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岸记》 第1页 [穿越重生] 《离岸记》作者:白任【完结】 一入鱼身,再难回头。 是遗世而独立的王者,还是惊破长空的鬼魅?他非人非鬼,更不是神,漫长人生有八苦,他独缺一样! 蒲柳之姿如她,却无故因他入境,刀上火海之中,此生何所託?此生何所惧? 命运赠予的流离、跌宕,何去何从? 天地不仁,万物刍狗,百转千回之后,谁会是良人? 内容标籤: 因缘邂逅 阴差阳错 穿越时空 悬疑推理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桐、端木舒 ┃ 配角:秦珍、玲珑 ┃ 其它:离岸记、白任、无月城 ====================================================================== 文章类型:原创-言情-架空歷史-爱情 作品风格:正剧 所属系列:无从属系列 文章进度:已完成 文章字数:174343字 第1章 怪鱼 请在晋江文学城观看正版文章,谢谢支持!若有兴趣可加群:862853874交流,谢谢支持。 卷一 月影将沉 引子 眼前的画面有着些许的模煳,身体早已没有了感知,耳畔好像有水声,又仿似风声。此时,若有一双手来拽住你,你会觉得自己是即将溺毙的人。林桐就在这一片静谧之中慢慢累积着恐惧…… 正文 周遭具是皑皑的白雪,包括脚下的冰雪,也好似深不见底。林桐所处的这山洞全是被不浅的积雪覆盖,让人寒冷、恐惧。这里究竟是哪里?来到这里快七天了,除了自己,什么也没有,就连最后的那人,想是也等不来了,他死了么? 那一日,跟着鼎文出了盛家西院,汽车早已经停在了大门前,家里的老妈子正把行李一件件搬到车上。虽然已经立春,但天津还是很冷。盛鼎文回身替她掖了下领子,拉低了帽檐,又捻了她鬓边的乱发。身后的人全都笑了。 盛鼎文,她新婚不久的丈夫,年少、有才,可惜自小便身患弱症。这才回了门便要与他一起坐船去往国外求医,距离他上一次发病还是两个多月前,那时正值二人订婚后不久,但却是那种少见的真爱与自由。临要出发了,林桐嘴上却只说是去度蜜月。 到了这日,与往常一样,海面上还是碧色的浪纹,迎面吹来的还是冷冷的清风。 午后的气温有些高了。趁着盛鼎文午睡,林桐便独自一人踱步到了甲板上,这些天的晕船感慢慢好些了,甲板上也有好些人在消磨这一天的时光。 现如今已是民国九年了,眼见着人们的着装也变化不少。男子们早已减去了长辫子,纵然是盛家这样的鼎盛旧家,除了太爷辈的,其余人也都陆陆续续做起了西式打扮。像盛鼎文这样很早就留过洋的青年子弟们,自是如此。 站在游轮的甲板上回望,浪花在大海中不断漂移,这船已经是林桐见过的最大船了,当比得上那艘泰坦尼克。想到这里,她心下一紧,呸呸!怎么会想到它。看了会儿海面,每天几乎都是一个样,林桐有些不耐,慢慢踱着,又快步走回了船舱里。 回到房间,盛鼎文还睡着。她在他身边坐下,拿起一本英文小说,却一个字也看不进。 “怎么了?” 原来盛鼎文已经醒了,见到林桐有些失神,方才没有再装睡。林桐忙放下了书,见他起身要出去的样子,又给他加了件夹袄在里面。二人说说停停的,到了餐厅,正好是下午茶的时段。饮了茶,盛鼎文便要去甲板上,见林桐不愿意,便拉着她道,“听说甲板上有节目呢,去看去看!”。 此时的太阳已经偏西了,甲板上的人也多了起来,不知道是真有节目还是怎么的。 这时,有人指着不远处的海面大声道,“快看,好大的鱼”。 大家循声望去,大概一里的距离,隐约有鱼头浮动,不似鲸,不似鲨,渐现的鱼头是一种深深的墨绿色。硕大的鱼头,姑且称之为鱼头,像极了一个髮髻,又或是中世纪油画里皇帝加冕时用的冠。待到那鱼时隐时现地游近之时,不由得让人牙根一紧。那怪鱼的冠下仿佛长着一张人脸,鼻子眼睛具都传神了。 这是鱼么?大家惊得收紧了下巴。眼见着这鱼游的速度并不算快,但姿势却很是奇特。因为有着一张人脸,这鱼张开两鳍的之时,就像是人在游泳。看的人头皮发麻。这时,船身好像被撞了一下,倒像是金属的碰撞,再看向海里,那鱼却不见了。 大家围着船边找了一圈,再也没见到怪鱼的影子。众人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因为,那种碰撞发出的声音,颳得人心焦,那哪里会是血肉之躯撞出的声。好在船员检查了下船体,没有发现问题,大家这才放了心。 这时,有人说道,“这鱼想是要给大家表演节目的呢!”接着又有人笑道,“我们这么大的轮船,也不怕它那一下子”。这话让林桐联想到之前的泰坦尼克,她的脸色便更差了。 眼见太阳快下山了。盛鼎文便问去哪里吃晚饭,林桐摇了摇头,表示没有胃口。有人正和着笛子拉起了小提琴。二人便倚着栏杆遥遥地听起了音乐。 听完一曲,林桐的心情貌似好了不少,挽着盛鼎文往舱里走去。此时已是傍晚,大家也都陆陆续续要去用餐。有些末等舱的人就着清水便在甲板上啃起了干馍。就在此时,不知什么原因,林桐脚下一滑,摔了下去。还没等盛鼎文来得急去扶她,船体又倾斜了一下,伴随着似曾相识的声音,所有人都摔在了甲板上,有些人险些跌落到了海里。 第2页 又是只有一下,但这一下已经让所有人失了神、着了慌,要知道这时海面上并没有颳风,也没有起浪。不一会儿,金属声越来越大,这回可不是一下子那么简单了,船身开始没有规律地摇晃,要知道这可是艘巨轮,能让它如此摇晃,岂非怪力。 大家终于开始了慌乱了。那些想要维持秩序的船员们没过多久也具自顾不暇了。照这样的频率摇晃下去,船身一定会受损,这船上可是装着一两千人。船体倾斜的角度越来越大。有人开始失声惊叫,这是否得罪了神灵?早已有妇女孩子,力气小抓不住,撞蒙了,掉了出去。 到处是哀嚎声,撕裂的吼声,哭声,夹杂着金属般的撞击声,一片混乱。林桐现在已经是七荤八素了。盛鼎文一面抱着根柱子,一面死命攒着她。二人的身体一会子拉成了直线,一会子团成了窝头,嘴巴已经说不出话来。 那没道理的摇晃还在继续,大家感觉船体就要散开了,甲板仿佛也变了形,眼前什么东西都能飞过,过不了多久,这船肯定要沉了。驾驶室内的船长早没了主意,只能握紧了拉手加大马力,将船下的螺旋桨全都开启。 好像起了些作用,船身的摇晃慢慢回復了不少。船体在慢速前进,船长也顾不得先前掉下去的人了,能保住这船上现有的人,保住这艘船已经是皇天菩萨指路了,再也没有见过这样的怪事,这样的力量。 咯噔!咯噔!没走多远,方才的马力也只是阻挡了一下。这没一会儿船便减了速,船底又传来了金属声,还有叶片刮楞的闷声,这船立马就吞吞吐吐地停住了。这些怪鱼好像很聪明,又或是很有组织,知道如何击中要害。已经有人开始往水里扔器物,掷鳔叉,又拿来了灯筒照进水里,却只能看见些蒙蒙梭梭的绿影。 此时的林桐已经开始哭了,盛鼎文箍紧了她,不知他从哪里牵住了一根绳子,将二人绑在了柱子上。还没等他绑结实,突然,伴随着哄的一声,船头勐的一下子,翘了起来。此时,他们正好在船头。林桐只觉整个人一会儿是虚的,一会儿又是重的。两个人拉住了那根柱子,才没有滑下去。想是先前的螺旋桨激怒了那些怪鱼,撞击较之先前更加勐烈了。 二人一时没抓住,脱开了手,跌了出去。好像又撞到了别处,林桐只知道浑身有着数不清的疼痛,她只知道她人还在船上,她的一只手好像还拉着一个人。眼前都是飞速流过的画面,耳边也是辨别不清的声音。她只能凭直觉抓住一切能抓住的事物。勐地一下,有什么东西撞到了她的头,整个人蒙住了片刻,没一会儿,林桐就没了知觉。她不知身在哪里,又或是在梦里,周身凝聚的是无尽的恐惧,还伴随着彻骨的冰冷,那凉意又使人动弹不得,神识却是清楚的…… 作者有话要说: 请在晋江文学城观看正版文章,谢谢支持!若有兴趣,可加群:862853874交流,谢谢支持。此文写了许久,遥记这开端可能是我某日南柯一梦后,感悟所得。行文到深处,略觉人生的际遇开不了金手指,命运还是会被一只手来催动的。人性的最初应该是扭曲的,否则,哪有那么多的百转千回去让你磋磨?我这篇文的女主生于清末长成于民国初年,有着新旧交替时代那些新时代的旧姓人家的特质。在新旧思潮的撞击下,会衍生出不同的思想,也会有不同的人生。譬如苏雪林,又譬如她的丈夫等等。也许有人会提到张爱玲的父母,我只想说,林桐的人设没有copy谁上身,我只是单纯的觉得,那个时代,门户大开之时,大思想家频频涌出(胡兰成也算一位),这女子看待世界的眼光是否会独到,对于命运会有怎样的拆解? 第2章 梦境或是黄泉 请在晋江文学城观看正版文章,谢谢支持! 不知过了多久,林桐醒了,她隐约听到了水声。眼前还是眩晕的,她闭上眼平復了下,终于算是清醒了些。此时天色将暗,刚才的那一切不过是一刻的时间。她环顾了下四周,自己还在海面上,而她在一乘舟上,这舟应该是木制的,天色太暗,也看不出是什么木料,只是看起来十分坚固。 这时,林桐才发现船头有一个人。那人穿着长袍,将整个身子都包裹起来,连风帽都兜住了大部分的脸。林桐眨了眨眼睛,实在看不清眼前的人。那人一动不动,好像就这样望着林桐。 是盛鼎文么?自己昏迷前手里好像拽着个人。如果是盛鼎文,为什么不和自己说话。林桐就这样和对方互望了半晌,对方依旧没有要开口的意思。这时候天已经全部黑了下来,月亮升了起来。 船下又出现了那种金属声。慢慢地,金属声越来越大,果然是方才的怪鱼。随着它们慢慢浮出水面,那金属的碰撞声十分清晰了。此时,林桐才看清,那金属声不是别的,而是系在鱼身上的手臂粗的铁链,那鱼真的长了一张酷似人的脸,头顶有一个像冠一样的肉瘤,眼珠看上去十分浑浊,像是辨不清方向。铁链的另一端连在了这乘舟上。 坐了这么久,林桐才发现这小舟上没有桨,而是这些鱼在牵动。林桐的脸色刷的惨白。这到底是什么船?面前的这个人到底是谁?林桐掐了下自己,这不是在做梦,身上还穿着今日新换的袄装,衣裳是湿的。若不是做梦,难道自己已经死了? 传说阴司有亡魂渡,有一老者撑舟摆渡其间,渡来往的魂灵,有缘的便安然渡过去了,无缘的便要落入这方水里万劫不復。 第3页 对面的人难道是摆渡的老者。林桐惨然了片刻,开口问道“你是谁?”对方没有答覆。“这里是哪里?”问了一连串,对方始终没有回应,亦是没有动。既然不是盛鼎文,那盛鼎文呢?盛鼎文在哪里?但愿他没有死去。 慢慢的,林桐开始觉得浑身变得麻木了,衣服湿凉无比,紧紧地贴在身上。小舟还在前行,林桐望了望天,奇怪,只有一汪月亮,一颗星都没有。现在连自己走的大致方向都无法知道。 这时候,有些怪鱼开始不按照位游动,仿佛有些有点骚动。小舟也有点摇晃。对面的人还是没有动。直到有鱼又撞到了小舟,那人才慢慢站了起来,从手中拔出了一柄长剑,剑花一挽,砍断了其中一条鱼的铁链,顺势一剑刺中了那鱼,鱼身扭动几下,化为了一阵青烟,慢慢散没在了身后。 鱼群立马平静了。但能看出,它们仿佛受到了什么干扰,又或是惊吓。浑浊的眼珠不停地转动。林桐惊呆了,开始笃定自己一定是到了阴曹地府才能看到这样的景象。 那人现已回身站在了船头。不知是用了什么方法。那些鱼开始加快了游动的速度。那人好像还嫌不够,鱼便游得更快了,小舟已然像是飞了起来。林桐此时只能死命扒住船沿,不让自己落入水中。此时,所有的鱼都沉下了水,铁链也随着鱼游动的加速,崩得笔直。水面上只有一道道的水纹。 慢慢的,前方好似起了雾,又好似从水里升起的烟。船头那人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盏奇怪的灯,灯内发出了两三束光,照得前方的雾更浓了。那人提着灯走了过来。林桐不禁紧张起来,一只手扒住了船沿,另一只手攥紧了湿哒哒的袖口。那人走近了,不发一言,将灯提到了林桐的面前。林桐迟疑地接过了灯,那人便回身又走到了船头站定。接灯时,林桐才看清了他半张脸。那不是盛鼎文的脸,有些湿润的乱发贴着落下来遮住了他半张脸。另半张显露出的是一张年轻俊秀的面容,虽带着些许阴柔之气,但那是一张男人的脸。 林桐不禁有些苦笑,自己反正应该是死了,还怕什么,只是一想起不知自己还能不能见到盛鼎文,就心下灰败。林桐摸了下这灯,却是一点温度也没有,冷冰冰的,但是好像有一股子香味从这盏灯里慢慢散出。而光是从灯的中段发出的。虽然两束光的光晕不大,但是照的还算远。这灯的形状也有些奇怪。林桐端详了一会儿,吓得差点叫出了声,灯也差点落到了水里。 这……这哪里是灯,这分明是一颗人头,还是已然成了骷髅的人头骨。 在欧洲游学时,林桐就见过这样的人头骨。那还是在教授的实验室里,各式各样的人体组织,全都泡在器皿里面。那两束光正是从这骷髅的两只眼窝中发出来的。林桐突然有点想吐。但是终究没有把灯丢掉。头顶的月光已然看不见了,周遭的雾气越来越大,倘若再没了这灯,黑暗会叫人更加恐惧。船头那人只是微微回头看了林桐一眼,便不再理会。 此时,小舟慢慢停了下来,那些怪鱼又浮出了水面。周围太寂静了。林桐照了下四周,还是只能见到雾,和水面上那群一动不动的怪鱼。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雾里出来,没有水声,只有破空的声音。 “俯下!”那人终于出声了。随着林桐俯下身子,耳畔有风声略过。林桐不忘护住手里的灯,但是那灯仿佛并没有受到干扰,还是阴阴地发出两道光。林桐听到了一阵好似兵刃交接和金属碰撞的声音,紧接着船身一沉,险些要沉入水里了,但突的又一稳。 过了一会儿,林桐探了探头,那人还立在船头。水里的鱼都呈圆形四散开来,铁链崩得死死地。原来是这些鱼将船扯住了,船才不至于沉下。那人好像在等什么,怪鱼们也没有动作。刚才到底是什么东西,林桐也没能看清。 “鱼罗,你自己出来吧!”船头的人向着虚空大声喊道。林桐只觉这人用了很大的力气,可这声音仿佛传得并不远。这里除了被一大片雾环绕着,再无别的活物。这时候,水里的鱼开始骚动起来,它们因为被铁链牵着,只能窜来窜去,小舟也被扯得乱晃,并且开始原地打转。 林桐又开始了久违的晕眩,而船头那人却始终立得稳稳的。林桐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掉进水里了。可到现在为止,连对方是什么样的人都没有看清,就连船头这人是谁林桐也全然不知。就算自己已是亡魂一个了,但是求生的本能使得林桐还是“呀”得叫出了声。船头的人已经开始用剑砍断一个个铁链。不一会儿,这些怪鱼已经不再受制于船,但是它们并没有游远,还是在小舟的四周乱窜。浑浊的眼珠子不停地转动着,一副已经癫狂了的样子。突然,它们都停了下来,鱼头朝里,张开鱼嘴,露出牙,围住了小舟。林桐这下明白了,它们的目标现在是小舟和小舟上的人。 此时,船头的人长剑一挥,剑尖在空中划出了一连串的轨迹。小舟的四面便升起了一米来高的水墙。水墙外的鱼群始终进不到水墙里端。这样僵持了没多久,有东西从鱼群里窜出,越过了水墙,很快便到了小舟前。那是像蛇一样的东西,只是本该长鳞片的地方是全是类似鸭鹅的羽毛,细细地贴服在蛇身体上,看上去无比的噁心。这样的毛蛇不止一条,它们在水里游得极快。转瞬就到了眼前。眼看着其中的一条蛇已经向林桐张开了毛嘴,里面全是一颗颗倒钩的毒牙,细的像针一样。 第4页 林桐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晕过去,立马拿起手中的灯使劲地砸向那只毛蛇。只见那毛蛇没有躲,而是一口便咬住了那盏人头灯。尾巴顺势就缠了上来。林桐刚要丢掉灯,一道剑光划过,蛇头掉下来,落在了小舟里。蛇头还兀自一张一合,却没有流出任何血液,不一会儿就化为了青烟。 周围的毛蛇越来越多了,那人只有一柄长剑,转眼间身上便有多处被蛇咬伤,只是林桐始终能被剑光护住,遇险多次,却暂时毫髮无损。二人与毛蛇缠斗了许久,尚未落到下风,毛蛇越来越多,好像开始急切了起来,并且开始有组织地轮番攻击二人。它们还筑起了毛蛇墙,渐渐地比水墙还高,毛蛇墙慢慢地伏过了水墙,墙外的怪鱼们藉由这毛蛇居然慢慢蠕动到了墙里面。林桐的瞳孔都要放大了,毛蛇就够了,再加上那些已经不受控制了的怪鱼,自己今天岂不是要亡在这里了。 此时,那人放下了手中的长剑,双手交叠在胸前,手指灵动,飞速地在胸前结下了几个手势。怪鱼们便开始张口吞下那些毛蛇。林桐并没有注意到那人的手势,而是全力抵抗着那些毛蛇的攻击。 没一会儿那些毛蛇身形一滞,开始和怪鱼缠斗在一起。虽然怪鱼的块头大,一口便能吞下毛蛇,但奈何毛蛇数量太多,且那蛇牙仿佛带毒。不一会儿,双方都死得所剩无几。余下的又都被那人用剑刺死了。说来也怪,但凡被剑刺中的,全都化为了青烟。 那人撤下了水墙,林桐也已快力竭,二人都坐了下来,嘴里喘着粗气。那人全身有了好几处咬伤。一想起那蛇牙有毒,林桐便紧张起那人来。毕竟这一路走来,那人仿佛并没有恶意。可是,这茫茫水面上,什么也没有,哪里来的能解蛇毒的药。 “你没事吧?”林桐问道。那人没有作声,又开始一言不发。林桐照了照他身上,用手指了指他身上渗血的伤口。可那人还是没有回答。 就这样,两人又开始了静坐。 作者有话要说: 请在晋江文学城观看正版文章,谢谢支持!关于民国的异事,志怪文集、县志等,也有不少的彙编。首先,巨轮,如铁达尼号那样的万吨性质的,在民国时期的中国是拥有一艘的。再者,我这篇文章是一个架空的世界,所以,与年代相关可考据的点,请勿喷。 第3章 有岸 请在晋江文学城观看正版文章,谢谢支持! 周围的雾慢慢散去了,又可以看见头顶的月光了。月亮已然到了天空的正中,黑夜已经过去了一半。林桐用灯照了下四周,又可以照很远了。此时,小舟没有了怪鱼的牵动,只得慢慢地飘在水面上。两人一人用剑,一人用鞘,划着名水,慢慢向前飘着。 小舟前行得很慢,不一会儿,林桐便累了,稍微休了一下,又继续划。这时候,林桐的肚子开始饿了。从下午开始,她就没有吃饭,没有喝水,坚持到现在,又累又渴。再看看那人,仿佛一副完全不用吃喝的样子。 划着名划着名,小舟完全不动了。那人停了下来,林桐也跟着放下了剑鞘。林桐用灯照了下四周,不知前方是否有岸,只是太远了,根本看不清。如今,这船却划不动了,仿佛有只巨手在水下抓着船底。那人握紧了剑,林桐也举起了灯,照向水里。又是这种静置的感觉,真让人内心煎熬。船身开始发出嘎吱的声音。难道水下真的有只手抓住了船身,顷刻间便要把这船捏碎? “鱼罗,你缩着见不了人么?” 鱼罗这名字,林桐已经听到两次了。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那人用左手在虚空中结了几个印,左手的指尖便出现了一滴血。他将血滴在了剑上,一把将剑插入了水中。小舟四周的水立刻沸腾了起来。有东西要从水里出来。是一只巨大的怪鱼从水里冒了出来,这只鱼比林桐先前见到的要大上许多。鱼冠上坐着一个人,像是一个小孩儿,手里还拿着一只篮子。这鱼和人看上去本该十分滑稽,可是透出来的却是诡异、阴冷。林桐不禁抱紧了怀里的灯。 此时,那小孩开口说话了,居然是一种像是刀刮人耳的怪异之声,非男非女,却是个成年人的声音。“端木舒,耗你耗了这么久,你终于快撑不下去了吧!”这人原叫端木舒,林桐不禁心道。此时的端木舒坐在小舟中,将剑横在腿上,冷冷地看着鱼罗。“你现在怕是连站都站不起来了吧,端木大人!”端木舒依然没有回应,握紧剑柄的手没有松开。 鱼罗见对方没有回应,便冷笑了一声,看着小舟上已经被判了死刑的人。“放心吧,我不会立刻杀那女人,我会留下她,慢慢玩儿。不过端木大人,眼下我想先送你上路!”说着,只见鱼罗肥短的小手在篮子里抓了一把,撒向了空中。林桐隐约能看见那是一把晶晶银银的东西,飞速地向二人袭来。 端木舒坐在原地,长剑在手,挽起了密不透风的剑花,只听得叮叮的脆声,那些东西便悉数被挡了下来。有些钉在了船上,林桐看清了,那是一片片鱼鳞。端木舒又掀起了水墙,可对这些鱼鳞并没有什么阻力,穿过了水墙也未见势微。端木舒渐渐支撑不住,长剑也被鱼鳞生生打断。 鱼罗阴阴地笑了起来。“看你还能挣扎多久?”说着鱼罗驾着怪鱼向着小舟逼近,嘴角牵动的残忍愈发强烈。林桐见到这些已然快晕过去,手中唯有剑柄,拿着剑柄,林桐向着他座下的怪鱼掷去,终归是力气小,落到了水里。鱼罗也不管这些,眼中只有伏在小舟里的端木舒。他想慢慢折磨死他,或是直接给他个痛快。 第5页 离小舟还有数仗远时,他突然停了下来,仿佛还有些迟疑,又或是忌惮。“端木舒,你肯定是要死的。”话音刚落,还未见鱼罗有什么动作,便立马怪叫一声,捂着自己的左肩。只见他左肩以下已经没了,提着的篮子也落入了水中。端木舒一个水花便将那篮子打散了。鱼罗忿恨地望着端木舒,手中捏着把普通木质的小刀,刀身十分地薄。刚才,就是这刀断了他的一只臂膀。“这东西……” 鱼罗咬着牙,眼里快滴出血来,又扫过林桐,林桐不禁打起了寒颤。 端木舒没有作声,只是一挥手,又一片刀射中了鱼罗座下的鱼,那鱼便立马化作了青烟。鱼罗忙的翻身,竟在水中站住了。他那只肥短的小手点在了水中。水中立马又出现了方才的毛蛇,而且这次数量更多,在小舟和鱼罗之间形成了一道墙。毕竟鱼罗十分忌惮那小刀。端木舒也不容他喘息,十数只小刀都射向了鱼罗。那毛蛇中了小刀便瞬间化了烟。 鱼罗不断地用毛蛇挡住了端木舒的刀。怪自己离得太近了,手忙脚乱之中,他还不忘分出一些毛蛇攻向小舟。林桐只能逼着自己慢慢习惯这一切,尽力地躲避着这些毛蛇,好在这些毛蛇基本上是冲着端木舒去的。僵持了一会儿,双方都挂了彩。鱼罗仅剩的一条胳膊上又少了两根手指,双脚也都受了伤,渐渐在水中不那么灵敏了。端木舒的木刀也快用尽了,身上又添了几处蛇咬的血口子,眼看着力气也快耗尽。 鱼罗在等,等到对方弹尽粮绝之时就一击必杀。可是自己也有可能会被对方杀死。若不是今日的设计,对方可一直是强大的存在。这时,鱼罗一声怪啸,有好些毛蛇卷向了小舟,与此同时,端木舒最后的几把小刀斩落了鱼罗面前的毛蛇,连带着也斩断了他的双脚。立马就有一只毛蛇卷托住了鱼罗。没了腿,他现在看上去更小了。这边的小舟也被毛蛇击碎了。林桐扒住了一块木板,端木舒落到了水里。 就在这时,突然有好些箭射来。不知何时来了一人,驾着一竹筏,手里拿着一方小弩。林桐还未看清那人的长相,就被端木舒拉到了水里,飞快地向前方游了去。林桐回头看见那乘着竹筏的人已与那鱼罗缠斗了起来。 这水十分的刺骨,端木舒却并没有受到影响,游的飞快,仿佛就是这水里生就的鱼,而他的手比这水还要冰冷。林桐不识水性,不一会儿便开始呛水。端木舒给了她一颗珠子让她握在手里,同时让她屏住唿吸,将她拉入了水下。起先林桐还十分抗拒,不一会儿,便发现自己在水下不必唿吸。这下才安了心,任由他拉着自己在水下穿梭。 过了阵子,前方仿佛有了岸。端木舒拉着她浮出了水面。月光下,林桐看见他的脸和这月亮一样白,一样冷,还泛着青色。端木舒拉过林桐,将她往岸上推。只见这岸边都被冰冻住了,越是接近越是寒冷。端木舒费力地将林桐推上了岸,自己却还浸在冰水里。 此时,林桐发现他的脸不知何时起有一半的面皮正以看得见的速度开始溃烂,一直延伸到了脖颈。林桐惊恐地望着他,伸手想要将他也拉上岸。可是他迅速避开了林桐的手,借势退开了几步,接着用嘶哑不全的声音说道,“你……活着!”。林桐还没明白过来,就有一根绳索捲住了端木舒,是那乘筏子的人。不远处的那人迅速地将他拉离了岸边。这时候,天也开始蒙蒙亮了,林桐这才看清了那人的脸。林桐想叫住他们,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不一会儿,他们就和着那竹筏子消失了。 林桐在岸边呆了许久,等到天快亮了才回过神来,脸上早已挂满了泪水,又冷又湿。林桐抹了抹脸,看了下四周,四周全是冰雪,一眼望到头具是雪白。什么也没有,没有盛鼎文,没有别人,这里是什么地方,自己该怎么办?林桐眨了眨眼,把眼泪逼了回去。这些困惑,恐惧,悲伤已经被方才的眼泪凝住了。她还记得那个叫端木舒的人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活着!”难道自己并没有死,他让自己活下去。 林桐将外袄脱了下来,拿在手里。现在她最需要的是食物和温度,可是这里好像只有冰雪。她一步步往前走着,昨夜的惊吓,让她不敢唿救,亦是不敢弄出许多声响。太阳已经露出了光晕,可是并没有多少暖意。这里比天津要冷多了。 突然,她脚下一滑,坐在了地上。手里摸到了一样东西,硬邦邦的。林桐低下头一看,吓得滚坐了好几步。那不是什么物件,是半张人脸,应该是侧身躺着,大部□□体已经被冰雪覆盖,只有这头部还能隐约看见。是一位老者,花白的鬚髮,眼睛微睁。看这冰雪覆盖的程度,已经死了一些时候了。林桐拍了拍身上的雪,向那位老者鞠了躬,继续向前走去。可能过不了多久,自己也会和那位老者一样了。 现在,她的脚已经没了知觉,不知冷热,想是已经冻伤了。走了不知多远,林桐眼前开始出现了一些景象。她知道,自己可能开始出现幻觉了。她闭一会儿眼,再睁一会儿,不一会儿,整个人失去了平衡跌了出去,遇上一个小坡,从上到下又滑了起来。砰的一声,她整个人又撞到了一块冰上,跌了进去。 等到林桐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类似山洞或是地窖的地方,只不过,这屋子周围全是冰雪,连着脚下的地也是的。环顾这屋子,除了一些日用品,还有些动物的皮毛。林桐找来了一些干木,升起了火堆。林桐在四周都查看了一遍,这屋子虽然是冰做的,却没有外面那么冷。林桐找来些大的兽皮,将洞口堵住,脱了身上的湿衣服,烤了起来。待到全身都缓过来时,她将这小屋慢慢归置了一番,又找来了些吃食,和着些煮过的雪水,胡乱对付了一顿。 第6页 等到第二天,她又取了些兽皮给自己做了件能穿的衣服,头上也制了顶帽子。林桐一面忙着一面想着,若是这洞屋的主人回来了,该怎么和人解释,可眼下又只能这样。 这里永远都是一片白茫茫的寂静。林桐开始回想起那晚发生的种种,自己为什么会在那小舟上?那怪鱼是从哪里来的?还有那端木舒、鱼罗,那个使小弩的人?他们不像是普通的人,倒像是志怪小说中提到过的来自域外且身怀异能的方士,但又更像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想那鱼罗便是如此。 端木舒,他现在在哪里?还会再来找她么? 那一夜的惶惑、狼狈,让林桐只记住了那人的脸和那人最后说的话,就连自己在哪里上的岸都不记得了。林桐的心一天天在下沉。那人若是不来,自己将怎么办?今天已经是第七天了。那人会不会已经来不了了。林桐望着前方可见的海岸,脑海里就浮起了那晚端木舒可怖的样子。那样的伤,那样蔓延的速度,仿佛是整个人要化掉。而他却不吭一声。 过了这片由冰凌铸成的岸,前方便是一望无际的大海了。此时,若能有艘船,是不是就能划回去了?林桐越想越焦躁,转过身子便要回去。这时候,远处传来零碎的声响,打破了这几天以来的沉静。 作者有话要说: 请在晋江文学城观看正版文章,谢谢支持! 第4章 赵老四 请在晋江文学城观看正版文章,谢谢支持! 这里一直都没有过这样的动静,不知道是何物发出的声响。林桐此时已躲到了一座小小的雪丘后。 “你说那赵老四是不是已经过了绿海,进到无月城了?”这是有人在说话。 声音越来越近,原来是一队人马。为首的是个汉子,白净面皮,鬚髮齐整,约莫四十上下,面有风霜。说话的是他身侧的人,年纪也有四十又几,络腮的鬍子,腰间挂了个铜锤,如此寒冷的天,脖颈却都露在外面,手里攥着壶酒,边走边喝。 “沿途断断续续都能看见他留下的路标,唯独这两天不见,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为首的人面色有些凝重。 “咳!他能有什么事,说好了一起走,又自己要吵着,先我们一程,说有些事情要办理,让我们一定与他汇合了,再一同进城。这寒天冻地的,能有什么事要办,多半就是见不得人的事儿”那络腮鬍子说着又压了一口酒。 “老赵是有些鬼机灵,但是,不会这么没谱儿。王贵,是不是他那天借了你点筹码,你怕他跑了。”一位蒙着面纱的女子说道。 络腮鬍子一听这话,便啐了一声,“呸!那点银钱我才不稀罕。你说的这倒像是那赵老四的做派。” “等会儿!”为首的那人叫停了队伍,翻身下了马,走到一颗老树前停了下来。他从靴筒内抽出件匕首,刮去了树干上的残雪。“是赵老四!”王贵脱口而出。 众人纷纷下了马,走到了老树跟前。“真的是赵老四,顾七,你快来看。”那蒙着面纱的女子走上前来,王贵便指与她。“掌柜的,我们现下是否要分头去找?赵老四一定离这儿不远。”说着那女子就要回身去牵马。领头的那人制止了她。“这里距离绿海大约一天左右的路程,赵老四是不会一个人进绿海的,他一定还在这附近。再者,倘若他糟了不测,大家分开来难免危险。” 这时,林桐突然觉得脚旁有什么东西在拱,低头一看,整个人吓得跳了起来。那是一只碗大的蜘蛛,长长的刚毛覆满了蛛脚,搭在了林桐的脚面上,不停地敲击,仿佛马上要结丝,或是挤出毒汁。林桐一个没站稳,歪倒在了地面上,帽子也滚落好远。冷风贴着脖子直往里灌。林桐缩成了一坨,慢慢站了起来。 “原来是个女的,我还以为赵老四躲着吓唬我们呢!”那叫顾七的女子捡起了地上的帽子,慢慢向着林桐走来。不知是冷的还是心下忐忑,林桐哆哆嗦嗦地看着她走来。那顾七勾了勾手,先前的那只长毛蜘蛛就飞速地从雪地上爬到了她的手上,继而钻到了她的背后。她的背后背着一个巨大的皮口袋。 她将帽子递给了林桐,眼角扬了扬,说道,“你别紧张,我只问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客商打扮的男人?大概三十又几,眉后有块泛青的胎记。”林桐摇了摇头。这些日子,根本没有一个活人出现在这里,除了自己。“谁知道她说的是不是真话,再好好问问她!”那王贵举着酒壶,一脸的兇相。林桐心头就是一凛。 这时候,领头那人走上前来,向林桐颔了首,道“我姓景,单名一个言字,我们都是做点小买卖的生意人。你不必紧张,我们有个同伴留了信,要与我们汇合,到现在也没见着他,你能否好好想想,有没有这样形貌的一个人,拜託了!”林桐还是摇头。 “你住在这里?”顾七问道。林桐点点头,想想又摇了摇头。王贵一看就急了,“不老实,一看她就不老实。”景言忙制止了他,回头和林桐说道,“我们这一路走得十分疲惫,你是否有地方能收留我们一晚,我们也想在这附近找寻我们的同伴,这是酬金。”说着景言拿出了一个小布袋子,倒出了几颗金珠在林桐的掌心。林桐见他面色和善,言辞恳切,而那顾七的蜘蛛,着实吓人,若是不答应他们,定会惹出麻烦。况且,这些天都没有见到过一个活人,自己都不知道这到底是哪里。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好好打听一番。没想多久,林桐就收下了金珠,带着他们来到了那雪洞。 第7页 众人烤了火,吃了点干粮。但这洞屋委实太小,容不下这些人。顾七就叫上了王贵,带了随从出去寻找赵老四。这里,景言坐下来和林桐烤着火,半天大家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景言开始询问林桐的来歷。林桐具都摇头。景言见问不出,便开始说起了自己家门。原来,这景言所在的商队一共由七姓人家组成。他是领头人,称为掌柜,余下的六家分别是赵老四、王贵、顾七等。这次要去的是无月城,他们在那里有一些产业,虽然不大,但是经营得还算顺遂。这支商队从一开始的七家人,到如今只剩下他们四家。经了年月,他们也不再想与别的商队结伴同行。 这里景言正说得兴起,突然有一物件从洞外飞入,景言忙用手里的木棍格开。原来是王贵的铜锤,已经斜斜的插入了冰墙里。若不是景言眼疾,这铜锤已然砸在了林桐身上。这时王贵与顾七已经带着人进了洞内。王贵指着林桐道,“早知道你不老实,赵老四定是被你害的,你还有胆子在这里装样子。”旁边的顾七也是一脸怒意地看着林桐。这让林桐十分不解,忙道“这些天了,我并没有见过一人经过,更别说那姓赵的先生。” “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你没说实话,这样的洞屋只有那些常年在外奔走的人,或是经了年的老猎手才会搭建用来临时御寒或藏掩用的。而你,一看就不是这样的出身。我顾七行走江湖这些年,这点眼力还是有的。”这时,顾七让身后的随从抬进来一副担架,担架上躺着一个人。王贵走上前去,掀开了盖在那人身上的掩布。林桐惊讶不已,这不是早前看到的那个冻死在路上的老者么。林桐指着那人道,“这人我见过的,当时就已经冻死了,况且他是个老者,也不是你们说的年轻的客商。” 这时,景言拿来一碗温水,泼在了那老者的脸上,化去了他脸上的浮冰,不一会儿就从他脸上揉搓掉了一张皮面下来。那皮面下的是一张年轻的面庞,眉后果然有一个青色的胎记。景言道,“这易容之法是赵老四常用的,一开始没有说明,只是想找到他,没想到还是出了岔子。”听到这里,林桐的额角开始冒出了冷汗。 “姑娘,前因后果,你还是老实交代得好。”景言说着就徒手将那入墙数寸的铜锤拔了出来,扔给了王贵。王贵攥紧了两只铜锤,恶狠狠地瞪着林桐,恨不得立马用这两只大锤招唿她。 林桐知道,眼下只要景言挥一挥手,自己立马就要身死在此了。想到这里林桐只得交代自己自己出海求医,船在海上出了事,自己就慢慢漂到了岸上。先前见到的老者已经死了。端木舒和鱼罗的事情太过离奇,林桐怕多生事端,暂时隐去了这段。 景言还没发话,那王贵就啐了一声,道“你哄鬼呢,一个人?就到了这里?” 景言检查了赵老四的尸身,没有发现任何外伤。顾七也在尸身上寻查了片刻,亦没有发现中毒的迹象。这样看来,赵老四确实是冻死的。王贵始终不相信和自己一起走商多年,身经百战的赵老四,怎么会冻死?眼前这个叫林桐的女人一定没说实话。他想着便气急,就地便抡起了铜锤,一旁的顾七立马按住了他,“掌柜的还没有发话呢!”听到这话,王贵只得放下了双手。 蹲在赵老四的身旁看了许久,景言慢慢起了身,对林桐道,“我们都是多年的兄弟,早已经和家人一般。不管怎么说,这赵兄弟也算找着了,定要带他回去。我们剩的干粮也不多了,明天就需启程。还请林姑娘能和我们一块儿上路。”林桐知道赵老四的死在众人心中尚有疑虑,况且自己也不愿待在这里,只是这队伍里的人,尤其是王贵,对自己十分敌视,那顾七也好不了不少。景言虽然没有多说,但看得出来对自己的一套说辞片字不信。但是自己只能跟着他们走。 众人一夜无言。第二日,一大清早林桐就被叫醒,打点了装备,跟着队伍出发了。 作者有话要说: 赵老四是我比较喜欢的一个人物(我另外在姊妹篇《妙弹》里面有专门列传)。真正的镖局是在明末清初时期才开始出现的,所以女主见到镖局又或商队性质的走镖,当是无有疑虑的。而衣着、语言、文化这些社会性的元素,我并未在文中有过多的描述,除去悬念之外,女主这种有着新世界眼光的女主应当不会深究。 第5章 绿海 请在晋江文学城观看正版文章,谢谢支持! 一路上,大家均无多少言语。冷风夹杂着雪片直往领子里灌。景言见林桐走得吃力,便让人拨了匹马给她。林桐道了谢,慢慢地跟在了队伍的后方。那顾七牵动了马头,也慢慢地贴在她身旁,想是怕她临阵脱逃。林桐不禁苦笑。 走了差不多半日的路程,雪渐渐停了,地面上的冰也渐渐少了,慢慢的可以看见泥土了。队伍在一条渐融的小溪边停了下来。景言招唿了大家进行原地修整。林桐跟着下了马,拿了水袋,开始慢慢地灌着溪水。大家身上带的干粮都不多,这水是最重要的。有些人拿出了兵器开始慢慢地擦拭起来。林桐觉得这气氛不由得一紧,仿佛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不远处的王贵正指挥着人将赵老四的棺材捆得更扎实些,路过林桐时,也没正眼瞧她一下。赵老四的棺材是连夜赶着做的,打得薄、粗。本该将棺材做的更小一点,方便託运,可惜这赵老四尸身已结,难以伸展,只得照着原样姿势打具。 第8页 林桐本无甚行李,装满了水袋,繫紧了粮袋,便找了块干净的石墩坐着揉起了腿。她虽留过洋,又不曾裹脚,但自家也是累世的书香旧家,家里也是锦衣玉食地供养到大。可这连日的折腾,她着实吃不消,原本白玉纤纤的双手也开始起了冻疮。 商队人马虽不多,但看上去个个都是经歷过江湖的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疤痕。那王贵的胸口就有着很深的十字刀疤,本就满脸横肉,再加上这疤,显得更凶了。 林桐忙撇了头,看向别处。只见,顾七正冷冷地看着伙计们一箱箱地检查货物。跟了他们这些时日,林桐尚不知景言他们贩的是什么货物。每个小箱子都用大厚油布包着,又用浸了桐油的细麻一圈一圈地綑扎。顾七指挥着伙计将这些箱子逐个固定在了马车上。 林桐正看得出神,连景言到了近前也没察觉。景言递了件东西给她。她拆开来一看,是一把十分小巧的匕首。林桐正要询问,景言已然走开,去查看赵老四的棺材去了。 现在刚刚过午,众人架起火堆吃了些干粮就又加紧步伐向前赶去。 没过多久,地上就不再有覆冰,周遭也开始有了一些植被。这些星星点点的绿意,让人觉得暖和了不少,虽然迎面而来的风还是如此刮痛。 走了一刻,开始出现高耸的树,有些树干上还缠着零星的藤蔓,地上的草也是没膝的高度。 “已经进绿海了,大家都警醒着点儿!”景言走在队伍的最前方,回过头朝着大家再三嘱咐道。 绿海,原来这就是他们一直说的绿海,果然眼见的都是成片的绿色,若不是还有那些零碎的野花,只怕会让人觉得自己到了童话世界。林桐心中暗暗想着。可是,这样的地方如何能让他们如此紧张呢? 眼下众人均已下了马,林桐也跟着牵马走在后头。那些盛着货物的马车也走得愈来愈慢。 这时候,头顶上方突然传来一声鸟叫,林桐抬起了头,只见是一只灰褐色的大鸟,身形如大雁一般,半尺来长的喙通红地插在鸟头上,一张一合间发出的叫声像极了瞎子磨刀,唳唳不成韵调,好生难听。这鸟不断地在众人头顶盘旋,叫声越来越大,让人心中烦躁。 此时的王贵默不作声,抡起了两只铜锤,相互敲击,又反手让锤面不断摩擦,发出的声响比那怪鸟的叫声还要大。大家都没言语,低头慢慢前行,只由那王贵手里的两只铜锤咚咚呛呛地击打。不多时,那怪鸟便飞走了,好似心有不甘。原来这鸟怕金属的声音,或是这金属的声音混淆了视听,让它误以为地上的是自己的同类。林桐慢慢按住了怀里的匕首。看来这绿海中并不太平。 慢慢的,林桐发现脚下的泥土越来越松软,又软又湿,一步踏下去再难抬起,脚后跟都要留在土里了。前方的景言招了招手,队伍立即停了下来。此时,顾七不知何时到了走队前,景言将自己的长剑递给了她,她运足了力气勐地将剑插入了地里。见还有一截剑身在外,景言又加了一道力,直到整个剑身都没入了土里。顾七握住了剑柄,费力地转动了几下,慢慢地将剑身拔了出来。这里的泥土虽然松软,但湿滑粘腻,剑身拔出后沾了不少泥浆。顾七看了看剑身,又闻了闻,摇头不语。 此时,王贵抡起了铜锤,向前方勐砸了几下子,一下子砸实了几丈远的路面。顾七选了那坑洼大的地方,又将剑插了进去。这回剑尖带出了些许绿色的泥土,顾七凑近略闻了下绿色的泥浆,皱起了眉头,随即向景言点了点头。 那顾七用一块粗布擦掉了绿浆,将布摊在了地上。众人具都退后了一步,那绿浆虽不多,但已经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 顾七打开了背包,轻扣了几下包口,立马就有几只蜘蛛从背包里爬了出来。正是先前搭过林桐脚面的那种蜘蛛。长长的刚毛在泥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顾七却一点也不怕,那是她养的蜘蛛。她将那块布放在了蜘蛛的跟前。其中一只探了探脚,没有上前。顾七又敲了敲地面,它才上前围着布转了几圈,吐了些丝在泥浆上,而后收紧了蛛丝,仿佛闻了下。其余几只也照做了。不多时,这些蜘蛛就四散开来,消失在了周围。一旁的林桐,眼睛都看直了。 众人具都站在了原地未动。约摸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那些蜘蛛都陆陆续续地回来了。它们聚在一堆,仿佛在交流。最后只有一只留在了地上,其他的都回到了背包里。那蜘蛛搭了搭顾七的脚面,便向着前方爬去。顾七立马招了招手,迅速跟了上去,众人也都紧随着顾七的脚步向前慢慢行进。 现下这林中已有些暗了,虽然太阳还未下山,可这里古木参天,枝藤交缠,透出的光也有限得很。众人跟着那蜘蛛徐徐前行,一刻也不敢耽搁。可是越是往深处走,越是困难。脚下的泥土越来越粘腻。那蜘蛛个头儿虽大,但因有刚毛裹足,在这泥地上爬得飞快。却苦了众人,还有那些拉货的马。 林桐牵着的是匹老马,走得时间长了也同她一样,喘着粗气。 直到前方的路几乎看不清时,景言才让队伍停了下来。顾七抬了抬手,那蜘蛛便迅速地回到了包里。王贵领着人将所有的货物连同赵老四的棺材都归置到了一起,又拿来了几块黑色的粗布覆在上面,四角具都压严实了。 这里景言和顾七等人又找了几颗扎实的树,用黑色的布幔围住,当作大家晚上休息的地方。王贵又弄了好些大石块堆在了围幔的周围,又交代了大家晚上不要出去。 第9页 晚饭,大家都吃得很少。林桐也没什么胃口,一小口一小口地啃着干馍。 “是为了不起夜。”身旁的顾七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依旧是那副冷冷地样子。林桐这才明白,大家少吃少喝只是为了晚上不出去。看来,这里晚上也需多加留心。 景言不让人生火,大家抹黑收拾完毕后,各自合衣躺下。今夜是王贵值守。 林桐因为白天里赶路透支了不少体力,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睡着了。迷迷煳煳间做了好多梦。一会儿梦见盛鼎文来接她回家,是美国的新家。一会儿又梦见端木舒,还有那使小弩的人要来带她走。还有鱼罗,一直在身后追着她。这些都让林桐一夜不安生,突然打了个冷战,便惊醒了。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林桐揉了揉眼,慢慢坐了起来。大家都还在熟睡。远处的王贵也抱着臂膀靠着树干睡着了。 没一会儿,大家也都起了。顾七清点了装备和人,突然发现少了一名伙计。景言不禁问王贵昨晚值守的状况。原来王贵白天里也累的够呛,上半夜好容易撑住了,发现没什么异常,本想着稍微打个盹儿,没成想就睡到了天亮。那伙计是怎么不见的他也说不上来。 景言顾不上说王贵的失职,只让顾七领着人赶紧找人。 大家围着四周找了一圈,什么蛛丝马迹也没有。顾七又放了蜘蛛出去,也没有带回消息。 就在这个时候,头顶又传来了那难听的鸟叫声,与此同时,一样东西落在了大家眼前。林桐差点叫了出来。是那伙计的头,已没有丝毫的血色,剩余的身子都只剩下骷髅,还有些许衣物、布料挂在上面。 看到这里,林桐实在没忍住,跑到一边扶着树吐了起来,又苦于肚内空空,只能不停地干呕。 作者有话要说: 请在晋江文学城观看正版文章,谢谢支持!群居动物一般有夜聚一处,相互守助不落单的习性。绿海这样潮润易陷的地界,能出没的已经是人类天敌了。 第6章 怪藤 请在晋江文学城观看正版文章,谢谢支持! “欢子!”一名老伙计冲着那尸身扑跪在地。一看就有些年纪了。 “老杜!”景言拍了拍那老伙计的肩,终究是没有说出话来。 “对不住,老杜!是我一时大意!”王贵站在那具尸身前,手足无措。 那老杜只是捂着脸流泪。原来这小伙计名叫杜欢,是他唯一的侄子,闹灾荒时,由他带着一路逃难。这杜欢从小跟了他,只认他当作父亲一般。老杜一生未娶,只盼着能攒够了家私,给这杜欢娶房媳妇,从此金盆洗手。不成想,那杜欢竟丧命于此。这下半辈子的指望是没有了。 想到这里,老杜突的起身,拿了装备,就向着那怪鸟的方向跑去。 “老杜!老杜!你别去!”景言高声想叫住老杜。 “老杜,你等等!”说着,王贵便也追了上去。小杜死了,老杜可不能再出什么事儿了。不然都是自己造的孽。 瞧这二人的身手,一眨眼就窜出了老远。景言只得让顾七带着一部分人守在原地。自己又领着人追了上去。不一会儿全都消失在了视野里。 这里,林桐随着顾七留在原地。顾七命人将杜欢的尸身殓了。实在是太惨了,众人都不敢多看。 “咦!”顾七突然命人住了手,将杜欢平放在了地上。林桐早已躲着远远的。这景象实在不能再看第二眼了。顾七用葛布包了手,隔着布仔细将杜欢的尸身翻检了一遍,脸色慢慢变得难看了起来。不一会儿,她又回復了那冷冷的神情。隔着面纱,林桐都能从她眼里看出戾意。 众人用了早饭后就陷入了漫长的等待。林桐见大家都有事情归置,自己有时也搭把手。顾七从不去理会她。 快到晌午了,依然没有任何音讯。顾七派出去的蜘蛛也都没有带回有用的消息,并且还有一只始终没回。气氛越来越凝滞。 到了晚上,顾七没有做声,众人只得搭起篷幔,各自休息。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顾七整顿了人马,等不来消息也只得上路,否则所带的补给根本走不出这绿海。 依然如昨日那般,众人跟着顾七那蜘蛛所领的路线一路前行。只是,今日所见的藤蔓更多了。有些盘踞在树上,有些蜿蜒在草丛里。有些仿佛已经没有了生命力,软塌塌地耷拉在路旁。那蜘蛛所领的路线似乎以这种死藤居多。 脚下的路越来越难走,有些地方已经如沼泽般下陷了。大家只能踏着前人的脚印小心挪步。辎重也都改成了人扛或是马驮。否则,这样的路面很容易陷在泥里。唯有赵老四的棺材只能由马车拖着,连同杜欢的尸身一块儿。就算后方有人推着,那拖棺材的马儿依旧拉得十分吃力。 这时,林桐突然脚下一滑,跌出了好远,亏得有一伙计架住了她,才没有摔个狗啃泥。顾七回过身看了她一眼,见她没死,也就继续向前走去。林桐只得自己慢慢站起来,奈何地面太湿滑,几次都没有成功。这时,身旁一伙计拉了她一把,林桐才慢慢起身。 突然,林桐大叫一声,接着就抱住了那伙计的腿,惊得那伙计肩上的货都掉了。顺着林桐指着的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的一颗树,背面露出了半个人头,树上爬了些许藤蔓,那头好似斜斜地靠在那些藤蔓上。因为是背面所以看不清。顾七也看见了。她挥了挥手,叫停了队伍。 第10页 “死了好久了。”一个年长的伙计扶起了林桐。老伙计上了年纪,顾七只分派他做些轻便的活计。虽然身上有些功夫,但是,这样的路,也让他额头开始微微冒汗。队伍又默默地开拔了。 那老伙计边走边小声说道,“这里原本不是这样,咳…咳!只是以前在这里发生过惨烈的战争,有人说是引来了外族的恶灵,也有人说是生灵涂炭惹怒了哪方济世的神明,总之,这里本该是山清水秀,一夜之间就变成了炼狱。传说那藤蔓是死去的人不甘埋骨于此,生了怨气,化作了绿色的怪藤,专拦过往的生灵,一经缠住,不死不休。” “老李头儿,你又在那儿瞎编呢,怎么我听来的就和你不一样”后面那小伙子一笑,大家就都跟着起了哄。气得那老李头儿不停地擦着脸上的汗。 “胡说什么,这事儿从我爷爷那辈儿起就是这样传的,那能有假!” “老李,你就孤家寡人一个,哪里会见过什么四五路的爷爷,可见就是吹!” “放屁,你个小毛头,敢情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再不尊老,老子抽死你!” 那小伙计也不以为意,继续说道,“去年路过那姚家寨,有一说书的老倌儿,略带过几句这绿海的故事,他怎么讲的是以前有一姑娘,喜欢上一异域番邦来的男子,可那男子负了她,不光没娶她,还偷走了她的传家宝,又杀了她全家,她的怨念就化作了这片绿海,等着哪天那男子……” “禁声!别忘了规矩!”顾七回头瞪了大家几眼。那小伙计吐了吐舌头,低头继续赶路。林桐也徐徐地跟在那老李头儿的身后。林桐虽未听完那后半截故事,但可见这些人大多都是孤家寡人,无亲无故的,想想也很是可怜。这样想着,林桐又念起了盛鼎文,心下这滋味儿便更苦了。 走了几里路,顾七让队伍停下来修整片刻。这时,那拖着赵老四棺材的马儿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嘶鸣跃起,向着道旁跑去。那牵马的伙计,还没来得及放下缰绳,就被带着拖行了好几米。这路这样软糯,那马儿也没跑多远,车轮子就陷入了泥地里,棺材也从马车上滑落了下来。马儿苦于被泥浆陷住了,不能动弹,那伙计才能抽出手来脱身。那伙计站起来没走几步就被什么东西绊倒了,突然惨叫起来。原来是地里的一根绿藤缠住了他。顾七刚要过去援手,老李头一把拦住了她。只见那伙计身旁的马车和着那马儿,一瞬间上已经缠满了绿藤。那伙计不断地惨叫,一只藤蔓顺着他的嘴钻了进去,他的叫声便突然止住了。 林桐忙捂住自己的嘴巴,整个身子都抖了起来。一盏茶的功夫,马和伙计都被捲入了地下,地上就只剩赵老四和杜欢的尸身了。 有人扔了石子过去,所到之处,并没有绿藤窜出。但是,谁也不敢过去收敛赵老四和杜欢。这怪藤果然是只近生灵。 也只是片刻,顾七便招唿大家继续赶路。对于刚才发生的一切,大家好像都已经习以为常了。可林桐走了一里多远都还没有缓过神来。直到老李头儿将午饭递到她的手里,她才有点儿感觉。老李头儿不禁摇了摇头。 远处突然有响箭窜起。“是掌柜的!”看那距离不过二里地。顾不得许多,众人赶紧启程。那顾七率先骑上匹马向那方向赶去,她口袋里的蜘蛛仿佛为了替她引路,具都跑了出来。 等到大家都赶到时,只见老杜躺在地上,喘着粗气。他身上受了极重的伤,一只脚已让人削去。眼看着就活不成了。顾七正手忙脚乱地替他包扎,他只不断地摇头,话也说不出来了。 “有……有埋伏,要小心!”说完这些,老杜的气息越来越弱,直到没有。老李头儿嘆了口气。这老杜终究是比他先去。顾七跪在老杜的身旁许久,没言语。老李头和大傢伙查看了下四周。只见除了老杜,还有几个原先跟随景言的伙计,也都死了。只是,这死法倒像是人为的。独独不见景言和王贵。也是,这二人的身手,就算遇上了埋伏,也不至于立马就范。何况景言身为大掌柜,若没有一技傍身,走到今天也不能够。 林桐见到那顾七一直在老杜身边跪着,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走进了才发现,她实在楠楠自语。隔着面纱,林桐好像听见她说,“出不去了,这绿海是走不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请在晋江文学城观看正版文章,谢谢支持! 第7章 长恨鸟 请在晋江文学城观看正版文章,谢谢支持! 面对这样的局面,大掌柜又不在,大家只能只望顾七了。 老李头儿是商队里的老人,他主动清点下了人员和物资,又张罗着把死去的同伴就地埋了。反正这些人也带不走了,做他们这行的,又大都是没根的人,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大家将一切都收拾完毕,就等着顾七发话了。顾七看了一眼林桐道,“物资留下一半,所有人都要带足干粮和水,一人一箱货,放马上,带上傢伙。” 顾七说完就开始给众人分配,林桐也分得了一小箱货,放在了那老马的背上。林桐隐约看到每个箱角都有一个小小的标记,且都不尽相同,想是为了区别货品所用。 分完了物资,顾七便找了块空地,挖了个坑,将剩余的马车、行李、货一把火烧了,又用土埋上,夯实了才算完。 第11页 没有机会哀伤,大家又如先前一般加快了进度赶路。没有人说话,只有喘气声和汗水。从一进到绿海的地界开始,气温便慢慢暖和了起来,越往深处走便愈发温暖潮湿。 林桐捲起了裤角,防止那走路时带起的泥弄湿了裤管,夜间睡不踏实。老李头儿提醒她,路上什么东西都有,刮破了腿可不是玩的。林桐只得又放下。 沿途顾七都留下了标识,想是给景言他们看的。 走了一整天,林桐也慢慢习惯这样的长途跋涉了。 到了晚上,大家依旧是少食早睡。夜里,林桐始终是难以入眠。只因身上衣服贴着人,且有些潮粘,那布幔临时搭的帐篷又不怎透气,十分憋闷。辗转了半晌,林桐才睡着,可睡得也不沉。 迷迷煳煳间她又回到了那日的游轮上。硕大的游轮上,仿佛就只有她一人,她站在船头的甲板上,海面上又出现了那怪鱼的鱼头。这次的鱼比往常要大。须臾间就游到了近前,那为首的鱼张开了双鳍,顺着船体就游了上来,虚空中,那鱼张开了嘴,里面倒长着利齿。林桐想逃,可双脚怎么也挪不动。只见那鱼的嘴越张越大,立马就要一口将林桐吞入腹中。这时,一把利剑贯穿了它的头,随即它就化为了青烟。林桐回过头,只见面前站着的人,不是盛鼎文,还能是谁。林桐一把将头埋进了他的怀里,想哭却哭不出来。只管紧紧地环住了他,生怕他不见了。盛鼎文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他也跟着哭了,有泪水滴落在了她的脸上。她抬起了头,只见好好的盛鼎文突然变成了端木舒的脸,头髮和脸都是湿的,淅淅沥沥地往下滴着水,他那一半的面庞依旧是那晚岸边可怖的样子。林桐捂住了嘴,差点叫了出来。这时,船身一个抖动,她便醒了。 林桐眨了眨眼,天还未亮。她翻了个身,刚想把搭着的外衣重新盖好,仿佛听见有响动,刚想坐起身看看,就有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 “是我!”是顾七的声音。这帐篷里已经没人了。林桐刚想问,大家去了哪里,顾七便拉着她走了出来。老李头儿也在。还没等林桐反应过来,顾七和老李头就将她拎上了一颗老树,林桐哆哆嗦嗦地站不稳,老李头儿只好把她捆在树上。看这架式后半夜要在树上度过了。 其他人想必也都藏匿起来了。这些人常年走江湖,贯会藏身纳物的。一个个敛了周身气息,和那藏身之处融为了一体。这可苦了林桐,此时林桐想和顾七说自已恐高,估计顾七也不会听她的,只得闭了眼,听天由命了。 林子里静悄悄的,此时的林桐已清醒了一大半。只见那老李头蹲在身旁一动不动,借着月光,他的两只眸子如同猎物的老鹰一般精光闪闪。就这样,等了许久。林桐突然发现先前还在他们身旁的顾七不知何时突然不见了。 这时候,远处突然出现了一团发光的影子,白的、黄的、紫的混做一团。好像是个人,哪里有会发光的人? 那人走得近些了,林桐才发现,那不是人,是先前见过的那只怪鸟。原来它到了晚上会发光。只见那鸟走走停停,不知在找些什么。不一会儿就将它那长喙勐往地上一啄,立马就从地上拔起一截怪藤。那怪藤到了夜里也隐隐地泛着些许绿光。怪藤好似非常憷那怪鸟,不断地回缩,奈何那鸟喙咬合之力非常大,一啄之下便扯出来好几截,直到将那扯出的几截藤蔓啄断为止。扯出的那怪藤扭了几下就耸拉无光了。那鸟又继续寻翻。一会儿就翻了好几处。 林桐看得惊诧,脚下不由得一滑。此时,那鸟立马停下了动作,歪着头向林桐这边看来。一旁的老李头不禁握紧了手中的刀。这时,有人点了火摺子扔了出去。那怪鸟立刻被那火光吸引,扑了过去,三下两下就将那火摺子啄了个稀烂。 原来这鸟儿夜间觅食,但视力不佳,专挑有光的物事刁啄。那些怪藤晚上藏匿不出,想是惧怕那鸟儿。景言不让大家夜里生火,用黑色的布幔遮掩,也是为了躲闭这鸟。 这时,又有一只从高处飞落,两只鸟互望了片刻,突然间就撕打在了一起。看来,它们对同类也一样。不一会又来了几只,一併扭打在了一起。 这时,远处射来一只燃着火球的箭,一下子射中了林桐他们搭建的帐幔,霎时间那帐幔火光灼灼,那些鸟见到火光立马扑将上去。它们也不惧怕那火燎,扑棱着翅膀一阵勐啄。可毕竟是血肉之躯,一通乱扑腾,又相互撕咬,最终只能是火熄鸟死,剩下的几只没死却也是羽毛零落。 没过多久,就有几个黑衣人出现在了营地里。借着月光,林桐以为是同行的几个伙计。但这时,四周的林子里又窜出了好几个人。这两拨人一相遇立刻就交上了手。只听得密密麻麻兵器交叠的声音。林桐还没明白过来,这里老李头儿也一跃而下,和他们激战在了一起。 借着月光,模模煳煳间,林桐也分不清谁是谁。那剩余的几只残鸟见到有人,又兴奋了起来。围着那群人不断扑扇着翅膀,见人就啄,越啄越起劲。两伙人,一群鸟,一场混战。最后也只能看见一团团的影子。 天快亮了,林桐终于看清了底下的情行。人群中只有顾七和老李头,还有那讲故事的小伙计。那小伙计扶着老李头儿斜斜地站着。对面有两个黑衣打扮的人,这二人林桐没有见过。 第12页 此时,顾七点了火把,走到了那批货前,眼见着就要点燃。那两人提剑暴起,向着顾七,杀招已出。就在这时,一锤一剑“嗖”得一声袭来,二人苦于招数已老,一前一后硬生生受了这两下。那二人立毙当场。只见景言和王贵正在远处空着手对站着,还保持着出招后的姿式。这才两日不见,他二人就狼狈得不成看相,两人间的距离远得十分的戒备。 顾七的火把依然没有拿开。她冷冷地沖二人道,“说吧,是你们谁,还是你们两个都有份?老四是怎么死的?” “这就要问老三了!”景言斜眼盯着王贵。 “嘿!老大!这到是蹊跷得很,老四不是那小娘儿们杀的么,你不去好好拷问那小娘儿们,还好吃好喝带一路,老四在你心中可有份量?还有你老七,这么些年了,谁不知道你喜欢老四,成天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怎不去杀了那小娘皮解恨?你知道老四真心喜欢的人是谁么?” “老三!”景言打断了王贵的话,“这些年你私下里干的那些事我从未过问!” “老大,你这些年私了多少你心里没数么?你是老大,你多拿,我没意见,但是你不能一碗水不端平。那年老四到你那儿打饥荒,我们几个都拿不出来,最后那事儿还是办成了,那笔款子是你出的吧?后来我找你借点儿钱,你不给,这么些年了,我这身上的伤都是假的么?” “老大,你在外面私下安置了房女人,我顾七早已知晓。你若是生了倦意,想金盆洗手,背了山门,净身落户,我们也没意见。但你不能拿兄弟们的性命开玩笑!” “就是,这回接这么大单活,明显我们人手就不够。上次的事儿还没吸取教训么,临时找这些个菜包子充数,可不就是把兄弟们往火坑里推!”王贵面有得色。 “我不给你钱,是因为你只会赌。老二、老五和老六虽然都已不在了,但他们也还有家室。我多拿,是为了给兄弟们留条后路。老三,你要是为这个动了杀念,你便不仁!” “你们闭嘴!我只问,为什么要杀杜欢,他好端端地为何死在了那长恨鸟的爪下?他身上的磷石粉是哪来的,他明明先就被烧死了。是不是想问为什么他烧死都没动响,那是因为有人偷了我的药下在了他的伙食里!”顾七眼里全是哀怒。 原来那怪鸟儿叫长恨,林桐默默心道。 “杜欢不是我杀的。老三,杜欢是你杀的吧?你杀了杜欢,激了老杜,分散我们,好让你和你的人一点一点杀掉我们。一开始没有动手,是想着让我们把货带出绿海。眼看着时机差不多了,你才行动的吧?” 这时候,突然火光窜起,顾七点燃了那批货。王贵还要上前去扑救,奈何那货箱上都洒上了磷石粉,一时间火云吞吐,热浪翻滚。 景言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这批货迅速地燃烧,这一烧,烧掉了多少人的欲望。 王贵瞪大了双眼,下巴久久没能合上。待那火焰稍稍变缓时,他深吸了一口气,打了个唿哨,立时就有四五个黑衣人从林中掠出。 此时,林桐闭上了双眼,这绿海,是真的出不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请在晋江文学城观看正版文章,谢谢支持! 第8章 无月城 请在晋江文学城观看正版文章,谢谢支持! 在这世上,有没有这样一个地方,既是销金窟,也是削骨场?那里有最美好的,当然也有最丑恶的。所有人都知道它在哪里,所有人也都惧怕去那里。一生之中如果有最恨的人,你会在那里遇到,如果是最爱的人,你也终究会邂逅。 这大陆究竟有多宽,或许没有人知道,但是无月城有多大,方寸而已。就是这方寸而已的一座城,林桐如今连个楼街牌匾都还没见到,整天只能在这四处透风的小窝棚里躺着。就这样的小窝棚在这里就算是好的了。那别处多的是露天席地的人。好在这儿气候暖人,不冷不热。只是这里的人,赤膊露膀,出入随意,让书香出身的林桐,十分膈应。 有人掀了帘子进来,是哑巴。哑巴端了一碗粥,举着那缺了口的瓷碗就要餵给她。林桐摇了摇头。哑巴以为她怕烫,用手轻轻地扇着。这两天林桐能动,也能下地了。她慢慢坐了起来,接过了哑巴手里的粥,冲着哑巴笑了笑。哑巴点了点头,就出去了。 这里的人都叫他哑巴,不知道是不是天生的,从未有人听过他讲话。他长得其实不难看,只是脸上斜长的一道伤疤顺着额角蔓延到了眼睛,脸上还有些许烫伤的痕迹,整个脸看起来又恐怖,有有些滑稽。哑巴身材高大,就是看了他想笑也没人会去笑。 这大清早的,哑巴定是赶工去了。待在这南村的人,大多数都在这红尘之中单剩下了茫然。说是村子,其实就是一个又一个的窝棚,一个又一个的草垛,连成了一片或者一条。这里鱼龙混杂,没有秩序。有乞丐,有无业游民,有城里跑出来的老妓,还有被骗去了家底,又疯又癫的老实人…… 他们中有的人好手好脚,却依然贫困交加;有的人身残志坚,却在这里被耗尽了神采。 这里的人每天都会到城门口去赶工,那里总有招临时小工的僱主。南村的人,在城里没有户籍,只能做这样的小工。那些招工的也乐意僱佣这样的人,因为便宜。当天的工钱,当天给。当然,也有工钱高的,只是知道的都明白,那是卖命钱,轻易也不会有人去。有的人拿了钱就只会去喝酒、赌钱,或者回到村里找最便宜的老妓。遇到那些曾今有过名号的,还能咿咿呀呀地给唱上一段。 第13页 哑巴却不是这样的人,得了钱,便齐齐整整地花,有了结余便慢慢存下。可是这南村却容不得这样有积蓄的人。临了,总会有那些个惯偷给偷了去。那哑巴也不做声,没了再赚,只是藏得更隐蔽些了。后来哑巴遇到了林桐,因为要给林桐治病,只能每天去做小工,收了工,再去拿钱买药。也奇了,自从林桐往这儿窝棚一趟,也没人再去偷哑巴的钱了。 一个多月前,林桐就躺在这南村口,别人都只当是又死了谁,都懒得抬到后山乱葬岗上去。只有那哑巴见到了,把她背了回去。一看,还有救。连夜赶到了城里,给她找来了大夫。一听说是南村的病人,又是夜里,没哪个大夫会去救治。一方面,怕付不起钱,另一方面又怕死了,白跑一趟。直到那哑巴拿出了一大包零碎的散钱,才有个上了年纪的大夫愿意出诊。其实,林桐的伤也不算重,只是先前不断的奔波与飢饿,再加上这伤一直没能及时救治,这才在鬼门关里走了一圈。 林桐扶着木桩子,在窝棚外慢慢地挪着。道儿旁有个十来岁的男孩儿,正在地上划着名玩儿。脏兮兮的小手,抹了把脸上的鼻涕,他父亲又去喝酒了。见了林桐,那男孩去屋里草垫子下摸出了一叠纸,打开纸,里面包着半块糖,递给了林桐。那糖是他偷来的。林桐摇了摇头,从怀里拿了帕子,替他擦了擦脸。那孩子十来岁,看上去却只有六七岁,干瘪的小身板,显得脑袋及大。当初他父亲要把他卖了,换钱去赌。是林桐叫哑巴去拦了下来,给了他父亲点钱,便哄着他去喝酒。再后来,他父亲伸惯了手,只找林桐和哑巴要钱。直到有一天,哑巴把他父亲揍了,他父亲便再也不来找林桐和哑巴,同时也对自己的儿子不闻不问。每天只是偷鸡摸狗,喝酒串巷,回来也只是倒头大睡。那孩子渐渐的也学会了偷。哑巴每每下了工,带了吃的,林桐总会分给他一些,告诉他,不要去偷。 林桐陪着那孩子玩了一会儿,便有些支撑不住。那孩子忙扶了林桐回到了床上躺着。那孩子又跑别处玩儿去了。 “小石头,别又惹事儿!”林桐冲着他喊道,可他早就跑没影儿了。 不一会儿,小石头的父亲歪歪倒倒地回来了。大白天的喝酒,也只有他。林桐睡在自家窝棚里间,中间隔了一道帘子,外面是哑巴休息的地方。林桐挑了帘子,不去看他。压实了身下的板子,闭着眼睡了,身下的板子下夹着着哑巴的钱。 晚间,哑巴下了工,照旧带了吃的回来。晚饭后,哑巴给林桐煎了药,看着她喝了才放心。林桐又和小石头玩了会子,便都歇息了。 哑巴今天做了一天工,没一会儿就睡实了。林桐起身他也没有察觉。她轻手轻脚地出了门。晚饭的时候,小石头偷偷递给了她一张纸条,落款是一个景字。月亮已经升起来了。南村里还有不少没歇息的人。林桐拉低了风帽,慢慢地向后山走去。没走多远,小石头就跟了上来。林桐本要赶他回去,耐不住他磨人,只得让他跟着。 后山其实不是多大的山,就是一座小丘陵,这里荒冢、乱坟居多,也聚集了不少的野狗、黑鸦。小石头扶着林桐,慢慢的走着,脚下的杂草踩上去嘎吱作响。若不是有小石头陪着,在这荒坟间,一个人,林桐实在是走不下去。 “林姑娘!”远处的一个坟包后站了一人。听那声音,林桐便知是景言。她不禁握紧了袖中的匕首,那还是当初景言赠与她的。林桐就这样远远地站着,没有上前。 “林姑娘,我若想害你,就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了。你还带了那小鬼来。” 林桐嘱咐了小石头远远站在原地,自己走到了那人的跟前。多日不见,这人沧桑了不少。兄弟背弃,商队已毁,任凭是谁也撑不住。 “我来找你,只为两件事。第一,顾七在哪里?我在城中找了许久,没成想你居然在这里。” 听到这里,林桐方知,那最后的截杀,景言并不知情。林桐索性将当日的情形一一道之。那日王贵反水,招了人手,要对他们赶尽杀绝。两伙人拼杀起来,景言对上王贵,而顾七和伙计对上了那几个杀手,算是勉强对抗。三人边打边退,临要撤退时,老李头定要带上林桐,顾七只得顺手带上了她。这一路的艰险,林桐有时候做梦都会梦到。老李头那时已经是重伤不支了,再加上奔波,当天夜里就走了。王贵招来的杀手,实在是太狠,可见王贵这次是花了重金,一定要置众人于死地。眼见着马上就要出绿海了,那小伙计也死在了林桐面前。出了绿海,那些杀手也早已解决了,顾七本要舍了林桐,自己去到无月城。没想到,两人才走到南村附近,又遇杀机。那顾七最后只好自己将杀手引开,让林桐独自逃命,然后就遇到了哑巴救了自己。 景言听到这里,沉默了良久,嘆了一口气,“林姑娘,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我们七个也不算是什么良民,也是苦于生计。你也看得出来,我们那商队也只是蒙人的幌子。七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过去,也没有谁会去问对方。结拜成了异性兄弟,就一同发财。我年长,便由我来做这个掌柜。有伙计无家可归投奔了我们,只要心诚,我便收留。过得是刀剑舔血的日子,自问每个人手上都有人命。但这路是自己选的,那就只能走下去。以前的故事我都不用讲。单说这老四,老七喜欢他,我们几个兄弟都心里明白。只是老四从不表态,老七也是个硬性子。我知道,老七一定不是他心里的那个人。直到有一年,我们接了笔活,路过某地,老四行踪就变得有些怪异。我留了心,跟踪过他几次。终于被我发现了,他总是与一女子约见。我怕老四察觉,一直都是远远地看着。后来我想了个办法,才看清那女子的样貌。林姑娘,你相信这世上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么?那女子的样貌与你就像是镜子里照出来的。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便以为你就是那女子。但后来我发现不是。那女子身有残疾,而你是健健康康的,我便知道,不过是长得像罢了。我暗示过老四几回,要是真有心仪的女人,就娶了,他只是惊讶于我这话,也不言语。我第二次见那女子,是在一个盛会上,她一舞倾城,只是她用了巧妙的法子让旁人看不出她的残疾。当时围观的人都看得痴了,唯有老四好像是心有旁物。再后来,老四仿佛有些丧气,再也没动过男女间的念头,我以为他是在那女子处伤了心。直到做这趟活计,路才走到一半,老四突然和我说他要去见一个人,仿佛又是要是去接一个人,让我一定要等着他。这一路上他都留有标记,只是没想到,等我再见到老四,他已经是那个样子了。同时,我又见到了你。当时我就以为,老四要见的人应该是你。所以,便要带着你一起。后面的故事你都知道了。不管这老四要见的人是不是你,老四已经走了,你现在也好好的。以后大家两不相欠。” 第14页 听到这里,林桐也沉默了良久,不知该怎么与景言说,自己并不认识那赵老四,赵老四要见她又从和说起。既然景言说两不相欠了,林桐也不好再说什么,只问了他王贵的情况。景言只是呵呵两声,道,“我让他留在了该留的地方!” 回去的路上,林桐仿佛轻松了许多,又沉重了许多,这一路的惊险,总让她有一种身在梦境之感。可是现在,她只想着,既来之则安之。以后再慢慢打听盛鼎文的消息。 这后山上这么多的坟茔荒冢,人生在世,也不过如此。站在这山顶,看着那女子和孩子往村子里走去,景言想着,老三已死,他们断不会在僱主死了之后还会有行动。林桐,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自己已身陷险境了,你知道么? 作者有话要说: 请在晋江文学城观看正版文章,谢谢支持! 第9章 如意门 请在晋江文学城观看正版文章,谢谢支持! 这大好的天气,却被一声炸雷般的怒吼惊扰了。 “我替你丧气的爹娘好好教教你!” 说着那人单手拉起地上一孩子,举着老高。那孩子灰头土脸的样子,想是已经糟受了一顿踢打。起先,那孩子还只是躲,一听他提起了自己的爹娘,便一口咬住了那人的手。那人吃痛,就着手立马要将他砸在地上。这时,围观的人群中挤出一身形高大的汉子,一把夺过了那孩子,交给了身旁一女子。那人见状,就要与那汉子动手,身旁的女子忙道,“请住手,这孩子犯了什么错?” “犯了什么错?他也不打听清楚了,我马钱子的袋儿也是能摸的?”说着,那人举起了手中的钱袋,他那手上已经有了两排小牙印。 “马先生,这孩子既然没拿您的钱袋,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什么叫没拿就算了,我这手上的伤都没跟你算。这事儿出了不给个交代,我马钱子在这城中还混不混了?”说着,那人就要伸手来抓那孩子。 那马钱子一看便有些拳脚。他的手也就是平常地一伸,林桐便觉已到了面前。这时,哑巴一把就格开了他那只手。马钱子“咦”了一声,反身又是一抓。哑巴也不等他变招,就推开了林桐和小石头,弯转了两臂就缠住了他的肩。马钱子立刻一个下腰,稳住了身形,上身一扭,就摆脱了哑巴。 “你这贱民,还会两下子拳脚,马爷这回屈尊,好好教你做人。” 说着,这马钱子就脱了外衣,扔在了道旁。哑巴只盯着他,也没动作。 “马先生,万事和为贵,您说您要怎么赔偿,只求放了这孩子。” 那马钱子转头看了眼林桐,道“也不让你们赔钱,我出的价,呵,你们拿得起么?爷给你们个机会。只要你陪爷一晚,这事儿就算完,这小野猫子,以后再出现在城中,我也不难为他。”说完就就调笑地看着林桐。 还没等林桐发话,小石头就啐了他一口,哑巴也握紧了拳头。这时候,人群中又挤出了两个伙计打扮的人,一人捡起了地上的衣服,一人走上前去,在那马钱子的耳边说了几句。那马钱子立刻收了架势,和那两个伙计出了人群。走时,其中一伙计冲着林桐和哑巴“呸”了一声。 没一会儿人群就散了,没了热闹,这人自然也没了兴趣。 林桐拉过小石头,给他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又给他擦了擦脸,跟着哑巴一起,走进了街边一个茶馆。林桐要了一壶茶,又要了几叠茶果子,三个人就找了最临街边的桌子坐下了。茶铺的掌柜见这三人的打扮,便知不是城里的人,若不是流民,便是城外五里处南村的贱民。可这三人既然出得起钱吃茶,还是让他们坐到了街边的小座儿上。里间的雅座是断断不会让他们进去的。 哑巴也不以为意,小石头却是十分的兴奋。这是他第一次坐在城里的馆子里。他两只手捧着那茶杯,细细地品嘬,像个小大人。林桐不禁莞尔,递给她一个茶点。看他吃得满口香甜,林桐也不忍责怪他又去偷。哑巴也低着头只顾着吃。 今天是林桐第一天走进这传说中的无月城。在南村休养的这阵子,每每听小石头说起这无月城是如何如何的气派,如何如何的壮观,看他的样子,只怕这无月城道旁的野花都要比别处的香。所以,待她养好了身子,便和哑巴说了,要来这无月城看看,哑巴便歇了一天工,一大早,三人穿得干干净净地便进了城。 刚走到这城门口,就被那及高的城墙震住了。城门上大书着“无月”二字。墙头的幡旗上写着大大的一个“白”字。林桐心想,这城里主事的应该姓白。进了城,到处是耸立的高楼玉宇,哪怕是秦楼楚馆也不像那平常的烟花柳巷。有了那卖艺的班子,也不是在街边随意搭起的戏台子,而是有着正经的艺苑,门口的牌匾上书上自家班子的名号。在这城里逛了些许时候,只见得这城里商铺居多。人来人往的也以那商贩子为主。看来这是一个通商较多的城,林桐想着。由小石头引路,他一蹦一跳地便没了影儿。等林桐再找着他的时候,正被那马钱子高举着。 这时候,有一老者被人扶着下了楼,坐在这茶馆厅堂的正中。这时候已到正午了。茶馆里也坐了不少人。小石头,忙从椅子上蹦跶下来,就要伸过头去看,林桐一把拉住了他,免得他又惹祸。这老者原是一说书的老倌儿,鬚髮皆白,但都修得齐齐整整。待他坐下,便有人抬了案板到他跟前,他闭着眼摸摸索索地拿起了案板上的一把摺扇,抖落开了,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茶馆里的人都静静地等着他开口,包括那掌柜的,也放下了算盘。这人原是个瞎子,林桐心道。 第15页 没一会儿,那老倌儿捻了捻鬍鬚,就开始了。 我接着昨天的讲。那壮汉蒙的一声断喝,“呔!你可是九曲国人!”那座上的人,抿了一口茶,当做没听见。那壮汉十分恼怒,手上的刀立马就要出鞘…… “哎呀,黄公,这姚家寨这一节,都听过多少回了。您老换个新鲜的吧!” “是呀!黄老先生,这齣固然精彩,但是听多了,有些个腻味了。要是有了好的,您别收着!” 那老倌儿见这故事说的有些老了,便打住了。他又歪着头,捻了下鬍子。一旁的小童递了杯清茶与他润了喉。他哗的一下收了扇子,只听他讲道。 话说,这世间行当千千万,三教九流,上清下浊,无一不有。不知什么年月,什么地界儿,有一江湖门派,唤作“如意门”。这如意门上有门主,中有掌柜,下有门生。门中之人所学之术多为千门中不入流的技艺。可这如意门所行之事,却与别个不同,亦正亦邪。建派数百年,也未见消没。虽然这如意门行事低调,但至今都还能有门中之事流传出来。到了这最后的一任如意门主手中,如意门行事是愈发的低调。可是不知哪一年罪了一方势力,搅得各地水响,门主引火烧身,自此,门主失踪,如意门一朝而散,就此没落。门中余下的弟子,虽还有些动静,但已不復往日的风采。 众人听老倌儿讲出了这一节,便都坐直了身子。刚要听他讲下去,只听得外面人声嘈杂,有好些人向着前方跑去。小石头也想去看,林桐只得被他牵着,一路小跑。越往前,越是声大。只见到了一处空旷的场地,有伙计打扮的几人在贴告示。原来,明日,这无月城中要举办万国花会。在场的人们一听说举办万国花会,便兴奋不已,欢唿不止。 人群中有人说道,“只怕那陆总管会来吧!” “来或不来都无妨,我明日是定要去看的” 众人得了这信,都无比高兴,有的人还哼起了小曲儿。林桐却不知,那万国花会是做什么的,那陆总管又是谁? 吃完茶,小石头领着林桐去看哑巴常做工的地方,哑巴不甚情愿,小石头却不管这些。到了那里,林桐才发现,这无月城一半临着陆上,一半临着海边。海上过往的商船来来去去,好不壮观。岸上设有关卡,有一亭屋,那屋顶上挂着一面旗子。又是一个大大的白字。哑巴就是在这码头做搬货、跟人的挑夫。这些工人,干完了活儿,领了工钱,还要去那亭屋交上点儿钱。想是要孝敬那屋里的主儿才能在这儿做事。 林桐看着哑巴每日这样辛苦,不禁有些羞愧,想着自己也要在这城里找些活儿做,不能让哑巴那么辛苦。 没多久太阳就要下山了。这无月城夜里不留那些没有户籍的人。如果要留下,必须要交高额的宿斋钱。林桐和哑巴只得早早买了些吃食,带着小石头出了城。 回到南村,小石头嚷嚷着明日想去看那万国花会,哑巴只顾着低头吃饭。林桐只能安慰小石头,下次再去。哑巴也没有抬头。 夜里,林桐忽然有些失眠,想起白日里,那老倌儿讲的如意门,提到那门主、掌柜,心想,景言领头的那商队,是否也是出自如意门。想来想去不得要领。又记起有人提过一个叫陆总管的人,也是想不出头绪,迷迷煳煳间她就慢慢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请在晋江文学城观看正版文章,谢谢支持! 第10章 花魁 请在晋江文学城观看正版文章,谢谢支持! 万国花会,一听便是争奇斗艳的地方,它本不叫这个名字。最初的时候,是因为本城的一歌姬与外邦来的舞姬为了一男子而设下了擂台,二人现场斗技。这擂台一摆上,自然会有那技痒之人,或是为那二位女子出头的人,也上得台来。久而久之,这擂台越摆越宽,来的人也越来越多,最后慢慢衍变成了一场汇集了各种行当,各方江湖中身怀技艺的人上台表演的盛会。 宴会都是在晚上举办。有人为了一睹某个喜欢的伶人或是匠人的技艺,也不去管那高额的宿斋费,只管上缴了,在这城中奢侈一夜。这花会能为城中带来这许多的益处,所以无月城主事的白氏一族,不会去过多的干涉。说起这白氏一族,便多了些许神秘。就算是城中说书的老人也不会去说起他家的故事。无月城方寸之地,却是这世上少有的通商之处。只因这无月城东临冰原,南边又连接着落云城,西北方向皆是大海。那冰原常年冰封,也无甚物产,常人在那里也待不住。而南边的落云城,虽说称之为城,其实是一处眼不见底的深渊,地底常年充斥着熔浆。唯一能从这无月城出去的便只有一条不甚宽广的白沙河。白氏一族在这河口设立了关卡,收取的通关费用也是不菲。当然,还有一处所在可以通往这无月城,只是这地方,没有胆识的人断不会进入,那便是绿海。 花会的擂台摆在海边空旷之地,每当这时候,那些船家便会坐地起价,收取高额的租赁费。船虽然不能靠岸,但是远远地观摩也别有一番景致。有些人图便宜,便会买了那船票,远远地站着,哪怕是站一夜,也乐此不疲。 今日,哑巴回来的晚些,想是要举办万国花会,那船上的事情变多了,当然这几日的工钱也是翻倍的。林桐做了晚饭,等着哑巴,这些时日她慢慢地也学会做一点吃食,虽说味道不甚好,但哑巴和小石头吃的很香。今天一整天都没有看见小石头,想是和哑巴在一起。见到哑巴是一个人回来的,不由得有些担心。 第16页 哑巴见林桐如此担心,便要出门去找。林桐将他拦了下来,哑巴累了一天,得让他好生吃饭歇息。林桐正张罗着哑巴吃饭,只见小石头衣衫破烂地进了门。林桐只当是他又和谁打架了。林桐便有些生气。还没等林桐发作,小石头丢了一个破袋子在桌上,让林桐打开。林桐想着,又是他在哪里弄来的些稀奇的物件儿。打开一看,是几个钗环,虽说不是上品,但是很值几个钱。他又去偷了。林桐一把夺过了小石头的饭碗,不许他吃饭。 哑巴见了这包钗环,拿在手里掂量了几下,便也默默地将自己的钱袋放在了桌上。那是他今日挣来的,挣了不少。哑巴把林桐手里的饭碗拿了过来,递给小石头,又指了指城里的方向。林桐明白了,哑巴是要三人今晚进城去看花会。 哑巴知道,不光是小石头想去看,林桐其实也很想去。只是苦于没钱,虽说林桐平时替哑巴管着这钱,省吃俭用,但是和这观摩花会的开销一比,还是不够。可林桐还是很生气,小石头再这样下去,迟早要走上条歪路。哑巴拍了拍林桐的肩,又摸了摸小石头的脑袋,摇摇头。林桐知道他的意思,既然都想去也就不要在意这些了。小石头眼巴巴地望着林桐,见林桐嘆了口气,去床底下拿出了这些时的积蓄。小石头数了数,退给了林桐一些,拿着那包首饰就要出去。 “哪儿去,饭还没吃?” “我去兑钱呢!” “哪儿能兑?你别又惹事!”林桐一把将他拉住了。让他老老实实吃了饭,叫上哑巴陪他一起去。小石头一个劲儿像扭股糖般不愿林桐去。林桐揪着他的耳朵,叫上哑巴一併出了门。 三人并未出南村,而是到了村里一处人家门前。这处人家与别个不同,是正正规规的三间瓦房。小石头没有敲门,而是叉着腰站在门前高声喊着道,“高大爷!”屋里没人回应。 “高大爷,那日借的米,今日来还!” 这时,那门开了一个小缝儿,也未见什么人出来。小石头将那包首饰扔进了门里。那门便关了。不一会儿,那门又开了,扔出来一样东西,还是原来的那破袋子。林桐打开了钱袋,数了数,不禁有些恼怒。这些个钗环,林桐是识得的,虽然不值许多钱,但也不至于给这么点儿。小石头见了这钱,高高兴兴地包好,抱在了怀里。林桐只当这姓高的人欺负孩子不懂金银贵贱,便冲着门里说道,“高大爷,是不是有些少了?” 小石头忙扯了扯林桐,让她不要再说了。这是小石头冒着危险换来的,才这么点儿,如何能算。林桐还要说道。只听得那门里不高不低地传来一句,“我不问你们如何得来,何来计较我这多与少?”说着,门里又扔出了一吊钱,便再没了声响。 小石头忙捡了那吊钱,拉着林桐便走了。回到家里,林桐数了数,收起了余下的钱,这些足够他们三个看一次花会了。三人忙收拾了一番,怀揣着喜悦朝着城中走去。 还未进城,就看见那城门口挤满了人,都是来缴宿斋钱的,还有好些个小贩,趁着这机会,将摊位摆在了城门口。三人兑了铭牌,进得城来。只见这无月城晚上比白天还气派。各处都点了长明灯,亮如白昼,街上人的打扮各式各样,不乏那些穿金戴银的富户人家,还有些腰间跨着刀,衣襟上绣着白字,差人打扮的人。唯有他三人的衣着朴素许多。林桐牵着小石头,后面紧跟着哑巴,生怕大家被这熙攘的人群挤散了。 不一会儿,远处就来了一队车马。大家见了那队车马都让了道。只见那些马车都装饰得无比奢华,有的华盖上还坠着水晶。车里坐着的人也穿的十分华贵。有的满头珠玉,有的遍身绫罗,璎璎灿灿的,晃人眼睛。 “哇!快看,那是凌云仙子!” “哪儿呢?” “后面那辆车!” “是她,上届的万国花魁!不知这回她还能不能胜出!” “自然还是她!” “那可未必,这世上多少能人,可不能就此托大。” 林桐顺着人们的目光,望向了后方的一辆马车。那车上坐着两名女子,其中丫鬟打扮的女子手里拿着一箱子,时不时和那女子说上两句。身旁的女子,戴着面纱,打扮十分素雅,衣裙上无甚华丽的装饰,但那衣裙一看就不是寻常的料子。夜里,在这些灯下泛着隐隐的光。那女子始终正视着前方。 车队缓缓地来到了海边的空地,那里早已经搭好了台子。这方型的台子并不算大,但是打造得十分精巧。台下做成镂空的型状,定是为了防止那些杂耍的艺人表演时做些手脚,届时失了公允。 擂台的周围也搭建了好些个看台。只有那有身份有底子的人才上得去。林桐见到那正对着擂台的一处观光台做得十分小巧精緻,视野也十分得好,但里面只设了一个座位。此时那座位是空着的。林桐不禁有些好奇。旁边一看客见林桐盯着那台子瞧,便告诉她,“那是给白家准备的,从来也没见人坐过。”那白氏一族,到底是怎样的人家? 三声锣响过后,花会便开始了。首先登台的是一群杂耍的班子,碟子、脚蹬等等,花样繁复,巧技连连,台下的叫好声儿一片。表演完毕,便有小童端着大箱子,挨个儿找人要赏钱。这箱子上贴着杂耍班子的名号,这赏钱的多少就是这班人此次表演的排名。林桐数了数兜里的钱,便没有给,那小童也不以为意,点点头又把箱子拿到了下一个人面前。 第17页 几场过后,看花会的人越来越多,海上的船上也站满了人。时不时还有烟火放出,热闹非凡。 此时,林桐忽然觉得有人摸了自己一把。林桐赶忙回头,都是人,不知道刚才是谁。只得作罢。突然,又觉得自己被碰了一下。林桐反手一抓,原来就是刚才和她说话的那看客。林桐不禁恼怒,瞪着那人道,“这位先生,请你自重!” 原来那看客见林桐是生面孔,看她的穿着也不像是有钱人家的小姐,无钱无势,长得还可以,便想趁着人多,蹭她的油。没想到,她还当众说了出来。不过无所谓,那人料定她拿自己没有办法,便只装作没听见。一旁的哑巴见状,一把抓住了那人的衣领,作势就要打。那人也不甘示弱,就在人群中和哑巴扭打在了一起。 本就人多,他俩这样滚作一团,十分醒目。立时就有那衣襟上绣有白字的差人,拨开了人群,将哑巴几人压到了一旁。说明白了事由,那差人警告了那看客,不准惹事儿。同时也告诫哑巴几人要安分些。 林桐见哑巴眼角被打破点口子,便拉着他来到路边,用清水替他洗了洗。林桐说要回去给他上药,哑巴摇了摇头,意思是好不容易进来了,就好好看。三人又换了别处观看。 看没一会儿,林桐突然发现,小石头又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请在晋江文学城观看正版文章,谢谢支持! 第11章 珺妍 请在晋江文学城观看正版文章,谢谢支持! “林姑娘,请你随我们来一下!” 林桐回头,发现与她说话的正是昨日那马钱子。林桐不禁警惕起来。 “林姑娘,是我家姑娘要见你!你家的小孩儿不见了,我们可以帮你找到!” 林桐听到这里,只得不动声色地跟着马钱子出了人群,哑巴也不声不响地跟在后头。 大家的注意力都台上,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走进了旁边的巷子里。巷子越走越深,灯光也越来越暗。林桐内心打鼓,身后的哑巴却步伐沉稳。走了没多久,马钱子一个拐弯儿就进了一座院子。这院子不大,却很素净。马钱子就走到了院子中央,站住了。指了指中间那屋子,示意林桐进去。哑巴还要跟着,但被马钱子拦住了。 正中的屋子里亮着灯。林桐走到门前,不知里面是什么人,她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门。 “姑姑!” “小石头!” 只见小石头正坐在一个小桌前吃着点心。那姓马的将自己弄了来,说是要请林桐、哑巴和自己吃饭。一进屋,还真有这么一桌子吃的。小石头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这样精緻,这样好吃的点心,不由得坐上桌子吃了起来。他还不忘拿了几个揣在怀里,准备带回去给林桐和哑巴尝尝。正吃着,看见林桐进了屋,嘴巴里还包着满口的点心,只能含含煳煳地叫了声“姑姑!” 林桐见他没事,才松了口气。此时,林桐才发现,屋子里还有一人,正是那凌云仙子。还是方才马车上那打扮,也还戴着面纱。那凌云仙子抬了抬手让林桐坐下,又叫来了马钱子,着人将这桌吃的抬到院里,让小石头和哑巴坐到院子里。 林桐见她还算和气,便渐渐放下了戒备。 小丫头看了茶,便退了出去。屋里单只剩下她二人。 “姑娘姓林?” “是。” “双木林?” “是。我姓林,单名一个桐字。” “今日这样请了姑娘过来,十分唐突。我只觉与姑娘十分投缘。我着人打听过,听说姑娘是三个月前到的无月城,一直住在南村。” 林桐笑了笑,心道,我与她素未相识,哪来的投缘之说,且听她下面如何说。 “姑娘是哪里人呢?” “我也只是一介的平民,逃荒至此,机缘之下到了南村,幸得遇到好心人收留,才活到现在。” 凌云仙子见她说的滴水不漏,也不好再继续问下去。两人说了会儿家常话。这里林桐并不想多做停留。 忽然,听那凌云仙子道,“我有一朋友,与你长得十分相似,也不能说是相似,应该说那面容是镜中照出一般。我方才在人群中见了你,还以为你就是她。眼下与你一见,我才知道,不过是长得极为相似罢了!” 林桐心下咯噔,莫非她说的正是赵老四认识的那名女子。 “仙子的那位朋友与我有什么不同之处呢?” “别叫我仙子,可以唤我作珺妍!”原来凌云仙子,只是她得了万国花魁后,大家给她起的名号,凌云二字,可见她的舞技,给人一种浮于云端之感。 “不瞒你说,我那朋友患有隐疾,不似你这般康健。她那性子,也不似你这般的沉。” “你那位朋友如今在哪里?既然长得与我相似,我也好奇想见见。” “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我与她分别已有一段时日,音讯全无。当初只听得她说要跟了谁走,想是浪迹天涯,芳踪难寻。” 林桐不觉有些惋惜。 “林姑娘,今日与你一见,也算是解了我这许久以来的思念。”说着,给了林桐一个包袱。 “这些赠与林姑娘,算是我俩的缘分。”林桐一见是银两,便推辞不受。 第18页 “我也不端着,你们住在南村,又还有个孩子需要照应,这些正好是你们需要的,你别推辞,收下便是。” 林桐只得道了谢。 “林姑娘,若赏脸,待会儿,我登台,您给我叫个好。” 林桐这里道了谢,拿了包袱,正要出门。只听见那珺妍叫住了她。停顿了一下,她才说道,“林姑娘,这无月城虽然是富贵之地,但您一看便不像是那求财之人,如若哪日得了方便,还是找个清静的所在安家才是。” 林桐颔了首,和哑巴他们一起出了院落。小石头终究是小孩儿心性,得了好些吃食、物件儿,连带着那马钱子也看着顺眼了。马钱子只送他们三人出了巷子,便回去了,全程丝毫不提昨日之事,仿佛与他们是初次见面。 林桐入了人群,只顾着抱紧了包袱,生怕给人扒了去,台上的戏码也看得不慎细緻。小石头坐在哑巴肩上,一个劲儿的拍手叫好,时不时还往哑巴嘴里塞点心。哑巴今日也少有的高兴,林桐很少见他面露笑容。只因他脸上的伤疤笑起来十分突兀。 “哇!珠玉坊的头牌,珊瑚!” 只见一女子遍身绫罗,任由一头长髮披落下来。她怀抱着琵琶,且弹且唱。一曲过后,琵琶交由了身边的琴师,那琴师接过琵琶,接着演奏。那珊瑚就着这琴声翩翩起舞,舞到酣处,衣裙飘摆,上面点缀的挂饰,随着她的旋转,让人眼花缭乱。台下的人不禁叫好连连。 她越转越快,慢慢地一件衣裙飘落了下来。里面又是一件琳琅满目的衣裙。就这样,她的一段舞,一共穿了五件衣裙。最后那一舞,薄纱轻盈,宛若惊鸿。 一舞罢,台下人声鼎沸。小石头跟着手舞足蹈。林桐也是啧啧称奇。 这时候,人群突然安静来了下来。 “是凌云仙子!” 她慢慢地走上台,身后的小丫头打开了箱子,在台上支起了架子。架子上放着一个个托盘。那架子看上去并不结实,托盘却是用足金打造的。就在那小丫头搭建舞架时,林桐突然抬眼看见,正席的看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一个人。看台虽不大,但只坐了他一人。是个男子,约莫三十好几。穿着平常地衣服,端坐在上面,也看不出喜怒,也不见他叫好。 这时候,架子搭好了,小丫头退下后,珺妍赤着脚,足下一点,就跃上了金盘。盘子和架子都未动分毫。她一跃而上便凝住不动。台下的人都屏住了唿吸,心中已经惊嘆了好几声。不多时,伴奏响起,珺妍这才在金盘上独舞起来。无论她如何变幻姿势,金盘始终纹丝不动。她的动作较之前的珊瑚毫不逊色,甚至隐隐佔了上风。一舞毕,她提住了裙摆,一个旋转就下了架子,轻轻地落在了台上,那十只金盘,完好如初。果然不愧是凌云仙子。 “好!”待她舞完,大家才开始叫好。 “好是好,可比起她上次夺魁的舞蹈,要逊色一些!” “哪有年年都雷同,今年这金盘之上也很难得了!今年的花魁肯定非她莫属了!” 回到南村时,天已经快亮了。哑巴昨日做了一天工,又撑了一晚上,回来倒头就睡。小石头终究是小孩子,觉多,也睡了。只有林桐,还坐着。看着那包袱,林桐细细回想着珺妍的话,还有那日景言与她讲的赵老四的故事。林桐对这个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起了十二分的好奇。昨日忘了问这名女子叫什么名字,年方几何。还有,珺妍是否也认识赵老四。赵老四心仪的人是不是就是那和自己长得一样的女子。以后去到城中,有机会,再向她慢慢打听才好。 昨日珺妍倾城一舞,高台上的男子也未见叫好。只是在看下一个节目时,林桐发现,看台上的男子忽然又不见了。仿佛先前都是自己看花了眼。 林桐收好了珺妍赠与她的细软,合衣躺下。 忽的记起自己临走时,珺妍对自己所说的话,那字里行间像是暗示她离开无月城,甚至要离开南村。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林桐只得胡乱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请在晋江文学城观看正版文章,谢谢支持! 第12章 秦家 请在晋江文学城观看正版文章,谢谢支持! “姑姑!哑巴出事了,你快去看看吧!” “出什么事了?”林桐一听哑巴出了事,慌忙放下了手中的活计,跟着小石头跑出了门。 “他今日在秦家做工,秦家的总管说他打碎了一个古董,让他赔钱。他不承认是自己弄坏的,就被秦家扣下了,说是要送往白府去。那要是去了白家,可就坏了。” “什么样的古董,值多少钱?”林桐又折返回家,将家里值钱之物全都拿了出来。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古董。” 林桐跟着小石头,一路小跑就进了城。秦家?是哪个秦家? 小石头带着林桐到了一处当铺跟前,匾额上大书着“秦典”。原来是这间秦家当铺。林桐定了定神,走了进去。这是一家普通的当铺,铺子虽不大,但是装饰得颇为讲究。堂内的伙计见了林桐,便问“您要点什么?”那伙计看林桐的样子,也不像是能买的,只能是来当东西的。 “劳烦您能通传一声,我找您府上的管家。” 第19页 那伙计一听是找管家的,便把林桐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又见她身旁还跟着个孩子,便不由得多想了。别不是郝总管置在别处的外宅,今日找上来了,这郝总管的品味还不错。要不,就是哪门子穷亲戚,来打郝总管的秋风。管他二三,先给她领到偏角院落去,免得到时候在这正门口拉扯起来不好看。想着,这伙计就带着林桐他们进了后院。 来到一处偏僻的小院落,伙计吩咐他们在此等候,便出了院子。不一会儿,进来一男子,约莫四十上下,瞧身上的穿戴就不是寻常的伙计,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这家的主人。这肯定就是郝总管了。 “郝总管!” “你是?你?”郝总管见了林桐,不由得大惊失色,立即后退了两步。 林桐也有些懵,走上前,道,“郝总管,您认识我?” 郝总管见林桐这样问,便敛了神,问道,“你是谁?找我有事?” “我有一朋友今日在您这儿做工。听说不小心打碎了您这里一物件,被你留在府上了。我特地为此事而来。” “做工?哦!你是说那哑巴吧?他是打碎了我们才收上来的一件玉器。” “我可以见见我那朋友么?” “朋友?” “是的!” “东西是他弄坏的,他还不承认。让他赔,他也赔不起,我这里也懒得跟他计较,明日就送到白府去。” “您要赔多少钱?” “你出得起多少钱?” “那玉器能让我瞧瞧么?” “你懂这玉玩么?行啊!让你瞧瞧也行。”说着,那郝掌柜叫来了一名伙计,让他取来了那玉器。 林桐拿在手里观摩了半晌,道,“郝总管,恕我直言,这件双环扣并不是什么上品,质地也不够澄,难为了这么好的工艺。我带来的钱虽不多,但也可抵了这玉环六七成。况且,这玉环只有一只上有裂纹,另一只还是完好,若是有那巧匠将它变样儿打磨了,虽然价值大打折扣,但也能成一挂件。” 那郝总管听到林桐这样一番说辞,愣了愣神,他盯着林桐似乎有十分的疑惑,但也只是一瞬,立马就说道,“我不管你这变不变样。既然你带来的钱不够,那你就回去。那哑巴是你朋友,你做到这一步,也算是仁至义尽。其他的,你也不用再多说,回去才是。”说着,就要把林桐和小石头向外赶。 “郝总管,若是照原样儿赔偿,这些钱算作前款,您先拿着,那后续的钱,我明日给您送来。只是我那朋友,望您能收留一日。” 郝总管直摆手,叫来了几个家丁,将林桐和小石头向外推。到了正门口,林桐扒住大门,向那郝总管一通好话。郝总管只是不听。见她在大门口嚷嚷,怕影响生意,便骂了那些家丁,应当从角门弄出去。那些家丁又将林桐往大门里拖拽。 这时候,一辆马车停在了大门前。郝总管见了忙摆手,让家丁手脚快些。也顾不得体面,那三两家丁一边一个,架着林桐就往大门里拖。一旁的小石头见状,上前咬住了一家丁的腿。那家丁吃痛,松了手,林桐便一脚踏空,撞到了旁边一物上,顿时就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迷迷煳煳间,只听得小石头的声音,“姑姑!姑姑!” 林桐醒来时,尚觉得一阵晕眩。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撞什么上了,头上包着纱布,肯定是撞破了。林桐摸了摸头,已经肿了。她慢慢坐了起来。看了看周围。只见,这是间普通的卧房。房间收拾得很干净。房间里,家具、桌凳一应俱全。 这是哪里? 林桐觉得嗓子很干,便自己下了床,去到那桌上倒了杯茶。这才没走两步就觉得晕。这下恐怕是撞得狠了。 有人推门进来了。是个丫鬟打扮的女子。拎着食盒。进来就将那食盒放在了桌上。林桐忽然想起小石头和哑巴。忙问道,“姑娘,请问,和我一起的那小孩儿,还有个哑巴,你知道在哪里么?” 那丫鬟,不知是真听不见,还是装听不见。放下了食盒就径直出去了,随手还关上了门。林桐不禁觉得有些怪异。现下,自己肚子也有些饿。她打开了那食盒,食盒里都是精緻的小菜。林桐也没多想,将这些菜都吃了个精光。也不知自己躺了多久了,腹内空空。 没一会儿,那丫鬟敲了敲门,又推门进来了。她拿来了洗漱用具,放在了屋内。收了食盒,又转身出去了。全程也没给林桐问话的机会。这里,林桐正歪歪斜斜地扶着墙挪着。那丫鬟又敲门,带了两个老妈子进来。老妈子拿着换洗的衣物。也没问林桐,直接就伺候着她换洗了。那两个老妈子,面无表情。林桐同样试着问了小石头和哑巴的情况。也得不到回应。 这里伺候了林桐梳洗完毕,就有郎中提着医箱,给她换了药。全都收拾完毕,这些人就一股脑的出去了。整个过程,大家都只当她是个木偶,虽说伺候得十分周到,但是这种冷冰冰的方式让林桐觉得十分慌乱。 这里林桐就要睡下,突然听得有人敲门,屋外面传来了郝掌柜的声音。 “是我。” “请进。”一听是郝总管,林桐仿佛打开了天窗,总算是有人和她说话了。 第20页 郝总管推了们进来。见林桐起色尚好。便说道,“林姑娘,我打听过了,你是南村的人。前两日来我们府上撞了头。秦府一向仁义,就把你安置了下来,给你了治伤。你就好好在这把伤养好。”说完,他转身就要离去。 林桐见他绝口不提哑巴事情,忙叫住了他,“郝总管!我那二位朋友,请问现下在何处?还望能告知,多谢。” “他们没事!” “我想见见他们!” “我郝澄说的话,你勿用怀疑。”说着就关上门出去了。 林桐只能信了他这话,只要小石头和哑巴没事就好。 只是她这头痛难耐,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坐直了身子又觉晕眩。只闹到二更天才勉强入睡。 到了第二日,林桐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了。她起了身,慢慢扶着坐了起来,手里突然碰到了床边的铃铛。 这铃铛一响,便有丫鬟敲了门进来伺候她梳洗。原来这丫鬟一直在门前守候。照例是没有理会林桐。林桐也明白,这是主人家定了规矩,不能与她说话。林桐也不去为难人家。 一日三餐,梳洗换药。林桐只任凭她们摆弄。唯一能与她们通上气的,只有那铃铛。林桐也尽量不去麻烦她们。 过了十来天,她能下地了。在这秦府几日,她长胖了不少,气色也比先前好了许多。 这日,她下了床,想出去走走,透透气。老在床上躺着,也不是好事儿。她推开了房门。这是她第一次,走出这屋子。外面是个很小的院落,十分僻静。房门口站着两个家丁,见林桐走了出来,便拦住了她。 “我要去院子里走一走。” 那两位家丁没无表情,但是并没有放下拦住她的手。林桐明白,这又是主人家的吩咐。她只得退回了房里。出不了门,那就只能开开窗子了。林桐拿了叉杆,正要支起窗子。 “咦!怎么打不开?”这窗子原来锁死了。林桐又换了其他的几个窗户,具是一样。怎么回事,这些窗户都被扣死了,房门也不让出去。 她这是被软禁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 请在晋江文学城观看正版文章,谢谢支持! 第13章 盛鼎文 请在晋江文学城欣赏正版文章,谢谢支持! 为什么会软禁我? 林桐不知所措。倘若要加害自己,以秦府这样的人家,会有很多种方式。既然没有想要害自己的性命,那何来软禁之说。难道是要将自己卖给那人口贩子。可是哪个要贩人口的还会这样好吃好喝伺候着呢?但眼下的情形确实就是被软禁的样子。怎么办?这里有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觉了。林桐忽然又想起若是自己被软禁了,那哑巴和小石头会是什么样子。那郝总管所说的没事,是怎样的没事。林桐越想越不对劲。忙在屋里寻觅,盼能找到逃出去的缺口。可是没有跑多远,就觉得自己双脚无力。 自己只是撞到了头,又将养了这些时日,双脚怎么会酸软无力。林桐坐在床边想了想,对了,每日送来的饭菜。一定是这饭菜的问题。怎么办?自己应当如何脱困?林桐越想越头痛。 一连三日,门外送来的饭菜,林桐一口未进,那桌上的茶水,也一滴未沾。林桐十分清楚,再拖几日,自己恐怕是撑不下去了。但是,既然这家要软禁她,起码没打算让她死。 到了第四日。郝总管推门进来。林桐已经全身无力,直挺挺地躺着,闭目不言。 “林姑娘,我府上对你算是周到了,你这样做难道是为了陷府上于不义?” 林桐没有睁眼。 “府上并没有亏待姑娘,姑娘若是有什么不满可以告知郝澄。” 林桐也没有作声。 “你若是这般作践自己,你那些朋友会怎么想?” 林桐这才睁开了双眼,看了郝管家一眼道,“我要见他们。” “行!”郝总管说完便出去了。 “姑姑!姑姑!”林桐睁开眼,只见小石头满眼泪水望着自己,身后还有哑巴,也是一脸关切。林桐想坐起身来,却全身乏力。哑巴忙拿了桌上的一碗粥,小石头将她扶了起来,哑巴餵与她吃了。吃完了粥,又喝了药,她才慢慢回缓了一些。 “你们这几天是怎么过的?” 小石头便将这些天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林桐。 原来,当日林桐一脚踏空,撞到了门前的石狮子上,当场就头破血流,晕了过去。郝总管也惊呆了。这时候那马车上下来一人。郝总管唤他少爷。这才知道那人是秦府主事的人。郝总管见到了那秦少爷,忙将他往门里面迎,摆了手让家丁快些把林桐抬走。 小石头见状一把跪在了那秦少爷面前,放声大哭。那秦少爷见状便要讯问。可那郝总管一个劲地说,是一些胡搅蛮缠的贱民,这就马上处理了。秦少爷一听是贱民就背过手去往里走去。结果,看见了郝总管身后的躺着的林桐,突然停住了。当时,郝总管还要拦着,那秦少爷一把推开了郝总管,走上前去,拨开了林桐脸上的头髮,仔细看了两眼,便吩咐郝总管赶紧抬进去救治。 小石头见那秦少爷好相与,忙把哑巴的事也当场说了。那秦少爷想了一下就吩咐郝总管不得为难哑巴和小石头。郝总管只能应下了。郝总管虽然没有把哑巴送到白家去,但是让哑巴和小石头一起在后院噼柴。平时的饭菜却没有亏待他们。只是,这秦家看管得很严,哑巴始终没机会跑出去。这一等就是十几天。直到今天,才有人放他们出来。他们本以为可以回家。没想到那些家丁把他们送到了林桐这儿来。 第21页 林桐见哑巴和小石头真的没事,便放下心来。林桐告诉哑巴,觉得自己的饭菜被人动了手脚。哑巴,拿起了桌上的菜,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点了点头。印证了自己的想法后,林桐开始有些焦虑。这秦府究竟要对自己做什么。小石头和哑巴也一头雾水。哑巴脸色十分难看,林桐知道,他是在责怪自己,是因为自己的,才让大家陷入到这般田地。林桐忙安慰起他来。 这时候,郝总管在门外咳嗽了一声,便推门进来了。 “林姑娘,你的朋友我没有亏待他们,我并没有食言。既然你人也见到了,我这该送他们回去了。” “郝总管,既然他们没事,不如让他们回南村,我这里还要劳烦府上照应,他们在这儿更加为您府上添一层麻烦。” “不麻烦,就是添两双筷子而已。何况南村哪比得上这儿。你看那小孩儿这些天都长高了不少。再者,那哑巴弄坏了铺子里的东西,我们没有计较,但是让他在这儿做工来抵,也不算过分吧?” 林桐听了他这话,便不言语。 “那你放了这孩子,这孩子从头至尾都没有粘带上你秦府一件事儿!” “行啊!我这就放他走。不过这孩子我打听过了。有个爹,但是也相当于没有,离了你们他能过成什么样子,我可不保证了。” “姑姑,我不走!” “对了,在我们秦府待长了,说不定还能给你弄个城里的户籍,到时候还能体面的娶房媳妇儿都犹未可知呢!” 林桐听他这样说,只得作罢。 “那我要每天都能看见他们才安心!否则,结果还是一样。” 郝总管想了会儿道,“行,我看你们也弄不出什么么蛾子来。” 第二日,郝总管就安排了他俩在隔壁的院子里做些粗活。但是不允许哑巴和小石头到林桐的院子里来。小石头只得每日让哑巴举着,隔着墙和林桐说话。有了小石头和哑巴在隔壁院儿里。林桐安心不少。 林桐每日减了饭量,想着能少吃点,脚下会不会不那么虚浮,走得会更远些。可是林桐试了几次,发现并不是那么回事。脚下的酸软,并没有改善。林桐十分纳闷,自己又没有功夫,一介女流。这样的待遇,说白了,是对付像王贵那样的人,只不过这生活待遇是好了不少。 又过了十来天,林桐头上的纱布拆掉了,额角上有个不小的疤痕。林桐也不以为意,只拿头髮遮了。 到了这日晚上,林桐站在门口,和小石头说了会儿话,觉得脖子有些僵硬,便回了屋,准备歇息。林桐吹了蜡烛,上了床。今晚的月亮十分的亮。 林桐好想开了窗户赏月,可是又不能。看着窗户纸透进来的光,林桐有些颓丧。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难道要终老在这里了?这郝总管究竟要关自己倒什么时候呢?这样关着自己他能有什么好处?一下子多了三个人吃饭,还要这些人看着,秦府纵然是不在乎这些,可也不会吃饱了没事干,弄这些个没用的。不对,郝总管是不可能这样子弄三个人在府里的。只有这秦家的主人才会这么干。 林桐想通了这些,不禁觉得这事儿有些古怪。回想起那日,郝总管见到自己时,分明是有些惊讶的,惊讶中又带着些别的,一时间也说不上来。后来的种种,林桐只觉得他是要将自己赶出去,而且是越快越好。林桐始终不明白,郝总管为什么会那样对自己? 林桐嘆了口气,翻过身刚想睡,忽然觉得这屋子里有人正看着她。又或者是,有人正透过了这屋子,看着她。她觉得十分的害怕,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了来。她本想下床掌灯,但是又不敢。就这样闭着眼,大气儿也不敢出。一直到第二日一早,林桐睁开了眼,不知何时已经睡去。 有丫鬟送了巾帕等进来,让林桐洗漱了。吃过了早点,林桐又开了门,等着小石头来与她说话。每天早上,小石头都会在墙头与她说笑。直到林桐笑了,才与哑巴一同去做事。今日自己起得早了些。便自己端了凳子,坐到了门外。过了这些时,林桐可以坐到门外了,只是还是不让她去院子里。 林桐就这样坐着,一边还坐着手里的针线活。平日里实在闲闷,林桐便向丫鬟要来了些针线和粗布。想着,给小石头和哑巴做点衣服或是鞋袜,好来打发时间。那丫鬟听了林桐的嘱咐,拿来的布匹都是上等货色。可嘆这秦府的下人平时的穿戴都不一般。 一边做着一边等着,突然林桐见着那墙头有人探出了头,看着她。一见她抬起了头便又下去了。林桐见了那人忽然就扎到了手指,她站了起来,张了张口,半天没有说出话来。那人只用一眼,林桐便已看清了,是他,真的是他,是盛鼎文的脸,没有看错。 “姑姑!姑姑!”小石头叫了她很久,她只忘着远处墙头,没有答话。 作者有话要说: 请在晋江文学城欣赏正版文章,谢谢支持! 第14章 秦少爷 请在晋江文学城欣赏正版文章,谢谢支持! “少爷,人家说了自已是有丈夫的,只是走散了而已。你这样是行不通的。一个来歷不明的贱民而已,你若想,我可以在高老大那儿弄了好的来。” “郝叔,我不过是收个侍妾而已,有甚大惊小怪的!” 第22页 “得了,我的祖宗,你想什么,我还不知道。老夫人临终前,可是有嘱託的。更何况,夫人这才好容易又有了喜,断不可再出差错了。” “城里谁不是三妻四妾的,唯有我就一房夫人,一个妾都没有,这才是不正常呢!我就是收了来,秀儿也没话说。” “纳妾还不容易,那珠玉坊的珊瑚,我看您就老去光顾,确实绝色,不如我去给您赎了来?” “长三堂子里的我不要,要是这个林桐就还行。” “少爷,我们府上的亏空这阵子才都补上,老爷传下来的家业,我郝澄不能让它就此没落了。更何况,人家姑娘也不愿意,一个贱民,你何必执着,传出去,人家笑不笑咱们秦府?” “办法您郝叔还能没有么,这些天,她不是也乖乖地听您摆布么?” 秦府的正院里,管家和少爷正一顿好吵。可是终究还是管家垂丧了气,主人家占了上风。 小院里还是如此的安静。林桐自从那日后,便魂不守舍。她一定没有看错,那就是盛鼎文,她自已的丈夫如何能有错。可他明明看见了自已,为何一点消息都没有?还是,因为这秦府,他还没想到法子救自已出去?这么些时日了,盛鼎文过得怎么样呢?有没有像自已这些日子般噩运连连。如今,小石头他们虽说在这秦府里没受亏待,但是林桐很清楚,他们互相成为了制约对方的筹码。如若林桐有什么不配合,郝总管就会拿小石头他们来威胁自已。要是小石头他们有什么动作,郝总管一样会拿自已威胁他们。 白日里郝总管又来了一趟,详问起林桐的家世,那谈话里温和不少。得知自已有丈夫,他仿佛略有喜色。完了,又问林桐若是找不到丈夫可有改嫁之意。林桐只觉得这个问题得自已十分诧异。可愿改嫁?难道这郝总管要将自已卖给谁?盛鼎文要是知道了这些会不会来救自已?还是他至今还未想到办法。 “林姑娘!”郝总管又来敲门。 “林姑娘,我白日里说的事,你可有了主意?” “郝总管,我虽是平民一个,但道理我还懂。一个女人如若改嫁,除非是寡妇,又或者得到了丈夫的休书。” “林姑娘,你不过是南村人,又讲不出自已的来歷,我若让人给你伪造一个身份,你也没得说。况且……我就直说了吧,是我们家少爷想纳房妾室,那日见了你,觉得不错,想收你为二房,这也是抬举了你。” 秦府少爷?就是那日吩咐给自已救治,又没有为难小石头他们的那人?林桐心道。对了,这几日软禁自已的定然是他。看这架式早就对自已起了心思了。怎么办?怎么办? “郝总管,这事需得我丈夫同意!” “好!那我改日再来!” 夜里,林桐睡不着。回想了自已这些日子以来的经歷。一开始,以为自已到了阴间。过后,又是大鱼,又是大鸟,林桐便觉自已是无意间走到了哪个志怪小说里写的地方。再后来,跟着景言他们来到这纸醉金迷的无月城,瞧见这些人的打扮、行事,又觉得自已是不是机缘巧合间来到了别的国度,就如书里写的桃花源般的所在。直到那日,墙头一瞥,她无意见到了自已的丈夫,她愈发的煳涂了。这似真似幻的梦境,她真的想早些醒来。 梦里的家乡如此亲切。 那天,正是林桐和盛鼎文出了盛家,马上要乘船离开天津。盛鼎文怕风吹进了她的领子,回身替她掖了。身后的人全都笑了。 “才新婚多久呢?日子还长着呢,全少爷这就般小心翼翼了,以后还不知怎么着呢,呵呵呵……”三姨娘的帕子都快掩到鼻子里去了。 盛鼎文在家排行第十,一生下来便有弱症,家人怕养不活,便唤他全少爷,想以此抵过他那落胎便有的十不全,取十全之意。 还嫌不够,满月那天,全少爷的保姆张妈清早就跑到了街上,回来说出门便听见街上有人吆喝,小妹或是小美,这样盛鼎文的小名儿也有了,叫小美。家里人常做笑谈,盛鼎文也全然不在意,因为他生的确实美,面相清正,只是较常人苍白了些许,长直的身量有点单薄,嘴角总牵着点笑意,见了林桐便又多上些许。 还记得刚刚回门不久,林桐就去减掉了一头乌长,烫了时下最流行的手指波浪卷,回来时不忘买了顶帽子,轻快的进了盛宅。 盛鼎文见了,只是惊了片刻,送她了一个榧子后笑道,“这倒是省了不少头面呢!快去让她们夸赞夸赞,这样的持家。”林桐也去不理会他的揶揄、使坏。 林家是累世的书香门第,到了林怀谦这辈,虽在早年捐过官,但终究是个散淡的性子,赋闲在家时,不忘把林桐送出去留了洋,倒是没把书读迂了。同样,林桐也不是棉花塞出的一双半大文明脚,而是能穿上高跟鞋,演绎出莎士比亚的经典剧幕。 盛家太爷是林怀谦做官时认识的,虽然辈分不同,但盛老太爷极为欣赏他,二人亦师亦友,交了世家。林桐起先并没被许给盛鼎文。恰巧二人在欧洲游学时认识了。盛鼎文虽是旧家子弟,却无旧家子弟的陋习。盛鼎文善谈,林桐爱听,两下都有了意,也不管林桐是否已有婚约,二人均暗下里给家里捎了书信。 第23页 让自己闺女拿主意,林怀谦乐得省心。林夫人却打听得盛鼎文虽好,可惜是个十不全,女儿少不得要守寡,百般不愿意。 这里原是将林桐许给了盛家七少爷,七少爷这回也不干了。林桐虽不是什么倾城之姿,但是已有媒妁之约,哪能说变就变了,况且,盛老十那个病秧子凭什么能截了自己的亲,不久前在欧洲还发过病,眼见着也不是个有寿数的主。 可是,不管嫁给哪个孙子,林桐都是盛家的媳妇,只要林家没意见,这厢盛老太爷也是满面应承了。林桐还未结业就随了盛鼎文回国,在天津最大的饭店摆了宴,亦是一场盛况。 盛家还有着一层意思,婚前的两月,盛鼎文在欧洲发了病,幸得有一德国医生在旁,用西式的疗法救了他。事后,德国医生向他推荐了一名美国的医生。所以,这婚礼随着旧理,能给盛鼎文沖喜。 盛鼎文携林桐回国结婚后,没逗留多久,便要去美国求医,同时,也能在美国继续求学。夫妻俩带上德国医生的介绍信,便离了家,离了天津,登上了去美的轮船。 只是林桐没想到的是,离了家,离了天津,等待她的会是这样的际遇。盛鼎文,你究竟在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请在晋江文学城欣赏正版文章,谢谢支持! 第15章 二姨娘 请在晋江文学城欣赏正版文章,谢谢支持! 一灯如豆,只照得门上的大红喜字还有些光晕。 没有宴客,没有媒说,林桐只穿了件常服,盖了红缨盖头,就这样坐着。外面的声音就这样遥遥地传到耳朵里。 “是少爷新娶的二姨娘么?” “本来就只给个侍妾身份,哪成想还抬举了她!” “是呀,听说是夫人极远房的亲戚,家道中落,投奔了来,拖家带口的。哪有投奔了亲戚,还连带使着劲儿让亲戚给收房的道理。夫人也真是贤明。” “你们懂啥?到底是一家子骨肉亲,出了五服也还连着筋。少爷要是从此收了心,总好过天天往那珠玉坊跑要强。” “生得漂亮么?” “哪里漂亮了,平常得紧,又沉又闷,真不知少爷看上她什么了?” “我隐隐地听说,她好像嫁过人的,是个寡妇呢!” “我说呢!这嫁过的和那黄花大闺女可是两码子事儿!少爷别不是被她那狐媚子劲儿给迷住了!” “要说狐媚子,哪比得上先前那位。那一位我连长什么样儿都没见过。少爷为了她连家业都快搭进去了!” “可不是么,茗艷,你才来,先前的故事你不知道。夫人当初就是为这个,头先怀的一个哥儿没了。这才好容易又怀上了,夫人这回可小心着呢!” “少爷和她没拜堂呢吧?我看我们府上也没大宴大请,媒聘什么都没有,一切从简么?今日,府上只邀了少爷的几个好友到家来。” “寡妇再嫁,能铺张么?那都是让祖宗没脸的事儿!” “姚妈妈!你是这儿的老人了!应当知道分寸!”郝总管不知何时路过,咳嗽了一声,“你们几个都闲来没事做么?今日少爷大喜,你们在这儿扎堆说书呢?别人瞧了像什么样子。不然,就撵你们都到下房做事去!” 众人见是郝总管,忙低头散开了。茗艷吐了吐舌头,也要走。 “茗艷,让你服侍二姨娘,你可得伺候好了。看你新来的,别到时候让我来教你。你父母为了让你出头,可花了不少心思。” “是,郝总管!” 林桐坐在屋里,外头的话,她不是没听见。只是,这些人如何看待她,她并不关心。郝总管说了,二姨娘家的人应当好好培养。小石头被送去不知哪儿当学徒了。高老大看上了哑巴,收了他做徒弟。 二人的命运都捏在了郝总管的手里,郝总管知道,以林桐的性子,断不会弃这二人不顾。只是,林桐这里,纵然自己勉强答应了,也不能这么的就遂了他们的意。 昨日郝总管又来找了她。 “林姑娘,我家少爷自小除了老爷,这府里上下,哪怕是我,都没让他吃过一丁点儿的苦。他自小是我看着长大的,只要是他想要的,我都会替他弄了来。我自问,你来到我府上,我从未亏待过你,你自已心里明白。我家少爷既然看上了你,也不会亏待你,这个你放心。原来的事,我也不想过问。你说你有丈夫,我可以帮你去打听,只要你愿意嫁给我家少爷,都好说。” “我丈夫至今生死未卜,下落不明。就算是寡妇也要守节三年。让我嫁进秦府,可以。我要守三年的节!” “林姑娘,守三年的节?当我是傻子呢?三个月还成!” “一年?” “我只给你四个月,林姑娘,四个月,其他的,我都可以下保!” “……” “婚期不改,三日后你就是秦家二姨娘!” 到了那日,林桐没有穿喜服,而是家常服。郝总管也不去理会她。让下人收拾出屋子,里外都稍稍翻新了一下,门上贴了喜字,又拨了几个新来的丫鬟。他很快就解除了她的禁制,他知道,她是不会跑的。 第24页 “茗艷,天不早了,可以歇息了!” “二姨奶奶,您这盖头怎么自己揭了,这多不吉利啊!还是等少爷来吧!” “不用费那些功夫了,我自有道理!” 一晃许多日,林桐这二姨奶奶的日子过得还算凑合,秦府里对于她的禁锢也少了许多。郝总管允许她在秦府里走动,只是不能上街上去。但是,她常去的只有原先软禁她的那方小院。有时候,她在那院子里一站就是两个时辰,旁人不知她在想些什么。只知道,她时常望着天。茗艷顺着她的目光看了好几回,也没看出个什么所以然。私下里除了汇报给郝总管,茗艷也不敢再与人议论林桐的事情。 郝总管确实守信,直到现在,林桐也没有见过秦府的少爷。身边的丫鬟,虽然都是出挑的,也是称心的,但是在这偌大的秦府,林桐始终是个异数,如今连小石头都见不到了。 这日,林桐劳烦了茗艷去街上买纸鸢,点名了要丰源号家的。茗艷不敢马虎,连忙自己去到街上,临出门叫来了两个小丫头跟着林桐。 这里,林桐正在那原先的小院儿里踱步,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两个小丫头才七八岁的光景,太阳一晒便有些犯困。两个不敢离了林桐,茗艷姐姐嘱咐了,步步紧跟。两个小丫头就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支着脑袋,直晃悠。 这时候,林桐突然觉得有东西打在自己的身上。她回头一看,什么也没有,就在这时,又有东西飞来,弹在了她的肩上,是一个小石子。林桐忙捡了起来,一看,只是个普通的石子。林桐忙回头,四处看了,没有发现有人。林桐刚想问,是谁?可是身后的两个小丫头还在朦朦胧胧地打着盹儿。林桐又捡了地上的一个石子,转了几圈,朝着那日的墙头扔了过去。只听得石子落地的声响。林桐又张望了好久,什么没有发现。 突然,身后传来“咚”地一声,林桐吓了一跳。原来是两个小丫头靠在一起,支着肘,晕晕乎乎地,一下子撞到了地上。这下子,她俩儿瞌睡全都醒了。 “二姨奶奶,我们知错了!” “二姨奶奶,我们再也不敢了!” 小丫头忙跪在了地上,一个劲儿地磕着头。林桐忙将石子揣在了兜儿里,走过去伸手拉起了她俩儿。 “快别磕了,仔细人听见了。我不会责怪你们的!” “谢二姨奶奶!” 林桐见再没动静,便带着小丫头们回了房。 下午,茗艷买了纸鸢回来,林桐看了,只推说那颜色不好。 “二姨奶奶,我都跑了三回了。先前只说,花样儿不好,又说这描边儿不齐。那丰源号的老闆不知给了我多少白眼。您要是觉得不满意这丰源号,我们不如换别家的。他家每次都是人山人海,我要挤好久才能买到呢!又或者,您画了样子,我让丰源号的照着您这样子订做了来,您看成么?” “那也行!” 茗艷不觉松了口气。 “二姨奶奶,您慢慢画,今日我可去不成了。他家的生意太好,太阳下山就打烊了。我若现在去,等到他家打烊也排不上号。明日一大清早我就去。” “可以!” “小丫头们伺候得您还好么?没有偷懒吧?” “没有,很好!” “那成,那成!我去后厨传饭去了!” “去吧!” 众人都松了口气。 到了晚上,茗艷小心伺候着林桐睡下了。 熄了灯,林桐拿出了那颗小石子,借着月光,端详了好一阵子。真的只是一枚普通的石子。会是谁呢?也不像是谁小心弹落的。石子?为什么是石子。到底是什么用意?难道这石头小小的,是小石头么?小石头给她发的讯号。是小石头要她做什么么?为什么没有说明。这石头上什么印记也没有。难道是哑巴?他说不出话,只能扔这小石头提醒她。是哑巴混进府里了么? 林桐捏着这颗石头,久久不能入睡。 这厢秦家正院里却是灯火通明。 “少爷,您答应过我的!” “是答应过了。怎么了呢?” “少爷,你答应过我的,这四个月,不去她院子里,不与她打照面,不干涉她的生活。要守信用。我跟人家说好了,四个月的时间给人家,你这是失了信。” “怎么就失了信了。我又没有和她说话,她又没看见我,我不过是逗了她一下,她也不知道是谁,说不定是哪个小孩儿顽皮弄的呢!有啥大惊小怪的。” “怎么大惊小怪了。她一直都没死心。我都说了,一个贱民,根本不值得这样,何况是她,为什么非要是她,少爷,你不是又要往火坑里跳。我郝澄承受不了又一次了!” “郝叔,哪里就这么严重了,你都说了,一个贱民而已嘛。再说了,郝叔,我知道你答应她四个月,不就是故意拖着不让我见她嘛!” “少爷,你怎么这么想?答应她,一方面不想激了她,这些时,我看她柔柔弱弱的样子,可是她那性子可是犟得很。四个月,刚好磨一磨她的性子。另一方面,她又没死心,这日子长了,她定要动摇的。人家现在已经是秦家二姨奶奶了。我老郝啥时候让你失望了!” 第25页 “得……得,郝叔,我知道了。没责怪您的意思,你可别又给我这叨叨了!我再不去理会她就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请在晋江文学城欣赏正版文章,谢谢支持! 第16章 你是谁,我是谁 请在晋江文学城欣赏正版文章,谢谢支持! “这画的什么玩意儿?”郝总管拿着那纸鸢仔细端详了许久,上面的图案好比小孩子涂鸦,瞧不出所以然来。 “二姨奶奶近来都放这个么?” “是的,郝总管。二姨奶奶总是派了我去丰源号买了来,她又在上面写写划划的,才到院子里放。每次都说纸鸢要放掉了好,烦恼病根都走了。剪了线,放走了,过几日又让我去丰源号买。” “每次都画上这些个,没头没脑的,什么意思呢?” “您都说一个贱民,能识得几个字!郝叔!说不定想用纸鸢给我传情呢!” “怎么会,她这就是别有用意的。茗艷,你以后还是继续去买。她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不要违拗!” “是!” “郝叔,过两天我要在府里搭几个戏台子宴客,你记得让底下人去准备准备!” “我知道的少爷,放心吧!” 这一日,秦府里热闹非凡。是有人要宴客,只因这秦府的园子修得好,所以向秦府借了来。 “二姨奶奶,今日有人宴客,据说请了城里最好的两个班子,平常都很难看到的呢!奶奶不去看看?” “还是不了,茗艷,你若是想去看,你可以自己去。这里有她们伺候着。” 林桐今日早早的便歇息了。只是那边眼下笙箫和鸣,琴瑟连连,好不热闹。林桐睡不着,便到院子里走走。听到那边的声响,心下有些个好奇。 她思忖了再三,还是过去远远地看上两眼。这秦府的园子修得十分精巧。虽说平日里,林桐也会闲逛,但始终不熟悉路径。三下两下就迷了方向。身边并没有带小丫头。林桐也不着慌,慢慢地踱着。 “哎呀,少爷你别这样!仔细人看见了!” “我怎样?不就是吃了你嘴上的胭脂么!你去和人说,你嘴上的胭脂都是给少爷我吃的!” “少爷!” “哈哈!” “那边有人来了!” 林桐正在寻思着走哪条小路才好。突然听见前方的树林里有人说话。然后就从里面转出了一人。另一个想是已经从别处跑掉了。夜里,虽有月光,但林间茂密,太黑,看不清来人的面貌。 “是谁?”那人走得近了,方道,“哦,原来是你!” 林桐刚要答话,只见那人走得近了,突然就怔住了。 “这可是不巧了,在这儿能遇上!” 那人就这样正对着林桐站着。月光洒在那人的脸上,再真切不过了。是盛鼎文,真是他。那张在梦里见过无数次的脸,现下却对她说, “盯着我这样看。怎么,对本少爷可还满意?” “少……你?” “哈!亏你还嫁入这秦府这么久了,连本少爷都不认识!” 对了,这里是秦府,不是盛家。他…… 那人见林桐一会儿茫然,一会又好似惊诧,突然觉得很好玩儿。他围着林桐转了一圈,上下打量着她。一下子把脸凑近了,说道,“看仔细了,在下秦府的少爷,单名一个珍字。这府里上下都归本少爷所有,现在也包括你了!” “秦……秦珍!”他叫秦珍,为何与盛鼎文长着一样的脸。难道是盛鼎文扮上了来戏弄于她。那人的脸现在离她这样近,那人的气息都笼在她的鼻息间,不对,那不是盛鼎文。 “你……你有夫人!” “自然是有的,秀儿是我父亲自小给我定下的。我听说你也是有过丈夫的吧!哎哟!哪壶不开提哪壶!你叫什么?林桐!这些日子府上可还算习惯?” “秦……秦公子,你自小便在这秦府里长大,与你有过婚约的只有现在的秦夫人么?” “没错,不过婚约,不久前也有过,唉,算了,不提也罢!” “不久前?” “这么想知道哇?那我也不瞒着你了,反正你在这府上待得久了,也会晓得。秀儿过门后,也有一名女子也算是和我有过婚约,不过正经说起来那也算不得真。” 他是有夫人的,他还有曾有别的妾室。他不是盛鼎文,他不是。 “哎呀,你们女人真是一个个都一样!告诉你吧,那女子叫……哎!你上哪儿去?你认得路么?” “我说,这可是你自己找上门儿的,我可没去打扰你。说好的四个月,秦某不会食言。” “秦公子,我最后想问你一句,你可去过那小院子?” “小院子?哪个小院子?哦!嗨!那个小院子啊!我是去过那么一两次啦!也就是看看!哎!你怎么又走了?” 回到院子里,正遇上茗艷看了那戏班子的表演回来。见了林桐,茗艷忙问她去了哪里。林桐只是木木地回了房。茗艷也是摸不着头脑。 第26页 那日的墙头一瞥,不是盛鼎文,而是秦家的少爷。为什么他们有着相似的脸孔。看见他的一瞬间,林桐只觉得那就是盛鼎文,她的丈夫,而不是什么秦府的公子。那与他结髮的夫人,他的姓氏,都是假的。不是他疯了,就是自己疯了。这里究竟是个什么所在。有人说,如果一个人脑子坏了,会永远沉浸在自己的梦里不会醒来。她是不是一直在做这样的梦。梦里的人都是假的。可是小石头、哑巴,他们都是真真切切的。那顾七将她藏在了树洞里,自己引着杀手远去的背影也是真的。景言是真的,王贵是真的,赵老四……对了,赵老四,景言说他要接一个人,这个人会不会就是自己。这一切,是不是都与赵老四有关?可是赵老四已经和顾欢留在那里了。对了,那小舟的上的人,端木舒,他在哪里?他会告诉自己,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没有秦珍,没有这一切,盛鼎文还是盛鼎文,是她的丈夫,她一个人的丈夫。这梦何时能醒来? “都三天了!二姨奶奶不出门,也不让人进去。送进去的饭菜也没好好吃。这是怎么了?” “对呀,茗艷姐姐,二姨奶奶到底是怎么了。要不要告诉郝总管,万一二姨奶奶出了怎么差错,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的呀!” 茗艷不是不着急,她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那天夜里见到林桐时,就已经是一副木然丧气的样子,全无了平日里的沉稳内敛。都怪自己为什么要去看表演,现如今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二姨奶奶,是我,茗艷。” 屋里没有动静。茗艷试探着推了门进去。只见林桐正坐在桌边发呆。 “二姨奶奶,您要是觉着闷,不如我们去院儿里放纸鸢吧。还和原来一样,您写了愿望,将这愿望放出,顺带着烦恼病痛都带走了!” 一句话又点触了林桐。那纸鸢是自己故意让茗艷出去花高价买了来,自己在上面写了暗语,那是只有盛鼎文才看得懂的暗语。可是没有盛鼎文,只有秦珍。他就算看到了,也只会当成乱笔涂鸦。盛鼎文,他还活着么?倘若他还活着,那自己呢?难道自己只是在梦中,是不是在这梦里身死了,就会真正醒过来。 这样想着,林桐便照着身旁的柱子撞了过去。茗艷见状,忙冲过去拉住了林桐。三日,未进食。林桐只挣扎了一阵儿就软倒在地。茗艷紧握着她的双手,生怕她做出了傻事。 “二姨奶奶,您别傻了。这万一闹出了动静来,郝总管可不是好相与的。我们这些个做下人的也都没有好下场。你不为我们考虑,不为自己考虑,您不是还有娘家人嘛,您那大侄子若没了你怎么成?” “二姨奶奶,这日子总归要过的呀!奴才不知道您为什么会这样,要是奴才伺候得不好,您可以打奴才,骂奴才。可是二姨奶奶菩萨心肠,从不会打骂我们。您这样一定有您的缘故,只是再怎么的,也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好死不如赖活着呢!” 茗艷的一番言语不是没道理。万一这不是梦,自己这一头撞死了,到哪里去找盛鼎文。小石头和哑巴都还没消息,自己死了,他们会不会受到牵连?活着!那端木舒最后给自己的话也是活着。对,自己眼下就是要好好的活着,活着才能想办法出去,才能想办法回去。 “茗艷,二姨奶奶这两天是为什么,你清楚吧,好好给我说说。” “并没什么大的原因。想是她有些想家了。我们大家劝慰了一番也就好了!” “就这么简单么?想家会想得寻死觅活,那么先前她是不是早就该想死了呢?” “奴才并不知情。二姨奶奶也没有寻死觅活的。只是闹了两三天情绪。我们做下人都只知道伺候好了,二姨奶奶自会赏我们!” “你知道好好伺候就行,下去吧!” 茗艷听了这句,仿佛得了特赦,脚不沾风地就出了秦家正院。 “少爷,你见过她了。” “她自己送上门的嘛!” “都给人家聊什么了?” “能聊什么,她好像对我还挺上心的,问了我一堆问题,还着重问了我娶妻纳妾的事情!” “就这些!” “就这些了!郝叔,您能别这么老问老看着的嘛?这事儿值得这么大惊小怪的嘛?在我心里,她是她,那人也只是那人!” “这就奇了!是什么让她这么大起伏。你呀!你少去沾惹她,我就见不得她那张脸!” 作者有话要说: 请在晋江文学城欣赏正版文章,谢谢支持! 第17章 北斋 “林桐!林桐!” “茗艷,你家奶奶呢?” “奶奶在屋里呢!” 旁人只是奇怪,这少爷起先一直不来林桐的院里。后来,来了也不在这儿留宿。隔着三五天,便会来一趟。合府上下,只当这新姨娘不受宠。可是平日里的吃穿用度,又始终没见怠慢。府里的下人们心中虽有疑惑,也没见谁对林桐无礼。大家内宅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 秦珍推了门进到屋里,只见林桐还坐着慢慢地吃茶。 “叫你呢!你怎么不答应。昨天跟你说了,今日要陪我出城,你收拾好了没?” 第27页 “哎!我着人送来的衣服你怎么不穿,赶紧换上。” “我不穿那个!” “你穿成这样怎么成,显得我秦府小家子气!” “那便不去好了!” “什么就不去了,你不穿那个也行,你那头面再加两个。别人还只当我带丫鬟出门呢!” 出了秦府,林桐随着秦珍坐上了一辆马车。这是她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出门。街上的景象,还如那日的一样。只是,此时已不復当日的心境。 四个月的期限转眼就到。那日秦珍来到她的院里,她已抱了守节之心,即使那人长着和盛鼎文一般的脸。可秦珍却没有留宿,只是在房里踱来踱去,看了她许久。林桐不明白他是何意。有时候,林桐也会恍惚,要是盛鼎文该多好,但他不是。 到了第二日,府上来了位上了年纪的妇人。那女人不像平常的老妇一般,颇有些气度。见了林桐,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便说道,“府上请了我来,是想让我为姨奶奶传授些技艺,虽说,现在学晚了,但是看姨奶奶这身段儿还不错,我也只能尽力教授。” 林桐起先还有些懵,后来才明白,这是秦珍请了外头的教习姑姑来叫她跳舞。林桐起先还很抗拒,后来想想,靠着这个打发日子,也是好的。林桐从小到大并未系统的学过多少舞蹈,也只是私下里,学了点交际舞,为的是在一些场合里不至于窘迫。现在,这教习姑姑要让她从基本功练起,可是苦了林桐了。也不管林桐是多大的年纪,那教习姑子只管一股脑地折腾她,弄得林桐叫苦不迭。不过也好,这样一来,那秦珍便不会来她这里。就算是偶尔来了,也只是询问她学舞的进展。 学了一些时日,那秦珍有时候站在院里,远远地看着她,一看就是一下午。有时候,他几天也不来。林桐这边练着练着,慢慢地也有点儿喜欢了。可终究不是从童子功练起,林桐这功夫也只能算是花拳绣腿。那教习的姑姑始终对她不满意,一见她那架势就知道没什么底子。教习姑子也明白,林桐是这秦府的姨娘,秦家肯花重金请了她来,可见这姨娘十分受宠,若是自己教得重了,恐怕不好,能有个花架子也就行了。 现在两人对坐着,马车是好马车,但摇晃是少不了的。林桐拨开了窗子向着外面,不去看他,那秦珍也不以为意,总是一脸玩味的表情。只有某些时候,林桐觉得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像是透着另外一个人,那是她跳舞的时候。慢慢的,林桐看到他的脸也没那么诧异了。因为,盛鼎文长期体弱,脸色较常人总是要苍白一些,而这秦珍一见便知是个健康的人。 马车一路疾驰,出了城门,但却不是去南村,而是去了相反的方向。一出城门,这马车的速度愈发的快了。秦珍临上车的时候还责怪她耽搁了好些时候。林桐也只当没听见。一听说能出秦府,林桐总是有些开心的。要是路上能摆脱他该有多好! 马车行了没多久就停下了。车夫为他们打起了帘子,秦珍下了车,回身要去扶林桐,林桐一撇肩,咕扭着也下了车。秦珍打了扇子,干笑两下,摇了摇头。 下了车,林桐才发现,原来无月城外除了南村,还有这样的地方。这地方虽然不大,但也十分地齐整。这里虽没有城里那些雕樑画栋,但也都是一个个紧挨着的楼厦亭宇。进出的人虽然不像城里那样,但也衣着朴素。林桐不禁好奇,这是个什么所在? “哎哟,秦少爷,可是叫人好等!我还只当是这里寒碜,秦少爷不愿来呢!”他们刚走到一房舍前边就有人从门里迎了出来。林桐看得仔细,那是位年轻的公子,看上去比秦珍年长些许,见了秦珍满脸堆笑。 “哎!周大哥,你又取笑我了。哪里去不得,你这里我肯定是要来的。”说着,秦珍就被姓周的公子揽着上了楼。楼上一间小花厅里已经坐了一些人了。姓周的公子领着秦珍和林桐坐了上席。他自己坐了主席。立马就有人来布菜上酒。 那姓周的公子举了杯,道“今日各位能来为我庆生,我周显不胜感激!我这里先干了!” 众人也忙举了杯,满口祝贺之词。 “也是巧了,今年是在这里,去年我生辰还是在那姚家寨过的呢!可巧还碰上一摊事儿!到了今日,便是周某而立之日,能这般齐齐整整地过一个生辰,真的是万分欣喜了!” “嗨!周大哥,你到现在还不娶一房媳妇呢,你瞧瞧人家秦公子!” “哎!秦少爷,你旁边这位是?” “我新纳的姨娘!” “哟!这就是那新姨娘啊!” “周大哥,你看看人家一妻一妾,齐人之福哇!” “是嘛!这是你新姨娘,我老周还是头一回见,是个好姑娘!” “是啊,我这带的都是露水情缘,唯有你带着自己的姨娘来,还有老周,孤家寡人一个!” 原来,这周显以前和秦珍有过生意上的往来,还帮衬过秦珍。所以,秦珍一向与他交好。 觥筹交错,众人谈论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便斗酒猜拳了起来。林桐坐在席上十分的不适。放眼望去,都是些满脸酒气的男子,便有女子赔座,也都是这家或那家花坊赶场子的风尘女子。林桐只觉甚是无趣,便起身出了花厅。守候在外的秦府家丁见了林桐出来,叫了声姨奶奶,就跟在了她的身后。 第28页 这房子原是个客栈,门口的匾额上大书着“北斋”,虽比不得城里的那些,但也十分整洁。林桐站在这二楼,望向楼下,只见楼下是弄成了吃饭的大厅堂,有好些客商打扮的人在下面吃饭。 这时候,只听得对面的一间花厅有人掀翻了桌椅,一片叫骂声就传了出来。 “他奶奶的,怎么就又有事了,我这才喝高兴了!”伴着声音,只见一人腰里挎着剑,提着壶酒就出来了。那人的衣襟上绣着一个白字。林桐见到他身后跟着一小二打扮的人一路跟到了楼下大厅堂里。 “娄爷,您别置气,您贵人事多,得空了,您再来,好酒都给您留着。”那店小二正说着,门前掌柜的又拿了壶酒塞到了他的手上。那人还只管嘴上一句句的,扬长而去。 这时候,周显他们听到动静也都跑出来看。 “是娄昭年,神气劲儿!看来城里出了什么事儿了。” “可不是出事儿嘛!我听说今日有人在城里发现了一具无头尸。” “什么?无头尸?怎样的无头尸?” “别不是和那年那样的吧!” “肯定是那样的,不然怎么会惊动了娄昭年!” 无头尸?林桐听上去便觉得瘆得慌。 秦珍见林桐低头思索,便告诉她,众人一听无头尸就色变,是因为,一年多以前,无月城里发生过一起无头尸的案子。不分地点,不分时辰,也没有什么规律,就集中在一段时间里,总有人在不同的地方发现无头尸,那尸体被发现的时候,竟然已经没有一滴血,然而翻遍了整个无月城也找不到一个头颅。这些尸体一经查证,又大多是没有户籍的人,很难查清真相,所以就成了悬案。当时,白家派了不少人在城里巡逻,但是无头尸始终在不断地增加,就在大家都人心惶惶,有些人想逃离无月城时,那无头尸又突然不再增加了。过了好一阵子,也没了动静,这案子就一直是个悬案。白家后来也没有再追查下去。 “哎呀,秦公子,别老跟姑娘家的讲这些,你看看她们都吓成什么样了。走走走,喝酒去!”说着,周显就招唿大家入了席。 林桐刚要转身进去,突然发现楼下厅堂里偏角上坐着一人。那人一动不动,戴着个铁面具,整张脸遮去了大半,他一只手握着茶杯慢慢地转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抿两口,另一手始终蜷在袖子里。 林桐只觉得那人一直盯着自己,又不确定。那边秦珍唤她,她只得转身进去了。 第18章 斗舞 “老周,我这儿还有好东西奉上!”说着,这席间一人举起了酒杯,他声旁的女子忙站了起来。 那女子走到了花厅中央,当场披了云袖,抖落开了,亮了一个起势。原来是要献舞。大家忙静了下来。 那女子不过十五六岁,体态还有些稚嫩。但一起势,动作行云流水,毫无怯意。还没上几个动作,席间就有人压着拍子和起了琴声。琴声随着舞步,或急或缓,十分合拍。 这样的舞蹈,让林桐想起了那日在万国花会上见到的舞姬们。林桐这些时学习舞蹈,对舞蹈颇有些了解。虽然和她们比起来,要欠缺些许,但是这种舞蹈,在近处观赏,别有一番韵味。 一舞毕,大家忙鼓掌叫好。 “好好!舞好,琴也好!陈顺,你这礼物是真真儿的好哇!” “周爷,难道只有这舞好,琴好,人却不好么?” “嗨!韵绵姑娘,人自然是好的。这舞要不是合上你那琴,也少了些光华。哈哈!我周某敬大家!来!” 饮了酒,只听那陈顺说道,“这小姑娘叫清姿,下月才满十六,学艺倒是有了七八年了。虽比不上那珠玉坊的珊瑚,但是她这年纪,能就有这样的底子,已经是很难得了!是吧?秦公子!” “哈哈,和珊瑚比是欠了些火候!”秦珍笑了笑,一旁的林桐默不作声。富家子弟,喜欢卧柳眠花,听琴看舞,林桐也不是没见过,何况是秦珍这样的公子哥,家有强奴掌家,更加是能四处逍遥快活。 “珊瑚虽然难得,但毕竟也不是花魁。我看她挂牌这么些年,始终对于那花魁的头衔,盯得紧哪。上次的花会上,她那几件五彩斑衣,可是下了重金制成的。花会前的一个月,她关门谢客,可是在家苦练了一个月之久。可惜呀!最后还是输给了凌云仙子。” “凌云仙子,确实,花魁头衔当之无愧。但比起这一次的金盘舞,她上一次的舞才叫是绝。” “其实这花魁的头衔,对于现今的她来说,倒没那么打紧。自从她那年一舞倾城,得了花魁,当夜就被送去了陆总管那里!如今,这花魁对于她而言,不过是个称谓,她那云霞阁,谁敢去啊!” “呵呵!那是,能有这样一个花魁入了白家人的眼,这还是头一回。自此以后,我看这城中的姑娘们都争着要当花魁呢!” “唉!只是一支舞而已,各花入各眼!”秦珍抿了一口酒,笑了笑。 “怎么?秦少爷有高见哪!这些时,我听说秦少爷很少去那珠玉坊找珊瑚了,都忙些什么呢?” “秦少爷别不又是得了佳人。人家珊瑚姑娘还破天荒地送了帖子去秦府,请秦少爷!” 第29页 秦珍笑而不语。 “唉!别瞎开玩笑!”周显努了努嘴,大家知道,秦珍身边还坐着林桐呢,虽不是正妻,但也是正经的二夫人。大家忙都打了哈哈,举杯乱碰。 “我看哪,秦少爷这新纳的夫人才是正经的佳人!” “那是,我这位新姨娘也会点儿花拳绣腿!”说完,秦珍朝林桐使了个眼色。林桐只装没看见。 林桐心下有些恼怒。这些日子秦珍让人教自己舞技,原来是要拿来和这些花坊的女子比斗。自己好歹是书香门第,大家闺秀,沦落到今天这一步,林桐只能嘆自己命苦。可是也不带这样折辱人的。 “哟!秦少爷,二夫人需要您好好请下场呢!”陈顺接过了清姿递过来的糕点,咬了一口,看着林桐。 “哎呀!刚才那一舞你们还看不够,闹什么呢!新夫人,面皮薄。喝酒喝酒!”周显一个劲儿劝大家酒。 秦珍见林桐不动,面上似有些愠色,他便觉得十分有趣。 “哈哈哈!”秦珍笑着,端起了酒杯,随后又替林桐饮了她那杯。 “正经的主子夫人,可是瞧不上我们这些风尘女子。与我们同席,本就有些不妥,哪能还随便下了场子给你们表演呢!”韵绵笑着说道,面上带着明显的讥诮。 林桐只是不做声,低头吃着茶。秦珍瞟了她一眼,也不帮腔。 “韵绵姐姐,这人的命啊,自然是不同的。有些人一生下来就含着金汤匙,有些人一辈子只能是粗茶淡饭。我们这样子的出身,纵然是罗衫贴着,和谁比,那都透着一股子变了的味儿啦!” 林桐听了这话,不由得想起,当年坐着车途经那十里洋场,沿途花楼上站着好些个女人。她们的年龄都不算大,涂了厚厚的脂粉,梳着爱司头,也学着夹了帕子在腰间,那一股子媚劲儿,直让林桐喉头髮腻。 “看什么呢?”“没看什么,我开车看路呢!”那时,盛鼎文见林桐抿着小嘴,一脸的酸气儿,便故意时不时瞟一瞟那楼上的女人们。直惹得她们一阵阵儿的媚笑。林桐只催着他开快些,盛鼎文笑了一路。 如今,再看这席间的女子们,与那花楼上的女人们并无二样。也许是生活所迫,纵然以前是好人家的女儿,可到了这烟花之地,经了年月,便只知道一味地博得身边男子的欢心。林桐心下有些同情这些女子。 “不过是一点拙技,不足一观!只是没有乐曲相伴!” “我可以为夫人伴乐!” 林桐本想以伴乐为由,婉拒了他们。哪想,席间一面色清秀的女子,起了身,手握横笛,站到了花厅一角。林桐见那女子十分认真的样子,只得下了席。她朝那厅角的女子点了点头。 只听得那笛声吹出了一种似近还远的感觉,听得人立马入了境。林桐照着那笛声的感觉舞了起来。那笛声不紧不慢,仿佛知道林桐的舞技欠佳。和着那笛声,林桐的舞,流露出一种别样的风流婉转。 这支舞很快便完了。大家也照例鼓掌高喝。自林桐起舞,秦珍便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等到她跳完了,坐回他身边时,他仿佛还没有回过神来。 “我说,紫儿啊,你这笛子吹得愈发的好了啊!赶明儿教教我呗。省的我每次去你那兰汀楼,还得等上许久!” “哎呀你别闹人家,今儿要不是给老周庆生,人家紫儿姑娘不见得出城呢!” 那叫紫儿的姑娘,微微一笑入了席,“周先生的生辰,紫儿定当是要来的!” 林桐见她穿的十分素净,举止优雅,便以茶代酒,远远的向她敬了,点了点头。 吃完了酒,秦珍便要告辞。周显一个劲的要留下秦珍。 “秦少爷,好容易出城来一趟,这么早就回去!” “周大哥,城门关得早,我得早点启程,改日再来也是一样的。” “人家带着夫人不便嘛!你们真是不懂!”陈顺又提了酒壶,与秦珍、周显饮了一杯。 “哈哈哈!改日再聚!”说着,秦珍便出了花厅。 这里,紫儿、韵绵、清姿等一众歌伎也起了身,留下的都是住在这城外的女倌人。 出了北斋,上了马车,林桐还只管向外瞧。秦珍只当他没见过世面。林桐只是奇怪,一楼那角落处的客人,还坐在那里。林桐总觉得那人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怪异的气息,瞧多了,让人浑身不自在。 约莫过了一半的路程,天上下起了雨来。秦珍的马车不知怎的陷到了泥里。马车夫使了多少劲都不能让马车出来。秦珍和林桐只好下了车。随行的两个家丁帮着那马车夫一併检查了下马车。原来马车不光是陷住了,车轮子也不知怎么的坏了。要修好这马车,还需要些时间。 秦珍打了伞,和林桐站在路边。没多久,那紫儿、韵绵等人的马车路过。紫儿自乘一辆,韵绵与清姿共乘一辆。见到秦珍的马车坏了,便停了下来。 “秦少爷,怎么了?” “马车出了点问题,正修着呢!” 紫儿忙让自家的车夫也同去帮忙,又叫秦珍与林桐上车上躲雨。秦珍还要看着修车,叫林桐上了紫儿的马车。 “紫儿妹妹,我和清姿还要去刘官人的府上赶堂会,先走了!” 第30页 林桐上了车,紫儿递了块绢帕给林桐搽脸。林桐接过道了谢。 “夫人不嫌弃,能与紫儿同车,真是万幸!” “姑娘请别这样说!” “我见夫人应当不常出门!” “是的,这北斋我是第一次来。从前还不知城外还有这样的所在。” “那都是一般客商聚集的地方。他们大都是做小本买卖的。生意做得不大,来了无月城,少不得要逗留几天,城里的素斋钱又太贵,住不起。他们白天进城贩货,城门关了便回到这里!” “原来是这样,怎么的也比南村好了不少!” “夫人去过南村?” “是的。” “看来夫人也是懂得疾苦之人。” 林桐笑了笑。 这时候,紫儿的马车夫挑了门帘,把头探进来说道,“小姐,秦府的车子是轴承坏了,这一时半会儿也修不好。这里离北斋近些,他家的马车夫已经骑着马往北斋去拿工具去了。” “知道了,我们就在这儿等着他们修好了车再一块儿走!” “小姐,您晚上还有一场要赶呢!万一耽搁了……” “不碍事儿!” 第19章 杀机 因为要等家丁从北斋回来,秦珍只得上马车等候,这雨虽然停了,但是路面泥泞湿滑。 “夫人,看来我们要等些时候了!” “紫儿姑娘,我倒有些好奇你是如何认识周老闆的?” “紫儿命苦,周老闆早年与我有救命之恩。他虽不是腰缠万贯的大商贾,但是他为人仗义,受过他恩惠的人不在少数。” “夫人,您看那北斋里的租客,大都是些小生意人,有些也只是普通人家。这北斋原有个故事。以前这里本没有那么多的客栈、精舍,只有一间叫北斋的小小客栈。后来,客栈被一把大火烧为灰烬,客栈的老闆娘也不知所踪。再后来,有人在原址上重建了北斋,慢慢的又有人挨着建了别的客栈,没过多少年,这里就成了这个样子。虽然北斋一带和南村一样,并不受无月城管辖但这里的人互相知道大家都不容易,所以这些年来风气还算不错。” 林桐心想紫儿当年遇周显可能就是在这北斋。 “小姐,那秦府的家丁还没来,这都多久了。要是晚了,耽误了时辰可……” 那紫儿的马车夫话还未说完只听得马车外有人叫喊了起来。林桐刚要掀开帘子,紫儿一把按住了她的手,随即拉着她向后倒去。立马就有许多箭从窗户口突袭进来。紫儿又翻身压住了林桐,将那车厢壁上的机活一拧,身下的隔板立马就打开了。紫儿拉着林桐就入了隔层。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泛着冷光的枪头贴着林桐的脸就刺了进来。紫儿一把握住那枪头,腕上一转,枪桿齐面而断,随即她又顺着那柄枪来的方向掷去。伴着外面一声闷哼,紫儿拍了拍林桐,一跃而起,掀了帘子,推开了伏在马车上的车夫,拉住缰绳,只听得她一声“驾”,马车立马就窜了出去。后面的人紧追不捨,紫儿死命地抽着那匹马,那马吃痛,一路狂奔乱窜,一下子就冲进了一片密林。 “夫人快出来!” 林桐忙起身出了车厢。 “你来驾马,我来引开他们!” “不行!不能丢下你一人!” “他们肯定是沖我来的,与夫人无关!”紫儿心想,林桐肯定还不明白这无月城中之人为求富贵,相互倾轧,暗地里能做的都做。自已今日出城未带多少随从,这不知是哪个同行得了信,想要在路上除掉她。明日城中人只会知道自已路遇劫匪,遭了不测。 林桐一个劲儿的摇头。她始终觉得这些人应该是冲着自已来的。 眼看着马车支撑不了多久了,紫儿将缰绳递给了林桐,自己回身进到车厢里拿了一个包裹出来,拉着林桐就跳下了马车。与此同时,身后那几人已追到了近前,手中的冷枪“嗖嗖”几下,都投向了马车,车厢被刺了个对穿。 林桐二人跳下了车滚出了几米远,紫儿抖开包裹,里面是一个小弩,她朝着那几人一通急射,头前的几人应声倒地,后来的几人收势躲开了。 “马!快!”紫儿一边向那几人发箭,一面让林桐上马,随后自己也上了马。二人同骑一马向着无月城的方向奔逃。 不多时出了林子,后面的人马越跟越紧,眼看就要到近前。林桐感觉得出来,紫儿的气息也越来越急促。看来,二人今日难逃此劫。 这时,一声唿啸,后面传来了人仰马翻的声响。二人同时回头,只见一人立于虚空之中,手上拿着一把戒尺,那戒尺不长,但通体黑亮。林桐识得,正是那北斋厅堂喝茶的怪人。 那群人滚落在地,见有人援手,立马站起围成阵势。身下的马早已四蹄具断。他们见那人就在这大白天里,未见用什么巧法,拿着铁尺,站在虚空之中。一时间,众人脸色都是一变。这是什么功夫? “滚!”那人开口说话了,就这样不高不低地说了一个字。众杀手听了这句话,面面相觑,一下子没有会过来。等明白那人意思后,立马抱着脑袋跑了个没影儿。 第31页 林桐和紫儿看傻了眼。等她们再抬头时,那怪人不见了。大白日里见鬼了么? “夫人,我们要不要现在回去看看其他人?” 对了,还有秦珍,他现在怎么样了,虽然被迫待在秦府,但是秦珍好歹也是个活生生的人。“我们赶紧回去!” 秦珍只受了点轻伤,随行的两名家丁还在,身上也或多或少地收了一些伤,好在都没在要害之处。剩下的奴僕、马车夫具都死了。看来秦珍带的也不是普通的随从。此时,秦珍他们正好也沿途在寻找林桐她们。几人遇上后,顾不得细说,赶紧上马,回到了城里。 见到秦珍受了伤,郝总管立马去请来了城里最好的大夫,也给那两名家丁治了伤。家婢、奴僕围着秦珍一通服侍,让他早早的就睡了。 紫儿也回到了兰汀楼。那场杀戮后,她居然还能换上锦服,带着丫鬟继续出门赶场。想是这样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 到了夜里,郝总管着重将那二位家丁找来细细询问了一番今日的情景。本来要去林桐的小院子里,也作一番询问。可是天色已晚,林桐也受了惊吓,便作罢了。 林桐今日受到的惊吓确实不小。只是一切都来得太突然,她还来不及反应,杀戮就已经开始了。这一路走来,遇惊遇险,数不胜数,哪一次也没有今日这般出其不意,出手之狠。要是没了那怪人,她与紫儿定是要命丧当场。虽说紫儿一口咬定,那些人是冲着她而来。可林桐始终隐隐觉得是冲着自己而来。想不出头绪来,她只能胡乱睡了。 次日一早,林桐刚刚用完早膳,郝总管就来到了院里。 “二姨奶奶,昨日可好?没有受伤吧?夜里睡的好么?” “谢郝总管关心!” “今日来,一是想问候二姨奶奶。二来,昨天的事蹊跷得很,我想向二姨奶奶询问一二!” “你说吧!” 这里,郝总管刚要开口,只见一家丁一路小跑,到了郝总管近前,哈赤着嘴断断续续地说道,“郝总管,那娄爷一大清早的来我们府上,说是要找少爷,现在已经在正厅坐着呢!” “这一大早的,他来干嘛?你赶紧去帐房,支些银两,包好了备下!” 说着,郝总管提脚便出了院子。 来的正是娄昭年。原来昨日城中那起无头尸案,现下交由娄昭年处理。昨日,他回了城,一通细查,发现那具无头尸不是别人,正是苏家的二公子。 你到要问是哪个苏家?童谣里有句话唱的好:“祁国有二李,无月有苏秦。”这苏秦说的就是无月城中的苏家和秦家。 当初,苏家和秦家是这无月城中的商贾大户,两家的实力在伯仲之间。这无月城中的资产,除了白家,剩下的一大半都被这两家占了去。虽然是竞争对手,但也只是暗潮涌动,明面上从来没见过两家剑拔弩张。突然有一年,不知是为什么,苏秦两家同时下了战书,轮流坐庄,开启了一场史上少有的商战。几场大战之后,两家伤亡惨重。最终,苏家大公子呕了几天血,一命呜唿。苏家二公子带着剩余的家眷退出了无月城。秦家太夫人病死,少夫人流产,秦家所有的家业败尽,只剩得一个当铺和几间旧宅。那场商战损失的不光是苏秦两家,还有一些小门小户也跟着倒了霉。那时候,跳海、上吊、喝药的数不胜数。有多少家破人亡,卖儿卖女。可是这样的惨状,白家自始至终也没有一个人出面干涉。有人说,白家早已人丁稀落,那高高的白府里早已没有几个姓白的人了。可是这几百年来,白家始终是无月城至高无上的统治者。也不见有别国来侵犯,也不见它肆意扩张。 这里,娄昭年正坐在正厅不紧不慢地喝着茶。郝总管从里间急急忙忙地出来。见了他一阵寒暄。 “娄爷真是贵人,来我们秦府,不胜荣幸啊!” “郝澄,我此次来是公干,要找您府上的秦公子,向他打听一点案子有关的事情!” “哎哟,不巧!我家少爷正病着,不方便见客。再说了,我家少爷平时也没有和什么人结仇结怨,哪里扯得上什么案子呢!” “怎么?你知道是哪个案子啊?昨日那具无头尸,我着人查了,正是苏家的二公子,苏珂。你说人家苏家早都死的死,散的散,剩下的也没几个人了。当年出了这无月城,都不知道逃荒到哪里去了。谁会没事做,下这么大的狠手?” “原来是苏二公子!也是,苏家早已不是原来的苏家,不至于有人下这样的狠手!” “郝澄,你我认识多年,就不卖关子了。那苏珂昨日才横死街头,你家秦少爷就病倒了,这事儿是不是赶巧了你说?” “哎哟哟!娄爷可不敢这么说呀!我家少爷昨日并不在城中,出城去会见朋友了,路上车坏了,受了点儿伤,又淋了雨,眼下正发着高烧哪!你若是不信可以去问。这事儿都能打听到的呀!我家少爷您还不知道么?老爷在世的时候就说他不成器,败家子儿,他能干出什么出格儿的事啊。除了这儿吃吃花酒,那里逗逗鸟儿,杀个鸡都不会,还指望他杀人哪!况且苏家,那都是旧事了,这么久了,谁会去翻那些旧帐。娄爷,您受累来一趟,这点儿您别嫌弃,去喝点儿好酒!” 第32页 “行啊!老郝,你比你家那少爷还真是强了不知多少。你说你这样的人,哪儿不能发财,偏要守着这半死不活的秦府。嗨!” “嘿嘿!” 郝澄好容易把娄昭年打发走了。他心想,无非是来要钱,无头尸能查出什么来。上次的无头尸都不了了之,这次随便就说是苏家的人,可不就是上门来要钱。 第20章 前事不忘 林桐万万没想到,秦珍的夫人会来见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郝总管才刚刚出去,下人就通传,夫人要来见她,已到院门口了。林桐只得让人迎了进来。 没一会儿,就有好几人拥着一个美妇走了进来。那妇人生的极美,若拿那书中的颜如玉比作她也不算过。看的出来,她腹中的孩子已经好几个月了,现在已经出怀了。 “妹妹请坐!” “夫人好!” “听说妹妹昨日受了惊,这些日子一直在安胎,今日来看望一下桐妹妹!” “夫人客气了!” 那秦夫人在林桐处也没坐多久,寒暄了几句便走了。 原来这秦夫人娘家姓冯,闺名蕊秀。林桐只觉这女子温婉十分,一看就是深闺里饱读诗书之人。林桐不明白,这样才貌双全的女子,秦珍为何还要总往外面跑。 今日,林桐这里的人气是真高。秦夫人一走,郝总管又来了。一听说,冯蕊秀去了林桐的院子,才送走了娄昭年,郝总管一熘小跑就向着林桐的院子里来。一边跑一边心念着,可别出岔子了。等到郝总管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冯蕊秀已经走了。郝总管十分好奇,冯蕊秀今日为何会出门。到了林桐那里,郝总管一通询问,问得林桐都有些烦恶了。 “真的,就这些,就是带了点儿礼物来看看么?” “郝总管,你问了多少遍了,这里还有别人,可以问问她们!” 郝澄摸着前额,在屋子里转去转来。林桐见他这样,愈发的不懂了。难道是那戏本子里唱的,后宅的正房容不下偏房,定要暗中下黑手。可是自己算是哪门子二姨娘。再就是偏房觊觎正室的位置,想尽方法谋得。郝总管是担心这个么?大可不必,自己要是可以,早就想出了这秦府。 过了好久,郝总管像是下了什么决心,把所有下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下林桐和他二人在房中。拴紧了门,确认一番之后。郝总管直直的看着林桐的脸说道,“林姑娘,郝某有件事,眼下想了想,还是不瞒你了!” “你知道,为什么少爷一定要将你强留在府里么?” “大约两年前,那时候秦家还不是现在这番景象。老爷刚刚去世,此前正好亲自操办着为少爷娶了夫人。那是老爷自小为他定下的娃娃亲,少爷不能违拗。夫人很贤惠,又知书达理,府里上下没有不满意的。就是少爷与她也是相敬如宾。但我知道,少爷的心思,一切都是只为了孝道。少爷从小除了老爷,府里上下都把他捧在手心里,老爷只得了他这么一个儿子。虽然宠得娇了些,但是少爷一直都还算是个规矩善良的孩子。” “直到有一天,少爷去家里的当铺。那时少爷刚掌管秦家不久,什么都透着新鲜,也想去打理好每间铺子。所以那天,铺子里来了个外邦的客商,说是要典当几个古董瓷器。因为急着用钱,又不愿出手卖掉,所以那客商想先拿来当了,等事情周转好了再来赎回。少爷看了两眼那古瓷,便让伙计收下了,签了活当。哪成想,那客商刚走,就进来了一女子,那女子带着面纱,说是来这当铺里随便瞧瞧。那古瓷刚好还没被伙计收起来,她见了说要拿来看看。少爷不疑有他,就让她瞧两眼。这女子只看了两眼就嘿嘿笑了两声,还给了帐房伙计。少爷不禁有些疑惑,直问那女子,为何发笑。问了半天,那女子才说,那古瓷是赝品。少爷只不信,让她又看了其他的几件。她看完也说是赝品。这下子少爷可急了。那帐房伙计也急了。拿在手里摩挲了半天,脸色也很难看。这时候,正好我从别处办完事,找到少爷这里。我也细细地研究了下,确实是仿造得十分乱真的赝品。这下子,少爷可不光是面上挂不住了,这几件古瓷造成的损失也不小。我只能安慰少爷,赝品做的实在是太好了,很容易上套。可这也是少爷头一次管理家里的事务,我也十分心焦。” “这时候,只听得那女子说,这也不是啥难事,你们几个爷们儿,至于这么焦急火燎的么!” “我当时想,这么一普通女子,能有什么法子,无非就是想些将这些赝品再转手给别人这种损招。要真是这样,我是断不会答应的,不能为了几个赝品,就损害了我秦家的声誉。但是少爷,好像对她的话有几分相信。” “林姑娘,如果是你,你会想出什么办法?直到如今,我郝某都对她尚有几分敬佩!你知道她想了个什么招么?” “第二日,她让少爷以秦府的名义,广发请帖,请这城里所有有头有脸的人到秦府里来,共同鑑赏他头天才收上来的古瓷。果然,那日秦府来了好些人,也包括苏家的人。等到人都到得差不多了。少爷命人用一个大台盘,托着那几件古瓷就出来了。众人只是远远一观,就觉得那光泽十分古朴,先叫了声好。结果还没拿到近前,那托着台盘的一个伙计脚下一滑,打翻了台盘,瓷片碎了一地。众人不禁唏嘘不已,尤其是苏家的几个人,当场一阵阵冷热话,说的少爷的脸青一阵白一阵。不多时,这秦府摔碎了古瓷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无月城。果然,第二天,那客商就找上了门,要来赎回自己前天当的古瓷。少爷本就守在铺子里等他上门。他一来,少爷就把那几件古瓷还给了他。原来昨日,少爷故意放出消息,让大家来鑑赏古瓷,当场摔碎的只不过几个便宜货,又离得远,谁也没看清。这些人得了这么大的新闻,立马就会传出去。那客商肯定还没出城,听了这消息,反正瓷器已碎,必定会上门来再讹上一笔。就这样,少爷用了那女子的法子,把骗去的钱拿了回来。那客商自知理亏,拿了古瓷,只能灰熘熘地走了!” 第33页 “少爷因为那女子,拿回了钱,又挽回了颜面,对那女子便十分好奇起来。他找到那女子的住处后,三天两日就往她那儿去。没过多久,少爷就将那女子带回了府里。那时候夫人刚怀上。夫人是大家里出来的女子,不去计较这些事。那女子进了府,不满意府里的院子。少爷便又花钱在府中开凿造池,弄了个湖中小屋。那屋子只能划船才能去到。她也不许任何人去打扰她。后来,就是少爷去她那儿,还得传了信,她同意了才行。她自己要想出府,谁也不能拦着。就这样,少爷还生怕怠慢了她。我当时就觉得这女子不简单,不能过久地留在这府里。每次我都想了法子劝少爷,多关心关心夫人。可是少爷全然不听。” “没过多久,不知道少爷为何突然对苏家起了兴趣,天天在我这儿打听苏家的事。见我这里打听不出他想要的,他就去外面打听。我跟着劝了他好几次,不要去沾惹苏家的事。当时我隐约听着,少爷好像是为了那女子去打听的。祸水,我那时就认定了她就是个祸水。再后来,少爷的举动终于触怒了苏家。我一看这局面不好了,立马到苏家那里去斡旋。可是没有用,我这边才和苏家缓和了,没几天少爷又弄出别的事了。都是那女子弄出来的事。我想着一定要把她弄走。我还曾今想过她出府的时候,找人把她做了。可是她就像一只灵猫,怎么也抓不到她的尾巴。终于,有一天局面失控了,苏家和秦家开战了。林姑娘,你可能只知道两国在战场上交战的场面是十分残酷的,这商人之间,若是下了战场,说不定比那真刀真枪的还要残酷。” “后来的结果你应该也耳闻过一些。苏家败了,可是秦家也败了。也就在苏秦两家斗败息鼓的第二天晚上,她失踪了。府里上下翻了个遍,也没有她的影子。少爷发了疯似的到街上去找她,找了一整夜,一点音讯也没有。那天晚上城里又正好举行万国花会。那天晚上,少爷是唯一没有看花会的人。自从那天以后,少爷就变了个人,什么也不关心,什么也不管。老夫人的丧事,是我和夫人一起操办的。夫人的孩子没了,少爷也不去关心她。只是到了变卖家产的时候,少爷一定要留下那间当铺。那时候,怎么会有人帮助秦家,没想到,最后愿意帮秦家一把的人,唯有周显他们,那才算是少爷真正的朋友。” “唉!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没错,就是这个道理。过了很长的日子,我们才把亏空补上。再后来,少爷慢慢地稍微回缓了一些,但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少爷了。” “郝总管,你说的这些,和秦珍要留下我有什么干系?” “只因为,你和那女子长得一模一样。她日日带着面纱,除了少爷以外,常人看不清她的样貌。也只有一次,机缘巧合之下,我看才清了她的模样。那女子除了手段以外,还擅舞。少爷每日去了她那湖心小屋,必是要看她舞一段。” “我还一直都很奇怪,她一个瘸子跳的舞能怎么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两天高考,纪念庆祝一下,周六恢復续更!哒哒!! 第21章 连环扣 “瘸子?” “没错,就是个瘸子。她有一只腿不是很方便,走起路来有些跛。起先,你不仔细,还真看不出来。她来了秦府半年,眼见着跛得更狠了。她也不叫大夫来看,只是让少爷为她找了好些个偏方。我看也没起多大作用。少爷也不准任何人声张她的事。我知道少爷的性子,府里上下,包括夫人,都没谁往外去说,少爷往家里带回了个女人,还是个瘸子。” 瘸子?林桐不禁想到,那日珺妍也告诉她,与她十分相似的女子,患有隐疾,原来是这样。“那她有名字么?” “呵呵!她呀!连名字都是假的。一开始随便弄了个名字来煳弄,我还当真了。着人四处去打听过,自然什么也打听不出来!再后来,她失踪以后,少爷总不提她,也不让别人提。终于有一天,少爷喝多了,告诉我,她的名字叫玲珑。这名字还是她失踪的头一天告诉少爷的,我都懒得去查真假了。” “郝总管,那这城里的无头尸案究竟是怎么回事?” “对了,你一说这无头尸,我到想起来了。这无头尸的案子,正好是当年苏家和秦家两家商战的时候出现的。又突然在那玲珑失踪以后就戛然而止了。我总觉得这事儿和她有点关系。” “她一来,我们秦家就倒了霉。不光是秦家,整个无月城都能被她搅动起来。其实当年那设局骗少爷的客商也与她有关。后来经我多方查证,那客商与她认识,来往十分密切。这局一定是她布下的,从一开始她就想入秦府。她看着少爷天真,便想了法子哄骗了少爷,以供她使唤。她进了秦府后,就再也没人在城中见过那客商。这事儿,我后来都告诉过少爷。少爷听了也不做声。” “林姑娘,我今天来和你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少爷为什么会留你。还有,夫人的孩子当初没了,也和那玲珑有关。要不是她搅得秦府天翻地覆,也不至于让夫人整日担惊受怕,孩子就那样没了,还是个哥儿。今日,我不知为什么夫人会突然到你这儿来。我只担心会出事。所以赶了过来。好在没什么事。我郝澄这辈子自认没做过什么亏心事。把你强留在府上,只是不想让少爷又疯魔了。其实把你留下,我也怕他会疯魔。我冷眼看了你这些日子,你与那玲珑不是一类人。我才有些放心。我知道,这事做的不对。以后有了法子,你要走,我郝澄一定不拦你。只是眼下,少爷断不会让你出府,我怕他又闹。你放心,在这府里,你只做这样的二姨奶奶,我不会让你吃亏的。你那两个朋友我也都没亏待。只是一条,夫人现在怀了孩子,秦家就少爷这一根独苗了。我不知夫人是何意,若是以后她与你有了接触,还望您担待一些。有事您可以直接和我郝澄讲。日后,对您必有重谢!” 第34页 郝总管的一席话,让她震惊了良久。林桐终于明白了,那个和自己很像的女子,原来有这样的故事。可是她现在在哪里呢?自己所经歷的一切是否与她有关?这些人都需要她来担待,但是,她的苦处谁又来担待呢? 无月城还是如往常一样,只是多了具无头尸,让人惶恐,街头巷尾大都把它作为首个谈资。 “听说那无头尸案子破了?” “是么?兇手是谁?” “是城门口经常摆摊的吴大力,告他的是南村的王二奎。” “吴大力?不会吧!他那个怂样子会把人头砍下来么?” “谁说不是呢?平常都是一副本本分分的样子,居然会杀人!” “他为什么要杀人呢?” “死的是苏家二公子,苏珂。当年吴大力也是在无月城做小买卖的。那年苏家和秦家不是槓上了嘛,吴大力也受到了牵连。他好容易白手起家弄起来点儿家底,全搭进去了。老婆跟人跑了,剩下个小子后来也病死了。现如今只能在城门口卖点小玩意儿餬口,勉勉强强还过得去。他心里一定是恨死他两家了。那秦家人他碰不到,只能对苏家人下手了。” “那什么王二奎是怎么知道的?他俩又八竿子打不到一起。” “谁知道呢!只是娄爷已经认定他就是兇手了!” “唉!去了白府,谁能不招呢。娄昭年又不是个有耐性的人!” “唉!也是,估计过不了两天,吴大力就要被绞死了。” 原来,那王二奎,本住在南村,和自己的寡母相依为命。他平时也只是在码头上做做工,从不惹事。家中的老母亲常年卧病在床,家中总是入不敷出。终于,到了今年,他母亲的病也拖到了头,药石无用。这天早上,母亲突然坐起来对他说,想要喝一碗汤。王二奎知道,这是母亲最后的遗愿了。王二奎含着泪答应了。他在家里翻箱倒柜找了很久,什么能吃的,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别提一碗汤了,就连米缸都空了好几天了。母亲要喝汤,王二奎想着只能把米缸卖了,看能不能去换点钱。一大早,他就提着米缸到了城门口,把缸放在了面前,自己盘腿坐下了,缸上面放着一根稻草,这是告诉人家他这缸要卖。 大清早的,没什么人。只有吴大力背着包裹也来到城门口摆摊,正摆在王二奎的旁边。他见王二奎卖的是米缸,想到自家正好也需要买个缸,就拿起他的缸来看了看,准备买下来。两人谈好了价钱,这里吴大力刚准备掏钱,突然发现那缸底有一条裂纹。吴大力就放下了缸,认为王二奎是想讹人,把一口裂缸卖给他。王二奎百般解释,只说自己并不知有裂纹,若是吴大力不买就算了。说完了就把缸搬到了他对面去卖。 结果没多久一个老婆婆看中了王二奎的缸,刚想买下来,那吴大力就提醒老婆婆,那缸上面有裂纹。那老婆婆本就眼神不好,一听吴大力那样说就认为王二奎欺负她老眼昏花,拄着拐边骂边走了。这样,整条街的人都知道王二奎的缸是口裂缸,他的缸就无人问津了。 到了晚上,王二奎拎着着自家的米缸回了家,发现母亲已经咽气了,死的时候眼睛都没闭上。王二奎只能把自家的床拆了,打了一口棺材,用家里的破絮把母亲敛了,一个人哭着将母亲葬在了后山。回到家里,对着那口缸,王二奎越想越悲,越想越忿恨,如果不是那吴大力,自己的母亲不会死前连一口汤都没喝上。母亲死不瞑目。王二奎躺在地上,眼睛睁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跑到城里状告吴大力就是无头尸案的兇手。很快,白家就判下来了。王二奎回到家里总算是出了一口气。可是,他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过两天就是吴大力行刑的日子了。王二奎这两天过得浑浑噩噩的,一听说吴大力要死了,他不知怎么的,一定要去看看。披头散髮的,他就进了城。 “我的天哪!无……无头尸。又有无头尸了!” 今天,城里又出现了一具无头尸,还正好在中央大街上。小孩子都被大人关在屋子里,不让出来。女人们也不敢出来看那惨状。娄昭年领了几个人赶紧将尸体抬走了,又清扫了路面。 这下子,娄昭年面上有点挂不住了。才结了案子,这没两天,又出来一具无头尸。明眼人都知道他抓错了人。这可怎么办? 王二奎本来在街上走着,突然来了两个白府的差人,架住他就走。他刚要说话就被人狠扇了两嘴巴,立马就满嘴是血,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到了第二天,王二奎和吴大力同时被押送到了城门口。原来,那吴大力又反告王二奎是兇手,杀了人故意嫁祸给自己。娄昭年正愁下不来台,正好,这二人都是兇手。 刑场之上,王二奎和吴大力跪着,临到行刑了,二人的头都被按在了案板上。两人头对着头。 “你……你为什么要陷害我,我与你无冤无仇?” “我本无此意,只因你随意的一句话,我那口缸无人问津。只有卖了那缸,我才能在我母亲死前奉上一碗汤。缸没卖成,我母亲当天夜里就走了。你说我能去怪谁?”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哈哈哈!是这样!是这样!” 第35页 王二奎闭上了眼睛不去看他。 手起刀落,二人就这样了却了此生。当天夜里,无月城狂风大作。有人说,那是冤死鬼的哭声。 今夜,白府的望月台上站着两个人,一人背着手,一人垂着头。 “娄昭年就是这样处理这事的?” “是的,主上!” “哈哈!他还真是个人才!你说呢,陆渊?” “是个蠢材!主上,我没约束好手下的人,明日娄昭年就会辞了官,去外游歷。” “听说你很喜欢云霞阁的珺妍是么?” “一个舞姬,会跳点儿舞,属下只是看舞,谁人跳的不打紧!” “你别紧张,只是问问,我看这些年你都是孤家寡人一个,还以为你有断袖之癖!” “主上,这次我们?” “是的,这事与我无关?我白家始终还是那样,永不插手,永不出城!” 白府,在这无月城中是个特殊的所在。它不同于普通的府院,而像是一座城中之城。一进到无月城,你就能看见城中央最高的那座楼,也是最神秘的楼。 第22章 瞳中术 “天哪!苏家人进城了!” “哪个苏家人?” “还能有哪个苏家?” “可不是,苏家二公子无故在城里被害,还不是全尸,可不是要进城讨要个说法么!” “那不是都已经结案了么!” “谁知道呢!” “苏家只剩下二公子掌舵了,眼下二公子都不在了,苏家哪里还有人啊?” 这里大家正说着,只见一队人马进了城。为首的是一顶八人抬着的轿舆,上面端坐着一男子。那人看上去二十又几,手里拿着摺扇,眼里精光外露,身上的衣服甚是华贵,一看就是海外出产的料子,白日里看着有些晃眼。他的小童始终紧紧地贴着轿子,不断地撒着鲜花,香风吹了一路。那男子坐在上面怡然自得,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路旁的人见了只觉这人的排场不但俗,而且腻味。 “这人谁呀?弄了一路!” “什么呀这是,这是苏家现在主事的么?” “苏家不是败落了么?哪里还有人呢?” “哎呀你不知道,这样的大家族,别处肯定还有些旁支呢!” “什么呀,我听说他是苏家极远房的亲戚,还是个庶出,叫苏玖,原来就只是在二公子跟前打旋磨子的!” “我说呢,看他那气度,比起苏家的二位公子差远了,更别提原来的苏家老太爷了!” 大家正议论纷纷,那苏玖带着人在一处宅院前停了下来。这宅子的旧主人已经搬走了,只因两天前有人买下了这座宅子。说起来这宅子原本是苏家的,两年前的那场大火,将苏家烧的啥都不剩。苏家退出了无月城,这地块就荒废了,后来才有人在上面又建了新宅院。 苏玖带着人弄这么大的动静,没多久,整个无月城都知晓了,也包括秦家。现在人们都等着秦家人的反应。可是这些天,秦家依然如故,铺子照常运转着,秦家的少爷在家闭门不出。有人说是前些时得的伤风还未好,正在家里将养着;也有人说是怕与苏家人打照面,躲在家里不敢出来。总之,这些天,秦家一点动静都没有。反倒是,白家的刘敖拜访了苏家。 “刘管事,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玖爷,您进城弄这么大一动静,我老刘能不来么?” “刘管事说笑了,我家二公子苏珂在无月城遭人毒手,至今不得全尸,我苏家如今再怎么落魄,也要给我二哥讨回个公道。” “玖爷言重了,这案子已结,兇手也已伏法,哪来的公道之说。” “办案的是娄昭年吧!他什么人大家难道不清楚么?不知他又从哪里弄来些四五路的流民,随随便便就定了罪,现在死无对证。这可是我苏家的两条人命,还有我苏家的孟总管,你们怎么的也得给苏家一个说法。” “玖爷,娄昭年办事确实有些个马虎,但是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况且,那两名兇手是当场认罪,如何能有假呢!” “刘管事,既然这样,那叫娄昭年来给我们个交代。” “哎哟,真是不巧了,娄昭年前些时辞官了。” “那还真是不巧了刘管事,这难道是要欺我苏家无人了么?” 刘敖只是嘿嘿笑了两声,低头吃茶。 这里刘敖上了苏家的门,人们都只当那苏家这事就算了结了,不想苏家始终没有派人去白府认领苏珂二人的尸体。这事情就这样僵住了。白家也自从刘敖去了苏家后就再也没有动静,苏珂二人的尸体既然无人认领,那样随便用棺材收敛了,放在白府大牢里。 苏家这样的态度,显然是对于案子之前的判决十分不满。慢慢的开始有人在城中议论,杀死苏珂他们的兇手并不是王二奎和吴大力,而是另有其人。这人能是谁呢?很显然,最令人怀疑的对象就是秦家了。苏家这样的做法,也是把矛头指向了秦家。 刘敖对于这事也十分怀疑。上一次的无头尸,断口处十分齐整,比高手用快刀斩断的口子还要齐,并且尸体上没有一滴血。而这一次的尸体,不光有血,而且那尸身颈部的断口处明显就是用刀切下的。两次的作案手法完全不同,很显然两次的兇手不是同一个人。刘敖也不相信王二奎与吴大力是兇手,那案子虽然不是他负责的,但是卷宗他看了,疑点重重。娄昭年又突然辞官不知去向,别提苏家不会相信,任是谁也说服不了。可是陆总管只交代自己去苏家表个态,没有要自己查下去的意思。刘敖对于这件事只能三缄其口了。 第36页 秦珍这回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在床上躺了十天半个月。上门来看望他的亲友全都是郝总管接待的。林桐也乐得自在,秦珍不来烦她,正好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写写画画。这府里上上下下都是郝总管关照过了的,底下的人对林桐都十分尊重。茗艷与她相处久了,也是当自己的正经主子奶奶在伺候。她心里还盼着,自己若是入了林桐的眼,哪天还能熬出头,给自己爹妈脸上增光。 这天,紫儿下了帖子约林桐去赏花,郝总管忙派了两名家丁跟随,并向林桐说明了是随行保护她的安全。 过了午时,紫儿的马车就在秦府门口候着了。林桐出了秦府,紫儿一把将她拉上了马车。 “桐夫人,我看你这阵子也不出门,便下了帖子,找你出来散散心!城西新开了一间苗圃,我想着,这样的花品,约了你来共赏,才不落了俗套。” 二人去到那花圃,好好赏玩了一番,确实都不是凡品。回程时,林桐想在街上走走,这些时在秦府里待着,有些烦闷。紫儿挽着她去了集市。 “夫人很少出门,这样子的集市一定没有来过!” 林桐确实没有来过这集市,物品的繁多,让她有些眼花。 突然,身旁的紫儿站住了。林桐回头发现紫儿盯着地上一动不动。林桐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地上什么也没有。 “你在看什么呢?” 紫儿没有回答她,眼睛也没有眨一下。林桐开始觉得十分地诧异。她抓着紫儿的手摇晃了半天,紫儿也没有反应,整个人像是魇住了。林桐这才发现,身后跟着的家丁也不知去了哪里。 就在这时,一只手抓住了林桐,那力道不大,但是自己的身子就是只能随着它。恍惚间,林桐只觉得自己跑了很久,好像已经跑出了城。突然,她觉得耳畔有人“咦”了一声,随之那只手也没有再抓着自己。林桐终于可以坐下来喘口气了,她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这时候,她才发现面前站着一个人,看身形是个女子,整张脸都蒙起来了,只露出了两只眼睛。 那两只眼睛定定地看着她,突然那人说话了,“呵!果然不是她!长得还真像!”说完,那人从手中拿出了一把匕首,就这样朝着林桐走了过来。林桐现在明白了,这人是要杀她。她转头就跑。就这样一瞬,那人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林桐吓得跳了起来,心想,这人会瞬间转移么?她忙又回头,可是那人又出现在了身后。就这样,无论她怎么变换方向,那人总是在她的面前,一步步向自己走来,手中的匕首明晃晃的。林桐想要叫却怎么也叫不出声,身体定在了原地,浑身打颤。 突然,林桐耳畔听到“铮”的一声,内心清明了不少,手脚也能听使唤了。她一下子坐到了地上,不断地喘着粗气。 “老傢伙,你还没死哪!”面前那女子放下了手中的匕首,冲着林桐身后说道,“真是多管闲事!” 林桐忙回头,只见身后正是那日救了她和紫儿的怪人,今日他手里依然拿着那把黑乎乎的铁尺。他冷冷地说道,“你自己的事都还没完,现在又来揽事,可不是找死。” “老傢伙,现在都什么年月了,你还弄你那套,你管的过来么?” “只要我这戒尺还在手,我就要管。” “呵呵!戒尺!掌门都不在了,你为谁施罚?” “多说无益,你犯了戒规,今日就要受罚!” 说着,那怪人就举起了戒尺,向着那女子击来。那女子仿佛十分忌惮他手中的铁尺,只一味地防守。两人斗了几十回合,林桐算了开了眼了。这二人打斗的方式并不是平常地击技。一会儿像二人共舞,一会儿像喝醉了酒,一会儿在天上,一会儿在地上。那怪人的铁尺多半是向着那女子的眼睛招唿。渐渐地,怪人似乎体力不支,身形开始显出拙相来。你女子瞅准了时机,重击在了怪人的胸口上,怪人踉跄了两步,靠着树支撑住了身体。那女子并不恋战,转身就逃走了。 林桐此时走上前去,扶住了那怪人,她只觉得那人的身子仿佛十分地轻,并不像个成年人应有的重量。林桐刚要道谢,那怪人摆了摆手,也转身离去了。 林桐方才想起,紫儿还在街上,忙向着城中奔去。她在街上找了一圈,也没有看见紫儿,林桐怕节外生枝,想着先回秦府再说。 回到了秦府,林桐才发现紫儿一直在秦府等着自己的消息。一见林桐回来了,才松了口气。郝总管亲自送了紫儿出府,自己又折回来,命人备了参汤到林桐的院子里来给她压压惊。 郝总管不断地问林桐到底遇到什么人了。林桐想了想,还是把那天的怪人,和今日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他,郝总管听了以后说道,“那应该是如意门的曈中术,那个拿着戒尺的应当是门中的铁戒生。没想到,铁戒生居然出现在了这无月城之中!” 原来,郝总管早年曾今在一江湖人口中听到过如意门这个江湖中神秘的门派曈中术极难修炼,需要将人在成年以前一直养在全黑的环境之中,成年时,又用特殊的手法弄瞎双眼,而后再开始修炼。很多人修炼不成便成了真的瞎子。一旦练成,常人只要对上她的眼睛,就会瞬间被她扰乱心神,甚至能摄人魂魄。这样的手段,放到赌桌上,只能是百战百胜。而那铁戒生则是如意门中执掌戒律之人。若是有人犯了门规,他便会抓到此人施以惩戒。就算门人逃到了千里之外,也会被他找到。只是,铁戒生行踪难觅,几乎没有人见过他们的真面目。 第37页 第23章 谁人做的嫁衣 自从林桐那日遇到了如意门的人,郝总管便派了人去调查此事,也告诉林桐少出门,出门要多带随从。郝总管派出去的人带回来的消息是,城中并无此人的行踪,这也在郝总管的意料之中,苏家的手段,一向如此。既然苏家出手了,秦家也不是好惹的,大不了鱼死网破。 郝总管一连几日派人去打听苏家的情况,都没有带回他想要的消息。他是不会相信如今的苏家还能像当初一样雄厚,这些天的排场不过就是些虚架子。秦家都已经这般田地了,它苏家只能是更胜。 苏玖已经连着摆了三天的宴席,宴请城中大小有头面的人。一开始,持柬上门的人还不多,毕竟还碍着秦家的颜面,二则,也不知白家对于苏家到底是什么意思。直到第三天,刘敖去到了苏家的府上待了片刻。这些人得了信,陆陆续续就开始有人拜访苏家了。一时间,苏家仿佛恢復了昔日的光辉。 当然,苏家的帖子,也会送到秦家。郝总管见了帖子,只一个劲儿地骂道,“呸!虚张声势!别到了最后只能拾荒度日!”末了,着人备了礼送到苏家,只说秦珍在家养病,不能赴宴。 眼见着苏玖如此得意,风光不已。郝总管心想,你就嘚瑟吧,看你能狂多久。 没过几日,苏家门前就停了一顶素轿,为首的轿夫只向门口的守卫说了两句,那守卫便立马跑进去通传。不多时,苏玖就带着人出了府门。他走到了轿子跟前,垂着头,拱着手,等那轿子里的人出来。没一会儿,轿子里走出来一个老者,身着青色长衫,是个精瘦的老头。那老头儿不是别人,正是苏家旁支,苏家太爷辈的苏攸。这老头家中有些薄产,常年隐居在外,对苏家的事过问不多。但论资排辈的话,他又是正当名分的族长。苏玖见了他心下咯噔了几下,他怎么来了? 听说苏攸来了,郝总管心下窃喜,好戏就要登台了。原来郝总管早已派了人到苏攸处散布苏玖进无月城,要执苏家的牛耳,成为新一任苏家的掌舵人之类的话。果然,这苏攸听了信儿,没几天,就坐不住就要出山。郝总管正好乐得看一场苏家的内讧。 苏攸在前,苏玖跟在后面,进了苏家正堂,苏攸在上首坐了,苏玖命人奉了茶。那苏攸也不喝茶,直截了当地冲着苏玖道,“苏珂尸骨未寒,你们不去查清真相,收敛了他二人,反倒在这里大张旗鼓地宴请四方。怎么,你们这是在庆祝么?”苏攸没有点着苏玖的名字,而是指着他身边新上任的叶总管,一通数落。那叶总管只能跪下,不断地认错。苏攸一向是耿直的性子,说到最后,连皇帝登基的字眼都出来了。苏玖听了这话,忍不住也跪下了,“三老太爷,我们并无此意。摆宴也是为了查案,能杀害我苏家人的除了那家人,还能有谁?眼下又找不到证据,只能先想法子,逼他们露出马脚!” 苏攸立马打断了他的话,“法子?你们进城多久了,那些法子都有用么?还是你们根本没有好好查?” 无论苏玖他们如何解释,苏攸只认定,他们存心办事不利,或者本身就干不成什么事! 苏玖本就身份尴尬,这里刚想把矛头和注意力都引到秦家,最后再弄垮了秦家,自己立下大功一件,好赢得苏家多方的支持 ,说不定还能一举成为苏家新的掌舵人。不想,这久不出户的老傢伙怎么今日进了城,把自己刚起好的头给拍了下去。他今日这样一番说辞,明摆着是要收走自己手中的权利。苏珂虽然死了,按理说怎么着也轮不上苏玖,苏攸一来,整个苏府就好像自己做了嫁衣,都给了苏攸。苏玖的心在沉,牙在咬。 这两天苏家突然就消停了,自然是苏攸来了的原因。 秦珍休养了这几日,身子骨好多了,本来是不想出门,只是周显过两日要跟着商队出外贩货,所以秦珍定要去送一送他。得知秦珍要去北斋,林桐主动要跟着一起去,这回轮到秦珍诧异了,林桐也不解释。郝总管加派了随从跟着他二人。 林桐的马车还未出城就遇上了紫儿的车驾,林桐便上了紫儿的马车,秦珍也不理会。 “那日和夫人在街上走散,都怪紫儿太不小心了,也害得夫人找了我很久!” 林桐也只是笑了笑。 铁戒生的事情,林桐只和郝总管一人说了。想那曈中术确实厉害,紫儿到今日都只当那天是在街上走散了而已。 到了北斋,下了车,依然是周显亲自相迎。林桐拉着紫儿进到了大堂,只一个劲地张望。紫儿见了便问,“夫人是找什么人么?” 可是林桐并没有看见铁戒生,只能随着众人入了席。这次来为周显践行的大多还是林桐上次见过的那些人。 宴席进行到了一半,有店小二进来向众人道,“今日是我们北斋老闆的生辰,晚间有罗家的烟火表演,还请诸位爷能赏脸一同观赏。” 一听有烟火表演,在座的宾客都兴奋不已。紫儿忙拉着林桐让其留下,晚间和大家一起看烟火。林桐望向了秦珍,只见秦珍也正被众人劝着。紫儿忙道,“秦公子,罗家的烟火是城里最好的,既然都出来了,何不与夫人一起,赏上一赏。这里虽比不得城中,但也别有一番情致。” 林桐有点想笑,她与秦珍哪有什么情致可言。秦珍正好也瞥了林桐一眼,见她眼角有丝笑意,心想,乡下的土包子,也好,让她看看。当下,他就点了点头,林桐也不知声。紫儿只当秦珍是为了让林桐高兴,拉着林桐便与她讲起罗家烟火的种种好处。秦珍见她二人的情形,心下十分诧异。紫儿一向有着些许清高,纵然很早就在城中挂了牌子,但这些年一直只做清倌人。可是自从见了林桐,二人仿佛十分投缘。林桐那个南村来的土包子,平时木木地,见了紫儿话却多了起来。真是怪哉。 第38页 北斋的老闆,林桐一直只听人提起,却从未见过。到了晚上,林桐也不见有人安置烟火,只是有北斋的伙计在院子外点起了篝火。不一会儿,客栈里的灯都熄灭了,只剩下那篝火越烧越旺。慢慢的,那火苗越来越盛,颜色也从红变成了蓝,又从蓝变成了绿,绿到极盛之时,只见一只绿色的鸟从篝火中沖天而起,那鸟在天空中越飞越高,越来越大,突然它张开了两翼,扇动了两下,那鸟就化作了一缕青烟。此时,北斋周围的树林之中,突然窜起了联排的烟花,绚烂十分。众人这才回过神来,一通叫好。紫儿告诉林桐,那开场的绿鸟,叫翡罗烟。 这时候,有人拍着手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今晚,大家来参加我的生辰宴,我唐允不胜荣幸!” 这就是北斋的老闆,林桐终于见到了。与她想像中不同的是,这北斋的老闆是个矮黑的汉子,面相虽然周正,但有些微胖,给人一种不像是老闆,倒像是伙计的感觉。 众人一见是老闆,忙向前问好。这老闆在江湖上有不少的朋友。 烟火放了许久,过后便有舞姬围着篝火跳起了外邦的舞蹈。紫儿拉着林桐去尝那外邦厨子做的烤肉。见林桐吃得很香,紫儿便告诉林桐,这厨子本是北斋上一任老闆带到这里来的,做的一手好菜。上一任老闆是个女子。后来那北斋不知怎的一夜之间被一场大火毁掉了,老闆娘也失踪了。这厨子活了下来。再后来,现在的老闆又重建了北斋,这老厨子还是留在了北斋做事。他做菜的味道从未变过。 林桐一边吃着烤肉,一边看那老厨。只见他只顾低着头烤肉,聚精会神,火光照着他右颊下方的伤疤,时隐时现。林桐有点不敢看他。 这时,有秦家的随从上前告诉林桐,秦珍找她。林桐听了便告诉紫儿,自己去去就来。 一路上,那随从提着灯笼,引着林桐进了北斋。因为要放烟火,唐允便让伙计将店里的蜡烛熄了大半。可是,林桐越走越觉得奇怪。外面的喧嚣声还是很大,但是这店子里却安静得有些瘆人。林桐便问那秦府的随从,要去哪里?因为上次的事情,郝总管这次加派了不少的随从。这随从是个新面孔,听林桐这样问,他也不答话。林桐便觉得情形不对,当下也不动声色,只说让随从等自己一下,自己有东西在紫儿那里,现在去取了再来。说完她便回身沿着原路返回,可是那随从听了林桐的话也不回头,而是举着灯笼继续往前走。林桐现在开始害怕起来,提了衣摆,轻手轻脚地往回跑,边跑还边回头看那随从。此时,那随从已然不见了。 店子里的灯光十分昏暗。林桐只能照着大致的方向摸索着向前跑去。好在,这北斋并不算大,东转西转的,林桐就转到了大堂。大堂的门口正敞开着,外面还是那些围着篝火看表演的客人。 见到了人,林桐才松了口气。抬脚便向门外快步走去。眼见着就要踏出了门,不想她一头撞到了一人的怀里,撞得满头金星。 第24章 再入南村 “干什么呢?冒冒失失的,本少爷都快被你撞散架了!” 林桐揉着脑袋,看清了面前的人是秦珍,这才松了一口气。 “刚……刚才有人……” “小心!” 林桐话还没说完就被他一把拉住,紧接着她就觉得脑后一阵疾风扫过,还裹挟着一股子腐烂的味道。林桐还未来得及回头,又被秦珍箍住了肩膀向外拖。这时候,林桐只觉自己的一双脚被一对钳子样的东西夹住了,夹得生疼。这厢秦珍死命地将她向外拖,他刚想喊人,只觉手中力道一紧,自己也跟着跌了进去,身后的门“啪”的一下子关上了。 这时候,屋内的灯全熄了,只留下墙角的一张桌子上还有一个烛台。昏暗中,秦珍和林桐互相扶持着,向着那张桌子走去。 “父亲!母亲!”秦珍走进了才发现,那张桌子前坐着自己的父亲和母亲。两人就那样对坐着,也不说话,亦看不出悲喜。 “你们不是已经去世了么?”秦珍瞪大了双眼,看着二老。这时候,桌前的父亲突然回过头来看着秦珍道,“你胡说些什么?” “是呀!珍儿!你父亲一直陪着我在这儿养病,家里都交给了你去管,还给你娶了房媳妇,你可欢喜?”母亲此时也回过头来看着他。 看着父亲与母亲,如此的真实,秦珍隐约觉着父亲确是陪着母亲去了别处休养,家里娶了新妇。这时候,母亲指着身旁的林桐道,“她是谁?是新娶的夫人么?” “丽华啊!你又弄错了,她不是我们珍儿的妻子!”父亲握住了母亲的手,二人都望着秦珍。秦珍此时也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珍儿,你要记住,你的身份,你不是普通人!”母亲定定地望着他。 “我的身份?我是谁?我不是普通人!”秦珍低了头,不断地重复着这几句。 “是呀!你的身份,你记起来了么?”母亲不断地质问他。秦珍此时有些迷惘了。这时候,母亲突然大叫了起来,她指着林桐道,“她不是,她是祸水,珍儿,她是祸水,杀了她,珍儿,杀了她!”母亲不断地重复着这几句,到后来声音愈来愈尖细。秦珍捂着耳朵,不断地摇头。母亲让自己杀了身旁的这个女人。母亲是对的。 第39页 想着这些,秦珍便抽出了怀里的匕首,向着林桐刺过去。林桐忙转身避过了。秦珍不容她站稳,又是一刺。林桐只得压下腰,又一次斜斜地闪开。秦珍抬起脚揣在了林桐的身上,将她踢翻在地,提起了手中的匕首,向着她的背心摁去。就在这个时候秦珍闻到了一股子香味,他手中的匕首一下子扎在了面前的桌子上。屋子一下子亮了些许。此时,秦珍觉得脑子没那么的昏沉了,自己的鼻子正被一只手捂着,那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发出一股奇异的香味,闻了使人身心畅快不少。原来是林桐的手。 “嘻嘻!仲凝,有人破了你的曈中术!”这屋子里有人在说话。可是,如此昏暗的环境下,秦珍看不清说话人的方向。是了,刚才那一切一定是幻觉,现下屋外如此的喧闹,而刚才的屋子里却十分寂静。 “哼,那又怎样,也只撑得了一时。你们居然有我派中的东西,真是有点儿小看你们了!” 听到这样的对话,秦珍赶紧拉着林桐就向外跑去。 “你看你刚刚直接解决了不就好了,现在人家又要跑!”黑暗中传来了一阵阵的笑声。 “跑!让你们跑!”话音刚落,秦珍和林桐就觉得双脚被东西钳住,蒙的向后一拉,两人瞬间扑倒在地。那钳子好似千斤重,一下子就将他们拖了几米,沿途的凳子,桌子也被他二人拉倒,但脚下的去势始终不减。林桐吓得惊叫了起来。就在这时,他们突然觉得脚下一轻,那钳子仿佛松了。 “玄微!你是不是疯了?” “哈哈!有趣有趣!” 听到这里,秦珍赶紧拉着林桐站起来,死命地向着门口跑去,一下子推开了门,他们两个滚了出去。二人手忙脚乱的站了起来,顾不得身上的尘土,秦珍拉了周显失声道,“周大哥,屋内有刺客,这里危险!” 周显听了这话,愣了一下,就开始笑了起来,拉着秦珍便要与那外邦的歌姬共舞。秦珍忙脱开了他的手,又上前叫住了陈顺,“顺子,顺子,屋内有刺客,要杀我们,这里危险,赶紧走!”陈顺也是傻笑着。完了,都傻了。 这时候,紫儿拍了拍林桐道,“你干什么去了,这么久?”林桐听了这话一把抓住了紫儿的手道,“你?你认识我么?” “夫人又说笑了,怎得不认识,刚不是还和我一起吃烤肉的嘛!”紫儿举起了手中的肉串。 “话不多说,这里危险,有人给大家种下了幻术,周显他们都沉浸在自己的幻境里面了。”秦珍焦急地说道。林桐也点点头,指着那堂屋道,“下手之人刚刚就在那屋里,我们勉强逃了出来!” 听他们这样一说,紫儿也觉得周围的人有些奇怪,那老厨子不说话,就一直低着头烤肉,一个动作重复又重复,烤了一大堆,根本没人吃。要不是味道好,紫儿也不能吃这么多。还是架不住那老厨子烤了一大推搁置在那儿,现在他还在那儿不停地烤着。 “你怎么没中招?”秦珍有些奇怪地看着紫儿。林桐拉着紫儿道,“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再说!” 三人立马随便上了辆马车就疾驰而去。 堂屋的门始终未再开。 “你刚刚为什么要阻拦我?” “你不是还有话没问出来么?本来就该了结的事,你非要弄那么大个排场,就是想套出你想知道的事吧?我正好也好奇你想知道什么。” “你想多了,玄微!” “呵呵!人家都跑啦!你还不赶紧追?” “跑哪儿去,今晚,他们哪儿都去不了!” 这时候堂屋的门开了,好像一阵恶风颳过,顺着秦珍三人的方向去了。 秦珍手里的鞭子使劲地照着马屁股招唿,直抽得那马不断嘶鸣,马车向着无月城的方向一路狂奔。林桐坐在马车里,浑身颤抖着,紫儿握着她的手,慢慢安抚着。 走了不一会儿,眼看着离城门越来越近了。这时候,马车在原地打起转来,始终不往城门的方向去。秦珍心道,难道连马都被动了手脚?秦珍刚想招唿二人下车,这时候那马一阵长鸣,突然发力向前奔去,秦珍差点摔进了车厢里。那马居然向着南村的方向跑去。秦珍咬了咬牙,也罢。南村就南村。 马车在村口终于停了下来。秦珍牵着缰绳的手都快断了。等紫儿和林桐下了车,秦珍便领着大家向南村的深处走去。这个时辰,村里还能时不时看到一两个闲晃的人。这些景象林桐再熟悉不过了。紫儿见了这南村里的形貌,也不觉着惊奇。秦珍带着二女来到了那日小石头换银子的门前,还是那三间大瓦房。 秦珍轻扣了大门两下,朝着门里面说道,“我来找朋友的!” “这里没有你要找的朋友!”里面传出的还是那日林桐听见的那声音。 秦珍又扣了两下门,声音又重了些,说道,“我是来找朋友的!” 这回门里没了声响。三人就这样站在外面。林桐望着秦珍,可是秦珍还是一动不动。等了有一会儿,那门才开了个小缝。秦珍忙说道,“多谢!” 三人忙闪进了门里,那门刷的一下就关严了。 院子里黑漆漆的,秦珍领着她们进了正厅。走到屋里,秦珍从怀里取出了火摺子,点燃了桌上的灯台。林桐这才看清了这屋内的环境。就是一间普通的屋子。放着几张桌椅板凳,看上去再平常不过的一间花厅了。秦珍随意地找了张椅子坐下了,紫儿见状也跟着找了张椅子坐下。林桐有些看不懂,但也跟着坐了下来。 第40页 三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对坐着。林桐不明白秦珍是何意,她望向了紫儿,紫儿也摇摇头,表示不解。秦珍在等,等这屋子的主人给一个态度。与此同时他突然又想到,自己中了幻术的时候,林桐在哪里她是否也中了幻术,她是如何知道郝总管给的香囊可以破除幻术的。还有那紫儿,究竟是没有中招,还是那人没有朝她下手,他也十分怀疑。但是,这个时候又不好开口问她们。 其实,林桐当时确实也中了幻术,只是她看见了什么,她自己不想再看第二遍了。她一进那间屋子就觉得不对劲,故而她比秦珍要警惕多了。虽然她看到的那些那样真实,但是她不愿相信。慌乱之中,她摸到了怀里的香包。那是临出门时,郝总管给他二人一人一只,以解燃眉之急。来不及细问,秦珍便催促着出发了。黑暗之中,她看不清香囊里面的物什,只能摸索着放到了鼻子下去闻,这一闻居然解开了仲凝的曈中术。 这时候,有一扇门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个人。 “姑姑!” “小石头!” 第25章 高月渠 林桐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小石头,还有哑巴。 这些天不见,小石头又长高了些,也未见黑瘦,想是并没有受到虐待。小石头见了林桐,一头扑进了她的怀里,竟呜呜地哭了起来。哑巴也在身后咧着嘴傻笑。 “高老大,你把他俩儿带出来干嘛?” 林桐这才发现哑巴身后还有个人,那人拿着个茶壶,闲庭信步地走到一把椅子前坐下了。那人听了秦珍的话,说道,“秦公子,我高某做事一向言而有信,你今日来我这儿,可是大为不妥!” “事出突然,这才到了你舍下,希望你能施以援手。”秦珍站了起来,向高老大施了一礼。 “秦公子,我这儿的规矩您应该知道,我高月渠从不帮人。”说着他就着手里的茶壶喝了一口。 “钱不是问题!”秦珍定定地看着他。 “我并不缺钱,况且你这也不是钱能解决的问题。”高月渠掸了掸手指甲。 “高老大,不过是我和苏家的旧事,况且,这次的事情与我无关。”秦珍斜着头望着高月渠。 “你们两家的事我可懒得掺和,何况,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这里面牵扯的人可不少呢!我高月渠再喜欢刺激,这事儿我可粘带不起!”高月渠突然用手指捻了捻烛台上的火苗,捏得那火苗明灭跳动,眼睛只管盯着秦珍,嘴角还牵着点儿笑意,那笑意令人不由得一哆嗦。 “是他?是他么?”秦珍不由得攒紧了拳头。 “呵呵!秦公子,既然你猜到是谁了,可就不用我多说了吧。我可要告诫您一句,就算是那人,可今时不同往日,用过的底牌再要用可不一定灵了。”高月渠手上一发力碾灭了烛台。 秦珍咬了咬牙道,“高老大,我知道你办法多,就看你愿不愿意出手了。我秦家日后必定不会忘了你的大恩!” 高月渠抿了抿嘴,偏着头想了会儿,道,“忙我可以帮,但是我只帮一半,剩下的就看你们的造化了。我只是个生意人,和气生财,哪边儿我都不想得罪。”说完,他抬了抬手,就有伙计三拐两拐领着他们去到了宅内的一处暗门。那伙计启动了机关,就有一处地道现了出来。 “你们五个就从这地道走吧,伙计会领你们出去。” “我们五个?”林桐转身问道。 “当然是你们五个,这俩饭包我可不想再养着了,免得给我招事儿!”高月渠摸了摸小石头的脑袋,这小孩儿怪机灵的,是个可造之材。可自己虽然喜欢,但是也不能再留下了。 哑巴和小石头也不愿再留在这里,只要能和林桐在一起就行。秦珍懒得管他们,跟着那伙计就进了暗道。 紫儿拉着林桐走在秦珍后面,哑巴牵着小石头也紧紧地跟在后方。一进来,身后的暗门便关上了,地道内黑漆漆的,只有前方那伙计拿着一根很小的火把疾步走在前面。这地道十分低矮,需要人弓着身子,压着腰才能前行,可是那伙计却走得飞快,林桐要不是紫儿拉着,根本就跟不上,哑巴早已把小石头绑在腰上,也走得十分吃力。就这样,大家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 前方的伙计突然停了下来,他“嘘”了一下,让大家禁声。然后他将耳朵贴在了地道顶部。突然,他握紧了拳头,一拳打在了地道的顶端,身子一沉,从上方拉下来一个东西,然后立马照着那东西狠踢了两下。伙计将火把递给了秦珍,上前查看,原来是个黑衣人,已经死了。秦珍走上前,在那黑衣人身上摸了一遍,什么发现也没有。那伙计招了招手,让秦珍走在前面,自己跟在秦珍的身后。不一会儿,他又从上方拉下来两个黑衣人。原来,这地道做得十分巧妙,每隔几步便打了木桩作支撑,上方又用了几层压实的干草连着,上面便浅浅地连着地表。就算是这样,能一拳就打通地表,将上面的人一把拉下来,还能做到无声无息,这伙计的功夫实在是可怕,紫儿也心下嘆服。别看那高老大普普通通的样子,他底下的人手若不够狠,如何能南村那样的地方待了这些年。这往来的客商之中流传着一句话,南高北胡,神鬼都憷。可嘆那北斋的胡娘子早已失踪,就剩这南村还有个高月渠屹立不倒。 第41页 没一会儿,前方的地道宽敞了许多,这一路上,那伙计拉下来不少人,全都被他三两下弄死了。秦珍每个都要扒着看看,什么发现也没有,根本不知道是谁的人。那伙计不知怎么弄得,从上面拉下来一块木板,那伙计灭了火把,就着那木板身子一扭就上去了。他立马又把其他人都拉了上来。等到所有人都上了地面。那伙计拱了拱手,对秦珍小声道,“秦公子,我家主人只让我送你们到这儿!” 秦珍他们抬头朝前方望去,只见前方正是无月城的城门,他们所在的这块林子就是城外的一小块野树林。这里人来人往,从来也没有人发现这林子下面的洞天。高老大的手段真叫人意想不到。秦珍回头刚要道谢,那伙计已然不见了踪影。想是这条地道,高老大今日便会叫人毁去。 此刻情况危急,秦珍忙领着众人,向着城门跑去,进了城就好了。刚走到城门口,就有白府的卫兵拦住了他们。秦珍忙上前说道,“您看仔细了,我是秦府的秦珍,今夜带着我家姨娘在外逗留得久了些,现在才回来。这几位都是我秦府的人,还望差爷放我们进城!”说完,秦珍便要领着大家进城。可那卫兵并没有要放他们进城的意思。秦珍还只当那些卫兵要讹素斋钱,忙将腰间的钱袋取出,递给了那领头的卫兵。可是那领头的卫兵并没有接钱袋,而是冷冷地说道,“秦公子,我自然认得您。今夜白府有令,所有的进出关卡都要禁止出入!秦公子,还是请回吧!” 紫儿听了忙说道,“官爷,我与您白家的刘敖刘管事是朋友,还望您能通融通融!”虽然眼下看似十分安全,但是她已经隐隐地感觉到那杀意在不断逼近。 “各位,这是里面出来的口令,我们也没法子,您几位还是到别处歇歇脚,明儿个一早,这城门就能开放!”领头的卫兵意思很明显,今夜绝不会让他们进城。 这时候,一辆马车慢慢悠悠地走到了城门口,卫兵也照旧拦了下来。 “哎哟,原来是珺姑娘,这么晚了,您怎么还要出城?”领头的一见是珺妍,忙打着欠儿上前寒暄。 珺妍挑了帘子,道“我有件要紧的事儿要出城一趟,劳烦几位了!” “哎哟哟!不巧了,我们也是刚得了令,今夜各个口子都不让进出!”领头的声音十分谦卑,但是也表明了,自己有令在身,不得通融。 林桐一看是珺妍,忙喊道,“珺姑娘,是我,我们想进城,您能……”珺妍摆了摆手,让林桐不用说下去。 珺妍指着林桐向着领头的卫兵道,“巧了!我出城,正是要见我这位朋友。事出紧急我有件急事想要找她帮忙,没想到这么晚了还没回城,我这才要出城找她!正好在这儿碰见她了,我也不用出去了!” “原来姑娘要找的朋友就是她,不早说,这么晚了,姑娘出城多不方便,既然找到了要找的人,正好带上他们!”说着,那领头的卫兵示意自己的同僚们放林桐他们进城。那几个卫兵还要拦着,见领头的不断地使眼色,只得放了。等林桐他们上了珺妍的马车走远了,才有人问领头的,为何突然又放人进城?那领头卫兵道,“你没看见她故意把陆总管的令牌露出来给我看么?我看得真真的,陆渊两个字我能看错?陆总管连自己的私印都能给她,你们也不想想,万一得罪了陆总管,我们还活不活了?”众人听了一阵吐舌。陆渊两个字,在无月城里很少人敢当众说出来。 林桐他们上了珺妍的车子,没走几步,珺妍便让他们下了车。珺妍对林桐道,“林姑娘,遇上你们,也是偶然,刚才不过举手之劳,我还有要事,只能送你们到这儿了!”林桐忙点头道了谢。珺妍又冲着紫儿点了点头。紫儿也笑了笑。这里,秦珍内心不禁想着,刚才那能叫举手之劳么?就算你用了陆渊的令牌,想是回去也不好交代吧,还不如赶紧让我们下车,恐怕这城中今夜也不太平。 望着林桐他们远去的身影,珺妍不觉喃喃道,“珺婷!珺婷!明知她不是你,可是还是忍不住要出手帮她一次!” 眼下,秦珍领着大家一路狂奔,他们并没有向着秦府跑去,也没有去秦家当铺,紫儿也和秦珍想到了一起,今夜的无月城并不太平。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秦家根本就回不去。当然,紫儿的兰汀楼说不定还有几分去头。但是秦珍依然没有同意去紫儿那里。因为,在北斋,所有人都中了曈中术,唯有她没有事。秦珍对她早已产生了怀疑。 去哪里呢?这时候,哑巴指了指海边的方向。对了,去哑巴以前做工的地方。那里有哑巴熟悉的人,说不定能躲过一劫。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断更,今日补上,可不是为了世界盃哟,昨日偶有小恙! 第26章 炼尸 当然不会让他们这么轻松就进了城,进了城也不会让他们跑这么远。 想要从城门到海边,还真不是几盏茶的事儿。林桐已经跑得快虚脱了,可是紫儿还是扯着她向前狂奔。除了林桐和小石头,另外三人多少都有些功夫。林桐没想到,像秦珍这样的纨绔子弟,居然还有功夫傍身。哑巴见林桐已经快晕倒了,也顾不上男女有别,一兜手,就将林桐扛在了肩上。紫儿见状,也将小石头背上了。 第42页 眼看着就快到了海边,这时候他们已经不能再前行一步了。秦珍捏紧了怀里的响箭。这一路,街道上十分的寂静,一个人也没有,连晚上的市集都关了。这样的情状,只有是那白家下了命令的结果。白家为什么会下这样的命令?既然下了这样的命令,恐怕郝总管也会意识到有些不妙,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想到自己的现状。如今,既然还是被拦下了,也用不着躲躲藏藏的了。秦珍一把拉响了怀中的响箭,那信号“嗖”的一下窜起了好高,一下子,立马炸开了。秦珍现在只盼着秦家的救兵能在自己死前赶来。 站在五人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那日迷惑了紫儿,挟持了林桐的仲凝。她还是将自己浑身上下裹了个严实,只露出了两只眼睛。紫儿看得出来,她已受了伤,脚下有些虚浮。哑巴已将林桐放了下来,用身体挡住了她和小石头。 “哎呀!你们不必慌张,我只要秦家人的命,其他人可以走了!”隔着面纱,仲凝此时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秦珍。 秦珍笑道,“怎么就只要我一个人,想是看上本少爷了,非要以身相许不成!”秦珍眼下只想拖住些时间,他指了指身后的林桐,道,“喏!你要是想嫁进秦府,那便只能做三姨太了。二姨奶奶,你又有新姐妹了!” 这时候,突然有人在旁笑出了声,林桐认得那声音,正是方才在那北斋正堂里听见的笑声。只是,始终都不知那声音从何而来,林桐望向了四周,还是找不出方向。这时候,那声音说道,“仲凝,有人居然敢娶你,我的天哪!哈哈哈!” “若是不帮忙,你就闭嘴!”仲凝朝着那说话的人啐了一口。那人立刻便安静了。 仲凝也不与秦珍废话,她知道他是在拖延时间,自己提前安排好的人,不知何故具都失踪了,路上又遇到了那铁戒生,硬生生受了他一下,现下自己的五脏六腑具都翻腾不已,玄微又只在一旁观战,不愿出手。眼下只能先速速了结了此事再说。 不由分说,她就出手了。她用的不是曈中术。这曈中术需得在人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使用才能百发百中,何况自己眼下的情形也使不出来。秦珍见她出手,早已做好了防备,压下腰身急急地躲开了她一击。林桐看清了,她出招时双手暴涨,伸出几尺来长,还带着一阵腐烂的味道。原来在北斋里钳住自己的脚的正是这双手。那力道若是常人粘带到了,生生能把人骨头拧断。 “炼尸术?她是如意门中的人?”紫儿惊唿道。这下可算是棘手得不得了了。还有那暗处的人,武功也在他们之上,紫儿到现在连那人的方位都还没摸清。眼见着秦珍落了下风,紫儿忙上前助阵。一上去就挡了她那怪手一下,紫儿的整个手臂都麻了。再看秦珍,更是狼狈,身上好几处都被她的手抓伤了,血肉立刻就翻卷了出来。哑巴站在原地,不知是上前帮忙,还是守着林桐他们以防那暗处的人出手,急得满头大汗。 林桐见状推了推哑巴,示意他上前帮忙。哑巴咬了咬牙,也冲进了阵中。这些日子,他在高月渠那里学了不少本事。他始终不明白,高月渠为什么会教自己功夫。还有小石头,高月渠居然请了先生让他读书认字。郝总管那日将他们送到高月渠那儿,撂下话,让他们好好跟着高老大,若是做的好,便放林桐回来,从此以后就再也没见过郝总管出现。哑巴和小石头都知道,来了高老大这里,可不比在秦家,就别想着能逃出去了。他们两人只能老老实实地按照高老大的指示努力地学着,只盼着有朝一日能见着林桐。 哑巴一参战,仲凝便有些吃不消了。这哑巴,看似傻里傻气的,身上的功夫却好生硬气,生生挡了几下自己的臂膀却不落下风。只是一看他那下盘底子,便知道他练功时日尚浅,这要是让他再练下去,以后成为一方豪强还是有的。仲凝想着便向着哑巴一顿招唿,先放到了他才行。 哑巴终究是浅路子,那仲凝又出的好些杀招,不一会儿哑巴就挂了彩。眼下,只有紫儿还能勉强应对。 这时候,小石头突然说话了,“老妖婆!你还想嫁给秦少爷,你也不照照镜子,你看你那张脸,裹得那么严实,不能见人了吧!”林桐一听他这么说,忙捂上他的嘴,要是仲凝向着小石头出手,自己可保护不了他。小石头推开林桐的手,又喊道,“老娼妇,今年贵庚呀!别不是满脸褶子,还贪恋秦少爷一表人才。既然这样,你不如来求求我,我帮你给秦少爷说和说和,说不定能让你做个通房丫头呢!” “呸!小杂种,你再胡说,撕烂你的嘴。没娘的东西!”仲凝一边对付着三人,一边骂这小石头。 小石头又说道,“我娘可美了,不然我爹能娶她。哪像你,这么大年纪了还没人要。你这身上一股子倒霉的味道,洗三年都没男人要,只怕去了南村,村里的鳏夫都要躲着你呢!” 听了这话,仲凝身形一顿,立马就向着小石头攻来。她背后的破绽瞬间露了出来,紫儿趁着这空挡,照着她的背后就是一击。还未等她击到,仲凝立马扭身回臂挡了她一下,却没躲过哑巴的一脚,正好踹在了她腰间,她顺势就滚了开来。哑巴那一脚踹得实实的,哑巴的脚都麻了。秦珍见状,连忙说道,“哎哟!哑巴,你可轻点儿,这可是我家通房丫头,过两天我还要央求我家秀儿抬举她做姨娘呢!” 第43页 仲凝的年纪都可以做秦珍的婶婶了,她行走江湖这么些年,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怎么会不识小石头的激将之法。只是,无论如何,仲凝都是女儿身,身为女子谁会不爱惜自己的容貌。当初,自己偷练了门中禁术,本来姣好的面容,如今,已毁得见不了人。脸花了,身体也出了变化,她怕师傅责罚,带着这禁术秘法,连夜逃出了如意门。这些年来自己一直被铁戒生追得东躲西藏。直到有一天,传来师傅失踪,如意门解散的消息,自己才松了一口气。却不想,那铁戒生还是穷追不捨。 这里,小石头和秦珍你一句我一句的不断地干扰着仲凝。小石头常年混迹在南村,那嘴里说出的字眼儿连秦珍听了都忍不住要笑。秦珍只觉这小孩儿嘴巴真毒。林桐看明白了小石头的用意,便由着他嘴里一通乱七八糟,不干不净。只是,说的太难听了,林桐便要揪下他的耳朵,他捂着耳朵,说得愈发狠了。 小石头这里正说唾沫横飞,突然脑后一麻,只管张了嘴,却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原来是一根针扎在了他的脑后,扎得他喉间发麻。林桐见小石头髮不出声音,忙看向他。只见他指了指自己后脑,林桐才见到有根长针正扎在他后脑上。林桐正要去拔,只听见有人说道,“拔了就死。我说,你这小屁孩儿太吵,安静了倒好!”林桐忙捂了小石头的嘴巴,却又不敢碰他脑后的针,一时间也急得无法,又怕惹怒了那暗处的人。 这里,仲凝虽没了干扰,但身上几处要害都中了招,已经渐渐不能支撑了。面前的三人也好不到哪儿去,眼下大家都是勉力支撑。仲凝见那人出手了便说道,“玄微!你到底帮不帮忙?” “不干我事儿,我不帮!方才只是觉得那小孩儿太吵了,打扰我看戏!” “好啊!玄微,你不帮就不帮,放心,我也死不了,马上就没好戏看了!”说着,那仲凝停下了手,退出了好远。余下三人也停下来,喘着粗气。 只见仲凝将身上裹着的衣袍尽褪。众人这才看清,面前的女子全身早已溃烂,没有一块整好的皮肤。头髮已全掉光,脸上除了眼睛上的皮肤还是好的,整张脸都结着黑紫色的痂块,新的老的层层叠叠。褪去了衣袍,她全身还缠着一条条的黑布。原来可能是白色的布条,现下也被溃烂的浓汁染得尽黑。 秦珍看了差点当场吐了,刚小石头还让她做自己的姨娘,这样的姨娘谁想要谁领走。 这时候,仲凝的两只手臂突然暴涨,不光是伸长了,那缠在手臂上的布条也撕裂开来,爆出了不少的浓汁,连着她的双腿也崩裂开来,一阵阵酸腐的气味不断向着众人袭来。大家看着这一幕,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哇!你这是要同归于尽呀!”隐在暗处的玄微此时忍不住惊唿。 他话音还未落下,仲凝就出手了。哑巴忙向前阻挡,只听得他的小臂格拉一声断掉,人也跌出了好远,站不起来了。紫儿和秦珍识得厉害,变换身形躲开了。秦珍的胸口被她掌风带过,立马觉得胸口像是被千斤的巨石压了好几下,差点儿喘不过气来。 秦珍和紫儿对望了两眼,二人眼神交汇之处,同时一暗。两人都明白,今夜恐怕是要折在这儿了。 第27章 真相 “少爷!” 秦珍这厢正和仲凝对峙着。郝总管突然带着人赶来了,后面跟着一大帮子人,居然还有苏家的人。为首的苏玖跟着叫了一声,“住手!”场上的三人都停了下来。 原来郝总管见白家晚上封了城,便觉得事有古怪。秦珍和林桐没有回府,他想着要找人打点出城去看看。不想途中遇上苏家多方设障。郝总管急了,和苏家人当街打了起来,一路打到了苏宅里。秦家人趁乱虏了苏攸。这下子,苏家人着了慌,正乱着,秦珍的信号放了出来。郝总管见了,只管用刀比着苏攸,一路带着人向秦珍的方向赶去。苏玖带着苏家的随从也跟在后面。当时,街上已经没了人,只有秦家人和苏家人一路互相骂着奔向了海边。 见到了郝总管,秦珍立马松了口气,又见苏攸在秦家手上,秦珍多了几成喜色。 “秦珍!你快放了我家三老太爷!否则,你们都别想走!”苏玖瞪着眼指着秦珍的鼻子。 秦珍叉着腰,斜眼看着苏玖,漫不经心道,“放,自然是要放。不过我想弄清楚一件事。你得告诉我,苏珂是怎么死的?” “这事要问你秦家人了,我苏家早已退出无月城,你秦家还不肯罢休,如此残忍地杀害我家二公子!” “等等!谁说苏珂的死与我们秦家有关?你看见我秦家杀人了?再说了,苏家都出城多久了,我秦家要想与苏家为难,需要等到现在?你长没长脑子?” “强词夺理!”苏玖狠狠啐了一句。 这时候,久不做声的苏攸开口了,“秦家公子,我倒是想听听你的说词!”自打自己被郝总管拿刀比着,他始终连眉毛都没抬一下。 秦珍说道,“你说这兇手杀了苏珂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杀孟总管?还搞出那么大的动静!” “自然是孟总管知晓了兇手的身份,才惨遭灭口!”苏玖摆弄手里的扇子望着秦珍。 “嘿!我还没往下说,你怎么就知道孟总管的死是因为知道了兇手的身份。看来,这孟总管对这兇手很是熟悉呀!” 第44页 “那是自然,正好就是你秦珍!” “苏玖啊!苏玖!你说你多心急,一定要把这脏水往我秦珍身上泼。还弄这么些个宵小之辈来伺候我。你不觉得太明显了么!再说了,苏珂他们死了,谁现在获益最大,谁这么心急火燎的样子,明眼人难道看不出来么!再说回那无头尸!你这回倒是不蠢了。看手法,这次的兇手和一年多以前的那次不是同一个人。但是,你说我秦珍再无能,会杀了人还弄那么大动静,把尸体放自家附近?这不明摆着是你为了进城,故意为之么?三老太爷,我这番说法,您可还满意?” 苏攸吹了吹嘴边的鬍子,没有作声。 “你少在那儿声东击西。这些话你事前怎么不说,现在一通乱编,谁会信你的鬼话。说话要凭证据。谁不知道,与我苏家为敌的,只有你们秦家!” “唉!小玖哇小玖!你们几个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你因为是庶出,爹娘又早早去了,大哥瞧你可怜,便将你抱了来。你们三个从小在一起。俗话说,三岁看老。苏玠重情,苏珂过迂,而小玖你心胸太狭,都不能成为苏家真正的掌舵人。就算是大哥当年,也有着他自己的弱点。苏家虽繁盛了这些年,但一直都没有出一个真正的强者。小玖,你既不是这块料,何必执着!”苏攸望着苏玖,微微摇了摇头。 苏玖刚要说话,秦珍忽道,“三老太爷,当年苏家之事,往深处了说,与我秦家并无多大干系!” 苏攸听了这话闭上了眼,嘆道,“没错!君子无罪,怀璧其罪!当年,虽然白家没有插手,可是财神他偏心,我苏家才败落至此!” “所以,当年苏家出城,根本不是输,而是逃!”秦珍玩味地看着苏玖。 “苏玖!当年之事,你苏家怨谁都不应该怨到我秦家身上。还不就此罢手,我好放了你家三老太爷!”郝总管拿着刀在苏攸的脖子前晃去晃来。 苏玖闭上眼扬天长嘆道,“三叔!你说我做不得这苏家的家长,我偏要做给世人看看。仲凝,赶快杀了他们,不必有所顾虑!” 仲凝没有动,她望着苏玖道,“苏公子,我现在有些怀疑你还能不能兑现那笔钱?” “怎么不能?你把他们都杀了,我就能给你银子!” “要银子啊!你早说啊!我秦家也有哇!他苏玖能给你多少,我给你双份儿。至于在这跟本少爷如此拼命嘛!你看你连衣服都脱了!” 苏玖还要说话,只听见有人喊道,“不好!仲凝,我先走一步了,有缘再见!” 是那一直躲在暗处的人,不知为什么突然离去。仲凝听他那样说,心中也暗道不好。忙施展了功夫,飘去了好几丈,眼看她立马就要走远,又好像被什么事物挡住了,变换了身形,撤了回来,趁着众人不注意,拽起了林桐就向海边掠去。等林桐反应过来时,便大叫了起来。小石头见了,也跟在后面追。 仲凝并没有跑远,她携着林桐落在了一大块礁石上面。这时候,大家才看清了,另一块礁石上还有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把黑乎乎的尺子,正是铁戒生。 于此同时,苏玖发难了,他一把抓向了秦珍。秦珍躲开了他。郝总管拿刀比着苏攸喊道,“你个小兔崽子,不管你家三老太爷的死活了!” 苏玖也不答话,只向着秦珍的要害处攻去。秦珍刚才与仲凝的一战,早已快支撑不下去了。这苏玖的功力本就在他之上,秦珍现在可谓是招招遇险,眼看着苏玖的扇子就要扫到他的咽喉,一直玉笛横在了近前。原来是紫儿出手了。三个人又战到了一起。 两家的主人打到了一起,下人们也没闲着,一场混战就这样开始了。 此时,林桐正被仲凝抓着领子,立在礁石上面,身后的仲凝散发出的腐烂气息,不光让她作呕,主要是让人恐惧。仲凝冷冷地看着铁戒生,道“我要是死了,她也别想活!既然你这么在乎门规,你可不能伤及无辜。” 铁戒生没有作声,也没有动作,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站在对面。没多久,仲凝便站不住了。刚刚的一场打斗,她受了极重的伤,她若再不疗伤止血,那买命钱恐怕是不能到手了。 她不能再等了,她出手了。可是一切都是意料之外,她败了。铁戒生的内伤不比她的轻,他也在等。谁先出手,谁就会输。当仲凝的头被铁戒生抓在手上时,尸身却没有喷出一滴血,她的身体抖了两下,就掉在了海里。一个浪花打过来,尸体便不见了。林桐看清了,那尸体里的血,瞬间就消失了,好像被那戒尺给吸走了。杀了仲凝后,那铁戒生仿佛轻松了不少。他看了林桐一眼,转身便几个纵跃走了。 林桐呆呆的看着铁戒生远去身影。直到小石头沖她喊着,她才反应过来。紫儿他们不知到底怎么样了?林桐刚俯下身子,想从礁石上爬下来,突然觉得自己的脚好像被什么东西抓住了,就这样她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拉进了水里。林桐此时只想着,难道是仲凝的尸身又活了,找她索命不成。可是她想不了这些,她只是觉得自己瞬间就被拉出了好远,那种熟悉的静谧和恐惧又袭来了。 秦家和苏家的一场混战,仿佛是当年的重现,只是这次是真刀真枪地干。过了很久很久,那场地上才慢慢安静了下来。剩下的能说话的人不多了。苏玖被秦珍和紫儿合力制住之后,突然就在当场自杀了。苏玖知道,自己今日就算不死,也无法再留在苏家。苏玖一死,两方人就停止了厮杀。苏家现在只能是苏攸来接手了。他与秦珍约法三章,从前之事一笔勾销,苏家不再踏足无月城。 第45页 死的抬回各处,伤的回去休养,但是好像还有一人,被大家忘了,那就是林桐。小石头此时,正呆呆地望着海,姑姑就这样凭空消失了。他沿着海边找了很久都没有一点痕迹。哑巴此时也捂着手臂,慢慢拖着到了小石头跟前。小石头见了哑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哑巴就这样让小石头抱着,谁也听不到他此时内心想说的话,“又是这样突然地来,突然的走了!” 天快亮了,小石头哭够了,对哑巴说道,“我们得去找人来,一定要找到姑姑!”哑巴点了点头。这时候,不知何时,离他俩不远处,站了一个人。那人就那样站着。 突然,他开口说话了,“跟我走吧!我帮你们找!” 今夜的无月城如此安静,可不是每个人都睡得着,其中便包括珺妍。所有的故事都让她尽收眼底,直到林桐被拉下水时,她不由得惊唿了一声。故事谢幕了,她也该回去了,陆总管此时正醉倒在她的云霞阁里。可是,她的马车行到了一半,有人拦住了她。是个男人。此时,还能在城中出现的,定不是寻常之人。 “珺妍姑娘,我知道你!”那人开口了,第一句居然是这话。珺妍不由得按住了袖中的匕首。那人接着又说道,“我有个兄弟,排行老四,他姓赵,我这兄弟与我出生入死多年,前些时,不想糟人毒手,英年早逝,尸身也尽毁。他尚未娶妻,又无亲人,我只得在城外替他立了衣冠冢。这样伤心的事情,见了姑娘便想说与你听!” 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些话,然后又没头没脑地走了。赶车的马钱子只觉得那人脑子一定是出了问题,大半夜的找人倾诉。珺妍吩咐了马钱子赶车回府,不提这人的疯言疯语。 到了云霞阁,陆渊还在榻上躺着,满身的酒气,看来他这酒劲还未散去。珺妍替他掖了掖被角,又命人将醒酒汤备下了,放在床边。趁人不备,她又将他的令牌系回了他腰间。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转身便走了。她刚出门,陆渊便睁开了眼,原来,他没醉。 一个人在房里,珺妍才敢拿出镜匣里的东西,那是一片风干了很久的叶子,用一方旧帕子包裹着。看着那片叶子,珺妍楠楠地说着,“阿远!终究是辜负了!” 阿远,是个男人的名字。第一次见他,他便和自己说,“姑娘!我叫赵思远!”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世界盃,望谅解,明后两日更。马上开启新征程! 第28章 真的是玲珑么? 夜里的海风吹得人有些微醺。 这是一处不知名的小岛。四周还散落着大大小小的礁石、岛屿。唯有这处小岛,却是个倒置的漏斗扣在海面上,形成了天然的山洞。从外面看,就是个普通的岛屿,寸草不生,却不知这洞里自有干坤如许。 大约一年前,林桐来到这悍匪集结的小岛,从此便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天日。当然,若不是那一日,他一把将她从无月城外的礁石上拽入海里,便也不会像今天这般,过着胆战心惊的日子。 那日,仲凝为铁戒生所杀,自己好不容易脱身,却不想,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脚踝,还没来得及出声,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就滑进了海里。海水瞬间就灌进了她的鼻腔里,她想呛都呛不出来,那一瞬只觉得自己就要死了。突然有人握住了她的手,往她的的嘴里度了口气。那一口气让她瞬间舒顺不少,头脑也清明了些许。 端木舒!被他拽着在海里游了不多时,她便认出了他。是他!怎么又是他?林桐好像已经习惯了他这样忽然的出现,她也不再挣扎,有着莫名的一丝安心。要带她去哪儿? 没有疑问,没有解释,就这样,二人仿佛穿过了星辰。终于,林桐又见到了那竹筏子和那乘竹筏子的人。 “阿处,快将她拉上去!”端木舒将已经虚脱的林桐推上了竹筏子。那叫阿处的人也顺势把她拖上去。林桐就这样躺在筏子上一动不动。一切都像是在做梦。好像这段时日以来,唯有见到了他才有些真实。 那竹筏子看上去十分简陋,却经得住海浪。林桐在这竹筏子上漂了整整一天一夜。期间,林桐才知道,那叫阿处的人本姓田。端木舒自从上了竹筏子,便团坐在侧,闭目养神。田处的话也不多。好在林桐性子沉,耐得住。她也为自己的泰然感到惊讶。这二人,算上那夜,也不过见了两次,自己为何没有生疑,还是这一路走来,自己已然习惯了这样的风浪。 好不容易,筏子靠了岸。原来是一处修在水里的楼宇,古色古香。待三人上岸后,那筏子便沉下了水。虽说是晚上,但这楼宇却没有多少灯烛。林桐隐约看到楼边上写着莫负二字。三人进了大门,里面依旧是精巧的院子,只是恰巧修在了水上。林桐思忖着,这里原是个大礁或是小海岛之类的陆块,被人为改凿成了海上的楼宇。突然林桐又想到,莫不是这就是传说中的海市蜃楼了。 胡思乱想之中,有宫婢模样的女子迎了出来。见了三人,便说道,“二位大人,我家主人正在内堂,请随我来!”这宫婢不卑不亢也不见行礼。三人随着她进到一处雅阁,她为林桐换了衣衫,林桐认得这衣料,是无月城中一匹千金的海外料子,就这样随意给林桐换上了。 林桐换了衣服,跟着她去到了一处厅堂。厅堂里灯火通明,各色珠宝奇石随意点缀。林桐猜测这至少是个王侯的府邸。此时,端木舒正和一人坐在上首对弈,田处坐在一旁自顾自地饮酒。 第46页 厅堂内站着数名宫婢,但安静得只听到落子的声音。这里的主人就是那下棋之人。出乎林桐的意料,主人家居然是个短小精悍的黑脸汉子,眉宇间有些一丝煞气,和这雅致的楼台一点也不相配。 “到上面来!”那黑脸发话了。宫婢便将林桐引到了他二人的棋盘前坐下。到了近前,林桐方才看见这棋盘和棋子都是不知名的金石打造的,十分晶亮。林桐扫了一眼棋盘内的战况,只怕是这黑脸要输。 这时候有宫婢前来禀报,“主人,鱼总管派来的使者在外候着!” 黑脸摆了摆手,那宫婢便下去了。端木舒看了林桐一眼,道,“斟茶!”他这是让林桐给他二人倒茶。林桐虽不知何意,但还是照做了。于此同时,那鱼总管的使者进到了厅堂里。林桐抬眼看了看那使者,差点将手里的茶壶吓掉了。那使者本来八尺身量,可是脸上脖子上密布着可怕的疤痕,也看不出是什么样的物什弄伤的,一只手臂已然没了,袖子就空荡荡的耷拉着。使者说话了,“属下见过尚洛候、大祭司、田大人!” 此时端木舒发话了,“我已辞去祭司之职,不必如此!” 那使者忙说道,“鱼总管让我来通传,大祭司虽请辞,但主上并未批准,所以您还是厝墟的大祭司!” 端木舒听了便不言语。此时,黑脸拿起一颗棋子,道“你说完了没有?说完了就回去找你家主子去,我看鱼未央那老傢伙越来越狂佯了,手底下都是些什么形貌的人,看了都让人倒胃口!”端木舒面无表情,只是紧接着黑脸之后落下一子。那黑脸看了一拂袖将棋子推就在地,好些个棋子都打在了使者的脚面上。 “又输了,真是,晦气晦气!”黑脸一把夺过林桐手里的茶壶,就着往嘴里倒了一口茶,突地又喷到了堂下,那使者的脸上也粘带了不少茶沫子。 “这茶什么味儿!我说,你也别杵这了,我这里也没有什么好茶!” 使者并没有因为黑脸的一番动作而色变。他不慌不忙地行了礼才转身离去。待他走了,一旁的宫婢们忙将棋子收拾了。此时林桐才发现,冲着自己这边的端木舒的脸颊和手臂上有着纵横交错的伤痕,仿佛是老藤缠树那样脉络的伤痕,有些还十分的明显。端木舒也不以为意,站起身来,拉下了袖子和鬓边的碎发遮去了大半的伤疤。 “多谢尚洛候!” “没什么好谢的,我叫郭觞,别老什么侯爷王爷的,说到底不过是个绿林罢了!”郭觞说完掸了掸袖子,道,“你们自便吧!”立马有宫婢提了宫灯为他引路。堂下的田处自始至终都在自斟自饮,没有理会。 就这样,林桐在这里待了十来天。这十来天里,不断有鱼未央遣来的使者来请端木舒。端木舒始终是不发一言,也不见郭觞出来。林桐注意到他始终将自己的伤疤掩饰的好好的。林桐记得那晚上岸前,他的脸上和手上还是好好的,难道是后来在岸边显现的伤结下的疤? 这里的宫婢也大都不爱言语。只是那日引林桐换衫的宫婢告诉林桐,这里是尚洛王府,尚洛候郭觞是厝墟的一个挂名的侯爷,平日里只在这侯府里待着,哪也不去,也不与国中他人往来。唯有大祭司端木舒与他交好,时常到这里来与他对弈小酌。那田处,是厝墟执掌採买的小官,官职虽小,但十分重要,国中许多人都会盼着与採买官交好,採买自古以来都是个肥差。除了这些,林桐再打听不出别的来了。这厝墟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国度。那宫婢听到林桐低头自语笑道,“姑娘,你现下就身处厝墟之中。” 这一日,有使者来找田处,宫内有採买方面的事宜需要找他,他便匆匆去了。这里端木舒找着了林桐,也不与郭觞招唿,拉着她便出了尚洛王府。他们上了一乘小舟。正好又是夜晚,林桐坐在船中,端木舒站在船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晚上,只是今夜没有怪鱼。 小舟前行不多时,来到了一处岛群,这里有数不尽的小岛、礁丘。端木舒的船驶进了一个普通的山洞。洞内有五颜六色发光的岩晶,且都是刀裁一般的峭壁,壁崖上有着一个又一个的崖洞。小船就在山洞的洞口停住了,没有朝里面行进。端木舒向着洞内扔了几块石子,没一会儿,只听得里面传出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来了么?” “来了!” 这声音听起来有些慵懒,林桐心想,会是谁呢? 有脚踩在石子上的声音,有人从洞中慢慢走了出来。待到那人走出了山洞,借着月光,林桐看清了来人。是名女子,她还有一张与林桐交相辉映的脸。天!难道是她?林桐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喊出声。那人还拄着拐,一只脚看上去已然萎缩了。玲珑?这世上与自己有着同一张脸的人,除了她还能有谁。不知是月光的原因,还是常年在这山洞里,她的脸比林桐的脸要惨白不少。她一瘸一拐地走到了岸边,就这样上下打量着林桐。林桐被她那双眼一扫,身上瞬间一凛。这时,她突然拿出了一把匕首,还未等她动作,只见端木舒挡在了林桐的身前小声喝道,“慢!” 那女子就这样握着匕首,停在了半空中,歪着头望着端木舒,有些挑衅的意味。端木舒道,“你需不能伤她!” 第47页 “为何?” “不能!” 那女子歪着头盯着他俩好一会儿,才将匕首收了起来,她点了点头。端木舒便让林桐自己下了船。林桐不解地看着他,他冲着林桐道,“不妨事,你在这里待上几天,她不会伤害你,我会再来!”说着他便要走。 “端……端木先生,一路跟你到此,我有尚有许多事不明。” 他没有回答,而是转身离去了。那小船不一会儿就消失了。 此时,林桐才回过神来,身旁的女子一直双眼不眨地盯着自己,惨白的脸上了无生气,盯得久了,还有一丝戏嚯。林桐回头正迎上她的目光,整个人不由得一哆嗦。同样的一张脸,林桐却并没有照镜子感觉。 那张脸此时说话了,“看够了就走吧!”说完,她一瘸一拐地向着洞内走去。 林桐犹豫再三,还是咬牙跟着进去了。 第29章 柯天宝 玲珑所在的山洞虽小,但一应物件都很齐全。林桐自己收拾出了一个地方,住下了。林桐注意到,她白天总是捯饬着各类药材,又或是制些精巧的器物,看上去像是暗器类的物件。她也不搭理林桐。有时候乏了她坐下来,把玩着手中的匕首,目不转睛地盯着林桐看,不发一言,林桐总是被她看得浑身起毛。后来,有一天端木舒又来了,带来了好些生活用具,又同她在山洞外说了好一会子话,因为声音太小,林桐听不太清,隐约听到玲珑仿佛在质问些什么。 “为什么不行?” 等到端木舒走了,也没有和林桐说上一句话。 到了第二天,林桐刚醒就发现玲珑坐在她面前,林桐赶忙一头坐了起来。她见林桐醒了,便带林桐来到了洞外。有好一会儿她都一面揉着腿,一面出神。她居然开始诉说起了自己的身世。 原来玲珑这名字是她的师傅给起的,只因她天资聪颖,凡人教授的东西一学就会。在遇到师傅以前她并不知道自己是谁,只知道某年师傅在九曲国捡回了她。一开始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师傅就是大名鼎鼎的如意门门主。直到后来自己长大了些,慢慢发现如意门在江湖中的地位。她虽聪颖,但是师傅总说自己无长性,博而不精,故而别的师兄弟都有了专长,入了堂口,唯有她一直在师傅身边。师兄弟说那是师傅对她的偏爱。 直到有一天夜里,她从如意门出走了。那一年她才十五岁。初入江湖,凡事新鲜,行事不受拘束,全凭兴之所至,没多久就得罪了好些人。当然有些时候,路见不平她也会助上一助。直到那一年,她得罪了一方豪,那豪强对她紧追不放,她只得躲进了一贵胄的府邸,做了舞姬。本来她想等风声过后再从这府里出去,不曾想她见到了自己的师傅。在一场盛会之上,毫无任何徵兆,师傅暴毙当场。随着众人一道,她趁乱逃了出来。后来经她多方打听,终于知道师傅的死与那贵胄有着脱不开的干系。如意门一朝瓦解,她便想回也回不去了。思前想后她花了很长的时间,让那贵胄入了自己的局,虽没能杀掉他,却也让他家财盪尽。由此,这贵胄便要杀她解恨,她也一路逃窜进无月城,想方设法隐迹于无月城。 这场逃难的途中,她渐渐发现自己不知何时中了奇毒。起初是浑身乏力,慢慢的毒性开始蔓延,最后她用尽办法将毒素逼到了脚上,方才止住,可是那只脚立马开始慢慢萎缩了。没过多久,这毒素也快封不住了。她知道,自己所剩的时间不多了,除非找到解药。 有一天,她无意间上了端木舒的船,阴差阳错地出了海,没想到来到了这里,本以为海外可能会寻得良药,不想自己又招来了别的麻烦,她不甘心,自己就这样身死异乡,可是现如今自己的状况已经无法再回到故乡了。不久前,有人从海外带来了方子。若是能找到与自己生辰、相貌无异之人,便可用秘术换命。所以,她让端木舒找来了与她相貌无异的林桐,本想让她做自己的替身,现在她突然不想这么干了。她定定地望着林桐,道,“只要你替我找到解药,我就让端木送你回到你来时的地方!” 林桐听了她的故事,又见她这样子说,沉默了良久。林桐曾经从好多人的口中听到过她的名字。现如今听她自己讲出来,感受还是有所不同。林桐知道她的话不能全信,但她的脚确实已经萎缩了。只要自己能帮她找到解药,就能回家了。林桐如今不信也只能信她,毕竟这是唯一能回去的方法了。 “无月城的珺妍你认识么?”林桐暂时没有答应,却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哦!珺妍啊!那是我做舞姬时认识的朋友,你见过她?她现在应该做了人上人了吧!” “她和白府的陆总管很熟!” “呵呵!陆渊!她果然是想接近白家。亏得我替她夺下了花魁!” “你?你替她躲下花魁?” “没错,那一晚台上作惊鸿舞的人是我,只是我这腿实在不方便,叫人请了几个力士托住我这残腿,做了掌上舞,不然会赢得更加漂亮!” “那你认识秦珍么?” “秦珍?” 玲珑听到秦珍的名字想了好久才想起来,只称他是个傻少爷。林桐不禁嘆了口气,这秦珍的心思果真是错付了。 第48页 “怎么了?你还见过他?” “是的,在他家住过一段时间!” 玲珑听到这话有些讶异,但是一闪而过。林桐见有些事情与玲珑所述基本上对上了,便答应了她的要求。玲珑也是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 过了两天,她居然开始教林桐如意门中的术数。看来她确实要让林桐替她去寻找救命的良药。就这样,又过了十来天,玲珑教授得愈发认真,原来她虽博而不精,然而最擅长的是制毒与暗器。她制的一种木片小刀又薄又硬,吹毛可断。林桐突然想起,那日端木舒用来射伤鱼罗所用的木刀,一定也是出自她的手。 这日,林桐正在洞外练习着飞刀,用了洞外的石子作为替代。突然有好些船从周围窜出,这些船做得十分小巧,在这岛群之中却未见笨拙。没一会儿就有一艘窜到了林桐近前。船上跑下来好些个人,一人扛起了林桐就跳到了船上,还有好些人向着洞中跑去。林桐待要挣扎,突然颈后一麻,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时,已经到了一处水牢里。水牢里还关着好些个人。林桐到处摸了摸,这水牢是用极粗的钢筋铸成,扣在上方的锁也是用的机巧做得。这水牢里有男有女,大都死气沉沉,一副等死的样子。林桐好不容易弄醒了一个年轻人,才弄明白,自己是遇上海盗了。这里的海盗头目叫柯天宝,这里是他修建的水牢,关在这里的人大多是等着赎金的,有些一直等不来赎金,便耗死在这牢里。林桐听了这说辞,感觉头顶的天都黑了。她差点忘了有海的地方,就应该会有海盗。玲珑呢?她有没有被抓到这里来。为什么她起先不告诉自己附近有海盗。想到这里,她沿着水牢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玲珑的影子。她又想着能不能用刚学的本事打开这牢笼。那年轻人见状嘆道,“别想了,柯天宝的地盘就别想能出去了,还是等着你家里人来赎你吧!” 林桐哪有什么家人,这里认识的人都有限得很。这时候开饭了,有牢头从上面吊下来了一盘食物。大家一哄而上,抢了个精光。那年轻人起先还浑浑噩噩的样子,一见到吃的立马来了劲头。他见林桐没有抢到,还分了半块饼给她。林桐也顾不得些许,湿哒哒地吃了,比这还难吃的她在南村也不是没见过。 就这样过了两天,她快坚持不住了,这样下去在水里可要泡烂了不可。有些人看上去下半身已经是废了,牢头今天一整天都没有送饭过来,大家都饿得不行。到了晚上,牢头跑来冲着他们喊道,“你们有喘气的没?有没有会做饭的?” 听到这话,好几个人试着举起了手,林桐也在其中。最后,那牢头见林桐生得齐整些,便让她出来了。一出水牢,那牢头就给她套上了极重的脚镣,领着她去了厨房。原来这里原先的厨子昨天死了,其他的水手又不愿意做饭,就有人提议让水牢里的犯人上来做。柯天宝听了也没有反对。就让牢头去找,自己和兄弟们只要有饭吃就行了。 牢头嘱咐了林桐好好做,若是做的不好还要回到那水牢里去。林桐不敢怠慢,只管想方设法做了好菜好饭。换个人换个口味,海盗们吃了林桐做的饭,居然觉得十分可口。这样,林桐就留在了厨房里。她自己才松了一口气。她不断地观察着周围的地形,可是奈何脚上的镣铐十分笨重,她的一举一动动会被人察觉。就这样,她在这厨房里留置了近一年之久,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她会在海盗窝里待上一年。当然,她在这里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个人,端木舒。 那天,牢头犯懒,让她去送饭。她先送了几个水牢,又到了底下的水牢。这岛洞形成得十分特别,分了好几层,最底层相当于到了海里。整个水牢是天然形成的屏障,犯人就像被养在海里的一个巨大的鱼缸里。林桐在那鱼缸里看见了端木舒。起先她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没错,就是端木舒。 他什么会在这里? 第30章 水妖 起初是牢头懒得去底牢给水妖送饭,见林桐老实不言语,便让林桐去到最底层的底牢给水妖送饭。听说这水妖是三年前便关在了这里。前阵子又抓了一个疑似水妖的男子给关在了一起。 林桐拿着食盒小心翼翼地下到了台阶下面,下面是一个巨大的池子,地步连着海,海水涨潮时,这水便会漫过这池子,里面的犯人也会没顶。普通人若是这样一天就淹死了。可这里面关着的是水妖,现在还是两个。眼下还未到涨潮时候,林桐看见那牢池里关着两个人,一个人鬚髮皆长,披面贴身,看不太清面容,但是身上确是干爽的。他站在水里,可是水却像是惧他似的,在他的周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而另外一个人,整个身子都浸在了水里,铁链子束缚着他的脚。透过水面,林桐看清了,那是端木舒。 “端木?”林桐惊讶地叫出了声。 水下的人睁开了双眼。是他,真的是他。端木舒将头探出了水面。他右脸上的疤痕仿佛淡了不少。林桐没有想到的是,才进来三五天便又见到了熟悉的人,稍稍安了点心。 “你怎么在这儿?也是被他们抓来的么?” 端木舒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是自愿被抓来的,你还好么?”端木舒得知林桐被海盗掠去,便扮作了水妖。这柯天宝惯喜收集奇兽异宝,偶然见到一人浑身布满水晶鳞片,上为人首,下为鱼身,便叫了人将他捕捞了。虽然一抓回来,就成了人形,可这人却不怕水淹,果真还是个水里的妖怪。 第49页 林桐点了点头。“我没什么事,只是一时还出不去!你有办法么?” “我还不方便救你出去,你耐心等我!” 为了端木舒这一句“等”,林桐便在这海盗窝子里待了近一年的时间。慢慢地与牢头混熟了,他便去了林桐的镣铐。但是对于她的行动还是盯得很紧。毕竟这里是海盗的老巢,若是有人从这里跑了出去,暴露这里,对于他们来说是十分麻烦的。 林桐依旧每日按时去到各牢房送饭。底牢里的另一个人,总是一言不发。只是林桐送去的饭他却照吃不误。有一天林桐隐约听到他们俩在说话,只是听不清,等到她下到了牢里,那怪人便又不言语了。林桐只听出是个年轻人的声音。于此同时,林桐发现,端木舒脸上身上的疤痕越来越淡了,快要看不见了。 这天,林桐照常去牢里送饭。不想,底牢里还有别人。只见一个带着青面獠牙面具的人正在说话,他只身一人来到这底牢。 “宁越人,你耗多久我都陪得起,可是你何必这样,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我就可以给你自由!不然,一辈子就老死在我这里。”这话是青面獠牙冲着那怪人讲的。 只见那怪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像是死了一般。 青面獠牙也不以为然,继续说道,“我听说今日要为你三哥举行国葬,你难道不去送他最后一程么?” 这时候,宁越人的身子微微抖了一下。过了很久他才平静地说道,“柯天宝,你已富可敌国了,还想要更多的财富,贪心太过福报少!” 他就是柯天宝!林桐忙轻手轻脚地站到了一旁,生怕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我可不信什么因果报应,今日只是来好心提醒你一句罢了!”说完,他就转身走了,根本没有注意到林桐。 等他走远了,林桐才敢走上前来,将食盒推到了池子里。一只手从水伸了出来一把抓住了那食盒。是端木舒。他微微一笑,将里面的干饼递给了宁越人,宁越人接过了,慢慢地吃了起来。 “我今晚就要走!”宁越人边吃边说着。这话是说给端木舒的。 “今晚?难道不怕有诈?”端木舒定定地望着他。 “早走晚走都一样,答应你的事不会食言就行了,只要你能!”宁越人没有抬头,而是把剩下的半个饼揣在了怀里。 “我要带上她才行!”端木舒指了指林桐。 “她很重要么?不能坏了我的事!”宁越人用黑油油的手拨了拨脸上的碎发,上下打量了下林桐。 “她很重要!”说完,端木舒又沉到了水里。 林桐看着他俩对话,讲了几句突然又没了声响。林桐大致明白了,端木舒今晚要带他们一起逃走。看样子,端木舒说的时机也差不多了。 林桐想到这里忙收拾了,赶紧要回去收拾一下。这时候宁越人叫住了她。 “喂!你小心点,晚上涨潮的时候来,不准出岔子!” 林桐点了点头,便回去了。 到了晚上,牢头吩咐了今日值守的人,就早早睡去了。昨夜输了不少,今夜他便不去凑那个热闹了。夜里,还有不少的水手们聚集在一起赌博、喝酒。值守的人听到了那赌桌上的故事,内心多少都有点痒痒。林桐收拾了包袱,也假装睡下了。 到了夜里涨潮时,林桐夹了包裹便与值守的说自己早前把食盒的盖子忘到了底下,现在突然想起,便要去拿。看守见是林桐,便没有阻拦,让她下去了,只是嘱咐她快去快回。 林桐还未下到了底部,水便淹到了台阶上。林桐只得淹了半个身子向前慢慢摸索着。突然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脚踝,林桐捂着嘴没敢叫出声。那只手慢慢顺着她的脚踝抓到了她的小腿肚子。她猜想这一定是端木舒。紧接着那只手拍了拍她的腿。林桐便摸索着继续向前走。林桐感觉自己走到了池子的边缘。这时,那只手拉了拉她的脚踝,示意她向池子里走。林桐犹豫了一下,还是跳进了池子。立马就有人拦腰抱住了她。这时候她又能唿吸了。只见,她仿佛在一个巨大的玻璃球里,周围的水距离她一尺来远。林桐此时发现抱着她的人是宁越人,便下意识要睁开。 “别动,除非你想死。”说完,宁越人就箍着她向前走去。过了很久他们才到了外面。此时,端木舒正在不远处,不知何时弄到了一艘小船。他将宁越人和林桐拉上了船,立马拿着浆向前划去。林桐和宁越人喘了口气便也跟着划了起来。 月亮已然升了起来。三人都不做声,只是拼命地向前划去,离那海盗窝子越远越好。 “我们出来的是不是太顺利了?”宁越人此时不禁问道。 端木舒没有作声,只是飞速地向前划着名。月光洒在他的脸上,林桐见到他的脸已经完好如初,先前的伤疤已经平復。而那宁越人虽然披头散髮,但近处看来,他居然是个年轻人。 就在这时,周围的礁石上突然竖起了好些火把。他们划了这么久,还没有划出海盗的势力范围。 柯天宝此时正站在一个大石丘上,还是带着那青面獠牙的面具。三人见状已停了下来。 “哈哈哈!宁越人,你不还是要跑出来么!” “柯天宝,你不过是求财,你要的东西我一样能给你。” 第50页 “我凭什么信你?” “凭我还是出来了!” 柯天宝此时没有说话,透过那面具,不知道他此时是何表情。过了许久,他说道,“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能兑现,那好说,如果不能,可别怪我!” “一言为定!”宁越人这四个字的声音十分响亮。 没过多久,周围的火把渐渐消失了。 三人终于划出了这片小岛纵横的地方。 此时,端木舒停了下来,宁越人望着他没有说话。林桐此时摸不着头脑,不知二人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你想好了么?”端木舒冷冷地望着他。 “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要你肯帮我,我便兑现我的承诺。” 端木舒点了点头。又说道,“什么时候?” “现在!”宁越人定定地望着他。 林桐始终没弄明白他俩要做什么,此时更是一头雾水,不禁问向端木舒,答应了宁越人什么? “復国!” “復国?”林桐瞪大了双眼,这宁越人是流亡的君主么? 原来宁越人是北方漓国的皇子,排行第四。他上面还有三个哥哥。各个出身不凡。只有他的母亲是来歷不明的外族女子。等到他出生时,被漓国的法师认定为妖怪。连带着他的母亲也是妖人。只是因为漓国的新生儿出生三日后需要漓国的法师为他祈福,将他浸入圣坛之中,沾染先圣的福祉。可是宁越人入了圣坛后,他周身的水却丝毫近不得他的身。如此亵渎神灵,再加上他的母亲来歷不明,当时殿上的大臣们纷纷向国主进言,“这妖人之子不能留,应当连同妖人全部执行圣刑,净化他们的灵魂!” 当时的国主,也就是宁越人的父亲,一直宠爱着宁越人的母亲淑妃,可是架不住朝臣们的多番逼迫,居然答应了他们的要求。他不顾淑妃的苦苦哀求,将他们母子都关入了圣坛底部。那里不过是沖刷着海水而已。他的母亲很快便被淹死了。唯有他,水淹不着,可是抵不住断食,他便哭闹不止。三日以后,人们打开圣坛时,发现那女人已经死了,那婴孩虽然奄奄一息,但却还活着。 此时,先前服侍过淑妃的老嬷嬷说道,“这是先圣的意志,惩罚了这女妖,但是这孩子却留了下来,你们不可再造杀孽了!”说着便抱起了那婴孩。 王座上的人,见那婴孩没有死,便叫人将淑妃安葬了,也不提如何处置宁越人。众人见状谁也不敢再言语。这事就这样了了。按照身份,宁越人应当是四皇子,可是发生了这样的事,宫里也没有人会将他当做皇子来看待。 宁越人就在宫女和冷宫之间穿梭长大了。这些都是后话,宁越人也只随便带过,他只细细地和他们讲了后来的事。 第31章 漓国 宁越人的父亲死的时候,他才六岁。诸皇子里最年长的也才不过十三岁。国主的遗诏是让大皇子继位,国主的堂弟宁决辅政。大皇子一登基便下诏封宁决为摄政王。十年间,这位摄政王的权利越来越大,就算是当初国主还在的时候,他已隐隐有不臣之心。只是他不过是他的藩王父亲与一奴隶所生的孩子,出身不为国中皇族认同,才始终离帝位一尺之遥。然后随着他的权利慾不断膨胀,他在十年间连杀三位国主。三年前,宁越人的三哥宁胤人登基后不久,便将宁越人秘密招至了后宫。当天夜里,宁越人便偷偷离开了漓国,第二日传来了漓国玉玺失窃的消息。宁胤人一口咬定是宁越人给自己下了迷药,偷走了玉玺。于是,宁决立马派人前去捉拿宁越人。不想他被海盗王柯天宝掳去了。柯天宝的行踪总是无迹可寻,这些年来在海上渐渐成了势,像漓国这样的边陲小国实在不想与之为敌。宁决便派人前去与柯天宝谈判,希望能将宁越人赎回来。没想到柯天宝开出了天价。这样两方便僵住了。宁决又告诉柯天宝,如果能将宁越人所藏的漓国玉玺逼出来,也可以给他不少回报。就这样宁越人在海盗王的底牢里被关了三年,直到一年前遇到了端木舒。端木舒告诉宁越人可以助他除掉宁决,只要他身上的一样东西作为交换。 宁越人起先还不相信,后来又有了不少的动摇,直到那天柯天宝告诉他,他的三哥死了。他便下定了决心,要回去。宁胤人是所有兄弟里唯一把他当做弟弟看的兄长。如今,他被宁决害死了,他无论如何都要回去。 听完了宁越人的故事,林桐嘆了几句。又想着,端木舒将如何助他。难道是回到厝墟搬来救兵么? 这里,端木舒让宁越人与林桐都住了手,他一人站在了船头,突然在手中结了印,不一会儿,小船周围的水渐渐开始沸腾起来。不多时,林桐又看见了那晚的怪鱼,这一次只有三五只,可是足以。端木舒让林桐和宁越人将船上的绳子套在这些鱼的身上。此后,他们便坐在船中,任凭这些鱼带着他们向着前方飞速窜去。 “你刚才怎么不用这些破鱼,害的我们划那么久!”宁越人有些埋怨端木舒。可是对方没有作声。林桐已经习惯这样子。她只想着等会儿自己如何能不给他们添麻烦。 不多时,他们便到了漓国境内。宁越人下了水,让端木舒和林桐在船上候着。他一人在水里慢慢潜回了漓国。 第51页 漓国也是几个大大小小的岛屿组成的海上国家。现在是晚上,但是漓国却灯火通明。原来漓国的风俗是晚上给逝去的国人举行葬礼。何况这是国葬。国中所有的人都关了门,点上灯,在自家之中默哀。国主的棺葬是不能为平民所瞻仰的。送葬的黑船慢慢地驶了出来,他们要将国主葬在歷代君主所安息的圣岛之上。 领头的船是宁决的船,第二艘船才装载这国主的遗体。后面都是漓国的皇亲与大臣。此时,船队还没有开到圣岛,众人便见到不远处的一只破船上站着一个人。他大声地向这边吼道,“宁决,你个老匹夫,害死了我皇兄,还在这里假惺惺。你有本事也来杀我!” 宁越人一番大叫。起先,宁决等人还没有弄明白,等他们意识到那是宁越人的时候,他便赶紧让随行的士兵前去捉拿宁越人。 只见这宁越人又叫道,“你们这些吃着宁家皇粮的人,难道不明白宁决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么?还要帮着他么?” 听到这番话,队伍里有些人便开始犹豫了。随行的大臣们也没有一个作声。只有宁决的亲信们,赶紧组织了大批队伍向着宁越人进发。一见有人来抓他,宁越人赶紧回身向着远处逃跑。后面的士兵见他跑了更加紧追不捨。眼看着就要追到了,突然旁边不知哪里有好些个飞刀掷出,好些人中了刀,那刀上涂了麻药,很多人哎呀一声便站不稳落了水,又挣扎着向船上游去。一时间水面之上好不热闹。 宁越人见状又停了下来,向着还在船上观望的宁决大声喊道,“老匹夫,你的人都不行,抓不到我。” 此时,国中的禁卫军已经集结了。宁决便上了军船,下了令,朝着宁越人进发。看到这情形,宁越人才兴奋起来,“哈哈!果然还是忍不住,上当!”想到这里,宁越人只是回身拼命地向前划去。可是身后追着的是漓国最快的船和最狠的军队。 眼看着,大船就到了近前,宁越人开始着了慌,弄得身下的小船不停地在原地打转,那小船眼看着就要沉了。此时,宁决让军船慢慢地减了速。他饶有兴致地看着下面的宁越人,笑道,“小杂种,你倒是继续跑哇,要不要我送你一程,正好和你的兄弟们去作伴?” “你才是老杂种,你老娘不过是赌场里跑出来给人数筹码的小蹄子。你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宁决最见不得别人提到他的出身。一时间鬍子就倒立了起来。他摆了摆手,让军船开拔,弄死这下面的跳樑小丑。 眼见着大船就要碾碎小船。就在这时,水面突然筑起了水墙,拦住了军船的去路。等到那水墙撤下之时。宁决见到面前的小船之上站着一人,那人不是宁越人。而宁越人早已不知去向。宁决望着面前这怪人,只见他长发拖曳,湿漉漉地搭在脸颊旁,面容看不太清,是个年轻人。他手持一把长剑。这时宁决的军船开始剧烈地晃动了起来。船底还传来了不断地撞击声。 这是?宁决抱住了身旁栏杆,惊恐地望着那人。不多时,那人举了起手中的长剑,那长剑在夜空之中发出了隐隐的绿光。只一剑,船体便不再晃动了,而是瞬间断裂开来。有好些人落到了水里。宁决抱着一块大木板才没有落水。 他慢慢地在木板上站了起来,抽出了腰间的佩剑,直直地望着端木舒。端木舒没有动作。因为此时,宁越人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他将船划到了宁决的近前,朝宁决扬了扬下巴。宁决一蹬脚上了他的小船。 两人站在小船上,小船没有摇晃,而是顺着水波慢慢地在水里打着旋儿。这两人身上都有些功夫。 “老东西,你还有点儿骨气!” “少废话!” 就这样两人在小船之上你来我往地缠斗了起来。 二人功夫虽差,但都是玩命的打法。也无人上前去帮哪一方,就这样看着他二人水上厮杀。终究是宁决老来势弱。没多久,宁越人提着他的头颅走下了船。他就那样在水上走着,一路走到了宁胤人的棺椁前。他将宁决的头放在了棺椁之上。 此时,没有人作声。但是这样的情形众人也都明白。宁决已死,一颗大树已经倒下。居然就这样一击而倒。那乘风而来的年轻人难道是宁越人招来的水妖。他真的是水妖生的么? 就在这时,大臣的队伍中有一人走了出来。他手里捧着一个盒子。打开了盒子,众人都“呀”了一声。 “玉玺!” 原来玉玺一直都在宰相的手里。三年前的那天晚上,宁胤人的身边除了宁越人,还有宰相。他将玉玺交到了宰相的手里,而宁越人则背负着欺君躲印之罪逃出了皇宫。这些年,宁决始终认为玉玺在宁越人的手中。不想,这玉玺就在身边。当初,宁胤人登基时,便知自己的命运只会如同上面两位兄长那般,可能更加不堪,这才让自己的弟弟和宰相演了这样一场戏。没有玉玺,宁决永远不能名正言顺地称帝。可是没想到他还是等不及,杀了宁胤人。他也没有想到,宁越人居然能从那里逃出来,还带来了这样的援手。 盒子打开来,除了玉玺还有一封诏书,原来宁胤人连诏书都留好了。玉玺和诏书,再加上宁越人是唯一倖存的皇子,一切都顺理成章。 漓国的登基大典,端木舒没有参加,他只是带着林桐住在那艘小船上。 第52页 这天早上,宁越人领着众人带了许多礼物要送给端木舒,但是他却没有收下。宁越人知道,他等着自己兑现诺言。 “我堂堂一国之君不会食言!” “好!那今夜你一人前来即可!” 到了这天晚上,宁越人果然一个人来到了端木舒的船上。端木舒让林桐迴避了。端木舒拉起了帷幔。林桐看不清船里的境况。只觉得,突然一道精光闪过,周围的海水好似有了些许震盪。不多时,端木舒和宁越人出了小船。宁越人和端木舒二人道了别,而后二人便连夜离开了漓国。 今晚天上的月亮十分明亮。端木舒坐在船头,小船还是由那些怪鱼牵引着,慢慢地向前行驶。 林桐削着手里的小木刀。想着那日自己还是第一次出手伤人。不敢真的杀人,她便都朝着那些海兵的脚上掷去,上面涂有麻药,也只是让人落水而已。然而后来,端木舒则是一招即中,带起的是毁天灭地的杀意。那时的林桐都感到一阵透骨的战慄。一人之力足以復国,竟有这样的人存于世间。那么,厝墟会是什么样的国度? 林桐等了好久,才忍不住出声问道,“宁越人和你兑现了什么?” 端木舒沉默了一会儿,走下船头,坐到了她跟前。只见他打开了手掌,里面是一个晶莹剔透的珠子,体积虽然不大,但在月光下显得更加莹润。林桐拿在手里细细地端详。她越看越觉得神奇,站起了身,透过月光,啧啧称奇。结果她一不小心从船上落到了水里。她惊叫一声,不断扑腾。突然她发现自己居然能避开周围的水,就像那宁越人一样。 “这?这是?”林桐高举着那颗珠子,望着端木舒。 端木舒微微一笑,将她拉了上来。 这到底是什么宝珠? 第32章 长眠 月明星稀,小舟在海上慢慢地摇曳着。这船是宁越人送给他们的,造的十分精巧。漓国的先祖是以造船为生的,所以,凡产自漓国的海船速度,均可与海盗船相匹敌。这船上还有不少的奇巧暗格,里面有不少的美酒佳肴。林桐拿出来了一些,放在了船头,与端木舒对坐着,慢慢品尝。 林桐已将方才那颗熠熠生辉的珠子还给了端木舒,不知他使了什么巧法,一霎不见踪影。 “那到底是什么珠子?”林桐给端木舒斟了一杯酒。 “辟水珠!”端木舒抿了一口酒。“传说那不是一颗珠子,而是天神之眼,落水而沉,水惧避之。世人不知,见到便觉得是妖物。宁越人出生则带有此珠,我想应当是他母亲放在了他身上。” 林桐若有所思。“那么,宁越人难道不知道这珠子的好处么?” 端木舒摇了摇头。 “端木,宁越人和柯天宝交换的不会是这珠子吧?”林桐突然想起那日,柯天宝放他们三人离去时给的条件。 “不会!柯天宝自称海盗之王,这海上大大小小的海盗群,都要让他三分。他不会不认得这颗珠子。但这样的东西于他拿在手上并没有什么价值,更不会送给别人。辟水珠于他来说是有价无市的物件。” “那会是什么?” 端木舒笑了笑。能是什么?只会是他宁家的造船秘术。宁越人应当不会傻得把全部的秘术都给了柯天宝。 今夜,端木舒的心情仿佛轻松了不少。小船也是慢慢悠悠地前行。林桐又问了他不少关于厝墟的事情。 原来,端木舒所在的厝墟建国已逾千年。国主许君,亦是现任的族长。而常听人提起的鱼未央,则是大内总管。 “而你是大祭司?” 端木舒点了点头。大祭司又如何,就算拥有强大的术法,也不能事事如意。何况,如今这大祭司也不过是个虚职。自己的师傅,当今国主,久居深宫,诸事不问,厝墟的国运只怕是要到头了。 “端木!” 听到林桐唤他,他材回过神来。 “你在想什么?” 端木舒摇了摇头。 “你......在想她么?” 她?说的是玲珑么? 端木舒第一次见玲珑正好是他在船中饮酒,外面嘈杂无比,大都被岸上的花会所吸引。他放下酒杯刚要走到船头,也去看上一二。突然一女子闯了进来,正好扑进了他的怀里。一下子捂住了他的嘴巴。一把小刀就抵在了他的咽喉处。那女子小声说道,“不要做声,亡命之徒,杀你随意!”端木舒只觉得好笑。这女子虽说有些功夫,但对于他来说,家常小菜而已。当那女子抬起头看着他时,他不禁觉得她那双眼睛十分有趣,明亮如斯,还带着些许复杂与狡黠。他轻轻地点了点头。就这样她的刀始终贴着他的咽喉,船外嘈声沖天,船内静默一片。端木舒本以为她只是借自己的船避避风头。没想到他们的船就要开动出海了,她也没有要走的意思。田处本来要将她赶下船,可是端木舒见她腿脚不便,便由着她去了。田处便想着,若是路过哪个海上小国就将她放下,厝墟是万万不能带她去的。谁成想,半路杀出了了个鱼罗。就这样,阴差阳错,她一路跟到了厝墟。到了最后,他只得为她寻一个安全的栖所。正是那个奇特的小岛,也唯有那座奇特的小岛,方能为她撑开一方净地。 第53页 忆起往事,他显得十分平淡。 可这厢林桐却想着,算起来,这二人相识不过两年的光景。有时候,他看她的眼神带着关切,多数时刻却是焦灼,有时候,还掺杂着别的。 到了第二日,小船划到了一片岛群。林桐只觉得这里有些眼熟,原来这里是玲珑藏身之处。阔别了一年,这里还是老样子,船下的怪鱼已经不见了。端木舒将船划到了当日那小岛处。林桐她有些好奇,那日海盗洗劫这里,玲珑是否安然。此次端木舒将船滑进了岛洞里,到了里面,端木舒让林桐先下了船。此时,端木舒在船头伫立了片刻,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似得,抬起了脚,也下了船。 端木舒走得很慢,他盯着脚下的石子路仿佛有些新鲜。林桐跟着他也不言语。这洞内有许多泛着五颜六色的石窟,一眼望去,形状一般,看久了让人眼花。端木舒攀上了三层高的一座石窟,那洞窟被什么泥封住了。他拿出了匕首,使劲向那泥封凿去,不多时,那泥块便簌簌下落。这泥封尚为湿润,凿起来不甚费力。慢慢地,一个大木头箱子式的东西显现了出来。端木舒慢慢将那箱子一点点拉了出来,又用了巧力将箱子扛了下来。 端木舒将箱子轻轻地放在了地上,用袖子拂去了上面的泥土。他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打开了那箱子。 “玲珑!”林桐见到箱子里居然是个人,还是玲珑,忍不住小声惊唿。只见玲珑一动不动地躺在箱子里面,仿佛睡着了。她死了么?一个人这样被封在石窟里,要不了几天就会死去。 此时端木舒不慌不忙,从玲珑的枕下拿出了一个小药瓶。他将药瓶打开,放在了玲珑的鼻下。过了许久,玲珑的眼睛开始慢慢转动。她居然醒了。见到眼前的人是端木舒,她没有惊慌。端木舒将她慢慢扶了起来。林桐从船上找来了一些吃食,递给了她。躺了这么久,现在她坐在一旁支着头慢慢地恢復着。 “这到底是什么一回事?”林桐不禁问道。 原来,那日林桐被海盗掠去,玲珑在洞中听得了动静,斩杀了刚冲进来的几队海盗后,躲了起来。待海盗们走后,正值端木舒独自来找她们。玲珑便告知了端木舒林桐被海盗掳走的事情,并且怀疑是海盗王所为。而玲珑因为一场缠斗,那毒素的蔓延迅速变快了。她的一只左脚现如今已全然萎缩,左手也开始不太灵活了。为了延缓毒素的蔓延,她只得又用起了如意门中的禁术,长眠。 这长眠之术本就违反天地循环。如意门弟子如非不得已不能动用此术,何况若想长眠,除了自闭五识,还需一种特殊的药水,药方极难凑齐。玲珑也是到了海外才经由端木舒找齐了这最后两三味药。玲珑本打算就此长眠。可如是再三,醒醒睡睡之间,她只觉这人同死了没什么差别,不如再搏一搏。 玲珑休息了许久,终于稍稍缓过来了一些。端木舒又递给了她一碗水。她慢慢地喝下了。如今她才想起了些什么,问道,“你,你怎么上来了?”她问的是端木舒。 端木舒点了点头,道,“无妨!” 玲珑又拉着他的手,朝他看了半天,又道,“你找到法子了?” 端木舒摇了摇头,苦笑道,“也只是权宜之策。不是什么好法子!” 玲珑听后点了点头。 而此时的林桐却有些懵,什么叫上来了?上哪儿?林桐苦思半晌也不得要领。又听玲珑道,“这次的海盗你还认为是巧合么?” 端木舒的脸色有些难看。但是没有作声。好一会儿,他徐徐地说道,“我到这里来每次都是一个人。阿处他,他应该不会知道的!” “你看你越说越没底气了!”玲珑斜着眼望着他。“还有,上次,鱼罗又是怎么知道你会去那里,况且,鱼罗肯定是把她当成了我吧!田处去救你也不过是想等着鱼罗杀了她以后再出现。没成想时间还是算错了吧?” 端木舒这次不做声了。 “赵老四为什么会死?你难道不是也从那时候开始真的怀疑他了么?” 赵老四?林桐内心咯噔了一下,怎么,玲珑也认识赵老四。难怪自己告诉她赵老四死了的时候,她会是那样的表情。难道赵老四是如意门中的人?赵老四说他要去接一个人,难道接的人就是她自己么? “赵老四……”端木舒有些赧然地看着林桐。这一路走来,他并未细细地问过林桐的经歷,只当她不过在无月城举目无亲,生活得有些坎坷罢了。不成想,从他将她推上岸的一刻,便让她陷入了一场又一场的劫难。端木舒有些歉意地望向林桐。林桐此时却在细细思索着赵老四和众人的关系。 “我告诉过田处,只要我的事了了,这些便都会终结,可他始终不信,也不让我好过!”听到这里,端木舒只是怔怔的。 就这样,三个人在这瑰丽的岛洞中怔怔地呆杵着。 月亮又升起来了。 第33章 辟水珠 夜晚的海风吹在脸上有点热热的。小星儿正仰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她抬起头一遍一遍地数着头顶的星星,双脚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石头沿,发出嘶嘶的声响。她有着麦色的皮肤,娇小的个子,一双腿却是十分的修长,但也灵动不老实。她不爱穿鞋,赤脚走在石子路上嘎吱嘎吱,十分有趣。她也喜欢走在木板上绵润的感觉,只是每当这时候,老闆就要骂她了。因为赤脚走路没有声音,有时候老闆正和哪家的野花调情,一回头看见她睁着那亮晶晶的眼睛便总是扫了兴。老闆说了她好几次,她嗯嗯地答应了,没过两天又这样。老闆也用那顶粗的门栓抡过她。她不讨饶,却一路喊叫着,等到伤好了,便又恢復了老样子。老闆只当她是个傻货。 第54页 现在正好是退潮期,老闆的生意又可以开张了。每日除了接待往来的商客,小星儿还时不时去海滩上捡晶石。那是涨潮时从海里翻上来的。 “小星儿!小星儿!你个臭丫头,死哪儿去了!”那是老闆的声音,有点沙哑,有点粗鲁。 小星儿只当是没听见,她刚数好的星星,被老闆这么一搅和,又得从来。她有点生气,顺手抓了点身旁小框子里的晶石,一下一下又给扔回了海里。扔了几个就停了下来,有些心疼。 “算了,不扔了!这些还要等着那人来了,好换点儿好玩的东西。”小星儿又把晶石扔回了框里。那人今天没有来,明天肯定会来的。 她将小框揽在怀里,有些憨样儿地向着不远处的一个客栈跑去。 这客栈是用石头造的,不大,但有三层楼那么高。底下的一层全是石柱子,二层开始才是房间。老闆自己住在三层的一个小屋子里。这间客栈已经是离海边最近的一个了。放眼望去,这小岛上还有许多或大或小的客栈楼宇,延绵一片。老闆的客栈没有名字,没有匾额,很有些寒碜。可是这里的房间便宜,况且旺季的时候,一样有人出高价住进来。只因这小岛是这片海上最独特的地方。 小岛叫浮衡岛,每年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是退潮期。涨潮的时候,除了岛中央的一点地方还露在海面上以外,剩下的全部被海水淹没。按理说,这种地方不会有人住,可是它北边是漓国,南面是澜泽,西边是厝墟,东边是湛国。除了澜泽以外,它正处中部,成为了天然的海上驿站。每年都会有不少的商船在这里补给,停留数日后再重新扬帆。有时候,来往的人多了,就连老闆那样的破房子都有人抢着住进去。说来也奇怪,这地方重来没有出现过海盗。 “小星儿,你跑哪儿去了?挺尸不挑时候的吗?客人要洗澡,你还不去烧水!”老闆开着窗户正好看见小星儿往回跑。 “老怪物,真讨厌!”小星儿背地里总称那满脸油光的老闆为老怪物。老闆其实也知道。小星儿这名字是老闆给起的,只因为她那双眼睛亮晶晶的,像星星。小星儿不知道自己是哪儿的人,只记得是跟着老闆一起。其实老闆对她并不算差,只是喜欢嘴巴上招唿她。 今日的房间都住满了人,尤其是那最后住进来的那客人,包着脸,像是得了什么传染病,只是一味的抬高价钱,这才住了进来。老闆不管这些,只要有钱,什么样的人都可以收。正好是这人要洗澡。小星儿一趟一趟地往他房门口拎水,他房里的老奴只让她放在门口便完了。小星儿正好乐得少走两步。 “真是个怪人,这样的天,偏要在房里洗澡,还要热水。别怕是还放花瓣在里面,跟王孙小姐一样!”小星儿在一楼用大帷幔围了四个柱子,拿凉水随便沖了个凉,一边沖一边想着楼上那怪客的讲究。 夜里,在床上,小星儿揉搓着床头的一个小布袋。那布袋里是她这一年捡来的晶石里挑出的最好的一些。她要等着那人来的时候拿出来。 小星儿也不记得她是何时认识那人的。只是他每年只来一回。来的时候,她总能在他那里见到不少稀罕的物件。小星儿没多少银两,但是却很喜欢那人带来的东西。第一次那人指着小星儿手里把玩的晶石,说道:“你拿那石头和我换!” 小星儿起先以为他说着玩儿的。这样的晶石,谁都可以在海边捡到,不值几个钱的。后来,小星儿就开始不断地捡石头,只为每年可以和那人交换。今年不知那人何时来? 小星儿翻身嘆了口气,她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儿女人的样子了,开始有烦恼了,开始笑得好看了。 “齐墨!”这是那个人的名字。小星儿不识几个字,但是那人的名字她早已会写,他的名字比自己的好听。 “小星儿,你起来了没有啊!又偷懒了!”老闆的声音像鬼一样在她耳边响起。老闆站在外面冲着小星儿的窗户喊道,却和鬼一样。小星儿揉了揉眼睛,原来她不知何时抱着那包石头睡着了。 “起来了,老闆!” “起来了就快点儿,没人干活呢!” “知道了!”小星儿赶紧起来梳洗。她得将早饭送到各个房里,当然,也包括二楼的怪客。 到了下午,她便跑到了海边。那里停满了大大小小的船。小星儿抻着脖子一个个地张望着,却没见那人的身影。 她挣得脖子有些酸了,勐一回头看见那二楼的怪客。这样热的天,还包着头脸,鬼鬼祟祟的,不像是个好东西。 那怪客的老奴此时来了,把他请了回去。小星儿隐约听见老奴叫他“少主!” “嘿!小丫头!这儿呢!”不远处的小船上有一个人,手里拿着一包东西,正朝着岸上的小星儿挥着手。此时,日头已然偏西了。太阳在那人身后绽出了金色的光耀。 船靠了岸,那人招唿小星儿上了船。 “齐墨,你来得真晚!” “还叫名字呢,我可比你大不少,叫叔叔呢!” “美得你呢!”小星儿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齐墨手里的包裹。“哎呀!怎么又是水磨糕!”小星儿一见是吃的,小嘴就有点翘。 “这水磨糕也不能伺候了,看来小丫头长大了!这样的糕点你们这儿还难得见到呢!”齐墨捏了捏她的髮辫,以前黄黄的小辫儿现如今有些黑有些厚了。她换了新买的衫,肩头绣上了点花样子,和她麦色的皮肤一样,别样的柔润。齐墨的手像被烫了一下,收了回去。 第55页 “喏!这是我攒了好久的几颗,你看好看么?”小星儿把那粗布包裹递给了齐墨。齐墨打开来仔细看了,只说好,捡了一颗紫色的晶石放在了怀里。 “晚上,我来找你,有好东西给你呢!”齐墨眨巴着眼睛,望着小星儿。 小星儿忙收拾包裹,啪嗒一下蹦下了船,她知道齐墨还有他自己的事。 快走到客栈的时候,小星儿抬头望见,二楼的怪客正开着窗子,用布包着的脸露出两个眼窝洞子,不知道是不是看着她。小星儿莫名地讨厌这怪人,浑身透着一股子怪异,比老闆还怪呢! “你又死哪儿去了,小星儿?”老闆正靠坐在一楼的大柱子前弄着手里的活计。那是给上坡的曹大娘雕琢的玉木枕头,才做了个粗坯。 “买吃的去了,你吃么老闆?”小星儿拿了两块水磨糕递给了他。老闆拿手里的锉刀敲了敲地上的大石头。小星儿便放了几块在上面。老色鬼,这糕点也是想着要给那曹寡妇的呢!呸! 老闆得了糕点便不再说她,只让她快些去招唿各房里的客人。小星儿回了房,把剩下的糕点藏在了床头的盒子里。又把剩下的晶石包了起来,准备卖给那些外邦的海商。只有他们才稀罕点儿这东西。攒了钱,她想着买个鳞纱做的荷包给齐墨。 在岛上游逛了一圈才卖掉了那些晶石。小星儿又从小贩手上淘到了这件荷包。料子确实是湛国产的鳞纱织成的,只是这做工就简单了不少。 到了晚上,大部分人都歇息了。只有少数的一些商贩子,藉由这个机会互相交换了点货。小星儿和他们不一样,拿着小荷包,一走三蹦地跑到了海边。船上大都熄了灯,只有些花船还亮着彩色的花灯,那些只亮一盏的,是已经有了客人,若是亮了两盏那便是等客人。 小星儿盘腿坐在大礁石上,看着海浪推拨着海边,哪一艘才是齐墨的船呢?大晚上的看上去都一样。难不成齐墨上了哪个花船里了。想到这里,小星儿站起身像那些花船里张望。 “看什么呢?小丫头!” 一见是齐墨站在身后,小星儿欢喜地跳了下来。 “仔细别伤着了,哪里像个姑娘了!” “哪儿不像了!”小星儿扯了扯他的袖子。“我的礼物呢?” “一来就要礼物,也不问下我可吃了饭?” “你都这么大人,自己会照顾自己的!” “你还真是会关心人呢!”齐墨领着小星儿到了海边的浅滩。“来来来!” 小星儿跟着他蹲了下来。只见齐墨从手里拿出了一颗小珠子,扔到了水里,那珠子瞬间沉到了底部,只是水面就像是被砸开了一般。齐墨伸手将珠子捞了起来,只见那珠子还是干的,一点儿水渍也没有。 “哇!这是什么戏法儿?”小星儿从来没见过这样好玩儿的东西,她一把夺了过来。透过月光,只见那珠子泛着朦胧的微光,熠熠生辉。 “这不是戏法儿,喜欢这珠子吗?” “喜欢喜欢!” “送给你!” “这珠子有名字么?” “辟水珠!” 第34章 从前的记忆 “辟水珠?这名字好特别!”小星儿不断把玩着那颗珠子。“喏!这荷包送你了!” “鳞纱做的,你哪儿来的钱买这样的东西!”齐墨第一次收到小星儿送的东西,有些惊讶。 “既然收了我的东西,那你得告诉我你是哪儿的人,不能不说!”小星儿除了齐墨的名字,从来不知道他从哪里来。 齐墨摇了摇头。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 “哈!你又不说。那我来猜,你是漓国人?湛国?无月城的?你不会是厝墟来的吧?我听说厝墟那儿常年都伺养着凶兽,以吃人为生。上面住的人都是三头六臂的怪物。我还听说他们那个样子是受了天神的诅咒。平常都没有人敢去厝墟那里。海上的人,到了那儿附近,船都是绕着走呢!”小星儿的话匣子一打开就没完没了了。 只要她不问自己从哪里来,便由她瞎说了。 “那你告诉我,你今年多大了,老让我叫你叔叔,占我便宜呢!”小星儿一边拨弄着辟水珠,一边拽着齐墨的袖子不放,今天一定要问出些什么来才好。 “反正比你大!” “那你岂不是已经成亲了!”小星儿没来由地问了这样一句。 齐墨愣了一下就笑了,他摇了摇头。他哪会娶亲,他不能,他这样的身份,虽然表面光鲜,但註定只能孤独一生。他抬头望了望天,他的禁锢只怕还有十年之久。可是十年之后,他等来的也不会是解脱。 小星儿说累了,便靠着他的肩膀。今夜的小星儿有些兴奋,终究是小孩子,得了稀罕的物件,必定要兴奋几天才罢。 小星儿真的累了,但是她却始终拽着他。她知道,过了今夜,他又要走了。 果然,第二天,小星儿从石头上醒来时,像是做了一场梦,怀里的辟水珠告诉她,昨夜那不是梦。小星儿揉了揉酸痛的肩膀,慢慢地往回走。 已经有好些商船起航了。再过两天,这里就要涨潮了。有些人,收拾了细软,随着海船一起走。有些人会选择留下来,住到岛中央的何家去。那里是唯一不会被海水吞没的地方,但是那里的房钱十分的贵,大多数人还是选择走掉,来年再来这儿。 第56页 老闆是不会留在这里的,他只会带着小星儿去往别处。 “小星儿!你又跑哪去了,也不来帮帮忙。好些个客人来结房钱,差不多都走光了。你去查查,还有没有客人没走的。今天晚上就要关门了。你也收拾收拾。明天我们出发去我弟弟那儿。” 小星儿没精打采地查了房,发现只有二楼的怪客和三楼的一个女人还在。老闆忙和那两户说了,“马上要涨潮了,我们这店要马上封起来了。请几位客官还是赶紧结了房钱另找去处吧!” 那三楼的女人听他这样说了,很快就把房钱递给了老闆。而那怪客的老僕给了老闆一大笔银钱,说道,“我们再住一晚,这些钱请老闆收下,走得时候再谢过老闆。” “不是我不做生意,实在是封店也需要时间,我们店小人少,还请你们能体谅体谅我们!” “我们只再住一晚,封店若需要人手,我们可以帮忙,还请老闆通融。”说着,那老僕又给了老闆一颗金珠。老闆拿了钱,想了会儿,咬咬牙答应了。 就这样,坡上的曹寡妇都开始支使着伙计封店了。小星儿的客栈离着海边最近,还点着长明灯。 夜里小星儿睡不着,她拿着珠子对着月光不断在指尖转着。明年齐墨还会来么?虽然自从认识了他,他每年都来。但是慢慢的小星儿开始有些害怕,下一次他是否还会来。今年,她突然不想走了,她想留下来。她微微嘆了口气,翻了个身。 这时候,小星儿突然觉得窗边好像有人的气息声。她赶忙跑下床点了桌上的灯。她举着灯台,开了房门。屋外的廊上没有人。刚才那分明是人的气息声,小星儿天生耳力好,不会听错。况且,这里的人都认识她。她到不觉害怕。别不是哪里的流浪汉吧! 小星儿又举着灯回了房。这时候,她突然听到了隔壁的关门声。小星儿的房间在二楼的顶头,楼上便是老闆的房间。而那怪客,正好住在她的隔壁。 这么晚了,那怪客还出去么?真是个奇怪的人,老闆非要贪图那点钱财,白日里应当早早打发了才是。 这时候,小星儿又听到了关门声。她开始有些好奇了,这怪客莫不是要逃房钱。可白日里看他们不像是付不起的样子。小星儿光着脚,慢慢地打开了房门。她蹑手蹑脚地移了出去。 果然,借着月光,有两个黑影下了楼,出了客栈。小星儿也轻快地跟了上去。没过多久,他们来到了海边。 “果然是要逃房钱,这下老闆可要气死了!” 那两个黑影躲在了一块大石头后面。小星儿见状也躲在了后面。这时候,海面上传来了一声唿哨。大石头后的黑影也回应了一声唿哨。这时候,那两个黑影才站了出去。海上的一艘小船上下来了几人。走到了那两人面前。领头的一人向着黑影躬了躬身,小声说道,“秦王殿下,我奉陛下之命,来接殿下回去。” “我父王还好么?” “一切安好。只是不知殿下为何没有速速回宫,而是在这里逗留了许久,让我们好找。” “是么!真的是我父王让你们来的么?”说着,那秦王突然发难,一把水月匕首就插在了那人的胸前。这时候,他身后的老奴也动手了。对面的几个人猝不及防。可是不一会儿,那些人就占了上风。那秦王并不会多少工夫,全靠那老奴上阵比划。对方人多。秦王眼见着就要被擒,忙向后跑去。 小星儿正想着,秦王是谁,那几人突然就打了起来。她惊讶了一会儿,忙起身向着客栈的方向跑去,她可不想惹这麻烦。不想那秦王正好跑到了她的身边,一见是她,便舍了她向着客栈的方向跑去。不料早有人追了上来,与那秦王又缠斗了起来。小星儿见状忙跳开了。这时候,又有一人抓住了小星儿,拿着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秦王,你还是束手就擒吧!不然,我就杀了这小丫头!” 小星儿想着自己真是多管闲事。 “你杀吧,我与她并不熟识!” 小星儿心中骂道,死包脸怪,真不把别人的性命当回事,亏得刚才借着月光看清了他身边的老奴,认出了这少年人便是那怪客。小星儿叫道,“我不认识他们,我只是客栈一个跑腿的小丫头,不认识什么秦王!” 那杀手却不管她所言是否属实,只是认定了她大半夜出现在这里,与这事脱不了干系,一路拽着她往船上去。吓得小星儿一通叫喊。那杀手忙捂了她的嘴。可是,小星儿立马咬住了他的手。没一会儿,那杀手就疼的将她甩了开。 这时候,她已经被拖到了岸边,海水已经开始有点微微涨潮了,她一下摔到了海里,一个大浪打了过来,一下子推出了好远。小星儿想着,完了这回死定了,自己不会游泳。可是,水灌到鼻子里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她在海上浮了起来,却不是普通的浮了起来。海水好像惧怕她似的,在她的周围形成了一个圈,她一点儿也没有沾湿。那杀手回身看到了这一切,惊呆了。 “她…她是个妖怪么?” 看到这些,小星儿也很摸不着头脑。突然,她从怀里拿出了那颗辟水珠。难道是这颗珠子的原因么? 这时候,一只手伸过来,从她的手里抢过了那颗珠子。小星儿立马沉到了水里。海水一下子就灌进了她的鼻子里。她开始不断地挣扎。越是挣扎,海水便越是往她的腔子里灌。她想着,完了,自己是要死了么?怎么办? 第57页 没有多久她便挣扎不了了,她开始慢慢地下沉。模煳间,她感觉有一张熟悉的脸从她面前拂过,好像有人拽住了她,但是她已经没有了感知。 过了很久,小星儿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在一艘船上。她艰难地坐了起来。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自己在这里。小星儿突然想不起来自己是谁,怎么也想不起来。这时候有人走了过来,到了近前,小星儿看清了,那是一张少年的脸。 “你醒了!” “这是哪里?你是谁?” “我是漓国的秦王,我叫宁沖!你是我的贴身婢女。昨日,你受了点伤,可能忘记了一些人和事。不过不要紧,以后你就好好跟在本王身边就好。”那少年冷冷地说完这些就走开了。 漓国?秦王?为什么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为什么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自己的名字呢? 被唤作秦王的少年此时正背负着手,呆呆地望着远方。自己的父王早已驾崩了好些天了。如何还能传来旨意,让各皇子回朝。看来朝中的局势并不简单。若不是大将军宁决派探子提醒了自己,他可能也会和他那些兄弟一般,途中便糟了毒手。可是,宁决如今到底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呢? 想到这里,本就烦闷。昨天夜里的一幕幕也还近在眼前。他本从那丫头手里抢了珠子,想着能靠着这珠子的庇护,先逃了再说。没想到,自己刚跑出没多远,就被拦住了去路。那人拿走了他手里的珠子,一把将他扔上了船板。还没待他摔明白。岸边就传来了惨叫声。他忙爬起身,只见横七竖八的,所有的人都死了。海水还在涨。那些尸体一下就沖没了,包括跟了自己多年的老奴。 这时候,有个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 “我不杀你!”只见他身后是一个高大的男子,看不出年龄,他手里横抱着一个人,是小星儿。他将小星儿放在了甲板上。只见小星儿紧闭着双眼,气息全无。那人拿出了那颗辟水珠,放到了小星儿的口中。又不知使了什么法,结了手印按在了小星儿的额上。做完这些,那人站起来对他说道,“你听好了,我叫齐墨,这个名字可要伴你一辈子。不用想着去打听我是谁。我只有一个要求,做你的秦王,你需护她一世,否则,千里之外,取你性命。你明白的。” 说完这些,那人就走了。宁沖从未见过瞬息之间就取人性命,又能轻轻一拂起死回生的人。难道是传说中的水妖?可是那人相貌堂堂,与人无异。 到了第二天,那丫头居然真的活了,可是却什么都忘记了,就连齐墨这个名字都没有印象。宁沖不敢怠慢她,只得将她当做婢女带回了漓国。 多年以后,这女子成为了宠冠后宫的淑妃,他为她起了新的名字,这些都是后话。可齐墨这个人,从未听她提起,她真的都忘了么? 第35章 乐汀鱼 有谁知道,那天夜里,齐墨这个名字已经不能再被世间记住,况且知道这名字的人也不多。 他早已离开了浮衡岛,可是不知怎的,总想着回去再看一眼。就是这一眼,他看到了她遇险。他忍不住出手了。他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但是他不能看着小星儿死去。过了今夜,世上便再无齐墨。 小船在海上漂浮着。今夜没有风,没有雨。只有头顶月亮透射的苍凉。做完了这些,齐墨回到了自己的小船上。 他为自己斟了一杯酒,却没有喝。他的船头还站着一个人,那人披着玄色的斗篷,就那样站着。 没有说话。 “端木大人!” 对面的人没有回应。 “我自知坏了规矩。我只祈求您一件事。将死之人,那丫头若没了辟水珠,自然活不成。” 三十年前的月亮还是这样高,这样亮。端木舒看着手里的辟水珠,透过月光,仿佛能看见齐墨那晚的眸子。 身为厝墟之人,不得与外族人相恋,更何况他的身份,本不该与他族人有过多的接触。可是他一次又一次地假借採买之名,与那陆上的女子相见。早已逾越了边界,却还在宁沖的面前现了身。那晚,若不是自己恰好碰见,齐墨可能还会做出更可怕的事。齐墨的恳求无非是在那女子有生之年,不能取珠,亦不能杀掉他二人。好在,那女子已经失忆。而宁沖不过是将齐墨视为水妖罢了。 辟水珠,他是如何得了来,好多事情,端木舒还没来得及问清楚,齐墨便自裁了。厝墟之人,死后没有轮迴,没有躯壳,只会化作一团轻烟,随风而散。齐墨尚且如此,自己如今所行之事,到底是对还是错? “端木!你在么?”此时林桐的声音传了来。端木舒收起了辟水珠。 “我在!” “那暗河里突然出现了好多鱼,有些奇怪!” 听到鱼,端木舒便跟着林桐到了暗河边。只见这暗河里飘过了许多鱼,有些已经死去,有些没有死,但已经发蔫。它们之中有的还互相撕咬,露出嘴里尖利的牙齿。可惜已经没了力气,就连鱼鳞都没有咬掉。那些还活着的鱼,通体发白,死去的已呈灰败之色。有些鱼身上还挂着网子,就这样死的活的一起在暗河里飘着,向着山洞外流去。 “这是什么鱼?能吃么?”林桐已经好些天没吃到像样的吃食了。要不是这些鱼长相怪异,还生有利齿,林桐真想用飞刀插上几只上来烤了吃。 第58页 “这是乐汀鱼,不能吃!”端木舒看着那些鱼有些发呆。 “当然不能吃!你身上穿的好料子便是用这鱼的鳞片抽丝制成。这是湛国独有的鱼。不知他们用了什么法子,养出了这样的鱼。”玲珑本在窟内休息,听到外面的动静就一瘸一拐地出来了。 “这么多鱼,这是哪家的傻子打翻了鱼缸掉海里了。真够倒霉的!”玲珑摇了摇头,坐在了石头上。“哎!让你练的飞刀练得怎么样了。这一年来,我看你一点长进都没有。再不认真,我就把你扔海里去。你还想不想回去了?”说着玲珑扔了一颗石头,林桐下意识抬手接住了。 “哟!还行啊!另外的那些你也都认真研习了?” 林桐瞥了瞥嘴,没做声。 这时候,一只好似琉璃做的箱子漂了过来。箱子是空的,但是被一只网子勾住了角,也随着这些鱼漂到了这里。 端木舒将那只琉璃箱子挑到了岸边,看了半晌,又将那箱子翻了过来。突然他的脸色有些凝重了。玲珑好似猜到了什么,说道“怎么?田处那傢伙出事了?” 原来那箱子底部刻有一个独特的族徽,而那束系的绳结是厝墟的手法。林桐蹲了下来,看着那箱子道,“这箱子是那些鱼拖带到这里的。那些鱼为何会游到这里来,出了这暗河,它们又要游去何方?” “乐汀鱼生性喜暖,却只能在寒冷之地存活。它们这是向着澜泽的方向游去!” “不错!只可惜它们游不到那里便会死去。我看它们这样死伤大半的样子,在海上起码漂了三五天了。湛国离这里十万八千里,绝不会是从湛国出来的。” “那会是哪里?”林桐对这不能吃的鱼十分好奇。 端木舒道,“只有一种可能,它们是从浮衡岛出来的!” 玲珑歪着头笑道,“只能是那里,田处素爱敛财,浮衡岛的走私贩子可不少!” 端木舒没有作声。 玲珑又道,“身为採买官……哎!你去哪?要去救他么?” “阿处若是出事,我定当去看看!” “去哪?” “浮衡岛!” “那我要跟着去!” 端木舒没有作声,任由玲珑拉上林桐一起上了船。 林桐自然对这件事没有异议。自己何去何从,早已掌握在了这两人的手中。 玲珑所在的岛洞距离浮衡岛,本不算太远。白日里,端木舒没有用术法,这漓国的船也快。一日的光景,三人就到了浮衡岛。 恰值退潮期,浮衡岛上一片繁荣景象。端木舒将船靠在了岸边。他和玲珑待在了船上。只林桐一人下了船。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林桐就回到了船上。 “什么?没有问出谁那里有乐汀鱼么?”端木舒开始有些焦虑。 “得了,晚上再去问吧。乐汀鱼这样的东西,谁敢在大白天的出来交易。况且,湛国早发出了通告,没有湛国允许,是不能私下贩卖的。” 到了晚上,端木舒与林桐下了船。白日里,林桐隐约在一处曹姓人开的客栈打听到,她的店里有一老者长期贩鱼。他们来到了那客栈,听得老闆说那老者只在白日里待在客栈里。晚上都是回到船上去。二人只得折返回去。 这海边停满了大小不一的船。黑漆漆的一片,唯有那些花船上还点着灯。 林桐与端木舒不敢声张,只得一个船一个船的找。很久以后才见到一艘旧船的灯上看见了一个渔字,这船的主人就姓渔。 林桐拿着竹竿敲了敲船沿。这艘船上也没有亮光透出。 “请问,渔爷在么?”林桐小声地问道。 里面没有人吱声。林桐又问道,“渔爷,我们是来淘换点儿东西的。” 还是没有人回答。林桐看了端木舒一眼。端木舒皱了皱眉。 这时候,船舱里传来了一个沙哑的老声,“进来吧!” 林桐和端木舒上了那船。船舱的门开了个小缝。林桐推开了门走了进去。里面黑漆漆的,林桐觉得有些害怕。这时候,船舱的一角点燃了一盏定小的油灯,昏黄昏黄的。那灯前坐着一个老者。他望着林桐和端木舒道,“换什么?” 林桐咽了口唾沫,“我们是小地方来的,刚开始做点儿小买卖,想倒腾点海产。” “你们怎么知道我的?” “也是听人说的。” 渔爷定定地看着她和她身后的端木舒。端木舒此时的脸被兜风帽遮住了不少。 “要什么海产?”说着,渔爷起身,带着他们走到了船舱底下。那里有不少的鱼虾,放养在一个个地鱼缸里面。 林桐瞪大了眼睛,找了一圈也没有看见乐汀鱼。 “怎么样?要哪一种,我明天就要起航了,你们要买就今晚了。” “我想买乐汀鱼!” “没有!” “没有么?” “渔老闆,你这里的东西,大多都是走私来的。乐汀鱼怎么会没有卖过!” “没有就是没有!” “我可以出高价的!”林桐晃了晃手里的钱袋。 第59页 “乐汀鱼是湛国的东西,你们想要去湛国买来就是。我这里没有!” “渔老闆,乐汀鱼出了湛国,存活时间不会很长。况且,湛国一向严禁出售乐汀鱼,除了浮衡岛这样的地方,哪里还能找到?”端木舒在身后冷冷地说道。 渔老闆听了这话便不言语。过了一会儿说道,“前几天我是卖过一批。本来不想卖出去的。只因我的老主顾一直没有来,这批乐汀鱼需得出手了。我就卖了出去!” “你卖给什么人了?” “二位,我看你们不是来买东西的吧。这位姑娘通身的气派哪里像是在海上常来常往的生意人。还有这位爷,更加不像!” 林桐看了端木舒一眼,道,“我们也是刚刚与人合伙做点买卖。那前两天与您交易的人可能是我们的朋友。” “朋友?难道你们也是?”渔爷听到林桐的话,不禁后退了两步。有些惊恐地望着他二人。 “怎么了?”林桐有些不解地望着他。 “真的是你们的朋友么?” “怎……怎么?” 渔爷又打量了他二人一番,思索了许久,方道,“若说你们认识,我也有些怀疑。那人一个人来的,来了就找我,也是买乐汀鱼。我最后决定卖给他。因为贵重,又难以保存,我都把他们藏在岸上的一处冷窖里。待我去取了来,帮他装船的时候……”这时候渔爷压低了声音说道,“那人好端端的,不知怎的,突然就一声怪叫,整个人仿佛化掉了一般,眨眼功夫就没了。船上的货也翻倒在海里了。他买下了我所有的乐汀鱼,就那样全进海里了。小畜生们一下子就窜没影了。” 第36章 何忌 听到那人化掉一般没了,身后的端木舒捏了捏拳头,他冷冷地说道,“这世上哪有人会化掉,你一定是眼花了!” “老朽看得真真的,他人没了可看错,可他那船是真的,上面啥值钱的东西都没有,船让他们几个拿去了,我没要,太吓人了。这次折了本,明天我就不弄这种鱼了!” “你可知他姓名?” “头回做买卖,谁去问那些!” 二人回到船上,端木舒有些呆呆的。林桐起先听到人化掉了,也有些震惊。突然又想起那日端木舒的半边身子也如化掉一般,仿佛明白了些许。 难道厝墟的人死前是那个样子么? 不对,阿处一定不是第一次来浮衡岛,况且,他为人谨慎,不会是他。想到这里,端木舒站了起来,说道,“我要回一趟厝墟!” “现在么?” “对!” “林桐,你……”说到这里,端木舒停了下来。二人此时才注意到,玲珑不知何时已然不在舱里了。 她去哪儿了? 林桐茫然地看着端木舒。 就在这时,端木舒竖起手指放在了嘴前,林桐捏紧了怀里的刀片。突然,有东西从舱顶落下。紧随着端木舒,林桐窜了出去。 借着月光,林桐看清了,那是一个人,飘飘浮浮地趴在浅滩上,背心深深地插着一把刀。二人望向舱顶,隐约看见好几个模煳的人形模样。林桐捂着嘴巴,差点,叫出了声。不远处的好些船早已熄灭了灯烛,就连那些个花船也只有零星的几个还亮着灯笼,飘在远处。死了这么些人,难道周围的船只都没偶察觉么。 林桐只顾四处张望,此时,端木舒已经徒手爬上了舱顶,将一个个尸体轻轻拖了下来。林桐上前查看,都是身着黑衣的青壮男子。 看到没有玲珑,二人松了一口气。 “何忌!”端木舒检视了面前的几人后,突然说出了这两个字。 “何忌?”林桐望着他。“何忌是谁?” 端木舒没有回答,他将地上的几人具都推到了海里,随即,领着林桐,向着小岛的中央走去。 这浮衡岛的中央与别处不同。宅院建成了圆拱形,让林桐想起了中世纪时的古堡圆顶。一楼仍然是一个个圆形的大柱子做了支撑,二楼方是人居。二人上了楼。这里与别处不同,二楼正厅门口设立了一口大鼎。来了的人要向那大鼎里投钱。林桐也学着别人扔了两颗金珠。这时候,有伙计模样的人走上前来问道,“二位是否住店?”林桐望向端木舒。端木舒摇了摇头。那伙计点了点头,就请二人上楼。端木舒没有吱声,而是跟着起了身。林桐见状也只得跟着。 他们居然到了顶层,那伙计立马就退下了。推开了门,里面是一间很小的石室。外面是一处看台。此时,玲珑正坐在一方石凳之上。她的身后站着一人。 那人见了林桐二人便道,“这应该是你的朋友吧?” 玲珑看着二人,没有作声。 林桐一头雾水,端木舒却一脸淡然。 只听那人又说道,“这位姑娘拿了我一件东西,她赔不了,不如你们赔?”说毕,他看了眼林桐,又看了眼玲珑,眉毛挑了挑,饶有兴致地笑了笑。 “什么东西?”端木舒望着那人说道。 “白玉珊瑚!这东西虽说不值几个钱,可是我挂起来的镇宅之宝。我何忌虽说在江湖上没什么名号,我可不能随便了之,我同意,我底下的一大帮子人也不会同意!” 第60页 林桐瞪大了双眼望着玲珑,心想,这个当口她为何节外生枝? “怎么赔?”端木舒仿若没事儿人一般淡淡的问道。 “怎么赔?”何忌歪微眯着眼望着端木舒,道“这个简单,你们就留在这里替我看守宝藏来抵债!” “看守宝藏?”林桐有些不明白,这样的事情难道不是让信任的力士来做的吗?还有,玲珑怎么又惹上这人了? 也不等三人发话,何忌便着人将他们带到了地窖。 原来所谓地窖真的是地窖,只不过这地窖做的十分奇特,与那柯天宝的底牢有些相似。原来这小岛的中心以下其实是个空壳,下有不少的地洞连接着大海。有些地洞是干的,有些直接连贯着海水,大小不一 ,形状各异。有三处很大的地洞连接着大海,已被何忌做了地窖。里面藏着不少的奇珍异宝。 还未等林桐发话,那何忌勐地推了她一把,三人就跌进了地洞,后面只听见啪的一声,栅栏关上了。 隔着栅栏,何忌道,“你们就在这儿慢慢守着吧,什么时候时间够了,什么时候放你们出来!”说完,何忌就走了。 林桐着了慌,拉了拉那栅栏,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十分坚硬。 “别晃了,没用的!”玲珑坐在地上懒懒地说道。 端木舒此时没有说话,而是淡淡地看着玲珑。 林桐又问道,“你为何要偷人家的东西,这不是自找麻烦么?” 玲珑刚要说话。端木舒道,“她不是找麻烦,而是找东西!” “没错!” “那你找到了么?” “没有!” “你们在说什么?”林桐忍不住了。 二人都没有理会林桐。 林桐的脑子有些混乱。她只能问道,“那些黑衣人是怎么回事?” 玲珑顿了顿,道,“那是何忌的人。”原来,这并不是玲珑第一次来浮衡岛,而白玉珊瑚,则是上一次她潜入何家时盗走的。那次她虽暴露了身份,却也侥倖逃了出去。 “既然你已经暴露了身份,为何还要以身犯险?”端木舒望着玲珑。 “你说呢?”玲珑此刻的面容显得有些憔悴。 “我看,你是非要到了这里才罢!”端木舒有些无奈地看着她。 这时候,地窖震了下,又有许多海水灌了一些进来,溅到了林桐的裤脚上。 林桐赶紧说道,“我们还是先想法子出去吧,或者何忌会放我们出去!” “别想了,他是不会让我们出去的。这里是他的私藏之地,也是他杀人的地方,你看那边几具尸体,看样子死了很久了。有些傻子说不定还真等着他放人。” “那怎么办?”林桐额头上微微有汗。 “那只能等我们端木大人救我们出去了!”玲珑眯着眼看着端木舒。 端木舒点了点头,仿佛并没有生气。他走到了地窖的尽头,海水仿佛顺着风一般不断地吹进来,打在他的脸上,而外面便如深渊一般,漆黑无比。恍神间,不知他使了什么法子,一扭身便出去了。 就在这时,又有好些海水倒灌了进来,整个地窖不断地晃动起来。 “慢着!”玲珑大叫一声,拉着林桐跃进了一旁的紫金大木棺材。透着没关上的棺盖,一条火舌从林桐的眼前掠过。林桐忙闭上了眼。好一会儿,二人才从棺中坐起。 “哪里来的火?” “那是地底的业火,可穿透一切,包括这海水!亏得这紫金棺是澜泽附近挖出的海底沉木所制作。水火不惧。”玲珑一个翻身稳稳地落在了湿漉漉的地上。她甩了甩身上湿漉漉的衣衫,瘸着腿,便在这洞中搜捡了起来。林桐也慢慢地从棺材中翻了出来,却不知她在搜捡些什么。 好一会儿,端木舒才从外面窜了进来,见到二人没事,方才放心。这里果然是藏物的好地方。地洞深处虽连着大海,却是水火相交的关口,常人若想出这地洞,只有来时的一条道。 玲珑拍了拍棺板,说道,“也罢!等着动盪小些的时候,这东西可帮我们出去。”说着,她又慢吞吞地挪到了洞口,她默默地看了眼外面的漆黑,又回身向着端木舒与林桐道:“不如,你们先走。” “那你呢?”惊讶地看着她。 玲珑又走了过去,拍了拍那棺材盖,道,“这玩意儿倒是个好去处?” “你又要干什么?”端木舒蹙起了眉毛。 “你难道不知,我的时间不多了么?”玲珑甩了甩她那只僵硬的胳膊,道,“既然还是这样,不如先躺下好了,何况这可是好东西,也不算白闹一场!”说罢,玲珑整了整衣襟,躺了进去。 只半盏茶的功夫,端木舒便嘆了口气,将那棺材盖合上了。眼看着就要关上了,玲珑又伸出一只手来,将一个瓶子递到了他的手上,道,“这是最后一次了!”端木舒将那瓷瓶放入了怀中。 此时,地洞又震了起来。端木舒不作他想,立马扣上了棺盖,机活一拧,那棺材便扣死了。 端木舒望了望外面,嘆了一口气,抬起那棺材连着玲珑一道推了出去。 第61页 端木舒将辟水珠给了林桐。二人推着紫金棺在水里并不费劲。 出了地窖,林桐才看清,原来那些地洞之下本连着一个巨大的地壳。那地壳里面仿佛有岩浆似的东西喷涌而出。此时正是地浆喷涌的时段。所以那浮衡岛才会露出水面。地浆平息的时候,浮衡岛便会落下千丈。 这时,一个地动袭来冲散了三人,那紫金棺材竟斜斜地向地浆处落去,一下子卡在了两处大石礁之间。林桐刚要伸手,又一地浆带起的水波扫来。端木舒忙将林桐拉开了。他在原处只停顿了一下,拉着林桐便向上游去。 到了船上,端木舒没有说话。 方才,玲珑在她耳边说的话还记忆犹新。 “我能教你的都告诉你了。有几句话你记住了。你若不死,我便安好。时间不多了,机缘若到,是走是留,你自己选吧!生死一系,切记!” 她又一次长眠了,时间真的不多了。 第37章 田处 厝墟,位于浮衡岛之西,无月城西北方。小岛周身常年充斥着白雾。有传说,厝墟岛四角常年有凶兽把守,岛上居民为凶兽奴役,且长相奇特。那地方没有人会去。所以厝墟的人,几乎与世隔绝。 白日里,林桐才看清,整个厝墟的边界果然充斥着白雾。好似海外的仙山一般。二人没有马上进到国中,而是去了郭觞的尚洛侯府。尚洛侯府并不在厝墟本岛之上,而是在它旁边的一座小岛,看上去十分像厝墟的附庸。 还是那座莫负楼,依然是宫婢模样的女子迎了出来。二人被请到了正堂。有人奉上了好茶,便退下了。久不见郭觞出来,端木舒便向宫婢询问。哪知郭觞早已出岛,不知去向。端木舒沉默了片刻便向宫婢打听田处的情况。 原来田处一年以前便因失职下了大狱。听到这样的消息,端木舒手中的茶杯差点滑落。他进而细问方知,上次田处被召回国都是因为国中邹家新添了嫡孙,国君想为邹家举办宴会。国君亲自下令,故而身为採买官的田处立即出岛,为邹家举办宴会准备一应物资。 哪成想宴会当天,刚刚呈上看台的乐汀鱼,还未供人观赏便突然死掉了。没一会,那些鱼又蜕了一层皮下来,原来是假的乐汀鱼。那邹家嫡孙的生辰正好与国君是同一天。这一下事情严重了。鱼未央当场命人拿下了田处以及其他经手过乐汀鱼的人。一下子好些人受到了牵连下狱。 “阿处他们被关到了哪里?” “起先国主下令将他们囚到夏台。结果没几日,邹家的小嫡孙突然暴毙死了。再加上那日田大人当场咒骂鱼总管。这下不光是失职之罪,还有谋害邹府嫡孙之罪。现如今其他人都还关在夏台,唯有田大人被鱼总管下令关到了石林。” 一听到石林二字,端木舒早已坐不住了,手里的茶杯被捏成了碎片。 “无人替他申辩么?又或者他自己没有任何解释么?” “没有,听说田大人没有为自己辩解,而是不断咒骂佞臣当道,昏君误国。” “那日君上说了什么?” “国主坐在上首,掩了珠帘,未发一言。” 端木舒冷笑了两声。又问道,“侯爷那日可曾亲自道贺?” “我家主人那日去了,放下贺礼便走了。我与几个姐妹还需登场献艺,所以留下了。”那宫婢回答得十分仔细,见端木舒脸色甚为难看,又接着说道,“端木大人,我家主人的性子您也清楚,惯常不理会这些俗事。除了大人您,他一向不与国中臣僚来往。田大人的事,主人没有发话,我等也无能为力。况且,婢子多嘴。眼下朝中的局势,波谲云诡,我家主人又是这般性子。我等伺候主人一场,他的安危才是我们这些人心悬的大事。还望您能体谅。” 端木舒点了点头,道“侯爷生性耿直,远离朝堂方是上策。” “婢子观端木大人并不是那贪享富贵之人,与我家侯爷倒有些相似。这厢田大人与您关系匪浅。侯爷临走时留下一样东西,让我交给大人。又嘱咐婢子带给大人一句话,”说着,那宫婢呈上了一样东西。端木舒拿在了手里,不禁嘆道,“郭觞啊郭觞,你始终侠义。” 林桐凑近了一看,原来是一枚铜钱,十分残破,已看不出上面的纹饰。端木舒拿了铜钱,与那宫婢招唿了一声,便带着林桐出了侯府。此时的莫负楼上正有一个矮小的身影目送着他们离开。 端木舒本不愿带上林桐,可林桐执意前往,她如今一心繫在他的身上,玲珑那日的话始终在她的心头萦绕。端木舒没有阻拦,又将辟水珠交给了林桐,并嘱咐她莫要声张,只需扮作婢女即可。 二人坐着小舟进了厝墟的地界。 传说中的四方凶兽,不过是厝墟岛四角城门前的四个石像罢了。再加上厝墟岛周围瀰漫着浓雾,那石像又极为高大,一半的身子伫立在一片白茫茫的浓雾之中,神秘又惊悚。 林桐经过的这个城门口的巨大石像是一个人仗剑长立,另一只手指着远方,一脸的不屈。他身旁匍匐着一只巨兽,那巨兽长牙舞爪,虽然匍匐在地,但是立马就要扑将而来。林桐看了那石像一眼便觉得有些面熟。想了半天才发现,那石像的眉眼之间与田处有些相似。 第62页 二人下了船。走在厝墟的陆地上。林桐觉得自己到了仙境一般。城门把守的兵卫见是端木舒,赶忙为二人放行。进到了城中,早已没有浓雾。林桐只觉这与一般的城镇并无二样。街上的行人也不是传说中的三头六臂。他们与端木舒、林桐一般无二。只是那些人见到了端木舒便有些刻意地让道,身形都通着谦卑。又见到端木舒身后的林桐都有些微微的讶意,那些人大都盯着林桐看。林桐赶紧低下了头。可还是有不少声音熘进了她的耳朵里。 “她是哪家的小姐?” “没见过!” “看那样子倒像是尚洛候府里的女人。” “那也不稀奇。只是端木大人一向独行,这女子竟然能跟着,难不成是尚洛候送他的宠姬?” “别瞎说,谁能配得上大祭司。” 这些议论声,端木舒一定是听到了。可如今的他已然不是当初的大祭司。 只因他早已不在乎了。 他们没有进宫,而是向着城中一处山林走去。那山虽不算高,但十分陡峭。等林桐爬上去时,已经快瘫坐在地了。 山顶是一处高台,像古时候的校场一般的空地,前方大书着“夏台”二字。正在高台上巡逻的锦狱官见了端木舒赶忙跑了下来。 “下官拜见大祭司!” 端木舒微微点头,“带我去看看他们!” “您是指?” 端木舒没有说话。那锦狱官赶紧站了起来,为他们引路。大祭司不常来这种地方。今日能来,一定是为了田大人。那锦狱官不是傻子。赶紧将他们领导了关押那日宴会上所定罪的犯人牢前。 只见,男男女女还是分开关押,足足有上十人。那些人见了端木舒,一下子围拢来。 “大祭司,我们是冤枉的。” “大祭司,我什么也没做呀!” 一通乱嚷。他们之中大多都已受过了刑法,但都算轻刑。锦狱官跟在一旁一直没有作声。 端木舒待他们嚷够了,才一个一个地询问当日的情形。当然,也问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因为所有人都能说清楚自己经手的事情。这样的说辞恐怕已经说了不下百遍了。 “我要见田处!” “这……”锦狱官一听端木舒要见田处便十分为难。 “你只需带我到桥边即可!不必为难!”端木舒明白锦狱官只能管夏台的事,过了桥便是石林,那里归卢生管。卢生是那人的名字,石林归他一人统管。外面的人,听到卢生这个名字只会觉得是一个人的名字罢了,说不定是个温润如玉的书生。可是里面的人一听到卢生,便觉生不如死。 锦狱官带着二人在山洞中穿梭。这山洞斜斜地通向地下。到了深处,走不多远,那锦狱官就停了下来。 “大人,前方就是石林了!我只能送您二位到这了。” 端木舒挥了挥手,那锦狱官仿佛得了特赦一般,刺熘就踩着小碎步原路返回了。 已经到了这里,端木舒不打算留下林桐原地等候。他低低的在她耳边说道,“一切小心。” 听到这话,林桐摸了摸怀里的辟水珠,又握紧了袖中的飞刀。 前方果然是个桥。昏暗地架在一条小河上。那河水的颜色也看不太清。 林桐紧跟着端木舒走过了桥。一路上她总想着这真像那奈何桥。林桐也没见过奈何桥,但此情此景,没有别的名字可以想到了。 还没走下桥,林桐就看见桥下站着一人。林桐忙拽了拽端木舒的袖子,她莫名地对那有些模煳的背景升起了恐惧。 端木舒回头拍了拍她的肩,向着那人走去。林桐望向了身后,亦是一片昏暗,林桐加快了脚步紧跟着端木舒。 走到了近前,林桐看清了,那人身着宽大的绣袍,虽然看不清颜色花纹,但却有着些仙风道骨的感觉,林桐觉得这人这打扮与这牢狱之所十分不搭。 “下官见过大祭司。若不是为着这姑娘,无根火对于大祭司而言恐怕算不得什么阵仗吧!” 这说话的人定是卢生了。卢生,卢生。林桐总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又没什么头绪。 “我要见田处。” “大祭司,到了我这里的都是大奸大恶之徒,哪里还能有名有姓。见不得!” “如何不能?”说着端木舒扔给了卢生一枚铜钱,正是郭觞赠与他的那枚。卢生拿在手里把玩了几下。嘿嘿干笑了几声,没有说话。 “你可看明白了?”端木舒指着那铜钱,冷冷地看着卢生。 “看是看明白了,不过端木大人,我听说你早已请辞大祭司之职,何必又来趟这浑水?”卢生一把将那铜钱扔进了河里。 “让开!” 卢生一听这话,赶紧让开了道,一脸玩味地看着端木舒。而后林桐走过他身边时,他拱着鼻子仿佛在她身上闻了几下。林桐赶紧加快了脚步贴着端木舒向前走去。林桐回头时,只看见卢生冲着她一脸的怪笑。 照着卢生所说的方位,他们果然找到了田处。 然而,田处的样子…… 第38章 石林凶地有去无回 石林是厝墟国中最恐怖的所在。那里关押着厝墟最穷凶极恶的重犯,每日所受的刑罚亦是不可描述。镇守石林的卢生好比这地底的阎王。他为犯人上刑之时,犯人是不得发出声响的。然而纵使是这样,那些犯人却没有任何人提出抗议,实在是令人脚底发凉。 第63页 田处在这里关押了一年之久,身上早已没有一处好皮。 当林桐与端木舒见到他时,他神识尚为清晰。半个身子都浸在了水里。 “阿处!”端木舒有些失声。 田处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没有作声。当他看见端木舒身后的林桐时,他的嘴角扯了一下,终究是没有说话。 “阿处,为何到了这般田地?”端木舒想伸过手去拨开他脸上的乱发,终究没有上前。 良久,他才发出了好似刀刮砂纸般的声音,“你来了!我只当你不会再见我!” “为何要这样说?”端木舒上前扶住了田处的肩。 “端木,我以前不懂你,现在我渐渐明白了。如今,我已成了这个样子,根本不可能再出去了,你其实很明白,不用再为我做些什么,我的余生註定是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留住了。” 端木舒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要做什么。我也终于明白,为何我田氏一族在这岛上空有一个贵族的头衔,却始终不得重用。”田处惨笑了一声,又说道,“端木大哥,我当叫你大哥,还是父亲?既是兄长,也是养我长大的人。田家本就日薄西山,还要内讧。我父亲被人冤枉,一怒之下服毒自尽,我母亲本不是田氏族人,自然回了她的本家。是你将我捡回,教我一身本事。我以为我这辈子跟在你身边即可。可是,渐渐地你不再过问我的事情。一年之中我很难见到你几次。我以为,是因为我的不出众,让你失望。所以,我一定要成为这厝墟岛上的一个人物。终于,我得来了机会。採买官,虽说是个小官,但是,在这厝墟岛上,谁都要敬他一尺。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又是你,在我求仕途中,暗暗做了手脚,险些让我不能上任。”说到这里,田处摇了摇头。 “那时候我好恨你,我是你养大的,早已将你视为血亲,兄长、父亲,都是你。但你却不再看我。我原以为,你要弃我。你不让我做採买官,我又想,是否你认为我给你丢人。当我终于穿上那身官服,我发誓要成为厝墟岛上最耀眼的人。在同僚面前,我从不敢提你的名字,但是谁不知道我是你捡回来的。突然有一天,你来找我,想和我一起出海。我那时候只觉得,你的目光终于落在了我的身上,我终于可以给帮上忙了,我终于有可以站在你身边的勇气了。”此时的田处定定地望着端木舒,眼里都是光芒。 “阿处,我以为,你只要现世安稳便好。”端木舒的头低低的垂下,微微嘆了口气。 “现世安稳,现世安稳。当初,我如何能体会到这四字的可贵,这四字的难得。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我若不是这番折腾,也不会到今日,反倒成了个掣肘,别人的棋子。”田处目光淡然。 “是谁给你设下的套?你自己知道么?” “还能有谁,邹家的嫡孙偏偏和君上是一天的生日,任谁都不会让他养大的。这只不过是一箭三雕的计谋罢了。君上现如今一应事务都交给了鱼未央打理。这里面的事和鱼未央一定脱不了干系。我还怀疑这次是齐家出的手。鱼未央正好借我的手把事情往你身上引。” “我和你想的差不多。”端木舒抿紧了嘴,“阿处,无论如何,今天我要带你走。” “已经没用了,我走不了!”田处摇了摇头,“刚开始我还想着,你若知道了,会来看我。但是后来我又想着,你不来最好。如今看来,我是真的不能走了。” 林桐顺着田处的目光向下看去,差点吐了出来。田处的身上虽然没一处好皮,但是他的小腿以下已经有些溃烂了。林桐仔细看去,他的双脚隐约是烂掉了,又仿佛像中了什么毒,化成了胶质的块状,特别像鱼型的尾巴。 端木舒看到这瞪大了双眼,“怎么会?怎么可能?不可能。才一年,这是谁干的?” 田处惨然道,“没有谁,这就是宿命。所以我终于明白了,你为什么不让我做这个採买官,为什么始终让我在那小木屋中独自生活。他们把我关到这里来不杀我,就是为了让你来。端木大哥,我再不能成为你的累赘。你杀了我吧!” “阿处,我从未将你视作我的负累。我只祈求你能无波无澜,平安一生。既然是我当初将你带回,我一定不会让你死掉。”说着,端木舒便拿出了一个药瓶样的东西,让田处服下。 田处摇了摇头,道,“你还不明白么,没用的,即使这样,上天入地,我只要出了这石林我还能活么?” “你先服下。我再想办法!”端木舒紧紧攥着田处的手。田处嘆了口气,喝下了那瓶东西。 过了一会儿 ,田处仿佛感觉轻松了不少。 “端木大哥,你是否认识我的先祖?” “你是说……”端木舒没成想他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你一定认识过他对不对。国人都说你是离天神福祉最近的人,所以你不会老,也不会死。我田氏的先祖是否真的如传说那般……那般”还未说完,田处突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你别多想,我曾与他并肩作战,他是个英雄!”端木舒慢慢地拍着他的背。 “我就知道,如若真的如传说中那样,为何他们还让他的石像伫立在那儿?”田处咬了咬牙。 第64页 “阿处,你好好在这呆着,眼下忍字最重要。我会尽快想到办法的。”端木舒招唿了林桐离开这里。 “端木大哥!”田处突然叫住了他们,“玲珑的事情……” “我知道!”端木舒点了点头。其实从一开始,田处做的那些事情端木舒不是没有一点察觉。田处是他一手带大的,他的性子,自己再清楚不过了。 二人慢慢地向桥的方向走去。这石林称之为石林,是因为这里有着大小不一,高低各异的大石柱子,像那钟乳石一般,冒出了这片海域,底下是深不见底的海水。田处就是被绑缚在了这样冒出的一个大石柱上。 端木舒背着林桐在这群石柱间穿梭。不一会儿就到了那桥边。 “怎么就你俩出来了。我还以为有好戏呢!”卢生已然站在桥边搓着双手。他见了林桐眯着眼,又努了努鼻子,道“好熟悉的味道,端木,你觉得呢?” 林桐忙躲到了端木舒的身后,她只觉得这人太噁心,太诡异了。 端木舒斜着眼看了他一眼,道,“你要看什么好戏?你看的戏还少了么?” “嘿嘿!小子,你在我这儿装什么清高,你手上的血腥味儿可不比我的少哇!你身后的这姑娘可是你的相好?我看她这模样倒有些像……” “你说完了没有?田处终究是田家的人,你可别太过分了!”端木舒死死地盯着卢生。 “我知道。田家算什么,就是上面那人来了也不过如此。你打的什么算盘我心里明镜儿似的,你以为他就不知道么?你若真有心,我这里倒可助你一臂之力,就看你愿不愿意了?”卢生整了整他那道袍样的衣服。 “不必了,我并无甚算盘可打。道不同,我亦不愿与虎谋皮!”端木舒说着便让卢生让开道。 卢生忙撤步让开了。他哈哈一笑,道“你把她带着,可不就是明摆着的么!这样子招摇过市,看来她在你心中的地位也没多少哇!” 端木舒没有理会他,领着林桐向外走去。那里有锦狱官留下的紫金槎,专避途中的无根火。 到了外面,锦狱官忙打着千儿将二人送出了夏台。端木舒领着林桐回了自己的府邸。虽然端木舒已多次请辞祭司之位,但这府邸却没有荒芜。上面大书卫王府。原来的奴僕也都在,一见端木舒回来了,赶紧迎了进去。 林桐注意到,这祭司府上的奴僕并不多,且多为老僕。见了林桐并无异色,只带她宾客之礼。 这卫王府常年紧闭大门,这府上终日十分安静。 夜里,林桐在床上始终睡不着。田处的那句“不老不死”,林桐起先以为听错了。但是田处若真是他一手养大,为何二人看起来入兄弟一般的年纪。再加上白天在石林里,卢生对她说的那番话。林桐起先以为他是对这端木舒说的。可是端木舒好像并没有听见。这样林桐才知道,这是卢生用了什么秘术在对她一个人说的。 “你跟他在一起,只会万劫不復。不如早些归去!” 第39章 长生!长生! 林桐此时正身处一片黑色的漩涡之中,脚下的土地滚烫无比,姑且称之为土地。泥泞又下陷,转眼间,林桐的半个身子都进去了,黑泥一下子裹住了她。她疼得叫喊不出,绝望的泪水顺着她的脸落到了黑泽里,激起一缕青烟。要死了么? 这时候一只手拉住了她,使她不至于陷进去。她抬头一看,原来是玲珑。 “你为什么要死?”玲珑此时的脸上急切又愤怒。 “我……我不知道!”林桐不知所措。她不想死。她刚要说话。拽着她的手突然一滑,她整个人就好比一只蚂蚁落在了一团浆煳之中,越挣扎越绝望。 “救……救命!”林桐大声喊叫着。这时候,只见玲珑匍匐在地,伸出手仿佛要拉住她却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一点一点地将她向外拉去。 “你这个蠢货!”玲珑大声咒骂着。林桐已经说不出话来。两个人一个往下陷,一个被向外拖,越离越远。眼看着就要淹没到口鼻了。这时候,有一人出现了。熟悉的身影。林桐感到了一丝心安。可是此时她已意识模煳。 “长生!” 又是一场梦,林桐醒来时满头大汗。 日上三竿,没有人来打扰她。长生,梦里依然有人向她提起长生。究竟是什么东西,是一种仙草或是一样物件。玲珑曾今说过,这世上有一样东西,唤作长生,迄今为止无人见过。又有一句谶语流传世间,“两生花现,长生得见。”两生花又是什么?谶语是否还有下半阙?简直是一团乱麻。 林桐推开了门,王府里依然静悄悄的。只有零星的几个老奴在打理院子。她慢慢地踱到了前院。那些老奴见了她也不说话。只顾低头干活。 这哪里像个王侯府邸,倒像是冷宫。这时候,有人敲响了大门。林桐见没有人前去开门,她便走上前去,嘎吱一声开了大门。 一道阳光撒了进来。有些刺眼。门口是一位锦衣华服的女子,一见林桐春风满面。 福了福,那女子就说道,“姑娘,我是齐王府的朝霞,我家主子给您府上下了请帖,望大祭司能来参加我府上的宴会!” 第65页 林桐顺手接了帖子。朝霞将林桐下死眼看了几下,又道,“姑娘可是大祭司贴身服侍的人,敢问姑娘芳名?” 林桐刚要答话,院子里扫地的老奴已经跑将过来,把住了大门,朝那婢女说道,“我家主人不在家,帖子我们收下了,家里事情多,人手不够,就不留您喝茶了。” 朝霞听见这样子说,抿嘴一笑,点了头,回身上了马车。 “姑娘别生气,我家主人惯不与这些人多有来往。府上也没人来拜访。况且,这些人花花肠子多的很,您别理会他们。只要不出这大门,我们这里还是很安逸的。”那老奴一边掩了门,一边和林桐细说这卫王府里的规矩。 若说规矩,这卫王府也没什么规矩。端木舒常年不在府里,却在这卫王府设下了极重的结界。府里的奴僕皆是无家可归之人,把卫王府当做了自己的家,将这卫王府收拾的十分素净。 这王府不算大,老奴带着林桐半日便走了个囫囵。只是有一处顶小的院落,紧闭着院门。林桐便问道,“那屋子是做什么用的?” “唉!”老奴嘆了口气,说道,“许久没人住了,我们也只是时常去打扫打扫,那是以前小处的屋子!” “小处,您是说田处?” “是的,他小时候就住在那屋里。现如今,唉!”老奴不断地嘆气。 “田处从小就在这里长大的么?” “是呀!” “那您?” “呵呵!说来惭愧,老奴一辈子没出过卫王府,无牵无挂。” 可是他却老去了。林桐心想,这些人老死在这儿,与端木舒不过一瞬的时间。 老奴仿佛听见了她的心声,说道“我也是大祭司捡回来的。父亲赌钱输了,要卖掉我,可惜我年龄大了,没有人家愿意买我去做儿子,父亲就要把我扔到城外的河里去。是大祭司把我买了下来。有人说他是离天神最近的人,也有人说他是妖魔,和那宫里的人一样。但是他从未亏待过我们这些人。我一天天长大,一天天老去,可大祭司一样是少年的模样。一开始我们也有点心慌,可是日子长久了,也就习惯了。现在只想着自己还能服侍他几年?唉!” “宫里的人?” “是的,皇宫里也有人生来长寿。就像我们的国君。也说不清是什么时候,他就在那里了。三岁的小孩子都知道,我们生来就是天神祝福过的一支人,赐予我们一位与天地同寿的君王。” “与天地同寿?厝墟国祚多久了?” “那倒不知道。谁去管那些。”老奴摇了摇头。终究是老了,有些说前忘后的。林桐见问不出什么便由他去了。 无甚事做,林桐去到了厨房,自己早已有些饿了。厨房里的吃食也没有规制。厨娘见林桐来了,便为她做了几叠小菜。 没有尊卑,这里是端木舒为他们辟开的一处世外桃源。 落日西斜,端木舒回到了府里。那老奴上前禀告了请帖的事情。端木舒听了便点了点头,让他去准备车驾,自己今晚赴宴。 老奴有些意外,但立马着手去办了。 见到林桐,端木舒只微微点了点头。 “端木!”林桐叫住了他。“我有几句话想问你?” 端木舒站住了,等着她。 林桐噘了噘嘴,终究是没说出来。 “你……” 这时候,老奴跑来回话,告诉端木舒车驾已经准备好了。 林桐突然有些丧气,转身便要离去。端木舒叫住了她。 “跟我一起去赴宴吧?” 那老奴见端木舒这样说,赶忙叫了个婆子去找些头面,要给林桐换上。 端木舒微微扯了扯嘴角,摆手让老奴不要忙活,他明白老奴心中所想。 二人上了马车,林桐还是扮作婢女的模样,与他并肩坐着。 老奴送他们上了车,把着大门与那婆子说道,“唉!是个好姑娘。只是过不了几年就……” “瞎操心,我看就很好。他什么时候往家里领回过姑娘,难道一辈子光棍?” “嗨!他那都多少辈子了!” “你信我的吧,人活太长了也不是啥好事!”说着就督促老奴关了门。 这里林桐与端木舒坐在马车上。 许久,二人未置一言。 林桐突然说道,“玲珑的事情?” 端木舒听了没有表情。过了一会儿他楠楠地说道,“两生花现……” “长生得见!”想都没想,林桐便脱口而出。 “是她告诉你的?” “嗯!” 他心中略酸涩。只有这句,其他的,自己无任何头绪。 “玲珑的样子你也知道了。传说长生是仙家的东西,有人说是一种仙草,也有人说是一样神器。没有人见过。只存在于传说里。玲珑所中之毒,无药可解,我与她具都找了许多法子,却不见效。可是长生何其难求,亦是虚如缥缈之事。唉!”端木舒长嘆一声。 “那么你呢?” “我?”他顿了顿,苦笑道,“我只是不死罢了!” 第66页 听到这里,林桐也不知该如何问下去。 端木舒回头看着她,他知道,是他把她带到了这里。一路走来,她始终没问,但不代表她傻。自己如何能告诉她,一开始要杀她的人正是自己。事到如今,他早已放下了杀心,可是却再也不能把人生还给她了。 第40章 鱼未央 齐王府,厝墟城中最华丽的王府,规制早已逾越了王宫。如今,厝墟岛上真正算得上贵族的只有邹、齐、田、楚四大家族。田氏已经成为了落寞的贵族。其他三位姓氏之中,只有齐氏如今独占鰲头,而邹氏则屈居二位。楚氏与各家族之间来往虽不算密切,但是,四家之中它排第三。 这样的宴会,除了四大家族以外,还有宫中的贵族。但是除去国主许君以外,也只有总管鱼未央会来了。他代表的既是国君,也是他自己。当然,大多数时候他说的话,总会被人揣摩成国君的意思。 座上的宾客已满,唯有上席还空置着,那是留给鱼未央的。今日端木舒的出现却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早已经请辞了大祭司之职,但不被允许。早已没有实权,却从不被小觑。 林桐垂首坐在端木舒的身旁。她无心观看席间的表演,席上的珍馐也品尝不出美味。她在想端木舒刚才的那句话。长生。是否找到了长生这里的一切谜题都会迎刃而解。 突然一阵喧譁声起。有人当空表演起了傀儡术。顿时大堂里的灯盏为之一暗。透过薄薄的纱绢,可以看见一个有些歪斜的身影,正牵着一匹高大的骏马在隐晦的月色下赶路。 有萤火样的波光仿佛随风贴了过来,牵起了那过客的衣角。又仿佛有水声,哪里有波光粼粼的小河,被那月光一照,相映生辉。此时在那小河之上出现了一座桥。 怎么会有这样一座桥?林桐只觉那桥十分面熟,仿佛在哪里见过。奈何桥,这是神出鬼没的桥一定是奈何桥。莫名的萧瑟之感迎面吹来。林桐冒出了一身冷汗。那过客牵着马刚要掉头,正好迎上了林桐的目光。林桐打了个寒颤,凛冽之意遍布全身。那人身上的张惶透过了林桐的胸臆。他仿佛走过了林桐的身边,被什么绊了一下,脚下一滑,顺势摔到了河里。 一点水花声儿都没有。 这时候,一个甜润的声音,钻入了林桐的耳朵里:“你来!你来!”不知何时,桥上伫着一位挑灯的红衣女子。绯色的薄绢笼身曳地,风过,透出了她曼妙的身姿。红色的灯笼,红色的衫。那不是风华绝代的国色,而是透骨的魅惑。林桐纵然是女身,都被这软语撩拨得浑身发毛。 “你来!”她冲着林桐一勾手,殷红的指甲在这样烟水迷濛的夜色里显得如此诡异。她掩了樱口,抿嘴一笑,指甲带起了嘴边的胭脂。脸上仿佛立现了一道伤疤。一阵阵温风袭来,捎来了她身上甜腻的香气。林桐此时只觉身子不由自主,直愣愣地向着那桥一步步走去。 这时,桥上的马突发悲鸣一声,向着红衣女子奔去。那女子没有躲避。马蹄碰翻了她手里的灯笼。灯笼里不是烛蜡,而是散发着诡异红光的流萤,凌空乱舞之际,粘带上了马和人。“唿啦”一声,红色的火焰飞转往復。眨眼间,林桐看到了一副难以置信的景象 — 那马和人瞬间被火焰缠绕。女子的衣衫寸丝寸缕地飞散,她的身躯开始溃烂、腐朽。那马儿撒开四蹄,一路狂奔过桥,刚过了那桥,顷刻间,马身的血肉顿时化作流萤消散得一干二净。而桥上的女子,早已变成了一具骷髅。林桐张大了嘴,喉头涌动,发不出一声。可方才那匹马的嘶鸣声让她所受的钳制突然消失了。 这时候,那骷髅动了,探出了一只手,指向着她,一步步走来。林桐捏紧了手里的飞刀,慌忙之中勐地发力,正中了骷髅的眉心。那骷髅仿佛怒了,光秃秃的腔子一抖,张开了四肢,向着林桐扑来。林桐刚要叫出声,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肩…… “好!好!好!”有人鼓掌,“精彩!精彩!哈哈哈!” 怎么回事,林桐摇了摇头,揉了下眼睛。四周已明亮如昼了。她还在宴席之上,搭在她肩上的手已经撤了回去,是身旁的端木舒。 此时厅堂之中,站着一人,眉头微皱,将原本不大的眼睛蹙成了一条细缝。他身着战袍铠甲,高挑的身材,偏于消瘦,一身的武将装扮,是个少年模样,手里提着几只傀儡,有些不谐。其中的一只红衣傀儡头上正插着一把刀。定睛一看,那是林桐的小刀。那武将盯着林桐,脸色极为难看。 “行了忆寒,人家姑娘那也是给你助兴。你那手啊,是拿剑的手,快回来喝酒吧!”说话的这人声音从大堂外传来。话音未落,人已经走了进来。林桐一看是个男子,可是他的声音却混沌之中带着些尖细,说的快了还有点刺耳。 武将见了他忙放下手中的傀儡,向着那人俯身拜了拜,立马回身入了席。 “鱼总管,您可是贵客晚到,当罚!”说话的是齐王府的当家人,齐涵。 原来这人就是皇宫总管鱼未央。林桐下死眼盯着他瞧了几下。忽然发现他身后的一人也朝着她看,仿佛在笑。林桐转过脸一瞧,便觉齿冷。那人是卢生。 “卢大人哪,您也是,来得这么晚。通通要罚。”齐涵命人端了美酒到二人跟前,让他二人领了罚,方才让他们入席。 第67页 这下人齐了。端木舒赴宴,齐涵没有想到。更想不到的是,卢生那个老鬼居然也来了。今天这家宴真是有好戏要看了。 “这傀儡术,人家小楚本来是想给您鱼总管看看,指点一二,结果您迟迟未到。”邹烨笑道。 “我哪里会什么傀儡术啊,就是老残废一个。”鱼未央顺手端起了酒杯。大家均和着饮了酒。唯有端木舒不以为意。 林桐注意到,那鱼未央双腿不便,走路时需要拄着一拐。邻桌的卢生也是自顾自地喝着酒。 “小楚哇!你不好好练剑,弄这些个虚头巴脑的,你爷爷不吹鬍子瞪眼嘛?你爷爷身体康健么?”说话的是齐涵的夫人。 “托夫人的福,祖父身子还康健。”楚忆寒父母双亡,祖父楚烈一手将他带大,苦心培养,望他扛起楚家家业。可偏生他不好舞刀弄剑。楚家以军功立家,传至今日,只楚忆寒一只独苗,又不好斥责太过。所以楚烈年过七旬,还要带领楚家军。 “我总说呀,忆寒如此喜好这些玄门偃甲之术,不如早些年过继给邹家做儿子好了。”齐涵的夫人笑靥连连,一边说一边劝酒。 楚忆寒忙喝了酒坐下了。 此时,邹烨的脸色有些难看,但一闪而过。是了,他家的嫡孙一年前夭折,现如今,儿子媳妇始终没能再怀上。他瞟了自己儿子邹鸿一眼。只见儿子面无愠色,仿佛没听到一般,看着堂下的歌姬,大口吃菜。邹烨心中嘆了一下,唉!孙子和君上一日的生辰,这是祥瑞降临之兆。说不定龙颜一悦,储君之位会落于他邹家也未可知。 齐涵见状,忙举杯道,“喝酒!喝酒!” 如何能释怀,邹烨将目光投向了席间一人,眼下正好只有他。因为他姓田。就是他的好堂弟,害死了自己的孙子。 田备坐在末位一席,整个宴席之上唯有他最不起眼。身上的衣饰明显要比其他人显得寒碜。可是他仿佛并不在意。因为他能上得了这样的家宴,他还是贵族。而那个有着血缘关系,没有血缘之亲的傻堂弟,或死或活都与他无关。好在这採买官一职,现如今迟迟无人接手,只因田处还在石林,也没定罪。他看了一眼座上的鱼未央。他有些不明,鱼未央为何没有要田处的命。又或是他还忌惮着一人。是了,大祭司。田处虽说是田家人,但也是大祭司的人。说到底,採买一职,还是在田家人手里。他心里有些乐,但只是低头吃。 卢生一面喝酒一面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席上各人的动作,只觉十分有趣。他又看了一眼首位的鱼未央,心想,老傢伙今日前来,怕不单单只是看戏的吧。他只称鱼未央是老傢伙,可是表面上看鱼未央不过三十又几的模样,而他自己却是个垂垂耄耋的老头儿。这世上就是有这样的奇事。 齐涵的夫人只一味地让着鱼未央吃酒,一会儿又找来艷婢陪侍。鱼未央都开怀受了。只顾和众人胡扯乱侃。众人畏他身份,也是一通抬举。 “端木大人,敬你一杯!”卢生突然在对面举起了酒杯遥遥向着端木舒笑着。端木舒面无表情,将刚到嘴边的酒杯随手拂了拂,喝下了。卢生哈哈一笑。 “忆寒哪,你那傀儡拿来我瞧瞧!”鱼未央突然冲着楚忆寒一摆手。 楚忆寒忙将傀儡奉上。鱼未央拿在手里,翻看了一会儿,冲着邹烨道,“若是门外人能将这傀儡术练成这样也算是有心了。” “是的!这孩子还是有些天赋的!”邹烨心想,楚忆寒虽生在将门,可确实是练术之才,可惜了。 此时,突然“叮”的一声,众人还未意会过来,一枚小刀已插入了大堂的一个柱子上。 原来,鱼未央在翻看傀儡之时,一反手将那红衣傀儡额角的木刀震了出来。那刀破空而出,向着林桐和端木舒的方向飞去。端木舒头也没抬,只是挥了下衣袖,那小刀便转势没入了旁边的柱子上。 堂上之人大都会点拳脚之术,而鱼未央用的只是外家功夫,可依然只有少数几人看清了经过。端木舒挡了那刀两下。刀虽变向却又向着林桐袭去。他只得用手弹了那刀两下,这才插入了身旁的柱子之中。 众人顿觉气氛有些尴尬,遂静了下来。 鱼未央继续低头把玩着那红衣傀儡,仿佛并未察觉那傀儡身上少了些什么。 这厢的端木舒也好似无事发生一般,继续让身旁的林桐斟酒。 第41章 真假乐汀各怀心思 林桐的手没有抖,心跳声却已蔓延到了全身。她虽没有看清端木舒何时出手,但身后的柱子无声地震颤了几下,她离得不远,那种迅速闷在地下的暗流让她深切地体会到了,速度,力量。 对面的卢生歪斜在座位上,不阴不阳地叫了一声,“好!” 这一句“好”并没有打破僵局,而是令气氛更加凝重了。 端木舒无声地冷笑下,冲着卢生道,“过奖了!” 突听到“啪”的一下,原是鱼未央将那红衣傀儡放在了桌案之上。齐涵的夫人早已吓得将酒盖掉到了座席上。齐涵忙按住了妇人的手。 这时候只听得鱼未央对着那红衣傀儡不紧不慢地说了句,“不错,不错!” 不知他说的是傀儡做的不错,还是…… 第68页 这时候,齐家管家带进了一众伙计,手捧托盘。 “老爷,主菜已备好!” 齐涵忙道,“快上!” 说毕,伙计们将手中的菜盘逐一端放在了客人的桌案上。是一个个精緻的菜碟,上面用盖子扣住了。待管家下去了,齐涵道,“大家快尝尝我这家厨新做的菜品!” 林桐打开了面前的碟盖,原来是一条鱼。看样子,烹饪得十分精巧,火候也掌握得恰到好处,肉质还保留着鲜嫩。林桐拿起了筷子,刚要下夹,一旁的端木舒拦住了她。 难道有毒?林桐赶紧放了下来。 “这……这鱼不能吃啊!” “怎么?这……王爷,这鱼吃了要死人的!” 齐涵刚要请大家一同品尝自家厨子研制的珍馐,不想有人说这道菜不能吃。他有些懊恼,一把掀开了自己面前的碟盖。 乐汀鱼,怎么会是乐汀鱼,自己明明让厨子做的是…… “快给我撤下去!”齐涵意识到这问题的严重了。在座的还有鱼未央,既然上来这样有毒的菜餚。 “慢!”是卢生发话了,“怎么?齐王喜欢吃这样的鱼?” “大家误会了,这一定是弄错了。谁都知道乐汀鱼不能吃。对不住,这鱼肯定是后厨弄错了,又或是有别的隐情。不要扫了大家的兴致。”齐涵赶紧让管家撤掉这些鱼。 却看到,此时,端木舒举起了筷子,夹起了一片鱼肉,放进了嘴里。本来一团乱,林桐正四处张望,一回头看见端木舒吃鱼,赶紧要夺下他手中的筷子,可是他已经吃了进去。林桐惊叫一声捂住了自己的嘴。她紧张地看着他。 众人听得林桐的叫声,也都望着他。大祭司疯了么?还是他仗着自己长生不老,以身试毒。 “果然美味!”端木舒又夹了一块放进了嘴里。 对座的卢生见了,一笑,也夹了面前的一块鱼放到嘴里。他眯着眼道,“确实不错。” 座上的齐涵坐不住了,他走下堂来,走到端木舒的座前,看着端木舒一点一点地吃着面前的乐汀鱼。 这时候,座首的鱼未央拿着筷子扒了两下面前的鱼。放下筷子笑了。 “这不是乐汀鱼。” “什么?不是,怎么可能,这么明显的乐汀鱼。” 原来,那盘子里的鱼并不是乐汀鱼,而是在表面附着了一层肉眼看不出的冰泥,雕工十分精细,乍一看还以为真的是乐汀鱼。 齐涵一见是这样,忙道“大家见笑了,开个小小的玩笑,这恐怕就是家厨准备的惊喜。” 端木舒此时却放下了筷子,扶案狂笑。 齐涵见他如此形状忙道,“大祭司为何如此发笑?” 端木舒没有理会,继续大笑不止。过了一会儿才道,“哪里不好笑?我不过是不胜酒力罢了。喝了点就要散德行!”说完看着齐涵。 齐涵脸上的表情很难再挤出点欢愉之色,他只觉端木舒这通笑,笑得他脚底发凉。 席上的邹烨被这么一通闹腾,慢慢的脸色也变了。 为何今日又见假的乐汀鱼。不由得让人又想到了一年前的那件事。田处已经下到了石林。为何今日还有人用拙技示人。如此用心,难道一年前的事情尚有疑点? 一年前的那件事,谁都不愿再提起。尤其是当时田处对着鱼未央的那番言语。就算田处是被人陷害的,可谁敢替他申辩。 就连楚忆寒都看懂了这里面的勾连。他忙说道,“这鱼既然做的精巧,也费了不少心思,一道菜而已,难得的是味道。若是喜欢可以留下品鑑,若是不喜大可撤换。” “是这样!是这样!我再吩咐厨子做些新花样一会儿呈上来。”齐涵松了一点气。他也不叫人撤换这些鱼。只另叫了戏班子上来助兴。但气氛之中还是充斥着干涩。 看到面前的鱼,鱼未央始终未置一词,他冷冷地看了端木舒一眼,嘴角扯出了点挑衅的意味。 这样一来,宴会的后半段只能是在一片虚与委蛇之中结束了。齐涵本来是想在这宴会之上,能盼望鱼未央给个示下,毕竟,採买司还无人接手。若是回到齐家的手中,齐家的亏空也能补上不少。可不成想席间出了这样的岔子。真是算不过天意。 回到内宅,齐涵的夫人早已派人将那厨子招来细细审问。一通刑讯,也问不出所以然,一气之下半夜就将那厨子打死掩埋了。 “老爷!怎么办。今日之事,定是有人陷害?”齐涵的夫人小心翼翼地替丈夫宽衣。 “这不是陷害,这是有人提醒我们,先前的事情恐怕是有人怀疑到咱们头上来了。”齐涵接过滚烫的帕子,搭在了自己了脸上。 “那事做的干净,怎么会怀疑到我们这儿?”齐涵的夫人又亲自将用过的大铜盆递了出去。 “不好说啊!今后我们还是低调行事得好!”说完,二人各怀心思地睡下了。 回到邹府的父子俩,一路上无话。邹鸿还是那副散淡的模样。邹烨看了生气,也不好说什么。 “就送父亲到这里了!”邹鸿行了礼,转身向着自己的小院儿走去。院子里早已熄灯了。看来今晚自己还是要睡书房。他淡淡一笑。 第69页 “唉!”邹烨看着儿子的背影不断嘆气。这孩子从小就这个样子。真不知道像谁。明明天资极佳,却不好好修习。好容易有个孙子,盼着能让自己孙子成就一番大业,可…… 一想起自己的小孙子,邹烨就要顿足。自己大半辈子过去了,邹家本就人丁单薄,眼见着邹家就要后继无人了。唉!邹烨回到自己房里,见到自己的老妻还在等着自己,眼里不禁有些发酸。和自己的妻子随便说了说宴会上的事,又嘱咐了自己妻子两句,胡乱睡下了。 这里,林桐跟着端木舒上了马车。一路上二人无话。两人独处的时候,一向是这样沉默。二人均是沉闷的性子。赶车的是卫王府的老车夫。见主人和那姑娘出来了,赶紧伺候着车驾向卫王府赶去。 突然,马车顿了一下,林桐本就心不在焉,这一下子让她差点跌坐出去。端木舒一把将她扶住了。 “怎么了,老许?” “哦,是楚家的小爷,驾着马窜了过去,差点撞到了我们的马车,我赶紧让开了。” “没什么大碍就继续赶路吧!” 马车没有动。前方传来了一少年的声音,“祭司大人,对不住,这匹新马,性子有些烈,一时没控住,惊扰了您!” “无妨,替我向楚王问好。” “多谢大祭司!” 说完,那少年扬鞭而去。 “端木!” “何事?” “你的手?” 端木舒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刚才就是用这只手挡住了鱼未央的刀。没想道,还是被震伤了。他又精进了,又或是…… “无妨,不用忙活了!”见到林桐给他的手系上帕子,他拦住了她。这不是普通的刀伤,更何况,普通的刀如何能伤得了他。因为那是她的刀。当然,鱼未央也未手下留情。 触目惊心的刀伤,深可见骨,却没有流多少血,便止住了。她见过端木舒的本事,可那人居然能伤到他,可见那人虽漫不经心,但也不容小觑。 “那名鱼总管,他?” “他怎么了?” “他的声音?” “没错,他确实不能人道。” 难怪林桐总觉得那鱼未央的声音和平常男子有些不同,又说不上来。 这时候,端木舒小声在林桐的耳边说道,“人前可不要议论,他素来不喜。” 林桐瞥了瞥嘴。太监素来不喜人前有人议论他们的残缺,这是人之常情。林桐还是知道的。但是她不知道,鱼未央最不喜的是别人提到他那双残废的腿。那是他为一人独独留下来的印记,是他的耻辱,他的恨。 端木舒此时抿嘴隐隐笑了笑。 “你又笑什么?”林桐只觉他今日十分奇怪。 “没什么!” 乌云聚敛,遮蔽明月。不详的微旋唿啸而过,道旁的灯笼几度欲熄还亮。街上的零星的过客具都掩了口鼻。 明灭之间,他嘴角的苦涩,林桐没有看到。 第42章 楚王 楚王府,灯火通明。 一老者手持一柄精钢剑腾转挪移,剑光闪闪。也许是错觉,那老者满头银丝,他的剑势透露出一种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的孤傲气质。 他目光如电,穿破虚空,身形跃起,如鹰隼振翅,凌空扑杀。只见剑光一闪,院子里的巨石上被划出一道几寸深的可怕剑痕,干净利落,狠辣无情。 一少年走至院中,却不敢上前,深怕打扰了那老者的兴致。 剑花婉转,愈演愈烈,老者身形一晃,剑尖冲着那少年而来。少年猝不及防,剑未出鞘,忙连着剑鞘,举臂上格,“撕拉”一声,名贵的鱼皮刀鞘,应声而裂,寒光乍现。 “我的刀鞘!”少年惊唿,却不容他说出下句,老者的剑花已伸到了他的喉头。少年急忙稳住身形,下腰卸势,名剑向交,没有火花,却传来了极为刺耳的摩擦声。 险招一过,那少年便收敛了心神,重新起势。只见他手中之剑如灵蛇吐信,嘶嘶破风,又如游龙翱翔,捲云布雨,时而轻盈婉转,乱点浮萍,时而骤如闪电,落英纷崩。寒光自院中乍起,直冲青霄。 架势已拉开,然而雏凤老凤两相融,一会儿如两军对垒,一会儿如情人私语。变招拆招,已过了一百多招。 “爷爷!”少年声急,却迫于对方招老,抵挡一阵,便渐渐不支。 老者没有理会,却屡出奇招。斗到墙角处,那老者身姿如神驹嘶鸣,雷霆万钧之际,少年手中之剑飞出,直直插入了身旁的大石中,而老者的剑生生停在了少年咽喉一寸之处。 “干什么呢,爷爷!我都认输了,您还来!”少年噘起了嘴,跑到那大石头跟前,倒腾了几下,便赌气坐在那石头上。 “您看,您自己看吧!这剑都快没进去了。”少年见拔不出佩剑,整个脸都涨红了。 老者收了剑,慢吞吞走到院中的小桌前,抿了一口酒,道,“你还好意思说呢!你那舞的啥,你当是跳舞呢!跟个姑娘一样,花花架子,看了就生气。平时不好好练,一上手就知道厉害了。连我这老头子都打不过,你还有脸在这儿赌气!” 第70页 “您是一般的老头儿么,放眼这城中,谁打得过您。” “别瞎说了!”老者忙放下手中的酒壶,朝着少年瞪眼。 少年自知失言,忙闭了嘴。楚忆寒知道,楚家以军功起家,自然人人尚武,又有军权在手。即便是这样,在四大家族之中只排到第三位。皆因,在这厝墟岛上,会功夫并不算是最强的。传说他们是神族的后裔,那么在这厝墟岛上,有那么少数几人拥有着超越了生死,凌驾于时间之上的人。那便是异术。除了大祭司是公认的术法第一,还有总管鱼未央,国君许君,尚洛候郭觞,还有一人便是地底石林的卢生。这五个人不论谁强谁若,千百年来,从未老去。只是谁也没见过他们出手,况且有些人终其一生都难见一面。 齐家居于第一位,只因论财力,齐家是这厝墟国中首屈一指。当然也拜採买官一职所赐。在此之前,一直是齐家的人掌管着採买司。直到齐家最后一任採买官齐墨失踪后,这採买司才到了别家手中。这也是齐家始终如鲠在喉的一件事。 而邹家,虽然人丁稀少。但是邹氏一族始终掌管着神判司。他们研习术法、观星、占卜。却始终无法超越生死。端木舒虽然居于大祭司之位,神判司的事情他很少过问,何况他喜欢独来独往。 再说到田家。有传闻,田家的先祖是不世出的奇男子,他麾下几百死士,都是以一当百的真勇士。厝墟刚建国之时,内乱不断,是田家人充当先锋,四处平乱。最终,他们这支神族后裔才在这厝墟岛上安定下来。可不知为何,许君大封四大诸侯之后不久,田氏的先祖居然带头反叛。最终,这支田家军被许君镇压,而田氏的先祖却不知所终,他麾下的死士全部自杀。田家就此败落。过后许君却没有为难田家人,也没有褫夺田家的贵族封号。就这样,田家空挂着贵族之衔,过到了现在。 四大家族的故事,不光是楚忆寒知道,城中三岁小儿都能如数家珍。 楚忆寒知道,即使楚家手中的兵权对于厝墟国来说只能算作一股力量,但有心之人若想利用这大做文章,也会招来猜忌。毕竟他们的君上许君的心意谁也摸不准。可能只有鱼未央知道他在想什么。 千百年来,围绕着厝墟国的难题只有一件,那就是储君之位。虽说许君尚在,也许会永远存在。但是作为一国,却无储君,民众总会有些想法。做了这么久的国君,总会有倦怠的一天。其他四人又无心坐这君王之位,故而立储之事,每隔一阵子,总会不经意被人注意到。许君对于这件事却从来没有表过态。其实皇宫内的许多人,终其一生都没见过正主一次。他好像只待在自己的寝宫里,不知在做些什么。后宫也时常闲置。当然,像他那样的人,普通的胭脂俗粉如何能入他的眼呢! 这里,楚忆寒将今日宴会上的事情向楚烈详细汇报了一番。 楚烈摸着白须道,“你说你表演傀儡术的时候,端木舒身旁一女子破了你的阵法,还弄坏了你的傀儡?” “没错,我当时十分恼怒。正演到酣处。她莫名其妙的出手,虽然功夫不济,但却是杀招。好好的一齣戏就给她搅和了!真讨厌!”少年摸着手中的红衣傀儡,指给楚烈看。 “你表演的什么?”楚烈接过了那傀儡,在手里反覆翻弄着。 “我能表演什么,这傀儡术也没练多久,能驾驭的就两三个傀儡而已。刚想让着两个傀儡娃娃演一出,桥上邂逅,公子佳人的戏码,立马给她打断了。这娃娃还是我弄了很久才做好的,费了我不少功夫。” “你觉得什么样的情况才能让一个人出杀招?” “自然是身入险境或是求生搏杀之际。” “那么你演练的是才子佳人的旖丽画面,她又怎么会出杀招呢?”楚烈翻看这手中的傀儡娃娃,面色有些凝重,这娃娃的额部已破,但背后一面却受了重击,里面的机活已然全碎了。这不像是一个人的手法。 “爷爷,你是说,她看到了杀机才出手的?” “没错!你的傀儡术只是借这傀儡娃娃做了架子,引人入境,用上了些浅显的术数。但终究需要借物造境。真正的傀儡术,是摄魂,不需借物。”楚烈指着这娃娃背后道,“这一下是谁弄的?” “是鱼总管。” “难怪!”楚烈虽从未见过鱼未央出手,但一个超越了生死的人,又能在君王和臣下之间游刃有余的人,怎么会如平时所见那般普通,孱弱。 “爷爷,你是说,有人借给了我这傀儡术另造了一境,引得那姑娘出手了?” “只能是这样。否则那女子与你初次见面,何必做这样有失体面之事!” “那会是谁?” “今日席间能做到这的不止一人,那可真的吃不准了。以后这样的宴会你也少去,少生事端。” “知道了爷爷!”楚忆寒心道,今日不就是你让我代表楚家去的。自己不愿意去,又想知道宴席上的事情,才指派了我。 眼见着楚忆寒回了自己的房间。楚烈走到那大石头跟前,一把将那长剑拔出。好剑不惧摧磨,这剑身还是完好无损。月下寒光一闪,楚烈擦亮了那柄寒光剑,又坐在了小石凳前。他慢慢地嘬着手中的酒。 第71页 千百年来,楚家人外表光鲜,却始终如履薄冰。只因,在楚家歷代当家人口中传递着这样的一个说法。 田氏先祖反叛之时,当时的楚家人是支持田氏的。可是,楚家军临阵倒戈。不光泄密,还最终站到了禁军一面。至此,田氏溃败得彻底,这里面也拜楚家所赐。结果大战以后,田家依然是贵族。除了那几百勇士自杀殉主。田氏其他人都没有受到波及。自古以来,功大莫过于从龙。可是楚家这样的从龙之法居然没有换得任何封赏。一切照旧。楚家当时的当家人自知恐怕失了帝心,故而告诫楚家后人,低调行事,万般小心。 不知是受了诅咒还是理亏,楚家这支人,嫡姓子孙是越来越少。到了楚烈这里只得了一个儿子,可惜早年死了,好在还留下一个孙子,健健康康地长大了。 楚忆寒生来不喜欢舞刀弄剑,偏生喜爱那些个旁门左道。楚烈只觉得真是家门不幸。就只一个孙子,不敢挞笞太过,只得由他。后来,随着朝局越来越紧张。楚烈索性不管他孙子那些个斗鸡走狗的花花肠子事了。 楚烈望着孙子的小院子,直到熄灯。他嘆了口气,唉!最好是不出众,安稳一世方好。你说呢,寒儿? 楚寒,是他的儿子。 第43章 找人 “爷爷,真真姐失踪好多天了,还是没有消息,怎么办?” 一大早,楚忆寒就跑到楚烈跟前大声地说着自己贴身丫鬟失踪的事情。 “我派人找了,没找到怎么办。出岛还要敕令才行。况且,你带着楚家军,出岛,你想干什么?那丫头一个柔弱的女子,也跑不出这岛。” 楚忆寒听了这话,还是不甘心,直嚷着要带人出去找才行。 “你找,你找,带了人就在岛上找。别惹事!” 原来,叶真真是楚忆寒的贴身丫鬟。平日里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十分细緻。叶真真比他大上几岁。二人就如姐弟一般。可是,上月,这丫头突然无故失踪了。楚忆寒就仿佛失了主心骨一般,四处寻找。找到了今日也没有任何蛛丝马迹。楚忆寒都要发疯了。 若是一般的丫鬟,像楚王府这样的地方,可能不会太在意。可是叶真真不是普通的丫鬟。她在楚忆寒的的眼里既是姐姐又是母亲。楚烈也对这丫鬟十分满意。楚忆寒野马一般的性子,也只有叶真真还可以管着他。 楚忆寒得了令,便找了十几二十号楚家家丁,穿了便衣,出了门。爷爷不让张贴寻人告示,但是今天带了这么些人,总归会打听出点消息来的。 到了城中街上,楚忆寒专挑那些烟花之地寻找。只因,前些时什么地方都找过了,只有这种地方没进去过。今日又带了好些家丁。爷爷定不会怪罪于他。 “哟!这是哪家的小爷,这般年纪就来我们这儿找姐姐呢?” 楚忆寒头一次来这种地方,被那老鸨一碰,浑身起鸡皮疙瘩。一旁的家丁忙护住了他,道,“我们小爷是来找姐姐,但不能随便找,你们这儿有没有新来的?”说完,那家丁给了那老鸨一小袋金珠。 老鸨见了钱,眼就开了,脑子也灵活了。她赶紧开了间上房,让他几个进到了房里。不一会儿就将所有的新晋的有些姿色的姑娘都招来了。楚忆寒看了又看,没有找到叶真真的身影。最后他连新来的厨娘都看了。那老鸨看出来了,这少年不识来寻欢的,是来找人的。但只要有钱赚,她也不说破。 就这样,找了几家,没有任何结果。楚忆寒憋了一肚子火。刚要回府,突然在街上看见了林桐。她身边只跟了一位老奴。楚忆寒站在街边看了她许久,发现她好像只是来买东西的。那身旁的老奴对她十分殷勤。楚忆寒突然升起一种要捉弄她的想法。那日她弄坏了自己的傀儡娃娃,虽然她可能不是故意的,但是自己就是要捉弄一下她。正好心中堵得慌,这下有地方发泄了。 原来,这两日,端木舒将自己关在了房中,不见任何人。林桐无聊,便想出门。老奴知道林桐对端木舒来说十分特殊。见她要出门,不敢阻拦,只好收拾下自己,跟着一起出去了。一路上对林桐百般殷勤。林桐也与他处的十分愉快。二人闲逛了许久,突然想着府上有些东西还需买置。二人便没有马上回府。而是去了集市。正好这集市连着那烟花柳巷。林桐刚准备回程,便被楚忆寒看到了。 “居伯,您看我们还要买些什么?” “哎哟,不用了,这么些东西,够用了。咱还是回吧!” “嗯!” 林桐正走着,突然被人撞了一下,手上的东西险些落地。“你这人?” 站在林桐面前的是一个蒙着面纱的男子。林桐见他没有歉意,也不想多生事端,便没有作声,独自捡起了地上的东西。 这时候,那男子突然捡起了地上的东西,转身跑开了。 “哎!你拿我东西……”说着,林桐就追了上去。留下居伯在原地喊着,“林姑娘,你别追了,东西不要了,哎呀!” 林桐追着他到了一个小巷子里。那人突然站住了。他回头将东西抛给了林桐,林桐忙接住了。只是,她刚拿到手里,发现,那包裹不是自己先前手里的样子。她忙打开了一看,只见里面哪是她买的水磨糕,而是一大堆蛆虫腐蛾,一打开全飞了,有些飞到了林桐脸上,林桐“呀”的一声丢掉了包裹,不断地在面前摆着手。突然她又看见手上,衣袖上有许多的蛆虫。她又跌坐在地,不断地拍打身上的蛆虫。弄了半天,林桐急得满头是汗。 第72页 “哈哈哈!”对面的那人大声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呢!” 林桐一面在自己身上乱拍,一面想着,难道这人认识我。她喝问道,“你是谁?” “你管我是谁。”说着,那人就捡了地上一个石子,朝她扔了过来。 林桐接住了,她有些恼怒,顺手就将那石子掷了回去。 “哎哟!”那人头一偏躲开了。“还是有两下子的嘛!” 林桐此时突然想着居伯还在原处,便不想与这人多做纠缠。此时她见到地上的包裹早已变成了自己买的那几个水磨糕,便知自己上了对方的当。她憋着气,转身要出巷子。 突然肩头一紧,那人钳制住了她。她忙翻身扣住那人的手。一扭身,挣脱开来。蒙面人有些惊讶,又向前攻来。林桐不想与他多做纠缠,说道,“我不想与你多作纠缠,彼此撒开手才是。”那人不听,依旧是攻上前来。 林桐处处落于下风。却见那人有心让着她,但又不让她脱身。她愈发恼怒,突然手中一紧,一枚飞刀射出。那人没防到。飞刀斜斜地顺着他的胸前扫过,射断了他前襟的飘带。 那人见林桐出这一手,有些恼怒。便探出手,一路狠招,将她逼到了墙脚。手上一个反拧,将林桐摁到了墙上。林桐大声叫道,“你放开我!” “嘻嘻!偏不!”那人手上力道愈发紧了,林桐用尽浑身解数也挣脱不开。林桐忙跺脚踩了那人一脚。那人哎哟一声,继而怒道,“这是新纳的鞋,你给我踩上一脚,你……”说到这里,那人手上力道一松。林桐借着这个当口,忙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巷子。 原来那人正要加大手劲,突觉身后骤风一起,有人向他背心袭来。他赶紧松开了抓住林桐的手,反身格住了那人的攻势。原来是一截枯木。不知是何人所掷。此时林桐早已跑掉了。 楚忆寒有些恼怒,还没捉弄够呢,这是谁中途打岔。 林桐一路小跑,出了巷子,找到了居伯。居伯正原地犯愁,见了林桐,舒了一口气。拉着林桐赶紧回了府。 端木舒还在房里没有出来。林桐吩咐居伯将东西送到了厨房里。做了晚饭,亦是不见端木舒。于是,林桐只得和居伯他们用了晚饭,便各自回房了。 这里,端木舒将自己关在房间不出,是因为那日与鱼未央交手,手上的伤一直未愈。为了不叫外人知晓,他只得关了门在房中设法恢復。花了两日多的光景,才让这手上的伤口癒合。他早已满身大汗。他看着手上浅浅的伤疤,心中嘆道,真的变虚弱了吗?看来自己的时间也不多了。 这时,有人轻敲窗棂。 “谁?” “是属下!” “进来吧!” “何事?” “属下这两日查明,採买司确实是少了一只船。不知到哪里去了。现如今採买司无人掌管,有些散漫。那些人又不想多事,便没有上报。另外,属下访查了许久,也没有发现有什么人出岛。只是今日得知,楚王府上的一个有些体面的丫鬟失踪了数日。楚忆寒正满城秘密地寻找。” “丫鬟?” “是的。” “有名字么?” “叫叶真真!” “我知道了!” “还有一事。属下按照您的要求,保护林姑娘。林姑娘很少出府。属下这几日全力追查採买司的事情。结果今日林姑娘在街上被楚忆寒骗到了一个小巷子里。属下本以为他要出手伤人。结果只是捉弄了一番。属下见捉弄得狠了,便出了手。好在,楚忆寒并不知道是谁。” “知道了,你去吧!” 楚忆寒为何要捉弄林桐?刚开始他有些不解,以为他终究还是少年心性,玩耍之心。但是突然想到,那日林桐的飞刀射中了他的傀儡娃娃,让他当众失态。这一切便说得通了。他不禁有些想笑。笑容忽而又凝住了。 那日,在楚忆寒表演傀儡术时,有人藉此机会向林桐出手。端木舒本不想当堂拆穿,也不想与那人交手。可是没想到对方愈演愈烈,竟逼着林桐出了杀招。楚忆寒的傀儡术已破,林桐还身陷那人的幻境之中,端木舒赶忙止住了那人。 紧接着,那人就走了进来。看来,他这些年一直没有放弃研习,魇术都已经练到真假莫辨,无声无息地侵入,连施术者楚忆寒都未察觉。这堂上,恐怕只有卢生一人堪破。更别提邹家的几人了。 端木舒的脸色愈发凝重了。 第44章 掩埋的时光 石林之地,来过的人不会再想来第二次。 田处还是那日的光景,端木舒给了此次来又带来了上次那样的药水。就算暂时无法将他带出去,但能拖得了一时,便是一时。 田处没有话与他说,想说的,不想说的,那日早已说完。 端木舒看着他,许久。他才慢慢地说道,“早该与你定一门亲事的好,也许就到不了今日了。” 田处笑了。他心中除了执念,哪里有什么别的心思。就算当初端木舒为他定亲,他也不会答应的。端木舒真的不懂他。 “阿处,你可有心仪之人?” “没有!” 第73页 “那也没有熟识的姑娘么?” “你问这些干什么?有话还是直说的好。我现在这个样子,就算你去给我说媒,能有哪个姑娘会嫁给我!”田处哈哈一笑。 “那我问你,楚王府的叶真真你认识么?” “真真?她怎么了?” “她失踪了!” “失踪了?楚王府没派人去找么?” “寻遍了厝墟上下,都找不到她。我还有一事要告诉你。採买司最近丢了一艘船,那是专门出海所用的涣云槎。这一人一船失踪的时间刚好差不多。”端木舒说完定定地看着田处。 田处起先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听到后来,慢慢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你是说,真真偷了採买司的船跑了?” “如果只是单纯的跑路,那还好说。我在浮衡岛附近见到了乐汀鱼。一大批,在海上漂游。浮衡岛的渔老翁告诉我,不久之前有人在他手上买下了所有的乐汀鱼。” “然后呢?” 端木舒看了他一眼,道,“消失了!” “消失了?什么叫消失了?” “我不能确定,但是整件事联繫起来便只能是叶真真。所以我要问清楚,叶真真与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田处整个人都是蒙的,叶真真死了么? “阿处,你好好想想!” “真真绝对不是陷害我的人。她能跑出去,一定是想着替我查出真相。可是她一个姑娘家,什么也不懂,就这样冒然跑了出去。端木,真的是她么?不可能,她哪里有那样的本事偷到採买司的船,更加不用想着能出岛了。没有敕令根本无法出岛,就算她有採买司的船,没有採买司的对牌,守卫也绝对不会放她出去的。她又不会功夫,如何能做到?” “这也是我现在觉得奇怪的地方。” “叶真真的事情,你还知道多少?如果真的是她,那么她一定是被人利用,又或是受人指使。你当知道,乐汀鱼本就难买,你做了这么些年的採买官。假的乐汀鱼你是不会买回来的。被人动手脚的时候定然是在岛上。她却跑出岛去到浮衡岛找线索。这显然是有心人误导了她。” 端木舒说的这些正好也是田处自己心中所想。他没打算瞒下他与叶真真的事。只是,如若说了出来,如若死的那人真的是叶真真,那自己就是千古罪人了。另一方面,强大如端木舒,却连他和叶真真来往都没有察觉,可嘆,这些年来,他的生活端木舒真的没有过问。 原来田处与真真相识于楚王府。那是前几年的旧事。楚忆寒总托他去无月城带回一些奇巧玩意儿。因是楚王的爱孙,他不敢违拗。每次只得设法给他弄了来。叶真真是楚忆寒的贴身丫鬟,一来二去间,田处便与她熟识了。有时候也会给她带回一些姑娘家喜欢的东西。这段往事田处说得简短,好似不愿提起那段时光。一向自负如他,却不得不承认,他利用了一次女人,原只是为了打听千百年前的田楚两家的旧案。 可是,有心却无意,无心却插柳。没多长时间,叶真真居然芳心暗付。田处不是不知道,他只是装傻。叶真真却当做了真心。有那么一二刻,田处真想告诉她真相,但他却说不出口,更不想伤害一个如此善良的女子。就这样,一拖再拖,时间不会冲倒刚发好的芽,只会令它越来越茁壮。二人每次见面,田处都不敢正视叶真真的眼睛。有时候,为了掩饰他的心虚,他只能讲一些奇闻异事,就连採买司的密事情都与她讲。而叶真真却认为这是田处对她的信任,内心的雀跃,可想而知。 听完田处与叶真真的故事,端木舒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并未深究。眼下他只想着如何能救田处出去。时间于他而言不过一隙,他的日子永远那么长,风云变化,世间俗事,他早已看得透了。可田处不同。但说到感情二字,如若落在自己的身上,仍是难以说清道明。 “如果真的是她。请你一定要帮我。” 回到卫王府,端木舒一人在房里想了很久。他心中虽有了一些答案,却始终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 到了第二日,林桐带着居伯来到了楚王府。楚烈有些吃惊。忙亲自将林桐迎到了正堂。又备下好茶好饭要招待林桐。 林桐只待了一盏茶的功夫便走了。此行是受端木舒所託,备了一些礼品来向楚王府告罪,以解那日让楚忆寒宴席之上尴尬之事。 楚烈听说林桐来到府上,十分诧异。林桐身后站着的事端木舒,故而林桐来府上,就好比是端木舒本人。结果二人相见,竟是为这件小事,楚烈自然是招唿得滴水不漏,只说是无妨无妨,还是楚忆寒不懂事。二人又寒暄了几句,林桐便起身了。出府时正好碰见了刚从外回来的楚忆寒,一副风尘僕僕的样子。他与林桐擦肩而过时,林桐突然觉得楚忆寒的身形、眉眼和那日小巷子里捉弄于她的人十分相似。她便暗暗记下了。 回到卫王府,林桐向端木舒说道,“果然那楚忆寒不在府里,应当是出去寻人了。” “那楚烈呢?” “他在府里,却没有焦急或是心中有事的样子。仿佛对叶真真失踪的事情并不上心?” “何以见得呢?” 第74页 “我没有提起叶真真,因为那样子显得刻意。我只是聊了聊楚忆寒的事情。提到了服侍他的人。我瞧楚烈,面上没什么特别的样子。哪里像是府上丢了一个重要的人的样子。” “也有可能,楚烈老道,不随意让人瞧出自己的心思。” “这个确实也说得过去!”林桐又道,“对了,我今日乍看楚忆寒,我总觉得那日在小巷子里戏弄我的人就是他。” “你可是看错了?”端木舒笑了笑。 “不会,我来到这里,认识的人少,唯一有交集的也就是那日破了楚忆寒的傀儡术。况且,细想起来,那日那人并没有要加害于我的意思。若真是要对我不利,以那人的身手,不至于让我跑掉。” 端木舒笑而不语。 “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愈发的聪慧了!” 林桐听了这话皱了皱眉。 “叶真真的事你怎么看?” “我只觉得,叶真真那晚能顺利出岛,与楚烈一定脱不了干系。但是能把人悄无声息地弄出岛去,楚烈是绝对做不到的。”端木舒心道,若是田处接近叶真真与楚忆寒,是为了很久之前的那件事。那么楚烈是绝对不会让叶真真活的。知道那件事的人现在还剩几个?叶真真那样的身份是绝不可能知道。但是只要这人的心已然不是全乎的了,以楚烈那谨小慎微又多疑的性子亦是不会留她在王府了。当然,若是想下手杀她或是找了由头将她赶出去,楚忆寒若是察觉了,也是麻烦事。但如果是失踪了,那就另当别论了。唉!终究是为了他的宝贝孙子,楚烈的一番苦心,让人侧目。 “你说楚烈做不到让叶真真悄无声息地出岛,那么谁能做到?” 端木舒摇了摇头,心想,能做到这些的除了自己,就只有鱼未央了。卢生是不会管这些琐事的。 唉!鱼未央啊鱼未央!为什么要这么做。一个丫鬟而已,他这样做楚烈是否知道?又或是他不过是顺着楚烈的意思?当然,这不像他。除了师傅,鱼大总管的眼里还有谁? 自己越来越看不懂他了。还是这么久了,他始终放不下么?他要的到底是什么? 第45章 盛宴 “大人,明日是君上的生辰,这是宫里传来的消息。明日要在宫里举办生辰宴。如此仓促,大人,小的不知预备何样的庆贺之礼方好?”居伯搓着两手絮絮叨叨地说着。“去年,您就没有备礼,今年这样恐怕不太好。您看要不我去买?” “不必了,我自有安排!” 每次见到端木舒一副淡淡地样子,居伯就十分的担心。国君的生辰几乎每年都会举办。然而,这些年,很少见到大祭司,更别提他会去参加生辰宴了。一句自有安排,难道今年又不去。他不在,卫王府的人也不敢造次,自行备礼送进宫去也是不妥。好在,宫内也没有传出任何责怪之意。但是每每与那宫墙里的人扯上关系,居伯总会捏一把汗。 “林桐,明日我要去皇宫赴宴!” “许君?” “是的。”说着端木舒递给了她一个锦盒。锦盒做得十分精緻,流云的纹饰,精雕细琢,林桐打开来一看,明黄的精锻之上只放了几片鱼鳞。 “这是贺寿礼?” 端木舒拿过那盒子,没有作声。 到了第二日,端木舒很早便出了府门,居伯自然备好了精緻的车驾,又给端木舒通身打扮了一番,当是个名门贵公子。 端木舒走后没多久,便有小厮跑了来,在角门大声高叫这卫王府的管事在长街上出了事。林桐恰巧听到,忙跟了出去。卫王府的管事,自然是居伯,他每日必去长街採买府内用度。 跟着那小厮一路小跑到了长街,那小厮一路指着说道,“就在前方!”可是跑了许久,眼到之处,也不见有人群聚集的地方。就在林桐迟疑的时候,那小厮一个拐角就不见了。林桐心道,“坏了!” 待她醒来之时,自己正在一辆前行的马车之上,车内的装饰十分考究。林桐瞧瞧将掩帘掀了一点缝,只见自己已然来到了一处宫门模样的地方。牵着马车是一个彪形大汉,力士打扮。宫门前的守卫拦住了他们。那力士拿出了宫牌。对那守卫说道,“奉旨入召!”守卫瞧了两眼宫牌便放行了。 奉旨?难道这里是皇宫? 林桐想起,昨夜,端木舒还嘱咐,让自己呆在王府里不要出门,现在又有这样的马车送自己进宫。这事透着蹊跷。 到底是假传圣旨,还是......几种念头从她心头略过。她咬了咬牙,道“罢,我就去这一遭。”林桐不动声色任由力士驾着马车进了宫门。 入宫门后不久,林桐便下了马车。 林桐展眼望去,正前方便是大殿,金顶、红门,古色古香的庄重之感。大殿的四周,古树参天,绿荫成片。林桐仔细一看,那不是艾草么? 前方引路的宫人见林桐有些迟疑,便催促着入了大殿。 还未进到殿内,丝竹声便悠扬而出。 大殿里灯火通明,文舞笙鼓,奼女云歌,鸣钟击磬,檀烟缭绕。再看那宫殿,以朱漆门,玉造台基,骨瓷为柱,花萼为灯,如梦如幻。 第75页 过了大殿向里走,是一个后园,遍种奇花异草,株株秀挺。又有翠屏在侧,上有点点红瓣,甚是清丽。 早有齐王等人坐在这后园里了。美酒玉觞,金樽翠盘。果真,与那齐王府一般华丽。 这里的宾客,林桐大都见过了。那楚忆寒见了林桐只是瞪眼,像个小孩子一般。林桐没有心思理会。坐在他旁边的银髮老人,精神矍铄,定是楚烈了。田备还是那日的形状,一人独坐末首,自斟自饮。邹烨父子坐在楚烈一旁。其他的大臣均在大殿内席地而坐。 林桐见到端木舒坐在上座,心下稍安,立马便朝他走去。端木舒见到她面上微讶,一闪而过。 林桐在他身旁坐下不言,整场只有邹烨向着林桐微微点头。楚忆寒朝她做鬼脸被楚烈敲了下脑袋才罢。 “你怎么来了?”端木舒给林桐递上酒杯。 “有人传旨。” 端木舒听罢点了点头,眉头微锁。 “来了就呆在这里,不要乱动。” “嗯!” 林桐环顾四周,唯独不见鱼未央,也不见君王模样的人。林桐小声问道,“为何不见国君?” 端木舒摇了摇头。就算在宫内,许君也很少参加这样的宴席。他自己也不知今日是否能见到他。 这时,有宫监上前向端木舒道,“大祭司,鱼总管请大祭司到内堂。” 端木舒听了不做声,也没有起身。 林桐想着,那鱼未央定是与端木舒不和,这番请他入内堂,一定有诈。 宫监见端木舒没有动作,便下去了。 “可是有人假意传召?” 端木舒刚要说话,有一宫监来到近前,说道,“大祭司,鱼总管请大祭司到内堂。” 过了一会儿,端木舒才起身。那宫监还跪在一旁。林桐刚要起身,那宫监道,“鱼总管只想与大祭司单独见面,旁人不好跟着的。” 林桐只得坐下了。端木舒拍了拍她的肩,说道,“我去去就来。”说毕,他就跟着那人走了。 林桐一人独自闷坐,有些懊悔,自己不该来这儿。端木舒身为大祭司,常人不能对他怎样?瞎操心。她只得低头喝闷酒,又怕喝醉,便闷坐着。 其他人也没有理会她,只是是不是有宫监向她问候。她只是摇头。 “是个傻子,哈哈!”楚忆寒朝着她怪笑。 “让你闭嘴!”楚烈又给了他个爆栗子。 楚忆寒捂着头,咧着嘴。这样的宴会,他一向觉得无聊,况且是皇宫里的,虽说美酒佳肴都不缺,可是规矩繁多,爷爷又不让他瞎说话。现在正好有个林桐,是新来的。他早已打听清楚了,不过是大祭司的贴身婢女而已,顶多是个受宠的侍妾。楚忆寒一看见她就手痒,定要欺负欺负她。 林桐正要向起身去恭房,突然一只彩蝶飞到了自己面前,在她面前盘旋了许久,又停在了她的肩上。林桐觉着好玩,看了它一会儿,那彩蝶仿佛知道林桐心意,又飞到了她耳边盘旋,仿佛在诉说心意。上下翻飞之际,突然停到了她的鼻尖上。那彩蝶传来阵阵香气。林桐觉着好玩儿,对着鼻尖吹气。 “哈哈哈!”对面的楚忆寒突然大笑。 林桐抬眼望着他,再看自己鼻尖,哪里是蝴蝶,分明是一片花瓣。 林桐心知又中了那少年的傀儡术。心下懊恼。 楚忆寒见林桐怒不可遏,更加兴奋。就算楚烈拿扇子敲他,他也只是笑。 楚忆寒一把夺过楚烈的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面有得色。 没过多久,他突然啪的一下收了扇子,临空乱舞,好像不断驱赶着什么。 “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坐着。”楚烈拉住楚忆寒。 楚忆寒一把挣脱了他,“有……虫子咬我!” “哪里有虫子,坐下,坐下!” “爷爷,真的有虫子。哎哟!”楚忆寒捂着自己的脑袋。是楚烈勐扇了他一巴掌。打得他眼冒金星。楚忆寒看了看四周,虫子没了。怪了!刚明明是几只怪虫。 林桐默不作声,眨了眨眼睛,还是觉得有些发酸。她找宫监要了些清水,喝了两口,这才好些。她看着楚忆寒的狼狈样,心道,傀儡术很高明么?让你尝尝如意门的曈中术。 原来,玲珑长眠之前,已将如意门中大小机巧秘术教与了她。只是,大多晦涩难懂,况且玲珑擅长的只是飞刀与毒术,所以,这些个秘术她只是熟记于心,平常却从未用过。刚刚,自己本就烦闷,楚忆寒几次三番戏弄于她。她一时怒上心头,便使出了曈中术。才片刻,便觉眼前模煳,气血翻涌。这曈中术果真是禁术。 林桐又用清水洗了洗眼睛,这才清明不少。她不动声色,吃了口席上的果品,突然,发现对面的邹鸿正定定地看着她。她心头一慌,赶紧低下了头。 又坐了会儿,还是不见端木舒回来。也不见许君出现。但席上众人却并无疑议。 “林桐!林桐!” 林桐仿佛隐隐听见身后有人叫自己。她回头一看,透过身后的屏风,有一扇门,门后仿佛是一间屋子。 “林桐!” 这回听清了,是端木舒的声音。只是端木舒在叫自己么?不对,端木舒不会这样,况且这样的声音,其他人难道没有听见么? 第76页 可是那声音如此入心,叫人坐立不安。仿佛是细雨敲打窗棂,淅淅沥沥,听得多了实在心痒。 终于,林桐不自觉地站了起来,朝着屏风后的门走去。她走得轻快,其他人仿佛并没有注意到她。果然是一间屋子。林桐推门进到了里间。屋子里有些昏暗,帘窗紧锁。林桐,一进到这屋子便觉十分诡异,她开始后悔了,但是没有用。她的双脚已经不听使唤了。 这时候,有人拉住了他。 “傻女人,你干嘛呢?” 林桐回头一看,原来是楚忆寒。 此时,她已大汗淋漓,她刚要出声,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了。 第46章 如梦如幻 林桐努力地要发出声音来,却只能空张着口。 楚忆寒仿佛明白了。 “你是中毒了么?” 林桐摇头,指着这间屋子。突然,她灵光一闪。在楚忆寒的手中写下了几个字。 “这屋子有问题。”楚忆寒顺着她在手心写下的字念了出来。 “你是说?这屋子里有什么蹊跷?” 完了,林桐想着这下完了。楚忆寒说的话她也听不见了。她又在他手心写下。 “听不到了!” 这屋子虽空荡荡的,但却是宫里备下给人休息的小雅间。楚忆寒先前见林桐往那雅间走去,心升好奇,便假装出恭,跟了进去。结果发现她浑身发抖地站在屋子里,脸颊、脖颈上布满了细汗。楚忆寒只当她有何隐疾就要病发。结果发现她仿佛中了什么邪术。想到这里,他急忙拉了林桐就要像外走去。 这时候,门哗的一下关上了。整个屋子彻底暗了下来。屋外的丝竹声盖住了这关门声。并没有人注意到这里。楚忆寒走上前去,推了那门两下子。果然推不开。他又用力地敲打了门框。依然不见有人来。这房间果然古怪,外面的人恐怕根本听不到这里的动静。 皇宫里的故事,楚忆寒听的多了。这是有人故意设局,他正好也占了边。他下意识摸了下腰间,坏了,入殿前,自己的佩剑早已交给了宫监。宫内的规制不得逾越。 楚忆寒手心开始冒汗。他卯足了气力,将这里所有的窗户俱都踢打了一番。脚脖子已经生疼了,却纹丝不动。 林桐虽然听不到,却看得明白,这屋子早已被人下了结界了。她身上一定也被人动了手脚。她闭上双眼,脑子里不断搜索着解困之法,却始终不得要领。突然有人抓住了她的手,她睁眼一瞧,楚忆寒正看着他,从他的口型中可以大致明白,楚忆寒问她是否能动。 林桐抬了抬脚,发现先前的那种深陷泥沼的感觉没有了,可是身体还是很沉重。她点了点头。 楚忆寒便拉着她向前走。 原来,这屋子是个通间。唯有那通间的门可以打开。楚忆寒与林桐互望了一眼。二人咬咬牙,还是走进去了。 里面很黑,楚忆寒抓紧了林桐的手。二人慢慢吞吞地向着房间里挪去。林桐只觉这时候,楚忆寒的手紧了紧。她便停了下来。 原来,林桐的五识闭了二识,感知没有那么灵敏了。但楚忆寒五识俱全,他一进到这屋子便觉得十分阴森。房间到底有多大他随感觉不到,但总觉得这房里有人,有气息声。 突然,他仿佛,听见有女人的声音在这房间里。如诉如泣。林桐早已不能开口说话了。这女人是别人。 声音忽近忽远,仿佛就在身边。楚忆寒心头髮憷,林桐感受到了他手心里的汗。她握紧了怀里的飞刀。 突然,前方有了亮光。随着亮光一现,林桐的飞刀已出,虽然准头未失,但是那飞刀穿过了亮光撞到了墙上。那墙好似铜墙铁壁,小刀落在了地上。 “哈哈哈!还要杀我么?我已经死过一次了!”悽厉的女声从前方传来。正是从那光晕处发出的。 楚忆寒下意识将林桐拉到了身后。林桐透过楚忆寒的肩头看见,随着屋子慢慢亮起一点后,那光晕是个人的形状。是名女子。云鬓高耸,玉颈凝脂,素手纤纤,鹅黄色的宫装,盈腰一系。那女子的容貌秀丽之极,当令明珠生晕。细看,眉心有一颗红痣。 那女子须臾则到了二人近前。 楚忆寒只觉得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你是谁?” 那女子没有回答,而是盯着楚忆寒看了许久,转而又看向了身后的林桐。林桐紧张地望着她。 那女子突然说道,“你当然不认识我。你姓楚吧?你身后的这女子倒是奇特的很。” “你怎么知道我姓楚?还有,你是人是鬼?” “你看我像人像鬼?” “我不知道!” 那女子嫣然一笑,一转身坐到远处一张小榻之上。 楚忆寒突然想到了什么,“你,你不会是宸妃吧?” 女子笑容停止了。“这么多年了,居然还有人记得本宫!” 只因那女子项上戴着一块明黄的玉片,眉间一颗红痣,再加上她身着鹅黄色的宫装。这些不由得让人想起二十年前盛宠一时的宸妃。她项上的明黄玉片正是当年许君送与她的。可是宸妃已经死了二十年了。人死如烟,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你不是早就死了么?” “我是死了,这只不过是我留下的一点印记罢了!”宸妃莞尔一笑。 第77页 “那你为何把我们引到此处?” “我没那么大本事。只因你们忽然的闯入,我不过是一点执念趁着这机会混了进来。我现在这个样子也造不出这样的阵仗。你们能看见我不过是凑巧罢了。” 执念?楚忆寒想到宸妃的本家是邹氏,邹氏一族研习术数,若能以执念留存世间,也并非不可能。 “你们不必害怕,我只想你们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将我带出皇宫,带回邹家?” “这让我怎么带?眼下我们自已都自身难保!” “哈哈!这姑娘一脸吉像,必能逢凶化吉。”说毕,宸妃便不见了。楚忆寒低头一瞧,是那玉片。他捡了起来。 这时候林桐在楚忆寒的掌心写道,“她是谁?” “死人!” 林桐点了点头,又写道,“现在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都是你这傻女人乱跑害的!” 林桐横了她一眼,心想,这种时候还要骂人。 二人依旧牵着手,向着门外走去。一出门,身后的房间便不在了。果然是执念化生的结界。 门外不是房间,而是一个院子。 楚忆寒一见是院子便觉他们已经出来了,有些手舞足蹈,回头见到林桐一脸茫然,才发现,林桐依旧不能言语。再看这院子,十分寂静,一个人也没有。 院子中央是一个凉亭。里面忽然传来了琴声。楚忆寒拉着林桐向着那亭子走去。 亭子里有一方石桌子。那桌子上没有琴,只有一盘未下完的棋局。 那这琴声从哪里来。 这时候,林桐捡起了一枚白子,落在了棋盘上。 叮铃两声骤响。原来是这棋盘发出的声响。林桐却不知这棋盘会有声音,她又拿起黑子放在了棋盘上,又发出了一串音符。楚忆寒惊讶地看着这棋盘。 林桐不自觉地又拿起了白子,就这样站在桌边左手执黑,右手执白,一路下了起来。楚忆寒没有制止她,因为每落下一子,他就能听到一小段美妙的音符。林桐越下越快,音符串起来竟是一段从未听过的琴曲。 一曲毕,这盘棋也下完了。林桐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忘了二人还身负麻烦。她十分抱歉,赶忙丢了棋子,抬头看见楚忆寒正盯着棋盘,眼神有些涣散。 林桐用手,在他面前挥舞了几下,楚忆寒才回过神来。 林桐写到“怎么了?” 楚忆寒,摇摇头,在林桐手心写道,“我们得赶紧找出路。” 林桐环顾四周,摇了摇头,意思是一个人都没有,毫无头绪。 突然,楚忆寒瞧见一个人影向着院子里面走去。 “走!”楚忆寒忘了林桐听不见,又赶紧回头拉着林桐向着那院子里走去。 院子里面是个迴廊,曲曲绕绕,楚忆寒健步如飞,也顾不上林桐是否能跟上。他只恨前面那人的速度奇快,每次都只能看见转角处的一缕衣袖,又或是一个脚后跟。 楚忆寒真想大喊一声,“站住!”但又怕,那人听到后跑掉了。 林桐跟在他身后好一会儿才看明白他是在追人。 她脱开楚忆寒的手,几步穿过了迴廊。身后的楚忆寒有些惊讶。这傻女人,还会点儿功夫。想着便腰下使力,几个纵跃,他也跟了上去。 可是,纵使是这样,前方那人总是领先一步。身后的二人越来越恼怒。 终于,转了一个弯后,楚忆寒看清了,前房那人的是个小孩儿。他心想,这小孩儿成精了不是,跑这么快。他越过林桐身畔之时,顺手拔下了她头上的簪子,朝着那小孩儿的腿上掷去。 见是小孩子,他便用的是簪珠,珠子打到了那孩子的腿上,那孩子应声倒地,摔了个狗啃泥。但是他立马站了起来。林桐一个健步上去,抓住了他。 是个小男孩,林桐将他带到了楚忆寒的面前。 楚忆寒喘着粗气,两只手撑着腿,冲着那小男孩儿说道,“你跑什么跑?” 那男孩儿不哭也不闹,只是看着远方。 林桐只当他吓傻了,不断地轻拍着他的肩,给楚忆寒使眼色,让他温柔点。 楚忆寒心领神会,笑着对那小男孩儿说道,“小弟弟,哥哥问你,你就答,不会为难你的。你告诉哥哥,这里是哪儿,你是谁,在这儿干什么?能带哥哥姐姐出去吗?” 林桐见他说了一长串便推了推他,意思是让他慢慢问。 就在这时,那男孩儿说话了。他指着不远处的一片林子道,“捉迷藏!” 第47章 入境 那男孩儿身上的衣饰古朴,与这里的一片繁华十分不搭。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那里是一片繁茂的密林。 林桐与楚忆寒互看了一眼,刚想着是否进这片林子时,林桐手上一滑,那小男孩儿突然挣脱开来,向着那片密林跑去。 “你回来!”楚忆寒朝着他大声叫道。 可是他头也不回,迈开步子一直向前跑去。林桐顺势追了上去。楚忆寒无法只得也追了上去。那小孩跑得极快,脚下生了风火轮一般,瞬间就进了林子里。他还不忘回头向着林桐与楚忆寒道,“快来,快来!” 第78页 说毕,又转身向前跑去。 这林子里大多是普通的斑竹。林桐好久没有见到过这样熟悉的竹子了。好像她自从上了冰原起,便很少再见与中原相似的事物。这里的人、这里的一草一木大致与中原相似,却又有着些许不同。 林桐抚摸着一片竹叶,竟有了一丝亲切。 身后的楚忆寒拍了拍她指着前方,道“快点!” 楚忆寒又想起她听不到,便拉着她继续向前跑去。可是,没过一会儿,小孩儿便不见了。楚忆寒停了下来,喘着气。他心想,这小孩儿吃了什么的,哪里是跑,明明是在飞。自己这身功夫都追不上他。林桐早已瘫坐在地。她冲着楚忆寒摆摆手,意思是实在是跑不动了。 楚忆寒也在她身旁坐了下来。环顾四周,他们才发现这片林子光线阴暗,竹林遮住了绝大部分阳光,只有斑驳稀疏的光线透过叶片照射进来,使得这片林子外地神秘诡异。这里还时不时瀰漫着飘忽不定的清雾,出奇地安静,仿佛所有生灵都未曾涉足此地。即使已闭二识,林桐也觉着这林子十分的诡异。 休息了一会儿,林桐在楚忆寒手心写道,“他为何跑进这里?” “好像要和我们玩儿捉迷藏。我看他不像是普通的孩子。” 林桐点了点头,又写道,“既然已经进来了,还是找出路的好。再碰见那孩子,要好好询问一番。” 楚忆寒心道,不是询问即可,要是再抓住了非要拷问一番。 二人休息够了,开始向前走。 走了大概二里路,还是不见出路,周围除了了竹子别无它物。林桐用小刀在一排竹子上刻下了记号。二人继续向前走。果然,不多时,又遇见了那排竹子。他们始终在原地打转。难道是鬼打墙? 楚忆寒有些懊恼。林桐捋了捋思路。这里既然有罕见的中原之物,那么这里与方才的大殿、后园乃至雅阁都不会有联繫。这里很有可能是人造一景又或是假象。林桐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否有误。她在楚忆寒的手中写道,“眼前的一切可能是虚幻,或是有人故意造出的。” “你是说眼前的一切有可能是假象。可是那孩子是真真切切抓在手里的。” 听到这里,林桐也是哑然。确实,那孩子是她亲手抓住的。林桐抓了抓脑袋,也想不出所以然。 楚忆寒又道,“是否并不是假象,而是我们被人施了术?好比傀儡术!” “你是说傀儡术?” “没错,我爷爷说过,真正的傀儡术是摄魂。” 楚忆寒这样一说,林桐也觉得有些道理。她心想,看楚忆寒的样子,施术之时毕竟要借物,当不是真正的术数。那这里的一草一木有可能是真的,也有可能是假的。究竟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就不得而知了。况且自己现在闭了二识,不知何时能解开,心下十分焦躁。她又想到,如意门的曈中术,关键在于乱神,并不需借物,可一切来源在于一双眼睛。而这傀儡术却不知是如何让人入境的。 林桐摘下一片竹叶,放在了楚忆寒手中。楚忆寒十分不解。 “借物!”林桐在他手心写道。 楚忆寒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将竹叶摊在掌心。林桐盯着那片叶子,眼睛一眨不眨。 过了会儿,竹叶还是竹叶。 “你能行么?”林桐张了张嘴,有点不屑的眼睛看着他。 楚忆寒看出林桐对于他的能力有些质疑,便十分不服。他搓了下掌心,又摘了一片叶子。过了半晌,那叶子还是叶子。 果然,这里还是有人动了手脚。林桐拍了拍楚忆寒,让他停下。接着,她从怀里拿出了两颗硝石,又从怀里取出些粉末,倒在了手帕上。两石对敲,不一会儿,那粉末燃烧起来,连带着帕子也烧着了。林桐将刚扯下的一段枯竹放在了火上,瞬间便点燃了。 她手持着火把,深吸了一口气,但愿自己没有想错。她将火把伸到了身旁的竹子上。过了一会儿,身边的几排竹子燃烧了起来。不一会儿,火势就大了,还传来了爆竹声。 楚忆寒刚看到林桐点燃竹林时还有些犹豫,转而一想,就算是再坏的打算也没有现在这么困顿了。烧吧! 那烧着的竹林居然瞬间成势。顷刻间,一大片竹海就被烧的火光沖天,噼啪声四起。待烟雾散开后,二人发现面前居然出现了一条狭窄的老参道。 楚忆寒挥了挥衣袖。待浓雾散尽,那参道显现了出来,有些弯弯曲曲,阴森可怖。 方才还是白日当空,现如今月亮居然出来了。一阵阴风颳过,涌来一片黑云遮住月亮,只能从厚厚的云层后面透出一层含混的暗色光晕来。 风在高高的树顶摇晃着,婆娑的影子,摇曳出一阵阵庞然而缓慢的沙沙声。林桐打了个寒颤,这里明显地感觉到微微的寒冷。楚忆寒捡了一片落叶,借着昏黄的月光,只见那叶子已枯黄干薄。 楚忆寒唿出了一口白气,有微凉的水汽悬浮在空气里,说不清是露水或者冰屑。 两人互望了一眼,那古道像一条黑色的蜈蚣,在夜色中蜿蜒而上,消失在远处的黑暗之中。 楚忆寒抓着林桐的胳膊,扯了扯脖子,大意是“上吧!反正也没有回头路了!” 第79页 两人互相搀扶着上了台阶。这条路没有岔口,只有一条选择,看来是通向山顶的。 走了许久,月亮还朦朦地藏在云里,林桐有些口渴,楚忆寒亦是如此。这时候林桐突然想到方才一阵大火,烧了这么大一片竹林,那小孩儿是否藏在这竹林之中,自己放的那场火是否殃及了那孩子。想到这里,林桐停了下来,她在楚忆寒的掌心写道,“孩子?” 楚忆寒明白她的顾虑,毕竟是个小孩子。楚忆寒在她掌心写道,“能跑!” 确实,那样的速度,就算身处火海,他也能跑出去。 这时候,林桐突然觉得有东西打在了自己的背上,伴随着落地声,楚忆寒看清了,是个石子。二人环顾四周,居然不知这石头是从哪里扔来的。林桐蹲下身子去捡那石子。突然发现台阶上有一株草,十分面熟。林桐将它捡了起来。 是茱萸!林桐又揉了揉眼睛,仔细看了半天,确实是茱萸。她又环顾四周,只见不远处的山道旁长着几颗茱萸。林桐忙向着那几棵茱萸奔去。楚忆寒见状只能紧跟其后。她指着那几颗茱萸让楚忆寒看。楚忆寒看了半天,摇摇头说道,“这几个烂树烂草有什么稀奇的。” 林桐见与他说不清楚,便直向山上奔去。因为她既见到中原的事物,那么这条路是否正是通往回去的路?她心下忐忑不已。楚忆寒不明白她为何如此兴奋,只能跟着她一路小跑。 庆幸的是,这条路真的有尽头,尽头果然是山顶。 林桐上到了山顶后发现,这里并不像是回家的路,而是只有一个普通的小木屋。她安慰了下自己。这屋子可能是回家的关键所在。 她定了定神,走上前去。门没有锁,她没有扣门,而是“哗”的一下,一把推开了合页。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房间,房屋里的摆设十分简朴。 楚忆寒用手摸了一把桌子,发现那桌子十分干净。这里好像是一直有人居住的样子。 楚忆寒点起了桌上的油灯。林桐拿起了桌上的竹简,上面有着刀刻的痕迹,林桐看不懂上面的符号,递给了楚忆寒,楚忆寒看了亦是摇头。 林桐放下了竹简,向着里屋走去。一进屋便吓了一大跳。只见方才那小男孩正直直地站在房间里。这时候天空噼下一条闪雷,映得那小孩的脸惨白,还泛着灰败。林桐想叫却叫不出来。那男孩翻眼看着林桐,眼神里满是空洞。突然他伸出手指着林桐说道,“你输了!” 说完,他手里不知何时拿着一根鞭子,扬起手便抽了过来。林桐没成想他会拿出鞭子,一时没躲过,那鞭子生生地落在了她的小臂上,一阵钻心的疼痛蔓延了全身。 那小孩仿佛并不在意,又扬起了手,眼看着鞭子又要落在她的身上。这时候,身后一只手伸了出来一把握住了那鞭子。原来是楚忆寒。他大骂道,“傻女人,你不知道躲么?” 林桐听不见他说什么,但可以看出他一定在大吼。 这时候,那小孩勐地推了一下林桐,力道大得她整个人都从窗户跌了出去。她人刚落地,“啪”的一声,小屋的门窗具都关上了。 第48章 许君 月光清幽,四处寂寂。 林桐被那小孩一掌推得飞起,撞开了窗子,身子斜斜地滚落在地,摔得七荤八素。幸好,屋外有着厚厚的落叶。没翻转几下,她浑身就滚满了落叶。 这时候,小屋内灯光明灭,似有有人撞翻了桌椅。又有人影虚虚晃晃,交错隐现。难道是楚忆寒与那小孩动起手来了么?那小孩看似弱小,力量却奇大无比。林桐刚要起身,却“哎哟”一身又躺倒在地。她轻轻揉了揉肚子,定是方才被那小孩推搡的一下所致。 林桐刚想开口冲着屋内的楚忆寒喊道,却忘了自己早已发不出一声。 突然一阵狂风颳来,地面的沙土骤然捲起来了,一时间飞沙走石呛得人睁不开眼睛,月亮也变了颜色,隐没在了黑云内。狂风哀鸣,地上的落叶已将林桐的半个身子埋了进去,她用衣袖挡着眼睛,想要看清小屋内的情况。奈何这风越刮越大,屋外栅栏上的几块朽木已被吹走,屋顶上的干草也已被吹飞,眼见着这小木屋就要倾塌,屋内的灯火依旧时明时暗,人影交错。不光是那屋子,就连林桐都觉着自己要被吹走了。林桐抱住了自己的身子,等待着黑暗的降临。 过了许久,狂风渐渐休止了。林桐慢慢睁开眼睛,周围的景色居然变了。没有了小木屋,没有落叶,没有云遮月,就连先前老参道也不见了。当然,也没有了楚忆寒。 此时的林桐正坐在一个小山坡上,身后的山绵延不断,峰峦起伏,形态万千。抬眼望去,漫山的红叶,天空有淡淡地彩虹,勾连着极远之处的古河。夕阳向大地洒下了金辉,映衬着山间的红叶,直让人的眼底升起一片绮丽的彩锦。 林桐看呆了,这样美好的一刻,她仿佛很久没有见到了。 这时候,有一人从远处的山坡走来,是一名男子。他穿着玄色的直襟长袍,精密大气的滚边刺绣,同色的丝绦自衣襟垂下,腰束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其上只挂了一块玉质极佳的墨玉,形状看似粗糙却古朴沉郁。乌髮用一根银丝带随意绑着,没有束冠也没有插簪,额前有几缕髮丝被风吹散,和那银丝带交织飞舞,轻盈流转。 第80页 林桐起先以为那人是端木舒,待他走得近了才发现不是。他的身材极为颀长,白皙的皮肤隐隐泛着玉色,细腻有光。黑玉般的眼睛散发着浓浓的暖意,看得久了却有着无限的忧愁。眉眼秀丽尽似高山流水,身姿轻缓犹如芝兰玉树,唇瓣含笑,贵气风流。若说端木舒是俊逸清冷的谪仙,那这人便是远古的神皇。须臾间,那人就走到了近前,丰神俊朗中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他弯腰从地上捡起了一样东西,插在了衣襟上。林桐定睛一看,正是那种茱萸。他走到林桐的身边,一伸手,将林桐扶了起来。 “你是谁?”林桐刚想问,但苦于张口无声。 这时,那人伸出手指,在她的额间轻轻一弹。而后,他微微一笑,转身向着山下走去。 “喂!请等一等!”林桐忽而发现自己能说话了。耳畔还有微微的风声扫过。她的五识又回来了。难道是眼前这人所为? 那人已经走出好远,林桐赶紧跟了上去。 “先生,请留步!先生!”任由林桐如何唿喊,那人只是悠闲地向前走去。 夕阳向着这片山谷洒下了金辉,映衬着一路红叶在地。飞焰欲横天,林桐踏在这被落日照耀得如同燃烧的火焰之上,全身的鲜血都在沸腾激盪。这里的景色实在是太美了。 林桐一路小跑才跟上了那男子。夕阳斜曛中,他的背影有着一种说不出的落寞。 山谷的深处,是几间竹屋。这山谷里霞光金照,树木茂盛,树藤交错,树种繁多,怪石嶙峋,群鸟高歌,莺歌燕舞。 林桐顾不上欣赏这里的美景,眼前的男子居然解开了她身上的禁锢,还能在这幻境之中来去自如。这人着实不简单。 好不容易走到了竹屋前,那男子已立身于一屋前。林桐想要上前说话,却见那人仿佛在沉思。 不一会儿又走了进去。林桐不知该不该跟进去。 只见那人将衣襟前的茱萸拿了下来,放进一只琉璃瓶内。他默默地看着着那瓶子里的茱萸,楠楠自语。林桐听不太清,她不由得抬脚走进了屋内。屋子里的陈设十分古朴、尚有些简陋。 桌上有着一些竹简,上刻有篆体小字,林桐仔细辨认了很久,居然是一句诗。 “山有木兮木有枝。” 只刻了这样几个字,余下的地方十分光亮,好似被人用手摩挲了许久,却没有下笔。 “心悦君兮知不知?”林桐随口念出了这诗的下半句。 那人本来沉浸在自己的心境之中,一听到林桐说出了下半句诗,突然放下了手中的花瓶。他慢慢地向着林桐走了过来。眼底流转着奇异的光彩。他突然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把竹子削作的短剑,顺势扔给了林桐。林桐赶紧伸手接住了。那人走到了屋外,随手在地上捡起了一枚红叶,捻在了指尖。他向林桐招了招手。 林桐不知那人的意图,却只能跟着他走到了院子里。 那人长身玉立,拿着那片红叶在手中翻转了数下,忽然指尖凝力,那红叶仿佛灌注了生命般从他的指尖飞出,破空的声音袭来,红叶已到林桐眼前。林桐下意识将那竹剑横在了面前。立时,她的手上传来了巨大的震盪之感,整个人向后退了好几步。待她站定后发现手中的竹剑早已裂开。 那红叶正钉在了剑尖上。 林桐捂着持剑的手,额上的冷汗已经滴了下来。若不是她下意识地一挡,她的一对招子就要失去。这人到底何意? 那人瞧得林桐挡住了自己的一击,仿佛有些高兴。他又徐徐地弯下腰捡起了地上的几片红叶。 还来么?这人不置一词,虽说帮她打通了五识,可是方才那一击,于林桐而言,已是拼尽了全力方才抵住。 眼见他将红叶捻在了手里,朝她微微一笑。这次的红叶来势更快。林桐没等他出招,便丢掉了手中的竹剑。那人有了一丝惊愕,难道她要等死不成? 只见林桐稳住了身形,扭转上身,手中数把飞刀齐发。空气中传来了好几声沉闷的破碎声。红叶具都被飞刀挡住,可是细看那些每片红叶都插在了木刀上。 对面那人走上前去,捡起了一把木刀,拔掉红叶,木刀应声而断。那人细细把玩了木刀几下,不住地点头。他的神色且惊且喜,抬头望向林桐,又微微颔首一笑。林桐开始害怕看到他这样的笑容,因为这背后一定将有不好的事发生。 猝然之间,林桐拔身而起,一团乌金色的光芒起自她袖底,十二把飞刀划出道道彩光,同时向那人面门迎去。这一招可算凝聚了全身的功力,再加上从天而降的气势上先声夺人,一时间强大的压迫好似天崩地裂一般。林桐自认为这一击去势凌厉之极,若被它击中,只怕难逃裂骨之祸! 林桐鬼使神差地出招,并没有占得先机,刀虽掠出,但对面那人却早已不见了踪影。林桐还未收势,身子尚在半空之中。她回过头,只见那人站在了身后几丈处,似乎在一瞬之间二人交换了方位,她想撤身,已是不及。 于此同时,林桐打了一个寒颤,此时仿佛身处雪峰之上,高处不胜寒。冷风抚面,发竟成霜,内力瞬息倾泻于指尖,然而身子却不能动弹。就在这一隙之间,林桐直挺挺地跌落在了地上。先前发出的几枚小刀竟凝在了虚空之中,仿佛被一只大手握住后摊开,陆陆续续也掉落在了地上,发出了声声脆响,居然碎裂一地。 第81页 林桐半边身子都僵住了,方才那中凛冽的寒气直冲灵台,这场比试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她丝毫便宜没有占到,溃败得彻底。 她就这样躺在地上,眼前的人却没有上前再要比试。 过了半晌,林桐揉着身子,慢慢站了起来。对面的人已然静静地站在原地,丝毫未动。 他见林桐无恙,便甩开袖子,回身向着山谷外走去。 “喂,你等等!”这就走了么?这算什么事儿?林桐踌躇了一刻,只能提起衣角快步跟了上去。 此时,天空一个炸雷经过,林桐捂着耳朵吓了一跳。待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早已不在那山谷之中。 这里居然是一个宫殿的样子。很像先前那样的大殿。只是这大殿十分昏暗,好似许久没有人住。 方才那人去了哪里,林桐不得而知。 “端木舒!” 林桐吓了一跳,有人在她身后说话。她赶紧回头。原来,她正身处一玄关后面,透过架格,她看见面前的空地上正站着两个人。 说话的那人正是鱼未央。此时的他没有拄拐,双手保持着结印的起势。他冲着面前的人说道,“你叫人送来这样的盒子,还是为了田处那小子的事情吧?怎么?那小子犯了错,怪到我的头上,端木,你是不是老煳涂了?” 他对面的人正是端木舒,听他说了这话,捂着胸口,勐地单膝跪在了地上。林桐突然看见他嘴角仿佛略有血迹。 “呵呵!端木,你这是怎么了?这才几下子,你就不行了。别不是苦肉计,又或是……” 这时,林桐突然发现自己身边站着一人。正是山谷中那人。那人冲着林桐做了个嘘声,便大步走了出去。 他就这样背着双手走了出去,场上的二人待他走到近前才发觉。 “拜……拜见君上!”鱼未央忙跪倒在地。 端木舒也忙低头跪下,“师傅!” 师傅?端木舒喊他师傅,难道这人是许君? 玄关后面的林桐捂住了自己的嘴。 第49章 术中术 许君瞟了一眼地上的二人,慢慢的向着大殿上的王座走去。待他坐定,堂下的二人还恭恭敬敬地跪着。 “子慕!” “师傅!”子慕是端木舒的小名。听得许君唤他小名,端木舒忙屈膝上前。 “今日来宫里?” “来给师傅贺寿!” “是么?” “……” 身后的鱼未央斜看了一眼端木舒,嘴角一牵,微有得色。 “我听说,你又要请辞大祭司之职!可有此事?” “……” “你如是三番,可知你的心早已不在这里。不如让你离了这里的好?” “师傅!国无储君,国本动摇。您若无心立储……” “够了!你是说为师活的够久了么?” “师傅,徒儿绝无此意。厝墟开国至今,百姓们……百姓安居……” “既然安居,你还有何不满?” “……” “行了!既然你心早已不在这里,不如就离了这里,以后你我也不再是师徒了!” “师傅!”听到许君要断绝师徒情谊,端木舒忙忽而一口鲜血喷出。“师傅!” “行了,你可以下去了!”许君挥了挥袖子,起身去了后殿,徒留下端木舒还在原地叩首 。 “端木大人,起来吧!君上都走了!您往后可要好自为之呀!哈哈哈……咳咳咳!”鱼未央捂着胸口,向着殿外走去,原来他也受了伤。 这里,林桐见端木舒呆呆地坐在地上,嘴角的鲜血滴滴答答地流淌在地,她心升怜意。那样一个强韧的人,如今却像是失了灵魂的傀儡一样委顿不堪。林桐刚要从玄关后走出。突然,身后有人抓住了她的肩膀。林桐回头一看,正是许君。林桐刚想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许君瞧着她看向端木舒额眼神微微一笑。他朝林桐招了招手,林桐便身不由己地跟着他走出了大殿。 他们来到了那山顶的木屋前。那木屋还在,屋内依旧是明灭的灯火,是不是还传来一男子的声音! “走开!”那是楚忆寒的声音。 林桐看向许君,许君朝着她扬了扬下巴。林桐赶紧推开门跑了进去。 只见楚忆寒正胡乱挥舞着双手,在虚空中乱抓,嘴里不断地说着,“别过来!” 林桐回头向许君,许君眨了眨眼,说道,“去吧!” 这时候,林桐只觉一股大力总身后推来。她勐地扑到了楚忆寒近前,顺势抓住了楚忆寒的胳膊,叫道,“醒醒!醒醒!” 楚忆寒仍自闭着眼乱晃。林桐紧急之中打了他一个耳光。打得他有些懵,他慢慢睁开双眼,见是林桐,忙道,“傻女人,是你,这屋子有鬼!赶紧离开这里!” 林桐点了点头,扶着楚忆寒转身向外走去。只见这小屋的门已关上。屋内的桌椅板凳具都兀自升到了半空之中,就连那盏油灯也是灯油分离。在虚空之中,屋内的一切事物仿佛被施咒一般围着二人转了起来。 第82页 “我说这屋子里有鬼吧!”楚忆寒大叫道。 林桐亦是六神无主。 这时候,楚忆寒仿佛被激怒一般,大声吼道,“妈的,拼了!”说毕,他卯足了劲儿朝着屋门抬脚踢去。 结果,门出乎意料地开了,楚忆寒一脚踏空,身后的林桐也被他一牵向着外面跌去。二人滚作一团。林桐只觉此时被一人抱住,耳畔风声四起,突然背后一痛,仿佛撞翻了什么东西。 紧接着,林桐听见了一阵嘈杂声。 “我的天,这两人干什么弄这么大动静!” “哟!还抱一起去了!” “忆寒!”这时候传来以为老者的暴喝声。原来是是楚烈。见他二人从旁边的角门中滚出,还撞散了一架屏风。楚烈看清那里面一人是自己的孙子后,立马气得鬍子都立起来了。 这里,林桐与楚忆寒赶忙起身,怕了怕身上的灰尘。二人环顾四周,发现这里正是后园,心道,居然出来了。二人相觑一笑。 楚忆寒听见楚烈的喝声,忙收了笑容,低了头走到了楚烈身边。 楚烈抬手就是一巴掌,大声呵斥道,“干什么呢?成何体统?” 林桐见到此景忙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脸色十分难看。 “爷爷,我……”楚忆寒不知该从何说起。他看了林桐一眼,心想,方才中术之事子在这种场合下万不能说出。见林桐轻轻摇头,垂下了眼帘,楚忆寒只得坐下了。 “楚将军,忆寒虽说是小孩子,但正当舞勺之年,少年心性罢了!”齐涵望着楚忆寒笑道。 楚忆寒涨红了脸,心想,我?和那傻女人?这些个老傢伙们真会编排! “你看,他脸都红了!” “嗨!王爷可别乱开玩笑,他能知道啥儿?呆头呆脑的,只会胡耍。”楚烈心想,那女子是大祭司的人,这样的玩笑话若是传出去了,得罪了大祭司犹未可知。齐涵这番话看似替人解围,却是围观之态。看热闹不嫌事大! 楚忆寒见状忙起身向着林桐拱了拱手,道,“方才多有得罪,望姑娘海涵!” 林桐见楚忆寒的神情,心下明了,也起身福了福,道,“哪里!当谢过小将军为小女子指路!” 众人这才放过了二人。酒过三巡,林桐心系端木舒的安危,不住抬起头地探向四周。 这时候,有人进了后园。众人忙起身。林桐定睛一看,原来是鱼未央。他居然换了一身华服。 众人待他入席后,方陆续坐下。林桐小心翼翼地抬首望向他,只见他面色微微苍白,细观之,胸口起伏不定,大有气息紊乱之像。 看来,方才见到的大殿内的一切不全是虚相。林桐此时想到,端木舒此时是否还在那黑漆漆的大殿之内。 这时候,只听鱼未央用他那尖细的声音说道,“君上有要务在身,众位王爷的心意君上心领了。还请诸位尽兴才是。”说毕,鱼未央邀众人举杯为许君祝寿。 酒毕,不多时,楚烈便说道,“家中还有要事,我等便先告辞了,还请鱼总管替我楚家向君上问安!” 鱼未央点了点头。楚烈便带着楚忆寒转身离去了。临走时,楚忆寒朝着林桐眨了眨眼。林桐会意。她刚要起身,这时有宫监上前向鱼未央说道,“大人,大祭司着人来接林姑娘回府!”听到这话,林桐赶忙起身,走到鱼未央的跟前,福了福,转身就跟着楚家人走了出去。 鱼未央沖看着林桐的背影,微微冷笑。而后又与众人一道喝起酒来。 宫监将几人送到殿外便回去了。 楚烈领着楚忆寒上了楚家的车驾。隔着窗子,楚忆寒和林桐做了个鬼脸。楚烈见了又给了他个爆栗子,楚忆寒忙放下了窗帘。马车夫一扬鞭,马车便疾驰而去。 留下林桐一人站在殿外,正不知所措。忽然见到端木舒正站在不远处,望着她。林桐有些欣喜,朝着端木舒跑去。 “你去哪儿了?”见到端木舒她便不自觉地开口问道。 “有些要事,我们回吧!”端木舒缓缓地向着宫外走去。 “等等!”林桐忽然止步。端木舒回头,询问的眼神看着她。 只见林桐指着殿外的一片艾草道,“这样的草只有这皇宫里才有么?” “那是萧草!” “我知道,来时听宫人说过了!” 端木舒走到了那片萧草前,他扯住了一根,让林桐伸出手。林桐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结果她的手瞬间就穿过了那颗草,搭在了端木舒的手上。 “这也是幻术?” “嗯!” 回去的路上,端木舒不置一言,只是低着头,顾自沉思。 二人又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回到卫王府,端木舒只一路进到了自己的房间里,便再不出来。 林桐见他心事重重的样子,也不去打扰。 居伯见二人平安归来,喜不自胜。早已着人备下了酒菜。林桐亦无甚胃口,见居伯忙前忙后,便只得胡乱吃了。早上的事情,也只说是宫内传召,煳弄煳弄也就过去了。 晚上,林桐辗转反侧。今日,在那雅阁之中定是有人向自己施术。可这人究竟是谁?林桐始终想不明白。这人一出手就闭了她二识,若说是许君,的确有些不通。以许君的能力,若要对一个人下手大可不必这样。何况,自己的二识为许君所解。待看端木舒的神情,并不像已察觉自己当时正站在玄关后的样子。看来这许君的手段只会在鱼未央和端木舒之上。 第83页 林桐睁着两眼望着头顶的纱帐,许君的脸就在那纱帐上若影若现。耳边又传来这张脸对她说过的话。 那还是在山顶的木屋前。楚忆寒正在屋内挣扎,林桐刚要进屋,许君在她的身后说道,“记住,你从未见过我!” 第50章 偷袭 “不好了,大人!大人!”大清早,只见居伯一路小跑,趔趄地到了端木舒的房门前。自从那日从皇宫里回来,他已经数日不曾出房门半步了。 林桐早已听见响动,只穿了小衣便出来了。 “何事,居伯?” “林姑娘,大事不好了。前几天我就听说,有好几个人上表弹劾大人!” “弹劾什么?” “弹劾大人玩忽职守,滥用职权。” “谁弹劾?” “好几个人?” “齐家、邹家他们呢?” “只听说有齐家,到没听说有邹家。” “那楚家和田家呢?” “也没有。” 为何会有齐家?其他人上书也不过是有人授意。而齐家何必要趟这浑水。林桐扶着额头思索道。是了,林桐忽而想起端木舒给他讲过,原本採买司一直隶属于齐家。是后来才到了别人手中。看那日大殿内的情形,鱼未央与端木舒不睦应当不是秘密。那么齐家站到了鱼未央那边,一定是为了採买司。难道陷害田处的事与齐家有关? “林姑娘,林姑娘,今天一早有人将卫王府的大门贴上了封条。如今大人又闭门不出,发生这样的大事我们该怎么办?” “贴上了封条?谁贴的?” “这封条只能是宫里有了敕令才能贴的!” 林桐一拍额头,心想,自古以来,君王喜玩平衡之术。本来以为许君会让端木舒与鱼未央相互制衡。如今看来端木舒已失帝心。对了,她还漏想了四大家族。 “居伯,这国中除了齐家,另外三家与卫王府关系如何?” 居伯想了想说道,“我也是捡着耳朵听来的。楚家从不与人结交,田家早已落魄,但还有一些旧的势力,邹家一直只为皇家服务,但好像和鱼总管并不亲近。” 林桐听了冷笑一声,心想,看来这四大家族各怀心事。若卫王府已经被打入了冷宫,这四家要么推波助澜,要么独善其身。谁还会帮助卫王府? “居伯,恕我拙见,眼下除了了尚洛候以外,恐怕指望不上谁能替卫王府说话了。或者卫王府始终不动声色,静观其变!” 居伯点点头,道,“这些个利害关系我虽不太懂,但我也晓得墙倒众人推的道理!只怕,尚洛候虽然与我家大人是故交,恐怕……唉!难说!” 尚洛候,林桐来到厝墟的时间不长,可尚洛候府的故事也听人说起过不少。据说,尚洛候郭觞是正统的皇亲。许君姓许,郭觞姓郭,国人也说不清他二人是何样的亲戚关系。林桐的脑海中浮现了郭觞那黑丑的脸和许君那神祗般的面容,实在是不能把这两人往亲眷上想。林桐尴尬地摇了摇头,有想到,尚洛候能在厝墟旁子成一方势力,一定与许君关系匪浅,只要尚洛候鞥出面,眼下卫王府的困境一定能解。 “居伯,你能派人去尚洛候府递消息么?” “哎哟,这卫王府已经封了,我们根本出不去。还有,就算出去了,没有敕令,也出不了岛啊!” 林桐默然,如今端木舒又闭关不出,卫王府没人主事,如何是好? “端木,你在么?”林桐扣响了端木舒的房门。身后的居伯也是一脸焦急地看着。等了许久,屋内依然没有动静。奇了,难道他不在屋内? “哎呀,姑娘可别。大人惯不喜人进他的房间。”林桐刚要想法子推开房门,居伯忙阻止了。既然这样,那便只能等了。 “居伯,眼下只是贴了封条。大家先不要惊慌,一切照常,静观其变,所有人都要小心。”既然贴了封条,却没有查抄,那么还没到最后一步。又或者,真像居伯说的那样,这卫王府不是谁都能进的来的。 到了晚上,林桐让居伯着人将各个房间门窗紧闭,又指派一两人夜间轮班巡逻。可嘆这卫王府人丁稀少,但也只能这样做了。林桐又来到了端木舒的房门前,可房内已然没有动静,她只得在门口将事情交代了一番,他若在屋内一定听得明白。 到了夜里,林桐辗转难眠,更漏迢迢,夹杂着冷风灌进窗棂,房中寂寂。中天的清月也被这风吹得恍惚。 林桐总觉得今夜有不安之感,定有事将要发生。 院子里静悄悄的,林桐正站在院子的中央。有敲打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却让始终分不清方向。 那敲打声看似没有规律,却扣心心弦。起先还十分缓慢,没过多久便越来越快。那扣击声仿佛点在了心头,和自已的心跳声一般无二。 随着点声加快,又一鼓敲击声合了进来。那声音好似钟声,每敲一下便如紧箍在头。林桐早已被这两鼓声音扰得气息翻涌,喉头髮甜。 没过多久,那两鼓声音骤然停止。林桐忽觉心下一松,抚着胸口,大声喘气。就在这时,“当”的一声响,这声音正好撞在林桐的后心,鼻血顺着她鼻子流了下来,太阳穴亦是鼓涨得突突乱跳。 第84页 突然,一条长鞭甩向林桐,只觉得一股罡风扑面而来。“濮”长鞭打向她身,她即使用长剑拦住,长鞭一转,割破了她的衣袖,可见其一鞭之劲道。 林桐回身,却不见那持鞭之人。这时,数道破空声骤起,好似有几百人举刀就砍将过来,林桐惊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只闻其声,不见其型。当是时,就着一人冷笑一声,随即眼前黑影一闪,四周刮过了一道急风,地面飞沙走石,一道黑影环绕而过,林桐本能地一闭眼。就听围上来的啸声中发出了一阵惨叫声,悽厉异常,然后就是纷乱的倒地之声。再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满地卷刃的刀剑,和仰面倒地的黑团影蜷缩在地上爬不起来。是谁只用了一招,便破敌千均。 “咦?”有人在暗处发出了惊嘆声。 “鹑尾!” 此时,狂风大作,吹得林桐睁不开眼,模煳间她仿佛看见一人手持一柄怪异的武器站在她身前。 这时候,林桐勐地睁开眼,发现自已还在床上,原来又是一场梦。但她全身已被汗水浸透。林桐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她突然发现自已的衣袖有一块割破的裂口,和梦中的一样。 这不是梦,这一定不是梦! 林桐一撑手坐了起来,屋外依然是静悄悄的。不对,今夜本该有上夜的人,可此时屋外一点萤火烛光都没有。 林桐披衣起身,院子里黑漆漆的,空无一人,静得出奇。难道上夜的人偷懒睡着了。 此时,林桐向着王府大门走去,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这样,只是心中突然有一种强烈迫切感,她要打开这扇门。 不一会儿,她就走到了府门前。玄色的大门紧紧地闭着,上面挂着厚厚的门栓。林桐走上前,将手搭在了那门栓上,刚要抬动,忽然觉得身后一阵劲风袭来,林桐赶忙回身抵挡,却手上一空,什么也没有。她略觉狐疑,又回身去拉那门栓,那股子罡气又从侧面袭来,飞刀自她袖中龙吟而出,“铮”的一声,钉在了远处的树干之上,依旧什么也没有。 如是再三,她始终不得空去拉开府门。越是这样,她便越是要打开这扇门,没有缘由,这种信念随着时间的推移,只增不减。 林桐运气到腕,纤长的手指微微一摇,带着奇异精光的飞刀如蝶群般扑向院中一角,庭中花瓣簌簌飘落,飞刀大多打中了庭中树蔓,激盪得花叶交落,微风扫过,地上的树叶刮着院中的石子路入百鬼夜行。 又没中!对方到底是人是鬼?林桐早已放弃了开门的念头,她只想着如何能将那敌友难分,连尾巴都抓不到的鬼影找出。她能感受得到这人就在这院落之中,只是气息收敛,不辨方位。能将周身气息收敛到这个地步,对方的武功定在她之上。为何不露面,又为何迟迟不出招? 正在林桐苦于周旋只是,她隐隐听到一声,“不好,调虎离山!”那气息便远去了。 调虎离山?谁是虎?林桐心想,自己只能算只小白兔,若对方是虎,那目标是谁?想到这里,坏了?林桐忙向着王府正院掠去。 王府的正院,是端木舒的房间。此时已然是寂静无比。跑经了大半个王府,已然没有看到上夜的僕人,他们若不是偷睡,便是已遭人偷袭。 林桐一进到这院子里便觉得气氛十分不对劲。沉郁,压抑。林桐壮着胆子走到了门前。她将耳朵贴在了门上,听了一会儿,没有动静。难道端木舒早就不在这屋子里。就在这时,只听见“哗啦”一声,旁边的窗户好像被什么东西撞破,好似有人从里面滚落了出来。 “鹑尾!果然是你!” 林桐忙向着那声音传出的地方跑去,只是黑灯瞎火,实在看不清那两团影子。说话那人不是端木舒,他对面的人若叫鹑尾,那么端木舒在哪里? 此时,林桐一翻身,从窗户进到了屋内。她跌跌撞撞地摸到了床边,床上躺着一人,身上冷冰冰的,林桐将探到那人鼻息处,一点温热之感都没有,竟然是个死人。难道是端木舒?管不得许多,林桐打开火摺子,点燃了烛台。她来到了床边,接着烛火微弱的灯光,林桐看清了,温润如玉的面庞,双眼紧闭,正是端木舒。 林桐手中的烛台差点跌落。屋外传来一阵打斗声,她却早已听不见了。 第51章 鹑尾 “端木!端木!”林桐死命地摇晃着眼前的人。此时她才发现,这床上到处是斑驳的血迹。看来那日他与鱼未央的一场血战伤的着实不轻。他自己却一直没有说。林桐只知道不断地喊着面前这人的名字,他不能死,他一定不能死。林桐赶紧放下了烛台,她要去找居伯。 她走到了门前,只见之前院中忽隐忽现的两人还在缠斗。这二人是否也是伤了他的人?没有多想,她向着居伯的院子跑去。 奇了!这样大的动静居然没能吵醒他们。 林桐刚抬脚,一样事物落在了她的面前,她定睛一看,是个人,还是个女人。 “别去!”那女人捂着胸口沖她喊道,“快去看主人!”说着,那女子扔给了她一样事物。 这时候,不远处的一团黑影袭来。那女子勉励支撑着又加入了混战。 主人?谁是主人?是端木舒么?这女子是从哪里来的,为何自己从未在卫王府见过她。她扔给林桐的是一个药瓶模样的小瓶子。拿着瓶子,林桐顿了顿,快步走进了端木舒的房间。他还是双眼紧闭的样子,一动不动。林桐打开了那个药瓶,放在鼻下嗅了嗅,有一股子奇异的香气,闻了有些令人心醉。这是什么,难道是活命的仙药。 第85页 屋外的打斗声愈发湍急。 “鹑尾!你果然还活着!” “你不是也一样么?” “你就是个叛徒!” 鹑尾?难道是那女子的名字? 林桐没有再多想,她扶起了端木舒,将那药瓶里的东西慢慢地灌进了他的嘴里。是一种红色的液体,有点像血的颜色。很快,端木舒眉头有些微锁,他开始剧烈地咳嗽,殷虹的药水,顺着端木舒的嘴角淌了下来。他终于有了气息。 “端木!”林桐焦急地唿唤着他的名字,可是他依旧没有醒来。林桐将他放下,掖了掖被子。看来那个叫鹑尾的女子是友非敌,她要去帮她。 林桐点着了门前的灯笼。院子里一下子亮了起来。原来那打斗的两人是一男一女。女子着素色的衣衫,男子则是火红色的大氅。二人招数奇特,你来我往,身法迅捷,看得久了林桐有些眼晕。 此时,那女子已然落了下风,渐渐有些不支。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只见虚空之中噼啪几声脆响,火星四溅,那红衣男子忽然遮住了眼睛,退去了好几丈远。 “两个打一个,真不要脸。不过屋里的那位恐怕也撑不了多久!” “呵呵!你那位恐怕也是如此,不然为什么他自己不来!” “哼!你们好自为之!”说完他捂着一只眼睛,掠过了墙头,就像鬼一样无声无息。 此时的林桐,双眼微红,有点点血迹从眼睑透出。她眼前发黑,头脑昏涨,若不是扶着身旁的柱子,她早都要倒下了。 鹑尾见那男子离去,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慢慢起身,回头看见林桐的情形,忙跑到她身边,道,“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突然看不见了!”原来,方才情急之中,她又用了动用了瞳中术。只是,这次没有上次那般幸运了。这瞳中术本不是健全之人研习的术数,当初创立这门禁术的是门中的一位盲者。 鹑尾点点头,将林桐扶到了房中坐下,又用清水为她洗了眼睛,紧接着又替她上了药。那药一入眼,清透无比,还有着丝丝的甜香。林桐只觉头脑瞬间畅快无比。 “这是什么药水?” “血!” 一听说是鹑尾身上的血,林桐差点从凳子上摔了下来。 难道她餵给端木舒的也是她自己的血? “鹑……鹑尾!你用血替人疗伤?你……” 鹑尾笑了笑,见到林桐尚且无恙,便去照看端木舒,见到他气息平缓,才放下心来。这里,林桐的眼睛依然看不见,可是却早已不痛了。 “我为何从未在卫王府中见过你?” 鹑尾“噗嗤”一笑,道,“你当然从未见过我!” “你唤端木为主人,你跟随他多久了?” “说来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鹑尾给林桐到了一壶茶。 “他如今为何会这个样子?” “唉!都是孽缘!他早就身负重伤,我有劝过他,却始终不肯好好调养。前几日又与人动了手。这才撑不住了!” 一定是前几日与端木舒在大殿之中的那场厮杀。他早已受过伤么?为何自己从未察觉。林桐低下了头。 事实上,鹑尾本来一直沉睡,直到那一天,端木舒深受重创,将她唤醒。 此时,月已西沉,临近破晓。林桐的眼前开始出现了点点微光。鹑尾的血果然有用。慢慢地,周围的事物明亮的起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名女子的面庞,一双极为明亮的丹凤眸,秀美狭长,水光潋滟,螓首蛾眉,一身金丝鸾鸟朝凤绣袍用素色的缎面做底,古朴华丽。一头乌髮只用一根金丝繫于脑后,毫无装饰。 “鹑尾!” 鹑尾微微一笑。 此时天色将明,鹑尾的面庞子晨曦的灰濛濛的晨曦的映衬下有些微晕。呀!林桐突然发现她没有影子。 “你……你是?” 她突然化作一缕金光,盘绕于室,最后落入了端木舒的坏中。 “主人就拜託你了!”这是鹑尾消失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此时,太阳捎来了今日的第一缕光芒,透过了窗棂,照射进了屋子。林桐正呆呆地站在原地。阳光入眼,略觉微刺,她突然反应过来,赶忙将端木舒的房间收拾一番。昨晚的一场打斗并没有将这院子糟蹋多少,只是这屋内却血迹斑斑。林桐擦去了房间内的血渍,一切归置停当后,她摸了摸他的胸口,是温热的,气息也是平缓的。她突然想到,鹑尾就藏身于他的怀中,不禁伸手翻找了一番,除了厚实的胸膛以外,别的什么也没有。奇怪,这么大一个人能藏在哪里? 这时候,居伯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大人!早饭已备好,您好歹出来用一些吧!” 林桐心想,糟了,万一居伯等下看见自己从端木的房间里走出,会怎么想?看居伯的样子本就有些想入非非,这下可麻烦了。 就在这时,林桐身后传来一声不紧不慢的“好”字,吓了一跳。她回头一看,端木舒还是紧闭着双眼,这里没有别人,除了他还有谁会说话?林桐此时的手还放在他怀里,一惊之下,她赶忙将手抽出。 第86页 端木舒睁开双眼看着林桐,慢慢地说道,“多谢!” 谢什么?谢自己出手相救,还是替他隐瞒昨日发声的事,还是鹑尾? 此时,居伯正站在门外,屋内的动静也让他惊了一下,转而有些欣喜地说道,“大人,您是去前厅用,还是我将饭菜送进来?” 端木舒刚要答言,林桐回身按住了他,瞪圆了双眼。意思是赶紧让居伯离开。谁知她一出手竟牵动了他体内的伤,咳嗽了起来。 居伯听见咳嗽声,忙道:“大人您没事吧?是否我进来伺候您?”说着,就见门口的人影晃动。 “不用了!不用了!”慌忙之中,林桐脱口而出。 门口的人影呆住了。林桐也呆住了,忙捂住了自己的嘴。这……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挖坑么? 这时候,居伯赶紧躬身说道,“知道了,知道了!”拖长的尾音好似还带着笑意。 完了,这下自己给自己帮了倒忙。她回头看着端木舒,只见他也有些愣神,转而微微一笑。 林桐估摸着居伯应该走远了,便蹑手蹑脚地走到了门前,开出一点小缝。果然,院子里空无一人。幸亏这卫王府人丁稀薄。林桐出了端木舒的房间后,一路小跑,进了自己的院子。 她梳洗了一番后,换掉了身上的衣衫,装作刚起的样子。 她胡乱弄了下头面,开了房门,只见一个婆子正站在门口,见了她忙说道,“姑娘,请去前厅用早饭!” 林桐刚要开口,可那婆子说完就脚不沾地地走了。 林桐讪讪的走到了前厅,端木舒早已坐在那儿了,居伯正在布菜,见了林桐,忙让她坐到了端木舒的身旁。 林桐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林桐拿着银碟正想着做到对面去,结果居伯就备了两把椅子。 “姑娘想吃什么?”居伯满脸堆笑。 “额……我,我都可以!” “那和大人一样吧!” 端木舒不常与人同食,平时只有林桐与居伯他们一同用饭,今日算是少见了。 林桐全程都是红着脸,而端木舒却始终不发一言,也不见悲喜。 第52章 驱逐 “哎呀!这是谁,把大门口的树糟蹋成这个样子?”林桐与端木舒刚用完早饭就听见居伯的声音。他嗓音洪亮,一句话从他的口中喊出,可以传出好远。 林桐心想,糟了,那些地上的花叶是昨晚为她的飞刀所震。林桐赶紧两步三并朝着大门走去。 只见居伯一面和着几个老奴扫着地上的落叶,一面嘴里不断地咒骂着。 “这可是稀有的品种呀!好几百年的老树了!这是谁闲着没事儿做,弄这些个没用的?” “谁知道!可不是我,我一把老骨头,树都上不了!”一旁的老奴也咕哝着嘴说道。 林桐见了有些尴尬,她上前说道,“居伯,我来扫吧!” “姑娘,不用了,你去歇会儿。这里我们几个来就行了!” “居伯,对不住,这些……这我不知道这些花草非凡品,我昨夜睡不着,练了会儿功,把这些树弄成了这样!” 一听是林桐弄得,居伯便笑道,“姑娘,你别哄我了,您昨晚哪会练功啊!”又觉得失了口,一旁的婆子都捂住嘴笑了。 “我,确实,我昨晚在练功啊!”林桐一本正经地解释,却让居伯觉得越描越黑。 这时,端木舒走了过来,见到此景有些皱眉。他走到那颗树前,拔下了树上的木刀。居伯见了,便领着众人向一旁扫去。一群人嘴里还叽叽咕咕地说着、笑着。 林桐看着他们的背影无可奈何地苦笑。一转身见端木舒拿着那木刀发呆,便上前将昨晚在这门前院中发生的事情和梦中所见和盘托出。端木舒听后,面色有些难看,他说道,“看来,结界已经破了,这里不再安全了!” “结界?你是说你在这里设下的结界?” “没错,我每隔一段时间会对它不断加固,否则,如何能保住居伯他们颐养天年!” “那现在怎么办?” 端木舒咳了两下道,“昨晚偷袭你和我的是同一个人!” “谁?” “析木!” 林桐突然想起,那身着红衣大氅的邪魅男子,身上一阵冷汗。 端木舒双手结印,向着虚空之中一点,林桐抬眼望去,只见整个王府都被密密麻麻的绿色符印覆盖。 “这结界还在呀!” “确实在,别人尚可,析木却还是闯了进来!”说毕,端木舒手中不断结印,绿色的符文向着符阵贴去。可是没过多久,端木舒便捂着胸口不断喘气。林桐忙上前去轻拍着他的后背。 “鹑尾她是否能?” 端木舒摇了摇头,指着自己的心口道,“这阵子,她已为我耗损了不少心血!” “她,她没有影子。” 端木舒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道,“我不过是她的宿主!” 宿主?让这样一个非人非鬼的不知是什么的寄居在自己心头,简直是匪夷所思。难道这就是他长寿的秘密? “鹑尾说过析木的背后还有一人,那人是?” 第87页 端木舒看了她一眼,捂着自己的胸口道,“那人是鱼未央!” 林桐听到这里,不断地惊嘆,端木舒、鱼未央,厝墟国里的人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林桐!” “林桐!” “嗯?”端木舒唤了她两声,她才回过神来。 “你能否帮我一个忙?” “帮忙?” “嗯!” 林桐想到,她能忙上什么忙?第一次听到端木舒请她帮忙,她有些不解。随即便点了点头。端木舒便伏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一遍。林桐听后眼睛越睁越大。 “你说什么?” “你没有听错,眼下第一步全靠你了!” 就这样,没过多久。一大清早卫王府的大门当街敞开。一阵吵嚷声从门内传出。一名女子身着华服,却披头散髮地被人推了出来。 紧接着衣裳、首饰都被人从里面扔到了大街上。那女子被这些黄白之物砸了个满身满地。 “滚!”门里传来了一个男子的怒吼声。 那女子只顾着低声啜泣,听到这声“滚”字后,便扒着门槛高声哭叫着,“大祭司,求您了,我不能被赶回去,否则王爷不会让我活下去的。求您了大祭司,我再也不敢了!” 这哭叫的女子正是林桐。端木舒正站在院子里,一脸黑气,恨不得将眼前的女子撕碎。府中的下人都惊呆了,从未见过大祭司如此失态,这女子是犯了什么天怒人怨的罪过?这里面尤其是居伯,听到响动,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跑了过来。 “这是怎么了呀这是?先前不是好好的么?” 林桐只是哭,妆面都花掉了。她见了居伯,忙一把抱住居伯的胳膊,鼻涕眼泪都揩到了居伯的身上,“居伯,我求求您了,千万不要将我赶走呀!” 居伯看到这里,回头看着端木舒,刚要开口,便见端木舒断喝一声,道:“谁都不准替她求情!让她立马滚!” 听到这话,居伯只好闭了嘴,但是手里却拉着林桐不放。明明是个极好的姑娘,大人为何要赶走她? 这时候,林桐说道,“我是尚洛候府的人,大人您不能赶我走!” 听到这话,端木舒气得火冒三丈,抓着院子里的一张凳子就砸了出来。“你不过是我打赌赢来的筹码罢了!”说罢就让居伯关上大门。居伯于心不忍,将地上的衣衫首饰一件件收拾起来交到林桐的手里。拍了拍她道,“姑娘先找地方落脚,这里大人气消了,我再想着法子接姑娘回来!”说完,嘆了口气,慢慢关上了大门。末了,还隔着门缝向外瞧。 做完这些,居伯招唿众人散去,见端木舒早已回到了房中,关上了房门。 “大人,我看林姑娘挺好的一姑娘。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只要她知错就改,我看过两天还是把她接回来吧?她一个姑娘家,独身在外的,很危险的。况且,她是尚洛侯府的人,您这样做会驳了侯爷面子的!” 无论居伯如何好说歹说,端木舒都不发一言。居伯只得作罢,不住地唉声嘆气。 端木舒在房中正捂着胸口暗暗发笑。方才那一番动作牵动了内伤,他又咳出了一口血。 这里,林桐在府门前伫立良久,围观的人们慢慢散去了。她哭丧着脸向着城外走去。一路上只听见有人冲着她不断指指点点。 “我就说吧,什么样的女子能配得上大祭司!” “呸!这女子不惜福,一定是做了什么苟且之事,惹怒了大祭司。” “就是,从未见过大祭司发那么大的火。可见就是个贱货!” 林桐一路哭着,踉踉跄跄地走到了城外。关卡处的兵卫见了他一把拦住了她。 “干什么的?没有敕令不得出岛!” 此时的林桐浑浑噩噩,外界的一切浑然不觉,突然,被人一拦仿佛清醒了一般,抓着那兵卫的手一通大哭,直哭得肝肠寸断,哭得那兵卫不知所措。 兵卫见她衣着讲究,只当是侯门公府中人,不敢太过造次。 旁边早有人告诉了那两个兵卫,这是被大祭司亲自从卫王府中赶出来的,哪里有什么身份可言。 听到这里,兵卫一把将她推到地上,嘴里骂道,“什么东西,在这里胡搅蛮缠,再要吵闹休怪我出手教训你。” 被兵卫推的那一下,林桐没有站稳,撞到了旁边的石墩子上,胳膊瞬间就紫了,额角也磕破了。这下子,林桐仿佛觉得天都塌了。她扬天长笑,当街乱舞,披头散髮,好似鬼魅一般,旁人只当她是疯了。就在这时,眼不错见,她突然冲破了兵卫的关卡,跑到了岸边,一头扎进了海里。 “天哪!跳……跳海了!”人群中你那个有人惊唿。 这时人群中有一老者挤了出来,大声叫着,“谁跳海了?是谁?” 那老者正是居伯。他见端木舒那里实在说不通,又问不出原因,心中始终放不下,一跺脚奔出了卫王府。结果林桐早已不在了。 他一路问来,问到了朱雀大街上,那里正通往朱雀门。刚走到关卡处,只见那里围满了人,还伴随着扑通一声。居伯奋力地拨开了人群,只见岸边一点小小的水花,远处的海面上瀰漫着浓浓的雾气。地上还散落着首饰和衣裳,是林桐,一定是林桐。居伯急得跳脚,他一把抓住身边的兵卫,道,“快救人啊!” 第88页 可那两名兵卫却不以为然。 过了许久也不见冒泡,亦是没有东西浮上来。 “死了,肯定是死了!” “肯定的,这女子回不了尚洛候府,只能是死路一条了!死了!死了!什么都没有了!” 人群慢慢散去。有人见那衣饰华丽,趁乱顺了去。那兵卫见人死了,也不再理会。 唯有居伯早已委顿在地,竟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第53章 浴火穷途 涣散的眼神,这是居伯一路跌撞回去的样子。 “大人,林姑娘跳海了!” “谁?” “我说,林姑娘跳海自尽了!” “哦!知道了!” 得知林桐跳海自尽,端木舒十分高兴,看来是成了。可此时门口的居伯却哭丧着脸。他不明白,好好的端木舒为何发脾气。他在府里待了几十年了,从未见过端木舒发怒,就连皱下眉头都很少,永远是一如既往的淡然,从容。林姑娘死了,他却一点也不动容,仿佛与自己无关,大人这是怎么了 到了晚上,居伯辗转难眠,府中的其他人亦是如此。做饭的谭婆子连晚饭也没做,只说胃痛,早早地去睡了。林桐在府中的这些日子,与人和睦,尤其是居伯。自打这位年轻的女子进到了府中,常年沉闷的卫王府仿佛有了一丝活力。 “唉!”居伯嘆了口气,翻了个身,闭上眼睛,朦朦胧胧间睡去了。他并不知,这也许是他在卫王府的最后一个晚上了。 “走水了!走水了!” “天啊!卫王府走水了!” 晨曦之中,岛上还沐浴在一片冰蓝色的幕布里,唯有卫王府,火光沖天。临街的人们取来了水想让火势减缓,无奈风威火勐,泼水成烟,那火舌吐出一丈多远,舔住就着。那满园花树化作火的巨龙,疯狂舞蹈,随着风势旋转方向,很快连成一片火海。丈余长的火舌舔在附近的房檐上,又接着燃烧起来,只听得屋瓦激烈地爆炸,瓦片急雨冰雹般地满天纷飞,这幢府宅伫立了千年之久,唿啦一下子就烧了个通天彻地。只是,外面的人不断地浇水,却始终不见有人从里面出来,亦是听不到里面的唿救声。难道这卫王府的人难道都已经烧死了么? 今日,天还未亮,齐涵便让管家准备了轿辇,他必须进宫,因为他手里正攥着一纸奏表。那是弹劾大祭司的奏表。既然宫里传来了敕令,给卫王府贴了封条,那么眼下正是趁热打铁的好时机。既然他选择了鱼未央,他便要让端木舒一败到底。他的夫人一大清早便给他备下了金翅糕,请命、弹劾是一项费劲的差事。今日,他一定要成功。 哪知,他的轿辇刚上街不久,正巧看见了卫王府的火势。齐涵忙让家丁停了下来。他快步走到了卫王府前。只见那王府的大门已然烧掉了半扇。透过门口望去,无论是前院,或是正厅,全都浸在一片火海之中。 齐涵不禁心道,烧得好,他握紧了手中的奏表。 三十年了,对于卫王府,他恨之入骨。 三十年前,端木舒从海上带来消息,採买司总司齐墨因公徇私,犯了国法,已经自裁谢罪。只此一句,他的哥哥连衣冠冢都不能立,更何况是齐家的祠堂。只用了一句话,君上连问都没有问,直接从齐家收回了採买司。没过多久,宫里便传来了消息,採买司一职给了楚家的世子楚寒。好不容易熬到楚寒那小子死了。齐家以为会有机会再掌採买司。可是,不知哪里杀出来的四五路的穷鬼田处,破天荒只身一人挤进了採买司。 当时的楚家除了一个楚忆寒尚在襁褓之中,嫡系一脉无所出。邹家人是因为身份特殊,不能做官。最后,居然是早已不在漩涡中心的田家人,还是个早已被田氏宗族除名了的愣头小子出了头。这是一种耻辱,绝对的耻辱。一而再,再而三,齐家就这样失去了支撑门楣的金柱。 他有着一种恨,恨端木舒,恨楚家,尤其最恨田处。这种恨随着年月的流逝,只会越来越强烈。可是大祭司,神祗一般的人物,君上唯一的爱徒,永远那么高贵,与他为敌,齐涵连想都不敢想。但是,有一人始终能在这厝墟岛上占有一席之地,就是那个阴翳的总管,仿佛总是藏在皇宫的最暗处,窥伺着众人。他最终选择了与虎谋皮。 偌大的家族,整整三十年的空耗。就算是富可敌国,可是三十年过去了,他齐家只剩下一个空架子。祖辈得来的荣耀难道真的要在他齐涵的手里葬送了么?他不敢想,有一天齐家会同田家一样,落魄,或许更加不如。呵呵!残破千年的田家。稍微动点脑子的人都看的出来,田氏一族,能屹立不倒,只会是因为皇家的庇护,只会因为皇宫的那个人。 走到今天这一步,齐涵别无选择,只要有一丝裂缝,他就必须挥噼削砍,弄出一条道来。 万万没想到的是,敌人居然自焚了。哈哈哈!太好了,卫王府这场大火烧得好。齐涵在王府门前伫立了许久,眼看着这卫王府就要烧成灰烬,他额上的青筋暴起,眼中精光冒出。他回身上了轿辇,催促着家丁快步向着皇宫奔去。 此时的卫王府确实没了人,除了卫王本人,亦是曾今的大祭司。 端木舒正站在自己的院子里。他一身袍服雪白,一尘不染。他的背嵴挺直,如松柏样挺秀的身材中,好似蕴含着巨大坚韧的力量。火光打在他身上,渡上一层火红色的光晕,他微仰着头,神色静宁而安详,嘴角弯成微笑的弧度。他在等一个人,他必须等,因为,这卫王府中若要留下一人,便只有他。 第89页 门外的嘈杂声还在继续。王府内的许多庭院已渐渐垮塌。那人终究是来了,可惜不是他。难道他还是没有与自己对峙的勇气么? “大祭司!”说话的是一名红衣男子,火红色的大氅,紧紧地裹在身上,妖邪之气仿佛从这身红衣之中慢慢溢出。 “哦,是你!” “是我”! “你家主子呢?” “给您留着颜面呢!” “是么?他的胆子还是那么的小!” 没有多余的废话,趁着这火红的盛景,就动手吧! 析木,蛰居在鱼未央身上的邪物,虽是同类,可鹑尾唤他邪物。千年之前,他俩便蛰居在了这二人身上。阴差阳错,却也是宿命。千百年来,他们以心头血供养宿主,而宿主则给予他们栖身之所。对于鹑尾,端木舒是自愿的,而鱼未央与析木这样的两人只会是一场交易,也许这就是高高在上的鱼总管和风华绝代的大祭司长生的秘密。 端木舒没有出手,而是选择了退,一退再退。析木只当他身负重伤,不敢与自己交锋,心下窃喜。可是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他开始明白了,这是一种拖延。作为邪物的他,却不能离开宿主太久。 可恶! 析木的攻势愈发迅勐。他身化一道红光,如光电般向着端木舒冲撞而去。 端木舒冷哼了一声,一股强大的气息自他体内瞬间爆发而出,耀眼的青气充盈在他的体表,璀璨的光芒如战神金甲一般笼罩在他的体外。 只见青、红两道光芒璀璨耀人,劲风唿啸,狂风吹乱了端木舒的长髮,但他的身体却像一根铁桩一般牢牢的钉在那里。他的身影是一种高不可攀的伟岸之感,如君临天下的帝主一般威慑四方。而析木宛若蛟龙一般缠住了那束青光。须臾之间,光芒暴涨,将附近的虚空撕裂。一阵爆裂之声过后,光若星熄,端木舒卧倒在了地上,大口的鲜血从口中向外涌出。不远处的析木跌坐在地,看上去也不好过。 “哈哈哈!”析木指着端木舒一阵狂笑。紧接着,他支起身子,一抖钢鞭,向着端木舒捲去。此时,一柄长剑拦住了钢鞭的去势。是鹑尾。 “鹑尾,又是你,好没意思!不过是宿主罢了,天下有的是!” “鹑尾!回去!”端木舒在她身后唤道。 鹑尾没有作声,挽了剑花向着析木一阵狂攻,打得析木回鞭护身,也来不及咒骂,他足下用力,嗖的一下跃上了房顶。待他站定后,俯身一看,地上哪还有他二人。居然逃了。析木一扬鞭,噼裂了身旁的基柱,顿足追了上去。 此时,林桐正在岸边久候,身后正是那高耸的莫负楼,她等了好几个时辰,还不见卫王府的人来。昨日,正是她与端木舒演了一出当街好戏,让人误以为林桐是尚洛候送与端木舒的侍妾,而后坏了规矩被逐。这样一来,没有谁会对她的自尽有所怀疑。过后,全仗着那颗辟水珠,她才瞒过了众人,连夜逃到了尚洛候府。可惜,郭觞仍然不在府中。宫婢见了林桐带来的求救信,尽然自作主张地应承下来,派了府中女卫前去接应。 借着月色,林桐终于看见三艘小船从雾中驶来。领头的一艘小船上正坐着居伯,一脸的惶惑,见到林桐差点掉到了海里。 “林姑娘,你不是?” 林桐一把扶住了居伯,连连致歉,“对不住,居伯,先前没有明说,全是为了大家的安危着想。端木呢?”林桐将船上众人一个个接上了岸,独独不见端木舒。 居伯摇摇头道,“我们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船上了。她们只说是奉了大祭司之命,接我们出岛,我们还只当能在这儿遇见大人呢!“” “坏了!端木还在岛上!” 第54章 如遇故人,故人姓秦 海风拂面,细雨初晴。又是这样的夜晚,这轮闲月,如银纱沉水,海面上泛起一片片冷光。这小船独自行驶在微凉斑斓的夜色之中,占带起的是一片片破碎的伤感与疲惫。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湿冷的傍晚,他携一世风华,辟剑长立,带给她一场惊梦。如今,还是这样的小船之上,站在船头的是她,而那人此时正斜依在一方小榻之上。 诀别,截杀,三天两夜,这二人残破的衣衫,苍白的面容,已经为这藏青色的美景添上了几许萧索。 “端木!” “嗯?” “我们走了好久了?” “嗯?” 榻上的人气息微弱,早已没了往日那遗世独立的身姿,鬓边亦有了几丝乱发。林桐走下了船头,进到里仓,解下了身上的斗篷搭在了端木舒的身上,他的神智已经开始乱了。 林桐嘆了一口气,这船还不知要飘荡多久才能靠岸。 仿佛有风吹过,林桐回身突见一素衣女子正蹲坐在端木舒的身边。 “鹑尾!你终于出现了!” “嗯,他已经不能自愈了!”鹑尾仔细查看了端木舒的伤势,不断地摇头。 “那怎么办?我们已经在海上漂了快三天了,他这样子若还找不到栖身之所好好医治是不是会?”林桐紧张地看着鹑尾。 “会!”她说着就将自己的手指放在了他的一处伤口处,不一会儿就从指间滴落了一滴血,那伤口立马血止,并开始癒合了。这样封住了几处伤口后,鹑尾坐在了地上不断喘息。 第90页 林桐拍了拍她的肩,发现她好轻,而且今夜的鹑尾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单薄。虽然没有影子,可是她整个人看上去仿佛有点透明之感。 “你没事吧?” 鹑尾摇了摇头。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鹑尾没有作声。 “你会傀儡术么?”林桐不知怎的突然想起这门术数。 “什么?” 林桐便将前些时日在楚忆寒那儿见到的景象说了一番。末了,又补充了一句:“我看那傀儡术不过是造物罢了!” “造物?谁跟你说的造物?你说的那些不过是障眼法罢了,哪里是什么傀儡术!” “那你是说?” “没错,你说的姓楚的那人不知被谁骗了,学了一些无用的皮毛之术,根本不是傀儡术。我只知傀儡术是以施术者的血为引,操纵万物。你问这个干嘛?” “我突然想起,以前见过端木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一些怪鱼,拖着这船,在海上飞驰,千里之距,瞬息可至。我始终不明白他是如何做到的。后来,在楚忆寒那里见到了傀儡术,我便以为这样驱使造物的本领应当是一脉相承的。” 鹑尾听了林桐这话,半天不语。她抿了抿嘴道;“那不是从哪儿弄来的鱼,那就是鱼!” “那是真的鱼?” “没错!” “那也是受人驱使的么?” 鹑尾摇了摇头,道,“那不是能被驱使的鱼!” 不是能被驱使,难道是自愿的?林桐还想问下去,可鹑尾有些呆呆地看着水面,不出一声。 时间好像停滞住了,周围只有海浪声。林桐见鹑尾默不作声,便独自坐在了船头,仰星空。自从那日她纵身跳上小船开始,便是无休无止的厮杀。 那日,她接到了卫王府的所有人,独独缺了端木舒。当时,她一把拨开了众人,跳上了一条小船,向着厝墟岛划去。可是一人之力如何渡海?还是尚洛候府的几名宫婢上了船,一路向着厝墟岛前进。林桐感激地望着她们,她们却报之以微笑。 船走到了一半,便停了下来,只见船底海浪翻涌,这几里内的海水仿佛握在一人之手,船上的女子具都前仰后倒,眼见着船就要翻掉。突然,有东西从海里窜了出来,带起了一柱子漩涡,那股子奇劲搅动着林桐的船在海面上不断转圈。领头的宫婢突然将手中的长剑按在了船中,一声怒斥,噔的一下,船身居然在一片巨浪之中稳住了。 待那股子漩劲散去,周遭落下了一阵海雨,只见虚空之中有一人手持一鞭,鞭长数米,鞭绳捲住了一人。那持鞭之人身着火红色的大氅。 “析木!”林桐见了那人脱口而出。 此时,析木手上卷缚的人正是端木舒。二人自海里打到了海面,此时又缠斗到了海上。眼见着端木舒渐渐落了下风,而那析木却越斗越兴奋。 刷刷几下,十几把飞刀向着析木射去,他一晃神,端木舒便挣脱了束缚,一脱力落入了水中。 析木此时才发现,原来还有一船女人在旁,那飞刀正是从林桐的手中发出。 “嘿嘿!上次你们两个打一个,这次弄了一帮子女人来伺候我,送这么多艷福给我。可惜,我全都看不上。”说完,他手起鞭落,眼看着就要落到她们小船上。领头的宫婢抽出宝剑,凌空跃起,挽了几个剑花,一把就将那鞭子搅进了自己的剑势之中。余下的宫婢忙将船划开了几丈许。 “呵呵!曹公剑法,不错不错,你家主人对你可是倾囊相授哇!” 那宫婢没有理会,而是继续照着自己的路子一路强攻。析木仗着自己一身邪术,虽然手下慌乱却能始终稳稳地站在那水面之上。这里,船上的宫婢们不断向着那领头宫婢的落势之处掷木节。只听见嗖嗖数声,水面上便铺陈了一路的木节。领头宫婢的攻势始终未见落退,析木开始有些焦躁。他扬起了手中的长鞭,一声暴喝,那鞭子好似涨了数仗,向着领头宫婢捲去。只见那宫婢依旧挽起了密不透风的剑花,可是那鞭子好似金钟罩一般罩住那宫婢。如此,任凭她剑势凌厉,滴水不漏,可是依然沖不破鞭墙。 船上的宫婢们见状,立马飞身上前,途中早已结成了阵势,如同一张大网向着析木罩去。这是一种玩命的打法,只求瞬息取人首级,身上罩门打开。眼见着析木和领头宫婢便要一齐被网住。突然,析木咬咬牙,身子一扭,顺着水面划出了数仗之远,卷在那宫婢身上的鞭子也收了回去。紧接着,结网的宫婢们便落入了水中。 “我不赔你们玩了。一群不要脸的!”说完,他翻身扎入了海中,红色的影子,在海面上若影若现,不一会儿就远去了。 而此时,宫婢们才发现林桐早已不在船上了。 原来,自端木舒落水后,她便也一头扎进了海里。她仗着有辟水珠,不断地向着海水身处游去。只见那抹白色的影子,向着海底深处慢慢地沉下。林桐伸手想要抓住那影子,可是总差一步之遥。 海里的光线越来越暗。突然,林桐眼前好似飘过了一个人,那人有着与她相似的容貌。是玲珑的脸。她穿着白色的衣服,脸色苍白,就那样眼对着眼,鼻子对着鼻子。她神情急切,嘴巴一开一合,不断地说着,“你找到长生了么?” 第91页 林桐有些吃惊,她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对面的人见她摇头,仿佛有些失望,立马又开始恼怒,她瞪大了双眼,道,“时间不多了,你这个蠢货!” 林桐见她生气,没来由的开始害怕,她的声音好似还在不断地传到林桐的耳朵里。林桐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不断地摇头,突然眼前的脸消失了,那白色的影子也渐渐地模煳了。此时的林桐才想起什么似的,向着海底奋力游去。 当林桐拖着端木舒上来的时候,宫婢们有些在船上焦急等候,有些已经下水去找了好几次了。众人一通忙活,谁没注意林桐身上滴水未沾。 就这样,她们将端木舒接回了尚洛候府。居伯等人见了端木舒,激动不已,又拉着林桐泪如雨下。 就这样,端木舒在尚洛候府待了一天。林桐看得出来,尚洛侯府的灵药让他恢復了不少。然而,郭觞依旧没有回府。 待到第二天夜里,端木舒找到了林桐,说道,“卫王府已毁,我也不再是大祭司。居伯他们我准备安置在尚洛候府。今夜我就要离开厝墟。我想,你还是先同居伯他们一道,暂时先安置在这里。” 林桐没有随居伯他们一道留下。她明白,此时的端木舒,若长期蛰伏在尚洛候府,只会让郭觞难堪。不如早些离去,尚洛候府自会收了居伯他们。而她自己,本就无亲无故,眼下,端木舒是她唯一的寄託。就算前方的路再艰、再险,她也只能选择跟随。 尚洛候府的宫婢并没有挽留,听说他们要走,立马准备了最好的船。没有惊动居伯他们,只有那领头宫婢,将他们送出了莫负楼。 小船慢慢驶出了莫负楼,也慢慢离开了厝墟,林桐仿佛有些不舍,不舍居伯,不舍谭婆子。她回首望向了莫负楼,在心中默默地向居伯道别。只是一瞬,林桐仿佛看见莫负楼最高处的看台上有个十分矮小的身影,一眨眼便不见了。 “端木,你看!”林桐指着远处的莫负楼给端木舒看时,端木舒神色凝重地看着水面,然后将手指放到了唇边,做了一个嘘声。 那个嘘声过后,便是他们遇到的第一场伏杀。这才出了尚洛候府的地界便开始了…… “有人!”这是鹑尾的声音。林桐正沉浸在昨日的回忆之中,便被一道强光晃花了双眼。 那是船灯,如此强烈的光束,仿佛夜明珠一般。林桐眨了眨眼睛,还未看清前方的船有多大,只听见一人说道,“就这个方向,准没错!” 林桐只觉的这声音好耳熟,没多久便想了起来。 是秦珍! 第55章 冤家,远嫁 待那船离得近了,林桐定睛一看,船头站着一人,奈何船灯太亮,看不太清。眼见着那船就要驶过去了,林桐忙挥舞着双手,大声喊道,“救命!救命!” 那商船之上却是秦珍无疑,其他的人也听见了林桐的唿救声。 “秦少爷,那边有人唿救!” 秦珍顺着叫声将船灯照去,只见一名女子在一艘小船上不断挥舞着手臂。 “别过去,这种时候,在这里怎么会有女子独自一人漂泊海上。定是有诈!我听说海上有水妖化作女子,专门蛊惑过往的男人,最后杀人取心。秦少爷,咱们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那也未必,万一是糟了海难的商船上倖存下来的人呢?又是一孤身女子,这样见死不救,可积不了德!” “好了好了,别说了,我们继续照着原路线开船就是了!”秦珍指挥那船夫继续前行,眼看着就要从林桐的船边掠过。林桐见状,忙急声大喊道,“秦珍!秦珍!” “秦少爷,那女子仿佛认识您,喊得是您的名字。” 秦珍也有些疑惑,那女子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难道是哪里的相好的。不对呀!哪里相好的也不会在这里出现啊!正在秦珍踌躇之间。又听那女子喊道,“我是林桐!林桐!” 什么?秦珍仿佛听见那女子喊的是玲珑,是玲珑么? 秦珍赶紧叫船调头,向着林桐的小船驶去。 这里,林桐见那船向着自己的方向驶来,十分高兴,忙唤身后的鹑尾,却发现她早已不见,唯有端木舒还在小榻之上。 秦珍的船驶得近了,才发现,那小船上的人不是玲珑,而是早已死了的林桐,不禁神色大变,惊叫道,“你是人是鬼?” “我……我当然是人了。” “那年在无月城,你不是早就淹死了么?” “我没死!我是人!” 身后的伙计,见这女子是秦珍熟识的人,便扔下了绳子,将林桐和端木舒抬了上来。 见到还有个男子,秦珍便道,“这男的又是谁?好哇!我说二奶奶怎么一年多没音讯呢!敢情又改嫁了,你还让我救他?” “这人是我的救命恩人。可不要胡说!”林桐脸上有些难堪。没想到过了这么久,秦珍还是那个样子。 “你看那娘里娘气的样子,哪里能比得上我秦少爷半分气概?” “……”此时,林桐只求秦珍能让他们有栖身之地,只得任凭他胡说了。这船上的伙计有些是秦府里的老人,见了林桐,只当是失踪许久的二姨奶奶又回来了,立马给他们安排了上房。 第92页 秦珍见自家的伙计一通忙活,便有些不满,直嚷嚷着不准给端木舒安排好房间,只打发在下房里就是了。林桐也不敢与他争辩,只是端木舒依旧神志不清,不知如何是好。秦珍见她一副担心的样子,心底没来由一阵酸意。 “哟哟哟!你看你那个样子,说你改嫁了谁会不信” 林桐白了他一眼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这船要驶向何方?” “我还要问你呢,你倒先问起我来!” 原来,自苏秦两家两次大战以后,苏家败走,秦家也好不到哪里去。待到冯氏为秦珍生下了儿子后,秦珍便与郝澄商量着出海经商。郝澄起先一万个不答应,无奈秦珍去意已决,只得留在无月城主持家务,并且照顾冯氏。说完这些,秦珍望着林桐道,“你呢?你这一两年是怎么过的?” 林桐想了会儿说道,“这自那日被他救了之后,便一直跟着他过活。” “他?就你说的那个叫什么端木的?” “是的!” “他是哪里人?” “他……他就是个海贩子。做点儿小生意!前两日糟了海盗才漂泊至此。” 秦珍听了这话,定定地望着她,半晌没有作声。他已在海上漂了差不多半年了,一眼便看得出来,那男子根本不像是海上常来往的普通商贩,而林桐也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宅中枯坐的女子了。 这时候,林桐问道,“你这船是要驶向哪里?” “我这船呀!要去往漓国,本来是想去浮衡岛修整几日,可惜现在封岛了,我只好改道西边,恐怕要路过厝墟附近了。” 一听到要路过厝墟,林桐便紧张起来。 “厝墟?传说那里常年都有凶兽聚集,路过那里岂不是十分危险?” “是啊!就是这样。所以现如今航线有些偏离里。头一回走这条路线,还是不熟。但是,若捡那旧的航线又容易碰见海盗。” 林桐想着,眼下她与端木舒就是要离那厝墟越远越好,没成想,秦珍的船居然是紧贴着厝墟而去,这可如何是好。 秦珍又道,“你还知道厝墟上有凶兽,看来,二姨奶奶这一两年没瞎混啊!哈哈!” 秦珍看出了林桐所担心的事情,又道,“放心好了,到时候会有漓国的人来接我们的。” 林桐突然想起了小石头,便向秦珍打听小石头与哑巴的事情。没想到,小石头与哑巴也失踪了。 林桐心下有些难过。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大清早,林桐便被一阵嘈杂声吵醒了。她赶紧出了房门。 只见,甲板上人来人往,大家手里都拿着大红的长锦、绣品,甚至还有人拿着冰丝绣成的喜字,贴在了门楣上,船头还用金红两色丝线捻成的花样子装饰了起来。 这是要干什么?这是有人要办婚事么?林桐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她一把抓住了一个伙计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那伙计微微一笑,道,“二姨奶奶还不知道吧,我们秦爷要嫁妹妹了。先前没张罗起来,是怕太张扬。这眼看着迎亲的队伍过个三五日可能就要到了,所以才开始布置。这还得弄好久呢!”说完那伙计赶紧忙去了。 嫁妹?林桐在秦府待了许久从未听说秦珍有个妹妹。 这时候,林桐看见远处船头上,秦珍正张罗着众人弄那朵大花,指手画脚,乱糟糟的。林桐忙走上前去,她拍了拍秦珍,道,“你要嫁妹妹?” 秦珍回头一看是林桐,便说道,“是啊!” “我从没……”林桐刚想说玩就被秦珍捂住了嘴。林桐只得住口,默默地看着他们细心布置。 直到晚上,秦珍才得空,他找到了林桐,慢慢告诉了她一切。 “你说什么?紫儿?”林桐瞪大了双眼。 “没错,你小声点!”秦珍见她这样惊张,忙在嘴边做了个嘘声。 原来秦珍的妹妹就是紫儿。 “紫儿她不是?” “没错,我才认了她作妹妹,这里的人大都不知道!你别一惊一乍的!” “你要将她嫁到哪儿去?不会就是漓国吧?” “没错,就是那儿!”秦珍沖她眨了眨眼。“你来了也正好,和我一起,兄嫂嫁妹,挺好的。” “紫儿,她自己是怎么想的?” “我当然没有强迫她,她可是自愿的!我又替她赎了身,又替她找了良配,她为何不愿?” “你肯定又打什么馊主意。你就没干过一见正经事!” 听到这话,秦珍脸一红,眼睛一翻,道,“我看你呀,一点儿没改,还是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 “紫儿在哪儿?我怎么没见过她!” “这漓国的风俗,新娘子出嫁前除了自己的父母兄弟外,谁都不能见。她就一直在自己房中待着。” 听到这话,林桐十分想见见紫儿。可是碍于风俗,只得作罢。 “你放心吧,我早都告诉她你在这儿了!” 林桐又道:“你准备让她嫁给谁?” 秦珍眨巴眨巴眼睛,道,“这可是真真儿的良配,就是现在的漓国国师的大公子,宁弘。” 第93页 国师?林桐从未听说漓国有国师。“哪个国师?” “这你都不知道,这国师就是原先勤王镇压叛变的宰相。新国君宁越人继位后,为了封赏这些拥立他的老臣,便任命宰相为国师,国中一应事物,都交与国师裁办,又赐予了国师的大公子皇姓,国师一家显赫无比。” 原来是那个宰相!林桐点了点头。 可是,漓国远在北方,为什么会和秦家扯上关系,林桐十分不解。她回头看了眼秦珍,心想,这件事秦珍或许不会告诉她,就算说了,也有可能会编排了骗她。算了,眼下最重要的是让端木舒和自己离厝墟越远越好,离开那人的势力范围。 没过两天,这商船就变成了喜船。遥遥看上去,仿佛是海上漂浮的多巨大的红花。林桐见这船上的布置之奢靡,还有这一丝俗味,便不断摇头。看来,秦珍那傢伙的品味还是如此的艷俗。 林桐边走边摇头,正要下舱里去看端木舒,遥遥的就听见秦珍叫道,“林桐你上哪儿去?”只见秦珍三步两步就走到了近前,他鼓着腮帮子,道,“又去看那病秧子,有什么好看的,你看看我这船,你看!” 秦珍拉着她一通指点。突然,有人叫道,“少爷,你看,那是不是漓国的船?” 林桐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海天之间,有远影乍隐乍现。 这一次,等待她的是喜是悲? 作者有话要说: 至此,《离岸记》完结,另有离岸记姊妹篇《妙弹》。林桐的故事当然没有讲完,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