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错》 第1页 [古装迷情] 《红烛错》作者:沈心砂【完结】 洛阳城的富商苏玉卿娶妻了。可城中流言不断。 那个败落人家的女子,眼角有胎记的诡异女子,终在新婚红烛夜,被掀开盖头。 曾说好的相守一生,终抵不过情分凉薄。 ====================================================================== 内容标籤: 因缘邂逅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玉卿,许梅妆。 ┃ 配角:安明轩,莺儿,余晚凉。 ┃ 其它: 第1章 第一章 《红烛错》 1 这个冬天似乎是比以前都要寒冷的,下了几场的大雪以后,有人注意到了,在院子角落里的那一棵梅树开花了。也有一桩喜事仿佛沖淡了这冬日里的凛冽。那便是洛阳城内有名的富商,苏玉卿,娶妻了。还记得在正式迎娶的那一天,这洛阳城中,人满为患。人们是都想见识见识,这富商娶亲的排场的。大家的心里面又共同地好奇着,这样一位有名的商户,娶的会是哪家的闺秀。 那一天,人们见到了。迎亲的队伍果然是浩浩荡荡的。由四匹好马拉着火红的婚车,衣着光鲜的侍从们,在一旁鸣锣打鼓。还有知名的乐手伴奏着美妙动人的曲子。而坐在赤兔马上的苏玉卿,人们也能感觉到的,此刻的他,是一个满面春风的喜悦的新郎。他的面色红润,嘴角也总是有着掩藏不住的笑意。 而在花团锦簇的婚车里,此刻凤冠披霞的新娘子却在心里暗暗地伤怀着。 她一想到,或许从此以后,自己是要与一个不爱的人过一生,心里就极度地惶恐。她听到过她的父亲谈论那个男人,有钱,有势,她知道父亲的心愿的,自己若是嫁给了他,必然能为败落的许家增添不少的福祉。苏玉卿只不过是比梅妆年纪大了一些,对于许青城来说,单这门婚事,总归还是有不少高攀的成分,况且梅妆,在寻常人的眼中,怕也不会是多优秀的女子吧。 女儿出嫁,外面的街道如此的热闹非凡,许青城的心里却并没有那样地快乐。他自己明白,梅妆是为了许家做的牺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虽然是这样说的,但是许青城毕竟不是一个保守的人,若是有可能,他是不愿意替女儿做这个决定的。 虽然此刻在洛阳城内,最繁华的街道上,人们争相地,都共同地为一门热闹的婚事在欢唿着。许青城的心里纵然是百感交集。 不知不觉地,听着轿门外欢唿的声音,应该是已经快要到苏家了,许梅妆感觉仿佛是做了一场梦。恍惚之中,她听见了侍女莺儿的声音,“小姐,到了苏家了,一会该下轿了。”然后便又是一阵喧闹的欢唿声。眼前的那一片红色的帘幕好像被缓缓地掀开,耳边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娘子,该下轿了,她感觉到有一只粗壮的手在朝自己伸了过来, 新娘子,新娘子,在一片更加热烈的欢唿声中,她被一个陌生的男人用力地环抱着,正式地进了苏家的大门。 那一天晚上整个洛阳城里的人都在议论着白天的婚事,他们形容着迎亲队伍的风光,有一些人从未见过的人甚至夸张地奉承新娘子的长相,“那可是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可是当有人问道新娘子的身世的时候,他们又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了。知情的人却在疑虑着,这富甲一方的大户究竟为何会娶这样的一个败落家庭的女子。可是过了深夜,那些说说笑笑的人们也便散去了,枕边的孩子饿醒了还在哭闹,万家的灯火,仍然是要各自忧愁。 这一夜对于许梅妆来说也是难挨的一夜,她难以想像今后的日子,从今天开始的每个日子,都应该怎么过。而现在,摆在眼前的事情,已经拜过堂的丈夫此刻就在自己的面前,她该怎样地面对他。父亲母亲在家里是否始终为自己担忧着,一想到这里心情就黯然,索性不顾了,听天由命罢了,这个世道,哪能够奢求完整的自由呢。她心里也有一种期盼的,像苏家这样的大户,能看得上自己也是自己的福分。也许,她还是有些担心的,苏玉卿与她在此之前从未见过面,真正地接触后,是否看得上她,也是一回事。不过,她确实蛮钦佩他的勇气。等过了今夜,一切便都明了了,也许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相敬如宾。 娘子,她听到了他的声音,和今日在轿门前迎接她的时候的声音一样。她忽然有些期待早些看见面前的人了。他要揭起她的红盖头了,他要看见她,她也要面对他了。他慢慢地掀起了她的红盖头,那张梦了千万遍的美轮美奂的脸,终于再次映照在他的面前。眼角的那朵梅花形状的胎记如此地耀眼。 眼前的人浓眉大目,不算得多么的英俊,但是也颇有一番英气,看起来约莫四十岁出头。娘子,苏玉卿的这一生声娘子叫的许梅妆不由得羞红了脸。她眼神低却,不敢再抬头望眼前的人。桌上的烛火悠悠地散着美丽的光,她不敢作声,眼神也不知该往哪里放。 她未曾想过是这样的婚姻,两个素未谋面的人的相识相知,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 夜色静谧,此刻的一切都是那样地自然,安详, 她是第一次靠在一个陌生的男人身边睡觉,苏玉卿睡觉时候都握着她的小手,她甚至有一种幸福的感觉。许家的祖辈曾经是朝廷的重臣,因为的罪了先皇,被大贬了势力,后来的几代仍然受到着朝廷的压制。许父一直生活得小心翼翼。许梅妆出生后也因为眼带红色的胎记,被世人传作是怪胎,因为惧怕流言,七岁后便很少出门了。想来这些年,在这全国最热闹的城市,她与父母亲,其实也一直都是寂寞的。而此刻身边的这个人,虽然年纪比她要大许多,但是看起来亲切,可靠,也令她曾经飘摇过的心安定了不少。 第2页 而且她想到苏家虽然是富商,但是好在不亲政事,这也能避免日后许多的隐患了。 慢慢地,许梅妆也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许梅妆早早地就起了床,去苏家的祠堂供了一炷香,又去向苏父和苏母问了好。回来的时候苏玉卿已经睡醒了。他睡意朦胧地打着呵欠,一个翻身过来便对着许梅妆笑。“娘子,你怎么起得这么早,怎么不多睡会”,“我起早去祠堂上了一炷香,又去向父亲母亲问了好。”许梅妆淡淡地答道。“那你今日便不用再忙碌什么了,我前段时间特意命人在府内另建了个院子,种了各种的花草,又请了城中有名的花农栽培着,前几日来报,说尽然开放了。今日你便随我一同去观赏。”这严寒季节里,多数的花草都衰败了,苏玉卿为了讨自己的欢心,这是用了心了,梅妆心里默默地想。 “好,这季节,栽培花草,夫君用心了。梅妆去厨房看看早饭做的如何,结婚后的第一餐饭,怎么说,我们是要陪父亲母亲的。”“好,那你快去快回,”苏玉卿心里暗喜着,看来自己的眼光没错,梅妆看似内敛,沉默,其实心底细腻,比谁都要善良柔情的。 梅妆披上了厚厚的披风便出门了。 走过了走廊,迎头便撞上了一个莽撞的女子。穿着华丽,圆脸大眼,仔细看与苏玉卿还有几分的相似。“哟,我说是谁呢,原来是嫂子啊。”嫂子?原来苏玉卿有这么小的妹妹呀。“你可是许家许青城的小女儿,许梅妆,”圆脸姑娘问。“是,不知姑娘你是,”“你看,我都叫你嫂子了,你说我是谁呢。也罢,听闻你自小就内敛的,很少出门,看来真的是对这世事不闻不问的。我叫苏美芳,是苏家的二房太太所生。” 虽然是庶出,但是面前的女孩,看着活泼大气,看来苏家平日里的环境,也是宽和大气的。早上去拜见父亲与母亲的时候就觉得亲切,一个富甲天下的家族,如果真的能如此的和睦,也是十分的难得了,梅妆心里想。 “是,我是许梅妆。妹妹,现在我是要去厨房看看饭菜做得如何的,就不先与你闲聊了。”许梅妆其实是怕苏父苏母饿了,也怕苏玉卿等久了。许梅妆笑盈盈地说,“新婚头几天也是的确忙碌的,等我闲下来的时候,再去探望妹妹。” 苏美芳便放弃了她原本的打算,她早就听闻过许家的事情的,也在心底心疼着这个寂寞的姑娘。她是个没有心眼的人,又喜爱结交朋友,原本是想带梅妆去府内逛逛的,也想着两个人正好可以藉此悠闲地聊聊天。但是梅妆看来现在忙碌着。时日还长,那便以后再说吧。 “那嫂子快去吧,有了空一定要派人告诉妹妹。” 早饭过后,苏玉卿带着梅妆去了院内的花园。 这么寒冷的天气,园内的花儿却开放得热烈,红的黄的紫的,还有许多叫不上名来的花儿,其中还有几棵清瘦的红梅树。“我知道你喜欢梅花,尤其是红梅,这几棵树很早就种了。其实我苏玉卿对你爱慕已久了。你可还记得,在许府的梨园,那一年你大概是十一二岁,天真又乖巧,懂事地帮衬着下人摘梨。那次是你父亲邀我去你府上做客。。。” 梅妆的思绪也慢慢飘地到了十年前, 十年前,父亲对自己说,有重要的客人要来,梅妆听莺儿说这个人爱吃梨,便懂事地跟着下人去梨园摘梨。但是她记得自己并未看见过苏玉卿啊。 “是,你是没有看到我,但是我可是一直在关注着你。” 苏玉卿说到了这里,含情脉脉地望着许梅妆继续说道,“因为你是我见过最独特的女子,眼角的那朵红花也美的惊艷。可惜从前不能好好保护你,今后的我们的日子长着,我不会再让你受到委屈。” 苏玉卿的这番表白令梅妆的心感受了莫大的温暖,又有些惊讶着, 她与苏玉卿的缘分是否是妙不可言的呢。 因为脸上的红色胎记,其实她的内心深处一直都是自卑着。虽然许家败落了,但是总归还是洛阳城的大户,这么些年,外面的流言她都清楚,自己虽然觉得寂寞,倒不会真的悲哀。世事难料,把握当下的是主要的吧。此刻自己已经为人妻了,这陌生的一场婚姻,曾经那些的担忧,如今看来,竟然会显得多余。父母健在,自己与夫君又难得的恩爱,想来没什么再值得去担忧的了。这样一想,心里又宽松了许多。却也更加想念父母亲了。又想起过两天就要与玉卿一同回娘家,能看见父亲和母亲,心里又舒畅了。她知道父亲与母亲或许还在担忧着自己,若见到面,梅妆多想告诉他们,自己一切都好。 苏美芳回到屋内,想着早上发生的一幕。她与许梅妆虽然之前未曾见过面,但是在这洛阳城内,关于许梅妆的各色的流言确是不少的。她也一直好奇着许青城这个足不出户的女儿是怎样的。还有,传闻都说她一生下来,脸上就有奇怪的胎记。未曾想到,今日她竟然嫁进了苏家,成为了自己的嫂子。不过这初次见面,她对许梅妆的印象倒是很好的。又想起了女子脸上的胎记,不过也是再寻常不过的,如此看来,这世间的传闻,可信度还真是不高。 夜里,苏玉卿去了书房看书。许梅妆便一个人在屋内发着呆。她叫来了莺儿陪她一起闲聊。莺儿端了几碟点心过来,原来是她最喜爱吃的桂花酥糕。梅妆想着,还是莺儿贴心。其实在许家的二十多年,除了父亲与母亲,也就是莺儿,能够待自己这样的真切了。她虽然是一个下人,但是本性淳朴善良。母亲安排莺儿照顾自己,或许也是看重了她这一点,莺儿的性格天真活泼,也能替自己扫除许多生活的阴霾。那些寂寞的时光,梅妆心中的不甘和委屈,莺儿恐怕是最了解的了。 第3页 “莺儿,玉卿去了书房看书。你陪我坐一会吧。”梅妆说。 “小姐你这是寂寞了,以往还有老爷和夫人,他们还能陪伴着你,替你解忧。”莺儿一边说着,一边为梅妆添着茶。 “莺儿,明日该是回娘家探望的日子了吧。”“是,小姐。明天你要和姑爷回去探望老爷和夫人的,”可是,莺儿的语气又变得低沉了一些,“小姐既然嫁入了苏府,以后恐怕就不能经常地回家了。”“不过,还有莺儿陪着小姐的,莺儿也记得老爷和夫人对莺儿的嘱託,定会好好的照顾着小姐。” “嗯”,梅妆的心突然地温暖了。“莺儿,你快坐下,好好地陪着我坐一会。”她拉着莺儿的手,让莺儿坐下,梅妆的心里,更多的把这个比她还要小几岁的女孩,当作亲妹妹来看的。 此刻窗外面的一切,静谧又安详。 苏玉卿夜里回来,大约是深夜了。梅妆还是清醒的。和莺了聊了好长的那会,她们聊到了过去。梅妆说,在梨园的那一次其实苏玉卿就已经见过了她,缘分奇妙,没有想到,没有想到今天会正式地嫁给他,做了他的妻子。本来以为这场婚姻或许註定了自己日后的悲哀,未曾想过一切都发展的这样的奇妙。 她对命运的看法又改变了吧。 深夜里梅妆还是辗转着睡不着觉,苏玉卿也察觉到了,便用力地搂着梅妆,问她道,“娘子,是不是想着明天回娘家的事,睡不着了。”梅妆感觉到,只要是在苏玉卿的怀里,总是会觉得踏实,也突然地有了困意,大约这就是人们所说的,有了安全感吧。“也不尽是的,刚刚和莺儿聊到了过去的一些事情,回忆来袭,不知道怎么的,就睡不着了。不过,”她翻过了身子,双手搂着苏玉卿的脖子,又说着“只要是在夫君的怀里,梅妆便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哈哈”,苏玉卿笑了一声,说,“那是当然的。”又劝着怀中的人睡觉,“娘子快睡吧。明日还要早起打点回娘家的东西的。” 月亮悠悠地照着纱窗,好像在祝愿,今夜入睡的人,都会有个美梦。 第2章 第二章 2 今天是梅妆回娘家的日子,苏玉卿早早地就起来了,他要亲自打理那些要送给许家的礼品。打理好了回到了屋子里,看见梅妆还在熟睡,便悄悄地出门了。 梅妆醒来的时候,没看见苏玉卿,便唤来了莺儿,要莺儿出门去看看。莺儿刚出门,梅妆便听见了她喊着,姑爷回来了,梅妆便赶紧地迎到了门外。苏玉卿卸下了身上的披风,神秘地对着站在门边的梅妆浅笑。“这么早你去哪了,”梅妆急切地问。“我起来了,看你睡得香甜,就不忍心打扰了,想去外面的院子里走两圈的,正好在外面碰见了二娘。她知道你今日回娘家,所以特意地带了一些礼品过来,我已经让下人拿过来了。”梅妆便想起来了,是昨天早饭的时候见到的,那位衣着华丽的夫人。 “二娘是有心了,那等梅妆明日有空的时候,再去拜谢了。” “我母亲也为你准备了不少的礼物,她邀我们一起去吃个早饭,他们应该都在的。这会天色早着呢,早饭过后我们出发定是赶得上的。” “夫君说的是。” 莺儿立即回到了屋内,拿了件披风为梅妆披上了。“今天天气寒冷,小姐外出时要多穿几件保暖。” 他们去苏母的房间里,恰好在路上碰到了一同过去的苏美芳,她热情地向梅妆打着招唿“嫂子,真是巧呢,” 苏玉卿在一旁有些惊讶地说,“原来你们俩已经认识了。” “是,昨天早上就已经遇见了妹妹。正好,我们一起过去吧。”梅妆微笑着说。 苏玉卿走在前头,苏美芳热情地挽着梅妆的手臂,两个人走在后面,三个人一路上都说说笑笑的。 几个人到了苏母的房里,都先问苏母好。二娘也在,大家又向二娘问好。 苏家的二房,沈秋华,从小就是娇生惯养的小姐,嫁进了苏府之后苏父对她又是格外地宠爱,梅妆看得出来的,和苏母的端庄简朴完全地不同,年轻的二娘,她的美,像是盛放的花,鲜艷又夺目。 梅妆前去谢二娘的心意,“玉卿说,二娘知道我回娘家,今日特意送了许多的礼品,梅妆心里很感激。” “这都是应该的,你刚来,年纪又小,我们都该照应着。”沈秋华微笑着说。 今日是梅妆回娘家的日子,许青城早便在心里盼着了。也不知道女儿初为人妻,一切是否都适应。他回忆起了梅妆小的时候,虽然内敛,但是乖巧懂事,自己和妻子都很疼爱她。天下的父母都希望儿女能有个好的归宿,但是一旦真的与他们分开,心里又都是十分的不舍。 今天他早早地就醒了,妻子甄氏比他醒得还早,一早就去厨房收拾。上午玉卿和梅妆都回来,她要好好地做一顿饭菜。 门外的僕人终于来报了,小姐和姑爷回来了。 甄夫人赶忙放下手中的事,赶忙去了大门口,许青城也一同赶到了。 不远处正有一队人马走来,看见走在最前面的是一辆红色的马车,许青城赶忙让人出去接迎。苏玉卿和梅妆都在车里,两个人焦急又紧张,听着帘外面的喧譁声,心里又有些兴奋。车子终于停下来了,苏玉卿先下来,梅妆已经迫不及待了,掀开了帘子,苏玉卿扶着爱人走下了马车。 第4页 爹爹,娘亲。梅妆激动地想哭,上去便紧紧地抱住了两位至亲。甄夫人也激动地落泪了。许青城偷偷地抹去了眼边的泪水,咳嗽了一声,梅妆便松了手。 苏玉卿顺势将梅妆揽在了怀里,爹,娘,两个人一起喊着。 许青城高兴地说不出话了,又不愿意表现得太明显,在一旁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你爹爹是真高兴了,甄夫人笑着说。“老爷夫人,快迎小姐姑爷回府吧。”几个人这才注意在梅妆身后守着的莺儿,梅妆开心地牵了牵莺儿的衣角,“走,我们一起回家。” 几个人开开心心地走回家,甄夫人让丫鬟拿了茶水和点心进来,在许青城的房里,大家坐在一起聊着天。 苏玉卿先说了话,安抚着两位长辈的心,“梅妆年纪尚小,如今为人妻,父亲母亲的担心玉卿都知道,我比梅妆大了许多,生活上自然会尽力地照顾她,不让她受到委屈,苏家的势力在这,梅妆也不会吃苦。” “从今后我们就是一家人,苏家和许家,就是一个家。” 许青城觉得这个女婿的话倒是很贴心,看来他是在乎梅妆的,日后也必定会帮助许家的。 下人们忙着打点苏家送的礼品,莺儿在旁监督着。 下人们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的礼品,想着看来苏家这洛阳第一富的名声,不是虚的。 许府外也热闹非凡的,有前来看热闹的平民,也有前来祝贺的客人。 其中的一位,便是许家多年的世交,安家的第十七代,安世怀,他是带着家人前来祝贺的。 安世怀是城中有名的文人,为人品行谦逊正直,当年许家遇难的时候,是他的祖父无惧危险找的证据,挽救了许家,所以许青城在心里对这个老朋友是十分尊重的。 安世怀有一儿一女,当年甄夫人怀孕的时候,许家就和安家约订了娃娃亲,若生的是女孩,就嫁给安世怀的长子。可是世事难料,梅妆生下来的时候,眼角就有奇怪的胎记,倍受了流言。安世怀并不嫌弃,可是许青城的心里有芥蒂,他不愿意自己的女儿被同情地接受。安世怀也是个聪明的人,因缘有命定,他也不好强求什么,如今梅妆嫁了人,又嫁的是苏玉卿,他的心里自然为好友高兴着。 今日他特意带着夫人与儿子前来祝贺。 许青城听到了门外的僕人来报,“老爷,安老爷来了。” 许青城的心里挺惊喜的,和苏玉卿解释道,“安世怀是我的挚友,想必今日是来祝贺梅妆出嫁了的。”苏玉卿也很开心,他早就对安世怀的为人有所耳闻了,今日难得有机会能相见,便随许父和甄夫人一同去了。 屋里就剩下梅妆一个人,她也打量着自己的心事。安伯父她是熟悉的,是父亲的挚友,记得当年父亲还早早地允诺要将她嫁予他的儿子,安明宣。不过这一切都是过去了。 她已出嫁,伯父来祝贺,自己也该去拜谢的。 她随即出门,去后房找到了正忙着监察礼品的莺儿。“小姐怎么过来了?”莺儿问道。 “安伯父过来了。先别忙活这些了,你与我一起去看看吧。” “李安得,”她随即对许府内管理后房的管家吩咐说,“你帮我看着后房这里,若是丢了东西,是要拿你是问的。”“是,是。”李安得忙忙点着头。 梅妆便带着莺儿去了前厅。 还未到,在走廊上,就听见了一阵阵的谈笑声,梅妆莞尔一笑,心里有了个底。 厅堂里,安明宣听着父亲和许伯父谈论着梅妆妹妹的事,心里还是有些感慨的。听父亲说,当年自己与许家还约定了娃娃亲。现在女方已经为他□□了。他也见到了苏玉卿,洛阳城里有名的商户,听说他家财万贯,为人,今日看来也豪爽正直。有一点遗憾的是,还未见到过这位妹妹。他早就听说过关于她不少的流言。怪胎,自闭,这世间的流言对她都是贬低之意。 可是这世间的流言,又能够信几分呢。 第3章 第三章 3 “老爷,小姐来了。”门外的僕人来报。 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门外了。 梅妆低着头,走了进来,她不太习惯被众人注视的感觉。 先依次向几位长辈问了好,然后缓缓地走过,安静地坐在了苏玉卿一旁的坐席上。她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与安伯父一家说上几句话,也不过是一些平常的客套话。说完便能早些脱身了。也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去忙的。只是打小就习惯了独处,即便嫁了人,看起来是有了依靠,内心深处一直还是有些自卑与自闭的。 安世怀先开了口,“梅妆姑娘今日的气色颇佳,寻到了一个如意的郎君,容颜也显愉悦啊。” “谢谢伯父夸奖,玉卿待我的确是很好的,如此免去了从前许多的担心和烦忧,心里也轻松了许多。” “是,是,梅妆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如今真的是与过去大不相同了。”说话的是安世怀的妻子,庄夫人,“人变得更漂亮了,性格仿佛与过去截然不同了。” 梅妆知道她的意思,庄夫人的眼里,以为梅妆还会是那个沉默寡言郁郁寡欢的女孩子。 自己变了么。她倒没有什么感觉。“谢谢伯母,嫁了人,总归是与做女孩的时候不一样的吧。”梅妆淡淡地笑着说。 第5页 “伯父伯母,今日能有心过来看望玉卿和梅妆,梅妆心里很感动了。”梅妆是真心的说这句话,她接触的人少,是因为明白一个道理,这一生重要的因缘就那么一些,与其泛泛而交,不如独善其身,好好地珍惜身边宝贵的情缘。安家对许家有大恩,安世怀和他夫人的为人正直善良,对自己也一直真心地照顾。自己虽然和他们的儿子无缘,却不会忘了这一份感恩之情。想到这里,梅妆还有些泪目。自己的过去太沉重了,若不是有这些珍贵的情缘支撑着,也怕是早就熬不住了。 同样在旁边有一些伤怀的,是安明宣。他是被梅妆的情真打动了。梅妆不知道的,安世怀的儿子,一直在默默地关注着她。安明宣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他自然能够能看出来梅妆的心里隐藏的情绪。 他出身于书香门第,从小衣食无忧,家风严谨醇厚,世人无不羡慕着他的出身。可是他自己想要的,却是有一处真正自由的地方,能够做自己喜爱的事。哪怕是一间破旧的小屋。 他对梅妆的印象非常好,流言都说她长得不好看,他却觉得她非常美。如画中的人。弯弯的柳月眉,挺翘的鼻樑,薄薄的嘴唇,五官如此的端正,若没有那个胎记,或许她的美是要被世人传颂的, 不过上天的安排好像就总是这样的,处处充满了惊喜和意外。 梅妆倒没有太在意安世怀的儿子,她陷在自己的情绪里面还没有挣脱出来。聊了一会,她便对父亲请示先行回屋了。回到了屋内,是莺儿提起的那位安公子。“小姐,刚刚见到的那位安公子真的是一表人才。不仅长相俊美,听说也非常的有才华。”梅妆这才回忆起那位安公子,“刚刚人多,没有仔细地去看,安家一直都出优秀的人才,想来这位安公子也不会例外的。”她若有所思地说。说到这,梅妆听见了门外的脚步声,“娘子,”她听见了苏玉卿的声音。 “娘子。”苏玉卿急沖沖地跑了进来,看见了梅妆,搂在怀里就大亲了几口。 “你这是做什么”梅妆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抬头看了看对面同样有些尴尬的莺儿。 “那什么,小姐,姑爷,后房还有事要忙,我先下去了。”莺儿赶忙说。 “那你便去忙吧,小姐我亲自照顾着呢。”苏玉卿笑呵呵地说。 等莺儿走了,梅妆忍不住“批评”了苏玉卿,“莺儿虽然不是外人,但总是个未经世事的女孩儿,夫君刚刚也太鲁莽了。” “是,是,娘子说的是。”苏玉卿笑盈盈地,自己也被梅妆这样的正经劲逗乐了。 梅妆便没什么气了,靠在苏玉卿的怀里,问道“爹爹娘亲可回来了?”“父亲和安伯父许久不见了,自然要多聊一会。你母亲已经去了厨房,这会正忙碌着呢。”苏玉卿说。 “那夫君,你单独呆一会吧,我想去看看母亲,她的身体向来不好。” “那你去吧,过两天就要回苏府了,与他们单独呆的时间也不长了。”苏玉卿只得松开了手。 梅妆去了厨房,看见了偌大的厨房里只有母亲一个人在忙碌,不禁心疼不已。“母亲,”正忙碌着的甄夫人,恍惚听见了是女儿的声音,转过头果然见到了门口的梅妆。 “你怎么过来了?是不是饿了,饭菜一会便做好了,”甄夫人关切地说。 “怎么不让下人帮忙呢,”梅妆走到母亲的身边,急切地问道。 “玉卿作为女婿,是第一次来,自然要好好地招待。今日我是真的开心呀,之前还担忧着你不喜欢这件婚事,现在看来,一切都是天意的庇佑。”甄夫人开心地说。 梅妆的心里有一些难受,母亲的身体原本就不好,不想让她再劳累的。便决定帮衬着母亲做这顿饭。 两个人在厨房里,一边忙碌着,一边谈着心。 甄夫人的心里其实有许多的话攒着想对女儿说。她对梅妆说,“你已经嫁了人,做了妻子,不能再像当初了。父母不能常伴在你的身边,照顾着你。所以有些话我还是要嘱咐你。玉卿他人不错,也在意你,想必以后不会冷落了你。不过你也要多留一个心眼。自己定要学会自立与自强。这世道沧桑,男女又尊卑有别,女人若不能够自己保护好自己,生于这乱世,命其实如草芥。” “母亲的话,梅妆一定谨记于心。”梅妆其实心里黯然着: 世间的女子都渴望被疼爱,被照顾。可是世道如此,有人生来享尽了荣华富贵,有人生来做奴做婢,还有多少贫穷家的女孩子过着疾苦的生活。 也许命运如转轮一般,交错有序,自己能做的,不过是跟随着他的脚步,尽力活得不那么狼狈。 “苏家是城中有名的大户,又经商,虽然现在是风生水起,但是就更需要谨慎了。你凡事都要多个心眼,玉卿的性子直率,有的时候莽撞了一些,不比你心细,你要多为他留意着。” 梅妆觉得母亲的担忧是对的,玉卿什么都好,就是心大了些,是好事,也是坏事。“好,梅妆一定记住母亲说的话。多做事,少说话,多留个心眼。” “娘亲,那些不开心的就先不要想了,你看,菜都快煳了,”梅妆看着锅里头开始冒烟的菜,笑呵呵地对母亲说。 “光顾着嘱咐你了,一会大家都饿了。” 两个人都笑了,又开始忙碌起来。 第6页 苏玉卿在许家呆着的感觉倒是挺惬意的,他觉得和许父许母都很谈得来。他们对他的嘱託他也都放在了心里。他想着,时日还长呢,他和梅妆,苏家和许家的生活,以后必然越过越好。 只是这一天对于安明宣来说註定是不安定的一天,从此以后的人生仿佛都改写了。他觉得天意人。其实除了家境,还有什么是他能引以为傲的。今日遇见了梅妆,又令他觉得之前的那些惆怅仿佛都被扫除了,只是,她已经是他□□。 他回到家中,独自一人漫步在府内的白月亭。那是一座建了很久的亭子了,也许是因为每天夜里来这里漫步总是能看见天空中那一轮皎洁的月亮,所以祖辈们便起名白月亭。今天的夜晚,月亮同样地挂在天空,同样的皎洁,只是他已没有了欣赏的心情。 他的心仿佛被一个人紧紧地牵住了。可惜,这份情念越深,他的忧愁就越多。 今日在许府,他和苏玉卿也是第一次见面,却对他的印象很深。苏家是洛阳有名的富商,没有想到苏玉卿却是个真性情,一点不像个商人。他仿佛对梅妆妹妹很好,梅妆也很依赖他。 罢了,罢了,世间苦的总是我们这些自作多情的人,他只能这么想。 对于许梅妆来说,在家的这两天,每天都过得很舒适,睁眼醒来看到自己所熟悉的一切,父亲与母亲都在,这样的生活便是知足的。她想起明天就要回苏家的事,又恍惚觉得,美好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所以当第二天当莺儿对她说,“小姐,一会该回苏家了。您打点打点行李吧。”的时候,她还是没有从家中的那种自由欢乐的氛围当中走出来。一直到马车在许府门前候着,苏玉卿提醒她,“娘子,我们该启程回家了。”她才突然地醒悟过来。前两天在家的时候没能好好地感受够那一种快乐,今天回了苏家,再回来也不知道是几月了。想到临别的时候,父亲母亲还在门前张望着。。。她的心里更不是滋味。 苏玉卿搂着梅妆,安慰道,“娘子,以后有时间了你可以随时回来。在苏家,我说话还是有分量的。”听到苏玉卿这么说,梅妆的心情才渐渐松然了。 车子在往前赶着,梅妆晕晕沉沉的便靠在苏玉卿的怀里睡着了,她醒过来的时候快到苏家了。不远处好像听见了苏美芳的声音,“你们快去看看,是不是是哥哥嫂子回来了。” 她迷迷煳煳地睁开了眼睛,拉开了帘子往外面望去,好像看见二娘和美芳他们都站在门口。 马车停了下来,梅妆他们下了车。“嫂子你可回来了,你不在的这两天,我可想着你呢。”苏美芳激动地说。“我也想念着妹妹。”梅妆说。她的心里还是很开心的,毕竟美芳对自己很真挚,像个老朋友一样。 “今日你回来便要呆一段时间了,我们可有时间在一起好好地聊聊。”苏美芳一面说,一面挽着梅妆的手臂往前走。梅妆回头看了看,玉卿和二娘正跟在后头聊天。 进了苏府,穿过两个院落,正对门是中堂,是苏家会客的地方,绕着左手边的迴廊往里走,右手边便是梅妆的屋子。 一进屋看到的是个充满情调的小厅。墙上挂着一幅梅花的画幅,画着美丽的红梅花簇放在枝头的景象。黄花梨雕花的木桌上端正地摆放着一对月青色的瓷器。桌上还有一个小的香炉,燃着沉香,淡淡的香味萦绕着整间屋子。 “ 玉卿平常都习惯在书房休息的。这间屋子我重新地布置了一下,显得精緻了一些。”梅妆说着拉开了一张椅子,让美芳坐。“莺儿,去沏一壶花茶。”她对身旁的莺儿吩咐道。 梅妆热情地向美芳介绍着,“我这里的花茶可好喝了,花朵都是在院子里的花园采的。还有一些从家里带过来的果茶,我从小就喜爱喝,味道酸甜可口,妹妹一会一定捎带几包回去喝。” 苏美芳的心里觉得温暖,父亲和哥哥都经商,自己从小虽然衣食无忧,想要什么,哪怕是什么稀奇的宝贝,哥哥都会尽力地替自己找寻的。可是她总是觉得少了点什么,是一点简单的烟火气吧。父亲就她一个女儿,哥哥又比她大了许多,除了府内的丫鬟能说说话,也很少再与谁深交过了。倒是有几个资质不错的姐妹。都是些商户权贵家中的小姐,性子大都与她相似,也没有几分真情分在。在意梅妆,也是在她的身上看到了些从前没看过的特质吧。 她对这女子的心事还是挺好奇的,“今天就我们两个人在,有些话我一直想问姐姐。你不要介意,妹妹的个性就是这样,想说什么都藏不住的。越藏着就越难受。”苏美芳笑着说。“妹妹你问吧,也不是外人,莺儿在也没有事的,你要是介意,就去我的卧室里,就我们两个人聊。”“没事的,莺儿也不是外人,那我便问了,你不要介意啊,”苏美芳咳了一声,继续地说,“嫂子,我想知道,你可是真心爱哥哥的?你嫁到苏家之前也未曾见过哥哥,单凭着父母的意思就答应了这门婚事,有没有想过若是嫁给了一个你根本不爱的人,该怎么办。”苏美芳的问题倒是真的让梅妆深思了,她想了一会,慢慢地答着,“家中的事情,大事,都是由我的父母安排的,我的见识少,婚事也自然是由他们安排,我没有异议的。我当然害怕嫁给一个不爱的人了,可是若是如此,又能够怎么办呢?对玉卿,如今他是我的夫君,待我又这样地好,我哪有不爱的道理?”苏美芳觉得有些有些无趣,梅妆所解释的,不就是一种“假”正经的心态吗,也是典型的逆来顺受的心理。拿自己一生的幸福,去赌一个未知的安定。 第7页 梅妆看出来了她心里面不同的想法,她也能够猜得到,其实每个人的个性不同,她都能理解。这会儿正好莺儿从外面沏茶回来了,梅妆便趁势说,“妹妹你先尝尝花茶。”莺儿给他们倒着茶,两个人相互间对视了一眼。之前的那些小想法很快就消散了。 他们又继续地聊了一会,到了午饭时间,梅妆让莺儿去后厨端了几蝶小菜,两个人简单地吃了些,过后苏美芳就先回去了。 梅妆觉得心里很舒畅,她发现了,美芳真的是一个心思简单的女孩,也很真实,和这样的的人在一起生活相处,会少了许多思想上的负担。 下午的时候,她闲来没事去院子里的花园看了看。天气仿佛渐渐地暖和了,看那两株梅树的花朵都凋落了不少。 苏玉卿下午回来了一趟,说是城外的铺子出了点事情,要急着城外一趟,过段时日再回来,没等梅妆反应过来,就着急着启程出发了。 第4章 第四章 4 真希望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没有忧虑地过去。 天气渐渐地暖和了,在苏家也快呆了一个月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夫君不在家的原因,梅妆总觉得最近的日子过得闲了。似乎每天都没有什么事情可干的。她也没有什么特殊的爱好,不像有些女子,爱好广泛,多才多艺的,小的时候父母让她跟着教书的老师学过一段时间。可是书本上的知识,现在也忘得差不多了。 她每天都去院内的花园里赏赏花,经常去二娘和美芳那儿聊聊天,闲急了就睡上一觉。到了夜里就非常地想念苏玉卿了。想着,夫君要是在身边,自己就不会那么的孤单了,没有他抱着自己,自己一个人睡还有些不踏实。 有一天,她正在屋里休息,听见了窗外有鸟儿在啼叫着,她朦朦胧胧地睁开了眼睛,仿佛看见一只鸽子匍匐在外面的窗沿上。鸽子的左脚上仿佛还绑着红线。莫不是来送信的,梅妆的心里想着。她起身掀起了那半边落下的珠玉帘,看见鸽子依然在那儿,而且她看到鸽子的左脚上的确用红线绑了一封信。梅妆取了信,双手松开,那只鸽子就飞到了天空中。 会是谁寄的信呢,她的心里也好奇。 芳鉴梅妆,开头如是称。正文,是一首小词: 粉黛不施妆自有,悉数花开,寒冷还依旧。脂若浮云枉凝露,一颗红豆挂下头。 对月伤怀愁难尽,万象人间,月老偏心否?痴醉梦中梦易醒,泪洒酒台候天曙。 署名是,安明宣。 她的心里突然地惆怅起来,不懂诗文的人都能看出来这里头的含义。安公子如今给自己写了这首表情之诗,她该如何应对呢。而一想到还在外面忙碌着的苏玉卿,她不由得又告诫自己,无论如何,要学会着狠心了。她已经为人妻了,怎么会乱了分寸。她心里对安公子倒是崇敬的,天意弄人吧,若是当初真的嫁给了安公子,想必也是满足的,怪只怪自己与他有缘,却没有更深的情分。 而那一头,寄出了信以后,安明宣激动得一夜未眠。命运已经对他不薄,只是他自己不满足,他也明白的。可是人生在世这几十年,不想活得太煳涂了,该去追寻的就去,该受伤的,也躲不掉,他也不明白人们为何要害怕失望,失望总比没有希望的好。 他期待着梦中的人收到书信后的反应。也许是一刻的心动,也许是冰冷的拒绝,也许是良久的沉默,但是无论如何,没有遗憾的是,他的心意向她表达了。 窗外的曙光初现,他才觉得有倦意,闭上了眼睛想像着梦中人的美好模样,他也一同进入了梦乡。 梅妆在心里细细地想过了美芳的那些问题。对命运而言,她永远是自作卑微的角儿,听天由命惯了,也从未想过,为自己争取些什么。一生的爱情,也大方地交与了她所信任的上天。万千漂泊萍,她只求一个落身的安定,她错了吗。 她清楚自己和安明宣没有可能,因为她欣赏安公子,可是心里更在意苏玉卿。 她也突然间发现如今自己对苏玉卿的爱恋更深了。夫君何时才回来,梅妆心里有好多的话想告诉他。 第二天,莺儿急匆匆地跑来喊,“小姐。”“是不是玉卿要回来了?”梅妆急切地问着。“不是,小姐,是苏老爷让我告诉你,姑爷那边来信了,说是事情没有处理完,还得要几天。”“玉卿来信了,什么时候啊,我没有收到啊?”梅妆还疑惑着。“不是,信是写给老爷的。”玉卿也不知道写封信给我,留我一个人在家里空想空等的。梅妆的心里有些郁闷。她的心思莺儿也看出来了,安慰着说,“姑爷为人豪爽,小姐你就不要多想了。”梅妆也在心里安慰着自己,玉卿毕竟不是个细心的人,自己也了解他的个性,这些还是不要太计较了。”只是心里难免有伤感了,也许恋爱中的人,还是女子多情些。 天气暖和了,午饭过后,她又想去花园看看花了。也想排解排解自己有些发闷的心情。她叫了莺儿一同去。虽然那几株梅花凋落着差不多了,但是别的花都陆续在开放了。她脱下了裘衣,穿了一件红粉色的薄棉衣,翠绿色的半身的百褶裙,倚在园中阁楼的漆红的栏杆上。无意中发现了,一只鸽子在这园中打着转,她瞧着它眼熟。它在楼顶的两角间飞来飞去的,不一会,就飞到了栏杆边上。 第8页 “小姐,你瞧,是信鸽。”莺儿突然在一旁激动地说。“它的左脚上面绑着信。”梅妆现在也看到了,但是她的心里面总有些不安。昨天已经收到。。 “一定是姑爷寄的。”莺儿说着,便想去抱那只鸽子取信,可是鸽子却煽动着翅膀很快就飞远了。它飞上了天空,在天空中打着转,还叫了几声。有趣的是,它仿佛在盯着梅妆看。梅妆向它挥了辉手,鸽子竟然慢慢地靠了过去。 “这鸟还认人呢。”莺儿有些闷闷不乐地说。等它飞到了自己的身边,梅妆轻轻地捧住了它,她刚取下了绑在鸽子左脚上的信,还未来得及看,就被身旁好奇着的莺儿一把抢先夺去看了,“我就偷看一眼,”莺儿笑眯眯地说。“小姐。这不是,这不是姑爷的信,这是,是安公子的,”莺儿忽然间睁大了双眼,惶恐地将这信扔到了地上。 梅妆嘆了口气,并用眼色示意莺儿,不要再说话,她拿起扔在地上的信纸。 “莺儿,我们先回房间。”她又向莺儿使了个眼色,莺儿便环顾着四周。“没有人,小姐,我们先回屋。”气氛也忽然间严肃起来了。 两人回到了屋内,掩紧了门窗,梅妆先开口,“莺儿,今天的事情只有你我知道,我信任你,所以不对你隐瞒。”“我明白,小姐。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竭尽全力地保护你。”“傻丫头,严重了。”梅妆微笑着说。 打开了信,她慢慢地看完了整篇。 “小姐,安公子。。”梅妆知道她想问什么,“莺儿,你说为何世事都如此的莫测呢?” “小姐,安公子信中所表的,可都是对小姐的爱慕之情?”莺儿低着眼眸问着。“是。”梅妆嘆了口气,沉重地答道。“原来安公子,一直都爱慕着小姐。”莺儿像自言自语。“我虽然敬佩安公子的勇气。但总是不明白,我这样一个女子,还是他□□,为何能让他如此垂心。”“小姐怎么了。大家闺秀,温柔善良,又如此地低调,男子的爱慕是人之常情。不像我。”莺儿发现自己有些鼻酸。 “怎么了?”梅妆突然看出了莺儿内心的苦闷。 “小姐,我能看看那封信吗?”莺儿突然问道。“能,我有什么你是不能看的呢。”梅妆的语气宠溺。 莺儿本就天资聪颖,从小陪在梅妆的身边,耳濡目染了,自然也学会了不少的字。梅妆见她盯着那封信,一言不发的,仿佛想到了什么,她不敢确定。 “小姐,莺儿还有事,先去忙了。”莺儿强忍住内心的情绪,只是转过了身去,有几滴泪悄然地滴落在地。 梅妆盯着莺儿离去的背影还发着呆。 第5章 第五章 5 莺儿在她的印象里方式仿佛还是个孩子。她打小就跟随在自己的身边,那些寂寞的时光里,也因为有了她的陪伴不至于那么孤独。想起如今,大多时候,都是莺儿安慰自己的内心,不由得感嘆,也许她真的长大了。 她在房里思忖良久,安公子的书信令她有些不知所措,莺儿的表现又同样让她有些迷茫。她又该如何面对这些事情。 她小跑着出去,却早不见莺儿的身影,便跑去后院找,听见了莺儿正在自己的房内啼哭。莺儿,她轻声地在门外喊着。“我进来了。”她慢慢地掀开门帘往里看,看见屋内的人正伤心地抹着眼泪。她默不作声的,坐到了莺儿的身边,抚摸着她泛红的双眼。“小姐。”莺儿的语气很低落,对不起,小姐。”“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莺儿,你没有错,喜欢一个人也没有错。”梅妆心疼地看着莺儿说,“你也长大了,也有自己的想法了,其实我早该想到的,找一个日后真正能为你遮风避雨的人。”“不是的,小姐。莺儿不愿意。莺儿这条命都是小姐给的,莺儿也只想跟小姐在一起。”莺儿的情绪忽然地激动起来。“傻孩子。”梅妆忍住眼泪,缓缓地说,“每个人的命不同,我虽然是小姐,但是还是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在这个世上,有些事情我们无法改变,也躲避不了。莺儿,你明白吗?”“明白,小姐。莺儿是下人,有下人的命。但是今生能够跟着小姐,已经非常地知足了。因为小姐从来没把莺儿当下人看。”莺儿说着,忍不住地哭了出来。 “其实世上,每个人都要背负自己的生活,我们又是没有话语权的女子,所以更应该学会着自强,真的到了物是人非的那一天,其实谁也保不了你与我的。”梅妆揽过莺儿的细腰,继续说着,“现在许家和苏家是亲家,也算是有个靠山了,我们也不要太感伤,有我一天,便有你一天。你喜欢安公子的事,我也算心里也有个数了,能为你做的我都会尽力去做。” “小姐。”莺儿声音哑哑的,“我从来不敢妄想和安公子。。”“我明白,”梅妆微笑着说,“世事难料的,你做好自己便是。”莺儿点头。 劝慰了莺儿,梅妆自己的情绪却久久难平。因为她明白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喜欢是难以自控的。她回屋继续看了一遍安公子的信,更觉得心乱如麻。此刻她多希望夫君能够回来,陪在她的身边,给她力量。 第9页 她独自在花园里徘徊着,看着满地的鲜花,假山溪水,却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她同样想念着父亲与母亲。 安明宣还是没有放弃他的追求,这是他心中的美好愿望,也不害怕被谁发现了,也许生死有命,所以为了心中所爱,更要尽全力地去博。 莺儿在房间里回想着小姐说的那些话,寓意凝重,但是内心欣慰。小姐待她的好她都清楚。她从小就失去了爹娘,幼时有幸被老爷和夫人收在了门中当丫鬟,才活了下来。她一直陪在小姐的身边,这其中的情意有多宝贵,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吧。对于安公子的感情,她和安公子,原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只是心里面还是有些不甘,还是期盼着,或许有那么一丝的可能。。 梅妆正在花园里一个人踌躇着,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小姐”。是莺儿的声音。莺儿从身后,一把抱住了她,又在她的耳边轻轻地撒娇,“好小姐,天底下最善良的小姐,你帮莺儿个忙好吗。”梅妆忽然想笑了。这才一会呢,这丫头的情绪变得倒是挺快的。“嗯,你都这样地夸我了,我哪敢不帮你。”“那我说了,你不许生气。”莺儿还有些不放心。“我哪会生气。你跟我都这么久了,有见我生气过吗?” “小姐,”莺儿轻轻在她的耳边说,“我知道安公子的心里有你,但是小姐,你真的不喜欢他,是吗?”“是啊,我已是□□了,也深爱着玉卿,跟安公子,是不可能的。”梅妆认真地回回答着。“那安公子若是再来信,该怎么办?若被别人发现了这件事情,小姐可就危险了。”“是啊。我也担心过。可是这种事我也控制不了。我又没做亏心事,倒不会有多害怕的”“小姐,不如,你回封信给安公子。把情况都表明了,他也不会再缠着你了。顺便,”莺儿的眼神忽然地闪烁着,“顺便,帮我,写几句话给安公子。” 梅妆沉默了一刻,问她,“莺儿,你是真心地喜欢安公子?”“是,小姐,我知道和安公子的地位悬殊,所以抱什么希望。只是想表达出自己的心意。我是真心爱慕他的,从第一眼看到他就忘不掉了。”莺儿认真地说。“好吧,那我便听你的吧。”梅妆说。 回到了屋里,莺儿开心地为梅妆在一旁研着墨。梅妆把想说的话都写在了信里,她对安公子很欣赏,只是没有那种感情在,她替莺儿写了些表达心意的话,也不在乎这样对方会怎么想她。 她让莺儿找了个熟悉的信客,送了信。 安明宣原本还在家中踌躇着,僕人来报,说是有信客来访,他难以掩饰自己的激动之情。在拿到书信的那一刻,自己的心脏仿佛都要跳出来。他迫不及待地拆开书信看,面色逐渐地却变得凝重,他是个多聪明的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简单道理怎么会看不明白。又感嘆着,世间的因缘真是无奈的,心心所向的,皆是殊途,苦的是都是一些挣不脱,放不开的人。若是因缘能自己掌握就好了。如今,他也只能是无奈地对着窗外的天空独自愁苦。 感情无法勉强,梅妆心里清楚的。她和安公子的感情是这样,安公子对莺儿的态度也是这样,她也无法在这件事情上劝说莺儿的立场。 自从寄出去书信之后,莺儿就整天盼望着安公子能够回信。等了两天一直没有消息,莺儿的心情就一直低落着。 夜里,两人同床而睡。梅妆抱着莺儿,莺儿在梅妆的怀里止不住地抽泣。她问梅妆,为什么安公子不再回信了。梅妆解释着,“我都那么回绝了安公子的好意,他想必是不好意思再回信了。”“他就是不在意,因为我的感情对他而言,太轻微了。”莺儿难受地说。 梅妆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其实莺儿想得也没错,在乎一个人不会让她空空地等候的,出于尊重,也不会如此。只是每个人的行为态度都不一样,她也不能因此,就全然否定了安公子。 “也许他还在想着怎么回信吧,毕竟对他而言,有些事情来得太突然了。”梅妆轻轻地抚摸着莺儿的头髮,安慰着她。她看见莺儿这么的难受,心里很不是滋味。谁都有追求感情的权利,莺儿从小缺少父母的爱护,也许爱,对她而言无比地重要。 “好好地睡一觉,也许明天起来,就收到信了。”她紧紧地抱着怀中的人。 一轮残月高高地挂在天空上,这一觉之后,还未消失踪迹。 第6章 第六章 6 梅妆没有想到的事情是,一觉醒来,美芳过来告诉她,苏玉卿下午回来了。这一个月以来,她每天都心心念念着的那个人。。她的心里攒了许多的话想要告诉他。 苏玉卿回来,肯定是要先去父亲母亲那里的,所以她下午就去了苏父苏母那里等候着。二娘美芳他们也都在,几个人谈谈笑笑,聊着些家长里短的。 玉卿不在的这段时间,因为走动得多了,她与家中的几位长辈的关系也亲近了不少。大约了解了这里每个人的个性,苏父和苏母的性情温和简朴,和自己的父亲母亲相像。二娘和美芳的个性就活泼和大胆些。而她自己其实是个非常内敛的人,想来,若不是嫁了人,性情改变了不少,自己应该还会是与过去一样,什么事情都喜欢埋在心里。 第10页 几个人围着桌子坐着聊着天,苏父和苏母的容颜喜悦。二娘一如既往的,走的是大气华丽的路子。 在门外守候的莺儿这时候突然进来了,报告说,姑爷回来了。梅妆便焦急地朝门外望去。 只见苏玉卿穿着一件浅黄色的长袍,脚踏着白色的皮靴,脚步轻盈地走了进来。 “父亲,娘,二娘,”他向父亲母亲问了好,“娘子,”又偏过头,含情看了看在一旁站着的梅妆说。 “儿子这趟出门,发现城外的几家米铺,都存在着问题。所以就临时决定,多走几处看看,最远已经到河北了。”苏玉卿对父亲汇报着。 生意上的事情梅妆也不太懂,此刻她的眼里只有爱人。 苏玉卿和父亲聊着米铺的事情,也没有太在意梅妆。 一直到吃了晚饭过后,梅妆才有了与苏玉卿单独相处的时间。她约他去门前的庭院走走。静谧的夜晚,一轮弯月悬挂在天空上,她依偎在苏玉卿的身上,两个人踏着闲碎的步子。。 “你不在的时候我特别的想念你,也有许多的话想和你说,如今你回来了那些话不知为何又说不出口了。”她觉得奇怪的,爱人就在眼前,可是那些深重过的想念却变得稀薄了。 “你呀,就是容易感伤。”苏玉卿语意略带宠溺地说。 “是吧。对了,夫君,听莺儿说,你给家里寄了信。怎么也不知道写一封给我呢?”梅妆问道。“娘子,我在外面一直都很忙的,你多理解一些好吗?”苏玉卿回答着。 梅妆没有作声了。夜里,苏玉卿在床上用力地搂着梅妆,迫不及待地想与她交合,梅妆有些豫了。她的语气有些冰凉的,问苏玉卿,“夫君,在你的心里,是不是我没那么重要呢?” 苏玉卿便哄着她说,“怎么会呢,娘子,我很爱你,只是最近太忙了。” 梅妆还是觉得心里不踏实,想要问清楚,可是仿佛觉得苏玉卿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他觉得自己在外面一路的奔波,辛苦,是为了苏家的生意越做越好,也是为了与心爱的人拥有更好的生活,没有想到久别不见,回到了家中如今她却埋怨着自己因为忽略了她。 可是眼下也没有心思再去哄她了,因为的确好久没有睡个踏实的觉了。他便有些闷闷不乐的,一个人先睡了。 这一夜,梅妆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她还在纠结着自己的内心。她原本想着,苏玉卿哄哄她便没事了,可是他这一会便睡着了,对她的情绪熟视无睹的,她有些心塞了。 很久没有这样纠结过了,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就是没有睡意。她睁着眼睛望着身旁熟睡的苏玉卿,心里有苦闷又不知道可以向谁说。想起了莺儿来,这会她应该还没有睡,梅妆就穿了衣裳出门了。莺儿有自己的心事,在屋里也暗自地伤怀着。看见梅妆来了,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掩饰自己的心情,眉眼低垂着,声音小小的说了句,小姐怎么来了。 “我就知道你还没睡。”梅妆说,“玉卿今天回来了,我却没有那么高兴。”莺儿拉着梅妆往里屋走,两个人坐在床沿上,聊起了天。“小姐不是一直都盼着姑爷回来的吗?”莺儿不解。“是,但是我今天好像感觉,他对我的感情,没有我想像中的那么重。”梅妆说着,“我也知道他不是个细腻的人,可是他今天对我的情绪选择熟视无睹,还显得不耐烦的模样。我觉得心里难受得很。”其实梅妆也知道,莺儿没有她的思虑深,也安慰不了她。她只是想找个人倾诉。另外,她想起安公子的事情,便问莺儿“莺儿,你现在的状况如何。” “还能如何呢,小姐。”莺儿苦笑着。 梅妆嘆气,“感情这种事情勉强不来的,安公子不是个世俗的人,不会在意那些传统的拘束。但是这种压力还是很大的。何况你们也只见过一面,他肯定是对你的心意谨慎再谨慎的。”“我只是觉得因为我与他的身份地位相差太多,连这种心思都不敢表明,觉得委屈。”莺儿泪目。 梅妆的心里也装了许多的苦涩,她既怜悯着莺儿,又心疼着自己,世上的因缘际会,无论如何是相互作用的,有再多的苦涩也怨不了他人,只是苦闷难消了。 “莺儿,也许我们都该独立一些,我说的是感情,其实得到了爱情,也不见得就快乐。你看我,现在就不快乐。”梅妆苦笑着对莺儿说。但是她知道莺儿此刻还不能够理解,没吃到糖的人,总会羡慕着糖甜。 “小姐,你说我和安公子,真的没有可能了吗?”如梅妆所想的,莺儿的心里此刻只希望能拥有那颗糖。“你再等些时间,如果安公子那边一直没有回应,你就再想别的法子。大不了我带你亲自去找他。”梅妆其实心里想好了,如果安公子那边一直没有回应,她就找个时机带莺儿出去,借着拜访安伯父的由头,让莺儿能见到安公子,有机会能把话说明就行。 “能行吗?”莺儿有些担心。“当然了。”梅妆给莺儿信心,“我就跟玉卿说回家看看,再带你一起去安府就是了。不过,安公子若是不在,就没办法了。”“小姐费心了。”莺儿的心里觉得对不住小姐。 “在这里,你是我唯一觉得真正亲近的人了,在我的眼里,你就是我的妹妹。”梅妆对莺儿说,“我自己是个怎样的人,我自己清楚,这二十年怎么过来的,我到如今都记得。我怨不了他人。你从小就陪着我,应该明白,对我而言,那些落寞时光里的真情,永远比人世间虚浮的动人强。” 第11页 梅妆说到了动情处,忍不住流下了眼泪。莺儿也哽咽着,她知道小姐过去的艰辛。 “有的时候我也想过的,人生短短的几十年,该要尽兴度过。可是时间太沧桑,我这朵花,仿佛还没有开放,就凋萎了。”梅妆把头掩靠在莺儿的怀里,哭了一场。 夜色渐渐地深重了,梅妆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苏玉卿睡得正熟,还打起了唿。她躺在他的旁边,替他抚好了棉被,又凝望着他的脸。她问自己,为什么在意这个人。她没有答案。 她还是睡不踏实,因为心里有了放不下的事情,身旁的人睡得正香的,不能了解她心里的愁闷。试探性地挽了挽苏玉卿的手臂,因为这温热的触感太真实了,竟然忍不住地流下了眼泪。默默地靠近着枕边人的身体,依偎在了他的肩上,那份踏实仿佛又回到了心里。深夜里,苏玉卿总是要转身几次,他一背过了身去,梅妆每次都容易惊醒,她仿佛感觉到了,她对苏玉卿已经形成的依赖。 翌日,梅妆朦朦胧胧地听见了苏玉卿起床的声响,她半眯着眼睛,望着苏玉卿正穿着衣裳。“夫君,”她的语气轻柔的。“嗯,”苏玉卿浅浅地一笑,“怎么这么早醒了,再睡会吧。”梅妆想到了昨夜的事情,看他的语气,应该是没有生气了,“嗯,那你给我一个早安吻。”说罢她嘟起了薄薄的香唇,带着些微的索求意味。苏玉卿便大步走了过来,俯身淡淡地吻了她的唇。梅妆便满足地笑了,因为困意还未歇,闭上了双眸又继续地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午色已经很浓了。莺儿端过来了热水,梅妆泡了杯蜜水,而后着衣洗漱,“玉卿去哪了?”她一边淡淡地搽着粉,随意地问着莺儿。“姑爷说今日有事,去了城中的李员外家。”“嗯。”她自小没有出过家门,更是对外面的人事不知与不闻的,知道多问也无益。 倒是由此,想起了另外一桩事情,她打量着身旁的人儿,缓缓地说道,“也好,玉卿今日有事情出门了,我在家中也是闲着的,昨天,我答应你的事情,你可还记得?”莺儿的眼神忽而闪现了一下,“记得,难道小姐。。”梅妆莞尔,“时间也不早了,你快去收拾收拾。”“是。”莺儿的语气欢欣。 天气越来越暖和了,又是午后,春日里的阳光温暖得很。莺儿穿了平日里最爱的一套绣了百鸟的襦裙,梅妆也清抹了脂粉,穿上了对襟的薄上衣和半身的褶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她们引得路上的行人们都侧目纷纷。街上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还不时的,有卖艺的人在路边驻场子表演着,梅妆对这些都好奇着。 两个人逛了好一会,乏味了,便雇了辆马车。 “小姐,你确定?”莺儿捏着梅妆的衣角,眼神中还是透露着不相信的意味。“是啊,怎么了呢,约定好的,怎么这会儿又不确定了。”梅妆问。莺儿的眼波不安地流转着,“小姐,我有些惶恐了。”“惶恐是正常的,我教与你一个好方法,你看看外面的热闹景象,转移一些注意力,或者想想,一些旁的事情。”梅妆拉开了帘子,外面的喧闹声便飞来。“不,我只想我们安静地待会。”莺儿的语气恳切。 “嗯。”梅妆的心里其实也是有些担忧的,“也不知安公子可在安府,对了,你可带了信物?”“带了,我自己做了个香缨,也不知道可有这个机会亲自赠予公子。我也没有什么贵重的物品。。”莺儿不安地说。“自己做的才显心意呢,傻丫头,那些名贵的东西安公子又不会缺。”听到了这话,莺儿抿嘴笑了。 安府上,安明宣正在园内练习着舞剑,他这段时日的心情一直不高涨,活动活动还能够放松身心。下人来报,说有客人来访了。说是自己的好友,安明宣的心里还好奇着,走至门口,不敢相信面前发生的事情了,梅妆竟然亲自来见他了。虽然只是见过短暂的一面,虽然在书信中他曾经交付了真心,但是毕竟还是虚渺的,此刻,心上的人就在自己的眼前,他居然有些无措了。 “安公子。”梅妆微笑。“原来是许姑娘。”安明宣尽力地克制着自己内心的欣喜与紧张。 “快进来说。”安明宣仿佛生怕眼前的人不知不觉地熘走。 莺儿跟在梅妆的身后,她的目光一直盯着安公子。可是安公子却未曾留意于她。她半扶着胸口,心里担忧着。 “安公子,府内可有僻静一些的地方,可以谈会心。”梅妆问。“有,有一个白月阁,四处的环境清雅,也没有什么人来打扰。”安明宣说着,便领着他们往那走。 他们走到了白月阁,里边有个清静的亭子,几个人就坐在里面的石凳上。 “我这次过来,是有事要与公子说。”梅妆回头,看了看在旁边的莺儿,开口,“我知道安公子是个情志高远的人,对世间之事有自己的想法,梅妆心里也钦佩着,所以今日就不拘束地说了。我这次过来是为了莺儿,她宛如我的亲生妹妹。她一直,爱慕着公子。。”说着,她抬头望了望安公子的眼色。她没有作声了。 安明宣的心里苦涩地冷笑着,他看了看梅妆身旁的莺儿,眉目清秀,神态温婉,是个美好的可人儿,可惜了,此心已有所寄。梅妆的意思也很明显,他没有生气,态度更加地严肃了,“莺儿姑娘,确实是难得的好姑娘。天高水远,可我此心已寄了。许姑娘,我们两家是经世之交。虽然是后辈,我与你来往得也生疏了些,但是这里面的情谊本已经弥足珍贵了。” 第12页 安明宣的这话说得梅妆的心里惊嘆,安公子确是个懂人情的人。她注意了安公子,无论是从外貌,言谈,都是属于她心里非常出众的那一类。她想说些什么,抬头迎上了安明宣的目光,郑重的又饱含深情的目光令她的心里蓦然一惊。 新婚之夜,红烛灯下,她记得,苏玉卿的目光仿佛也是这样的温热含情。 第7章 第七章 7 “莺儿,”梅妆故作着镇定,偏头对莺儿说,“你不是有东西要送予安公子吗?”莺儿的神情已经有些恍惚了,听到梅妆的话,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是,”莺儿低着头,不自信地低喃着,“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安公子也瞧不上眼的。还是别丢人了。” 安明宣见莺儿一直低着头,情绪低落,心里也不是滋味,又不知道如何安慰。 梅妆的心里觉得不妙,便对安明宣直接说,“安公子,我斗胆问一句,你可曾介意莺儿的出身卑微了?”安明宣知道梅妆的用心,回答说,“哪会。旁人眼中的世俗芥蒂,在我的眼里,总变了感受,我在意的是自己心里的想法。莺儿姑娘非常好,又与你情同姐妹,我自然尊重。”梅妆自然知道安明宣并不是那样的人,只是藉此一问,让莺儿放宽了心。“那便收取了莺儿的心意吧,她一番好意,亲手缝制了香缨,想要赠予公子。”梅妆说完,示意莺儿取香袋,安公子没有拒绝,伸出双手取之,并答谢道,“为我做了如此精美的香袋,有劳莺儿姑娘了。” 莺儿注视着安公子,看着她亲手做的香缨被安公子放在了心,心里头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没事的,是莺儿的荣幸。”她噙着眼泪说。 天□□昏,白月阁的景象更加地清静了。“ 时间也不早了,安公子,我们先告辞了。” 安明宣依依不捨地送他们到了门口,为她们安排好了马车,在临别的时候,悄悄在梅妆的身边轻轻地说了一句,“许姑娘,我心已寄你。” 她与莺儿坐在马车上,一路上,都没有怎么说话,她不知道怎么跟莺儿说,莺儿也不知道该怎么怎么说起自己的心意。 回到了苏府,莺儿才问起了梅妆,“小姐,我想了很久,安公子今天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他收取了我为他做的香包,可是言语又那么地冷静冰凉。我知道,他对我没有什么意思,但是仿佛又没有拒绝。小姐,你的心思细,你替我解解忧。” 梅妆试探性地问,“如果,安公子并没有那样的心思对你,你会如何?”莺儿想了一会儿,说,“小姐,今日我见了他,也想明白了许多事,我和安公子之间的差距太遥远,我幻想过的那些还是太虚无了。” 梅妆的心思凝重,她明了了安公子的心意,更加地觉得愧对于一心爱慕着安公子的莺儿,“我也不是很懂他的意思。放宽了心,他也收了你的香缨,也足够了。我有些乏了,想静一会了,你先去做你的事吧。”梅妆无奈地说。莺儿欲说还休,也只能退下去。 今日是嫁入苏家的第七十八天。 推开帘栊,天上的一轮残月映照在梅妆的眼眸里。她慢慢地梳理着自己二十一年生活的轨迹:忧欢仿佛未曾停歇过。虽然尽量地苛求着满足于内心的平静,但是欲求应该还未尽,还是不断的有烦忧。 明明明了拥有即烦恼,可是此刻放不下的,在心中又太重了。比如,爱人。 苏玉卿这会儿还未回来,她的心里就开始焦急了。不自觉地在屋里来回地踱步,想做些什么,又没有了头绪。她恼于自己的这种不安的感觉,却又奈何不了它,明明是个心明如水的人,怎么就变得患得患失了。 然而,她的伤感还没有停止过。。 梅妆心里越想静,便越焦急,她甚至想着去亲自找苏玉卿。在门口着急地望着,盼着,终于盼回来了心上的人。远远地望见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她便欣喜地守候着。 “夫君。”她的心里同样喊了他多少遍。苏玉卿轻笑着,大步走过来,梅妆便上前相迎。“夫君可吃了晚饭。”她挽着苏玉卿的手臂问。“还没来得及,你可替我预备了?”梅妆浅笑,“嗯,热了一些,我去取。”她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幸福感。 梅妆取了饭菜回来,在帘外唤苏玉卿,没听见回应,搭起了珠帘往屋内望,望见他倚在床上已经入睡了。可是她还有话殷盼着告诉他呢。她有些苦恼的,进屋里,在苏玉卿的脸上故意地挠着,没一会,苏玉卿就被弄醒了。他半眯着眼睛,看着身边的梅妆,发现被她搅醒了,心中有了火气,“你这是做什么?”梅妆就半开着玩笑说,“你可是做了什么寻芳的美梦,被我搅醒了,有气了。”苏玉卿原本就憋着气的,听见梅妆这么说,心里更是火大了,“今日才发现你是个小心眼,连觉都不让我睡好。” 他气上的一句话,却让梅妆一下子愕然了。她明白,那是人都有的气话,但是她没有想到苏玉卿对她的态度,和对普通人无异。 她的眼神低垂着,像是在讨着苏玉卿的谅解。苏玉卿这会子也没有睡意了,睁着眼睛望着她,看着她卑微的眼神,想要生气又生不起来。 梅妆趁势说,“我不过是想和你多说会话。从昨天到现在,我们都没怎么好好的待会。” 第13页 苏玉卿的火也消了大半,说,“这段时间也是冷落了你。但是我最近确实太忙了,累的时候,总是只想睡个好觉。”梅妆见他还是很疲乏的模样,也是心疼,便轻声说,“那你便睡吧,只是,在我的身边睡可好?”梅妆还是对他的怀抱念念不忘,“我对你的感情倒是很热烈。君,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连觉都睡得不塌实。”她说着,抱紧了苏玉卿的腰。“嗯。”苏玉卿应声,他揽着着梅妆的腰身,梅妆习惯性地将头倚在他的肩上。 “你可爱我?”梅妆轻轻地在他耳边问。 “当然了。”苏玉卿肯定似的回答。 “我很爱你。”梅妆深情地说。“我也很爱你,只是,”苏玉卿的眼神闪烁着,“有的时候我总觉得你对我的不是爱,像是依赖。”“依赖也是爱。”梅妆笃定地说。只要是爱就足够,她的心里如此想。 这个夜晚,莺儿望着窗外的月亮,失去了睡意。今日见了安公子,心中掩藏的感情没有想到焚烧得更加热烈了。自己这些年,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有了梅妆和许家的呵护。但是这种幸运总不是自己希望选择的那一种。说到了底,她还是个卑微的下人,爱恋自由对自己而言还是无比奢侈的。 她的爹娘早已经身首异处,自己小时候也吃尽了苦头。自己的生活本身就没有一个完整的开端。如今的生活与以前相比,是好太多,但是。难道就因此甘心于命运的安排了? 梅妆从睡梦中醒来,苏玉卿又不见了身影,她越发得无聊。桌上的茶水也没有添。莺儿还没有过来,她便自己去沏了。又快速地洗漱好,想着春暖花开,今日可与美芳莺儿他们一起出门踏春去了。可莺儿这会儿了,都还没有人影,难道还是在抑郁之中。她想来心里又徒添了许多的忧愁。 “小姐。”梅妆听见门外莺儿的声音。“小姐,我起来晚了。”莺儿走进来说,声音低迷。莺儿还穿着昨天的那套百鸟的襦裙,只是面色有些憔悴了。“哪会。莺儿,你在我这的时间都是自由的。正想去找你了,春暖花开了,今日的天气又这样好,我也想邀美芳一起去郊外踏青。你可愿意去?”梅妆问道。“是啊,天气渐渐地好了,郊外的春景想必非常艷丽了。小姐你从前总是太忧闷,多出去散散心是很好。”莺儿平静地说,“我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忙,今日就不能够陪同小姐了。”梅妆的心里有一些失落,但还是尊重了莺儿的意思,“那好吧,那你便先去忙着自己的事情吧。一会帮我带个消息给美芳,说我一会过去找她。”“是。”莺儿说完便退下了。 苏美芳还在屋内做着快意的美梦,她梦见天空中有许多彩色的云朵,她一身青衣,在金街骑马驰行。。忽然间听见了有人在远处唿唤她,她看见天越来越黑了,便用力地睁眼。。原来是侍女小翠在身边喊她。“搅了一场快意的梦里人生,”她的心里不悦。小翠见小姐醒了,赶忙解释着说,“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是莺儿,梅妆夫人的丫鬟,让我来叫醒你。”苏美芳的心里原本还有不快的,听到她说了梅妆,也就没什么气了。”“可是姐姐过来了?”她兴奋地问道。“不是,是莺儿姑娘,她刚刚过来,说是梅妆夫人想约小姐一起去郊外踏青。”小翠的声音尖尖的,说,“我说了小姐还在休息,可是她执意要我叫醒你。”“嗯,看来姐姐是想我了。”苏美芳开心地想着,便着急地起了床着衣洗漱。 梅妆今日穿了轻便的长衣长裤,淡淡地修描了眉毛,铜镜里,她轻轻地擦拭着眼角的那抹红,印记还是在。记得苏玉卿那时候说的,眼角的那朵红花也美得惊艷,她便仔细地观察了它,觉得它的确像是一朵花的模样。好像是她心爱的红梅花。她的嘴角忍不住地起了笑意,那一直令自己自卑着的奇怪印记,换个角度看也像是一种惊喜。她心情大好。 “姐姐。”远远地,就听见了窗外美芳的声音,她推帘出门,看见美芳美衣着身,笑容满面。“姐姐,”美芳快步走进屋来,“我听小翠说你约我去郊外踏青,就赶忙过来了。” “是啊,天气这样好,我想着我们也该出去走走了。”梅妆笑着说。 在苏府外,一个宁静的湖边,四处都是青碧的田野,梅妆和美芳在湖畔边上漫步散心。 春光明媚,湖畔上还有许多的鲜花开放。。 “公子,莺儿姑娘来找。”安府内,安明宣的心里一惊,“可是梅妆过来了。”赶忙出门了。 门外,莺儿涂了淡淡的口脂,但神情凝重。看见安公子出来了,心里又有些忐忑,“安公子。我这次过来,是为了,梅妆姑娘。” 安明宣诧异着,“此话怎讲?”“安公子,梅妆姑娘,托我带了封信给你。”莺儿的眼色不安地流转着。安明宣的心绪也难平。 莺儿默默地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小姐嘱咐我,一定要亲手交予公子手中。”她伸出双手递信,安明宣双手取之,“劳烦了莺儿姑娘。” “公子可还有别的事,没有的话,莺儿就先行告退了。”语气里却带着一些期望。 第14页 安明宣想要挽留,可是又觉得哪里不恰当,只好说,“那我派人送姑娘。” 莺儿便婉谢,“来时雇了车,马夫还在不远处候着呢。”她刻意地说。 “对了,小姐不方便出来,公子若是有什么消息回復,放心的话,可派人传递于我。”莺儿强调说。 “当然。”安明宣表示对此放心。 他回到了屋内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书信,果然是梅妆的笔迹。 一字一句,慢慢读来:“自上次与君一别,心心念念难忘着,望君了解梅妆爱慕心意,盼君回言。” 这一切都恍若是梦,安明宣还未敢完全地相信,可是眼前的字迹是实。自己的争取看来没有白付。他欣喜若狂,仰天长笑,又狂饮了几杯,朦朦的醉意中将这一腔的感情全都挥毫纸上。。 外面的春色明媚,让人忘却了许多的烦忧。美芳和梅妆交着心,“姐姐,我从小有个兴趣,你便猜猜是什么。”梅妆便用心想了想,说,“你的性格通透,有什么想法,一定是简单正直的。可是让我细猜又猜不出来了。”美芳笑了,“你的心思这样细,也猜不出来。我少年时的兴致,其实是有一匹好马,仗剑走天涯。”“天涯,你说的天涯,在何处呢。”梅妆若有所想着。“我不知道,总之是在无限的天地间吧。”“也许好马易有,天涯难寻了。小时候的梦想如今说来,也是可笑了。父亲和哥哥如今一直催促着我,找个如意郎嫁了。哎。”美芳说着,不自觉地嘆了气。“那你的意思呢?”梅妆关切地问。“我当然不愿意就这样随意託付了自己的人生。”她偏过头看了看梅妆,说,“姐姐,我不像你。我不信命。”梅妆既惊嘆着,美芳的情感其实如此的真挚热烈。又为自己解释着,“我信命,但是其实没有你想像的那样的逆来顺受。只是,天性如此,我洞察了好多旁人看不见的悲苦,所以性子变得卑弱了,如今只想活一个安全身而已。”她吐露着自己的心声,“唯一放不下的是心里的感情,被他紧紧地束缚着,以至于想像不出你说的天涯了。”“什么感情?”美芳问。“譬如你对家人的感情,我对我爱的人也是如此,仿佛更浓。”梅妆深情地回答道。 “我大约了解了,”,美芳大笑,“也难怪我与你能走的亲近了。你的心思细,又多情,正好与我互补了。”梅妆便也跟着笑了。 踏青回来,两人的心情都很舒畅。“今日与你走了许久的路,也畅谈了不少,腿乏口干的。”美芳笑着说,“哥哥常说,女子该贤淑端庄,无才是德。我的性格不像那些贤淑静雅的女子,学不了那些人□□理。如今又没什么才艺。现在想想,这天下虽大,苏家的财富也丰足,可是我却没有了一闯人间的勇气和技艺。姐姐,你可这样地觉得,我们整日这样地窝着,在旁人眼中看来是自由自在的,其实,我们都失去了自由。还比不上那些青楼中的舞女。”梅妆仿佛被点醒了似的,自己也有过相似的感受,“只是,舞女也有舞女的苦楚吧。”她喃喃自语着。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要与外人说了,这段时间哥哥忙着铺子的事情,也不那么管着我了,我想偷偷出城一趟。”“出城?”梅妆疑惑着。 “是,总在苏府呆着太烦闷了,我想去外面散散心,欲尽天涯,好歹得走出这小小的城门吧。” “那你准备何时出发呢?”梅妆问。“就在这两天了。我已经按捺不住这颗激动的心了。”苏美芳说着,眼神中流露中坚定的期盼之意,“哥哥最近忙碌,没有时间管我的事情,我这次若出门了,也许要数月才能回来的。你尽力地替我隐瞒着就行。”她对梅妆嘱託着。“嗯。”梅妆点头。 “对了,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或者想要了解的,这两天都告诉我,我出城后尽力地替你寻。”梅妆想了想,说,“我只想你能平安地归来,告诉我你游歷的心得。” 美芳会意地一笑。 明媚的时间稍纵即逝了。梅妆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天色慢慢地变得昏暗。美芳今天说的话也好像点醒了她。她何尝不是这样的,脑袋空空的,这个年纪了,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可惜了那颗聪慧敏锐的心了。对于梦想,她没有体会。 说到好处,一点体察人情的深情,在这个无常的世间,还在不安地浮沉着。。 也许她该做些改变这个局面了。 “莺儿姑娘,这是安公子的回信。有劳你代交给梅妆姑娘了。”苏府外,安府的信客对莺儿嘱託说。莺儿微笑,将信放于胸口,匆匆穿过了苏府内的人群。 回到了屋内,她合上帘栊,慢慢地拆开。。 第8章 第八章 8 在觥筹交错的筵席上,苏玉卿尽情地饮着杯中的美酒,面色微红。面前精美绝伦的歌舞赏心悦目,他看得入迷。尤其是那个霓裳舞的舞女。身段修长,眉目清秀,一颦一笑,都冷艷动人,宛如是月中的仙子。。。“苏掌柜,今日我李某与你,可要一醉方休。。”说话的,是这场筵席的主人,李商田。“好,好,李员外盛情宴请,苏某哪有不尽兴的道理。”苏玉卿说着,又饮一杯。 第15页 一曲歌舞毕,苏玉卿趁着酒意对那舞女痴痴多看了几眼,想着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端正高贵的女子,不由得赞嘆,“这舞女倒是难得。” “一个舞女有什么可挂心的。你要是喜欢,我便送你了。”李商田笑着说。 “不,不,苏某已有了妻室。再说,哪能交易这姑娘的自由。”苏玉卿虽然婉拒着,但其实还是心有些不甘的。 李商田看出了苏玉卿的心意,笑着说,“我平常就爱好行乐,府上的舞妓众多,但这是最优质的一个。不过要是你喜欢,我定大方赠予你了。你我的关系如此,有何拘束呢。” “余姑娘,听见了吧。今日苏掌柜中意于你,是你的荣幸。” “是。”苏玉卿见女子始终不动神色。 苏府内,梅妆还在等着苏玉卿回来。莺儿早早地就睡了,只剩下她一个人。茶水新添了,又凉了。“怎么今日夫君还没回来。”她的心里有些纳闷。 夜晚天凉,她便披了衣裳坐在窗前等着,盼啊盼的,困意渐沉了,疲惫得睁不开眼了,便失落地回床上先睡了,但这一觉也是断断续续的,也没有睡踏实。还未到凌晨的模样,又醒来了,发觉仍是孤身一人,便失去了睡意。如此熬到了清晨,她清醒地发觉苏玉卿这一夜都未归。她便披了衣裳出门,问门外看守的僕人确定,“老爷昨夜可曾回来了。”僕人答着,“这个,夫人,昨夜我们一直在门外看守,未曾见到过有人过来。”梅妆淡淡的说了句,“知道了。”又嘱託道,“要是他回来了,记得来通知我就是。”僕人诺。 早饭的时候,二娘过来了,她过来问梅妆,可曾见到了美芳。梅妆有所思,装作不知情的模样,说,“昨天还见过,她说她这一阵子在家里呆得烦闷了,想约我去郊外踏青。不巧,我昨天又没空。”二娘便说,“这丫头,平常鬼心眼就很多的。我今天去看她,僕人遮遮掩掩的,就觉得有鬼,果然屋里面没人。还不知道是不是一夜未归,偷跑到哪里去疯了。” 梅妆赶忙说,“她的性子活泼,就是去哪里玩也挡不住的。不过二娘,你放宽了心便是了。她昨天好像与我说起,要去哪个闺蜜家了。说是玩几天。还说方便的时候给我写信。” 二娘若有所思地,“欧,那我便知道了,这几天玉卿也忙着,没有时间顾她,她想必是去哪疯去了。不过这丫头,也不知道与我说一声,害我这一直担心着。”梅妆微笑,“儿女多大,父母都是会挂心的。她在外面顶多呆一阵,解解闷就回来了。她也那么大了,能照顾得了自己。二娘,你就暂且不要与父亲和玉卿再说起这事了,免得引起不必要的生气。”二娘微笑着,说,“也是。但你有了她的消息,一定来通知我。”梅妆诺。 这一觉也没有睡好,二娘走后,梅妆觉得身子还是乏得很。莺儿过来了,替她锤了锤肩,问道,“小姐,你今日怎么这么疲惫。”梅妆说,“昨天我一直在等玉卿回来,等到深夜了,扛不住便去睡了,可是也没有睡踏实。”“姑爷昨夜没回来吗?”莺儿问。“是啊,到现在了,还没回来。也没个消息。”梅妆无奈地说。那你可问了老爷夫人?”莺儿又问。“没有,玉卿一定是为了米铺的事情忙的,问他们,反而显得我小家子气了。” “小姐,你可是特别在意姑爷?”莺儿关心地问道。 “是啊,他是我的夫君,我怎么能不在意。”梅妆说着,眼神不自觉的温热起来。 “小姐你变了,从前的你虽然寂寞,但是从不曾真的伤心过。看你对姑爷如此上心,难免容易受伤的。”梅妆突然发现,莺儿现在也算得上是一个情场上的“高手”了。 她问莺儿,“你怎么最近这样地有感悟了?”莺儿苦笑着,“成长总是一瞬间的事情,莺儿从前不解,如今明白了。”梅妆听到莺儿的话,也感慨起来,“你是真的成长了。我也改变了许多。都不是那个天真的只想着在许府内安度这一生的人了。”“是吧,”莺儿说着触到了伤心处,“小姐,我心里其实,特别难受。” 梅妆揽过莺儿,说,“我明白。你心里的难受我明白。爱而不得是很苦。我如今仿佛比你也好不了太多。” 莺儿不断地擦拭着泪涟涟。可是这么久,心中的酸涩竟一起涌了出来,她控制不住,只好卑微地低下身子抱着自己。 梅妆也低下身,抚摸着面前的伤心人,她的心里却仿佛有了一种力量。她擦干眼角的泪,慢慢地扶着莺儿起来,安慰着她,“别哭了。只要这条命还在,就是好的。”莺儿擦擦泪水,点头。 不知怎么的,她不觉得那么乏了,心里仿佛拥有了一种力量,她安慰好了莺儿,然后一起去了门前的院子。那是苏玉卿为她特意建的园子,她还记得刚来这里的情景,苏玉卿深情地向她表白着。。如今墙角的那几株梅树不知不觉的都凋零了,她的心里还有着孤单的遗憾。只不过,这春光大好着。 “小姐,这春色多啊。”莺儿感嘆着。“是啊,所以我们都该活得宽心些,莫辜负了这好时日。”梅妆微笑。 苏玉卿记得,昨夜喝醉了酒,朦胧之中,还记得还见过一个冷艷动人的舞女。他醒来的时候发觉已过午后了。李府的下人们端茶水进来,他便问道,“昨夜是怎么回事,你们老爷呢。”下人答道,“众位老爷昨夜在一起饮酒,都喝醉了,都安排在了客房里睡着。老爷也还为未睡醒。”苏玉卿又问道,“昨天的宴会上,可有一个霓裳舞的舞女。”下人答道,“苏老爷您说的,是我们府内的舞女余姑娘吧,她昨夜献了舞。夫人昨天吩咐了,您醒来了便让她来见您的。” 第16页 苏玉卿想着,“原来如此,我的记忆也没出错。” 他洗漱好,果然没一会,那个余姑娘便过来了。 他还记得初次见面时的惊艷。今日,这女子穿了一身碧绿的长裙,步履轻飘。“苏老爷。”悦耳清丽的声音在苏玉卿的耳边飘落。 他定睛看。面前的女子肤白唇红,长发縴手,身材苗条端正,浑身都散发着一种冷艷迷人的气质。恍惚与梅妆还有些相似的地方。 他想到了梅妆,又觉得心里有些过意不去的地方。 “苏老爷。夫人吩咐我来见您。”余姑娘若有所思地说道。 “不知余姑娘的全名是?”苏玉卿好奇问道。 “舞女,余晚凉。” “余姑娘的气质,果然是人如其名。”苏玉卿笑着说。 “苏老爷过奖了。不过是一个卑微的舞女,何来的气质。”余姑娘的语气平静。 苏玉卿感觉到了,她有些自带疏离感的气质,但是她越是这样,苏玉卿的心里就越好奇着,也许那是男人都有的征服心。他打趣道,“余姑娘,昨夜我恍惚记得,李员外要将你赠予我了。你可有什么想法。”“若是如此,是晚凉的荣幸。”她平静的语气里看不出来任何的情绪。 苏玉卿大笑,“余姑娘果然是与众不同。可我已经有了妻室,给你小妾的名分你可会觉得委屈了?”余晚凉淡淡地笑了,“我还以为,是在要老爷的府上继续做一个舞女。毕竟,我觉得自己只有这么一个吸引人的特长了。”她抬起了头,毫无畏惧地看着苏玉卿说。 苏玉卿被她的气场震慑到了,也的确有些入了迷,说,“舞女也行,我苏府的待遇不会比李商田的差。”晚凉莞尔。 这是晚凉在苏府呆的第一天,她的心里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她的亲人都在遥远的故乡,在这个繁华的城市里,她早就习惯了独自漂泊。。 这一天也是梅妆最难忘的一天。 “夫人,老爷回来了。”有僕人来报说,只是他的面色有些难堪的,又说道,“老爷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一个人。”“什么人?”一旁的莺儿先问道。梅妆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不清楚身份,总之是一位妙龄女子。” 梅妆深吸了一口气,“你退下吧。”僕人诺。 “小姐,姑爷他怎么。。”“我也不清楚,等他过来了我问问他吧。”梅妆保持平静地说。 “小姐,是不是姑爷来了。”莺儿听见了外面有明显的脚步声。 梅妆朝门口望去,苏玉卿正大步流星地走来。 “你昨日去哪了,这个时间才回来。”还未等苏玉卿踏进屋来,梅妆就着急地问了。 “我白天忙着米铺的事情,晚上去了城中的李员外家。筵席上喝得多了点,就在府内的客房里睡了。”苏玉卿有些不以为然地对梅妆解释着。 “听下人说,今日有位妙龄女子与你一同回来的。”梅妆的语气有了些波动,“可有这回事。” 苏玉卿望了梅妆一眼,面色有些不悦地,说,“是,是李员外府上的舞女。我看她资质出众,就请于府上了,毕竟是个不错的人才。” “夫君,你的心里,可有我。”梅妆郑重地问道,她的心里也期待着苏玉卿的回答。 “有,你都问了多少遍。你是我苏玉卿的女人,我怎么心里没有你。”苏玉卿向梅妆解释着,但又有些不痛快地继续说道,“但好歹我也是个大富商。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心量也该大些。”梅妆便笑了,说,“夫君说的心量,是指什么,我不明白。”苏玉卿的面色有些僵硬了,问梅妆,“你真的不明白?”他不满意地说,“你做好一个妻子该做的,就是了。”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夫君,你爱我吗?”梅妆继续问。 “爱。” “那就够了。旁的,我也管不了了。”梅妆其实在心里面冷笑着自己。苏玉卿没有留意到梅妆的变化,他还迷醉于尚好的时光里。可莺儿在一旁,听得内心瑟瑟地发抖,她未曾想到,小姐和姑爷之间的感情会到如此境地。她明白小姐的个性,所以默默地在心里祈祷着。。 “老爷,余姑娘来了。” 梅妆和莺儿的目光都聚集在门外。 只见一个穿着长裙,长发飘飘的女子不动声色地走了进来。“苏老爷,夫人。”余晚凉的声音明亮又有力。梅妆看了眼面前的人。身材与样貌都算得上第一等,她还觉得,女子的眉宇之间有种说不出来的凛冽的英气。梅妆原本以为,不过只是个娇艷动人的舞女迷惑了苏玉卿的心,现在看来,情形不同了。 “我初来府上,对这地方不熟,不想误进了老爷的屋子。”余晚凉解释着。 “这苏府这么大,偏偏走错了这一间,姑娘也是好眼力。”莺儿在一旁不悦地说。 “余姑娘初来乍到,走错了也是正常的。”梅妆和善地说道。 余晚凉的心里惊嘆着,面前的这个女子确是好耐性。她的身材和面容,都顶多算得中上等,不过仔细看,眼角的那抹红色的印迹增添了许多神秘的气息。苏玉卿在一旁看的倒有滋味,梅妆今日的气度,也让他觉得有些刮目。“余姑娘也算是我的朋友,来了既是客,娘子你便好好地替我招待着。这会儿我还要去见父亲。”他对梅妆吩咐着。 第17页 “自然。”梅妆莞尔。 待苏玉卿出门了,梅妆便开口说道,“余姑娘,我知道你不是无意进来的。说吧,你有什么心思。”余晚凉惊嘆着,“夫人聪慧。今日见了夫人觉得莫名的亲切。晚凉的身份低微,夫人若不介意,晚凉就与夫人直说了。”“都是女儿身,有什么卑微不卑微的呢。余姑娘,我初次见你也觉得亲切得很。看你的模样,总不像是个蛊惑人心的人。梅妆说道。 “夫人严重了。晚凉只是个寻常女子。” “余姑娘,你心里有什么话,直说无妨的。我的侍女陪了我很多年,你尽然放心。”梅妆安定着女子的心。 “那我便直说了。苏老爷,让晚凉来府上,夫人可知道是为什么。” “他与我说了,你是李员外府上的舞女,看你的舞技出众,便特意请来的。”梅妆淡淡地说着。 “是,这只是表面的意思罢了,夫人该不会不明白吧。毕竟男人的心思,我一个风尘女子,看得很清楚。”余晚凉倒是直接。 “那余姑娘是什么意思?”梅妆问。 “我只想有个安稳的生活。我已卖身于李府,如今员外将我赠予了苏老爷,我也没有怨尤。只是,我怕。。” “你是怕他纳你为妾,对吗?” “是。” “其实,余姑娘,他如果执意这么做的话,我也没有办法,但我不明白的是你为什么害怕。嫁入苏府,也算是一件风光的事,即便是做个小妾,” “不,夫人,我只是不想违心。”晚凉说来,眼神里似乎有梅妆所不了解的悲伤。但梅妆,又仿佛感受到了她的那种悲伤。 “余姑娘,既来之则安之。我只能答应你,尽力地助你。”梅妆的语意真切。 “多谢夫人了。”晚凉道谢。 “小姐。”余姑娘走后,莺儿不解地对梅妆说道,“这余姑娘,是不是太多心了。只是一个舞女,姑爷请她来府上,是她的荣幸。她倒有了许多的联想。”梅妆嘆着气,“她久经风尘,自然看得比我们都透彻,恐怕不是她多想了,而是我们的心思太简单了。”“那小姐准备怎么做呢。”莺儿问道。“还能怎么做,只能随机而动了。”梅妆冷静地说,“不过我只是感慨,男人的心或许太快了,当初那么相爱的人,如今的感觉,仿佛是陌路。” “小姐你想得严重了。即便是如此了,老爷们三妻四妾的,本就常见。” “之所以常见,我才不能有怨言吗,我一直都活得没有怨言。”梅妆想来心里就更难过了,“这场婚姻里,从一开始我就是被动的棋子,莺儿,我们都做过棋子。”梅妆如今才明了父亲的心思,毕竟许家仰仗着苏玉卿的势力,已经恢復了不少。 “我和玉卿从相识到现在,不过是短短的三个月。我对他的感情从来都没有变过。如今他对我的态度,也许在旁人看来,仍然是宠爱的,其实已经变了质,他心里也许是有我的,只是因为不重要,所以也会有别人。” “小姐。”莺儿的心绪难平,“我知道,小姐当初你嫁给苏家是为了许家,但是老爷和夫人都是实在没办法。。尤其是夫人,上次我回府,她贴身的丫鬟告诉我,说夫人为了你的事情一直挂忧着,身体总犯病。。” “我明白。”梅妆的泪水又不自觉地流了出来,“所以如今我们更进退两难了。” “小姐。”莺儿的心情沉重,“其实,”“其实什么。” “其实,安公子也很好,小姐你没有考虑过,安家的势力,也能够帮助我们不少。” “你怎么说起这话来了,你不是一直都爱慕着他的吗?”梅妆惊讶着问道。 “是。但是安公子一直爱的,都是小姐你。莺儿没有这个福分。小姐,其实,我一直可羡慕你了。”莺儿说着,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不仅仅是感情,所有的事情,其实都没有办法勉强。”梅妆若有所思。 第9章 第九章 9 晚凉在苏府度过的第一个夜晚,她望着窗外天空中的那一轮残月,想起了自己远在天边的亲人。她的父亲母亲,还有患病的妹妹,她一想到妹妹,心里就疼痛。她才十岁,却要忍受着病痛的痛苦折磨。家中的积蓄都已花光,还欠了一屁股的债。她独自一人来到了洛阳,因为善舞,被李员外看中,做了府上的舞女。。她其实知道自己吸引人的地方在哪,不仅仅是舞蹈,还有她这张脸。 苏玉卿想要的,不就是李员外要的那样吗,她的心里苦笑着,歷经了人事,才学会了诸多不得已的坚强和伪装,还有不得已的心狠,她望着那一轮残月,心里有许多的话想哭诉。 莺儿回到了屋内想着今天发生的事。姑爷带了一个美丽的舞女回府,还有小姐和余姑娘的之间的对话。。她想到了这些,感觉自己仿佛已经没有了分辨事情的能力。想到那个舞女的来歷不明,小姐的心思又善良,很容易偏信了他人。她虽然担忧,但也一筹莫展。 安公子的书信,一直被她收藏着,她早明白他的心意。 “余姑娘,这是苏老爷送你的。”下人们抬着几箱礼品进来说。 第18页 “多谢了。”余晚凉道谢。她怔怔地看着那些东西,她明白苏玉卿是想以此挽留她的心。她也明白,若没有老爷的赏赐,做舞女的酬劳远远不够她一家的开支。李员外的夫人多疑,把自己看作了眼中钉,才会安排她吸引苏玉卿的注意。自己若是愿意,如今苏玉卿必定会给自己一个小妾的名分。可是天下不变的,总是弱肉强食的道理,走到哪里都一样,她莫不如好好地先积攒着实力。。苏玉卿的妻子,倒是很和善,不像那位李员外的夫人。 “小蝶,帮我看看苏老爷都赏了些什么。”小蝶是晚凉从李府带来的侍女。 “小姐,苏老爷赏了,都是金银首饰,还有些名贵的锦缎。”小蝶打开了几个箱子,惊讶地说,“小姐可真有福气,这苏老爷的赏赐,可比李员外的多得多。” “那自然了。苏家说话的,毕竟是苏玉卿。那李商田到底还是个妻控。他府上的歌妓舞女,其实都是在李夫人的眼皮子底下过日子。” “可是小姐深得李员外的喜爱,和那些普通的歌妓舞女都不同。” “喜爱。”晚凉不禁冷笑着,“我的舞技是不错,可是若没有这张脸,你以为我能得到些什么,他们的喜爱,不过只是对容颜的贪图。” “可是小姐如此美,这也是旁人都比不了的,何不宽心些,享受着他们的垂涎,自己也活得风光。”“你说得倒是不乏道理。”晚凉莞尔。“只是我是苦家出身的,飘荡在这红尘中,也是不得已的事。” “小姐,小蝶原先在李府的时候,跟的是李夫人。她生性好怀疑,又善妒忌,我受了不少的委屈。后来她加害于我,要将我清除,所幸你于员外求情,我才活了下来。如今你有了更好的依靠,我自然希望,你有更好的前途。所以若是苏老爷要纳你为小妾,小姐一定不要凭着性子做事了”,小蝶请求着。 “我明白。”晚凉的心里面也有着一些期待,“其实我也有自己的心思,因为我妹妹的病还需要很多一笔钱,所以便答应了夫人,吸引苏玉卿的注意。如今苏老爷确实对我有意,今日的这些赏赐就已经价值连城了。妹妹的药费当然已经不在话下。 你即刻替我出府一趟,看看附近可有什么当铺,我想先典卖一些东西,好寄钱回去。”“是。” 小蝶拿了些贵重的首饰,藏在了怀中,出了苏府,本准备找个人问问路。看到前面仿佛有个马车,应该就有人的,便往那边走过去。 “莺儿姑娘,这是安公子的回信。”小蝶听见了附近有人在说话。 “麻烦了,今日小姐没有时间回信。麻烦你转达给安公子。梅妆姑娘日后或许有困难。方便的时候,还需要他的帮助。” “好。我一定转达。 “梅妆,不就是苏老爷的妻子吗。”小蝶记得在苏府的时候,还听夫人闲谈过的,说到苏老爷的夫人,许家的独生女,许梅妆,不仅面容不好看,而且还自闭。小蝶便躲到了一边的草丛处。莺儿说完,环顾了四周,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缓缓地往苏府走。小蝶觉得蹊跷,便偷偷地跟着莺儿。。 莺儿回到屋内十分地踌躇,她总觉得这个余姑娘的来意不善,可是小姐又没有任何的防备之意。一个区区的舞女能让姑爷变了心,想来并不简单。此刻能帮助小姐的,也许只有安公子了。 她翻出安公子的回信,一字一句,都倾诉着衷肠。。她模仿小姐的笔迹写信给安公子,不过只是想知道一个答案。如今这个答案,她得到了。自己的命运始终卑微,她已没有了指望,唯一希望的,是小姐能平安幸福。 小蝶偷偷地在门外望着,却不敢靠近。几个奴婢正好在门外哭闹着。。 “莺儿姑娘。”莺儿突然听见外面有人喊她,便放好了信,出门去,看到有几个婢女聚集在门外。 “莺儿姑娘,你一定要帮帮我。”其中一个婢女泪眼婆娑地说着。 “怎么了。”莺儿疑惑地问道。 “我妹妹刚刚在后山玩,她放了风筝,不小心挂到后面的树上了。一会管家如果看到了,我们肯定免不了挨责骂了。莺儿姑娘,你是夫人的贴身侍女,若是你犯了错,肯定没人敢责备你。” “你们是让我替你揽这个错了。”莺儿的语气有些不悦的。 “我们也没有办法,我们人微言轻的。主要是我妹妹太小了,管家如果要责罚,我怕她吃不消。” 莺儿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好吧,你们管家在哪,我去与他说吧,就说是我不小心放到了山上。” “好,谢谢莺儿姑娘。”婢女道谢着。 “等我一下。”莺儿回到了屋里,将书信藏在了被子下面。 小蝶看着莺儿随他们走了,便偷偷熘进了莺儿的屋子里。她小心地翻找着,看看有什么可疑的东西,她翻开了被子,果然看到了几封皱了的信纸。“梅妆,安明宣。。”她吃惊地捂住嘴。看到四处没人,偷偷地拿了信纸便熘走了。 小蝶回到了屋里,在门外,听见苏老爷正在和余姑娘谈话。她此刻的心情十分地不安,也顾不了许多了,便贸闯地了进去。“苏老爷,小姐。”苏玉卿正与晚凉姑娘聊着天,看到侍女过来了,心里不快着,说,“没有吩咐怎么独自闯进来了。你可知道我与你家小姐,正谈着重要的事。” 第19页 “小蝶并非故意的,是,是有要事要禀报。”说着,她不安地抬起头。 “什么要事。”苏玉卿疑惑着。余晚凉的眼里也闪过一丝不解。 “我今天出门,看见,梅妆姑娘的侍女,莺儿姑娘,她鬼鬼祟祟地和一个陌生人说话,言语十分地可疑,便偷偷地跟着她回去了。屋外的婢女们正在哭闹,莺儿姑娘便出门了。我趁空隙偷偷地熘了进去。在她的床褥底下,发现了几封信。” “是什么信。”苏玉卿着急地问道。 “是,梅妆夫人和一位公子私密来往的凭证。”小蝶鼓起了勇气说道。 “ 信在哪。”苏玉卿的面色明显地不悦。 小蝶便将信纸呈了上去。余晚凉看着小蝶,默默地深吸了一口气。这丫头,可知道她现在做的事,会带来怎么样的后果。 余晚凉看着苏玉卿的脸色,慢慢地变得僵硬。“余姑娘,让你见笑了。”苏玉卿尽力地平息着心中的怒气。“苏老爷,小蝶是我的侍女。她的性子急躁,但是没什么心眼,更不会害人。她既然说跟着莺儿姑娘找到了信,想必是真的。只是这信的真假,晚凉就不好判断了。”旁人余晚凉斟酌着说道。 “这的确是苏某内人的笔迹,也做不了假。”苏玉卿看完了信,神情却冷静了些,说,“也好,她既然心早就不在此,我也不必再想着留什么夫妻情面。”“余姑娘,你觉得呢。一个违背妻道的女人,我该怎么处置才好。”他偏过头,问道。 余晚凉的心里面失落着,男人的心思果然是变化得迅速,好歹也是夫妻一场,不明真相的时候怎么能互相伤害。“还是应该先弄清楚真实的情况。都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才修得共枕眠。苏老爷和夫人的缘分也是如此。此时应该谨慎。”晚凉镇定地说道。 “好,那余姑娘便随我一起过来,看看你口中的真实。”苏玉卿面无表情地说道。 “是。” 余晚凉跟在苏玉卿的后面走着,她心里的情绪很不安定。如今是自己的侍女找到的信,她自己也脱不了干系的。 梅妆正在屋里小睡着,恍恍惚惚的,听见了婢女在喊她。“夫人,夫人”。她便被弄醒了,看到苏玉卿和余姑娘都在面前。“我正在休息呢,夫君有什么事情。”她一边整理着头髮,一边缓缓地说道。 “你可是与安府的安明宣,私下里有不正当的往来。”苏玉卿尽力地克制着内心的怒火问道。 “梅妆不明白。”她有一瞬间的错觉。恍惚站在面前的这个人不是苏玉卿,他的语气,他的态度,都不像是那个她在夜里会紧紧依偎着的夫君。 “这是在莺儿的房间里搜到的信,莺儿,是你的贴身丫鬟吧。”苏玉卿说着,将几张皱褶的信纸扔在了梅妆的身上。她小心捡起来,默默地看完,想要解释着什么又丝毫没有了头绪。 “可是没有什么藉口辩驳了。”苏玉卿冷冷地笑着说。 “我想知道这几封信是谁给你的”,梅妆不解地问道。 “谁给的不重要,你自己做过的事,心里难道没有数?” “余姑娘,你可知道这几封信是谁找到的,能否告诉梅妆?” “夫人,不瞒你说,是我的侍女小蝶找到的。”晚凉说话的时候,望着梅妆,眼神中却有着一些怜惜。 “老爷。老爷。”梅妆听到了莺儿仿佛撕心裂肺的声音。 “老爷,”莺儿颤颤巍巍地走了进来,她看到散落在地上的一封信,心里的惊恐难以言喻。 “莺儿,不要害怕,你过来。”梅妆喊她。 可是她害怕地几乎瘫倒在了地上,慢慢地才将身子拖过去。“对不起,小姐,”她几乎哭了出来。梅妆看到她头髮上不断流出的汗水,心里既心疼又担忧,紧紧地握着她的双手,可是她的双手不断地颤抖着。。 “莺儿,这几封信你不陌生吧。”苏玉卿看着她们,冷冷地问道,“梅妆与安公子之间的事,你可都清楚。” “奴婢,奴婢,信是奴婢写的,与小姐无关。”莺儿强忍着内心的不安,抽噎着说。 “知道你们主僕情深,可是也不能如此煳弄,当我们都是傻子了,这明明是她的笔迹。” “是莺儿,模仿小姐的笔迹写的。”莺儿的语气沉重。 “署名也模仿,人称也模仿?我不是不信你们,而是你的理由太牵强。” “信真的是莺儿写的,因为,因为奴婢一直爱慕着安公子,而,安公子,对小姐仿佛有情意,所以,莺儿便模仿了小姐的笔迹。哪怕只是虚幻的一点满足,莺儿的心里也好歹有了些慰藉。” “越说越离谱了。”苏玉卿的眼神不以为然着。 而梅妆看着此刻的莺儿,心仿佛疼得在哭泣。 “信是谁写的重要吗,当你以为的与事实不同的时候,你还真正在意所谓的真相吗,何必如此戏弄我们呢。”梅妆失落地说。苏玉卿的心里不痛快了,“事实总胜于雄辩。” “老爷,信真的是莺儿写的,老爷要怎么样才能信?”莺儿的语气卑微。 第20页 “莺儿,他不信是他的事。你不要哭了。”梅妆说着,低下身子来捧着她的脸,“你是我的侍女,听我的便是。”“可是我答应过夫人要照顾好小姐。”“你已经做的很好,非常好,听我的,不要哭了。”梅妆心疼地说。 “小姐,莺儿的命卑微,不要紧。”她含着眼泪看着梅妆,说,“我从来没有能力挽留什么,连我自己的命运都做不了主。小姐可还还得,当初你说的有你一天,便有我一天,莺儿也想说,有莺儿一天,便会护小姐一天。” 一旁的余晚凉心里看得难受,也有些内疚,若不是自己侍女发现的信,也不至于如此。 “老爷,信是莺儿写的,莺儿以这条命相担。老爷若不信,莺儿只求一死,还小姐一个清白。” 梅妆伸手却没有拦住,莺儿飞快地撞了出去,撞到了桌角上,整个身体都瘫了下去。她的额头上瞬间便布满了鲜血。梅妆忍不住地痛哭出声,她只敢慢慢地靠近着莺儿的身体,触碰到她的鼻息,发现她已经没有了唿吸。梅妆的心里仿佛有一场大风唿啸着过去了。她看着莺儿的面容,时间仿佛定格在了这一刻。可是在她的心里,积淀了很久的回忆,却都在风声中迴荡着。。 第10章 第十章 10结局 “快喊大夫救人。”说话的是余晚凉。她的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哀伤,生命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得脆弱了。在她的记忆里,她从出生开始,每日都仿佛曾经面对着这样的体验,贫穷,低贱,病苦的真实的生活。在她的身边苦苦挣扎着的那一群与她类似的人,也只是为了在这个世间上活着一口气,好盼着有一日,能活得不再那么残喘了。 小蝶呆呆地望着这一幕,她还没能反应过来。 梅妆的哭声显得悲凉又孤寂。她想起莺儿初来府上的时候,寒冷的冬天里却衣不蔽身,可是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却仿佛不谙这世间的冰冷。母亲问她,你从哪里来。她答道,我从遥远的地方过来。母亲又问她,你的父母呢。她想了想,却摇了摇头。 梅妆还记得与她一起的所有快乐的和不快乐的时光,还记得她看完安公子的那一封信之后留下的眼泪。 苏玉卿的面色有些难堪,说,“她既然死了,这件事也不便再追究了。梅妆你好自为之。 梅妆的眼角流下了一滴泪,但很快便干了。 “大夫过来了。” 梅妆仿佛抓到了救命的稻草,“大夫,请你看看她还能不能得救。”她卑微地哀求着,“你一定要尽全力。” “夫人,我自然会尽力。”他触碰到莺儿的鼻息,可是已经没有了唿吸,她的脉搏也触不到,“夫人,恕在下直言,她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 梅妆点头。 生死原本就是一瞬间的事情,遗憾的是,她一直没能告诉莺儿,好好活下去的必要。失与得,总是会有的,只要还有这口气,就还有希望。她怨不了他人,至少可以为此生悲苦的莺儿动情地哭一场。她便放声地哭着,所有的爱与恨,牵挂与烦恼,此刻都被抛诸于脑后。 余晚凉的心里悲痛着,“夫人,保重身体。”她含着泪,语气沉痛。 梅妆便用力地擦着脸上的泪水,默默地站了起来,“今日的事情,我们都解释得很清楚了。信与不信是你们的事情。我只盼能带着莺儿的尸体回许府,亲自将她下葬。” “莺儿是你的侍女,你有处理的权利。回许府也好,你也如愿地自由了。”苏玉卿的语气也似乎是有些悲伤的,“你父母那边我会处理好。” “多谢了。”梅妆言不由衷。 “老爷,夫人,小姐回来了。” “梅妆回来了。”甄夫人擦拭着眼角的泪水,说,“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她要是出什么事,我也活不成。”许青城面露着惆怅,“既然回来了,就好。” 梅妆回许府的每一步都沉重着。在这里,她与莺儿的每一份回忆,都紧密地联繫着,想到曾经冷淡而寂寞的生活里,是一点真实的温情都觉得稀少的,如今看来,经受得住命运考验的感情更是少得可怜。天涯之大,虽然与那么几个人深爱着,深爱过,可是也没能有一个善终。她想起从前因为甘于卑微,紧紧地握着手中拥有的,紧紧地爱着所爱的,到头来的结果还是如此的悲凉,却没有觉得遗憾和后悔。因缘如何流转已经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真切的心地,所想所受,所受所得的。 “小蝶,你何苦要这样做呢。”余晚凉质问着她。 “我只希望小姐有好的归宿。许夫人已经被休离府,我虽然同情,但是没办法真的哀伤,这样做都是为了小姐你。你可还记得那些生生被残害的丫鬟艺伎,我们还有自己的生活要过,要争取。”余晚凉泪目,“可是你究竟害死了一个无辜的生命,她也没做错什么。” “小姐,那些被残害的姑娘们又可曾做错了什么。小姐莫要心软了,这个世道,永远是弱肉强食。” 余晚凉嘆气,“昨夜苏老爷来找过我,说了他的心事,他说心里是有许夫人的,但是也有我,问我可愿意嫁于他。我对他的感情倒是不厌恶,但是说不上喜欢,我一个风尘女子,对爱情想来已经淡薄了,所以便答允了他。” 第21页 “小姐的外貌与特长,都足以死死地勾住男人的心。”晚凉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