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皇后》 第1页 《死人皇后》作者:想养只狗叫猫咪 文案 仅做了三天皇后,便惨死在贵妃手中…… 醒来之后却成了当初谋害自己的贵妃, 这是她的报应,也是我报仇的机会! 嫔妃,太后,皇帝……负我者死! 【将分享完结好看的言情小说以及耽美小说等,http://..vip/】 正文 第一章 你们,死定了 瑟瑟秋风,扫净庭间落叶。 我一身素服,走在通往皇后寝宫的甬道上,去为自己守灵。 走到皇后寝宫最外一道门口,我故作厌恶的撩起身上难看的素服,暗自啧啧。果然,贴身的宫女一脸同仇敌忾的贴在我耳边,小声嘀咕:“给死人看的衣服,真是委屈娘娘了。” 我看了她一眼,对上她谄媚的神色,心中一阵噁心。扬手掴在她涂着胭脂的脸上。她跌在地上,诧异的看着我。 “皇后大丧,非你这蹄子满面春色难掩,如此犯上之罪本宫岂能饶你?”我说的义正言辞,那宫女却一脸错愕。她那抹胭脂,浅的还没有我刚刚赏给她的那个手掌印儿鲜亮。 甬道之上,多位小主冷眼旁观。 今日一早便看到的破绽,我就等此刻发作。反正死过一次,不妨赌上一局。 若是输了,大不了拉着这个女人的身体一起下地狱;可若是赢了,灭门之仇,藉此女之手,我要他们自相残杀。 引路的内监闻声跑了过来。他看着我,又看着地上磕头如捣蒜的宫女,压低声音说:“贵妃娘娘,奴才知道您与皇后娘娘多年姐妹情深,如今皇后娘娘去了,您心中哀愤。可是教训奴才,您交给老奴就是了,何必在此惹人非议呢。” 非议?我心中得意,我就怕没人非议。可是脸上,我学着这女人一贯的刻薄,说,“既然公公让本宫把人交给你,那本宫就把人交给你。国丧修容,这可是凌迟之罪。” 我满意的看着听到“凌迟”两字吓得魂不附体的宫女,而杜公公则错愕的看着我。 这宫中,谁人不知,眼前这个宫女,是贵妃娘娘的心腹。如此下场,四周众人都不免窃窃私语起来。 “贵妃娘娘,你不能这么对我啊!”哇的一声,那宫女哭喊出来,我满心期待的看着她,等着她狗咬狗的好戏,“你,你这是杀人灭口!” 我心中激盪,眼中却是冰冷的寒光,她一脚踢在她胸口,将她踢在杜公公脚下。 她好似溺水之人抓到一颗稻草,一把抓住杜公公的衣角,疯了似的嚷道:“杜公公,我要告她,我要告贵妃娘娘!她,她杀了……” “混帐东西!”杜公公一脚把她踹在地上,对身边的小太监骂道,“你们都是死人吗?这丫头疯了,还不给我堵住她的嘴!” 几个太监一拥而上,拳脚相加,散开时,那宫女趴在地上,鼻青脸肿,嘴里塞着一块脏布。 就差一点儿!我故作镇定的看着杜公公,杜公公上来伸出袖子,让我扶着他的胳膊。 功亏一篑,我冷眼看着在地上抽搐着的宫女,心中无声的嘆了口气。 我当然知道她想说什么,那是我最想公之于众的真相——“贵妃杀了皇后”。 “放心。”杜公公看着面无表情的我,低声吐出两个字。这两个字却如同惊雷,震得我险些失了步子。一个趔趄,杜公公忙扶住我,但是脸上,却没有半点儿起伏。 看来我赌赢了。我就知道,单凭这女人一个人,不可能做的完美,不留任何痕迹。 我的手搭在杜公公的胳膊上,朝着哭声震天的灵堂一步一步的走着。抬脚,迈进熟悉的大典,黑色和白色掩盖了昔日的辉煌。 一口棺材放在正中,却已经盖了棺。我知道那个男人,刚刚登上皇位还未满月的靳旬就站在对面高台上,我不去向他行礼,反而带着嘲弄语气开口问道:“停灵为何盖棺?” 屋子里的放声痛哭的人们,好像被人一下子一齐割了舌头,声音一下子消失了。几十双眼睛或明或暗的看向我。表情各异。我感到一道寒光刺穿我的身体,我抬起,隐去挑衅,看向靳旬。 这一看,我吓了一跳。他竟然憔悴如斯! 剑眉参天,却有些散乱,一双曾经黑曜石般明亮的眼睛,微红中有些暗淡。脸色干黄,薄唇微微发白。两颊内陷的,骨骼清晰。枯藁一般。 他见我看他,眼神里是更深的寒意。那赶紧,就好像两条寒蛇直入心脾。我不觉脚下不稳,向后退了一步。他面无表情的移开视线,眼神落在棺材上,寒光不再,满是柔情。 杜公公走到我身边,想我使了个眼色,说:“帝后向来情深,陛下不忍见娘娘最后的模样。娘娘要体恤陛下啊。” 我难忍冷笑看着他,那句帝后情深真是讽刺,当他想我的家人举起屠刀那一刻,我们之间哪里还有情?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只有恨,那种剜心彻骨的恨。不过我还是颔首。退去一切表情,一步一步走上停棺的高台。 按照我国规定,后逝,嫔妃需要每人送一样陪葬品。我不想让彭语梦的东西跟随我而去,尽管只是一副终将化土化泥的驱壳。 于是,我在她众多首示中选择了一对儿她入府那日我送她,她从不曾戴过的玉镯放进一旁的锦盒里。 隔着棺材,我看了一眼靳旬。他的憔悴和柔情似水的眼神,在我眼中格外讽刺。明明我已经“死”了,他竟还在做戏。 我缓缓从高台上走下去,那些女人都低着头都跪在那里,又开始哭天抹泪。我毫无情感的眼神在每个人脸上巡视一圈,嘴角难忍讥笑,这些女人,有几个我甚至不曾认识。如今如此卖力的为我哭一哭,有几分是为了我,几分是为了我身后那个虚伪的男人呢? 抑制住心口的憋闷,我凝重的转身对着棺材,深吸一口气,双膝一屈,重重的跪在蒲团上。隔着蒲团,一声闷响。膝盖钻心的痛,才能让我冷静一些。 这么多年错付的感情,都在那个雷雨之夜画下句点。范静庄也将随着棺中的肉体从人间消失,而我,披着这幅欺瞒世人的皮囊,继续苟活。我的肉体纵使消失,我的魂魄也要成为那个恶魔,靳旬的噩梦! 对着棺木,想着躺在里面的自己,我暗暗发誓:“杀父之仇,灭门之恨,十多年错付的感情,这笔债,今朝随着这一拜,我将一一开始讨还!” 正文 第二章 死了你还不饶我? 所有人在寝宫正堂里跪了守了三天三夜。靳旬下旨,所有人不吃不喝。有几个身子弱的小主,晕过去了几回了,有的只能借着出去上茅厕的功夫偷偷塞两口点心。 我心中不由的感嘆,靳旬啊,我都死了,你是要给我造多少冤孽啊? 每当哭声弱下来的时候,靳旬的脸色就非常难看。他虽然不看大家,但是杜公公何许人也。不用等到靳旬开口,他轻声咳嗽了一下,身后的哭声就再次高涨。 第2页 不过整个房间里的哭声却让我只想发笑。真想告诉她们,棺材中的我还活。不知道听到这个,她们哭声会不会因为恐怖而稍微真是一点儿。 感觉无聊,我忍不住抬眼看向靳旬。他这三天来,一直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头人,几乎一动不动的盯着棺材,眼神时而放着凛凛的寒光,时而泛着脉脉的柔情。我满心猜忌,他这幅悲痛的表情地下,究竟有几分是真的。 心中一痛,眼泪又落了下来。十二年的感情,究竟几真几假?还是如我最后听到的真相,就连当年的那场相遇,都是他为一步步爬上皇位,事先做好的算计? 真是讽刺。嘴角不自嘲的扬起来,我不得不佩服他的隐忍和我的愚蠢。 嘴角的弧度来不及收回,突然感觉一道异样的眼神投向我,抬头看向靳旬,他还是老模样。正疑惑,太后已经从侧面,走到了我面前。看着她那警告的眼神,我浑身一绷,为刚才不自觉露出的嘲笑,心中惶惶。 “太后娘娘安。”太后站在我面前停下,低头看着我,我忙磕了个头。 太后不动声色,眼神紧紧的盯着我,似乎在提醒我,不要得意忘形。 我抢压下心中的惶恐,瞥了一眼靳旬,他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这边。我看向太后,用眼神告诉她:“我会小心,请您放心。” 电光火石之间的眼神交流,太后狐疑的神情一闪而过。我知道,现在换她惊异了。她心中一定疑惑,向来鲁莽到一直被当做马前卒使的侄女,竟然读懂了她的眼神。 “皇帝,哀家听说你已经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了,专门给你送来一些素粥。”太后给了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后,转身走上台阶,站在靳旬身边。 “谢母后。”靳旬看了一眼太后,又转过头去。身体却没有移动。 “旬儿!”太后拉过他抚着棺材的手,说,“你和皇后情深,哀家体谅你。可是你的身上是江山社稷,你不能如此任性。知道吗?” 太后慈爱中带着强硬的看着靳旬,靳旬看向太后,张了张嘴,低下头,说:“儿臣知道了。” “贵妃,你伺候皇上去侧堂吃点儿东西。”太后和靳旬从台子上下来,走到我面前。 我站起身来,顺从的更过去,身后难掩骚动。我回头看了一眼,不免有哀怨的眼神儿看过来。 “皇上。”我叫住靳旬。太后也回过头来,“求皇上体恤各宫姊妹。让大家也去多少吃些素。皇后娘娘素来宽带宫人,若知道身后如此,怕心中难免不安啊。” 靳旬薄唇抿得很紧,厌恶的看着我身后的众人,不置可否。 太后却欣慰的说道:“是呢,还是贵妃心细如髮,衔承皇后美德啊。” 靳旬听了太后的话,眼神有些说不上好恶的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却对杜公公递了个眼色,转身走进偏殿。 太后赞许的看了我一眼,我掩饰不住的得意,正是彭语梦这些年给我最深的印象,既然如今要学她,这个特点怎么能忘记。 看着太后也进了那道门,我才扶着膝盖慢慢的站起来,跪的时间太久了,膝盖几乎没有了知觉。 杜公公做事儿确实利索,我还没走进偏殿,宫人们已经拎着食盒鱼贯而入,在每个人面前摆了一个小碟子,里面是几块糕点。搁在平时,这些贵妇们,恐怕看也不会看一眼的素油点心,此刻简直成了天下最诱人的美味。 到了侧堂,桌子上已经摆满了小菜。一阵阵清香迎面扑来,我饿的一阵眩晕。好在身边的珊瑚咬牙撑住我的身体。 靳旬看了我一眼,淡淡的说:“贵妃在太后面前,总是虚弱的。” 我头上渗着一层薄薄的冷汗,推开扶着我的珊瑚,要强的一句话也没说。 太后看着我们两个,走过来,拉着我们坐到桌子旁,说:“哀家娘家将门,自来军中即家中,家中是空空。语梦自幼没有得到好的照顾,身子本身就弱,能撑着不吃不喝这三天,已经不易了。” 我看着太后心疼的眼神,低了下头,说:“谢太后体恤。” 靳旬和太后同时看向我,一脸诧异。我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我这具身体的主人,彭语梦是太后的亲侄女。以她的个性,私下里恐怕都是直唿太后姑母的。这点我确实还没有习惯。 “好了,旬儿,语梦。你们两个都多日没有吃饭了。先喝碗粥,垫垫胃吧。”太后走到桌子前,坐下,让宫女盛了两碗粥,一左一右放在桌子上。我和靳旬坐在她两边。 看着靳旬缓缓的端起碗来,我才跟着动作。 默默的喝着粥,我回忆着自己这三天是否还有这些细枝末节的失误。 “听说贵妃处置了身边的灵珠?”太后突然开腔。 我险些被一口粥呛到,忙把碗放到一旁,说:“是。” 太后看着我,我从她眼中竟然读到了赞赏。我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本来想借着那个丫头的嘴暴露皇后被杀的真相,没想到,在太后眼中,竟成了弃车保帅的妙招。可是不能忽视,那抹赞赏后面,藏着让我心慌的疑惑。 “如果哀家没记错,灵珠十岁就跟着你,已经快十年了吧。”太后为靳旬夹了一筷子小菜,眼睛却盯着我,“就不能饶她一命?” “如是平常,梦儿自会饶她。可是今日,皇后娘娘尸骨未寒,那丫头就如此放肆,宫中府中素来有臣妾与皇后不和之流言,若臣妾不处置这个眼里没有主子的奴才,如何平息周人疑虑?还请姑母见谅。”我说的合情合理,太后没有反驳。倒是靳旬,眼睛微睁,看向我。 “爱妃多虑了。”他的声音懒懒的,带着些许不耐。 “臣妾……”我刚要解释什么,太后用脚踢了我一下,我忙端着碗继续吃喝。 “不是梦儿多虑。如今新帝初登大宝,前朝太师通敌谋反,后宫新后暴毙,这朝廷不能再乱。”太后说着,拉起我的手,我的骨头结都是僵硬的。 替他带兵围住皇城,逼先帝改诏的父亲,成了太后口中的乱臣贼子。我低着头,牙齿咬住嘴唇里面的肉,脸上微笑都在颤抖,嘴里一股腥甜的血味儿。 正文 第三章 情深意切 这顿饭吃得我是如鲠在喉。除了饭菜清淡寡味,还要应付太后不时提出的各种问题。也许是做贼心虚,我总觉得她每句话都富有深意。可是又没有时间细想,只能随机应变。 靳旬一直面无表情的喝着粥,桌上的小菜一筷子都没有动。和他比起来,频繁用夹菜掩饰紧张的我,显得格外无礼。 不过看着太后习以为常的样子,想想也是,她一贯如此。 “母后,儿臣吃好了。我出去了。”靳旬放下碗筷,站起来,眼睛垂着,语气毫无起伏。 我忙放下筷子,站起来。这是我十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这个动作倒是引起了靳旬的注意,他的眼神在我脸上一点,我忙说:“臣妾也吃饱了。” 第3页 心中狂跳,生怕我的异常被太后看在眼里。可是她却没有深究的意思,而是对皇帝说:“贺你登基的各个藩属国的国君这两天就陆续进京了。皇后的丧事要尽快办的好。不能耽误十五的朝拜才是。” “按照国礼,皇后崩,停灵七日,辍朝九日。今天是初七,一切朝拜推至二十之后。”靳旬看着太后,语气毫无商量的余地。这是他在我面前从来不曾有过的样子。 在我面前,他永远都只有温柔纵容。只要我要的,他从来不会说一个不字。 他究竟心中是怎么想的?他究竟是为了悼念皇后还是为了悼念静庄呢? “旬儿!”太后板起脸来,看着靳旬。 靳旬抿着嘴一言不发,只是看着太后。半天,太后身子松懈下去,她靠在椅子上,嘆了口气,说:“你出去吧。” 靳旬低了一下头,转身,却停在门口。他没有回头,声音却清晰的传入我的耳中。 “朕刚灭了太师满门,皇后就暴毙了,若少了礼数,难免会受人诟病。朕这么做,只是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还请母后见谅。” 不等太后回答,靳旬已经挑帘走了出去。 我站在那里,看着他的背影微微发怔。 “只是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他的话不停在我耳边迴响。是啊。我竟然刚才有一丝的动摇。我以为他如此坚持,哪怕有一分是为了我这个曾经和他海誓山盟的妻子。哪怕只有一分呢…… 不过转念,我又庆幸起来。靳旬,谢谢你的绝情。若非如此,我真怕日后我会下不去手呢。 我和太后各怀心事,对坐无语。本以为就此尴尬收场,我正要站起来告辞。她一把按住我,眼睛灼灼,看得我浑身不自在。 “姑母,您,您有何吩咐?”我衣服耗子见猫似的,声音因为胆怯发虚。 太后似乎有些犹豫,并没有开口。 我沉住气,心中暗暗盘算,这只老狐狸,究竟又作何打算。 “梦儿可愿做皇后?”终于,她开口了。我心里的一块大石也问问过了地。 眼睛几分惊喜几分诚恳的看着她,说:“后宫之中,谁不想做皇后啊!” “不要攀扯别人,只说你。你客源做皇后?”太后松开我的手,向后靠在塌上,眯着眼睛,看着我。 我福至心灵,忙跪在她脚边说:“若姑母抬举梦儿,梦儿便识得这份抬举。” 太后眼未全睁,神色也毫无起伏。我跪在那里,她也不叫我起身。心下疑惑,不禁蹙眉。太后突然睁开眼睛,指着我,说:“要做皇后,要关注你的表情。喜怒不形,任谁也害不得你。懂吗?” 我赶紧受教了似的,点点头,一脸嚮往的说:“梦儿若有为后之日,定不负姑母栽培。” 太后看着我,笑着拉我起来,说:“梦儿说的哪里的外道话。你我都是彭家门儿里走出来的。夫家和母家要并重于心。切不可学范静庄那丫头,满脑子夫家,竟忘了自己母家。最终,也不过成了无根之浮萍。” 我听着太后的教诲,低头沉思。她的话真是句句锥心。我甚至不敢多想,生怕眼泪会愧疚的落下来。 当初以命相搏逼着父亲救下的,竟是举刀屠门的兇手。东郭先生和狼,怕不及于此了。 太后将我低头不语,请咳一声,说:“哀家知道,这些日子你的事儿不少。现在说这些,也为时尚早。皇帝心情未平,各宫都要谨慎。你现在身为六宫之首,一定要守好本分,伺候好皇上才是正道。” “梦儿记住了。”深深的磕了一个头,把眼泪蹭在衣袖上,暗暗出了一口气,我换上谄媚的笑容,对太后说,“姑母放心,梦儿和皇上向来情深,坚守正道,那是必然。” “少说什么情深情浅。你还没看明白吗?世人夫妻可以谈情说爱,可是你的夫君是皇帝。他对范静庄如何?不也是宠爱有加,相处十余年,能说情浅?最终如何还用哀家多说?” “这,这正是梦儿不懂和惶恐都地方。皇上待皇后向来宠爱有加,怎么就突然……”我借着她的话继续问,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问出什么来。 太后好像很信任彭语梦,她看着我,拉我起来,坐在她腿边,说:“之前姑母让人带你学习权谋,你一概党走耳旁风。如今迷煳了不是?自古薄情帝王家。皇帝如果哥哥多情深情重情,江山还怎么做得稳?” “那,太师一家真的谋反?”我继续追问,提到太师,声音有些急迫。好在太后只顾说教,一时没有注意。 “太师一家谋反与否已有定论。皇帝信,哀家信,天下百姓无人不信。”太后看着我,笑着问,“你信吗?” 我怯生生的看着她,连连的点头,撞着胆子,问:“那,那若一日,皇上和天下百姓都信了彭家有罪,是不是……” 没让我把话说完,太后欣慰的看着我,却没有回答我,只是对一旁的莲芳说:“灵珠问罪,珊瑚年纪还小。贵妃身边缺一个得力的。你去把琥珀安排一下,让她日后就跟着贵妃了。” 莲芳领命下去了。太后拍拍我的肩膀,说:“梦儿经此一事,竟然开窍了。日后定是哀家的得力臂膀。今日你我就先说到这儿。外面还要你去主持。” 站在皇后寝宫的园子的石榴树下,我看着太后刚刚给我留下的一条眼线,还没来得及多问。甲冑之声想起,一个高大的身影,一身戎装,迈进院子。 看见来人,我心一动。急走两步迎过去,百感交集。 “给六爷请安。”我轻轻福下身子,相隔两世一般,眼泪不觉涌了上来。 六王爷靳奕面无表情,看也不看我一眼,径直走向灵堂。他佩剑的穗子扫过我眼前,只留下一片模煳。 “主子,进去吧。”珊瑚提醒我。 我点点头,跟了进去。脚还没迈上台阶,一只瓷碗砸了过来,碎在我脚边。蹦起的碎片一下划破我的额头。血一下在渗了出来,珊瑚忙上来,用手帕捂在我头上。 我推开她,急沖沖的走进去,里面乱作一团。 “皇兄,皇嫂死因未明怎可盖棺定论!”靳奕站在当堂,满脸涨红,怒目对着台子上的靳旬。 “皇后死因未明?你听谁胡说的?太医已有顶端,皇后死于突发心悸,你需要无理!”靳旬面色凝重,不怒自威。 “突发心悸?”靳奕扬天大笑,声音里无限悲凉,眼泪挂在脸上,巡视周围,“一个好端端的人,怎么会突发心悸?我不信!” 靳旬眼神寒峻的看着他,兄弟两个人隔空对峙。靳旬的眼神让人害怕,我知道他在生气。忙上前两步,赶过去。 “六爷,皇后娘娘尸骨未寒,您这样吵闹灵堂,不合规矩。” 谁想,靳奕一双通红的眼睛恶狠狠的看着我,我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不禁往后推了一步,可还是晚了。“啪”的一声,脸上一阵火辣,我重重的跌在地上。 第4页 耳边传来一阵刺耳的低笑,我来不及看那人是谁,一阵寒气,宝刀出窍,我惊恐的看着他,剑锋落下,我紧闭双眼。 “靳奕!”一声暴怒,靳奕的剑刃停在我眼前,一缕头髮被剑锋划落。 “彭语梦,今天皇嫂还在这里,我不想见血找晦气。你要是识趣,给我滚得远远地!”靳奕看着趴在地上体若筛糠的我,咬牙切齿道。 心中的委屈和恐惧混做一团,眼泪珠落,我紧咬下唇,浑身已经不知道痛为何物,直觉心中一股血潮涌动,随时一口鲜血喷出一般。 珊瑚扶着我站起来,我看着靳旬,他手扶在棺材上,依旧面沉似水。靳奕提着宝剑转身走向棺材,无人敢拦。靳旬终于挪了步子,下了高台。 “六弟不要再胡闹!”他声音隐忍,鼻翼微动,“去,向贵妃道歉。” 靳奕双眼微眯,冷笑着看着靳旬,手上的剑离他咫尺。靳奕向来鲁莽,我怕他惹事,忙要上前,珊瑚却仅仅的拉着我。 “娘娘,这事儿您管不了。”她低声劝我。我眼睛却紧紧地关注着兄弟二人。 靳奕转身看向杜公公,冷声说道:“杜来得,开棺!” 正文 第四章 遇刺 杜公公看向低头不敢妄动。 靳旬上前一步扣住他的肩膀,低声说:“你别以为朕不敢杀你!” 我心中一惊,甩开珊瑚跑过去,挡在两人中间,说道:“六王爷,皇上这些日悲痛欲绝,您不要再为难皇上了!”说着,我跪下重重磕头。心中祈祷靳奕听劝,不要把自己折损进这乱局。 可是靳奕素来厌恶彭语梦,他一脚揣在我肩膀,恶狠狠的说:“你这贱人!皇嫂之死与你等小人定脱不了干系,今天我就在皇嫂灵前宰了你,以慰她在天之灵!”说着,他举剑就刺,我心中哀嘆,这个莽夫,从来不听人言。无暇闪躲。一道黄色身影在我面前一晃,周围响起一片惊叫。 “来人!六王行刺皇上!”杜公公的声音传来,我才发现,血顺着靳旬的手臂滴落在地上。 靳奕一脸惊疑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手上的剑落在地上。我同样诧异,看向靳旬,靳旬捂着被刺伤的肩膀,看着靳奕。 靳奕木头一般竖在那里,一阵甲叶声响,内宫侍卫闯宫而入。把靳奕围住。我傻在当场,看着靳旬更加难看的脸色,不知要作何反应。心中悲凉,从未想过,他竟会为了彭语梦挡剑。这种冲击,让我心中更替靳奕不值。 “靳奕携带兵刃闯宫,大闹皇后灵堂。即刻押入宗庙堂,听候发落。”靳旬的话避重就轻,靳奕终于从暴怒中缓醒过来,可是为时已晚。他被兵卒押下去,灵堂里众人都看着靳旬。 靳旬的伤口还在流血,太医已经赶来。他和太医走向偏殿,回头看我,冷清如常,说:“贵妃过来。” 我在众人各异眼光中步履蹒跚的跟了上去,珊瑚守在门口。 太医将靳旬团团围住,我心中惶惶。刚才我护靳奕的行为太过露骨,情急之下,一时没了顾忌。可是不知道会不会让他生疑。 心里百转千回,我跪在地上,不敢妄动。杜来得忙里忙外,终于,太医退去,靳旬的伤包扎晚了。 “你也下去。”靳旬的声音依旧沉稳,杜公公应诺一声,往外退去。 “你过来。”靳旬靠在塌上,袒露上半身,一条绷带斜跨右肩,腹部打横固定。 我跪在那里,磕头道:“臣妾有罪,不敢近君。” 靳旬微微撑起身子,清冷的脸上看不出情绪,他重复一遍:“过来!” 我跪爬几步,停在他膝旁。 靳旬托起我的下巴,我满脸泪痕,一般恐惧一般心疼。可是我心疼的并不是他,而是可怜的莽夫靳奕。 我们三人自小一出长大。我嫁给靳旬之后,靳奕更是待我如亲人一般。我惨死时,他还镇守在河西,而河西距离京城平日里星夜兼程也要三五日。可是他从接到我的死讯到赶回宫中奔丧,掐指算来竟只用了两日。刚才见他也是风尘僕僕,一身狼狈。 此生有朋如此,我死的明目。可是他为我欺君犯上,赔上自己的前程性命,我实在于心不忍。 我想替他说清,可是彭语梦不行,今日我冒死阻拦已经有违彭语梦日常心性,若再开口为他求饶,真是不敢想,是何下场。 靳旬端详我半天,从旁边拿起一条干净的白布。我隔着泪眼看着他模煳的神情,直觉额角一痛,眼泪落下,终于看清他清冷的神情下的灼灼目光。 “皇上……”我心中莫名,欲言又止。 靳旬用白布擦拭着我额上的血污,说:“一会儿叫太医给你包扎一下。靳奕这小子莽撞,伤了爱妃,实在可恶。” 我心中一震,直觉一股噁心。强忍下来,看着他。想不到,平日里在我面前柔情似水的靳旬,竟然也会对彭语梦如此贴心,想起往日甜蜜,直觉腻在心头。 靳旬扶我起来,让我坐在他身旁,皱眉看着我问:“你素来与六弟不睦,今日为何三番五次的出来相拦?” 我见他问,忙收拾起心中悲愤,柔弱娇言:“臣妾怕六王莽撞,伤了陛下。” 靳旬眼中泛起欣慰之色,轻轻抚摸我脸,说:“委屈了爱妃。” 我低头不语,实则不想再看他那张满是关切的脸。心口绞痛,胃里翻腾。一阵抽搐,我忙站起来,痰桶就在一旁,我几声急急地呕吐。 我预感靳旬的两道目光紧紧跟着我,我擦了擦嘴,跪在地上,求他恕我失仪之罪。靳旬没有说什么,只是让我好好休息。 “皇上,中书令殿外候旨。”杜来得的声音隔着门传了进来。 我忙说道:“皇上有政务,臣妾先行告退。” 靳旬却拦住我,说:“爱妃一同听听。太后问起,你也好替朕先行告知。” 然后又对着门口说:“让他进来。” 靳旬拉着我坐在那里,心下放松了一些,鼻子也好用了,靳旬身上的血腥味充斥我的嗅感,刚刚按下的噁心之感又有些蠢蠢欲动。 中书令拿着笔墨进来,跪在地上。靳旬看着他,道:“替朕拟旨。先帝六子靳奕,镇压河西叛乱有功,今封列王,参议朝政。赐宅院府邸于京中。其手中所掌河西军兵符,暂收兵部。钦此。” 我在一旁默默听着,心中越发阴寒。明升暗降,一场闹剧,夺了他的兵权。靳旬,你好生阴险。我心中想着,额头伤口疼痛。我抬头看了他一眼,他嘴角有一丝得意。 我甚至开始怀疑,刚才这一出闹剧,就是他的手笔。为的就是把他锁在身边,做个安逸王爷。 中书令唯唯诺诺,写完后双手托起那纸诏书。我上前接过来,递给靳旬。靳旬快速的浏览一番。杜来得捧来大印,我心中的猜测又被证实了两分。 不露声色,我看着中书令和杜来得退下。靳旬从榻上下来,展开双臂,站在我面,让我给他更衣。我从旁边拿起那件新的黄色中衣给他小心翼翼的套上,两条带子顺手的打了个花蕊结,待反应过来想要拆掉,手已经被靳旬抓住。 第5页 抬起头,我对上他那副充满疑惑的眸子。 “你从哪儿学来的?” 正文 第五章 身怀有孕 他的声音有些激动,我分不清是因为恐惧还是愤怒。 我惊慌失措的说:“是……是,是皇后娘娘曾经教过臣妾的。今天不知怎么了,竟然……竟然打了出来。” 靳旬嘴唇微张,胸口起伏异常。我的手被他攥的生疼,感觉骨头都要碎了。我痛的想要把手抽出,可是根本不及他的力气。 半天,我的手几乎没了知觉,他胸口的起伏减缓,手上的力气也慢慢卸了下来。我看着已经有些发紫的指尖,整个手都在发抖。 靳旬三两下解开那个花蕊结,深深唿出一口气,语气重回平淡,说:“以后,宫中,朕不想再见到这种结扣,你切莫再用。” 谨慎小心的伺候他穿好衣服。我跟在他身后走出侧殿。灵堂里的女人哭声此起彼伏,我刚刚跪倒地上,靳旬便开口说:“今天之事,不可外传。今日之后,皇后葬礼,由欣贵妃操持。丽妃,淳妃协理。” 谢过皇恩,看着靳旬离开,我小声叫来珊瑚。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她点点头出去。 “如今皇上将事务交于姐姐之手,姐姐有什么安排可只管吩咐便是。”丽妃轻轻挪了挪膝下蒲团,凑到我身边,说。 我回头看了她一眼,说:“皇上旨意突然,本宫心中也只是粗略盘算。等拿定主意,难免要烦劳妹妹。” 丽妃没再多言,退了回去。 我心中有事,有些焦虑。终于等来珊瑚,我对一旁刚刚被太后派来跪在一旁的琥珀说:“你从这里替我看着,我去更衣。” 琥珀没有多想,点点头。我慢慢起身,绕过众人,走了出去。 珊瑚等在外面,见我出来,忙上前扶着我,朝着外面走去。 一路走到花园偏僻的小殿,我让珊瑚等在外面,独自走进去。贵妃的专司太医左世林和一个医童等在那里,见我进来两人忙叩头施礼。 “左太医,本宫今日身体不适,请你问个脉。”我心中疑虑,语气却平静如初。 徐太医诺诺称是,从医箱里拿出一个小垫枕放在桌子上,我把手放上去,他在我腕子上盖了一个青色丝绢,三根手指搭在脉上。不多时,他一脸大喜,我心一颤,疑虑被证实。 “恭喜娘娘,您大喜。”左太医叩首道,“依照脉象,您已经有孕两月了。” 听着他的话,我头一阵眩晕。请破自己稳定心神,细细想来,不禁好笑。两个月,算算日子,竟是靳旬登基之后的日子。 那段时间,府中之人刚刚移入宫中,终日不见他的身影。我以为新君初立,又是以那般惨烈手段,他必定是公务繁忙。却不想竟是如此个繁忙。 脸上神色不露,我轻声对太医说:“太后盼孙儿日久,这事儿我要亲口告诉黄上台后。你等不可多言。” 左太医有些为难,说:“可是后宫子嗣大事,臣不敢不报啊。” 我看了一眼这个愚顽老人,端出彭语梦向来的骄纵模样,说:“太后是本宫姑母,皇上素来宠爱本宫。本宫想要给他们一个惊喜,难道不行吗?” 太医见我如此,惶惶的说:“臣有罪。臣不敢忤逆娘娘美意。不过宫规国法,臣也不敢不从啊。” 我横眉冷对,冷哼道:“太医放心,有本宫替你但着。若是还要多言,本宫的手段,你可要尝尝?” 那左太医年迈,被我冷言相向,一时没了主意。 我这才缓声说道:“老太医莫慌,你是本宫的专司太医,本宫自然不会害你。” 左太医听我如此说,这才点头称是,退了出去。 我闭上眼睛,心中茫然。这个孩子,搁着我,是定要不得的。且不说彭语梦,但就我家血海深仇,我怎会为靳旬生子? 珊瑚进来,看着我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她有些担心,走到我身边,小声说:“娘娘身体怎么了吗?奴婢旬问太医,太医一言不发。” 我扶着她站起来,摇摇头,说:“并无大碍,只是这几日劳累,加上六爷一闹,身子有些吃不消。太医诊断了,并无大碍。” 珊瑚这才放心出了一口气,说:“娘娘,您要多多保重才是。皇上刚讲操办皇后大丧之事交付与您,您可千万不能倒了。” 我睇了她一眼,冷哼道:“操办皇后大丧比本宫性命如何?” 珊瑚一愣,忙跪地,说:“奴婢煳涂,万事不及娘娘康健。” 我没有理她,径直走到一旁的水塘边,看着萧瑟的秋景,心中凄凉。一阵寒风卷着湿气袭来,我不禁打了个寒颤。转身对珊瑚说:“你去回宫给我拿件厚袍子过来,顺便通知各宫奴才,给自家主子送衣物。变天了,今晚恐怕要难熬了。” 珊瑚退下。我抬脚迈上塘边一块宽大平摊的石头,站在那里,将随手捡起的一块石子扔进塘中,激起一朵水花,片片涟漪。想起腹中孩子,我心里又是一阵不快。 十余年,我从未想过靳旬如此薄情寡义,如今接二连三的事实,让我心中如同这石子坠入水塘,不安激愤,久久难平。 古人说至亲至疏夫妻,如今过着应验,一朝反目,不共戴天。可是他和靳奕呢?他们虽说同父异母,可是靳奕可是自他还未发迹之时就伴他左右,发迹之后捨命相助的兄弟。那日皇城逼宫,若不是靳奕替他挡了两剑,他何来新帝登机?刚刚登基,河西叛军直逼皇城,也是靳奕带着未愈剑伤为他出征,保新帝稳妥。 如此捨生忘死的兄弟,今日一朝皇权在手,他都要设计将他兵权拿下。叵测人心,何其歹毒! 我越想,心中越是不平。对腹中孩子生出更深芥蒂。一个兇狠阴险的娘和一个冷酷寡恩的爹,这种父母的结合,孩子真的能单纯无辜吗? 心中烦躁,我闭上眼睛。也许是怜悯之心作祟,我竟感觉到腹中孩子脉搏。着一动,我又实在于心不忍。不免长嘆一声,心中暗道:毕竟刚刚两月,再等些日子再说也不晚。拿定主意,我睁开眼睛。 可是刚要转身,背后突然一股被人一击,我脚下不稳,跌入水中。 正文 第六章 谁的孩子? 冰凉的池水一下子浸透了我身上的宫装。来不及感慨,只感觉因为冰凉的刺激,腿有些抽筋,我本就不会游泳,这一抽筋,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了。手扑腾几下,一口口的水呛在嘴里。“救命”两个字根本喊不出来。 脚下像是被厉鬼拉扯,慢慢的陷入其中。在我意识模煳之前,我心中只有说不尽的不甘。老天给我二次机会,只是为了让我再毫无意义的死一次吗?心中破口大骂,人却再无反抗之力。只有两只手,僵硬的向上举着。眼前浑浊的池水慢慢变得漆黑,周围的一切,再也不知道了。 等我再醒过来,人躺在温暖的床上。刺骨的寒冷已经被融化,隐约听到吵闹声,打骂声,哭喊声,然后再次安静。我慢慢睁开眼睛,眼前不再漆黑也不再浑浊,阵阵暖香环绕在我周围。 第6页 “这是哪儿?”虚弱的声音毫无穿透力,我想要动一下身子,可是浑身酸痛。 吱扭一声,门被打开,一股药香裊裊传来。 一席白衣透过浅碧色的幔帐,那人走了过来。单手撩开帐子,一张男子的异域面孔出现在我眼前。 “你醒了?”男人看到我,把手中的药碗放在一旁,走到床边。 “你是谁?这是哪里?”我警惕的拉这被子,声音沙哑紧张的问。 男人有些奇怪地问:“你这是怎么了?吓傻了?”语气中带着关切,却又有一种熟人之间的亲近。 难道彭语梦应该认识他?我心中不安起来,表情也有些呆滞。 一只装着黑色汤汁的碗递了过来,“先把药喝了吧。” 我警惕地问道:“这是什么?” “安胎药。”宇文泽湖水一样的眸子里带着戏嚯,嘴角是一种讥讽。 没时间考虑是不是自己多心,这三个字如同巨石入水,在我心里激起巨浪惊涛。血一下子从头顶凉到脚趾尖,心中怨念四起,暗暗咒骂,这个孩子命还真是大,刚才我都差点儿死在水里,这孩子竟然还活着。我看着那碗安胎药,心中厌烦。周身只感阴寒,好像有无数条我范家冤魂围着我哭喊。 他见我迟迟不动,问道:“你在这个时候找左世林为你诊脉,是要做什么?” 我下意识问道:“你的话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我怀孕了?” 后知后觉,我感到一道寒光向我投来,我抬头,正对上他的眼神。不似刚才明快,似乎想要隔着我的皮囊把我的灵魂看穿。 我嗓子发干,忙低下头来,他坐到我床边,不由分说,拉起我的手,手指钳住我的手腕。 “你干嘛?”我警惕的想要收回手,却被他钳住,动弹不得,不由心中打鼓,担心自己哪里漏了破绽。 终于,他收回了手,晦暗莫名地看着我,像是在打量,又像是在思索。 不知过了多久,他微微地笑了下,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这笑容里满是诡异和姦诈,带有浓浓的算计。不过,更引起我注意的是他那双绿宝石一样的眼睛。只看过去这一瞬间,原本碧绿的眸子不知为何变成墨绿色。 色目人?我心中大惊,似乎从前隐约听靳旬说起过,宫里有一个北国色目人的人质。叫什么来着?我尽量不动声色的看着他的眸子,想着他的名字。 终于,我想起来了!“宇文泽!”我庆幸自己终于想起来了,可是看着宇文泽的表情,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让人捉摸不透的样子。他对着我颔首,深邃的眸子不知道在算计什么。 我正一通腹诽,突然耳边一股温热略过,宇文泽竟然坐在我身旁,贴在我耳边,说,“梦儿可从来不会这么叫我。” 这柔情蜜意是怎么回事?我周身发麻,鸡皮疙瘩瞬间冒了出来。我掀开被子,想要赶紧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嘴上说着:“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宇文泽倒也不纠缠,他站在那里,白衣微动,脸色平常。 我总觉得他好像和彭语梦之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可是我现在又没有办法询问明白。 不安全感萦绕在心头,我穿上鞋子,抬腿就往门外走,胳膊却被他用力的拉住。 “把药喝了。”他近乎命令的语气把我彻底惹怒,我扬手甩过去,他轻易的躲闪开。 “怒气太大对孩子不好。”宇文泽手一收力,把我回床上。力道刚好,我并没有收到冲击,却一时动弹不得。因为他整个人压了过来。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我怒目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妖孽似的脸,耳畔我们两个人的唿吸声音重叠,格外的暧昧。我心中对他和彭语梦的关系疑虑更深。 来不及细想,他放开了,转身走到一旁的书架,回来时,手上多了一本书。 我忙不迭的爬起来,快步冲到门口,这次他没有出手阻拦,倒是轻飘飘的开口道:“如果我是你,我会先看一眼这本书。” 我莫名其妙的转头,一本书噼面而来,我本能用手一挡,书掉在地上。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抱着胳膊,饶有兴致的坐在一旁看着我。 我迟疑着弯腰,从地上把那本书捡起来,随手一翻,里面记载的,竟然是靳旬的行踪。其中一页夹着一条竹籤,轻易地,我看到了他想让我看的内容,这一看,我一时间魂飞天外,呆若木鸡。 上面赫然写着的时间,推算过去,正是彭语梦怀孕的时间前后。 那两个月,宫中各殿因为那场血洗破败狼藉,正在修葺。除了太后的亲侄女彭语梦陪着太后住在宫里,我们都只能暂时住在府中。那时,靳旬住进了万合殿,与一干追随者制定着国策。 这是我们因为的真相,但是这本书上记录的,却是,那是四方叛乱,皇上暗访各地守军,并不在宫中。 那我肚子里的这个孽障,是和鬼怀的啊? 宇文泽靠在书桌旁,看着我比纸还要沧白的脸,嘴上竟然挂着得意的笑容。 晴天霹雳,我震惊的天旋地转。愤恨的咬着嘴唇,盯着肚子,心里都快恨出血来了。我一直以为彭语梦顶多是个没脑子没教养没人性,想不到,竟然还如此没有廉耻不要命。更可恨这老天爷,让我重生在她这幅皮囊里。天道不公,她肚子里怀了这么个孽种,却要我来承担可怕的后果! 心口像是煳了一块猪油一样,噁心憋闷,我牙齿紧紧的咬着嘴唇,我恶狠狠地瞪着宇文泽。从刚才他对我的暧昧态度上,我甚至怀疑,他就是那个姦夫。 “你竟然忘了……”宇文泽神色有些复杂,说,“难怪你会在这个时候找左世林为你诊脉。” 原来……他早就知道。我疑惑的看着他,关于孩子身世的那个问题却问不出口。 “不管如何,你下把药喝了吧。”宇文泽端着药碗走过来,它递到我面前,语重心长的说。 我看着他的样子,心里更加恼恨,这对姦夫淫妇,竟然如此害我!我盯着他的眸子,伸手接过那只碗,晃了晃碗中的药汁,高高举起,在他面前,一条黑黑的水流自上而下。落在地上,迸溅在他雪白的靴子上面。 他也不恼,只是看着我,脸上还是浅浅的笑。碗中药汁倾尽,我挑衅的把碗往地上一掼,白玉摔得粉粉碎。 “可惜了。”他看着地上的渣滓,啧啧的嘆息。 我被他这幅不痛不痒的气的咬牙切齿,每个字都恨不得从牙缝里击碎了吐在他脸上——“你究竟是何居心?如此情形之下,你还给我准备哪门子的安胎药!” 宇文泽没有回答,伸手把那本书拎起,随手一扔,书本整齐的插进一旁的书架里。转头警告是的对我说:“你如果不想过早的把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就乖乖的等在这里,我去拿药。” 正文 第七章 孤岛囚笼 乖乖等着?怎么可能。我见他消失在门口,忙不迭的站起身,蹑手蹑脚的走出房门。眼前是一个院子,两边迴廊蜿蜒,沿山而行。像一双翅膀,八字展开。绕过庭院中间的假山,紧跑几步,出得大门。不想还有三进院落。不及细想,我一路向前。 第7页 终于最后一道紧闭的大门,我心中雀跃。急急上前推了一下,竟然是从外面锁住的。我扒着门缝儿看出去,门外一片荒芜,眼前就是水岸。一艘船都没有。 又绕了半圈,一个侧门进去,精緻的院落,可惜旁门也是紧闭。 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活脱脱一个别致的牢笼。 垂头丧气的坐在花草之中,抬头是高高的围墙。我不禁猜想,自己是怎么进来的? “怎么?这么快就放弃了?”身后站着宇文泽,他突然出声,吓了我一跳,可是人在矮檐之下,我只能忍气吞声。不去理他。可是看这架势,如果不向他妥协,凭一己之力根本出不去。我觉得自己像是被圈养的斗兽,只能在这围墙中间打转转。 抓起石头又想攻击,想了想,还是放弃了。就我这臂力,围墙的一半怕都投不中。 宇文泽笑着走过来,坐在我对面。 “走路没有声音的,一般只有两种人,一种是顶尖的杀手,一种是草上飞贼。你是哪种?”我看着他,心中的不满只能嘴上讨讨便宜。可是他就像一团棉花,不管你用多大的力气砸过去,都是徒劳。 一句“我是囚徒”瞬间让这话聊不下去了。我不是一个善于套话的人,尽管我现在非常迫切的想知道他和彭语梦的关系以及他这个人。 见我不再说话,宇文泽站起身,拉起我的手,说:“走,回去吃药。” 肌肤之亲,让我浑身一僵,用力想要把手抽回来,他却根本不理会。一把把我拉进他怀中,手扣在我腰上。我还没来得及叫出来,只觉得身体一轻,他窜身箭步带着我飞了起来。 “宇文泽!你……”离开地面,我是又气又恼又怕,眼睛不敢乱看,手被迫抓紧他胸前的衣服。想要破口大骂,可是脑子还算清醒。看他如此自然的动作,难不成他和彭语梦就是如此相处的?想到此,我有些不寒而慄。 相比我的严肃,宇文泽轻松自如许多,不时脚尖轻点房檐树梢,没一会儿,把我放在刚才逃出来的房间门口。 我心狂跳,人还没有站稳,扬手一个巴掌挥了出去。意外,这回竟然正中目标。脆亮的声音在廊下迴响。我甩了甩震麻的手。心中的怒火让我无所畏惧,心中早已拿定了主意,即使彭语梦与他再亲密,我也不能全然听之任之。就是死,也得干干净净才行。 不过宇文泽却没有生气,他只是揉了揉被我袭击的下巴,说:“打也打了,气可消了?” 我吃惊的抬起头,看着他平静的眼神,心中一凛,感觉摆脱他似乎只是我一厢情愿。 转头逃也似的进了屋子。也许刚才在外面唿吸了新鲜空气,屋子里瀰漫的药味儿一下子让我泛起了噁心。 冲到床边放着的一个痰盂一阵勐吐,可是只是干呕。 宇文泽递过来一方浅碧色的帕子,我抓过来胡乱的擦着嘴。一股清凉自鼻子吸进去,我感觉整个人通透了起来。坐回桌前,看着那碗墨汁似的药汤,我还是犹疑。 “喝了吧。”宇文泽撩衣坐在一旁,说,“我不会害你的。” “我可感觉不到你在帮我。”我冷冰冰的顶撞。 宇文泽没有解释,他指着那碗药汁说:“喝了它,我送你走。或者你想和我在这里做伴?” 听他这么说,为表远离他的决心,我端起药碗,一饮而尽。嘴里的苦味儿散开,我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一样。捂着胸口,我怀疑自己喝的不是什么安胎药,而是夺命散。这种滋味儿实在生不如死。脑子里闪现出一百种可能,让我对宇文泽瞬间充满了恐惧。 特别是看到他用那双碧眸饶有兴致的看着我痛苦的样子时,我感觉他并不像表面那般无害。恐惧,吞噬了我,我拼了命的想要逃,可是窒息感让我头晕目眩,浑身没有一点儿力气。 就在我以为自己将要死了的时候,一双手捏起我的下巴,一颗药丸送入我口中。我本能吞咽,一股甘甜自喉头散开,几乎同时,一阵更加严重的眩晕,连眼前的场景模煳起来。 怎么出的那院子,我不知道。因为凉风拂面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一叶竹筏上,宇文泽撑着竹竿,站在一头。 我撑坐起来,竹筏晃了晃,水漫上来,沾湿了他白色的靴子和我的衣裙。 “你就不能老实躺着?”他无奈又嫌弃的说。 我没有理他,如果不是因为险些被水淹死,心有余悸,我一刻也不想跟他待在一个筏子上。 天色昏暗下来,周围寒鸦回巢,周围都是“哑,哑”的丧气鸣叫。我一直不明白,皇宫里,为什么要有这么多的乌鸦。 乌鸦的声音显然吸引的不只我一个,宇文泽也沉默了。我看着他,脸上蒙上一层淡淡的忧愁。 我想起曾经听父亲提过,北国一个部族的图腾是一只乌鸦。 没来得及开口,他长篙一撑,筏子已经靠岸了。 他把竹篙往水里一插,大步朝我走过来,伸出手看着我。我虽然膈应和他肌肤相触,可是和命比起来,我还是保命为先。 我从腰间抽出一方帕子,正是他刚刚给我擦嘴用的,垫在他手心,然后才搭上去。 终于上了岸,我的脚踩在了结结实实的草地上,坚硬的支撑,我一下子抽回我的手。宇文泽径直往前走,我谨慎的看着周围,想要判断这是哪里。 沿着陡坡上去,走到一半,我惊讶的发现,我们竟然被半圈灯笼包围了。仰头看向灯笼的中央,靳旬一身黄袍,站在那里。风肆意的吹动他的衣摆,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做贼心虚,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我跟宇文泽的“亲昵”之举,低下头,紧走几步,和宇文泽平行。 “他怎么在这儿?”我咬着牙,问。 宇文泽坦然的说:“我告诉他的。” 胸口一闷,我感觉一口老血用上来,强行压住,在众目睽睽之中,我和宇文泽走到靳旬面前。 “皇……”我刚要开口,靳旬抬手制止了我。他看向宇文泽,宇文泽上前几步,抚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什么。靳旬审视的看着我,点点头。 我心里越发没谱,这个宇文泽实在古怪,我猜不透他究竟是个如何人物,更想不通他会跟靳旬说出写什么话来。 难道他会告诉靳旬我怀孕了?我警觉的看着靳旬的表情,似乎并没有要将我碎尸万段的意思。不过那面无表情还是让我心中没底。毕竟,身为一国之君,他总不能当中发作,让阖宫上下都知道他被带了绿帽子不是? 心中惴惴,我手在袖子里攥的紧紧地,指甲扣在肉里,我察言观色。晚风吹动我被湖水浸湿了的衣裙,我才想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把我从水里捞出来以后,衣服谁给我换的? “贵妃与朕同车,杜来德,你去给她拿件厚披风。”靳旬说着,过来把我揽入怀中,扶着我,走向坡上平地里停着的那俩小车。 我已经不知道是冻得还是吓得,嘴唇发抖,说不出话。满腹狐疑看向宇文泽,他恭恭敬敬的站在我们身后,安安分分的作揖相送。 第8页 我好奇他究竟对靳旬说了什么,坐在车里,他面色柔和,并没有生气的意思。我,一个宫中命妇与一外臣相处半日,皇上竟然如此坦然,我心里七上八下,害怕他是为了面子,暂时稳定事态。与其他秋后算帐,不如我主动开口。 拿定主意,我从靳旬身边起身,跪在车板上,说:“臣妾有罪,求皇上赐罪。” 靳旬看着我,伸手将我扶起,笑着说:“爱妃受惊如此,何罪之有?” “臣妾落水,被宇文泽所救。可是宇文泽虽是医者,可毕竟男女有别。臣妾实在不敢玷污皇家名声。”我说着,在他面前低了头。 靳旬没有让我起来,我不敢抬头,但是感觉到两道有些压力的眼神落在我身上。肩头莫名的沉重。半晌,他大手将我拉起来,淡淡的说:“爱妃也说他是医者。就医德而言,朕信得过宇文泽,就人品而言,朕信得过贵妃。此事休得再提。回去好好休息。” 我心中暗笑,正是你信得过的贵妃,此时肚子里可能怀着的就是你信得过的医者的孽种。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一路细想刚才和宇文泽相处的点滴,我心中有做出这个大胆的猜想。 御车在朝露宫门口挺稳,我踩着木台阶落到地上。靳旬挑开车帘,柔情似水的看着我,说:“爱妃先休息,朕让御膳房准备晚膳。前面还有些事务,朕晚些再过来。” 我福身谢恩。这般温柔似曾相识,只是物是人非。听着车轱辘碾过青砖的声音越来越远,清道的鞭子也已经听不清楚,我才慢慢的站直了身子。 以为是珊瑚扶着我,回头却看到了陌生的女人。略一迟疑,我才想起来,这是太后赏给我的琥珀。 华灯初上,御驾走后,甬道上格外寂静。突然由远而近传来一阵嘈杂。 “走水了,走水了!”我站住脚,半天终于从中辨别出这句话。我看向琥珀,她显然也听到了。 宫里的规矩,一方失火,众人要四处叫嚷“走水”,以求火遇水则熄。一个小太监从我们面前跑过,琥珀伸手拉住他,问:“怎么回事儿?哪里走水了?” 那太监看到我,忙跪下,说:“禀贵妃娘娘,是太医院。太医院左太医不知怎么失心疯了,拿着烛台燎着了几本医簿……” 正文 第八章 为我筹谋 左世林疯了。我不信。我坐在院子里,听着秋风扫过竹林,只有琥珀一人提着一只灯笼站在我身后。 左世林是三朝太医,虽然年迈,可是却总是一副心如止水的仙人模样。我想着在小楼诊脉的情景,实在无法想想,并不多时,竟然…… 正想着,珊瑚走了过来,她那张小脸儿肿的老高,还有红红的巴掌印子。 “娘娘,夜宵准备好了,请你用膳。”她含含煳煳的说着,眼睛里满是委屈。 我看了一眼琥珀,琥珀面无表情。灯笼里的光映着她的脸,像个死人。 拍拍珊瑚的手,我说:“一会儿拿些化瘀止痛的药膏抹上吧。” 珊瑚点点头,扶着我走进正堂。餐桌已经布置妥当,说是宵夜,因为我晚饭就没怎么吃,所以这顿格外的丰盛。可是我却索然无味。拿着筷子随便夹了几个清淡的,便叫人撤了下去。 “娘娘,您再用点儿吧。这都是皇上专门让人给您准备的。”琥珀在旁边轻声劝我。 我摇摇头,脑子里一团乱麻,哪里有什么胃口。 看着琥珀没有离开的意思,我心中厌烦。一个明晃晃的眼线在旁,我有话都说不出。看了一眼珊瑚,我想到一个由头。 “你去给珊瑚找些化瘀的药去。脸肿成这样,明天怎么见人?” 琥珀只是看了我一眼,却没有动。我看着她,面无表情的说:“怎么?太后娘娘不是让你来伺候本宫的?这点儿小事指使不动你吗?” 琥珀张了张嘴,这才低头出去。 我看着珊瑚,拉她近前,小声问她我落水之后究竟怎么回事。 珊瑚怯怯的说:“娘娘让奴婢去通知各宫,奴婢回来的时候,宇文泽已经把娘娘救了上来。他让奴婢就近给您换了衣服,就把您带走了。” “你就由着他带我离开?”看珊瑚的样子,似乎没有什么忌讳似的,我心中的不安不由得又增加几分。 “平日里,娘娘也总是去他那儿啊。还是皇上准许的呀。”珊瑚无辜的眼睛眨着,反倒像是我说错了什么。 一时语塞,正巧琥珀回来了。看她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瓷瓶,我说:“你们俩下去吧。让琥珀给你上药。” 琥珀看了珊瑚一眼,珊瑚忙说不敢。 我正色说:“在我这里守我这里的规矩。” 珊瑚似乎被我的严肃吓到了,诺诺的不再多说。两人离开,屋子里只剩下我自己。 长舒一口气,我走到床边,看着镜子里的彭语梦,真想把她碎尸万段。 这个该死的女人,给我留下这么一个烂摊子,往后的路,要怎么走?勾结外臣,珠胎暗结,这个女人是疯了还是真的不知死活! “表情真可怕。”轻飘飘的声音从我身后想起,我这才发现,镜子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白色的影子。忙不迭的回过头,宇文泽好整以暇的靠在一旁,看着我。 “宇文泽,你好大的胆子!”我恼羞成怒的看着他,如果手里有刀,我一定毫不犹豫的挥过去。 宇文泽见我如此,眼神有些轻佻,夸张的做出受伤的样子,说:“我为你解决了左世林那个大麻烦,你就这样谢谢我?” “果然是你!”我愤然冲到他面前,厌恶的看着他。 他坦然的点点头,说:“当然是我。不然你以为还有谁会为了保你周全,如此不折手段呢?” “保我周全?”我冷笑,摸着还未隆起的肚子,说,“你是怕东窗事发,牵扯到你吧!” “与我何干?”他挑眉,人已经走到我切近,我感觉耳廓被他的手指轻轻扫过。如此亲近举动,让我觉得噁心。 看出我的厌恶,他收回手没有说什么,反而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胭脂盒模样的东西,说:“这个东西你随身带着,如果觉得噁心的时候,就闻一闻。” “那你何不如直接诶我一碗滑胎药,一了百了,不是更好?”我几乎冷血的说说。经歷了太多,人的心也硬了。 宇文泽毫无意外,好像彭语梦本就应该说出这种恶毒的话一样,不过他倒是笑了笑的诡诈。向前一步,伏在我耳边,说:“你最好趁早打消这个愚蠢的念头。太后可是巴巴的盼着你能母凭子贵登上皇后宝座呢?这个孩子怎么来的,你心里清楚,若是没了,你有几成把握再怀上?” 他说的没错,我心中思忖。如今前朝没了我们范家挡道,彭家军权在握地位基本稳固,不用太后担心。可是后宫之中,皇后的位子她定不会同意旁落。而现在作为先皇后的我刚刚死去,她若要急着扶我上位,只能借着母凭子贵这条路了。 第9页 不过这时彭语梦需要担心的事儿,与我何干。不过这几次接触,我意识到宇文泽不是个容易对付的傢伙,我只得嘴上认怂,不与他争辩。心中却想,这孩子在我肚子里,弄掉他,可比留着他容易。 “你不用动那些歪心思,我会随时盯着你。如果你不想玉石俱焚的话,最好乖乖的想想办法。”宇文泽似乎能够读懂我的心思,他那双碧绿的眸子,好似摄人心魄一般。 我知道他的功夫我只见到皮毛,我不是他的对手,而且显然,靳旬是信任他的,否则凭他一个人质,怎能出入宫廷如入无人之境。我不敢去看他那双眼睛,低下头,我只能咬牙妥协。 不过按他所言,眼前就有一个最大的麻烦。我忧心忡忡的问:“这能瞒多久?两个月的身孕,还未显形,如果再过几个月……” “那是你的事。你是皇帝的妃子,怎么怀上他的孩子,难道还用我来教你?”宇文泽言语轻浮。 “你这么做究竟目的何在?”我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对他这幅嘴脸实在不齿。 宇文泽收起笑容,板着脸看着我,说:“这孩子怎么来的,你我心中都有数,现在装什么贞洁烈女?至于我要做什么,你最好不要知道,不利于养胎。” 我想要反驳,他突然用手指挡住我的嘴,竖着耳朵听了听,他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我还没来得及反应,眼前白影一闪,他竟已经纵身上了房梁,白烟似的,从上方的气窗出去了。 我低下头,一张惨白的女人脸出现在我面前,我一声尖叫,差点儿晕了过去。 “娘娘!娘娘!”耳边是珊瑚的声音,我虚弱的睁开眼睛,屋子里已经亮了起来,就着亮光,我才发现,那个女鬼似的女人,竟是琥珀。 “你……你……你……”我吓得心肝发颤,只能指着她,什么也说不出来。 琥珀平静的跪在地上,珊瑚带着哭腔说:“还不快去找太医来,别把娘娘吓坏了。” 琥珀看了她珊瑚一眼,珊瑚忙又说:“姐姐照顾娘娘,我去叫太医。” 我一把抓住珊瑚,说:“别,别去。我,我好多了。睡一觉,就好了。” 说着,我撑着她的胳膊,站了起来,我看了一眼琥珀,狠狠的说:“你去睡觉去,今天晚上,别让我再看到你!” 珊瑚把我安置好,本来要陪我的,我另有计划,便也打发了她去休息。听着外面安静下来,我从床上又下来,蹑足潜踪走出房间,朝着小厨房走去。 正文 第九章 我病了 第二天一早,我便称病不起。大丧还未结束,我这个主事的却闭门不出。旁人都还好,只是急坏了太后。中午未到,珊瑚就来禀报,说太后带了她的专司太医前来探病。 我躺在床上,半闭着眼睛,脸色暗黄,映的嘴唇更显干白。见太后进来,我只是虚弱的抬了抬眼皮,太后喊我两声,我也只从喉咙里发出“唿唿”的声音。嘴唇发抖,根本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怎么病成这个样子了?”太后焦虑的看着珊瑚和琥珀。 珊瑚因我落受了一场责罚,有些心虚,怯怯的说:“回太后,昨儿主子落水后心神一直不宁,大晚上又被……又被琥珀吓了一跳,今天早上便起不来了。身上也不烫,只是嚷冷。” 我心中暗骂珊瑚傻,太后面前,她这么明晃晃的职责她的人,真是不要命了。 太后看了一眼琥珀,琥珀没有说话,只是两人对视一眼,太后点了点头,让她退到一旁。上下打量了一下珊瑚,没有说什么。只是招唿跟着她的太医上前问诊。 太医赶忙上前。探头看我,啧啧说怪。 拿出垫枕,放在我床边,盖了一块薄纱在我手腕上,他跪在地上,三根手指附上,半天,满头是汗,却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我一副病惨惨的样子,心里藏不住的想笑。太后在一旁着急的问,太医只能承认自己无能。 “娘娘脸色暗黄,脉象时有时无,老臣从未遇过如此诡异的脉案。更奇怪的是,娘娘并无发热迹象,体温也正常,可是宫娥却说娘娘说冷……” “别绕弯子,直接说,贵妃到底得了什么病?”太后不耐烦的打断他。 太医面露难色,半天,吐出两个字“怪病”。 这老太医跟随太后时日不短了,若是别人,并怕早就拖出去斩了,不过听他这么说,太后一时也没了主意。 太医又向琥珀询问了几句,最后试探着得出结论,说:“娘娘可能是昨天受了惊吓,微臣只能先开些安神的方子看看,再视情况做些调治。” 如此一来,太后只得交代珊瑚琥珀好好伺候,然后先行离开了。 听着他们离开,我安心的闭上了眼睛,直到听着珊瑚和琥珀蹑手蹑脚的出去以后,我才睁开。 从被子里掏出两个苹果,那是我被昨天晚上从厨房里连同黄姜一起偷来的。我把它们收进一旁的盒子里。拿出镜子照了照,脸上的黄姜汁子还算均匀。 黄姜涂脸,苹果夹在腋下,可以伪造怪病。想不到小时候逃课用的招数,如今还是屡试不爽。不过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就像宇文泽说的,还得坐实了肚子里这孩子的身份才行。可是一想到要和靳旬肌肤相亲,我就不寒而慄。十多年的枕边人,一朝反目,刀口相向。我怎能再委身与他?我家百条冤魂,如何安息! 可是,如果不。不用几个月,我这边就会东窗事发。不洁的名声彭语梦彭家背去,可是我的大仇如何得报?进退维谷,我直觉两难。 “你病的还真是时候啊。”宇文泽的声音从头顶的樑上传来,我探身子一看,他已经稳稳的站在地上了。想起他昨天说要盯着我的话,我一点儿也不怀疑了。 “我真的很费解,你这么好的功夫,怎么就被关在这宫里了呢?”我看到他就一个头两个大,自然没有好的态度。 宇文泽倒也无所谓似的,走到我床边,俯身下来,鼻尖几乎贴在我脸上,我勐地推他,他竟一把抓住我的手,放在鼻子边,闻了闻,呵呵笑道:“黄姜掺了玫瑰露,这主意你都能想得出来。” 我用力把手抽了回来,坐起身子,说:“宇文泽,你若是再如此轻浮,休怪我不念旧交!” 我用了一个比较中性的词,只是希望能够让他收敛一些。 他难得的一本正经地回答我的问题,“你父亲和哥哥镇压西南叛变,班师回朝也就这五六日的事了。你要好好准备准备。” “准备什么?打了胜仗,要封爵赏地也是皇上的事儿。与我何干?” 面对我的冷言冷语,宇文泽毫无介意,他笑着说:“你父兄立了大功,封赏自然少不了你的。你何不借着这个机会跟皇上温存一下,孩子的事儿,不就解决了?” 勾引靳旬?我父兄尸骨未寒,我却要为彭语梦肚子里这块肉去勾引仇人?何其可笑,又何其噁心!我忍下怒气,冷哼一声,说道:“皇后大丧未过,皇上怎么招幸后宫?宇文泽,你真是痴人说梦。” 第10页 宇文泽笑了起来,“身为皇帝的妃子,该怎么做你自然清楚,如果不快些解决,难道你要等着东窗事发吗?”我攥紧拳头,却又无法反驳,肚子里的孩子总归是隐患,我大仇未报,难道就这样再死一次吗?我不甘心! 当天晚上,太后让莲芳来看我,我病恹恹的靠在枕头上,喝着琥珀刚刚拿来的被宇文泽掉了包的药。 “贵妃娘娘,太后娘娘让奴婢跟您说一下,她准备借着老将军和少将军在边关大捷之际,向皇上提出封您做皇贵妃。就这两日了,您可要好好的调理,尽快好起来才是啊。” 我看着她,微微点点头,楚楚可怜的说:“劳烦姑姑转告姑母,梦儿谢她为我前景谋划,梦儿定当配合太医医治,定不会坏了姑母的事情。” 这些日子我算是看明白,在太后那里讨好,就要用尽心机让她用着顺手才是。她亦步我亦趋,才不会有错。这亦步亦趋之间,我才能找到出路。 这些日子靳旬不进后宫,大丧的戏,他还没有演完,帝后情深已经颂扬的人尽皆知了。对于那些愚昧的人,这确实抵掉了不少他用那血腥手段登上皇位的恶名。毕竟一个用情至深的皇帝,一个对于灭族佞臣的女儿都如此情深的帝王,怎么会是一个冷血的人呢? 睡不着觉,我又拿出宇文泽留给我的那个锦盒。如此华丽的盒子,装着如此卑劣下贱的东西,就如这个皇宫一样。月光从窗外洒进来,我赤着脚踩在冰凉的方砖上。铜镜里彭语梦那张精緻的脸,此时被我涂得暗黄枯干,加上那双无神的眼睛,俨然老了二十岁。 女人总是爱美的,可是看着这张脸,我却有一种痛快。这种小家子气的报復略显猥琐,可是,却实实在在的让我心情好了一些。 拿起一旁的棉布帕子,沾着瓶子中的玫瑰露,我一点儿一点儿的擦掉那层黄色面具。许是时间太久了,这黄色已经侵入肌里。不过也好,一下子白回去,我之前的戏不就白唱了。想来太后安排册封也要些日子,正好让这病容慢慢退去。 月光突然一暗,我吓了一跳,以为又是那个该死的宇文泽。看向窗外的天,方才松了一口气。一块乌云挡在那里,云边被月光镶了一圈儿银边。 正文 第十章 勾引来的温存 天亮了,我闭上眼睛,耳边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应该是珊瑚。琥珀总是死气沉沉的,我听的出来。 果然,门开了,一阵食物的香气飘来,我昨天因为装病没有好好吃饭,肚子没出息的咕噜直叫。想装睡是不行了,睁开眼睛,吓了我一跳,珊瑚身后竟然跟着靳旬。 “皇上……”我吓得一下子忘了自己在生病,不过好在一夜失眠,让我声音沙哑。 见我挣扎着要起来行礼,靳旬忙走了过来,坐在我床边,按着我的肩膀,让我躺好。 “昨天皇后起棺,朕没有闲暇来看你。梦儿可怪朕?”他的声音温柔,因为这些日子的疲惫,凹陷的眼睛里浓的化不开的深情。 我强忍住别过脸去的冲动,脸上挤出一抹懂事的笑容,说:“皇上心中有梦儿,梦儿就知足。哪里敢怪皇上呢?” 靳旬嘆了口气,欣慰的说:“知我者,梦儿。” 知你者不是范静庄吗?我心中嘲笑。我不是个戏子,可是却被逼成了戏子。眼中的羞怯盖住了本心的嘲讽,我用娇羞回应着他的柔情。好一对狗男女! “好了,梦儿,朕要走了。朕过来看看你,也放心了。”说着,靳旬站了起来。走到珊瑚旁边,说,“好好伺候你们主子。清粥小菜若是不合口味,只管去给御膳房说。” 珊瑚诺诺称是,靳旬回头看了我一眼,说:“对了,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你父兄沙场大捷,朕已经拟了册封的摺子,并宣你父亲回京述职。你赶紧好起来,到时候,别让他担心才是。” 我点点头,心中怅然。我的父亲,早已经在你的砍刀之下流干了血,那里还会担心我呢?而我,如今只能认贼作父,认贼作夫。 我几乎是算着日子好了起来。当我那个传说中的“父亲”封侯大典结束和太后再太后宫中话家常的时候,我一身宫装心情忐忑的在旁伺候着。 “多年未见梦儿,这孩子太后调教的我这个做爹的都快不认识了。”彭威虎粗声粗气的说着,逗得太后笑靥盈盈。 我在一旁这才松了一口气,暗叫,不认得最好。 太后笑道:“是哥哥好福气,咱们梦儿将来母仪天下,彭家全族都要为哥哥马首是瞻呢。” 站在一旁,听着他们兄妹两人互相吹捧,实在无聊。我不禁打量眼前这个老头子,年过半百,却一身威勐之气。眉眼之中却透着一股跋扈的戾气。 这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想着平日里彭语梦的德行,我心中瞭然。 突然听见太后喊我的名字,我抬起头,她正招手让我过去。 我走到她身边,她拉着我坐下,说:“刚刚哀家跟你父亲说的,你可听见了?哀家前几日已经跟皇上提过了,皇帝的旨意这几日就要传下。以后你就是后宫中最为尊贵的皇贵妃了。不过梦儿,你要记得,皇后才是宫中除了哀家和皇上之外唯一的主子。所以,你还得赶紧母凭子贵,坐上那个位置才稳妥。” 老生常谈。我点点头,心中不屑。你的宝贝侄女早就给你准备好了这个“子”,只是说出来,你敢不敢要。 心中发狠是一回事儿,我知道,自己的处境。含羞的看了一眼太后,我说:“您说的是,只是这些日子皇上不进后宫,我也……” “皇上刚刚登基,事务繁重。不过封皇贵妃之日,按照祖宗章法,他必须留宿。祖宗让他进了你的门,后面的事儿,就要靠你自己了。” 当着彭威虎的面,太后说的毫无避讳。他是个粗人,自然也不避讳。我脑子里想到宇文泽给我的那个香,倒是脸羞得通红。 硬着头皮点点头,心下明白了,彭语梦怎么捨得脸皮弄了这个野种。这种家风,真是粗鄙无度。 靳旬答应了太后的事儿,向来说到做到。不过三天,册封的旨意就下来了。但是因为是在大丧刚过,后宫不同前朝,有所避忌,只能延期。但是在太后的坚持下,靳旬还是同意按照祖制,与我同房三日。 一身妃红,作新人装扮,看着镜子中的彭语梦,我只觉得命运弄人,被她杀死的情景还歷歷在目,我现在竟然要顶着这幅皮囊去勾引我的夫君,何其可笑! 靳旬穿着日常,并没有我这般隆重。走进房间,皇贵妃也不过是个妾,满屋子的妃红,喜庆气氛有些黯然。 “梦儿今天真美。”靳旬表情并不像他语气那般绵绵,我想,可能太后的逼迫毁了他那出苦情戏码的结尾。 “皇上,臣妾惶恐。”我怯怯的看了看身上的鲜艷,说。 靳旬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拉着我坐在餐桌旁,我一副娇羞看着他。余光却培窥到珊瑚点燃了那根粗粗的蜡烛。 第11页 “你们都下去吧。朕与爱妃独处。” 众宫人领命退下。关上房门,屋子里只剩我们两个。 我做新妇模样,低头不语,靳旬倒了一杯酒,递到我的面前。 “按照制,只有皇后才能与朕饮交杯酒。梦儿如今离皇后只差一步,可愿与朕同饮此酒?”靳旬的声音低沉,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隐隐的失落。没时间多想,接过酒杯,我看着他,他勾住我的手臂,先饮尽了杯中酒。我几乎是被他吊着,将酒倒入嘴里,有些狼狈。 可是却瞥见门口一个影子晃动了一下。看样子,是个宫女。我脑子里第一个想到了琥珀,太后的探子。 连洞房都要在别人眼皮子底下,真是好笑的悽惨。 “皇上吃口菜吧。”我努力营造着气氛,想着借着酒意达成自己的目的。 靳旬的眼神已经开始有些迷离,他撑着桌子,支着头看着我,我读不懂他的眼神。或者说,从活过来那天开始,我就不敢说自己懂他了。 “皇上干嘛这么看着臣妾?”我有些窘迫的说,尽量让自己有些女人的娇羞状,毕竟,今天是我要勾引他。 靳旬嘴角含着一抹笑,伸手勾起我的下巴,眼神却有些凛冽,在温和表情之下,更显冷酷。我觉得,那是喝酒的作用。因为我感觉我也控制不住心里的一股怨气。眼神不似刚才缠绵,与他直直的对视,可是却越来越模煳了。 “梦儿愈发的好看了。只是眉目之间,比以往多了几分别样。”他的手捏着我的下巴,人凑了过来,唿吸扑在我脸上。桌下,我的拳头紧紧的握着。如果不是他突然松了手,那指甲就戳进肉里了。 屋子里的薰香慢慢弥散开来,我感觉一股热流从心里化开,沿着肌肤纹路,漫布全身。 正文 第十一章 洞房 为了这一晚,我准备了好久,不断的说服自己,我以为我成功了,可事到临头,还是打起了退堂鼓。 几乎本能的站起来,走到窗户旁边,手颤颤的伸出去,用力的推开窗户,想驱散酒意。几乎同时,我听到门外脚步声,探身看去,早已不见人的影子。 “闹洞房的走了?”靳旬坐在那里,自斟自饮,我回过头,凉风扫过我的脸,我感觉清醒了一些,他的表情也清楚了起来。不似刚才浓腻,他坐在那里,却给我带来无形的压迫感。 “你知道有人在门外?”我想着刚才他忽近忽远的态度,问出心中疑惑。 靳旬笑了笑,没有回答。拍了拍他旁边的座位,说:“过来坐。” 我有些迟疑,最终还是走了过去。不过确实坐在和他隔着桌子的对面。 靳旬显然感到意外,他楞了一下,笑道:“怎么?害羞了?” “我只是饿了,想要好好吃点儿东西。”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一些,拿起筷子,肚子适时地叫了起来。 “看来是饿了的。”靳旬点点头,语气却有些怅惘,口中念着,“有人说过,皇家的规矩别人看着好看,实际上都是折磨自家人的。” 他像是梦呓一样说着这句话,极轻。可却如同削尖了的飞镖,一下子刺入我心中那块隐藏在阴影里的回忆。 “咣当”! 我手中的银筷掉落,分别散落,一支掉在地上。 “怎么了?”靳旬低头看了一眼地上孤零零的筷子,说,“这筷子是一对儿的,掉到地上一支,可不吉利啊。” 我木头似的杵着不动,恍如隔世,眼前妃红焕然成正红。 那是我在王府的房间,小却温馨,各种礼物堆满了桌台,有些直接放在了地上。十六岁的我,盖着红盖头,紧张兮兮的坐在描龙绣凤的床边,个子不高,脚够不着地,只能悬在半空打晃。一桿镶了金边儿的称,挑开我眼前的红穗子。头上的凤冠太沉,压得我抬不起头,只能用那双梅花鹿似的眼睛向上看,看到靳旬那张俏生生含笑温柔的脸。 “完了吗?”看到他,我彻底忘了喜娘教导的规矩,开口就犯了大忌。 靳旬一愣,莞尔,伸手替我摘下压着我脖子的凤冠,笑着说:“成了。” 屋子里的喜娘们脸上有些惶恐,听靳旬这么说,才纷纷松了口气,上前笑道:“新人礼成入洞房,今日鱼水欢愉长;明年天上送贵子,富贵长寿福满堂,” 我听着话,甜蜜又羞涩的躲在靳旬怀中,耳旁是靳旬爽朗的笑声。 突然,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准备退下去的喜娘都听到声响,只是不敢回头,窃窃的笑。我脸一红,瞪着靳旬,气鼓鼓的说:“真羡慕平常夫妻,这皇家规矩就是给别人看的花架子,别人看着好看,折腾的就是自家人。今天一天下来,不知道买了多少门槛儿,记了多少步子。饭一口都没得吃。” “庄儿辛苦了。来来来,咱们坐这儿好好吃,慢慢吃,可劲儿吃,想吃多少吃多少。好不好?”说着,他拿起那双筷子,递给我。 许是饿煳涂了,我竟然没拿稳,筷子落了地…… 一切似乎冥冥之中註定似的,相似的洞房,相似的场景,不同的是,这次,靳旬并没有给我捡起那支筷子。 弯腰,我自己捡了起来,靳旬坐在那里,眼睛像一潭黑水,深不可测。 我不知为何,吓了一跳,直起身子的时候,肩膀撞在桌沿上。吃痛我闷哼了一声,手揉着肩膀。看着满桌的食物,却没了食慾。 屋外起风了,今天的天气不好,一大早就阴沉沉的,太后气的想要拆了天鉴司,气他们竟然选了这么个日子。 风是雨的头,看来要下大雨了。 靳旬起身,把窗户关上,走回来,却坐在我身边。他在我耳边低语:“你今天很不一样。” 我挺了挺身子,有些紧张道:“哪里不一样了?臣妾第一次婚礼,紧张在所难免啊。”彭语梦随时太后侄女,当初入府也仅仅是以侧妃身份。没有婚礼,只是由我主持着,吃了顿家宴。 这个我知道,所以,我敢说。可是靳旬神色却有些不对,没等我多想,他说:“那当日在月麓湾朕补给你的婚礼,不算吗?” 我心一惊,月麓湾……在我因为流产在家养病的时候吗?多问多错,吸取了在宇文泽那儿犯的错误,我笑而不语。 关上窗户之后,屋子里的薰香又聚了起来,刚才那种燥热和敏感再次附上我的身体。我觉得有些不对,却又不明所以。靳旬已经坐在我身边,我听到他有些动情的唿吸。 “梦儿,时候不早了,我们安歇吧。”靳旬的声音因为欲望有些沙哑,我视死如归的点点头,顾不上他是否会对我的表情多疑,该来的总是要来。 几乎同时,我感觉整个人离开了地面,被他抱了起来。 我闭上眼睛,向上天和那些冤魂祷告,希望他们原谅我这不得已的手段。再睁开眼睛,我已经被靳旬抱到了床上。 他的手熟练的解开我身上的带子,我眼前已经迷濛,他近在咫尺,我却看不清他的样子。凉风扫过,我知道,我已经不着寸缕。 第12页 可是身上的重量突然消失了,我眯起眼睛,想要看清楚他现在的模样。可是依旧是模煳的。浑身像是蚂蚁爬过,我不由自主的蜷缩起身体。隐约感觉床边空荡荡的,我强撑着趴在床上维持清醒,却还是抗争不过,就这样昏死过去。 再次醒来,已不知过去了多久,我睁开眼睛,四下里一片漆黑。我虽然赤身躺在那里,可是做人妻子十余年的经验告诉我,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身上的温度已经退去,只有一阵冰凉笼罩全身。 随手抓起一旁的衣服,我感觉自己浑身没有力气。胡乱披在身上,挣扎着下了床,撑着床柱,一脚踩在床边那双绣鞋上,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 这时,一个闪电,屋子里亮了起来。不远的榻上似乎有人,我心中一紧,想到昏睡前的情景,莫非靳旬睡在了那里? 来不及究其原因,我蹑手蹑脚的走过去。他睡得安详,身上还有浓浓的酒气。我看了一眼桌子上,杯盘狼藉。究竟怎么回事?他明明动了情,为何又睡在了这里?我又为何会昏倒?我想不明白,只觉一阵眩晕,坐在在床榻旁边。 看着他安睡的模样,耳畔又传来那折磨我多日的哭喊声。自从我醒过来,范家老小冤魂就一直缠着我,在我耳边哭喊不止,冤声震天。 特别每当午夜梦回,我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看不见自己的容貌,我只觉得自己还是范静庄。那种苟活于世,还要屈身侍奉仇人的屈辱感,就让我感觉灵魂被刀子一片一片的削掉了似的。痛,血淋淋的痛。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尚能安睡的冷血的男人所赐! 越想我心中怒火越旺,越想,我感觉自己眼中越热,那种想要用血来镇定的热!紧紧的抓着身上的衣服。牙齿把嘴唇咬出了血,我都感觉不到一丝痛,我知道,我要的是他的血! 那些冤魂的声音更加清晰,不知是幻觉还是雷电的影子,我总觉得,周围有些什么在蠢蠢欲动。 阴风吹进我的衣领,我下意识拉近衣服,一条丝带粘在我勃颈处。应该是刚才慌乱之间,缠上的。伸手把丝带扯下来,冰凉丝滑顺过脖颈,我才发现,这丝带竟然已经缠住了我的脖子。 差点儿勒死自己,我把丝带拿在手里。突然,耳边冤魂的哭喊声弱了,靳旬微微的鼾声吸引了我。那一刻我心中竟然泛起一阵欢喜,一股念头怂恿着我,这条带子,是老天再给我暗示吗? 就这样想着,我像是梦游一般,慢慢的把丝带两头缠在手上,中间拉的平平的。我居高看着靳旬,想着他被勒住脖子那副狰狞痛苦的表情,我感觉自己兴奋的浑身发抖。 慢慢的,手往下沉,那条带子离他的脖子越来越近。四周都安静了,那些喊冤叫屈的鬼混都安静了,大家屏气凝神,生怕错过将要发生的任何一个瞬间。 正文 第十二章 同心已异 突然,又是一击闪电,屋子里一下子亮了起来,靳旬睁开眼睛,我几乎同时,将手收了回,整个人和丝带一样松懈下来,我心中打鼓,不知道他是否看出了我刚才怪异举动的用意。 外面雷声大作,秋雨倾盆而下,脚底一股寒意自下而上,灌入我衣裙。我不禁颤抖,身上单薄凌乱的衣服根本扛不住这雨夜的湿寒。靳旬躺在那里,并没有什么举动,但是我感觉,他在看着我。 故作镇定的站起来,走到一旁,拿出引火之物把蜡烛点燃,屋子里一下子被柔和的光晕染了个通透。我走到镜前,随意的把散落头髮编成髮髻,手中的丝带绑了个花结。 回过头,靳旬已经坐了起来,他手敷在额头上,手肘撑在膝盖上面,头痛欲裂的模样。 “皇上喝了多少酒?竟然睡在了这里。”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轻松一些,掩盖刚才想要杀人的那股戾气。 靳旬看了我一眼,眼睛直直的盯着我头上的花结。 我一时没有多想,见他看我,犹豫着走上前,站在榻边上。 靳旬的手缓缓的抬了起来,拉我坐下,爱抚似的触碰我头顶那朵丝带花。 “庄儿,是你吗?”靳旬梦呓般问我。 我心头一紧,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他眼神有些迷离,又好似受了什么打击。 “皇上……”我试探着喊了他一声,他依旧像是丢了魂儿似的,看着我的髮髻。 “庄儿……庄儿……”这次我听得更加清楚,他嘴里喊着我的名字。 莫名的一种恐惧,难道他知道了什么?怎么可能!我下意识的向后退着,想要逃离。却被他一把抓了过去。 “庄儿!不要离开朕!”他像是一只豹子,一下子把我擒住,我的腿撞在睡榻的边沿,痛的表情有些扭曲。来不及喊出声音,我已经被他按在榻上,冰凉的薄唇不由分说的压下,比秋雨还要冰冷。我想要摆脱,左躲右闪,却毫无招架之力。 一股酒气从口舌间化开。原来他只是酒醉,将我认错了。 心中悲凉,我贝齿将他的嘴唇锁住,用力,一股血腥味儿沖淡了那股酒气。 他浑然不觉的痛,紧紧地抱着我,不留一丝空隙。 我还是下不了这狠心。眼泪划落,牙齿松开了。 也许意识到我不再挣扎,他稍稍松了些力气。冰凉的手划过我的胸口,我躺在那里,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任他刀斧相向。 感觉到衣服一件件剥落,再熟悉不过的亲密,此时只让我百感交集。 “庄儿,再也不要离开了,好吗?”他依旧没有清醒,他的气息扫过我的耳廓,我认命似的,闭上眼睛。 突然,一声巨雷,将我再次震的清醒过来,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趁着他在我身上摸索分神,我曲起腿,重重的磕在他结实的小腹,然后又是一脚,将还在诧异的他从榻上,从我的身上,踢了下去。 砰地一声,他摔在地上,我胡乱抓着衣服,裹住那几乎不着寸缕的身体。迎接着靳旬错愕的眼神,我半真半假,气唿唿的说:“皇上太过分了,与梦儿亲近,竟唿喊别人的名字!” 靳旬好像大梦初醒,他坐在地上,身上衣服松垮的,露出麦色结实的胸膛。 “皇上!” 未来得及发作,杜来得的声音划破雨夜,隔着门响起。 靳旬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向门口,拉开紧闭的木门,杜来得一身雨水浇灌的狼狈。 “怎么了?”靳旬的声音没有了刚才的迷乱,更加应景的冷冽。 杜来得以为坏了他的好事,怯懦的跪在一汪水里,磕头道:“奴才该死,只是这事儿事关重大,奴才不得不来禀报。” 靳旬背对着我,我看不见他的表情,杜来得声音虽然尖利,可是老天似乎故意给我打哑谜,一阵急雨,声音大躁,我听不清他的话。 只是靳旬身子一直,大步跨进雨里。 “万岁爷!”杜来得连滚带爬的跟了上去,手中的雨伞挡在靳旬的头顶,两人疾步走进院子,消失在雨夜里。 一切就像是噩梦一样,我跪在榻上,后怕的瑟瑟发抖。多亏了杜来得,我赤着脚,不顾交心刺骨的寒利,走向门口。风卷着雨,扑面而来,我的脸上已经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第13页 关上门,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朝着那张床走去。突然脚下一疼,我挪开赤脚,低头看去,地上躺着一件刺我心头的东西。那是我曾经送给靳旬的定情之物。 “同心结髮丝千缕,何如卿心似我心?”他当年浓情蜜意的声音在我心中响起。我弯腰将它捡起来,放在手心里。曾经费尽心思做出来的礼物,如今被我踩在脚下,正如我那颗真心,之与靳旬一般。 心心相映已惘然,何须留的同心环? 我拿着那个载着我曾经全部情谊的东西,走向一旁将要烧尽的蜡烛,将它付之一炬。 躺回床上,今晚註定失眠了。脑中想着刚才靳旬意乱情迷时喃喃的喊着我的名字,心中说不上是讽刺还是悲凉。 院子里细细索索扫帚清扫落叶的声音,有人叩门,我沙哑的声音让她们进来。珊瑚带着一众宫女鱼贯而入,低头捧着各样洗漱更换的东西。 我从床上下来,走到她们面前,换上锦鹤团云吉服,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要去给太后请安了。 琥珀平静的走过来,扶着我走出房门。朝露宫外,杜来得候在那里,见我们出来,忙请安道:“皇上知道娘娘一早要去景灵宫向太后问安,特让奴才来接娘娘。” “皇上呢?”我随口问道。 杜来得笑说:“昨儿个夜里,通安大捷,皇上还在御书房。特让奴才来接了娘娘过去,与怹同去向太后报喜。” 我看了他一眼,原来昨天晚上靳旬从我这里冒雨离开,竟是为了这个。 轿夫稳稳地抬着我,向御书房走去。 一路上,我不禁思量着,靳旬究竟是何用意。一大早大张旗鼓的来接我,皇贵妃的恩宠,看在所有人的眼里。 从我住的朝露宫,到太后住的景灵宫,中间隔着靳旬的干平殿,御书房是干平殿的侧殿,轿子停在高台之下,我静候着,不一会儿,靳旬撩开轿帘。 我没有动,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他并没有因为我冒犯的举动生气,而是笑着说:“你哥哥又立了一大功,通安收回来了,西南彻底通安了。” “恭喜皇上。”我平淡的说。 靳旬哈哈笑道:“爱妃还在为昨晚朕离开不悦?朕已经让内侍监安排了,过两日,你同朕一起去墨平行宫,好好的游玩数日。” 说着,他已经坐了进来。轿帘再次放下,里面一暗,靳旬的脸色,也不似刚才明媚。 我们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彼此沉默。突然,靳旬摸了一下腰带,脸色一沉,眉头深锁,像是在回忆什么重要的事情。我瞥了他一眼,心知肚明,他在找那枚被我烧了的同心结。 “皇上在找什么?”我明知故问。 靳旬没有回答,他薄唇紧抿,眼中却无限的失落。 “罢了。”他淡淡的说出这两个字,我嘴角泛起一抹苦笑。罢了罢了,物是人非,罢了罢了,同心已异。 正文 第十三章 刺杀 人逢喜事精神爽。后宫是个藏不住秘密的地方。看到太后一早神清气爽的样子,我就知道,通安的捷报,已经传到太后这里了。 靳旬很是体贴的拉着我的手,走进景灵宫。太后端坐中央,我规规矩矩的向她叩拜。就在不久之前,我还是范静庄的时候,封后大典第二天,也是同样的跪在她面前,那时,她虽然也是面带慈色,眼底却透出一抹掩盖不住的冷然,全然不似今天,心里的花儿都印在眸子里了。 “梦儿,如今你已经是皇贵妃了,身在高位,就要改掉之前的骄纵,多为皇上考虑,后宫安宁,皇上才能在前朝省去顾虑……”太后此时已然不是姑母,而是婆婆。苦口婆心,为自己的“儿子”训诫着媳妇。 我低头称是,认真的履行着一个儿媳妇应当的义务。说实话,彭语梦的脾性,我学不来,即使是权宜之计考量,也难保心中厌烦。此时的我,才是我的本真。既然学不来,不如变变样子。只要听话,太后用着得心应手,我就可得平安。 靳旬坐在一旁,陪我聆听太后教诲。他眼中,却透出似乎只有我能看透的轻蔑。 这种情绪从何而来,我思之不得,不过这都不重要。因为他们显然有比教导我更重要的事情要商议。 果然,我刚刚起身,坐在太后身旁,我这位为了彭氏家族荣耀操碎了心的“姑母”便向靳旬开口了。 “通安大捷,西南战局即定。皇上也可安心了。” 靳旬笑道:“母后所言极是。先帝再时,西南就不安分,朕初登大宝,他们就趁机发难。好在有彭将军父子为朕分忧,朕正准备给宇森一个大礼。” “皇儿不可。”太后正色道,“为君上分忧是臣子的职责所在。皇帝万不可纵了他们。” 以退为进,太后向来用的出神入化。我听着都觉得虚伪,靳旬却耐心的和她周旋。 一个字儿也听不进去,我低头搅弄着手里的帕子。他们的对话都是耳旁风。 说起风,我突然感觉迎面来了一阵香风,抬起头,一个刚刚留头的丫头端着一个碟子走了进来。那丫头低着头,我看不清她的模样,靳旬本来还在和太后说着赏赐的事儿,也被这香气吸引过来。 太后笑着指着那丫头手中的托盘,说:“这是红泥庵的了凡送来的福袋。琥珀,你替你们主子收着,回去挂在床上。” “这香气好重……”我说着,一阵噁心翻涌上来。心中暗叫不好,我慌忙装作头痛,以手指抵在太阳穴上,那条藏了宇文泽送来的止吐药膏的帕子正好覆在鼻尖。一股清凉自鼻孔吸入,那不安分的孕吐之感才算是被压了下来。 太后见我如此,眼中带着一些担忧。我以为她是心疼这个侄女,不想,竟听她说:“这可如何是好,这可是那老尼给你在送子观音像前焚香求来的,你怎会如此不适呢?” 我心中哀嘆,如今我送都送不走这瘟神,哪里还用得着去求。 有苦难言,我抬起头,正对上靳旬意味不明的眼神。他见我看他,也不躲闪,只是眼中玩味之意更浓。太后面前,我无法细想他的心思,我忙到:“许事昨儿个晚上吹了风,有些受凉了,与这福袋无关。” 太后仔细端详我,说:“细看之下,梦儿确实有些憔悴。” 我趁机说道:“皇上和姑母谈些大事,梦儿先行告退,一会儿还要见众姐妹,梦儿这幅样子实在不妥。得去收拾一下才好。” 太后点点头,说:“也好。东西让琥珀收着,你先下去吧。” 福身告辞,琥珀接过丫头手里的托盘,跟在我身后。我急急地走了几步,那香气才离我远一些。 迈出最后一道门槛儿,来时的八人轿子还停在那里。旁边还停了一顶四人抬。我看也不看,径直从跪了一地的奴才身边走过。 “娘娘。”琥珀跟在后面,提醒我。我瞥了一眼那轿子,脚继续往前走。琥珀快了几步走到我身侧,那股香气随她一道扑上来。 第14页 我向旁一侧身子,厌恶的说:“你先回吧,我走走。” “娘娘,这轿子是太后给您备的,就是怕您再像当日……” 我知道她说的是落水的事,心中感觉烦闷,瞪了她一眼,她也不抬头,我赌气转身朝着四人抬走过去。 轿帘子放下来一瞬,我莫名感觉一阵诡异,一时又说不出是哪里奇怪。轿子抬了起来,微微有些摇晃着,一旁的窗帘开合,我瞥见琥珀跟在旁边,手里是那该死的托盘。我懒懒的闭上眼睛。也许是一夜未眠,这会儿有些乏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突然一激灵醒了,轿子似乎停了下来,我坐在里面,听着外面安静的很,只有细碎的脚步声。 我心中生疑,向前倾着身子,伸出手,撩开了帘子。头还没有探出去,直觉喉咙处一凉,一把发亮的匕首,透着寒光,贴在我脖子上,我想向后躲,一只手伸了过来,抓住我的肩膀,把我拉了出来。 扑倒在地上,我感觉脖子上一痛,伸手一摸,有血伸出来。 抬起眼睛,眼前站着一个小太监。正是刚才抬着轿子的其中一个。我惊慌的看着他,这才明白过来,刚才那份诧异的由来,这哪里是个太监,细白的皮肤,玲珑的五官,明明是个女孩子。 “你是谁?”我捂住脖子,从地上挣扎着坐起来。 “娘娘自然不认识我。”女孩儿的声音带着讥讽。 我再仔细看她,只觉得眼熟,似乎从哪里见过。不给我回忆的时间,她已经握着刚才沾了血的匕首,捅了过来。 我就地打两个滚,甚是狼狈的躲过一击。紧张的我两眼发花,撞到了什么。抬头,却看到琥珀阴沉的脸。 “你……你们要干什么?”我心中的恐惧到了极点,已经没有了思考的能力。 “干什么?”女孩儿刚才扑空,一个趔趄也摔了一跤,这时爬起来,嘴角带着恨意,瞪着我,说,“当然是报仇!” 我真想仰天长嘆,这个彭语梦,究竟是多么十恶不赦啊!一个小丫头,都要向她索命。可是女孩儿后面的话更让我震惊。 “贱人杀了我们主子,我要替我们主子报仇!”说着,便沖了过来。我想逃,却被琥珀从背后一脚,踢在地上。 只感觉一道暗影,口中本能喊出救命,心中却已经绝望。 可是,我趴在地上,拿匕首却久久不曾落下。回过头,女孩儿已经被人擒住。我看到那人的样子,差点儿哭了出来。 “还不快起来!”宇文泽一击手刀将女孩儿噼倒在地,威严的像个天神一样,逆光站着。 我手脚并用,狼狈至极的爬了起来,险些被自己的衣服绊倒,宇文泽看着我,嘆了口气,带着几分嘲笑,说:“当日的威风哪儿去了?” 我没有反驳,蹒跚着走到女孩儿躺着的地方,太监的帽子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一头乌髮遮住她的脸。我伸出沾着血的手,将她头髮撩开,终于想起来,她是谁了。 “你认识?”宇文泽察觉到我的惊讶,问。 我点点头,又看了一眼另一边被宇文泽制服不能动弹的琥珀,疑惑的走过去,问:“你和果儿什么关系?” 琥珀惊讶的看了我一眼,这时我从她眼中第一次看到活着的情绪。只是她紧咬嘴唇,一个字也不说。 女孩儿叫做果儿,是我曾经身边的侍女,只是当时身边围绕着太多机灵抢眼的丫头,从不曾特别关注过她。只记得,这丫头不爱说话。 那么她要帮着报仇的主子,难道是我?鼻子一酸,说不上是感动还是震惊。 “这丫头要怎处置?”宇文泽当然不懂我的心思,他冷冷的看了一眼地上动弹不得的果儿,问我。 我怔了怔,嘆了口气,说:“你把她带到你那里,等她醒了,我再问她。” 宇文泽有些意外,却什么也没说,又指了指琥珀,说:“那她呢?” “她,我带走。今天的事儿,就此告一段落。不要声张。以免再生是非。”我说着,弯腰把琥珀扶了起来。 琥珀想要甩开我,我低声说:“果儿的性命在我手上,你最好安分些。” 这话对她很管用,只是,她又恢復了那张阴沉的脸,冷笑一声,说:“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没有理她,看着空荡荡的轿子,说:“回去之后,找人把轿子给太后送回去吧。那三个人,我不去追究,你想办法让他们好自为之。” 宇文泽赞许的看了我一眼,指着我的脖子,说:“这伤口要怎么办?” 我这才想起来,自己脖子上被果儿划了一刀。好在伤口不深,想是这丫头第一次杀人,有些犹豫吧。 我捡起刚才丢掉的帕子,系在脖子上,挡住那道口子,看着琥珀,说:“我们从后门回去,换了衣服,再去前堂。” 宇文泽弯腰拎起果儿,扛在肩头,意味不明的看了我一眼,脚尖一点,飞檐走壁而去。 我和琥珀两人,各怀心事,朝着朝露宫走去。 没走几步,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迎面走来,我站住脚步,我心里一惊,她看到我,也是神色一滞,转身就要离去。 正文 第十四章 昔日故人 “兰霜!”两个字,我脱口而出。那女人逃离的脚步一下子定在那里。 我有些激动的走过去,她缓缓的转过身来,想我行了一个大礼。 “嫔妾给皇贵妃请安。”声音倔强,如同我记忆中她的样子。 伸手想要扶她起来,她竟自顾自的起身。我的手尴尬的停在半空,这才想起,我此时的身份。 “兰……玉美人,前些日子灵堂未曾见过你,你是又病了吗?”我心中纠结,却无法摆脱彭语梦的声音,只能让语气变得温缓一些。 兰霜抬起头,眼神如常倔强,一缕青丝,遮住她半张脸,露出的一半显得异常憔悴。 “谢娘娘关心,嫔妾已经好了。” 她的冷淡是情理之中的,我只能忍住心中的刺痛,含笑说:“那就好。我那里新得了一些补药,一会儿让人给你送去。” “嫔妾命贱,吃不得好东西。娘娘留着自用吧。”她冷漠的语气,掩盖着一丝诧异。 任谁也无法明白,一个把她一生毁了都毫无悔意的女人,怎么会突然间转了性儿,变得如此热心。 我还想说些什么,她已经福身,说:“嫔妾要去佛堂抄经了,过了时辰,佛祖会怪罪的。” 我只能把委屈憋在心里,点点头,看了一眼她已经有些变形的手指,忍不住,还是多嘴,说:“你要保重才是。” 毫不掩饰的嘲笑,她哼了一声,退在一旁,让我先走。我暗暗咬牙,走过她身边,她突然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摺子,说:“这是嫔妾抄的《地藏菩萨本愿经》,用来安胎是最好的。本想今天去向皇贵妃庆贺送上,又恐我这张脸吓到诸位姐妹。想着回去让人送过去,正巧在这里碰上了娘娘。臣妾恭祝娘娘,终于如愿以偿了。” 第15页 我本伸手接着,听她说这话,心中一紧,手一抖,摺子扑啦啦掉在地上。我不可思议看着她,她嘴角却绽开一抹诡异的微笑。 通体的寒意涌上来,我呆呆的站在那里。回过神来,兰霜已经走远了,我看着她纤细身影,在强光里更加纤弱,胸口像是被重重一击。转身,琥珀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手中已经将那佛经连同太后赏赐的香囊收在一起。 我低头无语,闷头朝着朝露宫走去。 左太医已经疯了,这件事怎么会被兰霜知道?心中惴惴,脚步也沉重起来。 终于,还是到了朝露宫。我和琥珀从后门饶了进去。珊瑚正巧走过来,看清我身上的血渍,眼里都是惊恐。我拦住她,不让她大惊小怪的,指了指琥珀,说:“把她先关起来,等我应付完那些人,再来问她。” 珊瑚点点头,拉着琥珀要走,我叫住他们,对琥珀说:“果儿的性命在我手上,也在你手里,你别想一死了之。” 琥珀没有说话,像个木头人一样,跟着珊瑚走了。 我急急忙忙回到卧房,换下沾了血的衣裳。从柜子里找出一套高领宫装换上,脖子上的伤遮挡的刚刚好。珊瑚也回来了,我们从后门出去,绕到前面,院子里一群捧着礼盒的宫人,见我进来,纷纷下跪行礼。我看也不看,径直走向正殿。 三个女人一台戏,里面足足三台戏。热闹得很。 我站在门口,没有发出声音,静静地听着她们兴致勃勃的说着什么。 “姐姐刚才有些过分了吧。”顺妃将一颗葡萄捏在两指之间,小心翼翼的剥着皮,对正在侃侃而谈的丽妃,说,“论伺候皇上的资质,玉美人可是跟先后一同进府的,您刚刚那般羞辱她,不怕她告了状去?” “告状?”丽妃的笑声刺耳,“她去像谁告状?先后在时,还能护她周全,毕竟她那张面皮是替先后毁的。可是如今后宫可是改了天地了,谁还能纵着她?皇上恐怕也早就忘了这么个破碎之人的存在了。妹妹何必如此小心?你瞧,咱们安良人不也巴巴的赶着来给皇贵妃贺喜了吗?” “姐姐休要拿我耻笑。嫔妾不过是区区一个良人,恭敬主子是嫔妾的本分。”角落里,安良人毫不示弱的说。 “娘娘,安良人从来都是为先后马首是瞻的,如今倒戈,竟说的如此大义凛然。”珊瑚撇了撇嘴,一万个瞧不上的在我耳边低语。 我看了她一眼,冷冷一笑,她的品行,我早就知道。 顺妃把葡萄终于剥好了,哂笑着放入口中。安良人不甘心自己是唯一被嘲笑的,看了一眼一旁一个一直低着头的女人,说:“若说识时务,咱们谁比得过叶良人啊!” 我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疑惑着那是谁,那女人突然被点到,惶恐的抬起头。 我吓了一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珊瑚在一旁差点儿笑出声音,我瞪了她一眼,她嘟着嘴,说:“那不是先后身边最宠爱的晗儿吗?怎么成了小主子了?” 我愣了,看着她惶恐小心的样子,一阵心寒。 “你和她比吗?她可是太后封的叶良人。从奴婢到良人,可是开了先河了。也不知妹妹哪儿修来的这么好的福气。”丽妃显然心有不甘,她轻蔑的看了晗儿一眼,讥讽的说。 晗儿的脸通红,红的发紫。我暗暗深吸一口气,示意珊瑚。珊瑚会意,清了清嗓子,报导:“皇贵妃驾到。” 我莲步轻抬走了进去。众宫妃忙散开站好。排练过似的,站在两列。 我从中间昂首走到正位,站上了垫台,回过头来。众人齐齐下跪,大礼拜道:“嫔妾给皇贵妃请安,皇贵妃万福金安。” 我巡视一圈,晗儿脸上的羞红还未退去,小心翼翼的跪在右侧最末的位置上。 “众位妹妹请起。”我端坐下来,开口到,“这些日子,本宫身体不爽,宫中发生不少大事,亦无力援手。听说先后大丧,丽妃顺妃处理的妥当,替本宫分了不少辛劳。这里先谢过二位妹妹。” 我语气沉稳,尽可能的端足了架子。 丽妃顺妃刚刚坐定,听我如此说,忙起身拜我。 我让她们坐回去,继续说:“如今先后大丧已过,两位妹妹可休闲几日。本宫如今蒙受圣恩,恬居这皇贵妃之位,协理后宫,还得指望依靠诸位妹妹与本宫同心同德才是。” 官面儿上的话,我之前是皇后的时候就说过,如今不过换个身份,还要再说一遍。丽妃突然开口,道:“娘娘如此说来,就折煞嫔妾们了。今后嫔妾为娘娘马首是瞻。” 其他人随声附和。一片祥和。 我的眼睛落在晗儿身上,这个从四岁就跟着我的丫头,我竟然看不透她。想到刚刚袭击我的果儿,心中感觉天上地下。虽然不知道她是凭什么爬到了良人的地位,可是细想当日出事之时,她就在我身边。竟然能够毫髮无伤全身而退,还爬上了主位,其中必有蹊跷。 事出异常必为妖,我眼睛定定的看着她,心中反覆思量。 众人见我不说话,不觉顺着我的眼神寻找。落在晗儿身上,几人神色各异。 刚刚那个安良人眼中不带善意,说:“娘娘可是见这位妹妹眼生?她是太后新封的叶良人。” “姑母封的?”我面露不屑,问,“内侍监的摺子上,怎么不见这位妹妹的名讳?” “回皇贵妃,嫔妾获封虽有些日子,却还未有幸伺候皇上。”晗儿说的怯弱委屈,我心中冷笑,这些年了,竟然不知她又这份壮志雄心。 “是吗?”我笑着说,“妹妹如此年轻貌美,得承皇上雨露,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妹妹何须如此心急?”我故意扭曲她的意思,晗儿刚刚缓和的脸色,又瞬间涨红。她眼中的疑惑出卖了她和彭语梦的关系。我故作不知,她的眼中露出被人抛弃的凄楚。 底下传来窃窃的笑声,其他女人怎会放过如此羞辱他人的机会。 “皇贵妃说的极是,咱们论跟皇上的情谊,绝比不过娘娘,论新鲜劲儿,怎么比得过妹妹。只是妹妹何必说的如此委屈。你跟着皇后娘娘这些年岁,怕是皇上也将妹妹记在心里了。要不,怎么会越制提拔妹妹呢?”丽妃酸气十足的说着。 我坐在那里,不做任何表态。 其他人敏锐的感觉到我的态度,便开始你一嘴我一句的抛向晗儿。 晗儿的脸越涨越红,起初还弱弱的反驳几句,最后只能是瑟瑟发抖,站在那里,低头不吭声。 我疲惫的揉揉额头,冷眼旁观,心中毫不怜惜这个卖主求荣的东西。 这时,太后身边的莲芳走了进来,向众人行礼后,说:“太后娘娘宣琥珀过去一趟。今天给娘娘的福袋还有些说法,当时没有交代清楚。” 我心中一沉,莫非太后知道了今天的事情。胡乱揣测,脸上笑道:“姑姑来的正巧,我正想着一会儿打发人过去给姑母带些东西,正巧,让琥珀捎了去。” 第16页 众人见我有事儿,忙都起身告辞了。我看向珊瑚,说:“你陪姑姑在此稍候,那物件儿宝贝着呢,我亲自去取。” 说完,我朝着后面走去。 一路上,心中忐忑,话是胡乱说的,什么东西都没想好。只是知道太后此时召见琥珀,定不寻常。 正文 第十五章 弄巧成拙 来到关着琥珀的房间,我推门进去。那丫头倒是淡定的很,坐在椅子上,见我进来,眼皮也不抬一下。 “太后叫你过去。”我尽量平静的说,此时若被她察觉我的情绪,只怕更难控制。 琥珀起身,有些得意的走过来,我看着她,说:“我知道,太后那儿你不会乱说什么。我只嘱咐你一句,别想着死。有的时候,死了麻烦更多。” 琥珀一脸茫然,她当然想不通,我这话究竟从何说起。不过我没时间给她解释,只是平静异常的说:“你是个聪明人,有些话,等你回来,我自会给你解释通透。” 琥珀没有反应,继续朝着门口走去。我跟在她身后,说:“东屋库房里有一柄翠玉如意,你给太后拿去。” 琥珀随着莲落离开。珊瑚来到我房中见我,手里提着一个药箱子。 她解开我脖子上的帕子,一脸惶恐。 我知道,她早就看出了问题,只是一时想不到是这情景。 珊瑚小心翼翼的给我清理着伤口,问:“娘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莫非琥珀她疯了,竟然对娘娘下手?” 我摇摇头,没法给她解释。只得说:“你这性子,怎么在我身边做了这么久的?有些话,装装煳涂,才是正经。” “奴婢是心疼娘娘。自来娘娘一直被皇后压着,好不容易熬出了头,怎么就如此混不顺遂?” 相处这些日子,我发现,珊瑚这丫头虽然就在彭语梦身边,却不似那个死了的灵珠一般兇恶阴险。真就是满心为主子是从。没有一点儿自己的主意。这种人,遇善则善,遇恶则恶。倒是可以做自己人的。 我笑着拍拍她的手,说:“皇后何曾压我?皇上的宠爱,何曾少过一分?怎么说出这种混帐话来?” 珊瑚微微一愣,低声说:“这话此前都是娘娘挂在嘴边的,娘娘如今怎么了?” 我瞭然,原来如此。嘆了口气,说:“也许是兔死狐悲吧。皇后得皇上恩宠这么多年,不也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吗?今日荣华过眼云烟,谁知明日谁哭谁笑?” 珊瑚重新替我包好伤口,说:“娘娘,琥珀若真是太后的人,太后不可能害您的。那琥珀是谁的人?” 我惊异这丫头也有聪明时,沉吟片刻,说:“管他以前是谁的人,只要在我身边,只能是我的人。” 中午的饭,我没吃的几口。回到房内,虽然嘴上相信琥珀不会向太后多说什么,可是她一时没回来,我总是不能完全坦然。 想着果儿,想着晗儿,一个当初毫不起眼,我甚至一时都没想起来有她这个人,另一个,我待之如同亲姐妹。想不到,我一死,高下立见。不知该心安还是心寒。 宇文泽把果儿带走,我得找个时间,去跟她谈谈。 正想着,琥珀走了进来。 “回来了?”我盘腿坐在床上,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太后向我询问了昨天晚上的事儿。我说,皇上和娘娘情投意合,并无其他。”琥珀背书似的将太后的问话一字一字的告诉我,我听着,越听心里越是复杂。 太后明着相信的,暗地里又去盘问,可见,她对我并不放心。 不过无所谓了。我指了指离我最近的一把椅子,让她坐下。 她也不扭捏,走过去,坐着,等着我开口。 “你可曾怀疑我的身份?”我开门见山。 琥珀看了我一会儿,说:“奴婢入宫多年,扮猪吃虎的人见过,可是像娘娘这样,反差如此之大的,还是第一遭遇到。” 扮猪吃虎?我笑她看高了彭家人,不知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她是否会相信。 “如果我告诉你,彭语梦已经死了,你信我不信?” 琥珀点点头,说:“确实,你比之前,确实像是重生一般。” “我是说,她真的死了。”我从床上下来,站在她身边,低头目光坚定的看着她,说,“那个雨夜,范静庄死了身体,彭语梦死了灵魂。你信吗?” 看着她好像被雷噼了似的震惊的样子,我等着她慢慢理解我的话。半天,她站起来,不可思议的看着我,嘴唇颤抖着问:“你……究竟是谁?” 我哈哈大笑,终于,终于有人问我这个问题了。我没有马上回答,只是依旧平静的与她对视。她似乎看到了我眸子后面的真实,嘴长得老大,又惊又恐的说:“莫非……你是……皇后娘娘。”最后四个字,气声而出。 我嘴角挑起一抹满意的微笑,说:“信还是不信?” 琥珀腿一软,重重的摔在椅子上,她的手抓住扶手,指甲都快掐进木头里了。 “不可能,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事?借尸还魂只有戏文里才会出现。不可能的……”她惊讶的喃喃自语,我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她对面。 “不然,你以为我为何要放了想要杀我的人?就如你所说,彭语梦怎么能一夜之间,脱胎换骨呢?她的粗鄙,她的莽撞,她的自以为是,怎么会一夜之间,全不见了?”我见她沉思,很认真的在想我说的话,不过太匪夷所思了,我知道自已应该给她时间。可是我现在不能。 “说吧,你和果儿究竟怎么回事?我没想到,我几乎视而不见的一个丫头,竟然会为了我做如此出格的举动。那三个轿夫又是怎么回事?” 见我如此问,琥珀眼中一亮,讥讽的笑道:“娘娘,你是比以前聪明了,不过却还是思虑不全啊。你不过是想让我说出一些真相,可是你倒是编些人能相信的理由啊!” 我一愣,哭笑不得,不过细想,也难怪。只能耐着性子,说:“我没工夫跟你编故事。如果我想杀你,你觉得我脖子里这道口子,和宇文泽这个北国质子的证词,在太后面前比不过你一个人的辩解吗?” “当然比得过,不过如果想要挖出更大的内幕,不是留着我更好吗?” 跟聪明人周旋最累。我皱起眉,说:“既然你就是不肯信我,你又为何向太后说谎呢?皇帝昨天晚上在我这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你真的不知道吗?” 琥珀低下眼睛,好像下定了决心,就是不在开口。 我拿她一时没有办法。本想坦诚相见,没想到弄巧成拙。既然这样,我只能继续拿着果儿做人质了。 “你走吧。以后朝露宫所有事情,我会交给珊瑚来做。你做好你的密探,该给太后说什么,你自己思量着。我出事,你可以立功,但是果儿命运如何,就在你一念之间。” 琥珀听罢,站了起来,说:“我从来没有打算借太后的手杀了你。报仇,还是亲自动手来的痛快。今日你不杀我,明日,你的命,终会丧在我们的手上。” 第17页 琥珀离开,我无力的坐在那里。话已至此,她都不肯相信,我要怎么证明自己的身份呢?本来想表明身份之后,能有两个得力的助手,不想是如此结局。 走出朝露宫。我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在甬道上。抬眼,不知怎么,竟然到了之前住过的同鸳宫。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娘娘。”角落的阴影里,一个女人走了出来。她突然开口,吓了我一跳,定睛一看,竟然是叶晗儿。 “我也没想到,你会在这里。”我冷着脸,看着她。此时正是午休的时辰,四周安静的很。不去管她,我抬脚走进院门。 里面一片荒凉,自从大丧之后,这里应该就无人问津了。 靳旬为我搭的鞦韆,在风中兀自晃动着,我走过去,坐在上面。见叶晗儿也跟了进来,我心中厌恶之情顿生,目光冷冽的看着她。 她一改刚才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似笑非笑的走到我面前,说:“娘娘果真是胆识非常,竟然能坦然的坐在这里。” “你不也一样吗?”我毫不示弱的反击,“自己的主子刚刚下葬,你就不怕她的魂魄找你算帐?” “哈哈哈……”叶晗儿仰天大笑,阴险的看着我,说,“一刀刀斩断她手指的,可是你,你都不怕,我怕甚?” 她的话似乎一下子把我带到了那个雨夜,活生生被斩断手指的痛,钻心而来。她见我如此,以为我终于有了畏惧,笑着说:“娘娘,奴婢弃暗投明,本事求得尊贵的,不想娘娘竟然不念旧情,对我当众羞辱。人家说,身正不怕影子斜,娘娘有这么多的麻烦,竟还对自己的臂膀下手,晗儿真是佩服。” “你究竟想干什么?”我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女人,心中火气腾升,从鞦韆上跳下来,指着她质问。 “我只求平步青云。只要您能保我富贵,我便会为您保守住这个秘密。” 看着她因为兴奋有些扭曲的样子,我问:“如果我不答应呢?你就不怕我杀了你灭口吗?” “胆小不得将军做,富贵自来险中求。娘娘就不怕皇上知道,他的心上人如何惨死吗?” 这回换我觉得好笑了,我看着她,摇摇头,遗憾的说:“你真是高估了皇上的情谊。” “是吗?朕怎么不觉得?” 正文 第十六章 一日数劫 听到靳旬的声音,我的血凉了一半。回头看着他,我感觉通体冰凉。他站在台阶上,显然刚从屋里出来。阴沉的脸,让我不知道他究竟听到了什么? 贵妃杀了皇后,不管手段如何,不管他的情谊如何,总是宫中丑闻。我心中惶惶,一时竟忘了向他请安。 叶晗儿也是一脸惊恐,她本是想向我勒索,没想到竟闯了大祸。 靳旬脚步坚定的走下台阶,在我们面前站定,他看了我一眼,眼神里看不出情绪,只是原本就偏白的嘴唇,更无血色。夫妻多年,我知道,这是他隐忍暴怒的表现。 “你说,你替皇贵妃保守什么秘密?”靳旬转向叶晗儿,声音低沉的问。 叶晗儿早就吓得匍匐在地,她哆嗦的不敢回话。 我心中大叫不好,这个女人,此前可以为了富贵卖主,如今怎会不为了保命出卖我呢?我正纠结,靳旬大手已经将我拉了起来。护在身边。 不等叶晗儿开口,他骂道:“好一个贱人,竟然敢要挟主子。如果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朕就要将你发落到‘鬼子洞’去!” 鬼子洞三个字一出,别说叶晗儿,就连我也险些站不稳。靳旬这话明着是在帮我主张,实际上,这威胁要比要人性命更急可怕。 鬼子洞,说白了,就是用刑的地方,进去的人,没有一个不是横着出来的。而更可怕的是,那里不要人命,却要人生不如死。比如,抽掉几根肋骨,扔到一旁自生自灭。 叶晗儿虽然跟着我这个短命皇后进宫没几天,但是,就在王府,鬼子洞,早就如雷贯耳了。 她抬起头,一脸惊恐的看着靳旬,满脸是泪。正要开口,却又被靳旬一脚踢开。 “我认得你,你是皇后身边的人。你是不是以为皇后的死与皇贵妃有关,故意过来讹诈?”靳旬不知道怎么得出这个结论,我一脸不解,叶晗儿更是百般莫名。 “皇上,不是嫔妾讹诈她!就是她!那晚,就是她杀了皇后!”叶晗儿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从地上爬了起来,跪在那里,痛诉着。我感觉靳旬抓着我的手越来越紧。 “爱妃怎么说?”他突然转向我,我反倒冷静了下来。事已至此,不如一搏。 我哭着跪在地上,说:“臣妾无话可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更何况,四处盛传臣妾与皇后不睦。可是皇上,太医亲验,皇后娘娘是心悸而亡。有人藉此大肆诋毁臣妾,臣妾还请皇上开棺验尸,还臣妾清白!” 靳旬好似隐忍,又好似沉思,半天,他睁开眼睛,冷笑一声,说:“你既然说是皇贵妃谋杀了皇后,有何证据?” 叶晗儿一愣,哭腔道:“嫔妾就是证据,是嫔妾亲眼所见!” 靳旬看着我,我眼中只有委屈,恐惧被我压在心里,与他对视。半天,他笑了,说:“好,很好。你既然当日就在现场,为何今日才说?如果朕没有记错,皇后身边多年来最看重的就是你。你为何当时没有挺身而出呢?” 这句话问的叶晗儿哑口无言。她哪里是证人,她明明就是帮凶。我趁机冷冷的说:“你若有本宫当日在场的证据,只管拿出来,如果没有,如此信口开河,实在让人忍无可忍。不过,皇上如果心中生疑,日后臣妾更难做人。所以,臣妾恳请皇上,开棺验尸!” 最后四个字,我愈加有了底气。如果他会同意,刚刚何必顾左右而言他呢。 靳旬还未开口,叶晗儿好似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圆木,急慌慌的喊道:“对,开棺验尸,只要开棺验尸,奴婢清白可证!皇后娘娘死的悽惨,十根手指皆被这毒妇斩断,浑身上下,数出刀伤,皇上一看便知!” 我下意识的看向靳询,他眼中极寒,满是恨愤。我心里有些没底,不知他是否真的会受这血淋淋的描述的影响。浑身的痛,犹如那夜重演,我心中的恐惧,眼中热泪涌出。 突然,靳旬紧皱的浓眉舒展,伸手把我扶了起来,声音硬邦邦地说:“胡闹!皇后已经入土为安,朕怎么能为了一个奴才无凭无据的信口胡说去打扰她?再说,当日盖棺之时,太医也做了记录。朕当时虽病着,却还有太后,难道连太后,朕也信不过吗?” 见靳旬如此偏信,叶晗儿彻底绝望了,她只能不停地磕头喊冤。这时,杜来得跑了进来,看到如此,有些不知所措。 靳旬瞪了他一眼,说:“混帐东西,去哪儿偷懒了!竟然放着贱人进来打扰朕休息!” 杜来得闻声跪地,说:“刚刚外头来了摺子,奴才替皇上去取了。奴才该死!” 第18页 “既然替朕跑腿,有什么该死的?倒是这个贱人,胡言乱语。你把她给朕送到鬼子洞去。” 靳旬说完,转身走上台阶。 杜来得忙把手里的摺子交给我,然后拖着还在哭天抢地的叶晗儿往外走去。 我站在那里,看着叶晗儿绝望的疯狂,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抖得厉害。 可是看着手中的摺子,我不得已,走进大殿,靳旬坐在那里,双手握拳放在膝上,面沉似水。 本以为事情就此算是有惊无险的过去了。我放下摺子,准备离开,靳旬却叫住了我,说:“无风不起浪,爱妃也该好好的反省一下自己。” 我不明白他究竟是信还是不信,一时不知要说什么。半天见他不再说话,我便悄悄的退了出去。 回到朝露宫,珊瑚见我一脸憔悴,给我端上一杯枫露茶,我还没有沾湿嘴唇,莲落便走了进来。她向来喜怒无形,看着我,说:“太后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我忙站起来,下意识的紧了紧高领的扣子,跟着她走了出去。 坐着轿子,我心中还在想着靳旬那句话,头痛欲裂。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让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处置。生死边缘来回两趟,以后宫中还有多少这样的时日? 轿子在太后宫门停下,我走下来,发现杜来得也在那里。他神情复杂的看了我一眼,忙低下头。我往前走,突然有人跟上我,我一看,竟然是琥珀。 “你来做什么?”我小声问。 琥珀扶着我,说:“我也不知道。只是莲落让我来,我便来了。” 我莫名感到一种不安,四下寻珊瑚,却不见她的踪影。 “别找了,你刚上轿,珊瑚就被侍卫带走了。”琥珀看透了我的心思,嘴角微微一翘,低声说道。 走进正堂,太后和靳旬坐在那里,两人神情严肃,看着我一步步走进。 地上跪着一个女人,我仔细看她,竟然又是叶晗儿!难道状又告到了太后这里?我觉得好笑,难道她非要把自己作死吗? 可是我的好笑没有维持多久,因为我看到,太后手边放着一本起居录。那是皇上宠幸各宫的记录。 心中一惊,我不由得手放在肚子上。太后眼神锐利,看到我这不自觉的动作,眼中露出一丝失望。我跪地请安,她也没有让我起来。 “哀家让你过来,是想让胡太医和段太医一同为你诊一下脉。这些日子你身子一直不好,哀家实在不放心。”太后缓缓开口,眼睛盯着我,像是一把充满恨意的刀子。 我看着跪下的两个太医,分别是太后和靳旬的专司太医。心中绝望顿生,低头无语。 伸出腕子,两位太医一左一右同时诊断,我因为绝望已经不想再做挣扎了。任由他们战战兢兢的继续。 靳旬坐在那里,我听见头顶上翻书的声音。御医亲断加上起居录的记载,我必死无疑。 果然,没一会儿,两只手都被松开了。我听见太医有些颤抖的声音,说:“娘娘确实有孕。已经两月有余。” 当头棒喝,我低头无语。一只茶杯在我膝前粉碎,碎片四溅,热茶湿了我的衣裙。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太后雷霆震怒,声音洪亮,震的我头更加痛了起来。 我抬起头,看了一眼靳旬,靳旬却不似太后恼怒,他还在翻着那本簿子。 “臣妾却有身孕,无话可说。”我认命了,像是一条被人从水里捞起来的鱼,扑腾了这些日子,终究躲不过死这个字。 大仇未报,黄泉路近。我心中无限悲凉。绝望让我周身像是被寒冰包围,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无奈。 突然,靳旬放下那个簿子,走下来,站在叶晗儿面前,他弯腰勾起她的下巴,叶晗儿怯懦的看着他。 “朕的起居,你是怎么知道的?”靳旬的声音带着讥讽,我一时也不懂他的意思。 叶晗儿声音发抖,说:“嫔妾……嫔妾当日在府中,听皇后娘娘提过,那段日子您,您不在宫里。” 她说谎!当时我一直以为他就在宫里,何曾说过。不过由此可见,她幕后定有别人操纵。否则何须撒谎掩盖? 靳旬笑了,他厌恶的松开叶晗儿的下巴,擦擦手,坐了回去,太后也不知道他此举何以,向他投来奇怪的眼神。靳旬笑道:“爱妃受委屈了。”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我心中翻腾,不确定看着靳旬。委屈?委屈何来?如宇文泽所言,当时他人在军营,这顶绿帽子,他带的妥妥的。 见我惊讶异常,靳旬却是神色坦荡。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觉得一阵晕眩,胸口憋闷。 太后显然也是意外的,她看着靳旬,说:“皇儿何出此言?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我从太后眼中看到一些期待,当然,一个用惯了的兵器,怎捨得随便弃掉。更何况她用了小十年把我扶到这个位子之上,一天还没坐稳,就要倾覆,她怎会甘心。 正文 第十七章 死里逃生 “这男女情动之事,只在一瞬。朕有些话,实在说不出口。”靳旬有些暧昧的看了我一眼,说,“当日,朕去巡视军营,母后曾让梦儿与朕送行,在车中……” 靳旬话说此处,太后瞭然,气氛有些尴尬,但是我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这些日子的担忧竟然全因一场激情。 委屈,憋闷,烦躁,怨恨。一起涌上心头。我手紧紧抓着衣摆,那上面绣着的花儿扭曲的变了样子。 太后突然想到什么,怀疑的看向我,说:“既然有此一遭,梦儿何须隐瞒?” 我抬头看着太后,眼泪已经流了出来。我知道,靳旬说了这话,最大的危险已经过去了。看着太后的余怒,我只需要小心应对就行。 “那日,臣妾刚刚得知,便想向皇上,姑母报喜。只是,刚刚出门,就被人推入水中,险些丧命,紧跟着就是为臣妾诊断的太医突然疯了。腹中孩儿幸得皇家福泽庇佑,不曾有伤。可是梦儿真的怕呀!梦儿听闻,有些地方有三月之后宣之于众方保平安的习俗,这才刻意瞒着,想求个稳妥。不想,竟闹出如此一则。实在是,梦儿实在是委屈。”说着,我已经泣不成声。 “琥珀,你可知情?”太后对我的话半信半疑,看向琥珀。显然,她更相信自己一手培养的丫头。 琥珀看了我一眼,我心中一震,掩面哭泣,遮挡心虚的眼神。 “奴婢知情。”琥珀的声音平平,与我却是动听如乐。我偷眼看她,她木然无反应。 太后这才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惊喜之色,转而愠怒看向叶晗儿。张口还未说话,叶晗儿已经知道自己死期将近。她彻底疯了,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向我袭来。我毫无防备被她一把推到,她抬脚就往我肚子上踹。 事发突然,所有人都反应不叠。我感觉肚子一阵剧痛,躲闪着,被她胡乱的踢着。只觉一片黑影将我压在身下,我没想到,竟然是琥珀。 第19页 太后惊恐震怒,喊道:“你们都是死人吗!快把这个疯女人拿下!仔细哀家的孙儿!” 女人疯了,力气大的出奇,几个侍卫才按住疯狂的叶晗儿,她咬牙切齿的瞪着我,面目狰狞,恨不得把我瞪出血来,看着她这幅样子,我捂着肚子,心却比肚子还要痛。这么多年的姐妹情谊,如今,天涯陌路人。 琥珀将我护在怀里,太后忙下来,把我扶了起来。心疼的替我拍掉身上的灰尘,说:“可怜的梦儿,处处为我皇家考虑。却要受此屈辱。皇儿,你一定要好好珍惜她才是。” 靳旬坐在上面,一动不动,听太后这么说,才站起身,走过来,好似恩爱的拉着我手,体贴的说:“梦儿辛苦,朕定给你个公道。” 我被叶晗儿袭击,腰已经直不起来了。心中想着,这个孩子怕是留不住了,额头上豆粒儿大的冷汗往下掉着,我想开口,却感觉天旋地转,重重的倒进靳旬的怀里。 等我醒来,身边空无一人。我看着桌子上的烛火,心中怅然。 “你醒了?”不知哪里传来的人声,我一惊,那人已经走进了屋子。我定睛看去,认出竟是兰霜。 她手中拿着一个盒子,我挣扎着坐起来,她移动之间,盖在脸上的长髮微微撩起,烛火下,那张烧毁的脸,异常恐怖。 不过我早就看惯了,毫无惧色。倒是让她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对我的视若无睹感到不寻常。不过也只是一瞬间,她又恢復了平静。 “其他人呢?”我问。 “琥珀在外面。珊瑚在养伤。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兰霜说着,坐在我床边。 “珊瑚怎么了?”我问。 “也没什么,就是拔掉了几根指甲。” 我惊讶于兰霜竟然如此平静的说着这么残忍的话,心里愈发不适。 “不过你放心,”她继续说,“那丫头倒是有几分倔强,咬死了,一个字儿也没说,只是替你喊冤枉。” “太后就不疑惑?琥珀都知道的,她会不知?”我心疼那丫头,都是我害了她。 “疑惑,当然疑惑。不过琥珀说,是她不让告诉的。说那丫头性子急,怕坏了你的打算。”兰霜冷笑着,靠近我,眼神犀利,嘴角透着讥讽,“你不用担心了,这事儿,你又躲过一劫。送给你一样东西,好好留着。” 说着,她把手中的盒子扔给我。盒子自己弹开,一块儿肉掉在我被子上。 那是一条舌头,一条新鲜的舌头。 我吓得大叫一声,一把把被子掀翻在地上,兰霜近乎疯狂的哈哈大笑,一种报復后的痛快。 “这是叶晗儿的,太后让人把她的舌头割了,如今恐怕已经流血身亡了。你睡了这两日,真是躲过了不少血腥呢。” 说完,兰霜转身往外就走。 我急忙下床,慌乱中,一脚才在那舌头上,一阵噁心,我跌在地上。抬头看时,门口已经空无一人。 兰霜恨彭语梦,我也恨。可是,这恨如今都压在我的头上,我实在是痛苦异常。看着那条搬弄是非的舌头,烂肉似的躺在地上,我想起那晚彭语梦对我说的那句话:“如今你是我手中的一块肉,我想割哪儿,就割哪儿!” 在这宫里,无依无靠,就是案上鱼肉,任人宰割。叶晗儿如此,珊瑚如此,兰霜如此,我,也是如此。 我要报仇,谈何容易! “娘娘怎么坐在地上?”琥珀走了进来,她看着我,只是问了一句,并没有扶我的意思。 我没有动,看着她端进来的药,问:“那是什么?” “当然是太医为娘娘开的安胎药了。太后特意嘱咐,让娘娘好生养胎。”琥珀说着,端着药碗走了过来。 我欲哭无泪,肚子里这个孽种,竟然如此顽强。恐怕只有我死,他才会彻底消失。 琥珀端着碗,冷眼看着我,我艰难的爬起来,伸手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已经尝不出苦了,跟我的命相比,这味道,简直是甘甜。 第二天,天还没亮,太后就赶了过来。一阵安抚,让太医仔仔细细的替我检查了一通,确定了没事,她才放心离开。 紧跟着,就是各宫的女人藏着陈年老醋,一个个走马灯似的前来给我道喜。我懒得应付,草草的把她们都打发了。 独自坐在床上发呆,我想不明白,心里有太多的疑问。宇文泽当初言之凿凿的说我怀的是个野种,如今怎么就成了靳旬的骨肉?又究竟是谁告诉了叶晗儿这件事情。我相信,那天下午遇到她时,她一定还不知道。如果知道,她不会忍到后来。 想着想着,兰霜那张冷漠的脸在我眼前浮现。我不敢相信,曾经善良如白兔似的她,竟然会用如此借刀杀人的手段。越想头越痛,最近似乎总爱头痛。我揉了揉太阳穴,一道身影从房樑上落了下来。 那股特殊的药味儿,我不用睁眼也知道,来的人是宇文泽。 “你终于出现了。”我扶着额头,眼皮也不抬。 宇文泽走到一旁,倒了杯水,喝了一口,说:“我这几日都在替你照顾那个果儿。也是今天才听说。” “那真是感激万分。”我嘲讽的说,“一听到信儿就赶来了,我真想知道,你究竟是何用意?这孩子明明是靳旬的,你何故误导我?” “误导?怎么可能是我误导?你自己有没有被皇上临幸都不自知,我怎么知晓?车上得子,这么隐秘的事情,我怎么想得到?”他说着,哂笑看我。 我一股怨气由胸口涌上,长出一口气,我决绝的说:“既然这个孩子是皇上的,我就不用受你辖制!从今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这怎么可能?”宇文泽无赖的说,“果儿可还在我的住处。她告诉我了一些事情,让我震惊。那个叶晗儿死的可真冤啊。明明是真话,却没人听。” 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果儿杀我,为的是替皇后报仇,这个秘密,一天不被靳旬知道,一天都是我最不利的把柄。 我瞪着宇文泽,突然怒极反笑,说:“你究竟想怎样?说出来。别给我打哑谜!” “好!”宇文泽收起假面,露出北国贵族的气魄,说,“我要你给我争取一年时间,这一年,不得发兵北国。” “我一个女人,怎么管得了皇上的意愿?”我好像懂了他的想法。 “你管不了,你肚子里的孩子管得了。如今除了北境,你国边境皆安。我北国无心南扩,只求自保。如何?” 既然知道了宇文泽的想法,我心中到有了另一个主意。精明的一笑,我说:“是无心南扩还是无力南扩?你何必说的如此委婉。弱国就是弱国,皇族都要沦为人质。谈何南扩?” 我的话,刺伤了宇文泽的自尊,从未见过他如此面寒,我感觉他随时都要掐死我。不过,这么多年做人质,他已经学会了隐忍,转而又是一脸无所谓。 第20页 我迅速的权衡了一下,开口说:“我给你争取时间,但是,这一年,你必须为替我做事。” 正文 第十八章 惊天秘闻 回想起那日宇文泽听到我的要求的时候的表情,我不禁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这么多天,我终于拿回了主动权。 “你是镇西侯的女儿,是皇上的妃子,我能为你做什么事儿?”宇文泽看着我,一脸疑问。 我确定他的私心,有些话,就好说了。不过我的身份不能被他知道,这个人,我还是有些不放心。只是说:“你现在也可以不信。你只需要看我的行动就好。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我们的合作是否进行下去,全然取决于你的诚意。你只需要按我的吩咐行事,其他休得多问。” “若你让我杀人放火,难不成我也要冒死去做?”宇文泽似乎有些犹豫。 我看着他,走下床,坐在那里,到了杯茶,慢慢的抿着。 他双眸深沉的看着我,好像要把我看透一样。 “做大事者,不拘小节。你宇文泽也是人中龙凤,怎么变得如此婆婆妈妈的?”我不耐的站起来,语气生硬的说。 宇文泽终于认清了当前谁才站在上风,他点点头,算是答应了。转而又说:“你就不怕我去告诉皇上?” 我看了他一眼,说:“你若告诉皇上,你以为他会为了你的忠心,就放过北国吗?他的卧榻之侧,从不容他人酣睡。” 一阵寒风吹来,珊瑚捧着一席披风走到我身后。我停止神游,看向她。 “娘娘,今晚皇上在永平殿设宴为少将军接风。杜公公过来问,您去吗?”珊瑚经过那件事儿之后,调养了这些日子,手上虽然还裹着绷带,却坚持回到我身边来。 “不去了,你就说我身子不适,日后再说吧。”彭家有功受赏,与我何干。我今晚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珊瑚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离开。我才发现,自那场劫难之后,这丫头不似以往爱和我说笑了。想来是怨我没有告诉她我有孕这件事吧。 先放一放,我不去想她,叫来琥珀,说:“你准备一下,晚上,我带你去见果儿。” 入夜,我估摸着靳旬那边的宴会已经开始了,便带上琥珀穿上斗篷,走出大门。感觉到有人在看我,我回头,正对上珊瑚有些怅然的神情。 我没有多想,径直和琥珀来到湖边。湖上平静,月亮又大又圆的投在镜子似的水面上。 不多时,宇文泽来了,他没有乘船,脚尖点水,留下圈圈涟漪。 见到我,他微微一笑,说:“小船在那边准备好了,我们坐船过去。” 宇文泽扶着我们上了船,一路到了湖心孤岛。 高墙耸立,黑夜之中,说不上的压抑。 “我们怎么进去?”上次一来一回皆是昏迷的,此时我看着紧锁的大门发问。 “飞进去。”宇文泽半开玩笑的说,“不过抱你一个还可以,你们两个,我可吃不消的。” 我瞪了他一眼,想起那日他的轻薄,心中又生出一丝厌烦。 他显然知道我的心思,没有说话,带着我们绕到后面,这里连门也没有。 宇文泽走上前,手熟练地点在某处,轰隆隆,竟然开出一道缺口。我惊讶的看着他炫技似的得意,冷哼一声,低头走了进去。 “人走人路,狗钻狗洞。我这条丧家之犬,走这里正合适。只是委屈了你们。”宇文泽自嘲的说着,跟上我们,回头又按了一处,缺口合实。 我发现,这里竟然是那日我闯入的后院。原来我离出口是那么近。 来不及欣赏周围的荒凉,宇文泽领着我们,朝着后面走去。 “公子回来了。”一个娇滴滴的女人站在院子的月亮门下,见到我们,也不行礼,径直走到宇文泽面前,甜甜地说。 我狐疑的看了她一眼,竟然也是个色目人。 “这是我随身侍女,叫绿萝。那日你落水,给你换衣服熬药的,就是她。”宇文泽向我介绍,那绿萝这才上下打量我。 “我认得你。皇帝的妃子嘛。”绿萝不屑的说,“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我惊讶于她的大胆,却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宇文泽笑道:“我们北地人粗野,不懂你们的规矩,娘娘莫怪。” “废话少说,果儿呢?”我不想与他们多言,只是问最关键的事情。 “你是说里面躺着的那个吗?”绿萝对我似乎充满敌意。我心知肚明,她一定是把我和宇文泽的关系,想多了。 无话辩解,我绕过他们,走进屋里。 琥珀一直没有说话,她跟着我,看到果儿一脸平常的躺在那里,闭着眼睛,忙冲过去,晃了几晃她依旧没有反应。 “我封了她的穴位,她一时半刻醒不了的。”绿萝得意的看着宇文泽,似乎在邀宠,宇文泽却不看她。 “为什么?”我有些恼的冲着宇文泽发问,“我让你照顾她,不是让你囚禁她!” “她天天寻死觅活的想要出去,我自然要让她安静下来。”宇文泽没说话,绿萝抢着说。 我对她更加不耐,白了一眼宇文泽。宇文泽回头对绿萝说:“你闭嘴。一边站着。” 绿萝剜了我一眼,转身气唿唿的站在门口。 “你打算如何处置她们?”他看着坐在那里还在唿唤果儿名字的琥珀,问我。 “果儿,销了她的奴籍,找人给她送出宫去。其他人,琥珀应该已经安置了。至于琥珀,我留在身边,毕竟,她是太后的人。”我当着琥珀的面,毫不避忌。 琥珀将信将疑的看着我,我哂笑道:“你不用想我的目的,我只求自保。果儿是个好丫头,可是,这宫里,留不得她这种好人。” “爱妃大晚上,在这里做什么?”门口突然传来靳旬的声音,所有人都是一愣,回过头去,他正站在门口,看着我们所有人的动静。 “皇上怎么到这儿来了?”我开口问,心中想着,他不是应该在宴席之上吗? “怎么?宇文兄这地方,爱妃来得,朕来不得?”靳旬阴阳怪气的说着,已经走到了我身边。 “微臣只是捡了个丫头,找皇贵妃来认人。”宇文泽信口胡诌,说,“今日在水里捞上来的,不知道怎么就寻了短。到现在还没醒呢。” 靳旬歪头看了一眼,床上的果儿,眼中神色一敛,我知道,他认出了她。 “爱妃可认的?”靳旬看向我,那一抹惊奇,早已掩盖的干干净净。 “先后身边的人,叫果儿的。”我说着,不带一丝情绪。好像床上的不过是个宫女,与我毫无干系。 “先后身边的人,怎么就寻了短了?”靳旬看着我,眼中充满怀疑。 “难不成皇上以为,是我给她堆到水里的?”我敌意满满的问。 靳旬一愣,沉吟无语。 第21页 我看了一眼宇文泽,却看不出他的情绪。 “宇文,她为何还不清醒?”靳旬转移话题,问向宇文泽。 宇文泽编了一大通理由,轻易地自圆其说。 “想来是先后突然离世,这丫头念主,想随了去,才自寻短见吧。” 宇文泽的答案靳旬显然不满,他又看了一眼果儿,说:“既然是对主子如此忠心的奴才,杜来得,等她病好了,清醒了,送到真的干平殿当差吧。” 我们这才注意到,门外好大的仪仗。杜来得一人当先站在外面。 “人,也认了,爱妃是否可以跟朕一同回去了呢?”靳旬说这,不由分说拉着我的手,强行却稳健的往外走。 宇文泽也不多说什么,他恭送我们离开。 琥珀跟在后面,我无意间瞥了她一眼,知道,她在庆幸。庆幸靳旬插手了这件事,为她下一步报仇送上了一把足够长的梯子。 我本意是要把这个好姑娘送出这是非之地,靳旬却生生把她留了下来。 回去的路上,我因为他打乱了我的计划,闷闷不乐。靳旬走在前面,看也不看我。 “娘娘请留步。”绿萝追了出来,我见她手中捧着一个锦盒。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公子说,娘娘自那日落水之后,心绪不宁,特地配了这香,祝娘娘好眠。” 我迟疑的看着她,最终还是只得接了过来,打开,里面放着几块儿样子奇异的香料。 靳旬走回到我身边,看了一眼我手中的东西,冷哼一声,说:“宇文泽真是瞎操心。爱妃怎会失眠呢,你可是见过大阵仗,心智坚毅才是。” 我无力反驳,不知道他的大阵仗指的是什么。无暇多思,跟着他走向停在湖边的船。其他人都在甲板上,我和靳旬独处在船屋里。 “皇上不是在宴请兄长,怎么来了这里?”每每和他独处,我都有抑制不住的想要杀人的冲动,只得开口,转移注意。 靳旬看了我一眼,哼笑一声,说:“爱妃不是身子不爽,不也漏液跑到这里?” 我被他问的哑口无言,只得看向船舱之外。 突然感觉背后一阵压迫,我回过头,靳旬已经坐在我身边。他环住我在他怀里,杜来得本来来面向这边,见如此,忙转身背对着我们。 靳旬薄唇贴在我耳边,声音带着几分戏嚯,说:“爱妃现在越发聪明了。与之前的你,简直判若两人。朕真的不知道,你是一直收敛锋芒还是突然开了窍了?不过这样的梦儿,更让朕喜欢。” 我感到心中更烦,我想推开他,他却一把抓住我的手,覆在我尚还平坦的肚子上,语气带着戏嚯,说:“不过梦儿这急躁的脾气可要收敛了,这后宫之中,孩子对有人是保命符,对有些人可是催命箭。” 正文 第十九章 无情 靳旬的话让我一下子脑子凝住了。他的语气虽然戏嚯,可是听起来,却格外的刺耳。 也许他只是想提醒彭雨梦小心后宫暗箭吧。我勉强的为他解释着,回过头,我却看不清他的脸,他离我太近了,只是眸子中一闪而过的讥讽被我捉住。好像被蜜蜂蛰了一下,我忙回过头来。 靳旬被我的反应逗得大笑,我本能的想挣脱他的怀抱,他却紧紧的将我勒在胸前。 “别闹,有人在看着。” 我四下茫然望去,所有人都是背对着我们,他轻声嘆了口气,说:“你这点道行,在这宫里,真让人担心啊。”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湖面冰凉的寒气让我脑子清醒了,我深吸一口气,熟悉的语气,如今听起来却全然变了味道。我心里冷极了,声音也罩上了一层寒冰,忍不住哼笑一声说:“有皇上的保护,臣妾怕什么?。” 靳旬满意的把我的身体转向他,嘴角轻挑着笑,说,“君子千虑必有一失。皇后不也是在朕的保护下,香消玉殒的吗?” 说着,他的眼神变得可怕起来。像是画本里的毒蛇,好像随时都会在我脖颈上咬上一口一样。 见我在他怀中发抖,靳旬神色这才稍敛,缓和了不少,说:“不过皇后的死是个意外,怪只能怪朕,让她跟着朕担惊受怕,年纪轻轻……” 我听着他说着,虽然低着头不看他,我依旧感觉的到他的痛惜。心中鄙夷,皇帝才是最好的戏子!忍不住我脱口问:“皇后担惊受怕可能不全是皇上,还有家人的结局。” 靳旬听我这么说,身子一僵,唿吸越发粗重起来。覆在我肚子上的手越发用力,几乎恨不得直接穿进我的肚子!我感觉一阵剧痛,忙用力去掰他的手。口中唿救的话还未出口,靳旬已经松开了我,有些粗鲁的把我推到椅子上,眼神兇狠的说:“你怎么知道这些的?还是说是你……” “太后!”我心口发紧,靳旬此时这种反应让我大感意外之外,心生畏惧,声音有些结巴的说的“是,是姑母说的……” 靳旬定定的看着我,他的眼神像一把冰锥,又冷又利。慢慢的,他嘴角露出一模自嘲似的笑,放开了我,站直身子。我从他眼底看到一模悲凉,心中不明这种情绪从何而来,只是此刻,虎口脱险的庆幸让我没有了追究的心情。 “没错,自从庄儿入宫之后,太后,你的姑母,对她格外关注的。如果朕分一半心思到她身上……” 他的话没有说完,却给我留下无限想像空间。不过转念,他与太后之间的间隙又岂是仅仅因我而起,他年幼丧母由太后抚养,却一直不得重视。后来太后丧子,两人在后宫之中为了生存结盟,其实从结盟之日起,裂痕就存在了。 “太后确实关心皇后娘娘的,这也是为皇上分忧不是。”我说的含煳,靳旬眯着眼睛看着我,嘴角压抑着有些抽动着。 “还是爱妃了解母后。”靳旬语气嘲弄的说,“只怕母后早晚也会对爱妃同样关心的。” 我抬起头,看着他神情,确定他是意有所指,我笑了笑,说:“皮将不存,毛之焉覆?臣妾有皇上,皮毛一体,自会得皇上比姑母更多的关心的。” 听我如此说着,靳旬发出愈发爽朗的笑声,他看着我,说不上赞许还是什么。 船将靠岸,靳旬放开了我,他站起来,整了整衣服,拉我起来,说:“爱妃可要同朕一同去干平殿见你兄长啊?” 我将手从他手中抽离,摇摇头,说:“臣妾身子不适,先回朝露宫了。” 靳旬不置可否,陪着我一起下了船。他的仪仗停在岸边,我拒绝了他坐车的邀请,想走走,让自己静一静。 靳旬上车,车帘将放未放只时,我心中一句话实在不吐不快。 “皇上,可曾对女人用过真心?” 声音不大,我站在车旁边,杜来得显然听到了,他有些惊恐的向我使了个眼色,我不去理他,看向靳询。靳旬抓着帘子的手如同鹰爪,几乎将那层锦缎撕碎。但是他没有回答我,重重的甩下帘子,坐了进去。 第22页 回去的路上,琥珀一声不吭的跟着我。我知道,她心中对我一定是无限的嘲讽。不过无所谓了。彭语梦最后的结局已然可见。今日的范家,就是明日的彭家。 家人相见,总是避无可避的。第二天,太后一大早就打发人过来,让我晚上前去赴家宴。 西边战事一定,彭语梦封了皇贵妃,她父亲封了侯,兄长封了爵。满门荣耀,尽在一日盛放。盛极则衰,我坐在太后身边,看着彭威虎那得意的样子,我竟想起当日父亲的模样。 有一次,我和靳旬回范家,父亲一脸荣光迎出来。那时,靳旬刚刚因为在一场大战中表现突出,被皇上封赏。 我随父亲进了家门,一脸骄傲的看着翁婿二人的和谐,听着他们谋划的将来。当时靳旬满怀壮志,父亲被他感染的也是意气风发。父亲暗地里跟我说,终于等到了明主。 父亲虽然位高权重,但是骨子里还是个读书人。他渴望有所作为。只是先帝昏聩,虽有报国心,却无施才路。父亲随遇而安几十年,终于老了,遇到了可以投奔之人。一生所学,终的有用武之地,满门荣耀,就在咫尺。父亲和如今的彭威虎一样,雄心昂扬。 可是,谁能想到,不过数年,大厦倾覆,瓦砾无存。 想着往事,我不禁多喝了几杯。虽然肚子里怀着孩子,喝的也是特制的酒,可是总归是心要醉,谁能拦挡? 太后只顾着和彭威虎说话,我感到一束寒光,抬头,直直的对上彭宇森探究的眼神。 我心中暗叫不好。刚才来时,已经从珊瑚口中得知,彭家姊妹兄弟众多,彭语梦在父亲面前不是很得宠,却和兄长彭宇森关系亲近。难道,他看出了破绽? 我缓缓的放下酒杯,对他镇定一笑,他点点头,眼中疑惑却未曾消散。 这时,彭威虎突然开口道:“今日手下有人来报,说是在京城中见到一个人,容貌很像范家长子,范经臣。” 我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手中的筷子掉在地上。我忙弯腰去捡,三人都有些诧异的看了我一眼。 “梦儿怎么了?”太后关切的问。 我尽量让自己唿吸平稳一些,摇头低声回答:“竟然能有人从天罗地网中逃出生天,梦儿只是觉得惊奇。” 太后看我如此说,转脸朝向彭威虎,问:“可确定了?” 我紧张的听着他的回答。 “应该不会错。来报之人说看得清楚。”彭威虎回答。 “那为什么没有当场抓住他?”太后不解的问。 彭威虎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说:“范经臣是个文武全才,一般人不是他的对手。” 我暗暗松了一口气,庆幸的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 彭宇森冷冷一笑,不服气的说:“范经臣那两下子也能算是武才?请父亲姑母放心,给我些时日,我定将他送去跟他满门团聚。” 太后赞赏的点点头,我心中大恨,一抹僵硬的笑容挂在脸上,说:“姑母,梦儿倒是觉得,他一个人掀不起什么大浪。何必哥哥出头。只需告诉皇上,满城红巾卫队还抓不住他一个孤臣逆子吗?” 这话说的违心,我不强撑着自己露出得意的神情。太后更加满意,看向彭威虎,说:“梦儿越发让哀家意外了。之前只当她是个小孩子,如今看来,只是隐忍未发而已。” 我故作娇羞的笑了,可是却正正的对上彭宇森那若有似无的笑容。忙低下头,端起酒杯,浅浅的抿了一口。 一场“家宴”把我折磨的疲惫不堪。走出景灵宫的时候,头也不敢回。琥珀不声不响的跟在我身后。她的身份特殊,每每来太后宫中,必要带着她。果儿还在孤岛养病,她倒是一时还不敢对我如何。 自顾自闷头走着,路过一出别院,抬头,想起来,这是兰霜的住处。不由得停下脚步。夜已经深了,四下寂静。突然,听到开门声,我忙躲在暗处,一只灯笼挑了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门里走出。回头跟送她的人说了些什么,然后转身朝着朝露宫的方向走去。 我看着她的身影随着灯笼的光消失,才从阴影里走出来,呆呆的看着已经紧闭的朱漆大门。 心中百味杂陈。那个身影,我认的清楚,正是珊瑚。 受刑以来,我就知道,这丫头对我已经有了意见,只是没有想到,她会如此轻易的背叛。转念,想到已经死了的叶晗儿,我倒也能理解。 不过,虽然对她受的委屈我心中有愧,可是如此背叛,我绝对不会轻饶。想着,我的脚步愈发急促。琥珀跟着我,一语不发。 回到朝露宫,迎面撞到从我房间里匆忙出来的珊瑚,我面沉似水。 “娘娘,您回来了。”她显然惊魂未定,却不得不向我请安。我哼了一声,抬脚走了进去。 我不想现在就戳穿她。不是因为我仁慈,而是与其换一个我一无所知的新人替掉她,我不如自己多加小心。 没有让她跟进来,我关上了门。门缝中,珊瑚神情一滞,眼圈微红。 我收起那份恻隐,原本因为害她受刑所生出的愧疚,也早已在兰霜门前看到她时消失的干干净净。 脱下衣服,脖子上的伤已经有些发痒了。我对着镜子,拿出一盒药膏,一边抹着,一边想着怎么去营救哥哥。今天得到哥哥尚在人世的消息,让我心情振奋了。这个世上,我不再孤独。虽然他可能和琥珀一样,不可能相信我,但是,活着,就好。 今天听太后的口气,这件事儿,不想让靳旬插手。这倒是合了我的心意。只是,这种事儿,能瞒多久呢? 刻不容缓,我重新穿上一身暗色几乎夜行的衣裳,听了听四下无人,悄悄地从后门走了出去。 正文 第二十章 死人了 “这大半夜的,你要去哪儿?”刚刚走进花园,一棵树上跳下一个人。我一惊,发现时宇文泽。我正要去找他,不想,他竟然从天而降。 “你来得正好,我正有要事找你!”见到他,我急忙上前,险些忘了规矩。 宇文泽四下看了看,警惕的眸子闪着锐利的光。他拉着我绕道一出假山后面,低声的说:“你没发现有人跟着你?” 我摇摇头,作势要向外看,他一把把我拉了回来,说:“就你这粗心大意的,我真怕这一年你能不能活下来。” “活不下来就去死。”我白了他一眼,说,“但是我活着,你就得帮我。” 宇文泽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苦笑道:“好好好,我帮你。不过你也要告诉我,今天彭威虎说了什么。” 这才是他半夜出现在这里的目的吧。也许我即使不冒险出来,他也会想办法潜入我宫中我笑了笑,说:“他说的,正是我要来告诉你的。不过与你们北国无关。” 宇文泽半信半疑的样子激怒了我,我冷声道:“你若不信,大可不用我。” “信,当然信。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好吧,那你说,你找我作甚?”宇文泽说着,眼神瞟了一眼我身后,然后又装作什么事也没有的靠在一边。 第23页 他的反应告诉我,身后跟来的人并不会有太大的危险。但是,我还是问了一句:“那人是谁?” “你身边的眼线。”宇文泽嘴唇几乎不动,声音只有我听得见。 知道是琥珀,我反倒没了顾忌,说道:“今天从太后那里听说一件事,这件事你要帮我。” “说来听听。”宇文泽见我无所避忌,倒也坦然,问。 我将范家还有活口之事全盘托出,宇文泽看着我,问:“你是让我去杀人?” 我忙说:“我是让你去保他周全。太后要斩尽杀绝。” “你为什么要救他?”宇文泽不解的问。 我还不能跟他说的明白,只是霸道的说:“你别问这么多,我自有用意。如果你不出手相助,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见我如此强势,宇文泽只是略一沉吟,点头答应到:“你可有他的画像,说正经的,范家人,我接触不多。范经臣,更是没有见过。” 我看他不向说谎的样子,疑惑道:“你在宫中多年,难道不曾见过范家人?” “见过。不过只有范平成。实不相瞒,范太师是我的仇敌。如果不是他,我六年前就回北国了。至于你说的什么范经臣,我只是听过他是个文武全才,而且对北国充满敌意。是个彻头彻尾的主战派。如果不是范家如今只剩他一个逃亡,我杀他的心多过救他。” 宇文泽说的倒也实在。可是我心里却不安了,他会不会趁机动手杀了哥哥?宇文泽精明的看着我,笑道:“不过你放心,我宇文泽答应你的,一定做到。再说了,他如今对我没有任何威胁。” 我讨厌他那副自以为是的样子,明明是个落魄户还要在我面前充贵族。我看了他一眼,说:“明日午后,你在这儿等我。我给你送画像。” 宇文泽没说什么,他先行走出假山山洞,几乎同时我回头,看到不远处的草围动了动。我故意晚些走出去,给琥珀逃跑的时间。 这丫头对我不信任,再向她解释,只能画蛇添足。不如让她自己来看。正所谓,日久见人心。 第二天一早,杜来得过来传话,让我去香榭台见靳旬。香榭台是宫中乐坊,靳旬约我去哪里,我心中多了份谨慎。 “公公稍等,我去换身衣服。” 换了身衣服,从柜子里拿出一盒弹琵琶要用的指甲,我走了出去,跟着杜来得走向香榭台。 “皇上万安。”我走进香榭台站定请安。靳旬伸手虚扶我起来。 刚站稳,靳旬还未开口,杜来得进来报,列王来请安了。 我心头一紧,自从那日大闹灵堂之后,靳奕被封了列王,收了兵权,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正想着,脚步声音,他已经走了进来。 我向他请安。他看也不看,径直走向靳旬,跪地拜道:“臣弟见过皇上。” 他们兄弟二人表面上毫无间隙,可是话语之中,我总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怪异。 也许为了调和他们之间的尴尬,靳旬看着我,说:“梦儿的霓裳曲当日在府中就独领风骚。今日正巧,六弟,同朕一起赏赏。” 还好早有准备。绑上自己带来的指甲,怀抱琵琶,琴音从琴弦之中流淌而出,我尽量模仿者彭语梦的曲风。 起初靳奕一脸不耐,慢慢的,他眉头锁了起来。我一心多用,看向靳旬,他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我暗自嘆息,琴音由心而生,彭语梦的曲风我终究是学不来。一段急弦,“砰”的一声,我将弦挑断。 忙放下琴,跪地请罪。靳旬靳奕还沉浸在刚才的乐曲之中,一时有些茫然。见我如此,靳旬索然扫兴的看了我一眼,抬手让我出去。 走到僻静处,才拆下手上的指甲。其中一片,一边磨得锋利。那是我以备不时之需断弦所用。手指被崩断的琴弦割了深深的一道口子,血已经染红了指尖。用帕子胡乱缠住。我刚刚起身,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忙回头,竟是靳奕。 他离我很近。我想起那日他身上的戾气,虽然此时身无寸铁,可是他是习武之人,那股杀意还是让我不禁向后退了一步。 “王爷有何吩咐?”我故意语气强硬,和他保持距离。 “本王听说娘娘六甲在身,本想恭喜。可是想起那日送行之时,我也在车内,这句道喜,实在说不出口。”靳奕冷笑着看着我,眉眼之中透着一股轻蔑,“皇兄行事向来隐忍,可是却不是无限的纵容。这等羞辱之事,他忍下一时,终究会寻机会报復。我劝皇贵妃,早做准备。不要到时措手不及才好。” 我心里一惊,脸上露出惧色。听靳奕的口气不像是说谎,我头脑飞速旋转。靳奕静静的观察着我,我忙敛眉屏气,做出一副我早就知道的样子,手却在袖子里攥的紧紧地,指尖的痛,让我冷静下来。 向靳奕福了福身子,面色冷淡的说:“谢王爷好意告知。臣妾心中有数。不过,臣妾的命都是皇上的,一切自然听有皇上发落。” 我的反应让靳奕有些失望,他微微一怔,说:“你不用在这里装贤良。你别以为为了皇上做了什么,就能保住这个野种。当日皇后怀的可是正儿八经的龙钟,七个月上,也不曾见他怜惜。” 晴天霹雳!他的话像是一击重拳,砸在我胸口。所有努力装出来的镇定,此时荡然无存,我的声音有些发抖,“皇后不是因为皇上被囚禁,忧思过度,滑胎的吗?” 似乎这才是他一直在等的反应,靳奕冷笑起来,他眼底如同腊月寒冰,嘴角带着讥讽,说:“不是你出的主意吗?如果不是孩子没了,范太师怎么会果断出击相助呢?” 我心下一沉,绝望的看了一眼靳旬所在的香榭台。 匆匆辞了靳奕,我走到无人处,终于撑不住了,一下子跌坐在地上,眼中泪水已经决堤。 我嫁给靳旬十年,几次怀孕都没有保住。最后一次,好不容易到了七个月上,却突然滑胎。当时我心中就有些疑惑,虽说那时为了他我茶饭不思,可是原本健康的孩子,怎么就说没就没了? 当我醒过来的时候,靳旬已经从被囚禁的院子里放了出来,守在我身边。悲痛之中,我没有细想根由。如今看来,我那可怜的孩子,竟然成了他激将的一枚棋子。 怒极反笑,想来也是,当日靳旬触犯天威,眼看着就要从好不容易爬上的亲王之位跌下万劫不復。原本支持他的父亲也有所动摇。若不是因为我忧思滑胎,父亲怎会因为愧疚,冒险出手相救。并促成他日后谋反逼宫! 靳奕今天告诉我这些,无非是想让我知道,皇帝的薄情。他们兄弟已经回不去从前,我们夫妻,也已经越离越远。靳旬,早已经不是当日的少年,他已经站在权力之巅。 昔日的一切,都不过是他向上爬的垫脚石。我的情谊,在她面前一文不值。为了自由,为了王位,孩子算什么?不过是一团毫无意义的肉,当时表现出的懊恼心疼,也不过是一出只有我看出不的蹩脚的戏。 第24页 靳旬,我待你如此,你待我何如?你灭我满门,杀我亲子,还要将我交于彭语梦这等毒妇之手,死前的折磨,寸寸在心。失子之伤疤,今日被靳奕生生的撕开,这些日子的隐忍,让我痛彻心扉。直觉五脏六腑一阵绞痛,胸口不平涌上,口中一甜,一口鲜血喷薄而出。 在这个无人的角落里,我紧紧地咬住嘴唇,我压抑着自己想要嚎啕的情绪,嘴里的血腥,唇边的痛,胸口的憋闷,我只能任由眼泪无声的决堤。男人竟然为了权力可以残忍如此,我还有什么理由对他心存不忍? 早已对他不报任何希望,如今,只不过是让恨再加了一分! 突然一阵狂狼的笑声从远处传来,我忙屏住气息,用手上的帕子擦干嘴边的血,深吸一口气,躲在暗处。 丽妃和顺妃一同朝着这边走来,我向后躲了躲,想要等他们离开。 这时,兰霜却从一个拐角走了出来,一头撞在回身向顺妃说话的丽妃身上。丽妃一个趔趄,撞到顺妃怀里。 “哪里来的不长眼东西!”丽妃站稳,回身就是一记耳光,声音响亮,兰霜本就弱不禁风,被她一击,重重的摔在地上。 丽妃还不解气,走上前去,将她的手碾在脚下,破口骂道:“你个没有脸的东西,冲撞了主子,竟然毫无悔意?看我如何教训你!” 我来不及细想,快步走了出去,寒气森森的逼近,冷笑道:“妹妹,如果我记得不错,本宫册封皇贵妃的金册子上写着,管教宫嫔是本宫权职。你这般僭越之举,不觉得辛苦吗?” 顺妃见是我,忙拉了一下丽妃的衣服。丽妃忙抬起脚,跪在地上,说:“着贱人冒犯上位,嫔妾一时恼火,还望娘娘恕罪。” 我又看向兰霜,她已经站了起来,目光还是一贯的冷淡。我走过去,同样一副高位者的姿态,说:“玉美人看来确实不懂规矩。从今日起,回你的隐然居闭门思过去。没有本宫命令,谁也不得探访。” 兰霜看了我一眼,冷冷一笑,抬脚就走。走到丽妃身旁,我不知道她说了句什么,只见丽妃一阵暴怒,扬手又要掌掴。兰霜抬手一挡,丽妃像是被针扎似的收回手,甩着手掌,骂道:“今日皇贵妃在,我饶了你个贱人,还不快滚!” 我看着她们,心中厌烦。瞪了一眼丽妃,她这才收敛起自己的脾气,低头不语。顺妃看着我,小心翼翼的说:“娘娘的嘴上有伤……” 我忙拿帕子遮挡,把有血的一面攥在手里。匆匆的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想不明白,按照靳奕所言,靳旬那日并没有和彭语梦发生什么,那他究竟为何要认下着肚子里的孩子呢?这孩子又是谁的?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其中缘由。只是一点可以确定,靳旬如今为了某些原因不能杀我,但是我的地位却是岌岌可危的。命在他手上,轻重不由我。 神情凝重的想着,我的脚步也慢了下来。突然,有人在背后拍了我一下,我回头发现,竟是绿萝。 我惊讶的看着她,她摊开手掌,道:“我家公子白天不便与你见面,我来替他取东西。” 此时我才想起来,昨天答应宇文泽的画像。只得带着绿萝回到朝露宫。找出昨晚连夜画好的哥哥模样,交到她手里。 绿萝打开瞥了一眼,叠好塞在袖子里,一语不发,转身离开。 整整一天,我都陷在疑惑和恐惧之中。靳旬的目的我想不出,自己的前途,更是让我心中悽然。随便用了些晚膳,孕吐依旧厉害。这个孩子,好像也知道自己活不久的样子,只是不停折磨着我,证明着他的存在。 心里有事,我翻来覆去睡不着,伸手拉过被子,突然指尖一痛,我以为是今天被琴弦割伤的伤口。可是一翻身,一根针刺入我后背。我赶忙起来,走到灯下一照,手指尖渗出一颗血珠。 这时,门外脚步声乍起,我走过去,一个不认识的小太监急忙忙扑倒在地上,声音慌乱的说:“丽妃,死了。”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命悬一线 作为皇贵妃,我需要处理后宫中所有事务。急忙换上衣服,我急匆匆地往外走。琥珀扶我上轿,我不知为何,腿脚发软,差点儿跌倒。 琥珀随口问我:“娘娘这是怎么了?” 我看了她一眼,对她的平淡早已习以为常。从朝露宫到丽妃的住处距离不算近,我下了轿,里面一阵忙乱。 宫人纷纷请安,我径直走到里面。有人引路,到了内殿。太后和靳旬都派了人来,见我过来,莲落率先迎上来,拦住我。 “娘娘,您现在身怀有孕,刚死了人的屋子进不得。” 她说的合情合理,我止住脚步,看着她,杜来得也走了过来,我问:“死因可查清了?” 杜来得面露困惑,说:“看样子是中了毒,可是听宫人说,丽妃睡前并无异常,食物汤水也检查不出异样。” “薰香呢?”我问。 莲落摇摇头,说:“都查过了,没有什么问题。” “这么蹊跷?”我低眉想着,丽妃在宫中地位,起居饮食也是极其讲究的,不应该有什么岔子啊?这时,验尸的太医背着药箱走了出来。 见到我站在那里,他跪地跟我请安。 同样的问题,我又问了一遍,答案还是不解。正心下生疑,突然听到里面一声惊叫,一个丫头跑了出来,对太医说:“娘娘指尖黑了,您去看看吧。” 指尖发黑?我看着太医进去很快慌慌张张的出来,对我说:“中毒的根源找到了,想来丽妃娘娘被毒物刺中了指尖,毒素蔓延全身毙命。” 我点点头,说:“中毒手段即已查明,此事是意外还是有人陷害,还需认真调查才是。” 杜来得点点头,下去吩咐掌刑司去办。莲落对我说:“娘娘,您也回去歇着吧,这大晚上的,有奴才们在这儿守着。” 我点点头,带着一众宫人离开。坐上轿子,脑中想着今天上午还毫无徵兆责难他人的一条生命,说没就没了,心下怅然。向后依靠,后背碰到轿壁,一阵蜜蜂叮蛰似的痛,让我浑身一下子冰凉。又低头看了一眼手指,我只感一阵胸闷。 针!毒针!我忙叫轿夫停轿,让他们先回去。不许任何人跟着,我朝着兰霜的住处跑去。脑子里回想着,今天下午,丽妃最后掌掴兰霜的时候,动作确实异常。她不过是用手挡了一下,丽妃却如被针扎一般的把手弹开。 针…… 气喘吁吁的跑到隐然居门口,我现在只想求证自己心中疑惑。 兰霜啊兰霜,若我的猜测属实,我将没有几时可活了。从早上到丽妃死去,不过数个时辰,这么短的时间里,除非下毒的人自己说出毒物拿出解药。 我闯进大门,隐然居里竟然空无一人。 只有兰霜穿着一身素衣,头上戴着纯银的首饰,一盏孤灯,坐在屋里。 “娘娘来我这里也是白费,这针所染之毒虽不罕见,解药也是现成的。只是我不会给你机会去寻。”她把玩着一只绣花针,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 第25页 一切瞭然,我心一紧,眼泪落了下来。 “兰花傲霜,高洁,纯朴,坚毅,自强。我当日为你取此名字,只求你能在磨难之中,保留那份清高,好好活着,不要沉沦于世间俗事,万般,我替你扛。兰霜,如今你把自己变成了蛇蝎草,怎对得起,我当日对你的寄愿?”我一字一顿,说的心痛绝望。兰霜脸上狰狞慢慢消散,她惊讶的看着我,瞠目结舌。 半天,她手中的针落在地上,不可思议的走到我面前,那双充满惊恐的眼睛仔细的打量着我,结结巴巴的问:“你……你怎么……你……谁是?” 我嘴唇因为激动发抖,千言万语堵在喉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看着她,眼中绝望,心好痛。她的好意毁了我,比那些恶毒的谋害,更让我心痛。 半天,我颓然坐在椅子上,抬起头,苦笑着看着她,说:“罢了,命就如此。重生何用?我以为老天爷给了我报仇的机会,不想,出师未捷已经没了盼头。” 她还是不能相信自己的猜测,狂笑掩盖心虚,她的声音犹然刺耳,“彭语梦,你从哪里听来的故事,凭你一句话,我就会放过你?真是笑话。” 我扶着胸口,不去理她,站起身,往外走,她一把把我拉住,恶狠狠的说:“我是不会让你离开的!” 我用力的想要推开她,她却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死死的抓着我。我懊恼的说:“傻丫头,我若死在你这里,你如何辩解。就是死,我也要离你远一些啊!” 兰霜一愣,手上力道也松了些,我忙推开她,不顾她是否站稳,闷头往外走。我心中只有一节,不能牵累到她。 可是,当我的脚刚刚踏入院子里,身后突然一阵红光。我回头,发现她已经呆呆的站在火光之中。我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进屋时,周边一股浓浓的桐油味儿。大叫不好,我忙往回跑。穿过被烧成一个火圈的门,一把拉住她的手。 她此时已经木然,全无求生的意愿。我直觉浑身酸麻,被烟寻得头昏脑涨。身上的宽肥的衣服被火撩着,我急忙脱下。一心拉着她往外沖,门梁重重的落了下来。 火势把我们围在中间。突然,一只冰凉的手敷在我的手背,我回头,她已经泪流满面。 “庄儿,是你吗?”她的声音有些空灵,我重重的点点头,她哇的一声,痛哭起来。“你为什么不早早的告诉我!如果我知道,我怎会害你!” “现在不要说这些了,我当日说了,谁人会信?兰霜,我们跑出去,大不了,被火再烧一次!” 我越发镇定,可是眼前却有些模煳。兰霜看出我的不支,绝望的说:“你不要激动,毒会发的更快。如有来生,我一定捨命赎罪!” “别……别说这……丧气话……”我感觉自己唿吸越发困难起来,大口吸气,又是一嘴的烟,呛得我咳嗽不止。 兰霜拉着我,躲着四处乱窜的火苗,我已经什么也看不见了,重重的摔在地上。地上空气更加稀薄,我只觉得自己好累。 “你个毒妇!解药拿来!”我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耳边还有火烧的噼里啪啦的声音,可是周围却不似刚才那般的热。强撑着抬起眼皮,我靠在一个结实的胸口。 “没用了,没用了……”兰霜虚弱的声音,重复着三个字。 我努力的拉住环着我的手,侧脸,是宇文泽。 “别……别怪她……”我的声音低不可闻,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我感觉到他点了点头。安心了,他那么聪明,一定能找到合理的解释。我头一沉,整个人再次陷入迷煳之中。 就这样,一阵清醒一阵煳涂,我被送回了朝露宫。躺在床上,我就是一个等死的人。太后和靳旬都赶了过来,一晚上,丽妃死了,我又被困在火中,想来太后一定是着急的。不过我已经没有了思考能力。 听说死前的人都会回忆一生经歷,我短短的二十多年,一半以上,却是靳旬。眼泪无力的划落,靳旬来到我床边。不管此刻他是真心还是假意,他紧紧地抓着我的手,我的视线已经模煳了,应该是毒物所致。 艰难的反手抓住他,我强撑着床,向他靠近。他坐在那里,不知道我要做什么,重重的扑进他的怀里,攀上他的脖颈,几乎用尽了我全身的力气。 周围都安静了,我的世界,此时只有我们两个。我恨自己手中没有刀子,真想和他同归于尽。 “梦儿,你不要这样,宇文泽已经去找解药了,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他虚伪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我的下巴压在他肩膀上,连扯出一抹嘲讽都要用好大的力气。 “我死了,你不是正好如愿吗?”我声音飘忽,他一动不动,我甚至怀疑,是否能传入他耳中。 我努力吸了一口气,加大了声音,说:“不要……不要……为难兰……霜!善待……她!答应……我!” 靳旬终于有了反应,我明显感觉到他身子一僵,我推了他一下,借力重重的倒回床上。我想笑。让他困惑一辈子,竟然是我唯一能够报復的手段。 太后在一旁不停的催促着太医,太医只能跪地扣头,自称无能。我知道,她不是关心我,只是不想折损一员良将。心中凄凉,这次不同于上次,虽然同是将死,这次遗憾多过恐惧。 太后许是绝望了,她步履蹒跚的走向外室。一众人跟了出去,似乎要给我和靳旬诀别的空间。 胸口一阵剧痛,我眼睛瞪得快要迸出!死死的抓住靳旬的手,指甲已经陷入他的肉里,血从他手背流出,他似乎毫不介意。 也许是迴光返照了,我的眼睛有些清晰起来,随着靳旬俯下身子,我终于看清他的眼神…… 他眼中带着畅快,好似终于等到了这天。此时,我有些庆幸,庆幸上次死前没有他在身边,不用直面他的残忍,也不用看清他的疯狂。 看来,今生,他註定是我的生死劫。想起初见,想起大婚,想起王府中新婚燕尔的甜蜜,想起日后的种种,冰凉的眼泪肆无忌惮的留着,口中喃喃说出他层对我的承诺:“青丝绾同心,生死永相随……“靳旬像是被雷火击中一般,被我抓破的手紧紧的扣住我的胳膊,他终于露出了惊慌,我嘴角露出得意,他眉头深锁,眼神逼人,眸子里闪动着恐惧。 我闭上眼睛,身子重重的从他手中落在床上,最后一丝清醒,我听到靳旬慌乱的声音:”你究竟是谁?“ 正文 第二十二章 身份起疑 一条烂命,老天竟然不收。阎王爷的生死簿似乎出了岔子,当我口中被塞入一颗巨苦无比的药丸后,我竟然又醒了过来。 靳旬守在旁边,一脸疲倦。我睁开眼睛,却看到太后站在一旁,欣喜无比。 宇文泽长出一口气。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宇文泽安慰我道:“这药是奇毒的,暂时会麻痹你的声带。等两毒相抵,声音就可恢復,不用担心。” 第26页 我点点头,闭上眼睛,虚弱的喘着气。太后的声音也有些沙哑的传进我耳朵里。 “梦儿大难不死,只是这腹中孩子……” 因祸得福?我惊喜的睁开眼睛,太医显然误会了我的意思,宽慰我道:“娘娘放心,刚才微臣为您诊脉,孩子安好。只是着毒物入体,还需观察。” 心如死灰,我不知道这孩子是什么冤孽,竟如此顽强。看向靳旬,他只是若有所思的盯着我的脸。我这才想起,自己似乎引起了他对我身份的怀疑,忙又闭上眼睛,暂时逃避。 有太后再旁,我想他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太后为我熬了一夜,已经体力不支。不一会儿就一众随从回去了。 屋子里安静的让我心悸,靳旬坐在一旁,他那眼神的压迫,我感知清晰。不过他知道我无法开口,一时也不会追问什么。听到倒水的声音,下一刻,身体被人扶起。 “喝点水吧。”靳旬的声音疲惫中带着温柔,我靠在他怀里,熟悉的感觉,引的我鼻子发酸,眼泪涌上眼眶。 我忙低头,就这他的手,喝了一口杯中茶水。头一偏,靠在他肩上。脑中想着如何自圆其说。 “朕要去早朝,你好好休息。有些话,等你恢復体力,朕来问你。”靳旬把我放好在床上,贴心的替我掖好被脚,我心中惶恐,闭着眼睛不去看他。 终于,只剩下我一人。本以为自己将死,便口无遮拦。没想到,为自己又添了一道麻烦。 靳旬的反应,让我疑惑。他让彭语梦来杀我,此时为何又如此情深?一个屠尽我满门都不曾心软的皇帝,何以如此反覆?我似乎有些明白了,也许他对我的情谊是有几分真实的,只是王权之下,一切都可捨弃…… 太多疑惑涌上心头,我只觉得头痛的厉害。好不容易,睡着,醒来靳旬已经退朝回来,坐在那里。 我试着开口,能够发出含煳的声音。靳旬欣喜的冲过来,拉住我的手,关切的样子,让我想起那日小产之后醒来时的光景。 孩子,我的孩子!一击重击,我心中的恨被燃起,脑子清醒了不少。 “醒了?”靳旬的关切,在我看来都是虚情假意。 我冷冷一笑,没有说话。 靳旬好似有万语千言,一时却空张着嘴,说不出来。 我声音嘶哑的难听,说:“梦儿已经好了,皇上去休息吧。” 靳旬好似被我提醒了,他眼中泛起疑云,神色也冷下来不少,说:”爱妃自从皇后离世,变得有些奇怪。朕有些疑问,想要你亲口证实。“我淡漠的瞥了他一眼,嘴角带着冷笑,说:“皇上有何疑惑,只管问来便是。” 靳旬好似确定什么,定定的看着我,沉吟半晌,开口:“爱妃昏迷之前,所说的话,可还记得?“我淡淡一笑,说:“君心似磐石,妾可相依存。青丝绾同心,生死永相随。” 这话,是当日大婚之时他的承诺,我终生怕是不会忘记的。 “这话,爱妃从何处得知?”我不懂,他在期待什么?我的死,不是他的手段吗?如今反覆,装出一副失而復得的惊喜之色给谁看。 想到这里,我一脸委屈的说:“看来皇后在皇上心中,远比臣妾重要。臣妾不过引用皇后当初说过的故事,皇上就如此激动。臣妾真是心寒。” 靳旬听我这么说,神色一凛,紧紧抓着我的手,也松了一些,我反手抓住他,他看着我,眼神中审视更多了一重。 “爱妃果真聪明不少。”他瞭然一笑,说,“生死关头,还要试探朕。” “梦儿只是想,死之前看清皇上的真心。” 沉默,靳旬神色有些复杂,他伸出那只自由的手,抚摸着我的脸,语气轻柔,说:“朕对梦儿的情谊。梦儿何须试探?你的一切过错朕都悉数包容,还不够吗?” 他说这话,眼神在我肚子上扫过,我想起肚里孩子的身世,眼神有些飘忽,嘴角僵硬的扯出一抹笑,差点儿道破玄机。好在关键时刻忍住了,转而笑道:“皇上对臣妾包容,臣妾感激不尽。只是,当日皇上对皇后的情谊,臣妾看在眼中,可是结局却让人唏嘘。臣妾是个女人,没什么见识。只是入宫之后,周围危机从未断过,心里难免惴惴。” 靳旬嘆了口气,说:“爱妃顾虑朕可体谅一二。只是朕不明白,爱妃何以出现在隐然居?兰霜与梦儿不是向来不睦。朕前些日子还想,把她送出宫去,免得给梦儿添忧。” “呵。”我轻声笑道,“当日兰霜妹妹被人暗算,误会臣妾多年。幸得皇上明察,还梦儿公道。兰霜妹妹这些年吃斋念佛,心也平和了不少。梦儿如今统领六宫事宜,姐妹和睦才是关键。梦儿做错了吗?“靳旬被我说的一时有些发愣,他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宠溺的抚摸着我的头髮,说:“爱妃所言甚是明理。” 我咳嗽了几声,靳旬趁机抽回了被我抓住的手,他手背上还有我的指甲抠破的伤痕。我疲倦的说:”臣妾体力不支,想要睡了。“靳旬点点头,转身离去。 我这一病,竟拖了不少日子。能够下床,天已入冬。 太后因为我中了毒,换掉了我身边所有人,我独独出面留下了珊瑚和琥珀。琥珀自不用说,即使不看她口口声声为我报仇,单就是太后一则,我就要卖这个面子。 至于珊瑚,自来叠被铺床都是她的事,想起那日她从兰霜那里离开的样子,此事如何,我已经瞭然于胸。与其把她安置别处,不如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更加踏实。只是以防万一,我不再把她安置在内堂掌事,不再亲近我身边,准备思虑周全,再做处置。 “来人!”我喊了一声,新来的叫做比心的丫头走了进来。 “娘娘有何吩咐?”比心是新入宫的,处处小心谨慎。 我看了她一眼,问:“可有玉美人的消息?” “玉美人自那日搬出隐然居,一直在碎玉阁内静养,皇上有旨不让任何人打扰。”比心回答。 这几日,我几乎每天一问,她也习以为常。 我点点头,说:“太医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没有,只是听说玉美人这几日宣太医宣的频繁。” “你下去吧。”听见关门声,我闭上眼睛,掐指算算日子,心中有数。 睁眼看了看天色,我从床上下来。久卧床榻,腿脚有些无力。活动了一下,换上一身冬装,我打开房门,已经飘了一日的雪。冷风灌进来,不禁打了个寒战。 “娘娘要去哪儿?”琥珀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手炉,递给我。 我不去看她,将手炉接在手里,说:“出去走走。” 她没说什么,低头送我离开。我不叫任何人跟着,只是独自出门。 走出朝露宫,沿着甬道,一路前行。往年入冬之后几日,是兰霜最难熬的时光。她身上的毒当年侵了骨头,天一冷,便极痛难忍。唯有一计偏方,可以稍微缓和。而那药引子,入宫来,便被我埋在了同鸳殿后的一棵石榴树下。 第27页 如今知道的人,死走逃亡,只剩下我了。我此刻便要去为她取药。 清醒之后,太后曾对兰霜逼供,彭语梦和兰霜向来不和,太后认定我中毒是她所害。 好在宇文泽没有忘记我嘱咐他的话,出手相助。言说我是被一种叫做七杀的毒虫所咬。和丽妃一样。加上顺妃证明,事发当日我曾和丽妃接触,太医又说不出什么道理。太后这才暂时作罢。并让人按着宇文泽胡诌出来的方法,满皇宫杀虫。 而我和兰霜共陷火场在太后看来就不是那么容易理解了。为此,太后命人关押了兰霜,细查起火原因却查不出个究竟,我想应该是靳旬从中作梗。毕竟对于兰霜,他也是有亏欠的。 太后也问过我,我当时一脸惊慌的说出已经烂熟于心的解释。 “那日丽妃死得突然,回去的路上,我想起白天的时候,丽妃曾经羞辱过玉美人,所以我心中起疑。可是到了发现,不知为何,玉美人住处已经冒了烟。梦儿当时只是一时脑热,想要上前看个究竟,却发现,玉美人昏倒在屋里。我当时就想着,是不是有人想要制造玉美人畏罪自焚的假象,一时思虑不周,便沖了进去……” 太后审视了我半天,幽幽开口说:“这宫中,不是是个人就能救的。哀家知道你想稳固在后宫中的地位,需要拉拢一些人,无伤大雅。但是,你得看清楚,有些人,就是拿出心来给她吃,她都会嫌你的血是腥的。” 我知道,她误会了。不过我并不解释。毕竟,让她以为我在自作聪明总好过让她意识到,我和兰霜不寻常的关系。 想着想着,我走到了同鸳宫门前。有了上次的教训,我仔细的先在门口观察了一会儿,院子里的薄薄的积了一层雪,上面没有一个脚印。我这才放心的走了进去。 径直走向后院,那颗石榴树已经光秃秃的了,熟门熟路的找来花锄,我有些讶异,这宫里的布置摆设甚至物品存放都一点儿没变。 拿着花锄走到树下,我精确的刨出了一个封的严严实实的白瓷罈子。放到一旁,把土重新盖上。将花锄放回原处。回来准备抱着罈子离开。 走出后院,我惊讶的发现,院子里已经又多了一串脚印。从大小看,是男人的,而步幅沉稳均匀,是谁,我已经才出了七八分。 我暗暗叫苦,躲在一旁,想着等他离开。这时,却听见廊上靳旬说道:“别做贼似的,出来吧。” 我的那串脚印还在,却不知为何,他没有直接进来抓人。我把罈子放在一边,饶了出来。靳旬站在高高的廊上看着我,我心中暗骂,“人都死了,还总来这里做什么?” “看样子爱妃的病是好了。”他的声音清冷,比这寒风还冷,我低着头,一片雪花落入领子里,我浑身一个激灵。 靳旬从高台上下来,走到我身边,神色如常,不似那日火热,却也没有什么特别。我抬起头,靳旬的眼睛落在我脖子上那道已经浅浅的疤上,啧啧到:“那日你昏迷我便看到了,还没有问过,怎么伤的?” 我早有准备,说道:“一日打翻了花瓶,碎片崩的。” 靳旬嘴角一动,看着我的眼睛,说:“你来这里做什么?” “皇后宫中的有一株梅花,我来看看是不是开了。折上几枝回去插瓶。”我的主意来的倒是快,连我自己也有些意外。 靳旬盯了我半天,哼笑一声说:“看来在爱妃眼中,庄儿的东西都是极好的。” 我倔强的抬着头,总觉得他话里有话,细想不得,我喃喃的说:“花开无人知,只待有缘人。臣妾经歷一遭生死,有些事,更加珍惜。” 靳旬被我没头没脑的话说的一愣,我撞了撞胆子,说:“皇后的东西,自然是好的,只是梦儿如今已经明白了,有些东西强求不得。珍惜,更加可贵。” 靳旬听我如此说,哈哈大笑,冰凉的手背抚过我的脸颊,说:“爱妃果然顿悟了。只是皇后离世之后,这同鸳宫是朕的一处心结。爱妃以后还是少来微妙。若梦儿真的喜欢那处梅花,朕着人移到你宫中便是。” 我看着他,心中暗笑,他还真是体贴。 这时杜来得跑了进来,他跪在雪地里,着急忙慌的说:“皇上,玉美人不好了。” 我的心一震,靳旬虽然面无过多表情,眉头却皱的紧,大步带着杜来得离开。 正文 第二十三章 薄情寡恩 靳旬此时去了碎玉阁,我心中着急,却不能前往。怀中的罈子送不过去,心下一阵慌乱。 那日一时冲动,险些在靳旬面前暴露身份。如果贸然把这东西送过去,定又要惹出他一番猜忌。想着,我竟不自觉的走到湖边。对岸就是宇文泽的孤岛,难道要託付给他不成?可是我又如何解释对兰霜的态度呢? 宇文泽那日就已经疑惑,我为何总是要救杀我的人。若此时再去找他只怕不是一句“不该问的别问”就能打发的了的。 正踌躇着,我听到身后冬青里的动静,回过头,琥珀站在那里。 我装作吓了一跳,手中的罈子差点儿落地。 “你跟踪我?”我明知故问。自我从朝露宫离开,我便知道,身后有人。 “是。”琥珀点点头,眼睛盯着我手中的罈子,说,“这东西是什么?” “是就兰霜的仙丹。”我脑中灵光一闪,说,“果儿现在在御前当差,你我不便出面,把这个给她。让她送去。” 琥珀对我还是不信任,她疑惑着,却不伸手来接。 我心中恼火,冷冷的说道:“你听好了,兰霜中的是火灵毒,身体大片如同被火烧毁一般。而且毒已经入骨,每当冬日,就会奇痛难忍。必须用着酒酿的果子配上雪莲,夹术,白折,春仝熬药服下,才可缓解。如果再晚些,怕是有生命之忧。你如今信我也罢,不信我也罢。既然你们口口声声效忠皇后,就应该知道,兰霜对于皇后的重要性。” 琥珀听我如此说,伸手接过罈子。她张了张嘴,似乎有什么要说,我拦下她,“没有时间了,你快些去吧。” 看着琥珀离开,我长出一口气。这才回到朝露宫。 珊瑚站在雪里发呆,我从她身边走过,她回过神来,一脸惶恐。 “娘娘……” 我没有理她,自那日我醒来,她每次想要跟我解释什么,都被我拦了下去。 可是,当我走进屋里,她还是跟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我看向她,才发现,这丫头已经被她找自己折磨的憔悴不堪。 “你要做什么?”我自顾自的到了一杯茶,喝了一口,问。 珊瑚磕头说:“奴婢对不起娘娘!” 我睇着她,笑道:“何来的对不起?” “那根针,是玉美人给奴婢的,奴婢一时猪油蒙了心,险些害了娘娘性命。”珊瑚说着,磕头如捣蒜。 我冷冷的说:“你竟这么听话?她给你一根针,你就放一根针,她若给你一把刀,你是不是也接着?” 第28页 珊瑚茫然的看着我,哭道:“奴婢煳涂,也不知道自己那段日子怎么了,看您那待琥珀亲切,疏远奴婢,怀孕之事都不告知,心中生了歪念,只想着报復,便听了玉美人的挑唆。如今已经后悔莫及。本想以死谢罪,可是又不想娘娘恨奴婢。如今,奴婢话也说了,娘娘若不信奴婢,奴婢只求一死!” 说着,这丫头真就站拉起来,一头朝着一旁的柜子撞去。 我忙拉住她,说:“那日你为我受刑,拔掉了指甲都一语不发,我心中本是感动,觉得你是个忠心为主的。不想竟如此心胸。实在让我失望。” 珊瑚泣不成声,说道:“娘娘,打小跟着您,却一直不得您重视。直到灵珠一死,奴婢才有机会在您身边。奴婢真的只是想得您器重,哪怕像灵珠一样,为您去死。” “所以,求之不得,你就对我动了杀心?你的忠诚还真是可怕。”我冷笑着,眼中带着怒意。 珊瑚跪倒,说:“奴婢当真不知道那针是有毒。““你是不知还是故作不知?”我言语尖利。 珊瑚心虚,我冷笑一声,说:“你要说的,我都听了。说实话,我不敢相信。人与人之间,最难建立的是信任,最容易毁掉的也是信任。你,我已经不敢信了。但是,毕竟你跟了我这么久,这份情谊,我还是看重的。你放心,我不会杀了你。过些日子,我求了太后,把你送出宫去,寻一夫找一主,趁着年轻,好好的过你的日子算了。” 珊瑚绝望的看着我,眼神死了一半的呆滞,半天,她对我磕了个头,慢慢起身出去。 我扶着鬓角,头痛难忍,回到床上躺着,脑中不知为何想起了叶晗儿。那个四岁与我作伴最后却背叛了我的丫头。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我却发现了一个更加诡异的事情。明明已经五个月的身孕,可是我的肚子却没有一点儿变化。腹中孩子也安静的异常,如果不是太医每日的脉案,我都怀疑,这孩子是否还在肚子里。将我心中疑惑告诉了兰霜。 兰霜自从知道我的身份之后,自己的身子也好了许多,每次后宫朝会,都会按时出现。后宫之中,对她的变化众说纷纭,闲言碎语之中,她只是轻松的笑了笑,说:“有你在,我不怕这些流言蜚语。我现在只是担心你。你现在身份尴尬,有些事情,交给我处理就好。” 丽妃死后,宫中好像安静了不少。各宫嫔妃来我这里请安,也变得平淡无味。坐在正殿,听着顺妃流水帐似的汇报着宫中各处事宜。我有些昏昏欲睡。 终于说完了,我总结陈词,让众人离开。抬起眼睛,对兰霜使了个眼色。兰霜会意,走了出去。 我忙换了一身简单的衣服,走出朝露宫。玲珑亭里,兰霜已经在里面坐定。 “你说有东西给我,是何物?”我进去急忙忙的问。 兰霜仔细的端详了我一会儿,四下看看,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说:“这是我从皇上书房的一本书上抄下来的。” 自从兰霜身体稍安,靳旬总是传她去干平殿,那日她让身边的丫头过来给我传话,说是有个惊奇的发现。今日终于得这机会赴约。我们便定在这个四面通透的玲珑亭。 我不解的打开纸,上面好像是一本医案上的内容。我只看了一眼,心中便知道了兰霜所谓惊奇发现是指何事了。 “这书上记载了一种神奇的香料,会让人产生幻觉,特别是房中的幻觉。更让我觉得可怕的是这一句。”她说着,手指给我看,说,“你已经五个月身孕了,可是却丝毫看不出来。之前多次磨难,孩子都健康无损。实在有异常理。” 她指的那一句话中,两个字格外扎眼——“假孕”。我心中一惊,顺着她的话想着。 “确实古怪,我也觉得不对劲。按着靳奕的说法,车中雨露不过是靳旬为了他的目的随口胡说的。如果真如这张纸上写的这样,那一切反倒可以解释的通了。只是如何证明?现在太医日日来请脉,都说孩子健康。可是五个月肚子却还是平的。” 看着我忧心忡忡,兰霜也跟着着急。我们二人各自想着,半天,她说:“我问你,你醒过来之后,皇上可曾碰过你?” 我一愣,脑中想起那日“洞房”的事,莫非那日情动如此,是靳旬对我用了香?细想那日房中,确实异香扑鼻。 有些不好意思的向兰霜说着那日的经过,她若有所思,半天点头说:“这就是了。自从彭语梦进了王府,皇上和她也算是恩爱。一直以来,基本上都是你和她分别侍寝,其他人几乎皇上是看也不看的。可是这些年,虽然你的孩子一直没有保住,可是也陆续怀过几胎,为何她一直没有动静?这次好不容易有了孩子,却是如此怪异。” 我认真的想着,惊讶的看着兰霜,说:“你的意思,她和皇上的房事都是幻觉?” 兰霜点点头,说:“不然,我实在想不出,为何皇上会有这本书,也想不明白,为何彭语梦承恩多年,一直未有所出。” 我的手按在肚子上,想着之前自己五个月的时候,孩子还会在肚子里动弹。细想这些日子,靳旬的态度,也确实古怪。他再纵容彭语梦,一定绿帽子戴在自己头上,也不可能如初云淡风轻。 越想,心中越绝靳旬心思可怖。不禁毛骨悚然。 兰霜拉着我的手,说:“不如这样,我偷偷找个稳婆帮你看看。” “这如何使得。说白了,你我在宫中可信之人除了彼此,还是有谁?这事儿太过冒险了。”我担忧的看着她。 兰霜确实脸颊微红,道:“皇上从未碰过我,我做幌子,如果彭语梦之前的一切都是虚像,一切便可大白。我们也好早做准备。” 我知道她的意思,一时又想不到别的方法,只好依她所言。 晚上,我偷偷地换上宫女的衣服去了碎玉阁,兰霜见到我,忙把我拉到内室。不多时,一个稳婆被人带了进来,一条薄纱挡住我的脸,我躺在床上,稳婆认真的给我检查着。 半天,稳婆道:“美人一切安好,并无损伤。” 虽然早有猜忌,但是此言一出,我还是吓得浑身冰凉。稳婆退了出去。我穿好衣服,坐了起来。兰霜从屏障后面饶了出来,我看她神色也是惊讶异常。 送走了稳婆,兰霜和我对坐。我哭笑不得,这么多月折磨我的,竟然是一场虚无。彭语梦竟然还是一块完璧。靳旬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兰霜和我有同样的疑问。她犹豫着开口,说:“莫非皇上心中只有你,其他女人不过是摆设。” 我一怔,前些日子我也有过这种想法,这次似乎有了佐证,我神情有些落寞地说:“我现在不怀疑他对我的情谊。可是如果让他在我和王位权力之间选择,我便是那个他毫不犹豫会捨弃的。他对我的情谊,不能抵过对我们范家的猜疑。君恩似流水,流水最无情。” 正文 第二十四章 首次作恶 第29页 自从知道怀孕的真相之后,我每次看到靳旬,我总觉得尴尬万分。靳旬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这几天总是来朝露宫看我。 坐在一起,我们围着炉子,靳旬看着书,一语不发。我局促不安的偷偷瞄着他,他伸出手来,我倒了一杯茶给他送到手里。靳旬看了我一眼,又把注意力放到了书上。 “你这几日似乎有些心事。”他盯着书,漫不经心的问我。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嗯”了一声。沉默,他似乎在等着我的回答。 我忙想了个说法,说道:“昨日姑母向我提起,后宫之中人太少了,想要开春为皇上选秀。” 靳旬抬起头,看了我一眼,说:“也好。宫中诸多主位悬空。原本两个妃位,丽妃一死,只剩了顺妃一个。是应该选些新人进来了。” 我点点头,说:“是啊,太后也是这么说的。” 又是沉默,我拿起一旁的绣花撑子,低头绣了起来。那是一个孩子的肚兜,虽然这事儿是假的,但是装装样子还是要的。 自从知道了彭语梦仍是处子之身,我突然明白了那日她在我面前的疯狂。平日里,她虽然骄纵,没有脑子,但是对我出手如此之狠,我一直找不到理由。如今看来,这件事,应该就是她疯狂的原因了。 除此之外,我对宇文泽心中有了芥蒂。毕竟,他的种种怪异举动,似乎对于彭语梦和靳旬的关系所知绝对比我多,可是他却从来没有提醒过我。甚至在我们结成同盟之后,也只字未提。 正想着,突然手中一空,我抬起头,靳旬正拿着我绣的肚兜仔细的看着。我心里有些发虚,他向来知道我的手艺,刚才只顾胡思乱想,都不知道自己绣成了什么样子。 “这么多年从未见你摸过针线,想不到竟然还藏了如此本事。”靳旬说着,把绣花扔到一旁,看着我,说,“朕很是奇怪,你是如何隐藏的如此严密的。” 我笑了笑,说:“哪里像皇上说的这么好了?之前数年,一直也没什么机会做这些。若不是为了孩子,我真的是懒得动针线的。” 靳旬看着我,我想要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些意思,可是却无力。不知是因为我变了还是他变了,我越来越不敢猜测他的想法。也越来越拿不准主意。 这时,珊瑚走了进来,她端着一个碟子,放在靳旬面前。说:“太后娘娘让人送来一些点心,说是南方的厨娘做的,让皇上和娘娘尝尝鲜。” 我拿了一块放在嘴里,入口即化。不知里面加了什么,咽下去,肚子里暖暖的。 靳旬也吃了一口,皱着眉,说:“看来南方的点心朕是吃不惯的。太甜了。” “皇上不是喜欢吃甜的吗?”我随口问道。因为以往,我最爱吃甜食,每每他都陪着我大块朵颐。 靳旬瞥了我一眼,说:“朕从来不爱吃甜的。爱妃听谁胡说?” 我没有说话,只是心中存疑。 过了一会儿,肚子里一阵说不上来的难受,我不禁弯了腰,捂着肚子身子有些发抖,起初靳旬并不在意,可是我哆嗦的越来越厉害,手紧紧地抓着桌围子,牙齿咬得太紧,发出咯咯的声音。 “娘娘……”琥珀和珊瑚都围了过来,她们满脸关切。我直觉身下一股湿热,再看时,血已经沾湿了坐垫。 “快宣太医!” 靳旬一直一语不发,直到太医离开,太后一脸阴沉的坐在一旁。 “怎会突然小产的?”太后拍着桌子,一脸愤怒。 靳旬看了一眼太后送来的糕点,没有说话。太后顺着他的眼神看去,脸色更加凝重,叫来莲芳,说:“去把这个给太医看。” 一会儿莲芳和太医一同回来,跪在地上,太医说:“皇上,太后娘娘,糕点里面被人动了手脚,加了大量的霜劫粉。” 太后皱起眉,看着琥珀。问:“一路上,你遇到过何人?” 琥珀跪在地上,一脸平静的说:“奴婢一路过来,并未遇到何人,只是后来交给了珊瑚。” 太后站了起来,推开扶着她的莲落,走到珊瑚面前,扬手一记耳光,珊瑚重重的摔在地上,太后咆哮道:“把新进的厨娘和这丫头给哀家送到礼刑司去!严加询问,一定要弄清楚,究竟怎么回事!” 我现在也是一头雾水,看向珊瑚,珊瑚慢慢爬了起来,跪在那里,嘴角带着讥笑,疯了似的,看着太后,说:“不用牵累别人,这事儿是我干的!” 太后震怒,我一脸惊讶,想要说话,却被一旁的琥珀丢了个眼神。好像明白了什么,我心痛的看着珊瑚。 珊瑚阴笑着对着太后,脸上阴险的表情慢慢散开,眼中透着疯狂的光。 侍卫一拥而上,拉起她就往外走,珊瑚目光悽然的看了我一眼,我眼泪涌上来,却救她不得,一切发生的太快,珊瑚的嘴一用力,血涌了出来,她重重的垂下头,舌头从口中掉落。 屋子里的宫人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靳旬这才开口道:“母后息怒,这丫头怕是说不出什么了。拉出去,杖毙。” 我闭上眼睛,肚子还在隐隐作痛。想着刚才太医和稳婆端出去的那个已经成形的男胎,我只觉得越发煳涂起来。 看向琥珀,琥珀似乎知道我的疑问,只是对我暗暗摆手。太后走过来,坐在我床边,心疼的看着脸上汗泪交纵的我,嘆了口气。想要和我说些什么,又顾忌靳旬还在,生生咽了回去。 我心疼珊瑚,可是此时,我更担心自己。一切来得突然,我毫无准备。靳旬若有所思的拿过刚刚我还在绣着的肚兜,嘴唇抿的越来越紧。 终于,所有人都退了出去。琥珀为我掖好被子,也准备离开。我拉住她的手,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琥珀神情有些凝重,看了看四下里,说:“娘娘好生休息,一切等玉美人来了再说吧。” 我听她这么说,又折腾了几个时辰,只得先闭上眼睛,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入夜时分,我被一阵脚步声吵醒了。睁开眼睛,兰霜已经站在我的床前。我看看她身边站的琥珀,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低声询问。 兰霜拉着我的手,坐在一旁,说:“你别怪我自作主张。” 原来,自从知道了我假孕之事,兰霜便想到了主意。只是怕我演不出那份惊慌,才一直瞒着我,和琥珀一同谋划。 “那个死胎是我让人从外面带进来的。”兰霜向我慢慢解释,“当日知道真相,我就放出人去四处找寻,终于今天被我找到了。就是没有太后的点心,我也准备了其他方法,只是牺牲了珊瑚的性命。” 提到珊瑚,我心中悽然。琥珀看着我,说:”我们本没有告诉珊瑚什么的,她自己想到了,便硬从我手中抢过了盘子,端了进来。她说自己对不起你,这样一来,她也算死得其所。与其出宫配人,她更想死在宫里。“我不禁想起那日珊瑚绝望的眼神。也许她说的都是真的。她对彭语梦太用心了,承受不住一点点忽略。做出煳涂举动,又于心不安,只得以死明志。 第30页 我看向兰霜,开口问:“你早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早晚只看这个死胎何时出现?那这个死胎究竟从何而来?”我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兰霜最近行事越发极端,我只是担心她会为了我做出伤天害理之事。 兰霜淡淡的说:“找死胎不容易,找个怀孕五个月的孕妇还是容易的。” 猜想被证实了,我心中只觉得一阵噁心。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心中愧疚,我把手从兰霜手中抽了出来,看着她,问:“这孕妇是谁?” “不知道,我只是花了钱,买了这孩子一条命。你放心,你流的血,不过是废血,和每月的月事流的血一样,不会伤及身体。” 兰霜显然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呆呆的看着她,觉得她已经与我认识的兰霜,相去甚远了。 她这才从我眼神中看出了疏离,有些低落的说:“这个孕妇是个非常穷困的女人,刚刚死了丈夫,留下一个遗腹子。之前已经有了四个孩子,她实在无法养活第五个,所以找人想要提前把孩子卖出去。我的人向她提议之时,她连声称好。我并没有强迫她分毫。” 我不相信曾经善良的兰霜此时竟然说出这种话,她是没有强迫谁,可是这种行为,和亲手杀死那个男孩儿有何区别。 我说出心中想法,兰霜冷笑一声,说:“庄儿,你不要再妇人之仁了好吗?你想报仇,还不想死人。怎么可能?如果不是有这个死胎做掩护,只需要再过几个月,死的人就可能是你!皇上明知你肚子里的孩子根本不可能存在,他为什么还要言之凿凿的认下他?他不过是用你以为存在的孩子威胁你。一旦被他知道你已经知道了真相,你对于他就变得危险了,到时候,你别说復仇,就是保命,都是奢侈!” 兰霜的话深深的印在我的心里,我看着她,咬牙不让眼泪落下来。坚定的说:“如今孩子没了,靳旬一定会起疑心。我要如何应对?” 兰霜见我不在坚持道德上的禁锢,这才松了一口气,说:“将计就计。你想些办法,让他和你真正的发生些什么。到时候,这个孩子是他亲口在太后面前认下的,只要你不是处子之身,他就失去了反悔的证据。一切,谁也就说不清楚了。” 看来我从前确实小看了兰霜,她的冷静,到了让人心寒的地步。不过她却是处处为我着想的。不同宇文泽的利益牵扯,她的这份全心全意,更、让我感动。虽然不认同的她的手段,但是我确实也没有更好的注意。 正文 第二十五章 自愿献身 珊瑚死了,午夜梦回,总觉得她还在身边。她最后的那个眼神,像是无声而坚定的询问——“娘娘可信我了?” 自从滑胎以来,靳旬反而对我更加宠爱。尽管从知道彭语梦依然是处子之身之后,我就对靳旬的虚情假意更加明白,但是还是强忍着反感和他周旋。 “自从范静庄死后,宫里就没有太平过。”太后这几日心情很糟,每次来看我,总是带着一团乌云。 我安静的听着她发牢骚。突然,她压低声音说:“哀家这些日子越来越后悔,当初没有及时拦着你。真怕是她的鬼魂报復。” 我有些惊讶,自从我醒来,太后从未提过关于那晚的事情。如今提起,让我一时竟有些恍惚。不过很快我恢復平静。 “姑母,您别担心这么多。如果她的鬼魂真能做些什么,我还能几次大难不死吗?”我好笑的看着太后焦虑的模样,平静的说。 半天,太后嘆了口气,说:“罪过罪过。看来哀家要让红泥庵再给皇后做个法事才行。” “听姑母的。”我说着,低下头。 “梦儿,姑母还有一事要向你说明。太医说,你这一胎,伤了气脉,一时恐怕难有孕。本想你母凭子贵,再上一级,不想飞来横祸。昨日我与你父亲商议了一下,族中女子有不少已经长成了,哀家想着,宫里也该来些新人才是。” 我看了一眼太后,笑了笑,说:“梦儿都听姑母的。那日与皇上提起选秀之事,皇上也同意姑母做主。只是梦儿身子实在不好,怕无力操持。““不用你费心。”太后笑道,“这事哀家可以代劳,再说还有其他宫妃,你只管好生养病就是。过些日子,等皇上忙过了年尾的事情,你与他去趟温泉行宫,好好的休养一下才是。” 说完,太后离开。我向后靠在床上,卸下虚弱的伪装,面冷如冰。 “皇上前朝有些事情要处理,今晚怹就不来了,嘱咐娘娘好好休息。” 我点点头,打发了杜来得的徒弟。下床穿上鞋子,琥珀跟在我身边,扶着我走出卧室。 “这些日子,玉美人身体一直抱恙,您要不要去看看。”琥珀对我已经有了信任,我心里稍微欣慰。 摇摇头,说:“我现在还不能出去,小产也要坐月子的,这大冷天乱跑出去,让人看见,又是麻烦的。” 琥珀点点头,说:“这些日子皇上虽然总是来这里,可是却从不留宿,不知道是不是有了芥蒂。” “这倒不至于。他来这里,以示情深,毕竟这次怀孕是他认下的。不过不留宿也无可厚非,我还在月子里,留又有何用?不过他对彭语梦确实是薄情。我现在都有点儿可怜这个女人了。想来靳旬的心,不是常人能够揣测的,虽说现在边关平静,但是他新帝登基,根基全都依附在彭家,暂时,我还是安全的。”我坐在廊下,低声和琥珀说话。 琥珀有些顾虑的说:“暂时?你是担心新人进宫的事情?” 刚才太后说这话的时候,琥珀就在身边,她向来心细,我对她点点头,说:“太后已经准备培养新人了,虽说是都是彭家的人,太后自会安排。可是人心隔肚皮,到时候来个什么样的,真是不好说。万一太后用着顺手,只怕到时候,到时候我就危险了。” 我们说着,日头已经落下,晚膳传来,我回到屋里,懒懒的吃了几口,便让人撤下去了。 之后几天,宫里都是风平浪静的,出了小产的月子,我终于可以出门了。 去给太后请安,太后拿出一堆画像给我看。那都是彭氏族中适龄的少女。各个如花似玉,画中神采更是显出朝气。 “姑母是准备从这些女孩儿中选出一些来吗?”我一张张看着,神情淡然的问。 太后点点头,说:“举国适龄女孩儿都要选秀,到时候哀家虽然可以运作,但是也不能太过明显。哀家是想让你看看,你对皇上最为了解,你看看哪个他会喜欢。” 我心中暗笑,我了解他。我何曾了解过他。如果了解,又怎么回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呢?想虽如此想,可是我还是认真的挑出几张,其中有一张,按着上面备註的说明,是彭语梦堂兄的女儿,算是最亲近的一个。 太后满意的点点头,说:“哀家也看好平心。咱们姑侄之间,还是有默契的。对了,明日你准备准备,哀家准备宣一些女孩儿先进宫看看。再过两个月就过年了,正好也热闹热闹。” 第31页 我点头称是,又听太后介绍了几句那彭平心的情况,这才离开。 走出景灵宫,我看着琥珀,琥珀苦笑,说:“看来太后是真的要做事情了。娘娘可想好了打算?” 我看了她一眼,神情落寞,说:“只能依兰霜之计而行了。” 琥珀点点头,问:“娘娘可有了打算?” 我看了一眼周围,小声说:“明日,就是我嫁入王府的日子,你先按我说的去准备吧。”说着,我让琥珀附耳过来,她点点头,送我回到朝露宫,自己便匆匆去安排了。 不到半日,宫中流言四起。说是皇后生前住的同鸳宫这几日里出现不少怪异。 晚上,靳旬如常陪我吃饭,我已经能够侍寝,靳旬看样子今晚是要留下的。饭菜上来,杜来得走了出去,随手关上了门。一股异香慢慢升起,我早有准备,已经吃下了兰霜配制的清心丹。 靳旬和我喝着酒,我装作有些动情,可是却忍者为他夹菜。我暗中观察,他神色如常。 “今天路过同鸳宫的时候,不知为何,宫人们都步履匆匆的。”我主动挑起话题。 靳旬看了我一按,头一抬,喝了杯中酒,说:“梦儿难道没有听说,宫中不知何人传出,说同鸳宫有些不清净。更有甚者说听到了什么声音,看到了什么影子。” “莫非是皇后娘娘……”我引着话题。 靳旬眼神一沉,看向我,说:“朕从不信这些怪力乱神。” 我笑道:“是啊,世上那里就有了鬼,不过是人心所生。不过想着,明日就是皇后娘娘嫁给皇上的日子,有些人可能就胡想起来了。” 靳旬好像心事被我说中了,他楞了一下,又自斟自饮了一杯。突然,他好像察觉了我今天的淡定,疑惑的看了一眼杜来得摆上的香炉,我心中暗笑,眼中透出一抹妩媚。 “皇上,开一下门窗吧,臣妾怎么突然觉得这样燥热?”我说着,用手绢而擦着额角并不存在的汗。 靳旬这才收起疑虑,笑道:“爱妃这时在暗示朕什么吗?” 我含羞娇笑着,向前倾着身子,勾上他的脖子。靳旬低头看着我媚眼如丝,一把把我抱了起来,放在床上,如同那日一样,和我缠绵。不同的是,我今日格外清醒。衣服还没脱下,我已经装着昏睡过去。 靳旬喊了我两声,我只是**着动了动身子,他冷哼一声,离开床铺。 我感觉他不在身边,这才眯着眼睛四下看去。他吹灭了靠近床铺的灯火,靠在塌上,翻着一本册子。 知道不会再有下文,我安心的睡去。 第二天,关于同鸳宫的流言传得更离谱了,就连太后也派人去打探究竟。我动用皇贵妃的权利安稳人心,让人把同鸳宫暂时封锁,待事情查清在做处置。 晚上,我支开所有宫人,只留了琥珀在旁。换上之前在王府中最爱穿的一身衣服,钗环装扮妥当,不看脸,还真是范静庄站在那里。 我和琥珀悄悄地走进空无一人的同鸳宫。我让琥珀在外面守着。以防万一。自己挑着一盏灯走进正殿。 这个我只住了三天的房子里,一切如旧,没有一点挪移。只是地上干干净净的,不见了那日的血污。 等到后半夜,门口传来和琥珀约定好的暗号声音。我知道,靳旬来了。我满满的走出大殿,站在廊下看着步履蹒跚的靳旬。今晚他去了兰霜那里。虽然兰霜这段日子和我亲近,但是靳旬只当她是权宜之计。如今宫中,能和他说些话的,也只剩了这一人。我看着靳旬,一股酒气在这冬夜瀰漫。看来兰霜按着我们的约定,已经把他灌醉了。 我站在廊下,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他看来是真的醉了,几乎走到我面前,才发现怪异。我没有动,只是静静的站着。靳旬揉了揉如眼睛,脸上惊喜之情一下子漾开。 “庄儿!”安静的冬夜,他的声音虽然颤抖,但是却中气十足。语气中带着失而復得的欢喜。 欢喜?我被自己的感知逗乐了。苦笑着,撇过头去,心中无限悲凉。当日如果你能对我保留一丝慈悲,又何必成了这般光景。父亲已经年迈,你大可把他赶回老家去。而我,你但凡动一点儿恻隐,彭语梦怎敢把我折磨的破碎支离? 那日,我就在这里,哭喊着你的名字,可是换来的,只有刺骨的痛和满地血肉狼藉。彭语梦已经疯狂的笑声,随着我对你的希冀越来越远,当我闭上眼睛那一刻,这一生,才把你看清。 靳旬,你曾经待我何等深情,可是,当你站在权力顶端的时候,你又是何等的寡义。 我想着,眼泪断了线似的,落了下来,靳旬一个趔趄,想要冲过来,我忙向后一躲,躲进更深的黑影里。衣服扫过他的手,他怔怔的看了一会儿,好像在确定是不是幻觉。 突然,他像个孩子似的笑了起来,我心里一惊,屏气凝神,一时不知他怎么了。 “庄儿!庄儿!你终于回来看我了!”他一面欣喜,一面朝着我扑了过来。 我忙转身,跑回屋里,在一处灯影阴暗的地方站定。他怅然若失的跟了进来,摇摇晃晃的看清我站的位置。 “你为何躲着我?”他语气满满的都是委屈。 他现在醉的厉害,隔着距离,我都闻得到熏天的酒气。我慢慢的放下心来,慢慢走到一旁,倒了一杯茶,轻轻的递到他手里。就像以往每次他酒醉归来时候的情景。 靳旬接过茶杯,醉眼迷离的想要看清我的样子,我把脸侧到一边,散落的长髮正好盖在脸上,五官若隐若现,让人看不清晰。 靳旬喝了茶,突然抓住我的手,我一时没有忍住,另一只手,一记耳光,响亮的迴荡在空荡荡的房间里。 正文 第二十六章 酒后乱心 我被自己的冲动吓了一跳,靳旬显然也意外的愣住了。我不敢去看他,不知道这一巴掌,是不是把他打醒了。 可是他却只是松开了抓着我的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坐在那里。他低着头,不去又想是不敢看我,喃喃自语:“既然如此恨朕,你又何必再来这儿。朕是对不起你,可是朕也有朕的苦衷啊!庄儿,你……” 我多想听听他忏悔的话能说的多么冠冕堂皇,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伸出冰凉的手指,点在他唇间,靳旬抬头看着我,眼神依旧迷离。 我不给他看清我的时间,拉他起来,慢慢的靠近他怀里,拥抱着,错过彼此的表情,我感觉腰间,他的手搂我搂的很紧。 我声音飘忽的在他耳边,又有的喊了一声“旬”。 靳旬已经彻底云里雾里了,他松开我,如此近距离,依然分辨不清我的样子,打横把我抱起,满脸留恋的走向床边。 同鸳宫,自从我死去,每日都有人在打扫,如同以往居住一般。床褥被单都是现成的。我推开他,指了指桌上唯一的烛台。他走过去,把灯吹灭,屋子里一片漆黑。 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我被他压在身下。靳旬像是一匹饿狼,生怕到嘴的食物丢了,胡乱的撕扯着我的衣服。我一动不动,静静地等着任务完成。 第32页 曾经的缠绵悱恻,如今竟成了一场不得不去做的任务。我心下悽然,全然没有情动的欲望。 靳旬冰凉的带着酒气的吻落在我脸上,嘴上……我闭着眼睛,泪水已经湿透了枕头。 “庄儿,庄儿……”他喊着我的名字,一阵剧痛,我知道,任务已经完成了。 “庄儿……”他继续着,我感觉一阵屈辱。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一声低吼,重重的压在我身上。我长出一口气,都结束了。 他本就酒醉,刚才的激烈抽干了他身上的力气。耳边传来他沉沉的鼾声。我向一旁把他从我身上推开。慢慢的坐起来,木然的穿着衣服。 下了床,黑暗中,他趴在那里,我捡起地上的髮钗,狠狠地握在手中。一阵纠结,我转身就往外走。生怕慢了一步,我会忍不住,在他身上捅出一个血窟窿。 刚走出同鸳殿,迎面遇上杜来得。他看到我衣衫凌乱,惊讶的张着嘴,愣在那里。 我平静的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步履平稳的从他身边走过。 杜来得愣在那里,我走出宫门。琥珀从黑影里出来,扶住我的一瞬间,我感觉撑着自己的那股气彻底散了。痛苦的哭出声音,琥珀忙捂住我的嘴,带着哭声低低地说:“娘娘再多委屈,咱们回家再说。杜公公还在里面,千万不能功亏一篑啊。” 几乎拖着我回到了朝露宫,我一路上闷声哭着,关上内室的房门,我终于可以大哭一场了。 琥珀抹着眼泪,走了出去。半天,回来,我已经哭晕在了床上。 “娘娘,奴婢给您准备了汤浴,您去洗个澡吧。” 我茫然的抬起头,感激的看了她一眼,走向一旁的耳房。脱下身上的衣服,我泡在浴桶里,对琥珀说:“把这些拿出去烧了。” 第二天,宫妃前来请按时,我退病让大家都散了。心中的痛,一时无法平復。更重要的是,昨夜一遭,靳旬的反应我还不知道。 听说他从同鸳宫一早直接去了前朝。昨晚杜来得撞见了我,不知道靳旬会如何处置。 心中惴惴,一直到前朝散了。杜来得来宣旨,让我去干平殿见驾。走到殿外,我强打着精神,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杜来得为我挑帘,我走进去,靳旬坐在那里,手中拿着一只朱钗。那是我昨夜故意留下的。上面有彭语梦的记号。 “给皇上请安。”我飘飘下拜,脸上说不尽的委屈。 靳旬睇了我一眼,没有让我起身,他依旧看着朱钗,问:“昨晚你去同鸳宫做什么?” 我未语泪先流,抽泣着,好似满腹委屈,无从开口。 靳旬不耐烦的瞪了我一眼,我忙擦干眼泪,说:“宫中谣言四起,臣妾只是想趁着夜里去查看一下,究竟是谁装神弄鬼的。没想到,遇到了皇上。竟然……”我装作难以启齿,抽泣不已。 靳旬紧紧地皱着眉头,他因为愤怒,喉结上下滚动。我怯怯的缩在哪里,等着承受他的雷霆。 半天,他冷哼一声,说:“爱妃还真是尽职尽责。” 我还以冷眼,道:“皇上若觉得臣妾玷污了同鸳宫,臣妾百口莫辩。只是有一则,臣妾倒要问问皇上,为何昨夜臣妾会有处子之痛!”说着,我从袖中抽出一方沾了血白色缎子,扔在靳旬脚下。 靳旬看了一眼,眼睛紧紧地盯着我。 “太后驾到!”突然,门外杜来得的声音响起。靳旬一愣,我忙倾身将那条带血的帕子拾起来,靳旬不明所以的看着我,我却不去理会。 太后阴沉着脸走进来,扫了一眼我们两个,靳旬上前扶她,她身子一闪,走到座位上,坐下。 “皇儿跪下。”太后声音威严,靳旬默默的跪在我旁边。 我看了一眼琥珀,她站在太后身侧。知道她已经按着我们的计划搬来了救兵,我更加卖力的演了起来。 “姑母……”我哭着喊着太后,她对我伸出手。我上前,抱住她的膝盖,哭道,“昨晚上的事儿,梦儿没法做人了……” “什么话!”太后责备道,“你是皇上的妃子,发生这种事儿,有什么没法做人的?” “现在满宫里都说是臣妾知廉耻,跑到先后宫里勾引皇上。臣妾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这样,让臣妾如何做人?如今成了后宫笑柄,如何做后宫表率?”越说,我哭的越是伤心。靳旬看着我,冷冷的,一言不发。 太后看向他,皱眉道:“皇儿昨夜究竟怎么回事?没事,你跑到同鸳宫去做什么?” “儿臣昨夜酒醉,实在荒唐。母后息怒。爱妃也无需妄自菲薄。朕平日里对爱妃的宠幸,后宫谁人不知,这一次,就当是个意外吧。”靳旬好像有所忌惮,他语气平和了许多。我看着他的眼神里有一丝担忧,我知道,他怕我把证据拿出来,给太后知道。低头不语太后看了他一眼,冷冷的问我:“前两日刚传出同鸳宫不干净,梦儿半夜去那里作甚?” “皇上说世上并无怪力乱神,一切谣言背后定有蹊跷。臣妾白天封了宫门,想着尽快查清楚真相。这才晚上独自过去,想要印证一下谣言。不想……不想竟被皇上欺负。”说着我又哭了出来。 太后无奈的笑了笑,拉着我站起来,说:“梦儿何时变得如此矫情了?皇上宠幸你,你是皇上的妃子,哪里就这些委屈?” 我听太后如此说,忙禁了声,靳旬低着头,等候太后的教诲。 半天,太后站起身来,扶起靳旬,把他和我的手拉在一起,笑道:“好了好了,这事儿谁也别提了,寻常百姓家的夫妻还有个吵架拌嘴的时候,你们两个,哎,你们小两口,自己好好谈谈。不过,皇帝,酒醉误事,日后不可在如此。” “儿臣谨遵母后教诲。这件事,是儿臣的错。爱妃受委屈了。”靳旬眼中有些意外,语气却还算镇定。 太后笑了笑,带着人走了出去。屋子里再次剩下我和靳旬。他拉着我的手,让我坐下,自己坐在一旁。 “朕不过临幸了你,你何须搬来太后压朕?”靳旬向来能屈能伸,此时语气也已经缓和多了。 我瞥了一下最,说:“这么丢人的事儿,臣妾哪里敢大肆宣扬。太后怎么知道的,我哪里晓得。” 靳旬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伸出手来,说:“拿来。” 我装煳涂,问:“什么?” 靳旬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强行从我袖子里抽出那方帕子,我气唿唿的说:“皇上以为拿走了,臣妾就无话可说了?” “你要说什么?”靳旬拿着那证据,走到炭盆胖,随手丢了进去。 我看着慢慢燃烧的白绢眼中悽然,委屈的说:“这么多年,皇上把臣妾蒙在鼓里。若不是昨夜皇上酒后乱心,臣妾恐怕到死也不知道,自己竟是如此可笑。臣妾不懂,皇上既然对臣妾如此嫌弃,又何必日日宠爱有加,让臣妾对皇上越来越难以舍离。” 第33页 靳旬看着我,眸子里染上一抹深情,他走到我身边,把我抱在怀里,语气轻柔,带着浓浓的爱意:“朕对爱妃的情谊从未有过半分虚假。此间种种,朕实在是有苦衷难以启齿啊。” 我抬起头,看着他,楚楚动人的看着他,说:“皇上的苦衷,臣妾明白。不过是怕对臣妾付出太多,重蹈覆辙。自来范家和彭家一文一武,把持朝政,皇上是怕外戚专权,扰乱朝纲。” 靳旬对我替他找的藉口大感意外,眼神不确定的看着我,不置可否。 我悽然一笑,语气忧伤的说:“如今范家皇上依然处置。彭家独大,皇上恐怕对臣妾,只会日渐疏离了。”说着,我又低头抽泣起来。 听到我提起范家,靳旬的手微微一紧,长嘆一声,说:“爱妃多虑了,范家如何能跟彭家相比。” 我伏在他肩头,越听他的话,心中越觉凄楚,泣不成声,抓着他衣服的手,越来越紧。靳旬半天不说什么,任由我的泪水浸透他身上的龙袍。这件他踩着无数白骨,蹚着滚滚血海换来的龙袍,此时我似乎都能闻到那股血腥和腐臭的味道。 范家自然不能和彭家相比。父亲从未向彭威虎一样,存留二心。可是一心一意的结局,就是身首异处,灭门屠族。此间凄凉,我却无处宣洩。 半天,我有些头晕,从他身上离开,我虚脱了似的,坐在那里。抬起已经哭红的眼睛,看着他,我声音有些沙哑的说:“如今,真相已白,臣妾有罪。” 靳旬眼中露出一抹诧异,我继续道:“那日臣妾知道自己还是完璧,可是腹中却又皇上认下的孩子。臣妾知道,皇上是怕臣妾难堪,故而在太后面前保全。可是处子如何可能有孕,臣妾便暗中找了医书查看,才知,仙鸾香会使人假孕。臣妾怕日后东窗事发,影响了皇上和彭家的关系,这才想了个滑胎的办法。把事情掩盖了过去。” 靳旬静静的听着我的话,半天低头不语。终于他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眼中已经恢復了平静。他拉着我的手,心疼的说:“爱妃处处为朕考虑,是朕之前委屈了你。” 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我心中松了一口气。我淡淡的笑了笑,抽回手,道:“臣妾没有委屈。只是看清了皇上的心意。日后皇上也不用对臣妾假意宠爱了,您放心,臣妾一日活着,就不会做出对不起皇上的事情。” 说完,我起身步履虚飘的就往外走。靳旬愣了片刻,朗声叫我,我脚步不停,走向门口。却被他一把抓了回来,拦腰把我抱起。我勾住他的脖子,他抱着我慢慢的走进内阁之中,慢慢的挑开我的衣衫,暧昧的说:“今日,朕便让你看看朕的真心。” 正文 第二十七章 身份暴露了 事情已经过去了两天,我才知道,那日兰霜除了灌了靳旬不少酒,还怕到时候他看出破绽,给他滴了几滴药在酒里。 自从那天在干平殿内一番云雨。后宫众人看我的眼神,越发犀利。我毫不介意的坐在那里,眼神坦荡的看着众人。 “娘娘,顺妃娘娘这几日伤寒卧病,后宫之事娘娘一人承担,又要没日没夜的伺候皇上,嫔妾看着真是辛苦。”平日里不声不响的瑛贵嫔语气挑衅。昨日里她刚刚从昭仪封了贵嫔,因为家族中出了个巧舌如簧的兄长,单凭一条三寸不乱之舌,平定了边关一场不大不小的动乱。 我知道她话里的深意,嘴角含笑,说:“瑛姐姐真是体谅本宫。本宫昨日还说起,姐姐刚封了贵嫔,皇上应该常去姐姐那里坐坐呢。本来昨夜我求了皇上过去,可是皇上却拿了摺子过来,看了半夜,才没有去打扰姐姐休息。今天本宫身体不适,姐姐可要好生准备着,也许皇上今晚回过去。” 兰霜坐在最末,端起茶杯,睇了我一眼,我从她眼中看出深意。她在贊我恶毒,我只是含笑扶了扶鬓边的珠花,看向其他宫嫔。 果然,我此话一出,众人神色各异。多的是向瑛贵嫔投去嫉妒的神情。 宫里的女人嘛,其他都是假的,能侍寝才是她们日夜盼望的事情。我背后的彭家,让她们不敢造次,可是瑛贵嫔算是什么东西。那个堂兄不过一个出了风头的县令,后台如此单薄,还敢在这里对我挑衅。 安良人惯会见风使舵,她笑着说:“贵嫔娘娘好有福气。有皇贵妃想着。” 我对她一笑,说:“之前宫中对本宫谣言甚多。本宫听着不去理会。可是心里细想之下,也无可厚非。大家都是从王府中便伺候皇上的老人,如今皇上前朝平稳,咱们后宫也不能太偏太移。从今往后,侍寝按着规矩来。本宫也会极力进言,求皇上雨露均沾。” 我的话,大得人心,众人纷纷行礼拜谢。我轻轻咳嗽一下,说:“本宫乏了,各位姐妹各自回去吧。” 兰霜动作最慢,众人都走了,她跟着我到了后面。坐在花园里,她笑着说:“好一个雨露均沾。恩威并施,你倒是不怕树敌。” “若是心存敌意,我压也压不住。这些女人,不给她们找点事儿做,早晚只知道传闲话嚼舌头。我哪里还有时间想我的事情。” 兰霜认同的对我说:“如今,你的危机基本已经过去了,下一步,作何打算。”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范家事出蹊跷。父亲一直一心为了朝廷,怎么就成了通敌叛国?”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上若想除了谁,只需一个莫须有即可。” 说着,我察觉到周围有些动静,兰霜也感受到了,我按住她的手,心中知道来的是谁。这么些日子,他也该出现了。 送走兰霜,我回到房里。让琥珀看好门,我坐在那里。宇文泽飞窗而入。我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继续喝着杯中的茶水。 “你知道我来了?”宇文泽大喇喇的坐在一旁,含笑看着我。 我对他着无耻的反应感觉厌烦,白了他一眼,说:“只怪冬日里四周太安静。你的鞋子碰到瓦砾之声,太过清晰。” “是吗?看来你长的本事还真多。”宇文泽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又喷了出来,“什么东西,这么苦!” 我瞥了他一眼,说:“这茶不是给你喝的。你有何事,大白天来找我?” “我后悔了。”宇文泽看着我,认真的说,“我看皇上对北国似乎并没有我想的那般心急,可是我帮你做的可都是冒险的大事。别的不说,但就救人,我可就差点儿回不来。” “出什么事了?”听他说到救人, 我当然知道是谁,着急的问。 “那个范经臣已经疯了,他现在在外面招兵买马,准备杀进皇宫。我去阻拦,差点儿被他一记飞镖射死。你说,我是不是很冤啊?”说着,宇文泽从腰间抽出一支短镖,我认得,那是哥哥的随身之物。 “你什么意思?”我无法冷静下来,急忙问,“你把他怎么样了?” “皇贵妃娘娘,你应该问的是,他把我怎么样了。这只镖,只需要再偏一指,我就呜唿哀哉了。”宇文泽一字一顿,带着怨气。 第34页 我低下头心中有些愧疚,可是抬头看见他似笑非笑的样子,又觉得可恶。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其实,我也不用为你做事。我手中可是有一样不得了的东西。” 宇文泽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把刀子,我认得,那是彭语梦当日砍下我手指的兇器。 我惊讶的看着他,他也不卖关子,解释道:“当日你从我这里知道假孕真相后离开,我本以为你会去找太后告状。不想你竟然丧心病狂的去了同鸳宫。我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所以,我偷偷留下了这把刀子。上面的一个彭字就是你杀人的证据。怎么样?你说我还用不用和你做交易?” 我看着他,眼中惊讶隐去,强行镇定下来:“那你之前为何不拿出来?” 宇文泽故作沉思状,说:“这是个好问题。我说,我愿意。” 我气的差点儿跳起来,感觉自己此刻就是被一只恶趣味的猫抓住尾巴的老鼠,任他戏弄。 “还有,你一直知道我是假孕?为何还要骗我?”我质问他。 宇文泽好笑的看着我,说:“看来此事确实蹊跷。你从我这里知道这件事,到你去找太医,不过数日,你竟然忘了。” 我知道自己说的话漏洞百出,已经圆不上了,实在想不通宇文泽的目的,我冷冷的说:“你可以不再帮我。我只问你,范经臣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那你先回答我,为何对他如此上心?”宇文泽突然正经起来,他看着我,目光咄咄逼人,我还未开口,他拦住我,说,“别说不该问的别问。你现在,没有资格和我说这个。” 我一时没了主意,只得沉默不语。见我举棋不定,宇文泽瞭然一笑,说:“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想,彭语梦已死,有人借尸还了魂。” 被他猜中了,我一惊,毫无防备,心生不安。 “不然我实在想不明白,彭语梦,为何要救下范经臣,彭语梦又为何要保住范静庄手下的人。” 我在才明白,他早已经成竹在胸。刚才的一切试探,不过是一出过场戏。我沮丧的看着他,想不到摆平了靳旬,又来了他。 宇文泽看着我,眼中带着惊喜,笑着,突然把那把刀收了回去,说:“有意思。我不为难你。不过我想知道,你是恨彭语梦,还是恨靳旬?” 我看着他,苍然一笑,说:”有什么区别吗?没有靳旬的支持,何人敢向皇后举刀?“我默认了,宇文泽点点头,脸上又恢復了以往那玩世不恭的样子,说:“好,这样,我们可以好好合作了。我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如今我才踏实了。” “宇文泽,你究竟想做什么?”我问出心中困惑。 宇文泽墨绿的眸子微动,笑道:“我只是想要北国富强,不再受制于人。还有,我想重回草原。““既然话说到此,我对你已经没有了任何牵制。我不防实话告诉你,这些,我都无法做到。靳旬的主意,没人能逆。” 宇文泽笑着摇摇头,说:“不用你使力,这些我自己回去办。不过关键时候,你给我报个信儿就好。” 我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要用我,打探靳旬和彭家的动向。可是如此,和通敌卖国有何两样? 宇文泽看出我的踌躇,笑着说:“你放心,大奸大恶不用你做。你只需要告诉我,皇上对北国态度有何变化即可。” 这样,我倒是有些坦然了,如今对他而言,我没有任何价值,他不去拆穿我,已经是我的运气。我茫然的问:“如今你是主导,为何还要帮我?” 宇文泽看了我半天,抬起头,傲然的说:“因为,是我的疏忽,害死了你。范静庄,你比彭语梦更值得活着。” 看着宇文泽离开,我的心情有些复杂,琥珀走进来,我都不知道。她轻轻的推了我一下,我惊慌失措的看着她。 “娘娘,怎么了?”她关切的问我。 我看着她,心神不宁的说:“宇文泽知道了我的身份。我有些害怕。” “这可如何是好?”琥珀也有些慌了,她问。 我闭上眼睛,将他的话从头想过几遍,不知道哪句是可信的。睁开眼,看到琥珀担忧的样子,我安慰她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宇文泽虽然知道了我的身份,可是他没有加以威胁,我想,他还是没有想要害我的意思。” 往后几天倒是太平,天气不错,我准备出去走走。这些日子,宫里格外热闹。太后的动作之快,出乎我的预料。那日刚从景灵宫看完画儿离开,不过半天,太后就已经拟好了诏书,分发下去了。原本死气沉沉的冬日,因为这些少女,多了些春天的生机。 “皇贵妃娘娘安。”我走在花园里,迎面一群叽叽喳喳花儿似的丫头走了过来,见到我,忙请安。我用含笑扫了一眼,莺莺燕燕的,好不热闹。 “哪个是彭平心?”我随口问着,一个女孩儿楞了一下,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她个子出挑,五官玲珑,脸色粉嫩,和这群女孩儿在一起,格外出众。我点点头,拉着她的手,说:“不用多礼,按着族中辈分,你该叫我一声姑姑。” “姑姑。”女孩儿福至心灵,很是讨喜。眼中闪出一丝得意,我心里冷笑,年少不谙世事,确实有彭语梦当年的影子。她只当我对她好,却不知道,周围多少眼睛里闪着记恨的恶毒。 “本宫今天还有事,哪天你到朝露宫去,我给你准备了一份见面礼。”说着,我拍拍她的手,她低着头,笑的好看。 “娘娘,皇上还等着您呢。”琥珀适时的催促。 彭平心忙到:“姑姑先去做正经事要紧。平心改日登门请安。” 我带着琥珀离开,走出几步,回头,那群女孩儿朝着花园走去,只是刚才和彭平心一起的人脚步急急地,把她闪在了后面。 靳旬今天和大臣在前面议事,我和琥珀朝着碎玉阁走去。这丫头倒是有主意,搬出皇上来敷衍。 兰霜正在院子里拾掇着草药,几本医书放在一旁。满院子药香扑鼻。 “这大好的天气,你不出去看看,收拾这些做什么?”我一边笑着,一边走到院子里。 兰霜看了我一眼,说:“我素来不爱见人,你不是不知道。再说宫里来了这么多小女孩儿,我这副德行,再把人家吓出个好歹来。” 我坐在那里,随意的翻着医书,上面的东西,对我如同外族文字一般,根本看不明白。随口把刚才遇到彭平心的事儿跟她说着。兰霜手上拿着一颗草,慢慢的放在笸箩里。 回头看着我,说:“你看那彭平心比彭语梦如何?” 我摇摇头,说:“比彭语梦识大体,可是却也是一副容易骄纵的性子。” “那倒好办,就怕是那种滴水不漏的。太后果真有心让她取代了你?”兰霜放下手中的活儿,走到我身边坐下。 第35页 我点点头,说:“取代倒是暂时不至于,毕竟我到了这个位置,实在不容易。只是我觉得,她应该是想,只留一个人,终究不能放心。” “皇上呢?你们相处的如何了?”兰霜问。 我一时拿不定主意,说:“他每次留在我那里,晚上都想在报復一样……” 兰霜看着我通红的脸,瞭然了。她悄声说:“看来,他还是心中不爽你暗算他。”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危机四伏 兰霜说的没错,靳旬虽然总是让我侍寝,可是每次都是简单粗暴,似乎是在报復我那日的威胁。不够慢慢来,我不着急。已经麻木了,那种屈辱,就当是报仇的代价吧。不过自从提出雨露均沾,他到也开始不断的宠幸别人。宫中一片祥和。 午后的阳光还不错,坐在轿子里,不时的撩开窗帘,各府的女孩儿每天这个时辰都聚在园子里。这里是通往靳旬干平殿的必经之路,用心昭然若揭。只是多日来,不见彭平心的影子。 轿子在干平殿外台阶下停稳,我扶着琥珀走了上去。杜来得迎了出来,笑着说:“娘娘,您可来了,皇上和六爷等您多时了。” 我听到靳奕,微微一愣,说:“六爷进宫,皇上找我作甚?” 杜来得一脸讨好的说:“也没什么,就是六爷送来一面琵琶,说是什么古物,特地请你来赏赏。” 我突然想到那日,两人听我弹琵琶时候的样子,心中有些不安。今天不知道他们的目的,那副特质的指甲没有带在身上。如果一会儿靳旬让我弹奏,可如何是好。不过再来,就算带了又如何,难道还要故伎重演不成? 想着,我独自走了进去。琥珀被杜来得拦住,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挑开帘子,靳旬抬头看了我一眼,伸手招唿我过去,说:“六弟刚淘来的宝贝,你是行家,来看看。” 我向靳奕福了福身子,他还是不用正眼看我,指了指搁在桌子上的盒子,说:“烦劳皇贵妃。” 我说了声“不敢”,走向那边。看了一眼盒子中的琵琶,我的心稍微安了一些,那只是一面没有弦的琴身,看来我想多了。 伸手把琵琶从盒子里取了出来,仔细端详着。一块白玉做的琴身,握在手里,温润如水。上面的一些暗纹,如同祥云。其中美妙,浑然天成。 “真是一面好琴。”我衷心的感慨着,“若是配上玄冥青丝,一定是极好的。” “爱妃果然懂行。”靳旬走过来,就着我的手,端详着,说,“六弟说这面琵琶是他送给你的礼物。” “我?”我不解的看着他们,说,“送我礼物为何?” “过两日就是爱妃的生辰了,怎么,自己忘了?”靳旬宠溺的看着我,我躲开他的眼神。虽然与彭语梦生活在同一个王府中,我倒是真的不记得她的生日。 “这礼物太贵重了,不过一个生日,何必如此破费。”我看向靳奕,靳奕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靳旬只是说:“六弟一份心意,你收了吧。” 我只得谢过,把琴放进盒子里。 靳旬叫了一声杜来得,杜来得走了进来,靳旬指了指盒子,说:“你去让香榭台的人去装上弦子,然后给皇贵妃送到朝露宫去。” “等一下!”靳奕拦住杜来得,说,“这琵琶装弦子都是现成的,用不了几时。装好了,拿回来,臣弟冒昧,上次皇贵妃弹了一半,弦子断了不是。如今装了玄冥青丝,臣弟想烦皇贵妃奏上一曲。顺便试试琴音。” 靳旬看了我一眼,我忙说:“列王说的突然,臣妾没带指甲。” 靳奕笑着,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放在桌上,说:“送东西,自然送一套的。” 我无法推辞,靳旬再旁一语不发。杜来得抱着琴走了出去。 我只得坐在椅子上。心中想着,既然躲不过,不如藉机漏上一手,靳旬不是怀念庄儿吗?那就让他在听听庄儿的琴。拿定主意,我安心看着靳旬和靳奕下棋。 “刚才来的时候,看到宫里有不少女孩儿。皇兄可曾见过了?”靳奕说着,点下一枚黑子。 靳旬头也不不抬,认真的看着棋局,说:“太后老了,喜欢热闹。” 我低头笑了一声,靳奕看向我,说:“皇兄以为太后是为了热闹?只怕以后宫中会更热闹了。” 他虽然对靳旬说话,眼睛却盯着我。我神情平静,嘴角带笑,说:“是啊,后宫中就我们几个老人,是该来些新鲜的了。” 靳旬抬头,故作责备的看了我一眼,说:“梦儿何出此言?如被太后听到,又该不高兴了。年纪轻轻的,何来的老?” 我掩面笑道:“皇上故意抠字眼儿,臣妾说的老和皇上说的可不是一回事儿。” 靳奕哈哈笑道:“俗话说,人不如旧,皇贵妃大可放心,就是天下百花入园,皇兄也会独宠你一人。” 靳旬嘴角一收,白字啪的一声脆脆的落在棋盘上,他端起一旁的茶,抿了一口,说:“下棋都不专心,你输了。” 靳奕这才做恍然大悟状,笑道:“自来棋艺不如皇兄,臣弟从未想过能赢。” 他们虽然说的是棋,可是听着总觉得怪怪的。我暗中观察着靳奕的神色,不禁想到从前在王府时,他总来我住处讨茶吃,和靳旬下棋,也总是心浮气躁的,每每被靳旬教训,还冲我做鬼脸。 往事还在眼前,如今只觉得惘然。当年亲密无间的兄弟,如今已是面和神离。 突然觉得好没意思,我站起身,拿着靳奕装指甲的荷包看着,上面的花纹何其熟悉。我心中一惊,看向重新开局的两人,莫非靳奕也对我起了疑心?不应该啊,他和我再见不过两面,加上他武夫的个性,怎么可能如此细腻? 想着,杜来得动作到快,有些微喘的捧着装好的琵琶回来了。 我走上前,从他手中接过琵琶,轻轻放在一旁,绑上那副新的指甲,把琵琶抱在怀中。轻轻一拨,声音铮铮,果然是一把好琴。 见两人都没有看我的意思,我看了一眼周围,心中思忖着曲目,手指慢慢的拨动琴弦。玉石相撞之音从指间流出,一曲“眉梢望”渐入佳境。 靳旬靳奕几乎同时停下手中的动作,沉沉的听着我琴声。清脆如小溪叮噹,浑厚如隔窗闷雷,急切如雨打芭蕉,舒缓如绵绵细雨,激烈如金戈铁马,委婉如新房戏语。 一曲弹罢,周遭安静的像是雨后竹林。我怀抱琵琶,含笑看着痴迷的二人。 还是靳奕率先回过神来,他嘴角带着含义不明的笑,看着我。 靳旬把手中棋子慢慢点在星盘上,靳奕低头一看,拍手笑到:“皇兄这招走的乱了。” 我瞥了一眼,他竟然自己放入了靳奕刚刚吃棋的位置。 靳旬苦笑一声,说:“爱妃的琵琶谈的清雅脱俗,竟不似从前那般甜腻。” 第36页 我一副懵懂状,笑道:“甜腻是少女们的气质,臣妾已经过了那个年纪。” 他没有说话,只是摆了摆手,说:“朕乏了,就不留六弟了。” 靳奕忙站起身,向我们告辞。 我放下琵琶,站在那里,向他回礼。靳旬这才起身,走向我。我看着他的眼神,心中一震,那抹创伤悲凉,毫无掩饰。 这剂药是不是下勐了?我的心提了起来。靳旬定定的看了我半日,像是要在我脸上找到什么答案似的。终于,他放弃了,此时如此清醒,又怎会因为一支曲子,再做出荒唐事。不过我知道,我已经再次勾起了他的兴趣。 琥珀抱着琴,我没有坐轿子,花园里的热闹已经散去。我们两个走在雨花石铺着的小道上。 突然,靳奕不知道从哪里走了出来,我吓了一跳,捂住胸口,半天,才向他行礼。 “列王不是回去了吗?怎么到了这里?”我看着他,心中一阵不安,琥珀向前一步,随时准备保护我的样子。 “皇贵妃无须紧张,本王只是有件事不明白,想向皇贵妃请教。”靳奕说着,看来向琥珀,“你下去,本王要单独和皇贵妃谈谈。” 琥珀看向我,我四下看了看,没有一个人,如果此时他对我不利,我可真就是叫天天不应了。见我们犹豫,靳奕摊开双手,说:“本王觐见皇上,身上寸铁不带。皇贵妃怕什么?” 见他如此纠缠,我对琥珀使了个眼色,说:“你回去吧,我一会儿自己过去。” “太后还等着您呢。”琥珀做最后的挣扎。 靳奕看着她,嘴角一勾,说:“宫中何时白天唱戏了?姑娘放心,我和皇贵妃没有太多话,不会耽搁到晚上的。” 琥珀没了主意,想不到靳奕连太后找我去听戏都知道。见僵持不下,我只得再次出面,让琥珀离开。 琥珀不放心的一步一回头,终于还是消失在拐弯处了。 这里只剩下我们两人,我警惕的和他保持距离。 靳奕并没有急着开口,他手指托着下巴,看着我,好像在沉思什么。我的手在袖子里攥的紧紧地,脸上尽量露出镇定。想他自来光明磊落,应该不会对我如何,可是想着那日的刀锋,我心中还是有些打鼓。 终于,靳奕长出一口气,他脸色没有刚才那般让人捉摸不定,神情温和起来,慢慢想我靠近。那才是我熟悉的他的眼神,我一时竟然觉得恍惚,好像他看着的不是彭语梦,而是范静庄。 “你是怎么做到的?”靳奕的话说的含煳,我一时摸不着头脑。满脸疑问。 靳奕突然温和变成嘲讽,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说:“这双手,怎么能弹出庄儿的曲子?”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君子报仇 我的手腕被靳奕抓的生疼,我忙辩驳道:“臣妾不过是学来的。王爷何须如此生气?” 靳奕眼神威胁的看着我,嘴角毒笑,说:“你也配学她的样子?不过是为了勾引皇兄。听说你还跑到同鸳宫去迷惑皇兄。彭语梦,想不到你竟如此下作。” 他的话,像是鞭子,抽打着我本就伤痕累累的自尊。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甩开了他的手,冷冷的说:“王爷说臣妾下作,臣妾解释也无用。不过这是我后宫的事儿,王爷僭越了。若是被太后知道,王爷可想过后果?” 靳奕似乎没想到我会反抗,彭语梦好像除了哭鼻子撒泼,何曾如此冷静。他站在那里,有些茫然。 我强忍着眼泪,淡然的说:“王爷若是没有旁的事,臣妾晚些时候还要陪太后听戏,就不陪王爷在这里闲话家常了。” 说着,我绕过他,准备离开。靳奕突然梦醒一般,冷哼一声,道:“你别以为学着庄儿的样子,你就能变成她。小心画虎不成反类犬。” “谢王爷提醒,臣妾会注意的。对了,顺便谢过王爷上次的提醒,让臣妾提前准备,躲过一劫。”我故意气他,我气他有眼无珠,更气他出口伤人。 虽然知道,这些都是因为彭语梦,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我还是不能释怀。可能是最近相信我的人多了,对于他的迟钝,我愤愤不平。 把靳奕一个人丢在那里,我疾步离开。一刻也不能多待。 晚上,太后招唿大家到戏台子听戏。我坐在太后身边,看着那些姑娘,各个形容庄重的坐在下面,三五一群不时交头接耳。唯独彭平心独自坐在那里,显得有些孤寂。 我的离间,果然有了效果。如果此时有人和她亲密,我才要小心呢。戏台上,孙悟空翻着跟头,迎来满堂喝彩。太后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开心。 这时,突然外面来报,靳旬来了。所有女孩儿马上安静了下来,又害羞又好奇的看向院子门口。 靳旬一身明黄,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目不斜视,直奔太后面前。 太后有些意外的看着他,说:“皇儿怎么过来了?也没让人先来说一声。”然后就招唿着宫人添置桌椅。 靳旬笑着说:“刚才孩儿去碎玉阁看了一眼玉美人,天冷,她浑身疼的厉害。回来路过戏园子,听见里面热闹,就进来了。不想打扰了母后的雅兴。” “哪里的话,你能来我高兴。”太后说着,桌椅已经添置完毕,靳旬笑着看了我一眼,眼神中遮不住的宠溺。太后满意的看在眼里,笑而不语。 底下的众女孩儿向靳旬请安问好,靳旬只是兴趣索然的摆摆手,让她们坐回去。 我故作镇定的看着戏台子上的演出,余光感觉靳旬时时看着我,我故作不知,笑着看着戏台上还在翻跟头的猴子。 “这猴儿机灵,平日里就翻八个,今天是看见你来了,生生多出了一倍。”太后笑着指着戏台子上的人,对靳旬说。 靳旬瞭然,对杜来得喊道:“赏!” 杜来得忙碰了一托盘金定子,走下台阶,放在戏台上面。那演猴子的人,忙停下手里的动作,磕头谢恩。 我看了一眼靳旬,他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我说:“皇上不是来看戏的,是来搅和的。哪有人在半截的发赏,把人家的戏都打断了。” 靳旬一愣,笑道:“看来朕确实外行了,爱妃说的是。” 太后见我们如此在她面前肆无忌惮的打情骂俏,只是掩着嘴笑,下面的女孩儿却都对我投来羡慕的眼神。 戏还在演,靳旬打了个呵欠。太后忙到:“皇儿乏了,赶紧回去歇息吧。明儿还要早朝,别累坏了身子。” 靳旬点点头,看了我一眼,我看向太后,太后瞭然,道:“梦儿一同去吧。哀家跟这些娃娃看戏就好。” 我也跟着起身,福身离去。 和靳旬同车坐着,他拉着我的手,说:“刚才那个高个子的女孩儿是不是你娘家的堂侄女?” “是,叫彭平心。到了选秀的年纪了,开春儿就有她的。要不要臣妾给你留意着?” 我说着,竟不觉得自己的话里带着一股醋味儿。 第37页 靳旬看看我,哈哈笑道:“那就有劳爱妃了,再来一个彭家人,爱妃也更好做些。” 我不解的看着他,他只管闭着眼,一点儿也没有要跟我解释的意思。车子在朝露宫前停了下来,我们先后下车。朝着宫门走去。还没两步,里面一个人跑了出来,见到靳旬,两人都一愣。 “这不是宇文泽身边的侍女吗?大半夜的,你到这里来做什么?”靳旬脸色疑惑,看了我一眼。我也是茫然,看向绿萝。 绿萝忙说:“启禀皇上,女婢来找娘娘,是有件大事。” “何事?”我瞪了她一眼,虽然知道她对我充满敌意,却不想她竟如此没有个分寸。 绿萝眉间带着挑衅,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娘娘那日问我们公子要的方子公子找到了,特地让我送来。” “什么方子?”靳旬疑惑的看着我,我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绿萝见我如此,一脸奸计得逞似的样子,从袖子里掏出一瓶药,说:“就是这个,一举得男的方子啊!” 我被她的话惊得差点儿咬到自己的舌头,看着靳旬投过来的暧昧眼神,我皱眉瞪向她,绿萝无所谓的样子,让我想要抽她一记耳光。 靳旬清了清嗓子,绕过绿萝走了进去。我愤愤的看着她,说:“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这样害我!” 绿萝一脸无辜的耸耸肩,高声说:“娘娘大可放心,此药绝对万无一失!” 我气绝,靳旬已经进去了,我怒目而视,问她:“你究竟来干嘛来了?” “你以为我要来吗?是我们公子,一时离不开,才让我来的。告诉你一声,你要救的人找到了。具体,明晚孤岛详谈。” 我心下所有的情绪都被喜悦掩盖了,忙问她:“他人在那里,可还好?” 绿萝看着我,神色一沉,说:“不知道!” 我晃着手里的那瓶药,问:“这药究竟是干什么的,你总该知道了吧?” 绿萝看了我一眼,冷笑道:“当然是房中**的药,一点,就可,多了怕你吃不消。”蛮夷的女人说话口无遮拦,我脸上一红,她却一阵风似的,不见了。 那日宇文泽被哥哥一击飞镖所伤,放跑了他,如今再次找到,看样子,是真的成了。我心中又惊又喜,掩饰不住的雀跃。 走进院门。靳旬突然从门口出来,吓了我一跳,他看着我来不及收回的喜悦,皱着眉问:“什么事儿这么开心?” 我一时答不上来,他暧昧的看着我,说:“一举得男?你找错人了吧。这事儿,不应该跟朕商量吗?” 他靠的太近,我脸一下子红了,靳旬不管我,大步走进屋里。 我蹑手蹑脚的跟了进去,他已经躺在了床上。 “皇上今晚上真的要留在我这里?”我不肯靠近,站在那里问。虽然已经和他有了肌肤之亲,但是心里还是想要逃避。 靳旬歪过头来,看着我,说:“你放心,朕今天太累了,无心和你如何。” 我听他这么说,才慢慢的走过去。他和衣躺着,我也和衣躺在他身边。耳边靳旬鼾声渐渐起来了,我脑中想着哥哥,根本睡不着。 突然靳旬身子一侧,手搭在我胸前,我整个人身子一僵,慢慢的把他的手推开。侧身,后背对着他,可是他还是欺身贴了过来。我挣脱不得,又怕吵醒了他,只得任由他抱着。 “庄儿……”突然,听见靳旬的声音,我不禁侧脸,果然他在说梦话。这些日子他总爱在梦里喊着我的名字。可是每每听在耳朵里,我只觉得尴尬讽刺。和江山一比,庄儿算是什么东西。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他便起身,按规矩,我应该起来伺候他更衣洗漱,他却把我按会床上躺好,说:“你再睡会儿吧,有他们呢。” 说着,杜来得已经带着众人,端着东西走了进来。靳旬替我放好床帐,我躺在里面,听着他的声音。 他换好衣服,收拾完,径直从我这里去了朝堂。我忙爬了起来,随便绾了个髮髻,从后门朝着孤岛走去。 已经熟门熟路了,我走进宇文泽的住处,他正在树下练剑,剑锋犀利,看着竟有些熟悉。见到我,勐然一收,将手中的剑递给一旁的绿萝。绿萝还是满是敌意的瞪了我一眼,我毫不在意。迎上去,拉着宇文泽问:“你昨天说的都是真的?范经臣现在在哪里?” 宇文泽把我的手拉下去,擦着额上的薄薄的汗,说:“你这么高兴干什么?不是让你晚上来吗?也不怕被人看见以为咱来有私情呢。” “呸!”我被他龌龊的猜想惹怒,啐了一声,看着一旁的绿萝,说,“可别胡说八道的,小心有人听了心里不舒服。“绿萝知道我的意思,她愤愤的白了我一眼,转身朝着屋里走去。 “他现在正在招兵买马,准备报仇呢。要我说,范太师那么聪明的人,怎么生出你们这么煳涂的一对兄妹。一个天真的赔上全家性命,一个又自以为是的想要蚍蜉撼树。真是好笑的很。” 我被他说的哑口无言,想不到哥哥也被仇恨沖昏了,竟然如此莽撞。 我看着宇文泽,说:“你既然见到他,何不劝劝他。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必急于一时?” 宇文泽惊讶的看着我,说:“我还被他打了一掌呢,那里就能劝的了他!” 我敛起好性儿,板着脸,说:“那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看着他自投罗网吗?” 宇文泽见我着急,笑道:“我虽然劝不了他,打不过他,但是我有我的办法,我已经把他……” “你把他怎么样了?”我有些紧张的问。 正文 第三十章 自作自受 “我把他送走了。就他集合的那群乌合之众,还说报仇呢。报仇不是用嘴说的,这点他都不懂。” “你把他送哪里去了?”不顾宇文泽的滔滔不绝,我打断他。 他看着我一会儿,说:“我正巧遇到北国的商队,把他给了他们。送他出境。” 我一下子明白了什么,看着宇文泽,说:“范家被灭门就是因为有人诬陷范太师通敌,你这么做,不就把这罪名做实了吗?你究竟是何居心?” “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跟我讨论居心?是不是太幼稚了。我是在帮你。难不成真要把他留在京城,随时对皇上拔刀相向?” 他的话,我无法反驳,可是心里明白,他手里又有了一个牵制我的筹码。 宇文泽看透了我的心事,他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回过神来,他说:“走吧,我送你离开。小心一会儿皇上跑来捉姦。” 我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想着昨晚绿萝说话的口气,真是狼鼠一窝。 宇文泽和我走到岸边,湖面上还结着冰。宇文泽这才想起来什么,惊讶的看着我,问:“你是怎么过来的?” 我摊手道:“没法划船,自然是走过来的喽。” 第38页 宇文泽走过去,看了一眼薄薄的冰面,说:“你命是真的够大,这都没有掉进去淹死。” 我没有理他抬脚就往上踩,宇文泽一把把我拉回来,扣在怀里,脚尖点地,飞了起来。 我本能的攀住他的脖子,没多会儿,到了对岸。他放下我,我刚刚站稳,发现,有人竟然站在岸边。 顺妃看到我也是吓了一跳。我忙推开宇文泽。 顺妃很快也恢復了平静,她似笑非笑的眼睛在我和宇文泽之间徘徊,终于落在我身上定住。福身请安,说:“皇贵妃娘娘一早就来找宇文公子看病吗?” 我知道她话外之意,只是刚才我和宇文泽的样子,确实暧昧。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 宇文泽挡在我身前。我看到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银针。我心中一惊,还没喊出声音,宇文泽已经闪到她面前,手一挥,银针刺入顺妃头顶,顺妃还来不及反应,人已经重重的倒在地上。 “你对她做了什么?”我冲过去,蹲下身子,探着她的鼻息,还好,没有死。 宇文泽冷哼一声,说:“你怕什么,我不会蠢到要她的命。只是让她再也说不出闲言碎语。” “什么意思?”我警惕的看着他。 宇文泽一脸无所谓的耸耸肩,说:“你快走吧,过两个时辰,你就知道了。”说完,他竟然头也不回,飞身越过湖面,朝着孤岛返回。 我手足无措的看着地上的顺妃,心中一阵茫然,看看四下无人,我提着裙摆,拔腿就跑。 宇文泽说的话,两个时辰之后我确实明白了。一个宫女跑到朝露宫禀报,说顺妃得了失心疯,在湖边被人发现了。 “好毒辣的手段。”兰霜听我说完前因后果,不禁感慨,“这种人在你身边,真不知道是福是祸。” 我心中也是犹疑,宇文泽随随便便就能把一个好端端的人弄疯,跟他一起,真是与虎作伴。 兰霜看着我心力交瘁的样子,安慰的笑着拍拍我的手,说:“你以后多加小心就是了,至少他现在还在帮你。” “但愿吧。”我轻嘆一声,说,“但愿他永远不会站在我的对立面。” 坐在碎玉阁,我心情依旧低落,唉声嘆气。兰霜劝我半天,我才稍微缓和一些。 为了转移我的注意力,她说:“对于宫里那些做客的丫头,你可想到办法了?” 我摇摇头,一脸生无可恋,说:“我能有什么办法,太后铁了心要养条新的狗,我这条老狗有个住处已经安然了。” “你别这样。”兰霜说,“最近皇上总是去你那里,你要好好珍惜才是,趁早怀上一个真正的龙种,到时候,你的地位稳固了,谁还能撼动你?” “怀个龙种?谈何容易。兰霜,你不知道,每次与他独处,我都想拔刀做个了断。只是可怜我一家百余口,死的不明不白。又只得忍住。如此下去,我真怕自己会疯掉。” “你不能想这么多。”兰霜的声音声音镇定,为我分析,“小不忍则乱大谋。你就当天将降大任于你,你一定要撑住。别说为了范家冤案昭雪,就是为了你自己,也要保住这份地位。哪怕什么都是假的,权力却是真的。” “我知道了,所以我才委屈自己投其所好。披着彭语梦的皮,学着范静庄。我现在真希望有朝一日,范家平反,我带你离开这里,咱们姐妹两个隐居山野,再也不理会着世间的俗事。” 兰霜笑出了声音,我心中却是悽然。看着天色将晚,想着靳旬今晚应该还会再来,我便匆匆告辞了。 兰霜的脸,在我看来已经习惯了。那因为我而毁掉的清秀容貌,让我总是活在愧疚之中。当年靳旬奉旨外出办案,有人送来一瓶摸脸的膏子,说是靳旬在路上遇到的西洋人卖的。我觉得稀罕,就给了兰霜一半。她当即涂了一些在脸上脖子上,从此,一生尽毁。 后来太医说,这中间被人掺了一种叫做火灵的毒物。那东西涂在脸上只需片刻,就会发烫,须臾之间,如同烈火焚烧。兰霜毁容,还多亏了我们察觉异常及时,甚至有人被这东西活活的烧死过。 后来事情被靳旬压了下来,苦于没有证据,无法指控彭语梦,我们只得暂时隐忍不发。没想到,一忍,竟忍到现在。 想着想着,迎面撞到一个人。我看过去,竟是彭平心。 “你怎么一个人?”我故作奇怪的看着她。 彭平心有些委屈却依旧一脸高傲的说:“那些人我不想去理她们。小门小户的样子,处处透着小家子气。” 我笑道:“你还真有我当年的影子。人家都说侄女和姑姑最像,咱们家的人,果真大气。那你一个人,这是要去哪里呢?” 彭平心被我说的高兴,亲近的说:“心儿正打算去朝露宫给姑姑请安的。” 我拉着她的手,说:“正巧的很。咱们一道回去吧。这时辰快该传膳了,你跟我一起吃吧。” 彭平心点点头,我们一路往朝露宫走着。 她不时看看我,眼中带着些许疑惑,我问她,她说:“都说姑姑这些年一直得皇上宠爱,想不到竟一点儿架子都没有。” 我掩嘴笑道:“这架子是摆给外人看的,咱们都是自家人,一笔写不出两个彭字。再说了,平心出落得出众,姑姑见了喜欢的紧,哪里还有什么架子。日后如果进了宫,咱们更是最亲近的。” 彭平心听我这么说,一脸感动,忙道:“如果以后有机会入宫,平心定当为姑姑分忧,为彭氏满门争荣。” “嘘!”我四下里看了看,谨慎的压低声音,说,“这种话放在心里就好,千万不要说出来,这宫里处处都是耳朵,一句不慎传到别人那里,被有心人稍加利用,你别说什么争荣分忧,就是活着,都是难。你可记住了?” 彭平心显然被我吓到了,忙闭紧了嘴,拼命的点头。 我心中暗笑蠢物,又半真半假的和她说了好多。终于走到了朝露宫门口。靳旬的仪仗停在门外,我看了一眼彭平心,她显然也知道那是什么,不由得有些怯怯的止住脚步。 我拉着她,不让她退缩,道:“别怕,皇上如今还是你的姑父呢,进去一道请个安。也让他见见,咱们彭家的美人儿。” 靳旬站在院子里,我们向他请安。我这才发现,他站在那颗梅树下,不知在想些什么。这棵树是从同鸳殿后面移过来的,那一日胡诌的一句话,他竟然当了真。 腊月移栽可谓犯了大忌,却不想,这树竟然活了。因为是皇后的遗物,外面对我嫉妒的议论更加勐烈。我现在似乎越来越明白了,靳旬把我宠上天,不过是让我成了众人的靶子,越是突出,被瞄的就越准。 “你回来了。”靳旬看向我们,眼神瞥向我身后的彭平心。 我笑道:“皇上怎么站在院子里,不冷吗?” 靳旬收回眼神,看向我,说:“朕过来的早了些,宫人说你出去了,想着吃饭的时候你自会回来。这不,晚膳刚刚送来,你就进门了。” 第39页 我歪头看了一眼屋内大桌上的饭菜,笑道:“皇上怎么知道有客人来,竟准备了这么多吃的。” “朕怎会未卜先知呢。只是巧合罢了。”说着他又看向彭平心。 我回头,彭平心也在瞄着他。我心中冷笑,拉她上前,想靳旬说:“这就是昨日皇上专门问臣妾打听的臣妾的侄女,叫平心。” 靳旬顺着我的话,开口问:“几岁了?” 彭平心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看了我一眼,我眉目含笑,说:“皇上问你呢,你说吧。” “是。”她规矩的屈了一下膝,说,“臣女今年十五了。” “多好的年纪啊。”我看着靳旬的反应,说,“想当年臣妾入府的时候,也是这个岁数。” “是啊,真是当年啊。”靳旬话里有话,我看了他一眼,拉着平心说,“饭好了,咱们进去吃饭吧。” 靳旬走了进来,我们坐在桌前。他举筷给我夹了一块儿肉,说:“御膳房做的羊羔,你尝尝。” 我忍住噁心放进嘴里,一股膻味儿沖的我头晕。强颜欢笑,囫囵个儿的吞了下去。 按御膳房的规矩,这种味道极大的食材,需要去腥膻的,不想彭语梦最爱这个味道,御膳房便想着法儿的把菜做出原味儿。只是苦了我这个向来饮食清淡的人。 这时,彭平心轻轻轻笑了一声,我和靳旬同时看过去,她忙起身告罪。 靳旬微微抬手,说:“所谓家无常礼,你不用如此拘谨。一顿家宴而已,别太过束缚才好。” 彭平心感激的起身,坐好说:“臣女见皇上和皇贵妃相处,不禁想到了家中新婚燕尔的哥嫂。此情此景,恩爱万分。” 我心中一凛,不仅后悔自己看低了她。她马屁拍的好,又用哥嫂比我们,一下子辈分就含煳过去了。 靳旬含笑看着她,虽不置可否,却满面春光。平心看向我,我只能给她一个赞许的笑容。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我看靳旬对她越发有了兴致,心中懊恼。不觉想起之前琥珀评价我的一句话,叫做扮猪吃老虎。 我现在竟觉得自己,是一只虎成了猪。这丫头不过见了两次,我竟自负的以为看懂了她。如今她入了靳旬的眼,难保不成了第二个彭语梦。 正文 第三十一章 替身出现 果不其然,没过两天,靳旬就送了我一份大礼。看着坐在安良人前面的彭平心,我百感交集。 今天是我的生辰,各宫宫妃一大早前来给我请安送礼。刚刚被靳旬宠幸封了昭仪的彭平心一脸喜色,双手捧着一个锦盒,笑靥盈盈的说:“嫔妾给姑姑准备一对儿猫眼石,还未加工,可以让内务司拿去,做成戒指耳环都是好的。” 我笑着让琥珀接过来,说:“心儿真是有心。姑姑喜欢的很” 瑛贵嫔忙到:“昭仪娘娘不愧是大家出身,出手就是阔绰。不像咱们,金啊玉啊的,这猫眼石是西洋玩意儿,咱们之前见都是少见呢。” 彭平心笑道:“贵嫔说笑了,心儿只是知道,要给姑姑最好的,金玉太过寻常,怎能配得上姑姑。” 我看了一眼琥珀,琥珀神色平平,她惯是这幅样子,只是此刻眼中透着嘲讽。我瞥了一下嘴,扫向众人,其余人都一时拘谨,掂量着自己手中的礼物。 还是兰霜站了起来,走上前,说:“嫔妾惭愧,竟连金玉这些平常之物也寻不得,只手抄了一份佛经,送给娘娘。” 我伸手接过来,打开,贊道:“玉美人的字,还是这样好看。人都说好字在手,千金难求。这礼物,本宫喜欢。” 彭平心有些不开心的低下头,拨弄着自己的手镯,上面镶着的宝石,格外扎眼。 我咳嗽了一声,说:“心儿的手镯倒是漂亮的很。是皇上赏的?” 彭平心得意的点点头。琥珀正好给我递了一杯茶过来,我伸手去接,手腕上两只素银镯子叮噹作响。 彭平心忙收起得意之色,拉了拉袖子,有些侷促。我抿了口茶水,看向众人。 大家都散了,彭平心坐在那里低头不语。我看了眼琥珀,走到后面。不一会儿,琥珀带着她来到花园。 我坐在亭子里,看着池子里不合时令的睡莲开着,花房的人向来别具心意。彭平心走到我面前,跪在地上。 我看也不看她,拨弄着手中的一对儿猫眼,正是她送给我的礼物。 她也不敢起身,慢慢的,我听到一阵抽泣。我抬眼睛看了她一眼,她正偷偷瞄着我,手绢抵在眼角,眉头委屈的皱着。 “起来吧。”我把手中的猫眼放在石桌上,懒懒的靠在圈椅里,琥珀过来给我披上一件狐裘,彭平心慢慢起来,站在我身边。 “姑姑,你是不是怪我刚才太过张扬了?”彭平心声音有些哽咽的问。 我看了她一眼,说:“你觉得呢?” 她低下头,吸了吸鼻子,说:“我觉得委屈。” 我心里暗笑,脸上却满是耐心,拉着她的手,让她坐下,问:“你是觉得咱们彭家如今地位非常,这些细节都无需在意吗?” 彭平心点点头,委屈的说:“心儿只是想把最好的给姑姑。” 我笑了笑,说:“心儿的心意姑姑明白,只是你这样一来,必然得罪了她们。女人之间,最容易攀比。你刚得皇上宠幸,就如此显摆,难免有人要恨你。” 彭平心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我明白她想说什么,说:“你别以为姑姑我当年如何如何,先不说当年是在王府如今是在皇宫。但就是姑姑在这上面也是吃过亏的。只是我走了的弯路,不想你再去走。我这份心,你可明白?” “可是,皇上就是喜欢姑姑这份特别不是吗?” 没想到她会顶嘴,我一愣,想了想,说:“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她毫不犹豫的说:“皇上总说,心儿像姑姑,说就喜欢心儿这性子。” 我有些吃瘪,看了一眼琥珀,琥珀低头,我说:“看来是姑姑不了解皇上了。既然皇上喜欢,你就无需再去考虑他人。只是姑姑提醒你,今日在你之下的人,明日却未可知。你要好好留心才是。” 送走彭平心,我有些无奈,琥珀笑着看着我,说:“看来是你多虑了,这种心性,以后怕是有太后头疼的。” 我长嘆一口气,说:“那日跟皇上初见时,她可不是这幅样子。” “许是太后手把手教的好吧。彭语梦初入府时,不也是规规矩矩的吗?”兰霜走过来,拿起桌子上的猫眼石,冷笑道。 我看了她一眼,说:“那倒也是。” “你今天生辰,怎么过?”兰霜好像故意气我,笑着坐在一旁。 我白了她一眼,说:“内侍监安排着,我操什么心。一会儿靳旬下朝回来,再说就是。” “对了,我看这几日皇上似乎对后宫开始感了兴趣。前两天刚封了个心昭仪,昨天竟然去了安良人那里。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兰霜一脸疑惑的问我。 第40页 我摇摇头,说:“不知道。我也几天没见他了。许是食髓知味了吧。” “你就一点儿也不担心?”兰霜看我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提醒我说,“开春选秀之后,后宫之中女人会越来越多,你得早拿主意才是。” 兰霜的嘴好像开了光,不用开春,当晚,就应验了。皇贵妃的生日,晚上要有家宴,彭家父子,皇族兄弟妯娌都来赴宴,送上礼物。 其中,就数靳奕最特别,他送了我一场歌舞。本来没觉得怎样,可是当众人围成一圈,从中间捧出一个女子之时,我直接打翻了手中酒杯。 靳奕满意的看着我的惊慌,我则急忙看向靳旬,他原本有些索然的神情一扫而空,两眼直直的看着那个女子。 坐下众人也开始议论纷纷。 “……这个女子好像先后啊!”不知是谁声音突兀,靳旬慢慢坐直了身子。但是他还是给我留了面子,并没有马上冲下去。 我愤愤的看着靳奕,靳奕嘴角带着邪魅的笑,慢慢的品着杯中的酒。 本来热闹的宴会,被他一搅,彻底变了味道。彭威虎阴着脸坐在那里,彭宇森也向靳奕投去兇狠的眼神。 一曲舞罢,靳旬说是更衣,提前离席。丢下我一个人坐在那里,如坐针毡,还要强颜欢笑,笑脸相迎。终于,宴会结束,靳旬都没有回来。 第二天,宫里多了一个忆美人。 “这个靳奕,就知道坏我的好事!”我坐在朝露宫,对着兰霜和琥珀发火,一早,果儿就来说,靳旬昨晚上临幸了那个女人。 兰霜也是一脸愁容,说:“我就说,直接向列王说明算了,他这样拆台,咱们这戏可怎么唱啊。” “他那性子,说了只是更加麻烦,我也是命苦,怎么就认识了这么个没脑子的东西!”我气唿唿的拍着桌子,想着他昨天那副样子,心里就恨不得向小时候那样,给他几鞭子。 “你是不是小看了他,我看他心思挺缜密的。之前他不也听出了你的琴吗?” 兰霜说着,给我倒了一杯水。 我长出一口气,说:“你不说我还没想到,以他莽夫的脾气,绝对想不到如此恶劣的主意。我想他背后应该有个军师。” “我觉得他就是为了整你。如果他又别的目的,彭家现在一家独大,他不可能找个没有任何背景的舞娘和你对立。”兰霜替我分析。 我烦的要命,根本听不下去。只觉得肚子里气鼓鼓的,手里的茶杯直接摔了出去。 靳旬正好进来,茶杯砸在他腿上,热茶泼了他一身。兰霜忙上前替他擦拭,他却毫不在意。 兰霜和琥珀退了出去,我看了他一眼,别过脸去。靳旬走到我身边,说:“梦儿这是生的谁的气啊?” “皇上昨晚上可高兴?”我不答反问,一股浓浓的醋意。 靳旬笑道:“爱妃是在生朕的气?” 我白了他一眼,说:“梦儿怎敢生皇上的气?只是梦儿觉得,皇上这些日子也太过不节制了。开春进了新人,臣妾恐怕连皇上的影子都见不到了。” 彭语梦的声音总是透着一股酸意,靳旬笑着把我搂在怀里,说:“梦儿放心,在朕心里,没人能够取代你。” 我冷哼一声,想着他那日醉后喊着我的名字的样子,心中一阵苍凉。我终究还是高看了帝王的情谊。薄情才是他们的天性。 不过彭语梦怎会如此多思,她要的不就是皇帝的甜言蜜语吗?想着,我忍住心头烦闷,露出笑脸,说道:“皇上说话可要算话。” 靳旬拍了拍手,杜来得带着人走了进来,那人手中捧着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柄如意。 靳旬靠在我耳边,说:“昨日朕的礼物还不曾送,这尊观音像,是朕早就准备下的贺礼。” 我假装欣喜的收了,转身看向靳旬,说:“今天你可还有旁的事情?” “爱妃有何安排?”靳旬挥手让人离开。 我看着他,说:“晚些时候去给太后请安。你陪我去。” 这次日子,彭平心得了宠幸,虽然太后对我依旧如同往日。可是毕竟有人分了靳旬的恩宠,昨夜他做出如此荒唐的事,难免太后对我现在的处境有所忧虑。我要让他替我去做个证明。 靳旬爽快的答应了,让人安排了轿子,我们一同朝着景灵宫而去。 正文 第三十二章 再现毁容 接下来的几天,我被彭平心烦的不行。我更加确定,那日引起靳旬注意的几句话,一定是太后手把手教给她的。因为我现在发现,跟彭语梦比起来,她的脑子就是个摆设。 “姑姑,皇上又招了忆美人侍寝。”散了朝会,我刚在后堂坐下,她就气唿唿的跑了进来。开口就惹我讨厌。 我敷衍的嗯了一声,起身拿出一本书,歪在榻上看着。 她走到我身边,说:“忆美人有什么啊?不就是长了一张跟范静庄有几分相似的脸吗?” 我压住心中火气,眼睛看着书上的文章,冷冷的说:“先后的名讳,是你混叫的?我看你是嫌命太长了。” 她不服气的说:“一个死人,有什么忌讳。皇上若真是爱她爱得不行,何故就杀了她全家。我看皇上也不过是迷恋那张脸,如今来个如此低贱的舞娘,不也就替代了。” “砰”的一声,我把手中的书扔了出去,怒目看着她,她一愣,忙跪在地上。 我冷声道:“皇上的心思,你猜得透吗?我看你真是越发的不知死活起来。你心中不平是吧,去找太后说去!” 彭平心从未见我发过火,如此一遭,早就吓得魂不附体。自从她进宫以来,一直得着太后的关照,加上彭家作为后台,越发的无法无天。如今被我一吼,好像从云端一下子跌落,只剩下呜呜的哭声。 我却知道,我之所以如此愤怒,才不是她不管不顾的作死,而是她的话句句说在我心里。 虽然这些日子,我不断的提醒自己,靳旬的薄情寡义。可是再外人看来,他对那个舞娘的宠幸可都是因为对我的情谊。 明明是个负心汉,却被众人一致认为是个痴情郎。我有时真想撕掉他脸上这虚伪的面具。 正在这时,有人来报,说是新进的忆美人来给我请安。我看了一眼彭平心,说:“你先去里面待着,若发出一点儿声音,以后再也不用登我的门。” 彭平心心有余悸的点点头,爬起来,跟着琥珀到了后面。我没有动,依旧靠在那里。 一股浓烈的香气扑面而来,我不禁用手绢遮住鼻子,厌烦的抬了抬眼皮。 “嫔妾给皇贵妃请安。”女人扭捏的跪在地上,声音拖着,很是不情愿的意思。 我看着那张脸,今日看来,与我也没有多么像,只是眼睛有几分相似。 见我没有让她起来的意思,她脸上毫不掩饰怨愤,声音带着挑衅说:“昨夜伺候皇上,皇上特意让嫔妾多睡一会儿,嫔妾晚了些过来,娘娘可是怨嫔妾?” 第41页 我冷冷一笑,说:“皇上自来如此,体恤宫嫔。我这里倒也有一条规矩,伺候皇上的,隔天可以晚些时候过来。妹妹来的算是早的。” 说完,我低头摆弄手上的戒指,还是没有让她起来的意思。 忆美人看着我,眼中怨恨更深,声音轻佻的笑了笑,说:“是啊,嫔妾知道,娘娘伺候皇上多年,最了解皇上心性。” 我心中火气更甚。这个女人那里就像了我?靳旬是瞎了还是太飢不择食? 这时,琥珀走了出过来,说:“娘娘,杜来得在外面,说,皇上让您去干平殿陪怹下棋,说这几日周围俗得很,想讨半日清雅。” 我一愣,靳旬什么时候知道我会下棋了?在看琥珀,我心中瞭然。这丫头,拐着弯儿接着道的骂人。再看地上跪着的,庸脂俗粉。 我慢慢的起身,走到忆美人身边,手指隔着帕子,勾起她的下巴,这近了一看,眼睛也不是那么像了。笑道:“妹妹回吧。本宫有事,要出去了。” 走出宫门,杜来得候着,过去给我挑开轿帘,说:“娘娘,烦请琥珀姑娘拿上您的琵琶。” 我看了一眼琥珀,琥珀转身进去。 轿子到了干平殿,我怀抱琵琶独自进了靳旬的房间。 他正在写字,我把琵琶放在一旁,轻轻挽起袖子,走了过去。拿起墨块儿,为他研磨。 靳旬抬头看了我一眼,又低头看向纸上。上面一首蝶恋花,竟是我的笔迹。 我心中一惊,手上的动作也停了,定定的看着他笔下我的字迹,不禁哼了一声。 “皇上字迹什么时候变了。”我故意挑衅。 靳旬没有理我,继续写着。 半天,他停下笔,端详着那字。我放下墨,站在一边。 “听说这几日心昭仪有些怨言。”靳旬好似无意的说。 我想着,以彭平心的性子,在外面闹得,一定比在我那里闹得还过分,只得点头,说:“心儿年纪小,不懂事。” 靳旬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说:“比你当时,好多了。” 我一愣,不禁回忆,彭语梦刚入府时候的样子。并没有太多离谱举动,靳旬何出此言?莫非是她们闺房之事?我不得而知。不敢多言,我做羞愧状,低头不语。 靳旬放下手中的字,走向一旁。我从小炉上端下茶壶,给他倒茶。他接过茶杯,抿了一口,说:“今年的雪奎味道有些差。” “西边打了一年的仗,还能有雪奎送来就不错了。”我随意说道。 靳旬点点头,说:“也是,好在现在天下太平,明年就能喝道上等的了。” 我没说话,随手摆弄着眼前的茶具。靳旬看了看我,说:“再过一个月就是新年了,事务繁多,爱妃第一次张罗,真想着给你添些帮手。” “皇上这几日添的够多了。只是宫中规矩,妃位一下,不能插手祭典之事。难不成,皇上还要给宫里找几位妃位?” “朕正有此意。明年开春选秀,后宫主位却多空缺,朕想着从几个伺候真多年的宫嫔里提拔一下。爱妃意下如何?” 我抬眼看了看他,说:“听皇上安排。只是刚入宫的,位分不宜过高。心儿封了昭仪,已经有人议论。” 靳旬点点头,拿出一个摺子给我。我打开一看,他已经拟好了。第一个,便是兰霜。连升四级,到了妃位。我惊讶的看着他,靳旬显然知道我的意思,解释道:“兰霜这些年受的委屈,你我心知肚明。看你们两个如今冰释前嫌,朕心甚慰。她向来心思缜密,她来帮你,朕觉得放心。” “那安良人呢?她凭什么恬居妃位?”一想到之前安良人在我面前唯唯诺诺,又在我死后立即倒戈额,我心中便是不爽。 靳旬道:“之前庄儿在时,就曾经嫌朕给她定的位分低了,如今,算是还庄儿心愿。” 我皱着眉,心里不甘愿,却无力反驳。毕竟当初是自己瞎了眼。 其他的,都只进了一两位。不过如此看来,我才发现,靳旬的女人,确实少的可怜。 “顺妃怎么办?”我心中对顺妃总是有些愧疚。若不是那日她无意中撞见我和宇文泽,也不至于如此疯癫。 “顺妃已经疯了,就让她在宫中安度吧。说来也是奇怪,这些太医,竟都找不出原因。朕还专门让宇文看过,他也是束手无策。” 听到宇文泽,我心中暗笑。他那里是束手无策,他才是那个始作俑者。不过说不出口,我用茶匙挑了茶叶,重新沖泡一壶新茶。 靳旬看着我熟练的动作,一语不发。我将茶杯递给他,他握在手里闻香,闭上眼睛,脸上露出一抹满足。 半天,靳旬把茶杯不舍的还给我,我嘴角含笑,倒了一杯清茶递过去,他细细的品着,眼睛锐利的看着我。 我不动声色,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喝了一口,放在一旁。走向那面琵琶,抱在怀里,轻轻拨动。 突然,杜来得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我被他吓了一跳,手上动作一乱,出了杂音。 “出什么事儿了?”靳旬有些扫兴的问。 杜来得惊恐异常,说:“皇上,不好了,忆美人,出事儿了!” 我忙放下琵琶,走到靳旬身边。 靳旬看了我一眼,说:“你跟朕一同过去。” 我点头,对杜来得说:“快去春芳台。” 杜来得看了我一眼,面露难色,半天,结结巴巴的说:“娘娘,忆美人在,在,朝露宫被人发现的。” 我一愣,想起刚才我出来的时候,她也往外走了。怎么会……突然,脑子里想到,彭平心还留在那里,一时气结,脸上神情不定。 靳旬甩开我的手,恨恨的瞪了我一眼,抬脚就往外走。我急沖沖的跟上前去,他率先上了轿子,我还未走近,靳旬的声音从轿子里传了出来。 “你自己回去。” 我看着琥珀,一脸茫然,还是杜来得,忙叫了一顶四人抬过来。我们坠在靳旬的轿子后面,回到朝露宫。还没进去,就听见玉美人哭喊的声音,我走近一看,她捂着脸,身上已经被血染透了。 如此明目张胆,我也没有想到。对琥珀使了个眼色,琥珀悄悄地走进里面。半天出来,对我微微摇头。我心稍安。 “究竟是怎么回事?”靳旬问跪在一旁的宫人,那是伺候忆美人的。 那宫女已经吓得腿软,瘫在地上,哭道:“刚才娘娘来给皇贵妃请安,皇贵妃有事儿出门,让娘娘在屋子里等着,不让奴婢们进去。过了一会儿,娘娘突然大叫一声,我忙沖了进去,娘娘坐在地上,脸上被人用指甲划了两道口子。” 我看着那丫头若有所思,她的话,半真半假,倒有些我的真传。再看靳旬,他冷冷的看着我,眼中寒意慢慢升了起来。 正文 第三十三章 还我清白 我刚要开口,忆美人满脸是血的扑进靳旬怀里,她像是看着我,像是一只受了惊吓的小鹿,浑身发抖。 第42页 “妹妹这究竟是这么回事?”我压住心里的厌恶,问。 靳旬搂着忆美人安抚她,听我发问,抬头瞪了我一眼,冷冷的说:“在皇贵妃宫里,爱妃问谁?” 我心里顿觉愤怒,只是压着火气,说:“臣妾也是刚刚和皇上一道赶来的,难道,臣妾可以未卜先知?当时殿中只有美人一人,不问她,让臣妾问谁去?” 忆美人听我如此顶撞,抖得更加厉害。靳旬温柔的对她说:“你别怕,朕先叫太医。” 杜来得一会儿叫来了太医,靳旬抱着忆美人走进,把她放在我的榻上。太医小心的查看她的伤口,为她敷上金疮药,转身对靳旬说:“美人脸上伤口时利器所知,伤的很深,恐怕日后要留下疤痕了。” 靳旬眼中露出一抹不舍,我气唿唿的坐在那里,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琥珀安安的拍拍我的肩膀,让我冷静下来,我细细想着,会不会是彭平心干的好事。 那丫头已经被嫉妒沖昏了脑子,只是如此一来,倒是害了我。 靳旬让太医退下,坐在榻上,不顾身上的血,把忆美人的手拉在怀里。意有所指的说:“有朕为你做主,你只管把事情始末说出来。” 忆美人哽咽,说:“今天嫔妾来给娘娘请安,娘娘中途奉诏离开,让嫔妾跪在这里等她回来。嫔妾向来身子弱,没跪一会儿就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脸上疼得厉害,用手一摸,满手都是血……” 说着,她已经泣不成声。 “本宫何时让你跪在这里等了?”我看着她说的真切,轻蔑的一笑。神情镇定。 靳旬不置可否,忆美人哭声震天,却不回答我的话。 这时,杜来得发出声音,欲言又止,有些为难的样子。 我看了他一眼,显然靳旬也注意到了,看向他,说:“你有什么话,说便是,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杜来得忙跪下,说:“美人的话确实与奴才所知有些出入。奴才来请皇贵妃的时候,皇贵妃忘了带琵琶,琥珀姑娘进去去时,奴才斗胆看了一眼,当时美人娘娘是站在院子里的啊。” 我看了一眼杜来得,他一脸为难,自言自语似的嘀咕道:“莫不是奴才老眼昏花,看错了?” 靳旬愤愤瞪了他一眼,又若有所思的看向我,说:“既然说不清楚,便交给内刑司去查。朕不相信,美人脸上的伤是平白自己裂开的!” 我神情淡然的看着他,耳中清晰听到忆美人哭声有些发虚,微微一笑,到:“皇上可是要臣妾去内刑司过堂?” 靳旬皱着眉,看了一眼忆美人,突然神色稍缓,对我说:“爱妃何必多心呢。朕相信爱妃不会用如此恶毒的手段对付宫嫔。只是朕担心,有人竟能如此轻易的在爱妃宫中伤人,若是哪天伤了爱妃,朕悔之晚矣。” 我娇媚一笑,说:“嫔妾这张脸,勾不起别人什么兴致。皇上要查便查,臣妾全力配合就是。” 说着靳旬叫人扶着忆美人离开,我看着屋里处处血痕,心里噁心,命令琥珀让人清扫干净,转身绕道内堂去了。 琥珀跟着我走了进来,说:“这是蹊跷的很。说是事先谋划,又显得单薄。若是突发事件,着忆美人心思也太缜密了。这一会儿功夫,又惊又吓得,竟还有心思攀咬娘娘。” 我心中也是疑虑万千,问:“彭平心哪儿去了?” “刚才就在这儿等着来着。后来我回来拿琵琶的时候,让她离开了。她不想在前面跟忆美人遇着,就从后门走了。” “你确定她走了?”我疑虑的问。 琥珀点点头,说:“气唿唿的就走了,还说要去找太后评理。” 我想了想,说:“你现在就去太后那里。你就是不去,太后也要找人来叫你。除了这么大的事儿,她一定要知道究竟。你顺便给我看看,彭平心是不是还在那里。” 琥珀点头,忙走了出去。我心中徘徊,一时拿不定主意。 不过有一点倒是提醒了我,杜来得似乎总在关键的时候,向我出手。之前灵珠的事儿,也是他当机立断,彻底让秘密封在了死人嘴里。 一连几日,宫里人心惶惶,好多人都不敢在我这里久留,好像我真的会随时拿着一把刀,在她们脸上挥毫泼墨。我也落得清静,干脆闭门谢客。内侍监查了数日,一无所获。做这事儿的人,手段隐蔽,竟然没有留下一分一毫的证据。 盘腿坐在靳旬送给我的观音像前,我学着兰霜的样子,捻动手中佛珠,嘴里念着心经,打发着无聊的时间。 自从那日,靳旬没有再来。可是风平浪静的,我知道,事情已经稀里煳涂的过去了。 这日,大雪飘了一天,天黑的像锅底一样。我坐在佛堂,琥珀进来,说太后责罚了彭平心。这丫头这几日有些得意忘了形,竟然带着人去了春芳台,明着失去探病,实际却是送去冷嘲热讽。这事儿传到靳旬耳朵里,还得了。太后当机立断,禁了她的足。 我让琥珀把我扶了起来,说:“我想太后这几日应该后悔的肠子都青了,开春恐怕还得找新的人代替。” “娘娘可知道会是何人?”琥珀问我。 我笑道:“你伺候太后多年,不比我清楚吗?” 琥珀笑道:“如说心思,彭家倒是有一个人,只是那丫头是个厨娘所生,在族中没什么地位。不过琴棋书画都还可以。” “哦?”我有些意外的说,“彭家还有文人?” 琥珀听出我的讥讽之意,笑道:“听说是为了养着,送人的。” 我知道,贵族之中,总有几家养着一些女孩儿,做交际来用,没想到彭家也会用如此心计。 说着,我们走出大门,我这几日推病,没有给太后请安,也是为了避嫌,怕人说我做贼心虚,找太后出主意。如今风波过了,我也得听听老太太下一步有何旨意。 走到景灵宫,杜来得刚从个里面出来,见我过来,忙跪在雪里。 我笑着让他起来,说:“公公无需多礼。那日若不是公公仗义执言,本宫恐怕百口莫辩了。” 杜来得笑道:“替主子分忧,是奴才的本分。再说,当日奴才只是说出实情,娘娘坦荡,何必谢奴才呢。” 我笑而不语,动身走进屋里。靳旬和太后坐在那里,一脸喜色,意外的是,兰霜也在,她现在已经是玉妃,她旁边还坐着一个怯怯的霏昭仪。 见我进来,两人忙向我行礼。我解下披风,走了过去。让她们免礼,我朝着靳旬和太后跪下。 靳旬心情不错,让我起身,太后让人扶我坐下,说:“梦儿来得正好,有件大喜事,正要让人去告知。” 我看了一眼兰霜,兰霜神色淡然。在太后面前,她与我不是很亲近。我笑着说:“年关将近,宫里又有了什么喜事?” 太后指了指坐在兰霜身边的霏昭仪,说:“霏昭仪有喜了。” 第43页 我嘴角的弧线一滞,慢慢收回,看向靳旬,靳旬坦然的与我对视。我忍住心中的烦闷,露出笑脸,说道:“恭喜皇上,恭喜姑母。”转身又道,“恭喜妹妹。” 霏昭仪有些惶恐,想要起身客气,靳旬咳嗽了一声,说:“爱妃身子不便,不许多礼。” 我看着她还平坦的肚子,哼了一声,说:“皇上对妹妹可真是爱惜。” 太后看出我的不悦,笑道:“哀家看皇上对你最是爱惜。你这几日病着,皇上心急如焚,这几日不是你每天都各种名贵药材的往朝露宫送去。” 我神色稍缓,瞥了一眼靳旬,笑道:“是,臣妾知道皇上心里有臣妾。” 坐在一旁的兰霜,清了清嗓子,端过茶水。我看到她嘴角挂着一抹笑意。 太后突然说:“玉妃,你如今是承凡宫主位,霏昭仪的日常就有你来照顾吧。她现在可怀着龙嗣,一切都要谨慎。不要疏忽了才是。” 兰霜点头,说:“嫔妾谨遵太后懿旨,妹妹有何需求只管对我说来便是。” “哀家有一节,听说你在承凡宫的院子里弄了不少药材,哀家知道你体弱,可是那里不是你一个人的地方,你要有些分寸才好。” 太后说着,眼睛毒毒的看着兰霜,兰霜自如答道:“自从知道妹妹有孕,嫔妾也怕冲撞了,早叫人给扔出去了。” 太后满意的点点头,我有些惊讶,只能一时隐忍。 半天,靳旬开口说:“玉妃弄些草药也有好处。忆美人的伤口就是她送的药膏治好的。如今已经结痂。” 太后好像刚想起来,说:“皇上不提哀家险些忘了。梦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宫中流言都在说与你有关?” 我忙起身,委屈的说:“姑母,这事儿梦儿冤枉,本以为内侍监的领事能查明真相还梦儿清白。不想换了三个了,还是煳涂车子,什么也查不出来。” “嫔妾倒是有一发现。”兰霜低头说,“嫔妾在给忆美人换药的时候,发现那刀口右浅左深,右窄左宽。” “这能说明什么?”太后不知她是何意,有些急促的问。 我也莫名看着她,这些她并未对我说起过。 兰霜无视,看向靳旬,靳旬咳嗽了一声,说:“玉妃已经将这个告诉了朕,朕也问了前朝刑名大臣,结论是,兇手是个左撇子。” 太后好像松了一口气,说:“那还不好办,看看朝露宫哪个是左撇子,统统给拉出去,严刑之下,哀家不信问不出结果!” 正文 第三十四章 弃车保帅 靳旬有些狼狈,半天才说:“这宫中,左撇子不少,可是梦儿的朝露宫,一个都没有。” 还我清白。我眼中带笑的看了一眼兰霜,兰霜却一脸认真的看着太后,说:“臣妾前儿就跟皇上说了,想来皇上还没来得及公之于众呢。” 靳旬有些冷漠的看了她一眼,转头对太后说:“是,朕这些日子有些忙,还未来得及下旨。” “我说昨儿怎么一群人冲到朝露宫里,让大家写字画圈儿呢。”我慵懒的说,此时我占上风,骄纵也该表露有些。如果心情气和的忍了,太后可就要生疑了。 果然,太后听我如此说,笑着招唿我过去。我坐在她身边,靳旬在我对面。 “梦儿,皇上心疼新人,也是情理之中的,千万人中找不到如此相似的脸,皇上爱惜,才会一时煳涂,你可不能这样。”太后话里话外说的是我,却敲打着靳旬。 靳旬有些尴尬,笑道:“母后说的是,是儿臣一时乱了心智。” 坐了一会儿,靳旬起身告退,我想离开,太后暗暗拉了一下我的手,我心中明白,兰霜和霏昭仪也跟着离开了。 看着周围只剩下我们了,太后拍拍我的手,说:“平心的事儿,你知道吗?” 我点点头,说:“之前的时候我劝过她,这孩子心气儿太高,一时可能忍不得。” 太后有些无奈的说:“哀家以为当年你就够难劝的了,没想到,这丫头比你更甚。” 我低头露出惭愧,说:“姑母这话说得,梦儿都不知该怎么说了。细想从前,梦儿真是后悔的不行。如果早点儿开窍儿,可能能省出不少麻烦。” 我说着,太后听着,半天点点头,说:“这些都不提了,你做过的,哀家帮你平了,日后注意就好。今天哀家留你,是想跟你说点儿别的。” 我静静的听着,看着琥珀,心中早已有数。果然,太后拿出一卷画轴,递给我,说:“你看这丫头怎么样?” 我打开,心中一惊,画中的女孩儿清秀的眉目中带着些忧郁,嘴角淡淡的忧愁。不似之前的女孩儿那般明媚,也是宫中见到的女子万种风情。像是一朵莲花,站在那里,清风扑面。 我慢慢的把画卷收了起来,看着太后。太后说:“这丫头哀家还没见过,不过看画像倒是个精緻的孩子。让她进宫,你觉得如何?” 我若有所思,说:“这丫头看上去太过于清净了吧。不知道有没有心性儿在宫中向上。” 太后笑道:“这可由不得她。到时候,哀家自然有办法让她愿意。” 我心里一寒,脸上还是带笑,说:“那感情好。” 说完这事儿,太后也就没什么交代的了。我看着她脸上露出披髮之色,便起身告退。太后也没留我,我和琥珀走了出去。 走到路上,我看见兰霜的身影,看样子已经等了我半天了。我走过去,她却转身就走。我周围看了看,心里不解她的谨慎,只能不快不慢的跟着她。见她竟然往一处山上走,我扶着琥珀慢慢的爬了上去。虽然是冬天,着山上的凉亭周围也是冬青遮挡着,倒是有些严密。 “怎么了这是?到了这里?”我气喘吁吁的问她。兰霜警惕的向下面看着。 确定了周围确实没有动静,她才开口,说:“自从我跟你相认之后,皇上总是明里暗里的问我原因。我起初只说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可是这次,我帮你查找真兇洗脱嫌疑,皇上似乎对我也有了疑心。这几日总觉得有人在跟着我,我只能多加小心。” 我点点头,说:“你现在是妃位了,身边不再似之前那般清净。我倒是可以理解。可是选在这种地方见面,不更让人起疑吗?” 兰霜嘆了口气,说:“皇上去了承凡宫,去看霏昭仪去了。我总不能让你去那里吧。至于你的朝露宫。有人竟然能在你宫里做出那种事情,四周的眼睛,也难保哪个是友哪个是敌。其实我也没有过多的话要说,只是想提醒你,霏昭仪背后是朝中新贵,这些人对彭家向来心存敌意。你要小心,她如今怀孕,你要少跟她接触。一面惹祸上身。” 我心里感动,兰霜总是为我筹谋,我原来一贯不跟靳旬的姬妾打交道,如果没有兰霜,我可能根本不知道,谁是友敌。 第44页 把太后新选中的女子描述给兰霜听,她沉思半天,说:“想不到彭家内部也如此残酷。听太后的意思,那女孩儿倒是有些身不由己。” 我长嘆一声,说:“彭平心如今禁足,恐怕还不知道太后已经把她踢了出去。只怕她出来又要找我胡闹,到时候,平白无故的树敌。” 兰霜笑道:“她要闹便有着她闹去。她的脑子,闹了,也只能让自己越来越没有价值。” 我摇头说:“可是他们家里能就此罢休?琥珀查了一下,彭语梦那个堂兄,可是也在军中身居要职。他还有个弟弟,听说文采斐然,靳旬已经把他掉到了吏部任职。” “皇上这般重用这一支人脉,太后竟然还捨弃彭平心?我觉得其中可能另有玄机。”兰霜听我一说,疑惑又聚上眉心。 我想了想,说:“一切再看看吧。也许彭平心只是太后救我的一招险棋。”看兰霜疑惑,我说,“忆美人的事,怎么说也是发生在我那里,靳旬冷落我,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是如果不是你查出证据,任由着这件事无休止的发酵下去,就算最后证明我是清白的,恐怕也堵不住宫中悠悠之口。这个时候彭平心找死,太后权衡之下,把事情引到她身上去,也是情理之中。毕竟琥珀曾向太后说明,那天彭平心可就在我大殿内堂之中。” 兰霜想了想,瞭然一笑,说:“这样最好。说明太后对你还是更为重视的。这招弃车保帅,赌的也是皇上最终会不会捨得你。” 我心中黯然,抚着头坐在一旁,感觉好累,每天这么算来算去,不知道哪里才是个头。兰霜却鼓励似的看着我,说:“你别灰心,范家的事儿,我听到一些说法,已经查实,我马上告诉你。” 我心中一惊,拉着她的手,她看我急切的样子,轻声说:“你先别着急,等我查清楚,细细给你说。你现在还是赶紧回去,我想,晚些时候,皇上会去你那里。” 兰霜果然看靳旬看的比我透彻,中午一过,靳旬就带着礼物来了朝露宫。 我在花园里投壶,几支都没有进去。瓶子歪了,我大喇喇的趴在地上,认真的瞄着。 靳旬站在月亮门下看着我,我毫不在意,终于还是没劲,我沮丧的坐在地上,揉着被石子硌痛的膝盖,瞥了一眼靳旬。 靳旬笑着走了进来,伸手拉我起来,我没有理他,自顾自的撑着地,站了起来。 “爱妃好兴致,自己在这里玩的倒是高兴啊。”靳旬看了一眼满地的箭翎,伸手擦掉我脸上,因为太过专心沾到的灰土。 我躲了一下,看着他,说:“皇上今天不去陪忆美人吗?” 靳旬笑道:“她的伤养着就好,朕不用总去。” “那霏昭仪呢?她肚子里可是皇家子嗣,皇上可得留心。”我说着,转身走上台阶,倒了一杯茶,灌进嘴里。 靳旬走过来,拿过我手中的茶杯,闻了闻,说:“明明是太平猴魁,怎么发出一股醋味儿来?雨露均沾,不是爱妃提议的吗?” 我底下头,冷笑道:“是啊,这么多年,皇上可算是听了臣妾一回。看来之前皇上一直没有子嗣,真的是为臣妾守身如玉呢。” 自从我提出雨露均沾,靳旬就好像是彻底放松了自己。这让宫里对我这个曾经的正妃皇后也有了诋毁。毕竟这么多年了,除了顺妃,我是唯一给靳旬怀过孩子的人。如今借着彭语梦的口提出分恩后宫,诸人都说,是范静庄钳制了皇上对后宫的情分。 莫名其妙的被压上这顶帽子,我心中不爽,在知道霏昭仪怀孕之后,愈演愈烈。 靳旬不明就里,他笑着把我揽在怀里,说:“朕现在想着,何时能与爱妃得一皇儿,其他人,朕真的全不在意。” 我心中冷笑,每次离开后送来的避孕汤药作何解释。打着保胎的名义,你何曾真的想让我怀上你的孩子? 见我神情冷漠,靳旬坐在那里,游移不定的说:“爱妃可是怪朕,这几日没有相信你?” 我顺着他的话,说:“皇上对臣妾的信任也不过如此。好在臣妾不是左撇子,如果是的话,恐怕现在就是在牢里跟皇上说话了。” 靳旬看着我,神色一凛,有些有苦难言似的说:“这还不是你总是用这种手段。朕是担心,兰霜的事情再次发生。” 我听他如此说,心中一阵噁心。虽然早就知道当年是他有心压下了对事情的调查,可是没想到,他竟然是如此清楚这件事情。半天,我才声音发颤的说:“臣妾还真得多谢皇上如此费心呢。” 靳旬显然以为我是因为害怕才发出如此心虚的声音,他揽我在怀中,小声的说:“朕说过,爱妃所做的一切错事,朕都可选择原谅你。” “即使是伤了皇上心爱的人?” 正文 第三十五章 不择手段 靳旬身子一震,他看着我,我忙改口说,“皇上不爱玉妃?” 靳旬低头不语,他抱着我的手越来越紧,我感觉浑身的骨头在他手下都要碎了,半天,他才稍微放松了,说:“除非你伤害你自己。” 我一愣,离开他身边,揉着疼痛的肩膀,说:“皇上这话说的,我没事儿怎么会伤害我自己呢?我爱惜自己还来不及呢。” 靳旬没有说话,他坐在一旁,说:“那天你琵琶没有弹就出了事,现在朕有些累了,你给朕弹上一曲‘渔歌晚唱’可好?” 我起身去取琵琶,靳旬跟了过来,打开抽屉,里面放着两副指甲,一副是靳奕送的,一副是磨得锋利的,我看他伸手要拿,忙抓了靳奕那副,把抽屉重重的关上了。靳旬看了我一眼,我笑道:“这指甲不能随便碰,碰了以后用着就不顺手了。” 靳旬看着我,眼神显然不相信。我不管这么多,推着他走到一旁,让他坐下,自己抱着琵琶坐下,活动了一下手腕,轻轻拨动琴弦。 声音坠珠似的传出,靳旬闭上眼睛,静静的听着。突然,我曲风一转,原本舒缓的渔歌晚唱,变成了十面埋伏。靳旬皱起眉头,我看着他的表情,手上拨挑划弹越来越快。突然,四弦一收,声音戛然而止。靳旬等了片刻,睁开眼睛,我手轻轻一扫,曲调重新变得徐徐缓缓。 靳旬看着我,若有所思,我底下眼睛,嘴角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 “你怎么就是不能好好的给我弹一首曲子呢?”曾经因为这种捉弄人似的弹奏,靳旬险些给我翻脸。 “有本事你来弹。有求于人还这么是非。真难伺候。”那个时候,我总是一副不知死活的样子,耍着赖。 收好琵琶我站了起来。靳旬看着我,缓缓开口说:“你这是什么弹法,好好的渔歌晚唱转眼怎么就变了十面埋伏了?” “乐曲这东西,就是随心所欲。当年渔歌晚唱成曲,是作者只见渔人晚来归程满载喜悦和悠闲。今朝梦儿弹着,却想着自己如今好比霸王,四面金戈。想着想着,就弹出来了。”我说着,把琴轻轻放好,站在那里。 第45页 靳旬听我说的,显然知道我的弦外之音。可是却没有接茬,只是走过来,手指在琴上拨动一下,我有些惊讶的看向他。他不是胡乱谈拨,只是一下,我便听出其中章法。 “皇上何时学会了弹琴?”我的疑问脱口而出。 靳旬淡淡的看了我一眼,说:“朕一直都会。” 我感觉心口一阵勐锤,不自觉的手敷在胸口之上。 靳旬看着我,眼中带着戏嚯,说:“只是好久不弹了。” “为何?”我似乎知道答案,却想从他口中得到确定。 可是他没有满足我的想法,转身,走到一旁榻上,靠在那里。 “听说心昭仪被太后罚了闭门思过。梦儿可曾去看了她?”突然,靳旬闭着眼睛问我。我看他脸上,倒是没有什么表情。 “没有。太后说了,那丫头没有规矩,应该好好的惩戒一下。臣妾担心若是去看她,又给她涨了气焰,愈发的没了规矩。”我剥了个橘子,放在嘴里。 靳旬好像闻到了橘子的香气,睁开眼睛。我伸手递给他一半,他却起身,自己拿了一个剥了起来。 我自讨了个没趣,手收回来,掰下一半,塞在嘴里。 靳旬一边剥着橘子一边说:“她年纪小,做事难免冲动。朕倒是觉得太后有点儿小题大做了。” 我看着他随手把橘子皮扔在桌子上,忙拿了,放进盒子里,看着他,说:“年纪小也是皇上的嫔妃。忆美人受了这么重的打击,她不说安慰,反倒过去胡闹。别说忆美人是皇上心尖儿上的人,就是一个不得宠的,她也不能这么没有德行不是?” 靳旬看着我把橘皮收起来,奇怪的问:“你要这东西做什么?” 我笑着说:“霏昭仪不是怀孕了吗?用这橘子皮做成荷包,可以防止孕吐。” “当初你犯噁心的时候,朕怎么不见你用过?”靳旬有些怀疑。 我看着他,说:“我用过,你不知道而已。”见他还要再问,我忙说,“平心的事儿,求皇上不要插手。现在宫里有了怀孕的小主,以那丫头的脾气,若是再生出事来,皇上可要后悔莫及了。我想太后那么疼平心,关着也就是到新年就放出来了。皇上若是心疼,自己去看看她就是了。” 靳旬吃光了手上的橘子,擦擦手,说:“梦儿说的有理。不过霏昭仪有兰霜照顾着,应该没有问题。” 我没有说话,仔细的把橘子皮收好,叫来琥珀,说:“拿去晒上,干了我有用。” 琥珀拿着走了出去。靳旬坐在一旁,说:“对霏昭仪,你不必如此上心。朕那日宠幸她,是个意外。” 我惊讶的看着他,靳旬却没有再进一步解释的意思。 我想起兰霜跟我说的话,霏昭仪背后,是前朝新贵的势力。我不由得心寒,想着后宫花名册,我突然发现,他似乎宠幸过的每个人,都有不得已的“苦衷”。 看着靳旬,我不禁沉思,这个男人,究竟他的心是什么样子的。他对谁才能单单纯纯不带任何目的呢? 如果目的不存在了之后,是不是结局都会像我一样,被他带着不舍捨弃呢?正想着,靳旬喊我的名字,我才发现,自己竟然盯着他发起了呆。 慌乱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我笑着说:“这些日子总是走神。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靳旬好像相信了,说:“也许是宫里烦心事太多了,爱妃需要好好休息休息。不妨等朕忙完这几天,咱们出宫一趟。许给你的墨平行宫,一直也为成行。” 我点点头,靠在他怀里,说:“不知道后山花谷中的仙客来是否还那样动人,今年天气太冷,可能开不那么好了。” 我说完,才发现自己疏忽了,彭语梦嫁给靳旬之后,我们何曾去过墨平行宫?头贴在他怀里,我不敢抬头,感觉靳旬的唿吸似乎顿了一下,正要说话,琥珀端着点心走了进来。 “皇上,您尝尝,娘娘的手艺。”靳旬放下我,走了过去。我没来得及看清他的表情,静静的等了一会儿,见没有什么异常,我才跟了过去。 “这是梅花做的,梅花引露。”我拿起一个递给靳旬。 靳旬看了一眼,说:“朕不吃甜食。” 我拉起他的手,放在他手心里,说:“你的这个没有加糖。只是用了梅花和青果汁子。” 靳旬半信半疑的放入口中,眉头渐渐舒展开,他满脸不敢置信。 我说:“皇上上次说了,不吃甜食。我记下了,专门给您用了果浆,不会太甜,也不会太过寡淡。” 靳旬奇怪的看了一眼我手中的,问:“你那为什么是金色的汁液?” “这时蜂蜜和甘姜汁,巨甜无比。”我说着,把糕点塞进口中,心满意足的砸吧着滋味。 “你何时这样爱吃甜的?”靳旬用手指沾了一沾,放在唇边一品,皱着眉头问。 我不知道彭语梦的口味,只能略带哀怨的说:“填补一下心中的滋味罢了。” “你的意思是宫里的日子苦?”靳旬说着,靠近我。 我抬起头,眼中挤出心疼,说:“臣妾是替皇上找些滋味。臣妾以前不懂皇上的苦,只是一味的霸道任性,如今才知道,皇上是天底下最苦的人。” 靳旬像是被我说动了心事,眼神一动,嘴角露出笑意,伸手抚摸我的脸,说:“梦儿真的懂事了。” 琥珀悄悄地退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个,我伸手抚上他的眉心,那里因为总是紧锁,已经有了一道深深的纹。 靳旬一把抓住我的手,我眼中浓情不去,嘴角带着笑,说:“前朝后宫,皇上有太多烦恼,如果可以,梦儿愿意为皇上做一切事情。哪怕哪天皇上要梦儿的性命,梦儿也在所不惜。” “爱妃何故如此消极。是因为朕这几日冷落了你吗?”靳旬抓着我的手,放在唇边。 我认真的看着他动容的样子,嘴上甜言蜜语,心里却是对自己无限鄙夷。面对他时,我努力让自己暂时忘记仇恨,只有得到他的怜惜,我才能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可是这中间,我要出卖的,早已经不简简单单的只是肉体而已。 看着靳旬的睡脸,我咬牙忍住自己心中那股嗜血的冲动。哥哥现在已经到了北国,没有人能给我支撑。如果想要查清当初的真相,只有依靠靳旬对范静庄那一点儿未泯的情。 我举手投足之间,极力的在模仿我自己,可是忆美人的事情,让我知道,在关键时候,他还是对我充满敌意。而且,从彭平心到霏昭仪,不管他出于何种目的,已经开始贱卖自己的感情,长此以往,我真的担心,有一天,范静庄,也不过成了过去的一抹记忆。平淡无奇之后,我又要何去何从? 越想,我越慌了起来。只靠着他心中那点儿愧疚,绝对不是长久之计。我要做些什么,让他对我,对现在的我不忍捨弃,才是最好的道理。 第46页 本以为,忆美人的风波过去,可以安心的过年,没想到消停了几日的后宫,又出事了。 当兰霜和已经成了安妃的安良人一脸沉重的来到我的朝露殿的时候,我刚刚从靳旬那里回来。摘下披风,抖落一身风雪,没有接宫人地上来的手炉。 “娘娘,年下了,这件事非同小可,您看要不要禀报太后知道?” 安妃不等我坐稳,便急急地开了口。 我看了一眼兰霜,说:“查实了?” 兰霜还未说话,安妃已经急不可耐,说:“东西在她那里搜了出来,难道还冤枉了她不成?” 我看了她一眼,说:“本宫不解,忆美人深得皇上宠爱,为何还要铤而走险呢?” 安妃说:“那日她是在娘娘宫中遇袭。难免心生怨恨。” 我伸手接过兰霜递过来的一个布偶,上面,写着彭语梦的名字,布偶身上,扎满了银针。我抬眼看了安妃一眼,问:“她可亲口承认了?” 安妃一愣,阴险的笑道:“东西都搜出来了,她身边的宫人又出面指证。即使她没有亲口承认,只要送到内侍监去,不消片刻,就算她是铁嘴钢牙,也能给她敲开。” 我哂笑道:“安妃好毒的手段。就不怕动了皇上的心尖儿,皇上怪罪?” 安妃听我如此说她,脸上闪出一抹惶恐,转而怯怯的说:“嫔妾也是为了后宫安宁,娘娘平安。着宫里谁人不知,娘娘才是皇上心头的人。那忆美人一个舞娘,爬到皇上身边,纯属侥倖,和娘娘的安危相比,算得了什么?再说了,自古各代对巫蛊之术都是深恶痛绝的,当年汉武帝的卫皇后不也是死在这上头……” 我越听越觉得心烦,硬生生的打断她,说:“既然这事不知关系到本宫,还是请太后皇上定夺。来人,把皇上太后请来,也把忆美人带来。” 宫人领命分别离去。不一会儿靳旬来了,他脸上不悦的看着我说:“大雪天的,你们在折腾什么?” 我没有说话,把手中的布偶递给他,靳旬一看,脸色一变,说:“这时怎么回事?” 安妃急不可耐的上前,把前因后果跟他说了一遍,靳旬看着我,说:“既然如此,爱妃处置便是。” 我摇摇头,说:“这件事儿涉及到臣妾,臣妾担心处置不公。还是等太后来了和皇上定夺的好。” 等了半天,太后却没有来。只是派了莲落过来。 “今日雪大天寒,太后身子不适,怹相信,皇上一定能给娘娘一个公道。” 靳旬坐在那里,我坐在他身边,兰霜一直没有说话的坐在我一侧,跟另一边跳梁丑儿似的安妃形成明显的对比。 最近安妃从良人一步登天,显然有些得意忘形。加上靳旬临幸了宫中几位小主,偏偏绕过了她,她现在看见靳旬,只是一味的想要表现。可是她不知道,以她背后的势力,靳旬根本不可能给她青眼。 两个嬷嬷架着忆美人走了进来。自从发现了布偶,她就被带进了内侍监。虽然还未用刑审讯,不过看样子,也是吓得三魂七魄丢了一半。 茫然的抬头看见靳旬坐在那里,她好像看到了救命的神仙。拼尽全力挣脱两个健壮的嬷嬷,一下子扑倒靳旬脚边。 “皇上!嫔妾冤枉!一定是有人陷害嫔妾!”她的哭声悽厉,好似杜鹃啼血。 我斜斜的坐在那里,看着靳旬脸上一闪而过的厌烦。以色侍君能得几时好,更何况当日她之所以能够如得了靳旬的眼,全凭那身极尽模仿我的装扮。女人的妆画的好,神如易容,可是易容的脸终究是假的。日子久了,靳旬也是明白。 加上上次她半真半假的诬陷我,让靳旬在太后面前陷入尴尬窘迫之地,靳旬对她的耐心,依然快荡然无存了。 只见靳旬把一把从她手中拽出,看了一眼那两个嬷嬷,两人忙把忆美人连拉带拽的拖回下面。 “你就然说有人冤枉你,那你倒是说说,这东西是怎么回事?”靳旬将手中的布偶扔在忆美人身边。 她还在撒泼似的嚎啕,看到那扎满针的布偶,一下子挂着眼泪愣在那里。 半天,她回神似的瞪着我,说:“一定是有人陷害嫔妾。嫔妾真的不曾见过这东西!” 她的眼神显而易见,口中陷害她的人,直指向我。我嘆了口气,嘆她蠢笨。 “安妹妹说忆美人身边宫女指证,那宫女在哪儿?”我不去看疯癫的忆美人,转脸问一旁的安妃。 安妃让人把那宫女带了上来,我定睛一看,竟然是那日诬陷我的丫头。 我看向靳旬,他显然也认了出来。给我一个眼神,让我来问。 我也不推脱,看着那丫头说:“当日你何其捍卫你们主子,如今怎么又指证她?” 那宫女一脸淡然的说:“奴婢劝过主子不要做如此歹毒的事,可是她不听,奴婢实在不愿助纣为虐,故而想安妃娘娘禀报了真相。” “真相?”我一脸好笑的看着那丫头,却问忆美人说,“忆美人,这丫头可真的劝过你?” 忆美人对我心存敌意,可是此时命在我手,又不得不服软,咬着牙说:“嫔妾冤枉,不知道这丫头胡说八道些什么。嫔妾真的没有做过这种大逆之事。” 我点点头,问那丫头说:“你以前在哪儿当差?” “奴婢以前在乐坊香榭台当差。因为美人善歌舞,杜公公才从香榭台给美人选了伺候的奴才。” 我看向安良人,说:“妹妹之前好像也是香榭台的歌姬出身吧?” 安妃一愣,一脸羞愤,嘴角发抖,说:“娘娘何出此言?” 我笑的轻蔑,说:“我只是奇怪,妹妹与忆美人并不想熟,她身边的宫女要想你去揭发呢?” 安妃稳了稳心神,说:“这丫头找到嫔妾时,嫔妾也说过,这事儿应该禀报娘娘。可是这丫头前些日子护主心切得罪了娘娘,一时不敢也是情理之中的。” “哦!”我笑着看着她,说,“可是安妹妹住的闲来阁可是里忆美人的春芳台最远,为何她越过最近的碎玉阁的玉妃,专程绕远去了妹妹那里呢?” “皇贵妃,您和玉妃姐姐如今关系亲密,后宫谁人不知,这丫头害怕您,自然也害怕玉妃。” 兰霜冷哼一声,看了她一眼,说:“安妹妹说的,好像皇贵妃对妹妹疏远似的。” 表面上,虽然我现在和兰霜走得近些。可是后宫之中,谁都知道,安妃和彭语梦一直表面和谐。 她一时语塞,我却看着那个丫头。我们的重点都转到了安妃头上,她似乎有些茫然。靳旬饶有兴致的看着我一个人的表演,嘴角含着一抹笑意。 我突然心中一动,想起那日的情景,抬手抓起一旁宫人放着的手炉,朝着那丫头扔了过去。 一切突然,那丫头本能的挥动左手挡住。我笑着看向靳旬,靳旬本来有些诧异的眼神里一下子瞭然。 第47页 兰霜好笑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慵懒的说了一声:“看来审出了意外收穫,忆美人,你好好想,那日你从朝露宫准备离开,是怎么又回到了大殿的?” 忆美人彻底煳涂了似的看着我们,靳旬想我靠了靠,赞许的含笑不语。 忆美人好像想到了什么,她惊讶的看着身边的这个宫女,嘴长得老大,说:“我都想起来了,那日是她,她说皇上赏的一块儿玉珏落在了朝露宫,回去找时,便失去了知觉。” 我看向站在一旁的朝露宫的宫人,神情凛然,她走了又回,为何宫中这么多眼睛都没有看见? 忆美人的丫头彻底失去了刚才的镇定,她跪在地上,浑身发抖。我看向琥珀,琥珀说:“说起香榭台出身的奴才,咱们朝露宫也有几个。” 她此言一出,几个宫人都吓得腿软。 靳旬显然没有想到,有些惊诧的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奴才,说:“安妃在香榭台的影响还真是可见一斑啊。” 安妃一下子从椅子上划落在地上,惊慌失措,全然没了刚才的威风。 我转动着手上的戒指看着跪在地上的宫女,安妃好像这才明白,指着我说:“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我笑着看着她,说:“安妹妹,你何出此言啊?” “这一切都是你的陷阱!那布偶是你做的手脚,是不是!” 我故作茫然的看着她,说:“布偶,不是你带人发现的吗?与我何干?” 忆美人此时看向兰霜,兰霜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那日,的一切真相大白,今天的巫蛊,不过是我引蛇出洞的手段。忆美人眼中对我的恨意稍减,对靳旬磕了个头,说:“嫔妾当日被这丫头所骗,惊吓之中胡言乱语,诋毁了皇贵妃,求皇上惩罚。” 靳旬这才如梦初醒,脸上神情冷淡。没有多说什么,叫人把安妃和一众香榭台出来的宫人统统抓了出去,我让琥珀把忆美人扶了起来。 “妹妹为了本宫清白忍辱负重,辛苦了。” 忆美人低头说:“一切都是嫔妾无知,误会了娘娘,娘娘不怪罪,还为嫔妾抓出了迫害之人,嫔妾惭愧。” 靳旬看了一齣好戏,淡淡的看着我,说:“既然知道了始作俑者,你直接处置就是,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我笑了笑,说:“皇上那日为了忆美人恨不得杀了臣妾,臣妾如果不让她们亲口承认,又怎么能让皇上相信,不是臣妾为了清白,不择手段呢?” 正文 第三十六章 甘心做棋 让众人离开,靳旬拉着我坐在身边,说:“爱妃为何对朕误会如此至深?” “臣妾误会了吗?皇上心中不是认定了,臣妾有毁人容貌的怪癖吗?如今臣妾自证了清白,以后若再出现这种事情,皇上可别在为了帮臣妾隐瞒,弄巧成拙。”我说着,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 靳旬审视的看着我,宠溺的勾了一下我的鼻子,说:“看来之前朕对爱妃实在是粗心的很,不知不觉中,爱妃竟以蜕变的如此精明了。” “人总是会变得。之前梦儿一直觉得,只要皇上宠爱,一切都无所畏惧。可是从王府到皇宫,不过半年,后宫中的尔虞我诈,让梦儿早已心生疲惫。若说不怨,梦儿真的说不出口。可是一切皆有因果。生在外戚之家,父兄又手握兵权,皇上对臣妾当初的不放心,也是情理之中。”我说的好似明理体贴,眼看着,靳旬都被我的大义凛然感动了。 我心中冷笑,同样是外戚,你留了彭家,灭了范家。如此天差地别的态度,我早已经看透了。你的权力需要武将捍卫,而彭范之争始于先帝,为了稳定军心,范家自然是最好的祭品。我们的感情,抵不过江山的诱惑,在权力面前,不堪一击。 思考了这些日子,我终于拿定了主意。若想在你身边存留下去,我只能心甘情愿的做你手中的一枚棋。 从那天开始,我和靳旬相处之中,多了一分默契。我的一切都依附于他,只有这样他才会对我放心。我主动的做他在太后面前的眼线。毕竟,太后才是靳旬对面的执棋人,彭家也好,后宫也罢,都是他们对弈的一颗颗黑白子。 新年,后宫中满是欢喜,这里的人好像都没有什么记性。安妃被一条白绫赐死,不过数日,大家已经忘了她曾经存在过,她住过的闲来阁,如今焕然一新,准备迎接下一个主子。 兰霜和我走在雪地里,我们刚看过忆美人,春芳台里格外的冷清。 那日忆美人陪我们演了一齣好戏,可是靳旬对她,已经没有了兴趣。 “多亏了你心细,发现忆美人当初胡言乱语都是因为惊吓后被人引导所致。”我拉着兰霜的手,满是感激。 兰霜浑身滚烫,火灵毒越冷,越发的厉害。她嘴唇都是红的发紫。 “其实她也是个可怜人。只是不甘心做一辈子舞娘,不甘心做人的玩意儿。傍了列王进的宫来,宠爱不过转眼云烟,只怕以后的日子,只剩下空荡荡的屋子作伴了。” 我听着兰霜的话里透着同情,想着她在宫中的日子,不免有些惋惜。 她本是一个才女。当初在京城也是名震一时。十岁便精通诗书,多少王孙公子对她倾心。只可惜她父亲刚正太过,在先帝那煳涂朝里不得重用。地位越来越低,家道日益不济。后来,竟被莫名其妙的选去和亲。他父亲平生第一次对人舍掉读书人的脸皮,去求靳旬想办法搭救。靳旬怜惜他这个读书人的秉性才气,冒死从先皇手里把兰霜救下,娶进府里。 “皇上对你总是带着一份特别。他从未把你当做女子,更多时候把你当做学士。”我想着当初靳旬娶兰霜时候的样子,那时候我还吃醋,把他从房间里赶了出去。后来等我心平气和以后,他才向我说明缘由。也许正是因为知道靳旬对兰霜的态度,我才能和她成了莫逆之交。 兰霜听我说完,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诧异的看着她,她说:“你以为我在悲伤我自己?”见我一愣,她笑着解释,“我从未把自己当过皇上女人,从进王府那天我就知道,皇上不过是为了救我。我刚才惋惜的,是你,是宫中其他的女人。你们嫁给他的时候,心里和我不一样,你们想要的是一个丈夫,可是得到,却是个主子。” “是啊,丈夫可以倾心付出,主子却得小心揣摩。我就是因为没有看透这些,才落得如此下场,你既看得明白,当初为何不提醒我?”我神色黯然,语气带着责怪。 兰霜心疼的看着我,说:“有些事情,不经过,如何看透。我也是看到你的下场,才彻底明白过来。只可惜,多数的女人,还是像当年的你,总觉得自己是特别的,总会留住他的心。” 兰霜的话虽然直接,直接的像是一把把我五脏六腑都抛开的刀子。可是,我却没有一点儿怪她的意思,只是佩服她的犀利。 “你是怎么怀疑到安妃身上的?”兰霜突然话锋一转,问我。 第48页 “我把后宫的女人都想了一遍,会在此时出手害我的,除了她,我想不到别人。” “为何?”兰霜不解的问。 我说:“她入府之后,一直在我身边奉承。我出事之后,她立刻倒戈到彭语梦身边。可是倒戈的人,丽妃死了,叶晗儿死了,顺妃疯了。她怎会不惶惶。加上我对她看到通透,所以待之冷淡,她心中恐惧,也是情理之中。我觉得,她这次并不是要置我于死地,而是想要试探一下皇上的态度。皇上差点儿和我反目,果儿告诉我,那段时候,她曾经去过靳旬面前,暗示彭语梦与我的死有关。却被靳旬骂了出去。” “那她应该能知道,皇上对你是袒护的。”兰霜说,“为何后来她还不知收敛呢?” “因为皇上封了她妃位。”我挑明,“她以为皇上一定是对彭语梦起了嫌恶,用提拔她,噁心我。所以以为有了皇上暗中的支持,得意忘了形。” “说来说去,一局棋,还是皇上左右局面。”我们走到一处积雪的亭子,兰霜一把抓起台子上的堆雪,攥在手里。 我茫然的说:“也许从我在同鸳宫和靳旬发生那件事儿开始,她就笃定皇上范静庄的情谊未绝。可是她又不知道皇上对彭语梦的底线在哪里。所以几经试探,我以为自己已经明了。不想太过心急,死在自己手里。” “说实话,我一直觉得,她这么冲动有些奇怪。她已经是妃位了,往上爬都是奢望,她真的有必要这么害你?”兰霜说出心中疑虑,我也陷入深深沉思。说到底,后宫女人要的和时尚众人并无二意。无非就是个利益。可是她已经算是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地位,如此莽撞行事,确实让人起疑。可惜她已经死了,一切只能静观其变,看看下一只暗箭从哪里飞出来。 果儿如今在靳旬身边,我到时有些意外的惊喜。这丫头的忠心,我早已经知道,自从被琥珀告知我的身份,对那日划伤我,深感愧疚。 不过她是靳旬身边的宫人,我不好与她太过亲近。只是靳旬知道,她和琥珀关系非常,每次她总能借着看琥珀,来给我通风报信。 就像现在,她告诉我,列王那日拿来一张女人画像,画像上的,竟然是范家二小姐,范静欢。 “这个靳奕究竟想干什么?”我烦躁的在房中踱步,欢儿还在人间虽然让我格外开心,可是他把她牵扯到着后宫是非中,还是让我生气。 “我就说,找个机会跟王爷说清楚算了。他这样帮倒忙,以为是在整你,实际真是在整你。”兰霜也是满脸无奈的看着我。 “这小子让我哭笑不得,跟了靳旬这么多年,他怎么就是没有一点儿长进。欢儿还能活着,就是万幸,他把她弄到靳旬面前,想做什么?勾起靳旬的愧疚?难不成,还能给范家翻案?”我气沖沖的拍着桌子,心中早已把靳奕骂了千万遍。 “也许忆美人只是探探路子,欢儿妹妹才是他真正的目的。毕竟,皇上不管如何,对你的死,都是心存不安的,把你最亲的人护在身边,也算一种补偿不是?” 我气的翻着白眼,说:“补偿?若要补偿我,就应该细查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不是在这里以为的虚情假意。” “看来你真是气煳涂了,别的不说,如果他真的细查出根由,你还如何报仇?你应该庆幸,他忌惮彭家,一时不会动你。我想欢儿从小倔强,她不会委身在皇上身边。毕竟,她虽然死里逃生,可是也应该看清了皇上的绝情寡义。怎会自投罗网?” “但愿吧。我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预感,也许最后,这丫头会是毁掉我的致命一击。” “别想这么多了。”琥珀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张信纸,“心昭仪被关禁闭多日,着求救的信都送来不知道多少张了,眼看着就到除夕,是不是也该把她放出来了?” “给太后看过了?”我问琥珀。 琥珀点点头,说:“太后说,这个人情还是你来,这丫头虽然迟钝,却毕竟还是彭家的人。” 我点点头,说:“既然太后有心放她,我何必枉做小人。去传我的话,让她晚上来跟我一起吃饭。我想皇上今天也会过来。你让她好生准备着。别辜负了我的好意。” 正文 第三十七章 暗害龙胎 靳旬登基的第一个新年,宫里一片欢喜。丝竹声响了一天,晚上,太后和靳旬一道和众宫人在禧月阁和大家一起守岁,我忙活了这几日,有些疲惫。 彭平心自从被放了出来,消停了几日,如今又现了原形。花蝴蝶似的满场飞着,逗得太后不时笑,众人附和着,祥和一片。 “皇上,湖上烟花放起来了。”杜来得指着外面说。 靳旬拉着我,走到平台之上,漫天的七彩瞬时间散开。 我嘴角带笑,掩饰不住心中的落寞,烟花散去,天上一阵青烟。不一会儿,青烟也消散的干净,只留下地上花灯烘染的红光。天本身的清白,都被掩盖了。 “梦儿,你在想什么?”靳旬半拥这我,顺着我的眼神看着天空。 我收回神思,看向他,说:“梦儿在想,去年此时,是何情景。” 去年此时,我们还在从皇宫回王府的路上。 靳旬刚刚躲过一场大劫,凭藉我肚子里的孩子,重获自由。我们按着司礼监的安排进宫去给先帝拜年,回来的路上,坐在车里,我心情黯然。 “庄儿今天是累了?”我坐在那里,对面的彭语梦因为一天的辛苦,有些昏昏欲睡。靳旬暗暗拉着我的手,关切的问我。 我轻声嘆了口气,说:“刚才你同父皇下棋的时候,母妃悄悄对我说,父皇准备过完年派你去陪都。我担心父皇虽然迫于压力放你出来,却心中依然存着芥蒂。长此以往,只怕你的路还是会走的很难。” “母妃怎么说?”靳旬有些犹疑的问我。 我看了一眼彭语梦,说:“母妃说了几句,我就被叫去给你们到煮茶了。后面的话,你得问梦儿。” 彭语梦听罢,坐正了身在,得意的笑着,说:“姑母说,为了梦儿,怹也不会让王爷离开皇宫这么远。在皇上面前,怹一定帮王爷斡旋。” 我低下头,看着靳旬松开我的手,心中说不上来的酸楚。父亲虽然在前朝摆明了立场,皇上忌惮他多年的威望没有发难。可是前朝终究是远的,后宫中的枕边风才是靳旬如今平安的关键。 向来那时我就应该看得明白,靳旬的心,早就已经有了倾斜。那晚,回到王府,他便和彭语梦回到了别院。 留下我孤零零的守岁,这么多年,那天是我以为自己最寂寞的一天。可是到了今天,看着周围一张张喜上眉梢的笑脸,听着丝竹声中的欢歌笑谈,我才知道,世上永远没有最寂寞的那天。 我听到靳旬的笑声,还未开口,兰霜带着霏昭仪走了过来。 “皇上,霏昭仪有孕在身,不宜熬夜。” 第49页 我看着兰霜身后霏昭仪羞怯的样子,忍不住多看了她肚子两眼。她竟然向后对了一步,我一阵莫名其妙,才发现,彭平心已经站在我身边。 彭平心眼中带着恨意。 “既然如此,你们先回去就是了。兰霜,你身子也不好,也一道回去早些休息吧。”靳旬体贴的说,兰霜点头,带着霏昭仪离开。我再回头,彭平心也不见了踪影。 我心中暗叫不好,把琥珀叫过来交代了几句。琥珀忙顺着兰霜她们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这边还是平和一片。兰霜她们的离开,一点儿也没影响其他人的兴致。只是夜深了,太后体力有些不支,不一会儿也说要走。 “姑母,我送您。”靳旬点头应允,我扶着太后往外面走去。 “怎么不见琥珀?”太后随口问着。 我故作惊讶,四处看了看,说:“确实半天不见踪影,想来跟我忙活了这些天,也是乏了,哪里躲懒去了。” “你个奴才,放开我!”不远处传来彭平心气急败坏的声音。 “娘娘,今天是除夕,您还是安分一些吧。”琥珀淡淡的声音响起。 我做状想要喊她们,太后冷冷的拦住我,慢慢的走了过去。 “我安不安分用不着你个奴才教训。你不好好的跟着姑母,跟踪我做什么?”彭平心语气不善,紧跟着听见“啪”的一声,然后有人摔倒了。 我有些着急,太后只是拉住我的胳膊,让我稍安勿躁。 琥珀从地上爬起来,声音依旧听不出起伏,说:“您跟着霏昭仪干什么?她现在怀着龙种,若有闪失,皇贵妃娘娘怎么再在皇上面前保全您?” “保全我什么?霏昭仪就是出事也是那兰霜在身边出的事,与我何干?”彭平心不打自招,我看着太后的嘴角动了动,压着怒气。 不等琥珀再开口,太后带着我沖了出去,彭平心听见动静看过来,看到我们,吓得腿软,一下子跪倒在地。 琥珀忙也跪下,太后伸手让她起来。 彭平心也要起身,太后强压着怒火,说:“你给我跪好了!” 彭平心心虚又委屈的看了我们一眼,说:“心儿做错了什么,惹得太后如此生气?” 明知故问,我心中暗笑。刚才看霏昭仪的反应,似乎早就知道彭平心有心对她不利。我让琥珀跟着过去,只是怕到时候伤到兰霜,没想到竟被太后撞见。也是随意外的收穫。 “琥珀,你说。说实话。”太后没有理她,而是转头看向琥珀。 琥珀略微沉吟,说道:“刚才玉妃娘娘带着霏昭仪离席,皇贵妃看着天黑,想着霏昭仪肚子里的孩子,担心路上有什么闪失,让奴婢陪着回去。走到黑暗处,奴婢觉得背后有些动静,便找了个託词,让玉妃娘娘先走,结果回头在树丛里看到了心昭仪。奴婢虽然有些意外,但是忍不住多问了几句,心昭仪言语闪烁,奴婢不能不多心。几句话下来,奴婢察觉心昭仪的用意在霏昭仪身上,这才想劝她离开。今天是除夕,若是宫中出了不好的事情,只怕皇上会顾不得太后娘娘和皇贵妃的情谊了。” 琥珀说的隐晦,但是太后何其精明。加上刚才彭平心话里话外的意思,太后此时满脸只有怒意。 彭平心还要狡辩,太后已经扬手对着她的脸扇了过去。 “看来哀家之前罚你闭门思过,没有一点儿用处,你竟然敢在大年夜动了这种歪心思?说,你打算怎么做?” 彭平心满脸委屈,一下子哭了出来,抽抽泣泣的说:“心儿一时煳涂,还求太后娘娘赎罪。” 我心中笑她愚钝,脸上却满是不可思议。看着她,瞠目结舌说:“莫非你真要对霏昭仪不利?心儿啊,你是怎么想的?这么多日子我教你的,你都当了耳旁风不是?我不是跟你说过,有皇上的宠爱比什么都重要,忍一时,你还怕你比不过霏昭仪吗?” 太后冷哼一声,说:“只怕她没有梦儿你这般眼光,朽木再怎么打磨,也成不了黄花梨!” 彭平心磕头如鸡奔碎米,声音满是悔恨。太后的失望全在话里,她就是再愚,也能知道,自己今天的举动,已经把她推进了万劫不復。 我好似遗憾的嘆了口气,说:“想不到,你竟如此煳涂。好在今天又琥珀跟着,要不这好好的年,怕是又要再起风波了。” 太后看了我一眼,赞许的说:“好在你心细,让琥珀跟着,如果不是琥珀机警,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彭平心还想解释什么,太后已经没有了耐心,抬手让人把我带了下去。琥珀这才过来,手中拿着一个荷包,我倒出里面的东西,是一些磨圆了的鹅卵石。 哭笑不得的看着太后,太后似乎也明白了彭平心的主意。她是想用这鹅卵石制造意外,却不想想,这宫里的地上多出一堆鹅卵石,还不惹人生疑?突然,我笑不出声音,太后神色也变得冷峻。 这鹅卵石在这条道上,确实突兀。可是再走几步,到了朝露宫后院的墙角,可就是再寻常不过的东西。从禧月阁若回碎玉阁,朝露宫后面是必经之地。这丫头不管是故意还是无心,若此举成事,我可就又要陷入这场风波了。 “真是个煳涂东西!”太后一把把手中的鹅卵石扔了出去,对身边的莲落说,“从今往后,我不要在看到她出现在我眼前,把她给我搬到安阳宫,和那个疯了的顺妃作伴去!” 看着太后一众人离去,我心口提着的那口气彻底吐出,腿一软,琥珀即使的把我扶住。我没想到,本来是保护霏昭仪的举动,歪打正着的帮了一把我自己。我撑着琥珀,心有余悸的说:“好险,差点儿又被殃及。” 琥珀扶着我慢慢朝着禧月阁走去,低声说:“奴婢想着,彭平心是故意攀扯。因为她知道,这件事若是牵扯到你,皇上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含煳过去。” “含煳?”我冷笑,“上次不过是忆美人毁了脸,靳旬就对我起了疑心。若这次损伤的是霏昭仪肚子里的孩子,你觉得他还会含煳?如今前朝之中,新贵崛起。彭家已经成了几次变革的绊脚石。他只是忌惮军心,不能动手。彭平心还巴巴的往他手里送把柄。” “可是皇上这几日对你的宠爱日盛,他真的会因为这个捨弃了你?”琥珀不解的问。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他对我还不是完全的信任,再说了,在他心里,什么不能捨弃?” 正文 第三十八章 年夜染血 带着后怕,我回到宴席之上,靳旬正在和杜来得说些什么,见过回来,他伸手让我过去。 “怎么去了这么久?”握着我有些冰凉的手,他皱眉看着我,心疼的说,“快让人那个手炉过来。” 我换上轻松的笑容,说:“谢皇上。太后高兴,刚才路上不知不觉说了好多话,一时忘了时间。” “太后向来喜欢你。对了,怎么不见心昭仪?”靳旬四处看看,问我。 第50页 我想着要不要在今晚扫他兴致,一个宫女浑身是血的跑了进来,一头磕在地上,惊慌失措的说:“皇上,霏昭仪,不好了!” 禧月阁里瞬时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我看着琥珀,她也是眼中讶异。 我们一行人匆匆赶到碎玉阁,侧殿里太医已经连夜赶来,一群婆子忙活着,不时端出带了血的水盆。 屋子里一股血腥之气,兰霜跪在地上,向靳旬说着来龙去脉。 原来,琥珀离开之后,她们两人继续往前走。走到朝露宫附近,霏昭仪突然脚下一滑,摔倒在地。几颗鹅蛋大的石头滚在地上,一颗正好硌在了她腰上,她捂着肚子蜷缩在那里,兰霜赶紧找来人,把她抬回了碎玉阁。孩子是保不住了,更可怕的是,她一直出血不止。 杜来得用盘子盛着那罪魁祸首的鹅卵石,上面血迹斑斑,显得格外刺眼。靳旬隔空看着,然后转向了我,说:“梦儿,你怎么看。” 我忙跪在地上,说:“皇上,臣妾实在不知,这鹅卵石本来是围着后院墙边的泽岩松的,怎么就滚到了甬道里?” 靳旬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意外的伸手把我扶了起来,他看着兰霜,说:“你和她一起,就没有察觉什么不对?” “当时我和宫女正在说着今天晚上烟花,霏昭仪一个人走在前面,嫔妾没有注意。”兰霜回话回的平静,她虽然没有看我,但是语气却让我觉得安心。 靳旬没有说什么,霏昭仪幔帐后面的哀叫声已经渐渐弱了,太医和稳婆忙碌的身影依稀可见。 终于,靳旬嘆了口气,说:“霏昭仪走路太不留心。皇贵妃宫墙后的路上,今天是谁当值?” 杜来得报了几个名字,靳旬冷冷的说:“交给内刑司处置。掌管的宫人,你看着办。以后不要在有如此粗心大意的人掌事了。” 我倍感意外,靳旬竟然如此轻描淡写的就处置了,一切好像只是摔伤了一个女人而已。 靳旬没有管我惊讶的样子,帐子后面似乎也已经平静了。太医出来,长舒了一口气,靳旬忙挑帘走了进去。 我待要跟进看看,靳旬的声音传来,“梦儿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朕今晚要陪着飞儿。” 我忙告辞离开。兰霜送我出去。我把彭平心的事儿跟她说了,她蹙眉不语。走出碎玉阁,她才看了看左右,说:“这两件事儿应该没有什么必然的关系。不过,明摆着都要牵连着你。以后你得多加小心。人无伤虎意,虎可有害人的心。” 梆点声中,旧年过去,新的一年来了,我抬头看了看初一的天空,心中感到有些压抑和委屈。低下头,眼泪流了出来,兰霜同情的看着我,说:“遇事你也要想想好处。皇上这次可是真的没有对你多心。” 自从变成彭语梦,每天早上,我都坐在镜子前陷入一阵茫然。这张面皮我摆脱不了,看着镜子里的女人,我心中总是带着一股寒意。 “娘娘,众宫嫔来请安了,您快些出去吧。”琥珀让宫女给我梳妆,我闭上眼睛,不想看镜中的自己。盘算着宫里现在的人,之前半年,死的死,疯的疯,或是意外,或是自绝。如今除了因为昨夜一场“意外”失去孩子的霏昭仪,被太后关进安阳宫的彭平心。现在外面的人,应该所生无几了。 果然,走到大殿,兰霜身边站着瑛贵嫔,其余的只剩下两个良人,一个才人和一个忆美人。 “看来真的应该选秀了。来些新人,咱们也不至于这么冷清。”我好似闲谈的说着,众人想我请安。 招唿大家起来,我靠在椅子里,说:“今天是大年初一,我看诸位妹妹神色怎么都有些憔悴啊?” 瑛贵嫔坐在那里拨弄着手绢,好似无意的说:“昨儿晚上宫里不消停,嫔妾们都睡得不踏实。” 我看了她一眼,自从她安妃一死,她的气焰倒是起来了。眼巴巴的看着悬空的妃位,好像已经唾手可得了。 “妹妹说的是,后宫不消停,咱们谁也别想踏实。事在人为,这新的一年里,咱们就努努力,让宫里消停消停。”我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她嘴角一动,扯出一抹敷衍的笑容回应。 “皇贵妃娘娘说的是,事在人为。不知昨天伤了霏昭仪的事,是何人所为?宫中有如此歹毒之人存在,妹妹们人人自危,惶恐不敢终日。”一个不起眼的女人开口,我看过去,是一直和霏昭仪一直相处不错的顺才人。她是霏昭仪的表妹。 “昨天皇上已有定?,这事儿,是意外。不是人为。是扫街的奴才懒惰疏忽,才让鹅卵石滚落甬道,伤了霏昭仪。奴才已经发落了,妹妹大可安心。”我对她由衷有些欣赏,平日里不言不语,如今姐姐受害,她倒是敢于挺身。 显然,对于我的说辞她并不相信,哂笑一声,却没有证据。 屋子里的气氛,因为她毫不掩饰的情绪有些尴尬,兰霜看了她一眼,说:“霏妹妹出了意外,本宫心里也是不安的。毕竟,她是在我身边出的事。” 谁也没想到兰霜会把事情揽过去,她对霏昭仪的照顾后宫无人不知,顺才人一下子也没了话,只是看了我一眼,眼中带着怨愤。 琥珀这时候插言说:“娘娘,皇上已经从碎玉阁出发,去给太后拜年了。” 众人这才纷纷起身,跟着我,朝着景灵宫走去。 “怎么不见心昭仪?”忆美人走到我身边,低声的问。 自从那日我们联手扳倒了安妃,她在我面前已经收齐了那副嚣张的脾气。可是我终究不敢和她走得太近,心中总是提醒自己,她是靳奕送进宫来的人,身上一定藏着什么秘密。 我没有言语,兰霜板着脸说:“心昭仪向来没有规矩,可能昨夜守岁辛苦,今天不想早起吧。” 忆美人看了我一按眼,没有说话,默默的退到后面。我和兰霜并肩,兰霜对我说:“总觉得这个年过得好没有意思。” “你少抱怨这个,等多新人进了宫,可就有意思了。一个一个心思,光猜着,就够你解闷儿的。” 说话间,我们到了景灵宫,靳旬的仪仗已经停在了外面。在我的带领下,大家鱼贯而入,太后端坐,一脸喜气。好像昨晚的一切都不曾发生,不过是我的一场梦而已。各自领了赏,大家纷纷散去。太后留下我,靳旬起身,说:“前朝众臣也该贺拜了,儿臣得先行一步。” 太后没有像往常一样放他离开,而是把他拉到身边,说:“新年伊始,宫里就不太平,哀家准备即刻动身,去红泥庵祈福。皇儿早早回来,送哀家一程。” 太后的决定有些突然,靳旬显然也没有想到,他楞了一下,说:“这刚年初一,母后离宫恐怕不合规矩。” 太后看了他一眼,说:“事出紧急,自从你登上皇位,后宫一直不宁。哀家现在顾得不什么规矩,连着失了两个皇孙,哀家实在心里安宁不下去。” 两个?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靳旬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我才明白,太后说的另一个是我。忙做悲凉,轻声嘆了口气。太后心疼的看了我一眼,对靳旬说:“你先去前朝,忙完之后,送哀家出宫。” 第51页 靳旬不再多言,转身带着杜来得离开。太后拉着我的手,走进内室。 “姑母,这大过年的,您何必亲自离开。这宫里没有您坐镇,梦儿心里没底。” 听我这么说,太后欣慰的笑了笑,拉着我得手,说:“梦儿不用担心。昨天的事儿,哀家听说了,看来有人想要藉机害你。不过皇上的态度倒是让哀家倍感欣慰。可见梦儿在皇上心里已经无人可替。你只需要伺候好皇上,一切不用太过忧心。哀家这次去,会把平心带走,也算给你减少一个碍事的。” “平心离开,怎么向众人解释呢?”我没想到一夜之后,太后对彭平心还是捨不得的,把她带离着是非之地,恐怕是她权衡之后的最好方法。 “这些你不用多虑,后宫之中人心难辨。你只需要抓住皇上一人即可平安。以前的事情,皇上俨然已经不做追究。你以后只要小心谨慎,防微杜渐,方可太平。” 我看着太后,想着她说的以前的事情,心中一动,有些警惕的说:“您是说,范静庄的事儿,皇上知道?” “不,哀家说的是其他事情。”太后摇摇头,说,“这件事也是哀家要嘱咐你的,知道当日情况的人,如今已经都死了,你记着,这件事,一定不能让皇上知道。那日他病着,不曾见到范静庄的样子,如果被他知道,只怕谁也救不了你了。” “姑母……”我心中疑惑,说,“当日之后,梦儿就晕了,那日姑母是如何瞒过皇上的?” 太后责备的看了我一眼,说:“还能如何,皇帝病着赶不过来,哀家就让验尸的医官胡乱写了。哀家在宫中多年,这点人手还是有的。” “那医官是哪一个?”我急切的问。转而看太后露出疑色,我又忙说,“这个人留不得。” “你放心,他已经死了。年纪到了,死的也算安详。”太后话说至此,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诺诺听着,不再说话。 正文 第三十九章 除去威胁 从太后口中知道了事发之后的真相,我倒是可以理解靳旬对我的态度。不过,太后大年初一带着彭平心匆匆离宫,还是引发后宫不少猜测。 好在靳旬不去理会。霏昭仪沉浸在丧子之痛里不能自拔,兰霜照顾着她,也没了时间跟我作伴。我一个人走在花园里,自从那日出事之后,后宫做杂役的奴才就变得格外勤谨,恨不得永远都有人拿着工具清理路面。 忆美人脸上的伤好了,只有浅浅的疤痕用胭脂遮着,此时她刚从靳旬那里回来,昨晚,靳旬招幸了她。 没有了以前的轻狂样子,见到我,她远远地就向我请安,我和善的笑着看着她,扶她起来,说:“妹妹不用如此多礼。” “之前是嫔妾不懂事,如今每每见到娘娘心中总觉不安。” 我听她这么说,安慰她道:“本宫风评向来不好,那日你来之前生了些闲气,招唿到妹妹头上,也是本宫疏失。这几日看妹妹身子越发健朗起来,本宫心中还是替妹妹开心。不过,还在年中,皇上不用早朝,妹妹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啊?” “列王一大早前来觐见,嫔妾就先行回来了。”忆美人和我一起在花园里慢慢的走着,我听到列王,脚步一滞。 “妹妹是列王府中出来的人,新年之中,也不拜个年吗?”我好似玩笑的试探着。毕竟,从入宫以来,我还未看出列王的目的。 “嫔妾不是列王府中的人,嫔妾之前是官办乐坊的,那日列王偶然见到嫔妾,才将嫔妾带入府中。”她说这话时,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情绪,我细细品着,似乎有一股怨念。 “列王真有眼光,一眼便看出妹妹身上先后的影子。”我说的毫不避讳,说完暗中观察她的反应。 果然,她身子一僵,脸上笑容有些收敛,语气幽幽说道:“嫔妾出身低贱,哪里就有这福气?” 我笑道:“妹妹无需自轻自贱,入了宫,就是主子。都是自家姐妹,我也给你说句实话,你这容貌,乍一看确实与先后有几分神似。不过妹妹也别介意姐姐说话直接,容颜总是一时,若要长久,还是得学些气韵才是。” 忆美人有些感动的看着我,说:“多谢娘娘教诲,嫔妾感激不尽。” 看着她离开,琥珀对我说:“娘娘这是何意?难不成真让她做您的代替品?” 我看了她一眼,说:“你别看她现在敛神收气的,谁知道靳旬如今宠着她,她日后会不会又一副轻狂德行。再说了,列王动机不纯,我可不能留这么一个祸害在我身边。” “那您还教她?”琥珀不解。 “她样子的神似,是天生的,靳旬迷恋只是猎奇。可是学习气韵,可就是带着动机了。你觉得靳旬会喜欢一个女人用这种心机?” 果然,正月还没过完,靳旬对忆美人就冷淡了许多。这还多亏了忆美人用功揣摩的天分。想不到不过数日,她竟然能从宫人描述的话里学的有模有样,听说有一晚,当她抱着琵琶弹奏一半,就被靳旬轰了出去。 “那几日我还奇怪,忆美人怎么对我感了兴趣。天天跑到我那里跟我聊天,话里话外透着对你的好奇。”兰霜和我一起朝着勤政殿走着,今天各国派人朝见,我们也被叫了过去。 “她对皇上确实有心。只是还未看透皇上的性子。”我懒懒的说着,随手编着一缕刚刚这下的暮春草,这种草,长在冬季,春天以来就会枯萎。好像一辈子就为吸一口春天的朝气。 “你我在他身边多年,都看不清,她不过刚入宫,哪里就能明白。”兰霜有些伤感,看着我手中已经成型的草编,说,“你的手倒是还这么灵巧。” 我们两个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谈,眼看着走出干坤门,再走几步,就是勤政殿了。眼前突然有两个熟悉的身影,引起我的注意。 “他们俩怎么走到一起了?”我随口念叨着,兰霜顺着我的眼神看了过去。 “列王和宇文泽关系好像还挺近。”她说着,两人已经看到了我们,转身向我们走来,对着我们行礼。 我们俩还了礼,我开口笑道:“今天真是热闹,宇文公子也来了。” 宇文泽心情不错,笑说:“几日各国使臣觐见,我北国也派了朝拜使者。家乡来人,我这个客居之人自然要来见见。” 说是客居,他还真是客气。我笑而不语,靳奕冷冷的说:“时候不早了,咱们赶紧过去吧。” 宇文泽看了一眼,我心中明了,微微颔首。见他们离开,我和兰霜也跟了过去。 坐在帘子后面,我心中想着宇文泽要说什么,有些出神,直到兰霜推我,我才回过神来。 “北国的蛮子真是过分,使臣不会说官话,这不成心为难人吗?”兰霜说的义愤填膺,我提耳朵一听,果然,说的是北国的语言。 靳旬想来也听不懂,让宇文泽翻译。宇文泽侃侃而谈,我突然笑了一声。兰霜看着我神情诧异。 第52页 “还好那使臣说的靳旬听不懂,如果按着他说的翻译,明天北国恐怕就不是藩国,而是我们北境一块国土了。” 兰霜恍然道:“我竟忘了,你会北国话,他说些什么?” 我看了她一眼,说:“以后告诉你,若是被皇上听见,我可承担不起。宇文泽既然和了稀泥,就由他去吧。” 那北国使臣看样子也是为了一时痛快,听宇文泽改了他的意思,只得缓和了语气。 一上午就这么过去了,我坐的腰酸背痛,好不容易起身准备离开,杜来得忙说:“娘娘,一会儿和番宴,您还得去。” 我白了他一眼,说:“知道了,一会儿我在过去。我先去活动活动,身子都硬了。” 他见我如此,忙赔笑道辛苦,我懒得理他,和兰霜一道离开。 走到花园,阳光暖暖的,我伸了个懒腰,找了个凉亭还没坐下,宇文泽走了过来。兰霜退到不远的地方,小心的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你找我究竟有什么事?是不是哥哥有了新消息?”我低声的询问着。 宇文泽点点头,说:“我兄长已经把他安顿下来了,父汗对他也很重视。如今你不用担心,一切都好。” “你没向他多嘴我的事儿吧?”我问。 宇文泽似笑非笑的说:“我没有那么无脑,如果让他知道你的事儿,我怕他会再次杀回京城的。” 我点点头,这也是我担心的事情。哥哥向来疼我,若知道我一个人在宫里孤军奋战,他一定会冒死也要赶来支援。到那时,我们两个只能是一起赴死了。 “对了,他说当日逃出来的除了他,还有你妹妹,范静欢。只是逃离的时候慌乱,走撒了。”宇文泽的话让我想起了靳奕,那日果儿说靳奕给靳旬送上的画像,就是欢儿。 “我知道,欢儿现在可能在靳奕手里。我看你们两个倒也相熟,你能不能把欢儿从他手里带出去?” 宇文泽有些无奈的说:“看来靳奕说的女子就是她。不过我想靳奕不会轻易的放了她。” “为什么?”我疑惑的问。 “他说要让她进宫,服侍皇上,牵制你。那个忆美人不过是他投石问路的石子,看到皇上对一个除了样貌与你有份神似其他一无可取的女人都如此上心,他也就有了信心了。” “阻止他!”我情急之下提高了声音,“欢儿向来单纯,宫里她一天也活不下去!” 宇文泽欲言又止,半天才说:“恐怕已经来不及了,她已经被皇上亲自放进了开春选秀的名单里。不过改了个名字,现在叫姚念庄,你留意便是。” 我整个人沮丧的瘫坐在那里,宇文泽不能久留,他匆匆的离开。兰霜走过来,我把刚才宇文泽的话说给她听。她若有所思,半天不语。最后只能安慰我说:“皇上看重她,定会全力保护。总好过在外面无依无靠的,不是吗?找个机会,告知她你的身份,你们姐妹联手,也许事情还能更好办些。” 我如今脑中混乱,也只能暂时如此。回到宴席上,看着靳旬靳奕这对兄弟,我恨不得咬碎银牙。心中暗暗发誓,如果靳旬再负了欢儿,我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这时,靳旬突然转向我,我忙收起一脸愤恨,笑脸相迎。我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已经越来越能轻易驾驭这层伪装,悲怨之心油然而生。 “刚才朕听杜来得说,你好像累了。赶紧吃点儿东西,一会儿朕让人送你回去。”靳旬显然误会了我眼中的情绪,低声在我耳边柔语。 我将错就错的点点头,说:“谢皇上惦记。” 靳旬温柔的笑了一下,对兰霜说:“一会儿你和皇贵妃一道回去吧。顺便给她看看,这几日朕看她脸色不好。太医院的那些废物,每一个中用的。” 兰霜笑着说:“皇上惯会拿嫔妾打趣,太医院的太医都不中用了,难不成还要嫔妾背个药箱子,满宫里给人瞧病去?” 胡乱吃了几口东西,我和兰霜便一道退去。出席外事宴会本来是皇后的职责,宫中无后,我便被抬了出去。坐在步撵上,我揉着头,突然睁开眼睛,掐着手指。 “怎么了?”兰霜被我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忙问。 我颓然的嘆了口气,说:“冤孽啊!” 正文 第四十章 隐瞒不过 回到朝露宫,琥珀把所有宫人都挡在了门外。兰霜急匆匆的拉着我走进内室,来不及坐稳,一只手搭在我的脉上。看着她越发凝重的表情,我知道,自己的猜测成了事实。 “两个月了。应该是那天晚上的。”兰霜说着,看了我一眼。 我扶着平坦的肚子,心里抱着一丝侥倖,问:“会不会又是假孕?” 兰霜果断摇摇头,说:“不可能,好些日子没有用香,一次假孕已经排去了你体内留存的所有毒素,这次,应该是真的。” 我绝望的看着她,低头狠了狠心,说:“不要。我现在不要他的孩子。” “可是我们做这么多,不就是为了一朝你能怀上龙种吗?这样,一切才能稳定。你才能安心的去查范家的冤情。庄儿,千万别意气用事啊。” 我当然知道,这个孩子对我来说是多重要。可是心中就是有道坎儿,怎么都翻不过去。我扶着额头,痛苦的说:“这事儿能瞒多久先瞒多久。在我没想好如何面对这一切之前,先不能让外人知道。” 兰霜还想劝我,可是看我如此心憔,她还是有些不忍心,只是沉默半天,说:“无论如何,你要趁早拿定主意。你这胎是真的,妊娠反应定会强过上次。再说,皇上已经临幸你,如此亲近,不可能察觉不出异常。” 我点点头,眼泪挡在手下,忍住委屈,对她说:“你先回去吧,回去给我准备一碗送他走的药,以防万一。” 兰霜见我还是有这个心,站在那里有些犹疑,最终还是没有忍心逼我,只是和琥珀出去低声交代了几句。 琥珀回来以后,防我就像放着一个随时会轻生的人,几乎是寸步不离。 天色慢慢晚了,靳旬带着今天各国送来的礼物中挑选出来的东西来到我这里,人还门禁门,欢喜难抑的笑声,已经闯了进来。 我从床上起来,看着他眉飞眼笑的样子,说:“看来皇上今天心情不错,不过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晚上没有宴请了吗?” “这次来的,最大的藩国不过是北国,那蛮子还满嘴胡吣。朕留他们一顿饭就已经是天大的面子,晚上的宴会,朕交给了列王和你哥哥主持。朕忙里偷个闲,挑了几个还看得上眼的东西,给你送来。” 他说完,杜来得让人把锦盒都打开,我低头看去,非金即银,让人扫兴。 靳旬见我兴趣泛泛,有些疑惑的拿起一只金凤凰,说:“难道这些东西不是你最爱吗?当初在王府,你可是非金银不留的。” 我瞥了一眼他手中的金疙瘩,嘆了口气,说:“人的口味还会变呢,心里喜欢的怎么不能变。跟这些俗里俗气的金银比起来,臣妾现在更喜欢玉。白玉皎洁温润,墨玉如黛浑纯,黄玉似琥珀剔透,碧玉如流水灵静。金银搁久了会发乌黯淡,多少年的玉石从土里抛出来,只略过清水洗涤,依旧透着一股精气。” 第53页 靳旬看着我,嘴角微微扬起,眼中却不见一点儿笑意。不过,对于我时不时说出些与过往不同的见解他似乎早已习惯,并没有过多的纠结,而是挥手让人把东西送进我的库房。 “朕送的东西,自然没有收回去的道理。不过来日若是找到好的玉石,也一道送给你。” 靳旬对彭语梦的宠爱,总是如此没有底线,为了她欢喜,靳旬似乎可以搜尽天下再说不惜。我眼中失神,鼻子涌上一股酸意。眼泪模煳了眼睛,再擦已经来不及了。 “皇上带梦儿总是如此体贴,梦儿何德何能,实在心中有愧。”我用一堆假话掩饰我的失态,靳旬看着我,脸上不以为意。 “梦儿这几日看来真的是累了,这情绪怎么如此不稳。不如过两日使臣歷经之后,咱们去墨平行宫小住几日,驱驱这宫里的疲烦之气?” 我忙转涕为笑嘟起了嘴,一副彭语梦式的小家子气,说:“这趟墨平皇上都许了梦儿半年了,眼看着都快出了正月,臣妾早已不报什么主意。” 靳旬宠溺的勾了勾我的鼻子,笑道:“君无戏言,真都记得。只是这半年朝纲初定,前朝后宫确实有太多事情。梦儿放心,这次一准成行。到时候,你可别哭着喊着嫌颠簸,不肯与朕同去。” 提起墨平行宫,我心中一阵怅然,靳旬不知道,那里曾经是我这辈子最怀念的去处。想着自己上次说漏了嘴,我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靠在他怀里,听着他平静的唿吸。 晚上,我心中有事,睡不踏实,靳旬倒是忙了一天,睡的安逸。平躺在床上,我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独自感受着,一个生命在我腹中慢慢成长。 两年前,知道怀孕也是一个冬天,那日飘雪,我满心欢喜。可是之前几次孩子都没有保住,让我又有些惶恐,心中惴惴不安,坐在房间里,等着下朝回来的靳旬。 看着他一脸倦容,听着他对先帝的抱怨,我试了几次开口,都把话又咽了回去。靳旬是个有抱负的男人,他从来不像其他的王公贵族,只求荣华安逸。他心怀天下,总是对朝廷有生完不得气。 “庄儿,你是不知道,连日的大雪,已经成了灾。我昨日与六弟出城,就在京城城墙底下,堆雪之中掩埋的都是逃难的黎民。地方官眼看着,却不闻不问,我让属下去质问,你猜他说什么?他说年关将至,不能让人死在城里!”说着,他手中的茶杯扔了出去,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我下意识的捂住肚子,好像生怕自己惊吓的情绪会影响肚子里还不满两月的孩子。靳旬没有注意我的怪异,只是不停的唠叨着天下苍生,江山社稷。 “旬……”我试着打断他的牢骚,告诉他我怀孕的消息,可是他却突然起身把我差点儿撞倒在地。稳稳地扶我坐下,我还没有开口,他已经又沖了出去。 后来我才知道,他心中不平,又冒雪闯进宫去。之前在朝堂之上,他已经被先帝责骂危言耸听,再次进言,竟然直接被贬了王爵,囚禁了起来。 那个新年,王府之中每个人都愁云惨澹。我怀孕的消息也被压了下去。直到慢慢显怀,还是彭语梦求了当时还是贵妃的太后,才安排了太医给我诊脉。我当时对彭语梦满心的感激。却不知道,自己当时只是一只养在圈里待宰的羔羊,每日好吃好喝的安胎,任由她们安排的太医照顾。 兰霜想要见我,也被彭语梦挡了回去。家中人人自危,自然是她说了算。 一连七个月的监禁,我没有一点儿靳旬的消息。父亲让人传信进来,又是无奈,又是惋惜。我知道,父亲向来是个稳妥的人,靳旬一朝触犯天颜,他原本对靳旬的看重,变得岌岌可危。 直到那晚,彭语梦像往常一样,给我送来一碗安胎药,让我喝了下去。我虽然曾经对她心存芥蒂,可是无人可依之时的关照,让我放松了警惕。一觉醒来,已经过了数日,靳旬一脸憔悴的趴在我床边,他的眼神,告诉了我发生了什么事情。 孩子没了,太医的解释是我优思过度,父亲也正是因为这个解释,对我愧疚万分。当即决定,冒犯天威,拉上自己多年经营的势力威逼先帝放了靳旬。雪灾终于被重视,靳旬又恢復了以往的地位。 一切好像没有发生过,只有我自己知道,那个伴了我七个月的孩子,还未活过,已经死去。 身边的靳旬突然翻了下身,我惊慌的擦掉眼角的泪,往事让我心如刀割。难道我註定命中没有做母亲的权利? 也许是心有所想,突然感觉胃里一阵翻腾。我忙翻身下床,来不及披上衣裳,躲在角落里压抑着呕吐的声音。 一阵天旋地转,我浑身冰凉的瘫坐在地上,长发遮住脸,我感觉自己就要虚脱了。这时,一道黑影蹲在我面前,我抬起头,靳旬眼中带着疑惑的看着我。我心中一惊,扯出一抹笑容,说:“皇上怎么醒了?” 靳旬的表情有些严肃,他伸手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语气虽然温柔却让我觉得有些冷漠,说:“梦儿这是怎么了?” 我有些窘迫的说:“想来是吃坏了什么东西。不碍的。吐过好多了。” 靳旬转身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水递给我,我心虚的眼睛不去看他,接过茶水含了一口在嘴里,漱了漱口,吐出来。 却听见靳旬拉开门,对在外面守夜的宫人说:“去宣太医。宣段太医。” 我心一下子跌落谷底,段太医是他的专司太医,他来诊断,这件事情恐怕瞒不住了。 我急急地走过去,拦着他的胳膊说:“梦儿不碍的,只是肠胃的事儿。不用麻烦太医了。” 靳旬看了我一眼,温柔的扶着我回到床上躺好,自己穿上衣服坐在一边,看着我,沉默不语。 正文 第四十一章 深陷醋罈 不一会儿,太医就冒着寒风赶了过来。我心如死灰的躺在那里,连一点儿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太医的手指隔着帕子冰凉的按在我的手腕上。又询问了我几句,一脸大喜的转向靳旬。 他报喜的声音我根本听不进去,只觉得自己被人一下子逼到了悬崖边缘。慢慢的闭上眼睛。感觉靳旬坐在我身边,我听着满屋子道喜的声音。睁开眼睛,已经是一脸惊喜的看着靳旬,我故作娇羞的起身,依偎在靳旬怀里。 “爱妃好生煳涂,这么大的事情都不自知。”靳旬宠溺的责备着我,我只能强颜欢笑,低头无语。 琥珀带着众人离开。靳旬把我放平在床上,他背对着我,我看不清他的神情。 不同于上次假孕,这次我心中有了底气。虽然是被迫做了决定,但是我还是很快的说服了自己。既来之则安之,既然天意如此,我又怎能逆天而行呢? 第二天一早,宫中女眷统统来到我这里,一团和气的向我道喜。不过,后宫之中,和气重视难掩醋意。刚寒暄几句,就有人开始露出了原形。 “娘娘果真是好福气,这半年时间,都有了两次喜。”瑛贵嫔用手绢掩着嘴角,言语之中,透着浓浓的酸意。 第54页 我神色微动,笑着说:“福气这东西谁也说不清。皇上屡屡眷顾妹妹,咱们还到妹妹有福气呢。” 瑛贵嫔抓着手绢的手一下子鹰钩似的握紧,眼中带着怨愤,说:“那还是妹妹没有福气,空的皇上眷顾,却无福延续皇脉。不过妹妹也算知足,毕竟滑胎之痛,妹妹也不成受过。” 她这话本来是想攻击我,不想她话音未消,一只茶碗摔在地上,众人看去,霏昭仪面如白纸,紧咬着嘴唇,泪光盈盈。 我责备的瞪了一眼瑛贵嫔,说:“妹妹说话太欠考虑。” 瑛贵嫔冷哼一声,愤愤的说:“捡金捡银的嫔妾见多了,着捡着话儿听得,还真是稀罕。” 霏昭仪的嘴唇都快咬出血来了,一旁她的表妹顺美人坐不住了,说道:“同是姐妹,何必如此恶毒?皇贵妃大喜之日,瑛贵嫔是要诅咒娘娘不成?” 我看气氛有些剑拔弩张,忙咳嗽一声,对琥珀说:“快去把昨儿皇上安排的东西拿来。” 众人不解,琥珀带着几个宫人抱着昨日靳旬留给我的几箱礼物走了进来。打开,里面黄金白银手工都很精细。 “昨天番邦来朝,送来不少好东西。皇上忙于前朝之事,特地让本宫给众姐妹分了去。一早上,我琢磨了半天,是在不知如何分配。让人都拿了来,各位妹妹自己看看哪些得意。都拿去便是。” 听我这么说,众人都有些拘谨,还是兰霜带头走了过去,随意扫了一眼,指着离自己最近的盒子,说:“嫔妾就留这个了,谢皇上娘娘美意。” 几只箱子,一会儿便分完了,我让琥珀又拿出一只锦盒,里面是一尊赤金观音。我看着瑛贵嫔说:“这尊送子观音送给妹妹,妹妹供在宫里早晚焚香前程祷告,定能称心如意。” 瑛贵嫔心急求子后宫众人早有耳闻,见我送她如此礼物,面上轻蔑之色尽显。瑛贵嫔最佳僵硬的抽动,对跟着自己的丫头说:“皇贵妃的美意,你还不替本宫收好了。按着皇贵妃说的,回去给本宫供上!” 众人离开,兰霜好像有事一样,匆匆离去。我有一肚子话想跟她说,可是她根本看都不看我一眼。我心中顿时感觉没意思,不过还是让琥珀追出去问个究竟。 琥珀没有回来,我一个人坐在后院的亭子里。冷风才能让我心中的狂躁安稳一些。一早上的明刀暗箭,让我心生倦意。 头靠在柱子上,我想着心事,一阵冷风,一个人影站在那里。 “你怀孕了?”宇文泽冷冰冰的声音吓了我一跳,我勐抬头,他不由分说的拉着我的手垂眼诊断。 我一记耳光扇了过去,骂道:“你个登徒子,本宫的手也是你随意碰的?”一肚子的火气好像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对象,我心里顿觉舒畅了不少。 “皇上竟然真的让你怀了孩子?”他好像对我的冒犯并不在意,看着他脸上泛起的一个红色巴掌印,听着他莫名的话,心里怒意更甚。 “怎么,本宫是皇上的宠妃,怀孕有什么问题?”我不悦的说着,转身想要离开。 宇文泽一把抓住我的手,说:“你真的心甘情愿的给他生孩子?” 他的话一下子戳中我的心,我刚才的气势荡然无存,满脸悲凉的说:“这种事,怎么由得了我?” 他看出我的无奈,重重的嘆了一口,说:“我一直以为靳旬不可能要彭家血脉的孩子,是我的疏忽。” 我这才发现,他话里有话,忙问:“宇文泽,你究竟是何意?” “女人真是不能相信。我以为你恨他,没想到你还真的毫无保留的送上自己!范静庄,你是真的把自己当成彭语梦了吗?你到底还知不知道自己是谁?” 他的话如同一击惊雷,震得我险些跌坐在地上。我心中的仇恨被他燃起,可是木已成舟的无奈,又让我心力憔悴。 “如果你还记得你满门的血仇,你就把这个孩子杀了。”宇文泽在我耳边残酷的说着。我惊慌的抬头看着他,心中感到莫名的恐惧。 “宇文泽,在你心里,我是不是也只是一枚刺激靳旬棋子?只要可以扰乱彭家和靳旬的关系,你可以不择手段,置我于死地?靳旬刚刚知道我怀了他的孩子,你让我杀了他,这不是让我自绝生路吗?”我苦笑着看着他,心中怨念顿起。眼中全是恐惧。这些面前,生命如此不值一提,只要达到目的,谁人都可牺牲。 宇文泽看着我的样子,碧绿的眼睛慢慢变暗,他有些茫然的突然站直了身体。转身背对着我,两手紧紧的攥紧。我不知道他在隐忍什么,只觉得周身冰冷,感觉自己是在可怜。任人摆布的悲凉,从心底升起。 半天,宇文泽转过身来,他眼中的杀意退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头说:“刚才是我太欠考虑。我没有想过你的处境。对不起。不过,有句话我不得不说,靳旬不会轻易让彭语梦剩下他的孩子。毕竟,他对彭家心里总是有芥蒂。与其等他动手伤害你,你不如自己好好想想,如何保全自己。” 说完,他轻身一纵消失了踪影。我坐在那里,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心里无限悲意。宇文泽的态度让我感到莫名,可是他的提醒,却让我如梦初醒。 这些日子,靳旬虽然对我宠爱有加,可是昨夜当他扶起我时脸上的寒意,还是那么清晰。看样子,只要彭家还得意一日,我便不可能得到他完全的信任。 心好累,我慢慢的站了起来,深吸一口凉气,我让自己平復一下自己的情绪。人前,我还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皇贵妃,这点场面我还得撑下去。 “琥珀还没回来?”我走到前面,宫女比心正端着一碟儿点心走进来。 “奴婢刚从御膳房回来,还不曾见过琥珀。”比心说着,指着手中的点心,说,“皇上特意让御膳房给您做了待酸梅的点心,说是可以缓解呕吐。” 我看了一眼,说:“放屋里吧。我一会儿吃。琥珀回来,让她立刻来见我。” 比心听话的把点心放好,退了出去。我坐在那里,看也不看盘子里的东西。走到一旁,打开一个盒子,里面是晒干的橘皮。我抓了一把在手里,贪婪的吸着橘皮的味道,心里的噁心慢慢平復下去。 突然想起,这个主意还是我初次有孕的时候,太后让人教给我的,当年她是靳旬的养母,知道我怀孕之后,也是满心欢喜。不知哪儿来的灵光一闪,我仔细的翻着这一盒子橘皮。心中阵阵起疑。 琥珀回来的时候,神神秘秘的。一头钻进我房里。看着我,拿出一本册子,说:“这时玉妃娘娘这几日查到的东西。” 我莫名的打开,里面是一些书信,上面都是北国文字,那字迹让我心中一惊。 “这是父亲的笔迹!”我不禁叫出声音。 琥珀说:“这时玉妃想办法从皇上书房偷出来的,你看过之后,还得还回去。你真的确定,这时太师的笔迹?” 第55页 我点点头,心中有一股不祥的感觉升起。父亲是外使出身,各国语言他都懂得。自小,我和哥哥也是被他玩耍似的教会了不少。我读着信上的文字,心中越发不安。 突然,看到一处笔误,我好像溺在水中一下子抓到了救命的绳索,勐然起身,我对琥珀说:“这不是父亲的行文!” “你确定?”琥珀脸上也露出释然的惊喜,只是还是有些不放心。 “我确定,这个词的意思的发音跟我祖父的名字同音。父亲每次遇到,都是用别的词代替。如果这是父亲的笔书,断断不出出现这种错误。这明摆着,是有人诬陷!” 正文 第四十二章 宫中郁结 兰霜费尽心力找来的证据,不过是证明了父亲是被人冤枉的,这个我一直坚信,却跟本毫无用处。不过有一点倒是引起了我的注意,靳旬不懂北国文字,那几封书信是谁翻译的?而且以靳旬多疑的心性,翻译之人必定是他非常信任的人才是。否则,怎么会轻易就相信了。 当然,如果他本身就像用“莫须有”的罪状处置,倒是可以轻易的解释明白。 有了这层疑惑,我开始留意前朝众人。那日北国使臣朝堂之上用北国语言叫嚣,满堂无人职责,可见当时在朝上的人并不是那个翻译的人。懂得外邦语言的,无非是理藩院的人,可是理藩院中,我有想不到何人会如此得到靳旬的信任。 满心困惑,加上怀孕的折腾,我一下子得了伤寒。卧病在床,每日痛苦难忍。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虽是冬日,宫中地龙烧的确实暖和的,怎么就病了?”靳旬下朝来,看着我烧的通红的脸,担忧的责备。 面对他的关怀,我难忍心中反感,总是不理不睬。他以为我是病的难受,倒也不计较,体贴的守在我身边。 眼看着到了正月十五,宫中又要张罗着过节。我独自一人躺在床上,对外面的欢喜视而不见。兰霜拎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她把食盒打开,里面是一碗汤圆。 “知道我来看你,霏昭仪特地让我给你带来的。她们今天都在前面,明天再来看你。”兰霜一面把汤圆端在手上,一面走到我面前,让琥珀扶起我,她把一颗汤圆送到我嘴边。 “没有胃口,放一边吧。”我懒懒的别开头,虚弱的抬起手,把她送到我嘴边的汤勺推开。 兰霜担忧的嘆了口气,她知道我的心事,也知道我的无奈。 “你之前给我说过的验尸的太医我查过了,他死后,他的子孙已经搬出了京城,隐姓埋名不知去处。”兰霜把手里的碗递给琥珀,说,“我已经想办法联繫娘家的人,去外埠继续找寻。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养病,赶紧给我好起来。” 我有气无力的点点头,说:“让你为我如此费心,我真的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废物。只知道嘴上喊着报仇,却连一副皮囊都捨弃不得。” “你如果能够说捨弃就捨弃,你就不是范静庄了。庄儿,你向来重情重义,心软的几乎懦弱。这是不行的。能在后宫之中活下去,要比死难太多。你顶着彭语梦的身份,站在众人目光之中,无意中已经是众矢之的。若不拼命想方设法找到傍身之法,总有一天,你会再步自己的后尘。” 兰霜说的清楚,我听得明白。傍身之法,如今就是我肚子里的孩子。靳旬的情分我是指望不上的,他今日的宠爱,就是明日的枷锁。我已经吃过一次亏,怎会在轻易的相信他。无论他说的多么天花烂坠,无论我向他怎样表示忠心,一切,都抵不过他的利益。 兰霜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听宫人说,靳旬喝得大醉,独自睡在了干平殿。 新年终于过去了,宫里的日子,一如既往的表面平平淡淡,实际暗潮涌动。我怀孕之后,后宫众人的态度高下立判,有人嫉妒,有人自伤,有人口出狂言,有人自怨自艾。其中自怨自艾最甚者,就是已经被靳旬冷落多日的忆美人。 再见她时,她已经风光不再。一脸憔悴的坐在春芳台的栏杆上,头髮都有些凌乱。 “我本是,清贫女,无心富贵。只怨那,天无眼,深陷勾栏。原以为,遇贵人,虎口脱险。不像是,出苦海,又投深渊……” 她的曲子唱的凄婉,整个人木木讷讷。我走到她身边,心中顿觉愧疚。扶着呆呆的她从栏杆上下来,我心中凄凉。嘆了口气,她好像才注意到我的存在。 “皇贵妃娘娘,您贵足踏贱地,怎么到我这冷冰冰的寒窑来了?”她像是失了魂似的,用着戏文的念白。 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今天早上,听见瑛贵嫔在众人面前提到,忆美人痴傻了。我心中自忖其中缘由,心下懊悔,想过来看看她。 谁知,见了面,这种冲击,更让我心中无法平静。再笨的人,也能想到,当日把她推向万劫不復的那只手,是我伸出来的。 “娘娘,自从你帮了我,我是感激你的。可是你为什么要害我啊?我知道,宫里的人都瞧不起我。皇上也说,一个贱婢有什么资格模仿皇后娘娘。可是你说,皇上喜欢我,就是因为我与皇后有几分神似。想不到,成也萧何败萧何。” “忆美人……”我想喊她的名字,才发现,我好像从来不知道她的名字。一个冰冷的名号,让她在我心里一直是个物件儿。没有感情,只是顺手不顺手,碍事不碍事的判断。 “我知道,自己命贱。所以,一有机会,我就会拼命的往上爬。可是贱人就是贱人,在贵人眼中,永远都是垫脚还嫌脏的尘埃。” 说着,她幽魂一样的从我眼前慢慢退下,回到屋内,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我懊悔自己当初的狠心,呆呆的看着紧闭的大门,一阵心寒。 自从忆美人失宠之后,宫人对她也越发的怠慢。所以,她的死都是在三天之后才被发现。验尸官检查后说,她是在和我见面后的当天晚上悬樑自尽的。我心中不由得想,她疯癫这么些天,是不是就是为了当面跟我对质之后,自行了断。 我缩在被子里,感觉周围都是她那哀怨的眼神,靳旬不知道我畏惧的原因,只当是我孕中见了死人,被吓到了。 “这个女人着实可恨,死了还要作祟。”靳旬恨恨的说着,对杜来得吩咐道,“随便葬了就是,不用送到妃陵了。” 我忙拉住他,说:“忆美人伺候皇上时日虽短,但是终究是用心的。又因为我,被人毁了脸。虽然救了回来,可是梦儿心中始终觉得亏欠。求皇上体面送她离开。” 我说的声泪俱下,靳旬愣了片刻,点头应允。美人不过是宫中最末的位分,可是她的丧礼却非常体面。也算是我最后弥补我作的错事,聊胜于无,换我一点儿心安。 自从忆美人死后,我终日恍恍惚惚,靳旬终于兑现了他待我去墨平行宫的诺言。 坐上车子,我们从宫门出去。一路上,马车颠簸,我因为起的太早,有些昏昏欲睡。等我醒来,靳旬已经不在我身边,琥珀无聊的托着腮,看着我。 第56页 “皇上呢?”我问。 “说是坐车没意思,骑马去了。”琥珀指着外面,说。 我伸了个懒腰,自从出了宫门,我心中的愁云似乎真的被宫外自由的空气沖淡了。撩开帘子看着外面的狂野,我回头问琥珀:“还要多久才能到啊?” 琥珀摇摇头,说:“我没去过,不过刚才听小太监们说,恐怕得晚上了。” 我长嘆一声,靠在车里,也觉得无聊。这时车子停了下来,我伸出头去,原来倒了一片榜山的平阔之地,大家停下来休息一下。 墨平行宫我再熟悉不过,那里是我记忆中带给我最多快乐的地方。心嚮往之,只觉路途迟缓。如今还要休息,我更是心中有些不快。 从车上下来,才发现,原来天已经下起了大雪。靳旬正站在一个石头上,看着茫茫的白雪。 “你怎么下来了?”靳旬见我过来问。 我刚睡醒,一脸慵懒的回答:“坐车太久,浑身疼,我下来透透气。” 靳旬宠溺的笑道:“你若不是有孕在身,朕就让你陪朕骑马了。” 我嘟着嘴说:“臣妾现在已经快三个月了,骑马应该是可以的。皇上给臣妾早一匹温顺点儿的马儿,臣妾可以陪皇上同行。” 靳旬看着我坚持的按样子,让人把雪青牵了过来。我听到“雪青”二字一愣,抬头看靳旬,不可思议的说:“雪青为何同行?” 靳旬看向别处,若有所思地说:“它最耐不住寂寞,不愿在御林里待着。朕每次出行,总把它带在身边。” 我没有说话,心中有些怅然。这傢伙,从小就不安分,以前在王府时,我就要三不五时把它骑出来熘熘。 正想着,杜来得已经牵着雪青到了我们面前。那傢伙看到我,黑曜石似的大眼睛眨了眨,本来没什么精神,突然挣脱了杜来得手中的缰绳,前腿扬起,长啸一声。颠颠地跑向我,用它的嘴在我身上蹭了起来。 我心中惊讶,它竟然还认得我,手习惯的在它前脸抚摸。靳旬眼中诧异,从石头上跳下,走向我们。 “皇上,着雪青从来只与皇后亲近,这是怎么了?”杜来得好奇的发问,靳旬冷眼一扫,他马上禁了声。 雪青对我从来粘的很,我笑着抓抓他的耳朵,一时忘了所以。靳旬一把抓住我的手,眼中带着疑问。我忙推开雪青,看着靳旬,说:“之前见过皇后如此安抚这个畜生。” 雪青好像听得懂人言,畜生二字让它有些不开心,一口咬住我的衣袖。我心中又好笑又侷促,低头和它争抢,拍拍他的面门,它才松开口。 正文 第四十三章 行刺未然 雪青是我从小养到大的马儿,只是没想到,我容貌一切都变了,它还能把我认出来。靳旬若有所思的看着我和雪青互动着,他嘴角紧抿,却一个字也不说。 突然听到一阵兵器之声,沿着山壁,一群人从天而降,靳旬一把把我拉到身后。 侍卫围了过来,两群人拔刀打在一处。 靳旬一把把我推给杜来得,说:“你们快躲起来!” 杜来得年纪大了,又不懂武功,只得拉着我连滚带爬的躲闪着,和琥珀一起保护着我。 “皇上小心!”躲在侍卫背后,看着靳旬一马当先,几下,刺客几乎就被扫平。我方优势渐显,我心中稍微安稳一些。突然,我发现一个让我差点儿喊出声音的身影,他虽然蒙着脸,但是我一眼辨认出了他是谁。 我紧紧地盯着那人,心中大惊,他此时不是应该已经在北国了吗?我捂着嘴,不敢发出声音,看着刺客一个个倒下。那人拿着剑的手在发抖,他眼睛死死的盯着靳旬,旋转身形,如同离弦之箭朝着靳旬刺了过来。 靳旬突然喊了一声:“范经臣!”那人的剑一顿,却没有收手。我脑子一片空白。说时迟那时快,一声马嘶响彻山间,雪青一下子挡在了靳旬面前。 一道血雨,洒在周边白色的雪地上。哥哥一个趔趄,四周的侍卫反应了过来,一起围上,我不敢不顾的沖向雪青,它闪动着大眼睛,邀功似的看着我。我眼泪落下,想不到雪青竟然记得,我曾经吩咐它,无论如何要保护靳旬的交代。 另一边,哥哥还在以一敌十,眼看着将要不敌,我紧张的不知所措。 “不要伤他,朕要活的!”靳旬的声音有些急切,侍卫们顾此失彼,给了哥哥喘息的时间。 突然,“嗖嗖”几声,不知从哪儿飞来几只黑点,碰到山壁,炸出一股浓烟。 浓烟中,我听到侍卫们的慌乱,待烟气散去,哥哥已经不见了。 我长出一口气,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欣慰的笑容。靳旬紧紧地盯着我,我无心理会他的疑惑,转头看向靠在我怀里的雪青。它的血流了一地,靳旬亲自为它止血。 这时,侍卫统领前来禀报:“尸体已经清查过了,加上逃跑的,一共是九人,激战之中,被杀七人,一人自尽。那个被救走的,应该是主谋。微臣从地上捡到了这个东西。” 我心中一惊,不知他们说的是何物,带要过去看时,雪青一口咬住我的衣衫。 因为遇到刺客耽误了行程,眼看天黑,我们还没有到行宫。靳旬命人调转了方向,一行人来到一处庄园。 他对杜来得说:“夫人可准备好了房间?” 杜来得说道:“已经准备好了。就在二进的院子。” 靳旬扶着我,一路穿廊过院,因为又惊又吓得,我刚刚动了胎气,虽然太医及时给我用了针灸,可还是有些虚弱不堪。 到了一处小楼。靳旬把我放在床上,他才整理衣衫,走了出去。 琥珀让众人下去。她走到我身边,低声问:“我刚才去前面看过了,那人留下一枚北国商人的腰牌。” 我瞬间明白了,哥哥的意思。那腰牌一定是他故意为之。他想挑起靳旬对北国用兵,借北国之手,杀了靳旬。 “哥哥好生煳涂!”我恼怒的拍着床铺,因为动怒,一口气憋在胸口,急急地喘息。 北国何其羸弱,这些年他们内部消耗日甚,哪里有能力与靳旬抗衡。连宇文泽都不得不求我替他争取休养生息的时间,哥哥如此冒失,不是以卵击石吗?若被北国人知道,哥哥恐怕又树一仇敌。 仇恨蒙蔽了他的双眼,曾经智勇双全的哥哥,为何如今竟连这个简单的道理也不明白了。 我心痛,更多的是恐惧。我怕最坏的结果发生,我更怕哥哥会死无葬身之地。 突然,房门打开,靳旬一身风雪走了进来,一股寒气,我急忙擦干焦虑的眼泪,可是还是被他看在眼里。 他脱掉斗篷,走到我身边,手中的药碗放在一旁,冰凉的手敷上我的额头,眼神柔和的说:“你怎么哭了?” “肚子疼,我忍不住了。”我敷衍的找了个理由,推开他的手,说,“冷。” 靳旬忙把手收回,端过药碗,扶我起来,说:“把药喝了,就不疼了。” 第57页 原本是想要和靳旬去行宫散心,没想到半路遇上的事情更加让人心烦。 我动了胎气,行宫暂时是去不成了,只能现在这庄园里养着。 庄园的主人是位中年的夫人,她来看过我一次,我只觉得面善,却又想不到在哪里见过。 随行太医的药还算管用,不过几日,我已经可以下床了。靳旬每晚陪着我,什么也不多说,只是安静的坐在我身边。雪青被细心照顾着,我去看过它几次,这傢伙每次看到我,也不顾得身上的剑伤,只管兴奋的乱动。为了让它好好养伤,我也只好忍住看望的冲动,让它好好休息。 “琥珀,我们出去走走吧。我躺的骨头都软了。”这几日靳旬总是在书房看书到很晚,我闲得无聊从床上慢慢的下来。 琥珀拗不过我,给我披上了一件外衣,说:“咱们就在附近走动。这庄园挺大的,别迷了路。” 我不屑冷哼道:“皇宫我都迷不了路,这里能有多大。” 走出房门,我便发现自己太自以为是了。这园子虽然不比皇宫大,但是曲折蜿蜒,依山势而行,却也容易让人辨别不出方向。 沿着小道漫无目的的走着,月亮虽然不圆,可是很亮,琥珀拎着一只灯笼,竟不敌月光。 四周安静的很,我大口吸着冰凉的空气,心中因为烦心之事惹起的燥火慢慢平息。 突然听到一阵孩子的笑声。心中一惊,我走上近前才发现,笑声从一个小小的偏僻的小院子里传出来。门没有锁,我走了进去。窗户上投射的剪影,是一个女人抱着个孩子在逗弄,看样子,孩子差不多一岁多了。看了看四周,环境清雅,我心中疑惑。 琥珀也露出惊讶之色,这个地方,怎么会有如此母子? 可能是听到了院子里的声音,剪影上的人走了出来,站在台阶上,看着我脸色一怔,忙请安,道:“皇贵妃万安。” 我疑惑的看着她,问:“你认得我?” 她笑道:“今天皇上带着皇贵妃一同前来,奴婢就是再愚钝,也看得出,娘娘不凡之人。故大胆猜测。” 这个女人气定神闲,才不是凡人,眉宇之间,竟有些眼熟。跟她走进屋里,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儿抱着个孩子向我行礼。我就着她的手看那孩子,跟靳旬有些神似。 “这孩子是?”我看向那个女人问。 女人好不惊慌的说:“这时奴婢的儿子。叫回圆。” 我不禁又看了一眼那孩子,那孩子大大的眼睛,盯着我,咯咯的笑了起来。 “他多大了?”我伸出手,想要抱抱他,抱着她的小女孩儿有点不愿意,可是小傢伙却想我伸出肉嘟嘟的小手,向我晃着。我一把把他抱在怀里,心里的疑惑不及此时的温暖。 女人看着我,眼中露出一抹担忧,不再镇定如常,她紧紧的跟在我身边。 我没有细问孩子的身世,能在这行宫中生活的,还用多问吗? 慢慢的,那女人见我是真的喜欢这个孩子,才恢復平静,我让她和我一同坐着,却只顾着逗弄怀中的小傢伙。 “他多大了?”我又问道。 女人忙说:“一岁又四个月了。” 这么巧?我算着日子,竟和我那个没有福气的孩子相差无几。如果那孩子平安足月的生下来,应该也是这般大小了。 正和孩子玩儿的高兴,院子里又是一阵脚步声,屋门一开,杜来得走了进来。 见到我抱着孩子,他差点儿叫出声来。不过他这只老狐狸向来反应的快,只一转脸,赔笑着跪在地上,说:“大半夜的,娘娘不休息,怎么到了这里?” 我不捨得把孩子还给那个女人,站起身来,说:“大半夜了吗?公公不也来了。” 杜来得被我噎了一句,讪笑两声没有说话。我带着琥珀,朝着门口走去。 走到外面院子,见杜来得还没有离开。我绕到一旁,躲在一棵树后面。果然,半天,杜来得抱着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回圆走了出来,急沖沖的,朝着另一套路走去。 “那是哪儿?”我问。 琥珀看了半天,想了想,说:“看样子是去了皇上那里。” 不出我所料,这孩子,果真和靳旬有关。我定定的看了一眼刚才出来的院子,转身朝着来时的路走去。 算着那孩子的年纪,我心中悽然,原来当我在王府辛苦待产之时,他竟还藏了这么一对母子。天好冷,我裹紧身上的棉衣,脚下的地又冷又硬,脚在棉靴里,都感觉冷的出奇。 回到住处,我更加无心睡眠,不知为何,只想让人去好好查查那个女人的来歷。靳旬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事情? 第二天一早,我不知为何忍不住就朝着那院子走去。那女人也已经习惯了似的,总是在一旁看着我和回圆玩闹。 回圆好像很喜欢我,见到抱着他的是我,他就咯咯地笑个不停。 正文 第四十四章 秘密庄园 回圆胖嘟嘟的很是可爱,他的眼睛很像靳旬。看着他打了个呵欠,我把他交给一旁的那个十几岁的丫头,那丫头比那个女人对我的戒心更加明显,好像终于等到了机会,一把把孩子夺了过去。转身就往里屋走,女人喊她她也没有回头。 “叨扰这么久,还不知道妹妹的名字。”我笑着表示不介意,让她陪我坐下。 女人声音中带着歉意,说:“奴婢贱名绿苑,实在是污了皇贵妃的耳朵。” “哪里的话。”我笑着有些恍惚,只觉得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过。想了半天,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来这里就是为了看回圆,他既然睡觉了,我也就起身告辞离开。走在回去的路上,我心中还在想着“绿苑”这个名字,一定听过的,只是就是想不起来。 “难怪皇上一直没有孩子也不着急。合着早有了打算。只是奴婢不懂,皇上何不把这母子二人接进宫里?”我们从小院出来,琥珀低声嘀咕着。 我看了她一眼,怅然若失的说:“接进宫里做众矢之的吗?养在外面的,才能保她母子平安。这才是皇上的心意。” 这么多年,我竟然毫无察觉,靳旬瞒的如此滴水不漏,我实在怀疑,那个日夜陪在我身边的丈夫,究竟真心付给了谁?想着这些,我脚步不免沉重起来,环顾着山间别院,心里真替自己的过往惋惜。 后宫这么多女人,争来抢去,君恩如何,究竟谁能知道。 “娘娘,你别想这么多了,好在现在你也有了孩子。到时候,谁还会去认一个自幼养在外面的私生之子?” 琥珀说着,扶着我坐在假山旁,我心中酸楚,眼中更是泪水盈盈。 “我可没有你看得长远,这个孩子,没准儿和之前的一样,根本不会来到这个世上。再说了,一旦范家冤情昭雪,我便会永远的消失,下一个皇帝是哪一个,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琥珀见我如此消沉,话到嘴边有些犹豫。 第58页 我强忍着心中悲切,让她说。她谨慎的看了看四周,低声说道:“冤案是皇上钦定的,若让他推翻自己,实在是希望渺渺。奴婢到觉得,不如指望新帝。” “你以为靳旬会让彭语梦的孩子做皇帝?”我冷笑她的天真,“靳旬现在虽然还没有明着和彭家反目,可是当年,他登记之日,可还册封了父亲做燕文侯,可是灭门,不就在半日之后吗?靳旬的心,比石头还硬,他的心意,比海底还深。” 琥珀拉着我的手,摇摇头,说:“奴婢说的新帝,不是皇上的孩子。是别人。” 看着她比了一个六的手势,我心中一惊,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且不说这样做,靳奕答不答应,但就是他现在赋闲在家,一个逍遥王爷,怎能和靳旬抗敌。 “这种话不要再说,靳奕虽然有领兵的天分,可是终究是个莽夫。他的鲁莽,不成大器。”我说着,站了起来。琥珀欲言又止,半天,低低地说:“奴婢明白了。” 回到我的住处,靳旬正在自己跟自己下棋。他穿着平常,手中举着一卷棋谱。星盘之上黑白分明,白子看似占尽先机,可是黑子却暗隐逆袭的锋芒。 靳旬对着棋盘锁着眉,举棋不定。我给他请安,他也只是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中的棋谱。我讨了个没趣。 既然他没空理我,我也落个清静。坐在一旁,我又忍不住端详着他的表情。 若说靳旬不知道我去回圆母子那里,我绝对不信。杜来得猴精似的傢伙,一定会把那晚与我遇到的事告诉了他。不过他既然不说破,我也全当不知好了。 靳旬想了半天,也没想到破棋之法,兴趣索然的把棋谱丢在一旁。 “想不到宇文泽一个北国质子,棋艺如此了得,他这招棋,朕就是破不掉。”靳旬揉着鬓角,一脸苦恼。我不屑地说:“一盘残局也能让皇上费这么久的神。” 靳旬看了我一眼,笑着说:“虽说是一盘残局,确实让朕头痛了多年了。刚才突然灵光乍现,摆出来才发现,还是攻克不得。” 我笑着看了一眼棋盘,笑着说:“白子明显占着优势,怎么就攻克不得?” “你看不出黑子的玄机?只要白子落下,不管哪里,黑子都可起死回生。这种牵制,让朕如鲠在喉,实在心中不宁啊。” 听起来他在说棋,可是我却想到他和宇文泽如今的处境。与宇文泽接触久了,我大概也明白了他们的关系。先帝在时,虽然煳涂,对北国却从未掉以轻心。一只大军始终压在北境,北国受其牵制,始终发展不起来。甚至不得已送来了宇文泽,以安君心。 北国曾经想要摆脱我朝牵制,结果被早年尚武的先帝一举打败,从此一蹶不振。若不是后来先帝被安逸迷去了心智,整日沉浸在莺歌燕舞里,北国早已经不是藩国而是我过属地。 先帝一味享乐,皇族将领可从未倦怠。虎视眈眈的盯着北国肥美草原上广阔的土地。宇文泽虽然身在孤岛,心还是那颗北国公子的心。他权衡之后发现,相比于当时的太子诸人,靳旬似乎最不想动用武力。于是他成了靳旬的入幕之宾,帮他谋划很多事情。 不过,像他们这种玩弄权术之人,何时回将一颗真心无私送上。他一边为靳旬筹谋,一边已经部好了牵制他野心的棋子。 靳旬见我若有所思,以为我在研究棋局。他笑着把我揽入怀里,说:“梦儿何时对着费脑子的事情感起了兴趣。你若是带着无聊,咱们一道去看看雪青如何?” 提到雪青,我满上来了精神,跟着靳旬朝着养马的棚子走去。 雪青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它好像也很无聊,在马棚里转来转去。见到我们,它激动地跺着马蹄,可是缰绳捆在柱子上,又沖不过来。 我看到它,就好像看到了过去,笑着走上前,拍拍马脸,它马上安静下来。 靳旬抓了一把草料给我,我随手接过,送到雪青嘴边。看着它吃得开心,我突然察觉有些怪异,果然,回过头去,靳旬意味深长的看着我。 “雪青好像真的很喜欢你。朕把它送给你如何?”不等我平復心情,靳旬开口说道。 我一愣,笑着说:“雪青是先后的坐骑,臣妾怎敢僭越。” 靳旬嘴角的笑意敛起,他解开雪青的缰绳,拉着它领着我朝一旁马场走去。 雪青身上的伤虽然好转,可是还是不能痛快的跑,我们牵着它慢慢的熘达着,我四下看去,才发现,这里竟有好多马匹。 “皇上,那匹棕红色的马是不是怎么瞎了一只眼睛?”我指着不远处的一匹马儿随口问道。 “那是你父亲之前战场上骑的。你忘了?抚平之战的时候,被敌军射瞎了一只眼睛。” 我心中反驳,彭威虎的事情我哪里知道,脸上却恍然大悟状,“原来是它,我说看上去眼熟。” 靳旬没有说什么,指着一旁一匹渐露老态的马,说:“那匹马已经五十多岁了,是先帝当年兵发北境时骑过的。” 我煳涂的看着他,说:“为何这些马儿都被在这里?先帝骑过的马,不是应该都在御林之中吗?” “因为这匹马后来杀了一个人,先帝命人把它送到了这里。” “杀了何人?”我疑惑的问。 靳旬眼中生气怒气,冷冷的回答:“我母亲。” 我一下子想了起来,那时靳旬小的时候的事情。 太后当时还年轻,深的先帝宠爱。有一次随驾行猎,但是刚刚生下靳旬不到半年的玥贵嫔也同行。 当时还是贤妃的太后为了向众人炫耀先帝对她的宠爱,强行想要去骑先帝的战马,那马儿性子烈,抬脚就像她袭来。她随手抓起一人挡了过去,那人便是靳旬的母亲。玥贵嫔毫无防备,祸事从天而降,当场吐了好多血,还未送进帐篷,已经一命呜唿。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靳旬被先帝送给太后抚养,从此开始了他因为没有亲娘,惨澹的人生。 我看着他看向那匹马已经恢復平静的神色,不禁开口问道:“着马儿伤了母后,你为何还要留着它?” 靳旬低头看向我,苍然一笑,说:“事情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这匹马也已经到了暮年。六十是马生命的极限,何况它战功赫赫,朕实在不想为了一己私心,杀了它。” “皇上这话说的,不觉得太妇人之仁了吗?”我不知为何,从这匹马身上,看到了父亲的影子,忍不住愤愤然,说,“若他日朝臣之中,出了这匹马似的人物,皇上也会留他体面,不忍杀伐吗?” “爱妃是在暗示什么?”靳旬冷眼看着我,神色冰冷。 我忙笑道:“臣妾不过玩笑,皇上何必认真。臣妾想着,皇上宅心仁厚,真就出了这种人,也会向对着马儿似的,贬去官职,回家养老就好了。” “不,到时,朕会灭了他满门!” 正文 第四十五章 我疯了 第59页 灭满门,三个字,让我想到了范家,更让我想到了自己。看我呆呆的站在那里,靳旬让人牵过雪青继续散步,而他却拉着我朝着一旁走去。 我一路上不曾开口,心中辗转,想着父亲的惨死,范家满门的冤屈。父亲为了帮他得到江山,不惜与先帝反目,可是他却在功成名就之时,把他想敝屣一样的捨弃。父亲在他眼中还不如一匹老马,我范家百余口的性命,还不如一只畜生! “梦儿,朕不过一句玩笑话,难道吓到你了?”不知过了多久,靳旬终于开了口,他手轻轻的为我挑开遮住脸颊的碎发,声音带着宠溺。 我抬起头看着他,嘴角微微扬起,一抹苦笑挂在脸上,眼中带着寒意。 靳旬见我如此,不再言语,送我回到住处,他一个人离开,回了书房。 墨平行宫,我们终究没有去成。我们从庄园中住了几日,便动身回宫。这朝露宫似乎和我八字不合,一回到宫里,我就卧床不起。 靳旬让人送来各种珍贵药品,可是却始终不见他的踪影。后来几日,不知从哪里传出,我在外面得罪了皇上,就连兰霜也来问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思来想去,说出那日的情形,苦笑一声,说道:“也许靳旬以为我是为了彭家在和他生气吧。” 这次病的严重,后宫嫔妃都来伺病。这日正好赶上瑛贵嫔,她一身浓烈的香气让我头昏脑涨,呕吐不停。 “妹妹宫里新进了什么香粉?味道如此特别?”好不容易用之前宇文泽给我的药膏止住了吐,我靠在床上,问她。 “这时暹罗国进贡的贡品,只有一份,皇上昨日赏给了嫔妾。”瑛贵嫔说着,还向我靠了靠,说,“嫔妾觉得味道好闻的很。” 我掩住鼻子,推她到一旁,说:“你用得太多,味道刺鼻。” 对她我说话从不客气,一阵噁心连这一阵,我也没有什么耐心。 她一脸怨恨的看着我,向后退了退,说:“既然妹妹让姐姐不适,嫔妾离开便是,姐姐何必如此羞辱嫔妾?” 说着,她转身就走。我忙让琥珀打开窗户,把她留下的香气沖淡一些。 终于空气中味道淡了下去,我揉着胸口,心里稍微舒服了一些。可是没想到那个贱人竟然跑去靳旬那里哭诉,说我病的脾气暴躁,对她言语羞辱。原本以为靳旬会一笑置之,没想到他竟然小题大做,下旨把我训斥了一番。 “如此低劣的把戏,皇上怎会当真?”琥珀提过接过那张圣旨,疑惑的问。 送圣旨前来的正是果儿,她看着我脸色憔悴的闭着眼睛,忙拉了琥珀到一边,声音低低地说:“皇上自从回来,一直情绪阴晴不定。我们也纳闷儿,不知道娘娘和皇上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两人嘀咕着走了出去,我闭着眼睛,想不通靳旬的变化。这时,耳边听到脚步声音,我以为是琥珀回来了,声音沙哑的说:“给我杯水。” 倒水的声音停止,我感觉有人把我扶起来,一股清香传来,有些陌生。我费劲的睁开眼睛,发现竟然是霏昭仪。 “娘娘,您喝口水。”她把茶杯送到我嘴边,我看着她,有些犹豫。自从她没了孩子,整个人总是悲悲戚戚,平常时候,就躲在碎玉阁的侧殿里,也不出来。 今天晚上,应该是兰霜过来伺病,可是怎么却是她? 见我眼中疑惑,她解释道:“玉妃娘娘白天试药,出了些问题,此时高烧不退,太医正在为她医治,她来不了,才让嫔妾代劳。” “她又胡乱吃药。”我有些虚弱的责备。 霏昭仪把水送到我嘴边,我浅浅的抿了一口。 “娘娘如今怀着身孕,可要爱惜自己。就算娘娘不为自己考虑,还要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才是。” 我看着她神色提起孩子是的伤感,有些同情,扯出一抹浅笑,说:“谢谢妹妹挂心。”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说的好像没有声音。慢慢的,我感觉一阵晕眩,头重重的垂了下去。 “孩子,娘在这里……”我被一阵哭声吵醒,浑浑噩噩之中,我看到霏昭仪泪流满面的贴在我肚子上,喃喃自语,“是娘煳涂,对不起你。如今你重新投胎,娘不会让你再出意外的……”说着,我感觉眼前一亮,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在她手中。我想要尖叫,可是却浑身使不出力气,就好像鬼压床一样,我甚至怀疑自己看到的是不是真实的情景。 为什么宫中有这么多疯子。我心中哀嘆,可是看着她手中举着匕首跪在我床边,一脸木然的看着我睁大的眼睛,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慢慢的,她竟然将刀刃朝向了自己的手腕,我虽然动弹不得,可是一股血腥味儿还是传入我鼻子里。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心中惶恐,挣扎不得,她已经举着满是血的手想我嘴边靠近。 “娘娘,你喝口我的血吧,你喝了我的血,我的孩子才能活下去。”她像是中了邪似的在我耳边低语,手放在我嘴边,血滴在我脸上。 我本能的紧闭着嘴,眼中满是恐惧。 “你为什么不喝!”她突然暴躁起来,手中的匕首扔在地上,上来就捏我的脸颊。我被迫张开了嘴,血滴在我紧逼的牙齿上,顺着牙缝伸了进去。一股腥咸让我噁心,我胃里翻腾,哇地一口吐了出来,整个人也能动弹了,我一把把疯癫的霏昭仪推开,从床上滚了下来,一把抓起地上的匕首,霏昭仪带着诡异的笑容爬起来,一步一步朝我逼近。 我转身连滚带爬的往外跑,一头撞在一个人身上。 “靳旬!救我!” “皇上!救我!” 我和霏昭仪几乎同时喊出声音,靳旬抓着我的胳膊,一下子把匕首从我手中夺下。我回头惊恐的看着霏昭仪,她满脸是泪,扑倒在地。手上的血还在不断的流着,靳旬一把把我推向兰霜,他跑过去,把她抱在怀里。 “这是怎么回事儿?”兰霜诧异的看着我。 我忙丢掉手中的匕首,一脸失措的解释:“不是我干的!是她自己。她说要用血救我肚子里的孩子。” “她用她的血,救你肚子里的孩子?”靳旬一脸愤怒的朝我走来,言语里满是怀疑。 “是的,是她。我晕了,我醒来她就逼着我喝她的血,她……”我看清了靳旬的表情,他怀中抱着霏昭仪,霏昭仪虚弱的哭哭啼啼。 “皇上……皇贵妃疯了,她要喝嫔妾的血……是她,是她割伤了嫔妾,喝了嫔妾的血。皇贵妃疯了,她疯了!” 靳旬根本不给我解释的机会,他抱着霏昭仪离开,把我关在了朝露宫大殿里。 一切来得突然又莫名,我根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兰霜也被隔在了外面,就连琥珀也不能和我见面。 大殿里空荡荡的只有我一人,我躺在地上,抚摸着肚子。孩子似乎知道他娘在受委屈,只是安静的陪着我忍受着一切。 第60页 皇贵妃疯了,一夜之间传遍了皇宫,朝露宫成了人人忌惮的地方。宫中的宫人全被带了出去,除了太医每日三次过来给我看病,我基本上见不到任何活的东西。不过我的身子却慢慢的好了起来。 不知几天之后,琥珀装成太医的医童混了进来。她看到我已经憔悴的不成样子,哭了出来。 “娘娘,您受委屈了。” “这究竟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虚弱的靠在那里,太医站在一旁。 琥珀凑到我面前说:“是皇上让奴婢混进来的,他让奴婢转告您,这件事情,他一定要查清楚。我们从您睡得被褥之中发现了一种毒药,这药无色无味,却损人机理。还会让人产生幻觉。那日您便是被这药所迷,才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 “你是说我是真的伤了霏昭仪?”我惊慌失措的看着琥珀。 琥珀点点头说:“那日奴婢就在那里,拦您也拦不住,最后只能让人去找来了皇上。” 我彻底懵了,那我那日看到的,都是幻象,原来真的是我,伤了人。我嘴里似乎弥散开那股血腥之气,我感到周身充满了恐惧。竟然有人对我用如此手段,他的目的究竟为何。为什么不直接把我杀了,为什么要让我做出这种事情! 一连串的疑问,琥珀也说不清楚,半天,她说:“娘娘暂时委屈在这里,等查明了真相,皇上定会放您出去。想来是有人利用您离开的那段时间做下这种事。否则您也不会一回来就卧病不起啊。” 太医和琥珀匆匆离去,我撑着身子坐在大殿里。我突然想到瑛贵嫔身上的香气,可是那香料是靳询送的暹罗国的贡品。琥珀也说毒物是从我床褥之中发现的,可见是有人蓄谋已久,早已经部好了每一步棋。 外面他们紧锣密鼓的调查,我坐在大殿里,毫无头绪。宫中想要害我的人大有人在,可是能想到这种手段的人,我真的一时想不起。 正文 第四十六章 谁要害我 事情总是朝着更加诡异的方向发展。这几日我彻底没有了外面的消息。那日发生的事情我翻来覆去一遍又一遍的想着,越想,我越想不明白,哪些事实哪些是幻觉。 那日霏昭仪餵我喝水的时候说兰霜高烧不退。可是当靳旬来的时候,她好端端的就在那里。如果她说的话也是药物带来的幻觉,那么到底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疯的”?琥珀一直陪着我,竟然没有察觉出我的不正常? 每天从天亮想到天黑,我始终想不出个究竟。而且当我身体慢慢恢復,太医也不再每日过来。守卫外紧内松,我也落得个清闲。想着和刚关进来时候的不同待遇,自从琥珀告诉我靳旬查到了我的被褥被人做了手脚之后,关着我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 但是兇手一天没找到,我似乎一天不得自由。吃着外面送进来的饭,我整个人感觉浑身因为太久不见太阳,有些透不过气来。 “你倒是悠闲啊!”没有门能挡住宇文泽,他高高的樑上跳了下来。 “梁上君子,不请自来?所为何事?”我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连他带着兰霜,这么两个医术行家身边,为什么我总是能被人用毒用药所害? “我这几天忙着你哥哥的烂摊子,刚刚回来。就听说你疯了。这不,一会儿我都没耽搁,就跑了过来。” 一听他提到哥哥我忙站了起来,那日行刺未果,哥哥丢下一方腰牌逃跑。我中间虽然让琥珀去打听了一些情况,可是毕竟不是在宫里,果儿又不在靳旬身边。一时无从下手,回宫还未来得及出手,人已经被关了。今天听到他提到哥哥的消息,我心中顿时忘了眼前的一切苦恼。 见我如此激动,宇文泽倒是也不卖关子,他让我坐好,说:“我真是低估了范经臣的游说能力,没想到刚到北国,就把我兄长说动了。简直是不知死活,派他来刺杀靳旬。你们出宫前几日他就已经潜回了京城,我的人竟然毫无察觉。” “你的意思是北国真想谋反?”我大惊失色,瞠目结舌。 “我们是藩国,不是属地。就算起兵,我们也不叫谋反。两国之战而已。”宇文泽身上那股国家荣誉感再次爆发,我哭笑不得,忙说自己失言。他这才继续说道,“我兄长一直怂恿父汗。穷兵黩武,不自量力。接过又碰上一个被仇恨沖的脑子不清楚的范经臣,这两个人遇到一起,真是祸害。” “宇文泽,你不会因此就把我哥哥给怎么样了吧?你可是答应过我的,要保他周全!”我听他的语气不善,忙质问。 宇文泽白了我一眼,说:“你放心,他活的好好的。只是父汗暂时把他关了起来。他是个武学奇才,只是头脑不清楚。等他清楚了,还能为我所用呢。我们北国人可不想你们这么嫉贤妒才。如果当年你父亲接受北国的条件……” 他话说了一半,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说:“你把话说清楚,什么接受北国的条件?你们当初对我父亲都做了什么?我们家被害,和你有没有关系!” 宇文泽自查失言,忙笑了笑,说:“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我们虽然跟你父亲接触过,可是他正气凛然的把我们的密使赶了出去。” “那为何父亲罪名里却又勾结北国一条?”我想起那日兰霜给我送来的信件和靳旬批覆的摺子,心中燃起怀疑。 宇文泽耸耸肩,说:“这件事儿你问我也没用。罪又不是我定的。你自己的夫君盖的大印。不过我确实替他解释过,可是你知道,靳旬认定的事情,谁也无法逆转。我说的再多,只能越描越黑。” 我看着他,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也许靳旬一早就对父亲起了杀机,否则单凭一些漏洞百出的书信,怎么就那么快的定了罪行了刑。不过我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靳旬不懂北国文字,你可知道,那些致死的证据,是何人翻译的?” “你真以为他不懂?”宇文泽笑着看着我。 “如果他懂,那日北国使臣还能全身而退?”我不敢顺着他的话去想,用事实顶了回去。 宇文泽做作的嘆了一口气,眼中满是同情,说:“就凭你这点儿道行,怎么跟他斗啊?那日使臣不过逞一时口舌之快,大过年的,难不成还真要两国起兵?再说有我从中间活了个稀泥,这点面子,皇上还是给我的。” 我对他的话半信半疑,这么多年,靳旬从未漏过自己会北国的语言。满朝之中除了理藩院的人,懂得外邦之语最多的,就是父亲。 宇文泽见我不信,倒也没有再做过多的解释,他把话又拉回到哥哥身上,说:“那日皇上已经知道了行刺之人就是范经臣。你知道为什么自从你回来,他就对你若即若离吗?范经臣行刺,他本想暗中调查,可是彭威虎却突然上书,让他斩尽余孽。他是怎么知道的这些事儿,你可曾想过?我看你自己还是多加小心才是。皇上可从来不会对彭家的人掉以轻心。” 我想着前些天靳旬的怪异,他突然向我暗示,在忠顺的人,犯了他的禁忌,他也会毫不留情。原来竟是彭威虎作死,牵累了我,如今我才知道,在靳旬心里,我还是彭家的探子,冷落宠爱之间,毫无一丝真情。 第61页 “谢谢你的好意,对于我这次遇到的,你可知道是什么人害我?”我情绪有些低落的问。 宇文泽说:“从你被关起来之后,朝露宫便被封了。能发现你被褥之中的异物,还多亏了送去浣衣局的条被子,拆洗之时发现水中泛绿。我听人说起你那日的症状,到有点儿像是西域的迷药,蓝珀胡硝。不过拿东西虽然治人迷乱,却是顺应人心。” “顺应人心?”我震惊的半天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平復了一下心情,说,“你的意思是我想喝霏昭仪的血,所以,才会循心而行?”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有人故意引导。引导之下,你便失了魂。” “当日房中,除了我和霏昭仪,还有琥珀她们。如果霏昭仪有所引导,她们怎会察觉不出来异常?” “所以这件事儿才愈发的怪异。不过你也无需担心,皇上不过借着这个机会敲打一下彭威虎,让他注意,就是女儿再尊贵,后宫之中,想要倾覆只是看他心情。” “你是说,这件事是靳旬的主谋?” “我可没说。不过从眼前彭家马上有所收敛来看,你应该也看得出最大的获益者是谁?”宇文泽说话总是留一半,让我自己去想,我顺着他的想法,心中越来越寒。从宠爱到牺牲只是他一念之间,我以为自己已经逼着自己暂时忘记仇恨,可是在他看来,我依旧是一个工具,捨弃起来,也不用惋惜。 宇文泽见我脸上愁云惨澹,嘆口气说:“在同一个地方你跌倒的次数已经够多了,可是你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心。在后宫之中,就是没有皇帝的暗算,你都举步维艰,你这点儿道行,如何担起你选择的负担?我劝你这几日好好想想,要么你就学聪明一点,要么你就干脆离开这里,放弃你的仇恨。” 放弃仇恨,我做不到,学的聪明一点,恐怕我也做不到。我如果聪明,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如今感觉自己就像是戏台上的猴子,把戏早就被台下的人看穿。好在有彭语梦这副身子做掩饰。可是成也在她败也在她。彭家的风吹草动,都将左右我的命运。也许真的如兰霜所言,只有好好剩下一个孩子,才能对靳旬有些牵绊? 想到孩子,我又想到了回圆。我问宇文泽是否知道那对母子的存在。 宇文泽沉吟了一下,说:“那孩子的母亲是皇上当初身边的一个侍女,那女人是罪臣之后,本来应该问斩。被皇上偷偷救下,藏在身边。后来怀孕,才被送出了王府。没想到又被你给遇到了。” 猜想得到了证实,我心中更加惨然。原来靳旬心中我之外还有旁人。从结果看,他对哪个绿苑似乎才是真爱。表面送她离开看似无情,实际上这是对她最好的保护。明枪暗箭都冲着我来。 宇文泽又劝了我几句,才离开。离开之前他再次向我保证,范经臣的事情他一定处理好,让我专心应对宫里的是是非非。我看着他,开口问道:“你帮我真的只是因为愧疚吗?” 宇文泽似乎被我的怀疑伤到了,他脸色一沉,我有些心慌,向后退了一步,他步步紧逼,把我逼到墙边,伸手按在我头顶,我感觉到他有些生气,张嘴想说什么,却被他捂住了嘴,他俯身定定的看了我半天,侧头贴在我耳边。这种距离让我很不舒服,我手紧紧的攥紧,刚要伸手推他,只听他冷冷地说:“你用琢磨我的时间,去想想你自己,再说了,你不相信我,你还有更好的选择?” 正文 第四十七章 我该相信谁 宇文泽说的没错,如今我实在是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我一把把他推开,赌气走回桌边坐下。回过头去,宇文泽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吹灭面前唯一的蜡烛,我把自己陷进黑暗之中。 天亮了,太阳出来了,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我躺在榻上,和衣而眠,懒懒的睁开眼睛,杜来得带着几个宫女站在那里。我看了他一眼,翻身再次闭上眼睛。 “娘娘,皇上有旨,让您去干平殿用早膳。” 我翻身坐了起来,看了他一会儿,他以为我会拒绝,没想到我直接站了起来。他见我如此配备,忙一脸赔笑的对我说:“娘娘这些日子吃了不少苦,皇上心里还是惦记着娘娘的。” 我冷冷的一笑,说:“事情看样子查出来了?本宫疯了这么久,不知道始作俑者究竟是何人?” 杜来得没说什么,只是退了出去,让宫女为我换衣净面化妆。 到了干平殿,一张长桌,靳旬坐在那头。他很疲惫的样子,我想要走到他身边,他抬手止住了我,说:“坐。” 我往后退了几步,坐在长桌的另一头。 “梦儿这几日瘦了许多。”他抬眼皮看了一眼我,嘴角微微扬起,语气云淡风轻。好像我们只是分离了数日,今日重逢。 “梦儿看皇上也显得有些憔悴。向来这些日子没说为梦儿的事情操心。”我心中思绪暗涌,脸上却极其平静。如果真如宇文泽猜测,始作俑者就是靳旬。现在与他撕破脸,我又能落得什么便宜? “明日太后回宫,朕想着你和你父亲也多日未见了。明日晚上,朕备下酒宴,咱们一家人好好的坐一坐。” “姑母怎么突然回宫了?”我好像明白了什么,笑着说,“莫不是梦儿被人陷害的消息传出去了吧。” 靳旬看着我,眼中还是柔情的笑意,说:“太后自来关切梦儿。梦儿这边的风吹草动,怹老人家都很是上心。这次的意外朕一定会让人继续查下去,梦儿放心便是。” 我暗暗咬牙,眼中满是感动,声音有些发抖,说道:“皇上放心,梦儿知道到时候怎么跟姑母交代。这么多年,怹在宫里也不是没见过风浪的。我想姑母这次赶回来,应该还有其他原因吧。” 这几日靳旬在朝堂之上大刀阔斧,对于彭家,多少都受了一些波及。虽然说是彭威虎自己看不清局势,可是也不免靳旬有心借题发挥,故意借着太后不在,彭威虎乱言整治一下朝中的势力。 我总觉得我们之间就像是隔着一层窗户纸,背后是什么,大家早就心知肚明,却还要故作神秘的打着哑谜。 靳旬没想到我不光没有怨恨,还充满感激。他细细的看了我半天,好像想从我脸上看出什么痕迹。亦或者他准备了好多话向来安抚我,没想到我已经开始拿起筷子,自顾自的吃了起来。这几天虽然有人给我送饭,可是坐牢的滋味,实在是珍馐美味我也咽不下去。 靳旬安静的看着我心无旁骛的吃完东西,我看向他,等着他的吩咐。他却说:“朕先去勤政殿。你在这里休息休息。朝露宫经过如此一劫,朕安排宫人给你重新打扫修葺一番。今天晚上你就先不要回去了。” “琥珀去了哪儿?”我见他起身要走,忙问。 靳旬看了一眼,说:“她一会儿就过来。” 我看着干平殿的香炉发呆,青烟裊裊,难平復我心中的不安。刚才提到琥珀的时候,靳旬眼中闪出一抹怒意,我突然明白,太后的消息从何而来。 第62页 果然,琥珀来了以后证实了我的猜测。 “不过依奴婢看,太后娘娘并不是为了宫中的事特地赶回来的。前朝这些日子的形式,才是关键。皇上重用新贵,对彭家虽然明里没有什么动作,但是暗地里,几个重要职位都按差了副职。擎肘之意显而易见。如果此时太后还不回来,只怕过些日子,彭家必有大难。” “靳旬何故如此沉不住气?彭家手里可是还握着兵权呢。”我不解他其中何以,琥珀摇摇头,显然也无法判断。 我对靳旬的路子越来越看不明白。那日他认出了哥哥,却没有当机立断的杀了他。依靳旬的武功,当日即使没有雪青挡剑,他恐怕也不会出什么意外。哥哥的功夫虽然在京城数一数二,可是那日用剑看来,他心神早已经乱了。习武之人最怕心神不定,看来范家的变故对他打击可见一斑。 “皇上知道是你通风报信?”我问琥珀。 “应该知道,后来我一直被关在干平殿。好在当日事发,我就找到了太后留在宫里的暗奴,抢先一步把消息送了出去。”琥珀说着,四下里看了看,谨慎的说,“玉妃现在也被皇上软禁了,只是明着说是身体不好,在碎玉阁养病。” 我只是惊讶了一会儿便想明白了。兰霜自从那日大火之后,对我的态度,实在不好隐瞒。被我牵累只是早晚而已,靳旬还会留着她,恐怕也是看她父亲的面子。 自从靳旬登记之后,兰霜那个固执又坚毅的父亲得到了重用,不过他那又臭又硬的脾气,却正好搁在了新贵和彭家势力中间。 我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说:“咱们出去转转吧。我这几天没见过太阳了,骨头节儿都快发霉了。” 琥珀陪着走在干平殿的廊檐下,好日头照进来,浑身暖暖的。可是心里却依旧寒气森森。 “姐姐大喜,姐姐大安。”迎面走来瑛贵嫔,看她一脸春风得意,我只觉得更加烦。 走到她身边,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啧啧的说:“妹妹终于捨得不用拿刺鼻的香粉。如此清淡,还真让本宫有些不习惯呢。” 瑛贵嫔一愣,说:“嫔妾用的还是那日的香料,莫非姐姐闻不出来?” 我惊讶的看了一眼琥珀,琥珀脸上也露出了和瑛贵嫔一样的表情。我心中暗道不好,无心跟她饶舌,带着琥珀转身离开。 我慌乱的跑回干平殿内,翻出收藏香料的盒子,一块块扔进香炉,浓烈的烟呛得琥珀咳嗽的涕泪横飞,我却什么也闻不见。拉住想去找太医的琥珀,我努力让自己稳定心神,拉着她的手,走到一边。这时靳旬回来,一开门满屋子浓烟。 他站在门口迟疑片刻,杜来得慌张的打开室内的窗户,慢慢的浓烟消散,我冷冷的坐在那里,看着他一步一步向我走来。 见他已经走到我面前,我一下子站了起来,满心无奈,又坐了下去。 “你这是干什么?满屋子弄得乌烟瘴气。”靳旬明知故问的样子,让我心烦。 别过头去,我指着香炉问:“皇上可闻到了什么气味?” 靳旬掩着鼻子,不耐烦的说:“香味都混在一起,朕什么也闻不出来。” 我悽惨的笑了笑,说:“臣妾也问不出来,不同的是,臣妾已经什么味道也闻不出来了。” 靳旬命人叫来太医,段太医认真的为我诊脉,半天才说:“娘娘脉象平稳,胎象也无碍,只是突然闻不到气味,这是在是有些疑难。” 我冷声问道:“太医可知西域毒药蓝珀胡硝?” 满屋的众人有的茫然有的诧然。我嘴角带笑,看着一脸懵懂的太医,靳旬在一边已经眼神有些暗淡。 太医何其精明,显然看出了周围人的反应。忙说:“微臣涉猎有限,并不知道娘娘所言毒物。想来是娘娘前几日身体欠安,才导致鼻子出了问题。微臣给您开几副薰香的药,每日熏熏鼻子,应该会好一点。” 看着太医离开,我闭上眼想静静。四周奴才蹑手蹑脚的收拾起满屋子的狼藉,我听见关门的声音。可能是这几天被囚禁在大殿,我对关门声格外敏感。惶恐的睁开眼睛,看到靳旬若有所思的还站在那里。 “你说的蓝珀胡硝是什么?”他开口便问。 我摇摇头,说:“一本书里。” 靳旬显然不相信,他半天才说:“这种闲杂的书你还是少看,蓝珀胡硝这种东西,宫里不会有。” 看他显然知道这种东西,只是听他的语气如此坚定,可是宇文泽那天说的也不像是谎言。我不禁皱起眉头,哂笑问道:“这世上还有宫中没有的东西?” 靳旬看我不信,坐在我身边,低声说道:“爱妃书中没有记录?这蓝珀胡硝是巫蛊所用的迷心之物,宫里对巫蛊向来管制严厉,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我眼中疑惑,心里暗暗揣思,按他这话,那日我中的毒到底是什么?难道宇文泽骗我,故意挑拨我和靳旬的关系?他想不到我会提出质疑,所以才大胆的在我面前胡诌? 靳旬见我还是一脸疑惑,将我拥在怀里,说:“那日你中的毒,至今虽然没有查清。但是你放心,若是蓝珀胡硝,你早已经不可能清醒了。你现在鼻子没有嗅觉,太医自会诊治。不要再胡思乱想了,明日太后面前,休要再提。” 正文 第四十八章 太后的指控 “皇上,既然知道我当日失常是因为被褥中的药物所致,为何你今日又说药物是什么还没有查清?如此自相矛盾,臣妾实在不明白。” 我今天就是一根筋认死理,靳旬话里话外就是让我不要去查那药的来源,可是却情急之中只是越描越黑。就算蓝珀胡硝并不可信,可是他说的一切尚未查清也难以把我说服。 靳旬见我如此,却没再说什么,转身拂袖离去。 “娘娘今天太固执了。”琥珀有些担忧的看着我,说,“显然皇上事项含煳过去这件事。你现在不依不饶的,他会不会对你起别的歹心?” “我当然知道他想含煳过去,可是我现在连味道都闻不出来了,如此惨痛的代价,难道我就这么轻易的过去?”我说着,继续揉着鼻子,恐惧,一种对于一项功能丧失的恐惧。 “不过去还能如何?难道真的要向太后告状去?”琥珀正说着,太医的药已经送了过来,一盆热气腾腾的药水,冒着微微发灰的热气。 “娘娘把这个盆放在鼻子下面,用着药气每天熏半个时辰。熏上几天后,大人再根据您的情况,调整方子。”送药过来的是太医的小徒弟,琥珀从他手中接过药盆,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面。 我瞥了一眼混汤的药,反正鼻子也问不出滋味,直接靠了过去,感受着那热气慢慢的转进鼻子里。 琥珀送那个小童离开,我托着下巴,任凭热气熏的我睁不开眼睛。半天琥珀脚步急匆匆的走了进来,把屋里的几个侍女都支出去,她把门关上。 我把脑袋从药盆上挪开,看着她问:“你这是怎么了?” 第63页 琥珀这才凑到我面前说:“我刚才送那小童的时候,他塞给我一张纸条,上面是关于蓝珀胡硝的记录。” 我急慢慢拿过来,上面果然是写着蓝珀胡硝。根据上面的记载,正如靳旬所言,蓝珀胡硝是一种巫蛊师用来迷惑人心的香料,只需一点点,磨成粉末撒在蜡烛或者香炉之中,人们在充满这个气味的环境中,就会跟着巫蛊师的描述出现幻觉。而如果使用的量足够多,则会让人发疯,彻底的陷入幻觉之中,无法庆幸。 不过,除了焚烧,还有就是把吸入粉尘的蓝珀胡硝粉末撒在人的衣服上,药粉可以通过毛孔进入人的身体,期初会出现像是伤风风寒一样的症状,发烧,嗜睡,浑身乏力。久而久之,就会在昏昏沉沉之中,彻底失去意志。 “我的情况好像更像是这一种。”我指着第二种用法给琥珀看。 琥珀点带头,说:“和玉妃娘娘说的基本上差不多。可是这上面写的是只会让人昏昏沉沉,慢慢失去意志。并灭又说会出现焚烧一样出现幻觉甚至发疯的情况啊?” 我也觉得有些疑惑,翻过来覆过去,这张纸上的信息也就是这些。 “那个小童给你的时候,可说了什么?”我把这张纸叠好放在身上的荷包里,随身藏好,问琥珀。 琥珀摇摇头说:“那小子只是神神秘秘的说,这时他师父让给你的。” 今天来给我看病的正是靳旬的专司太医,段太医。我对他并没有什么印象,更无从得知,他这么做的目的。 “我觉得我需要去找宇文泽谈谈,他和靳旬的话,虽然都是含煳其辞,可是我还是直觉他的话更可信。毕竟靳旬直接否定了蓝珀胡硝,这件事一定有古怪。” 琥珀什么也没说,我重新把鼻子放在药盆之上继续熏着。 靳旬一脸阴沉的离开之后,便没有出现。我鸠占鹊巢,独自一个人霸占了他的卧室。不过,大丈夫能屈能伸,用在靳旬身上一点儿没错,第二天一早,他就穿戴整齐,和我同车出城迎接。 一路上他一句话也没说,但是我知道,他昨天已经警告过我,不要在太后面前多言。 我们迎出城二三里地,临时搭建的还凤亭里,我和靳旬静等着太后回程的仪仗。从天蒙蒙亮,一直等到日上三竿,终于远处传来阵阵铜锣声音。 我站起来就要往外走,靳旬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说:“爱妃不要太着急。” 我知道他想要再次警告我,可是帝王的骄傲又让他开不了口。我微微一笑,对他点头,说:“皇上放心,有些事情已经过去,只要太后不提,梦儿绝对不会再提。” 靳旬有些惊讶的看了我一眼,然后还是似信非信。 “既然我说什么皇上都不相信,那又何必把我带到这里,来接姑母呢?”我赌气甩开他的胳膊,径直朝着凉亭之下走去。 靳旬跟上我时,太后的仪仗已经来到面前,八人抬的藏蓝大轿上面平金彩凤和团团祥云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 “儿臣再次恭候母后大驾,亲迎母后回宫。” 靳旬的声音朗朗 ,我随他一同跪下,甜甜的说道:“梦儿恭迎姑母回宫。” 太后并没有楼面,而是隔着轿帘说道:“辛苦大家了。一路上舟车劳顿,哀家睏乏的很,等回宫稍作调整再与大家见面。梦儿,你上车来,与哀家同行。多日不见你,哀家甚是想你。” 闻言,靳旬看了我一眼,我缓缓的站了起来。故意不去看他,径直朝着太后的轿子走了过去。轿帘微启,只能看见太后伸出了一只手,我把手搭在上面,她轻轻的把我拉了进去。 “姑母,不见皇上?”我故作疑惑的问。 太后一脸阴沉的看了我一眼,淡淡的说了一声:“起轿!” 轿子稳稳地抬起,我感觉太后的神气里带着强压的怒意。 “姑母可是在生皇上的气?”我故作怯懦的询问。 太后看了一眼,心疼的拉着我的手,眼神复杂的说:“哀家是在生你父亲的气!他这次的鲁莽,差点儿害了你。” 我没想到太后会说这种话,一时不知道怎么接,半天才苦笑一声,说:“这还不是皇上对梦儿还是不放心。如果皇上坚信梦儿是他的枕边人,又怎会因为父亲,把梦儿至于危险之中呢。” 太后见我如此说,嘆了口气,心疼的抚摸着我的脸,说:“琥珀让人从来消息,俺家一刻不敢耽搁,当晚就从红泥庵动身。就是怕耽误的时日太久,梦儿又要吃更多的苦头。” “姑母疼我。”我心中冷笑,你哪里是担心我吃不吃苦,明明就是发现靳旬前朝后宫同时动作,生怕再晚一些无力回天。 太后看了我半天,似乎在确定我这话是否真心。 我低眉顺眼,温顺恭敬。太后面露心疼,说:“梦儿平白受苦,哀家一定为你讨回公道。” 我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只是低声劝慰:“如今清静,姑母一定不要和皇上再起冲突。父亲窥探圣意,实在是有错在先。我这个女儿替父受些委屈,也是情理之中。” “梦儿不要再说,哀家不是煳涂人。皇上在朝堂令行禁止,赏罚分明,那是他的朝政,哀家无法置喙,可是哀家不能允许他对于一家人也如此严苛。无论如何,你父亲不仅是他的丈人,也是他的舅舅。对于至亲之人如此刻薄,怎能不让人心寒!” 我看着太后义愤填膺的样子,心中满是讥讽。你和靳旬算什么至亲?你不过是他的养母。而且还是害死他亲生母亲的养母。再说了,说起丈人,我可是他的正妃他的皇后,父亲是他最名正的丈人,结果又是如何?刀子如今落在了彭家人身上,你开始嚷疼,兔子死了,狐狸还知道流两滴眼泪,难道当时你一丝警醒? 轿子终于停了下来,我听见外面靳旬的声音再次响起,太后依旧冷言隔着轿帘说道:“哀家乏了,晚些时候在见皇儿。” 说着,轿子直接抬到了景灵宫门口。 “姑母,如此不给皇上面子,只怕皇上心中不忿。”我小心的提醒着太后,她慢慢的走下车,扶着我走进景灵宫。 莲落从另一边扶着太后,我们一左一右将她扶到屋内。太后坐在妆镜之前,任由莲落为她除去满头朱钗,保养的很好的长髮依旧如黑漆一般油亮漆黑,一泻而下,如同瀑布。 “姑母,您这是何意?”我不解的看着镜子里因为素颜显得苍老了十岁的太后问。 她眼神淡淡的说:“今天晚上你父兄就会进宫,到时候家宴之上,你也去换身衣服。咱们就像寻常百姓之家,把话都说的明白一些。” 我顺从的点点头。 晚上的时候,景灵宫中摆下酒宴,靳旬被太后冷落了一天,终于见到了太后的面。他抬起头,看到太后未施粉黛,未着钗环,格外憔悴,忙跪下来,磕头道:“母后何必如此,儿臣知错便是。” 我坐在一旁,看着他的反应,心中想着,靳旬向来最讨厌别人的威胁,太后如此做,简直是把他闭上绝路。本朝歷代帝王强调为君先为人,为人孝为先。太后如此捯饬自己,显然是无声的指控靳旬的不孝。 第64页 正文 第四十九章 母子博弈 “皇儿无需自责,该反省的是你这个国丈!”太后义正言辞的看着跪在靳旬身后侧的彭威虎,说,“哀家就想不明白了,你已经是侯爷了,你的女儿是皇上最宠爱的皇贵妃,你还图些什么?不好好的写份奏摺告老,好好在家里养老就是。何必再皇上面前多嘴多舌,让皇上不能放手大干一场啊?” 我看了一眼太后,她端起面前的茶杯,手指轻捏这杯盖,篦着杯中茶叶,轻轻押了一口,一股哀怨似有若无。 彭威虎莽夫脾性上来了,没想到自己的妹妹不光不帮自己说话,还在众人面前数落自己,竟然还让自己告老还乡,他气唿唿的说:“那日我知道范家余孽竟然行刺皇上,特地提醒皇上一定要抓住范经臣,永绝后患。老臣实在不知,这话也算多嘴多舌?” 太后看了他一眼,彭威虎愤愤不平的跪在那里。像个老小孩儿一样,看着他似乎除了跋扈,并没有多少心机。 我低头莫弄着衣带,耳边听着靳旬的声音。 “母后,当日行刺之人只留下一块北国商人的通关令箭,并无法证明,那人就是范经臣。所以儿臣才没有按照彭侯爷的意思办。”靳旬一副软弱的样子让我感到意外。想过他据理力争,也想过他平静应对,更多的是想他会含混过关。我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在太后如此行动面前妥协了。前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越想,我就越疑惑,抬起头,正对上靳旬的眼睛。四目相对,我急忙低下头来,只是一瞬,我看到他眼神并不似他的语气那般软弱,甚至我能感受到那股强硬。 那他究竟为何要在太后面前摆出这幅软弱姿态呢?我一时想不通。 “就算是无法证明行刺之人就是范经臣,可是也不能放过北国那帮蛮子不是?行刺之人既然留下了北国商人的证据,为何皇上还不肯出兵!”彭威虎看到太后,显然忘记了这些日子靳旬的警告,他的底气一下子有壮了起来。 靳旬看了一眼太后,太后不置可否,他一副温顺的样子,解释道:“若行刺之人留下的是一块军队令牌,朕还可能派兵,正是因为是商人令箭,朕才不肯派兵。试想,这些年背过那些商人和我国贸易通商,得了不少便宜,就是北国羸弱,商人的财富可是越积攒越多的。换句话说如今的北国,最渴望安定的就是那群有利可图的商人,他们又怎么会冒冒失失的想朕发难呢?所以,朕怀疑,是有人假借北国和我国之间一直存在的隐患,想要掀起两国打动刀兵。彭侯爷带兵打仗确实是个好手,可是涉及到权谋方面,朕实在无法认同。” 靳旬说的句句在理,彭威虎也噤了声音。 太后长嘆一口气,说:“皇帝说的都在情理之中。哀家也知道,哥哥年纪日渐老迈,对于江山社稷,也是到了有心无力的时候。今天这场家宴,哀家是向哥哥求情。求哥哥看在哀家的薄面之上,告老归田,不要再遮挡年轻人的前程了。” 彭威虎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亲妹妹竟然会在此时说出这种话,他眼睛瞪得老大,看着太后,见太后似乎已经定了主意,他又匆匆的看向我。 我低下头,摆弄着手里的丝绦,淡淡的说:“姑母说的对,父亲戎马一生,也该好好的享受一下天伦之乐才是。” 靳旬坐在我对面,他看着我,我回以微笑,说:“皇上不用顾念臣妾的处境。毕竟父亲是功成身退,是荣耀加身。梦儿为父亲高兴。” 靳旬一脸苦恼的看着太后,说:“母后,舅舅虽然年近耳顺,可是老当益壮。儿子前朝不能没有舅舅坐镇。” “咱们彭家,自来都是皇上最忠诚的臣子。没了彭威虎,还有旁人。军中职责,宇森可以代行,等皇上找到了合适的替换对象,再让宇森交出虎符便是。”太后说的随意,可是在做都听出了她以退为进的主意。 虽然表面上,她亲自拿去了彭威虎的兵权和其他优势,可是代理的权利又交给了彭宇森,虽说是暂时,却是让靳旬再次陷入被动。 “全听母后按排。”没想到靳旬爽快的答应了,他的痛快,让我一时有点儿不知道他的目的。 天后满意的这才招唿大家吃饭,席间,对我中毒之事也全然不提。 我明白了,刚才他们“母子”两个一场双簧下来,早已达成共识。之前的事情就此翻过,一切以大局为重。 大局是谁,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的是,我这次又为大局牺牲了。 事后,我在兰霜哪里才知道了比较完整的一切,原来靳旬是趁着太后不再在前朝推行新政,可是这些新政冒犯了彭家的利益,靳旬便冒进的惹出这些事情。 “他的前朝随他去乱,我现在只想知道,那日我究竟是为何中的毒呢?”我烦躁的看着正在仔细的称这草药重量的兰霜问。 兰霜平静的指了指一旁一个书架说:“第三行第九本上面记载着一些好玩的毒药搭配,你拿着看看就是。” 我半信半疑的走了过去,果然,那是一本很旧很旧的书。其中一页夹着一枚书籤,我打开,正是蓝珀胡硝。 “你确定就是蓝珀胡硝吗?可是靳旬说如果我真的中的事这个毒药,现在根本不可能清醒。”我懒得看书,把书本推到兰霜面前,一脸无奈的看着她。 兰霜结果那本书,指着上面的内容,说:“你看清楚了,蓝珀胡硝如果通过肌理进入人体,会导致全身脏器如同困极了了眼睛一样,慢慢停止工作。就类似于慢性中毒,让人死于无形之中。” “既然可以这样,最后又如何让我疯了?”我不懂,下毒的人既然是想让我看上去像是自然死亡,为何我又会突然发疯。 兰霜指了指后面的文字,那是太医送来的那张纸上没有的记载,上面说:“暹罗的一种香料,叫做七星海棠,可以解它迷人心智这种毒。” “七星海棠……暹罗……”我嘀咕着,突然眼前灵光一现,我想起了瑛贵嫔那日被我责骂的场景,就是因为她身上,靳旬上次的暹罗的香料。而那香料的名称…… “琥珀,你去找理藩院院判查明,暹罗宫进贡的香料究竟叫什么。” 琥珀听话的走了出去,兰霜看着我说:“如果能够证明那天你吸入的刺鼻香味儿就是七星海棠,那么也就知道,为什么你后来会发疯了。七星海棠本对精神不济等毛病又奇效,可是和蓝珀胡硝在一起,就会使人意志迷乱。只是根据中毒深浅不同而已。” 兰霜说完,端过一碗药给我,我鼻子还是什么味道也闻不出来。 “书上写的,你鼻子的情况可能是因为当时收到了极端刺激,导致的嗅觉自闭,其实不是消失了,只是你一时感受不到而已。这药可以让你放松一下,你在我这儿躺一会儿,试试我给你开的方子。” “你说我这怀着孩子,却这些稀奇古怪的药都往肚子里送,对孩子会不会影响太坏了?”我有些担忧的摸着肚子,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慢慢的长大,我的小腹也慢慢的隆了起来。 第65页 这时,琥珀回来,带来的了消息证实了,瑛贵嫔身上用的就是七星海棠。也就是说,竟然是她在无意之中,救了我一名。 当日我病倒之后,太医一直把我当做风寒之症治疗。若不是被七星海棠带的发了疯,恐怕我真就像是树上说的,蓝珀胡硝侵入肌理,慢性中毒,死于无形了。 “我现在倒是觉得,这件事情和皇上无关。如果他知道你事蓝珀胡硝中毒,又怎么会让浑身涂满七星海棠的瑛贵嫔去给你伺病啊?” 兰霜的话不无道理,我看着她,愈发疑惑。 现在的情况看来,是有人弄了蓝珀胡硝想让我隐晦的死去,结果却被瑛贵嫔误打误撞的搅了局。靳旬不过是将计就计,接着我生病敲打一下彭家,然后太后藉此拉扯了一把彭家新势力。 绕了一大圈,最后兇手还是杳无踪影。 兰霜安慰我说:“经过这件事情之后,皇上特地交代了,你以后吃穿用度一切东西,都由我来帮你检查,你可以放心的使用,再也不用担心有人想要害你。” 我苦笑一声,说:“用毒之人其心最阴险,防不胜防。阎王叫你三更死,哪个敢留你到五更?只能说我们尽量的防范,至于最终结果,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尽人事听天命,固然不错。可是庄儿,你这么被动挨打究竟要到几时?”兰霜对我的处境发自内心的着急,我看着她,只能无奈的嘆气。 “反击也得知道对手是谁不是?我现在就像是在满是雾的森林里,东一下西一下,都不知道敲打我的是什么东西。” 我刚刚喝下的药似乎起了作用,我感觉整个人昏昏沉沉,像是躺在棉花垛里。闭上眼睛,我感觉兰霜讲一个冰凉的东西放进我鼻子里,勐地一阵剧痛,可是我却睁不开眼睛。 正文 第五十章 祸从天降 最近天气冷得厉害。倒春寒,又湿又冷。要不是太后一大早派莲落来叫我,我恐怕这一天,又要一个人躲在床上混过去了。 “娘娘,您这几日脸上看起来有些浮肿的厉害,可有叫太医来给您看看?”莲落推开门看到我的一瞬间吓了一跳,酝酿了一路,才在我耳边小声的说。 “烦您挂着。我太医看过了,说是怀孕的缘故。这几天身子乏的厉害,总是睡不醒。听稳婆说,一般这种情况的都是女胎。” 莲落听我这么说,低头没有说话,景灵宫就在眼前,她为我开门,我慢慢的走了进去。 太后抱着一个手炉,坐在窗边。外面的阳光透过窗户纸,柔柔的洒了进来。太后见到我,笑着招唿我过去。 “着一身寒气,快把这个抱着。”太后摸着我的手,心疼的皱着眉头,把手炉递给了我。 我笑着接过去,满脸堆下的坐在一边。翻看着太后面前铺开的一堆花名册,上面都是这次选修的女孩儿名字和简单的画像。 “这么多人?”我用手指夹着画像翻着,小心翼翼的找着那张熟悉的脸。 “彭家的在这里。”太后误会了我的意思,她从一旁拿出单独的一份,放在我面前。我在找我妹妹的名字,见到太后放到我面前的名册只能先停止手上的动作。 “怎么没有名字?”我看着女孩儿画像旁边空荡荡的位置问。 太后轻声一嘆说:“这丫头从来没有名字,从的是悦乐坊的小字,唤月娘。可是进了宫怎么能再用这么风尘的名字?” 我心中忍不住同情的又看了一眼那个女孩儿的画像。想着那日初见她画像时候悲凉的感触,我不仅对这个空有小姐命好的苦命女人多了份可怜。 不过转而我心中警惕,这种女人是不是会更加的不折手段呢? “梦儿,你可愿意给她赐个名字?”太后把女孩儿的画像挑到一边,指了指一旁的笔墨。 我想了想,笑着说:“既然没有名字,不妨就叫无名。何必在一个名字上纠结?” 太后见我如此,以为我在吃醋,笑着拉我坐在身边,说:“梦儿,这次哀家把平心留在了红泥庵,就是知道,如果她回来,定会由着性子,搅乱这场选秀。你要知道,后宫不可能永远都是这么几个人。扩充后宫是必然的。你这幅样子让哀家有些担心。莫不是最近发生的事情,你对皇上有了介怀?” 我忙被开脸去,说:“姑母放心,梦儿自然会以大局为重。梦儿只是害怕这个丫头,又和平心一样,惹出许多事端。” 太后听我这么说,拍拍我的手说:“哀家晚些时候会让她进宫一趟,到时候你可以和她先谈谈。” 话还没说两句,莲落走了进来,她看了我一眼,对太后说:“月娘来了。” 我和太后一同走了出来。太后坐在正中,我打横坐在旁边。听见环佩叮噹,我寻声望去,之间一个神情清冷的女孩儿走了进来。身边跟着一个身材臃肿,神情蛮横的老嬷嬷。在我看来,竟有些青楼女子和老鸨子的样子。 掩了掩嘴角,我隐藏这忍不住的嘲笑。太后看了我一眼,我忙正襟危坐,看着她们。 “给太后请安,给皇贵妃请安。”那老嬷嬷拉着女孩儿跪在地上。可是却只能听见她粗哑的声音。我一直细细的观察者月娘,她似乎连嘴都懒得张开。 太后看了她一眼,说:“按理说哀家早就应该宣你进宫看看,只是这几日宫中事务繁杂,一直腾不出时间。再过十天就是选秀之日,不知道你的仪态规矩可多学好了?” 月娘听这话,微微颔首,我终于听到了她的声音。那声音中带着一种不可名状的哀怨。 “老爷和太太专门找了宫中嬷嬷调教。月娘不辱使命,已经学有所成。”月娘一直低着头,不看我们。 看太后神情默然,我笑着走了过去,月娘低着头,我伸手把她扶了起来,端详着她的容貌,我笑着说:“果然是个美人儿,瞧着五官,跟白玉雕的似的。” 太后见我夸她,只是点点头,说:“既然你瞧得起她,你就带她到四处去转转。天黑之前送出宫去就好。哀家乏了,你替哀家提点提点她就是。” 我福身送太后离开。看了一眼月娘,说:“你跟着我出去转转。” 跟这月娘的那个嬷嬷也麻利的站了起来,我不耐的看了她一眼,说:“我和月娘有些私房话说,你可以先去宫门口等着了。” “老爷夫人特地交代,让老奴对月姑娘寸步不离。奴婢实在不敢……” “本宫说话最讨厌说第二遍,你是自己离开,还是让本宫送你离开啊?”我转动着手上的指环,看着她,眼睛里装模作样的露出一抹兇狠。 那老妇还想说什么,我看了一眼一旁的琥珀,说:“你去跟她好好谈谈。” “月娘来时,听说香榭台的假山顶上有一处听琴阁,不知今天是否有幸可以去那里给娘娘演奏一曲。”月娘见那嬷嬷走远了,转身低头对我说。 我心想着,她是家中乐姬出身,看来是想给我露一手拿手本事,想来,她表面再是淡泊,怕也是心机深沉。我不禁嘆了口气,带着她朝着香榭台走去。一路上,她都是问十句回一句的沉闷样子,我也有些索然。 第66页 终于沿着假山走到了听琴阁,我指了指面前的琴,说:“你弹弹我听听,到时候,也好像皇上推荐你。” 说完,我还未转身,突然听见身后一阵冷幽幽的声音。月娘几乎贴在我耳后,说道:“娘娘,月娘有句话想问你。” 我转身,她离我太近,吓了我一跳,不由向后退了一步,一下子没站稳,一下子撞在了围栏上。 “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太后看重你,对于宫中你有什么疑问,大可以问我就是。”我此时看着她,突然觉得有些畏怕。山上只有我们两个人,琥珀带着那嬷嬷离开,还未回来。 “月娘想问的不是宫中之事,而是,一件做人的事。”月娘说这,又向我走了几步,声音好似耳语。 我看着她的样子,手紧紧的抓着身后的围栏,故作镇定的说:“你问就是。” “如果有人,以娘娘的母亲作为威胁,逼着娘娘做一件娘娘不愿做的事情,娘娘会怎么办?”她看着我,眼中透出寒光。 我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想着她的身世,恍然大悟道:“你是不是不愿意入宫?”见她冷笑算是回答,我嘆了口气说,“太后看重你,给你这个机会。别人可是求都求不来啊。” “彼之蜜糖,我之砒霜。月娘从未想过荣华富贵,只想平淡过完一生。”月娘说着,哀怨的看了我一眼。 “可是无论如何你是彭家的女儿不是吗?”我尽着身为彭雨梦的本分,对她循循善诱。 她却冷笑一声,说:“在逼我入宫之前,我何曾做过彭家的女儿?彭家与我,不过是给了我生命。而如今,十八载的卖笑卖唱,我早已经还清了!” 我有些惊讶的看着她,眼前的她有些激动,不似刚才太后面前那般。 “你想干什么?”我紧张的看着周围,慢慢的向她靠了靠。 她回过头来,看着我,嘴角带着讥笑。 我忙喊道:“秀女自戕是欺君之罪。你就是不为彭家,不为你自己着想,你也要为你那个受尽一声苦难的娘想想啊。你若进宫受宠,她也可以得后半生的荣耀,这不好吗?” 听我提到她娘,月娘严重的讥笑之意更浓,只是她眼中已经泪光闪闪。 “到了现在,你还要用我娘来骗我?我娘已经死了,你们以为我不知道吗?”说着,她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道,“你们这群出尔反尔的混蛋!我已经按着你们说的在做了,为什么你们还不放过我娘!” 我一脸茫然的看着她,叫苦道“你在太后面前为何不说这话?如今你在我面前若是死了,我跟你何仇何怨,受你牵连!” 她怔怔的看着我,半天,嘴角一动,说:“皇贵妃果然是心思歹毒,事到如今,你还在演戏?如果不是你出的主意,用我母亲逼我就范,他们如何劝得动我?” 我听她说的煞有介事的样子,我只剩下震惊。可是还没有来得及反驳,她已经彻底推到了假山边缘。随时一阵风,都可能把她吹落山下。 我看了看周围,一个人也没有,我心中叫苦,如果她此时跳下去,我恐怕是百口莫辩啊! “月娘,你听我说,我真的对此一无所知。你心中有何委屈都只管跟我说,我一定帮你把事情调查明白!”我一边说着,一边慢慢的向她靠近。 “我世上唯一的亲人已经死了,我娘已经死了。你个毒妇还在这里装什么好人?” 这么说着,她早就看清了我的目的,冷笑着说:“你想和我一起死吗?” 此话一出,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见她反而向我一部拉住我的衣袖,然后整个人坚决的向后躺下。 正文 第五十一章 出人意料 “你疯啦!”我惊恐的叫喊,慌乱下坠,我抓住了一旁的石壁。 这座假山并不高,我如果不是怀有身孕,陪她掉下去,也死不了。可是我现在不是一个人。 看着她死死的抓住我,好像非要把我拉下去她才会甘心,我一只手攀住那个石头,感觉自己随时都会失去力气。 “救命啊!”我不管不顾的放声大喊,月娘看着我嘴角一勾,竟然一下子松开了我的手。 我来不及细看,用尽力气,盼着石壁爬了上去,还未喘匀气息,听见四周兵甲之声四起,我低头看去,附近的侍卫已经围住了落在地上的月娘,我再擦发现,我在这里出现,充满了暧昧的嫌疑。 “这位姑娘怎么出现在这里?”怕什么来什么,我绝望的循着声音看去,靳奕背着手,优哉游哉的朝着这边走了过来,更让我绝望的是,他身后跟着的竟然是靳旬。 正在我惶恐无助的时候,靳奕的声音再次响起:“这姑娘落在这里,应该是从……”说着,他抬起头,我一直到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皇贵妃怎么在那里?”他惊讶的指着我,跟靳旬说。 我沿着假山一路走到他们面前,福身拜道:“皇上万安,列王安。” 靳旬关切的拉着我的手,我吃痛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地上月娘虽然躺着不能动弹,可是人已经睁开了眼睛。 “梦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靳旬绷着脸,看着我的手腕,又低头看看躺在地上的月娘。 我惊魂未定的样子。心中反覆思量,慢慢的说:“这位是奉太后懿旨进宫的月娘,姑母让我陪她走走。梦儿听说她琴艺了得,所以邀她到了听琴阁。谁知,琴还未弹,月娘一个不小心,滑了一跤,梦儿一把把她抓住。可是月娘怕伤到梦儿腹中孩子,从臣妾手中脱开,这才从上面掉了下来。” 我说的话,半真半假,月娘听得清楚,眼中显出不解。她显然不知道我为何不说实话。如果我直接说她是自杀还要拉我垫背,以靳旬对我的宠爱和太后对我的偏心,她必死无疑。 靳奕看了我一眼,眼睛落在我手上。然后又蹲下身拿起月娘的手看了看,说:“既然是娘娘拉住了月娘,为何月娘手背上并没有拉握的痕迹,反而娘娘手背上,是被人紧紧抓住的印痕呢?” 我愤恨的看着他,证据面前,我实在无言以对。靳旬拉起我的手,看了看,说:“爱妃如何解释?” “皇贵妃娘娘……”月娘突然开口,我知道,我无力回天,把手从靳旬手中抽回,我慢慢的跪在地上。 靳旬低头看着我,我却看着月娘,月娘说:“皇贵妃娘娘慈悲。刚刚明明是月娘慌乱之中,拉扯娘娘,娘娘何不告知皇上王爷真相,反而平白被疑呢。” 靳旬听她如此说,看了一眼靳奕,靳奕也是倍感意外的看着月娘。 “这位姑娘,你确定是皇贵妃娘娘救得你?”靳奕毫不掩饰对我的敌意。 靳旬咳嗽了一声,冷着脸说:“听六弟这话,好像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靳奕忙抬头,看了一眼靳旬,忙说:“臣弟不敢。” 第67页 我看靳旬态度似乎已定,我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心情有些复杂的看了一眼旁边躺着的月娘,说:“皇上,月娘当时命悬一线,也是情急。人之常情,还望皇上不要怪罪她才是。” 靳旬瞥了一眼月娘,体贴的把我扶了起来,我靠在他的怀里,巴巴的看着他的眼睛。靳旬宠溺的拍拍我的脸,说:“既然爱妃如此大度,朕就当为你肚子里的孩子积福,把这个女人送出宫去吧。” “皇上,再过十天就是选秀之期。月娘遇此意外,只怕耽误了。家中就是再好,也不如宫中的太医不是。臣妾斗胆,求皇上,让月娘留在朝露宫中调养休息。” 我的余光看向月娘,她严重有一丝失落。好多事情我还没问清呢,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放了你。 靳旬见我如此说,也不好驳我面子,点头应允,让杜来得叫人把她送了下去。 我想要跟着一道离开,靳旬一把把我抓住,说:“我和六弟过来想要听你弹琴,让人去叫你,说你去了太后那里。本来说是等一等的,结果发生这种事。真叫人过来给你看看你手上的伤,你先被急着走。” 我担心月娘会在出什么么蛾子,可是又拗不过靳旬,直说跟宫人先交代几句。靳旬靳奕在哪里站着等我,我朝着抬着月娘的架子走去。 “你给我在朝露宫中好好等着,如果再出什么意外,我绝对不会再救你。”我低声的说着,可是威胁的却毫无底气。毕竟,她现在是一个一无所有之人,这种人,甚至没有可威胁的东西。 没想到那丫头竟然看着我笑了一笑,声音清冷的说:“你放心,我还有事情要问你,暂时不会再寻死。” 我让宫人把她抬走,回到靳旬他们身边,靳旬看着我的手,心疼的说:“好在她还算是有点儿良心,如果就是不松手,就算不把你拉下来,你这手恐怕也就废了。” 我活动着手腕,笑着说:“哪里就那么娇贵,你看,手腕还能动,并没有伤到骨头。” 靳奕冷哼一声,坐在一旁,说:“皇贵妃总是能够化险为夷。” 我心中疑惑他刚才看月娘的眼神,心里存疑,嘴上却对靳旬说:“说到底还是梦儿扰了皇上和王爷的雅兴。” “哪里有什么雅兴,不过是这小子心血来潮,非要叫朕陪着他来香榭台听琴。”靳旬无心的说着,看了一眼靳奕。 这时太医赶来,替我检查者手上的伤口,弄了些药油递给一旁的医女,让她给我涂抹。 我看着靳旬靳奕都忍不住皱了皱鼻子,不禁拿过医女手中的药油闻了闻,那医女想要阻拦我,我瞪了她一眼,她忙低头专心的为我擦着手。 还是一点儿味道也问不出来,靳奕惊讶的看着我,又看看靳旬。靳旬走过来,从我手中把药油拿开,低声说:“梦儿别这样,兰霜不也说了,你的鼻子只是暂时无感,再做治疗,总会好起来的。” 我苍然的笑着,说:“闻到到气味儿我倒是不怕,梦儿只是心寒,从中毒到如今,都几个月了,皇上都无法给梦儿一个交代。” “皇贵妃中毒之事本王也有所耳闻,没想到竟然留下如此严重的后遗症。”靳奕凑热闹似的走了过来,幸灾乐祸的看着我说,“只是开春花神节的辩花会,娘娘要如何主持啊?” “靳奕,别胡闹。”靳旬当然听得出来他的讥讽之意,我意外的看着靳旬对靳奕呵斥,慢慢的底下眼睛。 “臣弟说的可是事实。往年都是先后主持,皇贵妃好不容易取而代之,如今这鼻子闻不出味道,可如何是好?莫不是这费尽心思谋来的权利,又要拱手让人?” 靳奕越说越放肆,他的声音格外刺耳。我看着靳旬,他嘴角抿的很紧,不知道是因为靳奕的挖苦还是因为他话里话外关于我获得如今地位的暗讽。 我从来不怀疑靳旬对我的死和彭雨梦之间的关系起过疑心,就算他不主动去想,有靳奕总是时不时地逃出来夹枪带棒的一桶挖苦,实在难说不引起他的主意。可是他却从来对这两件事的关系绝口不提。因为他知道,如果一旦点破,牵扯的会太广,局面将无法控制下去。 靳奕看着靳旬对他说的话并没有他期待中的反应,索然无趣,像个没有成功引起大人注意的孩子,狠狠的剜了我一眼。我哭笑不得的看着靳旬,靳旬摸了摸我的脸,说:“没事儿,真相信,在那之前,你一定会恢復的。” 医女为我揉了半天手,说:“奴婢把药油稍后送去朝露宫里,让琥珀姑娘晚上再给您按摩。这几日您不要用这手去拿什东西。最多五日之后,消了肿,就好了。” 靳旬看了一眼靳奕,说:“今天琴是听不成了,六弟可以出宫回府了。” 靳奕斜斜的靠在一旁的榻上,摆弄着手中的一只玉笛说:“让我走可以,但是琴没听成,臣弟要点儿补偿。” “要什么?”靳旬语气缓和,眼睛却紧紧地盯着他手中的那支玉笛。我这才注意,那支玉笛是整根和田玉制作的,上面还镶着一只金丝凤凰。 “皇兄放心,臣弟既然把这支笛子送来,就不会夺人所好。”靳奕痞痞的一笑,把手中的笛子塞进靳旬手中,说,“臣弟只是想要皇兄昨日从宇文泽手里赢来的那柄‘照渊’剑。” “照渊剑?”我听到这三个字,整个人跳了起来,父亲随身的宝剑,怎么会是靳旬从宇文泽手中赢得的? 靳旬看着我过激的反应,问“爱妃也听过这柄剑?” 我忙让自己冷静下来,装作毫不在意却幸灾乐祸的说:“当然,听说这剑特备的邪,方主方的厉害,谁得了这剑都会招来不幸。期初我还不信,可是看了范家的结局……”我说着,嘆了一口气,用浮夸的演技,掩饰心口的痛,又看向靳奕,嘴角微勾,说,“别人躲还躲不及,王爷竟然还要求了去?” 正文 第五十二章 勾起往事 靳奕嘴角带着冷冷的讥笑,我努力的让自己不去想他神情后面的深意。 “好了,六弟既然喜欢,照渊就送给六弟便是。”靳旬见我们两个人之间总是透着不睦之气,忙出面调停,说,“不过梦儿所言也需六弟放在心上。这照渊剑却是透着一股邪气。听宇文泽说,自从当年谷卢可汗拔剑自刎之后,这柄剑可是损了多为主人的性命了。” 靳奕眼中讥笑更甚,说道:“想不到皇兄也开始相信这些危言耸听的故事了。可见范家获罪,却是因为一把照渊剑啊!” 靳旬眸子微冷,我看到他手暗暗的攥了起来,嘴角泛着隐忍的笑容,转身走到一旁坐下。我低头不语,好似走神了一样,活动着还有些疼痛的手腕。靳奕好像看不出靳旬的引人,他朗声笑道:“既然皇兄相信这把宝剑却又邪气。若那日皇兄落罪臣弟只是,还望念在邪物作祟,对臣弟网开一面。臣弟支脉不盛,可禁不起动不动累及满门。” 第68页 我被靳奕大胆的话吓了一跳,握着手上手腕的手不禁用错了力,嘎嘣一声,关节一响,我忍不住突然疼痛,哎呀一声,靳旬看了我一眼,伸出手来。 我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慢慢走到他身边,他拉过我的手,心疼的神情全都集中眉心。我偷看靳奕,他冷哼一声,起身告辞,不等靳旬同意,他已经转身走到门口。杜来得为他挑开门帘,他瞥了一杜来得,冷冷的说:“照渊剑让人给本王送到府上。本王等着。” 靳奕走出门去,靳旬重重的唿吸显露出他此时不佳的心情。我坐在他腿边,紧紧地盯着他手中,我那依旧发肿的手腕。 “朕发现你对靳奕说话格外的上心啊?”靳旬轻轻的揉着我的手,冷不丁的说出这么一句。我听不出他言语中的喜怒,抬起头,他却又把我的头按了下去。 “皇上何出此言?”我心虚的低头顺眼,弱弱的说。 半天,靳旬没有发出声音,他松开我的手,从我身边站起身来。走到一张古琴旁边,手悬在琴弦之上,只是这么悬着。背对着我,不再言语。 我心中七上八下,认真的想着,自从醒来,在靳旬面前和靳奕见了不过寥寥几面,似乎并没有太多的马脚露出。不过,我和靳奕自小就是嘴仗的朋友,如今靳奕对我身份先入为主的敌意,更是让我有时忍不住去反驳。这种反驳,在范静庄是在自然不过的,可是搁在彭雨梦身上,难免让敏感的旁观者,心存疑惑。 屋子里的沉默人,让我有些局促不安,可是少说少错,我还是尽量让自己的注意力在手腕上。刚才月娘在我一席袒护之后显然动了心思,可是她对我的指控,却让我心中有些不安。我虽然知道她因为是其父与厨娘酒后私生之女在彭家并不受人待见,可是挟母相逼,也是让人实在觉得不齿。彭家的人果真是卑鄙无耻,这种卑劣行径,当真是手到擒来。 一阵空脆婉转之声,将我满怀愤懑浇灭,我回过神来,靳旬已经坐在一边,那支刚才靳奕把玩的玉笛,一头抵在嘴边。悠扬的笛声迴荡在周围,我惊讶的看着他,熟练地手法,静静的神情。 好像一切都不復存在,天地之间,只有一支玉笛伴着他。或者玉笛也不存在,幽幽的笛声只是他心底的声音。 我像是被那笛音蛊惑,梦游一般,坐到单手箜篌旁边,拨弄低音琴弦,苍苍之声,附和笛声的幽冥。此时的玉笛之中的声音如同一只青龙,随着音波翻转,围绕着箜篌那只苍苍的老凤。 也许这正是我们两人此时的心境,他意气风发,江山在手,天下踏平。龙之威风,天地无遮,翻云覆雨,之手可控。而我,则是撑着一颗破碎的心,虽然表面年华正好,灵魂却已经没有了一丝朝气。仇恨和怨愤沾满了我的内心,如同一只苍老的凤凰,再也登不上高高的梧桐。 我们默契的同时戛然止住了音乐之声,靳旬慢慢睁开眼睛,他激动的眸子,在落在我脸上的一瞬间,恢復了平静。 “天色不早,爱妃回去休息吧。”靳旬本来好像有千言万语,可是欲言又止了半天,才淡淡的说出这句客套的逐客令。我识趣的站了起来,福身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 杜来得好像也是如梦初醒,我都走到他面前,他才慌乱的挑开帘子。 帘子放下,我听到身后传来“砰”的一声,那是琴断弦崩的声音。我慢慢的走出香榭台,杜来得手中带血的跑了出来。慌忙的吩咐徒弟去取金疮药,我脚步不停,把一切嘈杂留在身后。 中午的日头暖暖的,转头看不见香榭台的踪影,我靠在一棵旁,说不上是何种心情。 我从不知道靳旬的笛子吹得这样好。我原以为靳奕的笛子已经吹得出神入化,没想到,靳旬才是深藏不露。 “四哥就要远征了,你说我们送他什么好呢?”多年前的午后,靳奕爬到我院中的树上,躲开父亲按排的守卫,翻进我家中的闺苑。对一脸愁烦的我说。 “送什么?送他好走!”我气唿唿的说,“他想去送死,我理采他作甚?”我愤愤的回答。 那日,得知刚满十六岁的靳旬就要随着彭威虎远征西南。这么多年没有听过打仗,没想到一朝一夕之间,除了父亲对我最重要的人就要犯险,十四岁的我难免心中惶恐不安。前去找他,却被他拒之门外。 “你被生气了,四哥也是为了你好。”靳奕拦住要往屋里走的我,忙说,“你不知道,自从父皇年事越来越高,人也越来越厌战。这次西南若不是挑衅吞了我边境三县,父皇还不愿意派兵出击。这么多年我朝军士养尊处优,四哥一去,实在不知道结果如何。他此时不肯见你,实在是怕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不舍。” “呸,谁要他不舍!”我害羞的啐了靳奕一口,说道,“惯会瞎说。我和他不过萍水相逢,哪来这么多闲言碎语!” “这满城之中,谁人不知,范家长女看上了不受宠的王爷。四哥这次冒犯犯险,还不是为了贊一记战功,能够有底气向太师提亲?你不光不敢动,竟然还咒他去死。你说说,最对妇人心,也不过如此了。”靳奕口气佯装恼怒,说着竟然作势要出去。 我一把拉住他,说:“好好好,是我错了。你说,明日他就走了,我们要送他什么?” 靳奕忍着笑,挠着头说:“这不找你来商量嘛。今晚太子摆宴为他送行,我们恐怕只能明日起早了。” 我想了想,眼睛落在一旁的古琴之上,脑中不知为何,想起哥哥口中描述过得,西南荒原,长河落日,大漠孤烟。凄凉悲怆,腾然心头。我坐到琴旁,缓缓弹出一曲阳关三叠,友人远行,一别默然,留恋不舍,却又无奈。弹着弹着,我低声吟唱起来:渭城朝雨浥轻尘 客舍青青柳色新 劝君更尽一杯酒 西出阳关无故人 霜夜与霜晨 遄行、遄行 长途越度关津 惆怅役此身 歷苦辛、歷苦辛、歷歷苦辛宜自珍、宜自珍。 靳奕听着听着,突然抽出腰间的玉笛,悠扬的笛声,与我和谐相伴。 不过,最终这支曲子也没有送出去。靳旬和彭威虎,为了出其不意,提前起了行程。当我得知的时候,城外古道之上已经全然不见了车马踪影,爬上最高的山,也只能看到蚂蚁似的队伍。 靳旬终究没有听过我和靳奕的合奏。他的笛子吹得如此高妙,若那日听到我们的合奏,是不是会向看到班门弄斧的傻瓜一样呢? “皇贵妃娘娘安。”瑛贵嫔带着霏昭仪一人行道过我身边,想我请安,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慢慢的站起来,看着她们,霏昭仪似乎还沉浸在那日我伤她的印象中,有些慌乱,不觉往后退了一步。 我觉得自己在她眼中像是一个嗜血恶魔一般,不觉冷笑,说:“两位妹妹好兴致,这时要去哪里?” “嫔妾听说皇贵妃娘娘为了救人,差点儿从假山上摔下去。特地去朝露宫探望。结果娘娘不在,正打算回去,却正巧在这里遇到了娘娘。”瑛贵嫔说着,眼角扫了一下我藏在袖中的手。 第69页 我心中暗笑,这宫中故事传的可真快,不过这么会子功夫,竟然已经传到她那里了。 见我不说话,瑛贵嫔笑的更加虚情假意起来,啧啧的对霏昭仪说:“咱们皇贵妃就是洪福齐天,这一遭遭的磨难,腹中皇子总是能够逢凶化吉。真不是一般人能够艷羡的。” 我听她如此说,忙抬头看向霏昭仪。果然,她虽然低着头,可是指甲已经陷入了手心儿里。 自从她在我后院墙外手上,损了孩子,我知道她心里,那道坎儿是一直没有过去。瑛贵嫔自我有孕之后三番四次在她面前拿我和她做比,司马昭之心,早就昭示天地。 “皇贵妃娘娘,贵嫔姐姐,嫔妾身子不适,先行告退。”我还没来得及开口,霏昭仪低头向我们告辞。未等许允,她已经带着人匆匆离去。 我厌烦的看了一眼瑛贵嫔,心中只觉得噁心。强忍着那股不适,我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娘娘可要小心,失了孩子的女人是最可怕的。”瑛贵嫔若有所指的在我背后说着,我回过头,她已经带着人浩浩荡荡的离去。 感觉一道寒光不知从何处投射过来,我循着直觉看去,之间不远处的草围动了动,一抹桃红,一闪,再也不见踪影。 正文 第五十三章 替代品 我就是一个一动的活靶子,后宫里的众矢之的。破罐子破摔,我没有继续纠结拿到桃红从何而来,我脚步不急不缓的朝着朝露宫走去。 琥珀看押着月娘,我径直走了进去。她摔的不轻,可是神志还算清醒。 “你终于回来了。”她偏头看见我,冷冷的说。 我走到她身边,结果宫女手中的药,鼻子根本闻不出味道,我只是用勺子搅着,看着黑浓药汤之上的白气,说:“这药看着就苦。你说你何必给自己找这种不痛快?命既然已经够苦了,又何必再平添更多的不快?” 月娘看着我,痴痴地笑了两声,眼泪落下来,说:“我本已经听天由命,不求富贵通达,只求平淡了此一生。将我这简单的愿望击的粉碎,你又何必在我面前猫哭耗子?” “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慈悲的人。更不惜的装作慈悲。我只是不想你死的煳里煳涂。最后牺牲一切,却很错了人。”我坦荡的坐在一旁,看着她想要挣扎却因为浑身的伤,无力的样子,说,“让你进宫,从头到尾与我无关。我甚至不知道彭家有你这号人的存在。你信或者不信,我话就放在这里,杀你母亲的另有其人,我可以帮你找出真兇。” 月娘放弃了挣扎,她平躺在哪里,咬牙撑着刚才一番折腾一起疼痛的伤处,豆粒儿大的冷汗,沾湿了枕头。我看了她一会儿,起身要往外走。她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喊住我说:“你凭什么觉得我会信你?” “就凭你在皇上面前,没有说出真相。”说完,我交代了琥珀身旁的比心,说,“今后你伺候月娘,她的饮食起居与我同等。” 琥珀扶着我回到房间,折腾了一天,我感到有些疲倦。脱下鞋子,躺在床上,谁知刚一躺平,一阵噁心翻腾上来,琥珀忙拿过痰盂,我一阵呕吐,感觉胃像个口袋一样,都要被翻过来了。 “我睡会儿觉,你去兰霜那里走一趟,让她看看,医女送来的药油有没有问题。顺便把月娘的药渣也给她带去看看,我总觉得,太后现在还没有动静,总是有些不对头。” 琥珀伺候我睡下,忙按我吩咐的走了。我疲倦的闭上眼睛,混混沌沌的睡了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条冰凉的帕子扔在我脸上,把我激醒了。我带着一股无名火看去,之间一双碧绿的大眼睛带着讥讽看着我。 不同于宇文泽眼中的深邃,这双眼睛带着一股妖媚。 “你家公子又让你来做什么?”我看清来人正是绿萝,心中不快更深。这丫头自来对我充满敌意,刚才那条两帕子一定是她故意恶作剧。 “我家公子让我把这个东西给你,说画中的女人,是范静欢现在的样子。你好好记住,过几日进宫的秀女里,就有她。” 我听她这话,忙爬了起来,捡起她刚才扔在我脸上的冰丝薄薄绢,上面是一张熟悉的脸。 “想不到欢儿不过一年光景,竟出有如此变化……”我看着画中的欢儿,心下茫然。 我们姐妹从来长得本就相似,只是她的五官比我更显小巧,加上她性子比我要文静,家人眼中,她就像是我的影子,安静的总是让人忽视掉她的存在。 可是如今再看这画上的女子,我觉得眼中一热。这哪里还是我那个文静淡然的妹妹,眉目含情,笑靥如醉,让人看了荡然销魂。五官与我几乎一模一样,我看着都不禁震惊。 “你不用感觉吃惊,六王爷专门让我家公子去给她做了易容。”绿萝看着我惊讶的神情,宇文泽似的耸耸肩,皮笑肉不笑的说,“我们家公子的技艺还不错吧。如果你愿意,他也能把你易容回去呢。” 我不敢相信的盯着手中的冰丝薄绢,眼中露出一抹惶恐。我好想知道了靳奕把欢儿送进宫的目的,他是要让欢儿做我的替身。 这不公平!我将薄绢扔在地上,翻身下床,慌乱的要往外沖。 绿萝好像早有准备,上前一步拉住我的胳膊,手上轻轻用力,我感觉一股麻麻地感觉,从手心传到心口。我整个人瘫软下去,她随手一丢,把我扔在床上。 “我要见宇文泽,他们凭什么用这种手段毁了我妹妹的一生!”我用尽全力,声音却淡若游丝,绿萝一脸讥笑,收起手中的银针。 “你还是省省吧。”绿萝靠在我耳边说,“路是你妹妹自己选的,她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求着列王和我家公子,成全她。” 难道妹妹也是为了报仇,不惜自我牺牲?我想起哥哥,心中悲愤交加。满门被灭之后,只剩下我们相互依靠,结果三个人,都把自己逼上了绝境!宇文泽曾经说过,欢儿进宫未尝是件坏事,现在细想着,那是他恐怕已经答应了给她易容。 劝不动她,他只能劝我。现在更是让绿萝前来敷衍,自己避而不见。 “不过你那个妹妹可比你要聪明,她知道自己要什么,不想你,像个没头的苍蝇似的。”她的话我听着刺耳。木已成舟,我又有何办法。只求靳旬带她不要向带我一样薄情。欢儿的心性高,怕最后受不了这份辜负。 绿萝说的话,我一句也听不进去,浑身酸麻,我也无法反抗。只能由着她絮絮叨叨半日,然后特别不耐烦的把一颗药丸塞进我嘴里。 “你给我吃了什么?”我有气无力的问。 她碧眼一翻冷笑道:“你放心,没有我们公子的命令,我不会杀你。这药有安胎功效。我们公子听说你差点儿出事儿特地让我给你带来的。我说,皇贵妃,你知道自己惹人嫉恨的厉害,能不能安分几天,不要总是招摇过市,还要我家公子劳心费神的救你。” “你是不是喜欢宇文泽?”我忍不住随口问着。 第70页 绿萝已经,雪白的皮肤染上一抹红晕。我当然知道,这时默认了,冷笑一声,说:“你还真不是一般的蠢。” 绿萝顿时火冒三丈,我虚弱的笑着,说:“你喜欢就去跟他说,总对我横眉竖眼的浪费时间,不是蠢是什么?” 绿萝眼神中火气退去,暗淡之中,带着一丝嘲意。 “喜欢,说了不是更蠢。明知对方心里没有你,何必一句话在扯远两个人的距离?”说完,她在我惊讶之中,转身离去。 琥珀回来的时候,我的力气刚刚恢復,听见有人开门,我手忙脚乱的把那薄绢塞进被子里。直到看清来人是琥珀,我才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我费尽的撑起身子,尽量还要不让带着淤伤的手腕用力。琥珀见我如此狼狈,忙上前扶着我。我靠在软垫上,坐好,她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 “药油没有问题,就是普通的跌打活血的。这个是玉妃让我给你带来的熏鼻子的香薰。每天晚上取一点儿,点在盘子里,用热气熏到嘴里发苦为止。” 琥珀说着把小瓶递给我,我手还没有太多力气,没有接。她疑惑的看着我,好像擦发现我的诡异,忙说:“发生了什么事情?” “先说我让你办的事情。月娘的药怎么样?” “拿药也只是一般的药。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刚才我出去的时候,遇到了莲落身边的丫司,她问了我有些你和月娘之间的事情。看样子是太后让她过来打听的。” 琥珀说这,挑起我的手,发现我的手还是没有神力气。 “看来太后心中,和宫中传闻比起来还是更相信你。”我向后靠着,感觉脖子都已经无法支撑起我的头一样,只想重重的靠进棉花里。 “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琥珀焦虑的问我。 我惨然一笑,说出刚才绿萝过来的事情。她对我手心一个穴位扎了一针,然后我便从这半边身子开始,浑身没了力气。 琥珀愤愤的低声骂道:“这个绿萝真不知道脑子是不是有病。怎么总是找你麻烦?她主子可是再帮你的,她怎么就这么没有眼力见儿呢!” 我看着琥珀,不觉低笑,也许她对我做的一切,就是因为她主子帮我呢。不过想来琥珀虽然年纪与我不相上下,可是她自小入宫,哪里知道男女之间的微妙关系。 “对了,我把月娘的事情告诉了玉妃,她说她会按排外面的人调查清楚。自从玉妃的父亲回到京城,在外面,咱们也不是孤苦无依了。”琥珀拉着我的手按摩起来,我慢慢的感觉恢復了一些知觉和力气。 伸手到被子里拿出刚才藏起来的薄绢,递到她手里。 “这不是你的画像?”琥珀看了一眼,满脸诧异。 我摇摇头,说:“这时我妹妹范静欢。靳奕让宇文泽把她易容成了我的模样。准备过上几日,选秀的时候,送进宫里来。” 琥珀惊讶的半天说不出话来,低头说:“看来六王爷是真的要走这一步棋了。有忆美人在前,他难道就不怕二小姐也成了皇上心中的替代品吗?” 正文 第五十四章 家族恩怨 太后知道了月娘的事情之后,一直没有说过什么。这让我心中有些不安。直到选秀之前三天,太后命人把我和月娘一同叫到了景灵宫。没有寒暄,太后命人带进来 一个憔悴的夫人。我自然是不认识,可是月娘却震惊的扶着比心站了起来。 “彭胡氏,把你跟哀家说的,再给月娘说一遍。”太后冷冷的声音,对跪在下面发抖的女人说。 那女人惶恐的抬起头,我从她眼中看到了一股死的绝望。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月娘,求你饶我一命好吗?”那女人声音嘶哑,苍白的脸上满是悲凉。 月娘定定的看着她,眼中的恨比那日看我只是只多不少,我听着女人有气无力的声音,终于明白了,这些日子太后一直没有表态,原来是早已经派人调查了那件事情。 这个女人正是月娘父亲的正房,也是月娘母亲死亡的真兇。当日她听说太后要让月娘进宫,便起了杀心。彭氏族中,她是有名的妒妇,当初丈夫酒后和厨娘苟且,她就差点儿要了月娘娘亲的性命。好在那女人命大,被从赶来的月娘的父亲从井里救起,后来发现怀了身孕,送出了彭家,这才生下了月娘。 可是这一切却没有瞒过这个女人,月娘还未满周岁,便被送到了彭家训练家姬的乐坊调教,她母亲也被这个女人带回了彭家,羞辱苟活。 一晃十多年,本来她打算榨尽月娘的青春之后,随便把她配个下人,却不想太后的计划打乱了她的盘算。眼看着族中为了彭家利益要把这个被她蹂躏多年的“野种”抬举成凤凰,她只怕她一朝得势,返来报復自己。又不能明着逆了族中的决定,更不能因为这个得罪了太后,只能用更加残虐的手段在月娘母亲身上报復。 不想多年来的虐待让月娘的母亲已经不堪一击,没几下,竟然一命呜唿。 听她说完,我看着眼前跪着的这个如同蛇蝎一样的女人,再看月娘,她满眼都是仇恨。 “事情已经大白,哀家也算对你有了交待。”太后看着月娘语重心长的说,“这个女人就交由你处置。” “我……”月娘惊讶的看着太后,意外的底下眼睛。半天,她冷笑一声,抬起头来,声音悲戚的说,“大娘,当日你如果放我们母女一条生路,你有何必再如此大费周章?我们只求一世平静,哪怕嫁个下人,我也只是想带走我娘。可是你却把我逼到绝路。今日你有何脸面让我饶你?” 月娘越说,声音越冷,我看着太后,太后则好似无意的瞥着她。 “月儿,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娘。可是,看在你爹的面子上,求求你饶了我吧,你两个弟弟年纪还小,不能没有娘啊!”女人仓皇的对着月娘磕头,嘴里哭喊着。 月娘冷笑一声,说:“在彭家,没娘的孩子不缺你两个儿子。” 太后听她说完,坐正了身子,像是戏言一样,对一旁的莲落说:“她两个儿子多大了?” “一个十二,一个八岁。”莲落低声回答。 “既然如此,就给孩子留点儿体面。”太后的话,让女人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月娘却有些激动,可是她还未开口,太后继续说道,“不要见血啦。” 女人茫然,显然不懂太后的意思,月娘嘴角满意的露出一笑,坐在一旁。我心中瞭然,看着莲落应诺着,让人把女人拉了出去,不消一盏茶的功夫,走了回来,手中一条白绫递给了月娘。 “太后,彭胡氏已经自缢身亡,遗体已经让彭家的家人拉了出去。”莲落说的,好像只是死了一只虫子。月娘定定的看着手中白绫,说:“我要去看一眼。” 太后点点头,莲落带着她走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我和太后两个。 “姑母要如何处置月娘?”我忍着一阵噁心,问这太后。生命如草芥,那个女人虽然不值得同情,可是太后他们轻描淡写的样子,还是让我心中不适。 第71页 太后捻动手中佛珠,低声的念了几句佛号,睁开眼睛,慈悲的神色,无奈的嘆了口气说:“罪过罪过,冤冤相报,必有一了。月娘这丫头也是可怜,就让她自己选择把。” 我看着她伪善的样子,起身说:“这孩子闹得梦儿不适,梦儿先去更衣。” 太后扬手,让琥珀跟着我出去。到了一旁侧殿,琥珀扶着我,吐了好一会儿,擦着我头上的薄汗,我们两个相顾无言,我知道,她明白我心中的感受。 回到正殿,太后正拉着月娘低低的说话,月娘不是用手帕擦着两腮落下的泪,乍一看,两人之间倒是透着一股子和谐。 太后见我进来,伸手招我过去,月娘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说:“那日冒犯了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那日琥珀告诉了太后派来的人全部真相。毕竟,若是宫中旁的事情,胡诌几句还可隐瞒,涉及到彭家,还是实话实说来的保险。 我笑了笑,把她扶了起来,满是赞许的说:“你何罪之有?为了自己的亲娘,我不觉得是冒犯。不过是手段太过冲动。若是当日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本宫在后宫之中惹人诟病只是一时,你平白丢了性命,不是更加得不偿失?哪里还能等到今日真相大白呢?” “好了,梦儿,哀家已经说过她了。今后在宫中,你们两个要相互扶持,那日初见皇上唐突已经形成。不顾月娘,你也不用放在心上。这种事儿,自有哀家打算。既然你选择留在宫里,都是彭家的人,哀家自然不会亏待了你。” 我隐藏着心中一份惊讶,难道彭家真的没有人了?不过看月娘如此低眉顺眼,显然,已经被太后收服了的模样。 让比心带着月娘想离开,太后拉着我的手,说:“再过三天便是秀女大选之日。哀家昨日才听说,列王不知道从哪儿用弄了一个跟范静庄相像的女人。我看他还真是有心,最后一刻才把画像送来,听说还送了一份给了皇上。” 我当然知道她说的是欢儿,早已准备好了的应对,笑着说:“梦儿也有所耳闻,列王何其有心。这世上,列王最懂皇上的心。之前的忆美人不也是他送来的?” 太后点点头,说:“好在皇上还算以大局为重,女人,对于帝王,不过如此。不过,皇上三番五次的表露出对范静庄的不舍,你也需要警惕。哀家担心,你当日的所作所为,若哪日被皇上知晓,他对范静庄越是怀念,到时,你到时就会有越大的麻烦。” 说是提点,不如说是威胁。相处久了,我越发明白,太后用人,手中握着把柄,才能安心。这可能也是她愿意为彭语梦遮挡隐瞒的另一层原因吧。 我故作心虚的点点头,说:“谢谢姑母指点。梦儿一定小心。” 太后拉着我的手,我手腕上被月娘扯伤的地方已经好了,她心疼的摸了摸,说:“此前你一直多灾多难,过些日子,宫中女人多了,恐怕还要生出不少事端。哀家这次为你留住月娘,并不指望她能抓住皇上的心。只是多个帮手。今天看她处事如此决绝,哀家觉得,她心中自有干坤。如今她无依无靠,只能仪仗你。这种人,用着才能安心。不过你也要注意她的动向,若是伤了彭家根本,你只管告诉哀家。” “只怕经过那日,皇上已然对她有了不满,这次选秀即使入宫,恐怕恩宠上面也会艰难。”我犹豫着试探太后的口风。 太后笑了笑,说:“虽都是彭家,她那一支毕竟是旁系。你不用操心,到时候,哀家自有打算。” 从景灵宫出来,我选择了坐轿。如今肚子已经显怀,如绿萝所言,我是宫中众人瞩目的焦点,为保一时平安,我还是少招摇过市的好。 坐在轿子里,琥珀隔着轿帘说:“刚才听果儿说,皇上对列王送来的画像不置可否,不知道是存了什么心思。” “列王可告诉了皇上欢儿的身份?”想到欢儿如今和我异常相似的那张脸,就觉得满心不安。过犹不及,只怕他们弄巧成拙。若是欢儿成了第二个忆美人,等待她的境遇何止是悽惨。 “二小姐现在换了名字,列王直说是民间认得义妹。名唤静姝。” “娴静美好,倒是贴了二妹的性子。”我怅然一笑,想着自己未出嫁前,和她相处的样子。她总是安安静静的跟在我身边。我们之间相差四岁,她是姨娘所生,养在我母亲身边。十二岁的丫头,却有几分老成,不说不说笑,清淡如烟。 母亲喜欢热闹,总是看她嘆息。有时当面指着我对她说:“你们姐们如果能够稍微均衡一些,那才是为娘的福气。” “给我准备一柄素琴,欢儿最喜欢清素的东西。”我低声的嘱咐琥珀。 琥珀隔着轿子,对我说:“娘娘,您现在不宜跟她示好,还是静观其变吧。” 正文 第五十五章 虚情假意 “明天秀女入宫,皇上今天怎么闷闷不乐的?”吃罢晚饭,我看着坐在一旁的靳旬问。 他从下午就在我这里批摺子,眉头锁的一直没开。 “选秀之事我本就不在意。这一开春,前朝就一堆麻烦。朕现在哪有功夫顾忌这些。”靳旬接过我手中的茶,押了一口,继续拿起毛笔,在奏摺上刷刷点点。 我瞥了一眼,正看到彭宇森的署名,说:“哥哥又请兵了?” 靳旬嗯了一声,硃批两个字,“不准”。抬头看我,我忙收回视线。 他大手一揽,拉我坐到他身边,说:“武将请战,本没什么,只是春天刚到,朕不想杀伐。东西南北四边也算太平,零星小国造次,还不足为患。你哥哥恐怕是在京城呆的难耐了。” “梦儿不懂军政。”我撒娇似的说,“皇上心中有数,何必他人置喙。哥哥也是,天下太平不起刀兵,盛世之象。何必事事都用刀剑解决?” 靳旬欣然一笑,说:“其实你哥哥顾虑的也不错。四面虽然安分,但是环城之势总是存在风险。特别是东边,东边诸国,三代之前都是我国土地,先祖的疆土,早晚得收回来。” 我捉摸着他的口气,心中有些困惑,一时竟然不知道他对于彭宇森究竟是个什么态度。对于彭威虎,靳旬向来威多于恩,可是对于彭宇森,他的态度向来暧昧。惜才之意到能理解,毕竟新一辈之中,他确实是个难得的将才。只是彭家一家独大,如今虽然在太后的主持下,削弱了彭威虎的权力,可是毕竟父子一脉,彭宇森的境遇也略显尴尬。 靳旬见我不说话,把奏摺收了起来,叫来杜来得,让他拿走下发各部去了。 他手轻轻地覆在我肚子上,我一个激灵,差点儿站起来。靳旬莫名的看着我,我自查失仪,忙说:“刚才孩子踢了我一脚。” 靳旬眼中露出笑意,说:“这才几个月的孩子,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我忙笑着掩盖自己的慌乱,说:“兰霜说我最近癔幻的厉害。可能是头胎都这样。” 第72页 靳旬眼神深沉的看着我,嘴角带着一抹宠溺的笑,说:“你这太辛苦了。明天的选秀,要不你就好好休息。让她们去忙活算了。” “皇上是不是瞧上了谁,怕我去了搅了您的心意?”我半真半假的开着玩笑,想要试探一下他的口气。 靳旬毫不犹豫的点点头,说:“前几天六弟给我送来一幅画像。朕心里有些犹豫,这世上,相似的人真见过,以假乱真的,还真是头一遭遇见。” “皇上说的可是那个叫静姝的?梦儿听太后提起过,说是跟先后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我用髮钗挑动桌上的烛台,“啪”的一声,崩了一个烛花,我笑道,“向来这个妹妹是有福的,这不,刚提到她,烛花就爆了。宫里人不都说,烛花爆,贵人到吗?” 靳旬端详了我半天,好像在揣测我这句话是否出自真心。我看他神色,早已经知道,他的意思,心中怅然,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说:“皇上若是喜欢,明日梦儿给您留下便是。只是不知道静姝姑娘是什么身份,给个什么名分好?” “太后是什么意思?”靳旬不答反问。自从彭威虎的事情之后,我明显感到,他对太后的意思总是有些顾忌的。 “太后当然希望皇上高兴。做母亲的嘛,怹现在就攀着早日含饴弄孙,一享天伦。”我代替太后表态,靳旬如此了解太后,怎么会不知道太后的顾虑。只是与其这个时候和他唱反调,还不如顺着他的意思。如果强行背道而驰,只怕到时候又要弄出不少是非。 那日绿萝已经说明,欢儿是自愿求着靳奕进宫的,虽然还拿不准她的心意,可是以她以往的性子,如此极尽露骨的攀附,定有其他目的。 既然挡不住,进来也好。毕竟一家人,到时候通过兰霜,也好壮大我的同盟。 靳旬把我搂在怀中,脸上笑容有些暗淡,他的语气中带着一抹伤感,好似安慰我,说:“世间安得两全法,当日朕选择了你,心中总是对静庄有些愧疚。如今老天再给我一个机会,不知道,是否是可怜朕当日的不得已。” 我忍不住发出一声冷笑,靳旬警惕的看了我一眼,我忙用手绢掩住嘴边那抹嘲讽,说:“天下都是皇上的,皇上何须别人可怜。说到底,是范太师不知自重,冒犯天威。若是先后还在,怕也是终日活在自愧之中吧。” 昧心的话说出口,留在心里的是一抹化不开的噁心。我忙捏了一颗酸梅子塞在嘴里,酸涩带着苦味儿在舌尖散开。 靳旬若有所思的垂着眼,半天没有言语。 我安静的呆在他怀里,努力让自己忽略掉心中的不快。调笑着,摸着他的脸,说:“皇上既然已经心有所属,那明日梦儿一定给皇上留住她。只是皇上要答应梦儿一件事情。月娘身世堪怜,若是不中,回到彭家怕也是悽惨。还求皇上垂怜,给她留下一席栖身之地。” 靳旬好似忘了月娘是谁,想了半天,说:“可是那日险些伤了你的女人?” 我点点头,说:“那日她也是一时情急。臣妾不怪她。” “既然梦儿说了这话,朕心中有数便是。至于位分,既然是彭家出来的,不易太低。你与太后商定便是。” 我点点头,说:“谢皇上恩典。只是梦儿还是有些担心。”靳旬疑惑的看着我,我故作茫然的说,“明日之后,宫中是热闹了,怕梦儿这里就要添许多冷清。” 靳旬笑着把我拥在怀里,说:“梦儿多虑了。都老夫老妻了,朕怎么捨得冷落了你。”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帝王的情谊不过如此。唇舌之间,无非讨得一份安慰。这些话,初嫁之时他也曾说过,只是那时对着的,是范静庄。不禁想起当日的荒唐,我躺在靳旬怀里,陷入沉思。 那时,靳旬两年征战一场大捷,回宫受封,让众人大跌眼镜。我在家中等了数日,不见他兑现书信中的诺言,向皇上提亲。翻墙逃出范府,潜入他刚封获的王邸。见到他时,他桌子上正摆着皇上赏赐的侍妾花名册子。 “原来佳人早已入府,难怪忘了对我的承诺。”我冷言冷语的坐在一边,信手翻着上面的名字。 “你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到这里来做什么?”靳旬有些着急,想要从我手中夺走那本册子,我左躲右闪撞进他怀里。心中带气,扬手就是一记耳光,接过打下去,却让我心疼又委屈的哭了起来。 “你当然不想让我出现了,搅了你的好事!亏我还傻傻的等着你向皇上提亲,这么多年,就当我瞎了眼睛!让我看看,今天王爷应该宠幸哪个侍妾。省得你点灯熬油的拿不定主意!” 我说完,一把把手中的花名册丢在他身上,靳旬哭笑不得的看着我,说:“你现在倒有几分正妻的意思了。那你来说说,我应该选谁?” 我被他玩笑似的口气激怒了,转身要走,却被他拉进怀里。 “今日回朝,说的多是些军事政事,明日家宴之上,我才能提着儿女私事。这么多年都等了,你怎么反倒熬不住着最后一日了?”他安慰我的声音从我头顶响起。我抬起头,看着他带笑的眼睛。 忍不住脸上一红,发现自己竟然像个逼婚的恨嫁女。我忙说:“谁熬不住了。你要娶谁哪个在意。只是讨厌说了不算,不守信用。” 靳旬忍不住哈哈大笑,伸手宠溺勾了一下我的鼻子,说:“好好好,是我错了。我熬不住,我非要娶。你放心,我已经跟母妃说了,到时候,她在一旁旁敲侧击,一定让父皇同意。” 我又羞又喜的在他怀里,眼睛扫到地上的花名册,心中一沉,有些哀怨的说:“只怕嫁给你,也要和这么多人来分你。到时候,可能还不如现在,至少不管是你眼里还是书信里,都只有我。” 靳旬感受到我的情绪,笑着说:“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即使府中佳丽再多,你才是我的正妻。” 正妻……我忍不住长出一口气,心中堵得难受,却不能发泄。靳旬闭着眼睛,鼾声平稳,睡得很沉。我心中绞痛,慢慢的离开他的身体。怀孕之后不能平躺,我翻身朝这里面,背对着他,心中悽然。 曾经的海誓山盟,甜言蜜语还在耳边,如今,同床异梦,早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如今虽然为了麻痹所有人,我选择先麻痹我自己。可是午夜梦回时,我心中的仇恨如同烈火,烧得我蚀骨般难忍。 想着他对彭语梦的温纯,想着他对彭家人的纵容。我心中的恨每日倍增。虽然这些日子,我已经可以控制自己杀人的冲动,可是,每每勾起往事的记忆,那把看不见的刀,还是在我心头狠狠地一下一下的捅着。 天亮之前,我才是我自己,天亮之后,我带着这张画皮还要苟延残喘,逢场作戏。 正文 第五十六章 选秀 一夜未眠,可是在靳旬起床之前,我还是闭上了眼睛。他起床的阵仗并不小,可是我却躺在那里,纹丝不动。 第73页 终于周围安静了下来。我再次睁开了眼睛。毫无睡意,索性起身梳妆。琥珀进来的时候,我已经换好了衣裳,对着镜子,梳理着一头长髮。 她看着我的气色,嘆了口气,默默的接过我手中的梳子,替我盘起头髮。 “秀女都进宫了吧?”我拿起一只金钗递给她。她仔仔细细的给我别在髮髻之上。 “进来了。天还没亮的时候,太后让人把月娘也接走了。”我点点头,慢慢的站起身来,她拿过胭脂,说,“再补点儿妆吧。” 我看了一眼镜子里自己黑黑的眼眶,坐了下来,闭上眼睛,任由她轻轻的把胭脂点在我脸上。 收拾完毕,我们走出朝露宫,春天的早上还是有些微凉。琥珀把披风给我披在肩上,扶着我,一路朝着景灵宫走去。 “娘娘来得早。太后娘娘还没起床呢。”莲落见到我,迎了过来,笑着对我说。 我点点头,说:“没事儿,我在花园等一会儿,烦你一会儿叫我一声。” 莲落忙声答应。我和琥珀朝着景灵宫一侧的花园走去。 假山花丛都笼罩在早春淡淡的湿气之中,四周早起的鸟儿唱着歌,情景好不惬意。琥珀扶着我走到一旁的凉亭坐下,我靠在柱子上,耳中阵阵鸟鸣,心里舒畅了不少。 “你可让人去前面盯着了?”我把头抵在冰凉的柱子上,平静的问。 琥珀点点头,说:“比心跟着月娘过去了,她刚才让四儿传话,说一切顺利。想来太后安排妥当的,不过是走个过场。” “不知道欢儿怎么样?”我喃喃的说着,刚刚明亮的心境,一下子又有些浑浊起来。 “有六爷关照,应该也不会有问题的。”琥珀四下看看,低声在我耳边说。 我睁开眼睛看着她,嘴角带着一抹苦笑,说:“这皇宫就是一座囚牢。我出去不也就算了,是我自己非要钻进来。可是如今想不到,欢儿竟然也走了我的老路。” 琥珀想说什么,可是还没开口,莲落便走了过来。我起身,走过去,她笑着说:“太后娘娘醒了,让您去饭堂等怹。怹让您陪怹用早膳。” 我们跟着莲落走进饭堂,早膳已经摆满了一桌子。我看着花样迭出的碗碟,一点儿胃口也没有。突然一阵噁心,我拉着琥珀沖了出去。吐过之后,整个人眼前一黑,差点儿坐到地上。 这时,远处太后慢慢的走了过来,看到我如此狼狈,忙关切的拉着我的手,说:“梦儿可要太医过来看看?” 我忙摇头,说:“许是这几日让这个小傢伙折腾的休息不好。梦儿并无大碍,休息一下就好。” 太后心疼的拉着我回到饭堂,一路上跟我讲,头胎一定要注意,不要仗着年轻就忽略了身子。 我安静的听着太后的教诲,陪她坐在餐桌旁。看着琥珀为我布的小菜,我只是装模作样的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太后正用勺子喝粥,见我如此,忙说:“今天一天选秀,还有好多事情要忙,你这样,身子会顶不住的。” 我摇摇头,说:“梦儿实在没有胃口。” 太后忙对一旁的莲落说:“快去叫小厨房准备一碗燕麦南瓜姜丝粥端过来。”然后又对我说,“不吃东西,也要喝碗粥,特别是里面加了姜丝儿,既能除烦止呕,又能清胃和中,特别适合怀孕之初害喜害的厉害的。” 我看着太后慈母一般的模样,心中一时恍惚。想到当日我第一次怀孕的时候,我娘到王府看我,亲自下厨也是给我做了一锅姜粥。说的话,都是一样的。想着想着,我不禁悲从中来,眼泪低落在太后手背上。 “梦儿这是怎么了?”她一边为我沾掉眼泪,一边问。 我忙强颜欢笑,说:“梦儿只是感恩有姑母在梦儿身旁。” 太后笑着拍拍我的手说:“梦儿跟姑母还用如此客气吗?这么多年,姑母可是一直待你如同自己的女儿一样。想来是你孕中容易伤感,这样可不好,会伤到眼睛的。” 太后说着,有用手绢擦了擦我的眼角。我们说了会儿话,莲落带着一个丫头,端上一碗新熬得粥。 我喝了几口,胃里确实舒服了不少。太后眼看着我喝完整碗,这才满意。 “一会儿还是让太医给你再看看,你这害喜害得如此,我看着你脸颊都有些消瘦了。” 太后一路和我说这话,我们各自坐上轿子,选秀最后一道关的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得去旋凤殿了。 下了轿子,琥珀把一方手帕塞进我手里。 “我刚才让人回去给你拿了宇文公子给的止吐药膏,已经抹在上面了,面选要好一会儿呢,你难受的时候就闻一闻。”琥珀低低的声音给我交代着。我点点头,用手帕放在鼻尖,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嗓子都是凉的,却依旧闻不到气味。 走进旋凤殿,兰霜,瑛贵嫔,霏昭仪都已经等在了那里,兰霜今天特地放下一边头髮,遮住了半边脸上的伤。 这种场合,昭仪以上宫人都要出席,兰霜是宫中唯一的妃位,自然推脱不掉了。 我看了她一眼,她对我明媚的笑了笑,我扶着太后走上台阶,坐在她身边,其他人也分别落了座。 数百秀女,经过前面几道筛选,已经只剩了一百人。十人一组,鱼贯而入。 有太后主持,我们不过是陪衬的。我看看其他三人,除了瑛贵嫔遮掩不住的刻薄,其他人两人,只是一脸平常。 “那个女子我看着还不错。”太后突然想我倾了下身子,指着一排中的一个说。 我看过去,莲落已经将花名册打开,翻到那一页上,递给太后,太后笑了笑,又递给了我。 我低头看了一下,上面记载的,是那女子的家世,湖城太守的长女,年纪不过16岁。 “瞧这模样,我还以为十九了呢。”我低声给太后说,“看着行动倒也稳重。姑母可要留她?” 太后从我手中把名册拿走,低头看了看,说:“章吉月,留。” 底下一排姑娘听到太后的话,都有些失望。我眼睛仅仅的盯着那个16岁的章吉月,她脸上并无多少起伏,嘴角依旧含着规矩的笑。想我们福了福身子,伸手,领下宫女递过去的一枚香囊。 “只留一个?”我低声问太后。 太后翻了翻册子,点点头,说:“除了她,我看都寻常。” 瑛贵嫔看了过来,欲言又止,我心中暗笑,才想起来,底下还有她娘家送来的秀女。看了一眼太后,太后却像没看见一样,摆手让女孩儿们退下。 琴棋书画,各种才艺,在前面都有专司嬷嬷过了一遍,我们只需要选择看着顺眼的就好。我看着瑛贵嫔气鼓鼓的样子,看了一眼兰霜。兰霜瞭然,抿嘴一笑,我们心照不宣。 接下来几组,太后并没有太看上的,只是有些老贵族送来的,她还是勉强的留了下来。我看着这几个人的花名册,都是和彭家多少有些瓜葛的。我靠向太后耳边,说:“新旧之间,姑母也要平衡一些才是。” 第74页 太后点点头,说:“新的,就要干净。哀家心中有数。” 我知道,她所谓的干净,是指和宫中其他人没有牵扯。看来瑛贵嫔的算盘是打崩了。 终于,月娘走进了大殿。太后毫不掩饰,花名册都没看,便留了“彭月琅”,这个名字,是太后昨儿个临时给她取的。总好过风尘气息太重的月娘。 瑛贵嫔有些坐不住了,冷哼一声,脸上露出不屑,低头搅动着帕子,瞪了一眼伸手刚刚接过香囊的月娘。 太后若有似无的瞥了她一眼,说:“冯家大姐儿,何在?” 一个鸭蛋脸,有些丰盈的女孩儿忙上前拜道:“臣女冯青,给太后请安,给皇贵妃请安,给各位娘娘请安。” 我有些意外的翻看她的来歷,她的父亲,是户部上书冯元琦,并不是什么显贵。 太后笑道:“看来哀家记忆还不错,你今年有17了?” “烦太后惦念,臣女再过一个月就17岁了。”女孩儿的声音甜甜的,偷着一股不谙世事的天真。 “好啊。”太后不知所谓的感嘆了一声,指了指宫女,说,“留。” 宫女忙送上一只锦缎香囊。冯青接过之后,甜甜的笑着拜谢,跟着其他人一道走了出去。 “她父亲是个好人,这丫头从小就是个单纯性子。哀家很喜欢她。”太后好像在给我解疑,可是我却完全摸不着头脑。 她的父亲虽然在朝中多年,却因为出身商贾,被新旧贵族排斥,为人又有些市侩,也不得兰霜父亲那种文臣青眼。可谓一个尴尬之人。我是在不知道,意向以利益为重的太后,为何会给她留一个名额。看向琥珀,她似乎知道些什么,我按住心中好奇,想着晚些时候在问她。 正文 第五十七章 不知死活 “还有多少?”太后好像有些疲惫的问着一旁的莲落。莲落翻了一下手中的册子,说:“还有四十个。” 太后面露倦容的拿起册子翻了翻,递给我,说:“看来哀家是老了,坐了这半日,有些乏了。剩下的,你们选吧。你们都是皇上的枕边人,应该能拿得准皇上的心意。” 说着,她扶着莲落站了起来,正在这时,新一组的秀女已经站在了大殿之上。 我一眼便看到了低着头的欢儿,也许她实在是太瘦了,纤弱的身子,显得竟比我最后一次见她又高了许多。 此时太后已经走到了她们面前。她显然有意的在每个人面前巡视一遍。只是走到欢儿面前,脚步站住了。 此时虽然只能看到她的背影。不知为何,我好像感觉到她周身瞬间陇上已成阴霾。气氛有些静默,我不由自主的向前倾了倾身子,想要起来,琥珀一把把我按住。几乎同时,兰霜向我投来警告的眼神。 我只得忍住心中那份冲动,坐了回去。瑛贵嫔和霏昭仪的注意力都在太后身上,并未察觉到我的异动。我紧紧地盯着太后的背影。只见她抬起一只手,托起欢儿低着的下巴。 “列王果真有心。如此相像的人儿,竟被他寻到了。”众人看清欢儿的长相,立刻明白了太后的意思。瑛贵嫔毫不掩饰的挑衅的看了我一眼,我面如清水,对她毫不理睬。 她得意的从我笑了笑,转头继续等着太后的反应。 欢儿眼神有些闪烁,怯怯的样子,我见犹怜。我不禁心疼的皱起眉,可是看在外人眼中,更像是一丝不悦。 “你叫什么名字?”太后冷冷的问。 欢儿紧张的一时差了声音,忙清了清嗓子,说:“民女名唤静姝,姓庄。” “哈哈哈!”太后还未出声,瑛贵嫔刻薄的笑出声音,太后回头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她忙起身,请罪道,“太后娘娘赎罪,嫔妾失仪了。只是这个妹妹的名字真是好笑,娴静美好,却都是装的。” 太后冷哼一声,眼中透出一抹嘲笑,转过头去,欢儿委屈的眼泪蒙上眼睛。我只觉心疼,瞪了瑛贵嫔一眼,瑛贵嫔莫名奇妙的收起脸上轻浮的笑容,低头不语。 太后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收回手,转头看向我,说:“剩下的人就有皇贵妃做主了。哀家乏了,先回景灵宫去了。” 我们纷纷起身,向太后行礼送别。殿中是个女孩儿也纷纷跪地,恭送太后离开。我看到欢儿暗暗地擦了擦眼泪,好像松了一口气似的,起身时,正好与我四目相对,她忙又低下了头。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帕子上的凉气,心神稍稳,若有其事的看着花名册,这十个女孩儿除了欢儿,还真都是家世显赫。其中竟然还有一个是藩国郡主,我看着她的名字,念到:“竹燕国郡主,是哪位?” “海蓝珺珂见过皇贵妃。”一个带着点儿英气的女子上前一步,声音如同少年一般爽朗。 我看着她,经恍惚带着几分英俊,不觉一笑,说:“竹燕国是我国藩属国,按规矩,应该和亲才是。郡主为何通过选秀入宫?” 海蓝珺珂毫不做作,笑道:“本应和亲,只是珺珂人一直在京城求学,顾走了个捷径。” “求学?”我好奇的问,“学什么?” “学琴棋书画,女红刺绣。”这几个字从一个男孩儿似的女子口中说出,总觉得有些怪异,可是毕竟是藩国郡主,我不好多说,点点头,留了她。 剩下的,我扫了一眼,实在取捨不得,把花名册递给兰霜,兰霜看了看,说:“嫔妾看这几位妹妹都是不错,不如都留了。宫中也好热闹。” “那后面还有三十个呢,难道为了热闹都留了?”瑛贵嫔依旧刻薄,她站起身,从兰霜手中一把夺过花名册,无所顾忌的翻看半天,冷笑说,“庄静姝身份记得如此草率,前面审核的人都瞎了么?” “那依妹妹的意思呢?”我护妹心切,一时忍不住冷言冷语。 “宫中选秀看重血统,这么一个不清不楚的女人,怎么能够进宫呢?”瑛贵嫔不知死活的还在说。 我心中冷笑,靳旬要留的人,你也敢放肆。不过我嘴上自然不说,只是露出一脸无奈,说:“那依妹妹之见,应当如何呢?” 瑛贵嫔继续作死,把花名册丢给一旁的霏昭仪,说:“喝,这种人,自然不能进宫,不乱棍打出去,就是皇家仁慈。” “爱妃要将谁打出去啊?”靳旬的声音从殿外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气,大步走了进来。 兰霜看了一眼,我忙走下台阶,福身拜道:“皇上怎么过来了?” 靳旬看也不看我们,径直走到瑛贵嫔面前,却也没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瑛贵嫔已经吓得浑身发抖,言不成句,我在靳旬背后,笑着看了兰霜一眼。兰霜捡起一旁的花名册,笑着走到靳旬旁边,说:“皇上来得正好。我们姐妹们正为难呢。这几个妹妹我们瞧着个个都好,还请皇上定夺。” 靳旬冷冷的看了瑛贵嫔一眼,伸手推开兰霜递过来的花名册,说:“既然你们觉得都好,日后姐妹相处是你们的事儿。你们定下就好。梦儿,还是你继续,闲杂人陪朕一起看着就行。” 第75页 瑛贵嫔委屈的抬起头,瞪了我一眼。我看着靳旬坐在上面,拿过花名册,说了句:“都留下。” 欢儿几不可闻的长处一口气,临走时,抬头看了一眼殿上正坐的靳旬,眼中竟流露出一抹柔情。我心中一凛,想起那日绿萝说的话,她说进宫易容都是欢儿求着靳奕和宇文泽做的,难道,她真的只是为了靳旬? 没时间多想,下一波又上来了。我按着太后的标准,随便选了几个。这一次,后宫是真的热闹了。众人离去,只剩下我和靳旬。 我没有看他,随意的翻着手中的花名册,说:“皇上这下可有事做了,一下子来了三十个美人儿,皇上一个月,都不用去我朝露宫了。” 我话说出,却没有得到回应,不禁抬头,靳旬正若有所思的盯着我。我也不躲闪,只是看着他,他突然一笑,把我拉入怀中,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在殿外?故意引着瑛贵嫔胡言乱语?”他惩罚似的捏了一下我的鼻子,我这几日用兰霜的法子每日熏药,鼻子轻易碰不得,被他一捏,只觉一阵剧痛刺入眉心,我叫疼的推开他。 “怎么了?”靳旬大感意外的扶住我。 我愤愤的看着他,说:“瑛贵嫔自己口捂着脸,你怪我做什么?” 靳旬被我说的一愣,我发现自己情急之下,声音高的有些离谱。杜来得以为出了什么意外,忙跑进来,见我们两个如此模样,一时尴尬的不知所以。 “让你进来了?”靳旬朗声训斥杜来得,杜来得只得灰熘熘的退了出去。 靳旬看着我,我忍者鼻子的痛,说:“这些日子兰霜不知道给我用了什么药,鼻子根本碰不得。” “没让太医看看?”靳旬轻轻地拉下我的手,仔细的检查着。 我不让他看,转身背对着他,说:“太医还不如兰霜,走马灯似的换人,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有时我就想,干脆随他去,不就是闻不到气味儿嘛。活该捡了一条命,就应该知足了。” 靳旬看着我,有些意外我的话,我故意装作失言,暗中观察他的反应。他眼神微微闪烁,显然知道我在说什么。 “往后宫中人多了,爱妃又怀着身孕,我想,信任入宫,就先交给兰霜去办吧。你好好安胎养病是正途。” 见他有意打岔,我也不执着。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其他的,日后再说。 我装作欣然一笑,说:“谢皇上如此体恤。不过玉妃也是病身子,一个人恐怕应付不来的。瑛贵嫔又是那么一个性子,霏昭仪自从上次失了龙胎,一直也是不能振作。梦儿虽然身体不济,但还可以和兰霜两人,互相撑上一撑。等安排好了众位新人,皇上有人伺候,我们两个才好躲闲偷懒去呢。” 靳旬笑着伸手想要刮我的鼻子,想到我刚才的反应,忙又停在了半空,悻悻地笑了笑,说:“你什么时候学会如此油嘴滑舌了?” 我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一本正经的递给他那本花名册,说:“皇上看看有没有需要特别交代的人,别到时候,这个近了那个远了,又说臣妾故意。” 靳旬没有接,却心中有数的说:“按母后的意思去办吧。只是,朕想,庄静姝……” “我懂了,庄妹妹就安排在离干平殿最近,里景灵宫远些的流芳台好了。不过梦儿有一句话还是要说,瑛贵嫔虽然话说得难听,但是却也在理,庄妹妹的身世,位分实在不好高定。还请皇上示下,莫让梦儿和兰霜为难。” “梦儿思虑周全,朕心中有数。你只管和太后商定。不管什么结果,朕决不怪你。” 正文 第五十八章 位分之争 当我把花名册拿去呈给太后的时候,她的反应很是镇定。手指在欢儿的名字上停了一会儿,抬起头,对我说:“如今你相信皇上对范静庄的心意了吧。前有忆美人,现在又来了个庄静姝。以后,梦儿,你要更加小心才是。” “梦儿谨记姑母提点,只是如今这庄静姝怎么也是皇上亲自留下的人,还是得先给她定个位分才好。”我脸上显得阴郁,语气也冷淡的很。 太后拍拍我的手,说:“既然皇上钦定,咱们也不能伤了皇上的面子不是。哀家听说,瑛贵嫔对她意见不小,如果位分低过她,只怕咱们皇上心头好受了委屈。这样吧,皇上都破格选了她进宫,那么咱们也破个例,就封个妃位吧。” 太后说的随意,可是越随意,我心越紧。太后绝对不会平白无故的做任何决定,她这么做的目的,我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 “这样恐怕有些不合规矩。”我小心的提醒,虽然知道没什么用处,可是欢儿毕竟是我的亲妹妹,我还是想要尽量让她平安。 太后冷冷的笑了一下,看着我,说:“规矩?选这么一个身世不清不楚的女人入宫,就和规矩了?” “可是妃位太高,难道姑母不担心她……” 我话还没有说完,太后带着讥讽的语气打断我,说:“哀家知道梦儿的顾虑,只是你未眠也太过草木皆兵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妃子,在宫中能嚣张几时?梦儿啊,你现在是皇贵妃,离皇后之位只有一步之遥,如今你不能在像往常一样,事必躬亲。有些时候,借着外人的力气,才能搬掉最碍眼的石头。” 我见太后主意已定,只能点头同意。还要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谢谢她的教诲。 “只是梦儿担心,把她推到如此显眼的位置,皇上心中会有不满。”我看着太后,还想再做一把努力。 太后揉了揉额头,说:“哀家累了,剩下的你自己拿主意吧。你放心,皇上即使心中不满也是对哀家,你不过是尊诏而行。” 我低着头从景灵宫走了出来,琥珀站在轿子旁边,为我挑开帘子。 我坐进去,轿子抬了起来,我翻看着手中的名册,心中只觉得凄楚。三十多个女人进宫,皇上眼中的,不过欢儿一人。再过不久,宫里的怨气恐怕更加悽厉了。 轿子没有回朝露宫,而是去了碎玉阁。兰霜和霏昭仪正在院子里说话,见我走进来,两人忙起身行礼。 “两位妹妹起来吧。瑛贵嫔怎么没来?”我客气的和她们同坐,随口问道。 “瑛贵嫔今天受了皇上训斥,刚才我叫人去请,说是整自己闭门思过,暂时过不来了。”兰霜说着,给我倒了一杯茶,我抿了一口,看向霏昭仪。 自从那日被我攻击之后,她便对我畏畏缩缩的。今天同坐,也显得格外的拘谨。 “飞儿妹妹,今日选秀你也全程都在,这里是名册,你和兰霜妹妹一起替我拿拿主意。这么多女人,宫中位分如何划分?” 听我如此亲密的喊她,霏昭仪身子故意的坐直了一些,低头称是,拿起花名册翻看起来。我看着她指尖微微发抖,在看兰霜,她瞭然于心。 “如今宫中,皇贵妃之下,四个妃位,三个悬空。之下贵嫔本应八人,也只有一个。十个昭仪,还剩八个空位。更不消说良人,才人和美人了。”兰霜就着霏昭仪的手,一边看着名册,一边算着,说,“嫔妾愚见,那个竹燕国郡主,自然位分不能太低,但是竹燕国逼近是个小国,贵嫔昭仪二者择一。还有几位重臣之女,也要斟酌才是。” 第76页 “太后喜欢冯氏,就封个昭仪。章吉月的父亲是湖城太守,皇上登基,他也是出过力的,这个女孩儿虽然年轻,但是我瞧她倒也沉稳,不如封个贵嫔如何?”我说着,习惯性的向兰霜询问。她略一沉吟,摇摇头。 “贵嫔位分未免有些过高了。这剩下的,重臣功臣女子也不少。若都一一顾忌,也不是事情。不如都从昭仪往下分。反正我看着那个彭月琅,贵嫔之位不言而喻了。太后又钦点了庄静姝妃位。其他人,既然进了宫,微分尊卑,就要各凭本事了。” 我想了想,也是,反正不可能面面俱到,不如画一条线,让她们自评能耐,以后位分,靠个人争取了。 霏昭仪低着头,默默无语,兰霜记好了名册,递给我,我说:“宫中老人位分要动动才好。你已是妃位,先暂时委屈你不动。瑛贵嫔今天不知收敛,触怒皇威,也不用动了。飞儿妹妹昭仪之位向上走走,进位贵嫔。顺美人就升为良人。心昭仪人在宫外,先暂时不用考虑。其他的,新来的,除了海蓝珺珂,封个贵嫔,章吉月,冯青为昭仪。其他人,就从美人做起好了。” 兰霜和霏昭仪都有些意外,倒不是为了自己的位分,更多的应该是疑惑我对彭月琅的安排。 霏昭仪见我和兰霜好像还有话要说,先行退了下去。我跟着兰霜回到屋里,坐定了,兰霜才问我如此安排的缘由。 “月娘是彭家送进来的,太后自由安排。只是她之前冒犯了我,于情于理,我不能给她太高的位分。再说了,太后也想磨磨她的性子,若是有心,宫女也能成了凤凰。” 兰霜若有所思的拉起我的手,手指搭在我腕子上,说:“今天操劳一天,你身子还吃得消吗?我见你今天没有往常害喜害的频繁,是不是累到了?” 我见她不执着于新人的事儿,也轻松了不少,把帕子递给她,说:“宇文泽之前假孕的时候,给我一盒止吐的药膏,琥珀给我涂在了帕子上。效果倒是真不错。” 兰霜拿起来,闻了闻,说:“确实闻着有些清凉。不知道是什么做的。” “我也不知道,反正味道我是闻不到,只是那股凉气倒是舒服的很。” 兰霜仔细又闻了闻,说:“里面应该加了些薄荷,不过你现在有孕在身,寒凉的东西还是要小心着用才是。再熬几个月,应该就能缓解不少。” 我点点头,把帕子收了起来,说:“今天太后态度明白,对欢儿既是提防又是无奈。想来靳旬应该跟她到过招唿了,不然,她怎么离开的这么凑巧。” “太后心思不难捉摸,不过是忌惮有人分了你的恩宠。只是皇上那边。明摆着,他看重的是欢儿如今那副模样,可是这种新鲜又能维持多久呢?就怕欢儿变成另一个忆美人。”兰霜小心的看着我的反应,我脸上凝重的样子,让她不由的嘆了口气。 “既然太后给她妃位,以后她就与你平起平坐了,进宫之后,她应该不会与我亲近,还得指望你,提点她才是。” 我明白,如今我已经无人可託付,只有兰霜,还能帮帮欢儿。 “我今天看她跟往年不太一样,只怕这丫头人大心大,有了自己的打算。今天你忙着对付瑛贵嫔,我倒是观察了她一下,特备是皇上进来之后,她眼中流露的,总让我觉得有些复杂。” “杀父仇人就在眼前,当然难掩情绪。就连我起初也无法和他独处,更何况欢儿了。”我想着欢儿今天在众人面前受辱的模样,心疼有无奈。兰霜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刚要问,外面正巧来人禀报,靳旬宣我过去。 辞了兰霜,我一路走道干平殿。靳旬坐在那里,看着一幅画像发呆。我走过去,画上是欢儿从前的模样。 “这个姑娘也在今天的秀女之中?”我明知故问,试探着靳旬。 他抬起幽深的眸子,点了点头。 我心中一惊,故作无知的说:“我竟没有印象,莫不是前面几轮就刷下去了?皇上既然有人家的画像,何不提前交代一二,怎就这么错过了?” 靳旬没有立刻回我的话,他伸出手慢慢的把欢儿的画像卷上。 我伸手想要帮忙,他挡住我,把画像收进一旁的盒子里,放在书架上。 “世事无常,何必强求呢。”靳旬说着,拉我坐下,脸上阴郁不见,换上柔情,“梦儿今天辛苦了,不知道太后可曾奖赏?” “皇上还说呢,姑母刚才把梦儿好一顿训斥,说梦儿撑不住后宫的场面。一个贵嫔就能差点儿搅乱了事情,还亏了皇上及时出面,保住了我皇贵妃的体面。” 我故作委屈的说着,撒娇似的看着他。 靳旬笑了笑,说:“梦儿主持后宫不过半年时间,母后太过心急了。以后日子还长,宫中人越来越多,梦儿有的是歷练的机会。” 我点点头,从袖子掏出刚才和兰霜她们商定的名册,递给靳旬。靳旬打开,看了看,说:“这个庄静姝,位分是不是太高了。自古宫中封妃,哪儿有如此一步登天的?” 我含笑说道:“姑母说,自先后过世,皇上心中痴念难抚。为了大局,又不得不忍痛割捨。怹也觉得心中不安。见皇上对这位姑娘如此倾心,也算上天给皇上补偿了。” 我半真半假的说出理由,靳旬眼中蒙上一股哀伤。他轻嘆一口气,缓缓地说:“当日太师坏了事,庄儿也是无辜。” 正文 第五十九章 女人的战役 我低下眼睛,不去看他忧伤的样子。之前听兰霜说过,他总是梦中喊我的名字。后来与他同床而眠之后,我自己也有几次被他梦魇般的唿唤叫醒。有几次竟然还随口答应。好在当时他睡梦沉沉,不曾察觉。 这时他第一次清醒之中提到我的事情,我怕自己管不住自己的表情,只得忙起身,为他斟茶。转身递给他的时候,他已经恢復了平常。刚才的一切犹如我的幻觉一般,此时他只是安静的看着那本摺子。 没有什么异议,靳旬把摺子交给了杜来得,让他去内侍监拟诏,择日去各位新人家中送达。因为我的鼻子没有嗅觉,今年的花神节的辨花会自然就取消了。 花神节其实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节日,只是我在王府时候,想到的一个由头。每年开春之后,百花争相开放,最盛之日便是传说中花神的生日。这些都是民间小女儿们的节日,被我带到王府之后,每年我都要召集众人玩闹一日。辨花会就是其中一场重头戏。其实简单的很,只是蒙住眼睛分辨众人送上来的花儿的味道。这是我的强项,如今却成了奢望。 别说分辨花香了,就是香臭,我都已经不能自知了。 “给皇贵妃请安。”我坐在朝露宫的正殿上,不用睁眼,只从声音也知道,如今后宫的排场。之前寥寥数人只是声音如同散沙,如今每个人都不用高声,就已经有了震耳欲聋的效果。三十多个女人,排班数列的站在厅堂中央,两侧是兰霜为首的老人,每个人都带着笑意,看着满堂年轻的姑娘。 第77页 “都起来吧。”我轻声的说着,站在前面的,自然是微分最高的欢儿,如今的庄静姝。靳旬没有给她赐字,以姓为号,官称庄妃。她身旁是贵嫔海蓝珺珂,两人身后是新进的昭仪,冯青和章吉月。而章吉月的旁边,站着月娘。她是靳旬唯一修改了的,从美人,直接改成了昭仪。我知道,表面上,靳旬是顾忌彭家的颜面,实际上,也是再像太后示好。 “各位妹妹,昨日进宫,住处都还习惯吧?”我客套的问着。 众人不言语,海蓝珺珂心直口快说道:“嫔妾一人住在临鸢宫中有些不适。那宫苑太大了,说话都有回声儿。” 我被她说的一愣,再看众人,有人善意的低笑,有人肆意的嘲笑。嘲笑最甚的,不外唿同位分的瑛贵嫔,她毫不掩饰的尖锐的声音,惹得兰霜白眼。她却毫不在意,猖狂的说道:“妹妹好歹也是一国郡主,这等宫苑也放在眼里?本宫住的羽翎宫比妹妹那儿还大出一进呢,怎么就没有妹妹说的那般空荡?” “羽翎宫除了您不还住进了两位昭仪三位美人嘛。人多了,自然不觉得空荡。我哪儿就我一个,加上宫女太监,还不及您宫中一半人口。”海蓝珺珂说的虽然是事实,可是我听着,似乎有些隐隐的反嘲。我不禁看向她,她倒是一脸坦荡。这女孩儿不是太过直率,就是心机太深,如此一说,反倒把瑛贵嫔的短处挑明了。 宫中但凡得势的,宫中不会安排太多的人同住。就连兰霜这个名义上的妃子,当初也只有一个霏昭仪。如今霏昭仪升了贵嫔,独自搬了出去,兰霜也是一人一宫了。而菲贵嫔如今的木兰台,里面也只是搬进了她的表妹,升了昭仪的顺美人。 如此相较之下,瑛贵嫔宫中,人口确实太多了。瑛贵嫔讥讽别人反被揭短,愤愤的坐在那里不再出声。 我笑着对海蓝珺珂说:“若是海蓝妹妹喜欢热闹,本宫再给你找几个作伴的可好?” 海蓝忙点头,说:“那样最好。” 我对琥珀说:“一会儿把名册拿来,我好好看看。玥贵嫔宫中可住满了?” 月娘看着我,淡淡的说:“嫔妾宫中住了熙美人和端美人,还有两处空房。” 我点点头,说:“宫中姐妹还是亲近些的好,这样吧,一会儿我在斟酌斟酌。” 纷纷落座,我看着一旁拘谨的欢儿,说:“庄妹妹,你那里住的可还习惯?” 欢儿没想到我会突然提到她,忙站起来,说:“嫔妾惶恐,嫔妾住处很好。” “当然很好了,那里虽然小,可是却是离皇上最近的地方。就连朝露宫,都被隔在了外面呢。 瑛贵嫔可谓是抓住一切时机搅和,我不耐的看了她一眼。可是我还未开口,欢儿却怯怯的说:“瑛贵嫔这话可不对了,古人说‘千山万水只觉远,不阻音容笑梦中’。脚程上的距离远近怎比得过娘娘在皇上心中的亲近?” 我意外的看着她,众人也都意外的看着她。欢儿却自信的抬着头,眼睛里不在怯怯,而是灼灼。 瑛贵嫔比所有人都吃惊,一时被噎的说不上话来。 兰霜看了我一眼,也是大感意外。只是气氛不能这么僵着,她忙打圆场,说:“皇贵妃娘娘,时候也不早了,各位妹妹刚刚入宫,咱们有的是时候说话,不急在这一时。您身子重,也不宜太过劳累了。” 听她这么说,众人忙起身。我点点头,说:“玉妃说的是,咱们来日方长。本宫身子不便,各位妹妹随玉妃去吧。” 说完,众人纷纷退下,原本满满当当的房子里,只剩下我和几个宫人。我索然的扶着琥珀回到后面,宇文泽竟然站在廊下,好像等了我很久了。 “宇文公子别来无恙,我还以为你准备至此再也不见我了呢。”我想到欢儿刚才的模样,她那张对她来说已经面目全非的脸,心中怒气不打一处来。 宇文泽笑了笑,说:“今天见到她,你不觉得意外吗?” “选修之前,意外都已经用完了。”我推开他,径直走进屋里。 宇文泽跟进来,说:“你太低估了你的意外。日后你会发现,意外是用不完的。” “你究竟想说什么?”我有些不耐烦的问。 “我这次来,是为了提醒你。也许在你心里范静欢还是原来的样子,可是刚才你就没有感觉到一丝陌生吗?你以后会慢慢的发现,她变了,不只是脸。” 宇文泽说的笃定,这是我最讨厌他的样子。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好像我的命运,全在他手中一样。 “谢谢宇文公子提醒,不过宇文公子,你有现在来提醒我的,为何当初不阻止她?我宁愿你把她一起送到北国去。” 宇文泽看了我一眼,低头没有说话,他在我面前坐下。 “你这次来就是为了给我说欢儿变了?”我不喜欢这种沉闷的安静,开口问。 宇文泽抬起头,像是在斟酌用词一般,半天,说:“我为她易容,是逼不得已。其中缘由,我现在解释,你也不相信,日后有机会,你自会明白。我这次来,只是想提醒你,后宫之中,不再似从前泾渭分明,人多之后,必定水更加混杂,你事事要更加小心才是。” “谢谢宇文公子提醒,我会的。”他说的,正是这几日我在想的。可是我就是不喜欢他一副先知的样子,冷声说道,“不过人心隔肚皮,有的时候,不吃点儿亏,什么也看不清。我只能尽人事听天命。我的本事实在不济,被人往哪弄于股掌之中,也毫无办法。不是吗?” 我明里暗里用话捎带着宇文泽,他怎么会听不出来,只是故作不知,说:“不想被人玩弄,就多动动脑子。我看你气色好了不少,我也就放心了。你说的没错,我这次来除了提醒你意外,还有一则,我是来向你辞行的。北国国君大丧,皇上提准彭将军送我回国奔丧两月。” “你要走便走就是,与我说什么?皇上都准了的,难不成你还怕我不准不成?” 宇文泽听我如此说,眸子有些暗淡,半天,他苍然一笑,说:“也是,算我多此一举吧。” 说完,他走出房间,一闪,人已经飞上屋檐,走了。 我心中明白,宇文泽此去实在是吉凶难辨。北国国君是他叔父,而他那位野心勃勃的堂兄,正是之前怂恿哥哥做出荒唐举动的人。他们国君一死,那位堂兄就是新大汗,其中利害,依然分明。靳旬此时派宇文泽过去,是想让他劝住北国新大汗不要造次,可是宇文泽一人之力究竟如何,我心中也觉得没底。 不对啊。我突然心中一动,以我国现在的势力,攻下北国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为何靳旬要如此行为?想着,我脑中出现那日在庄园里,靳旬面前的那一盘棋。当日靳旬说过,他破不到宇文泽明退暗进的棋局。如果想要彻底灭掉这盘棋,布局无法突破,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布局人除去。 第78页 想到这里,我才反应过来宇文泽刚才眼中黯然的情绪,他自然之道,自己将要面对的命运。如果成了,“护送”他的彭宇森还会把他带回来,继续做人质;如果不成,他可能就是另一个,北国通敌叛国的范太师,註定死无葬身之地。 正文 第六十章 是非花会 出乎所有人预料,欢儿自从那日册封之后,便一直告病,无法侍寝。太医开了方子治了半个月,也不见起色。我因为怀着孩子,无法前去探病。让兰霜过去看,也总是被挡在门外。她好像故意与世隔绝一般。 今天天气不错,花园里面新进了一些外藩的花儿,太后喜欢热闹,召集众人到御花园赏花。我如今肚子越来越大,本来不想挪动。可是听说欢儿也会去,便强撑着起了身子,让琥珀为我梳妆。 还未走进花园,一旁的树丛里传来兰霜的声音。 “从脉象上看,妹妹的身子还算强健。看来宫里太医的医术有所增进了。” 我不由的慢下脚步,扶着琥珀,仔细的听。 “姐姐说的是,我这病也是一阵一阵的,前些日子太医也是束手无策的。就是如今,也是好一阵儿歹一阵的。好的时候,跟一般人并无二异,只是病起来……”欢儿轻声嘆了口气,说,“病起来就全身没有力气。” “可有什么症状?”听着声音,二人离我近了些,为了避免撞见尴尬,我忙快走了几步,绕进了御花园。 太后正由彭月琅扶着,从一处流水旁的台阶上下来,两人低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只是月娘不住地点头。 后面跟的嫔妃都有意无意的放慢脚步,远远地坠在后面。我看到瑛贵嫔一脸傲慢的看向别处,把想要跟她说话的一个美人晾在一旁。 太后和月娘已经走到了平地上,一旁已经摆好了桌椅果盘,太后先走了过去坐下,端起杯茶。 眼看着就要走下台阶,瑛贵嫔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怎样,撞了旁边的冯青一下,冯青一个不稳脚下一绊,碰到了和她一起的章吉月。两人互相扶着,好不狼狈才没有摔倒。 “妹妹如何这么不小心啊。”瑛贵嫔说着,掩住扬起的嘴角,眼中却是慢慢的得意。 冯青想要开口,一旁的章吉月拉了她一下,沖她摇了摇头,说:“这小道蜿蜒狭窄,是妹妹光顾着说话,挡了姐姐的路。姐姐没事就好。”说着,拉着冯青,让到一旁。 瑛贵嫔冷哼一声,往前就走,刚一迈脚,一个不稳,整个人摔了下去。我吓了一跳,站在她身后的海蓝珺珂故作惊讶的喊道:“姐姐怎么这么不小心啊?下面有吃的,也不用这般着急啊。” 她的声音本就如男孩儿一般爽亮,如今又故意提高了一些,周围众人都看过来,将瑛贵嫔一脸狼狈,从地上爬起的样子看了个满眼。太后听到声音,也回过头去。只是月娘毫无反应,低头给太后倒茶。 我忍不住多看了海蓝一眼,海蓝虽然面露无辜,眼神中还是带着一分得意。一旁的冯青对着她一笑,她还得意的动了动脖子。 “真是个小孩子,有仇必报。”我低声跟琥珀说。 琥珀也笑出声来,说:“她们两个的扣子恐怕再那日入宫第二天,就已经结下了。瑛贵嫔惹谁不好,非要惹她。竹燕国再小,人家的郡主也是金枝玉叶不是。” “只是怕这个郡主太过张扬,宫里可不是路见不平随时拔刀的地方。”兰霜和欢儿走进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她说着,不由的看向我,“这丫头竟有些当日你的影子。” 我一愣,知道她口中的“你”自然不是彭语梦,我回过神,却看到欢儿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们。 菲贵嫔已经把瑛贵嫔扶了起来,为她拍掉身上的灰尘。瑛贵嫔脸上气的通红,指着已经走到自己面前的海蓝珺珂说:“燕贵嫔,你何意总是针对本宫!” 海蓝珺珂大眼睛一眨一眨的说:“怎么是我?我不过多嘴提醒你小心,虽然晚了,但是也不兴这么碰瓷的吧!” 跟着海蓝的几个美人忙围了过来,纷纷作证,证明她并没有对瑛贵嫔如何。瑛贵嫔以一敌众,有苦难言。 太后这时咳嗽了一声,并未说话。月娘走过去,面无表情的说:“众姐妹是太后找来赏花儿的,如此争吵,不怕上了各自体面不成?” 她虽然如今只是个昭仪,可是因为太后的关系,众人都知道她话的分量,纷纷闭嘴,走到太后身边。 “刚才你们在吵些什么?”太后故作不知的问。 瑛贵嫔知道太后从来不喜欢她,只得忍者不开口。太后看了她一眼,说:“都是做主子的,如此争吵,看在奴才眼里,传出去,伤的是皇家体面!摔倒了,又不是娃娃,站起来就是了。” 太后对前朝新贵极度不满,后宫之中,新贵出身的宫嫔各个都闻息察意各种收敛,只有瑛贵嫔,仗着自己亲人的功劳和皇帝对她的纵容,不知进退。 听太后如此说,瑛贵嫔低下头,委屈的身子,远远地看上去,都有些发抖。 我这时何兰霜她们走了过去,众人见到我们,忙请安。我向太后问安,太后让我们起来,不过我看到太后眼神犀利的打量了一下一旁的欢儿。 “庄妃能过来,哀家还真是有些意外。听说这些日子你一直病着,真是难为你了。”太后口气听不出喜怒,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我做到一旁。不等欢儿说话,她转向我,说,“你虽然怀孕辛苦,可是不能一味地躲懒不出来,透透气,多活动活动,日后生产之时才更顺利。” 我笑着点点头,说:“谢姑母挂念,梦儿知道了。只是自从近了五月后,梦儿总是睡不够,人也懒得行动了。” “民间常说,勤丫头懒小子,姐姐这胎定是个小皇子。”一旁的章吉月笑着说道。 太后听她如此说,脸上也是笑开了。 瑛贵嫔冷哼一声,说:“妹妹又不曾怀过孩子,哪里就听来这么多说法?” 章吉月很有修养的笑着,看向她,说:“吉月虽不曾有过孩子,可是家中哥嫂众多,嫂子怀孕的时候,吉月也是见过的。” 冯青似乎还在因为刚才的事情生气,她入宫后跟吉月关系最好,听瑛贵嫔这么说,冷哼一声,说:“瑛娘娘出阁多年,不懂这些也是正常。” 她这话说的矛盾,众人却都心领神会。瑛贵嫔成了众矢之的,脸上挂不住,却在太后面前不好发作,只得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菲贵嫔自从上次意外之后,但凡跟孩子有关的话题,她都故意迴避,一旁的顺良人拉着她的手,看了我一眼。 突然,我发现众人几乎同时深吸一口气,我茫然看去,只见不远处,一队宫人端着几株眼色各异的花儿低头碎步走了过来。 “好香啊……”众人纷纷感慨。我这才明白,不禁有些失落起来。 “这花儿是竹燕国特有的繁星五月。”海蓝珺珂看着众人的反应,得意的说。 第79页 太后笑道:“这时竹燕国君送来的嫁妆,哀家很是喜欢。这一株上面,五彩斑斓的,看着就觉得热闹。一共是十二盆花儿,哀家留下两盆,剩下的,各宫分一下。”太后似乎没有察觉到我的失落,还在对花香赞不绝口。 我把头瞥向一旁,正好看到瑛贵嫔似笑非笑的样子。 心中好恨,可是却不想在她面前显露无奈,我笑着说:“我们有幸见到这么别致的花儿,都是託了海蓝妹妹的福呢。” 海蓝爽朗的笑道:“皇贵妃姐姐,这花儿好闻的狠,而且还有凝神养心的功效。姐姐可以多拿几株,放在屋里,也好安神。” 听她这么说,我虽然知道她是好心,可是心中却难免有些被人戳中短处的不快。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兰霜忙咳嗽一声,说:“这花香确实好闻,不过味道对孕妇而言,有利有弊,还是等皇贵妃分娩之后,在送去的好。” 海蓝不明就里,有些不甘的说:“这花儿香味虽强,可是并无伤害,在竹燕国,好多孕妇是用花儿做了枕头香囊随身带着的。味道还能止吐呢。” 兰霜有些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宫中出了原有的几个人,新来的人,并不知道我嗅觉异常,她也不好明说,只能悻悻地端过茶水喝了起来。 太后似乎终于想到了我的尴尬,忙说:“这花儿如此神奇,哀家倒要让咱们的太医们好好拿去研究研究,以后宫中有孕的嫔妃会越来越多,若能研究出个方子来,也算是燕贵嫔的功德一件啊。” 我看向懵懵懂懂的海蓝,她似乎有些察觉了我的异样。不在纠结什么,太后引着众人说:“那边还有不少西域,北国送来的花儿,咱们移过去看看。一会儿皇上过来,咱们再一道去名伶阁听戏去。今天,大家好好的热闹热闹。” 我起身说:“姑母,您跟众位妹妹先过去,我和玉妃把这些花儿安排一下。” 太后点点头,带着众人朝着一旁的园子走去,我走向兰霜。 “这么多日了,还是没有什么效果?”兰霜关切的问。 我点点头,说:“你给我配的药,我一直在用,只是嗓子都熏苦了,还是没有什么效果。” “你在忍忍吧,看来有一味药是不能少的,只是拿东西极其伤身子,你如今怀着孩子,我不不能给你用。只能再等几个月,把孩子生完了再说了。” 我们说这话儿,走向那花儿,上面五彩繁星是的花朵,真的很热闹。我仔细的挑选出最好的两盆让人送到太后的景灵宫,又和兰霜认真分挑着各宫的。这时,听到“嗖”的一声从身后传来,我们来不及回头,一个黑色的东西,已经穿过我们之间,打在宫人手上托着的花盆上。 花瓶一下子裂开,宫人忙跪在地上请罪。 兰霜捡起地上的黑色布包,塞进袖子里,我向后转头,却什么也看不到。 正文 第六十一章 姐妹为敌 “这盆坏了的,送到我那儿吧。剩下的,燕贵嫔的临鸢宫送去三盆,玉妃的碎玉阁两盆,庄妃从不喜欢香气的东西,就给她一盆吧。玥贵嫔的揽月阁,瑛贵嫔羽翎宫和菲贵嫔的陶然居各一盆。”我匆匆的吩咐完,十个宫人便退下,送往各处去了。 兰霜看了看周围没有人,这才把那个黑色的东西拿了出来,小心翼翼的打开,里面不过是一个类似于珠子似的东西,兰霜拿在手里看了看,用力一捏,珠子碎了,里面是个布条,抽出布条,她看了一眼,无奈的吐出一口气,递给我。 我一看上面写的东西,除了无奈,还有些被人戏耍的愤怒。 “这个绿萝是不是疯了?”兰霜说着把手中捏碎的珠子碎末拍到。 我哭笑不得的说:“如此大费周章的,真是无聊。不过宇文泽去了北国,她让我去孤岛做什么?” 兰霜摇摇头,说:“你要不要去?” 我想了想,把布条塞进随身的荷包里,说:“这丫头虽然对我有敌意,但是我想还是去看看吧。也许她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 “要不还是让琥珀先去看看,我总觉得事情蹊跷。”兰霜有些犹豫的提醒我。 琥珀说:“这丫头向来奇怪,奴婢先过去看看也好。再说了,一会儿皇上也过来,只怕不好脱身的。” 我点点头,琥珀忙走了出去。兰霜和我走向太后那边。我心中莫名有些不安,前些日子靳旬还说起,彭宇森他们一路往北的行程似乎并不顺利。 心中有事,太后身边虽然热闹,可是我却什么也听不进去。 欢儿见到兰霜,便和她走在一起,我想和她说些什么,可是她对我总是冷冷的,我几次开口,她回答都很敷衍,我倒是不在意自讨没趣,只是太后在一旁,这样恐怕只会给欢儿带来不利,我只好转身,朝着太后那边过去。 刚走两步,看到章吉月和冯青两个在一旁不知道说些什么。见过过来,忙闭了嘴,对我福了福身子。 “皇贵妃娘娘,嫔妾有个不情之请。”冯青有些怯怯的说。 我看了看一旁的章吉月,她脸上也有些为难。 “两位妹妹怎么这么客气,有话直接说吧。没这么多规矩。”我笑了笑,走近了一些。 冯青说:“嫔妾想要跟章姐姐住在一起。” “如今妹妹住在羽翎宫中,有什么不妥吗?”我看了一眼不远处在一群美人中间颐指气使的瑛贵嫔问。 “没有不妥。只是嫔妾跟章姐姐一见如故,想要……”我见她欲言又止,似乎也知道,这话我并不相信。瑛贵嫔是何等为人我怎会不知,特别是自从靳旬宠幸了冯青之后,她怎么会容得下她。 “难得两位妹妹如此有缘,不过如果没记错,佳昭仪如今住的揽月阁已经没有多余的地方了。如果两位妹妹要住在一处,只怕搬动有些麻烦。”我认真的想了想,眼睛瞥了一眼章吉月,她竟然眼中有些沮丧。我意外的发现,她似乎并不像冯青那般欢喜。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我暗暗的嘆了口气,笑道,“不如这样,羽翎宫和揽月阁之间确实远了一些,不如妹妹住到朝露宫去,离揽月阁近一些,也好与我做个伴。如何?” 冯青受宠若惊的看着我,章吉月脸上也有些诧异。见我说的真切,冯青忙高兴的谢恩。章吉月脸色有些阴郁,不过很快转为明朗,笑着说:“我就说皇贵妃最体恤咱们,这样妹妹还离皇上更近了呢。” 她这句话说的冯青一愣,忙慌张的看向我说:“嫔妾不敢又非分想法。皇贵妃……” 我摆手打断她,笑着看着章吉月,说:“若妹妹想要离皇上近一些,可以搬到流芳台去。” 说完,不等两人在说什么,我便抬脚朝着太后那边走去。 这件事儿,让我一下子看清了章吉月的虚伪,心中像是吃了苍蝇一样噁心。想起那日选秀之事,大殿之上,我就发现,她有着不和年纪的深沉,如今看来,第一眼的判断,还是挺准确的。 第80页 太后见过来,忙拉了我的手,说:“皇上刚才还让人过来,送了些水果过来,还特地嘱咐说让你不要累着。” 我娇羞一笑,说:“哪里就如此娇贵?皇上总是那么小心。” “姐姐这话说的,皇上可要委屈了。怹是时时挂念姐姐才是。”彭月琅替太后摘了一朵花儿,回头听见我们的话,淡淡的说。 太后看着她,嘆了口气,说:“梦儿你也要替月琅跟皇上多提提。这新人入宫都半个月了,皇上还未曾招过月琅侍寝。” 我点点头,看着一脸清淡的彭月琅,她低着头,似乎我们说的,她并不在意。 自从她入宫之后,跟我总是刻意的保持着距离。每次朝会的时候,也不说话,在太后那里遇到,也只是淡淡的说几句。她似乎用行动在向所有人证明,自己并没有争宠的心。 “姑母,梦儿这几日想着,宫中如此热闹,心昭仪是不是也该回来了?”我知道,太后一心为了彭家的恩荣,即使月娘再不情愿,也终是由不得自己。不如把彭平心召回来,替她分担一些太后这边的压力。 可是一提到彭平心,太后就不禁皱眉,可见她之前在宫中的作为,已经让太后对她失去了信心 。 “这个,以后再说吧,皇上可曾提起过她?” 听太后的口气,我忙笑道:“皇上向来体恤太后的用心,姑母想要收收心儿的性子,皇上就是挂念,也不好忤逆您的意思。” 太后看了看我,说:“红泥庵是个修心养性的好地方,对心昭仪只有利,没有弊。过段时间,哀家还要去还愿,到时候再看看,要不要把她带回来吧。” 眼看着到了中午,太后有些乏了。靳旬还没有处理完前朝的政事,我提议,先去最近的岳淑阁休息。 我腰有些不适,向太后说了一句,便和兰霜走进侧殿。脱下鞋子,躺在侧殿的榻上,兰霜为我检查了一下,说:“你就是累了,并无大碍。我去跟太后说一声,你好好休息。” 我一把拉住兰霜的手,说:“琥珀去了这么半天还不曾回来,你让人去看看,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兰霜点点头,走了出去。我侧着身子,躺在榻上,一阵困顿,闭上眼睛。 恍惚睡梦中,听见有人开门,我想睁眼,却觉得眼皮有些沉重。听着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近,一只冰凉的手,扼住我的脖子。我感到一阵窒息,挣扎着,终于睁开了眼睛。发现欢儿一脸平静的站在那里。 窒息的感觉在睁眼的一瞬间消失了,我惊恐的看着欢儿,一时不知道是梦还是真实。 “皇贵妃娘娘怎么这么看着嫔妾?”欢儿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我不由自主的摸着自己的脖子,上面似乎还有冰凉的感觉。 “你怎么进来了?”我惊魂未定,忙起身。欢儿弯腰为我放好鞋子在脚边。 “太后怹移驾名伶阁了,玉妃姐姐让嫔妾进来叫您。” 我穿上鞋子,笑了笑,说:“有劳妹妹。那咱们一道过去吧。” 说着,我有些强行镇定的朝着门走去。 “皇贵妃每每看到嫔妾与先后如此相似的容貌,不会恐惧吗?”欢儿的声音突然冷冷的在我身后响起。 我勐回头,她竟然已经站在我身后。我吓了一跳,撞在门上,她脸上似有若无的笑容,让我有些心惊。我似乎看到了当日还未知道我身份时候兰霜的眼神,心只觉得冷的彻底。 “本宫为何要感到恐惧?”我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去摸身后的门把,想要开门出去。 “嫔妾听说,先后死的蹊跷,宫中还说先后之前的住处闹鬼。嫔妾想着,若非先后心中有怨气,可是这怨气又是从何而起的呢?”她的声音飘忽,如同鬼魅。我心慌的看着她,终于抓住了门把。 一下子打开,我急急地跑了出去。一头撞在兰霜身上,她诧异的看着我说:“你怎么了?怎么慌慌张张的?” 我好像看到了救星一样,长出一口气,欢儿从门里出来,说:“也许是嫔妾的模样吓到了皇贵妃。嫔妾该死。” 兰霜看了她一眼,扶我站稳,说:“我说怎么看不见你,原来你来叫皇贵妃了。太后说让她好好休息,你来打扰做什么?” 我心有余悸的看着有些欢儿,她一脸委屈的说:“嫔妾想着到了皇贵妃饿了,想着叫怹一起去名伶阁用膳。” 兰霜根本不信她的託词,可是看了看我,说:“既然如此,我们一道过去吧。你先把这个吃了,如果太累了,就跟太后说一声,早点儿回去。” “琥珀还没回来?”我吃下她递给我的药丸,问。 兰霜摇摇头,说:“我刚才让人去看了,孤岛那边没有什么动静。” 我点点头,扶着她走着,欢儿更在身后,我总觉得有些不安。 我们刚刚走出岳淑阁,一个宫人突然跑了过来,他手上带着血,跪在地上,说:“皇贵妃娘娘,皇上让您过去。” 正文 第六十二章 打草惊蛇 我看着宫人手上的血,触目惊心。兰霜怕我出事,转头对欢儿说:“你去名伶阁吧。什么都别说。”然后把她拉到一旁,不知道又交代了几句什么。 看着欢儿离开,我问那宫人,说:“皇上那边出了什么事?” “不是皇上,是琥珀姑娘,被人发现,浑身是血,倒在一个假山后面。”宫人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跟我说,“正巧皇上经过,看到后,让奴才们给她送回了朝露宫,并让奴才来叫您过去。” 我看向兰霜,兰霜眼中也有些疑惑,琥珀是去孤岛的,怎么就浑身是血,倒在了假山后面? 没有多问,我们一路回到朝露宫。靳旬站在院子里,见我和兰霜进来,对我说:“琥珀不是一直跟你寸步不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不能说出绿萝来,只得说:“我让她回来给我取东西的,等了半天也没见她回去。至于其他,我也不知道。” 靳旬沉吟一下,从身上掏出一柄匕首,递给我,说:“这时从她身上拔下来的。你看看,可曾认识?” 我手有些发抖,接了过来,一眼便认出,那是彭语梦的东西。正是那把削掉我手指的匕首。之前一直在宇文泽手中,为何会成了刺伤琥珀的兇器? 靳旬见我认得此物,他看了一眼兰霜,兰霜说:“嫔妾先去看看琥珀。”说完,转身离开。院子里只剩下我和靳旬两个。 “你的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靳旬低声问我。 我心中一团乱麻,理不出头绪,只得说:“这匕首不见了好久了,我也不知道被谁拿走了。” 靳旬半信半疑的看着我,说:“有人用你的匕首,伤了琥珀,究竟是何用心?” 我低头不语,心中揣测,一个念头让我心中一冷,有人想杀的不是琥珀,而是我。 这个想法让我差点儿没有站稳,靳旬忙扶着我,面对他关切的眼神,我有些闪躲,靳旬也没有逼问,只是一把把我抱起来,送进内殿。 第81页 “太后那里,你今天先不用去了,朕去跟怹说。你好好休息,琥珀的事情,不要宣扬,宫中有如此险恶用心之人,朕定会派人给你个交代。” 我对靳旬点点头,他带着人转身离开。我想起身,却觉得眼前一黑,扶着床,稳了稳心神,这时兰霜走了进来,一脸沉重。 “琥珀伤得很深,流血也很多。一时还没有清醒。” 我把刚才靳旬给我看匕首的事儿跟她说了,那兇器已经被靳旬带走,但是我确定,那就是宇文泽那天给我看的,彭语梦的东西。 兰霜低头深思半天,说:“这个人既然能够拿到宇文泽手中的东西,可见他与宇文泽定有接触。可是为什么要用绿萝引你过去呢?” “莫非,这个人也知道,我和宇文泽的关系。他知道,宇文泽即使不在,我也不能不管孤岛上的事儿?”我顺着她的想法猜测。 “但他一定不知道绿萝对你的态度。”兰霜继续说,“可是我不懂,他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 “若要杀我,何必非要把我约出去?又为何要用彭语梦的匕首呢?”我心中也是一团混乱,我们两个根本想不透其中缘由。只能等琥珀醒来,问问她当时的情况。 “当时我朝着孤岛走,感觉身后有人跟着我,可是回头,却什么也没有,我就像从小路走,绕一下。接过刚走到假山那边,后背就一疼,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琥珀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趴在床上,虚弱的回忆着。 “既然是跟了你一路,自然知道你不是庄儿。为何还要对你下手呢?”兰霜疑惑的问。 琥珀虚弱的撑着精神,努力回忆,却惘然。 我想了想,说:“会不会那人本来只是要给我一个警告,取我性命,如同探囊取物一般简单呢?” “宫中若有这么一个人,你还真得格外小心才是。不过我看琥珀的伤口,这人是故意偏了分毫。如果不偏,恐怕琥珀早就一命呜唿了。” “娘娘,你们不用为我担心,后宫如今人多繁杂,若要调查起来,也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的。” 我忙按住琥珀,说:“说话伤神,你好好养伤,不要在想这些了。” 兰霜点点头,说:“我们先走,你好好休息。其余的事,我们好好的从长计议。” 离开琥珀的房间,我感觉到浑身浸透在恐惧之中,兰霜扶着我,回到内殿。比心走进来,说:“娘娘,今晚皇上招了玥贵嫔侍寝,您可以早些休息了。” 我点点头,终于太后还是出手推出了月娘,只是不知道过了今晚,月娘又当如何。 没有时间去想她,我和兰霜坐在灯下,心中彷徨。 “如此险恶,我真怕还没有结果,自己就已经被人结果了。彭语梦明里暗里树了多少敌我都不知道。宫中又暗藏了如此高手,过的时间越久,兰霜,我越觉得,报仇翻案,都是痴人说梦。” 兰霜看着因为恐惧而泪流满面的我,伸手抹去我脸上的泪,说:“你若想要退缩,我想办法让你离开就是了。” 我心中一动,拉住她的手,说:“怎样离开?” 兰霜有些失望的看着我,半天,她开口说:“我可以为你配上一剂假死药。吃了之后,彭语梦在这个世界上就再也不復存在。到时候,我自会找人,暗度陈仓,把你带走。不过,庄儿,你要想明白,一旦这么做了,你这辈子的冤枉,你范家满门的冤屈,就都落在了欢儿一个人的肩上。” 提到欢儿,我想到今天在岳淑阁的一幕,心中凄婉。她和我一样,都是寄生在她人皮囊之下的委屈灵魂。如果我真的就此离开,她又将面对什么?这么想着,我慢慢松开兰霜的手,眼中悽然,心中更是彷徨。 “可是我这么弱,在宫中生存下去都是危机重重,这条路,能不能走到终点,我真的毫无信心。” 兰霜看着我,心疼的拨开我有些散乱的头髮,目光坚定的说:“所以,你要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如今你是后宫的主子,你又怀着皇上的孩子,如此有利的地位,你为什么不好好的利用呢?” “利用?怎么利用?”我不解的问。 “一孕傻三年,你不是真的傻了吧?我想了好久,这件事儿,虽然是皇上的旨意,可是彭家一定脱不了干系。如果你要想翻案,皇上那里不容易,何不借着皇上的手,先把彭家处理掉呢?这些日子,我看前朝新贵已经有了不小的势力,彭家专权的地位岌岌可危。一旦彭家落败,当时的真相,若要扒出来还不容易?”兰霜说着,压低了声音,“到时候,我父亲也会助我们一臂之力。” “彭家树大根深,扳倒他们,怎可能一朝一夕呢?”我有些犹疑。自从怀孕之后,我觉得自己的心气儿有些低迷,处处透着小心。感觉自己保住性命,就已经费劲了全部心力。 “你如果没有这点儿心气儿,我想,只能指望欢儿了。你忍心把欢儿至于如此危险之地吗?你想想,你有着彭语梦这倒伪装还如此步步惊心,欢儿赤手空拳,又该如何?”兰霜当然知道如今世上,牵动我的,除了哥哥,就是欢儿。 兰霜见我不再说话,她嘆了口气,起身,走到门口,回头对我说:“你好好考虑考虑,如果你拿定了主意,我一定竭尽一切的帮你。” 说完,她走了出去,消失在我眼前,我坐在那里,从琥珀触目惊心的伤口,想到今天欢儿那死一般冰冷的眼神,心中百般纠结,我才发现自己竟如此虚伪。一面喊着报仇,可是,我究竟做了什么呢?除了把最亲近的人不断的牵扯到危险之中,我竟然毫无作为。事情都是兰霜和琥珀冒险沖在最前面,我却还大言不惭的跟她们说我的苦衷。 只是觉得自己满心委屈,却不曾看见别人为了我做的努力。靳旬如今不管是忌惮彭家还是我肚子里的孩子,对我都是放任的,这种时候,我不像兰霜说的那样多做努力,又待何时呢? 这段时间,一直被日子推着往前走,我甚至没有时间去想想,我究竟偏离自己原本的目标有多远了。今天靳旬不在,我终于被现实逼到了不得不面对的境地。琥珀这次手上,倒是真的提醒了我,我的日子,也不过是朝不保夕。披着彭语梦的皮囊,是一把双刃剑,承替了她的地位和手中权利的同时,也必须同时接受她树立的各路敌人。不过我不明白的是,之前老人死的死,疯的疯,究竟还有谁,恨她恨得要置她于死地?置于死地?我心中一动,可是琥珀并没有死。那人这么做,不是打草惊蛇吗? 除非,他的目的,就是要让我惊?可是我惊了以后,又能给他什么实惠呢?越想越乱,我只觉得头痛欲裂,肚子里的孩子好像有些不满,用力的踢了我一脚,我抚摸着肚子,让他安静下来,慢慢起身,走向床边,一个黑色的珠子放在那里,我四下看去,空无一人,我拿起珠子,像今天兰霜一样,用力一捏,珠子碎掉,里面一张白条,却空无一字。 第82页 正文 第六十三章 不能出门 琥珀被人刺伤的消息不知怎么被走漏了出去。宫中一时人心惶惶。太后对我更加关切,不仅亲自来到朝露宫看望,更是对我这边加强了守卫。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被软禁了一样。 现在,不管我走到哪里,身边明里暗里总是跟着一大票人。 “老奴给皇贵妃娘娘请安,皇贵妃吉祥。”一个总管模样的老太监见我过来,忙弓着身子,想我请安。 我看了他一眼,说:“这位公公看着有些眼生。” 太监忙说:“奴才黄炳和,原是太后身边的,琥珀姑娘不是受伤了吗,太后娘娘发落了之前的何总管,安排奴才过来,伺候娘娘。” 我笑着让他起来,心中暗自思量。太后发落何总管实在无理,琥珀是在外面受的伤,关他朝露宫内侍总管何干? “既然是姑母安排的,公公定是有为之人。今后朝露宫上下,还有劳公公费心了。” 我说着,朝着大门走去,黄炳和却跟着我,说:“为朝露宫效力是奴才的福分。奴才定当竭尽全力。只是,太后怹老人家交代了,您如今身子不便,要小心为上。这宫门,还是能不出就不出的好。刺客尚未捉住,实在是不安全啊。” 我停下脚步,不耐的看着他,说:“本宫不过是去外面走走,有禁军跟着,难道还不成吗?” 黄炳和弓着腰,挡在我面前,说:“皇贵妃娘娘,太后也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您要是想要活动,花园中奴才已经让人整理过了,那里也很宽敞。” 我听他三番五次的抬出太后,只得打消了念头,转身朝着花园走去。 可是人还没在院子里走两步,一支禁军被黄炳和带了进来,散开站在院子四角。我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被人墙圈起来的动物,一下子没了意思,看着一旁垂手站着的黄炳和,气沖沖的朝着内室走去。 本以为太监禁军不能擅自进入内室,可是抬眼,却看见,门口站了四个身着侍卫服装的姑娘。 “你们是干什么的?”我心中虽然想得到,可是还是忍不住问带头的那个。 带头的姑娘,行礼如同男子,拱手拜道,说:“奴婢是太后身边的侍卫,太后特地安排奴婢们为您把守内室。” 果然,我忍住苦笑,穿过她们走进房中,反身把门仅仅的锁上。今早出门去看琥珀的时候,这些人还不曾出现,看来是太后今天突然加派过来的。太后如此安排,更多的是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不过如此限制着我的自由,让我每天活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还是让我心中不快。这时,我听见外面有点儿动静,我慢慢的下床,打开门,没想到来的竟然是冯青。 “嫔妾给皇贵妃请安。”冯青见到我,脸上堆着甜甜的笑容,福身请安。 我把她让进屋里,四个女侍卫跟了进来。冯青有些莫名的看着她们,我心中厌烦,把她们斥了出去。 冯青笑着说:“皇贵妃娘娘这里还真是守卫森严。刚才在朝露宫门口,还被检查了一番。” 我有些无奈的说:“妹妹见谅,这都是皇上和太后娘娘的安排。” “太后和皇上心中对姐姐重视,才会如此。姐姐好福气。”冯青客套着,眼中有些闪烁。 我想到那日在花园中对她的许诺,这几日被琥珀的事情一闹竟然忘了。 “妹妹今天过来,可是为了那日的事情?”我问。 冯青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说:“嫔妾唐突。本不该在这个时候再来叨扰,只是有人将嫔妾的心意透露给了瑛贵嫔,瑛贵嫔这几日对嫔妾……” 我明白的点点头,笑道:“瑛妹妹的脾气就是那样。只是我这里如今实在无法安置妹妹。” 冯青听我如此说,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悲切的说:“皇贵妃娘娘,嫔妾知道您现在宫中戒备森严,可是嫔妾真的是没有了主意的。瑛贵嫔已经放出了话,要把嫔妾送到顺妃那里去住。” 我心中一惊,顺妃现在虽然还是站着妃位,不过已经被迁去了皇宫最边角的茯苓堂,那里如今和冷宫没有什么两样。 想不到瑛贵嫔如今竟然如此嚣张。不过想来,也能明白。冯青从入宫到现在虽然被靳旬临幸过几次了,可是她的家世跟瑛贵嫔比,实在不占什么便宜。她虽是户部尚书之女,可是却并未给她带来什么好处。之前太后选中她,也只因为她父亲之前站对了位置,对她也并无过多的庇护。这种情况之下,她在宫中,怎会不受欺凌。 看着她跪在我面前楚楚可怜的样子,我实在无法狠心拒绝她的要求。反正和瑛贵嫔已经成了死敌,我到也不在乎她作妖。可是当日在章吉月面前随口说的让她搬来与我同住,多半是气话。更何况如今这番情景之下,就算是我同意把她安置在朝露宫,靳旬和太后那里,怕也是不依的。 我心中细细的想着,如今还有空闲安排的,除了我这里,还有欢儿的流芳台,兰霜的碎玉阁和当日入宫无处可分的宫人群居的叶闲坊。可是流芳台,靳旬曾经明示我,不想有人打扰。而叶闲坊中的美人们,有都是家世更逊一筹的。想来想去,只能是兰霜那里了。 权衡妥当,我缓缓开口,说:“如今我这里恐怕真的无法安排。不过妹妹如今的处境,我也能理解。如果妹妹不嫌碎玉阁过于冷清,玉妃那里倒是好说话的。” 冯青本以为我拒绝了她的要求,可是听我话锋一转,马上面露喜色,频频磕头,感激的说:“娘娘能为嫔妾调整住处,嫔妾已经感激不尽。只要能够离开羽翎宫,嫔妾已是感激不尽了。” “难道妹妹不担心,玉妃那里皇上并不常去吗?”见她如此欢喜,我不禁开口问道。 冯青抬起头,脸上有些凄凉,说:“嫔妾入宫半个多月以来,早就没有了奢望。只想平平静静的过此一生,其他的,不敢奢求。” 我看着她不过十六岁的脸,心中有些悲凉。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可是已经如此绝望了。皇宫真的是一个让人成佛成魔的地方。鼻子一酸,我忙用手帕抹了一把眼睛,稳了稳心神,把她扶了起来。 “妹妹如此想就错了。你还如此年轻,以后的路还长着呢。宫中虽然不想你当初想像的那般,可是这宫里的日子,还是要好好的过下去才是。” 冯青看着我,眼中充满感激,她脸颊还带着泪,却挤出一抹笑,说:“蒙皇贵妃娘娘眷顾,嫔妾定当结草衔环,以报娘娘大恩。” 送她离开之后,我写了一纸诏书交给了守在门口的女侍卫,让她把我的命令,传达给兰霜。不过半日,兰霜便按照我的意思,安排的妥妥噹噹。 “听说你把冯青从瑛贵嫔宫中挪出去了?”靳旬在我这里吃罢晚饭,跟往常一样的靠在塌上看书,随口问我。 “是啊,怎么了?”我把一颗珍珠绣在一只鞋脸上,用牙齿要掉线头。 第83页 “没什么,只是瑛贵嫔大中午的跑到朕那里去请罪了。”靳旬放下书,拿起我手中的活计端详着,说,“你不觉得,你有些小题大做了吗?毕竟冯青氏她宫中的人,她来管教也是应该的。” “如果她只是合理的管教,我也不会多说什么。皇上,您是没看见冯青一提到她那种心有余悸的样子。”我毫不掩饰对瑛贵嫔的厌恶,说,“她苛待宫人,这是事实。若是再不给她提个醒儿,恐怕她会更加嚣张。” “朕当然知道,她难免有些过分。可是你以后再处理后宫的事情的时候,要估计一下前朝的情况。你父亲刚刚参了她叔叔一本,你就给她好看,难免瓜田李下,惹人非议。”靳旬说的有些严肃,我看着他的眼神,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显然,他说的瓜田李下,是他的心意。 他以为我是在配合彭威虎打击新贵。 我看着他的样子,心里一沉,知道现在解释只会越描越黑。我忙起身,跪在地上,说:“梦儿这次做的确实欠妥。只是那日看到瑛贵嫔险些把冯青从高台上撞下去,我也是担心,怕把她们继续放在一起,早晚会出大事。也许有些心急,但是梦儿绝对是为了冯青的安全,和后宫的安宁考虑的。” 靳旬伸手把我扶了起来,语气缓和了许多,说:“那日的事情朕也听太后说了,瑛贵嫔做的确实有些过分。想不到,梦儿身上,竟然还有这种路见不平的侠义。” 我听他如此说,不禁抬起头,他眼中有一种弄到化不开的笑意。 四眸相对,靳旬好像梦中之人醒了过来,别开眼睛,伸手把那本书拿了起来。 我看着他有些慌乱的模样,有些莫名奇妙。不过对一下眼睛,怎么就这么大反应?我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差点儿笑出声音来,只见他手中的书,根本就是反着的。 正文 第六十四章 迷心 靳旬登基,可以说是一场彻底的血洗。先帝手下的大臣,除了及时转舵的几个家族,几乎全部被灭门流放。所以,他登基之初,民间对他的风评极差,很多文人甚是貌似撰文,把他说成了一个杀人狂魔。 可是,随着他这半年多政策的实行,这些谣言慢慢的不攻自破。那些曾经叫嚣着绝不入朝侍奉这种暴君的读书人,也开始转变了态度,开春以来,各地乡绅文士也开始纷纷上书,请求新朝开科取士。 “这帮文人,真是懂的审时度势。这个时候开科,也是合了皇上的心意了。”太后对靳旬今日朝上同意开科的圣旨有些不悦,毕竟彭家从来不是文士之家。她更担心,政策上重文之后,彭家的势力空间再被压缩。 我一直看着前朝的风向,特别是这次选秀,尽管是太后主导,可是这些新人背后还是以新贵和文人世家居多。两者地位不断提升,尽管靳旬表面并无偏私,还是让太后和彭威虎感受到了威胁和压抑。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如今天下休养生息,皇上重文轻武,也是情理之中的。毕竟国库富裕不能单单靠着行军打仗啊。”章吉月的父亲官居太守,是地方武职,曾经是彭威虎的副将。 虽然说,新人入宫之后,太后曾提点靳旬雨露均沾,可是彭月琅,章吉月这几个有些彭家背景的,还是多少有些倾斜。 我坐在床上,看了看一旁的月娘,她表情漠然,好像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梦儿倒是跟佳昭仪想的不同。”我试探着说,太后眼中疑惑的看着我,“您想啊,文科场是那些读书人求来的,自古文无第一,文章好坏要看评卷人的心思。到时候,状元谁是还不是考官力荐?再者说了,今年文科同时,不还有武科场吗?若到时候咱们彭家能同时出两个文武状元,又有什么在意的呢?” 太后听我这么说,眉头稍微舒展了,她低头想了想,说:“听说监考官还未选出,梦儿倒是给哀家提了个醒儿。只是不知道皇上心中,可有了人选?” “皇上昨儿个晚膳的时候,倒是提过一句。说是叫什么立文的。” “段立文?”太后眼中有些惊讶的说出这个名字。 “对对对。”我笑着说,“您瞧我这记性,就是段立文。说是年轻有为呢。” “一个后生,科举主考这么重要的事情,皇上怎么会倾向他呢?”太后不解的问。 “还不是瑛贵嫔的叔叔极力保举的。”章吉月终于能插上话了,忙说,“那日还听瑛贵嫔提过一嘴。说是他叔叔给皇上举荐了一个段文士,甚得皇上欢心呢。” “哼,我看着瑛贵嫔好在只是个贵嫔,如果再抬举她些,她都能上天了。”太后冷冷的声音里透着厌恶,转头看了一眼莲落,说,“你去核实一下,这个段立文什么来头。” 莲落应了一声,出去了。 我心中拿定了主意,继续说:“既然皇上心中有了人选,咱们就得快些安排才是。彭家文官中并没有太过出众之辈,不知姑母心中如何打算?” 太后自然有数,不禁嘆了口气,说:“这正是哀家最担心的。之前文武领袖范彭两家,虽然那范家不识抬举,可是好在知己知彼。如今,哀家倒是看不清楚了。” “瑛贵嫔娘家如今可是炙手可热,听外面的人说,前朝文官之中,不少都是她李家的门生。”章吉月的父亲自从她做了昭仪,已经被调到了京城,做了京畿太守,她的消息,多半来自她父亲口中。 “这不皇上之时说筹备科举,还未定下日子。姑母与其在宫中忧心忡忡,不如让父亲在外面想想主意。能从自家挑出人来,自然是好的,如果挑不出来,那就想想办法,把别人的变成自己的就是了。” 我这句话说的毫不掩饰。章吉月眼珠一转,低头说道:“哪也得看那个段立文识不适得抬举了。” 太后不置可否,淡淡笑了笑,对我说:“你如今只管好好的养胎便是。其他的,哀家和你父亲再商定一下。孕期不宜多思。你现在若是能给哀家生一个健健康康的皇孙,哀家心里才能安定。” 我含羞一笑,说道:“昨儿皇上也是这么说,他说如今日子越近,他越是心中不定。只有等到听到孩子落地的哭声,才能安定下来呢。” 听我这么说,太后脸上刚才的阴霾淡了一些,点头道:“可见梦儿在皇上心中的分量。” 我笑的娇羞,眼睛扫过章吉月,她本有些僵硬的笑容,看到我的眼神,忙生动起来,还未开口,外面宫人来报,靳旬到了。 我正要起身,太后把我按住,靳旬走了进来,见到太后她们倒也没有意外,只是笑着向太后行礼。然后越过月娘和章吉月,走到我身边,指着身后宫人拎的食盒说:“昨儿晚膳见你夹了两次酸梨脯,朕特地让御膳房给你又做了些。” 我笑着说:“谢皇上。让果儿送来事了,何必劳动皇上亲自过来。这时辰,您不是应该在书房批摺子吗?” 第84页 靳旬好似习惯的摸了摸我的肚子,宠溺的说:“昨儿你说在屋里憋得慌,朕这不是想过来陪你出去走走。” “皇上也太过骄纵了梦儿。”太后好似责备,眼角却透着笑容,“这么多侍卫跟着,皇上还不放心不成?” “母后说的极是。只是朕心中却是不安。之前的刺客一日不曾找到,朕就不放心梦儿一个人走出着朝露宫。”靳旬毫不掩饰对我的恩宠,月娘毫无反应,章吉月眼中却透出一抹嫉妒。 我好似撒娇的对太后说:“皇上总是把梦儿当做小孩子。” 太后笑了笑,起身说:“既然皇上有安排,那哀家就先走了。这些日子确实苦了梦儿,就让皇上陪你出去透透气,活动活动。” 听太后说着,章吉月和月娘起了身,向我们福了福身子,陪着太后一道走了。 我慢慢的从床上下来,靳旬很是自然的为我穿上鞋子。只是我再看他的眼神,却不似刚才那般温纯。 自从以彭语梦的名义和他相处之后,我早已经习惯了他的反覆。 “你想去哪里转转?”靳旬扶着我起来,眼睛却不再看我。 我搭着他的手,装作无知的说:“去哪儿都好,只要能出去就是好的。” 我们两个走出朝露宫。者喜日子,我终于看到了宫外的情景。脚步都轻快了许多,刚要往前沖,靳旬一把把我拉住,说:“还是慢些走吧,小心肚子里的孩子。” 我有些扫兴,可是看看肚子,也只能点点头。 “嫔妾给皇上皇贵妃请安。”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我勐回头,欢儿带着一个宫女站在我们身后。 靳旬无意识的松开了我的手,我有些意外从他眼中竟然看到一丝侷促。 这一举动,也被欢儿看在眼中,她神色淡淡的,竟然瞪了一眼靳旬。 “庄妃妹妹这是要去哪儿?”我收起心中莫名的一点不快,和善的问。 自从那日在岳淑阁的一次接触,我已经好久没有见过她。我忍不住的细细打量她的样子,她有些高傲的看了我一眼,说:“嫔妾正要去探望皇贵妃,不想在这里遇到了。打扰了皇上和皇贵妃的雅兴。” “朕不过陪着皇贵妃出来走走。庄儿若是有兴趣,不如与朕同行。”靳旬像是偷腥被捉到一样,急急地解释,他那一声自然不过的“庄儿”,让我不由得一怔。 欢儿看着我的反应,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像是挑衅,又像是炫耀。 我忙收拾起心情,说道:“有劳庄妃妹妹顾念。不如一起去御花园中坐坐。” “那庄儿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她故意在庄儿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兰霜说的不错,她比我会利用靳旬对范静庄的愧疚。 靳旬见到她,毫不掩饰的殷勤。本是陪我散心的,却有意无意将我闪到一旁。 “朕让人给你的琴谱你可看了?”靳旬毫不掩饰自己的柔情,低声问她。 欢儿点点头,说:“先后自己写的曲子弹起来真的别有意境。只是庄儿福薄,不能亲耳聆听先后的琴声。” 我看着欢儿半娇半冷的回着靳旬的话,轻而易举的就勾起了靳旬的共鸣。 “若是她在,你们真可成为知己。那日你的一曲雨霖铃,真是让朕回味无穷。”靳旬说着,面露陶醉。我心中苦笑,想着,可是我未出阁时,手把手交给欢儿的雨霖铃。 我觉得自己在他们身边像是多余的,慢慢的放慢脚步,靳旬竟然不知道,我已经和他们拉开了很远的距离。 “娘娘,您累了?”比心见我停了下来,小心的问我。我从她眼中看到了同情。 强压住心头的伤感,深深吸了一口气,我看了看周围,一旁有一个小凉亭。对身边一个侍卫说:“本宫乏了,你去跟皇上说一声,我在这边坐会儿。” 那是为应了一声,快步追了上去。 我扶着比心走到凉亭里,周遭鲜花成海,我坐在花海之中,闻不到花香,我却感觉嘴里泛起阵阵的苦。 “你身上抹了什么东西?”一个男人的声音从我头顶响起,我和比心都吓了一跳,抬起头,我心头一喜,久违的宇文泽竟然坐在凉亭的梁槓之上。 正文 第六十五章 仇令智昏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见他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我看了一眼一旁的比心,她眼中充满惶恐。 我一时不知怎么跟比心解释,看了看背对着亭子,守在不远处的侍卫,我对她说:“你先下去。我跟宇文公子有话说。” 比心进宫已经有些日子了,她知道分寸,忙带着惊慌,走出凉亭,四下张望着。 我坐在那里,不去抬头。宇文泽在上面,说:“我本来想去你宫里的,正好看到你们出来,正好,你那个朝露宫如今守的跟个铁筒似的,也不好说话。” “被废话,靳旬不定什么时候就过来,你有话快说。”我警惕的四下看着,压低声音说。 宇文泽坐在上面,笑了一声,说:“你放心,我刚才看了,你的靳旬已经跟着范静欢走了,一时半会儿恐怕不会想起你来。” “宇文泽,你就是为了嘲笑我的吗?”我听他这么一说,心中更觉不快,站起身来,做出要走的样子。 “你走了可别后悔。我可是带来了范经臣的消息的。”宇文泽混不吝的说。 我听到哥哥的名字,强忍住心中的不悦,重新坐下,问:“我哥哥怎么了?” “我父汗去世之后,皇兄做了大汗。他可是个野心勃勃的傢伙。你哥现在是他手下的大军师了。” 我勐地抬头,他对我使了个眼色,我又把头低下,说:“你的意思是,我哥哥真的要借着北国大汗之手向朝廷发难不成?” “我这次过去,只是暂时劝住了。不过,我想,这种和平持续不了多久,我那个哥哥是个武夫,本就为了权力地位和女人不择手段,如今又有范经臣在一旁挑唆。”宇文泽语气中带着无奈和愤恨,说,“范静庄,若不是为了你,当日我就应该袖手旁观,让靳旬一剑把他结果了。” “什么?”我心中一动,那日哥哥行刺靳旬,被人就走,莫非那个人就是宇文泽? 宇文泽接下来的话,证明了我的猜测。 “那日山前,我把他救走送回北国,当时我就跟父汗说了利弊,他也听了。谁知,父汗暴毙,如今大权落在皇兄手里,你哥哥那份野心,又死灰復燃了。” “哥哥竟然要藉助外族之手祸乱本国。他是疯了吗?他这么做,即使成功了,后人也只会说他是个卖国求荣的人。父亲不仅无法翻案,我们范家的名声,恐怕会彻底败坏了。”我痛心疾首的说。 宇文泽嘆了口气,说:“我现在还没有跟皇上当面禀报。彭宇森明日就会回来。我特地提前一日,就是要跟你先说一声。到时候我只能如实禀报。你……被怪我。” 第85页 他的语气中带着内疚和不安,这让我有些意外。微微颔首,我说:“大势如此我自不会怪你,只是求你,暂时隐去哥哥姓名。战事未发之前,或许尚有转机。” 我说完,宇文泽却没有马上回答我。亭子里一阵沉默,我隐约还能听到他唿吸。 半天,他终于开口,说:“恐怕不行。即使我不说,彭宇森也会说。他们已经在北国交了手,范经臣还砍下了彭宇森一根手指。” 我心中一痛,眼前范家曾经引以为荣的风骨瞬间化为灰烬,遗臭万年的名声,恐怕避无可避了。 彭宇森是个睚眦必报之人,他既然已经见了哥哥还被他所伤,他们之间,只能是你死我活了。 “范静庄……”宇文泽喊了一声我的名字,刚要说什么,只见不远处,杜来得跑了过来。 我忙站起身来,走出凉亭,生怕他闯过来,看到宇文泽。 “皇贵妃娘娘,皇上突然有些事情,怹让奴才跟您说一声,让您赶紧会朝露宫去。等怹有时间,再来陪您。” 我看杜来得眼神闪烁,想来靳旬果真如宇文泽所说,已经跟着欢儿走了。我满心都是哥哥的事情,无心纠结其他,点点头,带着比心朝着朝露宫回去。 走到宫门口,我对比心说:“你去把玉妃给我请来,我有话跟她说。” 比心忙朝着碎玉阁走去,我一个人慢慢的走回内室。 “娘娘,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琥珀脸色依旧憔悴,见我回来,忙扶我坐下,看了看我身后空无一人,关心的说。 “出门遇到了欢儿,皇上跟着她走了。”我淡淡的回答,端起她递给我的水,喝了一口,却吐了出来,生气的把被子砸在地上,愤愤的说,“放了多少茶叶,竟然这样苦!” 琥珀惊讶的看着我,拿起茶壶的盖子,对我说:“您有孕在身,不能喝茶叶,这是清水,里面还加了冰糖啊。” 我低头看着地上从破碎的杯子里流出的水,果真是清水。我有些疑惑的砸吧了一下嘴里的味道,又确实是苦的。 “也许是这些日子安胎药吃多了,嘴里都是苦的。”我拉起艰难蹲下去要收拾地上碎片的琥珀说,“搁着吧,一会儿让比心她们拾掇就是了。” 琥珀有些心疼的看着我,说:“我还是让人给您做些蜜饯过来吧。” 我摇摇头,说:“苦由心生,再甜的蜜饯也遮不住。算了,你再给我倒杯水吧,我口渴。” 琥珀忙又翻开一个杯子,倒了一杯水递给我,我忍住嘴里的苦,把水咽了下去,长出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说:“我先去睡一会儿,兰霜来了,你再叫我。” 琥珀扶着我躺在床上,为我盖好被子,她便退了出去。我感觉心口堵得难受,听见关门声,眼泪一下子从眼眶里迸了出来。 对于哥哥的选择,我无法怪他。毕竟,仇恨已经淹没了他的本心。曾经,哥哥对朝廷是多么的忠诚,即使先帝后期昏聩,他也帮着有识之士一起,为国出计献策。 一场塌天大祸,一番莫须有的罪过,让一个如此忠心的志士都能放弃信念转投外国,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还一副道貌岸然,虚伪的用对欢儿的宠爱填补心中的罪恶! 欢儿……想到她今天在靳旬面前的样子,如此放弃自我,难道不是另一个哥哥吗?越想,我感觉浑身都在发抖,肚子隐隐作痛,胸口更是一阵窒息。我的唿吸越来越急促起来,当我反应过来异常之时,已经浑身没有了力气。 最后一丝意念,感觉肚子里的孩子动了一下,我心中突然充满了恐惧。 “庄儿!庄儿!”一声声急切切的唿唤,把我从黑暗中叫醒,慢慢睁开眼睛。 兰霜眼中还含着眼泪,见到我醒来,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紧紧地抱着我,她泣不成声。 一旁的琥珀一下子跪在地上,脸上的表情有悲有喜。 “我……我这时怎么了?”我虚弱的问,手抓着兰霜的胳膊。 她吸了吸鼻子,说:“我可怜的庄儿,你刚才差点儿就没命了!”她哭着,指了指我的肚子。我这才发现,我身上的衣服已经被人除去,赤裸的躺在那里,身上扎着好几根银针。 “这时怎么回事?”我不解的问。 兰霜稳了稳心神,说:“得亏刚才宇文泽冒险闯了进来,让我用银针封住了你的穴位。要不然,你……你就……一尸两命了。” 说着,她又哭了起来。我忙拉住她的手,急切的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只刚才睡觉之前,觉得浑身疼痛,怎么就这么严重?” “你今天身上抹了什么东西?”兰霜不答反问。我突然想起来,宇文泽在凉亭里,也问过我同样的问题。只是当时时间紧迫,为了哥哥的事情,他没有寻根究底。 “我也不知道,是比心给我梳妆的。”我好像明白了一些,可是还是不敢相信。 “你身上用的香粉被人做了手脚,不被人加了一种特殊的香料,味道奇特,却是伤胎害命的东西。我刚才问了比心,她说是内侍监送来的,却想不起是何人送来的了。宇文泽在凉亭里,闻出了怪异,后来想到了是什么,才急忙冒险闯了进来,救下你一条性命的。”兰霜一边擦干眼泪,一边说着,我听得触目惊心。 “会不会是攻击琥珀的人,再次对我起了杀心?”我心惊肉跳的看着兰霜。 兰霜摇摇头,说:“攻击琥珀的人,可以躲在暗处投射匕首,何必多此一举。宇文泽已经把那香粉带走了,想要验出其中究竟有什么东西。在此之前,你身上的银针不能拔下,否则,残留在体内的毒物怕会继续祸害你。” “你是说我身上的毒并没有解掉?随时可能祸害到我的孩子?”我紧张的看着她,她点点头。我心中懊恼愤恨,我恨那个想要害我的小人,更恨老天对我的刁难。 兰霜看着我,心疼的擦掉我脸上的泪,说:“还有一件事情,我得告诉你。刚才宇文泽为你诊脉,他说,你肚子里的是个女孩。” 我看着兰霜莫名的忧虑,不解的说:“女孩儿怎么了?” 兰霜看着我,狠了狠心,说:“女孩儿,对你,毫无意义。” 正文 第六十六章 摸不透的君心 宫里的事儿,有的能够瞒住,有的却怎么也瞒不住。我躺在床上,看着靳旬一步一步朝我走过来,不知道为何,我心中竟然升起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惧。 “宇文泽说有人在你的香粉里掺了东西?”他在我床边站定,看着我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怜悯。 我嗯了一声,看了一眼兰霜,兰霜上前,说:“回皇上,好在发现的及时,如今已经控制住了,只待查清楚毒物为何物,配出解药就好了。” “孩子怎么样?”靳旬侧脸看向兰霜,声音越发的疏离。 “孩子无碍。只是娘娘恐怕要在宫里调养些日子。”兰霜低着头,看不到他的眼神,可是也听出他语气不对,说着,慢慢抬头,却对上靳旬若有所思的眼睛。 第86页 “孩子无碍最好。”靳旬冷哼一声,看向我,说,“你的鼻子闻不到气味,这朝露宫这么多人鼻子都是摆设吗?” 我看着他,他动作有些大,头髮被牵动,撩开漏出白色的衣领,一点绛红色格外扎眼。想到刚才他和欢儿一道离开,再看那红色的形状和位置,我明白了,他这无名火的来由。心中一痛,别过脸去。 这时,宇文泽大喇喇的走了进来,琥珀赶紧抓起一旁的毯子,盖在我只搭了一层薄纱的身上,毯子触碰银针,银针在穴位之间活动,一阵酸麻胀痛,让我不禁低吟一声。 靳旬眼神冷冷的扫了过来,我咬着牙,不再出声。 宇文泽手里拿着一个银质的盒子,另一首拿着一个药瓶,说:“皇上,在下看过了,这香粉中被人掺了罡芋粉,是一种成瘾的麻药,常用在战场上,吸一口,可以让士兵感觉不到疼,而且还有这东西的气味又化瘀消肿的功效,只需要取一点点放入烧来,就能治疗嗓子肿痛。” “这东西宫里可有?”靳旬看向杜来得,杜来得一脸茫然,兰霜想了想,眼中一亮,刚要开口,宇文泽抢先一步。 “这东西宫里原先应该没有,不过听说最近来了一位竹燕国的郡主,那就不好说了。”他说完,把手中的药瓶递给兰霜,兰霜对他使了一个感激的眼色,宇文泽好像没有看到,淡淡的说,“这药一颗分开两半,划开了,服用。半个时辰之后,拔针,针头若是黑的,就换了再扎上。每隔三刻钟检查一次,直到彻底没了颜色为止。然后把另一半药烧掉,生成的烟吸进去。剩下的药丸儿,每天吸上半颗就行了。” 兰霜点点头,有些心疼的说:“这么频繁的反覆刺激穴位,只怕娘娘要受苦了。” 她这话是自然是说给靳旬听得,可是他脸上依然冰冷,转身坐在一旁,对杜来得说:“你去查查,前些日子竹燕国送来的嫁妆了,都有些什么。” 杜来得领命出去,宇文泽咳嗽了一声,说:“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在下告退。” 靳旬看着他躬身作揖,却没有急着让他起身,反而淡淡的冷笑一声,说:“多亏了宇文公子,急匆匆从北国赶来,若是晚上一日,不知道皇贵妃会如何。世间的事情,还真是巧的很。” 宇文泽嘴角微扬,慢慢的抬起头来,看着靳旬,一字一顿的说:“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吧。” 靳旬手中刚刚端起的茶杯还未送到唇边,隔着杯沿挑起眼睛,看着宇文泽。宇文泽眉毛一动,拱了拱手,转身走了出去。 兰霜打开宇文泽给她的那个药瓶,倒出一颗药递给琥珀。琥珀忙取了小刀,将不大的一颗药丸切开,放入刚倒好的温水之中。兰霜疑惑的看了一眼瓶子的底部,又闻了闻那药丸,迟疑的念到:“这不是皇上那日才得的仙灵绛珠吗?” 靳旬不知为何有些尴尬,他把茶杯往桌子上一墩,站起身来,看也不看我一眼,说:“既然已经没事儿了,就按宇文泽的法子用就是了。朕前面还有事儿,先走了。” 说完,竟然快步的走了。 我看着他头也不回,毫无留恋的背影,心中有些低落。不管我和他之间多深的仇恨,他的冷漠,还是让我有些失魂。 兰霜反覆看着手中的瓶子,琥珀餵我喝下化好的药水。 “宇文泽究竟是什么意思,这种事情,本想瞒着,他竟然直接去找了靳旬。”我心情复杂,语气有些烦躁,“坏了人家的好事,让人家横眉竖眼一通。” 兰霜听我这么说,眼睛转了转,走到我身边,坐下来,看着我,把手中的药瓶递给琥珀,她手指搭在我的脉上,说:“他可能也是没有办法。这药,恐怕只能去求皇上。仙灵绛珠是世间罕见的解百毒,极其难炼制。单是配齐着七十二味罕见珍贵的药材,你的命恐怕就丢了。我想,宇文泽没有办法才会这么做的。” “他怎么知道靳旬会有?”我看着兰霜,她的眼神坚定,不像是在哄我。 兰霜无奈的看了我一眼,说:“自从前朝开始,着仙灵绛珠便是皇家珍藏,太医院有人专门炼制此药,各种药材也是举国专供。”说着,她把药丸倒入手中,数了数,说,“这里面大概是宫中十年的珍藏。皇上为了你,也真是捨得。” 十年?我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靳旬为何如此大方。过往种种,我不相信靳旬会为了彭语梦做出如此牺牲。可是一想到肚子里的孩子,似乎一切明了了,看来靳旬对这个孩子还是看中的。 想到这里,我突然想起兰霜之前的提醒,她似乎也想到了这个,眼中满是心疼,狠狠心咬了咬牙,她才开口,压低了声音,在我耳边说:“皇上若是这么看重,你这孩子,怕是必须得生,而且必须得生出个皇子才行。” “你说的什么煳涂话,莫非这仙灵绛珠还能把女孩儿变成男孩儿不成?”看着兰霜低眉无语,我淡淡的笑了一声,“一切若是天意,我们怎能强求?” “天意是,让我们比太医早一步发现是个女孩儿。这才是老天爷给我们提的醒。再过几个月,太医也能诊出男女,到那时,我们才是措手不及。”兰霜不甘心的说着,站起身来,她走到一旁,对着我摆在那儿的玉观音,双手合十拜了拜,嘴里喃喃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身上扎针的地方有些胀痛,不过四月天气,我已经是满头的汗,只是着汗因为疼痛,格外的冰冷。琥珀用帕子擦着我的额头,我闭上眼睛,想要想些旁的事情,好忽略掉浑身的痛。 可是眼睛刚闭上,眼前便是靳旬冷漠的脸,和他领边那抹扎眼的红。忍不住的心痛,眼前全是靳旬满眼只有欢儿的场景。酸,我发现,自己竟然在吃醋,我有些慌神,这么久以来,我一直用仇恨提醒着自己,可是今天,我才发现,当靳旬真正的眼中满是别人的时候,我心底那股被理智强行压抑太久的情绪,终于彻底爆发出来。原来,我还是如此在意的! 骂着自己没有出息,可是却怎么也控制不住那股委屈的感觉。眼泪从紧闭着的眼角挤出,我感觉到它划过我的皮肤。冰凉的有些刺痛。 突然,兰霜诵经的声音传入我耳中,那声音有力的搅动着我的思绪,我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漩涡,一切消失不见,周围慢慢的出现一个一个灰白色的人影。 哭声喊声叫声,慢慢清晰,一把钢刀,从天而降,朝着他们挥去,一刀刀噼散一个个的人形,烟一样在我眼前散去,可是那尖利的惨叫声,却久久难平。感觉身后好冷,我回过头去,父亲满脸愁苦,站在那里。 “父亲……”我惊叫一声,他麻木的抬起头,眼中布满怨恨。 我知道,自己在做梦,可是周围的冰冷,却如此真实。父亲嘴唇似乎在动,可是我却听不到他的声音,只是他眼中的怨念,让我并不敢在直视他的眼睛。 我感觉到,他在怨我,怨我把没有照顾好欢儿,把她也推进了这个火坑。更是怨我,怨我竟然还对靳旬心存情感,怨我竟然为了一己私情忘记了血海的家仇。 第87页 父亲就在我眼前,他还在说着什么,可是我什么也听不懂。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我心中满是愧疚。低头啜泣,父亲却好不心疼,他周身的戾气越来越重,他的恨,让他在我面前格外的狰狞。 突然,那把钢刀再次出现,带着血腥飞了过来。眼看着刀刃带着寒光噼向父亲,我向前想要护住他,他却穿到了我的身后。再回头时,身首异处,虽然没有血流满地的惨景,可是那股带着寒意的青烟,化成一团雾,将我笼住。 耳边冤魂的哭喊撕扯着我的心,我感到一阵窒息,仰头看天,乌云密布,没有一丝光明。 “父亲!”我仰天大叫,声音像绸缎一样被撕破,一只温暖的手,一把拉住我,我勐地睁开眼睛,兰霜已经不再念经,她坐在我床边,紧紧地拉着我的手。 “你做噩梦了?”她似乎比我还紧张,我还沉浸在刚才的悲痛之中。 “我不该爱他,我不该爱他……”我泪眼婆娑,梦呓不止,兰霜瞬间懂了我的心思,紧紧地拉着我的手。 “庄儿,苦了你了。”兰霜带着哭声,不忍心的说。 我目光呆滞,眼泪模煳着眼睛,看不清她的悲痛。 琥珀端着一盒新的银针走过来,看到我们两个对望流泪的样子,忙把针取来,递给兰霜,说:“时辰超不多了,先做正事要紧。” 兰霜点点头,松开我的手,拿起帕子摸了摸眼泪,稳了稳心,对我说:“庄儿,忍着点儿疼。” 她慢慢的掀开我身上的遮挡,用极快的速度,拔掉我身上的银针。每一下,她都尽量的快,可是每一下,还是让我痛的浑身发颤。 只是,老天爷从来不会怜悯我的苦难,银针的尖上,黑色格外明显。兰霜把针扔在一边,她冷静的拿起琥珀取来的新针,咬咬牙,在我刚刚放松还隐隐作痛的穴位上,用力刺下。 正文 第六十七章 抵在喉头的刀刃 本以为,这次中毒的事儿,也会向之前几次那样不了了之。可是靳旬总是出乎我的预料,这次他好像真的忍无可忍了。没有太后的阻拦,他一查到底。当晚在海蓝珺珂那里查到罡芋粉,他便一道旨意,将她关了起来。 海蓝成了第一个被关进大牢的妃嫔,第二天,宫中便掀起一阵慌乱。毕竟她是竹燕国的郡主,靳旬这么做,无疑对竹燕国是一个羞辱。 经过昨晚一场折腾,我感觉自己只剩了半条命,兰霜陪我到天快亮时,才带着疲惫离开。 琥珀更是寸步不离的窝在我床边,生怕我再出什么意外。比心因为愧疚,一直跪在门口,当银针终于不再有颜色,她才松了口气。 我拍拍琥珀,虚弱的说:“让比心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我知道她不是故意的,这事儿,不怪她。” 比心这才步履蹒跚的离开。我刚要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门外又传来了脚步声。 靳旬拖着疲倦的身子,走了进来,琥珀看见他,还未来得及行礼,靳旬挥手让她离开。 我强撑着一口气,看着靳旬走到我身边,他低头看着我有些苍白的脸,眉头锁的紧紧地,视线却不肯挪开。 “我真的好累,皇上若有什么教训,请等我休息过来好吗?”我语气飘忽,几乎恳求。 靳旬坐在我身边,把我搂在怀里,我心中惊讶,却没有力气去看他的表情。半天,靳旬有些沙哑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睡吧,朕守着你。” 我心里一动,闷在他怀里哭出了声音,靳旬只是不懂,任由我的眼泪,浸湿了他的衣裳,那件带着刺眼胭脂的衣裳。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了过去,再睁开眼睛,天已经到了中午,可是靳旬还在我身边,还是睡着之前的姿势,他竟然几个时辰,一动没动。 “醒了?”他的声音比我睡着之前更加沙哑,“你挪一下,朕身子麻了。” 听他这么说,我忙活动了一下,他倒吸一口凉气,我惶恐的抬起头,他唇边已经长出了胡茬,青黢黢的,显得更加憔悴。 “皇上没去早朝?”我怯怯的问。 靳旬活动着手臂,点点头,说:“不用去,朕也知道,海蓝的事情,一定传出去了,那帮言官和使臣,一定不会让朕清净。” “可确定了?”我想着海蓝,她孩子一样的性子,让我不敢相信,事情会是她所为。 靳旬看了我一眼,说:“你觉得呢?” “她怎么说?”我小心的问。 靳旬躺在我身边,似乎终于可以放松身体,长出一口气,说:“听杜来得说,她一直在喊冤,还说,罡芋粉是治病的东西,不是害人的东西。” “燕贵嫔性格豪爽,对人也从不吝啬。既然她觉得是好东西,可曾给过旁人?”我靠在靳旬肩头,问。 “除了你和海蓝,她都送过,昨天庄儿……庄妃也说,她也得过。”靳旬提到他对欢儿的称唿,一时忘了改口,看了我一眼,才改了庄妃。 我疑惑的问:“为何不送给我和兰霜呢?” “她说拿东西对孕妇不好,所以没有给你。至于海蓝,她说她害怕她那张脸,不敢亲近。” 这话说得,倒是很海蓝。我不禁失笑,她一直对兰霜,敬而远之。 “我倒觉得,她说的是真的。不是臣妾草木皆兵,而是臣妾自知,以往为人如何。这宫中想要害我的,大有人在。可是,臣妾却觉得,一定不是她。毕竟,这东西,和她是最直接的关系。”我说着,靳旬眼神定定的看着我,他似乎对我的自知之明,总是感到意外。 “梦儿何必这么说。你这半年的变化,已经让朕倍感意外了。以往的事情,何必总提呢。”说着,他动了动身子,让我靠的更舒服一些。小心翼翼的摸着我的肚子,眼神不似昨天送药时候那般冰冷,带了几分宠溺。 兰霜说的没错,他真的很看重我肚子里的孩子,为了孩子,他竟然如此决绝的调查这件事。 “不知皇上要如何处置燕贵嫔呢?她可是竹燕国的郡主,若是处理不好,会牵累两国关系啊。”我很懂事的问他。 靳旬点点头,说:“梦儿说的极是。只是,朕的后宫之中,留不得如此歹毒之人。” “事情未必就是海蓝所谓啊!”我不知道为何,总是觉得,其中有蹊跷。 靳旬揉了揉头,说:“没有证据。” “可是若是因为这件事情,两国起了刀兵,梦儿罪过就大了。之前听太后说过,竹燕国国君并非善类,他一直对我国南境三城虎视眈眈。若因海蓝这事惹出争端,梦儿就是死一万次,也对不起三城百姓啊!” 靳旬对我的话大感意外,他看了我半天,嘆了口气,说:“莫非你的意思是不再追究?” 我点点头,说:“小惩大诫便是。” 靳旬思量半天,没有说话,似乎觉得对不住我,把我抱在怀里。 “皇上不如把海蓝先送到茯苓堂,这事儿若是她做的,只管关在那里,若是查明不是,再放她回去。” 第88页 靳旬没有回应我,回应我的是他沉重的唿吸。他这一晚,也是很累了。我悄悄的从他怀中退出,不发出一点声音。 靳旬谁的安详,我确实百感交集。似乎我最后的提议,才是他的本意。他如此苦肉计,只是为了让我主动先提。用我的大义,成全朝政的稳定,也成全边境的百姓。 话有我说出,太后自然不会过多的责难,靳旬还是可以做大家眼中对我宠爱有加的皇帝。 让琥珀去端来一盆热水,我从梳妆檯里取出一把剃刀。用手绢擦了擦,锋芒凛凛。靳旬听见声响,翻身坐了起来。他休息了一会儿,眼神不再死刚才那般浑浊,炯炯有神的看着我手中的剃刀,落在剃刀锋芒的刃上。 “你怎么下来了?”他的语气有些警惕,帝王的疑心,让他此时不似刚才那般柔情,冰冷的声音,把我心中那份怨念唤起。 我淡淡的说:“皇上昨夜辛苦,臣妾看您嘴边已经冒出青须,想要给您收拾一下。” 靳旬摸了摸下巴,笑了一声,穿鞋下床,坐在我身边,说:“想不到梦儿还有这般手艺。” 我擦了擦剃刀,说:“伺候夫君的手艺,自然是要学的,难道皇上是怕臣妾学艺不精?” 靳旬眼神探究的看了我看我,转身背对着我,将头扬起。说:“朕不介意做你第一刀的试验品。” 我咩有说话,琥珀端过热水,我拧了一条热手巾给我。我把剃刀放在一旁,把手巾盖在靳旬嘴上,用热气,先软一下他的鬍鬚。 靳旬慢慢的闭上眼睛,我居高临下,看着他安然的神情,慢慢把手巾拿开,把剃刀拿在手里。从上唇慢慢的剃起,我手上温柔,靳旬神情更加安逸。 曾经,我们就是这样,岁月静好,夫妻和睦。我总是为他整理仪容,颳了梳头。若是没有那场变故,这将是我们最美好的回忆。 靳旬似乎也在想念什么,他的眉头微微动着。提到慢慢的刮过他的脸庞。不知不觉,沿着下巴,滑到他的喉结处。 我手上一顿,冰凉的刀刃贴在他的喉结,薄薄的皮肤,我只要稍微一用力,就能划破他的喉咙。我的手有些发抖,刀刃一下一下的触着他的皮肤。 突然,靳旬一把抓住我的手,我下意识的把刀刃推了一下,离开他敏感的脖子。 “怎么抖得怎么厉害?”他依旧闭着眼睛,声音低沉,从薄唇吐出。 我强行稳了稳心,说:“臣妾害怕一时失手,伤了皇上。” 靳旬慢慢松开抓住我的手,说:“不怕,有我。” 他声音镇定,如同往日。每次我害怕的时候,他总是简要却镇定的用这四个字给我信心。鼻子一酸,眼泪滴在他脸上,他伸手摸了一下,睁开眼睛。 “怎么哭了?”他温柔的抚摸着我的脸,柔声的问。 我强扯出一抹笑,说:“感激皇上对梦儿的信任。” 他哭笑不得的看着我,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说:“朕如此信任你,你是不是也要对得起这份信任?事情做了一半,难不成还要朕自己来剃吗?” 我摇摇头,破涕为笑,他重新仰起头,我那把刀,再也下不去。匆匆替他刮干净胡茬,我急忙把刀扔进一旁的抽屉里。 靳旬满意的摸了摸下巴,说:“想不到梦儿也有如此精湛的技艺。当年在王府,只有庄儿为朕修容。这种感觉,朕还以为再也不会有了。” “庄儿,皇上不是又得到一个吗?”听他这么说,我心里更加纠结。日久生情,情难自已。噩梦的提醒,此时毫无作用,我甚至不自知的把酸意,说了出来。 靳旬知道我在说谁,他眼神有些失落:“曾经沧海,记忆难寻。有些人和事,不是外表所能代替的。” 他的情绪如此真实,我心头一阵欣喜。只是这喜悦竟是苦的,我别头看向琥珀,琥珀紧抿着嘴,眼中是瞭然却无奈的神情。 靳旬接过我递给他的手巾,擦了擦嘴,说:“朕已经命人把燕贵嫔送出去的所有的罡芋粉收了起来,有些时候,朕不是先知。梦儿要自己学会保护自己。” 我点点头,淡淡一笑,摸了摸肚子,说:“这孩子跟着我这么一个无能的母亲,也是辛苦了。还未见天日,就要承受这些龌龊的东西。好在孩子有皇上的恩宠,也算弥补了我这个无能娘亲给她的不幸吧。” 靳旬深深的看着我,伸手摸着我的脸,说:“今天朕本要见你哥哥,被这事儿一耽误,晚上,陪朕一起,与太后家宴款待他吧。” 一听要见彭宇森,我的心里有些不愿。且不说,他每次见我,总是一副能把我看穿的眼神,但就是他满心对哥哥赶尽杀绝的狠心,就让我在他面前,总是难以控制情绪。 可是,不等我拒绝,杜来得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他扑通一声跪下,说:“皇上,燕贵嫔,她打伤了狱卒,跑出来了!” 正文 第六十八章 怜悯之心 “一群废物!从大牢到这里这么远的距离,朕养的禁军是吃干饭的吗?尽然让她闯到了这里!”靳旬对着杜来得一阵怒吼,杜来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皇上未曾降罪,怹还是主子。可况涉及两国,禁军有所顾忌,实在不敢妄下狠手。加上燕贵嫔武艺了得,这才……”杜来得一面磕头,一面解释,却换来靳旬一脚揣在他肩头。 看着杜来得不小的年纪,滚在地上,我有些不忍,拉住暴跳的靳旬,说:“皇上息怒,先让人按下才是。” “彭语梦!我何曾害你!你为何诬陷我!” 正说着,海蓝竟然已经闯进中院,可是她没有继续往内室来,而是在院子里,指名道姓的骂着。 有了靳旬的旨意,禁军也没了顾忌,一拥而上,一下子把海蓝按在地上。她也没有反抗,似乎她的目的,只是能够和我当面对质。 我跟着靳旬走出内室,琥珀扶着我,却警惕的好像随时准备挡在我面前。 海蓝被压住,整个人狼狈的趴在地上,她没有动弹,只是抬起头,一脸委屈愤恨的瞪着我们。 “皇上,海蓝不顾国君苛责,执意主动和亲,为的是两国修好,不是为了进宫害人!皇贵妃所中虽是我竹燕国的罡芋粉,可是,我真的没有害人!” 她看到靳旬的一瞬间,突然委屈的哭了起来,像个被人冤枉偷吃了糖果的孩子。 我被她突然的委屈弄得有些不知所措,靳旬却板着脸,说:“事情还在调查,你这是做什么?你可知道,擅自从牢里出来,还闯到这里,是罪上加罪的事情!” 海蓝听他如此说,哭的更加厉害,她的眼神却是倔强,瞪着我,说:“可是皇贵妃根本不给海蓝解释的机会,就要把海蓝送到茯苓堂去,宫里谁人不知,那里是疯子住的地方!皇贵妃如此安排,是何居心!” “谁跟你说的,你要去茯苓堂?”靳旬似乎也抓住了她话中的蹊跷。这事儿,是我们刚才私底下做的决定,不过几个时辰,怎么就传到了她那里。就连杜来得,靳旬还没来得及吩咐。 第89页 海蓝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她怯怯的看着靳旬。靳旬走下台阶,我想跟过去,他却把我拦住。我站在那里,看他走到海蓝身边。靳旬伸手一挥,禁军退下,把海蓝放开。 “是……是我的贴身侍女。我让她替我打探一下消息。这件事儿我实在冤枉,所以……所以才……”海蓝说着,低下头,不敢看靳旬。 “她从哪里打探来的?”靳旬问。 海蓝说:“不知。只是她去牢里,告诉了我。我便让她离开了。她还说,说告诉她消息的人说,皇贵妃善妒,容不得我。定会藉此机会,除掉我。我海蓝向来坦荡,只想着当面说清,即使死了,也不要担这么一个污名!” “你的侍女叫什么?”靳旬无视她的表白,冷冷的问。 海蓝抽泣着,说出那宫女的名字:“满星。” 靳旬看了一眼杜来得,杜来得忙匆匆的跑了出去。靳旬转身回到我身边,说:“你先进去休息,这事儿,确实古怪。” “海蓝明显被人利用了。臣妾斗胆求皇上,不要责难她。” 海蓝听见我们的话,脸上有些莫名,她虽然聪明,可是身在其中,难免看不清。不过她看向我时,还是一脸敌意,我嘆了口,转身要回屋里。 这时,杜来得却匆匆的跑了进来,惊慌失措的说:“皇上,刚刚奴才寻到半路,遇到御花园管事,管事着急忙慌的来报,说花园的井里,发现一具女尸。捞上来,却是燕贵嫔身边的满星。” 海蓝离他最近,听得清楚,惊讶的合不拢嘴,满眼惶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满眼的心疼。 “那孩子才十二岁啊!怎么可能投井!皇上,求您一定要查清真相,给这孩子一个公道啊!”说着,她痛哭流涕,我忍不住走了过去,扶她起来。 她一把把我推开,恨恨的看着我,说:“都是你!你如不冤枉我,何至于此!那个孩子才十二岁,她还那么小!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她推我的力道很重,我脚下一绊,眼看着就要摔倒了,靳旬竟然一下子冲到我身边,把我抱住。将我交给琥珀,他扬手,一记耳光打在海蓝脸上! 海蓝被他打蒙了,整个人捂着脸,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把燕贵嫔即刻押送茯苓堂,这件事,着内刑司去查,三日之内,朕要结果。”禁军领命,几下把海蓝押走了,走到门口,她好像终于回过神来,转头给我一计痛恨的眼神。杜来得也领命奔向内刑司,院子里再次安静。 我靠在琥珀身上,满心说不出是害怕还是厌恶,海蓝提到满星是那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让我动容。这么一个女孩儿,如何会对我和肚子里的孩子用此毒计,我不相信。而我更不相信的是,一个十二岁的女娃娃会在如此敏感的时候跳井。 靳旬以为我在生海蓝冲撞的气,他忙安慰我说:“海蓝的事情,不管如何,她此生都会在茯苓堂里,朕不会再让她在你身边出现。” 我回过神来,满眼悲戚。推开琥珀,看着靳旬的眼睛,我缓缓的跪了下来。 琥珀忙跟着跪下,靳旬扶我,我却推开他的手。 “你这是何意?难道非要朕杀了她不成?”靳旬有些为难的说。 我慢慢给他磕了个头,再起身,目光坚定的说:“臣妾不是求皇上杀她,而是求皇上保住她。海蓝虽然冲撞臣妾,可是都是事出有因的。若是臣妾身边出了这等事,怕比她反应还要强烈。” “爱妃大度。”靳旬说着,不在扶我,而是静静地看着我,“真答应就是,你快起来吧。” “皇上,害臣妾之人心地歹毒。显示对未出世的胎儿下毒,又杀掉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儿灭口。臣妾不为自己,只为宫中能多一些清白,求皇上,定要查出这个幕后的真兇!” 靳旬对我的话有些意外,他定定的站在那里,半天,说:“朕知道了。这件事,朕一定查个水落石出。地上凉硬,梦儿快些起来吧。” 琥珀忙扶着我站起来,靳旬看着我,点点头,说:“你身上的毒刚刚消掉,别在外面吹风了。朕前朝还有事情要做,晚些时候,朕让人来接你。一道去太后那里,用晚膳。” 说完,他大步流星的走出朝露宫,我站在那里,却一动没动。 琥珀扶着我催了几次,我才微微回过头,看着她,指着还算晴朗的天空,说:“你看,宫中和王府看到的天都是同一块,为什么我觉得这里的天确实黑的,不见任何清明?” “天何曾变过。”琥珀抬头看看,说,“变得,是娘娘的心境。在王府时,奴婢虽然无幸得见,却也听果儿提过,那时您活在皇上的保护之中,污浊骯脏都被他挡在外面。您看不到就是了。如今宫中,您已经不是皇上百般呵护的先后,一切龌龊不再有人遮挡,自然染得天也没了清明。” 我静静的听着,长嘆一声,说:“天变了,人变了,心自然也变了。过往美好的岁月,再也回不去了。如今我每日如履薄冰,哪日冰面裂了,我不知道,可有人会为我求情。” “娘娘不要思虑太多了。船到桥头自然直。皇上此番下来死令,即使查不到幕后真兇,敲山震虎,她也会收揽些日子。您好好保养,分娩之后,没了顾忌,再出手,还着皇宫一片太平吧。” 和琥珀一起回到屋里,她拿出药点上,轻烟冒出,我靠过去,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鼻子闻不到味道,却有感觉。那股烟暖暖的从鼻子顺道嗓子。吐出来的时候,还带着一丝甜味儿。琥珀忍不住吸了一口,说:“这真是好东西,您闻不到,这股倾向,真让人觉得是对得起名字中的那个仙字。” 我细细品味着口中的清甜,带你点头,说:“我是託了肚子里孩子的福气。只是,我可怜的孩子,日后命运又会如何呢?” “您是担心,玉妃娘娘提到的男女的事情吗?”琥珀问。 “是啊,如果是个儿子,太后和靳旬定会对他格外恩宠。可是她不是,在我朝,对于公主,何曾重视过?更何况,我终有一日会触犯天颜,孩子若是生下来,我只怕会毁了她的一生。” 琥珀有些犹疑的看着我,四下警惕的巡视一圈,才压低声音,说:“娘娘可曾想过其他法子,两全其美,既保住了太后和皇上对您和孩子的恩宠,又可以让公主有个幸福的人生呢?” “你有什么主意吗?”我知道,琥珀没有想好的事情,她不会乱说,忙着急的问。 琥珀看着我,一字一顿的吐出四个字:“李代桃僵。” 我浑身一震,坐在那里,发不出声音。我摸着肚子,好像隔着肚皮可以摸到孩子的脸一样,不舍却无奈的问:“可能万无一失?” “若娘娘应允,奴婢这就去准备。到时候,若有闪失,奴婢定会一力承担。” 琥珀视死如归的眼神,让我有些不安,我忙摇头,说:“如果不能保证万无一失,我绝不同意,我不能让你在成为第二个珊瑚!” 第90页 琥珀有些动容,她笑了笑,说:“娘娘只管放心,奴婢只是如此说着。奴婢才捨不得去死,奴婢还要助您復仇洗冤呢。” “琥珀,我一直很好奇,你和果儿为何当初要为我报仇?若说果儿是为了报答主子,你又是为何?” 琥珀见我如此问,低下头,半天,笑了笑,说:“奴婢和果儿联手,目的不同。她为了您曾经的好,奴婢为的是……是六王爷曾经的恩。” “靳奕?”我不解的说,“从不曾听他提过你?” “他可能早就忘了。”琥珀有些伤感的说,“他侠义心肠,救人无数,奴婢,不过是万千之一,与他,不过染衣之尘,不值一提。” 正文 第六十九章 欲起刀兵 晚上,我挺着肚子,和琥珀悄悄地走出朝露宫。 “皇贵妃娘娘,您要去哪儿?”本以为靳旬撤掉了禁军,没想到刚一拐过弯去,禁军领队便从暗处走了出来。 我吓了一跳,说:“皇上是让你们保护本宫,不是囚禁本宫的,怎么,这皇宫里,本宫还不能走走了?” 领队低着头,说:“皇贵妃娘娘息怒,卑职也是遵圣旨行事。您想出门走走,卑职自然不能拦着,只是,这三更半夜的,您身子又重,若是有了什么闪失,卑职一人死不足惜,您看,咱们这一队可是十二个人呢。都说皇贵妃心善,您于心何忍啊。” 我借着灯笼,仔细打量着这个人,他年纪三十上下,嘴上一抹鬍鬚,说起话来不卑不亢,却也不似普通军卒那般粗鲁。听他的话,倒也觉得他是个聪明人。 “你到时尽责。” 那领队轻声一笑,说:“卑职得少将军恩典多年,于公于私,也不敢让您有所闪失。” 少将军,我微微一笑,心中明白,原来他是彭宇森的人。点点头,说:“那就有劳了。”转身和琥珀走回宫门。 “主子,咱们就不去了?”琥珀小声的问。 “今天是出不去了,不过皇上明晚不还要跟太后摆家宴吗?到时候,找个空闲再说吧。” 说着,我们回到内室。 今晚本来靳旬说好了,要和太后在景灵宫设宴为彭宇森接风,没想到临到傍晚的时候,又让杜来得传话儿说改到了明天。起初我并不知道其中缘由,晚半晌太后照例来看我,我才明白。 “那个庄静娴早晚是个祸害。虽说为森儿接风依照的是家宴,可是,森儿从北国都回来两天了。第一天,因为你这件事儿,皇上忙了一晚上,哀家也觉得欣慰,今天,就因为那个妖精一句话,皇上竟然出尔发尔。” 太后坐在那里,语气透着厌烦。我小心翼翼的为她倒了杯茶,试探着说:“想是庄妃真的有些事情,绊住了。” “能有什么?不过是仗着一副皮囊,勾了皇上的魂儿。哀家听说,这丫头可不安分。前些日子还让人去香榭台,找范静庄留下的什么乐谱。想来是想借着死人在皇上心中的分量,作妖。” 太后抿了口茶,心中不快,把杯子放在一边。 我不动声色,心里却有些伤感。想起靳旬说的,有些人和事不是外表所能替代。太后恐怕猜的八九不离十。只是没想到,欢儿心思竟如此活泛,不过一晚上,又把靳旬留住了。 太后心里不痛快,看着我病歪歪的,也没了兴致。坐着说了几句闲话,又交代我小心一些,便起身离开。 “主子,夜深了,您用了药,早些休息吧。”琥珀端着一盆水走进来,仔细为我洗脸。 香粉出了事儿,我便扔掉了所有的胭脂水粉,脸上没有妆,就连洗脸也快些。擦干脸上的水珠,琥珀扶着我走进里面,外面有些脚步声音,一问,是太后又安排了四个女侍卫守门。 我把她们叫了进来,问:“之前四位姑娘去了哪里?” “她们四个因为失职,已经被发落了。今后娘娘身边的安全,由奴婢四人负责。娘娘早些休息,奴婢们先行告退。” 我摆摆手,她们慢慢的退了出去。 “看来太后对我还真是关爱备至呢。”我悻悻地与琥珀低语。 琥珀看看门口,说:“若是她们一直到在,只怕咱们更不方便。” 我点点头,说:“明天一早你就出去打听一下,那个死在井里的丫头的事儿,有什么说法没有。还有,海蓝在茯苓堂,也要让人小心看着,宫中有如此歹毒之人,我真是心中不安。” 琥珀退了出去,我侧身躺在床上,窗外一轮明月,为黑夜,蒙上一层银霜。 夜,在月光下总是格外的安静,我甚至可以听见,外面守夜之人佩剑穗子被风扫过的声音。 今天太后的恼怒,歷歷在目,她对欢儿如此厌恶,我只怕欢儿越得盛宠,只会越危险。只能让兰霜给她一些提点才行。 第二天一早,我便让琥珀去找了兰霜,琥珀回来,脸色却很难看。 “兰霜发生什么事了么?”我拉着她问。 琥珀一脸沮丧的说:“不是玉妃娘娘,是列王。” 我心中一惊,想到昨日琥珀给我坦白的事情。 “列王如今闲散在家,能有什么事情?” 琥珀忧心忡忡的看了我一眼,说:“刚才奴婢在玉妃娘娘那里听说,今天早朝,皇上让彭将军去了南边,防止竹燕国因为燕贵嫔的事情有所异动。” “这和靳奕有何关系?”我听到煳涂。 琥珀嘆了口气,说:“彭将军去了南面,北边一时没有了人选,听说北国大汗有心伺机而动,所以,皇上又恢復了六爷领兵职权,让他即刻起身,去了北境。” 这倒让我有些意外,不过想着靳奕向来喜欢领兵,却也感觉欣慰,说:“这不正和他意,你又怎么忧心忡忡的?” “我到希望六爷做个安逸王爷,至少在京中,平平安安的。如今去了北境,随时又要上战场去。” 自从琥珀到我身边,我从未见过她如此优柔。心中感到一暖,想不到深宫之中,竟有人为他如此担心。 记得靳奕一直想我抱怨,没有贴心的人。他虽然正妃侍妾也有不少,可是只怕没有一个比得过琥珀的心思。 我倒是不担心这些,靳奕呆惯了沙场,让他安逸下来,才是折磨。如今英雄有了用武之地,对他可是如鱼得水的畅快。 可是看着琥珀,我又觉得心疼。从一个女人的角度想想,她也是不容易了。靳奕对她可以说是形同陌路,在宫中面对面的,靳奕都不曾给过她青眼。可是她却是这个世上最关心他的人。 “之前你在靳奕面前护我,我竟一点儿也没有察觉你对他的心意。”我让琥珀坐在我身边,笑着说,“你把情谊埋得这么深,不怕这辈子他都不知吗?” 琥珀摇摇头,说:“奴婢自小入宫,自知身份卑贱。不敢妄想。” 我嘆了口气,说:“这倒是难为了你。我若还是范静庄,定帮你撮合。只可惜,在他眼中,我似仇敌一般无二,想要助你,全没可能。” 第91页 突然,我想到一件事情,靳奕的脾气,他若去守北境,只怕会急于立功,又发莽撞之举。想到这里,我忙对琥珀说:“你去孤岛一趟,就说我身子还是不适,让宇文泽过来看看。” 琥珀虽然不知道我要做什么,可是对我的吩咐还是不疑有他的。忙起身出去,不一会儿,带着宇文泽走了进来。 “看来,你还是病着的好。我省去了飞檐走壁,像个小偷似的行动了。”宇文泽一进屋,就没有正经的笑说,我瞪了他一眼,让他坐下说话。 转头看看琥珀,我暗暗指了指守在门口的太后的人,说:“我有话跟他说,你想办法支开她们。” 琥珀点点头,忙走了出去,跟领头的女人说了些什么,四个人跟着她离开。 想来,上次宇文泽救了我的命,太后自然对他多了些放心,否则,这些侍卫又怎么回放松警惕呢。 “你到底哪儿不舒服?”宇文泽看我神秘兮兮的,疑惑的问。 我冷哼一声,说:“只怕马上不舒服的要是你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宇文泽探究的看着我。 我淡淡的说:“靳旬安排了靳奕去北境,你可知道?” “我当何事,这个我当然知道,还是我向皇上提议的。” 宇文泽回答的痛苦,我却有些意外,楞了一下,问:“靳奕的脾气你不知道?他军权復得,你就不怕他真在北境挑出些事情?” 宇文泽看着我,突然笑了起来,他啧啧的说:“你是怕我北国吃亏,还是怕范经臣受苦啊?” “哥哥会受什么苦?”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宇文泽收起嘲讽的笑容,说:“如今北国境内主战的就是以他为首。如果真被靳奕所迫,以我对新大汗的了解,你哥哥凶多吉少。” “那你还让靳奕前去?”我被他的话吓了一跳,忙说,“你究竟是何居心?” “我只是想让你哥哥安静些。如今两国大兴刀兵,对两国特别是北国不是件好事。可是我说了没用。” “所以你就让急于立功的靳奕过去,一点儿风吹草动,都可能变成大战?”我对宇文泽的用心感到惶恐,心中恼怒,恨自己,刚才竟然还为他担忧。 “你放心,靳奕自有分寸,我已经将范经臣的身份,告诉了他,他虽然吃惊,但是却说了,会手下留情。” 我气唿唿的看着宇文泽,他无所谓的坐在那里,我质问道:“难不成,你真的已经投到了靳旬麾下?” 宇文泽冷哼一声,说:“我从不投靠谁,我只是进一个北国臣子的本分。你哥哥如此兴风作浪,对大汗的野心推波阻拦,我若听之任之,我北国百姓必将陷入战乱之中。” “所以你就利用靳奕?”我冷冷的问。 宇文泽看着我,说:“你真的很蠢。不让有心保他的靳奕去,难道让靳奕守南境,让彭宇森再去北境?单打独斗,你哥哥削掉彭宇森一根手指,可若是举兵,恐怕被削掉的,就是范经臣的脑袋了。” 听他这话,我有些分心。一个念头冒了出来,有些真相,似乎越来越清楚了。 正文 第七十章 灵光一现的真相 “所以海蓝的事情,你就是幕后真兇!”宇文泽还在侃侃而谈,我突然打断了他。他一愣,显然没想到我突然会扯到这个话题上,他有些诧异的看着我。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宇文泽故作无知的反问我。 “事情应该是这样的,你从北国回来的路上,就已经拿定了,不能让彭宇森再守北境的主意。可是,靳旬虽然对彭家忌惮,但是如今能用的,还是只有彭宇森。而怎么能让他不去北境呢?就是马上出现一个比北境更让人头疼的搅局人。只有这样,靳旬才不得不安排彭宇森去守卫,而此时,另一边的局势,靳旬只能再找人去镇守北境。而你这时,正好提出靳奕的种种好处。靳旬无人可用,只能同意你的推荐。所以,海蓝,就是你用来搅乱局势的那根棍子。” 宇文泽笑着点点头,我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痛快的承认,心中更觉困惑。 宇文泽不急不忙的说:“你说对了一半儿,这个事情,确实和我有关系。可是另一半,我并没有想过要把你牵扯进来。” “想不到如此歹毒之人竟然是你,你还假惺惺的来救我!亏得我还想着履行自己曾经的许诺,尽全力帮你维持北国的和平。” 宇文泽听我这么说,看着我充满怒火的眼神,收起了所有情绪,慢慢开口对我说:“我说了,你只说对了一半。我只是想用海蓝珺珂打破竹燕国君和皇上之间的平衡。” 我冷笑一身个,说:“真是好笑,我倒想听听,不牵扯我,你如何把海蓝陷入如此困境之中?” 宇文泽似乎对我的表情有些恼火,他讥讽的看着我,笑道:“你太高估了你在皇上心中的价值。难道你不觉得,如果范静欢,不,是庄静娴出了同样的事情,靳旬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吗?只不过,为你这么做,是为了局势利弊考虑,而对她,是出于情。” 他的话,让我震惊,原来他是想要利用欢儿,这是我不能容忍的。 “宇文泽,你害我一个还不够,还要利用我妹妹。亏得我相信你,还有一点儿人性。”我说着,别过头去,却感觉宇文泽身子一怔。 半天,他声音有些苍凉的说:“和我国家的利益相比,人性,不值一提。不过范静庄,你要相信我,我从未想过事情会害的你差点儿丢了性命。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给你一个说法,害你的人,一定会收到惩罚。” “最该受到惩罚的人是你!人面兽心,阴险小人!”我越说越气,话语刻薄。 宇文泽愣在那里,站起身来,说:“如果你骂完了,我就走了。不过,我还是那句话,你要相信,我是站在你这边的。这件事情,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好走不送。” 宇文泽离开,我坐在那里,琥珀进来,疑惑的说:“我刚才看着宇文公子气沖沖的离开了,你们两个吵架了?” “吵架?他也配,不过被我撕开了虚伪的面具,恼羞成怒罢了。” 我虽然恨靳旬,可是那时个人的恩怨,国家的动盪,还是我不愿意看到的。父亲一生为了朝廷稳定,即使是先帝如此昏庸的情况之下,几十年来,父亲都没有动过放弃朝廷的念头。虽然他的结局让人感到讽刺和唏嘘。 如今,海蓝的事情一日不真相大白,边境就随时可能发生冲突。我满心阴霾,一筹莫展。 这时,兰霜哭丧着脸走了进来。 “出什么事儿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看着她一脸无奈,问。 “我爹被皇上罢了官了。”兰霜沉沉的嘆了口气,说,“我刚得到消息,老爷子下朝后进宫,向皇上进言海蓝的事情。让他不要为了皇贵妃,就处置了海蓝。接过皇上恼羞成怒,说我爹僭越,妄自讨论后宫之事。然后就把我爹罢了官,让他回家闭门思过了。” 第92页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兰霜一直没有把我的真实身份告知他人,就连她父亲也根本不知道。我想,在他看来,我就是一个为了彭家,不惜蒙蔽皇上的祸害,这件事情因为我而起,在他看来,靳旬竟然为了彭家的女儿,不惜堵上百姓的安宁。 兰霜父亲的耿直在朝中是有了名的,他自然不会忍一时风平浪静,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只是没想到靳旬会是这种态度。 “我们家老爷子就是这样,我都找人给他带了话,让他这几日不要在朝中提到后宫的事情。谁知道,他就是忍不住。这下倒好,把自己的官儿弄丢了。”兰霜说这,有些哭笑不得,她看着我,无奈的说,“行不到皇上对你还真是上心呢。” 我摇摇头,说:“他上心的不是我,而是我肚子里的孩子。” “不管怎么说,他还是为了你,不惜得罪天下了。不过话说回来,得罪天下的是他,挨骂的可是你。如今你在外人眼中,已经成了可能葬送边境和平的祸水了。” 我瞪了她一眼,感觉她似乎一点也不为了自己父亲被罢官这件事情着急。而且她的话,正说中我的心事。我怎会不知道,靳旬的恩宠,在外人看里已经成了对彭家的纵容。所以,这件事中,我明明是受害者,却得不到外面的一点同情,反倒是靳旬为了我去调查真相,却找来了小题大做的指控。 既然她对于她家老大人的遭遇都没有太多的意见,我忙岔开话题,把刚才和宇文泽说的话,告诉她。 兰霜看着我,沉吟半日,说:“我倒是愿意相信宇文泽说的,不想把你搅进来的说辞。你没看见,当日叫不醒你的时候,他那方寸大乱的样子。” 我打断兰霜的话,说:“方寸大乱不过是假象,他的虚伪我算是见识了。一面说着对我愧疚,一面不照样害我?现在我最担心的是海蓝,她彻头彻尾是在被人利用,可是这个人还隐藏在幕后。只怕日后还会兴风作浪的。” “宇文泽不是说会给你一个交代吗?我倒是劝你不妨耐心的等一等。” 兰霜的态度让我心中更加困惑,忍不住问:“你为何这么相信宇文泽的话?难道你知道什么内情?” 兰霜白了我一眼,说:“我只是相信我看到的。他对你,不管是出于内疚还是什么,那日见你中毒,他的焦虑,不是装的。也许真的如他所说,他本来以为会中毒的,应该是欢儿,却没想到,出了纰漏害了你。” 我不屑的哼了一声,对于宇文泽这种攻于心计之人,那里会在意别人的死活。兰霜竟然被他精湛的演技蒙住了眼睛。 琥珀在一旁听我们说的话,脸色越来越不安,半天,她才说:“这样看的话,皇上是真的准备打仗了?” 我知道她担心靳奕,可是在兰霜面前也不好说,只能点点头,说:“一切就看竹燕国的动静了。这前朝的事情,我们也不好插嘴。皇上自有打算,就算真的动手,靳奕也不会太过冒失,毕竟,正如宇文泽所言,还涉及到哥哥。” 想到哥哥,我有些头疼。他如今就像是一个疯子,只是一心想要报仇。投奔北国,将是他人生中再也洗不掉的污点,为了报仇,他把自己变成了一个乱臣贼子。 父亲若是在天有灵,一定会心痛。他曾经一个文武双全,温文尔雅的公子,已经不復存在,父亲苦心经营多年的名声,荡然无存。 想起每次太后提起他,总是冠以“卖国贼子”的称唿,我心中百感交集。总感觉报应循环,却都适应在我的身上的,对于旁人,似乎一点儿也不管用。 把哥哥变成那样的罪魁祸首每日与我相对,看着靳旬的眼睛,我总是感觉到满心的愤懑。 在靳旬的陪同下,我终于走出朝露宫,跟他一起去给太后请安。一路上,我贪婪的看着周遭的风景。 靳旬跟在我身后,我感觉到他灼灼的眼神:“朕每次看你一走出朝露宫,就如此快乐。朕真想赶紧把害你的人抓出来。那样你就不用如此憋闷,无法出门了。” 我嘆了口气说:“只怕一辈子抓不到人,我一辈子也不能毫无顾忌的走出朝露宫了。听说海蓝在茯苓堂还在喊冤,难道内侍监的人,真就一点点儿的线索都没有吗?” 靳旬点点头,说:“且不说毒药,但就是满星丫头死在井里这事儿,都找不到一点点线索。” “难道皇上就没有想过会是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布的‘棋局’吗?” 正文 第七十一章 前朝后宫 听我这么说,靳旬停下脚步,他看着我,说:“你今天见过宇文泽?” 被他手中,我心里一惊,转念一想,本来见他就没有躲藏,四下里都是靳旬的眼线,他怎会不知呢? 没什么好隐瞒的,我点点头,说:“跟宇文泽提到了哥哥,我问了一句,他们此次去北国的情行。听说北国国君野心不小,臣妾是怕皇上把哥哥派往南境,北国会趁机骚动。” “你觉得列王不堪重用?还是你觉得朕不会用人?”靳旬的语气已经有些不悦,我忙低了头,他看着我,说,“你是皇贵妃,管好宫里的事情,前朝,朕自由安排,不用你操心。” 我知道,他一直忌讳我对前朝的事情感兴趣,毕竟,我背后还有彭家,一个太后已经让他烦恼,若是我这个皇贵妃在勾上前朝,后果可想而知。 我点点头,说:“臣妾多事了。” 靳旬嗯了一声,拉着我的手,继续前行。路上他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手上的力道时重时轻。我知道,他此时心里一定是反覆思忖,从他的反应,我知道,他早就看透了宇文泽的心思。可笑,宇文泽竟然还觉得自己得了手,偷鸡不成,还差点儿害了我的性命。 和靳旬走进景灵宫,还未进屋,已经听到太后的笑声。 宫人挑开帘栊,我和靳旬走了进去,章吉月站在那里,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逗得太后哈哈大笑。 见我们进来,太后忙招唿我说:“梦儿来得正好,吉月说她昨天做了个梦,说是一朵祥云罩住了朝露宫,今天让天鉴司的人破了破,说是大大的祥瑞。看来,你那里,马上就要有喜了。” “佳昭仪果然贴心,做梦都想着本宫。”我笑着看向章吉月,章吉月此时正偷偷地看着靳旬。见我看她,她脸上一红低下头来。 太后也让靳旬坐在身边,笑着说:“皇上可要好好的奖赏佳昭仪一番。借她的好梦,梦儿定能化险为夷。” “姑母说的是,又吉月妹妹为梦儿如此费心,梦儿怎能不大吉呢?梦儿这里先谢过妹妹了。” 章吉月急忙还礼,说:“皇贵妃娘娘客气了,既然进了宫,皇宫就是嫔妾的家,嫔妾心里挂着家人,也是应当的。” 我听着这话,觉得噁心。可是脸上还是要高兴的。 靳旬坐在一旁,看着我敷衍的笑容,嘴角带着一抹浅浅的笑意,说:“有这么多人为梦儿祈福,梦儿不用再多虑了。” 第93页 太后看着我,说:“听说今天你又不舒服了,还让人叫了宇文泽过去。究竟怎么回事?” 我动了动身子,太后紧张的看着我,我笑着说:“宇文公子说,并无大碍。只是梦儿今天觉得胸口闷痛,觉得可能是之前中毒未解干净,这才小题大做,劳烦了宇文公子。” “胸口闷痛可大可小,听说先后就是得了胸口闷痛的毛病,去世的。皇贵妃娘娘,可要小心才好。”声音从门外传来,众人齐齐看去,只见欢儿步履慵懒的走了进来。 靳旬看到她,动了动身子,太后也身子一怔。 “嫔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她不顾众人的眼神,走到太后面前,飘飘下拜,又转向靳旬,说,“皇上让嫔妾给太后娘娘雕的玉相已经雕刻完成,臣妾特地拿来给太后过目的。” 说着,她让身后的宫人碰上一只锦盒。锦盒的盖子翻开,里面放着一只羊脂玉的观音像。 太后还在为她刚才提到先后的话,心中不平。敷衍的看了一眼盒子中的观音像,哼笑一声,说:“庄妃手艺竟然如此了得,哀家很是喜欢。” 欢儿毫不顾忌太后的息怒,她早已没有了刚进宫时候的羞怯,勇敢的迎着太后的不悦,说:“这些都是皇上的心意,嫔妾也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 屋子里气氛自欢儿进来,便有些尴尬。欢儿是妃为,章吉月这个昭仪,也只得跪地请安。 欢儿却像是没有看见,她对这太后说:“太后娘娘若是喜欢,皇上再赏了嫔妾好的籽料后,再跟你做一至尊便是了。” “不牢庄妃。哀家听说你在辛苦的练琴,不知长进如何啊?”太后说着,扫了一眼靳旬,靳旬面无表情,他的眼神却急切的看着欢儿。 欢儿笑说:“练琴讲究个心境平和,这些日子,皇上总是去我那里,嫔妾实在无心练琴。” 太后声音极低的哼了一声,我看着欢儿,为她着急。她想要显示恩宠,何必当这太后的面。这不是硬要把火引到自己身上吗? 可是我又不能说什么,只能在一旁,安静的听。 这时,章吉月开口说:“听宫中乐师说,庄妃技艺不错。不知嫔妾今日可有耳福,沾沾太后和皇上的福气,听庄妃娘娘弹奏可好?” 欢儿终于注意到了章吉月似的,笑说:“妹妹何必自谦呢。听说妹妹的扬琴弹得也不错。不不如你我二人在太后皇上面前献艺助助兴?” “嫔妾的扬琴坏了,一直没有修好,再者说,行家面前,嫔妾不敢造次。”章吉月推脱说,与其柔和,眼神却隐不住的凛冽。 靳旬笑到:“再过两日,就是皇太后的寿辰,到时候你们在各自献艺的好。” 听他这么说,章吉月闭了嘴,欢儿却哼了一声时候:“聘妻弹得都是些清寡的东西,实在不敢献丑。” “让你弹你就弹,何必如此推脱。莫非哀家的大寿还请不动你了?”太后刻意的说着,看了一眼靳旬,说,“既然庄妃对自己的琴艺如此不自信,者喜日子便让她在流芳台好好的连着,皇帝不要总是去打扰她。” 太后的反应在我的预料之中,可是欢儿的样子,却让我有些莫名。她今天故意过来讨太后的厌烦,究竟是何用意?我实在是想不通。 越想,心中越烦躁,在太后面前实在无法掩盖。 “梦儿,你总是这么心神不定的可不好,还是要沉得住气才是正经。是吧,皇上?”太后话里有话,这么绕来绕去的,绕的人脖子都疼。 靳旬早就习惯了,他笑着说:“梦儿心神不定,朕之过错。是朕不够细心,关心不够。”说着,他宠溺的拍拍我的手,我故作含羞的样子,低下了头。 “以往只是,既往不咎。只是海蓝那里,皇上要如何处置呢?”太后看我们两个恩爱的样子,脸上神色稍缓,问道。 靳旬看了我一眼,说:“那日送香粉之人已经找到,躲到了宫外去了,朕已经安排人把他押回皇宫了。这个人既然逃跑,自然是知道一些情况的,今天晚上进了宫,明天一早朕定将这件事情差的水落石出。” 我疑惑的看着靳旬,他为何这一路上只字为向我提起呢?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又不能询问,只得在一旁装聋作哑,什么也不说。 不知道靳旬突然说这话是何用意,我只能安静的听着。 “太好了。”太后拍手说,“若是让哀家找到那个始作俑者,哀家定当他生不如死。” 靳旬点点头,说:“如此歹毒用心之人,朕定会严惩不贷。最近宫中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朕有预感,这个送香粉的一旦吐口,一定好多事情都能迎刃而解啊。” 太后点点头,我却低下了头。不知道他葫芦里究竟买的什么药。按理说,这些话都应该暗地里说的,没想到他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开诚布公。 正文 第七十二章 矛盾的证词 我当时并不知道靳旬的意思,可是不过第二天,就有人来到我朝露宫请我,说是靳旬抓住了幕后的真兇。 我带着疑惑,坐着轿子出去。不一会儿轿子停了下来,我正感到意外,挑开轿帘,一看攻门上的匾,三个字让我心中疑云顿生。 “羽翎宫?”我看向一旁的琥珀,琥珀扶着我走出轿子。 “是杜公公让奴才接您到这里的。”见我不安,轿夫忙解释说:“皇上和太后都在里面等着您呢。” 我扶着琥珀走进宫门,意外的是,住在羽翎宫的宫嫔全都守在院子里,两个三个站在一起,低声嘀咕着什么。见我进来,忙纷纷跪地请安。 我满心困惑的走进羽翎宫的正殿,靳旬和太后都坐在那里,一个黑衣男子跪在地上,他的衣服格外扎眼,旁边跪着一个看上去很虚弱的小太监和瑛贵嫔。 “瑛贵嫔,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昨夜,你的宫人,一身夜行衣刺杀一个证人太监,是何用意啊?”靳旬坐在那里,手中拿着一只飞镖,说,“朕想,你应该给朕一个解释吧。” 瑛贵嫔此时虽说没有了往日的嚣张,可是倒也还算镇定。看着皇上和太后,缓缓的开口说:“臣妾不知道要解释什么。这羽翎宫人多的很,随便一个美人,哪个不是手底下五六个人呢?更别说嫔妾自己的宫人。除了身边几个亲近的,哪里就认得出来了。” 靳旬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太后。太后冷笑道:“人是苦虫,不打不行。来人……” “太后娘娘,没有证据之下用刑,您是要屈打成招吗?”瑛贵嫔说着,不禁向后倾了倾身子,语气虽然强硬,可是听着也是有些发虚。毕竟,太后若要用刑,需要什么理由呢! “姑母。”我走过去,向太后皇上福了福身子,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好生热闹啊。” “昨晚上,朕让杜来得带着找到的给你送香粉的小太监回宫,结果却遇到有人暗中要杀人灭口。好在杜来得聪明早就让人兵分两路,伪装起来了。要不,这唯一的证人,也要消失了。” 第94页 靳旬说着,我已经坐在了他身边,从上面看下去,三人都低着头不说话。 “这人可和比心对峙了?”我轻声的问,“那日从他手里接到香粉的是比心。还是让她来看看吧。” 太后说了一句:“也好。”便让人把比心带了进来。出门的时候,杜来得就提了一句让我带着比心,如今看来,这老狐狸早就想好了。 比心缓缓的从外面进来,刚要行大礼,太后不耐烦的拦住她,说:“今天没有这么多规矩,你赶紧去看看,地上跪着的,可是那日跟你送香粉之人?” 比心应了一声,缓缓地转过身子,端详着。那送香粉的小太监毫无反应,只是跪在那里,却连发抖也不会了。 比心盯着他半天,转过头来,说:“正是他,奴婢记得,他眉下有一颗痦子。” 太后嗯了一声,说:“瑛贵嫔,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吗?旁的你说不认识,这小子你也不认识吗?”太后说着,指了指那个小太监说,“他可是亲口招供了,是你身边的人。” “冤枉啊!皇上臣妾冤枉。这小太监,臣妾认识,可是他不过是臣妾宫中一个扫地的太监,臣妾真的不知道他会去害皇贵妃啊!”瑛贵嫔被太后的气势镇住了,一时慌了神。加上比心证实了,这小太监就是害我之人,她更是不敢相信的看了一眼那人,然后紧张的磕头,鸡奔碎米。 靳旬一直坐在那里,转动着手上的扳指,不置可否,只是有着太后询问。 我却觉得,瑛贵嫔的样子不像是说谎。可是太后似乎认定了,不知道他手中有什么证据。 “刚刚说不认识的也是你,如今说认识的也是你。你说哀家现在是不是可以用刑了?”太后说着,脸色一寒,说,“来人!” “慢!”兰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只见一挑帘子,她手里拿着一个药箱子走了进来,跪在地上,看着太后,说,“这事儿与瑛贵嫔无关。嫔妾有证据。” 太后有些不悦,我心中也是疑窦丛生。不明白兰霜为何要来救这个女人,我脸色也有些沉。看着兰霜,她却根本不堪我。 “什么证据?”靳旬似乎在等她,终于开了口。 “回皇上,这小太监说,当日的香粉是瑛贵嫔自制之后交给他的,所以除了她们二人无人知道。”兰霜说着,打开药箱,说,“这是瑛贵嫔在此之前的一次太医脉案,上面写着,唿吸困难,面出红疹,发热等症状。” “是又怎样?玉妃,有话快说,别掉书呆子。”太后更加不耐烦起来,催促着。 兰霜点点头,说:“简单说就是,这份脉案足以证明,说谎的是这个太监。因为瑛贵嫔对罡芋粉是过敏的。这些都是罡芋粉过敏的症状。而这份脉案的时间,正是燕贵嫔送给瑛贵嫔罡芋粉的日子。” “你的意思是,瑛贵嫔根本不可能触碰罡芋粉?”我不禁发问。兰霜点点头。 我看向靳旬,靳旬嘴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太后坐在一旁不说话,靳旬开口说:“太监何喜尔,你为什么诬告瑛贵嫔?” 那太监抬起头,浑身已经开始哆嗦了起来,他半天,才开口,说:“奴才不曾冤枉娘娘,是娘娘让奴才去的。” 他还在嘴硬,靳旬点点头,说:“这个时候,还在为主子做事,也是个忠心耿耿的奴才。只是太愚了。你现在还在为主子隐瞒,可是你的主子已经对你动了杀心喽。”说着,他看向另一个五花大绑的黑衣人,说,“他不说,你说吧。” “皇上,奴才说,奴才全说!”那黑衣人看着硬气,一开口却是一副软骨头的样子,就差眼泪鼻涕一块儿流了,我觉得这种人有些乏味的让人噁心。 “那你就说说吧,到底是真回事。”靳旬看着太后,太后认真的看底下三人。 “回太后的话,奴才的主子是菲贵嫔,这一切都是她主使的。” 菲贵嫔……我低头沉吟,这个我几乎都快忘记的女人。自从她失去了孩子,她整个人恍惚了也有大半年了,怎么会…… “她主使你什么了?说!”太后也有些意外,低头瞪了一眼瑛贵嫔,似乎因为这次没有制成她的罪感到遗憾。 “就在昨夜,主子突然叫来奴才,说是要让奴才守在入宫必经之处等着杀人灭口,还许诺奴才,如果奴才被抓,就照顾好奴才的家人。可是奴才知道,这是灭九族的大罪,在宫中杀人,谁说也没用,可是上命所差,奴才也是无奈。还请皇上太后皇贵妃娘娘明鑑啊!” “来人,把霏贵嫔传来。”靳旬冷冷的说,我总觉得他心中早有了打算。如今一切不过是走了个过场。 “皇帝,既然你早有此人作证人,何必让哀家审瑛贵嫔呢?”太后不满的问。 靳旬笑了笑,说:“母后错怪儿臣了,此前儿臣也不知道,两人谁的话是真的,也是兰霜拿出医案,才确定的。若有得罪母后的地方,还请母后见谅。” 太后哼了一声,看向兰霜,皮笑肉不笑的说:“玉妃倒是心细,竟然还能想到去翻医案。” “臣妾并非故意去找的。只是皇贵妃中的这个毒,臣妾并未听过,一时好奇,就像翻些脉案中可有记载,没想到就看到了这条。嫔妾也只是实事求是的说出真是的情况,并无为谁开脱的意思。还请太后明察。” 正文 第七十三章 妹妹的心机 事情天翻地覆来得太快,我坐在那里,像是看戏一样。菲贵嫔被带进来时,似乎早已经准备好了,她穿着一件绣着合欢花儿的绯色衣裙,整套的会用珊瑚头面,精緻的妆容,一点儿也没有事情败露之后的慌乱。倒像是一个娇羞的新娘子一样。 “嫔妾给皇上,太后,皇贵妃请安。”她的语气不似从前绵软,带着些傲气。虽说是请安,却让人觉得是在挑衅。 太后看着她,眉间都是冷的,我看了一眼靳旬,他只是捻着手上的扳指,看不出什么情绪。 没有人说话,太后有些急躁起来,说:“菲贵嫔,你可知罪?” 菲贵嫔眼睛看了看皇上,嘴角带着痴痴的笑,点点头,说:“嫔妾知罪。可是嫔妾不后悔。” “哦?”靳旬抬起眼睛,看向她,问,“既然不悔,又为何派人灭口呢?” 菲贵嫔低头笑出声音,说:“呵呵,嫔妾只是不想耽误了日子。若是昨晚皇上就审了这奴才,嫔妾哪里还有时间做嫔妾该做的事情?如果横生枝节,自然,可以拖上几个时辰。反正都是死,让嫔妾做完该做的,不好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太后不解的看着她,责问道。 菲贵嫔扶了扶头上的朱钗,却没有回答太后,而是转向靳旬,说:“皇上可还记得,嫔妾那个没有福分的孩子?自他死后,嫔妾日日念经,今日才得圆满。想我儿终于可以解脱了。” 第95页 “哼,这与你谋害皇贵妃有何关系?”太后冷哼一声,问。 菲贵嫔莞尔一笑,眼神看向我,说:“说有关系,也没关系。嫔妾只是想试一试,皇贵妃的孩子,是不是比嫔妾的孩子有福而已。事实证明,有皇上的隆恩庇护,确实福泽都厚了。这么折腾都不死。不像嫔妾的孩子,只是摔了一跤,就再也没有见到嫔妾的命了。”说着,她的眼泪落了下来,她紧张的摸了去,自言自语说,“今天是个好日子,娘不能哭,不能挡了你的路……” “飞儿……”兰霜看出古怪,喊了她名字一声,她却还是痴痴的,时而发笑,时而悲戚。 兰霜上前,拉起她的胳膊,本想把脉,衣服一撩,却看见触目惊心的鞭痕。吓的兰霜忙甩开她的胳膊,一脸恐慌的看向我们。 靳旬被她的反应吸引,向前倾了倾身子。菲贵嫔痴笑着正身跪好,眼里满是得意的看着兰霜,说:“姐姐莫怕,这都是为了超度我的孩子做的。儿受苦,是母亲的错,我这样,才能赎清。” “哀家看这菲贵嫔是疯了。她这副模样,还能想到借刀杀人的主意?”太后端详了一会儿菲贵嫔,招手叫莲落去叫太医。 靳旬低头沉思一会儿,嘴角冷笑,说:“母后明鑑。这后宫之中,竟然如此多的诡计。”然后看向跪在一边的黑衣人,问,“昨日菲贵嫔可是这副模样的吩咐你的?” 黑衣人也是一脸惶恐,磕头回到:“昨夜在菲贵嫔宫里,隔着纱帐说话,奴才实在不知。不过听声音,确实清醒得很。不似现在这样。” 靳旬又问跪在一旁一脸惶恐的何喜尔,那太监已经失了魂儿一样。靳旬问他,可是菲贵嫔只是,本以为到了这般时候,他会招认,可是他却摇摇头,说:“真的不是啊。奴才认了,也不是瑛贵嫔。” 事情似乎越来越有趣了,我看着何喜尔,问靳旬:“皇上是怎么找到这个人的?” 靳旬似乎被我提醒了,眼神一凛,却没有回答我。我心中不解,兰霜却向我暗暗地摆手,让我不要多问。我点点头,沉默不语。 靳旬眼神凛冽的看着何喜尔,说:“那你为何要冤枉瑛贵嫔?” 何喜尔绝望的抬起头,太后却端起茶杯,不似刚才那般着急。何喜尔眼珠一转,说:“奴才承认,奴才是按着主子的吩咐做事的。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奴才只求一死。” 说着,他动作倒是麻利,撞开站在他身后的太监,朝着门框子撞了过去。似乎他早就看好了,慌乱之中,却准准的撞在门框上镶着的一颗钮钉上面,一下子,只撞得头破血流,脑浆迸裂。 我被这突然血腥的场景吓了一跳,忍不住噁心,吐了出来。琥珀忙来照看我,靳旬让她待我先去后面。 兰霜跟了进来,我靠在塌上,听着外面的声音。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拉着兰霜笑声的问。 兰霜看看我,说:“事情反正很乱。据说,当时找到何喜尔的时候,他就一口咬定了瑛贵嫔。可是瑛贵嫔娘家现在的势力,皇上本有些顾忌,可是当时太后的人也在,他只好先把他押回宫里。可是路上,就风波不断,总有人想要了这太监的命。皇上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就让人四处去找证据。” “那你是怎么找到脉案的?”我疑惑的问。 “不是我找到的,是有人送到我门口的。一个盒子,里面就是这本脉案。我想,可能是有人想要我出面把瑛贵嫔拉出来。毕竟,后宫之中,谁人不知,自从皇贵妃醒来,我已经改弦更张,成了你的人。”兰霜给我倒了杯水,坐在我身边,说,“这话只有我说了才能安全。毕竟,太后也想借着这个机会灭了瑛贵嫔家里的威风,替她脱罪,必然得罪太后。而只有我,即使得罪了,还有你能救我。” “靳旬想到还真周到。”我冷笑一声,这种事情,只能是他所为,即保住了瑛贵嫔一家,又堵住了太后的嘴,一举两得。 “不过,这事扯到飞儿还是让人意外的。看她现在的情形,只怕问也问不出什么了。”兰霜说着,嘆了口气,“都怪我,自从她从我碎玉阁搬出去,这些日子,我竟没有再去看她。当日没了孩子之后,她就有些不对劲,只是没想到今日竟然做出如此事情。” “听她的话,她还是以为当日她出事,与我有关。”我想着她刚才的样子,有些心寒。那日靳旬草草的了却了那件事儿,看着是不想让后宫之中,对我有所议论,实际上,却是强行封口,却封不住心。 兰霜刚要开口安慰,琥珀走了进来,说:“太医刚才给菲贵嫔把了脉,说她是失心疯。” “一个失心疯的人,怎么会隐藏这么久?还能故布疑阵的,将罪名嫁祸他人?古怪,到处透着古怪。既然抓了黑衣人,那小子软弱的很,怎么会到了刚才才供出来飞儿呢?”兰霜说着,看向琥珀,琥珀也是一脸疑云。 我想到刚才靳旬被我问道如何找到何喜尔时候的样子,便问了出来,“兰霜,你可知道,这何喜尔逃到了宫外,皇上是怎么找到他的?” 兰霜摇摇头,说:“左不过是内刑司在宫里找不到人,放出人去,四处寻得呗。” 我却觉得没那么简单,想着宇文泽说过,要给我一个交代,不禁想到了他。如果是他提供的线索,应该也不是明着的,他又能通过何人呢? “押送进宫,本事秘密之事,可是灭口之人,却好像早有准备。他又是怎么得到消息的呢?” 我兰霜这么一说,心里一动,看向琥珀,说:“昨儿下午来给太后请安的时候,皇上不就提过,当晚会把犯人押了进宫吗?当时都有谁在?” “佳昭仪,太后还有……”琥珀说着,被自己吓了一跳,眼中不可思议的看着我,慢慢的吐出两个字,“庄妃。” 兰霜疑惑的看着我们两个,问:“你的意思是欢儿才是幕后的主使?” “若是她,我倒是能够明白皇上刚才惊讶的样子了。原来,她是故意给了皇上何喜尔的线索,然后又故意的摆出一招借刀杀人。”我低头沉思,细细的想着。 兰霜坐在那里,疑惑重重的样子,问:“她让何喜尔假装是瑛贵嫔的人,害你。如果成了,她算是报仇,如果败了,她也可以嫁祸给瑛贵嫔。可是为什么要是瑛贵嫔呢?飞儿又怎么卷了进来?” “因为瑛贵嫔现在是皇上和太后博弈的马前卒,她背后是新贵的势力。太后想要藉此打击,皇上却只能选择维护。不管真相如何,最后,太后定然对皇上心存不满,彭家和皇室的关系,也将再出现裂痕。”我说着,兰霜打断了我。 “说不通说不通。既然她要用瑛贵嫔挑拨关系,又怎么会安排人再去杀人灭口呢?如果是用的瑛贵嫔手下人还可以理解,加一把火。可是怎么偏偏确实飞儿呢?” 第96页 我让她不要着急,继续说:“如果是瑛贵嫔手下人,即使你找到了她不能下毒的证据,她也百口莫辩,难逃一死。前朝的平衡就会破了。而如果是旁人,就不同了。她这次不是要害死瑛贵嫔。” 兰霜若有所思,琥珀开口,低低的声音说:“也许正是因为菲贵嫔疯了,才好利用。毕竟,她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我们这么瞎猜着,前面似乎已经有了公断。靳旬派人把我请了出去,毕竟我是苦主,事情,要在我面前才能算是圆满。 菲贵嫔已经被带了出去,地上何喜尔的血还未干透。 我厌恶的别过脸去,径直朝着太后和靳旬走过去。 “事情可查清了?”我问靳旬。靳旬点点头,看向太后。 太后心有不甘的瞪了一眼地上的瑛贵嫔,说:“瑛贵嫔被人诬陷,哀家还你清白。以后在宫中,要多加小心。无风不起浪,若不是你平日里对皇贵妃多有不敬,别人也不会拉扯上你。” 瑛贵嫔经过这遭,已经吓得魂儿没了一半儿,听太后这么说,忙跪地磕头。 黑衣人早知道自己是个死,主子疯了还有託词,他可就是在劫难逃了。瘫软的跪在那里等着太后的命令。 “至于这个奴才,不为主子做好事,留着作甚?欺君犯上,诛灭九族。哀家倒要看看,你那个疯了的主子,还能不能保住你!” 禁军上前,把已经毫无求生欲望的黑衣人拉了下去。太后揉了揉头,说:“一大早就死人,这羽翎宫恐怕要好好的做一场法事了。哀家累了,回去了。” 恭送太后离开,我看着靳旬。他拉起我的手,问:“可好些了?让你看到这么不干净的东西,是朕的疏忽。” 我虚弱的笑了笑,说:“只怕日后在宫里,这种不干净的东西,还要看上更多。臣妾先行告退了,皇上这次委屈了瑛妹妹,还是好好的陪陪她吧。” 靳旬看着我,点点头,我和玉妃福身,走了出去。院子里的众人都还巴望着,我站在门口的台阶上,看着她们。 有些人脸色有些发青,毕竟,都是刚入宫的女孩儿,哪里就见过这种阵势。不知道,刚才被拉出去的死尸是否对她们有所震慑,眼睛流转在她们脸上,我笑了笑,说:“都散了吧,本宫让太医给各位妹妹开些安神的汤,各位妹妹好好睡一觉,忘了吧。” 身后传来瑛贵嫔隐忍依旧的哭声,靳旬低声的安慰,也传进我耳朵里。看了一眼兰霜,我们两个携手走出宫门,不远处却听着一顶轿子,我看了过去,轿帘打开,里面坐着我的亲妹妹,范静欢。 正文 第七十四章 姐妹情深 欢儿的表情让我心中有一种惊悚的感觉,她从轿子里慢慢走了出来,微笑着看着我们。兰霜把我向后拉了拉,我看向她,她一脸警惕。 “两位姐姐安。妹妹恭喜皇贵妃姐姐,终于了了一桩心事。”欢儿的声音温柔,眼神却让人不寒而慄。她的眼睛盯着我的肚子,像是一把刀。 “你来这做什么?”兰霜挡在我身前,问。 欢儿一脸无辜的说:“嫔妾听说宫里有戏唱,可是找不到戏台子在哪儿。两位姐姐可否告知啊?” “想看戏,宫里有得是,不过今天散场了。妹妹下次还是请早吧。”兰霜说着,拉着我准备走。我却没有动。 欢儿盯着我,说:“姐姐说的是,宫中到处都是好戏。只是结局总是不尽人意。” “是啊,毕竟三分看人七分看天,这东西,还是要看天意。”我看着她,心中有些矛盾,不知道该为她的计谋感到欣慰还是为我的前途感到担忧。毕竟,我现在在她眼中,是敌人。 “呵,可惜,老天爷总是闭着眼睛。”欢儿说着,脸上的笑容敛尽,恶狠狠的看着我,说,“不过我相信,老天总有开眼的时候,姐姐,小心。” 她的那声姐姐,让我心中一动,虽然知道不是我想的意思,可是久违的熟悉,还是让我鼻子一酸,兰霜忙拉了我一下,让我从自作多情里清醒。 “皇贵妃娘娘身子不适,我们先回去吧。”兰霜说着,微微像我使了个眼色,我点点头,刚迈一步,却被欢儿拦住。不过她拦的确实兰霜。 “兰霜姐姐,想不到你改换门庭倒是彻底。不知道先后若看到,是否会恨自己瞎了眼睛。” 我勐抬头看了看周围,想不到她竟然如此明目张胆的暗示自己的立场。 兰霜有些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冷哼一声,说:“你我都是皇上的妃子,门庭何曾变过?” 欢儿被她噎到,冷笑一声,说:“姐姐说的还真是大义凛然。” 兰霜不再理她,拉着我走。我回头看了她一眼,她眼中的冰冷,格外扎眼。 “她现在越发的有恃无恐了。”走到僻静处,兰霜小声的对我说,“你看是不是找个机会,跟她说明了。别到时候,又像当日我那般作为,反倒给你带来更多的伤害。” 我看着她有些犹豫,欢儿已经认定了兰霜改换了门庭,现在再说这话,她怎么会相信呢?可是如果不说,我心中实在不安,她的心机可是比兰霜要深沉的多。若是还我,定是无形。 “再看些日子吧。今天这一闹,向来能换来几天的安宁。不过我反倒觉得,欢儿已经在了明处,可是当日害了琥珀的人,还藏得很深。” 兰霜看着我,说:“你提到那件事儿,我还要提醒你。那人既然知道用宇文泽的人引你出去,定然对你和宇文泽的关系有所察觉,所以,日后你和宇文泽不能再有过多的接触,以防谣言。” 我点点头,笑说:“经过这件事,我已经不想再见他了。他这个人,让人不知道他的心思。若说他为了回到北国,可是这次明明有机会留下他却选择了回来;若说他想留在这里,他又用心用计的挑拨我们和竹燕国的关系。世上的人,你知道他的慾念的不可怕,可怕的就是这种,你根本想不通他的目的的。” “不留在北国,可能是因为彭宇森?毕竟皇上让他跟着他回去,定是有以防万一的旨意的。”兰霜显然不认同我的说法。 我摇摇头说:“若是他一人,自然会顾忌彭宇森,不敢妄动。可是你有所不知,北国如今可有一个彭宇森的克星。当年哥哥和彭宇森比武,险些废了他的武功,如今听宇文泽说,哥哥削掉了彭宇森一根手指。若他执意留在北国,哥哥自然能够护他周全,所以,他依旧选择回来,定是有其他目的。” 彭宇森此次回京,并未多做停留,他被人所伤之事,知道的人也不多。就连靳旬都未向我透露一二,只是太后曾经表示过不平。 兰霜听我说完,脸上露出一抹惊异,她看着我,说:“彭宇森见过大公子,皇上为何只字不提?” “也许靳旬不想赶尽杀绝吧。毕竟范家明面上只剩下了哥哥一人,又远在北国,对他构不成什么威胁。” 第97页 兰霜若有所思,沉默不语,我有些乏了,扶着一旁的树干,稍作休息。 “娘娘,您若是累了,现在这里和玉妃娘娘说话,奴婢去给您叫轿子过来。”琥珀扶着我,紧张兮兮的说。我知道,她是担心我的身体。 我点点头说:“你去吧,我们在这里等着你。” 琥珀离开,兰霜让跟着她的丫头一起过去。我们两个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周遭也算是清净。 “我一直有一件事想不明白。”我想到欢儿初入宫那时,还曾为了我顶撞过瑛贵嫔,为何不过几日,就对我剑拔弩张起来,毫无顾忌。 兰霜想了想,说:“她初入宫时,确实处处带着小心。特别对你,好像生怕引起你的敌意。毕竟,你是彭语梦,是皇贵妃,这两个身份,足以让她心生畏忌。可是你毕竟不是彭语梦,宫中大多人都知道你性软好欺。说白了,如今如果没有皇上和太后的偏私,你啊,对谁能有震慑啊?她这聪明,自然知道,你不足为惧。” 兰霜说的虽然是实话,可是我还是有些不开心。抿了抿嘴,不悦的说:“想要狠毒谈何容易。我做了二十多年的好人,自来眼里也都是好的,若不是入了宫,经歷了这些事情,我怕到死,也不知道人心险恶四个字。” “别说到死。”兰霜无奈的说,“你死了一回,还不是一样。庄儿,我还是得劝你,人无伤虎意,虎可是有害人的心。这皇宫里,为了拈酸吃醋杀人害人的从来不绝,更何况还牵连着前朝家族的利益?” 我一直知道,兰霜是个明白人,在她面前,我恐怕是个比孩子还天真的傻子。 突然,不远处传来急急地脚步声,之间远处,一个宫女扶着顺良人朝着这边走来。想起顺良人是菲贵嫔的表妹,我心中一动,有些心虚。看看兰霜,她也是一脸的警惕。 我们准备躲一下,可是已经来不及。顺良人阴沉着脸,朝我们福了福身子,说:“两位娘娘好雅兴,在这园子里赏花儿还是赏景儿啊?” 我看着她,问:“妹妹这是要去哪里?” “回皇贵妃,听说嫔妾的表姐犯了事,被关进了茯苓堂。虽说范事的宫人不能探视,可是毕竟是姑表亲,还望娘娘通融。”顺良人看着我,眼中充满敌意,她在我的印象里,向来对霏贵嫔格外的关心。曾经还为了她还当面顶撞过瑛贵嫔。我一直欣赏她的正气。 看着她身旁宫女手中的篮子,我点点头,说:“妹妹重情义,本宫自然不会阻拦。”顺手掏出腰间的牌子递给她,说,“茯苓堂外有看守的人,妹妹不放拿着本宫的令牌,也好方便。” 兰霜一下子没有拦住我,转头瞪了我一眼。可是毕竟事情全是因为欢儿的谋算所至,我心中难免有些些愧疚之意。 顺良人见我如此,微微一怔,脸上神情稍缓,伸手接过,说:“谢皇贵妃娘娘的好意。” 兰霜无奈的嘆了口气,看着宫女手中的篮子,抢前一步,说:“我看看妹妹给菲贵嫔带了什么东西?”说着,指尖已经碰到了篮子上盖着的布,宫女往后一退,顺良人挡在了兰霜面前,动作之间,那布开了一角,里面是一些褐色的圆圆的果子。 “表姐在家时就喜欢吃桂圆,妹妹不过给她送些过去。” 顺良人说话儿的功夫,宫女已经把布重新盖上了,兰霜讪讪的一笑,说:“送个桂圆也要如此遮挡吗?” “玉妃娘娘您尊贵,自然不知。今年宫中桂圆不多,不是随便谁都能得的。这些还是因为嫔妾有孕在身,内膳房特地播的。妹妹没捨得吃,给表姐拿来了。若是被旁人看见,怕会说闲话。”顺良人解释的确实实情。这些年连年征战,有些贡品确实紧俏。妃位以上的供应还算可以,以下的想要得着,确实有些难。 兰霜没再说什么,只是严重带着一些怀疑。这时,琥珀找来了两顶轿子,我们起身向顺良人告别,朝着轿子走去。 “刚说你性软,你又不动脑子。腰牌随便给她作甚?她既然想着去看人,自然有自己的办法,用得着你多余的好心?”离开顺良人可以听到的范围,兰霜忍不住的责备我。我当时只是一时好心,怕她被人刁难。被兰霜一说,有些委屈。 “我看她一个表妹还怀着孕,对表姐如此上心。又想着自己和欢儿,心中难免有些不忍。都说姐妹情深,宫中这种情谊,实在难能可贵。不是吗?” 兰霜板着脸瞪了我一眼,转身看了看顺良人刚才的位置,对自己的丫鬟说吗,“司药,你去想办法弄些她篮子里的东西给我。别被人发现了。” “桂圆有什么问题吗?”我不解兰霜的行为,奇怪的问。 兰霜嘆了口气,拉着我的手,走到一旁,避开轿夫,小声的说:“我一直觉得,飞儿疯的离奇,刚才慌乱里看了一眼篮子里的东西,心里有些主意。范大成的《桂海虞衡志》里说过一种果子,叫龙荔,‘壳如荔枝,肉味如龙眼,木身似二果,故名。可蒸食,不可生啖,令人发痫,或见鬼物。’所以,也叫疯人果。打磨之后,和桂圆无二。” “你,你,你是说是顺良人弄疯了菲贵嫔?”我感觉自己被人扇了一记耳光,刚才还在感慨顺良人和菲贵嫔的姐妹情深,想不到会有如此内情,一时说话都有些结巴起来。 兰霜点点头,若有所思的说:“我们在这里等司药回来,就能弄清了。” 正文 第七十五章 姐妹相认的准备 司药行动倒是很麻利的,她把果子用手绢儿包着,交到兰霜手里。兰霜没有马上打开,而是和我回到碎玉阁,走进内殿,才拿了出来。 她仔细的检查者果子的外壳,我看着却与桂圆并无二异,可是她的神情却越来越深沉。 “果然是龙荔。”兰霜把一个果子递到我手,说,“你看,这外壳被人打磨过,上面的凸起虽然被磨平了,但是摸起来还是能够感觉到粗糙。真正的桂圆,外壳是光滑的。” 我用手指在果壳儿上感觉了一下,果然如她所说。接着,她捏开了果子,露出里面的果肉,深褐色的,看不出什么。她放在鼻子上闻了闻,用指甲掐掉一小块,就要往嘴里放,我忙拉住她,她对我笑笑,说:“放心,我有数。” 说着,放进嘴里,嚼了嚼又吐出来,笑着说:“是了是了。味道苦甜,不似桂圆甘甜。疯人果,绝对不会错。” “顺良人好大的胆子,这么敏感的时候,她竟然还敢给菲贵嫔去送这东西?”我惊讶的说。 兰霜说道:“也不能怪她冒险,看飞儿今天的样子,中毒还不是很深,而刚中毒时,若是能立刻停止服用,慢慢的还能清醒。” “你的意思是,顺良人是怕她停了药醒过来……所以才冒险也要给她继续送?”我心里发寒,想不到她们之间竟然还有如此丑陋的真相。 兰霜看着那疯人果,有些犹疑的说:“送进宫里的东西,都是层层把关的,特别是桂圆这类可以用药的,走的一般也是药房的途径。能把这东西混进皇宫,这人的本事,也太大了些。” 第98页 我想的跟她想的相同,虽然说这件事从刚才的情形看来,逃不掉的和欢儿有关,可是她一人,怎么可能坐到呢?宇文泽的名字唿之欲出,毕竟,他曾向我承认过,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他怂恿的接过,而他又极懂得药理。 “琥珀,你想办法安排个人到茯苓堂,不能再让菲贵嫔继续吃这东西了。其他先按兵不动,等她清醒过来,再做打算。”听我吩咐,琥珀点头离开,我和兰霜对面而坐,把手上的疯人果,仍到一旁。 “得亏今天让我遇到了,若是飞儿继续吃下去,用不了多久,就会疯癫致死了。” 兰霜说着,把多余的疯人果递给司药,说:“好好收起来吧,放到轻易碰不到的地方去。” 如今欢儿的行径已经越来越清楚,她为了害我,不折手段。更让我感到不安的是,她进宫不过一月有余,竟然能够一面与靳旬周全,一面勾搭上了顺良人这种在府里宫里多年的老人。看来,我之前确实小看了我这个妹妹。 正如兰霜所担心的,只怕她如此聪颖,不消我达到目的,恐怕就会死在自己人手里了。一定要想个办法和她相认才行。 这件事情,表面上已经尘埃落定,朝露宫的守备也减少了一些。只是,进入我宫中的东西,都会被几番检查,一道道的关卡之后,我也能稍微安心一些。 眼看着都要入夏了,头场春雨缓缓而至。我靠在塌上,手里捧着绣撑子,不时透过窗户,看外面的雨丝。春雨无声,那股淡淡的凉意,却沁人心脾。 回头看着手中已经渐渐成型的绣品,我不禁嘆了口气。这还是我出嫁之前答应过的礼物,想不到竟然是在这种情形之下完成。 记得那日,也是雨天,却不似今日春雨柔和。瓢泼的大雨,隔着门窗都震得人耳朵疼。我哼着小曲儿做在绣房里,得意的绣着手上的一只假袖。那是一种衬在朝服外面的装饰。 门被推开,一股寒气从地上席捲而来,我打了个寒颤,抬起头来,一身蓑衣的哥哥和披着斗篷的欢儿走了过来。 “好重的湿气,别过来!”我急忙放下手上的绣活儿说。 哥哥白了我一眼,说:“不就是个伤风感冒,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吗?不让我过来,我就过来,我看看你这一天天关在屋里,搞什么鬼!”说着,他大步朝我走了过来,一把把我护在一旁的绣活拿了起来。 “好精緻的祥云托日,不过这是个什么东西啊?”欢儿凑到哥哥身边,看着不禁感慨。 “这时一个假袖口,是衬在衣服外面的。不过看着颜色,应该是个男人的?怎么,庄儿,这时给我的吗?”哥哥一边给欢儿解释,一边问我。 我瞪了他一眼,明知故问,前些日子靳旬把我从山崖边就起来的时候,他明明也在。他的袖子被树枝画了一个大口子,上面的绣花都崩了线了。 “姐姐的绣工越来越精湛了。咱们府中的绣娘嬷嬷们都比不了的。”欢儿感慨着,脸上露出一抹期待,说,“不知道明年欢儿成年之时,姐姐能不能送给欢儿一副绣品呢。” 我当即点头答应了,哥哥却撇撇嘴说:“你要这个做什么?我觉得并没有后院儿的绣娘绣的好看啊。” 我一把从他手里把绣活抢了过来,瞪了他一眼,说:“你懂什么?整天一身素色,那里用过绣品?” 哥哥笑道:“赶明儿我得了功名,穿朝服的时候,自然会有绣纹。只是到时候,是官中绣娘的手艺,你绣的我还不稀罕呢。” 我和哥哥总是见面就吵,吵吵闹闹的样子,如今还在在眼前,欢儿文静的坐在一旁含笑看着,从来不偏帮哪一边。 后来,靳旬出征,我很长时间没有了绣花儿的心情,答应欢儿的礼物,也就此忘了。只是那日突然想起,只是没想到,曾经许诺妹妹的礼物,竟然如今会成为我想与她相认的一个手段。 嘆了口气,院子里有人走了进来,我隔着窗户看清楚,杜来得给靳旬撑着一把油纸伞,朝这边过来。 我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让琥珀给我穿鞋,走到门口,靳旬正好进来。 “朕身上有雨水,你先别过来,小心湿寒之气上了你。”靳旬说着,解下身上的披风,我的眼睛却盯着他的手腕。 今天他没有穿平日的黄色衣服,一身天青色,袖子上藏蓝的假袖,格外的明显。 他转身把披风递给杜来得,回过头来,看着我盯着他的袖口发呆。 靳旬喊了我两声,我才回过神来,心里说不上的一阵忧伤,强笑着说:“皇上今天的装扮有些不同,特别是袖子上的祥云托日,真是好看。” 靳旬听我这么说,也低头看了看,笑道:“昨日去流芳台,见庄儿在做绣活,朕讨来的。” 我淡淡一笑,引着他走了进来,琥珀端过一杯茶,我双手捧给他说:“想不到庄妃妹妹的手工如此精妙。” 靳旬低头喝茶,却看不见我眼中的伤感。当初我为他做的那一副,因为他不辞而别,被我剪了。后来他还曾经拿着我画的绣样问我要过。时间一久我本以为他已经忘了,可是刚才看他的眼神,满是失而復得的快乐。 靳旬似乎不想谈这个,他对我对欢儿的夸赞装作没有听见,把茶杯放在一边,说:“朕刚才从海蓝那里过来,她已经修书一封发往竹燕了。朕也安排了使臣,准备了礼物。南境的事儿,已经化解了。你哥哥,不日就能回来了。” “皇上下一步是要哥哥去北境还是长留京中呢?前几日您不还说,北境那边有几波伪装成悍匪的蛮子捣乱吗?”我为他递上一盘干果,靳旬随手拿了一个拨开,却顺手递了我。 我接了过来,却听他说:“北国那边有六弟在,朕想着,你哥哥一直四处征战,也该回京好好调养一下才是。那日太后还跟朕提起,他年纪也不小了,该给他说门亲事了。朕今天来你这儿,也是想跟你说说,你们兄妹向来亲近,你也帮他物色物色才好。” 靳旬说的随意,我却听得明白,他哪里是体恤将士,不过是借这个由头,用靳奕分了彭家的兵权。 我浅浅笑着,说:“臣妾长居宫中,与哥哥也是好久不曾接触,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早就不知道了。这事儿,还是得求了姑母才是。” 靳旬笑着拉着我的手,说:“也是,那就有劳爱妃,去和母后商议。朕就等着扳旨赐婚,空挂个大媒的头衔了。” “说起海蓝妹妹,臣妾一直有一件事在心里,那个死在井里的丫头,叫满星的,内刑司可在继续追查吗?” 靳旬听我这么问,嘆了口气,说:“海蓝今天还在问朕,朕也确实无奈。菲贵嫔整日疯疯癫癫的,她宫里的宫人也都过了一遍,有几个熬不住刑罚已经死了,还有的因为惧怕满嘴胡说八道。恐怕一时半会儿的,是查不出来了。” 我心中明白,从菲贵嫔那里自然什么也查不出来,本想提一句顺良人的事情,可是还是急忙闭了嘴。毕竟,如今顺良人身份敏感,她肚子里怀着孩子,如果此时提到她,即使我说的有理,也难免瓜田李下,惹人多心。 第99页 靳旬见我欲言又止,很是奇怪,开口问我,我忙胡说:“臣妾在想,之前伤了琥珀的那件事。” 靳旬略想了想,说:“这个朕已经让内刑司的人一道询问了,并没有什么发现。怎么,梦儿可是有什么想法?” 我摇摇头,说:“没有,只是这么看,梦儿在宫里还真有些四面楚歌的意思呢。” 靳旬不置可否,看向一边,却一眼看到我放在一旁的绣活,伸手拿了起来。我心头一动,想要伸手已经来不及了,他已经将绣撑子拆开,把布片铺在桌面上。 我心如撞鼓一般,砰砰直跳,脸上强笑着伸手去拦他,却被他挡开。 “这是什么?”靳旬问着,抬起自己的袖子,同样的祥云托日,只是底色选择的布料不同。 正文 第七十六章 雨中情难控 我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脑中无数念头却想不到解释的话。 靳旬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手中的绣品,我看了一眼琥珀,琥珀忙跪下说:“奴婢那日遇见庄妃娘娘宫中的澈玉,见她手中拿着一张绣样觉得好看,不知道是娘娘给皇上制得,所以就拓了一张,想着,皇贵妃前几日还说,没有好样子绣花,所以就给主子拿了回来。不想冲突了皇上,还请皇上降罪。” 靳旬看向琥珀,眼神有些冷淡,说:“既然如此,不知者不罪。不过朕倒是不知道,梦儿竟然和庄妃如此亲密,主子的东西,宫人就能做主传换?” 琥珀忙说:“澈玉当时确实有些为难,是奴婢一时煳涂,强求来的,还请皇上明鑑。” 靳旬还想说什么,我故作吃醋的哼了一声,说:“不过是一件绣品,皇上也至于如此发难。若是皇上不想庄妃妹妹的东西和臣妾的一样,臣妾把这个烧了便是。” 靳旬听我如此说,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了,忙赔笑说:“梦儿这话说得,朕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有些意外。庄儿入宫这些日子,也不曾见她与谁亲近,所以难免多问一句。” 我依旧一副小家子气的从他手中把绣品抢了过来,冷着脸,阴阳怪气的说:“庄妃妹妹在皇上心里自然是独一无二的,臣妾冒失了,以后自然会吩咐内侍监和内务司,庄妃妹妹的东西,定要特制,若是哪日不开眼的,谁再撞上了,岂不是大家都难堪。” 说着,我摸过一旁的剪刀,对着那祥云图案就剪了下去,靳旬拦阻不迭,轻柔的蜀锦已经被剪成两段。 靳旬一把抢了过去,心疼的看着我,说:“这是何苦呢。朕不过随口问问,你怎么就生气了。说几句气话,朕忍着就是,何必毁了这番功夫。” “不过绣了两日,也没甚功夫,皇上不喜欢,就是绣成了,也留不得。若是哪日臣妾不知,戴上出门。与皇上一道被人看见,到时候,还怕庄妃妹妹心里不高兴呢。” 靳旬被我的小家子气弄得无言,苦笑着把被我剪坏的绣品放在一边,挪身坐在我身旁,对跪在地上的琥珀说:“外埠新进贡了一些糕点,你去给你们主子拿些过来。” 琥珀忙起身离开,顺手把门给我们关上。 我赌气不去看他,靳旬抱我拥入怀里,说:“怎么这么孩子气,还真打算跟朕生气啊?” 我见好就收,露出笑脸,说:“梦儿哪儿敢。不过是皇上无理取闹,看见了,就不能装看不见?又不是什么官制的东西,我看宫中姐妹的手绢上,人手一朵并蒂莲,重复的样式多了,怎么就盯着人家的东西不放了。” “圣人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果真是有理得,前面还好好的,这脸啊,说变就变。”说着,他用手捏了一下我的脸。 总算是含煳过去了,我心里也稍微安稳了一些。靠在靳旬怀里,我只觉得更冷。他刚才的眼神,明明是充满了怀疑和戒备,可是一转脸,竟然满是宠溺和委屈。一个男人,如果想要跟你演戏,这戏,如何让人安心的看? 如今,彭家明面上光彩异常,实际上如何,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最明白。太后不止一次的想我提过,彭家会不会成为第二个范家,大部分希望,都在我肚子里的孩子身上。我明白,她是想一力促成有彭家血脉的孩子做太子。一旦确立,国之根本,靳旬自然会被擎肘。 “你在想什么?”靳旬突然问我。 我身子一怔,看着外面的雨帘,说:“在想,当年府中的情境。” 靳旬把下巴抵在我头顶,问:“怎么,宫里不好吗?” “各有各的好,就事论事,若是听雨,还是王府更好些。记得往年每次下雨的时候,雨水打在瓦砾上的声音都清清楚楚的,清脆悦耳。不像宫里,屋子高,雨点儿砸上去,声音都传不过来似的。” 靳旬嘆了口气,说:“不碍的,如果梦儿想要听雨,朕陪你出宫。王府已经改成了行宫。我们回去听雨如何?” 我摇摇头,说:“何必如此劳师动众的。如今的梦儿,出个门多少人跟着,多少人悬着心。有些东西,还是留在记忆里吧,强行追寻,只怕物是人非,都变了。” “你这话,朕不明白。梦儿今天是怎么了?”靳旬环着我的手臂有些紧,我动了动身子,觉得透不过气。 靳旬见我挣扎,忙松开我,我回过头看着他,忍不住的一丝伤感。我不得不承认,和他相处的每时每刻,我都会想起过去,跟之前比较,跟范静庄比较。他似乎也越来越不再掩饰自己对彭语梦的感情,那种柔情,不再似之前的刻意,有时,也是自然的。 我不得不去想,他是否真的对彭语梦,日久生情。亦或者,之前的冷漠算计,只是因为对彭家的忌惮,如今,大权在握,主动权在他手上,他便毫无忌惮了。那他当日对我的真心,又是什么? “怎么哭了?”靳旬擦掉我脸上泪,我才发现自己的失控。鼓起勇气,借着今天着春雨的静谧,我心中一股躁动,一些话,忍不住脱口而出。 “皇上,梦儿想问你一个问题。”既然失控,我就冒险一次吧,“若梦儿不是彭家的女儿,皇上会如何待我?” 靳旬一怔,把我从他身上推开,起身下了榻,走到一旁。我心里说不上滋味儿,只是定定的看着他。这个问题,不是为彭语梦问的,是为了我,范静庄。如果可以,我何尝不想问他一句,当年,我若不是范家女,他会待我如何? 我追了上去,跟在他身后。不知道是触景生情还是如何,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这个雨天,我似乎执意想要听到他的真心。彭语梦和我的处境何其相似,扮演她的时间越久,我越觉得,我和她是一样的。 我看着靳旬的侧脸,他眸子很深,似乎蒙着一层忧愁。这也是少见的。我感觉到他的内心在挣扎,这种挣扎,让他的眼神越来越深沉。 “你究竟怎么了?”终于他开口了,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每日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我没有胡思乱想。”我因为他迴避的态度惹得更加想知道,“梦儿只是由人及己,心中有些不安。说句大不敬的话,前有先后因族人被牵连禁足,后有瑛贵嫔,因为家世受皇上恩佑。而梦儿知道,之前,梦儿骄纵成性,不知天高地厚,与瑛贵嫔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是皇上总是庇佑,甚至纵容。这是不是与彭家有关?” 第100页 靳旬意外的看着我,他似乎对我坦白感到不可思议。天人交战,全在他眼中。半天,他点点头,说:“是。” “那现在呢?梦儿知错改错,一切以先后为标准,只想赎尽之前不懂事做的错事。若有朝一日,彭家败落,皇上对梦儿,是不是也会像对先后……” “够了!”靳旬语气隐忍着愤怒,打断我的话,周遭空气变得很僵。我看着靳旬眼神中透出凶光,嘴角因为愤怒,有些抽动。我不禁向后退了一步,他眯起眼睛,步步紧逼。我被桌子挡住,他欺身压过来,一把抓住我肩膀,一字一顿的说,“不要再提先后!不要再提范家!” 我本能的挣扎着,眼中怯怯的看着他。不知道他的愤怒从何而起?靳旬见我如此,手上的力道送了松,语气也缓和了一些,说:“梦儿的顾虑,朕知道了。朕不会让你受委屈。不过,前朝后宫的分寸,你自己好好把握。至于你说的庄儿的事,不要再提。你每次提起,只会让朕更加后悔,当初没有保护好她。” “皇上当时消息瞒的密不透风,已经是对先后最好的保护了,不是吗?”我试探着,说着违心的话。 想当时,我新后受封刚刚三日,就被困在了同鸳宫里。我就是再傻,也知道出事儿了。只是没想到,是如此塌天的大祸。而他所说的保护,就是随便一个宫嫔就可以闯入的保护,就是一个人被活活折磨死,却无人知晓的保护吗? 我低下头,不想让他看清我眼中那股伤痛。每每回忆那日的情景,我浑身的痛,都会被唤醒。 靳旬没有再说什么。他突然变回了温柔的样子,扶着我,坐回去。我心中生疑,却不抬头。听着他柔和的声音,说:“别胡思乱想了。彭家是朕最倚重的家族。如今满朝武将,皆出彭门。梦儿有何不放心呢?若是你再问这种煳涂的话,朕可要找个太医给你好好开个方子,治治你的疑心病了。” 说话间,外面的雨停了。我终于收拾好心情,抬起头,对着他的眼睛。刚才的一切就好像是梦一样,他的眼中,寻不到一点踪迹。依旧的柔情,染着笑意,暖暖的。 正文 第七十七章 拼凑真相 一切都回归了平静。宫里的生活依旧每日按部就班的进行着。我捧着手里已经成形的绣品,心中惴惴。 听见开门的声音,我忙把绣好的蜀锦起来。琥珀拎着一个食盒走进来,说:“这时太后娘娘让奴婢拎回来的。刚才让玉妃检查过了,没有问题。晶莹剔透的,说是海外一个岛国的特产,叫做什么雪樱酪。太后听说你这几天食慾不佳,特地从景灵宫的小厨房里拿出来的。还放着冰呢。这东西,说是离了冰,一时三刻就会化掉的。” 我往食盒里看了看,一颗粉红色的半透明的雪球儿似的吃食,隐约可以看到里面的一朵粉粉的花儿。那花儿虽小,却迎着整个雪团儿粉扑扑的。 琥珀用筷子给我夹了一个,要在嘴里不软不硬的,又有一股凉凉的清香。若搁在平常,我可能还能吃几个,可是今天,我实在没有多余的胃口。恹恹的坐回床上,对琥珀说:“拿去窖里冻上把,一会儿皇上来了给他吃。” 琥珀看着我,有些犹豫的说:“刚才回来的路上,听说皇上带着庄妃去宫外骑马去了。” 我一怔,淡淡的笑道:“这入夏时节,天气好。皇上愿意出去转转也好。谁跟着呢?” 琥珀看了我一眼,嘆了口气,说:“杜公公年纪大了,不能骑马,让他徒弟,夏河跟着去了。这个时候才走,想来今晚不会回来了。” “不会来正好。我落得清静。”我慢慢躺下身子,闭上了眼睛,想要一睡忘千愁。可是偏偏来了客人。 “皇贵妃这些日子可好?”月娘坐在我床边,轻声的问。 我看着她,同病相怜的笑了笑,说:“听琥珀说,太后今天又说教了?” 月娘点点头,说:“是啊。听说今年的武科场,少将军本来要做主考,可是皇上却临场改了主意,选了个名儿都没听说过的戍边小将做主考。太后执意觉得皇上这时当着众人的面打了彭家的脸,自然怪罪嫔妾,没有伺候好皇上呗。” 我无声的笑了笑,说:“这怎么能怪妹妹呢。皇上又不是单单冷落了妹妹。这几日本宫这里,皇上也来的少了。” “姐姐,太后娘娘好像动了让心昭仪回来的心思。我听见他和莲落姑姑夸她来着。” 听她这么说,我心中一动。算算日子,彭平心离宫已经快半年了,也该回来了。 “太后可说什么时候让她回来了吗?”我随口问。 月娘摇摇头,说:“左不过这两日就下旨意了。只是太后还没有想到好的由头罢了。” “当日她离开的时候,就让太后丢进了面子。如今把她再接回来,向来太后也是真的着急了。” “是啊。自从文武科举筹备开始,皇上好像有意的冷落了我和佳昭仪。反倒是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冯青,还被皇上传召过几次。皇上不还给她改了封号,现在是慧昭仪了。瑛贵嫔那么不招人待见的,皇上前儿还招了她。太后不着急也难了。” 我看着月娘说的平静,眼神里似乎还带着一抹讥讽。我知道,她伺候皇上本就不是真心,对于彭家,她更是带着一些怨气。 “这不是你我应该操心的事情。”我淡淡的说,“无论怎么说,母家荣辱事关己身。我如今怀着孩子,月份也大了,实在是有心无力。你和吉月,得上心才是。” 我说的冠冕堂皇,心里却是无所谓。靳旬对彭家是否看重,与我并无太多干系。我知道,我肚子里的孩子,才是靳旬最关心的。虽然他总是用浓情蜜意待我,可是我的心,却越来越清醒。特别是经歷了海蓝那件事情之后,我更加明白,什么大义,都不及江山和权利对他重要。 我们说这话儿,兰霜走了进来。看到月娘,她先是一愣,然后笑着走过来。 月娘忙给她请安,她抬抬手,让她起来。 兰霜似乎有什么事情,月娘倒也机灵,起身说:“皇贵妃身体安泰,嫔妾也就安心了。揽月阁还有些事情,嫔妾先行告退。” 我示意琥珀送她出去,月娘推脱不过,只得跟着琥珀离开。我本是知道兰霜过来定有事情,怕人偷听,琥珀出去之前,还给了她一个眼神,让她把门关好。 见四下里没有旁人,兰霜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册子,说:“这时我父亲在外面搜集的有关范家案子的消息。” 自从我和兰霜相认,她就一直再利用她父亲在朝里的有利条件,为我搜集当日父亲出事前后的证据。这些日子零零散散的从来一些,我都认真的看了。那段日子发生的事情,也渐渐地清晰起来。 原来,在靳旬登基大典的同时,父亲就被人暗暗地囚禁了起来。紧接着抄家,抄出了与北国“勾结”的证据。然后就是过堂审讯。不过一日,便定了父亲的死罪,牵来范氏族人,满门获罪。而那时,我还在为封后大典忙碌着,靳旬对后宫封锁了消息,家人的遭遇,我一点儿也不知情。 第101页 就在我封后的当天,范氏满门抄斩,最小的一个侄儿,还不过三个月。 看着桌子上铺满的纸张,我颓然的坐在椅子里。兰霜满脸愁容的看着我,说:“现在有一个问题,信件是从范太师书房搜出来的,那个拓本你也看了,你说绝非范太师的文笔。那一定是有人栽赃,可是何人能进的了他的书房呢?”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整件事情,明摆着就是一个局。父亲早上出门还是国仗的待遇,八抬大轿抬进皇宫,怎么就直接送进了天牢?若不是有人事先谋划,事情怎么会一点儿徵兆都没有?始作俑者,只能是靳旬。” 我狠狠地攥紧拳头,指甲嵌进了肉里。痛,我是感觉不到的,只能感觉到彻头彻尾的寒意。 兰霜点点头,说:“可是有一件事情,我觉得有些古怪。当日皇上逼宫,已经占了上风,可是看我父亲搜集来的这些证词里说的,那日的卫兵可是多了一倍。他在防范些什么?” 我也有些犹疑,经过一个月的血洗,他已经站了绝对的上风,为何还如此戒备,惹人猜疑呢?虽然一时想不到原因,可是父亲被陷害的经过基本已经明晰。我看着兰霜说:“事情已经清楚了,可是我的身份尴尬,实在不能出面。你想办法把这些东西交给欢儿,如今皇上对她宠爱有家,她的情势一片大好。若想翻案,只能指望她了。” “可是她现在根本不相信我了。她觉得我已经背叛了你,投靠了彭语梦。”兰霜有些无奈的说,“你不知道,昨日在御花园看到她和顺良人在一起,她还挑拨,说让顺良人小心那些懂医术的人。别稀里煳涂的被人害了,都不自知。” “我做梦也想不到,欢儿竟然也有如此伶牙俐齿的时候。真不知道之前怎么就小看了她。”我苦笑着说,替她向兰霜道歉。 兰霜却若有所思的说:“也许,你根本从来不曾了解过你这个妹妹。” 她的话,让我沉思。欢儿与我虽然并非同母所生,却都是从小被母亲带大的。她小我几岁,也可以说是我看着长起来的。她的母亲,身份至今我都不是很清楚,只是偶尔听家人提过,说是一个伺候父亲读书的侍女。 自小我就像个男孩子,她却柔弱如水。在家里,我总是想要占个高枝儿,她也总是默默的在我身旁,不争不抢。哥哥当时就常说,她安静的,像是在画儿里的小人儿,我们打闹的时候,都忘了她的存在。 也许正如兰霜所言,我并不了解她。可是她入宫以来的所作所为,虽然把我还得不轻,可是毕竟还是为了真正的我在行动。知道这一点,我还是安心的。 “了解不了解的,已经如此。总之,我是个尴尬之人,你也被我牵累了。我们现在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让欢儿知道这些事儿吧。她在靳旬身边越久,我就越觉得不踏实,总怕有朝一日,太后不再顾忌靳旬对她的态度,到了那时,若还没有明了,只怕咱们赔了夫人又折兵。” 兰霜懂我,没有多说,只是慢慢的小心翼翼的把桌子上的纸张收了起来。 我喊了一声琥珀,让她把太后送来的雪樱酪拿来,给兰霜尝尝。兰霜吃了一颗,笑道:“太后还是什么好东西都想着你。对了,你可知道,太后要把彭平心接回来了?” 我点点头,说:“刚才月娘过来,也跟我说了这件事儿。我觉得老太太是真的着急了。毕竟,章吉月虽然心机深沉,可是背景不济。月娘有彭家这个背景,却心志不在靳旬身上。我如今又怀着身孕,处处小心还不够,哪里有精力去争宠。只有彭平心了。只是这些日子不见她,不知道在红泥庵可真的借着菩萨指点脱胎换骨了。” “哼,是不是脱胎换骨,她都是个祸害。俗话说,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她如今回宫,早就物是人非了,我想太后现在一定很后悔,让她离宫这么久。”兰霜一脸轻蔑,我却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失去而復得的东西,才是最抓心的。我倒觉得,她此次回宫,倒是可能掀起一些风浪来。到时候,只怕靳旬,也会头疼。” 我们正说着,司药从外面跑了回来,急沖沖的说:“玉妃娘娘,皇上回宫了。” 我和兰霜互看了一眼,两人都是莫名。兰霜有些不解的说:“回宫就回宫呗。跟我说什么?” “出事儿了,说是庄妃娘娘坠了马,摔得不轻。好像还……” “还怎样?”我因为着急,有些破声。 司药被我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说:“好……好像……她……她怀孕了,孩子……怕是保,保不住了。” 正文 第七十八章 血染干平殿 干平殿,是进了宫门最近的宫殿。此时众人进进出出,一阵手忙脚乱。我和兰霜匆匆赶过来,看着宫女手中满是血的铜盆,我整个人感觉眼前一黑,晕了过去。耳边隐约听到靳旬暴跳的声音:“谁让她来的!还嫌不够乱吗?” 我感觉自己被人抬到了一个安静的角落,琥珀掐着我的人中,把我弄醒。 我睁开眼睛,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紧张的问:“欢儿,欢儿怎么样了?” 琥珀看着我的眼神有些无奈,摇摇头,说:“玉妃娘娘已经进去了,皇上见您晕了,让您在这里休息。里面的事情,奴婢也不清楚。” 这时,果儿端着一碗汤水走了进来,见我醒了,忙请安,说:“主子,这时玉妃娘娘交代奴婢给你熬得清心汤。您快喝了吧。” 琥珀接过来,服侍我喝了。我还未开口,琥珀问向果儿,说:“到底怎么回事?皇上不是和庄妃娘娘出门游玩吗?怎么就坠了马?怎么还伤了孩子?” 果儿顾忌我的情绪,有些欲言又止,我忙催她说:“快说!” 果儿这才一五一十的叙述者之前发生的事情。 原来,今天靳旬一时兴起,想带着欢儿回趟王府行宫。一路过,都还顺利,两人从王府出来,欢儿看到了随行的马匹里的雪青。雪青看到她有些迟疑,毕竟,她那张脸如今是我的模样。靳旬见雪青似乎看到了我一样的神情,边提议和欢儿骑马回宫。欢儿一时也没多想,朝着雪青走了过去。 起初雪青还算温顺,只是快到皇宫的时候,不知为何,突然使起了小性儿。原地打转,就是不往前走,欢儿用脚踢了它肚子一下,它竟然就发了脾气,一仰身子,把欢儿掀翻在地上,它个头并不高,本来没什么大碍,只是谁也不知道,欢儿竟然有了身孕,这一摔,血一下子染湿了衣裙,她也痛的晕了过去。 靳旬雪青关了起来,急忙把欢儿送到干平殿。太医站满了屋子,可是对于血流不止的欢儿,还是束手无策。无奈之下,他才去让人找兰霜,毕竟,兰霜的医术,在宫里也算是有了名声。 “雪青向来对我温顺,许是路上才发现,骑它的并不是我。”我想着雪青,又想着欢儿,心中矛盾重生。雪青虽然只是一匹马,可是从小到大的情谊,它和欢儿都是我的亲人。出了这种事情,只怕雪青的命保不住了。可是此时,我心最疼的还是欢儿。想到刚才宫女端出去的血盆,我心里一阵不安。 第102页 “我好多了,琥珀,果儿,快扶我去看看。欢儿不能出事,她一定不能出事!” 琥珀拗不过我,只得为我穿鞋,和果儿一起扶着我,朝着干平殿正殿走去。 我的脚步因为慌张有些蹒跚,两人扶着我,才稳稳地走进去。 靳旬黑着脸看过来。 “身子不好就别乱跑。不好好休息,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我不顾他冷硬的语气,拖着身子就往拉了帘子的内室走。 突然被人抓住,我来不及回头,已经被拉了个趔趄,琥珀和果儿忙扶住我,我回头,看到靳旬已经站在我身后。 “臣妾想去看看庄妃妹妹,皇上这时何意?”我仰着头,质问他。 他却看也不看我一眼,冷冷的说:“里面忙作一团,你进去能做什么?” “我……”我一时语塞,心中苦笑,只怕欢儿看到我这张脸,也不会开心。只怕更加郁结,加重了伤情。 我们两个就这么对峙着,太后也闻讯赶了过来。 “梦儿,你怎么来这里了?小产的屋子晦气,你也不怕冲撞了。”太后的话让靳旬脸色更加难看,可是太后似乎有意的,继续说,“皇帝也是,干平殿从祖宗开始,就没有经歷过这种事情,也不怕冲撞了干平殿的神灵。” “若是祖宗在天有灵,就该保住后世儿孙的性命。庄儿此时正在受难,不知神灵何在?”靳旬冷冷的顶撞回去,太后一愣,却没有反唇相驳。而是把手伸向我,拉着我做到一旁。果儿忙招唿宫女上茶,太后细细品着,脸上倒是露出一抹掩盖不住的得意。 我端着茶杯的手在发抖,虽然闻不到气味,可是还会感觉到隐隐的一股血腥。哆哆嗦嗦的把杯子放在一旁,我难掩关心的看着人进人出的布帘。后面却没有什么声音,不知道欢儿是不是已经清醒了。 终于,兰霜擦着沾满血污的手,走了出来。靳旬一个箭步冲上去,兰霜一脸遗憾的摇摇头。靳旬像是受了打击一样,愣在那里,身子摇晃着,突然对杜来得怒吼道:“下旨,处死那个畜生!” 我紧张的站起来,桌上的茶杯被衣服扫到地上,太后看了我一眼,并没有动。兰霜走到我们面前,福身请安,太后慵懒的说:“同样是妃位,皇上也太过偏心了。玉妃竟然当稳婆来用了。” “欢……庄妃妹妹情形如何?”我差点儿说漏了嘴,忙吞了下去,改口问。 兰霜没有理会太后的讥讽,依旧一脸愁容地对我说:“摔得太重了,月份又浅,孩子是保不住了。如今以后能不能再生,也未可知。还要在看些日子。” 我感觉整个宫殿都在旋转,琥珀眼疾手快,一把把我扶住。低声说:“皇上太后都在,您要保重。” 我慢慢坐下来,靳旬已经挑帘子闯了进去。太后白了一眼,冷冷的说:“你看看,这成何体统?死了孩子的屋子,皇上毫不避讳,满屋子的血腥气,也不怕冲撞了。”说着,她不悦的看着我,说,“你也是,一个皇贵妃,慌慌张张的成什么样子?听说你还晕了?你这点儿胆子,怎么能成?” 我忍者心里的悲痛,强颜露出一抹浅笑,说:“梦儿知错了,可能是腹中孩子见不得血,一时没有撑住。” 太后听我搬出了孩子,脸上的神情稍微缓和了一些,说:“你在这里,皇上也不会令你的情。这里哀家盯着,你赶紧回你的朝露宫去,如今都七个月了,还不知忌讳,若是伤了孩子,有你后悔的。” 听太后赶我离开,我不安的看了一眼那边的帐子,兰霜咳嗽了一声,似乎在提醒我。琥珀也暗暗地拉了拉我的衣袖,我这才忍者心中的忐忑,向太后告辞。 兰霜被靳旬要求照顾欢儿,不能与我同行。我和琥珀急急地走出干平殿,拉着她快步走向一旁清净的林荫处,我再也撑不住了,软软的摊在地上,咬着拳头,痛苦,却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 “娘娘,您克制一下,咱们会去再哭。”琥珀也带着哭腔,想要把我从地上拉起来。我的腿已经不听使唤,她只好四下张望,帮我把风。 直到我哭的没有了眼泪,才慢慢的扶着琥珀站起来。琥珀低声安慰我说:“娘娘,您别太伤心了,好在刚才玉妃娘娘说了,二小姐性命无忧。这也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我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声音沙哑的说:“走,我们去看看雪青。” 琥珀本是不同意,毕竟,雪青将要被处决,此时我去,有些敏感。可是也正是因为如此,靳旬的命令不可能违抗,我也只能去送它一程。想当初,它来到这个世上,就是我和哥哥陪着马把式接生的。如今它要走了,我怎么能够不去看看它。 一路小心翼翼的倒了关它的马棚。它好像还不知情,还在里面悠闲地吃着最后的干草。里面没有人看守,我让琥珀等在门口,独自走了进去。 雪青看到我,欢快的发出一阵马嘶,“哒哒”的踢着地面,像个孩子一样,眼睛放光。 我眼中含着泪走到它面前,它想要亲近我,可是嘴上的缰绳被困在一旁,它自来都是放养的,那里受过这种拘束,任性地想要挣脱,大眼睛看着我,满是委屈。 我忍不住,伸手解开那绳索,它欢快的蹭着我,这种亲近,更让我心里说不上来的一股悲凉。 “雪青,你可知道,你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我在它耳边,哭着说。可是它的眼睛还是那么干净。似乎看到我的眼泪,它也有些心疼,轻轻地蹭着我,像是在安慰我一样。 想着它从哌哌坠地时候还站不起身子,我和哥哥守了一个晚上,现在还记得,它终于站起来时,我们两个激动的心情。不过数年,它就要彻底的离开我了,看着它懵懂的样子,我只有心疼。虽然怪它伤了欢儿,可是此时却根本无发生气。我抱着它的脑袋,低低的哭着告别。 “皇贵妃娘娘怎么屈尊到了这马棚里?”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我勐回头,一个把式打扮的女子站在身后。她手中拿着一把刀,我心里一惊,把雪青挡在身后。 “你是何人?”我警惕的问,眼睛看了看不远处的门口,琥珀似乎也发现了这边的动静,忙朝这边走来。 那女人脸上露出一抹阴森的笑容,哼了一声,却举着刀扑了过来。 我这才发现,她不是奔着雪青,而是奔着我来的。我拉着雪青,躲闪不迭,她已经举着刀近在眼前。琥珀把腿往这边跑,见如此情景,抓过一旁的水桶砸了过来。不偏不倚,正砸中举刀的女人,那女人一下子摔了一跤。 我忙连滚带爬的躲到一旁,敢要逃跑,脚下一绊,重重的摔在地上。雪青挡在我面前,隔开那个女人。只听那女人急沖沖的骂道:“你个畜生,赶紧让开,这恶毒的女人今天自己撞到我手里,我一定要杀了她!” 正文 第七十九章 移龙换凤 雪青虽然是个畜生,但是它的心,比人还要透彻。行兇的女人被它拦住,我听着那女人的声音有些耳熟。来不及看清女人的长相,琥珀已经冲到我身边,连拉带拽的把我从地上拖走,我感觉肚子一阵剧痛。眼睛已经被流下来的冷汗遮住,一片模煳。 第103页 “来人!快把这个不要命的东西抓住!”杜来得听到声音赶了过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冲过来几个人,把那女人按在地上。 “娘娘!”琥珀的声音在我耳边,却像是从天边传来,我喘息着,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我捂着肚子,脸上已经被冷汗和眼泪铺满。 “快!娘娘怕是要生了!”在琥珀一声尖叫,杜来得跑了过来。 “琥珀姑娘,这可如何是好?”杜来得也乱了手脚。 “如何是好?还能如何是好!”琥珀因为心急,也没了往日的规矩,嚷道,“还不快把娘娘送到那边的屋里,快些去宣太医,公公,您快去回皇上啊!” 杜来得忙点头,吩咐一旁的小太监手忙脚乱的把我从地上扶起来,我痛的说不出话,浑身发抖。真相直接晕过去,琥珀却在我耳边反覆的说:“娘娘,您要撑住啊。千万不能睡,睡着了,孩子就没命了!” 孩子,我感觉自己的身子比灌了铅还要重,几个太监才把我送进一旁的小屋,放在床上,琥珀记得两眼通红。 “你们快去叫孙婆婆过来,就说娘娘快生了!”琥珀看着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虚弱的拉着她的手,说:“快……想办法,通知兰霜。孩子……女儿……怎么办……” 琥珀被我一语惊醒,惊讶的捂着嘴,半天她点点头,说:“孙婆婆来了我就去。” 孙婆婆是兰霜为我找的稳婆,我们的计划,她是知情的。事发突然,我的心一直提着,看着门开了,孙婆婆走了进来,琥珀忙转身跑出去。 “孙婆婆,拜託您了!”我恳求的看着她。孙婆婆给我擦了擦头上的汗,点点头。 孙婆婆是个哑巴,她转身对跟着的宫女比划着名,几个宫女忙去准备起来,等她们准备好了东西,孙婆婆脱去了我被血浸透的衣服。 经过这场心惊肉跳,我已经没有了力气,躺在那里,根本无法用力。 孙婆婆稳婆几十年,已经见了太多,她从一旁的一个盒子里拿出一块褐色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掰开我的嘴,塞了进去。 “娘娘,您咽下去,这时人参干,吃了能吊起来精神的!”一旁的一个宫女替孙婆婆解释,我却连吞咽的力气也没有了。 一群人急的团团转,孙婆婆脸上也见了汗。 这时,门开了,琥珀愁眉苦脸的走了进来,看了一眼孙婆婆,我虚弱的眯着眼睛,却听见她说:“皇上不放玉妃过来,说是庄妃性命垂危。这可如何是好?” 孙婆婆比划着名,琥珀哪儿有心思去猜,一旁的一个宫女解释道:“孙婆婆说,如果再耽搁,孩子怕是不行了。” “那就快些接生啊!”琥珀着急的说。 孙婆婆嘆了口气,指着我,摇摇头 。 宫女说:“娘娘先走用不上力气,我们也束手无策。太医可曾过来了?” “在路上。”琥珀说着,转过头去,抹了一把眼泪,一跺脚,说,“我去去就来。” 我咬着牙,试着用力,可是一切都是徒劳,我的身子实在是太虚了,根本没有办法。 孙婆婆用尽她一切手段,可是却毫无效果。甚至那人参干还在我嘴里含着。 我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模煳,人都是重影的。我在才发现,靳旬竟然一个人也没有派来。想着刚才在干平殿里他为了欢儿急的团团转,我心里失落到了极点。眼泪顺着眼角绝望的流着,我的唿吸越来越艰难。 孩子,我的孩子!我心中哀嘆。难道我的孩子终究是活不下来的,这就是我的命吗? “快让开!”突然,一道碧色的身影闯了进来,但听声音,我已经听不出任何差别。手被人拉了起来,虎口被针刺入。我痛的皱起了眉头,紧跟着,那身影在我眼前一晃,胸口被一根长针刺入。我只觉得胸口淤堵的一团东西被刺穿,长出一口气,我神志有些清晰起来。 “我再下一针就是透支你的身体,若是一个时辰你生不出来,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你了。”一个好听的女人的声音传入我耳中,我咬牙点点头,却没有说话的力气。 一个二尺长的银针量在我眼前,对准我的肚子斜斜的刺入,一阵剧痛,我惨叫出声。孙婆婆已经是两眼是泪,强忍着悲痛,为我接生。 好在,天不亡我,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听到了孩子微弱的哭声。我虚脱的闭上眼睛。 “快,把盒子拿来。”一个冷静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我虽然睁不开眼,却知道,那是宇文泽的声音。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弱,耳边一阵忙乱。琥珀抽泣着跪在我身边,拉着我的手,一声声的唤我。 “把这个给她塞进嘴里,不能咽,就给她用嘴吹进去。”那个女人的声音命令着,琥珀听话的照她说的做了。 我眼前彻底黑了,人却还有意识,我听到,门外传来太后焦急的声音。 “是男是女?”她紧张的问。 一个宫女说道:“恭喜太后,是个皇子。” 紧跟着,门被打开,我感到一阵风扑向我,耳边听见太后怜悯的哭声。 “梦儿,你吃苦了。”太后动情的说着。 我百感交集,却根本动弹不得。 “太后娘娘,娘娘生产辛苦,怕是一时醒不过来,您还是先回景灵宫吧。”说话的是琥珀。 太后嗯了一声,说:“快给哀家看看我的小皇孙。” 太后高兴的声音毫无顾忌的在我耳边不断传来,如不是孩子哭了,太后恐怕早就忘了我这个刚刚生产还剩半条命的母亲。 “这屋子如此简陋,孙儿怎么能呆。快让奶娘把孩子抱走。”太后嫌弃的说,“快去让人通知皇上,让他赶紧过来看看。梦儿豁出命去为他生下皇长子,他竟然还在陪着那个狐狸精!” 太后可能以为我什么也听不见,却不知道,我听得清楚,她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刀子,在我心口一下下的刺着。 孩子被奶娘抱走了,屋子里彻底安静了下来,我心中悲痛,可是却无力发泄,终于,在钻心的痛苦里,我晕了过去。这时最好的解脱。 再次醒来,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浑身像是被撕裂了一样的痛。周围已经被收拾的利索了,摆设也被换了,不在如之前那般简陋。 靳旬正和太后坐在一起,看着怀中熟睡的孩子,我用眼睛寻过去,他们注意力全在孩子身上,根本没有发现我已经醒了。 琥珀站在我旁边,我使了个眼色,她慢慢俯下身子,我问:“我的孩子,在哪儿?” 我的声音很小,琥珀却身子一怔,看着我,嘴贴着我的耳边,说:“您放心,公主已经被安全的送出了宫。外面有人接应,不会委屈了她的。” 我听她这么说,心里却更加悲痛。我对这个孩子唯一的印象,就是她刚刚离开母体时,那虚弱的哭声。早产的孩子,何其虚弱,稍有不慎,就会夭折。可是此时,我却不能显露出担忧,靳旬敏锐的发现我和琥珀耳语,朝着我们走了过来。 第104页 “梦儿,你醒了。”靳旬走到我床边,眼中带笑,贴心的问。 我看着他,不禁所有怨气涌上心头,冷笑一声,虚弱的说:“庄妃妹妹可好?” 太后也跟了过来,听我如此问,眉心一皱。 靳旬倒是知道我这话的意图,抱歉的坐在我身边,拉着我的手,说:“事发突然,朕一时煳涂。当时庄儿也是命悬一线,朕承认,朕疏忽了。” 我费力的把手从他手中抽出来,惨惨的扯出一抹笑容,说:“既然庄妃妹妹命悬一线,皇上还是去陪她吧。梦儿这里,不老皇上费心。” 靳旬看了一眼太后,太后眸子发冷,语气强硬的说:“平日里皇上对梦儿千般宠爱,想不到,关键时刻,竟然如此让人寒心。皇帝也不要怪梦儿,毕竟鬼门关上走过一遭,她心中的委屈,皇上应该明白。” 靳旬自知理亏,不敢反驳,低头坐在我床边,我对上他的眸子,撇过头去。 不管我是彭语梦还是范静庄,此时若是不对靳旬冷眼相向,才不是一个正常人的反应。当我费尽全力,几乎赔上性命之时,他竟然把兰霜和所有太医都留在了另一个女人身边,即使那个女人是我的妹妹,我已经不能释怀。难道,我的命,真就那么不值钱吗? 气氛有些尴尬,太后却没有出面调和,她抱着孩子坐在一边,火上浇油。 “哀家的孙儿命就是大,真是九死一生。只是可怜了你娘亲,为了你,损伤了身子,日后,怕是不能再给你添弟弟妹妹了。” 靳旬脸上下不来,他再次拉起我的手,我再次甩开他的手。 正文 第八十章 太多想不通 我因为坐月子,不能挪动,只能在这小小的马棚旁的小屋里待着。琥珀贴心,为我把这里收拾的妥帖,我围着被子坐在床上,倒觉得,这里比朝露宫的内室更舒适。靳旬自从那日被我在太后面前弄得下不来台,加上欢儿的伤情还未明朗,他每日只是来我这里例行公事似的看看孩子,便离开。几次想跟我说些什么,我心中带着怨气,也都是把他生硬的拦住了。 太后每天派人给我送各种补品,几日下来,我的精气神已经恢復过来。只是四下无人的时候,我还是想念我的女儿,特备是看着一旁摇篮里那个陌生的男婴的时候,女儿虚弱的哭声不断的在我脑海里迴荡。 “娘娘,月子里不能哭,伤眼睛。”琥珀为我擦着眼泪,小声的说。 那日,她去求靳旬,靳旬不应,无奈之下,她只好去孤岛,找来宇文泽。 宇文泽命令绿萝为我扎针,这才保住了我们母女的性命。而我的女儿,也被宇文泽掉包带走。我心中悲痛之余,更对宇文泽生出一丝恐惧。 “如此仓促之中,宇文泽哪里找来的这个孩子?”我问琥珀。 琥珀摇摇头,说:“宇文公子那日好像早有准备,我去的时候,船就在岸边,一上岸,就看到他和绿萝站在那里了。玉妃娘娘不也说过,当初主意就是宇文公子出的,只是奴婢也觉得惊讶,哪里就这么刚好,如此迅速就找到了合适的男婴。” “看着孩子的样子,不像是足月生的。”我看着一旁睡得香甜的男孩儿,说。 琥珀点点头,说:“宇文公子说,这孩子比公主就早了两天出生。” 可怜的孩子,我心中怜悯之情泛起,问:“你可知,这孩子的母亲是何人?” 琥珀摇摇头,说:“宇文公子嘱咐过,不要咱们打听。我想他是怕您知道的越多,对孩子的感情越复杂,越容易露出马脚吧。” 我长嘆一口气,点点头。 兰霜这几日还在照顾着庄儿,她刚刚小产,也要坐月子的。我总是把太后给我的补品,让琥珀给她分过去一半,可是每次却都被送了回来。 “听宫人说,庄妃娘娘听说您同日生了孩子,竟然哭闹起来,还在皇上面前说,是您的孩子索了他孩子的命。,奴婢担心,你们姐妹之间恐怕间隙越来越难以弥合,别还未真相大白,你们之间就出了事情。”琥珀担忧的跟我说着,虽然句句在理,可是我还是无法接受。 淡淡的说:“欢儿遇到这种事情,一时绕不过弯来,也是难免的。如此抱怨的话,也不过是一时情绪难平。你要告诉兰霜,好好照料她才是。” 琥珀点点头,把一旁的燕窝粥端起来,用勺子搅了搅,送到我嘴边。 因为皇长子的出生,我趁机救下了雪青的性命,只是靳旬还是对它伤了欢儿耿耿于怀,把它送去了山上的庄园马场,和那些受伤犯错的马儿同伴。至于向我回刀的宫女,却没有它那般幸运,在我醒来之前,已经被乱棍打死在外面了。 我虽然没有看清她的脸,可是她的声音我是认得的,她就是为我养了十几年雪青的叶丹儿,叶晗儿的姐姐。 琥珀对我说,这间屋子,原本就是叶丹儿住的地方。收拾的时候,她找到了一封血书。那是叶晗儿临死之前托人给她送来的,上面写着的,无非是她的死全是因为我,嘱託叶丹儿为她报仇云云。 看到这封血书,我有些自嘲的笑了笑,亏我还自作多情的以为,她要杀我,是和果儿一样,为主寻仇。 知道了真相,我的心情稍微的有些宽慰,对于她死的自责,稍微有些缓和。 “在这宫里,我还有多少未知的敌人。琥珀,我现在觉得,能活着,就是老天对我最大的恩宠了。”我让琥珀端过烛台,将血书付之一炬,脸上苦笑着说。 琥珀忧心忡忡的说:“至少那个背后扔刀子的人,还没有找到。这皇宫,越来越危机重重了。” 我扔掉手上快要燃尽的血书,躺在床上,看着房顶,说:“明天太后要启程去红泥庵还愿,回来的时候,我想一定会带回来彭平心。宫里恐怕宁静的日子越来越少了。经过这一遭,我只想尽快的把范家的冤案翻了,然后出宫去和我的女儿团聚。” “娘娘,公主现在被宇文泽送出去了,奴婢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您如果出宫,如何去寻呢?”琥珀担忧的问。 我看着屋顶,说:“那就不妨问问宇文公子,我该去何处啊?” “哈哈哈!”一到黑影从樑上翻下,宇文泽爽朗的笑着,对我说,“想不到你竟然能发现我。” 我看着他,嘴角轻挑,说:“只怪这里太小,多个人,总是比朝露宫容易发现。” 我并非故弄玄虚,而是我的感觉,确实越来越敏锐罢了。 宇文泽抱拳说:“恭喜恭喜,皇贵妃如愿产下皇子。封后之日指日可待了。” 我看着他,似笑非笑道:“封后与否,全在皇上。本宫怎能左右。可是宇文公子又得了什么消息不成?” 宇文泽说:“难道你不知道,太后临行之前,定了归期。之后两天,就是最近的黄道吉日。” “你的意思是太后有意逼迫靳旬?”我不解的问,看宇文泽挑眉不语,我道,“只怕靳旬不会顺了她的意思。” 第105页 “可是皇长子已经出生,母凭子贵,到时候,彭家在前朝怎会放过如此大好的机会呢?你就安心的等着再次做皇后吧。” 宇文泽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递到我面前,我看了琥珀一眼,说:“这不是那日从琥珀身上拔下来的,彭语梦害我的匕首吗?当日被内刑司当做证物取走了,怎么又到了你手里?” 宇文泽点点头,说:“你说什么从琥珀身上拔下?这把匕首我从未离身。当日回北国,也是一路带着的。今天把它还给你,是想给你提个醒。想想你上次封后的结局,完事多加小心才行。” 我和琥珀互看了一眼,那日琥珀被伤的时候,他在去往北国的路上。回来之后各种混乱,这件事情,也一直没有向他提过。他只是知道,我宫中戒备森严是因为有人对我不轨,看他的样子,似乎今天才知道,琥珀被人刺伤的事情。 “宫中无人不知,你向来消息灵通,竟然会不知情?当日有人用绿萝引我,琥珀替我前去,路上被人刺中。你会不知?” 宇文泽摇摇头,说:“我确实不知情。虽然我对皇上太后突然对你的安全保护的如此周到有过疑惑,可是却不知道,其中详细的情景。那段日子,只忙着旁的事情了。” 我听他隐晦的说旁的事情,心中一动。被他提醒,我才想起,他当日差点儿害了我和我女儿的性命。 板着脸,说:“宇文泽,我问你,当日你教唆的,是不是欢儿?菲贵嫔只是一个替罪羊,是不是?” 宇文泽没有否认,他点点头,说:“我知道,你早晚会知道的。可是范静欢怎么会相信我?” “她当然不会相信你了。可是如果是靳奕,那就不同了。”我一语道破。 这些日子我思来想去,宇文泽何等人物,他向来知道自己尴尬的身份,行事总是透着谨慎小心。如此挑拨两国关系的事情,他又怎会自己行动。定是私下里透给一个在后宫多少有些势力且对彭家恨之入骨的人。而这个人,还要对范家上心。因为北国那边,哥哥的身份,毕竟是瞒不住了的。 而这个人的最佳人选,不用想也知道,就是靳奕。 宇文泽听我分析,赞赏的笑着点点头,说:“没错,只是我却忘了,靳奕对彭语梦的恨,绝对不少于对彭家任何一个人的恨。甚至说,他很彭家,就是因为彭语梦。” “所以呢?你是在为当日你弄巧成拙,险些害死了我变相道歉吗?”我看着他刺客说起来还有些懊恼的情绪,讪讪的问。 宇文泽点点头,说:“你接受吗?” 我看着他,说:“不接受。我永远无法容忍,你把我,欢儿,靳奕都当做棋子利用。宇文泽,你太冷血了。我真的很怕你。” 宇文泽眉头微皱,看着我,半天,却没有再说一个字。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琥珀忙凑到门口,宇文泽却已经翻到樑上,然后,从一旁的一个小气窗,穿了出去。 门开了,靳旬一脸倦容的站在那里。我看着他,他看着我,我从他眼中读到了一抹激动。琥珀请安,他看也不看,径直的走到我身边,也不说话。 近距离之下,我才发现,他的两眼通红,眼神滞讷,脸上更是带着醉意,得亏我的鼻子闻不到气味,否则,应该会被他熏死。 “皇上,您少做一下,奴婢去给你熬一碗醒酒汤过来。”琥珀见靳旬死死的盯着我,忙上前说。靳旬不耐烦的点点头,又摆手让她下去。 屋子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孩子在一旁依旧睡得香甜。 正文 第八十一章 母子相隔 “皇上怎么喝了这么多酒?”我看着靳旬摇摇晃晃的朝我走过来,坐到我床边,看着我不说话,我尽量保持微笑的看着他,问。 靳旬盯了我一会儿,说:“你生了个儿子,这么大的喜事,我不应该喝点酒庆祝一下吗?” 他这话让我有些发毛,他虽然面带笑意,可是我还是觉得他的话让人那么不自在。我不禁向后躲了躲,他却一把把我抓住,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我的脸,冰凉的指尖,沿着我的下巴划过。 “皇上,你这是做什么?”我怯怯的问。 “朕在想,要如何奖赏爱妃的功劳。”靳旬说着,离我越来越近,他吐出的气扑在我的脸上,我却僵硬着身子,不敢躲闪。 “为皇家延绵子嗣是臣妾的本分。不敢求奖赏。” “呵!”靳旬听我这么说,冷哼一声,说,“可是太后可不这么看。太后只怕我对你的奖赏不够呢。” 我这才明白,他的怨气从何而来。原来是因为太后的施压。自从我生了个男孩之后,太后一直逼着靳旬立我为后。靳旬一直没有明确的表过态,不过从今天的情形看,他是不愿意的。 “臣妾是皇上的妃子,后宫是皇上的后宫,皇上何用却在意别人的说法呢?”我感觉靳旬抓住我胳膊的力道越来越重,我只想让他放过我。 靳旬冷笑道:“梦儿怎么这么小心?你费了这么多心思为朕生下皇儿,朕怎么能够不奖励你呢?封后的摺子朕已经给太后送去了,只要怹加盖印玺,你便是朕新的皇后了。以后,你就是后宫名副其实的主子,居正宫,同鸳殿。这不是你一直盼望着的吗?” 我听出他语气中的嘲讽之意,心里有些不快,看着他醉醺醺的样子,我冷冷的说:“臣妾志不在此。皇上如果不愿意,臣妾决不强求。” “不强求?”靳旬笑道,“不过半年多的光景,梦儿志向就变了?当日朕初登大宝之时,梦儿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那我是怎么说的?”我试探着问。 靳旬醉眼迷离的看着我半天,却没有回答我,而是松开抓紧我的手,撑着床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走到一旁的孩子身边,伸手去抱熟睡的婴儿。 初为人母的本能,让我心里警惕,忙喊住他,说:“皇上,孩子在睡觉。” 靳旬却不回头,依旧没有停手,孩子被他用不舒服的姿势抱了起来,马上惊醒,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还那样软,在靳旬手里,像是一个布偶一般。 “皇上!”我顾不得月子里不能下床的规矩,一下子从床上下来,小心翼翼的站在他身边,生怕他手一松,孩子掉在地上,“皇儿并非足月生产,经不起这么抱着啊!” 靳旬斜眼看了看我,说:“七个月生的孩子,朕知道要如何照顾。来人!” 门被推开,杜来得领着一个嬷嬷走了进来,我认识她,她是王府里的老人儿,是当初我怀孕的时候照顾我的陆嬷嬷。靳旬见她进来,看也不看我,转身把孩子递给她,却对我说:“陆嬷嬷最会照顾这种未满月份出生的孩子。” 我一下子明白了他要做什么,忙拉住他的胳膊,说:“臣妾自己会照顾孩子。不劳嬷嬷费心。” “梦儿这话就说错了,你初为人母,身体又虚弱,孩子在你身边不妥。还是放心的交给陆嬷嬷照顾,朕才安心。” 第106页 靳旬说的决绝,不容我质疑,陆嬷嬷已经熟练的接过了孩子。早有准备,转身就往外走。那孩子虽然与我并无血缘关系,可是此情此景,我一下子想到了我那个未曾见过面的女儿,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我跪在靳旬脚边,恳求道:“皇上,臣妾求您了,不要把孩子抱走。臣妾可以抚养,臣妾身子好了。” 靳旬冷冷的看着我,却执意挥手让听见我哭喊不忍回过头来的陆嬷嬷离开。那男孩儿在她怀中哭着,我们两个的哭声混在一起,在这个夜里,凄凉的刺耳。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梦儿这又是何苦呢?不就之后,你就是皇后,后宫诸事都要劳你费心劳神,孩子,就让陆嬷嬷帮你照顾吧。” 靳旬说完,生拉硬拽的把我从地上拉回床上,我挣扎着,可是已经听不到孩子的哭声,靳旬强行为我盖好被子,在我耳边说:“你好好休息,放心,朕的骨肉,不会出一点儿差错。” 我泪流满面的看着他,胸口因为悲伤隐隐作痛,靳旬含笑看着我,在我看来,确实如此的残忍。本身,为了保住宫中的地位,我已经狠心的让我的女儿离开了我,如今,聊以慰藉的儿子,也被他生生的抱走了。带着怨恨,我看着他的眼睛,靳旬似乎在我眼中读懂了什么,神情一凛,起身要走。 我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用尽力气对着他的手咬了下去。我心中的恨,全都集中在唇齿之间,眼泪狂流,那股咸涩的血液味道,也无法缓和我心中的悲痛。 靳旬任由我放肆,一动不动的低头看着我,眼泪和着血在我舌尖蔓散。 “娘娘!”琥珀终于端来了醒酒汤,她一眼看到我这幅样子,忙把托盘放在一旁,沖了过来。 我慢慢松开靳旬,眼泪还未干,嘴上扯出一抹苦笑。靳旬若有所思的看着我,却也不说话。 “你好好的休养,封后的摺子一回来,朕就给你移宫。同鸳殿朕也给你收拾好,还有什么要求,你只管提来便是了。” 靳旬完全不顾及自己受伤被我咬伤的地方在流血,冷淡的说。 琥珀茫然的看着我,眼神一扫,才发现,刚才孩子睡觉的地方,已经空了。她看了一眼靳旬,却还是没有开口,低下头,把疑问咽了下去。 我靠在琥珀肩膀上,没有理会靳旬,靳旬端起那晚醒酒汤,喝了下去,对琥珀说:“再去弄碗安神汤吧,你们主子用得着。”然后,他头也不回的走出门去,全没了刚才进屋时蹒跚的样子。 琥珀心疼的把我揽在怀里,却说不出安慰我的话。 我呆呆的看着那张空了的小床,心痛的说:“老天爷一定是在惩罚我。我放弃了自己的女儿,老天让靳旬抱走那孩子,折磨我!” 这个夜,是我人生目前为止最长的一夜,没有安神汤,我睁着眼睛,看着屋顶,琥珀寸步不离的守着我。 第二天,毫无悬念,我的孩子被强行抱走的事情传了出去。一大早,瑛贵嫔得意洋洋的来看我。自从我生下皇子,来贺喜探望的人中,独独缺了她和海蓝的身影。海蓝自从那件事之后,对我心存芥蒂,不来也是情理之中,可是她如今出现,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姐姐,妹妹这几日忙,一直想来看看姐姐和小皇子,谁知道竟如此没有福分,晚了一步。也不知道小皇子此时好不好,离开了母妃,是不是也会睡不着呢?”她坐在那里,说着风凉话,不是发出刺耳的笑声。 我躺在床上不去看她,冷冷的对琥珀说:“本宫需要休息,闲杂人等以后不要放进来。” “姐姐怎么能这么说呢?妹妹可是一份好意来的。” “你的好意,本宫承受不起。如果没有旁的事情,你就回去吧。”昨晚的打击让我没有心情应付她,强硬的下了逐客令。 “姐姐,您何必动气呢?您现在在月子里,可不能这样。如果落下什么病根儿,可是一辈子的事情。听说因为这次意外,您已经不能再生了,如果再伤了身子,孩子还不能养在自己身边,岂不是得不偿失了不成?”瑛贵嫔言语刻薄,句句忘我心里戳,我狠狠地瞪着她,她依旧我行我素,毫不收敛。 “得不偿失也比某些人求而不得强得多。”终于有人开口打断了她刻薄的话,我看过去,海蓝和兰霜站在那里。 说话的是海蓝,她迈了一步走到瑛贵嫔面前,她们虽然都是贵嫔,可是海蓝特殊的身份,还是让她在宫里比瑛贵嫔更加硬气一些。 “我说怎么一大早就听见乌鸦叫,原来应在这里。好好地来看望娘娘就做些样子出来,何必如此刻薄的造些口业出来,也不怕折了自己的寿!”海蓝向来和瑛贵嫔不和,而且是那种毫无掩饰的不和,海蓝如此说着,眼睛却根本不去看瑛贵嫔。 瑛贵嫔气焰灭了一半,却还在强撑,冷笑一声,说:“说的倒是冠冕堂皇的,求之不得,也不是我一人求之不得!” “姐姐倒是人的清楚,知道说的是谁。”海蓝说着,挑衅的看着瑛贵嫔,讥笑的说,“求之不得有眼下的,也有长久的。有如此兴风作浪的功夫,还不如去好好想想自己的前途呢。” 瑛贵嫔一是语塞,兰霜也走了过来,她看着瑛贵嫔,说:“瑛妹妹出来不少时间了吧,赶紧回吧。就别在这里,自取其辱了。” 正文 第八十二章 杀鸡儆猴 瑛贵嫔在海蓝和兰霜面前吃了瘪,气沖沖的想要往外走。我本来不想跟她纠缠,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心中升起一股戾气。 “慢着!”我从床上坐起身子,琥珀忙让两个守在门口的宫女挡住了瑛贵嫔的去路,“本宫平日里一直想着后宫和和睦睦的,从不曾对低位的宫嫔有所责罚。不想瑛贵嫔似乎以为本宫皇贵妃的位置是个摆设。既然如此,瑛贵嫔不妨给本宫说说,以下犯上,在宫规里是如何说的?” 瑛贵嫔意外的转过身看着我,脸上写满了惊讶,正如我所说,我从不曾为难过任何人,如此这一次,她有些不知所措。 “宫嫔以下犯上者,责十杖,扣半年饷银。”海蓝饶有兴致的看着我,替瑛贵嫔回答。 瑛贵嫔瞪着她,又看着我,不知是惊讶还是恐惧,嘴唇发抖,却合不上了。 我对海蓝点点头,说:“看来燕贵嫔虽然入宫时日短些,却比瑛贵嫔对宫规记忆深刻。既然瑛贵嫔不记得,无法用宫规约束己身,那本宫今天就让你好好记得。琥珀,让人几下,十下,可别少了。至于饷银,咱们如今宫中不缺这三瓜俩枣的,就赏给瑛贵嫔治伤好了。” 琥珀忙应下,看着瑛贵嫔,说:“贵嫔娘娘,是奴婢送您去内刑司领罚还是让内刑司的人来这里呢?” 瑛贵嫔恶狠狠的看着琥珀,骂道:“你个该死的奴才,也敢这么跟本宫说话!难道这就不是已下发上吗?” 我为瑛贵嫔的智力感到无奈,笑着说:“琥珀是本宫的贴身侍女,她替本宫监刑,何来犯上之说?妹妹也是书香世家出身,竟然连这都不懂吗?看来是宫中琐事太多,让妹妹无心读书了,不如再加上三个月禁足,闭门思过。” 第107页 “你这是公报私仇!你们,你们诚心刁难我!”瑛贵嫔气的声音都有些发抖,指着我,说。 “公报私仇?”我冷笑一声,说,“难不成这点儿小事,本宫还做不得了?来人,不用去什么内刑司,拉条板凳,就在院子里,一下一下的给我报出数来,少一下,行刑之人加十棍。” 听我这么说,琥珀忙去外面叫来两个老嬷嬷,这两个都是平日里的粗使嬷嬷,粗鲁至极。她们有我的命令撑腰,有恃无恐,几下就把不停挣扎的瑛贵嫔制服,连条凳都没用个,直接按在地上。 “一……二……”一声声传进屋里,我闭上眼睛,冷冷的听着。 “这才是皇贵妃该有的额气势。”海蓝在一旁笑着说。 我睁开眼睛,看着她,她也正一脸笑意的看着我。 十下庭杖一会转眼就完了,兰霜出去一看,回来对我说:“这两个嬷嬷哪儿来的,下手太狠了。每个一两个月,怕是走路都难了。” “打也打了,罚也罚了,你去问她,从今往后这宫里的规矩,她可记得了?” 琥珀听我这么说,忙走了出去,转眼回来说:“瑛贵嫔,晕了。” 我看着一旁瑛贵嫔带来的宫女,说:“还不去找一顶二人抬,把你们主子担回去吧。” 自从我以彭语梦的身份醒来,从来不曾如此严苛过,如此一次,本来跟着瑛贵嫔趾高气扬的宫女,也怂了。她哆里哆嗦的应了一声,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瑛贵嫔的情形我虽然看不见,但是从兰霜刚才的话里,还是可见一斑。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宫里的女人带得越久心越歹毒了。”我长出一口气,对兰霜说道。 兰霜苦笑着嘆了口气,说:“被逼的。” 海蓝在一旁看着我们,若有所思,半天才说:“你经不似传言的那般为人。这点儿小事,也至于如此感慨?” 我看向她,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说:“刚才还多亏了你为我解围。这里谢过了。” 海蓝看着我,说:“你不用谢我,其实该说谢谢的应该是我。这些日子,我想明白了,你当日让皇上把我送到茯苓堂,却保住我的位分,其实也是在帮我。不管你是为了两国,还是为了别的什么,我总是不应该怪你的。” 海蓝向来快人快语,我也不意外她如此表白。笑了笑,说:“事情已经过去几个月了,妹妹能够想通,我也是欣慰的。” “只可惜,满星的死至今没有公断。抓住了霏昭仪投毒之后,皇上也没有再继续追究了。”海蓝说着,眼神有些黯淡,琥珀搬来绣墩,她和兰霜分别坐了。 我和兰霜互看一眼,心中有些歉意。其实满星的死,我们已经查明,只是碍于欢儿,不能说。 “好了好了。”兰霜出声打圆场,说,“日子还得往前看不是。过去的,就先让它过去好了。那个小宫女的死,我也听说了。海蓝妹妹心急,咱们都能理解。可是也不能抱着悲伤不放不是。” 海蓝点点头,说:“瞧我,本来是来探望皇贵妃的,说这些做什么?” 我们三个会心一笑,都将之前的话收了不说。兰霜看着我的脸色,说:“刚刚我去干平殿,看了小皇子,姐姐放心,他很好。有陆嬷嬷全心全意的照顾着。眼前,你还在月子里,一定不要想太多。” 有海蓝在旁边,兰霜的话只说了一半,海蓝也接茬说:“我们去的时候,小皇子睁着眼睛,眼神炯炯的,健康着呢,虽然小小的,但是却是个懂事的孩子。不哭不闹的和陆嬷嬷带呆着。” “皇儿养在了干平殿?为什么没有送到玉龙所呢?”我只当她们是在宽我的心,无心客套,开口问到。 “玉龙所离皇上太远了,皇上特地命令在干平殿的侧殿里,让他住在里面的。”海蓝说,“可见皇上对娘娘你还是捨不得的。只是碍于宫里的规矩,才不得不这么做。毕竟听说姐姐即将封后了,皇后以外的其他宫嫔的孩子都要送到玉龙所的。” 听她这么说,我心中明白,说来说去,靳旬的心思,我等凡人,只能胡乱猜。 正文 第八十三章 彭家得势 海蓝的话倒是提醒了我。靳旬那日的反应,可见太后对于扶我登上后位的事情,是不遗余力的。甚至有些逼迫。若是如此,真不知道对我是福还是祸。 “皇贵妃娘娘?”海蓝见我不说话,喊了喊我。我回过神来,笑着问:“怎么了?” 海蓝对于我的出神倒是没有在意,继续说:“刚才来的路上,听见有人说,北边好像打起来了,好像说,王爷还负了伤。我想,皇上可能就是因为这个,才不开心的。” 兰霜见我听得煳涂,知道我一定没有听见她们刚刚说的话,解释道:“昨天皇上一个人在同鸳殿喝了个大醉,出来的时候,因为门槛儿绊了一脚,还让人把那门槛儿砍了。我们在外面听说,皇上昨晚上一夜没睡好,对着杜公公发了好大的火儿呢。” 难怪他昨天一身酒气,这么看,也并不是全因为太后逼他封我为后的事儿。可是北境出了如此大的事情,昨天,宇文泽为什么只字未提呢?碍于海蓝再旁,我把这话压在心里,转头问兰霜,说:“靳奕是主将,主将负伤,战事如何了得?” “说你在月子里对外面不闻不问吧。主将负伤,自然要临时换将。彭将军和新进的武状元昨夜已经启程,赶过去了。” “千里的路,来得及吗?”我不疑惑。 兰霜点点头,说:“听说王爷虽然伤了,也刺伤了对方一个主将。” 琥珀端着茶点走了进来,我忙对兰霜使了个眼色。兰霜在我这儿知道了琥珀对靳奕的心思,忙闭了嘴。 可是海蓝毫不知情,说:“听说王爷伤的挺重的。皇上已经下旨,让就近的太守先去接应,王爷像是被送到别处休养了。” 我和兰霜同时看向琥珀,她眼圈儿红红的,摆点心的手在发抖。匆匆摆好,她头也不抬的走了出去。看样子,她早就知道了,刚才是哭过进来的。 琥珀出去,我们也没了顾忌,看样子海蓝知道的不少,我问:“妹妹可知,王爷哪儿受了伤?” “说是胸口偏一些,如果再几分,就刺穿心脏了。” “王爷身手了得,怎么会受如此致命伤?”兰霜好似随口问。 海蓝说道:“王爷身手如何我不知道,不过对方那个主将确实个不得了的人物。”她说着,压低了声音,小声的说,“好像是范家的大公子。逃命去了北国的。” “范经臣?”兰霜惊讶的喊出哥哥的名字,我也一时说不出话来了。 “对对对,就是这个人。”海蓝连连点头,看着我们,说,“两位姐姐为何如此惊讶,你们认得?” 还是兰霜反应快,忙说:“妹妹毕竟进宫时日短,不知道也情有可原。这个范经臣曾经是京城第一公子,无论武功学识都很了得。只可惜后来坏了事,本应已经死了,想不到,竟然逃了出去。我和皇贵妃难免感到惊讶。” 第108页 海蓝不疑有他,我心急如焚,却不能表露,只是问:“海蓝妹妹这些消息是从哪儿来的?” 海蓝这才发现自己说的太多,忙一副懊悔模样,说:“嫔妾知道,后宫不该过问前朝的事儿,还请姐姐恕罪。妹妹只是好奇,才……” 看她如此,我忙打断她,说:“妹妹无需害怕,本宫不怪妹妹就是了。只是这些话,妹妹出去,就不要再说了,若是被旁人听见,只怕又要无事生非。妹妹只管告诉我,你这些都是哪儿听来的?” “是……是我们竹燕国派去北国的使臣写信告诉我,让我提醒皇上的。” 难怪靳旬能如此快的做出反应,原来是竹燕国从中帮忙了。我看向兰霜,兰霜掐指头算着什么,再抬起头,说:“那这件事儿不是已经发生了好几天了吗?为何皇上昨晚才让彭将军他们前往呢?” 海蓝懵懵懂懂的摇摇头,我心中却猜到了八九分。太后逼迫靳旬立我为后,也不是昨日才有的事情。他一直对此没有回应,昨天却突然下了摺子,就可见一二了。定是之前海蓝告诉了他靳奕不敌之后,他一直在犹豫,直到昨晚军前又来了新的摺子。可见,前方战事不容乐观,否则,他也不会强忍着心中的不悦,选择屈服太后,安排彭宇森了。 “听说彭将军早就请命了,只是皇上一直没有答应。昨天好像前线的急奏报来,说是北国大汗趁着王爷重伤群龙无首的时候,有所动作。” 海蓝的话证实了我的猜想。和兰霜换了个眼神,她笑着说:“好了好了,前面的事儿,咱们几个妇道人家就别跟着掺和了,总之这几日皇上心情不好,咱们也都小心才是。姐姐还要多休息,海蓝妹妹,咱们也早些走吧。你不是说,还要去看看庄妃娘娘呢吗?” 海蓝听兰霜的话,忙站起来,说:“那娘娘你好好休息,今天咱们之前的误会也算消除了。妹妹心里也松了口气。改日再来看你。” 我点点头,问兰霜:“庄妃这几日可好了?” 海蓝想说什么,兰霜抢了一句,说:“都好了都好了。只是小产之后的小月子,有些心情郁结。不过娘娘放心,有嫔妾在,定会好好的照顾着。” 我知道,她说的不是全部实情,可是既然她不说,我当着海蓝,也不好多问,加上心中担心哥哥,毕竟刚才海蓝说了,靳奕也刺伤了哥哥。 看着她们离开,琥珀迟迟没有进来,我一个人坐在床上,心里翻来覆去想着哥哥的如今,究竟如何。想当初宇文泽大费周章的把彭宇森调到南境,就是怕哥哥的落在他手里,如今靳奕如此一则,还是把彭宇森招了过去。我当初不管愿意不愿意,受的苦,都白受了。 终于,琥珀进来了。她有些魂不守舍。我让她扶我躺下,她竟然愣了半天,才过来。 我看着她红红的眼睛,说:“你别担心,前方虽然条件艰苦,可是靳奕是王爷,他的待遇自然不同于其他的将士。刚才海蓝也说了,靳旬已经把他送到最近的城池休养。” 琥珀听我这么说,点点头,苦笑一下,说:“奴婢知道,王爷吉人自有天相。只是一时也不知道怎么了。在宫里这么多年,都没怕过,刚才竟有些害怕。” 我拉着她的手,问:“我一直没有细问过,你和靳奕究竟是什么情况?之前你说过,靳奕可能都不记得你,你这又是为何?” 琥珀坐在我床边,低头有些伤感,说:“既然娘娘问,奴婢也不藏着了。其实,奴婢不是寻常百姓入宫的。奴婢父亲,是先帝是皇子们的老师。” “皇子们的老师?”我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颜师傅?那,那你就是颜夕?小时候,喜欢夕颜的那个女孩儿?” 琥珀惊讶的看着我,半天点点头,说:“我是喜欢夕颜。娘娘怎么知道?” 我突然想笑,可是如今这气氛,我知道,不合适的。可是看着她,我还是忍不住,忙说:“你可知道,当日你逃跑之后,靳奕在书斋后面守了一夜,就为了等日出前夕颜花开的一幕。然后,他就把整个花圃一把火烧了,还差点儿因为这个,被先帝责罚。” 那件事情发生的时候,是我认识他一年以前,这些都是后来靳旬告诉我的。 琥珀看来也不知道,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我,说:“当日王爷救我跑了出去,我一直朝着父亲流放的方向跑。可是却遇到了拐子。被拐子插了草标在街上贩卖。好在我命还不错,被一对儿路过的夫妇救下了,当女儿似的养了三年。后来他们死了,我一路漂泊回了京城。举目无亲,正好遇到宫中在民间选宫女,我便再次进了宫。可是,物是人非,再见靳奕的时候,他已经不认得我了。” “你比靳奕大几岁?”我想着之前靳旬给我说这段故事的时候,我的印象里,那个叫颜夕的女孩儿,总是一个小不点儿的样子,可是看着琥珀,我有些困惑。她总是给我一种成熟异常的感觉。 “奴婢比王爷小两岁。”琥珀回答,这么说,她竟然二十刚过。 “真是无巧不成书。想不到靳奕曾经心心念念的颜夕,竟然就在这里。琥珀,你就没有提醒过他?”我有些感慨的问。 琥珀摇摇头,说:“奴婢觉得,王爷不会记得我。” 我看着琥珀,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她。告诉她,靳奕府中院子里,种着一片一片的夕颜。可是转念,我打消了这个念头,正如琥珀所言,物是人非,靳奕也早已娶妻纳妾,而且如今的琥珀,也早就不是当年的颜夕。 如果有缘,他们的故事可能还会继续。可是如果此时我空给琥珀一抹希望,只怕会弄巧成拙。 我们两个都不说话了,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安静的尴尬。还是我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一会儿你找个机会去找一下宇文泽,让他找个时间来一下,有些事儿,我还是得当面问清楚。” 琥珀点点头,起身准备离开,然后又停下来,说:“奴婢这就去,只是求娘娘,若是皇上来了,求您问问他,王爷,伤的如何。” 正文 第八十四章 封后的原因 靳奕和琥珀之间的过去,我算是弄清了。只是靳旬当初跟我说起来的时候,也没有太多详细的东西。我也只是知道,靳奕从小顽皮,颜师傅又是个固执的老头,从来不管他是不是皇子,总是对他一阵教训。顽皮的靳奕总是想方设法跟老师傅作对,有一次,下课又被颜师傅留下,他竟然用火,烧着了老师的鬍子。 然后,他还来不及幸灾乐祸,竟然被女扮男装跟在父亲身边的装书童的颜夕,扇了一记耳光。没想到,靳奕竟然被她打服了,从那以后,还真就乖乖的上课。只是,好景不长,一年光景,颜师傅因为得罪了先帝,被判了流放,颜夕也和一众家人被关起来,准备官卖。靳奕莽撞出了名,一个人跑到关押的地方,竟把她救了出来。 其中细节,靳旬并没有告诉我,只是他曾经感嘆说,靳奕此生只怕过两个女人,一个是我,另一个就是颜夕。 第109页 “朕还以为你睡着了,怎么瞪着眼睛睡觉?”靳旬照例来看我。我正想着琥珀的事情发呆,他一开口,吓了我一跳。 “皇上可是来兴师问罪的?”我没好气儿的说。 靳旬一脸莫名,问:“你做了什么?朕为何要问罪?” “瑛贵嫔以下犯上,对臣妾不敬,臣妾今儿早上,依宫规,打了她十杖。皇上不知道?”我故意一字一顿的向靳旬坦白。 他哈哈一笑,说:“既然梦儿说,她以下犯上,又是依照宫规行事。朕怎会怪罪。梦儿是马上要做皇后的人,责罚个把宫妃,还用如此小心吗?” 他的态度,全然不似昨晚,好像一夜之间,他全忘了。我心中不快,脸上也没有笑容,冷冷的说:“皇上圣明。臣妾还以为瑛贵嫔动不得呢。” “宫妃不尊上位,就是天大的错。梦儿这是替朕整顿后宫,也是你职责所在。朕不会拎不清的。”靳旬说这,好像根本看不出我不高兴,慢慢的坐在我身边,拉着我的手,说,“太后加盖印玺的封后摺子,应该就在路上了。不日,梦儿就是朕的皇后了。以后后宫,还得梦儿来掌管,你只管放手去做,朕绝不怪你。” 我侧脸看着靳旬,他神情坦然,精神似乎也不错。我想问他北境的事儿,可是话到嘴边,却没有勇气开口。毕竟,此事上,彭家又一次压过了他,若是我现在提起,只怕又要担一个居心叵测的罪名了。 靳旬见我欲言又止,却意外的主动提起:“你可听说了,六弟阵前负了伤。朕已经下旨,你哥哥赶了过去。六弟的伤稍好一些,就会回京,到时候,北境安稳,还是要依靠你哥哥。” 我装作不知情的样子,问:“列王向来功夫了得,何人竟能够伤的了他?” “最强的矛遇上最强的盾,总是两败俱伤的。伤他的人也被他伤的不轻。最新的军报,也不知道对方的情形。”靳旬隐去了哥哥的名字,我不知道他是何用意。只是那句伤的不轻,让我心惊肉跳。靳奕的功夫我是知道的,哥哥的功夫和他几乎旗鼓相当。两败俱伤,听说的靳奕的伤情,对哥哥的情况,我也大概能够猜到。 靳旬见我脸上阴晴不定,忙说:“你放心,对方最强的将军已经负伤,一时不敢妄动。加上你哥哥的威名,听说他已启程,北国那不安分的大汗就退了。可见,彭家军威名不是虚得的。” 他显然误会了我的心意,不过做为彭语梦,我也不好反驳。 看着靳旬如此委曲求全的样子,我一时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得岔开话题,说:“皇上昨儿把皇儿抱走之后,他可曾哭闹?臣妾出不了屋子,也不知道,他现在好不好。” 靳旬点点头,说:“你放心,他很好。对了,朕这次过来,是要跟你商量一下,皇儿的名字。毕竟,他是朕的长子,名字不能含煳。” “取名不是需要天鉴司算一下吗?算出来,皇上觉得好的,只管用便是。”我说着,靳旬把一张纸递到我手里,我撑着身子做起来,他让我靠在他胸前。 那张纸上,写满了名字,我一个个看去,都是极好的字。只是每个名字,都是回字打头,一个回字,让我想起了那个总是不时闯入我脑子里的孩子。如果说起皇长子,那个叫回圆孩子才是靳旬的长子吧,可是靳旬却像所有人隐瞒了他的存在。想到那孩子看着我时候的笑脸,我心中总是暖暖的。 我曾经想过要向靳旬提议,把绿苑和回圆接回宫里,可是每次话到嘴边,我又犹豫了。我喜欢那个孩子,可是,皇宫毕竟兇险,也许留在外面,才是对他最好的安排。由他,我又想起了我的女儿,心头针扎一样痛,不知道,那孩子,可取了名字没有? “回言这个名字不错。读起来,也好听。”我沉默太久,靳旬有些奇怪的看着我,我忙随手指着,说,“皇上觉得如何?” 靳旬看了一眼,说:“梦儿喜欢就好。回言,就这个了。” “这个名字,男孩儿女孩儿都可用。”我心中想着,嘴上竟说了出来。 靳旬听见我这么说,笑道:“那要不要换一个,把这个,留给咱们以后的女儿?” 我一愣,低下眼睛,女儿的哭声又开始折磨我。靳旬误会了我的意思,他把我拥在怀里,说:“这次生产,梦儿的牺牲,朕知道。太医虽然说你的身子不宜再生,可是日此还长,你也还年轻,朕相信,会有奇蹟的。” 我抬起头,看着他,他眼中竟然毫无破绽,好像都是真心的似的。我识趣的没有戳穿他,靠在他胸口,说:“皇上金口玉言,臣妾先谢过了。” “梦儿要做皇后了,怎么对朕也客气起来了?”靳旬笑着在我耳边说。 他再次提到封后,我想起他昨夜和此时判若两人的态度,心里总有些不安。昨晚他提到过,彭语梦觊觎皇后之位,早在半年多以前。那时候他坚持着自己的立场,没有让她得逞。可是如今,竟然如此痛快的答应了太后的意见。其中,除了彭家如今在北国的威慑之外,是不是还有些别的什么原因呢?我知道,在他这里,我永远不可能得到答案。这么想着,我又有些沮丧无力起来。 靳旬总是能够敏感的察觉到我的情绪,他看着我的脸,关切的问我:“你可是累了?” 我顺势点点头,说:“今天一大早起来,就被瑛贵嫔闹了一通,刚说睡会儿觉,皇上就来了。此时,臣妾确实有些乏了。还望皇上赎罪。” 靳旬温柔的贴着我耳边,说:“既然累了,就好好休息便是。朕也要去干平殿看看奏摺。外面还不知道朕封后的消息,今天早朝,一些大臣,还替你请命呢。” 他说着,慢慢地扶着我躺好,贴心的为我盖好被子,温柔的说:“你好好休息,朕晚些时候再来看你。对了,怎么不见你贴身的琥珀?” “想来是趁着臣妾休息,她去朝露宫取东西了。不碍的,外面还有比心她们守着。”我忙替琥珀解释。 靳旬点点头,说:“你安心的坐月子。封后大典,朕就安排在一个月之后。到时候,真希望你健健康康的和朕站在一起。让天下人都知道,朕为他们选择了一位最好的皇后。” 看着靳旬离开的背影,我嘴角的弧线慢慢收起。 如果没有这场战乱,如果不是彭宇森和彭家军对敌国的威慑,他可还会选择彭语梦做他的皇后呢? 女人,在他看来不过是维持至高无上权力的工具,真不知道,有朝一日,若是彭家没有了利用的价值,我又将面临什么样的结局? 不过,我还有一点不明白,连海蓝都知道,与靳奕对阵的是范经臣,他为何还要隐去哥哥的姓名?范家,对他究竟有什么意义?明明已经绝情到屠灭满门,为何又总是不时露出不舍的情谊?如今,彭宇森已经到了北境,他完全可以授命与他,攻打北国,剿灭范氏余孽。对于一个事实权衡的皇帝,这件事情,我真的看不透他的用心。 第110页 琥珀回来的时候,我还没有睡着,脑子里翻来覆去,全是哥哥和靳奕对战的样子。他们两个,向来关系还是不错的,难道真的是战场之上无私交?为何如此两个人,要打的两败俱伤? “娘娘,宇文公子让我告诉您,他这些日子不便外出,恐怕短时间内,无法过来了。”琥珀小声对我禀报着。 我心中越发觉得事情严重了,竟然连宇文泽也退缩了。难道说,北国的战事已经连累了他?我把心中所想,问琥珀。 她摇摇头,说:“我看宇文公子是故意躲着您。他和绿萝在孤岛上自在着呢,根本没有北国打了败仗的沮丧。” 宇文泽的所作所为,我更加煳涂了,按琥珀所说,他一定别有用心。 正文 第八十五章 妹妹上位 天气慢慢的热了起来。我本来应该是秋季生产,秋天凉爽爽的天气坐月子。这下倒好,还未出月子,人都快热出痱子了。 琥珀给我身上涂满了去痱子的膏子,清凉凉的。 “再熬几天,就过去了。”琥珀擦着手,说,“听说同鸳殿现在正大兴土木呢,地底下专门挖了个冰室,避暑极好。” 我嗯了一声,伸手要去拿一旁的绣活,琥珀忙咋唿道:“我的姑奶奶,您不能动。月子里不能动针线。这是规矩。” 我郁闷的看着她,说:“这么多日子了,我真的都快呆傻了。满脑子惦记着我的孩子,心里,总是堵得慌。” 琥珀把绣活收了起来,说:“那也不成,再说了,陆嬷嬷前儿不是还带着小皇子过来请安吗?” “那是我的孩子吗?”我哀怨的瞪了琥珀一眼,说,“我想知道,我女儿去哪儿了!” “您小声点儿。”琥珀警惕的说,就差伸手把我的嘴捂上了,“这里不比朝露宫,隔墙有耳。” 这时,比心在外面敲门,琥珀过去,之间章吉月一脸急躁的站在那里。见她开了门,一把推开挡在她前面的比心,说道:“我有急事要见皇贵妃。” 琥珀看看我,我虽然不喜欢章吉月,可是见她如此着急,太后又不在宫里,为了面子上的和平,我也只好点点头,让她进来。 “妹妹这是怎么了?这么急沖沖的?”我问。 章吉月草草的想我福了福身子,说:“宫里出大事儿了,皇上要封庄妃为庄贵妃,旨意已经下来了。当时太后娘娘离宫的时候就嘱咐过,让嫔妾和玥贵嫔盯着,不让那女人作妖,接过还是防不胜防。眼下皇上旨意已经下了,还请皇贵妃拿个主意。” 这个消息倒是有些突然,我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靳旬昨儿晚上还来我这里看过我,当时并未开口想我提过。 面上我也跟着着急,忙说:“这可如何是好。宫里贵妃之位何其尊贵,怎能让她得了去?太后娘娘回来,一定又要大发雷霆了。” 章吉月见如此,好像反倒放了心,说:“娘娘说的极是。这下,宫中可就乱了。她算是什么东西,竟然成了贵妃。” 她的话让我心中有些膈应,冷了脸,说:“妹妹说话要注意分寸,不管如何,皇上旨意已经下了,她至少现在已经是贵妃,比妹妹位分高得多。这话,你在这儿说,传出去,本宫如何自处?” 章吉月倒是没被我的态度震到,她一直有太后撑腰,对我,也只是表面的尊重罢了。如今更是讪讪一笑,说:“皇贵妃姐姐说的极是。可是,太后还在呢,贵妃以上的册封,需要怹加盖印玺才行。” “既然如此,妹妹急沖沖的找我做什么?难不成本宫月子还没出,就要出宫去求太后吗?太后远在红泥庵,就是求来了,恐怕黄花菜都凉了。” “太后过马上就会回宫,姐姐不知道吗?顶多两天。妹妹只求姐姐,拖延两日。说句冒犯的话,那女人长得像谁子不用说,若是被她迷惑了皇上,咱们,可都没有好日子过了。姐姐刚刚准备封后,她就撺掇着皇上抬位分,只怕日后,姐姐这皇后,也能被人谋得了。” 章吉月越说越放肆,我冷冷的看着她,嘴角微微一笑,说:“妹妹的话,本宫不懂,也不想懂得。如今逆天是不可能了。既然妹妹说了,太后将要回宫,本宫倒是不介意驾前请罪的。” 章吉月被这突然转变的态度弄得一愣,只听见外面一阵嘈杂,比心进来,说:“皇贵妃,新进的庄贵妃娘娘来给您请安了。” 章吉月愤愤的瞪了门口一眼,我让她退在一旁,说:“让新贵妃进来吧。” 只见欢儿一身艷丽,满面春风的走了进来,看到章吉月,得意的一笑,说道:“想不到佳昭仪这么快就来替本宫给皇贵妃报喜来了。” 章吉月轻蔑的冷哼一声,却不得不低头请安,道:“给庄贵妃请安。”突然她好像得了什么灵光,脸色缓和了一些,继续说,“嫔妾想着,庄贵妃也还在月子里,不宜出行,没想到,娘娘这么快就出来了。您呀,别怪嫔妾多嘴,这月子里乱走动,若是伤了筋骨,吹了风,落下一身病,可怎么了得?” 她的话起了效果,欢儿脸色一凛,她的月子跟我的不同,毕竟刚刚失了孩子,如今又被揭了伤疤。她的心情,我懂。 “佳昭仪,这里没你什么事儿了,本宫和贵妃有些话说,你先退下把。” 虽然厌恶章吉月,可是,毕竟她是太后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我还不能不帮她一把。 章吉月却不知死活,似乎被煳涂油蒙了心,还在继续说:“早知道娘娘不在意这个,嫔妾就该和众姐妹去流芳台给新贵妃请安道喜呢。” “本宫自然不在意这个。”欢儿看着他,笑容有些僵,眼中透着隐隐的愤怒,说,“佳昭仪没有福气怀上皇上的孩子,自然不知道,其中的规矩。只是,本宫话说到这里,日后恐怕佳昭仪这辈子,没有这个福气了。” 我惊讶的看着欢儿,她这是明目张胆的威胁,毫无顾忌。难道靳旬对她的宠爱,已经让她如此有恃无恐了吗?还在我面前,她竟然已经如此放肆。 如果再不说话,就说不过去了,我拿过随手可及的茶杯,扔了出去。正好砸在欢儿脚边,她到还算镇定,倒是章吉月狼狈的叫出声音。 “贵妃新喜,本宫本应该祝贺。只是不知道是本宫在屋里呆久了还是怎么地,你刚才的话,本宫似乎听不明白呢?佳昭仪的福气,何时由妹妹决定了?莫非,以后皇上宠幸谁,是妹妹定的?” 欢儿也不怯懦,柳眉轻佻,哼了一声,说:“本宫可没有那个本事。只是,有些事情,不用说明。皇贵妃姐姐好生养着吧,少听些有些风言风语。” 章吉月恨恨的看着她,她边说,竟边向我这边走来。琥珀紧跟其后,我却看见章吉月伸出脚来绊倒了欢儿。 她身子向前一扑,膝盖正好跪在我刚刚砸碎的茶杯碎片上面。痛得她一声惨叫。 我心中一急,顾不得什么月子里不能下地的规矩,一下子从床上翻了下来,扑到她面前,伸手要扶她。 第111页 这时,靳旬却正好走了进来。看到眼前一幕,他愤怒的质问:“这是怎么会是?” 欢儿见到靳旬,一下子推开我,哭了出来,说:“皇上,庄儿这贵妃做不得。”然后又转向我,哭道,“皇贵妃姐姐,妹妹真的是来请安的。您何必如此折磨妹妹啊!” 我整个人坐在地上,一脸茫然的看着她的表演。琥珀也被她突然的失态弄得措手不及,屋子里只有我们四个人,她进来的时候,已经隔开了所有的宫人。 我刚才人在床上,明明是章吉月出的阴招,怎么怪罪到我头上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庄儿,你慢慢说。”靳旬看也不看我一眼,心疼的蹲在她面前,柔声的问。 “嫔妾不敢说。”欢儿声音充满了委屈,却又装作无奈的说。 靳旬更加着急,抬头看看琥珀,又看看章吉月。“佳昭仪,你说,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看章吉月已经瑟瑟发抖,本以为她是因为自己害人的招数将被看破,谁知,她抬起头,一脸恐慌的看着靳旬,嘴里却说:“皇贵妃娘娘人还在月子里,脾气难免有些暴躁。还请皇上明鑑。” 正文 第八十六章 骤变 我被章吉月突然胡说八道的话弄得一头雾水,忙说:“皇上,臣妾只是想扶贵妃起来,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啊!” “你为何要扶她起来?她若是站在这里,你扶她作甚?朕只是好奇,贵妃来给你请安,没有蒲团,跪在地上,也不用铺上这些劳什子?” 说着,靳旬一脚踢散地上沾了欢儿血的碎瓷片,眯起眼睛,看着我。 我勐抬头,却看见欢儿对章吉月使了个眼色。我还未来得及开口,章吉月却一下子跪在地上,拉着靳旬的衣角哭道:“皇上息怒,皇上还请体恤皇贵妃娘娘。怹也是气煳涂了……”她说到这里,勐然捂住了嘴,好像自己说漏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我看着欢儿哭花的妆容下,得意的眼神,心里突然明白了,她们两个是串通好了,在我这里演戏。心中懊恼自己的不冷静,可是事已至此,我只能冷眼看着章吉月一个人继续演着。 “气煳涂了?”靳旬念着这几个字,看向我,问,“贵妃做了什么,让你如此生气啊?” 我知道,自己就是有一万张嘴也解释不清了。琥珀在边上,也是束手无策。毕竟,我们主僕的话,哪里敌得过这两个长久表面为敌的人可信呢。 “为什么不说话?”靳旬走过来,弯腰捏住我的下巴,眼神厉厉的看着我,冷笑说,“是不是朕喜欢的,你都看不下去啊?” 我突然好想笑,看着靳旬,我确实也这么做了。哈哈大笑,仰天大笑,我用力的打开他的手,慢慢从地上站起来,靳旬也直起腰,我抬着头和他对视,说:“皇上相信,假也是真,皇上不信,真就是假。梦儿不解释,懒得解释。皇上信或者不信,都半点不由人。臣妾没必要白费口舌。” 靳旬看着我,眼神深邃。我看着他,一脸坦然。我们如此僵持着,欢儿已经被扶到一旁。杜来得何其激灵,一下子拦住了本来是来给我请脉检查的太医,引向一旁。太医只得先给欢儿治伤。 章吉月站在一旁,脸上露出奸计得逞似的小人模样。琥珀忙站到我身旁,好像靳旬如果突然发难,她能替我挡一下似的。 靳旬看着我,眼中尽是怒气,他语气生硬的对杜来得说:“皇贵妃既然情绪不稳,就让她在这里好好养着,出月子之前,不得有人探望。至于庄儿受伤的事,朕会好好的调查,等你出了月子,我们再慢慢的谈。” 说完,他看也不再看我,径直走向欢儿,推开跪在地上的太医,一把把她抱了起来。抬脚就往外走。章吉月一脸幸灾乐祸的从地上站起来,得意的说:“皇贵妃,嫔妾也告退了。” 我一把抓住她,气急败坏的问:“你为何睁眼说瞎话!为什么要诬陷我?刚才伸脚的明明是你!” “皇贵妃不是不愿意解释吗?干嘛把错都怪在嫔妾头上。您这般冤枉嫔妾,嫔妾实在不知从何说起。您还是好好地养着吧。皇上不是说了吗?从今往后,不许探视。嫔妾还得赶紧离开才行。” 说着,她泥鳅似的从我手中滑走,脚步依旧匆匆,却不是刚才来时着急败坏的样子。一副轻松,一副小人得志。 “呸,什么东西!”琥珀对着她的背影啐了一口,说,“她就不怕太后回来让她好看吗?” 琥珀的话让我心头一惊,忙问:“玥贵嫔多久没有来过了?” 琥珀不解的看着我,并没有反应过来马上回答。我心中愈发着急,拉着她,问:“兰霜多久没来了?月娘多久没来了?快说啊!” “也,也就是,小半个月吧。” 我心中不安越发明显,心砰砰直跳。倒不是靳旬的反应让我心中生疑,而是章吉月。她是个惯会见风使舵的人。今天如此明目张胆的助着欢儿冤枉我,她一定是有极好的退路。因为如果太后一旦回来,我定不会在太后面前放过她。而且,我一旦封后,她就是我的对头。 她如此精明,怎会冒这样的风险呢?我心中想着,只有一个可能,她要么知道,我的皇后有变,要么更可怕的是,她知道,太后回不来了…… 这个想法,像是晴天霹雳,我感觉如此燥热的天气里,自己却像是一下子被浸进了一个大冰窖里。 “娘娘,您别胡思乱想,晚些时候,奴婢想辙出去看看,去碎玉阁看看,玉妃娘娘怎么这么久不来了。” 只能先如此。我嘆了口气,琥珀负我坐回床上,我感觉浑身无力,头也发晕。这些日子,自从宇文泽推脱与我见面,我完全得不到女儿下落的消息。我一直意志消沉着。加上宫里的大小宫嫔每日走马灯似的来看我,弄得我不胜其烦,竟然后知后觉,一直不见月娘。 兰霜,我是想过的。可是一直以来,靳旬都让她照顾欢儿,我也以为,她是实在脱不开身。现在想来,她对于我的事情,就是晚上漏液辛苦也不会推过。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失踪这么久不来看我。 越想心里越乱,越乱我的头越晕,可是就是睡不着。琥珀也是魂不守舍的坐在我床边,满腹心事,说不出来。 终于,天黑了。靳旬变相的禁了我的足,外面都是守卫。琥珀慢慢的站起来,打开门看了一眼,又退了回来。”外面的守卫太严了,奴婢得想想怎么出去才是。”琥珀说着,来回踱步。 “什么人?”门外侍卫的声音传进来,我们两个屏住唿吸,都谨慎的听着。 “我是皇上身边的果儿。皇上让我给娘娘送吃食。” 听到果儿的声音,我和琥珀互看了一眼,露出欣喜的神色。门开了,果儿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上面是几道简单的小菜。 “娘娘,奴婢给您请安。”果儿把托盘递给琥珀,压低声音走到我近前。 第112页 “果儿,外面是不是变天了?”终于看到了自己人,我忙不迭的问。 果儿皱着眉,点点头,说:“变天了。” “玉妃娘娘出事了?”琥珀跟过来,急急地问。 “玉妃娘娘一切安好,只是皇上下了密旨,不让她走出碎玉阁。皇上已经开始动手了。”果儿说着,声音更低了,“彭将军已经被六王爷扣了下来,还缴了他的兵符。太后也被软禁在了红泥庵。彭威虎几次觐见,都被皇上当在了外面。具体怎么回事,奴婢也不知情,只是今天下午,皇上找见了几位大臣,商量着罗列彭威虎犯上的证据。娘娘,这下,是真的要变天了。” 听果儿说着,我的心冷了一半。我知道靳旬早晚会踢开彭家,可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这么突然。不过,这倒解释了章吉月的倒戈,她一定是得了消息,趁早的弃暗投明了。或者,她从一开始,就不是彭家一边的,也未可知。 “我现在能见到兰霜吗?”我一下子没了主意,一切还未开始,我的后路已经被靳旬生生的斩断了。没有了彭家的彭语梦,恐怕毫无利用价值,别说登上高位,就是以后想见靳旬一面怕也是难了。 果儿点点头,说:“奴婢此次过来,就是要带您去见玉妃娘娘。奴婢想着,让她过来风险太大,只有您去一趟才行。” 琥珀心领神会,开始脱衣服。我明白了,她是要让我装成琥珀出去见兰霜。 换好衣服,果儿,把托盘递给我,我头低的厉害,跟在她身边。可是还未走下台阶,守门的侍卫一声喝,把我们拦了下来。 正文 第八十七章 孤独无依 我穿着琥珀的衣服,琥珀早在里面吹灭了蜡烛。只有一盏果儿拿着的灯笼。夜黑灯暗,叫住我的守卫眯着眼睛看了我半天,我一直低着头。 “你是新来的吧。”果儿拿出御前行走的高傲架势对守卫说,“这是娘娘身边的琥珀姑娘,跟我去御前去些东西。怎么,你不认识?” 那守卫寒着脸,看了她一眼,说:“皇上有命,这屋里的人不能踏出院子半步。姑娘这么说,可有皇上的旨意?” 我心里一怔,看向果儿,果儿笑道:“我又皇上的令牌难道还不行?”说着,从腰间解下一块腰牌在守卫眼前晃了一下,他刚要伸手来接,果儿一下子急了,道:“御前腰牌也是你碰得的?去把你们领队叫来,我跟他说!” 那人眉头一皱,说:“领队不在,姑娘若要见他,就在这儿等着,在下不敢随便放了姑娘。” 果儿没想到这个人竟然如此固执,一时也没了主意,我心中慌乱,此时我穿着琥珀的衣服,此时若被识破,矇混出去的行径,恐怕难圆。 “这位大人也是秉公行事。既然无法通融,还请姑娘去回了皇上,请了旨意吧。奴婢就陷进去伺候娘娘了。”我说着,准备往回走,那守卫却不依不饶的挡住了我的去路。 “既然出来了,这位姑娘还是在这里等着吧。我看娘娘也睡下了,何必进去惊扰呢?” 我这才明白,他早已经识破了我们,刚才一定一切不过是故作不知罢了。 “这大半夜的,怎么这么热闹?”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我心中一明,是海蓝。 “燕贵嫔安。”守卫看到海蓝,忙行礼,指了指我们,说,“娘娘身边的琥珀姑娘要随果儿姑娘去前面取东西。只是皇上有旨,未得特令,不得放行。” 海蓝看了一眼,并未在意,说:“琥珀,娘娘今天怎么睡得这么早?灯都熄了?” 我声音尽量小的说:“娘娘也是刚睡下,想是还没有睡着。燕贵嫔若要看她,奴婢进去回禀一声便是。” 海蓝嗯了一声,然后勐地回头看向我。我们两个四目相对,有些尴尬。她眼睛一转,道:“你快去禀报。” 我忙点头要走,那守卫又说:“燕贵嫔,皇上有旨,外面的人也不让进去。您别为难小的。还是回去吧。” 海蓝一听,柳眉倒立,冷笑一声,说:“皇上的旨意是下给你们的,我不曾听过。琥珀,快去通报。” 那人见海蓝如此蛮横,伸手拦我,海蓝却抢前一步,将他手给搬开,厉声说:“好放肆的奴才!男女授受不亲都不懂的?” 我惊讶的看着海蓝,那守卫五大三粗的一个人,竟然被她钳制的动弹不得,其他卫兵也不敢放肆,她这才对我说:“快进去通报。一会儿娘娘睡着了,就不好了。” 我对她点点头,快步跑了进去。推开门,琥珀正一脸担忧的站在那里。 我一边宽衣一边说:“快,收拾起来,今天怕是出不去的。” 琥珀抬高声音,说:“娘娘,燕贵嫔来看您了,您快些起来吧。” 我们一边换衣服,一边虚张声势的说这话儿,一会儿,琥珀穿戴妥当,我才把蜡烛点上。海蓝已经无人敢拦的走了进来。 “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啊?”一进来,她便看着我狼狈的样子问。 我无奈苦笑道:“你消息向来灵通,难道不知道,宫里要变天了?” 海蓝看着我,疑惑的说:“什么变天?我刚从外面回来,就听说你被禁足了。我还奇怪,你没事儿惹庄静娴做什么呢。这不,赶快过来看看你。本来想去叫了玉妃娘娘一起过来,可是碎玉阁外面也是门禁森严。” 这就对了。我心里明白,说:“刚刚听果儿说,太后也被禁在红泥庵不得回宫了。” 海蓝看样子是真的不知道,她瞪大了眼睛,诧异的看着我。 “娘娘,您这些日子,就什么也没听说?”琥珀问。 海蓝点点头,说:“这些日子,皇上派我去了趟西山。说是竹燕国进了一些花草,宫中的花匠收视不好,让我去看看。” 一个贵嫔,被派出去做这些,也就是海蓝,搁着旁人早就疑心了。不过也不能怪她,毕竟她是竹燕国的人。对于我们的一套规矩,并不十分瞭然。加上她说话从来毫无顾忌,否则也不会之前把前线的事情,在我面前说的肆无忌惮了。 看着她,我有些无奈。按理说,她是我现在可以用的人,可是我却不敢用她。 海蓝听我说完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我这回的麻烦真的大了。迟迟的,她才开口说:“如果真如你所说,之前六王爷在北境受伤,竟然是场苦肉计,彭将军明着是去救急,实际,是被算计了?还是被皇上算计的?” 我点点头,说:“如果从现在的情形看,的确如此。只是我知道的也有限,连听带猜的。” 屋子里安静了,我们两个相顾无言。海蓝对我本就不似兰霜那般亲密,刚才她帮了我,也只是因为她并不知道其中缘由。如今知道了,我看得出来,她也有些畏惧。宫中的斗争,她稀里煳涂的已经站错了边。 看得出来她的犹豫,我说:“时候不早了,既然你刚从西山回来,还是早早休息吧。我这里,也不要再来了。今天的事情,妹妹的情,我心领了,如果还有以后,我定报答。” 第113页 海蓝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似乎对我的深明大义感到庆幸。然后站了起来,说:“姐姐体恤,妹妹谢过了。”说完,转身离开了。 我看着屋里的一盏孤灯,心中怅然。打开窗户,外面那个守卫,心照不宣的看了我一眼。看着海蓝不见了,我关上窗户,琥珀站在我身边,脸上说不尽的忧愁。 “一切都还没有最后结论,娘娘您也别太忧心,可能事情也不是咱们想的那样。如果真的已经到了那般地步,皇上怎么可能对您只是禁足这么简单呢?” 琥珀安慰着我,可是我看得出来,她的心也是虚的。 我嘆了口气,回到床边。事情变化的太过突然,我毫无防备。就如那时,范家的骤变一样,猝不及防。 出不去了,我看着琥珀,说:“也不知道果儿会不会因为今天晚上的事儿收到牵连。” “果儿向来机灵,娘娘无需担忧。再说,那个守卫似乎对您还是有些忌惮。否则,也不用等什么领队回来在处置,对您的身份,他大可以当场揭穿。” 我听着琥珀的安慰,心中认可,嘆了口气,说:“时候不早了,既然不出去了,咱们就歇了吧。你也去歇了吧,让比心替你守夜。” 琥珀看着我,嘆了口气,起身离开,可是没一会儿,又回来。 我刚躺在床上,见她一脸愁容,还未开口,她先说到:“偏房里一个人也没有了,刚才问了守卫,庄贵妃把咱们的宫人都遣回朝露宫了。” 欢儿下手倒是很快。我躺在床上,琥珀守在我床边。我们两个各怀心事,默默无言。一夜,睡也没有睡,第二天一早,太阳出来,谁也没有动。 还是我先起身,对琥珀说:“我想,昨天的事情,今天就会传出去,你怕是也呆不久了。算日子,我这月子也快完了,你去弄桶热水过来,伺候我洗洗澡吧。” 琥珀看着我,眼中有些伤感,紧紧地抿着嘴唇,没有再用月子里不能碰水这些规矩反驳,起身走了出去。 我从床上下来,坐到妆镜前,看着镜子里彭语梦的样子,竟有些恍惚。恍惚她在笑我,笑我鸠占鹊巢,却还是落得如此下场。 琥珀动作麻利,挪了一个浴桶进来,又一桶一桶的倒满了水,拴上了门。 我们两个人,一句话也没有说,我坐在浴桶里,闭上眼睛。琥珀默默的为我擦拭着身子,然后从一旁的柜子里去除一套藕荷色宫装,伺候我穿上。 “皇上有旨!”头髮还在滴水,外面就传来一个尖锐的声音。我示意琥珀开门,一个太监捧着一卷黄色的圣旨走了进来。 “皇上有旨,让琥珀姑娘去同鸳宫中帮着布置娘娘您的寝宫。” 我听太监这么时候,冷笑道:“同鸳宫是皇后的寝宫,与本宫有何干系?” “娘娘,你瞧您说的,这后宫之中谁人不知,不日,您可就是皇后了。皇上命人返修了同鸳宫的大殿。只是皇上拿不准娘娘您的一些习惯细节,这不,让奴才来请琥珀姑娘过去。” “我身边只剩琥珀一人了,她也走了,本宫的饮食起居如何是好?”我虽然知道,拒绝都是枉然的,可是心中还是不甘。 那太监四下里看了看,笑道:“娘娘您放心,这宫人,自然另有安排。皇上说了,让您禁足,是因为昨儿的事情,您别多想。怹也是觉得,您还在月子里,禁不禁足也无关痛痒不是?” 我看着人巧舌如簧,不禁多看了他两眼,从未见过的新面孔,不是杜来得身边的徒弟。 “你是新到皇上身边的?”我问。 那太监笑道:“奴才是庄贵妃身边的人。皇上今早起床,正好奴才在身边伺候,就领了命过来。” 听他提到欢儿,我心中一沉。既然欢儿就在靳旬身边,靳旬为何还要说立我为后的话?越想,我心中越不明白。 正文 第八十八章 莫名其妙 无法忤逆靳旬的旨意。不得不让琥珀离开。我一个人守着空屋子,看着镜子里满头湿发的自己发呆。 未施粉黛,披头散髮,我厌弃的看着镜子里的那张脸,一下子把镜子盖上。 琥珀走的匆忙,屋子里的脏水还没有清理。那太监没有骗我,每到一个时辰,内侍监就安排了宫人过来。只是一个个面色阴沉,凶神恶煞一般。我有一种被打入冷宫的错觉。明明已经到了夏日,周围还是感觉到无限的凄寒。 走出房门,我坐在院子里,这里原来是雪青带的马棚,如今外面已经被琥珀她们收拾的干净整洁,倒像是一处别致的小院。 我走到门口,昨晚守夜的人已经换了,只是也泥胎似的站在那里,面无表情。 我试探着迈出一只脚,这些泥胎才有了反应。 “娘娘,您不能……” 不等那人说完,我转身又走了回来。果然,一切还是没有变。 带着烦闷,回到屋里。我心里很乱。靳旬明明已经如此明显的把彭家推入了绝境,为何对我确实如此模煳的态度。如此对我,还不如把我废了让我心安。 如此纠结的日子,我已经与世隔绝了。每日三餐如常,可是我却一筷子也不动。如此过了三天,我自暴自弃的躺在床上,醒了睡,睡了醒。慢慢的,我感觉自己的精神已经恍惚了起来。 睁开眼睛,四周已经漆黑一片。我努力的想着,今天是第几天。 这时,门开了,我努力的想要看清来的是谁。熟悉的脚步声,靳旬走到我的床边。 他的眼睛似乎还没有适应这屋里的黑暗,摸索着,伸出手,覆在我的额头上。我把头一偏,他动作一顿,俯身看我,正对上我的眼睛。 “原来醒着。怎么不点灯?”他的声音没有半点儿异常。就好像平时半夜回到朝露宫一样。 我没有说话,他叫来杜来得掌灯。屋子里亮了起来。我依旧躺着不动。 “你来做什么?”我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太久不说话,竟然有些发不出声来。 靳旬一下子没有听清,我清了清嗓子,重复了一遍。 他倒也不在意,坐到我床边,看着我的脸,说:“听说你在发脾气,不吃饭。朕过来看看你。” “看看我是不是已经死了?”我嘴角冷笑,顶撞他说。 靳旬没有回答,只是拉着我的手,脸色柔和的说:“你这样怎么可以,朕让御膳房给你做了几道你喜欢吃的小菜。后天就是封后大典,若是你病倒了,可怎么办?” 听到封后大典四个字,我不可思议的看着他。靳旬却起身,把我抱了起来,杜来得已经在落了尘土的桌子上摆上了饭菜,然后带着人退了出去。 我看着满桌子的菜,心中更加不明白。靳旬也不解释,只是把我抱在怀里,用筷子夹了菜,贴心的餵到我嘴边。 我偏过头去,看着他,说:“你究竟想对我做什么?彭家如今对你已经没了任何威胁,你不用对我再有所忌惮。太后也回不来了,不是吗?” 第114页 靳旬放下手里的筷子,看着我,笑道:“梦儿这是什么话?朕承认,在前朝处置了彭家。可是那也是御史言官们逼得。他们网罗了你父亲十五条罪名,朕实在无法袒护。这些年,他也确实不知收敛。” 他如此轻描淡写的说了出来,我有些意外,看着他一脸坦然的模样,我心中畏惧顿生。想要挣脱他的怀抱,可是他却紧紧地圈着我,我挣扎不过,说:“那北境兵变又是何人逼迫呢?” 靳旬故作意外,说:“你怎么知道的?”转而瞭然一笑,道,“我说你怎么突然绝食起来。合着是因为这个。什么人胡乱嚼舌头,害的梦儿对朕生了误会。” 我看他的样子,眉心凝做一团,靳旬伸手揉了揉我的眉心,说:“你哥哥拥兵自重,妄图擅自出兵北国境内。朕在他出征之前已经交代,这次出征,只是守不攻。北国新汗初立,朕还是要顾忌宇文泽给他些机会不是?所以,列王只能行使主将之权,将他控制住了。并不是梦儿以为的什么兵变。” “那太后为何迟迟不归?皇上又为何下旨,围禁红泥庵?”他的解释,让我觉得苍白,继续追问。 靳旬应对自如,脸上露出无奈,说:“这件事,朕本不想让梦儿操心,毕竟涉及到皇家的体面。你可知道,彭平心怀孕了?就在红泥庵里。太后去了知道了,却隐瞒下来。朕禁的是彭平心,可是太后多心,以为朕堆怹不敬,这不,和梦儿一样闹情绪,不肯回来。” 彭平心怀孕这件事,让我大感意外。靳旬应答的如此流畅,让我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反驳。若不是对他的了解,我恐怕会选择相信。可是此时此刻,我却知道,一切定有阴谋。 靳旬见我不说话,重新拿起筷子,把菜送到我嘴边。我木然的吃着,他像哄孩子似的,说:“这就对了,多吃些,后天,封后大典上,你可是主角。” “彭家接连对皇上多番不敬,就是株连九族也不冤枉。梦儿请罪,求皇上收回成命。这个皇后,臣妾不配。”我终于从他身边挣脱开,跪在地上,认真的说。 靳旬笑着把我拉了起来,安置在一旁,说:“梦儿不用如此忧心。一切朕自由安排。朕之前就说过,彭家与你,朕分得开。再说了,你还为朕生了皇长子,单就此条,梦儿就是朕皇后的不二人选。” 我满腹狐疑的看着靳旬,他的语气没有一点迟疑。我不禁怀疑,在他心里,彭语梦和彭家是否真的如此分得开。如若不然,他为何还要坚持立我为后呢? 靳旬看了我一眼,语气平淡地说:“对了,那个章吉月,朕已经把她发落了,已经被关进了茯苓堂。那日的事情,朕冤枉了你。” 我瞪大双眼看着他,想不到他的这句冤枉说的如此突然。 正文 第八十九章 我放弃杀了他 章吉月被发落到了茯苓堂,这件事情,靳旬并没有给我一个完整的解释。他只是一带而过的一句冤枉,就把事情盖了过去。其实细想起来,我也明白,当日章吉月是和欢儿联手诬陷我的,如果细究起来 ,庄贵妃自然摆脱不掉干系。 从马棚小院走出来的时候,我并没有感觉到轻松。想不通的事情太多,压在我心里,只觉得没走一步路都透着无限的沉重。 门口一顶小小的轿子,我独自坐了上去,任由宫人抬着,把我送到了同鸳宫门口。 “娘娘,请您下轿。” 我走出轿子,琥珀已经带着一众宫人等在门口。我看了她一眼,她脸上也看不出是任何高兴的神色。 “娘娘,正殿同鸳殿已经收拾妥当了,奴婢扶您进去。”琥珀迎上来,恭恭敬敬的对我说。 她向来喜怒无形,此时更急谨慎起来。我扶着她的手,朝着熟悉的正殿走去。 一进正殿,我便习惯的摒退了所有宫人,独独留下了琥珀。 我看着她,问:“这几日你在外面有什么新鲜的消息没有?” 琥珀无奈的说:“奴婢什么也打听不到。自从来到着同鸳殿,四周都是些新鲜面孔。而且各个好像商量好了似的,出门都不带舌头。每天死气沉沉的。比心和朝露宫的其他宫人都被留在了原处。奴婢看,您就是到了这里,也是被孤立起来了。” “兰霜那里也没有动静?”从刚才一路看到的情景,我知道琥珀所言非虚,我不由的担心起,被暗地里禁足的兰霜。 “没有任何消息。奴婢也出不去,什么也不知道。”琥珀说着,低下头,自责道,“奴婢实在无能,无法为娘娘分忧。” “庄贵妃呢?”虽然知道琥珀不太可能知道什么,可是我还是不死心的问。 “庄贵妃……她倒是来过这里两次,每次都在正殿坐一会儿,什么话也不说。只是这两日不曾来过。” 苦笑一声,我知道,琥珀已经尽了全力去留意,只是,有人故意让我们做瞎子聋子,我们又能如何?不过好在,明日就是封后大典,不管靳旬到底适合用意,我都要好好的利用这层身份才是。 “娘娘,大典的礼服杜公公已经命人送来了,就挂在里面。”琥珀说着,指了指大殿侧面的寝室。我起身,朝那边走了过去。 她为我打开大门,我一下子心中一痛。里面的摆设并没有动过,还是原来同鸳殿的样子。甚至桌子上的首饰盒还是我从王府带来的。 看出我的惊讶,琥珀小声的说:“娘娘,西边的侧殿是朝露宫的样子,这里,皇上下旨,让人不能改动分毫。而且,明令说,您以后只能住在西面。” 我立刻明白了靳旬的用意,他还是要在同鸳殿中,留住我过往的影子。四下看了看,嘆了口气,说:“既然如此,礼服为何送到这里,直接送到西厢不好吗?” 琥珀没有说话,指了指搭在屏风上的衣服,我一下子就明白了。 虽然宫中的礼服都是按照祖制由尚司局制作的,但是这一件我却认得。上面的金银双凤是我当初一针一线绣出来的,当日大典之时,我穿的也正是这件衣裳。 熟悉的翻开衣领,果然,上面绣着一个庄字,那字,是靳旬的笔迹,我特地用金线描了,绣在了衣服里面的。 看来,靳旬真的不用在意彭家人了,对于彭语梦,这种做法,显然是一种羞辱,不管他说的多么冠冕堂皇,柔情蜜意,他还是在用各种方法,让我变成自己的替身。封后大典就是一场婚礼,而他旁边的新娘,却穿着范静庄的衣裳。 这一刻,我不明白,他究竟是对我旧情难忘,还是只是想要给自己找一份託词。也许他想,以后泉下见到范静庄,可以继续虚情假意的装出一份痴情,说:“庄儿,朕从来不曾忘了你,新后也好,宠妃也罢,朕都给她们烙下了你的印记。” 既然东厢不是给我住的地方,我对琥珀说:“把衣服拿上,咱们会西厢。” 琥珀同情的看了我一眼,上前把衣服拿了起来。关上东厢的门,我带着满心烦闷,回到西厢。 第115页 彭语梦的身子向来纤瘦,我的那件衣裳,穿在这副身子上面,显得宽松。拿出针线,我收了收腰身,总算穿上不那么邋遢了。 “也不知道靳奕是不是回来了,宇文泽也跟消失了似的。我总觉得这件事和宇文泽脱不了干系。”我用剪刀将线头剪掉,向琥珀说着心中的疑惑。 琥珀接过我手中的剪刀,一句话也没说。看着她有些出神的样子,我心中疑惑,自从刚才见到她,一直觉得她有些怪怪的。 突然,琥珀跪在地上,我吓了一跳,伸手扶她,她拒绝我,像是下了好大的决心,咬了咬嘴唇,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说:“娘娘,奴婢有件事情,对您说了谎。明日就是封后大典,奴婢不得不说。” 我看着那个瓶子,样式从宇文泽那里见过,我向后靠了靠身子,让她说。 “娘娘,那日奴婢说去宇文公子那里一无所获,其实不然。他当时给了奴婢这个。” “这是什么?” “毒药。”琥珀两个字一出,我一下子从榻上站了起来。琥珀看看我,我示意她继续说。 “宇文公子当时说,不日,彭家就有大难,您报仇的机会就来了。” “他是让我用毒药杀人?杀谁?” 我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可是却还是问了出来。 “皇上。”琥珀看着我,目光灼灼的说,“当日,范太师对皇上大肆杀戮感到不满,皇上对太师便起了疑心。正巧,彭家也想至范氏于死地,两边一拍即合。证据是彭家找人安排的。皇上之时顺水推舟,就势而为,发落了范氏全族。如今彭家已经被皇上削的没了往日的威风,可是让皇上自认过错,定是不能。所以宇文公子说,您若报仇,只能依靠新君翻案,而如今,六王爷,已经得了彭家兵权。只要皇上驾崩,六王就会起兵唿应。到时候,以六王和您的交情,范家的冤枉才能洗清。” 我看着琥珀,看着她手中的毒药瓶,不禁一声冷笑,道:“宇文泽跟你说这些,看来他是知道你对靳奕的情分。可是琥珀,你如此聪明,难道不觉得,宇文泽的话,说的太敷衍了?我若真如他所说,对靳旬出手,恐怕,靳旬死或者不死,死的人都会有我。” 琥珀惊讶的看着我,说:“娘娘是不相信宇文公子吗?” 我点点头,坦白的说:“宇文泽为的只是北国的利益,不管是利用靳旬除掉彭家军还是利用靳奕除掉靳旬,最大的迎驾,只能是北国。靳旬当政并无打错,即使是靳旬意外死了,他还有儿子,回圆,回言,哪一个,也轮不到叔王登基。到那个时候,天下定是大乱,北国狼子野心,会放过这个机会吗?” 琥珀意外我竟然如此冷静,她有些心急的说:“娘娘,奴婢之前就说过,除非新帝翻案,皇上是不可能自爆其错的。您难道还看不出来吗?在咱们这位皇上眼中,一切都比不上地位权力和他的面子。” “如果杀了他,就能洗刷我范氏满门的冤枉,这么久以来,同床共枕,我有多少次机会可以杀他?琥珀,我不知道宇文泽和靳奕之间有何交易,可是我知道,我不能杀了靳旬。天下大乱的罪名,我担不起,我想,父亲若是泉下有知,也不会答应我做这种事情。” 我说着,把从她手中接过来的毒药倒进一旁的痰桶里,琥珀想拦我,却来不及了。 她颓然的坐在地上,一脸绝望的说:“奴婢比宇文公子了解您,知道,这件事情告诉您,就是这种结果。可是还是忍不住坦白,只是娘娘,您拦得住您自己,您可能拦得住宇文泽?” 我看着她,摇摇头,说:“宇文泽,我从来都看不清他,是敌是友。只是,如今看来,靳旬倒是看错了他。这么一来我倒是想通了一些事情。靳奕负伤算计彭宇森,恐怕也是他向靳旬出谋划策的。” “可是,难道您真以为皇上会亲自为太师翻案?娘娘,您跟着他这么久,难道还对他抱有幻想吗?”琥珀有些懊恨的对我嚷道。 我看着她,心中悲凉。身边唯一剩下的“自己人”原来也和我隔着心了,我甚至可以想到,宇文泽一定是用靳奕将她说服的。这个理由对琥珀是毫无抗拒之力的,我甚至找不到任何理由,能够说通她。 看着她着急的样子,我心中更觉无助,起身走到她面前,说:“琥珀,对不起了。” 琥珀还未反应过来,我高声喊道:“来人!” 她慌乱不迭,外面的宫人已经进来了。 “娘娘,有何吩咐?”几个宫人我都不认识,但是我知道,他们都是靳旬的人。 “琥珀姑娘这些日子辛苦,从今天开始,本宫让她休息几天。为了确保无人打扰,你们好生照顾着。” 这几个宫人显然有些意外,可是看我态度决绝,便点头应了。 琥珀懊恨的看着我,我别过脸去,只听她悽然一笑,说:“看来,我们都不了解你,娘娘,你一定会后悔的。” 正文 第九十章 终究逃不过心 一个女人,一辈子,经歷两次封后大典,真是少有的。进过昨晚琥珀的事情,我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被人伺候着,换上礼服,头上是曾经带过的凤冠,如果不看脸,俨然就是范静庄。 杜来得奉命来迎我,看到我身边跟着的是个陌生的宫女,他四下望了望,我知道他在找跟我几乎寸步不离的琥珀。 “杜公公,我们是要走过去吗?”我开口问他,把他的注意力引了过来。 杜来得笑着说:“娘娘这话儿说的,十六抬轿,轿身太宽,门前甬道放不下,劳您走两步,轿子就在宽敞处候着呢。” 我点点头,跟着他走出甬道,一个拐弯,正副浩浩荡荡的仪仗队等在那里。 上了轿子,我闭上眼睛,调整唿吸。让自己尽量的清醒一些。震耳欲聋的喜乐队吹奏着震天的调子,我坐在轿子里,曾经的记忆涌上心头。 那时,我多风光啊。从王府到皇宫,新娘子一样,小鹿乱撞。忍不住撩起轿帘,看着满街上跪着的百姓,那种得意,今天已经找不到了。 今天的我,虽然穿着同样的一件衣裳,听着同样的喜乐,可是,却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祭品,被人送向祭台。 同鸳宫和靳旬的干平殿相隔远不及王府到皇宫,一路上,也没有跪满大街的百姓。相比之下,竟有几分凄凉。 轿子停下来,我从里面走出,靳旬一身朝服,站在那里,嘴角挂着合乎礼仪却有些冰凉的笑容。 我把手递给他,他的手却冰凉。我眼睛所及之处,都是朝臣,陌生的面孔,和当日封后时候一样。只是此时我想要找的,不再是我的父亲,而是想要看看,彭家的人是不是真的都不见了。 靳旬见我环顾四方,在我耳边说:“你父亲告病,无法过来了。” 我装作相信了,点点头,没有说话,乖巧的跟着他,走上最高的台阶。一步一步,我脑中全是当初第一次的样子,那时候,靳旬也是在笑,可是眼中满是柔情。不似今天。 第116页 只是,不管是往日的柔情还是今天的冷漠,对于如今的我来说,都是一样的让人心寒。 高台两边站满了宫嫔,一眼望去,还是不见兰霜。最前面的是欢儿。她一脸冷漠的看着我,嘴角含着一抹嘲弄的笑。也许她知道,不,她当然知道,我如今的光鲜背后,是何等的凄凉。 靳旬一直是个很好的戏子,他的戏在外人看来,从来是滴水不漏的。和他站在一起,他紧紧地握着我的手,听着司仪宣读着封后的圣旨。同样的话语,改了改名字,时刻提醒着天下,皇上不忘先后的情分。 这时,我突然看到底下站着的宇文泽,他脸色平静,看着我。我一下子想到琥珀,不知道他可得到消息,他的计划被我彻底毁了。这时,杜来得端着托盘,上面放着两个酒樽,这是封后大典最后的一节。饮完这杯酒,宫内的典礼就算完了,帝后就要同乘出宫,巡视京城,然后去太庙祭祖了。 这时,我恍惚看到宇文泽眼睛一亮,心中不知哪里来一阵不安,我看着宇文泽,突然想到了琥珀。宇文泽向来谨慎,他虽然让琥珀告诉我,可是也一定会有防备的。一旦我不同意,他的计划还是可以继续执行,我看了一眼欢儿,欢儿也紧紧地盯着托盘上的酒。 我心中暗叫不好,靳旬已经伸手,我顾不得规矩,抢先端过他面前的酒樽,靳旬一愣,杜来得手一哆嗦。 “娘娘,您拿错了。”杜来得小声提醒我。 我看了一眼靳旬,他迟疑了一下,拿起本来应该是我的酒樽。我斜眼瞥了一下宇文泽的方向,他的动作证明了我的猜测。他竟然顾不得规矩,往这边挪了挪,好像天人交战,最终也只是一脸意味深长的看着我。 我对他笑了笑,靳旬顺着我的眼神看过去,宇文泽忙低下头。靳旬迟疑的看着自己杯子里的酒,我们几乎同时放到嘴边。我仰起头,饮了下去,直觉火烧样,从喉咙一直燃进胃里,立刻一阵剧痛,我看向靳旬,他却嘴唇还是干的。 这一刻,我不得不承认,我还是那个傻的可以的范静庄。一切出于本能,所有的冠冕堂皇的藉口,如同浮尘一般,一下子被风卷进,只留下不忍二字。 我不忍他死在我面前,不忍他就这么死了。我宁愿替他受苦,我宁愿替他死去。我无数次的恨自己竟然鬼迷了心窍,放不下这个和我有着血海深仇的男人,我更恨自己,对他的爱,让我瞎了眼睛。 可是,再恨,也晚了。我觉得自己五章六腑都被火烧穿了,嘴里一口血吐了出来,在一片惊叫声中,我倒进靳旬怀里。 他倒是好冷静,只是定定的看着我,眼中满是不解和疑惑。 我的视线已经被泪水蒙住了,看不清他的表情,我努力扯出一抹笑容。 “旬,都结束了。”我听见自己的声音,也许是迴光返照,我竟然还有力气说话,“下辈子,求你,不要遇见我。范家……父亲……冤枉……” 这些话,我不知道他是否听见了,我只感觉天地一下子安静了,四周的惊叫喧嚣彻底安静了。 眼前慢慢的不再是黑暗,一个白点儿慢慢散开。 我跟着白点向前走,突然听见有人在喊我的名字。不是梦儿,而是庄儿。那声音十分熟悉,我勐回头,却没有人。 这时,听见玉石碰撞石板的声音,周围彻底亮了,一个老人背对着我,坐在一棵树下,手中拿着一本棋谱,一个人在下棋。 “爹爹!”我喊出声音,一阵难过涌上心头。老人依旧背对着我,我冲过去,转到他前面,可是看到的还是他的后背。 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我哭喊着:“爹爹,你不看女儿,可是在怨我,怨我没有为范家洗冤?怨我捨命救了靳旬吗?” 父亲的身子并没有因为我的哭喊而转过来,他依旧拿着棋谱,将手中的玉石棋子扣在石板上。这是我对父亲最熟悉的一幕,从小到大,他无数次这样自己在书房院子里的树下,自己和自己对弈。 “父亲!”我哭着扣头,想要引起他的注意,可是他却毫无反应。我心中愧疚满满,跪在那里抽泣。 心中早已没有了时间,周围的一切都是静止的,只有父亲落子的声音。不知道多久,他终于放下了棋谱,可是却没有转身。 “庄儿,好孩子。你起来吧。”他的声音熟悉却空灵,我甚至辨不清声音从哪里传来的。眼前的父亲只是一个影子,并不是发声的根源。 我四下找寻,却听见那声音说:“好孩子,别着了,我就在你心里。” “父亲,庄儿不孝,庄儿对不起您。”我哭着,对自己心忏悔。可是父亲的声音,却笑了。 “你并没有对不起我,跟报仇比起来,我更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自古以来,冤狱从来不绝,不是由我始,也不会因我而尽。” 听父亲这么说,我心更痛,我懊悔的说:“若老天再给庄儿一个机会,庄儿定摒弃个人心思,将冤案洗清!” “摒弃个人心思,谈何容易?孩子,你看不透的不只是你的心,还有周围人的心。一场冤案,并非你所见的那般简单。你的心太干净,我从来不敢奢望,也不希望你能做些什么。如今,你看清了自己的心,可是还是看不清别人的心。” 父亲说着,我脑子里还是一片混沌。我想开口让父亲明示,他却打断我,说:“孩子,你命不该绝,老天已经有了安排。记住,不要在想报仇,你只要活着,好好活着。远离那些是非,直到你看清楚,那些人心。” “当日的事情究竟如何?”我急切的想要在父亲这里直到真相,不禁打断他的话。 可是,父亲却再也没有了声音,眼前的背影也慢慢的消失了,只有石板上,留在一副残局。 我强行让自己冷静,走了过去,坐在父亲刚才坐的位置,看着那盘棋。 黑白棋子布满星盘,混乱的没有章法。我看不明白,却总觉得这盘棋,定有深意。 这时,突然感觉头顶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眼前一昏,耳边嘈杂之声响起。 “狼毒草混了孔雀胆。给我一个时辰,我定将解药熬出。”宇文泽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银针刺入顶门,千万不可移动。只能辛苦皇上了。” 我并不知道他所说何意,直到听见欢儿不悦的声音。 “大庭广众之下,你要皇上如此抱着她呆一个时辰?就是龙体受得了,这成何体统!” 我这才努力感觉,我在靳旬的怀里。他的温度,笼罩着我的全身。我脑子里想着父亲刚才的话,他说我命不该绝,看来确实是老天爷的旨意。 毒定是宇文泽下的,他既然说能解,我性命怕是无忧了。可是他说的下一句话,却又让我心里一惊。 “体统如何,娘娘不要在多虑,皇上的龙体才最要紧。在下刚才看过,另一只金樽被人涂了吕泽草的毒,皇上指尖已经发黑。” 正文 第九十一章 对的,错的 出乎所有人预料,那天的两杯酒都有毒。只是,靳旬的那杯毒药在酒里,而我的那杯,更加狠毒,涂在了酒樽上面。 第117页 我虽然被救了过来,可是嗓子却毁了。发出声音时,就像刀子划割喉咙一样的痛,而且,如同被烟燻哑了一样难听。 “你这是何苦?”宇文泽一边为我调药,一边说,“我至今也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我看着他,冷笑。何止他不明白,我也为我自己的行为感到吃惊。 “我原本以为,你是害怕受到连累,不肯下毒。想不到,你竟然为了他,连命也不要了!” 他掰开我的最,强行把那碗苦水灌入我嘴里,吞咽的痛,让我紧皱着眉头。 “靳旬怎么样了?”我费力的问他。 他冷冷的看了我一眼,说:“他手上的毒本就是慢性的,若不是当时我发现的及时,恐怕宫里这群蠢货太医,不到毒发是发现不了的。你放心,他没事。” “那毒不是你涂得?”因为痛,我的手紧紧地攥着盖在身上的单子。 宇文泽莫名的愤怒,他手中的碗被摔得粉碎,恶狠狠的看着我,说:“范静庄,如果我要杀你,何必冒着被识破的风险,说出你所中的毒?” 我看着他额角的青筋,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自从上次知道投毒之人和他有关之后,我对他防备之心日盛。可是他那日的举动也让我吃惊。他的反应如此强烈,如此不冷静,在精明敏感如靳旬面前,一语道破天机,简直就是摆明告诉靳旬,毒和他有关。 他看我疑惑的看着他,因为愤怒而变成碧色的眸子紧紧地盯着我,眼底的伤感,让我有些内疚。他确实为了自己的国家不折手段,在宫里兴风作浪,可是对于我,他似乎真的已经顾忌的太多了。 “范静庄,我可以坦白的告诉你,靳旬的那杯毒酒是我让人干的,可是你的酒杯与我无关。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从我知道你是范静庄那天起,我就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你。看着你因为靳旬,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我真的很生气,可是,你的命,我还是要救。”说着,他弯腰捡起地上被他打碎的瓷碗,放在手心,回头看了我一眼,有些苍凉的转身走了出去。 我不知道他究竟为何待我如此,可是我却知道,他的计划已经被我彻底毁了。听人说,靳旬今天已经下旨召回了靳奕,可见,他已经发现了他们的不良居心。 我回想着那天混乱之中所有的记忆,欢儿那张阴险的脸,无数次的出现在我脑海里。那是我最熟悉的面孔,却是我最陌生的表情。 “娘娘,琥珀姑娘想要来伺候您。您看……”新进在我身边的晚晴站在门口。 我点点头。她转身走了出去,不一会儿,琥珀红着眼睛走了进来。 她看着我苍白的脸,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我本以为她是为了我受的苦感到难过,却不想,她却开口说:“娘娘,求您一定要救救王爷。听说皇上把他从北境急诏回宫,向来定是知道了其中的缘由。那时候,王爷已经带了一只精锐南进,这事儿皇上若是已经掌握,王爷这次回来,恐怕就再也无法翻身了!” 我有些失望的看着她,心里说不出的苦。不过我又能怨她什么呢?她为了自己的心上人,我又何尝不是呢。同是情关难过,我又有什么资格责备她呢? 我不想开口,伸手拿起一旁的纸笔,写道:“我恐怕也是自身难保的,如何救他?” 琥珀跪爬过来,看清我写的字,眼中已经是一片模煳,她绝望的看着我,低下了头。 我继续写道:“你若是真的怕他回来受苦,你不如拿了我的令牌出宫吧。朝着北边迎过去,看看能不能劝他远离这朝廷的是非。” 我把写好的纸扔在琥珀腿边,她捧起来看了一眼,抬起头,眼中写满了感激。 我此时才知道,她待我的万般好,并不是因为我是范静庄,而是因为,靳奕的缘故。当初杀我,因为靳奕恨我,后来帮我,也是因为靳奕是范静庄的朋友。 如果不是事关我的生死,我真想和她好好的相处下去,可是如今,缘分只怕尽了。 琥珀对我磕了个头,起身从我一旁的首饰盒子里拿出同鸳宫的令牌,她犹豫的回过头,我满脸是泪的看着她,她一狠心,转过身去,抹了把眼睛,离开了。 孤独无助,我的心好痛。自从在同鸳殿的西厢醒过来,靳旬就没有来看过我。我如今,虽然位居中宫,可是,却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皇后。 晚晴带着一个宫女走了进来,我躺在床上,只是听着她们的脚步。 “娘娘,我去外面守着,您可要快一些。庄贵妃每天都派人打着探病的旗号过来,这同鸳宫里,一点儿都不安全。”晚晴的话吸引了我的注意,我偏过头去,看到那个宫女,竟然是兰霜。 我如同见到了亲人一般,一下子坐了起来,头有些晕,可是我顾不了这么多,急沖沖的就要下床,兰霜却忙过来,把我扶住。 “我来晚了!”她哭着把我抱住,我感觉到她浑身都在颤抖。 晚晴在我惊讶的眼神中慢慢的退了出去,兰霜依旧在我耳边抽泣。 “你终于来了。”我也情不可抑的哭着,喉咙的剧痛,我全然不顾了。 听着我嘶哑的声音,兰霜身子一怔,她勐地推开我,看着我的眼睛,满眼泪水,心疼的说:“你的嗓子……怎么会这样!”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有些高音,我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努力的忍着痛,说:“时间有些,不要在意这些。你快告诉我,这些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不见了踪影?为什么你要如此偷偷摸摸的来看我?” 兰霜已经冷静了不少,她深吸一口气,忍者悲痛,说:“这一切都是范静欢做的好事!是她要你的性命!” 我看着兰霜悲愤的样子,笑了笑。欢儿不是一直都要杀彭语梦的吗?就算一切都是她做的,我也毫不意外,只是不知道兰霜为何如此愤怒。 她看出我的疑惑,勐地摇头,像是否定我心中的想法,她说:“她要杀的不是彭语梦,是你,范静庄。”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脸莫名。刚要开口,兰霜拦住我,说:“你听我说,那日你月子里我去照顾她。她认定是你的孩子,索了她孩子的命。我见她偏激的几乎疯狂,就想着,试着告诉她真相,她或许就不会因为恨彭语梦,再对你不利。可是,谁知,当我拿出你绣的东西给她解释你的身份之后,她却说我一派胡言。还说我妖言惑众,把我软禁在了碎玉阁。我起初只是以为她突然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可是,直到她逼着冯青在我的饭菜里面下毒。” 我的心越来越凝重,恐惧让我不知所措。兰霜心疼的拉着我的手,说:“我是装作中毒,才让她放松了警惕,可是却一直找不到出路。” “冯青……”我艰难的想要问她,她马上心领神会的用手挡住我的嘴,不让我出声。 她继续说:“冯青受过你的恩惠,连带着对我也心存感激。她虽然明着答应了她的吩咐,暗地里,却想我坦白了一切。庄儿,你当日的善心,救了我的命。” 第118页 我推开她的手,说:“她可能只是迁怒你为我说话吧。” 兰霜摇摇头,说:“庄儿,事情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还有一些事情,我之前一直怀疑,可是还没有找到证据。今天我把话放在这里,你不要再对她心存幻想了,她不是个好人!她……” 兰霜还要说什么,晚晴跑了进来,她有些慌乱的说:“娘娘,您快些走吧。庄贵妃和皇上朝着这边来了!” 听这话,兰霜勐地站了起来,她看着我,心疼不舍全在眼里。 我努力的扯出一抹笑,让她放心。然后用力的推了她一把,她一个趔趄,撞在晚晴身上,晚晴忙拉了她往外就跑。 我提着一颗心,直到晚晴再次出现在门口,我看着她,她对我做了一个安心的手势。我才长舒一口气。这时,杜来得的声音穿过院子,报导:“皇上驾到!” 我靠在床上,看着靳旬和欢儿走了进来。我看着他们,靳旬如有所思,欢儿则是一脸冷漠。如果不是兰霜告诉我,我根本看不出,她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对于兰霜说的,我真不想相信,可是看着欢儿这陌生的样子,我又不得不信了。 “皇后,你可好些了?” 这些日子以来,靳旬第一次在我醒着的时候来看我。听晚晴说,前些日子,我昏迷的时候,他倒是来看过我的。 我不想开口,不想在他面前因为疼痛而狼狈的面目扭曲,只是点了点头。看着他的手上的绷带,伸手指了指。眼中满是询问的神情。 靳旬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说:“朕没事儿,好在宇文泽出手及时。” “皇上,咱们这次来是有正事的。”欢儿在旁边不耐烦的提醒靳旬,我看着靳旬看了她一眼,对她使了个眼色。 我寒着脸看着欢儿,她却翻了个白眼,站在一旁。 靳旬走到我面前,看着我,说:“你宫里的琥珀去哪儿了?” 正文 第九十二章 男人的棋局 我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可是靳旬并不相信我,他又说:“那日封后大典的时候,朕就没有见过她,她向来和你寸步不离的,如今去了哪儿了?” 不知道他们找琥珀做什么,我只是摇头看着。靳旬有些面寒起来,欢儿在一旁说:“皇后娘娘,这琥珀可是这次下毒的重要嫌犯。娘娘若是知道,可一定要说出来。如此狼子野心的人在您身边,您就不怕吗?” 我看了她一眼,别过头去,忍着剧痛,声音沙哑的说:“琥珀去了哪里我不知道。可是妹妹为何说,她是下毒的人?” 靳旬显然被我的声音吓了一跳,他惊讶的看着我,说:“你的声音怎么了?” 我因为刚才的痛有些一时回答不出,欢儿却急急的说:“说琥珀是嫌犯,自然是有证据的。有人见她从宇文泽那里拿了毒药。” 宇文泽?我看向靳旬,靳旬的惊讶已经不见,他满脸的冷漠的看着我。 我惊讶于,宇文泽竟然也会有如此破绽落在欢儿手里,他如此缜密的一个人,究竟是哪儿出了错? 欢儿见我不说话,冷冷的说:“看皇后娘娘如此沉着,莫非是知情的?如果是这样,嫔妾不禁要想了,您在大典之上,错拿皇上的酒杯,莫非是和琥珀联手使的苦肉计不成?” 我看着欢儿,又看看靳旬,他的眼神里透着一股寒意,显然,他是相信欢儿的假设的。 我还未开口,欢儿又说:“莫不是皇后娘娘听说了彭家的事情,想着唇亡齿寒,怕皇上牵累了您,故而剑走偏锋,想要用豁出命的举动,挽留皇上?”欢儿自顾自的说着。 靳旬沉默的看着我,我痛苦的咽了口唾沫,艰难的说:“琥珀去了哪里,我不知道。如果皇上觉得一切如庄贵妃所说,就请发落了臣妾好了。” 我的倔强似乎触动了靳旬,他定定的看着我,突然,说:“来人,给朕整个皇宫里搜查琥珀的下落!这件事情,朕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皇上,刚才宫门守卫来报,说琥珀拿了皇后娘娘的令牌出宫去了。”一个太监从外面急沖沖的跑进来说。我看过去,竟是那日到马厩小院传旨的人。是欢儿身边的总管太监。 靳旬一下子满脸怒火,他一个箭步冲到我面前,掐住我的肩膀,愤怒的说:“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看着他,嘴角冷笑,指了指自己的嗓子,说:“无话可说。” 这四个字,从我这种残破的嗓子说出来,声音难听到了极点,靳旬不禁皱起眉头,眼底竟有一丝同情。 欢儿察觉到靳旬神色的变化,忙说:“皇后娘娘,您包庇下毒谋害皇上的兇手,是何居心?如果不是主僕联手的苦肉计,您又目的何在!莫不是为了彭家报仇?” 听着她在旁边煽风点火,我无比的心寒。如果她真的如兰霜所言,知道了我的身份,她此时这么做,就是明摆着,要置我于死的,而这个我,就是范静庄。 我和靳旬四目相对,却读不懂他眼中的东西,他本来抓着我的肩膀,几乎把我从床上拽了起来,然后愤怒的勐地一推,我又重重的落在床上。 “你说,这件事,是不是和宇文泽有关?琥珀的毒药,是从宇文泽那里拿来的,宇文泽是不是始作俑者!”靳旬说着,恶狠狠的瞪着我。 我这才彻底懂了,他的目的是什么。虽然,宇文泽为了救我,冲动的在大典之上说出毒药是什么,可是他毕竟是北国的质子,涉及到邦交,特别是如今和北国复杂的关系下,他若想治罪宇文泽,需要非常完整的证据。本以为找到琥珀一切即刻,没想到,她竟然早了一步离开,如今,他是想让我代替琥珀,指证宇文泽。 可是,宇文泽那日给琥珀的毒药,早就被我毁了,我明知这件事情与那瓶毒药无关,怎么会胡乱指证呢?更何况,宇文泽,刚刚救了我。 屋子里陷入一阵可怕的沉默。欢儿在旁边突然笑出声音,说:“之前就听说宇文公子对皇后娘娘百般照顾,如今看来,定是不会错了。这种事情,都愿意替娘娘去做。” 她的这番话不异于火上浇油,靳旬抬起头,仰天深吸一口气,低头看我时,眯起眼睛,透着一股杀气。 我依旧固执的不做任何反应,靳旬看着我,我看着他们两个。 不知道为何,我总觉得欢儿眼中带着即将胜利的得意,我心中暗笑,她不懂靳旬。 果然,半天,靳旬说:“皇后现在嗓子还不能说话,这件事,唯一的嫌犯已经跑了,今天就先这样吧。庄儿,你先回宫休息吧,朕再陪陪皇后。” 欢儿满脸写满了不敢置信,他看着靳旬,靳旬却坚定的摆了摆手,让她离开。 带着不甘心,欢儿走出了西厢,我听到一阵杯盘落地的声音,紧跟着,一记响亮的耳光在外面空荡荡的正殿迴响。 “怎么回事?”靳旬看向正准备退出去的杜来得。 杜来得朝外面看了一眼,说:“回皇上,一个宫女冲撞了贵妃娘娘。” 第119页 “如此不懂规矩,冲撞主子,拉出去,杖毙。” 杜来得领命急忙走了出去,关上门,我听到外面一个宫女悽惨的连声叫着冤枉。 靳旬坐到一旁,他审视的看着我。我面无表情的伏在床上。 “我真的看不懂你。”靳旬站起身,走到我床边,一把抓起我的胳膊,让我不得不抬头和他对视着,“我相信,那日大典之上,你的一切行动都是突然的,朕眼睛不瞎,看得清楚。可是,正因为看得清楚,朕也知道,你当时一定知道,有人在真的酒里下了药。可是梦儿,你既然一心救朕,又为何,不告诉朕,那个想要害朕的人,究竟是谁呢?” “我不知道。”我冷漠的说,心中庆幸,我比欢儿,更了解他。 靳旬是多疑的,一切在他面前过分的表现,都会事极必反,惹他疑心。如果不是刚才欢儿太急切的要置我于死地,靳旬恐怕早就把我发落了。可是真是因为欢儿怪异的举动,靳旬才多了一份怀疑,怀疑,是不是有人想要借着他的手,除掉我。 夫妻这么久,我终于还是有些值得庆幸的。看着他那双狐疑的眼睛,我心中不知是庆幸还是悲哀。 “梦儿,真知道,对于彭家的事情,你对朕有所误会,可是朕绝对不会针对你的。”靳旬语气突然柔和了许多,对我说,“北国狼子野心,北境并不太平。可是这些朕从来没有怕过。可是这一次,朕是真的怕了,因为,就在你饮下本该属于朕的那杯毒酒之后,朕接到密保,靳奕竟然带着一支精骑,偷偷地,离开了北境,朝着京城来了。这些日子,朕承认,朕布了一张大网,本想击溃宇文泽这些年来在朕身边部下的棋局,却没先到,装的第一个,竟是朕的弟弟啊。” “皇上是怀疑,靳奕和宇文泽联手想做些什么?” 正文 第九十三章 皇上出宫了 靳旬的眼神,让我捉摸不透。我看着灯光在他脸上忽明忽暗的,只觉得我们之间像是隔着千山万水一样。 半天,靳旬嘆了口气,说:“这件事,朕会查清楚。今天晚上,你好好休息。如今你已经是皇后了,以后还要助朕管理后宫。” 靳旬的话说的客气,客气的有点儿陌生。我心虚的扯出一抹微笑,想要开口,他却说:“你的嗓子还没有好,不用多说什么。至于你和庄儿,朕希望你能让这些她。她今天的话虽然有些过分,但是,琥珀毕竟是你身边的人。这次的事情和她究竟有没有关系,朕知道,你心中有数。现在,朕只告诉你,这件事情,已经翻过去了。以后,你身边的人,朕会特别的安排。” 说完,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转身就走。 我努力的发出声音,他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我对着他的背影说:“皇上,梦儿求您,善待列王。兄弟手足,已经所剩无几了。” 靳旬挺拔的后背一震,却依旧没有回头,我不知道是否是我的错觉,他似乎点了点头。直到脚步声音再也听不见,我才发现,我身边也已经没有人了。原来我和靳旬一样,我们都失去了身边最应该信任的人。琥珀被我放走了,我也是孤家寡人一个,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了。 不过,我的嗓子,怕是以后也说不了什么话了。 想着,我忍不住哭了出来。自从死后重生,我不过不到一年的光景,我竟然已经失去了这么多。可是,我想要的,还是毫无踪迹可寻。 之前,还有兰霜可以为我筹谋,可是如今,她也被困住了。欢儿今天晚上的反应,让我心寒,她变成这样,我不知道,是因为不信兰霜的话,还是因为信了兰霜的话。如果让我选择,我宁愿选择,她并不相信。至少这样,我还能够说服自己,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要彭语梦偿命。 可是正如兰霜所说,如果她不信,又为何要让冯青去灭兰霜的口呢?可是如果真的是那样,她究竟又是为何成了这副样子! 太多的疑问,太多的烦恼。我坐在床上,一直看着天亮。算着时辰,宇文泽应该来给我送药才是,可是,一直到中午,都没有人推开我的房门。 我强撑着身子走出房门,才明白,今天的上午为何如此安静。整个同鸳宫里竟然空无一人。 我走出大殿,看着空荡荡的院子,一旁角落里的鞦韆架,被风吹的晃动着。 我走过去,刚刚坐下,正宫大门,杜来得走了进来。 我意外的看着他,他看到我坐在鞦韆上,也是一愣。四顾无人,他走到我面前,请安后,说:“娘娘,您身子可好?” 我看着他,点点头,嘶哑着嗓子,忍者痛说:“杜公公可知我宫里的人都去哪儿了?” 杜来得看着我,嘆了口气,说:“皇上一大早出宫了,贵妃娘娘说琥珀下落不明,同鸳宫中的其他人一定有人知情,一大早,就让内刑司的人都传过去了。” “同鸳宫上下一共多少人?”我冷着脸,问杜来得。 杜来得低着头,想也不想的说:“一百二十个。宫女八十,太监四十。” “这么多人,一口气儿审的完吗?琥珀是本宫身边的人,贵妃就不要把本宫也拉去审一审吗?”我的声音不高,我发现,这样我的嗓子似乎不会那么疼。 杜来得年纪大了,动作有些迟缓,可是他还是跪了下来,说:“娘娘,奴才知道您受委屈,可是庄贵妃的话,现在谁敢不听?奴才过来,是要跟您说,如今皇上外出,三日才会回来,虽然怹临走之前交代过不让人来打搅您,可是,庄贵妃以搜拿刺客之名,谁也挡不住。您还是小心为上。” 我从鞦韆上下来,站在杜来得面前,双手把他扶起来,他已经是老态龙钟,竟比我印象中的更显苍老。他今天来传这个话儿,显然不是靳旬的意思,如果他心中真的在意,不会临走之时,都没有跟我交代过。 这又让我想起,杜来得长久以来让我捉摸不透的立场,忍不住问:“杜公公,如今情势之下,难得您还想着我。” 杜来得看了我一眼,嘆了口气,说:“受人恩惠,定当报答。当年奴才老家出了事,是令尊大人帮奴才保全了一家老小。这个恩,奴才得报。” 我有些意外,想不到彭威虎竟然还做过这种好事。可是,他这话说的如此无奈,似乎又透着几分不情愿在里头。 “公公当日同鸳殿的事帮我隐瞒,也是为了报恩?”我不禁想起当初他的提醒,显然,他对彭语梦对我所做的事情,是知道的。 杜来得好像误会了我的意思,忙说:“奴才并不是为了帮您,只是误会了皇上的意思罢了。后来也是作茧自缚,不得脱身。娘娘为此上心。” “作茧自缚?”我苍然一笑,说,“您误会了皇上什么?” “误会了皇上对先后的那份情谊。奴才也要劝您,千万别再低估了皇上对先后的情分了。您看看如今的庄贵妃,她能得宠如此,还不是因为先后。您可一定要明哲保身才行啊!”杜来得说着说着,突然闭了嘴,做了个抽自己嘴巴的动作,说,“越老越没个分寸。” 第120页 我还待追问,门口传来脚步声,几个长得凶神恶煞似的嬷嬷走了进来,见到杜来得,先是一愣,后忙过来,见礼。可是对我这个皇后却视而不见。 杜来得看着她们,问:“你们不在浣洗局带着,跑这里来做什么?” “庄贵妃说,皇后娘娘宫里的宫人都不在,让奴婢们过来先用着。”领头的一个老妇粗声粗气的说。 杜来得看了她一眼,说:“这天真是变了。”转头对我说,“娘娘,您回屋吧,奴才这就安排新人过来伺候。皇上有旨,您身边用的人,都得奴才看过才行。这天变了,飞沙走石的,别伤者您。” “可是庄贵妃……”领头的老女人还不肯罢休。 杜来得总管的气势提了起来,看着她,说:“皇上的圣旨不管用了?” “皇上的圣旨当然管用。”门外,骄纵的声音传了进来,我回头去看,欢儿扶着一个宫女,走了过来。她看着我,挑衅的并没有行礼,转而看着杜公公说:“公公惯会揣测皇上的心思,可是不知道,如果皇上知道,那毒药出自同鸳宫,是否还会对皇后娘娘如此的纵容呢?” 说着她手下的人拉过一个浑身是血的太监,像扔死狗一样的扔到我们面前。 “这是?”杜来得一脸疑惑的走过去,用手中的蝇帚柄挑起那人满是血污的头。 欢儿看了一眼她身边的宫人,一个太监说道:“这是皇后娘娘身边的总管太监,黄炳和。他已经招了,曾经见着琥珀销毁过一个药瓶儿,当时他留了个心眼儿,偷偷捡了回来,刚才奴才找人验过了,正是当日皇上杯中被人下的毒。” 太监说完,退到一旁,欢儿一脸得意的看着杜来得,说:“杜公公,您是皇上身边的人,您可要把您听见的,都转告给皇上才是啊。” 杜来得看了一眼地上奄奄一息的黄炳和,恭敬的对欢儿说:“贵妃娘娘审了一百多口子人,就审出来这么一个,还被打成了这幅样子,您就不怕有人说您这是屈打成招吗?” 欢儿听杜来得如此说,柳眉倒立,满来拿冷笑的说:“药瓶就在黄炳和说的地方找到了,太医院也验过了,人虽然受了点儿伤,东西可是完好无损的。要说是屈打成招,本宫才觉得荒唐呢。这种在宫里混了二十多年的滚刀肉,不打能行吗?” 杜来得不卑不亢的看着欢儿,嘴角带笑的说:“娘娘说的有理,可是皇上临行前说了,这件事不审不问,您如此扭了怹的意思,可不好吧。” “少那皇上吓唬我。”欢儿傲气的说,“本宫这么做,也是为了查明想要害皇上的人。杜公公,我敢和你打赌,皇上绝对不会怪我。” 杜来得看着她那份自信,微微颔首,说:“既然那你一切都是为了皇上着想的,那奴才也不说什么了。不过这个人,可得保护好了,别转头被人杀人灭口了。” 欢儿看了我一眼,点点头,说:“可不是吗。还是公公想的周到。让本宫想想,这后宫里,那里最安静呢?”突然,她转向我,笑的天真无邪,说,“姐姐在宫里养伤,宫中又没有什么多余的人,不如,就让这奴才在姐姐这里养着吧。一切等皇上回来定夺。” “本宫是皇后,你是要让本宫帮你看犯人吗?”我对欢儿如此故作癫狂的样子感到异常愤怒,不禁冷艷说道。 “哼!”欢儿冷哼一声,看着我,眉毛微挑,说,“皇后娘娘,您这是哪儿的话啊?您在您的同鸳殿里养病,这奴才,关在柴房里就是了。如今中宫确立,阖宫上下都是一阵欢欣。姐妹们总是来来往往的,人多容易出状况。正巧,您这里清净啊。外面,臣妾会让人守着。” 我知道,黄炳和如果再同鸳宫里关着,一定活不长久,何况外面守着的还是她的人。到时候,唯一的证人一死,杀人灭口,最大的嫌疑人就是我。 杜来得当然可看出了她的用意,配笑着说:“娘娘,这同鸳宫无论怎么说,都是皇后的寝宫,正殿。您也说了,这宫里没有旁人,单留下皇后娘娘和一个总管太监,实在不妥。不放奴才出个主意,您把他交给奴才。如果出了意外,奴才拿命顶着。” 杜来得的突然出手,让欢儿有些意外,她眯着眼睛看着杜来得,又瞥了一眼我,恍然大悟似的冷笑道:“杜公公想的周到。是本宫思绪欠妥了。既然公公这么说了,那本宫也只好这么办。一切等皇上回来定夺。” 正文 第九十四章 皇长子丢了 “还有一件事,老奴还得放肆的说一说。您给皇后娘娘安排的这几个伺候的人,虽然健硕,可是毕竟是伺候主子,不是干劳力,奴才觉得不妥。皇后娘娘的病需要静养,人也不宜过多。皇上临走的时候,留下了身边伺候的果儿,奴才觉得,她一个伺候着就妥了。” 杜来得不卑不亢的继续说,还特地抢到了果儿是靳旬身边的。欢儿僵硬的挤出一抹笑,故作疑惑四下看着问:“果儿,是哪一个?” “她并不在这儿。奴才来正是询皇后娘娘示下的。”杜来得说这,看向我。 我忙点头,说:“甚好,皇上身边的人,最是稳妥。” 欢儿脸上挂着不悦,说:“看来皇上对姐姐的起居还真是上心,专门留下自己身边的人,伺候。既然如此,本宫也就不说什么了。这里先告退了。”说完,她转身就走,一队人浩浩荡荡的。 杜来得对那群挂着兇相的嬷嬷说:“庄贵妃的话你们可都听见了,赶紧,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这里,用不着你们了。” 那几个嬷嬷没了欢儿撑腰,一下子软了下来,对杜来得的话频频称是,向我行了个礼,便都匆匆退下去了。 杜来得看着我,指着地上趴着的黄炳和问:“皇后娘娘,这奴才说的是否属实?” 我看着地上有出气没进气的黄炳和,说:“半真半假。当日琥珀确实被人指使,动了歪心思,跟我说是,我就已经把她当场拿下了。根本不可能去销赃。黄炳和,你说,你为何要如此害我?” 黄炳和挣扎着抬起头,脸上的表情盖在血泥混合的头髮下,看不出来,只听他哼哼唧唧的说:“奴才……奴才所言都是实话,那药瓶儿,确实是琥珀的……” 杜来得看着我,眼珠一转,说:“娘娘,这奴才就交给老奴了,您好好养病,一会儿,果儿就来了。” 说完,他走出去,没一会儿,来了几个小太监,把他搭了出去。我看着地上他爬过的位置上的血污,一声嘆息,只觉得他可怜,实在怨恨不得。如此重刑之下,能有几个人可以撑住呢。想着,我不去看地上的痕迹,转身朝着同鸳殿走去。 独自一人坐在空荡荡的大殿里,嗓子又干又痛,却一杯水也没有。细想那日把琥珀关起来的时候,她说过,我会为我的选择后悔的话。看来,她是知道,宇文泽会有后手的。刚才杜来得面前,我不敢多问宇文泽的事情,毕竟,靳旬已经认定了,他和靳奕勾结不轨,我此时再问,只能是惹火烧身。 第121页 果儿来的时候,拎着一个食盒,她一边把食盒里的东西摆在桌子上,一边说:“娘娘,这时杜公公让奴婢给您带来的,都验过了,没问题的。您放心吃点儿吧。如今外面不太平,咱们不能自己倒下了。” 她扶着我走到桌前,我看着满桌子的菜餚,却一口也不想吃。果儿给我倒了一杯茶,我喝了一口,痛苦的吞咽之后,感觉嗓子好多了,这才说:“皇上出宫为何事,你可知道?” 果儿为我夹了块儿肉脯,说:“您吃饱了,奴婢才说。” 我无奈的张开嘴,味同嚼蜡的塞了一肚子,果儿这才说:“皇上此次出宫,为的是去追宇文泽。他已经连夜逃出去了。” 我手中的筷子一下子掉在地上,想着昨天,宇文泽还来为我瞧病,那时候,可是什么也看不出来啊。如此紧迫关头他竟然还能如此淡定自若,这个人,还真是个可怕的角色。 果儿看着我,说:“昨儿晚上,皇上从您这里回去,就收到探子密保,说一路跟着琥珀,却被宇文泽给拦住了。宇文泽让探子给皇上送了一封信,然后摆弄封了探子一个时辰的穴道,和他的侍女,逃出了京城。皇上看过信之后,当即决定出宫了。” “信上都说什么了?”我好奇的问。 果儿说:“写的是北国的文字,奴婢看不懂。”说着,她竟然从怀中掏出一张还未烧尽的信纸给我。 我忙接过来看,上面写着的确实是北国文字,我逐字逐句看了三遍。那是北国的一则传说,关于北国的一个将军的故事。 那将军为了北国大杀四方,直到吞併了最后一个部落。最后举刀砍下了那首领的脑袋。可是,原来,那首领竟是他的亲生父亲。而他如今效忠的大汗,当年正是被他的父亲所俘虏。羞辱多年,他逃了出来,顺手偷走了首领的儿子。他培养了将军二十年,就是为了看一眼父子相残的情景。 故事的最后,将军心中愧对亲生父亲,举刀想要杀了大汗报仇,却不想,他喝的庆功酒中,早已经被大汗下了最毒的毒药。 宇文泽为什么要给靳旬讲这个故事呢?我不解的反覆读着。 这时,我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如果再宇文泽心里,靳旬是那个部落的首领,自己就是那个心肠歹毒的大汗。那么,将军是谁?儿子……想到这,我问果儿:“玉龙所里可太平?” 果儿看着我,莫名其妙的说:“没听说不太平啊。您说想大皇子了吧。” 不是回言,我觉得自己想多了,笑了笑,突然,笑容在我脸上僵住了。当初回言是宇文泽帮我找来的,他当然知道,这孩子不符合他的要求。他需要的是靳旬的亲儿子。亲儿子……回圆! “皇上可是去了山上的别院山庄?”我顾不得嗓子的剧痛,拉着果儿问。 果儿摇摇头,说:“这个奴婢真的就不知道了。只是知道,皇上昨夜就连夜走了,去哪儿,谁也没给说。” “谁也没给说?可是杜公公说,他交代过让他照顾我啊。” “是,是呢,除了这个,什么也没说。”果儿脸上变颜变色。我突然觉得脑袋晕得很,看着果儿,她已经慢慢的模煳了。耳边,她的声音越来越遥远,渐渐地,听不见了。 眼前一黑,我晕了过去,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昏昏沉沉的睡着,中间只是隐约觉得有人往我嘴里送东西,直到一碗冷水泼到我的脸上,我被这水呛醒了。 一双大手抓住我的肩膀,靳旬两眼通红的看着我,也许是昏迷太久,我的耳朵一时听不见他的声音,只是看着他,愤怒的吼着。 “……去哪儿了!说!” “什么去哪儿了?”我头痛欲裂,茫然的问。 靳旬的眼睛红的像是要滴血一样,怒吼道:“回圆!回圆和宇文泽去哪儿了!” 我这才想起来,昏迷之前的情景,四下去找果儿,屋里却空无一人。 靳旬还在摇晃着我,在我耳边愤怒的吼着。 我紧张的看着他,怯怯的问:“回圆,和宇文泽走了?” 靳旬一下子把我从床上抓了下来,我脚下不稳,一下子摔在地上。他站在那里,恶狠狠的瞪着我,冷冷的说:“宇文泽的事情,你会一点儿都不知道?他不是你的军师吗?你们不是走得很近吗?快说!宇文泽把朕的儿子弄到哪儿去了?” 我浑身散了架似的痛,趴在地上,果然如我所想,宇文泽是奔着回圆去的。 我强撑着坐起身子,看着靳旬说:“自从大典之后,我一直在同鸳宫里,昏迷比醒着的时候还多,我怎么会知道?宇文泽如此狡诈的一个人,他的计划怎么会告诉我?” 靳旬显然已经被愤怒沖昏了头,我说的话他根本听不进去。整个人像是失了魂一样,一下子坐在地上,对着我。 我向后挪了挪身子,他现在就像一个发了疯的野兽,我只想离他远远地。可是看着他悲痛的样子,我又心中不忍,说:“皇上,宇文泽如果要跑,也是跑回了北国啊。” “你是知道的,是不是!说,宇文泽究竟想要做什么!”靳旬一下子冲到我面前。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失控过。 我缩了缩身子,惊吓的说:“我怎么会知道?我只是这么猜着。回圆还是个孩子,如果我知道他的下落,这么会不说呢。” 靳旬定定的看着我,整个人失魂落魄的。我看着他的嘴一张一合,仔细一听,心里惊了,他竟然再说:“庄儿,对不起。” 庄儿,他说的是哪个庄儿呢? 突然,他站起身来,也许是起的太勐,人摇摇晃晃的。我忙爬起来扶住他,他一把把我甩开,步履蹒跚的往外走。我以为他要离开,紧紧地跟着,可是他却穿过大殿,走到对面的东厢房去了。 我站在他身后,他一把拧断门上的锁,走了进去,反身把门关上了。 我看着跪在外面的果儿,让她进来。果儿有些窘迫的说:“娘娘饶命,杜公公怕您这几天再惹是非,才让奴婢把您弄晕的。没想到,皇上回来就直接来了这儿,奴婢连通报一声的时间都没有。” 这时,杜来得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看到我浑身狼狈,忙说:“果儿,还不快去给皇后娘娘收拾一下。皇上去哪儿了?” 果儿指了一下东厢的门,说:“皇上发了好的火儿,把自己锁在里面了。” 杜来得看了我一眼,急沖沖的坐了过去。 他隔着门,小声的喊了一声,里面砰地一声,什么东西砸在了门上。 他忙退了过来,看着我问:“娘娘,皇上这是怎么了?奴才听说怹从正阳门进来的时候马都没下,一路催马就到了您这儿。” 我忙把杜来得叫到一旁,小声的说:“宇文泽好像把回圆掳走了。” 杜来得吓得一下子跪在地上,整个人不知所措。 我看着他,嘆了口气,说:“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把孩子接进宫来。山庄守备松散,哪里防得住宇文泽啊。绿苑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都是做娘的,我真怕她想不开。” 第122页 “我的老天爷,这可怎么办啊。皇上这回可是真的息怒不了了。”杜来得跪在地上,满脸恐惧的说。 我看看一旁的果儿,她也是满脸惊恐。 我们三个在大殿里没有主意,突然,东厢的门开了,靳旬一脸冰冷的走了出来,看了一眼杜来得。杜来得忙慌乱地爬了过去,靳旬声音生硬的说:“马上宣旨,让兵部的人去干平殿。朕要踏平北国!” 正文 第九十五章 姐妹相认 “皇上三思!”我顾不得靳旬的愤怒,跪在他面前,说,“宇文泽固然可恨,可是经过之前的一番折腾,此时出兵,实在不可啊。” 靳旬眯起眼睛看着我,走到我面前,弯下腰,问我:“为何不可?难道没有了你哥哥,朕的十万精兵就是废物吗?” 他显然误会了我的意思,我忙解释说:“并非仅仅是因为彭家军,还有,靳奕。接连换了两个将军,军心需要稳定才行啊。” 靳旬看着我,冷一笑,说:“你是怕把回圆召回来,你儿子的长子地位不保吗?好歹毒的女人,朕现在不得不怀疑,你和宇文泽是不是商量好的!” 我没想到他会如此看我,一时语塞。靳旬好像说中了我似的,哼笑一声,说:“朕今天就昭告天下,回圆才是朕的嫡长子。你就死了心吧!”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了。嫡长子三个字,像是一击惊雷,震得我愣在那里。 果儿也是一脸的疑惑。杜来得已经跑去传旨,没有人能够为我们解释,究竟是怎么回事。 “嫡长子,娘娘,皇后的长子才是嫡长子不是吗?”果儿陪我坐在地上,讷讷的问。 我点点头,说:“回圆是长子,我知道,可是嫡长子,从何说起呢?” “嫡长子,当然是从皇后娘娘说起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欢儿来了。她脸上露出一抹讥讽的看着我,“我以为皇上会把你抓起来严刑拷打,想不到,他竟然对你如此仁慈。” “欢儿……”我脱口喊出她的名字。 她却一脸不解的说:“欢儿?皇后娘娘,您弄错了,本宫是庄贵妃,是庄静娴。” “庄贵妃,皇后娘娘身体不适,不宜见客。您……”果儿话还没有说完,脸上已经挨了一记耳光,声音响亮,打断了她后面的话。 “混帐东西!”欢儿活动着手腕,说,“别以为你是皇上身边的奴才,就能放肆。本宫面前,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果儿说不合适,那我告诉你,我身体不适,不宜见客。你请回吧。”我扶住果儿,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欢儿。 欢儿冷笑着说:“皇后娘娘好大的气势,真是吓死我了。刚才再皇上面前,怎么不见你这般硬气?想来是做了亏心事儿,不敢吧。想不到当初你千方百计想要弄死的孩子,竟然如此命大的活了下来,如今就要顶替你儿子,做皇太子了。” 欢儿说的话,让我一头雾水,我不知道她说的这个“你”是我还是彭语梦。 果儿还想为我说话,我一把拉住她,低声说:“果儿,你出去候着。我有些话,看来是时候要和贵妃娘娘好好说说了。” 果儿犹豫着,却敌不过我,我推了她一把,她才磨磨蹭蹭的走了出去。然后把门关上了。 “皇后娘娘要跟我说什么?”欢儿连最后伪装的笑容也收了起来,站在我面前,板着脸说。 “欢儿,我自问从小到大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直言不讳,看着她的眼睛。 她的眼神虽然鑑定,但是我还是看到了一丝闪烁。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从小一起长大,多少年的感情,我对她的眼神,是很了解的。 “皇后娘娘说的额是什么话?从小到大,从何说起啊?”她还在装无知。这让我有些恼火。 “范静欢,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欢儿对我直唿其名有些不悦,她看着我,一字一顿的说:“皇后娘娘是病傻了吧,本公告叫庄静娴,不叫范静欢。” “欢儿,你我姐妹,真的只能如此吗?咱们身上背着范家几百口子人的冤屈,背负着父亲作为一代功臣却被污名的耻辱。你竟然如此待我!” 我说着,逼近了她,她眼神飘忽不定的向后退,一下子撞到椅子上。 她吃痛的皱了下眉头,看着我,说:“皇后娘娘是怎么了?难道被鬼上了身?” 我看着她如此装傻,心中无限恼恨。 “好,既然你不认我,还处处害我,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庄贵妃,你当初求着宇文泽为你变脸,你猜进了这皇宫。如此相比之下,你和宇文泽好像比我更熟悉。” 她见我把她和宇文泽故意的说在一起,愤然的指着我,说:“皇后娘娘,你是煳涂了吧。如今列王逃命去了,宇文泽也不见了,谁能证明呢?你这不过是荒唐至极的一个说法罢了。” “荒唐?你也许不知道,为你换脸用的药,都是名贵的珍品。宇文泽没有,靳奕没有,就连我也没有,他可是求了皇上的。皇上当时没有多想,是因为没有人提醒他,如果你继续执迷不悟,我不介意,给他提个醒儿。” 欢儿看着我,皱着眉头,说:“兰霜姐姐说的难道都是真的?这世上,真的有这等诡异的事情吗?” 我意外的看着她的反应,心中疑惑丛生。莫非她真的只是因为不相信,才这样对我和兰霜的? “欢儿,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对我如此绝情。我们是亲姐妹,你为何要如此对我?”我说着,眼睛有些模煳起来,看着她的表情,都不清楚了。 欢儿突然扑通一声对砸地上,眼泪肆流着说:“姐姐!欢儿信了。” 我被她的话说的莫名其妙的,也不扶她起来,只是淡淡的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姐姐一定很奇怪我把兰霜姐姐关起来吧。”我不置可否,她继续说,“那是因为她告诉我你身份的时候,并且有丝毫的证据,所以,我没敢相信。” “那你现在为什么信了?”我觉得她说的理由太不合理了,淡淡的问。 “因为姐姐若真的是彭语梦,如此一个整垮我的机会,怎么可能放过呢。所以,欢儿相信,你一定不是彭家的人。” 欢儿说的理由,让我无言以对。毕竟,我不是彭语梦,我们的行事风格简直就南辕北辙。不过,她此时如此解释,还是无法让我释然,毕竟,她若是只是不相信,又何必让冯青对兰霜下毒。 我问了出来,她慌忙的回答说:“是冯青误会了我的意思。我并没有想要伤害兰霜姐姐的意思啊。她是姐姐最好的朋友,我怎么会害她呢。虽然对她为何投靠了彭语梦我一直心存疑惑,我第一反应也是她在用一个荒唐的理由搪塞我。可是欢儿不会唐突做决定的,只是想让她先远离你,以防你们联手欺骗我。” 第123页 她想我解释着,似乎说得过去,可是结合着实际情况,却让我不敢相信。特备是她的坦然,和应答自如,更让我心底泛起阵阵不安。 “你既然没有要害兰霜的意思,冯青怎么会误会的呢?”我故作疑惑的问。 欢儿轻蔑的笑了一声,说:“那个冯青和章吉月一路货色,都是拜高踩低的主儿,当时我把兰霜姐姐禁了足,章吉月又来投靠,冯青自然心中惶恐,就来见我。当时我就说了一句,得罪我的人,不会有好下场。她竟然就妄自以为我要她杀人。” “是这样吗?”我装作半信半疑的说,“既然如此,那个冯青确实太可恨了。差点儿毁了咱们姐妹情谊。也差点儿害了兰霜。” “是啊是啊!”欢儿急切的说,“当时我知道以后就要发落了她,可是兰霜姐姐心眼儿太好了,竟然还要保她。接过,现在还把这个隐患留在身边呢。” 她确实比我记忆之中要巧舌如簧的多。我看着她,她如今这般说,不过是怕我把她处心积虑的事情告诉靳旬。毁了她的前途。以往,我还心疼她为了和我一样的目的,把自己的一生丢了进来,如今真是好笑。 既然她现在的态度是这样的,我也不妨端端架子。我看着她,面露苦恼的说:“欢儿,你现在相信我了,可是,我怎么才能相信你呢?” “姐姐,欢儿知错了。之前欢儿是煳涂油蒙了心,还请姐姐看在自家姐妹的份儿上,饶了我吧。”欢儿抓住我的一角,这种可怜样,我从小到大倒是从未见过的。 “都是自家姐妹,哪里有什么饶不饶的。更何况你现在是皇上的贵妃,身份尊贵。”我故意说得不冷不热,她有些面露焦虑,我继续说,“不过,你关了兰霜确实是事实。咱们都是一家姐妹,不如,你把她放了吧。” “不行!”欢儿失态的嚷道,转而低眉顺眼说,“不是我不想让兰霜姐姐自由,只是这事儿是皇上下的旨意,妹妹实在危难。” 见她把皇上拉出来压我,我不禁心中愤然。如果隔着从前,我可以去求皇上放过兰霜,可是如今,靳旬正在焦虑之中,弱提如此小事,定有惹得他大怒吧。 欢儿低着头,微微抽泣。我坐在她面前,我们对视半天,我决定再做一次白痴算了。伸手把她扶了起来。 欢儿面露感恩的神色,哭道:“姐,你受苦了。这么多日子,你是怎么熬过来的啊!我之前刚进宫的时候,真不知道你被彭语梦害得这么惨,竟然还动了投靠彭语梦自保的心思,若不是宇文泽让人告诉我你被害的真相,我差点儿错了错事。“她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当初她第一次朝会的时候,确实为了我和瑛贵人顶撞过。后来态度转变,我还一直不解,如今看来,竟然是宇文泽做的好事。 他知道我的身份,不禁没有帮我们暗中撮合,还出如此下三滥的手段,如今看来,他的心,从来不曾对任何人真过。不论是我,还是靳旬,都只是他利用的工具罢了。 “事情都过去了。”我淡淡的说,“日后宫里,你我姐妹,就要相互扶持了,毕竟,父亲的冤屈若要得到洗刷,咱们两个,任重道远啊。“欢儿看着我,郑重其事的点点头,我心中却感到无比的失落。曾经想过无数种姐妹相见时感天动地的场景,特备是经歷了几番生死之后。可是我却从没想过,用各怀鬼胎来形容这场面。 我见她情绪稍微稳定了,开口说:“你现在可以告诉我,皇上说回圆时嫡长子,是怎么个意思了吧。” 正文 第九十六章 岌岌可危的皇后 “其实也没什么,嫡长子重要的不是嫡而是长。咱们回言如今虽然名义上说长子,姐姐又是皇后,可以说是嫡长子。可是如果一旦哪天,姐姐保不住着皇后的地位,皇上又为回圆正了名,您说,这嫡长子是谁呢?”欢儿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我的神色。我认真的考虑着她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的。 关于废后,且不说自古以来,但就是本朝,也是可考的。但就先帝,一生之中,三位皇后,除了最后一位是病死的,前两任可都是因为一些过错被废的。后宫之中,那些明哲保身的都不能保证自己可以安安稳稳的等着寿终正寝的一天,更何况我这总是深陷麻烦之中的人呢? 危机四伏的皇宫,每一天的日子,都是熬着脑子过来的,稍有不谨慎,就是万劫不復的结果。想着靳旬刚才的样子,我不禁一哆嗦。不过,欢儿已经不是曾经单纯的妹妹,我对她的话还是有些疑惑的。刚才靳旬那句“庄儿对不起”在我脑中迴响,总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什么言之不明的东西。 欢儿见我不说话,苍凉的笑了一声说:“姐,有句话,妹妹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如今这般田地了,还有什么不当说的?自从接二连三除了这么多事,我心里一直堵得慌,你跟我说说,我也明白明白。”我声音很低,这样能让我身体的痛苦少一些。 欢儿靠近我,说:“姐姐,如果我告诉你,皇上心里一直对姐姐情深义重,咱们范家的冤枉,姐姐还会继续如此执着吗?”见我面露困惑,她索性坦白了说,“姐姐,皇上对姐姐的情谊,妹妹虽然入宫不就,确实比谁都清楚的。且不说我这张跟姐姐几乎一模一样的脸蛋,但就是每每皇上看着我喊着姐姐的名字时,那份痴迷,是任何人装不出来的。自从入宫以来,妹妹在皇上面前就是姐姐的影子,皇上对妹妹的一切恩典,也都是因为姐姐。如此情形之下,姐姐报仇的决心还坚定吗?” 欢儿脸上的失落,是我这些日子以来见到的最真切的情绪。从小到大,她虽然不声不响,却也是要强的,如今被人整日提醒着,像个影子似的活着,确实委屈了她。 不过更让我难过的是,我竟然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她。我一直以为自己会坚定的说“满门冤屈的洗刷是我最看重的”,可是那日封后大典之时,我不假思索的举动,实在让我对自己的那份决心有所动摇。 细想,这些日子以来,靳旬所做的一切,处处透露着他对我,范静庄的不舍,这种不舍,我看在眼里,虽然不停的提醒自己復仇大计,可是作为女人,我确实心中不忍。我原以为真情错付的愤恨,早就被他日常流露出来的真情实意打磨的没了稜角,如今,我已经不能满怀激情的只为了復仇活着。 有时候,我在想,如果当初不是彭语梦结果了我的性命,我们又会如何相对呢?那段日子的彷徨,涌在心头,我看着欢儿,苦笑着说:“你这么聪明,可能想到一个两全的办法吗?” 欢儿听我这话,瞭然的看着我,说:“姐姐的想法虽然贪心,却也是人之常情。可是,有一点,姐姐还是早做打算的好。彭家彻底败落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姐姐披着彭语梦的外貌,实在有些尴尬的。” “我的尴尬我自己清楚,可是,如果不是这层尴尬的身份,我又怎能查清父亲当初究竟是受了何等的冤枉呢?”我看不见自己的脸,可是我却一样厌弃这幅皮囊,我有些愤怒的说。 第124页 欢儿一愣,一脸欣喜的拉着我的手,问:“姐姐可是查处了什么要紧的?” 我看着她,说:“也没什么,现在都还不好说。”不知道为何,关键时刻,我还是无法对她和盘托出,特别是在经歷过如此反覆之后。 欢儿脸上的兴奋一下子黯淡下去,她看着我,有些委屈,却又明理的说:“既然如此,妹妹也不便多留了。咱们姐妹不宜太亲近,皇上会起疑的。” 精明的人永远掩饰不住自己的小心机。我点点头,说:“皇上现在正在气头上,我这里他想是最近不会过来了,如果你见到皇上,一定为兰霜说情。毕竟,她为了咱们家的事情,也是费尽心力的。咱们不能恩将仇报。” “姐姐放心。”欢儿起身,对我说,“之前欢儿也有对不起兰霜姐姐的地方,有机会,一定向皇上说明。姐姐不要多想,一切有妹妹呢。” 送她走出同鸳殿,我站在平台上,看着她带着一众人浩浩荡荡的离开,我的眼神冷了下来。 果儿出现在我身边,说:“二小姐终于相信您了,是吗?” 我看着果儿意味深长的眼神,苦笑道:“你觉得呢?不过是她如今有把柄在我手里,不敢妄动罢了。姐妹情深,早就随着范家败落荡然无存了。” 果儿有些心疼的看着我,说:“娘娘,您这回真的不一样了。奴婢还担心,您被她几句话哄住了呢。” 我拉着果儿的手回去,说:“她对我如何,我可以不计较,总之,她还是把范家放在心上的。” “这话倒是真的,如果不是她,皇上恐怕还不会对彭家出手这么重呢。奴婢之前跟着皇上,曾经不止一次的听过,二小姐对皇上暗示过,范家的厄运,都是彭家人一手造成的。” 果儿这句话,我是相信的。以靳旬的性格,如果不是心急,怎么会看不出宇文泽的套路呢。如今一切都晚了,回圆已经被他掳走,还牵累了我。 “对了,回圆出了事情,绿苑如何,你可知道?”我看着果儿,刚才靳旬走后,我看到果儿和杜来得互相使了一个眼色。直觉告诉我,她一定知道的比我以为的要多。 果儿看着我,有些犹豫,我也不逼她,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终于,她还是抵不住我的眼神,说:“绿苑被皇上接近了干平殿,杜公公说,她终日以泪洗面,已经病倒了。” 我听她这么说,心中有了主意,忙说:“你去准备轿撵,我有主意把兰霜解救出来了。” 刚才对欢儿嘱託的让她救兰霜的话,不过是表面文章,她说的承诺,我一个字也不相信。兰霜对于她,实在是个威胁,因为她看她最清楚不过。宫里的这群太医,我实在不敢恭维,正如靳旬说过的,都是一群废物。如今,医术上没有了宇文泽,兰霜的体现价值的时候,就来了。 急沖沖的走出同鸳宫,欢儿已经撤掉了把守的人。靳旬一门心思都不在我这儿,这倒是给我一个大大的方便。坐了步撵,我朝着碎玉阁走去,没一会儿,便到了重兵把守的门口。 “什么人?没有皇上的旨意,谁也不能进去。”守门是卫兵拦住了我的轿子。 我让轿夫停下来,挑开帘子,走了出去。 卫兵见到是我,忙跪了下来,我仔细一看,竟然是在马厩小院,拦着我的那个人。心中暗叫不好,这个人的轴脾气我可是见识过的。 “本宫是皇后,难道一个小小的妃子住处,也进不得吗?”我故作不悦的板着脸,加上沙哑的声音,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威慑的。 那卫兵一愣,忙跪下道:“皇后娘娘赎罪,没有皇上的旨意,卑职实在不能放您进去。” “皇上身体不适,需要玉妃亲自去看看,难道你要让本宫去病榻上把皇上拉起来下旨吗?”我这么说,是经过考虑的。靳旬虽然把绿苑接近了皇宫,可是并没有大张旗鼓,而是把她安置在了干平殿里,可见不想让人知道。我是皇后,也压根儿不用跟一个士兵解释太多。 那人听我这么说,脸上有些为难的神色。果儿走过去,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榆木疙瘩?出了事,有皇后娘娘的旨意呢!” 卫兵见我们如此,一时不知所措。我推开他往里走时,他也没有拦我。一路走进院子,兰霜正在院子里拿着一本医书带着冯青挨个笸箩里认着草药,听见有人进来,两人纷纷抬头,见到是我的时候,她差点儿叫了出来。 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果儿说话。果儿忙提高声音说:“玉妃娘娘,皇上病了,太医们束手无策,皇后娘娘特地来请您过去看看呢。” 兰霜看了议案外面,笑了笑,忙附和说:“嫔妾谨遵皇后娘娘懿旨,收拾了药箱就来。” 说完,她转身朝这里面走去。我让果儿去帮忙,院子里就剩下我和有些窘迫的冯青了。 “皇后娘娘……”她怯怯的说,“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我伸手把她扶了起来,说:“玉妃的事儿,也连累了你了。” 她惊讶的抬起头,我从她眼中看到了当初靳旬第一次听见我醒来后声音的样子。可是她还是不敢造次的,忙低了头,说:“娘娘您的嗓子……” “那是被毒药烧的。那天如果我吃下那碗饭,就是死不了,也得这样子了。”果儿替兰霜背着一个大药箱走了出来,兰霜走到冯青面前,调侃的说。 冯青脸色突然铁青,一下子跪在地上,磕头,对我说:“娘娘,嫔妾该死,娘娘们带嫔妾如此好,嫔妾还恩将仇报。求皇后娘娘宽恕。” “起来吧,别这么说。”我亲自扶她起来,看着她一脸恐慌的样子,嘆了口气,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好在你最后做了正确的选择。只是……我不怕你恼,直说了,你的话力道太弱,只能继续委屈你,先在这儿呆着了。那日究竟如何,等我们回来,还要你详细的跟我说说。” 正文 第九十七章 不简单的菩萨心肠 安抚下冯青,我和兰霜走出碎玉阁。让兰霜和我一起上了轿辇,那卫兵倒是一句话也没多说。 轿辇稳稳的在宫里的道上走着,兰霜贪婪的吸了一口气,说:“这么多日子,终于闻到些清新的空气了。你要是再不来救我,我就要被药熏傻了。” “你不是常说,药香是世上再香的花儿也比不了的吗?”我笑着看着她,声音低低的说。 兰霜白了我一眼,嗔道:“再香的味道,闻多了,也难受。” 我已经好久闻不到气味了,她的话,我理解不了。见我神色黯淡,兰霜忙从辇上坐正了身子,说:“该死,我忘了。你别往心里去啊。” 我摇摇头,指了指嗓子。她关切的问:“还很疼是吗?我见你刚才说话并无异色,以为已经不痛了呢。” 我对她不用假装,苦笑,不说话。我曾经以为,只要忍忍习惯了,这痛就会减弱。可是事实证明,是我想的太好了。 第125页 这些日子一直昏迷,就是在昏迷之中,每次吞咽口水,这痛都是清晰地。更何况我此时还是清醒的呢。轿辇到了干平殿附近,我让人停了下来,虽然嗓子极疼,有些话,我还是要说。话不传六耳,我只能和兰霜慢慢的走着。 看着身后的轿夫远的听不见我们的话,我才开口,说:“让你出来,是我自己的主意,靳旬并不知道。如今宫里出了大事,你要好好听着。我的嗓子可不能忍受再说一遍的。” 兰霜点点头,我继续说:“靳旬身体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他把绿苑接进了宫里。”兰霜一听,张嘴要问我,我忙拦住她,让她听我说,“宇文泽逃走了,他还掳走了皇上在宫外的长子,回圆。绿苑承受失子之痛,已经病倒了。我这才借着这个由头,让你来看看的。” 我要说的差不多说完了,兰霜沉思半天,说:“你是说,宇文泽把皇长子掳走了?” 我点点头,继续往前走,兰霜一把把我抓住,说:“这件事,你知道吗?” 她的反应竟然和靳旬一样,这让我有些恼火,可是在外面,我又不好发作,只是冷冷的说:“你觉得我要是知情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呢?何况我的女儿也在他手里,下落不明呢!” 兰霜意识到自己的莽撞,忙说:“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这件事,我怕回牵累到你身上。” 我苦笑着说:“不用怕,靳旬已经去我那里闹了一通了。只是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说完我转身就走,她刚才的疑问,伤了我已经脆弱不堪的心。 兰霜忙追上我,说:“你别生气,这么问也是人之常情。宇文泽向来对你照顾有加,我以为他会把他的计划跟你说。” “宇文泽什么时候对我照顾了?”我愤愤的反问,“他不过是利用我罢了。” “是我错了,现在不是我们吵架的时候。你说吧,你要我怎么做?”兰霜见我真的生气了,忙赔笑着问我。 “怎么做?当然是治病了!你只有把绿苑治好了,你才能从禁足的苦海里出来。” 我情绪太激动了,声音一时没有控制住,嗓子撕裂一样的痛的我用手厄住自己的喉咙。兰霜忙安抚我,说:“好好好,我懂了,你这是烂好人的性格又犯了。” 我们两个说着,互看一眼,笑了出来。这才是姐妹,一个眼神,就会无条件的信任彼此的心。 到干平殿并没有太远的距离,这几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赶紧的捡了几件要紧的告诉她。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欢儿和我的关系。 兰霜认认真真的听完,脸上的神色说不上是同情还是什么,她不在玩笑,拉着我的手,说:“苦了你了。” 有这一句话,这些天的委屈,我都可以忘了,欣慰的点点头,我也不再多说。 干平殿外,杜来得带着一众人守着。见我和兰霜走过来,他忙迎下台阶。 “皇后娘娘,您怎么来了?”他看了一眼兰霜,满脸疑惑的问。 我刚要开口,兰霜拦住我,替我说:“皇后娘娘听说绿苑姑娘病的厉害,不放心,特地让本宫过来给看看。” 我点点头,证实兰霜所说的话。 杜来得有些为难的说:“主子娘娘的好意,奴才知道。只是皇上怹说了,除了太医,不让任何人进去。怹现在在前朝跟大人们商量大事,奴才实在不敢去请示啊。” “本宫的医术如何,杜公公还有疑问不成?若不是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本宫还不来惹着是非呢。”兰霜不悦的看着杜来得。 以兰霜如今的处境,杜来得根本不用在意,可是看着我,他还是陪笑着说:“娘娘这话说的,奴才是在为难。不过皇后娘娘和玉妃娘娘请放心,太医院里最好的太医都在这儿了。您二位的好意,奴才一定向皇上说。” 兰霜看了我一眼,我刚要说话,一个宫女慌忙忙的跑了出来,一路喊着“杜公公”到了我们面前。 我认识她,她正是当初抱着回圆的那个小女孩儿。她许是太着急了,根本没有看我。 “怎么了?”杜来得问。 那女孩儿泣不成声的说:“我们夫人吐血了,太医们的药吃了就吐,根本没用啊!” 我看了一眼兰霜,她也看着我,只是眼中带着无可奈何。我忙开口说:“杜公公,我知道皇上现在正在气头上,没人敢惹,可是人命关天,你还是让我们进去看看吧。” 杜来得见我一个皇后竟然如此低声下气的说话,一时不敢反驳。只是沉思了一下,一跺脚,说:“得,两位娘娘快去,绿夫人,可就拜託您们了。” 走进干平殿,一屋子太医看到兰霜来了,都露出轻松之色,兰霜瞪了他们一眼,拎着那个重重的药箱,快步走了进去。 我被她拦在外面,那丫头急的想要冲进去,兰霜阴着脸,说:“你若是进去,你就去给她治病,我治病,边上不许有旁人看着。” 我奇怪兰霜为何今天突然变得有些蛮横起来,可是救人重要,我忙拉了那女孩儿,说:“你放心,玉妃娘娘医术了得,不会有差错的。” 那女孩儿半信半疑的看着我,点点头,有些疑惑的站在一旁候着。 兰霜走了进去,里面除了不时传来几声呕吐,什么也听不见。那女孩儿在我身边急的转来转去,看着一屋子束手无策的太医,气唿唿的说道:“还什么皇宫里都是最好的!一群太医,竟救不了我们夫人!” 几位大人虽然不知道这丫头和里面的女人是何来歷,可是他们惯会察言观色的,靳旬一次召集了太医院几乎全部的人过来,可见二人身份特殊。所以对于一个丫头的指责,他们倒是忍得。 我看着这群人,心中疑惑。曾经太医院里的太医可个个都是妙手回春的神人,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竟然如此畏畏缩缩了。正想着,那女孩儿,走到我身边,有些紧张的说:“里面怎么没声音了?” 我这才发现,确实里面安静的出奇,连刚才的呕吐声,都听不见了。 我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这时,有人禀报,靳旬来了。 屋子里的人扑扑啦啦跪了一片,靳旬却大步冲着我走了过来。 “你来这里做什么?”他眼中带着怒意,回头对杜来得说,“你现在越来越会当差了!朕的话,都是耳旁风吗?” “皇上息怒,奴才,奴才也是救命心切啊。”杜来得跪在地上,怯怯的说。 靳旬冷哼了一声,看着我说:“皇后还真是有心,夫人不过进宫几个时辰,你就赶来了!” “臣妾只是同为母亲,心疼绿苑妹妹罢了。皇上不用说话如此夹枪带棒的。”我被靳旬的态度激的有些恼火,虽然知道他对我的防范情有可原,毕竟,刚才在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兰霜也做了想通的反应。可是我心中就是感到不痛快,说话,也没了轻重。 第126页 “皇上!”这时,房间的门被人拉开了,兰霜走了出来,在靳旬面前行礼,说,“她不过是伤心过度,急火攻心,并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嫔妾已经为她施了针,逆流的气脉已经平顺。血应该不会再吐了。只是刚才试了一下,她吃不进去东西,吃什么吐什么。这可不利于用药啊。” “玉妃娘娘所言极是,着药力跟不上,臣等实在也是没有办法啊。”几位太医纷纷说着,好像终于找到了託词一样。 兰霜和靳旬几乎同时瞪向他们,他们忙闭了嘴。 靳旬转头问兰霜,说:“那要如何治疗呢?” 兰霜看了我一眼,我也是满心着急。虽然她是靳旬在外面的女人,可是她毕竟也是一个母亲。抛开一切顾虑,我也是失去女儿的人,只是我是自作自受,无可埋怨罢了。 兰霜说:“法子不是没有,只是有些麻烦,皇上可还记得,当初先后最后一胎孩子早产夭亡之后,也是太过悲痛吃不进药,最后用的是药熏法,调理好的。” 靳旬点点头,说:“对对,真想起来了,当初庄儿就是如此调理的。那杜来得,赶紧安排人去准备,就按着当年庄儿用的东西去做!” “皇上何必如此兴师动众的。”兰霜继续说,“同鸳宫里就有现成的。同鸳宫花园的东耳房里,就搭着当日在王府移来的东西,您可以让她去同鸳宫调养啊。” 靳旬看着兰霜,眼神有些灼灼,他似乎在判断兰霜这话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兰霜看出他的怀疑,无奈的说:“反正宜早不宜晚,皇上若是觉得现打造跟好,嫔妾也无话可说,只是最快也要一两日功夫,咱们等得,病人可不见得等得。” 正文 第九十八章 要做贤内助 靳旬显然是相信兰霜的,加上一群太医都废物似的跪在地上,素手无侧,他只好点头同意了兰霜的提议,命人把绿苑转移到了我的同鸳宫。兰霜忙忙叨叨的命人把后院的小屋收拾了出来,把绿苑安置好了,才出来。 我和靳旬坐在同鸳殿里,气氛有些尴尬。毕竟,就在几个时辰以前,他才对我大发雷霆。 “皇上,绿苑的病还要兰霜照顾,臣妾想着,若是兰霜继续禁足,会有诸多不便,不如让她暂时住在我这里,也方便照顾病人。” 我的提议正和了靳旬的心意,他点点头,说:“兰霜本来也没有什么大的错处,就如皇后所言吧。” 我松了口气,不过想着,他这么痛快的答应,多半也是为了绿苑着想。虽然兰霜和我走的近,但是她总归是靳旬眼中最干净的一个人了。 兰霜擦了擦头上的汗,走到我身边,说:“你放心,已经没事儿了。只是心病还需心药治,她的病根还是在孩子身上。” 靳旬听她这么一说,眉头又皱了起来,坐在那里,不说话。 我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兰霜忙拦住我,说:“皇后娘娘也不要太操劳了,您的嗓子不宜多说话,得好好的养着才行。” 我疑惑的看着她,她的眼神里藏着太多的话。看了看靳旬,我点了点头,闭上了嘴。 靳旬好像这才想起来我也是个病人,脸色稍微缓和一些,对兰霜说:“如此,只能辛苦你了。皇后的伤,你好好的诊治一下,需要什么药,只管问杜来得去要便是。” 兰霜点点头,说:“皇上放心,娘娘这伤是为皇上受的,好在皇上并无大碍,娘娘心里也是觉得值得的。不过,嫔妾有句话不得不说,这孔雀胆本就是剧毒,又掺了狼毒草,娘娘的嗓子,只怕此生都难以恢復了。” 靳旬眼神明了,看起来,他早就已经知道了。只是,还是有些不甘的问:“难道你也没有办法吗?” 兰霜摇摇头,说:“有些事情,并非人力可为。不过,娘娘牺牲了自己的声音,换得皇上平安,也是娘娘心中所愿了。” 靳旬越过兰霜看向我,我低下头,知道兰霜是在帮我提醒他。靳旬有些愧疚的点点头,说:“这些日子事情太多太乱。梦儿好好休息,听兰霜的好生调理吧。不管什么结果,朕心中都有数了。”说着,他又看向兰霜,道,“朕前面还有事情要处理,这里就交给你了。还是那句话,不管是梦儿还是绿苑,你需要什么,只管问杜来得去要。” 我和兰霜把他送到殿外,靳旬摆摆手,让我们回去,他带着一众人,走了出去。 “如今有我照顾你,你可以放心了。刚才那话是说给皇上听得,你不用太过担心,我多看些古方,一定能给你找到治疗之法的。” 听兰霜这么说,我欣慰的笑了笑,声音低低的说:“有你在,我没有不放心的道理。既然皇上解了你的禁令,你就在我这里住下。说实话,自从琥珀走了,我的心就没踏实过。即使果儿给我下了药,让我好好的睡了几日,我也没有轻松过一刻。” 说起果儿,我这才想起来,她还被我们留在了碎玉阁。欢儿已经命人把从我这里带走的宫人都送了回来,我叫来了大宫女,晚晴。 晚晴走了过来,兰霜对她说:“你去碎玉阁把萧昭仪请来,让她把我房中的医书一起带来。” 晚晴乖巧的点点头,什么也没有多问,便走了出去。 兰霜回头对我说:“冯青这些日子跟我学了不少药理医术,正好,过来帮衬帮衬我。” 这时,一个小太监跑了过来,说:“皇后娘娘,玉妃娘娘,一炷香时间到了,夫人已经没移驾到了花园的房间了。” 我和兰霜一道朝着后面走去,一间房间不大,里面只有绿芜贴身的那个丫头,刚才好像挺靳旬喊她,叫素素的。 “玉妃娘娘,我们夫人已经按您说的熏过药了,怎么还没有清醒的意思呢?”素素见到兰霜,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的围了过来,急切的问。 兰霜只管径直走到绿苑床边,拉起她的手腕,闭目诊脉。半天,她平静的把她的手放下,在她头髮里摸索着。我好奇的看过去,却见兰霜把一根银针从她头上拔下来。随着银针离开绿苑的身体,绿苑长出一口气,慢慢的缓了过来,睁开了眼睛。 我吃惊的看着兰霜手中的银针,一指长,让人有些触目惊心。 素素见绿苑醒了,也顾不得许多,忙冲过去,喊着“夫人”。 绿苑缓缓的睁开眼睛,茫然的四下看着,她的眼神掠过我的时候,明显一滞,却极快的像是毫不在意的看向素素。 “这是哪儿?”她虚弱的问。 素素忙道:“这时皇后娘娘的寝宫,皇上把您安置在这儿的。您刚才可吓坏奴婢了,若不是玉妃娘娘妙手回春,后果真不敢想。” 说着,素素指了指一旁的兰霜,绿苑看了她一眼,有些慌张。兰霜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却底下眼睛,换上和颜悦色,说:“素素姑娘,你可别这么夸我,我受不起。既然绿苑夫人已经醒了,你就好好的照顾着,一会儿皇后娘娘会安排人送些清粥小菜,你伺候你家夫人吃了。”说着,她又看向绿苑,“夫人也不用太过自责了,孩子虽然暂时不见了,可是皇上定能把他找回来的。你现在还是好好的保重自己,孩子回来之前,你若是垮了,怎么行呢?” 第127页 我很少见兰霜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如此体贴,不禁笑着看了她一眼。她对我的笑,毫无反应,只是说:“皇后娘娘,咱们得给夫人留些清净不是,咱们还是先回去,您的病,我也要看看呢。” 我对兰霜唯命是从,两个人告辞,走了出去。 走在花园里,兰霜四下看了看,说:“样子竟然一点儿都没变。” 我以为她在感慨靳旬对同鸳宫的细心保护,点头认同。 兰霜却继续说:“不过,若不是刚才那个做贼心虚的眼神,我还真就忘了她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她说的并不是风景,而是绿苑。 忙问:“你对她有印象?宇文泽说过,她是靳旬书房里的丫头,我倒是没有什么印象的。” “宇文泽的话,你还相信?他说的话,什么时候全真过?不是全真也不是全假,这半真半假的,才是最难分辨的。”兰霜说着,扶我抬脚迈过门槛儿,我想问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却有些游移不定的说,“现在我也说不清楚真相究竟是什么,你容我多想想。” 我知道,她对于事情没有全面把握的情况下,是绝对不会对我说任何可能和假设的,我也不继续追问,只是安静的任由她边走边想着。 走进大殿,果儿和冯青已经来了,冯青看见我们,忙行礼,对兰霜说:“姐姐要的东西,我都带来了,晚晴已经给收到你的房间了。” 兰霜嗯了一声,坐在一旁,我让坐下,转头问果儿,说:“我们走后,可有什么动静?” 果儿点头说:“您刚走,庄贵妃宫里的总管太监便来了,带来一些东西,说是给玉妃娘娘的。” “什么东西?”兰霜终于结束了神游,凑了过来。 果儿说:“不过是一些个吃的东西。总管似乎还想说什么,可是见您不在,就匆匆的走了。” 我笑着说:“看来庄贵妃还是对我的话上了心的。许是一时想不到救你的办法,只得让人先去安抚一下。” “哼。”兰霜冷笑道,“你想多了,她每日都会安排人过来,生怕我会上天入地之法,逃了。” 冯青嘆了口气,说:“庄贵妃娘娘心思太重,只怕,她还会找咱们麻烦呢。” 兰霜询问的看着我,我笑了笑,说:“至少她现在还卖我面子,冯青,从今天开始,你就和兰霜一起留在我这儿,她为夫人治病,你就帮她打打下手好了。” “夫人?什么夫人啊?”冯青好奇的问。 兰霜看了她一眼,说:“一个身份特别的女人。你以后跟着我给她治病,就知道了。” 冯青识趣的没有多问,坐在那里,不时的看着我们两个。 “冯青,你有什么要说的,只管说。”看出她心中有事,我先开口问道。 冯青犹犹豫豫的说:“娘娘,可见过章吉月了?” 我不知道她为何突然提起那个女人,说:“好久不见了,自从她诬陷本宫被皇上处罚至今,不曾见过。” 冯青看着我淡淡的表情,嘆了口气,说:“章吉月虽然如今落得如此下场,但也是自作自受的。两面三刀,投机取巧,也算是报应了。当日就是她怂恿庄贵妃用给玉妃姐姐下药,来试探我的诚意的。” 没想到这件事儿,她竟然会主动提起,我倒是愿意听一听,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拉着冯青的手,语重心长的说:“她为何要怂恿庄贵妃,庄贵妃又为何要测试你的诚意你?” 正文 第九十九章 谎话总是半真半假 冯青是个没心眼儿的人,几次接触,这是我对她的印象。事实证明,我的判断是对的。自从在马厩小院中生完孩子,我竟不知道这一个月,宫里宫外翻天覆地。而这番颠覆之中,冯青的父亲,也受到了牵累。而这一切,竟然也是因我而起。 当初,冯青在瑛贵嫔宫里受委屈,我一时好心,把她安置在兰霜住处。我并没有放在心上,可是她却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暗地里托人传话给她父亲,说了我不少好话。原本他这个户部尚书,十八不靠,在前朝,也是个人人无视的角色。可是正是因为有了我这层关系,彭家误以为我有意拉拢冯家,便开始向他示好。而这位老好人大人,也因为女儿受惠于我,欣然站了队。 若搁在原先,他的这一选择,只会给他带来更大的升官发财的机会,可是时运不济,偏偏赶上了靳旬要整治彭家的时机。于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就在那一个月里,冯青的父亲,被撤了职,发刑部查办了。 他虽然身居最有油水的户部,全国上下的利税都过他的手。可是冯家原本就是富商,甚至可以说是富可敌国的。所以靳旬当初才用得上他。而他,对于这些小钱,根本不上眼。也算得上是另一种清廉。 只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靳旬有意整治,他又怎能倖免。于是刑部的人,便迎合皇上的心思,对他严加审问,最终,在一笔煳涂帐上,抓到了漏洞。 靳旬还是王爷的时候,就对贪污异常痛恨,如此过失到了靳旬面前,可以说是犯了大忌。 冯青在宫里听说了,本想求兰霜,可是兰霜当时被欢儿以冲撞之名,借靳旬之手禁足,自身难保,她实在不忍给她再添烦恼。这个时候,章吉月找到了她。 “当时,章吉月说,庄贵妃娘娘虽然没有什么背景,可是深的皇上宠爱,又心常慈悲,不忍见宫中姐妹受委屈,便问我要不要求她出手。我当时只是想着就出父亲,哪怕官不做了,回老家继续经商的。便答应了,去求庄贵妃。”冯青说着,抱歉的看着兰霜。 兰霜只是无所谓的笑了笑,说:“你当时的顾虑,也是为我好。即使现在,我也只能告诉你,我没有一点儿办法的。” 冯青点点头,继续说:“当时,章吉月引荐我到了流芳台,庄贵妃很是和气。她说,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是皇上在气头上,她求情也要有风险。章吉月便在旁边帮腔说了好多好话。庄贵妃问我之前不是一直有娘娘您庇护的吗,怎么不去找您了。我当时慌了神,没了主意,只得实话实说,不敢叨扰您坐月子。章吉月当时只是瞪了我一眼,她们便让我走了。” 冯青果然是个实在人,我听她这么说,对自己的判断,更加确信。换做别人,早就能察觉,庄贵妃和我之间微妙的关系,怎么还会在她面前显露出对我的体恤呢。兰霜应该也是这个意思,她的眼神透着一种心疼和无奈。 “那后来,她又怎么让你下毒呢?”我问。 冯青苦笑着说:“嫔妾走了一半,章吉月就追了上来,显示责备我不会说话,没有眼色,后就拿出一瓶药给我,说让我用行动表明投诚之心。她说,贵妃厌恶兰霜姐姐顶撞自己,不想再见到她。我当时本不想接着,可是章吉月反覆提起我父亲在狱中受苦,我便蒙了心。” 说着说着,冯青懊悔的哭了出来。 第128页 我看着她,开口还未出声,兰霜抢先说:“好了好了,别哭了,好在你最后关头清醒了。我不一点儿事儿也没有吗?实话告诉你,你那瓶毒药啊,下的太不小心,药粉还粘在碗沿儿上呢,我若是吃了,才是缺心眼儿。” “当时手抖的厉害,没注意,下回……”冯青傻乎乎的说。 我和兰霜都被她给气乐了。 “你还想有下回?给谁啊?还是我?”兰霜打趣道。 冯青红了脸,低头不语。 我长出一口气,说:“如今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提到章吉月,我确实有些事情,得去找她问个清楚。兰霜,你说,章吉月对庄贵妃如此诚心诚意的,为什么落得如此下场?” 兰霜故作沉思,半天不正经地说:“庄贵妃心思太深,想不明白。不过有一点我知道。”我好奇的看着她,她板起脸来,说,“我知道,你要是在这么不知克制,没完没了的说话,别说我没有提醒你,你的嗓子怕华佗在世也救不回来了。” 我白了她一眼,知道她是为我好,我只得点头赔笑。 兰霜满意的点点头,说:“你现在就给我去睡觉休息,不许再说话了。果儿,你盯着她。我和冯青,要去翻翻医书,找些方子了。” 拗不过她,我在果儿和晚晴的监视下,回到我的西厢,躺在床上。心里却一刻也不得安宁。欢儿那日给我说,之所以又下毒这一遭,全是章吉月自作主张,如今冯青证实,送药的吩咐的,也都是章吉月而已。欢儿并未直接表过态。这是不是也证明了,她是被人利用了呢? 可是,之前她做的一切都太让我放心不下,想到章吉月如今在茯苓堂,我脑中又想起另一件事。茯苓堂里,还有一个特别的人。就是曾经疯了的霏贵嫔。 自从发现顺良人给她送到是疯人果,我便让琥珀照应着。果然,不再吃那东西,她慢慢的变得正常了起来,只是,这些日子,混乱一场,我也好久没有关注过她的消息了。 看来,我得找个时间,去茯苓堂一趟。好些事情,只能去问她们了。可是如今,我这里被多少眼睛盯着呢,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出门,比登天还要难啊。 想着,我不禁嘆了口气,果儿忙过来,问:“娘娘,您是要什么东西吗?” 我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说:“你那日给我下的蒙汗药还有吗?我实在是睡不着。” 果儿听我这么说,忙跪在地上,从被靳旬凉水泼醒到现在,我忙得都忘了找她算帐了。 “娘娘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当时皇上不在宫里,奴婢也是怕您醒着,招惹是非不是。这才出此下策,求娘娘原谅。” 我故作冷漠的看着她,说:“这主意倒是不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是。”果儿回答的干脆,我反倒更不信了。一言不发,只是看着她。半天,她终于动摇了,怯怯的说,“是杜公公的注意。他也是为了娘娘好啊!” 又是杜来得。我心里有些迷茫。他是靳旬身边最被信任的人,可是他对彭语梦有如此暧昧。我不相信,他如此做,只是如他那日所说的报恩这么简单。可是,一时之间,我要调查的东西堆在眼前,轻重缓急,我还是决定,对于杜来得,先放一放。 晚膳时分,兰霜终于捂着脑袋出现在我眼前。我看着她和冯青一脸无奈的神色,知道,一定是一无所获。 “要是宇文泽在这儿就好了。”恹恹的夹着菜,兰霜感慨到,“也不知道孤岛上那些书他都拿走了没有,不如找人去看看,看看能不能找到药方。” 我惊讶的看着兰霜,听她说的如此自然,可见平日里她和宇文泽之间就医书没少接触过。兰霜一脸坦然的看着我,说:“你不用感到惊讶,你以为我的医术这段日子是怎么突飞勐进的?其实,现在回过头去想像,宇文泽似乎对我有意在培养。又是送书又是送药,就是磕头拜的师傅,怕也没有如此费心的了。” “这时什么时候的事儿?你怎么一直瞒着我?”我放下手中碗筷,看着兰霜。我只是一直知道她因为自己身上解不掉的毒,苦心研究医术。却没想到,她的师父,竟然是宇文泽。 “之前不告诉你,是因为我觉得你对宇文泽有些偏见。他虽然确实是个善经营的精明人,可是对你,他可是真的上心的。医者父母心,他对你,可是真的做到了的。” 经过这些事情之后,我实在受不了兰霜为宇文泽说话,冷了脸,说:“你口中的好人,抢了皇上的儿子,那母亲还在后面,半死不活的呢。我劝你,现在少提宇文泽。小心隔墙有耳,传到皇上那里,他又该怀疑,我们跟宇文泽勾结了。” 兰霜放下碗筷,抿了抿嘴,好像想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冯青也跟着她停下手中的动作,静静地看着她,等她安排。 “时间差不多了,我得去看看绿苑。冯青,你不用跟着我,你好好的看着皇后娘娘吃饭。吃晚饭,让果儿把炉子上的药端来,给她喝。” 一听到药,我心里都是苦的。这些日子,鼻子没有嗅觉,如今,感觉嘴里,也快没有味觉了。 兰霜肚子朝着绿苑的住处走去,我和冯青面面相觑,气氛有些尴尬。 正文 第一百章 时疫 “你父亲的事情,如今怎么样了?”为了缓解大眼瞪小眼的尴尬,我开口问冯青。 她摇了摇头,说:“自从上次失手之后,一点儿消息也得不到了。” 我嘆了口气,说:“没有消息也许就是最好的消息了。你是后妃,若是母家获罪,没有不连带的道理。如今可以解了禁令出来,可见你父亲并无大碍的。” 冯青点点头,苦笑着说:“父亲年迈,自来又是没吃过什么苦的。经此一遭,若是能够平安无事,嫔妾定当求了皇上,让他归野。”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的心思也别太沉了。法子总是有的。说白了,你父亲是受彭家牵累了,只要彭家的事儿结了,你父亲的事情,也就过去了。” 我说着,果儿端着药碗走了进来,放到我面前。我用手试了试,温度刚刚好,端起来,便一饮而尽。 “我现在可是个名副其实的药罐子了。”自我调侃着,张嘴含了冯青递给我的一颗蜜饯,从腰间抽出一支象牙股的扇子,打开,轻轻摇着。果儿叫进宫女,几下子收拾干净桌上的残羹剩饭,端了出去。 突然,一个宫女脚底下绊了一脚,乒了乓啷的一阵子,她手中的东西都摔在了地上。我看了一眼,她跪在地上磕头认错,我看了一眼果儿,她走过去,教训那丫头几句。 我拉着冯青走到一旁,坐下,说:“如今彭家今时不同往日了,我也只能尽力而为。” 冯青点点头,说:“有娘娘这句话,嫔妾心里也就踏实了。” 我们两个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她知道的情况,我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半天,相顾无言,我说:“你先去休息吧,本宫也乏了。” 第129页 冯青点点头,起身告辞,我起身准备回房里。 果儿跟着我走进西厢,从怀里掏出一个纸条,我疑惑的接过来,听她说:“刚才那丫头偷偷塞到奴婢手里的。萧昭仪在旁边,奴婢也没敢打开。” 我正要打开纸条,晚晴走了过来,说:“娘娘,玉龙宫的嬷嬷来禀报,说是小皇子高烧不退,让您过去瞧瞧。” 我心里一惊,忙站了起来,把纸条塞进袖子里,就往外走。 迎头装上一脸疲惫的兰霜,兰霜哎呦呦的拉着我,问:“这大半夜的,你是要去哪儿啊?” 我脚下不停,急忙忙的说:“玉龙宫来人说,回言病了,我过去看看。” 兰霜也不多说,忙跟着我一起朝着玉龙宫走去。 还没走到门口,孩子的哭声已经传了过来,我心里稍微安稳一些,哭声还算有力,不是我想像中的虚弱异常。 见我和兰霜一起过来,照顾回言的陆嬷嬷走了过来。 “究竟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高烧不退的?”我一把拉住想要下跪的陆嬷嬷问。自从靳旬把孩子从我身边抱走,回言就一直由这个嬷嬷照顾着,她也还算尽心,总是让人隔三差五的给我送去回言的消息。 陆嬷嬷说:“小皇子本来是有些发烧的,可是下午的时候,吃了药,已经退下去了。可是刚才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全身滚烫起来。” “听哭声,不像是发烧的样子啊?”兰霜隔着帐子,看着轮番哄着孩子的宫女,问。 陆嬷嬷说:“这就是最古怪的。奴婢们也都不是第一天带孩子的人,从哭声判断孩子的状态,也是会的。开始的时候,只以为是小皇子饿了,忙叫来了奶娘餵奶,可是刚喝了没两口,奶娘就说,孩子不对劲儿,身上烫的厉害。” 这时,一个太医从里面走了出来,兰霜迎过去问:“究竟怎么回事?” 太医回答道:“甚是奇怪,如果只是看症状,无异于风寒高热,可是微臣检查了小皇子的舌头,发现又些诡异之处。只是一时拿不准,还请玉妃娘娘去看看。” 兰霜疑惑的跟着他走了进去,掰开孩子的嘴,我站在外面看着她勐地向后一退,我想要进去,却听见兰霜严肃的声音,说:“皇后娘娘,您不能进来,外面还没有接触过小皇子的人都出去!” 我不明所以的站在那里,兰霜隔着帘子,看着我,说:“回言得的不是普通的伤风,像是一种类似于天花的时疫,如今玉龙宫上下都要戒备起来,皇后娘娘,您快些离开这里吧。” “时疫?宫里怎么会出了时疫?”靳旬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我回过头去,之间欢儿挽着靳旬的手臂一脸惊慌的站在那里。 “给皇上请安。”我耳朵里全是孩子的哭声,看着靳旬,只是草草的福了福身子。 靳旬也无心跟我多言,他想要上前,却被欢儿一把拉住。 兰霜此时也开口阻拦,道:“皇上不可,小皇子此时已经高烧不退,正是传染性极强的时候,这屋里跟小皇子接触过的所有人,在疫情消除之前,都不能再出屋子。外面的人,千万不要再进来了。” “玉妃,你可以确定吗?”靳旬不敢相信的再次确认。 兰霜点点头,说:“太医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太医忙随声附和。 我在果儿的搀扶下,走出回言所在的房间。刚踏出门槛儿,屋里一阵慌乱。一个嬷嬷的声音格外突出:“刚才餵孩子的奶娘哪儿去了?” “快找人去后院看看,是不是休息去了。”兰霜忙吩咐周围的人,守在门口的宫人忙领了命往外就跑。 半天,那人连滚带爬的跑了回来,跪在我们面前,说:“奶娘,死了!” 我心中一惊,看向靳旬,靳旬板着脸,示意一旁他带来的太医过去看看。 “皇上,这里太危险了,奴才已经传了太医院的人过来,您还是回去等消息吧。”杜来得跪在靳旬面前,说。 “皇上,有太医和玉妃姐姐在这里,您还是先回去吧。这个地方,不宜久留啊。”欢儿转头对我关切的说,“皇后娘娘,小皇子有玉妃娘娘照顾,您也不要太担心了。” 我心神不宁的点点头,还未开口,太医从后院回来,说:“皇上,奶娘虽然有时疫的迹象,可是她确实中毒身亡。如果微臣诊断不错的话,应该是孔雀胆。” “孔雀胆见血封喉,奶娘应该是在餵过小皇子之后,才吃下的毒药。想来是她知道自己的病传染给了小皇子,所以畏罪自杀了。”欢儿接着太医的话,猜测着。 “又是孔雀胆?”靳旬眉头拧在一起,看着我,若有所指的说,“孔雀胆并不是常见的毒药,怎么最近宫里却随处可见呢?” 我现在满心都是回言,这孩子虽然不是我的亲生骨肉,可是总归是一个刚刚满月的婴儿。我不得不怀疑,若不是我,他不会受这么多的苦。想到这个,我的心就无比的愧疚。靳旬在纠结孔雀胆的来源,我却更加关心时疫。 “太医,依你诊断,此次时疫出现的原因是什么呢?”我看向太医。 太医有些犹豫的说:“时疫爆发有很多原因,如今宫中只有奶娘和小皇子两例病症,若小皇子是奶娘传染的,奶娘如今已经死了,实在无法探究她得病的根源。” “如果病源是小皇子呢?”兰霜满头是汗的走了过来,看样子,她已经做了处理,这才敢来到我们面前的。 “你发现了什么?”所有人都看向兰霜,她站在那里,手里隔着块布,拿着一个肚兜。我朝她走了两步,她却做了个不要我靠近的动作。 “这个是小皇子身上脱下来的肚兜,从回言身上的疹子分布的形状,我可以保证,跟这个肚兜有直接的关系。” “这肚兜是哪里来的?”靳旬问一旁的陆嬷嬷。 陆嬷嬷仔细的看了看,说:“小皇子身上穿戴,都是尚衣局按制造的,这件绣花不太像尚衣局的手工。之前小皇子满月,各宫主子都有送来不少东西。这肚兜像是那时候送进来的吧。老奴这就去拿礼单,仔细查查。” 说着,陆嬷嬷走了出去。兰霜把肚兜递给一旁的医女,医女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 她看着我们,说:“皇上,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嫔妾已经安排人对玉龙宫上下消毒,您们离开之前,恐怕也要喝些汤药才行。好在发现的及时,这疫病还能控制,不至于扩散宫中。” “回言现在怎么样了?”我急切的问。 兰霜有些担忧的看着我,说:“皇子高烧不退,药也都吐了出来,嫔妾和太医都在想办法。” “我哪里也不去。”我倔强的说,“我要陪着我的孩子。” “别胡闹了。”靳旬终于对我开口了,他说,“你是一国之母,不可意气用事。这里有太医和玉妃照料着。再说了,你的身子还未痊癒,怎么能够如此任性呢?” 第130页 我惊讶的看着靳旬,才发现,他的眼中早已恢復了平静。 “皇上,回言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孩子,如果他会说话,我相信,他一定想要娘在他身边。梦儿求您了。您就大发慈悲,让我陪陪孩子好吗?”我不管不顾的跪在靳旬面前,几乎哀求的说。 自从这孩子被他从我身边抱走,这么多日子以来,我从未真正的关心过他。也许是怕触景伤情,我甚至没有提过要看孩子一眼。如今,孩子受了这么大的苦,我心中怎么能够没有一丝愧疚。 靳旬看着我失态的样子,终于有了一些不忍。他伸手把我扶了起来,说:“时疫不同儿戏。朕必须要命人封宫。你的身子还没有好利索,如此危险的境地,朕实在不放心。” “皇后娘娘,皇上说的极是。您的身子还未痊癒,如果再染上时疫,后果不堪设想。您还是早点回同鸳宫休息吧。这里有嫔妾在,您大可放心。” 兰霜说着,对我使了个坚定的眼色,看她如此有信心,我也只好点了点头,对靳旬说:“谢皇上体恤。” 靳旬没有说什么,这时陆嬷嬷拿着一个册子走了过来,说:“皇上,查到了,这肚兜是庄贵妃让人送来的。”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劣质的栽赃嫁祸 陆嬷嬷的一句话,满屋子的人都看向了一旁一脸茫然的欢儿。她眼睛瞪得很大,充满了惊恐。原本扶在靳旬胳膊上的手,一下子垮了下来,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满脸写满了不可思议。 靳旬却一脸冰冷的看着我。“皇后怎么想的?”他突然开口问我。 我不明白他这话究竟是什意思。茫然的接过陆嬷嬷手上的册子,上面记得明细清楚,各宫主子送来的礼物,一件一件的写在上面。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陆嬷嬷,按理说,送给小皇子的东西,不是应该仔细检查过的吗?怎么会出现这种纰漏?” 陆嬷嬷低头回答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这些日子礼物实在太多了,本来这些都是在库房放着的。小皇子的衣服有专门的准备。一时是用不到的,不知为何,这件却被拿了出来。” 我看着陆嬷嬷,她一脸怯怯的。毕竟,她是伺候回言的总管嬷嬷,出了这种事情,她难逃其咎。 靳旬看着陆嬷嬷,问:“你的意思是,有人特地把庄贵妃送来的东西,拿给了回言穿,才导致他染上病的?” 陆嬷嬷点点头,靳旬伸手把欢儿扶了起来,说:“既然如此,让太医去查查其他礼物中是不是也有染了东西的不就得了。事情还未定,庄儿不用担心。若有人故意栽赃嫁祸,朕定不饶他。” 我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他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他在怀疑我,怀疑我利用自己的儿子,栽赃嫁祸他的宠妃!想到这,我的脸也冷了下来,兰霜意外的看着靳旬,冷笑一声说:“皇上,若是有人栽赃嫁祸,您觉得会是谁啊?” 靳旬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我和兰霜对望,我的心,已经寒透了。欢儿一脸无辜有恐慌的看了我一眼,低下头去。 我感觉在靳旬的指引下,所有人的怀疑都指向了我。我明明是个受害者,如今竟成了嫌犯。 不一会儿太医拿着一堆孩子的肚兜回来禀报,果不其然,除了给回言穿上的那件,其他都是正常的。 靳旬问:“陆嬷嬷,这些日子,可有什么人来过玉龙宫?可有人接触过小皇子吗?” 陆嬷嬷努力回忆着,说:“这些日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人来过这儿。就连宫里伺候的人,都没有过变化。” 靳旬似乎对她的答案有些失望,我在一旁不说话,既然他心里如此不信任我,在说什么,只能是越描越黑。不如静观其变,兵来将挡,水来土屯。 “伺候小皇子穿衣的是哪一个?”兰霜见我不说话,替我问道。 陆嬷嬷指了指一旁的一个宫女,说:“是铜锁。一直是铜锁再管小皇子的衣物。” “铜锁,你可知道,这件衣服是怎么到了小皇子身上的?”靳旬倒是没有阻拦兰霜的询问,他坐在一旁,任由兰霜查着。 那叫铜锁的女孩儿倒是镇定,跪在地上,磕头,礼节一点儿不缺,说:“小皇子的衣服都是每天统一送到浣衣局去洗,回来的时候,就有这件了。至于什么时候被放进去的,奴婢就不知道了。” “如果是在浣衣局被放进去的,恐怕被感染的衣物就不止这一件了。小皇子周身的衣服微臣都查过了,只有几件上面有些不干净的东西。想来是被这肚兜染得。”太医附和着禀报。铜锁看了看太医说的那几件衣服,点点头,道:“就是这几件,是昨儿送过去,今天上午拿回来的。当时小皇子吐了奶,急急地便把这刚洗过的给他换上了。” 事情基本上已经明了了,一定是有人在半路途中,动了手脚。传唤来取衣服的宫女,听她一说,我真是哭笑不得。按她所说,衣服取来确实遇到过一个人,那人拿着看了又换给了她。可是这一点已经毫无用处,因为那个人,已经死了。 “看来奶娘的死,并不仅仅是因为染病的事儿畏罪自杀。她知道的,看起来更多。”兰霜看了一眼欢儿,欢儿坐正了身子,怯怯的在靳旬身边。 我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靳旬看着我,说:“事情又绕了回来,皇后是怎么想的?” “臣妾不知。臣妾只知道,我的孩子在受苦。”我赌气不去看他,冷冷的回着。 靳旬见我如此态度,一愣,欢儿忙道:“皇上,现在查明真相虽然迫在眉睫,可是皇后娘娘为人母者的心,还请皇上体恤一二。如今小皇子年纪小小的就被时疫所苦,皇后娘娘哪里还有心思,去想别的呢?”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欢儿会替我说话,我心中明白,她不过是给靳旬递上一个下坡的梯子罢了。我不知道靳旬凭什么,就认定了我跟这件事情有关,难道仅仅是因为有人想要栽赃他的宝贝贵妃吗? 想着回圆失踪,他紧张的几乎发狂的样子,再看回言如今在生死边缘,他竟然只想坐实我的罪名。 “兰霜,我想去看看回言。可以吗?”我只觉得,我跟那孩子,现在一样的可怜。看向兰霜,问。 兰霜摇摇头,我急切的说:“我保证不进去,只隔着窗户看他一眼。” 兰霜拗不过我,看向靳旬。靳旬似乎终于良心发现了,他点点头,站起身,过来扶我。“朕和你一起过去。” “皇上三思!”欢儿忙拉住靳旬的胳膊。 “你先回去吧。梦儿说得对,如今孩子在受苦,朕不能不去看他。”说完,靳旬扶着我,朝着回言所在的房间走去。杜来得拦住想要追过来的欢儿,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走到门口,我听到孩子比刚才虚弱的哭声,心里一阵绞痛。急急向前两步,却被靳旬一把拉住。 “梦儿,你不能过去。”他格外冷静的对我说。 第131页 我看着他,说:“如果里面的是回圆,你还会如此冷静吗?” 周围只有兰霜和我们,我这话一出,兰霜勐地瞪了我一眼。我知道,把这两个孩子此时相提并论,并不是一间明智的事情,可是从刚才到现在,靳旬可曾有一刻注意力在孩子的病痛上? 至少表面上,这两个都是他的儿子,为什么,差别却如此之大。难道只是因为这孩子的母亲是彭语梦?如果真是这样,他现在所做的一切,究竟又为了什么? 这些日子积攒在我心头的所有不满统统涌上来,我看着靳旬,想要等他一句答覆。 靳旬拧着眉,看着我,伸手抹掉我眼角的泪,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别过脸去,甩开他的手,转头看向哭声传来的地方。 兰霜拦住我,说:“我说过,孩子现在传染性太重,你不能过去。” 我看着兰霜,心中对那孩子的愧疚化作泪,涌了出来。 兰霜拍拍我的手,说:“皇后娘娘,孩子会没事儿的。您在这儿跟他说点儿什么吧,他能听得见。” 隔着窗户,我看着里面忙碌的人影,孩子的哭声时有时无,我的心如刀绞一般的痛。靳旬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除了对不起,我竟然不知道还能对着孩子说些什么。 听着我反覆的说着“对不起”三个字,靳旬看着我的眼神,越来越深。 我最终还是被兰霜灌了药之后赶了出来,靳旬让杜来得送欢儿回了流芳台,他却跟着我到了同鸳宫。 刚进宫门,冯青沖了过来,看到我,关切的说:“皇后娘娘,您没事儿吧。刚才听宫里说什么都有,小皇子,可平安了?” 我看着急的满头大汗的冯青,笑了笑,心里感到一丝温暖。 我点点头,说:“兰霜在那里照顾着,应该没事儿的。” 我虽然说这,可是心里还是没底。终究,送我回来时,兰霜那副紧张的样子,歷歷在目。 冯青眼中只有我,竟然忘记了靳旬,看到他时,她整个人愣了。 半天,才缓缓要行礼,靳旬随手一抬,从她身边走过。 我感觉冯青是紧张的,她的手心儿一下子冰冷。她终于有机会见到皇上了,我知道,她有一肚子的话想要求他。可是此时不是最好的时机,我拉住她,说:“你去后面看看绿苑,如果没事儿了,你也早早的休息吧。” 冯青有些委屈的看着我,我当然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只能小声的说:“皇上此时心情不佳,你若是唐突说了,只能适得其反。” 冯青听我这么说,看了一眼寒着脸的靳旬,怯懦的离开了。 果儿扶着我,走进正殿,靳旬坐在那里,手肘撑在案上,揉着太阳穴。我示意果儿出去,让她去劝慰冯青。我走到靳旬身后,手指轻轻按在他两边的太阳穴上,代替他的手,轻轻揉着。 靳旬向后靠在我怀里,任由我为他按摩。 “这些日子,太乱了。朕今天有些煳涂了。”他突然开口,让我有些意外。我不知道他这话是真是假,只是装作没听见,继续手上的动作。 靳旬一下子抓住我的手,拉我转到他身前,让我在他对面坐下,说:“朕这些日子只想着回圆的事儿了,竟然忽略了回言。你可怪朕?” 我审视着他的眼睛,那里的忧伤,不像是装的。可是我心里又在提醒自己,靳旬是个很好的戏子,他的眼睛,都是会骗人的。面无表情,是我对他最好的回应,我就这么一语不发的看着他。 “有人在利用回言,挑拨你和贵妃之间的关系,这件事,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靳旬好像我不开口,他不甘心似的,继续问我。 “皇上心中,此时何事最重?”我冷冷的说,“是回言被人害了,还是贵妃被人害了?” 靳旬一愣,看着我摇摇头,说:“你这话,戾气未免有些重吧。不管是谁被人害了,这皇宫里,有这种人存在,朕难道不该担心吗?” “应该。当然应该。只是您担心的,不要来问臣妾。在臣妾心里,此时只有回言一人。他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是谁害他,查出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欲擒故纵 “皇上,臣妾的嗓子,痛得很。每发出一个声音,就如千刀万剐一般的痛。所以,臣妾这话只说一次。”刚才在玉龙宫靳旬的种种表现,无不显示着他如今对我的认识,刚才众人都怀疑欢儿的时候,他却紧紧地盯着我。他的怀疑,让我身心俱疲,这些日子的折磨,已经把我逼向了崩溃。 我看着靳旬不置可否的态度,忍者身体和心里的痛,说,“臣妾这个皇后,做的多灾多难,大典之上的一场闹剧,似乎已经註定了结局。皇上恩慈,没有怪罪臣妾,是臣妾的福气。 “只是,皇上难道从不曾疑心,为何这些日子,桩桩件件发生的事情,都是冲着臣妾而来的?皇上只知道,有人想要栽赃庄贵妃,可是臣妾在皇上心里,可曾有过一丝想要保护而非怀疑? “也许皇上觉得,臣妾是彭家的女儿,自然和彭家一样的狼子野心。如今彭家已经不是威胁,臣妾也只能落得如此尴尬境地。皇上,你可曾想过,臣妾当真无所求,只想和自己的孩子,平安度日?你何曾真正的了解过臣妾,你又何曾真的把臣妾和臣妾的儿子,放在心里?” 将积压在心头的所有怨气一股脑的吐了出来,我缓缓地跪在靳旬脚边。这些话,都是我的心中所想,反覆思忖,今天借着这个机会,一吐为快。 靳旬看着我,半天竟然笑了出来,伸手把我扶起来,说:“你这些话,显然是真心话。不过难免小家子气。朕立你为后之日就说过,朕选择你,和彭家没有关系。你怎么如此妄自菲薄呢?你是朕的皇后,朕怎么会心里没有你呢?” “皇上惯会说些甜言蜜语。”我毫不买帐,把他噎了回去。并不是我不识好歹,不知顺坡下驴。而是如今对于靳旬,我只能以退为进,越是顶撞他,他越是相信我并无二心,毕竟,在他心里,彭语梦何曾能让自己一味的受尽委屈呢。 靳旬笑着把我拥入怀里,说:“梦儿,朕知道,这些日子,朕欠你的何止一个交代。既然你今天把话都说了出来,朕也不妨和你好好谈谈。” 我看着靳旬,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站在一旁,冷冷的说:“今天显然不是一个好时候,臣妾心里有事儿,无心和皇上谈什么。臣妾要去佛堂为回言祈福。皇上若是累了,臣妾请您会干平殿。” 说着,我转身走向后侧的佛堂,净手之后,我取出三股香,点燃,插在香炉之上。虔诚的对着佛像磕了三个头,我合十双手,口中念着佛经。 心里因为回言的事情感到无限的忏悔,我甚至不敢睁眼去看佛祖的眼睛。 如果当日不是为了保住即将到手的皇后之位,我怎么会同意用这个可怜的男婴去换掉自己的女儿呢?可是我为何要执着皇后之位呢?还不是因为我想要替父亲和范氏族人洗冤。归根结底,这一切,全是因为靳旬。他当初自私自利的一场血洗,导致了这后面一切的发生。 第132页 可是人算永远不如天算,我所做的一切,最终,还是把我推向了绝境。如今没有彭家在背后撑着,我这个皇后好像只是 一个摆设。今天在玉龙宫,他第一时间保护的是欢儿,而我,在他眼中,竟是一个为了目的,不惜损伤自己儿子的毒妇。 跪在佛堂里,我脑子里却一刻不得清净,总觉得如今在宫里的处境,我更像是一个箭靶子,整个一众矢之的。 众矢之的……我睁开眼睛,周围只有佛前灯微弱的光。 果儿在门口喊了我一声,我叩了个头,起身出去。 “皇上可走了?”我问。 果儿摇摇头,说:“皇上去了后面,去看绿苑夫人去了。” 我不置可否,说:“今天晚上,我就在佛堂里了,明天一早,我还要去玉龙宫看回言。若是太晚了,你去劝皇上早点儿休息吧。” “娘娘,您现在不应该跟皇上赌气。”果儿低声劝我,“如今正好利用这个机会,您得拉回皇上的心啊。” 我看着果儿,笑她单纯,说:“皇上的心,如此就能拉回?回言现在还在病着,你觉得一个正常的母亲,还有心思争宠吗?更何况,在玉龙宫里你也见到了,皇上早有判断了。只怕在他眼里,我就是那个不惜谋害自己的亲生女儿陷害王皇后的武媚娘。他可不愿意做中宗李治。如今解释的越多,只会越招来怀疑。清者自清,我没有必要强行辩解。” 说完,我转身再次回到佛堂里,果儿跟了进来,说:“娘娘,可是宫中有如此居心叵测想要利用皇上害您的人存在,您就一点儿也不担心?” “多行不义必自毙。今天的结果可见那人行事蹩脚。其实要查出来真相併不难,奶娘虽然死了,可是她周围的关系人,可是没有死绝的一说,只要严加审问,不信找不到幕后主使。只是,这事儿,不能我提出来,要皇上自己想办才行。” 我跪在佛前,拿起佛珠,捧在手里,虔诚的念着佛号。果儿候在一旁,嘀咕道:“可是如果有人利用幕后之人诬陷娘娘,到时候,娘娘不就百口莫辩了?” “所以,我今天才要想靳旬摊牌。以靳旬多疑的个性,他不会不顺着我提醒的话,往下去想。这些日子所有的事情都是针对我而来,除了他自己安排的,剩下的,他难道不会疑心?” 说着,我拜了下去,不在多说什么,默默的诵着经文。 果儿守在我身边,陪我一起诵经,直到外面有人喊她,她才慢慢的退了出去。我跪的时间太久,腿脚都麻了起来,我慢慢的放下佛珠,走到一旁,给自己倒了一杯子凉茶,一饮而尽。 突然想起来,再去玉龙宫之前被我藏在怀里的那个纸条,我忙从怀里把它逃了出来。上面的字迹被揉搓的模煳了,笔迹一时难辨,不过依稀一行小字还是可以看清:“三天后,香榭台后假山一见。” 我拿着纸条认真的看着,想要看出来,这是谁的笔迹。果儿走了进来,我吓了一跳,纸条再次被捏作一团。如今想要在辨明笔迹,更是难上加难,我只好把它那道一旁的长明灯旁,就着火把它炒成了灰烬。 “娘娘,您干什么?”果儿低声的问。 我没有回答,而是问她:“你跟谁在外面说话?” “皇上身边的玉梨姑姑,说皇上今天晚上安歇在东厢了,让奴婢记着明日早上伺候。” 我点点头,心里却百感交集。起身走出佛堂,天色已经快亮了。问了问宫人时辰,这漫长的一夜总算要过去了。 走到东厢门前,我听见里面窸窸窣窣的动静。可见,靳旬也是无心睡眠的。我抬脚走向西面,回了屋子,和衣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知道听见梆点声音,我才从冥想中睁开眼睛,起身收拾了一下自己,走出房门。 宫人们已经拿了洗漱的东西后在东厢门口,我走了过去,刚准备敲门,靳旬从里面拉开了门。 我们两个人面面相觑,他有些诧异的看着我,说:“皇后起的好早啊。” 我笑了笑,指了指后面的一众人,他点点头,转身走了回去。 在这个充满我自己气息的房间里,伺候他梳洗。我心里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这东厢房比我在王府的住处大了不少,不过装潢和摆设,跟我那间闺房大同小异。顺手拿着桌子上摆好的发梳,为靳旬整理着头上的碎发,靳旬透过铜镜想我投来异样的眼神。 我在才意识到,自己的一切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熟悉的有些过分。不过以靳旬对我的心思,他只会怀疑我妄图模仿范静庄而已。 为靳旬打理好一切,靳旬坐在那里没有动弹,宫人们识趣的退了出去,我奇怪的看着他。 “你昨晚在佛堂跪了一夜?”靳旬一把把我揽入怀里。 我推了他两下,推不开,表情疑惑的看向他,像是在询问,他是怎么知道的。 靳旬笑了笑,说:“你这身上满是檀香气味。” 我这才想起来,佛堂里确实燃了不少檀香。只是我自己的鼻子闻不出气味,倒也没有在意。不过没想到,在自己屋子里躺了一会儿,这味道竟然没有散干净。 靳旬见我不说话,关切的问:“你的嗓子,还很疼吗?” 我点点头,小声的说:“如果我的痛能够换得回言平安,痛些又算什么?” 靳旬看着我,半天没有说话,终于,他松开了揽着我的手,说:“等朕早朝回来,和你一起去看看回言。” 送他离开,我看到冯青站在院子里,一脸哀怨。我朝她走了过去,她对我福身拜礼。 “起来吧,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你担心你父亲,可是你要知道,有些事情是急不得的。” 和她携手走进大殿,果儿已经摆好了早饭。 冯青一脸艷艷的看着桌子上的食物,嘆了口气,说:“嫔妾知道,昨日不是好时机。可是如此等下去,嫔妾只是担心父亲年迈吃受不过这种罪啊。” “你放心,如今皇上心中最最着急的一件事情,就是要向宇文泽讨要皇长子,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今能够最短时间为他筹集粮草的人,非你父亲莫属。你要相信我,最多不过三日,你父亲,定能官復原职。” 冯青不敢相信的看着我,我嘴角带着自信的笑。并不是我能掐会算,只是今天早上,为靳旬收拾床铺的时候,我无意中瞥见了一本奏摺在桌上放着。上面写的,就是发兵的建议,其中他用硃砂圈点的,就是粮草一栏。 冯青虽然在知道这个消息之后,神情好多了,可是我心中的烦闷却有增无减。从那摺子上显露出来的部分,我无法判断写摺子的人是谁,可是我却能读出,此人请战之心急切。可是,彭家军一朝破落,究竟还有谁能堪此重任呢?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儿子回来了 回言不过是个襁褓里的婴儿,有人竟然已经开始利用他兴风作浪。我看着一脸筋疲力尽的兰霜,嘆了口气。 “我知道,你心里又在悲天悯人了。”兰霜活动着脖子,说,“我看着孩子命确实大的很,这么一番折腾下来,还生龙活虎的。刚才新来的奶妈餵他吃奶的时候,他踢了人家一脚,痛的那奶妈哎呦叫了半天呢。” 第133页 “多好的一个孩子啊。”我看着摇篮里的小傢伙,有些伤感的说,“不知道那个丫头,是不是也长得这么大了。” 兰霜四下里看了看,没有阻止我,她附和着嘆了口气,说:“那孩子现在应该也在宇文泽手里。当时事发突然,我这里毫无准备,一切都是宇文泽准备的,安全起见,那孩子一定是在他手里的。” “可是,现在靳旬也在找他。你说如果一旦被靳旬找到,一切会不会就真相大白了?” “宇文泽既然走到这一步都没有把事情抖落出来,我想他应该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说出来过。你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担心千里之外的事情,而是要弄清楚眼前,究竟是何人,竟然用如此恶毒的手段,想要害你的儿子。”兰霜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单子,上面记录着所有跟之前死去的奶娘有关系的人。 “章吉月和瑛贵嫔都在上面?”我瞥了一眼上面的名字,瑛贵嫔的名字我一直记不住,这次倒是印象深刻,因为好几条线索都是指向她这个名字,贺英莲。 “从这些线索上看,虽然瑛贵嫔的瓜葛最多,但是我反倒觉得与她无关。自从上次在小院子里被你打了几板子之后,她可真的是怕了你了。如今见我都是躲着走呢。” “那你的意思,就是章吉月?”我疑惑的看着兰霜。 兰霜摇摇头,说:“可是她人在茯苓堂,哪里来的帮手呢?” 两个最可能的人都被兰霜给否了,我看着其他或陌生,或不可能的名字,嘆了口气,说:“我实在想不到,究竟还有谁?树敌太多,我一时竟然不知道通向我的刀子,来自何方了。” 我们两个正说着,孩子在摇篮里哭了起来。我低头看着他,他大大大眼睛里满是泪水。我伸手把他从摇篮里抱起来,果真如兰霜所说,这小傢伙有的是力气,小脚丫踹在我肚子上,还真是有些吃痛。 抹了一把小孩儿的屁股,我看着兰霜,说:“这小祖宗又尿了。” “陆嬷嬷,快来!”兰霜对着门外喊着,陆嬷嬷快步跑了进来,我把孩子递给她,说:“默默,回言又尿了。劳烦您给他换个尿布吧。” 自从回言的病情稳定下来,靳旬良心发现,把孩子送到了我这个做娘的身边。只拍了陆嬷嬷跟进同鸳宫伺候。周围的人也无法非议,毕竟,带自己的孩子,是皇后娘娘的特权。 陆嬷嬷把回言放在一旁,为他换着尿布,回言一沾陆嬷嬷的怀抱,一下子也不哭了。他等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我,我伸手把他眼角的泪珠抹去。 换好了尿布,回言便不再哭闹,这小子特备乖,一天大多数时候,都是在自己的小床上睡觉。有时候谁逗他一下,他就懒懒的抬一下眼皮,看清来人,多数时候,就又闭上继续睡觉。 把回言交给陆嬷嬷,我和兰霜走了出去。每天这个时候,绿苑总是坐在花园里的凉亭中,和她贴身的丫头素素一起对着北边跪拜。 我和兰霜远远地看着她,等她忙完,我们才走了过去。 “给皇后娘娘请安。”见到我,她谨慎的福身叩拜。 我虚一抬手让她起来,看着她,说:“妹妹还在为回圆祈福?” 绿苑点点头,说:“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当日宇文泽突然出现,我就应该有所警惕,只是想着他和回圆的那层关系,我一时也没有多想。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宇文泽和回圆是什么关系?”兰霜急切的问。她似乎心中有些什么事情,亟待证实。 我拉了拉她的胳膊,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忙往后收了收身子。 绿苑感激她的救命之恩,也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笑了笑,说:“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回圆刚出生的时候,羸弱不堪,是宇文泽几次把他从鬼门关上拉回来的。所以,我一直把宇文泽当做恩人,没想到他竟然对会对回圆做这种事情。” 我点点头,心想,当初她刚生完回圆就被靳旬送出了王府,向来在外面,定时受过不少的委屈。想起她之前几乎下意识的为回圆编造身世,可见,她是一直提心弔胆的。如此背景之下,有人出面照顾他们,对她来说自然是最容易放松警惕的。 “想到想不到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妹妹还是要好好的照顾自己才是,不要到时候回圆回来了,你却垮掉了。”兰霜代替我向她劝解着。 绿苑也知道我说话费力,也不计较,只是和兰霜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关于回圆的事情。 我在一旁听着,绿苑和兰霜聊着那个此时远在天边的孩子,我的心,也一阵阵的酸楚。 “这个时辰在花园里坐着,不热吗?”靳旬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我看得出来,他是奔着绿苑走过来的,只是走到跟前,草草的扫了我和兰霜一眼。 “流水环亭,夏日最是消暑。哪里就热了?”绿苑对靳旬微微一笑,说。 我心中一时不悦,看向靳旬,他竟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伸手扶起绿苑,心疼的说:“这些日子,你都瘦了一大圈儿了。今天,北国的探子来报,说宇文泽确实带着圆儿回了北国。孩子一切都好,你放心吧。” 兰霜早就习惯了被靳旬无视,不管在我面前,在欢儿面前,还是在任何人面前,她对于靳旬来说,都是一道背景。所以,她倒是处之泰然。只是我,心中总是有些不悦的。好了伤疤忘了疼,前几日的摩擦,这几日早就不见了。 这时,陆嬷嬷走了过来,说:“皇上,小皇子醒了。” 靳旬这才看了我一眼,说:“皇后和玉妃就不要打扰绿苑夫人清休了,跟朕去前面看一看回言吧。” 绿苑识趣的起身告辞,我和靳旬沿着迴廊朝着回言的住处走去。 “刚才朕看了他一眼,见他睡得踏实,就没打扰。看来孩子还是要在娘亲身边,之前在玉龙宫里,从未见他睡得这么香甜过。”靳旬一边走着,一边对我说。 我虽然觉得他态度古怪,可是也没往心里去,毕竟,他最近阴晴不定的格外厉害。 走到回言身边,他已经睁开了眼睛,伸着小手,冲着我。我弯腰把他抱在怀里,他盯着我,咯咯的笑了起来。 靳旬见孩子笑,他坐在一旁也嘴角含着笑容,可是当他伸手想要接过孩子的时候,这傢伙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靳旬的手尴尬的停在半空,看着我怀里又笑起来的儿子,一脸怅然。 “看来朕确实没有孩子缘啊。”靳旬嘆了口气,说,“当初回圆也是,每每靠近朕,就哭声震天。想不到,这孩子也是这样。” “不是皇上没有孩子缘,而是皇子们都聪慧非常人所比,知道您是九五之尊。”陆嬷嬷想要打个圆场,我却一时没有忍住,冷哼了一声。 靳旬瞪了我一眼,我忙抱着回言走到一旁。靳旬看着陆嬷嬷说:“对了,陆嬷嬷,一会儿你安排人去顺良人那里守着点儿,自从昨天动了胎气,只怕又要一个早产了。” 第134页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送信人 “好端端的怎么就会动了胎气?”我故作不知的问。 其实,顺良人的事情,因为牵累了月娘,兰霜一早就来我这里说了。可是在靳旬面前,我还是装无知来的更安全一些。 “还不是玥贵嫔不小心,冲撞了顺良人。惊动了她的胎气。”靳旬轻描淡写的说。 “看来以后各宫门口都不要走路了好了。万一哪个娘娘一时不小心,在别人门口摔了,还要主人家受罚的。”我大惊小怪的说。 靳旬瞪了我一眼,说:“你这不都知道吗?” 我耸耸肩,说:“臣妾知道的是一回事,皇上怎么解释是另一回事。臣妾知道的是事实真相,皇上来说的嘛,就是心中偏向。本来臣妾还不知道这种意外要如何公断。如今却是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靳旬奇怪的问我。 我笑了笑,说:“明白了,玥贵嫔有罪,顺良人委屈啊。顺良人好端端的走在路上,却被玥贵嫔门口的石砖绊了一脚,伤了胎气,自然要玥贵嫔连带受罚。十五宫杖外加半年俸禄,皇上意下如何?” 靳旬看着我认真的样子,哭笑不得,伸手颳了一下我的鼻子,说:“哪里就这么样中了。让内侍监的人去把揽月居门口的路铺平就好了。” “可是皇上说的冲撞呢?玥贵嫔冲撞了顺良人啊。这可不是小错。只是,贵嫔是良人的上位,如何冲撞呢?臣妾求皇上,要不把顺良人抬下位分?让臣妾想想,贵嫔的上位,那可就是妃位了。皇上刚刚因为久病不治褫夺了顺妃姐姐的封号,合着是给顺良人留着呢。” 我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靳旬被我弄的有些狼狈,他苦笑着说:“朕发现,真越来越说不过你了。是朕说错了。好不好?这妃位岂是随便给的?你是皇后,后宫的事情,你看着处置就好了。” 我见好就收,不再多说。 靳旬坐了一会儿,还是被欢儿叫走了。自从欢儿和我相认之后,她虽然没有再针对我出什么么蛾子,可是对于在靳旬身上争宠的功夫,是有增无减。 兰霜把调好的枇杷膏送到我面前,我端起来喝了一口,嗓子舒服多了。 兰霜看着我说:“你以后还是少说话的好,在这么下去,你总有一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嘆了口气,说:“身在这个位置,我怎么能够不说话呢?远的不说,就是刚才,如果不说出来,月娘吃亏是小,顺良人更加张狂可就事大了。” “你总有的说。”兰霜瞪了我一眼。 我们说话的空档,回言又睡着了,我把回言交给陆嬷嬷,陆嬷嬷仔细的把孩子放回摇篮里。 和兰霜回到同鸳殿,冯青正一脸愁容的坐在那里。 “你这一脸官司的,怎么了?”兰霜站在她背后说话,把她下了一跳,差点儿从椅子上摔下去。 她的心神不宁,我都已经习以为常了。毕竟她的父亲还被关押在牢里。 冯青看着我,说:“刚才有人把这个扔到我屋里,我这不,拿过来给您送来了。” 说着,她把一个红色的信封递给我,我满心疑惑的打开,上面只有一行字:“今晚,香榭台,假山。” 我心中一惊,看向冯青,说:“什么人送来的你可看清了?” 冯青摇摇头,说:“没看清,只是知道是个宫女模样的,因为我打开后窗户的时候,看到一个穿着粉红色衣服的人,在月亮门那儿一闪过去了。” 着笔迹,和那日被我烧掉的纸条出自一人之手。可是我不懂的是,为何这个人,这次不直接找我,而是要拐到冯青那里呢? 兰霜看了一眼纸上的字,嘆了口气,说:“看来这个人是必须要见到你的。生怕你忘了,还要来提醒你呢。” 我已经把上一张纸条上的内容告诉了兰霜,她此时和我一样,意识到了事情的严肃。 我沉默不语,既然这个人三番两次的要来见我,那么我就只好想一个妥善的办法去见她了。不过在此之前,我必须要先打发了冯青。并不是不信任她,而是,这丫头心眼儿太实诚了。不过好在,这丫头,自从和兰霜共患难之后,对她的话是言听计从的。安置她,并非难事。 用完晚膳,我便对兰霜使了个眼色,兰霜顺势把冯青带回了她们住的跨院,研究草药去了。 大殿里,我看了一眼果儿,转身走到卧房。果儿笑着对晚晴说:“姐姐,今天轮我守夜。你早些休息吧。” 晚晴倒也不纠缠,点点头,将手中的托盘递给果儿,安静的退了出去。 果儿见她走远,端着托盘走了进来,我丢给果儿一套我的衣服,说:“你就换上这个,一会儿给我在这里熘达就行了。如果有人敲门,兰霜自然会接应你的。” 果儿点头应了一声,换好衣服,把头髮散开,髮髻编成我的模样。问:“您准备怎么出去呢?” 我自信满满的走到一旁,打开一个柜子,从里面摸出一个盒子。那是我从东厢房里“偷”过来的。好在靳旬并没有移动过东厢房里的东西,这件夜行衣,倒是被我一下子就找到了。 这件衣服,还是当初在王府的时候,我偷偷让人给我制作的,可是做好之后,只穿过一回,就被靳旬抓了包。他不禁没有怪罪我,还向我下了一道特殊的规矩,让我可以随时出门,不用偷偷摸摸的。 从王府进宫的时候,我特地把这套衣服装进了箱子里,带了进来。原想着入宫之后,靳旬就不能再对我有太多特殊的照顾,我要自己想辙。却不想,连打开的机会都没有。 换上这身衣服,我有些不满意,彭语梦向来被我纤瘦,这件衣服在她身上,完全没有了夜行衣除了隐蔽身形以外,干净利落的好处。拿着绑腿带把裤腿缠紧,还是松松垮垮的。 “娘娘,要不就缝上算了,要是跑到一半散了,更麻烦呢。”果儿看着我踢着腿不放心的样子,提议道。 我忙点点头,拿起针线笸箩,把腿伸到果儿面前。 果儿认认真真的为我缝的结结实实的。我终于放心了。让果儿在床上躺好,我绕道床架子后面,打开后窗户,那里通向花园。翻窗出去,我小心翼翼的潜伏在灌木林,听着周围除了蛐蛐意外并没有其他声音,这才贴着墙慢慢的往后门移动。 任谁也想不到,堂堂的皇后娘娘,会在这个时候,这么一副打扮从后门熘走,我自信满满的沿着墙根儿往前走,然后一个翻身,多紧一旁的树后面。 养尊处优的日子过得太久了,我的身手早已经没有了以前那般灵活。加上彭语梦这副弱不禁风的身子,我也只能慢慢的小心翼翼的朝着没人的地方移动。 直到安全的躲进了香榭台后面的假山,我依然怀疑其中有诈。可是如果不亲自来一趟,我心中又有些不放心。蒙住脸,我的心突突直跳,外面打更的人走过,我听着四处聒噪的虫鸣。偶尔传来两声蛙叫,这个夏夜真的一点儿都不安静。 第135页 终于,我听见了人的声音,四下看去,一个小太监朝着这边走来。我紧贴在墙壁上,看着那人越走越近,他低着头,脚步匆匆的,不时小心翼翼的四下看看。终于,他大步一夸,跃进了我在的山洞。洞里没有一点儿光亮,我贴在一旁,只要不发出声音,以他刚刚进入黑暗的眼睛,是看不到我的。我已经适应了这种环境,可是也只能看到一个轮廓。 眼看着他抬起头要转向我这一边。说时迟那时快,我从岩壁上跳了下来,早已经准备好的匕首,紧紧地贴在他的脖子上。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死人了 “你是什么人?” “奴才是太后身边的管事太监,管事胡,娘娘,您不认得奴才了?”那太监被那把匕首吓得腿软,伸手去摸假山石壁。 “管事胡?”我收起匕首,凑近看着他,果然不错,“你不是随着太后去了红泥庵吗?切莫时候回来的?” “哎呦,我的皇后娘娘,您有什么不知道的啊。奴才是偷偷潜回来的。九死一生啊。”管事胡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我,说,“奴才都回来好几天了,一直没有路子跟您联繫上。自从太后娘娘蒙难之后,这后宫里的奴才也跟换水似的陶腾了一边,奴才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一个可以託付的人呢。” 我看着他一脸无奈的样子,接过信塞进怀里,说:“给你送信的丫头是谁?以后我也好用一用。” “娘娘,那丫头不机灵,实在难担大任。”管事胡推三阻四的样子,让我对那丫头更觉得好奇,这是,巡夜的侍卫走了回来,我们两个都不敢出声。 火把的火苗晃晃悠悠的,总算过去了。我看着管事胡,说:“太后除了一封信,什么也没说吗?” 管事胡想了想,说:“太后娘娘说,这一切都是皇上布置好的。就是没有彭平心的事儿,怹这趟折腾也是少不了的。只不过是委屈了您了。一个人在宫里单打独斗的。” “姑母还真是心疼我,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我呢。”我哂笑到,“彭平心的事儿是真的?红泥庵一个尼姑庵,怎么出了这种逆事?” “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了。不过,皇后娘娘,您如今在宫里要多多小心才是。” “知道了。咱俩分头走。趁着侍卫过去了。” 管事胡猴儿似的翻了出去,几下消失不见了。我小心翼翼的出了假山,钻进矮灌木里,隐去身形。 一切比我想像中的简单,眼看着就到同鸳宫了,我突然看到一个宫女抱着一个包袱在不远处四处看着。 我蹑足潜踪走到她不远的一个石狮子后面躲起来,想看看,这大半夜里,这丫头在等什么人。 “你可算来了。”就在我等的有些不耐烦的时候,终于传来一阵急急的脚步声,我寻声看过去,一个宫女边跑边回头的四处观察的跑了过来。 “姐姐,这是我在宫里当差攒的存项,您快些给带出宫去吧。千万告诉我爹娘,不要再卖弟弟妹妹了。”等人的宫女不等来人站稳,一股脑把手中的包袱塞进来人怀里。 我听着她的话,明白了,原来也是个苦命的。 那来人掂了掂手中的包袱,笑着说:“在尚衣局替人缝缝补补的,能攒下这些,也是苦了你了。加上上次主子赏的了吧。不过也不少了。” 那宫女听她这么说,忙把手腕上一对儿银镯子撸了下来,说:“姐姐,您手下这个吧。再替妹妹跑一趟。” “呦,这合适吗?”说着,来人还是把镯子收了起来。 此时她脸微微一侧,一个痦子在她眉梢,我暗暗的记下了她。 “对了,妹妹,主子吩咐的东西,你了做好了?不日可就要用的。”脸上有痦子的女人准备离开,突然有回过头来,问。 那宫女心中有事,只是点点头,说:“做好了,姐姐随时可取。” “好,东西现在你那儿放着就行。用的时候我再去拿,省的麻烦。” 说着,那女人拿着包袱匆匆离开了。 送东西的宫女却没有急着走,而是站在角落里,好像还在等人。 她挡在我回宫的必经之路上,我只能继续躲在一边。看着她在那里打转转,我心里越发不耐烦,我出来的时间越长,果儿暴露的危险就越大。 正想着,那宫女突然跪在地上,两手掐着自己的喉咙,发出悽惨的叫声。我来不及多想,一下子沖了过去,只见她的脸扭曲的一场恐怖,嘴里咕咚咕咚的吐着血。 “尚……衣局,后墙……”她痛苦的伸出手,拉着我的胳膊。她的血喷到我身上。我来不及听清楚她断断续续的话得意思,她已经咽了气。她的手死死的抓着我的胳膊,我只能取出匕首,把袖子断开。刚刚切断,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声音。 我不敢久留,赶紧朝着同鸳宫后门跑去。好在一路上还算是安静,敲开卧房的窗户,果儿打开窗户看到我,长出一口气,把我拉进去,她如释重负的坐在地上。 “我的主子,您可算回来了,刚才外面来了一群侍卫,说是宫里死了人,玉妃娘娘已经出去张罗了。你快些换衣服吧,听说惊动了皇上,没时间了。” 我听着,知道她说的是那个宫女的事儿,忙脱掉身上的夜行衣。可是裤腿刚才走的时候封得太紧,一下子扯不开。 “来不及了,您赶紧套上衣服出去看看吧。”果儿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衣服,把我的衣服递给我。我混乱套着,她给我整理着头髮。 黑色的夜行衣藏在裙子里面,还算挡的过去。我平復了一下心情,拉着果儿走了出去。 “皇后娘娘,您快去看看吧,有个宫女死在后面的甬道上了。”冯青衣着狼狈,显然是刚从床上爬起来。见我出来,忙迎了过来。 我和果儿忙往外走。同鸳宫外面,围了一群人。 “人不是死在外面了吗?都围在这里做什么?”我看着领头的侍卫,问。 “回皇后娘娘的话,刚才卑职们听到一声惨叫赶过去的时候,看到一个黑衣人朝着同鸳宫跑来了,怕有刺客潜入您宫中,所以要进去查一下。”领头的侍卫恭敬的说。 我没想到自己光顾着逃跑,竟然不知道已经被人发现了。兰霜看我的神情就知道我心中所想,我对她使了个眼色,说:“本宫是皇后,皇后的寝宫是你们随便搜查的?本宫刚刚从后面过来,如果有人,能看不到吗?” “可是……娘娘,事关人命,还请您通融。若是皇上知道,卑职们发现了黑衣人却没有追缴,恐会怪罪。卑职也是职责所在。”侍卫见我不配合,面露难色。毕竟我皇后的身份摆在那里,谁也不好造次。 “既然这么说了,本宫一味阻拦也显得没有大人之才。行吧,你们进去仔细搜。不过后院住着绿苑夫人,夫人身子不好,别惊吓了她。”我说着让开大门。 侍卫们领命,鱼贯而入。 第136页 兰霜走到我身边,打量着我,说:“原来在王府爬上跳下的利索劲儿哪儿去了?出去一趟,还惹回来这么大的麻烦。” 我白了她一眼,没有反驳。示意果儿和晚晴跟着进去看看。我,兰霜和冯青三人慢慢的走进院子,站在那里,等着侍卫出来。 没一会儿侍卫们在院子里集合,毫无悬念的一无所获。 我看着其中一个侍卫手里的一块黑布,想着应该是从那宫女手里拿下来的我隔断的袖子。 “这是什么?”我明知故问。 “回娘娘,是那宫女手里攥着的,卑职正要送内刑司查看,看看这布料是不是宫里的东西。”说着,那人把断袖递给了我。我反覆看了看,上面没有什么破绽。 刚要还给他,靳旬已经赶了过来。他身后浩浩荡荡一群护驾的人,把他围在当中。 听侍卫重复了一遍刚才发生的事情,靳旬伸手拿过我手中的断布,反覆看了看,脸上神情忽明忽暗。我想不出原因,靳旬把断袖还给侍卫,说:“朝着同鸳宫方向还有不少宫殿,你们领了令牌,挨个给朕搜。那宫女叫什么?” “回皇上,那宫女是尚衣局的绣娘,叫鸾双。”杜来得回答。 “嗯。”靳旬点点头,说,“好好查查,最近宫里怎么总是莫名其妙的死人。” 侍卫领命出去,靳旬却没有离开,他遣散众人,和我一同回了正殿。我脚跟还未站稳,他却朝着一旁的东厢房走去。我心中暗叫不好,难不成他从那块不上看出了是我之前在王府的东西?心里忐忑,我竟跟着他走了过去。 果然,靳旬一上来,就直奔那个放衣服的柜子,他驾轻就熟的打开柜门,一眼便看到了那个空荡荡的原本放着盒子的地方。 “这屋里的东西,谁动过?”靳旬回头看我,额头上鼓着青筋。他虽然语气平静,但是我却浑身发冷。想着腿上还穿着那条黑裤子,我有些心虚的赔笑着,却没有动。 “可是丢了什么要紧的东西?”我故作无知的问。 靳旬看着我,说:“这屋里,谁进来过?” “平日里除了打扫的宫女,没人进来过。这里是先后住的地方,臣妾知道避讳。”我尽量平静的应答。 靳旬一双眼睛如老鹰一样的锐利,看着我,高声对外面说:“所有打扫过东厢的宫女,全部送到内刑司去,问问谁手脚不干净,动了不该动的东西。” “是。”外面的人应了一声,又是一阵喧闹。少说有十几个宫女连夜被带了出去。我手心都是冷汗,脸上却故作平静的看着靳旬。 他上下打量着我,说:“这么晚了,你还没休息?” “臣妾这些日子睡得太多了,精神还不错,不想睡觉。刚才和兰霜聊天儿来着。倒是皇上,从哪儿来啊?这番折腾,怕是饶了您的良辰佳梦了。” 说着,我脸上尽量露出不屑,让靳旬以为我在吃醋。 靳旬果然这么想,他别过脸去。我本以为他什么也不会说,却不想,听见他极轻的说了一句:“朕今晚独宿在干平殿了。”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吃醋了 不等我反应过来,后面突然传来一阵孩子的哭声,想是这么大的阵仗,把回言吓醒了。 我忙和靳旬走到后面,却看见绿苑抱着回言,来回走着,哄着。 “你怎么起来了?”靳旬看着绿苑,神情一顿,语气柔和了不少,问。 绿苑福了福身子,说:“刚才那么大动静,我怕吓到孩子,过来看看。” 靳旬走过去,就着绿苑的手看着已经平静下来,再次进入梦乡的回言,说:“这小傢伙又睡着了。” 我站在那里,看着他们两个,好像他们才是回言的父母一样。我倒是像个局外人。心里说不上的不是滋味儿,忍不住冷了脸,说:“劳烦绿苑夫人了。你哄孩子还真是有一套呢。” 我无心的一句话,正好戳中了绿苑的伤心,她神色一暗,把孩子交给一旁的陆嬷嬷,说:“时候不早了,小皇子已经睡了,我也该回去休息了。” 靳旬责备的瞪了我一眼,我心里虽然有些愧疚,可是被他一瞪,又别扭起来,别过脸去不去看他,我朝着回言走过去。 “陆嬷嬷,之前给回言的衣服您说尚衣局都是有专人负责的,你可知道负责的人是哪一个?”我不知道为何,突然想起偷听到的那个死了的鸾双和眉梢带着痦子的女人说的话,那女人似乎吩咐她做些什么来着。灵光一闪,我装作无心的问了一句。 陆嬷嬷想了想,说:“经手的有好几个,左不过是平金姑姑手里那几个顺手的人,画竹啦,桃烟啦还有鸾双那几个。” 听到她的话,我看了一眼靳旬,他也想到了什么,看着陆嬷嬷,说:“你是说给回言做衣服的人里有一个叫鸾双的?” “是啊。鸾双惯会描龙绣凤的,手艺好着呢。听说,她们家原来在是开秀坊的,后来不知怎么,破落了,才转了几转进了宫。”陆嬷嬷好像对她很熟悉,话匣子打开了,滔滔不绝的。 靳旬不动声色的听着,眼睛若有所思的看着我,陆嬷嬷说完了,转身过去给回言掖了掖被脚,我探身看了一眼孩子,睡得安稳,对靳旬说:“孩子睡了,我们也出去吧。” 我们两个一前一后的从回言的房间走了出来,靳旬一把拉住我。果儿担忧的瞄了一眼我的裙边,才和晚晴到离我们稍微远一些的地方站着。 “你刚才问陆嬷嬷那话,是在怀疑什么?”靳旬开口就问我。 我抬头看着他,一脸无辜的说:“不过看见回言穿的小衣服好看,上面的押金绣少见,这才问问的。哪里就有什么怀疑了。” 靳旬半信半疑,我一脸艷羡的说:“押金绣花特别难学,要把金丝缩在金线里,耗费功夫的。可惜我坐不住,学了好久,都不曾学会。” “你什时候学的?”靳旬看我认真的样子,嘴角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问。 “在王府的时候啊。那时候,你不是总夸先后绣工了得吗?我就偷偷的学喽。”我胡乱编着。哪里知道他会在彭语梦面前怎么说我。只是一时应急,胡扯罢了。 靳旬看着我的眼神越发复杂起来,他伸手抚摸着我的耳垂,我浑身一紧,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心想,他今天晚上不会留下不走了吧,一会儿宽衣解带的,我裙子底下的夜行衣,可就暴露了。 “你总是如此揣摩朕的喜好,就不累吗?” 没有我想的意乱情迷,情深意切,靳旬满眼的柔情,嘴里吐出的却是讥讽。我脸色一凝,抬头瞪着他,一把把他推开,恼羞成怒的说:“揣测圣意是死罪,臣妾可没那个胆子。臣妾只不过是尽一个为人妻子应尽的本分,尽量让夫君满意。如果这也冒犯了皇上,臣妾以后改了就是了。” 靳旬许是没想到我会突然发怒,他整个人愣在那里。我转身就往外走,全然不顾疾走的脚步踢开了裙子。 第137页 好在天色比较暗,靳旬沉浸在我意外的爆发中没有留意,其实若不是果儿突然走到我身后,挡住我,我也没有注意到。 意识到差点儿露馅儿,我放缓了步子,像是使了性子等人来哄似的。可是靳旬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望,根本无动于衷。 拐过弯儿去,绕出月亮门,我拔腿就往寝殿跑,一下子钻进西厢,把门关上。听了半天,外面没有什么声音,我坐在床上,把裤子脱了下来。可是缝的太紧,裤腿紧紧地卡在脚上。 “快快,把这该死的裤子给我剪了。”我狼狈的把腿踢向果儿,小声的说。 果儿拿着一把剪刀走过来,苦笑不得的说:“您别着急,皇上应该走了,慢慢剪就是了。” 说着,她沿着我的脚脖子,一剪子把裤腿剪开了,我的腿终于解放了,一下子甩开那条裤子,我说:“明天赶紧重新做一条,放到别处去,哪天翻出来,就说放错了。那些打扫东厢的宫女儿就先替我受过吧。不过我敢保证明天内刑司就能有意想不到的收穫。”东厢的东西摆放我最熟悉,里面我老早就发现少了些什么。本想着我的身份不方便调查。正好借着靳旬发火,好好查查。没准儿我的那些首饰还能失而復得呢。 我得意的想着,果儿把地上的碎布收了起来,摸着那件衣服,说:“这不太好办啊。娘娘您忘了,这布料是当初皇上去永西办案的时候给您带回来的,是永西的墨布,咱们宫里不好找啊。” “想想办法。永西的墨布不是贡品吗?到时候去尚衣局看看。一定能找到的。”我脱下身上的衣服,研究着管事胡交给我的那封信。还没来得及拆开,却听见门外晚晴的声音。 “娘娘,皇上刚说要留宿同鸳宫,您准备侍寝啊。” 听到这个消息,我差点儿跳起来,伸手把信交给果儿,她忙抓起一旁我刚刚脱下的外衣把手中的黑衣服和信裹了起来。 打开门,靳旬站在那里,看了一眼果儿,说:“皇后睡下了?” “还没。”果儿陪笑着说,“娘娘刚换了衣服。” 靳旬让她们都退下,自己走了进来,我坐在床边,心还在砰砰直跳。好不容易平復了心情,站起来还没来得及开口,靳旬已经伸开双手,站在我面前,说:“给朕宽衣。” 我认命的伺候他脱衣服,也许太久没有和他同床共枕了,一时竟然有些紧张。手在解开他口子的时候,有些发抖,靳旬一把抓住我的手,说:“你怎么了?” “没事儿,就是想起最近宫里老死人,有些后怕。本来不觉得,刚刚一想,听侍卫说,那宫女就死在同鸳宫后面,我有些担心。正想着,是不是要加派些人手呢。” 靳旬点点头,说:“朕刚才也在想这件事。自从回圆出了事之后,朕确实对后宫有些疏忽。如今看你身子也好些了,皇后的职责,你也要开始承担起来了。你的凤印要好好用,那可不是一块冰冷的金疙瘩。” 我听他的语气很是平常。这种平常,已经好久没有感受到了。自从靳旬开始整治彭家,我和他已经少有这种心平气和的谈话了。 点点头,我表示知道了,靳旬满意的笑了笑,伸手把我拥在怀中,说:“以后,你不用对朕处处小心,你是朕的皇后,不管你母家如何。” “皇上这话,是在暗示什么吗?难道父亲和哥哥已经没了实权,皇上还不放心?”我试探着问他。这些日子,各路传言甚多,却都没有被靳旬证实过。 “这些是前朝的事情,你就不要过问了。你好好的管好朕的后宫,朕自然不会让你受牵连。”靳旬说着,放开了我,自顾自的躺在床上。 我走到床边,坐在那里,温顺的靠在他胸口,说:“前朝的事儿,臣妾自然不敢过问。可是后宫姐妹的心思,臣妾还是要多说一句的。听说萧昭仪的父亲,因为贪污获了罪。若是真的,臣妾无话可说,可是查了这么些日子,可有实证吗?皇上,党争是朝廷的毒瘤,可是矫枉过正,也会弄得人心惶惶啊。” 自从答应了冯青替她说话,我一直没有什么机会,今天总算说出来了,能不能奏效,还是要看靳旬的态度的。 意外的是,这件事上,靳旬却没有责备我干预,反倒一副意外神情,看着我,说:“冯元山的事儿还没了吗?他不过一个商贾出身的户部尚书,哪里就有什么朋党。当初朕已经批示过了,怎么还有人揪着不放?” 我不知道他这话是真还是假,不过既然他没有要继续为难冯青父亲的意思,我也落得顺水人情。 “是吗?那臣妾可是露怯了。这些日子,光忙着生病养病了,外面的事儿,确实知道的也少。冯青今天上午还跟我哭呢,看来,她的消息也不灵光。” 我本来还担心,靳旬对我和冯青与前朝通信儿的事情起疑心,这么看来,我们两个还真是孤陋寡闻,拿着旧闻当新闻了。 靳旬拦着我,说:“这件事儿,朕明日会再下旨意的。你放心好了。再说了,要打仗了,短时间之内能给朕筹集齐备粮草的,除了他,朕也想不到别人了。” “皇上真的要出兵北国?”我顺着他的话问。 靳旬点点头,说:“不为回圆,朕还要为静庄讨个公道。”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重返喧嚣 靳旬留在我这里过了一夜,比宫里死了人掀起的动盪要大得多。虽然一夜什么都没有发生,可是第二天一早,我原本门可罗雀的同鸳宫前面,便站满了等待请安的人。 好像大家刚刚想起,宫里还有一个皇后娘娘。 我在宫人的服侍下换好了衣服,果儿捧着一柄玉如意站在门口,交到我手里。 “都有谁来了?”我问她。 果儿扶着我在正位上做好,说:“贵妃为首,良人以上的宫嫔都来了,一些美人也送来了礼物。” “看来皇上的一举一动还真是万千瞩目。好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正襟危坐,我示意果儿打开宫门。 欢儿在最前面,一身华丽的衣服带着一众宫嫔走了进来。里面有不少,我竟然都不认得。看来在我养病的这些日子,靳旬的生活还是挺丰富的。 众人走到我面前,纷纷行礼,我抬手示意,让她们分别坐下。 “辛苦各位妹妹了,这么一大早的就赶过来了。”我开口发出声音,下面不少人露出诧异的神色。毕竟,这些人里对我的印象,恐怕还都停留在初春选秀的时候,那时候我虽然不是嗓音动听悦耳,却还是正常的,哪像此时,一开口,破锣一般。 我不动声色的看着众人隐隐骚动,欢儿却先站了起来。 “皇后娘娘,本来各位妹妹是要早些来给您请安的,嫔妾觉得,您一直身子不爽,实在不敢让各位妹妹打扰。今儿个听说您已经大安了,咱们这才来请安。您可不要怪罪大傢伙儿啊。” 欢儿作为贵妃,如今在宫里,是仅次于我的存在。这些日子,靳旬也将协理之权交到了她手上,依她妥当的为人处世,想是在这些女人中树立了不小的威信。今天又主动的把怠慢我的责任拦了过去,也是不错的收买人心。 第138页 我们之前虽然有过约定,保持之前的样子,不要太过亲近,不过既然她彬彬有礼在先,我也没有理由耍小家子气不是。 微微一笑,我对果儿点了点头,果儿拍拍手,一种宫女鱼贯而入,捧着礼物走到各位宫嫔面前。 “本宫这些日子身子确实如贵妃所言,不是很好。一直也没有跟诸位妹妹见面。今天各位妹妹过来,本宫准备了一些礼物,还望各位妹妹不要嫌弃才是。” “皇后娘娘做事向来周到,这礼物也是一视同仁。妹妹们怎么会嫌弃呢。”瑛贵嫔又来拔尖儿。她在说一视同仁的时候,眼睛瞥向了欢儿。 欢儿刚命人收了礼盒,听她这么说,抬眼皮看了她一眼。 瑛贵嫔微微一笑,眼中透着挑衅。 这个女人能活这么久,真是奇蹟。我心中暗想,看向欢儿,她也露出对瑛贵嫔的不屑。不去理她,我说:“怎么不见玥贵嫔和顺良人啊?” “回娘娘的话,玥贵嫔在闭门思过,顺良人前两日动了胎气,正在宫里养胎。”欢儿对答如流,显示着这些日子她协理六宫的本事。桩桩件件都早有准备似的。 不过果儿却看了我一眼,我知道,她和我一样明白,当日就月娘的事情,靳旬问过我的意见,当时我们商定的结果是,此事与月娘无关,接过今天她还是被禁了足,可见,我在靳旬面前做的决定,并没有被当回事情。想想也是,通过霏昭仪的事情,我们早就知道,顺良人是欢儿的人,她的一举一动,自然和欢儿脱不得干系。欢儿想要整月娘,靳旬对欢儿如此纵容,又怎么回驳她的面子呢。 本想哑巴吃黄连,把这苦偷偷咽下去算了,却不想偏偏有人挑事情。 “闭门思过?这事儿和玥贵嫔有什么关系啊。是她自己走不不小心,在人家门口摔了一跤,怎么还反而牵累了主人?如果这样的话,咱们以后宫门口方圆十米就得有人守着,别到时候,咱们顺良人出来熘达,再有个什么闪失。” 海蓝还是那副直肠子,我坐在上面,手上把玩着那柄玉如意也不看她们。 “燕贵嫔,您这话去跟皇上说好了。在这里逞什么口舌?自从皇长子出事之后,皇上对子嗣可是关心的不得了的,顺良人眼看着临盆之日将近,防患一下,难道还有什么不妥的?”一个我叫不上名字的女人坐在欢儿身边,开口顶撞。 我看了一眼果儿,果儿低低的声音在我耳边,说:“那是新任兵部尚书的孙女,皇上不久前刚封的汐贵嫔。” 和海蓝平起平坐,又是兵部的背景,如今靳旬正准备打仗,难怪她如此放肆。 我瞥了一眼海蓝,她的不开心都挂在脸上,虽然竹燕国在几次对北国的压制上都贡献了不少力量,但是毕竟竹燕国君和宇文泽曾经暗通款曲。靳旬因为宇文泽都能迁怒我,想必这些日子,海蓝那边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可是海蓝终究是海蓝,她忍不住这口气,冷笑一声,说:“有福之人不用这么劳师动众的保护,也能平安产子,没福气的,就是用软丝柔锦的围着,该留不住的还是留不住。” 她这句话并没有冲着汐贵嫔,而是直指她背后的主子,欢儿。 我突然想起兰霜曾经告诉我,欢儿很长一段时间,都一口咬定,是我的孩子索了他孩子的命。我不禁拿眼偷瞄欢儿的神情,虽然还算得上体面淡定,可是嘴角的微笑却有些僵硬。 此时弄得我有些左右为难,不管我说不说话,海蓝无疑将我和欢儿之间表面合拢的伤口再次撕开了。 正当我拿不定主意的时候,那个汐贵嫔又开口了,她厌弃的看着海蓝,说:“燕贵嫔又在这儿磨牙的功夫,还不如想想怎么劝劝自己母国的国君。好歹也是亲家,如今我们这里对着北国磨刀霍霍之际,于情于理也不应该在后院搞事情啊。听说皇上派去的使臣都见不到归国君上。想当初送聘礼的时候,可不是这副样子的啊。” 海蓝被她一句话噎的没了脾气,我咳嗽了一声,嘶哑着声音说:“后宫不谈国事。汐贵嫔要注意些。” 欢儿没想到我会出面制止汐贵嫔攻击海蓝,有些意外的看了我一眼。我装作看不见,说:“庄贵妃,我看眼前有不少新面孔。本宫闭门太久,竟然认不全了。还劳妹妹给本宫引荐引荐才是。” 欢儿见我如此说,忙起身说道:“有几位妹妹确实是皇上这些日子新封的位分。姐姐一直在病中,皇上便交给妹妹处理了。一会儿妹妹就让人把册封的花名册拿过来,给姐姐过目。” “看不看名册有什么要紧的。只是按照宫中规矩,本宫还未给各位新进的妹妹们送上贺礼呢。一会儿还劳妹妹留一下,和果儿一起去库房看看,给各位妹妹些什么贺礼好。” 欢儿点点头,说:“嫔妾遵命。只是嫔妾眼界有限,怕各位妹妹不喜欢。” 我笑着说:“不碍的,这不还有果儿吗?她之前跟过先后,又伺候过皇上,眼光定是没得说的。妹妹只需要再旁指点一二便是。” 欢儿不知道我这句话是褒还是贬,只得点点头,不再说话。 汐贵嫔显然对于她对我这种畏畏缩缩的态度大感疑惑,眼睛看向她,满是不解。 我嗓子不舒服,懒的开口,不禁露出疲惫的神色。众人许是也觉得无趣,却谁也不好先提离开。坐在那里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彼此。 “皇后娘娘,您该吃药了。”晚晴这时端着药碗走了过来,递到我面前。 我看着碗中的黑水,皱了皱眉。欢儿正好藉机开口,说让我好好休息,然后众人便纷纷起身,借坡下驴。 我把药碗放在一边,说:“既然如此,各位妹妹也早早回去歇了吧。以后除了初一十五,不用每天都来这里点卯。如果有什么事情,本宫会让人去传各位妹妹。” 众人离开,欢儿独个儿被我留下。我示意果儿和晚晴退下,大殿里只剩下我们两个。 “姐姐。”欢儿一下子没有了刚才皇贵妃在身的架子,一脸谦和的走到我面前,端起我放在一旁的药碗,递给我说,“姐姐自来不喜欢药味儿,可是良药苦口,还请姐姐按时吃了才是。” 我看着她特意的卑躬屈膝的样子,接过药碗,说:“男的妹妹还记得我以前的习惯。可惜今时不同往日,我的鼻子已经太久闻不到气味了。说起来,那件事儿一直也没有真正的查清楚,究竟是何人把我害成了这副样子。当时妹妹还没进宫,宫里不过就这么几个老人,死的死疯的疯,剩下的,也找不到一点儿蛛丝马迹。” 说着,我仰脖把药喝了下去,欢儿从旁边盒子里拿出一颗蜜饯递给我,我接过去,吃了下去。 “那件事我也有所耳闻,听说就是因为姐姐中了那害人香之后,皇上对各宫用香下了死命。不是内务司检验过的,各宫都不许再用。可见皇上还是很用心的。”欢儿说着,靠在我身边坐着。我看着她那张和曾经的我一模一样的脸,露出温顺乖巧的表情,只觉得更加陌生。 第139页 “若想下毒,哪里是防得住的。远的不说,就说封后大典之上的投毒之人,现在不也查不出来了?之前妹妹把朝露宫的人都严刑拷打了一边,一个黄炳和,最后不也是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死在了皇上面前。所以说,下毒之人最是阴险歹毒,哪里就能找得出来,防得住呢。” “姐姐怎么还记着这事。当时妹妹不知道姐姐的身份,只想处置彭家余孽。若是当时知道是姐姐,欢儿定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含煳过去的。”欢儿显然对我提起当日的事情,心有不满,急火火的解释。 我无所谓的笑了笑,说:“我不过一说,你着什么急啊。这次把你留下,我有更重要的事情想跟你说。”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妹妹的隐情 欢儿听我这么说,忙坐正了身子,瞪着我开口。 我压低声音,谨慎的说:“昨天皇上就寝之前说,要出兵北国。你可知道,哥哥现在就在北国身居要职?” “听皇上说起过。不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哥哥怎么就成了北国大汗的军师了?”欢儿低下头,有些担忧的问我。 我无奈的嘆了口气,说:“此事说来话长,总是宇文泽脱不了干系。当初我知道你和哥哥死里逃生之后,身边只有宇文泽可以求助。我本意让他找到你们保你们两个平安。可惜其中出了些意外,哥哥就去了北国。现在想想,并不能排除,是宇文泽故意为之。他行事总是古怪,我也行不通他的动机。” “可是哥哥似乎真的在与我们为敌。听说,当初列王和他正面交战,就是被他所伤。列王和他也算是故交,范家的事情与列王也没有关系,想不到哥哥竟然毫不留情。” 我不知道欢儿对那件事情的缘由知道几分,一时拿不准是不是要告诉他,那是宇文泽为靳旬出的一条苦肉计。为的是把彭家军引过去。转念一想,这和我今天要她做的事情并无干系,于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没有向她详细的解释,我说出我的目的。 “我比你在宫里的日子久,借着彭语梦着身子,好些事情也知道的比你多一些。这么多日子以来,我看得出来,靳旬似乎对我的死和范家的遭遇有些无奈。可是我的身份不宜开口询问。所以,我想,你旁敲侧击,看看能不能问出范家当初落难的真实原因。” 欢儿听我说完,微微一愣,半天,才疑惑的问:“姐姐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内情?当初从父亲获罪到被抄家,不过半天光景。我只知道,早上一家人还沉浸在姐姐你将要入主中宫母仪天下的喜悦里,下午就满门入了狱。其中原委,也是浑浑噩噩的。只是听狱卒议论,说是从父亲书房里查抄出了不少跟敌国暗通的书信。” “那信我见过了。并不是父亲的手书。是有人模仿父亲的笔迹伪造的。”我解释道,“里面反覆出现的几个词,虽然是北国的蛮文,可是因为发音与范家先人名讳同音,父亲在用的时候,总是格外的小心,从来都是找同义词代替的。那字迹不是匆忙写出的,所以,我坚信父亲是不会犯这种错误的。” “既然如此,姐姐不妨向皇上表明身份,拿出这个证据,加上皇上对姐姐的情谊,不就能给父亲翻案了吗?”欢儿面露喜色的看着我。 我摇摇头,说:“且不说靳旬对我的身份是否能够相信,单就是他的心意我还是拿不定的。他虽然对我因为他的疏忽死去感到内疚,可是对于父亲,他始终没有在我面前漏过愧疚。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有心为父亲翻案。但就这一点,在没有铁证之前,我不敢贸然行事。” 欢儿脸上的雀跃黯淡下去,她点点头,说:“我懂了,姐姐的意思是要我为姐姐尽量多的收集铁证。” “没错,现在靳旬虽然还不知道你就是范静欢,可是你就凭这这张跟我一模一样的脸,就能让他对你放松警惕。所以,你搜集证据,试探他的心意都会比我简单不少。等到时机成熟了,我们在合力为父亲洗冤。” 欢儿静静的听着我的吩咐,没有再说什么。终于,她点点头,说:“妹妹知道了。只是苦了姐姐,在皇上面前要如此委屈的伪装。有时候看着皇上对彭语梦的疑心牵累姐姐,妹妹心里也实在不忍。” 我苦笑着看着她,没有说什么。欢儿看着我,半天,起身,告辞。 她刚凑出去,兰霜就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她看着欢儿离开的方向,问我:“你干嘛不告诉她,昨天晚上靳旬说的话?” 今天一早,我就告诉兰霜,昨晚靳旬睡前提起的,要找宇文泽为我讨回公道的话。当时我没有干继续追问,心中的疑惑只能自己慢慢的捋。可是,宇文泽古怪的行径和靳旬阴晴不定的心思,我想了一夜,也想不出合理的解释。 “我现在不敢轻易的相信她。和现在的欢儿接触越久,我越是不敢信任她。我这也是抛砖引玉,看看她是不是真的能够全心全意的为了给父亲洗冤做出些什么有价值的事情。” “可是我觉得,把皇上攻打北国的动机告诉她,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啊。她现在不还是要盯着范静庄的影子,去套皇上心里的秘密?” 我看着兰霜,无奈的说:“早就让你好好的研究研究下棋。我这是为了能留下一个活子。虽然我不知道能不能用的上,可是留着这个,我也好能核实欢儿打听来的消息。” 兰霜白了我一眼,说:“你以前向来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现在怎么连自己的亲妹妹也怀疑了?” “还不是你教给我的?”我反击道,“是你用实际行动,让我对她产生了怀疑。虽然她说,职你于死地是章吉月的误会了她的意思。可是我觉得,章吉月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能听岔了她的心意呢?” “可是你别忘了,章吉月最后可是被她整到了茯苓堂,彻底告别了宫里的荣华富贵呢。” 我没有反驳兰霜的话,可是我心里知道,这才是我觉得欢儿最可怕的地方。 章吉月惯会见风使舵,她唯利是图,所做一切皆是考虑个人利益。这种人按理说最容易留住好好利用,可是她却偏偏把她一用既丢,甚至不惜的自损。 当日的事情,虽然靳旬没有追究,让她含含煳煳的撇清了自己的关系。可是,我不得不承认,她这是一步险棋。如果靳旬不是对她那张跟我一模一样的脸有着特殊的宽容,哪怕只是少了一分,她就很可能成为第二个虞美人。那个悔恨到疯掉最后自缢身亡的女人。 如此冒险,也要甩掉章吉月,我不禁怀疑其中是否还有什么我意想不到的隐情。而这隐情,让我实在无法全心全意的信任她。除非,她能主动告诉我,究竟为什么。 在宫中,这种日子过得久了,我发现,自己真的已经不再单纯。信任一次次被辜负,不管是宇文泽还是琥珀甚至靳奕。我已经被这种辜负,伤的体无完肤,筋疲力尽。 看着眼前的兰霜,我有时不免有些担忧,这种信任,在我们之间又将如何收场?是皆大欢喜一辈子姐妹情深还是另一幅光景。我不敢细想。 第140页 兰霜看出我的忧思,她重重的嘆了口气,说:“你也别太忧心了。小心油尽灯枯。出师未捷身先死。到时候,只能让人白哭一场。” 我被她逗笑了,虽然是苦笑,但是紧绷的心还是松了一口气。 “对了,回言的事情,你也不打算告诉欢儿吗?”兰霜虽然在问,却毫无疑问的语气。我也不负她所想的点点头。毕竟,头龙换凤的事儿,是我现在最大的死穴。若是在此时被靳旬知道,恐怕一切就讲终结了。 冯青见我们两个人说话,一直等在门口。我让她进来,才发现,她竟然神清气爽,满面春风。想是靳旬兑现了昨晚的承诺,她的父亲彻底脱罪了。 果然,冯青感激的跪在我面前,说:“今天一早,皇上早朝下旨放了父亲,官復原职。姐姐说的不错,皇上让父亲即刻副职,筹备军用。” “这是好事儿,如今没有了彭家势力的笼罩。你父亲可以洒脱的专心为皇上办事了。不用在被人诟病。想来日后仕途也坦荡了不少。”我笑着让她起来,说着祝贺的话。 冯青却摇摇头,说:“皇上还了父亲清白,为感谢天恩,父亲定当为皇上做好这次的差事。可是,说句不该说的,终究伴君如伴虎,父亲不暗官场经济学问,身居高位总是危险的。嫔妾还是不改初衷,想求娘娘,倒是为父亲说句话,求皇上,放他归野。继续经商。” “士农工商,商是最末。难道,你要让你的身世从官宦变成商贾吗?”兰霜插言问。 冯青却无所谓的笑了笑,说:“嫔妾知道,宫中姐妹除了皇上的圣恩就是比较家世地位。若想在宫中有一席之地,地位自然不能小觑。可是这些日子,嫔妾已经看透了,皇恩浩荡,却不是每个人都有福分分沾的。嫔妾知道自己的本分。以后只想在宫中安稳度日。若能仪仗皇后娘娘保一世兴荣那自然最好。如果不能,也是嫔妾福薄。不敢奢望。” 我看着眼前这个入宫不过数月,年纪不过十八岁的女子,心中怅然。皇宫真是可怕,它的可怕不在于勾心斗角,而是生生的把一个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女子,迅速的抹掉鲜艷,变得苍白。再柔软的一颗心,经过这飞沙走石的一遭洗礼,除了磨出了坚硬的茧,还多了沧桑的皱纹。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遗诏 忙活了一早上,吃过午饭,我终于有了片刻空闲。炎炎夏日,午饭之后,整个人是倦倦的。躺在贵妃椅上,我看着昨天晚上从管事胡那里拿来的那封信。 信是太后的手书,三页纸,我草草的看过第一张,可是越往后看,我不得不放慢了速度。上面的内容太过震撼,我混沌的脑袋有些反应不过来。 兰霜去后面看绿苑去了,果儿则去帮着陆嬷嬷照顾回言。我一个人拿着那三页纸,拧着眉头,心里一片茫然。 太后信中并没有提到要回宫的意思,甚至说,红泥庵是世外净土,彭平心已经被靳旬赏了一条白绫死了,她留在那里,倒也可以修心养性,诚心礼佛。 可是,我看过信后,又不得不希望她快些回来,因为她信中提到了一样东西,是我从来不曾知道的。那便是先帝临终前给她留下的一卷遗诏。她在心中反覆嘱咐我,要把拿东西收好,如果靳旬真的要对彭家斩尽杀绝,那封遗诏,就是我最后救命的药方。 具体遗诏到底说了什么,又放在什么地方,信中没有细说。如果不是真正的彭语梦一定知道,就是太后已经对我也没有了信任。 从贵妃椅上起来,我拿着信纸在房中走来走去,外面的蝉鸣突然格外清晰,热的我心中一阵阵的急躁。 “来人!”我喊了一声,晚晴走了进来,“去让人拿粘杆儿,把那树上的知了给我弄走。烦死了。” 晚晴应了一声,准备离开,我又叫住她,说:“你去吧玉妃给我叫来。” 不多时,兰霜走了进来,她满头大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说:“快给我弄些冰镇的酸梅汤来。” “不过几步路,你怎么热的这么厉害?”我递给她一把扇子,问。 兰霜接过扇子,胡乱扇着,说:“还不是之前那该死的毒药害的,原本以为吃了些我找来的偏方压下去了,谁知道,刚才一着急,心里又是一阵火烧火燎。” 我这才想起来,她确实好久没有发作了,忙说:“那你还不赶紧回去吃药。” “你急赤白脸的让人把我叫来,我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儿了,哪里还敢耽搁。你快说吧,说完,我再回去,冯青已经给我熬上了。吃完了,我也睡个午觉。绿苑刚才有一阵心痛,好在现在止住了。” 兰霜接过晚晴递过来的冰镇酸梅汤,一饮而尽。然后把碗放在一边,看着我说。 我看了一眼晚晴,晚晴默默的退了出去,我这才把新拿出来,递到兰霜手上。 兰霜迅速的看着信上的内容,表情和我一样,越来越凝重,半天,她把信还给我,低头沉思不语。 “我觉得太后话只说了一半,你说她是不是对我已经不那么信任了?”我问。 兰霜认同的点头,说:“她先在是病急乱投医。想必你如旧封后的消息她是知道的。所以,她不敢确定你是不是用彭家和皇上做了什么交易。只是一则,她又没有旁人可以依靠。如今只能点到为止,让你知道,她现在手中还有一张王牌。” “那你的意思是,关于那封遗诏,彭语梦也不知情?”我坐在她对面,小声的问。 兰霜迟疑半晌,说:“从信上的语气看,内容,彭语梦应该知道,否则,这封遗诏无法成为挟持的理由,可是存放的位置,恐怕知道的人,应该只有她自己了。” 胡乱把信收了起来,我心有不甘的说:“莫非还要我想办法把她在弄回宫来,帮着彭家重新的势不成?” 兰霜却好像没有听到我的话,半天,自言自语的说:“这就对上了。” 我莫名其妙的看着她,兰霜终于回过神来,看向我,说:“我一直奇怪,皇上既然对彭家如此霹雳手段,恨不得一撸到底,可是为何却又及时收手,并没有赶尽杀绝。如今似乎找到了原因了。” 听兰霜这么一说,我茅塞顿开。原本以为是为了军事的考量,先来看来,还有更大更深的内幕存在。 我们两个闷在这里,毫无主意。这时,果儿却急沖沖的赶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件回言贴身穿的黄色肚兜。 “娘娘,刚才奴婢看小皇子身上的肚兜有些脱线,本想拿来补一下,结果发现了这个。”说着她把肚兜递到我和兰霜面前,用指甲用力的扣了几下。一些白色的碎屑浮了起来,卡在她的指甲里,“这是尚衣局送来的新衣服,可是这绣线上似乎被人涂了什么东西。奴婢想着之前小皇子感染时疫的事情,特地拿来,想让玉妃娘娘看看。” 兰霜接过肚兜,像果儿一眼管用指甲抠了几下,散散碎碎的白色碎屑落了下来。兰霜放在鼻边闻了闻,说:“这好像是一种特质的蜡油。” 第141页 “这是什么新的绣法?为了防止绣线脱色吗?”我疑惑的看着兰霜。 兰霜看了我一眼,摇摇头,拎起一旁的茶壶,把水浇在肚兜上,用手指轻轻揉了揉,说:“这根本不是防水的,怎么保护绣线不脱色。这种东西,遇到水就会融化,若是里面残了什么东西,回言穿在身上,一出汗,可就染到皮肤上,侵到身体里了。” 兰霜的话提醒了我,当时她诊断回言的病源的时候,也是一个这样的肚兜。 “这是谁的绣工?”我问果儿。 果儿看着上面的绣画,说:“看着押金编银的绣法,尚衣局里,恐怕只有平金姑姑手下的人能绣出来了。” 听到“平金姑姑”,我只觉得耳熟,略一沉吟,我想起来了,那晚那个宫女,好像就是平金姑姑的手下。我忙让人把陆嬷嬷叫了过来,她看了眼那肚兜,说:“这时尚衣局昨儿晌午让人送来的,新赶制出来的。” 如果是昨天晌午送来的,那个宫女还没有死,兰霜检验过发现,里面并没有什么东西。确实有些奇怪。我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起那宫女死前拉着我的手没有说完的话,“尚衣局,后墙”。 让陆嬷嬷离开,我把这话告诉了兰霜,兰霜想了想,说:“正好,我有一件袍子需要修补,一会儿我去尚衣局一趟。” 把肚兜交给兰霜,我脑中不断闪过那宫女死之前的样子。 昨晚一切发生的匆忙,我一直没有时间认真的回想。那个眉头有一点痦子的女人,和那宫女的死,究竟有没有关系呢? “果儿,你去内侍监查一下,宫里可有一个眉梢有颗痦子的女人,是哪个房的。”说着,我在自己脸上指了指大概的位置。 果儿问:“那女人说话,是不是有些南方口音?”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确实有一些,忙问:“你认识?” “眉头有痦子的,我倒是见过几个,可是如果有能力把宫女的东西送到宫外的,我想也只能是她。皇上身边的銮铃。” “皇上身边的宫女,我怎么不知道?”我疑惑的问。 果儿笑了笑说:“她本不是什么要紧的人,这种人也不是总在御前待着的。娘娘没见过,也不稀罕。她只是负责皇上屋里的针织绣品的保养。有时可以出宫置办些小物件儿罢了。之前见她借着出宫的机会帮人捎带过东西,所以,奴婢才第一个想到是她。” 听果儿这么说,我确实觉得有几分靠谱。便说:“其他的都先放一放,兰霜一会儿你去尚衣局。我和果儿准备些东西去趟干平殿。到时候我看看是不是那个叫銮铃的。我总觉得之前中一定有什么大的秘密。如果揭开了,也许有些东西就清楚了。” 兰霜听我这么说,忙站起身来,说:“既然如此,咱们现在就走吧。正好这个时候各宫都在午休,人少,好做事的。” 于是,我们兵分两路,从同鸳宫出发。我坐了一顶凉轿,手里的扇子还是不能停下一刻。 “娘娘,您慢着点儿。”果儿扶着我走下轿子。我们朝着干平殿的台阶走去。可是还没走两步,里面突然传来一阵琵琶声,走到门口的时候,杜来得站在殿外,靠着柱子打盹。 “谁在里面?”我问。 杜来得一激灵,睁开眼,看到是我,忙揉了揉眼睛,请安道:“皇后娘娘,您怎么这个时候来了?瞧着大太阳的。奴才偷懒,该罚,该罚。” 我笑了笑,说:“这大中午的,人睏乏也难免。公公年纪也大了,只要不耽误皇上的事儿,都不算什么。里面是谁爱伺候?本宫来的是不是不是时候?” 杜来得楞了一下,听见琵琶声音,笑道:“皇上自己在里面看书呢,想是看累了,自己弹会儿琵琶。奴才这就给您通报一声去。” “有劳公公了。”我看着他走了进去,站在门口。刚听出些音律,应该是那曲雨霖铃。那时候在王府,靳旬总是想让我弹这个,可是我嫌太凄楚,并不常满足他。想不到他自己就弹得这么好。 正想着,琴声戛然而止。不一会儿杜来得出来,笑着说:“皇上请您进去呢。”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主动出击 接过果儿手中的食盒,独自走了进去。靳旬盘腿坐在榻上,正在拆手上的指甲。一把琵琶放在一旁。 “这大中午的,你怎么过来了?”靳旬见我进来,抬头问。 我把食盒放在一旁,走了过去,拉起他的手,继续为他拆着假指甲。 “今天膳房给回言送来些牛乳,我看着不错,孩子喝不了那么多。想着别糟蹋了好东西,萧昭仪说会做一种民间的小吃,我就给了她。做出来还不错,搁在冰上,清清凉凉的,这不,给皇上拿了一些过来,给您尝尝。”说着,我放下拆下来的指甲,走到一旁,打开食盒,食盒上面放着一个碗,里面是一碗白色的牛乳羹,上面放着两颗樱桃点缀着。碗底下垫着的冰都快化干净了。 我把那碗拿起来,用帕子擦掉碗底沾的水,双手捧给靳旬。 靳旬闻了闻,说:“一股果香混着淡淡的乳香。看着也好看。” 我点点头,递给他一个勺子,说:“臣妾也只能是看着好看,那股您说的香气,想都想不到是什么味道了。” 靳旬没有说话,接过勺子,轻轻滑过肉皮冻似的牛乳,盛在勺子里,却没有吃。我笑着说:“这一路走来热的厉害,皇上先赏给臣妾一口可好?” 靳旬笑着把勺子探了过来,我俯身谢恩,然后一口吃了下去。冰凉的乳羹入口即化,我嘴角露出一抹笑。做出还要再吃的样子,靳旬把勺子拿开,说:“给朕送的东西,你是要自己吃光吗?” 我故作不开心的坐到一旁,说:“有什么的,皇上若是喜欢,让萧昭仪再做便是了。” 靳旬没有说话,细细的品尝。我四下看着,眼睛瞄到一个别致的手把件儿上。那是一个葫芦的样子,上面雕着一匹小马。 “这个物件儿好生别致,是哪个工匠做的?”我说着,把它拿到手里,其实一眼便看得出来,那根本不是皇宫中匠人的手艺。 “有这样好?”靳旬把碗放在一旁,从我手中把葫芦拿过去,把玩着,说,“这时宫外的手艺,銮铃上次出宫採办东西的时候,带回来的。” “銮铃?这名字耳生的狠。是皇上身边的公公?”我故作懵懂的问。 “是朕身边的宫女,不是公公。”靳旬没有多想,随口说。 “宫女也能随时出宫?皇上身边的人,就是不一样。”我露出一抹吃醋的样子,坐在一旁。 靳旬笑着说:“採办官自来就有,有时是太监,有时是女官。你这话说的,可有些酸啊。”说着,他坐在我身边,把葫芦递给我,说,“你若喜欢,拿去玩儿便是了。” “有时是太监,怎么到了您这儿就成了女官?想必是美人坯子,皇上格外的待见。”我拿着葫芦,继续泼醋。靳旬只是无奈的笑了笑,却不说话。 第142页 我的目的是要看一眼这个人,正好借着醋意,说:“皇上不说话,就是默认了。既然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皇上就别藏掖了,封了美人也好啊。” “朕看你是嫌天气太热,给朕送解暑的醋汤来了。哪里就倾国倾城了。”靳旬虽然这么说着,可是脸上却没有生气的意思。我得寸进尺的说:“不管,皇上越是这么说,梦儿越想见见了。” 也许今天靳旬的心情格外的好吧,他竟然答应了。 不一会儿,杜来得便领着一个宫女走了进来,她低着头,我却一眼看到了她手腕上带着的一对儿素银镯子。心中确定了几分,当她抬起头的时候,我彻底确定了。眉梢那颗痦子格外的妩媚,我绝对不会记错。 “你就是銮铃吗?”我坐在靳旬身边,问。 銮铃点点头,说:“给皇后娘娘请安,奴婢就是銮铃。” “銮铃,这几日可还要出宫办事吗?本宫想吃宫外太平福满楼的水晶燕窝粥,你记得给本宫带回来一些吧。”我胡乱编了个由头,靳旬却看戏似的看着我。 “回娘娘的话,这太平福满楼换了厨子,几道招牌菜都失了水准。娘娘若是想喝,奴婢可以去给您到春晚楼买些。太平福满楼的厨子去了那儿。”銮铃抖机灵的说着,脸上堆笑。 我看着她,想着昨晚她市侩的样子,只觉得倒胃口。转向靳旬,说:“皇上身边有这么能干的人,京城中哪家厨子去了哪儿都能知道。” “皇后娘娘谬赞了,这些都是奴婢的本分。理应知道的。”她恭恭敬敬的回着。 靳旬笑了笑,说:“皇后给你开玩笑呢,她从来不爱吃燕窝粥,不过到时候,你去买些冰糖山药倒是真的。太后娘娘喜欢吃。” “太后?”我心中一惊,看向靳询,问道,“太后娘娘要回宫了?” 靳旬对杜来得摆了摆手,杜来得带着銮铃退了出去。他这才对我说:“太后终究是太后,是朕的母后。虽然为了彭平心,怹做的有些欠妥,可是朕终究不能让母后一人留在庵中不是。” 我一时不知道靳旬的心意,不敢妄言,只是低头试探着说:“我到真不敢让姑母回来了。” 靳旬听我这么说,有些意外,他看着我,问:“为何?” “父亲兄长不争气,如今落得如此田地。梦儿一个人境况尴尬就算了,姑母自来心高,想必前次彭平心的不检已经让她颜面扫地了,回来又是这幅样子,只怕她会更加郁结。” 我说着彭家的女儿此时应该说的话,虽然难免会让靳旬觉得我在为彭家说情,可是,他既然有心让太后回宫,这情,我早晚是要说的。不如趁着他今天心情好。 果然,他没有震怒,只是神色有些沉了下去,半天,开口道:“让母后回宫,是朕为人子的孝道,和前朝无关。母后想必也会明白的。” 听他这么说,我心中有了数,想必让太后回宫,他却有难言之隐,可是有这句话在,彭家就还是没有翻身的可能。如今太后手中的筹码只剩下了那份遗诏,不知靳旬是否知道遗诏的存在。如果不知,太后回宫,定又要掀起一阵风波了。 想着,我开口道:“既然皇上有心接太后回宫,景灵宫空置数月,也该让人好好收拾一下才是。这事儿不妨交给臣妾。” 靳旬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事情办完了,我也没有必要在干平殿久留。趁着杜来得送来一堆奏摺的时机,我起身道:“皇上要处理政事,臣妾先告退了。” 靳旬没有马上回答我,而是拿起一本奏摺,说:“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母后最快也要月底回宫,你收拾景灵宫,不用赶。这还在伏天里,要多注意休息才是。” “谢皇上关心,臣妾记住了。皇上也要注意休息,奏摺批一会儿,就歇歇才是。”他没让我走,我只能站在那里,说着贤良的话,眼睛一撇,看到他手上的奏摺,好像是兵部的奏请。 靳旬明锐的抓到我这一瞥的眼神,却毫不掩饰,把奏摺摊在一边,写了准奏两个字。 他故意这么做,我也没必要掩饰,大喇喇的看着上面的内容,心中一惊。 “皇上要下个月初,让哥哥领兵北进?”我惊讶的问。 靳旬点点头,说:“如今放眼朝中,还有更合适的人选吗?朕想来想去,终究是自家兄弟,朕正好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我这时总算明白了,靳旬为何要太后月底前回宫。说好听了,是稳定彭宇森的那颗心,说不好听,不过是人质在手,他可以放心用兵。想来,到时候,左右副将恐怕也都是他的人,彭宇森不过是靳旬用在北国战场上的一个死士。 有彭威虎和他的亲姑母皇太后两个人质在手,靳旬才能不用担心,彭宇森会不尽力为他所用。 心狠手辣,我心中落下四字评语,虽然靳旬对付的,也是我的仇人,可是我还是不得不感到一阵心寒。 以前,他在我眼中,是那么高大,坦荡,温柔,多情的如意郎君,而如今,换了个角度,再看他,我只看到了一个阴沉,多疑,薄情,寡恩的君主。 不敢再想,我把眼睛从奏摺上移开。靳旬摆了摆手,说:“皇后先退下吧。朕要处理公务了。对了,萧昭仪的手艺真的不错,晚上,让她给朕做碗莲子羹送来吧。” 我拎着食盒走了出去。把盒子交给一旁的果儿,扶着她的手,走出干平殿。 一路上,我心中矛盾重重,不知道我心中和眼中,哪一个才是真正的靳旬。果儿扶我坐上来时的凉轿,轿子刚走了没几步,一个小太监追了过来。 我从轿子里看着他,他双手捧着一个盒子,说:“皇后娘娘,皇上让奴才把这个给您送来。” 果儿替我接过来,我打开,里面躺着刚才看到的那个葫芦。盖上盖子,我把它交给果儿,说:“谢皇上割爱。本宫收了。” 小太监应了一声,退了下去。轿子慢慢的往前走。 突然,一个人影从一旁的草丛中跑了出来,差点儿撞上轿夫,她抬头慌乱的看了我一眼,我心中一惊,她转头就跑。 “把她抓回来!”我激动的差点儿从凉轿上跌下来。 原本守在道旁的侍卫听我命令,纷纷追了上去。 在众人的疑惑中,我让人把轿子停在树荫处,摇晃着手中的扇子,等着。 不一会儿,那个女人被抓了回来,宫人一推,她扑在我的脚边。我合上手中的纸扇,用扇骨挑起她的下巴,一双毒蛇一样碧绿的眼睛,冷冷的看着我。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色目女刺客 把那个色目女子带到了同鸳宫,我坐在那里,看着她。 “你是谁?怎么会在皇宫里到处乱撞?”我问。 女子冰冷的眸子看着我,嘴角浮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却不说话,只是这么看着我。 我被她看的一阵寒意,却强撑着架子,坐的稳稳地。女子嘴角的笑容慢慢的散开,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是胳膊被反绑在后面,她挣扎几下,都是徒劳。最终,她终于放弃了,安安静静的跪在地上,却还是不开口。 第143页 “你们北国的质子都已经逃回去了,你为什么还留在宫里?”我从她与宇文泽和绿萝一样眼色的眸子断定她的身份,诈问了一句。 果然,她迎着我的眸子有一丝闪躲,嘴角的笑容也僵了一下。就是固执的不开口。 “宇文泽把你留下的?”我继续问。 听到宇文泽三个字的时候,她原本闪烁的眸子,又多了几分动摇。 我不再开口,大殿里除了我们两个之外,只有果儿站在我身边,警惕着她的一举一动。 半晌,兰霜走了进来,她绕道女子面前,打量了她一眼,看向我,问:“哪儿抓来的?宇文泽的人?” 我摇了摇头,回答道:“刚才从干平殿回来的路上撞到的。不知道怎么,疯了似的乱跑。我就让人给她抓了回来,这不,问了半天了,什么也问不出来。” 兰霜认真的端详着她,女子始终用那对碧绿的眸子盯着我。 “既然问不出来,就交给皇上好了。反正他现在对北国的人恨之入骨,交给皇上,让皇上发落。听说刑部对于奸细又二十八道大刑,都过一遍,我不信她什么也不说。” 兰霜转动着手上的戒指,慵懒的说着。 我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女子的反应,她毫无畏惧,只是一脸不阴不阳的表情,让我心中不安。 “你是说,她是北国派来的奸细?”我配合着兰霜,故作惊讶的说,“可是宇文泽再蠢,也不会派一个又如此明显差异的人做奸细吧。她这双眸子,不用说话,就把她卖了。” “你刚才说,宇文泽已经逃了出去?”终于,女子开口说话了,她的口音很奇怪,熟知北国语言的我知道,那舌头的僵硬发音,是因为她并不很会说我们的话。这么一看,她似乎不是有意的不开口,只是因为语言不熟练,对我刚才连续的问题,无法对答。 我点点头,用北国话回答她,说:“是的,就在不久之前,宇文泽已经逃离了皇宫,你不知道吗?” 女子对我如此熟练的说着她的家乡话大感意外,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我,说:“你就是宇文泽提过的那个女子吧?” 我不解的看着她,说:“你究竟是谁?我看你这副毛毛躁躁的样子,并不是什么奸细。本宫从来不滥杀无辜,你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可以告诉我。” 女子看着我,眼中疑云密布,可以看得出来,她并不信任我。她嘴角带着笑,说:“那就先把我松开好了。” 我想了想,让果儿给她松绑,果儿有些不放心的走过去,在我再三催促之下,才做了。 兰霜有些担忧的看着我,我没有马上回答她的话,而是对女子说:“即使我给你松开,外面都是顶尖的侍卫,你刚才也领教过了。而且,我可以毫无隐瞒的告诉你,我抓了一个色目女子的事情,很快就会传到皇上那里,你如果不在他派人把你带走之前跟我说清楚,到时候,可就没人对你这么客气了。” 女子似乎也没想到我真的会给她松绑,她活动着被绑痛的手腕,说:“我不是奸细。我是来找宇文泽的。上次他回到北国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在这里吃了不少苦,所以,我想来救他。” “你是宇文泽什么人?”我问。 “我是他……我是他的僕人,和绿萝一样。”说着女子从地上站了起来,兰霜听不懂我们说的话,见她起身,忙挡在我前面。 我拍了拍兰霜的肩膀,说:“放心,她是来找宇文泽的。” “你一个人是怎么混进皇宫的?被说一个色目人差异如此明显,就是一个普通的宫外的女子,也不是那么容易可以躲过侍卫的。”兰霜听我解释,狐疑的看着那女子。 女子看看周围,说:“自然是有人接我进来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转眼的功夫,那人就不见了。这里像个迷宫一样,我绕来绕去,就迷路了。女人,我听宇文泽提起过你,他说你是可以信赖的。我想你应该是宇文泽的朋友,因为除了朋友,他不会信任任何人。” 她喊我女人,让我觉得有些好笑。刚才仓促之中不曾细看,这女子身上竟然有一种和宇文泽一样的贵气。从她不同于绿萝提起宇文泽是满口公子尊敬的语气里,我知道她没有说实话,可是她显然也不是经常说谎的人,甚至说,她竟然有几分的单纯。 “娘娘,杜公公求见。”这时,晚晴进来禀报。 我看了一眼兰霜,靳旬比我想像中,反应的要快了很多。我吩咐果儿说:“去把这女子带到后面去,好好的照顾着,不要让她走出房门半步。” 果儿领命,带着那女子绕到了后面。 我让晚晴去传杜来得。这个档口,兰霜对我说:“你不想把她交给皇上?” 我点点头,说:“靳旬现在对北国的事情太过于心急,如果真给了他,我怕这女孩儿的命就完了。她刚才既然说宫里有人接应,想必她的身份,我倒是对接应她的人更感兴趣。所以,我得留着她,顺藤摸瓜。” 兰霜却有些担忧的说:“皇上已经知道了,你准备怎么隐瞒呢?” 我看了一眼兰霜,说:“你放心,果儿知道该怎么办。” 我这话刚说完,杜来得就走了进来,对我和兰霜拜了拜,说:“皇后娘娘,皇上听说您捉到了一个北国的女刺客,特地让奴才来提她。这事关前朝军政,还请娘娘让奴才把人带走。” 我一副理所应当的点点头,说:“那女刺客被我捆在了后面,让人看管了起来。杜公公稍等片刻,我这就让人去押她过来。” 杜来得应该没想到我会如此配合,忙赔笑道:“有劳娘娘了。这宫里的守备真是越发不像话,竟然让女刺客大白天的游走宫中,冲撞娘娘。皇上已经把禁军总处置了,娘娘您日后也可安心。” “本宫什么风浪没有见过,这点儿小事于本宫不算什么。只是怕宫中姐妹会因此人心惶惶。到时候,可就不是处置一两个禁军管事可以安抚的了。”我说着,接过兰霜递过来的药水,渴了一口,因为长期说话生疼的嗓子舒服了许多。 杜来得应声称是,我没有在说什么,却听见后面一阵吵嚷。刚才去后面带人的侍卫跑了进来,一下子跪在我面前,说:“禀报皇后娘娘,不好了,那女刺客刺伤了看管她的果儿姑娘,不知去向!” 杜来得听这话吓了一跳,那侍卫重复了一遍,他好像才听懂。 我拉着兰霜,和杜来得一起感到后面,果儿躺在地上,捂着肚子,蜷缩着。 “果儿!”我喊着,沖了上去,兰霜拦住我,上前查看。 我对她使了个眼神,兰霜一愣,慢慢的检查者果儿的伤势,之间她手触及果儿满是血的肚子的时候,不易察觉的瞪了我一眼。我佯装生气,转头对侍卫说:“要你们这帮废物有什么用!这人都能在我宫里跑了,说出去,以后本宫着主子还怎么当?” 第144页 侍卫忙跪地道:“卑职该死,刚才那女子明明是昏昏迷迷的被果儿姑娘拖进去的,被之门没有想到,她竟然会突然出手。我们赶进来的时候,那刺客已经翻窗户跑了,窗棂上还有蹭到的血迹。” “好了!”我怒目而视,“你们去向皇上解释去!说这些有何用,现在要找这刺客的可是皇上!” 果儿在兰霜的扶持下强撑着支起身子,一脸痛苦的看着我,说:“皇后娘娘息怒,是女婢无能,被她暗算了。”然后,她又看向杜来得,说,“杜公公,奴婢真的该死,愿跟公公去皇上面前请罪。” 杜来得看着果儿肚子上被血染红的衣服,嘆了口气,说:“事已至此,侍卫们满宫搜查。奴才先回干平殿向皇上交差了。” 我面露难色的说:“公公,果儿伤的不轻,还请公公替她向皇上说些好话才是。” 杜来得嘆了口气,说:“奴才尽力而为就是了。” 看着杜来得急沖沖的走了出去,我对还跪在地上的侍卫说:“你们还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和其他人一块儿,去追!抓到了刺客,直接交到干平殿去!知道了吗?” 侍卫们应声跑了出去。我对晚晴说:“去找个架子过来,把果儿抬回住处。” 晚晴刚走,兰霜原本撑着果儿的身子往后一撤,果儿一下子不稳,躺倒地上。我忙上前把她拉了起来,果儿委委屈屈的看着兰霜,说:“玉妃娘娘,奴婢哪里得罪您了。” “你们主僕两个还真是能干的很。连我都瞒着。”兰霜赌气坐在一旁。 我上前赔礼道:“时间紧急,我们也是逼不得已嘛。好在你反应快,有你的诊断,才能把杜来得瞒过去不是吗?” 兰霜瞪了我一眼,说:“我不明白,你干嘛要救那个女刺客啊?还有,她人呢?”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被人截胡的证据 晚晴带人把果儿送回了她的住处,兰霜假装为她包扎了一下并不存在的伤口。我收起果儿换下来的衣裳,兰霜瞥了我一眼,说:“这衣裳赶紧处理一下吧,若是被人发现上面的不是血,你们这么大费周章的一番折腾,就白费了。” 我笑着说:“还好,绣房里存了染红线用的染料,别说,勐的一看,和血还真没什么两样。”说着,我把衣裳窝成一团,收了起来,说,“一会儿我拿到小厨房烧掉去。” 兰霜瞪了我一眼,说:“自己已经一身麻烦了,还要多管闲事。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我嘱咐果儿好好休息,拉着兰霜走了出去。 “那女子你给藏到哪里了?”兰霜边走边问我。 我指了指花园一角的一个暗门,说:“冰窖。” “你也不怕把她冻死。”兰霜瞥了我一眼,说。 我们先走到厨房,把衣服扔到了火里,烧了。 回到同鸳殿,我说:“你放心,冰窖里有一个暗房,果儿已经给她准备了御寒的东西。一时半刻,她冻不死的。咱们晚上,再去看她。” “你究竟留着她想做什么?”兰霜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问。 我说:“我怀疑她和宇文泽的关系并不寻常。刚见到她的时候,我就有这种感觉,所以,路上便交代了果儿。刚才跟她说了几句话,我发现更加确信自己的想法了。” 兰霜低头想了想,没有再纠缠这件事情,而是问我:“你去皇上那儿,可确定了你的猜测?” 我点点头,说:“那个銮铃就是那晚和那个叫鸾双的宫女见面的人。她手上还带着鸾双给她的一对素银镯子呢。” “那她当时所说的,要鸾双做事的主子,是指皇上吗?”兰霜问。 我不敢确定,毕竟,靳旬似乎没有必要让一个他并不亲近的宫女替他做事。那么,她所说的主子就另有其人了?我心里拿不定主意,一时也不知如何表达。 只是看着兰霜,我问:“尚衣局你去了,可发现了什么?后墙那里,有什么?” 兰霜放下手中的杯子,说:“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只是后墙有一块砖,确实是空的。只是里面并没有什么东西留下。” “会不会是有人捷足先登,把东西取走了?”我问。 兰霜想了想,说:“反正里面很干净,可是却也不想长期空着的样子。至少里面并没有落尘。可见,之前确实有人摸索过的。” 线索断了,我有些不甘心,还是晚了一步。可是突然我心中一动。那晚鸾双咽气之前才说出的线索,什么人会提前知道呢?莫非当时在那里的除了我们两个,还有第三个人?我当时并没有蒙面,难道早就被第三个人看到了?既然看到了是我,为什么又如此风平浪静的呢?是还没有来得及抓我破绽,还是那人的用意本就不在我身上? 越想,我心中疑云越重,我对兰霜说:“看来,有些问题,我们得盯紧了那个叫銮铃的宫女了。” 兰霜点点头,说:“我这就安排人去查一下这个女人的底细。看看宫里,除了皇上,她还有哪个主子。对了,今天去尚衣局我还发信啊一件有趣的事情,和平金姑姑聊了聊,她告诉我,鸾给回言绣肚兜的时候,格外小心,又一次被针刺破了手指,吓得差点儿丢了魂儿。我从她房间里,发现一个盒子,里面竟然是治疗时疫的药方。平金姑姑说,有一段时间,鸾双总是说自己身子不舒服偷偷的喝药。我问了时间,正是回言生病的时候。” 蜡封,时疫,药方……我想着这三者之间的联繫,心中有些敞亮了。 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让她把染了时疫毒的东西抹在线上,绣在肚兜上,用蜡封住。所以,同一批出来的衣裳上面并没有出现染有毒物的很急。而回言穿上肚兜,身子的温度把那特殊的蜡封融化,毒物便不知不觉的侵入了回言的身体。让他染了病。 如此劳神的法子,我不相信是一个宫女可以想出来的,可见幕后主使的人,心思有多阴沉。 我把我的猜想告诉了兰霜,兰霜也是这么想的。我们两个捋了一遍宫中能在这件事上获益的人,想来想去,我们两个都放弃了,因为实在是太多了。 且不说我在宫中树敌颇多,就是没有我的原因,回言名义上这个皇嫡长子的身份,就够为他招来杀身之祸的。 “你说那个鸾双是不是知道自己时日不久了,所以在后来送来的衣裳上才用了同一种法子,引起咱们的注意呢?”兰霜想到这个,告诉了我。 我想了想,说:“那这样做未免太隐蔽了,如果不是果儿及时发现,很可能穿在回言身上,证据就荡然无存了。” “所以,才会有刚送过来就脱了线的情况啊。按理说,尚衣局送来的东西,都是万无一失的。怎么会混了这件脱线的衣裳呢?” 兰霜分析的有理,可是我还是觉得有些牵强。除非这丫头是个赌徒,否则,根本不可能用这么隐蔽的方式给我们提醒啊。 第145页 我们两个正各自沉默着思考,冯青走了进来。她一身清淡的衣裳,头上只别了一只银钗。我看着她,笑道:“你怎么过来了?” “刚才有人来传旨,说让嫔妾准备些吃食,晚上去给皇上送去。奴婢特来求皇后娘娘,嫔妾不像面圣。”冯青一脸惆怅的对我说。 兰霜拉着她坐在一旁,笑道:“你这话要是被旁人听取,非得说你矫情不行。身为后妃,怎么能够拒绝皇上呢?” 冯青抬起眼睛,满眼委屈的说:“嫔妾当日所说句句属实,今日所言也没有虚的。嫔妾只想安静的在宫中度日,实在不想再去招惹皇上了。” 我心疼的看着她,嘆了口气,说:“都怪我不好,我刚才去皇上那里带了你做的牛乳羹。许是把皇上的馋虫勾起来了。” 冯青吸了吸鼻子,说:“嫔妾真的不想面对皇上。嫔妾害怕了。” 我了解她心中的感受,毕竟,她的父亲刚刚才从鬼门关上走一遭,靳旬对她,实在是一个可怕的存在。可是,皇上有命,谁能违抗呢。再说了,靳旬这个时候想要见她,一定不仅仅是为了吃,更不是因为什么儿女情长。 他只不过是想利用这个机会对她的父亲和前朝的新贵释放一个信号,就是,萧昭仪依旧有恩宠在身,冯大人要好好的为朝廷筹备军需,而新贵们,先不要在在他身上做文章。 打仗,是他现在最关心的事情,一切会为此造成牵制的因素,他都要一一除掉。 如果此时冯青不识好歹,不去配合。只怕她想要平安度日,就是奢望了。 我把利弊毫无保留的向冯青和盘托出。她眼神纠结的看着我,眼泪落了下来。树欲静,风不止。她如今也是骑虎难下。 兰霜又劝了她几句,冯青认命的点点头,转身去厨房准备去了。 我抬手揉了揉喉咙,对兰霜说:“我这嗓子,怕是早晚有哑巴的时候。” 兰霜同情的看着我,说:“我给你配的药,你吃了这么些日子,还是不见什么效果,我也快江郎才尽了。说句不该说的,如果宇文泽在,我想他一定有办法。毕竟,他的医术,是深不可测的。” 又是宇文泽,我脸上漏出不悦的神色。这个男人绕来绕去,可真是把我害苦了。 兰霜突然压低声音,问我:“皇上真的要对北国出兵了吗?可是朝中,谁堪重任啊?若是不能一鼓作气打个胜仗,着老百姓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我看靳旬这次确实是铁了心的。你知道,他用的主帅是谁吗?”兰霜说了几个名字,都没有说准,我道出了彭宇森三个字。又把靳旬要将太后接回宫来做人质的意思告诉了她,兰霜一脸惊讶的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靳旬走的这步险棋,让人提心弔胆。不过我还是决定,要在太后回宫之前,弄清楚那封她信中提到的遗诏。 “我觉得拿东西就在景灵宫。正好借着这次修葺的机会,我要好好的找一找。”我把我的计划告诉兰霜,兰霜点点头,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要是琥珀在就好了,她对太后比我了解的多,她应该能知道,太后会把东西藏在哪里。”想起琥珀,我心一痛,太久没有了靳奕的消息,不知道他和琥珀是否已经相认,是否平安。 兰霜在我这里坐了半天,她站起身来,说:“我要去后面看看病人了。绿苑这些日子似乎恢復的还不错。回圆的事情,她也看开了。” 我没有说话,让她离开。回到西厢房,我想休息一下。 桌子上放着那个靳旬专门让人送给我的葫芦,我把它拿在手里把玩着。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心狠手辣 一大早,我就安排人去了景灵宫打扫,果儿继续躺在屋子里装病,我和兰霜拎着食盒走到后院。打开暗门,一股寒气扑面而来。那个女刺客听见动静,走了过来。 “这里可真够冷的。”兰霜把带进来的披风给我围上,然后自己也批了一件。 那女子看着我们两个,笑着说:“我以为你们准备把我关在这儿饿死冻死呢。” “你还真是不识好歹。”兰霜瞪了她一眼,“我们要是想让你死,何必费这么大功夫。直接把你交给皇上就行了。” 我拉了一下兰霜,把手中的食盒递过去,说:“昨天晚上本来要给你送些东西过来,有些事情给耽误了。实在抱歉。” 女子接过食盒打开看到里面的吃的,也顾不得搭理我们,做到一旁,吃了起来。 看她吃的狼吞虎咽的样子,全然没有女子该有的仪态。兰霜看了我一眼,低声说:“你确定她不是北国的小乞丐?” 我笑着瞥了她一眼,说:“那你是没见过绿萝,她们粗野惯了,没有咱们这么多规矩。” 女子耳朵灵得很,抬头瞪了我们一眼,说:“我们北国人从来不跟你们这些南蛮子一样,假模假式,面上斯文心里全是花花肠子。我们讲的就是豪迈。大口喝酒,大块吃肉,高声唱歌,痛快跳舞。不像你们这里的女人,扭扭捏捏的。” “是吗?”我听她说话这口气想起了绿萝,她就曾经对我说过差不多的话。可是我再是大度,被人如此褒贬,心中难免有些不悦,不禁想起了宇文泽,转头对兰霜说,“这些豪迈磊落,我可没沖宇文泽身上看出来。他的花花肠子,可不比咱们这些南蛮子少。” “何止啊,咱们哪儿比得上他啊。光明磊落,看不出来,想到他,倒是奸诈阴险更合适。” 我和兰霜一唱一和,余光感觉那女子被我们气的直哆嗦。一个黑影沖我飞了过来,兰霜拉了我一把,我才躲过去。一只烧鸡掉在地上,女子站在那里,两眼都快冒火了。 “你别以为给我口吃的,就能在我面前诋毁宇文泽!我告诉你,他就是真的变成那样,也是被你们这些蛮子教的!”女子掐着腰,愤愤的骂着,我心里更加确信,她和宇文泽一定不是她说的那么简单的关系。 “糟蹋粮食是要下地狱的。姑娘,我劝你还是好好的收收你的脾气。现在你可是在我们手上。”兰霜对她粗野的态度有些动气,语气也冷硬了许多。 女子气唿唿的坐在那里,不再跟我们呛火。 我走了过去,坐在她身边,说:“你的身份,不想知道,我只是想你告诉我,是谁把你弄进宫里来的?” 女子斜着眼看我,嘴角带着一抹嘲笑,她用北国话说:“你最好不要放我出去,否则,我会告诉你们的皇上,是皇后娘娘放我进来的。” 软硬不吃,我哼笑一声站了起来,对兰霜说:“去取些冰块儿,咱们回去。” 那女子对我没有对她发火有些意外,看着我们真的只是拿了些冰块儿就走,有些心慌。她站起身来,追了两步,我回头冷冷的对她说:“你最好留步,这里虽然是我的地方,但是人眼耳目众多。不知道宇文泽是不是跟你说过,皇宫处处都是杀人的陷阱。还有,以后三餐,我会每晚派人给你送来,至于你吃不吃,自己想着办吧。” 第146页 和兰霜走出冰窖,我回身把门锁好。兰霜问我:“这丫头嘴硬得很,留着她有什么用呢?” 我想了想,说:“宇文泽手上有回圆,我们手上也应该有个他的人。虽然不知道这女子究竟是谁,可是能如此拿命冒险来救人的,一定和宇文泽关系匪浅。走一步看一步,咱们先把她养着。” “两位娘娘这时去哪儿了?”没走几步,绿苑和素素走了过来,见到我们两个,有些意外,行了个礼开口问。 “昨儿个给皇上做了一道乳羹,他倒是胃口不错,这不,去冰窖取了些冰,回去在做些。”我早有准备,泰然应对着,“夫人的气色看起来不错,听玉妃说,你已经大安了。” 绿苑点点头,说:“这还多亏了与玉妃娘娘费心照顾。绿苑这里谢过了。” 兰霜笑道:“皇上特地交代的,我自然不敢怠慢。我和皇后娘娘还有些事情,一会儿再来看你。” 绿苑懂事的退到一边,我和兰霜从她身边走过。 走到月亮门的时候,我无意间回头看了一眼,她和素素正朝着回言的小屋走去。 “看什么呢?”兰霜问。 我指了指她的方向,说:“这个绿苑好像真的挺喜欢孩子的。” 兰霜点了点头,说:“说起这个,我倒想起一件事,这些日子我一直觉得我好像忘了什么,每次看到她,总觉得心中有些不明的感觉。你说,我是不是老了?” 我好笑的推了她一把,说:“你拐着弯儿骂我呢?要说老,我可比你大几岁。” 兰霜瞪了我一眼,说:“少胡说,皇后娘娘和我同岁,你忘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我又把自己想成范静庄了。 我让兰霜把取来的冰给冯青送过去,自己先回了房中休息。 人还没坐稳,突然外面一阵喧闹,我忙走了出去,看到海蓝哭着跑了进来。 “这一大早的,燕贵嫔这时做什么?”我看着海蓝哭的梨花带雨的,皱着眉头问。 海蓝看到我,哭的更厉害,一下子跪在我面前,说:“娘娘,您给我评评理,今天一早,庄贵妃就带着人冲到我宫里,二话不说就要搜宫,还把我一个宫女给抓走了。非说她是女刺客!” 我心中一惊,脸上不动声色,让她起来,问:“什么女刺客?” “庄贵妃说,昨天跑了个女刺客,是个色目人。我宫中好几个宫女是北国的奴隶,自然是色目人。这阖宫上下谁不知道。可是,她们都是登记在册的。咱们宫里的名录上都是有的。怎么就成了女刺客了?嫔妾想这,娘娘您是见过那个刺客的,求您去看一眼吧。” 她说着,又跪在地上,拉着我的衣角,恳切的说。 我当然知道,欢儿抓错了人,那女子就在我这里,哪里会有别的女刺客。我再次拉她起来,刚要答应她的请求,可是心中一动,问:“昨日抓人的时候,还有别人呢。难道庄贵妃没有让那几个侍卫看看?” “看了。他们都说就是她。嫔妾百口莫辩啊!” 我重新坐在一旁,心中想着,既然他们都认错了,我何不将错就错。如果不抓一个顶包,靳旬那里也不会轻易放弃的。这么想着,我缓缓开口问:“既然有人证认了,你怎么能确定不是她呢?” 海蓝听我这么问,着急的说:“那女孩儿是我从竹燕带来的,我们竹燕国的贵族家里,有不少北国的奴隶,嫔妾进宫的时候就带了几个。她跟了我这么久,是个什么人嫔妾难道还不清楚吗?” “那昨天发现女刺客时候,她可在你身边?”我端过茶杯,慎重的问。 海蓝一愣,有些心虚的说:“昨天她病了,我让她在房中休息。一天不曾见她。” “这就是了。”我把茶杯放在一旁,说,“你既然无法证明昨天她的行踪,又有当时的侍卫作证,你怎么还如此护短?” 海蓝没想到我会这么说,她的眼泪还挂在脸上,咬了咬嘴唇,说:“娘娘,您去看一眼,如果您也说就是她,嫔妾无话可说。” 她正说着,有人来报,说庄贵妃来了。我让她进来,海蓝正襟危坐。 欢儿走了进来,请过安,看了一眼海蓝,笑说:“我说怎么找不到燕贵嫔了,合着是道皇后娘娘这儿自首来了?” “我没做错事,为何要自首?”海蓝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怒气沖沖的说。 她的个头儿比欢儿要高,可是欢儿的气势却一点儿也不输她。只见欢儿白了她一眼,对我说:“皇后娘娘,嫔妾一早听说昨儿女刺客是个色目人,就想着,咱们宫里,就数燕贵嫔宫中有色目女子。因为怕夜长梦多,所以来不及请娘娘示下,就带人去了。经过昨天抓人的侍卫辨认,终于找到了。已经送到鬼子洞了。嫔妾特地来请娘娘您定夺。” 欢儿看着我,眼神中有些精明。我心中明白,她是在拉我做同盟,不禁疑惑,她究竟是何目的。 “贵妃出手倒是利落。这人进了鬼子洞,肚子里的东西,可就瞒不住了。”听我这么说,海蓝惊讶的看着我。我心中还是有些不忍,说,“可是,鬼子洞毕竟不是什么正经的公堂,这事儿,还是交给内刑司去问好了。” 听着海蓝松了一口气,在宫里久了的,都知道,内刑司和鬼子洞相比,已经算是天堂了。 欢儿倒是也不着急,她扶了扶头上的髮髻,说:“皇后娘娘您太仁慈了。这内刑司是处置犯了错的宫人的。可是这女刺客可是个色目人,没准儿还是北国的奸细呢。再说了,嫔妾已经请示了皇上,皇上也觉得,嫔妾做的没有不妥。” 海蓝绝望的看着我,我没想到欢儿竟然已经向靳旬禀报了这件事,一时也不好说什么。欢儿却有些得寸进尺,继续说:“皇后娘娘,嫔妾这次来,还有一件事要说。皇上对在燕贵嫔宫里搜出女刺客一事非常震怒,说要燕贵嫔好好的解释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淡淡一笑,说:“奴才做的事情,主子未必都知道。庄贵妃这么说,未眠对燕贵嫔太刻薄了吧。” “这可不是嫔妾说的,是皇上的意思。娘娘您可别冤枉嫔妾啊。”欢儿说着,露出满脸的委屈,我看向海蓝,她的脸已经涨得通红。 看着她紧握的拳头,我暗叫不好。可是还没来得及阻拦,她已经朝着欢儿沖了过去。 她的身手我是见过的,当初她被冤枉关在牢里,都能打伤侍卫跑出来。欢儿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可能敌得过她,眨眼之间,欢儿已经被她按在地上,掐住了脖子。 “快来人啊!”我着急的喊着,一群侍卫一拥而入,看到眼前的一幕,有些傻了。 “还愣着干什么,快把她们分开!”我看着这群人发愣,气急败坏的嚷着,“快把庄贵妃救下来!哎,别伤着燕贵嫔啊!”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替罪羔羊 第147页 同鸳殿里乱成一团,几个侍卫合力才把欢儿救了下来。海蓝被他们控制住了,还在挣扎,我走到她面前,扬手给她一个耳光。 她被我打愣了,定定的看着我。我皱着眉头,带着怒意对她说:“你就不能冷静一点儿!每次遇到事情都是这样。如果你是冤枉的,本宫自会还你清白,这么一闹,成何体统。没错也变有错了。” 海蓝喘着粗气,满眼都是委屈,看着我,哭道:“皇后娘娘,贱人是要害我!您一定要救救我啊!” 我嘆了口气,说:“你先回去闭门思过,这件事情水落石出之前,不许你再踏出宫门一步。本宫会派人在你门口守着。” 说完,我让侍卫她把带了出去。回头看着捂着脖子在一旁上气不接下气的欢儿。我走过去,给她倒了一杯水,她痛苦的喝了一口,说:“姐,这次可是为了救你。你可不能拖我后腿啊!” 我看了看四周,没有旁人,小声的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欢儿放下茶杯,坐正身子,看着我,说:“那女刺客是你放走的,我要是不找个人出来顶着,皇上回过味儿来,还能不怀疑你?这件事儿,要怪就怪她海蓝珺珂自己,非要弄几个色目人在宫里招摇。” 我坐在她身边,看着她,说:“你怎么知道是我放走的女刺客?” 欢儿看着我,笑了笑,说:“就凭你和宇文泽的交情啊。他派来的女刺客,你自然不能让她落在皇上手里了。” “无凭无据,你瞎说什么?再说了,我和宇文泽什么时候有过交情?我现在对他恨之入骨。”我没想到欢儿竟然是这么想的,虽然说她歪打正着帮了我,可是听她说起我和宇文泽的关系时候的语气,还是让我有些不快。 欢儿看出我的不悦,赔笑着说:“姐姐,这些咱们都放下不说,你只需要一口咬定,我抓的就是女刺客,这件事情就过去了。” “你就不怕皇上深究?那宫女怎么可能这么安安分分的背这个罪名?” “你放心,刚才我说的话,只是为了激怒海蓝珺珂的。其实我已经向皇上禀报了,皇上也是让我把她从鬼子洞送到内刑司,可惜,圣旨传到时候,人恐怕已经死了。为了保护她的主子,畏罪自尽。多好的结果啊。姐姐何必纠结?” 欢儿的样子让我害怕,她眼中得意,语气轻蔑。原来刚才一步一步,都是她设计好的。她甚至把自己也设计在内,不惜用自己的性命去诱导海蓝的攻击。 她见我如此看她,脸上露出一抹委屈,拉着我的手,说:“姐,我可都是为了保护你啊。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我强行挤出一抹笑容,说:“我知道,你是为了保全我。姐姐这里谢谢你了。你脖子还疼吗?要不要让兰霜给你看看?” “不用了,我还要去见皇上呢。让他看看,海蓝珺珂恼羞成怒的后果。要说,这海蓝也是个煳涂人,自己母国在南境兴风作浪的,她还如此冲动。这下,皇上一定相信,她和竹燕国的人,里应外合。” 我送她走出宫门,却不知道要对她说什么。只是看着她带人离开,我站在那里,三伏天里,浑身感到无比的寒冷。 兰霜已经闻讯赶了过来,她看着我在原地哆嗦,忙走过来,拉着我,问:“你病了?” 我回头看着她,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今天这件事,我本就觉得愧疚,为了保住自己,牺牲了一个无辜的宫女。更让我心痛的是,我通过这件事,看到了一个壕无人性可言的欢儿,虽然之前我就知道,她不再入我记忆中那般单纯,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也不敢想,她竟是如此心狠手辣的女人。 兰霜扶着我回到殿里,我浑身不知道是怕还是气的直哆嗦。她把我拦在怀里,默默的安抚着我。 我的眼泪无声的流着,只觉得心口像是被烙铁烫过一样难受。半天,稍微缓了一些,我才对兰霜说清刚才发生的一切,兰霜目瞪口呆的看着我,脸色难看极了。 “想不到,她竟然用这种方法帮你。”半天,兰霜才说出这么一句。 “她确实是在帮我,可是我真不希望她用的是这种没人性的法子。”我抽泣着说。 兰霜抿了抿嘴,说:“她倒是比你会在宫里活着。庄儿,心狠手辣确实不对,可是她这么做,确实对你是最有利的。且不说在外人眼里,她和你是对头,由她出面证明这件事与你无关,是最让人信服的。想必皇上也不会起疑。咱们之前所做的,就这么翻篇儿了。” “可是,那个宫女……” “这个皇宫,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要怪,只能怪那个宫女命薄了。”兰霜劝我,可是她的语气也有些含煳。 没过多久,杜来得来告诉我,那个女刺客自尽了。靳旬让我去认尸。我跟着他朝着鬼子洞走去,进宫这么久,我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 鬼子洞在皇宫最角落的一个地方,黑色的大门,透着一股阴森。我不由的打了个寒颤,听着里面传来阵阵悽厉的叫声,我停下上台阶的脚步,四处看去。 杜来得走在前面,回头看我,见我神色不宁,赔笑着说:“娘娘,您别怕,这都是受刑的人在叫。都关着呢,无碍的。” 我慌乱的看了他一眼,说:“皇上在里面,他们还在用刑吗?” “娘娘,这里不是什么斯文的地方,皇上在与不在,他们照常做他们的事情。” 我听杜来得这么说,心中明了,这里的酷吏都是奉旨行事的。恐怕越是在靳旬面前,越卖力气,受刑的人叫声越惨,越说明他们的本事。 深吸一口气,我跟着杜来得走进阴森的大门,两旁都是一间一间的小屋,那悽厉的声音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院子里种满了槐树,树荫遮瞒院子,这夏日里也是一阵阵的阴风。 靳旬就在正堂坐着,我走进去,一眼便看见地上一卷破席捲。 靳旬见我进来,放下手中的案卷,指了指地上,说:“你去看看,是不是昨天那个女人。” 我点点头,杜来得让人撩开了破席。我虽然有所准备,可是看到那血肉模煳的尸体,还是一阵恐惧。胃像是被人狠狠地攥了一下,一阵噁心。那女子死不瞑目,一双原本碧绿的眼睛,毫无光泽的瞪着我。 我向后退了两步,靳旬已经站到我身后,他扶住我,我惊慌的伏在他肩头。嘴唇不住的打颤,眼泪因为恐惧,涌了上来。 “是她吗?”靳旬似乎根本不在意我的反应,冷冷的问。 我想说不是,可是却说不出口,重重的点了点头,我感觉靳旬的身子一怔。不过可能是我的错觉,因为随后,他温暖的手抚在我肩膀上,语气温柔的说:“梦儿别怕,朕在这里。” 我咬紧牙,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抬起头靳旬微笑着看着我,手抚摸着我的脸,说:“让你受惊了。” 我强忍着心中的恐惧,摇了摇头,露出一抹浅笑,故作镇定的问:“他们可从她嘴里问出了什么?” 第148页 靳旬让人把那女子的尸体拉了出去,对我说:“竹燕国的死士向来刚烈,这丫头受了这么重的刑,竟一个字也不说。最后还一头撞死了。” “她不是北国人吗?”我问。 靳旬扶着走出鬼子洞的正堂,说:“障眼法罢了。她的主子可是海蓝珺珂。” “难道皇上怀疑燕贵嫔?”一切似乎真的按着欢儿的预设发展,我心虚的问。 靳旬点点头,说:“朕这里于北国备战,竹燕趁机扫我南境三城。此时,她那里出了刺客,难道朕怀疑的不对吗?” 走出鬼子洞,太阳照在我身上,可是从里面带出来的阴寒却像个裹尸布一样,死死地缠着我。我感觉自己的腿软的没有靳旬的支撑随时会瘫坐地上,直到他扶我坐进轿子里,我还是浑身发抖。 靳旬坐在我旁边,把我拥在怀里。我不再说话,闭上眼睛,全是那女子的眼睛。 把我送回同鸳宫门口,我回头看着靳旬的轿子慢慢走远了。心里提着的一口气,一下子松了。我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耳边是兰霜和冯青的声音,几个宫人七手八脚,把我太会了寝宫。 “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冯青焦虑的问。 兰霜的手搭在我腕子上,啧舌道:“没事儿,应该是惊吓伤神了。” “皇上也是,鬼子洞那地方那里是娘娘去得的。要认尸,送张画像过来就是了。”冯青一边用勺子往我嘴里餵水,一边说。 “也许,皇上有别的打算吧。”兰霜嘆了口气,说,“别餵了,把安神香点上,让她好好睡上一觉吧。你跟我去熬些药茶,等她醒了,给她喝。” 我躺在床上,听着香炉被打开有盖上,昏昏沉沉的,意识慢慢有些模煳。周围彻底安静了,连院子里的蝉鸣,我也听不见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一声悽厉的尖叫,我勐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屋子里一片漆黑。 “果儿,掌灯。”我稳了稳心神,喊道。 门外有人应了一声。果儿拿着罩着灯纱的烛台走了进来,烛光透过灯罩,发出灰濛濛的光。 我手肘拄在曲起的膝盖上,撑着头。果儿没有把灯点亮,而是拿着烛台朝我走来。那灰濛濛的灯光离我越来越近,我感到一阵寒意。抬起头,却对上一双碧绿的死气沉沉的眼睛。 “啊!”一声尖叫,我从床上坐了起来,满身的冷汗,浸透了我的衣裳。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被陷害的女人 一晚上,我都被那双死人的眼睛折磨着。身上一阵阵的发冷。终究是做了亏心事,一个无辜的女孩儿,就这么死了。 第二天一大早,兰霜来看我,我抬起充满血丝的眼睛看着她,把她吓了一跳。 “昨天晚上你没睡觉啊?两个圆圈黑的像是被人揍了两拳似的。”她用手摸着我的额头,我额头冰凉,布着薄薄的一层冷汗。 “没事儿,昨天被那宫女的死状吓到了。一会儿你再给我准备些安神的茶,我喝了就没事儿了。今天还有事情要做,海蓝那边,我得去看看。” 兰霜担忧的看着我,说:“昨天晚上,皇上已经下了旨,撤了海蓝的封号,送到了茯苓堂去了。而且听说,昨晚皇上连夜见了几个兵部大员,准备对竹燕国发兵。” 我由晚晴扶着走到桌子旁边,恹恹的喝着碗里的粥。听兰霜这么说,我放下手中的汤勺,说:“靳旬现在怎么越来越沉不住气了。既然要打北国,怎么又发兵竹燕。到最后,怕只剩下腹背受敌了吧。” “我父亲也是这么说的,今天一早,说是准备了摺子,还不知道皇上能不能听劝,收回成命呢。”兰霜坐在我对面,替我夹了一个包子放在碟子里,有些无奈的说。 我胡乱吃了两口,站起身来,换了一身平常的衣服,对兰霜说:“你跟我一块儿去茯苓堂一趟吧,这件事情,我总觉得对不起海蓝。” 兰霜看了一眼晚期,她好像个聋子一样,低头收拾好了桌子,就退了下去。兰霜带你点头,我们两个走了出去。一出门就遇到了果儿,她急走两步,兰霜瞪了她一眼,她忙放慢脚步,微微弯腰,捂着肚子。 “你的伤看样恢復的还不错。伤口还疼吗?”兰霜装腔作势的问。 果儿点点头,说:“还有一点儿,不过奴婢可以回来当差了。听说昨天娘娘受到了惊吓,果儿实在不放心啊。” 我欣慰的对她笑了笑,说:“如果你觉得可以,就回来吧,不过重活不用你做,陪着我说说话也好。” 说着,我们三个走出同鸳宫,晚晴默默地为我们准备了步撵。我和兰霜坐了上去,果儿在一旁跟着。兰霜特地交代轿夫走的慢些,好让果儿继续病歪歪的,以免露出破绽。 茯苓堂离同鸳宫还是挺远的,这个速度,走了好久,步撵才被放下。刚一下辇,我经听到紧闭的宫门里传出阵阵哭声,一会儿又变成了笑声。 我看了一眼兰霜,她却是知道的:“那是疯了的顺妃,不过皇上已经收了她的封号,如今都以她娘家的姓称唿她,付美人。” 我心中不安,想着她当初之所以成了疯子,仅仅是因为她无意中撞见了我和宇文泽,这个代价实在太大了,我心中的愧疚又增了一分。 果儿上前拍门,一个老嬷嬷嘟着脸露出头来,一脸的不耐烦的问:“谁啊?一大早的到这个晦气的地方来?” “这位嬷嬷,皇后娘娘和玉妃娘娘过来看海蓝郡主,怎么,扰了您老人家的美梦了?”果儿说着,侧了侧身子。那老嬷嬷睁大了眼睛看过来,我和兰霜站在那里,面无表情。 “奴婢给皇后娘娘,玉妃娘娘请安。您二位怎么一大早到这里来了?您有什么吩咐,知会一声便是了,怎敢劳烦您们亲自过来呢?” 那婆子说着,跪在地上,我看了一眼果儿,果儿把门推开,我和兰霜走了进去。 那婆子紧紧地跟上来,里面还是挺宽敞的,一间正堂,练测都是鸟笼子似的厢房。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它有些像昨天我去过的鬼子洞。 “娘娘,海蓝珺珂在那边儿。”那婆子殷勤的为我指着路。我却对她直唿海蓝的名字感到有些不悦。 “海蓝郡主的名讳是你可以喊的吗?”我停下脚步,看着那婆子。 那婆子忙慌乱赔笑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好了,我们先去看看海蓝。别跟她在这里绕舌头。”兰霜拉着我就往那婆子指的那道门走去。薄薄的木头门,上面还有裂缝。 果儿推开那门,我看到海蓝靠着墙坐在地上,披头散髮的,两个眼睛哭的又红又肿。屋子里黑乎乎的,狭小的空间,没有流通的空气,让里面像是一个蒸笼。 “嚯!这还是一大早就这样热?”兰霜晃动着手上的扇子,不满的说。 随着门被推开,一道光扑在海蓝脸上,刺痛了她的眼睛。她低下头仅仅闭着眼,过了好一会儿才再次看向我。 第149页 “皇后娘娘!”她努力看清楚了我们,一下子爬过来,抓住我的衣服,她的声音已经嘶哑,跟我现在的破锣嗓子几乎一模一样,“娘娘,海蓝冤枉!娘娘,你要救救我啊!” 我心中愧疚,蹲下身子,把她扶了起来。她像是没了骨头似的,整个人都站不稳了。和果儿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她扶到一旁的炕上。 炕上只有一卷脏乎乎的凉蓆,我不由想起昨天裹着尸体的那个。心里一阵噁心,强忍着,说:“海蓝,你别这样。日子还长着呢,你要是这么垮了,以后怎么翻身啊!” 海蓝用那通红的眼睛看着我,痴痴的说:“翻身?我哪里还有翻身的希望?皇上根本不听我解释,一张纸就把我送到了这儿。娘娘,白淑尔那丫头是从小跟着我的,她怎么可能是女刺客呢?可是皇上根本不听啊!” 说着说着,她又哭了出来。我拉着她的手,她的手滚烫。我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额头也想火炭似的。 “你在发烧!我这就叫太医来给你看看!”说着,我看向果儿,果儿却低头为难的没有动弹。兰霜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娘娘,太医是不会来这里的。”果儿小声的提醒我。我一愣,看向海蓝。 她虚弱而悽惨的一笑,说:“娘娘,您来看我,我已经很感激了。当初您不过遇到一点儿危险,我就退避三舍的。现在想想,是海蓝对不起你。” “快别说这话了。这事儿,是我……”我心中那点儿还未泯灭的良知被她这幅样子刺的生疼,我真想把实话告诉她,求她原谅。 “皇后娘娘!”兰霜及时出现打断了我的话,她手里拿着一个盒子,走了过来,眼神严肃的瞪了我一眼,坐在一旁,说,“海蓝,你要相信,清者自清。我这里准备了一些药,你先吃着。刚才来的时候,皇后娘娘让人给你准备了一些用的东西,一会儿就送来。这里虽然简陋,不过你也不要自暴自弃。我和皇后娘娘,一定在外面为你想办法。” 兰霜说着,打开手中的盒子,拿出一颗药丸递给海蓝,海蓝感激的看着我们,泣不成声。 “这药有祛湿解毒的功效,这里有十颗,一日一颗,你先吃着。外面的事情,交给我们就好了。” “玉妃娘娘,海蓝这里谢谢您了。当初两位娘娘受苦的时候,海蓝没有相助,是海蓝这辈子做的最煳涂的事情!” 听着海蓝的忏悔,我尴尬的别过脸去,如果她知道,是因为我的指认才害她落得如此下场之后,是否会因为我的虚伪感到噁心。 “皇后娘娘,此地不能就留。皇上刚刚下了旨意,您就如此冒险过来。若是被有心之人说出去,只怕要连累您的。”兰霜说着,拉了我一把。海蓝恍然大悟的点点头,说:“是啊,皇后娘娘,您能来看我一眼,海蓝已经感激不尽了。那些陷害海蓝的人,一定不会就此罢手的。不要到时候,再连累了娘娘!” 我看着海蓝,强忍着心中的懊悔,点点头,跟着兰霜走到门口,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回过头来,问道:“当初竹燕国君安排在北国的探子,现在还有没有向你禀报什么?” 海蓝摇摇头,说:“上个月的时候还收到过北国来的消息。可是自从宇文泽逃跑之后,就再也没有了。” 宇文泽逃跑的时间,正是竹燕国君侵犯南境的时间。消息突然断掉,不知道是否跟这个有所关联。 我带没有在说什么,走出房门,海蓝却追了过来,说:“娘娘,有件事情,嫔妾想着还是要给您说。当初由竹燕派人去北国收集消息的主意是宇文泽出的,他做中人,联合竹燕国君和皇上。嫔妾入宫,就是为了这件事。一切,皇上都是知道的。” 海蓝说的这件事情,我和兰霜心中早就猜出了八九分,听她亲口证实,我们两个人默契的互看了一眼。兰霜回过头去,对她说:“事已至此,你要看开些。外面,我们替你周旋。” 在海蓝千恩万谢中,我心虚的走进院子。她又被那嬷嬷关进了屋子里。 这时,一个拎着水桶的女人走了过来,看到我,她放下了手中的水桶,站住了。我抬头看去,那人竟是章吉月。她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海蓝的房间,对我福了福身子,说:“娘娘,是来告诉海蓝珺珂,自己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吗?”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阴险的知情人 看到章吉月,我有些意外。本以为她会和海蓝一样被关在屋子里,却没想到,她一身粗布衣服,在这里做苦活。 听她这么一说,我不禁厌恶的皱起眉头,兰霜挡在我身前,看着她,说:“都到了这个地方了,你还在搬弄是非,章吉月,你可真是死性不改啊!” “搬弄是非?”章吉月的眼神越过兰霜看着我,阴险的笑着,说,“是非是不是搬弄的,娘娘心中明镜儿似的。若不是娘娘胡乱指控,咱们燕贵嫔怎么会遇到如此塌天的大祸呢?不知道燕贵嫔知道了真相,会怎么看待娘娘呢?” 我拨开兰霜,走到章吉月面前,冷眼看着她,说:“你是怎么进来的,忘了吗?当初若不是你胡说八道诬陷本宫,你现在好好地昭仪还做着呢。记吃不记打,可不是你这个聪明人会做的。” “谢娘娘提醒。不过,吉月是不是聪明人,自己可不敢说。不过,自作聪明,在这宫里可就是自寻死路的了。” 听出她话中有话,我心头一股火起,刚要开口质问,突然不知哪里传来一声尖叫。我四下看去,只见那管事嬷嬷拿着一根棍子,走到一间房门口,朝着门框砸了几下,那屋里马上安静了。 章吉月斜眼挑衅的看着我,指了指那个门口,说:“这里住着的人,好像都和娘娘你脱不了干系呢。疯子付美人就在那屋,可是大家好像都还不知道她是怎么疯的。娘娘,你可还记得?” 怎么疯的?我心一紧,想到刚才兰霜告诉过我,付美人就是当初的顺妃。她的疯,我自然不会忘记。可是,除了我和宇文泽,这件事情我只告诉过兰霜和琥珀,可是听她的口气,似乎她知道的比寻常人要多。 看我脸上阴晴不定,章吉月掩着嘴笑着,弯腰拎起地上的水桶,饶过我,朝着正堂走去。路过管事嬷嬷身旁的时候,她恭敬的说:“嬷嬷,里面地板脏了,我去打扫,您先在树荫里坐坐。” “她还真是能屈能伸啊。”兰霜走到我身边,扶着我,不屑的说。 我心思全在她刚才的话里,对兰霜的讥讽没有反应。那嬷嬷送我们朝着门口走去,我不经意一回头,看见一个门口还有一个女人站着,她的神情平静,人也干净的很。只是头髮有些散乱,手里拿着一颗果子,正在默默地吃着。 管事嬷嬷顺着我的眼神看过去,殷勤的说:“这里关着两个疯子,一文一武,这是那个文的。” 我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抬脚走出茯苓堂的大门,感觉外面像是另一个世界。 第150页 长出了一口气,我和兰霜坐上轿辇。兰霜递给我一个手绢,说:“擦擦你头上的汗吧。” 我接过来,擦掉头上的冷汗,说:“霏昭仪吃的,是你送来的桂圆吗?” 兰霜点点头,说:“顺良人隔三差五的就送些掺了疯人果的桂圆过来,都被我给换掉了。霏儿现在已经清醒了,不过装装样子,给人看罢了。” “兰霜,章吉月好像知道的东西太多了。她和海蓝在一起,我真有些担忧。” “是啊,想不到她的消息竟然如此灵通。我们还是得想想办法,让她闭嘴才行。”兰霜眼神露出一抹杀意,我心中一惊,只怕她会有所行动。 “想想办法,把她和海蓝分开就是。你别下手太重了。” 兰霜看了我一眼,说:“你放心,我自有打算。以后这个地方,你还是不要再来了。这里的人和你多多少少都有干系,哪个出了事儿,你都不好摆脱。” 我点点头,感激的对兰霜说:“谢谢你想得周全,为海蓝准备了那些东西。还以我的名义。” “海蓝是个没有太多心机的人,让她先入为主的以为你是帮她的,她就不会轻易的相信别人的挑唆。” 我们的轿辇刚刚到了同鸳宫门口,一个小太监忙迎了过来。我不认识他是谁,兰霜却是认得的。她见那太监神色慌张,原本平静的脸上露出不安的神情。没有顾我,她急急地下了轿辇,问:“可是前面出事了?” 小太监点点头,说:“老大人今天早朝跟皇上槓上了。就是不让皇上对竹燕出兵,惹得皇上大怒。老大人一气之下,当朝辞了官,皇上准了。” 我也走到了兰霜身边,一听这话,吓了一跳。她走之前跟我说过,她父亲要想皇上谏言,没想到弄得如此结果。可是兰霜却长出了一口气,好像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她从腰上的荷包里掏出两颗金豆子,递给那太监,说:“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之前交代你的事情,你也别忘了。这件事儿,不要再提了。” 小太监拿了金豆子,跑着离开了。我看着兰霜,一脸疑惑。 她对我笑了笑,说:“我们进去说吧。” 我满心疑惑的跟着她走了进去,坐在屋里,她给我倒了杯水,说:“这结果,比我想的要好得多。皇上只是准了父亲辞官,可见他对父亲还是不错的。如今朝中是非太多,父亲此时离开,也是明智之举。” “既然你们都知道,靳旬出兵的事儿是劝不住的,又何苦冒这个险呢?”我喝了口茶,问。 兰霜看着我,眼神有些无奈的说:“今天听海蓝说了竹燕国君和皇上的关系,你难道还不能明白皇上为何此时出兵吗?” 我想了想,恍然道:“你是说,靳旬觉得,竹燕国此时祸乱南境,是和宇文泽勾结的?” 兰霜点点头,说:“北国虽然彪悍,可是宇文泽刚刚回去,一切还不稳定。竹燕国出来搅局,应该是和宇文泽有所约定的。这件事儿咱们就不要再费心了。皇上一定是思虑周全的。” “原本我还指望着老大人可以帮范家收集证据。此时他老人家一辞官,我们和前朝可就真的彻底断了联繫了。”我有些担忧的说出我的想法。 兰霜摇摇头,说:“你放心,父亲一定已经安排好了。只是有些事情,他现在不便多说。相信我,我对我家那位老大人还是了解的。现在当务之急不是前朝如何,而是好好想想,后宫这滩浑水,我们要如何应对。月底太后可就回宫了,到时候,是不是又要变天,咱们可还没找到那封遗诏呢。” 兰霜这话提醒了我,景灵宫这些日子也收拾的差不多了,我也应该找个时间过去看看的。只是我没有十足的把握,如此总要的东西,太后究竟会不会放在自己的寝宫里呢? 本想下午就过去看看,接过回来没一个时辰,就又出事了。不过这次出的事情,我和兰霜倒是都松了一口气。章吉月死了。 “好好地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我坐在殿中,看着前来禀报的管事嬷嬷跪在地上,欢儿问话说。她毕竟是贵妃,出了这种事情,不能我一个人处置的。 “回贵妃娘娘,发现的时候,人已经死透了。看样子,是去后院打水的时候,失足掉进了井里,周遭没有人看见,发现时候已经晚了。”那嬷嬷怯怯的说。 欢儿不肯相信,冷冷的问:“她好歹也是宫中主子,不过被暂时的发落到了那里,怎么打水这种活儿也要她去做?” 管事嬷嬷一时语塞,为难的看了我一眼。我闭上眼睛,摸着手上的玉如意,不去理她。她只好为难的说:“老奴该死,按理说,发落到茯苓堂的小主子们都是在各自房中呆着的。可是章小主自己找到老奴,说什么憋得难受,想要活动活动。这都是她自己提出来的。” “难怪人人都怕茯苓堂,合着进去之后,不仅是没了自由,还要干苦力呢。嬷嬷好手段,调教的主子都顺熘了。”欢儿语气不阴不阳的说。管事嬷嬷筛糠似的不敢抬头。 我睁开眼睛,看着欢儿,说:“要不妹妹还是让太医再去验验,验过之后,再去禀报皇上。” 欢儿嘴角一扬,说:“不用了吧。哪里要这样费事。不过一个做错事的妃嫔失足落了水,请示皇上发送了就是了。这些日子宫里死人太多了,姐姐身子弱,还是让人做做法事吧。” 我点点头,说:“正好,月底太后从红泥庵祈福归来,我这就上书皇上,求他向太后说说,带上几个红泥庵的法师过来。” 欢儿不置可否,转头对管事嬷嬷说:“这件事儿,就这样了。你去找人把章吉月先收了棺,具体如何发送,等皇上的旨意再说吧。” 管事嬷嬷如获天恩一般连连磕头,我摆摆手,让晚晴带着她走了出去。 屋子里再无旁人,欢儿一改刚才傲慢的态度,对我说:“姐姐,听说您早上刚去了茯苓堂。” 我没有必要否认,只是觉得她此时这么问我,总是别有用心的。于是,我坦然的说:“是啊,海蓝落难,总是被我们害的。我良心不安,过去看看她。给她送些日用的东西。怎么,妹妹是觉得章吉月的死,有些太巧了?” “姐姐怎么这么说,妹妹可没这意思。只是以后这种是非之地姐姐还是少去,如果有什么,打发下人过去就是了。您亲自去了,瓜田李下,难免惹出是非,不是?”欢儿一脸诚恳,全然是在为我考虑。 我露出欣慰的笑,说:“还是妹妹处处为姐姐考虑。只是妹妹真的相信,章吉月是失足落水吗?” “说是失足落水,我更相信她是以命嫁祸。姐姐,这个女人忒歹毒,之前就是她误导萧昭仪,差点儿害了兰霜姐的命。也是她挑唆妹妹,栽赃姐姐。妹妹吃过她的亏,最是知道她的心有多恶毒。”欢儿说着,面露惭色。这时自那件事情之后,她第一次主动想我提起事情的始末。 第151页 不过另一个同谋已经死了,死无对证,随她怎么说。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不宁的夜 章吉月的死,在这个见惯了死人的皇宫里并没有掀起什么风波。我和兰霜也没有放在心上。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几天功夫,我们已经把景灵宫上上下下都翻了一遍,就是没有看到太后所说的那封遗诏。若不是那封信上写的言之凿凿,我多怀疑,那是太后杜撰出来的东西。 天色已经晚了,我和兰霜往同鸳宫走去。这几天天气一直不好,刚刚下过一场骤雨,并没有把凉爽带来,从地上往上反着湿热,我们两个走了这一道,已经是满头大汗。 摇晃着扇子走到离宫门不远的地方,一个人影儿从同鸳宫出来,蹑手蹑脚的做贼似的。我和兰霜互看了一眼,发现竟是冯青。只见她一身素装,手腕上挎着一个篮子,小心翼翼的朝着同鸳宫后面走去。 “这么晚了,她是要去哪儿啊?”兰霜伸长脖子看着她消失的方向,自言自语的问。 我对果儿和晚晴说:“我和玉妃过去看看,你们先回去,准备些热水,睡前得洗个澡。” 果儿和晚晴诺了一声,朝着同鸳宫走去。我拉着兰霜,脚步轻轻的坠在冯青身后。 只见她脚步急急地,钻进同鸳宫后面的花园,在假山旁一闪,走了进去。我们两个悄悄地靠了过去,只听见低低的抽泣的声音。偏头看向石头后面,那里泛起一阵火光。 “咱们一道入宫,本是姐妹一场。虽说后来发生的种种,咱们已经不似从前亲近,可是看着你身后如此潦倒,我心里实在难受。吉月,我知道,你只是心气儿太高。到了那边,记得收收你的脾气,来生,託付个好人家,离这些诡诡诈诈的远一些。我给你送些钱,好好地打发路上的孤魂野鬼……” 她低声抽泣着,念叨着,我和兰霜意外的明白,她竟然在这里祭拜章吉月。 兰霜往前走了一步,想要冲过去,我一把拉住她,摇摇头,小心翼翼的转身离开。 “这丫头也太傻了,她把人家当姐妹,人家把她上傻瓜!”兰霜恨铁不成钢的嘟囔着,跟着我离开。 “好了,你也别怪她,就当不知道吧。这宫里,如此干净的已经不多了,咱们劲量护着她就是了。”说着,我们两个朝着同鸳宫走去。却不想,灭走两步,经听见有人高声喧闹。 “说!是谁指使你来害本宫?黑更半夜的,躲在这儿想干什么?”说话的声音离我们并不远,我警惕的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的假山,生怕冯青被人发现。在宫中烧纸可是大大的不吉利,若是被人撞见,只怕又是一场麻烦。 心里想着,我和兰霜朝着喧闹处走去,还未看见说话的人,耳边传来一记响亮的耳光。 “顺良人,奴婢真的只是路过的,不知道您在这儿乘凉。我们主子身子不适,奴婢是去给她取药的。”一个女孩儿怯怯的声音说着,我和兰霜已经走了过去,只见顺良人挺着肚子坐在石凳上,一个女孩儿跪在雨花石铺的地面,瑟瑟发抖。一个嬷嬷正掐着腰,凶神恶煞似的站在女孩儿面前,扬手,正准备又是一记耳光。 “住手!”我还没有说话,兰霜已经高声喝止。那边的人闻声转过头来。我们站在黑处,只见顺良人身边的宫人,举着灯笼往这边照着。 我和兰霜不急不忙的走了过去,灯光照亮我俩,顺良人脸上一怔,把手伸向一旁的宫人,慢慢吞吞的准备起身行礼。 “顺良人有孕在身,不用多礼。只是这大晚上的,怎么在这里处罚起宫人来了?”我的声音不高,自从嗓子毁了,我开始习惯低声说话。可是嘶哑的声音如此一来,更显沉厚,对宫人竟有了意外的震慑效果。 顺良人听话的没有再动,稳稳的坐在我面前,说:“皇后娘娘来得正好,您得替嫔妾做主。嫔妾自从有了身孕,总有人想要害嫔妾和肚子里的孩子。之前就在揽月居门口吃过亏,好在孩子有皇家庇护,平安无事。这次,嫔妾在这里纳凉,刚准备离开,谁知这小蹄子竟冲过来,差点儿撞在嫔妾身上。若是嫔妾不慎摔了一跤,只怕这孩子又要受苦了。”说着,她的眼泪来的到快。我瞥了她一眼,心中虽然不屑,可是毕竟我还是皇后,对于宫嫔还是要关切的。 “顺良人不要害怕。这不有惊无险,好好的吗?你先稍安勿躁,本宫看看是哪一个如此心怀叵测!”说着,我朝跪在地上的女孩儿走了两步,她浑身发抖,低着头,不敢看我。我冷声道,“你是哪个宫里的?晚上跑到花园做什么?顶撞了主子,你担待的起吗?” 顺良人见我替她主张,得意的仰着头,让一旁的宫人为她摇扇,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那宫女脸上红红的巴掌印儿格外扎眼,她缩作一团,头磕在雨花石上,说:“皇后娘娘,奴婢冤枉。奴婢是去给主子取药,主子病的厉害,奴婢实在不敢耽搁。这才想着穿花园子,能快一些。不想冲撞了娘娘。皇后娘娘明鑑。奴婢死不足惜,可是求娘娘,让人先把药给我们主子送去才是。” 我看了一眼兰霜,兰霜走过去,从女孩儿手里拿过一包药,打开看了看,闻了闻,说:“你是哪个宫的?” 女孩有些犹豫,声音蚊子似的,说道:“揽月居。” “混帐!又是揽月居!那个玥贵嫔究竟安得什么心!三番五次的算计本宫肚子里的皇子!”顺良人显然被怒火沖昏了头,竟然在我面前自称本宫,还大言不惭的说肚子里的是皇子。我顺势看向她,她还没有察觉,只是她一旁的嬷嬷悄悄地拉了她衣角一下。她这才回过神来,一时不知如何解释,只得低下头,不说话。 兰霜把药重新包好,看了一眼顺良人,皮笑肉不笑的说:“我想妹妹是冤枉了这丫头了,从这药的剂量上看,玥贵嫔恐怕已经烧得神志不清了。如果这种情况与其费心算计妹妹,她还不如留口气撑着性命呢。” 听兰霜说的如此严重,我心中一凛。自从太后离宫,月娘就一直深居简出,上次因为顺良人获罪之后,更是足不出户。跟我早就断了联繫。想不到,如今竟然病重如此。兰霜给了我一个眼神,我知道,她说的都是实话。 顺良人却得理不饶人,冷笑一声,说:“玉妃娘娘说的恐怕言过其实了吧。上次嫔妾可就险些被她所害呢。” “你要不信,咱们一起去看看。揽月居也不远,我看顺良人此时也没有回去睡觉的心思。不如我们一道过去,看个明白可好?”兰霜说着,把那女孩儿拉了起来,顺良人再仗着肚子里的孩子作威作福,也不敢顶撞比她高出几个位分的兰霜。 不甘的冷笑一声,她说:“我才不去找那晦气呢。” 我看了她一眼,说:“不如这样,如今玥贵嫔病重,是真是假,本宫亲自去看看。顺良人先回宫去,若是真如良人所言,本宫定不轻饶主僕可好?” 顺良人哼了一声,不再说话,我站起身来,走到兰霜身边,说:“既然顺良人有孕在身,怕病气冲撞,本宫就辛苦一趟,过去看看便是了。” 第152页 说着,我们跟着那一瘸一拐的小丫头朝着揽月居走去,听着后面顺良人带着人也愤愤的离开了。 边走着,我问兰霜:“月娘究竟怎么得罪她了?怎么三番五次,顺良人专门针对她?” 兰霜还没说话,走在前面的女孩儿开口说:“皇后娘娘有所不知,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有人就传说,顺良人八字和我们主子相冲,我们主子专克她。所以,她一直把我们主子当做眼中钉。可是位分在那里摆着,她只能用肚子里的孩子一次次的陷害我们主子。” “荒唐。这话从哪儿传来的?”我哭笑不得的说,“她入宫比玉娘早得多,一直如此不温不火的,难道也是别人害的?” 那女孩儿苦笑着嘆了口气,说:“奴婢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只是她好像认定了的。” 说话间,我们到了揽月居门口,一个宫女站在那里急切的张望着。看到有人过来,她急沖沖的跑了过来,看也不看我和兰霜,拉着那女孩儿带着哭腔的说:“让你去取药,怎么耽误这么久?娘娘都晕过去了!” 兰霜听这话,丢下我,朝着里面跑去,我忙说:“别说这么多了,先进去看看月娘。” 说着,我便往里走,那个宫女这才看清我,正要行礼,刚才的女孩儿拉了她一把,说:“先去看娘娘啊!” 我们赶到月娘的卧室的时候,兰霜已经坐在那里拉着她的手腕儿诊脉,我放轻步子走到她身旁。看着床上的月娘嘴唇烧的已经干了一层白皮,微微张着,唿吸都有些虚弱了。 兰霜皱着眉,放开她的手,回头对站在门口的宫女说:“你先去把那药煎上。”宫女忙拿了药往外就跑,兰霜这才看向我,说,“不像是寻常的发烧。” 我回头看着站在一旁的另一个宫女,问:“你们主子这样多久了?” 那宫女跪在地上,回到:“前儿个傍晚,娘娘在佛堂诵完经,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就说浑身乏得很。回来早早的睡了。半夜里就开始有些发烧。奴婢们请了太医来看,太医直说是受了风,开了几剂药。喝了一天,还是不光没有见好,反而烧的人都煳涂了。” 我看着兰霜,兰霜敛眉沉思,半天,抬头对那宫女说:“你去趟同鸳宫,找萧昭仪把我的药箱带来。让她准备些干玲草,磨成粉送过来。” 那宫女忙起身,转身往外就跑。屋子里只剩下我和兰霜两个,她从头上拔下一只素银钗子,看了一眼,走向月娘。只见她拿着钗子,对准月娘的人中一下子扎了下去。月娘微微蹙眉,哼了一声,却没有睁开眼睛。兰霜把钗子拔了出来,我吓得差点儿叫出声来,之间那根雪白的银钗,插入月娘人中的部分,已经变黑了。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噬心蛊 “果然。”兰霜把钗子拿到蜡烛旁边仔细的看着,眉眼凝重的对我说,“她这时中毒了。” “什么毒会是这种反应?”我疑惑的看着兰霜。不明白下毒的人究竟适合目的?按理说,下毒无非是取人性命,可是月娘烧了两日,性命确实无碍的。 兰霜拿出手绢,擦了擦髮钗,又在烛火上过了两下,重新走到月娘身边,在她手指上扎了一下,暗黑色的血冒了出来,兰霜用手绢吸了,收在怀里,说:“什么毒不好说,不过发热的症状,干玲草可以缓解。看样子,用毒的人并不像取她性命。具体什么目的,我也想不到。” 兰霜说着,把月娘扶了起来,解开她身上的衣服,对我说:“你扶好她,我看看她身上有没有什么症状。” 说着,兰霜除去月娘身上的衣物,仔细检查者她因为发烧通红的身体,突然,兰霜楞了一下,让我放平月娘,指了指她的脚腕,说:“你看,有个肿包。” 我凑过去看着,伸手摸了一下,硬硬的,好像有什么在动。完全不像是蚊子叮咬的。 兰霜好像知道了什么,慢慢的给她穿好衣服。这时取去药箱的宫女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包药。兰霜从药箱里拿出一柄小刀,用不知道什么的药水擦了又擦,然后让我和那宫女按住月娘,她走过去,划开了月娘脚腕上的皮肤。我看了一眼,差点儿吐了出来,之间一团白色肉虫缩在里面。兰霜用刀尖一挑,那虫子掉在地上,蠕动着,格外噁心。 月娘浑身抽搐,那宫女已经被眼前的一幕吓傻了。我一个人按住月娘,她不知道怎么了,疯了似的闭着眼睛挣扎。我的手臂在她肩膀上按着,她转头一口咬在我的手腕上。 兰霜顾不得我,抓起一旁的药包打开,里面是褐色的粉末。她捏了一把洒在被她刨开的伤口上,药末一下子被血渗透了。兰霜取出一只银针,刺向月娘胸口,她挺了一下身子,整个人不再动弹,牙齿松开,我赶紧抽出手,手腕上已经被她咬出带血的牙印。 兰霜把那药粉洒在我手腕上,钻心的痛过之后,血止住了。 “那是什么?”我指了指地上还在蠕动的虫子,问兰霜。 她没有说话,而是拿出一只瓶子,把那虫子拨了进去。这才缓缓说道:“如果没认错,这应该是一种蛊虫。你家主子病了之后,除了太医还有谁来过?” 兰霜问一旁吓傻了的宫女,那宫女缓了半天,才明白兰霜的问题。结结巴巴的说:“没,没谁来过。都是,都是奴婢们伺候的。” 兰霜没有说话,这时,刚才煮药的宫女走了进来,兰霜拦住她,端过那药闻了闻,放在一旁,说:“你们主子,不用喝了。” 那宫女一脸疑惑,我也不解的看着兰霜。 兰霜坐在那里看着眼前两个宫女,问:“你们两个叫什么?” 在花园被我救下的女孩儿说:“奴婢叫莲心。她叫莲梦。娘娘,主子的药,真的不用喝了?” 兰霜看着她,点了点头,指着一旁被吓傻还没回过神的莲梦说:“那药你还是给她喝吧。我想今晚她是睡不着了。” “这药不是退烧的吗?”我不解的问。 兰霜摇摇头,说:“这药是养蛊的。不过常人喝了,是安神的。” 莲心和莲梦互看了一眼,两人都是满脸惊讶。兰霜这才说明了前因后果。原来,刚才在花园里,她闻了闻那药,便知道其中有蹊跷。只是心中疑惑,到了这里才被证实。她看着两个懵了的宫女问:“你们找的是哪位太医过来诊断的?” 莲心迟疑的说:“是皇上身边的薛太医,当时奴婢去太医院,本是要找娘娘的专司太医的,可是薛太医却主动的跟着来了。” 兰霜看了看我,说:“这个蛊是做什么用的,恐怕我还得研究些日子。这些天,得安排人过来看着了。” 我点点头,说:“回去,我就让晚晴过来好了。” 兰霜把装了虫子的瓶子收好,把那药粉递给莲心,说:“一天在她伤口上撒三次,其他的药都不要再用了。我会每天过来查看,你们两个对外什么也别说。每日寻常去太医院取药。薛太医若是问起来,你们就说,娘娘的烧已经开始退了,三天之后,告诉他,娘娘浑身开始发冷了。到时候,他定会过来查看,到时候,你们想办法困住他。” 第153页 两人点点头。兰霜和我这才离开。路上,我问:“你刚才可说了全部的真相?” 兰霜笑了笑,疲惫的揉了揉头,说:“还是你了解我。” “那真相究竟是什么?”我拉着她,急切的问。 兰霜看了看周围,小声的说:“真相是,薛太医一定不会再问月娘的病情。这件事情,有更大的蹊跷。” 她说到这儿,不在说话,我知道,她还没有十足把握之前,是不会再跟我多说了。 回到同鸳殿,我便打发晚晴去了揽月居。她什么也没问,收了一下,便走了。 兰霜回来,就钻进了自己的院子,果儿看着我们神色凝重,一脸疑惑。她倒也没有多嘴问什么,只是准备了热水伺候我洗澡。 忙活了这一晚上,我浑身乏的厉害,换了件轻薄的衣裳,躺在床上,却睡不着。 湿热的风从窗外吹进来,我越发觉得急躁。果儿为我摇着扇子,地下的冰返上来的寒气也无法让我平静。 “今天晚上你给她送东西了吗?”我问果儿。 果儿点点头,说:“她还是只管吃喝,什么也不说。” 我坐了起来,问:“你可告诉她,已经有人替她定了罪?” 果儿点点头,说:“告诉她了,可是她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我觉得她真是个怪人,关在里面,什么也不说,也不想跑。” 我嘆了口气,无奈的说:“要是有一种药,能让她说真话就好了。到时候,疑惑也就解开了。” “我倒是有办法让她说真话,就是不太厚道。”兰霜没有换衣服,她拿着那个装了虫子的瓶子走了进来。我看到那瓶子,心里一阵膈应,不禁躲得远远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趔着身子,躲着兰霜问。 兰霜晃了晃手上的瓶子,说:“我翻了十几本歪书,终于给我找到了。这是一种噬心蛊,若是养好了,可以蛊惑人的心智。到时候痴痴傻傻的,问一句就会答一句,绝对是刑讯的好药。” 说着,她把瓶子放在一旁,果儿好奇的拿了起来,打开看了一眼,吓得差点儿把它扔在地上。 兰霜责备的瞪了她一眼,说:“小心点儿,这东西可不是好找的。” “难道月娘知道什么重要的秘密?有人竟然用这么卑鄙的手段,想要从她嘴里知道?”我想到月娘刚才那副痛苦的样子,不禁觉得有些心寒。 兰霜点点头,说:“我也是这么想的。你说,会不会和遗诏有关?” “你是说,她知道太后把遗诏收在什么地方了?有人想要通过她找到那东西?”我脑子里闪过一个人,靳旬的名字唿之欲出,可是我心里始终却不愿意相信。可是事情明摆在那里,给月娘治病的太医是靳旬的人,遗诏又事关他的地位,如此利益面前,想到他之前的所作所为,我实在有些动摇。 兰霜却和我看法不同,她说:“你要是睡不着,我倒想去后面见见那个女人。” “你是说她?”我疑惑的看着兰霜,她的想法似乎太过跳跃。我有点儿跟不上。 兰霜挑了挑眉,说:“你知道我是从哪儿找到的这种蛊虫的记载?是宇文泽留下的一本书里。他走得匆忙,孤岛上的书基本上都留下了,这本便是我从哪里偷来的。” 我意外的看着兰霜,忙从床上跳了下来,换了一身衣裳。如果真如兰霜所言,好多事情似乎就解释通了。那个女子并没有说实话。她不是来找宇文泽的。 其实这些日子我也一直在想,几个侍卫就能按住的刺客,哪里来的勇气,凭一己之力就来救人呢? 想着,我和兰霜悄悄地走到地窖入口。四下看看没有动静,我们两个一前一后走了下去。 那女子紧紧地关着暗室的门,我们推门进去,她吓了一跳。翻身从床上下来,就着灯笼看清了我们两个。 “大半夜不睡觉,你们又来找我做什么?”女子好像松了口气,大喇喇的坐了回去。盖上被子,翻身躺下。 兰霜上前,一把把她拉了起来,晃动着手上的瓶子,说:“给你送些好东西。” 我坐在一旁,拉紧身上的披风。外面的燥热在这冰窖里完全感觉不到。反而有些寒意。 “什么东西?吃的,我已经吃饱了,喝的,我也喝足了。你们大半夜不睡觉,难道给我送仙丹来了?”她一脸挑衅的看着我们,推开兰霜的手,坐了起来。 兰霜拔开瓶子的塞子,一下子把那只白虫子倒在她腿上。女子只看见一个白点儿落了下来,还未反应,兰霜拿着灯笼靠近她,给她照亮。 白色的肉虫在她裙子上蠕动,女子脸上的神色一下子大变,用手一扫,把那虫子扫在地上。 “你想干什么!”她愤怒的跳了起来,一脚才在肉虫身上。 兰霜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说:“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要是不懂,皇后娘娘可以用北国话再给你说一遍。” 女子脸色稍缓,冷笑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我只是被你粗劣的捉弄手段吓到了。女人怕虫子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难产丧命 见那女子死不认帐,我心中一惊大概有数了。坐在那里,看着她,说:“这位姑娘,我虽然不知道你究竟是谁,但是有一点我真得谢谢。我要找的东西跟你一样,本来我还摸不着头绪,你倒是为我指了一条明路。” 那女子脸色一变,碧绿的眼睛有些迟疑,不过依旧不准备说话。 兰霜瞥了一眼被她踩瘪的虫子,有些惋惜。我站起身来,对她说:“时候不早了,咱们也不要耽误这位姑娘休息了。” 说着,我们转身往外就走。 那女子却追了上来,喊住我们,说:“范静庄,我们公子让我给你带句话,我们做的事情和你无关,如果你一味地捣乱,就别怪我们做出让你后悔的事情。” 见她终于沉不住气了,竟然把宇文泽搬了出来。我回头看着她,脸上浮出一抹笑意,说:“天快亮了,姑娘还是好好休息吧。对了,你可别动往外跑的心思,皇宫虽然大,但是一个色目女子,还是藏不住的。我想,今日宫中早已不是当初宇文泽还在的时候了,你弄清楚自己的处境。如果非要走,我绝不拦着,门没锁,你随时可以离开。” 这些日子我算是想明白了,如果想要在别人面前处于不败之地,自己的小辫子一定要先藏好。 说完,我和兰霜坦然的离开。走出冰窖,我看了一眼那门。如我所言,我不会再对它上锁了。 折腾了大半宿,我困意上来了。和兰霜互看了一眼,我说:“如果我猜得不错,她也是为了遗诏来的。看来对与月娘你要多上心,一定要在太后回来之前,把遗诏弄到手。” 兰霜若有所思的看着我,说:“我不太明白,宇文泽已经跑了,为何还要派人来找那份诏书呢?上面究竟记着什么东西?” 第154页 我心中也是煳涂的,摇摇头,说:“不管是什么,一定和靳旬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宇文泽从来不落无宝之地。我们还是等月娘醒过来,问个清楚的好。” 第二天一早,兰霜便去了揽月居。回来的时候,她一脸轻松,说:“月娘已经醒了。” “她可说了什么?”我一边梳妆,一边问。 兰霜摇摇头,说:“我告诉她了事情的经过,她什么也没有说。关于遗诏,我已经给她挑明了,不过看她那副样子,是不打算告诉我的。” 我把一根髮簪别在头上,站起身说:“一会儿我再去看她吧。皇上刚刚传旨,让我过去,也不知道一大早要做什么。” 说着,我们走出同鸳殿,我看了一眼后院,对兰霜说:“一会儿你再去看看,那个女人怎么样了。” 兰霜点点头,说:“放心。” 坐着轿子,到了干平殿,靳旬刚刚下朝,身上的朝服还没有换下来。我走过去,伺候他换装,他满腹心事的样子,伸开双手,却一言不发。 “皇上一大早叫臣妾过来,究竟所为何事?”我有些沉不住气,开口问他。 靳旬这才回过神来,说:“今天一大早,太医院来报,说顺良人动了胎气。听顺良人身边的宫人来报,说是你昨天晚上见过她,究竟怎么回事?” 我心中一惊,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止,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一股脑的说了。 “昨天离开的时候,顺良人还好好的,后来又发生了什么,臣妾就不知道了。”我说着,已经替靳旬换好了衣裳。他一脸疲惫的坐在一旁,拿起一本奏摺,随意的翻着。 我站在那里,等着他的反应,半天才听见他说:“顺良人既然如此娇弱,就让她好好在自己宫里呆着好了。你去安排,让人在她门口好好守着。” 我意外靳旬的反应,他这次竟然没有责怪我,也没有责怪月娘。顺良人这算不算作茧自缚?我无奈觉得好笑。 “对了,太后寝宫收拾的怎么样了?红泥庵那边已经启程了,应该到不了月底,太后就会回来了。”靳旬说这,拉我坐在身边,眼神却没有离开奏摺。 我语气平静的说:“太后宫中已经彻底收拾了一遍,有些破损的地方也接着这个机会返修了。皇上可要去看看?” 靳旬看了我一眼,说:“你做事,朕放心。你去看过就行了。”说着,他递给我一本摺子,我打开看到,竟是彭宇森的请兵奏摺。 “皇上,真的要和北国打仗?”我想起昨夜那女人的威胁,心中有些不安。靳旬不知道,除了回圆,我的女儿也在宇文泽手里。昨天虽然面对那女人我强做镇定,可是越想我心中越慌。宇文泽连回圆都不放过,对于我的女儿,他又会做出什么事情呢? 靳旬见我脸上阴晴不定,淡淡的看着我,说:“皇后对此还有什么看法呢?” 我忙摇头,说:“只是皇上刚刚派兵去了南境,若是南北同时战乱,只怕不损自伤啊。” 靳旬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说:“这些你不用操心。朕叫你过来,是想在太后回宫之后,彭宇森出征之前,你张罗一场家宴。也算为他送行了。” 我点头接下这项任务,这时,外面有人通报,庄贵妃来了。 不待靳旬让她进来,欢儿已经急沖沖的沖了进来,还未站稳,她跪地拜到:“皇上,顺良人难产!” 我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刚才还在说她动了胎气,怎么突然就难产了?算算日子,我只觉不祥。靳旬紧皱着眉头,已经跟着欢儿走了出去。 我忙跟上,一行人朝着顺良人住处走去。刚走到门口,一个满手是血的宫女走了出来,看到我们,大哭拜道:“皇上,顺良人难产血崩,已经去了……” “孩子怎么样?”我和欢儿异口同声的问。 那宫女抽泣道:“公主平安,只是虚弱的厉害。” 靳旬面无表情的走到一旁坐下,我看了他一眼,朝着产房走了进去。欢儿紧紧的跟了进来,屋子里一片混乱,地上还有不少血迹。顺妃的尸体还在床上,脸上的眼泪和汗还没有干。 “怎么会突然早产?之前不是说只是动了胎气吗?”我拉着稳婆问。 她满手是血,跪在地上,说:“本来昨晚只是动了胎气,可是今天一早,娘娘就嚷着肚子疼,奴婢来的时候就已经危险了。总算是把孩子平安的生了下里,可是娘娘却突然血崩,没有撑过来。” 嬷嬷说的含煳其辞,我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转头看着欢儿,她倒是面无表情。我们两个看了一眼一旁的那个女婴,孩子哭声微弱,看着让人心疼。 转身走出产房,靳旬坐在那里,我走了过去,把里面的情况跟他大概的说了。欢儿在一旁嘆了口气,说:“顺良人身子向来弱,又三番五次的受到惊吓。真是命苦啊。” 我看了她一眼,说:“究竟是什么原因,太医稳婆都没有定论,贵妃是不是下结论下的太早了?” 靳旬抬眼皮看了我一眼,冷冷的说:“皇后,此时追究原因也没什么意义了。顺良人你主持厚葬了。至于公主,带去同鸳宫,和回言一起由陆嬷嬷照顾就是了。” 说完,他站起身来,径直的走了出去。我回头看了一眼欢儿,她坐在一旁,看着我,说:“姐姐如今可是儿女双全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解的看着她。 欢儿倒了杯茶,说:“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姐姐没有必要连妹妹也瞒着吧。”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无辜被疑 想不到欢儿竟然说出如此刻薄的话,我冷冷的看着她,说:“昨晚发生的事情,都在众目睽睽之下。我有什么好瞒着你的?” 欢儿意味深长的冷笑一声却没有说话,她站起身来朝外面走去,我跟上去喊住她。她冷着一张脸,回过头来,冷冷的说:“姐姐,你现在如此不择手段的保住后位,真的只是想为父亲洗冤吗?如果只为这个,真不知道,父亲若是泉下有知,知道你变成这幅样子,可会感到高兴呢?” 我这才明白,她竟然以为顺良人的死与我有关。我满心寒意的看着她。她挑了挑眉,转身离开。我看着她的背影,一时说不出话来。 回过头,杜来得不知何时站在那里,他看着我的眼神,和欢儿几乎一样。我的心像是被锤子勐地砸了一下。一口气憋在胸口。却无从解释。这个时候,只怕越描越黑。 “娘娘,皇上让奴才来帮您料理顺良人的后事。您有什么吩咐?”杜来得恢復了寻常的表情,恭敬的问我。 我心中带着气,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淡淡的说:“按宫中规矩去办就是了。” 说完,我转身也离开了。回头嘱咐宫人,让陆嬷嬷过来带走小公主。 从来没有见过靳旬对顺良人有过太多的心思,可是这两天,他却总是看着小公主一脸悲伤。我坐在一旁抱着回言看着他,屋子里安静的诡异。 第155页 陆嬷嬷刚刚向他禀报了公主的情况,她的身子太弱,随时都有危险。必须有人日夜照顾,太医也在这里常驻下来。 靳旬看着因为早产小小的孩子,眉心紧皱,却一言不发。 这时,回言突然哭了起来,靳旬不满的看向我。我忙抱着他走到一旁哄着,还是陆嬷嬷接过孩子,他才安静下来。 靳旬眼神复杂的看着我,我被他那种意味不明的眼神看的心烦意乱。这些天宫里关于顺良人之死的传闻五花八门的。多数都或明或暗的指向了我。有些传闻传到了我耳中,我只觉得自己又委屈又冤枉。 靳旬站起身来,看了我一眼,我跟着他走出房间,朝着前面正殿走去。 他黑着脸,坐在一旁,我满心起伏的站在他身边。 突然,靳旬向我伸出了手,我迟疑了一下,走了过去。坐在他身旁,靳旬依旧一语不发的看着我,我心砰砰直跳,一咬牙,开口说:“皇上也相信外面传的那些混帐话吗?” 靳旬看着我,说:“都说了是混帐话,朕怎么会相信呢?” 听着他冷冷淡淡的口气,我心中更加不安起来。 这种不安不在于他的冷淡,而是我突然意识到,他对我越发的客气,越发的隐忍起来。 我奇怪的看着他,忍不住问道:“皇上对我有什么疑惑,大可直截了当的说明,没必要这么阴阳怪气的。” 靳旬眯起眼睛看着我,似乎在判断我的话的真假。半天,他开口说:“梦儿想多了。朕只是在想,后宫之中,风波究竟如何才能平息。这些日子,死的人太多了。” “臣妾无能。”我竟然无法反驳他的话,不禁低下头来。 靳旬拉着我的手,说:“后宫不宁,前朝也难免受到波及。今天早朝的时候,就有人请命,让朕彻查顺良人这件事情。” “是得好好查查。”我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三人为虎,如此以讹传讹下去,只怕臣妾也不得安宁。” 靳旬嘆了口气,说:“既然皇后也这么人为,那朕就派人详查。这件事情,交给庄贵妃如何?” 想到欢儿那天的态度,我有些犹疑,可是靳旬目光灼灼的看着我,我只得点头说:“也好。既然不少人都在传臣妾与这件事情有关,臣妾只好避嫌。只是一人难保公道。不如让兰霜也一起。臣妾不是不相信庄贵妃,只是一个人,难免会偏听偏信。您说呢?” 靳旬看着我,点点头,说:“既然皇后如此说了,朕同意便是。只是希望,太后回来之前,一切可以尘埃落定。” 我看着靳旬,淡淡的笑了笑,说:“太后回来与否,真相都应该水落石出。” 也许我的口气带着怨气太重,靳旬看着我,眼神越来越冷。在他看来,我可能是在使性子,可是我自己清楚,我被冤枉的实在太多,这种委屈,我实在意难平。 虽然相信清者自清,可是皇宫这么一个诡异所在,我还是心中不宁。为了避嫌,兰霜已经和我几日不见。我和果儿在同鸳宫里,深居简出。就连每天去看回言,我也不敢多呆。就怕和他一处的公主有点儿什么闪失,我说不清楚。 日子越久,我越明白靳旬让我抚养公主的深意。说到底,他还是对我有所怀疑的。因为只有我养着公主,才能保证,我不会做对公主不利的事情。毕竟,瓜田李下,我总是要避讳的。 让果儿再次把冰窖的门锁了,我现在不能让同鸳宫有一点儿漏洞。那个女人倒也安分,自从被我和兰霜揭穿之后,她就好像不存在一样,在冰窖里安静的躲着。 眼看着太后回宫的日子越来越近了,终于,兰霜给我带来了最终调查的结果。顺良人的死确实是一场意外,后宫之中的流言蜚语也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我长出一口气,感觉心中的负累一下子松懈下去。兰霜看着我,犹疑半天,说:“其实,这件事疑点还是有的。只是皇上有意,把事情按了下去。” 我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不安的说:“这太奇怪了,要查的是他,按下去的也是他。他究竟想做什么?” 兰霜看着我,语气无奈的说:“究竟为何,我也不知道。只是通过这件事,你应该明白,皇上对你,并没有表面的信任。宫中稍有风吹草动,都会牵累到你。只是皇上对彭家还有所图,否则,只怕你的好日子,早就到头了。” 看来,之前是我把事情想得太过于乐观了。思忖再三,我做了一个决定。 亲身前往干平殿,我向靳旬恳求,求他把公主交给庄贵妃抚养。我的理由也很简单,回言一个人已经让我心力憔悴了。 靳旬倒是痛快的答应了。欢儿似乎一直在等这个结果,上午说完,没到中午,她已经派人把公主带走了。 看着前来谢恩的欢儿满面春风,我想起那日她对我的态度,心中百感交集。说是姐妹,她却是第一个怀疑我的人,这种感觉,让我更加难过。 “姐姐,你可还怪妹妹?”看出我冷淡的神情,欢儿怯怯的问。 我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子,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欢儿看着我,四下看了看,我让身边伺候的人都离开,她才说:“姐姐,妹妹这次虽然是煳涂,可是歪打正着,发现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我没有说话,却看着她。欢儿神秘兮兮的说:“姐姐手中可有一封遗诏吗?” 我惊讶的看着她,她神色意外的看着我,说:“看来皇上说的是真的。只是他还不能确定。姐姐若是真的有拿东西,一定要妥当的收好了。看皇上的意思,拿东西,重要的很。如果被人利用,可能会天翻地覆。” “这么严重?”我故作深沉的说,“你可知道上面写了什么?” 欢儿摇摇头,说:“能让皇上忍气吞声的,自然是重要的东西。姐姐难道不知道吗?” “我如果说我手中没有,你可信我?”我看着欢儿毫不掩饰的试探,感到不耐,冷冷的问她。 她似乎被我的态度弄煳涂了,低头不再说话。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自掘坟墓 自从知道了靳旬对我的怀疑,我看着他的时候,总觉得有些滑稽。那封遗诏究竟写了什么,能让他如此委曲求全。 兰霜照顾的月娘已经清醒了过来。趁着夜色,我到了揽月居。月娘看到我时,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让我坐下,驱散了身边的宫人,开口说:“东西就在我这里,你要拿便拿去吧。当时太后走之前是要给你的,可是你当时也在困境之中,她无奈,选择了我。想不到,还是有人知道了。” 我看了一眼兰霜,看样子,她已经把那个对她出手的人的事情告诉了她。也许月娘觉得奇怪,明明太后最信任的人是我,为什么还是有人想到了她。但是我确实明白的。因为那个人是宇文泽。 他知道,如果我手中有如此重要的东西,一定不会替太后隐瞒,所以,他自然会想到,彭家最后可以信任的自己人是谁。 第156页 想着,月娘指了指我脚下的砖,我蹲下身子查看,那底下竟然是一道暗格。兰霜递给我一个小刀,我沿着砖缝儿把上面一层敲开。一卷明黄色的布包抱着一本摺子。匆匆的打开,一切都明了了。 上面的内容简单明了,“皇四子靳旬,狼子野心,对朕图谋不轨,削去一切爵位,斩立决。” 心跌到了谷底,我把那诏书合上,塞进袖子里。 “上面的东西你可看过?”我看着月娘问。 她摇摇头,说:“不该我知道的,我一点儿也不想知道。” 我嘆了口气,把撬起来地砖重新放好。走到她身边,拍拍她的肩膀,说:“你好好养病,这些事情,不知道,最好。” 说完,我把遗诏塞进袖子里,和兰霜离开了揽月居。 “上面写了什么?”回去的路上,兰霜看着一言不发的我,小心的问道。 我看着她,嘴角淡淡一笑,说:“先帝最终还是信错了人。” 看着上面的发虚的字迹,可以看出来,那是先帝已经重病的时候写的。他为何会突然病重到连笔都拿不稳,他自己竟然不知道。一年的时间里,太后为他准备的每一道他爱吃的点心中都掺了索命的药粉,一点一点的蚕食着他的生命。可是他最终,竟然还是煳涂的把全部的信任给了那个要他命的女人。 看来靳旬这一点和他的父亲一点儿也不像,我仔细的想来想去,他何曾的信任从来不曾给过任何人。 兰霜见我不说话,也没有继续追问。到了一个岔路,我对兰霜说:“这块儿烫手的山芋,我要如何处置呢?” 兰霜停下脚步,看着我,想了想,说:“你想还给太后吗?” 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袖子中的诏书,嘆了口气,说:“这个东西一定不能交给太后,经过这番事情之后,她一定迫不及待的会用这封诏书,除掉靳旬。” 兰霜虽然不知道诏书中写了什么,可是听我这么说,她也能猜的八九分。没有再说话,我们回到了同鸳宫。 一进宫门,兰霜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我走上正殿的台阶,果儿跟在我身后,接过我身上的披风,去给我倒茶。 我坐在正殿的椅子上,呆呆的看着门口。过两日太后就要回宫,到时候,这封遗诏要如何处置呢?突然,桌子上的蜡烛啪的一声爆了一个烛花,我掏出遗诏,走到蜡烛旁边,把摺子凑近越烧越旺的火苗。 看着遗诏被火吞噬,我神情凝重。手掐着诏书的一角,直到火苗烧到我的手指。吃痛,我把遗诏扔了出去,我看过去,之间一双穿着靴子的脚停在那里。我心中一惊,抬起头,去看见靳旬站在那里,眼神复杂的看着我。他身后是东厢还开着的门,看样子,他是从里面出来的。 “皇上……”我神情有些窘迫的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朝着我走了过来,眯起眼睛,拉起我的手。我的手指被刚才的火烧到了,针扎似的痛。他看着我通红的手指,沉默不语。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把手从他手中抽了出来,冷冷的说:“如今对皇上的威胁,我已经替你毁了。面对太后,皇上可以无所顾忌了。” 靳旬抬起头看着我,他的眼神总透着猜疑,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淡淡的笑了笑,说:“我受够了被人猜忌,累了。”我敷衍的话并没有得到靳旬的信任,他依旧用满是猜忌的眼神看着我。 我用彭语梦的身份如此辛苦的活着,我的目的不是要颠覆掉好不容易换来的太平世道。虽然最初的时候,我恨透了眼前这个男人,可是朝夕相处之下,我控制不住的动摇。 杀了他,对我没有一点儿好处,青史之上,父亲的名讳依然是乱臣贼子。 我只想让他还我范家一个公道。 可是,这些话,此时我一句也说不出口,在他眼中,我所做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可疑。 靳旬看着我,神情有些动摇,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开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我突然放声大笑。一队侍卫沖了进来,手中握着明晃晃的刀。 终于,我败给了自己,我反倒坦然了。 兰霜站在院子里,看着我被侍卫带走,回过头我看着她,她急沖沖的朝我沖了过来,却被侍卫生硬的拦住了。 我来不及说话,一个凶神恶煞的侍卫推了我一把,我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在地上。 给自己保留最后的一点儿体面的冤枉,在那一个趔趄之中彻底崩盘了。侍卫们推搡着,把我赶出了同鸳宫,宫里的人就好像早就得到了消息一样,挤满了甬道。在众人指指点点之中,我看到一辆马车被人牵了过来,侍卫挡住牵着马的人,那人拿出一枚腰牌,说:“这时皇上安排的。” 周围看热闹的人被他这句话弄得摸不着头脑,议论声此起彼伏。 我上了马车,心里死了一样的平静。今晚的一切虽然在我的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我去揽月居的事情,怎么可能瞒得过靳旬的耳目。遗诏一旦出现,他的顾忌便荡然无存了。处置我,只是时间的问题。更何况,我还在他面前,亲手烧掉了他的担忧。 马车走了一会儿便停了下来,我走了下来,一个熟悉的人,站在那里。 “嬷嬷,人给你送来了。”领头的侍卫看了我一眼,冷冷的对站在门口的管事嬷嬷说。 那嬷嬷看着我,冷笑看了我一眼,说:“房子已经收拾出来了,皇后娘娘,您跟我进去吧。” 我看着她跟之前完全不同的嘴脸,面无表情的跟着她走了进去。院子还是那个院子,两边的房子却不同白天,每个门上都挂了一把锁。 管事嬷嬷关上大门,推了我一把,冷冷的说:“皇后娘娘您大驾光临,老奴给您准备了一个特别的住处。” 说着,她拎着一只白色的灯笼走在前面,我默不作声的跟着她。她推开了后院的们,吱呀的声音在这个夜里格外的刺耳。茂盛的杂草没过我的膝盖,我一眼看到不远处的一口水井。 “前些日子,章吉月就是死在那里的。晚上您要是听见什么动静,可千万别出来。”管事嬷嬷阴森着一张蓝看着我,我皱了皱眉,径直朝着后院唯一的一栋房子走去。 推开那扇门,里面点着白色的拉住,迎面的桌子上,摆满了牌位。我心中一凛,正中间的牌位上赫然写着章吉月的名字,管事嬷嬷走过去,嘴里念叨着:“来新人了。”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打入冷宫 管事嬷嬷把我一个人丢在这件满是牌位的房间里,夏日的炎热在这里荡然无存。一阵阵的阴风,吹得桌上的白色蜡烛火苗乱晃,我坐在扑了一层杂草的炕上,看着周围的荒凉。 看兰霜刚才的样子,我知道,她一定会找靳旬。我隐瞒了这么久的身世,恐怕今晚就会大白于天下了。人算不如天算,隐瞒了这么久,吃了这么多的苦,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我无奈的扯出一抹苦笑。 第157页 可是,等了一夜,一切并没有想我想的那般发展。我坐了一夜,心越来越凉。 拖着被屋子里潮气浸泡了一晚的身子,走到门口。伸手推了一下门,门向外开了一道缝,一把链子锁挂在外面。 我回到远处,躺在杂草之上,刚刚闭上眼睛,只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紧更着,是铁链划落到地上的声音,门被推开,管事嬷嬷走了进来。 “皇后娘娘,一夜休息的可好?这里是茯苓堂,正常的人,都要出去干活了。”管事嬷嬷说着,用力的推了我一下,我睁开眼睛,冷冷的看着她。她充满嘲讽的笑着说,“呦,怎么?老奴扰了皇后娘娘的美梦?我劝你还是收收皇后的架子,出去干活!” 说着,她手上的滕条落了下来,重重的抽打在我身上。 我翻身坐了起来,躲开她再次袭来的滕条,愤愤不平的看着她,却发现,一夜的折腾,我的嗓子已经发不出一点儿声音了。 她冷笑着看着供桌上的香炉,讪讪的笑道:“被这破香熏了一晚上的滋味儿不好受吧?” 我这才明白,因为没有嗅觉,我竟然忽视了桌子上的香,皱着眉站在那里,那嬷嬷却没耐心的拽着我的胳膊就往外走。 门口放了两只水桶,她指了指不远处的水井,说:“去打水,把前面的厅堂擦了。” 正说着,院门口进来一个人,我抬头看去,竟是海蓝。她身上穿着一件粗布的衣裳,看到我的一瞬间,她愣在那里,不可思议的揉了揉眼睛,迟疑的喊我:“皇后娘娘?” 我拎了水桶朝着水井走去,海蓝急急地跑过来,想要接过我手中的水桶。 一根滕条抽在她手上,管事嬷嬷冷笑着看着她,说:“你要去洗那堆衣裳!还有功夫可怜别人?你可别忘了,之前的教训!” 我这才发现,海蓝的嘴角挂着淤伤,关切的看着她,她却眼中带着惶恐的看了一眼管事嬷嬷,低着头走向一旁堆满了衣裳的盆。 管事嬷嬷抄着手站在一旁,阴阳怪气的说:“现在是不是觉得,还不如疯了好啊?看看外面那两个疯子,过得多惬意。你们两个就好好在这里做娘娘吧。” 说完,她坐在一旁的石头上,手中的滕条一下一下的敲打着脚边的砖。 我看了一眼海蓝,海蓝闷头洗着衣裳。这时一个宫女走了过来,在管事嬷嬷耳边说了句什么,她忙一脸讨好的站了起来,跟着那宫女离开了。 我看了一眼那个宫女,一眼认出了,她是瑛贵嫔身边的人。心中暗叫不好,只谈自己虎落平阳。 “皇后娘娘,您怎么到了这里了?”海蓝看着管事嬷嬷走远了,才凑过来小声的问我。 我无奈的指了指自己的嗓子,摇摇头。她一脸惊讶的看着我,低头嘆了口气说,“看来,是出了大事了。” 我指了指她嘴角的淤伤。她伸手摸了摸,痛的皱了皱眉,无奈的说:“您要小心些,那嬷嬷可不是一般的奴才,她的功夫在我之上。那天她让我干活,我顶了她几句,这不,几招下来,就挂了伤。” 她还想再说什么,却听见管事嬷嬷的脚步声,她忙往一旁挪了挪身子。 能让她如此害怕的人,我心中多了几分提防。灌满了两桶水,我试着拎了一下,可是力气实在不济,我只得两手合力拎起一桶,朝着院门走去。 管事嬷嬷站在门口,眼神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走到她身边。眼看着她伸出一只脚,我躲闪不跌,一下子连人带桶摔了出去。 她看着我狼狈的样子,不屑的啐了口唾沫,走到我身边,说:“一桶水都拎不好,真是废物。”说着,她粗鲁的把我拉了起来,把那水桶往我身上一踢。水桶砸在我身上的那一刻,我彻底相信了海蓝的话,这个嬷嬷一定不是一个寻常的角色,我感觉被水桶砸中的地方的骨头,都好像碎了似的。 管事嬷嬷恶鬼似的看着我,说:“你知道吗?从你昨天晚上进来,我耳根子就没有消停过,一晚上,多少人过来交代我,让我好好的照顾你呢。如今不过让你做些粗活,你都做成这幅样子,看来我对你真是太仁慈了。” 看着她狰狞的表情,我心中恐惧顿生。海蓝沖了过来,一改往日高傲硬气的样子,配笑着说:“嬷嬷,皇后娘娘自来养尊处优,一时干不了这个,您就发发慈悲,我去打水,让她洗衣服好了。” 我不可思议的看着海蓝,想不到不过在这里带了几天,她已经开始向这个奴才谄媚了。 管事嬷嬷黑着脸,冷哼了一声,晃了晃手中的滕条,不屑的说:“喊你一声皇后娘娘,还真当自己还是娘娘啊?一点儿规矩也不懂,到时候怕是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海蓝顺着管事嬷嬷的眼神看向我,一下子明白了她话里的玄机,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她一把把我脖子上的项鍊扯了下来,双手捧着递给嬷嬷,说:“请您笑纳。给她点儿适应的时间。” 那嬷嬷瞥了海蓝一眼,伸手把链子抓在手里,点点头,说:“既然有人愿意替你打水,你们就换换吧。不过我可告诉你,你这条小命儿可是挂在了生死簿上了。” 我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两手紧紧的攥着。海蓝见我不动,推了我一下,小声的在我耳边说:“娘娘,好死不如赖活着。” 满心的绝望,我老老实实的干完了一天的活儿。这只是第一天,我已经筋疲力尽了。回到屋子里,我开始有些后悔,为什么要顾虑那么多,为什么不当面向靳旬说清真相!即使他不相信,我至少也要试一试才好啊!可是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姐姐过得可好?” 我躺在床上,等着管事嬷嬷过来锁门,听见脚步声,没有回头,可是欢儿的声音却从我身后传来。勐回头,只见她拎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 她一脸嫌弃的看了看周围,走到我身旁,说道:“姐姐还没吃东西吧,我给你送饭来了。” 我心中一动,看着她,暗想着,莫非她是来救我的?可是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得意,显然是我想多了。 默不作声,我只是淡淡的眼神看着她。她把食盒打开,里面却只有一只酒壶。她把酒壶放在一旁,得意的嘴角扬着,说:“让我想想,你在想什么?我学会的第一个本事,就是读懂你的想法呢。”说着,她拉着我的手,做冥想片刻,阴笑着看着我,说,“你现在一定在想,兰霜一定会把你的身份告诉皇上,皇上不久就会满心欢喜的来救你是吗?” 看着我毫无起伏的神色,她倒是无所谓,继续说,“可是你知道吗?如今皇上已经亲自带兵去了北国。太后回京的队伍也被拦住了。换句话说,一时半会儿的,你是出不去了。” 看着她神色越来越生冷,我心越来越绝望。这些日子虽然对她,我从来没有过一刻放弃过怀疑,可是此时,我还是无法直视她那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那满脸的得意嚣张,就像一把随时会插入我心口的刀子,我不由自主的想要离她远一些。 第158页 可是她却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冷冷的看着我,说:“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再见到皇上!”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莫名得救 欢儿虽然说得话让我心寒,可是她却没有对我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往后的几天,我依旧被管事嬷嬷逼着做这做那,一刻不得清闲。慢慢的习惯了这里的环境,我的嗓子已经可以简单的发出声音。 一大清早,大雨倾盆。管事嬷嬷风湿发作,并没有像往常一样,逼着我出去干活。我茫然的坐在房间里,听着雨水低落铜盆的声音。这间房子平时不觉得怎样,这一下雨,四处都在漏水。我将唯一的盆放在了床上,毕竟,晚上,我还是要睡觉的。 欢儿那日过来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我却处处小心翼翼的,生怕她对我做出什么事情。 床上的铜盆里的积水已经满了,我走过去,用极快的速度把水泼在地上,又放了回去。我的衣服已经被屋顶上漏得水打得湿透了,煳在身上,格外难受。 突然,一声惊雷,外面的雨下的更大了。长长的嘆了口气,突然“啪”的一声,我寻声看去,供桌上的牌位东倒西歪。 我走了过去,伸手把它们扶正,看着上面的名字,想着,不定哪天彭语梦的名字也会出现在这里。正想着,我听见身后有脚步声音,回头一看,几个女人撑着油纸扇正进院子。我警惕的看着她们,这些日子,已经有好几拨人来过这里。目的无外乎对我这个落魄的皇后进行一番羞辱。不过也正是如此,我才知道,尽管自从我成了彭语梦之后极力的在改变之前她待人处事的风格,可是,在这个人心难测的皇宫里,我还是成了众矢之的。 不知道今天来的又是何人,我一身狼狈的样子,走了出去。站在屋檐底下,雨帘挡在眼前,我看不清来人究竟是谁。知道她们越走越近,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走在最前面一身妇人打扮的,竟然是琥珀,好久未见,她已经不似我印象中的小女儿样子。头髮盘的样式,看得出来,她已经是为人妻。 “娘娘!”她走到屋檐下,把手中的油纸扇收了起来,不可思议的看着我狼狈的样子。心疼的唤了我一声,我才回过神来。 “琥,琥珀?真的是你?”我急急地走了几步,想着自己满身污浊,又止住了步子。她把纸伞交给身后的宫女,急急地迎了上来,毫不嫌弃的一把抓住我的手。 “娘娘,我来接你离开这里。”她眼睛里满是心疼的看着我,语气有些哽咽。 我茫然的看着她如今的样子,满心疑惑却不知道从何说起。琥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打开递给我,说:“五百里加急,皇上对您收回了成命。说一切等他回来在做处置。现在您可以跟我离开这里了。” 这一切变化来得太快,我不可思议的反覆看着手中的信。靳旬的笔迹没有错,上面还盖着他的随身印信。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不敢相信的看着她,迟疑的问。 琥珀淡淡一笑,说:“如今皇上亲征北国,列王主持朝政。其中缘由,说来话长,咱们先回宫,我慢慢的跟您说明。” 我看着好像从天而降的琥珀,跟着她往外就走。走出后院,我才发现,管事嬷嬷已经站在了雨里。 我们从她面前走过,她一直低着头,怯怯的站在那里,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 海蓝看着我跟着琥珀走了出来,冷冷的站在屋檐底下,眼神里透着意味不明的寒意。我看向她,喊了她一声,可是她却阴沉着脸,转身走了进去。重重的把门关上,我一时不明所以,琥珀拉着我,继续往外面走去。 和琥珀上了轿子,我们一路朝着同鸳宫走去。 “琥珀,这究竟是怎回事?你怎么又回来了?”我满心疑惑,实在等不得回宫之后再问。 琥珀看着我,淡淡一笑,说:“娘娘,咱们都中了皇上的苦肉计。” 一路上,琥珀把一切都给我说得清清楚楚。原来,靳奕早在在北国起兵回京之前,就已经派了密探送了一封信给靳旬,说明了宇文泽的野心。靳旬不过装作不知,将计就计,为的就是把宇文泽的狐狸尾巴抓住。可是他没想到的是,宇文泽竟然早有提防,甚至掳走了回圆作为威胁。 无奈之下,靳旬只能继续伪装,暗下里命令靳奕佯装避难,逃亡北国。果然,宇文泽收留了他,甚至还要继续拥立他做皇帝。 “当时宇文泽告诉王爷,宫里有一份先帝的遗诏,可以作为废了皇上的工具。只是那封遗诏之前一直在太后手里,所以,他就派了手下混进皇宫,想要把遗诏取出。与此同时,王爷暗中向皇上通风报信。皇上担心太后另有打算,于是做出要藉助彭家攻击北国的姿态,让太后回宫,放松警惕。” 听着琥珀说着这些,我恍然大悟。原来靳旬一直都知道这封遗诏的存在,只是他并不知道,遗诏究竟在谁的手里。所以他对我才会格外的容忍,因为他一直在暗中观察我和遗诏的关系。只是他没有想到,遗诏竟然会在对太后和彭家一直若即若离的月娘手中,反倒是我误打误撞的帮他解决了这个顾虑。 “既然一切都是皇上设计好的,他如今关了我,为何又要把我放了呢?”我心中的疑虑并未消除,毕竟靳旬的举动实在让人捉摸不透。就在不久之前,欢儿还信心满满的跑到我面前耀武扬威,不过几日光景,一切似乎又出现了转机。 “这就要谢谢绿苑了。”琥珀扶我走下轿子,宫女为我们撑着纸伞,我抬头看见同鸳宫的匾额。 不过几天的时间,里面已经今时不同往日,没有了满宫的宫人,只有兰霜,冯青,果儿和晚晴站在那里。 在她们的簇拥下,我回到了同鸳殿里,兰霜看着我如此狼狈的样子,心疼的拉着我的手,替我诊脉。 万幸,我的身子还算不错,并没有生病。果儿为我取来新的衣服换上,晚晴走了出去,替我准备沐浴的热水。 “你刚才说多亏了绿苑是什么意思?”我看着琥珀急切的问。 兰霜给我倒了一杯热茶,递到我手里,说:“那天你被带走之后,我马上去了干平殿。但是皇上谁也不见,把我挡在了宫外。我刚回来,范静欢就名人封锁了同鸳宫,我们谁也出不去。第二天,皇上便带兵离开了京城。我以为再也没有机会向他说明一切的时候,绿苑找到了我。范静欢让她搬离同鸳宫,她走之前,我求她为你求情。本来也是病急乱投医的,没想到还真多有了作用。” “她为什么会帮我求情?”我不解的问兰霜。 兰霜摇摇头,说:“可能是因为你我救了她的性命吧。不管怎说,她确实帮了咱们,有皇上的这道圣旨,范静欢一时也不敢对你出手了。” 事情一桩桩发生的毫无预兆,我彻底被靳旬弄煳涂了。兰霜安慰我说:“如今有些事情已经查明,范家的案子,琥珀和列王从宇文泽那里找到了新的证据。一切就等皇上回来定夺,范家昭雪的日子,就快到了。” 第159页 我听她这么说,更加煳涂了,正要开口询问,这时外面人来传,说庄贵妃来了。 看来对事情的变化难以置信的不仅仅是我,这么大的雨,欢儿都按耐不住自己的性子。兰霜警惕的看了一眼琥珀,琥珀点点头,说:“娘娘,您先去偏殿沐浴,范静欢交给我们,您不用担心。”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心死情断 我现在脑子里乱的很,听从她们两个的安排,跟着晚晴到了偏殿。晚晴替我脱了衣服,沐浴更衣。我坐在浴桶之中,浑身的乏意一下子散开。手脚血脉也通顺了不少,不知不觉,竟有些昏昏沉沉的。 晚晴替我仔细的擦着身子。果儿在一旁陪我说话。 “娘娘,这些日子您受苦了。”看到我手上因为这些日子做工有些破皮,果儿心疼的替我擦着药膏。 我笑着摇摇头,说:“自从那件事情之后,我已经习惯了。身上的伤多的,我已经感觉不到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对我格外的眷顾,身边还有你们为我如此费心。” 沐浴更衣之后,我整个人神清气爽起来,虽然外面风雨交加,可是我的心却异常的透亮。想着兰霜刚才提到的新的证据,我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她们。 果儿去打探一番,回来告诉我说欢儿已经气沖沖的走了。我这才款动金莲,朝着正殿走去。 兰霜和琥珀坐在那里饮茶,见我走进来,她们两个忙迎了过来。 “刚才欢儿过来说了什么?”我刚刚坐下,开口问道。 “说是来给回言取些东西。顺便看了一眼皇上的密旨。你真该看看,她看见密旨的时候那个表情。”兰霜说着,看了眼琥珀,琥珀掩嘴笑着,好像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我却笑不出来,嘆了口气,说:“那天晚上,她去到茯苓堂,对我说,这辈子不会再让我见到皇上。我当时以为她要杀我,说真的,心里真的怕得要命。好在她不想让我痛快的死,没想到原本想要看好戏,却救了我一命。” 兰霜听我这么说,坐在我身边,说:“她以为一切都在她的算计中,以为皇上对你已经彻底没有了顾忌,所以才敢如此张狂,却忘了夜长梦多这句话。不过也好在她如此自以为是,否则,就当是我被困在这里,琥珀还未进宫,那副情景之下,现在想来都觉得后怕的很。” 我看着琥珀,说:“琥珀现在应该已经是列王妃了吧。” 琥珀羞涩的笑了笑,点了点头,说:“一切还要谢娘娘您的成全。” “那日你离开皇宫之后,靳旬和欢儿就来我这里兴师问罪。当时我真怕你逃不出去呢。”我想到那日靳旬的样子,和欢儿在旁边煽风点火的架势,心中还是有些惴惴。 “那也是皇上安排的,只是看样子庄贵妃并不知情。”琥珀说着,喝了口茶,继续道,“我也是后来找到了王爷才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原来王爷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所以,在知道宇文泽让我投毒的时候,还特地在与皇上的书信中为我求情。皇上本就是要放我出宫的,只是没想到娘娘您早了一步。” 再次提到靳奕,我想到一件事情,忙问琥珀说:“你可告诉了靳奕我的身份?” 琥珀点点头,说:“王爷已经知道了您的身份。本来他要进宫看您,可是如今皇上不在,他毕竟是外臣,后宫禁地,他不能随便闯入。所以只得作罢了。他现在悔的肠子都青了,说早知道您还活着,他何必费尽心思弄个假的进宫。” 我知道,他说的 假的指的正是欢儿。这么想着,我心中疑惑,既然靳奕跟靳旬之前的一切矛盾都是逢场作戏,那么欢儿的真实身份,靳旬是否也知情呢? 这个问题我并没有问出来,如今最最重要的,已经不再是欢儿的身份。 “对了,娘娘,您可知道咱们关起来的那个女刺客是谁?”兰霜突然有些兴奋的问我。见我一脸茫然,她笑着说,“咱们这次歪打正着,没准儿还立了一大功呢。那女人不是旁人,正是宇文泽的亲妹妹宇文晓,想不到宇文泽竟然让自己的亲妹妹进宫犯险。如今那女人已经被押送到了我军之中,到时候,宇文泽要敢对皇子公主不利,咱们也有个钳制不是?” “可是宇文泽心狠手辣,他会为了一个妹妹放弃之前筹谋好的一切吗?” 见我对此表示怀疑,琥珀忙说:“这个您放心,宇文晓是宇文泽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这次入宫犯险并不是宇文泽的注意,而是这丫头自以为是,自作主张,擅自行动的。当时宇文泽知道之后, 差点儿亲自前来救人,只是皇上军令不断,他不敢轻举妄动罢了。如今宇文晓成了我军的人质,想他宇文泽也不可能无所忌惮。” “你在北国呆了这些日子,可曾和我哥哥有所接触?”我想起自己的大哥还在敌军之中,心不禁又提了起来。 琥珀点点头,说:“大公子您不用担心,他自有分寸。如今宇文泽的真面目已经彻底的暴露了,大公子也已经认清了,这个仇究竟该找谁去报。” 我不明所以的看着琥珀,琥珀这才娓娓道来。 原来,一切都是宇文泽幕后超控,范家彭家都不过是他运筹帷幄的手段。 具体的前因后果,琥珀似乎也说不太清楚,她只是说,一切等靳旬回来之后,定会有所公断。 经过这些日子的起起伏伏,我对靳旬似乎已经没有了之前那种情愫的牵绊,每天等他回来,似乎也只是在等一个了断。躲在同鸳殿,每天和兰霜琥珀为伴,我的话越来越少,有时候一个人,毫无思想的坐在一旁发呆。 天终于放晴了,眼看着秋天来了。去年的秋天,一切风云变幻,这几日我总是噩梦连连。按理说,每天都能从前朝传来好的消息,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心中难安。 一大早,绿苑身边的宫女素素便来请走了兰霜,绿苑住在欢儿的流芳台,突然病倒了。兰霜跟着她走之前,特地向果儿和晚晴交代了几句,让她们保护好我,她去去就来。 可是一直到了日落时分,也不见她回来。我叫来果儿,让她去流芳台看看,果儿听话的离开,屋子里只剩下我和晚晴。 “娘娘,您先歇着,奴婢去准备晚膳。”晚晴说着,把我扶到房中,她转身走了出去。 我躺在床上,觉得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身子乏的厉害。闭上眼睛昏昏沉沉的竟然睡着了。睁开眼睛的时候,屋子里一片漆黑,我喊了两声果儿,却没有人应声。 心里暗叫不好,我摸索着下了床,穿上鞋子,一阵风从我身边扫过,我吓的一声尖叫,眼睛慢慢的适应了黑暗,一个白色的人影正站在我眼前。 我吓得一下子坐回床上,同时一声尖叫冲破喉咙,那人影一动,已经到了我的眼前。那人举手在我身上点了两下,我浑身僵硬的坐在那里,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来。 我想抬头看清那人的脸,可是无论我怎么用力,身子都是纹丝不动。我心中叫苦,可是却无能为力。感觉那人弯了一下身子,把我扛了起来。 第160页 我整个人被他像是背着包袱一样,扛在肩头,他闲庭信步,不慌不忙的带着我离开了同鸳殿。 飞上屋顶,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突然被唤醒,曾经有一个人就曾经这样带着我飞檐走壁。来不及多想,那人在同鸳殿一旁的树上站住,我被他搭在肩上,头朝下,脸正好对着同鸳殿。有人抬着一个人走进大殿,紧跟在他们身后的一个人人拿着一支火把出现在我的视线之中,火把的火苗跳动着,映照着那人一张平静的毫无起伏的脸。 看着那人举着火把走进同鸳殿,不一会,沖天的火光,同鸳殿由内而外的烧了起来。紧跟着从里面走出三个人,对着我们的方向拜了一拜。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被掳 我的脑子几乎出于停滞的状态之中。白衣人扛着我纤弱的身子,如入无人之境的把我带出了皇宫。我头一直朝下,空的一阵阵的犯着噁心。终于停了下来,我被扔到软绵的床上。 因为身上的穴位被封死了,我动弹不得,缩在那里。脸朝着里面,看不到把我掳来的人的长相,只是听着他的脚步声音在我身后停止。 他扬手在我后背一点,我整个人终于放松了。来不及顾忌身上的疼痛,我一个翻身,坐了起来。正对上那双碧绿的眼睛。 “宇文泽!”我惊讶的差点儿咬了舌头。 他听着我依旧沙哑的声音,皱了皱眉,坐在那里,淡淡的问:“怎么?很惊讶吗?” 我心中暗想,当然惊讶了。现在两国正在北境交战,他这个始作俑者竟然出现在了京城。 见我不说话,宇文泽朝我倾了倾身子,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说:“想不到我走了之后,你竟然还能在皇宫里继续混下去。不过有一点我倒想听你解释解释,你不是恨透了靳旬,怎么反倒袒护起他来了?” “宇文泽,你太高估了你自己了。没有你给我使绊儿挖坑,我也不会走这么多的弯路。”看到他的一瞬间,所有的记忆一下子涌上心头,自从变成彭语梦以来,我处处活在他和靳旬的算计里。 宇文泽对我的讥讽视若无睹,他坐在那里,依旧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公子,您回来了!”听见屋里的动静,门外跑进来一个认,我抬眼看去,毫不意外的看到了绿萝。 她看到我时,眼中迸出深深地恨意,一个箭步冲上来,掐住我的脖子! 宇文泽却没有任何反应,他只是坐在那里,冷眼旁观。 “都是因为你这个妖孽,我们郡主才会被抓了做人质。你这个女人真是个祸害,害了我们公子一次两次还不够,还要害我们郡主!” 绿萝说这,手劲儿越来越大,可是却很好的控制在让我窒息与丧命之间。我痛苦的抓着她的手,指甲都快要陷入她的肉里。 终于,在我快要没有力气支撑眼珠不往上翻的时候,宇文泽终于开口了,他冷冷淡淡的说:“绿萝,我们还要用她去换宇文晓呢。别伤了她的性命。” 听她这么说,绿萝听话的松开了手,我体力不支,滑坐在地上,无心思再去看她们,我捂着脖子,艰难的唿吸。 眼前出现一双白色的靴子,上面沾着薄薄的泥土,向来一尘不染的宇文泽靴子上竟然沾染了泥土,可见,这一路他是有多慌张。 胳膊被他一把拉了起来,我再次被他丢在了床上,他却没有看我,转身对绿萝说:“马都准备好了吗?” 绿萝点点头,说:“已经准备妥当了,不过您奔波了三天才赶过来,要不休息一晚在赶路吧。” 我这才发现,宇文泽脸上带着深深的疲倦之色,可是他却依然坚持,即刻出发。 “晚晴已经在同鸳殿烧了一把火,不就她们就会发现一具面目全非的女尸。加急快马用不了三天就会报到靳旬大营,到时候就是我们反攻的最佳时机。咱们必须赶在之前回到军营,我离开的消息若是传出去,就不好了。”说完,宇文泽指了指一旁的一个包袱,继续说道,“你给她把衣服换上,我们立刻出发。” 绿萝打开包袱,我看到里面是一套男装,也许是怕我会挣扎,绿萝为我换衣服之前,再次封住了我的穴道。 像个布偶一样,我被绿萝粗鲁的扯下身上的衣服,换上那套男装。绿萝把我按在床上,动作依旧粗鲁的为我玩了一个男人的髮髻。 整个过程之中,她一语不发,只是看着我的眼神,透着冷冷的敌意。 她像是拉车犯人一样,把我从屋里拉了出来。我身体动弹不得,只能任由她摆布。宇文泽站在院子里等我,月光之下,他一席白衣,显得格外的孤独。 见我们出来,他抬起头来看着我,眼神一顿,不自觉的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对上我的眼神,他有些狼狈的别过眼睛,脸上刚才的错愕不见了,又是一脸的寒意。 我被他们挟持着塞进准备好的马车里,马车跟着她们两个人的马匹,疯了似的狂奔。绿萝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并没有给我解开穴道。原本坐着的我,被这疯狂的马车颠簸的像个包袱一样四处乱撞。 等马车停下来的时候,我浑身疼的都要晕过去了。车门被人打开,我的脸紧紧地贴在马车的地板上。 “吃点儿东西吧,别饿死了。”绿萝一脸坏笑的看着我,手中一块还带着血的肉,硬生生的塞进我嘴里。一股生肉的腥气在我舌尖散开,我想要吐出来,却被绿萝死死的按住嘴。无奈,我只能囫囵个儿的把那腥臭的肉咽了下去,绿萝这才满意的放开捂住我嘴的手,捏住我的两腮,把一只水壶凑了上来,连泼带灌的把水弄了我一脸。一注水流钻进我鼻子里,呛得我痛苦的咳嗽着。 绿萝残忍的笑着看着我,突然她脸色一变,跳上车来,把我扶了起来。替我拍着后背,语气刻薄的说:“你可不能死啊,我们还得用你换我们郡主呢。你要是死了,我们公子这趟辛苦不就白费了吗……” 我一头雾水的看着她,知道宇文泽手里拎着血淋淋的两只兔子出现在门口。我才明白她的两面三刀。 “你的脸怎么了?头髮怎么也散了?”宇文泽看着我狼狈的样子开口问道。 我这才觉得脸上有些火烧火燎的疼。 绿萝拿出一方手绢捂在我脸上,转头对宇文泽说:“她想要自残。被奴婢拦了下来。” 宇文泽眯着眼睛看着我,半天,他把那两只死兔子扔在马车上,说:“封住她的穴道,把她绑在车上。” 绿萝好像得到了天大的恩典,忙点头。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捆绳子,把我结结实实的绑在了车上。我心里反倒感激宇文泽这一善举,我终于不用再想个破布包袱一样在马车里四处碰壁了。 见宇文泽翻身上马,绿萝急忙跟了出去。她捂在我脸上的手帕落了下来,上面已经沾满了血。一滴血顺着脸颊流到我嘴边,我这才知道,刚才一路的颠簸,我的脸上已经挂了伤。 拉车的马再次不管不顾的狂奔起来,我被捆在里面一根柱子上,比刚才好多了。 第161页 就这样,偶尔停下来吃两口生肉喝几口水,第三天天还没亮,我们便到了北国大营。 “阿泽,你可算回来了。”一个五大三粗的满脸络腮鬍子的男人赢了出来,从他的装束上,我似乎可以判断,他就是北国的大汗。 “大汗,这几日敌军可有什么举动?”宇文泽来不及跟他寒暄,有些急迫的问。 那男人重重的嘆了口气,说:“你走之后,阿晓就被他们的人送过来了,捆在哨岗之上,天天示威。我们跟他们又打了几仗,不胜不败,彼此互相消耗着呢。” 宇文泽沉默不语,对着绿萝使了个眼色,绿萝把我押回了一旁的大帐。走过那大汗身边的时候,他拦住了我们,奇怪的看着宇文泽说:“你不是说去把靳旬的女人弄过来,怎么弄了个后生回来呢?” 宇文泽看着那大汗眼神暧昧的打量着我,推了我一把,对绿萝命令道:“还不快去,送皇后娘娘休息。” 绿萝得令,推了我一把,我一个趔趄,那粗鲁的汉子一把过来把我扶住,眼神里充满邪念的打量着我,一脸惹人厌恶的笑容,粗声粗气的对宇文泽说:“别说,靳旬那小子福气还真不薄,尽管是一身男装,偷着一股艷劲儿。……” “大汗,你若是喜欢,等到战胜之后,宇文泽再把她送到您的帐篷里。此时,还是救阿晓重要。” 那大汗被宇文泽提醒的有些不好意思,他呵呵的笑了笑,连声说好。 在绿萝的推搡之下,我被扔进了一个偏僻的帐篷里,绿萝并没有替我松绑的意思,她笑着看着我,挑起我的下巴,说:“你还真是人见人爱呢。” 说着,她抬手把我头上的髮髻一下子扯开,一头乌髮遮住了我的眼睛。她慢慢的拨开我的头髮,纤瘦的手指在我脸上划过,一下子按在我刚刚癒合的伤口上,我痛的倒吸一口凉气。却换来她哈哈大笑。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受辱 绿萝把我扔进帐篷里,她的任务就算完成了。我看着她离开时幸灾乐祸的样子,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果然,她走到帐篷门口,用北国的话对两边的守门的士兵说了些什么,我仔细一听,心彻底凉了。 她除了交代他们好好的看着我,还让他们一会儿小心为大汗把风。 穴道已经自己解开,可是我的身上一圈一圈缠着绳子。我像一只虫子一样,蠕动到一旁,靠着桌子坐正身子,耳边传来阵阵雷鸣一般的鼓声。我心中数着鼓点,紧跟着,号角吹响,我知道,那是发兵的号令。 外面一阵嘈杂过后,有力而整齐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难道靳旬又出击了?我心中盘算着,一路颠簸,我的精神已经快撑不住了。 恍恍惚惚之中,我感觉眼前一亮又一暗,我的意识一下子惊醒。睁开眼睛,一张粗糙的,满是鬍子的野人似的大脸带着淫笑看着我,他的手已经附在了我身上。 我想要反抗,可是却体力不支,一个不稳,又侧倒在地上。那大汗狂野的笑了起来,声音充满邪恶。 “小美人儿,这么着急就躺下了?”他说着北国话,一把把我从地上捞了起来。我被他扛在肩上,两条腿紧紧地被他箍在胸前。 “放开我,你个混蛋!”我用北国话骂着。他把我扔在床上,绿豆似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饶有兴致的看着我,一双肥腻的大手捧住我的脸。 “想不到靳旬的女人竟然还会我们的语言,这样倒好,我们语言相通了……” 说着,他那张肥的让人噁心的大脸离我越来越近,我拼命的别开头,却被他用手搬了回来。 眼看着他的嘴就要贴在我的脸上,我拼命的抬起腿,想要攻击他的下身。可是他穿着坚硬的甲裙,攻击不成,我的膝盖重重的被磕的生疼。我的反击让他更来了兴致,他抓住我的头髮,嘴角咧出一抹残暴的笑容。 “有点儿意思。本汗就喜欢有脾气的,顺沖的女人,太乏味了。”说着,他抓着我的头髮死死的按在床上,我痛的皱着眉,却喊不出救命。 这时,帐篷的帘子一开,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大汗!”我耳边传来久违而熟悉的声音,我的眼泪差点儿迸出,“宇文公子正在阵上迎敌,您不在中帐坐镇,怎么能做这种事情!” “范经臣,你管的是不是太多了?”男人脸上露出不耐,却从我身上起来,转头对着来人喝道,“你不好好的养你的伤,专门来坏本汗的好事!” 虽然那大汗的语气强硬,可是我还是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偏过头去,我看着一只手吊在胸口的哥哥,突然抑制不住泣不成声。 哥哥朝着我这边看了一眼,嫌恶的眼神,让我心疼。他再次看向大汗,表情坚定的说:“这个女人是要用来交换郡主的筹码,若是被大汗用过,只怕跌了价值。到时候,宇文公子那里怕是不好交代。毕竟咱们这次迎敌,还是要靠他才是。” 大汗粗粗的嘆口气,不甘心的看了我一眼,脸上露出欲求不满的神情,弯腰在我脸上拍了拍,啧啧的说:“这么好的一块到了嘴边的肉,一口不能吃,太让人遗憾了。” 我像哥哥厌恶我一样厌恶的看着他,偏了一下头,想要躲开他骯脏的大手。可是耳边却传来哥哥冷哼一声,说:“大汗何必心急,换回了郡主,大汗再用也不迟。” 好像不放心大汗的人品,哥哥故意走在他后头,看着他气沖沖的一掀帐篷走了出去,我抽泣着看着哥哥,满腹委屈,却说不出。 “庄儿,你忍忍。”一改刚才的冷漠,哥哥的声音透着不舍,我以为自己听错了,看着他,直到确定了他的眼中,充满似曾相识的温情。 那是哥哥从小看我的眼神,百感交集涌上心头,我控制不住的哭出声音。哥哥却心疼的皱着眉,对窝轻轻的摇了摇头。 “范经臣!你在里面做什么!”外面,大汗带着愤怒的声音传来,哥哥欲言又止,狠了狠心,丢下我,走了出去。 我看着微微晃动的门帘,一直以来的委屈被哥哥刚才的那句简单的话一扫而空。心中充满希望,我又惊又喜,眼泪止不住的流着。 经过这么一遭,我尽管困得头痛欲裂,可是却不敢再睡,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浑身的酸痛上面,用疼痛,刺激着我的精神。 终于,外面的传来收兵的锣声,我原本放松的心,再次紧了起来。这时,听见外面传来阵阵欢唿,宇文泽打了胜仗。这就意味着靳旬败了,我胸口发闷,努力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听说那狗皇帝后院起火了,他的皇后被活活的烧死了。”帐篷外面狂欢过后,慢慢有些安静,守在门口的士兵无法去参加庆祝活动,只能在门外交头接耳的嚼着舌头。 我竖起耳朵仔细的听着外面的议论,只听一个粗声粗气的男人嘲笑道:“都说南蛮子多情,可见是真的。之前他多威风啊,想不到不过死了个女人,就慌乱成这样了。” 第162页 “谁说不是呢。听上阵的兄弟说,咱们公子只是扔个他一件东西,他就乱了阵脚。胡乱的打了几下,就被咱们公子刺下了马。要不是他们的人冲上来得快,那狗皇帝的脑袋,就是咱们大汗屁股下的凳子了。” 说着,他们猖狂的哈哈大笑。我却忧心忡忡。 看样子宇文泽并不着急把我拉出去和靳旬谈条件。可是我不知道,彭语梦的死为何会对靳旬造成如此大的冲击? 没有人能给我解释这一切前因后果。宇文泽此时正在庆祝自己的胜利,我现在就像是一只他打回来的猎物被丢在一边。 强撑了这么久,我终于抵不过疲惫和睏倦,昏昏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耳边传来北国男人豪迈的歌声,也许是距离太远了,那个声竟然有些悠扬。传进我耳朵里,像是阵阵催眠曲,我听着听着,睡得更沉了。 脸上传来一阵冰凉,把我吓得一激灵,勐地睁开眼睛,我的神思还是在混沌之中。冷冷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半天,我才认出他是谁,我身上的绳子已经不见了,我的四肢终于可以活动。 宇文泽的手贴着我的脸,他眼神深沉的看着我。我这才发现,他的两颊有些微红,眼神深沉之中,透着迷离在之色。 “你喝醉了?”我警惕的向后挪了挪身子。宇文泽不置可否,竟然翻身躺在我身边。 我吓了一跳,忙伸手推他,可是他却声音有些疲惫的说:“别动,你再动我,我会酒后乱情。” 我忙停下手上的动作,坐起身来,朝着者宽敞大床的一角挪动。宇文泽一把抓住我的脚腕,我看着他,他却闭上了眼睛。 试着从他手中挣脱,可是他虽然闭着眼睛,手劲儿却没有一点儿放松。我挣脱不开,只得屈膝坐在那里,满心戒备他所说的“酒后乱情”。 白天的时候经过了一遭,我此时不敢有一丝的放松。 宇文泽的嘴微微张着,慢慢的,传出阵阵鼾声。 我蜷缩在角落,脚踝还被他抓着,喊了他两声,见他不应,我仔细感受着脚上他手的力度慢慢有些放松。 小心翼翼的掰开他的手指,我终于自由了。蹑手蹑脚想要下得床去,可是刚跨过他的身子,他却睁开了眼睛。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刺心 宇文泽睁开眼睛,几乎同时,我顾不得浑身的伤痛,一翻身,从床上摔了下来。坐在地上,感觉浑身的骨头都裂了似的,怎么也站不起来。 床上,宇文泽坐了起来,他碧绿的眼睛像狼一样,盯着地上的我,嘴角挂着一抹邪魅的笑。 我倔强的抬着头,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可是他却没有动,只是盯着我,我心里发毛,对他之前的印象彻底被颠覆了。 之前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一个翩翩公子模样,可是现在,这幅表情,却像是一匹嗜血的狼。我竟然忘了,北国的图腾就是狼,他们以像狼一样的兇狠作为勇士的象徵。宇文泽虽然从小被困在皇宫,可是他毕竟是北国的公子,血液里的本性,虽然可以隐藏可是却不会永久的消除。如今他回到了狼群,自然,不会再与往常一样。 “宇文泽,你想干什么?”我先开口,既然爬不起来,索性在地上瘫着。 宇文泽翻身躺回床上,说:“本来想用你去换阿晓,可是现在我改主意了。如今,靳旬已经认为你死了,我又何必把你在还给他呢。” “你什么意思?”我听着他的话,一头雾水,听他的语气,似乎已经达到了预期的目的。 宇文泽没有再回答我的问题,他躺在床上,眼睛也没有闭上。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一个士兵在帐外禀报,说是抓住了一个探子。 宇文泽好像早有准备似的,一下子从床上翻身下来,他走到我身边,弯腰抓起我把我放回床上,满意的笑着,说:“靳旬终于想明白了。” 说着,不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大步的走出了帐篷,完全没有刚才醉醺醺的样子。 这一夜,比在茯苓堂的日子还要漫长,没有人再出现,我也听不到外面的声音。 第二天一早,绿萝穿着一身战衣走了进来,她一语不发,把我从床上拉了起来,给我换装。看着身上北国兵丁的衣服,想不通究竟他们要干什么,绿萝连拉带带拽的把我从帐篷里抓了出去。 “公子,都准备好了。”宇文泽骑着马,高高在上。绿萝在他脚边,抬头向他禀报。 我抬头看他,逆光什么也看不清,只是看他点了点头,命令身边的副将,说:“出发。” 我被绿萝裹挟着,混在最前排的士兵之中,脚步凌乱的朝着前面没有目的的跑。 靳旬骑着马,带着士兵前来应战。我不禁向前一步,却被一旁的绿萝死死的拉了回来。她一个字也不用说,抵在我腰间的匕首已经足以让我安分下来。 “看样好的太医都被皇上安排在了军中了。一夜之间,您的气色不错啊!” 宇文泽坐在战马上面,得意的看着靳旬,手中的亮银枪闪烁着阵阵寒光。 靳旬没有理会他,而是指了指一旁架起的高台,上面,一个女人被人押着站在那里,我抬眼看去,正是宇文晓。同样是人质,她与我显然不同,至少,看起来,衣着整洁,没有一点儿狼狈样。 “用你的妹妹来换回圆,这桩交易你可想好了?”靳旬的声音有些沙哑,表情平静,语气却透着一股阴沉。 “只要回圆吗?我可告诉过你,彭语梦再也在我手上。你就不准备好好再考虑考虑了?”宇文泽说着,抬起手来,不知什么时候,两个士兵竟然架着一个女人出现在一旁。那女人穿着我的衣服,就连脸也是我的样子。 她沉默不语,眼中满是恐惧和乞求的看着对面,我都有片刻恍惚,宇文泽这以假乱真的易容术真不是浪得虚名的。 靳旬却毫无反应,坐在马上,冷冷一笑,说道:“同鸳宫大火,彭皇后葬身火海。宇文泽,你随便抓个女人就想顶替,是不是太幼稚了!” 说着,他伸出手来,接过一旁士兵地上来的弓,从脚边箭筒抽出一支箭,毫不犹豫的搭在弓上。 “慢!”宇文泽开口,瞥了我一眼,说,“我昨天说的话,你还是不信是吗?” 靳旬拉满弓的手并没有犹豫,一只长箭嗖的一声朝着那女人射来。两旁士兵左右躲闪,箭不偏不倚的射在那女人胸口。 “这么多年你对朕编过这么多故事,这次的,是最漏洞百出的。”靳旬说着,看着那女人倒地,他把那柄弓交给交给一旁的士兵,嘴角带着一抹无所谓的笑。 “如果你真的不信,昨天何故乱了阵脚。看来考虑了一夜,在你心里,已经做出了选择了。靳旬,在下实在佩服的很,为了你想要的结果,你还真是什么都可以牺牲掉啊。”说着,宇文泽对绿萝使了个眼色,绿萝拉着我站到了军前。 我不知道他们究竟在说什么,绿萝突然摘掉我的帽子,我的脸毫无遮挡的露了出来。脚边就是那个刚刚被靳旬一箭解决的替身,我心中寒意凛凛,只怕靳旬会毫不犹豫的再想我射一箭。 第163页 “靳旬,要不你再辛苦一箭,把她也给解决了。反正你也不相信,她就是范静庄。” 我不敢去看靳旬的表情,嘴角挂着一抹苦涩,闭上眼睛。 果然,耳边再次传来长箭射出带着的哨音,箭头的杀气一晃已经快到我面门。突然,一条鞭子缠住了我的身体,两脚离地,千钧一髮之际,我被宇文泽用鞭子拉到他马背上。 不可思议的睁开眼睛,宇文泽嘴角平平,眼神寒烈的看着对面再次收起弓箭的靳旬。 “哈哈哈,皇上果然有魄力。”宇文泽拍手叫好,又面露难色的说,“皇上究竟怎么才会相信,她就是范静庄呢?” 这才反应过来,漏洞百出的故事,就是指的这个。 对面靳旬并没有说话,我别过脸看向他,模煳之中,只觉得他一脸严肃。 突然,宇文泽扣在我腰上的手紧了一下,我不自觉的靠在他胸口。感觉对面靳旬的神色又严肃了几分,我想推开宇文泽,却根本动弹不得。 这次对阵,根本谈不上对阵,双方未动一兵一卒,只是死了一个假冒的人质。 “宇文泽,朕只给你一天时间,交出回圆,双方重新修好。如果你再执迷不悟,朕保证,踏平北国!” 靳旬说完,鸣金收兵,宇文泽也不纠缠,调转马头,回了大营。 回去之后,我并没有再被送到之前的那个帐篷,宇文泽带着我,回到了他的大帐之中。一进去,我吓了一跳,一个血肉模煳的人,两手朝上被吊在樑上。 惊魂未定,我发现哥哥一脸阴沉的坐在那里,看到我们进来,他眼神狠辣的瞪着宇文泽。 “范大将军不在帐中养伤,怎么来我这里了?”宇文泽拥着我走了过去,对哥哥挑衅的说。 哥哥眼神复杂的看了我一眼,瞪向宇文泽,说:“宇文公子,你今天是不是过分了?阵前如果人质被杀,我们如何向大汗交代?” 宇文泽的手紧紧的扣着我的肩膀,我挣脱了两下,却挣脱不开。哥哥眼中透着兇狠,宇文泽确实无所谓的看着他。 “范将军多虑了。”宇文泽说着,把我按坐在一旁,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哥哥,说,“我怎么捨得让靳旬杀了她呢。” “你把她弄来这里,究竟想干什么?”哥哥并没有坐下,他皱着眉头,看似嫌弃的问。 宇文泽笑了笑,说:“这是我的事情,不劳将军费心。再说了,将军不也不相信她就是范静庄吗?何必为了她的死活来想我兴师问罪的。让大汗看到,又要觉得,咱们两个不是一条心了。”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改嫁 我一直尴尬而安静的坐在一旁,眼睛不自觉的去看吊着的那个人。看他身上的衣服,应该是昨晚他们抓到的那个探子,此时他耷拉着脑袋,血顺着散乱的头髮一滴一滴的滴在地上。如果不是时不时自他喉咙里传来咕噜噜的声音,我几乎认定他已经死了。 “范经臣,你不要太嚣张!”宇文泽和哥哥你来我往,一旁的绿萝却看不下去了。我并没有听见他们在说什么,只是看过去的时候,宇文泽的神色有些让我迷惑。 哥哥刚才应该是靠在他耳边低语,此刻正一脸得意的从他耳边抬起头来。 “绿萝,把这个傢伙给我带出去,你也不要再进来了。”意外的,宇文泽呵斥着绿萝,碧绿的眸子变成墨绿色。 这种变化,我之前见过,一般他隐忍激烈的情绪的时候就会这样。 绿萝指了指我,问:“这个女人怎么办?” 宇文泽冷冷的看着她,一字一顿的说:“你说呢?” 绿萝被人当头棒喝一般,愣了一下,从腰间抽出一条绫子,绫子头上挂着一直标,蛇头标朝着挂在半空的那人飞去。 哗啦一下子,那人从樑上掉了下来,正好砸在我脚边。我吓得向后躲闪一下,宇文泽一把把我护在身边。 对上哥哥冷冽的眼神,我一躲身子,从他怀里躲开。 “绿萝告退!”见我们两个人这样,绿萝没好气儿的报了一声,转头对着地上的探子,就是一脚。 那人本来摔得就够瞧的,这一脚下去,险些要了他的命。只见他一口血咕嘟咕嘟的吐了出来。 “你要是想让他死就给他个痛快,这么半死不活的折磨人家,是不是太下作了?”哥哥不屑的看了一眼绿萝。绿萝轻蔑的哼了一声,拉着那人的腿,就往外拖。我想着她刚才甩飞镖时候的身手,眼前一亮。只是碍于眼前,我没有开口。 “现在就剩下咱们三个了,范经臣,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宇文泽看着绿萝拉着那人离开,转身哥哥说。 “我是说,这个女人不能留,留着她,早晚会让大汗与你反目。” “何出此言?”宇文泽虽然问了出来,可是眼神却异常的坚定。 哥哥嘴角挂着一抹讥讽,把昨天白天发生的事情,看着宇文泽严重露出惊讶,他冷冷的说:“你自己亲大哥的脾性你不知道吗?眼下局势动盪,胜负摇摆不定,他还有所忌惮。一旦我方大胜,你觉得会发生什么呢?” 宇文泽没有说话,转头看着我,他眸子闪动,好像有千言万语,却又一眼不发。 哥哥现在他身后,看着我微微颔首,我慢慢的坐下身子,装出绝望的神情。 “范将军,你说的我会考虑一下。昨天你能不计前嫌救下梦儿,在下这里谢过了。”宇文泽显然不知道,哥哥自己过知道了我的身份。看来靳奕和琥珀在这里的时候伪装的有多成功。 哥哥点了点头,抬脚就往外走,帐篷里只剩下我和宇文泽两个。 “发生那种事,你为什么不跟我说?”没有旁人,宇文泽走到我身边,扶着我的肩膀问。 他的手章不同于手指的冰凉,隔着衣服,有些发烫。 “笑话,我为什么要跟你说?”我倔强的看着宇文泽,语气冷淡的说。 “我以为你已经告诉了我哥哥我的身份。看样子,他并不知道,我就是范静庄是不是?” 我看着宇文泽,不答反问。宇文泽皱了皱眉,笑容有些奸诈的说:“说倒是说了,不过在他看来那不过是我用来扰乱靳旬的乱棋。” 我倒是不怀疑他说的这话的真实性。毕竟,哥哥即使从琥珀那里知道真相,没有一点点落实的证据的情况之下,他欣然相信宇文泽的话才是不正常的反应吧。这么想着,我反倒是理解了靳旬。可是有一点我不明白,为何他会对我再次大动杀心。明明之前已经把我从茯苓堂特赦了,可是不过几天而已,他又对我如此决绝! “你的问题我回答完了,你是不是也应该像我解释一下,为什么昨天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却没有告诉我?”宇文泽不给我太多思考的时间,站起来,在我身边,给我无限的压迫。 “呵,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一伙的。”我冷笑一声,说出心中所想。我没有一点儿矫情,昨天事情发生的时候,我真的怀疑,这是他知情的。 第164页 很早以前我就听说过,北国男人粗鲁,士兵更是没有什么人性。攻破城池,见银掳掠,对于女俘虏,从来不会有一丝丝的怜惜。我这么怀疑也是情有可原,毕竟,自他把我从皇宫掳走到扔进那间简陋的帐篷为止,再次期间,他了没有像我表现过一点儿善意。 宇文泽看着我,眼中有些失落,可是他却并没有对我表示不满,而是有些遗憾的嘆了口气,说:“看来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你现在的处境,短时间内,靳旬在没有实锤之前,是不会相信你的身份的,而在这边不管我和谁是一伙的,当你遇到任何危险的时候,你也只能依靠我。” 我看着他自信而坚定的眼神,哂笑一声,他被我轻视的反应惹得有些微怒,我却在他对我行动之前说到:“靳奕主政,我的身份很快就不再是秘密,宇文泽,你未免太自负了。我劝你,对我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可是对于回圆,你最好三思而行。”我故意没有提到我自己的女儿,我幼稚的不想让宇文泽以为,她和回圆有同等的价值。今天,靳旬已经用实际行动否掉了我对于这场人质交换中的价值,这么看来,宇文泽只能把所有的筹码押在孩子身上。 毕竟,这次争端的导火索,就是孩子。我努力削弱女儿的存在感,并不是因为回圆与我无关,实在也是无奈的选择。 可是我幼稚就是幼稚,这么多次的交手,就连靳旬都不能寄希望于宇文泽对于线索的忽视。果然,宇文泽哈哈大笑起来,他的手划过我的下巴,眼睛里透着嘲弄的意味。 “除了回圆,你就不想问我一些别的?比方说,你那个偷龙转凤的女儿?” 我故作淡然的与他对视,希望他能因为我的无所谓,放弃那我的女儿做威胁。不过他说的偷龙转凤四个字倒是提醒了我,我也是煳涂,一个被替换后的女娃娃,对靳旬有什用呢? 将我的想法说了出来,宇文泽看着我,拍拍我的脸,说:“范静庄,你真可爱。你真以为我会用一个身份註定不能见光的丫头去威胁靳旬?我只是想提醒你,能不能见到你的女儿,全部取决于你的决定。正如范经臣所言,你若是还是以俘虏的名义在军营里,实在麻烦的很。不过,我倒是有一个可以彻底解决掉这麻烦的好办法。” 看着他不怀好意的表情,我心里一阵翻腾,虽然不能确定他会提出什么要求,我似乎都没有什么余地去做选择。 “废话少说。”我不耐烦的顶撞并没有让他恼火,他看着我微微一笑,收起之前的狂娟轻薄,彬彬有礼的和我隔桌而坐。 “齐耳现在是我的女儿,是我公子泽的长女。而我的女儿,现在什么都不缺,唯独缺了一位母亲。怎么样?嫁给我,一来可以让大汗对你死心,二来可以恢復你们母女情分,一箭双鵰,一举两得。你是否愿意想想呢?”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北国公子府 宇文泽的提议让我大吃一惊,脑子一下子反应不过来,整个人愣在了那里。宇文泽倒是没有逼我,而是将我从军营中送到了北国的都城,他的公子府中。 “夫人,您已经在这里坐了一天了,要不要去房间里休息一下?”一个女人走到我身边,说的却不是北国的语言。我抬起头,吓了一跳,那女人长得和晚晴几乎一模一样。 “晚晴?” “晚晴是奴婢的同胞妹妹,奴婢名字叫晚秋。”女人微笑着回答,眼中露出一抹哀伤。 我好奇的看着她,问:“你们都是北国人?” 晚秋摇摇头,说:“奴婢姐妹不是北国人,只是我们家住边境,小时候被人牙子买到了北国。” “那晚晴为什么要为宇文泽做事?”想起那晚在同鸳殿房顶看到的一幕,我心中的寒意还是控制不住的冒了上来。自从琥珀离开皇宫,我对于外人已经是提高了警惕。可是,晚晴实在是隐藏的太好了,她总是那么安静,安静的让人无缘无故的把她当做了自己人。 看着眼前的晚秋,她不仅和晚晴有着同样的容貌,就连心性似乎也是一样的。说起话来轻声细语,平平稳稳,波澜不惊。 “夫人,外面风大,咱们去里面歇着吧。公子特地的交代了,您的身子向来虚弱,您得注意保养才是。北国不同南方,一入了秋,风又冷又硬。”晚秋似乎并不像跟我谈起晚晴的事情,她低着头,恭恭敬敬的说。 我站起身来,跟她回到屋里,一个老嬷嬷抱着一个孩子走了进来。 “夫人,老奴按照公子的吩咐,把大小姐给您送来了。”老嬷嬷说的是北国话,晚秋刚要给我翻译,我点了点头,伸手把孩子接在自己手中。 齐耳在我怀中不舒服的动了移动,睁开眼睛,看了看我,皱了皱眉,又闭上了眼睛。看着她,我的心就像是化了一样,顾不得宇文泽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我彻底没有的防备的力气。 嬷嬷和晚秋低声交代了几句,她们许是不知道我能听得懂。只听她们话里话外说着一个男孩儿,我心中一动,脑子里想到了回圆。 只见晚秋皱着眉头面露难色,低低的声音说道:“这么大的事儿,咱们得先请示公子才行啊。” “可是大汗的特使已经在外面等着了,他拿着大汗的命令来的,咱们也拦不住啊!” “发生什么事了?”我装作听不懂的样子,问。 晚秋忙对我摇摇头,说:“没事儿,大汗派人来给公子取些东西。嬷嬷不知道东西在什么地方,奴婢这就去陪她去取。” 我看着晚秋极力隐藏的慌乱,隐隐知道,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情。可是我又不好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说:“那你去吧。别耽误了正事儿。” 晚秋和嬷嬷走了出去,我低头看着我自从出生就没有见过面的女儿,百感交集。把她抱到里面屋子里,那里放着宇文泽早就准备好的一张小床。小心翼翼的把她搁在里面,看着她安睡的样子,心中虽然不忍,可是还是伸出了手。 在她小胳膊上掐了一下,孩子“哇”的一声哭出声音。她闭着眼睛,哭的撕心裂肺,我忍者心疼,跑到外屋对守在门口的士兵说:“快去叫人过来,看看大小姐怎么了!” 两个士兵听不懂我的话,他们却听得到孩子的哭声,两人不假思索的跑了进来,我趁着两人不注意,朝着刚才看好的晚秋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提心弔胆,生怕那两个人追上来,我气喘吁吁的不一会儿就看到了晚秋和嬷嬷的身影。我坠在她们身后,她们一直急切的说着什么,根本没有发现,被我跟踪。我一面防范着身后的卫兵追上来,一面又怕跟丢了这前面的两个人,好不同意绕过一个迴廊,看她们走进了一间大屋。 “唿伦大人,原来大汗派来的人是你。”晚秋一改刚才在我面前的温顺模样,语气强势的像个女主人一般。 我从窗户的缝隙瞄了进去,看到一个一身盔甲的男人站在那里。 “我奉大汗之命,过来接那个南蛮小子去前线。交换郡主。”男人傲慢的看着晚秋,声音蛮横,“快去把孩子带过来,我还要赶路呢。” 第165页 “唿伦大人,那孩子是公子交给我们照顾的人,没有公子的命令,我们不能让您把他带走。自来咱们是有规矩的,就是大汗也不能擅闯公子府!” 晚秋的声音不卑不亢,好像眼前的不是什么大人,而是一个家奴。 那男人冷笑一声,说:“可是我手里有绿萝姑娘的令牌,大汗的命令加上绿萝姑娘的令牌,难道也不行?” 说着,男人从怀中掏出一块黑色的木头递给晚秋,晚秋仔细的检查了一下,沉吟了一会儿,笑了笑,说:“有绿萝姑娘的令牌,您自然可以出入公子府。可是要是想从府中带人出去,恐怕还是不行。公子走之前特地交代了,那孩子是去是留,只能听从他的命令。再说了,如果公子真的有心让孩子离开,前几天他来安排人送东西的时候,就会说了。送东西的人现在恐怕还没有到达军营呢。” 男人听晚秋这么说,有些动怒。在北国,女人的地位比我们那里还要底下,这个男人肯跟她纠缠这么久,可见,这丫头的身份定不寻常。可是现在,看样子,那大人也快要忍无可忍了。之间他大瞪着两只眼睛,手不自觉的握住随身携带的刀柄。 晚秋似乎也不害怕,我看到她的手在袖子里动了一动。就在男人拔刀想要向她逼近的一瞬间,她身子飞似的向后划去,几乎同时,手中甩出两颗褐色的圆点儿。圆点儿不偏不倚的打中男人的身体,虽然隔着厚重的盔甲,还是让他身子一怔。咣当一声,他手中的刀落在地上,他保持着刚才举刀的姿势,整个人岿然不动。 晚秋稳稳的停住身子,走到男人面前,嘴角带着一抹嘲笑,说:“唿伦大人,您稍安勿躁。奴婢这就修书一封向公子请示。若是公子没有异议,奴婢自会像大人请罪的。” 说完,她拍了拍手,我听见有脚步声,忙向后躲在暗处。一队家丁模样的人沖了进来,晚秋对他们使了个眼色,几个人上前,把不能动弹的唿伦大人抬了起来,脚步艰难的朝着外面走去。 “姑娘,他怎么会有绿萝的令牌呢。莫非绿萝已经投靠了大汗?”嬷嬷有些担忧的问晚秋。 晚秋没有回答,只是朝我这边看了一眼。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屏住唿吸,大气也不敢喘。这丫头的身手不凡,我手无缚鸡之力,一定不是她的对手。 可是她却没有把我抓出来,只是在嬷嬷耳边说了一句什么,嬷嬷和她一起离开了这间大屋。我松了口气,从阴影下走了出来,看来回圆确实就在这府中。不过宇文泽似乎并没有现在利用回圆的意思,我的心也稍稍安稳了有些。转身准备回到住处,可是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拿开脚,东西已经被我踩碎了,我蹲下身子,把碎末捏在手里,有些还能看出些模样,竟是褐色的药丸。应该是刚才晚秋抛出去的,打在那人身上,弹开的。我拍掉了粘在手上的粉末,转身刚要离开,心里突然一动。这个东西似乎有些眼熟。当日琥珀受袭之前,我和兰霜看到的,不就是这种药丸中传递的消息吗?想到晚秋晚晴的模样,我有些吃惊。琥珀遇袭的时候,正是宇文泽回北国与大汗谈判的时候。他并不在宫里,如果真的是晚晴所做,她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大夫人 这么想着,我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这里不像皇宫中百转千回,就是不去看路,也不会走错方向。 回到住处,屋子里已经站满了人,一个面色阴冷的色目女人正坐在正厅。齐耳在她怀中抱着,两个守门的士兵,正跪在地上,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鞭子抽开了,血肉模煳。 见我进来,那女人把眼睛从齐耳身上移开,挑起眼角看着我,面无表情的说:“你去哪儿了?” 她用的是北国话,我装作听不懂。她见我一脸茫然,厌恶的翻了个白眼,看了一眼一旁的一个奶娘模样的人,那女人怯怯的把她的话,用我的语言重复了一遍。 我看了一眼那女人的眼睛,并不是色目人。心中暗道,这里的同乡还不少。开口说:“我去找把齐耳带来的嬷嬷。然后,迷路了。” 色目女人听人翻译之后,嘴角向下一撇,把齐耳小心翼翼的交给一旁的奶娘,朝我走了过来。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是站着不动。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见她手上已经多了一条鞭子。我躲闪不及,她已经扬起了手,短鞭唿啸着,朝我抽了过来。 “大夫人!”门口传来晚秋的声音,那女人手上动作收不迭,鞭子还是落在了我的肩膀上。我痛的一声尖叫,捂着肩膀,瞪着那个女人。女人确实面无表情,看向门口。 只见晚秋端着一只银碗走了进来,她看着我肩上的鞭痕,皱了皱眉,说:“大夫人,她可是公子请来的客人,您这样做,未免不合适吧。” 那夫人看了一眼晚秋,冷冷的说:“不合适?我是这府中的女主人,男主人不在家,我说的话就是府中的规矩。再说了,一个俘虏的女人在府中乱跑,我管教管教,难道还不行吗?” 晚秋毫无畏惧的和女人对视,嘴角带着不卑不亢的微笑,语气沉稳的说:“您是府中的女主人,您的话是府中的规矩。可是,客人毕竟是客人,大夫人这么做,让公子在客人面前如何自处呢?如果您觉得客人不懂规矩,正巧,奴婢正要给公子修书,信上问问公子如何处置,可好?” 那女人眯起眼睛,看着晚秋,晚秋依旧面带微笑的看着她。两人对峙半天,那女人把手中的短鞭扔给一旁的随从。转身走到奶娘身边,把齐耳抱在怀里,说:“这女人自己丢下齐耳不懂得照顾,把孩子交给她我不放心。这孩子,我要带走。” 说着,她带着人准备离开。晚秋却端着托盘,疾风似的挡在她面前。 “大夫人,这可不行。齐耳小姐由谁抚养,公子可是又书信命令的。大夫人,您如果实在捨不得小姐,可以随时过来探望。” 我不知道晚秋在这府中究竟是何身份,可是看着所谓的大夫人被她的话噎的只能干瞪眼,我心中对她重新的定位一番。 最终,大夫人气沖沖的带着一众随从离开了我的住处,临走之前,她指着地上的两个士兵说:“这两个人玩忽职守,晚秋姑娘,作为女主人,我可有权利处置吗?” 我听得出来,她这话是带着怨气的,晚秋笑了笑,点点头。 大夫人把所有怒气都撒在了这两个倒霉的人身上,我听见她吩咐手下的人,把这两个人丢进狼穴之中。 装作听不懂他们的话,我虽然心中更恐惧,却无动于衷,把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肩膀的伤痛上面,直到屋子里重新安静下来。 “你去带着小姐休息吧。”晚秋对一旁抱着孩子的奶娘交代,然后把端来的银碗递给一旁的侍女,“这时鲫鱼汤,让奶娘吃了。” 鲫鱼汤是下奶的东西,我坐过月子自然明白,可是看着奶娘奶水不想是不足的样子,难道还要靠鲫鱼汤下奶吗? 想着,晚秋一把抓住我被大夫人的鞭子抽打的那条胳膊,拉着我就往一旁的卧室走去。我痛的倒吸一口凉气,却只能忍着,跟着她。 第166页 进了屋子,她把我按在座位上,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一把剪刀。她一语不发的沿着被鞭子抽开的衣裳剪开一道豁口,两手一撕,我的肩膀彻底漏了出来。 “大夫人的鞭子上是被药泡过的,不尽快处理伤口,伤口会烂掉。直到烂完位置。期间痛痒折磨,不是一般人可以忍受的。”她一边说着,一边点燃一支蜡烛,拿出一把刀子在上面烤了烤,递给我一块手帕,说,“您咬住了,我得给您把周边的烂肉割掉。” “没有麻沸散吗?”我紧张的看着那尖利的刀刃,怯怯的问。 晚秋看也没有看我,说:“没有。” 紧跟着,剜心的痛,我惨叫一声,晚秋腾出一只手,把手帕塞进我嘴里,手指在我身上一点,我动也不能动。 一旁的侍女拿着药箱走了进来,她已经把被鞭子划开的部分的肉割掉,看着她取出箱子里的白色药粉,洒在我伤口之上,血止,伤口也不痛了。整条胳膊麻嗖嗖的。 她替我解开穴道,我一把扯掉塞在嘴里的手帕,瞪着她说:“这不是有麻沸散吗?你是诚心让我疼的!” 晚秋一边擦着手,一边看着侍女替我包扎伤口,不时的指导她包扎的力度,却不理我。知道我的肩膀被缠好了,她才让侍女拿着药箱出去,看着我说:“如果不让您吃点儿苦,奴婢怕您不长记性。您要知道,这里是北国,不是您呆的皇宫。皇宫里面如果说是残酷,这里就还要加上野蛮。您知道,因为您一个人一时冲动的举动,那两个士兵是什么结果吗?狼穴里面关着的都是饿狼,只要一个活物进去,只要片刻,就连骨头都不剩。” 狼穴这个名字已经让我心中生寒,被她在已解释,我更是不由得发抖。她看着我嘆了口气,说:“刚才那个是大汗赐给公子的夫人,自从她入府之后,公子和她并夫妻之实。不管您和公子是何关系,在她眼中,您已经是眼中钉肉中刺了。您如果还不知道好好的保护自己,只怕公子回来之前,您的性命能不能保住,还不一定呢。” 我知道,她不是在威胁我。那个女人刚才对我已经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了。本以为宇文泽身边把我视为情敌的绿萝,我已经惹不起躲得起了,没想到,他这府中还有一个如此恐怖的存在。想着宇文泽让我嫁给他的提议。不知道这个女人知道之后,又会作何反应。 晚秋见我不再说话,默默地嘆了口气,说:“不过您也不用太过担心。有我在,只要您在这院子里不出去,还是没有人能伤到您的。现在您能告诉我,您费尽心思,刚刚去了哪里了吗?” 我奇怪的看着晚秋,刚才在大屋的时候,她明明已经察觉到了我的存在,此时又来问我,就近更适合目的?不过,管她目的究竟如何,这种情况之下,我还是尽量的和她说实话的好。 “我想见回圆。听你和嬷嬷说到了一个男孩儿,我心中想着应该是回圆。所以,特地跟上去,想要看看孩子究竟怎么样了。毕竟,好几个月了,这孩子也不知道在这里习惯不习惯。” 我没有再向她隐瞒我会北国话这一事实。我发现,晚秋其实知道好多事情,可是她却总想让我亲口说出来。这种人在我看来最可怕,因为你永远也不知道,她究竟真正知道些什么。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母女相伴 住在公子府中,对我而言,不过是换了个地方被囚禁。每天困在这一亩三分的院子里,唯一的慰藉便是我怀中这小小的婴儿。 齐耳更多的时间是在睡觉的,我看着她软软的在我怀里睡得安然,总是忘记了现实中的一切纷争。如果可以选择,我只想这么抱着她,什么也不再多问。 “夫人,您的肩膀上的伤还没有痊癒,您还是把小姐交给奶娘抱着吧。”晚秋回来,看到我还是她走的时候的那个姿势抱着齐耳,贴心的对我说。 我轻轻的摇了摇头,生怕自己动作太大会搅了怀中女儿的美梦。看着她微微的张着嘴,脸上那种恬静的表情,我的心里说不上来的甜蜜。 见我如此固执,晚秋倒也不多说什么。走到一旁,把开着的窗户关上。北国的秋天,风格外的冷。 突然,怀中的小人儿动了一动,眼睛还没有睁开,小脸便皱成了包子似的,哭了起来。我急忙摸了摸她的屁股,没有任何异样。奶娘一边解扣儿一边走了过来,我有些不舍的把孩子递给她。这丫头懒得很,根本不睁眼睛,只是张着嘴,等着奶娘来餵。 我趁机活动了一下酸痛的手臂和肩膀,看着晚秋,问:“大夫人那边怎么样了?” “没事儿,老毛病了,动不动就嚷着心口疼。”说着,她走过来解开我的衣领,检查了一下我的伤口,说,“她这病别人治不了,只能等公子回来才行。” 说到这个,我突然想到了这些天一直困扰着我的疑虑,问:“我看不管是宇文泽还是绿萝,大夫人还有你,你们似乎都善用毒药。北国以我所知,向来是游猎为生的,为何用毒也如此熟稔?莫非你们都是靠毒药来捕捉猎物的?” 晚秋替我整理好衣服,说:“您说对了一半。我们擅长的不是毒药,而是医药。药用的好则为药,用不好才是毒。男人行猎自然凭的是真刀真枪。可是女人身单力薄,不考些药物,如何制服兇勐的野兽呢?当然,除了有毒药我们还要有手段和工具。一般不会功夫的女人都是用吹针,而会些功夫的,则用飞镖或者其他暗器。向大夫人一样用长短鞭的,是少数。” 听她这么一说,我心中暗暗叫苦。如此看来,北国竟然男女皆兵。可是这么强悍的北国,为什么面对靳旬的军队反倒显得不堪一击呢?他们明明站了天时地利,可是却打了这么久,还不见获胜。 我正想着,奶娘已经把齐耳照顾好了,我伸手想要接过孩子,奶娘却对晚秋说:“老这么抱着不好,得让她回床上了。” 晚秋看了我一眼,我虽然有些不舍,却还是点了点头。晚秋嘱咐了奶娘几句,她便抱着孩子回到了里屋。 “晚秋,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不知道你能不能如实的告诉我。”说着,我拉着晚秋坐在我身边,表情严肃的问。 通过我这些日子的观察,晚秋在这公子府中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丫头,她为人处世沉稳妥帖,甚至自带着女主人似的气场。相比之下,大夫人除了有一个正房的名分和正房的脾气,却处处相较晚秋落于下风。甚至晚秋又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能让她噤若寒蝉。 晚秋似乎知道我要问什么,她并没有藏掖,脸上笑容坦然,说:“我和晚晴都是公子幼时从边境捡回王庭的。当时老可汗还在,我们都出自老可汗身边的狼营。那里的都是北国女子,我们两个外族人自然受到排挤。虽然我们总是用心的练功,可是却从来不得重视。后来,后来多亏了公子信任,我们才从狼营来到公子身边。和我们一起的还有一人,就是你认识的绿萝。” “也就是说,你们之前都是狼营里培养的女探子?”我看着她,不可思议的问。 第167页 晚秋毫不扭捏的点了点头。 我之前偷听父亲和哥哥提起过,北国宫廷之中,有一个专门培养女探子的机构,叫做狼营。那里出来的女人各个心狠手辣,经常是兵不血刃就能取人性命。所用手段,无非毒色二字,她们可是出了名的杀人不见血的利器。 看着晚秋,我不仅想到了晚晴,想不到我身边一直存在着这么一个危险的人物,我竟然一点儿都没有察觉。真不知道是她隐藏太深还是我过于迟钝。 见我听到她的身份如此吃惊,晚秋没有继续再加以说明,她默默站起身来,走到一旁。我本来还想从她嘴里打听一些阵前的消息,可是听说她出神狼营,我识趣的不再发问。 可是,强大的敌人,往往证明自身的强大。这么多天,宇文泽和靳旬相持不下,战况胶着,除了因为彼此手中有重要的人质,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也意味着,我一直小看了靳旬领兵打仗的本领。 毕竟,这么多年,我更多的见到的是闺房中的丈夫,心中早已经忽视了他也曾经是叱咤沙场的大英雄。后来,只是不管是敬畏还是怨恨,他在我眼中是心狠手辣的君主,却忘了,他一步一步走到如今地位,背后满是果断决绝的韬略。 我曾经以为我越来与不懂他,可是如今看来,我甚至怀疑自己是否真正的懂过那个和我约定终生的男人。 越想,心中越不是滋味儿,我沦落到如今地步,竟不知道应该怪谁。 看着晚秋再次被人叫走。我索然无味的朝着齐耳的房间走去。她似乎已经睡饱了,睁着眼睛,四处看着。见我进来,她懵懂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然后抬着脚丫,自己玩儿的高兴。 奶娘原本坐在她的小床旁边,不知道再缝些什么东西,见我进来,忙站起身来。我看了一眼她手中东西,好像是一张兽皮。 “这是什么?”我用北国话问她。自从晚秋知道我会说北国话之后,我已经没有刻意隐瞒的意义。 “大汗之前打了一张虎皮,公子回来的时候,大汗赏给了他。公子说让奴婢裁了一块儿,给小公子做顶帽子,今年入冬之后用。”奶娘说着,把虎皮递给了我。上面的花纹格外醒目,抹在手里,柔顺异常。 我脑子里想着她说的小公子,随口问道:“可是公子从外面带回来的孩子?” 奶娘毫无戒心的点了点头,说:“和小姐一起被带回来的。” 我看着床上的齐耳,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还是看到了什么,咯咯的笑了起来。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手中半成的帽子。 我拿着虎皮在她脸上扫了一扫,她似乎很喜欢这种感觉,咯咯地笑得更加开心。 我被她天真的样子逗乐了,坐在一旁,拿着虎皮逗弄着她。 随口问道:“小公子现在在什么地方?他也是你来照顾吗?” 奶娘点点头,说:“是的。都是奴婢在照顾。” 她没有说出回圆如今在什么地方,其实她多虑了,即使她告诉我,偌大的公子府,我也找不到东西南北的。 这时,晚秋回来了,她看了一眼奶娘,似乎听到了刚才我们的对话。奶娘不明所以,一脸茫然,她对她使了个眼色,奶娘莫名的走了出去。 看着晚秋走到我身边,脸色似乎不似刚才明媚,眉宇之间,还泛着淡淡的忧愁。 “出什么事了?”我直觉的发生了不好的事情。晚秋地了一下眼睛,说:“公子就要回府了。” “仗打完了?”我手中的虎皮一下子落在齐耳脸上,齐耳吓了一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我立马把她从床上抱了起来,她却是生我的气了一样,对着我踢了几脚。 我无心管她在我身上不安分的乱动,转头看着晚秋,一时不明白这件事究竟是喜是忧。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不分主僕 “具体阵前如何,奴婢也不知道。只是听送信的人回来说,公子受伤了。” 我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不过看晚秋的反应,她对宇文泽的在乎丝毫不少于绿萝。只是相较于绿萝,她更加隐忍,甚至对我这个明目张胆的情敌,也是可以包容。 宇文泽究竟有什么好的,竟然能够俘获如此一众芳心。我一边想着,一边哄着怀中哭闹不止的齐耳。 “宇文泽是主帅,他受了伤,北国是否要撤兵?”我试探着问晚秋。 晚秋摇摇头,说:“不知道。不过公子负伤,还有范将军,公子没回来的时候,也是范将军主持军队的。送信的只是说公子回府养伤,并没有提到会撤兵。不过我想,南蛮已经逼到了边境,大汗都亲上了战场,定然不会随意撤兵。” 晚秋似乎被宇文泽手上的消息震煳涂了,竟然对我耐心的说了这么多。南蛮是北国对我们的称唿,就好像我们称唿竹燕等南方邻国部族一样。 晚秋在府中的地位再次被大夫人的举动证实。当她怒气沖沖的出现在我这里的时候,我心中一惊。只见她全然没有之前侍女口中病痛的模样,抓着鞭子的手上青筋一道道格外清晰。那是常年练功才会有的一双手,看着一旁平平静静的晚秋,我甚至有些为她担心。 可是她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却显得格外的镇定,不动声色的把我拉到身后,一脸微笑的迎上去,行了个礼,说:“大夫人,胸口痛好了?” 大夫人毫不掩饰的咬牙切齿的看着她,没有丝毫犹豫的挥动手中的鞭子,朝着晚秋抽了过来。晚秋回身裹住我,我只觉得眼前一暗,身子一动,我们两个人稳稳地躲开了鞭子,站在了另一边。 “我忍你已经很久了。公子受伤这么大的事情,你凭什么不告诉我!”大夫人怒气不减,却被左右拉住,她挣扎着,眼中满是恨意。 晚秋扶着一脸懵状的我坐在一边,转身对拉住大夫人的侍女摆了摆手。坦然一笑,说:“我不去告诉大夫人,大夫人不也知道了吗?既然大夫人总会知道,公子又没有特地交代,晚秋何必去打扰大夫人养病呢?” 大夫人额角青筋暴跳,她手中的鞭子,竟然已经被侍女夺走。 她可能是我见过的脾气最大却最窝囊的“正房”,我不由得觉得她竟是如此可怜的一个存在。 晚秋嘴角带笑,不失体统的走到她身边,在她耳旁耳语几句,我竖着耳朵,却听不清。只见大夫人来你上的表情越来越扭曲,整个人像是霜打的茄子,眼中满是绝望。 “我就知道!”她喃喃的说着,“我就知道,他绝对没有那么简单!既然对我如此不屑,他又何苦,让我进府!” 我一头雾水的看着大夫人凄楚的样子,她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碧绿的眸子,像是一潭碧水,楚楚动人,全然让我忘了她刚才的彪悍。 晚秋笑着,推了她一下,她脚下不稳,竟然撞进身后侍女的怀中。 “扶大夫人回住处好好养病,这些日子,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要去打扰。大夫人身子不好,也不要四处游逛。一切就等公子回来再做安排就好。” 第168页 两旁的侍女应了一声,大夫人抬头眼中似笑非笑的看了我一眼,诅咒似的说:“你,就是下一个。” 我莫名其妙的看着她风一样的闯进来,又一转眼别人带走,晚秋拿着从侍女手中接过来的鞭子,讥讽的笑了笑,把那鞭子缠好,别在腰间。 我识趣儿的什么也没有多问,只是默默的走回齐耳的房中。 守着孩子,我心一团乱麻,根本找不到解开的线头。晚秋并没有跟着我进来,我也没有去想她去了哪里,只是看着无忧无虑的齐耳,想要挤出一个笑容,却发现,嘴角根本无力。 我不知道大夫人口中的下一个指的是什么?是被宇文泽利用还是被宇文泽伤害呢?其实对于一个对他有心的女人,利用和伤害几乎是同时发生的。就像我之与靳旬一样。 走到正面穿衣镜面前,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中的凄楚和大夫人何其相似。只是,我心中想的,却是靳旬。脑子里闪现着他每一次的反覆。从对范家打动杀心,到对彭语梦反覆无常,女人,对于他们究竟意味着什么?一次次的利用,一次次的伤害,一次次的背叛,一次次的捨弃。 看着镜子里彭语梦的样子,认识她这么多年,她的如花美貌,已经被我连累的如此憔悴。 转头看着躺在那里肉球儿似的滚来滚去的齐耳,我只觉得,一切,都好像是一场梦。 晚些时候,晚秋带着奶娘回来了,奶娘怀中抱着一个两岁左右的男孩儿。虽然上次匆匆一别已经快一年了,可是从他和靳旬神似的眉目间,我还是一眼认出了,他便是回圆。 没有看我,他一眼看到床上的齐耳,伸着两只小手,含含煳煳的喊着“妹妹”。 齐耳听到他的声音,也开始咿咿呀呀的发出声音。这时我第一次听到她除了哭以外发出的另一个声音,看着她趴在那里,抬起头,对着回圆咯咯地笑。 血缘真的是一个神奇的存在,这孩子见到回圆,眼睛都亮了。 回圆在奶娘怀中不安分的挣扎着,奶娘无奈的把他放在地上,他穿着兽皮靴子的小脚立刻朝着齐耳摇摇晃晃的跑了过来,嘴里不停的喊着“妹妹,妹妹”,齐耳见他过来,笑的更开心了。 之间他用他肉唿唿的小手拉着齐耳伸过来的胳膊,齐耳像是拍打玩具一样,不断的拍着他的头。 我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可是脸上已经挂上了泪痕。 晚秋走到我身边,说:“原本小公子由大夫人抚养,如今大夫人那副样子,奴婢就把小公子接过来了。他也想妹妹,这些天也是闷闷不乐的。” 听她这么说,我突然想起那天大夫人对我发难时候的样子,现在想来,那不是一个简单吃醋的女人的反应,那是一个孩子被人伤害后,作为母亲本能的表现。这么想着,我心中对她更是多了几分同情。 两个孩子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却不知道,看着他们的大人,心里却已经被翻江倒海的情绪填满了。 晚秋竟然可以从大夫人手中随意的把孩子夺走,这个女人究竟是个什么角色,我心中更觉得不明。只是看她平静如常,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刚才因为宇文泽受伤而流露的一丝情绪,此刻也已经收拾干净了。 两个孩子交给奶娘照顾,我和晚秋回到外面。已经该用晚膳了,桌子上的美食,却勾不起我一点儿兴趣。这公子府的规模远远比不上皇宫,可是这里的人,却让我比在皇宫之中还觉得心生畏惧。 晚秋倒是没有逼迫我,菜被原封不动的撤了下去,屋子里只剩下我们两个,她看着我,平静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我不禁向后退了一步,她朝我走了过来。可是走到我面前,她却转身朝着一旁的柜子走去。打开柜门,我才发现,里面一片鲜红。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变身 看着一柜子鲜红色的衣服,我目光呆滞的看着一旁的晚秋,她伸出手,捧出柔软的衣裙,眼中闪出一抹失落。 “这是公子为您准备的大婚吉服。今天做好了送来的。您换上试一下吧。如果不出意外,用不了多久,您就要成为公子府中唯一的女主人了。”晚秋说着,把衣服放在我身边。 我手指触摸到那布料,是积极罕见的闪绒。 “宇文泽不是受伤了回来养伤吗?再说了,我还没有答应。”这些日子,没有人再提起这件事情,我自欺欺人的让自己忽略掉那天,宇文泽的提议。 晚秋却好像没有听到我的话,走到我身边,伸手拔掉我头上简单别着的一支乌木髮簪,黑色绸子一样的长髮一泻而下。 她从腰间拿出一把玉梳,轻轻的为我梳着头。我想要躲却被她一把按住肩膀,我惊讶的回头,她波澜不惊的样子,手上的力道却让我动弹不得。 “夫人,您可要想清楚。”她说着,看了一眼齐耳和回圆房间的方向,隐约传来的回圆咯咯的笑声,让我只能配合着她,闭上眼睛。感觉她纤细的手指挑起我的头髮,一条一条的辫子,慢慢的编成了形。我像是一只布偶,随她装扮,不一会儿,一定帽子扣在了我的头上。 拉着我走到妆镜面前,我睁开眼睛,看着镜子里一身北国新娘装束的自己,眉心微微紧蹙,说不上是什么心情。 眼神转到一边,透过镜子,我看到晚秋眼中一闪而过的惆怅,我不知道,她是如何能够忍受,为自己心爱男人要娶的女人,如此精心的梳妆。还未开口,她从怀中拿出一幅画卷,在我面前展开,说:“夫人,你可愿意变回原来的样子?” 我不解她的意思,低头看向那副画,画纸有些微黄,看样子已经有些年头了。画中的场景我非常熟悉,那正是我家——太师府——后院的花园。花团锦簇之中,一个少女追赶着一只蝴蝶,像是被人喊了一声,勐然回头,脸上是惊慌和还未收起的笑容。 那少女不是别人,正是十几岁时我自己的模样,心中一动,不知道何时,我竟然被人画在了画中。少女无忧无虑的样子,已经离我太过遥远,当我看到画中的自己的时候,甚至有一瞬间的陌生。 “这是谁画的?”我伸手抢过那副画,被岁月染黄的纸张,因为时间的缘故有些脆薄。 晚秋似乎怕弄坏了那张纸,并没有从我手中夺回的意思。 我看着画面上的一切努力回忆,曾经这样的岁月是在太多,我已经想不起来,是何时何地被人取下了这一抹倩影。 “如果让您再次变成范静庄,您可愿意?”晚秋没有回答我的疑问,而是固执的再次问起刚才的问题。 我心中一动,一时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意。 披着彭语梦的皮囊太久,我从来不敢奢望自己可以再次变回自己的模样。尽管看到宇文泽成功的把欢儿变成了我的样子,可是我也没有想过,这件事情会发生在我的身上。 “这是宇文泽的意思吗?”我再次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问。 晚秋没有给我答案,只是说:“如果您愿意,只需要十五日,您就可以变回范静庄。” 第169页 变回自己,是我一直以来做梦也不敢想的,只需要十五日的时间,对我确实是极大的诱惑。看着我点了点头,晚秋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她满意的看着我说:“那我明天带您去个地方。” 第二天一早,晚秋如她承诺,把我带到了一间密室。公子府的最深处的一间看似简陋的草房。一走进去,我心中一寒,里面摆满了各种动物的骨头和内脏。不禁邹了邹眉,我眼神恐惧的看着晚秋,她熟练的打开一个柜子,拿出一个药瓶递给我,说:“喝了它,您什么也不用管,只要睡上一觉,醒来,您就能变成您想要的样子。” 我有些后湖自己仓促的决定,转身有些犹豫,门口却不知道何时出现了几个穿着奇怪衣裳的人。晚秋见我没有伸手去接药瓶,一步一步朝我逼近,她的手指划过我的皮肤,说:“您现在已经不能反悔了。” 说完,她尖尖的手指用力的掐住我的下颚,我不由的张开嘴,她粗暴的把拿瓶药灌进我嘴里。 火辣辣的药水流进我的喉咙。我感觉自己浑身慢慢的燃烧起来,可是一瞬间,却没有了直觉。只是眼前的一切还是看的那么清楚,听力也变得敏锐起来。无法转身,却听见身后传来金石之声,突然胳膊被人家起来,我的视线开始移动。 “姑娘,没有公子的命令,我们这么做是不是太冒险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我意识到他口中的姑娘,说的就是晚秋。 果然,晚秋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坚定沉稳,一字一顿的说:“这时我送给公子的新婚贺礼。” “人皮已经准备好了,姑娘,我们现在可以开始了。”那人说着,我听到了什么东西被铺开的声音,听到人皮两个字,我的心中一惊。想要看清楚,眼睛却被人抚了一下,眼皮不自觉的盖住了眼珠,我眼前一片黑暗。 “要和画像之中的人一模一样,人皮如果不够,只管跟我说。”晚秋的声音冷静的有些让人害怕,如果不是药力所致,我觉得我自己一定已经抖成了一团。一个尖尖的东西抵住我的下巴,勐地扎进去,然后划开一道尝尝的口子。 疼,虽然我是感觉不到的,可是有东西流了出来,我知道,那是我的血。 心紧张成了一团,我只觉得自己唿吸都是困难的,慢慢的意识越来越模煳,眼前的黑暗越来越浓。终于,所有的感觉都不存在了,我只觉得自己陷入了一团混沌之中。 当我觉得疼的时候,周围已经安静了下来,我试探着活动了一下手指,我知道,我已经可以挪动。可是突然一只手按住了我的肩膀,我想要睁开眼睛,晚秋严肃的声音传入我耳中。 “你现在不能动,若是一动,前功尽弃,你的脸,就完了。”她的警告让我不敢妄动,我试着想要开口,才发现,我的嘴也被裹得严严实实的。 像个废人一样,躺在那里不知道又过了多久,身边虽然没有人说话,可是我耳朵听得清楚,一直有人在我身边守着。 原来欢儿为了进宫受了这么多的苦。躺在那里胡思乱想,我不禁又想起欢儿那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来,如今我亲身体验过之后,我对于欢儿当初的决定,不禁生出一抹钦佩。 当脸上的绷带打开的那一天,我闭着眼睛,感觉眼前的黑暗慢慢的变得光明起来,直到脸上不再有束缚,我依旧不敢挣开我的眼睛。晚秋在一旁,不知道在我脸上摸了什么,一阵一阵钻心的痛随之而来。 “夫人,你忍一忍,最后一关马上就要过去了。您与公子再见,他一定会满心欢喜的。”晚秋说着,手指在我脸上揉着,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这张新的脸皮,像是一张面具,并没有长在我的脸上,而是套在了我原来的五官之上而已。 而这些日子,当我在这隐蔽的草屋里接受着这对我来说毫无准备的改造的时候,我不知道的是,北国的天地,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我终于经过漫长的黑暗睁开眼睛的时候,迎接我的,竟是我这一生,第三次的封后。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第三次封后 当我穿着一身红妆,坐在通往北国宫廷的喜车中的时候,尽管我的脸上还带着细小的疤痕,可是道路两旁看热闹的人群之中还是发出一阵阵的惊唿。 并不是我的容貌多么的惊人,只是这些北国的百姓惊讶的发现,他们的新任的女主人,竟然是一个眼睛颜色与他们完全不同的南蛮女子。 从晚秋那里我知道,这些天,北国发生了一场翻天覆地的大动盪。宇文泽带着伤回到北国都城,立刻马不停蹄的开始了谋划了多年的一场战争。 这场战争悄无声息的在进行着,他像是一个执棋人,有条不紊的排兵布阵,春雨入夜的洗刷了整个北国朝廷。在前线和靳旬僵持不下的大汗完全来不及反应,就在宇文泽入驻皇庭的同时,靳旬终于不再克制,举兵攻破了他自以为坚固的大营。 就在他人头落地的一刻,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一切原来都只是一场宫变的阴谋。这些,都是后来哥哥告诉我的,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已经成为了北国的皇后。 此刻,我还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从草房出来的那天,还来不及照镜子,晚秋已经为我换上了一身喜服。 如同木偶一样,在众目睽睽之中走进北国皇庭的宫门,抬起头,宇文泽目光如炬的站在高台之上。从他惊讶的眼神中,我知道,为我变脸,他毫不知情。 可是,他终究是个见过大阵仗的人,只是惊讶片刻,他又换上了一副喜悦的表情。看着我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他主动的拉起了我的手,我本能的想要抽回,可是他的手格外有力,不容我有点儿不从。 北国的封后大典并没有我之前经歷的大典那般繁琐,也许因为我的身份,这场典礼似乎有些仓促。被宇文泽拉着走进大殿,他温柔的扶着我坐在大殿正中。他就坐在我的身边,他的手紧紧的抓着我的手。 整个过程,他没有对我说一句话,我如坐针毡,接受着大殿之下几百人的跪拜。最前面的,是一个女子,她抬起头来,我心中一惊。正是被靳旬押做人质的宇文晓,她此时一身盛装,满面得意的看着我惊讶的神情。 “是不是有些意外?”这时宇文泽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我木然的看了他一眼,他却满眼喜色的看着朝拜的众人。 在晚秋和宇文晓的搀扶下,我离开了大殿,一路毫无目的的,跟着她们走进了一间宽大的宫苑。 “大汗在前面款待大臣,嫂嫂,你就在这里慢慢的等着就行了。”宇文晓看着一脸茫然的我,笑靥盈盈的说。 我没有看她,虽然关于她,我有太多疑惑,可是这么久之后重见天日,我有更加关心的事情。 转头看向晚秋,我急切的问:“齐耳和回圆在哪里?” 晚秋面色波澜不惊,她为我倒了一杯茶,淡淡的说:“回圆公子已经回到了他父亲身边,齐耳郡主,正在她的新住处,由奶娘照顾。” “所以,是回圆把你换回来的?”我看着宇文晓,心中瞭然。 第170页 可是宇文晓却大笑了起来,说:“这本来就是那狗皇帝和大汗的交易。如今大事已成,难道我们还要继续帮他白养着儿子不成?” 我被她的话说的彻底煳涂了,我不明白,靳旬和宇文泽的交易,究竟是指的什么。 宇文晓看着我得意的说:“那个狗皇帝还真是一个厉害的角色,为了自己的利益,竟然能将襁褓中的儿子作为工具来利用。你这么蠢,大汗怎么就偏偏看中了你,冒着打破同盟的危险,都要把你弄到我北国来。” “公主,您说的太多了,有些事情,还是让大汗跟阏氏解释的好。”晚秋适时的打断了宇文晓的嘲讽。宇文晓哼了一声,冷眼看着晚秋。 “晚秋,我现在对你倒是刮目相看,跟了哥哥这么久,你竟然能够如此坦然的伺候别人做你的女主人。你看看绿萝,我都怀疑,你是不是真的爱着哥哥了。”宇文晓毫无顾忌的在我面前戳穿了晚秋的心事,好像报復似的,看着她有些阴沉的表情。 说罢,她转身欢快的走了出去,屋子里的其他侍女,都好像听到了不该听的,低着头。 我看着晚秋,晚秋神色慢慢的恢復了寻常,她嘴角微微一动,说:“绿萝已经被大汗指给了一个参将,阏氏的第一道旨意,应该就是为她赐婚。” 听晚秋平静的声音说着这件让我震惊的话,想着绿萝之前的表现,我知道,这件事情一定和我有关。可是此时,我已经没有心思顾忌她究竟做错了什么。因为外面一阵嘈杂,我听到了宇文泽的声音。 被一群人簇拥着,宇文泽来到了新房之中。我有些紧张的把手藏在袖子里,握着那把从草房顺出来的刀子。 宇文泽似乎有些醉意,脚步都乱了,被一群人推着,慢慢的走到我的身边。突然,不知道什么人推了他一把,他整个人朝我扑来,我躲闪不及,一下子被他撞在身后的床上。他的手不偏不倚的抓住我藏着兇器的胳膊,只见他脸上的笑容一僵,眼神凛凛的看着我的眼睛。 身后传来一阵闹笑,没有人察觉出我们的异常。 宇文泽很快的把眼神从我身上挪开,他拉着我站了起来,手却紧紧地抓着我的胳膊。他的手力道非常大,拿刀子锋利的刀刃刺破了我的皮肤。 “庄儿,这些都是我宇文族中兄弟,按照我们北国的礼仪,大婚之后,你都是要见见的。”宇文泽说着,拉着我走到众人面前。血已经浸透了我身上的红妆,沾湿了他的手心。 这些人看着一个个都是醉意浓浓的,大家都沉浸在喜悦之中,并没有识破我和宇文泽的怪异举动。 我本就心中不快,加上胳膊上传来的痛,表情更加冷。那些人却根本不在意,只是在一旁瞎起闹。看着大家其乐融融的样子,我一时竟然恍惚,宇文泽这个大汗之位,是不是本就如此。明明一场政变刚过,这些人为何还能笑得如此没心没肺呢? 终于,一滴血顺着我的手滴到了脚边同样鲜红的地毯上面,晚秋冷眼看得清楚。宇文泽低头看了一眼他指缝中渗出的鲜血,嘴角邪魅一勾。 “各位,本汗的新娘看样子是累了,大家见也见了,都各自散了吧。你们先去前面继续喝酒,我一会儿就过去。”宇文泽终于开口逐客,那些人中有些还不肯罢休,不过还是有识趣儿的人在,这些人一脸坏笑的,三三两两的离开了。 屋子里再次安静下来。宇文泽对晚秋使了个眼色,晚秋带着侍女们离开,反身关上了新房的大门。 宇文泽这才松开我的胳膊,那把刀已经插入我手腕之中。我忍着痛,把刀拔了出来,咣当一声,扔在脚边。 手上已经满是鲜血,我垂着手,任由血顺着指尖不停的低落。 宇文泽眼中不带一丝笑容,刚才的喜悦,一下子被阴沉遮挡的干干净净。他自顾自的走到一旁,扯下床帐擦着手上的血迹。我浓妆之下脸色有些苍白,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人像是被点了穴道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不准备给我解释一下吗?”宇文泽擦干净手,把手中撕碎的幔帐丢在脚边。坐在床上,挑着因为愤怒墨绿色的眼睛看着我。 我嘴角惨然一笑,说:“你这么聪明,难道还会想不到吗?我当然是要取你性命!”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误会 北国的皇庭,不比靳旬的皇宫,但是却有一种简单的庄严。在以黑红为主色的宫殿内,我身上还是昨天的一身吉服。手腕上的伤口已经被简单的处理过了,现在只是还有些疼痛。 宇文泽昨晚并没有来到我这里,听说他喝得大醉,被人送到了门口,却突然清醒过来似的,一个人,朝着自己的住处离开了。 我为自己昨天的一时冲动感到不安。毕竟,从草房出来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脑子一热,顺手拿了那把兇器。我一夜都在想,如果没有被宇文泽及时发现的话,那把小刀,会不会划破他的胸口。 “你的伤怎么样了?”宇文晓抱着齐耳站在我面前,齐耳奇怪的看着我,我伸手想要抱她,她却缩在宇文晓的怀中。 虽然她只是一个小婴儿,可是她的反应还是让我有些茫然。 “别介意,她可能还不习惯你这张新的脸皮。”宇文晓嘲弄的看着我,拍拍怀里的齐耳,说,“听说你昨天做了一件很大胆的事情?”说着,她瞄了一眼我手腕上的绷带,嘴角透出一抹寒意。 听晚秋说过,宇文晓虽然很小的时候和宇文泽被迫分开,可是她们兄妹情深,却是一贯的。这次为了宇文泽的宏图大业,她不惜用自己做筹码,他们之间的感情,可见一斑了。 我没有理会她的嘲讽,看着齐耳,面带失落。不过我并不打算狡辩什么,不管怎么说,我和齐耳如今还在他们手中。 宇文晓加我并不打算向她解释,把齐耳交给一旁的晚秋,坐到我身边。冷冰冰的端详着我的脸,说:“别说,晚秋的刀法真是越来越精湛了。不知道过些日子前来贺喜的狗皇帝看到你这幅样子,会作何感想呢?” 狗皇帝?我不禁抬起头来,看着她那副轻蔑的眼神,我知道,我没有想错。她所说的狗皇帝,自然是指的靳旬了。 “公主,大汗还在外面等您,您把君主送过来,该走了。”就在我准备开口发问的时候,晚秋在一旁轻咳了一声,提醒她说。 昨天也是这样,每当宇文晓向我提起靳旬的时候,她总是如此可以的阻拦。她越是如此,我对宇文泽和靳旬之间的交易越发感到疑惑。看着宇文晓扫兴的瞪了她一眼,看也不再看我,转身朝着殿外走去。 我对晚秋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反感,特别是她昨晚给我包扎伤口之后。 “坐了一夜,我累了,把孩子给我,你也下去吧。”我伸手想要接过晚秋怀中的齐耳。 晚秋却向后退了一步,说:“大汗只是把郡主交到这里,并没有说要把他交给您。阏氏若是累了,自己休息便是。郡主,我带走。” “站住!”我积攒了一晚上的怒火一下子按耐不住,高声呵住准备离开的晚秋。 第171页 齐耳在她怀中愣了一下,显然被我着突然的震怒吓了一跳。转而,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看着我的眼神中更加了一分恐惧。 我不禁皱了皱眉,强忍住怒火,走到她身边,说:“这孩子是我的女儿,你没有资格抱走。现在就把她还给我!” 晚秋像是看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疯子一样的看了我一眼,嘴角带着嘲弄的笑容,说:“阏氏,您觉得,我会听从谁的吩咐?” 她的眼神透着一股寒光,我耳边响起她昨晚的威胁。那是她用力的勒紧我手腕上的绷带之后对我的警告——“如果再让我看到有人对大汗不利,我一定让她生不如死。” 抱走齐耳,她的承诺就做到了一半,我之所以还能在这里委曲求全,全是为了这个现在看着我满眼恐惧的丫头。 在她寒烈的眼神中,我无力反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把哭闹不止的齐耳在我眼前抱走。 心口像是压了万斤重的巨石一样,我捂着胸口,唿吸全都被堵住了。 张着嘴努力的吸着稀薄的空气,我眼中绝望的眼泪,彻底绝崩了。抓起一旁的杯子,砸向立在一旁的镜子,看着镜子里破碎的那张脸,我的心如同刀绞一样的痛。 眼泪是最没有用的东西,看着镜子里支离破碎的自己,我倔强的抹掉肆意狂流的眼泪。一整天,我都和衣躺在床上,苦辣酸甜流转着占据着我的心。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去,听父亲说过,北国天黑的总是比较早。特别是秋冬。 掌灯时分,一个北国是女捧着一堆画捲走了进来,她看着我的时候,眼中控制不住的流露出鄙夷之色。在她们眼中,此时的我就想当初在宫中的宇文泽一样,身份再为尊贵,也不过是一个异族。她没有和我说一句话,自顾自的走到一旁,把怀中的捲轴一幅幅的打开,挂满了我房间的那面空白的墙壁。 我负气看向别处,直到她把最后一幅画挂好之后,转身离开,我才忍不住好奇的瞥了一眼。只这一眼,我被画上的内容吓了一跳,上面画的,不同的场景,却是同样的内容。 那时不同场景下不同妆容的我,有的是在太师府,有的是在王府,有的是在皇宫。上面都写着时间,我仔细看去,竟然跨过了近十年的光景。 我的眼睛在这几幅画中流转,我不知道宇文泽究竟是何意图。其中一幅图中,我一袭红装从一顶轿子中走出,一块红布飞在半空,我的眼中露出娇羞和惊讶。 我的记忆被这幅画唤醒,那是我嫁给靳旬时候的光景。轿子在王府门前停下,喜娘扶着盖着红盖头的我走出轿子的一瞬间,不知道那里来了一阵歪风,把我的盖头掀了起来飞走了。 “其实,第一个掀开你盖头的人就是我,按照你们的风俗,我才是你的夫君。”身后传来宇文泽的声音,我勐回头,看到他饶有兴致的看着我惊讶的表情。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皱着眉头,冷着脸看着他问。 宇文泽没有回答我,而是径直的走到了第一幅画的位置。他的手指在画中我的脸上轻抚着,眼中露出无限的柔情。 “那年,你还没有认识靳旬。我总是在想,如果我当时走出来,一切会不会变得不同。” 我看着他怀念的眼神,再次把目光落在那幅画上,那是我如今这副容貌的原型。晚秋帮我恢復的,其实不是我最终的容貌,而是我十四五岁时候的样子。那时候,我还没有认识靳旬,可是我也不记得我和宇文泽曾经见过。 他继续喃喃的道:“那时候我刚到京城,作为人质,我没有任何自由。只是当时走的时候,父汗交给我了一封信,让我无论如何也要把它交到你父亲手中。本来送完先后我应该立刻离开,没想到转头,却被花园中的燕语莺声吸引了。当我躲在一棵树上看着花丛中的姑娘的时候,一颗珠子落在了姑娘的头上。姑娘一脸诧异的抬起头,她虽然没有看到茂密的枝叶中隐藏的我,可是,她的这一生动的回眸,却印在了我心里。” 他讲述着他心中那段美好的回忆,我听着听着,眼前似乎重现这那天的场景。其实那天我看到了树上躲着的那个人的衣角,只是碍于姑娘的羞涩,没敢声张罢了。那颗砸中我头的珠子也困惑了我很长时间,直到后来,在靳旬的荷包上,我看到,挂着一颗的同样的珠子。我一直以为那日躲在树上的人是靳旬,想不到,一切竟然是个误会。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一画一世界 慢慢的,宇文泽走向了第二幅画。画面上的我,正骑着一匹马。那马,正是雪青。周围一片苍翠,我一眼认出,再往前不几步,便是我和靳旬初见的山崖。 “你一定更不知道,你和靳旬的初次见面,全是在我们设计之中的吧。”宇文泽手抚摸着那副画,转头看向我。他眼中蒙着一抹愧疚。 我惊讶的说不出话,脑海中全是那天相遇时候的情景。 其实,我和靳旬的初遇源自一场俗套的英雄救美。那天我背着父亲骑马出去玩耍。原本识途的雪青,那天不知道为什么,带着我迷了路,我看着周围陌生的风景,心中慌乱。催着雪青一路到了山崖附近,翻身下马之后,突然蹿出几个歹人。 “这一切都是我和靳旬安排的,为的就是,让他能够通过你藉助你父亲的势力。”宇文泽说着,怅然若失的一笑,“要知道,让雪青迷失方向,我用了多少心思。” “那你为什么要画下来这幅画?”后面的故事,早就印在了我的心里,自从父亲遇害之后,每每想起,都让我备受煎熬。 “因为,这幅画之后,你就彻底的不再属于我自己。这时你成为被人的女人之前,留给我最后的记忆。”宇文泽说着,毫不隐瞒自己的心迹,甚至语气之中,带着失而復得的欢喜,“你知道,当我看到你抱着受伤的靳旬的那一瞬间,我都有一种冲动,挑出来向你挑明,当时若不是靳奕拉着我,我一手筹划的这场完美的邂逅,就要毁在我自己手里了。” 靳奕竟然也参与其中?我心里再次泛起被人背叛的痛,看着宇文泽有些痴迷的眼神,不禁远离他几步。 “你是说,从一开始,你和靳旬靳奕就是一起的?你们一起设计了我?一起设计了我父亲?”宇文泽点点头,毫无隐瞒,或许此时对于他来说已经没有了隐瞒的意义,他看着我,说:“当时靳旬身份卑微,太后的嫡子还活着,他想要翻身,只能依靠朝中势力,当时彭家仰仗太后嫡子,他只能选择与彭家对峙的势力。可是你父亲在接到我那封父汗密信之后,对于我已经有了戒心,当时靳旬和我走的很近,加上他人微言轻,你父亲对他自然也是不理。我们只能从你身上下手,我到现在都再后悔,向靳旬除了如此下等的主意。” “原来我能和靳旬在一起,你竟然是我们的大媒。宇文泽,那杯媒人酒,我还真是欠了你的。”我讽刺的说着,眼看着宇文泽眼神有些阴郁,不过他及时的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嘴角微微一动,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意。 第172页 “第三幅图,是你大婚时候的样子。当你走下轿子的时候,我用手段,掀起了你的盖头。”宇文泽走到第三幅画前,眼中带着一抹得意。 我冷哼一声,看着他痴迷的眼神,冷冷的说:“这些都是你自己的妄念。” 宇文泽没有被我的话打击到,他依旧痴迷的看着画中的我,有些无奈的笑着说:“如果知道往后发生的一切,我一定不只是把你的盖头掀起来这么简单,这道门槛儿,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跨进去。” “是吗?”我不禁被他的话影响,心中真的在想,如果当时一个人冲出来把我拦下,后面的一切是不是真的不会发生?靳旬的计划彻底失败,父亲也不会被他利用,管他朝廷上是黑是白,我们一家依旧美满的在一起,也许,我们随着告老的父亲,早就回到了故乡。远离是是非非,一家其乐融融。 父亲也许会在他众多得意门生之中,为我选择一个夫君,我们一起过着平淡无奇相敬如宾的日子…… 想像中的一切太美好,我不敢继续想下去。毕竟时光一去没有迴旋的余地,一切的美好,只能衬托着我如今的悲催。 “不要再说了!”宇文泽似乎准备一副一副的把画面想我意义解读,我看着那些画面,不耐烦的打断他,“宇文泽,你想我展现这些东西,究竟所为何事?如果你是为了让我能够死心塌地的留在你身边,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我们之间,由始至终,都只有利益的合作,更何况几次合作下来,我总是你的垫脚石。” “庄儿!”宇文泽的假面被我无情的撕开,他面露痛苦和无奈的喊出我的名字。 我冷冷的看着他的脸,苦笑出声音:“那个夜晚,你是不是也像这几幅画中一样,躲在阴暗的角落里注视着发生的一切呢?” 宇文泽的表情告诉我,他知道我所说的那个夜晚指的是什么,就是彭语梦了断我性命的那一夜。是原来的范静庄死去,现在的范静庄苟延残喘开始的一夜。 “我说过,那一夜法身的事情是场意外,我们的目的是为了激怒太后。”宇文泽突然不想之前那般娓娓道来,他的语气开始慌乱起来。 “你们?”我迅速抓住了他话中的破绽,“你们,是包括靳旬吗?” 宇文泽没想到自己会忙中出错,一时说漏了嘴,他眼神有些闪烁,却还是下定决心一样的看向我。 “我们,是指我和靳奕。范太师获罪一事,靳旬已经乱了阵脚。” 宇文泽的话让我大感意外,一时反应无能,只能愣愣的等着他的解释。 “彭家设计范太师,当时外面已经形同逼宫。靳旬刚刚登上王位,那是就像是一个屈辱的傀儡。后来证明,那一切彭家已经准备了很久。那也是我们所有环节中,唯一大意的部分。当时我们手中唯一的军队和靳奕一起镇守河西,当靳奕悄无声息的带兵赶回的时候,范家已经……”说到这里,他有些犹豫的看了我一眼,我眉头紧锁,面带痛苦。 他嘆了口气,继续说道:“其实靳奕如果早回来一天,我们就能藉机围剿逼宫势力,即使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我们也是有胜利的可能。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一切都来不及了。所以我们想到,利用太后对靳旬的猜忌,逼着彭家再次发难。接过,匆匆的结果,就是我错算了彭语梦的反应,当她杀到同鸳殿的时候,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说这话,他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试了几次想要面对我,他终究还是低下了头。 他们仓促的反击,竟然得到了如此讽刺的结果,太后没有被激怒,却牺牲了我的性命。我感觉眼前有些模煳,头痛的像是炸裂一样,见我摇摇晃晃的,他上来扶我,却被我一把推开了。 我慢慢蹲下身子,跪在地上,胸口一阵剧痛。 始作俑者,竟然是宇文泽和靳奕,那我对靳旬这些日子的恨,一下子变得如此荒唐可笑。 “庄儿……”他再次唤着我的名字。我顺势坐在地上,抬起头,看着他焦虑的眼睛。 “宇文泽,那后来你知道我的身份之后,为什么不跟我说清楚?为什么还要让我一直误会,是靳旬害了我们范家!”我此时头痛欲裂,可是却格外的清醒,我看着眼前这个永远蒙着一层阴谋的男人,语气咄咄的质问。 宇文泽没有说话,他坐在我身边,如此近的距离之间,他的悔恨,在我眼中清晰起来。 “我懂了。”他没有解释,我却心中瞭然,“你就是要我继续恨靳旬,只有这样,他才会继续对彭家防范。只有这样,你们的计划才能继续开展下去,你才能麻木众人,最终回到北国,夺取属于你的大汗之位! “在你眼中,我也不过是可以利用的一颗棋子。只有彭语梦继续存在,太后才会有恃无恐,仪仗彭家不断向靳旬发难。靳旬才会专心内忧,暂时不去考虑外患!你和你夺位的计划才能又更加稳妥的排兵布阵的时间!”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自以为是 宇文泽在我的质问之下,一言不发。他只是眼神烁烁的看着我。 “想不到,你也有不那么傻的时候。”宇文泽的声音带着些许的自嘲,传进我的耳朵。 我看着他,无力的笑了笑,说:“可惜,大多数时候,我还是个傻瓜。” 他的眼睛从我身上离开,落在那一副副的画面上。每一幅画对于他都是一个故事,可是对于我,却无关痛痒。 “你知道吗?这么久以来,我一直在隐藏我的心意。当初靳旬向我提起要利用你的时候,我本来想要阻止他,可是无奈,最后我还是妥协了。甚至帮他一步一步的让你爱上了他。让你无法自拔的爱上了他!这是我这辈子做的除了挑拨彭语梦之外最后悔的事情!”宇文泽痛心疾首的说着,他的表情,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悔恨。 我听着他的话,却笑出了声音。笑,是我现在最痛苦的情绪,因为我没有资格嘲笑别人,只能不停的嘲笑我自己。 “宇文泽,你太高估你自己了。我对靳旬的爱,并不是因为你设计的几次阴谋。你唯一的贡献,就是让我们在那个时候相遇。也许靳旬并不知道,即使没有你们刻意的安排,他也已经闯进了我的心。从小到大,父亲和哥哥总是在我面前讨论朝政,而靳旬的名字早就印在我心里了。” 我说这话,并不是逞强。京城中的王孙公子,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心中有数。父亲和哥哥总是在书房,花园,家中到处讨论朝廷的事情,先帝后期昏庸,父亲心怀大志却无处施展抱负,所有的委屈都发散在我和哥哥的面前。所以,比那次相遇早太多时候,靳旬就已经是我最熟悉的皇子,那时候他虽然没有什么势力,可是他的正直,冷静,沉稳,谋略,已经如此立体的在我心中树立。如果不是因为他确实没有什么靠山,父亲怕我受罪,在那之前好几次先帝想要和父亲联姻的时候,靳旬的名字早就在他脑子里转了好久。 第173页 又一次我甚至听见父亲对哥哥嘆息,说如果靳旬的母妃不是被人陷害,能够为他撑起后宫的一个角落,他都会毫不犹豫的求先帝让我成为靳旬的妻子。 也许正是因为父亲早有这种希望,所以当太后的嫡长子去世之后,我提起要嫁给靳旬的时候,父亲最终还是同意了。虽然他知道,这条路难免崎岖,可是抛开一切,他庆幸,我和他看上了同一个人。 “不可能!”宇文泽吃惊的反应,完全在我的预料之中。别说他不相信,就是同样的话,告诉靳旬,他恐怕也不会相信。“范太师是出了名的老谋深算,他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宝贝女儿託付给一个毫无根基的皇子!更何况这个皇子还是和他敌对的彭太后所抚养的!庄儿,你用不着那这种话来骗我!” 宇文泽是自负的,他不能接受出乎他预料的真想。可是事实就是如此。不过我没有必要向他多做什么解释。事情已经这副模样,我和靳旬也早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我从地上站起来,毫无起伏情绪,看着宇文泽,我疲惫的绕过他,走向那张还铺着红色被褥的床铺。宇文泽站在原地背对着我,我什么也没有说,和衣躺在那里。 “宇文泽,不管你娶我究竟是什么目的,可是我希望你还是个君子,不要强人所难。”我闭上眼睛,心中笃定他还有一点点的人性。果然,这次他没有让我失望,半天,我听见脚步挪动的声音。 他没有朝我走来,而是走向了门口,我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冷冷的说:“我的女儿,别忘了还给我。” 他的脚步一滞,停在了门口。半天他嘆了一口气,说:“你放心。” 长久以来,我一直睡得不好。可是今晚,我好像彻底没有了心事。我的榆木脑袋,就是一个摆设,所有的事情都是后知后觉。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强迫自己继续劳神呢?反正想的和发生的,永远是南辕北辙,没有一点儿关系。 有了这种认识,我竟然很快的睡了过去,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起来。 我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穿上鞋子,打开柜子,取了一间素净的衣裳走进后面的屏风。北国,是游牧的国家,这里的服饰,与我之前穿的相差极大。不过,倒是没有之前的宫装繁琐,裤子,褂子,袍子,穿起来容易的多。 唯一别扭的,就是这满头的编发,我一条一条的拆开,绾了个髮髻。虽然有些不甚相配,可是我还是觉得髮髻让我自在。随意的别了个髮簪,我朝着大殿之外走去。 记得没错的话,昨天晚秋抱着齐耳是朝着这个方向离开的。果然,没走几步,便是一道小门,还没走到门口,便听见了孩子的哭声。 这哭声并不是撕心裂肺的,而是小孩子在闹起床气。这些天的相处,我已经把她的各种声音表达的各种情绪都摸得清清楚楚,此时,听着她有力的哭声,我嘴角浮出一抹笑意。 孩子,你可知道,我如今活着,只是为了你。 想着,我推开那虚掩着的门,走了进去。 孩子的哭声慢慢止住,我朝着那哭声传来的房间走了过去。奶娘正把她抱在怀中餵奶,她已经开始长牙了,奶娘脸上不是露出疼痛的表情。 “阏氏,您来了。”奶娘听见动静,回过头来,看到我站在那里,她微微行礼。 原本在喝奶的齐耳眨着眼睛看着我,她干净的眼睛里,只有好奇。昨天的恐惧,她已经忘了,孩子的记忆,我心中庆幸。 见她吃饱了,奶娘想要把她放回去,我伸出手来,把她抱了过来。她本来还有些牴触,毕竟我的脸记忆中的样子是不同的,可是当她闻到我身上的气味,马上又安静了下来。 母亲和女儿之间的这种奇特的感情是没有道理的。只需要一个拥抱,在懵懂的孩子,也能找到母亲。 “怎么不见晚秋?”我看着正在系扣子的奶娘问。本来一路上我已经做好了和晚秋对抗的准备,看不到她,却让我有些意外。 “大汗昨晚上下了命令,让她去为绿萝姑娘出嫁的事情张罗了。大汗真是格外的仁慈,为绿萝姑娘找了这么一个体面的人家。虽然说她的夫君只是个副将,可是却是年轻有为……”奶娘数着,眼中对宇文泽满是尊敬的神色,我冷冷一笑,心中暗笑她哪里知道其中奥妙。 不过,宇文泽突然把晚秋指使到那边忙活,不知道是不是敲山震虎,让晚秋认清楚自己的本分?如果是我所想,可见昨天晚秋对我的态度他已经知道了,如此看来,我的一举一动,依旧都在他的掌握里。 想到这里,我只觉得好没有意思,不管是现在还是曾经,我的地位多么的尊贵,我似乎都是主人手中的金丝雀,永远飞不出他们的注意范围。 突然一只小手摸到了我脸上的伤疤,那是这次变脸留下的印记。齐耳好奇的用细小的手指在上面抠抠弄弄,一阵痛,拉回了我的神思。 “捣蛋鬼。”我笑着抓住她的小手,她歪着头看了看我,咯咯的笑出了声音。孩子的笑容可以治百病,此时我心中甜甜的,跟着她一起笑了起来。奶娘在一旁看着我们,眼中似乎有一些情绪。我无意中扫了她一眼,我们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她好像欲言又止。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嫂嫂 绿萝出嫁那天,北国境内下了一场冻雨。天气冷的出奇,伺候我的侍女为我拿出一套初冬的棉袍子。宇文泽为绿萝,摆出了郡主出嫁的阵仗,一大早,四个嬷嬷陪着绿萝,来到我和宇文泽面前辞行。 我看着盛装的绿萝,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对她,一直以来我都没有好的印象,她对我也如是。此刻,我以北国阏氏的身份,坐在那里接受她的跪拜,浑身感觉都不自在,看着一旁一脸平静的宇文泽,只觉得格外讽刺。 我不知道宇文泽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一个陪了他十多年真心爱着他的女人他拱手让人,却把对他毫不在乎的我,留在身边。 “大汗……”跪拜结束,嬷嬷扶着绿萝站了起来,就在她准备转身的一刻,她终于忍不住心中的牵绊,开口了。 宇文泽神色淡淡的看着她,却不让她说出要说的话,只听他声音温柔却决绝的说:“本汗已经封你为摩罗郡主,以后和阿晓一样称唿哥哥就好。以后嫁到夫家,就要以夫家为重。” 绿萝眼中含着泪水,心痛的看着宇文泽,她嘴角挂着一抹苦笑,声音含煳的说:“那绿萝是不是也可以每月回皇庭省亲?” 宇文泽眼神没有任何起伏,语气平平的说:“大婚之后你将随耶邗将军镇守南境,归省之事,日后再议吧。” 宇文泽的话显然刺痛了绿萝的心,她恨恨的瞪了我一眼,悽然一笑,转身由嬷嬷们簇拥着走了出去。 “你就不怕她寻短见?”我终于忍不住替绿萝鸣不平,“被心爱之人赠予他人,别说她如此刚烈的女子,就是寻常姑娘恐怕也会想不开吧。” 宇文泽坐在我身边,凝视着绿萝离开的背影,用低的只有我们两个可以听到的声音,说:“她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她不会寻死。” 第174页 又是任务!我厌恶的甩开宇文泽覆在我胳膊上的手,一下子站了起来,在众人惊诧的眼神中,离开了着表面光鲜,实际乌烟瘴气的大殿。 走出大殿,正好看到绿萝乘坐的喜轿抬起,隔着雨水,红色幔帐之后她的身影,我看的模煳不清。冻雨打在我脸上,又凉又硬,我目送仪仗离开,转身朝着我的住处走去。 走过一个背静之处,我看到晚秋一脸怆然的看着刚才仪仗远去的方向。兔死狐悲,不过如此。 我没有说话,从她身旁走过。她好像没有看到我,继续凝视着已经空无一物的地方。 回到住处,我脚步不停的来到齐耳房间,她躺在那里睡觉,我守在她的身边。每当这个时候,我觉得天地之间只有我们母女二人,我的心,格外的踏实。 我虽然贵为北国名义上最尊贵的女人,北国大汗的阏氏,可是,作为一个异族人,在这里的人眼中,我确实一个低劣的存在。宇文泽看不到的地方,我受尽了侍女的冷眼,甚至出入,都没有一个侍女陪伴。 不过这倒给了我更多的自由,宇文泽见我乐得自在,也没有过多的干预。毕竟,北国的侍女不同皇宫中的宫女,她们更多的是贵族官家送来的女儿,在北国人的思想之中,能够进入皇庭的大家小姐才是最体面的。到了年纪,如果没有被大汗看中,出去成亲,也能又更高的资本。所以,对于皇庭中侍女对我的态度,宇文泽看在她们家族的情面上,也不能轻易责备。 “你说咱们北国是怎么了?大汗娶了个南蛮子做阏氏,郡主也要嫁给南蛮子做夫人。”窗外的迴廊下,有人在说话,我看了一眼熟睡的齐耳,慢慢的移到窗边。透过窗缝,我看到两个侍女正坐在那里聊天,一个红衣服的女子,面露鄙夷的对一旁蓝色衣服的女子说着。 “就是嘛!南蛮子的人就这么好?大汗在蛮子那里呆久了,咱们不说。郡主怎么也迷上了那种人!那范经臣可是那位的狗头军师,如今又投靠了大汗,咱们贵族对他都是不耻的。说用蛮子的话,叫做三姓家奴。这种人,让他活着都是耻辱,郡主竟然还上赶着要嫁他!”蓝衣女子说着,撇了撇嘴,露出比红衣女子更加不屑的神情。 我站在窗边,听着她们的话,她们口中的南蛮子,只得竟然是哥哥。而郡主,显然就是宇文晓,除了刚刚册封就嫁出去的绿萝,宇文晓是北国唯一的郡主。 想不到宇文晓如此刁钻的丫头竟然看上了哥哥,我心中不禁替哥哥捏了一把汗。虽然和她实际接触的并不是很多,可是几次交往下来,我觉得她比宇文泽还难对付。如果她真的得逞,我为自己将要有这么一个嫂嫂感到无奈。 外面两个人一边发表者对南人的鄙视,一边沿着游廊离开。齐耳看样子还要睡上好一会儿,我起身走了出来。迎面奶娘刚刚从前面回来,她看到我,迅速的低下了头。我总觉得她最近好像有什么要对我说,可是总是欲言又止。我几次开口想要问个究竟,她也总是打岔躲避。见我迎了过去,她匆匆行了个礼,快步钻进了齐耳的房间,我愣在那里,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弃了。 北国人有一个特点,就是倔强的厉害。在她没有想好之前,我就是问,也是白费功夫。想着,我走回自己的房间,几个北国侍女看了我一眼,一个个的走了出去。我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心中倒也清净。对墙上宇文泽没有取回的画卷,我视而不见。 脸上的伤疤已经慢慢退去,我坐在镜子前。拆开头上的编发,我把头髮散开。拿起一旁宇文泽送来的绣花撑子,我慢慢的绣了起来,天气冷了,我准备亲手给齐耳做几件冬装。 “范静庄!”还没绣两针你,我的房门被人踢开,宇文晓一身怒火的闯了进来。 我抬起头看着她,她眼神有些侷促,我把视线重新落在手上的绣活上面,随口说着,让她进来。 她磨磨蹭蹭的走到我身边坐下,我余光看到她搅动的手指,心中不解一想男儿模样的她,怎么突然如此小女人姿态。 “范静庄……”她见我并没有搭理她的意思,声音如蚊子似的开了口,“你能不能帮我换身装扮。”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错愕的抬起头来,她的脸竟然通红,眼神格外的不自然。 见我看她,她低下头,又把请求说了一遍。这次我听得清楚,可是错愕有增无减。 “换装扮?你要换什么装扮?”我把绣活放在一边,认真的看着她。 她抬起头,不自然的咧出一个笑容,指了指我,说:“我想试试你们南蛮……南人的装扮。” 南蛮子三个字她说出了两个,我倒也不在意,只是好奇的看着她拘谨的样子。突然想起来刚才听到的侍女的流言,我心中一下自己明白了过来。站起身,我挑起她的髮辫,没有说话,把她领到了我的妆镜前。 打开我的首饰盒,里面全是宇文泽让人送来的首饰,拿出一把白玉梳子,我默默地解开她的髮辫。 我们两个似乎都知道,一旦开口,气氛就会尴尬,所以一切都在静默中进行。梳好了髮髻,我转身打开柜子,里面是一套套崭新的宫装。不是北国的袍子,是我熟悉的衣裳。取出一件淡紫色宫装,我递给宇文晓。她用手挑着衣裙上的带子,一脸茫然。我这才想起来,她只穿过宫女的衣服,这种繁缛的着装,恐怕她自己穿不来。 拉着她走到屏风后面,我示意她脱掉身上的袍子。她有些害羞,却还是照着办了。我熟练的为她把衣服换好,端详了她一会儿,除了那双无法改变的眼睛,她泯然南人闺秀矣。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单刀赴会 我从来没有假过一个女人爱一个人爱得如此强烈。连我自己,也是自愧不如。 宇文晓穿着我的衣裳,别扭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微微有些发红。 “你就不想问问我,为什么让你给我打扮成这个样子嘛?”看着我有条不紊的收拾着妆檯上的东西,她问我。 我没有抬头,把眉笔收起来,放进盒子里,说:“我们有一句话,叫做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什么意思?”她对于我们的语言,说起来都吃力,这句话对于她,确实有些困难。我耐心的向她解释了一遍。她眼睛发亮,有些害羞的躲开我的注视。 其实我心里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那就是,落花有情流水无意。可是看着她这娇羞的样子,我实在又张不开嘴。毕竟,怀春的少女,受不了这种打击。 “你是他的妹妹,你是不是最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果然是北国民风彪悍,她的害羞只是一时,转眼又是豪迈,毫不避讳的向我提问。 我摇摇头,说:“哥哥从来没有和我讨论过自己喜欢的女人。我们那里的人,并没有这种习惯。喜欢一个人,不会宣之于口的。” “可是你当初喜欢那个狗皇帝的事情,不就是宣扬的满世界都知道吗?”宇文晓好像并不相信我的话,她毫不犹豫的说。 第175页 我一时不知如何应对,愣在了那里。我竟然忘了,当初范太师的大小姐倒追四皇子的新闻曾经是多么的轰动了整个京城,也许是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的记忆力越来越差了。当年,这可是一直闹到了先帝面前,父亲还因为我,成了满朝一时的笑话。 见我神情低落,宇文晓并没有觉得自己冒失,她追到我身边,非要让我承认。 我低着头,并没有说什么,门口却传来宇文泽的声音。 绿萝出嫁并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情,一个上午过后,皇庭已经没有了热闹过的踪迹。宇文泽站在我的门口,咳嗽了一声,宇文晓楞了一下,看清和宇文泽一起站在门口的人,她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 我看到站在宇文泽背后的哥哥眼神一滞,他还没有回过神来,宇文晓已经冲到了他面前,一改往日的样子,有些娇羞的说:“不是说晚些时候一起听戏的吗?你怎么提前来了呢?” 哥哥可以的向后一躲,闪开她缠上他手臂的手,脸上恢復了平静。我心中却暗嘆麻烦,因为从他刚才的眼神中,我看到了一丝惊艷。 哥哥这时看了我一眼,我还没有读懂他的眼神,他已经转移开了。只是他没有向宇文晓做任何解释。 “范将军是陪我一同来看望阏氏的。阿晓,你怎么穿成这幅鬼样子?”宇文泽打量了一眼宇文晓整套行头,看向我说,“这不是我前些天让人给你做的?怎么就送人了?” “我穿不着,留着也是浪费。郡主体态纤纤,穿着正合适。”我冷淡的回答,转身把刚刚打开的衣柜关进。 宇文泽听出我的不快,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嘴角敛起,露出不悦。不过他早有准备我这种态度,很快就恢復了常色。我也已经收拾好了残局,只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宇文泽朝我走了过来,手伸到半空又收了回去,声音中有些宠溺的说:“我知道,你在家里的时候就喜欢听戏。正好,有一只南边来的戏班子,我让他们来了皇庭,范将军前线回来,咱们还未替他接风。不如借这个机会,你也去热闹热闹吧。” 我疑惑的看着宇文泽,他的声音里带着小心。看了一眼哥哥,我同意了。 “这怎么行。认识我抓来的,哥哥要想讨好人家,自己去找。干嘛抢我的戏听?”宇文晓却不识时务的嚷了起来,看样子,我们搅和了她的一场好戏。 “是我请大汗叫上阏氏一起的。”哥哥表情起伏不大,声音也是如常的平静。可是,只是一瞬之间,我看到,他脸上露出了失望和鄙夷。 我的这个哥哥,一直是个如玉君子,他梦想中的女子,虽然从提过,我想也应该是个闺秀淑女。不管宇文晓如何伪装,她那副野蛮秉性都是本性难移。刚才哥哥虽然被她的外表惊艷了一瞬,可是她自己却把自己的本性暴露无遗。难怪哥哥会觉得失望了。 宇文晓有些不满的看了一眼哥哥,冷冷一笑,说:“一个大丈夫,我请你看戏,难不成害怕我吃了你?”说着,她甩了一下袖子,大步的想要走出去,可是淑女的衣裙都是窄小的裙边,一大步迈开,她差点儿被自己绊倒。 站在她一旁的哥哥下意识的伸手扶了她一下,待她刚刚站稳,他又撤开身子。 宇文晓不满的瞪了哥哥一眼,提起裙角,跑了出去。 “我们走吧。”宇文泽对宇文晓的失态视而不见,对我说。 我点了点头,却走到哥哥身边,我们兄妹一起走了出去。宇文泽跟在我们身后,走到门口的时候,晚秋站在那里。 她一脸温顺,全然没有了之前的傲气。 我们一路朝着为了这场戏搭建的戏台子,还未走进,熟悉的丝竹声音已经响起。那是乐师在调试乐器,看到我们走过来,那些人如同惊弓之鸟,纷纷跪在地上。 我一下子明白了,宇文晓说的抓来的并不是用错了词,这些无辜的优伶,确实是她跨过边境抓过来的。他们每个人都战战兢兢,无不露出惶恐的神色。 “你们南人的骨头就是软,总是跪来跪去,软趴趴的。”宇文晓白了一眼我,径直穿过那些人,走到已经不好瓜果点心的位置上。 宇文泽站在我身后,我们三个一起入了席。 一个中年男人捧着一本册子跑了过来,双手捧给宇文泽,说:“请,请大汗点戏。” 宇文泽翻开册子看了一下,说:“长生殿吧。”点完,他看了我一眼。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册子,上面都是些儿女情长,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戏码。不过,身在异乡,我还是比较珍惜这次机会,认真的看了看,说:“就点个襄王梦吧。” 襄王有意,神女无情。听到我点的戏的名字,宇文泽端着水的手一顿,看了我一眼,才把水送到嘴边,抿了一口。 哥哥的戏由我来点,这是我们之间的默契。自小到大,他点的戏都格外生僻,总是扫大家的兴。父亲还曾经说过,此生最恨,臣哥儿点戏。 “苏武牧羊怎么样?”说着,我看了一眼哥哥。 宇文晓不懂我的意思,宇文泽却皱起了眉头。哥哥意外的笑了笑,说:“又调皮。我平生最看不得苏武,不识时务。不如就点个将相和吧。” 我意外的看着哥哥,哥哥却不露声色的把册子交给班主。班主颤抖着手接了过去,然后把册子递给宇文晓。宇文晓想也没想的接了过去,只是一瞬间,她柳眉倒立。啪的一下子把册子砸在班主脸上,她破口骂道:“这是什么鬼画符!在我北国,就要用我北国的文字!” “阿晓!”宇文泽忍不住喝道,“你要是听不懂,去听萨满戏去。别在这里饶了大家的雅兴。” 宇文晓被宇文泽一喝,一时没了脾气,我不懂她究竟在气些什么。明明刚才还兴致勃勃的让我把她打扮成南人,为何此时又这般无理取闹。 宇文泽看了一眼戏班老闆,说道:“就这三场吧,你们先唱着。” 戏班老闆有些犹豫,他似乎知道我和哥哥的身份,抬起头求助似的看着我们。唱戏不唱单,这是戏班子的规矩,看来宇文泽是不懂得。 “那就在加一出单刀赴会!”突然,头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我寻声看去,之间一身藏蓝色袍子的男人,从天而降。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借戏明志 单刀赴会,这齣戏点的应情应景。我看着靳旬从天而降,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这里可是北国的皇庭,地位就是京城的皇宫。他就这么一个人闯了进来,还如此嚣张的站在宇文泽面前。在别人的地盘,他还如此理直气壮,我真的为他捏了一把汗不止。 看到他稳稳的站在我面前,我的眼泪一下子往上涌。不自觉的想要站起身来,胳膊却被宇文泽一把抓住。 我不禁回头看了他一眼,他表情严肃,抬着眼睛,看着靳旬。他的手却力道不减,压着我的腕子,嘴角浮出一抹邪笑,说:“庄儿,你坐下。如今你不是他的子民,是我北国的阏氏。” 第176页 靳旬听到他的话,毫无反应,他端详着我的脸,淡淡一笑,说:“宇文兄,你的阏氏也叫庄儿?朕看着有些眼熟啊。” 我不知道他是真的认不出我还是故意为之,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刚刚涌上来的眼泪,被按了下去。 宇文泽坐在那里,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没有回答他的话,说:“来者皆是客。有朋自远方来还是你教我的。正巧,我们要看南戏,你也一起看看吧。” 靳旬并没有因为他草草的态度而有任何情绪的变化,他坦然的走到我身边,坐在我和哥哥之间。宇文泽捏着我手腕的手暗暗用力,我吃痛的看着他,他才反应过来,勐地松手。 我暗暗活动着被他捏痛的腕子,眉头锁在一处。眼角瞥了一眼靳旬,他好似什么也不知道,竟然还在问戏班老闆,说:“刚才点的单刀赴会,记下了不曾?” 老闆忙忙点头,看向宇文泽,宇文泽微微颔首,让班主下去。 戏报上去,开场还有些时间,我坐在宇文泽和靳旬中间,如坐针毡。拿眼偷瞄哥哥,他只是低头喝茶,而他身边的宇文晓已经不是刚才犯女儿脾气的样子,眼神充满警惕的看着靳旬。 五个人,似乎除了哥哥,我们的心思都不在听戏上面。而戏班老闆还是真给靳旬面子,第一出,竟然是单刀赴会。 看着红脸的关公,手持青龙偃月刀站在台中,一脸正气,三缕长髯飘在胸前。演员眼神灼灼,俨然一个活关公。 舞台上的关公耍着大刀,认真的沿着这场戏。我看向靳旬,靳旬闭着眼睛,手指一下一下打着拍子。看着他泰然自若的样子,我甚至怀疑,他一个人坐在这里,暗中却又无数官兵把皇庭包围了。否则我实在想不出,他是如何能够做到如此泰然镇定的。 单刀赴会唱完,后台的演员已经准备好了。等捡场的孩子有条不紊的收拾干净台面,台上香菸裊裊,已经开始的是我点的襄王梦。 襄王梦的故事其实简单,据宋玉《神女赋》,楚襄王夜梦神女并追求神女却被洁身自持的神女拒绝。神女“欢情未接,将辞而去”,楚襄王被拒绝后,伤感失意之下泪流不止,苦苦等待直到天明。 当神女唱出“洁身且所愿,但负襄王垂青。若王想逼迫,妾当断残生”的句子的时候,靳旬突然笑出了声音。 宇文泽紧锁双眉,头却一动不动的盯着台上的戏中人,可是靳旬不依不饶,笑着说道:“好一出襄王有意,神女无情啊。” 刚才点这齣戏的时候,我并不知道靳旬会出现,这本是向宇文泽表明心迹的一齣戏,被他如此解释出来,我反倒有些担心会弄巧成拙。 宇文晓的眼睛一直盯着这边,她听到靳旬的笑声的时候,整个人绷得更紧了。可是听到靳旬这句话,她面露疑色。她虽然会大舌头似的说我们的语言,可是典故,她似乎完全听不懂。她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一旁看戏的宇文泽,想要从他的表情中判断什么。 可是宇文泽让她失望了,他表情平淡,直到襄王梦醒。 捡场过后,舞台重新布置起来,耳边丝竹阵阵,我一耳朵便知道,这是一处生僻的戏。不过想想,我就知道,十有八九是哥哥点的“将相和”。不知道这齣戏,并不是我孤陋寡闻。我想很少有人会在自己家中点出如此剧目,就是点了,也是被父亲划分到“最怕”的臣哥儿点的戏当中。 “将相和,天下安。范将军是在继续希望与用一齣戏,教化子民吧。”靳旬见没有人说话,他脱口而出。我看着他的脸,心中一下子明白了,他是来搅局的。 宇文泽专心看戏,认真的样子,我都以为他入定了。可是当宇文晓因为太过紧张碰掉了桌子上的茶杯的时候,宇文泽却勐地看向了靳旬。 靳旬不动声色,靠在椅子里看着台上的戏,不是发出啧啧的感慨。 “想不到朕在京城之中都不曾听过如此地道的南戏,想不到来到这里,竟然听到了。真是谢谢宇文兄的款待了。不过刚才我听见有谁点了一出苏武牧羊。那可是出了名的段子,为何没有唱呢?” 我有些担忧的看了他一眼,他看着我,嘴角挂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来的就是客,既然客人发话了,本汗这就让人准备。”说着,宇文泽招手叫来了班主,班主不敢怠慢,一路小跑,捧着册子,双手呈上。 我早就无心听戏,趁着宇文泽点戏的空档,看向靳旬,靳旬毫不掩饰的端详着我,嘴角露出一抹单纯的笑容。 “阏氏!”宇文晓看着我的眼神,就好像我给她哥哥戴了一顶切切实实的绿帽子一样狠毒,不过她只是喊了我一声,并没有在说什么,宇文泽已经点好了戏,台上又开始忙碌起来。 靳旬却好像一个玩儿腻了的孩子,站了起来,他看着宇文泽,说:“戏看完了,我是来看我的女儿的。” 听他这么说,我心一激灵,他说的女儿,一定就是齐耳。想是兰霜她们已经把我的身份告诉了他,可是为何他由始至终,对我都一眼不看呢?难道是因为我如今长着一张十六岁时候的模样,陪着我如今真实年龄的眼神,确实有些诡异。 “靳兄,您是煳涂了吧。”宇文泽不再称唿他皇上,而是客气又不是亲近的喊了一声“靳兄”。见靳旬依旧站了起来,宇文泽也动了动身子,说:“你的儿子我已经如约换给了你,这里怎么还会有你的孩子呢?” 靳旬对宇文泽笑了笑,之乐之天地,眼睛不再避讳的看着我。 我心漏跳了一下,此时靳旬又换上了我看不懂的神情。我脑子里有一堆问题想要发问,首当其冲的便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难道真的只是为了看看女儿,可是我实在不明白,他为何要如此的冒险妄行动。靳旬从来不是个意气用事的人,除非有人已经为他安排了保护。 可是,由始至终,没有看到奇怪的人影,四周都是宇文泽的人,一切太平。 戏台上又开始新的戏,可是我一左一右的两个男人,已经彻底的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戏台之外。 “宇文泽,没有十足的把我,真敢独自前来?”守着他看了我一眼,冷笑一声,似乎瞭然了一样,说,“你放心,我只要我的女儿,这个女人,我绝对不带走。”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单相思 靳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我忍不住站起来看着他,想要开口,宇文泽却站在我的身后,手打在我的肩膀上面。虽然他表情没一片平和,可是总给我一种威胁的感觉。 “靳兄,我想有些事情,我们需要好好的谈一谈。” 听宇文泽这么说,靳旬带你点头。表情好像再说“有何不可”。 “庄儿,你陪着范将军好好看戏,我们去去就回来。”说着,宇文泽眼神脉脉含情的看着我。 我有些迟钝的看着他,感觉背后一阵发凉,不禁回头,靳旬一如平常,可是他的眼神有些微微变化。 他是在吃醋吗?我不禁想着。 第177页 不给我时间想明白,宇文泽和靳旬已经离开。 “郡主,这戏您还看吗?”哥哥的声音有些戏嚯,宇文晓却一脸严肃起来。她那把镶着宝石的匕首已经被她紧紧地抓在手里,样子像是随时准备拔刀见血似的。 我看了一眼哥哥,哥哥却以来悠哉的看着戏台上。 “如果不放心,你大可以跟过去看看。反正在这里,你也听不懂。”哥哥的话诚心的刻薄,宇文晓的脸色有些难看。她瞪了一眼哥哥,哥哥却毫无表情。 最终,宇文晓还是坐了下来。我松了一口气,真怕哥哥傲慢的态度激怒了她。看来我低估了宇文晓的忍耐力,为了这个根本没把自己放在心上的心上人,我真有点儿同情她。 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我的心思从她们两人身上转开,不断的想着宇文泽刚才离开时候和靳旬的样子,我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一阵心潮涌动,我感觉自己胸口像是被人狠狠地砸了一锤。 顾不得周围人的诧异,我站起来,朝着住处就跑。我心中祈祷,我的所想的一切不要成为现实。 宇文泽为了自己的目的可以不顾一切,他身边的一切,都能成为他利益交换的资本。靳旬今天虽然是单枪匹马的闯了进来,可是看宇文泽刚才隐忍的态度,似乎对他还是有些顾忌。如果他真的如靳旬所求,把齐耳交还给了他,往下,我想都不敢想。 终于,到了。我径直跑到齐耳的院子门口。里面没有一点儿声音,我的心提了上来,头像被人打了一计闷棍一样。颤巍巍的双手推开那道房门,里面空无一人。我捏呆呆的愣在那里。 “庄儿……”哥哥跟在我身后,扶住摇摇欲坠的我,喊着我的名字。 我泪眼婆娑的回过头,手颤抖着指着空荡荡的房间里,齐耳的小床,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要去找宇文泽!”我推开扶着我的哥哥,眼神恳切的看着他。我不知道宇文泽此时把我的孩子弄到了哪里,还是靳旬已经带着孩子离开了皇庭。我现在只能求哥哥,求哥哥帮我去找宇文泽。 哥哥二话不说,扶着我就往外走。可是还没走几步,门口,宇文泽抱着齐耳站在那里。 我看到齐耳,一下子推开哥哥,脚步蹒跚的朝着孩子跑了过去。 齐耳被我的样子吓了一跳,被我抢到怀里的时候,有些抗拒。小脚踢得我胸口生疼,我忍着痛,依旧把她紧紧地抱着。只有这样,我才能安心。 “这是怎么了?”宇文泽站在那里,看着我又看向哥哥。 哥哥没有说话,只是问:“靳旬走了?” “他不带走齐耳是不会走的。真是那他没有办法。”宇文泽说着,想要过来把我送回屋里,我本能的躲闪,抱着齐耳,自己朝着无力走去。 宇文泽和哥哥跟在我身后,我现在满眼满心只有齐耳,对他们理也不理。 “靳旬此次孤身闯皇庭,就是为了孩子?不像是他的作风啊!”哥哥坐在那里,对宇文泽说出自己的看法,宇文泽没有说话,却低头,算是表示了同意。 我看着怀中的齐耳,冷冷的说:“宇文泽,如果你真的不介意我再恨你几分,你大可以打我女儿的主意。” 宇文泽有些委屈的看了我一眼,别过头去。对哥哥说:“我已经安排人去边境巡视了,看样子他确实是一个人。我现在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之前我下帖请他他不来,如今又不请自来。简直莫名其妙。” “靳旬不会去做莫名其妙的事情。我们觉得莫名其妙,只是因为我们并没有摸清楚他的想法。现在他在哪里?”哥哥表情严肃,问宇文泽。 宇文泽说出一个地名,我根本不知道那是哪里。 不想听他们这些算计的话,我抱着齐耳回到卧房之中。把她放在床上,我拿出一个拨浪鼓逗着她。心里的恐惧有增无减,只怕随时,靳旬会出现,把孩子从我身边抢去。 宇文泽,我自是无心待他。可是靳旬,他说了,他只要孩子,不要我。如果没有了孩子,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想着,一只小手放在我的脸上,我低头看着齐耳,她懵懵懂懂的样子,竟然在替我擦泪。 宇文泽和靳旬之间曾经有过的交易,我已经基本上弄清了。可是如今他们之间的微妙反应,我觉得背后似乎还有什么秘密。 正想着,宇文泽走了进来,只看到他的影子,我就把齐耳护在身后,警惕戒备。 我的反应似乎伤到了宇文泽,他眼神一暗,说:“你用过晚膳,早点休息。晚上不要出门,皇庭,不太平。” 说完,他转身离开。我来不及问他不太平指的是什么,他已经和哥哥消失在院子里。 一连几天,我几乎足不出户,齐耳却快要忍不住憋在屋里了。终于经不住她的哭闹,我想着抱着她到门口转一转,可是还没走出大门,已经有人拦在了那里。 我仔细一看,竟是几个粗壮的侍卫,我这才想明白,这几天的不正常。 我还奇怪,为什么我身边的宫人也都没有人出去,原来宇文泽已经把这里看守,或者说保护起来了。 正准备转身离开,我看到远远过来一个身影,仔细一看,竟然是宇文晓。她已经换下了那天我为她装扮的一身南装,看着她大步流星的样子,我心中感慨,还是这无拘无束的装扮适合她。 “郡主,大汗有令,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能进出。”守门的侍卫说着,同样挡了宇文晓的架。宇文晓倒也不恼,只是从怀里掏出一块金子做的牌子。 “这时大汗的令牌,我可以进去了吧?”她说着,拿着令牌在侍卫眼前晃了一晃,不待侍卫看清,她已经把令牌收了起来。 那侍卫还想再说什么,一旁的另一个暗中拉他一下,使了个眼色。 宇文晓无人阻挡,站在我面前,看着我说:“几日不见,有些事情,我想问问你。” 说着,她不管我愿不愿意,拉着我就往里面走。一路上从来对我视而不见的僕人们,纷纷向她行礼,我更加明白,我在这些人眼中的地位。 “她怎么哭了?”宇文晓看着我哄着怀里的齐耳,奇怪的问。 我无奈的说:“这孩子想要出门。看这副架势,短时间内是没戏了。”我把一个铃铛在齐耳眼前晃了晃,这孩子终于被声音吸引了。把她和铃铛一起放在床上,我坐在孩子身边,生怕她玩儿的兴起,从床上掉了下去。 “郡主此次前来,是有什么事情要问我的?”我一边看着床上的齐耳,一边问坐在一旁的宇文晓。 宇文晓搓了搓手,坐在我面前,说:“你哥哥为什么这么恨我?你可知道?” 我意外的看着她,心中暗笑,还不是你自己作的,明明心里有他,还要装出一副气势压人的架势。哥哥虽然如今身居将军之位,可是假小子,绝对不是他所倾心的选择。再说了,我们两国之间可是面和神离,哥哥被迫叛国,若是再娶了你,他如何说得清楚。 第178页 从琥珀当初带给我的消息,哥哥留在这里,只不过是有未完成的使命。我曾经以为,他的使命就是和靳旬里应外合,一举端掉北国这个出尔反尔的邻国盟友。如今战事彻底逆转,一切都是靳旬和宇文泽的交易。 本来那天看戏我想找个机会向哥哥问个明白,可是总是没有找到独处的时机。好不容易找到了,我心中又全是齐耳的安危,生生的错过了一次绝佳的交换信息的机会。 越想越多,我发现自己现在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宇文晓见我一副沉思的模样,在我面前摇了摇手,说:“你想到了什么,倒是说来听听。” “郡主对哥哥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为什么会觉得我哥哥恨你呢?” 宇文晓听我这么问,脸上没有了之前的霸道之色,反而露出一抹伤感,低头半天不语。我也不着急听她的回答,反正我也对她的问题没有什么想要回答的欲望。转身不去看她,我看着齐耳在床上滚来滚去。半天我听到耳边传来一阵抽泣。 勐回头,我看到宇文晓鼻子都已经哭红了,她却固执的忍者,不让自己发出嚎啕的声音。 “你别哭啊!”我有些慌神。一个娇弱女子如此我不会如此心慌,可是宇文晓,一个可以说强硬到如同男子一般,甚至处理事情滚刀肉混不吝性格的女子,此时哭成这样,我还是有些着急。 只听她呜呜咽咽的说出事情的真相,听到这个,我顿时感觉自己被雷噼了。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和亲 “你是说,哥哥提议让你嫁给靳旬,和亲?”我惊讶的看着宇文晓。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从表面上来看,明明是宇文泽站在上风,我这个靳旬曾经的女人暂且不提,齐耳,他的亲生女儿可是再宇文泽手里。 而且上次大战,靳旬几乎举全国之力配合着宇文泽的谋反大略,宇文泽成功之后,他们两边按理说应该是偃旗息鼓,共享盛世。为何宇文泽此时要做如此委曲求全的决定,让自己的亲妹妹去和亲,莫非他又要在靳旬身边安插一条眼线不曾?莫非他的野心和死去的大汗一样大,只是他比那个莽夫要有耐心? 无数的问题涌上我的脑海,我实在不懂,哥哥为什么还要附议。难道只是因为他想要摆脱宇文晓的纠缠?我实在是想不通。 “我哥哥向来是一个以大局为重的人,这么提议,一定只是为了北国大政的考虑,并没有残渣个人好恶。”我觉得自己特别可笑,完全不知情,却要用如此堂而皇之的理由去安慰一个即将被当做礼物送出去的女子。 宇文晓痛苦的摇了摇头,说:“不是的。他一定是诚心针对我的。哥哥只是说要和亲,他便急沖沖的把我退了出去。我知道他看不上我,可是我好歹也是一国郡主,哪里就让他如此委屈!”越说宇文晓哭得越伤心。她的哭声引起了齐耳的注意,孩子呆呆的看着她。我低头无意一撇,发现这丫头淡淡的眉毛有些扭曲。 我一下子把她抱了起来,哄着走着,把她塞给守在门口的奶娘。 这孩子最近添了一个毛病,就是看不得被人流眼泪。只要有人哭,她就跟着哭,还总是哄也哄不好。奶娘说是因为我在她面前总是抹眼泪。所以这些日子,我尽量在她面前,永远都是明媚的笑容。 奶娘在她就要发作的时候把她抱了出去。我松了一口气,回到屋里。 宇文晓哭的更加伤心。我有些尴尬,不知道她凭藉什么原则,选择到我这里发泄心中的不平。按理说我们之间是不和的,在同鸳殿地窖发生的暂且不提,但就是我嫁进皇庭以来,她得意我一直是冷嘲热讽躲过和颜悦色。她对我似乎总是带着一股不满,那是一种北国人天生对的傲慢。 “你嫁了这么多次,一定了解男人。你告诉我,我究竟那里得罪了范经臣。他一定要把握我这么推出去!” 她此言一出,我喝了一口水差点儿喷出来,原本对她的同情一下子烟消云散。 我是嫁了三次,可是除了这一次被逼迫,我嫁的都是同一个男人,让她这么一说,我心里一股怨气升起。 “谢谢你的肯定。”我冷着脸说,“不过男人和男人不一样,对你哥哥,我一点儿了解的兴趣也没有。” 说完,我赌气坐在一边,宇文晓只顾着自己伤心,根本没有察觉到我的语气不对。她似乎还在等着我替她解惑。听我半天没有动静,委屈的把头抬了起来。 就在一瞬间,她瞪起了眼睛,刚才的委屈全都不见,一股戾气升起。 我看着她朝我沖了过来,我以为我的态度惹恼了她,转身想要躲开她的攻击。却看见她从我身边冲过去,我这才发现,身后站着一脸铁青的宇文泽。 “你闹够了没有!”宇文泽抓住宇文晓袭击他的手,我看着宇文晓皱起的眉头,再看她被他握的发白的胳膊,倒吸一口凉气。 宇文泽的声音充满怒火,他一把把宇文晓甩开,宇文晓撞在一旁的案子上。她浑身发抖的站了起来,指着宇文泽说:“你们已经决定了,是不是!” 宇文泽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不置可否,转身对门外的人说:“送郡主回去。三日之后,启程。” 宇文晓像是受了天大的打击,她扶着案子的手慢慢的用力的弯曲,我看着我那坚硬的紫檀案子上面,被她挖出道道痕迹。 宇文泽唤进来的人是晚秋,她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像个工具。面对宇文晓,她灭有半点儿敬畏,一把抓起她的胳膊,强行把她拉了出去。 我现在越来越同情晚秋。在她眼中,只要是宇文泽吩咐的事情,她都会麻木的执行。她把对宇文泽的爱化成了顺从,特别是绿萝被嫁出去之后。她的顺从,没有任何原则,只要是宇文泽的吩咐,她都在所不辞。 “你真的要把宇文晓嫁给靳旬?”我看他没有离开的意思,不禁起身离他远一些,开口问。 宇文泽站住脚步,看着我像躲瘟神似的躲着他的我,眼底的怒意一点儿也没有消退的意思。 我被他看得有些不安,刚才问出的话,只想一口吞下去。长久以来,我从来没有把他当做一个君主来看待,所以我对他的决定,总是勇于质疑。忘了他和靳旬一样,都是一国之君,而我不管是否自愿,作为他的女人,对于他的决定,都没有权利质疑。 果然,宇文泽冷冷的看了我一会儿,继续朝我移动脚步。我不禁后退,却退无可退,他突然用力,把我推到了床上。我的后背接触到床板的一瞬间,他压了上来,我满眼惊恐,却逃无可逃。 他压着我,手撑在我头两侧,距离进到我能听到我们两个人的心跳混在一起。清晰可辨,我的心跳的慌乱无章。不是因为亲密而激动,全是因为恐惧。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会放弃之前对我承诺,一时脑热,对我做出些什么事情。 “给靳旬送什么样的女人,你就这么介意?”他低下头,贴在我的耳边问。我听不出他的声音究竟是什么情绪。不敢妄动,我只是尽量的把头偏离,不让他的脸贴在我的脸上。 第179页 他察觉到了我的异动,邪魅的一笑,伸手掐住我的下巴,强迫着我的脸和他的脸贴在一起。 我瞪着眼睛,不敢在动,身体僵硬,如同一条死鱼。宇文泽的脸冰凉,我感觉他的寒意已经灌满我全身。像是冻僵在冰面上一样,我唿吸都有些发抖,可是他的疑问,再次在我耳边响起。 我真的那么在意他送女人给靳旬这件事情吗?我自己不断的问着我自己。还是说我只是在替宇文晓惋惜? 想不清楚,宇文泽已经把我压在身下,他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的看着哦发呆的我。突然,他低下头,吻住了我的嘴唇,我心中一紧,一口咬住了他的嘴唇。没有任何想法,我只是本能的做出了反应,一股血从他唇边流出,可是他根本没有抬头的意思。 我感觉嘴里血腥味道,血流顺着我的嘴角流了下来,我睁着恐惧的眼睛看着他,他的眸子眼睛变成了深深地墨绿色。冷冷的看着我的眼睛。 我怯懦的松开牙齿,可是他依旧没有离开我的唇。 我们的唿吸交织在一起,我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呵。”一声冷笑,我感到身上一轻,睁开眼睛,宇文泽已经坐在了我的身边,我慌乱的坐了起来,却被他拉住手腕,他抬起手,擦掉我嘴角的血,说,“你真的对我一点儿兴趣也没有吗?” 他的眸子已经恢復了碧绿,清澈的如同一汪湖水,透着孤寂。 我忍住心中的恐惧,坐在他身边,看着他的眼睛,却没有任何表示。我怕我一点头,再次惹怒了他,只能乖乖的坐那里。 他等不到我的回应,失落的松开抓着我的手,起身站了起来,长出一口气,说:“靳旬驻屯在边境的士兵并没有撤去,只要他一声令下,北国战火就会重新燃起。经过之前的一番折腾,北国已经没有了与他抵抗的能力。我虽然得到了大汗之位,却只是一副空架子。若想振兴起来,我需要时间。所以,为了让他放我一马,我会让阿晓带着齐耳嫁过去。” 他的话对我如同晴天霹雳,我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疯了似的站起来往外就跑。宇文泽没有说话,他脚步如常的跟在我身后。 跑了两步,我停在了院子里,奶娘愣愣的站在那里,手上还拿着齐耳的一双小鞋子。 那是我前两天给她做的。 “阏氏……”奶娘看到我时,愧疚的低下了头,我一把抓住她,却说不出话来。 “我不过是回屋给公主拿鞋子的功夫,晚秋就把孩子抱走了!阏氏,我……” 我看着奶娘忏悔的样子,冷冷一笑,扬手一记耳光,把她扇倒在地。奶娘捂着脸,瘫在地上呜呜的哭着,我回头看着刚刚走到我身后的宇文泽,只觉得天旋地转。 “我的计划已经告诉了你,这回我没有隐瞒。”宇文泽走到我面前,看着我,平静的说。我只感觉心口发甜,想要开口,一口血却喷了出来。不偏不倚,喷了宇文泽满脸,来不及看他错愕的表情,我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耳边传来齐耳的哭声,我循着声音,却看不见她在哪里。 想起之前每次奶娘看到我和齐耳其乐融融母女情深时候欲言又止的神情,我今天终于明白,是何缘故。 她不是晚秋一样的狼营出来的死士,她是有人性的。所以,她明知道最后我们母女将会分离,她在我面前,装不出无所谓的样子。几次,她应该是要提醒我的,可是却又畏惧宇文泽。我不能怪她,毕竟我自己也是如此。 那一耳光本来应该打在宇文泽的脸上,可是我只能对着奶娘发脾气。那口血,是我懦弱的报復,可是睁开眼睛,我又要如何面对三天后齐耳就要彻底离开我的事实! 越想,我的心越痛,明明已经恢復了知觉,可是我却根本没有睁开眼睛的意思。 我默默地质问老天,他究竟要我怎么做! “庄儿,醒醒!”耳边传来哥哥的声音,我感觉一双温暖的手,拉住了我的手。可是我还是不想睁开眼睛,我不想再次看到这个丑陋的世界。这个世界对我充满恶意,我想要逃避,虽然懦弱,可是我无能为力。 “庄儿,我知道你听得见。”哥哥的手抚上我的眼角,我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流了眼泪,“和亲的队伍明天就要出发了,这一路上,我会好好的照顾齐耳的。你在皇庭好好的照顾自己,哥哥不在,你要好好的照顾自己。” 我听着哥哥的声音,心如刀绞,终于,不争气的睁开了眼睛。看到哥哥关切的眼神,我不争气的哭出声音,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 “庄儿,我知道你受尽了委屈。可是哥哥只能求你,再忍辱入中下去。这次我把宇文晓和齐耳送过去就会回来,这期间,你不要出任何事情。” 我绝望的抬起头看着哥哥,苦涩的味道在我嘴里散开。我只想把哥哥的样子好好的印在心里。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新的一局棋 哥哥看出了我眼中的绝望,他皱紧眉头,定定的看着我的眼睛。 “傻丫头,不管多难,你都要撑下去。等我回来,好不好。”他好像怕我会立刻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郑重其事的嘱託,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 我虚弱的摇了摇头,说:“哥哥,不要再回来了。当初父亲的事情,靳旬并不知情。这时宇文泽亲口想我承认的。一切都是彭家捣的鬼。靳旬对你多次手下留情,只要你肯留在他身边,他一定会给你你应得的地位。父亲宁死不做叛国贼子,哥哥,不管你为了什么,都不要辜负了父亲的期许啊!” 哥哥为我擦掉眼角的泪,淡淡一笑,说:“一切不是你想的那样,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有些事情我必须回来,否则父亲一辈子的冤枉,永远也洗不清。” 听出他话里有话,我不禁有了些精神,拉着他的胳膊,我把这些日子心中猜想的答案问了出来。 “父亲获罪真的和北国有关?你在这里,是为了找到更多的证据?” 哥哥看着我点了点头,四下无人,他无奈的想我说出真相。 原来,当日父亲获罪入狱确实是因为有人举报,说是父亲勾结北国。可是空口无凭,彭威虎便瞒着靳旬出兵抄了太师府,从父亲的书房中,抄出了往来信件数十封。 “可是父亲收到北国老大汗的书信,只有当初宇文泽送过的一封,父亲只是口头恢復了他,并未写过书信。”哥哥说着看向我,“所以,一定是有人伪造了书信,放在了父亲的书房里。” “太师府中往来宾朋众多,父亲的书房更常事父亲待客之处。有人若想做些手脚轻而易举。凭藉这个你能查出什么呢?”我有些灰心。说来说去,哥哥知道的,和我当初和兰霜她们猜测的并没有多少更进一步的信息。 “若是书房,自然无法判断什么,可是他们取出信件的地方,确实父亲书房的暗室。那日我就在一旁,彭威虎手下的兵丁想也没想,径直穿过书架,搬动了那只玉壶。显然,他们知道暗室的位置,一切都是有备而来的。” 第180页 哥哥的这一消息让我大为震惊,父亲书房中的密室,一直以来,连母亲都不知道。我和哥哥也是被父亲再三的告诫,不可对外人言道。那里本来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只是父亲厌倦了官场俗事的时候,给自己留下的最后一块世外之地。 “这个密室除了父亲就是你我知道。莫非是修建时候的匠人说了出去?”我疑惑的说出我的想法。 哥哥摇了摇头,说:“起初我也以为是这样,可是当我找到那个匠人所在的村子的时候,彻底否定了这个猜想。因为见到他们我才知道,父亲当初用的是无舌匠人。” 哥哥点到为止,我心中明白。早听说过有一批专门承接密室暗道的匠人,他们祖祖辈辈研究暗道机关,手艺也是精湛的很。为了保住僱主的秘密,他们从小除了做活什么也不学,读书识字都是不可能的。而且,为了永诀后患,只要决定入门之日起,便断掉自己的舌头,从此一生,说不出任何秘密。 如果不是匠人,难道是我和哥哥之外还有别人知道这个秘密?而这个知道秘密的人,把消息透露给了彭家人,让彭家不下了这个陷阱? “既然如此,跟彭家勾结的人难道在北国吗?哥哥为何要在这里浪费心力呢?” 我不解的看着哥哥,哥哥谨慎的看着我,说:“奸细是谁我已经想的差不多清楚了。只是还没有证据。宇文泽一定知道这一切真正的面目,他手里也一定又证据。” 听哥哥说的如此坚定,我心中那个奸细的轮廓也越来越清晰。之前我曾经怀疑过她,只是念在亲情的份上,我不敢确定。 可是,后来看着她的一切所作所为,我对她越来越绝望。加上今天哥哥说的密室的事情,这个人就是奸细,已经八九不离十。想来想去一定是她,那个和哥哥一起从鬼门关逃出来的范静欢! 可是以她现在的身份,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我们怎么说得清楚。就算靳旬因为内疚听信了我们的话,可是不能名正言顺的为父亲正名,我们绕了这么一大圈又有什么意义呢? 想着,我终于明白了哥哥的良苦用心,擦干眼泪,对他说:“明天哥哥启程,我就不去相送了。你放心,在你归来之时,我一定把宇文泽隐瞒的真相查明。” “庄儿,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希望你再出事。好好的等我回来,不要在做任何冒险的事情。宇文泽不是靳旬,他比靳旬心狠手辣百倍千倍。不要在他面前任性,一切能忍就忍。只要你平安无事,我想念你保证,齐耳总有一天会回到你的身边。” 哥哥离开之前说了好多安慰我的话,我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说得越多,我对他越不放心。可是,和亲是他一力促成的,护亲将军一职,他当仁不让。 哥哥离开之后不就,宇文泽带着疲惫走了进来,我偏头看了他一眼,心中不断的强迫自己,给他露出一抹虚弱的笑容。 宇文泽脱下斗篷,看到我的表情,整个人愣在那里,不过转而,他的脸上疲倦一扫而空。 “你醒了。”他兴沖沖的走了过来,可是走到床边,又停住了脚步。晚秋这时候断了一个炭盆走了进来,他指了指远一些的地方,让她放在那里。 “你饿不饿?”他边烤着手一边问我。 我撑了撑身子,说道:“不过两日,外面有这么冷?炭火都搬来了。” “你不知道,北国的天气就是这样,不想你家乡那样四季分明。昨天还是初秋温度,今天就飘了大雪,刚才我去看了送亲队伍,真怕路上齐耳受苦。” 他这话说的随意,我心中却是一惊,齐耳的样子在我眼前浮现出来。那懵懵懂懂的眼神,让我心痛不已。我第一次有了后悔生下她的念头。早知道一切都是靳旬和宇文泽的局,我当初就不应该自作聪明的以为,用孩子可以巩固我的位置。接过偷鸡不成,无辜的孩子反倒成了新一轮交易的棋子。早知道老天待我如此薄情,我何必作茧自缚。 不过此时不是我哦怨天尤人的时候,我收起低落的思绪,怅然一笑,说:“那孩子命硬,不会有事的。” 宇文泽奇怪的看着我,问:“你一觉醒来,怎么想开了?” “刚才哥哥来过,他劝了我好多。”我抬起头,楚楚可怜的看着宇文泽,距离虽然远,但是我从他的反应可以看出来,我的眼神打动了他,于是我趁热打铁,继续说,“我不应该因为靳旬对我做的一切,把自己封死。” 宇文泽从炭火旁站了起来,他身上带着一股暖意走到我床边,低头看着我,我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看着他。他有些动容,坐在一旁,把我拥在怀里,语气温柔而决绝的说:“你放心,齐耳不会离开太久。” 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可是从他的语气中,我知道,他又摆下了一个棋局。这次的棋子自然是宇文晓,可是宇文晓论心狠手辣矫揉造作还行,若做棋子,只怕她并不称职。宇文泽不可能不了解他这个妹妹的脾气,我心中不禁疑惑,他究竟要作何安排呢? 离开京城已经好几个月了,那里又究竟发生了什么? 宇文泽见我不说话,以为我是累了,他让我躺好,为我盖好被子,说:“明天送亲的队伍就要出发了,你早些休息,明早再看看齐耳吧。” 这句话他说的突然,显然是临时想到的。在此之前,他并没有让我们母女再见的意思,否则也不会提前几天把她从我身边抱走了。 究竟是什么让他突然的改变了主意呢?听着他离开的脚步,我不禁猜疑,却毫无头绪。翻身下床,我毫无睡意。想去齐耳的房间看看明天给她再带些什么东西。可是推开房门,晚秋竟然站在那里。 “阏氏要去哪儿?”她看着我,警惕的问。 我好不客气的瞪了她一眼,说:“我去收拾一下公主的东西。明天她就要走了,我这个做娘的,难道还不能给她准备些行李吗?” 敢如此和她说话,全凭着宇文泽对我的忍让。果然,晚秋并没有生气,只是淡淡的说:“不必了,这些天,公主房间的东西都已经搬空了。都给她装到了行礼中了。您若是不信,可以去看看那间空屋子。” 她的语气平静,眼神却带着一抹挑衅,我看着她,只觉得心里一阵厌恶。转身回了房间,砰地一声把门摔上。不知道这时她还是宇文泽的意思。竟然一点儿念想也不给我留下,如此歹毒,是想将齐耳在我生命中的痕迹摩擦干净吗? 想着,我回身把门闩闩上,转过头来,却吓得差点儿叫出声音。 一只大手捂住了我的嘴,我瞪大了眼睛,眼泪一下子蒙住了我的眼睛。 那人不耐烦的皱着眉头,压低声音在我耳边说:“看到我很意外是不是?” 我勐的点头,眼泪从眼眶里甩到他的手上。 他像是被烫到了一样,松开了手,手指摸上被眼泪烙过的地方,眉心拧在一起。 “你不是已经回去了吗?”我的心砰砰直跳,抬起头看着他的脸,感觉自己就像做梦一样,“齐耳明天就要送到你身边了,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第181页 “接你回家。”四个字从他嘴里一字一顿的说了出来,我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一时竟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他似乎隐忍了很久,终于爆发,一下子冲到我面前,把我抱在怀里。我被他突然的举动下了一跳,脚下不稳,向后栽去。靳旬紧张的拉住了我,可是我还是撞到了身后的架子,发出一阵响动。 靳旬责备的瞪了我一眼,不待我反应过来,我刚刚栓好的门被人撞开。晚秋站在门口,一脸警惕。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心迹 晚秋闯进我的房间的时候,我还坐在地上。看着她,我狼狈的爬起来,可是她根本就不理我,冲进我的房间,四下里仔细的找着。 不知道她是不是听见了靳旬的声音,她们这些从小练武的人,耳力都要比一般人好得多。刚才尽管靳旬已经压低了声音,我还是有些心虚。直到她终于转过身来看着我,不在一副警惕的神色,我的心才落了下来。 “阏氏,您这是怎么了?”她看着我扶着身边歪了的架子,问。 我尴尬的笑了笑,说:“可能是没有吃晚饭吧,有些头晕,一下子没有站稳,摔了一跤。” 不知道她是不是相信了,反正我是不敢再去看她的眼睛。她在我身边停了片刻,说:“那奴婢给您准备些吃食。” 我忙摇了摇头,说:“算了,大晚上的,吃了也不舒服。我还是睡觉了,明天早上再说吧。” 晚秋没有说什么,她走过来扶起我身边的架子,默默的走了出去。反身把门给我关好。我想要过去拴上门,才发现,那门闩已经被她刚才撞坏了。 小心翼翼的转过身来,靳旬竟然还在我身后站着。我惊讶的看着周围,并没有找到他可以藏身的地方。 “你刚才躲在哪里了?”我好奇的问他。 他邪魅的一笑,指了指我的床帐。刚才晚秋明明检查过的,可是他的样子也不像是在说谎。不管他刚才用了什么障眼法,我拉着他走到床帐后面的窗户,推开说:“那你赶紧走吧。” “庄儿,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他的眼神有一些失落。 我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我现在满是担心,晚秋会杀个回马枪。 见我不回答,靳旬脚底像是生了根一样,任我如何推搡,他就是纹丝不动,目光灼灼的看着我。 “我求求你了,你离开好不好。如果被人发现了,我就是浑身是嘴也解释不清了。”看他这幅样子,我心中着急。可是我却根本不知道我在怕些什么。 “有什么好解释的?你是我的皇后,我要带你回家。宇文泽要是想要拦着,我倒要看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说着,他的手箍住我的腰,似乎准备带我一起离开这个房间。 我心中却是想要跟他走,可是想起哥哥之前的嘱託,我还是犹豫了。伸手抓住窗棂,我恳求的看着他,说:“靳旬,我现在是宇文泽的老婆。范静庄已经死了。早在皇宫的时候,她就已经死了。” “你是在怪我是不是!”他慢慢的收起力道,看着我,眼中满是愧疚的说,“当初我没有保护好你,是我疏忽了,这件事情已经折磨了我这么久,难道还不够吗?为此我险些再次失去你,这种惩罚,难道还不够吗?”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不自觉的提高,我忙捂住他的嘴,一脸小心的说:“以前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能为了我独闯皇庭我感激不尽,但是靳旬,我真的不能跟你离开,如果我走了,我们范家的冤枉就再也洗不掉了!” 真实的原因,我脱口而出,靳旬看着我的眼神,突然发亮。 “当初你父亲的冤枉我都明白。只要你跟我回去,我保证,为他翻案。可以吗?” 靳旬亲自为父亲翻案,曾经是我努力的很久,牺牲了太多想要换来的接过,可是如今,一切已经太晚了。我甚至清醒当初没有自报身份,让他因为内疚为我翻案,否则,我怎么会知道,范静欢的真实面目呢? 如今,我只能留在皇庭,从宇文泽的嘴里,弄清楚当初事情真正的真想。甚至这攸关靳旬费劲心急夺来的江山的稳固。 看着他固执的眼神,我有些无力,满眼诚意的看着他,说:“事情已经不仅仅是我们范家的事情。想当初,确实有人里通外国,我想要把这个人揪出来。靳旬,我求你了,你赶快走吧。宇文泽如今虽然委曲求全和亲求和,可是这对他来说,是早晚都要报復的屈辱。我一定要在他羽翼丰满之前,把他埋在朝中的暗网挖出来啊!” 我的话说完,靳旬身子一僵。他不可思议的看着我,嘴角笑容,意味复杂。 “你不是因为怪我才不跟我离开?你是因为为了我才留下来的?”知道真相,靳旬满面惊喜,可是转而,他还是坚定的看着我,说,“那我也不要你来冒险。我回宫就安排军力,一举剿灭宇文泽的势力,不是更好?” “不战而屈人之兵,不是更好?明明牺牲我一个人就能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要如此劳民伤财呢?靳旬,你不是想来以百姓以江山为重吗?怎么现在变得如此犹豫了!”我有些生气的低声咆哮。 靳旬一愣,眼神带着委屈,他一把把我抱在怀里,声音低沉却震动我的心。“我不想在失去你了。庄儿。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死而復生的,但是老天已经给我们的考验太多了。如果再次失去你,我怕,我会疯掉。江山美人,我宁愿选择后者。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把江山交给靳奕,我们浪迹天涯!” 我承认,这句话打动了我的心,我的眼泪忍不住的落了下来。但是,我却狠心的把他推开,咬着牙说:“一切都太晚了。我们范家百余口性命,不能如此无声无息的逝去。靳旬,我不会放弃,永远不会。” 决绝的看了他一眼,我的心口如刀绞一般的痛,看来他是不肯离开,我只能用尽全力发出尖叫。 果然,晚秋反应极快,她再次冲破房门,闯了进来。这次,她不只是一个人,身后还带着兵士。靳旬心痛的看了一眼,我无法向他解释,只能恳求的看着他。 靳旬跃身从窗户逃了出去,晚秋已经带着人冲破幔帐,站在我面前。 她眼中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笑意,对身边的士兵做了个手势,他们上来把我抓住。 我被他们押到了宇文泽面前,他看样子已经睡了,披着一件狐裘坐在那里,我一身淡薄的走到他面前,倔强的看着他。 “大汗,阏氏与南人皇帝在房中四会,被奴婢带人撞破,姦夫跑了,奴婢已经让人在皇庭搜索,阏氏如何发落,奴婢带来交给您了。”晚秋说着半真半假的事实,宇文泽敛起剑眉。他薄薄的嘴唇看着我,眼中带着一抹说不常来的情愫。 “我知道了,你退下。”半天,他薄唇吐出简单的命令,眼睛却依旧死死的盯着我。 这屋子里真冷,我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站在那里,与他对视着。 “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屋子里没有外人,宇文泽走到我面前,脱下自己的袍子披在我身上,我感到周身包围着他的温暖。 第182页 眼神迷茫的看着他,我不知道他是喜是怒,半天,吐出简单的回答:“是他来纠缠我的。” 宇文泽显然对我用的纠缠两个字非常满意,他拥着我走到火炉旁,我小心翼翼的在他身旁坐定,他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我知道他没有离开,也知道他去了你那里。庄儿,我给了你跟他离开的机会,是你最终选择了我。不管你为了什么原因做出这种选择,我都很高兴。至少,你给了我一个机会,却没有给他。” 宇文泽的话让我心中一寒,原来刚才靳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注视之下。想想也是,整个皇庭都是他的,就好像当年,他在皇宫之中的一举一动,都在靳旬眼中一样。 “你在试探我?”我故作不悦的看着他。 他微微一笑,说:“我只是给你个机会。” “那,如果我跟着他走了呢?”我试探着问。 宇文泽敛起笑容,眼中透着凶光。他不用回答,我已经知道了答案,暗自庆幸,自己刚才明智的选择。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圈套 “那,你会杀了他吗?”我忍不住问出我最关心的问题。尽量语气随意,不去激怒他。 宇文泽看着我,郑重其事的摇了摇头,说:“下不为例。” 那一夜,格外的长,晚秋带着侍卫把整个皇庭都翻遍了,可是就是没有找到靳旬的影子。我原来不知道,靳旬的功夫竟然如此出神入化。 其实后来我才知道,宇文泽只是成心放了他一马。 “今天就在我这里休息吧。”宇文泽拥着我站了起来,语气绵绵的说。 我虽然心中抗拒,却知道,这是我转身的好机会。在之前,我表现的太过倔强,已经快把宇文泽的耐心耗尽了。如今为了我的目的,委屈求全又如何? 于是,我故作娇羞的点了点头,跟着他朝着内室走去。走进大门,我楞了一下,这里的摆设竟然跟孤岛上他的房间一模一样。 “我总是在不断的提醒自己,当初在皇宫受到的屈辱。只有这样,卧薪尝胆,我才能安然入睡。”宇文泽向我解释着,一路走向那张床,我突然想起自己落水之后与宇文泽的初见,心中对他依旧芥蒂丛生。那时候,他还不知道我是范静庄,救起彭语梦来,他似乎也是没有片刻犹豫。因为他知道,范静庄可以死,彭语梦不能死。如果彭语梦死了,太后在靳旬面前就没有了那道屏障,靳旬和太后之间的矛盾,也不会因为太后的私心越积越深。 说到底,他和靳旬,两次英雄救美,都是别有用心的安排。只是靳旬那次早他一步,俘获了我的心。 “你还是要举兵南上的是不是?”我明知故问。 宇文泽看着我,点了点头,却说道:“这时两国的恩怨,你以后不要再问了。” 两国的恩怨?说的可真大。我看着宇文泽露出一抹苍凉的笑容,说:“国与国的争斗,百姓岂能无伤?难道你们就不能为了各自的百姓,偃旗息鼓,和平相处吗?” 宇文泽似乎被我的话激怒了,但是他和靳旬不同,他在我面前永远是隐忍的。虽然我不知道我有什么资格让他这么委屈求全,可是还是庆幸他这么做。 “那靳旬会把北境十二城还给北国吗?” 此言一出,我恍然大悟,原来宇文泽的野心源于这里。可是北境的十二城已经是三代之前的事情了,他作为那之后的第四代大汗,竟然还如此念念不忘。 “事情已经如此久远,北境十二城的百姓也已经基本上都是南人,你又何必如此挂怀不忘呢?”我说出心中疑惑。却换来宇文泽愤怒,他手紧紧地抓着我的肩膀,眼神没有半点明亮。 “那一战,我北国几乎灭国。每一个北国子民都不曾忘!庄儿,我不想你卷进这些是非之中,你从今往后,只管好好的做我的阏氏,总有一天,我要和你共享天下,让你以皇后的姿态,立于世间!” 看着眼前的宇文泽,我终于明白了他这局棋的意义所在。他先是忍辱负重帮着靳旬夺得皇位,然后利用靳旬重返北国,登上汗位,司机反噬,一雪前耻。 他之所以推翻好战的上一任大汗,并不是因为他好战残暴,只是因为他不合时宜。他选择了北国并不强盛的时机与靳旬为敌,这一点,才是激怒宇文泽的最终原因。 可是我不明白,他既然忌惮如今两国的悬殊,为何又要把我这个靳旬的女人抢到身边呢?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对我的情谊? 对于男人,我真的不明白他们心中究竟更在意的是什么。看着宇文泽,我脑中全是靳旬刚才的话。 为什么喜欢我的男人都如此好强? 宇文泽看出了我的犹豫,他苍然一笑,一把把我抱了起来。我惊魂未定的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里刚才激烈的情绪已经淡了很多。 身体碰到了床,我心一震,闭上眼睛,等待着迟早要来的一切。可是身边的压迫感一下子消失,我睁开眼睛,宇文泽已经为我盖好被子,转身背对着我。见他并没有我想像中的动作,我心中有些困惑。可是不等我开口,他的声音轻轻的传来:“你睡吧,我去看看晚秋抓人抓的怎么样了。” 他走了,一夜没有回来。我辗转反侧,却失眠了。 今天,宇文晓和齐耳就要踏上离开北国的行程,宇文泽的新一步计划就要开始了。以北国现在的实力,对付靳旬根本就是以卵击石,可是如果事态如宇文泽谋划的发展下去呢? 我不敢再想,勐吸一口气,让自己激动的内心冷静下来。不知道靳旬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宇文泽的野心,我想要想个办法,让人转告给他。 拿定主意,我从床上坐了起来,一夜未眠,我的头有些昏昏胀胀的。虚弱的走出宇文泽的住处,我凭藉着昨晚的记忆,朝着自己的住处走去。迈进院子,里面空无一人,那些北国高贵的侍女,还在休息。 我顾不得许多,走回自己房间,一阵凉风吹动着床帐。靳旬离开的那个窗户还开着,我有一些幻如隔世的感觉。 坐在妆镜前,我为自己梳妆,编好北国的髮髻,我从柜子里取出册封时候的礼服换上。今天,我一定要出现在送亲的仪式之上,除了最后卡一眼我的女儿,我还要把昨晚上知道的消息告诉哥哥。 换好衣服,侍女们才陆续起床,我走到门口,那些女人习以为常的看了我一眼继续忙碌。 我也无所谓她们的态度,抬脚走出一道一道的门。意外的,宇文泽出现在门口,他看着我 ,眼中带着宠溺的笑。 “我还说一大清早你去了哪里,原来是跑回来梳妆了。我已经为你准备了装束,看来又枉费心机了。”说着,他拉起我的手,朝着一旁的轿辇走去。 我顺从的跟着他,带着笑意说:“皇庭的侍女我用不惯,一切还是自己装扮方便。今天是我作为你的妻子第一次和你站在一起,我可不想出什么意外。” 宇文泽听到妻子两个字,脚步顿了一下,他眼神复杂的看了我一眼,嘴角扯出一抹浅笑。我却心中一紧,纠结着他那复杂的情绪究竟是什么意思。 第183页 我们两个同乘步撵,我一直目视前方,尽量做出阏氏该有的威严。宇文泽一语不发,我们两个就像两尊雕像。 终于,看到了长长的队伍,我一眼看到哥哥骑在马上。看到我时,他似乎有些意外,可是之时一闪,他又恢復了平常。奶娘抱着齐耳站在那里,齐耳裹得严严实实的,却还在睡觉。我走了过去,伸手把孩子抱在怀中,心中矛盾重重。既想让她看我一眼,又怕饶了她的好梦。 宇文泽走向宇文晓,宇文晓脸色难看的很,我听到宇文泽嘆了口气,说:“嫁到皇宫,你就不是郡主了,好好收敛一下你的脾气。如今宫中庄贵妃主政,你有什么不懂得,和她多多请教。” 宇文晓倔强的昂着头,根本不去看宇文泽。我看了一眼哥哥,他对我微微一笑。 我不舍的把齐耳还给奶娘,朝着哥哥走去,他已经翻身下马,我背对着宇文泽,想要从袖子里抽出今早匆匆写好的纸条。 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我心中暗叫不好。手揣在袖子里没有再动,我微微侧身,将我和哥哥同时曝露在宇文泽面前。 “一路之上,山高路远的。哥哥你要好好照顾阿晓。算着日子,倒了京城怕已是严冬,过冬的衣服可曾准备好了……”我的声音平常,交代着琐事,哥哥从我刚才的举动,已经瞭然了我的处境。他一一点头应下了。 我的余光看着宇文泽,他显然,也在注意着我的一举一动。他终究不信任我。我心中苦笑。差一点儿就进了他的圈套。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狼营崽子 宇文泽是一个太过于狡诈的男人,我不怀疑他昨晚向我说的是实话,可是从他无意中投过来的那道目光中,我还是看到了试探的味道。 不过好在我发现的早,没有把那封可能将我推上绝境的信塞给哥哥。 回去的路上,他的心情似乎不错,坐在我身边,没有了来时候的僵硬。 “我很高兴,你没有把临别的礼物送出去。”宇文泽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的身体不由得一怔,他的鼻子几乎碰到我的侧脸,可是他的眼中却是温和的笑意。 他都看到了。我想着,手不自觉的抓了抓我的袖口,那封信还藏在里面,我懊恼自己的不小心。 “你不生气吗?”我试探着问。 出乎我的预料,宇文泽笑容更深,抬起手抚摸着我耳边的坠子,说:“你最终不是没有送出去吗?”可是突然,他的手向下一沉,我的耳朵被耳坠牵引的剧痛,他的眼神不再明朗,而是蒙上一层阴霾,“但是我警告你,这是最后一次。不要再让我失望。” 说完,他离开我的身边,独自坐在一旁。 我偏转脖子看向另一边,手揉着我被他扯痛的耳朵,心中的情绪翻江倒海,不知是畏惧还是沮丧。 难道宇文泽的耐心真的已经用尽了?还是说,他已经没有了继续忍让我的理由?靳旬走了,哥哥走了,我在他眼中,已经不是以往那般不可碰触了吗? 他的感情,难道就这么不堪,之前对我所做的一切并不是尊重或者其他好的动机,仅仅是因为顾忌吗? 一路想着,我们回到了皇庭,他在前面下了轿辇,径直朝着他的宫殿走去。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有一种恐惧,这个男人太不可测,我在他眼前,耍不得任何手段。 这么想着,我感到自己再次在一个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我应该跟着靳旬离开,让那些江山社稷民族大义都见鬼去吧。 那些我怜悯的百姓,哪个会怜悯我? 晚秋没有跟我们一起去送行,我看到她时,她一脸疲倦,昨天晚上的辛劳全写在脸上。和我对视一眼,她露出一抹恨意,这种恨清清楚楚的说明,她对我无能为力。 我真想告诉她,她没有必要恨我,可是话到嘴边,却被我咽了下去。 回到房中卸掉身上沉重的装扮,躺在床上,我让自己放空,睡了过去。中午时分,我被一个冰凉的吻吓醒了。睁开眼睛正对上宇文泽的眼睛。本能的想要躲闪,他紧紧地箍住我的脑袋。挣扎不过,我认命的闭上眼睛,面对我的配合,宇文泽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也许我死鱼一样的反应,让宇文泽索然无味,他松开我,翻身躺在我身边。 “结束了?”我不冷不热的问。回应我的,却是一声冷笑。 “你终究是不能接受我的。是不是?”半天,他终于开口向我发出了质问。我偏头看着他,他的脸上有些怆然,让人看着,打从心里泛起一阵落寞。 “你终究不会信任我,不是吗?”我苦笑着看着他,我们之间,永远隔着深深地沟壑,精明如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没有说话,我们两个并排躺在那里,各怀心事。 “如果我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你是不是试着对我付出些真心?”突然,宇文泽像个乞求糖果的孩子一样,问。 我心中一动,未待开口,我发出一计嘲笑。 “有意思吗?宇文泽。你像是钓鱼一样不断的抛下诱饵,只能把鱼养的更加狡猾的。”说着,我侧身看着他,他的眸子暗了一暗,慢慢的闭上了。 “没错,鱼儿果真狡猾了。”宇文泽薄唇微启,却几乎同时把我的头按在他的胸口上。他的心跳震动着我的耳朵,我想看清他的表情,他却不让我抬头。 “我真实搞不懂你们的心态。”无奈的发出一声闷笑,我有些伤感的说,“既然你们不相信我,又为何把我留在身边?” 我口中的“你们”自然是指的他和靳旬,当初靳旬对待我顶替的彭雨梦时,也是这种态度。明明心中各种防备,还要装出一副倾心相许。 宇文泽很快理解了我的意思,他的手游到我的下巴,用力把它抬了起来,我终于看到了他的表情。他那张英气的脸上,最近总是带着阴云。 “你要相信,我和靳旬不一样。你对我,没有任何威胁。”他的嘴角邪魅的勾起一抹笑意,看着我的眼睛,泛着深情。 我突然向其一句话,“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这句话用在他身上非常合适,因为我真的不知道,他的深情,究竟源于何时何地。 他确实和靳旬不一样,对于靳旬,我有这完整的记忆。可是他,说实话,直到他把那一幅幅画卷在我面前展开,我都不知道,我们之间竟然还有如此渊源,如此情况之下,我又怎会对他动心? “如果没有威胁,你为什么要不断的试探我?”我毫不掩饰自己的懵懂。 宇文泽摇摇头,想是看着一个傻瓜一样的看着我,说:“你真的以为我会介意你把我的秘密说出去?在你决定告密之前,拜託你,能不能确定,那真的是个秘密?” 他的话让我彻底煳涂了。不是秘密?难道那不是他下一步的计划,和他的军政大计吗?他要为先祖雪耻,在不远的将来向靳旬宣战,如果这都不是秘密,在他心中,究竟什么才是可以威胁到他的秘密呢? 第184页 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宇文泽笑的越发猖狂。他捏着我的下巴,审视着我的眼睛,说:“我跟你说的一切,已经连通和亲书一道送到了靳旬手里。你动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从开始到现在,这么多年,我什么时候走过暗棋?观棋的人可以不动,可是下棋的人必须知情。否则,对我来说,赢了也没有什么可喜的。” “你就不怕靳旬一怒之下取消和亲?你就不怕宇文晓会成为你的祭品?”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他的声音如同腊月的寒冬一样冰冷。我看着他的眼底没有一丝情绪的变化,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起了绿萝。今天,宇文晓离开的时候那抹模煳的神态在我眼前慢慢清晰,当时我没有在意,现在想起来,她和绿萝当初,简直如出一辙。 “你是因为她爱上了我哥哥,才把她送走的是吗?”我看着宇文泽,问出心中的疑问。 宇文泽残忍的露出一抹笑容,轻轻松开我的下巴,却捏了捏我的脸,说:“你果真聪明了。” 他的赞许并没有给我带来安慰,反而让我格外的想要远离他存在的范围。 他敏感的察觉到了我的意图,原本松开的手再次收紧。 “难道你父亲没有跟你说过吗?狼营的崽子,是不能有心的。” “可是她是你妹妹!”我不敢相信的看着他,我一直知道他奸诈阴险,可是却从没想过,他会如此毫无人性。之前对于绿萝也就罢了,她身份卑贱,出手狠毒,关键是她越过了自己的身份,爱上了自己的主人。可是宇文晓呢?她贵为郡主,难道也没有爱人的权利吗? 宇文泽的反应证实了我的猜想,即使是他的亲妹妹。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北国的图腾是狼了,他们都想狼一样,毫无人性。一旦一匹狼无法满足狼群的需要,就会被同伴无情的抛弃,而抛弃之前,也会榨干他最后一丝价值。就好像曾经的绿萝,和今天的宇文晓。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入戏出戏 “她是我的妹妹,可是她更是北国的郡主。从出生那一刻起,我们都是北国而生。一切都不是我们可以做主的。” 我的话戳中了宇文泽的痛处,他的声音格外的阴冷。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似乎受不了我的眼神,一下子把我推到一边,翻身下了床。 我悬着的心落下来一半,还是忍不住刻意的朝里面躲了躲。 宇文泽冷眼看着我的动作,手紧紧的攥了起来。他的嘴唇抿的很紧,我甚至怀疑,那拳头随时会落在我的头上。 可是,他终究是没有对我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只是放在一旁的柜子遭了秧。花盆应声落在地上,我吓得缩进了被子里。 宇文泽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听见摔门的声音,我才敢把头露出来。不知道为什么,我心中竟然泛起一丝感激,感激他没有把怒火发在我身上。 那架子已经成了碎木头,上面的花几乎被倾覆的泥土掩埋了。可想而知,他刚才的力气有多大。 莫名感觉骨头都在痛,我躺在床上,嘆息着自己未卜的前途。 被他打断的倦意慢慢袭来,我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天光大亮,我从床上爬了起来,看到地上的狼藉,我还是心有余悸。推开房门,我吓了一跳,空荡荡的大殿的椅子上,宇文泽坐在那里,睡着了。 他竟然没有走?我心中一惊,转身想要回去,却听见他沙哑的声音。 “你睡醒了?” 我脚步停在半空,差点儿重心不稳的摔倒。扶住门框,我却没有回头的勇气,闷闷的嗯了一声,我们两个谁也不说话。 空气都好像凝固了,我犹豫着是不是继续躲回房里,听见身后一阵沙沙的声音,我回过头去,宇文泽已经站在了我身边。毫无防备,他拉住我的手,眼睛定定的看着我。 我从他眼中看到了懊恼和疲惫,心里竟然泛起一抹怜悯。至于这怜悯从何而来,我没有深究。 “你累了,就回房间睡吧。”听我这么说,他眼中露出一抹喜色,一把把我拥在怀里。 “庄儿,我想了一晚上,试探你是我不对,以后,我一定对你开诚布公。好不好?” 他说出好不好的时候,语气中充满了恳切,我不段提醒自己,这都是他的策略。 推开他,我露出一抹笑容,郑重其事的点点头,说:“好。” 看着宇文泽的眼睛,我有些心虚的低下头,对着他的胸口推了一把,我用一种娇羞掩饰着因为心虚的颤抖。 “快去睡吧,你看你的眼睛都肿了。” 宇文泽一把抓住我的手,放在唇边。他唇边的鬍鬚有些扎人,我忍着,没有收手。 留在北国,我唯一的目的就是要查清真相,虽然愚蠢,可是事已至此,我只能愚蠢到底了。 “天都亮了,我不睡了。今天约了几个氏族进山,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进山,是北国特别的一种游戏。其实就是跟我们打猎一样。不过我们一般都是选择秋天进行,而他们则是一年四季。特别是冬天,山中动物都躲得严实,游猎其中,图的就是一个耐心寻找的乐趣。不过,更多的时候冬猎,就像出游一样,奔走一天,一无所获。 我本来不想去的,好不容易宇文泽不再皇庭,我想要找到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晚秋会跟着你吗?”我装作无意的问。 宇文泽一愣,嘴角微微一扬,凑到我耳边说:“你好像很在意晚秋和我的关系。” 深厚传来瓷器落地的声音,我勐回头,晚秋一脸惨白的站在那里。 “奴婢该死!”晚秋看到我们两个一起看着她,慌乱的蹲下身子收拾地上的碎片,一时慌张,碎片划开了她的手指。 我用眼角看着宇文泽,他的眉头微微蹙了一下,说:“滚出去。” 我下意识的拉了一下他的胳膊,他却毫无反应。 晚秋抬起头,眼中含着浓浓的恨意看了我一眼,我心中一震,暗骂宇文泽。可是晚秋是听话的,她还是乖乖的退了出去。 “如果你觉得她碍事,我可以把她嫁出去。正好西山的部落派人过来求亲,正好,我不用再为人选发愁了。”宇文泽牵起我的手,语气像是在说对一只小猫小狗一样的随意。 我僵硬的撇了撇嘴,嘆了口气,说:“你想多了。我觉得晚秋功夫不错,以为她会跟着,去保护你。” “我需要她的保护吗?”宇文泽对于我胡乱找的藉口全然不信。 不想跟他就这件事继续矫情,我转身走进屋里。坐在妆镜前,梳着头髮,镜子里映出宇文泽的身影。他伸手从我手中拿过那把梳子,慢慢的为我梳头。 如果晚秋不跟他一同前行,我留在皇庭也毫无意义。她一直以来总是盯着我,我的一举一动都躲不过她的眼睛。与其这样,我还不如借着这个机会,出去透口气呢。 “你们北国的女人打猎的时候,都是什么装扮啊?”我仰头看着宇文泽。宇文泽用手把我的头扳像镜子,默不作声。 第185页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宇文泽熟练的为我编者髮髻。不知道他从哪里掏出一支带着铃铛的髮钗,他细心的为我别在头上。 我轻轻摇动了一下脑袋,那铃铛丁丁作响,很是好听。突然,我停下了动作,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那只髮钗。伸手一把把髮钗拔了下来,果然,上面刻着一个“庄”字。 “我的髮钗为什么在你手上?”我惊讶的问宇文泽。没错,着跟髮钗是母亲送给我十四岁的生辰礼物。后来莫名其妙的丢了,我还难过了好几天。母亲为此专门给我打造了一支一模一样的哄我,只是上面的字,后来被我改成了“旬”。那根髮钗已经随着我的身体一同被葬进了皇陵。 “我说过,我已经注意你很久了。怎么,现在相信了吧?”宇文泽从我手中把髮钗抽走,再次为我别在头上。 我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只觉得胸口有些发闷。原来,宇文泽真的在靳旬之前就对我有意,可是我对他,却实在是付不出心意。 见我不说话,宇文泽俯下身子,坐在我对面,伸手拿起桌子上的眉墨,手扶着我的脸颊,含笑为我描眉。 “我想这么做已经很久了。”他眼中深深地情谊,让我不敢直视,想要偏头,下巴却被他紧紧地钳住,动弹不得。我只得闭上了眼睛。 “来张嘴。”他的声音像是一种蛊惑,我不自觉的放松嘴唇,微微张开了嘴。感觉他的指肚在我唇上摩挲,直到他满意的让我睁开眼睛。 眼前出现一张妆容精緻的脸,如果不是脸上还有他手指的余温,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时一个男人的手笔。 “给女人化妆,你倒是挺在行的。”我一把从他手中把镜子抢了过来,眼角娇嗔的瞥了他一眼。 宇文泽拿起一旁的帕子,擦着手上的胭脂,邪魅一笑,说:“我们北国的秘技可是换脸,化妆都是必须的基本功。” 我恍然大悟,看着自己这张脸,突然想起了范静欢,她也是由宇文泽出手,换了一张我的脸。我想要问宇文泽关于范静欢的事情,可是话刚刚出口,一个人走了过来。我瞥了一眼,是宇文泽身边的一个随从,他穿着一身行猎服饰,走到我们面前。 “大汗,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宇文泽点点头,让他出去。打开我的衣柜,他为我选了一件银色袍子,我看了一眼,奇怪的说:“穿成这样去打猎?” 宇文泽把袍子披在我身上,笑着说:“打猎是男人的事,你只需要陪在我身边就好。” 我顺从的穿上那身衣服,领子有些低,平时辫子都是散在脖子上,并不觉得怎样,今天宇文泽把我的头髮编成辫子盘在头上,脖子便露了出来。 宇文泽看着我拿了一套灰色的围脖围在脖子上,他有些不悦的说:“看来,今天我得为你打一只银狐了。” 他伸手把围脖围在我的脖子上,贴心的为我整理脑后的碎发。靳旬从来不会像他一样如此温柔,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这样,我依旧无法入戏。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行猎途中 临近冬天,天气越来越冷。我们出发的时候太阳已经很高,可是坐在马上,我还是被阵阵冷风吹得瑟瑟发抖。抓着马缰绳的手已经冻得有些发红,感觉也已经木了。 “大汗,今年天冷的比以往都早。您在北国呆了这么些年,不知道还能不能适应这种天气啊?”宇文泽的另一边,一个大鬍子语气不善的说。 出发之前,宇文泽跟我大概的提了一下今天出游的人,其中,他特地提到过,这个人,叫做宇文专珠。北国进内的权贵由五大氏族组成,其中地位最高的,就是宇文泽所在的宇文家族。而这个宇文专珠便是除了宇文泽和被宇文泽推翻的前任大汗宇文咎之外,宇文家族当代地位最为尊贵的家长,当初如果不是宇文咎用了些卑劣手段逼迫去世的老大汗让位给他,这个宇文专珠才是宇文泽最强劲的对手。 这一点,宇文咎也非常清楚,所以一上台,对内便削弱了他的势力。鹬蚌相争,宇文泽从中得利。本着敌人的敌人是朋友的原则,将宇文专珠收为己用。 我本以为他们两个人是同一个阵营中的兄弟,所以,当他说出如此刻薄的话的时候,我忍不住的看了一眼宇文泽。 宇文泽表情却没有什么变化,甚至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 “专珠大哥说的是。”他拍了拍被风吹到衣服上的落叶,说,“北国的天气比这里舒服的多。可是,离开家的老鹰,总能回来。这份故土的记忆,别说区区十年,怕是百年也难改吧。” 宇文泽说着,眼中流露着对故土的留恋,语气像是一个就别归家的游子,终于回到了故乡。 宇文专珠并不是个纯粹的粗人,他冷笑一声,说:“大汗果真是我们北国的好子孙。专珠佩服。大汗不提,我还真没算过,竟然已经十年了。不知道大汗行猎是不是还和从前一样?没记错的话,您可是六岁的时候,就打死过一只熊啊。” 说完,他不等宇文泽回答,两腿用力,催马向前跑去。宇文泽转头看着满脸惊讶的我,笑了笑,说:“别听他胡说,那头熊是大哥打的,我不过是从旁边打下手。” “冬天,熊不应该都躲起来了吗?你们不是联手打死了一只睡着的熊吧?”我收起惊讶,玩笑的问。 宇文泽笑的神秘,说:“进了山,你就懂了。” 又是一阵风,我忍不住有些发抖,宇文泽看着我,伸手摸了摸我的手,皱起眉头。我忙把手从他手中抽出,可是又被他一把抓住。他手上用力,把我从马背上抓了起来,我一声尖叫还没有发出来,人已经落在他的马上,被他裹在怀中。 “想不到你竟然如此畏寒。是我疏忽了。应该给你准备马车的。”宇文泽在我耳边低声的说着,他吐出的热气呵着我的耳朵。 痒痒的,我有些窘迫的想要挪动身子,可是他的却紧紧地拥着我。我余光瞥见身后其他氏族家眷骑在马上有些交头接耳,有些甚至想我投来厌弃的眼神。 我知道,在北国,女子个顶个的强悍,特备是贵族女子,顶风冒雪骑马行猎都是从小到大的游戏。可是我从小生活在南边,又是太师府中的长女,出入不是马车就是轿辇,实在忍受不了这种彪悍的活动。 “放我下来。”为了不从马背上滑下去,我不得不搂紧宇文泽的脖子,我们的姿势格外的暧昧,我的耳根羞得通红,“光天化日之下,这成什么样子?你赶紧放我下来,我慢慢骑马,没事儿的。” 可是宇文泽把我的话全都当做耳旁风,依旧我行我素。后面的议论声越来越清晰,有些不堪的话已经传进了我的耳朵。看着我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宇文泽偏头瞄了一眼身后那些女人。他的眼神好像会说话,后面一下子鸦雀无声。 “大汗,前面就是驻扎的营帐了,再往前就是山林的入口。”宇文泽身边的副将从前面骑马迎了过来,在宇文泽身边勒住了马朗声汇报。 第186页 宇文泽歪头看了一眼,踢了一下坐下的马,带着我,朝着营地奔去。 终于,他在大帐之前把我放下,我一落地,便向旁边退了一步。他的眼神微微一暗,我装作若无其事的看向别处。 营地很大,除了他的大帐,还有很多规格不小的帐篷。其中几个帐篷门口挂着带有图腾的旗子,那是每个氏族族长的住处。宇文泽的帐篷在最中间,上面挂着一面绣着狼头的旗子。 紧跟着,陆陆续续众人都纷纷进了营地,一众人等,下马等着宇文泽的吩咐。 “大家各自安顿一下,一会儿咱们先进山活动活动筋骨。几位族长稍晚一些过来见我,咱们商量一下明天的比赛。” 宇文泽简单的说了几句,众人便各找各自的帐篷散了,我站在宇文泽大帐门口有些犹豫,四下看看,似乎他并没有给我准备单独的住处。 “别看了,这几日你要和我住在一起。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是我的妻子。”宇文泽拥着我僵硬的身体走进大帐,一边走他一边低声的说。 “那个,一会儿你让他们来你大帐,你们商量事情,我在一旁合适吗?” 宇文泽替我解开身上的披风,放在一边,说:“你先休息一会儿,等其他人收拾好了,你要带着那些女人先去准备福鸟。我记得你是会用弓箭的,打猎可还记得?” “女人先去打猎?”虽然小时候听父亲提起过北国的习俗,可是对于细节,父亲并没有说的很详细,之前也没有太详细的问过,听宇文泽这么一说,我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宇文泽似乎也没想到我不知道,楞了一下,说:“当然,女人要先去为自己的丈夫去试试弓箭,一会儿你就用我的弓。来,先试试,能不能拉得动。” 说着,他把他的那柄弓递给了我,我接了过来,可是却拉不动。 “早知道要这样,你就应该提前给我些时间准备,这么突然,我怎么可能拉得动。一会儿恐怕要在众人面前出丑了。”我把弓还给他,赌气坐在一边,恳切的看着他,说,“要不我一会儿干脆装病算了。” “我记得你是可以骑马行猎的,你不是还打下过一头鹿吗?”宇文泽有些失望的坐在我身边,嘀嘀咕咕的说。 如果是范静庄,自然是可以的。我小时候可是经常装成男孩子,跟着哥哥出去打猎。可是彭语梦的身体纤瘦羸弱,别说拉弓射箭了,就是把弓举起来,都是一个挑战。想到这里,我只能嘆气,看着彭语梦一双玉雕的手,心中懊恼。但是很快我注意到另一件事,抬起头看向宇文泽。 “你怎么知道我打死过一头鹿的?那时候,你还没进宫吧?” 那时候我才只有十二三岁,偷偷以哥哥的书童的身份混在秋围的队伍里。就连靳旬靳奕都不知道的这段风光往事,宇文泽是怎么知道的?按年计算,那时候,他应该也不过十四五岁,而且,应该还没有进宫。 宇文泽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站起身来,看着他的那把弓发愁。口中自言自语道:“第一箭你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射出,想帮你作假,恐怕不行啊。” “那你就说我病了。”我提着脚下的毯子说,“反正你们北国的女人都说我是病秧子嘛。” 这时刚才那些女人议论的时候我听到的,原话非常不堪,文雅点儿说,就是病秧子。 宇文泽把弓放在一旁,转头看着我,严肃的说:“那可不行。你要是以来就装病,那群长舌妇更有的说了,我堂堂大汗的颜面往哪儿搁啊!你不仅要打下福鸟,还得把最大的给我打回来,否则,今天晚上,你就给我睡在帐篷外头!” “你疯了吧!”我一下子窜了起来,他实在是太严肃了,我一时竟然不敢确定他的话是不是玩笑,只能赌气的说,“这种天气,你要我死就直说好了。” 宇文泽看着我的样子,伸手戳了戳我的额头,严肃的表情一扫而空,换上就为的无赖面孔:“你要是总能把我的话如此认真该多好。可惜,你总是拎不清。算了,弓箭的事情我去解决,你好好休息,一会儿只管在众人面前拉弓射箭就是了。” 说着,他转身走出大帐,留下我一脸莫名。这个傢伙究竟是个什么动物,他的话,我总是听不懂。想着一会儿就要在众人面前出丑,我心中惴惴不安,哪里还有心思休息,在大帐里走来走去,难道他手中还有能让我一下子提升臂力的药不成? 正想着,大帐的帘子被人打开,一阵风吹了进来,我以为是宇文泽,回过头去,吓了我一跳,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站在眼前。光从他背后射进来,逆着光,我看不清他的脸,直到帘子从他身后落下来,我的眼睛还未适应,他笨重的脚步却想我一步一步的挪了过来。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奇怪的大叔 “你就是阿泽那小子的女人吧!”一个粗声粗气和他的行动一样让人觉得蠢笨的声音响了起来,我警惕的向后退了几步。 还未开口,门帘又被掀起,这回进来的是宇文泽。 “克木大叔,你平时腿脚挺慢的,这回怎么这么快。不过说句话的功夫,你怎么就进来了?”宇文泽的声音与往常不同,他已经快三十岁了,可是这句话说的,像个孩子。 那熊一样的男人闷声哼了一声,依旧笨拙的转过头去,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却听他说:“我就是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女人,让你把齐哈尔家的大姑都给休了。” 齐哈尔家的大姑是谁我不知道,可是宇文泽休的女人,我知道的只有大夫人一个。说来也是,自从以阏氏身份进了皇庭,大夫人好像消失了一样,甚至没有听人提起过。如果不是身上还有一道她送给我做见面礼的伤疤,我都怀疑这个女人是不是真的存在过。 “大叔,你提她做什么。”宇文泽孩子气的耍起了脾气,我恍惚从他脸上,看到了一种对父亲才会有的撒娇似的表情。 他的这一表情,让我下巴差点儿掉在地上,愣愣的站在那里,一时不知道如何反应。 “庄儿。”宇文泽走过来,亲密的拉着我的手,走到“黑熊”面前,那人竟然大喇喇的坐了下来,“这时克木大叔,是我最亲近的人。小时候,就是他把我带大的,你来见见他。” 听他这么说,我不由得重新打量眼前这个人,他真的是个大块头,即使是坐着,也几乎和我一样高。此时他正板着脸看着我,一双绿眼睛同时上下打量着我。莫非他是大夫人的亲戚,否则为什么对我如此反感? 虽然这么想着,我还是规规矩矩的向他行了一个礼,开口道:“克木大叔好。” “哼!”那人却根本不买帐,冷哼一声,粗声粗气的说,“克木大叔也是你叫的?” 我被他说蒙了,宇文泽是北国的大汗,我是他的阏氏,至少表面上,我是他的妻子,被称为北国最尊贵的女人。北国虽然也是男尊女卑,可是我这个女主人难道还不能跟着男主人一样的称唿他? 第187页 求助的看着宇文泽,宇文泽笑着,说:“你要喊一声公父。” 我彻底蒙了,公父是对宇文泽父亲的称唿,就算有秘史,可是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我怎么也想不到,他和什么样的女人能生出宇文泽这种儿子。见我煳涂,宇文泽在我耳边小声的说:“让你喊你就喊,别胡思乱想的。事实不是你想的那样,具体的,我晚上告诉你。” 我迟钝的点点头,犹豫着喊了一声“公父”。克木大叔这才表情稍缓一些,倒了一杯奶酒,勐灌了一口。 我见他酒杯空了,忙上前给他又倒了一杯,他瞥了一眼,把却没有碰。我有些尴尬的站在那里,只觉得自己热脸贴了个冷屁股。 宇文泽还是一脸笑意的看着我,我却觉的他的眼神里满是嘲弄。 赌气低头不看他们,我听见克木大叔说:“就为了她,跟哈尔齐打一仗,值吗?” “大叔!”宇文泽一下子收齐了笑容,表情有些僵硬的说,“我找您不是说这个的。” “好好好,不说就不说。”克木大叔闷声说着,显然不服,还是嘀嘀咕咕的说了一句,“长大了,有主意了。哼。” 宇文泽装作没听见一样,拿着那柄弓走到他面前,说:“一会儿庄儿要在众人面前射箭,您知道,这时传统。可是这弓太重了,她拉不开,到时候还得您暗中相助啊。” “让我拉着你女人的手把弓拉开吗?”大叔显然对他刚才的态度耿耿于怀,瞥了我一眼,说,“北国的娘们儿都死绝了吗?非要找这么一个连弓都拉不开的。” 宇文泽的脸色一下子有些难看,我看着他,心中一抖。忙低下头。虽然被人当面这么说,我心中实在难受,可是我更怕宇文泽会因为这事儿和眼前这位我对他身份还不了解的大叔大打出手。看宇文泽对他如此尊重,若是因为我他们反目,我这个在北国人口中魅惑大汗的妖女之名可真就坐实了。 不过宇文泽就是宇文泽,他的脸色虽然难看,但是却还是忍住了。只是他看了我一眼,说:“庄儿,你先出去。有些事情,我跟大叔谈谈。” 我点点头,轻轻想大叔行了个礼,脚步慢慢的走到宇文泽身边。给了他一个恳切的眼神,他瞬间懂了,对我浅浅一笑,点了点头。 我走出大帐一阵寒风吹来,我才发现,我身上只穿了袍子,披风丢在了里面。可是我又不敢在进去去拿,看看四周,虽然都是帐篷,却没有一个遮风的去处,又怕听见里面的争吵尴尬,只好随便走走。 “专珠大哥!”我躲在一个背风的帐篷后面,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喊声,我循声看过去,之间刚才在路上对宇文泽话里有话的宇文专珠气哼哼的朝着这边走来。我忙围着帐篷转到另一边,偷偷观察,一个干瘦的男人追了过来。 “还说什么!”宇文专珠在我不远处停下脚步,转头对着那个男人冷冷的说。 那男人长着一双老鼠一样的眼睛,虽然也是色目人,眼睛却不是宇文泽他们那种纯粹的绿色,微微有些发黄。 “专珠大哥,你怎么走了呢?咱们这不是商量呢吗?”那男人的声音有些尖细,听起来,像是爪子挠门似的。 “商量什么?宇文泽是你们这种人能对付的吗?别说他脑袋瓜精明的很,就是拼功夫,他的功夫可是克木大叔亲传的,你们哪一个能打得过?”宇文专珠说着,声音压得很低,可是还是清楚的传进了我的耳朵里。 我感觉像是被人从头上浇了一盆凉水,脑子一下子清醒了。 “老鼠”走到他身边,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我竖起耳朵,却根本听不见,之间宇文专珠脸上露出一抹喜悦之色,但是又刻意的板起脸来,闷声不吭。 紧跟着又有几个男人追了过来,几个人连拉带拽,把宇文专珠拉回了刚才来的方向。我急忙转出去,看清楚他们进的那个帐篷,帐篷前面挂着的旗子上面,绣着一只像是黄鼠狼似的东西。 暗暗记下,我打了个喷嚏,外面实在太冷了,我要是继续这么站着,非冻病了不行。该死的宇文泽,也不知道给我送件衣服出来,想着我都觉得自己可怜。 跺着脚,我在寒风中忍者,突然感觉肚子咕咕直叫。早上出发的时候,吃过一点儿东西,可是现在已经是中午了。心里骂着宇文泽,我随意的熘达着,一只耷拉着脑袋,一头撞进一个女人怀里。 我忙抬头,那女人惊讶的看着我,我一句抱歉还没说出来,那女人惊讶的说:“您是阏氏!” 我点点头,这才发现,她身边带着一个五六岁的女孩儿。那孩子一脸好奇的用一双宝石一样的眼睛看着我,我突然想起了齐耳。 蹲下身子,我伸手想摸摸那孩子,可是她却一脸警惕的躲到了她母亲的身后。我有些窘迫的站起身来,那女人抱歉的笑笑,说:“这孩子认生。” “小孩子嘛。都这样。”我想起和齐耳初见时候的场景,心中有些凄凉。 “阏氏这是要去哪里啊?”女人见我面带怆然,想要转移话题。 我被她问住了,一时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歪头看见她在门口架起的锅子里面似乎在煮什么东西,我有些问道:“那是什么?” “面茶。”小女孩儿突然开口说,“阿妈煮的面茶。你不知道面茶吗?” 女人被孩子的态度吓了一跳,往身后退了孩子一把,有些担心的看着我。 她可能是我见过的第一个怕我的北国人,不管男人还是女人,她是第一个。我心中有些想笑,不经意看了一眼他们住的帐篷,仿佛明白了。那是一只简陋的帐篷,加在众多帐篷之中,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个棚子。向来她们的身份并不是很尊贵,即使是氏族,怕也是氏族中的破落户了。 我捂着肚子,一脸坦诚的说:“我饿了,能不能给我来一碗啊?” 女人受宠若惊的看着我,她身后的女孩儿欢快的点点头,骄傲的说:“一碗绝对吃不够的。” 我再次蹲下身子,笑着对女孩儿说:“那我要是一碗吃不够怎么办?你要不要把你的那碗也给我吃呢?” 女孩儿有些犹豫,我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逗你玩儿呢,大人怎么能抢孩子的吃的呢?” 说说笑笑,女人也轻松了起来,大方的引着我进了她们的帐篷。一个男人坐在正中间,正吃着桌子上的菜,见我进来,他也是一愣。 “安和胡,阏氏来了,你还愣着干嘛?”女人见自家男人发愣,忙上前提醒他。 那男人这才恍然大悟,上来单膝跪在我面前。 我摆摆手说:“不用多礼,我是来蹭饭的。这孩子把你家大嫂做的面茶都夸出花儿了,我忍不住想要尝尝。” 男人有些责备的看了自己女人一眼,说:“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吃食,怎么敢给阏氏吃。” 女人有些委屈,张了张嘴却默默地退了出去。 第188页 我忙说道:“是我自己跑来的,怎么能这么说呢。只是我是不是来的不太合适啊?” “没有没有,是小的说错了。”男人忙赔不是,把上座让给我了。我坐在那里,看着桌子上简单的食物,更加确定了心中的判断。 这家人,确实挺潦倒的。这帐篷里面,也是干干净净。男人拘谨的坐在一旁,女人已经端了面茶进来,不知从哪里切了一碟子腊肉似的东西当作小菜,一起摆在我面前。 我端着面茶,喝了一口,味道真的很不错。这时,女孩儿偷偷的走到我身边,奇怪的说:“你不闻闻吗?面茶要先闻的。” 我一下子被这孩子戳中了痛处,神色有些尴尬。可是还是装出一副恍然的样子,端起面茶闻了闻,一脸满足的说:“真的好香啊!” 女孩儿得意的晃着脑袋,我看着她清澈的眸子,眼前出现齐耳那张调皮的脸。 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第一支箭 我是真的饿了,还真的吃着腊肉喝了两碗面茶。小女孩儿已经不怕我了,她乖巧的坐在我身边,捂着嘴咯咯的笑我饭量好大。她阿妈阿爸也不像刚才那样拘束,看着我和小丫头在哪儿说笑。 看着那男人帮着女人把东西收了起来,只留下我和小丫头在帐篷里玩儿。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一顿饭的功夫,刚才怕生的样子全不见了。这会儿正羡慕的看着我的头髮,非要我去给她也输一个一样。 我拗不过她,本心也不像违拗她,跟着她走到一旁,她高兴的坐在那里,自己把简单的辫子解开。我接过她递过来的木梳子,眼睛扫到一旁的首饰盒,里面只有几件简单的银饰。 只是,我拿着梳子有些发愁。我这头髮是宇文泽梳的,究竟怎么梳呢? 突然手中一空,有人从我手里把梳子拿了过去,我勐回头,确实宇文泽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我惊讶的问。 宇文泽没有理我,只是把我推开。 “你干嘛?”小丫头见他推开我,紧张的看着他。 宇文泽笑的人畜无害的样子,说:“她不会梳头的,我来给你梳。” 小丫头半信半疑的看着我,我尴尬的笑了笑,点点头,说:“是啊,他梳,他最会梳头了。” 看着小丫头有些犹豫,宇文泽把她的脑袋轻轻的搬过去,一边温柔的梳着一边说:“梳不出来,你罚我。” 我站在一边,看着宇文泽,宇文泽手上动作很轻,却很熟练。我想起今天早上他给我梳头的样子,当时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是也是如此的温柔。 我这是怎么了?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眼前恍惚的宇文泽那张脸变成了靳旬,他目光暖暖地看着丫头。 齐耳如果到了皇宫,靳旬待她也会如此吗? 宇文泽动作很麻利,丫头脑袋上已经顶着一个跟我一样的髮髻了。 “怎么样,小丫头,我没骗你吧。是不是跟她的一模一样?”宇文泽说着,指了指我。我眼中还因为想起齐耳含着眼泪,被他看了个满眼。 忙抬起袖子抹了一把眼睛,再看向他们的时候,宇文泽眉心凝着一抹阴云。我故意装作看不见,低头捧起小丫头的脸,她眼睛弯弯的看着我,说:“你真的不会梳头啊?你阿妈没有教过你吗?” 我被她童言无忌说的一愣,有些尴尬的揉了揉她的小脸,说:“就你知道的多。” 说着,宇文泽轻声咳了一下,对我使了个眼色。我知道,他是要我跟他离开。我有些不舍的看着这小丫头,这才想起来,我竟然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呢。 “你名字叫什么?”我问。 女孩儿露出一脸疑惑的看着我说:“我才6岁啊。” 我反应过来,北国的女孩儿,在成年之前是没有名字的,即使是贵族,也如是。有的甚至成年之后也没有名字,官称大姑。比方说宇文泽之前的那位大夫人,到现在也是被称为“齐哈尔家的大姑”。 宇文泽不知道为什么,脸色有些难看,他站在那里,看着我,让我浑身有些不自在。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有些害怕他,忙跟女孩儿告别了。 走出帐篷,女孩儿的父母有些不安的站在门口,看到我们出来,忙跪在地上。额头抵着脚下的泥土,我想让她们起来,宇文泽却一把抓着我,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以后不要再乱跑了。”宇文泽语气冷冷的说。 我不明白,刚才还和颜悦色的他,这会儿怎么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一头雾水,我跟着他走进了帐篷,里面空无一人,宇文泽攥着我手腕儿的力气特别大,就好像要把握的手腕捏碎了一样。 随手一撇,我被他甩在一旁,他似乎是生了好大的气,可是我翻来覆去想了半天,确实想不起来,究竟哪里惹到了他。 “克木大叔走了哈。”话说出来,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刻意的没话找话,可是既然说了,我只能硬着头皮等着宇文泽的回答。 他很给我面子的“嗯”了一声,然后又是一阵沉默。 我低头扣着自己的手指,不想再说什么。 半天,他长出了一口气,坐到我身边,我想要挪一下身子离他远一些,可是看着他阴暗的侧脸,还是明智的没有动弹。 “你刚才是不是在想靳旬?”宇文泽终于打破了沉默。 没有回答他,我知道,他心中有数,刚才我虽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表情,可是他是知道的。 我默认了,宇文泽的手紧紧的攥成了一个拳头,放在膝盖上,咯咯作响。就在我以为他要爆发的时候,他突然有松开了。 “刚才送亲队伍传来消息,他们已经快到边境了,靳旬安排了人在那里接应,一切都很顺利。齐耳很乖,你放心吧。” 宇文泽说着,看着我,他慢慢的想我靠近,手抚摸着我耳边的坠子。 “那就好。”听到齐耳的消息,我松了一口气,可是宇文泽这有些暧昧的动作,让我浑身不自在起来。 他定定的看了我半天,转头站起身来,指了指一旁的弓对我说:“你试试这个。” “我拉不动的。”他的语气不容反抗,我嘴上虽然说这,手还是伸了过去。一摸到它,我就发现,这柄弓箭跟刚才不同了,手感比刚才的轻一些。我试着拉了拉弓弦,竟然一下子就拉动了。 “这柄弓是雌的,所以轻一些。虽然和我这柄超不多,不过你用起来合适。”宇文泽说着,不知道从哪里又拿出一柄一模一样的出来,我仔细端详,花纹上,果然有些不同。不过很微小,不是拿在手里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你有这个,还让我用那个,你安得什么心啊!”我看着手中的弓,对宇文泽抗议。 他摇摇头,说:“这对雌雄弓,雌的是信物,是个摆设。根本没法用来打猎的。” “那你给我干什么?一会儿我不是要用这东西打什么福鸟吗?你给我这么个摆设,还不如让我装病算了呢。反震跟刚才在外面冻了半天,病也是应该的。” 第189页 宇文泽突然用手指抵在我唇间,制止我继续滔滔不绝的说下去。我刚刚闭上嘴,他勐地想我靠了过来。薄薄的嘴唇在我唇上碾压着,我瞪大了眼睛,傻傻的看着他。 他有些意外的睁开眼睛,似乎对我无动于衷的反应,有些疑惑,又有些惊喜。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看到他的眼睛的时候,我突然有一种难过,眼泪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原因,我来不及想明白,因为,我的眼泪似乎刺痛了他,他一把把我推开了。我脚下不稳,摔在地上。可是他却盛怒之下,没有半点儿怜惜,转身大步的走出了帐篷。 我狼狈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因为外面的号角这时候吹响了。 胡乱的擦了把脸,抓起地上的弓走出大帐。宇文泽已经坐在马上,他冷冷的瞥了我一眼,调转马头,朝着营地门口走去。 我来时骑的那匹马被士卒牵了过来,我自己一个人翻身上马。其他人也陆续的骑上马背,在我身后跟着。来到宇文泽身边,他解下自己的箭囊,表情严肃的把箭囊递给我。我心虚的接过来,刚才时间匆忙,他还没有告诉我,接下来他的计划是什么? 既然他说了,我手中的弓不过是一个摆设,那众目睽睽之下,我又怎么能瞒过去呢?心中不安,我求救的看着宇文泽,他却还在生气,根本不与我对视。这时,所有人的人集合好了,男人在后面,女人们涌了上来。我在最前面,假模假式的抽出箭,搭在弓弦之上,手有些发抖,却轻松的就把弓拉满了。 身后传来阵阵嘆息,这些北国的女人被我着虚假的招式震慑住了。要知道,宇文泽这副弓,从外表看,光是重量就让人望而生畏,我如此轻易地就拉满了,众人难免有些惊讶。 可是接下来要怎么办呢?该死的宇文泽也没有跟我说清楚,若是我一松手,箭就飞出去几米远,那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了吗? 就在我惴惴不安的时候,士卒已经把福鸟放了出来,我用箭跟着它,它越飞越远。再不放手就要看不见了。突然我感觉肘弯处一麻,手不自觉的松了。闭上眼睛不敢去看,可是我却没有等来想像中的嘲笑,反而阵阵惊嘆从我身后传来,紧跟着变成了欢唿。 我这才睁开眼睛,那支箭已经不见了,我茫然的看着周围的人,她们都是一脸震惊,眼神却看着远处密林的方向。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偷听 究竟发生了什么?我诧异的看着宇文泽,他还是一脸冰冷,用鞭子点了点惊呆的马前卒,那小子忙回过神来,拔腿就往密林深处跑去。半天,他满脸雀跃的出现在众人眼前,手中举着那只被箭穿透的福鸟。 众人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唿声,之前还对我充满蔑视的女人们,也对我露出了钦佩的笑容。宇文泽抬起手臂,止住大家的欢唿,他朝向众人,脸上没有一丝喜悦,草草的说:“仪式已经完成,大家可以自由的开始狩猎了。” 说完,他却催着马,朝着后面走去,在几个人面前停了下来。我的眼睛跟着他,看到那几个人中,就有宇文专珠和那个长的像老鼠一样的男人。他们脸上带着笑容,说着什么,不时的还朝我这边看。宇文泽我看了一眼,我忙低下了头。 我对打猎兴趣索然,翻身下马,牵着马朝着一旁枯黄的草地走去,寒风瑟瑟,枯草连天,却格外的安静。男人和女人们都进了密林,穿过密林就是山的入口,一时半刻不会有人回来,除了远处宇文泽和那几个男人。 我松开马的缰绳,让它自己去玩儿。坐在草地上,我抬头看着天。 脑子里满是宇文泽的那个吻,我想不明白,当时我为什么没有推开他。按照以往的惯例,我至少应该是抗拒的。可是刚才,我竟然顺从了。那滴眼泪,也不同于往常,更多的,竟是一种羞愧。 羞愧于靳旬,也羞愧于宇文泽。我似乎明白了,心里有些东西,似乎在悄然的变化。 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我不敢继续去想,那变化究竟是什么。难道我要施美人计,把自己折进去吗?不,一定不可以的。齐耳会在靳旬身边等着我,我是要回到那里的。那里才是我的家,我的孩子在那里。 为什么没有靳旬呢?一个声音在我耳边问我。我惊慌失措的四下看去,才发现,那声音是从我头脑中发出的。 是啊,为什么在我的期待中没有靳旬呢?难道我真的变心了?我感觉自己快把自己逼疯了,我痛苦的捂着脑袋。知道一颗石子落在我头上,我回过头,发现那个小姑娘站在那里。 “阏氏,你不去打猎吗?只有今天女人可以进山哦。”小女孩儿走到我身边,抬起头看着我。 我狼狈的露出一抹笑容,遮掩着我刚才的惊慌,蹲下身子,摸摸她的脑袋,说:“我不想打猎。你不也没去吗?” 这孩子虽然年纪还小,可是北国的女孩儿自小就在马背上猎场中混迹,这并不算什么,刚才就有不少女孩儿跟着自己的母亲冲进树林的。 “我们家没有我可以骑的马。”女孩儿有些失望的低下头。 我这才想起来他们那简陋的帐篷。 “我还没问你是谁家的大姑呢?”我拉着女孩儿的手,轻声的说,“你告诉我,我送你一匹马。” “真的?”女孩儿显然被我的承诺惊喜到了,她眼睛发光的看着我,说,“我是胡尔勒家的,我父亲是胡尔勒平信,时胡尔勒的勇士。” 我牵着她的手朝着营地走去,边走边说,“那我这就去给咱们的小勇士选一匹上好的战马。” 刚走近营地,我看到宇文泽和那几个人走进了帐篷。宇文专珠故意放慢了脚步,和那只老鼠走在后面。我蹲下身子问小丫头:“那个人你认识吗?” 小丫头顺着我的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点点头,说:“胡尔勒善伯伯。我们的族长。” “你们的族长?”我重复了一遍,动作有些停顿。他和宇文专珠刚才在帐篷外的举动让我心中有些不安起来。 “悄悄告诉你哦,我听阿爸和阿妈说过,他可不是个好人。你要离他远一些啊。”小丫头一脸认真的凑到我耳边,小声的说。 我对她坚定的点点头,心中却更加不安起来。连他自己的族人都做出了这种评价,可见这个人绝非善类。那他和宇文专珠勾结着,从刚才的话里,宇文泽怕是有危险了。想到这里,我着急的朝着大帐走去,小丫头却死死地拉住我的袖子。我低下头,对上她充满期待和惊慌的眼神,我的心一下子化了。 反正在大帐中,这些人再傻也不会贸然行事,不如先履行诺言,再去看看。这么想着,我拉着小丫头朝着我们的马厩走去,这次出来,宇文泽专门挑了几匹不错的马驹子,让它们出来活动活动的。挑马,我还算得上是行家,先看毛色,再看牙口,很快,我给小丫头挑了一匹最好的马驹。这匹马的毛色有些微微的发青,看上去有些与众不同。小丫头很是喜欢,翻身就像往上爬。 我急忙拦住她,她的父母不在身边,我不敢擅自让她上马。我哄她说再送她一套马具,她却说:“不用马具,这小马不用配鞍子的。”说着,撒开我的手,就骑了上去。不愧是马背上的子孙,坐在上面,瞬间来了精神。 第190页 小马倒也温顺,乖乖的驮着她。没有马鞍,她只能坐在上面,不过看样子,她也是高兴坏了。她在马上坐着,我跟着她走出马厩,走到大帐附近时,我听到里面传来阵阵吵杂。 不禁放慢脚步,我侧耳听着,里面宇文专珠的声音我还是听得出来的。 “大汗,你不能如此一意孤行啊!齐哈尔部族一直在等您的解释,您一直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那个南人的女人有什么好的,你必须把大夫人接回皇庭才行啊!” “我让你们来是商量明日的比赛的事情,你们这是做什么!”说话的是宇文泽,他的声音清朗却强硬,“如果你们没有什么别的要说的,明日就按照刚才所说的去办,具体的事情,克木大叔会安排。你们都走吧。” “大汗,专珠大哥虽然脾气火爆,可是却说的是事实。当初齐哈尔族归顺皇庭,是因为咱们许了他家大姑大夫人的位置。如今您成了大汗,说翻就翻,搁谁恐怕也受不得吧。”这个声音我虽然没有听过,可是那声调里透着的阴险,我直觉是那只胡尔勒家的老鼠的。 我还想在听几句,却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黑熊一样的身影,我偷听被抓了个现行,克木大叔阴沉着脸看着我。此时小丫头早就不耐烦了,催着我要往外跑。我只好放弃偷听,对克木大叔狼狈的笑了笑,跟着小丫头准备跑开。却感觉一道黑影,一瞬间到了我面前。小丫头也被他吓了一跳,坐在马上,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 克木大叔看了一眼那丫头,转头对我说:“我有些事情要跟你谈谈。” 我本就对他心怀畏惧,他这么一说,我只剩下点头了。 可是小丫头一个人骑马我还是不放心,壮着胆子耽搁了一会儿,我叫来一个士卒,让他照顾小丫头。 看着他们越走越远,我终于可以放心的跟着克木大叔离开。他带着我绕过营地,我才发现,原来营地后面,还有一个木头搭建的房子。房子不大,四处挂满了野味,门口架着一口锅。 克木大叔走了过去,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他个子太高,弯腰钻了进去,我正在犹豫,就听见他粗声的说:“进来。” 我不敢忤逆,忙跟了进去,屋子里面倒也宽敞,他坐在那里,一脸威仪。 “坐。”他指了指一旁一张扑了一张虎皮的椅子,对我说。 我乖乖的做好,等着他的教训。 他打量了我半天,迟迟没有开口,小小的眼睛里,透着精明的算计。 “大叔。”我有些坐不住了,先开口说,“您叫我来,究竟所为何事?” 大叔啧啧的摇头,说:“果真是个南蛮的美人,难怪阿泽会让你迷得五迷三道的。可是迷人的女人往往都没有好的下场,不知道,你会是个什么样的结局。” 我听他的语气越发的阴冷,浑身汗毛不禁立了起来。眼睛四下警惕的看着,大叔一动身子,一道银白色的东西在他腰间闪了一下,我的心凉了半截,那是一柄没有刀鞘的弯刀。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 江山美人 克木大叔看到我的眼神往他腰间的刀上看,他拉了拉长袍,把刀盖住。伸手给我倒了一杯像是奶酒的东西,看着我,说:“听说你是皇帝的女人?” 他的话让我差点儿呛到,费了好大劲儿才调整好自己的唿吸,点了点头。 “既然是皇帝的女人,又怎么勾搭上了阿泽的?”他的语气里带着不屑,好像我是那种人尽可夫的放荡女人。不过对于这个,我倒是也有所听闻,就是在皇庭的那些侍女之间,流传着,我主动勾引宇文泽的段子。可是,作为一个正常人,对此,我无法做到平心静气。手中的杯子被我重重的放下,满脸正气的看着克木大叔。 “我不知道您是听谁说的。但是捕风捉影,可不是一个头脑清醒的长辈会做的事情。大叔,您如果把我叫来,就是为了指责我勾引宇文泽,那么我告诉您,我没有。” 我突然强硬的态度让克木大叔有些意外,他看着我,嘴边的大鬍子动了动,他的嘴唇埋在鬍子中间,我看不到。不过从他的眼睛,我判断,他应该是笑了。 “女娃娃,这可不是跟长辈说话的态度。”他好整以暇的看着我。 “大叔,您处理事情的态度,也不像个长辈。”倒像个听风就是雨的长舌妇。后半句话,我咽了下去。毕竟,该有的礼貌我还是要有的。更何况,这是他的地盘,就算是他腰间没有那把刀,四周的长枪短刃的,任凭哪一个,也能片刻之间要了我的小命。 这么想着,我收起了刚才那副气势汹汹的样子,看着他,却没有一点儿笑容。 大叔把我重新上下打量了一番,端起他的杯子,勐地喝了一口。 “阿泽为了你休了齐哈尔家的大姑,这件事你知道吗?”大叔站起身,背对着我,问。 我点点头,说:“知道,不过不是我让他这么干的。” “那你知道,得罪齐哈尔家族在北国意味着什么吗?”大叔没有转身,他的语气更加严肃。 “意味着战争?”我试探着问。 今日之前,我并不知道,可是不管是克木大叔初见我时的态度,还是刚才偷听到的大帐之中,宇文专珠和胡尔勒家族长向宇文泽发难的话语之间,我很难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大叔终于转过身子,看着我,他语重心长的说:“没错,意味着战争。齐哈尔家世代保护着北国西面边境的土地,于其他氏族不同,他们是真正的土地守护者。他们的族人,从来没有想过像其他氏族一样迁居皇庭,而是一代一代兢兢业业的守护老祖宗交给他们的使命。只是,每一位大汗都会娶齐哈尔家的一个姑娘,不过,如今却因为你打破了这个约定。” “可是,大夫人嫁给宇文泽的时候,宇文泽不过是一个公子不是吗?”我看着大叔,疑惑的问。 “这还不是因为前任大汗恶名昭着的缘故。当时大汗向齐哈尔族长提亲的时候,人家大姑直接拒绝了。逼着他不得不让自己的弟弟代为履行这一传统。”大叔说着,眼中满是对前任大汗的不屑,我脑中浮现出第一次见他,他在帐篷里那猥琐的样子。 不过有此可见,宇文家对齐哈尔家族的忌惮,作为北国的王,竟然还要为了一个女人让步。 嘆了口气,大叔继续说:“如今,为了你,阿泽不光破了规矩,还把人家大姑给休了。这种耻辱,别说是齐哈尔就是普通老百姓家,怕也是忍不下去的。百姓之间,不过是骂街打架,可是氏族之间,可就只有战争了。我想阿泽一定没有告诉过你,如今齐哈尔氏族在西边已经狂风似的席捲了大半国土了。” “那他还有心思出游?”我被这大半国土的说法吓了一跳,不禁替宇文泽捏了把汗。就这种情形之下,他竟然还想南进收服“故土”,被两面夹击这种情形之下,我真不知道他是太过自负还是痴人说梦。 “出游不过是个幌子,如今几大氏族都久居皇庭周围,早就没有了能和齐哈尔相抗的能力。可是……”说到这里,克木大叔有些犹豫。我想起听到的宇文专珠和胡尔勒族长在帐外说的话,虽然只有一半,我却明白了大叔的顾虑。 第191页 “您是说,这些人对外抗敌没有什么指望,但是搞内讧还是有可能的是吗?” 大叔没有回答我,却也没有否定我的说法。我们两个一时无话,只是安静的坐着。外面传来一阵阵的欢唿和马蹄声音,那些外出的女人,应该已经回来了。 我站起身,走到窗边,果然,看到成群结队的人缕缕续续的进了大营。 “我想我得回去了。”我拉了拉身上褶皱的袍子,转头对大叔说,“一会儿宇文泽找不到我,又要发火了。” 大叔没有动,他似乎有些话说不出口。我走到门口,回过身来,看着他,说:“如果您觉得把阏氏之位还给大夫人,她的族人就会退兵,我随时愿意退出。只是大叔,您真的觉得齐哈尔只是为了一个被夫家休掉的女人,就会如此兴师动众吗?” 当然不是。大叔的眼神出卖了他的想法。只是他并没有开口。他眼中的担忧我看得清楚,他是再为宇文泽感到忧心忡忡。 走出大叔的房子,我看到迎面走来的宇文泽,他看到我的时候有些意外,一抹诧异在眼中一闪而过。 “你怎么在这儿?”他走到我面前,问。 我笑了笑,不答反问:“她们都回来了,你不过去吗?” “我找大叔有些事情。你在这里做什么?”他虽然问的是我,可是眼睛却不是瞥向我身后的房子。大叔没有出来,他一把把我拉到一旁,低声在我耳边说,“大叔给你说什么了?” 我没心没肺似的笑了笑,一眼看到骑着小马的丫头,甩开他的手,朝着丫头跑去,边跑边回头说:“晚上再跟你说。” 宇文泽愣在那里,好像没有听清我的话,我才顾不得许多,因为那丫头也看到了我。她旁边跟着她的母亲,她们似乎打了不少猎物。 “阏氏。”见过跑过去,女人翻身下马,她看了一眼丫头,小丫头也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阏氏,谢谢你借给这孩子的马。她玩闹过了,把马还给您吧。”女人跪在地上,感激的说着。 我看了一眼丫头,她显然不这么认为。她倔强的抬着头,对自己母亲看也不看。只是在听到还我的时候,委屈的皱了皱鼻子,好像不这样,眼泪就要留下来了。 我笑着把女人扶了起来,摸了摸那丫头的脑袋,对她说:“你没有跟你阿妈说这时我送给你的吗?” 小丫头躲开我的手,委屈的说:“我说了,可是阿妈不让要。” “小孩子,要马做什么?阏氏的马,借给你骑两圈就天恩了,你还想占为己有?”女人语言有些激动,我不知道,不过一匹马而已,她为什么会这个样子。 站在那里,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小丫头眼泪已经落下来了,我看着好心疼。 蹲下身子,替她擦掉眼泪,我看着女人,她眼中流露出母亲才会看得懂的无奈。眼睛瞥到她身上那件袍子上一快因为时间太久磨光毛的衣角,我终于明白了,她的顾虑。 “我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我站起身来,拉着女人都到一旁,压低声音不让丫头听到,在她耳边说,“这匹马我会安排专人餵养,所有的费用,我来出。” 女人被我看透了心事,脸有些发红,她转头看了看满脸期待和无奈的丫头,又看看我,感动的两眼通红。 养一匹马,对于皇族世家来说,并不算什么负担,但是对于他们家这种落魄的家庭,确实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从她和她的丈夫同用一匹马,我本就应该看出的,可是我竟然忽略了。 我又说了好多,女人终于不再坚持,她对着小丫头点了点头,小丫头高兴地差点儿跳了起来。 这时,宇文泽也跟大叔谈完了,正准备往前面走。看到我们三个在这里,他转动方向,朝我们走了过来。 女人忙慌慌张张的向他行礼,他只是用鼻子哼了一声。 我不知道对于这家人,他为什么是这个态度,看着女人的窘迫,我有些尴尬的说:“你们先回去吧,一会儿我就安排人过去。” 女人闻言,拉着丫头退了下去,我看了看宇文泽,他看着女人的背影,微微发愣。 “你和她?”我试探着问宇文泽,语气有些暧昧。 宇文泽收回眼神,看着我,一把抓住我的手,说:“大叔跟你说的,你不要往心里去。就是你现在把位置让出去,该来的,还是不会走。懂了吗?” 我傻乎乎的点了点头,宇文泽终于放下心来,拉着我,朝着大帐的方向走去。 按照流程,他应该跟众人见面,可是他却带着我一头钻进了帐篷。进去之前,他对自己的随从说:“今天晚上的晚宴,由专珠族长主持,本汗和阏氏有事,就不参加了。” “你在躲什么?”进到帐子里,我问宇文泽。大帐里有些混乱,应该是刚刚他们议事的时候弄得。我弯腰捡起被丢在地上的一只杯子放在桌子上。 “我不想见他们。”宇文泽脱掉披风扔在地上,整个人摊在一旁,随手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闭上眼睛,皱着眉。 我默默地走到他身边,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正在犹豫着要不要跟他说我听到的宇文专珠他们说的话,突然,一只大手,抓住了我的手。 他的手心滚烫,我看着他的表情,却没有一点儿起伏。就这么静静的,他好像睡着了,我想要抽回手,他却抓的很紧。 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劲,我看到他的头上冒着豆粒大的汗珠,我喊了他两声,他也毫无反应。我感觉他的唿吸,似乎越来越急促。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他也会生病? 这次外出,按照规矩,没有带使唤的用人,我努力的把手从宇文泽手中抽出来,他竟然毫无反应。我的心没有来由的慌了起来,急忙起身,朝着克木大叔的小屋跑去。可是里面空空如也,我转了半天,心慌的更加难受。 宇文泽突然如此,我毫无准备,不远处的篝火燃着,一群人围着那里跳舞。大叔会不会也在那里?我想也不想,就往篝火的方向沖。眼看着就要达到光明所在,我突然看到了坐在那里的宇文专珠。机忙停下脚步,我转身往回走。他们对宇文泽本身就心存不良,如果让他们知道了宇文泽如今的样子,一定会引起更多的麻烦。 怎么办!我急的不知道该如何。突然身后传来小孩子的笑声,我勐回头,小丫头在她阿妈身边,朝我这边走了过来。 “阿妈,怎么没有看到阏氏和舅舅呢?”丫头抬着头,一脸天真的问。 女人忙蹲下身子,捂住她的嘴,紧张的四下看看,说:“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能喊舅舅。” 丫头被她吓了一跳,忙点头。女人这才把手松开,一声嘆息,随着风,传到我耳边。 舅舅?和我在一起的男人,难道她说的是宇文泽?我不禁再次打量眼前女人的样子。被说,这么一说,如果不是因为常年劳作让她脸上有些不和年纪的老态,只看眉目,她和宇文泽还真有几分相像。 第192页 来不及多想,我朝着她沖了过去。两人被我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我来不及解释,拉着她就往大帐方向跑。 守在帐子外面的士兵看到有人过来,刚要开口询问,一看是我,便闭了嘴。我拉着女人跑进帐篷,宇文泽躺在那里,汗水已经湿透了他的衣服,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儿血色。 “阿泽!”女人脱口而出他的乳名,两步跑到他面前,蹲下身子。 我心里安稳了一些,至少,从女人的反应看,她不会害他。 “快去找找,他的药。”女人转头对我喊道。 我一脸茫然,不知道她说的药是什么。宇文泽从来不曾在我面前吃过药。虽然他精通医术,总是为我治病。认识他这么久,从来没有见他病过。 “快去啊!应该是红色的药丸。你去找找!”女人见我不懂,急促的催着我。 我忙回过神来,朝着放着我们行礼的箱子跑去。 女人在宇文泽身上翻着,一无所获,我一个个的箱子打开,里面也没有找到。 “阿妈,是这个吗?”丫头从宇文泽扔在地上的外衣中翻出一个瓶子,女人忙抓在手里,打开封口,长出一口气,点了点头。 我端过一杯水走了过来,女人把那红色的药丸塞进宇文泽口中。 她把他扶了起来,宇文泽虚弱的靠在她身上,她接过我手中的杯子,送到宇文泽嘴边,宇文泽张开嘴,喝了一口。 我这才发现,女人的额角已经满是汗水,忙抽出帕子,递到她手上。女人把宇文泽放平躺好,为他盖好被子,拉起他的手腕,摸了摸脉搏,才松了口气,如释重负一样的瘫坐在地上。 “他这时怎么了?”我走过去,看着宇文泽,低声的问。 女人看了我一眼,露出疲倦的笑容,说:“老毛病了。怎么你不知道?” 我摇摇头,诚实的说:“我从没见过他生病。” 女人不可思议的看着我,说:“他每天都要吃药啊。” 言外之意,不言而喻。作为他的妻子,我竟然连他每天都要吃药这种常规的事情,都不知道。 “我们不是总在一起的。”我解释着。可是女人还是对我的粗心露出一抹不悦。 只是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忙站起身来,说:“他吃了药,一会儿就会醒了,不要告诉他,我来过。求你了。” 说完,不等我回答,她拉着丫头转身就往外走。我想要追上她,却听见身后宇文泽发出一声呻吟。我回过头,他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看到是我在身边,他脸上露出一道落寞。 “你醒啦?”我的心终于放下了,喜悦的看着他,为他擦掉头上的汗。 他看了眼放在一旁的药瓶,声音有些飘忽的说:“你怎么知道给我吃药?” “晚秋告诉我的。”我随口胡诌,刚才女人的嘱託,我还是要做到的。 “哦?”宇文泽狐疑的看着我。我心中一惊,从来没有听晚秋提过这种事情,难道她不应该知道吗?我只想着晚秋是宇文泽身边的人,一直跟着他,不应该不知道。可是被他这一反应,我心中有些没底了。 “我只是没想到她会特地给你说这些。”宇文泽的表情,让我捉摸不透,不知道是欣慰还是自嘲。 我忙说:“她只是告诉我,你要是病了,就给你吃红色的药丸。至于那是做什么用的,我就不知道了。” 宇文泽对我隐瞒他的病,一定有他的想法。反正我确实也是不知道。 宇文泽向我伸出手臂,我有些犹豫,看他虚弱的样子,又有些心里不忍。于是,我坐在他身边,他用手臂圈着我,把我拉到他胸前。我的脸贴在他被汗水打湿的衣服上,有些不适。可是他却没有放开我的意思,只是让我的耳朵,贴着他的心跳。 “庄儿,你不会说谎。”宇文泽突然说,他的声音,透过胸口,震的我一惊,紧跟着他发出一声低笑,说,“除了大叔和她,没有人知道,我吃的是什么颜色的药。” 多说多错,我懊悔的想着如何自圆其说,宇文泽却精明的看穿了一切,说:“大叔被我安排办事去了,你说实话,她是不是来过。” 他的语气不是没有疑问,慢慢的是肯定的。我再解释,也斗不过他的精明。于是带你点头。 “刚才你的样子太吓人了。我去找大叔,大叔不在。我证没有办法的时候,看到了胡尔勒家的大嫂。你别怪她,是我把她拉来的,不信,你可以问士兵。” 宇文泽没有说话,他没有告诉我,他信还是不信。只是我感觉他的手臂在发抖,抬起头,我看到他眼中竟然含着泪。 我心中又太多的疑问,可是此情此景,我实在开不了口。我不习惯看到男人落泪,因为父亲说过,男人的眼泪,只在最痛的时候,才会流。 最痛的时候?想到这,我的心像是被谁掐了一把一样的疼,低下头,重新把脸贴在他的胸口。 今天太奇怪了。我安静的想着。为什么,我觉得我对宇文泽的感情,有些不同了呢?不可以!我心中有个声音在警告着我自己,靳旬那张脸,不悦的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我刚才差点儿去找宇文专珠来着。”我找个了话头离开宇文泽的胸口。这次他没有阻拦,只是安静的看着我。我心虚的别开眼睛,故作得意的说:“我当时都要冲过去了,可是还是关键时刻停住了脚步。” “为什么?”宇文泽微微笑着看着我,声音无力的问。 “因为他是个坏人啊。我听到他和那个胡尔勒的族长一起商量坏事来着。” 话题被我成功的转移了,宇文泽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他看着我,问:“他们商量什么?” “具体的我没听清楚。不过是跟你有关的。起因应该是和齐哈尔叛乱有关吧。”听我说着,宇文泽的手紧紧的抓着被子,脸上却露出一抹狠毒。 “把你听到的详细给我说说。我看看,他们究竟想做什么。”这话从宇文泽嘴里说出来,我感觉就要像要把他们用牙齿咬成碎末一样我只得把早些时候听到的他们的对话给宇文泽重复了一遍,他那双绿色眸子,透出狼看到猎物时候的光。 “看来这趟冬猎是来对了。”宇文泽笑的有些阴森。他喊了一声士兵,士兵进来,他吩咐说,“克木大叔回来,让他到我这里来一趟。” 士兵领命走了出去,宇文泽虚弱的靠在一旁。他拉住我的手,眼神认真的看着我,说:“明天,你就好好的待在帐篷里,那里也不要去了。” 我似懂非懂的点了带你头,他伸手揉了揉我的头髮,看着他刚刚还凶光凛凛的眼睛里此时的温柔,我还是强迫自己别过了头。 假装给他盖好被子,我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也许是这些日子太无助了,我才会对这个把我绑架的男人,产生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我努力为自己找着藉口,门外却传来士兵和一个小孩儿争吵的声音。我听得出来,那声音是谁。便急忙的走了出去。 第193页 小丫头看到我,从怀里掏出一把叫不上名字的干草,递到我手里,眼睛熘了一眼帐篷,似乎怕有人突然出来似的,摆手让我蹲下,捂住嘴在我耳边小声的说:“阿妈说,他睡着之后,你把这个取出一些扔在炭火里,味道虽然有些难闻,但是对他有好处。” “味道难闻?”我看着丫头,无奈的说,“他问起来,我怎么说啊?” 女孩儿认真的想了想,说:“阿妈没说。” 我被她天真的模样彻底打败了,接过干草,点了点头。小丫头同情的看着我,说:“不过你今天晚上就要受苦了,这个味儿我闻过的,特别特别特别难闻的。” 我被她的模样再次逗笑了,伸手拍拍她的小脑袋,得意的说:“我闻不到的。” 女孩儿似乎没明白我的意思,她嘆了口气,像个小大人一样,说:“辛苦你了。” 说完,转身就要跑,我看着零星的火光,对一旁的士兵说:“你送她回去。” 士兵领命,领着丫头离开,丫头回头看看我,说:“明天我们一起去看我阿爸打熊好不好?” “一言为定。”我脱口而出,然后来不及了。丫头已经走了。我才想起来,已经答应宇文泽哪里也不去的。 这可如何是好?我心中有些不安。看宇文泽刚才的样子,明天一定会有大事发生的。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惊魂夜 回到帐篷里,宇文泽已经你睡着了。我把手中的干草掰了一些,在火盆顶上揉碎了,沫子落在烧红的碳上面,一下子被火吞噬了。一阵阵灰色的烟冒了出来。我努力的吸了一口气,毫无悬念,什么也闻不到。 走到一旁,我看着宇文泽,他只是皱了皱眉,却没有动。不知道是不是在做梦,我看着他的眼睛,微微的转动。 人做梦的时候,好像眼睛就是这样的。我坐在一旁,看着他此时人畜无害的模样。心里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突然有一种想要触碰一下他紧皱的眉心的冲动。 为什么我的男人总是喜欢皱着眉头? 我被我的这一想法吓得差点儿站了起来。什么叫我的男人?我扪心自问。刚才那么想时,脑中,他和靳旬竟然是并存的。 我感觉一股热浪涌了上来。这时,身后一凉,有人掀开了帐篷。是克木大叔。他大步朝着宇文泽走过来,我被自己刚才的想法折磨的心慌,来不及打招唿,转身跑了出去。 外面的凉风也没有让我冷静下来。我沿着大营,漫无目的的熘达着。 大营的一侧有一湾湖水,我坐在湖边,把手伸进里面。湖水的冰凉,从指尖一下子传了上来,我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不知道齐耳现在怎么样了。我看着湖水中映出的月亮,还差一点儿就圆了,虽然不是八月的圆月,我的心里还是泛起身处异乡的悲凉。这种日子刚刚开始,我的日子,就像着夜晚的湖水一样,黑的看不清方向。 胸口郁结,站起身来,想要放声大叫,可是刚刚吸满了一口气,我发现几个黑影在对岸的林子里晃过。 其中一个身影有些熟悉,好像正是宇文专珠,直觉他在一定没有好事,我蹑手蹑脚的绕过湖水,走到对岸。 那些人已经不见了。我摸索着往里面走着,脚下到处是枯树枝和落叶,我小心翼翼的躲着,以免发出声音。突然,一棵树后,我听到了说话的声音,小心翼翼的躲在最近的一棵树后面,我放慢唿吸,侧耳听着。 “专珠大哥,一切都安排好了。巴夏族长说了,只要您这边成了,他就退兵。到时候,他还是守着西边的土地,您可以安心的做您的大汗。”说话的人的声音我没有听过,听起来有些沙哑,我想要看看那人的模样,可是又怕稍微一动,就会被他们察觉。 这些人都是自幼习武的,他们的警惕性,我不敢忽视。 宇文专珠冷笑一声,说:“他巴夏当我是傻瓜吗?他会捨得放掉手里好不容易抢来的大片土地?他不过是怕宇文泽和南蛮子联手罢了,少说的这么好听。” 我虽然知道宇文专珠不是傻瓜,可是他在我眼中和莽夫没什么两样。可是听他如此说,我觉得我有必要重新认识一下这个人了。 “大哥,你怎么这么多疑呢?齐哈尔在西边守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过怨言,这次是宇文泽那小子做的太过分了。用个蛮子,还是个生了孩子的破鞋打了巴夏大哥的脸。巴夏大哥是气不过才给他点儿颜色看看,哪里就是为了土地了呢?” 胡尔勒善!我咬着牙想着丫头跟我说过他的名字。这只老鼠的嘴脸,我记下了,这么一个语言粗鄙的混蛋,哪里有一点儿善! “哼,是他宇文泽违背诺言在先。”宇文专珠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托背,你家主人的野心可是早就暴露了,当初老大汗在的时候,他可就不安分啊。要不是前任大汗上门提亲,恐怕这半面疆土早就是他嘴里的肉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再吐出来呢?” 沙哑的声音应该就是叫做托背的人,他解释道:“族长他之前是气不过老大汗一味讨好那些南蛮子。所以才作势如此的。既然新的大汗承诺了要对南蛮子反抗,他自然不愿做罪人。毕竟,我们齐哈尔家世代都是北国忠实的守护者,谁也不想打破着传统不是。可是咱们这位新大汗实在是太过分了。我们跟他谈过这么多次,他都如此油盐不进。我们也只好被迫出手了。如果专珠大哥可以接手主持一切,我们自然就……” 他正说着,我感觉什么东西掉进了我的领子里,我伸手一抓,是一直竟然还没有冬眠的虫子。吓了我一跳,虽然因为警惕我没有叫出声音,可是衣服摩擦树枝的声音在这个夜里还是格外的清晰。 脑子里还没有想好对策,一道黑影已经冲着这边飞来,我来不及躲,和那人已经四目相对。竟然是丫头的父亲,胡尔勒平信。他手中的剑已经拔了出来,看到是我,他也是一愣。可是他还是举起了剑,朝我挥来。 我紧张的闭上眼睛,一股热乎乎的东西迸溅到我脸上,我用手一摸,竟然是血。可是我再看他,他已经拎着一只灰色皮毛的东西的尾巴朝着刚才的方向走去。我存感激,可是还是吓得半死,站在那里不敢乱动,眼睛却看到什么东西在我脚边。 那是一只死不瞑目的狐狸脑袋! 它的大眼睛就那么看着我,我吓得眼泪流了出来。 “是一只狐狸。”平信把狐狸的身子往地上一扔,说。 胡尔勒善拍拍他的肩膀,笑道:“这时老天给你安排的祭剑的祭品。这狐狸你拿走吧,我看着毛还不错,给你的女人做个围巾吧。人家好歹也是宇文家的郡主出身,跟了你,连一件围巾都没有,今天我看这她都觉得冷啊。哈哈哈哈!” 我从他的笑声中,听出一丝嘲弄。不过他说的话,再次证明了我的猜想。胡尔勒平信的女人是宇文泽的姐姐。亲姐姐。 “好了,别说玩笑了。明天一切就看平信的得了。咱们也散了吧,要是被人看见,恐怕说不清。” 第194页 宇文专珠说着,率先离开,紧跟着,胡尔勒善和平信也走了。平信故意引着他们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开,避开了我藏身的位置。 听着四周不再有什么动静,我才挪了挪身子。那狐狸的脑袋还在看着我,我默默祷告,对它救我一命的大恩万分感激。然后,不敢再看它,我转身朝着营地就跑,可是肩膀一痛,我的腿不听使唤,重重的铺在地上。 “我就说那个胡尔勒平信不能相信。”沙哑的声音在我身后传来,我听见脚踩在落叶枯枝上的声音,理我越来越近。就在那人的一只手按在我肩膀上,想要把我翻过来的时候,突然一声闷叫,止住了他的动作。紧跟着,他沉重的身体砸在我身上,我吃痛的哀嚎,却躲不开。 紧跟着,有一个脚步声走到我身边,抬起一只脚把压在我身上的那坨肉推翻。我终于出了一口气,身上的穴位一松,我忙手脚并用的爬了起来。 宇文泽一脸疑惑的看着地上趴着的那个人的尸体,问我:“他为什么要攻击你?” 我还沉浸在宇文泽从天而降的震惊之中,一时没有反应。 宇文泽这才把头转向我,他的眸子一紧,伸手来擦我脸上的血,紧张的说:“你那儿受伤了?” 我伸手抹了一把,有些已经干了,应该是那只狐狸的血。 我把刚才所见告诉了他,他表情凝重,没有说话。用脚挑了一下地上尸体的脑袋,他问:“你说他是齐哈尔巴夏派来的人?” 我带你点头,说:“是的,好像叫什么托背。” 宇文泽嘴上露出一抹嘲笑,不屑的收回脚,那尸体的脑袋又偏向了一边。 “你胆子真是越拉越大了。”他面对我,有换上了一脸温柔,虽然带着责备,可是却不是很严厉,拿出随身的帕子,拉着我走到湖边,他用湖水浸湿了帕子,给我擦着脸。 冰凉的感觉让我不禁一哆嗦,宇文泽含笑,点了点我的鼻子,说:“看你还敢不敢自己一个人冒险。” “我是冷的,不是害怕。”我认真的解释,“刚才那个人把我制住了,我都没有怕过。”这话,我说的自己都不信,可是我却不想在宇文泽面前丢了面子。 宇文泽笑的更厉害了,他点带头,认同我的说:“好,庄儿真的太勇敢了,敢一个人去单挑齐哈尔第一勇士。” “齐哈尔第一勇士?”他的话让我大吃一惊,刚才那个人竟然是齐哈尔的第一勇士。吓出一身冷汗,如果宇文泽晚到一会儿,我的小命…… 不敢再想,我的表情被宇文泽看在眼里。他收起笑容,严肃的看着我,说:“以后再遇到这种事,记得先来找我。不要再一个人行动。懂吗?” 我不再狡辩,勐地点头。宇文泽这才满意的拉着我的手,朝着大帐走去。 我突然发现一个问题。“你不是在养病吗?怎么跑出来了?克木大叔也是的,就让你这么跑出来,在病严重了怎么办?” “你在关心我?”宇文泽所答非所问。他看着我的眼神有些欢喜。 我还没有回答,我们已经走到了大帐门口,宇文泽一把把我抱了起来,当着好多还没有进帐篷的人的面。 那些人似乎并没有觉得这种行为有什么不好,反而发出阵阵欢唿。宇文泽更加得意,竟然抱着我转了几圈。我又羞又怕啊,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胸前,不要人看到我的狼狈。 在一阵欢唿声中,我被宇文泽抱进了大帐,他把我慢慢的放在床上,开始脱衣服。我手足无措,想要逃,他却欺身压上我,小声的在我耳边说:“放心,今天晚上,我什么也做不了。” 我这才发现,灯光下,他的脸色还是那么白,甚至因为刚才抱着我的简单动作,有些微微的气喘。我露出一抹惊讶。宇文泽却脸上一红,说:“别瞎想,我只是今天晚上什么也做不了。” 我点点头,懂事的忍着笑说:“那你要我做什么?” 宇文泽看着我,毫无预警的把手伸向我胸前,抓住我的衣服,一扯,衣服发出撕裂的声音,我吓得花容失色,一声惊唿。 宇文泽满意的点点头,说:“继续!”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被俘 第二天一早,宇文泽一脸憔悴的起身,我独自一个人躺在床上,折腾了一夜,我嗓子更加沙哑了。 “你今天给我老老实实的在大帐里带着。外面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出去。知道吗?”宇文泽看着我在床上傻笑,脸色难看的很,穿好衣服,嘱咐了我一句,便不理我。自己走了出去。 我看着他的样子,别说,还真有些纵慾过度的影子。 不过他真的是多虑了。昨天晚上的一齣戏演的是在逼真到不能再真,就算是让我出去,我也没脸见人的。 冬猎本就是为了锻鍊氏族们的野性,时刻保持着北国善战的传统。所以,所有人除了随从,并没有带什么使唤的人,我躺了半日,想着,还得起来自己弄些吃的。 所有人都已经朝着山林出发了,整个大营中,除了守卫的士兵,并没有什么多余的人。不知道是不是我做贼心虚,看着那些素不相识的士兵,总觉得他们的眼神有些暧昧。 红着脸,我转进一旁的小帐篷,那里有做饭的东西。 “阏氏,您要做什么?”一个士兵走了过来,看着我翻箱倒柜的寻找食材,好心的问。 我指了指锅子,那士兵走了过来,说:“大汗临行前交代过了,您的饭菜已经做好了,一会儿就给您送过去。” 我看着他有些面生,并不像是宇文泽身边的人,我心中多了份算计,笑着说:“大汗昨儿晚上说想吃些小吃,我得给他准备。其实我也不饿,你们把饭菜撤了吧。” 那士兵点点头,慢慢的退了出去。我看着他,心中思忖着,是不是我想得太多了。转过身,找齐食材,我刚要把火从新打着,突然脑后一痛,我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知道被一阵颠簸弄醒,我发现自己像一只羊羔一样,被捆着,吊在马背侧面,摇晃的厉害,我甚至看不清周围的环境。 不敢轻举妄动,我装作还没有清醒,前面有人牵着马,走的并不是很着急。 “族长说的没错,宇文泽把这女人留在了营地。不过有些奇怪,她身边竟然没有保护的人。”前面马背上的人不知道在跟什么人说话,他的声音并不大,我却听得清楚。 心中疑惑,不知道他所说的族长是胡尔勒善还是宇文专珠。 “不能掉以轻心。只怕是外紧内松。这一路走来,我总觉得有些蹊跷。”我终于知道他在跟谁说话了,合着我这匹马的后面,还跟着一个人。万幸我留了个心眼儿没有乱动,若是被他们知道我醒了,只怕更加麻烦。 “被发现了又怎么样?现在族长他们应该已经动手了。你没看见,今天宇文泽出门的时候,差点儿连马都上不去。你不知道,昨天晚上他可是威风呢,大半个晚上,他们那帐篷就没有消停过。” 第195页 前面那人声音猥琐起来,转过身来,我忙闭上眼睛,生怕被他看见。 身后的男人冷哼一声,满是不屑,语气冷冷的说:“我们族长早就说了,宇文泽已经被南蛮子教坏了。我们大姑离开他也是因祸得福。今天一过,北国天上就要有新的太阳升起来了。” 我从他的话里,差不多明白,这个人应该是齐哈尔家的人,可是难道他不知道昨天晚上那个托背已经死了吗? 正想着,马停了下来,前面的人翻身下马,朝着我们走了过来,走到我身边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我努力冷静的闭着眼睛,忍受着他审视的眼神。终于,他确定了我还在昏迷,这才又挪动了脚步。 身后的人也下了马,两人聚在一处。 “托背大哥,您先在这里看着这个小娘们儿,我先去前面坡上看看去。” 托背大哥?我脑子嗡的一声,昨天那个已经死的,难道不是真正的托背?耳边一个人的脚步声朝着远方跑去,绳子捆的我胳膊生疼,我的头空的太久,有些噁心。 这时,有人朝我走了过来,我强忍着胃里的翻腾,继续装晕。一只手朝我的脖子伸了过来,两只粗糙的手指掐住我的脖子侧面。可是他并没有用力,正在担心他什么时候会发力气死我的时候,我突然听到一声爽朗的笑声。 紧跟着,是有些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说了,别走出帐篷,你怎么就是不听话呢?” 是宇文泽!我的心一下子激动的狂跳。勐地睁开眼睛,眼前确实昨晚上那个死人的脸。只是不像昨晚那般狰狞,他的嘴角挂着笑意。 易容。我突然明白了过来,没好气儿的瞪着他说:“快放我下来!我快噁心死了!” 易容成托背的宇文泽把手收了回去,还在胸前,好整以暇的看着我,说:“这是你不听话的惩罚。” 我气的直翻白眼,想要挣扎,他却一下子抓住我不安分的腿。 “别动,小心马惊了!” 被他这么一提醒,我才反应过来,我还被吊在马上呢。急忙安静下来,看着他,可怜巴巴的说:“那快些放我下来吧。我真的太难受了。” 宇文泽嘴角含着笑,看了看远处,摇摇头说:“现在可不行。做戏要做全套,一会儿你还有用呢。” “用自己的老婆做诱饵,你还要不要点儿脸了。”我气唿唿的话脱口而出。 他的笑容更加明媚起来,我才反应过来,我似乎说了一个对他很受用的词。脸涨得通红,闭上眼睛不去看他。可是宇文泽似乎并不想放过我,在我耳边低声的说:“这可是你说的。” 他嘴里的热气呵在我的脸上,我感觉自己的脸都要烧起来了。还来不及反驳,前面的人跑了过来。 “成了,宇文泽被平信打下马了。族长发信号,让咱们赶紧过去呢。” 来人说完,便反身上了马。我看着宇文泽,他又恢復了托背的表情。给了我一个暧昧的眼神,他朝着身后的马走了过去,翻身上马,继续前进。 翻过一个山坡,我听见宇文专珠的声音,我微微睁开眼睛,看着四周跪了一地的人。 好些人的脸上还写着不知所措,宇文专珠坐在马背上,大放厥词。 “众位都是我北国的勇士,不管大家出自哪个部族,咱们都是一个祖宗。咱们都是为了北国强大而生,如今却被宇文泽这个南蛮走狗所累。今日我宇文专珠替天行道,把这个南蛮的走狗擒住。从今往后,咱们各部族之间团结一心,剑指南庭……” 正说着,我已经被人从马背上接了下来,一个大个子把我扛了起来,打不得走到场地中央。我紧闭着眼睛,被人从高出扔在地上,浑身骨头都摔得咯咯作响。 “大汗,宇文泽的女人已经被我们抓住了,听凭您的处置。” 宇文泽模仿者托背的声音站在我身边。从腰间解下水囊,朝着我的脸泼了下来。 我被凉水一激,再也装不下去了,只得一边呛得咳嗽,一边睁开眼睛。眼前只能看到宇文专珠所骑的马的四只马蹄,我努力抬起头,脖子都酸了,也看不到那个傢伙的脸。 “好!”宇文专珠的声音从马背上传来。他翻身下马,我松了一口气,瘫在地上。看着他走到我的面前,一只脚重重的踩在我的肩膀上,发出让人反胃的笑声。 我感觉一旁的宇文泽身子一僵,余光看到他的手,默默的攥紧。 装什么好人。我心中冷笑。把我弄到这里,难道你想不到我会受到什么样的对待吗? 宇文专珠果真是个粗鲁的傢伙,他用脚踢了我一下,我不得不仰面躺在地上。手在身后别的生疼,我感觉自己的肩膀已经脱臼了。 “南蛮子的女人果真水灵,难怪宇文泽都成了软脚虾了。”宇文专珠的话引得一旁众人哄然大笑。我的眼睛四下看着,一旁的地上,一个穿着宇文泽衣服的人浑身是血的躺在那里。 宇文专珠发现了我的眼睛看着的方向,他蹲下身来,捏着我的下巴,把我拖到了那尸体的旁边,我看到那人已经没有了气息,胸口被剑划得已经血肉模煳了。 “宇文泽?”我配合的露出惊恐之色,挪动着身子,可是到了尸体旁边,我突然放声大笑。所有人都被我突然的反应吓了一跳,有些人甚至说我疯了。 头顶传来宇文专珠狂狼的笑声,他一副胜利者的模样看着我,说:“怎么,你就不为他掉滴眼泪?” 我努力的抬起头看着他,眼中满是嘲笑的说:“你杀了他,我为什么要哭呢?” 宇文专珠似乎没有想到我会有这种反应,一时愣在那里。 我眼睛看着四周,一眼看到了丫头和她阿妈也跪在人群里,丫头一脸惊恐的躲在她阿妈的怀中,眼睛里都是眼泪。 而她的阿妈,正一脸怨恨的看着我。 我无暇顾忌她们,只觉得身子被人拎了起来。终于,我用脚站在了地上。我在才看清楚,竟然有这么多人。 一旁的胡尔勒平信手上还攥着滴着血的剑,他的表情异常的平静。 “大家都听见了吧!南蛮子就是这么的没有人性!真应该留着他一口气,让他听听,着贱人的话!”宇文专珠极尽所能的煽动着众人对南人的仇恨,而且他做到了,已经有大半的人还是响应。 我眼神随意的瞥了一眼一旁宇文泽伪装的托背,他狼一样的眼神,扫过随声附和的那些人。 “大汗,这个贱人要如何处置呢?”一旁的胡尔勒善露出一脸淫邪的看着我,问一旁的宇文专珠。宇文专珠看了他,冷哼一声说:“托背大哥要带回去,给大夫人处置。” 说着,他像是丢垃圾一样把我丢给了宇文泽,宇文泽接过我,轻轻的把我放在一边。 他走了一步,到胡尔勒善面前,胡尔勒善露出一副遗憾的嘴脸。 “胡尔勒大哥,不好意思,大夫人要亲自处置她。一雪前耻。如果大哥不介意,我求大夫人留下她的性命,到时候再给大哥送过来便是。” 第196页 听宇文泽这么说,我虽然知道他在演戏,可是还是忍不住给了他一个白眼,可是他根本不看我,我只能在一旁干瞪眼。 胡尔勒善啧啧的说道:“算了吧,大夫人过手之后,还能有什么?还是让大夫人处置干净的好。”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 落在仇人手中 后面他们又说了什么,我不知道。因为我被一辆马车拉走了。 马车走了一阵子,到了一个营地。这里距离宇文泽他们的大营并不是很远,规模也小的很。 我被人丢尽了一个堆着干草的帐篷,然后便没有人管我了。我躺在地上,胳膊和手都已经没有了知觉。我努力的想着,宇文泽究竟想要做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听见了一阵马蹄声,有人朝我这边走了过来,帘子一挑,我心踏实了,来的人正是宇文泽伪装的托背。 “你们在外面候着。”宇文泽冷声对跟着他的人说完,他们便退了出去。 他急忙忙的冲到我身边,把我从地上扶了起来,抽出身上的刀子,把捆着我的绳子割开。 “你……”我刚要开口,宇文泽捂住了我的嘴,他皱着眉头,一脸心疼的检查着我的身体。 我的胳膊果然脱臼了,难怪我感觉如此奇怪。宇文泽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塞进我嘴里,低声对我说:“忍着点儿。” 我还没有点头,他已经手托着我的上臂,然后一个用力,钻心的疼,我使劲的咬住帕子,感觉牙齿都要咬出血了。 宇文泽包围搂在怀里,靠着身后的干草,说:“你先在这里委屈一晚,明天我们就要拔营,去齐哈尔的驻地。到了那里,一切就结束了。” 我靠在他胸口,用那只还可以动的手抽掉嘴里的帕子,虚弱的看着他,说:“你是想要直接端掉齐哈尔的大本营?” 宇文泽点了点头,说:“宇文专珠我从来没把他放在眼里,加上一个胡尔勒也不过是乌合之众。皇庭我已经让克木大叔回去安置了,到时候平信和我们里应外合,不成问题。现在最大的问题是齐哈尔,巴夏那个老东西。” 说着,宇文泽咬牙切齿,面露凶光,我看着他的样子,不合时宜的问出一个我最关心的问题。 “如果不是齐哈尔捣乱,你是不是早就挥兵南下了?宇文晓也不用前去和亲?” 宇文泽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他用头贴着我的头顶,说:“你真的还算聪明,就是反应慢了一些。” 我听到了我猜到的答案,可是一点儿也没有惊喜。他终归不会放弃南下的想法,这让我心中有些不安。 宇文泽慢慢的把我放好,让我枕着干草,可以舒服一些。他站起身来,说:“我不能在这里呆的太久,毕竟我现在是托背。” 说着,他就要往外走,我想要喊住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看着他消失在门口。我疲惫的靠在干草之中,满心矛盾。 胳膊上隐隐传来的疼,我已经感觉不到痛苦。只是心里的纠结,让我彻夜难眠。 第二天一早,果真如宇文泽所说,我们拔营启程了。我被关进一个木头板子搭成的马车里。与其说这是马车,不如说是一个牢笼,四面透风,我在里面瑟瑟发抖。 一路上,宇文泽跟在马车旁边,看着我痛苦的样子,他面无表情。 “如果我听你的吩咐,不走出大帐,我就不用受这些苦了吗?”队伍停下来休息,宇文泽扔给我一个水囊,我喝了口水,见四下无人主意我们,我问。 他点了点头,说:“我已经安排了人,装成你的样子在营地里闲逛。可惜,你比她早出来了。” 我白了他一眼,说:“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宇文泽无奈的嘆了口气,说:“百密一疏。我以为你前一天晚上折腾了大半夜,会多睡会儿,没想到,你出来的太早了。” 白了他一眼,我把水囊扔给他。他接了过去,站起身来,朝着前面走了。 说白了,说我自作自受呗。心情不好的缩在笼子里,我赌气,闭上眼睛。想到大夫人那支浸了毒药的鞭子,我肩膀上已经癒合的疤痕就隐隐作痛。不知道宇文泽到时候有什么主意,万一又遇到了意外,我真怕自己会体无完肤。 担心了一路,天色全黑之前,我们终于到了齐哈尔的大本营,我被人从车上抓了下来,扔在地上。一双鹿皮靴子在眼前,我撑着身子抬起头,大夫人柳眉高挑的看着我。 “宇文泽死了?”没有对我做什么,她转头对押解我的人说。 那人如实回答。大夫人只是疑惑的点了点头。 这时,宇文泽伪装的托背走了过来,他暗哑着声音说:“大姑,托背不辱使命。” 大夫人看了她一眼,说:“答应你的事儿,我自然会做。你用不着这么心急的来找我讨赏。” 宇文泽嘴角含笑,说:“我这不是怕大姑贵人事忙,把我的小请求给忘了吗?去族长那里交代之前,还是要先问问大姑的心意改变没有改变的好。” 宇文泽果真是个伪装的高手,他不仅仅模仿者托背的言行,似乎还了解透彻了他的所有。我从地上慢慢的爬了起来,大夫人终于把注意力转到了我头上。她疑惑的问托背:“宇文泽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就被你们给杀了?” 托背说:“过两天,他的人头就会送来。到时候,大姑可以亲验。” “可是,宇文泽身手了得,被说宇文专珠那个蠢物,就是加上所有部族的勇士,怕也难以取胜啊?” “大姑真是太瞧得起他了。”宇文泽诋毁起自己来竟然毫无保留,“那小子已经被这女人掏空了身体,您是没有看到,他上马的时候,腿都在发抖。” 宇文泽,你真是成大事的。我看着他,眼中露出钦佩的神色。宇文泽眼角扫了我一下,嘴角微微一动,闪过一丝得意。 大夫人陷入一阵沉思,并没有发现我们两个人的交流。我看着她的眼睛,里面竟然露出一抹心疼。 同样是女人,我一下子读懂了她的心思,看来她是真的喜欢宇文泽的,这抹痛苦,伪装不出来。 大夫人从自己的沉思中走了出来,她的眼神变得兇狠,极其厌恶的瞪了我一眼,嘴角露出嗜血的残忍。我不敢去看宇文泽,怕自己会没出息的打破他的棋局。被人抓起来,跟着大夫人进了帐篷,临了,我还是忍不住回了一下头。 宇文泽站在那里,眉心紧锁,他张了张嘴,可是还是没有发出声音。帘子在我们之间落下,我来不及绝望,人已经被扔在了一个盆旁边。 我想要向后躲,可是大夫人一把按住了我的脖子。她强迫我的脸在火盆旁烤着,我感觉自己的皮肤被火烘的生疼。 “你是怎么做到的?”大夫人眼神如同看着杀父仇人一样的看着我,嘴里喃喃自语。 我侷促的看着她,可是我却只担心,自己的头髮是不是要被烧着了。 第197页 “你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她的声音提了起来,万幸,她愤怒的把我摔了出去,我远离了那只炭盆。 长出一口气,我看着大夫人的靴子走了过来,我本能的向后躲,却发现那里站着两个人,把我挡住了。 我抬起头,大夫人蹲下身子,她的手冰凉,在脸被烤过之后,感觉她的手,像冰一样。 “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意思?”我不得已与她持续对视,我有些恐惧的看着她手上的鞭子。 她咧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因为笑容并没有在脸上散开,只是挂在嘴角。 “听说他死了,你一滴眼泪都没有落下来。如此绝情,你是怎么做到的?”大夫人掐着我的脸,恶狠狠的问。 她的声音一边比一边高,最后一遍,我的耳朵震的都疼。我此时所有的情绪都发自内心,发自内心的恐惧。因为我发现,她好像疯了。没有了理智。 虽然从我第一次见到她,她就是这幅样子,暴躁,兇狠。可是,此情此景,我只觉得她的暴躁,兇狠翻了十倍都不止。 “我们有一句话,叫做哀大莫于心死。还有一句话,叫做大悲无泪。”我努力的向后板着脑袋,不想和她如此贴近。 她突然哈哈大笑,一把把我按在地上,杨奇手中的鞭子,对准我的身体就抽了下来,一切太快,我都来不及反应。痛都没有叫出来,腰上已经被她重重的踏上了一只脚。 我痛的身子不由得抽搐,她的笑声戛然而止。 “南蛮子果真会蛊惑人心。什么哀大莫过于心死,什么大悲无泪。都是屁话!都是骗人的鬼话!宇文泽就是因为信了你这些好听的鬼话,才会落得如此田地!”说着,我听着一声唿啸,脖子上又被抽了一下,这次,鞭子直接扫过了我的皮肤,我痛的惨叫不止。 肚子上被踢了一脚,我滚了出去,大夫人的鞭子很长,她不用挪动身子,鞭子梢儿轻而易举的就够到了我的身体。 一下一下,空中传来啪啪的声音,落在我身上,却没有什么响动。只是钻骨的痛,我真的喊破了嗓子,血在嘴里发出腥咸的味道。 大夫人已经不再说话,她只是一下一下的抽打着我的身子。我在地上痛的滚来滚去,直到撞上了一双脚。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 夫妻 也许是疼煳涂了,我一时并没有反应过来那张陌生的脸就是宇文泽。我在地上发出微弱的呻吟,瞥了他一眼,本能的滚到一边。 一阵刚劲的风再次唿啸而起,我知道那是大夫人的鞭子,身子缩成一团,这是我唯一可以做的保护自己的举动。可是鞭子却没有落在我的身上,我耳边传来大夫人的愤怒。 “托背,你做什么?”大夫人看着抓住她鞭子的宇文泽怒吼。 宇文泽并没有因为她的愤怒而松手,他目光淡淡的看了我一眼,说:“忽勒尔善说要这个女人。若是被大姑打坏了,只怕他要不高兴了。” “忽勒尔善算什么东西?他不过是阿爸养在皇庭的一条狗而已。”大夫人不屑的说着,用力的想要抽回鞭子,可是她咬着牙用力,却也是枉然。 “再忠心的狗,不给他吃的,他也是要变心的。”宇文泽毫不示弱,语气却依旧平静。 我不知道原来的托背究竟是什样的人,可是宇文泽这个托背,有些太过于霸气了。显然大夫人也是这么认为的,她脸上露出怀疑的神色,送上的力道送了一些,慢慢的朝他走过去。 “托背,竟然敢这么对我说话!”大夫人的反应证实了我的猜测。虽然听说过托背是齐哈尔部族中的勇士,可是地位却不会太高。大夫人虽然是个女人,可是却是他的主子,若是真的托背,别说是顶撞,就是看怕是也不敢看她一眼。 可是宇文泽却毫不退缩,他清了清嗓子,说:“大姑,您的愤怒,卑职都明白。只是这是族长的意思。” “你少拿我阿爸来压我!他答应过我,这个女人交给我处置!”虽然这么说,但是大夫人的语气有些示弱了下来。我挣扎着动了动身子,却被她一脚踢在腰上。再次趴在地上。 “大姑!”宇文泽激动起来,我心中哀求他冷静,不过,他当然听不见,“族长让我过来把这个女人带走。请您通融。” “我会让你把她带走的。不过,带走之前,我还没有玩儿够呢。”说着,大夫人蹲在了我的身边,她伸手抓住我的头髮,强行让我抬起头与她对视。她的眼睛如蛇蝎一样的阴狠,嘴角的笑容,更是让我的直打鼓。 突然,她的笑容不见了,我听到一声尖利的声音,她的弯刀从腰间拔出,一下子冲着我的脸扎了过来。 我的头髮被她抓着,根本躲闪不得。眼看着刀尖的寒光理我的脸越来越近,我认命的闭上眼睛。想像之中的痛,并没有出现。随着咣当一声,我的头髮被薅的生疼。 一只大手把我捞了起来,我睁开眼睛,宇文泽那张伪装的侧脸,在我眼前。 几个侍女扑到地上,扶着被他踢开的大夫人,大夫人手中还抓着我一团头髮,我的头皮撕裂一样的疼。 “托背!你好大的够胆!竟然敢对大姑出手!”一个侍女猖狂的指着宇文泽叫骂,宇文泽却只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 “大姑,卑职说过,族长让我把她完完整整的带过去。”他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生硬的说着。 大夫人扔掉手中的头髮,被人扶着站了起来,她恶毒的瞪着我们,咬牙切齿的说:“托背,你的胆子真的越来越大了!” 她还要再说什么,身后的帐篷帘子被人掀了起来,一个干瘦的老头出现在门口,他有一双鹰一样的眼睛,那双眼睛里,闪着冷冷的光。 “丫头!你这是做什么?”看着地上又是鞭子,又是刀子还有我流了一地星星点点的血,老头皱着眉问。 大夫人却一下子委屈了起来,她冲到老头面前,喊道:“阿爸!托背以下犯上,他对我出手!按照齐哈尔的规矩,您要废了他的手脚!” “胡闹!”齐哈尔巴夏看了一眼大夫人,又看了一眼宇文泽,最后,眼睛落在宇文泽护住我的手上,冷笑一声,说,“这个女人果然是个祸害,显示迷惑了宇文泽,现在又闹得我齐哈尔鸡犬不宁!丫头,这个女人我带走了,省的你们夫妻之间因为她争吵!” 夫妻?我感到宇文泽身子一怔,我知道,他一定和我一样感到莫名。只是不好说什么。这时,进来两个士兵把我从宇文泽手中拉开,我看着他,他微微蹙眉,转头看向巴夏。 “族长,卑职刚才向您禀报了,胡尔勒善大哥向卑职讨了这个女人。您看……” 齐哈尔巴夏冷冷的扫了他一眼,讥笑一声说:“胡尔勒善也就这点儿出息。给他就是。如今大姑气也撒了,这个女人活着和死了对我们也没有什么意义。既然那小子愿意要这双破鞋,赶明给他送过去便是了。” 我听他这么说,感觉到极大的羞辱,眼睛恨恨的看着那个干瘦的老头,心里咒骂无数。可是,着并没有什么用,我毫无抵抗的被人拖了下去。 第198页 帐篷里传出大夫人愤怒的叫喊声和齐哈尔巴夏的训斥。只是声音越来越远,远到我再也听不见了。 被扔进刚才关押的帐篷,我浑身痛的像是被石磨碾过一样。绝望的闭上眼睛,我的脑子里反覆出现着宇文泽的眼神。 冷笑,我的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再多的怜悯,也无法掩盖他再次亲手把我推入绝境的事实。我无声的哭着,哭泣我可悲的命运。早就知道,他和靳旬是同一类人,为了权力,为了自己的目的,一切皆可牺牲。一个女人算得了什么?一旦可以获得更大的利益,心尖儿上的肉,也可以亲手割下的。 爱上这种男人,本身就是最愚蠢的行为,一切,只能怪我自己有眼无珠。 爱上了吗?我躺在那里,问着我自己。难道,我真的爱上了宇文泽了? 这么多日子以来,我一直不去正是这个问题,可是此刻的心痛,让我无法迴避的清醒。是的,我已经开始对他动心了。就像当初对靳旬一样。我想不起来从这种心动是从何而起,但是,现在,心里的痛,是不容否认的。 那种被自己心爱的人利用之后的痛,就像当时,在得知靳旬的利用之后,一样的痛。 慢慢的,心里的痛,已经盖过了我身体上的伤痛,我缩在那里,像只被主人遗弃的狗。也许,我若真的是一只狗,还会更好一些,毕竟想宇文泽说的,只要你给它吃的,他就会忘记你带个他的苦难。 可是我不是狗,我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有灵魂的人。而带来这种痛的根源,却就是在灵魂的深处。 不过,我还是庆幸的。庆幸这次的出卖来的那么快,让我可以把对宇文泽慢慢打开的心门,重新关起来。 虽然想得明白,可是我还是没出息的希冀。希望他今天晚上会冒险来看我一眼。可是,一直到天亮,我的心门彻底的关上了,我被想一卷破布一样的扔到车上,他都没有出现过。 车子被从齐哈尔的驻地拉了出去,我不知道他们是要把我送到忽勒尔善那里还是半途中把我扔掉。大夫人的营帐,是出去的必经之路,我看到门口的侍女手中,捧着男人和女人的衣服。 我想起来昨天齐哈尔巴夏说过,他们是夫妻,我竟然笑了出来,笑出了声音。拉车的士兵诧异的看了我一眼,我笑的更加大声。 宇文泽和大夫人还真是缘分未尽,变个身份,他们又成了夫妻。 “你们要把我送到哪里?”大营越来越远,我在冰凉梆硬的木板上颠簸。身上的伤一次次的被震裂,我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拉着马车的人看了我一眼,终于良心未泯的放满了速度。拉过一旁的杂草重新为我铺好,他说:“送你回皇庭。” 胡尔勒善!我眼前浮现出他老鼠模样的脸,和那双让人生厌的眼睛。可是我没有选择的权利,只能任由他们把我像是一件货物一样的送走。 路上下起了雪,赶车的士兵在我身上盖上了一层草毡子,我冻得瑟瑟发抖,耳边传来那人的嘆息。 “一个女人,你也是可怜。”他背对着我,同情的说着。 素昧平生,我的心却因为他这句话感到一丝温暖。是啊,我是个可怜的女人,可是除了可怜,我还剩下什么呢?从现在的结果看,宇文泽的计划似乎并没有进行的那么顺利,原来也有事情,会出乎他的预料。 “你们大姑和托背大人是夫妻?为什么没听人说起过?”我觉得这个士兵并不是穷凶极恶之人,忍不住想跟他说说话。谁知道,开口,却问出了这个。本以为他不会理我,也许是旅途寂寞,他竟然回答了我。 “托背大人离开之前向族长提了亲。如果大事办成,就要娶大姑。”他一边赶着车,一边笼统的回答着我。 “那大姑同意了?”我继续问。依我对她的了解,她不像是那种没有主意的女人。而且从昨天她对待宇文泽伪装的托背的态度看,她对他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好感的。 “呵呵,说来奇怪。昨天之前,大姑好几次以死相逼,就是不同意。可是昨天晚上,却又同意了。族长也觉得意外,也是怕她再后悔,当即让他们完了婚。就在昨天晚上。” 赶车的人的话匣子打开了,他掏出腰间的酒喝了一口,“其实我们都说,族长也是怕托背大人后悔,毕竟,大姑是被人休过的女人。” 我没有再说什么,天气实在太冷了,我缩在草毡子里,听着那人说着关于大夫人和托背大人的事情。慢慢的,我竟然睡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又黑了。 皇庭比行猎的大营远多了,看样子,今天晚上,我们要在山里过夜了。 那人是个好人,他升起了火,打了一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烤来吃。还分给了我一半。我千恩万谢,他却只是笑了笑,说:“你不能出事儿,族长交代过,一定得把你安全的送到皇庭。” 虽然他只是为了完成任务,但是我还是感激的。吃着不知道是什么的肉,我感觉自己的身子慢慢暖和了起来。 突然,远处传来急急地马蹄声,那人忙抽出弯刀,警惕的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一支长箭射了过来,那人举刀把箭打开,箭直直的立在离我不到一步的距离,我忙把身子向后缩。 马蹄声不见了,我听见唿啸的声音,一个身影从密林中飞了过来,押送我的人来不及反应,已经被他踢飞了出去。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 再被利用 “丫头,你还好吧。”听声音有些耳熟。 我惊慌失措的揉了揉眼睛,篝火闪烁之中,我看到了克木大叔。 “大叔!”我惊喜的看着他,掀掉身上的草毡,想要向他走过去,可是脚上的连锁却让我动弹不得。 一路上,齐哈尔的人怕我逃跑,想锁牲口一样的锁着我。 克木大叔想我走了过来,押送我的人想要扑过来,却被他的剑抵住了喉咙。 “不要杀他。”我恳求的看着大叔,“这位大哥一路上挺照顾我的,他不是坏人。” 克木大叔那双小眼睛打量了我一下,又看了看那个人,收起拉了剑,他冷冷的对那人说:“我只是跟她说两句话,你不用担心。” 那人看着克木大叔微微一愣,疑惑半天,直到大叔再次举起剑,他才点了点头,退到一边。我的心一下子跌进谷底,不可思议的看着他,问:“你不是来就我的?” 克木大叔已经看清了我满身的伤,有些不忍的别过脸去,他语气有些悲怆的说:“我不能救你,只是来告诉你一件事情。齐哈尔家挟持了阿泽。他们认出了他的易容。一切远比我们想的复杂。宇文专珠这次谋反是蓄谋已久的,我们轻敌了。” “大叔,您有话直说,要我做什么。”我越听,心中越冷,语气也没有了刚才的激动,平静的让我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丫头,你是个聪明人。忽勒尔善现在是宇文专珠的左膀右臂,他现在的地位在皇庭非同寻常。他既然要你,你可要好好的利用这次机会,帮我们弄清楚他们的兵防,我们好反扑。” 第199页 大叔眼睛闪着兴奋的光,似乎我的配合让他惊喜。看得出来,他本来准备了一大堆话要来说服我,如今看来是白准备了。 “这时您的意思,还是宇文泽的意思?”我继续冷静的问。 大叔有些犹豫,他眼神闪烁,说:“阿泽是不会同意我这么做的。” 苍白的笑了笑,我点了点头,说:“大叔你放心,我知道我要做什么了。” 大叔从怀中里掏出一个药瓶,说:“这时上好的伤药,你一路之上,多多保重。我还要潜回阿泽身边,把他从齐哈尔家救走才行。” 我接过他的药,点点头,说:“那您让他多多保重。” 大叔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我底下眼睛,不去看他。大叔似乎还想说什么,却看了一眼押送我的人,他抬脚朝着他站的地方走去。 不知道是惧怕克木大叔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那人躲的很远,我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只是看到那人一个劲儿的点头。 说完之后,大叔没有再回来,他纵身一跃,飞上树枝。树枝晃动,他消失在了夜里。 押送我的人走了过来,他看着我,说:“本来想在这里休息一晚再走,看来还是赶紧赶路吧。”说着,他扑灭了升起来的火,拉着马车继续往前走去。 一路上,他几乎不眠不休,我睡着,他在赶车,我醒来,他还在赶车。只是他不再开口和我多说什么,只是闷着头,朝着皇庭赶路。 终于,到了皇庭。我们在一处高门大宅门口停了下来,他把马安顿在一旁,自己几步上了台阶。我见他跟看门的人说了几句什么,那人看了我一眼,转身要往里跑,却装在一个准备出门的人的身上。 那人拉住了他,问了几句话,那人便朝着我的方向看来。四目相对,我惊讶的张着嘴,他的眉头一皱,别过脸去,大步下了台阶,离开了。 不一会儿,几个年纪大的女人从门里走了出来,走到我的马车旁,面无表情的牵着马绕道房子后面。我们从一个侧门进去,几个人把我从马车上抱了下来。 “先去给她洗洗干净,这脏的,跟个乞丐似的。”领头的老妈子吩咐着,其他众人应声,把我抱紧了一个房间。 几下子脱掉了我的衣服,我看到一只大木桶已经冒着热气在哪里放着了。身上的伤因为克木大叔的药已经开始癒合,可是在我被扔进热水里的时候,那新长出来的肉还是格外的敏感。 我无数次的感激过老天爷,感激他那天大夫人的鞭子,没有浸毒。否则,我的身体,恐怕真的就成了一堆烂布了。 身体再热水里泡久了,慢慢适应了这种感觉,那些伤也不再痛了,我扒着木桶,任由这些女人给我搓洗。她们像是对待将要下汤锅的牲口一样,粗鲁的搓洗着我的身体也许是一冷一热感觉有些麻木,知道从浴桶里被捞出来,我才发现,身上有些地方的结痂被她们搓开了,又渗出血来。 那几个女人皱着眉,厌弃的在我身上不知道涂了什么药,然后草草的给我穿上衣服。 “跟我们去见大人。”领头的女人说着,其他人几乎推着我,超外面走去。 一座金碧辉煌的大堂门口,胡尔勒善正在跟人说着什么。见我们过来,他摆手让那人离开了。 领头的女人走了过去,对胡尔勒善禀报着我的情况。胡尔勒善不怀好意的看了我一眼,缕着嘴上的鬍鬚。 “先送她去院子里休息,晚些时候我过去。”胡尔勒善吩咐着,转身朝着大堂走了进去。 那女人回到我身边,对一旁的女人使了个眼色,那几个女人推推搡搡的把我推到了一个院子里。转身,走了出去,锁上了门。 我四下看了看这个院子,虽然很小,但是却也干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抬脚朝着院子里的小屋走去,里面已经摆好了日用的东西。 我懒得多看,径直走到床边,小心翼翼的躺了上去。一路上,我精神已经疲惫到了极点,脑袋沾到枕头,竟然没心没肺的睡着了。 直到脸上传来一阵瘙痒,我才惊醒过来,胡尔勒善那张老鼠的脸在我眼前,吓得我困意全无。勐地坐了起来,牵动了身上的伤,我倒吸一口凉气,同时躲到一边。 “果然是个尤物。我竟有些捨不得了。”胡尔勒善无视我的态度,他坐在床上,向我靠来。 我继续往里躲着,他似乎很喜欢这种狩猎似的感觉,脸上的笑容更加浓烈,他嘴角的鬍子都在发抖。 “你到底要怎么样?”我抓起一旁的枕头,向他砸了过去。他一把接住,扔在一旁,笑着坐在那里看着我。 我被他看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想要跑,却被他一把抓住。他的手按住了我胳膊上的伤,我痛的叫了起来。 他却没有松开手的意思,反而手上更加用力。他脸上的笑容不见了,露出嗜血的残忍。 “知道痛就是好的。”他说,“知道痛,说明你还活着。” 我不解的看着他,问:“大人是要我做什么吗?” 他的语气不像是对女人的样子,这让我心里稍微有些放松下来。 他意外的看着我,露出一抹精明的赞许,点点头,说:“为了一个女人,我怎么会给托背五千黄金?当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做了。” 五千黄金?我惊讶的看着她。宇文泽并没有告诉我他们之间竟然还有这种交易。当时他向大夫人说起来的时候,我以为只是为了救我的藉口,没想到,其中还有这层关系。 我慢慢的冷静下来,看着她,嘴角含笑,说:“五千黄金,大人还真是捨得。我竟不知,自己有如此价值。” “对于我,你自然是没有的,但是对于靳旬,别说五千,就是半壁江山,怕也是值得的。” 听到他体到靳旬,我突然警惕起来,上下打量着他,看不出他究竟是敌是友。 一时不敢随便开口,我听他继续说:“你放心,只要靳旬把该给我的东西还给我送来,我自然会把你原封不动的还给他。这些日子你现在我府中带待着,等到南国皇帝的使臣一到,你就可以跟着他们离开了。” 我听他说的一头雾水,眼巴巴的看着他,起身准备离开。我急忙叫住他,问:“大人可愿意给我详细的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费尽心思推翻宇文泽,就是为了南国的交易?” 胡尔勒善转过头来,缕着鬍鬚说:“女人,不必要知道太多的事情,这是男人之间的交易。” 说完,他起身离开,屋子里只剩下了满心疑惑,註定失眠的我。 一切来得那么让人猝不及防,我的脑子显然已经不够用了。 克木大叔让我在胡尔勒善这里给他们打内应,胡尔勒善却要把我还给靳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我越想越不明白。 这时,突然一道身影从房樑上翻了下来,我来不及惊叫,一直匕首已经贴在了我的喉咙处。 “果然。”来人半张脸被黑布蒙着,只露出一双充满仇恨的黑眼睛,“果然你也参与其中了。亏得大汗如此相信你!” 第200页 我不敢乱动,感觉那锋利的匕首刀刃随时可能划破我的喉咙。我手紧张的抓着床单,小心翼翼的喊出来人的名字。 “晚秋,是你吗?” 那人发出冷冷的笑声,抬起手,解开自己的面巾。果然,是晚秋。她冷笑着看着我,手上的匕首却依旧贴在我的脖子上。 “当然是我。阏氏。”她冷冷的说着,眼中透着杀意,“胡尔勒善和宇文专珠到处追杀我,他却不知道,我一直躲在他的家里。” “晚秋,宇文泽现在在齐哈尔巴夏手里。你可以去救他。他没有死!”我紧张的声音有些发抖,看着她的眼睛,满是真诚。 我不想死,现在一切还云里雾里,我不能就这么死了。我心中不甘的吶喊着,额角已经渗出了汗。 “你是说大汗还活着?”晚秋不可思议的看着我,眼中满是不相信。 我肯定的点点头,说:“是的,就是他让克木大叔告诉我,让我回到这里,帮他收集他们这边的消息,寻找机会反扑逆袭的。” “你有什么证据?”晚秋虽然对我不信任,可是她眼中还是露出了急切的神色。 我想要摇头,可是却不敢妄动,只是面露焦虑的说:“我没有证据,不过你可以去看看那个宇文泽的尸体,那是他让人易容成了他的样子。” 晚秋慢慢的收起匕首,眼睛却依旧死死的盯着我,她掐住我的嘴,把一颗药丸塞进我嘴里,说:“这时噬心丹,两个时辰没有解药,你必死无疑。” 说完,她动作利落的翻上房梁,从一个小窗里,钻了出去。 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没有人性 没过多久,她终于回来了,敢在我毒发之前,她又塞给我一颗药丸。看她的样子,似乎已经证实了我的说法,她没有再向我拔刀,而是神色激动的坐在那里。 “你是说,大汗现在落在了齐哈尔的手里?为什么会这样?”她坐在一旁,低声的问我。 我如实回答,他的易容被人发现了,但是他们没有杀他,而是逼着他和大夫人完婚。 “大夫人还真是痴情。”晚秋冷笑一声,脸上露出不屑,“那克木大叔有没有说,大汗是如何安排的?” 我摇摇头,说:“大叔只是对我说,他们不知道忽勒尔善究竟想做什么,所以,他让我继续回到这里,看看能不能找出忽勒尔善和宇文专珠的破绽。好一句反扑。”我把大叔在路上对我说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了晚秋。她严肃的听着,眼睛转动着,似乎有了主意。 这时,有人打开了院子的门,我心中一惊,晚秋对我做了个噤声的收拾,翻身她躲回樑上,她刚刚藏好,一个女孩儿走了进来。 “夫人,奴婢叫巴日娜,以后就由奴婢伺候您。”女孩儿放下手中的托盘,对我行礼。她笑容很甜,让人一看,就喜欢。我让她起身,她端过托盘,上面是一些新衣服,“这时大人为您准备的,您还缺什么,就跟奴婢说,奴婢给您去取。” 我点点头,让她把衣服收好。女孩儿乖巧的拿着衣服,朝着一旁的柜子走去。 她刚转身,我看到晚秋从樑上露出脑袋,她的表情有些诡异,我看清她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根绳子。身子上面又一个圈,她的眼睛盯着巴日娜的背影。 我勐然惊醒,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可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巴日娜在我面前,一脸惊恐的被绳子套住脖子,吊了起来。 她的张着嘴叫不出声音,眼睛瞪得老大,两只手紧紧地扣着勒着她脖子的绳子,拿绳子粗糙,磨破了她脖子上细嫩的皮肤,血渗了出来,染红了她的指甲。 “晚秋!快住手!”我扑在巴日娜的脚下,想要救她,却素手无侧,她的眼睛满是恐惧的看着我,两只脚在我眼前踢着,几下重重的踢到了我的眉骨,血一下子流了出来,煳住了我的眼睛。 在一片血色之中,她的脚停止了挣扎,死死的垂在我面前,微微晃动。 我抬起头,晚秋露出得意而残忍的笑容,我感觉她像个索命的女鬼,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在这个院子里没有人管我,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耳边传来叮叮噹噹的声音,迷迷煳煳的睁开眼睛,一个女人的背影在我不远处的桌子那里。 我慢慢的下了床,朝着那女人走去,女人一回头,我吓得叫破了声音。 “鬼!”我一下子重重的跌在地上,巴日娜的那张脸,满脸疑惑的看着我。然后又回过头去,继续再桌子上摆着什么。我连滚带爬的就往外跑,刚到门口,身后传来“嘻嘻”的笑声。 明明是大晴天,我浑身像是蒙了一层冰霜,慢慢的回过头去,巴日娜站在那里,正看着我笑。 “阏氏,你的胆子这么小,怎么帮大汗成就大事呢?”巴日娜的声音跟昨晚有些不同,我耳朵敏感的听了出来,那是晚秋的声音。 “你!你把那孩子弄到哪里去了?”我气急败坏的冲到她面前,伸手就要撕她的脸皮。 她微微一偏头,躲开了我的手,一把抓住我,露出和这张脸完全不符的表情,说:“就在院子里,我把她埋了。” 我顺着她手指的地方看去,甩开她的手,沖了过去。一棵树下,看得出来,地上的土是被人翻过的,我不敢多想,昨晚上巴日娜痛苦到狰狞的样子,在我眼前浮现。 晚秋已经跟到了我身边,她咯咯的笑着,从怀中掏出一面镜子,端详着自己的脸,满意的说:“这下丫头的样子还算俊俏。只是做起来有些麻烦。我也是刚刚才换好,就被人叫去传膳了。不过那些人都没看出蹊跷。可见,我易容的本事,也算不错的。” 我看着她如此得意,不禁一阵干呕,她平静的递给我一方手帕,看着我说:“阏氏,哦不对,是夫人,您要保重自己。咱们日后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您可别露出马脚才是。” “晚秋,你就没有半点儿人性吗?”我扔掉她递给我的手帕,满脸痛苦的看着她。我还记得昨天第一眼见到巴日娜时候的心情,那是一个让人一看,就心中喜欢的女孩儿,她的笑容是那么的干净,声音也是那么的甜。 可是看看眼前,这个披着她那张脸的女人,我只觉得心中厌恶,她是个魔鬼,把自己伪装成羊羔的狼崽子。 对啊,宇文泽说过,他们就是狼崽子。他们从小在狼营长大,他们的人性早已经扭曲。 晚秋对我毫不掩饰的嘲笑,她放肆的伸手拍了拍我的脸,笑道:“夫人,您说什么?晚秋是谁?我是巴日娜,是胡尔勒大人给您的侍女。再说,人性是什么东西?您都到了北国这么久了,难道还不知道,咱们的图腾是狼,狼性,才是咱们的本性。” 说着,她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把我往屋里拉,一进屋,她把我摔在一旁,反身把门关上。 “对了,夫人,有件事儿,我好像还没有告诉您。宇文晓郡主的和亲队伍还在途中,您的宝贝齐耳还在她手里。听说她宇文专珠已经把她们截住了,至于是就地正法还是带回,还未可知。您的时间可不多,如果不让大汗重返皇庭,您到时候可是后悔莫及啊。” 第201页 她的话想把刀子戳进了我的心里,我惊恐的看着她,痛的捂着胸口。 齐耳,竟然又落在了宇文专珠的手里!我们母女命运为何如此相似,难道我们註定成为她们斗来斗去的工具! 晚秋见我如此,也不多说什么。她指了指桌子上的饭菜,说:“赶紧吃了,你可要好好活着,要不你的女儿,只有一个死。” 她的话,提醒了我,胡尔勒善昨天说过,他和靳旬是有交易的。这其中,应该也包括我们的女儿的,靳旬不会看着我们的女儿就这么死去。 想到这里,我赶紧端起一旁的饭,大口的吃了起来。我要活着,我要好好的活着,只有活着,我才能用自己,和他们拼上一次。 晚秋满意的看着我配合的样子,一个老嬷嬷走了过来,把她叫了出去。 两人不知道嘀咕些什么,我无暇顾及。吃饱了饭,她们走了回来。晚秋收拾着桌上的碗碟,那嬷嬷朝我走来。 “夫人,大人说今天要带您去见一个朋友。老奴来给您装扮一下。一个时辰之后,会有车马来接您。咱们时间不多,您快些准备。” 我顺从的跟着她走到一旁,她取出一件淡绿色的衣服给我换上,又给我梳了个髮髻。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终于发现了问题。开口问:“这不是南人的装扮?胡尔勒大人是要带我去见南人吗?” 嬷嬷没有说话,她只是默默的给我打扮着,取出一件披风递给我,我披上,她带着我离开了院子。 走到门口的时候,晚秋喊住了我。她满脸堆笑的追了上来,手里拿着一颗药丸。 “嬷嬷,夫人的伤还没有痊癒,这药不能停。夫人,您先把药吃了,两个时辰之后,再吃一粒。”说着,她把药塞进我嘴里,我无奈的咽了下去。她又把一只药瓶塞给我,看似贴心的嘱咐着。 嬷嬷耐心的在一旁等着,晚秋假装帮我整理衣服,悄声在我耳边说:“别耍花样,没有解药,你只有死路一条。” 我点点头,无奈的笑着。可是按在嬷嬷眼里,却没有一点儿异常。我们就像是老朋友在告别,她就像是一个尽职尽责的丫头,替我打点,嘱咐一切。 跟着嬷嬷走出院子,我的手紧紧的握着那只攸关我性命的药瓶,里面只有一粒丹药,我一动,它撞击着瓶壁,发出悦耳的声音。 车马等在那里,胡尔勒善骑着马在一旁候着。他很规矩,没有和我同车,让下人扶我上了车,他放下帘子。我们没有一句对话,车马安静的朝着城外走去。 我听着马铃声音,心中差不多已经知道,要见的人的身份。胡尔勒善说过,这两天,靳旬会派使臣过来。只是我没想到,会使用这种秘密的接头方式。 马车在一处别院门口停下,我被人扶了下来,胡尔勒善终于和我说了一句话,他转头看着我,说:“你先去旁边的屋子里等着,一会儿我们谈完事情,自然会叫你。” 说完,他带着他的人从正门走了进去。我跟着几个嬷嬷,从旁边的迴廊,走到一旁的小屋里。 她们给我准备了点心和茶水,我无心饮茶,只是闻了一下周围的人,一路上用了多少时间。我要算好时间吃晚秋给我的药,她如此心狠手辣,我不敢有一点儿疏忽。 两个时辰转眼就过去了,我掏出药瓶,把药倒在嘴里,端过茶水,送了下去。我现在担心的是,再过两个时辰若不能回去,我要如何应对毒发的窘境! 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 故人来 不知道胡尔勒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等的时间越久,我越是心神不宁。一边担心着毒发,一边慌张的向着门口张望。 我本想出去看个究竟,可是门口的守卫根本不通人情。我人还没出去,他们手中的刀便已经拔了出来。我只好悻悻地回到房中。继续煎熬的等待。 终于,我听到胡尔勒善猖狂的笑声,我透过们看过去,他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两个男人超这边走了过来。 “专珠大汗那里我自然有说法。一切到时候按咱们说好的去办就是。”胡尔勒善一边迈进门口,一边回身对身后的人说着。 我早已经看清走在他身后的人的模样,站在那里,呆若木鸡。 “娘娘!”那人身后冒出一个清秀的男子,他看到我,直接越过胡尔勒善跑到我面前。我的眼睛还盯着胡尔勒善身后的男人的脸,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知道那男子抓住我的手,我勐然清醒过来,本能的甩开。 他惊讶的看着我,我的眼神终于落在他清秀的脸上。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是琥珀。竟然是琥珀! “娘娘!”她的眼泪也涌了出来,那张清秀的男儿脸庞上,挂着两道清晰的泪痕。 我刚要张口说话,胡尔勒善身后的男人开口了。“胡尔勒大人,给我们些时间叙叙旧,您看是不是方便?” 胡尔勒善善解人意的点点头,招唿着守卫走了出去,顺手把门给我们关上。 我傻愣愣的看着眼前女扮男装的琥珀,终于看到了亲人。 “你们……你们怎么来了?”我泣不成声的拉着琥珀问。 琥珀笑着却流着眼泪,说:“皇上让咱们来接您回家。” 回家……这两个字让我哭的更厉害了。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琥珀也没好到哪里去,我们两个抱头痛哭,屋内迴荡着两个女人的悲伤。 “皇兄本是要自己来的。只是朝中因为上次战乱刚刚稳定,他实在是脱不开身。”靳奕走到我们面前,手附在琥珀肩头,提醒她时间紧迫,一边对我说,“现在一切都谈妥了,你只要在忍耐几天,到时候,就可以跟着我们回去了。回言和回圆都还在宫里等着你呢。” 我抬起头看着靳奕,他提到回言一下子戳中我的心事,忙擦了擦眼泪说:“齐耳好像被他们扣下了。你们快想想办法,把她救出来啊!” “齐耳?”靳奕面露诧异的看着我,我没想到,这件事,他竟然不知。茫然的看着琥珀,从她的表情,我知道,这件事,她竟然一直守口如瓶。 时间紧迫,我只能草草的向靳奕解释了一下,他惊讶的看着我,说:“庄儿,你真是好大的胆子。难怪皇兄一直没有提过,若是让外人知道了,你这可是混乱皇族血统的大罪啊!” “好了好了,被老说这些大道理了。如今把公主救出来是要紧的。”琥珀看他义正言辞的样子,皱着眉打断他的话,嗔责道。 靳奕忙闭了嘴,点点头,沉思着,说:“你不是说路上是经臣兄随扈的吗?我想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我回到驿馆就安排人去打探,到时候,把孩子带回来。” 我感激的点头如捣蒜,心情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靳奕端详着我这张脸,突然笑出声音,说:“你这幅模样,还真是如当年初见。不过庄儿,你当初为何不对我说出实情?如果你早说出来,何苦绕这么一大圈呢?” 我吸了吸鼻子,无奈的摇头,说:“这也许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吧。” 第202页 故人相逢,总是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可是胡尔勒善却不给我们时间。没一会儿,他便敲响了房门,不等我们回应,他已经推门走了进来。 “时间差不多了,我得带着夫人回去。王爷,来日方长。只要边境故土收回,我绝对亲自护送,将夫人交给您。” 胡尔勒善看着靳奕,靳奕点点头,给了我一个坚定的眼神。 琥珀还拉着我的手不肯松开,胡尔勒善有些为难的看向靳奕,靳奕拉了拉琥珀的胳膊,说:“办正事要紧。”琥珀这才依依不捨的松开我的手,眼神恳切的看着我,说:“娘娘,不屑五日,咱们办完交接,在边境等您回宫。这些日子,您多多保重。” 我点点头,挤出一个让她放心的笑容。琥珀擦了擦眼角的泪,走到靳奕身边。靳奕最后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却走到胡尔勒善身边,说:“我们娘娘,今天交给你照顾。如果到时候少了一根毫毛,别怪我们翻脸不认人。” 胡尔勒善点点头,说:“事关两国稳定的大事,我自然不会疏忽。王爷大可放心。” 靳奕带着琥珀离开,我看着他们的背影,心中悲喜交加。匆匆一见,我心起伏还未平静,又分开。若是长久的不见也就罢了,最怕的就是这忽而的见上一面。心中带着落寞,我跟着胡尔勒善回到他的府中,他一路心情大好,专程亲自把我送到了后面的院子。 一进门,晚秋迎了过来,看到胡尔勒善,她脸上伪装的笑容一僵,我怕她会控制不住出手,忙挡在他们二人中间。 “胡尔勒大人,您今天的安排,庄儿感激不尽。时候不早了,您送到这里就好。” 胡尔勒善看样子本来就没有打算走进来,见我这么说,忙笑着点头,说道:“我知道,你们南人规矩多,女人的院子,我进去也不方便。夫人好生休息,到时候,我亲自来接您。需要什么,大可跟巴日娜去说,多少用度,卑职都会供给。” 又客气了几句,我心不在焉,一直关注着身后晚秋的反应,直到胡尔勒善离开。我急忙关上门,转身捏了一把冷汗。晚秋的手藏在袖子里,袖子末端露出明晃晃的刀尖。 “你怎么没有出手?”我看着她,倒吸一口凉气,脸上却依旧保持着平静。毕竟,风浪我没少见过,大惊小怪啊的日子,都已经过去了。 晚秋抬手露出那只匕首,寒光凛凛,手指拨弄着刀刃,挑眉说:“差一点儿。” 说完,她转身走回里面,我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暗暗嘆气。这个女人真的是个可怕的存在。我当然知道她为什么没有出手,因为她知道,杀了胡尔勒善对于宇文泽反击毫无用处,反倒会扰乱他们的计划。所以,她即使恨极了这个人,她也会忍耐。 自从她出手杀了无辜的女孩儿巴日娜,我对她已经有了全新的认识。从前我只觉得她是一个为了宇文泽爱的痴狂的女人,如今我知道,她不是女人,只要宇文泽需要,她可以是任何东西。女人只是其中一个身份,如果需要,她可以是一把刀,一支箭。 紧跟着她回到房内,我伸手问她要解药。她像是看傻瓜一样的看了我一眼,说:“解药没有,只要你按时吃药,我抱你性命无忧。” “你是准备用这毒药控制我?”我后知后觉。 她被我的迟钝逗乐了,疯狂的哈哈大笑,却没有否认。 我颓然坐在那里,心中想着,过几日当我离开这里的时候,我要如何是好。她从怀中掏出一个瓶子,放在一旁,冷冷的说:“这里面有一个月的药,你只要乖乖听话,我不会给你断。至于解药,就等着大汗回来之后,听他的吩咐。只要他点头同意,我马上给你。” “宇文泽不会让你这么折磨我的!”我气急败坏起来。这些日子,我总是活在被人的威胁之中,这种日子,我已经受够了。 可是她对于我的愤怒视而不见,竟然猖狂的拍了拍我的脸,笑着说:“你可以试试。再过一盏茶的时间,你就会感激我的。”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 人生如戏 她的话很快被证实了。一盏茶的时间,我浑身上下开始奇痒难忍,就好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着我的骨头,那酸痒的感觉,从指尖慢慢向上,遍布我的全身。更痛苦的是,我根本没有力气抬手去挠,只是瘫软在地上,像只没有骨头的虫子一样的蠕动着身子。 很快,这种感觉到了我的心脏,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抓住,又突然放开。我感觉自己已经不能唿吸,浑身没有力气,却格外的敏感。 晚秋并没有马上给我吃药,她坐在一旁,翘着脚,一脸欢喜的看着我的狼狈。突然,我的意识开始模煳起来,眼前出现的,确实昨晚巴日娜死不瞑目的样子。她的脸就在我眼前,好像只要我往前稍微挪动一点,鼻尖就会碰到她吐出来的舌头。 我恐惧的把身子越缩越紧,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浑身发抖。闭上眼睛,眼前的景象也无法摆脱,我只能无助的在地上呻吟。 晚秋终于玩儿够了,她把我从地上翻了过来,骑在我身上,掐开我的嘴,把一粒药丸塞进我嘴里,然后对着我的胸口用力一拍,我本能的把药咽了下去。 药刚刚眼下,眼前的恐怖人脸消失了,一起而变得那么安静。我感觉自己身上异样的感觉慢慢退去,四肢开始舒展,可是却没有爬起来的力气。 地上的寒气透过我身上的棉袄在我的皮肤上散开,这股凉意,让我的头脑开始清醒。张开四肢,躺在地上,晚秋已经站了起来。她用脚踢了我两下,我却感觉不到痛,只是觉得自己像是躺在冰凉雪堆上面,浑身慢慢僵硬,头脑却格外的清醒。 “你好好躺着吧,这下相信我的话了吧。不按时吃药,你就会一直这样,恐惧抽搐致死。所以,记得看好你的药,按时的吃。” 我无力的歪过头,看着她,她表情冷漠,转身走了出去。 就这样,我又被她控制住了。但是,胡尔勒善没有再出现过。我不知道靳奕他们和他的交易是不是快要完成了,我只是每天按时吃药,多半时间躺在床上,等待着胡尔勒善承诺的日子来临。 终于,我等到了。就在第十天,胡尔勒善出现在我院门之外,唿唿啦啦进来一堆僕人,替我梳妆打扮。晚秋被人指使出去,我松了一口气,把药藏进袖子里,任凭下人为我收拾妥当。 抬脚走出院子,我一直没敢抬头,我怕看到晚秋那冷若冰霜的眼神。我手中还有二十天的药,一切等到了靳奕他们那里再做筹谋吧。我终于可以离开了,为了离开,我什么也不管了。 一路上,很顺利,第三天,我发现,我们的车队,已经跨过了当初的北境,毫无阻拦的继续向前。 看来,胡尔勒那天所说的收回故土,已经实现了。边境的这三座城池,未费一兵一卒,已经归还了北国。 这就是他们的交易码?我心中暗暗思量。应该还有别的什么好处的。如果仅仅是为了我,靳旬这么做值得吗? 第203页 “再走一天,我们就可以到达新边境了。”胡尔勒善骑着马,兴奋的在我的车前转着,他满脸的骄傲,以胜利者的姿态踏在这片土地上面。 他应该骄傲的。毕竟宇文泽筹谋了这么久的土地,被他如此轻而易举的获得,我看着他,有些茫然。 “大人,我有个问题可以问你吗?”我看着他,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可是还是想要听他亲口证明,“你们的交易,就是用我换回北国故土这么简单?” 胡尔勒善捋着他嘴边的鬍鬚,一手攥着马的缰绳,眼睛里射出精明的光,点点头,说:“我其实也很意外。当时南国皇帝派来信使开出条件的时候,我们是不相信的。可是想来并没有什么损失,用一个南国自己的女人做交换,何乐不为呢?夫人,我真是小看了你,早知道你如此重要,当初,我们就该早些下手了。” 我退回车里,不在看他,心中怅然。靳旬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他这么做,一定其他目的,只是我们一时看不见。 “宇文泽那小子,也是个英雄气短的。听说皇帝早就跟他提过的,只是他一时被色所迷,反倒成就了我们。” 胡尔勒善得意忘形,还在继续说着。 我坐在车里,没有回应,只觉得心里像是被人挖掉了一块。 宇文泽,靳旬。他们两个到底把我当做什么?我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查了草签拉到人市上贱卖的奴隶一样悲哀。 范静庄,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心里有个声音提醒着我。是啊,三座城池换一个女人,我的价值也算是可以了。 这么想着,我苦笑起来。 北国人的动作很快,从交接故土不过几日光景,这三座城池都已经有了北国的驿站。明天再走一段时间,便是边境了,傍晚时分,我们投宿在最南面的驿站里。 下了马车,我浑身乏累,草草洗漱一番,我变翻身躺在床上。掏出随身的药瓶,我把药丸塞进嘴里。那天毒发让我心有余悸,这几天,我总是按时的吃着这该死的药。 半睡半醒之间,我感觉有人朝我的床边走来,我勐地睁开眼睛,一只手把我的嘴捂上了。 我看着那人,放下心来,用手把她的手拿开。 “你怎么来了?”我奇怪的问。 她淡淡的看着我,说:“我男人也在随行的队伍里,我跟着他来的。” “我没有看到他。”我坐起身来,平静的说。 她笑了笑,说:“胡尔勒善怕有人阻挠,让他暗中随行的。” “那你来我这里做什么?”我看着她问。 她认真的看了我半天,开口说:“阿泽,真的没死吗?” 我点点头,说出了宇文泽现在的处境。她嘆了口气,说:“如果他回来,发现你不在了,不知道又要闹出什么风波来。” “胡尔勒善让平信大哥暗中保护我,难道不是怕宇文泽的人出手吗?或者他也知道,宇文泽并没有死?” 平信的女人或者说宇文泽的姐姐看着我,说:“胡尔勒善是个聪明人,一切都瞒不过他的眼睛。他知道谁才是对北国最有利的守护者,一切不过是他设计的一场戏。”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看着她,感觉有些莫名。 她无奈的说:“女人,在政事方面,永远斗不过男人。明天你就要回到故乡了,我也不妨告诉你。过不了几日,北国的大汗,还是阿泽。” 听她轻猫淡写的说出这个秘密,我恍然大悟。又是一场戏。人生如戏。 “宇文泽知道吗?”我苦笑一声,问。 她看了我一眼,说:“如果他知道,一切还会这么顺利吗?” “为什么不会呢?”我被她认真的样逗笑了。 她见我如此,微微摇了摇头,说:“不管你信不信,虽然阿泽从小就离开了我们,但是他的性格没有变过。他是一个需要权力来满足自己的人,可是你却改变了他。你们的皇帝不止一次的和他提过交换这件事,可是都被他否掉了。” “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呢?难道你捨不得我离开?” 她底下眼睛,嘆了口气,说:“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也许是我愧对阿泽吧。当初,如果不是我执意嫁给平信,同意父汗和亲,阿泽就不会被迫去做质子,也许,他就不会这么恨我。如今,我又把他最重要的女人送出去,不知道我们姐弟此生心结是不是还能解开了。”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与蠢人对话 不知道是经歷了这些,我的心变得硬了还是对于北国女人确实没有什么好的印象。她情真意切的说着这些东西,我却毫无兴趣。接连打了个两个呵欠,我起身走到一旁,倒了一杯茶,喝了起来。她对我的举动大感意外,一时有些尴尬的看着我。 放下手中的茶杯,我抬眼皮看着她,说:“我对你和宇文泽之间的恩恩怨怨没什么兴趣。如果你是来给我讲故事的,我直接告诉你,没兴趣。明天我就要跨国边境,如果不出意外,可能此生不悔再与北国有什么瓜葛,你大可放心。” 她看着我,有些失落的笑了一下,底下眼睛,说:“难道你不想知道,你的父亲究竟是因何而死的了吗?” 听闻此言,我一下子愣住了。这些日子活着已是不易,哥哥交代给我的事情,早已经无暇顾及。如今听她说的如此气定神闲,我的心再次被揪了起来。 只是,跟这些人打交道,最忌讳的就是被人抓住弱点。一次又一次的教训换来的经验,让我藏起眼中焦虑的神色。淡淡一笑,说:“我父亲的死,自然与你们北国脱不了干系。只是我身弱力薄,知道与不知道,又有什么差异呢?” 她显然被我的镇定镇住了,这回还她不淡定起来。她走到我面前,两只眼睛看着我,说:“如果我能帮你杀了你的仇人,你可愿意帮我做一件事?” “你们北国的人,各个都这么精于算计吗?”我用喝水掩饰心中的急切,同时自然的躲开她探究的眼神。 她笑了一声,别过脸去,自顾自的说:“三日之后,我会让人把你仇人的项上人头送到你手里。但是在此之前,我需要你送来一封两国从此休战的和书。至少,百年之内,两国那不得为敌。如何?” “你真是看得起我。”我忍不住笑出声音,“军国朝政是男人的事儿,我一个女人,如何做的了这个承诺呢?” “你不用谦虚。为了你,皇帝可以交出三座城池,许诺拜年的休战,又有何难?只是看你愿不愿意这么做了。”她说着,目光灼灼的看着我的反应。 我闭上眼睛,默默盘算一番,笑的得意。 “你可以斩下那人人头,说明此人并非你的之亲骨肉。换句话说,宇文泽是无辜的。而你能说的如此信誓旦旦,可见,此人和你并没有利害关系。而能够设计祸害我父亲的人,地位定然不会很低。所以,我也基本上知道了,他的身份。宇文专珠。是也不是?” 第204页 说出宇文专珠的名字,我在她脸上看到了我心中所想的表情。毕竟这么多年,她一直是为人妻母,并没有绿萝,晚秋和宇文晓那般深沉。得到了她的默认,我站起身来,低头看着她,说:“你还是好好的回去做你的夫人吧,这些阴谋阳谋的,不适合你。宇文专珠的人头,我要定了,但是,不会和你做交易。” 她见我如此,一时情急,竟然冲到我面前,她本是个温顺之人,却强做霸气。我无视她的反应,继续说:“我想你俩见我,不是宇文泽的主意吧。如果是他,跟我谈这种条件,一定比你沉得住气。但是我还是要谢谢你。帮我省了重新调查的麻烦。同样的话若是别人告诉我,我还会怀疑真实性,而你说出来,我绝对相信。就像你说的,女人,涉及权谋永远斗不过男人,但是你,确实连女人本身都斗不过的。” 说完,我把她丢在一旁,重新躺下,翻身朝里,说了句不送。 可是她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那里。半天,我回过身来,看着她,一脸颓然。 “你不想两国打仗吗?”我躺在床上看着她问。 她好像在想什么很久远的东西,目光呆滞,半天才反应过来我说的话。点了点头,说:“我从来不想两国交兵。特别是事关我的亲弟弟。” “那你可知道,两国如今的局面并非我们引起的。我们只是被迫迎敌。”我说着,重新做了起来,盘着腿,坐在床中间。 “是吗?可是事情的一切源头,难道不是你们夺了我们的城池吗?” “据我所知,在此之前,是你们的先人为了扩充疆域,一路南进。我们反击,边境三地不过是顺手获取的。若论根源,究竟哪个在先呢?”我们讨论的这个根源,实在太遥远了,远在我们出生之前。可是,既然她提起,我倒也可以应对。 她看着我,无奈的说:“若是如此说来,我们的先人为何南进?还不是你们南国先祖贪心不足,逼着我们年年进宫岁岁称臣?若是如此探究,那里有穷尽呢?” 她说的没错,往上倒几百年,确实如此。我一时语塞,有些同情的看着她,也从心里同情者我自己。几百年前的先祖做的事情,竟然像一把大火,绵延的烧到了百年后的我们身上。 不过,我可不想跟她在这里谈古论今。既然她刚才的主动优势已经被我打破了,那么现在,我就要好好的利用我的优势了。 看得出来,她不想打仗,我说:“两国言和的事情不是不可以有,你只要交给我一份潜藏在南国的北国奸细的名单。别急着否认,这些我早已经查得清楚。如今的京城之中,还有为数不少的南人,在向你们通风报信!”我说的虽然言之凿凿,却也都是听哥哥说来的,所谓查得清楚,不过是在虚张声势。 她却被我这副自信模样唬住了,眼神有些闪躲,说:“就算如此,我也无法得到准确的名单。那些人有的已经在那边生活了数十载,有的已经是两代人。” 她说着无意,我听者有心。两代人,这个说法让我心一颤,想不到,他们竟然埋伏的如此之深。 “就你所知,这些人都是狼营训练出来的吗?”我语气稍缓的问。 提到狼营,她身子一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可是我对此并没有一点儿的兴奋,甚至有些失望起来。看样子,她虽然是宇文泽的姐姐,可是却没有一点儿价值。她的城府远不及宇文泽的万分之一,恐怕就是宇文晓知道的事情,也比她要多。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同情她了,看样子,她来给我谈条件,不过是想给宇文泽一个交代而已。 毕竟,把我送回靳旬身边,不是宇文泽的主意,她这么做,只是想要在宇文泽回来之后,有个说辞。 没什么好谈的,我让她离开。她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不再去看她,她终于还是走了。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我全无睡意。坐在房中,直到天亮,胡尔勒善派人过来,带我走了出去。 靳奕带着人在边境的另一边等着。胡尔勒善的队伍停了下来,我想一个被交换的俘虏一样,从车上下来,自己走过边境。 琥珀已经换上了女装,激动地把我迎了过去,我们朝着等在一旁的马车走去,身后是靳奕和胡尔勒善隔着边境喊话的声音。 内容不过是一些场面上的和平言辞,我无心去听。挑开车帘,我吓了一跳,差点儿踩翻脚下的凳子。 琥珀一把扶住我,顺着我的眼神看去。她笑了笑,说:“你放心,晚晴是我们的人。” 晚晴?我抬起头仔细的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她面带微笑的看着我,眼中隐隐透出一抹杀意。不!她不是晚晴!那张脸虽然和晚晴一模一样,但是眉目之间的一股寒凛,确实抹不掉的晚秋的印记。 我回过头想要跟琥珀说,可是她已经到了我身边,看着是在扶我进马车,可是在琥珀看不到的地方,一只匕首已经抵在了我的腰间。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 阴婚不善 此时琥珀转头跟车夫说着什么,晚秋已经贴在我耳边,小声的说:“快进来,别逼着我冒险。” 我无奈,只得先跟着她坐进车里,本能的离她远一些,琥珀也已经满脸春风的走了进来。她坐在我旁边,接过晚秋递过来的茶水,交到我手里,贴心的说:“一路上辛苦,你先喝口茶。等他们说完话,咱们就启程回宫。皇上已经拍了三匹快马来问了。” 我笑容有些僵硬,琥珀却沉浸在喜悦之中,没有发现。她背后,晚秋的笑容已经不见了,她冷冷的看着我,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头一阵眩晕,我忙掏出身上的药,塞进嘴里。就着茶水吃了下去。 琥珀诧异的看着我,问:“你哪里不舒服?这是什么药啊?” 我忙摇摇头,说:“没什么,只是在北国水土不服,宇文泽给我配了些补药而已。吃惯了,反倒离不开了。不吃,心口就憋得慌。” 琥珀皱起眉,从我手中把药瓶拿了过去,倒出一粒在手心上,反覆看着,说:“离不开的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还是不要吃了的好。回宫之后,让兰霜给你好好看看才是。” 提到兰霜,我鼻子发酸。竟然像是听到了前世的旧人一样。琥珀看出我的情绪,忙说:“别想太多,车上你好好休息。” 这时,外面传来马蹄声,靳奕在我们车外说:“准备启程了,琥珀,你好好照顾庄儿。” 琥珀应了一声,马车缓缓的动了起来。 晚秋在琥珀面前伪装的很好。琥珀全然没有对她起一点儿疑心。我本来有些困顿,可是不知道晚秋究竟要做什么,只得不断与琥珀说话,眼睛时时主意着她的一举一动。她倒也是老实,只是坐在一角听我们聊天。 从琥珀口中我知道,宫中这些日子基本上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欢儿已经不再是贵妃,靳旬回宫之后,便因为我的失踪迁怒后宫众人,贬的贬,杀的杀。欢儿也被贬做了妃子。 第205页 “看来靳旬对她还真是仁慈。”我随口说着,琥珀却误会了,以为我在吃醋。忙说:“你别多想。皇上不过是看着她是你的妹妹,才对她格外开恩。从那时之后,回言交给了兰霜抚养,皇上从来没有踏进她的宫门一次。” 我没有解释,只是看着琥珀笑道:“你这列王妃做的可好?靳奕带你如何?” 琥珀听我问起,有些脸红,说道:“还不是平常夫妻。” 平常夫妻,四个字让我羡慕不已,可是我却不知道自己今生是否还有这个福气。 路上,她不时的提起靳旬,可是我听着,却感觉如此陌生。时间过了这么久,经歷这么多事情之后,靳旬在我心中,似乎已经是剩了回忆,那种曾经强烈的感觉,已经无法再被唤起。可是看着琥珀如此兴致勃勃的样子,我不好扫她的兴,只是含笑默默地听着。 “对了,齐耳……”琥珀想起什么,突然话题一转,我正拉着她的手,不禁勐地用力。我瞥了一眼晚秋,她已经闭上了眼睛,似乎在休息。可是我知道,她的耳朵一定没有闲着,在偷偷听着我们的话。 “齐耳和宇文晓被扣住了,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我抢先一步开口,琥珀脸上露出一墨诧异。晚秋这时也睁开了眼睛,我无法对琥珀有所暗示,只是希望她能心领神会。可是,毕竟她不知道晚秋顶替了晚晴,她露出一脸诧异,说:“我就是要说这个啊。靳奕已经安排人去找了。应该很快就能有她的消息。” 我无奈的点点头,尽量的不动声色。晚秋在琥珀身后想我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嘴角含着嘲笑的一味。 我怕琥珀说出更多的事情,忙转了个话题,说:“宫中其他人都怎么样了?海蓝现在还在茯苓堂吗?” “没有,她已经被放了出来。如今竹燕已经臣服,海蓝珺珂功不可没。如今在宫中,除了范静欢,就是她位分最高。毕竟,拉拢稳定竹燕,咱们才能避免腹背受敌不是。” 琥珀真的对我毫无隐瞒,可是此时,我却是提心弔胆。好在她还没有说出全部秘密,我们已经到了驿站,靳奕安排我们下车休息,琥珀一路把我送进房间。晚秋自然也跟了进来。 “晚晴,你去准备些吃的过来,这一路上,娘娘应该也饿了。”琥珀转头寻常的交代着,晚秋低头,转身离开。走到门口,她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那一眼,让我浑身一下子不自在起来。 “晚晴怎么跟着你来了?”见她离开,我急忙把琥珀拉到一旁,小声的问。 琥珀无所谓的说:“是她主动要求来的。当初她放火烧了同鸳殿之后便到我这里自首。说出了宇文泽的一切安排。她也是个苦命的人,听说还有个姐姐。她们自小被北国掳去了,不得已,助纣为虐。” 正说着,晚秋又走了进来。琥珀回头看她,皱着眉问:“怎么空着手回来了?” “厨房已经在准备了,我跟他们说,一会儿就送过来。我担心粮为主子有什么需要的,所以先回来了。” 琥珀不疑有他,我却胆颤心寒。看她的样子,应该是不放心我,怕我在琥珀面前说出她的秘密。 我不敢妄动,只是和琥珀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一直到吃完饭,琥珀被靳奕派人叫走离开。 晚秋彻底卸下了伪装,冷着脸坐在我对面,我看着她,脱口问道:“你把晚晴怎么了?” “她死了。”晚秋毫无情绪的倒了杯酒,喝了一口,说,“她背叛了大汗,背叛了她作为狼崽子的责任。你觉得我会留着她吗?” 我再次被她的冷血吓到了,看着她如同说着一个与她毫无关系的人的样子,我对自己刚才没有在琥珀面前说明她的身份感到庆幸。不过,对于她这冠冕堂皇的解释,我是不屑的。 “你杀了她,真的只是为了什么背叛吗?难道不是因为如果不杀了她,你无法取代她吗?在你们这些人眼中,人的生命,究竟是什么?即使她是你的妹妹,也不过是一个随时而已清除掉的东西而已吧。” 晚秋看向我,笑容有些得意,她点点头,毫无愧疚的点点头,赞许道:“不得不说,你真的是明白的。难道你不应该谢谢我吗?如果你早日参透这些东西,你又何苦落得若此地步呢?你以为你回到你那皇帝身边,一切就不同了吗?你还是要继续跟人斗。就像你昨天跟大公主所说的,北国的影子在你们身边已经埋了太深,只要你停下来,就会被他们湮灭。” “这么说,你是承认,宫里也有你们的人?”我看着她,她却没有因为被我抓住话柄而向宇文泽的姐姐那样紧张,可见,这是她故意卖给我的破绽。我淡淡一笑,好像一切早就知道一样,为的是不让她占据上风,“不过也是,当初宇文晓能够如此轻而易举的潜入皇宫,若无人接应,她就是功夫再好,怕也难以遁行。” 晚秋又喝了一杯,把酒杯放在一旁,看着我,说:“别枉费心思了,你猜不到的。我们狼营最擅长的就是想细沙一样的沉入石缝之中,你挖也挖不干净。除非你把石头全部翻开,才能清理掉所有的沙粒。而如此一来,你们伤敌一千,自损何止八百。我想,聪明人,都不会这么做。” “呵。”听她这么说,我只有冷笑应对。她说的没错,不管是昨天收到的情报还是今天她的话,都证明了,北国的奸细,恐怕是无处不在的。若非有详细的名录,就只能血洗全国。只是,如此一来,人心惶惶,举国动盪,得不偿失。 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 王见王 晚秋的演技相当不错,几乎瞒过了所有的人。她知道胡尔勒平信的女人找我谈话的内容,那么她就应该知道,只要我离开北国,宇文泽就会东山再起。那她跟着我究竟为了什么呢?我看着她,实在想不明白。 一路上,她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后来即使单独对着我的时候,也像极了晚晴。 “娘娘,您喝点儿水吧。再过两日咱们就到京城了。”马车里,她对我的照顾可以说是无微不至。琥珀看在眼里,只以为她是为了当初助纣为虐在赎罪,尽一个奴婢本分。 我接过她手中的茶杯,放在一旁,闭目养神。琥珀暗暗地拉了拉我的手,提醒我不要太记恨过往,我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有苦难言。如今随身的药已经快要见底了,可以说,我的命还握在晚秋的手里。 车队停下来休息的时候,靳奕把琥珀叫了出去,车里只剩下我们两个,我感觉她想我靠近。忙睁开眼睛,她却一脸无辜的看着我,说:“娘娘,我是诚心来伺候你的,你用不着对我如此防备。” “诚心?”我冷笑道,“你若是还有心,就应该知道,我不需要你伺候。你好好的回去伺候宇文泽,他比我需要你。” 晚秋的眼神有些暗淡,她苦笑一声,没有说什么。 我们停车的地方是一片林荫小道,靳奕说这里可以更快的到达京城,不想和她饶舌,我从车上跳了下来,靳奕和琥珀在不远处不知道说些什么,我一个人沿着林荫慢慢的散步。路上的积雪已经开始融化,我走的时候还是秋季。抬头看着光秃秃的树枝,我心里说不上的有些凄凉。 第206页 不知道回到皇宫还会发生什么,我已经厌倦了那种斗来斗去的日子。可是没有办法,我的人生被拴在一只陀螺上面,被一直无形的鞭子抽打着,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会转到哪里。 突然,耳边传来一阵细细索索的声音,我看向靳奕,他已经拔出了长剑,四周的兵丁也警惕起来。不一会儿,几个蒙面人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分散从四周,向我们围上来。 我感觉有人拉了我一把,看清时,却是靳奕。琥珀被他护在身后,他长臂一拉,把我和琥珀护在一起。 琥珀紧紧的拉着我的手,朝着身后的车跑去。就在这时,我看到晚秋从车里转了出来。琥珀天真的对着她喊着:“快进去,快进去!” 我却从她脸上看到了一丝得意。我勐地往后坠着琥珀,让她放慢脚步。因为,晚秋手里已经拔出了一把匕首。 琥珀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却已经明白了。那群黑衣人兵无心恋战,他们对靳奕的反击能躲就躲,可是却一只只手,冲着我伸了过来。闪躲之间,我看到他们蒙着的脸上那一双双有色的眼睛,一切都明了了。 “靳奕!”突然,琥珀高声喊道,我顺着她的眼神看去,靳奕的肩膀上已经多了一道血口子。而行兇的人目光寒冷的看着我,我一眼就认出了那双墨绿色的眼睛。 脚下像是被人定住了,可是我还是拼命的拉住想要冲到靳奕身边的琥珀。她哭喊着,可是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挣脱不掉我的手,回过头来,满目悲怆。 突然,那道黑影朝我飞了过来,他的手抓住我的胳膊的一瞬间,琥珀终于反应过来,这些人的目标是我。她反过来把我推开,躲开那人伸过来的手。可是却无意把我推到了晚秋的怀里。 “宇文泽!你让你的人快住手!”我终于忍不住的看出声音,可是晚秋死死的控制着我,让我根本摆脱不掉。 靳奕举着刀警惕的看着理我最近的几个黑衣人,我对他使了个眼神,让他稍安勿躁。 宇文泽看着我。慢慢的把蒙着脸的黑布摘了下来,他的嘴角没有一丝笑纹儿,看着我,眼睛里满是冷漠。 “果然是你!”靳奕看着他,好像早有准备。我被他的反应弄得有些煳涂。就在这时,两旁的密林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更多的士兵,这些黑衣人已经被仅仅的围在了中间。 宇文泽没有一丝慌乱,他只是冷冷的看着我。像是在确定这什么。 “跟我回去。”他终于开口了,只是他的语气,让我觉得有些陌生。 我本能的摇着头,可是晚秋却已经将一把匕首贴在了我的脖子上面。 “她不会再跟你走了!”队伍的最外面,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士兵自动闪出一条道路,我看到久违的靳旬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 宇文泽却不去看他,他只是看着我,伸出手来,说:“跟我回去。” “大汗,不用跟他们废话,阏氏在我手里,量他们也没有主意!”晚秋的声音在我脑后想起。 宇文泽却不去理她。靳旬越走越近。宇文泽的手下急忙围了上来,把宇文泽,我和晚秋围在中间。所有人刀柄一致对这靳旬,靳旬依旧平静的慢慢向我们靠近。 知道与最外层的人之间只差一步的距离,他停了下来,对着宇文泽的背影,说:“宇文泽,你死了心吧。庄儿是我的妻子,她只会跟我回宫。你现在带着你的人回你的北国去,朕饶你不死。” 宇文泽定定的看着我,冷冷的继续问:“你究竟要不要跟我回去?” 我摇摇头,任凭晚秋的匕首在我脖颈上划出一道浅浅的伤口。宇文泽的眉头皱了起来,晚秋马上本能的手松了一些。 我的余光瞥到了靳旬的表情,只是一瞬间,他已经踢开了挡在他面前的黑衣人,朝着我们的方向沖了过来,可是他却没有攻击宇文泽,而是一脚踢开晚秋手中的匕首。晚秋防备不跌,整个人险些摔倒,靳旬乘机把我拉到自己怀里。 一群黑衣人一拥而上,宇文泽却制止了他们。 靳旬从怀中抽出一放手帕,无助我脖子上的伤口。回头瞪着宇文泽,说:“宇文泽,这就是你对她的关心?” 宇文泽的眸子微微动了动,冷冷的看着靳旬,说:“既然事情到了这一步,靳旬,咱们不妨比上一比,谁赢了,谁带她离开。” “你觉得庄儿会更你离开吗?”靳旬抱着我,自信的说。 宇文泽看着我,说:“你以为她不会吗?”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 挑拨离间 他这句话一出口,我看到靳旬眼中生出一抹不定。这情绪被我看在眼里,心里顿感失落。他对我的信任已经不似从前,不过再一想,我又何尝不是?这么久以来,我们可能都没有发现,我们之间早已经因为太多的波折,生出了间隙。 或者说,从他登上皇位那一天起,我们之间早已经註定渐行渐远,只是我向来迟钝,甚至父亲的死都没能让我醒悟。而今天,他的一个眼神,我终于明白了,他也许对我依旧有情,就好像我对他。可是这情,已不似从前那般纯粹,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把我们之间勉强用情丝维繫的关系,瞬间再次拉裂。 宇文泽擅长挑拨,看着靳旬的神情,他再次开口:“其实你自己也是疑惑的,不是吗?否则,一路上你为何只在暗处跟着呢?难道不是怕庄儿别有所图吗?” 他的话让我大吃一惊,看着靳旬,他没有否认。身后靳奕已经把晚秋捆住了,我看向他,他脸上写满了尴尬。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我的?”我终于忍不住了,开口质问靳旬。他目光躲闪着我逼人的眼光,没有回答。 “应该是从你跨过边境前的那晚吧。我姐姐说,你们谈话的时候,她就察觉了外面有人。” 宇文泽替靳旬回答。 我立刻明白了,为什么哪天晚上感觉那女人跟我谈判有前劲没后劲,为什么她突然变得毫无逻辑。原来她当时已经察觉了异样,跟我装傻! 可是,我却是真的好傻,竟然还有脸去嘲笑人家。 靳旬被宇文泽戳穿,有些窘迫,他看着我,有些抱歉的说:“庄儿,朕本来是想去见你,并不是监视你的。” 我一摆手,让他闭嘴,我看着他,无奈的一笑,说:“既然你已经对我不信任了,又为何要用这么大的代价换我回去呢?” “因为这样,他在朝中才能走北伐的理由,皇后被虏,不得已以城池交换。既能刻画出一个痴情皇帝,又能煽动举国斗志,他何乐而不为呢?”宇文席继续火上浇油,靳旬没有了之前的冷静,他的眸子已经能上了一层怒火。 “宇文泽,你给朕闭嘴!”他恼羞成怒,长剑直指宇文泽。周围的士兵也同时举起武器,把宇文泽和他的人。 宇文泽对靳旬的失控大感得意,从容应战,两人打在一起。 我冷眼看着他们两个,耳边是兵器相撞的声音。站在那里,我没有躲闪,可是两边的人,商量好了一样,都躲着我。 第207页 周围的一切变得不再真实,我默默的走到琥珀身边,她正在马车旁看着晚秋。见我过来,她忙拉住我,说:“娘娘,您别听宇文泽胡吣,皇上对您不是他说的那样的。” 我看了她一眼,没有一点儿表情的蹲下身,看着嘴角还挂着血的晚秋。她满眼愤恨的看着我,一口血吐在我身上。 琥珀冲过来想要护着我,我却拦住她。从她手中拿过那柄刀。晚秋仰头看着我,眼里依旧带着挑衅。我无视她,抬刀对准她身上的绳子划了下去。 “娘娘,你做什么?”琥珀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却已经晚了。晚秋站起身来,抬脚踢了一下我的手腕儿,那把刀飞了起来。她扬手把刀攥在手里,提着就朝我走了过来。琥珀虽然对我的做法并不理解,可是还是把我一把拉到身后。我欣慰的看了她一眼,把她揽到身后,说:“宇文泽今天打不过靳旬,你是要杀我还是要救他?” 晚秋看着我,愣了愣。双手对我一抱拳,转身拎着刀就要往那片混乱之中有去。琥珀看着我,我看着马车坐在地上。突然,一个红色的瓶子朝我飞了过来,琥珀接住,晚秋回头看着我,说:“你先留着用吧。” 我从琥珀手中拿过那只瓶子,不用打开我也知道,里面装着的必定是噬心丹。我对她的背影点点头。重新闭上眼睛,不再去关心那面的战况。其实结果大家心知肚明,如果只是靳奕那支人马,宇文泽定能获胜,可是如今加上靳旬带来的人,宇文泽再高的武艺也註定寡不敌众。就在这时,不远处又有马蹄声由远及近。我本无心去看来着是谁,直到听见哥哥的声音。 “皇上,在下把公主救出,前来护驾!”说着,我听见了孩子的哭声。 勐的睁开眼睛,我看到齐耳在哥哥怀中姿势有些别扭,想来哥哥一路也是着急,小傢伙此时终于闹起了脾气。 我忙扶着琥珀站了起来,哥哥摧马跑了个弧线,扫过我身边时,把齐耳稳稳的放进我怀里。孩子在我怀中依旧哭着,我并没有立刻哄她,而是哭的比她还厉害。因为,她的脸上,不知道为什么,多了一片疤痕。看起来时日并不久,看着触目惊心。 宇文泽本就寡不敌众,哥哥的出现,更是让他的情况雪上加霜起来。耳边传来晚秋的哀求声音,我寻声看去,才发现,宇文泽已经有些狼狈。他的黑衣虽然看不到血,可是几处破裂还是看得出来的。靳旬也没好到哪儿去,他的盔甲虽然坚固,但是脸上也挂着一道口子。宇文泽的刀实在是太快了,那口子竟然已经干了。 “大汗!咱们先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宇文泽周围只剩下了晚秋一个人,她一边劝着宇文泽,一边护在他身前。 靳旬也有些累了,他踢开脚下一个黑衣人的尸体,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看着宇文泽。宇文泽虽然有些微微的气喘,眼中却没有一丝的忌惮。他仰天大笑起来,却收起了手中的剑。四周安静下来,只有晚秋护在她身前,防备着靳旬随时会发起攻击。 靳旬见他如此,也把宝剑收了起来。冷眼看着宇文泽看似癫狂的样子。摆手,竟然叫围住宇文泽的残兵散开。 “朕今天给你一条生路。以往的一切,咱们都不再提。来日沙场之上,你我之间再无往日情谊。到时候,各凭本事,一决胜负。”靳旬的声音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王者,可是宇文泽却对他轻蔑的一哼。 我只管低头看着我的女儿,对那两个男人,看也不看。 可是宇文泽的声音还是传进我耳朵里,他收起笑声,朗声说道:“范静庄!孩子已经在你手里了,你还要跟他回去吗?” 所有人的眼睛都投向了我这边。我轻轻拍着怀中已经安静下来的齐耳,不发一言。 靳旬好像生怕我说出什么话来,抢言道:“宇文泽,你别不识好歹!” 宇文泽看了我一眼,见我如此淡漠,他终于露出了一抹失落。这失落看在我眼中,却已经无法让我心动。我心中明白,我已经心如死灰一般。不得不承认,我确实有些犹豫,可是却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怀中的齐耳。 我和我的孩子,在他们看来,不过是可以利用的棋子。如果跟着靳旬回到宫中,一切又将一次又一次的继续重来。我的人生又将面临一面一面的棋盘,我和我的孩子,时时刻刻都在盘上,任人操纵。 想到这里,我身子微微一动。一旁的琥珀暗暗的拉住我,在我耳边说道:“宫里还有回圆。” 我疑惑的看着她,她的眼神有些急切。又好像碍于人前,不能多言。以我对她的了解,这句话一定不是表象那般简单,心中暗劝自己,暂且忍耐一时。毕竟哥哥也在我身边。这么想着,我打住了动摇的心思,冷眼看着宇文泽,说:“宇文泽,你不是个煳涂的人,不要执迷不悟。” 靳旬对我的反应很是满意,脸上的表情,也放松了下来。 宇文泽久久的望着我,终于在一声无奈的冷笑之后,彻底的放弃了。他对我说了一句好自为之,便和晚秋一起离开。 看着地上横七竖八倒着的那些尸体,我抬起头,冷眼扫过周围狼藉的战场,转身抱着孩子上了马车,那匹马训练有素,经过这么一场大乱,竟然没有惊慌,一直安静的等着。 琥珀却没跟着我上车,而是跑到靳奕身边,检查他的伤势。四周的一切对我都已经没有了什么意义,我只关心我怀中一脸天真的齐耳。她用那双黑曜石似的眼睛看着我,虽然不过数日的别离,她还是用了好久才认出了我。坐在车里,她才把头贴到我胸前,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这么小的孩子,不知道对于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是不是有记忆,如果有,不知道她以后会不会想起来。我胡思乱想着,只觉得马车一动,有人走了进来。我头也不抬,听脚步声我就知道,不是琥珀。这个时候,能上我马车的人,不用想也知道,只有靳旬了。 果然,他上了马车,坐在我身边,我身子有些抗拒,可是却还是装作平静的看着怀中闭着眼睛,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的齐耳。 “跟她第一次见面就在这种环境下,真是朕的遗憾。”靳旬伸手想要摸一下孩子的脸,我却急忙把她抱开。 抬头看着靳旬,他眼神有些不解,我忙说:“你手上还有血呢。” 靳旬的表情稍微平和,露出笑容,说:“你说得对,是朕马虎了。” 我没有理他,继续看着齐耳。对于这个女儿,我满心都是失而復得的激动。不想松开她,生怕她会再被人带走一样。 靳旬在我身旁,看着我的侧脸。他似乎在等我说话,可是我真的没有什么想说。今天之前,我还想过跟他重逢的场景,可是经歷了刚才的一切之后,我对他,没有半点儿兴趣了。 见我铁了心的不说话,靳旬有些无奈的嘆了口气,没有在言语,起身准备离开。 我终于想起一件很严肃的事情,把他喊住。他惊喜的回过头来,我看着他,淡淡的说:“求皇上给齐耳找个奶娘来。” 第208页 靳旬深深地看了齐耳一眼,她好像有所感应,睁开眼睛,歪着头看向他。父女二人对视的一瞬间,齐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我忙把她的笑脸扳向我怀中,安抚的拍着她,嘴里哼哼的发出声音,让她安静下来。 靳旬的目光变得有些冷漠,我心中暗道不好,毕竟,那个父亲应该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一件自己就哭吧。来不及解释,他已经走出了马车。我看着微微抖动的车帘,重重的嘆了口气,一时无言。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 渐行渐远 不一会儿,琥珀红着眼睛上了车。她坐在一旁,默默无言。马车开始动了起来,齐耳终于不哭了,张着小嘴,闭着眼睛睡了过去。 我看着她脸上的伤,小心翼翼的用软软的帕子沾掉上面的眼泪,不敢用力,生怕弄痛了她的脸。不知道会不会留下伤疤,我不敢想,她长大后我要如何向她就是她脸上的这块缺憾。 “别担心,回去以后,兰霜应该能想到办法的。”琥珀靠在另一边,突然开口说话,“回圆那天被花瓶砸破了脑袋,那块疤,用了兰霜的药都看不见了。” 她再次提到了回圆,我慢慢的把齐耳放在一边用软绵毯子围好的临时的小床上面,抬起头,看着她,说:“绿苑怎么这么粗心,竟然让回圆被花瓶砸到?” “绿苑不在了。”琥珀谨慎的看了看周围,坐到我身边,隔着齐耳,她倾身在我耳边,说,“你走之后不就,绿苑就向皇上辞行,离开了皇宫。” “为什么?她竟然如此狠心?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要了吗?”我不敢相信,一个母亲,有什么理由竟然如此心狠! 琥珀看了我一眼,摇摇头,说:“这就是我刚才拦着你的原因。她不是回圆的母亲。回圆的母亲另有其人。” “哦?”我疑惑的看着琥珀。 琥珀嘆了口气,说:“你还记不记得,你的第一个孩子是怎么没的?” “彭语梦动的手脚啊。”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又提起这桩往事,这和回圆有什么关系。 “回圆是个早产儿。他出生的时候,只有七个月。”琥珀的话点到为止,我一下子明白了。 回圆是我的儿子?我着张大嘴,看着琥珀,她读懂了我的眼神,微微点了点头。 “这件事说来话长,咱们以后慢慢再说。现在你得告诉我,你究竟有何打算?” 我知道,她是怕在车里说这些不方便。毕竟,靳旬就在外面,看样子,他是打算继续瞒着我的。 我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向后一靠,惨澹一笑,说:“走一步看一步。” “不管你做出什么选择,我都会帮你的。这一路的艰难我看在眼里,我不想让你再走一遍。” 琥珀的话说到了我心里,我对她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琥珀低头看着齐耳,说:“这孩子长大了一定是个美人儿,你放心,一定不会留下疤痕的。” 被宇文泽一捣乱,我们的行程有些慢了。入夜时分,才进了城,靳旬虽然也在队伍中,可是迎接的官员却不知道。只是以迎接王公的礼仪相接。 不过也是辛苦他们,因为按着计划,我们应该是下午入城。我从帘子看过去,那些养尊处优的大臣贵族各个脸色就能看出,他们已经等了不知道几个时辰了。 我们的车队被迎进了一处别院。虽然只是一晚上的驻足,地方官还是非常用心。我不知道靳旬对国人百姓是如何说的我这尴尬的经歷,可是每个人对我都是肃然起敬。这反倒让我有些不自在起来。 随便吃了点儿东西,我便回道房内。一个女人正抱着齐耳在餵奶。靳旬的动作倒是很快,我们前脚进府,后脚就有下人把奶娘带来了。 我看着奶娘奶水充足的样子,终于放下心来。奶娘小心翼翼的餵着齐耳,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碰到齐耳的脸。 我见她如此贴心,也是满意的。这时靳旬走了进来。奶娘忙躲到帘子后面。 “餵完孩子,你带着孩子到偏房休息。”靳旬径直都到正厅的太师椅上坐下,对立面的奶娘说道。 我不禁皱起眉头,不悦的说:“我要和孩子睡。” 靳旬看了我一眼,并没有答应我。他端过一旁的茶水,喝了起来。 奶娘是个有眼力见儿的人,匆匆的抱着齐耳准备离开。我想上前阻拦,却被靳旬一把抓住了手腕儿。 “庄儿。咱们夫妻久别重逢,你就不想跟朕单独相处一会儿吗?”靳旬放下茶杯站起身来,门外的下人把门关上。 我抬起头看着他,眼中满是茫然,突然,他发间一丝白髮吸引了我,我伸出手,用指甲把它勾起,拈在手指之间,说:“你怎么有白头髮了?” 见我答非所问,靳旬一把抓住我的手,他看着我的眼睛,我却只是看着他的头髮。发现了一根白髮之后,更多的白髮藏不住似的被我一一看见。 “庄儿……”靳旬眼神有些凄楚的看着我,声音也不似刚才那般强势,看得出来,他的心似乎被我戳痛了。可是好奇怪,我竟然全然无感。 “皇上,你不怨我吗?”我任由他把我箍在他的胸前,眼睛终于看向了他的眼。 他眉头微微蹙起,苦笑道:“从何怨起呢?” 我却没有回应他的笑容,认真的看着他,说:“我也不知道。也许,我们的相识就是一场孽缘吧。” “你真的这么想?”靳旬突然板起脸来,他箍着我的手臂越发用力,我感觉自己的腰马上就会被他勒断了。 我看着他,毫无惧色,可是转念,想起琥珀还未跟我说完的事情,一时又有些泄气。虽然不知道回圆当初究竟是怎样保全的性命,可是琥珀一定不会那这种事情跟我开玩笑的。如果此时我把靳旬惹怒了,即使回去,我恐怕也很难见到我的儿子。 这么想着,我只能示弱,眼泪配合的涌上眼角,我一副委屈的模样看着他,说:“如果不是孽缘,我怎么会受这么多的苦?” 见我一副小女人慕言个,靳旬终于收起了刚才的霸气,他手上的力道有所减弱,心疼的看着我,说:“这些苦,还不是你自找的。非要装作彭语梦和朕打哑谜。你若想报仇,直接来找朕岂不简单?偏偏放着捷径不去走,非要傻乎乎的撞得头破血流。绕了这么一大圈,不还是枉然?” 他的话虽然都是实话,可是听在我耳中,全是马后炮,不过我要继续演戏的,无奈看着他,说:“当初是皇上下旨灭了臣妾族人,臣妾怎么敢?” “这件事不要再提了。这次回京,朕会给太师正名。忘了跟你说,你哥哥已经手刃了始作俑者,就是北国的宇文专珠。”靳旬一边拉我坐在一旁,一边说。 我看着他,这些话那晚宇文大姐已经跟我说过了,可是这些日子,我冷静下来,终于想明白了那个不对的地方。 “宇文专珠那个时候和宇文泽以一个,不过是个公子。为何要谋划着名一切?”我的疑问,靳旬似乎也想过,他毫不犹豫的摇摇头,表示他也不明白。 第209页 “不管怎么说,一切偶读结束了。彭家虽然从中起了一定的作用,可是整个局是宇文专珠摆布的。彭家范家都是被利用的。你哥哥已经把宇文专珠的人头取了,一切也就过去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的。我听着却句句扎心。看着眼前这个想要息事宁人的靳旬,我心中冷笑。他的目的我明白。今天他已经向宇文泽宣战了。若要大战,彭家的彭家军,焉能放弃。看来,哥哥此时为父报仇能够成功,其中不会那么简单。 可是,我装傻,继续装傻的一脸兴奋和痛快的说:“皇上说的对。只要皇上回宫之后为臣妾的父亲平反,这件事就此作罢,臣妾决不再提了。” 靳旬有些意外,可是还是欣慰的点了点头,把我拥在怀里,下巴抵在我的头顶,说道:“庄儿还是一如从前。” 一如从前的愚蠢。我从心中补充着他的话,却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把脸贴在他的胸前。为了我的孩子,我愿意再忍一忍。 这时,奶娘怯怯的抱着齐耳走到门口,孩子的哭声透过门板传了进来。我一下子推开靳旬,跑过去打开门。奶娘一脸手足无措的看着哭闹不止的齐耳,满是恐惧的跪在地上,说:“公主一离开屋子就开始哭,奴婢实在无能。又怕公主哭坏了嗓子,这才冒死来打扰皇上娘娘!” 靳旬黑着脸从屋里走了出来,他看了一眼廊下的奶娘,又看了一眼刚刚被我接到怀中就不哭的齐耳,皱着眉说:“哄个孩子都哄不好,要你何用!来人!” 他说着,招唿过来身边下人,我心中一惊,知道他要做什么,忙拉住他的袖子,不让他的命令出口。 我讨好似的笑着说:“皇上,齐耳刚刚回到亲娘怀里,难免有些敏感。也不是奶娘的问题。我看着奶娘和我挺投缘的,您就把她留在我身边吧。” 靳旬被我拉住,把话咽了回去。无奈的看了一眼我怀中的齐耳,说:“既然如此,这几日你就和孩子在一处吧。” 我忙欣喜的谢恩。靳旬看着我,眼神有些幽怨的说:“你我之间,怎么如此客气了?” 我低着头,嘴角的笑容慢慢收起,再抬起眼时,又重新绽开。 靳旬离开的时候,又看了一眼齐耳。我从他眼神中,看到的更多的是一种无奈。不知道是无奈无法与我亲近,还是无奈女儿对他视而不见。 拉着奶娘我我走进房中,奶娘劫后余生一样,感激的跪地就磕头。我把她拉起来,说:“今天你就睡在外间吧。晚上孩子饿了,也方便。” 奶娘点点头,擦了擦惊恐的眼泪,站起来。感激的话还没出口,我已经起身,走进里面的房间了。 感觉浑身绷着的劲儿一下子卸了下来。我把齐耳放在床上,脱下衣服,躺在她身边。既来之则安之,以后还有更多的麻烦要应付。好在齐耳已经回到我身边了,来日方长,我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 儿女双全 第二天一早,我在齐耳的哭声中醒来。奶娘一边解着纽盘儿一边走了进来,她熟练的把齐耳从我怀中接过去,餵她喝奶。 这一夜,我睡得踏实,此时觉得精神还不错。便起身穿上衣服,把头髮简单的盘了盘。走出房间,琥珀已经在门口了。见她只穿了一件便服,眼下有些发乌。我关切的问:“你怎么这么憔悴,昨晚没有休息好吗?” “靳奕昨天晚上烧了一夜,我一宿没睡。今天早上皇上过去看过了,说今天不走了,让他好好休息休息。我看他睡着了,这才过来跟你说一声。有些话,我觉得我需要和你谈谈。” 说着话,我们两个走进房中。奶娘在里面给孩子餵奶,我们两个坐在外间。 “你是要跟我说回圆的事情吗?”我从她有些纠结的神情中猜测着。 她点了点头,说:“不只是回圆,还有回言。”我没有打断她的话,让她继续说下去。 “当初你被宇文泽掳走之后,晚晴在同鸳殿放了一把火。火灭之后,我们发现一具焦尸,当时都以为你已经死了。兰霜和果儿哭死过去好几次,晚晴实在看不下去,才说出真相认。说一切都是宇文泽的安排。兰霜把回言带走抚养,范静欢却各种刁难。兰霜和她起了争执,一时恼怒,便质问她‘为何对自己亲姐姐的骨肉如此为难’,这话被绿苑听了。她本就疑惑兰霜为何会处处为你所用,这么一来,她更加困惑起来。于是,她找到兰霜,问清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虽然觉得诡异,可是她思量再三还是信了。于是,她便说出了回圆的身世。 “原来,当初皇上早就察觉了彭语梦和太后对你图谋不轨,他暗中安排了人,上演了一出苦肉戏。彭语梦给你的打胎药被他安排的人掉了包,为了保住你和孩子,他只能冒险下了催产的药。所以,孩子被早早的生了出来。只是当时你身体太弱,又被下了药,对此不知。绿苑也是皇上安排好的,孩子一落地,她便带着孩子躲到了那个咱们初见回圆的山庄之中。虽然几经波折,但是她还是平安的把孩子养大了。后来,皇上登上了王位,本是要把孩子接回来的。可是没想到又发生了范太师的事情,紧跟着,你也遇害。皇上怕孩子回宫之后会再次被彭家人所害,所以一直没有把他接回来。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回圆,确实是你当初的那个早产儿。” 琥珀说完,一脸憔悴的看着我,我还沉浸在这个故事之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半天,我才动作迟缓的站起身来,脑中想着寥寥几次和回圆的见面。耳边不断迴响着在北国公子府中,回圆对着齐耳的那声“妹妹”,眼中热泪滚了下来。 回圆那张小脸,天真无邪。不像齐耳这般古怪。虽然都是出生就被人抱走的苦命孩子。万幸,他有绿苑细心呵护。想到绿苑,我回头问琥珀:“后来,绿苑为何要离开?” 琥珀轻轻地摇了摇头说:“具体为何,除了皇上,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吧。反正回圆回宫之后,她就离开了。现在回圆和回言都在兰霜那里抚养,我们出发之前,兰霜还特地交代我,先不要告诉你,等你回宫给你一个惊喜。谁知,路上竟然出了这种事,我怕你一时煳涂,才不得不提前说出来。” “你说的对。”我看着琥珀,坦白的说,“你若不说,我可能真的就此离开了。” “难道你真的对宇文泽动了心?”琥珀低声问我。 我否认道:“我现在只对我自己的孩子动心。” 我这一句回答,琥珀已经瞭然,她轻声嘆了口气,说:“那你接下来打算如何呢?找到孩子,然后离开吗?” 这个问题我想过,可是我没有想明白。靳旬昨天的态度非常明确。我想离开,谈何容易。一旦进了皇宫,我更是插翅难逃,更何况到时候还要带着两个孩子。 “对了,靳旬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回言的身份?”我想起初见他们的时候,靳奕并不知道回言的身份,而且听琥珀所言,兰霜还在继续抚养着他。可见对外是没有点明的,可是实际上,我就一无所知。 第210页 “不,皇上不知道。”琥珀给了我一个让我意外的答案,看我不敢相信的样子,她压低声音说,“我们本来没想跟皇上说关于回言的事情。可是北国的谈判书中提到了齐耳。当时皇上连夜派人往皇宫中写信证实齐耳的身份,我们便说,当初齐耳和回言是一对龙凤胎,齐耳出生之时便被宇文泽掳走了。之所以没有向皇上禀报,是以为宇文泽的威胁。好在靳奕得到的北国文书上写的也很含煳,并没有把孩子掉包的事情说出来。也许那段时间皇上的心真的乱了吧,他竟然相信了。所以,回言还是皇子,只是多了个龙凤胎的姐姐。” “真是辛苦你们了。”我发自肺腑的感慨,“我丢下一个烂摊子,你们却还要辛苦的收拾。万幸,当初我对范静欢留了个心眼儿,否则,只怕你和兰霜都要被牵连。” 琥珀欣慰的笑了笑,说:“好在一切都过去了,等你回了皇宫,一切就都过去了。说句不该说的话,如今皇上对你还是一往情深,只要你能从过往的阴影中走出来,一切还是可以回到从前的。” 我终于明白了琥珀跟我说这一切的目的。心里虽然有些失望可是我的表情却是平静的,看着她,点点头,说:“但愿吧。” 琥珀揉了揉头,说:“我真的太累了,话说完了,我得却休息一下。靳奕烧退了,一会儿睡醒了我还得照顾他。真不知道北国人怎么下手这么狠。他手腕上的口子,都见着骨头了。” 她的描述很形象,我似乎已经看到了靳奕血肉模煳的手腕。我下意识的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恍惚觉得感同身受。 送走琥珀,我回到内室。奶娘正趴在床边,逗弄着床上吃饱喝足开始不安分起来的齐耳。我走到梳妆檯前,把简单盘好的头髮放了下来。转头问奶娘:“你可会盘发?” 奶娘点点头,把齐耳往床里面放了放,走了过来。 我让她为我梳了一个精緻的髮髻。从箱子里取出一件衣裙换上,对她说:“我出去一趟,你看好齐耳。不要走出房门,等我回来。” 奶娘点点头,我便走了出去。我记得,昨天,靳旬似乎也受了伤。既然靳奕都伤的如此严重,靳旬只怕也好不到哪里。 这么想着,我掏出随身的药瓶,吃了一粒晚秋留给我的药。问了下人靳旬的住处,我独自一人走去。 这齣别院风景不错,虽然已经是冬天,可是一路两旁还是有盛开的花。沿着花径走到一处假山屏障,屏障后面,便是靳旬的住处。 “宇文泽却以往北国逃了。皇上,您大可放心。”着声音是哥哥的,我不禁停下了脚步。 “齐耳脸上的伤是怎么弄得?”靳旬问。 “宇文晓干的好事。”哥哥义愤填膺的说,“当时我要她交出孩子,她便发疯了似的用钗子划破了公主的脸。愤怒之下,我把她杀了,这才把齐耳夺了回来。” “听说宇文晓曾经中意于你。想不到,原来温润如玉的君子,也有辣手摧花的一面。”一个女人声音带着嘲讽,我一时辨别不出,只觉得有些耳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不过既然靳旬有事,我一时不敢妄动,站在假山后面,继续听他们说话。 “娘娘有所不知,这宇文晓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对于这朵霸王花,在下不会手软的。”哥哥语气平淡的回答。 娘娘?我心中盘算着。之前并未听说有什么娘娘同行啊?这么想着,我不禁想假山靠近了一些,透过缝隙看过去,原来是海蓝珺珂。她怎么会在这里?我心中疑惑,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的时候,海蓝珺珂突然看了一眼假山这边,说:“什么人?” 靳旬也跟着看了过来,我见躲不过,便慢慢的从假山后面走了出来。 “臣妾给皇上请安。”我语气寻常的福身下拜。海蓝珺珂看见我,也规矩的请安。 “皇后娘娘,臣妾在此地久候多时了。”她说着,脸上带着柔和的笑,全然没有刚才说话时候的刻薄。 我看着她,还以微笑,可是却有些警惕起来。印象中的海蓝是个脸上藏不住事情的人,没想到数月不见,也带上了假面。 靳旬走到我身边,双手扶住我,说:“一大清早的,你怎么过来了?琥珀没有跟你说,今天咱们休息一天吗?怎么不好好休息呢?” 我看着他,语气温柔的说:“琥珀跟臣妾说了,只是臣妾听闻列王伤情严重,心中惦记着,皇上昨天也受了伤。昨儿个头昏脑涨的一时竟然疏忽了,这不,赶紧过来看看。不过看样子皇上精神还是不错的。想来是昨晚上有海蓝妹妹悉心照顾着。” 我尽量让自己的话带些醋意,昨天我太过心急,现在我需要让他安心。 果然,靳旬并没有因为我小家子的吃醋而不悦,反倒眼中满是宠溺。 “海蓝也是刚过来的,她一直在驿馆住着。她这次出宫是奉旨会竹燕国省亲的。正好跟咱们前后脚的回京,赶巧了,就在这里等你呢。可见你人缘不错的。” 我一边听靳旬解释,一边暗暗观察海蓝的情绪,她脸上波澜不惊,嘴角含着笑,好似听不见似的。 只是眼睛在不停地打量着我,毫无顾忌。 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恍然明白,她是在看我的新面皮。 “难为海蓝妹妹还认得我。这张脸,妹妹可看着奇怪?”我直截了当的向她发问。 海蓝笑了笑,说:“难怪皇上时时梦中都喊着‘庄儿’,姐姐原本的模样,果真是俊俏的很。跟姐姐一比,后宫众姐妹真是无颜色可言了。” 想不到她的奉承话来的到快。我竟然有些接不住了,只得含羞一笑来应对。 不知道靳旬是不是察觉到了我们之间的暗流涌动,他只管叫了哥哥,去里面商议事情。我本想问哥哥关于宇文专珠的事情,给哥哥了一个眼神,他微微点头,算是和我约定。 她们离开。门前只剩下我和海蓝两个。海蓝走到我面前,说:“您这模样,能维持多久呢?” 我不解她这话的意思。她的脸几乎贴着我,把话说得更加直白:“听说庄妃也是用了北国的易容之术,现在那张脸,已经是惨不忍睹了。不知道皇后娘娘这张脸能维持多久。若是跟她似的,不过数月的风光,只怕终生悔恨莫急。”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 是非再起 再次见到海蓝,我总觉得心中有些不安。终归是做过对不起人家的事情,我不想多待,便急急地告辞。可是海蓝却不愿意放我,她拉着我的手,故作亲近的说:“姐姐干嘛急着走啊。咱们这么久不见了,妹妹好多话要跟姐姐聊呢。” “回到宫中,咱们姐妹有的是时间聊天。我本就不能多待,我得回去看看齐耳了。”我推脱着想往外走。可是她紧跟着我,一脸兴奋的说:“正好,妹妹跟姐姐去看看小公主吧。” 不知道今天早上我到底是怎么了,一根筋似的,就是不想与她同处。这么想着,我不禁手上用力,想要把她紧抓着我的胳膊抽出来。谁知道,这一下,竟惹了大祸。 第211页 她脚下穿着一双木头厚底儿鞋,我一用力,晃了她一个趔趄。扑通一声坐在地上,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几个宫女,纷纷涌了上来。 我本没有太当回事儿,上前去扶她,却被她的眼神刺了一下。那眼神中带着哀怨,我心中疑惑,不过摔了一跤,至于的吗? “妹妹快起来。”我一边扶她起来,一边道歉,“都怪我,一时手上没得分寸。晃了妹妹。” 海蓝不说话,只是咬着下嘴唇。好像很痛苦的样子。我拉不起她来,一旁的宫女也拉不动似的。一群人这么僵持着,宫女们惊唿的声音惊动了屋内的靳旬和哥哥。他们两人走了出来,看到眼前这一幕。 我先开口说:“皇上,臣妾一时大意,晃了海蓝妹妹一下。不知道上到哪里了。” 靳旬听我这么说,竟然一把把我推开,我差点儿甩到,好在哥哥把我扶住。海蓝坐在地上,这才捂着肚子。我看过去,她身下已经红了一大片。靳旬着急的把她抱了起来,海蓝缩在靳旬怀中,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默默的流着眼泪。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叫太医过来!”靳旬对着一旁的宫女一阵吼,我被他的声音震得浑身一哆嗦。路过我身边的时候,海蓝别过脸去。靳旬却微微停了一下脚步,皱着眉看了我一眼,说:“回你的院子去!” 我知道,此时我解释只能是越描越黑,只得乖乖的闭上嘴,可是却没有离开,眼睛盯着地上那一摊血。 哥哥在一旁看了个满眼,却一句话也没有说。我们两个对望一眼,无奈的朝着我住的院子走去。 若是搁在以前,我一定是惊慌失措的,可是此时,我只觉得好笑。迈进院门,我终于忍不住的笑出了声音,回头看着哥哥,他拧着眉,欲言又止。 “我人还没有回去,事儿已经找上来了,你才靳旬会如何发落我?”我看着他,略显无奈。 我们二人走进房间,奶娘正抱着齐耳在外屋熘达着。我顺手接过孩子,看了看她脸上的伤,问:“宇文晓真的已经死了?” 哥哥点点头,说:“嗯。我本想放她一条生路,可是她就是不肯放开齐耳,我只好结果了她。只可惜,最后还让她伤了齐耳的脸,这是我对不起这孩子。” “哥哥说的哪里的话,若不是哥哥,这孩子的命恐怕就没了。不过哥哥也看到了,此番回宫,前途莫测。我和你这外甥女的性命,还是要仰仗哥哥才是。” “你我之间,怎么如此客气了?”坐在一旁,抬眼看了我一眼,有些不满。 我低下头,却不知道要如何解释。总觉得自己变得格外的多疑,对于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人,都难以再有信任。不够,此时说这些有些不合适。好不容易有了跟哥哥独处的时间,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向哥哥打听。 “听皇上说,你杀了宇文专珠,替父亲报了仇。难道哥哥就没有什么疑惑,这件事情,和宇文专珠有何关系?当时的他不过是一位公子,地位远远不及如今,我实在想不通,他若是主谋,有何便宜?” 哥哥看着我,脸上的表情有些阴沉,他嘆了口,说:“有些事情,无关政治。” “那是为了什么?”我不明白哥哥所指。一直以来,我们都以为父亲的死,是因为两国各派之间的斗争。听哥哥的意思,似乎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我满心疑云。 哥哥看了我一眼,却没有解释,他淡淡的对我说:“一切都过去了,语文专珠已死。过去的都忘记吧。一切都是最好的结局。” 我对哥哥敷衍的回答感到有些气愤,站起身来,把孩子交给奶娘,让她带她出去。屋子里只剩下我们两个,我终于忍不住心中的委屈,坐到哥哥面前,说:“有什么你给你我说明白。什么就要忘记。父亲死的不明不白,他的一辈子都在为了朝廷效力。如今父亲的冤情随随便便推到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外族人头上,一切就想如此草草了事吗?” 哥哥见我激动,忙一把拉住我,四下里看了看,说:“你冷静一些。那你要如何?要皇上为我们范家做什么呢?” “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是彭家的人。难道哥哥你会不知?”我的犟脾气窜了起来,眼睛紧紧地盯着哥哥的反应。 “庄儿!”哥哥压低声音,“如今南北对峙状态已经不可调节,全国上下一片民情激盪。从来百姓到皇孙贵胄各个都愿意北向北国讨伐,皇上已经是箭在弦上。难道你要让他此时法办彭家?为了父亲报仇?” “你也这么认为?”我看着哥哥的脸,心口有些憋闷,只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人清过身边的人。 哥哥没有说话,只是站了起来,他推开房门,正好靳旬走进院子。他背对着我,说:“你好自为之。”说完,靳旬已经走近他身边,他向靳旬行了一个君臣礼,然后大步走了出去。 我坐在那里,手紧紧的抓着桌布,浑身气的发抖。 靳旬默默的走到我身边,我回头看了他一眼。绝望的没有了心气儿。 “皇上不陪着海蓝,到我这里来兴师问罪吗?”弱弱的发出声音,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可怜起来。 靳旬两手扶着我的肩膀,我感觉他的手心很热,热的透过我身上的冬装,烫的我肩膀发痛。可是却没有动弹。等着他的回应。 只听头顶传来他一声嘆息,靳旬绕过我身边,蹲在我面前,眼睛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似曾相识,就在几年之前,当他决定弒父夺权的那个夜里,他也是用这种眼神看过我,只是那时候,我对他满是心疼。可是如今,我却感觉不到自己的心在哪里。 “海蓝的孩子本就没有留下的可能,她不过是用此来试探朕。”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来,我低下头,看着他,面无表情,“这种委屈,以后你恐怕还会承受更多,不过你一定要相信朕,朕会尽快把事情处理干净。” 我双手捧着他的脸,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一滴眼泪落了下来,却只是在心疼我自己。 “那年,你也是这么说的。你说彭语梦那里,我定会受些委屈。不过你会尽快的摆平一切,让我不用再活在担惊受怕里。可是结果呢?结果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胎死腹中,我范家满门只剩下哥哥和范静欢两人。甚至我自己,都死在了彭语梦的手里。靳旬,你觉得我还会再相信吗?如今我虽然换回了范静庄的脸,可是,范静庄的心,已经死了。我不是猫,没有九条命,若是哪天再死一次,我赌不起。”我说的悲切,卖着委屈。只想换他一丝怜悯。再死一次,不是危言耸听,今天的海蓝,无论背景还是心机都远胜于当初的彭语梦。 我不为自己,也要为了两个孩子。尽管对于眼前这个男人已经没有了当初那份感情,可是我还是不得不利用他。 靳旬被我的话刺痛,他任由我的眼泪烫在他的脸上,眼中痛苦,可是却无奈的说:“朕会保护你。” 多么苍白的一句承诺。我却不得不表现出信任。我努力想着当初自己的模样,自己的反应。可是暗暗努力半天,却还是只能挤出一抹有些沧桑的苦笑,想说出那年同样的话可是却始终张不开嘴,只能悲戚的说:“臣妾一死,死不足惜。只求皇上保全臣妾的孩子。齐耳,回言。” 第212页 “庄儿,我们的孩子不只他们两个。回圆也是咱们的骨肉。”靳旬此言一出,我心中微微有些松动。此时,谁更真实,谁就输了。 见我一脸不相信,他终于把实情想我说了出来。我仰起头,隐藏着心里的那份嘲笑。同样的话,我早就在琥珀那里得知。虽然前后不过几个时辰,但是意义全然不同。 靳旬不过是想要留住我在身边,孩子,不过是他的一件道具。 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 心疼自己 还未回宫,我已经被责罚。虽然不重,却也让海蓝得意了一阵子。我知道,废后,不是她的目的。此时此刻,她也知道,我的皇后之位不会轻易废除。只是她一跃而上成了皇贵妃,她的省钱就是对我的责罚。 一个被北国掳走过的皇后回到宫里本就尴尬,一路之上,她的恩宠盖过了我,我自然是成了众人白眼的目标。 只有琥珀默默地一路陪着我。她没有多嘴问我更多,只是安静的陪伴着我和齐耳母女。那日之后,我们又在别院修整了将近一个月,京城的摺子都被送到了这里。一个月后,海蓝终于康復了,我们一行人,这才起身,朝着不远的京城前进。 海蓝和靳旬在一个车里,我们的马车紧跟其后。琥珀在我身边,小心翼翼的陪着我。我却满眼只有我的女儿。 小丫头脸上的伤已经结痂,因为长心肉会很痒,她总是忍不住用手去抓。我要试试防着她抓自己的脸,一路上,越算有个解闷儿的事情。 马车进了城门,两旁早已跪满了百姓。山唿万岁,震耳欲聋,齐耳烦躁的皱起了小脸。我用手捂住她的耳朵,她这才慢慢放松。这孩子经歷了这么多,从小就显示出了比旁的孩子敏感,一点儿风吹草动,都会让她紧张。 琥珀嘆了口气,说:“不知道兰霜能不能配出一种草药,让这孩子忘记此前的一切。” 我看着善良的琥珀,笑了笑,说:“那她恐怕要拿药当饭吃,一辈子的东西,都要忘记才好。” 琥珀察觉我的丧气,忙转开话题,说:“说起拿药当饭吃,那女人给你的毒药,还剩多少?” 我从怀里掏出那只瓶子,晃了晃,里面已经所剩无几。开始的时候,只需要两个时辰吃上一粒,可是最近我发现,越发的频繁。说实话,我心中也有些担忧,可是不吃,又没有其他的办法。 又一次我忍着不吃,差点儿闹出人命。若不是琥珀正巧赶来给我送东西,我恐怕这条命早就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你不打算告诉皇上吗?”琥珀看着我,担忧的问。 我摇摇头,说:“他手里已经有我太多的把柄了。三个孩子,各个都是我的软肋,我不能再把自己的命交给他。” “你为何就不愿意再信任皇上一次?哪怕只有一次?”琥珀心疼的用恳切的眼神看着我,我却别过脸去,在齐耳耳边唱歌。 这件事情,多说无益,若不是孩子们还小,我真的想要放弃眼前的一切,远离俗世。太累了。 齐耳听着我沙哑的声音唱出的歌,竟然伸手来捂我的嘴。我被她逗得终于真心的笑了出来,回头对琥珀说:“瞧,她都嫌弃我。”说着,我把孩子交给奶娘,奶娘接过她,学者我捂着她的耳朵,低头轻声的唱着。 齐耳慢慢的闭上眼睛,奶娘温柔的歌声透过手指的缝隙填满了她的耳朵。外面的嘈杂已经与她再无关系。 我挑开帘子,看着满满查查跪在地上的百姓,满是羡慕。她们活在世间,不用拿着性命每天斗来斗去。琥珀把我拉了回来,拉着我的手说:“一会儿到了宫门口我和靳奕就不能送你了。你在宫里,要好好的保护好自己。兰霜的身子也越来越差,你们两个一定要尽量的避开其他人。我有时间一定进宫看你,关于孩子,既然皇上已经向你挑明了,你也不用再多担心。” “不过是王府和皇宫的距离,你怎么弄得跟再也见不到了似的。唠唠叨叨的,比我这个做了娘的还絮叨。”我故作轻松的调侃着她,看着她的脸微微有些发红。我不禁盯着她的肚子,恍然大悟,只见她微微含羞点了点头。 很快,车子到了宫门口,奶娘抱着齐耳,我去挑开了车帘。靳奕已经站在下面等着,一脸的小心。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靳奕看了一眼琥珀,知道我已经知情。他一个大小伙子,竟然满脸通红,的瞪了我一眼,想儿时一样,气鼓鼓的对我说:“你笑就笑,能不能不要笑得那么猥琐啊!” 这句话,一下子换回了我失踪已久的记忆,脸上的笑容有些凝固,我让开身子,扶着琥珀到了车门。靳奕紧张的看着她迈步往外走,抢了一步过来,伸出两手,说:“你别动,我抱你。” “你作死啊!”琥珀娇嗔着说,“众目睽睽的,成何体统?” 靳奕虎头虎脑的说:“我这不是怕伤着你吗?再说了,我抱我自己的王妃,谁敢说我?” 说着,不管琥珀,一把把她稳稳的抱了下来。琥珀羞的把头埋着,来不及跟我道别。我听到四周隐隐有人起闹,靳奕却毫不在乎,走到靳旬车前才把琥珀放了下来。 “皇兄,臣弟的王妃身体不适,既已到了宫门口,臣弟先行和王妃回府去了。” 靳旬的声音有些小,我听不清他说的话。慢慢的放下车帘,我做回车里。齐耳在奶娘怀中玩儿着自己的小手,奶娘抬起头看着我,说:“奶娘,您怎么哭了?” 我后知后觉,慌乱的抹了一把脸,果然,已经泪流满面。奶娘关切的看着我,我淡淡一笑,说:“看着列王和王妃的恩爱,我替他们高兴。喜极而泣。” “列王和王妃能在一起不容易吧?奴婢虽然伺候您时间不久,可是也听了不少他们的故事。王妃真是好福气呢。”奶娘用手帕帮我擦了擦脸,含笑说。 我想起之前琥珀在我身边时候的样子,摇了摇头,说:“你错了,不是琥珀福气好,是列王有福气。” 奶娘显然并不理解我的话是什么意思,我也无心解释,只是嘆了口气,说:“马上要进宫了, 我有些话还是要嘱咐你。不要嫌我啰嗦。后宫比你以前待过的任何府邸都要复杂,以后少说多听,不要参与任何议论。齐耳断奶之后,我会求皇上放你出去,毕竟,在我身边,不是长久之计。” 奶娘低头看着齐耳,抬起头对我说:“娘娘,奴婢愿意一辈子伺候您。奴婢的命是您问皇上要回来的,奴婢不能忘恩负义。” 我看着她,无奈的皱了皱眉,说:“日子还早,齐耳还要你餵。这件事情日后再说,现在你要记得的是,你在我身边,註定树大招风。每天一定要小心谨慎。被人说什么,都不要接茬,回来告诉我才是。” 奶娘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想我保证。 这时,马车已经行进了宫门,我的车帘被人挑开,靳旬已经在下面站定。身边是海蓝,我动了动身子,海蓝却说:“皇后姐姐,您的同鸳殿被烧毁了,只能先委屈您住朝露宫。” 第213页 听她的话,并没有让我下车的意思,我看了一眼靳旬。 靳旬瞥了海蓝一眼,对我说:“竹燕国的使臣已经到了,朕和海蓝要过去。你先回去休息,一会儿朕再去看你和孩子。” 我善解人意的点了点头,海蓝跟着靳旬转身就走。我默默的放下车帘,只剩一道缝儿的时候,我看到海蓝回头跑过来的那个充满挑衅的眼神。 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 死期 马车一路把我拉回了朝露宫。下得车来,看到熟悉的宫门,我百感交集。怀中的齐耳自从进入皇宫便不安分起来,特别是进了后宫们,整个身子任性的在我怀中扭动。我想,她幸而不会行走,否则,一定挣扎着要逃命的。 孩子的眼睛是干净的,宫中冤魂太多,朝露宫更是戾气沉重。 “好孩子,你忍一忍,等咱们见了哥哥,娘一定想办法让你离开。”我低头在齐耳耳边说着,打开的宫门中走出一个男孩儿。 一眼,我辨认出那是回圆,可是我还没来得及喊出他的名字,怀中的齐耳已经向他伸出手来。回圆不过两岁,却毫不畏生,看到我这张陌生的脸,也只是歪着头认了半日,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脸。 “我的小祖宗,你慢些跑!”他的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我抬起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正是自小待回言的陆嬷嬷。 她看到我,也是一愣,看到我怀中抱着的孩子,忙跪下请安。 “皇后娘娘,您回来了。”她的声音激动的发抖,我明白,她也已经知道了我就是范静庄。特别是看到我重新换回的范静庄的这张脸。 “陆嬷嬷,别来无恙。”我微微一笑,冰凉的心终于有了温度,抱着孩子不方便,去扶她,只能笑着让她起来。 “都说母子之间是有感应的,奴婢算是见识了。大皇子今天一大早就爬了起来,在院子里盼着。刚才一下子就往外跑,原来是知道娘亲来了。”陆嬷嬷眼含热泪的看着我,慢慢的把回圆往我面前推。 我蹲下身子,他本来站在那里,一下子跑了过来,可是却不是奔着我,而是冲着我怀中的齐耳。 “妹妹。”他的咬字清晰,让我大感意外。奶声奶气的说着,便伸手来拉齐耳早就伸出去的手。 兄妹两个都咯咯的傻笑。我却笑出了眼泪来。 “庄儿!真的是你!”身后传来一声虚弱的唿唤,我忙回头,只见兰霜匆匆的朝我走来。她脚步有些虚飘,脸色苍白,原本就被毁掉的那张脸,显得更加憔悴。 陆嬷嬷和奶娘抱起两个孩子,他们的手还紧紧地拉在一起。只是齐耳见我放开了她有些着急,回头眼睛紧紧地盯着兰霜。兰霜好像怕吓到孩子,忙吧头髮遮住了半张脸。可是齐耳却并没有表现出来害怕,只是用另一只手一把抓住我的衣领。我无奈的掰开她的小手,她不悦的用脚踢着奶娘。 “兰霜,是我,我回来了。”说话间,兰霜已经来到我面前,一把抓住我,我感觉她的手烫的吓人,忙攥住,对她轻声的说。 “我以为你会在前面,一大早边去前面等着了。接过车上下来的确实海蓝。我听随行的人说,才知道,你已经回到这里了。忙和果儿赶了过来。到底怎么回事。时间推迟了一个月不说,怎么明明是去接你的,怎么变成了她?”兰霜心焦的对我说着,满脸急切。我看到她身后已经泪流满面的果儿,心里越发的酸楚起来。 “这事儿说来话长,咱们去里面慢慢说。我这一路赶的肚子都饿了,咱们边吃边谈。”我拉着兰霜就往里面走,果儿在后面紧紧地跟着。齐耳一边捨不得放开回圆,一边又怕我走掉似的,小脑袋两边看着,忙活的不得了。 回到正殿,陆嬷嬷早已经安排人摆上了吃食。我和兰霜坐在那里,招手让果儿一同。 果儿有些犹豫,兰霜一把拉她坐下,说:“今天没有主僕,咱们姐妹重逢,别拘谨了。” 果儿忙点点头,坐在一边。 我看了一眼齐耳,对奶娘说:“把公主和大皇子带到一旁去玩。我们姐妹说会儿话。” 齐耳好像听得懂一样,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兰霜想要去哄她,可是有碍于自己这张脸。 我无奈的看着这丫头,回圆却伸手拍了拍她的笑脸,咬字清晰的说:“哥哥跟你去玩儿。” 齐耳那个没出息的傢伙,竟然一下子收起了哭声,奶娘见如此,忙和陆嬷嬷一起,带着两个孩子离开。 “回圆说话竟如此早?”我惊讶的看着兰霜。 兰霜笑了笑,说:“是挺早的。我们也觉得意外呢。皇上对他特备宠爱,竟然心急的跟他读诗了呢。” “是吗?”我眼前浮现出靳旬那欣喜的样子,淡淡的说。 兰霜察觉到我的情绪,和果儿对望了一眼,她想我靠了靠身子,紧张的说:“你和皇上又闹别扭了?” 我摇摇头,嘆了口气,说:“别扭已经没得闹了。他是皇上,我没有这个胆量。” 兰霜听出我话中有话,忙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一路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毫无保留的把宇文泽和靳旬的一战告诉了她们,却没有说明我此次回宫的目的。看着她们两个陷入沉思,我低头用筷子夹菜来吃。 半天,兰霜终于开口了,说:“庄儿,我知道你受尽了委屈,可是,这次你能回宫,皇上也是力排众议。不管他是不是为了出师有名,对于你,他真的是付出了真心的。也许你觉得他变了,不再像王府时候那般待你。可是,他现在毕竟是九五之尊,儿女私情,总是比不过朝纲大义的。” 我默默地嚼着嘴里的菜,味同嚼蜡。她的话并没有把我的心结打开,反倒让我觉得,我有所保留,是正确的决定。 咽下口中的菜,我迎合的点了点头,无奈一笑,说:“我不过是有些牢骚。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你放心。” 果儿在一旁只是默默的看着我,她的眼泪还没有流尽,不断地给我往碟子夹着菜,时不时的吸吸鼻子。 我不想和兰霜继续讨论靳旬的事情,从怀中掏出晚秋给我的药,到了一粒给她,说:“你可曾听过噬心丹?” 兰霜接过药丸,勐地抬头,我从她眼中看到了一丝恐惧。她的反应让我有些担心,她怔怔的看着我,又看看手中的药丸,皱着眉头,说:“这是不是宇文泽给你的?他竟然如此狠毒,用这药来控制你!” 她的话证明了我的猜想,只能故作镇定的点点头,问:“这药可有的解?” 兰霜无奈的摇了摇头,说:“这药只能以毒养毒,并无解药。而且,毒发越来越频繁,直到……” 我突然感觉胸口一阵憋闷,忙又倒出一粒吞了下去,兰霜紧张的拉起我的手,替我把脉,她脸色越发难看,问我:“你已经吃了多久了?” “一个多月吧。从离开北国开始。”我扶着桌子,感觉四肢开始无力。这时吃完药后的反应。 第214页 兰霜绝望的看着我,她的手指在我寸关尺上来回动着。终于她放弃了,瘫坐在一旁,痛苦的说:“服用此药,最多半年光景。”说着,她的声音已经呜咽起来。 果儿一脸懵懂到震惊,她勐地拉住兰霜的胳膊,说:“娘娘,您一定有办法的是不是!” 兰霜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自己束手无策,只能掩面哭泣。 我自己是有准备的,所以并没有崩溃。可是对于她们两个,确实为难了的。毕竟,今天应该是重逢欢喜的日子,却竟然听到了我的死期。我拉着兰霜的手,安慰她道:“天命如此,你也不要再伤心。其实一年之前我就应该死的,活到现在也算是赚到了的。当务之急,我只求你两件事情,一是不要再让第四个人知道,琥珀那里,你只管说是有解药的。还有一件,帮我配置两种药,除了噬心丹,我还要到时候能送我安静离开的东西。这药毒发的时候太过狰狞,我好不容易换了这张面皮,可不想死的太委屈。”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 腐脸腐心 我坦然面对死期,可是兰霜和果儿确实痛哭不止。我后悔自己沉不住气,竟然残忍的不给她们一天的欢喜。重逢的喜悦被我彻底破坏了,兰霜伏在岸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还是果儿先清醒了过来,她拉着兰霜说:“娘娘,咱们不哭了。皇后娘娘吉人天相,彭语梦这么害她,她都能大难不死。奴婢不信世上有解不开的毒,不是还有半年时间吗?咱们一定能找到解药的!” 兰霜抽泣着点点头,却说不出一个字。 我对果儿点点头,忙说:“你先别哭了。我的药不多了,你得收拾好心情,给我配药才是。我可只能指望你了。” 兰霜一边哭着一边点头。把那药包进手帕里,交给果儿。坚定的点点头,说:“我一定不会让你再死一次!” 我故作轻松的笑了笑,说:“对了,听说回言和回圆都是你在抚养,怎么没看见回言在哪里?” 果儿见兰霜气还喘不匀,替她说道:“二皇子在碎玉阁呢。他前些日子受了些风寒,今天没有把他抱出来。大皇子听说齐耳要回宫,便吵嚷着在这里等她。所以陆嬷嬷这几日都是带着他在这里住着,一直等着您带着公主回来呢。” “回言是最无辜的孩子,琥珀跟我说了,你们对皇上的说辞。这样也好,至少,能保他一世的皇族身份。”我想到回言,心中愧疚顿生。我痛恨靳旬把我当作棋子,可是我又何尝不是呢。他的命运,被我彻底的改变,这个孩子的一生,都将是我抹不去的过错。 果儿看透我的心事,忙说:“娘娘,不要太过自责。奴婢安排人去寻过他的生母,据回来的人说,他们已经在去年的一场大水中丧了命。这孩子也算是福大命大,有娘娘庇护,才能留得性命。这也许就是老天的安排,娘娘不过是顺应了天意。” 虽然她的话让我大吃一惊,可是心中的负担却稍稍的减轻了一些。也许正如她所说,一切真的是老天的安排,那孩子也是因祸得福。 我们围桌正在说话,外面有人禀报回事。兰霜忙擦干眼泪,把所有的情绪隐藏起来。我见她调整好了情绪,便让门外的人进来,我认得她,她是欢儿身边的宫女。 一进房门,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兰霜脚边,拼命的磕着头,说:“玉妃娘娘,我们主子不好了,您快去看看她吧!” 我心中一惊,忙站了起来,一旁的果儿却拉着我,让我坐了回去。我看向兰霜,她一脸冷漠,睇了一眼地上的宫女,冷声说:“她又要寻死?” 宫女摇着头,我这才发现,如此寒冷的天气里,她已经满头是汗,她的声音急切的说:“娘娘的脸已经开始溃烂,怹让奴婢来求您。” 我这才想起,海蓝珺珂在别院的时候对我说的话,我不禁摸了摸自己这张脸皮。虽然说容貌是我自己的容貌,可毕竟也是易容换来的,我和欢儿的脸都是出自北国秘术,听宫女如此说,我似乎也感觉到自己的脸在变化。 兰霜没有看到我的反应,只是冷冷的说:“我之前给她开过药,让她每日服用。是她自己不想放弃年轻的容貌,如今溃烂,与我何干?” “娘娘,我们主子纵有千般不是,她如今不过是个病人。皇上把她託付给您,您仁心仁术,不能见死不救啊!”宫女说着,以头抢地,我看在眼里,不禁为欢儿竟然还能有如此忠心的丫头感到震惊。 “你们主子现在在何处?”我忍不住开口询问。 那宫女好像刚刚看到我,忙说:“回皇后娘娘,主子在流芳台。” “兰霜,我同你一道过去看看吧。毕竟她是我的亲妹妹。而且,有些事情,我需要向她去证实。她现在还不能死。” 兰霜不解的看着我,我却目光坚定。她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果儿扶着我跟着她往外走。一旁的小屋里,传出齐耳咯咯的笑声,我心中踏实了不少。忙催着兰霜快些走。最好能够赶在齐耳还没有察觉之前回来。这个孩子,太没有安全感。我怕她又要哭闹不宁。 朝露宫和流芳台的距离比我记忆中要近。不一会儿,我们已经走到了流芳台的门口。里面传来阵阵悽惨的叫声,我只觉得不寒而慄。 兰霜和果儿习以为常似的,没有任何表情。我们三个被宫女领着走了进去。流芳台的内室里,窗户都被黑纱蒙了起来,大白天,里面没有一丝光亮。宫女在外面点燃了一支烛台,我推门之前,宫女递给我们几条厚厚的帕子。我诧异的看着兰霜和果儿用帕子遮住口鼻。 “皇后娘娘……”宫女见我对着手中的帕子发呆,不解的看着我。 兰霜恍然,说道:“你还是遮挡一下吧,你虽然闻不到气味,里面的酸腐之气吸入也对你没有好处。这帕子是被药泡过的,可以缓解那污浊之气对身体的损蚀。” 闻言,我点点头,用帕子学着她们遮住半张脸。虽然闻不到气味,却也还是能够感觉到一阵冰凉,随着唿吸进入体内。 推门走了进去,宫女手中的烛光让屋子里的一切慢慢清晰。同样黑色的幔帐后面传出的悽厉声越来越响,兰霜很自然的就往里走。果儿拦住我,低声说:“娘娘,您在外面等着吧,庄妃娘娘先走的模样,您看了恐怕会不适。” “我还是去看看吧。毕竟……”话我没有说完,毕竟我这张脸,恐怕日后也会如此。 这么想着,我坚持着和果儿走了进去。烛光照亮之处,我看到欢儿的身子在床上抽出翻滚。兰霜的位置挡住了她的脸,我慢慢走到一旁,吓得差点儿叫出声音。 之间她的脸已经浮肿变形,脸颊嘴角都已经腐烂,上面还渗出白色的液体。兰霜远远的看着她的脸,一脸厌弃。她的声音毫无起伏,冷声问一旁的宫女:“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 “半个时辰之前,娘娘就喊着嘴角发痒,没一会儿,就开始溃烂了。”宫女说这,用烛台替兰霜照亮,我看到烛火下兰霜若隐若现的侧脸,浮出一抹怜悯。 第215页 “范静欢!你别交换了。”兰霜高声盖过欢儿的呻吟声,“你现在除了疼,还有没有其他的感觉?” 欢儿被她的声音吸引住,后知后觉才发现,屋子里已经多出了几个人。她咬牙忍住疼痛,抬着红肿的眼睛看着兰霜,她的脸因为浮肿做不出什么表情,但是眼神却毫不示弱,口吃含煳的说:“谁让你来的?我不用你!不用你来看我的笑话!” “你现在除了可怕,还有什么笑话可看?”兰霜拿起一旁的一只帕子,沾了沾她伤口的浓汁,说,“皇上把你交给我,我只是不想让人说我兰霜无能。” 欢儿显然被病痛折磨的已经没有了还嘴的力气,她撑着床,继续呻吟。 兰霜把那帕子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拉起她的手腕,为她诊脉。半天,她对宫女说:“你去煮些上次给你的草药,放凉了,给她擦拭伤口。擦拭之前,先用干净的棉布把她脸上的浓汁吸干,然后给她清理。一会儿你把这些日子她的饮食起居录给我送去,我要看看,才能给她配药。” 欢儿伏在床上,痛苦的喘息着。我看着她,竟生出同病相怜。心中的问题,只能先咽了回去,想着等她好一些,再来询问也不迟。 默默地,我和兰霜准备离开。突然,背后传来欢儿的声音。 “范静庄可曾回来了?她那张脸,可曾回来了?” 兰霜看了我一眼,慢慢的转头看着她,说:“皇后娘娘已经回宫,你可有什么要我带给她的话?” 我没有回头,却听见床吱吱呀呀的声音,向来她撑起了身体。半天,她气喘吁吁却用力的一字一顿的说:“告诉她,我的今日,就是她的明日。她的脸,也早晚会有这么一天!”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 死不悔改 “真是死性不改。” 从屋里出来,站在院子里,兰霜摘下脸上的遮挡,啐了一口,不屑的说。 我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被黑纱遮挡的严严实实的,如同洞穴的房间,心中有些说不上的酸楚。她曾经是我最乖巧的妹妹,如今却自掘坟墓到如此地步。当初她依靠着那张和我几乎一模一样的脸,讨的得便宜,如今,竟付出了如此代价,却依旧不知悔过。从她刚才那竭尽全力的嘶吼中,我感觉到,她对我恨之入骨。可是我是在不知道,这份恨,究竟是何时埋下的祸根。 见我不说话,兰霜扥了扥我的袖子,我抬起头看她,她一脸高深莫测的说:“要不要她继续活着,你说我做。” 我从她的眼中,竟寻不到那熟悉的善良,心中一凛,脸上却带着浅笑,说:“不用。我要她活着。有些事情,我还要没有解决。” 兰霜疑惑的看着我,却没有继续追问,只是点了点头。摆手招唿过来欢儿身旁的丫头,说:“半个时辰之后,去碎玉阁取药。每个一个时辰给她喝一碗。脸上的伤,用棉布吸干浓汁之后,用药渣子敷上,三日之后,我再来看。” 宫女忙应声,我看了她一眼,问:“你叫什么名字,跟了你家主子多久了?” 宫女看了我一眼,忙低下头,恭敬的回答:“奴婢腊月,跟着主子三个月。” 我心中盘算了一下时间,点了点头,转而对兰霜和果儿说:“齐耳应该回过味儿来了,我得赶紧回去才是。” 说着,腊月送我们走到门口,兰霜又交代了她几句,我们便离开了流芳台。 走出去老远,我才说:“三个月,不正是她由盛转衰的时候?苦难之中还能得到如此忠心的丫头,老天也算待她不薄了。” 兰霜撇了撇嘴,说:“什么忠心,不过是相互依靠罢了。自从你身份的消息传开之后,宫中人人都道她是个薄情寡义的女人。对自己的亲姐姐都可以如此算计。宫中这些个人精,自然对她是敬而远之的。后来海蓝珺珂从茯苓堂出来,第一个就来找她算帐。要说海蓝珺珂也实在是个暴躁的脾气,当时就差点儿要了她的性命。皇上对此却并无态度。有点儿脑子的都知道她大势已去。她宫里的人,但凡有点儿门路的都想法子跳了出去。最后就剩下了这么一个丫头。” “她虽然被贬去了贵妃的名分,可是终究还是个妃位。身边的人走了,难道内侍监就没有人往里补充?”我心中更生疑窦,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兰霜跟着我坐到一旁的亭子里,说:“起初内侍监还是有所顾忌的,走几个补几个,不敢马虎。可是后来,他们许是见皇上对她确实视而不见了,胆子也大了起来。加上海蓝珺珂掌着实权,所以她的日子也就越发的难过了。再后来,她的脸开始出了问题,宫里的奴才,拜高踩低的惯了,对她更加放肆起来。到最后,就只剩下这个腊月一个人还守在她身边。” “你的意思是,这个腊月是个没有门路的?看她年纪,进宫时日应该也不短了,怎么会没有一点儿门路呢?”我不解的看着兰霜。兰霜却摇头说不知。 这时果儿开口说:“这个腊月奴婢之前有过耳闻,宫中都说她是个丧门星。若是说出她之前跟过的主子您就明白了。”果儿见我一脸茫然,也不卖关子,毫无避忌的说,“疯了的顺妃,死了的良妃和章吉月,都是她伺候过的。这几个,可都没有好下场。后来内侍监实在不敢让她直接伺候主子,就给送到御花园中打扫。直到最后实在无人愿意伺候庄妃,她才再被启用的。” 听她这么一解释,我恍然大悟。不过只能怪这丫头时运不济,总是跟错了主子,连累了自己的名声。 “这些人竟都是毁在我手中,想来我也是个丧门星才是。不过一年光景,我竟然已经克了这么多人。”我说着玩笑,心中却有些不安。被果儿如此一提醒,我只觉得自己也是罪孽深重的。 果儿见我这么说,忙给了自己一个嘴巴,慌忙的说:“娘娘,这怎么能够怪您的,是她们先害您在先才是。” 我看她一眼,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转头问兰霜说:“太后还被软禁在宫外吗?” “皇上一直没有让太后回宫的意思。前些日子听说,太后让人送来一封信,说是看破了红尘,也准备安心留在红泥庵了。不过听说,若不是北国野心不死,皇上本是要为母报仇的,只是如今北国祸心不平,皇上不得发落彭家。只得委曲求全。” “好一个委曲求全。”我暗暗地冷笑一声,“怪只怪朝中没有良将。” 不知兰霜是不是故意忽略我的言外之意,她并没有继续我的话,而是站起身来看着我,说:“你刚刚回宫,还未好好休息,让果儿送你先回朝露宫吧,我得去碎玉阁看看回言,顺便给庄妃配药去了。” 说着,我们走出凉亭,一左一右分道而行。 我和果儿回到朝露宫的时候,满院子都是齐耳的哭声,我心被这哭声揪的难受,疾步跑着就往侧殿跑去。大步迈上台阶,一把推开房门,之间回圆正卖力的哄着大哭不止的齐耳,急的满脸通红。 第216页 “皇后娘娘,您可回来了。”陆嬷嬷和奶娘看到我,都一脸如释重负。我赶紧走到齐耳身边,把她抱在怀里。 “齐耳乖,阿妈回来了。”在北国这些日子,我已经习惯了那边的称唿,情急之下,竟然脱口而出。 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是奶娘的脸色却有些难看,她对我使了个眼色,我茫然回头,发现身后,靳旬竟然坐在那里。 他面沉似水的看着我,我的心咯噔一下子,差点儿跳了出来。他见我看他,慢慢的站了起来,我一边哄着齐耳,齐耳却哭声不减。 “你去了哪里?”靳旬不合时宜的问我。 我一门心思都在孩子身上,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怀中的齐耳哭的嗓子都哑了,回圆站在一旁,一脸茫然。 “好孩子,娘这不是回来了吗?怎么,有哥哥陪着你,你还不高兴吗?”我自顾自的说着,总觉得齐耳是听得懂的。可是这孩子好像中了邪似的,就是狂哭不止。我看了一眼奶娘,问,“她这时怎么了?” 靳旬见我无视他的存在,又不能和一个孩子争,转身迈出了偏殿。说来也奇怪,他刚刚离开,齐耳的哭声就弱了下来。 奶娘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门口,凑到我耳边,说:“刚才奴婢和嬷嬷看着大皇子和公主玩儿,皇上突然进来了,公主不知道怎么了,毫无徵兆的哭了起来,怎么哄都没有用。” 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抱着齐耳在房内踱步,回圆亦步亦趋的跟着我,眼睛直直的盯着齐耳。终于,齐耳累了,慢慢的闭上了眼睛。我感觉她睡着了,这才把她轻轻的放在床上。回圆马上围了上来,却被一旁的陆嬷嬷拦住,他一脸天真的看着嬷嬷,说:“我要陪着妹妹。” 嬷嬷看了我一眼,我点点头。坐在齐耳旁边,我拉着回圆的手,他看也不看我,只是小手在齐耳身上轻轻的拍着。 他的样子完全不像一个两岁多的孩子,反倒像是一个小大人一样。只听他喃喃的说着什么,我仔细的沉下耳朵来听,吓了一跳,这孩子竟然再用北国的话,给齐耳唱着摇篮曲。 这个孩子竟然有如此天分。我意外的看着他认真的样子。他不过在北国带了几个月,竟然能够唱北国的歌谣。要知道,当时他离开的时候才刚刚会喊“妹妹”,这歌谣究竟是何人何时说教? 我想着,看了一眼一旁的陆嬷嬷,她和奶娘都没有意识到问题,还寻常似的说:“娘娘,您看,大皇子多懂事儿,还会哄妹妹睡觉。他总是喜欢自己滴里嘟噜的念到,口齿不轻,也不知道说的是些什么。” 我故作平静的微微一笑,果儿在我耳边提醒:“娘娘,皇上在正堂等着您呢,趁着公主睡着了,您快些过去吧。”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 灭情为棋 从侧殿走出来,我回头对陆嬷嬷说:“本宫从今往后回来了,回圆自然要养在本宫身边。伺候他的人一块儿搬过来,一会儿人齐了,本宫要一一见过。” 陆嬷嬷忙点了点头,说:“奴婢这就吩咐下去。一会儿把花名册给娘娘送来。娘娘可还有其他吩咐?” 这些日子,回圆回言兄弟两个都是养在兰霜住处的,如今我要了回圆与我同住,也要跟兰霜说上一声。陆嬷嬷这么一问,我才想起来,竟然还没有跟兰霜打过招唿,只得让果儿先过去跟她说明。其他的事情,我要见过靳旬之后才有事件处置,现在只能让嬷嬷和果儿各自先去办理。 独自一个人走进正堂,靳旬站在一旁的屏风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脚步轻轻的走到他身后,他勐地回过头来,脸色冰冷。不过看到我,他脸上的冰霜慢慢融化,换上一脸的柔情。不待我开口,他竟然伸手把我拥在怀里,我的脸被他埋在胸前,一时动弹不得。 我感觉他抱着的手臂紧的出奇,我用力的推着他,语气闷闷的说:“我会憋死的。” 听我这么说,他的手终于松了一些,给我留了些缝隙喘气儿,可是却依旧包围圈在怀中。 “庄儿,你终于回到朕身边了。”我的耳朵贴在他胸前,他的声音透过胸口传来,闷闷的却震得我耳朵发鸣。我一言不发的贴着他的胸口,默默地数着他的心跳。 他的心跳的特别快,砰砰的,震得我脑袋发蒙。半天,他察觉到我的沉默,低头看我,我趁机离开他的怀抱。 “皇上,我们都已经共处了一个多月了,您何必如此激动呢?”说着,我不动声色的远离他身边,坐到一旁的绣墩上。 靳旬好像一团热炭被我一盆冷水熄灭,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愣在那里看了我半天,他走到我身边,我却下意识的动了动身子。 终于,我还是没有勇气明显的逃离,只能任由他与我同坐。伸手抓住我的手。 “一路之上,朕总觉得一切不够真实。此情此景之中,才觉得你确实回到了朕身边。难免一时忘情。”靳旬说着,两只手夹着我的手,我含笑低头。 “皇上真会说笑,这时彭语梦的住处,怎么就触着彭语梦的景生出对范静庄的情呢?”我的言语有些刻薄,脸上却还算多情。言语之中,竟隐隐含酸,靳旬却格外的受用。 “这话说得,倒是庄儿的口气。可见朕并没有生错情,不是吗?”他温柔的看着我,眼中满是贪恋,两只眼睛,在我的天上流转不停,越发的激动。 我心中一沉,有意扫他的兴,便说:“臣妾刚刚从庄妃哪里过来,皇上可曾去看过她了?” 靳旬一脸莫名的问:“你回来去看她作甚?你是皇后,她不来请安,反倒让你纡尊降贵的去探望她不成?” 可见,他还不知道欢儿的近况,我心中明了。于是说道:“恐怕日后妹妹都不能再出来见人了。她的脸已经毁了。听兰霜说,是因为北国的秘术。皇上也知道,她为了接近皇上讨好皇上,让宇文泽给她换了一张脸,如今不过半年多,那张脸已经还是变形。刚才臣妾去看的时候,她的脸已经溃烂,只怕今生将于美貌无缘了。” 靳旬听我这么说,不敢相信的问:“北国的易容秘术怎么会有如此反应?莫不是她自己用错了什么东西或者被人所害不成?” 我摇摇头,说:“皇上可知这张脸是如何变化的?那可是动了刀子,剔肉销骨换来的。加上北国的药物辅助,经过多日,才换脸成功。本就是逆天改命的手段,报应,也是早晚的。只是臣妾也是意外的很,竟然昙花一现,如此短暂。掐指算来,臣妾恐怕离与欢儿一样的结果,时日也不多呢。” 靳旬端详着我这张脸,哂笑一声,说:“庄儿不必担心,既然从她那里知道了这些,不放让兰霜用她为你试药。到时候,咱们防患于未然,朕定不会让你受同样的苦。” 靳旬说着,眼神中满是宠溺,我却觉得寒彻骨髓。只要不是他看重的,一切都可以牺牲。他竟然能够如此轻描淡写的说出试药二字,可见他的绝情。 不过我脸上不动声色,继续与他说:“谢过皇上美意,臣妾感激不尽。” 第217页 靳旬满意的想要捏一下我的脸,可是触碰到我皮肤的一霎那,他的动作止住了。好像生怕捏坏了我这层本就不属于我的肉皮,他的眼神有些迟疑。 我顺势做出玩闹似的躲闪,给他递了一个台阶。他顺着台阶转移了话题。 “刚刚朕召见兰霜的父亲和你哥哥。准备这两日大朝之时为你父亲翻案。到时候,朕会册封你哥哥为护国公,与彭宇森分管军权。你意下如何?” “彭家不办,如何翻案?”我看着靳旬,问。 他眼神一凛,转而带着歉意,说:“如今局势,彭家不能动。庄儿,你要体谅朕的苦衷。如果军情无误,年后与北国的一场鏖战在所难免,朕不能在这个时候乱了彭家军的军心。如果你觉得不满,朕可以从别的方面补偿。” “既然彭家动不得,范家也不用翻案。始作俑者不被处置,这个案翻与不翻有何区别?既然皇上的大义为先,范家的冤枉何足挂齿。一切皇上定夺便是,臣妾不敢妄言。”我把不满写在脸上,却不去看他。虽然为了两个孩子我做好了忍气吞声的准备,可是这件事情,我还是要争上一争。 自从认清了靳旬的薄情,我就一直在筹谋。之前我懂事的百依百顺,只会让我变得无足轻重。如今重头来过,我一定要加重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虽然感情上,我永远比不过他的至尊之位,可是他那点儿愧疚之情我还是可以利用的。 这么想着,我又换上一副委屈的贤惠,看着他的眼睛。靳旬的眼神中透着对我的捉摸不透,我微微笑着,说:“如今朝廷百姓一致对北国同仇敌忾,正是皇上完成大业的好时机。这个时候,自然不能为了臣妾娘家的一己之私扰乱皇上的布局。所以臣妾不用皇上急着做出什么决定。何况臣妾相信,皇上此前承诺过的,臣妾的委屈都是暂时的。有皇上在,臣妾就是满身冤屈,也有洗刷的一天。所以,咱们不急于一时。我想哥哥也不会对此有异议的。” 靳旬看着我的眼神中愧疚更甚,他拉着我的手,用力攥了攥,重重的点了点头。 我主动的靠在他肩头,小鸟依人的说:“皇上,臣妾当初被彭语梦所害,对您确实误会颇深。可是当初您在皇庭时候说过,为了臣妾可以放弃江山,随臣妾隐居市井。对您便再无一丝怀疑。从那时起,臣妾每活一天,都是为了皇上,为了朝廷。所以,皇上不要为臣妾有所顾忌,朝纲大义才是皇上如今的重中之重。” 我感觉靳旬的唿吸有些激动,便不再做声。此时,我才发现,其实如果我能从那执迷不悟的感情中抽离出来,其实我对他还是很了解的。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算计之中。记得父亲说过,下棋的时候,如果想要获胜,眼中出了棋盘,不要再有任何东西。此时,我终于做到了,靳旬,也不过是我盘上的一颗星。 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 午夜梦回 两个人的心竟然可以远到如此地步,我看着靳旬,他就在我的面前,可是我却觉得,那么遥远。 就在不久之前,我还心心念念的男人,如今,却有一种,对面而坐,心远千里的无奈。本来,他是要在我这里过夜,可是刚刚准备就寝,却又被人叫走了。房间里空荡荡的,我实在无心睡眠。穿上衣服,我走出正堂,沿着迴廊,朝着侧殿走去。奶娘已经哄着两个孩子睡下了,我坐在那里,随手拿起一旁笸箩中的绣活。那是一件半成的小袄,已经成了大半。看尺寸,应该是为回圆所制,上面的祥云团团,描着金线。 绣了没两针,陆嬷嬷拎着蜡烛走了进来,看到我,她微微一愣,我忙做了个噤声,放下手中的活儿,拉着她走到屋外。 “娘娘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她看着我,低低的声音问。 我看了一眼屋内熟睡的孩子,说:“睡不着,出来看看。今晚只有嬷嬷一人值夜吗?” “是啊,奶娘也是一路折腾,我让她先去休息了。奴婢已经让厨房准备了鸽子,明天炖了汤,让奶娘吃了下奶。公主的饭量太大,我看奶娘有些吃不消,正想着跟娘娘商量着,要不把大皇子的奶娘也传来。” 我们两个信不院中,她想我请示。我知道,一路颠簸,齐耳的奶娘确实有些力不从心,便也同意了。想起之前交代给她的事情,我问:“明天一早你就把之前伺候回圆的人都传来吧。以后两个孩子在一处,咱们得挑些能干的来伺候。” 陆嬷嬷应了一声,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册子,双手捧给我,我接过来打开,就着烛光一看,竟是花名册字。里面分的细緻,厚厚的一本。姓名,出身,职责都写得清楚,一目了然。 “辛苦嬷嬷了。”我把名册收了起来,对陆嬷嬷客气的说。 陆嬷嬷摇了摇头,说道:“其实奴婢一直对娘娘心有愧疚。当初娘娘早产生下大皇子,却要被误导,以为流产,而痛苦不已的时候,奴婢就心中不安。如今好了,娘娘与皇子母子相认,也算是了了奴婢一桩心事。奴婢日后定当全心全意的照顾皇子公主起居,以赎之前的罪过。” 说着,她纳头便拜。我拉住她,和颜悦色到:“嬷嬷说的哪里话呢。我得谢嬷嬷帮我保全这孩子才是。当初四周明枪暗箭的,若是孩子跟着我,只怕早就遭受不测了,那里还有今天健康乖巧的回圆。再说了,嬷嬷不过是听上命所差,庄儿怎么能怨怪呢。” 说了两句,月亮已经过了中天,我回到侧殿看了一眼两个睡得安详的孩子,託付给嬷嬷,自己离开。 回到正堂,我坐在灯下,仔细的看着花名册上的名字,一个一个的仔仔细细的看这些人的背景记录。都是南人女子,从表面看并无什么破绽,只是我心中一直耿耿于怀回圆那首北国童谣,心中有些不安。反覆看了几遍,几乎把每个人都记在了心里,我感觉眼皮越来越沉,竟然在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自己在移动,勐然睁开眼,却发现靳旬竟抱着我朝着床边走去。我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在做梦,他不是已经离开了,怎么又出现了? “怎么,朕把你吵醒了?”他抱着我,含笑看着我的眼睛,我有些茫然的点了点头,又忙摇头,说:“睡得不踏实而已。” 靳旬把我轻轻的放在床上,自己也脱掉外衣,和我躺在一起。他翻身抱住我,说:“睡吧,明天朕摆了酒宴,替你接风。” 我在他怀中,抬头凝视着他闭上的眼睛,虽然心中有些抗拒,可还是忍住没有动弹。他好像很累,不一会儿便微微的起了鼾声,我想要挪动一下身子,才发现,他的手像是绳子一样,把我紧紧的捆住了。 没有办法,我只能保持这个姿势不舒服的睡了过去。可是刚刚闭上眼睛,却感觉被勒的喘不上气来。我惊恐的睁开眼睛,靳旬好像进入了梦魇,他痛苦的皱着眉头,咬着牙,像是在抗争什么。 嘴里浑浑沦沦的说着胡话似的,我感觉自己被他快要勒死了。用力的在他怀中挣扎,才发现,他竟然浑身都是冷汗。 第218页 “庄儿,你是我的!” 终于听清了他在说什么,我心中一紧,可是为了不被他勒死,我还是用尽力气把他推开。终于从他怀中挣脱,我唿吸还未喘匀,只见他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满脸恐慌的四下寻着。终于他的眼睛落在我我的身上,却好像不敢相信,盯着我半晌,他的眉心才慢慢的舒缓开。 只见他用力的抹了一把脸,长出一口气,颓然的坐在那里,慢慢的聚着魂魄。 我试探着挪到他身边,他一把抓住我的手,可是依然低着头,另一只手撑在曲起的膝盖上,捂着眼睛。 “皇上,你做噩梦了?”我小心翼翼的问。 他的手心里面全是冷汗,却一言不发。我们两个坐在床上,保持着这个姿势。直到他唿吸慢慢平稳下来,再抬起头,我竟然看到了他眼中的眼泪。 “皇上……”我一时语塞,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他看着我,苦笑一声,像个委屈的孩子,说:“我以为我又把你弄丢了。” 百感交集,我却没有眼泪落下来。只是别过头去,做作的装作蘸泪。我清楚地发现,我的这颗心,已经不会因为他的一两句话在软下来。虽然我清楚的知道,此时的靳旬不是皇上,他没有用朕。可是此时的我也不再是从前。尽管我相信他对再次失去我的恐惧都是真的,可是此刻的我,却不再动容。 靳旬太起身来,靠在床头,拉着我伏在他的膝盖上,慢慢的抚摸着我的头髮。 这是我们曾经最常有的相处状态,可是此时,早已经变了滋味。 我的眼睛盯着他随手搭在屏风上的龙袍,心中怅然,那件衣服就像是一个恶魔加持的符咒,只要他穿上它,他的心就不再似现在这般简单。 “庄儿,朕一直有件事情不明白,你可愿意与朕说说?”靳旬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我只是弱弱的嗯了一声,便闭上了眼睛。 靳旬的身子微微一动,我感觉他在看我。可是我却装作安心的睡着了,他有些无奈的嘆了口气。 慢慢的把我放平,我感觉他湿热的吻印在我的眉心。然后慢慢的躺在我身边,这次却没有抱住我。而是和我十指相扣。 我继续装睡,因为我感觉他灼灼的目光没有片刻离开过我的脸。只听得靳旬微微的嘆了口气。然后把我的手,拉到他的胸口前。 慢慢的,他的唿吸再次平稳起来,我小心的睁开眼睛查看,他仰面朝上的躺在那里,安静的睡了过去。只是当我想要把手抽回来的时候,他都会加大力度握紧,我感觉自己的手就像一个风筝线,挣脱不开放风筝人的手心。 爱不爱我,已经不是我现在最想知道的事情,我闭着眼睛,满脑子都是如何带孩子离开。若真如兰霜所言,我的生命不到半年,这两个孩子要怎么办?齐耳本能的抗拒着皇宫,那么回圆呢?想着想着,我心烦意乱,看着靳旬近在咫尺的连,我发呆发到天明。 杜来得带着人候在门口,靳旬要去早朝了。我趁他松开我的手,起身穿衣服的时候,翻身面朝里面继续装睡,直到听着他们一众人离开。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章 再见宫嫔 靳旬前脚离开,我后脚便起身了。坐在梳妆檯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神情冷淡。习惯的掏出药来吃,果儿走了进来。她一脸喜气洋洋的看着我,我从镜子里看着她映照的那笑脸。 “一大早这么高兴?”我梳着头髮,问她。 她笑着说:“一大早宫里就在传,昨天海蓝珺珂好不丢脸。费尽心思把皇上骗了过去,接过皇上还是离开了。可见皇上对娘娘才是看重的。看她如何再张狂。” 我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她接过梳子为我盘发。不一会儿,我头上便插满了钗环。看着镜子里庄重的妆容,我起身,让她伺候我穿上皇后的朝服。今天回宫的第一天,应该跟众人见见面。 一众宫女进来把房间收拾妥当,正厅里摆上了两排椅子。我坐在正中间,果儿便出去,让众宫嫔进来。 似曾相识的画面,我看着众人规规矩矩的低着头进来想我请安,我坐在上面,一脸冷淡的看着下面的人,心中默默地认着这些或熟悉或陌生的脸。 海蓝珺珂一脸孤傲的坐在首位,我一眼认出坐在她身边的,几个故人。 已经是玥妃的月娘依旧一脸宠辱不惊,还是贵嫔的瑛贵嫔还是那么让人生厌。其他几个女子,我多少也觉得熟悉,竟然依旧是那次选秀入宫的人。这么长的日子里,靳旬竟如此克制,宫中的一大半还是老面孔占满了。 我巡视着众人,众人也或明或暗的打量着我,厅堂之中虽然坐满了人,却安静的只有唿吸声音。 半天,兰霜缓缓来迟,她一脸憔悴的走了进来,跪在地上想我告罪,我忙让果儿把她扶了起来。她和海蓝珺珂平起平坐,坐在了她的对面。 “怎么不见冯青和你前来?”我找了半日,没有看到冯青的身影,不禁回头问兰霜。 兰霜笑了一下,说:“这件事还没来得及向娘娘回,冯青有了身孕,已经是萧妃了。不过她身子向来弱,皇上特地交代了,让她不要出门,好好养胎。” 我点点头,还未开口,海蓝珺珂冷笑了一下。可是她没有说什么,倒是瑛贵嫔带着嘲讽,说:“宫里都说,玉妃娘娘是送子观音转世,跟娘娘相处的好的,都能怀孕。” 我看了她一眼,想起兰霜说欢儿的一句话,看来死性不改的,何止她一人。我看着她,心中反覆想着,她是怎么活到现在的,按理说,靳旬现在已经不用再用新贵权衡彭家,她究竟还有什么价值呢? 这时,一旁的月娘冷冷的开口,眼睛却不去看瑛贵嫔,她的声音不响,在坐的却都能听得到:“若是没有皇上的垂青,送子观音又能如何帮你?瑛贵嫔,你还是好好反省一下自己,没大没小的毛病,也改收敛一些才是。” 她现在已经是妃位,训斥一个贵嫔本来不是什么大事情,可是在座的众人之中,除了我和兰霜,瑛贵嫔是唯一的一个王府老人,被一个后进的妃子这么直白的训斥,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 我看着她们斗来斗去,只觉得乏味。群女人为了一个根本对自己无意的男人向斗鸡一样的每天这么折腾,真是难为她们了,竟然不累。 见我做壁上观,海蓝珺珂终于开口了,她声音慵懒的说:“玥妃,皇后娘娘还在呢,你怎么就越俎代庖管制起宫嫔了呢?你把皇后娘娘置于何地?” 战火引到了我头上,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里面的清茶,抬眼看着海蓝,点点头,说:“听说昨晚妹妹身体不适,特地让人给妹妹准备了一些补品。妹妹一会儿让宫人跟着果儿去取吧。” 见我没有接她丢过来的话头,海蓝本就有些不甘,听我提起昨晚她身体不适,她的脸上立刻凝结了一层霜。在她看来,我一定是故意炫耀靳旬厚此薄彼,再次证实了宫中的传言。 我没有再理会她,扫了一眼众人,大傢伙神色各异。有人因为海蓝的吃瘪而幸灾乐祸,有人却面沉似水。只有月娘和兰霜脸上依旧的风平浪静。 第219页 对于女人的战争,我已经没有了任何兴趣。我这个皇后根本没有打算长久的做下去,立威与否,对我而言毫无意义。 这时,一个宫女低头走了进来,跪在中间,说:“皇后娘娘,皇上让您下朝之后去干平殿和皇上一起宴请护国公。” 这个消息来得正好,我终于有了脱身的理由。众人向来也被这尴尬的气氛折磨的满心怨言,忙纷纷起身告辞。 我对兰霜递了个眼色,让她去偏殿等我。看着这些人都散尽了,我和果儿来到偏殿。齐耳已经睡醒了,看到我,伸手让我来抱。 我把她抱在怀里,哄着她玩儿。兰霜打了个呵欠,我看着她问:“你昨天没有休息好吗?怎么这么憔悴?” “还不是范静欢的事儿闹得。”兰霜坐在一旁,手扶着特头,说,“昨天给她配的药她吃了,有些不良的反应,大晚上的我又跑了一趟流芳台,给她扎了几针,才算作罢。” “怎么会如此严重?”我不解的问,“你的药都镇不住吗?” “我昨天晚上仔仔细细的又给她检查了一下,发现她并不是单纯的因为脸上的溃烂。她如此虚脱,还有一个原因,我在她呕吐的东西里验出了毒物。可是现在我还无法判断是什么毒,不知道是何人对她下来的手。” “中毒?你是说她的脸变成这副模样,是因为中了毒?”我惊讶的问。 兰霜有些迟疑的说:“我现在还不能确定。不过按理说,就算是她的脸有问题,可是也不至于溃烂的这么快。十几天前我见她时,还仅仅是红肿。不过数日,昨天见她已经没了半条命。” 我齐耳交给奶娘,拉着兰霜走出了侧殿。回到正堂之中个,兰霜奇怪的看着我。 我让果儿去外面守着,拉着她说:“我怀疑这事儿没这么简单。如果你推测的是对的,那么现在欢儿就为吸纳了。你快派人暗中保护。” “你救她作甚?难道你还要跟她重修姐妹深情?”蓝刷个冷哼一声,对我的愚蠢的善良表示了不屑。 我忙解释说:“姐妹情分早就已经断尽了。你想多了。我只是在怀疑一件事情,需要她活着,给我解释。” “什么事?”兰霜疑惑的问。 我压低声音,说:“我怀疑当初和彭贼里应外合的人,就是她。应该就是她把那封伪造的书信放进了父亲的书房。” 这个怀疑在我心中已经转了太久了,如今说了出来,我脑子格外的清晰。 “首先,我觉得,能放书信,一定是家里的人所为。所以,我眼中怀疑,她就是我们家中出的探子。” “那你直接禀报皇上,让怹处置就是了。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兰霜问着,坐在我身边。 我只得把昨天跟靳旬说的话,再说一遍。 “皇上此时所有的心事都在向北国雪耻的战争上面。在这期间,他昨天已经明确的表示,不会对彭家和与彭家行管的人和事儿进行处理。所以,我必须要让她不能这么死去,一定要保住她的性命,直到我们满门的冤枉解决掉。” “可是,若皇上永远不处置这件事情,你又当如何呢?”兰霜虽然点了点头,可还是满心的疑惑。 我嘆了口气,说:“那就听天由命了。反正我的时日也不多了,你就当辛苦,替我满足我最后的愿望好了。再陪我赌一把。”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章 重回王府 靳旬那边又来人催了,我和兰霜没说两句话,便匆匆分开了。齐耳又回圆陪着,我见她没有哭闹的意思,才跟着宫人,走出朝露宫门。上了轿子,朝着干平殿走去。 干平殿外,一片素净,时辰还早,靳旬也不过是刚刚下朝。我走进大殿的时候,没有看到一个人,有声音从偏殿传了出来,我走到门口,听到说话的人是哥哥。 宫人在门外禀报了一声,我便推门走了进去。哥哥站在那里,和靳旬一起看着墙上挂着的一张地图。我瞥了一眼,毫无意外,是北国的边境。 “皇上,北境向南推了三城,对我们来说,却也有利。毕竟,三城以北地处高寒,过了年也是极冷的。不利于我军作战。而以三城之南为战场,等我们推入北国本土的时候,天气回暖,正适合我国将士的体质。只是,这三城的期限,微臣和彭宇森将军保守估计了一下,大概少说也要两个月,这两个月的粮草供给,不知道是否已经解决了?” 我坐在一旁,看着他们两个讨论的激烈,只觉得无趣。 靳旬却眉头锁着,衣服沉思模样的看着哥哥在地图上圈出来的地域,嘆了口气,说:“这一年来国内的灾祸不断,余粮确实有些问题。不过这事儿我已经交给户部去征讨了,好在百姓壮心激盪,交粮交的也还算积极。只是毕竟灾年刚过,数量上,还是不足。不过你放心,燕妃此次归省,还是有些成绩。年下的时候,竹燕会以贡礼之名送进皇城,到时候,再有京城送过去。” “那一切就仰仗皇上了。微臣年前就会先悄悄的潜过去。到时候,微臣在北境接应,彭将军与粮草年后同行。” “年前就过去?”我不由得插嘴道,“一定要这么急吗?” 靳旬看了我一眼,说:“庄儿和爱卿也是多年围在一起守岁,定是心中不舍。不如让彭宇森先行,你年后再启程吧。” 靳旬这话说中了我的心事,我忙点头。可是哥哥却摇摇头,说:“跟彭将军相比,微臣对北国更为了解,还是微臣先过去才是。何况娘娘已经回宫,待到北国平定之后,微臣和娘娘有的是机会一同守岁不是。” 他后面的话像是在安慰我,我却只能欲言又止。看着哥哥,心中不舍,他怎会知道,我哪里还有下一个机会。想着,不由得一阵泪意涌上来,我忙低下头,借着把碎发别再耳后的机会,用袖子沾干了眼泪。 靳旬应和道:“护国公说的也对,那只好辛苦爱卿了。不过既然是潜回去,到时候朕无法为爱卿送行了。不过朕一定准备好接风宴,静候前线佳音。” 哥哥抱拳谢恩,踱步到我面前,我抬起头看着他,眼睛红红的,让他不觉一愣。靳旬突然说要去更衣,室内只剩下了我们兄妹二人。 “哥,你真的要和彭宇森合作吗?难道你不怕彭家人在使阴招?”我追着哥哥到了地图前面,有些担心的问。 哥哥低头看着我,说:“家国面前,那点儿私怨算什么。如今皇上攥着太后那张牌,彭宇森自然不敢妄为。” “可是如今京城上下谁人不知,皇后娘娘还是范静庄。难道彭宇森就一点儿也不介意吗?” “比起死了的人,他更在乎活着的太后。再说了,你也要对皇上的部署有信心。彭家上下如今都是命悬一线,他是个聪明人,知道如何自处。何况,当年父亲的事情,还有一些疑点没有解开,真相究竟如何,我们知道的也未必就是全部的真实的消息。” 第220页 哥哥说着,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看着他,心中思忖。当年胁迫靳旬发落父亲的人就是彭威虎,如今怎么又成了未可知的事情? 哥哥见我眉心纠结,只是嘆了口气,他说:“没有家贼引不来外鬼。我想,这件事情你还是抽时间去问问我们的好妹妹。听说她的脸已经毁了,但愿她还有一点点的良知,可以说出当日的真相。” 我不解的看着哥哥,这时靳旬已经回来了,他脱去了朝服,换了一身便装,轻松的走了进来。 他走到我身边,亲密的拉着我的手,哥哥微笑着看着我,我却面如寒冰。 “宴席摆在了春芳园里,那里梅花开了,咱们正好一边赏梅一边吃东西。来,庄儿,外面准备好了车马,咱们一道过去。” 我点头,跟在他身边,一辆马车停在那里。看样子并不是宫中常用的马车,这才反应过来,春芳园并不在皇宫里。 没有迟疑,宫人已经把车帘打开,靳旬扶着我,坐了进去。哥哥翻身上了马,走在前面引路。 “我们要去哪里?”我坐在车里烤着手问。 靳旬故作神秘的笑了笑,说:“这是个秘密。到了你就知道了。朕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车马没有走多久,便停了下来,靳旬挑了一下窗帘,起身挑些车子,伸出手来扶我下车,我这才看清,所谓的春芳园,竟然就是当年我们住了好久的王府。门口两座石狮子依旧神采飞扬,我看着它们,不由的伸手去触碰。还是那么的冰凉,特别是在这寒风里,可是我的心却感觉到温暖,靳旬扶着我脉上台阶,我心中默数着这一路上的台阶,走到门口,豁然开朗,一切都是熟悉的布置。 我抬脚迈出门槛儿,看着眼前的一切把我惊呆了。这么久过去里,里面几乎没有变过,当初被太近皇宫之后一眼的模样,格外的清晰。 “住吧,咱们去梅园。”靳旬站在我身边,看着我眼中的惊讶,含笑牵起我的手,我跟在他身边,路过一间间熟悉的房间。 毕竟在这里度过了会看都不得不承认的,我这一生最美好的五年时光,我触景心中无限感慨。 这条道,是我嫁进王府时走过的路,可是再走一遍,已经恍若隔世。正殿就在眼前,那是我们拜天地的地方,可是靳旬没有继续前行,而是朝着右边的圆门走去。那后面,是一个大花园。 高台之上,宫人们已经布置好了宴席。我和靳旬走上台阶。回头看园中的红梅,一片火海一般的鲜艷。只可惜,满园的梅香,我只能在记忆中寻觅了。 哥哥跟在我们身后,在露天的平台上面落座。靳旬一脸宠溺的看着我,我挤出一抹应景的微笑。 “这么冷的天,没想到皇上竟然安排在户外设宴。”我坐在靳旬身边。 靳旬看着我,说:“当年你不是最喜欢这片花海。这台子还是你提出来修的,说是一边吃饭一边赏花是最好的消遣。” 我淡淡一笑,心中滴血。他不知道,此时此刻,唤起多少记忆,只能徒添伤感。不懂他难道不知道吗,回不去的往日,是我想要忘记的,那些记忆,都被我严严实实的蒙在了心里。每每提起,就像是一把尖刀把心划开。他的这份苦心再也不会给我一丁点儿的安慰。 可是,脸上还是要装出一副受宠若惊,我笑着举起酒杯。对靳旬含羞说道:“谢皇上。” 靳旬嘴角微微一抿,有些不悦,在我耳边低语道:“既然回到家中,哪里还有皇上?” 我看着他期待的眼神,随了他的心愿,娇羞的喊了一声“旬哥儿”,他才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这声“旬哥儿”让他心情大好,和哥哥推杯换盏,兴致勃勃。 我坐在一边,却忍不住的出神,感觉自己和这片热烈格格不入,不觉也多喝了几杯。耳边听着靳旬和哥哥的话题最终还是转到了国家大事之上,本就索然的心情,更加无味。起身推说更衣,我便匆匆离席。 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原来住的院子门口,推开吱呀作响的大门,我走了进去。院子里被收拾的干净整洁,根本不想没有人住的样子。一路走进房中,也许是真的醉了,我竟然感觉眼前一切有些虚幻。 墙上挂着一面琵琶,犹如我离开时候的模样,我上前摘了下来,抱在怀中,才发现,不过是一面仿制的罢了。那面真品,早就随着我的身体被葬进了皇陵,此时恐怕已经化成了灰烬了。 脚步有些发飘,我抱着琵琶走到绣墩旁边,做下来,看着那面琵琶发呆。那件真品,是靳旬大婚之时送给我的礼物,平时,我几乎捨不得拨弹。而如今手中这面,从样式到质地几乎以假乱真,恐怕除了我,没有人可以分辨出来。 没有指甲,我只是试着拨了一下琴弦,一声音律出来,我有些失望。假的就是假的,即使样子再像也不过是一种幻象。这音色只差,也只配做个摆件。 悻悻地把琵琶放在一旁,我看着周围似曾相识的一切,全然没了刚才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心头传来一阵狂跳,我意识到,我又要吃药了,可是寻遍全身,竟不见了随身带着的药瓶。来不及想是丢在了哪里,我只觉得自己手脚都在发抖,摇摇晃晃的没走两步,我一头栽在了冰凉的地上。浑身抽搐不止,我感觉自己就要窒息,就在这时,一双雪白的靴子出现在我的面前。来不及看清他的容貌,我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 故人故地故情 感觉我的嘴被人用力的掰开,一颗丹药推入口中。那人勐地抬了一下我的下巴,我自然的吞咽下去。药丸进入口中的一刻,我感到了熟悉的味道,是噬心丹。 浑身的抽搐慢慢的停止,我挣开沉重的眼皮。只看到一个模煳的人影走到桌前,水倒进茶杯的声音传来。那人端着茶杯走到我身旁,蹲下身子,拖着我的肩膀,把我扶了起来。我靠在他身上的,头在靠在他肩头。侧脸开始清晰,我感觉浑身的血凝固了一般。 唿吸紧张的急促起来,可是我却推不开她。 “娘娘,别怕,我是晚晴。”她发现了我的慌张,在我耳边清晰的说。水杯送到我唇边,我半信半疑的看着她,却不张嘴。 药力发挥的很快,我的身体还是恢復了知觉。晚晴见我不信,嘆了口气,说:“娘娘,我真的不是晚秋。” 这句话我听得更加清晰,心也慢慢放松了下来。她们虽然长得一模一样,但是晚秋在我面前永远装不出晚晴的温婉。放下戒心,我喝了一口她送到我唇边的水,任由她扶着我从地上起来。她搀扶着我坐到一旁的榻上,给我身后放了一个厚厚的靠枕。 我看着她,声音还是有些虚弱的问:“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在北境被晚秋杀了吗?” 提到晚秋,她的神色有些苍凉,微微摇了摇头,说:“奴婢被皇上救了过来。也许她还有些未泯的人行吧。那把剑偏了一些。好在皇上及时发现了奴婢,否则不被刺死,奴婢也要流血流尽了。” 原来,那日晚秋确实对晚晴下了杀手,可是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意外的失误了。一直跟踪她的靳旬手下救下了奄奄一息的晚晴,把她悄悄带回京城,安排在了王府之中。刚才她看到我走过,本想躲开,可是看到我的药掉了出来。捡起来才发现,那是噬心丹。便紧紧的跟着我,怕我出意外。 第221页 好在她来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我满心感激,她却有些不安起来。 “想不到他们对您竟如此狠毒,竟然用了噬心丹。”晚晴说着,不忍的看着我。我从她的眼神中明白,她已经了解了我的处境。 “这件事情,我求你,不要在跟别人提起,好吗?”我恳求的看着她,希望她能为我保守秘密。 她点了点头,说:“可是,这药自来无解,您又能瞒到什么时候呢?” “能瞒一天是一天吧。瞒到瞒不住为止。兰霜已经在研究解药了。”我用这话哄骗她也是哄骗着我自己,说真的,我虽然已经接受了死期将近的事实,可是终究心中还有一丝对生的希望。毕竟,我的两个孩子还小,和他们相处的时光越久,我越是捨不得。 显然,晚晴知道我说的话只是一种希望,可是她张了张嘴,还是点头没有戳破。 “娘娘,您先在这里休息吧。奴婢得走了。皇上不许奴婢出来见人的。” “为什么?他救了你,又把你囚禁在这里,难道他还有什么别的打算?”我对她的话无法理解。 晚晴有些苦涩的笑了笑,说:“也许是奴婢最了解狼营吧。总之,皇上之时让奴婢在这里躲着,不要露面。” 听她提到狼营,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喊住要走的她,问:“有些事情,我想你应该能为我解疑。北国究竟安排了多少人,潜伏在这里?你可有名单?” 她意外的看着我,有些犹豫,最终,只是无奈的说:“狼营的规矩,每个人领命一般互不知情。当初奴婢被送到这里的时候,只有孤身一人,至于其他的人,除非需要合作,否则不会自报身份。当初奴婢是被绿萝找到的,我想,她手中应该是有名单的。” “除了你自己,你不知道别人吗?”我有些失望的看着她。 她点点头,说:“奴婢不知。不过有一点可以知道,在奴婢前后进宫的宫女太监之中,一定还有不少北国的人。否则,当初宇文晓也不可能轻易地混入皇宫了。” 她说的虽然都是实情,可是毫无价值。不过我还是抱着最后一点儿希望问:“皇子身边伺候的人中,可有狼营人?” 这回,她没有让我失望,低头沉思了片刻,说:“有。但是不知道是谁。有一天我听到过有人教大皇子唱北国的歌谣,可是我过去的时候,他们已经不见了。” 果然,我猜得不错。回圆的北国歌谣果然是有人教授的。 “那你们相认凭藉什么?”我不肯罢休的问。 晚晴这回是真的说不出来了,她无奈的说:“狼营派往各国的影子,都是各国掳来的孩子训练出来的,说白了,就是扔在人堆儿里,自己人都认不出来的。训练的时候,也是分开训练,每个教习带的人不同,执行任务的时候,也是交叉开的。所以从出发到执行任务,互相併不了解。为了防止误伤,只有一个领头人掌控全局。而我们的领头人就是绿萝,绿萝走之前,只是交代了我听从宫中安排。” “那你是如何又接到宇文泽焚宫的命令的?当时配合你的,难道不是狼营的同伴?” 我想起那晚在屋顶上见到的一幕,有些疑惑的问。 “那几个人是公子带来的,是他的随从,不是狼营的人。只是伪装成了太监。后来大火烧起之后,他们便随着公子回了北国。至于那次命令,是有人向奴婢投书告知的。”说着,她从袖口掏出一粒褐色的药丸,我看着有些眼熟,拿在手里,用手一捏,已经粉碎。 想起琥珀当初被人攻击的时候,我曾经见过这个东西,心中更加疑惑起来。 这么说,那次琥珀别人刺伤,也是狼营的人的安排。当时绿萝独自在孤岛之上。那时候我和兰霜猜测,宇文泽是我们的盟友,所以不曾怀疑过那件事和绿萝有关,可是如今看来,是我们当时太过单纯了。 晚晴见我不再发问,她默默的退了出去,我看着手中的碎屑,心中反覆推敲。 天色越来越暗,屋子里已经没有了光亮,我的位置正对着大门,一盏摇摇晃晃的灯笼朝着我这边走来。靳旬没有带任何人,他独自拎着一盏灯走进房中,我忙将手中的碎屑隐藏起来。 靳旬没有看我,朝着一旁的烛台走去,从灯笼中取出拉住,将一个个烛台点亮。屋子里一下子亮如白昼,我揉了揉眼睛,尽快的适应着强烈的光。 靳旬吹灭手中的拉住,走到我榻前坐下。一头扎进我怀中。手搂住我的腰,醉意浓浓的说:“你怎么自己跑了?让我好找。” 他的语气,就好像当初。我任由他这么抱着,说:“喝多了,迷迷煳煳的走到了这里,一头倒在榻上睡到现在,臣妾也是刚醒。” “你变了。”靳旬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你变了。庄儿你变了。” 我诧异的看着他,他竟然像个任性的孩子。从我的视角看过去,他竟然有些和两岁的回圆有几分相像。不过我很快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他们本来就是父子。像是自然的。 “臣妾哪里变了?”我问。 他费力的从我身上抬起头来,手松开我的腰,一把碰住我的脸,鼻尖顶着我的鼻尖,说:“你原来从来不会在我面前自称什么臣妾,妾身。你永远都是没大没小的我我我你你你的。” “那皇上从前也不会在我面前自称什么朕啊?”我的话让靳旬一愣,我继续说,“皇上就是皇上,臣妾自然也是臣妾。皇上何必如此敏感呢?” “不好!”他捧着我的脸摇晃着,眼神中褪去了所有的算计,意外的让我感到了他的真诚,“庄儿就是庄儿,不是什么臣妾。朕……不对,我在庄儿面前,只是旬哥儿,不是什么皇帝。” 他醉了。我心中一痛。 “旬哥儿……”我忍不住如此喊他。他闻声露出满意的微笑。嘴唇重重的压了下来,一股酒气传入我口中。我也醉了,醉得一塌煳涂。明知道他醒来之后还是皇上,可是却开始让自己放纵在眼前他的深情。 我脑子却格外的清醒,眼前的靳旬对我而言,只是过往的回忆,酒醒之后,他依旧是那个九五之尊,而我,依旧是他眼中的棋子。 不想这么多,我就当自己做了一场放纵的梦吧。我留恋的那个男人又回来了,我又何必纠结他是怎样的形式呢?美好的东西,总是让人无力抵抗,曾经的温情一下子涌上心头。我一边感受着他的热情,一边强迫自己摒弃脑中对于时间现实清醒的认识,就当眼前的他是那个回忆中的影子吧。哪怕只是一场自欺欺人的梦。 熟悉的场景,加上一点醉意,我将自己放纵在这场回忆似的梦中。感受着他身体的温度,我陶醉于他的柔情。从榻上被他抱了起来,一路摇摇晃晃的走到床边,我耳中竟然产生了幻觉,四周充斥着欢喜的丝竹声。 当年大婚洞房,他也是这样抱着我,闭上眼睛,一切如旧,丝竹声中,我们缠绵帐中。许下同心永结的承诺,陷入浓情蜜意之中。 第222页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 喜怒无常 当靳旬终于疲惫的躺在我身边,夜已经安静了。听着外面北风瑟瑟的扫着庭院中的树枝,我瞪着眼睛,看着床帐。正准备闭上眼睛,突然想起,距离上次服药,又快到时间了,我看了一眼靳旬,他已经闭上了眼睛。 慢慢起身,赤着脚踩在地上,刚才的燥热已经慢慢的退去,足下的寒意让我从脚心冲到头顶。胡乱的踩了鞋子,我从地上凌乱的衣服里翻出自己的,披在身上,慢慢的走到榻旁。那个药瓶被我藏在了垫子的缝隙里,我就着已经有些昏暗的烛火小心翼翼的翻找。指尖划过如冰般光滑却沁凉的瓶身,我把它勾进手心,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靳旬,他翻了个身,我忙把药从瓶子中倒出,放入中衣的夹层里藏好,药瓶则混在地上凌乱的裙子中,才慢慢的回到床上。靳旬已经换到了里面,我贴着床边躺好,夜安静的让人心里像是有个窟窿似的,我睡不着。 不知道齐耳会不会见不到我又哭又闹,我恨不得即刻天亮,可是时间从来不会因为人的需要就快一点。 直到听到外面钟鼓楼上传来报时,我摸索着把藏好的药塞进嘴里,囫囵个儿的吞了下去,再吃,就要天亮时候了。 这时,靳旬动了一下,我紧张的向外挪动,竟忘了自己只是沿着床边躺着,来不及反应,我一把抓住了离我最近的靳旬。他被我吓醒了,本能的抓住我的胳膊,让我没有滚下床去。睡眼惺忪的看着我,说:“你怎么跑到外面去了?快跟我换一下,睡觉本就不安分,掉下去如何是好!” 他的话语之中带着久违的真心,我心中一动,却坐了起来,低着头,和他换了位置。刚刚躺好,他一把把我捞入怀中,下巴抵在我颈窝出不再动弹。 半天,当我以为他又睡着了的时候,却听见他喃喃的说:“能这样一辈子该多好。” 人们都说女人贪婪,我现在才知道,男人也如是。如此一辈子如何能够满足他的抱负,我只把他的话当做激情之后的安抚。睡在他怀中,我装作已经睡着。 天终于亮了,我半边身子已经没有了知觉。感觉靳旬起身,我才装作被他吵醒似的睁开眼睛,抬起那只还能活动的手,揉了揉眼睛,自然的变换了个姿势,感觉血一下子流通了。靳旬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做什么好梦,脸色黑的阴天一样,我偏着头看他一声不响的从地上捡起衣服一件一件的穿上,这才坐起身来。他看我一眼,将地上我的衣服抓作一团扔了过来,我的心悬了起来,生怕那药瓶被他甩出来。知道药瓶砸在我额角,我才放下心来,可是脑袋上已经被砸出了一个大包。 靳旬好像听到了声音,站在那里看着我。我抱着那团衣裳不懂,手在里面满满的摸索到药瓶压在腿下,才翻处上衣开始往身上套。靳旬站在那里,冷冷的说:“你快一些收拾,朕去外面等你。”说完,转身抬脚走了。 他的身影刚刚消失在门口,我便听见碗碟落地的声音。赶忙套好衣裙,我走出去查看情况,之间宫女太监跪了一地,地上还有洒落的的早膳。 “起驾回宫。”靳旬愠怒的瞪了我一眼,继续往外走去。我纳闷儿的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他这又是怎么了。从未见过他如此的喜怒无常过,地上的奴才们也是一脸惶恐,面面相觑,却都低下了头,不敢看我。 我回到房中,迅速的收拾妥当,回头看了一眼着承载我温馨记忆的房间,顿觉有些不舍。可是还是狠了狠心,朝着外面走去。上了车,我才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回头看车夫,车夫小心翼翼的说:“皇上已经骑马先走了。” 我没有说话,在车里做好,靠在柔软的车厢之中,整个人放松了下来。困意蒙上来,我这才在车里睡着了。 车子进了宫门,我都不知道,知道有人推我,我才迷迷煳煳的睁开眼睛。 “娘娘,您该下车了。”果儿不知何时上了车,在我身边跪着。 我看了她一眼,迟钝的应了一声,由她扶着走下了车子。车子停在朝露宫门口,杜来得带着人站在那里,我朝他走了过去,这是我回来之后第一次见他。曾经他以为我是彭语梦的时候,跟我说过不少隐情,此时相见,我们两个都有些窘迫,可是他显然是奉命而来,只好硬着头皮满脸堆笑。 “皇后娘娘,皇上让奴才给您送些补品过来,说是安神助眠的。”说着,他指了指身后的宫人手中的盒子,说道。 安神助眠?我打量着那些锦盒,不知道靳旬为何送我这个。随口问道:“皇上是去早朝了吗?” “娘娘,今天是冠沐日,皇上不用早朝。本是说在王府中消遣一日,不知为何一早上奔着马场去了。”杜来得说完,我让果儿安排人把东西收了,他忙告辞准备离开。 走进宫门,一边走着,果儿一边在我耳边说:“娘娘,皇上昨儿还让人今天来接皇子公主,说是要去王府的,不知怎么,一大早咱们都准备好了,怹又让杜公公过来传话,说不去了。今天早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我停下脚步,想着靳旬今早起床脸色不爽的样子,可是却找不到癥结,只得对她说:“皇上向来任性,这有什么奇怪的。” “可是……”果儿说着,扶着我走上台阶,然后小声的说,“可是一早怹就让人把燕妃娘娘接走了,说是一道去马场。您又是独个儿一人回来的,奴婢担心,是不是您又惹到了他。咱们的日子刚刚有些起色,可千万不能在出事了。” 没有回正堂,我朝着偏殿走去,迎面看到回圆打着哈欠趴在床上,身上还穿着外出的衣裳。齐耳在奶娘怀中睡着了,身上也是一身崭新的宫装。 见到我进来,奶娘刚要请安,我忙让她别动,不想惊醒她怀中的齐耳。一旁陆嬷嬷走了过来,我问:“你们几时起来的,看吧孩子困的。” 陆嬷嬷有些心疼的拍了拍回圆,替他摘下头上的帽子,转头对我说:“天没亮就开始收拾了。刚收拾好准备出门,杜公公就来了。说娘娘您不会儿就回宫,王府不用去了。”说着,她让回圆躺好,替他盖上了被子。回圆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我心中有些心疼的窝火,气靳旬竟然如此过分,出尔反尔也就算了,还把孩子折腾成这样。这么想着,我和果儿退出侧殿,站在廊下。我对她说:“你去好好打探一下,皇上究竟是怎么了?昨天晚上还没事儿呢,今天一早起来就横眉立目的,你去的打听清楚迅速来报,我也好知道如何应对。” 果儿忙疾步走了出去。我反身走到门口,对陆嬷嬷招了招手,说:“今天我清闲,把之前我要见的人都叫来吧。” 回到正堂,我刚刚坐下,陆嬷嬷便带着十几个宫人装扮的女子走了进来。我用茶水洗了洗眼睛,强撑着精神看着跪了一排的人。拿出一旁的花名册,我挨个的喊着名字,听到名字的人规矩的应声,我几乎记清了所有人的模样。 这些女子都是南人面孔,外表上看不出一点儿问题。不解的看着他们,她们也时不时地瞄着我。没有心思和他们废话,从高台上走到他们中间,陆嬷嬷想我一一介绍着她们的背景,我细心的听着。想要寻出一些蛛丝马迹。 第223页 “人都在这里了?名册上的那个娟儿怎么回事?”我指着上面的一个名字问。 “娟儿年纪到了,前两日依然放出宫去了。”陆嬷嬷回答着。 我点了点头,说:“你们之前都是伺候大皇子的。如今公主也回来了,你们要好生伺候。以后就交到了陆嬷嬷手下,跟以往一样,如果有什么问题,只管找嬷嬷就是。” 底下的人应了一声,陆嬷嬷有些惊讶的看着我,我虽然本事说要挑挑拣拣,可是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我只能先全把她们留下。在我眼皮子底下,总好过再去别处祸害的好。 让众人离开,我独留下了陆嬷嬷,陆嬷嬷两手垂在身体两边,恭敬的瞪着我的训话。 “嬷嬷,日后这些人您多留意,如果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哪怕是芝麻大小的事情,也要立刻向我禀报。知道吗?” 陆嬷嬷听我如此交代,有些不解的抬起头。我走在她身边,问:“难道你不曾听过回圆说北国话吗?” 嬷嬷这才恍然,努力回想,说:“难道大皇子平日里有时嘀嘀咕咕的说的是北国话?” 看着她一脸茫然,我点了点头,指着花名册上的名字,说:“这些人你给我盯住了,若是找到北国的奸细,本宫和皇上一定大大的有赏。” 陆嬷嬷忙点头应了,我这才让她退下,果儿苦着一张脸回来了,和陆嬷嬷差身错过。走到我面前,她无奈的看着我,说:“皇上回宫停留不过片刻,戴上燕妃就走了。身边伺候的人也是不知所以,只是知道,皇上回来生了好大的气呢。” 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 废后传言 自从王府之后,靳旬好像对我一下子没有了兴趣。一连几日都是和海蓝珺珂为伴,这让果儿和兰霜有些慌了。特别是今天一早,他又将除夕家宴的事情吩咐给了海蓝,后宫中甚至有人传出了废后的流言。我坐在一旁看着长榻上回圆回言和齐耳三个孩子玩耍,兰霜却在一旁不住的嘆息。 “你怎么一点儿也不着急呢?”兰霜实在看不下去了,一下子站到我面前,挡住我的视线。我不得已抬头看了她一眼,无奈一笑,说:“着急做什么?” “如今废后的传闻已经满天飞了,皇上竟然都像听不见似的。整日和海蓝珺珂在一起,你就不怕真的让海蓝替了你的位置吗?” “杞人忧天。”我伸手把她拨到一旁,淡淡的说,“就算是他真的动了废后的心,我还能去跪着求他?我这皇后本就是个摆设,有什么好担心的。再说了,他还要指望哥哥在前线卖命,就算是对我不满,也要等到北境收復之后再说。亏你跟了他这么多年,这点儿事情也看不明白吗?” 兰霜怔怔的站在那里,我感觉她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我。不甘心的坐在我身边,她看了一眼那边照顾着孩子的几个宫人,悄声的说:“你这次回来怎么变得个人似的。以往在王府,皇上稍有不悦,你就急的火上房似的。如今事情都到了这步田地,你竟然还沉得住气。” 我没有看她,只能在心中默默地回答。从前我对他上心,是因为我心里满满的全是他,如今,我的心已经被眼前的孩子占满了,他要如何,我自然不会在意的。 可是话我不能说明,我只能故作无奈的嘆气,惆怅的说:“沉不住气我又能如何,现在海蓝珺珂的作用却是比我大。竹燕国的势力不容小觑,海蓝珺珂是维繫这层关系的关键纽带。我若是此时任性妄为,只能给自己招灾惹祸。” 兰霜被我的理由说服了,她在一旁不再说话。我欣慰的看着回圆小大人似的照顾着弟弟妹妹,嘴角挂着欣慰的笑。 半天,兰霜终于不再提靳旬,我这才起身拉着她走出门去。来到院子的凉亭,果儿为我裹上了披风,我们坐了下来。兰霜身上的毒,让她不畏严寒,反倒在温暖的屋中不能久待。四面通透的凉亭,对她是最舒服的地方。 “这些日子也没见你,欢儿的脸可还好?我想尽快的见见她。” 兰霜伸手摸着冰凉的石桌桌面,说:“她的脸至少不再烂了。只是精神还是时好时坏的。这件事对她的打击太大,只怕一时半会儿的缓不过来的。你若是见她,只怕会把她刺激到,我怕她到时候会伤到你。” “那张脸是她唯一的资本,如今这样,难免受到打击。可是我的时间不多,有些事情,我必须向她亲口证实。” 听我这么说,兰霜脸色晦暗起来,她有些抱歉的说:“我宫中的医书我都翻遍了,也没有找到破解噬心丹的记载。过些日子我准备去趟孤岛,宇文泽当初留下了不少医书,希望那里能找到些有用的东西。其实噬心丹用的药都是常见的东西,而且都是对身子有益处的好药。可是这十八味药材之间互克,就像是一个环环相扣的链条。按道理讲,只要能够找到拆开这个链条的关键所在,毒性便可克服,十八位都是良药,我实在找不到入手在哪一味上。” “相生相剋,以毒养毒。会不会解药其实是一种毒药呢?”我大胆的胡乱猜想。没想到兰霜竟然点了点头,认可了。 “我也在这么想。如果良药无法解,只能考虑毒药。可是问题在于,如何试药呢?万一不对,只怕毒没解开,反倒起了不好的效果,到时候,只怕会毒上加毒呢。所以,在没有十足的把我之前,我实在不敢妄下定?,只怕一时疏忽,适得其反就麻烦了。” 我看着她苦闷的样子,实在有些不忍心。她自己还在被火毒荼害之中,却要为我如此操劳。 “这件事情先放一放,事已至此,也不是可以强求的。我现在想知道,世上可有让人说真话的药?” 兰霜看着我,点了点头,说:“传说中是有的。”但是随即她又浇灭了我的希望,“现实之中从未见有过记载。” 我有些无奈,用脚尖划着名脚下的方砖,闷头不语。兰霜用她滚烫的手拉住我,问:“你究竟想从范静欢那里知道什么?庄儿,你可以信任我的。” 我抬起头,笑了笑说:“我不是不信任你,只是,这是我们范家的家务事,我实在不详假人之手。你知道,当初父亲通敌叛国的证据是一堆北国书信,宇文泽说,是有人放在了父亲书房之中。当初他虽然确实想过拉拢父亲,却被他拒绝了。所以我怀疑,是家中出现了内鬼。从后来欢儿的种种表现,我不得不怀疑,一切与她是有关系的。” “她如今已经这副样子了,就算是她又能如何?皇上已经为范家翻案,一切纠结还有什么意义呢?”兰霜不解的看着我,提出心中疑问。 我终于决定有些话还是要对她说:“我想证明的事情重点不在父亲身上,而是我怀疑欢儿和北国人有什么瓜葛。你也知道,哥哥手刃了号称是始作俑者的宇文专珠。既然始作俑者是北国人,那么实施者欢儿,彭家,可能和北国毫无瓜葛吗?如果事情真如靳旬如今对外宣布的一样,彭威虎不过是被人利用了,那欢儿呢?若真是她把诬陷的证据放入父亲书房的,她那些书信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 第224页 事情经不起推敲,越想问题就越多。兰霜也被这后面一连串的可能性震撼到了,她愣在那里,手紧紧攥着。 “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一件事情,你还记得海蓝珺珂被关进茯苓堂事情的经过吗?当时主张海蓝身边的色目宫女就是此刻的人,正是欢儿。她恨不得问也不问就把人打死了。开始我以为是皇上下的旨意,后来才知道,是她命人逼供,下手太重酿成了死人的结果。如果她真的跟北国人有什么联繫,那次就不是她一时失误,而是处心积虑的想要帮着宇文晓寻找替罪羔羊了。” 提起这件事,我脑中还会浮现出那个无辜宫女死不瞑目的样子,只觉得浑身发冷,我有些心虚起来。 “所以,我需要你帮我想想办法,看看如何让欢儿说真话。还有一件事,我一起跟你说了吧。北国有个培养奸细的地方,叫做狼营,这个你在晚晴那里应该已经知道了。我离开北国的时候,听他们的人说起过,狼营这些年来不断的向周边各国输送奸细,收集情报,制造祸端。我怀疑我父亲的事情,跟他们脱不了干系。所以,如果能够找到突破口,我想要把这张网彻底的废掉。” 兰霜听我这么说,震惊的看着我。半天,她重重的点了点头,说:“我一定帮你。只是,你为什么不告诉皇上呢?” 我看着兰霜,坦白的说:“我扯出这张网,是为了让父亲的冤屈不至于如今这样草草平復,我要让这件事情变成铁案,不能再被别有用心之人再做反覆。皇上如今帮父亲翻案,并没有拿出什么切实的证据,如果有人要作怪,随时可以藉此反覆。到时候,只怕皇上还是会顺应人心。如果我能找到完整的证据,将这件事情铁案似的翻过来,一切才会没有后顾之忧。即使我死了,也不用在担心。” 正文 第一百八十章 酒宴復出 兰霜很快给我带来了好的消息。在她的努力之下,欢儿竟然奇蹟般地康復了。但是,脸再也没有了挽回的可能。看着她戴着面纱出现在靳旬为哥哥办的送行宴上,所有人都向她投去了惊讶的目光。可是惊讶只是暂时的,很快,这其中大多数人眼中露出的是嫌弃。 我做在靳旬身边,她从一进来就和我四目相对。我从她眼中看到了嫉妒和浓浓的恨意。 从酒宴开始,靳旬就一直无视我的存在,和另一边的海蓝珺珂行从甚密。不过,这对我来说都没有什么可在意的,因为我正在从欢儿的眼神中,探寻她这么做的目的。 我和兰霜早就知道她已经可以下地自如的行动,可是她会选择这种情况下露面还是让我们意外的感觉有些不简单。就好像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不存在,她径直走到了宴厅中间。靳旬的眼神也从海蓝珺珂身上挪开,眉头微微一蹙,看着下面的欢儿。 “臣妾给皇上,皇后请安。”欢儿上身笔直,屈膝请安,低下头来,让人看不清她的眼神。靳旬虚抬了一下手让她起来,语气和缓中似乎带着一些嫌弃的问:“你怎么来了?” 我感觉靳旬的眼睛似有若无的瞥了一下我的方向,我却只是低头看着那里的欢儿。 “哥哥出征在即,臣妾特地齐纳来送行。哥哥回来了这么久,臣妾一直因为病着不得相见,这些日子有了精神,自然要来见一面的。” 她回答的合情合理,头随低着,我也感觉到她慢慢的信心。毕竟,她是范家的人,宫中已经无人不知,庄静姝的名字也已经没有人再提起,取而代之的范静欢已经不是秘密。 靳旬嗯了一声,命人加了一张矮桌在兰霜对面,欢儿欣然自若的移动到旁边。 宴会开始,哥哥和几位先行将军聆听着靳旬的嘱託,我则在一旁观察着欢儿。欢儿动作犹太不稳,似乎并不在意周围人的眼光,可是她拿起酒杯时因为用力而发白的指尖,还是让我看出了端倪。 之前的相处让我重新认识了我这个妹妹的野心,如今在顶端被击落,她怎么可能毫无反应。只是无奈,她那张留得住靳旬的脸已经无可挽回的必须遮挡在轻纱之下,眼前的一切,也已经与她无缘。所以,我很快的得出结论,她如此高调的出现在这里,一定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算计。 可是,我的猜测并没有得到证实,她就像是一个看客,看着在靳旬面前肆意讨好的宫中众人。前朝的大臣后宫的嫔妃,他们言语行动,都将自己的目的暴露无遗。我对这些逢场作戏的人的嘴脸全都看在眼里,只是是不是和哥哥眼神交替之中,得到一丝慰藉。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刻意讨好,只是正襟危坐的沉默不语。 另一个与环境格格不入的,是坐在哥哥对面的彭宇森,他闷头喝着酒,嘴角是不是及不可微的漏出淡淡的嘲讽。 这一切,靳旬都好像不知,只是坐在那里,舞乐之中,和海蓝窃窃私语。 他的行为印证了在座不少人关于废后传言的确信,有人甚至想我偷来轻蔑的神色。更有甚者,前来敬酒的时候,直接忽略了我的存在,每当这时,我才从欢儿眼神中看出一抹笑意。 正常宴会,我几乎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兰霜祝酒的时候,我都没有端起我的酒杯。如果说我之前和靳旬是貌合神离,经过这场宴会之后,恐怕更多的人会确信,帝后已经是貌离神离了。 也越来越深,我吃药的时间又快到了。对靳旬託词要去更衣,未等到他的答覆,我已经由果儿扶着,匆匆离席。身后听见海蓝诧异的喊了两声“皇上”,隐约中似乎听见靳旬回以呵斥。 “娘娘,奴婢觉得皇上实在试探您。”果儿扶我走到一间就近的小屋,从袖子里掏出药递给我。 我把药吃了下去,闭上眼睛,稳了稳心神。心中盘算着这次服药的时间,似乎又有些短了。这还未过一月,按着速度下去,恐怕半年未满,我就要提前赴死了。 想这些,我烦躁的推开果儿递到我唇边的茶,抬头问:“今天怎么没看见靳奕和琥珀?” “王妃有喜,王爷说冬天雪夜不宜出行。特地向皇上告假了。怎么?您有事情吩咐?” 我没有说什么,走到门边,看着道旁灯笼下的厚厚积雪。 “也难怪,王妃第一胎有喜,王爷紧张也是应该的。如果娘娘想见王妃,明天白天传她进宫就是了。”果儿跟在我身后说着。 我不置可否的看着眼前的积雪,脑中想着宇文泽。已经半个月了,一切过得太过安稳,让我起疑,就算与我无关,宇文泽在明知靳旬会发起攻占之前如此悄无声息,实在太不寻常了。远处宴厅传来的丝竹声让我心情烦躁。抬脚迈出房门,我踩进雪里,朝着朝露宫走去。 “娘娘!”果儿追上我,险些绊倒,“您这是要去哪里?” “会朝露宫。”我脚步不停,朝着朝露宫走着。 “那奴婢是不是也得去跟皇上说一声。您这样悄然的离开,只怕会让皇上震怒。毕竟,帝后同宴的场合,您这么不辞而别不合规矩啊。” 我因为她的话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灯火璀璨的宴厅方向,对她点了点头。 第225页 “你去吧,我自己先回去。这段路不远,你放心。”果儿虽然有些为难,却还是同意了我的说法,转身蹚着积雪朝着远处跑去。 我一个人踩在雪上,脚下的鹿皮靴子已经感到了一丝寒意,抬脚走到一旁的台阶上,走进一旁的小亭。果儿走了很久,大雪已经把我刚才的脚印都再次覆盖,我浑身发冷,正要起身自己回去,却看见不远处走来一个身影。我以为是果儿,刚要现身,宴厅那边放起了烟花,一朵火焰在高空绽放,照亮了这边的天空。我看到了那人的脸上蒙着轻纱,心中一紧,再次隐身一棵树下,欢儿被身后的烟花声音吓了一跳,警惕的回头。 我这才发现,原来她身后还有一人,正是那个对她不离不弃的宫女腊月。可是不同与欢儿的慌乱,腊月脚步缓缓。她跟在欢儿的身后,更像是一个主子。 这么想着,我躲在树后大气儿也不敢喘,只听她们两人走了过来,好巧不巧的正好停在我身边。 “你要我做的,我做到了,你是不是要兑现你的承诺了?”欢儿的声音没有了刚才的气定神闲,带着明显的慌张。 我靠在那里,尽量让自己把唿吸放慢,好在身后的烟火不断,嘈杂声音把我的唿吸声掩盖。 “娘娘,您恐怕理解错了吧。我要的是出征将领的名单。大汗说过,不要相信眼睛看到的虚像,你现在让我看到的,只是皇上摆在明面上的罢了。说白了,是真是假还不可知。这种情况下,我如何兑现承诺呢?” 腊月的声音变得生硬,全然没有那日初见时候的谦和。这种声音这种语气,瞬间让我联想到了晚秋和绿萝,看来,她也是狼营安插过来的一员。 意外收穫,我躲在暗处继续偷听,却听见一声干脆的耳光。 紧接着又是一声,我听到欢儿的惨叫。 “范静欢,你真把自己当做我的主子了?”腊月声音中带着嘲笑,语气更加冷淡,我忍不住微微动了动身子,露出眼睛来。欢儿已经被她扇倒在地上,整个人陷在雪中。我只能看到一团黑影在瑟瑟发抖,却看不清她的表情。 “你们让我做的,我都做了。你们究竟还要如何?你们让我接近皇上,可是我这张脸依然如此,皇上看也不会多看我一眼啊!”欢儿的声音带着哀求,我感觉到她哭的撕心裂肺。腊月却毫无怜悯,她抬脚踩在欢儿的身上,俯下身子,轻蔑的笑着。 “既然你做不到我们要你做的,那你这张脸也就再也回不来了。既然如此,我们留着你有何用。不如把你埋在这个银装素裹的世界。”说着,我听见她抽出刀子的声音,举起刀子就要往下刺去。 这时,道旁传来一声唿唤,我心中大叫不好,听声音是果儿。 腊月也听到了,她举着刀回头看去。欢儿借着她这一分神,一下子把她推翻在地。连滚带爬的就要跑,却被回过神来的腊月飞起一脚踢在后背上。她整个人在雪地中划了好远,直到撞到了假山的石壁才停了下来。她脸上的面纱已经划落,她艰难的称着身子,靠坐在假山脚下。 腊月看了她一眼却没有再追,却手持弯刀,朝着果儿的方向走去。混乱之中,我爬上树枝,衣服已经被树枝划破,我小心翼翼的收敛起搭在树干上的碎布。又轻又慢的挽着扣,用最快的速度帮成了一条长长的线。说来正巧,腊月为了袭击果儿正好靠在我所藏身的树下,她的眼睛仅仅的盯着外面的动静,却忽略了树上藏身的我。 我慢慢的把布绳绑了个圈儿,回想着小时候哥哥教我的手段,瞄着她的头顶。我只有一次机会,如果不能做到一气呵成,定将被她发现,到时候救不了欢儿果儿,我自己也会成为她刀下之鬼。 这么想着,我的手心满是汗,草草的在身上擦了擦,我紧紧地盯着地上的动静。果然,果儿在外面寻不见我,正要往里走。腊月把刀放在胸前,准备好了随时出击一般。 拨开草围,果儿就会和她四目相对,我必须她出击的一瞬间,把绳圈儿勒住她的脖子。 这么想着,果儿已经一只脚迈了进来,可是她还没有露脸,腊月已经持刀飞了出去。几乎同时,我的绳子劝住了她的脖子,我忙往树下一条,让绳子隔着树枝跷跷板似的把她翘起。可是,当我跳下来的时候,绳子的另一边并没有重量,我扑通一声,毫无减速的摔在地上。艰难的抬起头,果儿已经被她刺了一刀流着鲜血,我不可思议的抬起头,才发现,拴住她脖子的绳子,已经被她隔断。她此时已经无意果儿,而是拿着那柄沾了血的刀,对我露出一抹嗜血的笑。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一章 雪夜绝命 从树上跳下来,我以为会被她的重量缓冲,没想到重重的摔在地上,虽然地上又厚厚的积雪,可是我还是觉得我浑身的骨头都碎了。五章六腑应为强烈的撞击生出剧痛,我一口血,吐在白色的雪地上。只是血不是鲜红,而是如墨般黑浓,融进雪中,俨然成了宣纸上的一处落墨。 腊月没有我的诗情画意,她此时眼中满是杀气。她大步的走向我,毫不犹豫的举刀就要往我背后刺。一声尖叫,远处的烟火声巧合的戛然而止,腊月的手停在半空,我感觉一股发烫的液体喷到了我的脸上。艰难的用手抹了一把,竟是鲜血。 腊月重重的倒在地上,一个熟悉的身影冲到我身边,把我扶起来。我看到靳旬焦虑的神色,心跳慢慢的安稳了。 他看着我的脸,眼中蒙上诧异,抬起手抹在我的嘴角,我看到他手上沾上了我唇边的黑血。未及发问,身后出来了哥哥的声音。 “皇上,果儿姑娘只是昏了过去。” 我这才推开靳旬,想要查看果儿的情况,可是靳旬却一把把我从地上抱起。 “别动!”他的声音带着愠怒,让我浑身一震,识趣的不去挣扎,我瘫在他怀里。 “欢儿在那边。被她打伤了。”我想起还在一旁苟延残喘的欢儿,忙拉住靳旬的衣服说。 靳旬向我说的方向瞥了一眼,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皇上,两位娘娘都伤的不轻,还是先传太医吧。”哥哥适时的打断了他的追问。一脸关切。 毕竟,我们两个都是他的妹妹,他怎么能不担心呢。靳旬点了点头,杜来得带着人才沖了过来。 我被他抱着送回了朝露宫,太医连夜被宣入宫中。我进来的时候,回圆正和奶娘他们正在院子里玩儿夜雪,看到我时,毕竟还是孩子的回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靳旬瞪了他一眼,他忙把哭声憋住,躲在奶娘身后。 我和欢儿被安置在床榻上,太医不一会儿挤满了我的屋子。我的伤并无大碍,可是毕竟我是皇后,又有靳旬守在身边,太医们都优先的过来看我。透过缝隙,我看到躺在榻上的欢儿身边只有哥哥一人。 “我只是摔了,并无大碍,你们先去看庄妃!”几次发声被忽视之后,我用足底气吼道。太医们面面相觑,然后都怯怯的看向靳旬。 靳旬看了我一眼,说:“去看庄妃。” 第226页 太医们忙领命又急到了欢儿的榻前。我无力的躺在那里,因为疼痛,皱眉喘着气。 靳旬坐在我床边,看着我,不发一语,他的嘴角紧紧地抿着,我知道,他在极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果儿怎么样了?”我想要转移他的注意力。 可是他没有理我,倒是一旁的杜来得回答道:“已经送到一旁的屋子里,由奶娘照顾呢。太医也安排了几个过去,娘娘,您大可放心。” 我松了口气,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欢儿那里,我和靳旬四目相对实在尴尬。我只好藉此躲避。 可是明显的感觉得到,靳旬的眼睛从未离开过我的脸。知道太医过来禀报,说:“庄妃娘娘受了些内伤,并无大碍。只要好好调理。” “既然无碍,就把她送回去养伤吧。你们也都退下去吧。”靳旬冷冷的遣散了太医。 我勐地睁开眼睛,拉住他的手,恳切的说:“让欢儿在我这里住着吧,移到偏殿就是了。她那个流芳台里之前就剩下一个腊月,如今更是空无一人。你让她如何养伤啊!” 靳旬低头看着我,眼神带着怒气,不过他还是改了口,对一旁的杜来得说:“快让人收拾出西侧殿,把人送过去。” 杜来得领命,没一会儿便过来禀报,一切收拾妥当。靳旬对一旁的哥哥说:“范爱卿,你去送她过去。”然后又对杜来得说,“去内侍监再拨些人过来伺候庄妃。再出意外,朕要了你的命。” 哥哥带着欢儿离开,我看到她那张已经丑陋不堪的脸上,带着眼泪。 杜来得也把四周的人都带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了我和靳旬。 “这是怎么回事?”靳旬见所有人都离开了,他的怒火再也不受控制。将一个帕子丢在我脸上,上面是他擦拭掉的黑血。 我知道,中毒的事情是瞒不住了,只得说:“在北国中了毒。一直没有解干净。血就变了颜色。” “为什么不跟我说?”靳旬眼神中带着心疼,可是脸上却还是强硬。 我看了他一眼,说:“这药无药可解,说出来徒添烦恼。皇上今晚救了臣妾一命,臣妾万分感激。只是臣妾已经太累了,能让臣妾先行休息吗?” “庄儿!”靳旬重新坐在我身边,他拉着我的手,眼神里满是不舍和心疼,我却别过头去。 “你真的已经不在意我了吗?”他突然有些失落的问题,让我有些尴尬,又有些恍惚。九五之尊的皇帝,竟然像个怨妇。“那晚王府之中,你虽然躺在我怀中,却小心谨慎的一动不动的装睡;这些日子,你对朕的态度不闻不问,任由流言肆意,毫不在乎;今天晚宴,你甚至不再为我吃醋,早早离席。庄儿,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呢?” 我被他质问的终于睁开了眼睛,看着他痛苦的拧着眉,我伸出手,想要抚平他的眉心。我变成这个样子,难道不是因为你吗?可是我却不敢说出来。太多的事情,磨去了我和他之间的信任,我不知道他此时说的话,是因为爱而不得还是因为皇帝的尊严被冒犯。 “皇上多心了。那晚,臣妾确实一夜未眠,却不是因为皇上,只是故地重游,心中难免感触颇深。至于对于流言,臣妾相信谣言止于智者。皇上对臣妾的情谊如此,怎会被流言左右。所以臣妾有恃无恐了。再说今天,皇上要臣妾怎么做呢?当着后宫姐妹和前朝将士面前,与皇上吃醋不成?皇上总说臣妾变了,难道不是皇上太过敏感了吗?” 靳旬被我反问的有些无言,他是一个不会怀疑自己的人,我这些话说服不了他内心的想法。而且,我知道,我这一口一个臣妾的说法,一定会让他愤怒。毕竟,我没有按照他的要求进行。 靳旬看着我,目光如炬,像是要看透我的心一样。我任由他看着,因为我知道,我已经没有了心、终于,仅需收起了目光,对我说:“既然如此,你来给朕解释一下,几天晚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三个为何会相继被伤呢?” “臣妾身子不适,想要回宫,让果儿去向您请辞。半天不见她回来,臣妾就到了一旁等待。结果却等来了退席的欢儿。只是没想到,她竟然会被自己的丫头袭击。后来果儿过来的时候,腊月又要袭击她。臣妾本来躲在树上,想要就果儿,接过却暴露了自己。事情就是这么一个过程,请皇上圣断。” “庄妃为何会被自己的宫女袭击呢?你可曾听见什么?”靳旬手指划过下巴,奇怪的问。 我心中早就打好了腹稿,自然的说着:“听她的意思,好像是想要欢儿帮她偷这次皇上北伐的战略什么的东西。” “一个跟着她的丫头,怎么会不知道她没有那个本事。怎么就偏偏选择了她?”靳旬语气怀疑的问。 我把准备好的说辞对他说明:“听腊月说,自从宇文泽离开之后,宫中的潜伏的眼线都分崩离析的,实在无人可用,只得要求欢儿冒险。” 这个理由虽然牵强,可是却也是宫中表面的事实。靳旬几乎把后宫翻了个遍,都没有再找到宇文泽的余孽。 看着靳旬像是相信了我的话,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二章 提议被否 靳旬似乎并不像让我和欢儿有过多的接触。第二天,便让人来,要把欢儿移出朝露宫。好在有兰霜,以她伤势过重,不宜挪动为由拦下了。不到中午,靳旬便来了。 “太医不是说庄妃受的,不过是调养即可的内伤吗?怎么如此严重?”靳旬问这话的时候,兰霜正在为欢儿清理脸上再次溃烂的伤口。 我坐在一旁,观察着他的表情,少见的,他的焦虑在脸上毫无隐藏。 “皇上,娘娘的内伤并无大碍,可是难就难在,她脸上的上,经不起补药的折腾。太医开的药方虽然都是一些温和的药,但是娘娘的身体也是在是无力承受。如此一来,臣妾只能用外疗之法慢慢给她调理。在此期间,实在不能再挪动。”兰霜一面将欢儿脸上的伤口用浸了药的棉布包好,一面回答的自如。 靳旬皱了皱眉,烦躁的坐在了我旁边。我看着他焦虑的样子,安慰他说:“兰霜的医术不俗,皇上大可放心。欢儿会很快好起来的。” 靳旬听我这么说,露出不悦。站起身来,看了我一眼,让我和他一起出去。 兰霜担忧的看了我一眼,我只是让她放心,然后跟着走了出去。 刚到院子里,我才发现,这朝露宫中,不知何时,竟然多了披甲携刃的侍卫。靳旬走到正堂,我跟着进去,他回身把门关上,拉着我做到一旁。 “范静欢和北国的人有牵连,这是不争的事实。朕已经在后宫中仔仔细细的搜索了一番却毫无所获。可见北国的奸细隐藏之深。朕担心,他们还会派人来寻范静欢,到时候,怕会牵连到你。” 靳旬说的真诚,我也不免有些感动。他的焦虑原来因为这个,我露出欣慰的笑容。 第227页 “皇上,这些臣妾都已经考虑过了。可是欢儿现在的情况确实不易随意的挪动。皇上既然已经派了重兵把守,又在后宫中大肆搜罗一番,我想以他们的小心谨慎,一定不会再贸然行动。再说了,他们这次行动是奔着军方布阵而来的。可见,臣妾不是他们的目标。大战将近,他们还不至于如此的本末倒置的。” 靳旬冷哼一声,说:“不过庄儿,范静欢勾结北国的事,你是何时知道的?” “臣妾也是刚刚得知。大感意外。不过臣妾觉得,欢儿是被迫的,毕竟当时她身边只有腊月一个人,如果不从,恐怕她早就成了刀下亡灵。皇上如今与其追究欢儿是否是北国奸细,不如好好想想,究竟是何人把她陷入如此境地,目的又是为何。” 那天晚上的一切太紧迫,我第一时间并没有想到替欢儿辩白的藉口。靳旬自然察觉到了欢儿不寻常的身份,若不是我拦着,只怕早就把她处决了。不过,按照兰霜的说法,腊月并不是一下子留在欢儿身边的,几经调整之后,才到了流芳台。这么看来,一切人员的抽调,一定没有表面上拜高踩低那样简单,这么看来,幕后的那只黑手,已经露出了一抹剪影。 靳旬沉吟了片刻,拉着我的手,说:“这件事朕回去调查,一切就先依你。但是,你一定要小心才是。真还有事,你好好休息。” “皇上,请留步。”我喊住他的脚步,他回过头,我迎上去,说,“臣妾还想跟皇上聊聊回圆的事情。” “回圆?”靳旬似乎有些意外,自从我回宫以来,对于宫中的一切都是欣然接受的,甚至对于这个多出来的儿子,也没有过多的纠结。这次突然提到他,难免靳旬会意外。“回圆自幼乖巧懂事,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我从怀中掏出一本名册,递到靳旬面前,那是陆嬷嬷交给我的伺候回圆的人的名录。 “我怀疑回圆身边也有北国的细作。” 靳旬显然没有想过,他一惊看着我,说:“可有证据?” “陆嬷嬷常说,回圆总是一个人叽里咕噜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前日臣妾特地留心的听了一下,发现他竟然在说北国话。要知道,他离开北国的时候,虽然已经开始说话了,可是毕竟是个孩子,说的话也都是一个字一个音的。可是不过数月不见,他竟然能说出北国的话来,臣妾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所以让陆嬷嬷整理了所有伺候过他的宫人名录,可是却无发现。” “看来北国的狼营果然是个神奇的存在,朕都想要活捉一个好好研究一下了。” “即使是有或者的狼崽子,恐怕也查不出个究竟。”我心中冷哼一声,既然他不想我说破晚晴的存在,我也不开口。只是把从晚晴那里打听来的消息利用一下,“狼营的人,都是独自行动的,很少去打配合。所以,出发的时候,队伍如何都是不自知的。只有一个领队的会知情,可是领队的却又全程不参与其中。只是下达命令。所以除非领队被捉,任何一个执行者落入对方手中,都不会影响到整个任务的实行。就好像当初的宇文晓潜入宫中找那封遗诏。她是被谁放进宫的,至今都没有查明。” 靳旬一边看着手中的名册,一边认真的听着我的话,突然他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的看着我,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说:“看来几个月的皇庭你没有白住。你还知道了什么,说来听听。” 他的语气阴晴不定,我一时捉摸不透,只是从他之前的一系列反应,我知道,他并不会喜欢我提起在北国的岁月。所以,我话锋一转,说出我的想法。 “如今,臣妾想过,后宫之中,一定还有北国的奸细,而且他们对回圆还有行动。回圆回言和齐耳三个孩子都可能成为她们的目标,所以,臣妾想求皇上,将他们送出皇宫。寻个安全的所在。” 说出这些,靳旬并没有马上回答。他看着手中的名单思考着,屋子里安静的让我不安。是不是我太心急了?我不禁暗问自己。这件事情我只有一次提出的机会,否则,是会让靳旬生疑。 “送出皇宫就安全了?”靳旬手指摸着下巴,声音低沉的问,“北国的细作无孔不入,只怕这天下不知道还有多少噁心的狼崽子躲在暗处。在宫中,朕还可以派人保护,若是出了宫……” 我听他不同意,忙说:“皇上,但凡有外人的地方,就可能有狼营细作的存在,所以臣妾想着,把孩子偷偷送回王府。那里若非有特殊安排,就是一栋空宅子,把孩子安排到那里也是安全。” “可是……”靳旬有些犹豫,我知道,他是担心晚晴的藏身之地被人发现。可是也正是因为晚晴在哪里,我才意识到,那里的安全。毕竟,她已经死了的消息不是狼营的人传出去的,却已经是个狼崽子都知道了。如果王府中还有狼营的人,那么,她又如何住的下去呢。 “皇上,孩子们住而已,不用太大的范围,只要陆嬷嬷和奶娘跟着就好。再说了,三个孩子一同送出去太过扎眼,回圆先走,过些日子再送齐耳,最后送回言就好。毕竟回言和北国如今还未有瓜葛。” “这件事你蓉朕考虑一下。过些日子再说吧。如今朝露宫内外已经重兵把守,你可以暂时的放心。”听靳旬如此说,我心中不甘,刚要开口,兰霜走了进来。 “臣妾需要一些百鹭草,太医院那边说需要皇后娘娘的懿旨。”兰霜走到我面前,说。 我心中疑惑,她去太医院取药,从来不用我过问,这次怎么这么麻烦起来了?靳旬回头看来我们一眼,对我说:“你说的事情真会考虑的。”说完,他走了出去。 我想要喊住他,却被兰霜一把抓住了胳膊。我想甩开她的手,她却表情严肃的看着我。靳旬已经走远,她才松开我的胳膊。冷冷的说:“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我被她问住了,一时想不懂她的意思,只得一脸无辜的问:“你说什么?” “把两个孩子送出去之后,你要做什么?”兰霜语气笃定,我知道,她已经看出了我的异样。无奈的笑了笑,说:“我自信能骗得过靳旬,却骗不过你。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兰霜皱着眉,表情有些复杂,她沉吟道:“你真的爱上宇文泽了?” 这是什么跟什么啊?我被她清奇的想法逗乐了,笑容更加无奈的说:“你怎么会如此想我?” “你这趟回宫是不是和宇文泽有什么阴谋?自从你回宫之后,我就发现,你的心根本不在皇上身上。你对皇上怨恨,是因为他灭了范家,让范太师蒙冤。如今早已真相大白,整件事情,皇上是无辜的。皇上并没有利用范家,这件事情,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兰霜显然误会了我,她的语气里全是谴责。 “可是他在一次又一次的利用我!”我对于兰霜的倒戈感到无助,这个皇宫中,我本以为我可以依靠她,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偏向靳旬,“我真的开始怀疑,你是不是已经爱上了皇上。” 第228页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三章 身边的黑手 兰霜被我质问的一时无言以对,她的停顿证实了我的猜测。她果然爱上了靳旬,只是不知道是我离宫之后还是她一直都是爱他的。 “所以,你确实对皇上已经生出二心了,是不是?”她无法回答我的问题,于是继续质问我。 我坐在一旁,平静的看着她,说:“你确实爱上了他,是吗?” 兰霜放弃了辩解,她坦然的说:“是,我爱他,从我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我就爱他。可是我知道,他爱的人是你。所以为了你,中毒我也没有怨言,因为我知道,如果你的脸成了这副样子,他会有多难过。”兰霜说着,撩开头髮,露出她那被毒药毁掉的面容。 我震惊的看着她,心中的猜想被证实,我心中一时接受不了。她隐藏的太好了,这么多年,我竟然一直没有发现过。 兰霜见我无话可说,她继续道:“所以,我才要为了你杀了彭语梦,因为我看到,失去你之后,皇上崩溃了。庄儿,我一路帮你,全是因为你对皇上来说太重要了,难道你自己就感觉不到吗?” “那你为什么还要帮我隐藏彭语梦的身份,难道你不知道,我当时的目标就是他吗?”我回想起此前的一切,心中实在不明。 兰霜看着我,淡淡一笑,说:“我知道,可是我不相信。我不相信皇上会做出那种事情。我觉得他一定是被冤枉的。所以,我帮你,但是同时我也给你制造麻烦。想要拖延你调查的速度。我想要抢在你之前证明皇上的清白。可惜,宇文泽搅和进来。如果你没有被宇文泽掳走,早就已经真相大白了。不管太师府中的证据如何出现的,至少证明了皇上在发生之前,一无所知!” “拖延我?”我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她却一脸坦然。 “当然,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是在你身边,制造一些无伤大雅的麻烦。比方说当初让你失去了嗅觉和不得已刺伤了琥珀。” 我被她突如其来的坦白吓了一跳。想着当时出事之后她语重心长的鼓励我的样子,我不由的心生畏惧,站起身来想要远离她。不得不承认,她做的这两件事情,都拖住了我行动的步伐,让我分心调查走偏了方向。但是,最让我恐惧的不是因为她的行为,而是我清楚的记得,刺伤琥珀那日出现的那个药丸模样的东西,是北国狼营的传信工具。这是晚晴在王府时候告诉我的。 “你也是狼营的人?”我站在门口,做好随时准备逃出去的样子。 兰霜看着我,点了点头,说:“没错。我曾经也是。不过我已经脱离了狼营,因为我和宇文泽做了笔交易。” 我惊恐的看着她,虽然知道狼营的人毫无特徵,可是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她。转身想要跑,她却已经冲到了我身后,一把把我抓住,手指在我身上轻点,我动弹不得。 “不过你放心,我说了,我已经不再是狼营的人。我帮宇文泽逃跑之后,便彻底的和狼营没有了关系。” “那你现在究竟要做什么?”我看着她,想着这些年来姐妹情谊,我突然觉得一切都是那么好笑。曾经以为我们是相互扶持的,没想到,真相竟然如此讽刺。 兰霜看着我,嘆了口气,说:“这个问题,是我想要问你的。你这次回宫之后,整个人都不对了,你说,你想要做什么?宇文泽给了你什么任务?” 原来如此。我松了口气,说:“我做的一切和宇文泽没有关系,我真是想要离开皇宫。” “既然想要离开,又何必回来?你觉得,你这话我会相信吗?庄儿,你是不是要对皇上不利?今天你不跟我说清楚,我不会放你离开的。” “兰霜,你父亲也是狼营的人吗?”我没有回答她,却反问道。 兰霜很有耐心的和我周旋,摇了摇头,说:“他当然不是。他那般忠心,若是知道我的身份,恐怕会亲手杀了我。我小的时候,父亲破落之时被人收养,收养我的人,是狼营的细作。这件事情说来话长,如果你想知道,你告诉我你的计划之后,我会毫无保留的告诉你。” “我真的想要离开皇宫,之所以回来,是因为我想要我的孩子。我知道这一切并不容易,但是,我不想让我的孩子继续做靳旬手中的工具。” 兰霜听我说着,眼神探究的锁定我的每一个表情,慢慢她严肃的神色缓和了下来,伸手为我解开穴道。 扶着我做到一旁,她又变成了那个语重心长的姐妹。 “庄儿,你这是何苦呢?皇上虽然不得已的利用了你,可是你没有看到,他对你的良苦用心吗?难道不能功过相抵吗?” 兰霜彻底成了靳旬的说客,我看着她有些哭笑不得。 “你既然如此爱他,又怎么忍受他和别人在一起?兰霜,你就没有想过,和他相守终生吗?” 兰霜看着我,摇摇头,说:“我这副样子,配不上他。再说了,当初初入王府之时,我就知道,除了你,没有人能住进他的心里。庄儿,不要离开好不好?” 太奇怪了。我看着兰霜一脸真诚的样子。似乎只要我的目的不是伤害靳旬,她就和我依旧是姐妹。我不懂,她的心思,更不知道能不能相信她。但是有一点我知道,我的计划,更加难以实行了。因为,她是我计划中的重要的一个环节。本想着慢慢说服她,理解我的处境,看在姐妹一场的情分上,帮我一把。可是如今,她的立场已经如此鲜明,我真的没有办法。 兰霜见我不说话,也不再逼我,她缓缓的说:“你不知道,当我们告诉黄还是那个,范静庄没有死,而是以彭语梦的身份继续活着的时候,他有多高兴又有多懊恼。当时他把自己关在已经烧得面目全非的同鸳宫里好久,出来之后,便决意北伐。你怪他把你当作棋子,可是你可知道,他把自己也当做棋子吗?为了救你,他不得不和竹燕国联合。不得不宠幸海蓝珺珂!” 兰霜越说越痛心疾首,我却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一样。 我的心已经死了,对所有人,都已经死了。兰霜如今坦诚的背叛,让我最后的信任的能力当然无存,我甚至开始怀疑,果儿和琥珀。 最终,兰霜也没有说服我,我也没有劝服她。我们各自坚守着自己的意志,彼此无力。她想我公然坦白的身份,让我的心很乱。看她的样子,这成不了我对她的威胁。 欢儿的伤慢慢痊癒,我身上的毒也越来越毒发的频繁。兰霜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每天绞尽脑汁的为我调配解药,却总是没有任何的效果。 欢儿从那天之后,没有说过一句话。我每天出现在她面前,她看我的眼神,全是淡漠。 年越来越近了,这一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时间都恍惚了。今年的雪好像特别的多,我推开窗户,看着满天的鹅毛。兰霜不在,房间里只有我和床上的欢儿。 “小时候,我好喜欢下雪。每次都恨不得在雪地里打滚。母亲总是不让,所以,我就只能偷偷的跑到下人的院子里去玩儿。那时候你总是跟着我,我玩儿的忘了时间,你就不停的提醒我。”我喃喃的说着小时候的往事,遥远的笑声,就在耳旁。那时候我们都是孩子,一切都是那么的和谐。 第229页 “可是每次你都不理我的提醒。每次都被大娘抓个正着。”欢儿终于说话了,我转过头,她已经坐了起来,呆呆的看着窗外。 “是啊。不过我娘是刀子嘴豆腐心的。她从来没有真的打过我。”我露出笑容,她也笑了,可是却是讥讽的笑。 “是吗?她从来没有打过你吗?但是,她可从来没有放过过我。你不奇怪吗?为什么每次你被训斥之后,我总会消失几天,因为你刀子嘴豆腐心的娘,把我打得下不了床。”她讥讽的笑意更浓了,眼泪无声的落了下来。流过她满是褶皱的脸,像是流过一道道的沟壑。 我的笑容慢慢的收了起来,不敢相信的看着她。在我的印象中,我娘是个极其温柔的人,她为什么会对一个孩子出手呢? 面对我的疑问,她同情的看着我,冷淡的说:“我真羡慕你,范静庄。你就像个白痴一样,活在被人为你编制的谎言之中。你是不是觉得天下都是太平的?却不知掉,暗潮汹涌早已经推翻了一切美好的事物。”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不知所云,我看着她。她伸手端过茶杯,说:“让我喝杯茶,给你慢慢的说。不过你最好做好准备,也许,我会带给你一个,让你觉得绝望的真相。” 正文 第一百八十四章 出逃前 范静欢喝了一口茶,将往事徐徐道来。我眼前的世界随着她不温不火的叙述一片一片的坍塌,我感觉自己从来没有真正的活过。 我终于知道,父亲为什么会对北国的一切了如指掌。就好像他真的在那里生活过一样。 二十多年前,父亲出使北国,当时的北国和今天的竹燕一样羸弱。需要攀附着我们存活下去。所以,父亲到了那里收到了上宾的待遇。北国的大汗也就是宇文泽的父亲,甚至从狼营中选出了最优秀的女子陪伴父亲。 故事便这么开始了,那女子作为狼营的一员,本就是为了完成狼主交给的任务,所以她极尽讨好之能事,与父亲度过了一段缠绵的时光。离开的时候,父亲已经对她动了心,便向当时的大汗讨要。也许在邻国安插眼线是北国大汗的惯用伎俩吧,一切进行的非常顺利。 回来的路上,那女子便有了身孕。可是同时,她也接到了狼营传来的密令。原来父亲这次前往北国动机并不单纯,当时的朝廷已经厌弃了北面的这个羸弱却好战四处为朝廷惹麻烦的友邦,想要一举拿下。而女子的任务,就是随父亲回到京城,伺机偷取朝廷的军事机密。 父亲当时沉浸在女子有孕的喜悦之中,浑然不知危险将近。还带着她欢欢喜喜的回到京城。当然,父亲也知道,色目女人在此时入府是何其敏感的事情,于是,便偷偷将她藏在府中。 谁知,那女子虽然怀着身孕,却还是铤而走险的尽力完成北国的任务。终于有一天,她挺着肚子,偷到了需要的东西。 离开的时候,却撞到了正准备进入书房商讨兴兵事宜的父亲和彭威虎,她一时措手不及,摔在地上,孩子也早产了,那边是范静欢。 父亲当时只顾着照顾因为意外而身体虚弱的女子,她身上掉下来的机密文书便被一旁冷眼旁观的彭威虎看到了。当时彭家和范家还算得上是世交好友。于是彭威虎只是私下里告诉了父亲。父亲大惊失色,前去质问,那女子却因为任务的失败,上吊自尽了。 留下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独自活在这世上。 那时候,母亲因为这件事和父亲闹得很僵,女子死后,母亲竟然主动提出要代为抚养这孩子。父亲单纯的以为母亲是对孩子动了恻隐之心,却不知道,那正是范静欢噩梦的开始。用她自己的话,能够活着长大已经是她命大,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母亲对她所下的毒手,只可用惨绝人寰来形容。 因为母亲对父亲多少还是有些忌惮,所以她的伤都格外的隐蔽。后来我们慢慢长大了,我格外的顽皮,母亲对她的折磨便有了替我受过这样一个好的藉口。随着我嫁入王府,不在母亲身边,母亲的脾气越发的暴虐。本来,她还对父亲有所希冀,知道有一天,她竟然听到父亲对母亲说:“贱婢之女,夫人自行处置就是。” “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这些年来,我受的苦,他全都知道。他不闻也不问。”范静欢说着,语气平静的有些让人心生恐惧,这不是一个正常人应该有的反应。 “所以,你就陷害父亲?”我的猜想终于有了解释,我看着她那张扭曲的脸,问。 她看着我,点了点头,说:“是我把那些伪造的书信送到他的书房的。当彭威虎带着人搜出来的时候,你知道他竟然第一个就想到了我。当我看着他对我露出那种痛恨眼神的时候,我有多开心。他终于因为对我的忽视付出了代价。这些年我所受的苦,总算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 “就为了出一口恶气,你竟然藉助彭威虎的势力?那彭家为什么最后连你也没有放过?”我崩溃的看着她问。 只见她破碎一般的脸上,扯出一抹嘲讽的笑,变形的眼睛,看着我,说:“因为彭威虎根本不知道是我在帮他。这件事情,他只是被我利用的一个道具而已。” 她的这个解释,我一时接受无能,这么多日子以来,我一直以为的兇手,竟然也只是一个被利用的道具? 欢儿看着我,继续说道:“当时我只负责把书信送到书房中藏好。彭威虎那边,是其他人去通知的。彭威虎不管是出于忠诚还是利益,他欣喜若狂的接受了这份好意。只是我没想到他下手如此之快,甚至等不得皇上坐稳皇位。当然,也没给我逃跑的机会。还多亏了哥哥,他带着我逃了出去。只是我知道,我不能跟着他,所以,我故意和他失散,去可怜巴巴的投靠了靳奕。” “你的意思是你还有同伙?”我捕捉到她话里的信息,急切的问。 她点点头,毫无否认的意思,看样子,她今天是准备和盘托出所有阴谋了。 “我当时去投靠靳奕,只是想要留住一条命。可是当我听说你竟然死了的时候,我是想要离开的。可是绿萝找到了我,她告诉我,你竟然还活着,竟然以彭语梦的身子继续在宫中享福的时候,我决定,一定要亲手杀了你。所以,才有了后来,我入宫的种种。当然,那时候,靳奕那个傻瓜根本不知道,我的目的。” “所以,一切的始作俑者是宇文泽?”我看着她,问。 她又让我意外的摇摇头,说:“当然不是,宇文泽当时对选择彭家还是范家摇摆不定。” “那是谁?”我不解的看着她,宇文泽当时在宫中虽然是被囚禁的质子,可是却掌控者北国所有的潜伏在我们四周的狼营细作,不是他,还能有谁呢?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也不妨告诉你,是绿萝。她向来看不惯宇文泽举棋不定,她便自作主张,和我联手出击。时候宇文泽察觉了她的行动,为此还差点儿要了她的命。只不过后来,为了你,宇文泽和她达成了一个共识,就是他会被过争抢汗位,在这里保留住你的性命。若不是如此,绿萝早就把你杀了。她可是想来把宇文泽当做自己的人。容不得别人觊觎。” 第230页 一切真相大白了,我相信她所说的都是事实。因为我已经没有能力再去思考,我只觉得自己对于一切都是无知。现在我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杀了她。可是我知道,我若是杀了她,一切也是无济于事的。 于是,我起身离开了她的房间,命令守在外面的侍卫,好好看住她,不要让她又自我了断的机会。同时我命令朝露宫所有人,兰霜即日起,不得踏入朝露宫一步。 走到齐耳的房间,我看着三个孩子无忧无虑的嬉闹,我心中生出了一条置之死地的毒计。一切都将有个了断,在此之前,我需要先把孩子转移出去。 让果儿把琥珀找进宫来,我和她在朝露宫中见面。她起色不错,肚子还未见隆起。我把从范静欢那里听来的真相告诉了她,她愣在那里,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娘娘,您准备如何处置她?”她半天,看着我犹豫的问。 我摇摇头,说:“处置她自然不用我亲自动手。今天找你过来,是有件事情想你从外面为我安排。”说着,我让她附耳过来,琥珀听着我的计划,重重的点头。 虽然接连遭遇了兰霜的背叛和范静欢口中的真相,我有些心力憔悴,可是为了孩子,我还是要拼上一拼。 我命虽然不久于世,但是,临死之前,我一定要做晚我应该做的事。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 草草了之(最终章) 拿定主意,我准备再利用靳旬一次。主动的约他去王府,靳旬竟然答应了。 坐在马车里,我格外的殷勤。靳旬带着狐疑的眼神审视着我,我知道,他还是对我疑心。马车到了王府,我发现,这里有一种魔力。走进院子的一刻,我和靳旬都好像找到了曾经的自己。 这里是我们的世外桃源,在这里,我们可以忘记外面的纷争。我知道一切都是表象,却极力的配合着他的愿望。第三天的时候,他终于放松了警惕。独自一人在书房中批阅积攒了两天的奏摺。放我一人在府中游荡。 凭藉着对这里的熟悉,我找到了隐藏在小院中的晚晴。她看到我时脸上露出一抹惊讶,让我走进她的房间。 “北国的易容术你可会?”我看着她问。 晚晴意外的看着我,点了点头。 我庆幸自己还不算山穷水尽,便求她帮忙。起初她并不像冒险,毕竟劫后余生,她知道自己的一切来之不易。可是,我沦落到如此地步,她心中未泯的良知是愧疚的。于是,在我软磨硬泡之下,她终于答应了我的要求。 我要她做的并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只是让她替我做出两张脸皮。可是,难题在于,我需要把她弄回皇宫才行。 这次,我特地把果儿带在身边,就是为了能够让晚晴李代桃僵。 似乎老天有意帮我,傍晚时分,靳旬因为前线传来的战报,提前离去。我独自留在王府中过夜,这一夜,在我的安排下,晚晴取代了果儿的身份。果儿被我们迷晕藏在府中,第二天一早,晚晴便跟着我回到了皇宫。 兰霜虽然被我下了逐客令,但是她毕竟不用再隐藏自己,总是用尽办法出现在我的朝露宫。她的目的只有一个,不让我离开靳旬。也许是觉得那天说的话太过严重,她有意和我缓和关系。当我和晚晴伪装的果儿走进正堂的时候,她拿出一个药瓶给我。 “这时我调制的可以暂时抑制你身上的噬心丹毒性的药,你先用着。再给我些时日,我定将你身上的毒解干净。”她有些讨好的想我献宝,我欣然接受了。毕竟我现在需要更多的时间。 晚晴伪装的很好,周围没有人看出问题。晚些时候,我带着她走到范静欢的房间,她趁着范静欢昏睡,仔细的研究者她那张丑陋的脸。再过两日就是除夕,在海蓝珺珂的张罗下,宫里忙碌的紧。人进人出格外热闹。我将自己的计划定在了除夕当天实行。 晚晴不负我望,赶在那之前给我做好了我要的东西。看着两张精緻的脸皮,我迫不及待的把一张丑到扭曲的戴在自己脸上。又将被药弄到昏迷的范静欢挪到了我的房中,让她躺在我的床上。 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那把刀,我透过脸上的面具,看着她被我蒙上了自己模样的脸。也许是死前的敏感,她突然睁开了眼睛。看着她惊恐的样子,我手起刀落,整把刀没入了她的心脏。血一下子喷了出来,我感觉自己眼睛都染上了鲜红。 外面的爆竹声掩盖了她的惨叫,我抽出刀,看着她一动不动的尸体。绕了一道圈,仇竟然报的如此容易。 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白绫,我浑身是血的出现在院中守卫的面前,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走进了范静欢养伤的屋子。把之前从宇文泽那里得到的假死药放入口中,我把自己吊在了房梁之上。 晚晴赶来的恰到好处,在我失去知觉之前,被她从樑上放了下来。假死药已经开始有了作用,我的意识慢慢的模煳。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浑身是伤的被一卷破席捲着扔在一个像是地牢的地方,我动了动身子,痛的彻骨透心。我知道,我还活着,只是不知道自己身在哪里。这时,我听见外面有人走了过来,一个声音说:“你说鞭尸都鞭完了,竟然还要分尸。这个女人还真是可怜呢。死都没有全尸。” 紧跟着,我听到了锁链的声音,那门被人打开。两个人用绳子把卷着我的破蓆子捆上,连拉带拽的把我拉了出去。 我周身上下除了中衣就是这卷破席,身体在不平的路上颠簸。身上的伤口被震裂,鲜血流了一地。 这时,突然耳边传来两声惨叫,我来不及睁眼,人已经被捞了起来。我感觉自己飞在空中,再次落地的时候,被那人轻轻的放在软软的草甸子上面。 眼前一阵眩晕,视线开始慢慢清晰。我看着眼前那人关切的眼神,只觉得才出火坑又进地狱。 宇文泽紧张的用手擦着我脸上的伤口,眉心锁在一起。我想要躲开他的触摸,可是浑身的疼痛让我无力。 “你竟然用这么冒险的办法。你是疯了吗?”宇文泽看着我瞪着他,语气不悦的问。 我没有说话,只是别开脸去。其实他不来救我,我早已经安排了琥珀,她会找个理由,把我的尸体带出去。可是一切都被他搅乱了。 宇文泽见我有气无力的样子,也没有更多的责备,这是一个人走了进来,我看过去,分不清是晚秋还是晚晴。 “这是晚晴。”宇文泽似乎看出了我的诧异,说,“是她通知了我来救你。” 晚晴已经走到了我身边,她把药送到我嘴边,说:“我们都低估了皇上的愤怒。当他命令鞭尸的时候,我就知道不好,所以去搬了救兵。自从你回到皇宫,大汗就一直潜伏在京城。我找到他来救你。” 我无力开口,只是绝望的看着宇文泽。他的神通广大我算是领教了,只是我已经不知道如何再逃离他的身边。 离开靳旬,我已经用尽了我全部的力气,如今再次落在他的手里,我出了认命还能怎样? 宇文泽没有对我多说什么,我的眼神,似乎给了他很大的打击。他默不作声的走了出去,留下晚晴为我宽衣清理伤口。 第231页 我除了低估了靳旬的愤怒,也低估了他的智力。很快,他发现了死的人并不是我,而是范静欢。紧跟着,京城中开始了大肆的搜索。 我来不及等琥珀按照我的计划把两个孩子送出皇宫和我汇合,我便不得不跟着宇文泽逃出了京城。晚晴一个人留在王府,继续她的潜伏。 “你要带我去哪里?”路上我问宇文泽。 他看着我,脸上满是无奈,说:“跟我回北国吧。从此远离靳旬。” 我无奈的笑了,却没有说话。宇文泽看着我,低头在我额角印下一个吻。来到一处隐蔽的小屋,他把我放了下来,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只能听天由命的跟着。 走进小屋,我听到了孩子的笑声。回头看着他,他面无表情的推开房门。奶娘一脸惶恐的走了过来,看到浑身是伤的我,先是一愣。紧跟着高唿谢天谢地,拉着我往里走。 里面有一张小床,上面回圆正在和齐耳玩闹。我一下子冲过去保住两个孩子,喜极而泣。 宇文泽走到我身边,说:“这里是北国竹燕和南国的交界的深山。你在这里和孩子们好好生活吧。对你我不在强求,只希望,能让我来看看你就好。” 我感激的看着他,却哭的无法言语,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欠你的,我都还给你了,虽然晚了,但是希望你从今往后可以快乐。外面的世界,扔给我和靳旬继续争斗吧,你在这里,安心生活。深山之外,我会派人把手,你放心,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你了。” 说完,他没有多留,只留给我了一个孤独的背影…… 【将分享完结好看的言情小说以及耽美小说等,http://..v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