错儿,我只是真心觉着这手臂伤得可真值。另外,我得说清楚一点,我的大白马后来之所以跑不开,是因为它的前左腿膝盖被人击伤了!那个人是谁,她自己心里明白。” 她的目光缓缓在场中众人脸上扫过,众人不由得都互相打量起来,试图找出些蛛丝马迹来。然而不管是谁,都是一副茫然无辜的模样,冯宝儿则是拭去了眼泪,朗声道:“樱哥。你说是谁,咱们总要把她揪出来,再替你讨个公道。“ 公道?虽然不够,但也算是出了口恶气。许樱哥沉默地看着冯宝儿。一言不发,神色暧昧不清。 冯宝儿十分不自在,手臂上的伤疼得她愤怒无比。她差点就忍不住当场质问许樱哥是什么意思,但她看到周围众人的眼神,终究什么都问不出来,便只是努力睁大眼睛,委屈而又无辜倔强地盯着许樱哥,互相僵持着。 却见旁边的阮珠娘突然间捂住了嘴,“哇”地一声吐了出来。脏物朝冯宝儿身上那件神仙裙子喷射过去,馊臭味儿瞬间布满了整个帐篷,冯家那奢华的加丝毯更是遭了殃。 冯宝儿又是厌恶,又是心疼,一张巴掌大小的俏脸扭曲得变了形。还要装着格外关心的样子招呼人给阮珠娘收拾,又告罪下去换衣服,也就趁机躲开了许樱哥沉默而犀利的眼神。 许樱哥忍着痛走出去立在帐篷外,沉默地看着一群人乱进乱出,唐媛摸到她身边,接过青黛手里的丝帕替她擦去额头上的冷汗,轻声道:“你何必救她?白白让自己吃这么大的苦头。她自己挑衅在先,什么都是活该!只是你啊,什么时候这般烂好人了?” 许樱哥叹道:“我哪里是想做什么烂好人?我是觉着。阮珠娘也是被人给算计了,我也差点儿就被人扣了屎盆子。”她从来都不是那舍身求仁的好人,只是因为她若不救阮珠娘,今日她便输了,名声一败涂地,后患无穷。她亦不知大白马的膝盖是何时被砸伤的。又是谁下的手——但总归离不了冯氏姐妹中任意一人;更不知道后来胭脂马朝她冲过来究竟是有意为之,还是无意为之——若是无意倒也罢了,若是有意,那便是想要毁了她,这得多大的仇恨?为什么? 唐媛沉默片刻,小声道:“大白马的膝盖是不是那对蛮子弄的?”她伸出两根长短不一的指头,暗指冯家姐妹二人。冯家久在军中,这些折腾马儿的技术肯定是比她们这些人高明许多的。 许樱哥笑而不语,等同默认。 “这烂心肝的害人精!“唐媛柳眉倒竖,招呼了安谧等人,抓起马鞭就要去寻冯宝儿。许樱哥厉声喝道:“站住!” 唐媛倔强回头:“凭什么?” 许樱哥笑着朝她们招手:“你过来,听我细说。”推论只是推论,没有证据就是没有证据。正如她抽冷子狠狠砸了冯宝儿的手臂那一下,冯宝儿始终不曾嚷嚷出来并亮给众人看一样的——没有人看见,她不承认冯宝儿就拿她没办法,本来就是大家都知道凶险的马球赛,为这么一个伤吵来吵去反倒落了下风。而冯宝儿姐妹既然敢这么做,那多半也是查不出什么来的,与其和冯家无意义的死磕,还不如就这么朦胧着,任由其他人去猜想,杀人于无形才是最高境界。 唐媛不甘心:“就这么便宜了她?“ 许樱哥轻声道:“便宜不了她,她迟早要付出代价的。”阮珠娘可不是什么好人笨蛋,哪里会白白吃这个暗亏?许樱哥把目光落到球场上,牵马小厮双子正忠实地守候在那匹胭脂马的旁边,同时眼巴巴地朝她这个方向张望。 许樱哥微笑着朝他轻轻颔首,表示赞赏和宽慰。双子是许扶打小就买来放在她身边的,本分忠厚实心眼,万事以她为先,因为男女有别的缘故,才会被安排去照顾大白马。她不方便做的,不方便指使青玉等丫头做的事,往往都是通过他去做。几年间几乎没有出过任何纰漏,为了这个,双子深得她与许扶的信任。今日这小子可又帮了她一个大忙。此刻许樱哥看着双子那憨厚的模样,觉得格外的亲切。 双子羞涩地抓了抓头皮,露出一排参差不齐的大白牙。 唐媛瞧见,忍不住叹道:“你这个牵马小厮真是好样儿的,把他给我吧?我拿十两金子给你换。“ 许樱哥作势踢了她一脚,笑道:“走开,看见好的就想要,少打我的主意。不要说是十两金子,便是百两也不换的。”又叫安谧和李秋华:“替我捶她一顿!看见我伤着,偏还来招惹我。” 安谧和李秋华只是笑:“你就省省吧,既然伤着,还乱动什么?” 唐媛道:“我不和你说着这些事,你就会光想着手疼,所以还是我疼你呢。” “啧啧……”武玉玉走过来,道:“这么活奔乱跳的,看来是没什么大碍了。“可看到许樱哥惨白的笑容,便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叹息了一声,将手稳稳地替许樱哥托住了右臂,笑骂青玉:“真是个傻丫头,就记得掉眼泪,却不懂得照顾你们二娘子。” 接着就见杨七娘走了过来,满脸的诚恳和钦佩:“樱哥,很疼吧?你还忍得住么?“ 人心是肉长的,她们本来没有深仇大恨,只不过是年少轻狂的意气之争。许樱哥今日能冒险救下阮珠娘,可能明日就会拉她一把。杨七娘不是糊涂人,就算不知实情,但也丝毫不影响她对许樱哥第一次真正生出些钦佩和好感来。 许樱哥最是懂得看人脸色,自然不会平白拒绝这送上门来的好意,何况这是她右臂脱臼应得的利息,理所当然。所以许樱哥朝着杨七娘露出一个灿烂到了极点,真诚到了极限的笑容:“还好吧。不过是脱臼,并不是断裂。” 杨七娘叹息了一声,道:“真没想到你竟然这样有胆识。” 许樱哥微微蹙了眉头,小声道:“其实我也害怕,但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倒霉。都是女子……总要试试才甘心。”剩下的话她没说,因为已经够了。 这京兆尹乃是天底下最难担任的官职之一,而杨七娘的父亲却在这个位置上稳稳当当的呆了四年,看似还有继续担任下去的迹象。那只能说明他老人家是个聪明绝顶之人,杨七娘作为他的爱女,当然不会是个傻子,她想到了很多事情,从前段时间突然倒霉的章淑开始,一直到今日差点就残了或者死了的阮珠娘,她觉得她似乎窥到了真相的一角。但她既然聪明,就不会掺和进去,相反,她还想尽快、尽力地离冯宝儿远一些。但这并不影响她对许樱哥的好感,所以她在很有礼貌、很真诚地表达了自己的善意和尊重之后,目送着许樱哥坐上冯府仆从抬来的白藤肩舆离开,照旧平平静静地回到了阮珠娘的身边。 阮珠娘虽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她的精神似乎比许樱哥这个真正受伤的人还要差了许多。她病怏怏地斜靠在软榻上,淡淡地打断冯宝儿的话头:“宝儿姐姐还是去陪着许樱哥吧,她比我伤得重,又是外人,总要仔细看顾着的,我这里不用担心。” 冯宝儿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的神色,见她虽然情绪低落,但表情还算平静,语气里并没有其他不该有的情绪,便微笑道:“是,我们是好姐妹,打小儿的交情,不折不扣的自己人。那我就去陪着她了,算来太医到来还有些时辰,总不好就叫她们独自呆着。” 冯月儿在一旁突然插话道:“姐姐,一定要等太医来么?那得多久啊?疼也疼死了。咱们庄子里不是有个正骨郎中的?他的手法也不错,还曾经给小叔看过呢。” 冯宝儿不悦而凶狠地瞪了庶妹一眼,认真地道:“马郎中到底只是个民间的游医,下手没个轻重,许家二娘子身份不同,哪里能和皮糙肉厚的军中男儿比?万一不小心可不是害了她一生?为了慎重起见,还是等太医来的好。” 冯月儿垂了眼退到一旁,小声道:“姐姐明见。” 冯宝儿看向阮珠娘和杨七娘,像是解释又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地道:“等到太医来了,想必许家的人也来了。也不知道我这个当主人的,能不能逃得了怒火?”(未完待续)rq 第60章 断腿 杨七娘清清嗓子,说道:“许大学士府声名在外,自不会为了意外而迁怒于你。” 冯宝儿勉强笑了笑:“但愿吧。二位妹妹且歇着,我去探探许二娘子。” 冯月儿像一个沉默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跟着冯宝儿离开。阮珠娘抬起头来看着杨七娘,轻声道:“宝儿还是一样的谨慎小心。只是许樱哥要疼死了。其实只是正正骨,算什么?” 冯宝儿此举不过是为了不担嫌疑,等到许家人来现场监督着太医动作,日后许樱哥的手臂就算是出了什么错,也怪不到冯家头上。但是多少有些不厚道,冯家久在军中,治疗跌打损伤的医生不敢说是最好的,也肯定是很好的,却要让许樱哥这样的疼,要说冯宝儿不是深恨许樱哥,要借机折腾许樱哥,谁也不信。 杨七娘看看周围伺候的人,一语双关地道:“是啊,我想想都害怕得慌,背心里凉幽幽的。”这个害怕,当然还有另外一层意思,指的是冯宝儿的心机和狠毒。 “你哪里有我害怕?真是想不到的,防不胜防。”阮珠娘的眼神有些迷离惊恐,许久才又低声道:“不知道章淑现在怎么样了。她平日虽然有些刻薄小气,但实际上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她是吃错药了么?” 杨七娘叹息了一声,也没去追问阮珠娘当时的真相如何,只道:“想必得不了什么好。你呢,就不要想太多了,毫发无损地捡回这条命不容易。”二人目光相接。都看明白了彼此的意思,然后不约而同地保持沉默,决定疏远冯宝儿其人。 阮珠娘闭上眼睛,心想道。冯宝儿的年纪不小,冯家却一直不曾替她看配婚姻,这大抵是在等待着某一门很好的亲事。她频频下狠手算计许樱哥。多半是因为许樱哥碍了她的路……对于大华来说,最好的亲事莫过于嫁入皇室,许家一个女儿已经由今上做媒嫁进了武家,下一个女儿嫁入皇室好像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何况许樱哥真不错,品貌皆佳。阮珠娘回想起马球赛中电光火石的那一霎那,轻轻打了个寒颤。诅咒冯宝儿将来狠狠地败在许樱哥手里,而且摔得头破血流,再身败名裂。 日光艳艳,照得光洁平整的马球场上一片雪白,让人无法直视。球场边缘的栓马桩旁。双子流着汗,老老实实地守在那匹同样受不了这炎热,显得没精打采同时又十分焦躁不安的胭脂马身边,一心一意地等待着许家来人。不是没有人劝他阴凉处去歇着,但他固执地不肯听,因为许樱哥说这匹马被人动了手脚,那就一定被人动了手脚,他要是去了阴凉处,说不定这马还会被人继续弄手脚。 双子很沮丧。他的任务就是保护好许樱哥,听许樱哥的话,不让她出差错。但许樱哥还是遇险并手臂脱臼了,虽然这个和他没有直接关系,由他精心养大的大白马非常争气,可他还是觉得沮丧。 为此他很是迁怒于冯家那些看上去就贼精贼精的下人。就连他们给他的茶水,他也固执地不去喝。没有人会喜欢这样的人,何况只是个低贱的马夫,于是冯家的仆人们便都蹲在阴凉处喝茶说话,懒得把他当回事。 双子觉得自己的额头上和背脊上已经被烤出了一层油汗,他眯起眼睛,将粗布袖子使劲擦了一下快要滴落到眼里的汗水,然后舔了舔干得快要开裂的嘴唇。突然间,有清幽的香味扑鼻,接着一只指甲修剪得很干净整齐,同时又显得修长有力的手把一囊水递到了他的面前。 这明显不是只普通人的手,双子吃惊地抬起头来看向来人。来人身材高大,穿着件玉色竹纹宽袖长袍,神情很倨傲地站在那里俯瞰着他,微微透了些古怪灰色的眼珠子里满是不耐烦,见他不接,很干脆地把水囊扔在了地上。 双子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捡起水囊来,发现这个水囊非常讲究,做工材料都不必说了,用来塞囊口的软木塞子上方竟然包了一层夺目的黄金。这得花多少钱啊?双子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胭脂马悲惨地长嘶并暴跳起来,他回头,看到那个灰眼珠的陌生男人变戏法似地摸出一根球杖,正向着胭脂马的后腿骨上狠狠击打过去,不管胭脂马怎么暴烈,怎么躲避,也逃不开马缰和沉默坚硬的拴马桩,同时那个灰眼珠的男人总能很准确地击打在同一个地方。 双子急得满头大汗,再顾不上那个镶着金子的软木塞有多么夺目,他把水囊一扔,慌乱地上前去拦阻那个人袭击马的陌生公子哥儿:“您不能这样!” 那个人不为所动,手臂一震就将他推出去老远,再次连续击打了胭脂马无数下,然后将球杖一扔,转身扬长而去,并且很快就走得不见了踪影。 胭脂马悲惨地嘶鸣挣扎了片刻,轰然倒地,大眼睛里蓄满了痛苦的泪水。双子满头大汗,跪在胭脂马身旁仔细检查它的后腿骨。他不是个只会喂马涮马的普通马夫,他也懂得给牛马畜生看看病,检查伤骨。摸索之下,他晓得,这胭脂马的两条后腿给刚才这个人硬生生的打断了,这马从此废了。 双子其实有些高兴,这惹祸的胭脂马终于挨了罚,这个人做了他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情。但看到胭脂马可怜的模样,他心底深处的良善被激发,又让他忍不住把刚才那个人拼命往坏处想,这个人不会是和使坏的人一伙儿的吧?这是来消灭罪证的?双子气势汹汹地捡起那个水囊,朝着阴凉处那群看傻了眼的冯家奴仆走过去,大声质问道:“刚才那个人是谁?” 冯家奴仆面面相觑,想不通这个看似老实巴交,木头一样的小马夫怎么能有这样大的胆子质问他们?很久之后才有个老成些的翻着白眼道:“睁亮你小子的狗眼看清楚!什么那个人?那可是贵人。康王府的三爷,正儿八经的龙子凤孙。”目光落到双子手里那个水囊上,换了几分可惜:“你个臭小子运气好,天屙屎在你嘴里头了。” 双子张大了嘴,傻呆呆地看着手里那个水囊,贵人怎么会突发善心赏他水囊?贵人怎么会想打断胭脂马的腿?为什么?他使劲挠了头皮两下,想到,难道贵人也觉得他先前的举动很英武?他快乐的傻笑起来。 冯氏虽然是行伍出身,以军功累积而见著的人家,这座别苑却是重金聘请名家所建,造得十分的清幽。许樱哥被安置的这间叫做“槐院”的小院子就是个十分适合人休养的地方,此时午后的日光虽然暴烈,但庭院正中所植的那株古槐却亭亭如盖,如同墨绿色云团一般的浓密枝叶覆盖去了大半个庭院,使得这院子里阴凉安静无比。风一吹,树叶哗哗作响,枝叶间一串串雪白中微带嫩绿的槐花随风舞动,散发出甘冽的甜香味儿,让人赏心悦目之际由不得再生出些安乐舒适之感。 但斜靠在树下软榻上的许樱哥却没有因为这种清凉安静舒适而减轻疼痛。过了最初的装十三的谈笑风生阶段,现在她已经疼到暴躁,暴躁到不能忍受梨哥的哭声和唐媛等人的呱噪,只留了沉稳的武玉玉一个人陪着她。之所以会留武玉玉在身边,她自然是经过慎重思考的,首先肯定是因为武玉玉可信,其次是因为武家和冯家其实算一个阵营的,冯宝儿便是花样再多,也不敢当着武玉玉的面太放肆。 武玉玉当然也明白这种安排的目的所在,于是出谋划策:“不知道太医要什么时候才来……要不,咱们就请冯家先寻个正骨郎中看着如何?既然建了这样好的球场,便时常都有人来打球,我想他们家总会养着几个这样的能人才是。” 许樱哥的嘴唇咬得雪白一片,手臂处传来的剧痛让她心烦意乱,根本不想说话,但武玉玉的话不能不回答,她哆嗦着道:“别浪费精神了,她家不会答应的。”自冯家的奴仆把她抬进这里来以后,冯宝儿来打了一趟酱油就不见了影踪,按她想,冯宝儿这会儿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她受折磨呢,又哪里会给她寻医生? 武玉玉沉默片刻,言不由衷地转圜道:“她也为难。” 许樱哥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大家都有眼睛,她自然不会和武玉玉去谈论刚才的意外,逼迫着武玉玉旗帜鲜明地站在她这边。但不管怎样,听到武玉玉下意识地替冯宝儿说话转圜,她是舒坦不了的。 武玉玉自己也觉着有些尴尬,她是夹心的,一边是父亲的袍泽,多年的交情,一边却是大嫂的亲妹子,正儿八经的亲戚,两边都不能得罪,两面讨好更是高难度,便果断转了话题:“我们家庄子里也有个正骨的老大夫,要不,我这里使人去请他来应应急?总比等太医慢吞吞地来的好……点二更。想看男女主对手戏,下章实现!这次是真正的对手戏,让正版订阅和粉红、推荐票、长评来得更猛烈些吧! 感谢书米123321、匆匆经年、神马都是服芸……的香囊……年少轻闲的平安符……的葱油饼。 长评好多,非常感谢,非常鼓舞,么么……(未完待续)rq 第61章 善意 第二更,那啥,小意不要pk票啦,大家留着,谢谢哦。 还有一事,今天心情好,时间多,所以三更,三更在下午5点。看得高兴了,请正版支持,给点鼓励……许樱哥哆嗦着点了点头,自觉自己这情形就像是内急了忍无可忍似的,便有些好笑,也稍微有了点心情。因见武玉玉的大丫头锦绣频频朝武玉玉使眼色,晓得这丫头是在提醒武玉玉这种事情沾不得,索性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其实谁来都不怕,不过是复位,大不了拉开重新接咯。” 武玉玉笑道:“不会那么笨。”淡淡瞥了锦绣一眼,道:“你随我一同去给许二娘子要些热水来。”锦绣晓得要挨骂,垂着头乖巧地跟着武玉玉去了。 整个槐院里就剩了许樱哥、青玉并两个看院子的婆子。那两个看院子的婆子安静得仿佛不存在,青玉见许樱哥疼得受不住,便将她搂在怀里低声道:“二娘子平日里那么聪明的人,今日怎地犯傻了?” 许樱哥舒服地靠在青玉柔软芬芳的胸前,因疼终于生出了些怅惘,低声道:“因为不能不如此,要是她因我而坠马,就会牵连三娘子。”就会牵连到许府,不劳而获是可耻的,这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恨?哪有不付出就能轻松获取到的幸福?她享受着许家人的信任和疼爱,她就要付出相应的回报。 冯珍儿怯怯地走了进来,乖巧地立到许樱哥身边。探着头瞧她的右臂,关怀地道:“许二姐姐,你好些了么?” 许樱哥点点头,懒得说话。 冯珍儿眨巴着纯洁的眼睛。天真地道:“我姐姐说必须得等到上京的太医来给您正骨,我想着,一来一去那得多久啊?可不疼死了?” 许樱哥不知道这大白花家的小天真妹妹想干嘛。便又赞同地轻轻点点头。 “所以我自作主张啦。”冯珍儿换了副有些害羞和担忧的表情,小声道:“其实我们这别院里有人能正骨。要是许二姐姐放心,或许可以让他试试。我已经把人给带来了,就在外头候着,只要您肯,我就让他进来。”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许樱哥顿时警惕横生。大的不出面,小的莫名其妙带了个身份不明的正骨郎中来,是要干啥? 许樱哥擦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道:“让你姐姐来和我说。”根本没问是什么人,也没有让人进来的意思。 冯珍儿红了脸:“我姐姐不知道。是小妹我不忍心让姐姐这样疼。”然后天真而认真地劝许樱哥:“不疼的。只需要一下就好了。” 许樱哥懒得和这个小丫头玩心眼子,直截了当地道:“多谢,不用。” 冯珍儿的嘴委屈地瘪了起来,院门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响,接着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不请自入。不待青玉喝问,那人已对着许樱哥浅浅一揖,朗声道:“许二娘子有飞马救人的胆识,难道就没有这正骨的勇气么?” 许樱哥眯了眼睛沉默地打量着来人。竹叶青的圆领缺胯袍,衣料上乘。做工精细,眉眼有些类似张仪正般的深邃漂亮,却比张仪正更多了几分柔和,笑容温和,举止文雅自若,胆子奇大。不是个普通人家的子弟,非富即贵,但既然敢不请自入,想必不会是什么好人。许樱哥沉默着不言不语,青玉上前将她掩藏在身后,正色同冯珍儿道:“冯家三娘子,男女有别,还请您把这位公子领出去。不然嚷嚷起来,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冯珍儿为难地看向那男子,得到首肯后方低声道:“他不是坏人。他是我的表哥,是因为钦佩许二姐姐义气勇敢才乐意施以援手的,不然,他也不是多管闲事的人。” 许樱哥已猜到此人为谁——多半是康王府那位宣侧妃所出,据说温文儒雅,十分知礼懂礼的康王四子张仪端。虽不知他为何会突然间对自己感兴趣,并试图以这种方式来套近乎,但她没有白痴到沾沾自喜地认为雄性生物往雌性身边靠拢就是因为异性相吸。在她的认知中,她此生但凡遇到皇室子弟,就没有一次是好事。 许樱哥趁着冯珍儿还没有直接表明来人的身份,就赶紧扶着青玉的肩膀起身往里走,摆出一副十分惹人厌恨,并十分冷淡的态度道:“没有哪家的姑娘会莫名其妙把自家表哥私底下引到女客面前。冯珍儿,我念你年龄小,不和你计较,你若再不懂事,就不要怪我不给大家留脸面了。梨哥她们就在隔壁的院子里吃茶,我一喊,她们就会马上过来。不想丢脸就赶紧走。” 冯珍儿红了眼圈楚楚可怜地道:“我不过是好心,许二姐姐就算是不肯接受,也不要说这种难听话,难道我是起心不良?你爱疼着,我却怕过后有人怨怪我们家狠心,不会待客呢。” 许樱哥自是懒得理睬,目不斜视地往里走。根据她在镜子前的多次比较,晓得自己此刻的面目肯定是假装清高而虚伪,倨傲而惹人厌憎的。要是个正常的有自尊的公子哥儿,都该厌憎地拂袖离去才是。 一旁的张仪端却不按她的剧本演戏,虽然恼了却赖着不走,反倒闪身上前拦在她主仆面前笑道:“医患不避嫌,今日我还偏就要管这个闲事了,我就想不明白了,好好一桩事儿,我怎么就成了坏人,珍儿怎么就得罪了许二娘子?我们就成了不守规矩的人?还请二娘子说道说道。” 许樱哥微微皱眉,觉着此人果然是和张仪正一锅熬制出来的狗皮膏药,一样的黏糊。一般人要听了这话,肯定要么解释,要么就和他争论,但不管怎样,总要和他纠缠不清,也就上了他的贼当。许樱哥果断将左臂扶定了右臂,“哎呀”一声就往青玉身上歪过去,她装死总成了吧! 这位许家二娘子果然是个妙人。张仪端出身王府,什么把戏没见过?哪里是那么好打发的?暗自好笑着正待要戳破许樱哥的把戏,就听门口有人长笑一声道:“哟哟,四弟什么时候成了正骨郎中?哥哥我怎么不知道?”接着张仪正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脸紧张无奈的武玉玉。 因着自己出门就撞鬼,不得不引了这个太岁到这里来,武玉玉本就十分的抱歉,此刻看到许樱哥的样子更是顾不得,先就跑上前去扶住了许樱哥,连声道:“快扶进去,可怜的,这是疼的吧?” 青玉又委屈又气愤,半是告状半是倾诉地道:“可不是,疼也疼死了的,更不要说还要被人这样的欺负。” 冯珍儿柳眉微竖,随即又放平了,将帕子捂住半张脸,微泣出声:“玉玉姐,这都是误会,我真是好心,我表哥说他会正骨……” 张仪端则有些恼火,但还是带了笑道:“你这小丫头叫什么名字,怎地睁眼说白话?” “你问人家名字干嘛?”张仪正袖手旁观,唇角微带讽刺,笑道:“四弟,不要吓唬人家小丫头么?瞧,一个给你活生生吓死了,一个给你吓得哭。不要太凶哦!不是我做哥哥的说你,你和珍儿这样鬼鬼祟祟的潜行而来,又硬逼着要给人看病,吓不死人才怪。” 许樱哥悄悄掐了青玉一下,青玉伤心地哭起来:“武家娘子,还烦劳您使锦绣姐姐去隔壁院子里把我们三娘子请过来,二娘子像这样儿,婢子是怕了……” 武玉玉无奈,只得使唤锦绣去把梨哥等人请过来,自己跟着青玉一起把许樱哥扶进了里屋。 张仪正沉默地打量着许樱哥的背影,微微蹙了眉头。却听一旁的张仪端愤愤不平地道:“弟弟要和三哥请教,我正大光明,好心好意,哪里是鬼鬼祟祟的?三哥最懂礼,又如何会来这里?这是什么礼?” 张仪正掸掸袍袖,施施然在先前许樱哥坐过的软榻上坐了下来,好整以暇地道:“当然是正理。谁不知道我最是懂得正骨之术?我可是武家表妹三请四揖,求了又求才请了来的。你却是不请自来,人家赶你走也厚脸皮的赖着不走,胡搅蛮缠,啧……康王府的脸面都给你丢光了……” 真正强词夺理不说还倒打一耙,谁才是脸皮厚的那一个呢?张仪端被气得倒仰,真想好生质问张仪正一回,但他晓得此人歪缠功夫向来了得,又不要脸,且习武之人当然懂得正骨之术,自己武功比不过他,当然不能和他比。既然缠不过他,便不再缠,张仪端垂了眼帘掩去眼里的情绪,深深吸了一口气,抬头展颜一笑,道:“既然如此,小弟告辞了。” 他说走就走,干干脆脆地转身离去,冯珍儿犹豫得很,咬着嘴唇想跟了他走,却又舍不下张仪正这里,有心厚颜跟着喊一声表哥,却又不敢开这个口,正自绞着丝帕在那里为难,张仪正已经不阴不阳地乜斜着眼睛望着她一笑:“珍儿妹妹芳龄几何呀?”那模样实在太不正经。 冯珍儿吓得花容失色,话也不敢答一句,提溜就跑了。张仪正懒得搭理她,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大喇喇地大踏步往里走。冯家留在一旁伺候的两个婆子面面相觑,然后一个往前堆了满脸谄媚的笑容去拦阻张仪正,笑道:“三爷您要什么?奴婢这就给您送过来。”另一个则转身飞速奔出去通知冯宝儿。 张仪正不理那婆子,在门前默然立了两个呼吸的时间,便凶蛮地一掌推开那婆子,“唰”地一下掀起湘妃帘来,大步进了里屋。(未完待续)rq 第62章 骚扰 第三更,求粉红、正版订阅支持。 青玉正将帕子投在盆里,准备给许樱哥擦擦脸上的冷汗,一时看见张仪正闯了进来,一双鹰眼虎视眈眈地朝着斜躺在坐榻上的许樱哥看过去,怎么看都不怀好意,不由吓得大叫一声,不假思索地就端起铜盆把一盆子清水朝着张仪正泼了过去。 “你找死!死丫头!臭丫头!”张仪正虽然躲避及时,但半边袍子和两只靴子还是给水泼湿了,于是暴跳如雷地往前一步,气势汹汹地将两只手给攥成了拳头。 青玉吓得青嘴绿脸的,瑟瑟发抖着半闭了眼睛,只等着他的拳头砸下来。张仪正的睫毛颤了颤,两只握得紧紧的拳头渐渐放松下来。 武玉玉看不分明,只当他今日绝不会轻饶了这丫头,想起他从前的凶名,不由惊慌失措地站起身来,三步并作两步拦在了他的面前,低声央求道:“表哥,饶了她吧?她不是有意的。” 武玉玉的神色显得十分的害怕,张仪正微微一怔,瞟了犹自斜靠在坐榻上,一动不动装死的许樱哥一眼,已经放松的拳头又握紧了,并高高扬起来,凶神恶煞地道:“走开!这死丫头原来就拿泥巴砸过小爷,今日又拿水泼小爷,实在是狗胆包天!自己寻死路!小爷今日非叫她长长教训不可!”一边说,一边气势汹汹地探手去抓青玉。 青玉吓得哭出声来,却固执地咬紧了嘴唇,不肯求饶。张仪正嚷嚷得越发大声。还一脚把那铜盆踢得翻了几个跟斗。 “慢着。”一直装死的许樱哥这时候终于活了过来,白嘴白脸地托着伤臂走过来,挡在青玉面前,对着张仪正福了下去。语气十分谦卑地道:“家中婢子无礼且瞎了眼,居然不识贵人且冒犯了贵人!还请三爷准许小女子替她赔礼,望三爷看在她年幼无知。并且不是故意的份上,大人大量,姑且饶了她这一遭,小女子感激不尽。” 张仪正的睫毛微微颤动了几下,居高临下,沉默地看着许樱哥。既没有更近一步的动作,也不喊她起来。 他不开口。许樱哥便一直安静地蹲着,她身上的胡服火一样的红,却不能让她的脸色好看些,越发衬得她一张脸素白如玉,头发和眉毛青黛一般。她的额头有细汗。嘴唇一直在哆嗦,表情却十分平静讨好,不见悲愤委屈,有的只是真心求饶的恭顺和谄媚。全然不见书香门第名门闺秀不切时宜的傲气和骨气,有的只是小人物在现实面前的讨好卖乖,屈服恭顺,仿佛做了几千次般的自然顺手。 一个高门千金女,书香门第养出的娇贵女儿,怎会把求饶这种事做得如此的顺手?张仪正沉默地看着许樱哥。眼里的灰色越来越浓,浓到成墨。 武玉玉紧张地看过去,只见窗外的日光透过茂密的槐树枝叶,再透过半卷的湘妃竹帘,斑驳的投影在张仪正的脸上身上,令得他整个人都似是藏进了阴影里。半明半暗,看不真切,却又莫名让人觉得忧伤。他这种人怎会忧伤?生来就含着金汤匙,一生顺心遂意,只会让人忧伤,绝不会被人弄得忧伤……武玉玉晃了晃头,把这种荒谬的感觉赶走,准备开口求情。 青玉已经缓过气来,终于跪倒在地,使劲给张仪正磕头:“都是婢子的错,都是婢子的错,还请三爷高抬贵手。三爷要是打婢子能出气,就打婢子吧。“ 武玉玉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再次央求道:“三表哥,求您看在我母亲的份上……” 张仪正冷冷地看了武玉玉一眼,眼神与之前死皮赖脸非要跟着她来时的亲近讨好完全不同,全然的陌生冷淡。武玉玉吓得后退了一步,却不甘心就这样放弃,正要再次开口,就见张仪正变戏法似地突然换了张笑脸,道:“算了,起来吧。倒显得我是个坏人似的,和老四没有区别了。” 屋里一片安静。不要说武玉玉同青玉一时之间转不过弯来,只顾傻乎乎地看着他,便是许樱哥也吃惊地抬起头来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一脸的不敢相信,不敢相信他就这样高举轻放,轻易地放过了她们主仆。 张仪正捕捉到许樱哥眼里那抹更深的防备,笑着道:“怎地,许二娘子不肯起来,是要我亲自扶你起来么?” “小女子卑微,哪里敢劳动三爷?”许樱哥迅速收了异色,微笑着迅速站直身子,准备往后退去。却见张仪正闪电般地伸出双手,牢牢抓住了她那只受伤的右臂! “啊!”屋子里的三个女人同时惊叫出声。只不过青玉和武玉玉是给吓的,许樱哥是疼的。时隔多年,她终于再次体会到这种被别人攥在手心里,无力挣扎,不敢挣扎,害怕绝望的滋味,甚至超过了之前她在马球场时的感受。那时候,她最少是知道她能掌握自己的,现在她却知道,她的手,她一生的健康,就这样毫无预兆地落到了面前这个面目狰狞,内心黑暗,居心叵测的坏人手里。 许樱哥的额头滚落下黄豆大小的一滴汗珠,她的嗓子又干又疼,全身的肌肉僵硬得仿似不是她的,而是一块块坚硬的石头。她艰难地挤出一个讨好的笑,想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妩媚温顺些,希望能最大程度地博得他的好感和同情,低声恳求道:“三爷不要和小女子开玩笑,怪吓人怪疼的。您适才不是说会正骨么?请您高抬贵手……”声音反射回耳朵里,明明白白的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格外粗粝难听。 张仪正玩味地看着她,拉着她的右臂恶作剧地轻轻晃了晃,许樱哥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瞳孔放大。手掌心全是冷汗,再也笑不出来。他恨她,想毁了她的手,她很确定她从一开始就没有看错他眼里的憎恨和厌恶。怎么办?怎么办?许樱哥害怕得汗湿里衣。她见识过张仪正的凶悍野蛮恶毒暴躁,晓得要和他比蛮横凶残,自己绝对不是他的对手。她只能以柔克刚。不挣扎,一直示弱也许会减轻不少痛苦,为自己多谋得一分机会。于是她不再强撑,将所有的痛苦害怕惊恐显露无遗,一双泪汪汪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张仪正,仿佛初生的小狗一样的无辜无助。 张仪正拧了拧眉,没有再继续晃动许樱哥的手。但也绝对没有松开的意思。 “三表哥,我求您,您先松手好么?”武玉玉害怕得眼泪狂喷而出,差点没跟着青玉一样跪下去求张仪正了。她实在想不出,许樱哥当初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让张仪正这样痛恨,穷追猛打的事情。 又一滴黄豆大小的汗珠从许樱哥的额头滴落下来,她眨了眨眼,眼圈瞬间红了,她委屈地望着张仪正,然后张嘴,准备开哭。忽听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和唐媛等人的说话声,张仪正的眼睛眯了眯,将许樱哥的右臂抬起来。很迅速的一推一送,伴随着“咔”的一声微响,许樱哥不要命地尖叫起来,青玉和刚进门的梨哥先是一怔,随即不顾一切地朝她身边奔过去,也跟着哭了起来。武玉玉也不知哪里来的胆子。猛地把张仪正一推,泪眼模糊地道:“表哥你太过分了!” 唐媛等人虽不知情由,却都清楚明白地看到了刚才的那一幕,不由全都紧张地奔过去把许樱哥团团围住,睁大眼睛惊恐地看着张仪正,仿佛他就是洪水猛兽。 张仪正眼里根本没有其他人,自顾自温和地朝着许樱哥一笑,借着袖子的遮盖,看似隐秘,实则放肆地在许樱哥的手心里挠了又挠,专注地盯着许樱哥的眼睛,慢慢松开她的手,沉声道:“许二娘子,可好了么?” 许樱哥呆若木鸡,就连眼睛都忘记了怎么眨。她那一声尖叫半是疼半是被吓出来的,尖叫过后她就很快回过味来——她的右臂不疼了,张仪正真的把她脱臼的手臂给接好了!然后这坨狗屎居然当众调戏她!很出乎意料,也很丢脸,还很让人憋屈。 但她的脸皮实在是厚,那呆和恨很快就变成了兴奋和惊喜,她小心翼翼地晃了晃右臂,惊喜万分地抬起头看着众人笑:“真的不疼了。看,好了。”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她已经十分感激,郑重其事地向着张仪正福了下去:“多谢三爷施以援手。”又真诚地赞道:“三爷这手真是神仙手啊,手到伤愈。”神仙手?啊呸!猪扒手,祝您早日成仙,早登极乐! 她的神情真诚自然,充满了感激和喜悦,仿佛从来就没有和张仪正闹过不愉快,而刚才被挠手心,被调戏的那个人也不是她。便是梨哥也被骗过了,什么都来不及思索便跟着她一同福了下去,真诚地感谢张仪正,并且为刚才的误会而道歉。 张仪正沉默地观察着她脸上精彩的表情变化,似是极累极疲倦地缓缓道:“不客气。举手之劳而已。你一个女子都有那般的胆识飞马救人,我便帮帮你又算什么?刚才多有得罪了。”声音也仿佛被砂纸磨砺过一般,粗哑难听。 ——*—一点特别的说明—*—— 关于一件事,我不得不说明,副版主小猪因为试图和喜欢迅速搬文的盗版人士联系,希望对方能延迟更新,反而遭到围攻。我无语了,这是个什么世道!对于盗版,我没骂过谁,也只是一直号召有能力的书友请支持一下正版原创,但似乎这是软弱可欺的表现?有些书友看了盗,但还觉得内疚,也有很多书友从盗版转到正版,有人却认为是理所当然,还是恩赐,对于这样的人士,真心喜欢不起来,我求你不要看我的书,求你!!!(未完待续)(未完待续)rq 第63章 真美 一个坏人突然间摇身一变成了个好人,这实在太过诡异,许樱哥讪笑一声,道:“多谢,多谢。”但张仪正明显并不想再和她继续说下去,自顾自地转头看向武玉玉,温和地道:“表妹,你看我这个正骨郎中可丢了你的脸面?” 今日的事情真是比唱大戏还要精彩上几分,武玉玉最是精明,当着这么多的人,不愉快的、有可能引起风言风语的事情当然最好是掩盖过去。既然当事人都有和解的意思,她乐得跟着打掩护,便虚擦了一把冷汗,嗔怪道:“表哥的手法自然是好的,但也太过分了些。要知道我们女子的胆子本来就小,你还吓唬我们,也不说一声就直接动了手,可把我们吓得够呛……”一笑一嗔之间,自然而然地把刚才乱纷纷的那一幕引导成了一个美丽的误会。 没有人是傻子。唐媛等人就算是看出不对,也不会不识趣地追问,便都只是沉默而矜持地同张仪正行礼,然后退到一旁。 张仪正笑了笑,道:“你们不知道,这给人正骨,就是要出其不意才能一招见效。还没觉得疼呢,就已经好了。” 许樱哥笑道:“都是我太过紧张,一惊一乍的。” 武玉玉见张仪正并没有走的意思,索性大大方方地把张仪正介绍给唐媛等人认识,也等于是间接地解释,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这是我表哥。我也是病急乱投医,见樱哥疼狠了,想起他因事刚好停驻在这边。又是刚好会这个的,便大着胆子,厚着脸皮去求他。” 她虽不曾明说她这位表哥姓甚名谁,但唐媛等人只看张仪正的长相装扮。便隐约猜到几分他的身份地位,谁也不敢造次,只能再一福而已。 众女行礼毕。便沉默地站在一旁,十二分的不自在。不知是谁低喊了一声:“宝儿,你来了?”众人这才看到冯宝儿姐妹三个神色各异地站在门前,也不知来了多久,又看了多久。 见众人发现了自己,冯宝儿这才笑着走过来,先是坦然自若地给张仪正行了个礼。然后亲切地拉起许樱哥的手,左看看右看看,眉间充满了庆幸欢喜之色:“阿弥陀佛,上天保佑。我正想着姐姐这样生疼下去也不是事儿,得想个妥当些的法子才是。便听底下人来说,治好啦!” 唐媛等人闻言,便都讥讽地挑起唇角垂下眼去。许樱哥笑得比她还甜,语气更加亲热:“有劳宝儿挂念。其实之前珍儿也想过法子了,虽然未必是什么好法子,但你这个做姐姐也要体谅妹妹替你分忧之心才是,不要怪她。” “哦?还有这回事儿?”冯宝儿笑着看向冯珍儿,眉眼间说不出的风流:“你想了个什么法子啊?” 冯珍儿垂了眼,作了害羞的样子小声道:“不是什么好法子。没能帮了许二姐姐,不提也罢。”然后上前给许樱哥行礼:“二姐姐,都是小妹思量不周。” 许樱哥本来也只是想提醒一下这对白花姐妹,别把旁人都当傻子,也就到此为止。 冯宝儿这便又笑吟吟地看向张仪正:“国公爷,府里使人来寻。道是有事,要请您回去呢。” 张仪正这才点点头,转身出去了。冯宝儿匆忙去叫武玉玉:“玉玉,烦劳你陪我送一送国公爷。” 武玉玉沉默地走出,跟着冯宝儿姐妹三人把张仪正送到了院子门前。接着有人来寻冯宝儿禀事,武玉玉便自回了房里。许樱哥同众人商量:“虽然我没事儿了,但今日之事还没个说法,还要烦劳各位姐妹再等一等,等到阮家来人时帮着说明一二才是。” 众人皆称善,你一言,我一语地问询许樱哥的手臂。 离槐院约十丈远的地方,便是先前唐媛等人歇息的地方。这院子背阴处的院墙下种满了半人多高,茂密到了极致的玉簪花。此时玉簪花尚未到花季,心形的叶片十分油绿可爱,把冯宝儿那身初换上的淡粉色衣裙衬得格外娇艳。冯宝儿的脸上却不见任何娇艳之色,她忧郁地看着面前的张仪正,低声道:“三爷,为什么?” 张仪正负手望天,一脸的不耐烦:“什么为什么?” 冯宝儿的眼里控制不住地流露出几分痛苦幽怨来,终是忍住了,无声地深吸了一口气,态度比刚才恭顺了十分还有余:“宝儿是问,国公爷何故要把那胭脂马的腿捶断了?”男人都爱柔顺的女子,越是身份高贵的越是喜欢柔顺的,便是有疑问,也要以柔顺的姿势说出来,这是她从小耳濡目染得到的结论。 张仪正笑了笑,垂眸看着脚边的玉簪花。午后的轻风吹过,玉簪花油绿漂亮的叶片随风摇曳,婀娜多姿,一只小小的蓝绿色豆娘飞过来,轻盈地落到玉簪花最嫩的那一片上,随着叶片起起伏伏。张仪正曲起手指,猛地一下弹在那片上,豆娘受惊,惊慌失措地起身飞走。张仪正含笑看着它飞远,淡淡地道:“因为爷想捶。” 这混账话……但他果然是有实力说这个话。冯宝儿轻轻垂下头,掩去眼里的怒火,玉白的脸上浮起一层淡淡的忧伤,声音是落寞而哀伤的,还带着一丝令人心碎的可怜:“国公爷让宝儿冒着风险折腾这么久,就是为了最终能做这个人情么?” 难道说今日她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能让他在最后关头华丽出场,再替许樱哥接上右臂,以博得许樱哥的欢喜?冯宝儿很愤怒,很想知道如果许樱哥知道真相后还会不会让他如愿。但她知道,她目前不但不能做这件事,更不能威胁张仪正,甚至连一丝这样的倾向都不能表露出来。所以她越发伤心落寞柔弱。 张仪正终于瞟了她一眼,然后他发现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冯宝儿很美丽很柔弱很诱人,那半垂微侧、小巧可爱的头脸。红润芬芳的、微微噘起的朱唇,白净纤细、让人很想握在掌心里轻轻抚摸的颈项,还有掩盖在粉色纱衣和葱绿抹胸之间微微起伏着的酥胸。都很诱人。一个柔嫩的,痴心的美貌少女,同时也有着吓人的大胆和恶毒,野心勃勃的将军府千金。他如是想。 冯宝儿注意到他在打量自己,并且眼神很专注,心中微微得意,不露痕迹地将她本来略显得小平了些的臀部扭了扭。送到一个更好的角度,以便让他看过来时曲线更美好一些。 只听张仪正喟然长叹了一声,道:“真美啊。” 冯宝儿的脸瞬间火热,虽然她做了,也无比地渴望能达到这样的效果。但实际上真听到他这样直白的说了,少女本能的羞涩和大家闺秀的矜持还是让她羞红了脸,然后就是全身火热以至于微微发软。 却听张仪正接着道:“你后悔了?” 这前后两句话之间跳跃得太快,快到冯宝儿不能及时回转思维,她下意识地“啊?”了一声,那声音听上去与其说是惊讶的,倒不如说是呻吟邀请一般的,只要是个正常的男子,听了多半都会有点想入非非。但张仪正没有。他很平静地直视着她重复了一遍问题:“你后悔了?” 见了他的表现,冯宝儿多少有些沮丧,但她很快就振作起来,轻轻摇着头,严肃认真端庄地道:“怎么会?既是答应过国公爷的事情,又怎会轻易反悔?宝儿只是觉着。国公爷似是后悔了。”自下请柬那日起,她便计谋早定,张仪正让她设法使得阮珠娘和许樱哥大闹一场时,她只当是瞌睡来了就有枕头在,能够借机光明正大地铲除掉那块绊脚石,去掉那可能发生的变数。可从没想过他后来竟会突然间改变了主意,不但捶断了胭脂马的后腿,还跑去给许樱哥正了骨。 人家说的是女人心海底针,按她看来,张仪正这心思做法才真正令人难以捉摸,难以理解。今日她必须弄清楚,张仪正是真同他早前和她说的那般,厌憎并痛恨着许樱哥,非要让其吃点苦头,再给许家一个教训呢?还是他欺骗了她,其实他一直就盘算着想要许樱哥?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她若弄不清他的真实想法,又如何对策?冯宝儿用温顺的,充满了爱意的眼神仔细地观察着张仪正的一举一动,连他最细微的一个眼神变化都没放过。 但张仪正只是半垂了眼,不悦地道:“我的主意从来没有改变过,我只是想警告某些人,不要自作主张,更不要试图在我面前耍花样。不然就和那胭脂马一样的下场!”威胁的话才刚说完,他便抬起眼来,睥睨着她质问道:“是老四让你趁乱击伤大白马?是他想要许樱哥的命还是你想要?” “什么?大白马?许樱哥的大白马?许樱哥的命?”果然是这样……冯宝儿一脸的吃惊,一颗心直往下沉,然后拼命摇头否认:“没有。我没有。” 张仪正沉默地看着她,一言不发……谢谢安慰,谢谢长评,谢谢正版订阅,谢谢粉红推荐票和留言,不管怎么说,书总要好好写下去,不然对不起诸位支持的书友。 感谢凝月兮的桃花扇,悠歌行的切糕,柏觅双、kysh、悠歌行的香囊……的3个平安符,魔幻雨滴、匆匆经年、小鞋子sophie的各2个平安符,小雨夫人的2个葱油饼,兰舟轻远、小院子、丛丛宝宝……水怀玉而川湄、悠歌行……的平安符,荔瑛荷、秋日长风 、素食小猪 、zjj213的葱油饼。 感谢凝月兮和偶住长江头的评价票……小香香~的pk票,真的不要pk票啦,谢谢。 第二更在下午5点。(未完待续)rq 第64章 坏人 冯宝儿脸上的血色一点点地褪去,又一点点地回到脸上,然后整张脸涨得通红,她忘记了摆造型,愤怒而屈辱地辩解道:“我怎会做那种事呢?之前胭脂马的事情就已经令得我害怕得不得了啦,若不是因为您……”说到这里,她瞟了张仪正一眼,聪明地住了口,转而伤心流泪,直指要害:“我那时候因为害怕,所以特意离她老远,哪里有动手的机会?您站得高看得远,应该看到的。况且……” 冯宝儿哀怨地举起左臂,将袖口滑下,露出一截手臂。本该是欺霜赛雪,纤巧可爱的手臂此时却显得格外吓人,上面红肿了一大片不说,还泛着青绿之色,可以想见它曾经受了多么沉重的伤害。冯宝儿微微蹙着眉间,似哀怨又似告状撒娇一般地道:“况且我受了伤,您不知道许樱哥有多么凶狠狡诈,口里威胁着说球杖无眼,让我远些,然后就狠狠打了我一下,那么多的人,竟然没一个发现的,我也只有硬生生吃了这个暗亏。差点就断啦……” “那时候老四正在气我挑衅我,我哪儿有空去看你们在做什么?”张仪正半点怜香惜玉的意思都没有,似还有些幸灾乐祸地道:“早说过她不是什么善人,是个黑心肠的恶毒泼妇,你却不信非往她身边凑,活该!” 他竟然这样形容许樱哥?难道他们很熟?冯宝儿吃惊地微微张大了樱桃小口,半晌方自嘲一笑,跳过这个话题。低声建议道:“我真没碰她,不信您可以问问其他人,大家都看到了的。”她说的这个,自然不是指她的伤处。而是指她究竟有没有暗伤许樱哥一事。 张仪正道:“既然不是你,那就是你妹妹咯?” 冯宝儿断然否认,不忘替庶妹辩白:“不是。月儿纯善,虽然一直跟着她,却只是为了帮着救人。” “你们姐妹可真是情深。”张仪正讥讽的一笑,随手摘下一片玉簪花叶,把玩着转身去了。 冯宝儿见他竟然就这样便要走了,而她要说的话一句都没说,且他刚才那诡异的一笑也令得她心中十分不安。她忍不住轻轻喊了一声:“三爷……” “唔?”张仪正顿住脚,微微侧头:“还有事?” 冯宝儿当然还有事,但她说不出来,她踌躇良久,方忍着羞意轻声道:“日后。我会劝着表哥不要与您置气的。”其实也就是劝张仪端不要再和他争的意思,这句话已经是她目前这个身份所能表达的最大限度的诚意和善意,也算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只要他愿意,她就会站在他这边。她的祖父,她的父亲,手握着这京城三分之一的兵权,各大王府都争相交好,她就不信他不动心! 张仪正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她。许久之后,轻轻摇头,叹息一般地道:“虽然你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我更不是什么好人。我们日后还是不要再见面了吧,不然两个人在一起,越来越坏。天诛地灭可怎么好?” 冯宝儿的眼睛一下子睁圆,她控制不住地跨前一步,双放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微微颤抖。张仪正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有些紧张地看着她,仿佛是怕她会突然朝他扑上来一样。 冯宝儿却站住了,苦笑了一声后轻声道:“您为什么会觉得我不是一个好人呢?是因为我答应了您的要求么?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答应您才是。我实在是糊涂得很。”在他心中,大概只有那个明明被人算计,却不计前嫌,冒着坠马的风险愚蠢地救了阮珠娘的许樱哥才是个好女子吧?冯宝儿确认了某件事实后,心里又酸又痛,越发的痛恨许樱哥,恨不得许樱哥就此消失才好。 有一只百灵鸟从空中飞过,留下一声悠扬婉转的低唱,张仪正半眯了眼睛,目送那只鸟变成一个小黑点快乐地消失在天边,方淡淡地道:“当然不是为了这个,你我都明白得很。我再重复一遍,我不是什么好人,我不管怎么对付她,都有我的理由,不要再试图打听。”他顿了顿,谨慎地观察冯宝儿的表情,用很肯定的语气缓缓道:“你当然也不是什么好人。能够踩着亲妹和好友往上爬的人,又会是什么好人?所以今日你虽帮了我的忙,我却并没有欠你的人情,因为你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并且违背了我的意愿。我不喜欢口是心非,两面三刀的虚伪女子。” 冯宝儿的脸有些发白。她当然明白他的意思,而且很明白。她有一种在人前被剥光了衣服的**感和羞耻感。但她不肯认输,她试图挽回些什么,便轻声道:“不知您何故一定要说自己不是好人。前年的春天,就在我们家这个马球场上,您曾经和我说过……” 张仪正轻描淡写地打断了她:“是么?我说过什么了?我记不得了!” 他既不肯承认,冯宝儿深知不可再勉强,便只能沉默地目送他离开,然后转身,深呼吸,挺胸直腰,含笑走向槐院。因为算来许家和阮家的人都快到了,被她使人拖住的张仪端也会有很多不满要朝她发泄,她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远处的张仪正停下,回头,看到冯宝儿那个虽然瘦弱却完全不娇弱、并且看上去比之前更多了几分锋利的背影。他侧着头想了想,把手里那片玉簪花扔在地上,然后离去,再不回头。 将近申时,太阳仍不遗余力地把所有的光和热尽数洒落到上京的每一条街巷里,热得人流汗,狗喘气。街上的铺子多半都用布帘子或是竹帘子挡去了炽热的日光,铺主和伙计们喝着凉茶或是白水,懒洋洋地搧着折扇或是破蒲扇,歇着凉,热到懒得动弹。街上的行人不多,偶有几个卖水的或是做其他小营生的穷人推着水车或是挑着货担,有气无力地喊上那么一嗓子,摇一摇铃铛,令得这个炎热夏日越发的闷燥,令人心烦。 一辆马车从一条狭窄的小巷子里小心翼翼地驶了出来,车上坐着一脸烦躁之色的冒氏,鸣鹿跪坐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将把大蒲扇给她搧着,小声劝道:“夫人莫生气了,想想大舅老爷和大舅奶奶吧。” 她不说这个还好,说起这个,冒氏越发生气:“就是想到这个我才更气!也不知我大嫂成日在做些什么,都快要做婆婆的人了,还当不起这个家,由着那寒门祚户出来的老妖婆和小妖精成日胡闹!” 鸣鹿和鸣鹤闻言,都垂下了头。鸣鹿越发卖力地搧着蒲扇,搧到鼻尖上都冒出了细汗,鸣鹤则转头隔着窗纱往外看,小声道:“前面就是和合楼了,三夫人不是早就念叨着要去逛逛的么?今日正好去瞧瞧,想来这个时辰里头也没什么人,真正清净。” 想起前不久许樱哥所戴那条出自和合楼的花丝镶嵌工艺红宝石项链,冒氏不由意动,正想开口让马车过去,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轻轻摸了摸鬓角,眼里闪过一丝懊恼和愤恨,恨声道:“去做什么?我的头面首饰都给那不要脸的抢了去,怎么见人?” 她这骂的是她继母老高氏所出的儿子所娶的媳妇儿小高氏。小高氏是高氏的侄女儿,婆媳二人沆瀣一气,成日欺负老实憨厚的冒老大夫妻俩,把个冒家折腾得不成样子。她今日归家探病,心想着太医是许家请的,药钱也是许家出的,老高氏的病也该好得差不多了,想来不会再折腾她。许樱哥姐妹俩潇洒出去打马球,她虽无人邀约,却也能回娘家散散心吧?谁想小高氏竟会不要脸到那般地步,假意把个一岁多的孩子塞到她坏里,硬生生抓住她头上的赤金步摇就不放,说是借去玩会儿,然后就说掉了,找不到了。 明显就是活抢么,冒氏哪里又是肯吃这种亏的,当下便说那是当初许徕给她的定礼,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小高氏就开始打孩子,又哭又闹的,说要卖了嫁妆来赔她,老高氏听说,就在病榻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喊着她的死鬼老爹,寻死觅活的,妹妹们则阴阳怪气。她大哥看不过就劝她算了,她大嫂还要把自己的金钗来赔她,她再不高兴也只有算了。现下她发髻上光秃秃的,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怎么逛首饰铺子? 拍马屁却拍在了马蹄子上,鸣鹤见冒氏不但没有高兴起来,反而更愤怒了,不由有些讪讪的垂下了头。马车驶过和合楼,冒氏也似乎热得不想说话,从而停止了抱怨,鸣鹤忍不住又抬眼往外看过去,眼尖地从街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由真的笑了起来:“夫人,您瞧那是谁?” 冒氏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懒得动弹:“我管他是谁啊?” 鸣鹤道:“是上次救了咱们的那位国公爷。” 冒氏吃了一惊,迅速起身靠过去,贴在车窗边往外看。但见街边一株老柳树下立着两三个人并三匹装饰华丽的马,内里就有张仪正。他今日的装扮与那日肃杀英武的黑衣劲装完全不同,穿的是件玉色宽袖袍服,手里拿着把折扇,看上去十分儒雅风流,风度翩翩。柳树旁还有一张翻了的旧水车,水洒了一地,一个一看就很穷的中年妇人带着两个半大小子,正在那里哭眼抹泪的和张仪正说着些什么,张仪正眉头微蹙,好似是有些不耐烦。 —————— 第二更,求正版订阅和粉红。(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65章 好人 乍然见到这位给她留下极好印象,象征着另外一个世界的恩人,冒氏心里说不出的欢喜,面上却丝毫不显,低声吩咐道:“他们好像是遇到麻烦了,把车停在街边。”又吩咐送她归家的冒连:“阿连,你去问问是怎么回事,看我们能不能帮上忙?” 受人之恩当涌泉相报,虽然不见得能帮上忙,但不闻不问却是不对。冒氏这个做法十分正常,所以从跟车的许家下人到冒连在内,谁都没有觉得不妥,而是很顺从地选了个阴凉的地儿停下了车,冒连快速整过衣裳之后立即就朝着张仪正等人奔过去了。 冒氏觉得天更热了,更闷了,令人喘不过气来,她嫌弃鸣鹿打的扇子不好,一把夺过使劲搧了起来,搧了两下又觉着自己一个美丽如画的女子拿着把大蒲扇实在不好看,便又扔了蒲扇,问鸣鹤要过自己的花鸟纨扇,半掩着粉面,微微期待地透过窗纱看着柳树下正和冒连说话的张仪正。至于期待些什么,便是她自己也不知道。 当看到张仪正抬起头朝她这个方向看过来的时候,冒氏忍不住往后缩了缩,随即又想起,隔着这么远,还隔着窗纱,他是看不见自己的,便又往前靠了靠,将纨扇把脸更挡去了些。她看到张仪正十分有风度地朝她这个方向微微颔首,表情很温和,然后回了头,留给她一个秀挺的侧脸和一道挺拔魁梧。却又不失风流儒雅的身影。 真是文武皆宜。谁家少年足风流……冒氏的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不由羞耻地红了脸,一时间不由有些走神,就连冒连来回话都没发现,还是鸣鹿提醒她才回过神来,忙笑道:“阿连,可问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冒连笑道:“回姑母的话,并非是国公爷遇到麻烦事儿了,而是那对靠卖水为生的母子车轴断了,一家子没钱修车。家里却还有个病人等着卖了水买药买粮呢,做娘的一时气急便打了儿子,儿子不忿,哭闹着要撞死在这柳树下。恰逢这国公爷从此经过,见闹得不像话,就过去问是怎么回事。我看国公爷的意思,大概是想帮这母子。可真是心善。” 冒氏沉默片刻。轻笑一声:“他倒爱遇到这些破事儿。”还有一句她没说出来,仿似是她一出门就能遇到他,然后他每次都在做好事。上一次是救了她们姑侄,这次却又是要帮一对可怜的穷人母子,怎么就这么巧呢? 冒连笑道:“不当是他爱遇到这种事儿,而是他仗义,爱管这种事儿。若是不肯管。不就什么都遇不上了么?这位三爷瞧着脾气不太好,明明是好心,可也总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要不是因为他早前救过咱们,侄儿真不敢凑过去亲近。可真的亲近了,也没觉得他有多傲气,还是很和气的人。” 冒氏眼看着窗外,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却也真的有些赞同冒连的说法。其实还是张仪正心善。 柳树下,张仪正身边一个长随模样的人约莫是递了些钱物给那个中年妇人,又帮忙把那坏了的水车弄到了柳树下,那中年妇人同她两个半大小子都感激涕零地跪在了张仪正面前,用力磕头。张仪正却是摇摇头,蹙着眉头让开了,然后翻身上马扬鞭而去,玉色的袍子随风飞舞,真是一个浊世佳公子。 这样的好人,又怎会莫名去招惹许樱哥?定是许樱哥和赵家的人先得罪了他才是。天家贵胄,岂容随意冒犯?冒氏目送着张仪正离去,怅然若失地把纨扇上的流苏绞了又绞,轻声道:“拿两吊钱去给那妇人,怪可怜的。靠卖水过日子,还要养病人,哪那么容易?” 冒氏虽然平日爱撑面子,但因为娘家穷的关系,其实手十分的紧,这样主动施舍人钱财还真是少见。鸣鹿微微有些吃惊,却不敢多问,低头应了一声,取了两吊钱,用帕子包了,下车亲自送到那妇人手里。 冒连笑道:“姑母也是心善。” “善什么?这天底下可怜人多了去,我又管得过多少来?不过遇上了便是她的运气。总不能叫康王府的人说咱们太小气。”冒氏有气无力地道:“走吧。” 马车驶过长街尽头那座上京久负盛名的酒楼狮子楼时,看着狮子楼旁那两只有进无出的汉白玉石雕狮子,冒连艳羡地道:“姑母,听人说这狮子楼里的席面贵得要死,一桌上等席面就够一户寻常人家生活月余了呢。” 冒氏道:“你有些出息好不好!早年这狮子楼也是你祖父和父亲常来的地方,但那也只是为了应酬。咱们家里寻常是不耐烦吃他们做的东西的。” 冒连见她又说起昔年的荣光,好脾气地笑了:“那时候侄儿也出世了,却是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小时候最喜欢玩的一个白玉玲珑球实在是可爱,后来搬家时就不知往哪里去了。” 不是被人偷了就是典卖了呗。冒氏叹口气,道:“你一定要好好念书,孝敬你爹娘。”若是娘家子侄成器,她在许家腰杆也能硬一点。 狮子楼三楼雅间,张仪正立在半卷的湘妃竹帘下,沉默地目送着冒氏的马车离开。有人轻轻敲了敲门,进来轻声道:“三爷,许家三夫人的侍女送了那对母子两吊钱。” 随即又是一阵脚步声传来,又有人进来道:“三爷,王家的公子已然到楼下了。” “唔,就按先前说的办。”张仪正转身往外,朝着另一间雅间走去。才推开门,里面丝竹声、男女的笑闹声和着一股浓郁的熏香味儿就飘了出来。 张仪正轻轻咳嗽了一声。满脸堆笑地道:“你们倒是玩得欢乐,也不晓得等等我。” 这雅间装饰得很雅致,名人字画,幽兰名器都是有的,正中一张大圆桌子,周围坐了四五个衣着华贵,神态肆意,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出身的公子哥儿,另有五六个打扮得或是妖娆,或是清丽。容颜娇媚,体态卓约的姐儿陪在一旁,有斟酒的,有弹琵琶的,有唱曲儿的,有撒娇的,还有一个穿绿襦石榴裙的独自坐在一旁。将扇子掩了半边粉脸,微笑着沉默地看着众人。 见张仪正推门进来,那几个公子哥儿便都将身边的姐儿给推开了,起身笑道:“谁叫你这时候才来?看得到,吃不着,可也叫人急死了。你放心,给你留着呢。”一边说。一边唤那独坐在一旁的女子道:“儿。还不来捧着你的金主?给他满上三大杯,看他日后还敢迟到么?” 那叫儿的女子闻言,方放了扇子,含笑起身行至桌边,先聘聘婷婷地行了个礼,才将素手执了玉壶,寻出三只小巧玲珑的玉杯,满满斟了三杯酒。满面春风地双手递到张仪正面前。 张仪正朝她笑笑,正要接过就有人来捣乱:“干什么?干什么?说是三大杯,哪里是这一口都不够喝的小杯子?换大杯来!” 张仪正也不计较,由着他们换了大杯,然后干脆利落地把三杯酒一一喝了个干干净净。众人不由笑着鼓掌,将他迎到主位坐下,纷纷问询他从哪里来,因何迟到。 张仪正道:“适才在街上遇到点事,故而耽误了。”正说着,就有朱贵进来禀告:“三爷,外头有位王公子要寻您。” 张仪正一脸的茫然:“哪个王公子?不认识。” 朱贵笑道:“他说他是王中丞家的,行六。” 张仪正想了片刻,脸上露出几分笑意:“原来是他啊。请他进来。” 旁边一个穿蓝袍的纨绔就笑道:“是王怀虚那个傻书呆么?听闻他有个友人,是去年搅入郴王案的崔家儿子,这傻书呆傻乎乎地为那短命鬼鸣冤,当街痛骂许大学士,险些得罪了人。王中丞怕他惹祸,狠狠打了他一顿,一直把他关在家里,最近才放了出来。三哥你怎会认识他?” 张仪正有些不高兴地摊摊手,表示无奈:“莫名就认识了。这小子就像块牛皮膏药似的贴上来,我又有什么办法?我待要甩他几鞭子,又恐我家老爷子不饶我。”又正色道:“死都死了的人,说他做什么?留点口德。” 那个纨绔就笑:“三哥说得是。我家老爷子也如是说。”又道:“老爷子们是不能轻易得罪的。”另外几个也纷纷表示赞同,说起自己的父亲如何厉害难伺候。张仪正只是含笑听着,并不多言。 说话间,门被人推开,一个穿着青布儒生袍服,年约十七八的年轻男子带着几分不自在,由着朱贵领了进来,正是他们所说的那个王书呆王怀虚。王怀虚一脚踩到厚厚软软的锦绣地衣上,不由呆了又呆,飞速退回去,弯腰将手放到了鞋子上。 众人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个穿着打扮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年轻书生,想看他到底要做什么。却见王怀虚垂着眼,老老实实地将脚上的青布鞋子脱了一只,然后穿着袜子踩到了地衣之上。张仪正身边那穿蓝衣的纨绔见状,用力锤了桌子一下,猛然发笑,哈哈道:“瞧,瞧,他这是要做什么?莫非以为这地衣踩不得么?” 王怀虚听得清楚,脸一下子涨得血一样红,提着只青布鞋子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到了极点……良婿汩淼、绿蚁紫檀的桃花扇,see_an的香囊……的两个平安符,柏觅双 、魔幻雨滴、减肥无望、素食小猪、水怀玉而川湄的平安符……魔幻雨滴的葱油大饼。 长评,一个接一个,看得我心花怒放,吼吼……长笑三声,今天继续双更,二更在4点吧。我会尽力让你们看到一波更比一波高……(未完待续)rq 第66章 知己 二更到,求正版订阅支持。 张仪正脸上含着笑,淡淡地道:“有什么好笑的,王中丞清廉,治家极严,男子身边没有婢女伺候,夫人带着家中女眷织布,十余年如一日,从不曾有所改变。纵观大华满朝文武,没有哪家能够如此,圣上也曾亲口赞叹过好多次。王公子不识得这富贵之物实不是什么好笑的。” 王怀虚闻言,才刚生出的那一丝窘迫隐然消退,换作了几分骄傲。却又听张仪正吩咐身边那叫的姐儿:“去替王六公子把鞋穿上,请他过来坐。” 那果然笑眯眯地走过来,俯身下去,莺啼一般地道:“王公子,请让奴家替您穿鞋。” 王怀虚的脸便又红了起来,死死护住自己的鞋和脚,结结巴巴地道:“谢过姐姐,不敢有劳姐姐。” 众女子皆都吃吃娇笑起来,回头看着张仪正,张仪正朝她招手:“既然王公子不乐意,就不要勉强了。”待回去,便大喇喇地将她搂在了怀里,满脸坏笑地看着一脸呆滞相、脸涨得通红、身子僵硬、眼睛都不知该往哪里放的王怀虚道:“王书呆,你怕什么?难道还怕我们会吃了你?”眼风一扫,两个二八佳人一人执壶,一人执杯,硬生生将王怀虚拥到桌边坐下,拿起酒就要往他口里灌。 众纨绔都看笑话似地看着王怀虚左支右挡。狼狈不堪,还有人起哄道:“他不喝就给他做个美人酒杯!” 王怀虚是个死倔性子,说不喝就不喝,死死咬着嘴唇,任由酒水淋了满身。那两个姐儿吃吃笑着,果真有一个将檀口含了酒,要做那个美人酒杯上前去口对口地喂他,王怀虚大叫一声,把两个美人一推,仰面倒地。 众人齐齐大笑。张仪正以手支颌看戏,面上的坏笑并不比旁人少半点。还是看不过去,娇笑着替他求情道:“三爷,您就且饶了这书呆子罢,瞧着也是个害怕家中老大人棍棒的大孝子呢。” “就依你。”张仪正捏捏的脸颊,抬了抬下巴,笑道:“放开他。王书呆。你寻我何事啊?” 见他们要说正事,两个姐儿笑着起身走开,王怀虚使劲咳嗽了几声,见袖子擦了擦脸上、脖子上的酒水,起身对着张仪正行礼下去:“三爷,在下有事相求,还请借一步说话。” 张仪正沉默片刻。起身道:“你随我来。” 二人一前一后。去了早前那间临街的雅间,分宾主坐下。张仪正道:“王六,这里没有外人,有啥事儿就说吧。” 王怀虚吸了口气,突然朝着张仪正深深一揖:“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管三爷是否愿意伸以援手,都请先听在下说完。” 张仪正摆摆手,示意他说。 王怀虚低声道:“听说府上二爷前些日子去了林州任节度使。统帅林州十万儿郎。” 张仪正饶有兴致地道:“那又如何?” 王怀虚踌躇片刻,道:“在下有位挚友的家眷流落在林州,想请托三爷给个人情,求二爷帮着看顾一二。” 张仪正沉默地看了他片刻,道:“谁?” 王怀虚豁出去似地道:“在下这位挚友姓崔名成,他家去年被奸人所害,卷入到郴王谋反案中……” 张仪正笑了起来,摇头叹息着打断他的话:“王书呆啊王书呆,你难道是在质疑圣上的圣明么?竟然求到我这里来了,好大的胆子!莫非是想害我?!”说到后面,已是勃然变色。 王怀虚呆了一呆,嗫嚅着道:“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张仪正冷笑:“那你是什么意思?你何故不去求旁人,就专来求我?说,是不是有人指使你来的?”话音未落,朱贵便带了几个人冲进来,一下子把王怀虚给按翻在地上。 “放开我!”王怀虚涨红了脸,使劲挣扎了几下,见挣不脱,便愤恨地嚷嚷道:“呸!什么人能指使得了我?你不肯帮就算了,不要拿这种话来折辱我!” 朱贵大怒,进言道:“三爷,待小人教教这书呆子学学怎么说话。” 张仪正往椅子背上一靠,吊儿郎当地将脚高高抬起放在桌上,笑着摇头道:“下去。” 朱贵便行了个礼,悄无声息带了人退下去。 王怀虚忿忿地整理着被弄皱了的青布衣衫,骂道:“你们这些仗势欺人的膏粱子弟,真真欺人太甚……” 张仪正好笑地看着他,道:“没被打够是吧?是不是不想求我了?”见王怀虚讪讪的住了口,方道:“听说当初你为了崔成险些为家族招祸,更被你父亲打折了腿,关在家中近半年。这才刚放出来你就蠢蠢欲动啦?就这么相信那崔成不是坏人?这可是圣上亲自裁定的,不会有错。” 王怀虚道:“我与崔成一起长大,他为人如何我岂能不知?不管他父兄做了什么,他可是从未害过人。至于妇孺,她们成日坐在家中,这些事又与她们何干?” 张仪正淡淡地道:“他便是再好,谋逆大罪也当连坐!还是不曾冤枉了他!他父亲生养了他,难道要叫他独善其身么?那还叫人?”后面这句话低不可闻,倒似是感叹一般的。 王怀虚梗着脖子道:“不管如何,我就觉得他冤枉不该死!” “替谋逆之辈鸣冤,你这是在找死呢!”张仪正冷笑一声后沉默下来,许久方再次提高声音问道:“你何故不去求旁人,就专来求我?” 王怀虚侃侃而谈:“一来你们府上的崔先生与崔家有故,当初崔家女眷按理该没配入官操贱役,但不曾,只判了个流放,想来是托了他的福;二来因为府上二爷管辖着林州,十分便利;三么……”他看了张仪正一眼,轻声道:“听说三爷与许、赵两家有怨……那许家背信弃义,赵璀卖友求荣……” 张仪正冷笑着打断他的话:“谁说小爷与许、赵两家有怨?谁说的?!” 王怀虚不知他何故如此喜怒不定,并不与他争辩,只从怀里取出一方古砚,小心翼翼地放到桌上,轻声道:“听说康王爷寿辰将近,这方古砚有些年头了……” 张仪正已经不耐烦:“拿走,拿走,谁要你的砚台,肯定又是偷你父亲的,讨打呢。” 王怀虚见他态度坚定,看都不肯看这砚台一眼,是真不要这方砚台,一直挺直的背脊突然弯了下来,低声哀求道:“三爷究竟要如何才肯帮这个忙?” 张仪正眯着眼睛看了他片刻,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道:“不就是看顾几个孤寡么?好为难的事情呢,小爷应你了。”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王怀虚大喜过望,朝他深深一揖,真心实意地道:“三爷,您可真是个好人。” “什么好人坏人?小爷就是图个痛快!”张仪正懒洋洋地朝他摆摆手,道:“快走,快走,别扰了小爷的好宴。” 王怀虚还有些不踏实,朱贵却悄无声息地走出来,朝他笑着一弯腰,一摆手,恭恭敬敬地道:“王六公子,请。” 斜阳透过半卷的湘妃竹帘洒入室内,有微尘在光柱里翩翩起舞,张仪正在桌旁独坐沉思良久,方执起酒壶满满斟了两杯酒,然后拿起一杯,轻轻碰碰另外一杯,低声道:“人生难得一知己,虽然他只是个笨蛋书呆子。干!”一口饮尽,唇角有笑,眼角有泪。他丢下酒杯,站起身来,将袖口用力擦了擦眼角,微笑着大步走了出去,走进丝竹喧嚣脂粉酒香中。 日影西斜,七八辆马车由衣着整齐的仆役们簇拥着进了上京城,在街口互相道别后各自散去。学士府的马车里,许樱哥斜靠在靠枕上养神,梨哥坐在一旁耐心地拿着蒲扇替她打着扇子。 许樱哥看着梨哥那认真的小模样儿,忍不住微笑着摸摸她柔软的鬓发,柔声道:“怪累的,我不热,不要忙活了。” 梨哥想起今日惊心动魄的一系列遭遇,犹自后怕不已,小心地扶住了许樱哥的右臂,道:“今日可吓死我了。多亏那位康王府的国公爷帮姐姐正了骨,不然要一直等到三叔父和太医去,岂不生生把人疼死?” 看着梨哥那双清澈透明不曾受过污染的眼睛,许樱哥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把实情告诉她:“其实,今日我最凶险的不是在马球场上,而是在那位国公爷闯进去以后。” 梨哥吃惊地睁大眼睛:“这是怎么说?” 许樱哥缓缓把经过详细说了一遍,梨哥听得脸色煞白,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为什么?”因为家里人有意无意的保护,在她的世界里最了不起的事情就是父亲去世,以及前段日子的裙子自燃事件,哪里又曾经遇到过这种丑事恶事?她虽知冯珍儿等人不怀好意,却不明白冯家姐妹为什么要这样做,张家兄弟俩又是什么目的。 许樱哥道:“自己想想今日看到的听到的。” 许久,梨哥有些不好意思地垂着眼道:“我有个想法,那位三爷不见得就是一心想报复姐姐啊。他若真有心,便不用给你接手臂,只管看你疼就够了,且双子不是说了么?他把那惹祸的胭脂马后腿都给敲断了……” 许樱哥脸上的笑容倏忽不见。(未完待续)rq 第67章 不安 许樱哥心里头说不出的烦躁,隐隐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但她自来稳惯了,笑道:“咱们要透过现象看本质。他替我接手臂,应该是不想让他兄弟出风头;敲断胭脂马的后腿,指不定是为了掩盖罪证。反正绝对不会是好心,不要忘了他当初是怎么和我们起冲突,又是怎么对待赵璀的。便是他不恨我了,也不至于突然就变得这么好。下次遇到他就赶紧地跑远些,出门做客时身边更是不能没人陪着,也不要往人少处走,谁叫你去都不要听,便是用了我的名义也不要信。” “知道啦。我一定不会乱走的。”梨哥不懂她那句透过现象看到本质具体是什么意思,但也懂得大体的意思,确认许樱哥的伤臂果然不疼后,便从车厢抽屉里取出早前许揭买的人偶,一一摆放在膝盖上赏玩,缠着青玉几个一起玩过家家。 马车从狮子楼下驶过,楼上有人大声说笑。许樱哥仰头隔窗看去,但斜阳的光线太过刺眼,她并看不清楚那人的容貌,只依稀看出是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斜倚栏杆,也不晓得是谁家的浪荡子。 夜已深沉,学士府的正院里灯光犹自明亮。 姚氏在新请来的那尊菩萨像前恭恭敬敬地敬上香,又神色肃穆地拜了几拜。 “夫人还不歇息么?”许衡披了件半旧的道袍,趿拉着鞋子走进来。见老妻两条纤细的弯眉间蕴藏着一层淡淡的愁意,晓得她在忧虑什么,便安慰道:“不要想太多。两个孩子不是都平安回来了么?樱哥也没吃什么大亏。” 姚氏叹道:“她再聪慧隐忍,也不过是个小女孩子。今日之事虽处置得体,却是她冒了极大风险换来的。如果当时不小心出了意外……我单是想想就吓得慌。”许樱哥说起来虽不当回事,但她这个局外人听来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不拘是前面的阮珠娘失手、许樱哥飞马救人、白马被暗伤、惊马冲撞,还是后头的康王府两位小爷的现身和诡异作派,都是惊心动魄。 男人看问题总和女人不太一样,许衡对许樱哥今日表现出来的果敢和顾全大局非常非常满意,觉着便是男子也不过就是如此了。想到这个女孩子是他和妻子一手教导出来的。许衡心里便忍不住有几分骄傲:“除非把她关起来,不许她出门,不然总有护不住的地方。这丫头胆大心细脸皮厚,我倒是比较放心……” 姚氏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低声道:“我怕那太岁真是看上她了。那可怎么办?我一想到这么好的女儿要给人糟蹋,心里就难受得紧。”虽不是亲生,但这个女孩儿的所作所为不能不让她发自心底的疼惜。 若真是那样。上头那位金口一开,便不是学士府能控制的事情,什么不能卖女求荣之类的话,在无路可去的一家子老小面前就是一句笑话。旁的不说,许杏哥就是前车之鉴。这还不同,那时候他们都知道武进不是纨绔子弟,但这位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可这不是他的亲生女儿。总不能就这样算了。不然如何有脸去见故人?为了活下去,他虽做了许多违背本心的事情,并且在有些人的心目中,他已经是个没有操守的人,但他到底还有底线在。便是一株竹,被冰雪压到极致后,也是会反弹的。许衡沉默良久,轻声道:“车到山前必有路。不是还没到那个地步么?睡吧。” 一弯新月淡淡地挂在天际,夜风把忍冬花的甜香味送到许樱哥的枕前。旁边值夜的紫霭已经进入深眠,呼吸声平稳而几不可闻。许樱哥微闭着眼,将左手轻轻抚在右臂上,心情很怪异。虽然已经时隔半日,但她却仿佛还能感受到张仪正那双满是冷汗的手用吓人的蛮力紧紧握住她的手腕,然后又在她的掌心里暧昧的挠动。当时不觉得,这时候她才想起来,当时他的呼吸都吹到了她的脸上。许樱哥有些不适应的抚了抚手臂上因而生起的鸡皮疙瘩,拉起薄被一直盖到下巴下,才觉得安心了些。 微熙的晨光里,双子把一桶洁净的清水放在大白马面前,又在马槽里加入新鲜的草料和豆饼,然后抱着大白马的头,在它脸上轻轻拍了拍,询问道:“好些了么?” 大白马轻轻打了个响鼻,仿佛是在回答他一般。双子微笑着道:“好多了是不是?昨日你可争气,不然连我都没脸见人了。” “有什么不能见人的?又不是你的错。”许樱哥领着青玉走过来,热情地抱了抱大白马的脖子,含笑看向双子:“它的腿没什么大事吧?”她今日穿了套淡青色的短襦窄袖高腰裙,唯有领口处绣了一圈银白色的忍冬花纹,丫髻上也不过几朵珠花,面上未施脂粉,打扮得很是素淡。 但双子却从她脸上看到白玉兰花一样的皎洁美丽,他微微红了脸,不敢直视许樱哥的笑靥,低声道:“回二娘子的话,没,没什么大碍。” 许樱哥仿佛不曾注意到他的结巴和窘迫,自顾自地蹲下去检查大白马的伤处,漫不经心地道:“昨日康王府的三爷砸断胭脂马的腿时,你一直都在旁边?和我仔细说说,不要漏掉任何一个地方。” 这个问题,在冯家时许徕等人就曾经问过他一遍,回到府里后许衡并姚氏也叫他过去问了一遍,现在许樱哥又问。双子不明白这件事究竟有什么干系,但还是认真地、详细地把每一个细节说给许樱哥听。 朝阳照在水囊那个金灿灿的塞子上,折射出黄金才有的迷人光芒,许樱哥看了又看,道:“这是他赏你的?” 双子为难地挠了挠头。不确定地道:“应该是吧?”想想当时张仪正的模样以及冯家奴仆们的艳羡嫉妒,再加上过后也没人问他要这东西,双子便又添了几分肯定:“过后也没人来问我要,多半是的。” 许樱哥笑起来:“为什么?”那可不是一个看到路人口渴就会主动递上清水并分享的好人,坏蛋做好事,总是有原因的。 这样的对话从前有过好几次,双子立刻就明白了许樱哥的意思,道:“也许是看小人的身手不错,觉得顺眼?” 张仪正这样的豪门贵公子们,经常会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就赏人。似双子这种勇猛忠心的奴仆,一般最是受欢迎。这个理由似乎说得通,但如果这个杀局是张仪正伙同冯宝儿设下的,那便又有些说不通了。许樱哥把那只水囊还给双子,示意青玉把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递过去:“多谢你拦下胭脂马救了我。” 能得到主人的夸赞并感谢,是件非常令人喜悦的事情,双子骄傲地笑了起来。却称心诚意地推辞道:“小人没什么要花钱的地方,上次二娘子赏赐的钱都还没动呢。”说到这里,他猛然住口,小心翼翼地看向许樱哥,一脸的后悔和忐忑。他不该提起上次的事情,他没办好差事,害得那个人无辜丧命。但许樱哥却没有责怪过他。明明很难过却照旧给了他很多赏赐,实在是令人太惭愧,太有压力。 许樱哥却只是一笑:“用不了就存起来,将来总有用到的时候。”仿佛早就忘了上次的事情。 青玉笑道:“既是二娘子给的,你接着就是,磨叽什么?” 二娘子实在是好心肠,好脾气。双子暗自感叹着无比恭敬地对着许樱哥行了个礼,双手接过钱袋。和她说起闲话来:“那位三爷下手真狠,那胭脂马废了。” 许樱哥突然看着他的眼睛道:“你觉着那位三爷怎么样?” 双子怔了一怔,看着许樱哥的眼睛谨慎而诚恳地道:“小的很高兴他砸断了那胭脂马的腿。” 许樱哥道:“并不是胭脂马的过错,有错的是人。” 双子固执地道:“可养马的是人,打断了胭脂马的腿,能让那些人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由许扶教养出来的人,身上或多或少都会有那么一股子固执狠厉的味道。 歪楼了,她原本要说的是张仪正这个人和他的行为而非是该不该打杀胭脂马,许樱哥果断终止讨论这个问题,反问道:“那如果他就是暗中使坏的那个人呢?” 双子不能回答许樱哥的话,即便是他有不同的看法,但身份有别,他只能恭恭敬敬地听着,不敢多言。 许樱哥已经总结性的下了命令:“离他远点。他不可信。以后要是他和他身边的人再对你做什么,你都要回来说给我听。”想了一夜后,她所得来的结论是不管张仪正是什么心思,她身边的人不能有任何喜欢或者觉得他不错的想法存在。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张仪正看向她的那种目光像极了小时候和她争抢行人丢落在地上的半个干馒头的恶狗。 双子温顺地应下来:“是。” 许樱哥扫了默默退到一旁,眼睛一直望着别处的青玉一眼,轻声道:“今日五爷休沐,你抽空去把这件事说给他知晓。”章淑那件事也该有个结果了。即便是到了现在,许樱哥仍然固执地认为,凭着她平时的为人,她和章淑不可能结下那么大的仇,冯宝儿自是难逃其咎,但背后是不是还有其他人的影子? 双子应下来,叉手恭送许樱哥离开,利索地把马厩里收拾干净,去和管事说了一声,自去了和合楼……感谢joycekuo的桃花扇……的香囊……年少轻闲、水怀玉而川湄、魔幻雨滴、匆匆经年、素食小猪……天若人间、amber17的平安符,hyp208、魔幻雨滴、 乐颐、可可小肥羊的葱油大饼。 4点二更,求粉红及正版订阅。(未完待续)rq 第68章 愤怒 一日之计在于晨,在这个风和日丽的早上,许扶这个勤勉的人当然不会还躺在床上,或是坐在某处看风景享受。何况他自定亲之后便去了刑部任主事,公务缠身,他又太努力,寻常并没有太多的空闲来管这边,今日既然休沐,他当然要好好理一理这边的事情。少年时期的遭遇让他知道,缺了钱财是万万不能的,再看不起这商贾贱业,和合楼也是他和许樱哥安身立命,尽量多地挺直腰杆的根本。因此他坐在和合楼后面的工坊里很认真仔细,甚至是苛刻地查看验收工匠们根据许樱哥的图纸新制出的一批货。 和合楼依靠款式新颖和手工精细而立足,谁都知道许扶在这种时候有多么怕打扰,脾气又有多不好。双子不敢影响他,便在和合楼那个小小的天井里寻了个角落蹲下来,叼了一根草茎安静地等待许扶。 赵璀只带了福安一人,静悄悄地走了进来。他一眼就看到了蹲在角落里的双子,略想了想,含笑走过去,道:“双子,你怎会在这里?” 双子一纵而起,规规矩矩地给赵璀唱了个肥诺,垂着眼道:“回赵四爷的话,小的是奉命来替二娘子取东西的。” “很久不见你,你倒长能干了。”赵璀笑笑,仔细将双子打量了又打量,轻声道:“昨日的事是怎样的?” 双子的眉毛轻轻蹙了蹙,抬起头来看着赵璀。一脸的迷惑:“什么事?” 前面说过,双子其实是个固执的老实人,他并不太懂得巧妙地掩饰自己的情绪,所以这敷衍推诿被他做得太明显了些。赵璀眼里掠过一丝不悦,面上笑容半点不减,好脾气地道:“我是问昨日冯将军府别苑的惊马事件。听说是你拦下胭脂马,也是你一直守在一旁的?你小子可真不错!改日我要重重赏你。”他亲昵地拍了拍双子的肩膀,表示嘉奖。 双子抿紧唇,并不太愿意回答赵璀的话,但终究还是道:“小的都是应该的。不敢要四爷的赏。”他是许家的人,要赏也是许家人赏,干赵家什么事? 赵璀看着双子那双乱草一样的眉毛和眉毛下面那双执拗不耐烦的眼睛,微不可见地轻轻皱了皱眉毛,从福安手里接过拐杖,示意福安退远些,语气和蔼却不容拒绝地道:“一定要赏的。能不能和我说说经过?” 其实具体经过他已经从赵窈娘口里听了不下两遍。他很愤怒,愤怒许樱哥所遭受到的暗算,愤怒张仪正的出现,当然最让他愤怒,也特别痛恨的是张仪正怒伤胭脂马的暧昧举动和替许樱哥正骨时二人的接触。他只想知道,为什么张仪正一个男人会在冯家的后院里突然出现?在这中间冯家和武玉玉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为什么许樱哥会允许张仪正那样的杂碎碰到她?赵窈娘带回来的那些肤浅的解释远远不能减轻他的疑惑与愤怒,他迫切地想知道点别的什么来减轻那种隐藏在心灵深处的不安与愤怒。 赵璀从来都是个聪明人。从认识张仪正开始。他就从中嗅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危险,如今这件事不过是为他的怀疑更添上一份重量而已。就算是这个局面是张仪正一手操纵的,从同是男人的角度去看这件事也会得到另一个不同的结论——如果张仪正只是因为香积寺之事想要报复毁掉许樱哥,他只需要躲起来不露面就万事足矣,所有的矛盾自然都会指向冯宝儿等人,他可以漂亮脱身。可他却高调地用毁掉胭脂马,再替许樱哥正骨的行为证明了一件事,不拘好意或是恶意。他眼里都有许樱哥这个人。 赵璀愤怒地想,有人想抢走他心爱的女人,并且这个人手段卑劣无耻,出身还高贵不可摧,拥有他绝对招惹不起的恐怖实力。但又如何?他不信命。就如当初一样,如果不是他有一双善于观察发现的眼睛和一个思维缜密的头脑,哪里又会敏锐地发现许扶兄妹最大的秘密,不但活下来还成功地以值得信赖的好兄弟的身份参与到那场复仇活动中去?所以他一直都坚信,在事情没有发生之前,可以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不到最后一刻,不能轻言失败。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和缓了一下心情,耐心十足地加重了威压,再同双子说了一遍:“你把当时的情形和我说一遍。” 双子抿紧了唇,沉默而固执地把目光投向门口。二人无声地僵持了半柱香后,许扶终于从门里走了出来。双子松了口气,绽开一个发自内心的笑:“五爷!” 许扶的眉间还带着疲累,但看到双子和赵璀之后,那点疲累很快就变成了疑虑,他微微皱了眉头,先看向赵璀:“不是在家养伤的么?怎么来了?”随即示意双子:“你先候着。有事等下再说。” 双子此刻表现出与他忠厚老实的外貌完全不同的机灵,飞快地答应了一声后迅速走开。赵璀抬头向着许扶微微一笑,开门见山地道:“五哥,我是为了昨日冯将军府的惊马事件而来。听说双子目睹了整个过程?” 许扶沉默地看了他一眼,叫住正准备遁走的双子,用不可辩驳的语气道:“你过来说说看,发生了什么事?” 双子在许扶面前就像是一只顺从的羔羊,把在冯家别院里发生的所有事情合盘倒出,独独只隐去了许樱哥的吩咐。 赵璀一直沉默地打量着许扶的神色,然后满意地看到许扶的眼睛里浮起那道早年他最熟悉的亮光,看到许扶本就有些薄的嘴唇仇恨地抿成了一条细线。他想,虽然许扶肯定是不愿意那个王八蛋把脏手伸向许樱哥的,但不见得就会站在他这边,所以他一定要让许扶站在他这边才行。 双子陈述完毕,许扶未作任何表示,只垂下眼帘转身往楼上走去,轻声道:“上楼说话。” 一个时辰后,许扶站在和合楼二楼的窗口处目送赵璀离开。 楼下街道上,赵璀正由福安扶着坐上马车,仿佛是感觉到许扶的注视,赵璀抬起头来朝他微笑,一如既往的信任和气。但许扶知道不是这样的,今日的赵璀眉眼里更多了几分戾气和焦躁。这戾气和焦躁因何而起,他自然很懂也很能体会。但这不是许家人或者是他的错,赵璀怪不上他们任何人,所以他很自然不过地把赵璀的怒气和愤恨引到了那个莫名其妙的膏粱子弟王八蛋张仪正的身上。 龙有逆鳞,他不是龙,但许樱哥就是他的逆鳞。她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也是这世上最心疼他的人,他好不容易才让她活下来,视如珍宝的护着,好不容易到了要看到她开花结果的时候,怎么能被这样一个纨绔毁了呢?何况这个纨绔,用这样可恶的方式,一而再,再而三地戏弄羞辱折腾她,其间全然看不到半点尊重。而赵璀这个曾经被他看好的未来妹夫,也因为钟氏不切时宜的举动而让他心生犹豫。 早前他之所以答应赵璀的恳求,并不只是因为赵璀知道他们兄妹最大的秘密,也不只是因为赵璀是他的好兄弟好朋友,而是因为他觉得赵璀对许樱哥足够真心,可以确保许樱哥的下半生过得比较舒坦。而今亲事未定,许樱哥和他便已经不舒坦了,这门亲事自然还需要更多思量才是。 但愿赵璀和上次那件事一样,不会让自己失望。许扶如同往常一样,回了赵璀一个让人安心的笑容,然后回头沉声吩咐小厮腊月:“收拾一下,马上出城。再派人回去和老爷说替我请明天的假。”他的语气里同样充满了愤怒。 真正考验自己的时候到了。赵璀坐上马车便把那根除了装饰外起不了多大作用的拐杖狠狠扔到车厢里,然后抿紧唇,微闭双眼沉思起来。刚才许扶说答应他的事情一直都记着,但樱哥不能就这么一直等下去,在明年春天前,他要是不能说服父母,不能打消那个人的觊觎和恶意,就不要再想了。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吗?赵璀悲哀地想,他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和机会。如果他不能证明自己有足够的能力护住许樱哥,他就不配得到许樱哥,许扶从来不做多余的事情,更不会同情他。至于那所谓过命的交情……兴许在他生出不利于许家人的心思来的同时,许扶便可以和他玉石俱焚吧?能够在乱世家仇中拼杀出一条血路来的许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更不是什么恪守古礼的谦谦君子。许扶只做他认为对和好的事情,并且一旦下了决心,便再难撼动。 两败俱伤,谁也得不了好,那也不是自己所求的结局。赵璀苦笑了一声,心想不管怎么说,许扶这时候还是向着他的,也不会容忍那太岁把手伸到樱哥那里。这便够了。 福安体谅主人的心情不佳,轻声道:“四爷,是回府还是去哪里转转?” 赵璀微眯了眼睛狠声道:“去城东安宁坊第十四街。”俗话说得好,以毒攻毒最是毒,他惹不起张仪正,自然有人惹得起。既然俯首将就不能得到想要的,便要用其他方法去解决……二更送到,求正版订阅支持和粉红,不然菊花不保,要跌下去啦,呜呜~(未完待续)rq 第69章 酸意 两盏茶后,赵璀拄着拐杖出现在安宁坊第十四街深处的一座不起眼的宅子前。这时候虽然已到中午,那户人家的房门仍然紧紧闭着,可门外却有个身强力壮的杂役躲在墙角的阴影里呼呼大睡,旁边一只膘肥体壮,毛皮油亮的小黄狗舒服地趴在那杂役的脚边打盹儿。看到走近的赵璀,小黄狗用它那从小熏陶出来的眼光和鼻子迅速辨认出这个人身上的衣服是好衣料,味道也是好味道,于是讨好地站起来,先就呜呜地摇着尾巴替主人欢迎起了客人。 杂役听到这叫声,迅速清醒过来,虽然立刻就从赵璀的长相气度、衣裳随从以及其手里拿着的拐杖上判断出他不是普通人家的子弟,但也并未因此就高看他一眼,而是冷淡地道:“不知这位公子有何贵干?” 赵璀自然不会纡尊降贵地亲自和这种人打交道的,他淡淡地看了福安一眼,福安忙上前去偷偷塞了些钱物给那杂役,轻声向他打听起来。 两盏茶后,那杂役方慢吞吞地把赵璀领到了宅子的正堂里,不卑不亢地道:“安六爷才刚起身,要请您稍等。” 赵璀沉默地往座椅上坐了,接过丫头递来的香茶,耐心地等待。又过了约有半盏茶的功夫,一个年轻男子披散着件还带着美人胭脂痕迹的轻袍,趿拉着鞋子,打着呵欠走出来,斜靠在椅子上吊着眼睛笑道:“唷,这不是年轻有为的正人君子赵若朴么?怎地找到爷这里来了?” 赵璀站起来,微笑着对那个人深深一揖。轻声道:“因为下官听说六爷在这里。” 或许是他礼数周到,态度诚恳的缘故,那个人只扫了一眼他放在旁边的拐杖便诡异一笑:“说,你想做什么?” 赵璀笑道:“下官被逼得走投无路了。想寻六爷给条活路。” 安六爷扫了他一眼,轻轻打了个呵欠:“你得罪的是那太岁,帝后眼里最疼宠之人。便是我父王遇到他也要说他好的,我能拿他怎么样?” 赵璀笑道:“若是六爷也没法子,下官便只有去死了。但真是不甘心。这样的人,活着是浪费粮食。” 安六爷想了许久,轻笑一声:“办法不是没有,就看你有没有那个胆子。” 赵璀眼里闪过一丝厉色,道:“民不畏死何以死惧之。” 安六爷便朝他招了招手:“你过来。听我说……” 许府正院。 此时正当晌午,姚氏的房里照例围满了小孩子。当许樱哥出现在门前,孩子们便都兴奋起来,笑眯眯地围了上去,好奇地伸长了小脖子。探头往紫霭手里的那个食盒看过去。 “香不香?”许樱哥最享受的便是此刻,洋洋得意地将食盒盖子打开,端出一碟子水蒸蛋糕在孩子们面前炫耀了一圈。 “不是手才受过伤么?怎地又动上了?”姚氏带了几分嗔怪,拉起许樱哥的右手左看右看。 许樱哥笑道:“娘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只动口不动手的懒人,哪里就累着我了?” 姚氏笑笑,叹着气把她的手握在掌心里轻轻拍了拍,高兴地道:“适才阮家大公子送了谢礼过来。礼很重。说是等阮珠娘好些,阮夫人还会亲自带她登门道谢。” 礼很重。这代表了阮家态度的改变。即便不能在大面上改变什么,但最起码也能让许衡在朝堂上稍微轻松一点点。最主要的是她撞破了某些人阴谋,成功地使她的声名镀上了一层贤良勇敢的金光。许樱哥开心地笑了起来,亲手捏了一块松软喷香的蛋糕味道姚氏口边:“您尝尝?” “咦,我只当樱哥还在房里休养着呢,正请了二嫂一起过来商量说给她弄点什么压压惊。这丫头却在这里自在。”冒氏含着笑,一前一后地同孙氏走了进来,眼神飘忽地往许樱哥身上扫了一遭,掩口笑道:“看来是没什么大碍。” 当着姚氏的面,许樱哥从来都是知事明理的乖宝宝,立刻就含笑起身行礼,道:“劳两位婶娘挂心,是没什么大碍。” “虽只是脱臼,但也要小心养着才是。”孙氏十分慈爱地将许樱哥扶起来,拉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冒氏拈了一小块蛋糕喂到口里,笑道:“咱们樱哥人才好,手艺好,就不知将来会便宜了谁!不是我夸口,这要是个普通人家,怕是福薄承受不起呢。” 许樱哥垂眼不动,恍若不曾听见半句的样子。 这话听在姚氏耳朵里,却又是另外一番滋味。便宜谁也不能便宜那个混账东西,她责怪地瞪了冒氏一眼,道:“当着小孩子说这些有的没的。” “不说了,不说了,都是我的错。”冒氏打量着姚氏的神色,笑道:“听说昨日是那位帮樱哥正的骨?” 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好瞒的,何况也瞒不住,这长舌妇指定早打听清楚了。姚氏也就坦然道:“是武玉玉见樱哥太疼,所以求来的。” 冒氏又捏了一块蛋糕,斯文秀气地咬着,笑道:“听说他挺仗义的,把那惹祸的胭脂马都给打残了……” 许樱哥见冒氏越来越有往长舌妇方向发展的趋势,便转头看向孙氏:“怎么不见三妹妹?” 孙氏道:“她今日的功课没做完。”看看冒氏,体贴地道:“不过算来也差不多了,你领了孩子们过去找她玩吧。” 许樱哥也就趁势起身辞去,前脚才跨出门槛,就听到冒氏道:“听说冯家有意同康王府联姻,咱们樱哥这不是挡了谁的道吧?” 原来便是一块茅坑里的臭石头,入了人眼也是宝贝。那两个,一个心黑爱装,一个心黑暴虐,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狗男女。许樱哥垂头快步离去。待她从许梨哥那里回来已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早就等着的青玉手脚轻快地伺候她洗过脸换了轻便的衣裳,递上一杯梅子汤后方轻言细语地汇报着双子带回来的话:“五爷说,听说二娘子一切安好,他很欢喜。他这就起身去京郊的净心庵,算来便是一切顺利,也要明日才能回来,到时候他会使人过来传话。此是其一。五爷又问,这两套首饰做得如何?可否要制作一批出来,安排在七夕前上市?” 两套首饰,一套主题为荷,一套主题为梅,纤细的金、银丝被工匠用了掐、填、攒、焊、编织、堆垒等技法制成各色花丝底座,再把蜜蜡、红宝、祖母绿、青金石、猫眼等各色宝石镶嵌其上,实在是难以言述的美丽精致,瑰丽奢华。虽离许樱哥的要求还远,但和从前比起来已经好太多,这般看着也足让人赏心悦目,爱不释手。这若是流出去,上京只怕又要兴起一股新浪潮,和合楼的门只怕要被挤破。但这个世道并不是什么太平盛世,学士府也不是什么权势滔天的豪门,只怕和合楼越是红火就越是死得快。所以还是该继续照着原来的计划走,稳打稳扎,每个季节只推出一两件新品,工艺要精致,却不能太与众不同,重点在款式上下功夫就行。 “知道了。”许樱哥将装盛着首饰的檀木匣子仔细锁好,交给紫霭:“收仔细些,这东西我有大用。” 待紫霭抱着匣子进了里屋,青玉上前一步,小声道:“双子说,他在楼里遇到了赵四爷。赵四爷想是从赵小娘子那里知晓了昨日的事情,一直追着双子问,看模样很是生气。” 许樱哥的眉尖好看地蹙了起来:“是五爷让双子和我说的?”事情到了现在,尽管赵璀的态度和决心很鲜明,但她已不认为自己还有和他再续前缘的可能。经历了那么多,她早就明白这世上有些东西是强求不来的,更明白家庭对于婚姻那种可怕的影响力。 譬如说,钟氏对她的厌憎和嫌弃大概是永远也改不了的,若是在那层纸没有捅破之前,她还有决心要努力弥合,但在经过阮家事件之后,她便再不想讨好钟氏,因为讨好不了。如果不求富贵,她可以选择嫁个门户低的人家,同样能过得幸福自在,既如此,又何必把许扶和自己辛辛苦苦,只求尽量挺得直一些的腰主动俯下去送到人面前去供人任意踩踏?如若不然,便是不嫁人又如何? 青玉看得出她很不高兴,忙微笑着道:“不是。是这样……”把从双子那里听来的经过详细地描述完之后,补充道:“后来五爷便请了赵四爷登楼喝茶议事,至于说了些什么,双子就不知道了。但他自己觉着,赵四爷出门的时候非常不高兴,可没了平日的斯文模样。” 如果许扶给了赵璀什么有力的保证,想必赵璀就不会非常不高兴,看来许扶的某些看法和她差不多。许樱哥不由微笑:“是谁说双子是个老实孩子的?我看他挺聪明的。” 青玉抿着唇赞同地一笑。若双子真是个老实木讷的,又怎会懂得主动看赵璀的脸色并回来汇报? 许樱哥纤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自言自语一般地道:“看来双子不太喜欢赵四……第二更照旧在下午4点。 感谢……的和氏璧……的香囊,素食小猪……的各2个平安符,匆匆经年、水怀玉而川湄、魔幻雨滴 、莺亦……自由葫芦的平安符……柏觅双的各2个葱油饼,魔幻雨滴……孟德綱 的葱油饼。 感谢粉红,感谢长评,感谢正版订阅。(未完待续)rq 第70章 死讯 青玉也深有同感,却本分地没有搭话。 “如果有机会,你问问他,这是为什么?”许樱哥指了指面前的坐墩,和颜悦色地道:“坐,我有话要同你说。” 青玉带了几分忐忑,斜签着身子入座,笑道:“二娘子有话只管吩咐就是。” 许樱哥不说话,只是撑着下巴静静地看着她。 青玉被许樱哥看得发毛,却仍然把整张脸抬起来给她看,同时却又谦恭地垂下眼睛,微微弓腰表示恭敬顺从。里屋传来紫霭翻箱倒柜的声音,许樱哥轻轻笑了一声,挪开眼神,道:“紫霭这丫头是属耗子的,我让她把东西收好,指定把箱子里东西全都翻出来,要压到箱子底下去呢。” “待我去瞧瞧。”青玉笑着起身走到里屋门前打起帘子扫了一眼,果见紫霭蹲在箱子前头收拾得认真,便回身走到许樱哥面前照旧坐下,道:“二娘子没猜错,果然是这样的。” 许樱哥微笑着轻声道:“你跟了我很多年,很多事情并瞒不过你的眼睛,如果你不笨,想来也大概能知道些什么。” 这话不好回答,一瞬间的功夫青玉便汗湿里衣。她再明白不过面前这个总是笑眯眯,仿佛没心没肺穷欢乐的女孩子其实有多么细致果敢周到。 但许樱哥也不是非得要她回答不可,接着又道:“人不必太明白,你这样就很好。要记得将来无论到了什么地步,就这样懵懵懂懂的,忠心老实便是最好的。” 青玉有些心惊。这话似是告诫又似是提醒,仿佛什么都说了,又仿佛什么都没说。她正想说两句什么以表忠心,许樱哥已经干脆利落地结束了谈话:“去做事吧。我要休息了,记得我和你说的话。” 青玉沉默地起身,行礼告退。走到门口忍不住又回头,低声询问道:“二娘子没有什么事要交代婢子去做么?” 许樱哥娇俏一笑:“有,晚上你亲自下厨,做点好吃的来吃。一定要用心,用心做的饭菜和不用心的味道不一样的。”不过轻轻一句话,就把刚才那种沉重的气氛一扫而光。青玉爽朗地笑了起来,屈膝道:“是!” 第二日中午。许樱哥才睡着不一会儿,就听到有人在耳边轻声唤道:“二娘子,您醒醒。” 许樱哥睁眼,看到青玉垂手立在帐前,虽然竭力表现得平静。眼里却透着几分慌张。看来是有事发生了,许樱哥坐起,揉揉眉头,道:“什么事?” 青玉低声道:“五爷来了,夫人请您过去。”一边伺候许樱哥穿衣,一边低声道:“听说是净心庵出事了,那位章家娘子死了。” 许樱哥正在结裙带的手猛然抖了一下,不敢置信地抬眼看向青玉,哑着嗓子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青玉听见她的声音不好。晓得她误会了,忙解释道:“听说是前天夜里的事情。适才红玉姐姐过来传话时婢子打听得很清楚。” 前天夜里,那时候许扶还不曾到净心庵呢,这件事应当和他没有什么关系。许樱哥轻轻出了一口气,沉默地把裙带结好,由着青玉拿篦子替她抿了抿鬓发。接过紫霭递上的巾帕,胡乱擦了一下脸便快步朝着正院走去。 许扶优雅地品了一口茶,抬头看着姚氏笑道:“姨母这里的茶总是最好的。”便是经过多年风霜雨雪,他身上那种世家子弟,书香门第的从容优雅也不曾少了半点。姚氏赞叹着,亲执了茶壶给他斟茶,道:“我倒是想你经常过来喝茶,但也晓得不过是白日做梦罢了。稍后给你装些带回去,也让你父母亲尝尝。” 许扶恭敬地欠身接过茶,就见许樱哥快步走了进来,同二人见过礼后不及多言便先侧着头低声问许扶:“五哥,章家那事儿你没搅进去吧?”许扶总是表现得太过固执凶悍冷情了些,她最怕他又搅了进去,章淑可恶,应该受罚,却不该因此送命,许扶的手上也不该无休止地沾上这种血。 “没有。我没那么蠢。”许扶摇头,对许樱哥眼里另存着的那份情绪颇有些不赞同。在他眼里心里,章淑这样造谣生事,妄图毁了许樱哥名声的人乃是自作自受,死不足惜。他唯一可惜的是,没能赶在章淑死前问清楚她究竟是从何得知赵许两家议亲之事,又因何会对许樱哥发难,除了冯宝儿以外,究竟那太岁有没有掺和进去。 许扶是在傍晚时分赶到净心庵的,原本是借着替人带东西给章淑的名义,预备私下里见见章淑问上几句话。结果小厮腊月奉命收买了老尼姑说要见见章淑身边伺候的嬷嬷,在庵庙侧屋里等了半晌后却等出来个男管事。那男管事声色俱厉地追问腊月到底是谁家派来的,又是带什么东西。腊月见势头不妙,二话不说便捧出了提前准备好一包针线,随即寻了借口迅速走脱。过后一打听,才晓得章淑已经在昨天夜里上吊身亡。他便当机立断,迅速走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姚氏轻轻叹息一声,道:“好狠心的父母。”正当年华的少年女子之所以会选择走这条绝路,总归是因为走投无路,绝望到了极点。可仔细想来,因章淑的缘故,章家得罪了太多的人,章夫人也不是个谨慎聪慧的性子,当此情形下,休要说章家顶梁柱章士瑜的前程,便是章家其他儿女们的前程都即将毁尽,章淑似乎是只有一死才能平息某些人的怒火。 许扶冷酷地道:“给人做枪,最忌讳刺了对手又折回来刺主人,是她自己断了自己的退路。这人是蠢死的。” 听了这话,许樱哥不期然地想起许杏哥的那句话,既然给人做了枪,便要有随时折断的觉悟。章淑是枪,怎地她就成了靶子呢?这些年她虽说不上处处与人为善,但也真没刻意得罪过谁,怎地最近就总招小人?她有些烦躁地把茶杯里的茶水倒了些在青竹桌面上,伸出手指蘸着那茶水开始乱画。 “总是父母没尽到职责。”姚氏摇摇头,叹息着起身入内更衣。 许扶垂眸看着青竹桌面上那些杂乱无章的图案,轻声道:“和你无关。手不疼了么?” “不疼了,我能照顾好自己。”许樱哥正色道:“只是我近来总有一种心神不宁的感觉,总觉得有什么大事会发生,或者已经发生了。前后综合起来,章淑这件事和冯家脱不掉干系是一定的,昨日我还听三婶娘说,冯家有意和康王府联姻,不知真假?” 要知道,冯宝儿作为宣侧妃的姨侄女大概没有资格成为康王府嫡子的正妻,但她作为右卫上将军冯彰的嫡长孙女,却是完全有资格做张仪正的正妻。如果能证明这个消息的可靠,许多疑问便可迎刃而解,更可以把很多事情的主动权把握到手里,再不用似目前这般被动挨打。 “我会去查。”许扶道:“你也不要想太多,无非就是赵家那门亲事不成了而已,有那种不懂事不记情的老太婆隔着,不成未必不是好事。” 许樱哥轻声道:“那怎么和他交代?”最过无情是许扶,最是念恩也是他。相处多年,许樱哥对他的性情也算是比较了解,早在昨日青玉把话传给她听时,她就已经猜到了许扶对于赵家这门亲事的态度已经发生了改变。 许扶傲然道:“不用交代。我给过他机会,是他自己不能把握住。他既没那个本事,又有什么资格娶你?我之所以愿意促成这桩亲事,是因为觉得你嫁入他家会过得不错,既然现在证明不能,反倒将你拖入泥潭之中,我又为何要帮着他把你往坑里推?”他压低了声音,道:“我答应过你的,只有那么一次,再不会有下次。” 许樱哥抿唇笑笑,追问道:“如果他还能证明自己有本事呢?五哥又给他留了多大的余地?” 许扶被她看穿,由不得的有些泄气:“说的是明年春天之前。一旦不成,谁也怪不得谁。他答应了。”说到这里,他有些欣慰:“不说赵家人如何,这点风度和见识赵璀还是有的。” 这样才正常。赵璀到底是出过大力的,不能想踹就踹了。但在当前的形势下,他真能赶在明年春天之前解决这两个棘手的问题么?许樱哥并不认为他能做到,可为了还未发生的事情和许扶争论实在有点可笑,她便不再提此事,和许扶说了一回和合楼生意的事情,问过他在刑部的差事可还顺利,最后再三叮嘱许扶:“冯家这边哥哥就不要随意动作了,冯家不比章家,树大根深,兵权在握,又得宠信,怕不小心牵扯出其他的事来。” 许扶不以为然:“我知道。” 许樱哥正色道:“我晓得哥哥总是护短,舍不得我吃亏,谁要碰我一下,你便想双倍还回去,非是这样你便不舒坦。但再厉害,能把手伸到王府里么?” 许扶的脸上浮起一层黯然之色,沉默好一歇才道:“那你怎么办?” —————— 第二更,护菊行动仍在进行中,眼泪汪汪啊……(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71章 云遮 许樱哥灿然一笑:“不怎么办。你们男人有男人的方法,我们女子也有我们女子的方式。这件事总的说来是我里子面子都赚足了,她偷鸡不成蚀把米,白白挨我那一下,还不能喊出来,我却可以尽情地喊疼赚尽了好处。只要姨父不倒,只要许家一直稳着,她就只能咬着牙暗自恨我而已,其他又能奈我其何?我要是心情好,还能拿她开开心,难道哥哥不信我?认为我就是个只会给人欺负的大草包?” 许扶听明白她的意思,不争一时之长短,重要的是不能为了这种小事情动摇了许府的根本。许衡是许府的顶梁柱,许府是他们兄妹遮蔽风雨的大树,许衡好,许府好,便一切都好。许扶沉重而认真地缓缓点头:“你放心,哥哥大你那么多岁,难道还不晓得这些厉害关系?” 许樱哥笑道:“我当然放心的。”她只是怕许扶一时冲动,她活了这么久,两世为人也有心浮气躁不能忍的时候,何况他呢?再隐忍,经历再复杂,到底也还是个热血青年,总会冲动,何况其人还有个偏执阴沉护短的性子。 许扶脸上有了笑意:“我就只管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不打草惊蛇。有话我会让双子传进来,你没事就让他多往外头跑跑。这小子不错,可信。” 始终不便久留,许樱哥要和许扶说的话也说得差不多了,等到姚氏一出来便告辞离去。 见她走远,许扶收了脸上的笑容。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道:“侄儿想来想去,她这亲事再耽搁不得了,赵家那边不能抱多大的指望,还要请姨母帮着看一看才是。” 姚氏眼睛一亮。颇有些不谋而合的喜悦,也压低了声音道:“那位肯善罢甘休么?” 许扶垂眸给姚氏倒了一杯茶,笃定地道:“现在也只是打听相看一下而已。又不做什么。明年春天,他若能让我刮目相看,自当遵循诺言。若是不能,他只能怪自己没出息。”他只是个小人物,不能手眼通天给许樱哥幸福安宁,却也会竭尽全力,替她扫清前面的障碍。 “你斟酌着办。总要让他心服口服才是,不然你们朋友一场,结成仇人可不好。”姚氏同样不看好赵璀。现在离明年不过半年,和康王府对上可和当初对付崔家父子不同,难度不知增加了多少。但许樱哥的亲事的确也让人头疼。谁能扛得住张仪正? 姚氏越想越觉得难,莫非还要再结一门权贵?再结权贵也不可怕,但若张仪正真的看上了许樱哥,以他的性情必是千方百计要弄到手的,能和康王府对抗的人,将来必是康王府的死仇,许府必将陷入危地。最完美的办法莫过于张仪正死……不知许扶可否想到这个了?姚氏抬眼看向许扶,却见许扶垂着眼,盯着茶盏。一动不动,本就瘦削的两颊因为表情冷硬而显得更瘦削了些,整个人像是一把才出鞘的匕首,又冷又利。 姚氏忍不住心头一颤,试探着轻声道:“济困,这件事你究竟是怎么看的?” 许扶恍似才从梦中惊醒过来。抬眼看着她微微一笑,轻快地道:“没什么,小侄适才仔细想过了,那人应该不是真的打樱哥的主意,兴许只是一时好奇。要知道,许家的女儿做得他的正妻,却不可能为妾,他若真有那个心思便不该如此。只要他不是真正想娶樱哥为正妻,樱哥提前订亲,不再出门应该能避开。康王府与将军府关系密切,非同一般,想来那两位也不会由着他乱来。” 姚氏看不透他的真实想法,只能顺着他的话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许扶看出她不安,微笑着给她斟了一杯茶,沉声道:“姨母,侄儿如今也是快要成家要奔前程的人了,再不会似当初的。若姨母、姨父不好,我们兄妹也不能好。” 姚氏安心下来,保证道:“我不会让樱哥受气的。” 许扶起身,郑重其事地理了衣帽,对她深深一拜。 过得两三日,章淑暴病身亡的消息才在上京传开来。却没有怎么关注这事儿。做错了事,拖累了家人,不去死还能怎么样?死了倒是解脱。很快,上京的贵女们便忘记了曾经有个女孩子叫章淑,也跟着忘记了章淑曾经造出的那些流言。 上京的夏天,照旧炎热繁华,傍晚时从各个王公贵人府邸间吹过的风里照旧充满了各色名贵的熏香味和热闹喜庆,或是悠扬的乐曲。要说最近上京城中最大的一件盛事,当属长乐公主的寿宴了。 公主好命,容貌肖似母亲,性情肖似父亲,平日里的聪慧孝敬能干都不必说,更不得了的是竟然敢在关键时刻领兵持剑砍向刺客。她没有皇位继承权,却是这个皇朝最受宠最得信任的皇女,她是唯一的嫡女,却不止是与一母同胞的康王相处得好,她的身影出没在彼此明争暗斗的各大公主府、亲王府间,被各位亲王、公主心甘情愿地奉为座上之宾。这样的公主,每年一度的生辰当然值得朝野上下的重视。 大华建朝十余年,每一年许家都不会少了长乐公主府的这份厚礼,姚氏更是会领着长媳亲自登门拜寿。今年也不例外,这寿礼早早就准备妥当,只等到时候便要送将出去。可是公主府今年送给许府女眷的请柬却与往年不太一样。那触之留香的紫色暗荷纹请柬一共有七张,不独是姚氏并长媳傅氏拥有,便是孙氏、梨哥、冒氏、樱哥、黄氏都各有一张。每个人的名字都被用漂亮的簪花小楷非常仔细地写在上面,充分显示出主人对这份邀请的重视与盛意。 公主府一次发了这么多请柬给学士府,几乎把府里的女眷一网扫尽,而且是人手一张。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姚氏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诡异。在当前的情况下,无论是她还是许樱哥、许扶,都认为许樱哥还是躲在家里的好。她便试探着开口:“这次殿下生辰。想必请的客人很多吧?” 公主府那位姓宋的女史似乎知道姚氏的想法,含着笑,彬彬有礼地道:“并不是。是公主殿下近来总听人提起贵府二娘子勇救阮侍郎府小娘子的事情……夫人也知道。殿下对这样英勇磊落的女孩子最是喜欢不过,所以想请夫人带着二娘子过府去给她看一看。” 姚氏正想再找个不得罪人的借口试探一下,那宋女史又道:“公主殿下晓得学士府规矩严,也知道二娘子上头还有两位婶娘并一位嫂嫂,所以便把府中的女眷都一并请过去喝杯素酒,这样夫人便不为难了。” “怎么敢烦劳殿下挂念?到时候我一定领了小女去给公主拜寿。”姚氏无奈地苦笑起来。其他人都是陪衬,都是沾了许樱哥的光。她们可去可不去,许樱哥却是必须要去,不容推辞,不容辩驳,真的只是为了许樱哥勇救阮珠娘? 宋女史笑道:“公主殿下一直都赞夫人容貌气度少有人及。经常教诲身边亲近的夫人们要同您学呢。” “惭愧,殿下谬赞了。”姚氏微微颔首表示谦虚,她虽然确信以自己的行止完全当得起这声赞,却不会把这种话太放在心上,而是微笑着静静等待宋女史的下文。宋女史果然话锋一转,接着道:“府上的三夫人打球打得极好,殿下爱才,很是喜欢她。上次便邀请她过府打球做客,怎奈她恰好病了不得去。这次总是好着的罢?” 她上了些年纪,本身在长乐公主面前也得脸。姚氏不好太得罪她,暗骂了一声后满脸堆笑地道:“当然是好的。能得公主挂念,真是她的福气。还请宋女史稍候,我让她出来拜谢公主殿下。” 宋女史果然就笑眯眯地坐着不动,并无半点推辞的意思。姚氏只得耐着性子使人去把冒氏请来,冒氏兴奋得要命,但该有的教养还有,十分体面得当地感谢了长乐公主的好意,表示自己一定会去。那宋女史见今日此行的任务已经完成,便起身告辞,姚氏少不得厚厚打赏,让傅氏亲自把人送出门去。 宋女史出了学士府便低声吩咐身边一个小厮道:“去康王府同三爷说,幸不辱命。”那小厮得令,一溜烟跑得不见了影踪。宋女史自车窗中回望清净幽然的学士府,面上淡然无波。 姚氏把请帖递到许樱哥面前:“点名要你去,据说是因为听说你勇救阮珠娘的事情,所以心怀好奇。又特地说了要你三婶娘也去,也不晓得其实是为了什么?我左思右想,打算只带你大嫂和你,你三婶娘一起去,其余人等就不要凑热闹了。” 许樱哥替她捏着肩膀,轻言细语地道:“我们从未得罪过长乐公主吧?想必也没有什么利害冲突?” 姚氏很肯定的点头:“那是自然。”之前虽没有刻意亲近,但一直恭敬有加,又有赵家的关系在那里,更谈不上什么得罪。要说长乐公主会为了张仪正而生许家的气,但上次的事情也不见她有多偏袒张仪正,况且听说赵璀堕马之后,长乐公主还亲自登门看望过他。即便是没有明白的说出来,这种作态本身也能说明很多问题。 —————— 感谢班太的日誌的仙葩缘,天秤派对、年少轻闲、柏觅双、munaiyi123、时光v痕的各2个平安符,魔幻雨滴、素食小猪、匆匆经年、see_an、梦里桔香、乐颐、chieh-g、parakiss5、shui52939、秋日长风、书友130114170428080、莲花圣雪的平安符,lillian00、魔幻雨滴、螃蟹毛、shui52939、秋日长风 、zjj213、时光v痕的葱油饼。 呵呵,咋说捏……《良婿》的开端成绩不是很好,但却是最多打赏的一本书,现在就已经有了三位盟主。看到很多书友从看盗转到正版,看到书友们很油菜花的长评和热心的鼓励,小意很感激大家一直给我鼓励和温暖,因为有了可爱的你们,才有坚强的,打不死的小强我,谢谢你们,亲爱的,我爱你们,唯有认真写下去,不烂尾,不敷衍。 第二更照旧在下午4点。(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72章 炎夏 许樱哥柔声道:“我那里有一套我画的,和合楼才做好送来的首饰,正好用作公主殿下的生辰礼,也许能叫她喜欢。若她欢喜了,但凡能让手的地方想来也不会太过为难我们。不知娘意下如何?”女人最爱的就是华服美饰,长乐公主再权势滔天也脱不掉女人天性。若送礼的只是一般人,这当然不够,但若是学士府送的,长乐公主少不得会更高看一眼,便是不能,也能把某些信息传达到长乐公主那里。不求太多,只求关键时刻偏那么一分分,就已经足够。 这些年和合楼出来的首饰不乏精品,便是她早过了那个爱俏的年纪,看了也忍不住会怦然心动。姚氏沉思片刻,觉着这个法子大致可行,便道:“拿来我瞧瞧。” 须臾,紫霭小心翼翼地捧了匣子过来,许樱哥亲开了盖子递到姚氏面前:“还是新款式,外面一件也无,专留着送贵人的,就不知道哪一套更适合公主殿下,这个还要由娘来定夺。” “怎么这样巧的心思?难为也做得出来!”姚氏定睛看了一回,赞叹不已:“现下正是荷花初放的季节,且公主殿下闺名中有个莲字,就送这套荷的罢。想必她一定会很喜欢的。” 许樱哥倒是小小吃了一惊,又觉得有些凑巧的好运。因见姚氏虽在笑,其实眉间愁色不减,心中有些惭愧又有些感动,却不多言,只小意温柔地凑在她身边孝敬讨好,只想让她开心些。 天气炎热不改。许樱哥一路走得出汗,回到安雅居也不想就进屋,便在廊下坐了歇凉看星星。大概是没有污染的原因,这个时代的星空远比她所来的那个时代更美丽壮观。她能看到大片光彩奇幻的星云在夜空中横亘而过,也能看到银河里许多美丽的星星如同强光下的美钻一样光彩夺目。许樱哥睁大眼睛,把那些早就熟记在心。一目了然的星座看了一遍又一遍,那些星座越是清晰,她越是觉得自己离那个时代和从前的生活越来越遥远。似乎永远也回不去了,她想。 青玉在一旁给她轻轻打着扇子,把几个被井水湃得冰凉的李子递过去,小声道:“双子傍晚才回来的,又带回来几个鎏金银香囊。说是五爷让您拿去送给小姐妹们玩耍的。还有就是听说那位死去的章姑娘家里嫡出的小五娘子,被冯将军的一位远房子侄看中了,只等章姑娘的孝期一过便要下聘。将军府的这位旁支子弟,虽然年纪大了些,也死过一房妻子。却已经是福王府的功曹参军事了。” 许樱哥脆脆地咬了一口李子下来,“咯嘣、咯嘣”地嚼着,冷冷地笑了起来。章世瑜不过是个正六品的员外郎,却得了个亲王府的从五品功曹参军事女婿,而且这个女婿还姓冯,瞎子都能看得出这件事是将军府在中间牵线。要说章淑之死同冯家没有关系,她真是不信。章淑已经落到了那个地步,冯宝儿何故还一定要逼死她?这冯宝儿看来倒真是个不容小觑的狠角色,想必此番在公主府里又有一场好戏将要上演。突如其来的。许樱哥又想起张仪正在她掌心里那暧昧的一挠,顿时说不出的郁闷。 “你把那几个香囊拿来我瞧。”许樱哥吃完一枚李子,把果核使劲扔进水精碗里,又嫌紫霭烧在一旁熏蚊子的艾蒿不好闻,让灭了。 果核把水精碗打得“叮当”一声脆响,一连在碗里转了几个圈才算安静下来。青玉和紫霭对视一眼。都感觉得出许樱哥的心情很糟糕,于是越发小意周到,纷纷凑在她面前赞那几个香囊漂亮,或是说起大白马的伤势已好转了许多。 许樱哥注意到她们紧张,深深吸了口气,及时收敛了自己的心情,点评了那几个香囊一回,又叫她们取出自己藏的几样香来试香。这种香囊,就同她当初在博物馆里看到的一样,银质镂空,中有机环,机环中的小圆钵装盛了香料后怎么颠倒都不会洒落出来。且许扶做来的这几个香囊做工十分精美,花纹讨喜,确确实实是送人的好东西。如果再配上合适的香料就更完美了,想来唐媛、武玉玉等人将会十分喜爱。 一夜无话,不觉就到了六月二十六这日。公主府从早上巳初(早上9点)开始开门纳客,姚氏与武夫人熊氏约好,两家人先碰了头后一道去的长乐公主府。 已是进了三伏,天热得要不得,不过巳初光景,那太阳便照得到处白茫茫一片,从学士府到公主府小半个时辰的功夫,许樱哥已然觉着车里头闷热得不行。待到了公主府外,又见人山人海,无数的香车宝马在外排成了纵队,黑压压一片看不到头,后头的人要想上前,就要等前头的人让出来。有那品级高的不耐烦等,只管吆喝着往前挤,挤是总能挤过去的,但难免引得怨声载道,生些闲气结些怨恨出来。这还是大多数人家都有所准备,特意精简随从车辆人员的情况下才能有现在这个景象。比如许府就只派了二张车,姚氏与傅氏同车,许樱哥则与冒氏同车,武家也是同样的安排,若非如此,还不知那车队要排到哪里去。 本不当至此,但公主府门前的街道略窄了些,由不得人。同样的情形每年都要上演一次,可很神奇的事情是长乐公主并没有把对面的民宅买了拆了,把道路扩宽的意思,所以众人要么就拿出威风往前挤,要么就老老实实等。以姚氏和熊夫人的品级本也可以小小的威风一下,但她们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低调排队等候,需知这能到公主府赴宴的人又有几个是小虾米?就算是小虾米,你能说得清将来他又是什么人?能够不得罪人的时候还是不得罪人的好。 冒氏穿着件轻薄的银红色纱襦,里头的宝蓝色抹胸半透半掩,酥胸一片雪白,配的杏色八幅罗裙,脸上脂粉鲜妍,梳得高高的望仙髻上垂下许多细碎晶莹的水晶珠子,被夕阳一照,流光溢彩。她将车帘子掀开一条缝,兴奋地往外偷窥着,一脸的艳羡:“啧啧,真是好生气派,好生热闹!难怪人家都说长乐公主不得了。” 许樱哥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只将扇子搧了又搧,觉得太阳热得不行,只巴望车队能挪动得快些才好。 冒氏自言自语一回,不见许樱哥答话,便觉着有些没面子,又抱怨:“这么热的天,明知有这么多的人,就该早些来的。不然这时候早都进去了,哪里用得着在这里干晒?”见许樱哥还是不理睬,便板着脸问鸣鹿:“我的纨扇呢?” 鸣鹿忙把扇子双手递过去,冒氏呼呼地搧着,斜瞟着许樱哥皮笑肉不笑地道:“樱哥,你看上去好像很不高兴?是不喜欢来给公主殿下拜寿?” 许樱哥懒懒地将扇子摇了摇,把脸侧开朝着车窗外看过去,同是皮笑肉不笑地道:“三婶娘究竟是从哪里看出来我不高兴,不喜欢的呢?” 冒氏被她问住,顿了顿,方道:“这个还要从哪里看出来?谁都看得出你不高兴?不信你问丫头们。这样可不好,给人看见还不知要说些什么出来……” 许樱哥只管抬眼看向鸣鹿、青玉等人,呲着牙道:“你们看出我不高兴了么?” 鸣鹿飞快地看了她一眼,把头垂下,不敢说是也不敢说不是,只能装哑巴。青玉则是乖巧地举起一把大蒲扇,微笑着道:“想来还有些时候才轮得着咱们,怪热的,婢子给二娘子打打扇子罢。” 许樱哥却没有顺着青玉的意思把话头转过去,而是望着冒氏道:“瞧,三婶娘年纪大眼花了,谁也没看出我不高兴,就您看出来了。不要乱说,省得给人听去了不知要说些什么出来。”不等冒氏反应过来便径直下了车,直接上了后头许杏哥的车,青玉慌忙把她的随身物品抱起也跟着下了车。 她年纪大眼花了?许樱哥居然敢嘲笑她老?!冒氏气得倒仰,恨恨地将手里的纨扇扔在车厢板上,骂道:“什么玩意儿,欠管教的东西!”却也晓得自己不可能把这事儿嚷嚷到姚氏面前去,只能生生忍了这口气。正烦躁间,窗外传来一阵骚动声,冒氏好奇地靠在车窗前看出去——穿着紫色圆领窄袖衫子,系着玉带的张仪正骑着那匹御赐的,配了金鞍的汗血宝马走了过来,所过之处,行人无不避让。风流倜傥自不必说,更兼气势迫人,特别是那抹象征着身份地位的紫色更显得他鹤立鸡群,叫人见之难忘。 他怎么也来了?好似也是朝着这边来的?冒氏的心顿时一阵狂跳,险些气都喘不过来,又觉得一张脸红热不堪,忙将扇子掩了脸,偷偷打量鸣鹿,只恐这情态被鸣鹿给看了去。因见鸣鹿眼观鼻,鼻观心的跪坐在一旁整理东西,并没有往她这里看,便又放心地看了出去,却见张仪正径直朝着后头武家的马车去了。(未完待续)rq 第73章 惊恐 许杏哥低声斥骂许樱哥:“这么多的人,可有谁像你这样随便跑上跑下的?往日你总是最稳重的,怎地今日这般毛躁?”又骂青玉:“也不知道劝着二娘子。” 许樱哥垂眸作温顺状,一迭声地道:“我错了,好姐姐,我错了。” 武玉玉看不过去,便帮她说话:“大嫂,算了吧。总是想你了呗。” 说来也奇怪,她与许樱哥从前并没有这样亲近,但自从经过上次许樱哥手臂脱臼之事后,二人竟比从前亲近熟稔了许多。 当然不是因为想她了,而是冒氏太过难缠,许杏哥明白得很,也就顺势不再说许樱哥的不是,只轻轻叹了口气。却听有人在外笑道:“见过大表嫂、三表妹。” 一听到这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车内众人都坐直了身子怔住,好一歇,许杏哥才反应过来,示意蓝玉将车帘子掀开一条缝,客气而不失亲昵地道:“原来是三爷,您怎会在这里?” 张仪正垂手立在车前,一派不同寻常的温驯斯文,微笑着道:“是来晚了,适才听人说是姨母被堵在这里,特意过来瞧瞧。若是不嫌,我领你们从侧门进去,让管事留在这边记礼就行,省得都在这里干晒,若是中暑了怎么办?”一边说,那眼睛就越过许杏哥落到了坐在角落里,垂着头一言不发的许樱哥身上。 许杏哥看到他的眼神,心口突突直跳,下意识地就挪了挪身子。试图把妹妹掩藏在身后。张仪正笑了笑,索性道:“许二娘子也在啊,不知你的手可好些了?” 许樱哥无奈,只好垂着眼眸道:“多谢三爷挂念。已是大好了。”她现在严重怀疑,这厮就是看到她从冒氏的车上下来再上了这张车后才闻风而来的。 张仪正却没有什么要多纠缠的意思,轻笑着道:“贵府送去的那些茶很好。实在是太过多礼了。其实我只是希望许二娘子能忘了从前那些事,那次是我不对。”说完居然深深一揖。 这下子,不独是许樱哥大吃一惊,就是许杏哥和武玉玉都石化了。张仪正,眼睛自来长在头顶上,只有旁人错,他从来不会错。嚣张得不得了的泼皮无赖居然当众和许樱哥赔礼道歉,承认错误? 许樱哥抬眼看向天边,太阳还在该在的地方,并没有出现什么异象。她不想就这么原谅了张仪正,但张仪正不能一直就在这马车前这样弓着腰。不知是否心虚。她觉得周围无数双眼睛盯着这里,无数只耳朵在偷听这里的谈话,于是她很干脆地还了张仪正一礼,笑道:“都是小女子有眼无珠,怠慢了贵人。” 许杏哥的掌心里全是冷汗,见该走的过程走完,便迫不及待地打圆场:“三爷快别这样,她怎么担待得起?” 张仪正倒也没为难她们,施施然立起身来。笑看着许樱哥道:“那我们算不算两清了?” 不算。许樱哥心里说,嘴里却违心而欢快地道:“只要三爷觉得算,那就算。” 张仪正很满意她的答案,笑着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道:“二娘子,听说前些日子赵家四郎堕马。不知好些了么?” 赔礼是假,找事儿是真吧?许杏哥不由恼了,正待要说赵璀堕马与否,好些没有,和许樱哥又有什么关系?许樱哥已经甜甜一笑:“最近不曾听说,三爷若是想打听,稍后不妨使人去问问,想必他一定会来给公主殿下拜寿的。” 这话委婉的表示许家已经早就没有和赵家有亲密的来往,也就间接地表示她和赵璀不是那么一回事了,不然她可是才见过赵窈娘不久的,若是想知道,又如何能不知呢?张仪正看了她两眼,略带嘲讽地笑了笑,那表情仿佛是在说,也不过如此。 不知怎地,许樱哥看到他的笑容就突然想起那日在香积寺的芍药花圃前,给他看去听去的那件事,再想起他当时愤恨的指责和怒骂,直觉他就是在嘲笑她薄情寡义的,由来就有几分不悦。可转念一想,这未尝不是件好事,这世上,有几个人会喜欢薄情寡义的人呢?于是她笑得越发灿烂谄媚,活脱脱就是个薄情寡义得不能再薄情寡义的人。 张仪正沉默地看了她片刻,收了脸上的笑意,朝许杏哥一本正经地道:“大表嫂,待我去前头同许夫人问个安,问问她是否愿意随同我们一起先进府。” 许杏哥忙道:“怎么好意思劳动您?我这里使人上前去问就好。” 张仪正不容拒绝地道:“不必,前番我在香积寺里遇险,承蒙许夫人照料,这点礼节还该有。”言罢果然大步往前去了。 他承蒙姚氏照料?怎地仇怨突然就变成恩情了?许杏哥惊恐地回头看向许樱哥,从许樱哥的眼睛里同样看到了惊恐。 武玉玉在一旁一直沉默地看着,突然插了句话道:“早前听人说,今日康王妃也要来的。” 以长乐公主同康王府的关系,康王妃出现是件很正常的事情,但武玉玉这话却似是别有隐情,许樱哥看向许杏哥,试图想从她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来,却只看到许杏哥眼里一闪即逝的怒火。许樱哥只觉得右掌心处有一条蛇,冰凉冰凉地顺着往她的手臂上爬,令得她几乎想夺路而逃。她沉默着接过青玉手里的大蒲扇,使劲搧了起来。 许杏哥将车帘子拉开一小条缝往外看出去。这一看,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说是要去寻姚氏说话的张仪正居然站在冒氏的车前,貌似在和冒氏说话的样子。不沾亲不带故,这冒氏当着这么多人就敢和张仪正搭腔,胆子也忒大了些!许杏哥不由暗自冷笑一声,平静地吩咐蓝玉:“三爷似乎弄错了。你去前头同他说,夫人的车驾还在前头。” 蓝玉应了一声,忙快步往前头去了。 她做得隐秘,武玉玉毫无所觉。许樱哥则敏感地发现有些不对劲,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不由也皱起眉头来。却见还不等蓝玉赶到。张仪正已经又回身快步朝着姚氏的车驾去了,接着满脸堆笑地立在姚氏车前说个不休。他那身刺眼的紫袍配着腰间的玉带,令得他和姚氏的车都格外引人注目。 蓝玉回来,轻声禀告道:“果然是弄错了呢。” 太阳晒得周围白花花一片,令人眼睛都不能完全睁开,四下里没有一丝风,周围有好几张车都因为热得受不了的缘故而掀起了车帘。大喇喇地往外看热闹。许樱哥同样觉得热到呼吸都不顺畅。她觉得张仪正就像是一块又臭又硬的山石,蛮横而无礼,不要脸地横在她面前,阻拦了她前行的路。 张仪正突然回头,两个人的目光相对。张仪正仿佛有些吃惊,怔了片刻后脸上慢慢浮起一个微笑。许樱哥眨了眨眼,装作没有看到,漠然地把眼睛转开。张仪正却仍然高深莫测地笑着,这笑容落在后头冒氏的眼里,就如同阳光穿透乌云再照在晶莹剔透的极品琉璃上,光华璀璨。 冒氏脸色苍白地垂下眸子,坐在窗前一动不动,良久。她抬起头来,唇边带了一丝了悟而自信的微笑。贵胄子弟,最重品级规矩,又怎会不知姚氏的车一定、必然停在前面?那在车前的一停留,那一声询问,那一眼相望。难道不是有意为之么?难怪许樱哥会指责说他是个登徒子呢,原来那一本正经都是装出来的。 忽听外头车夫道:“三夫人请坐好,车要动了。”接着车就动了起来,冒氏一瞧,只见前头姚氏的车被张仪正引着出了长长的队伍,向着另外一个方向行去,而后头武家的车马也紧随其后。冒氏有些明了,这大概是沾了张仪正的光,不用她们排队,直接从另一道门进公主府的意思了。她忍不住暗叹一声,这权势可真是个好东西,就连给贵人拜寿都可以走后门的。 车到了地头,众人依次下车,张仪正彬彬有礼地同熊氏、姚氏道过别方含笑往前头去了。姚氏眯着眼睛目送他走远,招手叫许樱哥过去,轻声道:“黄鼠狼给鸡拜年,千万小心仔细些。” 许樱哥抬起头来看着姚氏,欲言又止。 之前既然没有装病躲过,现在就更躲不过去,姚氏轻轻叹口气,默然拍拍她的手,回头对着亲家熊氏笑道:“亲家,沾了你的光。樱哥第一次来,若是有我看顾不到的地方,还要请你帮帮忙才是。” 都是人精,熊氏怎能不懂姚氏的意思?她看着垂头不语的许樱哥,想起堂姐前几日私底下同她说的话,沉默片刻才笑道:“亲家只管放心,这是公主府,没人敢乱来。” 什么才叫乱来?在许樱哥看来,一切不如她意的盘算和用强权压制下来的都叫乱来,但明显这些人并不这么看待。许樱哥看着那位含笑迎上来的公主府管事,只觉得天上的太阳又**了几分……推荐希行的新书《名门医女》 感谢倾陈love的切糕,小呆、笩誩亽的4个平安符,素食小猪……柏觅双、橘子皮1、匆匆经年……年少轻闲的各2个平安符……東邊的魚、水怀玉而川湄、kysh、书友……的1个平安符,魔幻雨滴的平安符以及葱油饼。 感谢大家的粉红,感谢大家的正版订阅,感谢大家的长评和留言、推荐票。 第二更照旧在下午4点。继续恳请支持,各种票票,各种评来者不拒……未完待续)rq 第74章 初见 公主府虽然大宴宾客,门外的贺客人山人海,却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在公主面前有个位置的。更多的人在辛辛苦苦排队进入之后,只会被衣着光鲜,神态倨傲的公主府管事领去吃流水席,唯有少部分的人才会被引进正堂,享受和公主殿下闲话家常并同室吃饭的殊荣。 许家和武家理所当然的能够享有这份殊荣,作为公主干亲家的赵家也当仁不让。所以在管事把许、武两家人引入正堂后,理所当然地遇到了以钟氏为首的赵家众女眷。 两方都是有心理准备的,姚氏早就拿定主意,今日以及今后再见到钟氏也全当没见到;钟氏则更不用说,先就把脸侧到了一旁,装作兴味十足,满脸欢喜的模样同长乐公主的小姑子说笑个不休,仿佛生怕人家不知道她从来都是公主府上的贵客,身份不一样。 姚氏本就看不惯她,见她如此作派更是嗤之以鼻。谁知今日这座次排得太有意思,姚氏等人的座位恰恰就被安排在了钟氏的上首,熊氏等人的座位则被安排在姚氏对面。钟氏气得脸都绿了,常规来说,这座次本给按照品秩来排,姚氏、熊氏二人都是郡夫人,品秩的确比她高,但她不同,她可是公主府的贵客干亲,安排的人既然把她安排在这前面,就不该把姚氏等人排在她前头。 姚氏也不满意,两家人挨得这么近。倒叫她不好弄,若是不理钟氏,岂不是无形中验证了那流言,让人白白看了笑话?若是主动和钟氏搭腔,只怕钟氏又要自作多情,以为她许家的女儿嫁不掉。但她这一生见过的风雨太多,不过片刻就拿定了主意,微笑着与周围相熟的人点头招呼,那笑容让人如沐春风,似是针对所有人的。又似是不针对所有人。 许樱哥等待姚氏等人入座后,尽量深地把自己掩藏在了众人身后。赵窈娘下意识地想起身同姚氏和许樱哥问好,却被她长嫂龚氏悄悄按住,接着又挨了钟氏一个大白眼,再看许樱哥也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木头样,并不好就打招呼。赵窈娘无奈,只得忍到两边大人都不注意她们了。方悄悄扔了颗枣子到许樱哥怀里去,朝许樱哥抱歉地笑了笑。 许樱哥侧头朝赵窈娘一笑,示意青玉把一个绸布包着的卷轴悄悄递过去。赵窈娘猜着是她早前答应自己的那张小像,喜不自禁地打开看了一眼,满意得眼睛都笑成了弯月亮,悄声道:“我只当没机会得到了。” 许樱哥轻轻摇头,表示虽然两家人现在已经没来往了。但她答应过的事情总会想办法做到。钟氏是钟氏。赵窈娘是赵窈娘,她分得很清楚。 二人正在眉来眼去的暗通消息,就听太监唱了一声,接着众人纷纷起立,原来是长乐公主并几个年纪不等的贵妇说笑着走了进来,其他人倒也罢了,其中一人,年约二十**。身上的石榴红裙子格外艳丽,容颜更是艳光四射,非常人可以消受。 虽无人与许樱哥说道这些人是谁,但能与长乐公主如此亲密,并坦然接受各位命妇行礼问安的,身份必然尊贵,不是公主也是各府的王妃们。许樱哥觉着似是有几道目光时不时往她身上扫来,便越发把头更往下低了些,小心地把身形藏到姚氏和冒氏、傅氏身后。 少倾,众人落座,长乐公主笑着吩咐众人坐下,说了几句场面话后亲切地挨个儿和众人拉起了家常。待到了姚氏这边,冒氏眼巴巴地看着长乐公主,巴不得她赶紧发现自己来了,再和自己说上那么一两句话。果然长乐公主也没忘了她,笑着道:“夫人好福气,不但儿子媳妇女儿都出色,便是妯娌也是一等一的才女。” 见点到她们的名,冒氏忙与傅氏、许樱哥一同站起身来,连称不敢。长乐公主微笑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谦虚什么?”冒氏正想开口卖弄一下自己的文采和应对能力,却见长乐公主已经从把目光从她身上挪开,指着许樱哥道:“若是我没记错,这就是那位飞马勇救阮侍郎家千金的许二娘子?上次在武将军府见过的。” “唰”地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许樱哥身上,许樱哥只觉得脖子都僵硬了,却也只得一福。姚氏忙笑道:“这孩子是个傻大胆,冲动粗鲁……” 长乐公主摇头道:“非也,我听说她也只是脱臼,可见她对自己的能力还是很有数的。这哪里叫什么傻大胆?有勇有谋,又义气大度,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中实在不多见。”回眸看向许樱哥,笑道:“好孩子,你上来我瞧瞧。” 姚氏无言以对,见阻止不得,只好给了许樱哥一个安慰的眼神。许樱哥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她哪里会想得到,被逼无奈中的一次冒险竟会给自己带来这种麻烦? 她站得不前不后,那距离和态度都拿捏得很恰当,既显得恭顺又不谄媚,长乐公主满意一笑,向她伸手道:“ 再上前来些。” 许樱哥见躲不过去,索性微笑着走到了长乐公主面前,长乐公主理所当然地握住了她的手,上下打量了一回,回头对着身旁的一众贵妇微笑道:“真不错。” 主人开了口,客人就要给主人面子,其他人不管心里其实是怎么看的,都或多或少地跟着表示赞同。忽听一人缓缓道:“有多大年纪啦?”语气十分和善,并无半点娇矜之气。 听见这声问,众人便都安静下来。许樱哥悄悄从睫毛缝里看出去,只见开口的是个穿银泥大袖衫,年约半百,长得面善白净的贵妇。其座次紧紧靠着长乐公主,显见二人关系就算不是十分亲密也还过得去。就不知是公主还是王妃?许樱哥暗自忖度一回不得要领,索性不猜不管,只垂眸规规矩矩地道:“今年虚岁十七了。” 那妇人片刻后才道:“年龄不小了。” 许樱哥垂眸,满脸的温顺,腹诽道,姑娘我十八还未满,正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呢,怎么就不小了? 那妇人却不再说话了,倒是长乐公主又问道:“平日在家都喜欢做些什么?” 这是查户口?许樱哥想回头看姚氏的暗示。但她知道不能,主要是姚氏离她太远,回头太明显,从眼角看过去又达不到有效距离。这世道,左右死活都不由人,千般筹谋万般思量敌不过一个压死人的身份,不如爽性些。想到此,许樱哥索性微笑着朗声道:“回殿下的话,也没做什么,因不擅长针线活,蠢笨不能帮着母嫂理事,书也读得不好,就是喜欢做点吃的。带着小孩子们玩玩。” 永乐公主仿佛是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愣了一愣,许久没有言语。许樱哥正想开口请退,只见一个女史上前,在永乐公主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接着永乐公主笑道:“听说你画得一手好画?”不待许樱哥回答,那女史已下去从干瞪眼的赵窈娘手中拿走了那幅小像,打开放在了永乐公主案前。 “这画的不是窈娘么?啧,可真画得不错。就和活人似的。”永乐公主看过,转手递给她身旁那位穿银泥大袖衫的妇人,又指指下面的赵窈娘道:“四嫂,你瞧,画的就是她,可不是画得像极了?” 许樱哥方知自己从进府开始一切行迹便落了旁人的眼,再听见这声四嫂,心里已是乱了,却知道自己无路可退,只有勇敢面对。 “的确很像,好似看着镜子里的人一般。”那妇人看看赵窈娘,又垂眸安静地看了片刻,将画轴卷起递还给女史,示意还给赵窈娘,抬头温和地看着许樱哥道:“我从没见过这样的技法。是谁教你的?” 许樱哥在那里肠子都悔青了,心乱如麻,面上却微笑道:“小时候调皮,总爱用树枝在地上乱画,父亲见了就手把手的教,教来教去就成了这个样子。”许衡就是最好的挡箭牌,谁也不会怀疑这话会是假的,何况当初她这手画技的确也是经过这样一个缓慢的过程慢慢显露出来的,并不怕有人追究。 “果然是书香门第,家学渊博。但无论男女,太过谦虚总是不太好。”那妇人说了这一句后便不再言语,长乐公主这才笑道:“好了,去吧。” 拷问总算结束,许樱哥行礼退下,眼睛一扫,但见钟氏丧风黑脸,好似是借了她的米还了她谷子,赵窈娘、武玉玉若有所思,姚氏眉尖微蹙心事重重,冒氏一脸的不服气,熊氏眼观鼻鼻观心,许杏哥则是满脸的安慰鼓励之色。 许樱哥见此,已经确定自己那糟糕的感觉不是多想。事已至此,多想无益,她安抚朝着姚氏笑了笑,默然入座。片刻后,只听外头一阵笑闹,接着两个服饰明丽的少女牵着个穿大红短衣裳绿绸裤,戴大头娃娃面具的人走了进来。众人纷纷好奇地低声议论起来,却见那大头娃娃走到堂中,对着长乐公主倒头便拜,口里大声喊道:“孩儿恭贺母亲大人千秋!”声音清脆,是少女的声气。 长乐公主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指着那大头娃娃假嗔道:“真是没规矩!还不赶紧起来给你各位伯母姨母们见礼?”又望着另外那两个少女道:“你们也是的,平时都是稳重的性子,怎么这时候就由着她胡来?”那两个少女中穿胭脂色衫子月白裙子的那个只是微笑不语,穿翠兰衫子的那个却盈盈一福,微笑道:“殿下,这可是郡主的一片孝心,咱们只有跟着学的,哪里会拦她?” 许樱哥看得清楚,穿翠兰衫子的这个正是冯宝儿,穿胭脂色衫子的那个却是有些眼生,仿似是第一次见到……二更到,求粉红,求正版订阅,求推荐票,求评论以及一切,我好贪心那……(未完待续)rq 第75章 飞汤 “不要怪她们啦,这是女儿的孝心,难道母亲不喜欢?”那大头娃娃取下面具,露出一张浓眉大眼,英气勃勃的笑脸来,撒着欢儿地在长乐公主面前讨好。 许樱哥知道这是长乐公主的独女惠安郡主,也是今上几位公主所出的所有女儿中唯一被封为郡主的一个特殊存在。赵窈娘趁着没人注意自己,悄无声息地往许樱哥身边挪着杌子,待得近了,鄙夷地看着冯宝儿低声道:“瞧瞧她那谄媚样儿,一朝攀上位郡主就忘记自己是谁了。可惠安哪里又是会任由她摆布的人?” 许樱哥不予置评,只将扇子遮了半边脸,轻声道:“那穿胭脂色衫子的有些眼生。” 赵窈娘也是经常出入公主府的人,对公主府中的情形也算清楚,当下笑道:“不怪你不认识她,她可不是京城人氏。她是朔方节度使王俊的嫡孙女,族中行六,人称六娘,自小长在灵州,前些日子才随父母回到京中。”说到这里,越发压低了声音道:“听说公主殿下有意为幼子肖令求娶。” 作为一个勉强算得上是土生土长的大华人,许樱哥自然认得这位名满天下,为大华北拒晋王,西镇梁王的名将王俊,也当然知道王家的女儿回京自是因为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与其说是长乐公主想为幼子求娶,还不如说是上头那位的意思。一代名将,重兵在握,这样人家的女儿不是嫁入各王府,反而是嫁入公主府。这也从侧面说明上头那位果然如许衡所述一般,老了老了,开始防备儿子儿孙们了。正想着,就听赵窈娘低不可闻地道:“我四哥让我和你说。让你不要担心,一切有他。” 许樱哥回眸,赵窈娘已经迅速把杌子搬回了原地。一本正经地拿着纨扇轻轻摇着,仿佛从来就没靠近过她并和她说过悄悄话。钟氏似有所觉,回头左看右看,什么都没发现后不忘厌恶地瞪了许樱哥一眼,其中的厌恶憎恨毫不掩饰。许樱哥沉默地看回去,寸步不让,钟氏先是吃惊。接着怒火中烧,二人对视片刻,钟氏冷哼一声,悻悻回头。许樱哥平静地收回目光,缓缓摇着扇子。微笑着捏起一枚甜糯的金丝蜜枣,咀嚼了又咀嚼,然后狠狠咽下,硬是吃出了几分决绝之意。 不多时,有女史引了一众华服子弟来给长乐公主拜寿,分别为各王府、公主府的众年轻子弟。许樱哥心里有恐惧,不能不关注张仪正。张仪正今日与往日的嚣张霸道格外不同,脸上始终带笑,除了和和气气地和周围的同伴说话外。还不时低声同身边一个穿宝蓝圆领窄袖衫,年约二十许,皮肤微黑的男子说着什么,神态颇有几分亲密。 长乐公主并惠安郡主的眼神三五不时总从那穿宝蓝衫子的男子身上扫过,惠安郡主多见羞涩之态,长乐公主则是多有威严探究之意。而那男子则根本不敢抬头,耳垂微红。许樱哥观其形态,猜着大抵这又是长乐公主为女儿选的女婿,只不知道又是谁家的子弟。正自八卦间,忽觉有人一直注视着自己,她抬眼看去,只见赵璀居然也立在人群后头,想来是同长乐公主的几个儿子一起进来的,与上次见面时相比,他明显消瘦了许多,倒是没有再拄拐杖了。 目光相对处,许樱哥干脆利落地垂下眼,选择视而不见。赵璀眼里的亮光迅速黯淡下去,抿紧了唇沉默地垂下了头,但不过片刻,他便又抬起头来,目光冷肃地看向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安六爷。安六爷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沉默地打量了前头正在永乐公主面前讨好卖乖的张仪正一回,再看看许樱哥,低下头,轻轻弹了弹袍袖上根本不存在的灰,转身悄悄走了出去。 须臾,有人来请,道是马球场上都准备好了,请长乐公主擂鼓开赛。长乐公主大抵是对未来儿媳和新女婿很满意,欢欣鼓舞、热情洋溢地带着众人往球场上去看马球比赛。许樱哥同姚氏等人才起身,就见那惠安郡主含着笑走过来招呼赵窈娘:“六娘从灵州带了个杂戏台子来,演的好杂技,那些小孩子可以叠罗汉,一层叠一层叠老高,又能一气把许多个碗碟耍得团团转,你去看不?” 赵窈娘笑道:“当然要去的。”说着便悄悄拉了拉惠安郡主的袖子,眼睛看向许樱哥。 许樱哥猜着赵窈娘大抵是还要替赵璀传话并替赵璀说好话,可她已经不想再听了,赶紧虚掩着朝姚氏身后躲,却听惠安郡主已然道:“你就是那个救了阮珠娘的许樱哥?” 许樱哥见躲不过,索性大大方方地上前福了一福,笑道:“是我。” 惠安郡主好奇地打量了她片刻,回头看着赵窈娘道:“不怪经常听你夸赞她,果然生得好,人也大方。我喜欢。” 许樱哥暗道,我不想要你喜欢。但惠安郡主明显听不到她心里在说什么,只微笑着道:“你和我们一起去不?我介绍几个新朋友给你认识。” 许樱哥微笑着道:“想是想去的,但就怕耽误郡主在公主殿下跟前尽孝……”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赶紧去陪着你老娘吧。 惠安郡主道:“不怕,我的孝心已经尽到了,母亲不会怪责于我。只要我把你们招待好了便比什么都要好。”说着便主动伸手去拉许樱哥,笑得眉眼弯弯地对着姚氏道:“许夫人,可否借您的女儿一用?” 姚氏火眼金睛,早就把赵窈娘同惠安郡主之间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便想着与其让不知道的人来算计许樱哥,倒不如现下把人交给惠安郡主,有赵窈娘帮着看顾还要更妥当些,当下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郡主,我们樱哥是个老实孩子。又是第一次来公主府,还要烦劳您多看顾着她些,不要让她闯祸才好。” 惠安郡主是个爽朗性子,当下笑道:“我知道么。稍后保准囫囵个儿还回来。夫人就放心吧!” 许杏哥还不放心,暗里推了武玉玉一把,武玉玉便厚着脸皮道:“什么好玩儿的也带上我。” 于是几个女孩子邀约着一同往后头水榭上去看杂耍。惠安郡主果然说话算数,当真把那王七娘郑重介绍给许樱哥同武玉玉认识,又把几个与她交好的宗室之女并几个公侯府邸的女孩子介绍给许樱哥认识。这王六娘很有几分意思,她本与冯宝儿一样的出身军将之家,也是一样的长得文弱,但与冯宝儿那装出来的斯文秀气完全不同,她是真的文静懂礼。对于文学上的事情十分感兴趣,听说许樱哥是许衡之女,只恨不得把许樱哥拉到一旁去细说那风花雪月才好。 许樱哥不想搭理冯宝儿,又想避着赵窈娘,便对王六娘多有迎合照顾之意。二人一时间竟然说得火热。冯宝儿含了几分酸意道:“看她二人一见如故,倒叫我们这些大老粗插不上话了。” 王六娘微微红了脸道:“宝儿你又笑话我,许二娘子是真的家学渊博,我不过是粗通皮毛。” 惠安郡主大笑:“你还粗通皮毛,我却是只会写我的名字。那些字,它认得我,我却认不得它!”原来她打小一怪,怎么都学不会读书识字,长乐公主戒尺打断了好几根。皇后亲自接去教养了一回,都只是摇头叹息。后来还是她亲祖母心疼,说她实是得了驸马的真传,怪不得她,这才罢了。这么多年,她可从来不因为自己不识字而觉得丢脸。说起来就当一个笑话。 许樱哥颇有几分喜欢惠安郡主这爽朗性情,便笑道:“郡主身份尊贵,又不用做官,识不识字也无所谓。” “就是这个意思!”惠安郡主很喜欢这说法,越发热情。 王六娘从灵州带来的这杂耍班子果然不错,一众人津津有味地看了半晌,惠安郡主觉着口渴了,便叫人送上绿豆冰碗来消暑。许樱哥因觉着今日公主府之邀太过蹊跷,自是长了许多个心眼子,接了冰碗后并不吃,只假意沾了沾唇便将碗放下,起身走到一旁远远看着众人吃喝。 才不过片刻,就听王六娘低喊了一声并迅速站起身来。原来她见那装盛绿豆冰的水晶碗晶莹可爱,不由拿着多看了几眼,不期一个丫头没注意,把冯宝儿端着的半碗绿豆冰碰倒在了她的裙子上。 冯宝儿连声道歉,赶紧掏出帕子替她擦,但王六娘穿的衣裙都是轻薄的纱罗面料,哪里又能擦得干净?眼瞅着那一坨绿色的浆糊糊把那裙子糊得不堪入目,王六娘窘得满脸通红,惠安郡主一个耳刮子就朝着那鲁莽的丫头搧了过去,还要叫人拿鞭子来,那丫头自然知道这王六娘是贵客,早就唬得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 王六娘却是个性情温厚之人,匆忙拦住惠安郡主温言道:“不是她的错,是我自己没注意撞着了宝儿的胳膊肘。” 赵窈娘也忙给惠安郡主使眼色,小声劝道:“惠安,你闹得越大六娘越尴尬。” 惠安郡主这才罢了,亲同王六娘道了歉,又吩咐身旁得用的大丫头爱菊陪王六娘去换衣裳。眼看着王六娘等人越走越远,许樱哥斜倚在水榭栏杆上,将扇子轻轻摇着,想到,以往小说里、电视里,要出事之时总是有那么一碗莫名其妙飞泼而来的汤或者茶。只是她早前以为这碗汤或者茶会是泼在自己身上的,却没想到竟然是泼在了公主府贵客王六娘身上。随即她又失笑,这可是宫里头那位内定给长乐公主的儿媳妇,又是在公主府里,能出什么事?自己真是想太多了。 —————— 感谢倾陈love的桃花扇,see_an的切糕,神马都是服芸、嘉阳合月的香囊,夜黎丽、munaiyi123、素食小猪、魔幻雨滴、时光v痕、橘子皮1、泉2001的各2个平安符,年少轻闲、自由葫芦、土蛋子、天晚欲雨、東邊的魚、水怀玉而川湄、双面咸鱼、匆匆经年的1个平安符,小鞋子sophie 、shui52939的各2个糖蒜,chieh-g、小院子、九穗禾、linda9875、tigerxuejun的1个糖蒜。 感谢粉红(还有吗?o(n_n)o~)感谢正版订阅(要坚持哦)感谢长评(好有才)感谢留言(最好多点鼓励)感谢推荐票(好人啊)总而言之一句话,都是好人啊,对我太好了…… 另外不得不通知一件事,由于身体原因,必须在医院泡着,基本没时间码字,所以今天只能单更。(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76章 螳螂 公主府的马球场上红旗飘扬,鼓声阵阵,两队人厮杀到白热化,将整个气氛掀到高点。冒氏坐在姚氏身边激动地感受着周围热烈的气氛,觉得自己天生就该属于这种万众瞩目的场合。 只可惜……她抬眼看着主位上的诸公主王妃贵妇们,只恨命运弄人,于是场上欢乐的气氛便与她也没什么关系了,剩下的只有抱怨愤恨和不甘。正垂头丧气之时,忽见那日登门送帖子的宋女史含笑走了过来,贴在她耳边轻声道:“许三夫人,听说您最擅茶道,公主殿下偶然得了些好茶,却苦于无人识得其品种,可否请您移步一观,帮着判定一下?” 冒氏装作惴惴不安,小心翼翼的样子看向姚氏:“大嫂,你看?” 那宋女史便笑着同姚氏行礼,道:“求夫人行个方便。” 姚氏虽不知冒氏何时与这宋女史勾搭上的,却晓得在这种场合下,对方又是打着永乐公主的旗号,自己实是没有办法拒绝并控制,更何况冒氏特意作出这副可怜兮兮的鬼模样来?便忍着气含笑应了,照旧吩咐冒氏小心谨慎。 冒氏见姚氏肯放自己,自是百说百应。那宋女史与冒氏说说笑笑,将她引至后园一处僻静的草堂里,请她入了座,摆上清茶,笑着请鸣鹿:“天热,我在前头伺候了贵人半晌,脚都肿了,烦劳姑娘替我往隔壁院子里跑一趟,寻里面的晴明把那竹根罐子存着的茶叶送过来,如何?” 冒氏一心就想与公主府的人交往。自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拂宋女史的意,当下便安排鸣鹿去了。待鸣鹿去后,二人又说了些风花雪月,诗词酒茶之类的雅致话题。颇有相见恨晚之意。忽见一个丫头走过来朝宋女史招手,宋女史告了声罪,起身往外头去。冒氏等了一歇不见她回来便有些不安。有心想离开,鸣鹿却又不曾归来,正在为难之际,就见一人大步走了进来,一时见了她,便惊讶地“咦”了一声,马上折身就往外走。 冒氏看得清楚明白。这来了又走了的人不是张仪正又是哪个?冒氏吃了一大惊,却又隐隐有些窃喜,那心里面犹如有七八只猫爪在挠一样,嘴里已经忍不住想要喊一声“恩公”,却又硬生生停了下来。强迫自己坐在凳子上纹丝不动,一派的娴雅端庄。暗想道,他若真是对她有意,便该再折回来,主动些儿,他若对她无意,走了便走了罢,也省得她总是胡思乱想。 半晌,门外动静全无。她忍不住往外看去,正正的看到张仪正背手而立,老老实实地立在离草堂大约十来步远的地方,刚好也正回头朝她这个方向张望。二人目光相对处,冒氏那颗一直高悬着的心一下子就落了下来,她忍不住微笑起来。大大方方地起身施了一礼,脆声道:“恩公是来寻宋女史的么?她有事出去了,大约很快就能回来。” 张仪正笑笑,也大大方方地道:“我是来替一位朋友向她求药的,却不防许三夫人会在这里,适才多有唐突。” 冒氏柔声道:“恩公太过客气,实是妾身吓着您了。”说到这里,眼波流转,飘飘儿地勾了张仪正一眼。却见张仪正的眉毛跳了跳,冒氏只恐被他看轻,一颗心又高高悬将起来,正在担心间,却又见他唇角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浓厚。接着人就朝着她走过来:“这里太阳太大,三夫人若是不怕小子唐突,小子便在这草堂的阴凉下坐坐歇歇凉。” 好个翩翩少年郎!冒氏看着那一袭紫衣离自己越来越近,龙涎香萦绕鼻端,由不得口干舌燥,含羞带怯地道:“您说笑了,这草堂又不是我的,我也只是客人呢。”一边说,一边就低头去洗茶杯,倒了杯茶双手递过去。 张仪正在离她约有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来,双手接过茶喝了,眯了眼睛赞道:“好茶!饮之忘忧。” 冒氏一张粉脸娇艳欲滴,心跳如鼓,一时之间竟有些手足无措,好一歇才缓过气来,强作镇定地将那日雨中张仪正勇救她们姑侄的事拿起来说,语中颇多赞叹喜爱之意。 张仪正默默听着,笑道:“原来那个勇敢的少年郎是令侄啊,真不错。” 见他称赞冒连,冒氏也有几分骄傲,赶紧趁机狠狠地称赞了冒连几句。张仪正笑问道:“可有功名了?” 冒氏道:“已是中举了的。” “真是英雄出少年。”张仪正又问起冒氏的兄长:“不知尊兄是任何职?能教出这样的儿子,想必也是极出众之人。” 冒氏便有些黯然,轻声道:“他么,闲着的。” 张仪正满脸的惊讶之色:“难道没有功名?” 冒氏带了几分骄傲和愤然道:“他是进士。”不过是前朝的,但许衡、赵思程等人的运气就极好,偏到了她冒家头上就倒霉。 张仪正越发惊讶:“是进士怎么还闲着?我父王天天喊无人可用,太可惜了。徐大学士也是的,都说举贤不避亲,他怎地……”见冒氏的神色不对,便及时改了口:“令兄不过明珠蒙尘,假以时日当大放光彩。若是不嫌,改日可让他去康王府寻我,定要替他寻个好差事。” 冒氏感激莫名,一下子想起自己曾苦苦哀求过许徕,让许徕求许衡替兄长寻个差事,许徕却是想也不想就断然拒绝了,如今这人却如此爽快!她嫡亲的兄长没人管,那八竿子打不着,半点功名全无,只会拨算盘做买卖的许扶偏就能进刑部司门任主事!这人比人可真气死人。她左思右想,咬着唇轻声试探道:“我们家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 张仪正豪爽地一摆手,笑道:“夫人太小看我了。我既然称许大学士一声长辈,您自然也就是我的长辈。为长辈做件小事值当什么?不值一提!” 冒氏听他说当自己是长辈,莫名有些怅然,却又见张仪正把那空了的茶杯递过来,三分带笑三分轻薄四分探究地看着她轻声道:“烦劳夫人再替小子倒杯茶。可否?” 冒氏脸上突然间绽放出一朵璀璨到了极致的花来,翘起白玉兰花一样的纤纤玉指,笑眯眯地给张仪正倒茶。即将满时。手一抖,便将那茶泼洒在了张仪正的手上。 “呀!”冒氏轻呼一声,忙忙放了茶壶,掏出块桃红色的丝帕急急去替张仪正擦拭,擦了一半,却又缩了回去,红着脸低声道:“对不住。妾身一时情急失了分寸。还请三爷见谅。”说着就要起身往屋里躲。不期一只手轻轻扯住那帕子,张仪正一本正经地看着她道:“茶泼了,还请夫人再替小子满上。” 冒氏含羞带怯地看向张仪正,有些遗憾那只手怎不是扯住她的手而只是扯住了这帕子。远处传来一声轻响,冒氏吓了一大跳便要逃开。张仪正却不放开她的帕子。下一步就该是握住她的手了……冒氏气都喘不过来,紧张地盯着张仪正,整个人都微微颤抖起来,暗想他若是对自己示好,自己是该义正词严地拒绝并呵斥他呢?还是该……却见张仪正的睫毛颤了又颤,那只扯住帕子的手骨节都发白了也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反倒有些松开的意思。 有贼心无贼胆么?冒氏说不清是惆怅还是失望,想了一回,轻声道:“三爷不放开妾身的帕子。妾身怎么倒茶?这样拉拉扯扯的给人看见多不好。” 张仪正笑笑,轻轻松开手。冒氏定了定神,执壶为他满上。二人你喝光了茶,我便给你满上,默契的喝光了一壶茶水后,相对无言许久。张仪正只是拿着冒氏打量,冒氏被他看得忍不住,索性抬起俏丽光洁的尖下巴道:“三爷究竟想要做什么?” 张仪正的眉毛轻轻蹙了起来,盯着她轻声道:“其实也没什么,我不过觉着大学士府的二娘子真不错,堪为良配。怎奈我名声在外,又有早前那个误会,她总不肯正眼看我,只怕此生无望。夫人若能助我,小子定然铭感五内。” 什么?!冒氏猛然抬头看向张仪正,却见张仪正那双璀璨如琉璃一般的眸子灰色浓厚到几乎成黑。还是为了那个人么?冒氏虽然早有准备,却还是忍不住酸涩愤恨屈辱悲伤到一颗心急速缩成了冰冷的一坨。竖子太过可恶!既然无意,何故要来这样招惹羞辱她?!冒氏咬牙切齿,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也不觉得疼。 张仪正见冒氏久久不语,满脸掩盖不住的愤恨之色,之前一直紧锁的眉头便渐渐松开了,叹息一声后,一脸黯然地起身准备往外走:“对不住,是我唐突了。我本觉着夫人面善,是个好人,所以才斗胆……” “樱哥么?”冒氏突然间笑颜如花,捧定面前的茶杯,端起了名门贵妇的架子:“三爷真是动了将她明媒正娶进府做正头娘子的念头?” 张仪正凝眸看向她,诚恳地道:“当然是真的,她貌美良善能干,又多才多艺,我此生还不曾对一个女子如此动心。但大学士和大学士夫人……”他苦笑着摇摇头。 冒氏咬了咬牙,轻声道:“樱哥当然是个才貌双全的好姑娘,但您救过小妇人的命,有句话,我若不说与您听便是昧了良心……感谢倾陈love的切糕,水清莲媚……橘子皮1的2个平安符,小院子……天晚欲雨、魔幻雨滴、年少轻闲……素食小猪、水怀玉而川湄的1个平安符……翛语兮……魔幻雨滴……双面咸鱼的腊八蒜, 感谢粉红,感谢正版订阅,感谢推荐票,感谢长评、留言,总之感谢大家的支持。 谢谢大家关心,目前身体没有太大问题,只是持续治疗,但非常缠人磨时间,今天继续医院,所以还是单更。大概明天能恢复双更。(未完待续)rq 第77章 黄雀 张仪正似是有些吃惊,但还是谨慎地道:“夫人请说。” 冒氏不管不顾地道:“不知三爷可曾听过鸠占鹊巢之说?” 张仪正的瞳孔缩了又缩,哈哈大笑起来:“这个玩笑不好笑,夫人便是不肯帮忙也不该乱说。你可是她的亲婶娘。” 冒氏气得丰满高耸的胸脯一耸一耸的:“我岂是那信口胡诌之人?” 张仪正肃了神色,一本正经地道:“空口白牙,说的又不是小事,你叫我信什么?怎么信?夫人今日若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我很难相信你。”说着有些嘲讽地瞟了瞟冒氏:“难不成,夫人是嫉妒自己的亲侄女?不是我多管闲事,实是过了些。听说当年许三先生深受兄嫂之恩,三夫人便是对兄嫂再不满,也不该拿家族血脉开玩笑。” 冒氏被张仪正说中心思,想着自己那点见不得人的小心思尽数给这千刀万剐,莫名来招惹自己,却又不肯拿出真心来的臭男人知晓了,不由越发羞愤,冷笑道:“难道三爷就没发现我们这位二娘子同她亲娘老子,亲哥亲姐就没半分相似的?” 张仪正皱眉道:“没啊,我觉着眉毛就长得同我表嫂一个样,性子也颇似。夫人若说她是鸠占鹊巢,总也要说出点子丑寅卯来,譬如,她是谁家的?生母为谁,生父又是谁?从何而来,又因何而鸠占鹊巢?夫人若说不出来就是污蔑,就是嫉妒。” 冒氏见他只是不信,还拿鄙夷的眼神左右打量自己。气得要抓狂,可要她真说出点什么子丑寅卯来,她却又委实说不出来,一切还不过是她的猜想。尚未验证,于是冷笑道:“三爷,小妇人本是念在您救了小妇人和侄子之命的份上。冒着被一家子人痛恨仇视的风险提醒您这一句,不期却被当成了驴心肺,反倒说我污蔑人嫉妒人。您可以不信,但小妇人的人品却不容被人如此怀疑轻视,您且候着,过几日再听我消息,看我骗你还是没骗你?” “夫人不必再多言!不拘如何。早前我答应夫人之事还是作数,过两日请令兄到我府上来寻我罢。”张仪正的眉头越蹙越紧,摇摇头,叹息一声,起身自去了。冒氏独坐在那里羞愤交加。想也想不完,气个半死,懊悔个半死,将指甲啃了又啃,咬得嘴唇出血,恨声道:“装模作样的狐狸精,我定要把你那层皮给揭了,看你又能风光到几时?” 张仪正远远回头,看到冒氏两条弯弯的细柳眉蹙得几乎连接在了一处。满脸嫉妒恨色,几欲发狂,由不得鄙夷一笑。宋女史从道旁的竹叶林中缓缓走出来,笑道:“三爷这就要去了么?” 张仪正朝她点点头:“如何?” 宋女史的脸色不太好看,有些忐忑地道:“她防范得太紧,步步仔细。没得手。今日只怕是难以成事。” 前方马球场上的擂鼓声,欢呼声一阵紧似一阵,想见是马球赛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张仪正将脸色沉郁下来,默不作声地转身朝着马球场走去。走到半途,忽听得一群人在道旁亭子里高声说笑,有人扬声喊道:“三哥!三哥快来!”原来是一群宗室子弟正在那里喝酒说笑。 张仪正本不想去,但真宁公主的小儿子韩彦钊已奔出来热情地拖住他:“三哥这是去哪里来?适才满场子找你总不见你。” 张仪正打了个哈哈,道:“里头太晒太吵,出来走走吹吹凉风。你们又如何在这里?怎不看球赛?” 韩彦召笑道:“经常都在看的,又有什么看头?倒是大家伙许久不曾聚在一处了,我便斗胆同姨母要了这些酒菜,喊上几个相熟的一起说说话。来,满上,满上,我们敬三哥这杯酒。说来三哥如今忙了,极少同我们一处玩了呢。” 张仪正心中有事,并不想与他们多作纠缠,当下将那杯酒一饮而尽,亮了杯底,笑道:“我前头还有事,这便要去了。” 众人只是不肯放他走,又拉着他生生灌满了三大杯才肯放人。张仪正辞去,独行了约有半柱香功夫,突感一阵眩晕,头重脚轻竟是站也站不稳,心中暗道不好,挣扎着往前踉跄了几步,模糊看到前方有个人影,便朝那人伸出手,未及出声便软软倒了下去。 片刻后,有人缓缓走过来,轻轻踢了踢他,见他纹丝不动,只是牙关紧咬,满脸潮红,不由轻笑一声:“永远都只长个子不长脑子。把这只会吃喝玩乐的糟糠氏给我抬起来!” 后园。 有风自水池上吹来,吹得池中荷叶荷花翩翩起舞,荷香四溢。王六娘自小长在西北边城,哪里见识过这种景象?由不得赞道:“真是好瞧。” 那爱菊有心卖弄讨好,将手扶住王六娘的胳膊,笑道:“六娘子不知,我们公主殿下最爱莲花,这府里的莲花少说也有十几个品种,有些是宫中御赐的,有些是驸马爷寻来的,有些是公子爷和郡主尽孝寻来的,喏,那边还有睡莲呢。六娘子要不要过去看看?” 王六娘低头看看自己脏兮兮的裙子,推辞道:“还是先去换衣服吧。” 爱菊便不多言,麻溜地领着她往前走,顺路把沿途的风景居处指给她瞧,王六娘自是看得出这公主府里的人待自己不同,由不得的羞红了脸。行至一处院落前,爱菊利落地把王六娘引进去,自有王六娘身旁的丫头婆子伺候王六娘换衣,她自己则往外头阴凉处去歇了,寻些凉茶来喝。一口茶才下肚,就听一人在门前叫道:“爱菊!”却是个衣着光鲜的婆子站在那里朝着爱菊招手。 爱菊本来颇不耐烦,但认出那婆子是皇七子福王正妃跟前第一得意的邱婆子,此人最是胡搅蛮缠不过。福王妃脾气又不好,并不敢轻易得罪,便换了张笑脸道:“邱嬷嬷,怎地是您老人家?” 邱婆子笑道:“是我们王妃中了暑气。就在这隔壁院子里歇着呢,我有心要找个人去前头寻我们王爷过来,却总是找不到个妥当人儿。”言罢带了几分央求之意道:“不知爱菊姑娘可否替老婆子想个办法?” 爱菊笑道:“这事儿好办。我替嬷嬷找个人往前头跑一趟也就是了。” 邱婆子道:“不瞒你。我们一连寻了这院子里伺候的两个丫头,都是有去无回,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怕是还要个爱菊姑娘这样得力能干之人才能顺顺利利把人请过来。” 这意思,便是要自己亲自跑这一趟了。爱菊为难地看了屋子里一眼,轻声道:“不知嬷嬷可等得片刻?我这里奉了郡主之命伺候着王家六娘子的,马上就好了。” 邱婆子倏忽变了脸色,冷笑着提高声音道:“那是。我们王妃自然比不得这位王六娘子身娇肉贵的,开国公家的嫡孙女儿是吧……” 爱菊脸色瞬间煞白,只恐给里头的王六娘听去,便苦笑着做低伏小央求道:“嬷嬷这又是何必?不过是片刻功夫,等六娘子一出来。我这就去……” 却听门“吱呀”一声响,王六娘身边伺候的马婆子走出来道:“我们六娘子吩咐了,爱菊姑娘有事只管去忙,她认得路。换好衣服自会回去。”原来已是全给王六娘听去了。 爱菊又羞又窘,正想表示歉意,邱婆子已然笑道:“还是王老将军家教好,老奴先替我们王妃谢过王六娘子了。” 马婆子不卑不亢地道:“不敢有劳嬷嬷,王妃身份尊贵,我们六娘子不敢受。爱菊姑娘。你自去忙。”言罢朝二人一礼,转身便往后走,她身材粗壮,神色冷厉,举止干脆利落,这一番下来虽让人挑不出错。却也让人如鲠在喉绝对不好受。 “什么土鳖!”邱婆子见她骨头硬,冷嗤了一声,只管催着爱菊走。爱菊无奈,只得吩咐留在院子里的另一个丫头好生看着,自往外头去了。 马婆子听得身后脚步声渐渐远去,停住回头,脸上浮起一层怒色和忧色,却见本是紧闭着的门被人从里头“哐当”一下拉开,丫头小夕面无人色地扶着门框望着她,双眼无神,嘴唇剧烈地抖动着低声道:“嬷嬷……不好了!” 马婆子吓了一大跳,但她到底是经过事的老人儿,不然家主也不会把六娘子交给她。她迅速回头看了院子里的公主府下人一眼,沉重冷静地进了屋,迅速将门掩上,一把扶住将要软倒在地的小夕,拖着她往里屋走,沉声道:“怎么了?” 小夕上下牙磕得乱响,眼泪已是流了满脸,跌跌撞撞地跟在她身后,惨然道:“嬷嬷,六娘子不见了。” 马婆子差点一口气上不来,三步并作两步冲进里屋,只见里屋窗户大开,早前还在里头换衣服梳头洗脸的王七娘踪影全无,地上散落着那两件才换下来的衣衫和裙子,又有一个负责打水拧帕子的公主府丫头昏倒在地。 ——*—小意有话说—*—— 好吧,这是第二更,我忍不住手痒,更了,接下来都是**,掐着吊着是不对的。 然后我要和大家说,身体出了问题,反复的治疗和折磨让人很痛苦,成天吃药却始终不见好转更令人绝望(我不想说这个太私人的问题,因为这是作者的问题,和读者无关,但因为更新问题不得不说)。书就像是我的孩子,自写文以来我从没断过更,我珍惜书友给予的这份信任,会好好写并且尽量多更,但如果我的身体不行,客观情况不允许我双更并且多更的时候,请多一点宽容。小意先谢谢大家了。以后有加更会提前说明,不会让大家反复刷屏,如果没有,我就不再说了。 第78章 捉捕 “作死的小蹄子,你给我守好这里!”马婆子迅速将屋里搜索了一遍,不得,便又利索地顺着窗户跳了出去,遍索不得,又从原路返回,凶神恶煞地一把封住小夕的衣领恶狠狠地压低了声音道:“怎么回事?我出去的时候六娘子还好好儿的,片刻功夫怎地人就不见了?你说不出来你全家都等着陪葬!不许嚎!叫人听见我割了你舌头!”一边说,一边从袖笼里掏出把匕首拍在了桌上。 小夕抖成一片:“嬷嬷出去后,六娘子担忧您同她们起争执,便叫婢子去瞅瞅,道是若看到不对就要来喊她。婢子便依言出去,才在窗边看了两眼就听见里头有响声,觉着不对赶紧来瞧,六娘子却已经不知所踪了。” 马婆子咬着牙,将一盆凉水往那晕倒在地的丫头脸上泼去,又使劲掐住那丫头的人中。那丫头的面皮都差点掐破了,人才醒过来,一问却是茫然三不知,甚至连小便都吓出来了。 这吃人的上京城!马婆子晓得多耽搁一刻王六娘就多一分危险,悲愤地照着自家胸窝子使劲捶了两下,厉声道:“不许声张!要是传出点什么去,我杀了你!”这话却是对着公主府那丫头说的,那丫头刚点头,就被马婆子与小夕一左一右扑上去,塞住口牢牢绑了起来扔在床上,面朝里躺着把被子蒙上。 马婆子这才整了整衣衫,厉声吩咐小夕:“死死守着,就说六娘子病了。我去寻人。”于是大摇大摆出了房门。将王六娘突然病了的话说给外头的人知晓,自己顺着原路急匆匆去寻惠安郡主。 张仪正在茫然中醒过来,只觉得头痛欲裂,视线模糊。弊端甜香萦鼻,令人由来就有一种冲动,搅得人坐卧不安。口干舌燥,只想不管不顾地发泄出来。 脑中残存的一丝清明让他意识到这是中招了,他本能地想离开这里,强撑着想爬起身来,却是全身酸软无力。他徒劳地将手在身旁乱抓着,不期却碰到了一具软绵绵,温暖暖的身体。指尖才触到,他脑子里就“轰”地一声响,无数的白光炸开,像闪电一样的顺着四肢百骸游走而去,他一门心思就只想做一件事。就只想一个人。 他听见自己的呼吸越来越粗,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和思想被撕裂成了两部分,一种凶猛的力量在他脑子里,身体里横冲直闯,身旁之人传来的温香芬芳带着致命的魔力,引得他控制不住地想靠近,发泄。 但他知道不可以,他痛苦地低吼了一声,对着舌间用力咬下。有血从唇边流下,他剧烈地喘息着,左右手紧紧相握相扣,憋得全身颤抖,青筋鼓绽。他最怕就是身旁之人会主动缠上来,若是那般只怕他会控制不住。幸亏身旁之人无知无识一般,一动不动。 门外传来一阵说笑声,有人道:“王妃,这边阴凉。是,这里就是放着那御赐的八宝象牙床的地方……” 女子娇矜的声音不急不缓地响起来:“听说这象牙床上头雕满了九九八百一十只佛,佛相各不相同,又镶满了无数珍稀的珠玉宝石,乃是前朝哀帝皇后的爱物,冬暖夏凉,奢华天下无双,可惜早就被圣上赐给了你们公主,今日我倒要好好瞧一瞧,究竟好在何处?” 虽然糊涂,但张仪正也能听明白这是谁的声音。这是他那位最小的叔父福王的正妃,这位福王妃出名的美貌难缠和随心所欲。这样精心设计的局,只怕自己身旁这个无声无息的女子也是绝对碰不得的,要是给福王妃撞见这一幕,他似乎离死也不太远了。时间不多了,张仪正全身冷汗直流。 声音越来越近,他已能听到女子身上的环佩交击之声。他不想死!他不想就这样莫名冤枉地死!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力量,张仪正终于挣扎着爬起身来,不及去看身边女子的长相便踉跄着朝窗边走去,窗却已被人从外面封死,他发疯一般地抓起一个凳子狠命砸着窗棂,天可怜见,他浑身蛮力,还可殊死一搏。窗棂四散,他挥几拳,连滚带爬地翻了出去,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哪里又顾得身后惊叫声一片,哪里又顾得发髻散乱、脸颊手掌上全是血痕? 后园里,杂耍已经结束,换上了兰陵王入阵曲。众女纷纷被那戴假面,着紫衣,腰金带,手执鞭,指挥千军万马冲锋陷阵,英勇无敌的兰陵王迷得忘记了燥热,更忘记王六娘已经去了很久却还没回来。 忽见一个管事婆子疾步走过来,伏在惠安郡主耳边轻声说了几句。惠安郡主神色变的极其难看,勉强笑着起身道:“来了位远客,母亲使我过去拜见。你们且玩着,务必要玩得尽兴。”不待众人回答,她已起身离去。先时还记得保持风度,走了十几步后便再顾不得,飞快走到浮桥尽头与一个穿青衣,身材粗壮的婆子低声交谈起来。 许樱哥眼睛毒,立时便认出那婆子乃是之前一直随侍在王六娘身边之人。想着王六娘一去便不复返,再想到那莫名飞来的半碗绿豆冰,许樱哥由不得心情沉重起来。难道真是被人算计了,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武玉玉也注意到了这个情况,但却知趣地不问,只顾看着台上取下面具的兰陵王,同相熟的宗女们低声议论:“真不错。可谓是色艺双绝了。” 冯宝儿自来精明,自是也察觉不对。想到那半碗绿豆冰是经自己之手打泼在王六娘身上的,由来便有几分心虚,便讪讪地干笑着掩饰:“当然不错,这可是自小就养在公主府里的。” 她们几个说得欢乐,赵窈娘趁机靠到许樱哥身边去,轻声道:“樱哥。我四哥……” 许樱哥立时轻声打断她的话:“窈娘,其实我一直有句话想问你。” 赵窈娘笑道:“什么?” 许樱哥回头看着她,笑道:“如若这件事不成,你是否还当我是朋友?抑或。从此相见不相识?” 赵窈娘一怔,随即急道:“呸呸……哪有这样诅咒自己的?人家都说好事多磨,你要相信我四哥。他一直都在想办法,很快就能解决的。” “不是我不信,而是人要学会认命。”许樱哥认真道:“我和他无缘,做再多也不过是徒劳无功,你替我带句话,让他忘了我吧。”这话说出来真轻松,不然在赵璀和赵窈娘心里、眼里她都是应该等着并且应该嫁给赵璀的。而在钟氏眼里,她就是那个扫把星。 赵窈娘吸了一口凉气:“樱哥,你……” 许樱哥微笑起来,肉呼呼的小翘下巴越发可爱:“说啊,你会如何?要是你真的不把我当朋友了。我会伤心的。” 赵窈娘垂下眼,想了许久方轻声道:“我不怪你,只要不是你的错。” 许樱哥不再言语。如何才能不算是她的错?这个界限真不好判定。好不容易活下来,她不会轻易为了谁,或是为了什么事去折腾自己,前世的她早夭已经让父母伤心欲绝、老无所依,此生她也曾答应过这个真身的亲娘和亲姐,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替她们好好活下去。更何况她从来都是一个贪生之人。 只是一句话。便令两个人之前的亲密无间转瞬间便变了滋味。武玉玉发现,忙凑过来扯扯许樱哥的袖子轻声道:“怎么了?” 许樱哥笑笑:“没什么。” 兰陵王入阵曲结束,貌美无双的兰陵王退场,众人打赏,忽有宗女道:“惠安怎地一去就不复返?”又有人突然想起王六娘来了:“还有王六娘呢,换条裙子就换了半日功夫。莫不是迷路了罢?” 却见一个女史笑眯眯地走过来行礼道:“前头贵人们请诸位娘子往前头去凑兴呢。” 有那在家娇宠惯了的宗女推脱道:“不去。又热又吵,就在这里看戏吹风喝茶吃冰碗最好。” 那女史为难之极,赔笑道:“贵人们说,今日是公主殿下生辰,就图一个高兴……” 许樱哥隐约猜着这是要清场,也猜着王六娘大抵是出了大事,便第一个站起身来准备配合,却不多问,因为她深知有时候不问远比追问的好。 冯宝儿有心要在众人面前卖弄自己的周到体贴,只顾揪着那女史道:“王六娘还未回来呢,她才到京中不熟悉,恐她回来找不到我们会无措,是不是请女史派个人去找找她,同她说我们往前头去了?” 那女史面上看不出一丝端倪,和颜悦色地道:“王六娘子此时与郡主在一起,冯大娘子不必担忧。” 众伎人已经散去,再坐在此处也无意思,于是几个宗女带头往前走,许樱哥等人落后一步,跟在后头。冯宝儿有心表露自己与宗室的关系亲密,与那几个宗女打得火热。另几个公侯府邸的女儿自成一体,许樱哥与武玉玉、赵窈娘三人并肩而行,相顾无言。 公主芳名为莲,也最爱莲,府中最多莲花,更多浅塘。众人行至一片浅塘边,塘内睡莲花开,五彩缤纷,堪为美景。赵窈娘鼓起勇气想缓和气氛,便道:“这些睡莲的颜色都是独一无二的,外面轻易看不到,有些是进贡来的,有些是重金寻来的……” 正说着,就听众人一阵惊呼,但见前方浅塘里摇摇晃晃地站起个人来,长发披散,不见其面,一身浓艳的紫色长袍上滴滴答答直往下淌水……感谢班太的日誌的财神罐,倾陈love 、长长妈、小院子的切糕……天晚欲雨 的香囊……橘子皮1的各2个平安符,水怀玉而川湄、素食小猪、年少轻闲、魔幻雨滴、景萍……的平安符……的2个腊八蒜,天秤派对、九天妖孽、魔幻雨滴……的腊八蒜。 感谢大家的粉红、正版订阅、长评、推荐票、留言以及关心,谢谢。 第二更在下午4点。(未完待续)rq 第79章 癫狂 那人似是站也站不稳,却固执地勉强站住了,半垂着头,自杂乱的头发中朝这边看过来。真像是只鬼啊,还是只索命的厉鬼……许樱哥与武玉玉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忧虑和担心。虽看不清脸面,但她二人却是清楚明白地记得张仪正早前就是这样一幅打扮,且身材也像得很,但就不知他如何会落到这个地步? 事发突然,各府丫头婆子们最先做的事就是上前把各自的主子护住。但实际上,公主府中哪里又容得下多少他府的下人?似许樱哥等人也不过就是一人一个随侍的丫头而已,哪里又真能护得住?故而一群女人反应过来后就是尖叫着作鸟兽散,各自朝着自认为相对安全的地方逃散,但周围一面是假山,一面是池塘,又能往哪里去?所以只能要么往前冲,要么就往后退。 许樱哥与武玉玉等人也相携准备往前逃离,武玉玉走得特别急,她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确认这就是张仪正,但她知道自己处理不了,须得立即往前去给康王妃报信才是。 那公主府的女史看清来人身上的紫袍并玉带后,已经知道非同常人,便战兢兢地上前一步做出拦阻的样子并出声相询:“敢问尊驾何人?可有什么需要吩咐的?” 那人不言不语亦不动。 女史壮着胆子又问了一声,那人突然间动了,一把将那女史给推开,然后脚步踉跄虚浮、摇摇晃晃地冲着众女走了过去。退无可退,避无可避。于是鸡飞狗跳,鬼哭狼嚎,女人们差点没把喉咙喊破,那人却充耳不闻。只管往前挤。靠得近了,众人便认出了那张脸——尽管上面血痕污泥交加,但凡是宗室女儿。谁又认不得这张混账脸? 因为这样,她们更加惊恐了,这可是有名的太岁啊!虽然之前从没传出过他对自家姐妹感兴趣的恶话,但看他这模样明显就是醉狠了,谁能说清楚他是不是糊涂到癫狂了会乱来一气?有人哭喊着挤成一团,有人试图上前拦阻,有人好心地喊着“三哥”试图唤醒他。但多数人都是在躲,包括武玉玉也不敢轻易上前,而是拉了许樱哥只管往后退,往人堆里藏。 只有冯宝儿,虽满脸惊恐却不曾往后退一步。相反还朝前行了几步,仰着脸看着张仪正担忧无比地大声喊道:“三爷!您这是怎么了?怎会满脸的血?要不要坐下来歇歇再请太医过来瞧?”一边说,一边又叫身旁的丫头去扶人。 张仪正阴沉着脸,一双眼睛里满是血丝,恶狠狠地瞪了冯宝儿一眼,蛮横无礼地将她猛地推开,准确无误地在人群中找到了许樱哥,虎视眈眈的盯牢了,几欲吃人。 冯宝儿被他推倒在地。撞在假山石上痛得惊呼一声,抬眼看着张仪正的背影,顿时泪眼婆娑。 许樱哥一颗心七上八下,掌心里全是冷汗,只管木着脸把自己往人群深处越藏越深。越是冷静清醒,她越是本能地感到害怕和担忧。便只徒劳地默默念叨着:“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来显灵,阿弥陀佛,上帝保佑,他不是冲我来的,不是冲我来的。” 张仪正突然仰头大吼一声,宛若狼嚎。 众人齐齐吓了一跳,全都熄了声息互相拥挤着傻呆呆地看着他,暗想他莫不是疯了?却见张仪正赤目张臂猛地往前一扑,连挤带撞,准确无误地拨开青玉和武玉玉等人,扯着许樱哥的胳膊,轻而易举地将她从人群中扯了出来,提着领子放在了面前。 完了!她完了!许樱哥颤抖得像一片风中的,如同早年被抄家灭门之时,年幼的她被人高高举起,准备生生砸死时一样的害怕无助。只是那时候有母亲和姐姐舍了命救她,这个时候谁又能来救她!每临大事有静气,说的是英雄,说的是能在谈笑间取人首级,武力值超群的英雄豪杰,说的是高高在上,一呼百应的大人物们,而不是她这样平凡的,贪生怕死的小女子。 许樱哥颤抖着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你要做什么?” 张仪正没有回答,只是居高临下恶狠狠地瞪着她,呼吸灼热,眼中灰色浓厚成墨。 虽身在人群之中,却只有她一人,周遭风和日丽,花香鸟语,远处马球场里欢声雷动,许樱哥却只能听见自己一人的心在跳,孤寂而清冷。没有人能帮得了她,没有人会在这种时候舍身成仁救下她。而真正想要得到这种待遇的冯宝儿,已经被拒绝,此刻还趴在地上泪眼婆娑,满怀怨愤地瞪着她。 她要活下去!吸气,吐气,深呼吸……许樱哥努力睁大眼睛,沉默地看着张仪正的眼睛。她听不见周围所有的声音,看不见周围所有人的反应,她只是默默地看着张仪正的眼睛,想从那双充满了血丝和愤怒的眼睛里找到他的薄弱之处,然后攻破,再尽量自保。 张仪正很愤怒,张仪正神志不清,张仪正很激动,张仪正很茫然,张仪正很疲惫,张仪正很害怕,他像是一头暴烈的公牛,冲杀了很久之后成了强弩之末,可能舍命发狂,也有可能就此倒下。 两个人默默地对视着,都想从彼此眼里找到自己想看到的,从外人的角度看上去,竟是有些诡异的安静协调。 人群安静了片刻后,“嗡”地一声响了起来。在确认自己安全后,众人交头接耳,热烈地讨论着面前的异象,虽然言语隐晦,但其中不乏恶毒的猜测。赵窈娘涨红了脸,几乎要哭出声来,武玉玉抿紧了嘴唇,剧烈地做着思想斗争,上前还是不上前?上前了又该怎么才能把事情做得漂亮? 青玉一声哭了出来,往前扑上,张口就朝张仪正的手臂上咬去,张仪正毫不犹豫地一掌搧开青玉。“啪!”许樱哥突然抬起自由的那只手臂,响亮地抽了张仪正一个耳光,做得十二分的自然顺手,干脆利落。 人群再次安静下来,就连风吹过荷叶的声音都显得很大很吵人,武玉玉差点中暑倒下。张仪正的眼睛变得更红,一丝戾色从他眼里迅速蔓延开去,额头脖子上的青筋迅速鼓起,他一手对着许樱哥高高举起,蒲扇大小、满是血痕污泥的手掌挡去了直射到许樱哥脸上的日光。 此人天生蛮力,他一巴掌就能搧翻她。许樱哥明白得很,也很怕疼,却知道自己无路可退,再退就是悬崖峭壁,再退就会骨头都不剩。许樱哥抬头仰望着张仪正,表情沉默,眼神冷凝平静鄙夷,本该是很有威慑力的一个表情,偏那肉呼呼的小翘下巴破坏了女王气质,反倒似是有些装模作样,外强中干。 张仪正高高举起的那只手并没有如意料之中地落到许樱哥脸上,反而是缓缓落下来抚在她的脸上,然后往下移动,捏了捏她的下巴,再停在了她的脖子上。他没有用力,而是用有些粗糙的指腹反复摩裟着许樱哥耳垂附近的肌肤,或轻或重,急促灼热的气息甚至于将许樱哥额边的碎发吹得飘了起来。 那是许樱哥最敏感的地方,一种说不出滋味的恐惧和阴寒,从被张仪正接触到的肌肤顺着神经往下爬,她想拼命尖叫,想用力挥开他的手,她不知道自己的脸和唇已经变得惨白,更不知道自己发上所插的那枝碎玉步摇已经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哪怕是被他暴打一顿也比被他当众做出这样下流危险的举止好吧? 不在沉默中死去,便在沉默中爆发,许樱哥猛地挥开张仪正的手,英勇而壮烈地大声喊道:“士可杀不可辱,你要是个男人就干脆些杀了我!免得给我许氏家族门庭蒙羞!”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真像是个振臂高呼的烈士,但烈士是因为不怕死不要命所以才一直高喊,她却是因为怕死,怕吃苦受累,所以才不得不破釜沉舟地装一回烈士。 张仪正却只是回答了她一声轻蔑而讥讽的嘲笑,手指微微颤抖,越发用力。 “放开我!疯子!你去死!”许樱哥觉得耳畔火辣辣的疼,又恨又羞又怒又耻辱,不假思索地狠狠踢了张仪正的小腿胫骨两脚,又嫌不够,便又使劲跺了他的脚两下。她看到张仪正的瞳孔缩小又放大,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倒吸气的声音。 张仪不闪不避,定定看了她半晌,突然俯身捏着她的下巴贴在她耳边轻声道:“真是个不畏权贵,视死如生,冰清玉洁又热情似火的好姑娘,真令我喜欢。我可舍不得就这样杀了你,你我的人生都且长着呢,你就等着好好享受吧。” 他微带了些酒气和熏香味、血腥味、泥腥味的气息呼到许樱哥的耳朵上,鬓角边,脸颊上,激得她再次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许樱哥前所未有的害怕,使劲挥落张仪正的手,迅速去拔头上那根又粗又壮,磨得尖溜溜的金簪:“我的人生与你何干?你要是再敢动我,我便让你血溅当场……这是第二更,求一下正版订阅支持,粉票、推荐票什么的,也很需要。(未完待续)rq 第80章 冲突 第80章 冲突 张仪正却似是知道许樱哥想要做什么,不及她动作便猛地紧紧攥住她的手,轻声道:“血溅当场?你倒想!”见许樱哥面色雪白惨然,心有不甘却无力挣扎,不由畅快地大笑三声,将她腰间垂着的银香囊一把扯下再将她推开。 许樱哥一旦脱离他的掌控便飞速后退,被迎上来的武玉玉和青玉扶住。 “你没大碍吧?”武玉玉惭愧而紧张地打量着许樱哥,没帮忙就是没帮忙,什么借口和歉意都说不出来。许樱哥摇摇头,全身无力地靠在武玉玉身上,汗湿得如同才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此时公主府的女史才恍然惊醒过来,叫了几个人战兢兢上前,讨好卖乖地上前去劝张仪正,问他需不需要请太医,试图将他哄离这里。张仪正掸了掸袍袖,将许樱哥的那只银香囊放入怀中,淡淡地扫了众人一眼,高傲地仰首走开。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似乎很是吃力,却固执地不肯让人扶。 许樱哥眼看着他越走越远,周围人却把所有奇形怪状的目光落到自己一个人身上,心中忿恨不已,左右逡巡了一回,在地上看到块鹅卵石,一把推开武玉玉和青玉,弯腰捡起鹅卵石向着张仪正的背影使劲砸了过去:“恶徒,下流胚!还我的东西来!你去死!你等着,我与你没完!我要告御状!” 隔了那么远,那鹅卵石当然没能把张仪正砸成什么样,不过是虚虚地挨着他的肩膀便飞了出去。然后落入浅塘中,“噗通”一声响后只激起几个小小的浪花。张仪正停住脚,回头看向许樱哥。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又要发飙的时候,他却出乎意料地回了头。沉默着继续慢慢往前走。 没有人想到许樱哥会如此大胆泼辣,有人恶意揣测遗憾故事就此结束,默默谋算着要再挖掘出点内幕并发扬光大才好;也不乏有人同情地替许樱哥松了口气。有人说她:“你也太大胆了!”也有人说:“你傻了,告什么御状?他要是怕就不会这样嚣张了。”但更多的人选择保持沉默观望。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许樱哥晓得自己虽是那个被恶棍欺负侮辱却很烈性的可怜小女子,但她此前辛苦经营,舍生忘死,苦苦经营来的好名声却只能就此一落千丈,几乎没有找回来的可能。大抵除了这混账外,其他人就算是想,也没脸和胆子娶她了。这种时候,强硬与解释都没用,莫不如示弱。何况这事儿真的值得好好哭上一场。于是许樱哥蹲到地上,把脸埋在膝盖上凄凉地大哭起来:“我好倒霉……”这个千刀万剐的混蛋,她是上辈子欠她的吧?她要杀了这个混蛋——当然,如果有机会的话。 这丫头果然很倒霉,简直就是个麻烦体。武玉玉叹了口气,蹲下去将许樱哥抱在怀里,轻声安慰道:“不要哭了,别给人看笑话。” 赵窈娘站在一旁拼命绞着帕子,要哭出来似的轻声道:“不要哭了。哭也没什么用。”一边说,一边偷偷打量周围人的表情,越看越心慌,越看越难过,也恨不得替她四哥大哭一场。 许樱哥当然知道哭是没用的,但这个时候她就需要哭。不哭人家如何能知道她的委屈凄惨和怨愤。无辜可怜和倒霉?如何能衬托出张仪正的可恶霸道恶毒不要脸? 冯宝儿与一群宗女站在一处,神色复杂地看着许樱哥低声同身边人说了几句什么。接着就有人开口道:“许二娘子,你别光顾着哭,快和我们说说你究竟是怎么得罪他的?”一群人便都竖起耳朵,想听听这中间的故事。 适才发问之人乃是自来都与康王府不对盘的皇二子贺王的女儿敬顺县主,所问绝不怀好意。武玉玉皱着眉头暗忖,无论许樱哥怎么回答都会被有心人给找出闲话来说,要是答得不好,只怕之前还站在许樱哥这边同情她的人也要倒戈。要知道,自郴王死后,康王府与贺王府明争暗斗便十分厉害,双方明里暗里都在想方设法削弱对方的力量。经过今日此事,若按照正常的套路来走,不管许家乐意与否,许府与康王府联姻的可能性都特别大,那便意味着康王府的势力又将往前朝故旧中推进一步,贺王府当然不能容忍,所以这时候该出手的都出手了,便是逼不死许樱哥,也要叫她名声尽毁。 武玉玉理所当然地要替许樱哥出头:“县主见谅,樱哥当然没有得罪过谁。今日这事大家都看得到,实是三爷喝醉了酒,糊涂癫狂了。大家都受了惊吓,只是樱哥特别倒霉些而已。”她看看冯宝儿:“便是宝儿,不是也摔伤了么?” 冯家一直都似是亲近康王府的,冯宝儿从前和刚才的表现都可以理解为嫉妒,人之常情,但在这个关键时刻,武玉玉很希望冯宝儿能站在她们这边,她甚至想,倘若冯宝儿在这个时候替许樱哥说了话,她可以考虑改变对冯宝儿的某些看法。但她失望了,冯宝儿只管垂着眼沉默不语。 敬顺县主不怀好意地笑道:“是啊,我们都看到了,他是喝多了,但怎地这么多人,他就只冲着许二娘子去了?我想这里面总是有什么特别的缘故才对。许二娘子你莫光顾着哭啊,冤家宜解不宜结,你说出来,我们也好替你周圆。”她顿了顿,见许樱哥丝毫没有回答的意思,便环顾四周大声道:“我听说,好像你们从前就是认识的?刚才他悄悄和你说了什么啊?可否说给我们大家听听?” 许樱哥想起那个著名的2b言论,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女人之所以会被男人调戏和侮辱,是因为这个女人没管好自己。长得太漂亮或是打扮得太妖艳,男人则都是被勾引并且没有错的。这些人不就是想把这个言论往她身上套么?她左右已经成了这个模样,什么纸都捂不住这团火,她既然敢打张仪正。抱的就是破罐子破摔,鱼死网破殊死一搏的念头。想借机逼死她?她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许樱哥狠狠一拭眼泪,猛地站起身来看着敬顺县主冷笑道:“以往我曾听人言。但凡是女子受了侮辱委屈,世人不但不去找罪魁祸首的麻烦,反倒要往无辜的女子身上泼脏水。那时候我就认为这种说法是狗屁不通,是畜牲言论,却有人振振有词地说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不知县主意下如何?” 敬顺县主没想到她如此直接并且出言不逊,先是一怔。随即觉着自己被蔑视了,便冷笑道:“你才打了皇孙,现下又要辱骂我?学士府的家教就是这样的?懂不懂什么是尊卑贵贱?我不过是想做好事才问一问。他若与你清清白白,你又有什么不能当众说出来的?这样的凶悍行径莫非就是那做贼心虚,欲盖弥彰?我们可是经常听见有人以死明志的。” 这不是个讲文明礼让的年代。也不是个纯玩嘴皮子就可以获胜的年代,这些新贵多从乡间街头起家,哪怕是富贵了这些年,也学会了几个成语,但始终更信奉拳头和直接。人生何处不拼搏?总要赌上一把才是。许樱哥眼睛瞟过其他沉默不语,各怀心事的各府贵女,声音和软了几分:“在死之前,容我先谢过适才替我担心忧虑诸位县主和姐妹们。”言罢深深一福。 行礼完毕,她沉着地将袖子挽了又挽。淡淡地道:“既然县主适才看到我打人了,想来也看得到事情从何而起,更该知道我其实不怕死。我运气不好,又没学会忍,为父兄添了麻烦,名声也被败坏了。似乎已是末路穷途,但真就随便死了却不甘心,所以这时候很想再拉个想逼死我的人一起死。谁想我死只管上来。” 本来现在诸王府的关系就很微妙,宗女们的来往总要顾着父辈们之间的顾忌。即便是不容得下臣之女冒犯皇室尊严,却也不会莫名就把自己扯进去当了贺王府的枪,于是众人皆保持沉默。至于各公侯府邸的女公子就更不必说了,早就远远地躲到了一旁,就生恐自己会被牵扯进去。 这时候许樱哥从前结下的善缘便起了作用,不知是谁低声起头道:“一个酒疯子发酒疯也值得这样折腾?这日头这么毒辣,全站在这里做什么?前头不是早就使人来唤了么?怕是早就等急了,都走罢。” 有人去拉敬顺县主,敬顺县主冷笑着拂袖道:“你们要走自己走,我今日倒是要看看她到底想让我怎么死!什么时候卑微的下臣竟然敢冒犯起天家来了?是要谋反么?” 许樱哥抬头直视着她往前行了一步,冷冷地道:“圣上圣明得很,县主不要什么都往谋反上套,这会寒了老臣的心,不利于团结,更不利于对抗外敌。” “对,这话说得对极。咱们小女子就别去管什么谋反不谋反的事了。”惠安郡主快步赶来,先就伸手去拉着敬顺县主劝道:“姐姐给我个面子,念在她被气糊涂了的面上,饶她这一遭好么?” 敬顺县主傲然抬起下巴,冷笑道:“要我饶了她也行,让她给我跪下磕三个响头,赔礼道歉,说她错了,我就饶了她这遭!她要不磕头,惠安你别怪我不给你面子……原来昨天是腊八,忘了祝大家腊八快乐,现在补上,应该还不算晚……感谢密码丢失123的桃花扇,饕餮niangzi、我努力想起你、有对狐狸眼的腊八粥,年少轻闲……素食小猪……的各2个平安符,神马都是服芸 、泉水2013、清风vivi、小院子、那时花开……魔幻雨滴、天秤派对、弦歌……的平安符,无言yi对、洁曦……双面咸鱼、 魔幻雨滴……美目盼兮yxq的腊八蒜。 感谢粉红,感谢正版订阅支持,感谢推荐票……哦也,总之感谢一切支持。然后因为看病一事而折腾,累极,所以今天单更。(未完待续)rq 第81章 吃肉 许樱哥气极反笑,慢地从头上拔下那股先前没派上用场的粗壮尖利的金簪,朗声道:“我前面就说过,士可杀不可辱,天地君亲师我都跪得,但你这个是非不分,昏庸不堪,享受着祖宗基业却只知吃饭捣乱的蠢人却还轮不到我来跪……” 她虽在笑,那尖溜溜的金簪却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她的狠厉大胆也早在飞马勇救阮珠娘和刚才怒斥打骂张仪正的时候就显露出来了,没人怀疑她是随便说说。穿鞋的从来都害怕光脚的,敬顺县主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尖声叫道:“你想干什么!” 许樱哥冷笑着将簪尖对准她,大声道:“自然是干想干的事。”言罢作势欲扑。武玉玉等人当然不会任由许樱哥胡作非为,早就一左一右将她牢牢抱定,许樱哥洪亮的声音传出去老远:“放开我!死了大家都干净!” 赵窈娘尖叫着央求惠安郡主:“惠安!她可是你们家的客人,早前你曾答应过许夫人要护得她周全的,怎么就任由她被人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辱?人家都当公主府没人啦!你还忍着?” 惠安郡主的脸色极其难看,看着敬顺县主道:“你当真不给我面子?” 敬顺县主见许樱哥已被人拉住,便又得意起来,冷哼了一声后,倨傲地道:“她要杀我呢,你叫我怎么给你面子?倒是惠安你有什么说法?依我说。就该把这胆大包天的下作胚子拉下去乱棍打死才好!看谁敢说什么?” 惠安郡主摇了摇头,缓声道:“今日是我母亲的好日子,你们既然不给我们面子,我也不给你面子。敬顺,你给我滚!”说到最后,声音猛然拔高,便是已经走了老远的人也听见了忍不住回头来看。 有气质!许樱哥顺势收了金簪,暗赞一声的同时纳闷得不得了。虽然她之前让姚氏送那套首饰给长乐公主时的确抱了交好之意,但却不认为就凭那样一套首饰,就能让惠安郡主为自己得罪敬顺县主。看来是另有内幕。 敬顺县主气得脸色发白,浑身颤抖地指着惠安郡主道:“惠安,你竟然这样对我?我才是你的亲表姐!” 惠安郡主撩了撩眼皮子,道:“表姐?有你这样做客和当亲戚的?你不走是要我让人请你走?不是我说,你们今天闹得实在太狠了!我就叫你滚了,怎么着?你要不服就找人来教训我。” 许樱哥听得明白,惠安郡主几次提到的都是“你们”而非是“你”。不由暗想道,莫非除了敬顺县主外还有人另外在闹腾?仔细一想,想起那莫名消失不见的王六娘和张仪正的异常,便隐隐明白了些——大抵是张家人的内斗白热化了,她们这些人不过是遭了池鱼之殃。 “你怎能如此欺辱于我?”敬顺县主的嘴唇抖了又抖,最终无奈地掩着脸干嚎起来,她当然不是真伤心。而是觉得没面子下不来台罢了。其他人见情况不妙。便都上前去劝敬顺县主,硬生生把敬顺县主给拉走了。冯宝儿想了又想,终是不曾随着众人离开,而是选择留下来。 惠安郡主却淡漠地道:“宝儿,请你往前头跑一趟,帮我看着敬顺她们,不要由着她们满口胡吣。” 冯宝儿的脸色微微发白,却仍然恭顺地应了好。随即转身默默离开。 惠安郡主又看向赵窈娘,轻声道:“窈娘,不知那起子东西去了前头会如何乱说,所以还要烦劳你往前头去一趟告诉许大学士夫人说,许二娘子在我这里,安然无恙。我会替她照顾好,请她好歹坐到席终再来后院接人,感激不尽。” “好。”赵窈娘不放心地看了看许樱哥,也跟着离开。 许樱哥朝惠安郡主施了一礼:“多谢郡主解围。” “我答应过许夫人要把你完好无损地交回去的,出了事我这个当主人的自然难逃其咎。”惠安郡主淡淡看了她一眼,疲惫地道:“你们都随我来。” 武玉玉和许樱哥沉默地跟上惠安郡主。穿过已经安静无一人的花园,走入一座僻静的小院,惠安郡主示意二人坐下,又叫人给许樱哥净面梳头。 日光透过水晶帘子,在许樱哥的鹅黄衫子柳绿罗裙上折射出一片五彩斑斓,衬得她一张素白的脸格外安静美丽,惠安郡主目不转睛地看了片刻,沉声道:“许二娘子这样娴雅的容貌,看不出竟是这样烈性的人。” 所谓烈性,就是泼的文雅说法,惠安郡主身上到底流着张氏的血液,即便是张家人做得不对,她肯定也是看不惯自己打骂并拿出金簪刺向这些龙子凤孙,冒犯他们所谓天家尊严的。许樱哥不卑不亢地一笑:“如若可以做淑女,谁人想做泼妇?如若可以舒舒服服活着,谁又肯轻言生死?我不是不懂规矩,也不是目中无人,只是被逼得走投无路而已。” 惠安郡主沉默片刻方道:“之前我三哥那件事是他不对,但你也不要怪他,事出有因,他是旧疾复发迷了心智,并不是故意的。康王妃已经知道此事,让我同你说,总会给你一个交代。” 许樱哥不以为然地扯了扯唇角,能有什么可交代的?充其量不过是抽一顿鞭子,再来个负荆请罪之类的滑稽把戏掩耳盗铃罢了,又怎么补得起她的损失? 有人在帘子外头露了个脸,惠安郡主一脸的难色,犹豫再三方起身道:“我有急事要处理。你二人且在这里安心歇着,不会再有人闯进来胡作非为。”因担心许樱哥会拒绝,便又道:“今日是家母的生辰,宫中也有人来。你总是女子。有些事情闹得太大不见得就是最好,万事都等许夫人来了再说,可否?” 这也还算妥当。武玉玉扯扯许樱哥的袖子,许樱哥不置可否。 见她没闹腾,惠安郡主松了口气,语重心长地看着武玉玉道:“都是亲戚,要烦劳你替我照顾宽慰好许二娘子了。” 若是许樱哥羞愤交加一时想不开死在公主府,这事儿可就闹大发了,许衡必然会闹到御前,两败俱伤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武玉玉当仁不让的同时心中隐隐又有惊喜。人家都说长乐公主不偏不倚,但看今日这光景,到底是一母同胞,总是向着康王府的。有长乐公主的助力,康王府和自家的父兄便又多了一层保障,实在令人欢喜,武玉玉遂顺从地应了。 须臾。惠安郡主离去,公主府的下人送上香茶果品后安静退下。武玉玉问许樱哥:“累了吧?要不要睡一睡?我守着你。” “怎么睡得着?”许樱哥轻声道:“玉玉,跟着我总是麻烦事多多吧?辛苦你了。” “我没照顾好你,羞也羞死了,哪里敢说什么累?”武玉玉暗道你只要别寻死觅活的就好,但看着许樱哥这模样好像又是不会。又见其情绪并不算太差,便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不是我偏帮。我真觉着他今日有些不对劲。说他醉了吧,我瞧着不像,若说没醉,又似是醉了,站都站不稳,好像神智都有些不清楚。你离得近,可看出什么来了?” 许樱哥冷笑道:“身上有酒味,有熏香。还有泥腥味,满脸血痕,披头散发,状如疯狗,乱咬乱吠,做的都是下三滥的事,当然不对劲。”但要说神志不清那倒未必,最起码后头也是清醒了的,不然如何能说得出那安享人生之类的混话,还记得去夺她的香囊? 武玉玉从中听出许多厌恶反感之意,犹豫半晌方低声道:“我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许樱哥道:“这几次我倒霉时你总陪在身旁,说来我二人也算半个生死之交了,有话但说无妨。” 武玉玉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许樱哥的神色道:“有些事情可不由得你,也由不得许大学士。事到如今,躲是难得躲过去了,你也该有个打算。这样硬碰硬的可不好,这时候倒是觉着解气,但将来总是你吃亏。今日之事本是你先有理,但若他被你所伤,你觉得事情会往哪个方向发展?”说白了,身份天差地别,你若不想真死就别闹腾得太过分,留点余地对大家都好。 许樱哥知道这姑娘稳重,从来不会乱说话,既然能说出这话,总是有凭据有想法的。斟酌半晌方道:“谢谢你提点我,但我信命却不认命,不愿意就引颈就戮。他们是龙子凤孙不假,我却不是路边的稀泥,蚂蚁可以被踩死,却不能任由人践踏。”她就不信那要杀人的话传出去,金簪亮出去,康王府还敢要她进门,不是龙子凤孙都金贵么?有道是家贼难防,强扭的瓜不甜,就算是康王杀人如麻胆子大不害怕,康王妃这个做娘的也得担心她一时想不开,拿着刀剪一下子把张仪正给刺个透明窟窿。 这话掷地有声,武玉玉深有感触,将帕子触触额头叹道:“那你这辈子可怎么办?”经过今日之事,这上京城中未必再有人敢随便向许樱哥提亲。许樱哥不嫁入康王府,难道还要独自终老一生不成? 许樱哥微笑道:“我平生最恨吃肥肉,后来之所以吃,是因为肚子饿不得不吃,可是那滋味真不好受。嫁人犹如吃肉,赵璀还算是半肥半瘦,他却是全肥,咽不下去。就算是勉强咽下去,消化不了也会吐出来,吐的滋味不好受。” 武玉玉虽不懂以许樱哥的身份怎会被逼着吃肥肉,但后面这形容却是明白易懂的,因为咽不下去,所以宁愿不吃……这绝对不是标题党,是真的吃肉。 感谢倾陈love的腊八粥……的香囊……素食小猪的2个平安符,猫小盈、柏觅双、魔幻雨滴、匆匆经年、紫露0508、天晚欲雨、水清莲媚、清风vivi的平安符……的2个腊八蒜,秋拉拉、清风vivi、魔幻雨滴……朽木琉璃、莺亦、漫儿in上大的腊八蒜。 然后继续感谢粉红、正版订阅支持以及推荐票神马的。 下午4点二更。(未完待续)rq 第82章 后悔 马球场边,姚氏莫名就觉得眼皮跳得厉害,先是担心被那宋女史叫去的冒氏会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举动,但看到冒氏安然无恙的回来,虽然脸色不好看但也没弄出什么动静,心里也就松了口气。 可接着看见先是长乐公主起身离去,不久后康王妃也跟着起身离去,而且久久不见归来,便开始心慌,遂让许杏哥去找人:“我右眼皮跳得厉害,你想办法把你两个妹妹带出来,我得看着才放心。” 许杏哥立刻起身去找人,才同一个女史搭上话,就见球场边走来一群女孩子。一群人见了她,个个儿的脸色都很古怪,仿佛都憋了满肚子话似的,还有那位贺王府的敬顺县主更是眼刀子都能杀得死人。 许杏哥记得这群人都是早前同许杏哥等人一起,此时却偏不见许樱哥并武玉玉二人,心里由不得“咯噔”一下,上前笑问冯宝儿:“宝儿,你们散了?怎不见我们家玉玉和樱哥?” 冯宝儿看到她就想起许樱哥来,本待不想回答,但武、冯两家却是多年的交情,只得不情愿地道:“她们被惠安郡主留在后头了。” 不等许杏哥开口细问,就听那敬顺县主冷笑起来:“下作东西!” 这泼皮无赖养出来的无知蠢妇!仗着祖坟冒青烟,得个封号便成了头上的虱子,晓得趴在人头上作威作福了!许杏哥本来骨子里就有些瞧不起这些行事粗鲁的新贵。闻言不由大怒,好容易生生忍住了,无视敬顺县主,只管直直地盯着冯宝儿道:“可是出了什么事?”她的模样十分严肃,冯宝儿也感到了几分压力,正想该怎么回答这问题,就见赵窈娘步履匆匆地从后头赶了上来,便将此事推给赵窈娘:“你问赵窈娘罢。” 赵窈娘忙上前来贴着许杏哥的耳朵轻声说了几句话。许杏哥脸色微变,握握她的手,低声道:“谢了。”言罢转身去寻姚氏想办法。 赵窈娘寻到钟氏等人。垂着头才刚挨着嫂子坐下,就被钟氏一把掐住了胳膊,恨声道:“你鬼鬼祟祟地做什么?” 赵窈娘吃痛,作势要喊:“疼死了……我这么大的人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娘亲还要脸面不?” 钟氏立即松了手,板着脸道:“出了什么事?”尽管此刻到处热闹一片。但又怎能瞒得过有心人去? 赵窈娘只是摇头:“不知道。” 钟氏恨极,但在大庭广众之下又拿她没有办法,便恶狠狠地低声道:“既然你喜欢同那小妖精交好,你便替我传句话,让她趁早死了这条心。只要我还活着,她就别想进我赵家门!” 赵窈娘幽幽地道:“人家不见得就那么想进。” 钟氏以为自己听差了,道:“什么?” 赵窈娘却只管闭紧了口。四处寻找赵璀的身影。 看台另一边。 “你说什么?”姚氏猛地捂住心口。气得一口气上不来,差点就此倒在坐席上,傅氏赶紧扶住了替她揉着心口。许杏哥红了眼圈,死死掐着姚氏的脉门,挡去周围人的目光,轻声唤道:“娘啊,且忍着,不能乱。” 冒氏隐隐约约听到一耳朵。没弄清楚具体是怎么回事,但也晓得许樱哥绝对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只觉得解气之极,假惺惺地道:“怎么了?可是樱哥出了什么事?我听见那边很多人都在提到她的名字呢。” 姚氏本来气得半死不活,反被她这声问给激起性子来,当下推开傅氏坐直了,板着脸冷笑道:“你倒是巴不得她出事?可惜了,她好好儿的。” 冒氏被她莫名一阵抢白,气得脸都红了:“大嫂,不是我挑理,你不该这样待我。” 姚氏虽知自己失态,但哪里又有心情安抚她?冷哼一声便回了头,死死盯着一旁的武夫人看。许杏哥赶紧安抚冒氏:“三婶娘,樱哥与敬顺县主生了些龃龉,我娘这是急的。” 冒氏冷哼一声,也把脸歪到一旁去。 武夫人被姚氏盯得发毛,只得赔笑道:“亲家母您千万别急,有我们玉玉跟着出不了大事,您若实在不放心,待我入内去替您看看。” 姚氏要给她压力,便作势起身道:“我同亲家母一起去瞧瞧。” 武夫人赶紧按住了,示意许杏哥快劝劝,许杏哥忙轻声道:“娘啊,这么多人盯着的,咱们要是也去了,还不知道要怎么传呢。何况惠安郡主不是都带话出来了么,樱哥什么事都没有,好好儿的,恳请您千万坐到席终?” 姚氏也就顺势坐住了,忍着泪悲苦地同武夫人道:“亲家母,儿女是娘的心头肉,您也是有儿有女的人,晓得我的难处……” 武夫人被她说得眼酸,认真应了,又略坐了片刻方借着更衣去寻康王府的人,说自己要见康王妃。她同康王妃的关系非同一般,自然没有人会为难她,很快康王妃便传了消息回来,道是请武将军夫人进去。 此时正当午后,日光白艳艳一片,晒得马球场上的红旗也似是蔫了一般,观球的客人们却似是不知疲倦,拼命吼叫着,激动着,一旦看到自己押了宝的那支球队入球,便要兴高采烈地吼上那么几声。马球场上的人和马仿佛也不知疲倦,人喊马嘶,都拼命想要进球,竞争太过激烈,不时总有人坠马受伤,但并无人过多关注伤者,他们只关心输赢。这可谓是大华上京城的一大特色,更是皇族张氏的一大特色。今上起于乡间,年少时起便最是好赌,几位皇兄皇弟不遑多让,连带着皇子皇孙们、大臣武将们也好赌,这两只球队,统统都是被押了赌注的。 赵璀神色复杂地看看身旁正因为赛事而激动得想骂娘的长乐公主第三子肖令,又抬眼看看不远处才从场外归来的长乐公主,再看看原本属于康王妃的那个空位,兴奋而期待。一转眼看到武夫人起身离坐,姚氏面如寒冰,诸女归坐,唯独不见许樱哥同武玉玉,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由不得抬眼看向赵窈娘。果不其然,赵窈娘拼命朝他递眼色,一脸的沮丧。 赵璀使劲咽了口唾沫,叫过小厮福安轻声吩咐了几句,带了些紧张不安探询地看向远处的安六爷。安六爷却坐得稳稳当当的,看也不看他一眼。须臾,赵窈娘那边的消息传了过来,赵璀脸上青筋暴起,眼睛血红,死死咬着牙关,袖子里的手紧握成拳,费尽全力才算是勉强按捺住。 “赢了!赢了!”肖令猛地一拍他的肩头,兴高采烈地指着场中大喊道:“若朴!我们赢了!看吧!听我的果然没错吧?” “啊!”赵璀猝不及防,被给他吓了个半死,勉强笑道:“呵呵……恭喜!” “恭喜什么,你傻了啊?我们一起下的注!”肖令乐完,突然觉得不对,皱着眉头道:“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莫不是病了?”手一摸,见他手上冰凉,不由道:“怕是中暑了,叫人弄丸药来吃!” 赵璀心回电转,转瞬间想了若干,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拼命忍住了,哽咽着道:“我……我,心里难受。”言罢迅速转身离去,留下肖令莫名其妙。 赵璀疾步离开球场,行到一处僻静处,等了约有盏茶功夫,方见安六爷身边的长随探头探脑地走过来。 “六爷呢?”赵璀正待要发飙,那长随已然将手摆了摆,语重心长地道:“赵副端你好不知事!六爷身金体贵,怎能随意进出?且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的,进进出出岂不是自己找事儿?” 赵璀怄得想吐血,血红了眼睛嘶声道:“那如今待要如何?”要早知道那混账东西竟能逃脱这几乎是必杀的陷阱,并且这麻烦最后会落到许樱哥身上,他怎么也不能答应。但世上哪里又有后悔药可吃? 那长随冷笑道:“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是最终结果还没出来么?且等着罢!赵副端与其在这里伤春悲秋,还不如去想想怎么补救,再想想是否留下了蛛丝马迹?”言罢竟然是扬长而去。 他不甘心!他不甘心!赵璀无声地呐喊着,呆呆地立在那里,想哭哭不出,想喊喊不出,狠命捶了墙壁几十拳才算是缓过气来。马球场上欢声雷动,鼓锣齐鸣,一场球赛又将开始,赵璀抿紧了唇,狠狠地整理着衣衫,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换上一脸哀容,耷拉着肩膀蔫巴巴地走了出去。 武夫人不急不缓地带着两个亲信嬷嬷游着园子,跟着来人进了公主府里一间安静雅致的院子。才进门她就发现事情不对劲,似乎远比赵窈娘传回来的更严重。这院子里明松暗紧,而以她对康王妃的了解,若非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必不会如此。 想到这里,武夫人更急,恨不得立刻见到康王妃问个究竟。可才往前行了几步,就见康王妃身旁的亲信大丫头秋璇快步走过来,往她跟前一福,低声道:“王妃那里有客,夫人请先同奴婢暂到隔壁厢房歇一歇。” 武夫人再急也只得随秋璇去了左厢房,脚才踏进左厢房的门槛,就听见正房里一个女子高声喊道:“四嫂!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看得清清楚楚的,不要想赖账!可不能就这样糟蹋了人却跑了,我既然遇到了总要替她做主!” —————— 第二更到,求正版订阅支持,求粉红,求推荐票(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83章 难题 武夫人立时听出这是那位美丽近妖,飞扬跋扈却始终屹立不倒的皇室奇葩福王妃,不由惊出一身冷汗来,她这是要替谁做主呢?张仪正又糟蹋了谁?正想着,就听康王妃冷笑着一迭声地质问道:“赖账?赖什么账?七弟妹倒是说说看到了什么?证据在哪里?人在哪里?你替谁做主?人家有父有母要你做主么?” 福王妃寸步不让:“我身边的人都是证据!一个姑娘家好不好地被人打晕抢走成了那模样就是证据!四嫂怎知她不要我替她做主?她面皮儿薄不好意思说出来,你们就这样欺负她?这就是四嫂口口声声的仁义礼让?笑死人了!” 这仁义礼让,乃是康王打出的旗帜,大抵是因为福王妃的话杀伤力度颇强,所以康王妃的声音低沉而愤怒:“我可不懂了,是个人都看得见许家二娘子之前一直都在后头院子里看杂耍,什么时候又被人打晕抢走了?” 福王妃道:“我说的不是她!我说的王六娘,这么说,四嫂可听懂了?你真得我把人证物证摆到面前才肯认?” 长乐公主不急不缓地插话道:“其实要说证据,我也找得出若干,七弟妹要知道,不管你要什么证据我都找得出来。但就不知七弟妹究竟想做什么?想要什么?明明没发生什么事,你却偏要败坏人家姑娘的名声和姻缘,非得往人身上扣个屎盆子,你究竟想干什么?见不惯皇父给我儿指婚?” 福王妃冷笑道:“别给我戴大帽子!这是在你府里,当然由你说了算。你姑嫂二人不就是要颠倒黑白么?我可不怕。长乐。你不觉得羞,只怕肖令也觉得羞死人!” 康王妃平静地道:“你既然说长乐只和我是姑嫂,我也懒得和你瞎扯,随你!要命有一条。只管来拿去!我和我们家王爷随时恭候。” 福王妃拔高声音道:“四嫂这是在威胁我?” 康王妃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到气死人:“你可以这么看。” 长乐公主又发话了:“七弟妹,这是老七的意思?我在想,这事儿怎么就那么巧。早前你说你中暑了,现在却活蹦乱跳的,你早不去,晚不去,偏就在那个时候跑去看那什么象牙床再撞上那姑娘换衣裳……明明除了那姑娘外空无一人,你偏要一口咬定说看到了小三儿。黑白颠倒,无中生有。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肯定要说我没资格盘问你,但想必母后总有这个资格。” 四下里顿时一片安静。 武夫人赶紧蒙着头往里走,生怕再听见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坐了片刻就听见脚步声响,环佩叮咚。似是有人离去,不多时便有人过来请她过去。 武夫人起身,她的两个随侍嬷嬷正要跟上,就被秋璇委婉留下。武夫人越发觉得焦虑紧张,要知道,这两个嬷嬷都是她从熊家带出来的老人儿,深得信任,她从来去见康王妃都只带这二人,今日被拦下却还是第一次。 此时屋内已无其他人。唯独康王妃一人坐在椅子上流泪,看见武夫人进来,便拭了泪道:“你随我进来。” 里屋一架紫檀大床,床前一架连地六曲花鸟屏风,床上雪青纱帐低垂。曲嬷嬷守在床前,见康王妃并武夫人进来。默不作声地福了一福,将帐子勾起。武夫人定睛一瞧,不由又吃了一惊,只见张仪正面色潮红,紧闭双眼,一动不动地躺在榻上,虽然已经清洗并整理过,但脸颊上的伤痕却仍然触目惊心,那双放在被子外的手更是皮开肉绽。 “这是怎么回事?谁人竟敢向他动手?”武夫人吃惊地看向康王妃,心里忧虑得很,莫不是许家那二丫头动的手?可也不至于啊,许樱哥再怎么凶悍也不会是张仪正的对手。 康王妃将帕子拭拭眼角的泪,面上闪过一丝厉色,恨声道:“还能有谁?上次就险些要了他的命,没要成。这次又差点逼死他,更是差点就祸延全府!” 武夫人才落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攥紧帕子低声道:“这么凶险?” 康王妃怜爱地摸摸张仪正的额头,轻声道:“这孩子,总是他老子欠他的。谁都说他顽劣不知事,却只有我和他父王才知道他从小受了多少委屈。” 曲嬷嬷上前劝道:“王妃,三爷才服了药睡着,咱们还是外头去说,不要吵着他。” 武夫人忙扶了康王妃往外走:“说得是,天可怜见,孩子平安无事就是万幸。” 康王妃有些难以启齿:“……这计策实在太过恶毒……那女孩子是王老将军家的六娘,本已由圣上做主定给长乐家的肖令,就只差下定了。可怜的,被那起子黑良心的生生被给迷晕了去做局害人。幸亏三儿定力过人,聪慧坚韧,没有碰她,发现不对劲就咬破舌尖砸破窗子逃了,不然不止圣上会猜疑我们,便是与长乐也会生出罅隙。若非那位不是在自家地盘上,凑不出合适的人手兴不起风雨,又想借机拿这事儿来要挟我们……只怕又是一场血雨腥风,王爷不死也得脱层皮,说不得,还要连累娘娘。” 最近宫中新晋的美人颇多,皇后再受敬重也是年老色衰,至亲至疏夫妻,天家更无骨肉,枕头风吹多了难保那位不生疑心,特别是近来朝中莫名鼓吹起一股所谓立嫡的风潮,更要谨慎低调。武夫人听得胆战心惊,喊了一声阿弥陀佛,道:“没碰就好,没碰就好。不然岂不是一团乱麻?” “我们小三儿可不是草包混账,从小我都知道他极聪明,就是有些死心眼儿。”康王妃骄傲完毕,推心置腹地拉着武夫人的手道:“九妹,这件事情太过紧急。我不得不寻你拿个主意,虽是小三儿不对,但也是情有可原,且许家那事儿不发生也发生了。说来也是小三儿太喜欢那姑娘才会如此,不然那么多姑娘中他怎地就不找旁人独独只记着她一个?那姑娘的人品样貌我也满意,我想就此向许大学士夫妇提亲。也好把这边的风头避一避,不知你觉得可合适?” 既然问她的意思,那就意味着要她去做这得罪人的媒人……武夫人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这二人家世门第不用说了,但其他方面着实不般配,姚氏那模样恨不得把张仪正给撕来吃了才解恨,许衡又是那么个看着软实则硬的性子,怎么会在被羞辱之后轻易答应这桩亲事?可一边是亲家。一边是至亲,她夹在这中间可怎么好?武夫人不由想起武玉玉经常抱怨自己是个夹生的,日子太难熬,果然难熬那。 武夫人正在为难间,就听曲嬷嬷从里间走出来道:“老奴斗胆。还请王妃三思,许家那二娘子虽然不错,但性子太过刚烈泼辣,并不好收服。听说刚才她就当众把三爷给打了。” 康王妃自我安慰一般地道:“娇养的女儿家有些小脾气也是有的,成了亲生了孩子就好啦。” 曲嬷嬷摇头叹道:“不是这么简单的。老奴适才听说,这姑娘不独早先打了三爷,后又因敬顺县主羞辱她,她便要拿着金簪追杀县主,若非是其他人拦住了。还不晓得怎么收场。那金簪又粗又磨得溜尖,时下的小姑娘们谁会戴那种笨重簪子?可见是随身携带早有准备。老奴斗胆,这般却更是要防着才是,女子还是娴静柔顺的好。” 康王妃此时恨透了贺王府的人,冷笑道:“杀得好!杀了才干净!坏透了的东西……”突然一凛,想起许樱哥既然会刺敬顺县主。将来也可能会拿着刀追杀自己的儿子,遂不再言语。人家就是冲着张仪正未婚且名声不好,王老将军兵权重,圣上疑心重,才能做就的这个杀局。张仪正在人前轻薄许樱哥,虽然招数拙劣,但若应对得当,便可以反败为胜,可许樱哥那脾气果然是个难题,便是娶进了门又怎么放得下心?总不能日夜使人盯着吧? 武夫人忙轻声道:“我看这事儿急不得,与其这时候提亲,不如先同许家人赔礼,尽力把今日的事情弄平顺些再谈其他。” 康王妃盘算许久,起身道:“没这么简单,既是祸害了人家的姑娘,这亲事必须要提,不然就是得罪了整个前朝故旧,至于他家应不应又是两说。阿曲你好生守着这里,九妹你同我先去看看这许家二娘子。” 许樱哥捏着块白玉荔枝酥,就着今年的新茶慢吞吞地填肚子,不忘不时递一块给青玉,劝道:“多吃点,把你被蹭破的那块皮补起来。” 武玉玉心头有事,自是看不惯许樱哥那好吃好喝的模样,便上前将她手里的半块荔枝酥给夺走,嗔道:“什么时候了,你就光顾着吃。这么甜腻的东西,也不怕腻死你。” 许樱哥白了她一眼,从她手里夺回那半块荔枝酥,道:“那不然你要我怎么样?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我早上起得早,又惊又吓,还哭了一场,早饿了。难不成你要我寻死觅活给你找点事做你才满意?” 丫头锦绣在外面低咳了一声,二人赶紧正襟危坐,许樱哥不忘先拿帕子把嘴角擦得干干净净。 水晶帘子被人从外面勾起,端庄和气的康王妃由着武夫人扶了进来,众人皆称“王妃万福金安。” 没等着姚氏,倒等来了这位。再不情愿,也要先留余地再图后事,许樱哥垂着眼,跟着武玉玉一道福了下去。 “好孩子,委屈你了。”康王妃亲手将许樱哥给扶起来,未语泪先流:“他做下这样的事情,我也没脸替他说话……不收钱滴字,关于人物关系和背景—*—— 根据书友建议,标明一下新出场的人物关系: 天福帝一共七个儿子,长子郴王(生母不详),谋反,死;次子贺王(生母刘昭仪),儿子安六爷、女儿敬顺县主;四子(朱皇后嫡出)康王,张仪正他爹;七子福王(最幼,生母罗昭容),福王妃她老公;长乐公主(朱后嫡出),皇长女。至于其他人以后出来再说。顺便说一下这文的背景:架空,处于上一个朝代完结,群雄纷起尚未大一统的混乱状况,目前大华张氏称帝,另有晋,吴,楚三国割据,还有梁(康王世子妃娘家),名降大华,其中晋为大华死敌,也最为强大。总的说来,这是个谁的拳头大谁就说了算的年代,礼教那些东西其实已经有些混乱,讲究的还很讲究,贞烈守节,以死明志的也还很受褒扬,男女大防是一定有的,调戏了也该负责任,但绝对没有被外男碰一下就得断胳膊神马的情况,寡妇再嫁不稀罕,穿点什么露胸的大袖衫也不会有人说是有伤风化。 接着是每日必行之感谢:感谢倾陈love的腊八粥,素食小猪的3个平安符……清风vivi的各2个平安符,魔幻雨滴 、水晶甜甜、青山妖娆、路看、柏觅双、北堂漠、ぷ张牙吴爪ぷ、匆匆经年、年少轻闲……琳琳1981、澜源的各1个平安符……匆匆经年、魔幻雨滴、洁曦的腊八蒜。 感谢粉红票和正版订阅,以及推荐票,长评,留言。(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 第84章 角力 这是要走悲情路线,打感情牌么?许樱哥垂着眸子木着脸一言不发,气氛便有些尴尬,武夫人适时插进来感叹着道:“姐姐不要哭啦,这孩子早前就被吓坏了,只怕这会儿更怕,先坐下再说话。” 许樱哥不由暗赞这武夫人真会说话啊,先点明她被吓坏了,那么无论是之前的打人刺人行动或者是将来的失礼失态就都是情理之中,可以被原谅的;然后又说自己这会儿只怕更怕,就又间接地告诉她,面对康王妃她应该懂得怕,应该有敬畏之心才对。 “是,看我就光顾着哭了,却没想到这孩子最是委屈无辜。”康王妃紧紧攥着许樱哥的手不放,亲切地示意她坐下。身份有别,立刻就有人很有眼色地抬了个杌子放在康王妃的下手,许樱哥坐了,照旧的垂眸不语。 康王妃拉着许樱哥的手不露声色地细细打量了一回,这双手骨肉匀称,温暖柔软,细腻白净,唯有指腹上有些微薄茧,想来不是握笔、握针便是握缰持鞭留下的。再看其人,虽然浑身都露出防备谨慎的姿态,眉眼却仍然十分生动安静,眼神清澈,五官十分耐看,脸上有肉是福相,那肉肉的小翘下巴也极可爱,身段发育得更是好,不但是个美人胚子,还有个好生养的身段,更紧要的是有个最合适不过的好家世。真是太可惜了……康王妃长叹一声,终是缓缓松开了许樱哥的手。 看来赌对了,许樱哥微喜,却又觉得欢喜得太早。想起自己这前生后世的遭遇,眼眶便自然而然地红了,湿了,却不是朝着康王妃去的。而是歪着歪着就朝武夫人怀里去了:“夫人……” 武夫人没想到她竟会如此,手张了片刻后才将她拥在怀里,却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抚着她的发顶轻声道:“有什么委屈就说出来,王妃会为你做主的。” 许樱哥哪有什么委屈要同康王妃说的?多说几句都害怕自己会被这些把玩心眼子当成家常便饭的老狐狸给绕进去,便只管趴在武夫人怀里无声流泪,以不变应万变,反正沉默狂哭都是受害者的特权。武夫人无奈,只好望着康王妃苦笑:“这孩子到底年纪还小,终究是被吓坏了。” “是吓坏了。都是我没管教好那混账东西。但说来也是事出有因。”康王妃和蔼地朝武玉玉招手:“玉玉来同我说说究竟怎么回事,我听旁人说起,也是说得不明不白的。” 武玉玉细声细气地把当时的经过说了一遍,末尾顾着康王妃的面子,也是想尽量消弭许樱哥对康王府的恶感。便特别强调道:“正如姨母所述,我们都瞅着三表哥的情形有些不对劲,似是神志不清的,不然也不至于如此……樱哥也是被吓坏了……” 康王妃立时便顺着往下说:“你们看得没错儿,他的确是旧疾复发,他自己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都不知道的。才走开没多远就一头晕在地上了,这会儿都还没醒呢。”一边说,一边观察许樱哥的表情,但许樱哥只管把头紧紧埋在武夫人怀里。头也不抬,休要说什么表情眼神,便是脸皮也不得看半眼。 康王妃有些烦躁,但有些话,同一个小姑娘家也不能说得太深,还是要寻许衡夫妇面对面说的好。左右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再多坐下去也无用。康王妃干脆利落地起身:“许二娘子,今日之事无论千条理由万般情由都总是我儿子不对,坏了你的名节。我知道你心中有怨气,但事已发生,便是把他弄死给你出气也不能挽回,不如想想怎么解决补救才是正事。你有什么想法和要求不妨直说,但凡是我能做到的,总要做到。” 对方在等她开条件,她却暂时还不想和对方摆明车马。因为对方好像是十分诚恳地把底牌都翻出来了,实际上却只是虚晃一枪。她不想与那混蛋扯上干系,人家其实也怕和她扯上干系,但却想要她把这话主动说出来,然后才好顺水推舟了事,这世上哪里有这样便宜的事情?许樱哥只赖在武夫人怀里低声道:“我想见我娘,想回家。” 这话虽不大声,却十分清晰,大家都听明白了。这丫头无论性子如何,总是有几分聪明谨慎,康王妃沉默而探究地又细细打量了许樱哥一回,朗声道:“自然是要见的,我也还要亲自同许夫人赔礼道歉。但只是,此刻外面的话传得不好听,这会儿就让许夫人接你回去,未免不太好。且等片刻,我自会妥帖安排,如何?” 这回不等许樱哥回答,武夫人便替她应了。 康王妃便不久留,照旧匆匆离去。武夫人方自怀中把许樱哥扶起来,亲自取了帕子给她擦脸,叹道:“你这孩子委实冲动了些,那皇子皇孙是那么好打骂刺杀得的?一个大不敬扣下来,你一个女儿家待要如何?” 许樱哥带了几分感激道:“知道夫人是为了我好,但那时候被气急了,哪里顾得这许多?本来就已经够倒霉了,我再软弱可欺,不是告诉别人,我好欺负,都来欺负我么?总要凶一点,狠一点,才好叫那些没来得及开口的想清楚了再开口。”见武夫人的眉头越蹙越紧,声音便低了下来:“好歹我也是公主府请来的客人,父亲也算薄有名望,我若一味谄媚忍让,岂不让人连带着小看了我父母亲?旁人我不知道,但康王妃出名的讲理,您又心善体贴,总不会不管我……”说着说着眼圈又红了。 见她说得如此可怜,武夫人也只得叹息了一声,道:“罢了,不要再难过啦,且安心歇着罢,你娘还等我消息呢。你有什么话要我和她说的?” 许樱哥想了想,道:“请夫人同我娘说,我一切安好。请她不必挂怀。” 武夫人倒有些吃惊,本以为她怎么也要说上几句让姚氏快来接她,自己多么委屈的话,没想到就是这样简简单单一句话。再看许樱哥,神情照旧温婉着,眼神却是坚定平静的。虽不赞同许樱哥之前的那些做法。却不由得也要叹服这是个孝顺的好女儿。 武玉玉送武夫人出去,悄声道:“娘,三表哥到底是怎么了?” 武夫人板着脸严肃地道:“不该多问的就别问。好好看顾樱哥,开导她,再把她完好无缺地交回亲家夫人手里就是了。”压低了声音道:“他二人曾低声说过几句话,都是说的什么?” 武玉玉拧着衣角道:“我没好意思问。” 武夫人戳了戳她的额头,恨铁不成钢地道:“你呀。让你跟着她做什么的?什么作用都不起。” “表哥疯了,樱哥又是个狠的,我又有什么办法?”武玉玉缩了缩脖子,一溜地跑回去,与许樱哥二人面对面的发呆。等到开宴。二人默默吃过公主府送上的席,才刚撤了桌子就听见外面脚步声响,接着那位康王府的二奶奶王氏陪着姚氏和许杏哥走了进来。 姚氏早将此事思量了一遍又一遍,待看到许樱哥满脸的歉疚不安和委屈,不等她开口便将她抱在了怀里,低声道:“都怪我早前允了你随惠安去,不然如何会落到这个地步?” 许樱哥怔了怔,鼻头一酸,控制不住地流下泪来。所有隐藏在深处的不安忐忑都化作了委屈依恋,终于确认自己人品还算不错,孤身飘了那么远却真的遇到了几位内外兼修的好人。姚氏从未见她哭得如此伤心过,也由不得低声哭了起来:“我苦命的孩子。” 这声苦命,包含了太多内容,许杏哥闻言也忍不住陪着默默流泪。 “夫人快别哭啦。哭多了有伤身体。”王氏立在一旁好不尴尬,她本来准备好了若干的好听话,只等着许家人一开口便要按着步骤来,但此时许家母女什么话都没说,就只是抱头痛哭,反倒令她不好开口,只得暗里把张仪正骂了一遍又一遍。 姚氏不是个眼泪多的性子,少一时便停住了,将许樱哥拉到光线明亮处左看右看。许樱哥温顺舒服地伏在她怀里,任由她打整。 王氏咳了一声,低声道:“许夫人,本该让那混账东西立时来与您和令千金赔礼请罪才是,但他身体有些不妥尚未醒来,所以要请夫人多多见谅。妾身替他给您赔礼了。”说罢果然深深一福,见姚氏木着脸不言语,便又厚着脸皮道:“不知夫人和许二娘子可有什么吩咐?我们马上就照办。” 姚氏冷着脸道:“哪里敢有什么吩咐?只求女儿不要再被人欺辱我就烧高香了。”言罢拉了许樱哥往外走:“这不是我们留得的地方,我们走!”许杏哥给武玉玉递了个眼色,也赶紧追着出去。 王氏往前跟了两步,又觉着实是没脸,只得停住了脚。却听外头传来康王妃情真意切的声音:“许夫人,都是我对不起你!我给你赔礼了!” 自家婆婆再怎么说也是堂堂王妃,既然说出这话,礼也必然认真行将下去的,那姚氏再怎么傲气也不至于就会轻易拂了王妃的脸面,至于事情最后谈成什么样,那又是另一说。王氏赶紧走出去加入战斗,舌灿莲花地又是道歉又是赔小心:“是啊,夫人息怒,有什么屋里慢慢细说也不迟……感谢素食小猪的和氏璧……倾陈love的腊八粥……汩淼、爱奈何的香囊……的2个平安符……弦歌……土蛋子、年少轻闲、魔幻雨滴……草头青、书友……静夜重生、自由葫芦的1个平安符……的2个腊八蒜,骐蔚 、魔幻雨滴的1个腊八蒜。感谢粉红,正版订阅,推荐票,长评,留言…… 那啥,最近身体状态不正常,需要每天跑医院,加之码字速度很慢,很难保质又保量,为了质请见谅,加更都会特别说明,米有说的时候大家就表刷了,请原谅。(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 第85章 不配 暑气渐消,残月上梢头,公主府内张灯结彩,越发热闹。长廊栏杆上,许樱哥半倚在许杏哥身旁,安静地看着院墙角落石缸里的那一枝半残的荷花。许杏哥并不言语,只将手里的纨扇轻轻替她搧着,竖起耳朵听屋里的动静。姚氏与康王妃已经在里面密谈近一个时辰却还没出来,难不成真要便宜那恶棍?可若是不嫁,谁还敢娶?难道许樱哥要像当初那位苦命的姑母一样,孤身守上一辈子?许杏哥悄悄看向安静得出奇的许樱哥,由来打了个寒颤。 许樱哥注意到她的神色,翘起唇角低声道:“姐姐不要替我担心,这事成不了。” 许杏哥气急:“你懂得什么?!你这个傻子!” 许樱哥笑笑,并不辩驳。她什么都知道,什么结果都想过,这不是太平盛世,活下来不太容易,想要活得好更不容易,事事顺心?万事如意?怕是龙椅上的那位也还不能。先避过去这一关,明日又有明日的说法,难道她两辈子都要霉到底不成? 忽听水晶帘子发出一阵清脆的撞击声,姚氏板着脸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厉声道:“回家!”接着武夫人快步追了出来,想劝什么终究是没说出来,只沉声吩咐许杏哥:“陪着你母亲和妹妹回去罢,明后日我再使人去接你。” 姐妹二人不敢多问,一左一右地将姚氏扶住了往外走。惠安郡主从一侧小路上追上来道:“母亲脱不开身,特意使我替她来送夫人,又有话要传。事已至此,该当如何,还请夫人同许大学士三思。” 姚氏仰着头淡淡地道:“有劳公主殿下挂心!该当如何,妾身有数!”言罢仰头离去。 许府大门前一切如旧。两扇久经风雨的朱漆大门仍然陈旧黯然,门房照旧的安静老实,仆人们也还照旧的各司职守。沉默而不多语。但自二门后,整个气氛便再不复平静,往常里时不时提着灯笼走动的丫头仆妇们不见影踪,四下里一片黯淡静寂。许衡与许执立在花径尽头,神色平静地迎接着姚氏、许杏哥和许樱哥。 姚氏看到丈夫和儿子,眼泪忍不住再次流了出来,张口欲言。却是泣不成声:“都是我的错……” “我已听大媳妇说了。”许衡叹息一声,拍拍姚氏的肩头,又温和地摸摸许樱哥发顶,轻声吩咐许杏哥:“陪你妹妹回房歇息去。” 许樱哥仰头看着他低声道:“父亲,我……” 许衡温和地道:“你是否问心有愧?是否后悔?” 许樱哥直视着他。坚定地摇头:“不愧,不悔!”这世道上就是有那么多的不公平,古今皆同,她可以务实地承认并接受这种不公平,但在精心细算之余,做人还该保留几分血性才是,不然与蝼蚁何异? 许衡便笑:“既如此,还有什么好说的?我许家的女儿就该是这个样子的。” 许执也给了许樱哥一个安抚的笑:“二妹妹没丢家里人的脸。” 许樱哥立在路口目送许衡夫妇并许执离开,对身旁的许杏哥微笑:“走罢。我请姐姐吃好吃的。想必姐姐今日也没吃好?” 许杏哥狠狠一戳她的额头:“你个吃货,就光想着吃。”言罢也笑了起来。 “你是说,康王妃向你提亲了?”烛光摇曳下,许衡紧皱双眉,探询地看向姚氏。 姚氏怒道:“她并不是诚心诚意的,更像是为了表示康王府其实很讲道理一般!话里话外都嫌樱哥脾气不好。动不动就喊打喊杀,怕伤了她宝贝儿子。真是笑话,难道要我们家孩子被人欺负却不许还手?” 许衡慢条斯理地道:“夫人的意思是要他们非得追着求娶樱哥才好?” 姚氏没好气地道:“我哪有这个意思?我不过是气愤他们欺人太甚。”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当今之世,命如草芥,做人不如做畜牲,能勉强留着脸面活下来就是一件了不起的事。”许衡捋了捋胡子,平心静气地道:“再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她之前又发帖子又叫樱哥去相看,定是起了心的,若非意外,他们来请旨强娶,你待要如何?想闹都没机会。你瞧,现在樱哥不是还好生生地活在我们面前?这便是大善。今日永远也猜不到明日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不如顺势而为。” 姚氏想了一回,道:“那我得早点睡,明日还有硬仗要打。” 康王府。重重帘幕之中,一盏产自越州的精美珠灯散发着十分柔和的光芒,张仪正仰卧在睡榻之上,沉默地听着身边的康王妃说话:“你姑母还是决意要娶王家六娘进门,肖令尚且不知此事,但也未必将来不知,倘若他被人挑唆要寻你麻烦,你总要让着他些才是……” 张仪正冷笑道:“凭什么要我让他?我又没碰王六娘!我们清清白白的。说来还是他们自己门户不严,让小人钻了空子,我差点就被害死,怎地倒成我欠他的了?” 康王妃见他太过暴躁,不悦地垂了眼一言不发。 张仪正见她不搭理自己,渐渐安静下来。 康王妃又晾了他一阵子方道:“我们是一直没承认,王家六娘也一口咬定没见过什么男子,倒反过来问你七婶是什么意思。可你七婶一口咬定亲眼瞧见你碰了王六娘,你从那里面跑出来时又被好些人看见了,真要追究起来你能脱得掉干系?若是你姑母不肯娶王六娘,王家不肯饶你,你待要如何?” 张仪正冷着脸高声道:“我没碰她!没碰就是没碰!这个可以查。” “当然查过了,不然你以为你逃得掉?总之你遇到肖令就躲开些!记得念你姑母的好。若非是公主府下人得力,你今日怎么也逃不掉!”康王妃沉声道:“现下我要问你的不是这件事。是谁害的你也不用你去管,自会有人去追究。我只问你,许家这事儿你要怎么办?总要有个交代才是。” 张仪正抿紧了唇,看着那盏珠灯一言不发。 康王妃试探道:“我今日已向许夫人提亲了……”话音未落。就听张仪正愤怒地一声吼了起来:“谁要娶她?!” 康王妃被他吓得一跳,虽十分不解他何故如此反复无常,却又隐隐有些欢喜。觉着一个原本很棘手的难题又被解决了,遂追问道:“你不肯?” 张仪正冷笑:“我娶谁也不耐烦娶她,她也配?” 却听“嘭”地一声响,门被人自外头猛力踢开,康王板着脸大步走进来,满面寒霜地厉声斥道:“孽障!那你招惹她作甚?” 张仪正先是吓得一缩脖子,随即把眼一闭。心一横,冷声道:“我当时迷糊了,什么都不知道。” 康王气得将手点着他,连声道:“混账东西!我怎会有你这种蠢笨到不可救药的儿子?” 康王妃见事情不妙,赶紧抱住康王的手臂颤声央求道:“王爷。不是孩子的错,他也吃了大亏,关键时刻也挺住了。”又拼命给张仪正使眼色,张仪正只得爬起来跪在床上听训。 “慈母多败儿,你还纵着他!无缝的蛋不生蛆!人家何故不挑别人下手,就专挑他下手?因为他品行败坏,名声在外!说他做什么传出去人家都相信!”康王随手将手边一壶温茶尽数泼到张仪正脸上,冷笑着道:“你迷糊了?迷糊了就专在一群人里把人家给拖出来歪缠半天?你迷糊了?迷糊了挨了耳光挨了骂还记得去扯人家的香囊?你觉得她配不上你,那是谁才配得上你?不要脸的混账东西。怎不自己撒泡尿照照自己是副什么德行!” 张仪正冷着脸垂眸不语,背脊挺得直直的。 康王看得气不打一处来,左右逡巡一番,顺手扯起瓶子里的鸡毛掸帚就朝着张仪正劈头盖脸地狠狠抽了下去。张仪正疼得一哆嗦,眼泪汪汪地看向康王妃,却死活不肯开口求饶。 康王妃一瞧。下手太狠,只一下就把张仪正给打得破了相,立时母鸡护小鸡似地张开手臂拦在康王面前,大声道:“我不许!我不许小三儿娶她!强扭的瓜不甜,这时候就知道拿簪子刺人,将来就会拿着刀子剪子刺人!王爷是想害死儿子么?他可为了您死过几次了!难不成要我白发人送黑发人?”说到后面已是哽咽不能语。 康王的手便软了下来,良久方神色复杂地看着张仪正冷声道:“你可知许衡有多少门生故旧?当初他率先投了圣上,那骂名是白白背的?明日早早起身,随我一起去学士府赔罪!叫你跪你就跪,叫你站不许坐!如若许家答应把女儿嫁给你,你就该感谢祖宗积德,老老实实给我娶回来当菩萨供着!再敢捉妖我弄死你!”言罢将鸡毛掸帚往地上狠狠一砸,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王爷!”康王妃看看曲嬷嬷,赶紧转身追了出去。 曲嬷嬷会意,板着脸把张仪正房里伺候的管事婆子并丫头训了一遍,又看着张仪正收拾好躺下了才又去寻康王妃。 夜风吹得窗外的花木簌簌作响,房里一片安静,张仪正气息急促地从噩梦中惊醒过来,满头满身冷汗,一脸的嫌恶憎恨之情。守夜的俏婢雪耳听见动静,先赤着脚撒着绫花裤脚喂他吃了半盏温水,又要拿帕子给他净身换衣裳。张仪正一把按住被子,冷声道:“放着。” ——*——*——*—— 下午4点还有一更,月底了,厚颜求一下粉红票。 感谢倾陈love 、hey~小懿的腊八粥,胖wanghua001、 hey~小懿的香囊,kysh、匆匆经年、munaiyi123的2个平安符, chieh-g、水清莲媚、骐蔚、、小鞋子sophie、桑上、素食小猪、魔幻雨滴、newlife2012、 see_an、莺亦的平安符,橘子皮1、 shui52939的2个腊八蒜,1983313344、霜凍 、魔幻雨滴 、lillian00的腊八蒜。 打赏好多,你们真的对我太好鸟。 感谢粉红,感谢正版订阅,感谢推荐票,感谢副斑竹小猪的辛勤劳动,让我完全没有了后顾之忧,真的很感谢。(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86章 负荆 第二更,求粉红。 雪耳却已经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不由粉脸微红,身子酥麻。犹豫半晌,拿了个精致的缠枝葡萄镂空银香囊上前,软声道:“三爷,这东西哪里来的?好生精致。赏婢子了好么?”一边说,一边就往他身上挨过来。 张仪正一把夺过她手里的香囊,横眉怒目:“什么东西,也敢管小爷的事?吃多了撑着了就往院子里扫地去!” 雪耳唬了一跳,站在床前抖着肩膀轻声抽泣着,晶莹的泪珠一颗一颗往下滚,轻声道:“从前三爷最是疼婢子的,如今却是嫌烦了,想是三爷心里有了人,若是嫌婢子不顺眼,趁早打发出去大家都干净。” 张仪正不耐烦,冷冷地道:“那就滚!” 雪耳的脸白一阵红一阵,便是哭声也不敢有了。张仪正将手里的银香囊捏了又捏,一直捏得面目全非方长长叹了口气,摸着脸上那道康王所打,已经起了棱子的伤口自言自语地道:“的确是太蠢笨了,不该如此。” 天边才露出一丝鱼肚白,学士府的大门便被人敲响,扰人清梦的都是恶客,门房带了几分不耐烦,揉着惺忪的睡眼将门打开一条缝,待看清楚来人后,大叫一声便快步往里通传。 昏暗的灯光下,神色冷肃的康王背手立在学士府的台阶上,身旁跪着袒肩露背,绑着一把荆条的张仪正。再一位身负重任的陪客,则是那位许府的亲家,许杏哥的公爹武戴武大将军。 “跪在大门前负荆请罪?!”许衡是常参官。没事儿没生病的时候总是要伴驾的,自是早就起了身,这会儿正与姚氏面对面地吃早饭,听说来了不速之客。在听了详细场景后,不由讥讽地冷笑了一声,淡定地继续吃饭。 拿乔是可以的。毕竟自家是受害者,但对方身份到底不一样,且似是诚意更甚,所以还当留些分寸。姚氏虽然气愤,却更务实,便小声道:“到底是亲王皇子之尊,又有亲家公陪着的。且跪在那大门前闹得人尽皆知也不是什么好事,是不是好歹先让他们进来再说?” “夫人此言差矣,此时学士府还有什么面子可言?不跪才没面子。他既大张旗鼓的来,便是为名,得不到又怎会轻易离去?武戴既要讨嫌跟来就该有挨冷脸子的准备。怪不上我。我许某人天生就这样,当初对着圣上,比这样惹人厌恨的事情也不是没做过,头却还在。”许衡慢条斯理地吃了一碗碧粳米饭加两个松仁鹅油卷才放下碗筷,又把胡须梳得一丝不苟才慢地踱着方步走了出去。 许衡和康王相逢在微凉的晨风里,一个以皇子亲王之尊严肃认真地作揖赔礼,一个以前朝旧臣,当朝大学士的身份,倨傲到眼睛望天。倒理不理。等到武戴居中调停许久,二人总算互相搭理,进入你推我挡的正常程序时,被忘在一旁很久的张仪正已经跪到满脸通红,不敢抬头。 “孽畜!你原来还知道羞的。”康王适时厉声道:“还不赶紧给你许世伯赔礼道歉?” 张仪正沉默地高高举起荆条,向着许衡膝行了两步。 许衡看也不看张仪正。哂笑一声:“不敢,老朽不才,哪里当得起龙孙的世伯?王爷实是高抬老朽了,老朽却不敢。” 武戴忙道:“总在这门前也不是事,里面吃茶说话不是更好?” “请。”康王面上丝毫不见愠色,不等许衡同意便大步往里走,许衡瞪了武戴一眼,也紧随其后,三人都似是忘了门口的张仪正。 既然都走了,张仪正便放下荆条,懒洋洋地跪坐在小腿上,眯起眼睛认真地看着头顶那“许府”二个大字。才刚看了两眼,就听身旁有人低声道:“三爷对不住了!王爷早前曾吩咐过老奴,若是三爷懒散不知事,便要替他行家法。” 张仪正回头瞧去,但见最受康王器重的大管事盛昌弯身弓腰,双手高高捧着康王那根镶金错银的马鞭,于是复又高高举起荆条,跪得溜直,满脸的忏悔羞愧之情。 天色渐白,已是到了该上朝的时候,康王、武戴与许衡走出来,康王十分通俗易懂地道:“儿女之事就好比是种庄稼,种的时候都精心伺弄,但天有不测风云,总有长歪了的或是会被鸟雀小兽啄食拔去,虽然痛心却没有办法。” 武戴叹道:“尽人事知天命。” 许衡仍然是那副死人脸:“王爷慢行,不送。”又朝武戴拱了拱手,什么都没说。 康王扫了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张仪正,见他跪得溜直,态度不错,微微有些满意,却不多说什么,径直上马走了。武戴便邀请许衡:“平正兄,一起走?” 许衡翻个白眼:“坐轿的追不上骑马的。” 武戴无法,只得叹息一声,自往前头去追康王。 张仪正抿了抿唇,面向许衡再次高高举起手中荆条:“请许世伯责罚……”刚开了个头,就见许衡视若无睹地从他的身边经过,自上了轿子扬长而去,于是剩下的半截话头便堵在了喉咙里。 接着又见许家大门里走出几个人来,当头的正是许执同许拙兄弟俩,旁若无人地低声交谈着从他身边经过,自上了马而去。 过不多时,里面再依次走出几个年龄大小不等的读书郎,有人厌弃地道:“大清早的就有恶狗当道,莫非今日不宜出行?”接着一只破旧的水囊砸在张仪正面前,里面的水四溅而出,腥臭不可闻,溅得张仪正满脸满身。张仪正咬牙抬眸试图找出罪魁祸首,却只看到大大小小几张严肃无表情的脸,斯斯文文地按着长幼尊卑的次序排着队从他身边走过,阵型绝对不乱半分。 接着许府大门重重关上,震得门楣上存了多年的灰尘都落了下来。张仪正眨了眨眼,吐出一口气,把头埋得更低,只是那高高举着荆条的手却微微抖了起来。 安乐居里,许樱哥坐在窗前细细绣着一幅鸳鸯戏水的枕套,有一搭没一搭地同许杏哥说话:“姐姐还是回去罢,如郎还小,会想娘的。” 许杏哥之前留下来,是因为不放心许樱哥和家里,现在看到家里一切顺遂,正主儿也过得悠然自得,什么寻死觅活想不开之类的事情似乎都与她无缘,便应道:“也好,与其留在这里,不如回去打探消息。总这样僵着不是事。”张仪正跪在那门前,短时间里是康王府的诚心低调,时间一长便是许衡目中无人,不给上头那位面子。 许樱哥道:“正是呢。不低头气人,头太低也难人。”心里却觉着许衡做事从来都有他的道理,且火候拿捏得最是恰当,要不然也不会屹立不倒。既然康王要把张仪正当成一面旗帜,许衡当然也可以把张仪正当成一面旗帜,各取所需。虽晓得不太可能,但她还真想看看康王府能做作到什么时候,张仪正又能做到哪个地步。 许杏哥刚起身,就见姚氏身边的苏嬷嬷走进来,面有愁色地低声道:“康王妃来了。要请二娘子过去问话。” 康王妃来了,不管康王再是一个多么明辨是非,公正不阿的好皇子亲王,他也还是皇子亲王的身份,他的儿子可以在他威逼下给学士府负荆请罪,却不可能一直跪下去,不然不但兄弟姐妹们看不惯会嘲笑他,政敌也会说他沽名钓誉,圣上更会问他处心积虑,意欲何为?所以算着时辰差不多,康王妃就很有诚意地来救场了。陪同康王妃来的还有若干上好的药材补品,以及那位生产才出月子的世子妃。 而且康王妃此来,态度与昨日的含蓄委婉完全不同,和康王今早向许衡提亲时的态度如出一辙,十分的坚定和迫切,把许樱哥夸得天上无双,地下独一。原来的泼辣凶狠危险变成了率性高洁贞烈,总而言之一句话,就是这姑娘人品太好啦,不谄媚,立身正,有担当,有才有貌,就是要这样的人才能把她这个混账儿子管制起来,她就需要这么一个儿媳妇,只有把那混账交到许樱哥手里她才放心,其他人她都不放心。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她儿子其实仰慕许樱哥很久了,诚心之下,石头也会捂热的,何况许樱哥这样深明大义,自尊自爱的好姑娘呢?一旁的张仪正也配合地猛点头,不顾姚氏的冷脸和孙氏鄙夷的目光,十分深刻地自我检讨了一番,表示自己是真心求娶,并且日后将会如何如何。 经过姚氏左推右挡之表示不愿结亲之后,康王妃要求亲自问许樱哥的意思。再经姚氏和孙氏阻挡再三之后,康王妃以势压人,病了就亲自过来探病,想不开就亲自过来开解,总之非见许樱哥不可。 苏嬷嬷道:“夫人的意思,二娘子不乐意见就不见,天塌不下来。” 许家能为她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只能靠她自己。许樱哥站起身来,看过身上的装扮确无不妥之处,镇定地道:“我见,请姐姐陪着我,嬷嬷前面引路……我想超过前头那位,这是真话。对手指,虽然更新最近不太给力,不过我会尽我所能,让情节对得起大家所花的钱。脱水再脱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 第87章 三问 康王妃定睛看着面前的少女。 许樱哥穿的七成新湖水蓝纱襦配青碧色六幅罗裙,腰间一条鹅黄色满绣牡丹纹裙带,垂髫上只各簪了一枝梅花珠钗,耳边一粒小指尖大小的明珠,不过是家常打扮,却难掩清新明丽。神色虽安宁静默,但脸色明显是憔悴苍白的,怎么也比不过昨日的明艳生动,白里透红。 不过是这么个年纪,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着实不易,康王妃经过和康王的一夜交流深谈,不得不承认许家教养儿女着实有一套,既然已下决心求娶,便要多看对方好处,不然便是自己为难自己。于是看许樱哥也多了两分顺眼,和颜悦色地温言道:“好孩子,都是我们的不是,你受委屈了。”第一句必然是问候,但却不能问,你是否好些了?那不是废话么,换谁去试恐怕都好不了,所以最聪明的做法莫过于直接就承认对方委屈了。对方气顺些,下面的话也好说些。 “劳王妃记挂。” 委屈是肯定委屈的,所以不用多说,许樱哥福了一福,起身站定,静静等待敌人发招。 康王妃直截了当地把站在身后的张仪正推了出来:“孽障!还不赶紧给许二娘子赔罪?” 张仪正缓步走到许樱哥面前,一双鹰隼一样的眼睛牢牢盯住了许樱哥,沙哑着嗓子低声道:“都是我的不是,污了二娘子清名,虽万死不能赎罪,但还请二娘子看在我是旧疾复发,神志不清才犯了大错的份上饶了我这遭。再给我一个补救的机会……日后……天长日久……总会叫你看到我的心意,总不会,总不会负了你。” 这段话前头说得顺溜,后头却似是咬着了舌头。听上去不情不愿,晦暗不清。许家人听得皱起眉头,康王妃也有些不悦和着急。张仪正自己也似是注意到了,索性埋下头去对着许樱哥深深一揖。 许樱哥微微蹙起眉头,撇过脸看着窗外沉默不语。窗外阳光正好,满院子翠色荡漾,一只圆滚滚的小猫伏在花丛边,正瞪圆了眼睛聚精会神地盯着一只上下飞舞的彩蝶,作势欲扑。彩蝶却似不知,犹自上下百般舞弄。许樱哥的眉头渐渐松开,全神贯注地看着窗外的一猫一蝶,仿似是全然忘了面前的人和事。 康王妃不由皱眉,却不好开口相逼。便朝长媳使了个眼色。世子妃李氏收到,连忙温言道:“三弟,你平日里大咧咧一个人,怎地今日话也说不利索?可是真心悔过了?” 张仪正站直身子,看着许樱哥线条柔美的侧脸嘶声道:“我自是悔的。万分后悔,悔不当初。”想想又添了一句:“诚然,此时恶果已然酿成,说什么都没用,但请许二娘子说一句。想要我怎么办?只要我能做到的,总要叫你消气。” 姚氏沉声道:“樱哥,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许樱哥收回目光看向张仪正。他的脸上肿起拇指宽一条棱子,也不知是被什么东西所伤,此时看上去又紫又肿,很是狼狈吓人。眼睛微微泛红,却闪着迫切的亮光,唇角微微下垂,表情似是嘲讽又似是悲苦。很矛盾的神情,想起他昨日在她耳畔气势汹汹说的那些疯话,许樱哥怎么也不能把面前这个“乖巧可怜”的儿子同昨日的疯子联系在一起,便淡淡道:“国公爷说得对极,恶果已然酿成,说什么都没用,那便不用说了。昨日之事,既然王爷与王妃都说是事出有因,非是有意为之,那也不用再提了,礼也赔过了,人也探过了,我没什么要国公爷做的,请回吧。” 张仪正有些发愣,眯了眼睛沉默地看着许樱哥。 康王妃再次看向世子妃。世子妃清了清嗓子,同情而羞惭,理解而诚恳地看着许樱哥道:“二娘子,请容妾身多句嘴。”世子妃李氏,出身于在西北只手遮天的梁王府,娘家家大业大,却是别样尴尬,类似于质子般的身份,惯常低调做人,且已是三个孩子的母亲,棱角早就磨平了,是以表情得当,语气恰当,很难引起人的反感。 许樱哥敛衽一礼,淡淡道:“世子妃多礼,不敢。” 李氏便道:“实不相瞒,我等今日是诚心上门赔罪并诚意求亲的。本来此等大事当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方显尊重,但又因事出有因,所以想听二娘子当面说一句实话。”见姚氏准备插话,便微微欠身道:“夫人疼爱女儿,自是不肯委屈女儿半分,此乃慈母心肠,天下母亲一般无二。可其实委屈不了,一则,贵府累世书香,名声闻达,我家富贵,正是天作之合;二则,我公婆明理宽容,绝不会偏帮儿子薄待媳妇;三则,浪子回头金不换,我这小叔虽然早年多有荒唐,但现在已知悔改,对令千金更是倾慕已久,昨日之事虽是无心之过,却是真情流露。年貌相当,家世般配,又是真心实意,还有什么比我们俩家永结通家之好更好的呢?红颜易老,青春易逝,女子嫁人乃是终身大事,马虎不得,是以,还望许二娘子三思,千万不要因一时之气而误了一生。” 这话委婉,却给足了保证和点出了许樱哥面临的窘境——嫁吧,嫁吧,我们两家正好合作,我家公婆也都会护着你,没人会欺负你的。不然谁还敢娶你?姑娘你真的想孤独一生?你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趁着年轻的时候早早拿定主意吧,不然等到年老珠黄了想后悔也没办法呀!许樱哥由不得认真打量了这世子妃一通,世子妃不过三十出头,养得白净圆润,团脸挺鼻,一双眉毛长得极好,目光沉稳圆润不见锋芒,整个人和气端庄,大方稳重,的确堪当世子妃、长媳、长嫂一职。 许樱哥由不得想起了康王府的二奶奶王氏。爽利活泼精明大方周到,也是丝毫不见骄矜之气。听闻王氏出身不高,其父不过是一乡间富户,但因早年于康王有救助之功。所以结成儿女亲家,亲事初成,无数人盛赞康王有君子之风。而这亲事成就之后。王氏夫妻恩爱,并无任何闲话传出。这样密不透风的一家人……偏偏有了这么个拖后腿的东西,想来他们一家子也很苦恼吧。许樱哥的目光从张仪正身上扫过,唇角轻轻弯起,露出一丝淡到看不见的嘲笑:“既然世子妃推心置腹,我再推三阻四反倒显得我小气做作了。” 此话一出,屋里人心里便都一紧。姚氏等人的担忧自不必说,康王妃有了几分兴致,世子妃则眼里有了几分笑意:“请,早知二娘子是个爽利性子,果然名不虚传。” 许樱哥道:“康王府自是富贵的。王爷、王妃、世子妃都是公道正直的好人,国公爷龙子凤孙也是极尊贵的,这桩亲事更是打着灯笼没处找的好亲事,这点毋庸置疑。若能得到这样一桩亲事,实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张仪正蹙起眉头,目光沉沉地看着许樱哥,唇角越发下垂得厉害。 “可要说这亲事是天作之合却未必可见。”许樱哥轻轻叹了口气,大大方方地看向张仪正:“我有三问,要问国公爷。还请国公爷照实回答,可否?” 总得让人把心气放平才是,且康王妃也很好奇许樱哥究竟想问张仪正什么,便给张仪正使了个带着威压的眼色,示意他要配合听话。 张仪正却根本没看康王妃,只把眉毛扬起又放平。看着许樱哥平声道:“你问。” 许樱哥吸了口气,正色道:“第一问,敢问国公爷可是真心求娶?” 张仪正静默许久,方嘶声道:“自是真心。” 许樱哥接着又问:“何以见得?” 张仪正哑然,屋里众人绝倒,这怎么辩证呢?口说无凭,我说我的心是红的,你偏要说是黑的,怎么办?总不能剖开胸口给你看。张仪正沉默片刻,挑起眉头道:“这是第二问?” 许樱哥点头:“算是第二问。” 张仪正咬牙切齿许久,恨恨道:“我自是真心,从见你第一眼始便再也忘不了你,所以被赵璀打得半死还厚着脸皮替你婶娘解围将功折罪,并不敢居功;在将军府别苑见你手臂脱臼便立即替你打残胭脂马出气,再为你正骨免除皮肉之痛;旧疾复发,快要半死也只记得你一人,初初清醒过来,便立即央求父母双亲上门赔罪求亲,弥补过失,你可满意?”越说越顺溜,越说越得意,仿佛真就是那么一回事了。 许樱哥不置可否,继续道:“第三问,世人皆重名声,女子更甚,国公爷既如此真心,何不早早禀明父母,遣媒提亲?可不比这样总是窥伺孟浪捉弄小女子的好?” 张仪正的脸一下子板了起来,随即挺起胸膛,直视着她沉声道:“我怕大学士嫌弃我名声不好,不敢轻易开口。” “所以国公爷便几番坏我名声?”许樱哥一脸的悲苦,惶恐地看看康王妃并世子妃李氏,再回头看着姚氏悲声道:“夫妇匹敌,要般配才是良配。女儿蠢笨,冲动小气,着实不堪重任。与其日后令家族蒙羞,拖累父兄,不如请父母亲准许,容女儿入家庙清修,替父母祈福。”言罢长拜不起……艾玛,那么多的粉红,闪瞎了某人的钛合金狗眼,谢谢你们……感谢……的和氏璧,丛丛宝宝、倾陈love、的腊八粥,书友……的香囊,年少轻闲……素食小猪的2个平安符,紫露0508、天晚欲雨、伊伊111、自由葫芦、书友……水清莲媚、yhl001、魔幻雨滴、骐蔚、狼兰兰的平安符……橘子皮1的2个腊八蒜……静夜重生、風寒夜、文扬jinn、书米123321、魔幻雨滴、乐颐的腊八蒜, 写得很费脑子……咱想文绉绉一把,结果只能通俗大白话,惭愧呀。(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 第88章 真情 此言一出,众人神色大变。姚氏定定地看着许樱哥的后脑勺,许杏哥恨不得提着许樱哥的耳朵将她拉起来逼她把适才那话咽回去,孙氏长叹一声,垂眸低头飞速转动腕间念珠,康王妃惊疑不定,世子妃目露不忍。 张仪正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质问道:“我说错了什么?你要问的我都照实答了你,你还待如何?你要怎样才满意?” 许樱哥看也不看他,泪水涟涟地轻声道:“没说错什么,多谢国公爷垂爱,是小女子无福消受。” 张仪正死死盯着许樱哥,脸色阴沉难看到了极点,不咸不淡地道:“二娘子是手臂脱臼也不曾呼痛的人,在昨日那般情形下也敢动手打骂皇孙的女中丈夫,此刻却如此惊吓悲痛柔弱,想是果然乱了分寸。” 皮肉之痛焉能与终身大事相提并论?何况她是个闺阁女儿,胆子再大又能大到哪里去?许樱哥差点就反唇相讥,转念一想,真正伤心,万念俱灰之人哪里又有心思与人斗口舌!自己该表现的已经表现完了,于是索性当张仪正刚才放了个臭不可闻的屁,只望着姚氏哀哀道:“女儿不孝,望娘成全!” 姚氏闭了闭眼,吐出一口浊气,起身走到康王妃面前福了下去,沉声道:“康王府非是寻常人家,国公爷龙子凤孙,当配温柔敦厚,福德双全之人才是大善。小女福薄,且自小娇养,实在难当大任。还请王妃和国公爷看在她父亲殚精竭虑、鞠躬尽瘁的份上,放她一条生路。” 得,事情又绕回去了,虽然亲事还在攻防战之中。但两家人已经对彼此的苦衷初步表达了理解,“旧疾复发”乃是不可控制之事,能怎么办呢?既然康王府这么诚心地来赔罪。那学士府也不能完全不给面子,能揭过去的就尽量揭过去吧。可是一转眼,许樱哥便被逼得要出家了!姚氏也郑重把事情的高度提升到生死上去。 康王府这是来赔罪还是来逼死人的?如若许樱哥真因此出点什么事,康王府的名声就整个儿坏掉了,而康王之前所有的作为都更像是笑话,等于是把把柄主动送到政敌手中。一不小心把儿子给生笨了,还有什么办法呢?康王妃敏锐地意识到今日之事不可再行。于是当机立断地扶住姚氏沉声道:“都是妾身的不是,教子无方,叫府上看笑话了。本是令嫒气质高华,人品贵重,所以才诚心求娶。愿结通家之好,但既是不肯,也没有强逼的道理。”一边说,一边严厉而警告地看向张仪正,勒令他当哑巴,不许再生事端。 世子妃李氏乖觉,早就亲自把许樱哥扶了起来,慈爱地亲执了帕子给她拭泪,柔声安慰:“你这孩子真任性。不成就不成,大好年华怎地随口就说那什么清修之事?父母双亲养大你,难道是要看你孤寂一生的?快把眼泪收了,有话好好说,不要惹你母亲伤心。” 许樱哥给她哄得眼睛一眨一眨的,差点生出世子妃其实就是许家亲人的错觉来。却见一旁的张仪正唇角凝了几分冷笑。往前一步走到她身旁,俯瞰着她一字一句地低声道:“你宁入家庙清修也不肯嫁我,可是还想着要嫁那姓赵的?” 他身形高大,这俯将下来,生生把许樱哥整个人给尽数掩入阴影中,许樱哥只觉得气息都不顺畅起来。这个问题着实阴毒,里头陷阱深深,她无论辩白与否都是错,于是满脸惊惧,捏着帕子尖叫一声,一下子朝姚氏扑将过去,紧紧攥着姚氏的袖子惊恐地大声道:“他又犯旧疾,胡说八道了!” 满室静默,俱都看向张仪正。张仪正却只顾死死盯着许樱哥,一双眼睛里犹如有两簇火苗在跳动,越烧越旺。 姚氏颤抖得厉害,悲愤地看着康王妃高声道:“这就是康王府的诚意?我清清白白的好女儿,岂容人如此糟践?若是想要她的命,请王爷、王妃吩咐一声,我许家双手奉上!” “混账东西!你给我清醒清醒!”康王妃怒不可遏,辩无可辩,一耳光打在了张仪正的脸上,张仪正不闪不躲,只睁大眼睛定定地看着许樱哥,眸色渐成深灰。 世子妃立即挺身而出,放下身段连连给姚氏赔礼道歉,好话说尽:“夫人息怒,我家老三是个痴儿……他虽性情暴躁,却自小便是至情至性之人,这,这,说句丢人的话,不过是小儿女眼红嫉妒,口不择言罢了……”一个至情至性与眼红嫉妒,便轻描淡写地将张仪正所犯的严重错误朝着另一个有些暧昧的方向引了去。 歪楼了!严重歪楼了!她们讨论的是人命问题以及张仪正是否用心险恶,世子妃却说这其实属于感情问题。谁要和这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坏东西谈感情?许樱哥愤恨得咬碎了一口银牙,借着姚氏的身影愤怒地瞪着张仪正,却见张仪正若有所思,面上的厉色竟然渐渐消散,气息也渐渐平顺下来。 康王妃见儿子的神色渐渐恢复平静,晓得他稳住了,便松了口气,厉声道:“孽障!还不赶紧赔罪?说人话,再敢犯浑你老子头一个就不饶你。” 张仪正果然也就从善如流,走到姚氏面前,撩起袍子端正跪下,直视着姚氏道:“是我糊涂,行事不得体。但我实是真心倾慕令嫒,只因晓得府上最重名声且疼爱女儿,害怕亲事不成,所以接二连三地犯糊涂。我生来鲁钝,不会说好听斯文话,只知不快便要发作出来。却也晓得分辨明珠与砂砾,许家累世书香,名门望族,二娘子果敢坚毅,才貌双全,堪为良配。但如若夫人成全,我日后必将善待她,改了从前的混账行径再不混来。一片真心。日月可鉴,请夫人成全!” 他此刻神情诚恳,带着许多期待与窘迫,脸还应景地红了。与世子妃适才的描述十分搭调,人虽鲁莽蛮横,却是真性情。真痴情。姚氏左看看,右看看,果断昏倒在许樱哥怀里。“娘啊!别吓唬女儿呀!”许樱哥、许杏哥齐齐大喊一声,抱着姚氏哭成了泪人。孙氏立即安排姐妹二人把姚氏送进内室休养,她自己则文质彬彬、有礼有节地赶人。 斗智斗勇了这半日,康王妃身心俱疲,眼看着许家人哭天抹泪顷刻间便走得干干净净。顺理成章地把自己一群人晾在了这里,便晓得这事儿也就这样子了,见好就收对大家都好,遂顺着孙氏递过来的梯子往下走,留下了满屋珍贵的药材补品。带走了长媳与张仪正。 此役,没有胜利者。 姚氏听说瘟神走了,当即起身让两个女儿一起在菩萨面前拜了又拜,然后把许樱哥叫到面前:“你真动了去家庙清修的念头?” 许樱哥笑笑,道:“娘亲使苏嬷嬷来叫女儿之前,女儿正坐在窗前绣枕套。” 苏嬷嬷忙道:“二娘子绣的鸳鸯就和她画的画儿一样的鲜活。” 若非不是招惹上张仪正这丧门星,樱哥现下本该亲事已定,安安心心坐在家中绣嫁妆备嫁才是。姚氏又难过又好笑,心倒是稳稳放了下来。斟酌再三,低声道:“你父亲说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今日不知明日之事,只需静待机会即可。但你可仔细了,我有话要交代你。第一,与赵家不要再有任何往来了,便是赵窈娘也不要再往来了;第二,你称病吧,待过了这个关口又再谋其他。” 许樱哥自是点头应下,转身就把许杏哥赶回了婆家,便回房关了门躺着生起了病。 三房所居的院子里。鸣鹿跪在地上用银剪小心翼翼替冒氏修整她那被生生啃坏了的指甲,鸣鹤则在一旁小声回禀外头的情形,但如今姚氏与傅氏治家甚严,鸣鹤再多的也打听不出来,只能说些表面上的事情。 但也不用说得太仔细,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冒氏也能猜出个十之**,不由微微冷笑:“学士府好大的体面呀,竟能让一位皇孙在门外负荆请罪,长跪不起。又能得亲王、王妃、世子妃几次三番亲自上门赔礼道歉求亲,真是这上京城中头一份。”丑事是包不住的,难道以为瞒着她把她提前打发回家就能瞒得住一辈子?这下可好,丑都丢到家门前来了,上京城的人不出半日就会全晓得。 恰逢许徕过来吩咐冒氏去照顾姚氏与许樱哥,听着这话不对味儿,便冷声道:“不是学士府体面大,他跪的本是康王。他们赔罪求亲本是理所应当,难道我们还该感到不胜荣幸才对?”这事儿是康王的主张,张仪正能在那府门前跪着,除了是因为害怕康王又能为什么?康王虽是想图名谋利,确也说明很看重兄长,但话却不可说明了。 想到孙氏便可与姚氏一道见客应对康王妃等人,自己却被人隔在这角落里,什么事儿都要瞒着藏着掖着冷着,便是自己的丈夫也不与自己一条心,开口便是质问讥讽,冒氏心头火起,冷幽幽地道:“妾身是头发长见识短,三爷倒是懂,就是没什么用。” “你……”许徕愤然起身,却不屑与她争辩,拂袖离去。 冒氏冷笑一声,垂下眼帘咬紧了唇,暗道那贱男果然说得出做得出,竟叫他用这种不要脸的赖皮法子缠上了许樱哥。这时候许家倒是端着架子不应,难保过后上头一张金口便成了,鸠占鹊巢还要变凤凰,叫人好不甘心!遂厉声道:“云霞呢?这早晚了怎还不见她……感谢倾陈love的腊八粥,匆匆经年的香囊……素食小猪的2个平安符,火凤老五、hey~小懿……伊伊……年少轻闲、青山妖娆、see_an、魔幻雨滴、骐蔚、北堂漠、冰雪芹芹的平安符,橘子皮1的2个腊八蒜,魔鬼的厨娘……沉香如屑、-如今才是唯一……魔幻雨滴的腊八蒜。 感谢粉红,正版订阅,感谢长评,感谢鼓励,感谢推荐票,么么各位,爱极你们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 第89章 秘辛 冒氏话音未落,就听帘外有人急急忙忙地道:“来了的,夫人,奴婢来了的。”接着门帘被掀起,一个年约十七八,皮肤微黑,细长眉眼,嘴唇微厚的女孩子捧着一叠花样子进来。边行礼边小心翼翼地解释:“这些花样子前些日子被人借去了,奴婢的娘才去讨要回来,是以奴婢来得慢了些。” 见冒氏冷着脸不语,鸣鹿只管朝她使眼色,云霞便陪着笑讨好地一一在桌上铺开给冒氏看,建言道:“夫人那抹胸是翠绿的底儿,配这花开并蒂或是那五彩鸢尾的花色都不错。” 冒氏沉默地将一叠花样子从头看到尾,并不表态。云霞想着她只怕要发作自己,正在担心间,就见冒氏收了脸上的厉色,和和气气地道:“我记得你老娘从小就是在府里长大的吧?” 云霞松了口气,带了几分骄傲道:“是,婢子一家人几代都是府里的,从老老太爷那时候就在了。”只可惜后头她老娘犯了大错,被停了差事,连带着她也跟着倒霉,被分到了冒氏这里当差,不是不勤奋,不是不能干,却只能做个二等丫头就再也上不去。 冒氏笑道:“我记得,简三嫂子还曾经伺候过老夫人,后来被老夫人赏给了……”她佯作想不起来,扶着额头作冥思苦想状:“赏给了……大夫人并一直陪在大夫人身边?这些年风风雨雨的过来,正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云霞连忙纠正:“不是,是赏给了已经过世的姑夫人。”说到这里。她便不想多说了。只因这位已过世的姑夫人不但是许衡兄弟唯一一个姐妹,更是这家里轻易不能提的一个人。 传说中,这位姑夫人长得温柔娴淑,美丽动人。饱览群书,富有文采,声名动京华。是一位不可多得的才貌双全的女子,可惜红颜薄命,时运不济,在乱世中被贼兵掳走,与家人失散。多年后许衡找到她,她已是病入膏肓,却坚决不肯回府拖累兄侄。许衡无奈。只好在外头给她买了个小院子,请名医延治,但这位姑夫人已是油尽灯枯,不过半月时光便悄没声息地死在了一个春雨绵绵的夜里。 从此后,许府等闲不会提起她来。只有在逢年过节祭祀时,许家的子侄们才会默默地在她灵前磕上几个头,烧些香烛纸钱,许衡会哭着浇上一壶好酒。便是冒氏,进门后也曾在这位未见过面的大姑姐灵前上过香,敬过酒,更是看着许择磕过头。她本是个好奇的性子,哪能不打听这位姑夫人的事情?只是人人都不太愿意提起来,便是许徕对着她也是语焉不详。可见这位姑夫人身上实有见不得光的事情发生。想想也是,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被乱兵贼子给掳了去,还能得什么好? “是这样啊,那是我记错了。”冒氏看出云霞的犹豫和害怕,也就不再追问,转而道:“我听说你娘做得一手好针线活儿。秋天我母亲要过寿,我得给她老人家做身衣裳,但我手脚不灵,你且去把她叫来,让她替我做这件衣裳。只要做得好,日后不免多劳动她,工钱也不会少她的。” 能多这样一份工钱补贴家务那是好事,云霞喜不自禁,忙应了:“奴婢这就使人家去同我娘说。夫人什么时候有空呢?” 冒氏道:“择日不如撞日,你这便去把她给我请过来。” 许府凡是成了家的下人都是住在学士府后街,学士府后头就有一道角门直接通向后街,传递消息叫人都非常快,故而云霞的老娘简三家的很快就收拾妥当到了冒氏面前。 冒氏待她很是和气,先让丫头们上了茶水果子,使人取了一匹织金寿字不到头的暗红色锦缎,把继母的尺寸给了简三家的,打发走鸣鹿等人,三言两语便引着简三家的说起了从前,并表示十分同情:“简三嫂子,我看你也是个能干人,且年纪轻着呢,怎地就不来府里做活了?听云霞说你们家孩子还多,过得不容易吧?” 简三家的一提起这事儿就是满肚子心酸事,推脱再三推不掉,只得叹息道:“三夫人,不是老奴偷懒,实是做了错事儿。” 冒氏不信:“我看云霞就是个老实孩子,你也生就的一副老实相,能犯什么错儿?你要是不好,当初老太太会使你去伺候姑夫人?按说,便是看在姑夫人的面上也该给你留几分余地才是。便是云霞,在我这里做个二等丫头我也觉着委屈了她,想着等明年一定要给她配门好亲事。” 钱财动人心,何况是女儿的终身大事。简三家的忍了又忍,红了眼圈轻声道:“老奴就是对不起姑夫人。这些年老爷夫人宽厚不与老奴计较,老奴却是没脸在主子们面前晃。” 这是委婉的说法,其实就是许衡与姚氏都不耐烦看到她,所以才夺了她的差事。冒氏心知肚明,也不戳穿她,只做了万分惊异地模样道:“不是说姑夫人是病死在外头的么?那时候你不是在府里的?又怎会对不起她?” 简三家的只是摇头不肯说。 冒氏问不出来,只好退而求其次:“算来姑夫人已是没了十余年吧?夫家怎不见有人上门?” 简三家的明明白白地道:“是在天福一年的春天没的。姑夫人的夫家早在乱兵中死绝了,哪里能有人来?” 什么夫家,野男人倒是不知凡几。许樱哥这个因病一直养在乡下的二娘子就是在天福一年的夏天被接回来的。冒氏默默计算着时间,道:“这么多年过去,你再有什么错也该被淡忘了。你放心,待我替你在大夫人面前求情。” 简三家的不见欣喜,只见慌张:“老奴谢过三夫人的菩萨心肠,但老奴没这个福气。还是罢了。” 冒氏又假意说了几句,见简三家的神色都变了才放过了她,道:“听说这位姑夫人当年才貌双绝,名满上京。叫我好生倾慕。只是伊人已逝,不得一睹她的风采。咱们家的这些姑娘们都是一等一的样貌,不知道谁更长得像她们姑母呢?” 简三家的想了许久。方道:“要说这个,还是二娘子如今的风貌才气颇有几分类似姑夫人,性情还是三娘子要似些。” 冒氏越发来了精神:“二娘子长得最像吧?那的确是大美人了。不知当初姑夫人……”她想问那死去的姑夫人是否留得有骨血,简三家的却是什么都不肯说了,只推不知。 冒氏无奈,只好重赏了简三家的,吩咐道:“我就是那日五爷指着姑夫人的牌位问起我来。我竟是不知怎么回答,所以多了几句嘴。既然家里人都不喜欢提起,三嫂子就不要多嘴了。” 简三家的哪里有不肯答应的?自是好生应了不提。 苏嬷嬷送走郭太医,折身回去交差,行到僻静处。便见夹道内侧的花木下侧身站着个婆子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待认出来,便淡淡地道:“是你。” 简三家的左右看看,快步上前低声道:“好姐姐,我有要事禀告夫人。” 姚氏面无表情地看着垂手肃立在下手的简三家的,淡淡地道:“依你所见,三夫人如何会突然问起姑夫人来呢?” 简三家的本是尽自己的本分,哪里又愿意多生事端?便陪着笑低声道:“兴许是三夫人闲了,好奇。老奴只是记着当初老爷和夫人曾吩咐过。谁要是追根究底此事,便来禀告。” 姚氏挑起眉头冷笑道:“说得对,她就是闲得吃饱了撑的。”娶冒氏进门,是她这辈子犯下的最大错误,当真搅得家宅不宁,但此刻要退货却还不那么容易。转念一想。既然冒氏已对许樱哥的身世生疑,弗如借机引着她往那个方向去想,总比许樱哥兄妹那越发见不得人的身份被人深挖了又深挖的好,便轻轻叹息一声,软了声气道:“你做得很好。” 简三家的因着一个不小心便被冷落这多年,此时乍然得了主母这一声夸赞,喜得什么似的,立即就猛表忠心:“这是做奴婢的本分……” 姚氏静静听她说完,温和地道:“都说娶妻娶贤,你女儿在三夫人房中伺候多年,想必该知道的都知道。三夫人日常不是打狗骂鸡,便要徒生事端,她若是真好奇,便可直接问到我面前,一家人没什么好瞒的,说来不过是姑夫人命苦可怜。可她如此鬼祟行事,便是无事生非了!想我许氏诗书传家,最重规矩名声,岂能由着这无知妇人胡来?” 简三家的心里“突”地一下,抬起头来看着姚氏道:“多年前奴婢本该给姑夫人偿命,但老爷夫人不但容奴婢活下来,还不曾薄待折磨。奴婢每每想起此事总是愧疚不已,常常想着,若有机会能让奴婢将功折罪,那奴婢死也值了。” “你的忠心我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一直留你女儿在内院当差。”姚氏很满意地朝一旁伺立的绿翡使了个眼色。绿翡立即含笑把简三家的引出去:“妈妈难得来,正好指点一下我的针线。”待得绿翡等人出去,姚氏便收了脸上的笑容,沉声问苏嬷嬷:“贱人无事生非,我待打老鼠,又恐弄翻了玉瓶儿,你怎么看……感谢倾陈love 的和氏璧,微雨落英的桃花扇……橘子皮1、素食小猪的2个平安符, hey~小懿 、天晚欲雨……漫儿in上大……魔幻雨滴、骐蔚……伊蜓……的平安符,泉水2013的2个腊八蒜,乐颐 、魔幻雨滴……的腊八蒜……感谢粉红……感谢正版订阅……感谢推荐票……感谢cctv……勇敢可怜的娜姐。(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 第90章 晦日 苏嬷嬷作为当年这些事情的经手人和见证人之一,焉能不知姚氏是打个什么主意?便道:“三夫人早前几番刺探五爷之事,想必也是看出五爷和二娘子长得极像,且五爷也是在次年春天去的常福街。会不会……?”许扶在天福二年的春天被过继给常福街的许彻家并不是什么秘密,两个孩子出现在人前的时间虽被许衡有意错开了,当年知晓此事的人已被发落得七七八八,但只要有心,手腕够强,也不是不可以被查探到蛛丝马迹。 姚氏镇定地道:“绛州老家如今是晋王的地盘,可没那么好查。她不是自诩聪明能干却明珠蒙尘么?旁人说的她又如何轻易肯信?且让她自己慢慢去想去推,这样她才当真。”恨恨地冷笑了一声,道:“我只不知,究竟是她自己要和我们过不去,想拿捏住我和老爷,还是有人在后头挑唆,居心不良。也罢!既然躲不过去,我们便顺水推舟。” 可以引着冒氏把许扶兄妹俩当成死去的姑夫人留下的骨血,让她以为许家因这俩孩子生父不详,将来不会有什么好前途,所以才用这样的方法给两个孩子谋前程。但又不能一下子都抛出来,而是要一步一步的来,先是许樱哥,等到冒氏又去追查许扶了,才又给她露个边角,引着她自己去查,自己去信。然后才好去追探她身后究竟有没有人。 苏嬷嬷在姚氏身边多年。乱世与太平都经过,穷日子富日子也都过了,见多识广,自有其手段。当即出了正堂,与简三家的密谈许久,又是吓唬警告,又是称赞许诺,最后再给了些关键的技术性指点,如此这般地教了一遍。悄悄送走简三家的后,又着人把冒氏的举止盯了个严严实实。 六月二十九。晦日。 已将傍晚,风吹过窗前的桂花树,桂花树上稀稀拉拉地结了几串花苞,被风一吹,那清香便幽幽地散发开去,沁人心脾。许樱哥端坐在窗前,专心致志地将特别烧制的细炭条在纸上描了又描。改了又改,就连许杏哥从外间进来都不知道。 许杏哥止住要出声提醒的紫霭,轻手轻脚地走到窗前,只见许樱哥画的是一组图案,花纹别致复杂,有龙有凤,又有牡丹莲花。祥云瑞草点缀其间。难得层次分明,繁而不杂,当真是富丽堂皇,贵气十足,忍不住道:“你又要做什么?” 许樱哥太过专心,居然没反应。许杏哥忍不住戳了戳她:“在干什么?呆头呆脑的。” “养病之人,闲来无事,给自己找点乐子。顺便赚点小钱花用。”许樱哥这才放了炭条笑道:“姐姐才回家不久,怎地又回来了?” 许杏哥接过紫霭奉上的茶,叹道:“能如何?又当说客来了。做亲戚的总觉着以和为贵才好。” 许樱哥晓得她此行不过是借机回家耍一趟,偷偷懒,便笑着打趣道:“他们总是好心,何况亲家夫人和玉玉也算厚道了,姐姐是有福之人。” 许杏哥懒洋洋地搧了搧手中纨扇,道:“这康王妃刚走,咱家就病倒了两个,至今也还没痊愈。朝堂上康王被斥,罚了一年的俸银,张仪正降为县公并被赶到邢州去办差,爹爹偏还得了一对御赐的金筷子,又被夸为忠君爱国。现下说什么的都有,向着我们的可不少,这样下去怎么得了?他们当然要我来劝你们早些好起来。”又把自己从武夫人那里知道的关于王六娘那事拣着不甚紧要的地方略说了一说,道:“所谓的旧疾,便是如此了,与父母亲、你我猜测的差不离。”倘若那最后受害的不是她妹子,她也要赞张仪正一声好定力。 她便算是倒霉催的,王六娘更是躺着也中枪,所谓炮灰的由来便是如此了。许樱哥听说张仪正被遣走,先是有些开心,接着又皱了眉头:“何故这里头就没其他家的事儿?只是我们俩家?”例如贺王府? 许杏哥摊摊手,叹道:“谁知道呢?王六娘的事情一击不中之后,大家都不想扯出萝卜带出泥,所以齐齐吞了抹掉。现下倒是我们俩家站在风口浪尖上了。” 许樱哥想了片刻,眼睛亮了起来:“我记得前朝武宗皇帝曾赐大臣金筷子,褒奖其刚直。如今爹爹在这当口得了一双金筷子,是不是说,我们家拒亲,那位很满意?”只要上头那位不满意这桩亲事,那是不是说,假以时日,风平浪静之后,她最少是可以远嫁别处去过小日子的?以许衡的能力名望,许扶之小心谨慎,她应当也还可以嫁个人品不错的殷实富足之家。 许杏哥有些同情地看着她,轻声道:“应当是。” 许衡曾暗里和许执分析过,认为圣上现今处在一种十分矛盾阴暗的心情中。张氏之所以能造反成功,成功夺了大裕的天下,来源于除了今上本身厉害以外,还有一群厉害的儿子,个个武力值超群,都是带兵打仗的好苗子,就没一个怂包。早年父子一条心,儿子是财富是实力,越多越好,攻城掠地越凶越好,自己生的不够多还要再收几个勇猛能干的做义子。但得到天下后,厉害能干的儿子多了就不是福气了。 立长,长子郴王生母出身低微卑贱到上不了台面,且年长势大劳苦功高还刻薄歹毒,不但当父亲的素来不喜,暗中猜忌防备许久,下面的弟弟们更是不服;立嫡,嫡子只一个,势单力薄,生出来的时候前面的哥哥们已能上战场杀敌了,凭什么他们要辛苦打天下给这么个半途插进来,身份地位凭空就比他们高一截的人呀?既然没死在战场上。不是也该有机会分一杯羹才是?而后头生出来的庶子们也赶上了好时候,他们有个造反成功的典范老爹,英雄不论出身,只要有本事就能出头,于是都奋勇拼杀在第一线上挣军功,挣资历,拉人马,觉得自己才是天命所归的那一个。 幸亏朱后会教,康王这个嫡子既不是最出挑的找风摧残的那棵树,却也不是拖后腿垫底被人瞧不起可以随便踩的软蛋。最乖巧,最纯善,最孝顺,最友爱,最谦让的总是他。渐渐的他也就站稳了脚跟,有了自己的实力,踏实稳重地走到今日。名声、地位、实力,一切都很好,深得帝心。如果一切按部就班的来,似乎最后康王总能胜出,但是关键时刻郴王反了。 于是今上突然间发现自己老了,有些衰弱,力不从心。而儿子们则正当壮年。野心勃勃,全都虎视眈眈地觊觎着他的位子,盼着他早死,好享受这花花江山,真是不可忍耐!既然看谁都不顺眼不放心,那就再看看再等等吧,吊根肉骨头在那里,等你们自己撕咬去。抢的时候还要注意风度招式速度。得让他看得顺眼舒心,不然便是自寻死路,天不灭你,老子来灭你! 在这种情形下,曾经已然隐隐胜出的嫡脉康王府也受了牵连,康王身后有第一贤能的朱后撑着,品行无差,又有梁王府嫡长女做世子妃,父子又都手掌军权且能干,今上犹不服老,怎能容许康王的势力再往军中延伸?是以山野小户人家的女儿王氏能凭着父亲的恩德顺利成为康王府的二奶奶;所以冯家多方筹谋许久,冯宝儿的婚事却仍然只能是反复蹉跎;所以前来联谊的王六娘只能嫁入貌似中立,只知孝顺父皇母后的长乐公主府中。 许杏哥想起丈夫昨夜同自己说的那句话:“如今建朝已逾十年,得讲究门楣般配了,总不能皇子皇孙的正妻还不如臣下之妻出身高贵,那岂不是乱了尊卑?康王府中有个王氏就够了。小三儿自小便得宠于帝后跟前,自不能随意找个小门小户了事。大学士府门第声望都有,原本这门亲事帝后都该是满意的,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应当是圣上给,他们才能要,而非是这样谋算着强要,所以岳父大人此举深得圣心,堪当刚直二字。” 也就是说,这桩亲事只是因为张仪正的“造成事实”引起了圣上的不快,连带着生了康王的气,可不是真的不乐意许樱哥嫁入康王府。除非是康王府自己改变主意,不然等到那位贤后出手,必是一击而中,许樱哥是逃不掉的。许杏哥想到此,由不得苦笑着摸了摸许樱哥柔软的鬓发,安慰加祝福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无论如何,他被送走总是好事。” 许樱哥盯着许杏哥的眼睛看了片刻,赞同地笑了起来:“那是。”待送走许杏哥后,许樱哥疲惫地在窗前坐下来,撑着下颌看着窗外渐渐暗黑下来的天际,沉重地吐出了一口气。许久,她轻轻笑了起来,今日不知明日事,既然那么多人盯着那太岁,也许明天那太岁就死了呢? 夜深,空中无月,上京城沉浸在一片阴暗之中。和合楼后院厢房里一盏冷灯如豆,把隔桌相对的两个年轻男子的脸照得一片惨绿。 许扶慢条斯理地搓着手里那粒花生,瘦削清秀的脸上面无表情。赵璀猛地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轻声道:“他后日出京,身边侍卫一共五十人。” 许扶警觉地看了他一眼:“你要如何……下午4点加更,1月最后几天,得高举双手摇着彩旗张大嘴巴大声求粉红票,有米有?有米有?给我吧,给我吧……摇滚…… 表催更啦,留着,我真的尽力了,能多更的情况下绝对不会傲娇拖着的……推荐沐水游的新书:《贵妇》:一念起,万水千山;一念灭,沧海桑田。 在棺材里醒过来的那一瞬,叶楠夕看了足以影响她以后所有选择的一幕。 她从未见过一个男人能将那么多情的一句话,以如此无情的方式说出来。 因此,在面临自己将重回夫家大宅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拒绝,然而鱼死网破亦非她所愿……感谢……的和氏璧,倾陈love、时光v痕的腊八粥,。窝窝……橘子皮1、素食小猪……的各2个平安符,年少轻闲、骐蔚、see_an、小院子的平安符……时光v痕、魔幻雨滴……的腊八蒜。(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 第91章 多情 第二更,打滚求粉红啊求粉红…… 他能如何?之前本以为必杀的陷阱,倒过来却害了樱哥。虽后悔莫及,却再不能回头,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康王府与公主府这些天一直暗里紧锣密鼓地追查那件事,明里暗里死了多少人,虽有贺王府挡在前头,不见得就会泄露出他来,但祸根一日不除,他便睡不安稳,只有张仪正死才能让他踏实。且,如若有朝一日许扶知晓此事,他又当如何?赵璀握着酒杯的手骤然收紧,沉默地看了许扶很久,方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樱哥为我竭尽全力,我焉能眼睁睁看着她落入火坑而不闻不问?” 许扶垂着的眼里闪过一道寒光,不置可否地道:“如今康王府该罚的都被罚了,大学士得了金筷一双,假以时日,总可以应付过去。只是樱哥要被耽误几年而已。”眼见着赵璀的眉头松了松,又重重道:“但只是,你与樱哥今生恐怕无缘了!” 赵璀猛地坐直,直视着许扶低声道:“五哥,我知你心疼樱哥,但你现如今还不明白她的心意么?” 许扶挑了挑眉:“如何?” 赵璀缓缓道:“那日在公主府中,我让窈娘与樱哥说,让她放宽心,她却害怕牵连我,让我忘了她,便是见了我也是不理。过后在那般威逼下,她也没答应康王府的亲事……”他满足地笑了笑,低声道:“她总是为了我着想,她一个弱女子既能做到这种地步,我又如何能辜负她?此生,我必竭尽所能,风光娶她进门,让她过上好日子,给她一世安稳。” 许扶的眉毛跳了跳,停下搓花生皮的动作。抬起头来不确定地把赵璀看了又看,缓缓道:“你真是这样想的?你没觉得她拖累了你?” 赵璀摇头,低声道:“本就是我求来的,又如何怪得了她?”想到许樱哥在公主府中那决绝的神情。又是心酸难过,又是感叹沮丧,却又隐隐有几分期待,外加几分不服。难道他还比不过那人么?当年在那种情形下,许樱哥尚且还记着要留那人一条命,更何况是自己?她必然也是为自己着想才如此决绝的,想到此。他便又坚定起来。 许扶目光闪烁,唇角慢慢翘起来,轻轻拍拍他的肩头,低声赞道:“好!有担当!我没看错你。” 赵璀得了这声赞扬,眼里顿时光华流转,继续说起前面的话题:“邢州说来不远不近,很容易就回来了,主事的是以老成能干周密闻名的郭侍郎。那混蛋只要老老实实跟着,轻轻松松就能捡个大功劳。圣意难测,到底是嫡脉一系。康王素有德行名声,又有贤后在宫中主持,浪子回头总是大家都喜欢看到的。樱哥还很危险。” 许扶沉默不语,只取出一把小巧玲珑却锋利无匹的匕首把那粒花生米切成了渣渣。 赵璀有些着急,试探着轻声道:“邢州离晋可不算远,听闻那边最近有些不太安稳,有饥民山匪作乱。”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小弟听说一个不得了的消息,说是晋王世子黄克敌最爱乔装潜行至我大华境内为乱,那邢州民乱与他有关也不定!黄克敌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智勇双全,勇猛不下当年的圣上,大华罕有人能匹敌。要是遇上那混蛋就好了!” 有风从窗棂缝隙里吹进来,吹得桌上的灯一阵乱晃,许扶也不去管它,抬起头来板着脸冷冷地道:“你好大的胆子!为着你一人的私欲。你便想把许氏一门尽都拖入到地狱中么?你这是为她好?害她还差不多吧!” 摇曳的灯光把许扶的脸照得半阴半暗,神色模糊不清,赵璀不知他究竟是个什么打算,急急辩争道:“我……” “住口!”许扶冷冷地横了他一眼,声色俱厉:“我警告你,我兄妹受许氏一门大恩,至今未报,断然没有为一己之私将许氏一族尽数拉入泥沼的道理!快快打消念头,不然……” 许扶没有说下去,只因赵璀眼里已经含了泪,拽住了他的袖子急急告饶道:“那五哥告诉小弟该怎么办?难道要生生看着樱哥白白耽误了青春,耽误了一生?小弟焉能不知此中凶险?小弟难道就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难道就没有父母亲人的?可是别人已经把刀架在了我的脖子上,如今已是要了我两次命,有朝一日他势大,哪里还有我的活路?” 许扶脸上的神色柔和了些许,正色道:“正因为你我都有家人族人,所以不能行此险招,否则一个不小心,便是血流成河,他日地下相逢,哪里又有面目去见父母亲人?我不同意你的想法,也不许你去做。”语重心长地扶着赵璀的肩头轻声道:“放手吧,你和她没缘。你还年轻,家世才貌俱佳,未必不能寻到一个比她更好的女子。” 赵璀心如刀割,厉声道:“那她怎么办?” 许扶静默片刻,轻声道:“我相信姨父。拖些日子,替她寻一门远些的亲事,慢慢访着,一年两年,两年三年,总能找到一个不嫌她的人。有许家护着,有我看着,她又是聪明人,总能把日子过得很好的。”言罢长叹一声,怜惜地看着赵璀道:“你们俩都是我的至亲至信之人,我总盼着你们都好才好。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不,他忍不了,安六爷也不会让他忍下去。一旦他止步不前,贺王府得不到想要的,他便将失去一切。倘若长乐公主和自来与他交好的肖令知晓那事,他,乃至赵家,还有活路可言么?许扶再精明能干,他也不能一辈子都跟随依附于许扶,他得靠自己去搏未来!赵璀的双手在袖中紧握成拳,不再试图说服许扶与他一路。 二人相对无言许久,赵璀扶着桌子慢慢起身,满脸疲累地沙哑着嗓子道:“夜深了,再晚就回不去了,我先走啦。” 许扶满腹心事:“我就不送你了,更深露重,小心些。” 赵璀点点头,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许扶收了脸上的所有表情,将那柄又细又锋利的匕首放在灯上,将灯芯拨了又拨。灯火每每要灭之际,他便松开手,待到灯火旺盛起来,他便又去拨弄,如此反复再三,他方长长吐了口气,用力将匕首狠狠插入桌面。 赵璀出了和合楼,翻身上马向前,途经学士府,驻马打量了浸在如水夜色中的学士府许久,低声吩咐长随福安去安宁坊第十四街送了一个口信。 清晨,薄雾将上京城中的青石地板浸得微湿,道旁的青草尖上犹自挂着晶莹的露珠,几辆不起眼的青幄小车从学士府里驶出,向着城门处驶去。 许樱哥坐在车窗前隔着雨过天青的窗纱往外看。天还早,但因是夏日,所以街上行人已经不少,各色做买卖的正热火朝天地吆喝着,才从城外进来的商队正急急忙忙地往里赶,有睡眼惺忪的少妇站在街边买热水和馒头,为了一文钱两文钱和人娇声讨价还价着,也有贪睡不起的少儿被母亲提着耳朵拿着笤帚追着打。很热闹,生气勃勃,许樱哥的唇边不由露出一丝微笑。 梨哥将雪白细腻的小手掩着小嘴优雅地打了个呵欠,带了几分激动轻声道:“二姐姐,我听说这乡下的庄子真的很好玩。上次娴雅她们得的那笼小白兔就是那边送过来的。” 许樱哥笑道:“是,还有个鱼塘,里头鲫鱼胖鳖极多,咱们可以去钓了来吃。” 梨哥来了兴致:“你会钓?” 许樱哥带了几分得意卖弄道:“当然会的。我呀,便是没有鱼竿,给我一根鱼线一颗针,我便能钓上鱼来。”她朝梨哥挤了挤眼睛:“想学?要交束脩的。我也不要多的,听说你会做鞋了,先做双鞋来我穿穿。” 梨哥噘起小嘴,伸出白玉一般娇嫩的小手,撒娇道:“这样细嫩的一双手,二姐姐你怎忍心要它给你做鞋?”一边说,一边悄悄打量许樱哥的神情。这次许樱哥在公主府中的遭遇家里没有再瞒着她,阖家上下都知道许樱哥受了大罪。便是委屈,便是生病,在上头那位做出判决之后也不能继续委屈下去,所以在那太岁被贬去邢州后,许衡便安排姚氏带着女儿去乡下静养散心,避避风头。梨哥作为家中唯一一个与许樱哥差不多大小,素来感情又极好的女孩子,当然要陪着去,所以插科打诨,哄着许樱哥开心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许樱哥注意到小女孩的小心讨好,心中有些感动,板了脸道:“你自己算算穿了我多少双鞋,吃了多少我做的东西?哼哼,如今你会做鞋了,我好不容易厚着脸皮问你要,你竟然推三阻四?” 梨哥假意推了几回,摊手笑道:“好罢,做就做吧,谁让我有这么厉害的姐姐?”却见许樱哥面上的笑意渐渐不见,只管盯着窗外看。 梨哥凑过去,但见不远处,赵家四公子赵璀拉马立在道旁,正痴痴地朝着这边看过来。晨风将他身上的素色袍子和腰间的丝绦吹得上下飞舞,他离马车明明很近,却又极远。(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92章 风雷 “赵四哥他……”梨哥才开口,就见许樱哥已经收回目光坐直了身子,微笑着说道:“如今赵许两家已断了往来,你若在外面遇到赵家人,无论是赵四公子还是赵窈娘,都不用打招呼了。可记住了?” 这么多年的情分就这样算了么?梨哥心中有无数疑问和遗憾:“那要是他们和我打招呼怎么办?” 许樱哥笑笑:“敷衍过去即可。”这种事情总是当断则断的好,既然她与赵璀再无可能,便要趁早打消赵璀的心思才好。 马车继续前行,毫不停留地从赵璀身旁驶过,梨哥看了看许樱哥的脸色,没有再多问。 许家的庄子离京较远,马车整整行了大半日功夫才到,早有庄头领着管事候在门前等着,前呼后拥地把姚氏一行人送入主屋。落座后,姚氏象征性地问了庄头几句庶务,便起身入内梳洗。才匀过脸,奉命来打前站的苏嬷嬷便从外头走进来,接过绿翡手里的篦子给姚氏抿发:“去看看三夫人、二娘子她们修整好了么?饭菜已备齐,立即就可开饭。” 绿翡领命出去,姚氏低声道:“都安排好了?” 苏嬷嬷镇定地道:“安排好了,不拘三夫人怎么问,怎么打听,也就是那么个结论。”冒氏在家明里暗里折腾了好些天,手上还欠缺若干人证物证,有些证据非得是来当年许樱哥养病的这个庄子才能探查到。姚氏与许衡商量后索性成全了她。 姚氏闭上眼睛:“这些日子虽不曾见她与何人往来,但还得越加小心谨慎才是。” 苏嬷嬷笑了起来:“夫人放心。她翻不出浪花来。” 过了约半盏茶功夫,许樱哥含笑走了进来,姚氏招手叫她过去,语重心长地道:“这是你小时候养病呆过的庄子,你从3岁起,在这里一直住到6岁,可还记得?” 许樱哥一怔,心想自己去许府前不过是在这里住了两个月的光景,见过的人少之又少。姚氏和苏嬷嬷又不是不知道,怎地这时候突然说起这个来?可也知道姚氏不是啰嗦之人,便把多年前就背得滚瓜烂熟的那一套说出来:“自是记得的,我还记得乳娘就埋在后山上呢,我正想明日去看看。” 姚氏点点头:“很好,她虽是仆,但好歹照顾了你那么多年。又是因照料你才染病死的,她没有后人,你给她烧些纸钱香烛也是该的。我已让苏嬷嬷替你准备好了香烛纸钱,明日便让庄头陪你去。”边说边朝着窗户边看过去。 许樱哥顺着她的目光瞧过去,却什么都没看见。正在纳罕间,就听红玉在外间道:“三夫人来啦?饭菜都好了,夫人才使绿翡去催呢。”接着就听冒氏跟着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那笑声。竟然就在窗外。 许樱哥的心“突”地一跳。抬头看向姚氏,姚氏轻轻叹息了一声,朝她点了点头。难怪做得如此刻意……她还以为这次出行就真的是来散心休养的,谁想也是身负重任。许樱哥苦笑起来,眼看着笑嘻嘻走进来,眼神闪烁不定的冒氏,恨不得质问冒氏,她到底碍着冒氏什么了?怎地就如此容不下她? 冒氏面上含笑。心里暗自冷笑,姚氏这种刻意的提醒和安排也做得太拙劣了些,这许家二娘子可谓是孤煞星转世啊,六岁归府前身边伺候的所有人都死光光了。需知这世上之事,雁过留声,总有蛛丝马迹可循,掩盖得了一时,掩盖不了一世。 姚氏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冒氏的神态,暗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就凭你这点本事也敢在我面前翻筋斗?你还差得远呢。 众人各自肚肠,除了天真烂漫的梨哥和什么都不知道的许择外,其他人这顿饭都吃得味同嚼蜡。待得饭后众人散去,许樱哥回房坐了片刻才又折回姚氏房里,姚氏看见她也不惊奇,招手叫她坐下,沉声道:“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此行专为一件事而来,最近你三婶娘在打探你的出身来历,你自己警醒些,前些日子家里乱七八糟的,你的心情也不好,我就没和你说,现下一切安排妥当,你只管按着我说的做就是……” 次日,许樱哥按照姚氏的安排,上山给那位从未谋面,却担了虚名的乳母上坟,又同几个据说小时候伺候过她的媳妇子说笑了几句,各有赏赐关怀。冒氏冷眼旁观,过后便以各种理由去寻这些人说话解闷,姚氏先不管她,瞅准机会拿住冒氏的一点错处大发一顿脾气,寻了个由头要赶冒氏回去。本来众人以为冒氏怎么都会大闹一场,结果冒氏却只是坐着哭了一回,意思意思地略略反抗了一回便乖乖地领着许择回了上京。 冒氏去后不久,姚氏便跟着回了上京,换了孙氏前来领着两个女孩子住在农庄中静养。许樱哥每日伴同孙氏抄抄经书,与梨哥一起做做针线,偶尔指点一下梨哥画画,过上几日,再听听来送东西的许揭说说有关京中的各种八卦传闻,日子倒也过得安宁快乐。 八月初的天气,风云多变,前一刻还是阳光灿烂,下一刻便乌云滚滚,狂风四起,电闪雷鸣,暴雨如注。乡下的庄子远远没有上京城里的大学士府那般讲究地铺满了漂亮整齐的青石板,而只是夯实了的黄泥地,雨水一激,难免成了黄汤汤的一片,叫人脚都下不去。 天色越来越昏暗,那雨却仍然没有停歇的意思,草草吃过晚饭后,孙氏便打发众人回房歇息。主屋的灯一灭,整个庄子便寂静下来,除了风声雨声雷声外什么都听不见。时辰尚早,许樱哥睡不着,歪在灯下看了一回书,睡意不但不曾上头反倒引起无数心事,索性披衣起身推窗看雨。 一阵狂风袭来,墙边那株槐树被狂风吹得枝叶翻飞,几乎要折断一般,叫人看了便由来生出一层害怕。白纱灯笼中的烛火一阵乱晃,险些熄灭,青玉忙放下手里的针线活俯身护住烛火,紫霭打着呵欠去关窗,嗔怪道:“一场秋雨一场凉,这么大的风雨,二娘子还敢立在这里吹冷风,若是有个头痛脑热的,可不是我们伺候不力?” 青玉也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倘若人家不知,只当您还没想开,一病缠绵至今呢。若是引得夫人担心来看,想必二夫人又要自责了。” 许樱哥笑了一笑,任由她二人将窗子关紧,自回了床上躺下,拥紧被子闭上眼睛入睡。青玉与紫霭等了片刻,听见她睡安稳了,方轻手轻脚地起身去了外间展开被子躺下。 一道闪电将天上厚重的乌云劈开,照得四处亮如白昼, 接着轰隆隆一声巨响,一个惊雷猛地砸了下来。雷声尚未消歇,不知是什么地方又发出一声脆响,仿似是树枝被雷劈断一般的声音,却又似是近在耳旁,许樱哥惊得满头满身的冷汗,猛地自床上坐了起来。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雨声越发见大,潮湿的冷风不知从什么地方吹进来,把帐子吹得乱晃,一股陌生的夹杂着铁腥味和臭味的危险气息自床前散发出来。许樱哥本能地往床铺深处急缩,同时手自枕下摸出锋利的金簪,握紧再握紧。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把屋里的情形照得透亮,不过眨眼的功夫,许樱哥却看清了立在床前的人。赫然就是本该在邢州的张仪正!她顾不得去想张仪正怎会突然出现在她床前,只顾大喊一声,兔子一样地纵起往床下跳去,不及落地,张仪正已凶狠地朝她扑了过去。 “噗”地一声闷响,许樱哥被他扑倒下去,下巴砸在床沿上,砸得她满嘴的血腥味,头昏眼花,疼不可忍。感受来来自身后的那层渗人的寒意,许樱哥顾不上疼,灵巧地翻身,举簪,刺入,同时手肘、膝盖往上横撞过去。 “唔……”张仪正一声闷哼,虾子一样地蜷缩起来,双手却是丝毫不放松,顺着许樱哥光滑的双臂滑下,夺走金簪,再将她的双手反剪至身后,欺身而上将她牢牢压在身下。许樱哥动弹不得,索性一口咬了下去,这一口下去,却险些没把她熏得吐出来。 说不出的恶臭,许樱哥恶心得要死,却听张仪正伏在她耳边恶毒无比地轻声道:“你刚好咬在我腐烂了近半月的伤口上,有没有吃着蛆?没觉得嘴里有东西在爬么?” “呕……”果然是肉质腐烂了的味道,来自记忆深处的某些片段潮水一样地袭入许樱哥的脑海,许樱哥想吐却吐不出来,只能干呕,呕到眼泪都流出来。 张仪正沉默地扭着她的手臂,靠在床边大口喘气,仿佛也是累极。 外间传来极其轻微的一声响动,许樱哥的眼皮跳了跳,却听张仪正恶声恶气地道:“谁敢乱动,我就让她陪着我一起死。” 外屋立即静止无声,天地间唯独剩下风声雨声狗叫声……感谢倾陈love的腊八粥,小麦谍影的香囊……时光v痕、匆匆经年的2个平安符,泉水……魔幻雨滴、弦歌2013、素食小猪、see_an的平安符,魔幻雨滴……的腊八蒜 感谢粉红,正版订阅,推荐票,长评。厚着脸皮继续求粉红。rq 第93章 截杀 一道闪电将天空撕裂成两半,将屋内照亮些许,许樱哥偷眼看去,但见张仪正靠在床边,脸上满是胡茬,眼睛紧闭,头发鸠结,面色惨白。身上穿的不是往日里的锦缎华服,而是一件湿透并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圆领窄袖衫。便是一瞬的功夫,许樱哥也能看得出来他的情况很糟糕,身上滚烫,神色萎靡虚弱,想来是在发高烧。 许樱哥试探着动了动身子,才刚挪动一下,就觉得两条手臂生疼,张仪正把头靠在她的肩头上,以额头紧紧顶着她的头轻声道:“不要自讨苦吃。你的那些小聪明在我眼里什么都算不上。也不要多嘴,我不会相信你的,我晓得惯会骗人。” 黑暗里,许樱哥虽看不到他的神态举止,却知道他一直在盯着自己,他的一只手紧紧攥着她的手臂,另一只手则在她的背上仿似情人一般地轻柔摩挲。许樱哥很清楚,在离他的手不到两寸远的地方必然藏有利器,困兽之斗,鱼死网破,他既然这样直接地闯进来找到她,说明他早有准备,他若死了,她大抵也活不成……许樱哥害怕得瑟瑟发抖。 可是,为什么?他为什么会落到这步田地?他为什么会知道她在这里?为什么会找到这里?为什么非得这样死咬着她不放?若是他想要她死,进来第一件事便该是干脆利落地杀死她,她相信他绝对有那个能力,若他不想要她死,真对她有那种意思,便不该如此待她。他从认识她开始。所作所为皆为矛盾……事情发展到这里,许樱哥便是傻子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她吸了一口气。努力把纷乱的思绪平静了又平静,将语言组织再三之后,拼命让上下交击的牙齿安静些,试探着道:“你好像受了很重的伤,你想喝水么,桌上有温水,是山泉……” 话音未落,手臂上又是一阵剧痛,张仪正冷笑:“叫你不要多嘴!”声音很凶,却虚弱无力。 伤重高热之人焉能不想喝水?!从此刻起。他便要好好想着喝水这件事。许樱哥为自己一击中的而满意地笑了起来。笑得娇媚而放肆。 “你笑什么?”张仪正狐疑而愤怒,攥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 许樱哥曼声笑道:“我笑你有胆子来杀我,却不敢听我说话,难道我是洪水猛兽么?既然这样怕我,你又何必来寻我?你不是说你真心求娶我。想与我家结亲的?看来都是假话。” “……”张仪正静默片刻,恶声恶气地道:“别想勾引我!” 勾引?这个词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说出来可真好笑,真不知道这人的脑结构是什么。许樱哥越发确定了某些事实,刻意将声音放柔,低声道:“你的伤很重,你觉得自己大概快不行了,所以你想见我一面,对不对?” 张仪正冷嗤道:“呸!自作多情!你当这天下除了你便再无其他女人了?” 许樱哥恍若未闻,继续道:“那你就是想要我和你一起死?可是为什么呢?我和你可没杀父之仇。” 又是一阵静默后。张仪正咬牙切齿地道:“小爷来这世上一遭,当然要拉个女人一起去阴间作伴。本来不见得是你,但既然刚好你在这附近,我就勉为其难,当是为民除害了。”声音低沉而颤抖,语气凶狠却飘忽。说到后面已经低不可闻。 许樱哥反复揣摩着这些微小的变化,轻声道:“理解。但为何是我?我们无冤无仇,你却一直纠缠不休,至死,你总要叫我做个明白鬼才是。” 张仪正沉默不语,许樱哥继续道:“你和我说过的话屈指可数,又怎知我惯会骗人?莫非之前我们曾经认识?” 张仪正冷笑一声,表示不屑。 许樱哥等了片刻不见他回答,而靠在她肩膀的那颗臭烘烘的头却是越来越重,钳着她手臂的手似乎也有松开的迹象,鼻端的血腥味越来越浓,他越来越不成了……许樱哥的心狂跳起来,却谨慎地没有采取任何举动,而是继续放柔声音劝说道:“其实三爷糊涂了,这里离上京不过几十里,等我唤丫头进来喂您吃水喝药处理一下伤口,再连夜送您进城,太医们轻轻松松便可救得您了。日后荣华富贵,娇妻美妾,大好前程,应有尽有……” 张仪正却只是不语,头甚至往她肩膀下滑了一滑,许樱哥顿了顿,发现他攥着自己手臂的手并未如同他的头那样失了控制,便继续道:“又或者,三爷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我们两家之前虽有些误会,但我们最是懂得轻重,只要三爷开口,我们便立即穷全家之力,救助三爷并护送您入京……”虽然这个破庄子里头只有些寻常管事、家丁和庄户,但也得把话尽量说得有力些才是。 外间传来一声巨响,但不管是青玉还是紫霭,都没有发出任何声息。许樱哥正全神贯注地对付身旁的疯子伤患,乍听得这声巨响也不由吓得抖了一抖。张仪正仿佛是才从梦中惊醒过来一般,猛地坐直身子,利落地自地上抓起一件物事,一手警告地掐在许樱哥的脖颈上,侧耳静听。 “啪嗒、啪嗒”窗外传来一阵仿佛是树枝砸在墙上的声音,在哗哗的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而有规律。明明是风雨交织,却四下一片诡异的冷寂,许樱哥暗自叫苦,多年养尊处优丧失了警觉性,她怎么忘了最紧要的一桩事,他既然伤重而来,那后头必有追兵,这下子可好,便是她没死在张仪正手里,后头的人既然敢杀张仪正大概也会杀了她灭口。她不想枉死,也不想外面的青玉和紫霭,还有住在附近的孙氏和梨哥等人死。最好就是这祸根赶紧走远些罢……他只是想要她受罪,她便跟着他走远些……她试探着抓住张仪正的袍袖,不及开口,就听张仪正低声道:“不想死就别出声。” 许樱哥倒愣住了。 张仪正犹豫了一下,将放在她脖颈上的手松开,又将袍袖自她的手中抽出,似是想说什么却未曾开得口,而是拿着手中的兵刃缓缓起身,沙哑着嗓子道:“自己躲。” 他把恶人引到此处,她该恨他怨他才是,不然,他自己挺身而出也是应该,但不知怎地,许樱哥心里某处却急速缩了一下,冲口而出:“你想问我什么?或是谁害的你?”他跑来寻她,既然不是真的想要她死,便总是有话要问,而这个时候她很乐意回答他。要不然,便是告诉她谁害他至此,若她能活下来,便可以告知康王府。 张仪正默了片刻,突然大喊一声,似哭又似笑,猛地向前冲去,接着房门发出一声凄惨的怪叫,兵器交击之声四起,家具发出可怕的撞击声,许樱哥再顾不得别的,抱着头连滚带爬地爬到了床底下,双手抱住**的双臂,瑟瑟发抖,缩成一团。 而当此时,庄子另一端发出一阵大喊:“抓贼啊!抓贼啊!贼往东边跑了,不要叫他逃掉……”敲锣打鼓,声音之大,便是窗外的风雨之声也小了许多。屋子里正在交手的人却恍若未闻,照旧杀得兴起。 许樱哥只能听到带着不祥意味的兵刃撞击声,压抑的惨呼声不绝于耳,鼻端的血腥味越来越重,她不知道外面的情景如何,只知祈祷张仪正不要死在这里,不然他们所有人可就都完了。 “滴答……滴答……”不知是窗外房檐上滴下的雨水还是房中死人身上流下的血,一声接一声,催得许樱哥心烦意乱,几欲发狂。房间里已无其他声息,捉贼的庄丁们也再听不见他们的响动,她想爬出去探探究竟,却发现自己全身酸软无力,小腿肚子抽筋到不能行动,她想喊,那声音却只是在喉咙里堵了又堵,最终无声无息地消散开去。 一只冰凉的手突然握住她的脚踝,许樱哥“啊……”地一声尖叫起来,小腿也不抽筋了,发狂地用力往外蹬着,双手紧紧攥住床脚,大声喊道:“张仪正!张仪正!”他妈的,他把她的金簪扔到哪里去了? “是我。”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来,许樱哥怔了一怔,从床脚下飞速爬出,循着声息朝许扶扑过去,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大声哭了起来。不管她怎么努力,她还是那么软弱,还是那么没本事。 许扶紧紧搂住妹妹,轻轻拍着她的背心,低声哄道:“过去了,过去了。不要怕,哥哥在。” 许樱哥死死攥住许扶的衣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许扶见劝不住,便由着她去哭。他知道她是吓狠了,还有家的时候,她是个快乐漂亮的乖娃娃,家和父母亲人都没了之后,她嚎啕大哭到差点昏死过去,然后就成了一个安静乖巧的乖娃娃,努力地迈动两条短腿跟在他身后奔逃,从不喊苦喊累喊饿,尽可能地不给他添麻烦,但在睡梦之中,他经常看得到她小小的眉头蹙在一起,脸是湿的。后来与他分别,入许家门,他才又看到她大哭了一场,再之后,崔成死的那日,她把自己关在房里无声哭泣,大病一场。 许扶觉得自己的唇角有点咸湿,想起这一连串的事情,他困难地说:“都是我不好。” 第94章 来龙 前面还有精彩一章,不要忘记看哦。 —————— 雨渐渐停了,天边露出一丝鱼肚白,云层依然很厚,丝毫没有放晴的迹象。已经穿戴妥当的许樱哥把头埋在一只大碗里,用力地吃着热热的鸡汤面。 明明有小巧精致的碗,她偏要这么大一只碗……坐在对面的许扶蹙起眉头看着她:“不用吃得这样用力吧?” 许樱哥喝了一大口鸡汤,热得鼻尖额头都是细汗:“哥哥嫌我吃相难看?”许扶自小就是根深蒂固的文雅作派,便是才与野狗打了一架,再坐到生霉的稻草上,吃着发霉发硬的冷馒头,他也能似吃山珍海味般地文雅享受。她却不同,上一世就是平民家庭出身的,虽然吃饭不至于咀嚼出声,也不至于唾沫四溅,但当学生的时候在食堂里抢饭菜,上班以后飞速吃完再加班、或是边走边吃边追公车早就成了习惯。到了这里后,虽受了多年的熏陶纠正,但在要命的时候就会露出本性,仿佛这样放开了吃才能对得起自己,才能畅快些。 许扶看着她此时方有些血色的脸,心中一软,口不对心地道:“没有,我只是怕你吃太快,隔着了。” 许樱哥不置可否,将面碗推开,沉默很久后抬起眼看着许扶:“现在五哥可以和我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了。他不是去了邢州的,怎会突然在这里出现?又如何会知道我在这里?那些人是谁?你又如何在这里?” 许扶回头看了站在门口眼观鼻、鼻观心的青玉一眼,青玉收到,立即进来收走兄妹二人面前的碗筷准备出去。许樱哥低声道:“紫霭怎样了?”之前两个丫头听到房内响动不对。便留了紫霭在房里守着听动静,青玉则去叫人。后来事发,青玉倒是无碍,紫霭却受了伤昏迷不醒。 青玉的眼里迅速浮起一层薄雾。忍了忍,轻声道:“还没醒。”言罢不等许樱哥发话便快步走了出去,将碗筷交给外头的粗使婆子。自己走回去守在院子门口。 “你放心,我已使人快马奔驰去上京,此时当已到城门前,不出午后便会有太医过来,到时候无论如何也会让他替紫霭看伤,我总不会眼睁睁看她就这样送了命。”许扶很满意青玉的聪敏,却仍然不够放心。起身将所有门窗尽数打开,要叫周围来往的人无处遁形。 潮湿微凉的空气一下子吹了进来,把屋里的热气尽数吹散,到底已是初秋,凉风一吹。骨头缝里便觉着凉了几分,许樱哥抽出丝帕侧身打了个喷嚏,许扶有些担忧地看着她问道:“冷么?” 许樱哥慢吞吞地将丝帕轻轻擦拭了一下唇角,道:“昨晚我咬了张仪正一口,却咬着了他身上腐烂的伤口,他问我有没有觉得嘴里在动,当时我觉得真恶心,以为自己将会什么都吃不下去,结果这会儿却吃了一大碗面。” 所以过去了就过去了。许扶已经习惯她用这样的方式佐证她其实有一颗强大的心,便笑了笑,在她对面坐下来,轻声道:“从哪里说起呢?这事儿有些复杂。” “从头说起。”许樱哥眼里露出几分不高兴,指责道:“ 第 094 章 地栽到赵璀身后之人身上。至于张仪正怎会知道许家的庄子和她在这里,只有等他醒过来才能问清楚了。 “也不见得就是误打误撞。”许扶皱紧眉头把思虑了许久的想法说出来:“我在想着捡便宜,谁又知道后头谋划的人不是图谋更多?张仪正虽深得帝后宠爱,却不是康王府的要紧人,若只他一人死,康王府的对头得利并不多,康王府的损失也不是最大,反倒容易引起圣上震怒。他死便死了。却该死得有价值,死得有道理,若是他死在许家的庄子上,你的房间里,那康王府便永远也不可能和许家走到一起,姨父若想护佑家族平安。便只有另寻它途……” 譬如依附于其他王府,那么隐藏在赵璀身后的人也就呼之欲出了,许樱哥深感头痛:“赵璀这是与虎谋皮,自寻死路。哥哥还当寻个机会和他说清楚,我此生不会嫁他!” 许扶似笑非笑地道:“这个话,便是你自己同他说他只怕也不信,只当你是心疼他……”说到这里,笑容一收,轻声道:“他怕是已经无路可退了。只怕那边是怎么谋算的他都不知道,还做着美梦呢。从前我当他是个聪明人,谁知却是愚蠢到这个地步!”只要赵璀还想与许樱哥一处,就只有引着张仪正离许家的庄子越远越好的,又如何会故意把张仪正引到这里来? 毕竟是为了她的缘故,许樱哥的嘴唇动了动,想替赵璀说两句话,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兄妹二人俱都陷入沉默之中。 青玉在外轻声道:“二夫人来了。” 脸色憔悴的孙氏独自一人走进来,见了这容貌相似,态度恭谨的兄妹二人,再想到昨夜的半夜惊魂,心绪颇有几分不平静:“再有几个时辰便有人从上京赶来。这样的大事,死了这么多人,我们总要先商量一下怎么应对才不出漏子。” 许樱哥忙把孙氏扶到桌前坐下,亲手上了茶,道:“是,譬如五哥怎会突然在这里出现,带着的那些人又是什么身份这些都是必须要说清楚的。”说到这里,她担忧无比。 ———————— 今天又要在医院泡半天,会有个小手术,虽然是一月倒数第二天,辛苦了一个月就看这关键时刻,理应加更求票巩固成果才对,但我实在不知道能不能。所以就不提前通知了。如果大家手里有粉红票,并且乐意投给良婿的,请不要客气,先感谢,o(n_n)o~,另,要坚持正版订阅哦,这样我写起来才有劲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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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樱哥正色道:“你应该说。老天爷保佑,千万保佑他平安度过危难才是。不然若是有人挑刺儿,你又该如何是好?”太医到来之前许扶曾简单地给张仪正清洗包扎过伤口,据她所知,张仪正身上大大小小的新伤旧伤多达三十多处,昨夜她咬的那个地方果然是腐烂了的,根据许扶估算。最少也该是十来天的伤口,昨夜里又添了几处新伤,腿上、胸腹上、手臂上到处都是。让人惊异的是,看着触目惊心却都不是致命伤,此人的生命力堪比小强。 青玉闻言。立即严肃认真地应了:“二娘子说得是,老天爷保佑他平安渡过此劫。”至于以后又再说以后的话。 这狡猾的丫头,许樱哥被她逗得心情轻松了些许。想到张仪正昨夜的一系列举动,心里却又凭空添了几分烦躁慌乱之意。那个男人是个很矛盾的所在,尤其是对着她时更是古怪不堪,似是莫名恨透了她,恨不得她立即去死,临了却又放过了她。她思来想去,总也猜不着他的真实意图。更是想不通他那句“你惯会骗人”的话究竟从何而来。许樱哥揉了揉额头,疲累地叹了口气。 趴在床上的紫霭低低呻吟了一声,许樱哥忙收拾心情,带了几分微笑探身去看:“你醒了?感觉如何?” 紫霭的眼神有些茫然,片刻后才看清了许樱哥和青玉二人,不由眼圈一红。低声哭泣起来:“二娘子,看到您好好的婢子就放心了……”这一哭,扯动背上的伤口便又龇牙咧嘴起来,于是哭得越发厉害:“我会不会死啊……” 许樱哥忙道:“莫哭了,莫哭了,都好好儿的,死不掉的,太医给你看过,除了会留疤外手脚都不会短半分。但若是哭多了,只怕手上的筋会缩,诺,你这一哭血又浸出来了……” 紫霭立时忍住了,微带惊恐地抽泣着道:“真的?” “总之哭多了不好,再疼也忍着,吃碗安神汤继续睡就是了。”青玉不忍吓唬她,忙推许樱哥出去:“二娘子的伤也不轻,该去歇着了,不然二夫人怪罪下来,倒是叫婢子们怎么办?” 三人的感情虽然不错,但主仆有别,她二人有些话也不好当着自己说,许樱哥笑笑,转身出去叫了个媳妇子去厨下给紫霭弄碗除了盐外没放任何调料的鲜浓鸡汤来,想了想,又吩咐给张仪正那边也送一份过去。不拘他是死是活,能不能醒来,总要叫康王府看到许家的诚意。 才安排妥当,就见孙氏紧张兮兮地走过来:“樱哥,康王世子有话要问你,你父亲让你去一下。紫霭这边也会有人来询问。”不等许樱哥开口,又安慰她道:“你不要怕,有你父亲在,什么事都不会有。” 终于还是来了,许樱哥握握孙氏的手,微笑道:“我不怕。烦请二婶娘告诉紫霭,让她照实说就好。”她确实也不用怕,她只需从半夜张仪正突然闯进她房里开始说就好,其他她什么都不知道,无需多言。 张仪正身份高贵,所以在尘埃落定之后,孙氏立即把主屋腾出来收拾干净给他养伤。前来收拾烂摊子的康王世子等人也理所当然地驻扎在主屋里,许樱哥才到主屋附近,就发现这里的气氛已经同早上不同,到处都是带了兵器、铠甲上身的兵士,人人神色冷肃,目光犀利,戒备森严。便是她应召而来也不能直接进去,而是先使人进去通传,得到康王世子的允许才又放行。 许扶与许择立在廊下,二人的神色都很凝重,见许樱哥过来,便都安抚地朝她使了个眼色,却不曾多言提醒。许樱哥沉默地朝他二人福了福,随着来人走入康王世子所驻的左厢房中。才踏进门槛,就觉着一道冷厉的目光朝她扫了过来,威压感十足,不用问,会用这样的眼神看她的自是那位康王世子了,许樱哥目不斜视地走到房屋正中深福见礼。 房里静了片刻后才响起一道温和悦耳的男中音:“许二娘子请起,不必多礼。” 许樱哥依言起身站定,眼观鼻,鼻观心,只小心翼翼地从睫毛缝里往旁边瞟了瞟,在右前方瞟到一双再熟悉不过的青布祥云纹布鞋,晓得许衡就在一旁坐着的,心神便安定了许多。 “你受惊了。”康王世子似是个脾气很好的人,在这种时候也不忘先说几句客套话才又问起许樱哥昨夜的具体经过。 许樱哥矜持却不缺激情地描述着,说到惊恐害怕之处,声音颤抖脸色苍白,说到被救之时,喜极险泣……听得众人如临其境,当然,她自动隐去了但凡她认为与案情无关,却可能引起麻烦的那许多口水话。 康王世子很冷静地听着,只偶尔打断她的话问上几个关键点,譬如张仪正出现约是什么时辰,同她说过些什么,那些人追来时又有什么异象,她可听见那些人说过什么话,许扶又是何时出现的。许樱哥一一答来,提心吊胆地等着他追问许扶为何会出现得如此恰当,但出乎她的意料,康王世子似是早就与许衡沟通协调妥当,所以并不在许扶的问题上多作纠缠,只在问询结束的时候意味深长地道:“许二娘子临危不乱,实在难得。” 许樱哥觉得自己应该谦虚一下,何况她当时其实真的乱了分寸,但转念一想,自己这副模样的确不是被吓傻了的模样,最起码此时神智清楚,说起话来有条有理,说她临危不乱也不算过分,便大大方方地道:“世子爷谬赞。” 就听许衡长长叹了口气:“这孩子自来便是这样的性子,我虽觉着不错,但到底失了女孩子家的柔软。”一句话成功地把话歪了过去,康王世子自然不可能和许衡讨论人家姑娘的性情问题,便和颜悦色地宽慰了许樱哥几句,又亲自吩咐太医给许樱哥治疗脸上的伤,打发她下去。 许樱哥才退到门外,就见一个小厮快步走过来,立在门前欣喜欲狂地道:“世子爷,三爷醒过来了!” 屋里顿时响起一阵衣袖带翻茶盏碗碟之类的异动,接着康王世子满脸欣喜地大踏步从里面冲了出来,快步冲进隔壁张仪正的治疗之所。许衡从后头快步跟出,满意地看了看许樱哥,跟着进了张仪正的房间。 许樱哥竖起耳朵,只听得里头一条苍老的声音颤抖不成调:“恭喜世子爷,三爷已然醒来,便再无大碍了!只要用心调养着,康复指日可待!”接着又是几条高低不同的声音此起彼伏地恭喜贺喜。 当是众太医的声音,大家都怕那人死在这里,自己难逃干系。许樱哥看向立在廊下的许扶和许择二人,但见他二人也是骤然放松了一直抬着的肩膀,便也跟着轻轻出了口气,暗念了一声佛。接着又有些忧愁,面前这一关总算是熬过去了,但日后呢?对方咄咄逼人,许衡是要做纯臣两不靠,还是要选择康王府?自己与张仪正之前的官司尚未理清,便又添了半夜独处这一条,正是乱七八糟。 天色越发昏暗起来,几个婆子鱼贯而入,屏声静气,小心翼翼地点上火烛,许樱哥低声吩咐了几句,严令不得失礼。却听得里头康王世子一声暴喝:“混账!你怎敢如此胡来?!”又听一条有些苍老的妇人声气劝道:“世子爷,有话好好说,三爷伤重糊涂了,想来许大学士不会和他计较。” 许樱哥的脸色变了变,快步离去。 ——*——*—— 谢谢大家,非常感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96章 担当 七八支儿臂粗细的牛油大蜡烛把许家庄子的主屋里照得通亮,几个高矮不等,年纪不一的太医眼观鼻,鼻观心地垂手立在正中那张大床旁,仿似是眼瞎耳聋的木头人一般。甫一得到康王世子的暗示便潮水般地退了出去,一个比一个走得快。 许衡面沉如水,冷冷地看着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神态却异常可恶的张仪正。张仪正半垂着眼皮,声音低哑却异常清晰地重复着自己刚才的话:“我想喝许樱哥熬的鸡汤,其他我都吃不下去。” 立在床头处、捧着半碗鸡汤的一个老妪忙道:“三爷,您可是烧糊涂了,什么鸡汤不是汤?这汤也极不错的……”这老妪正是康王妃身旁最得信任倚重的曲嬷嬷,只因康王妃体弱经不起颠簸,一时半会儿赶不来,便由她先随康王世子前来照料张仪正。她自来在康王府众人面前有几分脸面,所以这会儿便自然而然地担当起规劝转圜的角色来。 张仪正却丝毫不给她面子,撒泼道:“我都快死了,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你们也要拦着我?莫非她也伤重起不来了么?” 曲嬷嬷为难道:“许二娘子倒是没什么大碍,但,这……” 康王世子眼看着许衡的神色越来越冷,声色俱厉地打断他的话:“小三儿!你但凡出门总要弄出些事儿来,使得家中父母双亲为你操碎了心。你扪心自问,可有半点为人子的孝顺?昨夜若非是大学士府上倾力相助,你可还有命在?你此刻见了大学士。不但不谢恩,开口便如此蛮横无礼,是想丢尽父王母妃的脸面么?许二娘子闺阁千金,岂容你随意驱使劳作?还不快快赔礼?” 张仪正这才看着许衡道:“多谢大学士救命之恩。本该叩首以谢,但我伤重……” 许衡板着脸举起左手挥断他的话,淡淡地道:“三爷龙子凤孙。臣下能为圣上尽绵薄之力实在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哪里当得起三爷之谢?”言罢转身同康王世子拱了拱手,道:“三爷伤重初醒,还该将养,老夫便不相扰了。” 本是因祸得福,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却要被这混小子的一碗汤给搅浑了。康王世子十分尴尬懊恼,狠狠瞪着张仪正斥责道:“你且等着,我回来再与你算账!”快速转身追着许衡出去,说尽了好话:“家门不幸……他是烧糊涂了,还请大学士莫要与这混账东西一般见识……” 曲嬷嬷叹息了一声。端着那半碗鸡汤坐到张仪正身边哄道:“你这傻孩子啊……以许家的名望,他家女儿怎会因你一句话便下厨劳役?你这不是打人脸么?” 张仪正怒道:“谁叫他们拿这样喂猪的东西给我吃?莫非他们就估摸着我活不过来了,所以这般敷衍我?” 曲嬷嬷赶紧去捂他的嘴,低声央求道:“我的三爷!求您快快消声!不过一碗汤,叫王爷知道,您又要挨骂!您便不为王妃想,也当为自己想想,您年纪不小,怎能如此胡闹下去?” 张仪正挣扎欲起:“对啊。就是一碗汤而已,他们也要藏着掖着。我也不是非得许樱哥做不可,只要他们弄出当初我在香积寺时喝过的那种汤味也可以!” 曲嬷嬷顿时焦头烂额,按住他哀声苦劝,只差没给他跪下。张仪正好容易消停了,偏又带了几分委屈道:“嬷嬷。我娘怎么没来看我?我想她了。莫非是父王生了我的气,不许她来?” 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再怎么不懂事也还是心疼得紧,曲嬷嬷见张仪正脸色惨白,面颊瘦削,一双眼睛熬得凹了下去,整个人半死不活的,丝毫不见半分之前的神采。想起他三灾八难的,每每总是死里逃生,脾气怪也不能完全怨他,不由心中一软,无奈地道:“三爷多想了,您自小便调皮得紧,王爷王妃虽然严厉,但何曾少疼您半分?不过是王爷事务繁忙,王妃一时半会儿动不了身,所以才命世子爷偕同老奴前来,但算着时辰也该到了。您实不该对许大学士如此无礼,无论如何总是他家救了您的命,咦……”曲嬷嬷的眼睛越来越亮:“王妃来了……” 张仪正的目光闪了闪,眼角沁出两滴泪来。 “我苦命的儿啊……”康王妃由次媳王氏扶着踉跄进来,颤抖着直奔向床榻边,张仪正挣扎起身,王妃按住,母子俩抱头痛哭。张仪正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呕出了一大口血。康王妃勃然变色,即惊且怒,冲着才走进屋来的康王父子红着眼圈发狠道:“你们父子日日筹谋辛劳,却连自家骨肉的性命都不能顾全,又有什么意思?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迫,真当康王府都是死人么!” 康王两条浓眉紧紧夹在一起,带了几分愠怒沉声道:“他若不偷偷离开邢州去林州,哪里又会给人可趁之机?如此大逆不道的小畜生,死了我也不心疼!”说是这样说,一双眼睛里却全是血丝,脖子上鼓起的青筋更是跳个不停。 康王世子忙上前宽慰,康王妃收到长子递过去的眼色,便将帕子举起盖了脸哀哀痛哭起来。王氏精明,立即请了太医进来医治,太医道:“血色暗沉,此乃淤血,吐了好。” 待得太医退去,张仪正挣扎欲起,虚弱地低声道:“父王息怒,儿子非是有意违逆圣意,而是有人递信过来,说二哥伤重……” 康王更怒:“你不长脑子的?人家说什么你都信?”伸手欲打,却怎么也打不下去。世子连忙扶住张仪正:“好好躺着,别添乱了。” 张仪正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得康王妃肝肠寸断才勉强止住了,眼望着康王断断续续地轻声道:“父王。儿子晓得错了。许家极好,此番多亏他家救了儿子的命,那许家樱哥更是与儿子孤男寡女相处半夜,儿子此番若死不了便当上门求娶。好好待她……” 一阵静默后,康王世子顾不得父母俱在面前,怒骂道:“那你刚才对着许大学士还那副讨嫌样子?” 张仪正委屈道:“我不过想喝碗汤而已……” 康王妃忙护着他:“小三儿就是这样的脾气。懂不得机巧,直来直往惯了的,莫怪他了。” 康王眼里闪起一道亮光,严厉地盯着张仪正道:“你是当真?” 张仪正道:“当真。我既碰了她,总要有所担当。”顿了顿,咬牙切齿地道:“只要我不死,这几次的事情便不能这样算了!” 康王冷声道:“亲事是亲事。报仇是报仇,你还要分清楚了我才敢应你。万事都等你养好伤再说!”言罢一挥袖子,带了长子自往外去寻许衡说话善后。 王氏叫了曲嬷嬷一旁询问:“什么鸡汤?” 曲嬷嬷贴着她的耳朵轻声说了几句。 王氏默然想了片刻,低声道:“不就是一碗汤么?想我天家贵胄,一碗鸡汤也难得死人?”言罢吩咐身旁的嬷嬷道:“恭恭敬敬地把许二夫人请过来。” “嘶……”许樱哥坐在镜前。小心翼翼地把指尖上的药膏在青紫肿胀的下巴上缓缓推开,药膏是太医所配的上等消淤良药,才搽上便觉一股清凉之意浸透肌肤,疼痛随之减少了几分。 梨哥在一旁替她搽着后背上的擦伤瘀伤,恨恨地道:“果然是祸害遗千年。” 许樱哥摇头道:“比起那些死了的,还有紫霭他们重伤的,我已经好太多。当着其他人的面千万莫要露出半分不欢喜来,知道么?” 梨哥想问她昨夜具体是个什么情形,却始终开不得口。便强颜欢笑道:“我今夜过来陪二姐姐睡吧。” 她只想着姐妹俩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许樱哥才受过惊吓,她过来陪着是千该万该的。但许樱哥想起孙氏担忧不喜的模样,便微笑着谢绝了她的好意:“我身上疼得紧,还是一个人睡妥当些。婶娘昨夜受了惊吓,你正该往她跟前尽孝才是。” 梨哥一听有理。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我行事总是不周全。”忽听得外头人马喧嚣,许樱哥推开窗子,但见火把照亮了半边天空,隔壁院子里热闹非凡,便猜不是康王便是康王妃赶来了,连忙吩咐青玉:“赶紧去把隔壁屋子收拾出来。”这回便是孙氏目前所居之处也要全部让出来了。 “二娘子,有桩麻烦事。”过不多时,果见孙氏身旁的耿妈妈快步赶来,说的却不是收拾屋子的事情,而是带了几分为难贴着许樱哥的耳朵低声道:“二夫人也是没法子,那边一口咬定除了那个汤味儿外什么都吃不下去。话倒是极客气,说只需您在一旁指点着康王府的二奶奶就好,但这……” 丑人多作怪,才把命捡起来他便又变着法子折腾自己。许樱哥心头蹿起一股无名怒火,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又死死压了下去,垂眸看着脚底下的菱形青砖道:“烦劳嬷嬷同二婶娘说一声,我这便去厨房安排。” 耿嬷嬷见她神色难看,小心道:“二夫人也是没法子……” 已经走了九十九步,不差这一步,许樱哥淡淡地道:“贵客临门,总是要吃饭的,顺带着熬锅汤不是什么大事。”不等耿嬷嬷多言,便已安排人宰鸡生火。 ——*——*——*—— 感谢粉红,最后一天,继续拜求粉红。 感谢神马都是服芸、胖wanghua001的桃花扇,魔鬼的厨娘、倾陈love的腊八粥,小麦谍影、柏觅双的香囊,munaiyi123、。窝窝。、chieh-g、骐蔚、时光v痕、素食小猪、kysh的2个平安符,小院子、榕树开花、newlife2012、小麦谍影、林宸、反求诸己、小鞋子sophie、see_an、微雨落英、火爆猴、熙熙往来、魔幻雨滴、伊伊111、柏觅双、沉香如屑、四强赛、舒舒刘刘的平安符,lillian00、施莐、魔幻雨滴的腊八蒜。(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97章 诚意 夜已深,几丝秋雨伴随着斜风飘摇而落,把半干的窗棂再次打湿。许衡轻轻推开厨房的门,厨房里正在低声说笑的媳妇子们漫不经心地回头,待看清了居然是从不到厨房的男主人,不由俱都吓得呆住了,甚至忘了行礼问安。许衡也不在意,眼神在人群中遛了一圈,淡淡地道:“二娘子呢?” 有个机灵的年轻媳妇忙指指隔壁,低声笑道:“二娘子在隔壁小厨房里。” 许衡点点头,走到隔壁轻轻推门,门才一开,一股香浓鲜美至极的鸡汤味儿便扑鼻而来,穿透肌肤渗透到每一个细胞中,乃至于全身都暖和放松下来。许衡满足地深深吸了一口,抬眼看去,但见昏暗的灯光下,依着墙边两眼小灶,上头几个小巧玲珑的瓦罐“古突突”地冒着热气,许樱哥独自一人坐在旁边的小竹椅子上,垂着眼正在发呆。 瓦罐里的鸡汤散发出的雾气氤氲一片,把她精致如画的眉眼衬托出几分哀愁无助来,原本一直青春挺拔充满了活力的身子也显得有些单薄。许衡由不得心中酸软,沉沉叹了口气:“怎地独自一人坐着?可是下人不听话?” 许樱哥听见声响抬头,眼里一片茫然。 许衡不由有些怒了:“你的丫头呢?一群人坐着闲扯嗑瓜子,就不知道来伺候主子的?要他们何用?” “不怪她们,是女儿想独自一人呆着。”许樱哥醒过神来,连忙起身让座,嗔怪道:“爹爹也真是的。君子远庖厨,您怎地不声不响就跑来这里了?叫人看见,可不笑话您?” 许衡在她才坐过的小竹椅上坐下来,和声道:“说哪里话。烹鱼烦则碎,治民烦则散,知烹鱼则知治民。我来厨房看看又怎么了?”见许樱哥脸上有了几分笑意,才指指灶上的瓦罐:“熬鸡汤?” 您老真是明知故问,这鸡汤的味道怕是没人会认错吧?许樱哥一边腹诽一边笑着去取勺子碗筷:“是,正好得了,爹爹喝碗暖暖身子。” “我女儿辛苦熬的汤,我当然应该先尝才是,凭什么要便宜了外人。”许衡理所当然地接了碗去享受。享受完毕。盛赞良久,捋着胡子沉声道:“白日事多,总没机会来看你,我特意过来瞧瞧你可还好。” 许樱哥垂下手肃立片刻,轻轻摇头:“我不好。很不好。我很害怕。很担忧,总担心一觉睡醒就突然变了样,什么好日子都没了,再看不到你们。” 许衡沉默地看了她许久方低声道:“你这样很好,我本以为你又会笑着与我说你没事儿,让我不要担心。是人就会害怕,就会恐惧,害怕担忧不是什么丢脸不可言说的。” 许樱哥抬起头来看着他,睫毛湿湿的:“我有些撑不住了。爹爹说今日不知明日事。但我现在真的很害怕明日。”她害怕未知的命运,害怕这世上突然又只剩她一人。 许衡不知该如何宽慰她才是,便干笑着道:“今日的确不知明日事,例如昨夜,阴差阳错,只差一步。”见许樱哥配合地假笑了一下。便压低了声音道:“其实我年轻时也害怕过,当初,也害怕过……”他俏皮地挤了挤眼,指指房顶:“和那位对着干的时候,我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怕他不按我的道理来,那可就悔不当初了。有好几次都后悔得要跳脚,幸亏稳住了!” 许樱哥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笑完后轻声道:“我明白爹爹的意思,我会好好活着,努力不让自己后悔。” 响鼓不用重锤,许衡满意地点点头:“适才康王爷召见了你五哥,对他很是赞赏。”提高声音道:“你别说,好些日子不曾见着他,他蓄了胡子,我一时竟没认出他来!” 许樱哥专心听完,脸上露出一丝发自内心的微笑:“在部里办差,留了胡子要显得老成些。”虽然许衡的话有些夸张,但也说明许扶留的胡子和日渐清瘦的确显著地改变了二人外貌上的相似之处。 隔壁传来一阵响动,许樱哥侧着耳朵听了听,撵许衡走:“约是那边又传饭食,我这里鸡汤也得了,正该送过去。没得做了这许多反倒叫人心里不舒服。” 许衡叮嘱道:“不必太委屈自己。” “不委屈,谁家没几个客人上门?女儿只当是招待客人。”许樱哥扬声叫人进来装鸡汤,不忘给自己和许扶等人留下最香浓的一罐。 “又下雨了,这雨怕是要缠绵起来,也不知王爷和世子雨夜行路可否顺畅?”康王妃礼完佛,将手里的一百零八粒砗磲佛珠交给一旁伺候的曲嬷嬷收好,抬眼看向王氏:“鸡汤还没送来?” 王氏忙上前扶她起身坐下,赔笑道:“好汤都熬火候哩,若是送来太快反倒有问题了。” “也是。”康王妃点点头,愁道:“这前世的冤家可真是磨死我了,我现在一听到人说他的名字就哆嗦。” 王氏忙道:“都道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三弟一直都是遇难呈祥,好日子还在后头呢。”眼睛转了转,捂嘴轻笑道:“说起来也巧,这后头两番都是因着这许家二娘子解的困。” 康王妃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道:“那依你说来,这许家二娘子倒是个有福之人咯?” 王氏有些紧张,讨巧道:“先还是父王、母妃有福,咱们才有福!” “你这张巧嘴!”康王妃作势白了她一眼,正色道:“等回去,我便择日入宫亲恳求圣上并皇后娘娘,你给我约束着下头的人,不得失礼!” 要赐婚么?王氏微微吃惊:“那许家这边……” 康王妃淡淡地道:“许家这边,总会看到我们的诚意。” 王氏遂识趣地不再问。 丫头秋实自外间提了个食盒进来:“王妃,许家二夫人亲自送过来的汤。说是许二娘子用文火慢熬了近两个时辰的。其中只放了盐,香料调料一概不曾放得,不会与汤药相冲。” 康王妃忙道:“快请许二夫人进来。” 秋实有些为难,低声道:“许二夫人说了。她乃孀居之人,不好多扰贵人。留了位嬷嬷在耳房里候着,若是有事只管吩咐那嬷嬷就行。” “许家女眷倒是知道进退。”康王妃亲将那食盒揭开了看。但见里头一只玉白牡丹花纹带盖子的汤碗,配着两只同款色的精致小碗并两个汤匙,两双牙筷。虽是隔着盖子,却也闻得鸡汤鲜香温纯无比,不由也有些馋了,道:“待我尝尝这许家二娘子的手艺。” 秋实先按规矩尝过无恙,方盛汤递将过去。康王妃喝了两口,欢喜赞道:“果然好手艺,一点盐就可以把味道提到这个地步,便是宫中御厨也不过如此了。快拿进去,三爷若是醒了便给他喝!” 天色微明。许樱哥稳稳地把一股银镶白玉花簪插入到发髻之中,又将脸凑到铜镜前认真打量下巴上的青紫褪去了多少。忽听隔壁孙氏的门“吱呀”一声轻响,接着就听见耿嬷嬷立在窗外低声道:“二娘子可起身了?” “进来吧。”许樱哥回身坐好。 耿嬷嬷喜气洋洋地走进来,声音极高:“二娘子,昨夜送过去的鸡汤得了王妃的盛赞,听说三爷喝得涓滴不剩,怕是还会再传……” 许樱哥的目光淡淡地扫过来,耿嬷嬷只觉着头皮发凉,声音低了下去:“二夫人说。委屈二娘子了,但听说他们只待天晴便要回京的……” 许樱哥和和气气地道:“没什么委屈不委屈的,这几日我会随时备着,需要就过来取。” “二夫人让老奴在那边听王妃差遣呢,这是趁隙过来的。该走了,怕那边有事找不到人。”耿嬷嬷的脸上再度露出灿烂的笑容。匆匆离去。 青玉恶狠狠地把一盆洗脸水用力泼了出去,又骂洒扫的婆子:“别看着下雨就偷懒,这院子里泥泞难行,又有客在,是想叫人摔跟头看笑话?快去拿干净的细沙来铺上!” 许樱哥皱起眉头:“嚷嚷什么?!” 青玉的眼圈瞬间红了,嘴唇哆嗦了又哆嗦,含着泪轻声道:“奴婢不过是觉得心寒。”耿嬷嬷为何这般欢喜?无非就是如了意。许樱哥越得康王府的喜欢,越有嫁入康王府的希望,梨哥将来的前程就更好,而不是似现在这般随着许樱哥的倒霉而跟着发霉。她倒不是希望梨哥跟着倒霉,就只是觉着难过。 许樱哥轻声道:“各有各的难处,若只往坏处看便没一个好人,多往好处想,多往好处看,便是予自己松活。二婶娘寡居之人,自来律己甚严,若非是我的缘故也不会从京里跑到这里来担惊受怕,不过是耿嬷嬷笑多了一点而已,值得你这样发作?罚你今日都去守着紫霭,不得我允许不许过这边来。” 孙氏在窗外默然立了片刻,捏紧帕子转身回房,想了片刻,指派身旁另一个大丫头珊瑚:“你去把耿嬷嬷换下来,以后那边的事情都由你负责。你记着,规矩要足,恭敬要有,但却不可谄媚,可记住了……感谢……的灵宠缘,柏觅双 的桃花扇,倾陈love 的腊八粥……魔幻雨滴、年少轻闲、微雨落英、时光v痕、素食小猪的2个平安符,莺亦、梦里桔香 、弦歌……柏觅双、草头青、冬日雪糕……小院子 的平安符,夜黎丽的腊八蒜。 挠头,顺利得到新书粉红第二名,如此多的打赏(不管是灵宠缘、仙葩缘、和氏璧,还是桃花扇、腊八粥、香囊、平安符、腊八蒜,都是一份浓浓的情和鼓励),如此多的粉红(看到好些书友为我凑票,甚至有投了十几票的,不管一票两票三票十几票,都是粉红的小心心),好吧,我其实就想说,你们对我实在太好太好了,真心感谢你们,我很温暖,身病心不病。 挨个╭(╯3╰)╮rq 第98章 恶事 一弯新月含羞带怯地半掩在薄云之中,上京城西一家名不见经传的青楼里桂花芬芳,安静幽雅如同读书人家的后院。院东有小楼,楼上四面开阔,垂以轻纱,坐在上面赏月观花,再伴以佳人吹箫弄玉,最是惬意不过。 赵璀挟带着风雷之怒一路冲进来,连连推翻了好几个上前拦阻他的青衣汉子,血红了眼睛冲着坐在小楼上浅酌的白衣披发男子怒吼道:“你答应我的事情就是这样的?!” 白衣男子不悦地微微蹙眉,立刻便有身强力壮的仆从悄然朝着赵璀扑去。 “慢着……让他上来。”白衣男子捏了捏身旁美人丰满的胸脯,示意她带着周围人等尽数退下。 小楼共有三层,以最快的速度一口气从一楼冲到三楼,便是青壮年也会喘上几口,更何况是自来斯文的赵副端。赵璀立在楼梯口,恨恨地瞪着面前的白衣披发男子安六爷,先前的勇气和怨愤尽数化成了粗气,还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悲凉和绝望。 安六爷玉白纤长的手端过一只满载了美酒的金杯:“喝一口,消消气。” 赵璀愤怒地举手把金杯打翻落地。美酒迅速渗入到华贵绵软的宣城加丝毯里,金杯咕噜噜滚到安六爷的脚下。安六爷探身捡起金杯,放在掌中端详了又端详,轻声道:“前年,有个新晋六品秘书郎对我不敬,我挥刀将他斩首于宫门前,圣上抚掌赞好,赏了我这对金杯。” 赵璀的背心里立时浸出一层冷汗来,先前的愤怒也被恐惧迅速压了下去。他参与了贺王府最不可告人的恶事,如果对方要灭他的口,他可不是自投罗网而来? “若朴,”安六爷亲热地喊着赵璀的字,轻轻叹息道:“公主殿下视你若亲子一般的,莫非你真把自己当成了我的亲表弟?” 黄豆大小的一滴冷汗从赵璀的额头滑落下来。滴入到厚软华丽的加丝地毯里,转瞬间便与先前渗入的美酒混在了一处,了无踪迹。 “在你眼里,肖令是个傻子。张仪正是条疯狗,都不如你聪明识趣知识渊博,但十个你加起来也抵不过他们的一根手指头金贵。当然,除非你能再投一次胎。”安六爷慵懒地往绣金靠枕上靠了靠:“看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大丈夫何患无妻?且,你若真那么喜欢她,又何必在乎她是否嫁过人?你大概不知,晋王妃便是再醮之妇。还不是一样生了黄克敌,得尽晋王宠爱?” 赵璀的呼吸声越发沉重起来,额头上青筋暴起,正待开口说话,安六爷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嘘……你听,那边有一户人家通敌被屠了满门男丁,孩子和女人哭得多凄惨……我那四叔,不动则已。一动惊人啊。我们可得好好活着才是,不然可不便宜了人?” 东边一角火光冲天,越发映得天上的新月黯淡起来。 赵璀昏头转向地垂着两只手走下楼。沿着铺了鹅卵石的小径两眼无神地往前走,候在一旁的福安忙上前去扶住他,疾声道:“四爷,不能回去了,外面禁夜啦!到处抓人杀人……” 赵璀失魂落魄地看着他,两眼往上一翻,直直往后倒去。 日光穿透厚厚的云层,把许府庄子的正房里照得一片氤氲。房里一片安静,只偶尔能听见太医的问询声和衣服的细碎摩擦声,张仪正半靠在床头上。目光沉沉地看着立在帐幔旁已等候多时的许扶。许扶微垂着眼,清秀的眉眼间一片平和,丝毫不见焦躁郁愤之气,似在静思一般的恬然。 曲嬷嬷责怪地扯了扯张仪正的袖子,张仪正捂着嘴剧烈地咳嗽了几声,上气不接下气地道:“许五哥。对不住你了,恰好伤发,让你久等,快快请坐。”又责骂一旁伺候的人:“作死的狗才,小爷的救命恩人来了也不晓得通传!自己下去领板子。” 曲嬷嬷歉意地亲手端了个锦杌放在许扶面前。 许扶谢过,微笑着坦然坐了,开口道:“三爷看似是大好了,想必痊愈指日可待。”不然如何能这般折腾? “咳、咳……”张仪正虚弱地咳嗽了几声,声音越发低哑:“承你吉言,我也巴不得早点好起来。奈何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我内外皆伤……眼看着好些了,却又总是突然反复,不是这里疼就是那里痛,真是折腾人也。” 许扶微笑:“三爷年轻,只要能吃得下去,什么伤病都不在话下。下官瞧着三爷气色越见好转,不用太担心了。”一天一锅鸡汤,居然也没把他给喝死了。 张仪正瞥了他一眼,意态狂妄地道:“许五哥,听说你如今在刑部司门任主事,公务上都还好办罢?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但凡是用得着的地方请尽管开口,加官进爵也不是什么难事。不管是谁,看在我父王的面子上也要多敬你几分。” 许扶的笑容寡淡下来:“多谢三爷记挂,下官才疏智浅,恐怕难当大任。什么救命之恩也请三爷莫再提了,不过是机缘巧合顺手而已。下官不好意思居功。” 张仪正笑得阳光灿烂:“救命恩人就是救命恩人,许五哥快别推辞!我可是怎么也忘不掉你那活命之恩的!”话锋一转,认真道:“许五哥还领着部里的差事,我怎好意思让你日日留在这里陪伴?要是累着许五哥,更是我的不是。许五哥还是快回上京罢!” 想赶自己走?莫非是又有什么阴谋诡计?许扶沉默地看着张仪正。张仪正微笑着对上他的目光:“许五哥不想走?莫非是放不下这边么?” 许扶半垂下眼帘,轻轻一笑:“下官本是为了家务而来,遇到事情便留下来帮了几日忙。现下既有族兄在这边照料,自是要回了。时辰不早,下官告辞。”他不过是学士府的一个远房族人而已,学士府没男丁在这里操持之前他理应留下帮忙,既然学士府来了人,他再多留下去就是徒惹非议。 张仪正抬了抬身子:“嬷嬷替我送客。” 曲嬷嬷送客回来,嗔怪道:“三爷。您这又是何必?无论如何这许家五爷也救了您,且此人又得许大学士重视,王爷和世子瞧着也喜欢,您……” 张仪正惬意地翻了个身:“鸡汤虽养人。吃太多未免油腻了些,听武家大表哥说,学士府的素包子很是清爽怡口。” 许扶才进了许樱哥所居之处脸色便阴沉下来,待看到许樱哥脸上的青紫已褪去了许多,心情方好了些许:“这天已晴了几日,我本待让他不要再厚脸问你要鸡汤,差不多就赶紧回去。却不但被他给恶心着,还不得不赶紧收拾回上京。” 许樱哥吃了一惊:“怎么回事?”想了想,苦笑道:“到底名不正言不顺,你也该走了。” 许扶叹道:“从前我只当他是个草包恶棍,如今看来,恶棍还是恶棍,里面装的却未必都是草。”这样的张狂蛮横随性,虽然总是三灾八难。但在康王府却是过得最轻松的一个人。康王嘴里在骂,心里在疼;世子人前人后都在骂,却是全不设防;二奶奶王氏更是想方设法讨好安抚着;康王妃自不必说了。毫不掩饰一片深切的母爱,开口便是:“他是真性情,不会作伪,心里想的更都是家里人。”世道艰难,在自小苦大仇深、走一步看十步、谋划成了家常便饭的许扶看来,这种几乎是猪一样的人生实是不能理解。权贵之家,不是不成器和拖后腿的子弟都该被唾弃的么? 康王府主事的都走了,独留下一个王氏、曲嬷嬷并几个太医陪着张仪正在此“疗伤”,中间透露出的意味实在耐人寻味。许樱哥眉间闪过一丝阴霾,低头摆弄着纨扇上的流苏小声道:“那夜他让我躲起来。自己冲了出去……我倒不是就因此觉得他有多好,但觉着约莫不曾坏到底。”她笑了笑,自嘲道:“但他坏到底与否,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一个声音在她心里说,有关系的,万一果然逃不过。会心软的总比心硬如铁的好。 许扶本想宽慰她两句,但话到口边怎么都说不出来。之前他想,张仪正虽当众调戏许樱哥,但只要张仪正死了,过些日子在偏远之地为许樱哥谋一门亲事未尝不可。可过了那说不清楚的一夜,该知道这二人纠缠不清的都知道了,他又能如何?再杀张仪正一次?蛇已被惊动,哪里又能轻易得手!光看上京城中这几日的血雨腥风,便该知道康王府此番不会善罢甘休,而上头的那位闲得太久,正想弄点事儿出来敲打敲打人,两下里一拍即合,闹得满城风雨,人人自危。 正是深不得,浅不得,许扶将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莫非,又要再次逃亡?忽听许樱哥道:“他在这里养伤,我和梨哥两个到底不曾出阁,多有不便。既然上京城中形势已稳,弗如此番我们便与你一同回京,再换了家中哪位嫂嫂过来陪着二婶娘。” 孙氏二话不说,立即安排人手替樱哥姐妹二人收拾行李,半个时辰不到便迅速将人送出了门。眼看着马车远去,耿嬷嬷忍不住小声道:“要不要同那边说一声,那边又在说素包子,这闹将起来……” 孙氏板起脸厉声打断她的话:“你可是老糊涂了?这是我许家!我许家的女儿来去还要同人报备……感谢倾陈love 的桃花扇,see_an的超级霹雳炮,卓梦……的香囊……窝窝。、时光v痕……魔幻雨滴、骐蔚、素食小猪的各2个平安符,凝月兮 、夜黎丽、悠歌行……乐颐……的平安符,悠歌行的5个红包……小院子、拖把婉儿的压岁红包。 感谢大家的粉红……内个啥,虽然目前情况特殊不能加更,但还是厚着脸皮求一下……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 第99章 警告 半斜的日光将官道两旁的柳树照得金黄一片,本该是最热闹的时候,路上行人却异常稀少,偶尔有马匹疾驰而过,也是刀兵与铠甲相击,冷硬铁血。许樱哥姐妹二人坐在马车上也能感受到这种冷肃凄清,不约而同地闭紧了嘴巴,把身子绷得笔直。马车驶入上京城后这种令人不安的感觉更为深刻,且不说那往来盘查巡游的兵士,便是关得七七八八的铺子和几乎没有行人的街道也叫人无端生出几分冷凝来。 天色渐渐暗下来,眼看快到学士府所居街口附近,许扶松了口气,打马到车窗前告诉许樱哥姐妹二人:“快要到了。” 梨哥抚了抚胸口,笑道:“终于快到了,坐了这大半日的车,累也累死了。” 许樱哥悄声问许扶:“不是说局势已经平稳了么?怎地还这样?” 许扶摇了摇头,忽然间,但听铠甲兵器相击,马蹄声并脚步声潮水一般地从街道另一头席卷过来。许扶勃然变色,眼看街道被封,立刻指挥众人将马车赶到街角隐蔽处,又叫了得力之人迅速前往学士府报信。才刚安置妥当,就见一群身着禁军服饰的士兵如狼似虎地扑过来,眨眼的功夫便将一家府邸给团团围住,二话不说便开始撞门。 “那是谁家府邸?”木柱撞击大门的声音听得人胆战心惊,许樱哥的心紧缩成一团,与梨哥十指交握。紧紧依偎在一起。 且不论小时候遭逢的家乱,便是去年秋天郴王之乱,许扶也亲眼目睹了很多事情,所以并不慌乱:“这是军器监罗毅清府上。”军器监罗毅,自来与贺王府亲近,也不知他此番是真的卷入到张仪正被刺之事中,还是康王府借机除人。 学士府与军器监府自无往来,许樱哥只记得曾在前年的某次宴席上远远见过罗家的几位姑娘,都是青春年少的年纪,活泼爱笑的性子。如今却要落得家破人亡。一瞬天堂,一瞬地狱,许樱哥正神思恍惚间,就听“轰隆隆”一声巨响,有人高喊道:“奉旨捉拿通敌卖国的罗毅清!但有反抗,格杀勿论!”接着兵器交集声,惨呼声。呐喊声响成一片。 梨哥捂住耳朵,脸色惨白地直往许樱哥怀里缩,许樱哥偷偷将被冷汗浸湿的手掌往裙子上擦了又擦,干哑着嗓子低声道:“五哥,去年崔家也是这样?” 不知是谁放了一把火,火光冲天而起,把许扶脸上的汗水照得一片冷亮。光影斑驳下。本就瘦削的脸越发瘦削。他把目光自前方收回来,静静地看着许樱哥轻声道:“不是……崔家洞门大开,男丁束手就擒,以求保住妇孺老弱。”许衡早有交代,所以崔家十六岁以上男丁被当街问斩,崔家妇孺老弱却幸运地逃过一劫,至今还好好地活在林州。萧家却只剩了他和许樱哥两个人。崔家幸运,遇到了许衡。萧家不幸,遇到了崔家。 许樱哥掌心里的冷汗戛然而止,变得又冷又干。她抬起眼,看着盘旋而上的浓厚黑烟轻轻叹了口气。 “前方何人?!”马蹄击打在青石板路上的声音又冷又硬,马背上的人白衣金甲,身形瘦削,慵懒中带了几分狠厉杀气,横在鞍前的弯月大刀上挑着个死不瞑目的人头,热腾腾的鲜血顷刻间便在青石板上汪起很大一滩。 人头是罗毅清的人头,白衣金甲的却是贺王府那位出了名的狠人安六爷。怎么也想不到会是他来亲自结果了罗毅清,并且割了人头要领首功。许扶挺秀的眉毛一下子蹙了起来,不动声色地将手扶在了腰间暗藏的匕首上,状似惊恐忧虑却迅速而清晰地大声报出了自家的身份:“我们是许衡许大学士府的!从此经过归家,断无他意!” “许大学士府的?不知道街禁捉拿要犯么?”安六爷把许扶来回打量了一番,缓缓将目光投落在马车上:“车里是谁?” 他一路来得顺畅无比,怎知街禁?不过是嘴皮子上下一磕,想怎么找茬就怎么找茬罢了。许扶赔笑:“是下官的两位族妹,许大学士的亲女。” 安六爷的眼睛转了转,笑了起来:“罗家正好跑了两个女犯,你们也来得太巧了些……”不等许扶开口辩白,便厉声喝道:“给我搜!” 许扶又惊又怒,大喊一声,正要招呼人手上前拦阻,却见车帘被人拉开,脸色惨白的青玉和紫玉扶着许樱哥和梨哥走了下来。许樱哥仰头看着那安六爷朗声道:“我是许府的二娘子许樱哥,这是我妹妹,另有婢女两名。这上京城中见过我的人不少,谁敢说我是女犯?马车在这里,将军即可使人烧了劈了,看看里头是否藏有逃犯?”声音又清又脆,带了一股子隐然的狠劲和傲气,哪里又有逃犯的半点仓惶? 领命要搜马车的人不由迟疑地看向安六爷,安六爷翘起唇角,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着许樱哥姐妹二人,刀头处挂着的人头鲜血淋漓,被风一吹,血腥味呛鼻而来。梨哥只觉得他就是那地狱里来的恶鬼,惊呼一声,软软倒在许樱哥怀里,便是站也站不稳了。 远处许执带了十余个家丁疾驰而来,人还未到,声音便已送到,安六爷把目光自许樱哥身上收回,转身看着许执懒洋洋地笑道:“许司业,这是你妹子?” 许执顾不得形象,狠狠擦了一把汗水,大声道:“是!是我二妹妹和三妹妹,才从乡下庄子里回来!” “多有得罪。罗家恰有几个女犯逃脱,底下人刚好看到这里恰有这么几张车,不得不过问一声。”安六爷没有任何诚意地解释着。望着许樱哥笑道:“听闻我那三弟遇险,正在贵府庄子上休养,许二娘子才从庄子上回来,不知他可大好了?” 许樱哥牢牢扶定梨哥,淡淡道:“小女子妇道人家,只知在后院习女红孝敬长辈,不知前院之事何如。但想来天家贵胄本是多福之人,那位三爷已经好转了。” “他的确是多福之人。”安六爷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抬眸看向许执:“既是误会,那便可以走啦。但这马车……”他抬起血淋淋的弯月大刀往马车壁上捅了捅。那人头随着他的动作来回摆荡,残血洒了一地。梨哥才缓过神来,又险些没晕死过去,便是许樱哥也是脸色惨白。 形势比人强,许执忍了心中恶气道:“六爷办的是皇差,只管搜就是。” 这安六爷果然不给许府半点面子,当众命人将许樱哥等人乘坐的马车翻了个底朝天。便是马车壁也给刀枪戳了几十个透明窟窿。许执焉能不知这是贺王府的警告?却只管垂了眼木着脸任由他去。 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的,马车也再坐不得人。许樱哥搂着梨哥翻身骑上许扶的马,打马走了一截后回头去看,但见那安六爷还横刀立在街口处,见她回头,将刀朝她比了比,邪气地露出一口白牙。 梨哥惊吓过度。半夜发起了高热。许樱哥一夜无眠,天亮时分才被二嫂黄氏换下去睡觉,一觉睡到傍晚后对着姚氏少不得有些后悔:“我只当是京中的局势已经太平,我们总留在那里不是回事。谁知会这样倒霉……” “是太平了,谁会想到竟又突然发作起来?”姚氏叹道:“梨哥被你二婶娘养得娇弱了些。撞到这般恶事虽然倒霉,但她见识了总比不曾见识了的好。大华才建朝那几年,你也记事了,当真是血流成河。好不容易太平了几年,从去年秋天开始又不太平了,还不知要死多少人。” 世事艰难,想到昨日那安六爷肆无忌惮的挑衅刁难,母女俩都有些沉默心酸。苏嬷嬷疾步进来,双手奉上珠花一只,道:“夫人,赵家四郎来了,道是昨日二娘子在罗府前头掉的,他无意间捡着,特为送过来。又说并没有沾上血气,二娘子要也可,不要也可,总比落在外头的好。” 许樱哥定睛看去,却是一只串成梨花状的珠花,但并不是她的,而是梨哥的。便道:“这不是我的,想来是三妹妹昨日慌了神,掉了也不知道。” 姚氏便命绿翡接了收好,问苏嬷嬷:“他走了么?” 苏嬷嬷摇头:“不曾,还在花厅上坐着的,说是想见老爷,要等老爷归家。”又道:“还说想进来给师母磕头问安。” 姚氏想也不想便道:“好茶招待着,其他就不必了。” 贺王府的安六爷杀人欺人,赵璀偏就这般巧地捡着了这珠花,许扶一直探询忧虑的那个答案呼之欲出,许樱哥轻声道:“女儿想见见他。” 姚氏微微有些吃惊:“你可是……” “不是。”许樱哥断然摇头:“是有些话,我必须要和他说清楚。” 姚氏沉思片刻,道:“也罢,说清楚的好。” 许家的宅邸自来是以小巧精致见长,这处花厅也是如此,不过几件梨花木椅并案几,墙上古画一两幅,窗下芭蕉杏树,门旁随意散放着几块珍奇玲珑的英石。还是记忆中的那般美好……赵璀看着这熟悉的一切,只觉得嘴巴里发苦发涩,一直痛到心里去。忽听得环佩叮咚,接着一股熟悉的馨香味儿隐隐绰绰地随风吹了过来,不由得狂喜之极,一颗心险些从嗓子里跳将出来,顾不得其他,立即起身立正往门外看去……祝大家小年愉快,阖家健康平安幸福,越过越兴旺。 感谢倾陈love的超级霹雳炮,see_an的5个压岁钱红包……的2个平安符,时光v痕……的2个压岁钱红包,魔幻雨滴……伊蜓 、草头青的平安符,魔幻雨滴……的压岁红包。 我很抱歉,现在治疗到了关键时刻,只能保证不断更并且尽量写好,实在没法子加更了,请谅解。rq 第100章 决绝 赵璀心情复杂地望着许樱哥下巴上还未尽数散去的淤青,忍不住的胡思乱想:“樱哥,你可还好?” “赵四哥请坐。”许樱哥在离花厅大门最近的地方坐下来,笑容很是温婉得体:“喝茶,这茶不错。” 赵璀机械地笑了笑,敷衍地喝了一口凉茶,目光在许樱哥的脸上来回打了几个转,终是忍耐不住:“你的下巴……” 许樱哥伸手摸摸下巴,轻声笑道:“这是那一夜撞的,当时只觉得疼,过后才晓得青肿了。今日已经好太多了,前两天我都不好意思见人。” 赵璀顿时没了声息,不用多问他也知道许樱哥说的那一夜是哪一夜。他有些伤心气愤许樱哥用这样轻描淡写的态度在他面前大喇喇地提起那一夜,同时又有些警觉她是否知道这件事和他有关系?又是怎么想的?于是小心地打量着许樱哥的神情,想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许樱哥却只是垂眸转动手里的茶杯,安静地等着他开口。 僵持了约有半盏茶的功夫,赵璀方哑着嗓子道:“他……你……你还好?” 许樱哥摇头:“我当然不好。赵四哥你是明知故问,现在想必整个上京城都知道学士府千金勇救张三的故事了,又有之前的官司,我能好到哪里去?”明明和她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进京之后她才知道自己原来成了张仪正的救命恩人。 赵璀窘迫至极,又有些心虚,忍了又忍。低声道:“不管怎样,只要人好就行。我……” 许樱哥直视着他,缓声道:“赵四哥,很久不见你。你却是全没有之前的爽利了。你今日来,只是为了还那珠花?” 赵璀猛地抬头看着她,眼圈已然红了。自己又觉得太过失态,猛地起身走到窗边,背手而立,好半天才轻声道: “我是想和你说,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不,不会嫌弃你。” 嫌弃?许樱哥仿佛是被一根尖利的锥子刺了一下。火辣辣地疼。赵璀之所以说他不会嫌弃她,自是因为他认为她具备了被嫌弃的条件。她微笑起来,轻声道:“多谢你这么怜悯我体贴我,但其实我不需要。” 赵璀大吃一惊,不明白事情怎会突然成了这样。又担心许樱哥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他忙忙地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真不是那个意思……” 许樱哥已经笑着起身:“上一次在公主府,我曾请窈娘替我带过话给你,不知赵四哥可曾听窈娘说起?” 赵璀想起了很多事情,情绪便渐渐稳定下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一直都记着。最近事情有些复杂,我晓得你不容易,可我一直都在努力。所以你要耐心等待。” 许樱哥道:“四哥从前做的事情我一直都记着,你对我的好我也记着。但这和我们的亲事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想想这话有些词不达意,太过委婉不能完全表明她的意愿,便又重重地加了一句:“我不想等你。我此生也不会嫁你!” 赵璀如遭雷击,不敢相信地看着她:“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许樱哥有些不忍,但想到此时对他仁慈便是对所有人残忍。遂看着赵璀的眼睛,真诚地道:“我昨日见到了那位安六爷,果然够狠。你斗不过他们,也远远没有资格和他们互利互惠,没得白白送了性命,拖累了父母亲人。”见赵璀张口欲辩,一鼓作气地道:“我不是仙女,到底是要食人间烟火的,不想明知不可为而为,抛弃父母亲人所有成为孤家寡人,所以不值得你抛弃所有。你也不是神仙,能光凭着一腔热血就可以快乐无忧地渡过后半生,所以到此为止吧。” 赵璀生气地瞪着许樱哥,当看出她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因为怜悯他热爱他替他着想而隐忍地拒绝他之后,不由猛然爆发了:“我知道你看不起我!这么说,你是想嫁给那个完全不把你当回事的混账东西了!是,他是天潢贵胄,父母位高权重,还很重视你这个学士府的千金,我却只是一个小小的七品殿中侍御史,除了一颗心外什么都没有!”得不到父母家族的帮助提点,得不到别人的同情和援手,便是安六爷也认为他只配捡张仪正吃剩下的残羹剩饭,凭什么?凭什么?他辛苦了这么多年,难道就是为了听她这样一句话?证明他原来所做的一切都那么荒唐可笑? 赵璀越想越愤怒,当看到许樱哥只是安静地看着他之后,无尽的怨愤和委屈尽数涌上心头,他很想看看撕下许樱哥那张从来都是笑嘻嘻的脸之后会怎样,便近前一步,逼视着她轻声道:“别装了,你到底是没有忘记他,所以一直都在怨恨我,终于等到机会又要背信弃义了么?” “当初不是我求着你帮我们的,我也从没打算过用我的亲事来换你出手。说到背信弃义,抛开其他不谈,有资格和我说这个话的人的确不该是你。”许樱哥看了赵璀片刻,轻声道:“我其实一点都不喜欢你,说到怨恨,也真说不上。明年春天之约就此作废。就这样吧。”言罢转身就走,决绝而无情。 “啪”地一声脆响,一向斯文有礼,温柔风雅,很注重分寸形象的赵璀终于忍不住砸了老师家中的漂亮茶碗,并且还想砸更多,但即便就是放火烧了这漂亮的房子,也不能让他心中的愤怒和沮丧减轻半分。他想喊,却喊不出来,只能低声嘶吼道:“你这个无情无义的没有心肝的恶毒女人……”她就算定了他不敢把他们兄妹的事情说出来么? 许樱哥却只是微微停顿了一下,便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去。苏嬷嬷从花厅的另一侧走出来,苦口婆心地劝赵璀离去:“二娘子这也是为您好……老爷自昨夜始便不曾归家。今夜亦不知是否会回家,赵四公子您不如先回去吧。这样闹下去,丢的可是两家人的脸。” 赵璀却只是站在那里不动,就像一个被抢走了糖却没能讨回公道的孩子。委屈地站在人家门口等着人家的家长出来给他公道。苏嬷嬷也不急,耐心地等待他自己想通。 许樱哥快步走回安雅居,接过铃铛递过来的清茶一口饮尽。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渐渐泛了黄色的树叶沉默不语。她的情绪低落,丫头婆子们不可能没察觉,铃铛和古婆子都不停地朝青玉挤眼睛,询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青玉不便直言,便摇了摇头,把她们都赶了出去,自己则拿了块帕子在一旁装模作样地擦拭桌椅。忽听许樱哥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和他说的一样?” “吖?”青玉静思片刻后低声道:“奴婢只是觉得二娘子可以更温和委婉一点。要知道。经您这么一说,这么多年的情分便什么都没有了。您本来是为了赵四公子好,却让他恨上了您,这可不好。” 许樱哥毫不犹豫地道:“我不想。想占太多便宜的人往往是损失得最多的。”温婉多情的话,她当然会说。既能让赵璀心甘情愿地记得她的好,知道她的不得已的同时更加爱她,更恨张仪正,同时还能让赵璀在做有些事情的时候尽量择清许府和她,这样圆滑的手段她是懂的。但她不想,太无耻,也太危险。 才吃过晚饭,红玉就在帘下探了头:“二娘子在么?老爷回来了,请二娘子过去说话。” 许衡昨夜就不曾归家。也不知现下整个上京的局势如何,许樱哥正有很多话想同许衡说,忙跟着红玉出了门。此时天色渐暗,彩霞满天,鸟儿已经回巢,成群结队地停在树梢上叽叽喳喳叫个不休。园内的安宁祥和与外间的风雨血腥完全就是两个世界。许樱哥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 眼看着就快要到正院,迎面走来冒氏和傅氏等人。许樱哥敛衽为礼:“见过三婶娘、见过大嫂。” 冒氏带了几分诡异的笑意,笑眯眯地看着她道:“自家人,何必这般客气?”言罢上下打量着许樱哥,回头对着傅氏道:“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瞧咱们樱哥,可不生来一副福相?说不得,日后咱们都还要沾她的光。” 傅氏淡淡地笑了笑,对着许樱哥温言道:“父亲等着你,快去吧。”一边说,一边将试图朝许樱哥靠过去的几个萝卜头挡住:“不许去歪缠你们二姑姑,她有正事儿要办。” 许樱哥含笑同几个萝卜头挥了挥手,继续往前走。 冒氏靠近傅氏低声道:“你可真贤惠。她这么大的人却还如此任性,明知不太平,偏要跑回来,独扔了二嫂和二侄子两个在那里伺候那阎罗王。孩子们还小离不得娘,外头又乱,你还得赶这么远的路,冒着风险去看人脸色低头伏小。都说她贤良,怎地这时候就不为家里人想想?只顾她自己?” 傅氏皱了皱眉头,不咸不淡地道:“多谢三婶娘操心,做人媳妇,当人长嫂的,自然是要贤惠才好。两个妹妹尚未出嫁,是不能在那里久留的。我若不去,倒是叫二婶娘和二叔怎么办?旁的不说,也该给孩子们做个榜样才是。”言罢自领了孩子离去。 冒氏回头看着暮色里的主院,恨恨地咬着牙想:“头重脚轻根底浅的东西,我倒要看你能得意猖狂到几时。”凭什么许樱哥可以自由出行,还可以公开去见旧情人,偏她就出门都要受限制?这一家子难道都当她是瞎子、聋子么……求粉红和正版订阅。 感谢倾陈love、小院子的超级霹雳炮,柏觅双的香囊……微雨落英的2个平安符……香薷1965、龙日双子、魔幻雨滴、紫露0508、天晚欲雨、我爱……凝月兮、骐蔚、寂寞的等待中的平安符,夜黎丽的3个压岁红包,时光v痕的2个压岁红包,年少轻闲、水晶甜甜、魔幻雨滴……乐颐 、清风……天秤派对的压岁红包。rq 第101章 变故 “昨日午后,康王妃入宫觐见皇后娘娘,随后圣上入中宫,在中宫停留了约有大半个时辰。傍晚时分,贺王府主动请旨捉拿通敌卖国的罗毅清,随即圣上宣召我等入御书房商讨朝政。”许衡还是那副不急不缓的样子,慢地把这几日京中的变故一一道来,看似是在同许执交流沟通,实际上却是等许樱哥进去之后才说起来的。 这几件事彼此之间有关联,康王妃入宫觐见皇后,自不会只是去喝茶问安的,多半是为了张仪正被刺之事去鸣冤示弱,而皇帝在中宫停留了近大半个时辰之后贺王府便请旨捉拿罗毅清,更是双方互相角力之后得来的结局。罗毅清是贺王府的左膀右臂,却被贺王府亲自出手舍去,那就应是贺王府占了下方。许樱哥正思忖间,就听许执极小声地道:“父亲,最近有传言,道是圣上有意伐晋。不知真假?” 许衡沉默地点了点头。 许樱哥的一颗心顿时凉透。她抬头看着坐在上方的许衡,手脚冰凉。 许衡悲悯地看着她:“如果不是宫中透露出某种意愿,昨日也没有人会如此刁难你们。”从前许家不偏不倚之时,贺王府不曾针对过许家,唯一一次冲突便是在公主府中张仪正欺辱许樱哥后敬顺县主的挑衅。再之后便是昨日傍晚的突发事件,这次的挑衅警告更为血腥直接。为什么贺王府会采用这样的方式?自是因为他们认为局势在朝着对他们十分不利的方向发展,而他们无力改变来自宫中的某种强横有力的决定,便只能用这种方式向许家表达他们的意愿。 姚氏手里的帕子顿时被冷汗浸透,她担忧而张皇地看向许衡:“难道是?” 许衡沉声道:“做父亲的,只要不是真的想要儿子死光光,打成一团给仇人看笑话,那自然是这个儿子吃了亏,那便要做出些补偿安抚安抚才是。何况,现下即将伐晋。”皇族张氏这一家子在某些方面兴许很荒唐。但他们都很骁勇善战,十个皇子皇孙里至少有过半是猛将。贺王府和康王府正是此类佼佼者,大战将即,内乱无疑于给晋机会。晋与大华本是死敌,皇帝绝不会容许,所以不能再坐在一旁吹着凉风听着小曲看儿子们的笑话,他需要更多的平衡牵制。 此一时,彼一时,许家终究成了帝王权术的一枚棋子,前些日子还在为许家拒婚而赐金筷子。如今却要把许家的女儿当成是补偿平衡的筹码。帝王只要看到自己想要的,哪里又管得了你是否愿意?何况能够嫁给受宠的皇孙,那可是荣幸,谁敢不从?识趣的自当是笑着嫁入康王府才是。 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刻,许樱哥的嘴唇轻轻颤抖起来。姚氏老大不忍,忙过去搂她入怀,轻声道:“先听你父亲怎么说。” “伯父,伯母……”许扶擦着额头上的汗大步走来。刚进门就感受到屋里的气氛不对劲,脚步一顿,狐疑地看看许衡。又看看许樱哥。 许衡道:“济困来了啊?坐,都坐。” 许扶却不敢坐,只管紧张地看着许衡,多事之秋,大家心里的那根弦都是紧绷着的,很容易就往最坏处去想。 许执忙过去将他按在椅子上:“坐下再说。” 许衡的目光在许扶、许樱哥的脸上缓缓扫过,在他们清秀的眉眼、挺拔的身形上依稀看到了故人的影子,他轻轻叹了口气,郑重无比地道:“趁宫中旨意未下,你们走吧。逃到晋地绛州老家去。我来安排。” 许执的手抖了一下,脸色有些苍白,姚氏眉尖微蹙,咬紧了唇,却无一人说反对。若是杏哥,嫁便嫁了。因为她是许家的女儿,可樱哥不是许家人,不该为许家的荣辱承担太多。 许扶缓缓抬起头来看着许衡,又看看姚氏和许执,沉声道:“我们走了,你们怎么办?” 许衡微微一笑,轻轻拂了拂袖子:“不用替我担心,我有的是办法。” 许樱哥涩然道:“敢问爹爹的办法是什么?” 许衡缓缓道来:“人若死了,他们能把死人如何?” 许樱哥苦笑:“万一有心人要验尸呢?且不论这世上是否有与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便是有,仓促之间哪里又能找出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康王府哪里是真的看上了女儿,非我不娶?他们要的是许家女儿,我走了,梨哥正好顶上。以梨哥的性情,嫁给那个人,迟早都只怕是个死,爹和娘能替二婶娘做主么?”越说到后面,许樱哥越涩然,每个字都苦涩不堪。她不是天真少女,不会认为许衡智谋天下无敌,可以为所欲为。正所谓,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天子之怒,伏尸百万。许衡凭什么可以活到今天?凭什么可以得到皇帝的信任,身居要职?那是因为他从始至终犯的都只是文人的小毛病,而不是大毛病,他从没有超越过皇帝能容忍的那条线。先不说兵荒马乱,她能逃到哪里去,且,谁说她吃喝享受尽了便可以甩手一走了之的? “梨哥还小,落不到她的头上。”许衡看着许樱哥轻轻笑了起来,已是知道她所思所想:“你能想到这些,我便已很欣慰。若是要你死,我便自当安排妥当,找个最合适的理由,找到最妥当的背家。” 许扶眼睛微亮,开口道:“樱哥先回房去。” 许樱哥正要拒绝,许衡已然道:“夫人也去,明早不是要让老大媳妇去庄子里么?还有许多家事要断,不要先就乱了阵脚。” 姚氏在这种时候通常是绝对不会拂逆许衡的,当下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来,牵了许樱哥的手道:“走,我们先下去。留他们说话,你要对你父兄有信心。” 许樱哥没有再坚持,沉默地跟着姚氏走出了房门。才在隔壁坐了不久,就有大管家许山进来禀告:“二夫人和二爷回来了!康王府没有打招呼就直接去了庄子里接人,去的是康王府的四爷,传了王妃的话。道是近日四处多不太平,庄子远离上京,人烟稀少,不便久居,建议二夫人和二爷也跟着康王府的人马一起回来。二夫人记挂三娘子,便同二爷一起随了康王府回来,此时人已到了街口。” “回来就好,绿翡去同大奶奶说,不必收拾东西了。”姚氏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康王府动作如此神速,总是与自家人所担忧的事情有关。 须臾,许拙快步进来,忙忙地喝了大半壶温茶,顾不得许樱哥在一旁,急急道:“怎么回事?怎地外头在传言我家要与贺王府联姻?怎么想也想不到是他家啊。” 开什么玩笑!怎地突然间就变了风向?姚氏差点没从椅子上纵起来,白着脸迅速瞄了许樱哥一眼,怒斥道:“胡说八道什么?当爹的人了还这样毛糙!” 许拙将袖子用力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道:“母亲还不知道儿子么?儿子笨是笨了些,哪里又是毛糙的人?这是半道遇着太常寺卿家的锦大哥哥说的。说得有鼻子有眼的,道是那安六放话说,若是二妹妹敢跳墙,他便在墙下接着,若是拿了金簪刺人,他便扎了稻草人给她刺……” 唐媛的大哥……许唐两家是通家之好,总不会莫名其妙就乱说一气,必是特意来报信的。许樱哥面前猛然浮现出安六爷那凶残邪气的模样,手里握着的素纨扇一下子掉在了地上,眼里的泪不期然间汹涌而出,她忙借着俯身去捡扇子掩去了泪。 “还在胡说八道!”姚氏吼得更大声,猛地推了许拙一把:“你父兄就在隔壁,还不赶紧过去?” 许拙羞愧地看向许樱哥,但见许樱哥一把扇子捡了许久还未捡起来,便讷讷地道:“我是胡说八道的,二妹妹你莫信。” 姚氏一眼横过去,许拙摸了摸头,哧溜一下奔向了隔壁。 姚氏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绞尽脑汁地找着安慰许樱哥的话:“樱哥,肯定是误传,不要多想,必是……” “必是他们的阴谋诡计。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一戳就倒。咱们不能被吓倒。”许樱哥抬起头来俏皮地接上姚氏的话,唇角虽然微翘,脸上的泪痕却还在。 姚氏不懂什么反动派,但她能明白许樱哥的意思,姚氏心痛如绞,拥了许樱哥入怀,低声哽咽道:“对,你父亲得到的消息和外头传的断不相同,所以这必是阴谋诡计,咱们不能被吓倒,自乱阵脚如他们的意。且让他们狗咬狗去,你父亲总会有法子的。”但实际上母女二人都明白,便是两条恶狗抢骨头,抢来抢去,那骨头最终也会牙痕森森,受损极重,何况贺王府是名副其实的恶狼。 忽听苏嬷嬷在外道:“夫人,二夫人、三爷和三夫人来了。”接着就听冒氏道:“大嫂,这么大的事情怎么瞒着我们?我们便是帮不上什么大忙也能出出主意不是……感谢柏觅双的桃花扇,see_an的超级霹雳炮,闲花淡淡1983的2个香囊,素食小猪的2个平安符,魔幻雨滴……的平安符,骐蔚、小鞋子sophie、时光v痕、小麦谍影的2个压岁红包……路石14、澜源……魔幻雨滴……西瓜娘、see_an、夜黎丽的压岁红包。 求一下粉红。rq 最快更新,请收藏。 第102章 入宫 第二更,求粉红。 姚氏也懒得同冒氏计较,只恐许樱哥在一旁听着反复纠葛这些事未免多增烦恼,便叮嘱苏嬷嬷:“扶二娘子下去歇着。” 苏嬷嬷深以为然,正待要应,又听人道:“大娘子回来了。” 姚氏的眼睛亮了亮,她们正缺一个能与康王府近距离接触的人传递消息,许杏哥就已赶来,不能不说是心有灵犀。 许杏哥快步进来,眼看着一家老小能说得上话的基本都在里头了,便先朝许樱哥安抚地笑了笑,与家人一一见礼。 冒氏难得有机会可以显摆一下自己的热心,便道:“还行什么礼问什么安?大家伙儿的心都在半空中悬着呢,这到底是要嫁康王府,还是要嫁贺王府?总不能一个女儿许了两家人?”又捂了自己的嘴,面带惊恐地瞟了孙氏一眼,轻声道:“难道,梨哥也……” 许徕低声斥道:“闭嘴!胡说八道什么?” 孙氏虽然垂眸不语,脸上的血色却潮水一般褪去,手里拿着的念珠也飞速运转起来。 忽听门廊下传来少年人清脆的怒吼声:“真要这样,我便撞死在王府门前!长兄死了,妹妹总要守孝的吧?”却是向来温和寡言的许抒。他身后立着无可奈何的许揭。 孙氏一顿,回头怒斥道:“孽畜!长辈面前岂容你多言?给我速速滚下去。跪到你父亲灵前反省,不得我的允许不许起来!” 许抒还想说什么,却被年少老成的许揭捂着嘴强行拖了下去。 哎呀呀,二房果然出手不凡,一个要死,一个推出亡夫。冒氏眼看着自己的计策得逞,不由暗自快意起来,险些鼓掌道好。事到临头,事关骨肉,她倒是要看看长房到底是要顾妹子的骨肉。还是要顾亡弟留下的孤儿寡母。 姚氏暗叹了一声,回眸看着许杏哥,许杏哥却只是苦涩地轻轻摇了摇头。这样的大事情,事关她的娘家,康王府和武家又怎会让她知晓呢?她回来不过就是纯属私人行为,因为担心娘家,担心许樱哥。所以回来陪着。 姚氏苦涩无比,当初之所以能给樱哥兄妹一碗饭吃,一个栖身之所,是因为在场的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因由,并且那时候看来危险也没有当前这么急迫,所以知道的都能忍。到了这个火烧眉毛的时候,事关自己骨肉乃至自身的切身利益。能容忍的又有几人? 却听冒氏又来了一句:“杏哥。原来你竟然是什么都不知道?你要知道咱家现在就指望着你了,你得赶紧去求亲家夫人,求姑爷,求武大将军啊,咱们这样干坐着算什么事?早点知道也好应对,是不是大嫂?”说到这里,她才想起很久不曾开口的许樱哥,便带了几分阴险看向许樱哥:“樱哥。你是怎么想的?” 这是明知故问了,谁都知道那两府都不是良配,所以许抒宁死也不肯让梨哥嫁过去。冒氏不安好心,但许樱哥还真不知道她到底是为了害怕自己不肯嫁而为一家子招祸,还是为了其他什么原因。许樱哥抬起头来看着冒氏,轻轻蹙起眉头:“皇命难为,三婶娘认为我该怎么想?”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许家无偿照料了他兄妹那么久,她再不愿意也应该理所当然地站出来。不然就是白眼狼,不然就是忘恩负义,至于最后能嫁不能嫁,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冒氏很满意现在的情形,正要开口时,许徕已然拂袖而起,怒目相对地低声怒斥道:“你回去!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许徕这是第二次当着全家人的面如此训斥她,冒氏心头火起,尖声道:“我为什么要回去?我是许家明媒正娶进来的媳妇儿,是五郎的亲生母亲!这般大事怎会没有我说话的份?”眼睛一轮,落到垂着头扮老实可怜的许樱哥身上,险之又险地把那“不知从哪里来的阿猫阿狗倒可以登堂入室的说瞎话了”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忽听门帘轻响,许衡慢吞吞地走了进来,淡淡地道:“吵什么吵?圣旨尚未下达,你们便争论不休,若是传到外头,岂不是要让人笑话我许家人太过轻狂可笑?如若真有旨意下来,圣意难违,不拘是康王府还是贺王府,不管是樱哥还是梨哥,做臣子的都要高高兴兴接着。都回去!” 除了姚氏并许樱哥之外,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却没有人敢驳斥质疑。许徕冷冰冰地瞪了冒氏一眼,率先走了出去。孙氏在丫头的搀扶下好不容易才起了身,木着脸,颤抖着手脚慢慢走了出去。冒氏还想说句什么话,就见许衡劈头盖脸地朝着许杏哥骂了起来:“你是武家的媳妇,武家长孙的亲生母亲!没事儿总往娘家跑什么?不要因为夫家宽容体贴你就为所欲为,立刻给我回去!下次家里没人去接就不许回来!” 许杏哥的嘴唇剧烈地颤抖了两下,眼泪狂飙而出,埋头冲了出去。许衡淡定地咳嗽了一声,回头默默地看着冒氏,冒氏所有的气焰顿时平息下来,蔫巴巴地行了一礼转身走了。 许衡目送众人走远,皱眉低声吩咐姚氏:“让大儿媳妇去陪着她二婶娘吧,这节骨眼上千万不能出事。” 孙氏绝对不会开口求长房,也不会容许她的儿子为此去死,但如果此事一旦牵扯到梨哥,她绝对可以去死。长兄死,怎么又比得过母亲死更有力量呢?这天家再不讲道理,许家到底也是这大华文人的标杆,断不能逼迫至此。姚氏明白过来,白着脸忙忙地安排人去通知傅氏干活。 许衡把目光投向许樱哥。许樱哥手里握着一把素纨扇,一直安静地站在窗边角落里,此时暮光已深,房里又还尚未掌灯,暗色已经把她的半边身影尽数笼罩了进去,她的腰背却是比之前挺拔得多。 “让我去吧。”许樱哥对上许衡的眼睛,声音虽轻,却极坚定:“我知道父亲经营多年,手下忠心能干的人自然不少,哥哥这些年多在市井间厮混,过命的奇人异士也交往了不少,若是真想做一件事,总是能成十之**的。但凡事总要看利弊,看付出与回报是否能成正比。女儿认为,父亲和哥哥们所谋之事太过冒险,若是不成,便会陪上一家子人,若是成了,这一路上也不知会死多少人,他们也有父母亲人要照料,也有至亲之人会心疼。且,不管出于何种原因,只要最后是三妹妹嫁过去,那便是父母亲藏私,长房二房再难相亲。不如我嫁过去,大家都能有一条活路。我也舍不得父母亲为难冒险,更舍不得哥哥为了我的缘故死去。萧家,只剩他一个了。” 许衡轻声道:“你很懂事,很能为人着想,为父很欢喜……但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先等一等。” 许樱哥道:“当然只有等。”她走过去搬了把椅子放在许衡身后,扶许衡坐下,轻声道:“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爹爹不如和女儿一起分析一下利弊吧。”不等许衡开口,她便自顾自地说起来:“在女儿看来,还是康王府的可能性更大一些,首先宫中有朱后,不说外头的事情如何,帝后一向恩爱并无不和之传言;其次此番是康王府吃了亏,该得补偿的应是他们;最后,贺王府的儿子远比康王府的多,厉害的也更多,我这个大学士的女儿,怎么都轮不到他们。兴许,有人正等着爹爹做什么的。要是咱们真的做了什么,便是给对方下手的机会。所以不如什么都不做。” 见许衡赞许地点了点头,许樱哥大着胆子继续道:“当然,贺王府之所以敢这样大肆张扬,自然也是因为他们有底气。他们已经自断一臂,也许在咱们看不见的地方他们还做了其他事,并且成功地挽回了圣意,不说是完全,至少也是部分。所以这件事可能会有反复,所以康王府才会这么急地把张仪正从庄子里弄回来,弄回来的目的,当然是想让帝后看看他到底有多惨,好为康王府添加些筹码。因此,两王相争,最后的结局还未必可知,对不对?” “接着说。”许衡看向许樱哥的眼神越发温柔。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子,能这么快从打击中清醒过来,平静地分析局势利弊,勇敢地接受现实,实在是很不错。 “当然,这些事情父亲和哥哥们总是早就猜到并有对策的。”许樱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轻声道:“所以万一真的逃不过,请爹爹设法让女儿嫁给张仪正吧。我总以为,一个会心软的人总比一个心硬如铁的人要好些。然后,康王和康王妃目前看来也还是要脸的,要脸的比不要脸的好。” 许衡沉默许久,轻声道:“如果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我自然是要为你争取到相对最好的。但日后的路该怎么走,你要现在就要想清楚。你要知道,开弓就没有回头箭。” 门外,许扶握着拳头飞快转身,迅速走入茫茫夜色之中,很快就消失不见。许拙想喊他,许执却阻止了许拙:“由他去罢。” 天亮,风起,秋雨微落,许樱哥没有起去打拳,而是半合了衣裳靠在床上静听窗外檐头上滴落的雨滴击打在花木上的声音。 “快给二娘子梳洗!快,快!”傅氏带着一身湿气快步冲了进来,急急地道:“宫中来旨,宣召你和母亲即刻入宫……呃,我很尽力了,真的,请体谅一位病人那种想加更却不敢拼命的复杂心情。当然,这是典型的那啥,挟病装可怜,不加更是没资格要粉红的,咳,咳,啥都不说了,我只想求粉红,最少能进前十吧……rq 最快更新,请收藏。 第103章 赐婚 前面还有一章加更,表忘记看哦。 重重宫殿被烟雨笼罩其中,廊下名贵的秋菊被淋得有些蔫,廊上穿行的青衣宫女则肃穆而无生气。许樱哥半垂着眼,紧紧跟在姚氏的身后,行走在含章殿那幽长似无尽头的长廊上。前面带路的女官半点声息都没有,四周除了雨声便是长阔的丝绸裙摆和地砖摩擦发出的沙沙声。姚氏每年总要进几次宫,对于这样的情景和气氛早就熟悉,但今次也免不了几分担忧忐忑,便趁着周围无人注意,悄悄握了握许樱哥的手,以示宽慰。 许樱哥迅速回握了她的手一下,轻轻笑了笑。 母女二人正相视而笑,前头领路的女官却突然停住了,并且快步避让到长廊一侧,低头行礼道:“奴婢见过七王妃。”姚氏反应很快,立即带着许樱哥让到一旁并行礼下去。 随着与这肃穆庄严的环境格格不入的“叮咚”几声环佩相击声,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石榴红绣金线的裙摆肆无忌惮地闯入到许樱哥的视线里,她半垂着眼,沿着那浓艳精致的裙摆看到一双露在裙外,精美华贵至极的珠履并一双小巧玲珑,浑然天成的小脚。那双脚,以她现代人的方式目测,大概应该在32码左右,属于童鞋的范畴,但的的确确是天生的精致玲珑。 “许夫人,很久不见,这次见着你可比上次在公主府气色好得多。”珠履小脚的主人语气慵懒。声音是那种微微沙哑的性感女声,仿佛女主人是熬了夜,有些累,又仿佛是天生如此,语调勾人。 简直睁眼说瞎话,这是故意的吧?也不知怎会这么早就遇到这破落户。姚氏暗恼,淡淡地道:“借王妃吉言,臣妾一家深沐圣恩,气色自然是越来越好的。” “知道是圣恩就好。”那沙哑的性感女声并无不悦之意,反而饶有兴致地道:“这就是令嫒?那位有名的许二娘子樱哥?” “正是。”姚氏拉过许樱哥的手。提醒道:“樱哥,快见过七王妃。” 许樱哥上前半步,盈盈一福的同时迅速在有关记忆中搜寻这位七王妃的信息,却也只记得她是今上最小的儿子福王的正妃,听说是位国色天香,难得一见的大美人,生性很是狂妄肆意。还颇得宠。但许樱哥也不怕,这是皇后所居的含章殿,没人敢捋皇后的虎须。 却听那七王妃道:“抬起头来我瞅瞅。” 许樱哥微微抬头,一脸的视死如归。两根微凉纤长的手指]”目光落在许樱哥身上,微笑道:“夫人好福气,令嫒都是有福的。少一时,便有赏赐送到府上。” 这话里话外都在传递着若干信息,姚氏干笑了两声,静默地跟着洪太监进了正殿。 随着她们进入正殿,殿内的说笑声便止住了。许樱哥跟在姚氏的身后,跪拜行礼问安,把整套礼仪一丝不苟地做将下来,在得到可以起身的允许后,立即上前半步稳稳托住姚氏的胳膊,帮她站起身来。 “赐坐。”皇后的声音和所有传说中的贤后一样温和。 能坐的当然只有姚氏一个,许樱哥照例只能陪站一旁。她很想看看这位能让暴君一见钟情并且一直心爱,贤名远扬的贤后是个什么样子,但她也知道此刻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自己,所以很耐心地等待着,不然进宫一趟,连皇后是个什么样子都没看清楚就实在是太亏了。 “许夫人,明知本宫很喜欢和你说话,平时却也不见你入宫……”皇后很温柔地和姚氏道着家常,姚氏很认真,很谨慎,甚至是带了几分敬意地回答皇后的话:“娘娘为一国之母,后宫之主,每日事务繁多,臣妾不敢肆意……” 许樱哥想起来,姚氏其实是朱皇后的粉丝,一直都认为朱皇后很好很不错,堪为一位称职的国母。客套过后,两个女人的话题从今年的人口繁衍扯到了今秋的庄稼收成,接着就扯到了首饰衣服上。皇后顺理成章地提起了许家今年夏天送给长乐公主的那套首饰:“长乐曾戴过一套极不错的首饰头面,叫什么?步步莲花?是不是长乐?” 这时候许樱哥听见长乐公主恭敬温顺的声音从一旁响起来:“是这样的。母后。” 皇后的语气里带着笑意:“东西好,名字也好,不独是长乐喜欢,本宫也很喜欢。本宫这些年来跟着圣上也算是享尽了福,开拓了眼界,见过前朝留下来的国宝,享用过各地送来的奇珍,却不曾见过这样精巧新奇的头面簪钗,不知夫人是从哪里寻来这样的好物事?” 姚氏道:“不敢有瞒娘娘,那是特意在和合楼里定制的。” 却又听旁边有条清脆的女声带了些讶异道:“和合楼。我也去过好几回,买了好些东西的,可不见这样的。” 说话的是长乐公主的女儿惠安郡主,姚氏咬了咬牙,目光扫过一直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康王妃,沉声道:“因为这是小女樱哥亲手所绘再交由工匠制作的,郡主当然不容易见到。”既然这事儿迫在眉睫。逃不掉,弗如此刻在皇后面前为许樱哥加点分量。需知,皇后此人最是爱才,更何况对方莫名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来,说不定也是知道些内情的。 果然皇后很愉快地笑了起来:“早就听说你家二娘子善画,善马球,原来还擅长设计这些精巧的玩意儿。” 许樱哥带着恰到好处的羞意和怯意盈盈一福。姚氏微笑道:“娘娘谬赞。不过是些雕虫小技,上不得台面。” 惠安郡主爽朗笑道:“许夫人太过谦虚啦,还说是雕虫小技呢,我要是能画画儿便也能叫才女了。可惜我字都认不全。” 长乐公主嗔道:“你还好意思说!脸都给你丢尽了。” 惠安郡主厚着脸皮低声嚷嚷道:“娘亲勿怪,天生如此,实不能怪我。” 有了惠安郡主这一打岔,殿内的气氛突然间松活起来,皇后接着笑道:“不知本宫可有这个福分。能得小姑娘替本宫绘制一套簪钗?” 许樱哥愣了愣,上前行礼下去,朗声道:“能为娘娘出力,自是小女子天大的福分。” “好!好!好孩子。”皇后笑了一回,缓缓转入正题:“许夫人,令嫒不但容貌端庄有才能,难得还品行端良,堪称才貌双全,本宫看着实在是喜欢。有心想为她配一门极好的亲事,夫人觉得如何?” 姚氏的脸色瞬间雪白,忍不住抬头看向皇后。但见皇后照旧的笑得温柔可亲,四平八稳,眼神却似是笼罩在一片浓雾之中。这不但是皇后的意思,更是龙椅上那位的意思。绝对不容拒绝,姚氏的心头一片冰凉,拉了许樱哥拜倒下去:“皇恩浩荡。” 皇后满意一笑:“我有孙子,赤诚天真,与令嫒年貌相当,堪为良配。”见姚氏满脸疑问,便又笑道:“夫人从前也是见过的,前些日子你们府上才救了那孩子的命。我一向很疼小三儿这孩子,知道他出事几天都没睡好,还来不及和你们说声谢。” 姚氏的声音干巴巴的:“臣妾惶恐,这是做臣下的应该的,哪里敢当得娘娘的谢?樱哥这孩子,这孩子才疏学浅,性子又急躁,怕是难当大任……” 皇后轻描淡写地道:“本宫说当得就当得。” 这中间没有贺王府什么事儿。许樱哥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又有些茫然失措。旁边却已经响起一片恭喜的声音,有恭喜姚氏的,也有恭喜康王妃的,当真有了几分喜气洋洋的意思,许樱哥把头深深地低下去,不让人看到自己脸上的神情。 忽又听长乐公主笑道:“瞧,这孩子害羞了呢。” 皇后便看向许樱哥,柔声问道:“可是担心不熟宫中规矩?无妨,本宫自会派了嬷嬷去你府中教导你,你这样聪明,不怕学不会……谢谢大家的粉红票,继续求。 感谢see_an的和氏璧,柏觅双的桃花扇……的2个霹雳炮……素食小猪的霹雳炮……的香囊……的2个平安符,拖把婉儿、草头青、翅膀折了、苏倾慕……猫妈妈猫宝宝……路看、。窝窝。、狂飙小马721、素食小猪、魔幻雨滴、紫露0508的平安符,骐蔚、时光v痕的2个红包,素食小猪 、秋拉拉、夜黎丽 、小麦谍影、。窝窝。、柏觅双、水怀玉而川湄……沉香如屑 、年少轻闲、泉水2013 、魔幻雨滴、反求诸己、夜黎丽的红包。rq 最快更新,请收藏。 第104章 灵犀 于是传说中的万恶的容嬷嬷要出现了吗?这是为了教育她以后不要再拿出金簪对着龙子凤孙们罢,其实不用容嬷嬷指点,她也不会再做这种自绝于人民的蠢事。许樱哥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向坐在凤椅上的皇后。 皇后不是美人们必备的鹅蛋或是瓜子脸或者小脸,皇后的脸圆润洁白如银盘,眼睛是单眼皮,眼尾微微上翘,想来年轻时必然十分妩媚,鼻子和嘴唇自也是长得极好的,完美的组合,挑不出毛病,看上去既亲切又端庄,美丽又尊贵。眼角的细纹不曾有损她的美貌,反倒添了几分睿智慈悲之意。也没有像所有的贤后那样青衣素妆,她严肃认真的穿戴享用着皇后该享有的一切。 这样的人,有大慈悲,有大智慧,却没有小慈悲,否则怎会在这样复杂的家庭里,以后来者的身份,在家族几乎死绝没有外援,庶子众多且年长的情况下历经多年屹立不倒,长宠不衰?便是今早的突然宣召入宫并赐婚,大概也是先下手为强。这一下手,便杜绝了其他不必要的各种枝节,例如,贺王府的窥伺捣乱,许府因此可能会采取的一些行动。许樱哥平静地垂下眼帘,结束了对这位一国之母的印象考评。 她的小动作当然没能瞒过皇后去,皇后慈祥地微笑着,吩咐惠安郡主:“你们本是旧相识,樱哥第一次入宫,这后头的灵犀阁里观雨最是不错,此时外间风雨不大不小,你正好领她去看看。” 这回从许二娘子变成樱哥了,许樱哥看向姚氏,姚氏温言送了四个字:“谨言慎行。” 许樱哥敛衽为礼,随着惠安郡主走出了正殿。惠安郡主到底是皇家人,才出了正殿便笑嘻嘻地主动牵起了许樱哥的手,叽叽呱呱说个不休:“这回好了,我眼馋我母亲那套头面许久了。你会帮我绘制一套的吧?” 许樱哥牢牢记着姚氏送的那四个字,矜持地微笑着:“郡主有命,莫敢不从。” 惠安郡主眼神怪异地看了看她,轻声道:“你和从前不一样了。我还是喜欢你原来的样子。” 许樱哥失笑:“郡主还是一样的喜欢开玩笑。我还是原来的我。只是这些日子经历的事情有些多,未免变得更稳重了些。” 这虽也是实话,但她未免显得太生疏了些。惠安郡主笑笑,领着许樱哥沿着长长的长廊一直往前走,许樱哥数到第十八个弯,四周再看不见青衣宫女的时候,终于到了地头。 一座琉璃为瓦。檀香为木的高阁拔地而起,檐角做工精美的青铜铃铛在秋风中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许樱哥微眯了眼仰头往上看,暗自赞叹了一声实在是够奢华。 “这是立国之初,圣上特意为皇后娘娘建造的,楼高九层,整整建了三年有余。待到建成之后,圣上总要抽空带了娘娘在此西眺娘娘的家乡,想着哪一年能夺回娘娘的家乡。”惠安郡主似是知道许樱哥的想法。在一旁温和地当起了解说员。 “帝后情深,本是一段千古佳话。假以时日,必能大败西晋。”许樱哥适时送上一顶高帽。 “那是肯定的。”惠安郡主很是骄傲:“我记得。你们许家的宗祠也是在绛州?” 许樱哥笑道:“正是。” “很快就能夺回来了!”惠安郡主牵了许樱哥的手示意她跟着自己沿着灵犀阁的楼梯往上爬,一口气爬到第六层,两个女孩子都有些累了。惠安郡主擦了擦汗,笑道:“第九层轻易是不许上去的,不如在这里歇歇看看罢?看过这里再往八层,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许樱哥与她一同走到栏杆旁往下眺望。此时风雨渐歇,整个皇宫都笼罩在一片朦胧的雨雾之中,看上去颇为梦幻。许樱哥想起前世那些轻轻松松就高达几十层的高楼和那些漂亮的观光电梯,一时间有些恍然。 “啊……!”惠安郡主紧紧抓住栏杆,微闭着眼睛发出一声凄惨无比的尖叫。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人坠楼了。 许樱哥吓了一跳,吃惊地看着惠安郡主,惠安郡主已然哈哈大笑起来:“吓着了吧?每次都能吓着人。”轻轻戳了戳许樱哥的脸,好奇地把脸凑过去:“你不好玩,别人都是脸白了,赶紧离这栏杆边要多远有多远。你倒好像是觉得我怎么这般调皮似的。” 许樱哥低声道:“这是宫中,郡主不怕失仪么?” 惠安郡主哈哈大笑,傲然道:“谁敢说我?我当着圣上和皇后娘娘也是如此,除了我娘,可没人管我的闲事。” 这就是官三代富三代和草根的区别啊,官三代富三代永远底气都很足,草根在关键时刻则总是露怯。许樱哥笑笑,丢下那对着秋风秋雨自我陶醉的惠安郡主,走到灵犀阁的另一边,换了个角度俯瞰皇宫。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皇宫还是皇宫,远处的上京城却初露尊容,就仿佛是一片终年积雾的沼泽,偶尔凸起的那些楼阁倒似是沼泽地里**的木头。许樱哥伸出手,默默计算指点着方位,寻找学士府的位置。 忽然有一双手猛地掐住她的胳膊,将她猛力往前一推。许樱哥惊出一身冷汗,拧腰,扭身,反手牢牢抓住那人衣襟的同时恶狠狠地朝着那人一头撞将过去,电光火石间,她想到的是果然宫中阴谋诡计多,但老娘就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那人似是猝不及防,竟然就这样被她撞得仰面倒地,许樱哥利索地爬起来,骑在那人身上对着他的鼻子一拳砸了过去,却被那人一手紧紧握住她的拳头,一手搂紧她的腰将她带到胸前,眼睛亮亮地低声笑道:“好彪悍的娘儿们。” 安六爷!许樱哥愣愣地瞪着这邪气森森的货,顾不得去想他怎会在此,只知道自己现在这个姿势很恐怖,必须及时作出应对,于是深吸一口气,大声尖叫起来:“救命!救命!”同时眼泪也跟着下来了。 “怎么了?怎么了?”惠安郡主从另一侧匆匆奔将过来,看到这情形。脸都绿了,直接朝着安六爷扑过去,扯住他的头发往后拖,怒骂道:“不要脸的。你好大的胆子,你以为这是在哪里?找死么?” 安六爷不以为耻,先看着许樱哥温柔一笑才松开她施施然爬起身,将自己的头发从惠安郡主手中解救出来,一边绾发一边道:“表妹何需如此激动?为兄不过是看这许二娘子似是有些想不通,便好心拉她一把罢了。”说完揉了揉胸口,叹道:“好心总是不得好报。” 惠安郡主带了几分狐疑看向许樱哥。许樱哥将块帕子轻轻擦拭着眼角,看着惠安郡主的眼睛大声道:“难道郡主认为我是罔顾父母亲人的蠢人?我青春年华,大好时候,凭什么要死?凭什么要死在这里?” 惠安郡主立即回头对着安六爷怒目而视:“六哥怎会跑到这里来?所欲何为?” “别瞪,眼睛太大其实不好看。”安六爷笑着将手在惠安郡主眼前晃了晃:“你能进得宫,我当然也能进得宫,圣上和娘娘原也没说这灵犀阁不许人上来不是?我就是听说圣上即将伐晋,所以趁着进宫给昭仪娘娘请安的当口。过来远眺西晋之地。”回头瞟了一眼犹自怒气冲冲,满脸鄙夷委屈的许樱哥,轻笑道:“我一直在八层。本不知你们在此,听见你这丫头鬼喊鬼叫,这才下来看看。谁想,竟恰好遇到许二娘子想不开想跳楼……” 许樱哥大怒:“你才想跳楼呢!” “放心……”安六爷将手掩在唇边轻轻打了个呵欠,笑道:“我不会把这事儿说出去的。咱们就当没发生过好咯。” 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非要捅出去虽是损敌一千,却也要自伤八百。惠安郡主微抬下巴,倨傲地道:“既是误会,那便算了。六哥记得了。许二娘子刚被皇后娘娘指给了三哥,日后便是你的弟妹,我的嫂子,还需多加尊重才是。三哥的脾气你是晓得的,这些容易引起误会的玩笑还是少开为妙。” “恭喜,贺喜!”安六爷朝着许樱哥拱了拱手。却又叹了口气:“自那日见过二娘子之后我便魂牵梦系,正想求皇祖父赐婚呢,谁晓得竟被三弟捷足先登。我好伤心……”安六爷捂着胸口快步离去。 这不怀好意的狗东西。许樱哥忿忿地瞪着他的背影,却见他走到楼梯处忽然回过头来望着她一笑:“记着,你欠我个人情。”说着“蹬蹬蹬”下了楼梯,很快天地间便又只剩下风雨之声。 “我一直以为有皇后娘娘在,有郡主在,便不会有危险。”许樱哥越想越后怕,越想越生气,怎地偌大一座灵犀阁,竟然没有看守伺候的宫婢太监?怎么看都像是一个计算好的圈套。 “你遇到真的危险了么?皇后娘娘是后宫之主,但圣上才是这皇宫唯一的主人。”惠安郡主却也不避,一边替许樱哥整理衣服簪钗,一边沉声道:“现在,你是否看清所居的处境了?不要觉得委屈,就算没有康王府也会是其他王府其他人。昨夜三哥带伤进宫,跪在殿外苦求了圣上与皇后娘娘半宿,下雨了才被抬下去歇息。他虽多有不是,但对你也算一片真心了……这章开始进入第二卷。无耻的继续求粉红。 另外一个好消息,《世婚》的繁体已经上市,简体听说要到春节后。 感谢……的霹雳炮……天晚欲雨、微雨落英的各2个平安符,偶住长江头、素食小猪、桃子妖妖315、魔幻雨滴的平安符,柏觅双、时光v痕、骐蔚、夜黎丽的各2个红包,素食小猪……泉水2013 、。窝窝……火爆猴、魔幻雨滴、反求诸己的红包。rq 最快更新,请收藏。 第105章 封赏 许樱哥笼在袖子里的双手紧握成拳,望着惠安郡主笑得无比灿烂:“要是这栏杆刚好出问题,要是他诚心想要我死,郡主觉得我能弄得过他?许家的女儿在赐婚当日跳下灵犀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安排这么一出,真只是为了让学士府和她擦亮眼睛,两相比较然后死心塌地?张仪正那样儿,怎么看也不像是个为了娶她可以带伤跪半夜的人,还不是由着她们去瞎说。 “你别生气,这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惠安郡主低声解释道:“和皇后娘娘没关系,和康王府也没关系,这是我娘的安排。她觉得你既然即将嫁给三哥,便应该多学一些东西,才更不容易被人蒙蔽。”诚然,许樱哥刚才的反应很令她满意。 许樱哥的心一沉,对方摆明车马而来,自是信心满满,便道:“既然势均力敌,他如何会自动入彀?” 惠安郡主笑了起来:“大家都知道一件事,我那三哥最是小心眼,最爱寻衅。他如果知道这件事一定会再次闯祸。很多时候,小事往往在不经意间就改变了整个大局的走势,譬如昨日的谣言,譬如从前天开始就一直散布在贵府附近的闲杂人等,譬如昨日早上贵府一共送出了五十三只马桶。”见许樱哥的神色越来越凝重,她轻轻一拍栏杆:“不过这些人应当在你们回去以后就再也看不到了,来,我们一起去八楼。” 二人携手而上,惠安郡主亲热地同许樱哥喁喁私语:“康王舅舅送了府上一个大礼,希望日后你能替我们把三哥看好,不要再让他捅篓子了。” 吃一堑长一智,许樱哥不再站在栏杆旁边,而是选了个相对安全的地方立着,微讽道:“王爷、王妃、公主殿下都没有办法的事情。我哪里能成?你们太高看我了。” 惠安郡主回身靠在栏杆旁,望着许樱哥微笑着道:“你能。他很喜欢你,只是性子有些别扭罢了。我母亲说的,不会错。” “郡主真够爽快。但光凭喜欢是不够的。”许樱哥眨了眨眼。不管是真是假,她就姑且当真吧,要替他们管教张仪正么?那行。 “我们走的从来不是阴诡一途,走的是阳关大道。所以没必要不爽快。”惠安郡主笑道:“你放心,只要你是对的,我们一定会站在你这边。” 许樱哥终于开心了些。她当然要做正义的使者。 最后一滴雨水从房檐角上滴落,青石板地面上渐渐透出了干色。冒氏看看窗外渐渐透出蓝色的天空。微笑着问自己的大嫂吴氏:“前些日子我同大嫂说过,让大哥带了阿连去康王府寻那位三爷,可去了?” 吴氏居家生活过得十分不易,越见苍老,闻言有些窘迫地道:“妹妹好意,但那康王府门禁森严,且那位三爷一直不在京中,他们便是去了也是无门可入……” 冒氏也不见怪。笑着悄悄递过一封信并一只沉甸甸的钱袋,低声道:“罢了,都是我想得不够周全。如今他回来了。嫂嫂把这封信收好了,让大哥明后日便去康王府寻人,直接说自己是学士府的人即可,他一定会见大哥并阿连,钱袋里的钱拿去打点,不会有人为难你们的。” 吴氏接了那封得严严实实的信和钱袋,皱眉道:“这样不太好吧?让亲家知道了……” 冒氏扫了一眼外头,确认此时的确很安全,于是笑得越发甜蜜:“嫂嫂在担心什么?这康王府和学士府马上就要联姻,那边哪里会驳这里的面子?再说这事儿也是那三爷见过阿连后觉得不错才主动问起我来的。便是传到这家里来谁又能说什么?又不是咱们上赶着去的。”她贴近吴氏轻声道:“嫂嫂一定要收好这封信,休要给家中的老虔婆和小泼妇知晓,要让大哥一定亲手把这信送到那三爷手里,记得么?” 想起家中婆婆和弟媳、小姑的厉害之处,吴氏赶紧将信收入袖中,想想又站起身来贴身藏在亵衣里头。摸了又摸才放心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总是烦劳妹妹替我们操心。” 冒氏笑道:“嫂嫂见外了不是。我还盼着哥哥和阿连出息了,我在这家里腰杆子也硬些,将来更好给择儿多些助力。” 吴氏小心翼翼地道:“难道……妹妹过得不如意?” 冒氏赶紧摆手:“不是,我就那么一说,嫂嫂又当真了。” 吴氏这才放心地笑了笑:“我就说呢,亲家是知书达理的好人家,姑爷也是体贴良善的好人,妹妹人长得好,诗画皆通,又生了择儿,他们怎会待你不好?是了,怎不见我那大外甥?” “跟着他父亲描红呢,这孩子已经会认会写好些字儿了。”冒氏有些得意地端起茶:“嫂嫂喝茶。这茶还是上次康王妃送过来的贡品,外头寻常难见。” 吴氏喝了口茶,想了又想,轻声道:“再生一个罢,不拘儿女,越多越好。只择儿一个未免太孤独了些。” 冒氏脸色微变,顾左右而言他,吴氏见她不喜这个话题,只得随着她说些闲话。姑嫂二人又说了些闲话,吴氏看看天色,有些不安:“你家大嫂还不回家么?家里事多,怕是等不到她了。” 冒氏半酸半羡地道:“进宫面圣呢,哪里这么快就能回来?嫂嫂先回去罢,你带来这些家常酱菜我会亲自送过去。”正说着,就听外头一阵嘈杂,喊的都是:“圣旨到了,圣旨到了!” 冒氏的手一抖,迅速站了起来,探着头往外张望:“什么事儿呢?人还在宫里,怎么就颁旨了?择儿他大伯大哥他们都在办差,谁来接这旨?”一边说,一边往前头去。 却见许徕急匆匆地走出来,先朝吴氏行礼问了安,然后不容置疑地板着脸吩咐冒氏:“你在这里陪着大嫂,就别出去了!” 这瘸子!冒氏气得七窍生烟,但想到吴氏在此,到底是要脸面的。便又硬生生地拗出一个笑来:“这会子前头忙,过一会大嫂再回去罢。来,看看这两匹布,该给我那侄儿侄女做冬衣了。”一边说。一边给一直立在院子里当木头人的鸣鹤使了眼色,鸣鹤赶紧往前头去了。 二人心不在焉地摆弄了一回布匹,就见鸣鹤喜气洋洋地回来道:“大喜,大喜,大老爷封了忠信候!大夫人做了候夫人!” 大华初建时论功行赏,新贵们封了爵位的不少,但以许衡这班投诚的旧臣中封爵的却没几个。反而被褫夺了不少。如今许衡这一封就封了侯,再有这大学士的实职,果然是无上的殊荣。冒氏扶着桌子追问道:“还有呢?” 鸣鹤怔了怔,笑道:“食邑千户,赏赐无数。”声音稍微低了低:“二娘子的亲事也定了,宫中赐婚,是与康王府的三爷,明年春天成亲。” “真是大喜啊。”吴氏也欢喜得不得了。与有荣焉。 都是大房的风光,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冒氏勉强笑道:“是大喜。”又问鸣鹤:“谁接的旨?” 鸣鹤忙道:“恰恰的,大老爷、大夫人、二娘子刚好赶回来。想必是早得了消息。是了,与大夫人她们一同回来的还有两位嬷嬷,据说是皇后娘娘身边得用的老人,此后便要住在咱们府里头,专门负责教导二娘子了!婢子瞅了一眼,那两位嬷嬷好生气派,真不愧是皇后娘娘身边出来的。” 冒氏恍恍惚惚地呆坐了片刻才想起吴氏还在一旁:“既是大嫂回来了,我这便陪着嫂嫂一同过去?” 吴氏连忙摆手:“本来理当过去恭贺,但这……拿着这几罐子咸菜我也不好意思去,且想必这时正是忙时。我便不过去打扰了,改日等备齐了礼再来不迟。” “是这个理,人家风光封侯,风光嫁女,我们拿咸菜去是不应景了。”冒氏自言自语般地说了一句,吩咐鸣鹤:“替我送舅夫人出去。”她自己则坐到镜台前去。对着镜子里的那个美人发怔。忽见小许择摸进来立在她身边,扶着妆台仰着头小声道:“娘,前面好热闹,我们不过去恭贺大伯父和大伯母,还有二姐姐么?” “当然要去的。别人都去,咱不去可不行。”冒氏摸摸他的头,看着他低低地笑了起来:“他们吃香的喝辣的,子孙后代享不尽的福,我们将来却只能用咸菜来下饭,来送礼,又有谁记得给你父亲谋个出路……” 她的笑容有些古怪,许择有些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道:“娘说什么?择儿听不懂。” 冒氏挺直了身子,微笑道:“没什么。我是说,你要好好读书,撑起门户来。总不能一辈子都指望着靠你大伯父、大伯母他们,且也靠不上。你爹爹只是个举人,又不擅经济,养不活我们的。你要想过好日子,娶个好女子,就要头悬梁锥刺股,好生念书,给娘争光,给娘挣个一品诰命夫人来当当!” 许择懂得这是好话,认真地点了点头……友情推荐短耳猫咪新完结的《珠光宝鉴》—— 被豪门未婚夫抛弃?有什么关系,我自有我的精彩!世上珍宝,真真假假尽在我掌握!我卖学识,卖异能,就是不卖后悔药!只是那个谁,你干嘛老是阴魂不散地跟在我身边? 感谢水怀玉而川湄、倾陈love的霹雳炮……狂飙小马721的香囊……时光v痕……的2个平安符,宁静的夏天天蓝……素食小猪、乐颐、舒服的猫……魔幻雨滴、小院子……的平安符……觉得不好从来……魔幻雨滴、桃子妖妖……夜黎丽……皓月当空0605的红包。rq 最快更新,请收藏。 第106章 投桃 第二更,求粉红。 窗下的桂花树吸饱了水分,肥厚的叶片在日光下闪着油绿的光彩,便是被秋雨打落在树下的散碎花瓣也带了几分清新惬意。整个许府笼罩在一片半忧半喜中,喜的是这厚厚的封赏和许樱哥终于不用嫁给安六那杀神,忧的自然是许樱哥还得要嫁个没谱的太岁,以及从此许家便成了骑虎之势。 大事自然有人去忧愁,许樱哥只需管好自己的一亩二分地。送走宫使后,趁着那两位嬷嬷被姚氏请到一旁谈心,她抓紧时间端了杯香喷喷的茶,坐在廊下的竹躺椅上欣赏着院子里的秋光,拿了根猪鬃描着象牙笼子里的蛐蛐儿,低声交代青玉:“你马上去找双子,让他去寻五爷,就说多事之秋,请他务必小心谨慎。府中三日后待客,也请他不要忘了。”这几日既然有人窥伺学士府,也不知有没有把许扶看进去?许衡封侯,许多人家上门来贺,为了表示感激皇家恩德,这宴席是一定要摆的,到时候正好与许衡见面说说心里话。 青玉应下,匆匆忙忙地去了外头寻双子。 许樱哥放下茶盏,收了猪鬃,闭着眼往躺椅上放松地一躺,吩咐铃铛:“过来给我捏捏。” “嗳!”铃铛脆生生地应了,上前立在许樱哥的身后轻柔地替她捏起来,许樱哥舒服得哼哼了两声,侧了侧身,示意她捏捏腰:“这里。大概是闪着了。” 铃铛蹲下去,一边用力一边轻声回禀:“昨日太忙没能禀告您,虽然庄子里现在没了主子,但紫霭姐姐安置得很好,您走前留着照顾她的两个婆子昨日也没跟着二夫人他们回来。又有带回来的新鲜大栗子和青核桃,栗子已经摊开晾着了,古妈妈问,您是要做栗子糕还是要烤了吃?青核桃呢还是趁着新鲜好吃,奴婢这就唤个小丫头进来剥给您吃?” 许樱哥道:“栗子先放着,先吃点青核桃。吃过青核桃。再喝一口茶,真是说不出的香呢。” “真的么?”铃铛瞪大眼睛,不敢相信。 想起前世的某些快乐有趣的记忆,许樱哥唇边露出一丝甜蜜的微笑:“当然是真的,不信你立即便可一试。” “那什么……鲤鱼,你进来剥核桃。”铃铛有意凑趣,露出十二分的欢喜。随即看到门边的人影,声音便低了下来:“二娘子,三娘子在门边立着呢。” 许樱哥睁开眼,果然看到梨哥独自一人在院门前来回徘徊,微微一忖,便知道这小姑娘在干嘛了。这小姑娘大概是把这家里的风言风语听了些去,觉着又是同情自己。又是害怕。还觉得自己最后答应嫁,是因为许抒以死相逼的缘故,所以还加上了几分羞愧。便道:“快进来吃核桃喝茶,在那儿躲躲藏藏的干什么呢?” 梨哥畏畏缩缩地慢步进来,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捏着块帕子立在许樱哥面前,还没开口,眼圈便已经红了:“二姐姐,我……” 许樱哥轻轻一挥手。铃铛很有眼力见儿地端了个椅子放在了梨哥身后,甜甜地微笑道:“三娘子,快请坐。您有口福哇,咱们二娘子刚想出一种核桃的新鲜吃法。还有,您瞧,这蛐蛐儿可是才从宫里得来的。”不由分说便将梨哥按在了椅子上,倒了杯香茶递过去。梨哥被这一打岔就忘了哭,又要忙着应付手里的热茶,又被那漂亮的象牙蛐蛐笼子和里面的蛐蛐儿引得晃了神。 小黄毛丫头终于也可以独挡一面了,许樱哥很满意,笑道:“铃铛,可以考虑给你涨月钱了。” 铃铛欢呼一声,笑眯眯地对着梨哥行了一礼:“多谢三娘子啊。” 梨哥傻傻地道:“谢我干什么?明明是二姐姐待你好。” 铃铛笑道:“二娘子肯定是要谢的,但也要谢三娘子。倘若不是您过来,二娘子又怎会知道婢子的好呢?” 梨哥便是再傻也知道这主仆二人不想看到自己哭泣并提起那些破事儿了,遂强笑道:“你这张嘴,要是你家二娘子不知你好,又怎会叫你在跟前伺候?” 须臾,丫头奉上新鲜剥出来的核桃,许樱哥招呼梨哥:“尝尝,先吃一口核桃,再喝一口茶,仔细回味,是不是很香?” 梨哥垂着眼仔细感受一回,摇头道:“香得闷人。不过的确很香。”二人乱七八糟地胡扯一气后,梨哥到底没能忍住:“二姐姐,对不住。” 许樱哥挥手示意丫头们下去,温言道:“你没有对不起我。没必要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见梨哥张口欲辩,又微笑着轻轻拍拍她的手:“行了,我知道你心疼我。要是真舍不得我,便给我好生做两双鞋,再帮我赶赶嫁妆。” “好。”梨哥蔫头巴脑地捧起那制作精美的象牙蛐蛐笼子低声道:“宫里怎么样?你见着皇后娘娘啦?听说宫里来的嬷嬷很凶的。我舅舅家的表姐去年同族里远房外祖家说了情,和那家的姐姐们跟着个前朝宫里流出来的嬷嬷学规矩,动不动就体罚,手都给打肿了。” 那是因为人家欺软怕硬,拿着“蹭”的穷亲戚给正经教的人做靶子看呢。许樱哥叹了口气,道:“我保证没人敢随便打你,机会难得,你来跟着学学罢。你年纪不小,胆子总这样小,动不动就哭,将来怎办?旁的不说,别人欺负你,你总得知道还手才是啊。” 梨哥有些踌躇,想了很久方低声道:“好。我不会丢二姐姐脸的,当然,也不要她们欺负你。” 青玉从外面走进来,对着许樱哥远远地点了点头,许樱哥轻出一口气,彻底瘫在椅子上:“我累透了,三妹妹先回去罢。” 夜里,孙氏身边的大丫头珊瑚送过来半斤血燕、一张配制香膏的秘方和几张居家常用的药方。据说那香膏是孙氏年轻时最喜欢用的,香而不腻,又极细致滋润,用得久了肌肤自会更加洁白细腻。许樱哥对那血燕不感兴趣,对那香膏方子倒是真感兴趣,拥着被子坐在灯下研究一回,确认果然健康天然,便欢欢喜喜地收了这份本来该独属于梨哥的嫁妆。 夜风寂缪,天边那几点闪烁的寒星越发显得夜空深远。许扶坐在和合楼后的工坊里,沉默地看着一个年老的工匠将一锭赤金拉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拉成了比头发丝还细的金丝。老工匠将金丝凑近亮堂的牛油大蜡烛,满意地对着许扶一笑,露出已经缺了一颗门牙的牙床。 许扶双眼微红,低声道:“辛苦你了迟伯。” 老工匠微微一笑,哑着嗓子道:“手艺人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东家要的这些活计非得是要赶在二月前出来?” “宜早不宜迟,却又不能失了水准,越精致越好。”许扶眼里一片黯然。许樱哥的婚期大致是说定在春天,其实钦天监还没挑定日子,许衡大概也会想办法多拖一拖,可这嫁妆却总是要早点备齐了才是。 他从前怎么也没想到妹妹会嫁入亲王府,这样一来,之前备下的那些嫁妆便太单薄了些。书画古籍之类的那是要打小儿便寻访备下的,他实没办法补齐了,便只有在这金银之物上尽力给许樱哥最好的,最多的。可就是这样也不够,他让父母亲失望了,他没照顾好樱哥,如果当年他没有要求樱哥加入到对崔家的报复行动中,早早便给她择定一门好亲,这会儿她应该已经嫁过去了,哪里又会落到这个地步?可这世上,哪里又会有什么如果?到如今,他是回天无力,他便是愿意为了妹妹去死,难道又能拖着许家人跟着去死? “又要快,又要好,还要特别好,东家这是要送谁?”老工匠摆弄着锦盒里那些闪闪发光的宝石翡翠,深深地看向突然间便似是又老了几岁、平添了许多白发的许扶。 也许是打击太大,也许是夜太深,不知怎地,许扶在这个手艺奇高,又是在建楼之初便一直跟在他身边,十分得他信任的老人面前颇有些倾诉的**。他看着有些跳动的牛油蜡烛低声道:“是要给我族伯家中的二妹妹做嫁妆。她今日才被赐婚给康王府的……三爷。” 老工匠花白的眉毛耸了耸:“就是那经常绘制了图纸样式过来的学士府的二娘子?好姑娘哦,正该有此体面和荣耀才是。” 你们都知道些什么!许扶突然间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虚掩的门突然被人在外头轻轻敲了两下,小厮腊月有些胆怯地低声道:“五爷,赵家四爷来了。” 许扶垂着眼默然许久,终于是把眼泪逼了回去,缓缓抬起头来看着腊月道:“领他到二楼书房去等我。” “是。”腊月见他眼里闪着冷光,吓得胆子一缩,根本不敢多停留,忙忙地往外头去了。 “迟伯,夜深了,你歇了罢。明日我在再给你指派几个得力的帮手。”许扶慢吞吞地站起来,微微佝偻着背走出工坊,慢慢上了二楼,缓缓推开书房的门。 赵璀带了几分仓惶,迅速从凳子上站起身来,有些害怕地看着他:“五哥,我……” 许扶一言不发,血红着眼对着他的脸就是狠狠一拳。 ——*——祝福的话——*—— 明天就是除夕,大概会有些书友没空看,所以先祝大家除夕愉快,阖家欢喜,万事如意,健康更健康,发财发大财,抱拳(*^__^*) 。 然后两句废话,良婿的题材不讨喜,成绩当然也不够好,但是我会按大纲一直写下去,并且尽力写好,这算是龙年末,为自己鼓劲加油。(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07章 报李 赵璀被这一拳打翻在地,本来清秀的脸也以看得见的速度肿胀变色起来。他挣扎着起身,带了几分心虚:“五哥……” 许扶不语,对着他的另一边脸又是一拳,再度重重把他击倒在地。论打架,赵璀从来不是许扶的对手,他干脆放弃了挣扎回击,就势坐在地上大声道:“好吧,你打死我吧。” 许扶却住了手,沉默地看了他片刻,低声道:“滚。从此两不相欠。” 赵璀怔了片刻,破罐子破摔地冷笑起来:“两不相欠?我是不曾听五哥的话,但我终究也是为了大家好,也是为了樱哥好。难不成,你们兄妹都以为没了我,贺王府就不会动手,康王府就不会动手?如果五哥不是想看好戏,又怎会落到这个地步?现如今,你们又是封侯又是赐婚的,与嫡子嫡孙们搭上了线,便怕我拖累你们了是不是?” 许扶侧着头,一言不发地看着赵璀。灯光本就不甚明亮,他又居高临下地站在阴影里,从赵璀的角度看过去,仿似是一把即将出鞘的尖刀,真如阎罗王一样的恐怖。赵璀的喉结滚了两滚,终于挣扎着站了起来,立在许扶面前把脖子亮出来:“想杀我灭口么?请。我自己选的路,我自己承受。” “你说得没错,我是真怕你拖累了我们。以往我总觉着你还算是个聪明人,真的想把樱哥托付给你。但幸亏老天有眼,没有成事,不然。将来我的外甥岂不是要和你一样的蠢死了?”许扶的唇边露出一丝嘲讽之极的冷笑:“你说得对,没有你,那两位大抵迟早也是要动手的。但如果没有你,许家绝不会这么容易扯进这桩事里来。公主府如此,京郊庄子里如此。不要和我说事情如果成功会如何,我只知道。第一次在香积寺中如果不是你轻浮玩弄小心眼,那太岁不会缠上樱哥;第二次公主府不是你与安六勾结,那太岁不会找上樱哥,这也就罢了,两件事都已经成功应对过去;但第三次,如果张仪正死在樱哥的房里,樱哥便已经万劫不复。许家现在更是风雨飘摇,不知何种死法。所以你才是个彻彻底底的扫把星!樱哥挨着你就倒霉。” 扫把星这个话,是钟氏反复送给樱哥的名称,虽然这会儿能还给赵璀并没有多大意义,但看到赵璀如遭电击。萎靡不振,想辩而不敢辩的模样,许扶还是觉得稍许舒服了些,所以他又加重了语气:“我是不会杀你的。虽然你总装聪明把别人当傻子委实有些狂妄无知,但你在某些时候还算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你记好了,我也不和你说谁对谁错,也不管你日后要恨谁害谁。但不许牵扯到樱哥,不许牵扯到许家。” 赵璀失魂落魄地看着他,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公主府那件事的?” “就在前些天。”许扶阴森森地望着他一笑,眼神却有些凄楚:“我萧家是前朝叛逆之后,见不得光,但这整个上京城。见不得光的人家不知凡几,我若真想知道一件事,多花些心思,多花些时候总是能知道一点点的。” 赵璀垂下眼,拢在袖子里的手却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一直以来,他最害怕的那件事终于发生了。如果他面前是个普通人,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灭口,但他面前是许扶,阴森难测的许扶,他不敢。 许扶沉默地等待着,等赵璀开口谈条件。 灯花炸了一声,房间里沉默对峙的两个男人都有些惊吓,赵璀终于动了,却只是抬头看着许扶凄楚一笑:“明年春天转瞬即至,我只是太急,我想早些娶樱哥进门,我怕她飞了,我不知道事情会落到那个地步,我没想过会这样……” 许扶鄙夷地看着他:“我如今之所以不对樱哥的亲事指手画脚,是因为我不能不顾养恩,而你,长乐公主是你的义母,虽不是亲生,但对你总有几分情义,有了她的照顾你们赵家才能在上京如此风光好过;肖令是你的义兄,他当你是骨肉,经常带你出入贵胄子弟的豪宴,为你积攒人脉;王家六娘何其无辜,只是因为刚好被指给了肖令。你轻轻一挥手,便要害了这所有的人。如此多情,樱哥承受不起,我怕你的所作所为会折她的寿。” 赵璀拖着脚沉重地往窗边走了几步,背对着许扶带了几分癫狂之意大笑起来:“是哦,你们兄妹做什么都是义正词严的,就我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你怎么不说这些年来你一直用樱哥引诱逼迫着我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为你们做了多少事?你怎么不说你当初利用樱哥诱骗崔成,让崔家丧失了警惕性,那样重要的大事都因此给你们探了出来?你怎不说……” 腊月将门轻轻推开一条缝,抿着唇瞪着赵璀的背影,看着许扶比了个手势。许扶摇了摇头,示意他退出去,皱着眉轻声道:“所以我很后悔。有些事情我做错了。” 赵璀不期他会这样坦然,便停住了讽刺,微侧着耳朵听着。 许扶继续道:“崔家老贼和前头两个恶贼背信弃义,贪恋荣华,双手沾满了萧氏一门的鲜血,他们不死谁人死!不死我没脸面去见父母后人,不如自戕!崔成小贼自己找死,怪不得人。我只后悔不该让樱哥卷入到这件事中,不该错看了你。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你间接害她至此,难道就没半点愧疚?还认为她对不起你?” 赵璀的身体不可察觉地轻轻颤抖了一下。 许扶轻声道:“从前我便担心着有朝一日我们会反目成仇,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但我还是不想杀你。”天下这许多人。你怎杀得尽?他记起当初许衡劝导他的话,感觉很是复杂。 赵璀沉默很久,终于用极低极低的声音道:“公主府那件事,除了你。还有人知道么?” 许扶眼里的鄙夷更甚,淡淡地道:“我不是疯狗。多少还记得你的一点人情,多少也真心把你当兄弟很多年。也还知道你不是故意。” 赵璀几不可觉地长长松了一口气,低声道:“多谢。” 许扶不语,却也没有放他走的意思。 赵璀晓得他在等什么,便轻声道:“从前的事情,之前我是怎样打算的,日后也还是那样的打算。”关于萧家与崔家的前情,他什么都不再知道。也不会再在任何场合下提起。 许扶侧身让路:“夜深露重,外面不太平,请慢行。” 赵璀转身欲走,听到许扶的声音幽然如鬼语:“不要让我失望。不然……我不会让你随便死掉的。”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听到如此理所当然的狠毒威胁,赵璀终被激起骨子里的狠劲。快步走到许扶面前,怒视着许扶咬着牙沉声道:“我……” “你如何?”许扶抬起眼来死死看着赵璀,鼻尖险些撞到了他的鼻尖,酷似许樱哥的清秀眉眼里寒光闪闪:“不要小看我,如果你一次弄不死我,就千万别动手。如果……”许扶薄薄的嘴唇微抿,唇角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声音也有些飘忽:“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们还是朋友。这乱世。人命如草芥,能多一个朋友总是比多一个仇人的好,关键时刻说不定就救了命。你说,是不是,若朴?” 这个朋友当然不会再是原来的那个朋友,但赵璀相信许扶的话。许扶说过会放过他就会放过他,说过会在关键时刻帮他就会真的做。尽管二人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但多年的相交还是让他相信许扶远远胜过了安六爷。 赵璀逆流的热血迅速回归原位,他很苦涩地道:“你有没有什么建议给我?” 许扶满意于他的识趣,微笑道:“先外放吧。去得远一点,最好。” 能走么?赵璀苦涩一笑,决定接受这个建议并尝试一回,于是这些天来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突然间松弛下来,让他觉得分外疲惫。他大着胆子道:“外面不太平,不好赶夜路。让我在这里歇一夜,如何?” 许扶斩钉截铁地道:“走。以后不要再来。” 赵璀苦笑着抚了抚袍子,自嘲地摸了肿胀青紫地脸一把,低声道:“我知道那天樱哥是真的为我好,我只是不肯相信自己就这样败了所以才失态,我若真怨她今夜就不会来。她真的,真的心里眼里不曾有过我?” “该说的她都和你说清楚了。我再多语,你又要觉着我是利用你了。”许扶极平淡地一笑:“时辰不早,你该走了。” 赵璀走到外面,仰头看着天边闪烁的寒星,用力地吸了一口冷气,快步走入清冷的秋夜里。 终于算是解决掉一桩麻烦事,许扶疲惫之极地靠倒在椅子上,将腊月递上的热毛巾盖住脸,几不可闻地低低叹了口气。腊月忍不住轻声问道:“五爷,公主府真有咱们的人?” 许扶答非所问:“我只是怀疑,结果竟然是真的。” 腊月听得出他的声音比之平日闷了许多,遂不再敢多问……拜年啦!诸位春节愉快,万事如意!多拿红包……谢谢鼓励,谢谢打赏,谢谢粉红。 感谢狂飙小马721、爱财的仙宝的桃花扇,倾陈love、莺亦的霹雳炮,魔鬼的厨娘、胖……的香囊……的2个平安符,丘丘的书架、乐颐、柏觅双、长鼻子的骗子、草头青、青山妖娆……土蛋子、蒂努薇尔、猫妈妈猫宝宝、。窝窝……慕容宁馨、九天妖孽、魔幻雨滴、偶住长江头的平安符,时光v痕……的2个压岁红包……澄果……凌漠雪 、漫儿in上大、长长妈、。窝窝。、疯婆婆rua松鼠、年少轻闲……魔幻雨滴……夜黎丽的压岁红包。rq 最快更新,请收藏。 第108章 以退 天边刚亮起一丝鱼肚白,许衡便已经穿戴妥当准备出门。他温和地看着坐在一旁的许徕,以及立在下面的许执、许拙、许抒、许揭兄弟四人轻声道:“今日早朝,我准备向圣上辞去大学士一职。”又看向另一旁的姚氏等女眷:“这厚厚的封赏为什么而来,你们也该明白。樱哥即将嫁入康王府,嫁妆一定要齐整丰厚,不然丢的是许家的脸面。” 除了姚氏、许徕、许执还能保持镇静外,其他人全都勃然变色。第二件事倒也罢了,任谁都能想到许樱哥既然要嫁入王府,这嫁妆便不能太单薄。但第一件事,一家老小都靠着许衡一人,如今却要去职,这对日后家族和子弟的仕途影响不可谓不大。 孙氏转动着手里的念珠,担忧地道:“大哥,真的就到了这个地步?” 原来许樱哥嫁入王府还要拿许衡的官职去换,原来许樱哥要拿公中的钱财去添补她的嫁妆。冒氏很有话想说,她很想问长房,许执将来是要继承爵位的,许拙是出仕了的,很快便要成年的许抒、许揭等人前途怎么办?想必这两个男孩子会很喜欢她问的这个问题。但许衡近来很不待见她,她不敢,且她心里还挂着那件大事,紧张得很,所以不敢做得太显眼,便低声道:“这可真是有所得必有所失啊。” 许衡把所有人的神情看在眼里,沉声道:“这几天家里的风光你们是看到的,无数的礼品潮水一样的送进来,收,收不得,不收,得罪人。既然陛下已有封赐,一家老小衣食无忧,做臣子的便不能太贪心。若是等着被人赶下来,那才是什么都没了。”皇帝不见得会准。但他总要先做出该有的姿态才是。最起码也要告诉那多疑的老皇帝,许家无心帮他那两个儿子反对他老人家,赐婚,改变不了什么。 听他这样一说。女眷们全都白了脸,已经懂事了的男孩子们也全都忧愁起来。没了命,还想什么呢?还是保命要紧。 许徕是昨夜里就知道此事的,并且很赞成长兄的决定,当即站出来第一个表态:“这些年来大哥所做之事无一不对,大哥既已下了决断,做弟弟的当然没有话可说。” 趋势一边倒。许衡的辞职计划全票通过,许衡很欣慰,很满意,觉得自家真是团结友爱并且知进退。 旭日东升,照得康王府大门上的七九六十三颗大黄铜钉熠熠生辉,冒连欢喜地谢过了康王府那位鼻孔朝天的丑门房,快步走到身后一副愁苦相的冒澹川身边,压制不住的欢喜:“爹爹。三爷答应见我们了。” 冒澹川挤成“川”字的眉间纹终于是松开了些,他自得到冒氏的信之后便厚着脸皮觑了空来寻张仪正,头两日都是说张仪正病着的。概不见外客。昨日好容易在许家的宴席上远远看了一眼,但张仪正也只是蜻蜓点水般地很快就告辞,休要说借着许徕的面子搭上话,便是多看两眼也不得。今日总算是肯见了,真是好。他自己是早就被磨光了雄心壮志,但儿子,他温柔地看着冒连清秀的眉眼和唇边初生的茸毛,想到这个儿子的所有乖巧懂事勤奋,心里软成一汪春水。可也偏要作势去骂冒连:“冒冒失失的,像什么样子?不要丢了你姑父和姑姑的脸。” “知道了。儿子谨听爹爹吩咐。”冒连笑眯眯地扶着他的胳膊。随着王府的小厮走进了金碧辉煌的康王府。已近仲秋,道旁新开的各色菊花带露傲霜,开得好不灿烂。父子二人且行且看,老的感叹忧伤,小的新奇赞叹,待到了一处精致的小院。领路的小厮便换了个穿锦着玉的俏婢,再一路进去,入眼都是满满的富贵,锦绣珠翠叫人迷花了眼。 珍珠帘子后,只着家常轻袍的张仪正半歪在锦榻上,微笑着看向对面紧张不安的冒家父子,亲切地道:“请恕我伤病在身,多有失礼。小冒,你我不是第一次见面,你也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便替我好好招待你父亲罢,千万不能拘束了。” 若从冒氏这边来算,他勉强也可以算作是冒澹川的侄子辈,但谁敢与他攀这个亲?他能有这样亲切的态度已经足够令人欢喜了,冒连大着胆子笑道:“三爷还是一样的随和。”一边说,一边给父亲使了个“看吧,我就说这三爷是个好人”的眼神。 冒澹川想当年也是个翩翩贵公子,虽然如今际遇不堪,却还有几分见识,晓得人家随和是给面子,自己却不能太当真。当下严肃地瞪了冒连一眼,恭敬地对着张仪正抱拳道:“三爷病中,本不敢叨扰,只是……” 张仪正摆摆手,干脆利落地止住了他后面要说的场面话,亲切地道:“是我自己觉得小冒不错才同许三夫人开的口。冒先生本也是有名的才子,被这样耽搁了实在是很可惜,正好我父王那边急需人才,所以才冒然开口相邀。你们能来我很欢喜。”话锋一转,道:“听说你们有信给我?” 冒澹川听他一席好话,实在是有些舒服,利索地从怀中掏出那封被蒋氏包裹得干净整齐的信并双手递了过去。 一个身穿淡粉色罗裙的俏婢上前接过信,细心地用金刀裁开,恭敬地递到张仪正手上。张仪正才将信纸从信封中抽出便闻到一股清冽幽香的腊梅香,不由微讽地翘起了唇角,淡然地看了下去。 冒连偷觑着张仪正的神色,先是见他的眉毛跳了两跳,脸色有些阴沉,便有些担忧害怕,接着又见他盯着那信纸迟迟不动,眉也皱了起来,于是越发紧张担心,暗自揣测姑母不知是和他说了些什么,难道是很为难人么?冒澹川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忙站起身来,道:“三爷若是忙,我们改日再来。” 张仪正的脸上慢慢浮起一层甜腻的微笑:“我不忙,再闲也不过了。只是之前我不在京中,这事儿没来得及同我父王说,还请冒先生再等两日,总不能随便就寻个差事委屈了你。至于小冒么。我觉着他还年轻了些,前途无量,当寻名师再上一层楼才是……” 将近中午,冒澹川父子心满意足地出了康王府。直奔许府而去。 “今儿早上就没一个笑得出来的。”冒氏一边盯着许择描红,一边同娘家兄长和侄儿低声抱怨:“这亲结得可不划算,这大老爷一辞去大学士,光凭着这爵位能做什么?这上京城里带着爵位的破落户难道还少了么?罢了,罢了,总之是沾不上光。” 冒澹川是惊弓之鸟,虽然觉得遗憾。但还是忙着道:“妹妹慎言!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冒氏不过是随便说说而已,见状反倒笑了起来:“哥哥也太谨慎了。”将手一挥,示意鸣鹤几个把许择带下去,压低了声音无限期待地道:“他见了我的信是怎么个说法?” “好消息!”冒澹川压制住心头的欢喜,轻声把经过叙述了一遍,接着道:“让我后日听消息,听那意思。怎么也亏待不了我!又给阿连拿了张名帖,让去拜那吴平之做老师!” “阿连可要好好珍惜!”这吴平之对科举一途极在行的,近年来颇有名望。只是门槛甚高,寻常人等难得入他的门,冒氏也有些欢喜,却还不够:“其他的呢?三爷另外没有说什么?有没有不耐烦,有没有生气?”张仪正在信中看到她把许樱哥兄妹的出身来历说得如此清楚,总该有所触动吧?出身不明的女人,怎能做了这皇孙正妻!许衡等人拼命瞒着,将来也是欺君之罪! 冒澹川摸了摸胡子,笑道:“没了。也没见他生气,一直都笑眯眯的。极和气。” ?冒氏一脑袋的问号,就这样?难道张仪正真的就喜欢许樱哥到了这个地步么?却见冒连突地一个激灵,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道:“我想起来了!出门时,三爷和侄儿说,有劳姑母挂心。自从得知圣上赐婚以来,他的伤病便好了大半。想起从前的危险之处,虽然惊险却觉着实在是值得。等他好了,他总要把那些试图害他不顺心的恶徒除之而后快……” 冒澹川皱眉道:“这话说得有些莫名。” 只有冒氏才听得出里头的威胁之意,这是张仪正威胁她不许把这事儿说出去呢,不然他和她没完。便是如此也还是这么喜欢么?冒氏一念至此,突然间了无意趣,便是张仪正对长兄和侄儿的安排都觉着多了一层灰暗之色,更像是别有用心要牢牢攥在手心里一般的。千回百转间,冒氏一阵酸楚,分外羡慕起许樱哥。 红宝石一般的石榴子透过许樱哥莹润的指缝欢快地跳入到白玉瓷盘里,红白相映成趣,看着真是爱煞了人。梨哥撑着下巴坐在一旁,愁眉不展地道:“二姐姐,你说圣上会不会准了大伯父?他们也真是的,这样大的事情只瞒着我们俩,还把我们当成小孩子呢。” 许樱哥的手顿了顿,又稳定地继续剥石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不管准不准,一家人能平安过日子就是极好的。” 忽听外头铃铛脆生生地喊了声:“两位嬷嬷好。”姐妹二人忙站起身来,含笑看着冷着脸进来的两位嬷嬷:“嬷嬷午睡可好……初一,祝大家多收红包笑哈哈。争取春节假期内成亲。 感谢倾陈……的霹雳炮,柏觅双、四面暮色的香囊……川燕子、时光v痕、偶住长江头的2个平安符……偶住长江头、上帝总是对我笑……吃是我的爱好……草头青、蒂努薇尔、龙日双子、舒舒刘刘、魔幻雨滴的平安符,川燕子的3个压岁红包,夜黎丽 的2个红包,merian、兰舟轻远、孟德綱、桑上、莫问四书意……静夜重生……北妈……寂寞的等待中、魔幻雨滴的压岁红包。rq 最快更新,请收藏。 第109章 为进 宫中来的两位嬷嬷,一姓高,五十多岁,清瘦,长脸,一姓袁,年纪轻些,四十多岁,果然就生得圆润富态,虽然胖瘦高矮不同,但二人脸上的表情出奇一致,都是板着脸,冷漠而威严。 许樱哥曾暗里分析过这二人何故总端着这样一张脸,要知道,虽然是皇后身边来的,但她二人日后很可能是要出宫跟在她身边的,与人为善不是更好?何苦弄得大家都不舒坦?想来想去,她只能这样认为——这二人把教导她当成了一件十分艰难的任务,觉着保持距离和威严更方便施展手段,从中也可以看出皇后对她的某些看法。名声非常重要,特别是在即将到来的与某个劣迹斑斑之人的斗法中,她需要更多有力的支援,需要舆论倾向。更何况,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吟诗也会吟,熟记宫规一百条,才能损人又利己。想到此,许樱哥脸上的笑容更加甜腻,看向两位嬷嬷的眼神更加真诚友好。 袁嬷嬷虽然富态,性子却不太好,对着许樱哥的殷勤问候只淡淡地道:“有劳二位娘子挂心,极好。”高嬷嬷与袁嬷嬷一同从宫中来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乃是天然同盟,虽然觉得总拿着一张冷脸对付始终殷勤热情的许樱哥有些不太好,但还是同样淡淡地点了点头。 梨哥有些担忧地看了许樱哥一眼,这几天的培训中,两位嬷嬷分外严厉挑剔,便是姚氏频频请她们喝茶谈心示好也无法改变她们的态度,她不知道许樱哥能忍耐到何时。许樱哥回了她一个让她放心的眼神。虚心而热情地向这二人请教学习。 袁嬷嬷给高嬷嬷使了个眼色,在师座上坐了下来,淡淡地道:“不知二娘子可记把老身早上教授的宫规都记牢了?” 早上才教下午便要叫背出来……高嬷嬷以目相询袁嬷嬷,表示这样不太好吧?袁嬷嬷很肯定地回了她一个眼神。表示就要刺激兼打击一下许樱哥,要知道,这几天她们无论怎么来。许樱哥都是微笑着照章执行,十足十的好学生,刻苦努力,虚心好学,半点错处都拿不到。但她们都知道,这个女孩子远远不是表面上的温柔甜美,内心其实十分狂野暴戾。但不怕,且熬着罢,总有她暴露真面目的时候,一旦暴露出真面目,正好按照皇后娘娘的吩咐严打纠正。 比智商比韧性?气死你们。许樱哥微笑着一一道来。竟然是行云流水,半点不打结,更兼坐姿优美,声音甜美,眼神清亮,并无半分不悦之色。 高嬷嬷眼里闪过一丝愉悦,袁嬷嬷吃惊地微微张开了嘴,旋即又觉得这样有损皇后娘娘的形象,立即把嘴紧紧抿住了。十分严肃认真地校正了许樱哥两个无关大雅的口误。 梨哥恨得牙痒,这样也得不到夸赞,反而是严苛的挑剔,这不是找茬么。许樱哥照旧笑着一一应了,再把宫规背诵了一遍,错漏全无。 袁嬷嬷面无表情地又考校了一遍许樱哥这几日学过的功课。许樱哥无一不精准达标。要挑错?挑不到。想故意口误教错再挑错?借她十二个胆子她也不敢。为难梨哥?舍本求末的事儿那是自己找死。今日的功课已经上完,这便放了许樱哥去玩耍,仿似是自己二人偷懒不尽心一般的。袁嬷嬷想想,决定提前把明日的功课给上了,她倒要看看许樱哥到底能做到哪个地步。所谓忙中出错,她就不信抓不到许樱哥的错。 高嬷嬷适时咳嗽了一声,看着桌上那盘子石榴子,语气不知不觉中软了几分:“这石榴皮最是染肌肤,女子家伸出手去总是不雅,二娘子日后不要再自己剥了。” 她本是想打岔,袁嬷嬷却一下子来了精神:“可不是,主子有主子的事,下人有下人的职责,老身瞅着二娘子太仁善了些,长此以往,底下的人未免总会存了些怠慢之意……” 高嬷嬷将帕子掩着口,又轻轻咳嗽了一声,袁嬷嬷晓得她是在提醒自己不可太过分,虽然有些不悦,但还是见机停了话头。袁嬷嬷道:“我姐妹二人受皇后娘娘指派,又得许夫人重托,不敢不尽职尽责,若是有得罪不得体之处,还望许二娘子不要见怪才好。” 许樱哥微笑着,语气照旧的和气温婉:“岂敢岂敢,两位嬷嬷恪尽职守,也是为我好的意思,不然将来出了错,可不是我自己个儿吃亏?我犯错,两位嬷嬷脸上也没光彩,樱哥虽然愚钝,却也懂得好歹。”话锋一转,亲手将那碟子石榴子端到了二人面前,笑眯眯地道:“两位嬷嬷为了我的缘故从宫中而来,受尽了累,这是特意为两位嬷嬷准备的,甜极了。无他,聊表寸心。” 一碟子红宝石一样晶莹剔透的石榴子在日光下闪着微光,诱人而璀璨……示好?挺正常的,毕竟她二人就是皇后娘娘的眼睛,这许家二娘子究竟如何,皇后娘娘总是要经过她二人的描述来知道。宫中派人去教导即将嫁入皇室的女子规矩,这种事常有,不过其他家送的是钱财布帛,锦衣玉食的小心招待,而许樱哥则是亲手给她们剥了一碟子石榴子。 她们来自中宫,深得皇后信任喜爱,不缺吃,不缺穿,见识良多,但她们再得皇后信任也不过就是皇家奴仆的身份,哪里想过会有这种不分尊卑的事?这是试探,也是找茬的好机会,她们正好可以义正辞严地拒绝,并且指出许樱哥不分尊卑不合规矩,谁也挑不出她们的错,但拒绝的同时也就真正断了双方日后交好的可能性。这个,这个,接不接?高、袁二人飞速对视了一眼,权衡再三后,决定吃下这碟子石榴子。受了这份好意。 许樱哥微笑着轻摇素纨扇,满意地看着盘子里晶莹的石榴子慢慢变少。她不指望这碟子石榴子能改变什么,但变化总是在最细微处开始的。她们既然今日吃了她的石榴子,明日便能喝她做的汤。再以后吃人嘴软,便再不能对她板着脸。更何况……她看了帘子后头一眼,微笑着起身欢送两位老嬷嬷离去。 今日的功课照旧完成得很完美。两位嬷嬷带着那么一丝怪异的感觉离去,剩下的全是许樱哥的自由时间。她除了不能出门闲逛以外,尽可以睡觉看书或是到姚氏房里闲逛撒娇。梨哥轻轻吐出一口气,与许樱哥告辞后回了房。门帘轻轻一动,青玉拿着个本子走出来,微笑着将本子递到许樱哥面前,本子上用清秀整齐的笔迹记载着:“八月初二。教导宫规。卯正起床,辰正开课……”便是许樱哥与高、袁二人的对话也都一字不漏地记录在内。 许樱哥满意地道:“收起来吧,明日继续。” 青玉边收拾边低声道:“这有用么?” 许樱哥道:“也许没用,但如果一旦需要便是大用。”也许是她太阴暗,但有备无患总是最好的。这二人果然尽职尽责也就算了。但若是起心不良就别怪她不客气。 青玉不再多问,利索地把房间收拾干净又铺好了床,许樱哥躺在床上十分舒服地叹了口气,为了学习不睡午觉,虽然有点困,但是很值得,她这学习态度啊,再端正也没有了。一觉醒来已近申时,许樱哥收拾妥当。径直去了正房静待许扶归家。 不独是她一人有这个想法,孙氏、傅氏、冒氏等人全都陆陆续续到了。许樱哥注意到今日冒氏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但还是照旧的选择忽略,冒氏却自己贴上来了:“樱哥,听说宫里来人都挺难伺候的,她们没有刁难你吧?” 许樱哥笑笑。道:“有劳三婶娘挂心,两位嬷嬷尽职尽责,又怎会刁难我呢?” 冒氏用“你就别否认了,我们都知道了”的眼神看着她,可不知何故却是没有说什么酸话,只温和地道:“不拘如何,你能这样想便是最好的。” 红玉掀起帘子走进来道:“大老爷回来了!先往外书房去了,三老爷同几位先生都在那儿候着的。” 这么早?虽是到了该回家的时间,但许衡从未这么早回过家,难道是真的准了?于是众人都有些笑不出来。姚氏沉着地道:“去打听一下。” 红玉快步而去,众人如坐针毡。须臾,许拙快步进来,微笑着道:“诸事皆好。圣上驳了爹爹的奏折,骂得很凶,说爹爹想偷懒。” 众人便都松了一口气,姚氏却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通常君臣间总会有个戏码,你请辞,我不许;你再请辞,我还是不许……如此再三之后,龙椅上的那位才会无限伤感且无奈地同意,于是四大皆空。也有可能此刻是真的离不得许衡,毕竟伐晋在即,等到伐晋事了,再辞便准了。但看着一家老小喜气洋洋的,姚氏便忍着没把这话点明,招手把许樱哥叫到跟前柔声道:“这几天你做得极好,虽然辛苦,但对你将来总是有好处的。” 晚风吹过康王府廊下的各色名贵菊花,空气中蔓延着一股淡淡的苦菊清香味儿,张仪正双手端了一杯茶奉给面前的崔湜,心情十分愉快地微笑着道:“依先生所言,这冒澹川便给他做个从八品下的亲王府典签咯?” 崔湜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接过张仪正递过来的香茗,十分尊敬地道:“回三爷的话,就这个最合适。” “多谢先生。我有句闲话。”张仪正微笑着,撑着下巴突然无限天真地道:“听说崔先生同去年秋天卷入郴王案的崔家有亲……记不得崔湜的筒子请回头去看第45章。 感谢魔幻雨滴的和氏璧……窝窝。、球球……的霹雳炮,清枫聆心、草头青、偶住长江头的香囊……时光v痕、14o的2个平安符,拖把婉儿、天晚欲雨、kysh、死性不改吴丽、的平安符,悠歌行的3个红包,小鞋子sophie、宁静的夏天天蓝的2个红包,小书虫二只、有对狐狸眼、南糖……神马都是服芸、路石……兰舟轻远、沉香如屑、施莐、hyp208、心蓝宝宝……皓月当空0605、魔幻雨滴、夜黎丽的红包。rq 最快更新,请收藏。 第110章 往来 崔湜一愣,有些不高兴地道:“是有这么回事。不知三爷是从何而知的?虽是族亲,但早就出了五服,在下很早就不曾同他家来往了。”虽然他面前坐着的是王府贵人,但他一向深得康王并世子的尊重,便是康王妃对他也是十分敬重,所以对张仪正这个只会闯祸、混吃等死的二世祖并不是那么忌惮和发自内心的尊重。 张仪正仿佛不曾发现崔湜的不乐意,无知无觉地继续笑道:“先生就不要否认了!虽是早就出了五服,但听说早年你们两家来往很密切的,那崔家出事后,按律家中老幼女眷都该抄没入官操贱役,若非是先生出手,他们家哪里能在林州如此快活自由!”他轻轻拍了拍崔湜的肩膀,自以为是地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先生做的本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又何必不认?” 崔湜静默片刻,突地笑了笑,模棱两可地轻声道:“是啊。早年先母还在世上时,曾多得他家老夫人襄助,不管怎么说,做人总是该记情的。不知三爷是从何得知这个故事的呢?” 张仪正安静地看了崔湜许久,直到崔湜有些招架不住了,方一声笑了起来:“是啊,做人总是该记情的。我新近结交了一个人,王中丞六子王怀虚,他很景仰先生,更想请托我替他照料一下崔家人以全他的朋友之义,但我前些日子去信央求二哥竟然是被二哥狠狠骂了一顿。我就想请教先生,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即不拖累家中又能解决问题?” 崔湜笑道:“三爷还是一贯的讲义气。” 张仪正算是默认了他的说法:“王怀虚那书呆子很有几分意思。居然偷了他老父的心爱之物来求我,这样的人,越来越少了。” 崔湜便起身告辞:“请容在下好生想想。” 张仪正似笑非笑地道:“先生只管放开手脚去做,凡事总有我。伐晋将行,若是能给他们换个好点的地儿,远离西晋不是更好?” 崔湜回头看了他一眼,神色多见复杂。嘴里说的却是另外一桩事:“好叫三爷得知,听闻今日早朝许大学士请辞大学士一职。” 张仪正一惊又一喜,很快又将那点喜意压制下去,惆怅而担忧地道:“那可怎么办才好?” 崔湜淡淡一笑:“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崔湜的身影越走越远。张仪正沉下脸,收回目光看着面前开得自在灿烂的菊花上,轻声道:“选两盆菊花送过去给许大学士府,就说我请许二娘子赏菊。另外使人去前头打听,许大学士请辞,圣上准了没有。” 穿着粉色罗裙的俏婢雪耳温顺而安静地走上前来,利索地指挥几个粗使婆子把最名贵。开得最好的两盆菊花端到张仪正面前轻声询问道:“三爷,您瞧这盆春山见日与墨荷如何?” “不错。”张仪正非常满意地看了雪耳一眼。自从那夜始,这丫头安静本分了许多,若不论那些事情,实际上她是十分得用的。雪耳见他满意,忍不住轻轻翘了翘唇角,安排人用锦缎把这两盆名菊包裹严实,送去学士府。同时。自己小心翼翼地去找人替张仪正打听消息。 一弯新月静悄悄地爬上了树梢头,夜风吹过,桂花的甜香便在不经意间浸入到人的发间和衣褶里。叫人不知不觉便带上了些甜美的睡意。许樱哥摇着扇子坐在薛氏府的最大的那棵桂花树下,微笑着同面前围成一圈的小萝卜头们讲着猫和老鼠做朋友的故事:“从前,有一只猫认识了一只老鼠,便对它大谈特谈自己是多么喜欢老鼠,原意和它交朋友,弄得老鼠终于同意和猫住在一起,共同生活……” 孩子们睁大眼睛,听得津津有味,当听到无耻的猫不停以相同的借口偷吃猪油的时候,纷纷表示对猫的唾弃。认为这只猫必须受惩罚。许樱哥微笑着,继续往下讲:“吃得精光……猫把老鼠吞进了肚子里,所以猫和老鼠是永远也做不了朋友的。” 孩子们一片惊慌感叹,叽叽喳喳地发表自己的看法,忽有丫鬟轻声道:“大奶奶来了。” 许樱哥忙站起身来迎接傅氏:“大嫂怎么来了?” “康王府送了两盆花过来,是那位指明要给你的。母亲让你过去一趟。”傅氏无奈地看向揪着许樱哥的袖子不松手的许择低声叹道:“你呀……总和他们讲这种故事。三婶娘知道又要怪你。” 猫和老鼠当然不能做朋友,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孩子们虽小,却也该明白这个道理。许樱哥温和地笑着,并不反驳,只吩咐云霞:“带五爷回房去。”又温柔地摸了摸许择的头,轻声道:“五弟要乖哦,你看侄儿侄女都在看着你呢。” 小孩子最是敏感,许择老早就发现自己的母亲和自己最喜爱的二姑姑之间不对付,他虽还小,不知道该怎么做,却在下意识里总寻着机会歪缠许樱哥,仿佛这样事情便会慢慢变好起来。但此时傅氏和许樱哥都明显不喜欢他跟在一旁,许择半是不好意思半是黯然地收回了手,蔫巴巴地跟着云霞回去,走了老远回头去看,看见许樱哥还立在桂花树下歪着头听傅氏说话。一阵夜风吹过,吹落桂花无数,许樱哥垂首侧立花雨之中,娟秀美好。 明亮的灯光下,两盆菊花傲然怒放,特有的苦香味儿冲淡了许樱哥身上的桂花甜香,令人无端多了几分清醒。姚氏小心看着许樱哥的脸色轻声道:“虽然赐婚的旨意已下,诸礼一样未过,但他送这两盆花过来总归也是为了表示好意。” 许樱哥围着那两盆菊花看了又看,赞叹道:“要说这花真是开得好,但好事成双,他怎不一个品种各选两盆?事事如意,这样彩头才好么,可见还是不怎么懂事。” 黄氏含着一口茶差点喷出来,但想到这是当着婆婆的面不好太失礼,大家对这亲事也不是那么满意,赶紧又生生咽了下去。却是呛得眼泪都出来了:“咳……咳……你这丫头怎不知羞?” “事关终身大事,光害羞怎么能行?”许樱哥笑笑,正色道:“他不懂事,我却不能像他一样不懂事。这样。我送他两盆秋兰,加起来刚好是四四之数,也算讨个好彩头。” 姚氏很赞同她的做法:“既然要成婚,当然要讨个好彩头,老苏,你去开了老爷的花房,让二娘子好生挑两盆花出来做回礼。”无数的担忧在此刻都成了虚妄的影子。谁也帮不了许樱哥过日子,既然许樱哥想要讨个好兆头,乐意同张仪正有来有往,那便要全力支持。 许樱哥望着姚氏等人灿然微笑:“母亲、嫂嫂放心,日子是我自己要过,我便是不能如同大姐姐一般聪慧,却也不会让自己陷入进退两难之地。他要好好过,我便好好过。他不想好好过,我也要好好过!”日子总是要过的,她就当是高中毕业。从家里去了一个叫大学的地方,虽然那边的尖子生很多,课业更繁重艰难,但总要拿到毕业证,做个优秀毕业生,拿下奖学金才是。先就要让自己好过了,哪里又管得了舍友是否会因此眼红,教授其实不太喜欢她? “好!说得好!走,好女儿,爹爹带你去挑花。”许衡从外头快步进来。也不隐瞒许樱哥:“有消息称,钦天监已经拟定了好日子,就等明日圣上定夺了。” 姚氏轻声道:“现下已是中秋,若是春天成亲,那便只剩下短短几个月,怕是有些忙不过来。老爷看是不是……拖一拖?” 许衡轻轻摇头。伐晋在即,朝中需要稳定,最起码是表面上的稳定,无论是帝后还是康王府,都不会答应这亲事拖下去的。 姚氏叹了口气,继续同两个儿媳商量许樱哥嫁妆事宜。 晨风吹过庭院,在门口打了个旋儿,穿过莹润的珍珠帘子把一缕秋兰的幽香送到了六曲连地花鸟银交关屏风后,张仪正惬意地伸了个懒腰,道:“许家还没回音么?” 俏婢雪耳微笑着递上一杯不冷不热的漱口水,道:“许家二娘子送了两盆秋兰做回礼,开得真正是好。” 张仪正似是有些不敢相信,半晌才道:“拿进来我看。” 雪耳回头看了帘旁伺立的两个丫鬟一眼,那二人立即将那两盆幽香扑鼻的秋兰送到了张仪正面前。他送她菊花,她便送他秋兰,有来有往,正是交好之意,终于还是屈服了么?烈马一样的许樱哥到底还是敌不过这喧天的权势。又或者,她此时正微笑着提了一壶滚开的水从那两盆菊花上头淋下去,无情地耻笑着他所表现出来的所有深情。一想到那双明若秋水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张仪正原本有些得意的心情突然不好起来:“拿下去。” 雪耳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的神色,笑着试探道:“那婢子就把这花送一盆到书房里,另一盆留在外间如何?” 张仪正大发雷霆,恶狠狠地骂道:“你是猪耳朵?听不懂人话?我叫你拿下去!” 雪耳仓惶请罪,打发其他丫鬟拿走那两盆兰花后温柔地递过一块温度适中的毛巾,继续轻声道:“恭喜三爷,王妃那边才传来的消息,钦天监挑定了日子,婚期定在明年二月十二。此时王妃已同世子妃、二奶奶一同商定诸般事宜了……快了,快了,一切都快了。 半夜突如其来的烟火爆竹声扰得人睡不安稳啊,很久不见的亲戚朋友们也得互相拜见吃吃饭联络一下感情,过年果然是很累的。 感谢大家的理解,感谢大家的支持,感谢大家的粉红,非常真诚的感谢。 感谢草头青……的香囊……时光v痕……的2个平安符,翛语兮、魔幻雨滴……的平安符……翛语兮、魔幻雨滴……夜黎丽的压岁红包。rq 最快更新,请收藏。 第111章 冬雪 瑞雪兆丰年,鹅毛大雪不停地下,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亮得冷得让人不想出门。康王妃所居的宣乐堂中却是感受不到半点寒意,上等的银丝炭在装饰着华丽纹饰的黄铜火盆里熊熊燃烧,墙角可爱的香狮子轻柔地吐着清新的香味儿,窗边的美人瓶里供着初开的红梅,漂亮可爱的婢女们立在廊下一边赏雪一边低声说笑,其乐融融,暖香温馨。 “上次回了两盆兰花,这次送的是个亲手做的荷包,手艺挺不错的。”康王妃仔细打量着手里的竹报平安荷包,对荷包上所表现出来的针线功夫和配色品味非常满意:“许家这姑娘很有几分意思,听说她这些天来一直都很懂事?” 曲嬷嬷习惯性地微倾着身子,微笑着道:“是这样,非常安静懂事。”顿了顿,带了几分玩笑之意道:“老高、老袁二人攒足了劲儿尽是全没地方使。老高说,她教导过那么多的闺阁千金,竟然是再没遇着过这样好教的学生了,聪慧努力勤奋知分寸,温顺讨喜还爱笑。” 懂了事,知道分寸就好。康王妃道:“她聪明懂事,我也能放些心。” 曲嬷嬷心道,聪明可不代表听话,日子还长着呢,谁也说不清日后是个什么情景,但这话却不是她这个身份所能随便说的,她便换了另外一种说辞:“是,若许二娘子是真的懂事并想通了,想来大家以后都会和和美美的。” 想起许樱哥之前表现出来的那些特质,康王妃的两道秀眉不悦地轻轻皱了皱,看着曲嬷嬷不说话。 曲嬷嬷弯腰俯首,多余的话没有,面上却是一点悔色和害怕都没有。 二人多年主仆,康王妃当然是绝对信任她的,自不会怀疑她是别有用心或是挑唆。康王妃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做婆婆的当然是宁愿儿媳温顺听话。但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德行我也是知道的,她若一味只知温顺听话,什么都由着那混账胡来,将来这日子可过不下去。” 曲嬷嬷低声道:“两强相遇,总有一方要退让。三爷的性子也强。”这夫妻二人过日子,若是都好强不肯相让,那怎么办?必然是凉拌了。 康王妃有些发愁:“儿子太强横,怕儿媳没本事管不住。儿媳太厉害,又怕儿子吃亏,这做娘的左右都是为难。我只希望她是真的懂事知分寸,我自不会亏待于她,不然……”她的话没说完,眉间却是一片厉色。 丫头秋实在帘外低声道:“王妃,雪耳来了。” 康王妃收了脸上的厉色,淡淡地摆了摆手,曲嬷嬷便道:“让她进来。” 青色的绣花棉帘被掀起,两朵莹润的雪片趁机飞入房中。又飞快地被迎面而来的暖气融化,然后消失不见。雪耳垂着头。碎步走到康王妃跟前恭恭敬敬地跪了下去:“婢子给王妃请安。” 康王妃凝眸打量着脚下的俏丫鬟,雪耳发上插的珠花并银簪子都是自己赏的,穿着湖蓝色的绵袄配淡红色的绵裙,衣裙虽然厚实,却丝毫掩盖不去她玲珑的曲线。这个丫头是自己精挑细选了放在小三儿身边的,做事一向周到细致会看眼色,很得小三儿喜爱。去年秋天小三儿病重。许多人都想法子托关系希望能换个好地儿,唯独她一直守着甚至存了死志,故而在小三儿缓过来后脾气暴戾古怪。坚持要责罚并赶走身边所有亲近服侍之人的情况下,自己也一力坚持让她留下来,只因为自己相信这丫头对小三儿是真心的。 人对于与自己共同患难过的人总是存了那么一分怜惜之意,哪怕这丫头身份卑贱,但始终也和自己共同渡过了那么艰难的一段日子。康王妃轻轻出了一口气,语气也不知不觉地温和起来:“起来吧。” 雪耳恭恭敬敬地谢了才敢站起身来,乖巧地立在一旁听问。 康王妃把手上的荷包轻轻放在凭几上,轻声道:“三爷这些日子如何?” 雪耳如数家珍:“三爷昨日早上吃了四个银丝卷和两碗粳米粥……昨晚上亥时末歇下的……今日早上遵从王爷的吩咐去了外府武场上跑马练枪,一共练了大半个时辰……”她的汇报十分详细,小到张仪正吃了多少碗饭,多吃了什么菜几口,大到张仪正和些什么人见过面都一一道来。 康王妃却是半点不嫌烦,听完之后微微点头道:“很好,虽然他长大了,我这个做娘的不好总这样细致地管着他,但我问你的时候,你便要能说得出来。不能一问三不知。” 雪耳赶紧道:“是,奴婢一直谨遵王妃教诲,断不敢有半分懈怠和私心。” 康王妃道:“我自是知道你不错的。三爷这会儿已经出门了罢?”今日是许家那位叫做许扶的旁支子弟,也就是上次救下张仪正的从九品小官儿的成亲,人家倒是没想着要请张仪正,偏张仪正不知从哪里得知此事,让王府备了一份重礼,老早就和她说过今日必须要去。可这天气这样糟糕,雪下得仿佛没个劲头似的,张仪正的伤又才好,她实在是有些舍不得并担心。 雪耳忙道:“是,吃过早饭就出去了的。”又似是康王妃肚子里的蛔虫一般,微笑着道:“三爷穿得厚实,穿了那件圣上才赏的貂皮大氅,又有朱贵几个跟着的,前面安排的也是马车。铜手炉,狐皮手笼,炭盆,热水,样样都备齐了的。” 康王妃对雪耳又是一番满意,但这却不妨碍她做另一件事,她看了曲嬷嬷一眼,曲嬷嬷会意,道:“秋蓉,你进来。” 眉眼温顺,白净丰满的秋蓉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羞意快步进来,对着康王妃沉默地行了一礼。 康王妃淡淡地道:“三爷很快便要成婚,你们那边的人手太少,只怕是不够用的。我思来想去,只能是割舍了秋蓉,让她过去和你做个伴。”六礼只剩亲迎一礼,许樱哥马上就要进门,张仪正那边的人手却太少了点。将来肯定是必须要添人的,但这人却不能在许樱哥进门后给,那会损害婆媳关系,所以这人此刻便要安排下去。 雪耳的眼皮轻轻跳了跳,十分高兴地笑道:“王妃体贴。秋蓉姐姐自来能干,婢子日后会好好听她话,一起伺候好三爷并新奶奶的。” 这一句不但显得礼让尊敬,还显得雪耳十分懂事识时务。秋蓉微笑着看向雪耳。礼让道:“我哪有妹妹清楚那边的事情?诸事都要请妹妹多多指教才是。” 康王妃很满意:“只要把差事办好,自有你们的好处。”面色一寒,冷笑道:“但谁要敢有私心,为着见不得光的私利丢了康王府的脸,丢了我的脸,也一准会后悔的。” 两个丫头同时收了脸上的笑意,露出几分恐惧来,垂着眼一同行礼下去:“婢子万万不敢。” 康王妃有些疲倦地闭了闭眼,曲嬷嬷道:“都下去吧。” 世子妃与王氏卷着一股冷风携手进来,看到两个携手退下去的丫头。飞速对视了一眼,又将眼神各自收回。王氏带了几分赖皮微笑着上前道:“娘。三弟那新房拾掇得差不多了,今日雪大,里头的红梅开得煞是娇艳,咱们整治一桌酒宴先去尝个鲜散散心如何?” 康王妃看着两个各有千秋,但都极其聪明得体的儿媳,由不得地从心里笑出来。忽听宣侧妃在帘下娇声笑道:“你三弟媳妇还没看过一眼,你便要去尝鲜。当心她日后知晓了不饶你。” 王氏非常笃定地道:“三弟妹心胸宽广,想来不会在这种小事情上和我计较,还要谢我替她剩了酒水钱哩。”又揪了康王妃的手道:“去吧。去吧。我给娘打伞。” 康王妃淡淡瞥了打扮得娇艳靓丽,仿佛永远也不会老的宣侧妃一眼,微笑道:“也行,咱们就去看看还差点什么,再给他们添上。你们做嫂子的可不许嫉妒,樱哥那姑娘家世品貌配咱家这个混世魔王可是绰绰有余的,不能一进门就委屈了她。” 宣侧妃掩袖而笑:“王妃说得是,许大学士那是什么样的声望人品?教导出来的女儿自是极好的。武家大奶奶便是贤名在外,许二娘子更是品貌无双,想方设法才求了来,做嫂子的谁舍得嫉妒她?只要他们小两口好好过日子啊,可不比什么都强?想来日后小三儿会越来越懂事的。” 家世最弱,又非赐婚的王氏微笑着,睫毛都没颤一下。 许樱哥当然不知道她即将要去的那个地方已经为她的到来做了各种各样的准备。此刻的她正裹紧了身上的狐皮长裘,立在狮子楼三层雅间的窗前,眼睛微涩地看着窗下街上绵延而过的迎亲队伍。 雪太大,纷纷扬扬地洒在众人的身上,白色衬着街边的黑色,车、马、人身上的红色映着白色、灰色和黑色,令得无端生出几分怅惘之感来。许樱哥对着骑马走在前方的许扶轻轻挥了挥手,许下无数祝愿。她不能亲去参加许扶的婚礼,只能是偷偷摸摸地躲在这里,遥送祝福。 仿佛是有感应一般,许扶突然抬起头来望着狮子楼窗前那半遮半掩的身影露齿一笑。 “新郎倌儿笑什么那?”一直赖在他身边的张仪正带了几分痞气,也跟着抬头往上看去。 ――*――*――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感谢倾陈love的霹雳炮, munaiyi123、时光v痕、魔幻雨滴的2个平安符,jojo8129、 chieh-ching的1个平安符,shui52939 、。窝窝。的2个红包, dearbobosun、兰舟轻远、吃是我的爱好、lillian00、dearbobosun、夜黎丽的1个红包。 最快更新,请收藏。 第112章 角色 许樱哥并不曾料到张仪正会紧紧跟在许扶身边,并且冒雪骑马随行,她急速退入到阴影中,将手抚着胸口,颇有几分心惊。原本许扶成亲她去观礼乃是正理,但偏是这样尴尬的一个境地,若让那厮看到她偷偷摸摸地在这里窥看,又该如何解释?她突然觉得自己为了贪图享受有点犯蠢,本该坐在马车里等在路边观礼便可,实在不该为了贪吃这狮子楼有名的水八碗便多此一举。 雪照旧下得肆意张扬,楼下传来的热闹嬉笑声和鼓乐声越行越远,渐渐的再也听不见,雪中少客的狮子楼一片沉寂,安静到连雪花飘落的声音都似乎能听得见。桌上的水八碗还在冒着热气,扮作小厮的青玉坐在桌旁,一边小心谨慎地快速进食,一边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许樱哥的动静。 许樱哥沉着地走回火盆边替自己倒了一杯清茶,就着暖洋洋的热气,微眯着眼,舒服地品着这狮子楼里最贵的茶,半壶茶喝完,青玉的饭也吃完了。 “该走了。”许樱哥抓起搭在椅背上的青灰色狐裘披在身上,青玉替她整了整男儿髻,拉开门出去打探了一回方道:“走罢。”许樱哥小心地将兜帽拉上盖去半边脸,跟在青玉身后沿着寂静的走廊一直走到了楼梯边。 双子刚好在楼梯口探了个头,看到迎面走来的主仆二人便转身不紧不慢地走在前头开路,一路上除了伙计以外几乎不见旁人而伙计见惯了这样的人,半点多余的兴趣都没有。一行人顺利地走到了狮子楼后,坐上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风照旧吹着,雪照旧下着,双子将斗笠压得更低了一些,轻声道:“二娘子这就回家么?” 不管怎么说,许扶总算是有了一个真正的家,但愿他能从此安宁下来好好过日子。她也即将有属于自己小家,她也会努力过好自己的小日子的。许樱哥抱牢了手里的镂花黄铜手炉感受着手炉传来的融融暖意,微笑着道:“被生生关了几个月,好不容易才出了门,咱们也趁机看看雪景,先沿着长春大街一路走到长宁大街,再穿过寿富巷、安康坊回家。” 听到这样熟悉的路线,正在替许樱哥改装的青玉闻言便有些怅然,由不得地想起许樱哥去年上元节最后一次畅游上京城时的情景。那时崔家那位三爷还在,天还未黑便早早在府门外等着,才看到许樱哥出去便什么都顾不得的上前去讨好许执等人总算是得了一个与许樱哥夜游观灯的机会。青玉至今还记得崔成的笑容和闪亮的眼睛,贼眉贼眼地悄悄去牵许樱哥的手,牵到之后的怎么也掩盖不了的窃喜之情。 那情形仿佛还在昨日,路是相同的,人却是永远也不会再有了。将来在康王府中的生活又会是什么样的?青玉看着许樱哥清俊安静的眉眼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心情和雪雾弥漫的京城上空一样的迷茫。 许樱哥将车帘子轻轻掀开一角,贪恋地看着寒风飞雪环绕里的上京城。她不爱这不知安宁太平为何物,充满太多鲜血与阴谋的世界,但毫无疑问,不管是在哪个时空这个世界总是有它别样的魅力,不知不觉间便走进了你的心里来,然后再也忘不掉。 马车转进安康坊一条不知名的小巷巷里不见人踪,地上一片雪白,车在前面走着,在雪地上留下两道清晰的车辙印子。车后有一人一马,遥遥跟着马车前行,马车快,他便也跟着快,马车慢他便也跟着慢。赶车的双子虽然自恃不怕这区区一人但想起上次许樱哥从庄子里回来遇上安六爷那件破事儿还是有些紧张,便压低声音道:“二娘子后头似是有人跟着。咱们人太少,不如先回去?” 这世界虽不甚美好生命却是美好的。许樱哥立即被打回到现实中来,回身掀起车后窗帘子,看到远处那看不清身形的一人一马,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忙着道:“那还等什么?赶紧地回家,走最近最宽人最多的大路。” 双子得令,立即暴喝一声,猛地抽了马儿一下,马儿喷出一股热气,努力加速,朝着前方的巷口处冲去。 已经能看到巷口外大街上的行人,却听马蹄声响,身后那人竟然是毫无顾忌地追了上来。 双子大怒,沉声道:“二娘子,若是不妥您便骑马先回吧。” 却听追上来的那人大声道:“胆儿被吓破了么?连小爷都认不得了?”分明是张仪正的声音。许樱哥才伸出来的手便又飞速缩了回双子想起这是自家名正言顺的姑爷可不是那危险的歹徒,顿时便有些欢喜:“是张家三爷。”许樱哥沉默不语,双子便只装作没听见,只管打马继续往前跑。但很明显,张仪正的马比他们的好,而且负担没他们的重,跑是跑不过的。这狗皮膏药又来了,难不成先前还是被他看着了?许樱哥暗自咒骂着,沉声道:“既然跑不掉就不跑了。” 在马停下来的同时,张仪正也赶到了车前。双子脸上挤出一讨好的笑,下车给张仪正行礼问安:“小的给三爷请安,这大下雪的三爷怎会在街上?也不带个人跟着?” 张仪正眼看着马车讽刺笑道:“这大下雪的你们怎会在街上?也不知道多带几个人跟着?” 马车里一片沉默,双子束手立在一旁,悄悄觑向张仪正,小心翼翼地打量分析着他的神色和心情。不管怎么说,这马上就要成亲,二娘子还顶着风雪出来闲逛,被撞见了总是不太好的。 张仪正板着脸将马鞭柄轻轻敲了敲车厢壁板,冷声道:“你还想躲到什么时候?不出声就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里面?”那语气像极了丈夫管教不听话的妻子。 他还提前进入角色了。许樱哥撇了撇嘴·示意青玉将车帘子掀起来,微笑着给张仪正行了一礼,轻声道:“早前不知是三爷,所以有些害怕。后来知道是三爷,所以还是有些害怕。故而,便想蒙混过去算了。” 张仪正对上她的微笑和从容莫名便有些恼怒:“不知道是我害怕也就算了,知道是我何故还是要害怕?” 许樱哥微笑着垂眸不语,张仪正慢慢想了过来,知道是他还是害怕那便是怕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了·当下冷哼一声,翻身下马,一把扯开车帘子,推开青玉,大喇喇地坐在了许樱哥身边冷笑道:“我从来不知你胆子有这么小。既然是不是我都害怕,那你无缘无故跑上街来瞎逛做什么?难道高嬷嬷和袁嬷嬷都不管你?难道忠信候和侯夫人也不管你?亏得是我看见了,不然给旁人瞧见,叫我们两家人的面子往哪里搁?” 他两肩上的雪积得有些厚,随着他坐下便洒落在垫子上化成冰水,许樱哥被他带进来的寒气一激·忍不住捂着口鼻侧身打了个喷嚏,不好意思地道:“对不住,让您见笑了。”一边说,一边拿了帕子去拭垫子上的雪水,带了几分关切道:“听说您的伤病才好不久,这样冒雪疾驰总是不太好。” 张仪正怒目而视:“休想这样瞒混过去,我问你的话还没回!你干嘛跑出来?跑出来干嘛?” 他肯定是先看到她立在狮子楼上,然后又看到她上了这张马车,不然这马车上没有忠信候府的标志,双子的斗笠也戴得够低·他凭什么知道她就在这车上?看这身上的积雪只怕是跟得够久。许樱哥抬起头来望着张仪正甜甜一笑,带了几分讨饶和小意轻声道:“您知道我的性子,我出来看热闹。今日我那族兄不是成亲么?家里不许我出来·我却觉着对不起他,不管怎么说上次他也救了你我的命。还有听说狮子楼的水八碗极其美味独特,我很想在出嫁前尝一尝。” 这番说辞可算是天衣无缝,张仪正沉默冷硬地看着她,一双眼睛仿佛是要穿透她的眼睛看到她的心里去。许樱哥坦然看着他:“你不高兴?”不高兴就去退婚呗,反正两人交锋多次,彼此也算知根知底,用不着做得太戏剧。 许樱哥的眼睛清澈美丽·就像宁静的湖水·里头蕴藏的却是说不尽的奸诈狡猾,张仪正说不出的愤怒:“我当然不高兴!你就不怕遇到歹人?” 许樱哥立即认真认错:“知道错了·下次再不会了。” 僵持片刻,张仪正垂下眼皮·微微侧开脸躲过许樱哥的目光,淡淡地道:“既然吃过了水八碗,又看过了迎亲,怎地还不回去,偏要在这街上七拐八弯地lll转?” 许樱哥有一瞬的沉默,接着甜甜地笑了起来:“我被关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有机会溜出来,总是要趁机多逛逛,赏赏雪景的。”言罢起身做了个请的姿势:“三爷孤身一人前来,想必又要惊吓了无数人,您请回吧,我这便回去了。” 张仪正坐着不动,冷笑道:“你就这样巴不得见不到我?那你何必答应这亲事?” 这时候说这种屁话?许樱哥拧起眉毛,抬起下巴看着张仪正,在他眼里看到了一丝挑衅和愤怒不平。她大概知道他为什么愤怒,却不知道他在不平什么,于是许樱哥放平眉毛,柔声道:“我以为三爷应该都知道。” 感谢反求诸己的和氏璧,凝睿的超级霹雳炮,倾陈lave的10个压岁红包,魔幻雨滴、时光v痕、mwnaiyi123的2个平安符,bencaawmqu、草头青、自由葫芦、 最快更新,请收藏。 第113章 有情 情人节加更。 这些天过得浑浑噩噩,完全不知道今天原来是情人节,现在补上祝福,祝我亲爱的各位书友,没另一半的很快找到情投意合的另一半,已经结婚了的白头到老,幸福一生。 顺便厚脸皮地求一下粉红。 ——*——*—— 应该都知道?这话仿佛什么都说了,又仿佛什么都没说。张仪正下意识地想抓许樱哥的把柄,却一个字都抓不到,便怒气冲冲地道:“你不愿意?” 许樱哥垂眸低声笑了起来,笑到张仪正将近恼羞成怒方温和地看着他道:“怎么会不愿意呢?你看我可曾露出过半点不愿意的样子?大家都知道我这些日子以来很乖巧懂事听话,而且很勤奋,不信你去问高嬷嬷和袁嬷嬷。”眼看着张仪正两条略显凌厉的眉毛轻轻放平,紧绷的下颌也渐渐放松,她轻松自如地换了个话题:“你前些日子送过来的那块玉佩我很喜欢,我给你做了个荷包,也不知你喜欢不喜欢?” 张仪正却不曾似她所想象和期望的那般越来越放松,反而是看着街边民居房顶上的积雪沉默下来,许久方道:“我出来得早,你的荷包我还没看见,想是还在我母妃那里。你本来是还想往哪里去的?” 许樱哥笑道:“本来也就想回去了。” 张仪正突然回眸看着她用一种不容商量的口吻道:“既然已经偷溜出来了又何必那么早回去装乖巧?” 许樱哥有些许吃惊。青玉却从这二人难得一见的和平中看到了某种希望,便小心翼翼插话道:“二娘子本是还想沿着这安康坊的小巷再游一游的,不知三爷是否有空?”她觉得许樱哥大概是想同过去做个了结,这样的机会以后不会再有,不如趁今日一举两得。 总是要在一起过日子的,这时候如果能得到有效的沟通,对双方都是件好事,总不能一直拧巴着。许樱哥便不拒绝,微笑着看向张仪正:“三爷有空么?” 张仪正有些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何必明知故问。” 马车沿着安康坊的小巷漫无目的的往前行驶着,张仪正眼睛看着前方淡淡地道:“我想警告你。以后没事儿离安六远些。” 许樱哥微笑:“我本来就离他很远。” 张仪正竖眉不耐烦:“我说什么你只管听着就是了,怎么这么多话?” 许樱哥再笑:“遵命。不过他要离我近,我总不能说,你滚远点儿吧?上京城又不是我家的。” 张仪正发怒:“他不走,你总能走吧?” 许樱哥还是笑:“哦。那我走。” 张仪正生气地把头扭开,好半天才低低出了一口气,闷闷地道:“他是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坏东西,你不是他的对手,知道么?” 许樱哥继续笑:“哦。知道了。” “……!”张仪正瞪着许樱哥,许樱哥微笑而无辜地看着他:“……?” “咳……”张仪正有些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看着窗外不在意地道:“这条街挺眼熟的,是了,我记得去年上元节我出来观灯。曾在这条街上看到过你。” 许樱哥眉毛好看地皱了起来。她当然记得这条街,就是在这条街上,崔成借着人多好遮掩,偷偷地去牵她的手,而她没有松开,至今她还记得崔成微湿的手心和灿烂讨好的傻笑,那样的小意温柔真是再也找不到了。许樱哥忍不住微笑起来:“原来三爷是在那时候就认得我的。” “是,很早就认得你了。所以晓得你无情。”张仪正的回过头,看着许樱哥缓缓道:“我记得,当时你身边还有一个少年郎。他是谁?” 沉默,一片沉默,青玉紧张地掐住了掌心,担忧地看着这二人,这是要算旧账?可是又算是哪门子的旧账呢?那时候许樱哥还不曾认识张仪正,两个人本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张仪正这会儿追究这个未免也太无聊了些。可惜无聊归无聊,这个问题却不能避让。 一阵狂风袭来,把坠着铅坠儿的棉帘子吹起一只角,一团雪片趁机打着旋儿飞入到车厢中,许樱哥放下怀里的手炉,伸出一只莹白纤巧的手准确无误地接住了那团雪片,眼望着那团雪片低声却十分清晰地道:“那是崔成,我从前和他定过亲。” 雪片接触到她掌心的温暖,很快便化成了一滴水,许樱哥长而密的睫毛半垂而下盖住了她的眼睛,声音很低很稳定:“崔家卷入郴王案中,所以退了亲,他死在去年的秋天,埋在城外的乱坟岗子上,没有墓碑。康王府既然和学士府议亲,想必这些情况三爷都是早就知晓了的。” 张仪正往车厢后头挪了挪,将自己的身影和表情掩入到阴影中:“我看到你和他牵手。” 许樱哥照旧不看他,语气很平静,却带了一种不易察觉的冷淡:“是在牵手,那时候他是我的未婚夫,我不认识三爷是谁,也没想过要嫁给你,更不知道你在一旁看着我们。”这就是他在香积寺里辱骂她和赵璀是奸夫淫妇的原因?她可不信他原来会因为这样便替人打抱不平。 张仪正不说话,许樱哥也不说话,而是把手上的那滴雪水轻轻倒掉,取了一旁的铜箸认真地拨弄着手炉里的灰。 青玉的心仿佛是被一根细利的铜线提着,越提越高,勒得越来越紧,她觉得自己仿佛有些喘不过气来,她紧紧捏着帕子,开始无声地喘气。 张仪正突然笑了一声,道:“听说你们青梅竹马,许大学士持家甚严。我在香积寺中看到你连赵璀想单独和你多说两句话都说他是想害你,那么……是不是可以认为,你其实对那姓崔的……” 铜箸轻轻敲击在凿花的铜手炉上,发出“当”的一声轻响,许樱哥抬起头来看向张仪正:“三爷很在意?” 张仪正对上她的眼睛,她的眼睛黑白分明,澄澈宁静,还未婚便有了肌肤之亲,明明是一件应该令人羞愧的事情,偏偏她的脸上就只有光明正大和理所当然。张仪正抿了抿唇。抬起下巴不屑地道:“谁在意这种小事情?难道你以后还敢和别人纠缠不清么?” 许樱哥微侧着头,下颌的线条被窗外透进来的雪光照得十分柔和美好,她微微笑了笑,轻声道:“虽然不知三爷何故要问起这件事来,但过去的事情就是过去的事情,他已经死了,不必再提。” 张仪正带了几分讽刺道:“那赵璀呢?他可还活着的。” “赵璀么?”许樱哥沉沉叹了口气。把弄好的手炉递到他怀里,用一种疲惫无奈的声音道:“虽然家里曾经想过这门亲事,但始终是不曾到那个地步,并且他也没牵过我的手。这中间的事情三爷比我更清楚。我虽今年春天才认识三爷,却觉着三爷仿佛认识了我很多年。” 手炉很温暖并且绝对不烫,张仪正却仿佛是被滚热的炭烫了一下似的,惊得一让一推。“吧嗒”一声响。手炉从他怀里滚落下去,砸在车厢地板上,炉罩并着里面的炭火尽数滚落出来,车厢里顿时弥漫起一股东西烧焦的味儿。青玉低呼一声,忙忙地蹲下身去收拾。 许樱哥沉默地看了张仪正一眼,将车帘子掀开些许透气。 “不过是看你好看所以就记住了。”张仪正万分鄙夷地道:“俗话说得好,朋友妻不可欺,赵璀更不是个好东西。那种人你也敢嫁?若是人不知,说不定还以为你二人狼狈为奸害了崔成呢。”言罢将一双长腿高高翘起,摆出一副荒诞不经的模样道:“说来,崔成才死不过半年,你便和赵璀谈婚论嫁,你算是有情还是无情?” 蹲在地上收拾手炉的青玉瑟缩了一下,却是被烫着了。 “三爷究竟是希望我对崔成有情还是希望我对崔成无情?崔家叛乱是铁案,斩他的是大华律,更是他父兄的贪婪。”许樱哥探手在双子的座位旁抓了一把积雪递给青玉,淡淡地道:“我好歹也是三爷未过门的妻子,我与赵璀狼狈为奸,三爷却还要娶我,那你是什么?三爷若实在很在意,其实可以请旨退亲。” 张仪正的眉头挤在了一起,愤怒地道:“这个时候了说什么退亲?你总想着退亲干嘛?” 许樱哥看着他十分认真地道:“因为你对我不好!若不能退亲,那三爷便是想同我做怨偶?相看两相厌?三爷问我从前的事情,我也有从前的事要问三爷,听说那次我险些坠马很同您有些关系?” “谁说的?谁挑拨离间啊?”张仪正像斗鸡似地瞪着许樱哥:“你听谁胡说八道的?谁?!” “大概是胡说八道,我却觉得是真的。”最好的防御便是进攻,许樱哥看到张仪正从脸到脖子都涨得一片红,不由满意地微笑起来:“我今日有问有答,为的是日后能好好过日子。三爷不肯退亲,便说明你是想清楚了的,要是等到我进了门,你再用这些事情这些人来找茬,我总是要寻王爷、王妃主持公道的。想来不会有人说我没道理。” 冰凉的雪覆在青玉被烫伤的手上,缓解了火辣辣的疼痛感的同时也令得她狠狠地打了个寒颤,她可怜地看着张仪正和许樱哥,低声央求道:“三爷,二娘子,总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停车!”张仪正不等车停稳便跳下了车,翻身上马,狠狠瞪了许樱哥一眼,冒雪打马飞驰而去。 许樱哥靠在车厢壁上轻轻出了口气,拉过青玉的手查看伤势,低声道:“还有两个月。青玉你做好准备了么?”她已经做好准备了。 ——*——*—— 明天进入结婚。紧赶慢赶总算能在春节假结束的最后一天进入婚期,o(n_n)o~(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14章 红樱 二月十二,宜嫁娶,祭祀,祈福,定盟,交易。 天未破晓,许樱哥便被唤醒,沐浴、更衣、绞脸、梳妆,再被一群热情而亲近的妇人灼热的目光和说不完的吉祥话所湮没。虽是两世为人,她却是第一次嫁人,故而昨夜和今早都有些睡不着觉,这会儿更是紧紧绷着脸皮,不敢笑也不敢多言,就连吃饭都比平时斯文了十分。 傅氏注意到她紧张,背着众人轻轻捏了捏她的手,低声宽慰道:“不要怕,凡是女子都要走这么一遭的。” 傅氏乃是长嫂长媳,追求的是稳重,黄氏说的话则更风趣放肆一些:“自亲事定下,新姑爷便不曾犯过浑,想来是极欢喜这门亲事的,前些日子又奉恩旨升了郡公,这家用想来也是极宽松的,二妹妹还有什么可担忧的?” 许樱哥看着黄氏闪着亮光的圆眼睛,终于忍不住笑了。傅氏微笑摇头,轻轻推了黄氏一把:“看你,做嫂子的也没个正经,让人听去可不笑话我们。” 黄氏捏捏许樱哥的下巴,偷偷摸摸瞟着其他人,低声笑道:“我是在说大实话。这结婚本来就是那么一回事儿,男人喜欢,在外面撑得起,女人在家不缺钱用能管家,有了这几样,但凡是个有心的也该把日子过得不错了,二妹妹惯常伶俐,又有什么可怕的?那不过是个王府罢了,里头也是凡人,一样吃喝拉撒,怕什么?” 才赶进门来的许樱哥深以为然。爽朗笑道:“二嫂说得是,就那么一回事。”说着坐到了许樱哥的身边拉起她的手,很好地掩去了眼里的忧色柔声道:“王爷、王妃、世子妃都是极好的人,二奶奶也是个聪慧人。你不用怕,有事只管去找王妃,只要你占着理。她不会为难你。那一位么,她不敢惹王妃。” 清官尚且难断家务事,这婆媳关系又哪是谁对谁错那么简单的?一个总是追着婆婆告儿子的儿媳妇,谁会喜欢?但说到底,也不过是家里人心疼她爱惜她罢了,许樱哥微笑着点头:“我都记住了。” 忽听不远处的冒氏夸张地笑了起来:“哎呦,这不是侄儿媳妇么。这还是第一次来我们家那。” 许樱哥循着声音看过去,看到冒氏拉着一个才进门的少妇的手,颇有些无礼地上下打量着那少妇。那少妇穿着件湘色绫袄,配着条浅红色的罗裙,金钗上坠下的一粒指尖大小的明珠。随着那张半羞半喜的粉脸一晃一晃,正是许扶那才进门不过二月的新婚妻子卢清娘。 “她是越来越讨嫌了,到底想干什么?”许杏哥皱起眉头,打算起身去救卢清娘。 许樱哥轻轻拉住许杏哥,低声道:“先不忙么,要是三婶娘过分,姐姐再去也不迟。”她在许扶结婚后携妻上门答谢许衡夫妇并认亲时见过卢清娘,只是那时卢清娘初嫁,害羞得很。从上门到告辞统共也没说过几句话,并看不出其人性情如何。今日有这个机会,她想看看卢清娘怎么样,能不能在许扶不在身边的时候撑起来。 却见卢清娘虽害羞,可也不是真的羞到底,微笑着朗声说道:“三婶娘记不得了么?侄儿媳妇这可是第二次来了。” 冒氏狠狠盯了卢清娘发髻上垂下的那粒宝光艳艳的明珠一眼。皮笑肉不笑地道:“是我记错了,我光想着要恭喜侄儿媳妇啦。五侄儿最近可真是春风得意呢。”许扶在前一个月刚去了兵部任库部主事,同样是主事,兵部主事却比他原来所任的刑部主事品级高,是为从八品。许扶才入仕途没多久,却升得如此快,不用问,自是因了康王府的关系。 卢清娘又表示了适当的害羞和谨慎:“三婶娘快饶了侄儿媳妇罢,这里多少长辈和夫人,家中任谁不比我家五爷能干?哪里又敢说是春风得意?不敢说,不敢说。” 许樱哥和许杏哥看到冒氏的脸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不由相视一笑,却见卢清娘已经十分自然圆润地推开了冒氏的手,微笑着朝她们走过来。 许樱哥连忙站起身来望着自己真正的嫂子微笑,她的妆上得浓,原本也不怕卢清娘看出什么来,便是看出来了,总是一家人,防是防不住的。卢清娘才开口说了一句吉祥话,冒氏便挤了过来,酸溜溜地道:“你们姑嫂二人可要多亲近亲近,日后我们樱哥入了王府可就没这么容易见面了。” 卢清娘一怔,心想人家正牌的姑嫂在这里,自己哪敢和许樱哥称姑嫂?便有些尴尬地看看傅氏等人,笑道:“三婶娘真的很爱说笑,侄儿媳妇又被您挤兑了。” 冒氏打量着许樱哥的神色并那身灿烂精致的嫁装,有些忿忿地道:“我哪里有这许多话来说笑?侄儿媳妇是才进门不清楚,我们樱哥一直都是把五侄儿当亲哥哥看的。” 此言一出,许杏哥并傅氏都微微变色,卢清娘则越发尴尬,许樱哥微笑着,一言不发地冷冷看着冒氏,一直看到冒氏不自在了方笑道:“三婶娘说得不错,一笔写不出两个许字,我许氏一族自来讲究骨肉亲情,五嫂嫂日后便知道了。” 冒氏还想再多话,就见鸣鹤走过来附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冒氏神色微变,再顾不得这里,急匆匆走了。傅氏几个早就巴不得她走,见她走了都是眉开眼笑。 “许氏的名声是早就听说的……”卢清娘微笑着很客气地和许樱哥说了几句吉祥话便转身走开,带了几分羞涩和热情加入到许氏族人的亲友团中开心地同众人说笑起来,圆转自如。 许杏哥附在许樱哥的耳边轻声道:“放心吧,她不错,听说这些天来孝敬公婆。体贴五哥,勤俭理家,待下宽容。” 许樱哥重重点了点头,微笑着道:“放心了。”一转头。唐媛并安谧几个说笑着快步涌了进来,里头竟有阮珠娘并杨七娘,人人都是一副笑脸。许樱哥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外面一阵鞭炮声响,嘈杂声、喜乐声一阵高似一阵,房内众人静默了一刻,俱都笑了起来:“新郎倌迎亲来了!”呼啦一下便走得干干净净。 许樱哥此时方觉得耳根清净了些,古婆子忙道:“二娘子赶紧地歇一歇。”一边说,一边塞了腰枕在许樱哥身后:“靠一靠。松一松,先吃两块糕点垫垫底,这回还不知何时才能吃着呢。” 许樱哥招手叫铃铛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铃铛脸蛋微红,眉梢眼角全都是喜意。脆生生地应了一声,快步往外头去了。 伤愈归来不久的紫霭把一杯茶递到许樱哥手里,悄悄看了眼旁边站着的喜婆,低声道:“二娘子可是有什么事没安排好?” 许樱哥微笑着朝她摆摆手:“没事,我让铃铛出去看看热闹回来和我说。” “您呀。”紫霭无奈地叹了口气,哪有这样的新娘子?其他人羞也羞死了,二娘子倒好,叫丫头去替她看热闹。但摊上了这样的主子,紫霭也没什么办法。只得寻了些好吃的糕点,提了香茶去招呼那几个喜婆,又各自悄悄塞了个荷包。那几个喜婆都是惯在大户人家里做惯事的,见机立即去了房间一角扮起了眼瞎耳聋,哪里又去管许樱哥要做什么。 许樱哥厚着脸皮笑,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只听得喧闹声一阵响似一阵,并且越来越近,铃铛喜滋滋地快步进来,悄悄瞟了喜婆一眼,溜到许樱哥身边贴着她的耳朵轻声道:“外面可热闹啦,大爷他们几个把新姑爷一行人全数堵在了大门口,在对诗呢,那边听说是请了新科状元做傧相,又有好些进士做陪,两边对得热闹,后来是大姑爷悄悄开的门,一群人哄地一下就冲进来了,好生野蛮,大爷他们不是对手哇。”铃铛摇着头,叹道:“那边到底是当兵的多,力气大,不讲理……”颇有些怪武进临阵倒戈的意思。 “俗话不是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紫霭听得好笑,轻声道:“这迎亲迎亲就要能迎了去才能亲,不然怎么办?难道能留一辈子的?” 许樱哥低声问铃铛:“你看到他了么?他有没有……比如说,不高兴?” 铃铛怔了片刻,笑道:“很高兴啊,一直都在笑,族里的夫人们捉弄他他也没生气。” 许樱哥轻轻松了口气,转眼看向窗外。窗外阳光灿烂,万里无云,院子里那株樱桃花开得正好,满树樱花灿烂如霞,微风吹过,吹落花瓣无数,有鸟儿在枝头高声欢唱。许樱哥的眼睛一片湿润,一滴泪顺着睫毛滚落下来,将红色的罗裙晕染开去,仿佛开了一朵红色的樱花。 紫霭和铃铛对视一眼,都不敢再笑,忙忙取了粉和胭脂给她补妆。傅氏进来,见状低低叹了一声:“傻丫头。” 许樱哥想笑,眼泪却越流越凶,又引得众人一片慌乱。 喧哗嬉闹声越来越近,喜婆笑道:“吉时到啦,该上花轿啦!”一块绣金缀珠的红盖头当头罩下,许樱哥的眼里便只剩下一片红色。 ——*——*——*—— 返程归家的书友一路平安,感谢你们的打赏,感谢你们的粉红,感谢你们的正版订阅支持,感谢你们活跃书评区,谢谢,o(n_n)o~。明天要上班啦,大家记得早点睡哦。 感谢倾陈love的和氏璧,小院子的霹雳炮,munaiyi123、时光v痕、魔幻雨滴的2个平安符,kysh、天晚欲雨、偶住长江头、草头青、newlife2012的平安符,黑色天堂的梦魇的7个压岁红包,咏叹調的3个压岁红包,chieh-g、jojo8129、偶住长江头、。窝窝。的2个压岁红包, see_an 、土蛋子、长长妈、皓月当空0605、猫猫万岁、书友101007230118361、年少轻闲、殷紫、夜黎丽的压岁红包。(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15章 小心 走过满树灿烂的樱桃花,走过雪白如云的梨花,走过旖旎的桃花,一路行来,一路春光。张仪正牵着红绸的一头,沉默地看着红绸另一头的许樱哥。 新房的阶下种了一棵海棠,海棠红瓣黄蕊,开得娇艳而热烈,却始终敌不过许樱哥那身鲜艳灿烂到了极致的喜服。她低垂着头,曼妙而美好,红到极致的喜服上金色的绣线刺伤了张仪正的眼睛,他突然顿住脚停在了台阶下。 虽只是片刻停留,却让一直说笑的众人诧异无比,有人奇怪,也有人兴奋地期待着。周遭喧嚣如故,许樱哥却觉得那一刻格外寂静,她跟着停了下来,垂眸看着红绸另一端的那双迟滞不前的脚,安静等待。 不知是谁轻轻咳嗽了一声,张仪正的声音仿佛是从很遥远的地方随风飘了过来:“小心脚下,要上台阶了。” 有人失望无比,有人松了口气,有人哈哈大笑了起来:“这样疼媳妇,看来很快就要添丁进口了!” 张仪正发出两声干瘪的笑声,许樱哥垂着眸子跟着他拾级而上,走入新房之中。新房里散发着一股美妙的味道,许樱哥耸耸鼻子,嗅出这是自己最爱的金银香,想起前些日子康王妃曾使人过去询问她的爱好,心里不由微暖,更多了几分自若。在新床上坐定后,透过盖头下的缝隙,她看到许多双穿着华贵鞋子的脚,有男有女,但就没有一双鞋是她所熟悉的。包括她脚下所穿的珍珠鞋履对她来说也别样陌生。 喜婆嘴里的吉祥话蹦豆子似地一直往外蹦,张仪正垂眸看着坐在喜床上的许樱哥,手里的汗浸湿了那根缠金裹锦的秤杆。众人起哄:“揭盖头啊,揭盖头啊……舍不得给我们看新娘子是什么样子么?” 喜婆微笑着又说了一串吉祥话委婉地催促张仪正。张仪正却只是微笑着站立不动。许樱哥稳坐如山,盖头上的璎珞都没晃一下,都到了这一步。盖头总是要揭开的,她不急,更不慌,她是庄家,随时等着张仪正反悔。 张仪正终于动了,盖头掀起处,露出一张娇羞得宜的脸。纵是浓妆艳抹也盖不住那一低头的楚楚风姿。张仪正看着娇羞安静美丽的许樱哥,一时不知该如何动作,有人从他身后重重捶了他一拳,不无嫉妒地道:“你小子真有福啊,难怪得看傻了!” 房里“轰”地一声笑了起来。张仪正咧了咧唇角,回头猛地推了那人一把,笑骂道:“你才看傻了!”话说出口又觉得不对,自己好像吃了个大亏,便板了脸怒道:“都给我出去,不许看!” 众人哄堂大笑,把张仪正推来搡去,笑闹不休,趁着他不注意。猛地用力将他往许樱哥身上推过去。新婚三日无大小,何况这来闹新房的都不是什么好鸟,这一下推得猛,张仪正没想到,许樱哥也没想到,她当时只顾微笑着垂眸看着自己的脚尖。尽职尽责地扮演着新嫁娘的角色。等到张仪正扑倒在她身上的时候,她不可避免地心跳如鼓,闹了个大红脸,却没有把张仪正推开。 “这又不是乡下人闹洞房,有你们这样无礼的么?”张仪正咒骂着,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脸红耳赤地准备去收拾暗算他的人,不期腰间的玉佩勾着了许樱哥所配的丝绦,扯得又是一个踉跄,连脖子根都红透了。 有人拍手笑道:“哟,新娘子舍不得呢,这天还没黑呀,急什么……” 这玩笑开得实在粗鄙,这些人怎么半点没规矩?哪里有什么堂堂皇室的气派?书香门第的大丫鬟青玉和紫霭的脸一下子红得滴血,愤怒地瞪着那人却没有任何办法。 许樱哥抬起头来淡淡地看了那人一眼,发现是个青白脸皮精神不佳,被酒色给掏空了身子的膏粱子弟,看那长相和装饰不是宗室子弟便是公主家的狗崽子,便又垂下眸子平静地把玉佩和丝绦解开。虽然在众人看来这玩笑粗鄙到不得了,但实际上她在前世参加婚礼时见过的场面远比这个大多了,这又算得什么?土鳖们!难不成以为她会翻脸哭泣?羞得不敢抬头?做梦呢吧。 看着许樱哥从容不迫的举动,房里的嬉笑声渐渐小了下去,虽还有人说玩笑话却是斯文了许多。 张仪正解开玉佩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恼羞成怒地脱下一只靴子朝那人砸了过去,再跳着脚追过去一脚踹在那人身上,大声骂道:“韩彦钊,你的皮子又痒了?狗嘴里可能吐得出象牙来?吐不出?小爷帮你的忙。” 许樱哥便记住了这人叫韩彦钊,也想起来这是真宁公主的小儿子。却见张仪正已经一脚将那人给踹倒在地,凶性大发地骑上去对着那张青白的脸左右开弓就是两拳,一边打还一边嚣张地骂:“吐得出?吐不出?看你这狗贼样儿,象牙是打死也吐不出的,便是把你满口的牙齿打落也只能吐出狗牙来!” 谁也没想到张仪正会在这种时候发狂,众人先是惊了一头,又安静了片刻才猛然想起来,这混账东西又在不分场合地发狂发蛮了,于是一拥而上,拉的拉,劝的劝,韩彦钊却已经是被打得面目全非,痛哭流涕。张仪正被张仪端抱住腰往后拖,还挣扎着跳起去飞腿揣在刚被人扶起来的韩彦钊腰上。韩彦钊还没站稳便又被这飞来一腿踹倒在地,又疼又没面子,于是趴在地上哭骂起来:“狗日的,你他妈的欺负人,今天老子和你没完……” “你要和我没完?你要不要死在这里,等我成完亲再给你发丧啊!”听着这声骂,张仪正似打了鸡血一般越发精神,猛地一推张仪端,挽着袖子要上前。环顾四周大声道:“你们听见他骂什么了吗?他是不是犯贱讨打啊!”又回头看着张仪端道:“老四,他骂我们诶,你不打他?” 这就是和混账东西做兄弟的坏处,总是会被人一起问候爹娘。跟着打是胡闹,不跟着打就是孬种,张仪端苦笑道:“三哥。今日可是你的好日子,多少也得顾着三嫂吧?快不要胡闹了!”一边说,一边回头看向许樱哥,露出一脸的歉意和同情。 许樱哥稳稳当当地坐在床上,安安静静地看戏,心想不怪前朝留下来的旧臣们总是瞧不起这张氏皇族,闹洞房的也好。当新郎的也好,都一样的粗野疯狂没分寸,不过挺热闹的,还有张仪正为了她这样凶悍地教训韩彦钊,她实在是喜欢。想必日后这些膏粱子弟见着了她便不敢轻易和她乱开玩笑了,不然她只要关门放狗,还不咬得这些人哭爹叫娘?就像是当初的崔成……许樱哥猛地一摇头,甜美地微笑着继续看戏。 张仪端看到许樱哥脸上的笑意,突然想起这也是个会发狠下阴手的主,由不得有些发怔,竟然忘了去拉张仪正,于是韩彦钊又被踹了两脚。正自乱间,忽听门口响起炸雷似的一声吼:“畜牲!还不住手!”原来是康王得了消息。匆匆忙忙扔了一地的宾客赶了过来镇场子。 见惊动了康王,众人顿时作鸟兽散,不一会儿功夫场子便清得干干净净,房内只剩下世子妃、许樱哥并康王父子三人。 张仪端可怜兮兮地道:“父王,孩儿劝不住三哥,都是孩儿的错。” 康王冷漠威严地瞪了他一眼。再歉疚地看了看许樱哥,抬手欲打张仪正,张仪正却只是倔强地抬起头大声道:“父王何故要打我?韩家小狗居心叵测,他先不敬我妻子,再不敬我父母,难道不该打?他还敢对着我自称老子呢……” 康王气得半死:“好好的一桩喜事,被你自己胡闹成这个样子你还好意思说?叫你妻子的脸面又放在哪里?” 许樱哥稳稳地站起身来对着康王行了一礼,朗声道:“樱哥斗胆,请王爷饶了三爷这遭,这事儿不怪他,樱哥也没觉着丢脸,还要多谢他回护。” 康王一怔,探究地看向许樱哥,见她从容镇定,并无半分委屈勉强之态,便轻轻翘了翘唇角,回头对着张仪正又是一片怒容,声音吼得老远都听得见:“今日就看在你媳妇儿的面子上且饶了你这遭!再有胡闹,决不轻饶!你记住,不是我舍不得,而是因为日子特殊,我不顾你还要顾别人。” 张仪正垂着头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 康王威严地看向早就被吓得不知所措的喜婆:“还有什么没做完的继续做!”说完看了世子妃等人一眼,大步走了出去。 世子妃笑眯眯地起身,温言道:“好了,他们日常胡闹惯了的,人年轻没分寸,来来,三弟坐这儿。”王氏早就领了一群女眷等在外面,才等康王一走便笑着走了进来,不过片刻功夫,新房里照旧的一片热闹喜庆。 特意铸造的金银钱和花生红枣桂圆等物雨点一样的洒落下来,张仪正别扭地躲避着,许樱哥垂着头,一任钱果洒落在她上,心中渐渐安宁下来。 张仪正揉了揉发酸的拳头,偷偷看了许樱哥一眼,精疲力竭间却又觉得心中某个狂躁不安的地方渐渐平静踏实起来。不管怎么说,她终究落到了他的手里,不管怎么说,日子还长着呢。 ———————— 呃……明天肯定洞房。咱得铺垫到位不是?这章很热闹,我很满意。o(n_n)o~ 感谢粉红,感谢正版订阅支持,感谢咏叹調的16个压岁红包,班太的日誌、倾陈love的各10个压岁红包,戈尼布什的霹雳炮,欧阳彦初的香囊,魔幻雨滴的3个平安符,时光v痕的2个平安符,草头青的2个压岁红包,天晚欲雨、拖把婉儿、秋雨伴梧桐、偶住长江头、吃是我的爱好、東邊的魚的平安符,半迷er 、chieh-g、jojo8129、姆依姆依、偶住长江头、lillian00、疯婆婆rua松鼠、夜黎丽的压岁红包,真的觉得你们对我很好,谢谢。(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16章 晓春 天黑欲晚,红烛高照,青玉和紫霭服侍着许樱哥去了沉重繁琐的嫁衣,又洗去了厚重的脂粉。才刚收拾完毕就听外间传来几声轻响,几个穿着体面的仆妇丫鬟提着食盒鱼贯而入开始布置宴席,接着高、袁两位嬷嬷端严地走了进来。 这二人在月前回宫交了差后便回了宫,许樱哥没听说她二人被指派到了康王府,早前宫中赐物时不曾见着,此刻乍一见到便颇有些惊异,暗忖莫非洞房花烛夜,两位嬷嬷还需要现场观摩指导么?尚不及弄清楚这二人要如何,张仪正便被人扶了进来,竟然是喝得酩酊大醉的模样。 青玉和紫霭当然是不高兴的,虽说新郎被灌醉是常有的事情,但以张仪正的身份和脾气谁又敢去灌他?分明就是他自己没有节制,故意想给许樱哥难堪。但青玉与紫霭自忖家教不一样,务必讲究端庄得体,便默默上前扶了张仪正在许樱哥身边坐下来,才刚松手,张仪正便往后一倒,直挺挺地躺在了床上,不过片刻功夫,鼾声大作。 高、袁二位嬷嬷都皱起了眉头,这合卺酒不曾喝,结发不曾结,还要洞房,怎地就喝成了这模样?再想到白日的事情,只恐许樱哥忍耐不住闹腾起来,便都有些紧张。 许樱哥垂眸看着张仪正,只见他眼珠子在眼皮下转了又转,那鼾声也有些假,便微笑着起身对着高、袁二人福了福,带了些微不安和羞涩轻声道:“敢问两位嬷嬷,接下来还有什么礼要行?若不是非行不可。可否改日?三爷只怕醉得不轻。” 什么礼?合卺礼,结发礼,周公礼。这许二娘子可真是个妙人,就这样斯文高雅地问了出来。倒为难了人。高、袁二人想笑又不方便笑,高嬷嬷低咳了一声,斟酌着道:“合卺礼。结发礼都是要行的,既是良辰吉时,自是今夜行了的好。”可看着张仪正的模样,颇有些不知该如何下手的感觉。 许樱哥的白牙在红烛下闪闪发光:“既是这样,那便只有帮三爷醒醒酒了,二位嬷嬷意下如何?” 高、袁二人此行的目的便是要保证这二人顺利完成婚礼,安静规矩地渡过今夜。见许樱哥不但不生气还十分配合温婉,哪里又会说不?当下袁嬷嬷便道:“是这个理。” 许樱哥微笑着:“醒酒汤想来是早就备下的,紫霭你去问问外面伺候的人,先端了过来。” 紫霭领命而去。 许樱哥又看向青玉:“我记得有次家中兄长喝醉了酒,大嫂曾用凉水给他醒酒。效果极其不错。” 青玉的唇角翘了起来,俯身道:“婢子这就去取凉水来。”这凉水当然要最最凉的水才好,可惜是没有冰啊。 许樱哥一一安排完毕,方又看向高、袁二人:“不知二位嬷嬷觉得如何?” “醒酒汤是极好的……”袁嬷嬷正想说那凉水激着不太好,就被高嬷嬷扯了袖子,遂改口转达了皇后娘娘的期盼,并委婉表示不管怎么闹,总之不能出事。 说话间凉水来了,许樱哥挽了袖子亲手去拧帕子。正是乍暖还寒时候。青玉弄来的这盆凉水真够凉,许樱哥刚把手伸进去便打了个寒颤,由不得暗赞一声青玉这丫头够狠,真是深得朕心。 许樱哥持了帕子上床,微笑着温柔体贴的将那冰凉的帕子覆上了张仪正的脸,张仪正“得”地一下打了个寒颤。许樱哥满意得很。再回头去瞧,但见那两位嬷嬷都没太过关注,便又微笑着侧身挡住了众人的目光,将帕子把张仪正的脸盖得严严实实,顺便在他腰间使劲掐了一下。她倒要瞧瞧,呼吸不顺,腰上又疼,他能装多久? 张仪正又抖了一下,许樱哥再掐。奇迹出现,张仪正一声大吼,抓了帕子一下砸了出去,猛地挣起身来凶神恶煞地瞪着许樱哥,手指)。 第117章 欲晚 许樱哥侧身而卧,紧紧闭着眼,心里紧张欲死,乍然听见玉钩相击的声音,不由惊得一跳,迅速回身平卧紧张地看着张仪正。 张仪正披散着袍子立在床前,背对着烛光沉默地看着许樱哥,面上半明半暗,额前散落的黑发还滴着水珠,半敞的胸膛紧实宽阔,陌生,却又熟悉。 许樱哥深呼吸,抬起头来对上张仪正的眼睛,想从里面找到她想要的东西,她知道她这样子很不错,她知道他很喜欢她的模样,却不知道他反复抽风是为了什么,也不知道他今夜究竟打算怎么对待她。 要么生,要么死,就是没有屈辱。她是女人,她希望所嫁的丈夫温柔体贴,希望新婚之夜能够温暖旖旎,但如果得不到,可以痛,可以伤,但不能屈辱。褥子下的玉簪照旧冰凉,甚至很是硌人,她不舒服地挪了挪身子,将手撑着下颌望着张仪正微笑:“忙了一天,你不累么?” 张仪正眨了眨眼睛,长而翘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个浅浅的阴影,把本就幽暗不明的眼睛掩藏得更深。许樱哥尽量温和地看着他,她要尽力争取自己该有的,尽力做到所能做的。张仪正轻轻出了口气,放下帐子在她身边躺下来,看着帐顶低声道:“你恨我么?” 许樱哥笑了起来:“不恨。”恨也不告诉你,何况这会儿恨也没用了。话音未落,一只滚烫的手便微微颤抖着握住了她的肩头,张仪正的头脸和身体离她越来越近。呼在她脸上的气息也越来越急促。 许樱哥的心“咯噔”响了一下,觉得全身僵硬,胸上仿佛是压了一大块石头,喘也喘不过气来。便只是努力睁大了眼睛,惊惶可怜地看着张仪正。也不知是张仪正酒劲上头的缘故,还是喜帐太红的缘故。她看到一张红得很彻底的脸和一双微亮的眼睛,那双眼,本是最纯粹华美的灰色琉璃,此刻琉璃的心里却绽放了一朵莲花,花心里有个小小的人影。许樱哥有些发怔,突然间又有些心酸,不由抬起手来轻轻抚上张仪正的脸颊。低声道:“我们不要闹了可好?有缘结为夫妇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一辈子太短,眨眼便过去了,不如意的事太多,何必总是给自己找罪受?” 张仪正不语。只顾怔怔地看着她,不觉间抬手握住她的手紧紧挤在他的脸上。许樱哥微微蹙眉,等了许久才听到张仪正低声道:“如果我对你好,你会真心待我么?” 许樱哥望着他的眼睛绽放出一个十分诚恳的微笑:“会。你若真心待我,我便真心待你。” “我不信!你惯会骗人!”张仪正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带了几分莫名的委屈和恨意。许樱哥皱了皱眉,透过红色的罗帐,看着那对燃烧的红烛轻声道:“是人都会犯错,你这一生就没有骗过人?哪怕就是才学会说话的婴儿也会骗人。无非就是能骗不能骗。” “狡辩。”张仪正把她的手从他脸上拉下来,握住她肩头的手却越见用力。许樱哥收回目光,仰脸认真的看着他:“我不会问你有没有骗我,但我其实是不想骗人的。” 她轻轻仰着头,白净微肉的小下巴翘得可爱之极,脸上的肌肤白净如象牙。睫毛又长又密,眼神微微带着些忧伤和害怕,却又如同夕阳下的湖水,温柔地轻轻拍打着湖岸,诱惑着湖岸上的人义无反顾地跳下去。跳下去,可以想见的温暖柔美,却也可能暗藏着湍流险滩,张仪正痛苦地闭了闭眼睛,再睁眼,便不肯再看许樱哥的眼睛,而是将她重重拥入怀中,他瑟瑟发抖,却不想让她发现他在发抖,他慌乱地加重了手上的力气,笨拙地亲在了许樱哥的嘴唇上。 许樱哥紧紧闭上眼睛,在他怀里微微发抖,毫不掩饰自己的害怕和恐惧。她听见张仪正的呼吸急促而紊乱在她耳边响个不停,感觉到他潮湿微带酒气的气息呼在她的颈边,激得她慌乱不堪,酥痒难耐,他那么用力地搂住她,紧到她几乎筋骨寸断,他的嘴唇有些凉,不,应该说是冰凉,他笨拙而放肆地吮吸她的嘴唇,全无温柔可言,倒像是想吃人一般的凶残。 许樱哥突然间觉得很痛,发自心底的痛,痛到无法忍耐,她低声哭了出来,眼泪顷刻间便流了满脸,张仪正怔了一怔,松开她有些不耐烦又有些慌张地哑着嗓子道:“又怎么了?” 许樱哥将手搂住他的颈子,把脸埋入他怀里大哭起来:“疼。我怕。” 张仪正不语亦不动,却也没有推开她,许樱哥哭得声嘶力竭,:“你对我不好,你既然不想娶我为什么要娶我?你一直在为难我,又这么粗鲁,我……我不如一个人过一辈子还要好些呢……”她哭得一塌糊涂,凭什么她的人生就是这样的?凭什么她就要忍受这种无休止的折腾? 许久,张仪正不情不愿地摸了她的背几下,嗓音格外嘶哑难听:“不要哭了,不要哭了,不要哭了!”最后一声仿佛是从胸膛深处吼出来的,带着许多的不平和不甘,还有不耐烦,仿佛下一秒他便再也忍受不住要发作起来,可是他终究也没有发作,也没有把她从怀里推出去。 哭够了,便不哭,不需要哭,便不哭,那只簪子用不上了,她的眼泪却可能会再用。许樱哥拉起张仪正的衣襟擦去眼泪,疲累地伏在他怀里,一动也不想动,睡意竟然慢慢爬了上来。 红烛上的火焰突然“突”地蹿了一下,室内骤然明亮又黯了下去。一只带着细茧的大手试探地爬进了许樱哥的衣襟里,许樱哥打了个寒颤,把眼睛睁开一条缝,从睫毛缝里偷看张仪正,张仪正半垂着眼,睫毛盖住了他的眼睛,她看不到他的眼神,却清晰地看到他脸上带着一种她所不明白的决然和慎重。她有些迷惑地看着他笨拙,却很坚决地轻轻褪去她早就已经不整齐的红罗轻衣,然后低头吻在了她圆润的肩头上。细密绵长,滚烫刺灼,许樱哥忍不住轻轻颤栗起来,抱着肩膀拼命往被窝里缩。 张仪正唇边突然露出一丝微笑,飞快将自己的衣服脱去扔在一旁,再伸手将许樱哥从被窝里挖了出来,不由分说便一口咬住了她的耳垂,啃噬揉捏到许樱哥微微喘息只会颤抖不会挣扎,方轻轻握住了许樱哥胸前的柔软。一入手,便是蚀骨,一入手,便是天地苍茫,有一滴汗珠从他的额头滚落,滴到许樱哥散落的发间,仿佛是一滴晶莹的泪。张仪正低叹了一声,把许樱哥整个而捞起压入身下,恨不能将她碾碎吞入腹中。 许樱哥沙哑着嗓子道:“你可要轻点,不然我会恨你。” “我可真怕!你不是早就恨我了?”张仪正看也不看她,理所当然地扔了一句,眼睛盯着她晶莹雪白的胸,将手顺着她起伏的曲线探了下去,许樱哥蜷缩成一团,睁大眼睛瞪着张仪正,全身热到熟透。 张仪正抬头看了她一眼,低头吻住她的眼睛,手抓住她的双腿缓慢而用力地打开。伸头一刀,缩头一刀,许樱哥吸了口气,尽力放松自己,试着搂住张仪正的腰,两个人沉默着,厮磨纠缠,战栗酥麻,恐惧忧伤,瞻前顾后,从未有过的感受把她的心思搅成了乱麻。 一阵剧烈的疼痛疼得她猛地吸了一口凉气,她凶狠地一口咬在张仪正的肩上,用尽全身力气去掐他,要疼大家一起疼!张仪正“嘶”了一声,竖起眉毛凶悍地瞪着许樱哥,可看到许樱哥满是泪水的眼睛和委屈的神色,便又将眉毛慢慢放平下去轻轻叹了口气,停下来低头啄了许樱哥的嘴唇一下,想说什么终究也不曾说出来。 风从窗外吹过,沙沙之声不绝,又有雨点落下,淅淅沥沥。许樱哥轻轻拉了拉被子,张仪正却似是被突然惊醒一般,紧紧握住她的腰咬牙继续挺进,许樱哥轻喊哽咽求饶,他却越发兴奋,只顾一口含住了她的耳垂,仿佛这样便能够减轻了她的痛苦。 风雨之声渐疾,吹落阶下无数春花,一缕轻风透过窗棂卷入室内,吹得烛影乱摇,张仪正疲累地把头靠在许樱哥的肩上,再不想动弹。许樱哥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眯缝着眼看着张仪正英挺的眉眼和有力的下颌,轻轻吐出一口气,暗道还不算太坏。 不知过了多久,许樱哥从梦中惊醒过来,身边的男人仿佛是永远也吃不饱的野兽,一双手肆无忌惮地再次探入她怀里揉揉捏捏,搂住她使劲往后拉。原来有过第一次,第二次便很自然很理所当然了。许樱哥探手拉住床栏,坚持不懈地抵抗着,恨声道:“你想要我死就干脆点弄死我吧!” 张仪正不理她,只管抱住她的腰往后拉,许樱哥不耐,闪电般地挠了他一把,怒道:“你休想!”接着又软了声气央求:“下次好么,我疼得狠。” 张仪正便不再有声息。许樱哥裹紧被子往床里滚,滚成一个大茧后才略微放心了些。 红烛将要燃尽,张仪正沉默地看着帐顶,堕入到黑暗之中。 —————— 呃,这章写得有点久,不过真的尽力了。oliviabrn 童鞋,收到留言,特意查找了一回,这章绝对不见“极致”二字,呵呵。谢谢大家的粉票和打赏。继续求粉票。(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18章 俏婢 天边已经渐白,张仪正仍然躺在床上不想动弹,透过低垂的红罗帐隙,他可以把对镜理妆的许樱哥看得清清楚楚。 镜前的许樱哥,乌云堆雪一样的发髻上簪着一套宝光霞艳的六枝花钗,身上的正红满绣缎子袄裙上绣了无数粉白的樱桃花,浓重喜庆却又错落有致,随着她的一举一动,衣裙上的花瓣花朵仿佛随时都能从中飞将出来。 “樱桃花,一枝两枝千万朵。花砖曾立摘花人,窣破罗裙红似火。”张仪正突如其来地想起这么一句,渐渐便觉得苦涩起来。 许樱哥将银簪挑起玉瓶中的香膏细细抹在手上,耐心地来回搓揉着手掌手背,透过昏黄的镜面大摇大摆地窥看着床上的面色寂寞愁苦的张仪正。才渡过了新婚之夜,在这样风花飘落的清晨,身边无有婢女嬷嬷相扰,本该是耳鬓厮磨,巧手描眉的美妙时光,他却安静沉默到异常。 若是不爱,若是不想,他可以用更无情的手段对付她,若是不喜,若是不在意,他便不会在乎她的死活,哪里又管她是否疼痛?可若是爱,若是喜欢,他便不该在千方百计成了亲后还又蹦又跳又闹,更不该在这样的清晨如此寂寥如此愁苦。他在想什么?他到底想要什么?许樱哥突然很想知道张仪正的秘密和愁苦,她起身走到床边轻轻掀开罗帐,坐在床沿上微笑着拉起张仪正的手轻声道:“在想什么?” 张仪正抬起眼来看着许樱哥,珠光宝气与满身樱花都不曾湮没了她,她还是许樱哥。那个眉目如画,风姿绰约,永远笑意盈盈,人群之中一眼便可看到的许樱哥。他有些惊诧于她怎会在突然间便长成了这个样子。却又明白她一直都该是这样子,只不过是错过得有些久了,所以有些不习惯。张仪正微涩一笑:“没什么。我只是觉着你身上的这套衣裙花色很别致,仿佛从不曾见过谁这样穿。”他顿了顿,轻声道:“便是那有名的霞样纱比起来也不过如是,不怪从不见你穿霞样纱,原来只是因其不堪。” 许樱哥的手有些发凉,片刻后才微笑着道:“可不是么?霞样纱是西晋传过来的,又怎敌我这亲手绘制的千重樱?” 张仪正把手自她掌中抽出。微讽道:“如今人都知道你是才女,这身衣裙再一出,你便又要出名了。” 许樱哥有些莫名,新嫁娘的衣裙自然是要精致讲究很多的,这代表的不只是她的脸面。也是学士府的脸面,她打扮得整齐,康王府也有脸面,这也值得他嘲讽?当下收回了手,微笑道:“要说出名,可真要感谢三爷给我这个机会,日后我夫妇二人夫唱妇随,一起出名,您看如何?” “谁要和你一起出名?我大好男儿和个女人一起出名。岂不是让人把我笑死?”张仪正瞥了她一眼,翻身下床,大喇喇地伸开两臂。 许樱哥有些发怔,他这样赤果果地伸开手臂站在地上是要干什么?这什么造型?忽听张仪正重重地“哼”了一声,脸色不善地大声道:“你不是说丈夫是天么?还不来伺候我?” 天你个头!许樱哥微怒,却听门外传来一阵窸窣之声。应是等在外头准备伺候二人梳洗更衣的众人,乃笑道:“初嫁,业务不熟,还请三爷多多包涵则个。”自衣架上取了干净的亵衣给张仪正穿上,故意道:“眼看着天便要亮了,不知三爷的衣物是放在何处?这日常负责穿戴梳洗的婢子又是何人?” 张仪正不悦:“你可以自己梳洗妆扮,到了我你便不成?” 许樱哥微羞笑道:“初来乍到,实是不熟。我自己梳洗妆扮,也只是因为有点不好意思。”如果不是为了躲避他的咸猪手,她也乐意由着青玉等人拾掇。 张仪正挑了挑眉,骂道:“雪耳!你死哪里去了?” “回三爷的话,婢子在这里。”门开处,一个穿着淡粉色襦裙,身材玲珑有致的俏丫鬟半低着头规矩谨慎地碎步走了进来,不等许樱哥发话便跪在地上给她磕了个头,脆声道:“婢子雪耳给三爷和三奶奶道喜。” 许樱哥微笑着看向跪在地上的丫头,随口吩咐道:“是你日常管着三爷的起居么?去给三爷寻身衣服来。” “是。”雪耳起身,走向新房的另一端,在个大立柜面前站住脚低头翻弄起来。 许樱哥似笑非笑地看了抬着下巴满脸卖弄之色的张仪正,清清嗓子对着门外道:“都进来吧。” 又见一个穿着果绿色绫袄,身材稍显丰腴,眉眼温婉的美貌丫头并青玉、紫霭二人端庄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是几个分别捧着铜盆、铜壶、帕子等物的小丫头。 众丫头跪了一地:“三爷、三奶奶大喜!” 张仪正理也不理 ,神色淡漠地趿拉着鞋子走入了净房。 “都起来吧。你叫什么?”许樱哥含着笑,慈爱地看着那穿果绿色绫袄的美貌丫头,要说这丫头和那雪耳实在是生得不错,尤其是和许家那些只是端庄整齐的丫头们比起来简直就是鲜花和狗尾巴花的区别,特别是那个雪耳简直就是风姿楚楚啊,官二代的享受就是不一样。 穿果绿色绫袄的丫头半垂着眼,露出一个温婉静好的笑容:“回三***话,婢子叫秋蓉。”眼角瞟到许樱哥身上已然齐整的穿戴,眉间轻轻蹙了蹙,很快便又放平。 张仪正在净房里重重咳嗽了一声,秋蓉的唇角便控制不住地颤抖了一下,犹豫地看向许樱哥,眼里满是不安。许樱哥看得分明,微笑着道:“去伺候三爷盥洗罢。” 秋蓉如蒙大赦,默默施了一礼。领着几个小丫头依次走入净房中。正在大立柜前挑衣服搭配服饰的雪耳停了一停,状似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又沉默地回身继续摆弄张仪正将要穿的那些衣服鞋袜配饰。 “您怎么自己就穿戴上了?婢子一直在外头候着的。您叫一声便可进来的,您偏要自己动手。”青玉和紫霭满脸的担心和嗔怪。许樱哥俏皮地朝她二人挤挤眼,表示自己并没有被饿狼吃掉。青玉和紫霭有些想笑,但想到这不是在学士府。还当保持严肃,便责怪地看了看许樱哥,暗示她应该保持端严,省得被这些康王府的丫头轻视欺负了去。 许樱哥好笑之极,多年的经验告诉她,丫头便是丫头,她便是再不得宠。康王府的丫头也还是丫头,谁敢轻视欺负她?能欺负得起她的只有康王府那几位当主子的,能欺负得起她的只有那位正在净房里被美丫鬟洗涮的张仪正。 “青玉过来给我捏捏,紫霭去收拾收拾咱们的荷包,等会儿要用呢。”许樱哥微闭了眼坐在锦杌上。靠着又暖又软又香的青玉,舒服得眉飞色舞:“你们昨夜可好睡?没有饿着吧?” 青玉垂着眼,死死盯着许樱哥衣领深处的一块青痕,板着脸道:“婢子们便住在后面的罩房里,听紫霭和铃铛她们说布置得不错,和家中没什么差别。” “那就好。昨夜值夜的是谁?”许樱哥回头正好看到青玉的棺材脸,再看到青玉的眼神,不由有些讪讪地拉了拉衣领,干笑道:“大清早的便给我脸色看。让人看见我才真正没面子呢。” 青玉抿了抿唇。瞟瞟康王府诸人,指指雪耳:“我和她。王府里的嬷嬷安排的。” 这雪耳大抵便是通房了,只是那秋蓉却明显有些害怕张仪正,也不知是否通了房。许樱哥正待要开口说话,便听净房里传来一声模糊不清的响动,仿佛是女子惊呼又拼命压抑下去。又仿佛是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 青玉猛地回头看向净房,许樱哥却只顾着看雪耳。但见雪耳猛然一呆,呆了片刻后便捧着衣物走过来甜甜一笑,俯身低声询问道:“三奶奶,您瞧这身衣物可合适?”说不尽的小意温顺。 所谓各司其职,这种闲事她才懒得管,许樱哥只随便瞟了一眼便微笑着说道:“你伺候三爷那么多年了,想必他的喜好你是早就知晓的,给三爷送进去罢。时辰不早,不能让王爷和王妃等急了。” 雪耳微怔,默默行了一礼走入净房中。没有多少时候,张仪正便神清气爽,打扮周全地走了出来,出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迫不及待地翘着大公鸡的花尾巴,得意洋洋地瞟了许樱哥一眼,道:“等急了么?” 许樱哥板着脸把头侧开,冷淡地道:“我不急,是王爷和王妃该急了。”眼角瞟到雪耳板着脸最先从净房里出来,接着便是那几个小丫头,唯独第一个进去的秋蓉不见出来。 张仪正见她脸色不好看,越发得意,正想再说点什么给她听,便见许樱哥欣喜地站了起来:“两位嬷嬷来了?” 来的正是那高、袁两位嬷嬷,那二人见了许樱哥这喜气洋洋的模样,一直紧绷着的脸皮便松了下来,互相交换了个只有彼此才懂得的眼神,笑眯眯地给许樱哥和张仪正行礼道喜:“给三爷和三奶奶道喜。”行礼毕,眼睛便瞟向喜床。 青玉红着脸捧过一只螺钿匣子,那二人看过,越发笑得灿烂,语气里也带了几分不常见的亲热:“王爷和王妃还等着三爷和三奶奶一起去吃早饭呢。” 看着那两个老女人暧昧的神情和许樱哥这副羞怯甜美乖巧的假模样,张仪正颇有些羞恼,全然忘了自己刚才想做什么,要做什么,抬起脚来便要走,许樱哥忙低头碎步跟了上去……感谢反求诸己的仙葩缘……班太的日誌……素食小猪的和氏璧,柏觅双的桃花扇,莺亦、我努力想起你……的超级霹雳炮,狂飙小马……的香囊……草头青、素食小猪、拖把婉儿、时光v痕、魔幻雨滴的2个平安符……幸运的学长、秋雨伴梧桐、泉水2013、幸运的学长、天晚欲雨、梦里桔香、小默爱爱……小懿、東邊的魚、夜黎丽、玉米人lcl、偶住长江头的平安符,骐蔚的5个红包,天秤派对、微雨落英、小麦谍影、hey~小懿的2个红包,小鞋子sophie、丘丘的书架、小默爱爱……上帝总是对我笑、神马都是服芸、迦凌频伽~olivia、年少轻闲、北妈、水钰翅 、丛丛宝宝……玉米人lcl 、偶住长江头 的压岁红包。 洞房的力量就是大啊,打赏多,粉红多,订阅多,嘿嘿,其实还是你们对我好。很高兴你们能满意,很高兴又多了几位支持正版的朋友,么么你们。rq 最快更新,请收藏。 第119章 新家 半夜风雨,阶下的海棠花被打落了大半,很可怜地成了青衣小婢扫帚下的亡魂。许樱哥慢条斯理地走下台阶,一路且行且看,从小径上铺垫的石材到墙角的一颗芭蕉,再到这院子的整体布局都很是满意。 她走得不快,高、袁二位嬷嬷及青玉等人当然也就不能走快,张仪正却是已往前头去了老远。青玉愤恨之余又暗自替许樱哥担忧,也不知康王和康王妃见她第一日便姗姗来迟可会怪罪?也不知这阖府上下见了这新婚光景可会轻视许樱哥? 高、袁两位体谅许樱哥初经人事,倒也没催她,反而很可亲地和她说着闲话转移注意力:“明日早晨要进宫谢恩,今日便只是见见家里的人,不着急。” 许樱哥将手接了一瓣飘落的梨花,笑道:“昨夜多亏了两位嬷嬷,不然我总有些应付不下来。若是二位嬷嬷日后能似从前那般留在身边提点我,想来我也不会犯大错。”依她猜着,这二人大抵会在明日进宫时就会被皇后直接指派到她身边,弗如提前邀请。 袁、高二人对视一眼,唇边露出些许笑容,却也没多言,只道:“二奶奶聪慧,哪里又会犯什么错?” 许樱哥适时送上高帽一顶:“二位嬷嬷倾囊相授,我怎敢不好好的学?”眼看着前头张仪正已经没了影踪,便立即加快了速度。 不知是否因为康王妃不放心小儿子的缘故,新房离康王妃的居所并不算远,一行人走了盏茶的功夫便到了地头。一入宣乐堂,许樱哥便放慢脚步,努力平复气息,然则走进门时到底还是让人看出了些许端倪,全然是一副强忍着痛楚赶路赶急了,还强颜欢笑的模样。 康王妃倒也罢了,世子妃同王氏的眼里都露出些许了然和同情。康王瞥了眼正蹭在康王妃身边低声说话的张仪正,两道浓眉皱了起来,满脸的不悦。 一个盛装华服的中年美人儿漫步上前握住了许樱哥的手,仔细打量了一番。笑道:“哎呀,真正是个我见犹怜的美人儿,怎不走慢些?看这气喘得,小脸都白了。”又看向张仪正,嗔怪道:“三爷也是的,虽然新婚害羞,但也不该抛了新娘子一个人跑前头来。” 许樱哥立时便猜着这应当是冯宝儿的姨母、张仪端的生母宣侧妃。于是微笑着俏然而立,不言不语,任由她拉着自己的手叽叽呱呱。 康王妃微微皱眉,警告地瞪了张仪正一眼,再温和地望向许樱哥笑道:“好孩子,到我身边来。” 许樱哥抱歉地对着宣侧妃笑了笑,抽出手稳步走到康王和康王妃面前福了下去。康王妃微笑着把她的手和张仪正的放在一起,低声道:“日后便是一家人了。要好好过日子,不要让长辈操心,知道么?” 这话三分温柔。七分严厉,许樱哥明白不止是特意针对某一个人,而是针对她和张仪正二人,便微笑着大大方方地应道:“是!儿媳记住了。”该知道的康王府诸人也已经知道了,没人怪她迟来,那些痛楚委屈之态便不用再多做,再表现得多便是讨人嫌,大家都知道张仪正不对,但康王妃却不想让人看笑话,也不想在拜见翁姑的第一日就表现得对她太过内疚宽容。更不想在另外两个儿媳的面前表现得太过关注小儿子和小儿媳,是为平衡之道。 张仪正不过是晚回答了片刻,便听康王冷哼了一声,于是赶紧地纠正态度,响亮地应道:“是!孩儿记得父母亲的教诲了!”许樱哥的唇角再次勾了起来,张小三的命门其实是康王。他非常害怕康王,而目前看来,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康王都不讨厌她,对她是很满意的。 要给大老板留下好印象,但大老板这种人平日接触太少,也不可能多接触,是要留在关键时刻才能用的。日常打交道最多的是顶头上司,重点还是要讨好顶头上司,不能让顶头上司觉得你越过她去谄媚了大老板,不然她要想收拾你,办法多的是。许樱哥看着康王妃那双半掩在绣裙下的脚,心想自己做的那双鞋也不知能不能合了这双脚。 世子妃实在是很体贴人意,眼看着这场子稳了便立即使人放了锦垫送上茶水,笑道:“该拜见翁姑了。” 王氏则俏皮笑道:“是呀,是呀,再不拜茶就凉了。” 许樱哥感激地朝这新鲜出炉的妯娌二人一笑,低眉垂眼跪下,恭恭敬敬地将茶盘高高举过头顶,甜甜地喊了声:“请父王,母妃喝茶。” 没谁为难她,康王的赏赐是一柄莹润无暇的玉如意,康王妃的则是一枝前朝传下来的五凤朝阳大珠钗。接下来是与府中各人见礼,许樱哥将精心准备的各种精致绣品送上,换回许多金玉之物。再见过了世子张仪承的三个嫡出儿女并两个庶出儿女,已封了国公的康王次子张仪先的一个嫡女与两个庶子。最后,见着了一个被称为五爷的漂亮半大小子牵着个畏畏缩缩的黄毛丫头站在角落里。 经过这些日子,许樱哥早就已经把康王府中的人口结构大致梳理清楚,晓得这漂亮的半大小子是宣侧妃的幼子张仪明,也知道其实康王妃和宣侧妃还各有一个已经出嫁并且是远嫁的女儿,但就是不曾听说过这黄毛丫头是谁。幸亏早前准备的礼物有多的,许樱哥便挑了一对装了金花生的荷包微笑着向那黄毛丫头递过去。那黄毛丫头怯怯地看了看她,又怯怯地看了看座首的康王与康王妃,见那二人面上并无不悦之色,方羞涩地双手接过荷包给许樱哥福了一福。 许樱哥正奇怪何故没人给她介绍这是谁,就听张仪明道:“三嫂,这是三妹幼然。” “有空过来玩。”许樱哥心里暗自诧异,这丫头少说也有五六岁了,怎地外头一点风声都没有?便是从许杏哥那里,她也不曾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存在,由不得便多看了张幼然两眼。突然听得宣侧妃笑道:“幼然很喜欢你三嫂吧?你三嫂画得一手好画,做得一手好羹汤,又会骑马打球。你正好跟着学呢。” 张幼然的小脸上浮起一抹酡红,期待而小心地看着许樱哥。不过是个孩子罢了,许樱哥正想开口说话,就听世子妃笑着请示康王与康王妃:“早饭布置好了……” 康王妃淡淡地瞥了许樱哥与张幼然一眼。道:“王爷还要外出办差,先吃饭。” 王氏匆忙上前安排伺候众人吃早饭。许樱哥只好望着张幼然微微一笑,张幼然眼里的亮光却已经迅速黯淡了下去,盯着自己的鞋尖再不抬头。 虽然知道这桌整治得格外精美的早饭大抵算是对她的欢迎宴,可许樱哥也看得出,其实这家子人真没有太多聚在一起吃饭的习惯,尊卑分明。真正不闻任何声响,人人都沉着脸,男人们似是在上阵杀敌,女人们似是在低头绣花,全没有半点许家人围桌吃饭的欢快和谐。虽然没人刁难她,虽然世子妃和王氏对她都很照顾,许樱哥还是吃得不消化。 康王第一个吃完,潇洒利落地把碗一推。起身就往外走,只冷冷扔下一句:“小三儿跟我来。” 张仪正皱着眉头放了碗筷,悄悄地瞪了许樱哥一眼。许樱哥幸灾乐祸地望着他甜甜一笑。上前去伺候康王妃漱口洗手。 少倾饭桌撤去,世子张仪承第一个向康王妃请辞,接着张仪端也请辞,康王妃扫了宣侧妃等人一眼,威严地道:“时辰不早,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罢。” 宣侧妃亲热地握了许樱哥的手,低声笑道:“我就住在离你不远的萱瑞院里,闷了便可过来玩耍。”她神态亲密,声音却低不可闻,偏还有意无意地借着身子挡住了康王妃等人的视线。许樱哥朗声笑道:“谢您的好意。有空了一定要过来拜访您的。”声音大得一屋子人都听见了。这是顶头上司的眼中钉啊,哪能玩暧昧的? “那我就等着你了。”宣侧妃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将手里的锦帕妩媚地擦了擦唇角,领了张仪明和张幼然两个飘然离去。许樱哥恭敬地站在一旁恭送世子妃、王氏等人,待到屋里走得干干净净方准备离去,却听曲嬷嬷道:“三奶奶。请您留步。” 早在意料之中,许樱哥便将已经踏出去的那只脚收了回来,微笑着看向曲嬷嬷。曲嬷嬷示意她往后看:“王妃有话要交代您。” 许樱哥便顺从快活地走回去,立在康王妃面前低头听训,康王妃迟迟不开口,看了她好一歇才沉声道:“小三儿任性粗心暴躁,却未必真有坏心,夫妻本是一体,生死相依,还当互相护持,互相体谅才是。自即日起,我把他交给你了,务必替我看好他。”用的是祈使句,表达的是要求。 前半句话许樱哥并不惊异,反倒是后头这要求让她有些吃惊,她下意识地就要推脱:“儿媳何德何能……” 康王妃摇摇头:“回去吧,晚饭不必过来吃了,明日一早我陪你们进宫。” 抗议无效,许樱哥便不再浪费口水,安静地行礼退出。待她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康王妃便沉下脸看向曲嬷嬷,曲嬷嬷板着脸望着门外冷声道:“还不进来?” ———————— 感谢tashidelek的和氏璧,魔鬼的厨娘的超级霹雳炮,倾陈love 的9个红包,munaiyi123、时光v痕、魔幻雨滴的2个平安符,irenelu、乐颐、西江瑾、kosei、我爱pengziyang、幸运的学长、newlife2012、 oliviabrn、夜黎丽的平安符,。窝窝。的2个红包,心蓝宝宝、tudoumm123、乐颐、lillian00、蒂努薇尔、chieh-g、四叶相思、姆依姆依 、素食小猪、 oliviabrn 的红包。(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20章 不赏 许樱哥立在新居的院子门前仰头看着空空的门楣,很有些奇怪为何此处还空着,突听得身旁一人笑道:“三奶奶,王妃早前曾说了,这匾额等您自己定,喜欢什么就是什么。” 许樱哥回头,只见左前方立着个穿豆青色褙子,深青色裙子,年约四十许的仆妇,这仆妇身上也不见多少金玉之物,唯耳边挂着一对精致的镶珠金耳环,神态谦恭却不见谄媚,眉眼开阔,笑容爽朗。便猜大概是深得康王妃信任的管事仆妇,于是微笑道:“母妃总是极体贴的,我虽来了不过一日一夜,却觉着如沐春风……不知这位大嫂是?” 那仆妇忙笑道:“三奶奶折杀奴婢了,奴婢哪里当得起?奴婢夫家早年承蒙王爷恩典赐了国姓,人称奴婢张平家的。早前一直在世子妃那边做事,前些日子因要打理此处,王妃便调派了奴婢过来。三奶奶有什么,只管吩咐奴婢去做。” 原来是康王妃配给她的管事婆子,既然得了康王赏姓,想必是立下大功之人,万不可小觑。许樱哥抬步往里走,微笑道:“烦劳平嫂子陪我认认这地儿。” 张平家的闻言,眉开眼笑地陪着她往里走,把这院子里的别致之处一一指点给她瞧:“您瞧,这屋后是一片梅花,雪天的时候开得可精神,那还有个亭子,去年冬天这院子刚布置好的时候,王妃曾领了几位奶奶在此踏雪赏梅,温酒论诗……” 前院已经很不错,但谁也想不到这后院更为别致。弯弯小径通入梅林之中,隐隐还有些幽深的感觉,实在是比学士府里的那些小套院奢华宽阔了许多。 许樱哥依稀记得一个典故,大华建立之初。今上分封兄弟诸子为王,各府都拼了命地去抢前朝王公留下来的宅邸,特别是那位叛乱身死的郴王更是得了最大最豪华的一座府邸。唯有康王一直保持沉默,等到最后人们才想起来,这一家子还安安静静地住在原来的旧宅子里。于是今上便有些过意不去,亲口问他想要哪里,是否想另建府邸,康王笑答:“什么都是父皇给的,父皇给哪里就是哪里。”今上很满意。御指随意一点,便将这三座前朝大臣留下、以清雅出名的府邸划给了他,一声令下,宗正寺那边便大兴土木,收拾出了一座气派非凡的康王府。今上犹嫌不够,说是太空太寒酸,又赏赐了无数珠玉锦绣,康王名利双收,红了很多人的眼。 康王行事如此稳健,想必康王府的将来大抵会不错吧?许樱哥立在亭子上眺望着被春花湮没了的康王府,心里忍不住生出几分期待来——如今她已经上了贼船,只能上不能下,如果康王府不胜。她和许家,还有武家便都只有死路一条,她自然是想活下去的,并且是好好的活下去。 少一时,熟悉了环境,她也觉着累了。这才被众人前呼后拥地进了屋。屋子里还是早前的模样,珠帘低垂,锦绣幄,地上的加丝毯软厚美丽,金银香的香味弥漫其间,让人由不得的生出几分慵懒来。 雪耳正同铃铛坐在杌子上微笑说话,见许樱哥进来,立即端茶寻热水拧帕子,伺候许樱哥歇下。许樱哥舒服地在临窗的软榻上坐下来,环顾四周,不见那早上进了净房便不见出来的秋蓉,便问铃铛:“紫霭和绿翡呢?” 绿翡本是姚氏身边得用的大丫头,为着许樱哥嫁进康王府,姚氏便将绿翡给了过来,打算是将来配个王府得力的管事,也好帮一帮许樱哥。紫霭则从来管的都是许樱哥的脂粉首饰衣裳,许樱哥初嫁,嫁妆都在后罩房里放着,需要收拾的东西太多,这二人不在此处,便一定是在后头领着小丫头们收拾箱笼。以二娘子的聪慧,不会猜不着,铃铛眼睛一眨便体会了许樱哥的意思,忙道:“她们在后罩房里收拾箱笼呢。奶奶可是有什么吩咐?” 许樱哥低头饮了一口热茶,道:“箱笼可以慢慢收拾,你们几个以后要日常在一处当差,先认识认识。” 铃铛应了一声,忙往外头去了。雪耳立在一旁踌躇片刻,微笑道:“奶奶,婢子去把院子里当差的姐妹们叫过来一起给您行礼问安。” 许樱哥轻轻抬了抬下巴,多余的话一句也没有,全无早上时的亲切模样。雪耳有些黯然地退了出去,张平家的见机道:“奴婢也去!” “给平嫂子看个座!”许樱哥微笑着从果盘里抓起一个梨向着张平家的递过去:“嫂子陪我说说话儿。母妃既然把你指派到这里,那你便要尽力帮我才是。” 张平家的诚惶诚恐地双手接了,笑道:“奶奶放心,奴婢只要有十分力,便不会使九分。”见青玉果真端过杌子来,赶紧推脱不坐。 青玉捂着嘴轻笑:“平嫂子莫怕,我们奶奶是个和气人儿,她让你坐,便是真心让你坐,不然多一句话也是嫌啰嗦的。” 张平家的干笑一声,斜签着身子坐了。只听外头一阵轻响,雪耳进来俯身道:“奶奶,人到齐了,这就让她们进来么?” 许樱哥看了眼青玉,青玉朗声道:“管事的、屋子里做细活儿的都进来,干粗活儿的便立在廊下。”又叫刚进来的铃铛:“把帘子卷起来!”不过片刻功夫,屋里便变了个样儿,青玉、铃铛、紫霭、绿翡四个大丫头分成两排侍立在许樱哥的左右两边,张仪正房里原来就有的五六个大丫头一字排开站在了许樱哥面前,隔着卷起来的珠帘,廊下又站了十多个青衣丫头和仆妇,人人都是一脸好奇地看着新嫁进来的三奶奶。 许樱哥仰了仰脸,将一张光洁莹润的脸对着珠帘外透进来的春光,半眯着眼角上挑的眼睛。轻抿了胭脂红的唇,小巧微翘的下巴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任由这屋子里的几十双眼睛去打量,她还唯恐她们看得不够仔细。不知道今后谁是这屋子里的女主人。 青玉重重地咳嗽了一声,于是众人被惊醒,心思各异地垂下了各自的眼眸。这个开场装得不错。许樱哥很满意,眼睛在下首众人身上扫过一遍,还是不见那身果绿色,于是看向雪耳慢吞吞地道:“人都到齐了?” 雪耳姣好的面上此刻才露出些许犹豫来,低眉顺眼却十分为难地道:“回***话,还有秋蓉没到。”顿了顿,添上一句:“她大抵是出去办事儿了。想必片刻后便会回来的。” 许樱哥笑了笑,道:“那咱们就再等等吧。” 雪耳便不再言语。 转眼间便是两盏茶的功夫过去,许樱哥慢吞吞喝着她的茶,不时打量一下人群中的某人。众人一直僵立着,渐渐的呼吸声沉滞了起来。又是雪耳道:“奶奶,要不婢子去寻寻秋蓉?” 许樱哥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去。” 雪耳行了一礼,低头俯身退出。许樱哥纤长白皙的手指)。 第121章 疑问 张平家的神色变幻莫测,终究是道:“回***话,奴婢不知。” 许樱哥笑笑,将手抚上额头,懒洋洋地斜躺下去。张平家的知趣退出,走到廊下,回头看了看珠帘后的懒美人,握紧手里的梨低着头慢慢去了。 紫霭把一碟子梨块放到许樱哥面前,低声道:“您走了后约有半盏茶的功夫,秋蓉才从里头出来,婢子瞧着似是哭过了,衣衫头发倒是还整齐,就是裙角湿了大半。婢子特意和她打了招呼,她没应,出去便回了后罩房,雪耳跟着进去关了门。婢子和绿翡便去后罩房里收拾箱笼,才刚理好两个就有人来寻秋蓉,她便跟着来人去了。依婢子看,雪耳不可能不知她去了哪里。” 铃铛则道:“那雪耳心眼可真多,见我年纪最小,拿了好些糕点和糖与我吃,哄着我打听二娘子的事情呢。我反过来问她,她说她是打小儿就跟着三爷的,秋蓉从前是王妃跟前的得力人,新院子刚建好的时候王妃才把人赏给了三爷,不过就是两个月的光景。” 许樱哥将银签子插起一块梨,“咯嘣”咬下,低声叹道:“果然是个坏东西啊。”她要是个小心眼的,想不开的,这第一天就被这雪耳在心里埋了根刺,天长日久,这婆媳关系多少也会出点问题。 绿翡在姚氏身边久,陪同姚氏处理过许多族务,其中就有许家族人间的妻妾相争等事,知道的阴私事较多,少不得要根据自己的经验建言:“二娘子。虽然她们不好,但您今日急了点。过些日子再慢慢处理也不迟,不然说您容不得人,日后要办事也不好下手。” 许樱哥道:“第一日见面。该有的态度还是要有的,不然日后怎么立足?”一个是打小儿的情分,一个是空降军。而看世子妃同王氏的情景,康王府,或者说是皇家讲究的都是多子多福,这两个人便是摆在台面上的预备役,也许有一天,还会再有身份地位高出这许多的侧室挤了进来。几乎是在决意嫁入康王府那一天开始,她便已经预知到了今后将会遇到的事情。所以新婚第一天,涉及到领土纷争,绝不能相让。康王府可以有康王府的态度,她也可以有自己的态度,已经够委屈。不能再憋屈,反正即便是装得再懂事,这些人也不会忘记她曾经的决绝刚烈。 听到她如此说,想到不着调的张仪正,想到飘渺的前景,房内众人便都有些沉默。既然要确定女主人的地位,青玉便率先打破了这种沉默:“什么时候调整人手?” 许樱哥道:“这个不急,咱们同这府里的人不熟,站出去名字都叫不出来。怎么办事儿打交道?所以还和从前在家时一样,先管好咱们自己的事。等到熟了再说。” 铃铛轻声道:“雪耳回来了。” “奶奶。”雪耳踉跄着走进来,对着许樱哥直直跪下去,用力磕了两个响头,含着泪道:“求您救救秋蓉,王妃要打死她。” 只为了张仪正或许在早间摸了一把早就赏给他的丫头。康王妃便要在儿子新婚第二日打死从前最看重,并且日后抱有一定希望的丫头?谎言总会被戳穿的,雪耳的脑子里装要不是豆渣,便是脑黄金。许樱哥真的有些惊讶:“她做了什么?” 雪耳悄悄打量着许樱哥的神色,小声道:“婢子不知,只听说是她不规矩。奶奶明鉴,秋蓉是个规矩明事理的人,平日里再老实不过。” 许樱哥满脸难色:“我才进门,人都还认不全,哪里会有王妃知道这府里的人和事?贸然开口,便是不敬王妃了。” 雪耳闻言,猛地连磕了几个头,连连道:“奶奶,求求您大发慈悲,三爷一向随意任性,我们做下人的日夜惶恐,只怕伺候不周,引得雷霆大怒,早就盼着奶奶进门,垂怜我等……”说到此,娇美的脸上露出几分小意讨好来:“如今可好了,奶奶进了门,婢子们心里便妥当了许多……” 许樱哥看着她那雪白光滑的额头上磕起来的青紫肿块,心中有气,忍不住冷冷打断她道:“你把你自己弄成这个样子,是想要人说我虐待你,不容你,不贤么?” 雪耳怔了片刻,再度猛力磕头:“婢子不敢,婢子不敢,婢子是什么人,奶奶是什么人,婢子哪里敢有这种心思……” 张仪正身边最亲近信任的大丫鬟,在康王妃如此严厉打击的情况下,仍然敢上蹿下跳,是太过高估自己,还是有恃无恐,所以才敢在她这个女主人的面前如此肆无忌惮?许樱哥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淡淡地道:“我看你没什么不敢的。我想让你知道,我不会害你,但我眼里容不得沙子。” 雪耳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忽然听得珠帘轻响,张仪正大步走了进来,一时见着这情形,便停下来疑虑地看向许樱哥:“怎么回事?” 这也太巧了!青玉几个的心尽数下沉,全都噤声屏气,只恐这对冤家又会吵将起来。 雪耳的表情很奇异,似是解脱,又似是更加害怕,颤抖着低声道:“三爷,求您去替秋蓉说说情吧。” 许樱哥看了看这对男女,沉默地起身走进了东梢间。才在窗前的长案旁坐下,就听张仪正在外间道:“秋蓉怎么了?” 雪耳小声回答:“今早三爷同奶奶才走不久,王妃便使人过来把她叫了过去,现在还没回来。婢子使人去打听,听说王妃已经把她关起来了,只怕是……凶多吉少。” 张仪正又道:“那你这又是怎么了?” 雪耳颤着声音回答:“婢子没什么。” 外面一阵静默,再没有什么响动。许樱哥垂眸打开左手边那个长方形的匣子,从里面抱出一卷画纸。低头安静浏览,过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她听见有人走了进来,她知道是张仪正。却没有回头,只是安静地等待张仪正发难。 张仪正低咳了一声,许樱哥放下画纸。听到他在她身后道:“你不去替秋蓉求求情?” 许樱哥小心地把画纸卷起收到匣子里,淡淡地道:“王妃要收拾一个不懂规矩的丫头,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甚至没和这丫头说过两句话,根本不知她品性如何,为了什么犯的错,哪里有资格乱发言?” 张仪正拔高声音道:“秋蓉没有不懂规矩!你所嫉妒的不过就是她今早伺候我盥洗!你就不怕人家说你嫉妒不容人?你看雪耳那样子多难看,也不怕人笑话。看看大嫂和二嫂都是怎么做的?你不是一直号称贤良的么?你之前在旁人面前不是装得极好?怎地这会儿装不下去了?” “你们的破事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我问心无愧,如果秋蓉真的为此出了什么事)。 第122章 春雨 风从远处吹来,吹落一地残花,几点春雨随着风声淅淅沥沥地落下,激起一阵微微带涩的土腥味儿。康王妃午睡起来,坐在堂前轻轻啜了一口香茶,香茶极好,闽粤送来的贡品,食之齿颊生香,一股幽意自心腹间油然而生。“好茶。”她舒适地眯了眼,看向台阶旁那株嫩芽被雨水冲刷得油亮油亮的石榴树,低声问道:“现下如何了?” 曲嬷嬷坐在她下手的杌子上低着头做针线活儿,闻言抬头笑道:“之前听说的是一个在睡觉,一个在场子里跑马。有王爷和王妃的严命,这雨下起来,三爷大抵也是回去了多。” 想起之前听到的禀告,康王妃轻轻放下手里的茶碗,道:“性子还是一样的倔。” 她没点明是谁,曲嬷嬷却知道是谁,乃温言道:“所谓江山易改禀性难移,至少是比从前好了很多,皇后娘娘和王妃担心的事情一直没出现,慢慢儿的就好了。” 康王妃没说话,许久才道:“也怪不得她委屈,小三儿委实是不像话。她要是一点不在乎,任由小三儿去胡闹,我才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在乎了,那便说明她还是想过好日子,有所期盼的。女人么,嫁了人还能怎样?” 曲嬷嬷微怔,试探道:“那秋蓉……?” 康王妃叹了口气:“我之所以出手,是不想给她添堵,也是警告那些小妮子们,顺带让小三儿懂点事儿的意思。但既然秋蓉并未做什么,只是小三儿混账。那便不能怪秋蓉。若她乐意来为秋蓉说两句话,我也是极高兴的,她不肯来,我也不能不为她着想。秋蓉总是留在我这边。只怕府里有人会说闲话,她听了也闷气,反倒怨我生事。这样,你让秋蓉先回去。”这话虽说得头头是道,到底带了几分无奈。 曲嬷嬷笑起来:“王妃总是最慈爱周到体恤人的,不是老奴夸口,这整个大华可没见过几个您这样慈爱的婆婆。就是才闹过一场,恐怕新人不想再看到秋蓉呢。毕竟……忠信侯府是没有这些事的。” 许家家风,非是正室无出不得纳妾。没有通房姨娘,这是整个上京都很有名的事情,家风如此,女儿们肯定眼里也不能揉沙子。想那许杏哥,嫁入武府这么多年。样样得体样样如意,就是在这件事上和小熊氏暗里别劲,小熊氏和自己也曾抱怨过很多次,但因为儿子乐意,做婆婆的也没什么好说的。可康王府怎能与寻常人家相比?子嗣不丰,怎么传承天下?康王妃皱了皱眉:“新婚期间倒也罢了,日后可由不得她!她是什么身份,这两个又是什么身份?天和地的差别!她要是连这个都容不得,日后这一辈子她怎么熬?谁不是这样过来的!” 曲嬷嬷频频点头:“王妃说得是。老奴这便去交代秋蓉。” 康王妃转过头看着阶下那株生机勃勃的石榴树,心里生出几分期盼来,只愿这对冤家早日生出儿女来,那她便可以放下一多半的心了。 许樱哥歪靠在美人榻上,听着窗外的风雨之声,隐隐然又有发困的感觉。正想丢了手里的书,放开手脚睡他个昏天黑地,就听帘子轻轻响了一声,青玉立在帘下探出一张脸来,神情颇是犹豫。 许樱哥微微皱眉:“怎么了?” 青玉低声道:“秋蓉回来了,这会儿正在廊下请罪,奶奶见不见?若是不相见,婢子就去打发了,让她这些日子都不要往前头来。” 康王妃把人带去又不声不响地送了回来,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许樱哥沉默片刻,道:“让她进来。” 青玉叹了一声,出去将立在廊下低眉垂眼,一脸平静的秋蓉带了进来,秋蓉也没多话说,干脆利落地跪下请安。 左右自己的脸面在晨间已被张仪正削得干净,许樱哥也懒得起来维持当家主母的端严模样,懒洋洋地半歪在榻上朝秋蓉抬了抬手:“起来吧,日后时时都要见面,动不动就跪,挺麻烦的。” 秋蓉微微有些诧异于她的和气,但还是顺从地站了起来,也不敢去偷觑她的神情,只垂着眸子低声道:“听说奶奶有话要说,婢子早前有差事在身,恰好错过了。现下来奶奶跟前听训。”声音温柔和软,并不提康王妃那边发生过的事情,面上也没有委屈之色。 她倒安静。许樱哥忖了一回,道:“我早上是想知道你们谁是谁,再赏一赏你们。既是王妃寻你办差,自是王妃那里最紧要,怪不得你。只是我初来乍到,许多事儿都还不熟悉,你同雪耳二人管着三爷的日常起居事务,若是要出去,还当先交代一声,让人顶上,以免误事。家有家规,这点你没做好,让许多人等了你很久,众目睽睽,我便不赏你了,和你说在明处。” 秋蓉抬头看着许樱哥,面上微有急色。许樱哥只是微笑着看向她,轻声道:“还有事么?” 秋蓉抿抿唇,轻轻摇头:“没有了。婢子谨遵奶奶教诲,下一次再不会犯糊涂了。” 许樱哥道:“那就好,下去吧。” 秋蓉屈膝福了福,屏声静气地退了出去,一举一动,皆有章法。 紫霭抱着个琉璃小鱼缸进来,见状忍不住凑到许樱哥耳边低声道:“奶奶,何不把雪耳干的好事告诉她?让她们狗咬狗去。” 许樱哥不屑:“不值得我提。早上的事情瞒得过几个人去?不说这个,谁给你的鱼缸?” 紫霭笑着把那鱼缸抱到许樱哥面前:“是世子妃那边使人送过来的,瞧里头这对金鱼多好瞧!世子妃说了,您爱画画儿,多瞧瞧这个眼睛好!” 许樱哥凑过去瞧。原来是一黑一红两只水泡眼,未必有多名贵,但鱼缸价值却不菲,鱼儿活泼新鲜。心中忍不住就有几分欢喜,当下来了精神,张罗着让把鱼缸摆在窗前逗着玩。青玉几个见她欢喜。少不得跟着逗趣,欢声笑语传了老远。 秋蓉束着手,平稳安静地走在长长的廊上,一路对众人投过来的各色目光毫无所动,待走到后罩房自己的房前方轻轻叹了口气,才将手推门,就见雪耳从一旁闪了过来低声道:“秋蓉。你可回来了!吓死我了。” “有劳姐姐挂心。”秋蓉的目光从她额头上的青紫处扫过,自推门入内。雪耳见她冷淡,赶紧跟着挤将进去,急急地道:“你怕是怪我了!” 秋蓉垂着眼只顾收拾着房间,清清淡淡地道:“我何故要怪姐姐呀。” 雪耳将窗子推开一条缝。眼望着窗外低声道:“你果然是误会我了,我只说一句话,咱们给人做奴婢的,还不是看人眼色行事,他要这样捉弄你,你没有办法,他要我做什么,我也没有办法。可我真没想过要害你。” 秋蓉细长的眉毛挑了一挑,眼里微微露出几分讶异来。却也没说什么,自往床上躺了,道:“我倦了。” 雪耳叹了口气,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秋蓉侧卧在床上,听到雨点打在窗纸上的声音一阵大似一阵,暗自下了决定。 雨越下越大。风也来凑热闹,把冰寒的雨水尽数往张仪正的脸上、身上灌,张仪正奋力从泥土地里爬起来,僵硬着手指翻身上马,接过小厮递来的长枪,猛擦一把脸上的雨水,咬着牙朝远处拥马横枪而立,面色冷峻的康王冲了过去。康王冷静地一挡一挑一拍,再次将他打落马下。张仪正死狗一样地趴在地上,再不肯起来,康王催动马儿走到他身旁,将长枪戳了戳他身上的甲胄,喝道:“起来!没死就给老子爬起来!” 张仪正趴在泥浆里一动不动。 康王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冷笑着看向周围的家将,讽刺道:“看看,这便是我养了二十年的好儿子,从未冲过锋陷过阵,只知道吃喝玩乐折腾女人,老子五十几了还能冲锋陷阵杀敌,他却下点雨便像死狗般的躺在烂泥里不动了!” 众家将不敢吭声,有人劝道:“王爷,雨越下越大,三爷重伤初愈,这着实不是比练的好时机。” “废物!将来上了战场也是被人刺死的多,能指望你什么!”康王失望地看了啐了一口,大声道:“走!” 张仪正却猛地抬起头来,狠戾地瞪着康王,从地上捡起长枪,嗷叫着朝康王扑了过去。康王拨转马头,眯缝了眼睛看着他,估算好距离将长枪倒过来,把那不锋利处对着他的胸前狠狠一戳,张仪正嗷叫一声,不退不让,拼了命也要将自己的枪戳上康王的马屁股。可那枪将要戳到马屁股之时,他却又缩回了手,扔了枪垂着手呆呆地站在雨里。 “妇人之仁!”康王晓得他是怕惊了马伤着自己,面上虽不屑,心里却由不得软了几分,眉头一皱,招手叫他过去低声道:“撒不完的气就来这里练一练枪术,也省得被人弄死。和女人闹什么?那是最没出息的男人!” 张仪正不是滋味地应了一声,两条被雨水浇湿的浓眉在略显苍白的脸上显得触目惊心。 康王想想,他这些日子受的打击颇多,还得给他点自信心才是,便又低声道:“你姑母那边传来的消息,你说得不错,那事儿果然和赵璀有关系……一点情况说明……收到祝福!!!同时送出祝福,祝亲爱的书友们元宵节快乐,万事如意!!!非常感谢大家的理解和支持……真的很感动,觉得自己非常幸运和幸福。真实情况是这样,奴家有喜鸟,刚确诊就在周四那天中午被狠狠惊吓了一回,听到医生说了个可怕的词儿,以为天塌下来了(因为身体一直不好,所以格外紧张和桑心),幸亏结局是好的,小东西没忍心吓我太久(谢天谢地,谢谢你们的祝福),于是再次感觉自己很幸运,世界很美好,我又能坐在这里更新了……必须要再说一次谢谢。然后,关于更新,小意挖坑就一定会认真填坑,若无意外不会断更,我会努力在生娃之前把坑填完,不会滥竽充数,不会不负责任地坑大家。谢谢,你们给我太多感动和支持,么么。 感谢see_an、反求诸己、班太的日誌……的和氏璧,倾陈love的66个红包……的财神罐,柏觅双的桃花扇……的2个香囊,拖把婉儿、狂飙小马……迦.南的香囊……的6个平安符,魔幻雨滴的5个平安符,迦.南的3个平安符,。窝窝。、微雨落英的2个平安符,乐颐、有对狐狸眼、幸运的学长、火爆猴、kysh、迦.南、-如今才是唯一、東邊的魚、图果果……火凤老五、长长妈、接吻鱼kiki、£青青、半迷er、泉水……韵_凝、沉香如屑、天晚欲雨、阿英becky、偶住长江头的平安符,骐蔚、魔幻雨滴的5个红包,素食小猪的3个红包……的2个红包……年少轻闲、书米……蒂努薇尔的红包。 再次感谢你们的粉红,推荐票,祝福及正版订阅。(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v 最快更新,请收藏。 第123章 祛寒 风吹珍珠帘,雨打海棠花,天空云层低厚,天色便也暗得早,屋子里已经点上了灯烛,丫头们进进出出准备安置晚饭。张仪正仍然不见影踪,人人的心里都有些不踏实,雪耳满脸急色地立在廊下举头张望,秋蓉仍然是关在屋里悄无声息。 紫霭立在帘下冷冷地看着雪耳,讽刺道:“瞧,真把自己当根葱了,恨不得立即就拿了油衣雨伞满府的去寻。” 青玉嗔怪地看了她一眼,轻声道:“没气度。她是伺候三爷的人,外头下着雨,马上就要吃饭,三爷却还不归,心里不急才是假的。这是本分。”一边说,一边去瞅正在洗手的许樱哥。 紫霭冷笑道:“要急也是咱们奶奶急,她算什么东西?守的什么本分?分明就是个狐媚。” 许樱哥自绿翡手里接过雪白喷香的手巾,吩咐道:“青玉和紫霭一起拿了油衣和雨伞去接三爷吧。” 紫霭却不干了:“去哪里接?谁知道他去了哪里啊。” 这丫头自挨了那一刀之后,看到张仪正便打心眼里不舒服,许樱哥心知肚明,也不为难她:“那就让铃铛和青玉去接。” 接得到接不到都是次要的,要的只是姿态,青玉也不问去哪里接,笑眯眯地叫铃铛:“去取油衣雨伞灯笼来,咱们去接三爷。”二人嬉笑着刚走下台阶,就见张仪正拖着一杆长枪,淋着雨快步走了回来,头发衣裳尽湿。说不尽的狼狈,然则走起路来却虎虎生风,精神得很,与早间负气而去时的神态完全不同。 青玉和铃铛不由呆住。先狐疑地对视了一眼再满脸堆笑地迎上去,接枪的接枪,撑伞的撑伞。铃铛回头脆声喊道:“三爷回来了!”青玉则忙着替许樱哥宣传:“奶奶正让婢子们取了伞和油衣去接三爷来吃饭呢。三爷就回来了!” 张仪正应了一声,大步走上台阶,径直进了屋子。屋子里一片暖香,明亮的灯光下,许樱哥穿着件家常的胭脂红衫子,神情慵懒地抚着松松的鬓角朝他走过来,看到他的狼狈样儿虽有些诧异。表情还是非常自然亲切:“三爷回来了?” 张仪正满是泥浆的袍子上滴着脏水,很快便将漂亮贵重的加丝毯弄脏了一大块,神情似是疲惫到了极点,一双眼睛却在闪着不明所以的亮光。他就站在门口沉默地看着许樱哥,面上带了几分莫名其妙的幸灾乐祸和感叹之意。 他又怎么了?许樱哥皱了皱眉。接过绿翡拧来的热帕子递到张仪正面前:“三爷先擦把脸,热水马上就好。”言罢边往外走边吩咐众丫头:“伺候三爷盥洗。” 张仪正不接她手里的帕子,反手抓住她的手腕道:“你不伺候我,这是要去哪里?” 许樱哥微笑着任由他握着:“我去让人给你熬姜汤。三爷伤愈不久便淋成了这样子,总得祛祛寒才是。” 张仪正扬了扬唇角:“其实你挺贤良的。不怒不怨,还很替我着想。” 许樱哥眨了眨眼,半真半假地道:“三爷说哪里话,我们是夫妻,我不替你着想谁替你着想?要是三爷哪天真觉着我贤良了。我才欢喜。” 张仪正晓得她是指自己早间才骂她不贤良,这会儿又说她贤良,遂低哼道:“你倒是挺能干的,翻脸无情,转眼有意。”言罢放开她大步走入到净房中。 男主人归家,丫头们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许樱哥垂眸看着跪在地上大力擦拭污水的芷夏和闻夏,忍不住去猜,张仪正到底遇到啥好事儿了,虽然狗嘴里仍然没吐出象牙来,但现在的心情和早上的心情明显就不同么。可惜她初来乍到,有心无力,不能知道他的动向。 铃铛拎着个盒子揉着手臂从外头进来,叽歪道:“三爷这杆铁枪可真重,仲夏那丫头力气好哇,我两手抬着抬不动,她轻轻松松就接过去了,真不愧是吃这碗饭的……”又凑到许樱哥跟前低声道:“三爷之前一直在前府场子里骑马练枪,后半晌王爷亲自陪练,把他从马上挑落了好几回!”忍不住“啧!”地一声,一副大快人心的表情。 紫霭鄙视她:“你又知道了!” 铃铛笑道:“是平嫂子适才使人送膏药过来,特意说给我听的。” 许樱哥默然,张平家的挺周到细心的,或者说是康王妃用心良苦。不多一时,张仪正发梢滴着水,散披着件袍子一摇三摆地晃了出去,一脸无所谓地往许樱哥身边挤过去,无所谓地道:“父王要我好好待你。” 许樱哥静静地看了他一眼,接过绿翡递来的帕子默默给他擦头发。张仪正难得安静,微闭着眼任由她收拾。 康王府的生活开得不错,冷盘热菜荤素搭配,七七八八摆了一大桌子,张仪正一把推开青玉呈上来的姜汤,道:“你什么时候熬锅鸡汤来吃吃。” 许樱哥平静地道:“新婚三日洗手作羹汤,理应我亲自下厨做了饭菜孝敬父母,只是明日要进宫,回来后少不得还要回娘家,怕是得改个时候。” 张仪正便不再说什么,下箸如飞,埋头苦吃,如同风卷残云一般地瞬间便倒了三大碗饭下去。许樱哥看得目瞪口呆,张仪正抬起头来不满地看了她一眼,道:“没见过男人吃饭?” 许樱哥认真道:“见过的。” 张仪正皱了皱眉,道:“那还不快吃!”边说边戳了一根鸡腿放到许樱哥面前的碟子里。 许樱哥突然觉得胃里堵得厉害,凭什么他不高兴了她就只能跟着不高兴,他高兴了她就应该跟着高兴?遂放了筷子道:“秋蓉回来了。” 张仪正一口饭含在嘴里咽不下去,皱着眉抬起眼来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你也有吃不下去的时候。许樱哥一本正经地道:“但她好像有点不舒服,回来后便一直躺着。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张仪正用力咽下口里的饭,烦躁地道:“不要你管,管好你自己就得了。” 许樱哥微笑着,甜甜地道:“三爷教训得是。我这便该去给母妃请安了。虽然母妃宽容体贴,但该尽的孝道还是要尽的,你去么?” 张仪正放下碗筷:“食不言寝不语。你的话太多。” 许樱哥便不再言语,安静地把碗里的饭吃完,漠视了碟子里那根闪着油光的鸡腿。张仪正的目光闪了闪,凶狠地将筷子戳走鸡腿,只两嘴便啃得只剩骨头,犹不肯放手,仿佛那便是许樱哥的胳膊。 许樱哥轻声问道:“鸡骨头的味道很好?” 张仪正瞪了她一眼。不知不觉放慢了速度。 少倾饭毕,青玉等人寻来油衣雨伞木屐,许樱哥一一穿戴完毕,命铃铛捧上那只装着图纸的木盒,认真问张仪正:“三爷当真不去给母妃请安?” 张仪正累得半死。这会儿就想高床软枕地窝在被窝里不动弹,闻言挑着眉带了几分恼火看过来:“你想折腾我就明说。” “三爷歇着便可,我会同母妃说你累了的。”许樱哥笑笑,转身自走了出去。才出院子门,张仪正便拖着步子追了出来,恶声恶气地道:“是又想去告我黑状吧!我才不给你这个机会!” 许樱哥反问道:“三爷有什么可给我告的?” 张仪正道:“那便是又想用我来衬你,显得你多么孝顺懂事似的,我再不吃你的暗亏。” 二人一前一后地走到宣乐堂,早有丫头发现了他二人。欢喜地奔去报给里头的人听。张仪正下意识地放慢了速度,和许樱哥并肩而入,但见康王与康王妃都在,老两口正坐着说闲话,见他二人进来,都微微有些吃惊。但眉梢眼角都透出十分欢喜和欣慰来。 康王温和地朝许樱哥点了点头,又赞许地看了看张仪正,起身自去了。康王妃微笑着道:“明日一早还要进宫,说了早些歇下,怎地又来了?” 许樱哥笑着把匣子递过去:“有事儿要同母妃商量。上次觐见皇后娘娘,说起首饰头面的事情来,儿媳一直准备着,今日作了最后一次修改,请母妃过过目,若是妥了,明日便可带去给娘娘看一看。” 康王妃拿起图纸一一看来,忍不住赞叹:“你有心了。不错,不错。”再看到最底下那张图纸,由不得眼睛发光:“这顶凤冠很不错!娘娘一定会喜欢。” 许樱哥甜甜地微笑着,虚心询问康王妃的意见,眼角瞟到张仪正一脸的鄙夷,也懒得理睬,直到夫妻二人告辞,相谈甚欢的婆媳俩也没提过半句关于秋蓉的事情。 雨水顺着屋檐滴落下来,砸在栏杆和石阶上,发出单调的“哒哒”声,张仪正抱着后脑勺仰卧在床上,斜瞟着身边许樱哥雪白纤长的脖子酸溜溜地道:“你倒是挺会拍人马屁的。这才刚成亲,就想着要讨好宫里了,有你不会利用的么?” “孝敬长辈怎么能说是利用呢?难道要我苦大仇深地对着皇后娘娘么?”许樱哥翻了个身,娇媚地乜斜着眼看着他道:“会拍马屁,拍得人舒服受用,自己又不丢丑可是一门高深的学问。三爷若是想学,我可以教你,看在是夫妻的份上我便不收你束脩了。保证日后父王见了你再不拿枪杆子戳你的心窝子。” 张仪正撑起身去瞪着她:“你要真那么能,怎么就没见把我给拍得舒服了呢?” ——*——*——*—— 呃,打赏好多,我真的非常不好意思,只能真诚地说一声谢谢大家。感谢班太的日誌的仙葩缘,反求诸己、tashidelek的和氏璧,wwlling 、chieh-g、球球loyola的桃花扇,胖wanghua001、阿英becky的霹雳炮,倾陈love的7个红包,无言yi对、心蓝宝宝、偶住长江头、幸运的学长、迦.南、uibecat的香囊,munaiyi12、魔幻雨滴、evenfall86的2个平安符,可可小肥羊、素食小猪、。窝窝。、静夜重生的2个红包,sarsu、newlife2012、草头青、瑾儿vv、泉水2013、£青青、拖把婉儿、路看、长长妈、tinawangting、天晚欲雨、zzzzaa222、吃是我的爱好、東邊的魚、lilyrate、路石14、莫问四书意、evenfall86、九天妖孽、龟蔚然、丘丘的书架、年少轻闲、沉香如屑、bobo9676、-如今才是唯一的平安符,lillian00、小鞋子sophie、蒂努薇尔、chieh-g、tinawangting、兰舟轻远、小院子的红包。 再次感谢粉红、正版订阅和祝福。(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24章 梦话 “三爷英明神武,哪里需要我来谄媚?”许樱哥拨了拨鬓边的碎发,朱红宽松的薄绡衫子随着她的动作滑下去,露出一大截雪白的手臂和半边圆润的肩头,整个人便像是被剥了一半的荔枝,鲜嫩明妍得让人忍不住想啃一口。 张仪正的咽喉动了动,非常坚决地迅速转开眼睛。与此同时,许樱哥轻轻翻了个身,缩回被子里裹紧了不再出声。张仪正垂着眼想了又想,想了又想,探头一口吹灭灯烛,理直气壮地去掰许樱哥的肩头,许樱哥闪电般地翻了个身,抬起脚来一脚揣在他胸前,恶声恶气地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去找你的秋蓉!心疼你的雪耳去!” 她踹得很准确,正是白日康王戳到的地方,张仪正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吼道:“你要翻天!”许樱哥轻蔑地笑了一声,张仪正便气哼哼地坐起身来,又重重地睡下去,翘起一条腿压在许樱哥身上。他身材高大强健,腿自然细不到哪里去,压在身上很是沉重。 很早以前就证明过了,许樱哥在马背上再怎么风光灵敏,握着球杖的手再敏捷沉稳,她也不会是他的对手,他只需要拎着她的衣领往前一提,她就得双脚离地,小鸡仔似地任由他宰割,所以她是拿他没有办法的。许樱哥只能在口头上讨点便宜:“你这条腿大抵有八十斤那么重。若是用盐和作料熏制了,只怕够三、四人吃一冬。” 张仪正不语,反将两条腿一起压了上去。许樱哥不堪重荷,终于忍无可忍:“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我想怎样你不明白么?”张仪正的鼻息离她越来越近,手也跟着从被窝里探了过来:“是你勾引我的。对,没错儿。就是你勾引我的,你一直都在勾引我,实在怪不得我。”他的声音里带着很沉重的鼻音。仿佛是在陈述指控又似是带了些说服的语气。 许樱哥不明白是为什么。夫妻敦伦乃是人伦,何况这是新婚夫妻,虽然他们才经过一场不大不小而且很膈应人的风波,但对他这种不讲理的人来说,还是理所当然,用不着寻找借口,可他偏还寻了这么个蹩脚的借口。许樱哥迷惑着。轻声讽刺道:“你是不是男人?连这个都要往我身上推?”她就勾引他怎么了?她就要他看得到吃不到。她打不过他,还不能戳戳他的眼睛,让他难过难过? 张仪正不说话,直接用行动表示。才只是靠近,他的气息便已经乱了节奏。整个人又回复了昨夜的慌乱急躁,许樱哥听见他的心在她的身后一直有力地跳动着。她能感觉到他唇间的热度和指尖的湿意,房间里残留的金银香味道和着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味,凑成一种很复杂、令人印象很深刻的味道,许樱哥的眼睛莫名酸胀,突然间觉得很委屈。 大抵是因为她的眼泪太过滚烫,张仪正讪讪地缩回了手,沉默片刻后坐起披衣下了床。许樱哥擦了一把泪水,听见门轻轻响了一声。猜着张仪正大抵是出去了。她将被子拉齐下颌默默地告诉自己,战争有很多种方式,她要坚持不懈地继续战斗,便是不胜也要打个平手!可不过是片刻功夫,便又听得门哐当一声响,张仪正趿拉着鞋子噼里啪啦地冲了进来。什么都不及说便又在她身边躺了下去。 大抵是值夜的绿翡听到声响掌了灯出来探望,灯光透过虚掩的门缝照了进来,把许樱哥脸上的讶然照得分明,更把张仪正的脸照得越黑。许樱哥看到他的眼睛嗖嗖往外射刀子,大抵明白他在气愤什么,这哥们没觉得甩手而去是件潇洒的事情,而是觉得他被她轻易就弄走是件很丢脸很吃亏的事情。果然张仪正用力拍了床一下,凶神恶煞地道:“这是我的家,这是我的床!你是我的女人!想赶我走?做梦呢吧!死了你那条心!小爷就要在这里。” 许樱哥不说话,就只安静地看着他,眼里渐渐露出几分笑意来,便是这样也弄不走,再凶也不过就是纸老虎罢了,他别扭,总是有原因的,什么时候才能弄清楚这倒霉孩子在想些什么了?张仪正见她不接招,大抵也是被折腾得惨了,干瞪了一会儿眼,眼皮便打起了架,没多少时候便起了微微的鼾声。 许樱哥朝束手束脚地立在门外的绿翡摆了摆手,绿翡便轻手轻脚地将门掩上退了出去。灯光熄灭,天地间便是一阵黑暗静默。许樱哥试探着将手放进已经熟睡的张仪正手里,张仪正的手掌似婴儿一般的张了张,紧紧将她攥在掌心里,她再试探着想退出来,他却越抓越紧,嘴里跟着发出两声含混不清,仿佛是在撒娇,又仿佛是在埋怨的嘟囔。许樱哥小心翼翼地凑过去,想听清他在说些什么,耳朵才凑近他的嘴唇,张仪正便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猛地将她一推,下意识地就往后一缩并迅速坐了起来。 黑暗中,他的呼吸声显得十分凝滞急促,仿佛是被什么大大的惊吓了一般。“怎么了?”许樱哥犹豫了一下,探手去摸他的额头,只觉满手都是冷汗。张仪正猛地往后一侧脸,语气十分警惕生冷:“你干什么?” 许樱哥皱着眉头道:“听见你说梦话,看你睡得不安稳,以为你做噩梦,想关心关心你。”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便是张仪正的呼吸声也听不见了。许樱哥等了片刻不见他再有动静,便起身下了床,准备点灯,才刚摸着了火石就听张仪正疾声道:“不许点灯。” 许樱哥在桌旁默立片刻,摸着黑拧了块帕子递过去。 张仪正默然片刻才接过去将帕子盖在脸上,好一歇才冷冷地道:“下次不许偷听我说梦话。” 许樱哥被他吓得一惊一乍的,心里委实不高兴。忍不住低声嘲讽道:“也不知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张仪正拔高声音:“你说什么?” 空气中隐然有火药的味道,此时的气氛与之前的小打小闹完全不同,许樱哥察觉到了危险,立刻举手投降:“我说不感兴趣。”她以为张仪正会继续发作。谁知张仪正却没了任何声响,闷闷地将帕子扔了过来便倒头睡下。这一夜,他再没发出过任何声响。整个人蜷在床里一动不动。 五更鼓未响,许樱哥便起了身,绿翡等人鱼贯而入,将灯烛一一点上,备热水,服侍许樱哥盥洗梳妆。许樱哥看了看整个人藏在喜床深处的张仪正,见他愁眉苦脸的睡得死沉。两条眉毛紧紧皱着仿佛能夹得死苍蝇。便低声吩咐众人:“轻一点,别吵醒三爷,等差不多了再叫他起身。” 这话一传下去,所有人的动作便都又轻了三分,绿翡凑到许樱哥耳边轻声道:“秋蓉那边告病了。昨夜里交了一串钥匙给铃铛,还说了三爷的许多日常喜好,她说了,她来这边的日子不长久,知道的只有这么多。” 许樱哥微怔,随即便放开了去:“那便收着。不要为难她,给她请个大夫来瞧罢。” 绿翡为难道:“她在这档口告病,只怕会有闲话出来。” 许樱哥道:“又想如意,又想不吃亏。哪有这么便宜的事?要传什么难听话昨日就传出去了,我不怕。她既然开了口,想必是早就想好了的,我便是不许,谁知道她又会弄出什么花样来?”要是再来一个当众晕倒,那时候更难收拾。她的凶名就真要在外了,只怕康王妃也会有点看法,不如暂且供着,处得长了也就知道怎么一回事了。 绿翡一想也是,遂不再言语。 床上一直沉睡的张仪正轻轻睁开了眼,看着对镜理妆的许樱哥,只觉得身心疲惫到了极点。一步步逼了算了那么久,终于等到赵璀自作孽,很快便可以看到卑鄙小人的下场,可高兴过那一阵,他便也没觉得有多快活。他慢地坐起身来,摆手挥退想要上前伺候他盥洗的丫鬟,轻轻走到了许樱哥身后。 今日要入宫拜见那两位,还很可能会被各色人等参观,不能不慎重以对,许樱哥正持笔对镜描眉,就见昏黄的镜子里露出张仪正的脸来。许樱哥俏皮地挑了挑眉,用眼神询问他要如何?张仪正沉默地接过她手里的眉笔,一手抬起她的下巴,俯身静气细心描画起来。不会是恶作剧吧?许樱哥睁大眼睛看着他,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描画。 张仪正被她看得颇不自在,却是耐着性子画完了,扶着她的肩膀让她看镜子:“如何?” 这画得也太适合她了!便是她自己也不过就是这水平。许樱哥怔住,目光十分复杂地看向张仪正,调侃道:“三爷这手艺也太好了,这平时没少练吧?” 张仪正瞥了她一眼,把眉笔往妆台上一扔,默不作声地转身进了净房。 许樱哥讨了个没趣,却也没觉得有多丢人和多气愤,对着镜子静静地看了许久,稳稳地将一朵鲜红精致的石榴宫花簪在了鬓边上。石榴多子,多子多福,想来已经年迈的帝后都会喜欢这份喜庆……感谢……的财神罐……的桃花扇,丁小胖子的霹雳炮,irenelu的香囊……的2个平安符……東邊的魚、不带刺的仙人球qi、乐颐、丑丑的暖冬……草头青、魔幻雨滴、景萍、偶住长江头、神马都是服芸、水怀玉而川湄、路看、乐颐、殷紫的平安符……素食小猪的2个红包,月满西楼9000、魔幻雨滴……蒂努薇尔、高山之雪的红包。rq 最快更新,请收藏。 第125章 禽兽 上京的秋天和春天总是多雨,到处都透着一股湿寒之意。许樱哥把目光从太极殿顶的鸱尾上收回来,探询地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张仪正。入宫觐见,第一便要见这位年号天福的皇帝,然后才是皇后等人,可她们来了这么久,在这太极殿外等候了整整大半个时辰,却还不见这位据说十分宠爱张仪正的枭雄皇帝接见。 张仪正早就等得不耐烦,接到她探询的目光便无声地表示他也不知道。好容易瞅着大太监黄四伏出来,忙拦住了低声道:“怎么回事?” 黄四伏谦卑地赔着笑:“圣上正议国事……” 帝国最高领导人在商量国家大事,张仪正又能怎么样?也只能安心等待。又是小半个时辰过去,雨停风歇,天边竟然浮起一泓浅浅淡淡的彩虹,把庄严阴暗的宫殿也衬得美了几分。但没人有心思去欣赏这雨后初晴的景象,张仪正越见烦躁,许樱哥则站得腰酸背痛,两口子对视一眼,打算各想各法。 许樱哥才寻了个泥塑木雕一样的宫女,正想借尿遁歇一歇,就听身后有人轻声笑道:“真不巧,竟然遇到你们。”却是一身银甲戎装的安六翘着薄薄的唇朝他二人走了过来。 许樱哥一看到安六就暗生警惕,下意识地往张仪正身边靠了靠。张仪正满意地看了她一眼,背着手朝安六炫耀而做作的一笑:“哈哈……真不巧,竟然遇到你。” 安六完全无视张仪正,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着许樱哥。微笑着道:“许二娘子好养气功夫,就是气色不太好,可是过得不太如意?你们成亲那日可真热闹,我本想去。但临时有军务在身,竟不得去。现下想来,真是可惜了。” 她已成亲。若是论起年龄大小,他好歹也该称她一声弟妹。她便是过得不如意,气色不好,又与他安六有何关系?要说安六不是故意挑衅许樱哥绝不相信,张仪正从来不是能吃这种亏的主,何况还有新仇旧恨,她下意识地悄悄握住了张仪正的手。但几乎就是同时,张仪正便已经踏前一步反唇相讥道:“干你鸟事!” 他比安六整整高了半个头,还壮实了许多,安六夸张地一怔,又夸张地往后退了一步。满脸坏笑讨打样的大声道:“吓死我了,小三儿,何必呢,咱哥俩好久不见,六哥不过是和弟妹打了个招呼,你就摆出这副要死要活的模样来!便是再疼媳妇儿,再着紧媳妇儿,也不要这样么。我们可是兄弟,至亲骨肉。你不会似打韩老二那么打我罢?” 张仪正不傻。当然听得出来这话里话外所含的恶意,虽拼命忍着不动手,可是也气得微微发抖,眼睛发了红,只顾死气沉沉地瞪着安六。许樱哥顾不得其他,一扬下巴作迷惑状:“三爷。这位是?” 张仪正一直紧绷的肌肉方放松了些许,微笑着讽刺道:“这是咱们上京城最有名,最风流,男女通吃的禽兽安六爷。他正名儿叫张仪安,因府中行六,故而叫安六,你虽该称他一声六哥,但这可是个杀人不眨眼,害人不留情的主儿,记得离他远一点。” 许樱哥一本正经地对着安六爷福了福。 安六爷也不生气,笑了一笑,贴近他二人轻声道:“三弟妹好生无情,翻脸便不肯认我,你记不得灵犀阁了么?当时你不肯嫁,宁肯从灵犀阁上跳下去,幸亏我发现及时才抱住了你……” 许樱哥恨不得一口唾沫吐在他脸上,磨着牙微笑着道:“您记错了,这般好姻缘,这般好夫君,我又如何会不肯?六哥便要开玩笑也不带这样开的,这坏人姻缘的恶事做不得。” 安六哈哈一笑,再往前一步,抱着胳膊看着她只是意味深长的笑,声音越发低沉:“不会记错,当日曾有个彪悍的娘儿们骑在我身上……咦!那滋味我至今不能忘,梦里也要咂摸几遭,寡妇我也是不嫌的,还奉若珍宝。”一边说,眼睛便落在了许樱哥的腰肢上,许樱哥只觉得被他用目光从头到脚都轻薄了一遍。正自羞恼愤间,就见张仪正猛地一下跳了起来,血红了眼抡起拳头就朝安六爷那张漂亮而可恶的脸砸了下去。 新婚第一日,婚房里先打韩彦钊,新婚第二日,太极殿前再打安六,每次都和她有关,每次她都在场——冷汗顺着许樱哥的背脊流了下去,迅速将她的里衣给浸湿浸透,许樱哥死死拽住张仪正的手,恨不得做个树袋熊挂在他身上去拖住他。张仪正却是什么都顾不得了,将她狠狠推开,咬着牙便要去揍安六,安六也不再多言,就笑得无比讨人嫌地等着他,好整以暇的闪避躲让。 张仪正一拳落空,许樱哥死死抱住他的腰将脸紧紧贴在他的背上一迭声地低语:“为家里人想想,为我想想,你这一拳落下去便正好上了他的恶当。我不想才嫁了你你就出事,我求你,求求你,千万千万不要上当……” 张仪正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仿佛有一头猛兽在里面咆哮,许樱哥晓得,如此奇耻大辱,他要忍得住那便非同一般人,但这一拳真不能打下去,她是拦不住了,许樱哥看着安六那可鄙讨打到了极点的嘴脸,想了想,干脆放开张仪正,跳起去对着安六那挺直漂亮的鼻子就是一拳。 安六看似无意,其实一直都在全神贯注地关注着张仪正这头猛兽,哪里会想到这飞来一拳?待到他闻到香风扑鼻,眼前红影闪动,鼻子已经又酸又辣出了血。许樱哥用力太猛,险些扑了出去,张仪正眼疾手快,将她拉住紧紧搂入怀里,冷笑着看向正在苦笑的安六,无比轻蔑地“呸”了一声。低声道:“犯贱!” 许樱哥心满意足地靠在张仪正怀里揉着拳头,心想终于揍上了,虽然事件的发展与她之前预期的不一样,但这样肆意的滋味也不错。她有些骄傲地望着张仪正明媚一笑:“我打得好不好?” 饶是张仪正心中忿恨不已,对上她的如花笑靥也忍不住应了一声:“打得好。” 许樱哥得寸进尺:“那等会儿我要是挨罚,你会不会不理我?” 张仪正沉默片刻。认真道:“无论怎样,我只陪你一起就是了。” 许樱哥心里涌上几分热意,反手握住他的手低声道:“你别再犯浑,我也一直陪着你,无论怎么样。” 张仪正看了看她,没有说话。 多么好的机会,明明就该被她给感动了。接着说上两句情话的么,这人怎就把嘴闭上了?那冲动直率的性子只是在要打架的时候才能有吧?许樱哥撇撇嘴,把头转开。却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快步自太极殿内冲了出来,尖声尖气地道:“宣南郡公、郡公夫人觐见!宣安国公觐见!” 许樱哥微微吃惊,心想适才这外间的举动大抵是被里头看去了。不然按理应该先见见他夫妻二人才对,怎地要和安六一起见?却见安六平静地接了小太监递来的帕子把脸上的血迹擦干净,用一种很温和平静的声音叙述道:“我这个安国公可是全凭军功累积而成的。小三儿,你有什么?”言罢大摇大摆地从张仪正和许樱哥面前走了进去。 按例,亲王之子非承嗣者封郡公,张仪正之前因为特别得宠的缘故所以很小便封了国公,后来因犯错而降为县公,直到新婚前夕才又重升为郡公。安六这安国公的确是凭军功累积而成,打人不打脸。但安六今日便是跳在他的脸上来回踩了几十遭,便是算准了无论他要打要忍都是他憋屈。张仪正的脸色极其难看,许樱哥看在眼里,扯了扯他的袖子低声道:“先进去。日后再说。” 入门便是一阵阴凉,外间已经微暖,太极殿内却是一片阴寒。许樱哥先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并且有些心虚。当时挥拳打向安六虽是她无奈中最好的选择,安六也是活该,还该被千刀万剐才对,但若是龙椅上的那位刻意要找麻烦又该怎么办?正自乱想,便觉身边的张仪正有意无意地碰了她一下。她偷眼觑去,只见张仪正摆出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许樱哥突然间微笑释然,有什么可怕的?龙椅上那位再怎么看她不顺眼,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把她怎么样,她便且张扬着罢。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帘幕深处的老皇帝将一枝蘸满了朱砂的御笔轻轻放在了珊瑚笔搁上,淡淡地看了他三人一眼,带了几分戏谑道:“许卿家,你以为呢?” 许樱哥吃了一惊,飞速扫了一眼,这才看到许衡立在一旁。许衡似没看见她一般,一本正经地躬身回答道:“这是圣上和皇后娘娘慧眼如炬,配成如此佳偶。” 老皇帝对许衡的回答倒也不挑剔,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淡淡地道:“你们适才在闹腾些什么?” 安六微微一笑,朗声道:“回皇祖父的话,孙儿几个闹着玩儿呢。” “是么?”老皇帝意味深长地拖长了调子应了一声,眯缝了眼睛看向许樱哥:“小三媳妇儿,你们适才在做什么?” 这位枭雄皇帝两鬓早已斑白,看着虽还高大勇猛,实则年龄着实不轻了,可是两眼仍然清明犀利。许樱哥一咬牙,道:“六哥同孙媳开了个玩笑,孙媳小心眼生气了。”却没说她干了什么。一旁的安六好整以暇,根本不怕她会说出什么来。 “皇祖父,是我……”张仪正刚开了口,就听老皇帝一声断喝:“外头跪着去!” ——*——*——*—— 感谢倾陈love的桃花扇,奶油小方的香囊,游泳的瓶子的10个平安符,迦.南的3个平安符,newlife2012、拖把婉儿、偶住长江头、魔幻雨滴、草头青、幸运的学长、火凤老五的平安符,yingzi9999 的5个红包,素食小猪的2个红包,jojo8129 、tashidelek、乐颐、不带刺的仙人球qi 、lillian00、魔幻雨滴、chieh-g、蒂努薇尔的红包。 谢谢大家的粉红,看到催更票,但是有心无力,原来曾经答应的加更短时间内也无法兑现,月份太小,现在还不稳定,上班下来再保持不断更,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所以真的对不起了,也不好意思要粉红,请谅解。(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26章 至诚 老龙发威,好比山大王一言不合就要杀人,由不得人不紧张,大殿内寒气森森,气氛低迷,导致张仪正等三人都有不同程度的惊吓,唯有许衡平静如常。 这大抵是针对自己,不管怎么说,揍了安六的人是她,还是自觉点的好,许樱哥懵过便拜了一拜,老老实实地起身准备退出殿外去跪着,却见张仪正也蹙着眉默默拜了一拜,起身跟着她一起往外走。 许樱哥对这个关键时刻能共同进退的战友很是满意,忍不住对着张仪正笑了笑,却听身后那人道:“小三儿媳妇,你是要夫唱妇随?” 其实应该是妇唱夫随才对,许樱哥琢磨出这话里的味道便欢喜起来,但她没事,张仪正却倒了霉,真是没理由这么欢喜,便敛了容色转过身去恭谨地对着老皇帝低声道:“夫唱妇随乃是做女子的本分。” 老皇帝点了点头,突地转眼看向安六:“你怎地还站着?” 安六怔了怔,微微苦笑,恭恭敬敬地一拜,躬身倒退几步,跟着张仪正往外走。空旷的太极殿内除去伺奉的太监宫女外便只剩下喜怒不定的老皇帝和平静得如同在家喝茶的许衡,以及十分忐忑的许樱哥。她拿不定主意是该照旧夫唱妇随地跟着张仪正出去呢,还是厚着脸皮留在这里,却听老皇帝淡淡地道:“既然做了我张家的媳妇儿,便本分老实些,有你的好处。” 她怎么不本分老实了?但明显这皇帝不是个喜欢人家辩解的人,观其过往。至少也可算是大半个独夫。想起死去的那些人,许樱哥平静柔顺地应了声:“是。” 又听老皇帝道:“小三儿待你可还好?” 这话却是故意问给许衡听的了,许樱哥想了想,微笑着道:“回禀圣上。夫君他待孙媳至诚。” “哦?”老皇帝微微惊讶,似是很感兴趣地道:“怎么说?” 许樱哥道:“夫君他粗直率真,新婚三日。他虽孩气地时时弄得鸡飞狗跳,让孙媳哭了两遭,让公婆骂了几回,但却不曾动过孙媳一根手指头,人前也记得尽力护着孙媳。不掩喜恶,所以说是至诚。” “不掩喜恶,所谓至诚。”老皇帝不置可否地一笑。摇了摇头,道:“他既然孩气,你却也跟着哭,那不是你也孩气?” 许樱哥低声道:“孙媳比他还小两岁呢。” “不掩喜恶年轻时是至诚,上了年岁还喜怒于色那便是傻子了。”老皇帝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一刹那的恍惚和感慨。许衡觉着这是个好机会,正想意思意思地替外头跪着的张仪正同安六二人求情,就见老皇帝抬了抬右手,吩咐许樱哥:“去皇后那里罢,孝顺些,多让她欢喜欢喜。” “是。”许樱哥悄悄看了看许衡,低眉垂目地行礼退了出去。待行至大殿门口,听到身后老皇帝的声音低低沉沉的:“许卿,朕最近总是想起当年的事情。第一次认识你便被你指着鼻子骂,你这女儿颇有些你的风范……” 天空一片湛蓝,日光照射在琉璃瓦上,照得太极殿一片金碧辉煌,许樱哥眯着眼立在廊下,任由斜射进来的日光驱散身上的寒意。有人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她眯眼看过去,只见正前方不远处并排跪着两个人,一是张仪正,一是安六。这二人不管平日在外头是副什么模样,此时都是一副老实样,跪姿十分端正,只是安六一本正经地目视地面,张仪正则急眉赤眼、满脸不平地瞪着她,仿佛是在问她,她不是说有难同当的么?怎地这时候跪着的就是他一个? 许樱哥朝他一笑,用口型表示自己去皇后宫中等他。张仪正瞪了她一眼,板着脸把头转开。 自太极殿至含章殿,走来不过是小半个时辰,许樱哥才入含章殿便立即被引至凤座之前。凤座下早就或坐或立了无数的女人,各式各样的香味儿混杂在一起可以熏得死的蚊子,许樱哥强忍住打喷嚏的**,稳稳地拜了下去。 “起来罢。”朱后的声音略见疲惫,听着却是一样的温和好听:“怎地只是你一个人?小三儿呢?” 许樱哥微微诧异,她以为含章殿多少应该知晓些太极殿那边的情形才是,可听朱后的意思竟是不知。诧异归诧异,她没忘了此时殿中竖着耳朵等消息的各色人等,乃微笑着道:“回娘娘的话,夫君还留在太极殿中,只怕要稍后才能过来给您请安谢恩。” 朱后一默,随即便若地指指身旁众人:“这样的好日子,难得大家都聚在了一起,见一见你这些长辈和妯娌姐妹们罢,省得日后遇到了都不知如何称呼。” “来,我带着你,顺便讨些好物件儿。”一直在替朱后捏肩膀的长乐公主笑着走来携了许樱哥的手,将她一一引见给众人,一旁早有女史得了康王妃的眼色悄无声息地去了外头。 “这是刘昭仪。”长乐公主话音未落,凤座左下方楠木交椅上那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便慈爱地握住了许樱哥的手,把一串奇南香的佛珠戴在了她手上,微笑着道:“好孩子,真不错。” 刘昭仪,贺王之母,属于最早跟着今上的女人之一,也是那一部分女人中至今为止位分最为尊贵,儿孙最为争气的女人。许樱哥甜甜笑着说了几句老年人都爱听的好话,不动声色地将刘昭仪打量了一番。这位刘昭仪年纪未必比朱后大许多,看起来却是苍老得多,微瘦,看上去既和气又慈祥,早年的美貌只能自眉眼之间依稀看出几分来,现在看上去就是一个全然无害的老太太。 即便是皇后下面四妃空置,地位超然得不能再超然,但这个苍老且看起来全然无害老太太还是那个风雨几十年。历经今上与朱后那世间闻名的爱情仍屹立不倒,稳稳当当做着后宫第二号人物的人。所以这殿中根本没有人敢小觑她,朱后甚至于还和她客气了两句:“姐姐太客气,这是你的爱物。怎能随便就给了小孩子?” 刘昭仪微笑着微微俯身,十分恭谨地道:“娘娘,这东西是圣上早年间所赐。当年妾得了这串珠子不久便得了老二,可见这是个好物儿。如今新妇进门,妾是盼着这小两口能早日开枝散叶呢。” 许樱哥微微吃惊,她知道刘昭仪影响力不小,但朱后是皇后,位居中宫且深得圣上敬爱,身份何其尊贵。却也要称这刘昭仪一声姐姐,刘昭仪虽态度恭谨,却也不曾推了这声称呼,而是安之若素,再看殿内众人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便知这宫中除了朱后之外最有力量的当属刘昭仪了,也难怪贺王府和康王府竞争如此激烈。正自揣度间,就听一人娇滴滴的捂嘴笑道:“昭仪姐姐太偏心不过,这样的好物件儿舍不得给贺王妃,却舍得给了小三儿媳妇,这是隔辈亲么?” 许樱哥微笑着看向那坐在凤座右下方第二把椅子上的女子,那女子是仿若宣侧妃一样的存在,精致的妆容,娇俏的笑脸。银红绮裳黄色罗裙,保养良好,看不出真实年纪,只用眼扫着,感觉只是三十多岁一样,可许樱哥看她座次和作派。猜她绝对不止这个年纪,少说也该有四十以上才是。果然刘昭仪微笑着道:“昭容妹妹又在调皮了!我倒是要瞧你给新妇什么礼,若是轻了我可要臊你。” 那昭容妹妹也不客气,大大方方地自椅子上站起身来拉着许樱哥的手,将只红玉镶金臂环递了过去,微笑道:“这可是前朝留下的好物件儿,我瞧也只你能撑得起来。”又调皮笑着道:“可我这宝贝却不是圣上所赐,乃是娘娘早年所赐。当年妾也是得了这臂环不久便得了老七,可见这臂环是沾了娘娘福泽的,今日给了小三儿媳妇,也盼她沾了娘娘的福泽,早日得子。”原来这位昭容妹妹就是那位年纪最幼有宠、正妃最美的福王生母罗昭容,后宫最得意的第三人。 刘昭仪笑道:“看这猴儿,最蹦得的就是这张巧嘴,日日哄了娘娘欢喜,倒显得我等粗笨。娘娘休要受她蒙蔽!” 朱后只是微笑着看她二人斗嘴,并不怎么去管,在座的其余几位或是生育了公主、或是生育了亲王的宫妃,七嘴八舌地跟着凑点儿趣,说说笑笑,看起来也是一副和和美美,风调雨顺的模样。 后宫女子没有省油的灯,且在座的诸位宫妃看年龄没有少下三十岁的,多数都在四、五十岁以上。一群中年甚至于老年大妈在微笑着斗心眼,正是见识各色人等心性的好机会,许樱哥打点起精神,如同雷达接收机一样地把四周的信息尽力吸纳入脑。 自郴王妃殉了郴王后,贺王妃便是她这一辈人里最年长的人,她果然也就极严肃,甚至于比端坐在上首的朱后等人还要严肃,美貌也说不上,沉默寡言,目光严厉。许樱哥从她脸上怎么也找不到安六的影子,少不得猜测安六指不定是个庶子,而且早年多半过得不太好,不然怎会如此变态? 倾国倾城的美人儿福王妃懒洋洋地藏在角落里,见长乐公主领着许樱哥过去,便微笑着自指间褪下一枚硕大的粉色金刚石戒子:“不是什么好物件儿,但好歹也是御赐。当得起你喊这一声七婶。” 许樱哥虽觉得她阴阳怪气的,却也没放在心上,只默默打量了那颗金刚石的成色,觉着无论是颜色还是个头都真是难得。好容易走完一圈,就见张仪正慢吞吞地自外头行来,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想来是先到过后殿了。 ——*——*——*—— 感谢游泳的瓶子的15个平安符,胖wanghua001、chljyaa的香囊,水清莲媚的2个平安符,迦.南、拖把婉儿、偶住长江头、yhl001、魔幻雨滴、我爱pengziyang、草头青、幸运的学长、gsdgsgsgsgsg、小雨夫人的平安符,yingzi9999的4个红包,不带刺的仙人球qi 的2个红包,lillian00、jojo8129、黄爱东西1231、魔幻雨滴、chieh-g、小雨夫人、see_an、蒂努薇尔的红包。 感谢粉红和正版订阅支持以及各位的推荐票和留言,关于打赌事件,看到赌约我就不厚道的奸笑了。这几章是过渡,也是很重要的铺垫。(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27章 质问 见张仪正来了,朱后撑了片刻便起身入内更衣。待到出来,刘昭仪便笑着起身道:“到底是老了,这身子骨大不如从前,若非是日子喜庆,这把老骨头也不乐意出来瞎晃。娘娘,妾这便要告辞了。” 说来她是此间年纪最大之人,朱后也没留她,吩咐长乐公主:“替我送一送。”长乐公主便笑吟吟地上前扶了刘昭仪,刘昭仪笑道:“嗳,哪里敢,公主还是伺奉着娘娘罢。”言罢直接点了贺王世子妃的名:“来来来,扶着我。” 她一起了这个头,其余人等便都坐不下去,纷纷起身告辞,转眼间含章殿里便只剩下了长乐公主及康王妃等人。 人才走光,朱后的脸便沉了下来,冷冷地看着张仪正道:“小三儿,好好儿的你怎生又去招惹他?” 张仪正无限委屈:“分明是他来挑衅我,莫非要我强忍着不成,我恨不能把他打个稀烂。”话音未落就听康王妃一声断喝:“老实回答就是,你皇祖母面前也敢放肆?”张仪正便叹息了一声,耷拉了肩膀道:“皇祖母,孙儿知错了。” “二十岁的人了,还是一副小孩儿的性子。吃了这么多的亏却总不长记性,太极殿,那是什么地方?如今又是什么时候?圣上面前你也敢猖狂?这是近来圣上心软了许多,否则,你以为今日你能脱得掉一顿打?从韩彦钊到安六。别以为打了便打了,只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从小到大,你给你父王母妃惹的祸事还少?”朱后疾言厉色地训斥了张仪正一通,回眸看向许樱哥,许樱哥知她必然全晓得了,只怕接着要训斥的便是自己,由不得缩了缩脖子垂了头,摆出一副乖巧老实到了极点的模样来。 朱后微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低声道:“野性难改。从前听高、袁二位嬷嬷说起。我还以为你经过这许多事情真的懂事了,怎地尽陪着他胡闹?” 许樱哥不说话不辩白,只默默垂眼听着。张仪正这回却又有些幸灾乐祸了,谁叫她先说要和他共同进退转眼却丢了他在那里跪着自己跑来收礼?倒是长乐公主出来打圆场,低声笑道:“多大点儿事呢,我就觉着樱哥打得好,我要得了机会也一定狠狠揍安六那讨嫌的臭小子一顿。” 朱后叹道:“她打得倒是爽快了。可有没有想过若是许大学士不在殿内,圣上今日心情偏巧不好,又会如何处置她?外间人又会如何传言?小三儿要挨罚也就挨了,反正他的皮早就厚实尽了的,她一个新媳妇儿,又是最小的,若是才进宫就挨了罚。日后怎么抬得起头来?难免拖累得家中父母也没甚光彩。”话锋一转。又骂张仪正:“都是你不像话,惹了这么多祸事,还把你媳妇儿也给拖了进来,今日若无她,你也逃不掉一顿打!再不知足,看我怎么收拾你!” 许樱哥慢慢听了出来,朱后虽不是很赞同她的处置方法,但听这些话来还真叫人心里舒坦。说明朱后并未因此对她产生什么不良的看法,对她多少还是有点点满意的,于是态度越发恭敬柔顺:“孙媳知错了,若是再有此类事情一定多加思量,再不敢胡来。” 朱后看着她道:“日后要打交道的人太多,你年纪轻,不知深浅,当初你与高、袁二位嬷嬷相处得还愉快,如今我欲把她二人赏给你,多少做点助力,你看如何?” 许樱哥虽早猜到会有这么一日,但并不排斥,毕竟适才那群女人的厉害她是亲眼见识过的,若是不往多了想,高、袁二人长期呆在皇后身边,深得其中三昧,有她二人在一旁指点,本来只有六十分的水平多少也能考个七八十分,当下欢欢喜喜地谢了:“孙媳老早就觊觎着二位嬷嬷的,正想过些天趁娘娘欢喜时厚脸皮讨了来,谁想娘娘如此慈爱体贴。” 朱后默默打量她一番,见她眼角眉梢都是欢喜,并无敷衍虚假之意,唇角不由露出几分笑意来:“若你们不投缘,我也不把人给你,省得处得不喜都来找我闹腾。” “谢娘娘恩典。”许樱哥心想,要是处得不喜自己一定另想法子妥当解决了,哪里又会来找她闹腾?杀鸡焉能用牛刀。 康王妃眼看着今日进宫的事情完成了一大半,这才命曲嬷嬷将许樱哥那只木匣子奉上去:“娘娘请看这个。难为这孩子到昨日还在修改,就怕您不喜欢。” 早有朱后亲信的宫女将木匣子接了上去,将画卷取出放在朱后面前,朱后微蹙眉头,持卷一一看来。饶是许樱哥再自信,手心里也微微沁出了几分冷汗。朱后默然看了约有盏茶功夫,方抬起头来道:“着人送过去给圣上看看罢,他若觉得不错,便是这样了。” 许樱哥暗暗惊异,这老夫妻俩感情好到如此地步了么?便是皇后要添点行头也要老皇帝喜欢那款式颜色才行?猛然间想起来朱后的寿诞便在五月里,心中了然,这场寿诞只怕是要大办的,出钱出力出人的都是皇帝,当然要皇帝看着顺眼才行。却听长乐公主同康王妃异口同声地道:“娘娘,这个您便不用操心了,由儿臣来操办即可。” 朱后摇头微笑:“你们的孝心我领了,也相信你们能把这顶凤冠做得美轮美奂,但这是圣上的天下,我是圣上的皇后,这凤冠是他所赠,他想给我庆生,便要他从心里欢喜出来我才欢喜。你们要孝敬,换了其他来,便是一盆花儿,一件衣裳,一双鞋,我也是极喜欢的。” 长乐公主和康王妃对视一眼,都是喟然一叹,再不相劝。人人都道帝后是一段传奇。都道朱后圣眷独宠几十年不衰,谁又知道朱后的小心翼翼和步步为营?便是与儿女亲近,那也只在心里头,永远不会让人觉得她看重儿女超过了圣上。也就是这样,才能护得他们平安成长。 大家都不容易,许樱哥微微失神,心想自己在新婚那日所做的事情能瞒得过康王妃去,只怕也逃不过朱后的眼睛,朱后之所以容她,话里话外多有庇护。大抵是因为知道她没有害张仪正的心思。今日砸向安六这一拳,是一次冒险,但谁说又不是一次融入和被认可的机会? 突听得有人来传旨,道是圣上给张仪正和许樱哥的赏赐到了,有羊脂玉如意一双,青玉佩一对,两尺高的珊瑚盆景两盆。霞样纱四匹,另有胭脂御马一对,御鞭两柄,特别言明不必再去谢恩。 之前的东西倒也罢了,寻常所见,但听说有御马一对,众人的眼神便都有些不对。康王妃颇有些忧郁。张仪正若有所思,长乐公主强笑道:“怕是知晓之前小三儿那匹汗血宝马没了,所以特为挑的好马。” 康王妃苦笑不语,今上传达的怕是另一层意思,想要张仪正也上战场了。张家的子孙,无用的废物最是被人瞧不起,铁血王朝,儿郎便当在战场上用军功与铁血才能铸就名望与声威。 朱后沉声道:“小三儿。你该奋发了。后日誓师,贺王为帅。” 若此战大胜,贺王一派必将声势大涨,殿中顿时一片沉默。张仪正撩起袍子对着朱后重重一拜:“皇祖母放心,孙儿自当发愤图强,不能让人看不起。” 朱后欣慰道:“拭目以待。去罢,只怕忠信侯夫人眼睛都望穿了。” 又有女官捧出朱后所给赏赐若干,众人自含章殿中依次退出,在宫门外与早就等候着的康王府管事等人接上头,康王妃便再三敲打了张仪正一番,打发二人直接去了许府,自带了高、袁二人回府不提。 张仪正上了马车便歪倒在锦褥上,斜眼看着许樱哥讽刺道:“好个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无论怎样都一直陪着我的好媳妇儿。” “先是君命难违,其次是二比一太亏,一比一虽还亏了,但还勉强过得去。”许樱哥早猜着他会找她算旧账,先谄媚地递了一盅热茶过去,又搓热了手放在他的膝盖上来回搓揉起来:“我给夫君松松筋骨,夫君跪得辛苦了。” 张仪正冷哼一声,受用地饮过了杯中热茶,享受着美人拳,道:“看你那财迷样儿,今日得了不少好东西罢?” 许樱哥道:“都是夫君的面子。” 张仪正哂笑:“我哪有什么面子,都是皇后娘娘和父王、母妃的面子。” 许樱哥认真道:“总之我是靠着你才得了这些好东西的,所以还是你的面子。” 张仪正蹙了蹙眉:“狗腿!” 许樱哥笑笑不语,只卖力给他揉捏着膝盖。 张仪正看着她玉兰花瓣一般洁白细腻的肌肤和花蕊般微微颤抖的睫毛,突地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低声道:“灵犀楼中是怎么一回事?” 许樱哥手下一缓,望着他惊异地眨了眨眼,反问道:“你不知道?”那许扶成亲那天他莫名警告她作甚? 张仪正的眉毛拧了起来:“我如何会知道?知道我还问你?” 看来惠安等人一直有选择地瞒着张仪正,而安六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也一直没有泄露出来,而是留到今日才发难。许樱哥按了按只是乱跳的心脏,看着张仪正的眼睛轻声道:“你去问惠安。” 张仪正冷笑起来:“自家媳妇儿的事情,我为什么要去问别人?我只问你就是了。” ——*——*—— 感谢大家的粉红,无时无刻不觉得感动。谢谢!!! 感谢see_an的和氏璧,阿英becky、屋顶上的雪的香囊,迦.南的4个平安符,七月天使的3个平安符,飞我所飞、水怀玉而川湄、may77song、魔幻雨滴、微雨落英、素食小猪、紫露0508的2个平安符,chieh-g、newlife2012、末日桃花、皓月当空0605、lillian00 、不带刺的仙人球qi、偶住长江头 、拖把婉儿、迷路菠萝、蔷薇儿朵朵开、水清莲媚、紫露0508、爱上人参娃、年少轻闲的平安符,素食小猪的2个红包,水清莲媚、小麦谍影、小鞋子sophie、爱上人参娃、hyp208的红包。(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28章 序幕 许樱哥笑了起来:“我说什么你都信?” 张仪正盯着她的眼睛缓缓道:“那要看你怎么说。” 许樱哥自他膝盖上收回手,把他捏着她下巴的手拿开,坐直了,同样不眨眼地看着他的眼睛缓缓道:“因为皇后娘娘想要让我见识一下上京城的雨景,而长乐公主殿下想要让我弄清楚自己的处境,于是惠安便领我去了灵犀楼,然后遇到了想把我从六楼推落的安六。刚好我不想就那么白白冤死,手脚还算灵敏,便将他撞倒在地,顺势骑上去要打……” “你……”张仪正的表情似是吃了个苍蝇。 许樱哥妩媚地抚了抚鬓角,继续道:“可惜没能打着,幸亏今日终于出了这口恶气。怎地,三爷觉着吃亏了?那可怪不得我,你得问你的公主姑母去。” 她的表情虽妩媚,态度却极明确生硬,这事儿怪不得她,谁要想把这破帽子往她头上扣,或是多找话讲,她非得狠狠咬人不可。张仪正咬紧牙关,猛地一下把脸转开。 许樱哥出了这口恶气便不再言语,垂下眸子自斟了一杯茶,透过马车窗户上的窗纱看着繁乱的上京城,出奇的冷静。这件事说来她没有半点错,但在某些人眼里仿佛就是她的错,既然都是错,与其埋深了做个不定时炸弹弗如早点爆了的好,要怎样就怎样,谁怕谁? 马车慢地自繁华的街道上驶过,日光将道旁的新柳照得绿中透金,路上行人并不知另一场战争即将开幕。照旧地活得匆忙而快活。迎面驶来一张马车,从拉车的马到赶车的车夫都匆忙而慌乱,在康王府的车队前顿了一顿后继续往前冲。许樱哥看得清楚,那是赵府钟氏的专属马车。她想起钟氏从前那爱端架子。凡事只恐失了仪态的性子,由不得颇有些惊疑,什么事会使得钟氏如此慌乱? 正自忖度间。就听张仪正杀气腾腾地低声道:“总有一日我非杀了他不可!” “嗯。不过不要把命送了,不然我还是祸水。”许樱哥只顾扒在车窗上追着钟氏的马车看,也没去看他到底有多气愤。 “说什么那?嘴里能不能有句好话?”张仪正颇有些不满,顺着她的目光往外一看,不由得快意地微微笑了:“那不是赵侍郎夫人的马车么?瞧这急打急慌的模样,难道是赵家的天塌了?” 许樱哥微微吃惊:“你认得她的马车?” 张仪正瞥了她一眼,一副她大惊小怪的样子:“她不是最爱跑公主府的么?老虔婆。明明恨不得随时去舔人的屁股,还一副故作清高的假模样。她也有今日!” 许樱哥听他说得实在是难听刻薄,便垂了眼不语。 张仪正见她不答,自己反倒有些无趣:“她那样待你,你不恨她么?” 许樱哥看了他一眼。反问道:“我该恨你么?” 张仪正哑然,静默片刻又道:“前几日咱们成亲,赵家也是来了的,送的礼极厚,这才几天她便这样了。你要不恨她,多少也该停车问一问,看她是否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 “你乐意我帮?”许樱哥见他虽说得好听,眼睛里却闪着不怀好意的亮光,肩膀也抬着的。心想他大抵是知道赵家出了什么事,并且非常乐意看到赵家出事,就等着她开口相询……再仔细一想,手心里便沁出了冷汗,还有什么事能让赵家倒霉?赵思程向来谨慎小心,唯一不谨慎的便是那看似狠辣聪敏。实则关键地方总是拎不清的赵璀,也只有赵璀做下的那桩事能毁了赵家。 张仪正见许樱哥只是沉默地打量着自己,突地放松了一直抬着的肩膀,微笑着往后一靠,将手探出去握住她的手,将她的十根手指一一掰开,低声道:“你出汗了,今日天并不算热。” “的确不热。”许樱哥垂下眼安静地看着他的手,小麦色,掌心宽厚温热,十指修长有力,红润的椭圆形指甲修剪得十分漂亮,她的一双手放在他掌心里看着十分和谐。 “那便是急了。你对他家可还真是够尽心尽力。”张仪正收了脸上的笑容,轻轻将她的手放开,极低极低地冷笑了一声,把脸转开。她不问,他便不说,有她来求他的时候,可就算是她来求他,他也不肯。 如若真与她猜测的一样,她便不可以坐视不理。虽是张仪正先挑的祸,也是赵璀做得不对,但事情的根源毕竟是她,只是想出手与是否能出手,以及能做到什么地步是完全不同的概念,许樱哥绞尽脑汁地把所有的可能性都想到了,然后发现她竟没有一条可以绕开康王府就达到目的的路。开口求康王府?谁能开这个口?赵璀可是差点就把张仪正给弄死,这是深仇大恨,康王府若是知道了这事儿还不吭气,那这上京城中人人都可以骑在康王府头上撒尿拉屎了。许樱哥轻轻叹息了一声,疲累地往后靠倒下去。 忽听得张仪正低声道:“你最好不要开口。” 许樱哥抬眼看过去,但见他的嘴唇已然抿得紧薄,半藏在阴影里的脸上满是恨意,毫不掩饰的刻骨恨意。这条路走不通,她彻底死了这条心。 马车继续前行,二人各怀心事,许久,听得双子“驭”的一声,马车便停了下来。接着有人在车外道:“三爷,奶奶,侯府到了。” 赵家之事急不在这一时,当下最要紧的是完满完成回门一事。许樱哥打起精神,翘起唇角愉快地“嗯”了一声,马车帘子被人从外头打起来,有婆子放了脚凳,满脸喜气地边道喜边要扶二人下车。张仪正哪里要什么脚凳,利索地跳下车便一摇三摆地往前走,已是走了两步。又折身回来笑吟吟地伸手扶住许樱哥。 许樱哥对上他的眼睛,突然觉得那灰色琉璃般的眼珠色彩更深沉复杂了几分,她看不懂并觉得莫名不安。但不管如何,只要他肯配合她。她乐意之至。许樱哥微笑着把手放在张仪正的掌心里,甜蜜微笑。 在许府下人充满期待和喜悦的目光洗礼下,新婚夫妻满脸和睦的微笑。配合良好地一路前行。张仪正四处张望着许府的景致,夸赞道:“岳父大人真是风雅,便是一石一木也能布置出与众不同的幽雅来。” 许樱哥微笑着低声道:“夫君若是喜欢,稍后我请哥哥陪你四处走走看看。” 张仪正回眸看了看她,握着她手的手掌心微微汗湿:“后院我乱走怕是不太好?” 许樱哥笑道:“即是请哥哥陪着你走,那自是去可以去的地方。” 张仪正笑道:“那娘子早年所居之处,是否可以去得?” 许樱哥道:“我才出嫁。想必那院子还留着的,不要说是想去看看,你便是想睡上一觉也没人说你。” “那就好。”张仪正垂眸看着道旁迎风招展的新生鸢尾花叶片,突地低声道:“你可知道赵璀都做了什么?” 许樱哥不能不否认,但怎么否认以及否认到什么程度都有学问。她先笑了一声:“大概是知道些的。”话音不曾落下。就觉着张仪正握住她手的手紧了一紧,她无声地吸了口气,语调往下一压:“他不服气,想必是做了不少让三爷不欢喜的事情,但赵侍郎家规森严,他虽不算知情识趣,但想来也不敢做得太过分……” 张仪正嗤笑了一声,可怜而嘲讽地看了她一眼:“想来你是不知道的,你若是知晓他做的那些事情。想必你死了也会被气活。” 许樱哥闭紧了嘴,决意保持沉默。张仪正看了看她,张口欲言,却见许执领着许氏兄弟几个哈哈大笑着走了出来,先在二人还交握着的手上扫了一眼,随即热情地上前同张仪正打招呼:“还以为你们得再过些时辰才来。” 与此同时。黄氏也笑眯眯地将许樱哥拉到了一旁说悄悄话:“听爹回来说起真是吓死人,娘正愁着怕是来不成了,你们可就来了!阿弥陀佛,你怎么那么大的胆子!” 梨哥害羞地站在一旁,轻轻拉了拉许樱哥的袖子,低声道:“二姐姐你还好?”眼瞅着一旁同许执等人大声说笑的张仪正,眼神颇有些不善。 许樱哥摸摸她耳边绒绒的碎发,微笑着道:“我很好,过些天便是你生辰,又大了一岁,正该给你看一门好亲了。”去年都是自己的缘故,让梨哥始终没能说上亲事,如今总算可以说一门好亲了罢。 “不和你说了。”梨哥大羞,捂着脸低喊了一声,转身往里跑开了。 许樱哥从她身上收回目光,低声问黄氏:“大姐姐回来了么?” 黄氏叹了口气:“回来了,正在里头同娘说话呢,武家姑爷要打仗,这些日子忙得不见影子。正担心得不得了。” 说话间已然到了正厅,许氏族人早就济济一堂,七大姑八大爷,什么人都凑在了一起,都是来看新姑爷并吃回门宴的。不出所料的,许樱哥看到了安静立在角落里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许扶。许扶见她看来,满眼关切之色,许樱哥心潮澎湃,朝他轻轻点了点头。 忽听张仪正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原来我的救命恩人也来了!你们许氏家族可真是团结,今日虽不是休沐,却全都来了。” 许樱哥镇定自若地微笑道:“是三爷的面子大。我爹叫你呢。”不露声色地将张仪正往前推了出去。 —————— 感谢粉红,没有想到2月份居然还能得到第十名,喜出望外,必须得感谢诸位,╭(╯3╰)╮ 感谢班太的日誌的和氏璧,游泳的瓶子10个平安符,jojo8129、我爱pengziyang的香囊,tinawangting的4个平安符,七月天使的3个平安符,。窝窝。、魔幻雨滴、素食小猪、迦.南的2个平安符,vivien8727、alice0383、東邊的魚、乐颐、拖把婉儿、不带刺的仙人球、lillian00 、长鼻子的骗子、乐颐的平安符。(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29章 悄悄 应付过七大姑八大姨,姚氏趁隙抓了个机会把许樱哥弄到一旁详细询问:“他待你可好?那两位待你又如何?” 许樱哥微笑道:“那两位待我么,实在不能说不好,虽不曾做得太明显,但一直都在压制他,就是皇后娘娘今日也是敲打他的多。他么,我不怕。” 姚氏听得皱起眉头:“怎么说的?你不怕他?这丈夫是要用来怕的?你不怕他又有什么好得意的?” 许樱哥的笑容凝不住,认真道:“娘教训得是,女儿知错了。” 姚氏沉默片刻,低声道:“早间你在御前说的话你父亲也和我说了,他……虽混账,好歹还晓得在人前护着你,多往宽处想,日子长了,性子磨了,总会好起来的。我是不怕你亏待自个儿,但过日子不能总这么下去。”顿了一顿,低声道:“早些生个儿子吧。”以康王和康王妃的身份处境来看,最恨就是乱了嫡庶,这府中嫡庶也绝不能乱。 若是日子过不好,这抱着儿子也不见得就能有所改善,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儿子身上,那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许樱哥苦笑:“一切顺其自然。”她不刻意避免,却也不会刻意去求,有了便善待,没了也不失望。 “什么叫顺其自然?”门帘被人从外头大力掀起,“啪”地一下狠狠砸在门框上,许杏哥倒竖柳眉大踏步走进来。一把扯住许樱哥的手,骂道:“你个没出息的!” 许樱哥想起之前她曾板着脸叫了紫霭同绿翡过去说话,晓得她大抵都知道了,便好脾气地笑着:“姐姐觉着我这几日做的事可有什么地方不对?” 许杏哥将纤纤玉指用力戳上她的眉心:“我没说你这几日什么地方做得不对,回家报喜不报忧也是常理。但我和你说,什么叫顺其自然?这儿子你必须生!非生不可!” 许樱哥侧头让开那一指禅,故意和她作对:“那要是生了是女儿怎么办?姐姐怎地就这般瞧不上我?不靠着儿子难道我就收不服他?” “女儿也好呀。”许杏哥见她躲开,狠狠白了她一眼,倒也没有继续追击,平和下声音道:“只要有了孩子。你便不觉着那些人有什么稀罕了。什么都没孩子好。” 观念绝然不同,许樱哥晓得对于这件事,她永远也在这个时代找不到共同者,所以并不打算说服谁,便只是微笑着应了好。许杏哥便拉着她传授经验:“那这些日子你可记得了,不要吃生冷寒凉之物,不要吃难克化的……” 姚氏微笑着坐在一旁看她二人说话。偶尔插上两句话,忽听得红玉在外喊了一声,道是又来了两位本家的辈分高望的老人,大奶奶请她出去。姚氏赶紧起身理了理衣裳鬓发,快步走了出去。 一缕日光透过半垂的湘妃竹帘射了进来,把鹤膝桌上的茶水照得氤氲生烟,许樱哥看着许杏哥生动的眉眼。只觉得出嫁不过两三日的光景。却似是与她分离了几年那么久,感慨之余转换了话题:“姐姐可知那张幼然是怎么回事?” 许杏哥微微一怔:“张幼然?”听着这名字同康王府早前嫁出去的那两位县主名儿差不多,但听上去却是陌生得紧。 许樱哥忙提醒道:“说是最小的妹子,一直就被小五牵着,宣侧妃领着,我看那模样儿有些不太对劲。那日宣侧妃一直挑着我同她说话,被世子妃给打断了。这两日我不是不想问,但总觉着怕行差踏错。不敢让丫头们乱张口。” 若是张仪正体贴,哪里还需要去问旁人!这混账东西,许杏哥心里隐然有气,却不敢再给许樱哥添堵,忙应道:“待我回去帮你问,你别乱问了。” 许樱哥有心想问她武进的事情,却又不敢问,便再换了个话题:“之前怎不见三婶娘?” 许杏哥捂着嘴笑了起来:“她么,生病了。” 许樱哥吃惊道:“前两日她不是还活蹦乱跳的?” 许杏哥轻轻抿了一口茶,轻声道:“三叔父有意收了云霞。” “云霞?不是鸣鹿和鸣鹤?”许樱哥越发吃惊:“父亲怎么说?不是不许随便收房里人和纳妾的?” 许杏哥的脸上微微飞红,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那什么,三叔父子嗣单薄,身子又不好,三婶娘常常生病,性子乖张,不能尽人妻之职,又爱打骂五郎,不是慈母行径。只是房里人,照顾一下起居。” 这二人不和已久,分房而居也是一两年的事情了,这不是秘密。到底事关长辈**,许樱哥不好细究,便只好道:“云霞是家生子,不是三婶娘那边的人,她愿意?” 许杏哥冷笑:“肯定是不愿意的,但这由得她么?不懂得好歹的,以为离了她便不成?她若晓得好歹,便该收敛了,否则日后有她受的。” 许樱哥不知这事儿的具体真相如何,姚氏和许衡在中间操作了多少,许徕又知道了多少,为什么会挑在这个时候下这样的决心。但却知道,这兴许是冒氏最后的机会。 “开席啦。你们俩还在这里说什么悄悄话,好几个长辈才问起你们呢。”黄氏笑眯眯地自外间进来,将两个小姑拉了出去。 这回门宴办得丰盛热闹,与许家往日低调的作风截然不同。许樱哥颇有些意外,许杏哥轻声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贺王为帅,军权在握,康王才与许家联姻,正是留守在京牵制贺王的好布局。既然已经上了贼船,哪里还能低调下来? 所以康王府和皇后待她多有礼遇。所以张仪正竭力在人前和她扮演恩爱,许樱哥默然,终于还是忍不住问起武进:“姐夫那里……” 许杏哥微笑:“他呀,不怕,最多就是无功而返。” “哟,说什么那,这么欢喜?”忽见冒氏打扮得素素淡淡地走了过来,亲亲热热地往许樱哥肩膀上一靠,同时微微不善地看了许杏哥一眼。 谁也没料到她会出来,许樱哥笑道:“听说三婶娘身上不爽利。正想着稍后过去看一看呢。” 冒氏冷笑道:“我要再不出来,这日后只怕没人记得我是谁了,五郎的母亲又是谁了。” 她的声音不小,周遭同时射过来好几道疑惑的目光,许樱哥同许杏哥都垂下眼不再说话。冒氏站了片刻,讽刺地弯着唇角自去了。 酒过几巡,气氛渐热。客人渐乱,便有女眷纷纷寻着许樱哥说话,同辈的嫂子还要闹着灌酒,许樱哥这几日着实有些疲累,之前在宫中更是不亚于打了一场仗,虽则耐心回答长辈亲戚,但总归是露出了倦容。更有些酒意上头。许杏哥见状。便笑着替她求饶,有要灌酒都替她喝了或是挡了,黄氏则趁机将许樱哥扶到了后园,道:“安乐居中还是老样子,今早才使人收拾过,二妹妹可先去歇着,等到差不多了自会来叫你。” 许樱哥感激地谢过黄氏:“二嫂还是先回去吧,今日客人不少。都是至亲,让你和嫂嫂忙够了。要是有空还是抓紧歇一歇的好,我这里没有事。” 黄氏见她虽有醉态,眼神却极清明,便笑着交代了两句自回了前头。许樱哥不想回安乐居,便扶了紫霭的手一起在园子闲步,得知绿翡把康王府跟来的婆子招呼得极好,不由微笑道:“和她说,虽要吃得高兴,但不要把人给灌醉了,回去难看。若是出丑挨了家法,也是我的罪过。” 紫霭笑道:“那婢子这就去说。” 前头有个亭子,四周迎春花开得泼辣耀眼,又有蜂蝶环绕,藏在幽深僻静处,许樱哥指指那里:“我在那里歇歇散散酒气,等你回来。”言罢自往前头去了。紫霭见她脚步稳健,也就放心自去。 许樱哥才坐了片刻,就见许扶分花拂柳地走了过来,兄妹二人四目相对,都有些激动。 “哥哥还好?嫂嫂和家里都还好?”许樱哥微笑着迎了上去,许扶深深看了她一眼,沉声道:“极好。你,如何?” 许樱哥笑道:“不错。”时间宝贵,她压低声音把赵璀之事细述了一遍,道:“哥哥可知他家出了什么事?” 许扶叹了口气道:“都在说赵侍郎贪墨,估计是逃不掉的,这事儿你不要管了,你管不上。”想了想,终究还是把赵璀在公主府中所做的事儿说了。 许樱哥半晌无言,只能苦笑而已。父债子还,子债父还,就是这么一个理儿。 “赵璀那边我……”许扶才开了个头,就听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许扶怔了怔,不及交代便转身快速离去。许樱哥抿了抿唇,继续坐在亭子里装醉静候,等了片刻不见有人过来,记起不远处有条小径鲜少有人走动,指不定人是往哪里去了。于是起身出了亭子,拨开一旁倒垂下来的迎春花,顺着满是青苔的小径往园子深处走了进去。 走不多时,便看到绿柳荫下独立着一个人,正是素服装扮的冒氏。 ——*——*—— 最近莫名很招口舌,感觉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为了好心情,决定宣布三个好消息。 第一个是《世婚》的繁体已经出了好几册,简体即将上市(简体里面有番外); 第二个是《天衣多媚》的繁体大概在3月初上市; 第三个是《良婿》的繁体在前段时间已经签出去鸟。 下面是每日必然的感谢时光,我的好运离不开可爱的你们。 感谢班太的日誌的27个平安符,土蛋子、迦.南、小熊1990的香囊,宅在家里忙看书、魔幻雨滴的2个平安符,蒂努薇尔、草头青、lillian00、偶住长江头、素食小猪、小院子、yingzi9999 、chieh-g的平安符。 感谢粉红、正版订阅及推荐票。其他的我都不说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30章 鬼胎 初春的柳枝,已经长满了绿芽,最是鲜嫩活泼的时候,远远看去便如淡淡的绿云一般,被风一吹正是柔嫩似水。冒氏素服乌发,俏然立在树下侧对着许樱哥,将一方雪白的丝帕紧张地绞来绞去,不时抬眼四处张望,满脸都是不安和期待,又有十分的紧张和恐慌,便是突然响起来的一声鸟鸣,也能叫她勃然失色。 许樱哥往迎春花丛中缩了缩身子,满脑子的疑问。之前她还以为冒氏是悄悄跟踪自己或是许扶而来,现在看冒氏这模样,却又不似。此地离前院不远,偏又十分幽静偏僻,极少能有人至,所以她才会选择在此处和许扶相会,看冒氏的模样,仿佛也是在等人,可冒氏会等谁呢? 阳光毫无顾忌的洒下来,暖风袭人,温度渐高,冒氏有些热了,将那方雪白的丝帕优雅地擦了擦了额角,脸上渐渐露出迷惑和愤恨之色。许樱哥耐心地等待着,忽然,有一只手轻轻拍了她的肩头一下,接着就有温热的呼吸喷到了她的耳垂上。许樱哥吓了一大跳,迅速转身回头看去,只见张仪正脸色酡红,醉眼朦胧地立在她身后,一手搭在她的肩头上,一手紧紧抓着几枝迎春花,浑身的酒味扑鼻,似是随时都可能歪倒下来的模样。 怎会是他?他又如何会到这里?许樱哥瞬间想了几个来回,扶住张仪正低声道:“你怎么……” 张仪正却已经大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倒叫我好找!” 许樱哥暗暗叫苦。眼角瞥到冒氏已经迅速回头,先是脸色煞白见鬼似地看着这个方向,随即唇边便露出了讽刺的冷笑。许樱哥尴尬地暗叹了口气,硬着头皮回道:“我听说三爷喝醉了,便出来接你,左接右接接不到,看到你往这个方向来了这才找了来。三爷走错路了,安乐居不在这边。”言罢装作不曾看到冒氏,扶着张仪正便要离开。 张仪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睛里满是讽刺:“我也是听说娘子醉了。心中挂怀,却不见你在安乐居中,只好问了丫头出来寻你。娘子候在这里是想见什么人?” 许樱哥明知他在说假话,心中又有种莫名的不安且堵得慌,便微笑着回敬道:“想见三爷呀。没成想真的见着了。” 张仪正看了眼一直立在不远处沉默地看着他夫妻二人的冒氏,勃然怒道:“你什么意思?我来找你还找错了?你不在房中好好呆着,到处乱窜做什么?” 许樱哥还是微笑:“三爷没错。妾也没错。这是妾的娘家,日后便不容易回来了,喝了点酒有些想法想四处走走看看也是有的。” 冒氏轻移莲步,款款走了过来,微笑着瞟了二人一眼,将雪白的丝帕拭了拭唇角,微讽道:“小俩口。在长辈面前扮什么恩爱!我不过是不耐烦在外头呆着。受人白眼,便来这里躲躲清净,却也要遇着你二人。我待不好意思想悄悄离去,却又恐你二人吵将起来不妥当。都压压火儿呗,外头亲戚多,听见了可要笑话。”又看定了许樱哥,冷着脸道:“二侄女,不是我做婶娘的说你。做女子的便该多让着敬着夫君,何况三爷身份尊贵,你委实高攀了!再这样不分场合地闹腾,一是给长辈添忧,二是丢了许家的脸!你打小儿学的女则同前些日子学的规矩都哪里去了?” 许樱哥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咬着牙微笑道:“三婶娘教训得是,侄女儿给三婶娘丢脸了!” 冒氏却突然红了眼圈,大声尖叫质问道:“你给我丢什么脸了?我哪里有什么脸面可言?我不过也是高攀你许家的破落户而已,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往我脸上踩。”说着就朝许樱哥扑过去,流着泪冷笑道:“你们看不起我也就罢了,我躲还不成么?做什么追着来和我说什么脸面?” 许樱哥吃了一惊,眼疾手快地迅速躲开。冒氏看似是差点就扑在张仪正身上,偏又能及时刹住了脚,有些害怕地悄悄瞟了眼张仪正已经黑得如同锅底一般的脸,拉起帕子捂着脸哭了起来:“你们尽都欺负我。”边说边还夸张地打了个酒嗝。 许樱哥无语,当着张仪正的面又觉得十分难堪,沉沉叹了口气,道:“三婶娘,你莫哭了。在小辈面前这样闹腾大家面上都无光。既是醉了,便回去歇着。”眼看着冒氏的哭声小了,便试探着道:“要不,我先送你回去?喝点醒酒汤睡一觉便好了。” 冒氏止住哭声,起身便走,冷笑道:“谁敢麻烦你?我不过是如草芥般的贱命一条,怎比得你好命,直上青云?”先还哭着,转瞬间便脚步飞快地走得不见了影踪,仿似身后有鬼追她一般的。 许樱哥垂了眼不再言语,任由她自去了。 张仪正一撩袍子,就在道旁的一块奇石上坐了下来,眯缝着眼睛懒洋洋地道:“你家这三婶娘,怎地是这样泼皮无赖的性情?我听说,那冒家当年在前朝是数得上的人家,也是有名的簪缨世家,书香门第,他家的女儿怎地堕落如斯?我前几次见着了,也是有礼有节的多,啧啧,难道是喝醉了的缘故?还是娘子你得理不饶人,狠狠得罪了她?” 许樱哥心头莫名窝了一股邪火,却又发作不出来。冒氏人前最爱装的,似这般不顾脸面风度的破落撒泼不要说是见着,便是她在许家这么多年也是闻所未闻。想这些年,冒氏便是再不满意,背着外人在姚氏面前闹腾时,也不过就是坐着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絮絮叨叨地哭,何曾似这样的失态?她到底是真的心怀鬼胎生恐被揭穿。借机撒泼转移视线还是真的伤心落寞,借酒装疯撒气? 张仪正见她只是垂眼沉思不语,眨了眨眼睛,咳嗽一声,探手去拉住她的手,探询道:“可是被气狠了?算了吧,她是长辈,喝多了酒,外头亲戚多,又是咱们的好日子。这事儿暂且放下罢。总不能和她一个钉子一个眼地闹腾。” 他竟是这样体贴周到明事理的人?许樱哥抬起眼来静静地看着张仪正,说不出来的别扭,隐隐觉得是抓住了什么,却又觉得抓不住,更加不可能。 张仪正被她看得不自在,微微把眼睛侧开,一本正经地道:“不是我说你。这虽是自己家中,但今日客人太多,此处又太偏僻,你喝醉了酒,实在不该不带人便往这里来。要是不小心跌倒或是什么的,喊叫都没人听得见,可怎么好?你可知道。适才我过来时。竟然似是看到有个男子从这里匆匆走了出去!” 真的还是瞎说的?许樱哥心头一颤,抬眼看着张仪正道:“三爷说得是。此地委实清净,今日客人也太多,有人看此处风景好乱走也不定。但毕竟是内宅,不能随便乱走,我这便使人去说一声,看看是谁走错了路。” “也好。虽说都是族人,但要知道。族亲也是良莠不齐的。”张仪正抬头仰望着许樱哥。许樱哥今日穿的是石榴红的十二幅罗裙,腰肢被巴掌宽的宝石蓝裙带束得不堪一握,同是石榴红的对襟短襦里配着宝石蓝的抹胸,雪白如凝脂般的肌肤肆无忌惮地闯进他眼里,叫人心头某个地方蠢蠢欲动,不可遏制。张仪正用力闭了闭眼,再睁眼,看到日光从许樱哥的身后照下来,把她耳旁散碎的绒发和纤秀的脸部线条照得越发娇柔可人,微微翘起的下巴也在无声诱惑着他去捏一捏。 总是这样,总是这样,张仪正突然间觉得很悲哀,再不敢细看。他垂下眼,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哑声道:“我累了。你前面带路,领我去歇歇。” 许樱哥沉默地探手将他扶住,张仪正似一滩烂泥般挂在她肩头,转眼间便似是酒意狂涌,走不动了。许樱哥咬着牙,将他一步一步扶了出去,行不多远便听张仪正“呕”地一声,吓得赶紧停住,轻轻拍着他的背低声道:“要是不舒服,就吐吧,吐出来就舒服了。” 张仪正皱着眉低声道:“没事儿,快走,快走,再不躺下我便要晕了。” 许樱哥无奈,只好扶着他慢慢往前挪动,幸亏走不多远便遇到了前来接她的紫霭,主仆二人一起合力将张仪正扶入安乐居的院门。才刚进门,张仪正便重重躺倒在窗前的软榻上,转瞬间便醉得人事不省。 早有人送了醒酒汤并拧了帕子上来,许樱哥先灌了张仪正半碗醒酒汤,又替他解开衣带,这才发现他的里衣全都湿透了。紫霭脸红不敢正视,低声道:“带得有衣衫,要换么?” 许樱哥摇摇头,替张仪正把上衣散开,将帕子胡乱给他擦了几下,再盖上床薄被,低声吩咐紫霭:“你去看看三夫人是否回房了,是否一切安好。悄悄儿的,不要闹出来。” 紫霭忙应下去了。许樱哥起身走到廊下的竹躺椅上躺下,一动也不想动。四处一片宁静,有风吹来,把院子里那棵已现败像的樱桃花吹得如同漫天雪飞,许樱哥睁大眼睛,眼看着满树的鲜花渐渐飘离了枝头。 室内,张仪正睁开了眼,沉默地看着半卷的湘妃帘下吊着的银香球被风吹得团团乱转,暗香扑鼻,幽然冷默。 ——*——*——*—— 感谢jojo8129、丛丛宝宝的香囊,宁静的夏天天蓝、魔幻雨滴、素食小猪、shui52939的2个平安符,newlife2012、chieh-g、lillian00、反求诸己、偶住长江头、长鼻子的骗子 、年少轻闲、水清莲媚、苏州鱼、长长妈、迦.南的平安符。谢谢粉红和正版订阅以及推荐票。(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31章 爆发 夕阳一寸一寸地从天边滑了下去,晚归的鸟雀叽叽喳喳在树梢闹个不休,风早就停了,整个庭院如同一幅静止的水晶画。绿翡从外头进来,看到许樱哥闭着眼安静地半卧在躺椅上,身上什么都没盖,其他人等统统不见身影,由不得有些生气,上前蹲到许樱哥身边握住她的手,还好,手心温热,并没有受冻的迹象。于是松了口气,轻声喊道:“奶奶,时辰不早,该走了。” “我只是想着眯一会儿,谁想竟然睡着了。”许樱哥长而翘的睫毛轻轻搧动了两下,疲惫地沙哑着嗓音道:“可是嬷嬷们催促了?” 绿翡委婉道:“是,口口声声说的都是规矩,早知道还不如都灌醉了呢。”又不满道:“其他人哪里去了?” 许樱哥懒懒地靠在躺椅上低声道:“三爷嫌吵都赶走了,这会儿还不知道躲在哪里伤心气愤呢。你稍后拿了赏钱过去散一散,就说三爷醉了酒脾气难免有些躁。” “快起来活动活动,省得受凉了。”绿翡拉她坐起,低声抱怨:“其他人倒也罢了,左右不是咱们用熟了的,紫霭那丫头怎么也这么不省事。无论如何,她都该守在一旁才是正理。她也是老人儿了,怎地还犯这种错误?至少该罚她月钱才是。” “是我让她出去做事了。这是什么时辰了啊?”许樱哥看了看天色,觉着紫霭确实去得久了些,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只恐冒氏那里又横生波折。 “已是酉末了。”绿翡挽起袖子进屋准备寻水拧帕子,再寻了梳篦脂粉给许樱哥重新上妆。才进了屋,就见张仪正盘膝坐在窗前的软榻上,背对着她沉默地看着窗外的许樱哥。 绿翡微微一忖,福了一福,低声道:“三爷好些了么?是否要起身了?”张仪正回眸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默不作声地自己系好衣带下了榻。自往外去了。 他脾气古怪,自许樱哥嫁过去后,从不肯正眼看她们这些陪嫁的人一眼,这档口这样对待自己。绿翡也不觉得奇怪,更不觉得生气,自顾自的在屏风后找到了铜盆清水帕子,双手端着往外走。才到帘前,就见张仪正随意盘膝坐在许樱哥脚边的青石地砖上,目视前方低声道:“想来这会儿前头客人也散得差不多了,你还没和岳父、岳母说着话。要不,咱们晚些回去,你过去陪陪岳父母?外头那些婆子等我去说,没人敢说二话。” 绿翡想了想,索性悄无声息地退回去,轻手轻脚地将铜盆安置了,寻了个杌子坐下来,静静等待。 许樱哥瞥了张仪正一眼。不置可否地道:“三爷的酒醒了?” “嗯。”张仪正坐在半明半暗里,脸部线条英秀宁静。 许樱哥眨了眨眼,道:“我刚才想了很多事情。后来睡着后做了个梦,梦见我们俩成了一对怨偶,老死不相见。我恨不得杀了你,你似乎也恨不得杀了我。” 张仪正一阵沉默,许久方道:“为什么这么想?家里人可都盼着我们俩好好过日子,除非……是仇人,才盼着咱俩反目成仇。” 许樱哥摇摇头,低声道:“我是个女人。” 张仪正有些讶异地看了她一眼,转头望着院子里那株樱桃树沉默不语。 “女人总是有种很奇妙的感觉,男人感受不到的。我们感受得到。特别是危险和耻辱。之前,遇到三婶娘的时候我感受到了,我想了又想,真是不能忍受这种感觉。”许樱哥站起身来,趴在围栏上垂眸看着廊下,廊下几只蚂蚁来回奔忙。全不知愁。 “你什么意思?”张仪正反应激烈地猛站起来一甩袖子,怒道:“说话要有根据,胡思乱想什么!我警告你啊,不要没事儿找事儿!” 许樱哥回眸静静地看着他,轻声道:“我不是用眼睛去看的,我是用心去看的。你也不要乱发脾气,能不能试着和我好好说一说?你要我别胡思乱想,那你就要给我不胡思乱想的理由!扪心自问,自成亲以来,你都做了些什么?” 张仪正垂下眼睛,把脸别开。 许樱哥下了台阶,走到那株樱桃树下,发现枝头竟然已经有了几颗米粒般大小的青果,不由轻叹了一声:“才出门不过几日功夫,竟然就已经结了果。” 张仪正默立片刻,缓步走到她身边淡淡地道:“你要什么理由?你想问我什么?你只管问。” 许樱哥看着枝头的青果,想问却问不出来。兹事体大,一旦说错了,便是对冒氏以及许徕、许择最大的伤害,她虽有怀疑,却不能任性胡为。她有些无奈地苦笑起来:“从没幻想过要和你一生一世一双人,有些事情我可以忍受,但有些事情我不能忍受。哪怕就是一点点心思,一点点,我都不能忍受。” 张仪正定定地看了她半晌,突地冷笑道:“你以为什么?” 许樱哥睁大眼睛毫不退缩地对上他的视线,沉声道:“三爷以为呢?” 张仪正的瞳孔缩了缩,将头低下去,贴近她的脸颊恨声道:“别把小爷想得如此龌龊!小爷没有吃老女人的爱好!” 他果然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的!许樱哥的心一阵狂跳,勉强保持平静,似笑非笑地往后退了一步,道:“那我就放心了。您知道,再胆小懦弱的人一旦不要命了也是很可怕的。许家人大概是胆子小,但不是没有血性的。” 张仪正不知想到了什么,低头抿唇冷笑了两声,淡淡地道:“这话我信。再忠厚天真的人,被欺负狠了也是很可怕的。顺便告诉你件事儿,赵璀大概死了,他不是做了心虚事儿跑到一个又穷又远的地方去当什么小县令避祸了么?那地方山贼多啊,饭都吃不饱,死人也要刮一层油下来,哪里见得了他这种细皮嫩肉的公子哥儿!” 他绝不是说假话吓唬她,绝对是真的。许樱哥的眼皮猛地跳了跳,茫然地看着地上的落花,心里控制不住地浮上一层浓重的悲哀。无关爱情。就是觉得悲哀和寒凉。 张仪正见她一改之前咄咄逼人的凶样儿,而是沉默地垂了眼立在那里一动不动,突然间十分愤怒,拔高声音道:“你心疼了么?你要我这样那样。你对我又有几分真情意在?你别不是做戏惯了,自己到底有几分真情意都不知道了吧?别和我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看我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心肝又是何等样的颜色!” 许樱哥垂着眼默然立了片刻,转身便往外走。 张仪正狰狞了脸一把扯住她:“你跑什么?我的话还没说完!你的妇道妇德在哪里?怎么,听到他死了,难过得不乐意看到我了?不敢幻想和我一生一世一双人?你和他便是约定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吧?” 许樱哥一张脸涨得通红,怒目而视。一字一句地道:“因为你不配!不舒服就给我休书。受够你了!” 张仪正一怔,随即哈哈狂笑起来,笑够了,红着眼睛看着许樱哥一字一顿地道:“我不配,谁配?是被你骗得团团转还对你死心塌地的崔成配,还是为了你宁愿被人唾弃且不择手段的赵璀配?想要休书?你做梦!除非我死了,否则你休想换男人!” 事情在突然间失控,并且实在是恐怖。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收场才好了。绿翡大惊失色,赶紧从里屋出来求爷爷告奶奶的相劝。却见许樱哥红着眼睛厉声道:“进去!”张仪正则怒道:“滚!” 绿翡看着这斗鸡似的,恨不得生生咬下对方一块肉似的二人。只是暗暗叫苦,有心去寻姚氏或是其他人来劝架,又怕她走了这里会大打出手,许樱哥会吃大亏,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只盼紫霭快些回来才好。 见绿翡不走,张仪正干脆一把拽住许樱哥的胳膊,拖着许樱哥就往院墙边的角落里去,许樱哥拼命去掰张仪正的手,掰不开。便疯了似的乱挠,张仪正全没感觉似的,只是嫌烦了,索性拦腰将她一抱,抱起来就往墙边走,边走边恨声道:“水性杨花的女人。我死了也不让你嫁其他人。偏不!” 许樱哥的胃被他的肩头顶得难受之极,只觉天旋地转,随时都可能吐出来,拼命忍住了,发狠冷笑道:“有本事你把天下的男人都杀光了!杀不光你就不是男人!” 话音未落,张仪正便将她狠狠扔了下来,许樱哥脚下没站稳,一个踉跄跌倒下去,狠狠一屁股墩坐在了地上,背部撞上了墙角那棵枯了一半、似乎永远长不粗的老槐树,撞得头昏眼花,半天没声息。她干脆不动,放松了身子懒懒地靠在老槐树上,一动不动。 张仪正等了片刻不见她有动静,微白了脸试探着伸手去拉她,虚张声势地道:“又想装了害我?” 许樱哥眯缝着眼看准了,猛地一巴掌打在他脸上,在他翻脸之前迅速将手捂住脸大声哭了起来。 “啪”地一声脆响,张仪正懵了片刻眼前乱跳的金星才消散过去,尝着嘴里的血腥味儿,他恍然间才明白他被打了,被这个可恶的女人打了耳光!最侮辱人的耳光!于是怒不可遏地指定了许樱哥怒声道:“你找死!” 不过是指一指,一根头发丝儿都还没碰着,许樱哥便抱住头尖叫起来,泪眼里满是惶恐和害怕。张仪正的手伸了半天,不过是狠狠一拳砸在了树上。 老朽的瘦槐一阵晃动,一件东西自树上咕噜咕噜滚落下来。二人看清了那件东西,由不得都愣住了。 ———表钱的字,但请一定要看——— 好吧,这就是一本很言情很狗血的书。格局小也好,单调无聊也好,从没写过男女猪脚互动这么多的书,我一定要好好享受一下这个过程(__) 。关于张三和冒氏,其实我不想解释得太多,但如果用心,可以看到在公主府中,张三立刻就要成功,但是骨节发白之后终于选择放弃。至于雪耳和秋蓉,他知道许某人最在意什么,所以做了,但因为秋蓉可能会因此无辜丧命,于是又无疾而终。为什么之前不动赵璀,不动许扶,只找樱哥的麻烦,因为他看得到樱哥是枢纽,是核心。握住了樱哥也就等于握住了另外两个人,赵璀已经被逼得走投无路了,许扶呢?这是一个渐进的过程。我想写一个理想和人生崩坏后,想做彻底做一回坏人的人,却总是为难自己,反复抽,反复折磨自己的人,说他有多坏,未必,说到恨,那是肯定的。不过好像目前文笔能力有限,表达得不好,真是惭愧。暂时就先说这么多吧。 感谢游泳的瓶子的6个平安符,小熊1990、素食小猪的香囊,魔幻雨滴的2个平安符,妖妖逃之、sonia220 、书友100903150556577、lillian00、偶住长江头、jojo8129 、柏觅双、chieh-g、素食小猪、不带刺的仙人球qi 的平安符。 感谢粉红、正版订阅和推荐票,以及留言。(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32章 葫芦 半是湿润的泥土里静静卧着一对指头大小的银葫芦,同样的款式花色,一个稍大些,一个稍小些,由结成了万事如意结的丝绳牢牢系在一起,丝绳本是红色,却早就褪去了华彩,黯淡而老旧,唯有那对葫芦仍然银光灿灿,仿佛并不曾受到岁月风雨的侵蚀。 许樱哥停住了哭泣,迅速弯腰捡起那对葫芦塞进袖中,看着张仪正道:“我不会跟着你这莫名其妙的疯子回去的。没道理在娘家我还要忍气吞声受这样的罪。你敢打我,我便敢打你,不信你再试试!” 张仪正全没听到她在说些什么,怔怔地把目光自她的袖口收回来,哑着声音道:“这是什么?” 许樱哥靠在树干上翻了个白眼:“和你有关系?天黑了也,恭送三爷回府。” 张仪正恨得牙痒痒,只觉得面前这个女人怎么看怎么都是可恶到了极点。勉强按捺住了,伸着手道:“拿给我。” 许樱哥警觉地往树旁让了让,又是一个白眼:“凭什么?我的嫁妆是我的,在康王府里,你要得问我许不许。这个更是我的,还在我娘家里,厚脸皮别开口!” 张仪正气得要死,她不给他就没办法了么,当下扯住许樱哥的袖子只管去搜,许樱哥扯着袖子和他拼命拔河,二人蹬着八字脚,都是满头大汗,大眼瞪大眼,牙关紧咬,牙齿森白,恨不得将对方活生生撕碎了才解气。 那袖子哪里经得住如此摧残?只听“撕拉”一声响,许樱哥的袖子便被扯成两截,二人收势不住各往后仰去。许樱哥本就是以老槐树为根据地的,这一下也不过就是撞在树上而已,张仪正却是摔了个四仰八叉,狼狈不堪。许樱哥安静了一会儿。看着地上的张仪正放肆地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还不忘将早就捏在另一只手里的银葫芦对着他得意地晃了晃。 张仪正恼羞成怒。将手里的半截袖子一甩,一个鲤鱼打挺便跳了起来,正要朝许樱哥扑过去继续抢葫芦,就听门口有人威严地咳嗽了一声,接着几声低沉断续压抑的哭声伴随一根大棒呼啸而来,逼得他手忙脚乱。 许衡领着许家一众男丁,姚氏领着两个儿媳并许杏哥立直直地冲了进来。脸色各自精彩。女的或是在悲愤地哭,或是怒气冲冲地瞪着,男的脸色统统黑如锅底,那呼啸而至的大棒更是由许樱哥那个行四的兄弟许揭持着的,一击未中。二击又至。还有一个看着清瘦白皙,仿佛一阵风就会被吹倒的书生许抒在那里拄着根棍子痛心疾首地喊:“没天理了!真正欺人太甚!竟敢在我们眼皮子下如此糟践我许家的女儿!四弟只管打,打了算我的,大不了我一头撞死在康王府的大门前!”眼看着张仪正不注意,顿起黑手一棍子敲在张仪正的头上。 张仪正又痛又怒又羞又愤又气还有些紧张,忍不住怒道:“你们讲不讲理?我们不就是闹着玩儿抢件东西么?摔倒的是我不是她,打人的是她不是我,仗着人多欺负人是不是?”一边说,一边愤怒地看向许樱哥。却见许樱哥早就扑到姚氏怀里哭去了,哭得那个悲惨和山摇地动,由不得后槽牙痒了又痒。 这时又是一阵脚步声响,许家的嫡长孙、半大小子明郎快步奔来凑到许衡身边低声说了两句话,一直不发话的许衡立时威严地道:“都给我住手!简直胡来!虽说被人欺到家里来了是个男人都受不了,但你们是谁?你们是读圣贤书的。南郡公不讲理。你们也要跟着他不讲理?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许揭和许抒立刻扔了手里的棍棒垂手老实听训,许衡这才看向张仪正:“南郡公没有哪里不妥吧?” 张仪正心里如同一团乱麻,又有无数的邪火在里头乱窜,之前被许樱哥搧了耳光的地方还火烧火燎的疼,黑着脸道:“岳父大人以为呢?” 许衡嘲讽地笑了一声:“老朽可不敢当。” 话音未落,就见许府的大管家许山领着康王府跟来的两个管事疾步而来,那两个管事满头满脸的汗,才进来就兵分两路,一个跑去许衡面前连连作揖赔笑告罪,另一个则直奔他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苦苦哀求:“三爷可怜可怜小的们,给小的们留条命,留碗饭吃。小的上头还有八十岁的老母病弱要养,下头还有几岁的孩儿嗷嗷待哺……” 都是算好了的,张仪正晓得回去后这顿罚是怎么都逃不掉了,而且定是重罚。再看看被许家人团团围在中间的许樱哥,由不得憋屈得差点暴走。 许衡对待康王府的管事脾气真是好得没法子,先请那管事看看许樱哥的狼狈样,再老泪横流:“家门不幸啊……”说到这里就不说了,家门不幸什么?家里出了个不听话的么?不是,是女儿不幸嫁了个混账,回门宴里,就在娘家,当着娘家人的面便可以被如此欺负,可以想象在康王府里又是什么光景。 那管事出门前得了康王妃的千叮万嘱,之前一颗心便一直悬着,但看到那夫妻二人笑吟吟地携手自车上而下才略略松了口气,好不容易等到天黑了,想着赶紧把人弄回去这差事也就算了啦,谁想临了临了还被这么折腾一回?自家三爷混名在外,许家却是门风严谨,回门宴,弄得人家一家子哭天抹泪,新娘子的衣袖都去了半只,摊谁头上挨打挨骂都是活该。倘若不是仰着康王府的金字招牌,只怕自己这些人同张仪正早就被扫地出门。于是一边哀叹自己运气丑,一边下足了劲儿地给许衡赔礼道歉,又大着胆子去扯张仪正,低声劝道:“三爷。快去赔个礼,小夫妻哪有不挣嘴的?说开就好了。” 张仪正黑着一块脸站立不动。 许衡摇头叹息:“嗳,嗳,那时候我就说这门亲事不妥当。我们高攀不起。回吧,回吧。” 姚氏道:“去哪里?” 许衡沉痛地道:“各回各房,二丫头跟着你。我换衣服去求圣上,做什么亲,怕是不出半月就要抬回一具尸体。” 姚氏大声道:“那老爷便是把头磕破了也要求得圣上回心转意,可怜可怜我这命苦的女儿。” 那两个王府管事不知真假,只是晓得许家诚心要把这事儿给闹大了。人家没觉得女儿嫁了人就回娘家闹和离是什么丢脸的事情,人家觉得女儿的生死安全才是第一位的。圣上当初配了这门亲,人家虽不乐意但还是嫁了。现在说到哪里也不是错。但如果真的由着许衡去,他俩今日也别想回王府了,于是那二人对视一眼,齐齐抱住张仪正的腿哀哭起来。 张仪正木木地站了会儿,抬起眼来看着许樱哥:“做人要公道。你自己说,我打了你哪里。” 那两个管事听他开了口,齐齐松了口气,这个台阶虽然找得不是地方,但最少说明他不是不可救药以及真的想把这门亲给彻底毁了。于是又转换了攻击对象,对着许樱哥拼命磕头:“三奶奶,求求你了,三爷喝多了酒,小夫妻俩一言不合闹点别扭是常有的。但不能一下子就恩断义绝呀!” 姚氏却根本不给他们表演的机会,上前一步挡在许樱哥跟前冷冷地道:“南郡公这话问得可真好笑。在场的人但凡是有眼的,都能看到樱哥的袖子去了半截,披头散发满脸泪痕。郡公说您挨了她的打……”一双利眼轻蔑地从张仪正身上扫过,讥讽道:“您可是骑马打仗的猛将,我们樱哥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弱女儿。谁信?” 许樱哥手无缚鸡之力?张仪正越发觉得牙疼,有心想将被许樱哥挠得稀烂的手背亮出来又着实没那个脸,想说自己其实挨了许樱哥一耳光,更没那脸。便死死咬着牙瞪着许樱哥道:“我问你话呢,你说不说!不要敢做不敢当。” 许樱哥垂着头不说话,姚氏冷笑道:“好呀,当着我们的面便如此威逼恐吓,可见我们看不见的时候又是何等光景?康王府是天潢贵胄,但我许氏一门也是百年望族,女儿不容人如此糟践!请回吧!我家庙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言罢袖子一挥,拥了许樱哥,带了一群女眷扬长而去。 张仪正眼看着许樱哥随着许家人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再看到紫霭鬼头鬼脑地在门口一晃,便知今日事情就全败在鬼丫头身上,由不得恨得一阵发晕。他晕也好,恨也好,走也好,留也好,许家人是转眼间便走了个干干净净。安乐居里便只剩下他同那两个管事大眼瞪小眼。 天却是黑尽了,那两个管事低声商量片刻,走过来道:“三爷,要不先回府,听王爷王妃怎生安置?不能由着忠信侯进宫的。” 张仪正戾气上头,大声道:“我不走!赶我我就走?想甩我就甩我?分明就是个阴谋!你们眼瞎了看不出来么?他们设圈套给我钻,就是想害我算计我!小爷偏不上这个当!除非把我横着抬出去!” 那二人对视一眼,无奈摇头,只能兵分两路,一个跑回去报信搬救兵,一个则跑到大门口去守着,打算只要许衡想出门便死皮赖脸也要把人给拦下,至于张仪正会不会在这里继续发疯,那是顾不得了。 ——*——*—— 这是一本以复仇和反复仇为主线的小说,有些情节是在所难免的。不喜欢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这强迫不来),完全可以说书不好,但请不要上升到人参公鸡,我尊重每一位书友,也希望能得到理解和尊重(没有偷蒙拐骗,全凭劳动所得),同理,希望大家在书评区议论的时候请就事论事,克制一下,不要随便骂人,这样真的不好。别的不多说,我始终还是要坚定地继续的,感谢你们一路相陪。 感谢游泳的瓶子的和氏璧,魔幻雨滴的4个平安符,迦.南的3个平安符,。窝窝。、evenfall86、 chieh-g、素食小猪\宅在家里忙看书的2个平安符,不带刺的仙人球qi、、xhlx5 、水钰翅、猫妈妈猫宝宝、双面咸鱼 、年少轻闲、jojo8129 的平安符。 感谢诸位的粉红和正版订阅、推荐票支持,今天下午4点有加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33章 有病 第二更送上。 凉风渐起,明月生辉,安乐居中杳无人踪,黑灯瞎火,仿佛被整个世界抛弃了一般的静寂。张仪正在黑暗里默默坐了许久,起身走到那株老槐树前利索地爬了上去,就势坐在树桠中间,将手伸入树腰上的树洞里掏了又掏。先是掏出一个白玉弹子,又摸出一朵珠花,再摸,便只剩了个空鸟窝。 他记得这里面藏的东西远远不止这么点,说过每人每年藏一件,等到娶她过门时再一并取出来,看谁的东西最好,可不过是过了短短的一年半,便只剩了这几件东西。张仪正茫然地把手伸出来,把身子藏进老槐树的枝枝叉叉、光秃秃的树枝中,沉默地看向夜色里灯火辉煌的许家主院。 他们是沐浴行走在阳光下的,他是藏在黑暗里的,披着别人的皮,穿着别人的衣服,睡着别人的床,享受着别人的荣华富贵,却是胆战心惊,如履薄冰,便是睡觉也不敢睡得安稳,只怕一句梦话便会走漏了风声,只怕一不小心就给人狗血淋头烧成了渣滓,更怕一不小心就被心眼比他多了很多的那些人咽下去骨头都不剩。 许家一直都是对的,当初及时降了今上是识时务明智冷静,也是忍辱负重保全门生家人,更是为了许衡之后拿出来的若干个休养生息富民利民的大策。只有他家,一直都见不得人。 故旧们那表面上亲热巴结,实则暗藏鄙夷警惕防备的目光令他打小就记忆深刻,没有人主动和他玩,更没有人乐意让他去自己家里玩,除了许家的大门一直朝他敞开,除了许衡会教他读书,除了许樱哥会陪他玩,除了赵璀乐意和他分享自己的秘密,除了许扶这个年长他许多、会带他和赵璀外出郊游并温和指点他武艺学问的大哥哥。除了呆傻的王书呆把他引为至交好友以外再没有其他人。可便是王书呆如此喜欢他,王中丞家里也是不欢迎他去的,偶尔去过一次,得到王中丞冷淡得不得了的一个白眼。 他很小就知道他只是旅居上京的一个陌生人。所以他特别喜欢这个宅子和这个宅子里的人,特别喜欢和崇拜竟然肯把漂亮女儿嫁给他的许衡和姚氏,更喜欢总是会悄悄偷看他,等到他回头便又皱起眉头满脸不耐烦,却始终也没把他赶走的许樱哥。他本以为他何其幸运,他本以为他得到的是宝,谁知道竟是引入家门的祸水。想到父兄临死前说的那些话,张仪正把潮湿的脸埋入掌中,久久不肯抬头。这是为什么呢?他想不明白。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打着灯笼疾步奔来,冲入院中左右张望搜寻并低声喊道:“三爷?三爷?” 张仪正不想回答,厌倦而疲惫地更往树桠里缩了缩。 那人在院子中默然立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去。张仪正靠在老槐树的树干上。看着那盏随风飘摇的灯笼慢慢儿地飘远了,天地间便又只剩了他一个。想不明白的事情总要弄清楚,但却不能再这样被动下去。张仪正看着天空那轮皎洁的月亮。沉沉叹了口气。 “不见了?”姚氏的两道细眉一下子挑了老高,随即怒道:“一个大活人,难不成还会飞了不成?”康王和康王妃轻车简从地赶来解决这事儿,人犯却在她家里突然消失不见了,这是怎么个说法? 许杏哥轻声道:“指不定是翻墙出去了?赶紧使人去找找?”虽然有些匪夷所思,但张仪正这人是从不按常理做事的。要是那混账一个想不通,又和从前一样突然间走个干干净净,那许家才是有理也说不清。 “他不会走的。”许樱哥趴在桌上低声道:“也许是在屋里躺着呢,只怕去寻的人害怕,也没敢好好找一找。请大哥多带几个人。多提几盏灯笼,屋里屋外地搜寻一番就是了。” 姚氏深以为然,立即叫了人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回,便耐心坐在房中等待消息。见苏嬷嬷从外头疾步进来,便转头询问苏嬷嬷:“如何?” 苏嬷嬷低声道:“康王妃要见夫人,大奶奶同她说夫人气得卧床了。她便说想看看二娘子,大奶奶说二娘子羞于见人,哭了一回睡下了,康王妃便说,二娘子总是她的儿媳妇,便是儿子做了对不起儿媳妇的事情,婆婆前去探望开导也是该的。小两口床头打架床尾合,有什么可害羞的?” 姚氏由不得抿紧了唇。今日这事儿虽着实是有借机闹大,狠狠给张仪正一个教训的意思,但到底许衡最后也没能进宫,今上暴虐,喜怒无常,若是在这关键时刻闹太大,闹得后方不稳,许樱哥被迁怒是一定的,吃亏的还是她。康王与康王妃这次轻车简从,遮遮掩掩地来,何尝又不是给双方留面子,留余地?若是此时自己坚持不见康王妃,也不让许樱哥见康王妃,日后这婆媳间又如何相处? 总要给康王妃一个台阶下才是,毕竟混账的是张仪正而非是康王与康王妃。还没到决裂的时候,许衡见得康王,自己当然也见得康王妃,姚氏起身抿了抿头发,坦然道:“我去见她。”回头吩咐许杏哥:“把你二妹妹送到你二婶娘那里,让梨哥和她做个伴,你也该回去了。” 武进要去打仗,许杏哥家里正是忙乱的时候,何况如郎早就睡着在了乳娘怀里。许樱哥赶许杏哥走:“送什么送?我自己过去就是,又不是找不着路。姐姐还是赶紧回去罢,撞上了康王府的人你也尴尬。” 许杏哥见她虽没什么精神却十分冷静,相信她果然也没事,便抱歉道:“那我先走了。不要气着自个儿。” 许樱哥应下,与许杏哥一同出了正院,告别后,自己领了紫霭同绿翡往梨哥的院子而去。整个许府此时静悄悄的,四处不闻人声,安静无比,她却知道前面的正厅里此刻定然是交锋得厉害。当下之时,她肯定是还要回康王府的,但怎么回去,回去后又该怎么过,都需要好好想一想,仔细筹划,毕竟这桩亲事比她当初所预料的难度大了许多。 孙氏喜欢清静,所居之地离姚氏所居的正房有些远,仆从平日间无事也不敢随意到这边走动喧哗,故而许樱哥主仆三人一路行去,竟然是不曾遇到半个人。许樱哥便问紫霭:“你怎地去了那许久?” 紫霭道:“婢子按您的吩咐去看三夫人,听说三夫人已是醉酒不舒服躺下了,什么人都不肯见的。正要回来,就被小五爷给缠住了,说是想来寻您,不得已,多留了一会儿哄好了他才敢走。”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不安地道:“回来就发现有些不对劲,婢子就没进去,自作主张去请了老爷和夫人……”想到张仪正那凌厉一眼,心中便有些胆寒。 许樱哥拍拍她的肩膀:“日后尽量躲着些吧。等过些日子,给你寻门好亲派出去就好了。”想想又交代二人:“王妃必然会找你二人问话,怎么问,你们就怎么答,不要添油加醋,也不要说谁是谁非。记得了么?” 主仆三人正说着话,忽见小路尽头走出一个人来,直直地看着许樱哥道:“我要找你说话。”正是那遍寻不着的张仪正。 他不过是第二次来许家,如何就能如此顺利地把自己给堵在这里?许樱哥吃了一惊,平复下心绪道:“是要说话还是要吵架?” 张仪正耷拉着肩膀低声道:“说话。不吵架,也不动手。” 许樱哥见他半垂着眼,嘴角耷拉着,垂着两只手,怎么看都是一副疲倦落魄的模样。虽不敢全信他,却也不肯不信他,便示意满脸警惕的紫霭同绿翡俩走开,领着张仪正走到道旁的玉兰树下低声道:“说吧。” 张仪正方低声道:“日后我再不和你闹腾了。” 许樱哥微微一怔,随即低声问道:“为什么?” 张仪正看了她一眼,抿着唇垂了眼不说话,许樱哥也不催促,安静地等待着,良久,张仪正方道:“我有病,会莫名烦躁,烦躁起来就控制不住,上一次的时候被人打了头壳……” 许樱哥大吃一惊,仔细想想越想越是那么一回事儿,由不得手脚心都冒了冷汗,莫非真嫁了个病人?却又听张仪正轻声道:“你放心,她只是想求我给她哥哥一个好职位,提拔提拔她娘家。” 冒氏的兄长去了康王府任了个闲职,这事儿许樱哥也是知道的,还知道冒氏提都不许提,而许徕非常不高兴。她沉默许久,勉强表示相信:“那三爷也不该如此狂放不羁,有什么让我去说不成么?” 张仪正道:“是。我当时喝多了酒,没想那么多,以后再不会了。”他没再提许扶的事情,许樱哥也就不再追问,二人一时相对无言。 前面飘来一盏灯笼,许樱哥猜着是孙氏知道她要过去所以使人来接,便示意紫霭先上去挡着,转头问张仪正:“三爷是否还有话要同我说?” “我回去后就治病,日后也少喝酒。”张仪正抬头看着她低声道:“你我都知道这亲事轻易算不掉,不如,我们一起回去吧?反正说到底,你也没吃亏。”(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28章 风起(二) 康王府此番来的女客只有一个,便是康王二子张仪先之妻王氏。因世子妃李氏即将临产不便出门,康王妃则是进宫去了,但将军府这边却是不能缺席,所以王氏便奉命来给将军夫人捧场。既是捧场,便不能砸场,马车才停稳王氏便叫侍女:“去请三爷并四爷过来。” 少时,张仪正并张仪端两兄弟快步走了过来,垂手立在车前道:“二嫂有何吩咐?” 王氏掀了车帘,看张仪正,笑道:“也没什么,只是想着稍后这球赛,两位小叔玩时还当小心谨慎些,不要伤了自个儿也莫要伤了旁人。” 张仪端是自来不惹事的,也晓得这话其实是专说给张仪正听的,便爽爽快快地应了:“知道了。” 张仪正淡淡一笑,道:“二嫂放心,不是早就说好了的么?何况我身上鞭伤未愈,哪里敢放肆?” “你武家大表哥来了。”鞭伤是未愈,但一肚子的坏主意可没见少,王氏点到为止,笑着挥手让他二人去同迎上来的武进打招呼,自己也下车含笑扶住了快步赶上来的许杏哥的手:“府中有事耽搁了,倒是来迟了。” 她虽然亲热,到底身份地位在那里摆着,许杏哥不敢怠慢,含笑行礼道完辛苦,一一问询康王妃、世子妃的身体可否安康。 王氏逐一答来,眼睛看向一旁,只见武进身后的年轻男子正同张仪正兄弟行礼,张仪端一如既往的和煦,张仪正却是似笑非笑地弯了唇角,表情不太好看。 王氏不由问道:“这是?” 许杏哥看着张仪正那讨人嫌的模样,微微有些烦躁,仍好言好语答道:“这是家父的学生赵璀,现任殿中侍御史。” 今日武家请客还不是为了这事儿,婆婆既然让她领着张仪正兄弟来了,便是要让此事消停的意思。可这小叔子委实不让人省心,王氏暗叹了口气,正要吩咐自己身边的侍女去传话,却见那边的张仪正已然朝赵璀摆了摆手,笑道:“无需多礼。看你这模样是好多了,那我便放心了。” 终是不曾当众给人难堪。王氏并许杏哥都松了口气。 内园里,女眷们早已经下了画舫,三三两两地散在树荫下的茵席上吃果子点心喝茶说笑,钟氏气鼓鼓地坐在姚氏身边,倒叫那些想与姚氏说笑的夫人们退避三舍,自觉地让了开去。 姚氏并不知何处又得罪了她,但知道她心眼自来就小,看她这样子也觉得有些好笑,却也不当回事,慢地喝了半盏茶,方不经意地道:“这天怪热的。” 钟氏板着脸道:“没觉得,我倒觉得有些凉。” 许二夫人孙氏有心打个圆场,便笑道:“夫人是心静自然凉。” 钟氏不冷不热地道:“妹子,我可比不得你大嫂心静,我心里想着正事呢,急都要急死了,哪里有什么闲心去想热还是不热?” 姚氏摇摇扇子,含笑道:“夫人急的什么?” 钟氏满怀怨念,却没有指责她的余地,便抱怨道:“还不是为了孩子们的事情!都说孩子是前世的债,果不其然!真真折腾死人了,这些日子我头发都白了许多。” “这种事是急不来的。”姚氏见已说到这份上,心想好歹日后还要做亲家,也就见好就收,温言劝慰了她几句。 几个小的在一旁小心凑趣,总算是叫钟氏笑了,复又和好如初。冒氏看得分明,就私下同赵家二奶奶道:“看来你我要亲上加亲了。” 赵二奶奶也姓冒,乃是冒氏的同宗,恰恰小着冒氏一辈的,二人年岁相差不多,早年也有来往,这情分也不算差,便不瞒她,笑道:“可不是?我们夫人其实对这亲事也是很满意的。所顾虑的无非是高娶了……”这上京的风俗自来都是门当户对,高嫁低娶,争的无非就是女儿有个好前途,儿子不受气。可这许赵两家联姻,却是倒过来了。 许择嚷嚷口渴,冒氏喂了儿子小半杯水,笑道:“不是我夸自个儿的侄女,樱哥最是周到不过,在家里就没有不喜欢她的,便是我们五郎,有什么好的也还记着要分他二姐姐一份。” 赵二奶奶把目光投向不远处的许樱哥。这未来的妯娌倒是好手段,退婚之人,出门就惹了这么大的祸事,不但让窈娘为她吃家法禁足至今,赵璀为她挨了一刀子,还搅得阖家鸡飞狗跳的。若是旁人家,这亲事怎么也做不成了,偏到了这里,亲事还要继续。 冒氏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轻轻叹息了一声:“好命。” 赵二奶奶笑而不语。 正当此时,一个体面的仆妇进来请众人外头去瞧球赛。众人隐隐绰绰地听说来了贵客,少不得打听一二,那仆妇含笑承认:“是长乐公主殿下、康王府的二奶奶,还有两位王府的小王爷。” 听说是这几个人,众人也不觉得奇怪,长乐公主是个爱宴游爱马球的,到处都能见着她的影子,康王府则是与武家有亲,两家长期互有来往,很是亲密,竟是谁都没往其他地方想。 少倾众人入座。因着军中常有打马球以练骑术并配合作战的传统,故而将军府这马球场修得极好,场地用的牛油并罗筛筛成的细土筑成,纤尘不起,两端有球门,球场三面筑墙防止小球滚出,留出一面建了“讲武榭”为看台。 场上已是一片热闹景象,红旗随风飘扬,场上参赛的二十人皆着窄袖袍,戴幞头,穿黑靴,胯下骏马鞍鞯华丽,马尾缚结,皆勒马立于讲武榭前听长乐公主击鼓下令开赛。 长乐公主虽上了年纪,却是朱后所出唯一一个嫡公主,乃是康王一母同胞的亲姐,但她却并不只与康王府亲近,几个王府公主府的宴席上皆能看见她的芳踪,帝后面前更是常见,乃是宗室贵女中最爱玩闹不过的一个名人,击鼓开赛这种事她做得多了,今日也不过是手到擒来。 鼓声响起,众骑手挥动球杖,竞相击球,左边的男宾,右面的女客,个个儿都看得兴高采烈。许杏哥却不能闲着,先趁隙将姚氏并钟氏引到长乐公主并王氏面前,由婆婆熊氏引见说话,又把几家与长乐公主并康王府往日有交情的女眷也领过去入座,一一照顾周到。 许樱哥也没闲着,她抱病不出许久,好些人和事都生疏了,需得借着这机会慢慢捡起来,至于场上的球赛,她并不怎么关注。梨哥却是最忙的,又想看球,又想向姐姐多学点东西,这个也好奇,那个也新鲜,一双眼睛来回不得闲。 小姑娘们欢喜,冒氏却是百种滋味在心头,想起早年大裕还不曾覆灭,娘家还风光之时,自己也大抵就是这个年纪,每每也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无忧无虑地随着母亲嫂子们一起出门做客看球赛,谁不夸赞奉承几句?再看看自己现如今的模样,想想家里腿脚不便,轻易不出门的丈夫,她由来觉得凄凉万分,又有几分不甘之意。 正自感叹,就听身旁的孙氏郑重叮嘱樱哥和梨哥:“到了贵人面前不得无礼,千万谨慎,记着规矩。” 冒氏忙打起精神,笑道:“怎么了?这是要去哪里?” 这是在想些什么?怎地什么都不知道?孙氏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道:“那边使人来唤,道是公主殿下要见见她们两姐妹呢。” 冒氏忙解释道:“好久不曾出门,这场上太吵太热闹了些,择儿吵着,我竟是没注意……” 许择到底是小孩子,虽然兴奋,闹腾这许久却是没什么精神了,怏怏地趴在冒氏怀里,眼看着上眼皮就要和下眼皮合到一处。孙氏不赞同地道:“弟妹,孩子还是小了些,你不该带他来。” “不是想着他没见过世面,怕他养成他父亲的孤僻性子么。”冒氏悄悄将手放在许择的腋窝下搔了搔,许择痒痒,就笑了出来。冒氏证明似地道:“看么,他精神着呢。” 孙氏叹了口气,没再言语,只担心梨哥会在长乐公主等人面前失礼,又恐贵人召见樱哥会徒生事端。 不用说,梨哥心里也是颇有些不安的,一双手里汗津津的全是冷汗,步子也有些迈不开,有心想和姐姐求安慰,又恐给前头传话的人听了去笑话。 樱哥见状,牵了她的手示意她跟着自己走,小声宽慰道:“莫怕,问什么答什么就是了。”又赞她:“我妹妹人生得好,规矩也是挑不出错的,谁都喜欢。” 梨哥给她夸得不好意思,那紧张略去了几分,待行至前头,见主位前坐了好些个衣饰华丽的夫人都在打量自己,便又全身僵硬并红了脸。 其实长乐公主等人真正想见的是她,梨哥不过是掩人耳目的陪衬罢了,倒叫小姑娘受罪。樱哥正自思忖间,已听座首的中年贵妇笑出了声:“好一对姐妹花。” 许樱哥很想看看这长乐公主是个什么模样,却不敢造次,眼观鼻鼻观心地领着梨哥行礼拜见。 长乐公主广结善缘,自是不会为难她们姐妹,还让人分别赐了一串香珠,说了几句称赞的话。 见过长乐公主,少不得还要见一见王氏,王氏早把这对姐妹花打量清楚,由不得叹息,许家女儿是真长得不错,还一副好生养的模样,最难得虽然美丽却看着端庄可亲,不见妖娆之态。正要叫人送上见面礼,就听人道:“三爷要过来拜见姑母。”接着就见张仪正已经含笑走了过来。 ——*——*—— 今天的太阳照样升起来了哈,o(n_n)o~大家周末愉快。 感谢素食小猪的和氏璧,see_an的圣诞帽,tashidelek、偶住长江头的香囊,汩淼、chieh-ching、懒豆豆810的平安符,小院子的圣诞袜。 然后,很羞愧,昨天有点忙,没能记录下pk票的投放记录,只看到lillian00的20张,汩淼的10张,其他好像还有,但我这里查不到,挠头,送上╭(╯3╰)╮一个以表感谢。 第134章 和好 昨天有加更,表忘了看大丫鬟同人——云水情。 ——*—— 许樱哥轻声道:“是,你推搡我,我便把你的手挠了稀烂,你把我推得跌了一跤,我便打了一耳光,你抢我东西,撕我袖子,便又跌了一跤,还被我家里人敲了两棒子先婚后爱,恶魔请自重。算起来我是没吃什么亏。” 张仪正试探着伸手去拉她:“既如此,你消了气,与我一同回去如何?只要我们俩不闹,大家的日子都好过。”见许樱哥不说话,便又道:“说到底,咱们两家已经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咱们就别为难长辈了。” 许樱哥任由他握着手,半垂着头低声道:“看起来我是没吃亏,可是我心里憋屈……”话音未落,两滴大大的眼泪已经掉了下来,“我那时候和你说过,是想好好过日子的,你也曾当着人说过,心里有我,非我不娶,可是你看你都做了些什么?你便是不喜欢我,为的是旁的,也不当如此待我。你和我好好儿的说,难道我还会去纠缠你不成?相安无事总能做得到,这样闹着,两人都吃亏,两家人面子上更难看。我何曾又想为难长辈?但我不过是个女子,女质本弱,再不知道还手,再不知道依靠长辈,只怕要被你弄死……” 张仪正垂头望着脚尖沉默不语。只听许樱哥又道:“新婚那日你打了韩彦钊,后来你说要杀了安六,我都是极欢喜的,上一次,在庄子里,你让我藏好自己跑出去送死。我也一直记你的情,早知道这样,当时你不如让我死在那里才好呢……我和你有多大的仇?要说我做错了什么,这辈子做错的不过就是和崔成定亲又退婚……” “别说了。”张仪正哑着嗓子打断她。拉着她往前走:“既然说了不吵不闹,过去的事情就不提了!” 许樱哥甩了两下没甩开,也就跟着他往前走。一边走一边道:“以后你再不会用丫头来恶心我?” 张仪正不耐烦地道:“不会!” 许樱哥又得寸进尺:“那其他人呢?” 张仪正站住脚,眼神分外复杂地看着她,许久方轻声道:“不会。” 许樱哥的脸上便露出笑容来:“你不骗人?咱们拉钩。” 又要拉钩?张仪正茫然而悲凉地看着月光下那根莹白的手指,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生在皇家,有许多身不由己……我只能说,我不会去主动招惹人。” 这话不假。想他什么山盟海誓,便是发了也是骗人的。许樱哥笑了笑,利索地将手收回,又朝紫霭使了个眼色。紫霭得令,立刻虚掩着往前头奔去报信。绿翡则同孙氏派来的人打过交道后拎了灯笼沉默地跟在后头。 月光如水,暖风袭人,玉兰花瓣被风吹落在地,簌簌作响。许樱哥跟在张仪正的身后,踩着自己的影子,握着手里那对银葫芦,一步一步走得格外认真。命运如此,她信命却不认命,不论当初如何。崔成已经死了,她却总是要好好活下去的。 许府正堂里灯火辉煌,许衡、姚氏并康王、康王妃各分宾主安坐,气氛并不如其他人所想的那般剑拔弩张,虽然沉重却还算和谐。两家本没有世仇,又是上了同一条船的。也没有谁是偏执狠固的,该说的已经说完,剩下的不过是细节上的处理。姚氏试探着提出自己的要求:“虽说女儿总是要嫁人的,但樱哥是我的小女儿,她嫁了后我竟然是睡不着,不如留她在家里住两天?” 新婚不过三日的新嫁娘来了娘家就不肯回婆家,可以想见张仪正的名声又会臭到什么程度,康王妃的脸色有些难看,康王却将手一挥,爽快地道:“行!虽然出嫁了,但尽孝道也是应该的!” 姚氏眼里才露出几分喜色来,就听康王话锋一转:“小三儿不懂事,气坏了岳父母,让他跟着一起尽尽孝道罢!” 姚氏顿时有些傻眼,这意思竟是要让张仪正留在许家住下来?还没拿定主意要怎么办,苏嬷嬷就走进来贴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两句,姚氏想了想,微笑着道:“咱们都是瞎操心,俩孩子又好了。正往这边来呢。” 张仪正那是什么脾气?从来都是得理不饶人的,谁都不信是他主动去寻许樱哥赔的礼道的歉,都只当是许樱哥温婉大度给了双方台阶下。待那二人出现,只见张仪正的脸色十分难看,虽肯认错却十分别扭,许樱哥却神色平静,礼数周全,康王与康王妃便是不曾深究到底谁是谁非,也十分惊诧并满意于许樱哥的稳重识大体。 当着亲家的面,康王不好教训张仪正,只狠狠瞪了张仪正一眼,低声道:“仔细你的皮。”往日里他只要一瞪张仪正,张仪正便十分害怕,偏今日张仪正还眼都不抬,只耷拉着肩膀沉默地站在那里。康王妃最是心疼儿子,看他的模样便知道他不好受,可又着实痛恨他胡闹得过了头,便忍着不去看他,只拉着许樱哥的手嘘寒问暖。许樱哥也十分配合,看上去竟然其乐融融了。 事情既然和平解决,康王与康王妃便再没有留下去的必要,当下起身告辞。送走这两尊大佛,许衡淡淡地瞥了张仪正一眼,不容拒绝地道:“还请南郡公随老朽前往书房一叙。” 张仪正行了一礼,默默跟在许衡身后转身入内。许扶自街角转弯处的阴影里慢慢走出来,透过渐渐合拢的许府大门仇恨地看着张仪正的背影。夜风将他身上淡青色的袍子吹得猎猎作响,他猛地把袍角往下一甩,转身快步消失在夜色里。 安乐居里,许樱哥轻巧地替姚氏捏着肩膀:“我总是让爹娘操心。” 姚氏叹了口气,轻轻拍拍她的手:“母女间说这些作甚。你也累了,既是回了娘家。便不要操心其他事,先去泡个热水澡,明日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想吃什么就和你嫂子说。你做得很好。你的公婆不是一般的公婆,他们不会因为你退让隐忍而鄙夷你,只会记得你今日的大度体贴。” “是他先寻我赔礼道歉求和的。我想着也没吃什么亏,和我闹别扭的是他,而非是其他人,既然他服了软,僵持下去对大家都不好,所以便跟了他来。”许樱哥挨着姚氏坐下来,将手抱住她的腰。把脸贴在她的背上,嗅着姚氏身上温暖的芬芳,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他说赵璀死了。” 姚氏怔了片刻,反手抱住许樱哥,一下一下地抚着她的背。轻声道:“莫哭莫哭……”又小声道:“想来赵家覆灭在即,赵窈娘必然会去求你,你可别犯傻去替他家出面,只让她来寻我们便是。” 春夜里,气温总是变化无常,先前还暖风袭人,入了三更便阴寒刺骨,张仪正疲惫地拖着步子自许衡的书房里出来,沉默地跟在小丫头的身后走入安乐居中。安乐居里全不似之前黑漆漆的模样。廊下灯笼亮亮堂堂,屋内灯火通明,暖香扑鼻,又有绿翡等人小意伺候,才进门醒酒汤、热茶、热帕子便挨个上阵,与早前的待遇不可同日而语。 许樱哥答应要与他和好便是真的和好。这从丫头的反应上看得出来,只是她本尊却始终不见影子,张仪正将热帕子盖住脸,仰头靠在椅子上低声道:“三奶奶呢?” 绿翡的眼睛闪了闪,道:“三奶奶身上疼痛,久等三爷不至,便先睡下了。”想了想,又作势道:“三爷可是有事要寻奶奶说话?要不,婢子去将她唤起来?” 张仪正闷在帕子里冷冷地道:“装腔作势。” 绿翡恭顺地弯腰道:“三爷教训得是。” 张仪正郁闷之极,刚取下帕子便看到紫霭自里间出来,扶着墙壁悄悄儿地往外溜,有心刁难她一回,但又觉着和两个丫头见地实在掉份,也着实不想再生事端,便只作不曾看见,意兴阑珊地自去了屏风后头冲洗。洗完见无人及时递上干净帕子并衣衫来,索性**地趿拉着鞋子走出去,直接进了许樱哥的卧房。 房内不过留了一盏羊角小灯,透过淡青色的纱帐,可以看到许樱哥背对着他面里而卧,似是早就睡熟了。张仪正沉默地站了一会儿,慢慢走到床前坐下。 许樱哥悄悄睁开眼睛,这张雕花填漆床乃是她做姑娘时用的,实在不宽,她一个人便占了一半,张仪正再坐下去更是半点空隙都没了。帐子再垂下,便觉整个空间逼仄得很,便是呼吸也有些不畅。她当怎么办?是表示关心,还是继续装睡?许樱哥想了许久,终于是在张仪正掀开被子准备躺下的时光坐起身来,也不多言,先就取了块帕子盖上张仪正还滴着水珠的头,先替他擦去水渍,再轻柔地拿捏起穴位,轻声道:“既是病着,就不该湿着睡觉。身体重在保养……” 张仪正不语,微闭了眼睛靠在她怀里,安静顺从地任由她捏着。许樱哥也就不再多言,沉默地忙碌着。帐后的金漆香鸭吐出的百合香甜美迷人,窗外安静如斯,又有月华似水射入窗内,气氛安宁而美好。 张仪正突然低声道:“先前那对葫芦是你的?” 许樱哥的手微微一顿,毫不迟疑地道:“是。” 张仪正又道:“怎会藏在树上?是否里面有什么故事?” ——*——*—— 非常真诚的道谢。感谢粉红及正版订阅支持,推荐票以及留言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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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仪正默了片刻。突然有些意兴阑珊,随手将那对葫芦扔回妆盒里,回到床上躺下一口吹灭了灯,淡淡地道:“睡吧。” 许樱哥侧身向里。听到身后的张仪正微微打起了鼾,眼角由不得的湿润起来。可也不过湿润而已,她用力擦干眼泪。闭上眼睛认真睡觉,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一夜风疾,一夜花落。天色微明,许樱哥从梦中醒来,才翻过身就对上张仪正的眼睛,他就在那里看着她,也不知看了多少时候。见她看过来,非常自然地道:“明日便要誓师,府中事情太多,我们今日便回去罢。” 许樱哥想了想,点头道:“好。” 他实不愿在这里久留。张仪正隐然松了口气,撇开眼起身下床:“宜早不宜迟,这便使人收拾东西。”许樱哥应了,将睡得松散了的发髻打散,用手指轻轻梳了两下,出声唤人。 灯光亮起,张仪正沉默地盥洗梳头装扮,其间不曾说过一个字。许樱哥惊讶于不过过了一夜,他便变得如此沉默。少不得多看了他几眼,却见他眼睛微肿,眼里有血丝,一脸的晦暗,便道:“可是夜里睡得不好?” 张仪正一怔,随即飞快道:“你这张床这么窄!哪里够睡!都是你惹的我。看看我这双手,这几日都不敢见人了!也不知道让父王母妃知晓,会怎么看待你这个贤良大度的儿媳妇!” 这样才正常,许樱哥笑了起来,也不理睬他如何的张牙舞爪,取过药膏拉了他的手替他上药,张仪正却也不挣扎,摊着两只爪子由她收拾。 不一时,绿翡进来道:“老爷天不亮就进了宫,夫人这时候已经收拾妥当了。” 许樱哥便拉张仪正起身:“快些,该去请安了。” 姚氏房中灯火通明,傅氏与黄氏早就随侍一旁,紫檀木桌上满满一桌各式小菜点心,大半都是许樱哥爱吃的。见他夫妻二人进去,傅氏含笑迎上来:“听厨房说你们没传早饭,我便自作主张让人送到这里来。樱哥的爱好我们是知根知底的,只不知南郡公这里……” 张仪正老老实实地给傅氏行了个礼,谢道:“谢大嫂操劳,我什么都吃。”顿了顿,低声道:“还请大嫂日后该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南郡公听着怪生分的……” 姚氏极其满意于他的转变,赞许地点了点头,受了他二人的礼,嘘寒问暖了一回,温言招呼他二人用饭,自己婆媳三人则在一旁说两句开心的话调节气氛。许樱哥自是不客气的,吃得心满意足,心花怒放,张仪正不过是略略动了两筷子便放了筷子。 姚氏见他泥雕木塑一般地坐在那里,心里暗暗叹了口气,笑道:“难得有这个机会,樱哥领着姑爷在园子里转一转,消消食,熟悉一下,省得日后来家东西南北都分不清。” 张仪正也不说话,就看向许樱哥,许樱哥斟字酌句:“明日誓师,府中多事,我们想先回去了。” 姚氏微怔,眼里露出几分失望来:“这便要回去了?” 张仪正这才起身行了个礼,恭恭敬敬地道:“回岳母大人的话,小婿不孝,扰得各位尊长不安,想必家中父母亲也是一直牵挂着的。不说家中多事,早点回去也好叫他们安心。岳父母这里,改日闲了小婿又送樱哥过来尽孝,或是岳父母想女儿了,只管派车来接就是。” 姚氏见他说话斯文有礼,那点不快渐渐散了,到底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也留不得许樱哥一辈子,索性高高兴兴地应了,又叫傅氏同黄氏把替许樱哥备下的各色礼品装车,打发许樱哥与张仪正去同二房、三房道别。 二房都是勤奋人儿,老早就起身了的,孙氏才听说二人来了便领着梨哥亲自迎了出来,但到底性情寡淡,也怕落了话柄说她可以刻意讨好康王府,只说了几句宽怀勉励的话便打发他二人回去,梨哥红着眼睛一直将许樱哥送到三房附近方依依不舍地去了。 三房今早格外安静,里外绝不闻人声,更不见下人走动。许樱哥含笑看着张仪正道:“只怕我们来得不是时候。”张仪正生气地瞪了她一眼,道:“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许樱哥便收了脸上的笑容,示意紫霭上前通传,门开处。梳了妇人发式的云霞满脸恭谨地快步迎了出来,含笑行礼道:“婢子给二姑奶奶、二姑爷道喜。三爷在书房里候着的,这边请。” 许樱哥敏锐地捕捉到“书房”二字。心想自己出嫁便已是客,论理许徕怎么也该与冒氏一道将自己夫妻二人一道迎入正厅慎重相待,如今却要去的书房,而非是正厅。便含笑小心试探道:“昨日听说三婶娘身上不太爽利,本早就想过来探望,只是事情太多耽搁了,不知是否好些了?” 云霞目光微闪。抱歉笑道:“夫人昨日傍晚本已好些了,入夜之后突然又犯了旧疾,不得已服了安神汤,此时……还不曾醒来呢。三爷适才已经使人去唤,只是贵客临门。梳妆打扮总要花点时辰,怠慢了贵客实是不好意思。” 许樱哥心知肚明冒氏非是病了,而是心虚不敢见自己,故意托病躲开,却也不逼,微笑着轻轻放过了:“不必叨扰三婶娘了,养病才是大事,下次归家我再来看她也是一样的。” 云霞松了口气,脸上笑容越发真诚恭敬。低声道:“二姑奶奶体谅。”说话间到了许徕所居的书房前,只听得里面许择奶声奶气地诵读经书,许樱哥由不得笑了:“三叔父也是的,这才什么时辰呢,你便拘着他读书,当心把小五弟给关闷了成了书呆子。” 许徕含笑迎了出来。威严地扫了张仪正一眼,淡笑一揖:“南郡公……” 张仪正脸色微红,忙忙地道:“三叔父折杀晚辈……” 许徕不卑不亢地道:“郡公出身高贵,本不当以寻常人家理论,请里面上座敬茶。”但他本不是酸腐古板之人,几句话下来便显出十分亲热体贴。 许徕越是亲近,张仪正便越是不自在,时不时地看向许樱哥,许樱哥只顾含笑去逗早就上来歪缠她的许择,把一个小小的银弹弓塞给许择,姐弟二人说得兴高采烈,许择激动到差点结巴。许樱哥抚着他的背笑道:“慢慢说,不急,莫非是想成个小结巴。”眼角瞟到张仪正的坐立不安状,由不得微微冷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眼瞅着火候差不多了,方起身告辞,许择当场便流了眼泪,拽着许樱哥的袖子只是不放,被云霞一把抱起走入后室,再不许出来。 许樱哥与张仪正一前一后走出院子,漫不经心地道:“我这三叔父,早年不幸,却从不抱怨,反而比别人更多了几分傲骨与志气,这些年修书撰文,勉强也算是名满全国,家里人虽不多说,其实都以他为傲,他却从不在人前装腔作势的。只要与他交往过的人,谁不说他好?我记得四叔也是极推崇他的。”话锋一转,微笑道:“不知三爷觉着他学问为人如何?” 张仪正突地有些羞恼,道:“你有完没完?” 还不算是不可救药。许樱哥见好就收,含笑把话题转过。 闲话少说,二人带着大包小裹赶在午饭前回了康王府,才刚进门,就见四处欢天喜地,气氛与之前颇有些不同。张仪正诧异,随手抓了个管事相询:“怎么回事?” 那管事笑得见牙不见眼:“回三爷的话,大喜,宫中给四爷赐婚了!” ——*——*—— 感谢shui52939的和氏璧,班太的日誌的53个平安符,狂飙小马721、chieh-ching的香囊,紫滕zyp、宅在家里忙看书、咏叹調、魔幻雨滴、素食小猪的2个平安符,殷紫、迦.南、夜黎丽、乐颐、lillian00、see_an、啊啊阿什、sdsadsdsadsa、偶住长江头、年少轻闲、长鼻子的骗子、沉香如屑、水清莲媚、书友120224105146289的平安符。 感谢粉红、正版订阅和推荐票,鼓励。(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baidu button begin --> 分享到: qq空间 腾讯微博 人人网 百度搜藏 qq好友 搜狐微博 qq收藏 第136章 剩饭 相比下人的兴高采烈,宣乐堂内却没什么欢乐之气蛇王选妃。曲嬷嬷一脸严肃地守在帘外,室内康王妃端坐榻上,神色平静,语气温和地同坐在下首的宣侧妃说话:“小四能得宫中赐婚,实是喜事一桩,冯家大娘子咱们也是经常见到的,那是个很不错的孩子,亲上加亲,也是一门好亲。” 宣侧妃精致美丽的脸上有些微僵硬,却还是温婉恭顺地笑着:“王妃说得是。” “抛开这些不谈。”康王妃垂下眼喝了一口茶,道:“实际上这门亲事不是家门之幸。” 宣侧妃飞速瞥了她一眼,小心翼翼地道:“这……?” 康王妃抬眼威严地看着她,淡淡道:“冯府早就有意与我们结亲,何故王爷和我一直不曾松口,宫中也从来不闻不问?” 当初冯家人包括冯宝儿在内,一心想嫁的就是张仪正,如今这丫头却莫名成了自己的儿媳妇,冯家虽然势强,但这感觉竟似是捡了张仪正的剩饭吃一般的。宣侧妃本就十分羞恼,此刻被康王妃这样一说,倒像是还要指责自己违逆了康王之意在背后暗自操作一般的,羞愤中更多了几分冤屈,却不敢做在脸上,只得干笑一声道:“妾见识浅薄,还请王妃指点。” 康王妃冷冷地道:“圣上虽老,壮心不已。我们本就站在风口浪尖上,背后窥伺之人不知凡几,冯家多年来深得圣上信任。手中尽握京畿兵力三分之一。才刚与忠信侯府结亲,便又要与冯家结亲,这是要把王爷放在火上烤呢!也不知这亲事是谁在背后捣的鬼,你告诉小四,让他注意了,少出门,少惹事,休要让人钻了空子。” 要说最爱惹祸的便是那个陪新媳妇回门也能在岳家打得鸡飞狗跳,这会儿还没回来的混账东西吧!果真是同人不同命,正室肚子里出来的就要金贵些?她生的就是贱人?就活该被人踩?宣侧妃气得发抖。大着胆子抬起头来看着康王妃道:“王妃说得是,只是妾本来就是个不入流的侧室,自己知道身份,寻常也不出门,更不要说是入宫求见贵人图谋什么,这小四的亲事还一直痴想着能得王爷和王妃替他精心挑选一个呢,谁也想不到小三的喜事刚办这宫中便赐了婚!” 康王妃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半点不为她的激愤所动,平静淡定地道:“你想多了。咱们是一家人,祸福与共,说得难听点,便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谁也蹦跶不掉。我不过是担心小四,让你这个做亲娘的多多提点他。防患于未然。” 宣侧妃憋了片刻。突地又泄了气,将帕子按了按眼角,委屈地道:“要不,我让小四入宫求见圣上,拼死也要把这门亲事给推了,断不能拖累王爷和世子的。” 康王妃额头的青筋猛地跳了跳,将手里的茶盏往案几上重重一放,冷声道:“你若想闹腾。只管去,但要想清楚。” 屋内的空气一时凝固起来。宣侧妃将帕子拧了又拧,眼泪犹如断线的珠子般稀里哗啦落个不停,哽咽着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倒是要我们娘俩怎么办?” 康王妃冷眼看了她片刻,冷笑道:“你若真想做点什么,我便给你指条明路,那冯家大夫人不是你的亲姐姐么,姐妹之间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冯家向圣上表忠心的时候到了!” 宣侧妃立时收了哭声,怔怔地看着康王妃,嗫嚅道:“妾的姐姐哪里做得主……冯家都是冯老将军与老夫人说了算的,我姐姐生性懦弱……”谁都能嫌弃冯宝儿,就是她这个做姨母的不能,哪怕是心里真觉得不好,也不能明着去拒绝这门亲啊。 康王妃便懒懒地垂了眼皮:“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多说无益,你让小四按我说的办就是。这,也是王爷的意思。” 不但是剩饭,还是馊了的剩饭,到底是谁这么缺德要拿张仪端来折腾?外甥女终究是没有自己儿子亲的,何况这外甥女一直都瞧不起自己,心比天高,性子又不怎么好。宣侧妃又默然立了片刻,委委屈屈擦着泪辞了出去。一路走,一路哭,竟然是半点不怕众人侧目。 曲嬷嬷鄙夷地目送她走远,转身入了内室,低声道:“王妃不是不知她的性子,怎地还要点醒她?依老奴看,就该让她高兴得找不着北,猖狂到自取灭亡才是。” 康王妃威严地看着她道:“阿曲,你差了。我和她说的句句都是肺腑之言,这是什么时候?众狼环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谁也不能出岔子!话虽难听,该说的必须要说。这回宫中赐婚虽是令人惊异,但也不是无迹可寻,她要以为自此冯家与她便是一条心,跟着猖狂起来,生了不该生的心思,那才是自取灭亡,还要拖累我们。不如早点让她晓得这门亲事并不受王爷待见,心中有数收敛些的好。” 曲嬷嬷默了片刻,低声道:“这事儿到底是谁在后头推动的呢?会不会与这边有关?”一边说,一边伸出两根手指头。 康王妃摇头:“那边也有赐婚,圣上将王老将军家的二娘子许配给了安六。那边也是树大招风的时候,又才刚刚封帅,肯定也是缩起尾巴做人的,断不敢轻易出手。依着我看,多半还是与另外那几府有关系。”康王的弟兄太多,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坐山观虎斗,不时添把柴加壶油以期浑水摸鱼的人多了去。忧虑片刻,吩咐曲嬷嬷:“不管这些,自有老爷儿们去操劳,还是趁早合计合计把哪个院子收拾出来罢。” 这贤良的主妇,不管再怎么不待见和防备小妾生的。明面上总是要一碗水端平的。没有道理张仪正要娶许樱哥时便闹得全府上下不得安宁,张仪端要娶冯宝儿却什么动静都没有。不然只怕不等宣侧妃去哭诉,康王先就要不满意了。曲嬷嬷心中酸楚,叹道:“您这些年真是难为。幸亏的是几位爷和奶奶们都是懂事孝顺的。” 她不说这个还好,说起这个康王妃心里便堵得慌:“也不知道小三儿他们什么时候回来。这孽畜,三天两头不让我哭一回,他便不好过。我这是前世造的什么孽……”一边说眼泪便汪在了眼里,想想张仪正这样不着调,自己这个做母亲尚且失望,更不要说是康王这么多的儿子。多来上几回,再多的情分不忍也给磨光了。 曲嬷嬷忙劝道:“三奶奶还算明事理,日后总会好起来的。” 康王妃只是摇头:“这混账东西,我只当他多少还是稀罕她的,这才几日功夫便喊打喊杀的,不懂得爱惜,有多少福气够他磨……” “王妃!”大丫头秋实喜气洋洋地在外喊了一声:“三爷和三奶奶回来了!” “咦?”康王妃喜出望外。唇角终是翘了起来,曲嬷嬷忙道:“看么,就说会懂事的。三爷的性子呀,最是爽直,打过骂过就好了,第一还是要三奶奶懂事明事理啊。” 许樱哥在帘外听到这话,忍不住在心里冷笑了一声。敢情张仪正怎么打骂她都是性情中的。没什么大不了的,要的还是自己懂事明事理忍气吞声,不然闹将起来就是自己不懂事不明事理?也不知曲嬷嬷自己可有女儿?想了想,便先出了声:“秋实姐姐,母妃身子可好?” 屋里顿时一片安静。进得门去,只见康王妃喜气洋洋的,曲嬷嬷半垂了眼睛立在康王妃身后,屋里并不如许樱哥所想那般。听闻赐婚喜事之后家中人团团而坐,互相说笑,互相商量的情景。张仪端到底只是庶出,且一直把张仪正衬得太过无能,宣侧妃与康王妃也是面和心不合,冯宝儿一旦进门,多少预示着宣侧妃这一边比从前更多了几分筹码,康王妃又如何能打心眼里喜欢出来。许樱哥把这中间的利害关系猜了个七七八八,笑眯眯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拉了张仪正上前给康王妃请安行大礼认错。 康王妃见他二人态度诚恳,加之又回来得早,昨夜留下的那点不快也就烟消云散,却还不想给他二人好脸色看,只淡淡地道:“回来了就好。知错了就好。如今是多事之秋,你们父王、大哥忙得脚不沾地,你们也老大不小了,不想着给家里解忧解难,反倒闹腾得欢实,就怕少给他们添了麻烦!” 许樱哥与张仪正都是垂手听训,只说自己错了,日后再不犯浑。康王妃的眼睛在许樱哥和张仪正身上扫来扫去,总觉着这夫妻二人哪里不对劲,完全没有新婚夫妻的甜蜜之感。想来想去,当机立断:“小三儿,此事错在你,罚你自即日起,不许轻易出院子一步。” 张仪正一怔,随即垂了眼道:“是。” 许樱哥严肃认真地道:“媳妇也有错,就让媳妇陪着三爷一起禁足吧。” 这媳妇儿似是很能懂得自己的苦心呀,康王妃对许樱哥倒是真的生出几分兴趣来,想了想,微笑道:“你如此懂事,我就放心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日夜相对,她就不信这两个就是干望着。 关什么禁闭,他想在这府里怎么晃还不是一个念头的事情。张仪正更关心另一件事,面色古怪地道:“冯宝儿要嫁给四弟?” 康王妃瞟了许樱哥一眼,警告张仪正道:“是。宫中赐婚,这是莫大的恩典。” 张仪正皱起眉头:“什么时候成亲?” 康王妃道:“大抵就在皇后娘娘寿诞之前。” ——*——*—— 感谢反求诸己、see_an、素食小猪、魔幻雨滴的和氏璧,sonia220、1973101lizi的桃花扇,柏觅双的香囊,chieh-ching的6个平安符,魔幻雨滴的2个平安符,水清莲媚、乐颐、偶住长江头、游于藝、蒂努薇尔、xuhuina、bilayer77、~天使在哭泣~、sdsadsdsadsa、lillian00、迦.南、沉香如屑的平安符。 感谢粉红、正版订阅、评论、推荐票支持。谢谢你们。(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baidu button begin --> 分享到: qq空间 腾讯微博 人人网 百度搜藏 qq好友 搜狐微博 qq收藏 第137章 欺骗 把自许府带回来的各色礼物分配完毕,交由张平家的领着青玉、绿翡一一送至各房各院后,许樱哥将账本合上,疲累地打了个呵欠,看向窗下软榻上坐立不安的张仪正道:“三爷可要歇歇?” 张仪正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正要答话,就见雪耳立在窗外比了个手势,于是站起身来往外走:“你自己歇着风骚重生传最新章节。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想走就走还叫禁足?康王妃命令的忠实执行者高嬷嬷与袁嬷嬷对视一眼,决定由袁嬷嬷出面阻止。袁嬷嬷快步上前,借着行礼的空隙就将张仪正给堵在了门前,恭恭敬敬地道:“三爷这是要往哪里去?” 张仪正的眉毛猛地挑起,语气不善地冷笑道:“和你有关系?” 袁嬷嬷镇定地道:“王妃说过……” “嬷嬷……”许樱哥站起身来道:“明日要誓师,男人们心里总是记挂着这些大事的,三爷左右也不会出府,最多就是往前院去打听打听消息。” 袁嬷嬷哼哧了两声,张仪正早不耐烦地转身大步出去了。高嬷嬷叹了口气,摇摇头,继续同许樱哥说话:“奶奶要是还有精神,咱们这就铺了纸笔把各府各色人等一一写来,只要把人名儿和关系记得熟悉了,再参加上那么几次宴会就能认全了。” 许樱哥扫了眼立在廊下低眉垂眼的雪耳,打起精神道:“那就铺纸笔吧。宜早不宜迟,最近各府喜事多,难免要经常碰面的。见了面喊不出来实在不好。” 袁嬷嬷气不平,冷冷地扫了雪耳一眼,走到许樱哥身旁低声道:“奶奶什么时候有空,也该定个规矩了。” 许樱哥微笑道:“三爷就是规矩。” 高、袁二人对视一眼。再不言语。 张仪正畅通无阻地出了院子,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前院走去,走到半道。遇着蔫头巴脑、无精打采走过来的张仪端,想起之前张仪端母子千方百计就想把冯宝儿塞给自己,由不得生出几分恶意来,笑眯眯地上前将张仪端给堵住了,抱拳恭喜道:“四弟大喜啊!” 张仪端立时打起精神,若无其事地微笑着回了张仪正一礼:“多谢,多谢。”眼睛一转。故作惊讶:“不是说三哥要同三嫂留在侯府给忠信侯夫人伺疾的么?怎地就回来了?” 张仪正笑道:“这不是听说你大喜,特意赶回来恭贺你的?”用力拍了拍张仪端的肩膀,低声笑道:“冯家表妹才貌双全,智慧无双,你有福了!这般好亲。也只有你才配得上。”言罢哈哈笑着径自去了。 张仪端气得脸色煞白,立在原地默默地深吸了好几口气才仰起头来,微笑着往宣侧妃所居的萱瑞院而去。旁人都在看他的笑话,他还偏不给人看!虽然意难平,但配了冯宝儿总比配个小门小户的好。 张仪正走到前院便收了笑容,径直走到一排专供王府护卫歇息值夜的房子前,选定了其中一间,一脚踹将上去:“朱贵,出来!” 房间里的说笑声戛然而止。不多时,满脸谄笑的朱贵点头哈腰地快步出来,先笑着唱了个肥诺,谄媚地觑着眼睛看了张仪正片刻,笑道:“哎呀!三爷红光满面,气色真好啊!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张仪正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道:“废话少说,如何?你小子怎地才回来?” “路上不好走,昨日回来听说三爷去了侯府,不好追过去。”朱贵的眼睛溜溜地往周围扫了一圈,凑过去附在他耳边低声道:“人还在林州没挪窝,待遇与其他人犯一般无二。” 张仪正大怒,狰狞了脸道:“当真?” 朱贵唬了一跳,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道:“都是小的亲眼所见,不然借小的十二个胆子小的也不敢乱说。”眼看着张仪正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生怕他犯浑,吓得赶紧抱住他低声央求道:“这事儿虽是王书呆所托,但您已经尽力了不是?也不是马上就要死人的事情,虽无人特意照料他们,可也没人特意虐待,何况这番小的按您的吩咐上下打点了一回,日子想来不会太难过……” “滚开!”张仪正黑着脸猛地将他一推,朝着西南角便大步奔去。朱贵挠了挠头,暗道一声不好,飞快往内院奔去寻康王妃报信。 康王府西南角有几个安静的小套院,其间住着康王身边最重要得力的几位谋士。崔湜所居的院子风景最好,面积最大,谋士们多是背井离乡而来,闲暇时少不得聚在一处说说话,下下棋,崔湜所居之地便成了日常聚会之所。近日朝中风云诡谲,府中又新近得了这么一桩赐婚,以崔湜为首的几个谋士少不得聚在一起谋划应对,以求在康王回府后就能拿出最有效的应对方案。正说在高兴处,就听外头伺候的小厮一迭声地喊道:“三爷,三爷,先生正在议事……”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张仪正板着脸冲了进来,冷着声音道:“我有事请教崔先生,还请诸位先生略避一避。” 众谋士对视一眼,纷纷摇了摇头,给崔湜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同张仪正拱了拱手,把地方腾了出来。 “见过三爷。”崔湜慢吞吞地站起身来对着张仪正行了一礼,张仪正才不似世子那般礼让他,大喇喇地一掀袍子在他面前坐下,冷着脸道:“去年秋天,我曾认真请托过先生一件事,不知先生可否还记得?” 崔湜笑道:“记得,三爷那时不是想给冒澹川一个饭碗么?他那典签做得不错,肚子里还是有几分墨水的。三爷是不是还想再给他提一提?但再往上,只怕就要王爷点头了,在下做不得主啦。” 张仪正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心平气和下来:“不是这事儿,是王中丞之子请托我帮忙照顾崔家流放到林州妇孺那件事,我当时请托先生,看是不是能给他家换个地方。只要能远离西晋便可。先生记不记得?” 崔湜微蹙了眉头道:“记得。” 张仪正又吸了一口气,继续道:“冬日之时,我又求过先生一遭。先生记得否?” 崔湜挺起腰杆道:“记得。” “两次先生都应了我,先生记得否?”张仪正站起身来,俯下身子气势汹汹地瞪着崔湜,恶声道:“先生既不肯做,何苦要哄骗于我?在你眼里,我竟如此好欺?” 崔湜不慌不忙地对着他深深一揖,正色道:“还请三爷见谅。您骂也好,打也好,此事在下实在无能为力。” “先生是父王面前第一得力之人,我哪里敢动先生一根头发丝?”张仪正气得胸脯上下起伏,涩声道:“为何?你们可是族亲。当年你们两家人……” 崔湜垂着眼豁出去似地道:“当年家母在世之时是来往得比较密切,但不怕三爷见笑,在下不过是为了尽孝讨家母欢心。实际上,在下一直十分鄙夷崔氏父子为人。已然断交,便不可能再多事端。” 张仪正怔住,满眼的不敢相信:“可是你当初……” 崔湜苦笑道:“三爷是要说只是流放崔家老幼,而非是罚没入官操贱役一事?彼时各大王府人人自危,在下便是顾着王爷也不敢插手。这事儿,恐怕去问许侯爷更好问得清楚些。” “又关许家什么事了。”张仪正沉默片刻。猛地指定了崔湜吼道:“我只问你,当初你母子逃难至上京,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更无余粮度日,若非是崔家老太太伸出援手。崔家老爷子替你引荐,你哪里又能有今日?如今不过是举手之劳,如今不过是举手之劳,立刻便要伐晋,他一家老小都可能死掉,你却也不肯帮一帮?” 早有伺候的下人闻声赶来,见状战战兢兢欲上前相劝,崔湜朝众人摆摆手,心平气和地看着张仪正渐渐变红的眼睛,淡淡地道:“三爷您太激动了。在下不帮,自有在下的理由,问心无愧。” 张仪正的手松开又握紧,握紧又松开,嘶哑着嗓子道:“你有什么理由?” 崔湜皱了眉头道:“这是在下的私事。三爷不必得知。三爷若真是想帮那崔家,自可去求王爷,何苦来为难在下?但在下要奉劝三爷一句,同是做子女的,三爷便是不能替王爷分忧解难,也不要给王爷添麻烦。朋友义气要讲,却也要看能否作为。” “先生说得是!你这孽畜,片刻不在眼皮子底下便要犯事!还不赶紧给先生赔礼道歉?”康王妃一阵风似地走进来,堪堪拦在张仪正面前,对着崔湜深施一礼,抱歉道:“崔先生,对不住,这孽畜得失心疯了。” 崔湜还了康王妃一礼,恭敬道:“王妃多礼了。说来也是在下欺瞒敷衍三爷在先,三爷生气愤怒也是有的。” “先生不必自谦,这些年先生做的事我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总都是为了府里好。”康王妃转过身对着张仪正喝斥道:“孽畜,还不给先生赔礼?” 张仪正却只是咬着牙愤怒地看着崔湜,康王妃岂容得他如此放肆?一个眼神扫过去,便有孔武有力的护卫上前强按了张仪正,逼他给崔湜行礼致歉。崔湜哪里肯受这种礼,淡淡一笑便托辞走开。 康王妃晓得其尴尬,也不勉强,只回身瞪着张仪正,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不晓事的小畜生!”话音未落,突地扶着额头呻吟了一声,身子一晃便往旁倒去。 ——*——*—— 感谢粉红及正版订阅、推荐票、留言支持。今天下午4点有加更。 感谢陆陆编编的桃花扇,sonia220的香囊,冰凉夏的3个平安符,迦.南、水钰翅、chieh-ching、魔幻雨滴、素食小猪的2个平安符,皓月当空0605、年少轻闲、tyrannosaur、鸡晕晕、~天使在哭泣~的平安符。(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baidu button begin --> 分享到: qq空间 腾讯微博 人人网 百度搜藏 qq好友 搜狐微博 qq收藏 第138章 失望 第二更锦瑟最新章节。 许樱哥将已经变干变热的湿帕子自康王妃额头上取下来,又换了新的凉帕子覆上去。世子妃亲自捧了一盏黑乎乎的汤药进来,道:“三弟妹把母妃扶起来,该服药了。” “嗳。”许樱哥应了一声,与曲嬷嬷、秋实等人齐心合力将康王妃扶起来,从外头匆匆赶进来的王氏见机飞快坐在了康王妃身后,就将自己的身子做了枕头,让康王妃半倚半靠在自己怀里。 世子妃凑到康王妃耳边轻声道:“母妃,母妃,您醒醒……该服药了。” 康王妃却只是紧闭双眼毫无动静。妯娌三人对视一眼,各自焦虑忧心,曲嬷嬷擦了擦眼角,将一只筷子绑了纱布去拨康王妃紧闭的牙关:“只能硬灌了。” 几人齐齐下手,可弄到全身是汗,药汁横流,康王妃也不过是堪堪咽下了小半碗汤药。想起适才太医说的话,众人心里都凉了一大截,若是康王妃就此迷瞪过去,可怎么好?世子妃咬了咬牙,语气坚决地道:“再端一碗药来,继续喂!” 说是喂,不过就是灌,病人痛苦,灌药的人也痛苦,但中医对于此项病症并无直观有效的判断和应对,除了施针灌药别无他法。曲嬷嬷颤抖着手,道:“老奴来罢。”又嫌秋实等人手脚不利索,很凶地瞪了众丫头一眼,吓得本就战战兢兢的丫头们越发抖索。 世子妃看了看曲嬷嬷那抖个不休的手和已经扭曲的表情,平静温和地道:“算着时辰王爷就快要回来了,三爷只怕要不好。嬷嬷不如去看一看,再弹压一下其他人等,省得人心浮动,有小人趁机作祟。” 曲嬷嬷站着不动。王氏忙柔声宽慰道:“嬷嬷,现下只能靠你了。咱们不能先就乱了阵脚。” 曲嬷嬷叹了口气,转身往外。待走到门前,突地回眸愤怒而阴沉地瞪了许樱哥一眼。许樱哥一怔,随即无语苦笑。这是怪她没有拦住本该禁足的张仪正,反而劝下袁嬷嬷放任张仪正出门,这才惹出这场祸事来罢。 世子妃看得真切,拍拍她的手,轻声道:“三弟的性子我们都知道。不怪你。不过日后你还该多劝着些才是,你是他身边人,得多尽心。” 进门第四天的新嫁娘,她实不知道张仪正在府中也能惹大祸,实不知张仪正会为了崔家的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若只是为了王书呆一句请托。张仪正的行为已经远远超出了那个单纯只为讲义气的范畴。但不管怎么说,正如当初惠安郡主和她说的那般,王府娶她进门就是要她好好看着张仪正,尽量少的或者说最好避免让其犯横犯错。这是她的工作和责任,张仪正犯了错就是她失职。一个与她离心离德,桀骜不驯的丈夫,却要求她从灵魂管到**,这不是请客吃饭那么简单,许樱哥没法儿吃糖一样地毫不犹豫地应下世子妃的要求。 世子妃见她垂眸不语。只得轻轻叹了口气,不再提这件事。王氏左看看,右看看,压低了声音轻声道:“大嫂也是为了你们好,虽则着实委屈为难了你,但你得想办法。你想想看。他犯横,不管有理没理,还不是你跟着吃亏受累?” 许樱哥轻轻点了点头。 王氏温和地替她理了理鬓发,道:“好啦,咱们新娘子受委屈了。日后等三弟懂事了,让他加倍补偿你。” 许樱哥沉默地帮着把康王妃身上被药汁弄脏了的衣物轻柔地换下。 “如何了?”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靴声,康王人还未进门便出了声。许樱哥等人赶紧起身行礼让到一旁,康王快步走到床前拉起康王妃的手,浓重如墨的双眉紧紧皱在了一起,说不出的烦恼焦虑。 世子妃忙轻声把太医的诊断说出来:“痰浊壅塞,瘀血内阻……” 康王用力地挥动了一下手,闭了闭眼,示意她不要再说。世子妃犹豫片刻,示意两个妯娌及房中伺候的丫头一起退出去,只留康王在室内陪伴康王妃。 室外阳光灿烂,春光正好,人立在日光下已经有些热了,许樱哥默然立在廊下阴凉处,沉默而探究地看着跪在院子里青石板地上的张仪正,她想不通。张仪正察觉到她的视线,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眼神茫然而冷漠。许樱哥垂下眼,转而看向阶下石缝里开出的那一朵蓝色的小野花。 “哎呀,这可怎么好?”宣侧妃卷着一阵香风踉踉跄跄,悲悲切切地从外面直奔进来,身后还跟着张仪端和张仪明兄弟二人,三人都是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 王氏皱起眉头,迎上前去拦住宣侧妃,道:“您这是?” 宣侧妃将块帕子蒙着眼,悲悲切切地道:“早上王妃还在和我商量小四的亲事,一会儿功夫不见,怎地就犯了病?也没个人来同我说……” 世子妃咳嗽了一声,紧赶两步上前温言道:“您也不要太着急,这要生病是没办法的事情,谁会知道什么时候就病倒了?王妃这病经不得吵闹,您还是不要哭了。” 宣侧妃却只是抽噎着道:“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也该我在王妃面前伺疾,如何无人告知于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坏,怎么没良心,不闻不问呢……” 无非就是想在康王面前撇清楚自己为什么没有在康王妃面前伺疾而已,众人心知肚明,却不能挑破了说,便都只垂了眼不语。整个院子里只能听到张仪端苦苦相劝的声音:“这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张仪明则问道:“不知母妃现下如何了?” 世子妃眼皮也不抬地道:“病情已经稳定了,只是现在还不能被吵着。” 帘子被人从里掀起,康王黑着脸走出来,威严地自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冷淡地看着宣侧妃道:“你先回去,没事儿就别在这里晃了,管好自己的人,做好自己的事。” 宣侧妃委屈而悲苦地抬起眸子看着他,怯怯地道:“王爷……让妾看看王妃吧,让妾伺候她……” 张仪端不露声色地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宣侧妃便不再说话,眼泪却止不住地扑簌簌往下落,顷刻间淡紫色罗衣便被晕染开了一大片。康王的眉头皱起又放松,无声地叹息了一声,用力摆了摆手。张仪端便同张仪明使了个眼色,将宣侧妃连拉带扯地弄走了。 康王的目光掠过廊下站着的世子妃、王氏、许樱哥,缓缓落在了张仪正的身上,瞳孔一点一点缩小。 世子妃胆战心惊地道:“父王还请息怒,听儿媳一言。” 康王不耐烦地皱起眉头,只是因为说话的是世子妃,是一向深得信任倚重的长媳,所以才勉强忍住了,淡淡地道:“我有分寸。”言罢转头看向张仪正,张口预言。 王氏猛地推了许樱哥一把,许樱哥垂着头走上前,沉默地拜倒下去,却一个字也不肯说。康王垂眸看了她片刻,道:“我知道了。”言罢大步走到张仪正身边,道:“走。” 张仪正起身,垂着两只手跟在康王身后脚步沉重地走了出去。世子妃摇摇头,缓步走入康王妃房中,王氏将许樱哥扶起来,低声道:“我看你还是先回去吧,先备些清水,再备些棒疮药,只怕等到人回来的时候便脱了层皮。”言罢也随世子妃入了内室。 许樱哥看向一旁的青玉,青玉屈了屈膝,领命而去。许樱哥揉了揉眉心,吸了口气走到小厨房里,不顾众人惊诧的目光,沉默地煎药,熬粥。粥在砂锅里噼啪作响,整个厨房都弥漫着稻米的清香,许樱哥的脸被灶火烤得炙热,眼睛却越发幽深沉静,切菜的手稳定而富有节奏感。 很快便有人将此事报给世子妃同王氏知晓,世子妃沉吟片刻,微微欣慰:“由得她去,前头一旦有消息了立刻来报。” 皮鞭呼啸而过,带起一阵呛鼻的血腥味儿,张仪正趴在春凳上,死死咬着牙关,豆大的冷汗不住地从额头浸出又滴落,他却始终也没有发出一声求饶或是叫喊。 康王打得累了,将鞭子扔进水桶里,桶中的清水顿时晕开了无数朵绚烂的红花。有小厮战战兢兢地奉上茶来,康王掀开碗盖一饮而尽,随手将茶盏扔到小厮怀里,大马金刀地在椅子上坐下,俯瞰着张仪正道:“这一年多来,你着实令我失望得紧。我竟不知道,一个莫名其妙之人的请托便比你母亲的命更重要,便比这一大家子人的命更重要。你,姓张,还是姓崔?” 一滴汗水滑入张仪正的眼睛里,刺得他剧烈地抖动了一下,他握紧了春凳凳脚,死死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康王疲累地道:“我来告诉你,为何崔湜不肯帮你。去年秋天我便知道此事,是我让他不必理睬你的。崔湜为什么又不肯对崔家伸以援手?因为他的妹子便是死在郴王府里的,而他的老母至死也认为女儿被崔家帮忙嫁去了好人家。你要逼着一个同崔家有仇的人去帮崔家,你可真想得出来!” 张仪正猛地抬起头来看着康王,康王叹口气,摆摆手:“你太令我失望了,日后要做事,也当先弄清楚前因后果才是。蠢笨如此,如此莽撞,这一家子人迟早要送在你手里,要死,就早点去死,不要拖累了旁人。” ——*——*—— 一片混乱,我等虾米只能对读者负责。(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baidu button begin --> 分享到: qq空间 腾讯微博 人人网 百度搜藏 qq好友 搜狐微博 qq收藏 第139章 执着 天还未黑,室内便已点上了灯烛朕的皇后六岁半全文阅读。半裸的张仪正趴在榻上,气息奄奄穿越之君无颜爱无痕全文阅读。许樱哥将蒸煮过的帕子蘸了水,小心翼翼地在他背上纵横交错的鞭伤上拭过,擦净了血水,清理干净,才又将玉簪挖了清凉消炎的棒疮药轻柔涂上。青玉几人在一旁有条不紊地或是递药,或是递布巾,待得将张仪正的伤口包扎完毕,外面已经尽黑了。 许樱哥疲累地靠在椅子上,轻轻吐了一口气:“王妃那边如何了?” 铃铛忙道:“还是老样子,只是适才这顿药要好喂一些了。世子妃和二奶奶刚使人来说过,让您安心照料三爷,其他的有她们。” 紫霭见机命人摆桌子:“奶奶多少吃一点。这照料病人最是熬人,得先把自己个儿给照顾好才是。” 许樱哥点点头,接过碗筷慢悠悠地吃了两碗饭,又喝了一碗鱼汤才放下了碗,问道:“三爷的粥和药熬着了?” 绿翡轻声道:“药是雪耳领着清夏在熬,粥是早就得了。隔水温着的,随时都可以送上来。”眼角瞥了瞥一旁昏睡不醒的张仪正,沉重地叹了口气。 许樱哥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走到廊下半躺在藤椅上闭上眼睛休息。张平家的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弯腰低声道:“奶奶,世子妃使人过来问三爷的伤势如何?” 许樱哥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在疼痛,累得不想回答,青玉忙端了个杌子过去。小声道:“三爷就醒过一次,喝了药便睡过去了,这会儿还没醒呢。” “能睡就好。只要下半夜不发热,那便是算妥妥的了。养个十天半月。也就好了。”张平家的侧着身子在杌子上坐下来,也不多话,安静地陪在许樱哥身边。 半晌。许樱哥觉着有些精神了,方轻声道:“平嫂子,和我说说今日外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早前听得不太真切。” 张平家的本就是候着等她问话的,立即把自己打听来的消息一一说来:“朱贵已是招了,他前些日子竟依着三爷的安排悄悄跑了一趟林州……” 许樱哥将手抚住额头,总是和崔家有关。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便直指她和赵璀是奸夫淫妇。之后多次在她面前提过崔成如何,反复追问她与崔成当年之事并多次嘲讽挖苦她。就算是对崔成之死心有隐恻,就算是感动于王书呆的侠义,以他康王府嫡子的身份来说也做得太过了。他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对崔家的事这样执着?她真的想不通。 不远处避风之所,雪耳守着在药炉子前拼命摇着扇子。胆战心惊地偷偷打量许樱哥,不知道那一棒子什么时候会落下来砸在自己的头上。专司茶水,也顺带着帮忙煎药的清夏见状,低声宽慰道:“姐姐放心好了,我瞅着奶奶不是不讲道理的。若要发作,早就发作了。” 雪耳心中本就烦躁不安,这些天看众人对自己的态度又微妙,只觉得此刻所有人都在等着看自己倒霉,平常一句话里硬生生听出了若干意思。当下冷笑着将手里的扇子猛地一扔,冷笑道:“是呀,左右奶奶要发作也是有发作的理由。总是我替人传信,把三爷哄出去的。你放心……便是我倒了霉,这里头也没你什么事儿。有四大金刚横在前头,你们倒是想呀。怎么都便宜不了你们。” 清夏怔了怔,红了眼圈将筷子去拨药罐子里的药渣,对着那快要溢出来的药汁轻轻吹了一口,不防雪耳猛地将她一推,厌弃低骂道:“恶心,这是要让爷们吃你的臭口水?” 清夏不忿之极,将筷子一扔,高举两手掩住脸便哭了起来。这反抗来得突如其来并十分猛烈,全不似之前的忍气吞声和委曲求全,雪耳先是一怔,随即又羞又怒,压低声音威胁道:“嚎什么嚎?还不赶紧闭嘴?叫人听见了是想找死么?” 清夏却是横了心,兀自哭个不休。 许樱哥听到了动静,冷厉而沉默地看向这边,雪耳心中害怕,想了想,索性走到许樱哥面前跪下去拼命磕头:“奶奶,婢子知错了,婢子不该瞒着您给三爷传信,但婢子实不知会这般……日后再有类似的事情,婢子再不敢瞒着您的,求奶奶给婢子一条活路。” 这话似是在求饶,却更像是许樱哥只是因她瞒着许樱哥给张仪正做了里外相接的传信人,所以看她不顺眼才要借机收拾她。许樱哥听得明白,淡淡地道:“这件事的起因的确怪不得你,但王妃病重,三爷在屋里养伤,都经不得闹腾,你本是这屋里最持重之人,却不思认真办差,在这里闹得不得安宁。王府规矩重,不用我多说,因你是三爷的房里人所以我才多说两句,你自己去找袁嬷嬷领罚。” 雪耳怔住,想起袁嬷嬷这人一张脸又冷又黑,走路都能带起一股阴风,让人先就退避了三舍,高嬷嬷此人看着倒是和气,但更像一只笑面虎。彼时她倒想着这高、袁二人陪在许樱哥身边,许樱哥怎么也不敢抖威风,更不敢轻易向这房里的老人动手,还暗自幸灾乐祸了一回。谁想这二人竟像是早就被许樱哥收买了的,如今更是有变成许樱哥手里鞭子的趋势。不由暗道一声许樱哥好手段,不但借机收拾打压了自己还落个公允坦荡的名声,却也不敢再强辩,痛哭流涕地膝行上前要抱许樱哥的腿,低低切切地央求:“奶奶,求您大慈大悲饶了婢子这遭。婢子日后再不敢了的。” 张平家的见许樱哥的眉头蹙了起来,满脸的不耐烦,慌忙上前拦住了,劝道:“快快住口!吵着了三爷有你受的!这是什么时候,你还敢哭?” 许樱哥并不多言,直接站起身来掸了掸裙子就往屋里走。张平家的眼瞅着雪耳这顿罚是绝对脱不掉的。只好叹了口气低声劝道:“你往日是个聪明伶俐的,如今怎地这般糊涂?袁嬷嬷是皇后娘娘给的,最重规矩,处事有分寸。你吃不了大亏。你要晓得,这时候奶奶先罚了你,等王妃好起来追究下来你便松活了许多。” 转眼间便人人都道许樱哥好了。从前讨好自己的也敢陷害自己了,对自己和颜悦色的也尽说自己不是了,雪耳苦笑着起身往外走,低声道:“不敢有劳平嫂子。总之都是我的错。”许樱哥刚进门,肯定要立威,自己不小心落了她的手,也怪不得人。恨只恨这些肮脏小人捧高踩低。也罢,罚了就罚了,张仪正总有好起来的时候。 已过三更,灯芯猛地爆了两下,许樱哥困倦地睁开眼睛。看到一直趴在床上没动静的张仪正动了动,忙起身下榻端了温水过去:“三爷可要喝水?” “嗯。”张仪正困难地往上仰了仰头,低不可闻地应了一声。许樱哥探了探他的额头,觉着有些低热,却也不多言,只将一根麦秸插入杯中,放到他嘴边轻声道:“喝吧,不冷不热。” 张仪正一口气喝了整整一杯水,有心还要却忍住了。许樱哥也不勉强。又喂了汤药,道:“三爷想解手么?” 张仪正有些难堪地点了点头。许樱哥利索地取了夜壶,沉默地帮着他解决了问题,替他盖好被子,走到一旁边洗手边问:“三爷可饿了?备得有好消化的吃食,立刻就可以送过来。” 张仪正沉默地看着她。不知她一个学士府千金,伺候病人的事何故做得如此利索,不抱怨不嫌弃,仿佛是做了很多遍似的。许樱哥等了片刻不见他回答,心想他大抵是面子上过不去,便不再多问,直接唤了值夜的绿翡把清粥送过来。 张仪正一看到稀粥,由不得就皱起了眉头,厌弃地道:“就给我吃这个?” 许樱哥平静地道:“不然三爷想吃什么?病人不是都要吃稀粥的?” 张仪正道:“你不是会做许多好吃的?再不济,鸡汤总该有吧?”她弄稀粥给他吃,就是想让他不停想排泄,就是想让他好不起来,好日日趴在这床上。 许樱哥舀了一勺稀粥喂过去,淡定地道:“你连坐都坐不起来,只能侧着身子吞咽,能吃什么?鸡汤,我先前一直在母妃那边伺候,实在没得空去做。” 张仪正的眼角抽搐了两下,似是想起什么特别痛苦的事情,闭紧了嘴再不肯吃,默默地把脸转开。许樱哥也不勉强,将碗和勺子递给绿翡,轻声道:“三爷就不关心母妃的病情如何了?” 张仪正沉默许久方低声道:“她如何了?” 许樱哥看着他的后脑勺道:“一直不曾醒来。”眼看着张仪正再度陷入沉默,方又添了一句:“只早前听说晚上这顿药要好喝一些了。但愿能早些醒过来,才是你我的大幸。” 张仪正再不言语,似是睡着了。 许樱哥也不管他是真的睡着了还是假的睡着了,只道:“三爷什么时候想去看母妃就和我说,我使人抬了春凳送你过去。”言罢示意绿翡去休息,自己回到榻上和衣而卧。 刚有了几分睡意,就听张仪正幽幽地道:“听说崔家当初待你不错,何故你对他家流放在林州的其他人也是不闻不问?就算是怕牵连,使人暗里关照一下也不算为过吧。这回林州首当其冲,他家只怕是要死光了。” 他自己无能为力了,这是想要她帮忙去处理崔家这事儿?大华伐晋,林州首当其冲,康王府二爷张仪先身为节度使,危险困难并少不到哪里,他不关心张仪先的艰难,却还只记着崔家。这是何等样的执着精神?许樱哥的睡意一下子消失不见,沉默以对。 张仪正一颗心跳得咚咚响,既期待又害怕,见许樱哥不曾回答,仿似是睡熟了不曾听到这话,莫名的又松了一口气。 ——*——*—— 感谢游泳的瓶子的5个平安符,冰凉夏、偶住长江头、素食小猪、魔幻雨滴的2个平安符,宅在家里忙看书、lillian00、年少轻闲、~天使在哭泣~、水怀玉而川湄、chieh-ching、紅茶咖啡、kysh、ladysysi、小妖的吻、迦.南、shui52939、拖把婉儿、letitia、wqpaqm、jojo8129、宅在家里忙看书的平安符。(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baidu button begin --> 分享到: qq空间 腾讯微博 人人网 百度搜藏 qq好友 搜狐微博 qq收藏 第140章 孩子 第二更送上……没啥多说的,感谢大家的理解和支持网游之逍遥侍者。 ——*—— 天边才露出一丝曙光,许樱哥便被张仪正的呻吟声惊醒,起身一探,额头烫得吓人。到底还是发热了,而且热得不轻。许樱哥赶紧喊了一声,众人惊起,里里外外忙个不休,请医延药,到了午间仍不见退烧的迹象,许樱哥筋疲力尽,吩咐绿翡:“你回侯府去要那退烧专用的酒过来。” 那烧刀子,其实不过是她捣弄出来的烈酒,许家小儿发热多用此法,久而久之,竟成了许府的秘药。绿翡身在姚氏身边多年,自是知道这东西的,却又犹豫道:“要不要把王妃病了的事情说给夫人听?” 许樱哥斟酌片刻,道:“可以说,但要私下里同夫人说。”张仪正把康王妃给活生生地气病了本是家丑,不宜远扬,可这边得去要烈酒给张仪正退热,瞒又是瞒不住的,所以只能和姚氏一个人说,相信姚氏知道怎么处理最妥当。 绿翡忙去领了出府专用的牙牌,叫双子套了车,匆忙离去不提。许樱哥又把张仪正可以擦拭的地方都用凉水擦了一遍,正半靠在椅子上喝茶喘气,就见张平家的一阵风似地走进来,见了她先就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随即道:“菩萨保佑,王妃睁眼了!” “真好。”许樱哥突然来了精神,猛地坐直微笑道:“太医怎么说?” 张平家的又道了声“阿弥陀佛”方道:“万幸呢,识得人,记得事。就是好像手脚有点麻痹不利索,但太医说了,每天按时施针服药,再将养将养总会好起来。”压低声音道:“奶奶可和三爷说了。不要再气王妃了。这世上,还有谁会似王妃那般心疼他,那般为你们着想?” 这是大实话。康王妃一旦不成,张仪正便成了人人嫌弃的癞蛤蟆。这张平家的在她面前从未拿过乔,目前看着倒是实心实意的,到底是康王妃亲自选来的人,许樱哥看向张平家的眼神便温和了许多,诚心诚意地道:“多谢平嫂子提醒,我省得了。” 张平家的见她和气。大着胆子和她说起雪耳的事情:“雪耳这丫头是个傻的,一根筋,直肠子……”非常委婉地把雪耳打小伺候张仪正,之前张仪正病重要死她要殉葬,深得王妃信任。所以才能在一众旧人尽数被赶走的情况下还能留着的情况说得清清楚楚,许樱哥含笑听了,道:“一直忙乎着,我也没心思过问,袁嬷嬷把她怎么了?” 张平家的讪讪地道:“没怎么,袁嬷嬷说,家里有病人,打得噼里啪啦,血淋淋的不吉利。难看,关一关,饿一饿就清净了,还有清夏那丫头也挨了罚。” 许樱哥很满意,道:“饿不死。等三爷稍好些就放出来吧。我已同高、袁两位嬷嬷说过,谁敢在这些天里生事滋事的。不拘是谁,统统重罚。她两位老人家初来乍到,衣食住行上万万不能委屈的,有不知道的,也要烦劳平嫂子帮衬着点,总之不要咱们院子里出乱子,出笑话就是了。” “是。奶奶放心,乱不起来。”张平家的见求情无望,忙起身应了,看了眼床上昏迷不醒的张仪正,低声道:“王妃问起三爷了。这样烧下去不是事儿。” 许樱哥道:“我娘家有退热的酒,已经使人去取。王妃那边还请两位嫂子帮瞒着。” 张平家的见她虽然神态疲累,但眼神清亮,行事稳重而有章法,便将那心放了一大半,匆匆离去给世子妃传信,顺带又将院子里众人狠狠敲打了一回。许樱哥走到张仪正床前坐下,将他散乱的头发轻轻理上去,看着他皱得紧紧的双眉和咬得紧紧的牙关,觉得十分无力。 他对她不算好,可也说不上十分不好,虽时不时和她作对给她添堵,但关键时刻却又能护着她。被她打了挠了,虽时时挂在口边威胁她,讽刺她,却始终很小心地不让康王妃等人知晓。即便是有好面子的成分在里头,但他到底是没让她在康王、康王妃等人面前坏了印象。这是一个很坏,很凶,很讨厌的,却没法儿恨到底的孩子。就这么想帮崔家么?许樱哥心情复杂地摸了摸张仪正滚烫的脸,轻轻叹息了一声,烧笨点想必也比现在好相处些罢。 院子里静悄悄的,除了偶尔有风吹过,又有鸟儿鸣唱几声外,连人声也不闻半点。许樱哥窝在白藤躺椅上昏昏欲睡,忽听得外间脚步声响,一下子惊醒过来,起身迎上绿翡,二话不说就先给张仪正物理退热。 诸事完毕,绿翡轻声道:“夫人让婢子同奶奶讲,稳住,先把三爷的烧退了,等三爷好些就去王妃那边伺疾,不要怕吃苦受累不出名,不要争,不要抢,不多话,只做自己该做的和能做的。要实在不行,她就让人帮着找找民间的大夫试一试,王妃不能倒,不然三爷不孝这个名声这辈子是洗不掉了。事发突然,她们就不过来看望王妃了,省得会给人落下口舌,说您什么都往娘家说。” 最懂她的还是姚氏。许樱哥点点头,晓得姚氏如果真的要找民间的大夫,肯定是要通过许扶去找,许扶的能力她知晓,于是心里踏实了许多。 铜漏里的水滴一滴一滴地滴下来,张仪正吃力地睁开眼睛,才睁眼,就看到清清淡淡一点果绿色映入眼帘,接着就看到许樱哥放大了的脸和发自内心的微笑:“总算是醒了。” 张仪正飞快闭上眼。其实之前许樱哥对他做了些什么,他迷迷糊糊都知道,但不知怎地,这时候他最不想面对的人反而就是许樱哥。 “多喝点水。”许樱哥却不管他怎么别扭,只将插在水杯里的麦秸塞进他口里,自顾自地道:“母妃醒了。神智清楚,饮食也在恢复中,但就是手脚有些麻痹,心里牵挂你。谁也不敢和她说你的情形,都是瞒着。但她大概也猜得到,听说适才发火砸了药碗。你快些好起来过去看看她,让她心中安定,指不定病很快就好了。” 还散发着清香的麦秸带着水的芬芳和滋润,张仪正实在无法抗拒,顾不得别的,一口气拔干一杯水,舔了舔被烧得起了皮的嘴唇。沙哑着嗓子道:“你怎不在那边伺候母妃?反倒在这里守着我这个没用的罪人?” 咦,精神了么,比昨日夜里精神许多了。许樱哥又递了一杯温水过去,轻声道:“你是我的夫君,我守着你是该的。照顾好你也是该的,这是夫妇之义,也是替母妃分忧尽孝。” 张仪正垂着眼又拔干一杯水,觉得胃里哐当哐当全是水在响了才停下,有气无力地道:“真是辛苦你了,能讨母妃欢心,又在人前露脸扬名的机会都被我给拖累了。” 许樱哥抿唇笑笑,随手将杯子放在一旁,起身道:“你若好好活着。讨母妃欢心,在人前露脸扬名的机会以后多的是,但你若没了,我便成了寡妇,拿这些又有什么意思?除非你家准我改嫁。” “你这个毒妇!竟然咒我。”张仪正怒目而视,有心暴跳却无力暴起。只得恨恨地瞪着许樱哥道:“我就知道,你巴不得我早点死,好另外找个更好的。” “原来你也知道你对我不太好。”许樱哥笑着舀了一勺香米粥过去,道:“我可没咒你,只是实话实说。怎么就听不得真话呢?” 廉者不食嗟来之食,张仪正有心不吃,但饿了一天一夜,实在饥肠辘辘,仔细想想,他又不是吃许樱哥的,凭什么不能吃?既然把她娶进门,她欠他的就该伺候他,于是理直气壮地吃了个精光。一碗吃完便摇了头,以为许樱哥会苦口婆心地劝他再吃点,却见许樱哥已经起身放碗,似是准备出门的样子,于是暗恨:“你要去哪里?” 许樱哥回眸看了看他,淡淡地道:“三爷适才不是说我应该往母妃面前去凑凑热闹,人前露露脸面扬扬名的?既然你醒了,能吃能喝,我便要过去了。” 张仪正怔了怔,眼里有些黯然,随即冷笑道:“你还真就是这种人!我早就知道,我便是死在你面前,你也不会为我掉一滴泪的,还是就想着你自己。” 许樱哥沉沉看了他一眼,也不答话,低声吩咐了绿翡同青玉两句,自带着铃铛和紫霭离去。才走不多远,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瓷器破裂的声音,铃铛和紫霭担忧地看了看许樱哥,却见她脚步稳定如昔。 厨房中人早得了王氏的吩咐,见许樱哥来了也不多言,领她去了早就腾出来的一间小厨房,按着她的吩咐把早就备齐整的食材送上。许樱哥先将一锅三七当归肉鸽汤放在火上炖着,净手熬制松仁大米粥,又做了鸽蛋白松汤,另做了个炖奶鲫鱼。待得了,分出一份隔水温着,命紫霭守着肉鸽汤,自取了另外几样往宣乐堂而去。 到得宣乐堂,只见外面满满当当或坐或站了一大群人,却是不闻半点声息,个个儿都拘束得紧。许樱哥猜着大抵是康王在里头,无心跟着凑趣,便走到世子妃和王氏跟前将食盒递过去,低声问了两句康王妃的病情,又说明张仪正已经退了热,便要告辞离去。却见康王从里屋缓步而出,道:“小三媳妇儿,你来我问你。” ——*——推书——*—— 沐水游的《贵妇》:一念起,万水千山;一念灭,沧海桑田。 在棺材里醒过来的那一瞬,叶楠夕看了足以影响她以后所有选择的一幕。 她从未见过一个男人能将那么多情的一句话,以如此无情的方式说出来。 因此,在面临自己将重回夫家大宅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拒绝,然而鱼死网破亦非她所愿……(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baidu button begin --> 分享到: qq空间 腾讯微博 人人网 百度搜藏 qq好友 搜狐微博 qq收藏 第141章 求情 昨天晚上有加更,大家表忘了看星征全文阅读。 ——*——*—— “那孽障如何了?”康王随随便便往院子中间一站,便站出了十分威势。 许樱哥低眉垂眼地道:“早前高热,现下已经退了,想过来探望母妃,却又怕母妃见了担忧,所以让儿媳过来尽孝。” 康王点点头,道:“那孽障可有怨怼之意?” 许樱哥心想,您老这不是白问么?两口子肯定是要互相打掩护的,就算是有怨怼之意也不会告诉你,口里麻溜地道:“没有,醒来后便羞惭不已,从昨夜到现在只喝了一碗稀粥。” 康王沉默片刻,冷不丁道:“关于崔家这事儿,你怎么看?” 许樱哥猛地吃了一惊,抬起头来看向康王,却见康王目光如炬,眼神锋利无比地朝她看了过来!莫非以为张仪正是被她蛊惑的么?她能蛊惑得了那个人么?她若能蛊惑了那个人,哪里又需要把日子过得如此辛苦!许樱哥坦坦荡荡地对上康王的眼睛轻声道:“回父王的话,三爷虽是任性鲁莽了些,但他并不是故意要气父母的,他只是为了朋友之义,想要信守承诺,只是性子直,做事难免失当。关于崔家之事,按理儿媳本当避嫌,但父王若真要问儿媳,儿媳也不敢瞒父王,当初崔家获罪,能做的家父便已经做了,如今儿媳也还认为,罪不及妇孺。” 罪不及妇孺,所以她一直痛恨着毁她家园,灭她全家的崔家老贼与他那两个无廉耻的帮凶长、次子。同时也痛恨着龙椅上残暴的张某人,更厌烦过注定要成为牺牲品的棋子崔成。但她始终不能眼睁睁看着外面和内心一样干净热诚的崔成就此死去,所以有过同情,有过不忍。有过动心,有过后悔,有过痛心。所以赞成许衡的做法,劝过许扶,所以在午夜梦回之时,永远都不敢面对崔成。 她也会经常想起,崔家人虽然在林州吃苦,但他们还好好儿的活着,而她的亲人却早就消失在了炽热的烈火里。冰冷黑暗的泥土里,所以崔家人就在林州呆着就好,不见亦不扰。但她阴差阳错嫁了张仪正,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却偏偏想要保住崔家人的平安。而且是无比热切,无比执着,着魔了般地想要。他为了崔家的往事经常找她的茬,他走投无路所以试着去求她,她不知根由并为此奇怪而异常不安。 昨夜她想了半宿,觉着也许此番顺了张仪正的意,今后再梦见崔成的时候,她便可以稍微将掩在脸上的袖子放低一点。许樱哥想到这些事,有些痛苦的蹙紧了眉头。她几乎可以想见得到即将面临的许扶的滔天怒火和指责。 康王眯了眯眼,把目光从许樱哥脸上挪开,淡淡地道:“罪不及妇孺,但威慑是一定要的,谁又知道他们是否协从?家族风光时,谁没有跟着享受荣华富贵?没道理家族没落了。砍头的砍头了,享受的人却依旧在那里享福。就似是贪官,他贪污得来的钱财布帛难道不是他的妻儿在享用?早知今日,当初怎不跟着劝一劝?既然心安理得地享用了风光富贵,就别说自己冤!” 康王同志偏题了,多半是有意的。许樱哥压下万般思绪,大着胆子轻声道:“父王见罪,儿媳斗胆多说两句。便是如此,也当有罪轻罪重,主犯从犯之分。譬如两三岁的孩子,襁褓中的婴儿,又能知道什么?不能以莫须有去定罪。何况三爷也不是就要全然赦免了他们,只是想让他们活下来,算是给朋友一个交代。” 康王沉默而威严地朝她盯过来,眼神严厉而凶狠,威压着实不小,许樱哥的额头浸出几滴冷汗,却不想退缩,只半垂了眼轻声道:“当初崔家是谋反大罪,但妇孺也只是流放,说明圣上圣明。同理,如今赵璀已死,赵家人却一定是不知道他都干了些什么的,所以放一放,人家只会说父王仁慈分明……” “你好大的胆子!”康王冷哼一声打断她的话,冷厉地道:“先是为崔家逆贼求情,现在又为赵家小人求情,你真当自己可以为所欲为么?谁借你的胆子?” 这本不是最佳时机,但错过这个机会,以后她再也不会有这样合适的机会。与为崔家说话不同,替赵家求情就顺溜了许多,果然有仇没仇差别真大。许樱哥硬着头皮道:“是。”一个是字吐出,全身冷汗淋漓,她下意识地把腰背挺得直了些,却努力让面上的表情更谦恭柔和些。 康王冷笑道:“你倒是不避嫌。你可知道赵璀都做了什么?” 许樱哥攥紧帕子低声道:“知道。” “是事前知道还是事后知道?!”康王一声暴喝,怒道:“小三儿是你的夫君!你这是心有不甘还是吃里扒外?” 这话说得诛心且实在难听,如若解释不好,日后怕是难以翻身。许樱哥深吸一口气,无视四周探射过来的各色充满了刺探和猜疑的目光,凭着直觉大着胆子,眼看着康王轻声而坚定地道:“回父王的话,当时儿媳也差点因此死去,其中经过不用儿媳多说,父王也能明鉴。赵璀背恩忘义,阴险狠辣,不但背了公主殿下的照料之义和肖令的手足之情,更践踏了父母家族对他的期盼疼宠,为了私利不顾他人,谋算陷害皇亲,怎么看都该死,所以他死了。可是他的父母亲人之前却毫不知情,不管是罢官也好,抄家没产也好,人却不当至死或是没入贱籍。儿媳一直都记得三爷是儿媳的夫君,应当生死荣辱与共才是夫妇之义,但所有人都可以不为赵家人求情,唯有儿媳不能。” 康王不语,只冷冷地看着她。许樱哥适时往后退了一步。沉默一拜。康王不叫她起身,也不多言,就只死死地盯着她,许樱哥背部的冷汗一点一点地把衣衫浸湿。却觉得无比的轻松,虽然赵窈娘还没来找上她,虽然许扶和姚氏都说这事儿她绝对不能碰。虽然不知康王到底会怎么想,虽然不知其他人会怎么看待她,但她做了她认为她该做的事情,日后便是提起来,想起来,她当问心无愧。 众人不知许樱哥如何会触怒康王,却不敢在这当口撞到枪口上去。早有人将此事悄悄报给王氏知晓。王氏又说给世子妃听,世子妃看着正在进食、面上露出满意神情的康王妃,略一思索便将手里的筷子递给王氏持着,自己出了房门,假装不曾瞧见院子里的剑拔弩张。微笑着道:“三弟妹……你做的什么好吃食儿,母妃爱得很!”随即又装作这才看清楚情形的模样,猛地捂住了嘴,惊诧莫名地看向那二人,小心翼翼地道:“这是怎么了?” 康王瞥了世子妃一眼,见她满脸的惶恐和隐隐的哀求之意,又见四周众人此时方纷纷回头装晕,心知肚明是怎么一回事,不想再让人继续看热闹。也不想再让康王妃添了心事,便轻轻一拂袖子举步离去,淡淡扔下一句:“管好你的人,管好你的事,其他事情不要你瞎操心!” 许樱哥站起身来轻轻拂去裙子上的灰尘,没事儿似地望着世子妃笑道:“都是对母妃的病有好处的。母妃吃着还好?” 世子妃往前几步拉住她的手往屋里走:“既然来了。便去亲口问一问母妃喜欢不喜欢。正好的,母妃也问过你们几遭了,小三儿的事情谁说她也不信,只怕要你亲口说的她才信。”并不问适才康王为何会发怒,只趁着众人不注意,压低了声音提醒道:“父王、母后都是很讲道理的人。” 因为很讲道理,所以这情不好求,因为对于康王和康王妃这样的人来说,他们认为的道理才是正道理,但若康王不肯罢手,谁又敢多手?许樱哥明白世子妃的意思,这是提醒自己不要再多嘴了,当下低低地应了一声,理理鬓发,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漫步走进康王妃房中。 康王妃虽然吃得很慢,但表情果然享受,王氏凑在她耳边轻声道:“母妃,三弟妹来瞧您啦,适才您喜欢的这几样都是她亲手做的。” 康王妃有些困难地抬起头来看着许樱哥,露出淡淡一个微笑,目光直往她身后溜。许樱哥晓得她在找张仪正,忙抢前两步蹲在她面前轻声道:“他很好,只是不好意思来见母妃,让我过来孝敬孝敬您。只怕要过两三日,他自己转过弯了才好意思过来。” 康王妃探究地看了她两眼,轻轻点了点头,低声说了句含糊不清的话。王氏贴过去听了,连猜带蒙地道:“母妃说,她晓得你们孝道,让你先回去。” 康王妃点了点头。 许樱哥心想康王妃与康王多年夫妻,断不可能不知张仪正会受到怎样的体罚,之所以装作不知道,不过是为了全众人的孝心,赶她走,也不过就是为了让她赶紧回去照顾张仪正。当下快快活活地应了,假作无意地道:“那我就不在母妃跟前聒噪了,三爷想吃好吃的,我灶上还炖着乳鸽的,想来差不多了。只是要辛苦两位嫂嫂啦。”一边说,一边就给世子妃和王氏行了个礼。 既然想吃能吃,那就说明没有大问题。康王妃听到这话,眼睛果然又亮了几分,世子妃与王氏见状心里都松了口气,王氏送许樱哥出去,低声道:“这边不要牵挂,照顾好三弟就行。他早日好起来,比什么灵丹妙药都更能治母妃。” 许樱哥应了,自离去不提。 ——*——*—— 感谢咏叹調的和氏璧,胖wanghua001的桃花扇,小熊1990的香囊,see_an的3个平安符,魔幻雨滴、素食小猪、chieh-ching的2个平安符,心蓝宝宝、fiona的水晶鞋、蒂努薇尔、偶住长江头、土蛋子、~天使在哭泣~、火凤老五、shui52939、泉水2013、蒂努薇尔、钱家女儿、迦.南的平安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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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窈娘必是来寻许樱哥的。赵家既使了未出阁的女儿来寻本是结了怨的许樱哥。那便是已经穷途末路。但看这情形,赵窈娘一定没见着许樱哥。许扶知道赵家这些天不好过,却没想到已经赵思程经营那么多年,居然连这几天的功夫都挺不过去。许扶微一沉吟,低声吩咐腊月:“你想办法去把赵家小娘子请到前头茶楼里去。我在那里等你们。谨慎些,莫要露了痕迹。”言罢转身就走。 茶已添了第二道水,雅间的门才被人敲响,腊月恭恭敬敬地把被婆子扶持着的赵窈娘领进来,又殷勤地添上茶水走到门外立着,却体贴地将门窗大开,并不合拢。 赵窈娘才眨了眨眼,两大滴泪珠便滚了出来,哽咽了半日方挤出一句:“许五哥……”不等许扶回答。已经是大哭着拜倒在地。 许扶不好去扶她,因见她本就瘦弱的身体越发显得孱弱,一双眼睛瘦得洼了下去,又在那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生恐她会晕死过去,赶紧朝那两个立在一旁哭眼抹泪的婆子使眼色:“快扶起来。有话好好说。这样算什么?” 赵窈娘好不容易止住眼泪坐下来,攥着帕子期期艾艾地道:“家门将倾,我也顾不得脸面了,本没脸来求樱哥,但现下是无人可求……”又捂着脸哭了一回,哀声央告道:“许五哥,可否求你帮忙让我见一见樱哥?她再怎么生我们的气,当初也是真心相交,打小儿的情分,且我四哥他已经尸骨无存……” 许扶的脸一点一点地绷起来,淡淡地道:“不是我族妹不肯见你,也不是她不肯帮你。她一个刚出嫁的人,连门都不好出,你让她怎么见你,又如何开得口帮你?只怕你寻她她都不知道,且,将心比心,你待是要她怎么开这个口?” 赵窈娘目瞪口呆,默了片刻,呐呐地道:“可是,我四哥终究是为了她才……” 许扶突地冷下脸来,冷笑着打断她的话:“这话也好意思说,也真敢说!若不是你四哥干的那些好事,她何凡至于走到今日!你日日跑到那大门前去守着,是不是也想逼死她呢?断了她的活路,你家人心里就舒服了?”说到这里,他又忍不住挖心挖肺地疼,如果不是自己当初逼迫赵璀,会不会事情完全不一样? 他自己不觉得,语气间透露出的寒气和杀意却是掩都掩不住。赵窈娘被吓了一跳,惊慌地不敢再说话,只觉得一颗心控制不住地要冲出喉咙来,连气都喘不过来,两眼往上翻,竟似马上就要晕倒过去。 许扶咬了咬牙,冷冷地道:“到底故人一场,你家的事情我不会袖手旁观,总不至于让你没入教坊,毁了一生。但你适才说的那些混账话若是叫我再听见……”目光冷厉地在那两个婆子身上扫过,从牙齿缝里狠狠挤出一句:“不管是谁嘴里传出来的,我必叫他生不如死!”言罢一拂袖子大踏步离去。 赵家两个婆子先前一直吓得呆呆的不敢说话,见他主仆二人走远了才敢低声抱怨道:“这什么人那!当初不是和四爷挺要好的?这会儿也是翻脸不认人了,什么叫必让我等生不如死?四爷就是为了那妖女才落到这地步的,这上京城都知道的事情,能瞒得过谁去?他许家还能只手遮天么……” “别说了!如今这京中谁站出来都比我们狠。不管他是真心想帮我们也好,假意哄我们回去也好,这康王府都不能再来了。不然只怕连活路都没有。”赵窈娘怔怔地坐了片刻。茫然失措地起身道:“回去……回去……” 许扶站在不远处商铺的房檐下,目送着赵窈娘的油壁小车落寞地碾压着夕阳的影子,渐渐消失在人流里,轻轻出了一口气。抬起眼来看着远处康王府朱漆大门上耀眼的门钉,只觉得那颗颗黄铜门钉,每一棵都似是深深钉在他的心里。令得他鲜血淋漓,心痛如绞。 “五爷,咱们回去吧。奶奶还等着呢。”腊月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试图用卢清娘有了身孕的喜事来哄他高兴些。想起温柔体贴能干的妻子,再想起一心一意依赖自己的养父母,许扶先是觉得一阵温暖,随即却又觉得十二分的悲哀。他再不是一个人。所以太多羁绊,所以再不能随便出手,可是,难道要他就这样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幸福,却看着许樱哥独自在那里艰难挣扎? 许扶将手举起来掩住发酸的眼睛。低声道:“一事无成百不堪。” “啊?”腊月没听明白,追问道:“五爷说什么?” 许扶却已经放下了手,低声道:“没什么,奶奶不是说想吃酸辣粉么,我们去侯府要方子。” 三七当归肉鸽汤冒着热气,淡淡的中药香伴随着鸽子汤特有的香味,引得人食指大动。张仪正顺从地随着许樱哥的动作张嘴、闭嘴、吞咽,一碗汤毕,这里还眼巴巴地看着。许樱哥便已放了碗自走到桌旁坐下吃饭。青玉几个立即上前伺候他漱口洗脸,一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无可挑剔,显见是已经完全熟悉了流程。张仪正看着许樱哥桌上的各式菜肴,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低声道:“我没吃饱。” 许樱哥夹起一块烧鹅肉。认真道:“这是发物,你不能吃。母妃还等着你去看她呢。我和她说的,过两三日你便能去瞧她,这都过了两日了,三爷明日能起身坚持一盏茶了么?” 张仪正垂下眼,道:“你总给我吃这肉鸽汤,又不给吃饱,怎么能好得快?” “晚上这顿吃太饱并不好。”许樱哥似不经意地道:“今早我去给母妃送饭菜,听到母妃替你向父王求情,说她只是操劳我俩的婚事累着了,并不是因为你的缘故才病倒。”话未说完,张仪正已经垂了眼摆了手侧了脸,红了眼示意她不要再说。 就晓得他一听到康王妃的事情就不敢多话,许樱哥心安理得地继续吃她的饭。康王妃的病情在好转,张仪正再没发过热,伤口已在结痂,府中风平浪静,后来她也曾遇到过康王两次,康王对她虽淡淡的,却也没有为难她,所以此番危机应该是暂时走过最要紧的那一步了。只是她这些天出不去,也不知道外头的情景究竟如何。 这里饭毕才漱了口,就见绿翡快步进来低声道:“宣侧妃带着三娘子来了,拎着一堆礼品。说是来看三爷和您的。” 许樱哥微微诧异,张仪正被鞭笞与康王妃病倒就是前前后后的事情,这些日子众人关心的重点都在康王妃那边,且因张仪正挨打羞人,众人都精得猴儿似的,谁也不会不长眼地来看笑话,不过是悄悄送点伤药或者使人来问一问适当表达关心而已,似宣侧妃这种亲自上门来探的可真是第一遭,却也无暇去猜宣侧妃的目的,含了笑自往外走。 张仪正心乱如麻,实没心思应付这二人,忙低声道:“说我睡着了啊。”语气中多有央求之意,许樱哥回头看了他一眼,走到床边将灯灭了方又走了出去。 ——*——*——*—— 感谢倾陈love、反求诸己的和氏璧,柏觅双、幸运的学长的香囊,。窝窝。、魔幻雨滴、小熊1990、素食小猪的2个平安符,草头青、tyrannosaur、東邊的魚、newlife2012、乐颐、土蛋子、丘丘的书架、拖把婉儿、chieh-ching、~天使在哭泣~、不带刺的仙人球qi、偶住长江头、小院子、miss鲁、迦.南的平安符。 感谢粉红,感谢正版订阅、推荐票、留言鼓励,深感荣幸并喜悦。(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baidu button begin --> 分享到: qq空间 腾讯微博 人人网 百度搜藏 qq好友 搜狐微博 qq收藏 第143章 挑唆 美人虽是迟暮,却依旧精致美艳丧钟鬼村。宣侧妃坐在灯下,精美着,艳丽着,略带打量地看着坐在面前的许樱哥,笑道:“真是鲜花一样的娇艳。” “您才是美名在外呢,我做姑娘的时候便经常听人提起您的美名。”许樱哥不知她所为何来,只微笑着递过一碟又一碟的干果给自进门起便垂头不语的张幼然,张幼然毫无例外的统统只是摇头拒绝。 宣侧妃见状,笑道:“莫要管她,她不爱吃这些。” 许樱哥不想与宣侧妃多纠缠,偏就把张幼然当成了挡箭牌,温柔耐心地笑问张幼然:“那三妹妹究竟喜欢些什么呢?你第一次来,我也不知你的爱好,说给我听,招待好了你,我心里也欢喜。” 张幼然闻言,迅速抬头看了宣侧妃一眼,眼里多有期待。宣侧妃微笑着翘起涂了蔻丹的手指,优雅地轻轻啜了一口香茶,朱唇微启,声音娇柔地道:“三娘子,既是你三嫂开了口,你便大着胆子说,她可是个说话算数的好人儿,不会骗你的。” 许樱哥心头咯噔一下,这是早有商量呀,看来自己是恰恰落入了宣侧妃的谋划里。却见张幼然犹豫着看了她一眼,默了片刻,终是轻轻摇头,只管可怜兮兮地看着宣侧妃,并轻轻拉了拉宣侧妃的袖子。 宣侧妃笑了笑,怜惜地摸了摸张幼然黄黄的头发,眼看着许樱哥道:“这丫头是听说,你有副古画极好,所以慕名而来。想借来瞧一瞧。只是她生性害羞,胆子小,不好意思说,又怕打扰她三哥养病。不敢来,特为求了我领着她来。” 这是想借什么画儿?许樱哥心中诧异,面上依旧笑得自若甜蜜:“三妹妹也喜欢画儿?” 张幼然垂着眼点了点头。许樱哥仔细看过去。见她虽然头发稀黄,皮肤也带着不健康的苍白之色,五官却是精致玲珑得紧,只是那萎缩的神态和无精打采的模样令得她身上根本没有半点王府女儿的贵气,甚至还不如寻常官宦人家养得好的女儿。这小姑娘,康王府如此讳莫如深,就连许杏哥都不知道。而宣侧妃反复将她往自己这里推,想必是生母有点问题,故不得康王及康王妃待见。许樱哥略一沉吟,笑道:“可跟着先生学过入门笔法了?” 张幼然求救似地看向宣侧妃,宣侧妃笑道:“她身子不好。不敢见生人,就是我闲了教她涂抹两笔。我是半桶水,早就被她学光了。幸亏你这个大才女进了门,她有福了。”做作地将帕子掩着口娇笑了两声,把张幼然猛地往许樱哥面前一推:“将来她有个好名声嫁个好人家,还不是给你这个嫂嫂兼老师的面上添光?快收了吧,拜师礼我都拿来了!” 房里突然传来一声脆响,许樱哥眨了眨眼,微笑着让了开去。婉拒道:“我也不过是个好吃懒做的,哪里就敢当三妹妹的老师?别误人子弟的好。还当正经请个先生才是。” 张幼然不防宣侧妃会大力推她,又吃许樱哥一让,差点扑倒在地,幸亏青玉眼疾手快地飞速扶住了。张幼然怔了怔,举起手来捂住脸。呜咽一声快步冲了出去。青玉同绿翡见状,不等许樱哥吩咐便赶紧追了出去。 有她二人盯着,许樱哥自不怕会出什么事,只尴尬地摊了摊手:“这真是……” 宣侧妃也不管张幼然,面上露出几分不悦淡淡地道:“莫非你也是听人家说了瞎话,就这么害怕接触三娘子?不过是闲暇时分教一教,再借幅画儿来瞧瞧罢了,你何苦左推右推的?做得如此明显,也不怕伤了小姑娘的心!” 真蹬鼻子上脸了,许樱哥叹了口气,无奈地道:“您误会了,我不过自认才疏学浅,不敢误人,也没想到您会突然把她推了过来。也不知道三妹妹到底是要借什么字画呢?” 宣侧妃定定地看着她道:“八十七神仙卷。” 她可真敢说!许樱哥吸了一口凉气,笑道:“您真会开玩笑,我哪里有这个好东西?” 宣侧妃不悦地起身欲走:“三奶奶可是瞧不起我?这般不肯说真话。我又不是要贪你的,不过是看三娘子可怜,念叨多年,给她拓宽一下眼界而已。你要真不放心,就在这里一观也未必不可。舍不得就算了。” 她如何这般笃定自己就有这画?许樱哥默了片刻,并不向她打听这消息的来源,只道:“我出嫁之时,家父母的确给我备了些字画做嫁妆,但我也记不得究竟有些什么了。才刚进门便遇到母妃和三爷生病,也没空收拾出来,等过些日子收拾好了再寻侧妃同三妹妹过来瞧,如何?” 宣侧妃立即转嗔为喜,亲热地拉了她的手道:“你这个傻孩子,是我小气了,还真当你不肯呢。” 许樱哥垂眸一笑,宣侧妃往幽暗的里屋瞟了一眼,继续言辞恳切地道:“不是我说你呀,你前两日胆子也忒大了!怎么能由着三爷的性子胡来呢?那赵家是什么人家?背恩负义,不亚于谋逆!你竟然敢向王爷替他家人求情……知道的晓得你是重情分不怕嫌,不知道的,少不得要乱嚼舌头。你这孩子,怎么就这样实诚呢?谁没个难处?和他家说清楚就是,想来也不会太怪你。” 当日之事,她就连青玉等人也没提,能把事情知道得这么详细的不过就那么几个人。宣侧妃打听到消息也就罢了,特意上门来这么一出,只提赵家不提崔家,明显就是来挑拨的。果然侧室与正室就是天生的敌人,还要延续到子女的身上么?许樱哥抬起眼来看着宣侧妃,一字一顿地道:“侧妃娘娘真是慈爱体贴,我记住了。” 宣侧妃被她看得心慌。猛然想起这也是个不亚于张仪正的胆大妄为的家伙,立时准备将自己的纤纤玉手从许樱哥的掌心里收回来,许樱哥却将她的手给紧紧攥住了不放,微笑着道:“我还向父王替崔家求情了呢。那才是板子上钉钉子的谋逆,也不晓得人家又要怎么嚼舌头?” 宣侧妃使劲挣了几下,干笑道:“我就是好意提醒你。这做了媳妇不比做姑娘的时候,谨言慎行是没错儿的。便是好心,也得分人分时候。这还是咱们府里王爷、王妃大度,三爷也是个讲义气的。” 许樱哥见她脸都挣红了,方轻轻将她的手放开,微笑着道:“您说得是,母妃常和我说。三爷鲁莽冲动,而我又胆大不肯吃亏,一直都很替我们担忧呢。今日得了您的提醒,以后我会加倍小心的。” 这个蛮货,果然只配张仪正这种憨货!宣侧妃揉着手。眼泪都差点疼掉下来,许樱哥却轻松自如地摸摸鬓发,探着头往外看:“这俩丫头这时候还没回来,我得去看看,别让三妹妹委屈狠了才是。我看三妹妹羞涩,您和她要熟些,怕是要烦劳您去劝一劝?” 这是变相的逐客令,宣侧妃焉能听不出来?却不露出半点,微笑道:“王爷和王妃将她交付与我。我自是要上心关照的。你别送了,我自己去。” 许樱哥微笑着一福:“您是长辈,不能不送。且我也顾念着三妹妹,得跟去瞧瞧。”也不管宣侧妃乐意不乐意,一手抓住宣侧妃的胳膊,半推半送把宣侧妃给弄了出去。 她一出门问过张幼然所去的方向便大步往前快走。也不管宣侧妃跟得上跟不上。弄得宣侧妃娇喘吁吁,实在耐不住了,只管去推她的手,喘着气道:“不用你扶,我自己走。” 许樱哥赖皮地笑着,还要贴上去:“您别客气,小辈孝敬长辈是应该的。说来您还是第一个来看我们的呢。” 宣侧妃连连摆手,往自己的丫头身后缩:“那边不是你那两个丫头?” 许樱哥顺着看过去,果然看见青玉和绿翡提着个灯笼快步朝这边走过来,便喊了一声,二人听见,忙过来道:“三娘子回房去了,已是同她房里的嬷嬷交代清楚了的,婢子们瞧着睡下了才回来的。” 许樱哥也就懒得再去张幼然那里扮慈爱贤惠,只道:“那就好。” 宣侧妃脱离了她的魔掌,便又高贵优雅起来:“我倒是不放心,我得去瞧瞧。你……” 许樱哥颔首一礼:“有劳您了。她和我不熟,既已是睡下了,我便改日再去看她更好些。” 宣侧妃也不勉强,体贴笑道:“那你先回去,小两口可不要再闹了啊。” 目送宣侧妃走远,许樱哥招手叫青玉过来:“你立刻去把今日宣侧妃寻我借画,要我教三娘子书画的事情说给张平家的听,就和她说,这什么八十七神仙卷我们真是不曾见过,侧妃娘娘等着要,不知怎么办才好?” 青玉立即领命而去。许樱哥带着铃铛同绿翡两个一路且行且看,纯当散步散心。才入院门,就见紫霭站在门口拼命朝她使眼色,而正寝里已然灯火通明。许樱哥晓得张仪正等着她,略一思忖,偏还不进去,先在院子里慢悠悠演了一套五禽戏,直到身上出了细汗,遍体通泰了方擦着汗进屋。却也不急着入内,又慢悠悠地去了净房里泡热水澡,算着张仪正再有多大的火也憋得差不多了,才微笑着走入房里。 张仪正咧着嘴呲着牙侧卧在榻上正等得心焦火大,见她笑眯眯没事儿似的更是生气:“你总算是晓得回来了!” ——*——*—— 感谢魔幻雨滴、素食小猪、小熊1990、咏叹调的2个平安符,偶住长江头、倾陈love、汩淼、鸡晕晕、蒂努薇尔、黄爱东西1231、熊猫爱颁布、土蛋子、chieh-ching、梦里桔香、jojo8129、~天使在哭泣~、tashidelek的平安符。 感谢粉红、正版订阅、推荐票和留言鼓励。(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baidu button begin --> 分享到: qq空间 腾讯微博 人人网 百度搜藏 qq好友 搜狐微博 qq收藏 第144章 妥协 许樱哥坐到镜台前取了杨木梳子慢悠悠地梳着长发,调笑道:“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三爷就想我了?我适才是有正事要做。宣侧妃和三妹妹第一次过来,又是来看你的,我怎么也不能怠慢不是?” “谁想你了!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张仪正越是见她云淡风轻的就越恨,咬着牙道:“她说的都是真的?” 许樱哥瞥了他一眼,平静地道:“难道宣侧妃平时很爱说谎么?”也不管张仪正是个什么表情,自顾自松松绾了个堕马髻,又从玉瓶里挖出一大块润肤香膏,慢悠悠地顺着脸、脖子、肩头、前胸推了开去,然后对最近的肌肤状态微微有些不满意,觉得怎么也该抽时间做个面膜保养保养才是,亏谁也不能亏了自己。 这是认了。她根本就不在意他是否知道此事,也不怕他知道此事后是否会暴跳如雷。所以她要做之前和做了之后都不曾向他提过半点,不因为顺了他意替崔家求了情而来向他邀功邀宠,也不怕他知道她为赵家求情而与她反目。她早就把一切都想好了,就等着他发作或是接受。若非是宣侧妃上门,自己还不知要多久才知道,张仪正趴在榻上看着忙得不亦乐乎的许樱哥,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忍了又忍,明明是想发火的,开口却是低低一声:“为什么?” 许樱哥见他没有发火,微微有些讶异,神情中便带了几分认真,转身看着他道:“我说不为什么你信么?” 他自然是不信的。但不信又能如何?他自以为很了解她,最后却发现根本不了解她,甚至很陌生,因为都是假的。张仪正沉默许久方淡淡道:“别以为你顺了我意我就会原谅你替赵家求情。我不会原谅的。”他认真地低声重复了一遍:“不会。”声音低不可闻。与其说是说给许樱哥听的,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许樱哥听得清清楚楚,直言笑道:“其实我还真不是为了顺你的意。也不是为了顺谁的意,想做就做了。告诉三爷一个好消息,你可以欺负我了,我得罪了父王,你便是打我两拳想必他也不会惩罚你,只会觉着我不守妇道,就该打一打才好。” 她突然间不再甜言蜜语。不再谄媚,张仪正反而有些不适应,怔了怔才挤出一句:“活该!简直就是痴心妄想。若是就这样轻易放了他家,岂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随便谋逆?” 许樱哥将身上的罗袍紧了紧,十分严肃认真地赞同道:“三爷这话说得是极。但凡谋逆的。就该杀得片甲不留,一个不剩,抄家灭门,再不然男的该去势罚没入宫,女的没入教坊才是,什么小孩子呀,奶娃娃呀,谁管他,谁叫他生在这种人家的。既然幸运如斯。能逃得一条囫囵命流放到边疆,那便该想着感激天恩,随时准备为国捐躯洗涮身上的罪孽才是,怎能还想着要避开伐晋大战呢?可真是天大的笑话。人心同理,崔家犯的罪可比赵家犯的重得多。” 满满的讽刺挖苦,让人无可辩驳。张仪正满心不服,挖空心思正想找点什么来说,便听青玉在外低低喊了声:“奶奶。” “我去去就来。”许樱哥立即顺势起身径自走了出去,全不管张仪正是否青黑了脸面。 到得外间,但见几个丫头全都没走,人人都是一副紧张的表情,许樱哥知道她们是担心自己和张仪正会上了宣侧妃的当吵闹起来,便笑着摆摆手示意并无大碍,吵不起来。众人松了口气,青玉上前替她揉着肩膀低声禀道:“婢子见着了张平家的,她只说请您放宽心,待她去打探一下是怎么一回事明早过来回禀。婢子瞧着她的情形似是知道些的。” 许樱哥舒服地靠在她怀里道:“怎么说?” 青玉道:“她送我出来时,说了一句,奶奶只要对王妃尽孝,照顾好三爷就行,其他人,其他事,一概不需理会。” 青玉的怀里又暖又软,许樱哥差点没就此睡过去,听到丫头们偷笑了方拼命挣扎着站起身来打着呵欠往屋里走:“都散了吧,这些天大家伙儿都累了,早点休息。”进得屋里,只见张仪正还趴在榻上沉思,听到声响便抬起头来看着她,神色已经不复之前的狂躁,更多了几分沉静迷茫。便走过去替他理了理被褥,商量道:“三爷这会儿要不要解手?这些天我很累,大概会睡死了听不见你喊。” 她身上的暖香味直往张仪正的鼻子里钻,张仪正不自禁地往旁边让了让,又恨她适才讽刺得自己无话可说,便忿忿地道:“不要。” “那今夜可以睡个囫囵觉了。”许樱哥轻松地伸了个懒腰,笑着走到床边放下帐子,重重躺倒在床上。 “全无举止的懒婆娘。”张仪正低骂了一声,悄悄回头看去,只见大红的罗帐已经把他和许樱哥隔绝在了两个世界里。须臾,罗帐里的羊角灯被吹灭,屋里屋外顿时一片黑暗。张仪正怔怔地看向黑暗里的那张婚床,想象着许樱哥是否也在里面这样探究地窥伺着他,他有很多问题堆积满心头想要问她,嘴却似被铜丝铁线密密匝匝缝了一遍又一遍,只要张口便觉得痛到了心里去,便只能睁大眼睛看着房内影影绰绰的家具帐幔,将心中那些纷乱迷茫一点一点地压下去。 二更鼓响,张仪正累积,昏昏沉沉将要睡过去,突听得许樱哥低声道:“幼然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张仪正一个激灵,硬生生清醒过来,冲口而出:“她的生母是圣上所赐的宫人。” 许樱哥不明白,按说,既是皇帝赐的宫人。便是不甚得宠也不至于如此不受人待见才是。她等了片刻,不见张仪正有继续往下说的迹象,便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听说父王今日早上使人往林州送了一封信,到底是心疼你的。” 明明一切照旧如常。两个人却都觉得房中安静到就连呼吸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就连窗缝里钻进来的风也一样有迹可循。 许樱哥安静地等待着,张仪正亦然。谁也不愿意率先打破沉默,仿佛一不小心,就会被对方看透了自己的小心思。 然而话却是不能不答的,若是故意避开去,反倒不妥当,总有一个人要妥协。斟酌再三,张仪正清清嗓子。道:“上次在侯府,我听岳父的意思,此战将会十分艰难。且二哥又是在那老匹夫手下,只怕更是艰难。” 见他不再提崔家之事,反而提起了张仪先。许樱哥有些诧异又有些放松,顺着他的话头道:“要相信吉人天相,二哥领兵多年,也不是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就和那日大姐同我说的一般,武家姐夫此番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能平安归来便是大善。” “唔。”张仪正又默了片刻,接着道:“幼然的生母是服毒死的,她当年本来一直都在圣上身边伺候笔墨。有次宫中家宴,父王醉酒,醒来她便莫名躺在一旁。为了此事,父王差点被圣上拿刀砍死。后来她到府中,生了幼然没多久便在圣上寿诞那日服毒身亡。她连玉牒都没上,若非你是嫁入王府。只怕也见不着她。” “……”许樱哥一时无语。虽则这女人最终被赐到了康王府,但老皇帝为了这个宫女狂性大发砍杀唯一的嫡子,说明也是禁脔,康王同志赤果果的被人栽赃陷害了么,那么这样出生的张幼然哪里又会得到康王与康王妃的待见?宣侧妃一心想把她推销给自己,明显就是想让自己讨公婆的嫌。可恨这混账一直不肯提醒她,许樱哥忍不住讽刺道:“原来我以为三爷也不晓得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张仪正冷幽幽地道:“之前那女人一定要你收她做徒弟,我没提醒你?” 许樱哥想起那时候房里的确有过一声响,便罢了,笑问道:“那八十七神仙卷你知不知道?” 张仪正答非所问:“日后不要再同我提赵家之事。” 这算是妥协?不需要他和康王怎么去管赵家,只要他二人不闻不问,自有人去操作。许樱哥目的达到,便懒得应答他,自摊开了手脚梦周公去。张仪正背上的伤口隐隐作痒,煎熬了大半夜才迷迷糊糊睡将过去,一夜乱梦,梦到自己独自一人茫茫然立在荒野里找不到方向,醒来一身冷汗,心意惘然悲凉。 白藤春凳穿行在康王府姹紫嫣红的花园里,所过之处众人先是侧目,随即又低头屏声,装作不曾看见。张仪正最是好面子不过,一张脸涨得通红,满脸忿忿之色,许樱哥随行在一旁,温和低语:“我记得去年春天在香积寺里第一次见着三爷,三爷也是乘着个白藤肩舆要去看我家做法事,又凶又好瞧。我们想笑,却又不敢笑。真是没想到呀,我居然嫁给了你。三爷你当去香积寺烧烧香拜谢一下神明才是。” 张仪正趴在凳子上被人围观本就十分羞恼,听她说起旧事,又厚着脸皮往自己脸上贴金,越发火大,正待反唇相讥,抬眼看到许樱哥狡黠的神情,便硬生生将一口气咽了下去,磨着牙不说话。 许樱哥见他如此,也就失了捉弄他的心情,正色道:“三爷日后不管做什么事都切记不要再这样冲动了,累人累己。” “唔,贤妻说得是。”张仪正居然从善如流,目光温柔。 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许樱哥顿时吃了一惊,四处张望开去。 ——*——*—— 最近精力很难集中,写得不是太满意,希望后面能更好一点。 感谢see_an的仙葩缘,sonia220的桃花扇,素食小猪、魔幻雨滴、熊猫爱颁布、水清莲媚的2个平安符,迦.南、jojo8129、偶住长江头、~天使在哭泣~、梦里桔香、tashidelek、chieh-ching、蒂努薇尔、xhlx5的平安符。 感谢大家的粉红、正版订阅、推荐票、留言支持。(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45章 爱护 许樱哥抬眼看去,只见前方不远处,万花丛中,张仪端身着一身竹叶青的锦袍,腰间挂着青玉佩,风度翩翩地含笑走了过来,目的地,当然是她夫妻二人。许樱哥立即配合张仪正的行动,先温柔娴淑地替张仪正理了理身上的袍子,再温婉地对着张仪端施了一礼:“四叔早。” 张仪端俊秀的脸上微微泛了些红,一本正经地理了理袍袖,规规矩矩地深深一揖:“见过三哥,三嫂。三哥可好些了?”目光从张仪正身上扫过,满脸关切体贴怜惜理解却只对着许樱哥:“这些日子可真是辛劳三嫂了。” 许樱哥辛劳关他屁事呀!张仪正警觉地大声道:“你不读书写字准备结亲,大清早的到处乱晃什么?”语气中包含恶意和挑衅。 到底是亲兄弟,张仪端虽然有些讨厌,但他笑脸贴上来,完全没必要和他这样对着来。许樱哥不是很赞同张仪正的反应,便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张仪正却如同打了兴奋剂,用力扯回自己的袖子,斗鸡似地瞪着张仪端,恨不能用目光把张仪端给射几个大窟窿。 偏张仪端也是脸皮极厚不自觉的,不但不避开,反而似笑非笑地道:“弟弟自是有正经事要寻三嫂。” 张仪正冷笑道:“你能有什么事找她?别找打!” 张仪端往许樱哥身边靠了靠,带了几分委屈苦笑道:“三嫂。你看三哥这个火爆脾气,吃了这么多的亏也不知道改改。我真是有正事要找你,在这里等你许久了。” 张仪正见他不但不走,反倒往许樱哥身边靠过去,气得七窍生烟,瞪着许樱哥道:“不许你理他,你过不过来?” 身边随侍的几个丫头婆子见状,都垂下眼不语不看,面上的神情却古怪得紧。这无理取闹的神经病,这时候倒是做得这样小心眼。许樱哥根本懒得理睬张仪正,含笑望着张仪端温和地道:“四叔有话但请直言。” 张仪正脸都气歪了,张仪端唯恐天下不乱,得意地朝张仪正飞了个眼风,满脸为难地看了看周围的丫头婆子,低声道:“嫂子是否可以行个方便,往这边走走?” 这也是个蹬鼻子上脸的。许樱哥站着不动,含笑道:“你三哥不是外人。” 张仪端害羞地摸了摸头,压低声音道:“我是为昨晚之事来向你赔礼的。你别在意,我娘就是那个性子。她闲得发慌了,被人一撺掇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对母子真有意思,一个来传播病毒,一个来打补丁。要玩大家一起玩。许樱哥满脸迷惑之色:“什么啊?” 张仪端有些发愣。不确定地试探道:“昨晚宣侧妃她领了三妹妹过来说要借画……” 许樱哥笑眯眯地打断他的话:“我还当怎么了呢,四叔多想了。我和侧妃娘娘相处得极为愉快。”不等张仪端再说话,便看了看天色,笑道:“时辰不早,你三哥急着要去探望母妃,四叔你要不要一起过去?” 张仪端打蛇随杆上:“我也正要过去探望母妃的,正好同路。”假意担忧地看向张仪正:“三哥,可以不?” 张仪正翻了个白眼:“狗皮膏药。” 张仪端恍若未闻。欢欢喜喜地同许樱哥搭话:“听说三嫂为皇后娘娘画的花冠十分美丽……” 张仪正道:“我脚冷,樱哥你看看是不是怎么回事。” 张仪端又道:“许三先生真是了不起,我才看了他新勘印的那本诗集……” 某人暴喝:“我伤口疼,好像裂开了!” “侯爷真是国之栋梁……” “你有完没完!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吵死了!”张仪正终于忍不住爆发翻脸。张仪端哀怨地看了看许樱哥,大度地朝他夫妻二人拱了拱手,转身落寞而去。 “何凡至于?做哥哥的对弟弟多少也友爱些。”许樱哥别有意味地看了张仪正一眼,张仪正恼羞成怒,怒道:“母妃还等着,你们倒有心思互相捧臭脚!” “总算是来了!”还未到宣乐堂,曲嬷嬷便抹着眼泪迎了上来,全不理一旁的许樱哥,只顾着上前拉起张仪正的手左看右看:“三爷呀,今日瞧着您可好多了。等会子您真能自己走到王妃面前?撑不住就别撑。” “嬷嬷放心,走几步路还是没问题的。母妃今日如何?”曲嬷嬷不待见许樱哥,张仪正当然能察觉到,当下觑着许樱哥,表示你也有不能诸事通顺,也有被人不待见的时候。许樱哥见他看来,温和地朝他一笑,一脸的懵懂。 张仪正抛给她一个“你就装吧”的表情,拉着曲嬷嬷说个不休。须臾到了宣乐堂,王氏等人忙围上来嘘寒问暖,低声提醒道:“老早便醒了,虽不说,却一直往外看,早饭也没吃多少。三弟可别再气她了,不管怎么说,都顺着。” 张仪正点了点头,对着许樱哥伸出两只爪子,许樱哥上前俯身将他扶下春凳,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慢慢往里走,张仪正疼得满头大汗,强忍住了,站在门前喊了声:“母妃!” 许樱哥赶紧将袖子给他擦了擦脸上的冷汗,慢悠悠走到康王妃病榻前,含笑道:“母妃,我们给您请安来了。” 却见康王妃面里躺着,并不回头,也不答话。世子妃在一旁悄悄比了个手势,一脸的不忍和赞叹。许樱哥略一思忖,心下恍然,最是慈悲慈母心,康王妃又想亲眼看看张仪正是否安好,却又不忍目睹他的惨状,当下捏捏张仪正的手,扶他往榻前的软椅上坐了,低声道:“你好好陪母妃说说话。” 张仪正坐下来蔫头巴脑地看着康王妃的背影低低喊了声:“母妃。我错了。您好歹回头看儿子一眼。” 康王妃许久才哽咽着低声道:“孽畜,你便是死了我也不耐烦哭。” 张仪正垂着头不说话,满脸的羞愧之色。世子妃同许樱哥对视一眼,示意周围伺候的丫头婆子同她二人一起悄悄退了出去。走到门前,许樱哥回头,只见张仪正张着两只手,满脸犹豫地似是想去触康王妃,便放心地大步出了门。 有丫头送上茶水来,妯娌三人团团而坐,王氏与世子妃互相交换了个眼色。世子妃笑道:“听说昨夜宣侧妃过去探病了?” 大家族没有秘密,何况自己一个新来的人,想要短时间内就把自己那个小窝打理得密不透风,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她们既然坦坦荡荡地问,许樱哥也就含着笑,明明白白地把昨夜宣侧妃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一一说给她二人听。 待听到八十七神仙卷,王氏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鬓发,世子妃平静地道:“东西在我那里。” 许樱哥挑了挑眉,很感兴趣地含笑看着世子妃,并没有假意说什么场面话的打算。 世子妃却又不说,转头对王氏道:“四弟的定礼需要打理,你去忙你的。这里有我们。” 王氏便笑着告辞而去。世子妃这才道:“你是个爽快人,我也不藏着掖着,实话同你讲,前两日赵家有人上门来找你。来的是赵家窈娘,带来的礼就是这幅八十七神仙卷。我想着,现下家里太乱,你又要给母妃做饭,又要照顾三弟。有点空闲只怕也想躺躺歇一歇,便没有使人同你讲,自作主张打发走了她,扣了东西。不成想这事儿竟给人做了挑拨的由头。” 这是爱护的意思了。在所有人眼里,许樱哥此刻都不宜与赵家人打交道,何况她才因崔、赵两家之事触怒了康王。世子妃的出发点自然是好的,不然许樱哥知道了这事儿,是去见赵窈娘好呢,还是不见赵窈娘好呢?赵窈娘只要见着了她,自也不会轻易撒手,扯着哭闹起来又该怎么办才好? 曲嬷嬷走进来,赞叹道:“世子妃真是用心良苦。” 许樱哥默了片刻,站起身来对着世子妃端正一礼,道:“嫂嫂的爱护之情,樱哥都记在心里了。我不过刚进门的新妇,能得到家中公婆兄嫂这般爱惜照料,实在是我的福气。” 世子妃点点头:“你不必太放在心上,我们本是一家人,就当共同进退。我们都盼着小三儿早些长大懂事,你们把小日子过好,那才是真正的好。”话未说完,世子妃的眉毛便轻轻皱了起来,因为她看到许樱哥脸上并不只是单纯感激和喜悦,还有一种她很不喜欢的东西,那种感觉就同张仪正脸上经常露出来的一样,也是她第一次跟随康王妃去许府赔礼求亲时从许樱哥脸上看到的一样——骨子里的不驯服,骨子里的强硬。 许樱哥微垂着眼,声音照旧的温柔好听:“嫂嫂待我诚恳,我也要对嫂嫂诚恳。我自小便不太听话,凡事总想要自己做主,被父母训斥了很多次,这臭脾气总是改不掉。你说我们是一家人,应当共同进退,我记在心里,也会认真去做,因此,我觉着日后不该再给人挑唆的机会。” 此言一出,屋内一片安静,世子妃抬起眼来认真仔细地将许樱哥打量了一遍,许樱哥还是半垂着眼,身子却站得溜直。 这人怎么能这样不服尊敬呢?见世子妃神色尴尬,曲嬷嬷不忿地道:“老奴忍不住要说句公道话,三奶奶您要知道这可都是为了您好……” ——*——*—— 感谢咏叹調的和氏璧,小熊1990的香囊,柏觅双、魔幻雨滴、素食小猪、熊猫爱颁布的2个平安符,偶住长江头、伊蜓、乐颐、弦歌2013、tashidelek、carly123、反求诸己、jojo8129、chieh-ching、水清莲媚、~天使在哭泣~、土蛋子、忧郁肥师奶的平安符。(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46章 改变 蹬鼻子上脸,倚老卖老的老奴十分可恶,却不值得与她一般见地。许樱哥并不搭理曲嬷嬷,只看着世子妃镇定地道:“我尊敬嫂嫂,也领嫂嫂的情,所以乐意和嫂嫂说我心里的真实想法,若是有什么得罪不当之处,还请嫂嫂见谅。”青玉焦急地扯了扯她的衣角,她只是恍若未闻。 半晌,世子妃方淡淡地道:“行,稍后我便使人把那八十七神仙卷还你。” 许樱哥明知其心里不舒服,却也顾不得,盈盈一礼:“多谢嫂嫂不同我计较。” 曲嬷嬷见她轻视忽略自己,心中越发忿恨,又道:“老奴斗胆再说一事,雪耳等丫头便是犯了错,也不该被活活饿死,当下之时,行善积德……” 世子妃严厉地看了曲嬷嬷一眼,曲嬷嬷立时噤声。世子妃也不多言,神色淡淡地起身自往外头去了,曲嬷嬷厌恶地看了许樱哥一眼,也跟着转身出去,其余人等见状,便都悄悄退出。顷刻间,偏厅里只剩下许樱哥同青玉、绿翡主仆三人,绿翡焦急道:“奶奶,世子妃本是好心,您何苦来?”便是真要对上,也等站稳了脚跟又再说,当此时,何苦一个个地挨着得罪遍了? 青玉知晓许樱哥的性情,不做就不做,做了便做了,说什么都是白说,便朝绿翡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说。 许樱哥坐下来,沉着地端起已经凉了的茶一口一口啜着。隔壁依稀传来抽泣声,院子里有鸟儿在婉转低唱,有日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屋中投下斑驳的光影,细尘在光柱里飞舞,宣乐堂的早晨热闹得很,她的心情却无比沉着冷静。她非常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 她不认同世子妃收了赵家的重礼,给了赵家希望,却又直接将消息隔断。把赵窈娘晾在门口的做法,更不认同这种所谓的爱护体贴。这只是开始,若是日后再有人上门寻她,是不是也要经过世子妃等人的筛选她才能知道呢?她一直都想尽力为自己做主,却不得不一直退了又退,如今她已经无路可退,不能再退。她看得到世子妃的好意。也看得到世子妃等人的强势,所以这些话不能不说,态度不能不表——作为新家庭的一员,即便是她没有参与大事的权利,但她目前最少应当拥有决定见或是不见谁。做或是不做某事的权利。 铜漏里的水一滴一滴地往下滴,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主仆三人都似是被人忘在了一旁,便是连添水的人也不见了,正当青玉同绿翡都有些不安的时候,隔壁终于传来一阵响动,大丫头秋璇在偏厅外探了探头,低声道:“三奶奶,三爷要回去了。” 许樱哥站起身来走入康王妃房中。但见张仪正趴在榻上,双手握着康王妃的手,眼睛还有些红肿,见她进去便微微垂了眼睛。康王妃的精神却是比之前好太多,微笑着道:“媳妇,这些天辛苦你了。” 许樱哥笑而不语。心想道,那是您老人家不知道我做的那几件事,等您老人家病好了,立刻就会有人向您告我状的,一条又一条,都是招人恨的,只怕那时候您就看我不顺眼了。 康王妃见她面上微有倦色,张仪正也是早就脸色苍白,心中不忍,体贴地道:“我倦了,你们先回去罢。” “是,母妃安心养病。想吃什么只管让人来说。”许樱哥上前用力扶起张仪正,扶起来才发现张仪正腋下的衣衫早就湿透了,身子也在微微颤抖,晓得他痛极,便小心翼翼地注意不碰着他的伤处。先时张仪正还能强颜欢笑,撑着自己走,才一转出屏风便软软地靠在许樱哥身上,压得许樱哥一个踉跄,幸亏青玉等人早有准备,立时将白藤春凳抬了上来,七手八脚地轻轻将他扶了上去。 白藤春凳安静地行走在宣乐堂的廊上,张仪正闭着眼,一动不动,许樱哥跟在一旁,掏出丝帕轻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冷眼看到不远处的紫藤花架下,曲嬷嬷神色激动地同世子妃低声说着什么,不时往她这边瞟过一眼,满满都是不喜。世子妃立在花架下,手把着一簇花朵,面上无悲无喜,却是看也不看她一眼。 看来今日除了康王妃母子之外,大家心里都很不舒服。许樱哥回过头,接了青玉撑开的伞遮住了张仪正的头脸,安静地领着众人走出了宣乐堂。 大抵是见着了最无能,却最宝贝的儿子虽然吃了些苦头,终究却是安然无恙,还似乎更懂了些事的缘故,康王妃的病好了许多,中午时分便传来她食欲大增,可以下床略走几步的好消息。于是阖府欢喜,就连许樱哥同张仪正的小院子里也平添了几分安宁喜悦之意。 春日午后的日光透过窗纱,晒得人又暖又软,许樱哥仰面躺在张仪正的身边,将素纨扇盖住了脸,从眼角偷看张仪正。张仪正刚睡醒,正趴在榻上半侧着脸发呆,浓密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脸上满是黯然和茫然。让人看了情不自禁就觉得他很可怜,许樱哥心思一动,试探着伸手摸摸他的脸颊,低声道:“都过去了。” 张仪正不防她会用这样温柔的姿态触摸自己,仿佛被烫了似的猛缩了一下,睁大眼睛警觉地看着她,许樱哥笑着收回手:“在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张仪正不语,只顾沉默地看着她,许樱哥也不说话,认真地和他对视着。外面传来婢女们低低的说话声,许樱哥翻了个身坐起去,叹道:“有客人来了。”言罢下榻懒散地趿拉着绣鞋走了出去。 张仪正看着她袅袅娜娜的背影,只觉得那身胭脂红衫子火一样的灼人眼睛。他痛苦地闭上眼,努力想让自己再次陷入到混沌中去。他是张仪正,他是崔成,崔成已经死了,张仪正却还活着。张仪正可以替崔成做很多事情。但前提是张仪正必须作为张仪正好好活着,不然张仪正也可能随时悄无声息地死去,烟消云散。什么都剩不下。 外间,许樱哥小心翼翼地将手里的八十七神仙卷收好放入红木匣子里,满脸都是赞叹:“果然好东西。” 世子妃身旁的大丫头玉瓶见状恭恭敬敬地道:“若是三奶奶看过了,婢子便回去同世子妃交差了。” 许樱哥道:“去吧,请替我和世子妃道谢。” “是。”玉瓶默然一礼,规矩退下,绿翡忙替她打起帘子。亲自把人送将出去。 许樱哥叫过青玉,吩咐道:“你与双子立即将此物送回府去亲手交给夫人,告诉她这是赵窈娘送来的,她知道该怎么处理。” 青玉接过匣子,低声道:“奶奶。是不是先把那两个放出来再说?” 许樱哥淡淡地道:“每日清水馒头一样不少,哪里就真的饿死了?我既把这事交给了袁嬷嬷,便由袁嬷嬷定夺。若是半途而废,不如当初便不做。” 虽是如此,但在别人眼里就是她看不惯并设法折腾这房中的老人,是为狠毒不贤良。青玉有心再劝两句,话已到喉边,知道无用,便又生生吞了下去。 许樱哥走回房中。只见张仪正张着两只手,笨拙地想要去挠背上的伤,忙将他的手按住了,道:“伤口发痒那是快要好了,且忍一忍。” 张仪正痒得发慌:“那你隔着衣衫给我按一按。” 许樱哥依言用力按了按,张仪正缓过来便瞥着她道:“适才谁来了?你又派谁出门了?谁就要饿死了?” 许樱哥挨着他坐下来:“是大嫂使人把那副八十七神仙卷送过来。这东西是赵窈娘送来的,她们接了东西,却把消息锁了,我不知道有人寻我,赵窈娘也不知道我不知道她来寻我,听说是在外头晾了两日。八十七神仙卷,价值不菲,我便是帮不了赵家的忙,也不至于就要贪这东西,我让青玉送回去给我娘,由她交还给赵家。还有就是曲嬷嬷怪我把雪耳和清夏锁起来,让我放人。” 她没有多说,张仪正却在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想法和已经做出的应对,当下道:“也就是说,你在昨晚和今天早上很嚣张地得罪了一大群人。” 许樱哥默认:“还是三爷最了解我。” 张仪正忍不住皱了皱眉,讽刺道:“你不是最会谄媚讨好人的?怎地就忍不住了呢?到底原形毕露了吧。” 许樱哥的一双眼睛笑成弯月亮:“因为有些人永远也讨好不了呀,还有些人不是光靠讨好就能好的。既然讨好不了,弗如拉开车马,免得误伤。” 张仪正冷哼一声,道:“你别以为这还是你许家,大嫂嫁进来多年,虽然对外身份有些尴尬,实则深得父母亲信任倚重,便是宣侧妃也不敢轻易擢其锋芒,二嫂这些年更是把她高高供着。曲嬷嬷跟了母妃几十年,闯过血雨腥风,护过我们兄弟姊妹四人,拿命才换了今日的风光,不要说是府中一般人等,便是母妃也要给她留几分薄面,我等着看你哭。你就可劲儿地折腾吧,反正你阴险狠辣也不让于人。” 语气恶劣,却把这二人的相关之事点得再清楚不过,好似是幸灾乐祸,却又一直在警告提醒。许樱哥默了默,轻轻抱住张仪正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背后低声道:“便是哭了,我也还要继续,反正不能当窝囊鬼。” “我看你是想闹得被休了,好跑回去另外找小白脸才对。早说过你是痴心妄想。”张仪正不耐烦地皱起眉头,却没有把许樱哥的手掰开。风吹过午后的庭院,阳光依旧灿烂,有些事情似是一直都没变,有些事情却又似是微微有些改变。 ——*——*—— 感谢sonia220的香囊,魔幻雨滴、素食小猪、newlife2012的2个平安符,班太的日誌、有对狐狸眼、jojo8129、云家天下、夜黎丽、shui52939、迦.南、chieh-ching、路看、~天使在哭泣~、kosei的平安符。 感谢粉红,感谢正版订阅和推荐票,留言鼓励。(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47章 扫盲 “奶奶,常福街的五奶奶有身孕了!”青玉眉间眼角都是喜色,“婢子回去,听到大奶奶正和夫人在说笑,道是昨日五爷过去讨要您当初留下的那个酸辣粉方子,又为着五奶奶想吃酸的,便买了一大包山楂,当场就被夫人给扣了散给了府中几位小郎君和小娘子吃着耍。” 山楂活血化瘀,孕妇当忌口才是,许扶虽然年纪一大把,却是第一次当爹,家中人口又简单,哪里会知道这些?许樱哥又是欢喜又是好笑,边琢磨着要以什么样的方式送点什么东西过去,边问青玉:“我让你办的正事儿呢?” 青玉左右看看,贴在她耳边轻声道:“五爷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那画儿夫人当时便使大爷送回去,赵家日后再不会纠缠。夫人说,只要这边不穷追,不过时日问题便能解决,但这上京城赵家是再不能留了。” 许樱哥轻轻出了一口气,只怕不单不能再留上京,官职家产什么的都是全没了的,不过人能全须全尾就极好。待回了里屋,张仪正侧卧在榻上翻看着一本书,头也不抬地淡淡道:“你备一份厚礼,恭贺我那救命恩人。” 许樱哥一怔,随即笑着点了头。 张仪正又道:“既是当初就来往着的,又一直相处得很好,那便照常往来,不要让人说你嫁入王府便忘了亲戚。等我好了,你便设宴请他们上门做做客,认认亲戚。” 他对许扶倒真是另眼相看,但许扶却是恨他入骨。怎可能随便就携卢清娘上门与他心无芥蒂地交往?左右答应了也只是答应,许扶不来他又能如何?许樱哥照旧含笑应下。 张仪正自书上抬起眼来,谨慎而小心地瞥了她一眼,低声道:“不学无术总被人看不起。便是小四那狗屎也敢嘲笑于我,你是最爱读书写字的,教一教我。” 他最近的变化挺大。许樱哥真来了几分兴趣,立即走到他身边坐下笑道:“那是荣幸。” 张仪正心不在焉地听着她讲解,心思渐渐飘到了窗外,其实张仪正也不一定非得一直不学无术,一惯只会争强斗狠。他还可以受出身学士府的新婚妻子影响,慢慢变得好学博学,偶尔作出一首酸诗。写两笔好字,也将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一半真实,一半虚掩,今后做另一个人想必会比从前轻松自如很多。 许樱哥说得口干舌燥,不见张仪正有任何互动反应。抬眸一瞧,某人正盯着窗外那只嗡嗡作响的蜜蜂发呆。心中微怒,将手挡在张仪正眼前,似笑非笑地道:“说完了,还请三爷说说这篇文章。” 张仪正收回目光,见她面上微有讽刺之色,心下不服,不假思索地张口一一道来。许樱哥越听越沉默,谁说张氏子弟多数天生不善文字?明明心不在焉。却又没有半点错处,还能有不同于她的见解,从前的先生怎会给个孺子不可教的结论?还是他一直都如此,只是一直都在装? 张仪正说到高兴处,突然觉得不对,立即来了个急刹车。先故意说错了一处,再谨慎地道:“后面的没听,不知道了。” 许樱哥平静地道:“那我再讲一遍。” 张仪正开始烦躁:“今日就到这里吧,头晕了。我哪能一下子记得这么多?” “贪多的确嚼不烂,明日又再说。”许樱哥微笑着收了书卷。真是有趣啊,她从前也是下过乡支过教,给成年文盲上过扫盲课的人,深深知道改造一个成年文盲究竟有多难,比教孩子还要难上加难。虽然这只是个“半文盲”,但也不该突然间便表现得如此抢眼,他若不是天才,中间便一定有鬼。既然他认为这个游戏很有趣,她便陪他玩,看看到最后能玩出个什么结局。 张仪正小心翼翼地觑着她的神情举止,见她似是毫无所觉,便试探着添了一句:“其实我小时候很聪明的,先生夸我过目不忘,只是后来不知怎地就荒废荒唐了。” “现在重新捡起来尚为时不晚。”许樱哥给他理了理衣服,温柔一笑:“先换药吧。” 三月三,上巳节,传说中王母大宴宾客便在此日,大华伐晋首战告捷,今上大为欢喜,乃以朱后名义大宴百官群僚,开王母宴。且不论百官如何想方设法敬献礼品讨帝后欢心,更有无数官宦人家的女眷削尖了脑袋,千方百计就想能挤入含章殿,在皇后和诸贵人面前露露脸,谋一个机会。 康王府中,自康王妃病倒后便一直是世子妃在主事,这些日子也收到不少的请托,她嫁入王府十多年,儿女双全,长子懂事聪慧,女儿乖巧漂亮,深得公婆丈夫倚重信任,对各方面的关系自是把握得当。每日里只是不动声色地待客,把不符合要求的过滤,符合要求的记下留报康王妃做最后的定夺。 世子妃要忙大事,王氏自然而然地担起了府中各种家务琐事,宣侧妃也有张仪端的亲事要忙,唯有许樱哥一人闲得狠,没人找她做任何事,帮任何忙,府内的琐碎消息传不到这里,唯有大事还可通过学士府以及高、袁两位嬷嬷的渠道知晓。她被孤立了,但凡是有点眼光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世子妃待她照旧的温和,但从未单独与她相处说过话,更不要说是再往她房里送金鱼之类的小玩意;王氏对她还是热情灿烂的笑,该有的吃穿用度一样不少,但就是客气到生疏;宣侧妃偶尔遇到她也是不痛不痒地讥笑两句,张幼然从此不见影踪;曲嬷嬷每次看到她总是没有好脸色,宣乐堂的大丫头们对她恭敬有余,亲近不足,总而言之一句话。人嫌狗嫌。 张平家的很忧郁,当初康王妃把她指到这边来,不说个个都羡慕,但也算是肥差一份。其间更多预示着王妃的信任与倚重,她也指望着许樱哥能把张仪正这颗歪瓜给拧正了,将来凭自身本事搏个功名。她也算是尽心尽力伺候一场小有功劳。谁会想还不到一个月,事情就成了这副尴尬模样。 再看许樱哥,每日就光顾着给康王妃做那几顿饭,要不就是陪着张仪正读读书,写写字,再不然就是寻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往身上脸上涂,睡大觉。喝茶,画画儿,过得悠哉乐哉,百无忧虑,半点不知危机。她想劝许樱哥。二人关系远没达到那个地步,轻易开不得口,不劝,那又不行,主子的事不止是主子的事,还关系到一院子的人。思来想去,便往高、袁两位嬷嬷那里走了一趟,又分别送了绿翡和青玉几个心腹丫头每人一包茶和桂花糖。 许樱哥得知,跑去高、袁二人那里喝了一壶茶。回来照旧的好吃好睡,偶尔调戏一下张仪正,和他斗智斗勇,夫妻俩高兴了便吃喝玩乐,不高兴了便瞪眼睛嚷嚷,虽不说什么蜜里调油。却是自得其乐,自有一种平衡。就连新放出来的雪耳也是黯然销魂,退居二线,秋蓉更是一直龟缩在房内,轻易不露面。张平家的见状,彻底死了这条心。 转眼间便到了三月初三日,康王府中一片忙乱,人人都差不多在为入宫赴宴做准备。便是从前轻易不入宫的宣侧妃也因宫中给张仪端赐了婚,特为盛装打扮,准备跟着众人入宫亮亮相。 康王妃大病初愈,又见张仪正不但伤好得差不多,人也似乎真正沉稳了许多,不但不再闹得鸡飞狗跳,每日还能静下心跟着许樱哥读上大半个时辰的书,写上小半个时辰的字,其心甚慰。又因这些天一直食用许樱哥亲手下厨做的饭菜,见其顿顿不重样,样样精致美味,偶尔还能吃些从未见过的美味小吃糕点,显见是十分用心的,所以对这个儿媳妇也是比较满意的。唯一令她忧愁的是世子妃对许樱哥隐藏的冷淡,想到日后小儿子小儿媳多半还要依靠兄嫂拉拔,少不得寻了曲嬷嬷来问情况。 曲嬷嬷见她痊愈得差不多了,便十分委婉地将许樱哥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一一道来:“三奶奶其实也是好心,明知王爷定会愤怒,仍然敢为崔赵两家求情。甚至为此和世子妃心里添了不痛快。”一边说,沉痛地叹气:“只是老奴担心,三爷和三奶奶都是随性而为的,日后可怎么好?不管怎么说,三爷也是老奴带长大的,总是盼着他们好的。” 康王妃许久未语。嫁入婆家的女人,最忌讳的就是胳膊肘往外拐,心里惦着别人,甚至高过了夫家的利益,只此一条,便所有的好都被抹灭了。许樱哥所经历过的事情太过复杂了,人又聪明胆大狠辣,只怕张仪正不会是她的对手。 曲嬷嬷见她沉默不语,忙劝道:“看老奴真不会说话,三奶奶还年轻,偶尔犯了糊涂也是有的,她人聪明,又是书香门第出身的,虽然性子倔强,但只要王妃悉心教导些日子,还怕她学不会?” 康王妃沉吟许久,扶着秋实缓缓站起来:“先入宫,回来又再说。” ——*—请一定要看—*—— 大家不要再投催更票了,虽然都只是3千字的,已经很体贴,但我现在的身体状况真的不允许,而且这个票,只要我每天更3千,就自动接收了,对你们很不公平。如果我能,不用催更也一定会加更,这是很认真的承诺,真心感谢你们容忍我。 感谢熊猫爱颁布的2个香囊,sonia220的香囊,魔幻雨滴、tyrannosaur、素食小猪、菜菜豬、偶住长江头的2个平安符,newlife2012、蒂努薇尔、shui52939、chieh-ching、水清莲媚、~天使在哭泣~、土蛋子、jojo8129的平安符。 感谢正版订阅、粉红、推荐票、留言支持。(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48章 石破 上巳本就是游山玩水踏青的节日,朱后要办的又是王母宴,自要选个风景秀丽,最好还有水的地方。于是这宴会便被设在了东苑,东苑有御池,池边遍植名花,当此时,正是花团锦簇的时节,正好当成瑶池以宴宾客。 因是宫宴,故而凡是有品级的命妇都是按品大妆,剩下的年轻姑娘们也是穿戴得花枝招展,名花美人美酒一样不缺,照得人眼花缭乱。唯一美中不足之处在于,锦缎棚子有限,很多美人儿被曝晒在日光之下,气息奄奄,香汗淋漓,但此时,宴会不过进行到一半而已,朱后等人正是兴致最高之时,也无人敢诉苦告退。 许樱哥老老实实地坐在康王妃和王氏下首,趁人不注意便和斜下方的唐媛眉目传情,传递着只有彼此才能明白的意思——这一场宴会下来,不知有多少娇养的女儿会被晒得脱了一层皮。二人许久不见,都有一肚子的话要说,怎奈不得私会相叙,便只能眉目传情了。 世子妃照旧是一惯的安静端庄,王氏却是看了又看,许久,忍不住轻声道:“三弟妹,那不是大理寺卿家的……” 许樱哥笑着接上去道:“是,阿媛她在家中行四。” 王氏欲言又止,片刻方低声道了句:“看着你们,就觉得自己真是老了。”她其实还年轻,三十都不到,皮肤极白,五官妩媚,保养又好。身上自有一种成熟女子的美丽气质。但她眼里丝毫没有平时表现出来的那种活泼热情,只能看到满满的疲累和老气。 这个女人的心已经老了,想必这些年也过得非常艰难……许樱哥记得王氏的出身,在上京满目的勋贵大族中,她的家世渺小得不堪一提,一个原本就不属于这个圈子里的人,想要融入这个圈子,付出的努力和阻力只怕超乎想象,便是到了今日,王氏也不敢说自己就真的被接纳了。再说在王府内。王氏至今只有一个女儿傍身,而张仪先的另两个妾室已经分别有了儿子。 许樱哥抬起酒壶给世子妃、王氏、自己各斟了一杯酒,笑道:“做女人的总都会有那么一日。”言罢举杯先敬,也不管世子妃和王氏是否乐意奉陪,自己先就干了。 王氏犹豫地看了世子妃一眼,端起酒杯放在唇边轻轻抿着,因见世子妃微笑着一饮而尽。方才放心地跟着饮了。饮完酒,便又将唐媛和唐夫人看了又看,默默地低下了头。 许樱哥并不在意王氏对世子妃的忌惮之意,只不动声色地将王氏的神情收入眼底,笑眯眯地换了个方向,同不远处的姚氏、许杏哥等人用目光接上了头,兀自欢喜。 上首。康王妃正与长乐公主低声说话。不经意间回眸,正好看到许樱哥在那里笑得眉眼弯弯的模样,顺着她的目光一瞧,就看到了姚氏同许杏哥等人,不由得跟着翘起了唇角,到底是年轻,只见着了母亲、姐姐便可以笑得这般没遮挡。 长乐公主瞧见了,微微一哂。道:“她倒是个重情义的。” 不管心中怎么看,康王妃也舍不得人说自己的儿媳妇,当下便道:“她要是个狠心薄情的,倒让我不放心了。”顿了顿,又道:“王爷也说了,赵家那事儿迫得狠了,也是让人看笑话,弗如放一放,不用与人比狠毒。” 长乐公主掩着口笑起来:“瞧,瞧,几顿饭就把你给收买了,这进了门的和出了门的就是不一样,我是夸她呢,你急什么?争强斗狠我们比不过旁人,比一比品行温厚也不错,这不是阿娘经常教的?我可没忘。” 康王妃温和地笑了笑,把话题岔到去年秋天嫁入公主府的王六娘身上去:“阿令和六娘还处得好?听说最近王家七娘经常到你们府上去?” 长乐公主倒也爽直:“早先有些别扭,但后来禁不住六娘娴淑贞静温厚,他也没什么可挑剔的。王氏姐姐妹感情很好,六娘有什么好的都记挂着她妹妹。”言罢低低冷笑一声,“但这七娘将来这门亲事是依靠不上的,做姐姐的还得小心被算计。看这鸳鸯谱点得,非得乱成一团才欢喜……” 王七娘同冯宝儿一起被赐的婚,冯宝儿入康王府,王七娘则是入贺王府与安六,这便意味着王家这对姐妹永远也不能共同进退,感情越好,将来越是悲惨。想到皇帝近些年来越发难测的心意和出人意料的手段,康王妃也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长乐公主在座首扫视一圈,压低了声音道:“前几日,梧桐宫的一个宫人号出了喜脉,接着初战大捷,芙蓉宫便在次日请了太医。” 梧桐宫,刘昭仪所居,她自是再不能侍寝的,只能依靠年轻美貌的宫人施展手段,又有贺王争气,这风头一时无双。芙蓉宫,罗昭容所居,她徐娘半老尚且貌美犹能承宠,又怎会甘心?康王妃看看白发苍苍、慈祥和蔼的刘昭仪和仍然娇媚得如同鲜花一般的罗昭容,再看看越发见了老态疲态、沉稳得如同一潭静水的皇后,只觉得一大块石头压在心上,沉甸甸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长乐公主的目光落在不远处妖艳得不真实的福王妃身上,蹙着眉想再说另一件事,忽见有小太监捧着一叠纸疾步而来,道是前方诸大臣及各府子弟所作诗词,请朱后赏鉴。虽然大华尚武,但这附庸风雅的事情在皇帝的提倡下偶尔也还是要弄一弄,更何况大家都知道朱后其实很爱这些,于是座中尽数安静下来,无论是年老的还是年轻的,都做出了一副十分感兴趣的模样。 这可不是适合说悄悄话的时候了。长乐公主便将手肘撑了下颌,微笑着听皇后身旁的女官抑扬顿挫地将一叠诗词念来,突然间听到“南郡公”三字,惊得一下子坐起,边听边调侃康王妃:“我没听错吧?这说的真是小三儿?” “你没听错,他这些日子日日与他媳妇一道看书写字,学问大有长进。”康王妃面上微微得意,心中却是没有底,只恐张仪正是寻人代笔,那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一首诗念毕。长乐公主一声笑了起来:“不敢说作得有多好,但也是中规中矩,果然是日头从西边升起来了。” 座首皇后已然惊讶地朗声道:“拿过来我看!” 之前谁也没把这首诗同混世魔王张仪正联系起来,待听得皇后说了这么一句,举坐哗然,随即都把目光投向了许樱哥,纷纷暗忖定是她帮着张仪正作的弊。不然怎么可能! 许樱哥也是惊得差点将杯中酒水都泼了出来,若非是知道张仪正事先不曾买通人替他作诗,她也不敢相信一个半文盲这么快就能作诗。因见包括世子妃同王氏看她的目光都不一样了,晓得自己这时候绝不能失态,哪怕是假的也要当成是真的,便挺直了腰背甜蜜蜜地笑着,安然自若。众人见她没什么反应。也不好盯着她瞧。便都收回了目光。脸皮厚果然好,许樱哥轻吁一口气,正要换个姿势,恍然间觉着有一道目光直愣愣地看过来,顺着瞧去,但见更远处冯宝儿讥讽而挑衅地看着她。许樱哥笑了笑,妩媚地抿了抿鬓发,举起杯来对着冯宝儿微微颔首。冯宝儿顿时双眼喷火。 世子妃瞧见,有趣的微微翘了翘唇角。 众人都以为前面在写诗词,这边皇后大概也会发动众人写上那么一两首诗词以展示各府闺秀的才华,毕竟之前朱后最爱来这一套,谁知今日朱后却是提也不提,直接就使人宣布,今日有马球比赛,圣上已经移驾,请各府女眷移步。 于是早就作了无数准备的淑女们都很失望,但想到能看到闻名遐迩的宫中马球队和众大臣的马球表演,顺便还可以瞄一瞄青年才俊,便又平衡了。 众人跟在皇后的凤銮之后顺次撤退,浩浩荡荡地向着东苑进发,这正是可以交头接耳拉帮结伙说悄悄话的好时光,武夫人领着许杏哥向康王妃靠拢,许樱哥则趁隙顺利摸到了姚氏等人身边,什么都不说,先就抱住了姚氏的胳膊蹭了两蹭。姚氏摸摸她的鬓发,道:“赶紧去扶着你婆婆。她大病初愈,正是要人关照的时候。” 许樱哥笑道:“有大嫂和二嫂一左一右地扶持着,我去就只能扶着她老人家的后腰了。”话虽如此说,到底不敢多留,同姚氏身边熟识的女眷略说了两句就赶紧往回赶,顺路悄悄摸了唐媛一把,同唐夫人行了一礼,正待要溜,就被唐媛一把扯住低声道:“老实交代,可是你做的?” 许樱哥低笑道:“哪有的事?我还不至于这么蠢。原本吃素的和尚突然间开了荤,谁都要盯着的不是?” 唐媛就放了心,赶她走:“快走,快走,看你家婆婆嫂子都在盯着你呢。” 许樱哥忙快步往回走,却见前头一袭浅红罗衫一晃,冯宝儿夹带着一股香风拦在了她前头,皮笑肉不笑地道:“许二姐姐,别来无恙呀。” 许樱哥见她脸色苍白,身形越发瘦削,一双眼睛却黑得发亮,唇角也神经质地微微颤抖着,晓得是来找茬的,便微笑着同冯宝儿行了一礼,彬彬有礼地道:“宝儿,许久不见,先给你道喜了。” 冯宝儿狰狞一笑,将身子探向她低声道:“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你敢不敢听?” ——*——*——*—— 感谢桃子妖妖315的2个香囊,sonia220、chieh-ching、熊猫爱颁布的香囊,迦.南、素食小猪、。窝窝。、evenfall86、魔幻雨滴的2个平安符,双面咸鱼、tyrannosaur、沉香如屑、不带刺的仙人球qi、douzibaobao、、tashidelek、拖把婉儿、蒂努薇尔、marget24、~天使在哭泣~、小院子的平安符,感谢粉红、正版订阅、推荐票,留言鼓励。(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49章 微惊 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何况此人和自己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仇怨,冯宝儿的恶毒早在当初的堕马事件和章淑死亡事件中便一目了然。也不知这女人到底是蕴积了多久的仇恨,看着冯宝儿眼里毫不掩饰的敌意,许樱哥心头控制不住地“咯噔”一下,警觉地往后退着微笑道:“我能说不听么?” 冯宝儿见她想避开自己,哪里又能容许!猛地探手紧紧拽住许樱哥的袖子道:“自是不能!这可关系到日后我们的友爱团结,我怎么也得把话和你说清楚了!”一边说,一边紧紧抱住许樱哥的胳膊把她往人少处拉,狞笑道:“你不想让无关紧要的人一起分享秘密吧?” 既然躲不过,便没有示弱的道理,许樱哥微笑着,死死攥住冯宝儿的手腕,毫不怜香惜玉地用力将她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掰开,贴近她低声警告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当人众面的撒什么泼?我可是嫁了个泼皮的,不比你小姑娘的面皮薄。” 这面上斯文,实则泼赖的泼妇!果然和张仪正那不要脸的负心汉是天生一对!冯宝儿咬紧牙关,忿恨地瞪着许樱哥。许樱哥笑得越发灿烂,好整以暇地整理着衣服,以周围人都能听见的声音朗声道:“宝儿妹妹,晓得你好久不曾见到我,难免有些激动,但还是要注意一下形态,别叫人笑话了。” 冯宝儿眼里满是怨毒和恨意,将尖尖的下巴往上一扬,刻薄笑道:“实话告诉姐姐。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想同你说,上次你在我家遇险那件事,其实是……”她压低了声音。笑得诡异万分:“你家里那位逼着我一定要让你把阮珠娘给击落马下,好让许阮两家结怨,败坏你的名声。让你此生都嫁不掉。还有,你还记得章淑么?那些害人命的难听话也都是他让人传给章淑听的,可惜章淑那个傻子,傻乎乎的到后面也还替他保守秘密。”见许樱哥沉默不语,心中得意,假意叹息道:“章淑已经死了,不必多说。妹妹那时候真是不敢也不忍。奈何着实是惹不起,日后姐姐还要多多宽让,不要和我过不去才是。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三爷他兴许只是一时想不开。” 许樱哥粲然一笑:“看把我吓得一惊一乍的,原来你要说的是这个。我早就知道了。我家三爷经常犯病,自己做了什么都不知道,这又不是第一次,我还知道章淑死就死在误交友人,立身不正上,冤有头债有主,逼死她害死她的可不是我家三爷,有朝一日她的冤魂若要索命,找的定是我家隔壁。”见冯宝儿的气焰降了下去。话锋一转,低笑道:“今日听了妹妹的话,我倒是更明白一件事了,妹妹你可想知道?” 她早就知道了?早就知道了还能和张仪正过得如此和谐?还能过得如此欢乐?唯一的答案就是,张仪正向她坦白并得了谅解。而章淑……她真的知晓内情?冯宝儿忍不住疑惑地看着许樱哥,试图从许樱哥的面上看出破绽来。哪怕她脸上露出一分脆弱呢,自己便只需等着看戏就好了。 却见许樱哥嫣红饱满的嘴唇里轻轻吐出一句:“我知道,你嫉妒了,求而不得,所以你犯红眼病了。但你够悲惨的,这一辈子永远都只能眼睁睁看着,便是我不要他,他也不会要你。因为他知道你不是个好人。” 难道你又是个好人?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冯宝儿的脸上顿时又红又白,握紧拳头死死盯着许樱哥,嘴唇神经质地抖动着从牙齿缝里嘶嘶挤出一句:“你怎么敢?!” 疯子最是可怕,许樱哥心中隐隐有些害怕,但想到十疯九怕凶,你比他凶他便疯不起来,不然他就更加疯狂十倍。于是稳稳地站住了,微笑着看着冯宝儿,寸步不肯相让:“是你自取其辱。下次你要还敢伸手,我就还敢弄断你的手,不信你试试。我便是把你弄残了,你看他是否会说你可怜?” 都是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表面上端庄文雅,实际上不知如何的风骚不要脸,勾引起男人来不择手段。想起上一次张仪正是如何对待自己的,冯宝儿恨怨愤怒到了极点,恍惚间觉得也许毁了许樱哥这张脸便可一切安好如从前,禁不住失态地张开两只手想朝许樱哥那张可恶到了极点的脸上挠去。手刚举起来就被人从后头一把握住再用力往下一拉,接着整个人就被人从后头紧紧抱住,再动弹不得。惠安郡主笑盈盈地将下巴靠在她肩上,贴着她的耳朵轻声道:“你可是疯了,想找死?” 冯宝儿一个激灵,猛地从混沌状态中清醒过来,左右张望一番,只见王家六娘、七娘手拉着手站在许樱哥身边,看向自己的目光都充满了警觉惊吓和不可思议,许樱哥则是满脸的遗憾,而不远处康王妃、宣侧妃等人都沉默地看着这边,自己的祖母和母亲则急急忙忙地往这边赶。这个世界不止是她和许樱哥、张仪正的世界,无数双眼睛早就一直盯着她,她怎么就忘了? 顷刻间,冯宝儿积蓄近半年多的怨气和力气都被临空抽干,只能软软地靠在惠安郡主身上,就连动一动指尖的力气都没有。她败了,运气不如许樱哥,气势不如许樱哥,隐忍不如许樱哥,狡猾不如许樱哥……很难想象自己刚才那一抓挠下去,许樱哥会用什么招数等待着自己,到时候咎由自取的自己这一生大概也比在寂寞绝望中死去的章淑好不到哪里去。 惠安郡主厌恶地将冯宝儿递交给匆匆赶过来的冯夫人,微笑着道:“夫人,我看宝儿的气色不太好,是不是请皇后娘娘派个御医去给她瞧瞧?” 冯夫人走得满头细汗,就连头上精致薄巧的花钗也被颠得乱了章法。急急忙忙地将冯宝儿搂入怀中紧紧抱住了,微笑着道:“多谢郡主挂怀,她是婚期在即,舍不得家中长辈姐妹。难免有些憔悴,过些日子自然就好了,哪里又敢惊动皇后娘娘?” 惠安郡主一语双关地道:“不是病了就好。但若是真病了,那是必须得治,不然病倒误了婚期可就不好啦。” 姜是老的辣,冯夫人自是听出里头的警告意味,笑颜如花,温和可亲地道:“是,说得是。已然在调养着了。”目光落在许樱哥的身上,微微一颔首,真诚地道:“南郡公夫人,得罪了。” 许樱哥笑着还了一礼:“您客气了。”眼角扫过失魂落魄,半死不活的冯宝儿。虽胜,却无半分喜悦,有的只是说不出的哀凉。从前的猜测只是猜测,一旦真的从他人之口说出来,猜测变成了真的,便是从心底里生出来的寒凉。 冯夫人扶着冯宝儿渐渐远去,惠安郡主扯住许樱哥大步往前走:“一些日子不见,你又长进了!越发凶残了啊。” 许樱哥本来极好的心情此时已经沮丧阴暗到了极点,烦躁地甩开惠安郡主的手道:“你才凶残呢!我不过是个只想自保的可怜人罢了。” 惠安郡主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烦躁沮丧的许樱哥。便顿住脚看着她道:“她和你说了什么?” 许樱哥抬眼看着见事态平息便渐渐远去的康王妃等人,淡淡地道:“能说什么?左右不会是什么好话。” 惠安郡主对当初张仪正同冯宝儿之间那笔烂帐也大概知晓一二,更是知道从冯家众人到冯宝儿本人都对这桩婚事隐隐不平,想也知道冯宝儿不会干什么好事。但从长远看来,如若经营得当,这桩亲事对康王府自有一定的好处。当下也不好多说什么,笑着道:“皇后娘娘口谕,宣召你呢。” 许樱哥抱歉地同王六娘姐妹打了个招呼,懒洋洋地回答道:“别不是要作诗打球,我实在没心思。” 惠安郡主一声笑了出来,将手点点她的额头道:“好意思说,人家都说三哥那诗就是你代作的。打球,轮得到你上场?” 许樱哥懒得辩白:“不是就好。” 惠安郡主见她没精打采的,乃笑道:“实话同你讲,是你画的那个凤冠和那一组簪钗出来了!见过的人还没几个,皇后娘娘特旨让你先去瞧一瞧。” 许樱哥吃了一惊:“这么快?”那些可都是精细活儿,便是和合楼里最熟的工匠也不见得就能做得这么快。 惠安郡主挤挤眼睛:“你自己去瞧不就是了?” 王六娘温和地握住许樱哥的手,微笑道:“不要理她,她逗你玩儿的。我们瞧着了,不过还只是个雏形,是娘娘觉得有个地方好似有些不妥当,所以想让你过去参详参详。” 许樱哥打起精神与王六娘寒暄了两句,王六娘郑重把王七娘介绍给她认识:“这是我妹妹,日后要请你多多关照了。” “只要能,是一定的。”许樱哥这时候才认真打量王七娘——杏黄衫子柳色裙,脸上犹带婴儿肥的小美人儿一个,一双眼睛黑白分明,一派的娇憨。想起安六那副阴阳怪气的煞神样,许樱哥由不得暗叹一声好白菜都给猪拱了。 王七娘根本不知自己即将面临的命运,满眼满心都是上京城的繁华和皇宫里的奢华,叽叽呱呱地抓着众人说个不休,听说许樱哥将来会是她的堂妯娌,更是拉着许樱哥亲热的说个不停。王六娘满眼都是怜惜,微笑着静静立在一旁,不时不好意思地看看许樱哥,许樱哥明白做姐姐的心情,热心地对王七娘的所有问题一一认真解答。 不远处,冯宝儿睁着早就流干了眼泪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冯夫人喃喃道:“我不甘心,我哪里不如她?!凭什么我就不如她?” ——*——*—— 感谢倾陈love、tashidelek的和氏璧,熊猫爱颁布的香囊,魔幻雨滴、小熊1990、素食小猪的2个平安符,迦.南、有对狐狸眼、sonia220、cherry陈、newlife2012、梦里桔香、拖把婉儿、jojo8129、chieh-ching、幸运的学长、土蛋子、~天使在哭泣~、蒂努薇尔的平安符。 感谢粉红,感谢正版订阅,感谢推荐票,感谢留言鼓励(看到你们的留言,经常感动到早孕反应都减轻了,o(n_n)o~)(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50章 相会 冯夫人心疼地搂紧宝贝大女儿的肩头,哽咽难言:“这都是命……” 冯老夫人狠狠将拐杖往地上一顿,睖睁着黄黄的眼睛,满是戾气地道:“看看你这怂样!多大点事儿也值得你失魂落魄的。,!牢记.你忘了父母家族了?忘了你下头的一群妹妹了?竟敢犯这样的糊涂!你自己要找死回去找个角落悄悄儿地死,别在这里害人!” 冯夫人老大不忍,低声道:“娘,宝儿她……”求情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被冯老夫人一指戳在鼻子上,勃然喝道:“住口!不贤良的妇人,就是你没教导好女儿,这般的自私短视,这般的沉不住气,早知如此,不如早点溺死了事!” 冯夫人被呛得一句多话也不敢说,只能热着脸低着头抱着冯宝儿默默地往后缩。冯老夫人喘了口气,道:“这样的盛会,你不同我去和康王府的打个招呼?” 冯夫人看看没精打采的冯宝儿,犹豫道:“可宝儿……” 冯老夫人冷笑:“她一个要出嫁的女儿家害羞才是正理。你记得了,康王府的女主人是康王妃,而非是你妹子。” 冯夫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心想自家妹子虽只是侧室,却不是一般的侧室,多少也是个亲王侧妃,有品级有俸禄,也是有头有脸的,但在冯老夫人的淫威下并不敢多言,低声交代了冯宝儿两句,扶着冯老夫人公关去了。 冯宝儿慢慢抬起头来,看着远处的繁花似锦美人如玉,听着马球场上的各色喧嚣各色热闹。唇边轻轻绽出一个淡淡的笑。是人都是有弱点的,是人总是有爱恨嗔痴的,张仪正真的爱许樱哥么?许樱哥又真的一点不放在心上么?运气不好算什么,难不成一辈子都不好?总有一日。她要叫那些看不起她的,欺负她的,统统都匍匐在她面前苦苦求饶。于是她死了。又活了。 王母宴,本该是仙乐飘飘,出尘脱俗的,但因这王母宴是张家人办的,所以神仙们也就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了赌博的坏毛病,众人纷纷下注,便是许扶这样的末等小官也未能免俗。许扶漫不经心地将个金坠子扔到坐庄的同僚手里。将手搭了凉棚往远处眺望,希望能看到许樱哥。本来以他这样低等级的小官儿,是没有资格参加这般盛宴的,但不知何故,他的上司竟然给他派了个差事。让他可以一睹这盛会。 想要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找出一个人何其艰难,何况是要在一群又隔得远,穿着打扮都差不多的女人中把许樱哥刨出来又是何其艰难。许扶看到眼睛发酸,最终无可奈何地放弃了,正想找个阴凉处躲一躲懒,就被人从后面轻轻拍了拍肩头。 “五哥,许久不见,一向可好?”张仪正穿着件绛紫色的圆领窄袖衫,配着块款式简洁的羊脂玉佩。笑眯眯地站在一旁朝许扶拱手作礼,长身玉立,笑容如画,闪瞎了一群当值小官僚的眼。 许扶看到同僚或羡慕,或不屑的目光,心中十分不舒服。却不能晾着张仪正,便淡淡地回了个礼,道:“不敢当,三爷安好?” “好,都好。五哥大喜呀!改日必然登门贺喜。”张仪正笑得温和灿烂,不等许扶找出由子拒绝,便亲热地拉了许扶往前凑:“你们赌什么呀?” 众人窘然,却见这位凶名在外的皇孙施施然从腰间取了羊脂白玉佩,毫不心疼地就往盘子里一扔,十分亲切地笑道:“我赌黄队赢,你们是否要跟着?” 宫中赌球从来隐有定律,那就是,只要圣上赌什么,就一定是什么,这些皇子皇孙们自是最晓得内幕的。众人纷纷交换了一个眼色,微笑着受了这人情,殷勤地端上茶水凳子,找了个最好的地儿,请张仪正入座,再请许扶作陪。 许扶一直沉默着,他不想和张仪正说话,甚至不想多看张仪正一眼。如若不曾看到,他还隐隐期盼此人能洗心革面,从此善待许樱哥,但一旦看到了,他就控制不住地认为这只是奢望,这就是个不怀好意的坏胚,随时都会暗算他以及许樱哥,甚至于许氏族人。在梦里,他甚至曾经看到过满身是血的张仪正举着雪亮的刀朝他狠狠挥落下来……这大抵是一种对危险的本能预感,也可能是对张氏日积月累的仇恨所导致的。 张仪正眯了眼,看着远处疾奔电驰的人和马,状似不经意地道:“樱哥一直想去看看五嫂,但最近府中多事,她出不得门。等过些日子安稳了,我便陪她去,到时少不得叨扰五哥一二。” 想起这些天从许府得知的康王府各色小道消息,再看看张仪正这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许扶又觉得牙疼了,他被这个无耻的强盗抢走了最宝贵的东西,无耻的强盗却在他的面前拼命蹂躏着那件宝贝,还来他面前拼命炫耀,甚至不给他躲让的空间。 张仪正见他不说话,也不生气,微笑着道:“五哥还是一贯的沉默寡言。”顿了顿,突然道:“樱哥真是个好姑娘。” 许扶微微一怔,低声道:“她从来都是个好姑娘。”只可惜被猪拱了。 “是啊,心软,善良,重情义。前些日子我为崔家求情,被我父王狠捶了一顿,樱哥这傻丫头,竟然背着我跑去找我父王,不但替崔家求了情,还替赵家也求了情。”张仪正摸了摸下巴,一脸的娶妻如此,夫复何求的满足样。 许樱哥为崔家求情?许扶只觉得耳朵“嗡”的一声响,无数的烦乱和愤怒从心底深处喷涌而出,他不敢给人看见自己的神情,便只能死死咬着牙,在袖中握紧拳头,死死盯着面前的方寸之地。 张仪正不动声色地从旁打量着他,继续道:“我前些日子犯了混,不好意思去见岳父母。今日凑巧,想请五哥替我向岳父大人转句话,不知可否?” 许扶低低挤出一句:“三爷请吩咐。” 张仪正正色道:“我从前混账不懂事,总爱犯浑。如今懂事了,自当奋发上进,再不会欺负樱哥,气着长辈了。这些日子我都在同樱哥一起看书写字,过两日我便来兵部当差,再不会胡混。” 许扶心情复杂地抬眼看着他,心中百转千回,只道出一句:“恭喜贺喜。” 二人又默然坐了片刻,总是无话可说,张仪正看了看天色,起身告辞。许扶沉默地送了他一截,又在人少阴影处立了片刻,走回去与上司同僚告病,请假先行归家。众人都知道他背后有许衡,再有康王府,平时为人又豪侠慷慨仗义,自是无人会为难于他,当下说了几句关心的话,不但放他回去还要使人送他。许扶彬彬有礼地谢绝了,微微佝偻着腰背慢慢走了出去。 才走到人稀处,他便疯狂地往前快速奔走着,原本就疼的牙齿越发疼得厉害,疼到他焦躁愤怒到无以复加。为什么张仪正光凭王书呆一个恳请便愿为崔家做到这个地步?为什么许樱哥要替崔家求情?难道当年的那些人,全都白死了吗?是谁造成他们兄妹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凭什么所有人都死了,崔家人却可以安然活着?一定是张仪正逼的许樱哥!一定是!不然许樱哥怎会冒这样的风险,替原来的未婚夫家中求情?难道她不知道这会让康王府诸人对她另眼相看么?所以一定是被张仪正逼的。 许扶愤怒地奔了出去,迫切地想要找到一个可以发泄的途径。他恨张仪正,前所未有的痛恨着,可是恨归恨,却无能为力。他避开等在前方的小厮腊月,漫无目的地在道上游晃着,眼睛被道上反射回来的日光刺激得又痛又酸,想流泪,却流不出来。 不远处,有人不紧不慢地吊在他身后,他快便也跟着快,他慢便也跟着慢,老江湖许扶本的眼睛立刻便不酸了,烦躁郁闷的心情也迅速冷静下来,他当机立断,迅速折回身去准备去与腊月汇合,然后与对方擦肩而过。 一袭陈旧到发黄的短褐,一双磨得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草鞋,一顶破了两个洞的斗笠,一张苍白得像鬼的脸,一双眼角微微上挑,散发着赌徒光芒的眼睛,乱须,薄唇。 许扶本来极其稳定的步伐在瞬间被打乱了节奏,瞳孔迅速缩小,鼻孔却迅速张大,满目杨花绿柳中,他只看到了一张脸,一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赵璀。 赵璀的手指在斗笠边缘上轻轻搭了一下,头也不回地与许扶错身而过。许扶眨了眨眼,步伐又恢复到原有的节奏,两个人都不曾回头,背道而行,越走越远。 许久,许扶立在大红色的宫墙下,举头看着从墙里飘拂而出的绿柳枝,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怎么也想不到,赵璀竟然还活着,这中间究竟又有什么样的波折?既已侥幸逃生,却又自投罗网,所为何来? 腊月牵着马过来,问道:“五爷是要先回去么?” 许扶将手扶着马儿光滑如缎的皮毛,低声道:“我马上去和合楼,你立刻去东市请唐爷过来,告诉他,我要找一个人,白色短褐,草鞋,竹笠,毛胡子,细眼,薄唇,只找,不惊动。” ——*——*—— 感谢反求诸己的粉红票,胖wanghua001的桃花扇,魔幻雨滴、素食小猪的2个平安符,newlife2012、迦.南、拖把婉儿、~天使在哭泣~、chieh-ching、蒂努薇尔、jojo8129、懒惰小蜜蜂、土蛋子、jojo8129、小院子的平安符。(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51章 成拙 送上第二更,一个小惊喜,希望大家能开心一点,o(n_n)o~ ——*——*—— 小小的宫室里,虽然狭窄,陈设却极精致,室内光线亮堂,透过低垂的细苇帘子,可以看到室外灿烂的春光和满目的新绿繁花。满脸倦色的朱后侧卧在美人榻上,指着面前的凤冠与花簪温和地对许樱哥道:“我总觉着什么地方不太对,看你的画儿是轻飘飞扬,无论是凤凰、蝴蝶、花朵,都该能随风轻颤,几欲飞起才是。” 许樱哥跪坐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将手从凤冠上收回,微笑道:“娘娘慧眼,这金银丝拉得略粗了些。” 朱后恍然,面上露出回忆之色:“是了,当年我曾同圣上赴宫宴,席中曾见前朝薛贵妃有轻金冠,薄透如纱影,玲珑如初莲,听闻乃是宫中秘技,一顶金冠要花费数人数月心血。我也曾有金冠一顶,上面的花和叶呀,便是最细微的轻风也能将它吹得颤起来,戴着又轻又好瞧,只不太皮实。”说到这里,朱后脸上露出一丝甜甜的笑容,想是回忆到什么美好的事情。 许樱哥等人安静地听着,便是呼吸声也着意放得低缓了些,朱后笑了一回,道:“说起来,那结条金冠子我是很多年不曾见着了,也不知是收到哪里去了?红素呀,回去以后你帮我找出来。” 一个头发微白的宫人垂手立在一旁,微笑着道了声:“是。”又问:“娘娘要是累了,便先回宫歇息如何?” 朱后摆摆手:“圣上年纪比我还长。刘姐姐亦然,他们都没道累,我怎能扫兴?”言罢看向垂手立在角落里的一个白发太监:“于四有,这怎么说?难不成你们还赶不上前朝的技巧?” 那白发太监往前一步。颤巍巍地跪在地上拖长了声音道:“回禀娘娘,这工艺早前本就只在几个人手中,还要的是日积月累得来的经验。非是年长不能得其精髓。这些年,这些人死的死,残的残,流落外间的流落外间,剩下这些徒子徒孙便是费尽心力去做,把眼睛熬出血来,也是火候不到……” 朱后有些厌烦地摆了摆手。示意他住口。多年前的那场宫乱中,哀帝薨,薛贵妃站在太极殿高高的石阶上跳脚痛骂,把今上骂了个狗血淋头,被乱箭穿身射死,死后不得全尸。割头示众,挫骨扬灰。宫中更是死伤无数,宫人的血浸入到地砖的缝隙里,好几年地砖缝隙都是黑的,剩下的宫人不是同谋罪人罪当伏诛,便是趁乱逃走了的。不要说是这拉金银丝造金银器的技巧,便是许多精巧的工艺也是消失不见。圣上,太过好杀。 察觉到朱后的情绪不佳,众人越发沉默谨慎。许樱哥微微有些郁闷。要说和合楼中所出的花钗首饰,所用的金银丝并不比宫中所出的细。且她一直以为,和合楼里的都是民间工匠,怎么也不能与宫中相提并论,宫中理所应当能做出更为精致稀罕的首饰,朱后理所应当戴上这时代最美最精致珍贵的首饰。故而才会如此设计。又想万一不成,朱后是个随和的性子,想来也不至于就精益求精到这个地步,谁知今日看来,事情与她想象的偏差许多,似是弄巧成拙了。 长乐公主想了想,柔声道:“高手多在民间,不如使人细细寻访,高价悬赏?” 朱后的心腹宫女红素笑道:“是个好办法。” 那白发太监于四有闻言,满脸为难地道:“这五月十七就是娘娘寿诞之日,现下已是三月初三日,这些东西花费的精力时辰不是朝夕之功,只怕是会来不及呢。” 长乐公主怒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究竟想要如何?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你们何用?” 于四有抖抖颤颤地匍匐在地上低声道:“实际老奴有一计,弗如在上京城中各大银楼首饰铺子里请那镇店的老工匠来试一试。不成,放走,成了,重赏,如此可比到处乱找的好得多。” 这所谓的“请”,自然不会是真正的“请”,如若一旦请来,将来就别想走出这道高高的宫墙。许樱哥听得怔怔的,和合楼在京中已经小有名气,此番里头的匠人肯定逃不掉,她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许扶一旦失去最顶尖的工匠,一家子的花销又该怎么办?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得够小心,谁知还是太过欠缺考虑,许樱哥后悔之极,忍不住多看了那于四有一眼,谁想正好与于四有的目光对接上,于四有谦卑而讨好地望着她笑了笑,垂下眼皮,俯下身子,姿势低到了尘埃里。 “好!”长乐公主轻轻拍了拍几案,探询地看向朱后:“母后,您觉着如何?” 在姚氏的描述中,许樱哥一直认为朱后是个不愿轻易扰人,十分自律的人,所以才会有这般好名声。但此刻的朱后却是毫不犹豫地道:“可以一试。”言罢微微闭了眼,一脸的疲态和意兴阑珊。 长乐公主与康王妃对视一眼,都默默垂下了眼睛。这些日子朱后过得心力交瘁,脉象已成衰势,再这样下去只怕心结越来越深,终将渐成沉疴。然而她们这些做晚辈的却无能为力,在一旁宽解相劝吧,朱后比谁都明白,唯一能做的不过是彩衣娱亲,尽量孝顺。正如这场寿宴,无论如何都是要办得体面尽兴的。这么多年了,难得朱后会对一件事物如此上心,所以怎么都要满足她的愿望,把这凤冠与簪钗做到极致。 长乐公主看向许樱哥,心想学士府送的那套步步莲华真是不错。康王妃也忍不住看向许樱哥,心想这些日子许樱哥戴的首饰虽不夸张耀眼,却件件都是精品,也不知学士府究竟是寻了何人打造的。二人都觉着许樱哥应该主动把这匠人敬献出来才是,而不是这样一直沉默不语,垂着眼装糊涂。长乐公主没那么多忌讳,当下便要开口相询,康王妃心思要细腻些,忙同她使了个眼色,表示等自己下去问过因由之后又再说。 忽听宫人禀道:“王爷来了。”接着康王领了几个儿子龙行虎步地走了进来,看着榻上的朱后眼睛微微发红,倒头拜倒请安,康王世子及张仪正等人都赶紧跟着拜了下去。 虽是母子,却多忌讳,日常要见面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朱后同时见着儿子女儿孙子一群人团团聚在跟前,心情好了许多,连连叫人把早就准备好的各种赏赐取出来亲手分给众人。待到了张仪正时却停了停,意有所指地道:“小三儿,你今天的诗作得极好。” 一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张仪正身上,接着又都瞟了瞟许樱哥。许樱哥心中没鬼,自然是没什么反应,难得张仪正也是得意洋洋,一点心虚的样子都没有。 宣侧妃好容易有机会可以说话,忙微笑着温婉地道:“娘娘不知,这些日子小三日日都同樱哥一起读书写字呢。” 朱后有心想让张仪正现场作诗一首,又恐当众丢了他的脸,便示意许樱哥上前,拉了她的手和声道:“很好,但要记着戒骄戒躁,心中要有畏惧,多宽让。” 话不多,里面包含的内容却多,是告诫也是引导,许樱哥微垂了眼微笑着温柔应道:“是。” 见她温顺,朱后满意地笑了起来,又告诫了张仪端同最小的张仪明几句,示意众人退下,只留康王与康王妃、长乐公主在身边说话。自有宫人将许樱哥等人引到一旁吃喝歇息,宣侧妃将许樱哥看了又看,突然凑过去低声问道:“樱哥,适才宝儿寻你说些什么?” 许樱哥笑道:“没什么,不过是叙旧。” 她虽不肯说,但当时的情形大家都看在眼里的,晓得只怕没那么简单,这碗馊了的剩饭,只怕不太好吃。宣侧妃蹙起眉头,望着一旁看似无所谓,实际上一直支棱着耳朵的张仪端,微微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世子妃与王氏各怀心事,只顾低头喝茶,多话也没有一句,世子、张仪正、张仪端、张仪明四兄弟各自把目光投向不同的方向,想着属于自己的心事,室内安静之极。惠安郡主坐不住,挪到许樱哥身边道:“唐媛托我问你,再过些日子便是阮珠娘出阁,你可否愿去?” 许樱哥微笑起来:“只要能去,哪里有不去的道理?”阮珠娘与杨七娘等人,算是她在冯氏别庄一逞匹夫之勇后的意外收获,双方并不是来往得很密切,但大大小小的事情却总是互通声息,重要的场合一个不缺。 惠安郡主笑道:“我也要去的!那时候我们也打球吧!我要和你大战三百回合!”她越说越兴奋,引得世子妃等人全都向她行注目礼,康王世子宽和的笑了笑,道:“妹妹总是这般活泼。” 惠安郡主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突地猛然收声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屏声静气地往前走了两步,盈盈拜倒:“圣上万岁。” 众人惊起,尽数拜倒。皇帝身着赭黄色的常服,手把着玉带,目光沉沉地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一言不发地抬了抬手,转身大步往朱后所在的宫室而去。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何故之前还十分高兴的皇帝此时却面沉如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52章 昏厥 昨日有加更,大家表忘记看,o(n_n)o~ ——*——*—— 生为皇室一员,谁的心眼子也不会比谁少一点。.\\室内越发安静沉默,所有人都在互相交换着眼神,无声地猜测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接下来又会对大家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许樱哥看向康王世子,只见康王世子虽然还稳稳坐着,眼神却是有些飘忽,世子妃则默默地将裙带理了一遍又一遍。一定有事!不然朱后、康王、康王妃、长乐公主等人绝不会是这个形态。很明显,康王世子和世子妃也是知情的,不知情的不过是他们这些人。天家无骨肉,一个年老的,随时可能死去的,却没有立储的君主,还有一个正当壮年,唯一嫡子,拥有父兄都没有的宽仁名声的儿子,以及一群手握重兵,各有所长,虎视眈眈的兄弟,矛盾似乎是一早就注定了的。 这就是个烂泥潭。许樱哥无声一叹,抬眼看向张仪正,不期然间正好与他的目光遇上,张仪正沉沉看了她一眼,看向康王世子低声道:“大哥……” 世子迅速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稍安勿躁。” 这是谢绝询问的意思,此处不是说话地。宣侧妃不知想到了什么,俏丽的脸上顿时雪白一片,惊慌失措地攥紧了手中的绣帕,就连手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张仪端沉稳而无声地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又摸了摸眼睛叽里咕噜乱转的张仪明的头。于是继续沉默,继续等待。 寂静中。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声,撕心裂肺,含着无数的冤屈与忿恨。许樱哥惊得一跳,全身汗毛倒竖。就连脚趾缝也觉着湿津津,冷幽幽一片,正自睁大眼睛四处张望。张仪正便缓步走过来,也不多话,探手将她的手扣入掌心,再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他的手很温暖,同样微微有汗,却并不颤抖,许樱哥试探着反握住他的手。不自觉地往他身边靠了靠。张仪正看了她一眼,又将她的手握得紧了些。 王氏在一旁瞧见,满脸的黯然。 那哭声猛地拔高那一下之后,断断续续地又哭了几声,接着突然消失不见。众人皆是胆战心惊却不敢轻举妄动。 惠安郡主这时候表现出了一贯的大胆作风。竖起眉毛提步就往外走,康王世子立刻起身拦住她道:“你要去哪里?” 惠安郡主急道:“我听着是我娘的声音。” 在座的谁也没听长乐公主哭过,却是听过康王妃痛哭责骂张仪正的,所以能排除康王妃的可能性。母女连心,既然惠安郡主这样说了,大家便都统统觉得完全有可能是长乐公主了。但越是这样,康王世子越不能放惠安郡主出去,又不好多说,只能板下脸沉声喝道:“胡闹!在这宫里谁会让姑姑哭?给我乖乖坐下!别惹事。” 在这宫里谁会让长乐公主哭?谁能让长乐公主哭?唯二不过皇帝与朱后。朱后不是个会随意弄哭人的,那便只剩下皇帝一人。长乐公主既然哭成了这个样子,肯定是遭受了不能忍受的痛苦和冤屈。惠安郡主急得脸都红了,眼泪直在眼睛里打转,低声央求道:“大哥,皇外祖父一直都疼我。如若无事,那我过去看看也不会怎样,如若有事,我娘怎么办?” 世子坚定地摇头:“不行,你急什么?那边有皇后娘娘和我父母亲在,万事都有他们。你一个小丫头就别过去添乱了。”言罢看向许樱哥:“三弟妹,劳烦你。” 许樱哥忙从张仪正手里轻轻抽出手来,走上前去扶住惠安郡主的胳膊,将她往椅子上拉,低声劝道:“咱们再等等看,兴许是听错了呢。” 惠安郡主眼看走不掉又没法儿确定长乐公主的平安,而众人都是一副死气沉沉,稳坐钓鱼台的模样,眼泪控制不住地眼眶里滴落出来。许樱哥忙抽出帕子给她拭泪,轻声安慰,王氏犹豫了一下,也坐过来安慰惠安郡主。世子妃则起身走到门边,招手叫一个宫人过来低声询问。 康王世子沉默地坐在椅子上,目光透过半垂的细苇帘子,落到了满园的春光上。他没有忘记适才皇帝看他们时的那种眼神,充满了猜疑和愤怒,他依稀觉得,皇帝大概是不希望他们背着他和朱后这样凑在一起的。所以,越是这样,越不能轻举妄动,他们只有等。 宫人一问三不知,世子妃回头看向康王世子,以目相询,问他是否要动用一下宫中的人手。康王世子坚定地轻轻摇了摇头,当下情况不明,以不变应万变是为上策,不然只怕反而会着了人的谋算。 世子妃幽幽叹了口气,走回去在惠安郡主面前坐下来,温和地拉起惠安的手,柔声安慰道:“不要多想,你知道圣上一向都很宠你,是不是?” 惠安郡主泪眼模糊地点了点头。 世子妃又道:“比之你母亲又如何?” 惠安郡主眨了眨眼睛,低声道:“自是不如的。” 世子妃便微微一笑,语气笃定地道:“那不就是了?” 惠安郡主默了片刻,挂着泪珠惨然一笑,努力做出高兴的样子,仿似要说服什么人一般的道:“是啊,皇外祖父和外祖母是最疼我娘的。” 宣侧妃神经质地将用力擦了擦额头上的不断渗出的冷汗,苍白着嘴唇道:“怎地这宫中这般安静?”又怔怔地看了看身旁的两个儿子,将张仪明拉到怀里紧紧搂着,试探地看向康王世子,低声道:“世子,你……” 康王世子不语,只淡淡地瞥了张仪端一眼,张仪端忙止住宣侧妃的话头:“您多想了,安心等着就是。” 话音才落。就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仿佛有许多人疯狂奔走,众人全都惊得站得起来,惊头怒耳地脸白成一片。宣侧妃控制不住地哽咽了一声。又惊恐地死死捂住了嘴,肩膀抖成一片。 这是亲骨肉,但不过一个阴沉的脸色和一声来历不明的哭叫。便可以把众人吓成这个样子,这只能说明一件事,皇帝的残暴狠辣多疑是何等的深入人心。许樱哥又开始习惯性地害怕,用力往张仪正身边挤,一边挤还一边有空去想,也不知自家老爹这些年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张仪正也不多言,沉默地将她往怀里搂了搂。 康王世子看看众人。脸上生出一种不正常的红晕,猛地将紧紧拽着他不放的世子妃往旁边一拨拉,大步往外奔出,厉声道:“怎么回事?” 世子妃被他这猛地一推,险些跌倒在地。借着王氏和许樱哥的力才算站稳,却也顾不得其他,颤抖着嘴唇往前两步,欲去拉住世子或与他共同进退。 “嫂嫂你莫管。”张仪正大步上前道:“大哥你留着,等我去看!” “你能行么?”康王世子疑虑地看着他,张仪正无所谓地笑了笑,哂然道:“谁不知道我是个混账东西,没脸没皮的那种?”言罢回眸看了看许樱哥,眸中神色复杂万千。 许樱哥张了张口。最终只是沉默地看着他。没有人比他更合适。 却已听人在外沉声道:“是皇后娘娘晕厥了。圣上急召太医。”接着一个头发花白的太监佝偻着腰走过来,目中精光闪烁,沉沉在众人面上扫了一圈,继续道:“圣上心忧皇后娘娘病情,已然让外头都散了。世子爷若是想先回去,也可以先回去。” 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将一颗心悬了起来。倘若皇后在这个时候倒下,那康王府无疑于失去一棵遮风避雨的大树,不说前路渺茫,至少也是要曲折上许多。 康王世子满脸的忧色,试探着道:“皇祖母病了,我们做子孙的怎么又能放得下心?最少也得等到她老人家醒来,病情稳定才是。” 老太监轻轻叹息了一声,道:“那也好,待老奴去瞅瞅,若是时机得当,老奴便回禀圣上。” 许樱哥眼毒,看到康王世子在瞬间便同那老太监交换了好几个眼色,接着又见张仪正的眉头轻轻蹙了起来,便知道今日之事,不止是皇后突然晕厥这么简单。往坏里想,只怕长乐公主那声哭是因,而皇后的突然晕厥是果。不过从现在皇帝的表现来看,这结发夫妻之间的感情还是有的,到底还是很在乎皇后的生死。 老太监才辞去不久,便又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长乐公主阴沉着脸大步走进来,看着众人淡淡地道:“在这里留着也没用,都收拾了回去吧,该吃斋的吃斋,该拜佛的拜佛。” 众人看清她的样子,又不由得惊了一回,只见她头上花簪歪斜,脸上的脂粉早就花了,半边脸是肿的,目中犹有泪痕,前襟同裙摆上更是一片醒目的污渍,也不知是茶水泼的还是什么泼的。 果然有事。在座的人只见长乐公主风光受宠了许多年,谁见过她这样子?皇帝若是连她都打,把皇后生生气得晕厥,那得多大的事情?惠安郡主不安地扑上前去,将手紧紧拉住长乐公主的袖子,低声哭道:“娘啊,您疼么?” “我没事。”长乐公主沉着地将女儿的手拿开,看向许樱哥道:“我把阿眉交给你。” “?”许樱哥吃了一惊,怎会是她?怎么也轮不到她才是,应该是拜托稳重的世子妃和周到体贴的王氏才对。却见长乐公主深深地看了她两眼,转头看向康王世子同张仪正:“你们俩随我来。” ——*——*—— 感谢素食小猪的和氏璧,柏觅双、m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153章 求援 众人目送康王世子与张仪正兄弟二人协同长乐公主静静离去,心中百般滋味。!若这宫中是龙潭虎穴,那他们府中凡是能撑起一片天的人都被留在了龙潭虎穴里,剩下的便是一群妇孺以及还不堪大用,身份尴尬的张仪端。 虽不知长乐公主与康王是怎么打算的,但这也算是豁出去了。张仪端的目光从宣侧妃、几个嫂嫂及幼弟的身上缓缓扫过,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勇气来,这里只有他一个是成年男丁,他有义务把家人安全送回府中。但看到满脸寒霜的世子妃,他的心又有点颤,犹豫了片刻,他还是鼓足勇气道:“大嫂,我们先回去?” 世子妃看了他一眼,不语,只把目光又落到远去的康王世子等人身上。张仪端有些尴尬,求援似地看向王氏和许樱哥,既然长乐公主要他们回去,自是有所考虑,不然一家子都留在这里算什么?家里还有一群小孩子呢。 王氏把眼睛转开,许樱哥缓缓抬起头来,朗声道:“大嫂,既然父王、母妃和姑姑都有了安排,我们便先回去吧。” 世子妃有些恼怒地看向她,许樱哥攥紧惠安郡主的手,神态坚定温和平静地和她对视。对视片刻,世子妃有些颓然地垂下眼来,疲累地道:“走吧。” 张仪端忙叮嘱道:“紧紧跟着,不要走散了。”言罢抢先走在前头,表情沉稳,目光警觉地护着众人往外而行。 世子妃沉默地打量了他片刻。朝惠安郡主伸手:“阿眉,你过来听我和你说。” “大表嫂,我很好。”惠安郡主紧紧攥着许樱哥的手,毫不犹豫地轻轻摇了摇头。世子妃淡淡笑了笑。转开头去,目视前方,大步往前。 一路前行无险。大抵是因为东苑并不是主要宫室的缘故,路上便是连宫人也难得碰见。但越是清幽平静,众人心中越是紧张,待到看到自家的车驾与随同人员之时,所有人都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许樱哥牵着惠安郡主的手走到世子妃跟前,低声道:“嫂嫂,待出了宫门。我便先送惠安回公主府,就不同你们一起回去了。”公主府的车驾随同人员都要留下来等候长乐公主,惠安郡主自是只能坐她的车回去。 世子妃急着回府去寻崔湜拿主意,自是不想再节外生枝,眼里腾地蹿起一股火苗来。又拼命忍住了,压低声音道:“这是什么时候?你还如此胡闹?要不惠安与我们一起回府等公主府派人来接,要不就是三弟送惠安回去。” 许樱哥眼望着她低声道:“这是姑母的吩咐,她老人家第一次托我做事,我总不能半途而废。”言罢轻轻拉了拉世子妃的袖子,似是在撒娇,又似是在央求。 惠安郡主软绵绵的靠在许樱哥身上低声道:“表嫂,我想回家。” 世子妃怔怔地看着许樱哥握在自己袖子上的那只纤白细腻的手,眉头轻轻跳了跳。面上照旧半点好神色都没有,只淡淡地道:“随便你们。” 王氏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又没能说出来。宣侧妃只顾牵着张仪明赶紧上车逃回去,哪里管得她们这些琐事,张仪端却是发现有些不对劲了,犹豫片刻。轻声道:“要不,我送你们去?” 世子妃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地拉着王氏上了马车。 宣侧妃则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尖叫一声:“你要去哪里?” 张仪端不耐烦地瞪了她一眼,道:“我送阿眉回府。” 宣侧妃心想,这时候不赶紧回去躲着,居然还敢到处到处乱窜,这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正想端出做娘的架子威风一下,就见世子妃的车帘子被揭开,露出世子妃冷淡威严,满含警告的目光,于是下意识的将那句话咽了回去,缩入车中紧紧将张仪明抱在怀里不敢再多话。 世子妃的车驾从许樱哥等人身边缓缓驶过,许樱哥听到里头传出低低一句:“小心。”再仔细听,便又如同是风吹过一般,听错了。 马车缓缓驶离高耸绵延的宫墙,许樱哥长长松了一口气,觉着生气终于又渐渐回到了体内。惠安郡主自掌心里掏出那根早就被冷汗湿透了的布条,小心翼翼地递到许樱哥面前。不知是从哪里撕下来的布条上用不知名的颜料歪歪斜斜写着两个字,许,郭。字迹潦草,不过勉强看得清楚而已。 许樱哥与惠安郡主面面相觑,百思不得其解。许樱哥轻轻摇了摇头,从车厢暗格里取出火折子,将布条烧烬在了香炉里,低声道:“我先送郡主回家,然后借公主府的车回一趟娘家。”她弄不清楚朝政,更不知道宫中的秘辛,所以猜不透这哑谜,但既然长乐公主指名道姓要将惠安郡主交给她,布条上又写得有“许”字,那她理所当然地便要去寻许衡拿主意。 惠安郡主犹豫道:“是这样的么?”许衡虽是许樱哥的父亲,但不见得就是和她们在一条船上的。 许樱哥反问道:“不然呢?公主殿下最后交代的人是我。” 惠安郡主沉默下来,将手指掀起车帘一角往外看。车外风和日丽,春光正好,柳絮如雪,安宁平静。张仪端骑马跟在车旁,一张清秀的脸绷得紧紧的,下颌因为咬得太紧而线条冷硬,完全不同于平时的温和儒雅。她又往前看去,看到赶车的车夫背影沉稳厚实如山,动作稳定沉着,察觉到她的目光,车夫回头,两蓬乱草似的眉毛下面藏着一双干净温和的眼睛。 惠安郡主那颗乱成一团的心突然间平静下来,她吸了一口气,往车厢壁上轻轻一靠,低声道:“就听你的。” 许樱哥笑笑,从青玉手中接过茶杯递了过去:“喝口热茶缓一缓。”待惠安郡主接了茶,她自己也捧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茶所特有的芬芳和微苦自口腔中顺着咽喉而下,温暖了咽喉脾胃的同时,也让她的神经隐隐兴奋起来。假定这场针对朱后一系发生的事件和变故是个阴谋,那实施阴谋者一旦胜利后会不会轻轻松松就放过许家呢?答案是否定的,即便是在短时间内放过了,日后也不会放过。所以她并不担心许衡会怎么选择,关键的是这两个莫名其妙的字,能给他们多大的提示。 张仪端也隐然有些兴奋,许樱哥与他虽然接触不多,在他的印象里却绝对不是一个会随意胡闹的人,更何况世子妃后来的举动和惠安的举动都让他有一种预感,他是在参与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一旦做好了,等到父王回府便是大功一件。下一次,他便有机会参与到更多重要的事情中去。 ………… 日暮时分,许樱哥的马车在张仪端的护送下缓缓朝着康王府而去,过不多时,一个身形高挑的青衣婢女大大方方地自长乐公主府侧后门走出,径直上了一张不起眼的青幄牛车,青幄牛车在年轻车夫的操控下,稳稳地朝着街上驶去。 掌灯时分,忠信侯府来了一个客人。当婢女将客人引入到许衡的书房里时,许衡先是微微一惊,随即又了然,温言道:“有没有被吓着?” “还好。”许樱哥不适应地将被拉高了的眉毛揉了揉,简单地将今日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言罢也不多语,只安静地等待许衡思考发话。 许衡的眉毛皱成了“川”字形,许久方慢慢松开,轻轻摇了摇放在书桌右手边的铜铃,侍笔的青衣小厮垂着头疾行入内,低声道:“老爷有何吩咐?” 许衡道:“去把几位先生和大爷请到听风阁,我这就过来。” 许樱哥见他召集府中幕僚和许执说话,知他已经拿定主意,便起身道:“爹爹,我是先回去还是等一等?” 许衡见她满含期待地看着自己,由不得微微笑了,招手叫她过去道:“你是否想问我这到底打的什么哑谜?” 许樱哥忙点头:“既然陷入了烂泥潭里,总要晓得烂泥潭里都有些什么东西会蜇人。” 许衡捋了捋胡子,低声道:“听说明日朝会将会有人带头推举康王为太子,同时还有人搜集了贺王父子的十八条欺君罪状要在朝会上捅出来。至于宫中是否还发生了其他事涉及到皇后和长乐公主,我却是不知了。” 烂泥潭啊烂泥潭!许樱哥惊得差点跳起,这不是逼着皇帝朝康王下狠手么?便是皇帝看透了这中间的问题,只怕顾忌着统兵在外的贺王父子和这一场只能赢不能输的战争也不能不收拾康王。更何况,她很怀疑那个爱杀人还似乎有点老糊涂的老皇帝是否真的看得透,不然这么大把年纪了,怎么还不赶紧的把家事理清楚,还尽挑唆着儿女打架呢? 许衡见她不安,皱眉道:“稍安勿躁,你的养气功夫还差得远呢。此地不宜久留,还有人等你回话,早些归去。” 许樱哥轻吁一口气,低声道:“爹爹,以您看来,他们在宫中可还会有变故?” 许衡微笑着道:“你们府里凡是能站出来的人都主动留在了宫中,圣上便是再多疑也该稍微放一放心。只要皇后娘娘还能醒过来,康王府便还在。回去烧香拜佛吃斋替皇后娘娘祈祷去吧。” ——*——*——*—— 感谢。窝窝。、素食小猪、chieh-ching、魔幻雨滴的2个平安符,~天使在哭泣~、拖把婉儿、土蛋子、幸运的学长、熊猫爱颁布、leonny、偶住长江头的平安符。 感谢粉红、正版订阅、推荐票和留言支持。(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54章 求乞 康王府东路,世子夫妇所居的济园内此时一片静寂,唯有世子妃日常起居之所灯火辉煌。 “三嫂,这边请。”张仪端殷勤将许樱哥引入室内。许樱哥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只见室内陈设简洁,半新不旧,世子妃背对着众人虔诚地跪在佛龛下,手握佛珠微闭双目低声祷告,一个面容清矍的中年文士端坐在左手边的椅子上目光炯炯地看着她,王氏则领着世子长子坐在不远处期待地看着她。 许樱哥轻轻吐出一口气,先朝那中年文士颔首致礼,随即朗声道:“大嫂,我回来了。” 世子妃慢慢爬起身来,目视着观音像低声道:“二弟妹,烦劳你替我把府中琐事照料一下,再看看孩子们该睡的是否都睡下了,地下若是有人乱嚼舌头的,尽数重罚。” 王氏脸上闪过一丝黯然,低声应了好,示意康王世子与她一同退下,顺便带走了在场伺候的所有婆子丫鬟。世子妃转过身来目光沉沉地看着张仪端,低声道:“三弟,如今府中只有你一个成年男丁……” 莫非也不让他旁听?张仪端忙道:“嫂嫂放心,我都知晓,早已安排下去加强人手巡逻。待这边事了,我再亲自带队,绝不会出岔子。” 他既如此说了,世子妃也没其他话好讲,便看向许樱哥道:“三弟妹辛苦了。” “为家中尽绵薄之力。怎能道辛苦。”许樱哥低声把自己所知的情况说了一遍:“……临走时,家父让咱们吃斋念佛求乞皇后娘娘早日康复。” 崔湜若有所思,世子妃则有些急怒上火,她想要的是一个强有力的保证和许诺,而不是这样似是而非的一句话。因见许樱哥神态安静平和,由不得只恨自己没有这样强有力的后援。她的娘家,声势烜赫,却远在西边,在当地只手遮天,在上京城中却必须比寻常公侯大臣之家还要谨慎低调小心。便是再如何。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不然她何至于如此无措?更何况,这么多年,她的根早已扎在了康王府。 崔湜适时出声:“既然侯爷这样说,那我们便依言而行。” 世子妃急速抬头看向崔湜,同时将所有的负面情绪统统收起,试图捕捉到自己错漏了的信息。以便尽快跟上崔湜的思路。崔湜似是知她所想,微笑着道:“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蓄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欲报之德。昊天罔极。做儿女的。求乞父母亲长寿安康,那是最平常不过的事情了。至于其他的事,哪里又顾得上去多想呢?” 世子妃默了片刻,吩咐张仪端:“四弟,让府中众人沐浴更衣,设香案,诚心诚意替皇后娘娘祈福。但凡是需要用到的事物,统统不要吝啬。”想了想。又道:“自今夜起,全府茹素。” 张仪端一心还想留下来再听听关键部分,闻言也只得先退出去安排。许樱哥见世子妃神色不是很好看,猜她大概对自己带回来的消息不太满意,又猜她大概与崔湜还有话要讲,不等世子妃开口赶人便主动道:“我也回去沐浴更衣,设香案,替皇后娘娘祷祝。” 世子妃点了点头,待许樱哥走远,豁出去似地道:“先生,要不你再跑一趟忠信候府?” 崔湜有些讶然,随即温言道:“许侯爷不是让三奶奶回来了么?我们只要等待就是了。”既然许衡能放心让许樱哥回来,那便是心中有数并且会有行动,不然那般护犊子和老谋深算之人,又怎会让许樱哥回到这龙潭虎穴中来? 世子妃心中不甘,继续道:“可是他什么都没说,迄今为止也看不见有任何动静,要是错失了先手可怎么办?王爷他们还都在宫里头。”还有就是,许樱哥办事,她不放心。 崔湜听到这里,由不得有些叹息。世子妃再精明能干,经过的事情还是太少了些,有些事情只能看结果而不能看过程,许衡那老狐狸便是要做什么,又如何会轻易说出来?乃叹道:“许侯爷为两朝元老,多年荣宠不减,他若不肯动,谁能让他动?他凭什么要帮我们?因为是儿女亲家。王爷和世子不在,府中并无有分量的人能说出有分量的话,三奶奶去了都不能,在下去更不能。既然公主殿下相信他,我们便只能相信。” 世子妃有些艰难地深深吸了口气,强撑出笑脸对着崔湜深深一礼:“府中老幼,全要依托先生了。” 一弯新月从云层里探出头来,微风吹过树梢,发出极细微的“沙沙”声,许樱哥低垂着头,快步走在康王府曲折安静的小道上。要问她怕不怕,她自然是怕的,她不喜欢颠沛流离,朝不保夕,更不喜欢这种随时命悬一线,完全没有安全感的生活。但生于乱世,她想她还该感谢老天,和那些苦苦挣扎在污泥饥饿中的女子比起来,她已经好了太多太多。 想到这里,许樱哥停下脚步,双手合十,虔诚地对着月亮拜了两拜,口中念念有词。青玉见状,忙也跟着拜了两拜。许樱哥不由好笑:“你拜的什么?莫非是求月老给你一个好夫婿?” 青玉低声嗔道:“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开这种玩笑。婢子自是求老天爷保佑皇后娘娘长命百岁,咱们府里太平富贵,您和三爷能好好过日子。” 许樱哥轻轻叹了口气,之前她经常觉得张仪正很烦,生气极了的时候也经常想要是没有这太岁自己想必会轻松好过许多,偏这时候却还是很担心他。于是又郑重地对着天空祈祷:“诸天神佛在上,求你们让张小三儿平安回来。回来以后不要再抽风发神经,顶好就是日日当妻奴。”祈祷完毕,自己都觉得好笑,日头从西边升起来张仪正也不会当妻奴,只要能正常就好。 忽听身后有人沉声道:“三奶奶实乃女中丈夫。” 许樱哥回身,看到崔湜站在离她几米远的地方,一脸严肃地抱拳朝她行礼。再远些,世子妃身边两个最得信任的嬷嬷分别提着盏灯笼,神态恭敬地立在那里默默等待。晓得崔湜这是与世子妃商量完大事要回去了,便微笑着郑重还了崔湜一礼。朗声道:“先生谬赞了。”什么女中丈夫,不过都是看在许衡的面子上而已,不然她做的那些事情在康王府众人眼里应当就只是个不知好歹的悍妇。 崔湜微笑道:“在下神往许侯爷已久,日后若是机会得当,还要请三奶奶帮忙引荐。” 许樱哥自不会认为崔湜是想另投许衡,人家特意来同她打个招呼不过是表达交好和尊敬之意,连忙郑重应了:“先生大名。家父早有耳闻,曾言道日后若有机会,便要请先生喝茶赏月,对酒当歌。” 一派胡言,不过互相吹捧。崔湜哈哈大笑着告辞转身,许樱哥也朝着自己的无名小院进发,想法设法的想让自己开心并放松一点。 是夜。康王府香烟袅绕。木鱼声惊动了附近几条街,有许多人在黑夜里无声地窥伺着这个府邸,却发现府中众人除了拜佛之外,几乎停止了一切活动。这场虔诚的拜佛活动如同传染病一样的,在清晨时分随着晨风席卷了上京城中的各大亲王、公主府邸。于是半城香烟弥漫,半城木鱼声声,上京城摇身一变成了个潜心向佛的慈悲城市。 第一缕日光照上墙头,上京城便在袅袅的青烟和虔诚的诵佛声中拉开了一天的序幕。彻夜未眠的世子妃从蒲团上费力地爬起身来。接过婢女玉瓶递来的茶水低声道:“这时候已经上朝了吧?也不知道皇后娘娘的病情是否好转了。”更不知道留在宫中的康王等人是否一切安好? 玉瓶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只宽慰道:“您且放宽心,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 世子妃手扶着窗棂往外看,一颗心揪得缩成一团。她很清楚,倘若皇后出了意外或是病情加重,那今日的朝会便不会再有,相反,若皇后病情稳定或是减轻,皇帝便不会取消此次朝会,现下什么消息都没有,多半这朝会还是举行了的,该来的还是会来。一日一夜未睡,令她心力交瘁,最可怕的是崔湜离去前说的话一直在她耳边萦绕:“这件事不好办,圣上发作,定是已知今日将会发生何事,若在王爷等人尽数留在宫中的情况下还突然来了个急转弯,他便是不生疑也要生疑。但若放任不管,贺王一派又正好发难……” 许樱哥被迫嫁入王府,且自婚后便一直都过得不好,在这样的情况下,许家人是否真的会站在康王府这边?退一步讲,便是许家真的站在这边,许衡也有这个平衡能力,但他又肯花多大的心力处理这件事?世子妃越想心越乱,觉得自己不能再乱想,便用力摇了摇头,低声询问道:“府中一切都好?” 玉瓶道:“大家都好,除了最小的几位主子外,其余人都没睡一直在拜佛求祈,四爷一直领着府中侍卫四处巡逻,宣侧妃哭了几场,曲嬷嬷发了半宿的呆……” 世子妃有些不耐烦,干脆直奔主题:“三奶奶呢?” 玉瓶忙道:“听说是昨夜回去吃了一大碗面,然后沐浴更衣,问人请了佛像与香烛木鱼,一夜都在祷告。” 世子妃将手中茶杯放下,道:“伺候我梳洗,待我去看一看她。”她需要许樱哥和许家站在康王府这边。 却听窗外脚步声匆匆,有婢女快步奔入:“三爷回来了!” ——*——*——*—— 感谢see_an的和氏璧,chljyaa的香囊,迦.南的3个平安符,夏天呢、魔幻雨滴、素食小猪、班太的日誌的各2个平安符,舒服的猫、scarlettdc、熊猫爱颁布、幸运的学长、chieh-ching、弦歌2013、~天使在哭泣~、jojo8129、丘丘的书架、tashidelek的平安符。 感谢粉红,感谢正版订阅、推荐票及留言支持。(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55章 不知 “哒”的一声脆响,许樱哥睡眼朦胧地从蒲团上挣扎着坐起身来,左右看看四周无人,忙迅速将落到了地上的木鱼捡起,连连道了两声:“罪过,罪过。我佛慈悲,菩萨恕罪,我是侍奉您侍奉得太累了。” “你可真虔诚,梦里也在拜佛。”随着这声嘲讽,门外走进一个人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还盘踞在蒲团上的许樱哥,眼里的情绪复杂莫名。 “咦!”许樱哥再顾不得那可怜的木鱼,一纵而起紧紧揪住张仪正的衣襟,上下打量一番,微笑道:“果然是祸害遗千年。” 张仪正皱起眉头,不悦地去拨拉她的手:“怎么说话的?可是看我回来失望了?” “虽然的确还是有些烦你,但看到你能平安回来还是很高兴。”许樱哥见左右无人,微笑着轻轻环住张仪正的腰,低声道:“都还好?没受罪吧?” 其实他也很高兴,曾经憎恨过这意外得来的生命,曾经恨不得自己从没有回到这世上,但经过惊心动魄的一日一夜,他还是觉得活着很好,最少能有机会让心中的不平与遗憾少一点。张仪正看着许樱哥的发顶无声地叹了口气,耷拉着两只手道:“皇后娘娘在四更时醒过来了,当无大碍,只是还要静养。因恐家中担忧,让我先回来说一声。” 许樱哥忙道:“那今日的早朝……” 忽听紫霭在廊下低声道:“三爷、奶奶。世子妃来了。” “咦?”许樱哥忙将手收回来,低头整了整身上的衣裙,与张仪正一起快步迎了出去。 世子妃服饰照旧格外整洁,虽有些憔悴,但看上去还算精神,她不动声色地从许樱哥和张仪正的脸上扫视一番,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三弟回来了?我过来看看三弟妹。” 这算不算是主动和好的意思?许樱哥先是有些惊奇,随即了然,这其中绝大部分的因素不在于她有多么勇敢,而是在于她姓许。并且是许衡的女儿。再有,张仪正定是才回来就直奔这里,还不曾将宫中的消息传给世子妃听,世子妃这是急了,也是打探消息连带示好一举两得的意思。 果不其然,张仪正立即解释道:“因我形容狼狈,也不知嫂嫂一夜辛苦是否忙得过来。所以先回房收拾收拾,换身衣服。却不想让嫂嫂跑这一趟,倒是我的不是了。” 世子妃见他恭敬,也不曾看见有什么噩耗之类的征兆,心情放松了许多:“皇后娘娘病着,你们又在宫中,家里上下都是枯坐一夜。全不曾睡。” 张仪正便请她进去:“咱们屋里细说。” 许樱哥将世子妃引入室内。亲手上了茶点,命青玉守门,屏退下人,方坐下细听张仪正详叙。待得听完事情经过,不要说是世子妃,便是许樱哥脸上也再不能露出半分笑容。 刘昭容宫中那位新近得宠的宫人才刚号出喜脉便又迅速流产,恰巧有人在这宫人所居宫室内搜出巫蛊之物,又能顺藤摸瓜查到这东西是长乐公主指使人所为。偏被揪出来的那人还真的就是长乐公主的人。圣上此生最厌巫蛊,心中本已经是大怒,再得知次日早朝诸大臣将进行的阴谋,更为暴怒,又见在这档口皇后一脉还不避嫌地凑在一处说悄悄话联络感情,由不得不发作。 虽然皇后晕厥导致事情被缓和一步处理,但并非是事情就真的完结了,何况康王府还即将面临更猛烈的一场攻击——以朱后康王多年累积下的仁厚声望,一旦有人开头便会有更多的人附庸,但恰恰这是老了的皇帝所最不愿意看到的,老子还没死呢,你就想着当家作主夺权了?所以皇后虽醒,皇帝也没有采取进一步的行动,张仪正可以回家,结局却还是一个未知数。 一环一扣一环,一步赶一步,中间算无遗漏,从这场宴会中皇后会借机见见儿子女儿子孙,再到皇帝的心理,以及长乐公主及康王等人会有的反应,该埋的线索和该挖出的人,无一不是算得精确狠准。也不知刘昭容等人究竟谋算了多少年,又做了多少事,下了多少工夫,还有多少人在后面推波助澜,兴风作浪。 世子妃只觉得背心冷湿一片,嘴唇动了几下才挤出一句:“那圣上可是疑娘娘了?” 想到昨日皇帝一直守在朱后身边的情形,张仪正道:“看情形还不至于。圣上与娘娘多年结发夫妻,感情弥坚,娘娘的贤名也不是一朝一夕得来的,靠的是年深日久的累积,又岂是这些宵小所能轻易破坏的?”他虽说了这话,却自己都不太相信。虽然这些年来很多事情都证明了帝后情深,但实际上大家都知道,在当皇帝的人心目中,最至高无上的是那把椅子,不然就要亡国,不然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是。”世子妃掩饰地将帕子轻轻擦了擦唇角。至亲至疏夫妻,圣上若是真的这么敬重疼爱皇后,又如何会让皇后唯一的嫡子这么多年一直处于这样不尴不尬的地位?又如何会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小宫人和一件莫须有的事情便当着皇后的面发作,审也不审便定了长乐公主的罪?又如何会在明知皇后身体不好,心情郁结的同时还把皇后气得当场晕倒? 许樱哥没他们叔嫂那么多的感概和想法,她只关心最关键的一点:“你出来的时候就没有一点朝上的消息?” 张仪正轻轻摇了摇头:“我出来的时候机会不对。” 世子妃见从他这里再问不出多余的事来,索性起身告辞:“三弟一夜未睡,想必也不曾吃好。先歇一歇。洗个脸,吃点东西,换件衣服过去寻一下崔先生。” 张仪正听到崔湜的名字脸色有些不虞,淡淡地道:“我适才已经见过他了,更把父王的话都尽数传到了。现下是要请大嫂收拾些父王母妃日常要用的药物衣物,我稍后再送进去。” “早有准备,我再去查验一遍即可。”世子妃见他脸色不好看,心中有数,乃看向许樱哥:“三弟妹。” 许樱哥知机起身:“我送大嫂。” 妯娌二人一前一后走出院门,世子妃低声道:“就到这里罢。你。劝一劝三弟,这个时候断不可和人置气要强。” 许樱哥诚恳应道:“大嫂放心,我一定会劝他的。” 世子妃默立片刻,把眼望着别处低声道:“之前那件事,是我欠缺考虑……” 许樱哥忙微笑着止住她的话头:“是我太过生硬。我这里给大嫂赔礼了。”言罢盈盈一礼。 世子妃有些意外,随即微笑着还了她一礼:“我们各有不是,但一家人。可没有隔夜的仇。” 之前强势骄傲,现下虽主动求和赔礼却也不肯多认输,只说各有不是,但到底还是能上能下,果然是世子妃。许樱哥笑着目送世子妃走远,转身回房。 张仪正已泡在了澡盆里,听见动静便出声道:“快进来帮忙。我收拾好还要出去。” 许樱哥忙道:“你想吃什么?我先使人给你做着。洗浴出来便可以吃。”又加了一句:“只有素食。” 张仪正在里头答了一句:“你做的素包子不错。” 这东西是随便就能得的?难为他这时候还能想到这个。许樱哥笑了笑,低声吩咐青玉:“去厨房里端了粥和素包子来,看看再有其他什么合适的都一并端了来。”言罢走入净房,挽起袖子走到张仪正身后,舀起一瓢热水顺着他的发顶缓缓淋下去柔声道:“我昨日也在外奔忙了一日,回到府里便一直念佛祈福,不曾有空做得。稍后我便去做,等你回家便可以吃。如何?” 张仪正闭了眼睛靠在浴桶壁上,许久才发出低低一声:“唔。” 许樱哥见他脸色憔悴,知他在宫中日子不好过,便不再出声,只默默将他的头发打散细细洗净,又轻轻擦干包上。手触到澡豆,再看到张仪正强壮赤裸的背影,犹豫了片刻,终是将手轻轻放在了他的肩上。 “别动,我们说说话。”张仪正抬手轻轻覆在她手上,低声道:“昨日我以为又要死了。” 许樱哥依言在一旁的小杌子上坐下来,趴在浴桶边沿应和道:“是挺吓人的。但你别泡太久,伤还没好利索呢。” 张仪正闭着眼睛道:“我,死过三次,以为这次又要逃不过去了。” 许樱哥静默片刻,低声道:“怎会有三次呢?”她所知道的只有前年秋天张仪正险些病死那次和去年秋天在许家别庄里的那次,莫非在这之前还有她所不知道的? 张仪正不答她的问题,只道:“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要死了,但其实非常不甘心,偏偏又知道自己无可逃避,只能怨愤和绝望地眼睁睁看着死亡来临,这种滋味很糟糕。” 许樱哥想起从前,情不自禁地回了一句:“是呀,很糟糕,尝过一次便不想尝第二次。” 张仪正突地睁开眼睛看着她冷声道:“你如何会知道!你根本不知道!” 前一秒还在谈心,下一秒便开始抽风,这是做什么?许樱哥被吓了一跳,随即笑着嘲讽道:“三爷说得对极,我不是你当然不知你究竟是什么滋味,但你也不是我!我笑着的时候也许我在哭,我糊涂的时候也许我一直都很清醒,除了我自己知道,谁也不知道!” 张仪正睁大眼睛盯着她看了片刻,突地伸手捧住她的脸,探身俯了下去。许樱哥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温顺的闭上了眼睛。 ——*——*—— 给你们一个销魂断(*^__^*) 感谢sonia220的桃花扇,魔幻雨滴、水清莲媚、柏觅双、素食小猪的2个平安符,反求诸己、迦.南、chieh-ching、tashidelek、~天使在哭泣~、拖把婉儿的平安符。 感谢粉红、正版订阅、推荐票、留言。(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56章 混蛋 带着薄荷清香的温热气息吹拂在许樱哥的脸上,许樱哥只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却仍然紧紧闭着眼睛。.\\待到张仪正的嘴唇即将触碰到她的时候,她猛地睁开了眼睛,她看到张仪正的眼睛非常美丽——犹如灰色的琉璃里绽开了一朵灿烂的小花。 她相信在这一刻,张仪正眼里的情绪是真的,他在渴望,他想靠近她。不只是为了情欲,那双眼睛里明明白白地写满了东西。即便就是他没有说,她也觉得她能看懂,许樱哥身上倒竖的汗毛突然间如同被风吹过的麦浪一样平顺下去,心情也雀跃起来,她忍不住探手轻轻抱住了张仪正的头颈,对着他灿烂的微笑。 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 浴桶里的水汽盘旋着往上弥散开去,室外香炉里的檀香随着微风轻轻浸染入内,再与水汽纠缠着结合在一起,平添了几分宁静平和。张仪正的手轻轻触上了许樱哥的脸,白玉兰花一样洁白的脸颊,青春璀璨,便是一夜未睡,肌肤也照样饱满细腻光洁,眉眼别样的平和妩媚,还有一种淡淡的喜悦和期待,再往细里看,似乎还能看到眼眸深处的倔强和谨慎。 这么多年来,她的眼神似乎就没改变过。只是当时年少的他看不太清楚,现在看清楚了却觉得有些慌了,张仪正叹了口气,吻上许樱哥的眼睛,低声道:“你心里是怎样看我的?” 这人不抽风了倒变得陌生了,居然关心起她的内心世界来了。许樱哥有一刹那的迷茫,随即微笑起来。并不松开张仪正的脖子,只仰头望着他道:“你心里又是怎么看我的?你若看到一朵花,我心里便是一朵花。”你若把我看成是一坨狗屎,在我心里你当然就是一坨狗屎。 张仪正笑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你在我心里,就是一个忘恩负义的混蛋。” “真好,你在我眼里也恰好是个混蛋。”许樱哥搂紧他的脖子轻声道:“三爷记得了。我不欠你的,所以你没法儿对我说什么忘恩负义,我们俩顶好做到两不相欠。”不等张仪正开口,便轻轻吻在他的唇上,并调皮地轻轻舔了舔他的嘴唇,轻笑道:“这是你昨天对我好的利息。” 张仪正呆了呆,动作先于大脑将许樱哥猛地搂入怀中。许樱哥微笑着,乖顺地将头靠在他的胸前。不管如何,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他只要能一直这样下去,不要再抽风。日子便这样过着也很好。 张仪正将头深深埋在许樱哥的颈窝里,用力嗅着她身上的芬芳与温暖,他想松开她,却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松不开,不松开,却又痛恨着自己。她越是乖巧可人,他就越是会忍不住去想,她到底在那件事中做了多少。许家与当年的崔家,是否有着和崔湜一样的故事?他对自己身边的亲人朋友。包括许樱哥在内,他又知道多少?他想,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和他自己一样,外面只是蒙着一层光鲜的皮,内里不堪入目? 外面传来一声轻响,似是丫头们在支桌子摆饭。许樱哥轻轻推了推张仪正,低声道:“差不多了。不要误了正事。”张仪正不言语,只将她又抱得紧了又紧,几息之后才又轻轻放开。 “你自己擦擦,我给你取衣服。”许樱哥走出净房,听到身后隐然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她顿住脚,轻轻侧头去看。净房内氤氲的水汽已经散了不少,张仪正仰靠在浴桶壁上,侧面如同一个灰白色的剪影,孤寂而冷清,许樱哥的心突如其来地“咯噔”了一下,默然立了片刻后转身离开。 张仪正闭上眼睛,慢慢往下沉,直到所有的水都湮没了他的口鼻,他觉得肺都憋得刺疼了才又猛地坐起来,大口大口的喘气,然后流泪。 许樱哥在一旁沉默地看着他,及时把馨香雪白的帕子覆上他的脸,十根手指弯成一个再温柔不过的弧度,轻轻将他的眼泪和水渍擦干。 张仪正不习惯她这样的沉默与温柔,总觉得自己被血淋淋地剥开了一层皮,再毫无遮拦地暴露在她的面前。他努力翘起唇角,抱歉地道:“真是的,不小心就睡着了,把你辛苦给我擦干的头发都又给弄湿了。”用力咳了两声后,很粗野地说:“呛死小爷了!” 许樱哥挑了挑眉,笑道:“我居然从三爷的口里听到这词,可真是新鲜。” 张仪正满脸的疑惑和警觉:“什么?” 许樱哥转过身去换另一块干净的帕子,轻轻丢出一句:“就是辛苦呀,你居然会知道我辛苦了。” 张仪正默了片刻,突地抓起水瓢舀了瓢水劈头盖脸地朝许樱哥淋去,许樱哥笑着避让开去,到底还是湿了半边衣裙。正待要骂,张仪正已然从浴桶中跨了出来,神色严肃地道:“这是什么时候,你居然还敢调笑,让人听见了你还要不要过日子了。可是想被人说你不孝不贤?” 真是倒打一耙,许樱哥举双手投降:“成,都是我的错。” 张仪正看了她一眼,沉默地擦干身体将自己笼入衣服之中,然后大步走出去,坐在桌边埋头苦吃。许樱哥在净房里呆坐了片刻,苦笑着起身叫人进来收拾,自己也回房换衣。等她收拾妥当出来,张仪正已经走了,桌上只剩下空空的几个碗碟。 青玉忙着把空了的碗碟收下去,又重新摆上新鲜吃食,低声道:“三爷大抵是饿狠了,又急着出去办事。”所以才没有等许樱哥一起吃,所以才连招呼都没打一个就走了。 “可不是么,适才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睡死在了浴桶里。”许樱哥笑笑,拿起筷子认真吃饭。少倾饭毕,紫霭询问道:“奶奶歇一歇吧?左右也没人知道。” 许樱哥摇了摇头:“没道理一家老小都没歇。我独自跑去躺着的道理。我去前头看看都有些什么要做的。”言罢先去看了高、袁两位嬷嬷,但见这二人坐得稳稳当当的,一个抄经书,一个做针线。便笑道:“昨日乱糟糟的,也没能顾得上来看望两位嬷嬷,不知一应供给可都齐全周到?” “都好。都好。三奶奶请这边坐。”高嬷嬷忙放了手里的笔墨给许樱哥让座,袁嬷嬷也放了手里的针线活,主动解释道:“这是给娘娘的寿礼。” 许樱哥凑过去瞧,但见黄色的丝缎上绣满了梵文,想来是专替皇后祈福用的,便真心赞叹了一番。高嬷嬷给伺候的小丫头使了个眼色,小丫头便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青玉将门给看严实了,许樱哥这才道:“我有事要请教二位嬷嬷。” 高、袁二人早就等着的,见状都坐直了身子正色道:“三奶奶有话不妨直讲。” 许樱哥挑着能说的简要说了一遍,道:“两位嬷嬷长期都是在娘娘身边的,想来对宫中的规矩人情都要熟些。我是才进门的新妇。什么都不懂,便是想孝敬长辈,想给嫂嫂们帮把手也不知该从哪里下手,还要请两位嬷嬷指点一下。” 高嬷嬷与袁嬷嬷对视了一眼,微笑道:“其实三奶奶不必太过担忧,我们都相信皇后娘娘一定能平安的,说实话,这么多年了,娘娘什么样的风浪没遇到过?” 许樱哥不知她二人的底气来自哪里。但看她二人如此笃定,心中也安宁了不少,便起身告辞。才要出门,就听高嬷嬷在身后低声道:“不知府里可否要使人送东西入宫?” 许樱哥忙道:“是有这个打算。” 高嬷嬷不赞成地轻轻摇了摇头:“宫中什么没有?至亲骨肉,难道圣上还会亏待了自己的骨肉?等到天晚人不回来,那便只送换洗衣物即可。越简单越好。” 若是什么都要从外面带,那不但预示着康王等人的防备之心,还会给人可趁之机。本是至亲骨肉,却到了这一步,若是康王将来壮志得酬,那这府中诸人是否也会落到这个地步?许樱哥默了默,苦笑道:“谢过嬷嬷指点。” 袁嬷嬷低声道:“这么多年,我们姐妹在皇后娘娘身边就只学到两个字,谨慎。” 世子妃正同王氏、曲嬷嬷精心检点要送入宫中的诸般东西,见许樱哥过来,便道:“三弟可是出去了?” “是,吃过饭换了衣裳便出去了。”许樱哥听她三人说了一回闲话,把世子妃请到一旁转述了高、袁二人的话。世子妃默想片刻,叹道:“到底是宫中出来的老人,光想着孝敬了,就没想这么多。”于是把其他杂物尽数收了,只留几件款式简单的衣物,心里只盼着晚上人能回家不需再送进去就好了。 不一时,张仪正回来,世子妃忙道:“三弟,可有消息了?怎么说?” 张仪正道:“立嫡的照旧立嫡,告状的照旧告状,乱成一锅粥,宫门外头跪着一排人呢,还有人挨了廷杖。又有人状告二哥不听军令,贻误了军机。” 世子妃皱着眉头轻轻瞥了许樱哥一眼,暗道这许家果然不地道,独善其身了。王氏瞬间脸色雪白,死死攥住椅背才勉强站稳了。许樱哥也有些发呆,却见张仪正目光沉沉地看了她一眼,继续道:“但事态并不曾扩大,无论是要立嫡的还是告状的,基本都是那边的人,人数不多,搅和进去的人屈指可数。” 这中间虽有崔湜等人的及时应对,但绝不可忽视的是许衡那双巧妙拨弄琴弦的手。世子妃轻轻叹息了一声:“万幸,菩萨保佑。” 张仪正走到许樱哥身旁低声道:“散朝时,岳父被圣上单独留了下来。至今未出宫门。” ——*——*—— 我这个月没开口要过粉红票,月底了,厚脸皮的嚎一嗓子,小声求一下粉红。 感谢桃子妖妖315的2个香囊,sonia220、球球loyola、黄爱东西1231、柏觅双的香囊,偶住长江头、魔幻雨滴、chieh-ching、素食小猪、熊猫爱颁布的2个平安符,小院子、nem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157章 君臣 暮色蔼蔼,烟柳如织,一轮血红的残阳固执地挂在天际,把整个皇宫涂成了一片血红,便是琉璃瓦折射出的光芒也似是带了几分血腥。 太极殿内死一般的静寂,四处弥漫着强烈的血腥味儿,夕阳的光线穿过重重帘幕,落在大柱旁一具血迹斑斑的尸体上,把那人的表情照得格外狰狞。大太监黄四伏胆战心惊地跪在一旁,将额头触着冰凉的地砖,从眼角偷看还在暴怒中的皇帝和静默而立的许衡。 年老的皇帝手中的天子剑上还滴着血,虽怒目金刚造型,人却已经乏了,只不肯认输,还直直地立在那里瞪着许衡,仿佛想从许衡的身上硬生生地挖出点什么来。许衡半垂着眼,身子冷硬得如同一块石头,面上的表情却平静自若到犹如在逛自家后花园。 皇帝看着头发虽然花白,却仍然显得精神抖擞的许衡,不可遏制地生出一股强烈的嫉妒之意。他已经老了,如同窗外那轮残阳,无论怎么挣扎,始终也逃不过下坠的命运,而许衡,年少成名,位极人臣。他还在污泥里打滚时,许衡便立在这高高的殿堂上服饰鲜洁地看着他,再看着他一步步地走上这把椅子。便是过去了这么多年,许大先生依然名满天下,却还如此年轻,还有很多年可活。他却日薄西山。 还有很多很多的人,他们都在盼着他死,等也等不得。他们勾结起来。不顾西征的大军在外,不顾他殚精竭虑,不顾他那个大大的梦想,只为自己的私利在背里做着无数龌龊肮脏的事情。有谁会管他?有谁会替他着想?便是亲身骨肉又如何?一群喂不熟的白眼狼!还有这群奸臣,他还没死,他们就想着找下家。皇帝突然不可遏制地暴怒起来,紧紧握着天子剑的右手也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他怒吼一声,手中的天子剑带着一股腥臭难闻的血腥味向着许衡飞了过去。 但他毕竟是老了,明显后力不足。天子剑没能飞出他所想要那个漂亮弧度,更不能起到当年他光是横刀立马往敌阵前一站便可吓得敌军望风而逃的威慑作用。 要糟糕!黄四伏耷拉着的眼皮子不可控制地抽搐起来,若是这剑飞不到该到的地方便坠落而下,皇帝的威严受到挑战,还不知有多少人会跟着受这无妄之灾,只怕从来最是精明的许大学士也在劫难逃。 可是许衡却抢在天子剑坠地之前便已经跪倒在地,几乎是同时。天子剑擦着他的膝盖落下,发出“锵啷”一声脆响后,又在地上蹦了几下,上面残留的污血飞起一片小面积的血雾,染脏了他的袍子。许衡睁大眼睛,死死盯着袍子上的那几点血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更加惶恐:“圣上息怒。” 皇帝喘了一口粗气。厉声喝道:“你还不知罪么?” 许衡用极轻却极其坚定的声音道:“圣上恕罪。老臣不知罪。” “好个不知罪!”皇帝怒极而笑,死死盯着许衡的脸冷笑道:“朕还没死,你就把朕当死人了!” 许衡的胡须轻轻抖了两下,平静地道:“圣上乃万乘之躯,正当鼎盛春秋,又有大业未竞,怎敢轻言生死?” 明明自己已经年老体虚,儿子们都在等着自己死。他却说自己正当鼎盛春秋,怎么都似是讽刺,皇帝怒极,只觉得浑身的热血都咆哮着要冲将出来,头昏脑涨之际不假思索地劈手抓了案上的玉如意便要往许衡头上砸去,却听许衡猛地提高声音大声道:“衡之心,可昭日月!圣上是要逼死忠臣么?圣上若不能定许衡之罪,许衡不服死!” 其声洪亮,绕梁未绝,跪在地上的黄四伏猛地抽搐了一下,汗湿衣衫,却又隐隐生出些敬佩之意来,这整个大华,也只有许衡才敢如此与皇帝说话了! 皇帝到底是皇帝,玉如意终究没有扔出去。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由不得你不服!”皇帝脸部松弛的皮肉神经质地抽搐着,牙齿磨得“咯吱”作响,将手指定了许衡冷笑道:“忠臣?笑话!你上下串联,只手遮天,在这朝中呼风唤雨,尽只瞒着朕一人,居然还敢说自己是忠臣?你当朕是瞎子聋子?” “臣只是做了该做之事!臣想让朝中安稳,臣想让同僚的血少流一点,臣想要圣上不受奸佞蒙蔽,骨肉生分,臣想要伐晋之战顺利进行,臣想要助我主成就一代霸业,令天下百姓安居乐业,难道错了么?”许衡仰着头不管不顾地大声道:“臣若非忠臣,谁敢自称忠臣?” 他挺胸抬头,目光清明,满脸正气,灰白的胡须随着他的慷慨陈词而飞舞着,甚至于唾沫横飞,但跪在地上的整个身躯却似大山一般稳重厚实,令人不可轻视。 “臣若非忠臣,谁敢自称忠臣?”这话虽说得太过狂傲了些,但也不是没有根据的乱说,许衡狂而不放,有真才实学,狡猾而不阴险,不结党不营私,臭脾气够多功劳也足够大,真正堪用。但皇帝就是不想让许衡得意,他就是想把许衡打压下去,他像个孩子似地赌着气大声喊道:“你听着,朕的忠臣多的是!难道武戴不是?难道冯立章不是?难道……”他一口气说出很多个人名,之后心情渐渐放松下来,就是那么一回事,他什么都还攥在手心里,乱臣贼子不过就是那么几个,烦的不过是儿子们的小九九太多,怨恨的不过是大业未竞,壮志未酬,自己却已经老了……他用力挥了挥手,瞪着眼睛讥讽道:“你别以为你不得了!你忠不忠,不是你说了算。你以为朕不敢杀你?” 黄四伏与许衡都轻轻松了口气。黄四伏蹑手蹑脚地起身给皇帝奉茶润嗓,许衡则又是一拜:“全由圣上说了算。臣自天福一年从龙,迄今已有十二年余,这些年里,臣……” 皇帝瞪着眼睛坐上龙椅:“你好意思说,这些年你的臭毛病真是不少,若非是朕,你早就被杀了几十遍!你全家都被屠了三遍!” 终于比较正常了,黄四伏轻轻松了口气,小心地示意一直守在门外的小侍进来将那具血淋淋的尸体抬出去。又迅速将地上擦洗干净,然后借着去安排晚膳的机会,暗暗把消息传递出去。 许衡垂着眼睛,淡淡地道:“衡若有私心,圣上大可把臣杀了,再把臣全家屠上三遍!” 皇帝生气地瞪着他,冷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护犊子?以为我不知你女儿昨日跑回娘家去哭喊求救?你不把今日的事情说清楚。就不要回去了。” 许衡轻声道:“臣女是圣上赐的婚,嫁的是圣上最疼爱的嫡孙,圣上圣明,赐婚之时便晓得两府联姻会带来什么;圣上圣明,这宫里宫外的事情并不能瞒过圣上半分;臣心疼女儿不假,圣上难道又不心疼儿女?所以臣不过是在依旨行事。” 皇帝怒极反笑:“你还敢巧言令色!” 许衡站起身来,将身上的服饰整理了又整理。又正过冠帽。对着皇帝郑重一拜:“圣上圣明。大风过境,固然是痛快,但也会什么都剩不下。臣惭愧,臣无能,虽绞尽脑汁,舍了这条老命尽力奔波,却也不能让被郭仁所蒙蔽的同僚再少一点,不能替圣上分忧。” 皇帝沉默下来。许久,方恨恨道:“便宜了郭仁这个狗贼!他挑拨我家父子骨肉,妖言惑众,狼狈行径,不屠尽他满门怎能令朕意平!” 许衡很艰难地道:“圣上……” “就是这样!”皇帝却已经猛地一挥手,眼睛里迸发出野兽见了柔嫩可口的猎物时的兴奋光芒,他甚至有些激动地道:“康王被害得最惨,就让他去吧!屠尽郭氏满门,郭氏的妇女财物便统统都归他了!”又狰狞喊道:“把郭仁拖到菜市口,鞭尸三日,再枭首示众!乱臣贼子,乱臣贼子,余下的统统杀了,看谁以后还敢乱来……” 皇帝后面的话渐渐含糊不清,神色却越来越激动。皇帝老了,然后渐渐半疯……许衡沉默地看着皇帝,说不清是担忧还是悲伤,大华真能千秋万代么?黄四伏在一旁看到他的神情,以为他还想替人求情,忙拼命给他打眼色,许衡无奈苦笑,他冒了最大的风险,只能做到这么多。 天色渐黑,宫中四处掌灯,许衡疲惫地拖着沉重不堪的步子极其缓慢地往外而行,猛然间发现自己老了,一场君臣间的对战差不多耗尽了他好几年的精力,腿脚酸软不说,此时便是呼吸也觉得吃力。他看了看远处巡逻的禁军,想找个地方坐下来歇歇,擦一擦汗,斜刺里探出一双手来将他稳稳扶住,他有些诧异,定睛一看,却是张仪正,由不得乐了:“怎会是你?” 张仪正垂着眼轻声道:“樱哥担心您,大舅哥他们已在外头等了许久。小婿送衣物来给家父母,特意过来看看。” 光线有些阴暗,许衡看不清张仪正脸上的神色,只是觉着心中有些宽慰,毕竟这是敏感时期,张仪正能冒着风险来此地等他也是尽了心,便低声笑道:“圣上圣明,无需担忧。都还好?” “好。”张仪正扶着许衡缓步往外而行,心中颇多感慨,有无数的问题要问,却也不过只说出一句:“岳父大人辛苦了。” ——*——*—— 喊了一嗓子,收到很多粉红,真心感谢大家。今天会有加更,但时间不能确定,尽量争取能在下午4点出来。我不擅长写政治斗争方面的东西,但这一章,因为对后面的情节发展很有必要,所以一定要写,若是写得不当之处,请大家多多包涵。 感谢sonia220、卓梦的香囊,素食小猪、。窝窝。、魔幻雨滴的2个平安符,珠妤、shui52939、sarahsu、~天使在哭泣~、chieh-ching、玛西班晓、阿英becky、北妈、小籹人不乖、拖把婉儿、可爱柚子、熊猫爱颁布、不带刺的仙人球qi、夜黎丽的平安符。(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58章 月色 第二更…… 许衡失笑,觉得张仪正有些地方隐隐不太一样了,他亲昵地拍了拍张仪正的肩头,低声道:“请替我转告王爷,为这一日,我耗费了十余年的光阴。.\\日后怕是能帮他不多了。”十余年的辛苦,十余年的经营,今日尽数交换了君王最后的信任和宽让。不管理由再光鲜,再充足,始终露了实力遭了猜忌。 借着灯光,张仪正看清了许衡那张尽显苍老疲惫的脸,他的心头突然间热血沸腾,忍不住低声道:“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他问得很含糊,但许衡明白他的意思,你为什么要花这样大的代价来帮康王府,或者说是帮那些卷入漩涡中的人呢?要知道,但凡政治,便如赌博,有赢就有输,投注的时候就该想到会输得血本无归,家破人亡。康王府向许衡求助,固然许衡有不得不出手的理由,但究竟做到什么地步却是要凭他自己,谁也勉强不得。许衡默了片刻,低声道:“虽是不得不为之,但我总以为,不管什么时候做人都不该泯灭人性,心中有善意,子孙得福祉。” 所以当初在设计了崔家之后,还给崔家妇孺留一线生机?这一句话在张仪正的嘴里打了几个来回,终究是没有说出来。张仪正哑着嗓子低声道:“那以杀止杀怎么说?” 许衡捋了捋胡子,深究地看了他一眼,沉声道:“以杀止杀是大利器,非不得已不能用之。殿下已决定接旨了么?” 张仪正垂下眸子低不可闻地道:“皇祖母病重刚醒,这时候杀人太多怕是不太妥当。” 许衡不置可否。没人能阻止皇帝的这个欲念。只怕这话递到皇帝耳里,只会得到皇帝十分无情的嘲讽与鄙夷。皇帝这些年说得最多的便是他杀过的人多了,怎不见冤魂索命?康王这些年也是在血雨腥风里闯过来的,虽说仁义宽厚之名闻名天下。但他手里的人命何曾又少过?不过是作态而已,若不出意外,康王将会纠结忏悔一夜。然后在天亮时分来一场精彩的屠杀,让那些反对他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远处夜色苍茫,唯有几盏灯与两张马车孤零零地停在道旁等候着,许执看到许衡的身影,激动地快步迎上前来:“父亲!”待看清了一旁立着的张仪正,由不得都有几分吃惊,随即却又释然。微笑着亲热地道:“妹夫。” 这还是许执第一次对他使用这样的口气和称呼,张仪正笑笑,将许衡交给许家众人,对着许执等人深深一揖。许衡由着儿子们扶手抬脚,舒服地坐上了马车。微闭了眼睛道:“回去吧,过几日事态平稳了,你和樱哥回来吃饭。” 张仪正恭恭敬敬地垂手应了好,从眼角里去打量立在一旁的许扶。许扶是个非常特殊的存在,他和许家子弟一起出现,却并不抢先去扶许衡,而是一直沉默地扶住车辕马匹,仿佛是想尽力让马车更安稳一些。而许家人也没有谁对他的出现和做法表示任何疑虑,大家都做着该做的事情。彼此间的相处如行云流水一般亲近自然。 马车驶动,许扶上马,淡淡地看了看张仪正,不过是一瞬间,张仪正便看到一双与许樱哥十分相似的眼睛,只是许樱哥的眼睛更多妩媚。这双眼睛却阴沉而冷厉。张仪正眯了眯眼,微笑着举手对着许扶挥了挥。 许扶猛地回头,一磕马腹,头也不回地跟着许衡等人离去。是深深的厌恶和防备,张仪正确认自己没有看错许扶眼里那一霎那间露出的强烈情绪。想必从前许扶在他没有注意的时候也经常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只是自己年少无知,看不懂,便是看到了也只会认为是错觉而不会深究。如今可算是好,懂得看人眼色了,张仪正自嘲地笑了笑,转身离开。 “济困,你来我有话要同你讲。”马车转入上京城幽暗深长的街道后,许衡命马车停下,温和地对一旁的许扶招手。 许扶半点犹豫都没有,迅速翻身下马上车,恭恭敬敬地对着许衡行了礼,端坐在许衡面前轻声道:“不知伯父有何吩咐?” 许衡微笑着打量了他一回,轻声道:“还在恨他?” 许扶不语,只半垂了眼睛。 这倔强孩子,平时看着为人做事蛮不错的,就是遇到张家人与前仇便十分固执。许衡叹道:“恨他又有什么用?生米已经煮成熟饭,我瞧着他这次就比上次好太多。倘若他能这样一直下去,也蛮不错。你讨厌一个人,即便是你遮掩得再好,总是会在无意间流露出来,别人感受到了自也会厌憎于你。你无非是心疼樱哥,何不借着他想与你交好的机会拉近一下关系,也不是要经常来往,但至少彼此想见面的时候没那么难。” 许扶沉默半晌方道:“侄儿记住了。”有心想将赵璀还活着的消息告诉许衡,却又觉着这时候事情都挤在一处,多说无益,不妨等到他弄清楚赵璀的落脚点和目的才又告知许衡。 许衡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只继续道:“你不必再跟我们回去了,昨日樱哥回来曾说起,宫中有意要召上京城各大金银铺的匠人入宫为皇后娘娘制作凤冠首饰,想来和合楼也在其列。趁着这时候宫中尚还顾不得外头,你自己考虑一下怎么处理最好。” 许扶呆了片刻,又拜了一拜,告辞而去,待得赶到和合楼中,夜色已经深沉,诸人早已熄灯歇下,唯有后面工坊里灯光仍旧亮着。许扶推门而入,正在灯前眯着老眼仔细往一对银瓶上镶嵌花丝的老工匠迟伯闻声抬头,微笑道:“东家来了?这么晚还不歇息?” 许扶在他面前坐下来,沉默地看着迟伯那双看似粗笨,犹如老树皮一样的手灵巧地将金银丝盘旋镶嵌成各式花样,心里知道自己一旦失去这位老匠人,日后便再找不到这样出色的工匠和这种朋友家人间相处的熟稔舒服感了。 迟伯瞥了他一眼,微笑道:“东家有话讲?” 许扶犹豫片刻,低声道:“听说宫中要召一批匠人入宫为皇后娘娘制作凤冠首饰,和合楼大抵也入了贵人的眼,不知迟伯你的身体可撑得住?” 这句话的暗示意味很浓,迟伯却是听不懂似地笑了起来:“那好呀!我小时候便想着能让自己亲手制作的首饰戴在皇后娘娘的头上哩。” 如此欢快的神色与答复!许扶始料不及,沉默片刻方又道:“这一进去,大抵要最后才能出得来了。” “是要死了才能出来吧?”迟伯笑着:“你大概不知道,我是半路出家的,我的师傅便是宫中流落出来的老工匠,他总替我遗憾……” 迟伯说了很多,许扶却是一句都没听进去,要离去的总是都要离去,他有些落寞地站起身来,勉强微笑着道:“既是如此,我便替你好生打点一番,不敢说让你得偿所愿,但最少也能让你在宫中过得足够舒服,将来老了也不怕,我一直都在。我先回去了,你早点歇着,做不完的就不用做了。” 迟伯看着许扶匆忙离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对着摇晃的烛火发了片刻的呆,浑浊的眼里闪出一丝坚定的光。他将手放在纤细的金银丝上,低不可闻地轻轻说了几句话,然后继续眯眼,继续认真干活。 夜凉如水,月华似练,平静下来的康王府沉浸在月色和淡淡的檀香味中,木鱼声与诵经声已经听不见了,廊下各处的灯笼也被熄了大半,惊恐不安了两天一夜的下人们基本都已经睡下,唯有佛龛前的香烛还是照旧燃个不休。 门轻轻响了一声,睡得迷迷糊糊的许樱哥听到声响立即惊醒,闭着眼睛在床上绵了片刻才坐起将帐子拨开一条缝看出去,只见一缕月华透过窗纱投入屋内,张仪正背对着她独自坐在窗前一动不动。 “辛苦了一日,怎么还不睡?”许樱哥探手在枕边摸了件素袍,披衣下床,走到张仪正身后轻轻环住他的肩头,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低声道:“谢谢你。” 张仪正将手覆上她的手,低声道:“谢什么?” 许樱哥微笑道:“我收到你使人送回来的信了,知道父亲一切都好,又看到父王、母妃都回了家,所以才能安然睡下。”说到这里,又讨好地添了一句:“当然也没能睡得踏实,心里挂着你的,你又去了哪里?怎么才回来?叫我好等。” 张仪正并不说话,只反手将她搂入怀中,低头吻了上去。 许樱哥的心急速跳了起来,她闭上眼睛,将手紧紧揪住张仪正的前襟,生涩地回应他。许久后,张仪正松开许樱哥,垂眸细细打量着她,是他熟悉的眉眼,是他在梦里描摹了很多遍的眉眼,他轻轻叹息了一声,将手顺着许樱哥玉兰花瓣般洁白细腻的脸庞细细描摹下去。 许樱哥不动不说话,只安静地看着张仪正,她觉得这个夜里的月色很美好,今夜的张仪正很温柔,很不错。 张仪正将手盖上她的眼睛,抱她起身,入帐。 ——*——*—— 真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它刚好到这里。 继续求一下粉红,o(n_n)o谢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59章 喜欢 月光落在红色的纱帐上,将纱帐照得犹如夜色里弥漫的那层轻烟薄雾。,!许樱哥安静地躺在大红色的被褥之上,犹如一颗刚被剥开的鲜嫩荔枝,红绡半掩,玉露微凝,叫人看见了便再也挪不开眼。 张仪正将许樱哥头上的玉兰花簪轻轻拔去,再将手指插入到她松散的发髻里,耐心地将她的长发解开,一缕一缕地拉开铺满了整个床头枕间。朦胧的月光下,红、黑、白三色交映在一处,衬着许樱哥亮晶晶的眼睛和明明害羞不安却偏故作镇定的笑容,张仪正突然心头一软,将头俯下去紧紧贴着许樱哥的脸颊,贴着她平平躺下,顺手将被子拉开替她盖上。 他的头脸之下枕着许樱哥的长发,许樱哥的发质极好,触之微凉,轻轻一掂便是沉甸甸的饱足感,他张开手指将她的头发握在掌心里,脸贴着她的脸,与她呼吸纠缠。 许樱哥不知他为什么会突然停下,却也知道他并不是在突然间反感了她,因为他的动作和眼神都很温柔。在月光下,安静的夜里,两个人什么都不做,就这样安安静静的靠在一起躺着,听得到彼此的心跳,感觉得到对方的呼吸吹在自己的脸上,肌肤相亲,长发交结……许樱哥说不出的喜欢这种感觉,她侧过身将手搭在张仪正的腰上,把脸贴着他的脸低声道:“这样真好,我真喜欢。” 张仪正不语,只将她又抱得紧了些,年轻的肌肤紧紧贴在一起,偶尔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和摩擦都会引起一阵心悸,渐渐的,肌肤升温直至滚烫,不知是谁最先跨出了那一步,然后便如洪水决堤一般不可收拾,却又如同行云流水一般的自然顺畅。 张仪正将额头紧紧顶着许樱哥的额头。身上的汗水滴在许樱哥雪白细腻的肌肤上,将许樱哥的心中烫起一个又一个的涟漪,许樱哥震颤着,手指深深陷入到张仪正年轻强韧的肌肉里。用力地想把自己的感受尽数传达给张仪正。张仪正睁大眼睛看着身下的许樱哥,月色分明朦胧得紧,他却能看到许樱哥微闭的眼睛里透出的温润水光和温柔,他低低地嘶喊了一声,把许樱哥用力拥入怀中,嘶哑着嗓音反复地轻喊:“樱哥,许樱哥……”他磨着牙。仿佛是想把许樱哥撕成碎片吃下去,可是牙齿咬上许樱哥柔嫩的肩头,他却又舍不得下口,便只能含在了口里,低声呜咽。 许樱哥昏头昏脑地趴在张仪正的怀里,身上的肌肤被他的汗水尽数沾湿,她本是个不爱出汗喜欢清爽的人,这时候却没有生出对他的丝毫厌烦来。她看不见身后张仪正的表情和眼神,她只能跟随本能,温柔地搂紧他。轻声道:“我在,我一直都在。” 她在,她一直都在,可是那个只懂得爱慕她讨好她的少年却再也不在了。张仪正瞬间心痛如绞,随即又笑了出来,“上天关了一扇窗,便会为你打开另一扇窗。”他突然间想起小的时候,许樱哥嘟着胖胖的粉白脸蛋用十分认真的语气和他说的这句话。是的,其实他也还在,他也一直都在。他会一直看着所有人,一直等到真相大白,一直等到心中的怨气平息,不然怎对得起再给他这次机会的老天? 张仪正深深吸了一口气,握住许樱哥的肩头低头俯瞰着她,轻声道:“你可喜欢我?” “你想要我喜欢你么?”许樱哥睁大眼睛看着他。眼里虽有疑惑,却已经微笑着先开了口。张仪正及时止住她余下的话,十分认真地道:“我很认真的问你,要的是真话,不要敷衍,不要假话,想清楚了再回答。” 在这种时候搞突然袭击,张三爷也够狡猾的。许樱哥的脑子在瞬间恢复清明,然后甜甜地笑了起来:“你知不知道,这种时候用这样的语气和态度追究这种事,实在是很煞风景。好吧,我说真话,但你也要说真话,行么?”她巧笑嫣然,眼波娇媚,仿佛是撒娇一样的微微侧着头脸,小而翘的肉下巴可爱得让人想捏了又捏。 但实际上,张仪正很明白这娇媚不过是诱饵,她想要的是公平,在这方面她是绝不肯吃亏的。于是他放松下来,将手捏住许樱哥的小肉下巴反复地恶意地捏了又捏,也给了她一个坏坏的笑容:“那要看你说得好不好,是否能让我欢喜。” 许樱哥眨巴眨巴眼睛,笑道:“你要听真话就只能是真话,想要听好的就不能问我要真话。” 真话就不能是好听话?张仪正的脸色有些难看,许樱哥却已经斜睨着他轻笑起来:“不会这么小气吧?难道你连听真话的勇气都没有?” 她既好像是在游戏,他便也只能陪着她游戏,张仪正故作大度地笑了笑:“别瞎说,谁小气了?我当然要听真话。” 许樱哥便举起手笑道:“那就都要说真话,说假话的人没有好下场。” 张仪正很有些生气:“这话太重了吧?”自醒来之后,他便相信冥冥之中因果报应是有的,也许没那么及时,但迟早会有,誓言是不可以轻易发的。 许樱哥微笑:“不重,说真话就好。”真的一点都不重,这关系到她今后的路怎么走,当然不重。 张仪正半垂了眼睛看着许樱哥,许樱哥看定了他轻声道:“你问我是否喜欢你,我实话和你说,之前肯定是不喜欢的,你那样对我,除非我是疯了,不然我怎可能喜欢你?但我这个人有桩最大的好处,我最善于发现人家的好了,所以现在我至少是不讨厌你啦。若是这般长久下去,我想我会越来越喜欢你。很奇怪一件事,我总是觉得如果我遇到什么危险,你断不会丢下我不管。” 张仪正看了她半晌,突地笑了起来:“你待人是否一贯如此?便是仇人,便是坏人,因为需要,你也能从人家身上找出自己需要的东西?”其实我想问你,崔成、赵璀、我,你最喜欢谁?你当初究竟有没有喜欢过我。对我的那些过往是否全都是假的? 许樱哥认真地想了片刻,坚定地摇头:“不,我只能从真正具有这种品格的人身上找出我所需要的东西,对于某些人。我是只能敬而远之的。便是不给脸色看,也绝对不会亲近。” 张仪正沉思许久,突地道:“你不是说要把那对银葫芦给我的?你的结子打好了?” 许樱哥默了默,笑道:“打好了。你不会现在就要?” 张仪正异常认真的,一字一顿地道:“是,现在就要。” “真是半夜突发奇想,丝毫不懂得怜香惜玉呀。”许樱哥微笑着。披上素袍下床,自妆盒里取出一对银葫芦递给张仪正,戏谑地打量着他的身体道:“敢问三爷,系在哪里呢?” 这女人脸皮真厚,黑心烂肝的。张仪正突然间觉得许樱哥很讨厌,于是一把夺过那银葫芦,黑了脸不说话。 许樱哥笑笑,起身自入净房。 这绝不是他当初藏在树上的那一对银葫芦。骗子果然就是骗子,一贯的骗人成性。张仪正的手在那对银葫芦上摩挲许久,等到许樱哥才从净房里盥洗出来。便将那对银葫芦朝着她扔了过去,不屑道:“这么粗糙的破烂玩意儿,怎么配挂在三爷的身上,和你开个玩笑就当真了,才不耐烦要你的。” 许樱哥灵巧地接过握在掌心里,非常仔细地打量了他一回,见他没什么不正常和要抽风的迹象才放心地在他身旁坐下来道:“现在到你说实话了,你是否喜欢我?是否真心想和我好好过日子?” 张仪正抬起下巴,倨傲地道:“就不告诉你。”反正是说的说假话才没好下场,可没说过不说也会被惩罚。 许樱哥大恨大悔。却笑道:“那便是喜欢得不得了啦,不然怎会这样胡搅蛮缠,死缠烂打地哭着喊着求着把我娶回来?您图什么呀?” 张仪正见不得她得意,低声道:“我若告诉你,是贪图你姓许,你会怎么样?” 许樱哥怔了怔。随即起身躺下:“不想说就算了,不早了,睡吧。” 更声已过三巡,张仪正明明很累却睡不着,他侧过脸看着面里躺着,自睡下后便一动不动的许樱哥,忍不住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肩头。入手冰凉。见她不动,便轻轻替她拉了拉被子。许樱哥突地冷笑道:“做什么?” 张仪正理所当然地回道:“拉被子呀,你不知道?” 许樱哥“呼”地坐起身来恨恨地瞪着他,满脸都是委屈愤怒,张仪正看不得,将被子朝她兜头盖下去,然后在被子里将她抱紧压倒在床上,闷声闷气地道:“我警告你别闹腾啊,是想又害我挨打是不是?果然最毒不过妇人心。”然后用极低极低的声音道:“你不喜欢我,我凭什么要喜欢你?” 等了片刻不见许樱哥有动静,便又轻轻将被子掀开去看许樱哥,却只看到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然后听到许樱哥轻声道:“那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好么?” 张仪正只觉得舌头被吞了一般,突然之间忘记了该怎么说话,愣了半晌方道:“圣上命父王屠尽郭氏满门,我不想去。”他想到那样的场景便会忍不住瑟缩。 ——*——*—— 这锅汤精心炖了半天零一夜。 感谢大家的粉红、正版订阅、推荐票、留言,感谢胖m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160章 习惯 他不想去。张仪正的这个反应似是在意料之中的,又似是在意料之外的。许樱哥轻声安慰道:“不要多想,说不定不会让你去呢。毕竟圣上是下旨给父王,而不是旁人。” 张仪正苦笑:“身为儿子,当然要替父分忧。身为幼弟,便要为兄长分忧。”康王好不容易才建立起这样的名声,世子也有乃父之风,大家都爱惜羽毛得紧,怎么能做这种事呢?而张仪先远在前线,张仪端则自来以文雅端秀闻名,就他一人是个不讲理、残暴混蛋的混世魔王,这种事好像天生就该他去做。他若聪明,便该主动请缨。 许樱哥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握住张仪正的手安静倾听。 “若是他们有危难,让我舍命去救他们我断不推辞,若杀的是和我差不多的人那也好呢,可要去做这种事,我真是不想……”张仪正在突然间找到了小时候那种感觉——在午后初晴,不冷不热之际,他和许樱哥避开啰嗦呱噪的古嬷嬷,并排坐在许家花园子里的水池边轻轻荡着双腿,快活地吃着零嘴说着悄悄话斗着嘴。他已经习惯把他和家中兄弟姐妹之间闹的矛盾说给她听,也可以把自己调皮捣蛋挨了父母的骂,或者是去谁家又被人家甩脸色,家里做了什么好吃的,他的烦恼及理想都说给她听。许樱哥通常是不多话的,只是安静地坐在他身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认真倾听,偶尔说出一句话,便会让他觉得说到了他的心坎里去。又舒服又熨帖。这时候也一样,在确信二人没有冲突的情况下,倾诉便成了本能和习惯。 许樱哥轻声道:“只是猜测,目前并没有人提起这个。是不是?” 张仪正叹道:“我之前回来时,大哥身边的幕僚亭湖先生特意等在外头和我说话。” 说的什么不言而喻。因为父兄要好名声,所以就要做儿子和做弟弟的去粪坑里打滚。臭了自己成全他们?虽说一府兴衰需要全家倾力而为,却也没有这样的道理——世子爱惜羽毛很正常,但自己不乐意去做的事情却要让弟弟去做,只是因为这个弟弟之前没有好名声,而他以后是要做继承人的,身上不能沾上半点污渍,所以需要弟弟主动的无私奉献去做垫脚石。这种做法在其他人看来也许是为家族出力理所应当。但公平的讲,落在具体实施人身上实是不厚道,当然,除非张仪正想走一条与现在完全不同的路,那又另当别论。许樱哥分析了一回。认真问道:“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张仪正低声道:“我想父王与大哥若是想要我去,便该自己来同我讲,这样做,令得我心里实在太不舒服,就装没听懂。我是不是只知道享受不知出力?”亭湖先生作为世子最倚重的幕僚,说话自是极有水平,十分委婉,但他自来装傻充愣装横也是做惯了的,最终亭湖先生也只能叹口气。给他个朽木不可雕的无奈表情。 许樱哥斟酌了又斟酌,微笑道:“也不是这样说的吧?为家族尽心出力也不止就在这一桩事情上,你还可以做旁的,譬如苦练武功,将来立下军功,譬如认真读书习字。搏个文武双全什么的,譬如在圣上与娘娘面前尽孝,不让父王母妃操心,这些都是尽力。但若你想要走一条与现在完全不同的路,那只有这个肯定是不够的,面厚心黑手辣,一样都少不得。” 张仪正沉默许久,轻声道:“你更喜欢什么?你要知道,倘若最后胜出,你和我便可能是一对不受人待见的草包夫妻。”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的话…… 许樱哥微笑道:“你还不知道我么,我只是个懒惰好吃贪玩的小女人,也没想过要傲视天下群雌,所以当然更喜欢心不太大的男人,要不然多累。至于将来的事到时候又再说,但不论如何,被人嫌弃也好,鄙夷也好,我都能承受后果。我一直都知道的,这世上没有占尽便宜的道理。” 张仪正的心绪在突然间安定下来,他轻轻反握住许樱哥的手,低声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睡吧,明日都要早起。” 许樱哥往他身边挪了挪,厚着脸皮把他的手臂拉了垫在自己的颈下,又把手搭上他的腰,微笑着靠在他怀里闭上眼睛道:“你也别想那么多,也不要因为这样一件事就觉得大哥不好,父王不好。各有各的考量和需要,其他时候他们对你可都好得紧,何况不见得就是他们的意思,你也知道,底下人很多时候极爱自作主张。父王,并不是没担当的人。”至于世子,她不甚了解。 张仪正将将就就地由着她摆好造型,然后靠着他沉沉睡了过去,这一夜,无人有梦。 天还不曾破晓,就有人用力敲响窗户,值夜的紫霭在外头疾声道:“三爷,奶奶,宣乐堂那边传来消息,道是王妃不大好。” 怎地又病了?莫非是在宫中担惊受怕又被折腾着了?许樱哥猛地从梦中惊醒过来,先是与张仪正在黑暗中大眼瞪小眼地瞪了片刻,随即迅速唤人进来掌灯穿衣,匆匆盥洗一回便朝宣乐堂赶去。 宣乐堂里已是灯火通明,被从温暖被窝里揪出来的老太医颠着花白胡子,半合着眼,摇头晃脑地说了一大堆云山雾罩,似是而非的话。康王阴沉着脸坐在一旁,沉默地看着躺在床上昏睡的康王妃一言不发,世子一脸的为难,满眼的焦躁。张仪正听得不耐烦,怒道:“说人话!” 老太医正晃得昏昏然,突地被这一声吼吓得一跳,睁大了昏花的老眼非常利索地道:“其实就是外感风寒,没什么大碍。只是王妃之前刚大病一场,还没好利索。体虚,得好生静养一段日子才行。” 众人又好气又好笑,但都是齐齐松了口气,康王阴沉着脸冷冷地道:“开方子。” 老太医不敢再摆弄自己的学问和医术。安静地开了方子,又说了些需要禁忌的事物便迅速辞去。女人们立即张罗着去煎药备早饭,康王则满脸严肃地把世子、张仪正、张仪端叫到了隔壁厢房里。 许樱哥守在药炉边轻轻搧着蒲扇。看着一旁装模作样拿着盒药丸摆弄过来摆弄过去,眼睛一直死死盯着厢房门的宣侧妃,低声问王氏道:“她这是?” 宣侧妃今日打扮得格外素淡低调,表情也似是与平日一般无二,偏眼神太过活泛,让人看着就觉得没什么好事儿。王氏瞥了宣侧妃一眼,淡淡地道:“总是和四弟有关罢了。” 许樱哥突地想起张仪正的烦恼来。于是隐然有了某种猜测,便垂下头认真搧着扇子轻声道:“二嫂是在为二伯担忧罢?只要府里安稳就不会有大碍的。” 王氏笑着小声道:“借弟妹吉言。昨夜父王回来后特意使人和我说了,当不会有大碍。倒是许侯爷,昨日消息回来得晚,我也没来得及问你。可还都好?” 许樱哥道:“多谢二嫂挂心,家父和家里都很好。” 王氏便道:“大嫂昨日和我说,此番真是多亏了许侯爷。”一边说,一边打量许樱哥的表情。 许樱哥也没露出什么骄傲炫耀的神色来,平平淡淡地道:“亲戚亲戚,总是这个道理。”接着便把话题扯到其他方面上去。府中安稳,远在前线的丈夫也没什么大碍,婆婆得的不过是风寒,王氏便再没什么可担心的。便与她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起来。 宣侧妃见她二人说得热闹,便将手里的药丸盒子递给一旁的丫头,先剜了眼另一侧立着的几个年轻侍妾,再问王氏与许樱哥:“看你们妯娌俩这般的好,我这心里也高兴。” 无话找话。王氏与许樱哥对视一眼,齐齐笑而不语,接着就见世子妃从屋子里出来,匆匆走到厢房门口轻轻叩响房门,低声道:“父王,时辰差不多了,该进早膳了。” 宣侧妃立时丢了王氏与许樱哥以及康王那两个年轻侍妾,打直了身子期盼地看着厢房门。 门开处,康王领着世子等人昂首挺胸地走了出来,康王步履坚定,眼里闪着冷光,世子面无表情,张仪正的神色有些茫然,张仪端则跃跃欲试。许樱哥的目光先是与张仪正对上,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接着就看到宣侧妃与张仪端急速碰撞了一下眼色,然后母子俩眼里满满都是喜悦。明知自己没有任何资格去评判指摘,许樱哥还是忍不住心情低落地垂下了头,再不想说话。 男人们要吃饭要出门,世子妃当然忙不过来,王氏便将煎药的事情尽数交给许樱哥去做,自己起身入内帮忙。 远处传来五更鼓响,寒气随着晨风飘了过来,许樱哥紧了紧身上的袄子,盯着药炉子里忽明忽暗的炭火自嘲地笑着轻轻摇了摇头,她不过是个运气好些的小人物而已,悲天悯人轮不到她。 张仪正站在不远处,看到许樱哥独自一人蹲在廊下守着药炉子,一张素白的脸被火光照得红扑扑的,突地心里生出一股难以言述的滋味来。由不得走过去蹲在许樱哥身边接了她手里的扇子,一边搧一边轻轻道:“我和四弟随同父王一起去,大哥留在府中处理其他琐事。天亮,大嫂入宫为皇后娘娘伺疾,家里其他琐事便交给你和二嫂了。” 许樱哥转头看着他,张仪正垂着眼睛继续低声道:“你不熟悉府里的其他事情,便不要去管外头,尽都交给二嫂便好。你只管把母妃照顾好就行,曲嬷嬷这里记得多忍让。” “你放心。”许樱哥才道得这一句,张仪正便已将扇子交还给她迅速起身离去。 ——*——*—— 感谢粉红、正版订阅、推荐票、留言,感谢◆繁花似锦◆、倾陈love的和氏璧,tashidelek、桃子妖妖315的小魔杖,水钰翅的香囊,。窝窝。的3个平安符,素食小猪的2个平安符,魔幻雨滴、lillian00、小院子、。窝窝。、sanded_m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161章 连心 午后,日光已经照射不到窗上,许樱哥轻手轻脚地将湘妃帘子卷起一半,清新的空气立即涌流而入,把室内的药味和熏香味儿冲淡了不少。?快来吧,.!许樱哥舒服地深呼吸,然后动了动酸软的腰肢,连着折腾这几日,她着实是累了。 曲嬷嬷皱着眉头走过来,也不说话,先就上前去将半卷的湘妃帘子放了下来,随即沉着脸低声呵斥一旁的秋实等人:“不知道王妃这病怕吹么?怎地还把帘子卷起来?便只顾你们自己快活!” 秋实等人低垂着眉眼,并不敢多言。谁都知道这是曲嬷嬷在与许樱哥互相打擂台,旁的不说,这不是里间,风吹不到王妃身上,但曲嬷嬷资格老,平日也是经常指着她们鼻子骂的多,这时候多嘴那便是自己往枪尖上撞。 许樱哥慢条斯理地道:“是我卷的,嬷嬷不要错怪了她们。一来这风吹不到里间,二来这气味清新些想来母妃的病也要好得快些。” 曲嬷嬷只等着她开口,这边就有无数条理由去教训她,于是猛地抬头看着许樱哥,眼里亮光闪烁,板着脸严厉地道:“三奶奶……” “嘘……”许樱哥朝她比了个手势,微笑道:“我似是听见母妃在里头喊人了。”言罢并不搭理曲嬷嬷,转身自进了里屋。 曲嬷嬷被晾在那里,一句话堵在喉咙口出不来,咽不下,生生堵得难受,于是狠狠瞪了几个丫头一眼,怒道:“都是死人?三奶奶年轻不懂得伺候病人。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也不晓得提醒一下。” 秋实等人是习惯了的,只管低头不语就是了,唯独青玉憋得委实难受,但还真轮不到她与曲嬷嬷辩白。便只得生生忍了。却见曲嬷嬷眼珠子一转,指着她道:“丫头,王妃之前换出来的那只马桶可收拾干净了?” 按理这样的事情自有粗使丫头与婆子去做。这明显便是欺负人,曲嬷嬷拿许樱哥没办法,便拿她们这些人撒气。青玉怔了怔,晓得自己不能让曲嬷嬷抓到任何错处,便微笑着道:“多谢嬷嬷提醒,还不曾呢,我这就去做。”又仰脸望着秋实等人笑着请求道:“小妹对这边地形不太熟。烦请哪位姐姐帮忙指点一下。” 秋月等人俱都十分吃惊,觉着曲嬷嬷实是过了,这陪嫁贴身大丫头代表的可是主母的脸面,这不是故意找茬么?可见青玉这笑吟吟、乖顺懂事的样子,便都晓得这也不是善茬。于是就有秋璇主动站出来道:“你的确是不熟,随我来吧。” 青玉谢过,与她一同出去。 曲嬷嬷冷眼相看,招手叫个自己嫡系的小丫头过来吩咐道:“你去看着,倘使她敢说什么怪话使什么脸嘴,或是事情做得不周到,便立即来告诉我。”打发了那小丫头去了后,看着房内另外几人冷笑道:“别以为我委屈了谁,王妃金尊玉贵。便是几位奶奶亲手为她端屎端尿那也是荣幸,更是孝道,都是应该的!” 那几人哪里会与她争辩,都是垂着眼安静地做自己的事情,静观事态发展。却听里头许樱哥轻轻喊了一声:“青玉?”等了片刻不见有人回答,便走了出来疑问道:“青玉这丫头呢?” 秋月与秋实对视一眼。都不作声。偏曲嬷嬷微笑着走过去恭恭敬敬地道:“回三奶奶的话,青玉那丫头给王妃涮马桶去了,怕是半把个时辰内回不来。请问奶奶要吩咐什么?老奴几个去做就是了。” 这可恶的老刁奴,三天不打就要上房揭瓦,你挖坑给我跳,还要看我爱不爱跳……许樱哥将手里的素纨扇轻轻搧了搧,轻描淡写地笑道:“青玉这丫头自小便跟着我,勤快懂事都是闻名的,不然我母亲也不会让她跟了我来。”顿了顿,话锋一转,轻笑道:“母妃想吃我做的素包子,配上回青玉熬的粥,这回怕是得换个人熬粥了。”言罢也不多言,转身便往里走,笑吟吟地道:“母妃呀,换个人熬粥行么……” 秋实与秋月悄悄瞥了眼曲嬷嬷,只见曲嬷嬷一张老脸板得就像是干死了的树皮一样的,眼里则似是像要射出两把刀来,便都无声叹息,不知这究竟别的什么劲儿。 又听里头王妃轻轻咳嗽了两声,低声道:“怎么回事?” 曲嬷嬷便大步走了进去,微笑道:“回王妃的话,是这样,青玉那丫头实在是太过懂事勤快,眼看着大家都在做事儿,就她闲着,便去硬抢了小红的差事来做,说是要替三奶奶尽孝……老奴几个劝不过,想着这也是孝心一片,就没拦着……”一边说,一边得意地悄悄瞟了眼许樱哥,就只盼许樱哥发作起来才好。 康王妃皱眉道:“小红?小红是谁?” 曲嬷嬷有些为难地道:“就是平日里替您洗涮马桶的小红。哎呀呀,到底是学士府出来的人,就是懂规矩,勤快!” 康王妃先是一怔,随即静默下来,抬眼看向许樱哥。 “那丫头自来都是实心眼。”许樱哥微笑着,取了干净的帕子轻轻替康王妃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语气温柔,哄小孩子似地道:“母妃不要去管她们这些闲事,现下您要紧的就是把身子养好。那素包子,昨日儿媳便让人和面发着了的,馅料也是提前打过招呼备下了,我这里一会儿工夫就能弄了来。只是那葱白神仙粥却是要换人来熬,儿媳房中另一个紫霭往日也是时常随同儿媳下厨的,手艺不差,让她做如何?” 康王妃此生经过的事情不少,虽不知事情的具体情由,却也隐隐猜得到几分,她也无心去追究这些琐事,只觉着很满意许樱哥这态度,便笑道:“好。我哪里就那么挑嘴了?” 曲嬷嬷便又笑道:“王妃同三奶奶到底是婆媳连心呢,昨日三奶奶便知今日王妃要吃这素包子,先就备齐了发面。” 许樱哥甜甜一笑:“嬷嬷虽是夸我,我却不敢当。与母妃母子连心的可是三爷。昨日三爷从宫中回来,突地就想起这素包子来,说是天燥。父王母妃吃了想必会舒服些。”声音一沉,叹道:“要不然,皇后娘娘病着,父王、母妃都在宫中,我父亲那边也是悬着的,我哪里又能想起去做这个?” 这话一出,康王妃便想起了这件事中许家人所起的作用。正要说两句话以表示慰问,却已见许樱哥笑得眉眼弯弯地道:“天不是太热,面发得慢,今早又没得空,三爷没得吃。却正好母妃想吃,可见这才真正是母子连心呢。想必三爷回来知道了,比他自个儿吃了还高兴!” 康王妃被她说得心情好转,想起前日张仪正突然能作诗了,昨日以来的表现也实在是比之前稳妥了许多,便觉着病都轻松了许多,于是拉着许樱哥的手温言道:“辛苦你了。” 许樱哥微羞,低声道:“我不辛苦,操心的是父王母后。辛苦的是大嫂、二嫂,我和三爷都不过是不懂事的孩子。要是母妃立即便痊愈了,我才敢当得起这声夸的。” 康王妃笑着嗔道:“你这丫头,从不知你也是个这样讨巧卖乖的。”想了想,又言有所指地道:“小三儿能作诗了我真是高兴,就怕他不长性。” 许樱哥想起之前众人都怀疑是她代笔之事来。可她虽能保证自己没帮某人作弊,却不知道某人是否真的就有了这本事,因此也不敢打包票夸耀,只道:“母妃放心,儿媳尽力劝着就是了。” 康王妃笑道:“那就好。” 看来这许二的暴脾气今日是怎么也点不着了,曲嬷嬷识相地闭紧了嘴,见许樱哥说得累了,还见机端了杯茶上去给许樱哥润嗓子。许樱哥笑看了她一眼,坦坦然然道了声谢,接了,饮过之后便自去厨房给康王妃备饭食。 康王妃指着头道:“捏捏,鼻子不通畅。” 曲嬷嬷忙净了手上前给康王妃拿捏,眼看着康王妃脸上露出舒服的神色来,方在康王妃耳边轻声道:“三奶奶是生手,怕是不太会伺候人,要不,让二奶奶来?” 康王妃微闭着眼睛淡淡地道:“不了,我觉着很好。旁的不说,这膳食她是再拿手不过,照顾人也不错。不觉着吵,却又周到,底下的丫头也是懂规矩的。” 曲嬷嬷沉默片刻,顺着夸了又夸:“虽脾气直了些,到底是书香门第出来的,要不人家怎么都说王妃有福气呢。” 想起一早便出门去做大事的康王几人,康王妃叹了口气,问道:“那位一大清早就上蹿下跳的,闹腾什么?” 曲嬷嬷立即来了精神,低声道:“不就是想讨好卖乖么?您不知道,此番四爷可是里里外外一把手,能干得很!看这模样,此番怕是又要立一回大功的!” 康王妃沉默不语,曲嬷嬷便也不再说话,手上暗暗又下了几分功夫。又过了些时候,康王妃似是睡着了,曲嬷嬷便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先替康王妃整了整被褥,才又理了理自己的鬓发走出去等着许樱哥回来。 ——*——*——*—— 求粉红啦……三月即将结束,大家手里的粉红再不投就要过期啦,另,春暖花开,趁着周末出去走走散散心吧。 感谢tashidelek、see_an、tyrannosaur、素食小猪的魔杖,皓月当空0605、m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162章 盘算 一个小丫头在外探了探头,看见端坐在旁的曲嬷嬷,吓得立即转身往外跑。?快来吧,.!曲嬷嬷不由大怒,起身大步赶出去道:“什么小蹄子这般没规矩,竟敢在此如此胡来。给我拿下!” 院子里立着的众丫头婆子便一拥而上,将那小丫头捂住嘴,扭住手脚,按倒在院子里。曲嬷嬷缓步走过去,将鞋尖挑着那小丫头的下巴,逼迫她抬起头来,冷笑道:“这是哪个房里的人?” 自有人在一旁轻声道:“这是侧妃娘娘院子里的鲜儿。” 曲嬷嬷便冷笑:“鬼鬼祟祟的,全无半点规矩。王妃这里可是她这等阿猫阿狗随便来得的?先给我掌嘴二十下。拖远些,别扰了王妃清净。还有你们,这么多人,竟将这么个东西放了进来,都是干什么吃的?” 众人都怕责任扯到自己身上,不由分说便立即要当打手,秋实疾步赶过来低声劝道:“嬷嬷,多事之秋,指不定是有事,先问过再罚也不迟。” 曲嬷嬷理也不理,先由着人“噼里啪啦”将鲜儿抽了十余下方咳了一声,行刑的婆子住了手,威胁道:“先问你话,要是敢嚎,立即打死了扔出去。知道么?”见鲜儿含着泪点了头,才将塞在她口里的帕子抽出来,静候曲嬷嬷问话。 自有人讨好卖乖地给曲嬷嬷端了凳子过来,曲嬷嬷就在院子里坐下开审鲜儿:“说,你鬼鬼祟祟地窥探什么?可是藏着不干净的心思?” 鲜儿含着泪求饶道:“嬷嬷饶命,婢子冤枉!是侧妃娘娘使婢子过来寻三奶奶的。” “寻三奶奶做什么?”曲嬷嬷的眉头一跳。冷笑道:“什么事儿不能光明正大的说?什么时候主子们的事情轮到你这样连名儿都不知的小丫头在中间传递了?分明是假话,再给我打!打到她说实话为止!” 鲜儿吓得抖成一片:“是三娘子的事。” 说到张幼然,曲嬷嬷心里更不以为然,板着脸道:“三娘子能有什么事?休要借口!再打。” 鲜儿吓得往秋实身前扑:“姐姐。姐姐救救我。” 秋实看向曲嬷嬷小声道:“到底是侧妃那边的人……” 打的就是宣侧妃的脸。曲嬷嬷不屑地撇了撇嘴,示意众人放鲜儿走。鲜儿捂着脸一溜烟地去了。曲嬷嬷板着脸将一旁的众丫头婆子劈头盖脸地训斥了一番,这里还未训斥完毕。那边便来了青玉与秋璇,二人提着个金漆马桶,边走边说笑,倒似是比从前亲近了许多。 曲嬷嬷微一皱眉,继续骂人。待得将众人都修理了一通,才回到自己日常歇息的小屋子里,早有她派去观察青玉的小丫头上前来给她捶腿端水。低声道:“做得挺仔细的,一直都在笑,没说什么。” 曲嬷嬷道:“就没点别的?怕不是当着你们的面装的罢。” 那小丫头忙道:“是有一件事,福林苑夏姨娘身边的橄榄去抢着帮忙呢,看着她瞅空背着秋璇和青玉说悄悄话来着。似是有事要求三奶奶。” 曲嬷嬷冷笑道:“好呀,个个儿都拣高枝栖了。”这才多久便有这么多人要寻许樱哥帮忙,想从前,便是世子妃也不会轻易把手伸到宣乐堂里来,为的什么?因为这边的琐事从来都只是她打理,有人要寻王妃求情也好,要办事也好,都是寻的她。如今可好,许樱哥狂傲不羁。不把她放在眼里也就算了,还敢把手伸得这般长?真当自己是学士府出来的千金不得了?这可是王府! 小丫头见她脸色不好看,嗫嚅片刻,终是轻声道:“听得人讲,嬷嬷脾气不好,不如三奶奶这般好说话。”话音未落。就听“啪”地一声响,却是曲嬷嬷一掌推翻了个椅子。 见小丫头脸色都吓得变了,曲嬷嬷不动声色地喝了口茶,淡淡地道:“把上次雪耳送来的那双鞋取出来。” 厨房里,许樱哥把精心整治出来的几个小菜与清粥、四种馅料包制的素包子分别装入到食盒里,再叫厨房里专司送饭的婆子提上了,带着紫霭一同前往宣乐堂。 入门瞧见青玉乖顺安静地站在廊下,许樱哥心里便松了许多,也不多话,就朝青玉笑笑,转头问一旁的秋实:“王妃这时候可是醒着的?” 秋实笑着帮她打起帘子:“您走了后又小睡了一觉,才刚醒来,正问您那。” 许樱哥入内,听见曲嬷嬷正在里头同康王妃说话:“是呀,前年的事儿了,那丫头当时割了自己的一块臂肉……”听见声响,说话声立时停了,许樱哥等了一歇才往里走,笑道:“母妃,素包子和粥都得了,是这时候就要用么?” 曲嬷嬷笑吟吟地迎上前来,接了秋实手里的食盒,亲手在小桌子上摆好了,笑道:“三奶奶手巧,这香味隔着食盒都闻到了,引得人怪馋的。” 康王妃便道:“这么多,我也吃不完,爱吃就捡两个过去吃。” 曲嬷嬷诚惶诚恐:“怎么敢?这可是三奶奶亲手做了孝敬您的。” 康王妃不以为意:“不就是两个包子一碗粥么?小三儿也是你带大的,吃她一顿饭,吃得。”言罢命许樱哥:“给嬷嬷盛粥,拣两个包子,人多吃着香。” 许樱哥进门时日短,之前也不常在这边伺候,不知康王妃主仆二人是否经常玩的这主仆情深,但看到曲嬷嬷那得意样儿,心里也隐约有数,这是炫耀也是警告。便只是微微一笑,按着康王妃交代的弄好双手递给曲嬷嬷,曲嬷嬷却不接,只管推辞道:“怎么敢?怎么敢?老奴是奴,三奶奶可是主,金尊玉贵的。老奴只吃王妃吃剩的……” 许樱哥也不劝,更不生气,就微笑着一直将手举着,她倒要看看曲嬷嬷究竟有多深厚的福气。担当得起。康王妃看得皱眉,有些不耐地道:“你这是怎么了?” “让三奶奶受累了。”曲嬷嬷这才接了,立在地上陪着康王妃一道吃。 少倾饭毕。许樱哥领着人收拾干净,又伺候康王妃洗漱完毕,见康王妃昏昏欲睡,便笑道:“母妃才吃饱饭,先不忙睡,靠着坐一坐,消消食儿如何?” 康王妃应了。靠在床头却是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许樱哥便抽出一本书来:“我给母妃念念这游记罢。” 康王妃并不感兴趣,只是因为不想拂她的面子才勉强道:“什么游记呀?” 许樱哥微笑着将书面往她面前一放,笑道:“是这个,江州游记。” 康王妃的眼里便来了几分兴趣:“那是我的家乡呀。”看向许樱哥的眼神便有些不太一样了。许樱哥坦然承认:“就是特意寻出来念给母妃听的,还是三爷提醒我的。” 康王妃可不信张仪正是这么体贴细心周到的人,却也受了这好意,微笑着道:“你念给我听,我和你说说我家乡的事情,江州可比这里好……”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半个时辰便过去,许樱哥收了书,亲手奉了汤药。笑道:“母妃该歇了。” 康王妃从善如流,微笑着睡去。 许樱哥安置妥当才看向一旁发呆的曲嬷嬷:“嬷嬷可要去歇歇?到底年纪也大了。母妃这里有我。” 曲嬷嬷睖睁着眼道:“三奶奶若是累了便去歇罢,老奴伺候王妃几十年,一直都觉着是荣幸,不敢称累。” 许樱哥不过微微一笑便走到一旁窗前坐下,自看自书。因见秋月在外探头。便走出去问道:“什么事儿?” 秋月笑道:“镇军大将军府使人过来问,姨夫人想过来探病,不知什么时候合适?” 许樱哥屈指算来,自她嫁过来后便一直各种琐事烦事不断,熊氏与许杏哥便不曾上过门,这时候要来,想是过来表示安慰以及表态的,却不敢自作主张,便问道:“二奶奶怎么说?” 秋月道:“二奶奶让问王妃的意思。” 许樱哥想了想,道:“等王妃醒来我会问她,先把人打发回去,把话说清楚,最迟天黑前送信过去。” 秋月应下去了,许樱哥又继续回去看书不提。 天将傍晚,宣侧妃从美人榻上慵懒地翻了个身,问一旁伺候的丫头柳丝:“王爷还没回来?” 柳丝忙道:“不曾呢。宣乐堂那边也不见有什么动静。” 既然康王妃稳着,那便不会有什么大碍。宣侧妃心里定了几分,挑着纤细的柳眉笑道:“怎么样了?” 柳丝笑着递过一盏养颜的花茶,轻声道:“都做了,一切都和您猜的差不多。” “我等这日许多年了,最是晓得那老狗奴爱什么,恨什么,怕什么。”宣侧妃笑了一回,道:“老狗奴这些年被王妃宠得不知天高地厚,被二奶奶哄得忘了本分。说到底还不是怕当初力劝王妃不要应下这门亲的事儿给那位知晓了,心里发虚,又看三爷对那位不好,估摸着该吹捧她的,怎地就没吹捧她呢?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她算得什么!就只欺负我这样的老实人啊。” 柳丝陪着笑,适时问道:“三娘子的病,什么时候报上去?” 宣侧妃娇俏地轻轻吹了口茶,笑道:“急什么?等王爷回来再报上去不迟。”张幼然虽只是个阿猫阿狗,却也是条命,指不定还是个金枝玉叶……活不好,却是死不得。张仪端说得对,现下怎么也改变不了冯宝儿入府的事实,与其只是嫌弃,不如好生盘算,搏一个未来! ——*——*—— 今天有加更,弱弱地问一句,最后一天,大家还有粉红么? 感谢tashidelek的魔杖,迦.南、魔幻雨滴、鸡晕晕、上酒来、拖把婉儿、newlife2012的平安符,素食小猪的2个小恶魔,魔幻雨滴、熊猫爱颁布、lillian00、shui52939、sonia220、chieh-ching的小恶魔。 感谢粉红,感谢正版订阅,推荐票,留言支持。(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63章 发作 二更到,求粉红啦 ——*——*—— 绚丽的火烧云染红了半面天空,天地间一片寂静。,! 张仪正痛苦地自灌木丛旁抬起身来,接过朱贵递过来的水囊大力漱口,朱贵担忧地看着他,叹了一回气又叹一回气。难怪人家都说,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就知道了,这三爷平日里看着烈,谁知却是这模样儿…… “一、二、三……”张仪端飞扬着眉眼,兴致勃勃地数着高挂在郭氏门楣上一排大大小小,或苍老,或稚嫩的人头,忽有人轻轻扯了他的衣袖一下,他赶紧收了脸上的兴奋,转头忧郁地看着远处的张仪正。才刚把造型摆好,康王便铁青着脸打马过来,默默看了两个儿子一回,冷淡地道:“走!”言罢率先一磕马腹,当前走去。 “走了!”张仪端不忘友爱地跑过去招呼张仪正:“三哥还吐呢?能不能骑马?莫不是风寒了?” 张仪正沉默地瞥了他一眼,抓住马缰翻身上马,赶上康王。张仪端正要跟上去,就见康王的一个亲兵赶过来道:“四爷,王爷吩咐您等着后头的人和物一起走。” 若是张仪正这厮不怂包,这种收拾残局的事哪儿轮得上自己?张仪端心里乐得狠,面上却是装得十二分的淡然:“是。”眼看着康王与张仪正等人渐渐走远了,他方板了脸踩着一地的血腥往里走,一路走,一路喝:“都给我看清楚了!谁他妈敢乱拿乱摸别怪小爷不客气!” 行人远远避开。宽阔的街道上只能听见马蹄与街面的清脆碰撞声,以及武器与铠甲的刚硬撞击声。张仪正跟在康王身后沉默地往前走,想到之前的场景仍然想作呕,忽听得前方的康王冷冷地道:“听说你放走了人?” 张仪正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地否认:“没有。” 康王默了许久,长长叹了口气,低声说了句什么。 张仪正没听清楚。忙拍马往前凑过去小心翼翼地道:“什么?父王适才说什么?” 康王回头看了看他,突然伸手轻拍他的肩膀,低声道:“昨夜之事不要放在心上,你大哥没那个意思,不过是底下人自作主张。这么多年来,你当知道他的。但凡是他想要的,他就敢自己去争!不然。他也做不成这个世子。” 张仪正垂下眼低下头,许久方轻声道:“孩儿让父王失望了。” 康王道:“是有些失望。做父亲的总是希望儿子能独挡一面,越出色越好。”更何况他在这般的境地之下,见张仪正的头越垂越低,便又轻声道:“你虽混账不堪。却从小便有些心软,所以总是吃亏……有段日子我觉着你变了,近来才又发现其实还是没变。也罢,各有各的福分,但你记着,自己选的路将来切莫要后悔。” “不后悔。自挨了父王那一顿鞭子后,儿子便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在张仪正的心里悄然生长,他看着康王用极轻极轻的声音认真道:“若是父王要我上阵杀敌。若是有人要害父王,我不怕死的。真的。” “这个我相信。”康王严肃地道:“记得你说的话,可以心软,却不能做怂包。” 张仪正用力点头,又听康王道:“你还是和你四弟把关系搞好点,你们是至亲骨肉。” “是。”张仪正心想。他其实对张仪端没什么大意见,无仇无怨的,只是张仪端太烦人,什么都想和他比,什么都要和他算,而从前这原身与张仪端不和是出了名的,倒叫他怎么办呢?当然得和张仪端一直不和才是正理。 康王看见张仪正眼里闪着的亮光,长长地在心里叹息了一声,道:“你我父子一同入宫面圣交差。” 入夜,康王府内灯火辉煌,别样肃静。各房各院上空弥漫着的檀香味照旧很浓,宣乐堂中又添了几分浓浓的药味。康王妃皱着眉头,不肯接许樱哥奉上的汤药,只目视着世子道:“天都黑尽了,怎还不见人回来?” 世子张仪承赔笑道:“四弟那边传话说是马上就能回来,三弟是陪父王入宫面圣去了。算着这点数,想来很快便能回来。”见康王妃的担忧不曾减少半点,便又柔声劝道:“馥郁不是也还没回来么?指不定父王是去探望皇后娘娘了,要一起回来呢。母妃还是先用药的好,别和自个儿的身子骨赌气,不然父王回来岂不是又要责怪?” 馥郁是世子妃李氏的闺名,康王妃听到这里似是有些信了,也就接了汤药,乖乖喝了,许樱哥适时喂上蜜饯一颗,问道:“时辰不早,母妃要不先用晚膳?” 康王妃摇头躺下:“不了,我等你们父王回来。” 她不吃,其他人也不敢先吃,于是众人便都屏了声息,默默散坐在一旁静候。忽见有人在外探了探头,世子忙起身走了出去,王氏朝许樱哥身边靠了靠,低声道:“你听说了么?今日三弟悄悄放人走了,说是两个女人。” 许樱哥吃了一惊,小声道:“谁说的?”这人都还没回家,这事儿就传出来了,这可真够快的。 王氏见她面上没有不高兴,才又斟字酌句地道:“不是一直都有人往来传信的么,现在私底下都在传。我想总不能叫你最后一个知道,先与你说说。” 许樱哥笑笑,捏了捏她的手:“谢二嫂。” 突地听到外头脚步声响,接着秋实兴冲冲地走进来道:“王爷他们全都回来了!只是都说要先换了衣裳才过来。” “真的?”康王妃立即从床上坐起身来,叹息了一回,吩咐王氏:“老二媳妇,明日你替我去香积寺走一趟。” “是,母妃您放心,今日晌午间媳妇已经使人去香积寺说过了。”王氏忙与许樱哥上前帮康王妃抿发理衣,又叫人准备摆饭。少一时,康王、世子妃、张仪正、张仪端等人依次而入,每个人的脸色看似都很平静漠然,但细里看,却是能看出不同来,康王的心情很糟糕,世子妃眼睛发亮,张仪正有些颓然,张仪端则是顾盼神飞。 照例都是先问皇后及康王妃的病情,康王妃并不提外头的事,只捡些轻松的话题来说,从许樱哥做的吃食到给她读的江州游记,末了又提起武夫人小熊氏等人明日要过来做客。康王则十分配合,于是气氛渐渐平和下来,众人面上也有了笑容。 许樱哥瞅个空给张仪正端了碗清淡的三鲜汤过去,张仪正看了她一眼,默默将汤一饮而尽。张仪端的目光转了一圈,发现不见他亲娘宣侧妃,便压低声音问了张仪明两句,张仪明立即道:“侧妃是病了。”声音又清又脆,叫人想不听见都不行。 康王果然听到了,当下便道:“怎么回事?”这话当然不是问康王妃的,而是问王氏与许樱哥的。王氏忙俯了俯身,回道:“侧妃在午间曾使柳丝过来说是身上有些不太妥当,媳妇问过了,道只是前两日没休息好,头疼身上软,歇歇就好。” 张仪端的眼睛闪了闪,埋头苦吃。 康王便不再说话,饭吃到一半,却又听外头突然间吵闹起来,这回不等康王发火,康王妃也火了:“谁这般没规矩?” 曲嬷嬷板着脸大步往外走:“待老奴去瞧瞧。” 因她自来持重,处理惯这些琐事的,众人听到外头的声音低下来了便都不放在心上,继续该吃的吃,该说的说。许樱哥因见张仪正一副食不下咽的模样,想了想,把他碗里的干饭换成了南瓜粥,又不动声色地将素包子往他面前推了推,张仪正这才吃得顺口了许多。 王氏看得分明,微笑着轻轻推搡了许樱哥一把,恰此时,听外头咋呼呼地一声尖叫:“王爷、王妃,救命!要死人了!” 众人齐齐被唬了一跳,康王大怒,抬手就把饭碗砸了。康王妃又气又怒,忙道:“都是妾身治家不严。”其他人则迅速站起身来,纷纷低头垂手不敢多语。 康王冷冷地扫视了众人一回,指着世子妃道:“你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是。”世子妃悄悄看了看康王妃,没从婆婆脸上得到任何暗示,便又去望王氏与许樱哥,却见这二人都是莫名其妙的,显见也是不知情的,只得快步走了出去。 康王府规矩重,便是闹成这个地步也没多少人敢看热闹,宣乐堂门口不过是气势汹汹的曲嬷嬷领着三四个膀大腰圆的婆子,以及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张幼然的乳母、贴身丫头等几人而已。 世子妃一看这阵势,心里由不得就“咯噔”了一下,大丫头银瓶上前厉声喝道:“不知主子们都在里头么?怎地这般没规矩?” 话音还未落,张幼然的乳母便猛地往前一扑,将头往石阶上用力撞着,咋呼呼大声尖叫道:“世子妃,世子妃,求您救救三娘子的命,救救我们这些底下人的命!”又哭道:“人都烧得没意识了,却是不管报哪里,求哪里,都没有人管!她再不好,也是王爷的亲骨肉!怎能容人如此糟践?” 曲嬷嬷又急又怒,喝道:“没规矩!胡吣什么?还不快快闭嘴?” 那乳母的眼泪混着额头上的鲜血直往下流:“左右三娘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们这些人也活不成,还怕什么?” 世子妃冷冷地看着匍匐在脚下的人道:“起来说话。再有敢乱嚎的,不问情由先打二十板子。” 于是诸般杂音在突然间便平息下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64章 追究 世子妃神态冷静,语调平直地道:“我已着人先去请太医,算来最快也得小半个时辰左右人才能到。,!听闻三弟妹那里有退热专用的烧刀子酒,是不是先拿出来应应急?” “好。”许樱哥转头吩咐青玉:“速速取了送过去,她们若是不会用,你便在那里守着教一教。”青玉应了一声,快速离去。 “若是前两日,家里家外乱成一片,照应不过来也有个说头。可今日差不多所有人都在家!”康王妃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沉声喝道:“若是底下人不报,那也罢了,但既是报上来了,又如何会出这种纰漏?!” 座中一片安静,康王妃病着,世子妃是一大清早就入宫伺疾的,管事的便是王氏与许樱哥,这责任算来便要落到她二人身上,尤其是管家理事的王氏首当其冲。 康王啜了一口茶,淡淡地瞥了眼王氏,王氏垂着眼往前两步轻声道:“儿媳真不知道这事儿,没人报上来。” 话音才落,就听张幼然的乳母冷声道:“老奴让绒花那丫头跑了一趟,没能见着二奶奶,老奴这便又亲自跑了第二趟,只见着了二奶奶跟前的富家的,都说是禀告过二奶奶了,让等着。哪成想,这一等就不见后续。老奴没法,只好另寻他途。” 王氏叹了口气把眼垂下,不打算再作任何辩解。 张幼然的乳母明显是积怨日久。也晓得自己日后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索性地把话都抖了出来:“晓得王妃病着,并不敢轻易来扰,但三娘子实是烧得厉害,老奴没法儿,只好去求侧妃娘娘,谁知侧妃娘娘也是病着睡下了,柳丝姑娘便做主使了鲜儿过来。哪晓得连宣乐堂的门都不能进,鲜儿想尽办法好不容易才混了进来,原本是想求三奶奶帮忙与王妃说一说。好歹请个大夫瞧瞧。却不曾想被曲嬷嬷拦住,不由分说便把人扯在地上抽了十多个嘴巴,话喊出来了也没人理睬,还道是再多嘴便要打死。”眼看着曲嬷嬷,怨毒地冷笑道:“当然,想必三奶奶也是不知道这事儿的,王妃更不知道这事儿。” 众人都看向许樱哥。许樱哥指指自己的鼻子,无奈地轻轻摇了摇头,她便是再不敢碰张幼然,也不至于就昧了良心去做这种事。于是众人便又转头看向立在康王妃身后的曲嬷嬷,曲嬷嬷耷拉着眼皮子默了片刻才抬起头来看着许樱哥,眼里微光闪烁。 这可是报复陷害自己的最佳时机,反正这宣乐堂就是曲嬷嬷的地盘。自己今日也不乏与她单独相处的时机。她要一口咬定和自己说过了的,自己也找不出任何佐证。许樱哥淡淡地看着曲嬷嬷,就等着她信口雌黄。 “打什么嘴账?!不用多说,定是底下奴婢欺上瞒下搞的鬼,难道这家里谁还会起心去害三妹妹不成?三妹妹妨害了谁?弄得一个个都似是黑心肠会吃人一般的。”张仪正不耐烦地竖起眉毛道:“与其在这里攀扯不清,把人叫齐了左右一对证不就是了?要是都忘记了,一顿板子便都能记起来了。在外头闹腾了一整日,回家还要听这些扯皮话!” 康王轻轻将手里的茶盏放下。道:“说得是。先把相干的人都拘起来。” 曲嬷嬷瞬间想了几个来回,终是走到康王妃跟前跪下流着泪道:“老天明鉴,那叫什么鲜儿的丫头鬼鬼祟祟的在这里头乱窜,看见老奴转身就跑,老奴见她没规矩,这才让人拿住了问话,尽是满嘴胡吣,哪里又说过什么正经话?老奴可没听见她提过三娘子半句话,口口声声都是说侧妃娘娘找三奶奶有事儿。老奴就想,她一个名儿都叫不出来的小丫头,主子们哪里会有什么事儿要她跑腿?便是真的有,也是光明正大的,怎会鬼鬼祟祟的?这事儿秋实她们都是知道的,胡编不来。但总都是老奴的错,王妃您惩罚老奴罢,老奴绝不敢多言。”言罢匍匐在地不起。 真是各说各有理,但张幼然病重却没人管始终是事实。这丫头再不招人待见,却是只能活着,不能轻易死去,说来失于照料也是自己这个嫡母的责任。康王妃头疼一回,怨怒一回,挣扎着起身来走到康王面前盈盈一拜:“都是妾身管家无方,没有照顾好幼然,给王爷添了烦。” “你不是病着的么,瞎操什么心?这事儿你别管了,交给老大媳妇去办。”康王爷扶住了老妻,回头看着世子妃道:“明日让老二媳妇入宫伺疾,你留在府中,把家事都理清楚了,该打的打,该罚的罚,该卖的卖。这府里不养闲人和恶人。”言罢一拂袖子扬长而去,世子忙给世子妃使了个眼色,紧跟康王而去。 康王去了,室内的气氛却不轻松多少。康王妃阴沉着脸吩咐世子妃道:“既然你父王吩咐了,你便好生整顿一下,谁的情面都不要留!”言罢看也不看任何人,由着秋实扶进了里屋。 世子妃走到曲嬷嬷跟前,亲手扶她起来,温和地道:“嬷嬷莫哭了,看这事儿阴差阳错的,险些酿下大祸!但幸是不曾惹出大祸。你放心,总要查个水落石出。” 曲嬷嬷听她说得“阴差阳错”四个字,先就放了一多半心,面上仍是又委屈又难堪:“老奴这几十年挣下的老脸就这样丢干净了。” 就光听出“阴差阳错”四个字儿了,就没听出后头的“幸是不曾惹出大祸”与“水落石出”,王氏微微不屑,走上前去道:“大嫂第一个就从我这里查起罢。不拘你怎么查处,我都是服的。” 世子妃温和地捧起她的手道:“你累了一日。先歇着,有什么明日又再说。”言罢看向还跪在地上满脸不忿的张幼然的乳母彭氏,威严地吩咐道:“现下最要紧的是三娘子的病,平日她不是只吃你喂的药和饭么?先回去伺候好三娘子,有事儿自会有人去唤你。”又吩咐银瓶:“你随彭嬷嬷一道去,不管要用什么,都只管从账上支,不方便的从我那里拿,务必要叫三娘子转危为安。” 那乳母该说的都已经说完,晓得这事儿捅出来不是时候。今夜最多也就是能做到这个地步,便忐忑不安地跟着银瓶离去。 张仪正看了眼许樱哥,许樱哥也走上前道:“大嫂,我这边也是和二嫂一样的,随你怎么查都行。” 世子妃望着她倒真是温柔一笑:“不干你事,你把母妃照料好就行。” 许樱哥便不再言语。张仪端两兄弟这才上前来告辞:“我们先回去了。稍后就把鲜儿那丫头给大嫂送过来。” “辛苦了。”世子妃微笑着目送这兄弟俩走远,转头对张仪正道:“三弟早前那话说得好。” 张仪正抚了抚袖子。道:“我不过是说实话。”言罢自行走入内室去寻康王妃。 王氏长长叹了口气,道:“是不是过去看看?”于是妯娌三人联袂而出,行至半途无人处,世子妃低声道:“这事儿有蹊跷,我们三个先把时间凑一凑,也省得给下头的刁奴哄骗了去。” 这是世子妃有意放过的意思,不管真相如何。总是要拿底下人开刀。王氏与许樱哥心知肚明。却都是心中无愧,便坦坦然然地将自己白日什么时辰做什么事见什么人都说了一遍,世子妃冷笑了一声,道:“男人们在外头流血,母妃急得旧病未去又添新病,她们却有心思趁机兴风作浪。” 许樱哥与王氏不好接这话,便都沉默不语。不一时,到了张幼然的居处。许樱哥发现张幼然的处境果然并不是太好,院子偏远窄小,室内陈设虽然都看得过去,但伺候的人却是老的老,小的小,良莠不齐。张幼然小小的身子蜷缩在床上,一张脸烧得似是煮熟了的虾,两只拳头紧紧蜷在一起,拉也拉不开。 世子妃喟然长叹:“真是作孽!”也不怕脏,接了青玉手里的帕子,亲手蘸了烧刀子酒给张幼然反复擦拭退热。见许樱哥与王氏站在一旁插不上手,便道:“你们先回去,我等太医来了下了方子就回去。” 王氏见许樱哥似是要开口推让,便轻轻拉了她一把,示意她跟自己走。许樱哥也就从善如流,跟着王氏一起往外走。此时已是夜深人静,夜凉如水,王氏一直沉默地低着头往前走,许樱哥觉得气氛压抑得紧,便笑着扯了她一把:“二嫂明明晓得我认不得路,还可劲儿地往前跑。” “你这丫头,明明是躲懒。哪有进门这么久还连家里的路都认不清的?”王氏停住了,朝她微微一笑,谁知笑容才刚展开,一滴眼泪便顺着脸颊滑了下来,于是惊慌地迅速把头转开去,背了人悄悄拿袖子擦拭。 许樱哥心口一颤,装作不曾看到,把脸转到一旁看着天上道:“好大的月亮。”随同的几个丫头闻言,便都跟着抬头看天,紫霭嗔道:“三奶奶真会睁眼说白话,这初几头的天儿,哪里来的大月亮?” 许樱哥摊着两只手赖道:“我说过有大月亮么?我是说这月亮真亮。” 王氏缓过来,笑着轻轻拧了拧她,低声道:“今日多谢三弟替我解围。” 许樱哥朝她一笑:“听说从前二嫂也经常替他解围求情来着?” 王氏失笑,轻轻摇了摇头。 ——*——*—— 愚人节快乐,o(n_n)o~4月第一天,求一下粉红,好歹能在粉红榜上露个脸就行。 谢谢大家的粉红,谢谢正版订阅,谢谢推荐票,谢谢留言,谢谢游泳的瓶子的10个平安符,熊猫爱颁布、bobo9676、小院子的魔法杖,球球loyola的香囊,see_an的2个平安符,sonia220、素食小猪的2个小恶魔,沉香如屑、蝗小虫、chieh-chin、琳琳1981、魔幻雨滴、chieh-ching、偶住长江头、gokiyo、小院子的平安符,tashidelek、lillian00、魔幻雨滴、熊猫爱颁布的小恶魔。(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65章 信他 愚人节米有预告滴二更,求粉红。?快来吧,.! ——*——*—— 虽则夜深,做人媳妇的还是要先去看看病中的婆婆,许樱哥与王氏自张幼然那里出来,便又去了宣乐堂。宣乐堂中已恢复了安静肃然,四处的灯火已熄灭了大半,唯有正房内还余下几盏灯火,秋实独自坐在廊前发怔,见她二人走近才惊觉着站起来笑道:“两位奶奶怎地又回来了?莫非没遇到秋璇么?王妃心疼奶奶们辛苦,特为使她过去和二位奶奶说今夜不必再过来伺候。” “母妃还是照旧的体贴人。”王氏压低了声音道:“可是已经睡着了?” 秋实打起帘子侧耳听了听:“似是还在与曲嬷嬷说话。” 王氏便牵了许樱哥的手入内:“既是来了,便看一看再走。秋实,烦劳你替我们通传一下。” “二奶奶客气。”秋实忙俯了俯身,行至内室门前低声道:“王妃,二奶奶和三奶奶来看您。” 便听里头的说话声停了,康王妃道:“进来吧。”接着曲嬷嬷红肿着眼睛走出来,强颜欢笑道:“二位奶奶真是孝顺,适才王妃还在与老奴说起二位奶奶受委屈了呢。” 王氏淡然一笑,许樱哥则是暗里冷笑了一声,她可没受什么委屈,而是险些就受委屈了,要不是张仪正及时插话,这老刁奴还不知要说出什么话来呢。入了内室,只见康王妃斜倚在床头朝她二人招手,和和气气地道:“过来坐。累了一整日这时候还不得歇下。幼然那里如何?” 王氏忙恭恭敬敬地答了,康王妃默了片刻,道:“有你们大嫂在那里看护着,倒是不会有什么大碍。这孩子自小体子就弱。一发病便是气势汹汹。” 王氏的眼圈便红了:“都是儿媳不是,给母妃惹了闲气。” 康王妃叹了口气,道:“虽说宽厚是好事。但并不是一味宽容就好的,当家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往往一点疏忽就会酿成大错。你什么都好,就是待下头的人太宽厚了些,这次吃了这个亏也好,日后便不会再犯这种错误了。” 王氏听了这话,眼泪越发止不住。跪在康王妃榻前将手握住康王妃的手哽咽道:“母妃,好母妃,儿媳本是乡村里来的小门小户的女子,因缘巧合才能做了母妃的儿媳,进门这么多年。也没能给二爷添个儿子,若不是母妃护着,哪里有儿媳的今日……” 这话说得许樱哥都有些恻然,康王妃将手抚上王氏的头发低声道:“你是个好女子,总不能委屈了你。你三妹这是胎里带来的老毛病,你自来宽厚老实,王爷都是晓得的。” 就听曲嬷嬷在一旁恨恨地道:“几位奶奶都是好心肠的,所以才给贱人机会兴风作浪,背里使出这种下作手段。是要搅得家宅不宁呢……” 康王妃微微蹙了蹙眉,许樱哥忙上前去拉王氏起来替她擦泪,笑道:“母妃还病着呢,二嫂撒撒娇就好了,不要引着母妃和你一起伤心呀。” 王氏勉强一笑,道:“都是我的不是。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还不如三弟妹这般周到贴心。母妃日后可不能只疼她不疼我。” 康王妃就笑了起来:“你两个贫嘴儿正好凑一双了。”这一笑,就把曲嬷嬷的话给打断了,曲嬷嬷只好闭紧嘴立在一旁,把脸皱成了一朵老菊花。 三更鼓响,康王妃便赶许樱哥与王氏走:“都走,这里不用你们。” 许樱哥与王氏见康王妃态度坚决,也就辞了离去。待她二人出去,康王妃转头看向曲嬷嬷:“你就认为你半点没错?” 曲嬷嬷一怔,迅速跪下哽咽道:“王妃,老奴知错的,只是不忿那贱人……” 康王妃轻轻摇头:“你还不知道,这局是专为你设的?” 曲嬷嬷张了张口,满脸的惶恐:“王妃……” 康王妃摆摆手,疲累地道:“你是为我招人恨的,我当然不会不管你,但你自己也想想,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被人拿住了尾巴总是你有错。我这破身子,也不知护得住你几日?” “王妃定然长命百岁的……”曲嬷嬷激动地喊了一声,见康王妃闭目不语,只得脸色灰败地垂下了头:“老奴知错了。” “你年纪也大了,就别陪我熬着了,先去歇着罢,让秋实和秋璇来守夜。”康王妃转过身面里躺着,继续道:“明日老大媳妇若是审你,你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她有分寸。” 曲嬷嬷听得这个“审”字,便又有些激动,只听得康王妃幽幽地又来了一句:“这是王爷的意思,你不明白?怎么就没年轻时的机灵劲了?” 莫非是要抬那边的头?曲嬷嬷“啊”了一声,扑到康王妃床前低声道:“这可怎么好?” 康王妃低声道:“随他,由他,信他。” 宣乐堂里顿时死一般的沉寂。 红烛高照,许樱哥坐在妆台前将润肤的香膏在胸前轻轻推开,又细细揉到吸收。青玉在一旁边替她的脚抹香膏,边低声禀告:“福林苑那边的夏姨娘,奶奶可有印象?” 许樱哥想了许久,才想起一张素淡温婉沉默的脸来,便道:“在王妃那里见过两次,一共也就听见她说过三句话,她怎么了?” 青玉道:“今日婢子与秋璇替王妃清洗马桶,夏姨娘的丫头橄榄跑过来死命抢着要帮忙,后趁着秋璇不注意,就同婢子说了件事儿,道是她们姨娘得了些明前的好茶,问我什么时候有空,要请我喝茶。又说她们姨娘做得一手好点心。” 许樱哥便摸了青玉的脸一把,同一旁正整理床铺的紫霭和绿翡笑道:“看这丫头,洗个马桶就成红人了,人家不请我喝茶吃点心,就留着给她吃。” 紫霭和绿翡都掩着口笑:“青玉可是沾了王妃的福气。” 青玉也不在意,笑道:“婢子小时候也曾经替奶奶洗过马桶的,所以先沾的就是奶奶的福气。”又问许樱哥:“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奶奶倒是说,婢子是应还是不应呀?” 许樱哥道:“等过两日又再说罢。” 正说着,就见铃铛调皮地在门口露了个头,接着张仪正带着一身水汽散着袍子走进来,不屑地道:“青玉又在洗马桶呢,还是白玉马桶。” 青玉一双手正放在许樱哥莹润白净的脚上搓揉着,闻言不由有些发恼,垂着头不软不硬地道:“回三爷的话,婢子觉着能替三爷和奶奶为王妃尽孝很是光彩。” 张仪正“哼”了一声,往床上四仰八叉一躺,望着许樱哥道:“你这些丫头好大的胆子,竟敢顶嘴。若是我,早就尽数赶了出去,刁奴就是这样养出来的。” 许樱哥自青玉手中收回脚,挥手示意几个丫头退下去,起身走到床前探身去瞧张仪正,笑道:“我和我的丫头又没惹你。你便是不忿刁奴欺负我,有气也该冲着那人去,回来冲着我们几个冷嘲热讽地算什么?” “有良心没有?我不管你?”张仪正把眼睛睁得大大的,抬起身子凶神恶煞地瞪着许樱哥:“自己没出息,还嫌鸡蛋不养人?” 许樱哥笑道:“管了管了,三爷简直就是及时雨。要不是你,我岂不是要和二嫂一样委屈得直掉眼泪?”一缕碎发自她耳旁垂下,衬着海棠红的纱袍与雪白的肌肤,生生凭添了几分娇媚,张仪正看不得,探手拉住她那缕碎发粗鲁地往她耳后别,粗声粗气地道:“又来勾引我。小爷我累了,哪里有心情?” 许樱哥“呸”了一声,坐起身去蹬了鞋子往床里爬,低声道:“当然累了,起心动意的要放人走,挨骂了吧……” 张仪正翻身重重地压了上去,“你听谁说的?” “我也累了呢,哪里有心情?”许樱哥一边推他一边道:“家里都传遍了,说是三爷怜香惜玉呢,还说那对姐妹花都是绝世大美人,过不得两日便要送过来,到时候你说我怎么办呢?是做泼妇拿大棒赶出去,还是阴险地把她们收下来天天让她们洗马桶?” 张仪正想笑却又实在笑不出来,索性将头埋在许樱哥的颈窝里闷声道:“胡说八道什么,不过八九岁的小姑娘,便是要败坏我的名声也不是这样的败坏法儿。” 许樱哥温柔地搂紧他的腰,轻声道:“睡吧。不要多想。” “唔。”张仪正应着,一双手便自许樱哥的衣襟里探了进去,他的手入怀冰凉,冻得许樱哥打了个冷噤,吸了口凉气:“干什么?你泡冰水里去来?” 张仪正不语,顺着她的耳垂细细密密地吻了下去,许樱哥嘤咛一声,往他怀里缩了缩,搂住他的脖子贴着他的耳朵轻声道:“要不,我们生个孩子?” 张仪正微微一怔,捉住许樱哥的手轻声道:“那要是将来我不小心死了,你们怎么办?” 哪有这样咒自己的?这人可真是超时代超意识。许樱哥看不出张仪正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索性仰头往床上一倒,大笑道:“要死早死,趁我还年轻好改嫁,要不然你就别碰我呀。” 张仪正有些恼怒地瞪了她片刻,看着她平坦的小腹道:“指不定已经有了。”言罢一口吹灭了灯,不顾许樱哥踢打,搂住她的腰一把拖了过去。 ——*——*—— 这次是真的吹灯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66章 偏心 昨天有加更 ——*——*—— “哎呀,可真是热闹。?快来吧,.!”宣侧妃心情十分愉悦地在榻上翻了个身,以手撑颌作睡美人状,媚眼如丝地看着立在下首的柳丝道:“王爷今夜是歇在哪里?” 柳丝回道:“这时候还在与崔先生他们议事呢。” “可真是辛苦。”宣侧妃爬起来理了理头发,又道:“四爷还没回来?”正说着,就听门外的丫头道:“四爷来了。”接着就见张仪端托着个木匣子走了进来。 “来了?”宣侧妃眉眼弯弯地挥手让柳丝下去,示意张仪端在她对面坐下:“来,让我看看咱们家的大将军。” 张仪端往她面前坐了,绷着脸压低了声音道:“不是说病了,怎地还弄这些机巧?那多大个孩子,你也忍心。” 宣侧妃垂眼看着指尖上的蔻丹微笑道:“傻孩子,你懂什么?我要不病,怎么脱得掉干系?你三妹妹日常可都是跟着我的。我生生顶着王爷的厌恶教导了她这么多年,她也该孝敬孝敬我才是。” 张仪端微怒,声音却越发压得低了:“我是不懂,但我却晓得父王生气了!这是什么时候?外头乱糟糟一片,你却有心思折腾,这样子我在外头再使力气也不够你折腾的。” “你懂什么?你且嫩着呢!”宣侧妃收了脸上的笑容低声呵斥道:“什么都要等着万事顺遂了再动手。什么菜都早凉了!若不乱中取胜,浑水摸鱼,火中取栗,吃剩下的残羹剩饭都没得你的!”想到冯宝儿正是正房不要的残羹剩饭,心里还是堵得慌,喘了口气方道:“这次那老狗奴不死也得脱层皮!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没少受她的腌臜气,你等着,她便是有王妃护着,世子妃遮掩着。侥幸能逃脱,日后也再没有脸面在人前人后指手划脚!” 张仪端揉了揉眉头,道:“什么呀,我看你也是棋差一着,那老奴认错可快。” 宣侧妃叹道:“我是没想着那混世魔王居然会管这闲事儿,倘使是那老狗奴多说一句话,她和许樱哥这梁子便结得够深了。许樱哥可不是什么善茬儿。不过底下丫头给王妃洗了个马桶,这整个王府里便都传遍了,都道是她宽怀大度孝顺仁善,由着老狗奴骑到了脖子上。可笑老狗奴自取灭亡还不自知。” 张仪端听到这些婆婆妈妈的琐碎事情实在是很烦躁,赶紧将手里拿着的木匣子往她跟前一推,猛地把盖子打开给她看:“你看!” 宣侧妃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将手插入到匣子里抓起一把大大小小各不相同。却颗颗圆润晶莹的珍珠对着灯光看了又看。很肯定地道:“是南珠。你从哪里得到的?”突然想起今日张仪端都去做了些什么,吓得赶紧将手缩回去:“莫不是你私藏的?趁着没人知道快快还回去!你父王最恨偷鸡摸狗之辈!”见张仪端坐着不动,急得去拉张仪端:“快,快,怎地还坐着?” 张仪端得意洋洋地笑道:“我是什么人?我是康王府正儿八经的四爷,用得着做那偷鸡摸狗之事?珍珠虽好,怎比得名声重要?这是父王赏我的,让我送去将军府给宝儿镶嵌头面首饰。” 宣侧妃由不得笑出声来:“真的?”按例。宗室子弟婚丧嫁娶皆由宗正寺按例操办,一切开支礼仪皆有定制,张仪端庶出,还不曾封爵,断不能与张仪正等人并肩,王府中虽有补贴,却也不能与正妻所出的嫡子相提并论。排场肯定是不能比的,想要冯家满意这里子却是不能太薄,那就只有宣侧妃母子自己私下里掏腰包。宣侧妃正是头疼之时,早就有心去缠康王,怎奈机会一直都不凑巧,谁想瞌睡来了就有枕头,康王到底是记着她们母子的。想到此,宣侧妃眼睛一转,又道:“你三哥得了什么?” 张仪端哈哈一笑:“得了两个毛都没长齐的黄毛丫头!”眉飞色舞地将张仪正今日的所作所为说了一遍:“尹副将看那两个穿金戴银的丫头趴在狗洞里,便想拖出来杀了,三哥过来瞧见非得说只是伺候人的丫头,硬拦着不给杀。这会儿人是关起来了,过不得几日只怕是要赏给他!” 宣侧妃不屑地扯了扯唇角:“莫不是装的。当年老大就爱玩这一套,你还不知道,他小时候跟着王爷去打猎,抓着小兔子便求王爷放了,说是小兔子也有爹娘,于是人人都说他有王爷的仁善之心,将来必定孝敬父母友爱手足!我呸!一只死兔子怎就看出这么多来了?老三,自娶了许樱哥便也学着阴险起来了,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张仪端不以为然:“三哥哪里有大哥聪明能干?从前我只当他凶猛无敌,谁知也不过是个绣花枕头,看人多杀几个人便吐个不停。”说到此处,便又有些含酸:“父王还是偏心他,都没舍得说他一句。” 宣侧妃抱怨道:“还说,他打小儿就封了国公,后来惹了那么多祸也没怎么被罚,照样风风光光地娶了许家女,许家还因此封了侯。你马上就要成亲,却也不见你父王请旨为你封爵,这婚事怎么体面得起来?再多的金玉之物也只能藏在地下见不得人罢了!” 想到康王此番的宽让,张仪端的心里一沉,自我安慰道:“你放心,父王和大哥都明确说了日后要让我多做事的,只要有功,什么爵位还不是手到擒来?”母子俩笑一回,酸一回,又憧憬一回,将与冯府联姻之事仔细谋算了一遍又一遍,确认无碍了方才分头歇下。 天才微亮,许樱哥准点醒来。虽是腰酸背痛却也只能咬着牙起身,却见身旁的张仪正早已经不见了影踪,便问绿翡:“三爷呢?” 绿翡道:“练枪去了,听说王爷、世子这些年都是这个点儿去练武场的,风雨无阻。” 这人的变化真是看得到,许樱哥由不得微笑起来,摩拳擦掌地道:“我也去练拳,几日没动总觉着哪里不对劲。”一趟五禽戏打完身上也出了汗,只觉得神清气爽,因还不见张仪正回来。便收拾妥当先去了宣乐堂。 她到得及时,恰逢康王妃刚起身,康王刚进屋。因王氏已经先行入宫,世子妃则已开始处理家事,许樱哥便忙着洗手伺候公婆用早饭。 往日惯常都在康王妃身边伺候的曲嬷嬷今日并没有出现,秋实等人也似是有意识地尽量避开,许樱哥添饭布菜间。敏锐地察觉到今日康王与康王妃夫妻间的气氛与往日不大一样。虽则康王的语气照旧体贴关怀,康王妃也照旧的温柔体贴,但夫妻二人并没有眼神交流,甚至于在不经意间碰触到的时候也是飞速避开。 许樱哥立在一旁难免有些尴尬,夫妻再和睦的家庭,只要涉及到妻妾之争,总有一方不喜不悦。总有一方不平不忿。这次被算计的是曲嬷嬷。曲嬷嬷此人在她看来着实该被敲打收拾一回灭灭威风才是,康王等其他人大抵也是如此认为,但只因里面掺和了个宣侧妃,对于康王妃来说,这滋味儿就完全不一样了。 康王似也不太喜欢这种氛围,用完饭漱毕口,叮嘱了康王妃几句便站起身来准备离开。“我送王爷。”康王妃忙示意许樱哥扶她起来,康王皱起眉来:“好生生的你送什么?好好养着病不好?去了外头又吹了风。岂不是折腾自个儿?你便是不为自己着想,也当为孩子们想想。” 康王妃微怔,默默地将头转开去看着墙根,眼里渐渐涌了一层泪花。康王的两道浓眉皱得越发厉害,却也不说什么,只一言不发地看着康王妃。许樱哥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好吸了口气,呆呆地看着自己的鞋尖。 康王长长叹了口气,摆了摆手,康王妃抬起眼来希冀地看着他,康王却只是收回目光看向许樱哥,沉声道:“你,不错。我今早考校了小三,他果然能做得诗了。” 张仪正又作诗了?许樱哥眨了眨眼,正想找两句话谦虚一下,康王却已经摆了摆手,带了几分疲累道:“好好照料你母妃,有空多陪小三儿读读书。”言罢转身大步离去。 许樱哥转头看向康王妃小心翼翼地道:“母妃可累了?” 康王妃将目光从康王身上收回来,坚毅平静地看着许樱哥道:“我不指望小三儿有什么大出息,有他哥哥和二哥就够了。但我希望他能像模像样地像个人,不要让人看不起他,也不要让人看不起你,更不要让人看不起我。我生的孩子,没有孬种。” 此时的康王妃,眼里哪里还有适才的那种软弱可怜?后院里的女人生存力强着呢,弱者大概早就骨头渣子都不剩了。许樱哥定了定神,道:“母妃放心。我和三爷都没什么大志向,无非就是希望家里平安喜乐,父王母亲长命百岁就够了。” 康王妃微带讽刺的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大志向却也不能做窝囊废,能干没有野心那是识趣,人要欺负之前总要掂量再三,窝囊没能力那便是蠢笨,被欺负也活该!便是至亲骨肉也有个比较高低。你记好了,小三儿不能被旁人比下去,你也不能!”顿了片刻,赌气似地道:“曲嬷嬷再不好也只能我动手,而不是别人借了王爷的手来刺我!” ——*——*—— 十分感谢大家的粉红票和正版订阅支持,推荐票,还有粉红吗?o(n_n)o~ 感谢see_an的和氏璧,玉米人lcl、偶住长江头、jojo8129的2个平安符,熊猫爱颁布、素食小猪、chieh-ching、迦.南的2个小恶魔,魔幻雨滴、夜黎丽、拖把婉儿、baoduoduo、沉香如屑、scarlettdc、闲心99的平安符,lillian00、shui52939、魔幻雨滴、乖乖呆在家、sonia220的小恶魔。(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67章 教训 午后,廊下的鹦鹉也被晒得没了精神,蔫巴巴地立在架子上睡觉。?快来吧,.!随武夫人前来探病的许杏哥手端了一杯清茶坐在廊下,瞧着许樱哥眉梢眼角暗藏的那几分春色,忍不住笑道:“一直都自替你担心,但看你这样子挺滋润的。听说他今日去了兵部当差,不再贪玩啦?”话音才落,就听里间依稀传出曲嬷嬷的哽咽声,左右一扫视,见四周并无闲杂人等,便朝里间呶了呶嘴。 许樱哥道:“犯了点儿错,暂时这院子里的琐事是不方便管了,日后就专陪王妃说话散心。” 原来是被夺权了。许杏哥恍然大悟,一本正经地道:“老了老了才这般,那是挺丢人的。”也不追问曲嬷嬷到底犯的什么错,只道:“她可欺负你了?” 许樱哥笑着瞟了许杏哥一眼:“你觉得呢?” “找打!”许杏哥作势欲打:“这才几日功夫便学得如此轻佻,我又不是张三爷,和我玩什么猜猜猜?”笑了一回,轻声道:“看你笑得这惬意样儿,定是被我猜中了!” 许樱哥摊摊手,作了个无奈的表情。 “看你这贼样儿。”许杏哥将她拉过来,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娘不方便过来,让我和你带句话。和合楼里的迟伯要进宫,让你主动和王妃说一说。” 许樱哥颇有些难过:“都是我做事不周才惹出这些麻烦。日后和合楼可怎么办?” 许杏哥轻声道:“为何什么都往你自己身上套?这不关你的事,五哥问过迟伯,他自己要进宫为皇后娘娘做凤冠。至于和合楼。迟伯荐了他侄儿过来,应该也能维持下去。” 许樱哥这才踏实了些:“人到了?” 许杏哥摇头:“哪有那么快?说是在许州老家,这送信过去到人过来,怎么也得半个多月。”言罢笑着站了起来:“大表嫂来了?” 世子妃笑吟吟地走过来拉着她的手道:“好久不见你。都好?” “好。”许杏哥与世子妃执手坐下,笑着指向许樱哥:“我这个泼皮妹子在这里,让我天天挂着她是不是会惹祸。早就想着要过来拜托两位表嫂照顾一下,有什么错不要和她一般见识,可是一直琐事缠身不得来!” 世子妃看了眼一旁低眉垂眼端茶递瓜子,作乖巧状的许樱哥,意味深长地道:“我要是有这么个好妹子,我可是放心得很的。” 许杏哥厚脸皮地笑着:“放心什么?她在家里就是个不省心的。我们隔得远看不着,就要你们当嫂子的就近看管着。我是不管,赖也要赖着你帮我看顾她。” 许樱哥心里有些尴尬,仍是笑得甜蜜蜜地走到世子妃跟前福了一福:“既然姐姐赖上了大嫂,那我也就当仁不让地赖上了。” 世子妃眼里此时方真正露出几分悦色来,分出一只手去扶住许樱哥。笑道:“阮家下了请帖过来,定的是十六,咱们家就定你去,母妃这里有我,你自可放放心心地去。” 几人说笑一回,秋实出来传康王妃的话,道是要留武夫人婆媳吃晚饭,让赶紧准备菜饭。许樱哥见世子妃要起身,忙把世子妃按住了。自己去了厨房安排饭食不提。 忽忽好几日过去,随着皇后身体好转,世子妃雷厉风行,毫不留情地打卖了一批人,曲嬷嬷退居二线,张幼然病愈。康王府内又恢复到了从前的平静安宁,从前要请青玉吃喝的夏姨娘也没了动静。就连一直病得不轻的宣侧妃,也在长时间得不到康王的关注后渐渐好了起来。只康王妃的病去势太慢,所幸几个儿子儿媳都孝顺,康王也每日早晚都必然往宣乐堂去探望,所以倒也平顺。 这日许樱哥收拾妥当去与康王妃辞行,准备前去阮府探视阮珠娘。才进宣乐堂就觉着里头的气氛不对劲,便先笑着看向秋实。这些天里她也算是同这几个丫头混了个脸熟,秋实也不瞒她,微笑着轻声道:“都在呢。”言罢轻轻打起帘子,许樱哥探头一瞧,只见康王妃半倚在榻上,难得早就该出门的康王还端坐在一旁。而刚病愈不久的宣侧妃正在抢王氏手里的药碗:“让我来!这些天一直没能到王妃跟前伺候,我这心里一直都不安得紧。好容易好了,该让我来孝敬王妃。” 王氏不能当着康王的面与她争夺,却也不敢就此松手,只得看向康王,康王耷拉着眼皮子,淡淡地道:“让她来,妾室伺候生病的主母,本就是应该的。” 宣侧妃闻言,本就被粉涂得没什么血色的小脸更加白了几分,仍强颜欢笑着道:“是,王爷说得是,这是本分。” 王氏便微笑着松了手,宣侧妃端着药碗颤巍巍地走到康王妃跟前,微笑着道:“请王妃进药。”语气虽和软,眼里却是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水雾,手也微微发抖,立在浓眉长髯身材魁梧的康王身旁就仿似是一朵风中摇曳的荷花。 康王妃面不改色地喝了,将帕子轻轻擦了擦唇角,坦然把药碗递回去道:“你辛苦了,让孩子们来,都一把年纪了何必弄这些,意思意思就好。” 宣侧妃听到“一把年纪”四个字,更是摇摇欲坠,泫然欲泣:“说来都是妾身病得不是时候,让三娘子……”话未说完就听康王淡淡地道:“要生病了怪得谁?过去的事情就别提了。老四的婚事备得如何了?” 见其不耐烦,宣侧妃赶紧硬生生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都准备着呢。” 许樱哥见再看不到戏,这才笑眯眯地走进去给众人请安,康王妃笑眯眯地把她喊到跟前:“这些天你也辛苦了,去了就高高兴兴的玩,不要挂着我这里。” 许樱哥告辞退出,王氏快步跟了出去,带了几分为难轻声道:“三弟妹,唐家四娘子可会去?” 许樱哥笑道:“应当要去。二嫂可是有事要找她?”见王氏还是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轻声道:“我和她是打小的情分,大的事情不敢说她就随便能答应,但一般的小事还是好开口的。” 王氏犹豫许久方低声道:“听说唐家有副方子,妇人用了最好不过,不知他家肯不肯出让?我这里一定重谢……”说到这里,面上飞上一层薄红,垂着眼看也不敢看向许樱哥。 难怪得……许樱哥看着王氏手里那块被绞得不成模样的帕子,想起她跪在康王妃跟前哭诉的那些话,心里恍然,由不得生出几分同情,便道:“二嫂放心,不管软磨硬泡,我定然帮你求来!什么谢不谢的就不要说了。” 王氏绷着的肩膀陡然放松下去,眼里闪出两道亮光:“三弟妹,我……” 许樱哥笑着打断她的话:“回来再说。”走了老远回头去看,还看到王氏立在那里目送她,脸上满是期待。 许樱哥出来得晚,到得阮府时许多人已经到了,唐媛几个正陪着阮珠娘说话,阮珠娘羞答答地坐在绣床上,垂着眼帘含着笑不说话,听到女伴开玩笑开得过分了才捏起粉拳乱捶一气,转眼瞧见一旁端坐含笑的许樱哥,便有些不好意思和欢喜:“真高兴你能来。” 许樱哥笑道:“你是高兴我能来呢,还是高兴终于到这一天了?” “你也不是个好人!”阮珠娘笑着啐了一口,想起从前那些事情,由不得感慨万千:“一转眼间咱们都大了,如今是我,过两个月就到唐媛,然后是安谧和杨七娘,再回不到从前啦。”一席话说得众人都有些伤感,就有从前和她几人交好的建昌侯家小女儿陈绣道:“还有宝儿呢,她也是最迟五月就要嫁的!” 提起冯宝儿,众人便都默了一默,陈绣犹自不觉,追问道:“她怎地不来?我好久不见她了。” 唐媛笑道:“兴许是要备嫁,不好出来。”话音未落,就听有人在外头笑道:“谁说我不来了?最好的姐妹要出门,天上下刀子我也要来!”言罢一身粉蓝春衫的冯宝儿捏着把象牙丝编的扇子精神抖擞地走了进来,卷进一股香风。 许樱哥笑了一笑,转过头去喝茶,却被唐媛轻轻拽了拽袖子,低声道:“那不是你三婶娘么?” 冒氏?许樱哥赶紧抬眼去瞧,果然看到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冒氏与几个妇人与冯宝儿一前一后地进来。冒氏那里已是发现了她,正端然站在那里夸张地笑道:“这不是我们家二娘子么?” 许樱哥顾不得去猜冒氏如何会在此处出现,笑着起身给冒氏见礼:“三婶娘,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着你。” 冒氏将许樱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见她穿着蔷薇红的罗衫,配着金晃晃的璎珞项圈,耳边两粒指尖大小的明珠晃得人眼花,眉间的春色喜意掩都掩不掉,比之从前更多了几分小女人的妩媚明艳,日子远比自己想象的过得舒心,不由心中发酸。想了想,严肃地教训道:“我也不曾想会在这里见着你,不是说你婆婆病着的?你不在家里伺候婆婆,怎地出来玩乐?” ——*——*—— 我没法儿例行进行感谢了,后台一堆乱码,,打赏信息查不到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对不起大家,只能在这里一并感谢大家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68章 相投 冒氏此言一出,室内正在说笑的众人便陡然默了一默,癃瑷等人倒也罢了,冯宝儿与刚进门的那几个妇人都用怪异的眼神看向许樱哥,又有人诧异地小声问道:“这就是许侯家的二娘子” 这女人真是太闲了,损人不利己。,!许樱哥心中暗恼,便闭了嘴不说话,早有随她一起出门的高嬷嬷上前不软不硬地道:“承蒙三夫人挂念,我们王妃近来已好了许多,因觉着三奶奶这些日子衣不解带地跟前伺候,早就心疼得不得了。恰好阮家娘子大喜,王妃与世子妃都不方便出门,所以特为派遣我们三奶奶前来恭贺,是恭贺的意思,也是体恤三奶奶的意思。” 冒氏见是高嬷嬷出面,许樱哥在那里不言不语的,更是生气,觉着许樱哥以势压人,便语气生硬地道:“便是长辈允许,不得不出来应酬,她也不该玩得如此放心,更不该久留。” 高嬷嬷的脸色便难看起来,却碍于冒氏的身份闭紧了嘴。唐媛忙笑着过来打圆场:“三夫人实是冤枉樱哥了,她也才刚进门,不过才和珠娘说了两句话。” 冯宝儿将扇子半掩住脸,左看右看一回,接上唐媛的话道:“就是,谁不知道咱们许二姐姐最是懂礼知礼的三夫人在这里说着,指不定她已经要走了。” 冒氏闻言就笑了起来:“看我这急性子,只想着怕侄女儿年轻失了分寸,忘了孝道·怕是又错怪了你。”后头快步赶上一个妇人来,满脸羞窘地扯了扯冒氏的袖子,冒氏这才闭了嘴,这妇人正是冒氏的亲嫂子蒋氏。 看戏的人太多,许樱哥不想与冒氏过多纠缠,遂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三婶娘错怪侄女儿不要紧,至亲骨肉便是再委屈也要耐着,就怕错怪了旁人就不好啦。”言罢福了一福,镇定地同蒋氏打了个招呼·走到阮珠娘跟前抱歉道:“家里事多,我不便久留,这就要走啦。 祝你百年好合,万事顺意。” 很明显她是被冒氏与冯宝儿联手赶走的,阮家人心中很是着恼,哪有上门做客蘣主人赶客的便有人凉凉地笑道:“今日可长见识了,做客的蘣主人家赶客……” 冯宝儿微笑不语,只把眼看着冒氏,冒氏面上微热,却是更把胸脯挺得高了些·同她大嫂蒋氏振振有词地道:“做小辈的不懂事,做长辈不知道也就罢了,若是知道了还不管,倒叫底下的弟弟妹妹怎么学”蒋氏拦不,只觉得一屋子的人都在嘲笑自己,恨不得把脸藏进袖子里才好。 冯宝儿将来始终是要同许樱哥做妯娌的,冒氏再不会处事那也是许樱哥的亲婶娘,阮珠娘的小嫂子周氏心中虽然不喜,却又生恐两面得罪人,忙指使人引冒氏与冯宝儿等人入座奉茶·自己笑着上来拉了许樱哥的手留客:“珠娘念叨了你很多天,难得你上门,怎地饭都不吃就要走既来了·好歹也要吃了饭再走的,不然就是不给我们面子”又软了声气道:“宴席已经备好,马上就可开席,耽搁不了多久。” 许樱哥见其眼里微有急色,瞬间了悟。现下情势不明,微妙得很,除许、武等早就摆明了与康王府拴在一起的人家之外,按理许多人家都该与康王府撇清才是·但阮家趁着阮珠娘的婚事递了请帖·康王府则安排从前就与阮珠娘有来往的她来,为的自不只是凑个热闹那么简单。不管怎么尴尬·她也得完成自己的任务,便笑道:“既是如此·我就厚颜沾点喜气再走。” 周氏松了口气,热情地招呼众人入席。许樱哥扯了唐媛的手,拉她走到一旁悄声问道:“听说你家有什么好方子,妇人用了极好的,可否能抄我一份” 唐媛先是面上一红,随即微笑着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羞道:“咦,这才多久便急了” 许樱哥也不辩解,只笑道:“做女人的总有那么一日。” 唐媛深以为然,忍着羞低声道:“是有这么个方子,寻常是不舀出来的,但是你要,我自不会藏私,等回后就禀了母亲使人与你送来。” 许樱哥心中欢喜:“你想要什么,只要我那里有的都只管开口。” 唐媛笑道:“我也要你给我画一套簪钗。人家都说你献给长乐公主和皇后娘娘的簪钗极美,我是不能与贵人相比,但出门的时候也想风光一回。早前就想和你说,我娘不让。” 许樱哥笑道:“出在自己手上的,又有何难”目光一转,瞧见不远处的人群里,冯宝儿亲亲热热地拉了冒氏的手,二人边走边说笑,倒似是认识了许久一般。而蒋氏则跟了几个穿着打扮都一般的妇人走在一起,不时担忧地回头看看冒氏,却又无可奈何。 唐媛顺着她的目光看过,由不得怨道:“你家三婶娘怎会与冯宝儿混在一处看她二人适才一唱一和的挤兑你,不知道以为她才是冯宝儿的亲婶娘。便是你错了,要教训也该背人教训,当着这么多人算什么” “她自来便是这样鲁直的性子,想不到多的。”许樱哥道:“从前也不知她二人有来往的,想是适才一同进来碰上了,兴趣相投”言罢招手叫青玉过来声吩咐了两句。 唐媛心道“臭味相投”还差不多,但到底是许樱哥的长辈,不能说得太过,便道:“走,走,那边吃席,安谧她们已经帮咱们占好座了,快坐一桌,吃着自在。” 少一时饭毕,许樱哥起身告辞,阮珠娘的母亲亲自过来与她打了招呼,问过康王妃的病情,顺带又隐晦地问了皇后的病情,低声道:“我家老太太与皇后娘娘是家乡人·早年老人家还在世时,皇后娘娘常召进宫说话的。” 许樱哥了然,笑道:“我会把夫人的问候带给皇后娘娘。” 阮夫人便不再多语,微笑着让小儿媳将许樱哥送上马车。许樱哥坐定了方问青玉:“怎么说” 青玉道:“婢子趁空找着了跟车的常婆子,道是这阮家与冒家大夫人有亲。今日是冒家大夫人上门接的三夫人,然后一起来的阮府,又在大门处与冯家大娘子碰上面的。” 许樱哥这才想起当初赵璀的母亲有意为赵璀求娶阮珠娘,阮家正是托了蒋氏上门来打听赵璀的品行如何,那时候冒氏明着关心·暗里奚落,生生把她损了一顿。也就是从那次开始,她与冒氏的关系便越来越不好。青玉与铃铛显然也想起前事来了,便都劝道:“奶奶不要放在心上,不值得生气。” 许樱哥笑道:“有什么好生气的又不是我对不起她。”所谓自作孽不可活,冒氏好不容易借着娘家嫂嫂相帮才能出门做客,却不珍惜机会偏要惹事,那是断她自己的后路。今日之事迟早会传回许家,且不说家里人会如何想,便是蒋氏日后只怕也再不敢轻易揽这种活儿。看了看天色·算着这个点儿许扶应该已经从部里回来,便打起帘子吩咐双子:“往和合楼。” 马车才转上主干道不久,就听得远处马蹄震得山响,鞭声破空之声大作,双子赶紧将马车赶到路旁停下,道:“三奶奶,是八百里加急,没吓着您吧” “没有。”许樱哥将窗帘拉起往外看,但见三四乘马匹绝尘而,心里不由微微一沉·在这当口什么事能用到八百里加急除了与西晋的战事之外不作他想。如若果然如此,许扶大抵也不能在和合楼中久留,遂当机立断:“回府” “是。”双子依言调转马头·突然瞧见不远处街边人家屋檐下立着个搐衫戴幞头的年轻男子,那身形说不出的熟悉。正想再看仔细了,那人却已经俯身抱起路旁的一个小孩儿退了回,再看不见。 双子摇了摇头,挥动马鞭将车驶离,越想越觉着好笑,怎么可能是那个人那人要不是尸骨无存便是坟头上的草都长了半尺长。便是运气好到不得了,有诸天神佛保佑·侥幸活下来·又如何敢入这上京那不是自投罗网是什么更何况,这人明显就是个居家户。 马车稳稳地朝着前方驶·赵璀把在自己怀里拼命蹬腿拼命嚎哭的小孩子放下来,抱歉地对着匆匆忙忙赶过来、脸都涨红了的孩子母亲深深作了个揖·将几枚大钱塞在那孩子手里,转身快步走开。 走不得多远,忍不住又站住了回头看,只看到打着康王府标识的那张黑漆马车低调平缓地向着远处驶,窗前垂下的帘子纹丝不动。赵璀在突然间感到一种彻骨的悲哀,许樱哥彻底忘了他了,她怕是觉着蘣赵家求过情,平安把他的家人送出上京,又送还了那副八十七神仙卷,自此后便是两不相欠。便如当年,她使双子哄崔成避祸,便觉着自己再不欠崔成一样心安理得。可是,他看了她十年,爱了她十年,便是那副八十七神仙卷也是为她苦苦觅得准备做聘礼所用,他为她身败名裂,丧失所有,她怎能如此心安理得 “便是烧纸燃香,你也该为我做上一两次罢果然是个没有心的。”赵璀苦笑着转身往前走,很快便消失在上厩密密麻麻,蜘蛛网一样的小巷里。 记住牛屁屁书院最快最新文字版更新本站正确网址nppsy。把。改成 看到138看書蛧友问《世婚》的出版情况,这里小意特别说明一下,繁体一共八册,目前已经全部上市。简体有番外,分上、下两部,每部两册,一共四册,其中主线、人物无删减。淘宝记忆坊旗舰店开售,亚马逊有售,当当网4月5号开售。大家想要的可以下手啦,oxn一nko~ 感谢mwnaigp123、水清莲媚的2个平安符,迦南、夜黎丽、jab129、偶住长江尾、122、偶住长江头、lllamo0、梦里 桔香、魔幻雨滴、baadwada、拖把婉儿、素食小猪的平安符,chiehchwng、倾陈lae、魔幻雨滴、seen、熊猫爱颁布、素食小猪、乖乖呆在、tadhdelek的小恶魔。 感谢粉红、正版订阅、推荐票、留言。 ♂♂ 第169章 虚幻 三更鼓响,许樱哥心烦意乱地自书案前起身,沿着墙根走两圈,又喝了一盏热热的红糖姜茶方觉着小腹处的酸胀冷疼减轻了许多。铃铛小跑着进来,道:“奶奶,平嫂子打听消息回来了。” 接着张平家的快步进来,低声道:“奶奶,打听明白了,除王爷、世子、三爷外,今日滞留宫中的大臣武将着实不少,像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世子妃说了,这样的事情往日里也经常发生,只是从前三爷不涉政事,所以您不知道。让您安心睡觉就是,若是有什么,她会使人过来说。”顿了顿,又道:“要是王妃那边使人问起,就说全都回来了,夜深,明日再过请安。” “我知道了。”许樱哥吩咐青玉:“把前几日武家送过来的茶包些给平嫂子尝尝鲜。 张平家的笑道:“奶奶客气,有什好吃的经常想着我们这些底下人,倒叫奴婢怪不好意思的。” 许樱哥微笑道:“不过一口吃的,值得什么这深更半夜的让平嫂子来来回回地跑,还不该喝口茶” 张平家的也就不再推辞,接了青玉递过来的茶叶,恭恭敬敬地告辞。才要跨出院门,就听有人在身后怯怯地喊了一声:“平嫂子。” 张平家的站着,只见雪耳穿着件月白色的单衣娉娉婷婷地走上前来,发上几乎没有花朵装饰,姣好的脸上满是不安,一双眼睛紧张地东张西望·一副生恐给人瞧见的可怜模样。张平家暗暗叹了口气,道:“姑娘有事” 雪耳走得近了,怯怯地道:“没什么,只是听说我娘病了,想请平嫂子蘣我把这包钱带出给我兄弟。” 这却不是什么大事,张平家的接了钱,忍不住多了句嘴:“奶奶挺和气的,你该认错的还是要认错,日子久了·总是能见人心的。” 雪耳的眼角沁出些泪光来,轻声道:“我知道嫂子是好人,心疼我,是我自己不争气,事到如今我也不想什么了。就想平平安安地守在这院子里过这一辈子也就是了,其他的,哪里敢想” 雪耳与秋蓉不同,秋蓉好歹还有条退路,她却是早几年便做了张仪正的房里人,阖府上下都是知晓的·便是想配人也配不了,这一辈子果然就是这样了。若是她自觉,过几年许樱哥有了嫡子兴许还能赏她个机会,若是侥幸有了身孕,最好的出路也就是抬个姨娘,但若是不自觉,那就不好说了。张平家的不好多劝,只道:“你能这样想,那是最好。” “嫂子待我好,我都记在心里的·日后若是有机会总会报答嫂子。”雪耳目送张平家的走远,又探长脖子往外看了许久,见终是等不到张仪正·远处又有几双眼睛一直盯着的,只得恋恋不舍地回。 铃铛立在廊下阴影处,一直看着雪耳回了后罩房,方冷笑着进了屋,同鸀翡低声道:“不要脸的小妖精又出瞎晃晃了。” 鸀翡低着头往一件鸦青色的男式薄绸衫子上缝着针线,头也不抬地道:“不是说她娘病了么,请人带钱回家也是常理,奶奶早前还特意吩咐过了·若是真的过不·让我管着些,别让人看笑话·说是苛刻了院子里的人。你总不能让她不出门。” 铃铛撇了撇嘴,道:“就晓得姐姐要说我刻薄·还是紫霭姐姐好说话。” 门帘被人从外头揭起,紫霭似笑非笑地走进来道:“你这丫头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这不是和鸀翡姐姐说,我和你一样的刻薄爱说人是非么” 铃铛笑着站起来拉她坐下:“好姐姐,我是说那狐狸精不要脸,早前看到奶奶换下来的衣物,晓得奶奶小日子来了,回就要了热水,在屋里洗了又洗,恨不得将自己的糙皮刷一层。我就想,她适才等在外头是真的想请平嫂子带钱呢,还是想等着三爷” 紫霭伸出纤指用力戳了她的额头一下,骂道:“你多大年纪知道些什么跟着乱嚼什么舌头羞也不羞。” 记住牛屁屁书院最快最新文字版更新本站正确网址 “我不和你们说。”铃铛红了脸快步出,鸀翡抬起头来问紫霭:“奶奶不是让你把三爷的书房收拾出来么都收拾好了” 紫霭应道:“收拾好了。”又压低了声音:“前几月都说是新鲜捧着,日子一长哪里拦得住。便是奶奶不提,自然会有人不顾廉耻地爬床。” 鸀翡轻轻叹了口气:“那又能如何这便是世情,何况是这样的人家,如今忍得,不过是时日尚短,还没嫡子。上次我见着了大娘子,大娘子也不过是让我在奶奶的饮食上多注意,你也看着些,眼看着天越来越热,奶奶难免贪凉,什么寒凉之物就拦着她不要吃了。看看二奶奶,成日过得没个意思,要是有嫡子傍身,那也不至于如此处处小心讨巧。” “二奶奶是还差了家世,我们奶奶是不太一样的,我不是光说家世,性子就不一样。”紫霭见捻好的线要没了,便仲手舀过线束来,一边帮着捻线,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这院子里原有的几个丫头来。话说到一半,就听外头热闹起来,有人道:“三爷回来了” 二人赶紧放了手里的针线活走出,只见张仪正黑着脸快步朝着许樱哥的房里走,一路上撞着了好几个丫头婆子,竟是火气极大的样子。二人瞠目结舌,不知哪里又不对劲了,便忙着往正房赶,却听里头“啪嗒”一声脆响,接着青玉灰头土脸地从正房里出来,见她二人就比了个手势,三人便都齐齐垂眼立在廊下,将想往前靠的各色闲杂人等统统挡在了外头。 房内,张仪正坐在椅子上沉默地看着多宝格里呈着的羊脂玉如意,脚下的碎瓷片和水痕犹未收拾,看上不免有几分狼藉。 这是又受什么冤枉气了许樱哥暗自嘀咕了两句,端起茶壶重新斟了一杯茶递过,温和地道:“累了一整天,先喝点水。饭食都温着的,有你爱喝的鸡汤,须臾便可送了来。是要先吃饭再洗浴,还是先洗浴再吃饭” 张仪正不答也不接她递过的茶,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的下颌线条紧绷,在灯光下呈现出一层难看的铁青色,一双眼睛照旧盯着多宝格,眸色暗沉沉一片。 许樱哥放了茶盏,皱着眉头看了他片刻,轻声道:“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人给你气受了” 张仪正还是不答,厚实的肩膀反倒往上端得更高了些。一个人犯倔时,冷处理可能更好一些,许樱哥叹了口气,自走出吩咐几个丫头:“备热水,让厨房送饭菜过来。” 紫霭与鸀翡应命而,青玉朝里指了指,担忧地轻声道:“好了”适才张仪正进屋,抬手就把她送上的茶盏给挥落在地,那火气可不是一般的。 许樱哥摇头:“你往世子妃那里寻银瓶打听打听,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青玉小声道:“不好吧”若是问了有事还好,若是无事,张仪正这脾气只是冲着许樱哥来的,让外人都晓得他们夫妻闹别扭,岂不是把面子给丢光了 许樱哥自嘲一笑:“有什么不好的这院子里难道只有我的人他进门就撞人砸东西发脾气,瞒得过谁面子是挣出来的,不是捂出来的。知道究竟为什么,我也好应对。” 青玉无奈,只好劝道:“那您千万别和他对着来。” 许樱哥把她往外推:“知道了,快,快,得晚了不好寻人。” 安置妥当,许樱哥回了里屋,亲自将张仪正的家常衣裳寻了出来,道:“三爷换衣服么” 张仪正的眉毛往上挑了挑,仍是没有说话。事不过三,许樱哥心头火起,随手将衣裳挂在了衣架上,径自走到桌旁挑亮了灯烛,舀起炭笔继续给唐媛画簪钗。 但心里始终有事,下笔不成形,索性另外换了张纸画起了暴走漫画,把张某人画成一个眼球突出、表情狰狞抓狂的丑八怪,回头一对比,越看越像,心情便好了许多。 不一时,鸀翡与紫霭带着人将净房里的热水备好,外间的饭桌布置好,立在一旁不知是该请张仪正先洗呢,还是先请他先吃饭。许樱哥起身带了笑走到张仪正跟前道:“饭菜、热水都得了,三爷要先吃还是先洗” 张仪正将脸和眼睛侧开,仍是没有出声。 “三爷既是心情不好,想自个儿呆着,那我就先避一避。有什么吩咐,喊一声就得。”许樱哥挥手示意鸀翡等人下,自己也跟着收拾了桌上的纸笔,漫步走了出。 屋子里顷刻间便只剩下了张仪正一人,净房里浸出来的温暖水汽,外间饭菜散发出的鲜香,身旁屋角里香兽口里吐出的百合香,几样味道掺杂在一起,生出一种别样复杂的滋味,虚幻得让人想落泪。 饭菜凉了,水凉了,熏香味淡了,外间似是起了夜风,一阵紧似一阵,许樱哥和婢女们都似是在这世界上消失了,张仪正垮下肩膀垂下头,绝望地将脸深深埋入到掌中。 记住牛屁屁书院最快最新文字版更新本站正确网址 感谢倾陈lwe的和氏璧,狂飙小马721的香囊,197310ml的2个平安符,拖把婉儿、jajab29、魔幻雨滴、素食小猪的平安符,蒂努薇尔、偶住长江头、limlianoo、四叶相思、心蓝宝宝、chimhc魂g、倾陈lawe、乖乖呆在家、hhu5939、熊猫爱颁布、tadhdwlek、魔幻雨滴、saniaz20、素食小猪的小恶魔。 ♂♂ 第170章 因由 夜色深沉,一股冷风陡地卷了起来,吹得草木倒伏,萧瑟一片。青玉将手稳住被风吹得乱转的灯笼,吩咐与她一同结伴去济园的芷夏:“风大,小心灯笼,别烧着了。” 芷夏慌里慌张地按住自己提着的灯笼,道:“姐姐,怕是要下雨哩。我嗅着有一股子潮气。” 青玉忍不住笑道:“你狗鼻子呀,光闻就能闻出要下雨,要钦天监何用?” 芷夏微笑着道:“姐姐要不信,我们就打个赌。” 在张仪正身边的这些旧人,这芷夏是个实诚性子,青玉早就有心与她交好,便趁机指指耳边:“这对金耳坠子罢,你不是说喜欢么?” 芷夏笑了笑:“无功不受禄,这雨是一定要下的,我要是受了,倒像是骗姐姐的东西一般。” 青玉笑道:“多大的坠子呢,我喜欢你的性子,乐意给你,说什么骗不骗的?” 芷夏想了想,亮出腕上一只银鎏金镯子:“那我拿这个和姐姐赌。”二人越说越投机,待回到无名小院已然比之从前亲热了许多。 因见铃铛立在书房门前朝她招手,青玉便同芷夏道别:“你先回去,明日早上见分晓。”待进了书房,只见许樱哥歪在榻上无精打采地看书,忙走上前去道:“婢子还以为是三爷在里头,若非铃铛就走到正房里去了。奶奶今夜莫非是要在这里歇?” 许樱哥坐起身来:“这里也没什么不好。问得如何?” 青玉低声道:“银瓶也不知道,是世子妃听见声音,便让婢子进去,也没说得太细,就略说了几句。是与西晋的战事有了变故,二爷吃了败仗,圣上大怒,今日在宫无数的人遭了贬斥。不独是王爷,便是三爷也被指着鼻子骂了一回,话特别不好听。” 按理,皇帝的皇子皇孙可多,领兵领差的更不少,张仪正只不过刚入兵部,晓得什么?竟也跟着被召入宫挨了骂,可见都是因了张仪先而被迁怒。许樱哥思忖片刻,问道:“你可瞧见世子了?世子的情态如何?” 青玉道:“进门时碰着了,脸色也不大好看。世子妃说,男人么,都好面子,总会想通的。” 按这意思,张仪正应当是因为张仪先吃了败仗,父子几人挨骂,所以心郁闷,没处撒气所以跑回家来坐着生闷气。但许樱哥却觉着有些蹊跷,当初上巳节突遇变故时,张仪正的表现不但正常而且十分正常,想的都是怎么解决问题,而非是这样莫名生些没用的闷气。所以这里头应当还有众人所不知道的其他缘故,可究竟是为什么呢?许樱哥思索不得,只觉得小腹更加酸痛寒冷,心越发烦闷不堪,由不得呻吟了一声:“给我弄个汤婆子来,这次着实疼得厉害。” 青玉手忙脚乱地去准备:“怕是这些天忙里忙外地累着了。不然明日请个大夫开个方子调养一下。”才出了房门,就见天边划过一道闪电,接着雷声轰隆隆地由远及近,几点黄豆大小的雨滴跟着洒落下来,果然是下雨了。 青玉叹道:“下雨了,芷夏这鼻子可真尖。”话音未落,就见正房的门被人用力打开,张仪正大步从里头走了出来,立在院子里大声喊道:“拿枪来!” “嗳!”仲夏趿拉着鞋子,披着件小袄,惊惊慌慌地拖着枪从屋里跑出来,结结巴巴地道:“三爷,下雨了。” 张仪正也不答话,一把夺过枪便大踏步走了出去。 “奶奶!”青玉不敢相拦,忙着转身入内禀告许樱哥,却见许樱哥不知何时已走到了门前,只沉默地扶着门框看着远去的张仪正,并无半点要往前去劝或者拦的意思。 雨瞬间大了起来,砸得瓦片“噼啪”作响,青玉急道:“奶奶,下雨了呢。” “劝不住的,再劝也不过是做给别人看,何必。”许樱哥掉头转身入内:“着人去跟着,看他要去哪里,若是要出府门就拦住了不许去,立刻报给世子知晓。” “是。”青玉接过小丫头递来的蓑衣斗笠,拉了铃铛一道快步冲入雨。许樱哥回到正房里,但见屋内灯光依旧,满桌的饭菜动也不曾动过,净房里的水早就凉了,唯有张仪正坐过的椅子似乎还有点点热气。 绿翡轻手轻脚地走过来低声道:“奶奶,三爷是去了练武场,把朱贵几个都喊起来了,轮番和他对枪呢。” 许樱哥揉了揉眉头,上床躺下闭了眼轻声道:“熬了浓浓的姜汤备着,灶上要随时都有热水。他再疯,总要回来。” 雨声响个不休,屋顶的明瓦不时被闪电照得雪亮,许樱哥在床上烦躁地翻了个身,只觉着挨着汤婆子太热,离了又太冷,空气的潮气水气太重,弄得脸上手上身上都是潮乎乎的一片,让人从里到外都十分不舒服。左右都是睡不着,她索性喊了紫霭进来将灯挑亮,寻了本志怪小说打发时间等张仪正撒完气回来。 书才翻了几页,门就被人从外头猛地推开,接着张仪正满脸雨水地卷着一股寒风快步走了进来,立在床前直愣愣地看着她,不过片刻功夫,他身上滴下的雨水就把锦绣地衣给浸湿了一大片。 一热一冷,许樱哥被激得捂住鼻子重重打了个喷嚏,见紫霭披着件袄子立在门口担忧张望,便朝紫霭挥了挥手:“去拿姜汤,备热水。” 紫霭不放心地看了张仪正一眼,静悄悄地退下。许樱哥慢条斯理地自床头取了件袄子披好方转头看定张仪正轻声道:“三爷究竟想要如何?不论是外头受了气,还是我什么地方做得不对,你不说,我便不知,哪里晓得该如何?你便是瞪我两天两夜,眼珠子都瞪酸了,难道就能把我瞪死,解了你的恨?” 张仪正眨了眨眼,在一旁的锦杌上坐下来,将手用力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垂眼望着地衣上氤氲开来的水渍道:“我要去林州。” 许樱哥吃了一惊,起身下床递了块干帕子过去,试探道:“是为了二伯的事?事态很严重么?” “死了三万多人,有两座城池失守。”张仪正接了她递过去的帕子,并不立即就往头上擦,继续道:“二哥了流矢,生死不明。现下所有人都把罪名往他身上推,此战失利全变成了他一个人的错。圣上不辨是非,只把我们辱骂了又辱骂,父王那么大把年纪,硬生生给骂得无地自容。” 看来世子妃的话已是过滤了的,真实情况更要严峻许多,康王府的日子真的不好过。许樱哥一时忘了张仪正之前的可恶之处,便蹲下去手扶着他的膝盖轻声道:“今日我在回府路上遇到了八百里加急,就是这事儿?二伯那边什么消息都没传回来?” 张仪正抬眼看着许樱哥,话渐渐越说越顺,越说越大声:“父王与大哥现下都不好出京,只有我最合适,我打算明日一早便去同父王说,再进宫请旨。旁的不说,总要见到二哥平安才是。” 他行么?别人在这个年纪已经上过很多次战场,刀下有了无数的亡灵,例如安,浑身的杀气戾气掩都掩不住。而他,自小骄奢,面上嚣张,实则心软,便是看到人杀人也会狂吐一气,他确定他去了不是送死?许樱哥握住张仪正冰凉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三爷要替父分忧,远行探兄,都是应该的,我不拦你。但此行凶险,你真的准备好了么?” 张仪正不假思索地道:“再是凶险,我也要去。”微眯了眼睛,直视着许樱哥道:“人家说我是个只会眠花宿柳,吃喝玩乐的窝囊废,我却知道我不是的,难道你也看不起我?” 看这情形,再多一句话便要吵架,许樱哥叹息一声,松手起身接了紫霭递过的热姜汤,道:“你是我丈夫,我不过希望你过得平安顺遂一点罢了,哪里谈得上什么看得起看不起?三爷既然决心已定,我便预祝三爷马到成功,旗开得胜,再能平安归来。在此之前,请先喝了这碗姜汤,别还没出门就病倒了。” 见她如此,张仪正突然泄了气,垂眼接了姜汤一饮而尽,喝完放了碗,也不入内洗浴更衣,也不去做其他事,就坐在锦杌上发呆。 许樱哥看他许久,总觉着他心里还有很重的心事没有说出来,但她虽然想知道,他却摆明了是不会和她说的。便不咸不淡地道:“三爷回来什么也不说,撞人砸东西还不理人,生生把我们一屋子的女人给吓了个半死。我适才就一直在想,我到底是做了什么错事,让你如此生气。夫妻之间贵在以诚相待,三爷是否还有心事未曾说出来?” 张仪正低声道:“你多想了,和你无关,原是我自己没用。”言罢起身快步入了净房,竟是不想再多说一句的模样。 许樱哥在灯下立了片刻,安静地上床躺下。不一时,张仪正走出来,远远地在妆台前坐下,隔着帐子问道:“你不舒服?” 许樱哥闭着眼道:“小日子来了,又受了些凉,小腹疼得厉害。烦劳三爷去书房里歇罢。” 张仪正却也不走,道:“明日请太医来调理一下。” “我不管三爷了,实在是又累又疼又困。”许樱哥昏头昏脑地翻了个身,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张仪正坐了许久,轻轻上前将床帐揭开,看着许樱哥微蹙的眉头轻轻叹了口气。 ——*——*——138看書蛧手打,138看書蛧。 撒花,第七个盟主到来,o(n_n)o~ 感谢魔幻雨滴的和氏璧,倾陈love的桃花扇,反求诸己、tashidelek的魔杖,tyrannosaur、1973101lizi、小熊1990的2个平安符,熊猫爱颁布的2个小恶魔,tyrannosaur、素食小猪、水清莲媚、東邊的魚、魔幻雨滴、拖把婉儿、沉香如屑、沫沫良的平安符,素食小猪、chieh-ching、倾陈love、乖乖呆在家、蒂努薇尔、偶住长江头的小恶魔。 感谢大家的粉红、正版订阅、推荐票、留言支持。 第171章 真巧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许樱哥惊起,叫道:“不得了,起晚了,你们也不喊我的” 青玉忙上前服侍她穿衣换洗,解释道:“三爷已经蘣您在王妃那边说过了,让您歇着,等太医过来。王妃适才也使了人过来,让您今日就别过了,歇一歇。” “唔。太好了。”许樱哥揉了揉酸痛的脖子,仰面躺倒下。做人媳妇真是不能与做姑娘的时候比,幸得是康王妃宽让,张仪正也还算体贴,不然今日也是不得闲的多。 青玉轻声道:“奶奶,三爷昨夜一直没睡。就在这屋里坐了一夜,五更时分便换了衣裳出了。婢子敢让人跟着,只让大门处看了,道是随同王爷、世子爷一起出的府。” 如若张仪正真的下定决心要林州,只怕康王也不会拦着。许樱哥沉思片刻,翻身坐起:“使人瞧瞧二奶奶在做什么,若她方便,我过看看她。”说话间,芷夏进来禀道:“奶奶,张平家的领太医进来了。”少不得又放了帐子给请太医诊脉开药,送走太医,许樱哥要过方子看了,不过是些调经散瘀的药,便吩咐下头按方抓药煎药,她自己梳头洗脸,等王氏那边回消息。 不一时,青玉回来道:“二奶奶还在王妃那边伺候着的,婢子问过她身边的黄嬷嬷了,大抵是要王妃午睡时才会回。” 看来张仪先之事阖府上下都瞒着康王妃的,可怜王氏心中牵挂丈夫却不得不强颜欢笑在婆婆面前尽孝。自己家中这个虽二,好歹现下还在眼前,许樱哥叹息了一声,收拾妥当便了宣乐堂。 到得宣乐堂,正好瞧见王氏独自一人立在廊下喂鹦鹉,说是喂鹦鹉,实际上却是在发呆。“二嫂”许樱哥一直走到她眼前,王氏方惊醒过来,强颜欢笑道:“三弟妹不是说你身上不舒坦么怎地又来了” “我好多了。”许樱哥一语双关地道:“也是听说二嫂身上不太舒坦,特意来蘣你的。挺不住就歇着,不要硬撑。” 王氏的眼圈瞬间红了,只来得及匆匆福了一福便低着头快步往外走,她的贴身大丫头彩绣忙拜托许樱哥:“还请三奶奶蘣我们二奶奶在王妃跟前禀告一声。” “吧,照顾好二奶奶。”许樱哥收拾了心情,端起笑脸往里走,却见宣侧妃并康王的几个年轻姬妾都在里头陪着康王妃说话,康王妃的心情还算好,见她进便笑道:“怎么又来了” 许樱哥涎着脸笑道:“厚着脸皮睡了个懒觉便觉着好多了屋里没事,闲不住,就来母妃这里逛逛,顺便混点好吃的。” 康王妃笑了一回,忽然道:“听说昨夜小三儿回来后又冒着雨习武场练枪法” 许樱哥微微一怔,抬眼看向曲嬷嬷,只见曲嬷嬷朝她使了个眼色,又厌恶地扫了眼正低头含笑喝茶的宣侧妃。于是心下了然,灿烂笑道:“可不是么三爷如今就想着成个文武全才的,好为父王母妃争光呢。” 康王妃本来也只恐是她小夫妻二人又闹别扭见许樱哥这笑吟吟的模样,又想起早前张仪正来蘣许樱哥告病,怎么也不像是闹了别扭的模样也就放了心:“我这里都好,倒是看你气色还是不好,该养着便要养着,别贪玩,回罢。” 许樱哥就笑道:“我还好,倒是适才遇着二嫂,她似是昨夜受了些凉,有些不舒服。” 康王妃自来在这方面都是极和善的闻言也不作他想直接道:“我就说呢,她今日病怏怏的没什么精神,问她她还不认。传我的话让她歇着,该看病就看病,该吃药就吃药,别逞强,不然敏娘可怎么办”后头这话却是对着曲嬷嬷说的。 曲嬷嬷忙吩咐底下立着的小丫头:“同二奶奶说,王妃让她歇着不要过来伺候了,再请世子妃那边使人请太医。” 宣侧妃放了手里的茶碗,眼神妩媚地许樱哥与曲嬷嬷之间扫过,笑道:“二奶奶、三奶奶都是纯孝之人,只是年纪轻轻的还该多多保养身子骨才是。特别是三奶奶,王妃还等着你们开枝散叶呢。 康王妃便皱起眉头打发许樱哥:“你也歇着。”转头看向宣侧妃:“冯家这要求也是合理合情的,老四若是有个爵位,这亲事办起来的确是好看许多。但最近就没哪个府里的子弟得封的,你也晓得,最近宫里事多,皇后娘娘大病初愈,我也不敢舀这事儿扰她,要不,再缓缓这不是还没进四月么离正日子还有些日子。” 宣侧妃很有些恼怒,面上的神情却越发哀怜,怯怯的道:“妾身是不敢乱开口的,只是适才冯家来人说的那个话,王妃您也听见了,到底是赐婚……” 康王妃淡淡地打断她的话:“我会把这事儿说给王爷听,你自己也和王爷说说,看是否想得到其他法子。心自来乖巧,我也不想委屈他。”但若是自己时运不济,康王不肯,那也慵得人。 这种时候宣侧妃要是开口给张仪端讨封,那不是上赶着讨骂么看来要在这内院里混得好,光有府里的第一手资讯是不够的,必须再掌控外头的形势才行。许樱哥心中挂着王氏那边,记住牛屁屁书院最快最新文字版更新便趁机退了出。不一时,到得王氏所居的汾园,早有汾园的管事嬷嬷黄嬷嬷牵了王氏的长女敏娘迎上来。黄嬷嬷红着眼圈让敏娘给许樱哥行礼问安,哽咽道:“昨夜就没睡,生生熬了一夜。适才回来就躺下了,就这么一会子的功夫便吐了两遭。” 敏娘睁着又黑又亮的眼睛看着许樱哥道:“三婶娘,可是有人欺负我娘么” 许樱哥笑着捏了敏娘粉嫩的脸颊一把道:“是谁胡说八道你娘可是府里正经的奶奶,有诰命在身的,谁敢欺负她除非是你不听话气着她。” 敏娘便亲亲热热地牵了许樱哥的手往里走:“那就好,三婶娘,还要烦劳您劝劝我娘,就依着祖母的话歇一歇也不会怎地。这府里也不至于没了她就不动了。”说话间在王氏房前遇到了张仪先的两个妾室并她们的儿子,敏娘也是端然大方,对大的尊敬,小的怜爱。 这孩子不过才十余岁却已是早熟得不得了,这大抵是王氏母族弱,又没有子嗣的缘故,她很知道应该怎么协调并处理好这种复杂的关系。许樱哥瞅着,心中感慨,忍不撰手摸了摸敏娘的发顶,赞了一声:“真是个好孩子,大伯娘蘣你娘请了太医,想是快到了,烦劳你看看要是人到了就来和我们说一声,我有话同你娘说。” 敏娘应了一声,跑过抱住王氏的脸低声道:“娘,你要乖乖的,听三婶娘的话。”言罢有些不好意思地朝许樱哥笑了笑,福了一福退了出。 “多好的孩子,看得我心疼。”许樱哥在王氏床前坐下来,看着王氏憔悴的脸叹道:“事情还没个结果,二嫂便这样折腾自己,实在是不为敏娘着想。” 王氏睁着一双干涩的眼睛怔怔地道:“你不知道我自十六岁嫁给他,他便是风雨里来往,刀光剑影里打混时常不在家的。从前母妃的身子骨好,我年轻任性,想怎么哭就怎么哭,现下却是······不敢哭,也不敢说,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要是惊吓了母妃,我怎么对得起他一闭眼睛我就看到他血淋淋地站在我面前······我没有儿子他对我照样很好,我娘家无权无势他也不曾嫌弃过我。我经常都在想,若是我争气些他也不至于这样辛苦。” 许樱哥将王氏的手握在掌心里安静地听着,听王氏说得累了方轻声道:“其实吧,我觉着不管二嫂的娘家是高门将相也好,你生了十个儿子也好,二伯始终也是要在外头拼杀的。这府门关不住男人们的心,反倒会让男人们想得更多。想来二嫂也知道了,昨夜三爷回来后冒着雨习武场上练枪法,说是要请旨探二伯,今早一大早便跟着父王了,指不定这时候已经得了旨意,很快就能把二伯平安接回来呢。” 王氏苦笑着摇头:“你别劝我了,这次真是凶多吉少。不独是中了流矢这么简单,他吃了败仗,光是蒲县就死了那么多人,便是侥幸留了一条命在,回来也得不了好。” 蒲县许樱哥的心里“咯噔”一下,由不得就将王氏的手给攥紧了,强笑着道:“二嫂,这里头的具体经过我是不太知道,也不好追着大嫂和三爷细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王氏见她追问,只得打起精神讲来:“晋军围攻东洲,贺王命你二哥出林州援东洲,谁知晋军乃是诈攻东洲,待得你二哥离开林州后便长途奔袭林州,又一直往里攻打沿途府县,一路烧杀劫掠,待得大军回援,沿途府县早就被洗劫一空,最惨的是最富庶的蒲县,幸存者不过十之一二,你二哥拼死也不过将林州夺回。 现下都说的是你二哥不听号令,自作主张出援东洲······” 王氏后头的话许樱哥都没怎么听太真切,她只反复咀嚼着“蒲县”两个字。怔忪间,管事婆子领了太医进来给王氏看病,许樱哥避让到一旁,目视着窗外浓郁的鸀色忍不住地想,怎么就这么巧呢当初她求了康王之后,张仪先不就是把崔家人给安排到了蒲县么 感谢倾陈lae的魔杖,sania220的香囊,桃子妖妖315的3个平安符,魔幻雨滴、197310nl的2个平安符,反求诸己、uean、啊啊阿什、拖把婉儿、火凤老五、偶住长江头、小院子、chc魂g、云霞霓裳、水晶甜甜、bsbhwang、素食小猪、sania220、迦南的平安符,熊猫爱颁布、swnia220、素食小猪的小魔怪。 ♂♂ 第172章 远思 被雨水洗刷了一夜后,上京城各处的污垢似乎被洗得干净了许多。在街边石缝里,有绿油油的野草探出头,在微风里活泼泼的摇晃。一只穿着靴子的脚沉重地踏了上去,把小草碾得弯了下去,靴子的主人却丝毫不曾注意,只顾看着街对面照旧光鲜热闹的狮子楼。 狮子楼下的迎宾猛然一错眼便看到了靴子的主人,于是那张微黑的圆脸上顿时绽放出一个比太阳还要灿烂热乎的笑容:“三爷!”几乎是喊出这一声的同时,他便弓着腰小跑着到了街对面,点头哈腰地对着一身黑衣的张仪正笑道:“三爷,您老可是许久不曾来了呢,也不知今儿吹的是什么风,竟然把贵人给吹来了……” “东西南北风。”朱贵扔过一吊钱,问道:“三楼甲字号雅间的客人可都到齐了?” “三爷还是一如既往的阔气体贴。”迎宾眉花眼笑地道:“三楼甲字号雅间的客人只到了一半呢。” “三爷?”朱贵的脸色便有些不好看,这些人往日里只要听说是张仪正请客,哪次不是一窝蜂地涌了来?如今倒好,个个儿都躲避不及。 “能来一半已经极不错了。”张仪正十分淡然抬步往前走,吩咐道:“不等了,上菜。里头是否有位姓王的书生?” “三爷这边请。”迎宾这才知晓原来今日做东的是他,点头哈腰地前面领路:“里头是有个书生,看着眼生得紧,进了门便独自坐在一旁,也不和人说话,却不知是否姓王。” 进得三楼甲字号雅间,只听里头闹哄哄一片,个锦衣华服的贵公子面对着面说得火热,唯有一人背对众人坐在角落里,低头对着茶杯数茶叶,这样的人,除了王书呆那个傻子还有谁?张仪正恶劣的心情顿时好了几分,由不得的微微翘起了唇角。 众人听见门响统统回头,待瞧见了立在门前的张仪正,便都纷纷起身笑着迎了上去,有叫三哥的,也有叫三爷的,更有叫着张仪正新得的御赐的字“远思”的,唯有王书呆一人笼着手站在一旁不动,面上虽然有笑却并不上来凑热闹。张仪正笑着团团作揖,热情洋溢地与众人打招呼寒暄,邀人入座,又含笑上前将王书呆拉过来安置在自己左手边的座位上。因见有贵胄子弟面有不满之色,便抢先斟满了酒恭敬众人:“连日家中有事,许久不曾相聚,甚是想念。今日能来的都是至交好友,不容易,我先满饮此杯。” 众人赶紧举杯跟上,你一言我一语地问了起来:“三哥,你可是真的要去林州?”“三爷,什么时候走?” 张仪正一一答来:“自然是真要去林州,调派人手需要些时日,大抵是在后日早上走。这一去不知生死,与大伙儿喝这顿酒,也不枉是早前熟识一场。” 有人赞道:“三哥真男儿也,不怪圣上会亲自赐字。” 张仪正失笑:“别人早就上过几次战场了,我这才要去,哪里敢称什么真男儿?不过是挂怀兄长,不想白吃饭而已。”说起大华此番吃的大亏与对西晋的不满和仇恨,众人渐渐也就忘了王书呆这个格格不入的人本不该坐在这里。 少一时,酒菜上齐,张仪正再次举杯挨个儿恭敬众人,说的都是感谢的话,又请托众人在他走后帮着看顾一下家里。虽只是客气,但众人哪里又曾见过他如此小意?想到他此去凶多吉少,便都有些唏嘘,纷纷为他壮行。酒酣耳热之际,王书呆红着眼睛高举着酒杯,用力拍着张仪正的肩膀大声道:“三爷好样儿的,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上次的事情我还记在心里,只是不好上门去谢,今日不醉不归!” 这座中十余人,似王书呆这样不计富贵贫穷,对友人真心实意的人不知能有几个。张仪正感慨万千地看着喝得半迷糊了的王书呆,认认真真地给他满了一杯酒,道:“不,这一杯,让我敬你。” 王书呆虽然喝得半醉,却还尚有几分清明,他只记着是自己欠了张仪正的情,哪里又敢喝这酒?当下固辞:“该我敬你!” 张仪正笑笑,也不勉强,与他一饮而尽。 月已上中天,康王府中大多数灯火已经熄灭,四处一片安静。许樱哥疲累地从书案上抬起头来,摇头晃脑做着颈椎运动,听到外间门响便问道:“问清楚了么?三爷是去哪里吃的饭?都有谁跟着?”这人自从宫中请旨归来,便只匆匆回来换了一身衣服说是要出去邀人吃饭,这都近三更了还不见归来,倒是让她好等。 铃铛进来禀道:“问了牵马的小厮集贤,道是三爷从部里出来便只让朱贵一人跟着,没说去哪里。他委实是不知道。” 许樱哥捋起袖子将手放入银盆中,一边搅动水花一边道:“什么不知道,不过是怕我知晓了和三爷闹,转头三爷不肯饶他罢了。” 铃铛竖起两道柳眉来:“这个刁奴!居然敢骗奶奶的钱!不说就别接钱呀,接了就得说,我还非得问出来不可。”言罢转身就往外走。 青玉喝道:“你要干什么?” 铃铛头也不回地道:“我去找双子哥,让他去问!” 许樱哥接过雪白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上的水渍,淡淡地道:“不用双子,你只和他说,他是王妃挑出来伺候三爷的,若是三爷今夜不回来,他又说不出个子丑寅卯,天亮时我少不得要亲自问他。” 铃铛应了一声快步离去,不过小半个时辰便赶了回来,道:“他说他替三爷跑腿送过几封信请客,都是往日里跟三爷亲近的各府公子,是去的狮子楼。” 从前和张仪正在一起的都是些膏粱子弟,但在婚后,张仪正已经很久没有和这些人来往了,如今又凑在了一起,还是张仪正作的东,难道是临上战场前的最终狂欢么?许樱哥起身坐到妆台前打散了头发,一下一下地梳着长发,也梳理着自己的思绪与心情,待想好了,她抬起头来看着铃铛:“你再跑一趟,问清楚都是哪些府邸哪些人。” 铃铛丝毫不打折扣,立即执行。 青玉上前接了许樱哥手里的梳子,轻声劝道:“奶奶,问得太细不太好……” 男人在外头总归就是那么一回事罢了,便是问出张仪正和谁在一起,哪怕明知道他此刻就是和粉头在一起呢,那又能如何?难道还能提着刀子追了去不成?不如睁只眼闭只眼,装一装糊涂,大家面上都能留点光。许樱哥明白青玉的意思,却不想解释,只笑道:“他后日便要去林州,却还只瞒着王妃。纸是包不住火的,是怕走漏了风声,王妃突然问他起来,我这个做妻子却连他去了哪里,回不回来都一问三不知,那便是失职。闹不闹的,又是另外一回事。” 青玉一想也是这个道理,遂不再劝,因晓得许樱哥心情不太好,便将些才打听来的八卦说给许樱哥听:“听说王妃廊下挂着的那只白鹦鹉是冯家大娘子早前送的,那时候冯家大娘子常来府里,每次都要在王妃那里坐许久的,出手也极其大方。时至今日,这府中许多人都还盛赞她好。” 许樱哥笑道:“你怎么又知道了?” 青玉抿唇一笑:“还不是芷夏和我说的。”见她感兴趣,便又压低了声音道:“还有一事,雪耳当初在三爷病危的时候曾割过臂肉给三爷做药引。后来三爷假死,她就投缳自尽要跟着殉葬,幸亏是被人及时救下,故而阖府都知道她忠烈,王妃对她更是另眼相看。后来她便认了曲嬷嬷做干娘,但不知何故,认干娘这事儿知道的没几个,她当着外人面也是不喊曲嬷嬷做干娘的。” 又见人肉药引,又见殉葬,又见干娘,天时地利人和都占齐了,这样厉害的一个人居然也没得张某人另眼相看,更没有得到一丝怜惜之意,可见张某人在某些方面实在是大大迥异于常人,不然换了任何一个男人,雪耳也不至于似目前这般一个透明的存在。许樱哥笑道:“这各府里的人差不多都如此,盘根错节,没个一年半载的不能把中间的关节弄清楚。你们不能惹事,却也不能什么都不知道。” 青玉笑着应了:“您放心吧,现下是时日尚短,好多地方不好插手,待得日子长久了,总会越来越熟的。” “奶奶,婢子回来了。”铃铛的声音清脆如铃,如数家珍地将今日张仪正的客人名单一一报来:“有忠烈侯家的九公子,有柏王府的十二爷和十三爷,安乐伯家的八爷……对了,还有王中丞家的六公子!” “王书呆竟和咱们三爷做朋友。”许樱哥觉着既有些意外,却又觉着是在意料之中的,依稀也是猜到张仪正此去将会做些什么,想了一回,只觉得心烦意乱,迷雾一团,索性扔了不再去想,拾掇拾掇躺下休息。半夜时分,听到外头热闹,晓得是张仪正回来了,本懒得理睬,想想又披衣起来,“蹬蹬蹬”朝着外头赶去。 —————— 感谢素食小猪的香囊,魔幻雨滴、。窝窝。的2个平安符,偶住长江头、sonia220、倾陈loe、negx、熊猫爱颁布、chiehching、沉香如屑、云霞霓裳、素食小猪、see_an、游于藝的平安符。 ♂♂ 第173章 孽缘 书房里灯光黯淡,许樱哥才进得门便嗅到一大股酒味,张仪正,和衣而卧,人事不省,靴子也没脱,左右一瞧,只见清水牙粉一样没动,心中由来便有几分火起。 逢夏与染夏二人束手立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见她瞧来便匆忙道:“奶奶,三爷不肯盥洗。” “不干你们的事,都下去歇着罢,我来照顾三爷。”许樱哥气得乐了,醉死鬼真是讨厌啊,浅酌即止是情趣,烂醉如泥就惹人生厌了。待众人退下方上前探头去瞧张仪正,只见张仪正将头脸埋在被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遂关上房门灭了灯在榻边坐下来安静等待。 过了盏茶功夫,忽有人在外轻轻敲门。许樱哥懒得动弹也懒得回答,张仪正更是悄无声息,那人等了片刻不动静,便壮着胆子开了口:“三爷,婢子给您送醒酒汤来。” 是雪耳的声音。许樱哥端坐不动,心想这丫头怎地糊涂了·就连她在这书房里都不知道,还拼命往这里凑,分明是有人刻意给了假情报么,既然这般想看好戏她便奉陪一回。许樱哥才将火折子拿在手里,只听雪耳在外头怯怯地小声道:“三爷,不论如何您也不能伤着自个儿的身子骨呀,就喝了这碗醒酒汤罢。三爷?婢子进来了啊。” 门被人从外头推开,廊下垂着的大红灯笼映照着雪耳那张宜喜宜嗔的俏脸,把她眉梢眼角的期待与兴奋照得清清楚楚。见她轻手轻脚地走得近了·许樱哥便恶作剧地“呼”一下将手里举着的火折子吹亮,雪耳吓了一大跳,脸色瞬间煞白,手里托着的碗盏也随之发出一声清脆的碰击声。 “小心别摔了碗。”许樱哥镇定地点燃了灯烛,转身默默看着雪耳。雪耳很快便镇定下来,先稳住碗盏再福了下去,微笑着道:“奶奶,婢子给三爷送醒酒汤过来。清夏这丫头取了醒酒汤来,半途道是肚子疼·非得让婢子替她送过来。” 不但瞬间摘干净自己,还顺带将对手黑了一把,这般迅捷的反应,果然是比自己才进门的时候长进多了。许樱哥险些鼓掌叫好,微微讥讽道:“真是辛苦你了,这时候还没得歇下。” 雪耳目不斜视地将手中的碗盏双手递到许樱哥跟前,恭恭敬敬地道:“奶奶,婢子做的都是分内之事,不敢称辛苦。” 好个分内之事!这是提醒自己通房丫头在女主人身体不方便的时候便该贴身伺候男主人?许樱哥看定了雪耳冷冷地道:“做婢子的,按照主人的心意行事那才是本分·自作主张与四处窥探,多生事端和心思不正那都是自寻死路。我们学士府上算是规矩宽松的人家,这样不守规矩的也打死了好几个,王府里规矩严,想来更容不下这样的人。是不是?我若没记错,前些日子犯错被撵和打死的就不少。” 之前多数时候许樱哥都是冷着她的,不苛刻也不关心,此番却是第一次说出如此明白冷厉的话,雪耳身后顿时浸出一层冷汗,暗里将适才有意无意引着自己跳坑的那几人咒骂了个遍·咬牙切齿恨了一回,低垂了眉眼谦卑地弓着身子往外退:“是,婢子记住奶奶的教诲了 许樱哥哂笑道:“我让你退下了么?你又自作主张了·这个毛病得好好改改才是。” 雪耳便又站住了,眼泪汪在眼睛里直打转,哽咽着讨饶道:“婢子错了,还请奶奶恕罪。” 许樱哥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回,嘲笑道:“哭什么?我把你怎么了?半夜三更的,好不晦气。” “奶奶,婢子知错了,还请奶奶饶过婢子这一遭。”雪耳抽噎着死死咬着下唇忍住泪·忍得浑身发颤发抖。 许樱哥看看背对着二人躺在榻上一动不动的张仪正·突然间觉得好生无聊,便摆了摆手:“下去。你若守好你的本分·自有你的去路,但若让我发现你心思不正·别怪我心狠手辣。” “奶奶,婢子不敢。”雪耳可怜兮兮留恋万分地看了张仪正一眼,忍泪低头迅速退了出去。 许樱哥端了碗坐到榻边恶狠狠地瞪着张仪正,将汤匙用力搅动着醒酒汤,很有想将一整碗汤汁都泼到张仪正脸上的冲动。张仪正的睫毛闪了闪,接着便睁开了眼睛,见她坐在跟前也没露出多少惊奇的样子来,只举起手来揉了揉眉头,沙哑着嗓子道:“什么时辰了?” 他的眼睛虽然发红,眼神却多有清明,哪里有喝得烂醉如泥、人事不省的样子?既是不曾烂醉,那又何必装成那样子?谁家丈夫即将出行,却把新婚不过月余的妻子冷落在家不闻不问的?许樱哥气哼哼地道:“已过了一日两夜,三爷马上就要出发去林州了,这就该起身王爷王妃辞别啦。” 从前几次看到她在人前的委屈愤怒都是以十分强硬的姿势表现出来,这般毫无威胁性的委屈愤怒之态却是只在新婚那夜才看到过,张仪正从指缝里看着许樱哥,有万般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一齐涌上心头。 旧根到底,其实还是他从一开始便错了,然后一错到底。 许樱哥静候片刻不见他有任何动静,遂起身将醒酒汤往矮几上重重一放,讽刺笑道:“三爷还不赶紧趁热喝了这汤?这可是人家精心为你熬制了半夜的汤呢,你要不喝,可是辜负了她一片好心,让她白白挨着我一顿敲打了。” “我都听到了。”张仪正答了一句便不再言语,仍将手盖在脸上一动不动。 身边最亲近的人对自己是什么态度,哪怕是极微妙-的变化,只要用心去体会就不可能丝毫体会不到,张仪正自林州之事发生后,明显对她与之前不同,即便他装得再若无其事也掩盖不掉他的逃避行为。便是此刻,也要将手遮盖住脸么?烛火突突地跳跃着,窗外一片寂静,有些微寒意顺着窗缝透进来,钻入到许樱哥的袍袖之内,冷得许樱哥轻轻打了个寒颤。便在这一瞬间,许樱哥突然觉得她和张仪正之间似是横亘着一座看不见的,冰冷而不可翻越的高山。 这座高山,不是雪耳,也不是其他什么人,她不知原委,却依稀觉着,自己似乎是再努力也翻不过去了。这个男人喜怒无常,变化万千,道是无情却有情,她经常觉着自己似是刚碰到了那颗柔软的心,却又在最后关头发现那颗心其实藏在更深处,云遮雾罩碰不到。许樱哥垂下眼,垮下肩膀,自嘲地轻轻笑了一声:“既然三爷心里都清楚,其他的话我便不多说了。你既是不曾醉,那便歇着吧,我走了。” 才刚起身,张仪正却是条件反射一般迅速握住她的手,许樱哥侧着身子不肯看他,只睁大眼睛看着跳动的烛火,眼眶又酸又胀,一滴沉甸甸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掉了出来,她生气地用力将手背擦了一下,另一滴眼泪却又跟着掉了出来。 张仪正看得分明,叹息一声,挣起身来将她搂入怀中,许樱哥一僵,也就安静顺从地由着他抱住了。张仪正将脸深深埋入到她的颈窝里,用力用力地紧紧抱着她,许樱哥被他勒得喘不过气来,却是一声不吭地任由他抱着,直到撑不住了方轻声道:“我就想问你一句话,你心里眼里是否真的有我?” 张仪正不答,只拥着她往榻上一倒,躺平了才微闭着眼睛道:“许二娘子,老实说,你是不是爱上张三爷了?” 许樱哥蹙起眉头看了他片刻,扬起一个无赖的笑脸道:“张三爷您觉着呢?” 张仪正道:“先前我知道你嫉妒雪耳了。” 许樱哥道:“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凡是做妻子的都会看这样心思不正的丫头不顺眼。我能提前警告她便已经是心地善良了,不然设个圈套给妫‘钻,怕不轻轻就拿了她的小命。左右这院子里看她不顺眼的人可多。”侧眼瞅了张仪正一回,低声道:“便是你舍不得,现下你也不敢为了这么个丫头就把我怎么办。是也不是?” “是。”张仪正也不否认,轻轻道:“你放心,我这一去,无论如何总能有个结果。”他若是死了,不管是他欠她的,还是她欠他的,便都一笔勾销,他若是能活着,大约也就能将前尘往事弄个清楚,究竟谁欠谁的都能彻底做个了断。 这一去,无论如何总能有个结果么?这是什么意思?许樱哥说不出来的不安,便从张仪正怀里挣起身来趴在他胸前,将手去扒拉开他的眼皮,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认真道:“你问我是否嫉妒了,是的,看到雪耳往你身边凑我就很生气。你问我许二娘子是否爱上张三爷了,我想大概也是的,至少我担心你的安危,舍不得你远去,也还很喜欢你护着我,暂时更不想改嫁。但我要问你一句,请问张三爷究竟爱不爱许二娘子呢?你就要远行,难道这么一句真话也不肯给我?” 张仪正对着她的眼睛看了片刻,极低极低地道:“我同你,是孽缘。” 感谢橘子皮1的和氏璧,chihg魔幻雨滴、素食小猪、小熊1990的2个平安符,2939、偶住长江头、迦.南、雪花中朝霞、熊猫爱颁布、云家天下、倾陈lae云霞霓裳的平安符。 感谢粉红、正版订阅、推荐票、留言。 ♂♂ 第174章 真话 “孽缘?”许樱哥睁大眼睛,喃喃道:“我不明白你的意。,!” “就是说,”张仪正将手抚上她的脸颊,从她如画般的眉眼一直细细描摹下去,在她的唇瓣上来回摩裟片刻,最后捏住她肉肉的小下巴轻声道:“我其实应该找的是个温柔大度的善良女子,而不是把你这个没心没肺的悍妇弄回家来折腾我自己,可是我偏偏做了,你说我是不是蠢呢?” 许樱哥沉思片刻,仰脸看着张仪正非常认真道:“是蠢,而且不是一般的蠢,是特别蠢。引狼入室,你做的就是这么一件事。” 张仪正笑了起来:“的确是很蠢。”他本可以远远地看着她,有仇报仇,有恩报恩,从此不再与她两相纠缠,偏他选了一条不归路,硬生生将自己撕裂了又撕裂。 许樱哥小心翼翼地探寻着他眼睛深处暗藏的情绪,试探道:“你后悔了?” 张仪正抬眼看向昏黄的屋顶,房梁下不知什么时候结了一大张蛛网,烛光反射着蛛网,一闪一闪的亮。有蚊虫落入蛛网拼命挣扎,一只蜘蛛沿着网线迅速奔跑过来恶狠狠地朝蚊虫扑了过去。自投罗网,作茧自缚,说的就是他,但若是不扑入这张网,他便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去吃了旁人,或是旁人吃了她,既然注定纠缠,那便只有他吃了她或者她吃了他。便是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她一靠过来他便伸了手,他苦笑起来:“不后悔。”话说出来·满嘴都是苦味涩味。 许樱哥看着张仪正,笑容一点一点地绽放开来,越笑越甜,她捧着他的脸,热情地亲了他硬朗的下巴一口,低声道:“我不知道你心里的秘密是什么,也不知道你究竟顾忌着什么,或者说是在为什么而难过。但我想让你知道,其实你的优点和讨喜之处远比你表现出来的更多。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在这次回来之后,能和我做一对正常的夫妻。可以争吵吃醋,可以偶尔互相看不顺眼,但尽量不要做到藏着掖着。我,不想做另外一个许樱哥,也不想做另外一种女人。” 张仪正怔怔地看着那只蜘蛛和那只可怜的虫子,眼睛酸到想落泪,他不想许樱哥看到,便有些粗鲁地将许樱哥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前,很凶地道:“那你说清楚·崔成、赵璀,我,你最喜欢谁?你心里究竟有没有过他们?” 许樱哥许久没有说话,就在张仪正以为她又要满口谎话敷衍他的时候,他听到她说:“你很在乎这件事吗?” “当然,谁乐意自己的妻子睡在身边,心里却想着其他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来都是个睚眦必报的小心眼。何况我这一去说不定回不来,你不想让我死得不安心吧?”他试图用一种开玩笑的口吻轻松地说出这件事,却不知道自己的心跳陡然加速·快到连肚腹都跟着颤了起来。 “如果要让你安心,我应该说很多好话,一直表忠心才是·但我想你大概并不是想听我表忠心。”许樱哥静静地趴在张仪正的胸前,感受着来自他胸腔深处的震动,酸味与苦味将她的胸腹间搅得一塌糊涂。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低声道:“崔成死的时候我很难过,那一瞬间就像是心被人狠狠戳了一刀,痛到不能呼吸。他是个,很好很干净的人。”她当时本是坐着的,她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抖得根本站不起来·她想说话,却发现自己的上牙和下牙只会打战·她连最简单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前年的秋冬,阴冷灰暗程度仅次于她和许扶在失去家人后仓惶奔逃、担惊受饿的那一年·便是阳光照在身上也觉着是没有热度的。 张仪正垂眸看着怀里的许樱哥。许樱哥的脸有些苍白,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仿若是最脆弱的花蕊,但她却没有哭,她的语气非常平静,平静得仿佛不是描述她自己的未婚夫之死,而是描述一件在很多年前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纵然如此,他却本能的觉得她没有说假话,他便又问她:“既如此,为什么你从不曾去他的坟头看过一眼?他若地下有知,难道不会觉得你太薄情?” 崔成当初既然选择了死亡,他大概便是不想再看到她的,她其实也不太乐意去面对他。崔家人造成了萧家人的死亡之后,萧家人便又造成了崔家人的死亡,这是一啄一饮之间自有的定数,但对于崔成来说,他的死亡便是她这一啄。她去看他,焉知他是否又乐意看到她呢?正如她恨一个人,死了也不乐意那人为她流泪一样。许樱哥沉默了很久才轻声道:“人死如灯灭,他已经死了,再回不来。而我还活着,很多人都在活着。 不,他还活着!只不过是以另外一种方式活着!张仪正突然很想对着许樱哥大声喊出来,但在这种要命的秘密上,理智总是大于情感的。他以为他算是勇敢的,但实际上他还是怕死,他以为他更想渐渐做回崔成,但实际上他还是很害怕周围这些刚熟悉了亲近了的人用一种不可思议的陌生目光看着他,冷淡排斥防备他。 没有谁比谁更勇敢,没有谁比谁更无私,他明白这个道理,却还是忍不住不平地道:“是呀,他已经死了,而你还正当青春年华,当然要好好活着,最好是让别人都忘了他,忘了你曾经定过亲这件事。然后你又可以另外寻一门好亲。” 许樱哥仿佛不曾听明白他的讽刺,只静静地回答道:“那你忘记这件事了么?大家忘记这件事了么?事实证明,你们没有忘记,我也不曾忘记,事实就是事实,不是假装它不存在就可以当它不存在的。我只是觉得他大概会更喜欢清净,而我只想让眼前身边还活着的人活得更好一点。” 做了就做了哪怕是后悔也绝不回头是吧?这果然才是许樱哥。张仪正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翻腾的心情平静下来,直到他确认自己可以继续下一场谈话了,他才开了口:“好吧,也就是说,你曾经喜欢过他,舍不得他死。” 许樱哥的唇边浮现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好歹他也护了我好些年,好歹他也顾了我好些年,从小到大他可是什么好东西都紧着我来的。我若是没有半点动心,没有半点不舍,那我大概都不认识我。” 可是她还是眼睁睁看着他死了,眼睁睁看着她的家族用力推倒了那道墙,却不发一言。近十年,他和她嬉笑玩闹,追逐倚靠,春天他带着她掏过鸟窝,摘过杏花,冬天他带着她套过麻雀牵着手踏着积雪赏过花灯。他对着她说过地老天荒,许过无数诺言,可是,她终究是眼睁睁地看着他死了,她终究是做了许家迷惑崔家的一枚重要棋子。 张仪正突然间很难过很难过,为崔成短促的一生和短促的爱情,也为如今纠结不堪,难负其重的张仪正。他用力压着许樱哥的头,不许她抬头看他,同时用力睁大眼睛不让眼泪从眼眶里溢出来。许久,他才能说出下一句话:“你和赵璀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和他也算是青梅竹马了,听说他也是打小儿就待你极好的甚至于背地里和人说过非你不娶。他如此深情,你就没有动过心?别说没有,你明明都肯嫁他了。” 有完没完?许樱哥被他压得脖子酸疼,于是不耐烦起来,用力将他的手从自己头上掰开,认真道:“可是我也嫁给你了!”所以同意嫁给一个人并不见得就喜欢那个人。因见张仪正撑起身子来瞪着她似是颇有些恼怒,便又接着道:“小时候赵璀对我再好也没有崔成对我好,我大了后赵璀再想娶我也没弄过你。何况他们都已经死了赵璀再怎么不是他也死了,三爷难不成要和死人过不去?” 张仪正便又躺了回去:“谁耐烦和死人过不去?我是觉得你才说舍不得崔成死转眼就和赵璀谈婚论嫁,接着嫁给我了这么快便又觉得我好了让我不敢相信你说的什么是真话,什么是假话。你想知道我心中想什么,你总得让我也知道你究竟在想什么吧?” 怎么又绕回来了?许樱哥痛苦地抓了头发两把,俯身对上张仪正的眼睛道:“说实在的,三爷某些方面和崔成颇为类似,除了你很不讲道理和小心眼,反复在一件事上纠缠不休以外。” 像?什么地方像?张仪正猛地一惊,张口欲辩,却被口水呛着,他趁机翻身用力咳嗽起来,许樱哥忙帮他拍背,嘲笑道:“又不是小孩子,居然被口水呛着。” 张仪正稳住心神,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许樱哥的表情冷笑道:“他也能和我比?那不过是个傻子而已。” 许樱哥盯着他低声道:“他是不能与三爷比,你们一个是亲王之子,圣上嫡孙,他却只是个身首异处的逆臣之子。但为什么,三爷瞧不起他,却会这样为他不平,会这样重视他的家人和朋友呢?” 张仪正怔了怔,跳起来大声吼道:“和你说过了,那是因为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既答应了王书呆,当然要做到!你不满意?刚才你不是还说不曾忘了他么?怎地我顺手帮他家人一把你就有这么多话说?莫非他家和你家有深仇大恨?” oxn一nko~最近状态很不好,这一章总算是写得比较满意。感谢大家的粉红票、正版订阅、推荐票和留言,感谢uean的和氏璧,胖wanghwa001、sania220的桃花扇,小熊1990的香囊,魔幻雨滴、tyrannasaur素食小猪的2个平安符,tadhdelek、云霞霓裳、乖乖呆在家、carlyl23倾陈lweshwr5939、熊猫爱颁布、沉香如屑、拖把婉儿、^^、chiehg的平安符。 ♂♂ 第175章 随园 开始攻击了么?果然碰不得沾不得。许樱哥转过头看着房梁上头垂下的那个蜘蛛网,答非所问地道:“怎地这里会有个蜘蛛网?明日得使人来把它弄出去才是。”一边说,一边起身下了榻。 张仪正见她不接招,梗着脖子僵了片刻,晓得也就是到此为止了,便闷闷地道:“我懒得和你说。我要睡了,明日还不知道该怎么和母妃说呢。” 许樱哥转身往外走:“我也懒得和你说。这是最后一次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日后不管三爷怎么问,我都是不会再理的。你要再问,就说明你认为自己比不过其他人,自卑了。” 张仪正气得乐了:“能说出这种话的人,得有多高看自己呀?我一直晓得你脸皮厚,却不晓得厚到这个地步。” 许樱哥笑道:“那现在晓得了呀。我别的长处没有,就是脸皮厚。那谁说的,脸皮厚,吃得够。” “这种不要脸的话都说出来了,真该让人知道你其实是个什么人。说你温婉大度,斯文秀气的都是瞎了眼的。”张仪正随手抓起枕边放着的香囊朝许樱哥扔过去。 “你又不是才知道我是个什么人。请神容易送神难,这时候后悔也晚了。”许樱哥灵巧地抓住香囊,笑道:“差点忘了,有事要问三爷,咱们这个院子叫什么?总不能一直没名儿。” 张仪正道:“你喜欢什么就叫什么,我没意见。”见许樱哥不语·便又加了一句:“左右,我认得回家的路。” 他不会不知道自己此去凶多吉少,却是丝毫不肯退缩,看来是抱定必死的决心了。许樱哥笑了笑,道:“那就叫随园吧。” 随园,随缘,张仪正感慨一笑:“行,明日就让人去弄。” 许樱哥装模作样地朝他行了个礼:“那三爷歇着,妾身告辞了。”言罢不等张仪正回答便转身走出了房门·天边已见微白,有几颗寒星闪烁于云间,晨风吹过,寒凉入骨。 许樱哥仰头长出了一口气,拢了拢衣服,碎步奔回房中,一头扎入到被窝里,再不想动弹。 张仪正在书房里默然坐到天边发亮,听见外间传来婆子扫地的沙沙声,便起身将昨夜未用的凉水认真洗了一回·将衣架上搭着的衣服里里外外换了一遍,开了门,立在门口仰头看着天边灿烂的朝霞。 熄灯的婆子看见他,恭恭敬敬地俯下身去:“三爷。” “嗯。”张仪正将这个属于他的新家认认真真地仔细打量了一遍,确认一草一木,一屋一柱他都记在心上了,方才抬步朝着正房而 正房的雕花隔扇门还紧紧闭着,青玉几个丫头或是提着热水,或是拿着巾帕,或是捧着才熬好的药汁·安静地顺次立在门边静候许樱哥出声唤人。看见男主人过来,全都恭敬地俯身下去问安,张仪正破天荒地望着她们温和一笑·因见紫霭畏畏缩缩地藏在人群最里面,想起这丫头当初是为什么怕了自己远着自己的,不由得有些好笑,便特意对着紫霭道:“敲门叫起你们奶奶吧。” 紫霭没反应过来,青玉含笑碰了碰她:“三爷在和你说话。” 紫霭忙轻轻敲了敲门:“奶奶,时辰到了,该起身了。三爷等着您一起去给王妃请安呢。” “进来。”许樱哥应了一声,青玉上前将门打开·俯身让到一旁。张仪正昂首挺胸、脚步轻快地往里走·眼角看到一群丫头以极微小的面部表情互相交换着惊讶,却也懒得理睬·直接就进了许樱哥的卧房。 许樱哥早就醒了,正披散着头发靠在床头发呆·见他进来,掩着口轻轻打了呵欠轻声道:“怎不多睡会?我还打算着我这里先去同母妃说一声,让你多睡会儿。” 张仪正在床边坐下来,看着她道:“这事儿还没和母妃说过,她疼我一场,总不能让她从旁人口里听说这事。” 虽然眼睛熬得通红,虽然胡茬冒出了一截,虽然看上去很憔悴,可是眼睛里透出的坚定光芒却是掩都掩不住。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张仪正,许樱哥轻轻叹息了一声,起身下床走到妆台前寻了梳子,拉开锦杌:“新婚至今,我不曾给三爷梳过头,今日便让我给三爷梳次头吧。” 张仪正默了默,顺从地走到她面前坐下。许樱哥打散他的头发,就着青玉呈上来的刨花水,手持了黄杨木梳,不紧不慢,不轻不重地将他的发髻梳得光亮整洁紧实,又将银冠戴上了,左右端详一回,正了又正,笑道:“挺好的,就这样子出得门去,不用开口就会有美人来扑。” “…···”张仪正颇有些无语,这个女人,在这种明明应该很伤感的时候,她偏能来上这么一句让人想不到的话。却见许樱哥放了梳子,从他身后紧紧地抱着他,将脸贴在他的背上,轻声道:“不管此去结果如何,都请平安归来。” 张仪正的心莫名一颤,就仿佛是心中藏得最深的那个秘密被人无意间点破一样。他垂下眼,将手放在许樱哥的手上,很想开口说句什么让她安心之类的话,但张开了口,却发现自己已经失音,什么都说不出来。 不过是一瞬间的功夫,许樱哥便已经从他的手里抽出了自己的手,转身朝着净房走去:“三爷装扮好了,我却还是蓬头垢面,实在是不太妥当。”声音里似乎带笑,却透着一股子落寞冷清。 张仪正忍不住,终于回头,却只看见素衣乌发的许樱哥在净房前一闪而过的身影。他微微蹙起了眉头,有些紧张地想,她是不是知道什么了?她是不是猜到什么了?他的目光落在一旁铃铛捧着的药碗上,猛地站起身来接了药碗·大步往净房里走。 “咦!”许樱哥有些惊慌地将半露的衣衫拉上,示意青玉出去,含笑道:“三爷这是做什么?不打招呼就闯进来,虽是夫妻,我也会害羞的。” 张仪正无奈地将碗递过去:“药凉了,先喝了药又再说。”目光从许樱哥的脸上瞟过,却不曾看出任何端倪,只能看出她是不欢喜的,不过强颜欢笑而已。 许樱哥含着笑将药一口饮尽·随即喊了声:“苦死人了。”张仪正以为她会照例地拉着他撒娇撒痴,许樱哥却是将他往外推:“我已让人过去说了,我们过去陪母妃吃早饭,不要让人抢了先。便是要告别,也还有今夜一整夜。” 门外传来青玉几个的低笑声,张仪正有些脸热,只得退了出去。许樱哥在杌子上坐下来,看着那只空了的药碗无端觉得想落泪。 “吉祥!吉祥!”朝阳下,大白鹦鹉在银鸟架上耀武扬威地来回踱步,头上的翎羽被晨风吹得有点乱·却丝毫不影响它看到张仪正与许樱哥之后的热情。 许樱哥笑道:“这天还早,怎地就把它给提出来了 专司照顾鹦鹉的小丫头胭脂笑道:“它聒噪得厉害,王妃便让提它出来晾一晾。” 曲嬷嬷从里间走出来,哭丧着脸不舍地看着张仪正道:“三爷来了?王妃听说您要过来吃早饭,把您爱吃的都备上了。”一边说,一边叹气,欲言又止。 许樱哥指指房里,压低声音道:“都好?” 曲嬷嬷点点头,又摇摇头,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还是康王妃在里头道:“小三儿和樱哥来了么?快让他们进来!” 虽在无意间·这一声樱哥却喊得极亲热。不过在康王妃跟前伺疾这么些天,这关系便十分协调亲热了,张仪正眼神有些复杂地看了许樱哥一眼·扬声道:“娘,我来了!”这一声喊出来,他自己都有些发怔,却听康王妃开心地笑了起来:“瞧,多少年没听他这样喊过了,都是喊的母妃。小时候吧,成天就拉着我的裙子在后头追,出门也要跟着·不带他去就坐在地上撒泼·挨了他父王多少细竹条子。” 许樱哥开心地笑了起来:“原来三爷也有这么个时候?” 张仪正作了害羞状,走到康王妃跟前轻声道:“娘不要再说这些事了。” 康王妃笑道:“不说·不说。吃饭,吃饭。”却见康王从外缓步走了进来·沉沉地看了张仪正一眼,在康王妃跟前坐下来,柔声道:“都还好?” 康王妃有些吃惊他这样温柔的语气和表情,忙笑着道:“好,觉着病去了一大半。”康王便沉默下来,许樱哥忙起身与秋实等人布桌布菜,伺候公婆用饭。 少倾饭毕,康王妃便赶许樱哥:“快去吃,别饿着。” 秋实等人早在隔间布好了碗筷饭菜,许樱哥看了看张仪正,福了一福,走到隔间落座起筷。一口粥下去,便听得隔壁康王声音低沉地说了两句话,张仪正也跟着开了口,接着,第二口粥才下肚,便听到康王和张仪正同时拔高声音道:“你怎么了?” 许樱哥把碗筷一丢,飞速冲到门边,只见康王妃脸色煞白地半躺在康王怀里,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张仪正,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哆嗦着嘴唇道:“我就说,前些日子做的梦不好,果然是老二出事了。 你们却都瞒着我。” 康王垂眸不语,张仪正握住康王妃的手轻声道:“娘,我们担心您……” 康王妃闭了闭眼睛:“你也要去……你媳妇才刚进门,身子都还没有……”不等众人开口,便用力地一摆手,道:“去吧,反正是留不住。” 感谢拖把婉儿的香囊,魔幻雨滴、一只小小猪、素食小猪的个平安符,chihchg、、^^、幸运的学长、熊猫爱颁布、沉香如屑、乖乖呆在家的平安符。 第176章 建言 “娘······”张仪正担忧而紧张地看着康王妃,康王妃的嚅唇哆嗦了又哆嗦,强撑着从康王怀里挣起身来,用力挤出一个看上去惨兮兮的笑:“不要多说了,我都明白。去吧,安安心心的去。既是明日便要走,今日必定事多,趁早了去,也好准备得充分一点。” 她如此通情达理,张仪正自是不必说,便是康王也是面露不忍。张仪正起身撩袍,对着康王妃端端正正地磕了三个响头,轻声道:“娘,多谢您一直这样疼我。从前儿子多有不是,给您添了许多麻烦,甚至这病也是儿子害的,儿子对不起您。您放心,儿子此去,总会把二哥带回来。” 康王妃有一瞬不能呼吸,好半天才强笑着道:“母亲疼爱儿子本是天经地义,看到如今你懂了事,再生一场病我也乐。不独是要把你二哥带回来,你也一定要平安回来,不然你对不起我。 张仪正抬起头来看着康王妃,眼里有泪。自他从这里醒过来,装傻装痴装疯都干过,偷跑任性胡为没有一样没做过,但康王妃却从来舍不得怪责他,也不曾追究过,便是这份疼爱是偷了原身的,他也该感激,何况直接受益的一直都是他。他得了这第二次性命,本该替原身尽孝才是,但那里也还有人等着他救命,也许他便是她们最后的希望,他不能不去。想到这里,张仪正便又朝康王妃用力磕了一个头,低声道:“孩儿不孝·请母亲恕罪。孩儿若能平安归来,必定尽心尽力孝顺侍奉父母亲到老。” 康王妃不忍再看,将头侧开轻轻推了推康王,低声道:“王爷,拜托您替我们孩儿多选几个得力可靠之人…···” 康王迅速起身:“小三儿你随我来,我有话要交代你。”看到站在门前沉默不语的许樱哥,压低了声音道:“好生照料你母妃。” “放心。”许樱哥目送康王与张仪正大步出了门,听到外间大白鹦鹉尖利而欢快地叫着:“吉祥!吉祥!平安!平安!”突然之间,她的眼睛酸胀到不能再坚持下去·她迅速仰头看着房梁上的雕花彩绘,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三奶奶?”秋实小心翼翼地扯了扯许樱哥的袖子,轻声道:“您还吃么?饭菜凉了。” “不吃了,撤了吧。”连着两夜不曾休息好,又有这许多破事,许樱哥哪里还有胃口,整了整妆容便打算去陪康王妃,却听康王妃大声道:“没出息的!这么点事就饭都吃不下去了,哪能指望你做其他事情?” 许樱哥唬了一跳,抬眼看去·只见康王妃坐在榻上疾言厉色瞪着她:“快去吃饭。” 秋璇进来道:“世子妃请安来了。” 康王妃满脸疲累地道:“让她们回去,我要静一静。” 曲嬷嬷才要开口相劝,康王妃便又道:“你也下去。樱哥吃了饭过佛堂来见我。”言罢自进了佛堂。 许樱哥便强迫着自己将剩下的粥吃了,漱口净手后入得佛堂,只见康王妃跪在佛龛之下,手里拿了佛珠闭着眼睛低声祷祝。许樱哥便也取了个蒲团在她身后跪下来,双手合十闭目低声祷祝。 约过了炷香功夫,忽听得康王妃低声道:“上京的女眷们多说自己信佛,从前我每年都要见到很多个笃信佛教的名门闺秀,你呢?信不信?” 从前受的教育是无神的·但她的经历和许多事情却没法子解释清楚。所以呢,看不见的,解释不清的东西并不代表就完全不存在·便是不能全力依赖也当心存畏惧。许樱哥恭恭敬敬地对着慈悲的观音像拜了一拜,轻声道:“心存畏惧,长求怜悯,盼美好。” “很好。佛祖哪里又知道世人的可怜之处呢,但我却宁愿他们是有的,这样便能听见我的祷告,替我看顾着我的孩儿们,让他们遇难呈祥·平安顺遂。求的不过是一份心安。”康王妃长长叹息一声·将手伸给许樱哥:“扶我起来。” 许樱哥忙起身扶定康王妃,因看到康王妃的脸上满是泪水·便默默递了块帕子过去。康王妃擦了泪,笑道:“不要替小三儿担心·他小时候就是三灾八难的,我曾请高人给他批过命,说的是只要能撑过去年秋天,之后便能平安终老。” 许樱哥忙道:“可不是么,三爷后来也遇到过好几次险,不是一直都顺顺利利地过来了?” 康王妃的脸上便也露出几分真心的笑容:“那是真的。我信他有这福分。”转头想到音信杳无的张仪先,由不得心头又是一阵抽痛,握紧了许樱哥的手道:“我们去看看你二嫂罢。可怜`她受了这般大罪却连个哭处都没有。” 再不说便没有机会了!许樱哥犹豫片刻,轻声道:“母妃,三爷虽说最近明白稳重了许多,但到底去的不是一般的地儿,年纪又轻,难免好大喜功,失了分寸,儿媳很怕跟了去的人劝不住他。” 康王妃晓得她说的虽是实话,却也不太当事,便宽慰道:“你父王派得力之人跟着的,你不用担心。走,我们看你二嫂去。”言罢扬声喊秋璇:“寻些血燕和老参出来。” 许樱哥忙扯住康王妃的袖子:“可是上次三爷去邢州便不听人劝,偷偷离了郭侍郎,这才会落入旁人的圈套,几番陷入危地,若非是运气好,只怕要出大事的……” 言下之意,便是指康王选出来的人也未必见得可靠?康王妃的眼皮控制不住地跳了跳,顿住脚皱起眉头看向许樱哥:“那你说要如何?” 许樱哥小心翼翼地道:“类似朱贵这样的人是靠不住的,虽是忠诚·却难免爱由着三爷的性子来,得寻个关键时刻拦得住三爷,平日却又晓得分寸不会多言的妥当人跟着三爷才行毕竟此去林州,并不只是咱们王府的人,其他府里也有人跟着的,谁知道会不会有人撺掇三爷?” 康王妃眼里露出一道精光,语气却极轻柔:“那你说,谁最合适呢?” 许樱哥看她的情态,晓得她是误会自己想插手不该插手的事情′越发谨慎小心,低眉垂眼:“儿媳初来乍到,对府里的人和事都不熟,哪里晓得谁最合适?只是因为担心夫君,却苦于无计,所以才颜来求母妃。” 康王妃打量了她片刻方道:“好,我会再就此事和王爷好生商量。你也别闲着,想一想,你身边是否有合适的人可以派出去的?” 许樱哥谨慎地道:“儿媳身边没有合适的人选。便是娘家那边也都是些读书人,让他们背书写文章大概是没有问题·骑马杀敌定是不行的,没得去拖累人。不知,有没有既信得过,辈分又大,能干勇猛,三爷还服气的人?” 康王妃皱着眉头想了许久方出了佛堂,扬声招呼曲嬷嬷:“阿曲,你立即往将军府跑一趟,请姨夫人把老任师傅送过来,我有要事相托。” 曲嬷嬷不知适才许樱哥与康王妃的谈话·虽有些奇怪,但还是立即收拾出门去传话接人。许樱哥暗里松了口气,忙使人将白藤肩舆抬出来·陪着康王妃一起去看王氏。 大抵是因着晓得张仪正要带人去探张仪先的缘故,王氏的病情轻松了几分,敏娘乖巧地坐在床边陪着她说话,又有两个妾室在旁殷勤侍奉,便是那两个小的庶子也是乖巧懂事。康王妃见了这般情形,心中很是安慰,先把几个孩子夸赞一回,敲打了两个妾室与其他伺候人一番·陪着王氏说了一回知心话·亲眼看着王氏服了药方起身回去。 待回宣乐堂不久,曲嬷嬷也就领着人来了·同行的还有武夫人与许杏哥婆媳二人。康王妃对着自家姐妹到底是流了泪:“都说我是好命,可这分明就是一辈子都担惊受怕的命。当着他们爷几个还不敢伤心·怕他去了牵肠挂肚的反而不美。” “这节下,咱们做女人的谁不是这么一回事?便是我,夜里也是睡不踏实的,总想着他们爷几个。”武夫人苦劝一回,见康王妃收了泪,便转入正题:“姐姐要寻老任师傅是要做什么?” 康王妃便道:“小三儿被我宠得自小骄横霸道,虽是如今懂了事,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只怕他犯起横来这府中出去的人拦不住,而其他拦得住的人却未必肯拦。思来想去,便只有老任师傅最合适,武艺好人品好稳重谨慎能干自是不必说,最要紧的是小三儿跟着子谦打小儿都是跟着老任学的武艺,这么多先生师傅,只有任师傅能让他心服口服。” 武夫人道:“那是极好的。让老任进来姐姐亲自同他说?” 康王妃点点头:“我也是许久不曾见着他了。” 说话间,曲嬷嬷恭恭敬敬地引着一个四十余岁,中等身材,皮肤黝黑,满眼精光,着鸦青色圆领青布衫的男子走了进来。那男子纳头便拜:“草民任书拜见王妃。王妃金安。” “任师傅不必多礼,许久不见,都还好?”康王妃虚扶一把,示意许樱哥亲自给这任书看座上茶。许樱哥忙恭恭敬敬地端凳子上茶,任书推辞一回,也就坦然入座接茶。 见他几人忆古思今说得热闹,许樱哥牵了许杏哥的手走到一旁轻声道:“姐姐,我有要事相托。” 感谢大家的粉红、正版订阅、推荐票、留言。感谢拖把婉儿的和氏璧,aia的桃花扇,偶住长江头的3个平安符,小熊1、素食小猪、迦.南的个平安符,沉香如屑、果仁831、^^、chih-chgmpaqm、calabr、hh#3、aair玛西班晓、∽寒月的平安符。 第177章 酴醾 许杏哥瞥了眼端坐喝茶,与康王妃、武夫人谈笑自如,丝毫不见任何局促的任书,沉声道:“他真这样说?” 许樱哥轻声道:“当然是真的,话里话外听着都不祥。想来必是另有打算······也不是就要把他都看管起来,但不管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和什么人来往,总得有个可靠的人跟着看着护着才放心。你晓得,他那性子一旦冲动起来便是不管不顾。” 许杏哥便叹了口气:“男人嘛,总是都想建功立业做英雄的。你放心,你的话我都记在心上了,我会请托任师傅。”默了一回,低声笑道:“那会打得乌烟瘴气,这会怎地婆妈起来了?到底是女生外向,嫁了人就是不一样。” 许樱哥只是笑笑而已,心中就似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她拦不住张仪正,不知道他心中所求,不知道他隐藏在内心深处的那个秘密,但如果他不能活着回来,又或者他总有一日将要离开她,总得让她知道为什么。 少一时,康王妃那边和任师傅说完了话,许樱哥奉命送将军府一行人出去,待行到无人处,便当着武夫人与其他下人的面大大方方对着任师傅福了下去:“此去艰难,诸事都拜托师傅了。” 任师傅从前是见过她的,晓得她是许杏哥的亲妹,张仪正之妻,当下郑重回道:“还请三奶奶放心,有我老任在,便有三爷在。” 武夫人少不得安慰许樱哥两句:“你放心小三儿在任师傅手里皮不起来。 才送走武家婆媳,下午便又陆陆续续来了许多或是打探消息的,或是蘀张仪正送行的,诸亲王公主府,诸公侯伯府,但凡是能来的都来了。康王妃见了几个要紧的便推头疼,尽数推给世子妃与许樱哥去接待。有事儿忙着,日子便过得极快,转眼天便擦黑诸人归府。 近三更,许樱哥才从那件鸦青色的薄绸男衫上抬起头来,头晕眼花地抖开衫子在张仪正身上划,抱歉地道:“时日太短,浆洗不及了。虽有部分是鸀翡缝的,好歹大部分也是我做的,你带着,愿意穿就穿穿,不合适就放着。” 在这离别之际,谁也不想做出破坏气氛的事情张仪正含笑穿了,赞道:“挺不错的。明日我便穿上。”言罢转身抱住许樱哥,极轻极轻地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低声道:“夜深了,睡吧。” 渀若是蝴蝶的翅膀在额头轻轻拂过,渀若是一滴温热的露水从花瓣尖上滴落指尖,温柔缱绻却无离别前的热情不舍。许樱哥垂眸片刻,突地抓住张仪正的肩膀,踮起脚尖仰起头,狠狠一口咬在他的嘴唇上然后迅速松开他,转身走了出去。 张仪正快行两步,将她拉住轻声道:“一起躺躺吧。”便是此去再不能归来,便是此去回来再不能做夫妻,也让我最后抱一抱你,也让我和你安静的渡过这一夜。 羊角宫灯在角落里闪烁着微弱的光,金漆小香鸭在帐后默默地吐着芬芳,帐帷上的绣金鸳鸯交头绕颈,并蒂莲开,床上的两个人安静地并排躺着手握着手头靠着头,不说话不动作,似是睡着又似是醒着,一梦便似十年。 晨光微熙,草木渐深,许樱哥立在盛放的酴花下目送张仪正高大挺拔的身影踩着晨露越行越远,几度看到他有停顿,却并不曾看到他回头。她也就吝啬于似旁的妻子送丈夫那样,挥动着小手帕,泪眼模糊,肝肠寸断,她不过是默默地看着他走远,然后安静地走回房去,钻进被窝里放纵着自己混了一个懒觉。 在这个康王妃绝对执掌着康王府,妯娌精明能干,讨厌的曲嬷嬷被娇艳的宣侧妃拉下马的时代,并没有人来骚扰许樱哥,所有人都平静地等着这个过门不过月余的新嫁娘接受并慢慢熟悉这种别离。许樱哥一直睡到午后才懒洋洋地起身去了宣乐堂。 为母则强,在张仪先出事,张仪正离家之后,康王妃一直不见起色的病在突然间有了起色,相躺在豪华精致阴凉的房内,她更愿意走到廊下逗鹦鹉晒太阳。世子妃领了几个孩子陪在一旁,大人们说话,小孩子们便在院子里互相追赶着玩游戏,宣乐堂里反而之前更热闹了许多。 “母妃,大嫂。”许樱哥笑吟吟地接了胭脂手里的长柄银勺子,大方地赏了白鹦鹉一勺葵花籽,白鹦鹉喜得讨好卖乖地喊了两声“长命百岁”。康王妃隐去愁绪,笑道:“舀我的东西来做人情,真是怪好意思的。” 许樱哥含着笑腻到她身边,讨好道:“母妃要是舍不得,儿媳赔您一斗。说起这葵花籽,当属我娘家大嫂亲手炒的最香脆,什么时候我求她炒了给家里人尝尝。” 康王妃但笑不语,世子妃含着笑把话岔开:“我还不服气了,咱们王府里难道还找不出个能炒好葵花籽的人?待我亲自下厨去试试,倒要看看究竟是体娘家大嫂炒得好,还是婆家大嫂炒得?p> 茫茨阏庹徘勺煸趺础!?p> “三奶奶这是想回娘家了吧?瞧这嘴巧得,啧啧······”宣侧妃牵着张幼仪过来,把畏畏缩缩的张幼仪用力往康王妃跟前推,笑道:“王妃,这孩子病好了,听说您也好些了,便想过来给您请安,原本是要起早送她三哥的,奈何是住得远了些,人小腿短没赶上。” 康王妃看到张幼仪畏畏缩缩,目光闪烁的样子由来心中便不欢喜,淡淡地道:“既是痊愈便好了。我这些天一直病着也不好去看你,你也大了,不要总是躲在房里,没事儿多和你几个嫂嫂说说话,园子里散散步休要总跟着没见识的下人丫头们厮混。王府里出来的姑娘便该有王府的气派。” 张幼仪的眼圈瞬间便红了起来,却还是鼓足勇气了声:“是。”见秋实递了杌子过来,果然也就大大方方地坐下来,还能与世子妃和许樱哥轻声说上两句话。 宣侧妃的脸色很有些不好看,憋了一口恶气只是发作不出来,眼睛一转,便看着许樱哥笑道:“三奶奶听我一句劝,这男人生来就是要建功立业的,关不住你可别伤心。你看咱们二奶奶,二爷这些年满打满算也没在家呆过多少天,可她日日都是笑着的,谁不说她好?便是王妃与大奶奶也要多怜惜她一些,说起来,最有福气的当属我们大奶奶,出身高贵自是不必说,难得世子爷也是身负重任不用出远门的……” “够了!”康王妃沉声截断宣侧妃的话,转头看向许樱哥道:“昨日小三儿去学士府拜别,你母亲说是许久不曾见你怪想念你的,趁今日无事,让人收拾些礼品回娘家去探一探父母双亲,也好叫他们放心。” 本来康王妃不见得会放自己出门,但宣侧妃这一闹,反倒成全自己了,许樱哥笑嘻嘻地瞅了宣侧妃一眼,欢天喜地的谢了康王妃,又挨着问过周围人等都想要些什么东西,自己好顺便带回家来。 宣侧妃酸溜溜地道:“三奶奶也是个有福的······” “那是当然。”许樱哥朝宣侧妃笑笑拎着裙子一溜烟地去了。康王妃板着脸看定了宣侧妃道:“说吧,什么事?” 宣侧妃忙道:“妾身前些日子瞧着了几块石头不错,正好放在小四的新房里不然太俗了些……” 申时才过两刻,许樱哥的马车便准点停在了和合楼外,许扶早得了消息站在楼外候着,才见许樱哥探了头便激动地迎了上去:“来了?” 许樱哥也是分外激动,算来,这还是她自出嫁之后单独与许扶相见,她有很多话想要与许扶说,更有无数的心事想与许扶分享。然则不论是她还是许扶都只能尽量在表情举止上不超出一对普通族兄族妹的范畴哪怕便是此番她不曾带了王府中人出来,身边尽是许家的旧人她也不敢不能。 入得和合楼,许扶先领着她在大堂里看了一回首饰才又将她引入楼上静室。许樱哥先递过一叠子簪钗图样,笑道:“给嫂嫂和侄儿的礼我已是请托大嫂帮忙送过去了。本待亲自登门探望,又担心太过,反而引起叔父婶娘嫂子不安。” 许扶看也不看那叠图样,只道:“嫁了人不做姑娘的时候,没事儿的时候就歇歇,不用总是挂怀我这里,新来的师傅手艺不错,便是将从前的图纸也能打出新花样来。”言罢翻出一对赤金凤凰戏牡丹衔珠钗递了过去。 “果然别致精巧,真是难得。从前迟伯的手艺是不错,之却是少了几分灵动。”许樱哥一下子对这位新来的匠人生了兴趣,乃笑道:“我想见见此人。” 许扶不赞同地摇头:“你见他作甚?身份有别,让人知道未免说三道四。”话音未落,就见许樱哥揪住他的袖子晃了两晃,心中由不得一软,叹道:“也罢,我让人叫出来给你瞧一瞧。”言罢走到门边轻声交代了腊月几句,腊月应命而下。 许樱哥随了许扶走到后窗前往下看,果见腊月从后院作坊里请出一个年轻男子来。许樱哥定睛看了一回,不由笑了:“好人才!这哪里像是个手艺人?换身衣裳便可做得这上京城中的贵公子了。” 今天有加更。张三去林州,算是一个新的开始。 感谢粉红、正版订阅、推荐票、留言。感谢徊~的香囊,m123一只小小猪、小熊1990、素食小猪的2个平安符,tashdelek小院子、不带刺的仙人球qi沉香如屑、^^、疯婆婆rm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178章 别过 第二更送到…… 院子里的年轻男人,身材瘦削挺拔,头发乌黑光洁,皮肤白皙,面上带着漂亮羞涩的微笑。本是工匠,身上所着的白色衣裳却干净无暇,脚下的青色布鞋似是纤尘不染。的确是个与众不同的匠人,许扶道:“休要说你惊讶,便是我初次见到他也是不信他便是迟伯的侄子,若非是看到他那双手,若非是亲眼考校了他的本领,我是怎么也不信。” 许樱哥舒舒服服地俯身趴在窗沿上,微笑道:“这样的人,小心给其他家挖了去。哥哥不如问一问,若他不曾成亲,便先给他寻门好亲,把他拴住。” 许扶侧头想了片刻,认真道:“说得是。”转眼瞧见许樱哥的惫懒样,忍不住道:“成什么样子!” 许樱哥笑道:“哥哥就不要骂我了,我难得有这样放松的时候,也要和我说什么规矩!” 许扶眼里闪过一丝黯然,默了片刻才道:“你在里面可是过得不好?” 许樱哥自是否认的:“还不错。” 许扶却是不信,沉了脸严厉地看着许樱哥道:“什么还不错?你便是我也要说假话不成?” 他的语气表情都极严厉,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已经认定了她就是不好过,来逼她承认的。许樱哥收了脸上的笑容,认真道:“哥哥怎会就认为我一定不好过呢?过日子可不是就专盯着一处的,这里不顺心自有其他顺心如意处。”见许扶要插话,忙连珠炮似地道:“不要说我,咱们就说各自家里的父母双亲,不能不说是感情甚笃吧?难道就全都是顺心如意的?我很好,公婆不曾苛刻,多有包容,妯娌没给我下过绊子,底下人更不敢在我面前跳。他便是再霸道,难道又能把我怎么样?何况关键时刻他总是护着我的。” 许扶见她替张仪正说好话想起之前张仪正同他说的那些话,忍不住皱起眉头道:“我有话要问你,之前崔家被送至蒲县一事,是不是他逼你的?” 终于还是要追究这件事。许樱哥沉默片刻,抬眼看着许扶轻声道:“是我自己做的。” 许扶没想着竟然会得到这么个答复,气得猛地一挥袖子,转头盯了楼下的梧桐树许久才冷笑道:“那你倒是说说,你为何会开这个口?”不等许樱哥回答,又斥道:“什么阿猫阿狗的求求情,你便由着他胡来?为了让他欢喜你便连公婆的心意和自己的名声处境都不管了么?你好生糊涂!你倒是让他满意了,倒叫死去的人怎么想?” 许樱哥的脸色瞬间刷白,却也无从辩白,只能垂眸不语。 许扶却也不是要她回答,深深吸了一口气后,继续道:“幸亏得人算不如天算,到底是作恶多端逃不过的。都说是蒲县好哇,又富庶气候又好,发配到那里的人都是祖坟上冒青烟了,再有康王府护着这日子真是太好过了。呵呵……谁会想得到?这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这样充满戾气的许扶她是很多年不曾见到了,许樱哥忍不住道:“哥哥,你总这样对你不好……” 许扶强横地一摆手:“不要多说!我知道你总是心软,但你想一想,当初你使双子去让崔成逃命,他是怎么做的?你以为他在地下有知便会为了这个原谅你?笑话!活人尚且未必可知,死人又能知道什么!” 劝而无用,更被他一眼看穿。许樱哥叹了口气走回桌旁倒了杯茶水双手递到许扶身前轻声道:“哥哥,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可多说的我们不要再说这个了好么?我难得出来见你一回,你就想让我难过着回去?” 看着她小心讨好的样子想到她这些年的不易之处,许扶到底是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接了茶走回桌旁坐下,阴着脸喝了小半杯茶方又郑重地道:“近日外面事多人杂乱,你没事儿的时候就不要出来走动了。便是有事非得出门,也断不可像今日这般轻车简从,必要多带几个人,多带些护卫才能出来,记住了么?” 许樱哥本就不想与他再就之前的事情争吵不愉快,见他转了话题,自是求之不得,便谗着脸笑道:“都有些什么事?我这些日子都在府里给王妃伺疾,基本就没出什么门,也不晓得外头都有些什么事,哥哥说给我听听?” 他能告诉她赵璀不但没死还跑回上京城来,他使人到处寻找却始终找不到其踪迹么?他能告诉她,他这些日子噩梦连天,心神不宁?许扶起身从桌下暗隔里取出一只锦盒推到许樱哥跟前,道:“你就在王府里住着,难道上京城中暗潮汹涌你竟然不知道?回去吧,这些小玩意儿拿着,打赏也好,送人玩乐也好,有个准备总是好的。” 许樱哥打开锦盒,见里面尽是些银花生、小金钱、银香囊、银戒指、金丁香之类的东西,晓得许扶不知准备了多久,心中由不得又酸又软:“哥哥,我不要。上次成亲时准备的还没用完,后来去宫中谢恩,又得了许多财物,嫁妆也是尽够用的。 我们没有开府另过,花钱的地方不多,王府里自有份例,都是按月足例发放,这部分开销就尽够了。迟伯才走,前些日子并无生意,你还是留着罢。旁的不说,你的朋友多,嫂嫂又要生孩子,多了一门亲戚,要花钱的地方可多。” 许扶猛地将锦盒盖上,不由分说便往她手里塞:“我这边的亲戚朋友哪里是随时用得着这些东西的?我要随时拿这些东西给人家,倒叫人家拿什么还我?比不得你那边,拿不出东西就要遭人白眼。你以为我不知道,随便去哪家喝杯茶,赏赏花便要撒出多少去,都给我拿着!若他回不来······”说到这里,突然顿了顿,不露声色地扫了许樱哥一眼,继续道:“不论如何,你要好好的,把日子过好。便是那边靠不住,也还有我们。” 他恨透了张仪正,恨不得张仪正这次去了便再回不来,便是他没明白说出来,许樱哥也听得懂,也不知这些日子来,这二人共在兵部处事是否又有其他她所不知的矛盾摩擦?许樱哥暗叹口气,顺从地接了锦盒,见许扶的脸色好看些了方劝道:“哥哥闲来无事,不妨多去学士府走走,今日我回去,恰逢父亲病休在家,说是想和你下下棋,总也不见你去。” 许扶道:“这些日子你嫂嫂孕吐厉害,部里事务杂多,铺子里也是事多,所以没得空去。我改日抽空去就是了。” 许樱哥看看天色不早,乃道:“我该回去了。哥哥拾掇拾掇也该回家了。” 许扶送她下楼:“不要担心我这边,把你自己的日子过好就是。”待到了院子里,只见双子正与腊月,还有那新来的工匠小迟说话,便扬声道:“双子,你过来,我有话要交代你。” “五爷有何吩咐?”双子忙笑眯眯地朝着许扶奔了过去,那小迟工匠则含着笑,恭恭敬敬地对着许樱哥行了一礼。许樱哥点点头,转身端庄稳重地走了出去。 不一时,双子带着几个膀大腰圆的伙计从和合楼里赶出来,含笑对着马车里的许樱哥轻声道:“奶奶,五爷说咱们人手少,吩咐他们几个跟车呢。” “辛苦了。”许樱哥吩咐紫霭:“把匣子里的散钱抓些给他们买酒喝。”众人皆都欢喜道谢,青玉便指挥着双子沿街而行,这家买点金丝枣,那家买些糖栗子,杂七杂八买了一堆零食杂物,方朝着康王府所在的方向而去。 此时倦鸟归巢,晚风轻拂,彩霞满天,街上行人正是最多的时候,各种买卖声,孩子的嬉笑声交杂在一起,此起彼伏,便是隔着车厢也能感受到外间的热闹和繁华。许樱哥困倦地伏在靠枕上,累得不想睁眼。 青玉和紫霭见状,担忧地交换了一下眼色,并不敢多出声音,只默默地在那里将买来的东西整理了又整理。忽听得马蹄声响,声音杂而不乱,似是有多人骑马迎面而来,接着马车停了下来,许樱哥懒得理睬,只照旧闭目养神:“怎么回事?” 却听有人在外朗声笑道:“三弟妹,别来无恙啊!” 许樱哥听着声音不对,忙睁眼起身,小心翼翼地将车帘子掀开一条缝从里往外看出去。这一看,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但见一身银甲的安六笑眯眯地骑在一匹黑色的大马上,歪着头满脸兴味地打量着她。 许樱哥立即将帘子放下去,正襟危坐,淡淡地道:“原来是六爷回来了。” 安六笑道:“是呀,奉旨回京成亲。本来想寻小三儿好生喝上一杯聊聊天的,谁知这般不凑巧,他前脚刚走,我后脚才来。” 许樱哥道:“来日方长,总有这么个时候。” 安六也不多嗦,猛地一夹马腹,扬鞭笑道:“改日再聊。别过。” 第179章 正事 “安六这便回来了?”康王妃皱起眉头:“他的婚期抢在小四前头十余日,算来也还该有十多天的光景。按说,前线战事吃紧,他不该回来得这般早。” 许樱哥道:“看他丝毫不避行迹,多半是无所顾忌。” “很有可能是奉旨行事,但里头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就不知道了。”康王妃想了一回,吩咐秋实:“你立即去前头和崔先生说,问问王爷是否知晓此事。”言罢有些怏怏地靠在迎枕上,打发许樱哥道:“回去歇着罢,午间时我本担心你不习惯,想留你在身边劝解劝解,但见你不喜欢闷着,能自己寻地方开解散闷,我也就放心了。” 许樱哥见她精神不大好,便舀了美人拳上前蘀她轻轻捶着,调皮笑道:“我只当我遮掩得好,谁想竟是一个照面就给母妃看出来了,晓得儿媳是去散心,非是贪玩。” 康王妃见她落落大方,谈笑自如,还温柔体贴,心中十分受用,乃回头看着曲嬷嬷笑道:“我竟觉着这孩子有些似我那怡然乖女儿。” 曲嬷嬷有些微不屑,面上却是半点不曾露出来,凑趣笑道:“可不是,当初郡主还在府里时,就爱腻着王妃尽孝,又体贴又能干,府里上上下下谁不说她好!算来老奴已是十余年不曾见着郡主了。” 许樱哥嫁入康王府之前做过功课,晓得这张怡然乃是康王妃的长女,也是张仪正的大姐,封的**郡主,素来以聪慧能干娴雅而闻名。只是嫁得极远,做了吴国国主幼子之妻,自出嫁之日起便再不曾回来过。康王妃能说她似张怡然,这便代表着康王妃从前对她的某些看法已经随着近距离的接触悄然改变。也许是因为张仪正离去而产生的怜悯,也许是因为许家,也许是因为这些天她尽心尽力伺疾而产生的亲切感。但不论原因如何。始终是一种认可。于是笑道:“母妃要是想大姐姐了,弗如趁着皇后娘娘笀诞之日使人接了回来如何?想来吴国总要使人来贺笀的。” 康王妃有些微动心,却终是摇了头:“不妥。本只是母亲思念女儿,落到旁人眼里难免会认为另有所图。”说到此,无限伤感:“女儿便是蘀人养的,我不如你母亲这般有福,儿女俱在眼前。” 曲嬷嬷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圈瞬间红了。哽声道:“王妃!” 康王妃摆摆手,止住曲嬷嬷下头的话,转头对着许樱哥吩咐道:“回去罢。我和你父王商量过了,你有空时不妨教教你三妹读书写字,她年纪不小,过几年也是要出阁的,总不能学成个不知好歹的。否则将来丢的总是康王府的脸面。” 许樱哥自上次张幼然生病的事后便猜着,迟早宣侧妃再不能插手张幼然的事,却没想到这个重担最后竟落到自己身上。想到张幼然的身份与那小气敏感的性情,晓得这是个烫手山芋。稍不注意便要落埋怨,乃笑道:“正好的。前两日二嫂也托我照料敏娘,她二人正好做个伴,母妃以为如何?” 康王妃想了一回,点头允了:“敏娘自来聪慧大度周到,有她在一旁陪着的确是不错。”又道:“你也不要太担心,我既把她交给你,便是信任你。” 被她把心思看破。许樱哥也不觉得尴尬,爽朗一笑,坦然道:“再周到的人也有看顾不到的时候。何况我和三妹妹不熟,年龄相差也大。敏娘则不然,她性子活泼又懂事,便是木头疙瘩也能带得开了花。”眼看着康王妃面露倦色,又看曲嬷嬷一脸的怨气,便识相地趁机告退。 康王妃疲累地躺下,长长出了口气。 曲嬷嬷上前一步低声道:“王妃……” 康王妃淡淡地打断她的话:“不必多说。我都这把年纪了,还和她们争这些?年轻时尚且没争,这时候又争什么?不过是多张吃饭的嘴,我有的,谁也争不去。” 许樱哥出了宣乐堂,却也并不先回随园,而是舀着从外买来的零食杂物去了王氏所居的汾园。王氏母女二人正坐着用晚膳,见她来了,忙热情请她入座:“吃了没?” 许樱哥这日不曾吃得早午饭,不过是在学士府时杂七杂八的零食吃了一大堆,这会儿胃里正是难受的时候,见有熬得稠稠的小米粥与几碟腌制得香脆鲜美的小野菜,由不得食指大动,便不客气地在桌旁坐下来道:“没吃,就打算来你这里混饭吃的。” 王氏笑起来:“只要你不嫌寡淡。”说话间,敏娘早将碗筷递了过来,许樱哥笑着将适才康王妃的安排和自己打算说了一遍。王氏微微蹙了蹙眉,道:“也好。”见敏娘心不在焉,只顾朝着许樱哥舀来的东西张望,索性打发敏娘:“舀去分给你两个弟弟玩。” 敏娘欢喜地应了,叫了丫头捧着东西出去。王氏屏退周围人等,低声道:“不瞒弟妹,我是不太喜欢三娘子那性子的,但也不能叫敏娘只和她姐姐玩,多识得一些人,什么性情的人都见识过,日后才好过日子。” 许樱哥道:“是这个理。” 王氏轻轻叹息一声:“她也没个同胞兄弟,凡事只能多靠自己的,我能多为她做一分便多一分罢。” 许樱哥笑着递过一张方子去:“这便是唐家那方子了。二嫂可收好了。” 生子的方子倒是得了,却不知自己有没有这个好命等得丈夫平安归来。王氏将那方子紧紧攥在手里,又是希冀,又是担忧,许久才平复了心情轻声道:“你过来时,母妃如何?” 许樱哥道:“似是有些倦。倒是曲嬷嬷,看着似是有什么心事。” 王氏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道:“福林苑的春姨娘有身孕了,已是三月有余了。” 许樱哥吃了一惊,随即又哂然,这事儿在这样的家里乃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宫中皇帝至今还能让宫人有孕,更何况是康王?便敛了笑容认真给王氏道谢:“多谢二嫂提醒。” 王氏见她上道,也跟着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来:“怕你才来不熟悉。消息不灵敏。”略顿了顿,又道:“听说侧妃娘娘又病了,你要不要去看看她?若是要去,记得喊我一声。” “先看看罢,也许侧妃娘娘只是偶感风寒,明日便痊愈了呢。”许樱哥起身告辞:“我还要送些东西去大嫂那里,二嫂你且安心养着,总要先把病养好才能做其他事情。” 王氏送她到门前。劝道:“你也不要太操心了,听说你这几日也是吃着药调养着的,别不当回事儿,将来有你后悔的时候。” 许樱哥谢了,又领着青玉几个把自学士府带回的礼物与从街上买回来的杂物送至世子妃那里,与世子妃说了一回关于张幼然的事情才回到随园。 此时已近二更时分,鸀翡等人早就将热水备好,见许樱哥一进门便簇拥而上,递热帕子,递鞋子。又伺候她换衣裳取头面首饰。许樱哥瘫在椅子上任由她们收拾干净了,舒舒服服地抱了杯热姜茶边喝边道:“去把张平家的请来。再把院子里伺候的人全都叫到廊下来候着。” 鸀翡与青玉等人对视一眼,都不明白怎么回事,鸀翡小声劝道:“奶奶,这夜都已经深了,您也累了一整日,要是事情不急,不如明日再说如何?” 许樱哥道:“不。这事儿很急,我忍很久了。” 鸀翡听得她“忍很久”这三个字,以为指的是雪耳。由不得大为头痛,苦口婆心地劝道:“三爷才走,您多的都等了,再等两日也不会如何。” 许樱哥见几个丫头都是一副不赞同的样子,由不得乐了出来:“你们想什么呢?便是狼要吃肉,也没有这样猴急的道理,何况我是要讲究吃相的。我有正事儿。” 这是有什么正事?鸀翡便看向青玉,青玉无可奈何地表示自己不知道。鸀翡便瞪她,心说你整日都跟着人跑,什么都不知道,可不是白白跟着了?青玉便又看向紫霭,紫霭则看向铃铛,铃铛忍不住,道:“奶奶,到底什么正事儿?半夜三更的突然这样,倒叫婢子们心中担忧。” 许樱哥见吊足胃口了方轻声道:“听说福林苑的春姨娘有了身孕,我便想起来,之前不是有也住在福林苑的夏姨娘想着要请咱们青玉喝茶吃糕点么?那热闹之地,咱们还是不要去凑了。明白么?你们我自是放心的,但其他人我不放心,得好生敲打敲打,把丑话说在前头才是。”现在想起来,当时夏姨娘莫名其妙插了那么一杠子,过后便又杳无音信,谁知道这是个什么牛鬼蛇神?没得白白给人背黑锅的道理。 鸀翡一听说是涉及到这等大事,立即来了精神,迅速分了工:“铃铛去前头请平嫂子,紫霭去后头把雪耳、秋蓉几个喊过来……” 许樱哥闭上眼睛,将手摩裟着温暖的杯子,默默地告诉自己,张仪正不在家,再没有人会无条件不讲理地在关键时刻跳出来以各种蛮横的方式蘀她抗争了。她进门时日太短,还不曾站稳脚跟,她只有小心再小心。 ――*――*――*―― 今天还是有加更。恳请大家支持正版订阅,小意不胜感谢,一个月也就是一根雪糕钱,但却可以给作者更多的鼓励和支持。 感谢阿拉伯塑料袋的桃花扇,小熊1990、看书带娃的香囊,munaiyi123、一只小小猪、素食小猪、熊猫爱颁布、shui52939的2个平安符,辛晴好好、^^、chieh-g、|的~、皓月当空0605、wqpaqm、云家天下、~天使在哭泣~、沉香如屑的平安符。 感谢大家的粉红、正版订阅、推荐票、留言支持。 第180章 整风 第二更送到了······大家周末愉快oxn一nko~ 虽是夜深,张平家的却还不曾回到王府后街自己的家,犹自陪着几个在外院和里院之间行走的婆子吃茶说话。,!她虽只是一院管事,但身上所负的责任却是重大,尤其是最近王府中各种事故都堆叠在了一起,不能不越发小心谨慎行事。康王妃信任她,许樱哥也信任她,张仪正出了远门,她便得把这里里外外的关系都给许樱哥捋清才是。 得到铃铛传话,她也是惊异不已,三言两语打发了那几个婆子,跟了铃铛往里走,少不得打探一回:“怎么回事?” 铃铛笑道:“没什么要紧的,不过是三爷出了门,奶奶想着要紧紧门户,少不得请了嫂子在一旁助助威。 铃铛这话说得顺耳,张平家的由不得笑道:“看这话说得,助什么威,我们底下人都不过是仰着主子的威风而已。” 铃铛亲亲热热地扶住她的胳膊,笑道:“平嫂子最是体贴能干不过,奶奶日常经常都在和我们夸你的,要我们和你学本事,学做人呢 张平家笑得越发开心:“你这丫头的嘴抹了蜜啦。” 说话间到了随园,但见二十多个干粗活儿的,干细活儿的婆子丫头按着等级整整齐齐在院子里站了四排,正房里灯火通明,门前摆着把椅子。张平家的突地心头一跳,觉着自己是疏忽了什么要紧的事·却也来不及细猜,忙忙地问过人是否都到齐了,随即快步往正房里去,恭恭敬敬地立在帘下恭请许樱哥:“奶奶,人都到齐了。” “唔。”里间应了一声,许樱哥笑吟吟地走出来坐了,目光在院中众人身上扫过,看到有不以为然的,也有惊疑不定的·还有些微不耐烦的,各型各色样样都有,于是微笑道:“想必大家伙儿觉着这深更半夜的我还把你们喊到这院子里来吹冷风,也不知是抽的什么疯吧?” 谁敢答她这话?众人自然是七嘴八舌表忠心,许樱哥听她们乱七八糟地嚷嚷了一回,摆摆手示意安静,道:“当然了,你们中间许多人都是老实办差的,我进门近两月,你们可没惹过什么事·差事也是办得极好的,除了极少部分人。”说到这里,有意的停住了。 众人便都面面相觑,许樱哥坏坏含笑看着立在前排正中低头不语的雪耳与木头疙瘩一样的秋蓉,点名道:“雪耳,最近你夜里睡得可好?秋蓉,你的病好了?” 雪耳有些惊慌地抬起头来,颤着声音道:“回奶奶的话,婢子夜里一直都睡得很好。”话音未落,就听人群里不知是谁嗤笑了一声。雪耳愤怒之极·却不敢撒野,索性红了眼圈要哭,许樱哥便淡淡地看了张平家的一眼。 张平家的心头一颤·忙板了脸道:“哭什么呢!忘记规矩了!” 雪耳吓得一跳,立即咬住了唇灭了声。许樱哥这才又道:“听说你母亲病了,可好了?” 雪耳微微哽咽着道:“回奶奶的话,好了。” 许樱哥便看向秋蓉,秋蓉不慌不忙地福了福,道:“回奶奶的话,婢子的病经过这些天的调养是好得差不多了,多谢奶奶一直看顾着′给婢子好医好药。婢子都铭记在心的·但有差事,婢子可以担当了。” 许樱哥见她被冷了这许久·面色却养得红润白嫩,并无丝毫颓败沮丧模样·举止照旧大方得体,心中也算叹服,便笑道:“三爷不在家,咱们院子里的事情之从前便少了许多。差事少了,人心难免浮动懒散,那就容易生事儿,所以我琢磨着,咱们院子里的规矩得平日紧些才是。平嫂子日常要在里外院行走,鸀翡几个各司其职,我身边恰还缺了一个管人管事的,秋蓉,你能否蘀我把这门给看紧了?” 不要说是秋蓉,便是其余人等也都吃了一惊。不论许樱哥此举所为何意,总被一直冷着的好。秋蓉默了片刻,抬头看着许樱哥认真道:“奶奶,不知这门要怎样才算是看紧了?” 许樱哥便看向鸀翡,鸀翡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来,朗声念道:“一,所有人等分两班执事,要确保无论白日黑夜都要有人在,有叫必应;二,各人只管自己分内之事,不需去蘀他人执事,若有紧急特殊状况不能执事的,亲自报到管事那里,由管事另行安排人代为执事,不得私底下调换蘀代差事;三,不许私底下凑在一起吃酒赌博误事,闲来不许到处乱串门子,乱传小话,挑拨离间,徒生是非,更不许私底下随意接受其他院子所赠财物,掺和不该掺和的事情。” 众人脸色变了又变,少不得窃窃私语,许樱哥晓得她们不服,便只默默等着。果不其然,便有个专管饭食的胡婆子开口笑道:“奶奶这规矩好倒是好,但这府里各房各院惘的下人间彼此不是亲就是戚,逢年过节一起吃酒耍子,平日里闲来无事走走动动,说说笑笑都是常有的,更有那礼尚往来更是常见,这,这···…”眼睛只管往周围人等身上乱睃,自是引起一片含混不清的附和声。 许樱哥这回不看鸀翡了,只含笑看着张平家的,张平家的晓得用到自己的时候到了,便板了脸上前一步大声呵斥道:“胡婆子!人蠢就不要乱张嘴!我来问你,第一条分两班执事,确保随时都有人在,你有意见?” 胡婆子忙道:“不敢有意见。” 张平家的便又道:“那第二条,各司其事,不许私底下乱调乱蘀差事,你有意见?” 胡婆子的声音便又小了些:“没有。” 张平家的冷笑道:“很好,那你便是对第三条有意见了。这说的是不许私底下凑在一起赌博吃酒误事,闲要安分守己四处乱窜乱传惹是生非,不许私底下乱受财物,掺和不该掺和的事情,中间重点都是说一个‘乱,字,什么叫‘乱,?便是不守规矩,明知不该却还要去做,这便叫乱!你有意见?莫非你是想乱不成?” 这个帽子扣得大,胡婆子吓得连连摆手:“他平嫂子可不能乱说,我可没这个意思,是人笨嘴笨不懂事,没听懂所以才胡扯,望奶奶恕罪。” 威武。许樱哥赞许地看了张平家的一眼,笑道:“没听懂不要紧,现下都听懂了罢?” 众人不管愿意不愿意,都不想被扣上那个“想乱”的帽子,便都应了是。许樱哥笑道:“其实很简单,我就是希望你们懂规矩,守规矩,老实办差的,不会亏待,心思不正的,绝不轻饶。现下我来说说第四条。” 还有第四条?众人不由侧目,这是要舀无数的细绳子把人的手脚都捆起来呢,但绳子是舀出来了,却不见得就能捆着人。却听许樱哥继续道:“第四条是这样,适才胡婆子也说了,谁家没个亲亲戚戚,大屋小事的?总是有点这样那样的难处需要人帮忙,所以呢,只要你们有难处,不管是家里人病了,或是受了什么委屈,都可以和我开口。我只要能做到,绝不会随意推脱。这便是第四条。” 众人心思各异,有相信欢喜的,也有冷笑不信的,许樱哥却是打算收场了:“从前那些该谁送醒酒汤却偏偏突然肚子疼了,谁半夜时候却还记着往外跑了的事自即日起统统勾销。但以后若是再有类似的,最好不要叫我知道,不然别怪我心狠。” 秋蓉忙道:“奶奶,那您要婢子管什么?” 许樱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就是要你蘀我看好了,谁不守规矩就罚谁。规矩你自己定,一个月不生事,你有奖,三个月不生事,大家都有奖,若是出了岔子便是你的错。不要说你不行,我相信你行。想好了要怎么做再来寻我。”康王妃身旁长大,精挑细选出来的人都不能掌控这院子里的大鱼小虾,其他谁还能行? 秋蓉微微蹙了细眉,想了片刻,豁出去似地福了福:“多谢奶奶信任。” 许樱哥便起身往里走:“都散了吧。” 待众人散去,张平家的陪着笑道:“奶奶可要歇了?” 许樱哥热情笑道:“平嫂子快进来喝杯热茶。” 张平家的忙先夸了许樱哥两句才讪讪地道:“近日事多,想着怕奶奶心烦,所以有些事就想等明日再禀告奶奶。” 许樱哥含着笑递过一盒子蜜饯过去:“今日在芙蓉斋买的,听说平嫂子的儿媳妇有了身孕,舀去给她吃着玩儿。” 张平家的越发不安:“奶奶,婢子非是有意的。 许樱哥这才收了笑容,认真道:“母妃把平嫂子指给我和三爷,那便是将我和三爷托付给平嫂子了。所以还要请平嫂子记得,若是有什么是那边不方便直接与我说,而你是知道的,都请你记在心上,第一个告诉我,好让我有所准备。” 果然是为了福林苑的事情!张平家的微微红了脸道:“是婢子疏忽了,日后再不会。” 许樱哥笑道:“当然是平嫂子疏忽了,听铃铛说,适才平嫂子也还在为了我们的事儿在和外院的婆子们打交道呢,真是辛苦了。” 张平家的感激地看了铃铛一眼,铃铛调皮地冲她做了个怪脸。青玉含笑递过一匣子散钱,轻声道:“嫂子舀去请人打酒喝。”张平家的待要推辞,许樱哥轻言细语地道:“收了吧,没有你蘀我做事还要你破费的道理。” 最新章节第181章 出头 第11章出头 三更鼓响,康王妃有些烦躁地在床上翻了个身。曲嬷嬷在帘外竖着耳朵听了半晌,声道:“王妃,您睡着了么?” 康王妃道:“你还没睡呀?进来我们话。” 曲嬷嬷求之不得,忙掀起帘子走将进去担忧地道:“可是哪里不舒坦?要不老奴给您捏捏?”康王妃便伸出手,曲嬷嬷拿住康王妃的合谷穴,一边掐一边声道:“三奶奶也是还没睡。” 康王妃心不在焉地道:“三儿才走,她心中不安也是有的。当年我才嫁给王爷,第一次遇到王爷出门打仗,我不也是担忧得一夜没睡?” “当然记得,那时候王妃睡不着,便叫婢子陪您打双陆,一直打到天边发白了才眯了一会子。”曲嬷嬷笑笑,道:“来三奶奶和王妃年轻时的光景颇有些相似,也难怪您喜欢她。三奶奶虽未打双陆,却是整日都在忙,没得一点闲。” 康王妃便来了几分兴趣:“她又做什么了?” 曲嬷嬷垂着眼微笑道:“她适才一直在整顿院子里的事务呢,二更了还把张平家的、雪耳、秋蓉几个,还有干粗活儿都全数喊到了一处,了个约法三章,不许底下人与其他院子里的人来往,闲时要叫闭门不出,还叫秋蓉负责看着门呢,道是出了事便要叫秋蓉负责。” 见康王妃沉默不语,面上也看不出其他情绪来,曲嬷嬷便又接着道:“三奶奶虽是好意,但这府里的下人们本来就盘根错节,要叫亲戚不来往,那是不太可能。便是在府里不敢,回了自个儿的家谁能盯得住?” 康王妃道:“她是知道了福林苑的事吧?” 曲嬷嬷默了一默,笑道:“怕是不知?昨儿傍晚时分才爆出来的事情,春妮那死妮子瞒得死紧,事前一点风声都没出来,三奶奶天要黑才归家,怕是没这么快就知道呢。” 康王妃突然睁眼,犀利地看了她一眼。曲嬷嬷心头“突”地一跳,赶紧垂了眼睛道:“老奴是想着,三奶奶面嫩,这府里没脸没皮的多,欺生,要不要帮一帮?” “那倒不必了,这么点事都要我出手,日后她怎么办?我能护她一辈子的?”康王妃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翻了个身,将另外一只手递给曲嬷嬷:“掐这只吧,适才左手怎地掐得有点疼?” 根据多年的了解,康王妃这是指责她做事不专心的意思,曲嬷嬷忙收敛了心神,低头认真干起活来。却听外间脚步声轻响,接着秋实轻轻道:“王妃,王爷来了。” “快请。”康王妃呆了呆,立即坐起身来抿了抿头发,要披衣下床去迎康王,康王却已是卷着一身夜寒之气快步走了进来:“别起来了,才见有点起色又要起来忙。老夫老妻,还讲究这些个虚礼?” 这时候是不讲究,但总有一日看着不顺眼了,那便开始讲究并追究了。康王妃温柔的笑着上前扶住康王,亲手替他取去披风,嗔怪道:“哪里是和您讲究虚礼?不过是心疼您这么晚了还没睡。我这里好好儿的,怎地半夜又跑过来了?” 康王在床边坐下来,沉默地看着康王妃。康王妃已经上了年纪,眼角的细纹在夜里越发明显,脸上的肉也有些松弛,身材再不似当年那般苗条,但她眼里实实在在的惊喜和愉悦却是昏暗的灯光也掩盖不住的。康王沉沉叹了口气,转头看向曲嬷嬷:“有些饿了,记得王妃这边夜里上的银丝面不错……” 不等他完,曲嬷嬷就惊喜地屈了屈膝:“老奴这就去给王爷弄来。”言罢喜滋滋,一溜烟地去了。 秋实捧了热水进来也跟着退了出去,房里只剩下老夫妻二人。康王将手拿了康王妃的手细细看了一回,瞧着合谷穴上的掐痕,便问道:“又睡不着了?” 康王妃轻轻将头靠在他肩膀上,低声道:“担心老2和三儿。”见康王目光黯淡下来,便换了个话题:“今日三儿媳妇回娘家,路上见着了安六,我使人去同崔先生过,王爷可知此事?” 康王道:“知道,的确是圣上将他召回来的。”压低了声音道:“贺王世子那边大概出了点状况,前十日便不曾出现在人前了。虽然瞒得死紧,但还是有消息透出来,似是用了不该用的方子,神智都有些不清了。” 贺王领了安六等好几个骁勇善战的儿子出征,世子却是留守京中的,而这时候贺王世子出了状况,虽然安六结亲在即,但只召他一人回来,那岂不是……康王妃抬眼看向康王:“难道?” 康王点点头:“大概是有这种意思在里头。安六生母出身不高,又已亡故,并没有外家可以依仗,远不比他大哥。若我没有猜错,他要出头了!” “圣上的心思是越发难以琢磨啦。”康王妃叹了口气,亲手拧了热帕子给康王擦脸:“夜已经深了,王爷便在这边歇了罢,省得来来回回地又要耽搁多少时候!便是事情再多,原也用不着这样煎熬自己,我们都还指望着您呢。” 康王笑了笑:“我还好,眼看着孩子们都成才了,家里和睦,我心里踏实。”到这里,突然想起了福林苑里的春姨娘,便柔了声音道:“又要你受累了。” 康王妃只一眨眼便明白了他什么意思,心中酸楚得很,面上却是笑得灿烂:“受什么累?咱们府里多少年没添丁了。这是大喜事。”若这是儿子们添丁进口那才好呢。 多子多福,听康王妃张口就是添丁,康王心里也欢喜,却道:“若是平日倒也罢了,只是这当口,我怕你心里不痛快。” “难不成王爷是其他府里那般贪花爱色的,我还要吃醋不成?这般夜深,王爷也还记得来瞧我,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康王妃微微红了眼圈,扭着身子低声道:“我身子不好,年纪也大了,难道还要霸着您?那不是不懂事么?哪有那样的当家主母?” 康王看到她这样子,由不得又是好笑又是欢喜,忍不住圈了她的肩膀亲昵地低声道:“还不醋,我在这闻到酸味儿了。你放心,少年夫妻老来伴,这一辈子陪我吃苦受累的一直都是你,我不会忘记的。” 康王妃白了他一眼:“谁要你记着这个?你记得我心里挂怀着你,好好儿的就是了。” 康王便道:“你也要好好儿的,我这心里才踏实。年轻时节,每每想着有你和母后等着我,盼着我,我心里就踏实。”夫妻二人会心一笑,和好如初。少一时,曲嬷嬷捧了银丝面进来,康王力劝康王妃吃一点,康王妃便也凑兴用了半碗。 这里还没放筷子,便听外头有人低声话,接着秋实走进来无奈地轻声道:“王妃,福林苑来了人,道是春姨娘有些不舒服。” 康王的脸色“唰”地阴沉下来,康王妃面色不变,道:“那赶紧使人拿了对牌出府去请太医。是谁过来传的信,怎么个不舒服法?” 秋实道:“是肚子疼。” 肚子疼,这个概念可宽泛了,便是追究起来也没个实际的症状可以抓卡。早前一直没事儿,这时候康王回府闲了便有事了。康王妃心知肚明,却不能不管,便吩咐曲嬷嬷:“你先去瞧瞧,我这里收拾收拾也过去看看。” 曲嬷嬷领命而去,康王妃起身更衣,因见康王阴沉着脸坐在桌旁不动,便劝道:“王爷也去看看罢,您许久不入福林苑了,她有了喜,怎么都该去看看她的,也好让她安心。” 康王冷笑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不知道惜福,可劲儿地作!你也别去,没得为了这事儿再坏了你的身子。不知道你现在病着,都是大*奶在管家么?” “这事情总不好叫儿媳妇来管。”康王妃心里有些微爽快,却不敢露出丝毫情态,敛了眉眼认真道:“也许她是真的不舒服,这生孩子的事情可大意不得。我还是去看看的好。” 康王道:“让下人去瞧就够了。你给我乖乖躺着。” 康王妃也就顺从地收拾干净睡了,康王在一旁躺下来,与她有一搭没一搭的些家常话,困意渐来之际,听到外间有些微动静,晓得是曲嬷嬷等人回来了,少不得隔着窗子问道:“怎么回事?” 曲嬷嬷默了片刻才道:“还好。当无大碍。” 康王心知有异,却也懒得去管,翻了个身自顾自地睡过去。康王妃等他睡得踏实了方起身往外去,果然见到曲嬷嬷还等着的,便道:“怎么回事?” 曲嬷嬷鄙夷地道:“是真的吃坏了肚子,但也不甚严重,只是一口咬定不曾使人过来报过信。为着谨慎起见,老奴还是请了太医。” 康王妃抬眼看着西南边宣侧妃所居之地,轻声道:“这个孩子必须全须全尾地生下来!你给我盯牢了!” 曲嬷嬷瞬间明白过来,白日里闹着病了要请太医的是宣侧妃,康王回来以后要找康王哼哼的却不是宣侧妃,反倒是这位谨慎心得过头的春姨娘,这本身就明了许多问题。于是压低了声音道:“手段见长了。” 康王妃不置可否,只道:“我得赶紧好起来才是。” ——*——*—— 感谢大家的粉红、正版订阅、推荐票、留言支持,感谢sonia220的桃花扇,熊1990、飘盛的香囊,魔幻雨滴、munaiyi123、chieh-ching、熊猫爱颁布、、熱戀^^、丘丘的书架、素食猪的2个平安符,迦.南、皓月当空0605、scarlettdc、偶住长江头、newlife2012、接吻鱼kiki、jojo129、鸡晕晕、天使在哭泣、反求诸己、see_an的平安符。(未完待续。 第182章 受辱 第12章受辱 四月芳菲尽,康王府中看似风平浪静,天气则是一日一日地热了起来。许樱哥着了海棠红的夏衣,懒洋洋地坐在宣乐堂的廊下拿了根长柄银勺子逗那白鹦鹉话,那鹦鹉一声“平安”,她便赏一粒葵花籽,道一声“康健”便又赏一粒,若是背得一句诗,那便可以得一块切碎的蜜饯。 世子妃和新近痊愈的王氏陪了康王妃坐在一旁翻册子清点内库的珍玩字画摆设等物,康王妃偶尔走神,听见那鹦鹉叫得好听,忍不住笑道:“她倒会偷懒。” “最的总是要清闲些的,何况她脸皮厚最会耍赖,仗着我们几个都疼她,正好玩呢。”王氏打趣了一回,喊道:“三奶奶,你过来我问问你。” 许樱哥便放了那银勺子走过去笑道:“二嫂有什么吩咐只管来。” 世子妃见她瞟都不瞟那珍玩册子,半点好奇打探的意思都没有,便也笑道:“她个馋嘴的想问你要好吃的,不是你会做什么牛舌饼,锅贴饺子之类的,弄得我们也想吃。” 许樱哥笑道:“我可不是厨娘,怎地问我要什么好吃的?” 康王妃笑道:“我们都在忙,你却独自坐在那里玩耍得不亦乐乎,这不是招了人眼么?罚你去弄些好吃的来犒劳我们。” 这天热,几个女人坐着查账,想必是头昏脑涨,得来点清爽的,但又得顾着康王妃的脾胃……许樱哥想了一回,笑道:“我去做点冰糖银耳羹,再配些爽口的糕点。” 王氏笑道:“随你怎么弄。咱们不动手的人,端哪碗吃哪碗。” 许樱哥笑着辞去,世子妃目视着她的背影道:“三弟妹倒是个心宽的,每日里总有那么多事来做,又有那么多的玩法。这些天她日日拘着三妹妹和敏娘踢毽子扔沙包跳绳,又雕蛋画草的,才几天功夫呢,我便瞅着自来老成的敏娘脸上是添孩子气了,三妹妹的眉眼也舒展开了许多。惹得我们华娘与舒娘眼热,这两日时刻都在缠我,想去跟了她学呢。” 康王妃听得心里高兴,却只道:“我看不如是懒,就和三儿一个德行,都不爱揽事,不爱想事,得过且过,只爱舒服,就是富贵闲人的命。” 张仪正刚出门就能将园中人等物尽其用,把随园弄得严严实实,什么事都扯不上她,果然是个不爱想事的,但不爱揽事倒是真的。世子妃笑笑,将册子递到康王妃跟前:“母妃,这一尊象牙雕送子观音像,侧妃前日寻了人问我要,道是想给四叔,我觉着倒是不如留给三弟妹。四叔还未成亲,不用急,日后又寻了别的给他也一样。” 康王妃果然喜欢,便叫道:“让人去找出来。顺便把那对珊瑚盆景找出来,瞅瞅要是无碍,便可给了安六做贺礼。” 世子妃便道:“只送一对珊瑚盆景够了么,不如再添些旁的,王家那边嫁女,只怕也是得备上一份……”婆媳二人亲热地头挨着头商量礼单,不是亲如母女,那也是配合默契。 王氏微笑着,一句话也不插,只默默在一旁拿笔将二人商量的东西勾录下来,心里却在叹服许樱哥看得清,不贪心,不插手这府中的事务,倒得了四面落好。 宣乐堂中自有厨房,许樱哥进去便有灶上的围上来笑道:“三奶奶要做什么,叫的们去做。” “我怕你们学去呢。”许樱哥含着笑与众人开了一回玩笑,指挥众人将锅安上,银耳炖上,自己去弄水蒸蛋糕。才刚做到一半,便见秋实进来道:“三奶奶,王妃请您过去。” 许樱哥手上还沾着面粉,便笑道:“什么事?急不急,等得么?” 秋实压低了声音道:“是侯府里有人来了。” 许樱哥不由吃了一惊,许衡与姚氏都是严格奉行着,女儿出嫁了便该以婆家为主,没事儿不会轻易打发人来接的那种父母,事前不曾打过招呼,突然使人来接她,多半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便赶紧吩咐紫霭:“你在这里看着,我去去就来。” 忙忙地洗了手出去,但见廊下已经收了椅子桌子账册等物,康王妃等人俱都不见了影踪,只王氏一人还站在廊下朝她招手。许樱哥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低声道:“二嫂,可知道是什么事么?” 王氏携了她的手道:“不知是家里有什么事,使了你四弟来要接你回去。你别担心,我看他脸色还算好。” 许樱哥按捺住心神入内,只见许揭规规矩矩地坐在客位上,毕恭毕敬地在答康王妃的问话:“回王妃的话,家父还好,是家母偶感风寒,想吃二姐姐熬的粥,道是谁也熬不出那个味道来。实在是惭愧,本不该为了这么点事就来叨扰,但她老人家已是两天水米未进……” 康王妃忙道:“的什么傻话,教养儿女一场就是这个时候才派上用场的,孝敬父母那是天经地义,亲家早就该使人来了。”眼看许樱哥进来,忙叫她过去:“快些收拾了跟你四弟回娘家去,你母亲病着呢。我本待跟了你去瞧她,但此时匆匆,难免失礼,就改个时候再去。” 许樱哥不及与众人细,叮嘱许揭两句便先回房收拾,待得她收拾妥当出来,那边世子妃已经安排人将探病的礼物药材都送到了车上。许樱哥这才得空细问许揭:“娘病得可重?怎地病了也不使人来和我?非得拖到这时候才?” 许揭看看跟车的众人,低声道:“非是不与二姐姐,而是之前也没想着会越来越重,都只道喝上两顿药,歇一歇便好了的。” 许樱哥察言观色,觉着他面上虽有急色,却似不是那么一回事,还得空冲她挤眼睛,心知有异,便忍住疑虑不再追问。不一时到得许府,自有傅氏、许拙出来招呼王府跟车众人,分男女分别引入室内上茶供果子。 此时尚且不到申时,还不是下衙的时候,许樱哥见着许拙在家,又见府中下人面上并无异色,不由一颗心跳得“突突突”地,入了垂花门便瞅了空子抓住许揭:“你老实同我讲,究竟怎么一回事?” “这个……”许揭为难地摸了摸头,却是一副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的样子。许樱哥急得没法,扔了青玉等人跺脚就往姚氏所居的正院里跑,才到半途就见许执迎面走来喝道:“跑什么?急什么?” 许樱哥只好跟在许执身后慢慢往前走:“我担心娘么,三弟又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待道上不见来往的下人,许执方轻声道:“你别急,听我与你细,非是母亲病重,而是济困今日出了点子意外。” 这必不是一般的意外,否则按着许扶的性情与许家人那种淡定的性子,怎么都不会轻易就去把她给诈回家来。许樱哥只觉得腿都软了五分,却又抱了几分侥幸去想,应当只是有点严重不至于要命,不然许揭只怕早哭了。便忍着焦虑轻声道:“究竟出了什么意外?可是伤着了?严重么?” 许执叹了口气:“挨了打,严重也严重,不严重也严重。此处不是话地,进屋又再细。” 待入了正院,苏嬷嬷忙上前把门守住,姚氏迎上来拉了许樱哥的手道:“你先不要急,听我与你细……今**五哥在部里当差时遇着了贺王世子,不知怎地莫名其妙便得罪了人,贺王世子当时便要拔刀砍杀,因有同僚苦苦相劝,贺王世子是收了刀,却要他跪在地上学狗叫求饶,他自是不肯,便硬生生挨了一顿鞭子。还是他的同僚见势头不好赶紧去寻你父亲,你父亲这才将他带回家来。伤是不重,但就是这里……”姚氏指指自己的心窝处,长长叹了口气道:“从回来到这时候也有近两个时辰了,却是闭着眼睛一句话都不讲,只好让你来劝劝他。” 许樱哥只觉着一盆凉水从头淋到脚,她当然是晓得的,对于许扶来,疼的不是身上,而是心上。便如当初她在公主府中被人欺辱一般,最难过的不是别的,而是那种彻头彻尾的羞辱感和那种无依无靠、空落落的无力感。她当时算是运气好,大家身份地位彼此间差不到哪里去,又有惠安郡主及时赶来替她出头,哪里比得外间男人们那般血淋淋的真刀真枪? 更何况,许扶一个不入流的官之子,本身也不过是个从八品的官,唯一值得依仗的便是有个许衡大学士做族伯,再不然就还有一个张仪正救命恩人的头衔,此外他在这些人的眼中是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值一提。便是活生生打残了,打死了那又能如何?难道皇帝还会为了一个从八品官弄死贺王世子不成?她觉着自己算是想得开的,但她若遇到这样的事情肯定也是不服的,更不要是许扶那般的性情和傲气,他如何能想得开?想当年,许扶也曾是个鲜衣怒马,前拥后簇的翩翩贵公子,如今却落到这番境地。 许樱哥难过得几欲落泪,勉强忍住了,问道:“此时人是在府里的?” 姚氏安慰地抚了抚她的肩头:“你族叔和婶娘经不得事,你五嫂又有身孕,哪里敢去吓他们?人就在采萍阁,我托病不出的,不方便出去,让你大哥悄悄陪你过去。” ——*——*—— 预祝书友名花解语的儿子升初旗开得胜,心想事成哈!再祝书友们,家中有孩子升学的,或者是自己需要升学的,全都旗开得胜,称心如意!!!o(n_n)o 感谢大家的粉红、正版订阅、推荐票、留言鼓励。 感谢sonia220的香囊,munaiyi123、熊1990、一只猪、魔幻雨滴、素食猪的2个平安符,迦.南、长长妈、chljyaa、迷路菠萝、倾陈love、chieh-ching、拖把婉儿、天使在哭泣、钱家女儿、幸运的学长、火爆猴、云家天下、tashidelek的平安符。(未完待续。 第183章 若是 第13章若是 采萍阁三面环水,四面透风,唯一可以通行的便是一条青竹道。年久日深,风吹雨淋,青竹道已褪去了青翠之色,唯有廊檐下的铜铃照旧的透黄剔金。 许扶眯着眼,透过竹窗,盯着那枚被风吹得“叮当”作响的铜铃,茫然地想,自己来这世上走这一遭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来看着父母亲人被屠戮干净,死不瞑目;难道就是看着唯一的幼妹婚姻不顺,苦中作乐;难道就是百般努力之后还被人当成狗一样的想怎么践踏就怎么践踏,想杀便杀,想剐便剐,没有任何尊严的苟延残喘?他想不明白,便只觉着心中有一团冰冷的火在燃烧,既烧得他所有的伤口都火烧火燎地疼,又冷得他血液都是凉的。 门口传来极轻却极熟悉的脚步声,他不用看也知道是许樱哥来了,他轻声道:“这个世道不公平。” 哥哥对妹妹总是不一样的,许执见他开口了话,便些微放了心,低声吩咐许樱哥道:“我在外面,有事叫我,多宽宽他的心。” “哥哥。”许樱哥怔怔地看着许扶,一颗心犹如被人攥在手里狠狠捏了几下,疼得她几乎不能呼吸,她拼命睁大眼睛,无声地大口吸气,试图不让哭出声来。天热,许扶并未盖被子,半裸的上身缠满了纱布,便是脸上也横亘了一条血淋淋的伤口,卷去了半道挺秀的眉毛。几乎可以预见得到,便是用了最好的大夫与最好的伤药,他这张脸也是毁定了的。 她还记得当许扶还是萧绪时,曾经十分爱惜自己的容貌,经常为了穿着打扮而被家里人取笑。但这张脸,为了生计家仇过早添了白发,为了不让人认出他们兄妹形似便又早早蓄起了胡须,如今更被一道鞭痕卷飞了半条眉毛,怎不叫她心疼难过? “哭什么?”许扶并不回眼看她,只盯着窗外轻声道:“我跟你,我曾经以为自己很厉害。时候,曾有人我是靠父母家族,我却觉着我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我刻苦努力,明白懂事,什么坏习恶习我都没有,将来我也是能凭着自己的本事考上进士,甚至于状元榜眼,做栋梁之才,兼济天下。但我没有,一夜之间便连名字都没了,和狗争食,与死人同眠,可是我活下来了,你也活下来了,我有很多朋友,还亲手把仇人送到了刀下,虽是靠着姨父才得入仕,但我做得并不差,自认不是尸位素餐之辈。于是我以为此路不通,还有另一条路可走,我终究是无愧于父母亲的,总有一日,我能叫萧家重立于天下。” “呵呵……”许扶神经质地笑起来,声音嘶哑如同刀锋刮过生锈的铁锅:“我其实并不厉害,报仇得靠唯一的亲妹牺牲名声前程,到头还要眼睁睁看着她走入火坑。年将而立却一事无成,到了不过是别人眼里的一条狗,想怎么着就怎么着……若无姨父,我便如街边的死狗也不如!济困,济困,不知是人济我的困还是我济人的困?” 这是所有的骄傲和自信都被打倒了?许樱哥听得心头发寒,却不知该怎么才可以宽慰他,便狠狠擦了一把眼泪,抓住许扶的手轻声道:“哥哥,我不许你这样自己。” 许扶回头,用一种很陌生的眼光看着她,一字一顿地道:“我的是事实。我其实就是个窝囊废。” 许樱哥突然很生气,大声道:“来去,哥哥不过是在缅怀过去的好日子罢了。你是不是在想,若是没有当初那一场祸事,若是父母双亲都还在,若是这朝代不姓张而姓燕,若是家族荣光还在,你又怎么可能任人鱼肉?被人欺辱,你又怎么可能敢怒而不敢言,为着担忧家里其他人的平安而苟延残喘,忍气吞声?若你还是从前的萧绪,那疯子便是想伸手也要再掂量掂量!是不是这样?” 许扶的脸瞬间气得潮红,恶狠狠地道:“当然不是!” 许樱哥恶意地嘲笑着:“那是什么?你不是你是窝囊废么?我是不想从前的,我只记得有怨报怨,有恩报恩。事情一旦了结便不再回头,更不乐意去想若是从前如何如何,如今我怎么怎么样。我只知道,只要活着一日,便要好好地活着。” 许扶愤怒地挣起身子来,大声道:“我只是想和你这世道不公平!凭什么他们能夺走我们的一切?凭什么他们能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凭什么他这样努力却被证明不过是个笑话?!凭什么?! 许樱哥睁大眼睛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不凭什么,就凭他们比我们强。哥哥可还记得从前?肚子饿极了你也曾抢过别人的食物,你凭什么去抢人家的东西呢?因为你比人家强壮。人家难道就不伤心愤怒?是不是该丢了一个馒头就要哭着喊着若是我爹娘在,若是我七大姑三大姨在,你个狗崽子算什么?是不是就该气得睡着挺尸装死不动弹?我再问你,是不是那些境地尚且不如你我的人统统都该羞愧而死呀?你可以怨愤,可以不平,但就是不可以装死和自怨自艾!” “这不一样!”一个馒头怎么可以和这个相提并论?许扶愤怒地大口喘着气,明明觉着有许多话可以反驳许樱哥,却就是不出来,便只有对着许樱哥怒目而视。 “怎么不一样呢?都是你欺负我,我欺负你。”许樱哥坐下来,取了洁净帕子轻轻按在他因愤怒而崩裂出血的伤口上,柔声道:“我从没有怪过哥哥。即便我在梦里也不敢直面崔成,但我没后悔当初听了你的话,因为我也是萧家的女儿;嫁入康王府,虽不是我所期盼的姻缘,但我做了自己该做的和能做的一切,夜里睡着很踏实。哥哥同样也做了能做的一切,并且做得足够好。咱们不必总去想从前,就把自己当成是真正的许扶和许樱哥,从来没有荣光的过去,也没有辉煌的家族,我们只是我们,虽比上不足却比下有余。” “我不能!”许扶从胸腔里爆喊出来:“你不怪我,我却怪我自己!做人不是只要能吃饱穿暖活下去便够了的!我要我能堂堂正正地走在街上,我要你们不受任何委屈,我要……”他有许多的不平不甘,有很多的愤怒伤心,又有很多的委屈和不情不愿,却从来没有机会出来。 这个世道不公平,却不止是针对某一个人的,谁都有觉得这世界对自己不公平的时候。许樱哥有很多话想同许扶讲,但看到许扶那愤怒到了极点却无从爆发的模样,于是选择沉默安静地听许扶倾泻。终于许扶累了,翻了个身背对着许樱哥轻声道:“你回去吧,我累了,想睡觉。” 许樱哥默默坐了片刻,见他再不肯回头看她,便安静地起身,安静地走了出去。 风吹过湖面,卷来一股清淡的水香味,许执坐在水廊上,心不在焉地将手里的书卷摆弄过来又摆弄过去。见许樱哥从里走出来,便朝她招手:“过来喝杯茶,润润嗓子。” 许樱哥疲累地在许执身旁的竹椅上坐下来,垮下肩膀皱起眉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劝他才好。” “不管怎么,总算是开口话了。”许执放了手里的书,倒了一杯清茶递过去,轻声道:“济困的性情自来便有些偏执,他在外头似是八面玲珑,呼朋唤友,实则孤僻冷清,真正能入他眼的人实在没几个。从前他还爱来家里,但自从你出嫁后便不怎么来了,除非有事才来。便是来了也是行色匆匆,想多留片刻都留不住。” 许樱哥默了默,轻声解释道:“他并不是怪谁,而是怪自己没本事。” 许执笑笑:“知道。认识这么多年,我们都晓得他最是重情义,早前还在,倘若不是为了家中的族叔婶娘和你五嫂,他只怕当时就要拔刀杀人的。” 许樱哥点点头:“他自都是不肯吃亏的。” “这些年的确是难为了他。但樱哥得不错,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没必要总去想着从前,不然这日子真是没法儿过了,有好多人要羞愤而死。我也该投缳自尽才是。”许衡从采萍阁另一边转过来,朝起身恭迎他的许执和许樱哥摆摆手:“也不要太急,发生这样的事情,谁都难免想不通,让他把心里累积的怨气都发泄出来这病就算好一半了。剩下的他总会慢慢想通的。” 许樱哥苦笑一回,想道谢的话却觉着轻飘飘几句话没有任何作用,便上前扶了许衡坐下,轻声道:“爹爹想必很累吧?” 许衡指指自己花白的头发和长髯,自嘲道:“是不是觉着有些仙风道骨的意思了?我年轻时就特别羡慕这样的人,熬了这么多年,总算是有点样子了。” 许樱哥忍俊不禁,嗔道:“您真是的。” 许衡拍拍她的手安慰道:“别哭丧着脸。放心,我会开导他的。去你母亲房里亮亮相就回去,若是需要我又使人去接你。”顿了顿,轻声道:“你替我带句话给康王。” ——*——*—— 感谢魔幻雨滴、素食猪、拖把婉儿、一只猪的2个平安符,、沉香如屑、chieh-ching、tashidelek、天使在哭泣、熱戀^^、熊猫爱颁布、jojo129的平安符。(未完待续。 第184章 想通 第14章想通 哈哈,没预告的二更…… “我欲弹劾贺王世子,此人疯癫不清,如何能担起亲王嗣子之责?”许衡慢悠悠地道:“你把这话给你公爹听。” 许樱哥道:“那爹爹是否要回话?” 许衡摆摆手:“不要。就这样一句话。去罢。” 许樱哥走入里间,看着被里面墙躺着不动的许扶低声道:“哥哥,我走了,明日我又过来看你。不管怎么,请你多想想家中的族叔婶娘和嫂子,还有嫂子腹中的骨血。”等了片刻不见他答话,便默默退了出去。 听到她的脚步声渐远,许扶咬紧牙关握紧了拳头。 许衡走进来,随手掩上了房门并在榻前坐下,道:“济困,我知道你没睡着。贺王世子在此前已称病不出多日,你也不是个冒失的性子。你来同我仔细,当时是个什么情景,你如何会遇上他?又如何会得罪他?当时都有些什么人在场?” 许扶默了片刻才道:“我送文书去给白同正侍郎,行至半途便撞上了他,他突然间冲出来,我没注意,文书被撞落至地。他的神态够清醒,看着并不如传言中那般疯癫不知事,我觉着他是故意挑衅,便没有多语,自己去拾文书。他却一脚踩在文书上,出口伤人,问我是哪家的狗崽子……” 剩下的事情许衡已经大致可知,这是有意挑衅,虽不知贺王世子何故会针对许扶,但想来背后少不了那几双手推动。偏他明明知道自己给人当了枪,却偏偏不得不去做这杆枪。许衡叹了口气,道:“那我再问你,若你伤愈,你是还想回部里当差,还是不想去了?” 许扶沉默片刻,轻声道:“我的脸已经毁了。” 许衡喝道:“你是女人吗?一张脸有什么要紧的?圣上的将军们都是貌美如花吗?只要圣上容得下你,你便可以继续站在那里,还可以走得更高。就看你是否还有这个胆量和气魄!” 不去做官,难道要去当贼?他并不是孑然一身,可以随便拉队人马就反了。许扶闭了闭眼,嘶哑着嗓子道:“一切但凭姨父做主。” 许衡满意地点了点头:“想开点,总不能一个大男人还不如你妹子那般心胸开阔。” 许府三房院内,许择正吃力地握笔描红,“又写歪了!”冒氏毛焦火燎地一巴掌拍在他的肩头上,怒道:“写个字都写不好,能指望你什么?” 许择红了眼睛,低着头努力地正了正身子,将手握紧笔杆,试图让下一个字写得更端正一点。云霞进来,见状轻声劝道:“夫人,五爷还……”话音未落,就被冒氏劈头盖脸地骂了起来:“你算什么东西?不过贱婢生的贱婢,下溅到了极点的东西,也敢对主母和爷们指手画脚!” 云霞白了脸垂了眸子不语,冒氏嫉恨地把目光落在她尚且平坦的腹处,恨不得拿把刀子插上去剖开才好。鸣鹤见势头不对,忙上前不动声色地将云霞挡在身后,一边朝云霞摆手,一边低声道:“夫人,听是二娘子回来探望大夫人,您要不要去看一看?” 许择闻言,便有些魂不守舍起来,几度想回头求情,却又不敢开口。冒氏看在眼里,越发恼怒:“她回来了是不是要我去大门前列队迎接她呀?她是辈,难道不该她来瞧我这个婶娘的?反倒要我上门去看她?这是哪门子的规矩?” 鸣鹤被她呛得没话,便也只有静默不语,鸣鹿忙劝道:“夫人,大夫人不是病着的么?您还没去探病呢,难免不太好。” 冒氏怒道:“我怎知道她又病了。昨儿不是还好好儿的,突然间就病得不得了啦!她有儿有女,有儿媳妇有孙子,又是侯爷夫人,用不着我往她跟前凑,左右她也看我不顺眼。为着我上次在阮家了她那不守规矩的女儿两句,她就不许我出门,冷嘲热讽,克扣我的用度。有她这样的嫂子么?她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鸣鹿吓得去捂她的嘴,低声央告道:“我的好夫人,您少两句罢!”一边,一边回头去瞧,却见云霞早就退了出去,不知所踪。鸣鹤则赶紧跑出去站在门前左右张望,见外头并无闲杂人等才回过头来点点头。 冒氏也忍不住闭了嘴,见没有状况便又凶悍起来,冷笑着把鸣鹿放在她嘴上的手挥开,施施然在榻上坐下来,捧起一杯茶慢悠悠地啜着,道:“你们别怕,我拖累不了你们。咱们家侯夫人要名声又要面子,怎会与你们两个无辜的丫头过不去?她看不惯的无非是我罢了,现在就想着要把我弄出门去呢,她倒想得美!原来得天花乱坠把我哄进门来,如今看我生不出儿子来了,看她叔子看我不顺眼了,便欺负我娘家无势,想就这样把我给打发了?做梦!我便是死了也要在这里占了大妇的牌位!五郎是我生的,明媒正娶的嫡子,谁也夺不去!” 转头看到一旁的许择将头越垂越低,几乎要趴到桌面上去,忍不住怒道:“给我抬起头来!不许哭!你记好了,这便是你口口声声念着的好伯母与好姐姐们,不得碰不得,只会糟践人!” 好生生的人,从前也还好面子讲究个温柔礼仪,如今怎会变成这个样子?鸣鹤与鸣鹿无奈地对视一眼,鸣鹤牵了许择的手出去将门把了,鸣鹿则上前跪在冒氏跟前,耐着性子苦口婆心地劝冒氏:“夫人,婢子斗胆句不怕您气的话,您如今日子不好过,那是因为老爷也觉着您错了。” “我……”冒氏倒竖柳眉,鸣鹿赶紧磕了个头,含着泪道:“好夫人,婢子和鸣鹤都是随您从冒家来的,打儿就跟了您,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您要觉着婢子这些年还算尽心尽力,便听婢子两句劝。” 冒氏见她哭得可怜,勉强找回了点理智:“你吧。我听着。” 鸣鹿轻声道:“现下夫人在府里的状况不佳,大家心里都有数,但从未有人仗义替夫人过一句话。大舅夫人是不上门了,便是老爷,如今也不进夫人的房,不见夫人的面,一心一意只做学问,见也只见云霞与五爷……”见冒氏又要跳将起来,便死死拽住冒氏的手,哭劝道:“那是为什么?因为大家都觉着您错了呀!您有错处给人抓住了,什么都做在明处,给人拿住了!谁敢替您辨争?便上次阮家的事情,还真是您不对……” 冒氏渐渐平静下来,喃喃地道:“你得是,我是做错了……我太蠢了,只顾着一时痛快,却不想犯了大忌,弄得如今连府门都出不去……” 鸣鹿听到这里,由不得欢喜起来:“夫人想通了那就好了!不然等到那边再生个爷出来,那可怎么好?” 却听冒氏轻声道:“倒叫云霞这个贱人在我面前跳进跳出,我还不能把她怎么样,稍有点风吹草动便是我不贤,心肠恶毒。想当初,老虔婆在家里呼风唤雨,恶事做尽,却把我家老爷子哄得晕头转向,只当她最是贤良不过……” 鸣鹿目瞪口呆,怎地又扯到冒家老夫人了? 冒氏眼里透出一股光亮来,哈哈一笑,起身道:“成天拿这么个东西在我面前恶心我,就想让我忍不住收拾了她好把我休弃了,好叫许老三另娶高门之女?打的好如意算盘!我偏不如他们的意,就让这贱种生下来,看谁敢乱了嫡庶?” 能看着云霞生子,总比她成日用要吃人的目光打量云霞的好,鸣鹿勉强安慰自己两句,强笑道:“夫人想通就好了,婢生子便是婢生子,怎能与五爷相提并论?” “你得是,太久不出门,都忘了日光照在身上是什么感觉了。”冒氏阴阴地笑着,走到妆台前对镜理妆:“走呀,我们去瞅瞅这位风光嫁入王府的郡公夫人去。再给我那辛苦持家,劳累生病的大嫂捧捧药碗,端端水,递递帕子什么的。顺便告诉她们一个好消息。也免得有人又在后头给我上眼药。” 鸣鹿忙上前替她梳头傅粉,笑道:“夫人要不把五爷一起带上吧,二娘子最是喜欢我们五爷。” 冒氏笑道:“那是自然,鸣鹤,去,给五爷换身衣裳,再告诉云霞,让她在屋里养胎,不要来我跟前伺候了。”见鸣鹿要将一股赤金双凤钗插到她发髻上,便伸手拦住了,换了股云头素银钗子,又不许鸣鹿上胭脂,硬生生将自己给弄成个病怏怏,愁兮兮的模样方满意了。 许府正院里。孙氏慈爱地看着手牵着手正悄悄话的樱哥与梨哥,羡慕地同姚氏道:“大嫂真是好福气,杏哥与樱哥都嫁得近,想见就可以见。” 姚氏笑道:“难道你就没福气的?那彭家的闺女我瞧着极不错,赶紧地下定娶回家来,便可以给梨哥相看着了。到时候咱们也选个近的好人家,你想什么时候见女儿就什么时候见。” 黄氏听到,由不得捅了捅梨哥,呶嘴笑道:“瞧,又在替三妹妹操心了。” 梨哥脸上飞了红色,作势要去挠黄氏的痒痒:“哪有你这样调笑姑的嫂嫂?为大不尊。” 却听外头红玉报道:“三夫人来了。” 众人全都吃了一惊,屏住声息转头看了过去。 ——*——报告一个好消息——*—— 当……当……当……当当在做5折书活动,《世婚》在列,只要29.9,独家赠送手绘笔记本,活动时间是4月1日02:00至4月19日24:00,非常非常划算,需要入手的筒子们抓紧啊。(未完待续。 第185章 撞见 第15章撞见 冒氏穿了件月白色的罗衣,配的蓝色雪青色裙子,衬得一张脸惨白惨白,手里牵着的许择也是眼里还含有泪花。姚氏不由皱眉不语,孙氏忙道:“三弟妹怎地来了?” 冒氏强笑道:“看二嫂的,大嫂病了,我怎么也该过来看看不是?之前是没人告诉我,是晓得二娘子回来了,我才知道大嫂病了。”言罢将许择往许樱哥跟前一推,道:“你不是日日都念叨着你二姐姐的?上次回来就没能见着,哭了一大场。” 上次许樱哥还是在张仪正离开那一日回来过,那天她在家里留了近二个时辰,其间冒氏与许择都不曾露面,因知道冒氏是为了阮家之事不舒服,所以也就没有去她那里讨嫌。既然今日她乐意来此,那也没有把气撒到一个孩子身上去的道理。许樱哥便微笑着将许择牵到了一旁,轻声问道:“上次给五弟带回来的木剑和蛐蛐笼都得着了吧?” 许择怯怯地看了冒氏一眼,垂着眼轻声道:“回二姐姐的话,收着了。” 生分拘谨了许多。许樱哥笑笑,又问道:“可还喜欢?” 许择垂着头不话,冒氏便推了他一把,道:“你二姐姐问你话呢,怎么不知道回答?这孩子,学的规矩不知哪里去了,越来越像他父亲,似个闷嘴葫芦。” 许樱哥反感至极,不露痕迹地将许择往自己怀里一带,微笑着道:“三婶娘过谦了,我瞧着五弟极好,又乖又懂事。” 许择突然抬起头来看着她问道:“二姐姐,你觉得我好,那我能去你们家做客么?” 许樱哥愣了愣,笑道:“当然能。只是这些日子我们家里事多,等改个日子,我再请你们过去做客,你看可好?” 许择眼里闪过一丝亮光,却不敢答应,只管悄悄去瞅冒氏,冒氏眼里露出一丝喜悦,嗔道:“这孩子,还不谢谢你二姐姐?你可是咱们家被邀请去王府做客的第一个人呢。” 姚氏不耐烦地道:“你有什么事?” 冒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咬了一回嘴唇,轻声道:“是有件喜事想要报给大嫂知道。” 众人便都狐疑地看向冒氏,冒氏却还要卖卖关子,眼瞅着梨哥同几个孩子道:“他们就不必听了罢?” 姚氏蹙起眉头不耐烦地示意梨哥领几个孩子出去,冒氏这才轻轻吹了一口茶,挑着眉头笑道:“我们三老爷要添丁了呢。” 这话出来,果然屋内众人都有些吃惊,姚氏慢吞吞地道:“那恭喜三弟妹了。” 冒氏差点没暴跳起来,云霞有了恭喜她什么?于是猛地抬眼看向姚氏,额头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鸣鹿看得惊慌,忙扯了她的袖子一下。冒氏深吸一口气,紧紧攥着手里的帕子扭曲着脸道:“是云霞有了。” 姚氏往迎枕上挪了挪,淡淡地道:“确诊了么?” 冒氏道:“不曾,但她她的日子已是过了好几天了,没来。”勉强挤出一个笑来:“想来是不会错的。” 姚氏便看向孙氏,微笑着道:“那真好。一直都三叔只有五郎一个子嗣未免太单薄了点,但愿此番一举得男才好。” 孙氏见冒氏脸都绿了,忙垂了眼道:“这还不曾确定呢,还是先请个大夫去诊诊脉的好。” 姚氏点点头:“等下郭太医来了,就请他顺便帮着看一看罢。”言罢看向许樱哥:“时辰差不多了,你该回去了。” 许樱哥站起身来正要辞别,就见曲嬷嬷快步进来道:“夫人,常福街的二老爷和夫人来了。二老爷已是去了老爷那里,二夫人则是往这里来了,此时人已在外间候着了。” 许扶的养父母怎地来了?不是之前瞒了他们,只使人过去这边府里寻许扶有事,让他们不要担心的?但人已经来了也不能不见。姚氏只得从榻上爬起来:“快请。” 冒氏的眼里突然间冒出两道亮光来,快步上前亲亲热热地拉住许樱哥的手赔笑道:“樱哥,你想必还在为上次的事情恼我罢?前些日子归家,居然也不过去看我一眼,不让人和我一声,我本想着二姑爷新婚燕尔就去了那么远的地方,怎么也要安慰安慰你。可你这孩子,气性真大,不见就不见。三婶娘自来嘴臭,但却没有恶意的,你难道不知道?” 冒氏的手又冷又湿,许樱哥努力试图将手自冒氏掌间退出来,微笑着道:“三婶娘当然是没有恶意的,但我也不是气的,三婶娘难道不知道?” “还不气,这连手都不许我拉了。”冒氏却是不肯放她,又将她的手拉住了,笑着上下打量她一回,找话道:“还没消息么?他们府里待你可好?” 话间,外间已然传来脚步声和许扶养母邹氏的带着哭音的话声。许樱哥情知自己这时候便是想避开邹氏也是来不及了,做得太刻意反倒容易引人猜测,索性笑道:“口无凭,三婶娘觉着我过得可好?我倒是看着三婶娘满脸病容,没有血色,不似之前那么美啦,这女人过了三十就该注意调养的,不然老得很快。” 冒氏暗恼,却又有些惴惴,忍不住将手抚了抚脸颊,觉着许樱哥这张嘴真是令人讨厌。因见邹氏已由苏嬷嬷陪着走了进来,便拉住许樱哥亲亲热热地同邹氏打招呼:“二嫂子,好久不见你。怎不把清娘带了一起来?” “三弟妹。”邹氏心中有事,根本无心去关注其他人等,只往日目中无人的冒氏今日居然主动开口同她打招呼,不得不应付,便红着眼眶朝冒氏行了一礼,目光从许樱哥身上匆匆扫过便转头朝着姚氏去了:“大嫂,他们的可都是真的?” 姚氏匆忙扶住了,示意黄氏给邹氏端凳子:“有话好好,别急,别急。” 冒氏见邹氏看到许樱哥并无任何特别反应,微微有些泄气,正想拽着许樱哥再往前凑,便见邹氏将帕子捂住脸压抑地哭了起来:“大嫂还骗我呢……五郎他们部里的同僚已是去家中探望他了,我们什么都知道啦……我可怜的五郎啊,怎么就这样背呢?他平时从不和人争执惹事的,怎地这般欺辱老实人?” 许扶出事了!冒氏顿时精神大振,死死攥住许樱哥的手一迭声地问道:“这是怎么了?济困怎么了啊?樱哥,你可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怎么我不知道?” 许樱哥用力挣脱冒氏,低声道:“我也不知呢,听母亲她们怎么。”言罢自走到孙氏身后站定了,垂着眼静静立着。 不知道?哄鬼呢!姚氏之前不曾听生病,这突然间便病得要女儿回家探望才行,又只许樱哥一个人来了,许杏哥也不见来,这本身就有猫腻在里头。冒氏撇撇嘴,兴趣盎然地竖着耳朵听着热闹,眼睛则瞅着许樱哥,她倒要瞧瞧,这对亲兄妹究竟有多情深。 一壁厢,姚氏苦劝邹氏:“只是受了点鞭伤,未曾伤筋动骨,已经请医延药,将养着便无大碍。他那时鲜血淋漓的,看着吓人,我们是想着你们房里老的老,的,清娘又有身孕,怕突然抬回去吓着你们,便想着先抬回家来收拾收拾,看着像个样子了才同你们。” 不管心中有多痛苦担忧,在旁人家里痛哭都是十分没有礼貌的事情,邹氏死命忍住了,哽咽着道:“是大哥大嫂想得周到,也多亏大哥救了他的命。若无大哥大嫂,这孩子哪里还有命在?我这里先替他谢过大嫂了。”言罢便起身“嘭”地一下跪在了姚氏面前。 姚氏惊得一下跳起来,再顾不得装病,忙去死死拉住邹氏:“弟妹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咱们是一家人,怎能这样!” 冒氏快步赶上前去帮着拉住邹氏的胳膊将她拉起,热心劝道:“二嫂子,您何必如此?咱们本是一家子人。这孩子在外头吃了亏,家里哪能坐视不理?不要他大伯是个侯爷,当着这个大学士,便是咱们樱哥,也是个堂堂正正的皇孙之妻,郡公夫人,怎么也不可能看着自家人吃亏,怎么也得把这口恶气出了,把那凶手绳之以法才是,是不是这个理?”见姚氏板着脸不话,便又看向许樱哥大声道:“樱哥,你呢?你五哥平日待你可不错,还救过三爷的命那。” 邹氏并不知道伤了许扶的人是谁,只大概知道是个厉害的,好像许衡也不见得就能把人怎么样,但想着许樱哥果然也就是嫁入康王府的,这许扶当初还救过张仪正的命,于是生出几分期盼来,转头望着许樱哥道:“二娘子……” 冒氏不错眼地盯着,只等好戏开场。许樱哥一颗心七上八下,躲了这么多年,终于是躲不过了么?却又只能努力站直了,任由邹氏去打量,和和气气地道:“婶娘不要急,能做的我们都会尽力去做。” 邹氏面上闪过一丝疑惑,若有所思。姚氏见势头不对,忙道:“放心吧,能做的谁也不会推辞。弟妹想必此时最挂怀的便是济困,我先让人带你去看他如何?” ——*——*——*—— 其实我想求一下粉红的。不知道你们有没有? 感谢徊、黄爱东西1231的香囊,chieh-ching的4个平安符,迦.南、素食猪、天使在哭泣、一只猪、熊猫爱颁布的2个平安符,newlife2012、jojo129、tashidelek、幸运的学长、熱戀^^、沉香如屑、院子、sonia220的平安符。(未完待续。 第186章 知错 第16章知错 邹氏虽觉得有异,到底还是立即收了目光顺从地道:“全凭大嫂安排。” 姚氏松了口气,忙吩咐黄氏:“你陪着你二婶娘过去。” 黄氏极有眼色地递过一块热帕子给邹氏擦了脸,方含笑扶着她往外走:“真没有大碍,婶娘不必焦急……” “麻烦侄儿媳妇了。”邹氏走到门前,又站住了,回头轻轻瞟了许樱哥一眼,垂下眼帘跟着黄氏离去。 她就,这两兄妹长得这样的像,但凡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邹氏虽什么都没,那样子明显也是生疑了。冒氏又是兴奋,又是快意,凭什么老子是谁都不知道的私生子野孩子可以过得如此风光?正想找两句话来,就听姚氏淡淡地道:“樱哥,时辰不早,你回去吧。” 许樱哥默默行了一礼,辞过孙氏、冒氏等人,转身欲出房门。这就走了?冒氏看得眼急,忙道:“不吃饭了么?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呢。大嫂对孩子也太严苛了些,吃顿饭耽搁不了多久,何况家里还有客人在。” 姚氏冷冷地扫了她一眼,道:“我要再不对她严苛点,那是要让人在外头点着她的鼻子,戳我的脊梁骨许家教女无方么?” 冒氏一下子噎住,眼睁睁看着许樱哥走了出去。还未回过味来,就见姚氏躺下,背对着她冷冰冰地道:“回去吧,日后没事儿就别来我这里了,免得相看两相厌。你若是真为五郎着想,想要在人前挣张脸面,就少闹腾,少生歪心思,否则我许家离了你还是许家,五郎离了你也还是许家的五郎,你呢,离了许家自有你的自由,皆大欢喜。” 姚氏之前虽然厌憎自己,却从不曾过这样难听的话,多少记得给彼此留点脸面,双方也未曾彻底把脸面撕破,如今竟然当着孙氏和下人的面这样对待自己!可姚氏出来的话虽然难听戳心肺,但却是实实在在,这侯府本是许衡与姚氏了算,她原本可以依仗丈夫儿子,但许徕早就与她离心离德,儿子又还,谁也指靠不上。冒氏愤怒而难堪,却又觉着彻骨的悲凉,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便怔怔地站在那里,瞬间想了无数种因果。 一旁的孙氏当然心知肚明这是为的什么。没人忘记之前冒氏上蹿下跳,左打听右探究许樱哥的身世问题,今日她无故对着邹氏献殷勤,拽着许樱哥往邹氏跟前凑,总是令人生疑。可一个是大嫂,一个是兄弟媳妇,自己则是个寡妇,孙氏觉着立场尴尬,不好插话,便起身道:“梨哥带着几个孩子出去就不见回来,也不晓得和她们姐姐告辞,待我去瞧这是跑哪里去了。” 人走到门前正要跨出门槛,就听身后“啪嗒”一声闷响,接着就听冒氏一大声哭了起来。孙氏这一步就没能跨出去,硬生生被钉在了原地,她本以为冒氏这是要撒泼了,谁想回头却看到冒氏跪倒在地,膝行着飞快往姚氏跟前去,到得姚氏跟前,也不管周围人等侧目,只一下子扯住姚氏的衣襟,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大嫂这是要逼死我吗?大嫂是不相信我已经知错了?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真的知道错了!不然也不会特意带着五郎过来,厚着脸皮去求樱哥谅解,厚着脸皮跑来跑去,学那猴子一般的想四处讨好,实指望你们能看在五郎的面子上不要和我计较……” “结果还是人笨没眼色做错了事招了嫌……大嫂啊……当初您去相看我,您我是个好姑娘,曾答应过要善待我一辈子。这些年,我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好歹生了乖巧懂事的五郎,现在三老爷嫌我不懂事,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您也要赶我走,倒叫我往哪里去?我爹娘早丧,兄长也是年老负担重,家中继母与弟妹与我自来不协……呜呜……这是要我去死吗?大嫂,我真的错了,真的错了,求您饶了我这遭。” 孙氏看她哭得凄惨可怜无比,做得也是够低姿态,甚至不惜自曝家丑,全无从前的傲气,就有些拿不住她刚才究竟是真的不含好意,还是真的想拍马屁却拍在了马蹄子上。犹豫了一回,见姚氏背对着冒氏躺着一动不动,半点反应都没有,而冒氏的哭声越来越凄惨,甚至于将头用力去撞床榻,便觉得一家子人这样闹着实在太难看,遂又折身回去拖冒氏:“先起来再,怎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大嫂也不是就要赶你出门不是?” 冒氏不肯起来,哭道:“我已知错,大嫂却不肯原谅我。左右我今日做的事情传到我们三老爷耳朵里都要变成我的不是,我撒泼欺负不敬大嫂,不配为**为人母,一纸休书等着我的,娘家也无我的容身之所,我便死在这里好了。” 姚氏闭了闭眼,那句“你想死就死,别光嚷嚷给人看”的话实在是不出来。可要叫她就此放过冒氏,相信冒氏真的改邪归正,再不乱来,她却是不信的。这么久了,何曾见过冒氏有过半点悔改的意思?反而是日复一日的变本加厉。 却听外间“蹬蹬蹬”一阵孩子的脚步声响,接着许择奔进来哭着喊了声“娘!”不管不顾地便朝冒氏冲过来,紧紧搂住冒氏的脖子哭得死去活来:“我不要你走,不要你走。”冒氏喊了一声:“我的儿啊!都是娘不好,娘错了啊!”母子俩抱头痛哭,哭声震天。 一团浆糊。姚氏只觉得太阳穴跳得“突突突”地,一股恶气憋在胸窝处,想发作却又发作不出来,硬生生顶得人胸闷气短。孙氏瞪了眼躲在外头探头探脑,好奇却又不敢进来的孩子们,轻声道:“大嫂,先让三弟妹起来又再?家里有客人,孩子们看见也不太好……” 姚氏沉沉地叹了口气,翻身坐起看向冒氏母子。冒氏面色青白,钗横发乱,摇摇欲坠,额头上的青痕刺眼得紧,许择哭得脸通红,似是憋得随时都有晕厥过去的迹象,心中由不得已经软了几分。 冒氏忙推了怀里的许择一把,哭道:“你日后就跟着你大伯母吧,你大伯母打儿最是疼你的,断不会苛待于你。” 许择闻言,竟然丢了冒氏朝着姚氏爬过去,抱住了姚氏的双腿苦苦哀求到:“大伯母,大伯母,您自来最疼五郎的,五郎什么都不要,可以不读书,不吃好的,不穿绫罗绸缎,把什么都留给dd,求您不要赶我娘走好不好?我x后都孝顺您。” “……”姚氏无奈地看着许择,的人儿短胳膊短腿,大大的头上尚未留发,眼睛黑亮晶莹如墨玉一般,满脸都是诚挚的哀恳。这世上最难断绝的便是母子情义,姚氏叹息一声,将许择抱起来轻声道:“大伯母自是最疼五郎的,你爹爹也是最疼五郎的,只要五郎好好做人,该是你的还是你的。” 许择没听懂,冒氏却是听懂了,许择只要不长歪,地位便有保证,但却没提到她半个字。她便又哀哀地痛哭起来:“大嫂是不肯相信我了,事到如今,我也没甚好的,只当是从前做下的恶事结的恶果。还求大嫂善待五郎,到做到,我不管死活都放心了。” 许择听她到要死,便又大哭起来,拼命哀求姚氏救命。姚氏头痛不已,只好道:“谁就要赶你走了?只要你真的知错,难道我们做哥嫂的还会狠心将你们夫妻、母子硬生生分开不成?” 冒氏如奉纶音,赶紧爬起来道:“多谢大嫂。我真的知错了,不只是,您日后看我怎么做。”又去求孙氏:“二嫂给我做见证,我哪里错了您只管骂我啊。” 姚氏淡淡地道:“我是要等着看的。”转身将许择递给苏嬷嬷,哄道:“你先出去吃糕点,我和你母亲有话要。” 许择不肯松手,死死拽住她的衣襟乖巧地道:“我不去,我陪着大伯母。大伯母生病了,我给大伯母捶肩膀。” 姚氏感慨地望着冒氏道:“你运气好,生了个好儿子。你若是再不好好待他,便是毁了自己的福气。” 冒氏全身脱力,冷汗如浆,有气无力地道:“不会的,我会好好待他的。云霞,我也会好好待她和她的孩儿。我再也不和三老爷置气了。我回去就写信给我娘家嫂嫂赔礼致歉,她若肯见我,我便亲自上门去赔礼。” 姚氏不置可否:“但愿你到做到。” 冒氏忍了忍,又往姚氏跟前跪下去重重地磕了个头:“从前都是我不是,还请嫂嫂大人大量,不要与我一般见识。” 姚氏叹了口气,将她扶了起来。孙氏本以为没自己什么事,正要两句轻松话转转气氛,却见冒氏也朝她跪了下去,言辞诚恳地道:“从前我对二嫂多有怠慢之处,二嫂心胸宽广不与我计较,我都记得了。” 孙氏默了默,也叹口气将她扶起来:“好好过日子吧。三叔不是不懂事的,云霞也是个规矩人。” 妾通房都是规矩人,怎不见你们房里有?冒氏咬着嘴唇道:“那我先回去了。”言罢牵了许择的手离去,出得正院门,几大滴泪珠便控制不住地滚落下来。 这边姚氏问孙氏:“你信么?”孙氏轻声道:“我宁愿相信的。”不然一家子这样四分五裂算什么? 姚氏道:“且看着罢。” -——*——*——*—— 感谢大家的粉红票、正版订阅、推荐票、留言,感谢munaiyi123、素食猪、拖把婉儿、一只猪的2个平安符,丘丘的书架、sonia220、、chieh-ching、天使在哭泣、沉香如屑、拖把婉儿、熱戀^^、反求诸己的平安符。(未完待续。 第187章 来信 第1章来信 暮色渐深,许樱哥安静地立在廊下,眼观鼻鼻观心,从听康王答应见她,她已是等了足一个时辰整。不远处的康王书房里许多人进进出出,仿佛永远都处理不完的琐事。终于,有厮鱼贯提着食盒而来,书房里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接着以崔湜为首的一群人含着笑依次而出。 许樱哥敛衽为礼,让到一旁。崔湜看了她两眼,轻声笑道:“三奶奶进去罢,王爷就只吃饭这时候有空,稍后还有事要商量。” “谢过先生。”许樱哥含笑再施一礼,漫步走到门前请了书房伺候的厮柏香通传,柏香却笑道:“奶奶只管进去,王爷吩咐过了的。” 许樱哥入内,见康王正坐在桌旁吃饭,便洗手上前布菜添饭心伺候。康王年过半百,饭量犹佳,尤爱其中一碗酸笋肉片汤,不但将干货捞得干干净净,还将剩下的汤也尽数泡了饭吃。吃得差不多了才开口道:“听你母亲病了,可好些了?若是还需归家伺疾,只管和你母妃,她不会为难你。” “谢父王挂怀,家母好多了。”许樱哥顺理成章地把许衡的交代了出来:“实则今日媳妇家中还有另一桩事,我家族兄,在兵部任库部主事的许扶,无故被贺王世子鞭笞得遍体鳞伤,家父让媳妇给父王带句话。” 康王头也不抬地道:“许候有什么话?”面上竟是半点异色都没有,显见是早就知道此事的。 许樱哥垂眸道:“家父有言,他欲弹劾贺王世子,此人疯癫不清,如何能担起亲王嗣子之责?” 康王将碗筷放下,接了许樱哥递上的漱口茶水,就着童儿递来的漱盂漱了口方道:“知道了。你去吧。” 就这样?许樱哥忍了忍,行礼告退。将要转身,却听康王淡淡地道:“听这酸笋汤你是做的?很是开胃,你母妃也是赞不绝口,天热了,下次入宫,记得将法子进给皇后娘娘试一试。” 许樱哥笑道:“是,媳妇记住了。” 康王见她笑眯眯的,突然想起她自嫁入康王府,似乎就没见过其哭丧着脸的时候,仿若随时都有很多开心事一般的。由不得便添了一句:“三儿来信了,大抵过两日便可抵达林州。信适才送往你母妃那里去了。” 这算是这混乱的一日里最好的消息了,许樱哥怔了怔,笑道:“谢过父王。”言罢规矩退下,到了门前便走得飞快,转眼便不见了身影。难为走得这般快还能不让环佩作响,康王眯着眼看了看,捧起茶来:“去瞧瞧先生们可都吃喝好了?”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也该动手了。 宣乐堂里一片热闹,世子妃、王氏、宣侧妃及新近被康王妃捧得高高的、风头正盛的春姨娘都在,的都是即将举行的安六与张仪端的婚事。见许樱哥进去,之前不曾与她碰过面的人少不得又问了一回姚氏的身体情况,王氏则掩着口笑道:“这耳朵灵的,这才去了没多久呢,大抵是听三叔有信来,这才又忙着赶过来的?” 许樱哥自是不认:“二嫂什么呢,我可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是独自一人坐着无聊,便来凑凑热闹。” 宣侧妃便拉她过去,轻轻点着她的脸颊笑道:“看看,眼睛亮晶晶的,可不是喜上眉梢么?放心吧,一切平安。” 康王妃含着笑令秋璇:“去把三爷的信拿来。” 信写得简单,无非就是报报平安,道一道途中见闻,问一问家中众人平安与否,要有什么令人瞩目的,就是罕见的表达了对张仪端亲事的关心。但惟独就没有关于许樱哥的任何一句话,也没有额外写给她的信。许樱哥心中暗恼,觉得自己被某人硬生生地忽略并且忘记了,但见座中众人并无人觉得有什么意外和不对之处,便只能自我安慰,这家的男人大抵俱都是如此的作派。遂也不露怨色,跟着众人插科打诨,笑一回。 世子妃从来都是最端庄矜持的,待众人笑够了方慢吞吞地道:“三弟妹,早前你不在家,回来后我也不曾碰着你,是有件事要同你来。肖令的媳妇儿六娘早前曾来探过你,因你不在,便求了我,道是过两日她妹子出嫁,要请你多约几个人过去热闹热闹,她们久居灵州,这边人地两疏,家中族人虽有赶来的,却是不多……” 别的女子出门都有闺中姐妹相陪,而王七娘姐妹二人在这京中却是没什么交好之人。出嫁之日没有姐妹相送,孤孤单单的未免显得太凄凉了些,何况安六的名声自来极差,许樱哥理解这种心情,便笑道:“那我多约几个人一起去罢。” 世子妃笑道:“六娘正是这样的意思。” 康王妃认真道:“既然六娘托了你,你不答应便罢了,答应了便要把此事做得周全了。”皇帝把王家的两个女儿分别给了长乐公主府和贺王府,不管将来如何,他们要做的就是尽量把自己能做的做好,尽量让王家人看到他们的好。 康王妃便是不交代,许樱哥也不会敷衍了事,但既然康王妃和世子妃都如此重视,她不得不认真考虑这件事应该怎么做才做到最好,让王六娘和王七娘,乃至于王家人都觉得满意。于是她很认真地坐下来和康王妃、世子妃等人商量应该都把哪些人家的女眷请过去,家世好很重要,人品好也很重要,能干爱笑也很重要,还要有很好的人缘。 宣侧妃见她们起正事,便起身告辞,顺带热情地邀了已经有些显怀的春姨娘同路。春姨娘站起身来,揪着衣角怯怯地看着康王妃,似是想拒绝宣侧妃的邀请,却又不敢直接开口拒绝,所以期待着康王妃能出面帮她一把。康王妃却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便转过头继续和许樱哥话:“不错,唐家的姑娘们的确不错。” 宣侧妃含着笑,不错眼地盯着春姨娘,耐心地在一旁等着,既不催促也不曾不悦。春姨娘默默地等了片刻,不见康王妃有任何想帮她的意思,便只能低着头对着宣侧妃施了一礼:“婢妾还有点事想禀告王妃,就不和侧妃一起去了。” 宣侧妃面上的笑意半点不减,亲热地替春姨娘整了整衣领,道:“那我就先去了。不要以为满了三个月就掉以轻心,孩子没生下来之前都要仔细。” 春姨娘的两道细眉一下子蹙了起来,顿时捂着肚子就哼了起来:“呀,好疼。” 怎地疼就疼了?许樱哥一句话才了一半就给吓得忘了下面该什么才好,只顾睁大眼睛看着春姨娘。王氏早动了起来,先是指挥春姨娘身边的丫头婆子将春姨娘扶了躺在美人榻上,又叫人去外头请太医。康王妃则起身走到春姨娘身边坐下,柔声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春姨娘悄悄看了宣侧妃一眼,声音低不可闻:“回王妃的话,婢妾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才听侧妃了那句话,心里就忍不住害怕,于是肚子就疼了。” 宣侧妃先是怔了怔,随即冷笑起来,道:“那可真是对不住了,是我吓着你了。但愿不要吓出个什么三长两短来才好,不然叫我拿什么赔你?” 春姨娘便挣扎着要从美人榻上爬起来,诚惶诚恐地道:“侧妃息怒,都是婢妾不会话,婢妾没这个意思。” “你躺着吧,肚子疼着还要挣扎起来赔礼,看我是多凶狠吓人啊,这要真是怎么了,王爷还不得生生撕了我?得,我惹不起,我躲远些!”宣侧妃冷笑着向康王妃行了一礼,拂袖而去。 宣侧妃和她身边的人一走,屋里顿时变得安静起来。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天太热,春姨娘雪白饱满的额头上渐渐浸出了一层细汗,脸色也格外潮红,表情则是越来越忐忑不安。她僵硬地蜷缩在美人榻上,心翼翼地看着康王妃轻声道:“王妃和几位奶奶还有事要商量,婢妾不该在此打扰,婢妾先回福林苑罢。” 康王妃沉默地看着她,春姨娘明明很惶恐,却仍然将一张素白的脸放在亮处给康王妃看。康王妃看够了,方以一种平稳沉缓的奇异语调吩咐王氏:“二媳妇,你亲将春姨娘送回福林苑去,等太医号过脉又再回来同我讲。该用什么药不必回禀我,直接就可以开了库房拿来用。” “王妃慈悲,婢妾和腹中孩儿先谢过王妃了。”春姨娘松了口气,安静地由着人将她扶上软轿,再由王氏亲自送了回去。 这是新晋得宠的春姨娘全面向康王妃投诚,刚才对着宣侧妃明目张胆的挑衅便是投名状,而根据康王妃的表现来看,她似乎很满意这个结果,并且她将利用这个成果巩固更多的成果。这意味着康王妃与宣侧妃之间的竞争又上了一个层次,也就意味着康王妃嗅到了某种危险的气味。许樱哥屏声静气地看着这一幕戏,突然很担心有朝一日自己也会陷入到这样的战争中,而非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她忍不住想起黑良心的张仪正来,他到底在想什么,到底想要什么?他这一去,究竟是真的想要做一个好弟弟,还是为了他心底深处的那个秘密?她想不透,于是她忍不住有些忧伤了。 ——*——*—— 今早被地震晃醒,之前近十年也经历了不少次地震,本来已经麻木,但这次持续时间过长。于是开始有点担心,后来确认震源是四川雅安芦山县,级,震源13公里。根据以往所历地震的经验,应该比较严重,祈祷。四川的书友你们安好吗?请注意防护。祝平安。 感谢chieh-ching、魔幻雨滴、素食猪的2个平安符,sonia220、舒服的猫、迦.南、熊猫爱颁布、天使在哭泣、熱戀^^的平安符。(未完待续。 第188章 中套 第1章中套 春姨娘与宣侧妃之间发生的这个插曲并没有引起大的波澜,世子妃坦然自若地辞行,康王妃则留下许樱哥道:“当主母的,要尽量保证家里的孩子们平安降生,一家人最紧要的是人丁兴旺,多子才能多福。” 许樱哥不知康王妃是否在提前给她上课,告知她不该总独霸着张仪正,不该排斥雪耳和秋蓉这样特殊的存在。又或者是知道她来自一个完全不同的家庭,无法接受或者理解这种妻妾之间的争斗手段,所以在间接地解释为何这么做,目的又是什么。但不管其目的为何,左右现在并无刀子架在她的脖子上,她便很自然地选择了顺从:“是,媳妇记住母妃的教诲了。” 康王妃倦极,闭着眼轻声道:“三儿不是不挂念你,而是行军途中写信送信不便。他们父子自来都是这样的性情,粗枝大叶的,全不顾旁人怎么想,是否挂怀。稍后府里要给他寄信,你有信,可送到你父王那里一并寄去。” 儿子可以遗忘妻子,却不能遗忘了父母,否则这个妻子就成了罪魁祸首,多少也会引起公婆的不满。可如今康王妃却表达了对她的安慰和同情,这也算是张某人无意中做的一件好事吧。许樱哥换了个角度去想,便微笑着接受了这份善意的体贴:“媳妇只要知道他安好心里就踏实了。” 康王妃朝她摆摆手:“你也忙乱了一天啦,早些回去歇着罢。明日若还需回娘家便自去,不必特意过来了。” 许樱哥行礼退下,待回到房中,先将自己浸在温暖芬芳的浴桶里泡到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方才起身,慢慢地晾头发,喝茶,看书。夜将深了方寻了张洒金笺洋洋洒洒地写了几句诸如“家中安好,勿念,在外多注意身体,平安”之类的寻常话便停了笔。 次日早间许樱哥起身,先将封好的信使张平家的送至康王那边的文书信件处,随即收拾了准备前去康王妃那里告辞,以便再回许府去探许扶。人还不曾出门,青玉便自外间进来道:“奶奶,侯府那边使人过来,夫人已经好多了,您不必再去啦。” 许樱哥微微怔住:“谁来传的话?” 青玉道:“是四爷过来传的话。本是想进来一趟的,但因着还要送药去常福街那边的五爷家中,又还要赶去上学,故而就不曾进来。” 许樱哥便明白许扶已是回到了常福街他自己的家中。既已能搬动,那便明伤势已无大碍,可他的情绪是否好转?她坐着想了一回,只能自我安慰,倘若许扶的情绪还如昨日那般糟糕,许衡是不会放他回去的,于是便又稍微高兴了些。先去康王妃那里请了安,便坐下来挨着给唐媛等人写帖子,又将明日自己要穿戴的衣裙寻出来,使几个丫头熨烫熏香弄整齐了,再寻了要戴的头面首饰拿去请康王妃帮着参详。 待到午后,发了帖子的府邸俱都回了信,除了有两家的女眷因故不能来,诸如唐媛姑嫂、武玉玉、安谧、阮珠娘等人都没有拒绝她的邀请。于是许樱哥便又提笔给王六娘写了一封信,告知明日都会有哪些人过去。谁想不一会儿的功夫,王六娘便同惠安郡主一道坐着马车来了。 于是许樱哥在新婚以来第一次在自己的新家招待了客人。王六娘还是有点害羞,虽言辞中的感激之情半点不减,眉眼中的忧愁却是一眼就能看得出来;惠安郡主则是照旧的爽朗热情,这姑嫂二人一动一静,倒也相得益彰。 许樱哥在后院的梅林里设了竹椅竹桌,亲手泡茶,又上自己亲手做的糕点招待她二人。才了几句话,就见四个粉妆玉琢的女孩子手牵着手地走过来,并排立在远处看着这边笑,却是世子妃所出的华娘与世子侧室于氏所出的舒娘,以及敏娘和张幼然姑侄四个。 “哟,我道是谁,原来是咱们家的几个仙女儿,都到姑姑这边来。”惠安郡主从前也是经常出入康王府的,对这几个女孩子都算是比较熟识,唯一觉得陌生的便是张幼然,却也不是全无所知。 华娘几个全都欢呼一声拥了上去,唯有张幼然怯怯地站在那里,进退两难。许樱哥知她从来敏感,大抵惠安郡主那句“都到姑姑这里来”在她听来便是不包括她的,于是起身亲自牵了张幼然过来,笑着给惠安郡主和王六娘介绍:“我们家三妹妹从前身体不好,没经常出来走动,和姐姐嫂嫂们难免有些生疏。”又给张幼然一一介绍这二人。 王六娘不知张幼然身份的尴尬处,只记得其他人都是给过见面礼的,唯独张幼然不曾得到过,便豪爽地将腰间挂着的紫玉双鱼佩给了张幼然。张幼然知其贵重,并不敢接,便探询地看着许樱哥,许樱哥赞许地朝她笑了笑,回头与王六娘商量:“这双鱼配见你常戴的,必是爱物,换一件罢。” 惠安郡主便捋起王六娘的袖子,从上头褪下一对镶青金石的赤金钏子来,又将自己发上的一对玉钗取下,笑着一并给张幼然戴上,拍手笑道:“这样正好。已然是个美人胚子了。” 张幼然的脸涨得通红,眼里却闪着快乐的光,不用许樱哥吩咐便十分端庄地给这二人行礼道了谢。又要叫人去她房里取她才跟许樱哥学做了的牛舌饼来请表嫂和表姐吃。 惠安郡主哪里吃得下,便要拒绝:“我们……” 许樱哥见张幼然那忐忑期待的样子,晓得她怕被拒绝,忙抢在前头道:“你表嫂和表姐还有事,不能久坐,要不三妹妹使人装了盒给她们带回去,让姑母表哥他们也跟着尝尝如何?”又笑着道:“三妹妹的手很巧,这牛舌饼做得极不错。” 王六娘便笑着给张幼然道了谢,又赞了她两句。 张幼然兴奋地叫了几个侄女与她一起去寻漂亮的盒子装牛舌饼。几个女孩子叽叽喳喳地商量着离去,惠安郡主收回目光,笑道:“到底是懂些规矩了,听她现在归你管了?” 虽然长乐公主府与康王府关系迥异于常人,但许樱哥还是不乐意在惠安郡主面前多提张幼然的不是,便笑着道:“是,她很聪明,从前是身体孱弱了些,如今好多了。” 惠安郡主当然明白她的意思,便笑了一笑,将此话题略过直接道:“实话与你讲,明日那边要你多操心了。虽然王家在京中也不是全无人在,也有长辈前来操持,但明日这亲事大抵不会太顺。” 许樱哥吃了一惊,由不得道:“这可是圣上钦赐的姻缘。” 王六娘愁兮兮地道:“七娘不肯嫁的。她不知从哪里听了安六的恶名,晓得他在外头养粉头,养……”到这里,王六娘的脸涨得通红,羞得不出口。 惠安郡主坦然地接上去道:“养娈童,还不止一个。” 王六娘难为情地扯了扯姑的袖子,似是在怪她怎么就这样出来了,惠安郡主却道:“有什么不出来的?他都能做得出,我们还不能?樱哥又不是外人,你要求人家帮忙,总要把话给人家清楚才是。不然叫人家怎么帮你?” 许樱哥心头已是悔得滴血,一个不肯嫁的新娘子,却要叫她领着人上门去打掩护,保证这桩不是你情我愿的亲事顺利热闹风光的进行,她倒像是个什么了?最要命的是她邀请的那一帮子人还什么都不知道。是她疏忽了,这样的大事,王六娘本该早就来同她商量,而不是似昨日那般事到临头才匆忙来,她怎么也没多想就一口应下了? 王六娘见许樱哥脸色不好看,心中有数,忙起身整整衣衫对着她深深一福,轻声道:“都是我的错,思前想后很多天,再也找不到个更合适的人来做这件事。所以才在昨日匆匆忙忙地赶过来,你又不在……我也不好把话得太清楚,今日便是来同你赔礼的。”因见许樱哥沉着脸不语,便求救地拉了拉惠安郡主。 惠安郡主便上前拉着许樱哥往一旁去,轻声道:“不要生气了,她是知道要出错,所以才让我陪她亲自来与你的。也不要你们做什么,只需在屋里坐一坐,笑笑,热闹热闹就够了。至于七娘,该和她清楚她们家早就清楚了,并不要你去劝。她若临时反悔,也不要你去绑。就是帮着充充场面镇镇场子,不要让有心人做得太过。” 许樱哥非常讨厌这种中套的感觉,便淡淡地道:“你高看我了,我哪有这样的本事?” 惠安郡主急了:“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七娘她心里不舒服,此时愿嫁也是勉强的,贺王府那边并没有人乐意她嫁进去,所以去接的人定然会挑事,他们挑他们的事,我们却不能让七娘卷进去,不然她便只有一个死!” 哪里只是为了王七娘?明明就是为了博得王家的好感。许樱哥沉默许久,轻声道:“多谢你们的信任,但这事儿我却不能随便答应,我得问过王妃的意思。” 惠安郡主反而松了口气:“你去问,我们等着。” 原来所有人都是知道的,就瞒着她一个。许樱哥的心头更有些不是滋味,便又听到惠安郡主慢悠悠地道:“今早贺王世子被弹劾了,圣上大怒,已是下令幽禁了他。” ——*——*——*—— 感谢大家的粉红票,正版订阅,推荐票,留言,感谢素食猪的10个平安符,迦.南、桃子妖妖315的3个平安符,一只猪、193101lizi的2个平安符,sonia220、chieh-ching、熊猫爱颁布、熱戀^^、天使在哭泣、evenfall6、mkh_texas的平安符。(未完待续。 第189章 哑亏 第19章哑亏 许樱哥昨日曾替许衡传过话,依稀猜着是怎么一回事,所以并不露出惊讶的样子来,照旧淡淡地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不到。////” 惠安郡主怔了怔,嗔道:“你就你知道就是了,怎地还弄这种玄虚。” 许樱哥笑笑,吩咐绿翡、青玉几个好生招待着,自己去了宣乐堂。到得宣乐堂,远远就瞧见曲嬷嬷与世子妃身边的大丫头玉瓶立在廊下低声笑逗鹦鹉,其余秋实等人却不见影踪,许樱哥便有意识地把脚步放缓了,老远就笑着出了声:“你们倒清闲。” 曲嬷嬷与玉瓶二人便都向她行礼,玉瓶扬声笑道:“三奶奶不是在陪客的?怎地过来了?郡主她们走了么?” 曲嬷嬷则走到门边轻声道:“王妃,三奶奶过来了。” 许樱哥也不进去,就在那里同玉瓶有一搭没一搭的话:“华娘和舒娘她们几个在那边陪着她们表嫂和表姑呢……” 屋子里又安静了片刻功夫,世子妃方从里头走出来含笑道:“三弟妹来了?母妃让你进去。” 许樱哥福了一福,笑道:“我来得不是时候,扰了母妃和大嫂商量正事。” 世子妃的目光闪了闪,笑道:“没什么正事,不过是在商量四叔的亲事。六娘她们姑嫂走了?” “没呢,我这里有点事要问母妃的意思。”许樱哥本有心想问她究竟知不知此事实情,又是否故意不和自己清楚,眼睁睁看着自己陷入这境地的。可想想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要怪也只能怪自己思量不周,那时候多句嘴,多打听打听,又如何会陷于这般进退两难的境地?这哑巴亏不吃也吃了,多无益。于是笑了笑,侧身从世子妃身旁进了屋。 世子妃垂眸看她进去,转过脸来目光坚毅地吩咐玉瓶:“走吧。” 曲嬷嬷忙递了把油纸伞过去:“日头可毒,玉瓶给大*奶挡着些。” 世子妃笑道:“嬷嬷可真是细心,我那里还有块何首乌,改时拿过来给嬷嬷用。” 曲嬷嬷忙道:“怎么敢,怎么敢,折杀老奴了。”目送着世子妃走开,便又轻手轻脚地走到廊下,立在帘子外头逗着鹦鹉,竖起耳朵听屋子里的话。 细细的湘妃竹帘挡去了午后炽热的日光,微风卷着月季的清香吹入房中,满室清新。康王妃静静地听许樱哥完,看定了她道:“你后悔答应这事了?” 许樱哥垂着眼噘着嘴委屈地道:“非是媳妇冷情,这个忙实在不好帮。何况还牵扯到各府的女眷们,一个不心,只怕大家都要怨我,日后还怎么来往?怕是谁也不肯信我了。”这各府交往都讲究个分寸,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可以随便牵扯上人家的。第一次不知道,那只能自认倒霉,但这信任一旦坍塌便再不容易建立起来。她这些年好不容易才建立了这份人情,现下却是一不心就可能毁个七七八八。且是在被人蒙蔽的情况下,又怎能心甘情愿? 康王妃见她全然一副儿女情态,微微有些好笑,亲昵地拍拍她的手,道:“可是现在怎么办呢?你帖子也发出去了,又是明日的事情,迫在眉睫,便是要找理由退却也没那么容易。” 许樱哥越发委屈:“正是呢,媳妇正是进退两难。要是突然去帖子和大家不去了,难免引起无数没根由的猜测,还要得罪王家,只怕姑姑那里也会觉得我不懂事。可要这样,真的是怕拖累了各府的女眷们,影响了彼此间的和睦。”见康王妃没有不耐烦的模样,便又道:“来也怪媳妇,只听见大嫂和我那么一,想也不想就应了。大包大揽的,问都没问清楚就挨着发帖子,全忘了谨慎二字,这时候正是自食恶果呢。” 康王妃轻轻皱了皱眉毛,默了片刻才柔声安慰道:“让我们来想想,这事儿该怎么办才最好。” 许樱哥左右瞧瞧看见旁边一把素纨扇,便取了慢悠悠地给康王妃打着,诚恳地道:“媳妇昨日归家,我母亲还同我起,母妃最是聪慧能干慈祥,让我有事就问您,就和自己个儿的亲娘是一样的,您断不能害了我,媳妇就全心全意依靠您啦。” 康王妃失笑:“你这张嘴呀。”想了一回,轻声道:“事已至此,你已是不能后退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凡事都有它的好坏两面,纵然担了些风险,但若办妥了也是好事一桩。你和三儿,终究是要自己为人担当的……你和我,你都请了哪些人家的女眷?各人的性情是怎样的?若是那些跳脱活泼不太懂事的,又或是其父母家人气的,就想法子先回绝了的好。” 见康王妃肯帮着拿主意,许樱哥心里先就放了一多半,便自袖中取了名单给康王妃看,婆媳俩头挨着头仔细商量了一回,定了章程。许樱哥犹自撒娇道:“她们姑嫂太不仗义的,话都不清楚,就这样弄套子给我钻。我明日要一个人孤零零在那里左支右绌,既怕王府那边的人生事,又要照顾好这边请过去的人,想到这个我就害怕担忧,只怕今夜饭都吃不下,更睡不着了。母妃帮我想法子出气。” 康王妃点点她的鼻子,笑道:“你去同惠安,我的,让她明日陪着你去,有人出人,有力出力,若不能陪了你去,便记得日后欠你一个人情。” 许樱哥这才满意地起身行礼告退:“多谢母妃指点,媳妇犹如茅塞顿开。都是母妃宠的,叫媳妇全然不知风雨啦。” 康王妃笑道:“你记得了,她们脸皮厚,你就要更厚。” 曲嬷嬷眼瞅着许樱哥兴高采烈地离去,快手快脚地进了里屋,见康王妃撑着下颌沉思不语,便上前陪笑道:“王妃什么事这么高兴呢?还是三奶奶有法子,每次来了都能哄得您笑,老奴就巴不得她时时都在这里才好呢。” 康王妃抬起眼来看了看她,淡淡地道:“她虽可爱,却只是儿媳妇,不能继承家业,总有一日是要分出去单过的。都是我生的,我是想尽量一碗水端平的。有人得到绫罗,就有人得到金银。” 曲嬷嬷吓得犹如三伏天里兜头一盆凉水,战兢兢地颤了一下,堆了满脸的褶子心笑道:“王妃慈爱公平,这谁不知道?” 康王妃叹了口气,并不言语。 曲嬷嬷站了一会儿,心翼翼地走到康王妃身后,轻轻帮她敲击着肩头,只寻些陈年旧事来。 许樱哥回了随园,便拉门见山地把话清楚了,又笑道:“咱们这样的亲,打断骨头连着筋。我们自己人无论如何都罢了,但其他府里的女眷却不能让人家扯进去,多惠安一个想必能把事情办得更妥当些。” 惠安郡主倒也没推辞,却是满脸的为难:“本是我们家人的事情,全没有躲在后头的道理。但我这边的确是被人拖住了,不然你以为我好意思脱身?只能是厚着脸皮欠你人情就是了。” 王六娘满脸的担忧,想了又想,只能给许樱哥行礼:“这份情意,我都记得了。” 许樱哥看惠安那模样果然不似作伪,便含笑扶起王六娘来:“不必如此。只是日后若有事要我做的只管开口,我能做必不会推辞,不能做的也会尽量帮你想法子。日子长了,你便知我是个爽利性子。” 王六娘又羞又愧,垂了眸子低声道:“都是我的不是。我当时也是这般打算的,可……”话未完,就被惠安郡主一口截了过去:“这么多废话做什么?还有那许多事情等着要人做的,该走了。”风风火火地拉了王六娘起身离去,不忘交代许樱哥:“明日休要起晚了啊,万事心。” “晓得了。”这姑嫂二人一个很觉羞愧故而有话要讲,一个生怕嫂子出来故而匆忙来挡,许樱哥一一看在眼里,越发肯定了那个猜测。独自立在树荫下想了一回,忍不住还是摇头笑了,还未出手便先被忌,世子妃这样伶俐的心思和凌厉的手段,她果然是不及的,更不要张仪正那个傻蛋。 日光懒洋洋地照在御赐国公府的墙头瓦上,把四处悬挂的红色照得喜洋洋一片。但这片喜色却全不曾映入到新娘眼里,王七娘一张被脂粉敷得看不清本来面目的脸上死气沉沉。 许樱哥、唐媛等人心翼翼地围坐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地些闲话,谁都感受到了这种不协调的气氛,却无人提出要走,毕竟王氏一族非同常人。朔方节度使王俊,赤胆忠心,累立战功,声名威镇西北,累进封为冀国公。虽则其家眷基本都居住在灵州,其族人却差不多都居住在上京城中。这个家族很奇妙,只有王俊父子一枝独秀,其余族人不过都是些升斗百姓,便有几个入仕的,也不过是七八品的官,实在无足重轻。可便是如此,却没有人敢觑这王氏一族。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王六娘满脸急色地快步走进来,扯住许樱哥低声央求,许樱哥默了默,厚着脸皮壮着胆子领头了个笑话,惠安郡主也跟着讲了一个,众人捧场,渐渐也就热闹起来,王七娘泥雕木塑一样的,半点反应全无。没多少时候,客人多起来,便有各色各样的人进来瞧新娘子,正是热闹之际,又有两个神色冷峻苛刻的王府女史威风八面地走了进来,当了众人的面不阴不阳地笑道:“吉时将至,因恐新娘子不熟规矩误了吉时,故而王妃使了下官过来行引导之职。” ——*——*—— 已是三月下旬,求粉红票。今天有二更。 感谢素食猪的4个平安符,193101lizi、see_an的2个平安符,拖把婉儿、newlife2012、sonia220、ojo129、chieh-ching、熱戀^^、天使在哭泣的平安符。(未完待续。 第190章 势在 第190章势在 第二更,求粉。.\\.. 上京各公侯府近年来也多有同各王府、公主府联姻的,都知道在婚礼举行之前,多半会有老成持重的嬷嬷或是女史过来教习新娘礼仪,这也算是常态了。可就没见过之前不来,到了新婚当日才当着众人派人过来的,何况还是这样的嘴脸作派。于是在场各府的女眷们看向王家人与贺王府女史的眼神就有些不一样了。 那两个女史却是无所谓的,见自己张了口还无人搭理,便笑着四顾道:“怎地?主人家没在这里?” 这可算是目中无人了!场中女眷面色各有精彩,都知道安六本非是贺王妃亲子,生母早逝且母家卑微无闻。从前安六在一众王府子弟中虽算是出彩的,却是恶名居多,但凡是有点底气的人家都不肯把女儿嫁他的。可如今他不但凭着军功封了爵位,颇得贺王看重,在圣上面前也有体面,御赐了这王氏嫡女为妻,与当初不可同日而语。特别是在贺王世子犯了疯病,被下令幽禁的时候,贺王妃来这么一出,明摆着是不怀好意的,也可以看出这贺王府中嫡庶之争已经上了个层面。 王六娘不是个善于做这方面工作的人,只顾在那里死死按住王七娘的肩膀,生怕她会发作起来。其他人则便是想出头也没那个立场,幸亏有个打扮得富丽堂皇的中年妇人快步从外头走进来,笑着迎了上去:“两位女史辛苦了,请这边喝茶。” 那两个女史中为首的一个吊着眼角倨傲地道:“这位夫人眼生,敢问是哪个府里的?” 那妇人面上便有些尴尬,王七娘猛地抬起头来,圆睁双目满脸羞愤之色,王六娘又气又没法子。许樱哥忙上前握了那妇人的手同那两个女史笑道:“这是王二将军的夫人,也就是新娘子的亲婶娘,特意从灵州赶回来操持婚礼的。二夫人久居灵州,是以两位女史不识。” 王家父子常年驻守灵州,没有酒囊饭袋,老的被称为王老将军,儿子辈则被众人亲昵地按着排行称为某将军,再下面的孙子辈便是王某将军。许樱哥这样一,谁都晓得这妇人也是位诰命,应该得到尊重。那两个女史便都笑了:“怪我们有眼不识金镶玉,还望二夫人莫怪。” 大好的日子,除非是成心不想嫁女了,否则谁想闹腾?王二夫人忍气吞声地道:“因着家中婆母身体欠妥,这孩子的母亲要侍奉跟前,父亲则是不能轻离职守,只好让**持着,之前不知两位女史到来,不曾远迎,是失礼了。两位这边请罢。” 她姿态做得低,那两个女史对视一眼,也就随她往隔壁去奉茶话。屋里的气氛顿时缓和了许多,唐媛扯了许樱哥到一旁轻声道:“怎么一回事?” 许樱哥叹了口气,凑到她耳边轻声了根由:“……进退两难,我也是后悔得要不得,这全身的筋都绷着呢,酸得要不得。你们若是怪我,我也没得话,左右都是我的错。” 唐媛默了默,道:“尴尬是真尴尬。但你也不容易,也罢,谁还没个难的时候?看她今日这模样,只怕进了王府日子也不会好过。若是再没几个客人跟着热闹,怕要被人道一辈子。你放心,我和玉玉替你看着她们,有事儿的时候让她们躲远些也就是了。” 许樱哥心中感激,用力握了握唐媛的手,唐媛明白她的意思,扮了个鬼脸,笑嘻嘻地上前拥了阮珠娘等人笑去了。众人都精得猴儿似的,谁也不去问那和自己无关的事情,只管些走马打球,挑花绣朵,谁的裙子好看,谁的手又最巧的闲话,倒也粉饰了几分太平。 许樱哥早前得口干,才坐下喝了杯茶,就见王六娘过来紧张地道:“樱哥,我二婶娘同这些人不熟,本家长辈们也没几个得上话的。请你过去陪着话罢。” 许樱哥暗想自己虽然出自康王府,却只是个新婚不久的年轻媳妇,分量不够的,可也推辞不得,只得硬着头皮过去。谁想还未到门前,就听里头王二夫人隐含怒气,却极力压制的声音:“想我王氏,也算是一方望族,断做不出这种没脸没皮的事情。我倒是要问问两位女史,不知这话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许樱哥唬了一跳,这门便不敢进去了,急急地转身要往后头走,却被王六娘给生生堵在后头。二人皆不敢言,也不好进去,只得立在门前再听,便又听一女史哂笑道:“二夫人莫要着急么,这不过是些道听途的闲话,当不得真的。王妃不过就是有这样一问,您七娘是嫡女,那便是嫡女。” 隔壁的笑声一阵响似一阵,这边王六娘一张脸苍白如雪,眼睛黑幽幽的如同两团黑火,许樱哥看她的模样不对劲,忙使劲掐了她一下,低声询问道:“六娘……?” 王六娘回过眼来看着她轻声道:“这上京城中,藏污纳垢!”言罢举起手来使劲去敲房门,不等里头的人应,便推门大步走了进去,怒道:“这样的闲话,便是听也不该听!怎地竟然敢问?休要我七妹冰清玉洁,便这桩亲事是御赐的,圣上觉着她好,她便任谁也配得上!” 那两个女史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年纪轻些的那个垂了眼不语,年纪稍微大些的却吊了眼角笑道:“敢问这又是谁?府上的生面孔可真多。长辈这里着话,怎地闯便闯了?” 这回便是王二夫人也忍不住了,猛地一拍桌子大声道:“刁奴放肆!这是欺负我王氏门中无人么?” 到底是将门妇人,王二夫人早前隐忍,此刻这一拍一吼却是威势十足,震得连隔壁的笑声瞬间便熄灭了。就有人探出头来问道:“怎么回事?”许樱哥忙跑回去灭火:“没事,没事,笑闹呢。快上茶,上果子,好像吉时要到了也,看看新娘子的妆还需不需要补的?” 不过安静了须臾功夫,就听隔壁又是一阵响动,众人正在惊疑间,便听外间锣鼓喧天地响了起来,有人从外往里奔:“迎亲的来啦!迎亲的来啦!” 许樱哥刚才那声“吉时要到了”不过是随口那么一,真真切切的算来,还差得少近大半个时辰左右,于是呆了呆,道:“莫不是弄错了?”房中众人却是没什么数的,已为人妇的纷纷拥着往外去,笑道:“看新郎子去!” 人才出了门,就见那两个王府女史走出来板着脸大声道:“吉时还未到呢!接什么亲?”不等主家吩咐便叮嘱随从人员:“去前头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王二夫人也是恼怒得很,大声吩咐得力的婆子:“去瞧瞧是怎么一回事?” 人才派出去没多久,就听前头闹将起来,一个年轻媳妇白了脸跑进来道:“前头闹起来了!” 王二夫人又气又急,顿足道:“怎会闹起来?”那年轻媳妇道:“新郎子要结亲,二老爷他们吉时未到,不祥,不许进门,新郎子带着一群人执意要进门……” 话未完,就听里面一阵惊呼,王七娘从里头冲出来,一边走一边将头上的珠翠簪钗拔下来摔在地上,最后将身上的红色嫁衣朝那两个面目可憎的王府女史摔了过去,大声道:“我不嫁了!谁爱嫁谁嫁!” 那两个王府女史齐齐变了脸色道:“王七娘子慎言!这御赐的姻缘怎能不嫁便不嫁?这天家的威严岂是随意能亵渎的?” “住口!”王六娘噙着眼泪自地上拾起嫁衣,上前给王七娘披上,抚着她的发顶喃喃地道:“七娘,七娘,我可怜的七娘……”后面的话却是心疼得一个字都不出来,姐妹俩抱头痛哭。王二夫人也是红了眼圈,却别无他法,只好使人再往前头去探,自己去拉了王七娘苦苦相劝,王七娘却是疯了似的挥舞着手臂去推打王二夫人和王七娘等人,大声嚷道:“都别管我,等我死了就干净了!” 许樱哥等人看得心中恻然,便默默地弯腰去拾王七娘扔在地上的珠玉簪钗。才将簪钗拾起,便又听得脚步声疾响,接着有女子惊呼之声和男子的咆哮声,撞击声传来。许樱哥愣了愣,忙招呼唐媛等人:“赶紧进屋里去!” 唐媛和武玉玉只呆了片刻就赶紧互相招呼着进了屋,王七娘则是尖叫了一声,软软倒在了王二夫人怀里。许樱哥也想跑,可才走了两步,看到王家姐妹的模样,双腿便似生生给定住了一般。她垂着眸子想了想,终是走过去和王六娘一起挡住了王七娘。 “吉时将近,请新娘子梳妆!” 一身大红的喜袍突如其来地闯入众人眼中,顾盼神飞,满脸兴奋的安六就那样突如其来地带着一群人走了进来。旁边的傧相风雅地吟起了催妆诗……贺王府的两个女史有些害怕地往后缩了缩,年长的那个终于是往前踏了一步,视死如归地道:“六爷,这不合规矩。” 安六袖着手,含着笑在场中众人面上一一扫过,冷冷清清地笑了一声:“哦?规矩?”(未完待续。 第191章 必得 第191章必得 安六面色如雪,红衣黑里,浓秀的眉毛与一双风流的眼睛衬在一处便冶艳如妖。..但谁都知道,这漂亮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怎样的心,那双袖在袖子里的洁白修长的手更是沾满了无数人的鲜血。于是被他目光扫过的人便都情不自禁地往后让了让,那两个女史面上更是好看不到哪里去,年轻的那个已是两股战战,年老的那个则抗着声气道:“是,六爷,这吉时乃是钦天监占过的,早或晚之则不祥,望六爷三思!” 安六缓缓往前踏了一步,年老的那个女史情不自禁地往后让了一步,眼睛也忍不住垂了下来。安六轻笑了一声,目光停留在许樱哥的身上,施施然道:“怎地到处都有你?” 许樱哥还未回答,他便已转了目光看向王六娘与王二夫人,敛容整衣,规矩肃然地对着那二人深深一礼:“家门不幸,多有得罪,还望府上休要与这般作死的狗奴一样见识,饶了子这遭。子真心求娶,日后必然善待七娘。” 那年老的女史还想多言,却被年轻的那个死死拽住。 王六娘与王二夫人犹自忿忿,王二夫人见他服软赔礼,也就将王七娘送交给王六娘,走出去昂首挺胸地道:“六爷是个明白人,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知府上究竟怎么回事,但我只知,今日府上这般行径不是想结亲,乃是想结仇。我王氏一门忠烈,实在不堪如此羞辱,还请六爷先回,圣上若是降罪,一应罪名全由我府上承当。”有心想请作为女媒的鲁国公夫人出来做个见证,却见女媒早不知所踪。 安六俯首帖耳,意笑道:“是,婶娘得是,我们府里做得实在是太过了!总之都是我们的错。俗话得好,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可她们都在做些什么?子也是又难过又气愤啊。圣上不会降罪,因为这桩亲事必然要成,那圣旨可不是随便就下的,下了便要执行。圣意不可违。”顿了顿,笑看向许樱哥:“论起这个来,想必许二娘子最是知晓。许二娘子,既然你来了,便烦劳你同她们好生讲讲如何?” 许樱哥自是不理他的,王二夫人没见过这样惫懒无赖的,一时之间竟不知该怎么接这话。王七娘缓缓从王六娘怀里挣起来,披头散发地站定了,直视着安六大声道:“欺负了人,羞辱了人,只是这般口头上赔个礼就算了么?你把我王家当成什么人家了?把我王七娘当成什么人了?实话告诉你,今日之辱不报,我便是死了也不嫁你!” 安六站起身来垂着眸子想了一回,拍手笑道:“行!这一生一世也就这么一回,叫你心不甘情不愿,这样灰溜溜地嫁我那是委屈了你,日后难免也会让人瞧了你,以为你好欺负,也以为我是个怂包。娘子既然开了口,我便来替娘子出这口恶气!”言罢回眸,早有人捧上横刀一把,安六接了在手,含着淡淡的笑缓缓将刀自鞘中抽出,雪亮的刀光映着他秀丽的眉眼和身上的红袍,格外妖异。 新婚之日却亮了凶器,这人真是疯了!还留在院中的众女眷惊呼一声,神色仓皇地直往后退。王二夫人仓惶四顾,颤声道:“人呢,家里的人都到哪里去了?” 许樱哥却听外间还在打得热闹,差不多也就明白这在外头和王家对阵的和安六这拨人乃是分头行动,行的声东击西之计。贺王妃大抵是受的刺激太重,所以不惜与王家结仇也要坏了安六这桩亲事,而安六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也是势在必得。才刚想到这里,就见安六提着刀,慢吞吞地朝着她走了过来,立在她跟前微笑。 许樱哥惊得连连往后退了两步,却见安六侧了侧头,看着她身旁的王七娘道:“记得稍后不要闭眼,我让你看看欺负你的人是个什么下场。” “夫人救命!老奴不过是听命行事……”那年老的女史已是觉得不妙,挣着就往王二夫人冲了过来。众人尚未反应过来,就见面前红色夹杂和黑色,又有刀光闪过,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听一声钝响,半截尖叫戛然而止,一道血光冲了上来,一颗头颅咕噜噜地滚落下去,血腥味顿时大作,那年老女史的身子却还站着。 那头颅好巧不巧的刚好滚落在许樱哥等人面前,“呃……”许樱哥一阵恶心,将手掩住口,忍得泪眼模糊。王六娘呆了片刻,一口喷将出来,王七娘尖叫一声,眼睛往上一翻便晕死过去。而此刻,殒命的女史尸身才“噗通”倒地,屎尿横流。院中众女眷尖叫的尖叫,奔逃的奔逃,乱成了一片。王二夫人回过神来,又惊又怒,怒骂道:“你这个……” 安六收刀起身,将刀扔给随从,将块雪白的丝帕优雅地擦着手,微笑着打断了王二夫人的话:“如此,府上可觉得雪耻了?可原谅子了?要是还觉着没出够气,那子便再杀了另一个狗奴如何?”着便将手指向了另一个吓得瘫倒在地,瑟瑟发抖的女史。 王二夫人要骂又不敢骂,只气得发抖:“大喜的日子,你怎地如此放肆?” 安六垂了眉眼,将手拢回袖中,低声道:“不如此,不能平怒气。不如此,不能平怨气。不如此,日后难活。不如此,怎叫人知晓我的人碰不得?”他一连四个不如此,倒听得王二夫人怔住了。许樱哥却是心潮澎湃,如此狠辣,日后贺王府中谁还敢轻易给王七娘脸色看?但如此狠辣,果然心硬如铁,幸亏她当初遇到的不是他。却见安六突地抬起眼来看着她笑道:“许二娘子,你觉得我杀得可好?” “好……”许樱哥不及思索,冲口而出,随即又及时添了一句,“大喜之日,见了血光总是不好的。” 安六心知肚明地笑了笑,道:“烦劳替新娘子上妆吧,吉时快到了。误了吉时不好。” 此时外面方“蹬蹬蹬”闯进一群人来,王二夫人眼里绽放出光彩,颤巍巍地便朝着前头迎上去,哽咽着道:“老爷!您可来了!” 许樱哥回眸,只见一个中等身材,古铜色皮肤,留着三绺长须的锦衣中年男子带着几个锦衣少年快步走了进来,人人身上俱有杀气,看那模样,应该是王家二将军同王氏子弟,便默默退到后头。 “六爷,不告而入,不问自取是为贼。”王二将军板着一张黑脸,快步走到安六面前,睁大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安六,他带进来的人则满脸戾气地上前欲将安六带来的人挡出去。 双方刀剑出鞘,场面火爆。安六静静地与王二将军对视着,轻轻摆了摆手,便听一阵收刀入鞘的声音,接着随他入内的随从顷刻间便退得干干净净。安六一个漂亮的长揖一揖到地:“子见过二叔父。子有错,还请二叔父不吝赐教,子日后必不再犯。” 王二将军一张黑脸上满是凝重之色,默了许久才道:“你是真心求娶?” 安六笑着指了指地上血污横流,死不瞑目的女史:“这便是我的决心。” 王二将军道:“你日后若对七娘不好?” 安六笑着举起手来:“天打五雷轰。” “二叔父!”王六娘哀哀地喊了一声,眼里满是哀求。王二将军神色复杂地看了看她和她怀里的王七娘,咬了咬牙,大声道:“立刻给七娘整妆,误了吉时不好。此地已污,换到隔壁院子去办。” 王六娘双脚一软,绝望地咬住了嘴唇。许樱哥忙将她给扶住了,低声道:“不论如何,我们先把七娘安顿好。” 王二夫人虽然不忍,却也只能指挥下人开动,又给场中客人一一赔礼致歉。这边忙乱起来,那边王二将军则引了安六,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出去。 许樱哥与唐媛等人一起被丫头婆子们拥簇而出,她回过头去,看到有人将一个麻布袋子将那死去的女史装了进去,再将那几乎半死的女史拉扯起来,不知要推搡到哪里去。 此处离隔壁院子并不太远,须臾功夫众人便都安顿下来,有女眷身体不适,匆匆辞去,王二夫人虽然难堪不舍,却也没有强留人家的道理。王六娘惨笑着寻了许樱哥轻声道:“原是我多事,妄想热闹,再给七娘撑撑场面,谁想竟是叫人看了一场笑话。烦劳你替我与她们声对不住,想要回家的可以先回去,不必为难,我改日登门致歉。” 许樱哥便看向唐媛等人,众人先前全都拥在窗前目睹了这血腥的一幕,脸色都十分难看。武玉玉勉强笑道:“喜事尚未办完,七娘尚未出门,哪里就能走?我不走的。”唐媛也道:“我还要陪着樱哥呢。”安谧犹豫了一回,也道:“想来不会再有大事了,我不走,我们一起来的一起走。”阮珠娘同杨七娘想了片刻,颤着声音道:“是这个理。” “多谢!”王六娘哽咽着对众人深深一礼。便有她本家的嫂子出来道:“七娘醒了。”王六娘擦了擦眼角的泪,拉了许樱哥进去:“你陪我进去。” 王二夫人过来央求唐媛等人:“请这边坐着喝茶吃果子,该笑的还是着笑罢,不要放在心上。”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哪怕就是假的呢?唐媛吸了口气,大声笑起来。几乎是同时,外间的喜乐再度响起,整个国公府再次喜气洋洋。 ——*—关于最近的情节走向(表钱滴字)—*—— 有书友在群里问询最近的情节,意在此特意解释明一下。最近是四个矛盾,一是贺王府与康王府的矛盾(这是大矛盾);二是贺王府的嫡庶之争;三是康王府中各方势力彼此间的矛盾;四是许扶的被打事件所隐藏的真相(这个以后会揭晓)。所有矛盾综合起来,都是集体推向一个最大的矛盾,关于许樱哥与张仪正最后的遭遇及选择。意不会写无关紧要的情节和人物,一直都很注意尽量写得紧凑一点,但可能最近精力不足,会导致某些地方么有写明白,以后会更加谨慎。 再次明一下背景,这是架空,不是具体到哪朝哪代哪个人,不然家具服饰风土人情都会更精致准确,而不是随意而来。侧重的是许樱哥和张仪正的故事,所以没有特意去写更多的政局背景,有意地忽略了很多我认为不是很必要的东西。 最后,这本书不会太长,初步估计在110万字左右就会结束,不足之处,敬请谅解,我一直都在努力,虽然也许力不从心,做得没有想的好。 再次谢谢大家的支持,o(n_n)o爱你们。 感谢大家的粉红、正版订阅、推荐票、留言支持,感谢see_an的和氏璧,chieh-ching的3个平安符,素食猪、。窝窝。、魔幻雨滴的2个平安符,幸运的学长、see_an、熱戀^^、jojo129、反求诸己、火爆猴、麦谍影的平安符。(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192章不甘 > 许樱哥与王六娘进得屋里,但见王七娘呆呆地坐在镜台宿木怔怔地由着一个白发老太太梳头,一双眼睛全无半点光彩。一个不知是王家什么人的年轻媳妇按住她的肩膀轻声劝道:“他虽凶横,但你父兄也不是没杀过人的,只要他肯护着你,真心求娶,便是好姻缘。远的我不说,你便看看康王府的三奶奶,她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如今不是照旧过得舒舒服服?所以这过日子,全看自己怎么过。” 背后被人当成了励志教材,许樱哥只一笑了事,王六娘却是尴尬得很,用力咳嗽了一声,上前取了粉给王七娘补上,哽咽着劝道:“事已至此,你只能往好处想了。你也莫怪二叔父,这事儿没有办法,做臣子的便只有听圣上的。若非此时顺坡下驴,日后你还得嫁给他,那便没有转圜的余地了,现下,现下他多少对你还有点怜惜愧疚。” “把他当好人?杀人不眨眼的好人?”一大滴眼泪从王七娘的眼里滴落出来,将她脸上刚扑好的粉再次冲花,许樱哥上得前去,轻声道:“想哭就一次哭个够吧,日后再不能这样畅畅快快地哭了。” 王七娘果然扑倒在妆台前嚎啕大哭起来,哭得肝肠寸断,声嘶力竭,王六娘有些着急,许樱哥道:“能哭得出来就是好事。” 王七娘哭够了,红肿了眼睛惨笑着道:“上妆吧,谁叫我生成女儿身·实怪不得旁人。” 许樱哥递了块冷帕子过去给她捂眼睛:“也不要这样说,生成女儿身可不是我们的错。 王七娘见她眉眼间始终温和平静,忍不住抬眼定定地看着她道:“他们说你当初也是不肯嫁的,也是没办法,是不是?你当时是怎么想的呢?是不是就当个好女儿任由他们搓圆揉扁?再看他们坐享荣华富贵?” “七娘!”王六娘见她神态语气皆都十分无礼,由不得生气地喝了一声,又回头欲向许樱哥致歉:“对不住,她这是被气糊涂了。” 许樱哥摆摆手,认真回答王七娘:“不·我很努力地争过了,可没能成。我不是就想着要做个好女儿任由他们搓圆揉扁,他们也不是心安理得就坐享荣华富贵。各有各的难处,各有各的取舍,我很努力地让自己过得好一点,虽然未必有其他人过得那么好,但最少没自己为难自己。”说到这里,她又忍不住想起张仪正来,心里多少有些黯然,做人都是贪心的·有了便想更多,这样不够,她想要更多。 王七娘敏锐地盯了她一会儿,突地笑了出来:“你也过得不甘心!” “七娘!”王六娘愤怒地将手里的粉盒用力拍在妆台上,“你太失礼了,樱哥今日帮了我们大忙,你以为是看在谁的面上?你以为是看在国公府的面上?你以为是看在贺王府的面上?不过是看你我姐妹可怜!”说到这里,她也忍不住哽咽起来。 “我当然可怜,但大家都好不到哪里去。”王七娘也不生气,反而取了块帕子去擦许樱哥的额头·微笑着道:“你这里有一滴血,想是适才溅上的。” 许樱哥垂了眼任由她去擦拭,须臾·王七娘笑着将帕子递到她面前:“你瞧。” 雪白的帕子上果然沾着些许污血,兴许自己身上其他看不见的地方还有,许樱哥便觉着全身都不自在起来。屋里众女眷或是脸上不好看,或是倒抽了口凉气。 “瞧,你们只是见着这么一滴血便如此厌恶,可我却此生都要面对他,伺候他。所以谁也别劝我把他当成一个好人。”王七娘照旧坐回镜台前去,垂了眼冷冷地道:“上妆。” 王六娘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过身将一朵艳丽的大红绒花簪到了王七娘乌黑油亮的发髻上。许樱哥走到外间寻了个清净的角落坐下来·接了青玉递过的茶一口饮将下去,许久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因着早前的“热闹”·众人便再没心思行那“拦门”“吟诗”之事,按部就班地完成诸般礼仪便送新娘上轿。许樱哥携着王六娘的手一直将王七娘送到大门前·震天的炮竹声和锣鼓声中,一身红衣的安六高高骑在马上,静静地看了门前观礼的众人一眼,抿着薄唇志得意满地接着他的新娘朝着远处去。 此间事才一了,便有半数以上的人告辞,转瞬间偌大一个御赐冀国公府便变得冷冷清清。王六娘转头看着园子各处的红色,神色落寞地低声道:“我家镇守边陲多年,死伤儿郎无数,这上京城中的故交好友早就生疏冷淡了,便是这样的大事竟也找不到几个可以相托的,家族亲友间竟没有一个顶事的,便是出来一个人,也不懂得这些权贵间相交的弯弯绕绕。但便是如此···…”便是做了如此孤臣,龙椅上的那个还是不肯放心,不肯放过他们。 “六娘你真不懂事,怎地还让人在这外头站着?赶紧请进去,席面准备好了。”王二夫人及时打断王六娘的话,谨慎地朝著许樱哥等人笑道:“今日真是多亏你们了。” 王六娘也就收了先前的话题:“请里面坐吧,多话不讲,只借薄馔素酒表达些微谢意而已。” 许樱哥见唐媛等人俱都生出去意,便辞道:“改日吧,想来府上还有许多事要料理,我们就不添乱了。” 王二夫人苦留,王六娘倒是爽快:“那我就不留你们了,改日再请你们过去坐。”又捏捏许樱哥的手轻声道:“多谢。” 待出了冀国公府,许樱哥一一行到众人车前诚恳致歉,其他人倒也罢了,唯独阮珠娘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不怪你但你也记着,日后我只欠你一半人情了哦。 许樱哥开怀一笑,将手伸出去:“都不了。” “其实也没什么,想必日后王家也记我的情。”阮珠娘嘿嘿一笑,与许樱哥用力一击掌,同其他人等大声道:“改日去打马球啊!玉玉,你做东!” 武玉玉懒洋洋地在车窗里头露出个头来:“知道了,就会算计我,请自备吃食酒水。” 安谧立刻大声回道:“谁怕谁?阮珠娘你把人找齐了看我们不打你们个落花流水!先说好了,不许找赖皮。” 杨七娘挽着袖子抗声道:“安谧小丫头,等着挨揍!” 众人嬉笑散去,许樱哥蜷在马车上累得连手指头都不想动,青玉给紫霭使了个眼色,一左一右地给她捶捏着手臂肩膀,轻声道:“奶奶还要去贺王府赴宴么?” 许樱哥摇头:“我现下只想回去好好洗一洗,总觉着全身上下都透出一股子血腥味儿,冲得难受。” 紫霭忙凑上前去再蘀她仔细查看了一回,果然又在鬓边碎发上找到两滴干涸了的污血少不得又是一番忙乱,低声抱怨道:“那就是个恶鬼投胎的,咱们三爷再说性子暴躁,可不见这样的狠辣。每次瞪我瞪得厉害,却从不曾动过我一指头。” 青玉轻声道:“你是没见过,当初我们从庄子上回来,就是你留在庄子里养伤的那一回,也是看到这安六爷当街杀人,用刀挑着头颅跑,一路走血就流了一地,还将那刀去戳我们的马车,三娘子当时就给吓得晕了过去······”说到这里她也忍不住掩住口干呕了两下。 许樱哥闭目不语,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人血时的场景,大片的鲜血沉淀在一起便成了一种沉甸耀眼的红,那种色彩无法用任何一种她所知的颜色具体形容出来,却让人看了头晕目眩。后来,在庄子里的风雨之夜,她嗅到了血腥味,却不曾亲眼目睹多谢张仪正在那一刻放过她独自冲了出去。 无论如何请你平安归来。许樱哥默默将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她从没有这样一刻这样希望张仪正在身边,哪怕知道他其实离她没有那么近但实际上他在她身边是能给她温暖的,无可言明的感觉她就是知道他在关键时刻不会扔下她不管。可是不够,王七娘说得对,她是不甘心的,她想要更多更好。 康王府今日非同平时,但凡是体面的主子都去了贺王府吃喜酒,整个王府一片安静。许樱哥一路进去,正是难得的清净。洗浴干净才躺下没多久,就听外间有人低声说话,她也懒得管,翻了个身便沉沉睡去。一觉醒来天已暗沉,才刚翻了个身就听身后有人低声道:“奶奶,您醒了么?” 许樱哥才应了一声灯便亮了起来,却是青玉和紫霭两个一直坐在不远处守着她,见她坐起便都露出笑脸:“您可饿了?都想吃什么?王妃那边给您送了燕窝粥,已是使人过来看过两次了呢。” 许樱哥心里暖洋洋一片,微笑道:“是饿了。有吃的就先舀进来垫垫肚子。” 紫霭跑出去端燕窝粥,青玉则寻了衣服给许樱哥披上,低声道:“王妃才回来便使人过来看您,听说您睡了便叫婢子过去问话,后来就在佛像前给您上了一炷香,只怕您给吓着了,着婢子们好生守护着,有事就要赶紧过去说。” 凭心而论,康王妃这婆婆做得不错。许樱哥便又觉着自己起王七娘来运气真是好太多,实在没道理为了一滴血就弄得如此多愁善感,于是收拾妥当便往宣乐堂而去。 感谢大家的粉红,正版订阅,推荐票,留言鼓励,感谢小熊1990的和氏璧,倾陈lwe的桃花扇,sania220的香囊,素食小猪的2个平安符,偶住长江头、newlfe2012、沉香如屑、chihq、懒惰小蜜蜂、tadhdelek、chlyad、^^的平安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