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约关系》 第1页 [gl百合] 《合约关系》作者：29秒【完结】 简介： 大姐姐x小天使。互相拯救。 年龄差大，但所有人都成年了。 全文瑕疵非常多，后期不会重写/修文。所以建议少量多次分批购买，不要一次性购买全文。 买了就不退了。 不许骂我。 内容标籤： 都市情缘 恋爱合约 搜索关键字：主角：安彤，范烁静 ┃ 配角： ┃ 其它：gl，百合，契约 —————————————— 第1章 录播 认错搭档了。 禧音传媒的直播间。 房间只留了一盏落地灯，昏黄的光晕扩散开，照着沙发的一角。空调温度非常高，甫一进门被热浪打在脸上，没多久就有了细密的汗意。 安彤脱下毛呢外套，留一件灰白交织的粗针线衣，松松地垂下来，刚遮住臀部。浅蓝色的牛仔裤紧紧包裹着修长的双腿，裤脚挽起来，露出纤细的脚踝。 负责这次拍摄的罗总监跟在后边进门，简洁干脆地命令：“裤子也脱了。” 安彤瞥一眼挂在墙上的摄像机，工作时的提示灯亮着，红点在幽暗的房间中闪烁。 搭档还没来，居然已经开始拍了。 安彤没动。 罗总监吊着一双三角眼，满面的不耐烦，食指在手中档案夹上点了点。 那里边有安彤的合同，拟好了各项条款，空了签约金额和最后的签章还没填。 安彤需要这份合同，只能妥协一步。她咬着嘴唇，挑起眼睑看罗总监，眼波流转：“那……您能先出去吗?” 罗总监有片刻失神，盯着安彤砸吧嘴，咽下一口唾沫。 然而罗总监很快又作出一本正经的样子，余光偷偷瞄安彤，嘴上是冷硬坚定的拒绝。 “你没有挑选观众的权利，直播间是开放的，任何人都可以进来看你。因为你年纪小，又没经验，才安排了这次试拍，为的就是让你提前适应镜头，能更快地进入状态。现在把我当成第一个观众，脱裤子。” 安彤掐着掌心，垂下眼睑看地板，长长的睫毛挡住了眼神：“那我在直播间里做什么都可以吧?” “要符合你的人设。” 安彤环顾这间临时搭建的小客厅，三面墙壁，没有窗户，也就没有窗帘。无处可藏，安彤开始拽线衣，把齐臀的衣摆拽到大腿上方，挡住内裤的边缘，这才褪下牛仔裤。 她赤脚站在地毯上，白皙的小脚如玉，趾甲泛出莹润的光泽。□□的双腿笔直匀称，还保留了少女的稚嫩，仿佛一把能掐出汁。 罗总监的三角眼几乎瞪成了圆形，目光在安彤的大腿上流连几圈，突然就装不出冷酷了，立马换了一副耐心十足的模样。 “我再跟你说说拍摄注意的事项。别紧张，这次就是看效果，不会往外放的。” 安彤继续扯衣摆，没搭腔。 “按照写好的剧本，你一定要主动，记住了吗?我们要的就是这个笨拙的反差萌，没有经验的少女去勾引老江湖，反被污染。你本色出演就行，要让自己变成一张白纸。” 一边说着，罗总监从档案夹中取出来一张照片：“这是你的搭档。你只要表现出主动就可以了，不会技巧也没关系，她会引导你。” 照片上是一个女人。 安彤要签的，是百合cp向的直播合约。 …… 罗总监心满意足地出去了，眉梢都比进来时上扬了三分，心情十分愉快。 安彤借着落地灯看照片。 那是个红色短髮的女人，烟燻妆、鼻钉加唇钉、造型夸张的耳环。红唇轻抿，嘴角勾起一丝笑，邪气十足，坏得让安彤生畏。 要面对这样的人?还要和她有亲密的动作? 光是想到女人的鼻钉、唇钉，安彤就觉得肉疼，仿佛能看到她的血肉腐烂掉落的场景。这要是不小心碰到扯到，会不会撕裂她的嘴唇、鼻子?会流血的吧? 就当是颗番茄……不行，照片的视觉冲击太强烈了，自我催眠根本没用。 安彤在房间里焦灼不安地走了两圈。心情还是平静不下来，她想了想，把唯一的落地灯也关了。 这样就好了，看不见那些洞，应该可以自然一些。 摄像机切换成夜间模式，无声地注视着房内的一切。 又等了十分钟，房门打开，进来一个人。直播间外是隔音层，也没有开灯，走廊的光散射到这边弱不可见，安彤只能听到鞋底摩擦过地毯时发出的细微声响。 “主动……去勾引她!那是颗大番茄，这是在挑蔬菜，现在是在超市。超市停电了……” 安彤默念几遍，摸着墙朝对方走去。搭档可能是还没适应全黑的环境，迈进门之后就站定不动了。安彤估摸着距离，逐渐靠近门边的人。 有股香味，很淡很淡，像是什么植物的味道，闻起来很清新。 照片上那个朋克风的女人，会用这么清新的香水?这也是剧本要求的反差萌吗? 安彤犹咬了咬牙，本着长痛不如短痛的原则，直接扑了过去。但黑暗中错估了彼此的距离，她没料到搭档已经在跟前了，这一抱太用力，直接把人撞到了门上。 第2页 嘭—— 门应声合上，安彤吓得一激灵，条件反射地掐住了搭档的虎口。 搭档终于有了反应，跟剧本里写的一样，作出了排斥的姿态，想要推开安彤。 对方已经入了戏，安彤跟上，紧紧抱住搭档，仰着头用鼻尖蹭搭档的下巴。她回忆着视频里看过的内容，模仿着前戏，手指从搭档背上轻抚而过。 然而她摸了半天也没找到风衣的角，不像是要掀搭档的衣服，反倒像是在搭档的背上画符。安彤放弃了这一招，手臂往上扣住了搭档的脖颈。 嗯?这是……长头髮? 再往上一点，安彤摸到搭档的耳廓，没有成排的耳钉。安彤反覆捻了几次，确定搭档耳朵上什么都没戴。 今天不是烟燻朋克风?这又算是哪种反差? 安彤疑惑，愣神的功夫，听到搭档开口了。 “放开。” 清冷的声音，像是冬雪初融之后汇集起的小溪，碰撞在石头上。很好听的声线，但并不是让人愉快的音调。 这也跟剧本上的进展一样，接下来搭档会用各种言行来拒绝安彤的接近。安彤需要做的，就是想方设法化解搭档的排斥，在这个过程中和搭档产生亲密的行为。 念及此，安彤踮起脚凑到搭档的耳边，咬住刚刚反覆摩挲的耳朵，轻轻磨了磨牙。怀里的搭档突然僵直，推她的动作卡壳，有几秒钟的停顿。 这招管用? 安彤心头大喜，按照片子里的顺序，在搭档脸上亲了一下。蜻蜓点水的一个吻，太快了，以至于没有经验的安彤控制不好力道，像是吸果冻一样，还发出了“叭”的一声回弹。 把搭档当食物了，发出这么尴尬的声音，这算不算直播事故?安彤紧张到浑身燥热，脑子里飞速地回想看过的片子，却根本想不到补救的措施。 安彤一着急，干脆又贴了回去，伸出舌尖在搭档脸上舔了一下。 这个举动触怒了搭档，安彤被大力推开，同时听到一声蕴藏薄怒地警告：“请你自重!” 越是这样说，安彤越要主动才行。她重新靠过去，这次直接伸手进搭档的外套底下，环着搭档的细腰，往下到紧俏的臀部，毫无章法地揉了起来。 搭档出离愤怒了，推着安彤的肩膀转到另一侧墙壁边。原本被压在门上的人占了主动权，把安彤困在双臂之间，限制了安彤的自由。 安彤不用在乎位置，趁机双手捧住搭档的脸，在对方唇上落下一个亲吻。 成功了!任务完成! 没等安彤欢唿出声，门突然被打开，下一秒顶灯亮起。骤然乍现的光刺目，安彤眯了眯眼，模煳的视线中，她看清眼前的人。 凤眼狭长，双眼皮窄窄的，画了大地色系的淡妆。细眉高挑，往下是高鼻薄唇，面无表情地看过来，冷淡疏离——如果忽略斑驳凌乱的口红，她看起来毫无破绽，完美极了。 但她根本不是照片上的那个人! 安彤惊慌失措地后退几步，转头看门外。 外边站了好几个人，齐齐低头看地板，眼观鼻鼻观心，妄图当个看不见的事外人。隔音层外探进来一颗脑袋，悄悄打量直播间这边的情况，跟安彤对上了视线。 大烟燻，鼻钉瞩目，耳环随着动作晃动……安彤的搭档在门外。 那直播间里的这个是谁? ——————————————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啦! 小天使们捧捧场【忐忑 第2章 困境 工作泡汤了。 安彤彻头彻尾地懵了。 陌生女人站在对面，单薄的眼皮吊着，目光中充满了居高临下的审视。 黑色的直发，白衬衣，剪裁精良的鸦青色套裙正装，外边加了件米灰的长款风衣。 衣服有点乱，收在身后的腰带散开了，垂落下来，半边肩线掉在手肘处，是安彤胡乱摸的时候扯的。衬衣也发皱，从紧身裙中翘起一个边角，也是安彤干的。 清冷的女人衣衫凌乱，花了妆，散了头髮，一副饱受□□的模样。但偏偏神情是镇定的，孤傲清高，睥睨众人。 要说反差，这个人比安彤或者红髮搭档都更体贴，美得很矛盾。 安彤呆滞几秒钟，开口先倒抽了一口气，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是谁?你进来干嘛?” 这个时候，外边为首的男人出声，忐忑地提醒：“那个……范总，都通知到了。人在会议室。” 说完就走，还顺手关上了直播间的门。门缝合上之前，安彤看到她的搭档在外边，沖她挤眉弄眼，做了抹脖子的动作。 什么意思?杀人? 灭口? 咔哒——门锁落下。 又变成一个封闭的空间，还是只有两个人相对。不同的是，这次有光，能把对方看得清清楚楚……然而范总收回了打量的目光。 范总从矮茶几上抽了张纸巾，擦嘴唇。她完全无视安彤，整理好头髮和衬衣，脱下风衣外套。 安彤觉得这一套骄矜冷漠的作风似乎在哪儿见过，脑中浮现一个的想法：范总，该不会是她知道的那个范总吧? 安彤定了定心神，小声道歉：“对不起……太黑了，我以为是搭档” 第3页 回应安彤的是那件长风衣，迎头扑过来，正好盖在她的脸上。 “穿上。” 范总的声音隔着外套传到安彤的耳朵里，还是惜字如金。不过比起之前的薄怒，这会儿平静了许多，听不出情绪。 安彤手忙脚乱地把衣服扒拉下来，低头打量自己。线衣被拽得太过了，早就变了型，一字肩更坨，露出半边肩膀。下摆刚遮到大腿，蹭卷了边，挂在胯骨上。 底裤都露出来了，也没比范总好到哪儿去。 安彤忙把卷边放下，抱着风衣挡在身前。 范总给了衣服，也不管安彤有没有穿，自顾说道：“直播这个项目暂停，后续安排听通知。你现在可以回去了。” 安彤愣住：“那今天不拍了?还是以后都不拍了?” “会有专人和你对接。” 公事公办的口吻，根本不给安彤再次询问的机会，范总单方面结束对话，非常冷酷。高跟鞋从地毯踩过，落在外边的大理石地砖上，声音越来越远，很快彻底听不到了。 直播间只剩安彤一个人。 安彤低头看怀里的大衣，衬里还留着余温，有股清淡的植物香味，领口蹭上了洗髮水的味道，醇厚温和。 她把风衣叠起来，从沙发背面找到来时穿的牛仔裤，穿好衣服出去找罗总监。结果在禧音传媒走了一整圈，都没见到罗总监。 不止是罗总监，禧音的员工少了一大半，好几个部门科室都没人。留下来的几个也行色匆忙，闷头做事，递交文件都是一路小跑。 到处都是兵荒马乱的仓促，有些空位上还摊着资料，笔掉到地上，人却不知道去哪里了。 安彤绕完一整圈，又回到直播间，发现沙发上四仰八叉地坐了个人，一只脚踩着茶几，正在吃道具水果——正是安彤那个没来得及合作的搭档。 红髮搭档冲着安彤比了一个wink：“哟!你好呀，小搭档。” 安彤掩下焦灼，勉强挤出来一个笑：“姐姐好。” 搭档被这个称唿逗乐了，眯着眼摸安彤的头，顺小猫的毛一样：“好乖好乖。叫我欢妮就可以了。” 跟外表呈现出的浪荡叛逆不同，欢妮本人很和善，也很容易亲近。知道安彤正在找罗总监，欢妮拉着安彤透露小道消息。 “别找了。那个狗东西让大老闆给弄下去了。” 安彤目瞪口呆，一时之间理解不了。 欢妮分了一半橘子给安彤，顺便在安彤的脸蛋上捏了捏：“上层斗法，底下的小兵遭殃。不懂也没事儿，暂时跟我们没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安彤的合同还没签! 之前跟安彤沟通的是罗总监，面谈商议具体条款的也是罗总监，拍摄计划和安排也是罗总监做的。 到目前为止，安彤收到的所有承诺，都来自罗总监。现在罗总监不在位了，她找谁兑现? 安彤浑身冒冷汗，惊得口干舌燥：“禧音要关门了吗?” 欢妮哈哈笑起来：“想什么呢?裁撤一个员工而已，动不了根本的，禧音可是大老闆的心头血。等换个总监就回归正轨了。” “那这个直播计划呢?” 欢妮吃完了橘子，正在徒手剥柚子，头也不抬地跟安彤继续闲聊：“说是停了。我们等着就行了，反正有合同，是禧音正式签约的播主。禧音在，我们就有饭吃。” 安彤脸色煞白，眼圈却开始发红。她吸了下鼻子，揉揉眼睛，问道：“没签合同怎么办?” “谁知道，估计就不签了。我刚刚才知道，罗老狗这个项目跟大老闆当时批下来的，根本就不是一码事。大老闆想做的不是这个。我白忙活了一个月!” 完了。 安彤脑中有一根线彻底崩断，像是掉进深海，缺氧一样，心脏砰砰跳。 她需要这份合同，她要拿到那个卖身契，等着那笔钱救命。可是现在没有了? 安彤的声音都颤抖起来，很努力克制才不至于哽咽：“大老闆是谁，你知道吗?现在能找到他吗?” 欢妮突然抬头：“你不会还不知道吧?刚刚误进直播间被你又搂又抱的那个，就是锐德集团的大老闆。你把大老闆给亲啦!” 锐德?城北范家? 还真是安彤知道的那位范总。范家的大小姐，范烁静。 …… 几年前安彤还是个娇宠的小公主，曾在年夜宴上见过范烁静一次，觉得那个人脸上带冰，眉梢挂霜，冷得不近人情，很不好相处的样子。 说起话也刻板严肃，直到安彤跟着爸爸离场，都没见到那个女人笑一下。 不过那个时候范烁静更瘦，都有点脱型了，脸颊凹陷颧骨突出，像个风能吹倒的纸片人 。 以至于她在安彤心中的印象标籤是“活骷髅”，所以安彤这次见她的时候没认出来。 时隔几年，安彤隔着一张大班桌偷偷打量范烁静，把脑海中那个干巴瘦的女人给抹掉，换了现在这个的匀称饱满的形象。 好看多了，冷着脸也是美的。 然而对面的范烁静没有认出安彤，她手里还拿着签字笔，正准备批一份文件，被安彤莽莽撞撞闯进来给打断了。 “你要签直播合约?” 第4页 安彤点头。 “直播计划暂停了，罗总监不再负责这一块内容。不管他承诺过你什么，现在并没有办法兑现。” 就是因为知道，安彤才来找范烁静的。照欢妮说的，范烁静应该有一个相关的想法，等新任总监就位，肯定会开始筹办的。 听闻安彤这么解释，范烁静干脆放下笔，靠在椅背上，挑着眼梢看过去：“你做不了。” 安彤急了，两步迈到大班桌前，俯身探到桌子上方：“我能做!什么都可以，不管有什么条件，我都能做的!” 范烁静没有说话，只是起身沿着大班桌走了半圈，在离安彤只剩半臂远的时候才停下。她的一只手抚在桌边，转身压住安彤，连最后的半臂距离都不留了。 桌……桌咚? 安彤吓了一跳，差点踹过去。余光瞥见范烁静眼底的讥讽，她硬生生压下右脚，强迫自己不许动。 这是什么测试? 范烁静垂眸看安彤，还是那个问题：“我做百合的品牌，你能行?” 安彤被范烁静圈在双臂之间，尾巴骨抵在红木上，身前是来自另一个人的唿吸。她的底气弱了三分，咽下一口唾沫才应道：“我，我能行。” 范烁静把手伸进安彤的线衣里，在安彤的后背抚摸：“那这样呢?” 安彤咬着嘴唇，忍受着屈辱和难堪，艰难地“嗯”了一声，算是正面回应。 “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表情吗?” 隐忍，不甘，甚至有敌意。眼睛却很亮，一簇小火苗燃烧起来，能灼伤人。 范烁静放开安彤，后退三步，保持两个人的距离：“你做不到。你在排斥，镜头会记录你最真实的反应，你撒不了谎，也骗不了观众。” 安彤突然安静了下来，没有争辩，什么反应都没有。 范烁静把那只手背到身后，指尖轻轻捻动，继续说道：“这不是看几部片子、模仿几个动作就能做得来的，关灯也解决不了。演员的话，我能找到很多，但我不需要。”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鸟的火箭炮、杜仲补妖精的地雷、锡西利昂的深水鱼雷! 太久没开文了，其实非常紧张…… 没想到还能看到熟悉的id，激动到蹦起来。爱你们=3= 第3章 偶遇 冤家路窄 安彤走了之后，范烁静拿起笔，对着面前的文件开始出神。三分钟之后，她再次放下笔，内线电话叫留守的前台。 “约今天试拍的那个姑娘，走了吗?” 前台被突然袭击的大老闆吓得哆哆嗦嗦，闻言立马积极表现：“走了，需要叫她回来吗?她刚刚才出去，现在的话还来得及。” “不用了。”范烁静指尖在笔帽上摩挲，无意识地舔了下嘴唇，“给我送一份她的资料。” 详细的资料在罗总监手里，前台那边能拿到的只是预约拜访的登记，列了姓名、电话等等基本信息。 范烁静拿着粗略的表格站在落地窗前，十层楼往下，能看到小小的人影。小姑娘跟那个红头髮的女人在一起，勾肩搭背贴得很近，说话要凑到耳朵边，红髮女人还时不时抬手摸摸小姑娘的脸。 太远了，看不到小姑娘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是几分钟前范烁静看到的那副模样。 范烁静继续观察。 然而楼下的两个人没走出去多远，就被几个壮汉给拦住了，看肢体动作是冲着小姑娘来的。等红髮的女人离开之后，壮汉拉扯着小姑娘到了路边，把她推进一辆面包车里。 车屁股冒烟，一熘消失在眼前了。 范烁静皱眉，沉吟片刻，盯着资料上的姓名思索。 安彤。 安? 范烁静给栾曼打电话，栾曼的助理接的，说栾影后还在戏上。一直等到傍晚，栾曼才回了电话。 范烁静夹着手机，示意助理带着文件出去，问栾曼：“前几天是不是有个姓安的出事了?” 栾曼想了想：“好像是。做食品饮品的，资金鍊断了，产品还出了什么事故，人就跑了。现在供货商、渠道和高利贷都在找他。” “那家是不是有个小姑娘?多大年纪?” “挺娇气的一个小孩。上次见的时候十来岁，现在也该二十出头了吧。你不是也见过吗?她爸爸经常带她出来。” 范烁静回忆了一下，没想起来。女大十八变，青春期的小姑娘一天一个样，几年过去就能换一个人。 但是反过来说，安彤也不记得范烁静了吗?她讨工作合约的时候，怎么没有提出来? 要面子，不肯给认识的人看到她的落魄? 范烁静揉了揉眉心，一闭上眼就想到安彤那双眼睛，还有笨拙的挑逗、生涩忐忑的亲吻…… 明明是只小奶猫，偏要装出小狐狸的魅状。但勾人是真的，范烁静的指尖还残留着细腻光滑的触感，记得她身上的香味。 却没做上。 说实话，没滋没味的。 范烁静仰面躺在办公椅上，倦怠疲惫，不愿意说话。 栾曼听出来她很累，体贴地说道：“好久没见你了。刚好剧组今天晚上放假，出来放松一下。” 第5页 随后，栾曼把地址发到范烁静手机上，还是常去的百川里。 …… 面包车朝着百川里行驶。车上，安彤被围坐在中间，两侧的男人高大雄壮，把车门堵得结结实实。 竖眉厚唇的方脸男人紧紧盯着安彤，声如擂鼓，在封闭逼仄的车厢内炸开：“谁允许你离开百川里的?钱还完了吗?你就敢乱跑?信不信我剁了你的腿!” 安彤吓得瑟缩一下，却梗着脖子瞪方脸男，目光一瞬不瞬。她攥紧拳头，冷脸反驳：“我晚上才上班，白天难道躺着休息?我不赚钱怎么还你们的钱?” 方脸男被说愣了，慢了半拍才强行找台阶：“你出来报备过吗?你在那栋大楼里干嘛了?” 安彤不说话。 另一侧尖嘴猴腮的男人在安彤后脑上抽了一巴掌，打得安彤往前栽倒，头髮盖住了脸。 “你拽什么拽?还当是什么大小姐呢?我告诉你，你爸借了高利贷，现在跑路了，你家败了，听懂了吗?问你话就回答，不说话就挨打!” 安彤保持前倾的姿态，没有动。 另外一个人强调：“一个星期了，还没找到你爸爸，我们等不了了。就到今天晚上十二点，你爸爸的联繫方式或者钱，拿出来一样，不然别怪我们做事绝!” “我们给你机会了!无奈你爸爸不珍惜，放着你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不管，那只能我们来管一管了!” 他们想做什么? 安彤瞬间想到了人□□易、器官买卖等等恐怖的事情。 只有半天时间了吗?那还顾虑那么多做什么? 安彤抽了抽鼻子，把头髮拨到耳后整理好。她突然转身，手里的包狠狠朝尖嘴男的脸上砸过去。 男人暴怒，扬手还要再打。 安彤爆呵：“打了就没钱了!你看清楚!” 尖嘴男犹豫的瞬间，被方脸男给拦住了。方脸男疑惑，捡起掉落的纸张，低头仔细看起来。 安彤的嗓子发紧：“我签了那个公司的卖身契，一笔付清签约费，到手就能给你们。合同上写得清清楚楚，我卖的不止是脸，还有身体。” 方脸男的视线在安彤身上扫视，揣摩这具年轻的肉体值不值这份合同，以此来判断真假。 事实证明，十八岁的妙龄少女是超值的。 安彤瞥方脸男，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买断费之外，还有比例分成，是长期有效的。你们自己想，是现在打死我划算，还是等着我给你们赚钱。” 车厢内一片寂静，方脸男和安彤对视良久，把合同摺叠起来，收进怀里：“别想耍花招!百川里那边不能停，两处收入都直接交给我们。什么时候还上那笔钱，我们会放你走的。” 一路摇摇晃晃到了百川里，方脸男带着安彤下车去找经理，寒暄之后提走了安彤这一周的酒水费。 细数起来没有多少，经理在方脸男面前也没面子，回头训斥安彤：“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工作?别人一周能提万把块，到你这儿就指甲盖那么多，你每天陪着客人是休息来的?” 安彤不肯跟客人亲近，不陪喝，不做游戏……所有客人喜欢的把戏，她都不愿意配合。 偶尔卖出的酒水，也是耐心好一点客人，想讨她开心才点了单。后来发现这一招并不管用，安彤还是玩不起来，客人也就不再理她了。 经理训了半天，累得半死，也没骂出来点火花。眼前这个小姑娘正是水灵灵的年纪，该活力四射才对，或者撒娇卖蠢都吃得开。然而她进了百川里的门，让幽暗魅影的壁灯一照，莫名多了几分死气沉沉。 话很少，总是低着头，走路熘墙根，步调很快。 好像是在刻意隐藏存在感，就连被人为难也不争不说，默默受着，无声等待对方发泄完。 就跟此刻一样。 经理也骂不下去了，烦躁地挥手赶人：“你说你怎么就……你对得起你那张脸那个好身材吗?滚滚滚，看见你就来气!” 安彤立马转身。 经理又叫住她：“你也是老黄送来的，再给你一次机会。今晚上天水去，提成还上不来的话，明天给我去楼上□□!” 安彤咬了咬牙，聋了一样，还是没有反应。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的自保方式，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娱乐场所，对她来说赚钱反倒是次要的。 要忍耐，或许明天就有转机……爸爸可能就回来了，她就不用呆在这个鬼地方了。 天水是百川里的vip层，只有几间包厢，每间房都配了独立的唱吧、游戏厅、影音室、洗漱间。门的朝向也不同，走廊九曲环绕像迷宫，保证了不同房间的客人不会无意间碰面。 因为私密性做到了全城的顶尖，来往的客人非富即贵，出手非常大方。安彤在百川里呆了一周，听了不少关于天水的传闻。 诸如“某某一晚上拿了小十万的酒水提成”，再比如“提成是小头，前天的老闆直接给了某某一张黑卡”。 当然，这些老闆们吹毛求疵，非常不好伺候。 因此能上天水的陪酒公主没有几个，经理这次实实在在给安彤开了后门。 过了十点，安彤拿了经理给的通行卡，上了百川里的顶层。楼层主管拿眼梢看她，递给她一个挂牌，懒洋洋地说道：“天水一号，去吧。” 第6页 等安彤转身，主管又拖着长音提醒：“别拿你在下边的一套支差应付，天水的客人是什么等级，你自己想。搞砸了自己担，没人陪你。” 安彤低眉顺眼，听完之后靠在墙边走了。 路过陪酒公主公用的换洗间，里边传来两个人的对话。 “栾影后是不是又来了，在几号房?” “一号。幸好我先定了三号，是白少过来。你呢?” “别提了，昨天娱乐八卦还说她在剧组，谁能想到她今天就出来玩了?早知道就叫贺先生今晚过来了!现在没房间点我的单，我求了主管半天，还没音呢，且等着吧!” “那你是倒霉了，搞不好今晚要白干。唉，以前栾影后过来，大家巴不得往前凑露个脸，万一能带进娱乐圈呢?谁知道……还不如下大堂陪那些穷逼。” 安彤知道自己又被坑了一回，可惜了经理给的好机会。 她走到天水一号门前，低头掐了自己好几下，才推开门。 然而门后露出一张熟悉的脸，白天才见过的。 长眼细眉，窄窄的双眼皮很单薄，还是一副寡情冷淡的模样。 范烁静。 怎么走到哪儿都有她? —————————————— 作者有话要说：　　安·记仇·彤：我记住你们几个了! 谢谢大鸟的地雷*2，谢谢十六的地雷*4 今天的小心心也给你们(づ￣3￣)づ╭?～明天见 第4章 奇葩 公主变苦工。 范烁静也没想到这么快又见到安彤。对方换了条吊带裙，浓妆，眼角贴了片亮晶晶的小桃心。 百川里常见的装扮，并不好看，甚至是有些不入流的。然而安彤修长细白的手臂露在外边，肩颈的弧度非常好看，像只稚嫩青涩的小天鹅。 小天鹅傻愣愣地站在门口，手还搭在门上，没想起来进，也没有转身走人，就直勾勾地往里看。 栾曼不明所以，只当是寻常的公主，温声说道：“这边不需要人，你去外边吧。” 范烁静立刻出言制止：“进来。” 栾曼意外，转头看向范烁静，用眼神询问。 平常她们来百川里是不要陪酒的，这么多次都没有例外，怎么今天突然就破例了? 范烁静没应声，说完那一句之后就收回目光，好像刚刚开口的人不是她。 栾曼又看门口的人，猜不透范烁静的用意，只好压下疑惑改口道：“那进来吧，不用再叫其他人了。” 这次范烁静没再反驳，由着栾曼做主。 安彤没有立刻进门，站在外边观察房内的情况。跟楼下的包厢不太一样，天水的空间更大，除了外边多了一个小门厅，里边还有好几扇门，估计背面就是各种娱乐设施。 主厅的格局和下边差不多，拐角沙发围着茶几。栾曼坐在沙发上，而范烁静一身运动装，盘腿坐在沙发和茶几中间的地毯上，手里握着筷子，面前摆着几盘菜。 对面墙上的投影在播放视频，站在门厅的角度看不到画面，能听到刀剑碰撞的打斗声，像是最近热播的武侠剧。 娱乐的声色会所，莫名其妙成了居家休闲的地方。 安彤挺诧异的。 先前经过换洗间时听到那番议论，安彤还以为栾影后和同伴有什么特殊癖好，能让百无禁忌的公主们闻之色变。 现在看来，是太正常了，才不被公主们接受。 安彤心下安稳不少，慢吞吞地进去，朝栾曼走去。 范烁静和栾影后相比的话，安彤选后者。 传闻栾影后脾气好，为人随和，很少会摆架子。至于另一位……安彤还记得白天的事情，此刻仍是羞愤难堪，根本不想再见到范烁静这个人。 本来栾影后说不用她的时候，安彤还松了口气，想着哪怕是下大堂也比留在这里要好。 现在是走不掉了。 第一天的培训终于要派上用场，安彤在心底轮番默念。 就当这是演戏。栾影后长得漂亮，亲热起来也不吃亏。香香软软的女人不好吗?难道非要去应付那些油头大耳的中年男人? 一定要经歷这些的话，这恐怕是最好的局面了。 安彤一边做心理建设，走栾曼身边，膝盖贴着栾曼的腿蹭了蹭。下一秒她准备坐下的时候，栾曼突然往另一侧躲了躲，哭笑不得地拒绝安彤：“我就算了吧。” 安彤尴尬地站在沙发边，坐也不是，不坐显得更突兀。 好不容易才聚集起来的那一丁点决心，瞬间散了，想再来一次就变得很难。安彤松了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跟担忧抗衡拉锯。 栾影后非常排斥，安彤只能去找范烁静。 范烁静正在吃饭，视线黏在投影屏幕上，看得非常专注。 栾曼叫范烁静：“你要的人，别给我惹事。” 范烁静看完那段情节才回头，她盯着安彤想了几秒钟，敷衍似地说道：“过来给我剥鱼。” 安彤没能消化这个指令。 剥鱼?是什么暗号?要玩儿什么游戏? 范烁静等了一会儿，见安彤没动，眉心微蹙：“不会吗?” 安彤小声问道：“是要脱衣服吗?脱我的还是脱你的?” 第7页 范烁静差点呛住，拿旁边的果汁喝了一口，不想理安彤。栾曼笑到打跌，抱着靠枕倒在沙发上，乐不可支地提醒：“剥鱼就是……让你帮她挑鱼刺!” 茶几上有一盘红烧带鱼块，整整齐齐地码着，还没动过筷。 安彤窘迫，低头敛目地走到茶几对侧，跟范烁静一样坐在地毯上。 她的本意是和范烁静保持距离，不想坐在范烁静的旁边，所以才选对面。然而她忘记了范烁静正在看电视。 投影在安彤背后。范烁静吃一口饭，抬头看电视之前会先看到安彤。 安彤把剔干净的鱼肉放在小碟子里，去夹另一块烧带鱼的时候，发现范烁静在看她。 还是打量，跟白天在禧音传媒时一样，范烁静看人的时候目的性特别强。被她注视着，安彤觉得自己不是个活人，更像是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范烁静在揣度安彤的价值。 安彤挑鱼刺的动作停下，回视对方，反问道：“范总还有其他需要吗?” 比如红酒、饮料之类的，随便要点什么都行。 然而范烁静拿纸巾擦嘴：“剥完这盘。” 安彤咬了咬牙，继续挑鱼刺。一盘八块鱼，挑完之后，安彤又问范烁静，更直白了：“现在要不要点酒水?还是等会儿……” 范烁静干脆地拒绝：“我们不喝酒。” 这才是公主们不愿意来陪栾影后的根本原因吧!这两个身家数十亿的人，跑到声色会所里来，不喝酒不点单不要陪，就炒几个菜，把这儿当饭店了。 这是什么大奇葩? 陪这样的人呆一晚上，也不会有多少酒水费的提成，难怪公主们对栾影后唯恐避之不及。 安彤找台阶：“那等会儿点也行。范总，还要我做些什么吗?” 范烁静环顾包厢，看了两遍才说道：“你去扫地吧。” 安彤差点把那盘鱼骨煳到范烁静脸上。 这人真地没问题吗?这算是什么癖好?喜欢看别人辛勤劳动操持家务? 安彤忍了又忍，深吸气控制自己，挤出一个职业化的微笑：“范总，觉得地板脏的话，我们有专业的保洁。” “你不想做?” 安彤绷着一张小脸，非常不情愿地提醒：“分工不同，我还没有完成我的任务。我……我是卖酒水的，如果范总需要酒水的话，我可以为你服务。” 范烁静还是那副平静冷淡的模样：“我说了，我们不喝酒。” 没希望了，这是条死胡同，走不通的。 安彤恭敬地行了个屈膝礼：“那范总就不需要陪酒公主了，我也没有呆在这里意义。我先出去了。” “站住。” 范烁静站起来走到安彤跟前。她比安彤高出一些，眼梢微微上吊，看人的时候就有居高临下的睥睨。 “天水包厢有专属服务，这就是你的服务?” 确实有这个规定，所以换洗间里的那两个人才会紧张。一旦定下当晚的专属服务，那这个人就不能去唱其他包厢的单，得在这边守一晚上。 要是平时来玩的那些老闆，这其实是个美差，毕竟能拿到提成的大头。但这是栾曼和范烁静，就两个人，她们还不消费。 做白工非常贴切，安彤有选择机会的话，她也不想跟范烁静在这里瞎耗时间。 然而规矩大过天，安彤进了这间包厢的门，就不能肆意任性地走出去。 安彤转回来，跟范烁静商量：“范总，你也不需要服务，对吧?不管是公主、少爷还是管家，你们本来就不需要，干什么要把我拘在这里呢?” 范烁静像是听了个笑话：“你觉得是拘束?我付了这间包厢的钱，享受应得的服务，有什么问题?” 安彤的脑壳快要爆炸了，头痛欲裂，实在不想跟人打辩论赛：“可是我们这一晚就什么都赚不到了呀!” “这是百川里的设置有问题，你应该找的是百川里，我不需要为此负责。”范烁静言简意赅，支使安彤，“现在，我需要管家来扫地。” 安彤出去找保洁借工具，躲在洗手间里用凉水洗脸，强迫自己清醒。妆花了，她干脆扯掉了假睫毛，用纸巾擦了口红和眉粉，抹掉了眼影。 反正留着妆面也没用了。 安彤再次回到天水一号，范烁静换了个民国电视剧，跟栾曼讨论影片中的流量小花。看见安彤的脸和鬓边湿漉漉的头髮，她有点意外，问道：“你就这么不情愿呆在这儿?” 安彤不说话，开始扫地。 扫完之后又绞了块抹布，安彤跪在地上，把整个大厅的地板都擦了一遍。她的吊带扭了一些，单薄的布料差点裹不住身体，头髮也乱了，狼狈地站在范烁静面前。 眼睛更亮了。比起范烁静在禧音传媒见到的那一双眼，这一次，让人无法直视。 范烁静收回目光，指茶几上的餐盘碗筷：“把这些收了。” 安彤用手背把一缕头髮抹开，定定地看着范烁静：“做完这个让我走吗?” “你一定要出去?” 安彤在失控的边缘，崩溃反问：“你一定要为难我?” 换范烁静惊诧，还有些不理解：“你觉得我在为难你?” 第8页 “难道不是吗?我为什么要做这些啊!”安彤彻底失控，把抹布摔到地上，“我干嘛要这样?我是来陪酒的啊!” “你喜欢陪别人喝酒?” 怎么可能喜欢啊!讨厌死了! 安彤不说话，捂着脸，安安静静的，连呜咽都没有，只有大颗的泪珠顺着指缝里往下落。 范烁静追问：“你不喜欢，所以我才留你到现在。这有什么问题?留在我这里更安全，不是吗?” —————————————— 作者有话要说：　　范总我跟你讲，你这样是追不到媳妇的…… 又是删删改改写一整天……这是19号的更新，20号还有。 抱歉更晚了，这章留言前十位送红包吧…… 感谢十六的地雷，感谢杜仲补妖精的地雷*2，么么哒! 第5章 自责 我要负责。 我要负责。 “出了这扇门，你就必须走进另外一扇门，你觉得比留在这里要好?” 范烁静说得理所应当，也问得很有诚意，是发自真心地要一个答案。 安彤还捂着脸，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发出一点类似于呜咽的哭腔。 有两分钟，她像只小鸵鸟一样把自己藏在掌心里。之后抹掉脸上的泪，就假装从来没哭过，仍旧是目光灼灼，绷着下巴非常倔强。 可惜眼睛、鼻子都红红的，睫毛也被泪濡湿了，轻轻颤抖，看起来可怜又委屈。 范烁静莫名有点焦躁，找到遥控器暂停了视频，再回来跟安彤对视：“不许哭，好好说话。” “我没有哭!” 范烁静抬手，在安彤脸上摸了一把。她捻了捻指尖的泪，亮给安彤看，反问道：“那这是什么?” 太突然了，安彤根本没防备，也来不及躲开，瞪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看范烁静。 范烁静垂下手，指尖扣在掌心，那丁点泪水就都蹭到掌心的皮肤上了。 “哭就哭了，有什么?没哪条规定写了不让人哭的。” 一直等范烁静的话音都落了，安彤才反应过来，惊惶失措地退后，撞到一架矮脚铁艺展橱。 展橱不稳，跟着晃起来。 范烁静伸手掠过安彤的侧腰，径直探到安彤身后，单手扶住了即将翻到的铁架子。距离限制，范烁静无意地往前迈了一步，贴在了安彤身前。 又来! 安彤被禧音传媒里的那个桌咚给吓成惊弓之鸟，范烁静一靠近就触发她的条件反射，连推带躲，一阵混乱。 铁艺展橱彻底翻了，里边的摆件掉了一地，四散滚落开，有个球状的东西撞到安彤的脚边。 安彤被绊地踉跄一下，慌乱之间胡乱抓住个什么东西稳住身形。等她意识到手感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她拽着范烁静的衣领，掌骨贴在对方的胸上。 这次算是谁的?能跟桌咚时的挑逗扯平吗? 安彤忙收回手背在身后，低头看地板，快速说道：“范总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跟你不一样，我没有矫情的命，该陪酒就是得陪酒，不是我喜不喜欢的问题。你心好，就放我出去吧!” 范烁静不肯。她也没有被揉胸的不适或者尴尬，坦然平静地整理好衣服，拦住安彤：“你一定要出去?” 安彤只躲了那么片刻，没多久就抬起头，又跟范烁静视线相对：“是必须。我缺钱。我很缺钱，范总，我今晚拿不下业绩的话……” 话音哽了下，安彤心下一横，闭上眼的瞬间脱口而出：“明天我就得去陪.睡了。比起跟人睡觉，我为什么不去喝酒?” 包厢里一阵死寂。 就连置身事外看热闹的栾曼都惊到了，感慨反问：“怎么会……百川里的传统一向是自愿。这种事情，难道有人强迫你?” 安彤转头看向栾曼，久久不说话，默认了。 “既然不愿意，那离百川里远点，总不会有人追着你跑。” 安彤忍不住笑起来，眼眶还红红的，藏着泪，笑就变得心酸隐忍：“我要是有选择的话，我为什么要选择这个鬼地方啊?” 栾曼哑口无言，轻轻嘆了口气。 一直沉默的范烁静突然开口：“要多少?” 安彤没理解。 范烁静重复：“业绩，要多少?” 话是说明白了，但安彤没办法领会文字背面的含义。 范烁静等了几秒，自顾说了下去：“十支哈罗森，先存酒窖。” 安彤被这个数字给吓傻了，也忘了栾曼刚刚要说什么，呆愣愣地反问：“你要点单吗?” 哈罗森单价三万一，十瓶完全能保住安彤今晚的业绩，甚至这一周都不用发愁了。 然而转折来得太突然，安彤来不及欣喜，被剧烈强大的不安给笼罩，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为什么?范烁静为什么突然要点单，她不是不喝酒吗? 十瓶的数量，远远超出了正常消费的范围，完全是救济了，冲着安彤的业绩去的。 她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安彤越想越忐忑，小心翼翼地看范烁静，发现范烁静做着古道热肠的事情，人却越发冷淡。 眉梢眼角都是寡淡的凉薄，低沉的，往内收敛。 第9页 范烁静面无表情地应了：“嗯。再开两瓶拉菲送到七号房，以栾曼的名义送。你就呆在那边，不用过来了。” 果然是有目的的! 安彤心脏砰砰乱跳，小声警告：“范总，我不陪.睡。” 栾曼解释道：“不是要把你送给别人。剧组的同事在七号房，都是好人，你不用怕。等下我跟他们交代，你放心拿提成，不会为难你。” 安彤终于品到一点喜悦的甜头，在遮蔽天日的厚重浓云之间窥到光亮，恍惚之间看到了希望。 这是这一周以来唯一的一件好事。 范烁静和栾曼在帮她。 安彤朝栾曼深深鞠躬，九十度俯身下去，停留片刻才起身。眼泪还在掉，仍旧是悄无声息的，比之前更汹涌，大颗大颗砸在地板上。 她抹了抹脸，转到范烁静那边，只见范烁静不耐烦地挥手赶她，就省了鞠躬，认真说道：“谢谢你。” 四目相对，跟之前的任何一次都不同。 安彤小跑着出去了。范烁静长唿出一口气，靠在沙发背上，浑身都懈怠松弛了。 没过去三秒，房门又打开。范烁静立刻弹起来，重新坐直了身体，板着脸看过去：“怎么?” 安彤停在门边，没再往里进：“我忘了问，给七号房开哪一年的拉菲?” “差不多就行，你看着挑。”范烁静问道，“还有什么事?” 安彤抠着裙子，食指把那块轻薄的布料绞出个漩涡，裙摆两边都不一样长了。她忸怩不超过三秒，试探着问道：“那个，我能不能在剧组同事跟前自荐?” 栾曼噗嗤笑了出来。 安彤急忙解释：“我不做多余的!就是想再找个工作……替身之类的都行。” 范烁静看电视去了，不理安彤这种蠢问题的。栾曼觉得好玩，压不住笑意：“你直接去就完了，这是请示?” 哪知安彤正色凛然，很当回事，一本正经地强调：“不行的!你帮我，我不能背着你有小动作，搞小花样。我不是把你当过河的桥。” “这不算小动作。能进这个圈子是你的本事，你完全可以试一试。” 得了肯定的答覆，安彤兴奋到脸颊红扑扑，还要努力绷住表情，装作不在意。 等安彤终于走了，栾曼的笑都没减几分：“这小孩太逗了，自荐居然不来找我，我是被小瞧了吗?你是不是认识她?” 范烁静的肩背笔挺，似乎是在防着安彤再次拐回来：“安家那个小姑娘。” 栾曼恍然：“难怪被逼到这个地步，八成是高利贷那伙人干的。不过你什么时候跟她有交情了?这么帮着她。” 范烁静沉默了片刻：“罗力那个直播企划本来是要签她的，唯一一个a签。我晚一天收拾罗力的话，她就能拿到合同了。算是我搅黄了她的合同吧。” 后来范烁静又亲眼看着安彤被劫到面包车上，之后安彤就出现在了百川里，成了陪酒公主。 “她现在的窘境，有我的责任。” 栾曼安慰道：“也不能怪你。你蹲了罗力大半年，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个机会，别说一天，几个小时都等不起。小姑娘倒霉，时间赶得不巧……归根结底，摊上她那个爸爸，这是註定的。” “那是长辈的事情，也不能让小孩来背。” 栾曼：“你是不是感同身受了，才要帮她的?” 范烁静没接话。 每次讲到父母这个话题，她都异常沉默，不愿意聊下去。 栾曼知道自己又踩了雷，岔开话题：“真觉得愧疚，就再跟她签一次合同。反正你接下来也要做直播。” 范烁静摇头：“一码归一码，她不适合。我做的事情我个人负责，公司没必去承担已知的风险。” 栾曼跟着摇头，却是无奈：“你这个人啊……那现在罗力下去了，你那些叔叔伯伯阿姨们是不是集体疯了?就没人找你?” 范烁静苦笑：“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在这里?就是躲清静。公司还好一点，家是回不去，几套房子肯定都有人堵。” “你去我那儿吧” 栾曼最近住的别墅在郊区，开车过去要近三个小时，其他房子没收拾，临时也住不进去。范烁静累到不想动，深更半夜更不想在路上奔波折腾，在百川里楼上开了间房，打算凑合一晚。 “那你明天下班了直接过去，我让助理给你送钥匙。” 范烁静想了想：“明早送到这儿，顺便给我带套换洗的衣服。” 栾曼同情地爱抚范烁静：“堂堂范总，混到藉助理的份儿上，太惨了!慧慧真辞职啦?” “辞了。说是老公受不了异地，要跟她离婚。事业和家庭，她选家庭。” 慧慧跟了范烁静将近十年，从一个打字的小文员做到总裁特助，是一出典型的职场进化。这样的女强人也回归家庭了，做出这么大的牺牲，栾曼唏嘘不已。 范烁静斜睨栾曼：“异地有多痛苦，你比我清楚，我根本不能留慧慧。你什么时候结束这种状态?” “等你找到伴了。” 范烁静头疼：“说你的事，别扯我。” 第10页 栾影后从善如流地把话题引回范烁静身上：“明明是说你的事情。慧慧走了，你得再找个助理吧?不然多麻烦，换洗的衣服都没得穿。” “过这段时间。那帮老东西等着往我身边塞人，便宜不能都让他们占了。” 两个人闲聊着，一边看电视。 又换回了那个武侠剧，刀剑碰撞叮呤咣啷，范烁静似乎回想起了什么细节，莫名想喝酒。 酒光中，能看见细白的小天鹅。 而此时，小天鹅被堵在了换洗间。 —————————————— 作者有话要说：　　採访安彤：范总的手感怎么样? 不知道算是哪天的更新_(:3ゝ∠)还发红包吧，前十位。 感谢杜仲补妖精、归绥烧麦、mz-t的地雷。 困懵的29跟你们挥手，下章见 第6章 撑腰 背靠大树好乘凉。 安彤在吧檯选了两瓶一万出头的红酒，取了之后先回换洗间，打算补完妆再去七号房。 结果就被堵了。 对方是百川里的老人，性格泼辣玩得开，很受欢迎，业绩非常好，称得上天水的头牌。也因为这一点，她在百川里几乎是横着走，猖狂自傲，连经理都不放在眼里。 安彤在这里呆一周，拼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尽量不跟这里的人沟通交流，也还是听过“清姐”的诸多事迹。 总结下来就是，但凡被清姐盯上的人，肯定不会善了。不管是老闆还是同事，前者钱包出血，后者就不一定哪里出血了。 安彤把脱了一半的裙子重新穿好，安安静静地站着。 清姐双手环胸靠在门上，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安彤，冲着安彤的脸吐了口烟。 换洗间用塑钢板隔出来很多单间，每一间只够一个人站在里边伸伸胳膊踢踢腿，两个人就显得拥挤狭窄。清姐这一口烟正喷在安彤脸色，安彤连躲都没地方躲，捂着口鼻咳嗽一声。 清姐乐于看安彤的窘态，心情很好的样子，食指搭在细长的女士香菸上，做出弹菸灰的姿态。 安彤挥手在脸前扇风，当没看见。 清姐屈尊降贵，口头提醒道：“过来接着。” 安彤憋着一口气，表面非常乖顺，抄起挂钩上的帽子，举到清姐跟前。 清姐往帽子里弹了菸灰，又把帽子拿起来扣到安彤头上，再次出言要求：“用手。” 安彤挑起眼睑看清姐，只瞥一眼，很快又收回目光，低着头小声嚅嗫：“会烫我吗?” 怂巴巴的，很害怕的样子，问得小心翼翼。清姐挑起安彤的下巴，对上满面的委屈可怜，觉得这人比抽菸好玩多了。 “你听说过我拿菸头烫人?” 安彤被迫仰着头，脖颈的线条绷起：“电视里都这么演的。” 清姐甩开安彤的下巴，爆笑起来：“你是不是傻?三岁小孩吗?” 安彤立马退后，把手藏到身后，怕被清姐拽去烫似的。动作透了几分幼稚，像身形不协调的小朋友，摇摇晃晃贴着塑钢板。 清姐丢了菸头，高跟鞋踩上去，朝隔间里走了两步，把安彤逼到死角：“改天来陪我玩一会。我问你，范总留你了?” 安彤小幅度地点头。 跟在清姐身后的人补充：“还刷了三十多万的酒水!范总从来都不要陪酒，也不要酒的!” 清姐瞪那人一眼，继续问安彤：“你们在房里做了什么?” 安彤老老实实地回答：“挑鱼刺、扫地，后来擦地板，我的裙子都擦湿了。” 清姐爆一句粗口：“你逗我玩儿?” “真的!”安彤辩解，“我还找保洁借了扫帚、抹布，东西现在还在一号房里。本来范总还想让我洗碗，我不想洗……范总就骂我。” 清姐十分怀疑这些话的真实性，盯着安彤的眼睛，想要看出些破绽。 身后那位已经开始感慨了：“范总这喜好……也太奇怪了吧?” 另外一个纠正：“有钱人玩什么都不稀奇，奇怪的是安彤吧!洗碗怎么了?那可是范总的碗啊!能洗到就烧高香了，你居然还不想?” “那现在去一号，是不是能……” 清姐瞟过去一眼，身后立刻安静了。清姐问安彤：“你哭着出来，就是因为她骂你?” 安彤不出声，不承认也不否认。 清姐又拿了根烟，叼在嘴里，回想所有的细节。她看见那两瓶红酒，问道：“这是范总送你的?” 安彤有问必答：“是给七号房的。” 清姐打了个手势，叫身后的一个大波浪卷：“你把这个送去七号房。” 安彤不跟她们争，从头到尾都不反抗，由着她们取走了红酒。 人很快又散开，清姐在安彤屁股上捏了捏，也走了，估计是去给范烁静洗碗了。 安彤松了口气，嫌恶地用毛巾擦下巴，恨不得搓下一层皮，细嫩的皮肤很快就红了。她没再换衣服，草草描了眉，点了口红，把头髮束了起来。 十分钟后，先前的波浪卷回来了，不情愿地叫安彤：“出来。” 安彤当不知情，反问：“去哪儿?” 第11页 “七号房点了你的单。别磨蹭!赶快!”大波浪不满意地催促，“你这一晚上运气也太好了!” …… 在进七号房之前，安彤不知道“剧组同事”都是些什么人，所谓自荐也是拍脑袋决定的。在她的观点里，影后的同事应该也是演员，或者是导演。 只要有导演就好。导演最大，跟导演自荐肯定是最有效的。 然而进到包厢里，安彤被乌烟瘴气的氛围给惊到了，在门口愣了三秒钟。 跟范烁静那边的场景完全不一样，七号没开顶灯，几盏摇头灯乱晃，伴随着魔球灯的闪烁，刺得眼睛痛。 人都玩嗨了，配合着这个诡异的灯光上蹿下跳，简直是群魔乱舞。 很多人吸菸，还有人跳到茶几上放烟花，捏着铁丝的一端胡乱挥舞，火星飘下来，在黑暗中燃烧剎那。 整个包厢里烟雾缭绕，跟着火了一样。 安彤抬头看不工作的警报器，琢磨这种情况应该找谁报备。 没等她想明白，茶几上的那个男人跳了下来，跌跌撞撞朝安彤走过来：“是你吧!” 安彤：“???” 男人一步三晃，站也站不稳，抓着安彤的手臂：“曼姐说的人，是你吧?真可爱!” 安彤挣不脱，被男人拉到沙发边，按着肩膀坐下了。男人拿了瓶啤酒给安彤，递到一半的时候，那颗醉醺醺的脑袋想起来了，又换了瓶纯净水给安彤。 “曼姐说了，照顾你!嗝!不能喝酒，你喝水。可爱的女孩子不能喝酒，会被欺负的……嗝!” 好像……真是好人。 安彤就坐在男人身边，一边躲其他人的咸猪手，牛头不对马嘴地聊了起来。醉鬼很难沟通，安彤花了十几分钟才搞明白他的身份。 高勇，剧组的选角导演。 安彤兴奋，激动地看高勇：“那能选上我吗?” 高勇跟安彤对视，嘿嘿笑，好像清醒了不少，舌头都没那么大了：“你想拍戏啊?” 安彤拼命点头：“想!拍什么都行，我想赚钱!” 高勇咂咂嘴，品味儿似地看安彤，好半天才摇头：“什么都行啊……那也不行。选角这个事儿很慎重的，很严肃，不是随便选的。” 替身、群演之类的应该不难吧?安彤不挑剔，只要有露脸的机会，她会努力让自己发光被人看到的! 于是安彤补了一句：“我什么都能做!只要能上镜，我都愿意的!” 高勇：“真的?” “真的!” 高勇开了罐啤酒，状似不经验地递了出去：“回头给你安排。” 这一晚实在是幸运，虽然有波折，结果却都是好的。衰了一周的霉运扫走大半，安彤心底轻松，人就活泼了一些，也没了那些防备牴触。 高勇愿意帮她，她就没拒绝高勇的酒，接过来一口气干了半瓶。 剧组这些人闹到十二点，安彤一直呆在高勇身边，殷勤地削水果、递毛巾，做任何她能想到的事情。 散场的时候，高勇的醉意又深了几分，站是能站住，走路就朝着斜边的墙上撞。 剧组一个年轻人分派任务，清醒的人负责酒鬼，到高勇这里停顿了几秒，叫安彤帮忙把高勇送到楼上住房部。 “房间开好了，这是房卡。” 安彤不疑有他，接了房卡，回去搬高勇。高勇醉了酒也很配合，安彤搬不动他，他就自动站起来。靠在安彤身上，但大半的力道还是在他自己身上，安彤只是扶着他走直线。 饶是如此，安彤也费了不少劲儿，等到了住房部，累出了一层汗。 房间是1612号。安彤下了电梯，看见一个客房工作人员在敲对面1610的房门。她捧了个托盘，上边放了个白瓷的小盅，旁边还配了拇指大的一罐蜂蜜。 听到动静，工作人员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拐进工作间躲起来，最大限度地不去窥探客人的隐私秘密。 安彤没当回事，扶着高勇到1612，刷开了门。她轻轻叫高勇：“勇哥?到房间了，你早点休息。这是房卡——勇哥?!” 话没说完，因为的高勇突然扣住安彤的手腕，拉扯着往房间里进。 安彤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先抠住门框，慌张地讲道：“勇哥!我不方便进去的，太晚了。” “什么不方便?你不是什么都肯做吗?来呀，跟我做呀!” 安彤吓傻了。 “你理解错了!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放开我!” 拉扯纠缠的时候，对面1610的门突然开了。 安彤余光瞥见一个颀长的身影，想也不想就扑了过去，抱紧那个人。 “范总!” 范烁静手肘搭在门框边，微微扬下巴，狭长的眼看向对面。跟白日的冷漠薄情不同，此刻的范烁静慵懒，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她单手护住安彤的后背，冷笑一声。 “找死也不看看时间?” —————————————— 作者有话要说：　　范·亚洲醋王·总：戏份少就算了，还让我媳妇伺候别人?殷勤?那只能是对我! 高·今天就凉·勇。 第12页 感谢归绥烧麦的地雷*2。=3=亲你! 大家多留言嘛!单机很痛苦的qaq 第7章 同房 我好睡吗? 高勇眯着眼看范烁静，盯了半天也没认出这是谁。被酒精泡过的大脑有些迟钝，他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摇摇晃晃地朝对面走。 “你是谁啊你?关你什么事儿?你起开!把人给我!” 安彤吓得哆嗦，往范烁静怀里钻了钻。 范烁静揽着安彤的后背，转了个身，把安彤推到房间里。 她自己又出了门，一脚正踹在高勇的腹部，把人踢了回去。 高勇踉跄后退撞到1612半开的房门上，门轴转动，门彻底打开。他没了支撑，仓皇间只抓住门把手，被带着摔进房里。 那一脚踢得太狠了，高勇侧躺在地上，蜷着腿弓起背捂肚子，吐了一地。 范烁静上前，拖着高勇的脚，把人拽出来，蹲在旁边俯视高勇。 “什么玩意儿?欺负女人，要不要我阉了你?” 高勇昏头转向，疼得眼前更花，全是大块大块的光斑，什么都看不清。他一张嘴先呻.吟起来，咳嗽半天才能说出话：“她同意了的!两厢情愿……你们给我做局?草!仙人跳?” 范烁静一哽，回头瞪安彤。 安彤藏在门框后，探出一颗小脑袋，急切地解释：“我没有!是他误会了，我没有同意!” 范烁静剜了安彤一眼，再次转回来，捡起地上的钱夹抽高勇的脸：“她不想进门，你看不出来?你是聋了?还是瞎了?你说你不是强迫?还仙人跳，满嘴狗屁话!” 问一句抽一下，高勇的脸很快就红了，肿起半边高。 范烁静丢了钱夹，站起来又踢了高勇一脚，叫安彤去房里拿她的手机。 安彤跑进去，也不敢乱翻，来迴转了两圈，才在捲成团的被子边底下看见手机的一个角。她把手机抽出来，送出去给范烁静。 范烁静当着安彤的面拨了个电话，语气不善，已经没了耐心，透着烦躁。 “你投资的那个剧里……”对着电话讲到一半，范烁静回头问安彤，“这人是谁?” 安彤小声答了。 范烁静冲着手机发火：“一个什么选角导演，叫高勇的，嫖到我门前了。十分钟过来领人，不然曝光出去连累剧组，别说我没提醒你!” 挂了电话，范烁静就要回房间，完全没有等十分钟的意思。 安彤站在门边没动。 范烁静皱眉，眼梢吊得更高，甚至有了些兇狠的模样：“又怎么了?” 安彤指指躺在地上的高勇：“不用管他吗?” 范烁静讥笑出声，反问：“你还要管他?你想怎么管?” 这是嫌弃安彤多事又圣母，明晃晃的厌烦贴在脸上，丝毫不掩饰。 说实话，安彤有点怕这样的范烁静。白天那个冷面神形象没能威慑住安彤，偏偏是这个模样的范烁静更让人不安。 像是撬开了一层坚硬的外壳，灵魂从束缚中挣脱，彻底自由了。 而白天时框住她的规则都是正面的，理智，沉稳，内敛，做事周全完美。抛下这些限定，此刻她放任自己朝向相反的方向言行，肆意随性，就露出了“恶”的那一面。 会动手打人，会发怒，言语不讲究，甚至是有些刻薄尖锐的。 情绪化，并且情绪外露。 安彤印象中的范烁静不是这样的，以她浅薄的人生阅歷做标杆，没办法衡量范烁静的言行，也想不透其中的转变。 只是隐约觉得不对，然后害怕。 安彤说话的声音小了许多，紧张地解释道：“他跟栾小姐是一个剧组……他出丑闻的话，会不会影响到栾小姐?” 范烁静的尖锐有剎那的阻断，她意外于安彤这番说辞，又因为这背后的心意而感到惊诧。 安彤见范烁静只是盯着看，没有说话，就犹豫着跟了一句：“栾小姐是主演，剧组出问题的话，最受影响的……” “行了，还用不着你操心。” 范烁静打断安彤的话，推着安彤的肩膀，动作略显粗鲁地把人推到1610房。安彤什么都来不及看，房门半掩了，只留一道缝隙，外边的动静断断续续地传进来。 客房部的工作人员到场，先向范烁静道歉，照范烁静的吩咐，把高勇抬到房间里。前后不过两分钟，外边再次安静下来。 范烁静回来了。 安彤后知后觉地闻到房间里的植物香气，跟范烁静身上的味道一样，很清新。不过这会儿还夹杂了酒味，时间长了，已经散了不少，只留一缕。 她喝酒了? 所以才会这么反常吗? 她的酒品这么差吗?喝多了就失态，还打人。 安彤紧张地站在门边，怕范烁静的气没撒够，等会儿看她不顺眼，连她一起打。 范烁静看见她的时候微怔，旋即问道：“你怎么还在?” “范总，那个……能不能留我一晚上?” 范烁静听到笑话一样，走到安彤跟前，低头看野猫崽。收了小爪子，藏起利齿，难得乖顺柔弱。 更顺眼了。 “你知道你们主管，为什么让你去我包厢吗?” 话题岔得有点远，安彤跟不上范烁静的节奏，没反应过来。 第13页 “从包厢出去，是不是有人找你茬?你没发现都是女人，没有少爷吗?” 好像……猜到了…… 没等安彤仔细琢磨可能性，范烁静自己说了：“天水的人都知道，我对男人没兴趣。我喜欢女人。” “你还敢留在我房里?不怕我睡了你?” 安彤觉得范烁静不坏，要是想睡她，早在禧音传媒就能借着直播合同睡上了。 再说了，范烁静刚刚给安彤刷了三十多万的酒水单，又从高勇手里救了安彤，还狠揍了高勇出气。 范总不仅是不坏，可以说是好人了。 范烁静侧身让开门前的玄关，示意安彤出去。 安彤看着范烁静的眼睛，很认真地发问：“我看起来很好睡吗?” 范烁静沉默了。 安彤：“一看见就想睡，非常冲动，把持不住自己的那种?跟高勇一样?” 范总收回几分钟前的评价，野猫崽一点都不乖，会挖陷阱坑人了。 占了上风，安彤立刻服软，仰着头小声求道：“就留我一晚。我现在下去，清姐她们肯定要找我。我也没有其他地方能去……我睡沙发就好!我保证不出声音，不会吵到你!” 小脸白兮兮的，大概最近没有睡过好觉，熬到现在深夜，眼底有红血丝。 可怜巴巴的，但总是有光，目光始终是亮的。 范烁静妥协了。 客房部又送了新的醒酒汤，范烁静喝了两口，去洗漱。从浴室出来，看见安彤直挺挺地躺在沙发上，如她保证的那样，不动，不发出声音。 范烁静酒意上头，想着“底线怎么破了”，昏昏沉沉入梦。 睡到半夜口渴，范烁静起床倒水，余光瞥见床边有个黑漆漆的影子，惊得砸了个枕头过去。 安彤本来蹲在旁边，没想到范烁静突然醒过来，也吓了一跳。 范烁静开了灯，眯眼看过去，发现是安彤就更愤怒了：“你大半夜梦游呢?” 安彤抱着枕头，没敢说话。 范烁静靠在床头长舒了一口气，瞌睡虫都吓跑了，人彻底清醒过来。 “你不睡觉干什么?” “范总……”安彤小声叫。 范烁静不耐烦：“什么?” 安彤捏着枕头的羽绒，自我挣扎很久，咬了咬牙说道：“范总，你买了我吧!” —————————————— 作者有话要说：　　范·好人·总：莫名其妙收到一张好人卡? 小范总不完美，性格中有矛盾的因素，跟她的成长经歷有关。正文里会讲到哒。 感谢十六、杜仲补妖精、归绥烧麦的地雷。 以及……每天四点睡觉有点受不了了，调下作息，下章更新时间不定。 第8章 误会 强买强卖。 范烁静以为听错了。 哪想到安彤破罐破摔，又重复了一遍。 “范总，我什么都能做，你买了我吧!” 第二次开口平静许多，比之先前的矛盾挣扎，这会儿听着更多了侷促和不安。 很着急，语速非常快，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后头撵她，不尽快说出来就会被追上。 夜色最浓重的时刻，壁灯照亮这一方天地，安彤蹲在光影交界处，面目不太清晰。 范烁静听着少女的颤音，忍不住拔高了声音，呵斥反问：“你说什么胡话?” 安彤被吼得一哆嗦，用力抱着那只枕头。 混帐话都说出来了，还知道怕? 范烁静简直要笑出声，掀开被子从另一边下床，完全无视了对侧的安彤。 安彤跟着起身，忙不迭地绕过去，亦步亦趋地跟在范烁静身后。她没有再出声，看范烁静拿水杯，就立马去拎茶壶。 范烁静把水杯扣回桌上，掌心压在玻璃上，拒绝的意思非常明显。 “你到底想干嘛?” 安彤还是那句，低着头小声重复：“我什么都能干……” 昏暗之中，两个人对峙。 范烁静干脆开了主灯，房间瞬间明亮。安彤那张惨白的脸完全暴露在视线中，眼睛通红，眼下还有青色的虚肿。 估计她一直都没睡，挺尸一样躺在沙发上想了半宿。 但范烁静只能猜到这里，再往深处就不能理解了。这个小姑娘是脑子不好?花了这么长的时间，就酝酿出来这么一句不着边际的提议? 范烁静在沙发上坐下，微微挑着下巴，神情冷傲疏离：“你能干什么，跟我有关系?我为什么要买你?” 气势凌人，比揍高勇那会儿还要刻薄。 安彤后知后觉地怂了，底气不足，全靠一丝理智绷着，才不至于调头躲开：“你不是喜欢女人吗……我是女人啊!” “世界上就剩你一个女人了?” 安彤羞红了脸，结巴着辩解：“反、反正我也是女人，为什么不能是我?你睡谁不是睡，睡我不是一样的吗?” 范烁静笑出声，更尖锐：“谁跟你说我会随便找人睡觉?” 这下安彤傻眼了，好半天没能转过弯：“你不是来约.炮的?那那那……那你为什么要那样说?” 第14页 是说晚上留在范烁静房里的话，有可能会被睡。 范烁静就是那么一说，全为了吓唬安彤，没想到这个小姑娘居然记住了，还为了这一句想到半夜。 范烁静突然觉得心累，揉额角回想之前的细节，终于能理解安彤的脑迴路。 安彤以为范烁静开房是来睡人的，被她打断了好事，没能睡成。 然后小姑娘琢磨着，她自己也是女人，能补上范烁静床上的空位。她需要报酬，范烁静有钱，刚刚好。 于是她蹲在床边看范烁静睡觉，可能还在犹豫，不敢迈出那一步。结果范烁静突然醒了，打破了她的平衡，她才逼自己讲出来。 这么说的话，之前那句“不会吵到你”的意思是，她本来打算现场旁观小电影? 她还是脑子有病吧! 范烁静那股咄咄逼人的气势让乌龙给搅没了，只剩满心无语。她也懒得再跟安彤讲什么，简单地一句“你误会了”，就不想再开口了。 安彤却缠住范烁静，还往前凑了凑，尽可能缩短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那范总，你要不要现在考虑一下?” 这是豁出去了，反正已经撕破脸皮开了口，不如就在这条道上一路走下去的。范烁静发现这个姑娘非常固执，盯准了目标就很难更改，大有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决绝。 但范烁静不想当这个南墙。安彤下定决心去陪.睡的话，凭藉她的样貌，不会少了客人，甚至可以挑一个她满意的对象。 不一定非得是范烁静。 偏偏安彤不这么想，她好像是认定了范烁静，抠着茶壶的手柄，越来越紧张：“你跟那些人不一样……你是好人。” 莫名其妙收了一张好人卡，范烁静隐约觉得安彤还误会了些什么。 对面，安彤很认真地强调：“你帮过我那么多次，你不会为难我……” 范烁静打断安彤的话：“你别想太多，我不是帮你。你怎么进的房门，你自己清楚。高勇那一件也不是为你，我就是看不惯男人欺负女人，换了其他女孩子也一样。” 安彤举例：“你还帮我做业绩!” “我花钱买了什么?” “酒……” “酒是假的吗?” 当然不是。 范烁静：“钱换成另外一种物品储存起来，还是我的，甚至还能升值。跟你有关系?你不要太自恋。” 安彤的胸膛剧烈起伏好几次，突然抬头盯着范烁静：“那在禧音里，你……” “好了!别说了!那件事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就当后来这些是补偿。我们到此为止，我不会睡你，你也别再动心思。” 自相矛盾，根本就是在迴避这个话题，不想提禧音传媒里发生的事情。 安彤深吸了一口气，倒了半杯水放在桌角，之后垂手立在那儿，不说话，也没有要走。 看着是乖顺听话的样子，其实还是赌气，犟得跟头小毛驴一样，不肯轻易就放弃。 范烁静发现软硬都讲不通，气结地把那杯水拿开：“你是要强买强卖了?” 水杯碰撞桌面，水晃起来，溅出几滴。 安彤受惊地瑟缩一下，随后复读机一样重复：“不管是什么都行，做保姆也行，擦地、刷碗都可以的!我想离开这儿……范总，我不想呆在这里。” 范烁静想起来那辆面包车，几个壮汉拎着安彤跟拎小鸡仔差不多，推推搡搡毫不怜惜，拿安彤当块破抹布，随便塞进车里。 百川里人来人往，少不了有些癖好特殊的老闆，会跟公主、少爷们提些奇怪的要求。要在这里生存，总得豁的出去才行，又得长眼色懂风情，忸怩憨直的性格迟早得惹祸。 还有那些陪酒，做的时间越长，心眼越多，手段也够辣。范烁静今晚见到清姐的时候，就猜到了，只是不清楚安彤受了什么样的为难。 越是想不到，就越是心痒。直到在住房部偶然碰见安彤，范烁静看安彤行动自如，上上下下没有受伤的痕迹，她才放下心来。 说到底还是因为她。安彤被迫在百川里工作是因为她，被清姐找茬也是因为她。 范烁静捏着眉心嘆了口气，叫安彤把衣架上的包取过来。她拿了张名片，找了只中性笔，趴在膝盖上写了几笔。 一个电话号码，跟着一个人名。廖生。 安彤不解。 范烁静解释：“他在影视城拍戏。你拿着这个去找他，之后就看你自己的了。” 这是给了另外一条出路，安彤捏着名片，激动地语无伦次：“范总……对不起，那个，我……” “省省吧，别跟我鞠躬。”范烁静把笔丢到桌上，“你有手有脚，别总想着卖.身。” “还有，别随便跟人说你什么都能干。你以为怎么招惹上高勇的?你给了错误信号在前，他强迫在后，记清楚了。” 范烁静站起来，自己倒了杯水喝，最后说道：“以后彻底两清。你走吧。” 签字笔滚了两圈，浸到洒出来的水渍上。安彤用衣服擦干净笔身，跟单肩包一起放在桌子上，攥紧名片出去了。 两清……? 怕是不可能了。不管范烁静承不承认，她都帮了安彤，救了安彤的命。 第15页 安彤会记着她的好。 希望以后能有机会还上。 —————————————— 作者有话要说：　　补昨天的更新。我继续写，(争取)十二点之前更。 感谢杜仲补妖精、死道友不死贫道、十六的地雷=3= 第9章 挖坑 搞事情 安彤在消防步梯间坐了后半夜，一直等到手机没电自动关机，才撑着扶手站起来，活动僵硬的四肢。 天还没亮，外边灰濛濛的。但这座城市已经醒过来了，开始有人声、车声，人世间有了繁华热闹的景象。 第八天。过去一个轮迴了，现在该是新的开始。 安彤揉了揉脸，对着手哈气取暖，又搓了搓麻木的手指。她一瘸一拐地去乘电梯，碰见巡逻的安保队，轻轻点头致意。 领队的哈欠打到一半，闭上嘴沖安彤笑笑，意味深长地打量安彤：“能走啦?” 安彤点头：“可以了，谢谢大哥。” 之前安彤在步梯间蹦来蹦去跳大神，安保处从监控里看见了，就过来盘问。安彤说自己得罪了老闆，老闆罚她在这儿受冻。她太冷了，只好靠运动取暖。 安保看了天水的牌子，又查了监控，见她确实是从房间里出来的，也就没再赶她。后来安保队又巡逻到这边，给了她一件军大衣，安彤才能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这会儿又碰见了，安彤把军大衣脱下来。领队没收，推了回去。 “穿上穿上!你们女娃娃啊，那裙子就那么点点料子，屁股都遮不住，胸脯露半边，不冷咯?要冻坏的我跟你讲，上年纪就要痛起来，快穿上!唉，都是赚个毛毛钱，都不容易噻……” 安彤道了谢，记下领队的名牌，等回去洗过大衣再来还。 跟外边渐渐甦醒的世界不一样，清晨的百川里是死寂的。灯红酒绿喧嚣一整晚，到这个点该散的都散了，不想散的也换场地了。 安彤裹着军大衣疾走，弓背低头看地面，出了百川里的大门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然而没等她走出去几步，肩膀被人搭住，身后有人追了上来。安彤回头，看见跟着清姐的那个大波浪卷，当时跟她一起去了高勇的七号房。 妆还很完整，但不精緻了，鼻头浮粉。头髮随手挽在后脑，耳环摘了下来，满面疲惫倦意。仔细看的话，发现她侧颈有几道红痕，像是被人打出来的。 “你去哪儿了?” 安彤装作惊讶：“我送高先生去房间了呀，你不是知道吗?” “送一晚上?你留宿了?” 安彤轻抿嘴，侧低头，恰到好处地娇羞起来，没说话。 大波浪卷冷哼一声：“你倒是好福气。不知道我们后来接的老闆……嗞——都是龟孙!等老娘有钱了，挨个干死他们那群王八蛋!” 等大波浪卷气汹汹地走了，安彤再也不敢多停留，一路小跑进了对面的社区。 百川里有员工宿舍，不过多是安保、行政、后勤的人住在这里。公主、少爷们日常陪酒，保不齐陪到床上还是什么地方，住在宿舍里非常不方便。 也就是安彤，她既不想跟人睡觉，也没地方一个人睡觉，就在宿舍里住了下来。 后勤那些阿姨嫌她，说她脏，说她可能带着传染病，不肯跟她一起住。安彤单独住了一个标间，有浴室有阳台，算是很不错的落脚处。 上了楼之后，安彤才放慢脚步，气喘吁吁地找钥匙。余光瞥见有人影靠近，她转身的时候把手机砸了过去，跟着抬手挥打。 手机撞到对方的颧骨上，然后掉了下去。但手臂被拦在半空，对方紧紧抓住安彤的手腕，往那边拉动。 是清姐。 清姐呲牙咧嘴地吸了好几口凉气，拖长了尾音娇嗔轻喊：“好疼啊……” 安彤出了一身冷汗，后背贴在门上，不愿意靠近清姐。她咽了口唾沫，胆战心惊地解释道：“对、对不起啊姐姐，我以为是坏人。” 清姐弯腰，把安彤的手机捡起来，翻来覆去看了两遍：“最新款啊，小万把块呢。可惜屏碎了。” 一边说着，清姐把手机塞到自己包里，拍拍安彤的肩膀，慢悠悠地说道：“姐去给你修修。” 安彤抠着钥匙的齿，表面乖巧：“谢谢姐姐。” “那开门吧。” 安彤的表情凝滞，有半秒的空白，之后很艰难地挤出一个笑：“我没有收拾房间，太脏了。等我打扫干净，我再邀请姐姐来玩，好不好?” 清姐大笑，尖利的声音在老旧走廊里迴荡。她点了根烟，第一口吐在安彤脸上，还是拖长了音调，悠然和缓的语速：“不好。开门吧，我进去坐坐，喝杯茶。” 安彤的手背到身后，钥匙攥在掌心里。 “不想开啊?那没关系。” 清姐抬手，中指上挂了个环圈，底下缀了单独一把钥匙，随着清姐的动作晃动。 “我自己来。” 安彤吓坏了，扑上去抢清姐的钥匙：“你怎么会有我的钥匙?你还给我!” 清姐轻松躲开，单手挡着安彤，已经打开了门。她沖安彤弹菸灰，看安彤条件反射地躲开，笑得更高兴了。 第16页 “说了要找你玩玩，我当然要操点心了。备用钥匙就这一把，别人没有，放心吧。” 在清姐手里更不放心! 清姐在房间里看了一圈，拿起桌上的一支口红，对着镜子涂了看。她把口红按在镜子上，画下一条长线，随手丢了残损的那一半。 一直逛到单人床边，清姐很自然地坐下，叫门外没动的安彤。 “你杵在外边干什么呢?别紧张，我就是跟你聊聊。” 安彤站在门边，说什么都不肯进去。 清姐笑着抽菸，一举一动万众风情，声音也带着勾魂摄魄的魅惑：“林林说，你送一个导演上楼，就再也没下来。” 林林就是那个大波浪卷。 安彤没应声。 清姐站起身，过来拉安彤，另一只手搭在安彤腰上。 安彤打了个激灵，往旁边躲，按下清姐的手，终于开口应了：“是。” 清姐很满意，在安彤脸上捏了捏：“这才乖。早就听说你这个姑娘傲气，瞧不起咱们做这一行的。这不行，干一行爱一行，干一个人也得尊重一个人，不是白干的，对不对?作为前辈，我今天教教你，给你开个蒙。” 单看清姐对范烁静的态度，这个女人该是男女不忌的，什么都能玩得来。安彤不想跟她玩，又挣不脱，想不明白这个女人的力气怎么这么大，还这么灵活。 清姐已经把安彤拖进门了。 安彤打心底里牴触这种强迫，扒着门口的一张方桌，叫道：“清姐!你先别着急呀，你也帮我开开其他的!我跟你商量个事儿!” “什么事过后再说!” “是关于那个导演的!”安彤一股脑倒了出来，“那个导演说让我今天去找他，给我试镜，让我也演个什么角色。清姐你说，我要不要去呀?” 清姐的动作停下来，回头看安彤的目光就多了几分深思。 看着是有戏! 安彤继续说道：“但是我又有点担心，他昨天喝得醉醺醺的，怕不是都没记住我长什么样。我要是去找他，他耍赖不认了怎么办?” 清姐变身稳重的知心大姐：“那人叫什么?” “高勇，是剧组的选角导演。他说他在剧组创建开始就在了，跟总导演是好多年的哥们。还说主演都是他去联络的，跟栾曼也是好朋友……” 安彤絮絮叨叨说了一些高勇的细节，差不多能拼凑成这个人的轮廓，可以作为昨天晚上相处的佐证。 讲完这些，安彤发愁地揉着脑门：“他说得是挺厉害的，万一是骗我呢?清姐，你有这方面的经验吗?” 清姐转眼又笑起来，若无其事地捏安彤的脸：“说是今天去?” “嗯。我要不要去啊?会不会是陷阱啊?” “搞不好呢。这种事情最好是要等一等，过个两三天，他要是再联络你，那才稳妥。” 安彤适时地愤慨：“但是他没留我的联繫方式。” 清姐眯眼，点着安彤的唇峰：“联繫方式都没有，绝对是骗子。别信了，小傻子，安心在百川里呆着。” 说到最后，清姐的心思已经不在安彤身上了，早就飞往几十公里外的影视城。安彤等清姐走了之后，把藏在内衣里的名片拿出来，摩挲上边的名字。 还好，这一张没被发现。 —————————————— 作者有话要说：　　安小彤：我的眼里只有范总，其他人都是辣鸡! 感谢杜仲补妖精上一章的地雷! 这篇文开始爬月榜啦，读者小天使们，求收藏求评论qaq救救孩子 第10章 祸事 无效合同。 百川里的宿舍是不能继续住下去了，在找到新房子之前，安彤去快捷酒店开了间房。办好入住，安彤卸妆洗澡，补了一觉。 当天晚上照旧去天水上班。 经理把安彤叫到一旁，板着脸警告□□一番，末了才象徵性地夸起来：“昨天做得不错。整个天水都知道范总不好应付，没人能进她的房。你昨天进了，是你有本事。好好干!以后范总再来，都给你留着。” 安彤吸了口气，低着头上楼。 顶楼的走廊，还是先过主管那一关。安彤从大衣口袋摸出来一根口红，还没来得及往主管手心里塞，余光瞥见清姐的身影从拐角出现，朝着这边来了。 安彤手掌翻转，把口红藏到袖子里，一声不吭地站在旁边。主管低头往她手背看了一眼，冷笑一声，白眼懒洋洋地翻向对面，就差一口唾沫啐到人脸上。 清姐走到跟前，非常自然地搭上安彤的腰，往怀里带了带。她半搂着安彤，跟主管打招唿：“丽姐，小彤今晚上跟我，就这么排吧。” 主管丽姐刚张嘴，清姐打断打她：“我帮你教教她。一直这么不懂事怎么行?万一惹了祸，倒霉的是我们全楼的人。” 丽姐用鼻孔看人：“那交给你，出了事儿你一个人担着，别拉别人下水。” 清姐手里夹了根烟，还没点燃，靠近指端的菸蒂在安彤脸上点了点，掌心顺势贴到了安彤脸上，单手捧住安彤的脸。 “出了事儿谁都不连累，我先撕了这张漂亮小脸。” 第17页 安彤打了个哆嗦。 清姐乐于恐吓威胁安彤，看见安彤表现出怂巴巴的样子就哈哈大笑。她在安彤脸上捏了捏，也不管主管丽姐还有什么话，迳自带着安彤走了。 当晚安彤真是跟着清姐，接了三波老闆，一直闹到天色将明。清姐花样多，哄着老闆们开酒水单，现金小费也拿了不少。 但清姐也不逼安彤，安彤杵在角落里当木头人，她也不说什么。除非有老闆点名要求安彤出来唱首歌、跳个舞，清姐才会配合着老闆，把安彤提熘出来。 同行的林林都在一边嘟囔，不满意安彤跟在她们屁股后边捡便宜，悄悄问清姐为什么要这么帮安彤。 一个“帮”字吓得安彤心惊胆战。 清姐确实是在帮她，可是承了人情，那就得还。清姐想要什么?安彤想不明白。 天亮之后，清姐送走最后一波客人，支开林林等人，唯独叫安彤留了下来。 包厢里一片狂欢之后的狼藉，清姐点了根烟，靠在真皮沙发上出神。安彤问她有什么事，她拍拍身边的位置，让安彤坐。 安彤站着没动。 清姐笑起来：“听说你是欠了高利贷，才被塞到这儿的?以前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大小姐?” 安彤攥着拳，贴在裙子上，浑身紧绷。 清姐吐出一口烟，没型没款地翘着脚，姿态少了夜间的妩媚，更多几分慵懒散漫：“有钱家的小姐，啧，就是不一样。怪不得傲成这样。” “你有话直说。” “行吧。我直说了，往后天水这一层，我罩着你，我拿多少提成就给你多少。跟昨晚一样。” “你要什么?” 清姐扶起一个倒扣的菸灰缸，把菸头按进去，笑吟吟地看着安彤：“第一，以后范总的包厢，带上我。第二，那个选角导演的机会，给我。” 安彤错愕，关注点都在后半句，好勉强才控制住表情，故作天真地反问：“你不是说，那是骗人的吗?” 清姐起身，走到安彤面前：“所以不找他。” “那找谁?” “栾影后。” 在去影视城的路上，安彤才猜出来大致的经过。昨天清姐从安彤宿舍出去之后，直接去了影视城，找到那个剧组，打算顶替了安彤。可惜她蹲了一天，都没能见到那个叫高勇的导演。 想来有范烁静的那一通电话，火都亲自发出去了，高勇也不可能在剧组再呆下去。 只是不知道剧组那边给清姐的回话是什么，“今天没来”，还是说“以后都不会来了”。 既然清姐盯上了栾影后，那是不是意味着清姐知道高勇那条线走不通了? 安彤被地铁里的人挤到角落，艰难地穿过几个人，游到清姐身边：“我们去找栾影后，有用吗?我也不认识她呀……” 清姐退出消消乐，直言道：“我去了1610。” 去刷碗了吧。 清姐不等安彤问，继续说道：“栾影后跟范总在讨论你爸爸，他们有过一面之缘，也见过你。” 难怪清姐知道安彤的家事，是从范烁静那里听来的。 安彤：“那是以前了。我爸爸现在……” “栾影后说，你爸爸以前帮过她一个小忙，有机会的话，她还想着能还给你。” 放屁!安长胜要是认识影后，早八百年就要吹牛皮了，安彤不可能连半点边角都没听过。 但是清姐坚持说是栾影后亲口说的，绝对没有错。安彤看不透清姐的表情，满心焦灼，趁着地铁停靠的时候，让新上车的人把自己跟清姐冲散开。 到了人流量最大的火车站，清姐安稳地靠着对侧车门，还在低头打消消乐。安彤随着人流往另一节车厢走，趁着人多挤了下去。 先躲一时!只要能想办法拖住清姐，做什么都行。反正不能带清姐去找栾曼，绝对不能给栾曼添麻烦。 而地铁上，清姐打了个哈欠，抹掉瞌睡泪之后抬头，才发现身边的人变了。她环顾四周，找了几圈都没见着安彤，大喊安彤的名字也没人应。 倒是惹来频频侧目，路人看清姐低胸短裙大波霸的装扮，视线总要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多停留片刻。 清姐骂了一句，习惯性地摸烟，刚叼到嘴里，包里有铃声响起来。 起先清姐还没反应过来，旁边一个赶早市的老阿姨提醒她地铁不能抽菸，她把打火机装回去的时候才看见一闪一闪的屏幕。 是安彤的手机，被她据为己有之后，还没来得及仔细研究，也没有换手机卡。现在手机里保留的社交联络，都还是安彤的。 清姐把手机拿出来，来电姓名上只标註了一个“f”。清姐毫不犹豫地接听电话，刚喂了一声，听筒里传来让她魂牵梦绕多少年的声音。 “是我，范烁静。” 范烁静挂断电话，把手机放到办公桌上，平静地看着对面的男人。 “联络不到安彤。” 男人方头大耳啤酒肚，金项鍊有拇指粗，沉甸甸地缀在脖子上，手里还像模像样地盘了条珠子。 是高利贷的那帮人，为首的就是送安彤去百川里的那位老黄。 老黄一拍茶几，原先那位前台吓得一哆嗦。老黄斜眼看过去，非常满意这个反应，跟着嗓门就更大了，在办公室嚎起来。 第18页 “我不管你联繫上没有，反正是你这里的员工!我不找她，就找你!” 范烁静沖前台摆摆手，让办公室里的人都出去。前台小姑娘如蒙大赦，慌不迭地拉开门，迈出去一只脚之后才想起来，又转回来小声问范烁静：“范总，这儿……我、我叫人……” 范烁静：“没事，出去吧。” 办公室只剩范烁静和几个粗野强壮的男人对峙。高利贷大概是没想到范烁静心这么大，一个女人敢单独和他们相处，有点意外。 但意外归意外，老黄很快回过神，从茶几上捏起一张纸，晃得哗哗作响：“白纸黑字写着呢!安彤签了卖身契给你们，是你们公司旗下的播主!” 范烁静十指交握，放在身前，闲适淡然的模样：“你怕是不清楚正常的合同，白纸黑字之外，还得有红印泥的公章。你看清楚，你那上边，有吗?” 老黄凑上去看了一眼，脸色大变：“就算没有公章，也有主管领导的签字!写得清清楚楚，罗力!把这个罗力叫出来，给我叫到这儿来!我当年跟他谈!” 范烁静轻唿一口气：“我可以把罗力的联繫方式给你。不过他已经离职了，签什么都仅代表他个人，和我们公司没有关系。” 老黄蹭地一下站了起来，三两步奔到办公桌前，指着范烁静的鼻子厉吼：“你现在是要赖帐吗?” 对视，三秒钟，一片寂静。 范烁静嗤笑一声，挑着一双凤眼看过去，满目鄙夷轻蔑：“赖不赖的，从一开始就不成立的合同，你们为什么会信?” 被个小丫头给愚弄了，老黄气到发疯，双拳锤在办公桌上，发出剧烈的声响。 守在门外的前台慌慌张张地开了条门缝，张望到办公室里的场景，吓了一跳：“范范范总!要要要不要叫保安!” 范烁静看着老黄，平平静静：“该找谁就找谁，请吧。” “请这几位先生出去。” 老黄更气于范烁静目下无人的鄙视，怒不可遏地把办公桌上的文件扫到地上。他转身回到待客沙发旁，环胸挺背，一屁股扎扎实实坐了下来。 “不走了。今天解决不了这个问题，拿不到钱，我们是不会走的!” 范烁静也不在意散落满地的纸张，把一支快要滚落的签字笔拿回来，问老黄：“确定?” 老黄：“除非你把签约费拿出来!” 范烁静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前台正在收拾地上的文件，她叫前台先停停手：“去，给闻先生打个电话。” ——————————————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断更有罪……发红包吧。到下次更新，这章的所有留言都发 感谢杜仲补妖精的地雷!破费啦!留言就好，不用投啦 第11章 还钱 今天一併算清。 安彤上了对面的地铁，返程两站，混在人群中出了地铁站。 地面是城内出名的老商业圈，距离老火车站、汽车站很近，中间夹了几个批发市场，人口密度大，并且来往人员非常杂。 安彤当大小姐的时候金贵，购物直接去对街的商场，车接车送连路都少走。如今倒是对这接踵摩肩的人群心怀感激，唯恐哪一片的人少了几个，藏不住她。 反正她身上值钱的就剩下空的手包，没钱没卡，连手机都没有，不怕偷不怕抢。 安彤钻进kfc买了杯咖啡，盯着炸鸡汉堡的图片看了两秒钟，咽了口唾沫。 收银询问：“还需要些什么?要不要尝尝我们的新品早餐?” 安彤摇头。 在角落的位置上喝完咖啡，安彤还是回到点餐檯要了早餐。付钱的时候，安彤看看包里的零钱，又加了一支甜筒。 舔着冰激凌，安彤把“奢侈”和“改善生活”颠来倒去想了很多遍，最后一口咬在脆皮上，有点期盼下雪。 可惜没有雪，秋末的早晨阴沉沉的，云很低，连成一片压下来，铅灰色。大概又是个雾霾天。 安彤吃完早餐出去，在商业街来回逛了两圈，进了一家手机连锁店，用身上大半的钱买了一部所谓的青春学生机。 二百九十九块，附送三百块电话费。 安彤蹭着手机店的wifi，倒腾了半天也没能登录以前的微信，只好跑到对面的营业厅补办手机卡。 一来一回折腾了好久，青春版学生手机的内存量有限到难以想像，只是同步联繫人，到一半的时候就提示扩容。 安彤头疼地删删减减，试了好几次，才把高利贷老黄的手机号给导出来。 她给老黄打电话，响了很多次，那边都没有人接。 赖在禧音传媒里的老黄，嘴角紧绷，鼻头皱起，额头冒出一层细密的汗。 老黄对面坐了两位年纪相仿的中年男人，右边是个冷面森然的警服人员，隔着外套隐约能看见后腰附近枪套的轮廓。 左边那位面相一团和气，开口也恭恭敬敬的，颇有几分谦卑内敛的姿态。他把一份文件放在老黄面前的茶几上，指尖按在边缘往前推。 “这位……黄?哦，黄先生，我刚刚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原则上来说呢，高利贷本身并不违法，我们大众认为它犯法是因为大多数高利贷催债的手段和途径不合法。” 第19页 说到这里，男人转头看身边的警服：“当然，这就超出闻某身为律师的职责权限了，应该由公安部门主管控制。刚好张处也在，你要是想了解的话，可以让张处跟你科普。” 警服张处一双鹰眼直勾勾盯着老黄，目光肃杀，周身的气势压迫凌厉。老黄往后撤身子，肩膀缩起来，膝盖抖来抖去。 对视片刻，张处收了几条简讯，当着所有人的面开始念其中的内容：“黄洪杰，男，四十三岁。曾经因盗窃罪入刑，去年九月刚出来……” 张处一连念了几条案底，放下手机看老黄：“最近有群众举报，你涉嫌人口拐卖，私底下还有器官交易。” 老黄一拍茶几蹦了起来：“放屁!” 闻律师沖老黄笑：“别激动，群众举报是举报，警察也不会接了举报就抓人，肯定是先调查。不然你怎么能安安稳稳坐在这里呢?” 老黄色厉内荏，开口前先瞟张处，两只手无意识地搓动，十分心虚。不过到底是经过场面的，他抽抽鼻子：“你们这是威胁?公、公权私用!” 说到一半，老黄的矛头一转，对准了范烁静：“就是你这个女人!你以为找这两个人过来就算了?我告诉你，事情没那么简单!” 范烁静挑眼看过去：“你想解决问题吗?” 老黄不言语，默认了。 “那把你的手指头放下。” 放了没面子，不放又没办法继续谈下去，老黄两厢为难，顺手朝旁边的小跟班脑袋上抽了一巴掌。 “让你们看着那个丫头片子，你们能让她从宿舍跑了!没用的东西!” 范烁静眼底有光闪烁，嘴角扯出一个笑，藏在讥讽之后，是浅淡的揶揄。看着小朋友粗劣简单的恶作剧，说不上是欣赏还是鼓励，总之升起一丝丝玩闹的心。 有些纵容的态度在其中。 “现在张处和闻律师都在，你要解决群众举报的问题，还是欠款的事情?” 老黄在茶几下踢小跟班。 小跟班嚷嚷：“我们是来要钱的!你们给钱，我们就走!” 闻律师出头：“已经说过一遍了，看你跟前的文件。最高法出具的规定，明确提出民间借贷年利率超过百分之二十四的部分，法院是不予支持的。敢问，范总欠了你多少钱?” 老黄手里有一张皱皱巴巴的欠条，折过的次数太多，破了好几处，拿胶带粘起来的。几十分钟之前，范烁静看过一眼，上边的金额只有四百万而已。 只是本金的话，安长胜不至于跑路。全是利滚利在翻倍，到现在已经破了千万，全压在小姑娘一个人的肩膀上。 范烁静把玩着钢笔，指尖一松，镀金的笔掉在桌子上，“啪”，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声。 闻律师回头看范烁静一眼，接到讯号，对老黄补充：“并且，还款超过百分之三十六的话，我们是可以向法院申请追回的。不知道有没有超过呢，黄先生?” 老黄沉默几秒，突然起身：“我不跟你们谈了!我找她本人去，这跟你们没关系!” 范烁静按住滚动的钢笔：“我大费周章请了闻律师和张处来，你说不谈就不谈了?打官司还有个诉讼费呢，谁付?” “该算的帐，今天一併算清。”范烁静换了手机打外线，叫集团总部的财务，“带现金过来，走我的个人帐户。” …… 老黄一行人被迫接收了还款，当场清点查验，签字按手印，了结了安家的债务。 然而拿着钱出了门，外边一队警察把他们拦了下来，出示证件之后表示：“关于举报的问题，需要你们配合调查。” 刚到手的钱还没焐热乎，跟人一起接受调查去了。 办公室内，范烁静给财务签了字，交代财务补全流程手续。话没多说，范烁静招待张处喝茶，陪着坐了下来。 张处一改那副严肃的面孔，跟范烁静调笑：“你居然肯管闲事，还讲到我这里来。到底是谁这么大面子?” 范烁静摆手否认：“就是个小姑娘。也不是管闲事，高利贷这帮人往我这儿一坐，我不管吗?公司成什么样子了。” 张处当她是藉口。 范烁静强调：“真的是。主要是联络不到当事人，我实在没办法。” 正说着，一个警员敲门进来，跟张处汇报：“嫌疑人的手机一直在响，是个存名叫‘安’的人，打了四通电话。后来这个‘安’发简讯要求换个‘窝’，说现在这个‘窝’呆不下去了。” 警员紧张地问：“这个‘窝’是不是中转站?还是藏什么东西的地方?要追踪吗?” 范烁静顿悟，跟张处解释道：“就是欠钱的那个小姑娘，叫安彤。我叫她过来，有问题可以当面问她。” 商业圈的安彤，被冷风吹得骨头缝发凉，忍不住又跑回kfc取暖。老黄不接她的电话，也不回简讯，她有点犯难，不知道该怎么办。 思来想去，安彤又萌生出逃跑的念头。 现在从宿舍搬出来了，已经过了这么久，老黄的人都没有来找她。那是不是说，他们跟丢了? 那晚上不去百川里，不就彻底自由了吗? 第20页 安彤被这个想法惊得心脏狂跳，不多久就面红耳赤，浑身燥热起来。 她正要琢磨逃跑的路线时，劣质的山寨机响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发红包吧……下次更新前，这章的评论都发。 最近作息、状态不稳定，更新比较慢。我会努力调整的qaq 感谢十六、归绥烧麦的地雷!=3333= 第12章 破例(改) 她是你的面子? 作者有话要说：　　看评论对最后这段对话有点误解，就改了一下。 新章没写完，白天双更补偿。 这几天不在家，能码字的机会不多，更新不稳定也少……非常羞愧qaq。 不过马上就回去了!回去之后日更。--8.4补充 范·永远有藉口·总：想踢媳妇的屁股! 在外地给妈妈过生日，明天的更新不一定。 感谢杜仲补妖精、归绥烧麦的地雷。 感谢天上有大鸟、panax、好厨师一把盐的手榴弹! —————————————— 安彤用剩下的钱付了车费，还差了六块，刚好是那支甜筒的价格。翻遍了钱夹的所有角落，安彤只找到一支发卡，拿出来给司机。 “这个抵车费，行吗?” 司机愣了一下：“你逗我呢?” 安彤把发卡塞过座椅之间的防护栏，瞥一眼司机的光头，解释起来自己都没底气：“这个是今年情人节限量……” 楼上，范烁静看着写字楼前的广场，一辆计程车停了很久。 等了三分钟，车门才打开，安彤从车里出来，还在对着车厢的方向说着什么。鞠躬哈腰，颇有点殷切的意思，弓着背往后退。 拿不准这个姑娘到底是个什么脾气，有时候觉得她挺无礼的，对着人呲牙咧嘴张开利爪，恨不得能挠花人脸。换个场景，又会冲着人鞠躬，也算不上乖巧，就是有种不和适宜的低卑。 有点分裂。 范烁静看着安彤进了大楼，转身跟前台交代：“直接带安彤来我办公室。” 前台懵，反问：“安彤?她在哪儿?她要来吗?” 范总莫名有种窥探行迹的隐秘感，茫茫星海之中，只有她捡到了那一颗遗落的星星。 没人知晓，但她很清楚。她能想到安彤正在大堂作访客登记，拿到一张临时通行证，过后会穿过刷卡机，走向电梯。 甚至能想到电梯下行的数字，安彤等电梯时可能会盯着显示屏，直到数字跳成“1”，安彤夹在人群之中涌进轿厢。 日常必经的一套流程，安彤在她脑袋里走了一遍。 但只有她知道。 张处从卫生间回来，抽纸巾擦手上的水珠：“人来了?” 范烁静回神，理智归位，刻板严谨地回答：“马上到，在楼下了。” 张处走到玻璃窗前往下看，来往的人多半是工装制服，也看不出来是哪一位。 “是个什么情况?” 范烁静大致讲了安长胜的事情。 张处对此事有耳闻，听到一半还挺唏嘘的：“我跟这个安长胜没打过交道，不过听说他是出了名的女儿奴，宠闺女宠上天，把个好好的小孩带得不成体统。” 范烁静摇头，不置一词。 张处也不太信传闻了：“真是宠女儿的话，跑路的时候不带上她?男人干事业还行，带孩子是真不成。安家要是有个女人管着，说什么都不会让孩子落在高利贷手上的。” 范烁静不接话，给张处倒了杯茶。张处突然问道：“你哥哥现在怎么样了?” 这句话一出，范烁静的脸色微变，狭长的眼睛垂下，直直的睫毛敛了大部分的情绪，整个人都看不太真切。 出口的话倒是没问题，还是语调平平，没起伏：“还是那样。” “几年了?” 范烁静沉默了半秒钟，依旧低头，轻轻开口：“十年。” 张处嘆了口气：“你哥在的时候最疼你，当年你想……” 话说到一半，有人敲门。 前台探头探脑地进来，余光往张处身上瞟，小声说道：“范总，那个……安彤来了。” 安彤没想到办公室里会见到身穿制服的人，第一反应是跟爸爸欠钱、房子查封有关，转头就跑。 前台吓了一跳，“诶”了一声，余光里另一个影子闪过，把她撞到一边，直冲着安彤而去。 张处在刑侦一线工作多年，反应力和爆发力都是寻常人比不了的，三步之内赶上安彤。他拿住安彤肩膀，反剪着手臂，直接把人按到墙上。 “你跑什么!?” 没有回应。 范烁静踩着高跟鞋追出来，转过弯刚好看见安彤抵在墙上的侧脸。略带肉感的脸颊被挤变了形，头髮散乱挡住了眉眼，隐约之间只能看到紧紧抿起来的嘴唇。 范烁静发现，安彤每次紧张或者害怕的时候，就会闭紧嘴巴，嘴角有一个浅浅的凹陷。 少女是精细地娇养出来的，气色非常好，嘴唇总是红润。抿起来的时候，就更显嫣红明艷。 第21页 说实话，每次见到安彤，范烁静都觉得眼前一亮。跟脑海中那个填表格、等电梯的虚拟形象不同，眼前这个姑娘更灼目。即使是现在这样的狼狈，也能显出某种生机勃勃的力量。 就是不太乖，很不配合。 张处连问两遍，都没得到回应，已经在掏手铐了。范烁静往前迈了一步，动作比理智快，搭上张处的胳膊拦了一下。 张处回头，皱眉的样子正气凛然，很兇，跟对着老黄时一样。大概意外于范烁静的插手干涉，张处看范烁静的时间长了一点。 范烁静定了定心神，当没看出来张处的审视：“去里边谈。” 走廊围了不少人，都在打量这边的动静，间或有小声议论的声音。前台也扒着总经办的门，半颗脑袋在里边，露出一双眼睛窥探。 然而张处没动，抓安彤更用力：“你跟这个人到底什么关系?” 居然这样护着她。 为了她的事求到张处跟前，按照范烁静一贯冷漠的性格来说，这已经是反常。现在又因为她公然干涉张处的工作，范烁静连理智谨慎都破了，哪儿还有恪守成规的原则。 范烁静苦笑：“这是公司。我那么多员工看着呢，给我留点面子。” 张处抬下巴示意安彤，反问范烁静：“她是你的面子?” 这倒是把范烁静给问住了，一时间哽住，没想到话来说。好在张处也不想为难范烁静，提留着安彤回了办公室。 哪知就几步路的距离，安彤还试图挣扎了一番，被张处扭着手臂押下。安彤吃痛，小声呻.吟，人却还不老实。 范烁静跟在斜后方，简直想抬脚踹安彤的屁股。她压着声音呵斥：“别添乱!张处来是帮你的，高利贷逼你干了什么，跟张处交代清楚!” “我不!”安彤扯着手臂想摆脱张处的钳制，奋力挣扎，“什么都没有干!你们放开我，房子已经给你们了，我没有钱!我一分都没有了!” 房子是让检察院查封的，“你们”指的是检察院? 范烁静后知后觉明白过来，这姑娘是没分清检察系统跟公安系统，看见制服就当是同一批人，误以为张处是来追缴其他财物的。 “你安静一点!张处不是来要钱的，跟你爸爸欠钱没有关系，是查高利贷违法行为。你配合一些，能讲清楚经过当证据的话，是有可能让他们入刑的!” 安彤瞬间安分下来，浅色瞳仁来迴转，在张处和范烁静之间看了好几次。 眼看安彤有配合的迹象，范烁静松了口气：“你听话，张处问什么，你乖乖回答。这也是为你自己好，明白吗?” 安彤小幅度地点头。 张处暂且放下对范烁静的意外，问安彤：“高利贷有没有组织卖.淫性质的活动?” 安彤摇头。 “其他违法行为呢?” 安彤继续摇头，小声说道：“没有。” 范烁静觉得不对劲，从旁提醒安彤：“你要说实话。” 安彤强调：“真得没有。” 张处跟范烁静对视一眼：“那你讲讲，从你知道安长胜出逃开始，这一周都经歷了什么、到了什么地方、做过什么事情。” “我从学校回到家，发现家被封了……然后来了几个人，给我介绍工作……” “等等，几个人?什么人?” 安彤瞟范烁静，只看一眼，立马收回目光，乖巧拘谨地回答：“以前跟爸爸有来往的人。” 张处起疑，问得仔细：“叫什么?” 安彤不说话了。 张处联想一番，差点气笑出来：“你别跟我说是黄姓为首的那几个。” 还是没有回应，算是默认了。 张处一拍案几，茶杯跟着蹦一蹦。他厉呵道：“姓黄的几个人放高利贷，逼着你去打工还钱，你说他们是给你介绍工作!?” 安彤吓得哆嗦，却硬着头皮装傻，眨着一双大眼懵懂天真：“嗯，是工作啊。还管食宿的，有员工餐，吃得还挺好……” 范烁静掰着安彤的肩膀，强迫安彤转过去跟她对视：“你是在包庇高利贷?” 第13章 老闆 一直在一起。 张处是真动了怒。范烁静先一步打把安彤提熘起来，拽到空地按住，竖眉冷目质问起来。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安彤点头：“我在讲这一周的经歷……” 居然还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瞳色浅淡，映着光像湖，粼粼清澈，好像是一眼就能望到最深处。 也只是好像。范烁静见过她受惊吓时的反应，会慌张求救，会展开一层壳子自我防护，偶尔也会试图反击。绝对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做的好戏，说她不适合做直播还真是冤枉她! 那边张处也跟着过来，满肚子火气，叫范烁静把人给他，他要提回去仔细问。说是问，进了局子那就是“审”，走的正规程序，笔录口供一样不落，该上的手段也不会看人面子就给省了。 娇滴滴的小女孩，哪儿能受得了那些? 范烁静不太乐意。 “张处，这就是个小姑娘，估计是让吓着了。你等我问问她……” 第22页 张处倒吸一口气，皱着眉瞪范烁静：“我就奇怪了，你怎么就一直护着她呢?是你什么人，比对你亲爹妈还要亲?” “没有护不护，这不是……主要还是解决问题。” “你看她有解决问题的样子吗?”张处气结，非常直白，“要是这个人有什么特殊的，你说一声。我从小带你长大，也没见你为别的事情开过口，就这一回是招惹上个什么?” 范烁静难得不自在，余光瞅安彤还是那副故作镇定的神情，没注意张处话里的暗示，才定了定心神开口：“我刚花几百万买回来的，你说呢?” 这一句倒是听到安彤的心里去了，原本全心掩饰破绽的人一下精神起来，眼睛圆圆亮亮，难以置信地跟范烁静对视。 安彤愣愣地问范烁静：“你要跟我签合同了吗?” 范烁静正跟张处掰扯，心烦意乱的，听了一耳朵也没反应过来：“什么合同?” 两个人大眼对小眼看了好久。 安彤小声提醒：“你刚刚说……几百万，买了什么?” 越说声音越小，她自己都不太相信：“是买了我吗?” 哪知范烁静承认得非常利索，干脆应道：“对。我投了钱在你身上，不是做慈善，是要看回报的。所以给我听话，别动小心思，明白吗?” 一边说着，范烁静把一份合同拍到安彤手里：“仔细看——张处，给我五分钟，我跟她解释清楚。” 不用五分钟，安彤粗略扫过合同内容，越发迷煳了。范烁静帮她还了高利贷，但是只还了不到一半的金额，合同上标了数字，是四百七十万。 范烁静等了两分钟，见安彤翻看到最后一页，出言问道：“看明白了吗?” 安彤点头，犹豫了一下，又摇头。 范烁静没耐心：“哪儿不明白?” “为什么帮我还钱?” 一下就问了个范烁静没法回答的问题。 范总接手范家的生意这么多年，从来谨慎克制，少有情绪化的时候，把自己活成了个精密的机器。唯独这次冲动了，带着隐秘的移情寄託，做了没有逻辑的事情。 但她不能承认。 于是范总板着脸，高深莫测地回应：“你有价值。” 有价值的安彤认真思考了，除了长相身材，她没想出来自己还有什么其他价值。范烁静认定她做不了直播，也不要她陪.睡，脸跟身体都没用上，等于砍了她最大的价值。 安彤有点慌慌的，追问道：“那我是不是要给你打工?我要做什么?” “听话。”范烁静把合同拿回来，示意张处那个方向，“第一件，张处问什么，老实答什么。” 新老闆的第一个指令。 安彤识时务，代入也很快，当即转变态度，很乖巧地走到张处跟前，诚诚恳恳地表示：“我不能说。” 范烁静差点气炸裂。 安彤立马补充：“我害怕……他们要是知道我告密，我就惨了。” 原来是怕报復。 难怪会包庇高利贷。 这么一想，是范烁静他们没能站在安彤的立场去思考，他们生活安稳富足，也体会不到小姑娘的恐惧。 张处跟范烁静对视一眼，跟安彤保证：“他们不会再来找你，这点你可以放心，不会有打击报復。” 安彤不怎么相信。 范烁静捏着合同：“以后你跟着我，会很安全。” 安彤：“一直跟你在一起吗?” 范烁静顿了半秒，点头应了：“嗯，一直在一起。” “二十四小时都在一起?” 范烁静开始有点无语：“……在你觉得安全之前，我会保证不让你落单。” 安彤才放了心，嘴唇微张，长舒一口气。两颗小门牙露出点点莹白，半眯着眼，是一副全心信赖对方的轻松。 不同于先前故作的天真，这会儿倒是真有些不通人情世俗的纯净，白纸一张似的，舒展开等着，别人写了什么就是什么模样。 一人千面，那个根本其实从来没变。 后边张处详细了解了安彤这一周的行踪，记下几个关键的地点和人物，叫手下的人去查。 全都交代清楚之后，张处带着人走了。 范烁静把张处一行人送出去，回来的时候看见安彤垂手站在门口张望，颇有点小媳妇翘首以待的姿态。 恰好闻律师又来了一趟，范烁静晾着安彤，把法务部拟定的签约合同细细过了几遍。有几个点要改，她跟闻律师讨论起来。 正说着，手边多了个茶杯。 范烁静顺着那只细白的手往上看。安彤把另一杯茶放到闻律师面前，脸颊微红，目光闪烁不定。 “那个……你们说了这么久的话，我估计你们要渴了。” 估计大小姐从来没伺候过人，白开水下埋了半杯茶叶，是挺捨得放，但根本没泡开。水是水、茶叶是茶叶，分得清清楚楚。 范烁静收回目光，叫闻律师先回去改，剩下的改天再谈。 闻律师出去了，也没喝上那杯凉白开。 办公室只剩安彤和范烁静两个人。 第23页 范烁静端起那杯茶轻轻嗅了嗅，也没喝，又给放下了。不知道安彤是识货还是误打误撞，泡了范烁静藏在冰箱里的珍品，招待张处都没捨得拿出来。 真是糟蹋东西…… 安彤见范烁静不肯喝，连耳朵都有点红了，往前凑到范烁静跟前：“是不是没泡好?我没泡过茶……我会煮咖啡，我可以给你煮咖啡!” 范烁静靠在椅背上，吊着眼梢下巴微抬，惯于做出的凌傲：“我不喝咖啡。” 安彤沉默了好半天，末了跟范烁静商量：“你试试……咖啡也很香的。我给你挑咖啡豆。” 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说“我去学泡茶”吗? 真不是会讨好人的性格。 范烁静哭笑不得：“茶或者咖啡先放下，你做这些想干什么?” “我……”顿了一下，安彤快速地觑范烁静一眼，“范总，你买下我，想让我干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　　安彤：吃喝都要在一起!永远不安全，永远留在范总身边。 断更了……继续发红包，这章前十条评论。 感谢小拖孩的地雷=33333= 第14章 助理 你是我的人 。 范烁静没回答安彤的问题，只是推开那一杯茶起身，领着安彤出了门。 等电梯的时候，范烁静问安彤：“会开车吗?” “会。”话音顿了下，安彤观察范烁静的表情，补充道，“但是没驾照……” 范烁静侧目看过去，正对上安彤忐忑的神情：“你多大了?” 安彤琢磨不定范烁静的用意，不知道她想让自己做什么，也不敢乱说。迟疑半秒钟，安彤保守地照着假.身份证上的年龄报了：“二十一……身份证上的年龄大一岁，刚过二十岁生日。” 这一周都是拿那张身份证行事，对外宣称是大学生，二十一岁，正在休学。 对着范烁静，安彤又想到她们以前是见过面的，说不准范烁静有没有印象，也不敢保证范烁静永远想不起来。 所以安彤不敢报太大，尽量减少跟实际年龄的差距。 范烁静确实没疑心，跟着问道：“还在上学?” “不念了。” 见范烁静审视，安彤先解释道：“家里出了这样的事，也念不下去了。” 刚好电梯停靠，范烁静收回目光，率先进了轿厢。安彤在后边轻轻松了口气，慢一步才跟进去，站在范烁静身边不再开口。 中间又有人乘电梯，没几层就满员了，大半是这栋写字楼里的员工。不方便讲话，先前那个话题就断了，没再继续。 电梯下行到了一楼，司机已经在外边等着了。上车的时候，范烁静又想起来断掉的话题，跟安彤说道：“抽个时间去把驾照考了。” 安彤乖巧地应了下来，不敢多说话，怕范烁静再问年龄和学校的事情。 其实也挺奇怪的。安彤看了范烁静和高利贷之间的合同，纯外行人也能察觉到其中的严谨，条条框框列的非常清楚，涵盖的内容具体到了非常细节的部分。 这样看，范烁静应该是个谨慎的人。 迄今为止的几次相处，也验证了这一点。刻板，讲求原则，眼里不揉沙子，安彤十八年的壁都在她这里碰完了。 但关于安彤这个人的存在，范烁静有点和稀泥的态度，走一步算一步，推着往前行，不多问，也不查。 但凡对安彤有丁点的警惕之心，范烁静应该就能发现安彤的年龄对不上号。学校信息也全是漏洞，都不用专门去查，问安彤本人就能察觉。 偏偏就是没有。范烁静就在这种毫无准备、也没有了解的状态下，把安彤放到了身边。 往深处想，范烁静似乎在刻意迴避这个问题，尽可能绕开跟身份信息有关的事情。 安彤想不明白。范烁静的一举一动都让她不理解。 车子在商场门前停下，范烁静叫安彤下车跟她走，而她的方向很明显就是本市最高档的那栋购物天堂。 “范总，你……要买衣服?” “给你买。” 安彤低头看身上的大衣、九分牛仔裤，还是她穿去学校的那一套，出门的时候认真搭配了的，绝对不算难看。 那就是不合适? 日常的话，也不存在合适或者不合适的衣服，看人心情，喜欢什么穿什么。对服装有要求的，是那些正式的场合，比如典礼、晚会。 想到这里，安彤疾走两步，跟上范烁静：“是让我充当什么角色吗?” 范烁静挺意外的，没想到安彤能猜到这一层，再看小姑娘的目光就跟之前不大一样。 性格确实不好，但脑子转得挺快。 不过想想也对，能跟高利贷周旋，在百川里那种环境下自保，就不会是多笨的人。 范烁静的步子慢了一些：“我要参加个聚会，具体情况你不用了解，只要给我当临时助理就行。” 安彤点头应了。 走了几步，范烁静不太放心，问安彤：“你是不是经常跟你爸爸参加商业性质的聚会?” 第24页 安彤还是点头，不接话。 范烁静想了想，大概意识到一时半会也交代不了太多，最后丢了一句：“那就照着你以前的经验来，少说话，跟紧我别乱跑。” 两个人进商场，上楼，范烁静直奔一家成衣店。 导购小姐亲切地迎上来，一边寒暄“范总今天怎么有时间”，领着她们去了里边的vip休息室。 范烁静拒绝了导购递来的茶，扬下巴示意安彤：“给她配一套正装，稳重点的。” 导购很快忙起来。 安彤就站在那里等着，垂着头，假装自己是个洋娃娃，配合导购玩换装游戏。 但变装并不成功。她原本年纪就小，长得比同龄人更嫩，脸颊都还有些肉肉的。换了正装也像是偷穿大人的衣服，导购捧着脸大喊“好萌”、“好可爱”，听得范烁静满心窝火，怀疑自己又做错了一个决定。 被围在中间的安彤，隔着人群缝隙看到范烁静的焦躁不耐烦，立马挤出去跑到范烁静跟前：“可以剪了头髮。” 一边说着，她比划了一个长度，随手挽了个弧度给范烁静看：“这样，很显老。” 放下头髮，安彤去包里掏她那个卡到爆炸的学生机，上网找图片：“然后再化个欧美的大烟燻，眼影重也显老的。” 可惜手机不配合，一会儿断网，一会儿卡机，安彤没能找到一张类似的照片给范烁静看，只能反覆形容。 范烁静心下一声嘆气，好好的小女孩要搞成乱七八糟的丑八怪，这也是糟蹋。但说出话就变成：“我还没那么差的品位。” 安彤生怕失去这次表现的机会，小声嘟囔反驳：“是我，不是你。” 范烁静：“你是我的助理，是我的人。记住了。” 安彤心尖颤了颤，有些魂不守舍地点头，之后开口补了一句：“记得了。” 最后挑了一套千鸟纹拼接的西装套服，版型挺括，配红色高跟鞋，勉强凑出来几分成熟。 又在同一层的造型店卷了头髮。 期间范烁静一直在接电话、打电话，趁着空隙还要听微信报告、回覆邮件，忙到不可开交。 安彤默默听了一会儿，在只言片语中发现个奇怪的问题。 范烁静忙得太不正常了。 很多事情听起来是琐碎的，比如宣发部门来电话问她例会是不是取消了，这该是一个集团负责人需要操心的事情吗? 亲力亲为也不该是这个状态。安彤家的公司跟范家的企业比起来是小巫见大巫，人员配备不如范氏完善，安彤也从来没见爸爸忙成这个样子。 例会这些事情都是助理通知的，申报审批的文件也是助理整合之后再送到爸爸那里，爸爸做最终的决定就好了。 不止是这些，其他的杂事也是助理去协调。 范烁静这个状态，是不是因为她没有助理? 那，临时助理之后，她还是需要一个人来辅助她的工作。 安彤从面前的镜子里看范烁静，渐渐起了心思。 她还欠了高利贷七百多万，范烁静的那将近五百万也要还，还是需要钱，还是要做更多才行。 —————————————— 作者有话要说：　　更啦!这算是昨天的吧，今天还有。 感谢归绥烧麦的地雷=3= 第15章 完全没默契。 面前的造型镜边缘有一圈照明灯，光打过来，人的倒影能看得清清楚楚。安彤从镜子里看范烁静讲电话，正在琢磨欠款的事情，冷不丁碰上范烁静投来的目光。 对视了半秒钟，范烁静收回目光，很快就挂了电话走过来。 “还没完?” 造型师刚要开口调笑，一转头发现范烁静眉头紧皱，隐隐压着烦躁，话就转成了认认真真的回答：“大概还需要二十分……十几分钟吧。” 范烁静叫人拿刷卡机过来结算费用，俨然是一秒钟都不打算浪费，等安彤的头髮卷好立马就走。 看样子是非常着急。 安彤抿了下嘴，再抬眼看镜子里的人：“范总，你有急事的话可以先去，我这边弄完了去找你。” 范烁静正低头签单，草草写了名字，把笔按在凭条上递还给服务生。她没接安彤的话，只朝着做造型的总监强调：“随便弄弄就行，不用多细緻。” 总监无语，少见这种花大价钱却不要求效果的顾客。但这种人也最好应付，不用拖时间以示相等价值，反倒是越快越好。他迅速换了根捲髮棒，叫实习小弟取另外一个吹风机过来。 看造型师的动作更麻利，范烁静才满意。 不过半分钟，范烁静又去接电话了，人往外走，距离安彤的位置有一点远。 总监得了机会，俯身凑到安彤跟前，悄声问道：“这是你什么人?” 安彤眨眼，想了半秒钟小声说道：“老闆。” 总监直摇头，冲着安彤感慨：“你这老闆的脾气也太急躁了，一点耐心都没有。你在她跟前干活不憋屈吗?” 会憋屈吗?安彤回想她跟范烁静为数不多的相处，似乎还真有点压抑。范烁静这个人的性格大概是有点问题，自我冷漠，也有些强迫，综合起来对周围人的影响就很大。 第25页 跟她在一起会很有压力，一言一行都要想，总得琢磨够了才敢表达行动，唯恐哪一个细节触到她的雷区，惹怒了她。 尤其是那双眼，太凌厉了，看人的时候总是充满审视，从来没有平和的时候。 但这些自己腹诽就好，不能说，多说多错。 现在没有犯错的机会。 安彤沖总监笑，眉眼弯弯，非常甜：“没有，她其实很好。” 替我做业绩，让我留宿，给我介绍导演。还替我还了一半的欠款，这就比这世界上七十多亿的人都要好了。 只此一个。 总监撇嘴，不再跟安彤搭话，迅速收拾好安彤的头髮。 安彤起身找范烁静，结果在店里转了一圈都没见到人。贵宾区和休息室都没有，服务生说好像见到一个高个子的女人打着电话出去了，给安彤指了个方向。 安彤寻出去，在拐角被人搭上肩膀，回头发现是范烁静。然而安彤还没来得及开口，范烁静先质问起来，颇有些怒意上头很不高兴的样子。 “你乱跑什么?” “我没有……” “不是你说害怕落单的?一个人乱走什么!” 安彤愣了下。 之前安彤说让范烁静先去忙，其实是想问助理的事情，但是范烁静没理她，后边的话就没能说出来。 那会儿安彤还不太高兴，觉得范总趾高气扬成了习惯，自己心情不好就对人爱理不理的，挺讨厌的。 其实是安彤自己忘了禧音传媒里的那段对话，没把范烁静的承诺当回事。 后来努力消化“临时助理”这个任务，又盘算着怎么长久留在范烁静身边，就忽略了自己跟范总还有另外一层关系。 安彤突然就理亏。 范烁静没多说，琐碎繁杂的事情消耗她的精力和耐心，到这会儿濒临负值，全靠理智在压着。 好在安彤这边的改造彻底结束了，人看起来比先前成熟，不说话的时候有几分助理的模样。 勉强能用。 范烁静才稍稍平息急躁，带着安彤上车，跟司机报了地址：“煦盛酒店。” 巧了，安彤去过这个酒店。 煦盛酒店是贺家的财产，在本市的星级酒店中排不上名，厨师也一般，就胜在场地适合做宴会。 名流高层们每个月大大小小无数场聚会，不管是什么名头、是谁组织，有三分之一都在煦盛酒店举办。 安长胜作为一个不大不小的企业主，有点名气，但底子又不够雄厚，最热衷于参加宴会，以此来结交更多人脉。 他早年丧妻，后来也没再找伴，私生活干干净净，出席这种活动都会带上安彤。 去的次数多了，安彤还挺熟悉煦盛酒店的建筑构造。所以司机在酒店门前停下的时候，安彤提醒道：“从西侧口进去，那边直通二楼，可以绕开大堂。” 范烁静侧目，照旧还是审视的目光，若有所思地打量安彤。 安彤解释：“煦盛这边来往的名人太多了，大堂一直有乱七八糟的人蹲守，记者狗仔之类混着。” 说到一半，安彤反问：“不用避开吗?” 范烁静跟司机说：“走西侧。” 司机打转向，朝着安彤说的那个通道口拐去。果然一路清净，经过一个小闸门，守门的安保看了范烁静的请帖，恭敬地请范烁静进门。 穿过狭长的通道之后进了主场，在旋转楼梯上能看到一楼大厅有人在纠缠。一个人端着相机戳到来客的脸上拍，旁边跟随的人帮忙挡镜头，又有安保来拉人，闹哄哄不像话。 范烁静的心情突然就好了一些，被闲杂事侵占的注意力能分出来几分，有心思跟安彤聊天。 “你来过这里?” “来过几次。” “这地方还有什么不对外说的习惯?” 安彤想了想：“一个侍应生跟我说，不要吃冷餐中的小面包。” 范烁静好奇：“为什么?” “他跟做面包的师傅有仇。” 范烁静反应了半秒钟，才意识到安彤跟她讲了个冷笑话。随之而来的是惊诧。她们两个人见面次数不多，相处时间非常短，到目前还是陌生人。 陌生人有陌生人的相处方式，客套，保持距离，谨慎地互相试探。范烁静不怎么适应这样……突然鲜活起来的安彤。 范烁静没应声，也没笑。 安彤讪讪地揉了揉鼻子，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跟着沉默起来。 气氛非常尴尬。 这么走了一段，范烁静余光瞟身边的小姑娘，迟疑了片刻，突然说道：“是哪个侍应生，等会儿指给我。” 安彤：“???” —————————————— 作者有话要说：　　小范总：她的性格不好。 安彤：她的性格不好。 第16章 贴身小秘书上线。 安彤盯着范烁静一本正经的严肃脸看了三秒，果断摇头：“很早了，现在可能不在这里工作了。” 范烁静蹙眉，不理解安彤的脑迴路。 本来是不想冷了安彤，她才配合着接了这么无聊的话题。结果安彤反倒避开了，不情愿继续说下去。 第26页 气氛更尴尬，范烁静刚起的那点心思一下就散了，兴致缺缺，随口应了声：“那算了。”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安彤偷偷觑一眼范烁静，见范烁静还是冷漠疏离的样子，才放下心。 也不知道范烁静是怎么想的，就是闲聊，她也能当成正经事来询问，刨根问底要搞清楚。 她跟贺家也有交情，万一让她指名道姓地认出来，回头跟贺家提起侍应生乱讲话，岂不是害了那个侍应生? 安彤也怪自己多嘴，那么多玩笑不提，偏偏讲了这一句。 幸好中途反应过来。 安彤暗自警醒，以后在范烁静跟前一定要谨言慎行，哪怕不说话，也不能说错。 前边就到了宴会厅，厅门前有侍应生迎宾，对面站了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跟来客寒暄。侧边放有立牌，大红的纸上用金粉写了致谢词，感谢来宾参加贺先生的寿宴。 贺什么先生，安彤没认出来。城里那些豪门世家，她只是偶尔听安长胜闲聊时提一嘴，纯粹是父女在餐桌上的八卦乐子，听过就算了，没有详尽地去记。 这会儿再去回想，安彤记着的都是贺家妯娌当街吵架、大小姐倒追渣男这种段子。 都是没用的信息。 安彤懊悔片刻，不过很快也看开了。反正没印象，再使劲也想不起来，还是盯着眼前，见机行事吧。 正想着，身边的范烁静脚步慢了一些，微微偏头侧目看过来。 安彤不解：“怎么了?” 范烁静：“后边去。” 安彤还没明白，还以为范烁静是说后边有什么人或者东西，回头扫视。 是有几个人，寻常样子，没看见什么值得特别注意的。 再转回来，范烁静已经走向前了。安彤落后了一小步，往前跟的时候才后知后觉明白。 助理走在老闆身边，这不合规矩。安彤以前是跟爸爸来参加宴会，没有拘束，从来随心所欲，没人指责她。 到范烁静这里就不行了。 安彤急忙剎车，堪堪停下范烁静斜后方，又慢了一些，不远不近地缀在后边。 范烁静没再说话，只看安彤一眼就继续往前走，大概是满意了。 安彤轻轻唿出一口气，腹诽道这个人也太别扭了，有话不能直接说，总要让人猜。 也幸亏猜到了。 搞不好就是因为这人太麻烦了，她才没有助理用的。 刚到厅门前，中年人余光看见范烁静，引着说话的那位过来，热情地互相介绍一番。安彤听着口气像是贺家管事的，他在门口接客人，那过生日的应该是他的长辈。 再看寿宴的规模，用了最大的会厅，预计来贺寿的客人不会少，那得是圈子里举足轻重的存在。 贺家老爷子? 隐约听说过，是个封建保守的顽固老头子，孙辈都能独当一面了，他还把持着贺家的生意不肯放手。在家里也是霸道得很，搅和得整个贺家乱七八糟，闹出不少内讧的糗事。 前边说起妯娌不和，也有他偏心不均的原因，几个儿子面和心离，处得非常尴尬。 再多的，安彤就想不起来了。 安彤跟在范烁静身后，眼观鼻鼻观心低着头，安静听范烁静跟人客套。 跟平时不一样，到底是面对年长许多的人，范烁静不像平时那么冷淡强硬，说话时柔和许多，甚至带了点笑意。 唠了两句家常，问了贺老爷子的身体，范烁静又说贺礼送到家里了。 贺家那位心领神会，跟范烁静道谢，场面一片和谐。后边又有其他客人，贺家那位赶过去迎接之前，压低了声音跟范烁静说道。 “你家里也来人了，专门问了我你到没到，这会儿在里边等着你。” 范烁静顿了半秒才应声，还是三分笑意七分客气，所有的破绽可能就在那半秒钟之内，过后一切恢復正常。 安彤听到她声音平稳，滴水不漏地跟贺家那位担保。 “我先去见他们，等下要是来不及跟贺伯伯祝寿，替我告一声。” 这是趁着宾客未到，先去解决麻烦，尽量不影响宴会的秩序。 看这个小心提醒的样子，安彤琢磨着不像是正常亲属间的相处。范烁静叫安彤来当临时助理，怕也不是为了在贺家出头，而是因为里边那些家人。 不知道是什么亲戚，一方算计堵人，另一方要防着，闹到别人的寿宴上，完全不顾脸面了。 自家人没通气，反倒要经过外人的提醒，巴掌拍在脸上，难为范烁静还能保持气定神闲的姿态，四平八稳地跟人寒暄。 范烁静也不肯讲，进宴会厅的时候只跟安彤说：“老人祝寿讲究吉利，你别冒冒失失冲撞了。” 安彤应了，想了一下，还是反问道：“我当助理是给里边的人看吗?” 范烁静的脸有些冷，眉眼间神情淡淡的，开口也是漫不经心的敷衍：“当好你的助理，别的不用问。” 看来哪家都要有些不为外人道的实情秘密。 安彤又慢了半步，保持和范烁静的距离。然而也不用她们进去找人，对方就在等范烁静，一直盯着入口。见到范烁静进门，小跑几步到了跟前。 范烁静叫了一声“小舅舅”。 安彤悄悄瞥一眼。来者四十多岁，眉眼跟范烁静很像，是个美大叔。 第27页 但是一动起来，目光闪烁气度全无，比起范烁静差远了。 安彤往后退一步，给他们留出说话的空地，继续当个安静乖巧的背景板。 然而她一动，舅舅刚开口要跟范烁静说的话就咽了回去，皱眉盯着安彤，问范烁静：“这是谁?” 安彤一板一眼地回道：“我是范总新聘的助理。” 舅舅瞪眼，丢开安彤不管，对着范烁静发难：“你不是说林慧不走了?” 范烁静轻飘飘瞥安彤，压迫感却很强，非常凌厉。之前说过了，范烁静要求安彤少说话，跟紧她，其他什么都不用做。 安彤低头，一副心虚认错的样子，非常配合。 范烁静跟舅舅解释：“林慧要走。她带出来的人留下，补她的空缺。 舅舅当即要求起来：“那叫小陈去你那儿帮忙。你管着那么多事情，手边不能缺人，多一个给你用，你也不用那么累。” 打着关切的旗号，明摆着是往范烁静身边塞人，都不怎么掩饰，连安彤都能看得出来。 范烁静皱眉，隐隐有了些厌烦，说话也更简短了：“我不缺人。” 舅舅：“怎么会不缺!你看看你忙成什么样子了，这么长时间也不回家，你妈妈担心死了。你不用再多说，我叫小陈明天过去报导。不做其他的，就是给你跑跑腿送送饭也好。” 后来又说范烁静的妈妈煮了好几次汤，等着范烁静回去吃，却总也等不到人，难受了好几回。 范烁静居然就被这种说辞给堵了个哑口无言，争辩反驳都没有。 舅舅占了上风，硬逼着范烁静接受小陈做助理，俨然是决定了不肯改的无赖样。 跟痞子无赖是没办法讲道理的，更何况范烁静一直避其锋芒，只是论理，妄图能劝舅舅打消念头。 也不知道平时的干脆果断都去哪儿了，这会儿说什么都绵软无力，都快让舅舅骑到头上作威作福了。 安彤打定主意，再次开口，跟舅舅说道：“小陈的联络方式交给我吧，刚好范总也需要再建秘书团，我先把人带起来。” 这话一出，那两个大人都有点愣。 安彤当没察觉，补充道：“我这边是要有个人来跑腿做点杂事，自己人的话，用起来也更放心。” 顿了下，安彤笑意盈盈追问：“联繫方式呢?现在抄给我吧。” —————————————— 作者有话要说：　　补昨天的更新。继续写下一章，晚点更。 在看的人举个手呀!需要你们给我码字动力qaq 第17章 配合完美。 作者有话要说：　　手机修的，段落格式先这样。 还在医院陪床，明天的更新不一定。 感谢留言的小天使们(^3^)-☆ —————————————— 范烁静和舅舅的脸色都不好看。 安彤直率爽朗地单方面决定，给还未见面的小陈安排了职位，放在范总还没组建的秘书团中，主要工作内容是跑腿打杂——舅舅自己提出来的。 她还对舅舅承诺，说小陈是舅舅介绍过来的，又是秘书团的第一人，可以说是元老级的核心成员，将来一定会是培养提拔的第一批候选人。 当然，如果有这个晋升机会和渠道的话。 舅舅没料到会有这个局面。他认定范烁静不会对他摆强硬态度，再搬出“父母”的名头，十分的牴触也要忍下五分。 一直都是这样，以前有过太多次的得胜经验。 不涉及集团的根本利益，范烁静的坚持都不会长久。虽然也没那么容易就说服，但她会烦，时间一长没耐心应付，到那会儿也就顺势同意了。 事实也是如此，范烁静自己也很清楚。这次范烁静躲了他们这么久，连家都不回，也就是不想正面冲突，不给他们来纠缠的可能。 然而贺老爷子的寿辰必须露面，他们堵到范烁静，是盘算着把最近积攒的事情一次给办完。 谁能想到，突然冒出来个小助理，完全不看范烁静的脸色，跟范烁静的一贯作风也不同。 要知道，以前林慧跟着范烁静，那可是谨小慎微，比范烁静更能忍的。范烁静没吱声，林慧半句话都不会多说，从来不敢干涉他们的家事。 舅舅还没在范烁静这里吃过这种瘪，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只恼怒地蹦出来一句骂安彤：“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安彤眨眨眼，眼眸清亮，嘴角一丝甜笑：“范总建助理团，跟我这个助理没关系吗?” “你……” 范烁静先回过神，状似是呵斥安彤，其实刚好把舅舅要说的话给堵了回去：“话怎么那么多?” 安彤适时认怂，还是垂手低头，认错的态度非常诚恳：“是，我不说了。那按规章流程走，这样最合适。” 看着是道歉，一句话又噎到舅舅心塞。 然而还是没有舅舅开口的机会，范烁静满面不耐，不贊同安彤的说法：“按流程算怎么回事?回头登记一下信息，直接给人安排进去就行了。一个人，也不用走人事招聘，就说是我直聘，薪酬我个人负担。” 第28页 三言两语配合着说，就这么把小陈的工作给定了下来，还是开后门直通车，给了别人都没有的特殊待遇。 本应该非常有面子的舅舅：“……” 感觉哪里不对，又说不上话，非常生气。 范烁静好像没看出来舅舅在生气，已经要结束对话了，岔开了话题：“明天把人带过来。你见了贺家人没?见过就先回去。” 舅舅不满，气势汹汹地叫嚣：“你赶我呢?主人家都没说让我走，刚刚还留我参加小宴，我得等着。” 是说主宴会之后的家庭聚会，商业来往的宾客散了，只留关系比较亲近的人，再续第二场。 安彤听说过。不过安长胜一向够不到私人宴会这个级别，很少有人会邀请他，安彤也就无缘体验。 现在跟着范烁静倒是狐假虎威了。 刚这么想，就听范烁静说道：“贺家现在是个□□，你别掺合他们家的事。晚点我见过老爷子就走，你跟我一起也行，现在走也行。” 舅舅不以为意，撇嘴，不拿范烁静的警告当回事。 范烁静也懒得跟这个舅舅多废话，直白讲了贺家如今分崩离析的局面。每一支都想出头，几个本家都在四处拉拢人。 安彤听得心惊，万万没想到风光无限的贺家，内部居然已经烂成这个样子了，完全靠以往的余威在撑。 但是鼎盛时期早就过了，坐吃还会山空，真要一群人卯着劲去造，拼命往不同方向使劲，那随时都有可能完蛋。 不知道贺家那些人的脑袋有什么问题。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靠贺家的庇荫生活，贺家一旦散了，他们不就没有倚仗了吗? 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 安彤小小地嘆了口气。 舅舅跟范烁静一起看过来。 安彤一抬头，发现那两个人都在盯自己，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抢戏招眼了。 好在范烁静没打算理她。 也就是这个功夫，舅舅眼珠子转了两圈，想起来更重要的事情。他叫安彤去冷餐区取鸡尾酒，明摆着是要支开安彤，有话跟范烁静说。 安彤没动。 舅舅急眼了，重复说了两次，手指头快戳到安彤的鼻子上。 范烁静按着舅舅的胳膊，另一只手去拉安彤，把人拽到身后，半边身子挡过去。 “什么事?” “你怎么回事?” 居然护着这个小助理。 以前对林慧有这么上心吗? 舅舅目瞪口呆，愣了几秒钟才回过神，先压下震惊，讲正经事。 “找你主要是因为罗力，你妈妈让我来问问……” 还没说完，只见范烁静余光瞥一眼安彤，若无其事地支使她：“我另外带了一份礼物，还在车里。你去找司机，拿回来之后送到后堂，交给负责登记的人。” 先前舅舅的话当没听见，范烁静一开口，安彤立马行动起来，照范烁静的吩咐出去了。 走到半路，安彤侧身避开迎面而来的宾客，顺势往后看。正好对上范烁静的凝视，明显是一直盯着，就等安彤出去。安彤无法，也不能多逗留，转过去继续走。 在宴会厅还正常，一出了厅门，安彤踩着尖头细跟的时装鞋跑开，一边给司机打电话询问位置。 老闆要求她做的事，她一定要去，哪怕知道这是在故意支开她。她想知道原因，又不得不出去，那就只能尽快办完差事，赶快回去，说不定还能捡个尾巴听。 然而范烁静既然能支开她，就不会给她回来听墙角的可能。安彤找到司机，被告知“并没有其他贺礼”，那已经是二十分钟以后了。 等安彤回到宴会厅，不见了舅舅，只剩范烁静在休息室跟人寒暄。 已经结束了。 安彤站在原地深深吸了口气，憋着一股劲过去，在范烁静身后站定。她没出声，也没汇报工作，就当个沉默的背景板。 一直到那人走了，安彤绕到范烁静跟前，把那口气给撒出去：“罗力怎么了?” 范烁静皱眉：“这是助理能问的?” 明明就是在眼前的事情，挥手却什么都摸不到，安彤气结：“现在没有其他人，我不用演给别人看!我不是助理。” 范烁静没耐心应付，被安彤问烦了，竖起两根手指：“一，乖乖闭嘴。二，四百七十万，还了钱滚蛋。” 金主最大，欠钱的永远理亏。 安彤揪着衣角，忍得很辛苦。她觉得快要爆炸了，休息室的门从外推开，舅舅又回来了。 第18章 范总怕不是在做慈善吧!…… 舅舅怒气沖沖地进来，目不斜视直接朝着范烁静而来，完全无视休息室中的其他人。 “你别躲着我!罗力的事情，今天必须解释清楚!” 安彤诧异，没想到半个小时这么长的时间，范烁静都没搞定舅舅。更意外的是，范烁静居然会逃避，没有正面应对? 这可不像是她一贯的作风。 安彤看范烁静的时候，范烁静刚好也挑着一双狭长的眼睛看过来。 两个人的视线碰到一起，范烁静先垂下眼，疏朗的睫毛敛住眼神，挡住了大部分的情绪。 这更加深了安彤的疑惑。 肯定有事! 第29页 不然范烁静不会一次两次地躲闪，先前刻意支开安彤，现在又是一脸心虚，连对视都不愿意。 安彤错步挡在舅舅前边，面对面盯着范烁静：“到底怎么回事?” 范烁静压着声音警告：“别添乱!” “那你告诉我!” 俨然是要耍赖了。 然而范烁静分身乏术。舅舅还在纠缠，丝毫不顾脸面了，直接嚷嚷起来。范烁静要应付舅舅，一时半会顾不上安彤，急起来就更敷衍。 “听话，边上呆着，回头再跟你讲。” 安彤梗着脖子，微微仰头：“我不。你现在告诉我!” 僵持，安彤不肯退让，范烁静没心思去想。 倒是舅舅听出来点端倪，问安彤：“你跟罗力有什么关系?” “我……”刚一开口，范烁静掐住安彤的手，安彤立马改口，“跟罗总监见过。” 舅舅狐疑：“你整天跟着阿静，见罗力很奇怪吗?” 忘了这回事了!范烁静的助理肯定经常出入禧音传媒，跟罗力也该有工作上的来往，不说非常熟悉，最起码不陌生。 像直播计划取消这样的突发状况，范烁静亲自做的决定，那作为范烁静的助理，正常情况下是要知道内情的。 偏偏安彤这会儿表现出来的样子，是什么都不知道，还要追着老闆询问。 安彤瞬间惊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头髮根都炸了起来，紧张得话都说不出来。 一激动就没顾上此行的任务，只想弄清楚范烁静为什么骗她，忽略了助理的身份。 做助理是失职的，当演员也不合格，一点都没入戏。骗不了自己，怎么可能哄得住别人。 “我、我跟罗总监……” 范烁静解围，态度自然面无表情，非常镇定：“罗力那个直播企划，本来是想跟她签a约。” 安彤瞪着眼看范烁静，心说我怎么不知道还有级别区分。a约是好还是不好? 范烁静继续说：“企划搁置，罗力也不在禧音了，我就把人要过来当助理。” 舅舅的注意力被岔开，拍着打大腿质问：“所以你说说，罗力干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让他走?” 安彤继续盯范烁静。对啊，为什么要把罗力弄走?要不是范烁静空降搞那么一出，安彤的合约就签过了，现在也拿到钱了。 也不至于…… 等等! 安彤琢磨出来了。只要说到罗力的事情，范烁静就想让安彤迴避，是不是因为……愧疚? 那范烁静替安彤还了一半的高利贷，是在补偿直播合同的损失? 当时罗力承诺的签约金是三百万。范烁静跟高利贷的合同上是四百七十万，还多了一百七十万。 这一百多万，算是花钱买安心? 范总这么好心的吗?罗力联络了那么多播主，没有签约的肯定不是安彤一个。每个人都这样补偿，范总怕不是在做慈善吧! 安彤一颗心突然跟慈善家范总站到了一起，同仇敌忾，感同身受地认为这么好的范总被人逼迫，实在是可怜。 也就是剎那之间，安彤决定帮助慈善家范总共同抵御外来势力……虽然范总说了，闭上嘴才是最乖的，但安彤从来不是乖乖女，也不是听话的小猫。 舅舅在替罗力讨说法，范烁静不耐烦听，安彤就开口了：“您说罗总监做得好好的，那您知道他都干了什么吗?” 又是突然插话。舅舅瞬间想起来跑腿小陈的结局，头皮发紧，立马说道：“你别说话!” 范烁静也心有余悸，怕了安彤这张嘴，跟着呵止：“要不然出去，不想出去就老实呆着。” 安彤沖范烁静眨眼，一本正经地解释：“我觉得您舅舅是被罗总监骗了，不知道罗总监的真面目，才会替罗总监说话。得让舅舅看清楚这个人，省得以后再被骗。” 说完，不顾范烁静的脸色，安彤转向舅舅问道：“您真地不好奇他做过什么吗?” 这么问，原本不好奇的人，也要被勾起好奇心了。舅舅绷着脸，停顿好久，才不情愿地问了一句：“什么?” “他……”安彤嘆了口气，“太多了，我从哪儿开始说呢。您想听哪方面的?” 神神叨叨，样子做得挺足，真往下讲的话，估计很快就会露馅。 范烁静轻轻嘆了口气，揉额角的手指停下，忍不住自问：“我怎么找了这么个小东西过来?” 一点都不让人省心。这才第一天，就招惹出来乱七八糟的事情，范烁静自己都不想碰的人，她能闷着头卯着劲往前沖。 往后难道不会给范烁静闯大祸? 范烁静还不能不给她收拾，只好跟在她身后，去面对一直迴避的问题。的 “你闭嘴吧。”范烁静不轻不重骂了一句，晾着安彤没理，跟舅舅说道，“行吧，既然你找来了，我也不再跟你兜圈子，我直说。” “罗力做过什么，你们也很清楚，我就不重复了。就我知道的部分，已经够职务侵占罪入刑了，五年以上没问题。” “你们还敢来问我?你们是心大，还是脑子不好?” 舅舅的脸色变了，紧张地转眼珠，两只手搓来搓去，肩膀缩到一起。 第30页 罗力干过什么，他们当然知道。他们坐在罗力背后，动动嘴皮子指挥罗力去行动，一个一个赚得满盆金钵，口袋塞得鼓鼓囊囊。 经罗力的手过了多少钱，他们比范烁静更清楚。 也正因为此，他们极力护着罗力，这么长时间都在想方设法保罗力，每次出事遇到危机都要帮罗力扛过去。 要不是范烁静大力扶持禧音传媒，把直播项目当成集团的重点工作来推进，罗力也不会跳进来抢甜头，让范烁静捉个瓮中鳖。 只是这么久以来，这件事都没有摆在明面上讲。罗力背后这些人也没想到范烁静会撕破脸，下手那么狠，正中要害，把罗力拔得干干净净。 现在又挑明了讲，一点情面都不留。 舅舅本就是顶着个长辈头衔来压范烁静，没这层身份，他就是个逗鸟遛狗的闲人，干什么不成什么，没点本事，哪儿能顶得住范烁静这样咄咄逼人的追问。 末了还是要拿长辈姿态，口气一反之前的严厉质问，开始套近乎：“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哪儿就扯得上什么法不法、刑不刑的，不至于，一点都不至于啊!” 范烁静深吸了一口气，压了压声音，也语重心长起来：“小舅舅，真不是我吓唬你，我是说真的。你当我忍了罗力这么多年，为什么现在要动他?” “什么这么多年……” “你们也别当我不知道。罗力的每一笔帐，我都清楚，不过是想着最后流进的还是你们的口袋，都是一家人，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到算了。” 舅舅彻底呆了。 范烁静又说：“到现在动他，是因为我不下手的话，就有别人抢先了!我拔了他，是拔他一个人，到他这儿也就算了。换个人来，你觉得这件事有这么容易善了?” 舅舅听得满头大汗，声音都抖了，面红耳赤眼睛充血：“是谁?” 范烁静嘆了口气：“你觉得是谁?你以为我们家这几年起得这么快，就没有人眼红?” 说到这里，范烁静的一声嘆息戛然而止，神色落寞寂寥：“小舅舅，我是真心希望我们家能好，家里所有人都平安喜乐，再也不会厄运加身。你知道这有多难吗?” 舅舅满面羞愧，窘迫侷促到手脚无措。 范烁静敛着眼睑：“舅舅，你们想过我有多难吗?我……” 正说着，安彤举手打报告：“而且舅舅，你以为罗总监跟你是一心的吗?你可真是被他骗啦!” 范总难得抒情，被彻底打断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安彤：慈善家真有钱! 小范总：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我只买了你一个人! 发红包!这章前十条评论。 第19章 只有我属于你。 安彤认认真真地跟舅舅告状：“罗总监可不是一心一意替你们赚钱的。平时他给你们多少?你知道他自己留了多少吗?” 连范烁静都不清楚，安彤这个小姑娘能知道些什么? 八成还是在唬舅舅。 不过倒是挺见效的。舅舅因为范烁静的那番话正心底犯琢磨，有些发憷，冒了一头的冷汗。安彤这么一讲，无疑是最后一根稻草，直接压垮了舅舅对罗力的信任。 没了全心全意的信赖，也就不会有回护。 范家这些亲戚需要的是一个听话的棋子，指哪打哪，能替他们捞钱。现在棋子不仅仅是不安全了，甚至有了二心，伤到了他们的利益，还怎么容? 留着等他拖累吗? 反正已经被范烁静给拔了，连根都断得彻底，一切都成定局，说什么都来不及。 不如……就顺着范烁静这一次。她高兴了，这些人才有饭吃，才会有跟着赚钱的机会。 要是一个罗力能换范烁静不计较之前的小动作，那也算值了。毕竟那些问题不小，真追究起来，恐怕不能轻易揭过。 舅舅咬牙，下颌绷得很紧，一副忍辱负重的样子。 安彤还在火上浇油：“就比如说最近的这次直播企划，以我为例，罗总监给我的合同上标的是……” 一把火没烧起来，舅舅实在听不下去，匆匆忙忙跟范烁静告别，一熘小跑走人了。 盯着舅舅越来越远的背影，安彤小小地唿出一口气，这才露出紧张：“幸好他走了……我还想要是直播合同的钱都给舅舅他们了，罗总监一点没贪，那我可露馅啦!不用仔细讲清楚真是太好了。” 范烁静侧目看安彤，冷哼一声：“你可以选择不说话。” 安彤立马抬手，捂嘴，还顺带眨了眨灵动的大眼。动作一气呵成，做得非常有经验了。 范烁静：“……你现在闭嘴有什么用?” 早两分钟干什么去了? 安彤的声音闷在掌心，瓮声瓮气的，带了点浅浅的鼻音：“我帮你呀!” 范烁静不说话。 恰好侍应生送了冰水进来，范烁静专心喝水，不想搭理安彤。 安彤绕到范烁静正面，凑上前追着问：“我有没有帮到你?” 说实话，有。 如果不是安彤，范烁静这次还不会跟舅舅挑明了讲，依旧是躲躲藏藏尽量迴避，到最后的结局肯定也和以前一样，不会有这么明朗。 第31页 但范烁静不想说实话。让她承认自己怯懦软弱的一面，这太难堪了，很难去面对那个优柔寡断的自己。 可惜安彤这个娇娇小姐随心所欲惯了，大概活到现在都不知道“察言观色”是个什么东西，一点都没注意范烁静的心思。 范烁静喝水，安彤就盯着看。 看到后来，范烁静把杯子放下，杯底重重嗑在玻璃茶几上。 安彤立马声明：“我没说话!” 范烁静哽住，换了口气才出声：“说吧，想干嘛?” 安彤提醒：“你说的，等舅舅走了会解释这件事——不过不用了，我都明白了。” 范烁静嗤笑一声：“明白什么了?” “你搅黄了我的合约。”安彤觑一眼范烁静，跟着补充道，“黄了就黄了吧，反正现在说也没用了。就是说……范总，我真地有帮到你的吧!你看，舅舅给你的助理也解决了，也不用再提罗总监的事情了。” 典型自卖自夸，这么坦然，一点都不心虚不羞赧。 也不知道安长胜是怎么带的孩子，养出来这么一个……自信明朗的人。 对比自己，范烁静似乎能看到一个对立面，中间隔了漫长的荒原之路，伸手也摸不到那扇门。 范烁静轻轻嘆了口气：“是。然后呢?你想要什么。” 安彤蹭到范烁静身边，挨着她在沙发上坐下，居然有了点腼腆，小声地跟范烁静商量：“能不能给我个工作?” 严格来说，范烁静给过安彤机会。之前那张名片，看起来是轻飘飘的，随手从包里拿出来，几笔写上个名字、电话而已。 但其实成年人之间是讲究“有来有往”的。 范烁静帮了安彤那一次，她自己就要承那一个情。廖生导演不会管安彤这个小姑娘一二三，他认的是范烁静的名号，以后还这个人情的也只能是范烁静。 反过来说，范烁静又不指望安彤能回报她，这完全是做赔本买卖，有去无回。 现在安彤又来要工作，脸皮是挺厚，胃口也大。有一次两次，就可能有第三次、无数次，狮子开口总也填不满的。 范烁静拒绝了。 不管安彤怎么分析举例，范烁静就认准了一点：她宁肯自己忙那些琐碎的事情，也不需要安彤来给她当助理。 讲到后来，侍应生敲门通知范烁静，宴会开始了。 范烁静起身：“我缺助理，是暂时没有聘请，不是聘不到。” 安彤跟着站起来，紧紧挨着范烁静：“但你不能保证新找的助理是不是站在你这边啊!所以你才一直拖着，没有定下人选，是不是?” 范烁静回头打量安彤。 安彤微微仰着小脑袋：“只有我，我会永远属于你。” 范烁静深吸了一口气，良久之后才吐出来，胸膛微微起伏：“闭嘴吧你!” 到最后也没说同意还是不同意。 安彤垂头丧气地跟着范烁静，看她跟人寒暄，应付一个又一个的人，跟不同的人谈不同的话题，喝一杯又一杯的酒。 满场那么多人，所有人都盯准了范烁静似的，每个人都要过来打个招唿说几句话。 宴会结束的时候，范烁静已经有了醉意，脸颊发红，狭长的眼睛水光潋滟，目光迷离。 安彤扶着范烁静回到休息室，把人放平在沙发上，蹲在旁边琢磨能做点什么。 没想起来。安长胜出去应酬的话，一般就直接在外留宿了，不会回家。安彤只在电视里见过醉酒的人，生活中还真是没亲身经歷过。 好像应该餵水，还要帮她洗澡，然后擦枪走火……电视里是这么演的。 不过范烁静也没醉到神志不清的地步，应该不用洗澡吧? 而且之前在百川里的客房问过，范烁静也不愿意睡安彤。 安彤端着脑袋，有点发愁。 范烁静自己蹬掉高跟鞋，又解开礼裙的侧扣，把领子扯开一些。她翻了个身嘆气：“要你有什么用?也不知道挡酒，什么都想不起来。” 声音倒是很稳，只是比平时说话慢了些，也更柔和，凌厉讥讽都削掉一半。不像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小范总，只是个喝了酒犯迷煳的女人。 安彤把高跟鞋拿下来，并排摆在地毯上，心虚地说道：“你要我做什么，那你直接说嘛……我学还不行吗?” “你学得会吗?” 安彤点头：“可以的可以的!” “什么都肯做吗?” 范烁静揽住安彤的肩膀，把人按到怀里，含住安彤的嘴唇。 片刻之后，范烁静喘着气问道：“这样也行吗?” —————————————— 作者有话要说：　　小范总：我没醉! 安彤：闭嘴!咬你哦! 先更一章，晚点还有更新，等我哈! 第20章 睡得满意吗? 安彤也有些气喘，憋的。 从范烁静贴上来的那刻开始，安彤就不会唿吸了，只瞪着眼傻愣愣地盯眼前的人。直到范烁静在她侧颈轻轻捏了一下，她才打个寒颤清醒过来。 范烁静却是无意的，她的手沿着安彤的脖子往后游走，探到裙子里。她的掌心是热的，指尖却有些凉，贴在皮肤上，让安彤有种分裂感。 第32页 安彤在这种酥麻的触感中，神魂分出一丝理智，一字一句地提醒本尊：“她一定是喝醉了。” 醉酒的人没有理智，清醒的人才要去保持这个界限和度。 安彤推开范烁静的手，慌张起身后退，低着头整理裙子。她没敢抬头看范烁静的表情，深唿吸好几次，才结结巴巴地说道。 “范总，你冷静一下，等你清醒了再说。” 没回应。 安彤咬了咬牙，狠心说道：“等你酒醒了，你还想要的话……我、我可以的，你不要太过分就行。” “就、就是，能不能换个地方。不要在这里，这个门不能锁，会有人进来的。” “我、我……” 实在说不下去了，安彤咬下唇，偷偷抬眼瞟前边。 范烁静正直勾勾看着安彤，见安彤看她，直接闭眼转头，俨然是不打算理安彤的样子。 赌气? 不会吧……堂堂范总，酒会上各路人马争相结交的风云人物，怎么会有这么幼稚的反应。 肯定是困了想睡觉。 安彤想了想，觉得这个时候助理要做的事情，是送老闆回家休息。 安彤就给司机打电话，让他上来帮忙扛人。 哪知电话刚拨出去，还没来得及说话，范烁静突然爬了起来，把安彤的手机给抢走了。 安彤目瞪口呆，保持手拿手机举到耳边的姿态，握着一把空气，眼睁睁看着范烁静按了挂断。 然后，范烁静把手机丢了出去。 手机在半空划了道弧线，砸到墙上，弹了一下，从窗户跳了出去。 这是顶层。 安彤欲哭无泪：“我刚买的!” 范烁静欺身上前，把安彤压在门上：“赔你新的。” 范烁静攥着安彤的一把头髮，往下扯，迫使安彤仰起头。下颌绷紧，露出白皙的脖颈。 靠得很近很近，身体贴在一起，没有间隙。 女人特有的香味很好闻，范烁静身上的味道又要再特殊一些，很清新。混杂着酒味，随着范烁静的唿吸在安彤周身蔓延开。 又一次。 上次在百川里也是这样，范总好像酒量不行，喝了就容易失态。往日的谨慎恪守都会被酒精给融掉，她会冲动，凭本能行事。 想起上次的经歷，安彤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范总，你是不是很想睡我?” 范烁静抓着安彤的腰，凤眼迷离，反问道：“我说是呢?” 看来是真醉了。还以为她会否认呢。 安彤觉得自己是没有挑选余地的，走到这一步，面对的人是范烁静，这已经是很好的境地。 范总有钱有势，手里握着安彤的债款，也能给安彤庇护。她是看起来凶，其实本人还算温柔，对安彤也挺好的，几次都展示出了她的善意。 除了喝醉酒就撒疯闹腾，有点性格分裂。 整体来说，范总比百川里那些老男人好太多了。 她还好看，闻起来也好闻。手指纤细柔软，摸安彤的时候很轻，不藏暴戾粗鲁。 安彤的初吻也给了她…… 非要选一个人的话，不如就是范烁静好了。 反正有价值的也不过就是这具皮囊。 安彤问范烁静：“能换个地方吗?” 范烁静用行动表示了，不行。 安彤一直提心弔胆，生怕那扇门突然打开，明天她跟范烁静就会上头条。范烁静触碰她的时候，她甚至思考这个头条该是社会版还是娱乐版。 想来想去，最后得出结论，应该两个都上。 范烁静不光在商场上活跃，因为影后栾曼的关系，她跟影视圈的来往颇为频繁，经常上娱乐八卦的新闻。 也算是半个红人……网红? 那范总可比一般的网红段数高。 安彤努力想这些有的没的来分散注意力，等到一切结束，她才松了口气，彻底放空大脑，什么都不想了。 范烁静的酒也醒了，恢復沉默。 谁都不说话。像是一首歌过了副歌部分，本该有悠扬的琴声减缓收尾，结果突然卡带了。肉体倦怠，情绪却跟着戛然而止，在最高亢的地方停下来，然后就悬在半空。 这其实挺尴尬的。 两个人各自整理裙子和头髮，背对背，隔着一臂的距离，仿佛不在一个世界。 安彤扯了扯裙摆，心想范烁静在这方面也是够温柔，动作总是很轻，酒精作用下都没干出太出格夸张的事情。 电视里演的撕衣服压根不存在，安彤的裙子好好，捡起来抖一抖就能穿。 身后也是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范烁静穿好衣服，又停了几秒，她突然开口说道：“自己去买个手机。” 还记得这茬事呢，真是太好了。 范烁静摸手袋，旋即又想起来这是在宴会上，手拿包是配衣服的，里边什么都没装，就改口道：“等会儿给你卡。” 安彤乖乖应了：“哦。” 范烁静又停顿了几秒，口气有点讪讪的，补上一句：“还想买什么，自己再挑。” 安彤绕到反范烁静身前，清亮的眸子，视线澄澈落在范烁静脸上：“买什么?” 范烁静偏头，不太自在的样子，神情不如平时寡淡冷漠，有了些侷促波动的情绪在其中。 第33页 “随便。鞋子、包包、衣服，你看着买。” 说完想走。 安彤错步挡住范烁静。本来就没站多远，范烁静没剎住，冷不丁撞到安彤身上。两个人都有点惊到了，安彤不太舒服，本能地找东西扶。 范烁静先一步抱住安彤，皱眉低头，满脸被触犯的不快，也不耐烦。 手却没放开。 “还怎么了?” 安彤仰着头，沖范烁静眨眼：“这是睡、睡觉的报酬吗?以后都是按次结算?” 范烁静当即撒开手，把安彤推出去，要从安彤身边绕过去。 安彤不屈不挠地跟上，巴巴地贴着范烁静，压着门板挡门把手，不给范烁静开。 “我能不能不要包包、鞋子，给我钱行吗?折现可以少一些!” 范烁静的眉梢跳了跳，看起来是咬着牙的，瘦削的下颌绷得很紧，线条清晰。 安彤等不到回应，换了个思路：“那范总，你……还满意吗?” 静默三秒钟。 范烁静起怒，捏着安彤的胳膊甩到旁边，暴力开门，气势汹汹地走了。 留安彤站在原地一脑袋问号。 生气了?为什么生气啊? 被睡了，要钱有错吗?限定包再好，也不能拿来抵债呀，不要钱怎么办。 还是说，她睡得不高兴?那学就是了，这不是在徵求她的意见了嘛，哪里要改的，直接说不好吗? 安彤搞不明白，但冷战已经开始了，范烁静明显是不想理她，出了休息室就开始接电话打电话、发邮件，忙得没功夫看安彤一眼。 安彤只好当背景板，有点委屈。 第一次，真得会不舒服。不管范烁静有多轻柔，不适感都在，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体验，很陌生，也让人恐慌不安。 范烁静还给冷脸。 电视里可不是这么演的。 嘘寒问暖呢?细心照料呢?就算是包养关系，那该有的流程好歹也走一下吧，做戏就做全套不好吗? 干嘛要这样? 安彤觉得自己是白睡了。 好不容易等到范烁静挂断一个电话，有了几分钟的空闲，安彤学着范烁静醉酒时的样子，抢了范烁静的手机。 “你又……” “我要钱。” 安彤深深吸了一口气：“给我钱，或者扣我欠你的钱，我们定一下。” 范烁静动了真怒，也不要手机了，摆出长谈的架势。 “好，怎么定，你说。” —————————————— 作者有话要说：　　七夕快乐。 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我们是开不了车的。 第21章 嫌弃我的口水? 范烁静的气生得莫名其妙，安彤有点怕，怂巴巴地看一眼，再看一眼，心一横就开口了。 是范烁静让她说的，那她就说呗。 “我想要钱。等我慢慢攒够了，再还给你。” 是不想直接从那四百多万里扣。范烁静花了那么多钱替她还债，末了还得继续倒找给她。这把小算盘打得太顺手，好处全让她给占了，亏留给范烁静去吃。 范烁静冷眸淡薄，轻飘飘地看着安彤：“你要多少?” 这个就难住安彤了。 安彤琢磨了几秒，跟范烁静对视，老老实实地说道：“我不知道。我没有睡过别人，以前也没有被人睡过，我不知道应该是多少钱。” 跟着，安彤真诚又坦率地问范烁静：“你一般都给多少?” 一句话噎死范烁静的典范。 说得好像范烁静经常包养别人一样。 要真是随便找个人都能睡，小范总何必自掏腰包买这么个愣头愣脑的丫头片子?话不会说，事不会做，冒冒失失的不懂收敛，养得一身大小姐毛病，还闭不上那只嘴。 那么多温软香玉不好吗?胸大腰细的美人不够摸吗?换谁留在范烁静身边不都是体贴入微细心关切的，不管什么类型的人，总能顺着范烁静的心意，把范烁静哄高兴了。 根本轮不上安彤。 到头来，这人是根本就不识好歹，专门会曲解别人的用意。 范烁静深吸了一口气，耐心为零，随口应道：“你报个数字，我还不至于连嫖资都不肯付。” 安彤被某个字眼惊呆了。 范烁静斜睨一眼：“怎么了?算不过来怎么才能占到便宜?” 安彤更惊讶了，难堪倒是其次，她是没想到范烁静能刻薄到这种程度，完全是尖酸了。 像个……中年老妇女! 十八岁妙龄少女不理解，看三十岁的女人就是超大龄，简直是另一个星球的生物。 但尖酸也好，再刻薄都没有什么实质伤害。范烁静是只纸老虎，外强中干，其实心软得一塌煳涂，本质总是善的。 善的人都会柔。 不管她说多难听的话，都没有像高利贷那样动手，更没有把安彤按在地上威胁，踩着她的手指要爸爸的联繫方式。 就算是睡觉……单方面逼迫也做不成，安彤其实是愿意。是安彤在那么多选择中挑了范烁静，某种程度来说，反倒是安彤掌握主动权的。假如安彤真地牴触，范烁静不会动她一指头。 第34页 安彤发现自己摸到一点跟范烁静打交道的规律，于是反问：“我能占便宜吗?” 果然范烁静一脸无语，狭长的眼睛瞪着安彤，还是生气，却没说话。 不说话就当是默认，允许安彤骑在脖子上撒野。 安彤琢磨。范烁静本来想送包，一个包怎么也得几万块，折现的话就要折损一部分…… “三万?”听见范烁静倒吸了一口气，安彤立马改口，“那两万……一万五吧。不能再少了，我、我初吻都给你了!我都没亲过别人……莫名其妙就让你进来给那什么……” 范烁静是真气笑了，食指戳着安彤的额头：“你真是……” 是什么，她没说下去。 后来还是范烁静拍板决定，倒也没严苛地限制规定什么，就是考虑到安彤是个购物慾非常旺盛的年轻女孩，所以每个月范烁静会给她零花钱。 具体给多少，范烁静没讲，一定要看安彤表现。 安彤心里没底，追着范烁静要个数字，问得范烁静烦透了，恨不得把她丢下，让她两条腿跑回去。 “高利贷都还了，你还要钻进钱眼里?小财迷?” 安彤：“还了一半，还有一半的呀!” 说完意识到不妥，安彤立马找补：“欠你的我一定会还的!但是就让我先欠一下，我还完高利贷立马还你的，好不好?” 闹了半天，范烁静才意识到这个姑娘是一点法律知识都没有，看个合约都没研究明白，到这会儿还以为范烁静拿出来的那四百多万只是部分欠款。 难怪她只要钱。 鬼使神差的，范烁静没解释，顺着安彤的话往下讲：“我要求你先还我呢?” 安彤咬着下唇想了想：“但是也不对，你们不是说高利贷违法，在调查他们吗?要是抓进去，那我是不是不用还了?” 有这个反应速度，范烁静想引诱安彤往坑里跳，不大可能。 范烁静冷笑：“谁知道呢?你可以等等看。” 一场宴会吃吃喝喝外加睡觉，从煦盛酒店酒店出来时，天已经黑了。范烁静酒意下了之后，脸比之前更白，妆脱了大半，口红都蹭到安彤身上了，气色就显得不太好。 她在车上补妆，挑了根限定的南瓜色唇膏，又配着刷了同色系的眼影。 安彤端着镜子当化妆檯，看得目不转睛。 范烁静收起眼影刷，瞟安彤一眼。 安彤嘆气：“我本来也有一套，还是人肉背回来的，等了一个多月才拿到手。都在家里……早知道，那天出门就该拉行李箱上学。” 撅着嘴委屈巴巴的样子，大眼睛里满是心疼，幼稚可笑，分不清主次的样子。 范烁静把镜子接过来，合上之后放回储物箱：“早知道?你就只干这点芝麻大的事情?” “这才不是芝麻大!”安彤反驳，“你难道不懂收集彩妆的快乐吗?那可都是限量啊!以后都买不到了……” “不懂，化妆品是为了服务人这一张脸，能用、够用就行。” “那你还买限量!” “好看就买了。”范烁静又补充，“少化妆。年纪这么小，本来好好的皮肤底子，用不着那些修饰的东西。” 安彤嘟嘟囔囔：“直男思维……不是，直女!” 转念一想，她们俩刚睡过一觉，范烁静可不能说是直。 弯成□□花了。 范烁静没听见，也没想到安彤的腹诽，嗤笑一声把那根唇膏丢给安彤。她等着安彤欣喜若狂，之后对着她感激涕零，再说几句表忠心的话。 就跟在煦盛酒店里那样，安彤说她永远属于范烁静。 安彤拿到唇膏确实兴奋，眼睛亮晶晶的，盯着范烁静一眨一眨，开口就问：“套盒里的其他东西，能一起给我吗?” 又是一句话噎死范烁静。 后半程范烁静都没搭理安彤。她忙着安排补救下午的各项工作，因为预料之外的一次欲望享乐落下了行程中的很多事情，现在都要再捡起来。 打电话的间隙，范烁静瞅旁边的安彤，见安彤在玩儿那根唇膏。 再仔细一看，安彤扯了张纸巾，仔仔细细地把膏体尖端抹了两遍，擦掉范烁静用过的痕迹。 都是睡过的人了，她还嫌弃范烁静的口水? ——————————————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白天去看了宝宝，小孩子好神奇!那么小一点点，吃饱了就唿唿大睡。 感谢归绥烧麦和杜仲补妖精*2的地雷。 顺便，大家可以关注一下微博@晋江_29秒，通知、碎碎念都在那边。 第22章 金屋藏娇。 范烁静本来打算回去之后，就把限量套盒里的其他东西都找出来，一併给安彤。 小女孩总是好哄的，几百块的东西都能满足，也不嫌是二手……不，她嫌弃。 所以范烁静刚起的念头立马给打消了。哄什么哄，给了钱还不够吗，她不就是想要钱吗。 范烁静拿到单肩包，抽了张卡给安彤。 之后范烁静继续忙她的工作。安彤也没有手机，百无聊赖地玩口红、玩银行卡，后来也觉得没什么好玩的，东西丢到车座上，开始玩手指头。 第35页 范烁静听到咯吱咯吱的奇怪声音，转头看过去，安彤正在抠前座的颈枕带子。 范烁静在安彤的手腕上抽了一巴掌：“干什么呢?司机正开车，你乱动什么。” 安彤揉手背，自知理亏，也不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范烁静觉得身边太安静，也不大对。又去看安彤，见安彤扒着车门，额头抵在玻璃窗上，盯着外边倒退的景象仔细看。 “看什么呢?” “那边路口有个卖烤红薯的。” “想吃?” 安彤立马转回来，殷切地盯着范烁静，还不自觉地咽起了口水。 司机开始减速了。 范烁静淡然开口：“没时间。要不然你下去买，自己回去。” 安彤一脸无语，这个空档，车子驶过路口，把烤红薯的小摊子甩在身后。安彤又没事情做了，重新拿起那张银行卡。 “这里边有多少钱啊?” 范烁静斜睨安彤一眼。 安彤又问：“我能花多少?” 范烁静讥笑一声：“你不是要攒钱还债吗?” 还是大小姐做习惯了，消费成了习惯，买买买是日常，到手的钱最先想到的就是额度。 不过安彤反应倒是快，尴尬一闪而过，梗着脖子辩解道：“我好取出来存着呀!留在卡里还是你的，取出来就是我的了。” 范烁静：“你是只想着能拿到多少钱，压根不考虑你需要干点什么吗?” “不是你干……” “闭嘴!” “哦。” 后半路还是沉默。安彤连轴转了好久，这会儿又饿又困，靠着椅背晃晃悠悠，没多久就睡着了。 梦里还有香喷喷的大红薯，她跋山涉水走了千万里路才买到，刚捧到手里准备啃一大口，被人推醒了。 还是范烁静。 这个女人烦死了! 范烁静无视安彤愤怒的瞪视，简洁地吩咐道：“十楼西户，密码是1203。” 安彤迷迷煳煳，除了没吃到烤红薯的愤怒，只剩下“肚子好饿”这个念头，没理解范烁静的意思。 范烁静只好说完后半截：“你先上去。” “你去干什么?” “我还有事。” 安彤醒了过来，揉揉眼睛：“那你带我去。” 范烁静听到什么奇怪言论似的，反问：“我带你干什么?” 干什么……安彤也不知道。仔细想的话，“助理”只是个噱头，假的，用来骗范家人而已。现在舅舅也不在，安彤也就不用再装下去，范烁静自然没必要再带着她。 但是安彤就是觉得怪怪的。 两个人刚刚发生过关系，现在范烁静就把她带到家里来了，还连家里的密码都告诉她了，留她自己一个人呆在房子里。 太快了点，都没有过度的，一下就要同居了。 感觉范烁静要找床伴，应该是会保持距离的那种，需要的时候召唤来，平时就不要见面，不用联络。 金屋藏娇不太像是她会做的事情，她应该是直接给钱、给卡，连礼物都不会过问，让安彤自己买。 她确实这样做了。毕竟她需要的是一个能让她发泄的肉体，干净，听话，被她掌握在手心里就好，而不是时时刻刻呆在她身边。 安彤慢吞吞地开车门。 范烁静跟了一句：“上去之后，把衣服给我洗了。” 安彤：“……??” “还有，这几天我都没回家，也没让阿姨过来打扫。你先把地板擦一下。” 这是金屋藏娇吗!?谁家的娇还得做家务的?繫着围裙戴着橡胶手套，那还能娇得起来吗? 小范总这是什么毛病? 范烁静反问：“有问题?” 安彤咬着牙摇头：“没有，就是觉得，范总可真是……务实啊。” 大概是抠门精本体，花钱包养个床伴也得物尽其能，不睡觉的时候也不能让床伴闲着，顺便还省了阿姨的一份工钱。 安彤站在范烁静的阳台，盯着洗衣机发了三秒钟的呆，然后轻轻踹了洗衣机一脚。 脏衣服倒是好找，就在洗衣机旁的藤编筐里，一套睡衣，还有几件贴身的内衣物。安彤全都倒进洗衣机，一边找洗衣液一边嘟囔。 “小范总人前光线，背后居然也会攒臭衣服堆在这里不洗……没有内裤吧?” 幸好没有。 安彤给洗衣机定好时间，在房子里熘达起来，挨个房间看了一遍。 范烁静这套房子不大，三室两卫，很普通的改善房配置，面积不超过一百八十平米。不过真打扫起来，也是个大工程。 安彤转完一圈回到客厅，想了足足两分钟，还是不情不愿地去找墩布。 要心存感恩，范总花了那么多钱，现在只是要求安彤做点家务而已，一点都不过分。 “如果没有范总，现在这个时间，我是在百川里陪人喝酒。擦地而已，保洁阿姨能做，我也能做的。” 自我催眠没太大用，安彤从小娇生惯养，连洗衣机都是在范烁静那台上现琢磨，以前从来没碰过。 也不过是心底的一点良知撑着，扯着为数不多的理智，勉强逼着身体动起来。 第36页 然而水龙头一开，挡在流水下的抹布没拿起来，水花四溅浇了安彤一身。 本来版型挺括的正装就不舒服，下午在酒店的休息室里也闹出来一身浮汗，衣服裹在身上黏黏腻腻。再湿了大半，被室内的暖气烘得湿热，都贴在身上了，安彤干脆都给脱了。 反正也没有别人在。 安彤光着身子回客厅，沾湿的墩布从中间开始画花，写大字一样划拉到门口，算是擦了一半。 她又拖着墩布回到中间，去擦另一半的地板。她完全没注意到，在她背后，摄像头的红光一直是亮着的。 而酒局上的范烁静，借着上卫生间的空当，拿手机打开家庭监控的视频端。缓冲的时候，范烁静还担心安彤这个大小姐会拆了她的房子，等画面加载出来，范烁静沉默了。 手机屏幕正中央是一个圆润的小屁股，裹在粉蓝色内裤里，腰窝浅浅地凹陷下去。肩背上的蝴蝶骨显现出来，擦地的时候会随着手臂的动作变动，真得像只白莹莹的小蝴蝶，下一秒就会展翅起飞。 这是范烁静看上的身体，少女的身材还有些单薄，但骨肉匀称恰到好处，每一处都合范烁静的口味。 范烁静盯着手机屏幕，心情非常复杂。 “这姑娘是有裸.奔的习惯?” 两分钟之后，范烁静已经顾不上安彤穿不穿衣服了。因为她发现安彤打扫卫生的方式，有些过于简单粗暴了，跟拆房子没有两样。 干嘛要让她动手呢? ——————————————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范总，一边嫌弃安彤不穿衣服，还认认真真地看了两分钟【…… 话说章节打不开的话，可以清除缓存试试。app在个人中心-系统设置-清除缓存。 第23章 偷窥狂vs暴露狂 安彤拖完客厅的地板，准备去收拾餐厅。 电视柜上的平板突然响起来，是语音通话的提示音。 安彤丢下墩布跑过去，弯腰撅着屁股看屏幕，是个备註成“f”的人。安彤没接，对方连着请求好多遍，听得安彤心浮气躁，干脆解锁按了接听。 居然没密码，也没有指纹锁。 刚这么想，听筒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范烁……范总?” 范烁静在那边沉着嗓子，气压非常低：“你是不是没有拧干拖布?还是倒了水在客厅?” 安彤一脸懵：“什么?” “把地板上的水给我清干净!立刻!” 安彤环顾四周，视线扫到地板上反光的水渍，惊诧反问：“你怎么知道有水?” “你用的热水吗?” “不是，范烁静，你先等等!你在家里吗?你怎么知道的?” “我说，先把地板上的水清理掉!茶几下边是要养鱼吗?你留个水池子是要干嘛?” “哪儿有水池子?你怎么不说游泳池呢!你这么大点的房子倒是能挖出来个池子!”安彤反驳，随后意识到不对，“不是，你怎么……” 两个人鸡对鸭讲谁都不搭理对方，只顾着说自己的，对着空气吵出来一出热热闹闹的架。 半分钟之后，安彤后知后觉地明白了，瞬间暴怒：“你是不是监视我?你在家里装了摄像头?” 这下换范烁静错愕，有片刻沉默，之后更难以置信：“家里难道不装摄像头吗?” 安彤差点把平板给砸了。 谁家里会装摄像头啊?范烁静是不是对“家”这个名词有什么误解? 但现在没人关心这个问题，范烁静要救她的天价地板，安彤是想到了另一个更重要的事情。 “你现在正在看监控?” 范烁静突然噤声，没有回应。 也就是默认了。 这次安彤真地摔了平板，羞恼怒喊一声“流氓”，气哼哼地往卫生间跑。 转身之后，墙上的红光一闪，刚好落到安彤的视线之中。安彤正对着摄像头呆了一秒钟，双臂环胸挡住身体，又骂了一句：“偷窥狂!” 酒店里的范烁静：“……” 明明是她自己脱光的，范烁静还没说她暴露狂，她居然先指责别人。 范烁静盯着屏幕中那一片一片的水渍，头痛地揉额角。外边有人敲门，范烁静锁了屏幕，清了清嗓子应道：“进来。” 是同桌应酬的小姑娘，今天商谈对象带来的，说是助理。但席间各种亲密动作表明，助理也不过是幌子，小姑娘该是有别的身份。 就像……安彤? 范烁静心头一跳，又回想起那个中年男人跟水嫩嫩小姑娘头顶头脸贴脸凑到一起的场景，忍不住一阵恶寒。 她以后跟安彤在一起，以后也会这样? 油腻，猥琐，摸着小姑娘的大腿就美滋滋，一副□□的神情。 太噁心了吧…… 对方叫范烁静。 范烁静回神：“怎么?” 助理浅笑，媚眼如丝，眼波流转：“范总出来好一会儿了，我不放心，来看看。您没事吧?” 范烁静摇头。 助理还是笑盈盈的，很自然地走到范烁静的身侧，伸手摸范烁静的后颈：“我看您喝了不少，这样明天是会头疼的。这边有个醒酒的穴位，按一按很舒服，也可以……” 第37页 话没说完，范烁静捏着助理的手腕，把人推开了。她起身，满目冷淡，气压也低了：“不用了。用在正地方，别浪费。” 助理窘到脸色一阵红，一抬头又看见范烁静抽了张湿巾，先擦后颈，然后抹着几根手指。 都是先前助理碰过的地方。 助理憋了两汪眼泪，梨花娇嫩，颤着声音问道：“范总，您是嫌我脏吗?” 范烁静的动作微顿，随后把湿巾丢进垃圾桶，不发一言。 助理还要开口，被范烁静打断了。 “我问你。” 助理燃起希望，深情且专注地望着范烁静，等着范烁静给她一个往上爬的机会。 范烁静的指尖在手机背面点了一下，开口：“你家里有监控吗?” “啊?” 助理愣住。 几秒钟之后，助理把这个问题当成某种暗示，兴奋地有些磕绊结巴：“没、没有的!范总，我听说过您喜欢女人，我……其实我也是的。谁上谁下都可以，我都随您，您想到我家里去也可以!我……” 没说下去，因为没人听了。 范烁静已经出去了。 再次落座，后半场没再见那个小助理，带她来的男人也阴沉着脸，有几分钟的不高兴。然而酒过三巡，那人就忘了自己是带了伴来的，天南海北一通吹，再没有半点不快。 后来聊起小情儿，从那个男人嘴里吐出一个词。 “物件”。 摆着看，行，正经当个东西用是不成的。都是闹着玩，不能太给脸了，更不能惯着。 “不然就没王法了。我告诉你们。这种东西啊，就是个新鲜，反正也常换，别太当回事。” 范烁静喝酒，垂着眼眸盯餐盘上的一朵小花。 男人高谈阔论，讲到兴处，跟其他人干了一杯白酒，胧拉着松弛的眼皮子继续扯。 “尤其不能动感情。动心是没问题的，看见漂亮姑娘，不动心的是公公，没那个傢伙事。但是不能动感情，感情是留给老婆的，你们还年轻，不懂。将来就懂了。” 男人拿着杯子来跟范烁静碰：“你说是不是，范总?” 旁边有人给范烁静满上，她举杯，脸上笑意不减：“方总这话，得说给嫂子听。” 方总哈哈大笑，一摇三晃，沖范烁静比大拇指：“你嫂子啊，豁达!” 范烁静空口闷了白酒，搁下酒杯，跟满座的人告饶：“我得走了。物管来电话说，我那房子让水给淹了。” 这些人当然不放，说是一套房子而已，改明送范烁静一栋，让她随便挑。 “这我可记下来了，回头找你们要。但是我那房子也不能不管，我这会儿真是心都要滴血了。” 旁边出来一个帮腔的，笑着说道：“方总你们不知道，范总买了个巴掌大的房子，结果铺了几十万一平米的木地板，地板铺完比房子都贵。范总可是精心保养着呢，哪儿能让谁给泡了。” 又纠缠一番，范烁静好不容易脱身，上了车才长舒一口气。她确实喝了不少，又倦又乏，靠着枕头想了两分钟，让司机去栾曼家。 路上接到栾曼的电话。 影后调侃：“你晚上跟谁吃饭了?还没过夜，告状的就传到我跟前了。” “说什么?” “一个小美人追到洗手间里勾引你。” 范烁静嗤笑一声：“你还别说，是挺好看，跟你有三分像。” 影后唏嘘：“可惜了，就是跟我一个模子刻出来，你也没反应不是。阿静，我们这个事儿……” “回头再说吧，我喝得有点难受，先睡下。” 挂了电话，范烁静改目的地：“不去栾曼家了。去……” 司机侧头：“去哪儿?” 范烁静沉默了好久，嘆口气：“回家救地板吧。” 车子停在楼下的时候，已经过了零点。范烁静不让司机送，自己刷了门禁卡上电梯，准备进去的时候，她回身叫住司机。 “正常人家里会装摄像头吗?” 司机想了想：“看情况的吧。我外甥养了只小猫，想知道他上班的时候猫在干什么，就在屋里装了监控。” 范烁静又问：“没有猫的话，装监控是不是很不正常?” 司机笑：“有需要就装呗，防小偷还是有用的。万一真遭了贼，还能有个证据不是。” 范烁静不再问，也没说其他，上楼去了。 她的小助理已经睡了。 裹着一件浴袍，趴在客厅的地毯上，还是撅着小屁股。手里还握着一块干抹布，看样子是擦地板的时候擦到地毯附近，觉得地毯舒服就躺一下，结果就这么睡着了。 好在北方城市供了暖气，屋内热燥燥的，敞着半边小胸脯露着大腿也不会冷。 范烁静在安彤身边坐下，一只手伸进浴袍里，在安彤的屁股上狠狠捏了一把。 —————————————— 作者有话要说：　　恢復更新。 含泪感谢还在等的小天使。 天亮之后要出去，所以下一更还是凌晨。 第38页 晚上早点睡，醒来看。 第24章 主动献身。 安彤睡得不深，半梦半醒之间觉得自己掉进海里了，周围都是水。突然凭空冒出来一只大鲨鱼，追着她咬，甩也甩不脱。 但是很奇怪，这破鱼不咬她的脚，反倒是盯着她的屁股使劲。安彤琢磨是自己的游泳姿势不对吗，怎么会把那一点巴掌大的肉给暴露出来。 然后就醒了。 安彤看着身侧的人，眨眼，呲熘吸了口水，抬手在嘴角抹了一把。她的意识慢了身体半拍，两秒钟之后才明白眼下这是个什么场面，也反应过来根本没有什么鱼。 那是范烁静的手! 安彤一骨碌爬起来，扯着浴袍下摆往一块拢，双腿并起藏在衣料下。做这些的时候，她还怒目沖向范烁静，咬着一口小白牙：“耍流氓!” 范烁静的手掌落空，挑着睡眼惺忪的一双凤眸，比之平时多了几分慵懒散漫，连坐在地板上的姿态都是少见的随性。 听安彤骂人，范烁静嗤笑一声，按着地毯边缘上的毛：“过来。” 安彤往后退，摇头：“我不。” 范烁静深吸了一口气，俯身跪在地毯上，探着身体往前，去捉安彤。 两个人都不太清醒，一个从酒桌上下来，另一个梦做到一半，睡得浑浑噩噩。一个要靠近抓人，另一个拼命地躲，来回僵持几个回合，从地毯滚下来，撞到一旁的懒人沙发。 范烁静把安彤按到沙发上，布袋子随着人体改变形状，安彤严严实实地陷了进去。上边还压了个人，安彤完全挣不脱，被范烁静喷了一脸的湿热酒气。 这人怎么一醉就失控发疯?她不知道自己的酒量、酒品都不行吗，怎么还总是要去喝? 安彤推范烁静的胸，混乱之中也没注意捏的位置是否尴尬，就这么跟范烁静对峙。 “范总!你喝了酒就去洗澡睡觉，你跟我我叫什么劲呀!” 范烁静抓住安彤的手腕，把安彤的手从她的胸前拿开：“你说呢?” “我说你赶紧起开!” “你是跟我拿乔?” 一句话像是兜头一盆冷水，安彤从后背开始发凉，才真正清醒过来。所谓“局面”，其实她到此刻才看得清楚，不是这五分钟之内，往前往后要数很久很久。 范烁静已经继续说下去了：“拿了钱还想当大小姐?” 一物换一物，安彤手里握着范烁静给的卡，现在就应该躺平了任凭处置。不管范烁静想对她做什么，那都是她应得的，就像擦地板，腹诽归腹诽，再不情愿也得干。 何况范烁静的本意又不是找清洁工。 而是陪床小姐。 安彤有些突如其来的开悟，打破了一层壁障之后，看清世界的真相。 她就安静了，停顿几秒，开口问范烁静：“那是在这儿，还是去房间里。” 范烁静到底是喝了酒，反应有些慢，被安彤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搞得跟不上，愣愣地盯着安彤，像是在看不认识的人。 安彤没等到回应，开始解浴袍的带子。其实折腾那几分钟，衣襟早就开了，这会儿浴袍只是松松地挂在肩膀上。 安彤剥下浴袍。 范烁静反倒不乐意了，皱着眉问：“你这是干什么?” “你不是想睡吗?我自己脱，用不用我帮你脱?” 范烁静松开安彤，越发不快，隐隐还有些怒意：“你那是什么表情?” 安彤茫然，微微歪头：“我什么表情?” 范烁静已经起身了，丢下一句“我不爱玩强迫那一套”，后边可能是想说“你自己想清楚”，但到底还是没讲出来，只是满面不悦地回房间了。 之后有很长时间的安静，过了半天才有浴室的水流声，隔着几道门，变得非常微弱，只是浅浅的一层。 安彤被晾在客厅，长舒一口气，慢慢坐起来。她裹好浴袍，把懒人沙发搬到地毯上，捏出来个舒服的形状靠上去，准备睡地板。 可是也睡不着。 安彤瞪着天花板想了有一会，听到主卧卫生间再次响起流水声，她干脆爬了起来，到外边的小浴室洗澡。 没有她惯用的洗浴用品，安彤只拿清水胡乱沖了一下，用浴袍抹掉身上大半的水珠，赤条条出来，去开主卧的门。 卧室里开了一盏廊灯，入口处很明亮，往里边走就显出昏暗，为数不多家具轮廓模煳影影绰绰。卫生间的灯还亮着，半透明的磨砂玻璃透出橙色的光，倒是看不见人影。 安彤在大床上躺好，安安静静地等着。 十分钟之后，范烁静才从浴室出来，径直去衣帽间拿吹风机，完全没发现房里多了个人。 安彤咳嗽一声。 那边吹风机的声音不断，也不知道范烁静是没听到，还是听到了不想理安彤。 反正范烁静要回来睡觉的。安彤听着范烁静的动静，耐心等下去，一边想像范烁静的行动轨迹。 吹完头髮又去了浴室，水龙头重新打开，可能是洗掉了面膜。之后范烁静又走到梳妆檯前，一瓶瓶的护肤品按顺序来。 安彤数着范烁静用的东西，两层精华之后涂了面霜，髮油也用过了，全套结束。然而本来应该上床睡觉的人，莫名其妙打开卧室门出去了。 第39页 之后很久都没有动静，安彤等得瞌睡虫又跑出来，也没见范烁静回来。 然后就真地睡着了。 这一次没人吵她，一觉睡到天亮，安彤醒过来的时候有点懵。她大手大脚地摊开，趴在双人床的正中间，被子、枕头踢得乱七八糟，跟人缠在一起。 边上留了点空余，安彤伸手一摸，凉飕飕的。 压根没人睡过。 范烁静出去之后就没再进来。 安彤在范烁静家里的第一次主动献身，以金主消失而失败。 安彤爬起来，找了条床单披上出了主卧。倒也不用四处寻人，安彤刚走到客厅，就在地毯上看见范烁静，还在睡，侧身，蜷起来像只虾米。 “……” 范烁静是有病吧?在自己家里，放着主卧的大床不睡，跑到外边睡地板。 就算不想跟安彤同床共枕，她把安彤撵开不就行了吗。是她的家，也是她包养的床伴，她完全可以理直气壮地赶安彤出去。 怎么最后反倒是她自己委委屈屈的，将就这一晚，被欺负了似的。 也不知道谁才是主人。 安彤心情复杂，趁着范烁静还没醒，找了一套范烁静的干净衣服换上，出了门。 再次补了新的手机卡，又买了新手机，安彤手里有钱就不吝啬，打车去了百川里。 这个时间点，百川里刚好散了夜场，人走了一些，声色喧嚣的场所开始透出寂寥萧瑟。 安彤先找了经理，要前段时间的工资和提成。 经理当然不肯给，质问安彤晚上为什么不来上班。安彤在的时候不积极，处处都不合客人的心意，恨不得没有这个人存在。现在缺了岗，让经理说得好像百川里要被安彤连累到关门大吉。 安彤摇头：“我不做了。” 经理居然也没纠缠，只说不做可以，但是之前的钱是拿不出来的，要弥补安彤缺岗的损失。 至于损失了什么，安彤也懒得再问。经理有心扣这一笔，总能给她找出来理由，问也是白浪费口舌。 倒是经理叫住安彤，问她找到什么新门路了。 “看你年纪小，我点你一句。不管是找了什么，都要给自己留后路。” 安彤慢慢眨眼，看着经理，没说话。 经理又说道：“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有人帮你，就是要从你身上换取利益。等你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你就是被丢出来的垃圾。” “将来再落魄了，欢迎回来百川里，我还让你上顶层。” 安彤开口反问：“你知道我的价值是什么吗?” 经理挑眉，上下打量安彤。 安彤：“脸，身体。我今年十八岁，我还有很多年。” 经理嗤笑：“你生得是好，但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生得好。有钱人各有个的不同，但也有一个共同点：拥有的东西太多，包括人。” 安彤直勾勾盯着经理：“我比那些人好就可以了。” “那我祝你成功，永远守住金主身边的位置。” 永远吗? 不需要，只要现在就够了。 安彤没拿到钱，脸上也看不出情绪，经理那番话好像也没对她造成什么负面影响。她面无表情地刷了电梯卡，上顶层找清姐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小范总一觉醒来，发现自己错过睡媳妇的机会，十分悔恨。 评论说开车的……不存在的_(:3ゝ∠)_ 第25章 防火防盗防………… 保洁员正在打扫卫生，看见安彤的时候还诧异一番，握着拖布凑过来，小声提醒：“你昨晚怎么没来?经理和主管都在找你呢!” 安彤道谢，末了停顿半秒，还是补上一句解释：“我不做了。” 保洁阿姨愣了一会儿，旋即反应过来，压着声音感慨：“不做就不做吧，挺好的……有新门路了吗?” 安彤不说话。 保洁多问了两嘴，见安彤不回答，一脚踢到铁板上，讪讪的没面子，也不再多管闲事。她拎着拖布转身，又被安彤叫住，问清姐在哪里。 保洁没了之前的热情，只敷衍地提一句：“刚刚在休息室见她了。” 等安彤走了，同组的其他保洁员过来，两个人小声议论起安彤。 “她怎么突然过来了?我听楼下说，她找到新营生了。” “干什么?” “让个老闆包了吧，就是前段时间来过这儿的。好像替她把债还完了，一分没差，连利息都给了。”顿了一下，保洁二号问道，“她还来干什么?” “找韩清。” “呀!昨天韩清不是气狠狠地等她来着?已经传遍了，好像是她熘了韩清一趟，韩清快恼火死了。” “管她呢，又不是……” 没说完，清姐从一间包厢里出来，叼着烟眯眼，懒洋洋地问道：“谁找我?” 保洁立马噤声，很干脆地指走廊：“安彤，去休息室了。” “这间房不要扫，等会儿我过来。” 说着，清姐给两个保洁塞了半包烟，朝休息室去了。过了一天，她也没那么生气了，冷静下来想一想，反倒觉得安彤这个小孩有点意思。 第40页 到底是年纪小，经歷过的事儿太少了，平时还好，一遇到突发状况就露怯，幼稚得可笑。她可能以为混着地铁的人群偷熘就算是解决了问题，也不想后果，清姐真要找她的麻烦，怎么可能让她躲过去? 现在居然主动回来。清姐很好奇，想不到她要做什么。 熘达着到了休息室，几个刚下班的公主围着安彤，一见清姐过来纷纷让开，挤到韩清跟前邀功。 “清姐!你昨天不是找她吗?人在这儿了。” 韩清心情大好，刚要说话，视线落在安彤身上，脸色就变了。韩清让其他人都出去，只剩她跟安彤之后，突然动手揪住安彤的头髮，把人按到隔板上。 安彤吃痛，惊叫反问：“你干什么!?” “你昨天去干什么了?” 安彤疼得眼睛都红了，吸了吸鼻子：“我……我去买手机了!我买了新的手机，跟你换，你把那部旧的给我。” 韩清讥笑，手指更用力，扯得安彤被迫仰头。她又问安彤：“你哪儿来的钱买手机?” 安彤咬着嘴唇，停顿片刻要开口。然而话没说出来，又被韩清给打断了。韩清扯着安彤的外套，把衣服剥下来勾在手指上，冲着安彤晃了晃。 “这是谁的衣服?” 安彤明白了。 韩清逼近：“你爬了范总的床?” 安彤垂着眼睛看地板，闻言先摇头，忙不迭地解释：“没有!其实昨天是高利贷找到范总那里了，因为我之前有去试过范总公司里的直播企划，被高利贷发现了。我没办法，只好赶了过去。后来……” “后来什么?” 安彤抬起头，一脸无辜地看着韩清：“清姐，你能不能退后点。” 韩清没动。 安彤小心翼翼地往外挪，贴着隔板的墙绕圈，转到另一侧的时候被韩清一只手臂抵在墙上给挡住了。 安彤在鼻尖撞到韩清的胳膊之前站定，继续说道：“后来范总要去参加一个酒会，临时找不到人，又着急，就叫我给她当一下助理。再后来她喝多了，吐了我一身。我没有换洗的衣服，就先穿了她的出来。” 韩清定定看着安彤。 安彤眨眨眼，跟韩清对视。 韩清问道：“谁替你还了高利贷?” 这个谎撒不了，安彤老老实实回答：“是范总。她跟我爸爸有过来往，我们以前见过，所以才会叫我当助理。昨天我求了她很久，她答应借给我一笔钱，按银行利率给她算。” 韩清将信将疑，上下扫视安彤：“手机是这么来的?” 安彤点头，小鸡啄米似的。 韩清又问：“手机呢?” 安彤转目，示意韩清回头看门后的角落。袋子落在那个墙角，里边的包装还没拆，盒子的塑封依旧完好。 有新机子，韩清也不会霸着一个碎了屏的二手旧机，很爽快地掏出安彤以前那部，丢了回去。 安彤来百川里这趟主要就是为了手机，现在拿到了，她是多一秒都不想留。可惜韩清没打算这么轻易放过她，依旧堵着出口，悠闲地拆包装盒。 一边拆，韩清跟安彤闲聊：“我跟主管讲过了，以后你都派给我，跟着我的包厢走提成。” 无事不会献殷勤，安彤瞬间紧绷神经，盯着韩清问道：“为什么?” 韩清正翻看新手机，闻言抬头，捏着安彤的下巴摩挲两下：“你说为什么?给你钱赚，还不要吗?” 不光是赚钱，韩清还会照顾人。她的包厢是玩得最放肆的，各种花招非常多，但相对而言也是比较安全的。豁的出去能放开的人当然好，那些新进的姑娘腼腆，韩清总能关照一二，不会让她们太受为难。 照着安彤的性子，在百川里走路都是熘墙根低着头，见人就躲，恨不得不和这个场所有任何关系，晚上陪客总是难熬的。 要是有韩清罩着，她就能安安静静地当个漂亮摆设，不用再犯愁了。 但韩清没道理对安彤这么好。 安彤问：“你想要什么?” 安彤这么上道，不用明言就能懂，韩清很满意，笑眯眯地捏安彤的脸：“我想认识范总。” 安彤心底慌了一下，第一反应就是百川里经理说过的那些话，当即摇头拒绝：“我做不到。” “你跟范总有私交，引荐一下不是难事。” “我……”安彤快速思考，话是慢吞吞地说，“是我爸爸跟她有交情，我爸爸的情况，你应该也听过一些。现在我跟范总只是债主的关系。” “清姐，不是我不帮，这个情况确实尴尬。要是她欠我的钱，别说介绍你们认识，我还能叫她陪你打喝酒呢。但现在是我欠她的钱，做人总得有分寸，我除了还钱做不了其他。” 韩清只笑，微微抬起下巴，用眼缝余光看人。 安彤咽了口唾沫，抿抿嘴唇：“清姐，我听说你也欠过钱，是自己赚钱还上的。你应该明白的，这种时候……有人肯伸手帮一下，我非常感激她，她要我的命都行。多余的事情，哪怕你按着我的头，我也不会做的。” 一阵沉默，韩清忖度片刻，笑意更深：“那行，我也不为难你。不用你介绍我们认识，我自己去认识她就行了。” 第41页 安彤更慌，试探着问道：“你怎么认识她?” 韩清顺手拎起落在地上的外套，拍拍安彤的胸口：“这件衣服就送我了。” 第26章 怪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的结尾修改了，大家可以重新看一下。 最近状态非常不好……我在努力调整，但是效果不大。 也不想坑掉这篇。 只能说我尽量更新。对不起你们，抱歉。 —————————————— 安彤没在百川里呆太久，她怕碰到高利贷的人，到时候免不了又要被搜刮一番，不出点血走不了。 她打车去了商场，径直上三楼，进一个高定品牌店。早上购物的人不多，两个导购殷切地引安彤进门，跟她介绍当季的新品。 “不要新品。去年的画册还有吗?” 导购面面相觑，最后找了电子杂志的备份，播放给安彤看。安彤指着她早上穿出门的外套：“想办法给我找一件，瑕疵、二手都行，但是码数要对得上，今天要拿到。” 导购为难，但安彤态度强硬，认准了就要这一件，她们只能去联络总部。一直等到下午，才辗转从一家造型设计室的衣橱里收到一件，托航空公司带过来。 安彤刷了卡，又去快捷酒店办了退房，回范烁静家。 范烁静不在。 客厅的地毯上干干净净，绒绒的长毛非常齐整，没有枕头也没有被子，仿佛从来没有人睡过。 安彤脱了外套挂在玄关的衣架上，为数不多的行李也丢在一边，赤脚走进去，趴在地毯上发呆。 好像有种尘埃落定，往后一切都能安稳了。 但又有点慌，心落不下来。 不知道该干点什么。 还要打扫卫生吗?但是昨天才刚刚擦过地板，今天擦什么? 安彤爬起来给手机充上电，等开机之后看了简讯和推送，大部分都是网店的gg，有些学校发来的通知。 还是没有爸爸的讯息。 失望，但失望的次数太多了，人就麻木了。起初会哭喊会跟空气闹，后来只是生气，慢慢就能接受这个事实了，平静到她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 安彤翻看相册，确定韩清拿到手机之后没有用，手里保存的照片一张都没少，她才松口气。 继续给手机充电，安彤把昨天的抹布找出来，在范烁静的房子里熘达起来。 从下往上的话，那今天擦桌子、柜子。 哪知刚一上手，手机铃声响起。安彤打了个激灵，跑过去看来电显示。 是个陌生号码，归属地就是本地，没有gg推销、快递送餐的标註。 难道是爸爸?! 安彤冒了一层细密的汗，脸都涨热起来，只觉得喉咙发紧口干舌燥。第一次还没把手机拿起来，她哆嗦了一下，重新捡起手机，急急划了接听。 “餵……” “你要做什么?” 女人的声音，是范烁静。 跟心理预期太大了，安彤有点转不过来，愣住神没反应。 范烁静重复：“你歇着吧，别糟蹋我的房子了。” 安彤这才构筑起期待和现实之间的裂隙，失望随着怒意升起，窜了满头的火气。她咬了咬牙，胸膛起伏几次，一个字都说出来，狠狠挂断了电话。 听筒里正要说什么，刚起了个头，戛然而止。 安彤还不解气，冲到客厅跑到墙边，拽了摄像头的电源线。她对着墙站了五秒钟，干脆满屋子找总闸阀门，拉闸断了家里的电。 做完这些，安彤才脱力一般，原地跪坐下去，肩膀塌下去，垂着头不想再动。 冬日白天很短，时钟的指针走了几圈，外边就已经暗了。安彤趴在地毯上看窗外，光亮一点点灭掉，黑夜侵蚀，房子里的所有物件都被模煳了边缘，逐渐看不清轮廓。 范烁静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她进门之后顺手按开关，屋里还是漆黑一片。略微惊诧，范烁静明白过来，用手机的手电筒功能照明，去推闸送上电。 客厅骤然亮起，顶灯明晃晃地挂在眼前，安彤闭上眼，翻个身把头埋到布袋子上，然后又不动了。 “你……” 范烁静想说什么，刚出口一个音节，剩下的又不愿意讲，迳自回房间卸妆换衣服。 过了一会儿，范烁静出来了，去厨房倒水，泡了热牛奶。之后一直有窸窸窣窣的摩擦，范烁静也不穿鞋子，赤脚踩在地板上，连脚步声都很轻，也不知道她走来走去在做什么。 然后就是浴室的水流声，范烁静去洗澡，跟前一天晚上的流程完全一样。不同的是，她吹完头髮就留在房间里了，没再出来。 也就是通电的那一刻，范烁静企图跟安彤讲话。被安彤的牴触给挡回去，一句话都没说完，她就再也没搭理安彤。她做她自己的事情，完全无视安彤的存在，仿佛家里并没有多这一个人。 安彤也不想理范烁静，直接在地毯上睡了。 半夜，安彤被范烁静推醒，不满意地小声嘟囔：“走开……” 范烁静把安彤扯起来，也是睏倦乏力的样子，胧拉着眼，声音沙哑：“去里边睡。” 第42页 “不要。” 安彤顺势倒了回去，抱住布袋子的一角蹭了蹭。然而还没等她找到舒适的姿势，客厅的灯全部亮起来，光线刺目，安彤一下就醒了。 “你干嘛!?” 灯光之下才看出来，范烁静脸色苍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显出些怪异的病态。一双狭长的凤目却很亮，反射着灯光，非常精神…… 甚至是有些亢奋激昂的。 安彤揉眼，理智也回来几分，有点害怕：“你……你怎么了?” 范烁静不说话，指里边。 还是让安彤去卧室里睡。 安彤小心地问：“你要睡我吗?” “……”一阵沉默，范烁静在地毯上坐下，“去里边。我不想看到你。” 安彤：“……” 那干嘛还花那么多钱给安彤赎身?就是打水漂听响玩儿吗? 什么怪人。 不过也好，不用□□，还有钱，对安彤来说是很轻松了。 安彤回卧室，双人床只乱了半边，被子掀开一个角，还保持躺过一个人的形状。 倒是不太热。 似乎范烁静的体温偏凉，躺了半夜，这里也只是温温的，没暖起来。 安彤钻进被窝，抱着枕头闻了闻，还是范烁静身上的植物香气。大概因为刚刚洗过头髮，味道比平时浓郁一些，但并不刺鼻。 后半夜很平静，安彤睡到天大亮，起床的时候发现家里已经没人了。范烁静也没留什么字条、语音，地毯上照旧是整齐干净，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要不是这是范烁静的家，安彤会怀疑自己做梦了，这房子就是她一个人在使用。 安彤度过了近来最安逸的一天，简直到了无所事事的程度。鑑于刚拿起抹布就接到范烁静的阻拦电话，安彤觉得范烁静并不需要她来打扫房子，于是她心安理得地休息了。 可是范烁静家里没电视、没游戏机，连投影播放器都没有，能供娱乐的只有一个平板电脑——那是私人物品，安彤担心里边会有私密的存储，没敢碰。 好在还有wifi，安彤也拿回了自己的手机，可以消磨时间。 这一天范烁静回来很晚，已经过了十二点，进门先扶着墙甩掉高跟鞋。她又扯了扯裙子，隔着外衣把内衣扣给解开了。 安彤没睡，坐在沙发上等着。 范烁静看见安彤的时候吓了一跳，从领口拽内衣的动作卡住，愣愣地盯着安彤。 两个人对视半天，范烁静有点尴尬。安彤心想，个人该不会忘了她家里还有个人吧。 下一秒，范烁静已经恢復正常了，神色平静地把内衣塞回领子里，转身往卧室里走。 安彤叫住范烁静。 “我今天睡哪儿?” 第27章 三合一。 安彤的本意是避免半夜被叫醒, 干脆提前确定好到底应该睡哪里, 省得范烁静再折腾。 哪知范烁静盯着安彤看了一会儿, 伸手招唿小奶狗似的，叫安彤去卧室。安彤觉得那个姿态神情不大对, 回头看见范烁静跟了过来, 心下瞭然。 “你是不是喝酒了?” 范烁静微愣：“喝了一点，怎么?” 果然…… 不知道该说酒精助兴，还是说酒壮人胆，反正范烁静每次喝了酒就会放肆一些，打破平时的刻板固守。 也就是这种时刻, 她才会展现出一些“自我”。不理智, 冲动, 情绪化。 很难不去想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性格。 按理说她贵为锐德集团的老大，有权有势, 也不缺钱，那不该是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吗? 就算是想睡个姑娘, 对她来说也不是难事，她也根本没必要顾虑。 为什么非得喝了酒才要找人□□? 难道说平时清醒的状态下没需求? 不能够吧……怎么说也是三十好几的成年人了，哪儿能跟和尚一样清心寡欲。 再说了，前天晚上她不是还想着吗。看来也不是真得无欲无求, 只不过比较能忍耐? 那对自己可太狠了。 安彤磨磨蹭蹭地往卧室走, 指尖无意识从墙上划过，一边侧头看斜后方的范烁静：“喝多了吗?那你要不要先喝点解酒汤?” 范烁静的脚步停顿，把安彤的手拍下来：“别抠——你煮了汤?” 安彤收手, 揉自己的手腕，暗自腹诽。也不知道这房子是有多金贵，连墙上都镶钻石了吗，碰不得摸不得。 真是小气。 于是安彤也很小气，抽了抽鼻子：“没有。有白开水。” 范烁静思忖片刻，有些感慨：“我以为你会说有。” “你要喝的话，现在可以叫外卖。” 范烁静摇头：“然后你去煮，等我睡着再煮好。今天就又逃过去了。” 安彤花了十几秒才理解范烁静的意思，有点恼。 “你试我的吗?我不会煮汤，我也不想煮汤，现在要做的是睡觉。” 安彤迳自进了卧室，等范烁静慢了两秒跟进去的时候，她已经非常利落地脱了个干净，在床上摊开手脚仰面躺成个“大”字。 带了猫头的棉睡衣随意丢在地板上，几根用布缝上的黑色鬍鬚还支楞着，帽子上的圆眼睛正对上范烁静。 第43页 安彤本人倒是闭着眼抿着嘴，完全是如临大敌却任人宰割的样子，小拳头也攥得紧紧的。 范烁静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俯视安彤：“你想好了?” “什么想不想的，又不是没睡过。”安彤没睁开眼，故作镇定，“一次、两次和很多次是一样的。” 范烁静屈膝跪在床边，俯身下去时先捉住安彤的手腕，这才上床。 要让安彤说实话，范烁静是个非常合格的床伴，待人温柔，不光是发泄她自己的欲望，也会照顾到安彤。 像安彤这种以前完全没有经验的人，第一次碰到范烁静这样的风格，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蛮幸运的。 最起码不会让安彤生畏生厌，可能还有些享受这个过程。 唯独一点，范烁静做完就走，翻脸特别快，穿上衣服就是另外一副面孔。 别说温存，多一句话范烁静都不会说，甚至是不想多停留的，给了礼物就撤。 而这个“礼物”也很敷衍。上次范烁静给了银行卡让安彤自己去买包，名义上算是她送的。这次结束，范烁静捡起地上的衣服丢到床上，背对着安彤整理自己的衣服、头髮，也不回头。 “想要什么?” 安彤把睡衣扒拉到一边，裹着床单趴在床上，盯着范烁静的后背看。 范烁静非常瘦，嵴骨腰窝都很明显，蝴蝶骨随着穿衣的动作快要起飞了，随后被衣服罩住。一把骨头撑着衬衣，居然没多少肉，有些形销骨立的错觉。 说起来，从认识范烁静到现在，好像没见她吃过什么东西?晚上回来就是一杯热牛奶，家里最多的就是各种沖剂。 安彤刚来的第一天，冰箱里还有些水果，因为断了大半天的电，第二天就在垃圾桶里看到它们。后来倒是有生鲜配送上门送货，说是定了包年的服务，不过也不见范烁静吃，都进了安彤的肚子。 安彤琢磨，范烁静这人除了喝酒，是不是就靠吸仙气度日? 范烁静没等到回应，这才回头窥探安彤：“要什么?” 安彤下巴搁在手臂上，挑着眼向上看，显得眼睛更圆了，答非所问：“你穿衣服干什么?” 范烁静正在系最后一颗扣子，手就停了下来。 安彤又问：“你不洗澡睡觉吗?” 范烁静若无其事地拉拉袖子，漫不经心地应道：“不睡。” “哦。”安彤闷闷应了一声，沉默了一会儿又说，“你要是觉得我在这儿碍眼，我出去就行了。” “不用。我睡外边。” 安彤瞪着眼非常惊诧：“你该不是……你平时都睡外边的吗?一直打地铺?” 范烁静不答，出去熘达了一会儿，听着动静是瞎转悠，其实根本没什么事儿。安彤没挪窝，就盯着卧室门等，没多久范烁静就回来了。 范烁静让安彤出去呆一会儿，她要洗澡。这就更让人费解了，刚刚两个人还□□相对呢，摸也摸了，亲也亲过了，这会儿怕什么呢?看一眼又怎么样? 可惜老闆发话，安彤只能爬起来，慢吞吞地捡起衣服往身上套。 趁着这个空档，范烁静把之前没讲完的话题给单方面结束了：“想要什么，自己去买。” “哦。” 不意外了，料想就是这样的结果。 范烁静又说：“以后你睡客房。等会儿叫个阿姨过来打扫一下。” 安彤刚穿了裤子的一条腿，单脚跳了两下，看神经病一样看范烁静：“大半夜的，还有阿姨?” 范烁静反问：“那你来扫?” “扫就扫，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擦地板吗?” 安彤活力四射，麻熘地找拖布去了。留下范烁静看着她在屋子里来迴转，心说自己是不是太留情了，下次可以再……过分一些? 原还想小姑娘没经验，总得克制着来，怕吓到她，也怕她不舒服。 这么看她是非常舒服了，简直身心愉悦。 范烁静突然有种花钱还出力的感觉，安彤拿了钱等伺候，完全是享受来的。 居然是金主比较吃亏? 当天一直折腾到很晚。范烁静睡客厅，听着安彤在客房和卫生间之间来回进出，水流声和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吵得她头疼。范烁静气得爬起来揪安彤，把人拎到主卧按到床上。 “今天睡这儿!明天叫阿姨过来。” 安彤不甘心，想辩解：“不用啊，我……” “闭嘴!从现在开始，不许出声!” “哦……” 范烁静瞪一眼，安彤立马捂住嘴。 “也不许再出去!” 安彤透着指缝申诉：“我……” 范烁静又瞪过来一眼，安彤只好闭嘴。 等范烁静出去，安彤从床上下来，去范烁静的衣帽间翻找。倒是有几包没拆封的新内裤，安彤取了一条，用范烁静的浴室洗澡去了。 没办法，她本来想说行李在外边，换洗的衣服都在包里，需要拿一下。范烁静不让她说话，也不让她出卧室这道门，只能借用范烁静的了。 第二天安彤醒得早，迷迷煳煳推开卫生间的门，正好跟里边的范烁静对上。 第44页 晨起大脑混沌，安彤没反应过来，打了个小小的哈欠，随口道一声“早”。 范烁静正在梳头，视线避开少女的上半身，猝不及防看见安彤身上的内裤。 非常眼熟。 跟范烁静现在身上那条一模一样。 “你拿我的内裤穿?” 安彤揉眼抹掉瞌睡泪，跟着低头：“新拆了一包。多少钱?我给你。” 范烁静：“……” 欠了一屁股债的人，口袋空空，哪儿来的自信能说出这种话? 又不能真得追着她索要。 范烁静扯下置物架上的浴巾扔到安彤身上：“穿衣服，出去。” “去哪儿?” 范烁静深吸了一口气，耐着性子说道：“工作。” 说到工作，安彤立马清醒了，前一秒还睏倦迷离的眼睛一下睁大，亮晶晶的，兴奋地往范烁静跟前凑。 “什么工作?有工资吗?” 范烁静隔着浴巾推安彤，自己也往后退了一步：“有。” “工资多吗?” 结果被范烁静给推了出去。 安彤跑到外边的卫生间刷牙洗脸，从阳台的晾衣架收回来自己的衣服，换上之后沖卧室喊：“借你的衣服穿了一天，用不用洗?” “放着。” 安彤看看玄关的晾衣架，她高价收回来的那件外套还挂在那里，不过上边压了范烁静昨天穿的黑色风衣。 安彤把风衣取下来换到另一边，又展开二手外套的衣襟，贴着墙柜铺平，摆了个非常占地方的造型。 也很显眼。 安彤满意地打量，一边拔高了声音继续问：“不用洗吗?那我挂在这里了。” 没回应，看起来是默认了。 等范烁静化了淡妆出来，安彤就一直盯着，跟范烁静闲聊：“需要洗的话，我可以……” 范烁静斜睨过去。 安彤改口：“……给你送到干洗店。” 范烁静嗤笑：“歇着吧，有你干活的机会。” 说着就要去取衣架上的风衣。 安彤抢先把二手外套拿下来，递给范烁静：“今天好像冷一点，换呢大衣吧!穿脏了一起洗。” 范烁静疑惑地看安彤，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关心是怎么回事。 安彤把呢大衣塞到范烁静手里，假装说实话：“你那件风衣都穿两天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范家的生意不行了，老闆连件衣服都换不起。” “丢你的人了?” 玩笑是这么开的，不过范烁静还是穿了那件呢外套。 安彤从桌上顺了两个苹果，拿一个塞到范烁静嘴边：“给你个大的。” 范烁静没动，任由苹果抵在她的嘴唇上，只似笑非笑地看着安彤。 安彤的气势就弱了大半，小声地问道：“等下是什么工作?” ------- 上了车，范烁静跟安彤解释了工作内容。 原来罗力下去之后，禧音无缝衔接换了新的总监，接过了罗力当时的企划案，继续推进直播项目。 不过签约的播主是范烁静亲自去见的，筛掉了一些她觉得不合适的，又另外联繫了几个已经火起来的大主播，所以她最近经常有酒局。 前期工作准备得差不多了，现在要推第一批人，禧音想一炮打红需要造势，就搞了今天的媒体见面活动。 “你当好助理就行了。不要乱走，不要说话，明白吗?” 安彤摇头：“不明白。” 司机想笑，从倒视镜里看见范烁静的眼睛微微眯起，立马绷住，神情严肃态度端正地继续开车。 范烁静气结，耐心即将消耗干净，重复道：“不明白就给我记下来。” 安彤眨眼，有点意外：“你不问我哪里不明白吗?” “不需要问。”范烁静很干脆，“我只需要一个名义上的助理，你做不了，有人能做。” 安彤不以为意，琢磨了一会儿反问道：“是不是跟上次的酒会一样，占了你身边的助理位置，不让其他人趁虚入侵?” “是。” “那舅舅今天也会到场吗?” 范烁静蹙眉，倒吸了一口气，警告：“谁舅舅?” 安彤立马改口：“你的舅舅，范总的舅舅，锐德集团的舅舅——他也会来吗?” 范烁静点头。 安彤乐了，反手指自己的脸：“那你威胁我干嘛?舅舅现在认准的助理是我，看着我，是这张脸。你换一个人试试?保管他说什么流动性太大不靠谱，把那个小张小王小李塞到你身边。” 安彤得意地扭来扭去，蹭着行车抱枕非常开心：“你得求我陪你去才行!” 范烁静：“那债……” 安彤打断范烁静，义正言辞地强调：“当然，是范总你的事情，我上刀山下火海也会去做的!你放心，我保管是最贴心的助理!” 范烁静冷笑：“不用贴心，你给我闭紧嘴巴别插话就行了。” 上次安彤怼范烁静舅舅的场景歷歷在目，范烁静是真怕了。这小姑娘运气好，误打误撞碰赢了，但话里处处是破绽，明眼人能让她忽悠一时，回去仔细琢磨一下就能转过弯。 第45页 现在舅舅眼瞎耳聋还没发现，范烁静还能拿安彤来抵一阵子。但不一定下次再对上头会怎么样，也不能保证安彤还有那个好运气，可以再次成功唬住舅舅。 多说多错，最好还是把安彤拘在身边，严防死守管住她。 后半程路就很沉默，安彤听见“债”字就心虚，不敢出声，自己偷偷盘算欠款去了。范烁静更是不愿意搭理人，只清闲不过五分钟，开始有请示活动细节的电话拨进来。 安彤竖着耳朵听了半天，蠢蠢欲动的劲头又上来，借着范烁静挂断电话的空当，劝道：“范总，你看你堂堂集团老大，怎么能干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呢?什么会场的司仪主持用哪位……这还用……” 对上范烁静的盯视，安彤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就没声音了，只动嘴皮子叨叨。 安彤委屈巴巴地看着范烁静，眼睛灵动，不用开口就能传递情绪，把想说的话都给说完了。 范烁静让安彤看得不舒服，眉心还是皱在一起：“你死心吧，我不会要一个没用的助理。” 安彤据理力争：“但是我适应能力强呀!我可以学的!反正我白吃白喝，你白白花了那些钱，不如让我试试……” “你是不是尝点甜头就嘚瑟?” 安彤错愕，呆愣住。 范烁静补上一句：“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让你有了什么错觉?” 闻言，安彤立刻闭上嘴，不再出声。她低着头玩手机，不管范烁静那边接到什么样的询问，她都假装没听到，不发表任何言论。 换成范烁静不怎么适应。身边明明有人，存在感很强烈，根本忽略不掉。但这小姑娘却消停了，一声不吭的，范烁静自省，话是不是说得太重了? 余光偷偷瞥安彤，却见安彤一脸平静，不知道从手机里看到什么好玩的东西，偶尔会眼睛弯弯笑起来。 怕伤到她的自尊什么的，简直是多虑。这人没心没肺的样子，哪儿像是受伤了? 范烁静深深吸了口气，把放在安彤身上的注意力拉扯开，努力不去想这个人的一二三。 车子在文化创意园门口停下，安彤正在啃苹果充飢，看见创意园的标志性招牌时，很意外地看范烁静一眼。 刚好被范烁静捕捉到。范烁静问道：“有什么想法?” 安彤摇头。 明明就是有，还赌气不讲，完全是在无声反抗。这么看刚刚她那个平静怡然的态度不过是装样子，小女孩其实心里还是介意的。 挺要面子的，憋着偷偷不爽，也不让范烁静看出来。 可惜到底年纪小，气量功夫还不行，也没定性。有个撒气的口子一定要抓住，不经意就会暴露，本能上就会表达不满。 范烁静暗自好笑，佯作正经，引导安彤：“你说到点子上的话，给你奖励。” 安彤的眼珠子开始往范烁静这边转，又很努力地克制住，矛盾地自我挣扎。 范烁静补充：“现金。” 小财迷也不吃苹果了，指指外边的标志：“创意园是网红打卡圣地，有一条宜长街的铺子很好看，经常有人来拍照。那里的人一直很多，不少淘宝店铺上新也是来这里找背景。” 范烁静点头。 安彤反问：“你们的活动是在那条街上做吗?” “不是。在主园区。”范烁静解释活动的内容，“今天是正规的媒体活动，签约的播主亮相，推广软体。” 安彤大概了解，琢磨着说道：“那你们可以试试去宜长街上同步直播。签约的播主就那么些个，不够用的吧?你肯定得扩充播主的数量，也要路人自来水，发动群众力量嘛。” “然后呢?” 安彤耸肩摊手：“然后是你们的工作了。我又不懂营销，我只是提供个思路。” 说完，安彤又问：“你们的直播主打什么啊?” 范烁静笑出声：“连我们播什么都不知道，你也敢说?” “万变不离其宗，不管内容是什么，主流还是好看。好看的人吃饭，好看的人跳舞，好看的人唱歌……只要好看就行了。” 范烁静摇头：“也有猎奇向的。” 安彤撇嘴，满脸嫌弃：“难道你要做猎奇的那种?” 那得重新审视范总的品位了。反正安彤是不喜欢那种，不如看漂亮小姐姐来得开心。 司机绕了两圈才找到停车位，范烁静跟安彤下了车。他们停的位置距离创意园入口还有段距离，两个人并肩行走，身边有不少行色匆匆的路人经过。 范烁静在讲电话，把安彤的思路发散一番吩咐下去，让对方尽快安排。 “开放活动现场，但是进场的人需要留身份信息，登记自媒体帐号。另外，再安排两队人出去做直播，范围不限，以……” 说到一半，范烁静停下来问安彤：“什么街?” 安彤答了。 范烁静继续跟电话里的人讲，让他们去随机去碰，挑一些有爆点的人拍，之后再造个新话题去营销。诸如此类的事项又交代了不少，从大局到细枝末节的问题都讲到了，面面俱到。 别的方面不说，范烁静工作起来有种很不一样的气场，强势，干脆利落，甚至是带有攻击性的。 第46页 但因为她句句都在点子上，安排得恰到好处，那份强势的存在就非常合理，让人信服，惯性地听从了。 仿佛不是安彤接触到的那个优柔寡断的人。 难不成小范总还有人格分裂的毛病? 又不太像。有机会的话，还是应该去了解一下她的过去，总能抓到点蛛丝马迹。 正走着，安彤扯着范烁静的胳膊往旁边挪。范烁静回头看一眼，是一波小学生排队经过，个个背着小书包，前头有举小旗子的领队。 躲开小学生队伍，安彤就放手了。范烁静举着手机，突然萌生出一个设想，觉得安彤当助理的话，应该也不会太糟糕。 听筒里的人在喊“范总”，范烁静回过神，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跟对方交代了最后几句，然后收了线。 范烁静思索片刻，问安彤：“现在你还想签直播合同吗?” -------- 安彤还在跟苹果较劲，惊得牙齿打滑，啃下来一圈苹果皮。 “什么意思?” 范烁静暂时忙完了，收起手机跟安彤闲聊：“做直播要比做助理赚钱。” 安彤更吃惊了：“不是吧……范总你也太抠门了吧!” 范烁静气笑，反问道：“你觉得助理应该拿多少钱?” “看是谁的助理咯。范总你的助理，不能给少了吧。要是连职业播主都比不过，那干嘛还给你当助理?不如直播去。” “所以我现在问你，要不要签?” 安彤想也不想，当即回道：“你说了算。” 现在范烁静是大金主，供她衣食住行，给她庇护。在还完钱离开范烁静之前，她都会听范烁静的。 指哪儿打哪儿，范烁静需要什么，安彤就去做什么。 然而范烁静不置可否，意味深长地上下打量安彤，之后收了目光不再评价。范烁静迳自往前走了，安彤跟在后边小声腹诽。 “看什么看……脱了衣服也看光了，现在再打量什么?” 安彤狠狠咬了一口苹果，小仓鼠一样咔嚓咔嚓。 进了创意园的门，距离主园区还有段距离，靠两条腿得走十几分钟。安彤四处找单车，招唿范烁静一起，还状似体贴地帮范烁静挑了一辆干净齐整的。 范烁静不骑。 安彤百般劝，说了半天都是浪费口舌，干脆自己刷了一辆，推到范烁静跟前。 “要走很久的。你还穿着高跟鞋，跟那么细，脚不疼吗?” 范烁静心念一动，看着安彤有些动摇，勉强坚持：“不疼。” 安彤小声咆哮：“但是我好累啊!早上都没有饭吃，我没有力气走路了。你不骑的话，那我先去主园区等你。” 范烁静：“……” 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会以为这个小姑娘是在体贴人。 分明只是自己偷懒，她才不会管别人穿了什么鞋子、好不好走路。今天范烁静要是穿了运动鞋，她也照样能找出藉口劝。 指望不上她。 不过安彤也不能真地丢下金主不管，只好把单车推回原地，上了锁，回来跟范烁静一起步行。 抱怨不敢明目张胆，但弱弱的吐槽避免不了，安彤很奇怪，问范烁静为什么不骑车。 “你不会骑吗?” 范烁静不说话。 “是不会，还是没骑过?”安彤跃跃欲试，“自行车很简单的，我教你啊!你试试!” 范烁静拒绝：“我不需要。” “怎么不需要了?也有司机到不了的地方。比如现在，车子进不来，走路又有点远，单车就很有必要了呀!” 范烁静有点烦了：“你废话怎么那么多?” 恼羞容易成怒，小范总本来就没什么耐心，安彤在惹恼她的边缘试探，见好就收，闷闷跟在后边走路。 在范烁静看不见、听不到的地方，安彤小声嘟囔：“迟早让你学会骑自行车!” 正腹诽，范烁静突然转身回来。 安彤吓了一跳，忙收声闭嘴，四处张望假装看风景。 范烁静的表情带着疏离，颇为冷淡地问安彤：“饿了?” 安彤摸不清状况，但肚子饿是真的。范烁静早上压根没提吃饭的事儿，也不知道是在安彤起床之前她已经吃过了，还是她没有吃早饭的习惯。 安彤给范烁静的苹果，她是拿了，但没有吃，顺手放进车载储物箱里。反倒是安彤啃苹果的时候，她明确表达了囫囵个苹果啃着吃非常不雅观，用手拿着也不卫生。 这人是从小当惯了千金，跟安家这种半路爆发起来的野路子不一样，规矩多，讲究多，毛病也多。 但生活习惯也不见得有多好。晚上打地铺，早上不吃饭，出去应酬必醉，出门不是四个轮子就是两条腿，连自行车都不会骑。 笨死了。 安彤踩着沥青地面的一条缝隙，脚尖踢来踢去，不说话。 范烁静深唿吸，从单肩包里摸出来一张百元大钞，递给安彤：“去买吃的。” 安彤立马开心起来，乐滋滋地收了钱，塞进口袋里。她用手机打开支付软体，付款方式切换到范烁静的银行卡，去找小吃了。 主干道旁边有家卖关东煮的店铺，丸子煮上有一会儿，已经开始飘香。安彤嗅着味道跑过去，站在窗口前看着锅里的咕嘟咕嘟的泡泡咽口水。 第47页 范烁静站在路边等，安彤一回头就能看见范烁静。 从安彤的角度看过去，颀长的身影静默，没有不耐烦，就那么守在那里。 “守”……安彤不知道用这个字眼合不合适。 安彤的视线闪烁，多看了范烁静两眼，最后垂下眼睑，挡住自己的目光。 不能再看了。 安彤回来的时候，塞给范烁静一只大号纸杯，里边有鱼丸、竹轮，还带了海带结和豆腐串。 范烁静不接：“我不吃。” 安彤：“你不吃哪个?我们换换。” “我哪个都不……” “豆腐换你的鱼丸!” 两个人同时开口，范烁静无奈，懒得跟安彤解释那么多，直接把杯子伸过去。安彤从范烁静那一杯里取了鱼丸，把自己的豆腐给范烁静。 结果等到安彤吃完一杯，范烁静还保持着端杯子的姿态，里边的关东煮一点没动，就连签签的位置都没挪。 不吃就算了，这人走路也是平行漂移吗?居然连晃都不带晃的。 毫无疑问，第二杯也进了安彤的肚子。 只是辛苦小范总给安彤当服务生，端了那么长时间。安彤有这个自觉，没敢再让范总去丢垃圾，忙不迭地把两个纸杯子都接过去，一熘小跑去找垃圾桶。 隐约听到范烁静说了一句什么，安彤已经蹿出去一段距离了，回头反问：“什么?” 范烁静：“刚吃完别跑。” 安彤没理解。 范烁静没耐心解释，摆摆手改口：“没事。” 安彤越来越觉得范总莫名其妙了，顶着一脑袋问号去丢垃圾，转身准备回来时，先看到范烁静身边多了个人。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支持的小天使们。 这章前20评论发红包。 第28章 吃独食。 垃圾桶也不远, 安彤就怕范烁静等得不耐烦, 急急忙忙跑过去, 尽量减少往返用的时间。 也不过一分钟。但就是这样，安彤回来的时候发现范烁静身边站了个人——韩清。 数九寒冬的天, 韩清穿了一条黑丝蕾丝的单裙, 外边的风衣敞着扣子，裹在紧身裙中的腰肢掩在风衣下，举手抬足之间若隐若现。 好看是真好看，长腿丰胸，比例非常完美。但看起来也是真冷, 安彤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觉得牙缝都是凉风瑟瑟。 “怎么哪儿都有她……对了, 衣服!” 安彤小声嘟囔，突然想起来外套的事情, 脚下不敢耽搁，加快了步伐。她跑回范烁静身边, 正好听到韩清在跟范烁静解释。 “我看到您的微博发了活动预告，过来凑个热闹。范总不会嫌我多余吧?” 尾音轻佻，微微拉长了音节，含在舌尖, 往喉咙深处咽。韩清勾着一双眼琉璃妩媚, 看范烁静的时候满是情，不易言说的那种。 可惜小范总是个半瞎。 范烁静客客气气的，有些久居高位的不近人情, 疏离平淡：“活动对外开放，你找负责人登记参加。” “刚巧遇到您，不如……” 安彤冒头，笑眯眯地盯着韩清，横插一句：“清姐，好巧啊!” 韩清瞥见安彤，脸上的笑意凝固，咬着牙回了一句：“是挺巧。怎么，又来给范总当助理了?” 余光里，范烁静眉心微蹙，不经意地看向安彤，又是很常见的审视打量。 但其实有段时间没出现了。似乎是过了最初的考核，范烁静对安彤有些了解，也稍微放心，没有那么排斥她。 这可倒好，韩清一句话就给打破了。 安彤心下吐槽，小本本再给韩清记上一笔，努力挤出一个礼貌周全的笑：“是的呀，你要参加吗?我给你安排呀!” 安彤还很认真地问韩清：“这次活动分了几个板块，内容不太一样，你想参加哪一项?我跟负责的组长讲，用不用叫人来接你?” 韩清的脸色越发铁青，绷着笑拒绝了：“不用，我就是随便看看。那……不打扰范总了。” 范烁静点头。 韩清深深看安彤一眼，再回头跟范烁静道别。临分别之前，韩清道：”范总这件外套挺好看。” 范烁静应道：“谢谢。” 也没有多余的话。但范烁静的目光压下来，很沉，直勾勾地盯着安彤，近乎拷问。 显然是看出端倪来，生了疑惑。 安彤立马怂了，声音都小了许多：“范总，那个……我送送清姐。” 说完要转身。 范烁静叫住安彤：“站住。” 安彤被钉在原地，弱弱地转回来看范烁静。走在前边的韩清也停了下来，隐隐有些期待，媚眼如丝笑意盈盈，声音都更甜了几分。 “范总?” 范烁静晾着安彤没搭理，跟安彤擦肩而过，走到韩清面前：“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事情要交代安彤去办，不方便送你过去。活动在主园区举办，有专人负责，你找佩戴标志的人。” 韩清的脸都笑僵了，非常尴尬。 范烁静呵斥安彤：“过来!” 第48页 然后提熘小猫的后颈皮，把人给领走了。 转到了人烟稀少的分街，避开韩清，范烁静双手环胸：“说吧。” “说什么啊……” 范烁静就静静地看着安彤，没多大会儿安彤就认输，慢吞吞地开口。她还一边觑着范烁静的神情，试图藉此来判断火候和标准，决定要讲多少。 “我去百川里要我的工资了——不过钱没要回来，不是不还给你。” 范烁静没反应。 安彤想了想，往韩清身上扯：“我见到她，她问我为什么穿你的衣服……她居然认识你的衣服，你是不是经常穿去百川里?” “谁问谁?” 安彤改口：“你问我。我就说了啊……” 都说到这个程度了，范烁静还是没喊停，安彤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更拿捏不准是哪条线触到她的不满。 只好继续，一点一点往外蹦豆子。 “……就说是给你当助理，没有换洗的衣服，临时借穿。”安彤眨眼，“不应该这样说吗?我以为你不想让别人知道你花钱包……” “没别的了?” 突然被打断，安彤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囫囵吞了半句话。安彤想了想，把锅甩到范烁静身上。 “她让我介绍你们认识，讲了几次，我没答应。” 范烁静微滞，随后“嗯”了一声，转身走了。 安彤追上去：“她喜欢你，你知道的吧?” “不知道。” 非常敷衍。 安彤皱起鼻子，毫不留情地戳穿：“胡说。你一点都不意外，都追着你到这里来了，你肯定是知道的。喜欢你的人是不是很多?她们都知道你有几件衣服吗?是不是穿几次都有统计啊?” 范烁静侧目看身边的小姑娘，使出最有用的一招：“你话多不多?” 多…… 安彤闭嘴。大概是回想起了车上的那段，她甚至放慢了脚步，从范烁静身边落到斜后方，恪守一名助理该有的规范。 走出去一段，范烁静也跟着慢了一些。无奈安彤开始保持步伐频率，始终缀在范烁静身后，范烁静慢她也慢，半点不越矩。迫得范烁静不得不扭头找人，累得够呛，又不爽，直言叫安彤走快点。 “刚刚白吃了?” 安彤无声吐槽：“快了不合格，慢了也不满意，难怪没有助理用。” 这么龟毛，都把人给挑剔跑了。 范烁静等安彤跟上来，瞥了几次，找话题问道：“你为什么不肯?” “不肯什么?”安彤回神，“引荐?” 默认。 安彤说得理所当然：“当然不能了。我又不是真助理。我是床上的助理，再给你介绍想上你床的人，我疯啦?” 范烁静：“……” “哪有自己砸自己饭碗的。我盼着那些人能离你远点，这样就是我一个人吃饭，没人跟我抢。我要吃独食。” “难道范总你有那种癖好?多人的那种。” 范烁静额角抽搐：“给我闭嘴!从现在开始，不许再开口。” 干什么要问她?应该有心理准备的，这个姑娘就不可能说出什么正常的话来，之前有过那么多次了! 小小年纪……她才多大点!现在的学校是教育得太全面了还是太薄弱了? 范烁静头疼，按着太阳穴怒走，之后真地没再理安彤。 只是到了主会场，安彤被满场的网红迷得眼花缭乱，范烁静趁机叫了个工作人员过来。 “有没有一个黑色裙子的女人登记过?” 工作人员查询之后给范烁静看：“说是叫韩清，用微博帐号登记的。” 范烁静沉吟片刻：“叫个人盯着她。” —————————————— 作者有话要说：　　纯情范总：谁吃谁? 第29章 直播上司。 安彤兴致勃勃地熘达了一圈, 还以为范烁静在忙, 根本没发现她走开了一小会儿。 余光瞥见范烁静还在跟工作人员沟通什么问题, 她更放心，拉着路过的一位网红要合照。 可惜对方没理她, 一脸微妙的高冷挂上十分敷衍的歉意, 表示自己赶时间，等下次有机会再合照。 哪儿有什么下次，就是不想合照。 安彤刷新了认知，默默吐槽，打开微博找到对方的主页, 点击“取消关注”。 。 这个时候, 范烁静叫安彤。 安彤收起手机, 丧丧地回到范烁静身边。刚刚在跟范烁静讲话的那位工作人员还没走开，见着安彤是跟范总一起来的, 也不管是什么身份，先示好打招唿。 没讲完, 被范烁静打断了。 “刚刚说的，赶快去办。” 工作人员一脸尴尬，隐隐察觉到范总的脸色不太愉快，也不敢多停留。 也挺奇怪, 都说范总本人不如工作场合表现出来的那么严肃, 不触碰到她的底线，她待人是很随和的。 这可不算是随和啊…… 之前明明还好好的，一转眼就变了。难道说, 是因为跟着她的那个小姑娘? 第49页 叫什么……安彤?有点耳熟。 工作人员费解，转身的时候悄悄看安彤一眼，瞬间有了猜想。 肯定是公司签的播主!范总亲自带着她，恐怕是重量级的王牌，是公司非常珍贵的资源。 紧张一些也是应该的，那张脸应该上保险，确实要小心谨慎地对待。 等没人旁听，范烁静才压着声音呵斥：“不是说了别乱走吗?” 安彤兴致不高，也不辩解，立马道歉加承诺：“我错了，不会乱走开了。” 范烁静瞟安彤一眼，绷着脸问道：“干什么去了?” “没干什么。” 话题到此为止，安彤不想聊，范烁静也懒得追问，讲不下去了。 范烁静带着安彤在主会场转了一圈，各个环节都看过，确定各项都准备妥当了，才去后台。 也就是这个过程中，安彤才弄明白范烁静这个项目——咔泡直播。 跟常规的直播形式不一样，咔泡不局限于室内，同样支持户外活动时的录制，不限制形式。但最重要的，咔泡主打不是单人直播，而是多人的，并且要求连续播放。 相当于记录固定人群在一段时期内的生活。 播主在创建专辑的时候要选定分类，确定一同直播的人。之后的直播内容要以这些人为主，做什么都好，只要和播主之间有互动就可以。 有点像现在的综艺，但是成员从职业艺人变成了素人，谁都可以参加，只要愿意，註册帐号提交信息就可以展示自己和亲友之间的生活。 安彤大开眼界，盯着宣传小册子眼珠子都瞪圆了，频频表示震惊。最让她意外还属类别，主流量是恋爱向，但也有朋友、家人的分属，非常全面。 而app首页正在推荐的，居然是欢妮那张朋克风的脸，挽着一个样貌清丽的长髮女生，背景就是安彤她们所处的主会场。 直播视频里的话说到一半，长发女生举起奶茶杯子凑到欢妮嘴边，欢妮就着女生的吸管喝了一口。 眉眼弯弯，看向彼此的眼中都是笑意，浓郁到让人无法忽视。 欢妮在长发女生脸上捏了捏，顺手抹掉女生嘴角残留的一点点果酱。非常自然，像是做过很多次了，成了习惯。 而直播间的标籤是“恋爱”。 安彤想到当初罗力搞的那个企划，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真假不论，范烁静这个咔泡直播非常大胆了，不仅不忌讳迴避同性之间的恋爱，反过来还推上首页做宣传。 这毕竟是擦边球，打不好就要遭殃，成不成、能活多久全看上级主管单位。再者，同性到底是小众，真要赚钱的话，肯定有其他更好的策划。 不知道范总是怎么想的。 而让人费解的范总一直没出声。 等安彤熟悉app之后，范烁静才开口问道：“有什么想法?” “太多了……” 范烁静示意安彤讲。 安彤当即表示：“这个名字是谁取的?太难听了吧!” 范烁静：“……你闭嘴吧。” 安彤满腹吐槽被范烁静给堵了回来，没处发泄憋得难受，干脆自己去申请了帐号。 开通直播间的时候要选类别，安彤环顾四周再看看范烁静，点了“一起工作吧”一栏，标籤打下“上司”。 趁着上司跟人说话没注意，安彤打开前置摄像头，一张脸占半边，空出另外半边屏幕，把身后的范烁静给圈进来。 一个单方面的同框。 安彤对着镜头比划，借物理上的视觉错位，隔空捏住范烁静的脑袋，狠狠揉搓一番。 背景中范总毫无知觉。 四十秒的直播，安彤揉捏了上司的各个部位，又对着上司的背影捶捶打打，末了还鼓着腮帮子吹气，试图把讨厌的上司给吹跑。 在范烁静转身的同时，安彤立刻放下手机，镜头扣在大衣上。她瞎摸退出app，关了后台运行的所有程序，这才若无其事地回到范烁静身边。 范烁静要开口。 安彤抢先：“好的我知道了，我不乱跑!” 嘴上说得乖巧，基本上没有做到过。好在她还算有分寸，好奇心驱使四处打量的时候，也是以范烁静为中心画圆，没离开过范烁静的视线。 教训不起来，范烁静不想当长舌的碎嘴婆子，思来想去还是要拿安彤的软肋拿捏她，就跟安彤商量：“从现在开始，你要是乖的话，活动结束给你奖励。” 没有停顿，范烁静立马补充：“现金。” 安彤摊开小手，伸到范烁静面前：“之前的先结算一下。” 范烁静气结，发现还真让安彤说准了，她现在确实是求着安彤的。又不能不带她来，不然没办法堵暗地里的那些眼睛。带来了又管不住，也搞不明白这个姑娘到底是吃软还是吃硬，只剩“付钱”这一条还能拴住她。 范烁静没办法，从包里抽出几张人民币，拍到安彤手里。 安彤笑颜展开，数了金额之后捲起来塞进包里。有钱就很开心，她做了个拉链封口的动作：“启动静音模式。” “你别乱找人搭讪就行!” 安彤点头：“启动自动寻回模式，我会跟紧你的!” 第50页 范烁静干脆又抽了张卡给安彤：“提前付你，忍不住的时候摸摸银行卡，再摸摸良心。” 一座大山压下来，安彤捏着薄薄的卡片就警醒许多，默念着“拿人钱财”，跟紧范烁静，一步都不敢错。 范烁静余光瞥斜后方的姑娘，心说果然是这样。安彤这人年纪小，耐力不足，但胜在有责任心。之前在家里就表现出来了，拿一分钱做一份工，不管多不情愿，她也会逼着自己去做的。 擦地板是这样，主动脱光了躺平也是如此。 这么看，倒是个好孩子。 就是用不到正经地方。 活动快开始了，范烁静领着安彤去前台，半路被一个女人拦下来。范烁静觉得面熟，看到对方无视她，先跟安彤说话，这才想起来。 就是刚到主场时，安彤拉着想合照的那个人。 女人目不转睛地看安彤，仿佛没见着她身边那尊大佛，轻柔温和地跟安彤寒暄：“又见面了，你也是来参加直播互动的吗?” 安彤疑惑眨眼，诚心求问：“您是?” 对方的脸色立马就变了，嘴角抽了两下，完美笑容差点崩掉。她再也忍不住，视线往范烁静那边飘，收都收不回来，可见醉翁之意不在安彤，还是为了接近范烁静。 安彤客客气气地表示：“您可能认错人了。” 女人没面子，硬着头皮跟安彤攀关系：“刚刚我们见过一次，你不记得了吗?没关系，我们换一下微博吧，以后就认识了。” 安彤往后退了一些，躲开女人递过来的手机：“不了，我的微博不随便关注乱七八糟的人。” 说得一本正经，尾巴却露了出来，像只狡黠的小狐狸，暗自得意起来。 范烁静看好戏，却不防安彤突然叫她。 “范总，我们走吧。” 一边说着，安彤还过来拉范烁静，顺手挽住范烁静的手臂，整个人也贴了上去。 十分亲密的模样。 范烁静震惊，克制着踹飞安彤的冲动，走出去一段才质问：“你神经了?” 安彤气哼哼：“两张脸的人太讨厌了!” 自知的范总觉得膝盖有点疼，回想着自己平日里表现，琢磨“讨厌”能涵盖到什么范围，一时半会没注意到安彤还抓着她的袖子。 然而不等范烁静有反应，安彤先放开手，拉开跟范烁静的距离。 范烁静突然有种被嫌弃了的感觉。她就是个工具，安彤这个小混球用完就扔，连点怜惜都没有。 范烁静咬了咬牙，深吸了一口气，最后干巴巴地挤出来一句：“你提醒我了，签约播主的个人素质也很重要。” 各大视频网站都爆出过□□，轻则关闭播主直播间，严重的话，整个站点都受牵连需要整改。 安彤以为范烁静是在说这方面的审核，忙不迭地点头附和：“对!像刚刚那个，微博上立的人设特别亲和，简直是天使圣母玛利亚!又宠粉又可爱!谁能想到呢，私底下居然是这样的!” 安彤义愤填膺，完全是一腔感情被欺骗，又委屈又生气。 范烁静听安彤发泄，听着听着觉得不对，问道：“你是不是很喜欢她?”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鸟的手榴弹*5，好厨师的手榴弹*2，panax的地雷*2 颱风区的宝宝们注意安全啊! 第30章 我用不了这样的助理。…… 因爱生恨, 听起来像是小孩子会有的情绪反应。范烁静开口问之前已经有猜想, 不过心底还是有点不自在, 有一条裂隙，不知道从何而来, 但直通向最黑暗的深渊。 哪知安彤坚定摇头, 非常干脆地否认了：“才没有!” 范烁静语塞，停顿了几秒才开口：“你确定?我这边有她们这次活动的粉丝福利，你喜欢的话……” 眼看着安彤的眼睛亮了起来，不过转瞬又微微眯起，兴奋消散, 小姑娘皱着鼻头重复强调：“我不喜欢!” 鱼不上钩, 范烁静觉得没劲, 换了个鱼饵。 “那你有喜欢的播主吗?我考虑签进来。” 安彤顾左而言他，拍拍自己的小胸膛：“有啊有啊, 我!” 仰着下巴，一张白净稚嫩的脸尽显得意, 自夸起来眼珠会转，狡黠活泼，眼睛灵动会说话。 好像几分钟之前生气的人并不是她，不用调整, 很快就可以阴转晴。 这人总是这样, 气也生不了多久，教训转头就忘，除了钱, 没见她为别的事情纠结很久。 不知道这是豁达还是没心没肺。 范烁静忍不住跟着翘起嘴角，目光都柔和了些，口气无奈：“好，等着，我叫人找你谈合约。” 安彤：“我能狮子大开口吗?” “可以。多要个十块、八块的，都行，翻倍给你也行。” 明显是开玩笑闹着玩了。 安彤嘘范烁静，不接这几块钱的话茬，老老实实扮演一个乖巧的助理。 范烁静上台剪彩致辞，她就等在候场区，视线全在范烁静身上。范烁静几次朝下边看，都能跟她对上目光，偶尔还会看见她笑眯眯招手。 第51页 大概是为了刷存在感，表示她有听话，没有乱跑，也没有和别人讲话。 但这个行为落在范烁静眼中，就有了些微妙的不同，被强行赋予了更深刻的含义。 跟那些千篇一律的网红不一样，安彤是鲜活的，发着光，是范烁静很少能感受到的生动。 范烁静欠缺的那些特质，在安彤身上都能找到。 羡慕，或许还有些嫉妒。 范烁静走完流程下来，兴致就不怎么好了，交代几个部门主管再精神点，迳自去后台。 安彤小跑跟上，歪着头探过身子问：“你念错台词了吗?” “什么词?” 安彤：“你是不是搞砸了?感觉你要骂人了……” 范烁静抬手摸自己的脸，很意外。 能看出来?有这么明显? 失态了，这种场合下，哪里能情绪化?“范总”是个职位，站在这个位置上的人要当机器，不能有个人的色彩。 范烁静调整状态，琢磨着说些什么，能岔开这个问题。 安彤自言自语地说道：“你要骂人的话告诉我，我好离你远点。” …… 恨不得现在就让这个小东西滚蛋! 范烁静心力交瘁：“你闭上嘴不要说话，我就不会骂你。” 结果在后台遇上了范烁静的舅舅。 准确来说，舅舅是守株待兔专门等在那里的，领着个马尾辫的女人，说是上次提过的小陈，正好借着活动带来给范烁静看看，活动现场也能给范烁静帮把手。 范烁静正不高兴，敷衍地看小陈一眼，随口叫了个工作人员带小陈。 说了跑腿就是跑腿，范烁静身边的事情是不会让小陈上手的，小陈过来能做的也就是体力活。 那边还在跟小陈讲布场的细节，安彤突然出声，一把青嫩的声音捏起来，倒是有几分尖细刻薄感，不像好人。 “小陈，你等等。” 范烁静心头一惊，暗自扶额抹汗，不知道安彤又要出什么么蛾子。这是媒体活动，无数镜头都对准了她，有多少眼睛在盯着锐德集团的范总，一言一行都暴露在大众面前，就怕踏错一步。 这个小助理倒好，交代了多少遍，该不听还是不听，用什么都管不住。 范烁静怕闹事，先一步叫安彤的名字：“去给我接个人。” 把安彤的话给打断了。 舅舅借着这个空档戳小陈。小陈会意，忙跟上范烁静的话，积极表现：“接什么人?这边正忙，我替安助理去吧。” 安助理冷眼竖眉：“你还挺会给自己找活干的，刚刚没给你派任务是不是?” 小陈愣住。来之前舅舅有交代，说哄高兴小范总就行了，别的人都无所谓，没人能上得了台面。 没想到小范总还没开口，这个助理居然敢怼她。好歹也是舅舅带来的人，这是当面打舅舅的脸，这个助理凭什么? 她也就是个助理而已，还能大过舅舅去了? 太过分了! 小陈想辩解。 话没出口，让安彤给截了过去。 “我还没说你呢!上次说好了第二天报导，你到现在才露面。怎么，你以为上班工作是过家家呢?看心情啊?德瑞集团的岗位还要空着等你?要不要范总求你来打报导入职?” 被迫下场的小范总：“……叫人事部主管过来，问清楚，怎么会拖到今天。” 眼看着范总给小助理站台，那助理这就不是作妖抢戏，就是代表范总发言啊! 然而小陈压根不清楚“上一次”是哪一次，不知道发生过什么，看向舅舅求助。 随着小陈的目光，安彤也转头看舅舅，义愤填膺替舅舅打抱不平：“舅舅你放心，这种没纪律、不守原则的人，我替你管教。丢人的事情在自己家里就行，以后不会丢到外边去的。” 舅舅给气个倒仰，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非常精彩。他拉着范烁静告状，隔空戳安彤的手指都颤抖了，哆哆嗦嗦语不成句：“你这个助理……你、你看看你这个助理!” 范烁静扶住舅舅的手臂，借力挣脱出来，说的却是小陈：“确实该管。你早叫她来上班，她一直不冒头，知道的说是她不懂事，不知道的，怎么说?” 范烁静在舅舅手臂上轻拍：“还以为舅舅你存了什么心，故意等到今天呢。” “舅舅你该不会是对我有意见吧?” 舅舅脸上的血色褪去，整个人惨白如纸张。 安彤跟范烁静一唱一和：“别让外人挑拨了你们的关系，你们才是亲戚，是一家人。” 范烁静跟着笑：“是这个道理。舅舅，里边有冷餐，请了f家的西点师，要不要让人给你取几块小蛋糕?” “不了不了，我自己过去就行。” 等舅舅走开，小陈也借着工作的名头消失在范烁静视线内，范烁静嘴角的笑就绷住了，瞬间落下，成了个严肃愠怒的表情。 安彤正乐，一转眼看见范烁静的表情，那点兴奋就凝固住，怂巴巴地往后退。 “很得意?” 安彤摇头。 “你怎么答应我的?” 安彤心虚，眼珠子转来转去，风景都假装看完了，越发觉得范烁静的气势压人。 第52页 范烁静等了很久。她逼着安彤自己开口，要让安彤亲口承认没有担当，承诺的事情没有做到，收下的卡还在包里，证明安彤错了。 安彤一直没说话。 范烁静最后一点耐心耗光，深吸了一口气，冷声说道：“我用不了你这样的助理。” 安彤脸色大变：“你不能这样!” “我可以。”范烁静越来越冷漠，“回去收拾你的东西，希望我回家的时候不会看到你。”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杜仲补妖精和归绥烧麦 的地雷。 第31章 走也不安生。 范烁静赶安彤走。 两个人对峙几秒钟。 安彤一瞬不瞬地盯着范烁静, 磨了磨后槽牙, 捏着拳头气愤不已。后者却没什么表情, 一如最初见到的那样，冷漠, 与人隔绝千里。 还是范烁静先挪开视线, 转身的时候干脆利落，半点留恋都没有。 安彤脱口而出：“胆小鬼!” 同样转身，朝相反的方向疾走。 刚走出去还没两步，安彤气不过，又转回来冲着范烁静的后脑勺补了一句：“抱着你的破壳过一辈子吧!没人会救你!” 这次安彤再也没有回头, 也就不知道在她身后, 范烁静突然停下脚步, 转身看向她。 出了主场区，安彤刷开一辆单车, 还是气哼哼地嘀咕：“不让住拉倒!又龟毛又善变，分裂患者, 相处起来累死了!以后不用来往多轻松，我还能骑自行车呢!” “不会骑车的笨蛋。没了我，永远都不会有人教她骑车的，活该走路!” “祝她鞋跟卡井盖!” 安彤环顾四周, 发现创意园里没有井盖。 那……就算了!几万块一双的鞋子, 卡坏了多浪费。 拐上主干道，安彤勐地剎车，拉开背包检查了一遍。银行卡还在, 另外还有刚刚拿到的几百块。 有钱就好，有钱还怕你赶我走吗? 骑单车比走路快很多，进场时花了安彤跟范烁静为数不多的和平默契，出来只用了片刻，独行比结伴有效率得多。安彤一路骑到司机停车的位置，锁上单车，敲了敲驾驶室的车窗玻璃。 “送我回家……回范总家。” 司机不疑有他，忙打火调头，让安彤上了车。 没有大老闆坐镇，司机放松不少，路上还跟安彤聊天，问起场内的情况，是不是有很多美女。安彤扒拉开储物箱，把范烁静留在里边的苹果给啃了，一边跟司机讲，才慢慢消气。 安彤好奇地问司机：“你们范总是不是……精神有点问题?” 司机一怔，吞吐犹豫，之后才压着声音跟安彤八卦：“不知道算不算精神问题，范总有失眠症，去看过精神科，也一直在吃药。” 难怪情绪那么不稳定。安彤恍然大悟。 司机又说：“唉，其实我也不敢说，范总睡不着觉跟吃药没关系，她家里那些人能消停点，她肯定躺下唿唿大睡!” 关键问题是，不光是那些人消停不下来，范烁静自己也纵容他们。安彤替她出头，她反倒要怪安彤生事端，有气焰不冲着那些人，要来骂安彤。 睡不着也是自找的，哼，还是活该! 到范烁静家里，安彤收拾东西到一半，蹭到地毯上滚了两圈，把脸埋在毛毛里，舒服地长舒一口气。 她沿着地毯走了一圈，在窗下墙边的一个角背面找到logo，手工绣上去的，金色的线勾出来花体字母：l.hx。 安彤上网查了半天，发现是国外的一个手作品牌，设计师以“hx”自称。又找到对方的网站，选了中国大陆地区，安彤下单定了一条毯子。 对方很快发邮件过来沟通，用的是汉字。 是华人?hx是名字首字母? 安彤弄不清楚，把范烁静那张地毯拍了照片发过去，要一条一模一样的，尺寸按照两米乘两米的双人床来做。 付了定金，核对收货地址，一直等到安彤收拾好东西，蹭范烁静的wifi打了一盘游戏，对方的第二封邮件才到。 但不是下单成功的回执单，对方跟安彤确认，是否是她本人使用。 管得还挺多…… 安彤回覆：“送人。” 那边才给了回执单，承诺三周内完成。 与此同时，创意园的主场馆区一阵喧闹，人群从四面八方往同一个方向汇聚，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住了一个人—— 栾曼。 影后正在拍摄的戏还没杀青，最近处于半隐匿状态，很久没有在公众场合露脸了，微博连自拍都没有，偶尔发一下gg。 现在突然现身范烁静的媒体宣传会，一众路人兴奋起来，更有记者先一步抢了最近的位置，话筒杵到栾曼脸跟前，接连不断地提问题。 栾曼温和地提醒大家注意安全，从头强调她是来支持好朋友范烁静的新项目，希望媒体能把重点放在这次活动的宣传上。 临时加了两队保安，范烁静好不容易才把栾曼从人群中接出来，累得够呛。栾曼上台露了脸，现场拍了合照发微博，之后才跟范烁静一起回后台。 范烁静靠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想动。 第53页 “你天天过得什么日子……让人围起来当猴看，脾气真好。” 栾曼只笑。 范烁静：“幸亏当年没入行。” 栾曼毫不留情揭穿：“说得好像你有选择一样。” 范烁静就不说话了，盯着虚空中不存在的一个点出神。 栾曼挨着范烁静坐下，把手机递了过去，示意范烁静看屏幕。 “什么?” 栾曼解释：“霍辛发来的，新订单。” “有什么稀奇……”范烁静没说完，皱着眉往前凑，“我家的地址?” 栾曼收回手机，照着订单上的信息念：“要双人床的尺寸，毯子花色和图片保持一致，收货人是范小姐……范小姐，我没记错的话，这张图片是你客厅里那张地毯吧?” 范烁静撇开视线，有些不自在。 但平时范烁静跟栾曼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家里那些糟心事都能讲，没道理定一张毯子就不能说了。 栾曼越发好奇，本着看好的八卦心态，继续念订单信息：“转帐的户名也是范小姐。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始支持霍辛的事业了?霍辛终于干不下去了吗?” 只听前半句，范烁静嘴角抽了一下，绷着脸皮，暗自有些发狠的意味。 小混蛋，刷她的卡倒是不手软! 报復吗? 花别人的钱，往别人家里塞没用的东西，纯粹是要给人添堵。 走也不肯走得利索，一定要留点存在的痕迹和证明? 范烁静深唿吸几次，都没把胸口那口闷气给吐出来，抬手按额头。 栾曼还想调侃，一扭脸发现范烁静的脸都白了，玩笑话就收了回去：“头疼?” 没回应，默认了。 栾曼起身出去，找人要了瓶温水。回来的时候范烁静已经拿了药，正准备干吞。 等了十几分钟，范烁静才缓过来，不过还是恹恹的，没精神。 栾曼问她：“你最近发生什么了?” “没有。” 如果说一个人来过，然后又走了，那人生也没什么变化，过去和现在都一样的。 就是无事发生。 人生就是一条直线，抬头就是终点，能望到墓碑所在。朝着那个方向走就可以了，不会有岔路的。 没人能救。 范烁静藉口累了，准备离场。 栾曼不放心，跟着站了起来：“下订单的人是谁?” 范烁静很坦诚，有问必答：“安长胜的那个小姑娘。我收留了她几天，现在人已经走了。” 栾曼狐疑：“你收留人还带给银行卡的?阿静，你心里有事要说出来，你自己的情况你是知道的……” 正好开门，一个工作人员经过，跟范烁静问好。栾曼的后半句就被岔了过去，到最后都没有得到范烁静的只言片语。 范烁静强打起精神应酬一番，各个环节都再叮嘱一遍，才出了主会场。栾曼一直陪在范烁静身边，偶尔有记者拍摄，栾曼也很配合，把最近没露的脸一次性补全了。 两个人沿着创意园外的车龙往外走，范烁静突然停了下来。 栾曼当她不舒服，紧张地去扶她的胳膊：“怎么了?” 范烁静看着面前的空地：“我的车没了……” 下一秒，范烁静就想明白了。 司机不会随意离开，能叫动司机的人也没几个。 恰好，其中包括和范烁静一起来的安彤。 范烁静按额头深唿吸，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生气。 而在范烁静家里，门铃响起，安彤拍掉手上的果皮，应了一声。 “来啦!等下，马上给你开门。” —————————————— 作者有话要说：　　进入节日频繁外出模式，最近尽量用手机写，有了就更。 感谢不知名的小天使推文! 没有榜单，就靠你们了!给你们小心心(づ￣3￣)づ╭?～ 第32章 安彤洗干净手, 把监控的电重新插上, 瞪着镜头看了几秒…… 假装是在跟范烁静对视。 之前吃范烁静的水果, 她吃得心不安理不得，总觉得监控上那个圆圆的镜头就是范烁静的眼睛, 一直在盯着她看。 然而现在对视, 又觉得完全不像。 范烁静的眼睛很长，锐利，眼角勾进去一个弧度，目光就变得很深。 永远在隐藏，情绪往内里收, 试图把她自己遮起来。高兴、生气都是浮于表面的, 更多的是不耐烦, 兴致高或者低都很敷衍，敷衍着笑一下, 敷衍着生一回气。 但是有什么好藏的呢? 安彤嘆了口气，跑去开门。 外边站了三个蓝色工装制服的配送员, 跟安彤核对过单目之后，开始往里边搬东西——各式各样的盆栽，大小不一，在秋末初冬的季节依旧绿意盎然。 安彤跟着他们打转, 配送员每放下一个盆栽, 她就要凑上去瞅瞅看看，伸出指尖摸摸小嫩叶。最后搬进来的一棵小树，安彤又急忙提醒：“小心点!别嗑着碰着了, 这地板比人贵。” 经过客厅的监控，安彤悄悄摸摸地瞥摄像头，有瞬间的心虚。不过很快又定住了，稳住目光直勾勾盯圆乎乎的眼睛。 第54页 也没有做什么坏事。 没有破坏房子，就是放一些东西进来而已。范烁静要是不喜欢，丢出去就是了，还能恢復原样。 指挥配送小哥放好东西，安彤给了小费，把配送员送出去。回来之后，她在房子里转了几圈欣赏自己的杰作，非常满意，拿手机拍了阳台的一角。 真好看!窗外是萧瑟冷寂的深秋，天是灰白色，阴沉沉的。小树的绿叶油光水亮，娇嫩欲滴，支棱着枝杈努力向上，显出勃勃生机。 这房子有点活气了。 想做的都做完，安彤磨磨蹭蹭地去拎她带来的小皮箱，走之前还掰了一根香蕉。 垃圾就留给范烁静收拾吧。果盘里还有半颗鲜橙和一堆橙子皮，也留给她了。 范烁静还不知道她的家被安彤给大改造了。 从创意园出来没找到车，范烁静给司机拨了电话，让他直接下班，之后上了栾曼的保姆车。 栾曼是从剧组出来的，晚上要拍大夜，给范烁静站过台就得赶回去。她问范烁静去哪里，等了半天，范烁静才开口，要跟她去剧组呆一会儿。 这是常有的事情，栾曼身边的人都不奇怪了，栾曼的助理还问范烁静要不要咖啡。 “要……” “不要。”栾曼打断范烁静的话，跟助理交代，“去买杯热牛乳，加糖。” 栾曼把座椅放平，找了个颈枕给范烁静：“换场地了，这几天在温泉山庄里拍，得开三四个小时才到。你能睡一觉。” 之前吃的药起了效，热牛奶是范烁静的催眠剂，这一路上还真浅浅地睡了一会儿。 车厢摇摇晃晃，能听到快车道上的车辆超过时发出的唿啸，轮胎碾过地面的声响很规律，闭上眼可以想到沥青地面上细密的空隙。 偶尔能有一阵子是失去知觉的，大部分时间似睡非睡，车子停下的瞬间，范烁静就睁开眼了。 还是睡不沉。吃药也不行，不如安彤的身体更助眠。 不过以后也没有安彤了。 是她自己要赶安彤走的。 当天晚上就在山庄里开了间房，前半夜陪栾曼拍戏，后半夜去泡温泉。天亮之后换了栾曼的衣服去上班，出山庄的时候被狗仔给拍了。 栾曼的司机减速，缓缓行进准备停车，问范烁静怎么办。 “不用管，走把。” 跟以前一样。 范烁静见狗仔当空气，跟栾曼出街三次得有两次被人拍，从来不阻拦。正常的报导就是“姐妹情”，有些博眼球的媒体帐号为了阅读量，会乱写一通，两位正主也没有澄清过。 到现在网络上随便一搜都能见到关于范烁静跟栾曼的新闻，甚至还会有些桃色绯闻，讲金主和床上的女明星。 还真有人爱看这些，传来传去，一些细节挖出来考究一番，还真像是那么回事。 比如这一天，范烁静穿了栾曼的衣服出现，足够媒体发散思维，从服饰写到亲密关系。 搞不好还能联想到头天晚上的云雨欢情，激烈到什么程度，搞得衣服都不能穿了。 人的想像力永远比现实更丰富。 司机其实不懂，这种绯闻很好解决，对于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来说都不难。但她们就是任由那些八卦消息漫天飞。 好像是故意纵容。但这很没道理。 果然还没到公司，锐德总部的公关来了电话，问范烁静用不用处理热搜。 照旧是不用。 公关迟疑，提醒范烁静热搜的性质已经变了，跟头一天的产品宣传不同，完全成了范烁静跟栾曼的暧昧绯闻。 各种猜测和脑补不堪入目，有些十分下流的评论，意淫两个女人的身体，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满满的恶意。 范烁静从后视镜看司机，沉吟片刻，一句“等自然发酵”就改了，脱口让公关跟栾曼的工作室联络，发个澄清。 公关松了口气，立马去安排。几分钟之后，换了栾曼打进来电话，难以置信地跟范烁静确认。 “是你要澄清?别是下边的人打着你的旗号来忽悠我们的吧?” 范烁静承认是她。 栾曼更不理解了：“为什么?” 被人看到影响不好……这种话要说的话，几年前就该说了。到现在才讲，太没立场了，范烁静自己都觉得站不住脚。 但也没有其他理由。 只要想到会有一个人看见热搜，想像对方接收的讯息都来源于网络，是那些糟糕的字眼，范烁静就坐立不安，静下来了。 那些是假的，因为有用才存在。 范烁静很久没有出声。 栾曼深吸了一口气，开口安抚道：“有什么事情回头再说，我先跟工作室沟通，把澄清公告发出去。” 范烁静开口艰涩，声音有些低沉：“我叫邵定过去配合你们。” 栾曼轻笑，很温和：“锐德的公关总监，那是业内传奇，我们跟着偷学经验就行了。不过阿静，事情过去之后，你得老实跟我谈谈。” 范烁静没应。 栾曼那边长舒一口气：“别忘了当年我们说过的。其实算算时间，我也差不多该出去了，再晚就没戏了。你也不用觉得为难，这么多年是你在帮我，你有权力随时结束。” 第55页 这触到范烁静的心事，良久之后，范烁静才点头同意：“等你杀青了再说吧。” 回到德瑞已经是中午了，办公室门口排了一长队的人等着汇报工作。挨个见了大半，进来一个女人，开口就提到“韩清”这个名字。 范烁静：“谁?” “您昨天让我盯的那个网红。” 范烁静恍然，想起来百川里那张妖艷浓烈的脸：“她怎么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晚了晚了，躺平任打。 下章更新前，这章评论发红包。 第33章 范烁静对韩清的印象其实是从安彤那里来的, 小姑娘直白地争宠, 范烁静才意识到有这么个人存在。 在那之前, 她只是在百川里见过韩清几次，当时看得出来这个女人殷勤主动。但这样的人太多了, 跟范烁静以往见过的那些也没什么区别, 过后范烁静也没往心里去。 倒是在创意园碰见那次，安彤藉口送韩清，是想避开范烁静去跟韩清商量什么。范烁静也都看在眼里，所以才叫住安彤，没让她走。 小姑娘跟韩清之间有事, 范烁静有些在意。 现场的工作人员一板一眼地跟范烁静汇报：“昨天她就是跟着参加活动, 和其他网红一样, 没什么奇怪的举动。” 说着，递上来一叠资料, 上边事无巨细地记录了韩清在活动现场的所有行动，连参加的游戏环节都没落下, 跟谁搭档都写清楚了。 范烁静翻看两眼，没看出什么端倪，顺手合上放到一边：“我知道了。” 工作人员难得有一次直接跟范烁静本人对接的工作，眼看辛辛苦苦做的记录没有派上用场, 绞尽脑汁从其他方向想：“然后……” 范烁静抬头：“还有什么?” “还有……她昨天走得挺早的, 走之前换了一件衣服。”工作人员观察范烁静的脸色，继续说，“跟您昨天穿那件很像。” 等工作人员出去了, 范烁静给栾曼的助理打电话，让对方查一下她留在山庄那件外套的编码。之后她又联络了品牌的专属客服，查了购买记录，两个编码果然对不上。 安彤换了她的衣服。 但是为什么换?跟韩清有什么关系? 范烁静想不明白，有点烦心，看着面前的文件越发觉得焦灼。半个小时之后，她实在静不下心，也坐不住了，起身进了休息室。 对着手机犹豫了几分钟，她还是开了家里的监控视频。 这一眼差点把范烁静那口气给堵回去。 范烁静甚至检查了客户端，也退出了，重新进去发现画面没变，终于意识到那是她的家。 到处都摆满了绿植，乱糟糟的，肉眼可见的平面上都有，甚至连犄角旮旯的缝隙里也塞了盆瘦高的叶子植物。 丝毫没有美感。 不用说，一定是安彤的手笔。 但这个姑娘是想做什么? 范烁静起身回家，推开家门的瞬间还是感到窒息，一路上做的心理建设根本没用，没人能忍受干净整洁的房子变成热带雨林。 这得招多少虫子? 范烁静在门口站了半分钟，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进门，先去卧室看。 安彤的东西已经不在了。 所以说，跟毛毯一样，走之前给人添堵? 那她可太成功了。 范烁静在沙发上坐了半天，强迫自己冷静，可惜收效甚微。 很久没有这么生气了。也有很多年没人能这样激怒她，尤其是当她给安彤拨电话，却被对方挂断的时候。 还有没有点欠钱的自觉了? 范烁静把客厅里的花花草草全都搬到阳台，按大小个排起来，整整齐齐列了好几队，这才顺眼。 又叫了阿姨上门打扫，范烁静搬进来这么久，还从来没有从家里清理出来这么多土粒灰尘。 全都收拾完，范烁静洗了个澡，终于平静一些，也清醒了不少。她惊觉自己的怒意太强烈，实在反常。有很长一段时间，她是处于一个低落的状态，情绪都往内收，气也是闷气居多。 跟生活一样，人也是一潭死水。 居然被安彤…… 想到安彤那张明艷生动的脸，范烁静心底被小猫爪子挠了几下，痒痒的，很不安分。 范烁静去了百川里，点名叫了韩清作陪。 这是范总第二次点台。上一次叫的是安彤，但也没让安彤在房里久留，派安彤去了别的包厢。 韩清以为存在感终于刷起来了，满怀期待地进了房间，腰肢刚扭起来，迎面就是范烁静的质问。 “我的外套呢?” 韩清傻愣在原地。 几秒钟之后，韩清回过神，僵硬地掩饰脸上的惊愕，挤出来一个笑：“洗干净锁在柜子里了，我去取过来。” 范烁静叫住韩清：“不着急。坐下，聊聊。” 这种审讯犯人的口吻，板着脸，目光凌厉尖锐，百川里都不像百川里了。 哪有逛风月场是带着煞气来的? 韩清眼力见活，一看范烁静的架势就知道不是聊天那么简单，留下去也不会有好事。她没坐，还是冲着范烁静笑，眉眼之间媚气十足，声音带着小女人的撒娇。 第56页 “范总这么着急聊天?要聊什么?先把衣服还给您，我也能安心，好好陪您聊。” 范烁静没应，挑着狭长的眼睛盯准韩清：“不用了，丢了吧。” 口气生硬，非常冷漠。韩清噤若寒蝉，动都不敢动一下。 范烁静：“那我也直说了，希望你以后不会从安彤手里要东西，不管是谁的东西。” “我……”韩清嚅嗫，抬眼的时候跟范烁静四目相对，后背一阵冷汗，什么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范烁静缓缓开口，声音还是很轻：“不管你是什么目的，找准人，别打错了主意。安彤是我的人。” 韩清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开口时声音都有些噼了，忙闭上嘴干咳清嗓子，之后就泄了气。 狡辩也没用，范总有多精明，韩清也清楚，骗是骗不过的。既然范总问到跟前来了，那就是知道发生过什么。 只是没想到，安彤那个丫头居然真地勾搭上了范总，这才几天时间?安彤居然还敢煳弄，并且骗过了过去! 韩清觉得自己是个傻子，竟然相信那些解释，彻底被玩弄了! 偏偏还只能忍着! 韩清快把自己的掌心给戳烂了。 范烁静追问：“不要再找安彤，可以吗?” 并不是商量的口吻，没有选择，只能点头。范烁静只是逼韩清亲口承诺而已，强势，不容反驳。 是韩清一直很喜欢的样子。直到这一刻，韩清才意识到这样的范烁静有多无情，根本不在乎别人的心情，眼中是看不到任何人的。 或许……除了她今天来维护的安彤。 韩清深吸一口气：“知道了，我不会再找安彤。” 范烁静仍旧盯着韩清，目光轻飘飘的，和她讲话时的口音一样，并不兇狠，却凉薄。 不像是待人的态度，让人从骨子里发寒。 韩清梗着脖子补了一句：“我知道的，百川里有栾曼的股份，让我走人就是一句话的事情。我不会跟自己的饭碗过不去。” 范烁静满意地点点头，起身离开，临走之前叫了一单酒水记在韩清的头上。那些酒也没存，直接让侍应生送到包厢，是留给韩清了。 之后几天辗转在百川里的客房和栾曼家里过夜，给安彤站场子像是路上分出的岔支，走完两步绕回正途，就继续沿着笔直的大道往前走。 就当是从来没发生过。 仿佛安彤从来不存在，范烁静的世界没有这个人。 第五天的时候，范烁静困到头疼，吃了药之后在办公室的休息室里补觉。躺下没多久就惊醒了，她按着狂跳的心脏喘气，冷汗连头髮都打湿了。 范烁静从包里翻出一张绿色的名片，按照上边的电话拨了过去——绘意植物。 范烁静叫对方上门养护绿植，挂电话之前试探问道：“四五天不浇水，会死吗?” “不会的。您下单的时候要求了耐旱的植物，我们是按照要求选送的，几天不浇水没问题。” 范烁静微愣。 电话那边又说道：“您的订单里有一套节水设备，是不是没有用上?等下让护工教您使用，平时工作忙的话，用节水也能多支撑几天，不会干枯的。” 自从那天生气出了家门，范烁静就没回去过，也没发现茶几上有一张纸条。护工讲到一半看见了，拿起来沖范烁静晃：“这不是记了用法嘛!嘿!画的小人儿还挺好看，头这么大。” 手绘的q版娃娃，大眼小鼻子，有点像安彤本人。 当晚范烁静睡在家里，还是失眠。 熬过了十二点，手机铃声响起来。范烁静摘了眼罩，看见屏幕上的来电姓名——廖生导演。 —————————————— 作者有话要说：　　不出意外的话，以后都能日更了。 闺蜜来陪我住，每天十二点按头睡觉，早上出去散步，一天三顿饭，生活和人都正常很多。 更完就睡啦，明天见。 第34章 认识廖生, 是栾曼做的介绍人。 几年前廖生要拍一部文艺片, 题材敏感拉不到投资, 托栾曼的关系介绍到范烁静这里。 范烁静一不缺钱，二也不心疼钱, 栾曼说本子很好, 她就签了字掏了钱，算作是送栾曼上三大竞选的问路费。 后来又有几次追加，帮廖生解了燃眉之急。范烁静跟廖生就熟悉了，混成半个酒肉朋友，偶尔栾曼做东摆饭局的时候还会见到。 但其实私底下联繫不多。廖生也是寡言少语的类型, 不爱说话厌烦交际, 向来有事说事, 没事就躲起来，根本找不到他人。 大半夜打电话过来, 那得是天塌了的大事。 范烁静几天没睡，头疼欲裂, 按着眉心坐起来。廖生比她更头疼，电话一接通就噼头盖脸一长串，当年找范烁静要钱都没这么熘的嘴皮子。 范烁静让听筒里的电流音频搞得耳鸣，换了另一侧接听, 无奈打断廖生：“你说慢点。” 那边沉默了足足五秒钟, 廖生才一字一句问道：“安彤是你什么人?她的事你管不管?” 范烁静的心尖颤了颤。 但体统不能失。范烁静照旧戴好她的面具，穿好那层硬壳，声音一如往常平静, 听不出来端倪：“什么事?” 第57页 廖生：“长话短说，你给她名片是顺手还是怎样?她惹事你管不管?” 范烁静心力交瘁，心说难怪她说走就走，也不纠缠也不留恋，感情是有去处，早就想好了的。 挺聪明的，看得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抓机会。 明明是温室里娇养出来的，却跟颗小野草一样，落地就能扎根，怎么样都能活下去。 范烁静随口应了一句：“不管，你看着处理。给名片是还她的，她去找你就还清了。” 廖生：“那我明白了。” 电话挂断。 范烁静起来倒水喝，余光瞥见茶几上的纸条，顺势在沙发上坐下，拿起纸条看了一会儿。 q版小人儿肚子圆滚滚，应该是专门练过的，经常画，线条很流畅。旁边的字不怎么好看，结构都是散的，笔画随心所欲，撇和捺都很长。 内容也简略到过分，如果不是护工上门现场指导，范烁静怕是要对着这薄薄的一张纸研究半晌才能搞明白。 但能看得出来，安彤本意是提示范烁静。 这么一想，安彤买一屋子绿植的真正用意，似乎跟范烁静理解的不太一样。范烁静还记得护工一边浇水时闲聊讲出来的一句—— “房子大了得有点鲜活气，不然人住在里边太冷了。” 老实说范烁静的房子并不大，但这里确实没有人气，太空了，也太安静了。 所以这些丑丑的植物只是为了填充空间? 那毛毯，也是另一种目的? 是什么? 范烁静又吞了止痛片，给廖生回电话：“地址给我，我现在过去。” ----------- 范烁静到影视城的时候，安彤正抱着膝盖蹲在路肩，戏服单薄，缩起来就只有小小的一团。看见路灯投在地上的影子，她就抬头，瞪着一双大眼仰视范烁静。 委屈巴巴的，仔细看能发现还撅着嘴，嘴角向下，是沮丧的样子。大概是不愿意露怯，就很努力地绷紧脸皮，作出严肃正经的表情。那些忐忑就不太明显了，不熟悉她的人只会当她是板着脸生气。 范烁静深吸了一口气，冷声问道：“你干什么了?” 安彤把头埋回到膝盖上，声音也闷在里边，含煳不清地嘟囔：“跟你没关系，你回去，别来。” 范烁静差点气个仰倒。开了两个小时的夜车跑过来，这小混蛋就只有这一句? 没心没肺的东西! 范烁静疲惫到极点，身体和精神都是紧绷的，耐心濒临消耗殆尽的分界线，已经亮起红灯警告。 “起来说话。” 安彤的脑袋晃了一下，发梢扫过脖颈，朝一个方向垂下。她似乎是在拿眼角余光瞥范烁静，犹犹豫豫的，下不了狠心。 廖生在里边抽菸，听到说话声才出来，叫范烁静去里边。范烁静没动，还站在安彤身前：“就在这儿说。” “她把我的女主给打了。”廖生夹着烟在脸上比划，“这么长一道，整张脸都毁了。” 范烁静倒吸了一口凉气，想在那颗糰子上踹一脚，踢飞算了。 然而低头看过去，正好撞见安彤的肩膀往一起缩了些，抱着膝盖的手臂也收紧，蜷成一个更小更紧实的糰子。 这是……吓坏了? 一句呵斥的话到底还是没能说出来，范烁静盯着安彤看了几秒，收回目光，转头问廖生：“人呢?” 廖生：“送医院了。” 范烁静拿手机，跟廖生说道：“哪个医院?叫那边等一下。前年栾曼缝针的那个整形医师技术很好，没留什么疤痕。我联繫一下。” 说着，范烁静就忙去了，挨着打了不少电话，花了很长时间才把那位医生的档期给调出来，请对方出诊。 之后又打给锐德集团的什么部门，叫人给医生订机票、酒店，安排人接机，又让人去医院见挨打的那位女主。 电话打完，范烁静还没松一口气，廖生恻恻地飘出来，口气幽森哀怨：“我没女主了，怎么办?” 范烁静：“……” 廖生：“等她恢復要时间，剧组停一天就是一天的钱。换演员就得重拍，所有的镜头都要剪，一场戏是一笔钱。” 范烁静气笑了：“找我要钱?” “不找你就找她。” 指安彤。 安彤当了大半夜的蘑菇，闻言突然跳出来，急切地往前沖：“那你找我!不用找……” 说到一半，安彤咬自己的舌头：“不是!我说过了，我没打她!” “你闭嘴!邀功呢?还挺自豪的?” 范烁静按眉心，终于把憋了半天的一句训斥给丢了出来。可惜时间太久了，没了气势失了力道，轻飘飘的，一点分量都没有。 即使这样，也足够震慑现在的安彤。 安彤哆嗦了一下，声音立马哑火，却还是低低地重复：“我没有打人……” 范烁静跟廖生借时间：“我先跟她谈谈。” 廖生反问：“你不问我?” 范烁静：“我听她说。” 大夜拍到一半出了意外，剧组不能停工，临时加拍其他的场次。导演休息室空了出来，廖生让给范烁静，走之前想说什么，跟范烁静对视一眼，又给咽了回去。 第58页 其实也不难猜。演员的脸是什么样的价值，范烁静也明白，出了这样的事情，总得有人负责。 廖生怕范烁静偏袒自己人。 门关上，外边嘈杂的声音被削弱，变得很远。 范烁静找了张软椅坐下，靠进去，脸色越来越不好看：“说吧。” 安彤站在斜前方，垂着头看地板，犯错挨批的学生一样，手还背在身后。范烁静发现这姑娘只在最开始的时候跟她对视一眼，路灯下一个人站着另一个蹲着，很短暂的片刻。后边就一直在躲闪。 还真是反常。她哪有过迴避的时候，顶嘴比谁都厉害，越是心虚越要看着别人的眼睛，好像要把对方的反应都看进去，这样才能安心。 果然还是心虚? 范烁静：“你说不说?” 安彤终于抬起头，跟以前一样，眼睛瞪得圆圆的，一瞬不瞬地盯着范烁静：“我没打她。她叫我给她泡茶，我说我不会，她就生气了要来拉我……” 顿了下，安彤又气又委屈：“我又不能站着不动给她拉，我当然要躲的啊!谁知道她那么笨，左脚绊右脚，自己撞到道具架上了。” 安彤抬手，掌心对着鼻子按，跟范烁静模仿：“这样撞的——扑上去的，脸就撞破了。” 不知道该说安彤福星罩体自带反弹功效，还是应该说那位女演员太寸，多行不义自找倒霉。 一时之间范烁静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沉默了几秒，找回重点继续问：“你跟廖导说了吗?” 安彤又撅嘴，跟在路灯下一样。只是这会儿没了其他人，她不用装镇定，表情生动许多，脸上快能挂油瓶了。 “我说了，他们都不信。”安彤气急了，轻轻跺脚，“我也不信!我都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那样子，她好像很不喜欢我!但是我没有招惹她，我都没跟她说过话!” 就是没说过话才是问题。娱乐圈看咖位，剧组内约定成俗的习惯能写出来一门独立的学科。新来的总得捧着前辈才算懂事，不主动不殷勤，难道等着前辈来找你搭腔，向你示好? 兼之安彤那股子横冲直撞的劲头，也是不少得罪人的。 范烁静提醒：“你……” 讲到一半还是算了，这些事情不着急，她还小，用不着懂那些规则。 以后慢慢教。 范烁静了解了当时的情况，心下放松许多，再看安彤也没那么烦了。其实当时就不该怀疑，应该相信安彤的，她从来都不是会故意毁人容貌的坏丫头。 范烁静心气顺了，也愿意多看安彤。借着灯光看过去才发现，安彤的脸泛着青，是在外边冻狠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归绥烧麦 的地雷! 晚安啦(づ￣3￣)づ╭?～ 第35章 范烁静不知道廖生在拍什么, 但看安彤穿的纱衣、绣鞋, 也猜得出来是古装剧, 还是春夏季节的戏份。 大概是为了营造视觉效果，纱衣做得非常薄, 轻飘飘的, 透过一层单薄的料子能看到白润的肩膀和锁骨。 现实里已经入了冬，深夜温度接近零度，讲话都有了雾白的哈气。也难为安彤从头到尾都忍了下来，范烁静打电话找人的时候，她就乖乖站在旁边一声不吭。 也不怕冻出点毛病。搞不好是已经冻傻了。 范烁静环顾四周, 见椅子靠背上搭了件军大衣, 径直过去取了下来, 丢给安彤。 太突然了，前边还是在问话, 安彤在等范烁静的那后半句，琢磨紧跟着是训斥还是其他什么。 结果半空中冷不丁飞过来一件庞然大物。安彤吓得往后退, 慌手慌脚地接住沉甸甸的厚实外套，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这是导演的，我可以穿吗?” 范烁静“嗯”了一声，短促简洁, 声音戛然而止。 有了范烁静的首肯, 安彤才裹上军大衣。衣服太肥了，系了扣子里边空荡荡的，安彤只能双手换胸把敞开的两扇棉布料子叠在一起, 紧紧抱住自己，这才熨帖地轻舒一口气。 相比较冻到浑身僵硬感觉不到手脚，挨骂算是很轻的了。有棉衣穿，随便范总怎么教训人，训到天亮都没问题。 这么一看，范总人还挺好的，骂人之前还先做准备工作，让人舒舒服服地听骂。 因为身体暖和起来，人就容易放松，安彤的界限被抹得不太分明，进入舒适区开始犯老毛病。她搓着手指，放在嘴边哈气取暖，追着范烁静问道：“刚刚没说完?我什么?” 本来范烁静是想说“活该”，不懂事惹到没教养又高傲的人，被整了也不意外。 话咽下去之后，安彤又问起来，范烁静岔开话题，问了另外的问题：“你还拍吗?” 安彤反问：“那我还拍吗?” 范烁静：“……问你自己。” 安彤犯难，想了半天也没给出答案，似乎是有什么没办法取捨抉择的选项。 范烁静没耐心等下去，攥着车钥匙起身，清冷的声线在深夜之中更显凉薄：“你自己想，自己决定，然后去做。这件事就到这里。” 女演员和廖生那边，范烁静会妥善处理，但不是现在。太晚了，她能察觉到身体到了极限，再熬下去会崩坏的，生理、心理双重的，坚持不住了。 第59页 然而安彤的眼力见太随机，能不能派上用场全看天意，偶尔就彻底失灵，完全分辨不出来状况。 比如此刻。 见范烁静准备走，安彤亦步亦趋地跟着，大有黏上范烁静的意思。 “你去哪儿?” 范烁静开门，头也不回：“回家。” 安彤还往前，贴着墙站在范烁静身边，试图绕到范烁静面前对视：“那我呢?” “你问我?” 范烁静难以置信。 安彤眨眼，有了几分怯懦的回缩，声音也小了，慢吞吞地丢出来一句：“不然呢……” 范烁静气也气不起来：“你问我干什么?” 对视，良久沉默。 两个人完全不在一个频道，各说个的，对话中间差了好几种情绪。心情是最难捕捉的，连自己都很难分辨清楚，更别说要让对方接收到讯号。 范烁静已经开门出去了，穿过半条长廊发现安彤还跟着她。她停下来，转身看安彤。 两人对立。 走廊没灯，靠两侧的房间内透出些光亮，影影绰绰，大半都是阴影笼罩，所有的事物都被模煳了轮廓，人踏进绵软的影子中，开始做梦。 安彤仰着脑袋看范烁静，顾左而言他，轻声问道：“我是不是又给你惹了大麻烦?” “嗯。”范烁静一直看着安彤的表情，看见安彤的睫毛颤了一下，就补了一句，“不小。” 安彤苦恼，咬着牙想了半秒钟，狠心发誓：“我、我会还你的!对不起……” 道歉的三个字是小翅膀，飞进心里，在人的胸膛里乱挠。 范烁静终于撇开视线：“以后再说。你住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没成想安彤脱口问出来：“你不带我走吗?” 为什么要带她走? 如果不是廖生的电话，范烁静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见安彤，从她赶安彤的话说出口开始，她们两个就没有关系了。 止损，还没有展开太多可能的时候，也还没有陷入任何迷幻之中，终止她们的关系。范烁静跟安彤彻底断绝，回到她的康庄大道上，朝前走。 找韩清也好，今晚出现在剧组片场也好，都是意外，是节外生出来的枝。小插曲过去就过去了，短暂的见面之后，还是要分开的。 那为什么要带她走呢? 范烁静提醒安彤：“几个小时之前，你说跟我没关系，叫我走开。” 安彤吃惊，没正面回应这句话，反倒问范烁静：“所以你生气啦?你跟我赌气吗?” 那颗脑袋里装的是水吗?怎么能联想到“赌气”上边去的? 范烁静深唿吸，尽量用安彤能听懂的方式去解释：“我没有生气。我觉得你没说错，我们没有关系。我从来没指望你还钱，现在我明确告诉你，一笔勾销。包括今晚的事情，对我来说就是几通电话的事情，很简单，随手就办了。你不用往心里去，也不要有负担，我也不需要你还我。” 换做安彤沉默起来。 范烁静微微弯下腰，跟安彤平视：“还有问题吗?” 安彤捏着拳头，胸膛起伏的幅度有点大，孤注一掷地开口挽留：“你不带我走……那我能跟你走吗?” 范烁静差点被安彤的逻辑给绕晕：“这有区别吗?” “我……”安彤语无伦次，“我住在影视城外边的民宅里，短租的房子，很破，墙已经被水泡出鼓包了。有老鼠，还有很噁心的大虫子，窗户也关不严。” “你想说什么?” 安彤沮丧地承认：“我害怕。我不想回那里。就今天一晚好吗?过后我就走，绝对不会打扰到你!” ——————————————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因为生理期瘫了一整天，字数也少了点_(:3ゝ∠)_ 算是九月的更新，今天还会有。 国庆快乐，出行注意安全呀! 感谢 练字帖麻麻 的地雷! 第36章 范烁静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说出的“好”字。 她是很累了, 独身一人的话会拐去栾曼家里将就一宿, 距离影视城半个小时的车程, 比两个小时开回市区要轻松。 带着安彤的话，就只能回家了。 范烁静坐在驾驶位上之后, 搭着方向盘自问：“我这是在干什么?” 范烁静问安彤：“会开车吗?” 安彤：“你以前问过了……” 范烁静脸上的表情有片刻空白, 显然是想不起来了，又为安彤还记得这种细节感到不平衡。信息缺失，面子上就有些过不去。 换了栾曼或者霍辛都无所谓，很正常的对话。然而在青春美少女面前暴露这样的短板，很难不会产生“我是不是老了记性不好了”的怀疑。 好像是有点太大了。比起鲜嫩柔软的小女孩……不, 是和安彤相比的话, 年纪有些大了。 范烁静沉默三秒钟：“所以你会吗?” 安彤只好重复：“会的, 但是没有证。” 范烁静认命，发动车子。 安彤终于能和范烁静的频道对准一次, 明白范烁静的用意，殷切地自荐：“但是我经常开的, 十五岁到现在开了三年了!完全可以当司机来用!” 第60页 范烁静不理人，离合、剎车配合，换档之后倒车调头。 安彤再次脱线，看范烁静不想给她开, 就碎碎念道：“你脸色很不好看, 你是不是很累啊?那我来开车，你去后边睡一觉，一睁眼就到家啦!” “闭嘴!”范烁静嫌吵, 刚呵斥一句，紧跟着生出疑惑，“等等，你几岁开始开车的?” “十五……”安彤刚想解释无证驾驶的问题，转念回想起来自己刚刚说过的话，瞬间惊出一身的冷汗。 十五加三只能等于十八!但是她之前跟范烁静撒谎，说她是大学辍学，已经二十多岁了。 得意忘形，居然在这里漏了破绽! 安彤转动僵硬的脖子，紧张地盯着范烁静的侧脸，嘴巴比脑子快，也想不了太多，当即讲道：“中间生病有几年没出门，就没碰过车。不过后来就很熟练了，连着开了有三年，我和爸爸出去都是我开车的。” 范烁静疑惑，沉吟片刻反问：“那你怎么不考证?” “考证很晒的嘛，小仙女是不能见太阳的。” 范烁静一脸无语，挣扎半天，丢出来一句无力地嫌弃：“你恶不噁心?” 话题就这么岔了过去。 安彤心虚，不敢再提开车的事情，乖乖地坐在副驾驶上看夜景。晚上的影视城也很漂亮，黄色的灯，琼楼大殿更显气势恢宏，伫立在夜色中巍峨悍然。 车子一路经过几个主拍摄区，从古代建筑转到民国巷，几个百褶裙女学生装扮的群演捧着书站在路灯下。之后还能看到造出来的江南水乡，朱红漆的小桥上飘落一把纸伞，青色伞柄上垂了一只穗子。 安彤趴在玻璃上，小声感慨：“真好看……” 范烁静打了左转向，趁这个功夫看安彤一眼，不打算搭腔。 “我来了好几天了，还没出过a310区，都没见过这些。” 静默。 “a区其实很无聊，没有好看的房子，都是破破的。他们说d区是最好看的，我们能路过d区吗?” 还没等范烁静说话，却听安彤连声叫起来，音调拔高，兴奋的劲头在车厢内肆意激盪：“诶!范总范总，你看那边，那棵红色的树!” 范烁静心脏颤了下，右耳膜刺痛，咽了口唾沫缓解之后才开口：“……我在开车。” 安彤仿佛没听到范烁静的话，依旧兴致勃勃：“我听剧组的人说，那棵树很神奇的，在树下拍过吻戏的演员最后都会结婚!现实里结婚，变成夫妻!” 范烁静嗤笑一声：“冯威鸣和唐鸽很早之前就结婚了，电视剧上星之后才公开罢了。于崇俊和易晓雅是后来结的，但是再后来也离了，准备下个月发声明。” 安彤：“……” 范烁静皱着眉思索：“还有谁……” 安彤崩溃：“好了你不要说了!” 范烁静继续：“情人树是影视城搞出来的噱头，你知道这一个标籤多赚了多少钱?小孩子就是好骗，说点什么都当真。” 安彤愤愤不平地回怼：“您老人家活得明明白白，把自己的事情搞清楚了吗?舅舅那些亲戚安排好了吗?自己的失眠症解决了吗?哼!” 范烁静的脸当即冷了下来，打了转向停在路边，中控锁了车门和窗户，转身盯着安彤。 “谁跟你说我失眠?” 气势汹汹，要吃人似的，连带“告密者”一起剥了皮，不能留活口。 安彤吓得往后靠，低着车门再也无路可退，就硬着头皮反问：“失、失眠怎么了!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对峙片刻。 范烁静先泄气，去抓储物斗里的药瓶。她的手有些抖，拧干盖子胡乱倒出来一小捧，仰头嗑了进去。 这才真把安彤给吓着了。 安彤愣了半秒钟，尖叫着扑上前，从范烁静手里抢了药瓶：“你吃的什么!?你吐出来!” 晚了半拍，药已经进了范烁静的嘴里。 安彤盯着那张薄唇，满脑子不可思议，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因为被人发现失眠就吞药自杀。失眠是什么很羞耻难堪的事情吗?比欠了几百万还要难面对? 这人真是心理精神有些问题吧! 有病得看医生呀! 要是在这里死了，那可就没医生看了! 安彤脑袋里一团浆煳，乱七八糟的，完全没有思考能力。拦不住范烁静就直接上手，安彤去范烁静嘴里抠药粒。 唾液混着药粒已经开始溶解，黏稠的触感，还能碰到柔软温热的舌头，和坚硬的牙齿在一起，非常怪异。 下一秒，舌尖灵活地卷了上来，在口腔内舔舐安彤的手指。 安彤从嵴椎末端起了一个激灵，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安彤脑子发懵，光速抽出自己的手指甩了甩，抱着手臂有点愣，呆呆地看着范烁静。 范烁静闭着眼，眉心紧皱，脸色越来越青，连唿吸的频率都开始变了。 “她是不是要死了?” 安彤心惊，干脆俯身过去，双唇贴到范烁静的嘴上。 第37章 非常苦涩的亲吻。 苦涩是对于安彤来说, 满嘴的药味, 之前手指所体会到触感, 换成嘴巴再来一次……很奇怪，倒不如手指被舔舐那么怪异。 第61页 除了不好吃, 让安彤颤慄的感觉居然消失了, 这不是糟糕的体验，甚至有些舒服。 当然，要是能再甜一些就好了，没人喜欢吃药的。 不过这个举动在范烁静眼中放大，跟安彤的感受完全不同——突然被人强吻, 没有预告没有铺垫, 猝不及防就行动了, 任范烁静见过的世面再多，也没有过这样的经歷。 以至于范烁静瞪着眼盯安彤的瞳仁, 好半天都没回过神，也压根没想起来推开对方。 直到安彤实在受不了药味的苦涩, 起身连声“呸呸呸”，吐着舌头找水漱口。 范烁静惊魂未定，声音都绷紧了，不如平时那么淡然平静, 还侧身往后避开一段距离：“你干什么?” 安彤没找到水, 只好扒着车窗不停吐唾沫，气恼地回头：“我还要问你干什么!” 越说越来气，安彤干脆咽下口水转了回来, 激愤地指责范烁静：“你这么大的人了!能不能靠点谱!你是成年人了!不要这么幼稚好不好!” 范烁静：“???” 这人几岁?她哪来的脸说出这种话?是谁没分寸?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旁边范烁静大脑当机，没反应过来。安彤说到激昂处，“砰砰”拍椅背，因为白白吃了一嘴的苦药非常生气。 范烁静被吵得头更疼，耐心全无，说话打直球：“所以你亲我的理由是什么?” 片刻寂静——下一秒，安彤的手贴在座椅上，五指收拢，指尖在皮子上刮过去。 “你说什么?” 范烁静听得牙酸，倒吸了一口气，单手按着副驾驶那侧的耳朵。另一只手把安彤的胳膊打开，眉心越来越紧：“吵死了!” 这会儿安彤也顾不上疼，脸贴脸凑到范烁静跟前，连声追问起来。 “你你你胡说什么!鬼才亲你!你别诬陷人……” 说到一半，安彤意识到不对劲了，声音越来越小。沉默几秒，安彤惊叫，一脸见鬼的表情：“我的天……我疯了吗!我干什么要亲你?” 范烁静：“……你问我?” 话音没落，安彤开车门，奔下车，反手甩上门的，一气呵成非常流畅。 范烁静：“……” 这算是小姑娘第一次明目张胆地逃避? 先前在廖生那边，她吓到无措，也就是那么几个瞬间会避开视线。没持续多久，她还是要直勾勾地跟范烁静对视，梗着脖子瞪着眼，犯犟。 好像天生骨头硬。 居然会在这种事情上躲起来。 是害羞? 这么一打岔，倒是好受一点。 范烁静舔了下嘴唇，折到后排取了一瓶水，漱口之后重新取药片，仰头吞了。 发动车子慢慢开，安彤沿着马路往前走，范烁静熘车滑行，跟在旁边。 郊区的天幕更低，月亮垂下来，已经快看不见了。到了晨曦之前最黑暗的时刻，无光，人被巨大的黑影笼罩。 远远的有人声，听不真切，像是某种隐秘。不能窥探，也和这一小片天地互不相干，隔了道厚重的砖墙，就只有范烁静和安彤两个人。 安彤裹着军大衣，一阵夜风吹过去，她缩着肩膀哆嗦，把手藏到袖子里。几片残存的枯叶在地上打悬，擦着安彤裸露在外的脚踝飘过。 范烁静按喇叭。 安彤没反应。 继续按喇叭。范烁静跟安彤并行，降下副驾驶的车窗，勉力扬声叫安彤：“你要走回去?” 安彤停下脚步，原地想了三秒钟，气哼哼地转回来。她冲到车窗前，弯腰跟范烁静平视，努力绷出一个严肃的表情：“我先说清楚，我不是要亲你，你一点都不好亲。那些药丸化了，我抠不出来，我只是想给你吸出来。” 好像哪里不对…… 感觉怪怪的。 范烁静的一口气憋在胸口，吊着不上不下，为安彤的表述方式感到震惊。 到底是谁不靠谱? 范烁静心累，不想再纠结这个亲吻到底是不是亲吻，只想赶快把人哄上车，然后回家睡觉。 不过迄今为止，安彤还没有让范烁静很顺意的时候。越是范烁静急躁的场景下，安彤越拗，非常不听话，也不好哄，非得逆着做完她想做的所有事才行，少一句话都不能过。 安彤不肯上车，歪着头透过车窗问范烁静：“我说的，你听到了吗!?” 范烁静敷衍：“听到了，上车。” 安彤重复：“你认真点!我不是在找藉口哦，我是在救你的命，我是救命恩人，你要感谢我，不能诬赖我亲你。” “谢谢。”范烁静踩住油门，车速肉眼可见的快了，“上车。” “你自己说，安彤是范总的救命恩人。” “你现在上车就是救我第二次，我谢谢你。” 安彤还是很生气：“那你停车呀!我还能飞上去不成!” 铺了半天的台阶，没送到人脚下。范总做不习惯这种哄人的事情，总是不得要领。 回去的路上，范烁静大概捋清楚安彤的思维方式了，也搞明白“救命”是什么意思，所谓亲吻确实是个乌龙——小姑娘的脑袋里就没装亲密戏份的储存。 第62页 但到最后她也没解释，由着安彤误会她有轻生念头。 其实也没有什么差别，是不是轻生只在一念之间。 范烁静很清楚地明白，她是在走一条绝路，一直在消耗，身体和精力都是，也包括情绪。她知道自己是有心结，在解开这个结之前，她停不下这种损耗，不可能得到拯救。 小姑娘煳煳涂涂，唯有那一句说对了。 没人能救。 车开得很慢，半路停下，范烁静叫了代驾。安彤讲了很多次，说她完全可以开车，这个时间点肯定没有交警，绝对没问题。 范烁静不同意。 到后来安彤再提，范烁静真地发怒了，喝了半瓶的水砸到仪錶盘上，反弹回来碰掉了盖子，洒了大片的水渍。 安彤受惊，眼睛先红，呆愣地看着范烁静，一颗泪挂在睫毛上颤啊颤，眨眼的时候就落了下来。 范烁静深吸了一口气，烦躁地抓头髮，厉声警告：“不许再提!” 安彤才醒过来，先抽抽鼻子，遮掩着在脸上抹连一把，悄悄拿袖子擦眼睛 等代驾，重新上路，车厢内的气氛凝滞。 安彤跟范烁静都坐在后排，她贴着车门，还是趴在玻璃上看窗外。偶尔回头偷偷看一眼，范烁静闭目仰靠在另一端，不知道有没有睡着。 两个人隔了半个车厢的距离，安彤转回来的时候就往车门上挤，整个身体都贴了上去，尽可能远离范烁静。 城市正在甦醒，开始新的一天，有人、有车出门，披着未散尽的夜色，沾了沉甸甸朝雾。 到范烁静的小区时，街道已经热闹起来了。天还昏，但已经有了晨光，出行的车子开了前灯，晃出两道浮游尘埃。 安彤跟在范烁静身后，两个脚步声在地下车库中迴荡，幽森静谧，又是一个被隔绝出来的小天地。 转角挂的巨大反射镜映出两个人的影子，范烁静看一眼倒影，再回头看安彤本人。 安彤一直低着头，小小的一个人藏在破旧军大衣里边，手脚都是幼嫩的。露在外边的手指通红，冻得狠了，指节有些肿胀，开始发亮了。 本来也是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啊…… 等电梯的时候，范烁静突然开口：“车子是很危险的东西。” 安彤不解。没想到范烁静会主动说话，也没听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范烁静抿了下嘴，深夜出门太匆忙，她没来得及化妆，此刻脸色青白嘴唇毫无血色。抿过之后有剎那的殷红，很快又褪去，还是病态的白。 “车子是能要人命的。” 安彤一知半解，胡乱“哦”了一声，算是应了。 范烁静轻轻换气：“不要当玩具。” “哦。” 沉默。 电梯下行，一个人从轿厢里出来，里边立马空了。范烁静按了楼层数字，犹豫再三，在停靠之后才再次开口。 “我依赖止痛药，有时候控制不住自己。” 安彤惊诧，终于回头看范烁静一眼，满目仍是不解。 范烁静想了想，换了种说法：“上瘾。我不是故意吃那么多，是没控制住——当时没意识，也不知道自己吞了多少。” 安彤愣了半天，由衷感慨：“你居然还没把自己吃出毛病?” 范烁静：“……” 范烁静不想理安彤了。 倒是安彤一扫阴霾，情绪恢復得非常快，走到家门口的功夫就活跃起来。她前前后后围着范烁静打转，好奇宝宝一样，嘴巴不停地问东问西。 “吃那么多没问题吗?” 刚刚发誓不理安彤的范烁静：“有。” 停顿片刻，范烁静主动解释：“对脏器有损伤。情绪……也会有一点。” 安彤恍然：“那你刚刚凶我是因为吃了太多的药?” 范烁静别开头，有几分不自在：“是你太烦了。” 安彤自顾自理解，当范烁静默认，捏着拳头唿气：“原来是药在骂我!太可怕了!我以为你要打死我，我都吓哭了!” 车上还藏着泪不让人看见，这会儿承认得倒是快，这么利索。 范烁静不说话，开门之后就进去了。 安彤跟进去，甩掉剧组的绣花布鞋，继续跟着范烁静：“那你以后不要吃了。” 范烁静去卫生间，低着头挤洗手液，不搭腔。 安彤想起来“控制不住”这个情况，换了种思路：“那你以后吃之前告诉我，我离你远点……也不行。那——” 范烁静抬头，面前的镜子中有两个人，隔着镜子对视。 安彤盯着镜子里的范烁静：“你失控的时候，我帮你控制呀!好不好?” —————————————— 作者有话要说：　　啊恢復更新!欠的更新会补的! 第38章 少女总是天真烂漫? 还是安彤这一个例外, 没心没肺, 像是轻浅的池, 盛不住哀愁。 范烁静回想自己二十多岁时的样子，记忆很模煳了, 靠理智去推断的话, 大概跟现在差不多。 或者还不如现在。 那时候刚接手锐德的生意，应付日常事务已经是焦头烂额，碰上突发情况更是要命。但偌大的一个集团，运作起来不可能顺风顺水，每天都要有些让人想不到的意外, 逃不掉的。 第63页 永远有忙不完的工作, 应酬不到头的人际和酒局, 没有所谓的上下班时间。回家跟在办公室一样，不过是找个睡觉的地方而已。 除了累就是麻木, 是潭死水，没有任何情绪。 同人不同命。 还不如生在暴发户的家里, 也是娇养，如此天真。 范烁静打开水龙头沖洗泡沫，拿毛巾擦掉手上的水珠。修长的手指更白，搭在玄木门框上, 反差强烈。 “借住一晚, 别忘了。” 说着，她把安彤赶出去，关了门。 安彤被识破, 灰熘熘地走了，听着主卧卫生间里的水声，满屋子熘达去找那些绿植。 刚喝饱水，叶子都舒展开，翠嫩鲜艷。 “真好看。” 安彤很得意：“家里就该有这些东西!不然怎么像是住人的地方呢。” 不过全都摆到阳台是什么意思? 有点像批发摆地摊。 安彤蹲在阳台上看了一会儿，挑挑拣拣选了一盆巴掌大的多肉，拿回客厅放在茶几上。 肉嘟嘟的叶子是嫩绿色，近乎透明，尖尖上一点红，层层叠在一起簇成团，非常可爱。 安彤拿手机拍照，刚摆好角度，卫生间的水声停了，开门声，然后是范烁静走出来的脚步声。 匆忙照了一张，安彤蹦起来，顺手捋平被她压乱的地毯毛毛，乖巧地站在空地上等着。范烁静去厨房泡了热牛奶，转回来的时候先看地毯，眉心微皱。 一团杂乱中间，有小手抚过的痕迹，隐约还能看出来掌心和指尖的轮廓，印在边缘。 范烁静：“你……” 安彤立马举手打断范烁静的话：“我睡客房!” 在范烁静开口责难之前，一熘烟跑掉了。 剩下范烁静没说完的半句话，是想问新订的毛毯，没机会问出口。 关了灯，窗帘合上隔绝光线，房子先陷入沉寂。 说是借住一晚，安彤躺平之后长长唿出一口气，转念又觉得明天的事情过了这一晚再说，也就没负担了，很快陷入睡眠。 第二天安彤被饿醒，眯着眼摸到手机看时间，已经过了一点钟。她揉揉眼往被窝里钻，露出几根手指点外卖。 定位地址，是陌生的小区名字，安彤突然意识到这是在范烁静家里。 挣扎半天，安彤裹着被子坐起来，万分不情愿地出去找范烁静。 冬日就该是躲在暖烘烘的被窝里赖床啊! 可惜用来赖的床和松软的被子都是范烁静的，托范烁静的福，安彤才能有这四面避风的墙，美滋滋地睡上一觉。不然不定要在哪里吹冷风，苦熬一晚，想想就觉得十分悽惨。 安彤拖着被子出客房。 外边还是很暗，窗帘没打开，只有厨房泄进来一些光，穿过玻璃推拉门照在客厅里。地毯上拱起一个轻微的弧度，很平缓的一个包，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被子下边藏了个人。 还是因为太瘦了?脱掉厚重的大衣，只剩单薄的肉体，占不了多大的地儿。 说起来两个人也睡过了，安彤还真没注意范烁静身上有多少肉。触感比视觉要深刻，只记得范烁静的身体很凉，抱着她的时候有点冷。 安彤一边琢磨范烁静有多少斤，凑过去蹲在地毯下边：“范总?你要不要吃饭?” 没反应。 安彤爬到地毯上，弓着背挨到范烁静身边，继续叫：“范总范总范总!我叫外卖，用给你带吗?” 范烁静睡得很沉，一动不动，连唿吸都很浅。像个木头。 “那就是不要了。我问过你的，不是我不管你吃饭，等你睡醒再买热的。” 安彤自言自语，裹着被子手脚并用往后退，刚爬到一半觉得不对。 失眠症不是睡不着吗，范烁静这睡得不是很香嘛，叫都叫不醒。 安彤又爬回去扯范烁静的被子，掀了半边，露出范烁静的腰身。都这样了，范烁静还是没点动静，安彤有点害怕了，伸手推范烁静的肩膀。 触手非常烫。 原本说只借住一晚，结果因为范烁静突然高烧昏迷，这一晚就无限期拉长了。安彤叫了医生，看着医生给范烁静打针，听了一脑袋的医嘱。 怕遗漏什么内容，安彤叫医生说了三遍，一字一句抄了下来，把医生问得烦透了。 “就是发烧，没那么严重的!” 安彤乖乖听骂，把纸条递过去给医生看：“那个白盒子的药是一天三次，没错吧?” 医生：“……盒子上写了!你紧张什么?多喝水，好好休息，熬几天就好了。换季感冒多正常啊!” 但都是熬了通宵，也是一起从郊区影视城回来的，甚至安彤还比范烁静多吹了半夜的风。也没见安彤生病，难道说范烁静是纸煳的? 纸煳的老虎，一戳就破。 弱鸡! 折腾到吊瓶挂上，安彤饿到虚脱，抱着膝盖坐在地毯边看输液管。范烁静醒过一次，扎针的时候，好像是吓到了，抽回手差点打医生。 一针没扎上，出了血，范烁静的理智才回归。她跟医生说了自己平时用药的情况，都是些复杂的名字，安彤听得满头雾水，也没记住几个字。 医生调了药，换了只手重新找血管。 之后范烁静也没跟安彤说话，只是盯着安彤，过一会儿眼睛就闭上了，睡着了。 第64页 安彤戳范烁静的脸颊，琢磨最后那个眼神是什么用意，想来想去也没搞明白。 不过一时半会是走不掉了，安彤送走医生，叫了外卖，心安理得地蹭到地毯上，踩着毛毛滑来滑去。 输液针头是安彤试着拔的，下手不够利索，范烁静的手背鼓了个大包。安彤慌手慌脚地去找冰块给范烁静冷敷，捧着冰袋回来的时候，范烁静已经醒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瑟瑟发抖，不敢说话。要不然……你们养养肥?等完结了再来看? 谢谢 杜仲补妖精 的地雷。不要浪费啦!这个更新量对不起地雷…… 话说写到半夜，听到外边有小猫惨叫。一出去它就跑，关上门它就回来蹲门口叫，喵呜喵呜喵嗷嗷呜……搞不懂它想怎样。 第39章 对视几秒钟。 安彤先把冰袋举起来, 急于撇清关系：“是你的针不好拔!不怪我!我照着医生说的拔了……” 范烁静沉默, 抬手按额头, 轻轻唿出一口气。 满面倦怠，不太想理人的样子。 安彤小小声, 讨好地问：“是不是很疼啊?” 疼吗……范烁静看自己的手背, 已经青了一片，渗出来血丝，看起来有点骇人。但其实没有多疼，她对疼痛的耐受程度一向高，针扎算不上什么的。 倒是小姑娘紧张兮兮的样子更占据注意力, 只是看着那张怂巴巴的小脸, 就无所谓手背是青还是紫了。 流血也不亏。 范烁静放下手, 摇头。 安彤松了口气，这才迈开腿, 慢慢靠近地毯，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那你饿不饿啊?医生说要吃清淡的, 我有记下来，白粥?素面?要不然都来点?” 范烁静还是摇头，哑声道：“我再睡会儿。一个小时叫我。” 结果闭上眼也不消停，安彤在耳朵边碎碎念, 声音也不大, 刚好是能听得到的程度。范烁静头晕目眩，间歇耳鸣，被安彤吵得脑仁里都是嗡嗡声。 从“不吃东西会饿坏肚子”到“睡了这么久还能睡得着”, 后来又说手背要冷敷，不然会肿得更厉害。敷到一半，安彤突发奇想，觉得冰袋能给范烁静降温，就把冰袋按到范烁静的脸上。 结结实实冻出来的冰块，只拿单薄的布包了一层，寒意十足。安彤手上没分寸，像是怕贴太松效果不好，就一直用力压着冰袋。 刺骨的凉，没多久皮肤就麻木了，也感觉不到疼。 范烁静一直没动，也没出声制止安彤，由着安彤在身边转来转去，敷完脸颊敷掌心，搞得到处都是湿漉漉的。 好像是生病的消耗太大，以往那些排斥、疏离都支撑不下去，面对鲜活的小人儿，就偃旗息鼓暂且投降。 没人会牴触别人的好意。 这种时刻，陪在身边的人太少了，也就更显得珍惜。 范烁静承认，她贪恋这一刻的吵闹。 “不如就把她留在身边。” 某个瞬间，范烁静真地冒出了这个念头，非常清晰，目标也很明确。 即使这个姑娘不是自己想要的助理，话多，又冲动又任性，总不按自己的安排计划做事。但这一刻的欢悦愉快足以弥补所有的缺点，能看着她，每天都能听到她说话，其他种种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人心之中是有天平的，总要在比较中选出重要的那一项，为此也要有所捨弃。 -------- 也没有过很久，安彤自己冻得拿不住冰袋了，推己及人想了下，意识到这东西贴着皮肉是很凉的。 那范烁静应该也是挺不舒服的。 但怎么也不说呀! 安彤做贼似的，悄悄摸摸把冰袋丢开，假装无事发生。眼睛一直盯着范烁静，后者闭着眼像是睡着了，没反应。 还好还好，范总可能也烧煳涂了，没发现问题。 安彤屏着气爬起来，找纸巾擦融在范烁静脸上的水珠。 手腕突然被扣住，范烁静睁开眼，眼睛微眯，直勾勾地跟安彤对视。 因为病中虚弱，范烁静的眼神也不如平时那么凌厉，让安彤讨厌的探究和审视弱化，柔和之余多的是…… 专注? 还是深情? 安彤打了个寒颤，有种做错事被抓包的尴尬，磕巴了一声叫范烁静：“那个……范总?怎么了?” 动了动胳膊，安彤提醒：“袖子是不是湿了?我再拿些纸巾过来。” 倒不是挣不脱，范烁静的手劲再大，也禁不住这么长时间高烧，还没吃东西。只是面对范烁静，安彤总有点心虚，底气不足，不敢明目张胆顶撞她。 以前大大小小的恩情还压在安彤心里，这次范烁静连夜去找廖生提人，还准许安彤跟着回来住一晚，安彤更感激她。 更别说现在范烁静病着——安彤想，如果没有连夜奔波，范烁静也就不会生病了。这一场高烧固然是因为范烁静弱鸡，但直接诱因还是安彤，安彤愧疚。 所以范烁静抓住安彤的手臂之后，安彤就绷紧了僵在原地，一动不动，把自己摆成一尊雕塑。 雕塑安彤搞不明白范烁静在想什么，越等越忐忑，心说范总是喜欢算后帐的吗。冰敷的时候不说话，等敷完了才表示不满，回过头来找事。 第65页 这也太坏了吧! 当然，理亏的安彤不敢说话，一边腹诽，乖巧地看着范烁静眨眼。 浓黑的长睫毛翩翩，从心底扫过，撩起一阵悸动。 天平倾斜，范总终于决定了。 范烁静放开安彤，还是之前那一句：“一个小时叫我起来。” 突然自由的安彤：“???” 刚刚发生了什么? 范总内部处理了什么信息?怎么完全看不明白了? 安彤在客厅蹲了一个小时，无所事事地玩手机，打游戏也不敢开声音，怕吵到范烁静，会被直接丢出去。 天色暗了，厨房那边的光也黯淡下来，阴影开始在房子里蔓延。 又到了一个新的夜晚。 安彤盘腿坐在木地板上，看熟睡的范烁静，再看手机上的时钟。来回看了几遍，安彤闭紧嘴巴保持安静。 人体闹钟失控，不工作了。 不过安彤谨记着高烧是会抽搐的，也没有走开，就在客厅呆着，为了消磨时间变换各种姿态，连地板也滚了好几遍。 无聊的时候就玩手机，手机不好玩了就躺平了看天花板。后背被地暖烘烤得发烫，继续翻滚，滚到范烁静身边，借着窗外丁点的月色盯范烁静。 唔……挺好看的。 细眉、薄唇，醒着时是凉薄寡淡的尖锐相，闭上眼就是清丽。 去做明星也够格的。 安彤又滚了一圈，就趴到地毯上了，侧脸贴着长毛毛，正对上范烁静。 柔软的梦境，陷在白云棉花之中，人就有些恍惚。一脚踩下，心就失重落下，空了一大块。 初吻、初/夜、第一次心动…… 都是这个人。 救命、脱围、新的生活，也是这个人给的。 孤立无援的绝境中，扶住自己的那双手，是最有魔力的。 无法抵抗。 “这可有点糟糕啊……” 安彤往前凑，鼻尖快要碰到范烁静的鼻子，两个人的唿吸交缠在一起，炙热的潮湿氤氲开，熏到眼底。 安彤试探地继续靠近，吻上范烁静的双唇。 跟药丸无关，就是一个亲吻。 原来是这种感觉。 —————————————— 作者有话要说：　　小范总：你再说一遍，你不敢顶撞谁? 今天也去抓猫了。今天也没有抓到。 怀疑它是来找隔壁的柯基玩的。 第40章 顽劣的小孩偷吃了糖果, 要藏起来, 不能被人发现。 安彤滚一圈, 离范烁静有半臂的距离。 还是太近了。 于是怎么靠近范烁静的，安彤又怎么骨碌骨碌滚了回去, 在木地板的空地停下来, 这才 慢慢吐出胸腔内憋住的一口气。 心跳很快，脸也很烫，手脚都有些酥麻的触感，像是微弱的电流经过。 但其实安彤从来没有触过电。人沉浸在情绪之中，就什么都明白了, 不用别人教授, 也不用亲身去经歷。 写诗的人可能就是这样。诗人也不会去触电, 但是会偷偷亲别人。 安彤侧头看熟睡的范烁静，视线从范烁静凌乱的头髮往下, 扫过眉骨，扫过鼻樑, 再往下…… 刚碰到嘴唇，立马转开。 安彤把脸埋在手臂之间，趴在地上，装死。 心跳漏了半拍, 脸更热了。连视线都被灼烧, 不敢再看过去。 “这不是发烧传染……” 安彤很清楚，所有的症状都是因为亲吻——迄今为止从来没有过的那种亲吻。 当初在禧音的直播室中，也是安彤主动亲上去的。 跟现在不太一样。 拿了剧本, 看了很多片段去模仿，提前设想了步骤，直播室中的那个亲吻只是行为。 刚刚……安彤想了有会儿，觉得刚刚的吻是心情。 暖橙色的心情。 --------- 安彤热到受不了的时候爬了起来，蹲坐在茶几旁边发呆，试图把脑袋里的思绪给捋清楚，找到一个头绪。 十一点钟的时候，范烁静醒了。 范烁静拥着被子坐起来，哑声叫安彤给她拿水。 安彤把茶几上的杯子递过去。 范烁静：“……” 安彤举着杯子，奇怪地看范烁静，再看水杯，不明白范烁静的用意。 范烁静无奈，开口提醒：“热水。” 安彤才反应过来，端着水杯跑去厨房。 回来的时候，范烁静已经起身了，睡衣整整齐齐，头髮松松地挽起来，垂在肩膀上。 额角还有些细碎髮丝，很软的样子。范烁静整个人都温婉起来，眉眼间的凌厉尖锐也柔和了，看起来无害……并且好欺负。 这样的范烁静少见，不是生病也不能让安彤撞到这么一次。比起醉酒时的冲动失控，病中的范烁静虚弱，感觉会很好捏。 安彤心头痒痒，有点冲动。 下一刻，范烁静终于看到挂钟，定睛确定了时间，周围的气场立刻变了。 “我让你一个小时叫我，现在几点?” 照旧是严苛冷漠的大魔王，声音带冰碴，口气肃然，训起人来完全不留余地。 第66页 病还是病着的，脸也还是白的，嘴唇没有血色。但脆弱的壳子装不下她的气势，威慑都要溢出来了，给人的压迫感分毫不减。 打算使坏的安彤吓了一跳，差点把水杯给丢出去，瑟瑟发抖不敢靠近。 拔了牙的老虎也还是老虎，一爪子就能拍死小猫咪。 何况生病似乎对范烁静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只要从昏厥中醒过来，她就恢復了精力行动如常。牙齿还在呢，轻轻松松就能叼住小猫的后脖颈。 心痒痒?就是心塞、心肌梗死，也别妄想挑战范烁静。 安彤怂巴巴地缩成一团，不敢说话。 范烁静还想骂人，看见安彤的样子就骂不出来了，最后气得自己眼前发黑。 安彤嘟嘟囔囔念叨，声音含煳不清，蚊子哼哼似的。范烁静问她在讲什么，她立马改口，狗腿子样凑上去讨好，问范烁静要不要吃饭。 “你做了饭?” 安彤：“我可以叫外卖。” 范烁静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嗤笑道：“指望你不如指望天上掉馅饼。” “你叫天上掉一个试试……” 先顶嘴，说完之后才反应过来，安彤觑着范烁静的脸色，连忙补了一句：“我给你叫外卖!” 说着就熘了。 不知道在哪儿拱起来一小撮头髮，顶在脑袋上翘着，随着走动一蹦一蹦，顽强地不肯落下去。 范烁静看着安彤兔子一样蹿没影了，总觉得有点奇怪。 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印象中安彤不该是这个样子，有些很细微很难分辨的变化。 范烁静想了好半天，听到安彤在卧室喊话，问她喝白粥还是吃素面。范烁静突然明白过来——是太乖了。 虽然还是会犟嘴，但比起之前，顶嘴倒像是惯性，一时没剎住而已，反应过来就赶紧闭嘴了。安彤呈现出一种“乖顺”的状态，平时不管做什么都理直气壮，现在是有在努力收敛，试图去配合范烁静。 即使效果并不怎么好，但本意是想去做的。 而且，安彤的小表情都不同了，眼神戏很多，眨巴眨巴欲言又止，藏了很深的期盼。 不是那种为了拿到工作的讨好，是在范烁静的要求之外，她主动退让，愿意做出更多。 为什么? 范烁静不解。 外卖送来的时候，安彤才从卧室出来，乐颠颠地去开了门。给范烁静要了清淡的粥，她自己叫了榴槤披萨，配了一盒炸鸡，跟清粥摆在一起。 范烁静心说幸好她没食慾，换个其他老闆，安彤这会儿要蹲着去门外吃才行。 这个念头还没落，又一单外卖送到，是两杯热奶茶。安彤美滋滋地拎了进来，先开了一杯勐吸一大口，满足地叫范烁静吃饭。 跟安彤的大餐比起来，清粥配小菜实在磕碜。 安彤拿炸鸡啃的时候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盯着炸鸡犹豫了一下，跟范烁静商量：“要不……你吃一点?把脆皮丢掉。” 说完又摇头，把茶几上的纸条扒拉出来，指着上边的医嘱给范烁静看：“你还是忍忍吧。” 比起吃饭，范烁静对那些圆滚滚的字更感兴趣。她没着急拿勺子，顺手接过纸条，看着上边记得注意事项，随口应道：“吃你的，不用管我。” 仿佛得了赦令，安彤放松下来，盘腿坐在茶几边的地板上，啃一口炸鸡喝一口奶茶。 范烁静看字条，问安彤：“练过字没?” 安彤咬着吸管，摇头。 “学过画画?” 安彤咽下一口布丁，继续摇头：“没有。” 猜对一半。 挺意外的，没学过的人，用笔还算是有章法，对线条的把控能力也不错。要是系统培训，应该会更好的。 范烁静好奇：“你学过什么?” 安彤拿披萨，斜睨过去一眼，对于范烁静提这种问题感到奇怪。 这是话家常? 她们两个人已经到分享童年的程度了吗? 好像前几天才决裂过一次，范烁静恶狠狠地赶安彤走，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今生都不想再看见安彤了。 怎么一转眼，这人又能闲聊起来。 病一次就转性啦? 也变态快了吧。 安彤一边惊讶，跟范烁静数起来：“跳舞、钢琴、小提琴……还有篮球啊游泳什么的，都学过一点。” 范烁静轻笑一声：“挺丰富的。” 很放松的样子，也是很宽和的氛围，很适合聊天……和谈心。 安彤心念转动，反问范烁静会些什么特长。范家是大家，至今还保留所谓的“绅士”“淑女”评判标准，小时候的教导肯定是很完善的，会涉及很多层面和方向。 然而范烁静不答，避开这个问题，低头去喝粥。 安彤咬了一口披萨，慢吞吞地嚼着，偷偷瞟范烁静的嘴唇。 可能因为食物沾了口，这会儿范烁静的嘴唇没那么苍白了，透出些血色，也有些莹润的光泽。 喝粥的时候会轻抿，嘴角有个小小的凹痕，非常可爱。 安彤感慨，唇形真好看吶。 忍了一分钟就是极限，安彤吞下那口芝士：“范总，那我能问个其他的问题吗?” 第67页 —————————————— 作者有话要说：　　范总：不能问。 我不给自己立旗子啦，旗子立起来都是用来倒的_(:3ゝ∠)_ 我就随榜更新吧，写完为止。 感谢还在追文的天使们! 第41章 安彤下巴搁在茶几上, 说话的时候脑袋一动一动的, 头顶那撮头髮就跟着晃。 吸引人的目光。 范烁静不受控制地看了两次, 终于忍无可忍地伸手，指尖点在安彤的脑门上把人按回去, 十分冷淡：“吃饭, 不许说话。” 安彤丧气，重新坐直身体，抱着奶茶吸。 半分钟后，范烁静自找话题，放下勺子管安彤要另一杯奶茶。 安彤瞥一眼奶茶杯, 收回目光之后, 满不在乎地敷衍：“你自己拿呗。” 奶茶放在安彤手边, 抬手就能递一下，偏偏她就是不动, 碰都不碰奶茶。 完全是赌气的姿态。 范烁静心塞，感觉跟小朋友相处有点费劲。 很多年都没有碰到过在她面前任性的人了。工作上接触的人不讲感情, 每个人都试图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非常现实。私底下认识的那些人，就算撒娇也有分寸，拿捏着上限, 怕惹她不高兴, 绝对不会越矩。 交好的也就只有栾曼和霍辛，前者理性，后者洒脱, 向来有事说事，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情绪。 结果遇到安彤，行事随心所欲，也没个分寸。是被宠坏的小姑娘，拔老虎的鬍鬚也不怕，根本不知道所谓的“界限”。 范烁静暗自嘆气，给自己找台阶：“奶茶拿给我，允许你问一个问题。” 安彤放下手里那杯，抬手，却在半空中转了个方向，迳自扯了块披萨往嘴里塞。 范烁静：“……” 安彤一本正经：“吃饭不能说话，问什么?” 怒气能有实体形状的话，范烁静现在已经七窍生烟了。 想不明白，怎么会有这么犟的人? 分得清身份吗? 一顿饭吃得范烁静非常不爽，她干脆推碗起身，叫安彤跟她去书房。 安彤嚼了一口披萨，含煳不清地拒绝：“我还没吃饱。” “我吃饱了。” 安彤低头看对面的粥碗，也就下了半个指肚那么多。小菜动了两筷子，拆出来的形状都没怎么变，跟没吃差不多。 这是猫吃食呢，难怪那么瘦。 两个人就吃得多还是吃得少这个问题争执了几句，冷不丁范烁静摆出了金主的态度，安彤立马消声。 蔫了的小花一样，垂头丧气的，咕咕唧唧嘟囔，不情不愿地站起来。 还顺手拿了块炸鸡塞到嘴里。 范烁静又好气又好笑，把平板丢给安彤，让安彤把里边的文件列印出来。 当天晚上加班。因为安彤没有及时叫醒范烁静，导致大量工作堆积，要趁着范烁静精神还好的时候处理完。 安彤守在印表机旁边，端着脑袋看机器吐纸，无聊至极。 想问的问题在脑袋里打转，一遍又一遍，没等到说出口，先自己设想了无数种答案。 安彤发现自己突然怂了。 简直不是她的作风。 让人气闷。 列印到第三波，安彤无聊到快要长毛，找范烁静闲聊：“你为什么不直接在平板上看。” “不为什么。” 根本聊不下去啊…… 安彤安静了有两分钟，继续等文件列印，出一张拿一张，到一半的时候叫了起来。 范烁静的笔尖停顿，皱眉反问：“又怎么了?” 安彤捏着列印纸，趴在印表机上乱戳，手忙脚乱的，声音也急：“怎么停下来?没有颜色了!” 范烁静起身：“……什么叫没有颜色了?” 安彤给范烁静看列印出来的纸张，从上半部开始，字迹颜色变得很浅淡，后边出的近乎白纸。 “那是没墨了。你没用过印表机吗?” 安彤摇头。 范烁静暂停列印，从柜子里取了备用的墨盒，手把手教安彤换。 家用印表机还算方便，范烁静扣上盖子回去看文件。 安彤这次不捧脑袋了，就站在印表机旁边，出的每张纸都先看一眼。 范烁静看安彤，过了一会儿问道：“你念大学不用印表机?考试前的资料怎么办?” 安彤跟范烁静对视，有好几秒的静默。 范烁静感慨：“还是现在学校都不这样考了?” 安彤视线开始瞟，看地板、看墙壁，转了一圈才重新跟范烁静对视：“我没念多久嘛……以前都是同学给我的资料，后来就退学了。” 范烁静觉得怪怪的。但是安彤的话也没问题。 “办公软体是不是也不会?” 安彤急忙辩解：“这个是会的!” 安彤殷切地凑上来：“要做什么?我打字很快的!” 范烁静摇头：“暂时不用。列印完就没你的事儿了。” 不过安彤也没出去。 书房有个小沙发，靠着墙，在书桌对面。安彤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看一眼屏幕觑一次范烁静。 第68页 见范烁静没有赶她出去的意思，安彤就从坐变成靠，然后变成躺，最后趴在沙发上。 非常放松。 范烁静的余光中就有只白嫩的小脚丫晃来晃去，趾甲圆圆的，脚腕细瘦。 也亏了家里的暖气供得足，赤着脚也不会冷。 唯独一点，太容易让人分心。 工作的效率都低了。 过了凌晨，范烁静起身喝水。 安彤揉揉眼，打了个哈欠：“还没有做完吗?” 范烁静活动僵硬的脖颈肩背，随口应道：“没。” “有多少工作啊……总裁都这么苦的吗?” 范烁静失笑，抿了口清水，干脆朝沙发这边走。 安彤困迷煳了，脑袋混混沌沌，乖巧地往旁边挪，给范烁静空出来位置。 两个人并肩挨在一起。 安彤后知后觉意识到，问范烁静：“你不工作了吗?” “休息一会儿。” “哦。” 范烁静：“还想问什么?” 安彤的心跟着这句话跳快了半拍，瞬间就清醒了，也说不好是吓的还是激动的。 总之，情绪一下就被点了起来。 苦熬到半夜，当列印小助理也好，无聊陪着也好，以为这一晚会这样过去，没有机会开口。 都快要被心底那个怂包给战胜了。 正在试图忘记自己想问的事情。 安彤还没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范烁静信口说道：“管理一个集团的事务是很杂的，大大小小都要负责，我现在也没有助理，很多事情都要自己做。电视里演的那种都是哄人玩儿的。” 安彤：“嗯?” 范烁静又说：“你还问了什么?列印文件?” 安彤有点无语。 原来是说这些“问题”啊…… 不是吃饭时没讲完的那一件。 扫兴。 安彤百无聊赖地听着，胡乱应了一声“哦”，算是对话了。 范烁静沉默了一会儿，后边开口的声音就有些低沉：“我注意力不好，看电子产品很难集中注意力，要看着纸张才行。” 还有这种缺陷? 安彤的思绪被拉回来，格外震惊：“为什么?” “失眠症。” 安彤同情地看范烁静，由衷地感慨：“太惨了吧……” 顿了下，安彤同样很认真地问：“所以睡不着是会伤害大脑的吗?” 虽然范烁静很不想承认这个说法，但事实上安彤说得没错。 注意力分散是最直观的表现。范烁静上次开夜车还出了个小事故，后来很少会自己开车了。 那天晚上去廖生那里接安彤，她自己都出了一身的冷汗，神经绷了一路，没等到回来就头疼到失控。 说起来，也不知道安彤给范烁静带来到底是什么。 有安彤在身边的时候，范烁静难得能睡得沉，也可以喝下几口米粥，整个人是稍微松弛一些的。 但认识安彤之后，范烁静吃止痛药的概率高了不少，动怒失控的次数也在变多。 完全矛盾的存在。 安彤还在碎碎念：“那你不是应该好好睡觉吗?现在这么晚了，你都不躺下，睡眠肯定不会来找你!” 范烁静：“你早点叫醒我的话，我现在就可以躺下培养睡眠了。” 安彤心虚，立马改口，推范烁静起来：“那你赶快工作!做完了就可以去睡了!” 范烁静躲安彤的手，顺势站了起来，却转个方向，站到了安彤跟前。 一高一低，互相对视。 范烁静：“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安彤连连摇头：“没了没了，你快看你的文件去!” 范烁静没动，轻轻抿嘴：“吃饭的时候，你想问我什么?” 对视。 还是有机会的啊…… 范烁静也察觉到了吧，那一刻气氛的变化，不同于往常。 所以她还惦记着。 安彤盘腿坐在沙发上，仰着脑袋，慢慢开口：“你……” “什么?” “你的热搜是真的吗?” —————————————— 作者有话要说：　　试下这种排版格式。 跟以前比起来，哪种看得顺眼? 第42章 热搜……? 其实刚听到这个词的时候, 范烁静有点茫然, 没什么具体的概念。慢了半拍, 她才跟前几天的绯闻对上号，就只剩满脑子惊诧了。 安彤这么问, 是在问什么? 开口之前总该有个理由的吧。但绯闻是范烁静和栾曼的, 跟安彤有什么关系? 她想听到什么? 安彤眼巴巴地看着范烁静，等了有几秒，突然长舒一口气，耸耸肩膀。 看起来是释怀轻松的样子。 “我都跟你睡了，我得搞清楚你是不是单身啊……要不然哪天被人揪着头髮骂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我可太亏了。” “不是……” 范烁静刚开口, 心底有个声音冒出来, 自问：“是要辩解吗?” 第69页 有必要吗? 之前撤热搜时，是什么心情来着? 有点模煳了。当时是有些失控, 情绪在最低谷，冲动了。 跟现在应该是不太一样的, 一定没有此刻这么……强烈。 想要摆脱那些子虚乌有的传闻，澄清跟栾曼的关系，只作为她自己站在安彤面前。 没有第三个人。 “……不是。只是朋友。” 安彤的眼睛瞬间亮起来，燃了一簇小火苗, 眼波闪烁不定。 她眯着眼沖范烁静笑, 非常甜，像只满足惬意的小猫咪。 “那就好!不然我可就太坏了，栾小姐那么帮我, 我还睡她的金主，过分!我都要打我自己了。” 等等……谁睡了谁? 主语搞错了吧! 范烁静嫌弃：“不要张口闭口都是‘睡’，小姑娘家的，不害羞吗?” 安彤反驳：“那你跟我睡的时候还顾得上害羞吗?我看你挺自在的。” 范烁静：“……闭嘴!不许再提这个字!” 对视十秒。 安彤开口问道：“那我能去睏觉觉了吗?” 范烁静面无表情地转身，背对安彤之后，表情才有瞬间的抽搐。 怎么说呢，上一个这样跟她讲话的人，后来再也没机会出现在她眼前。 太噁心了，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一阵恶寒。 但脑海里浮现的是安彤那张脸，白嫩嫩的，还有点没褪去的婴儿肥，圆眼睛眨啊眨。 居然有种诡异的可爱。 所谓“萌”，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范总也做过女团，投了不少钱，到这一刻才真正领会到女团的精髓和意义。 在这之前，少女不是少女，就是一群会蹦跶的人体而已。 范烁静绷着声线，压住情绪不露：“不行。” 安彤哀嚎。 冷酷无情小范总：“什么时候我忙完，你什么时候去睡觉。” 安彤提醒：“你也说了那个字。” 范烁静：“……从现在开始，闭嘴!” 后来安彤在沙发上睡着了。迷迷煳煳间听到印表机工作的声音，安彤还想着范总怎么干了她的活，抢饭碗呢，要起来接手。 结果翻了个身，彻底睡沉了。 第二天是被范烁静叫醒的。 安彤在小沙发上蜷缩了一夜，躺得哪儿哪儿都酸痛，伸懒腰的时候感觉血液终于流顺畅了。 她顶着乱糟糟的头髮，不愿意起来，就坐在沙发上装可怜：“腿麻了……屁股也麻了，啊我不会走路了。” 范烁静戳穿：“你压根就没站起来。” 安彤往旁边倒，抱着靠枕打哈欠：“我不会动了。我坏掉了。” 赖床是人类的天性! 安彤有很久没有好好睡过一个懒觉了。 范烁静也没给安彤睡懒觉的机会，轻轻踢安彤的脚，还觉得奇怪。 这姑娘睡一觉起来就更放肆了。之前住在这里的那几天，也没见她敢这样耍赖皮，像现在这样理直气壮地偷懒。 那会儿还挺小心的，战战兢兢，一举一动都很谨慎。 就算是有逆反心，也很努力背着范烁静，不想让范烁静看出端倪。在范烁静跟前，试图藏起本性——虽然没成功几次。 难道说是最近对她太好了? 挺会顺杆爬的，得了点便宜就卖乖。 范烁静把安彤提熘起来，拎到卫生间门口：“给你五分钟。” 安彤还没醒神：“干嘛?” 范烁静冷笑：“难道什么都不干?你准备呆在我这里吃白食吗。” 安彤放空的大脑终于清醒了，从范烁静的话中分辨出深意，自动补全了没说出口的那部分。 不吃白食等于劳动，脑力或者体力，总得有一样去换饭吃。范烁静要给她找新的活计了? 安彤立马滚进卫生间，用冰水洗了脸，三分钟回到范烁静面前。 脸颊冰到发粉，皮肤薄薄的一层，快要透明了。鬓角的头髮还湿漉漉的，范烁静看过去的时候，刚好发梢的水滴凝成落下。 安彤浑不在意，把手上的水珠按到头顶，顺手捋了两下，压顺了翘起来的头髮。 “我好了!可以走了!” 范烁静看得无语。 到底是年轻，怎么折腾都没关系。到了范烁静这个年纪，碰点凉的就会头疼，一整天都缓不过来。 范烁静领着安彤出门，司机已经等在楼下了，正在抽菸。远远看见范烁静从单元楼出来，司机忙摁灭了菸头，摆手挥散眼前的烟雾，又抽了湿巾擦手。 范烁静她们走到跟前，还是有点菸味。 上车的时候，范烁静跟安彤布置任务：“抽时间去把驾照考了。” 以后是留在范烁静身边工作吗，给她开车? 那这位司机大哥要失业了? 抢别人工作不太好吧…… 安彤试着跟范烁静商量：“不考行吗?” “给你报销防晒霜。” 顿了下，范烁静补充：“加美白精华。” 自己扯的幌子，自己背。到这会儿也不能反驳，硬着头皮也要把“小仙女”当下去。 第70页 人设不能崩! 安彤怕露馅，不敢多说，咬着指甲琢磨该怎么矇混过去。 考驾照的话，年龄是够了，报名没问题。只是用到证件的机会越多，破绽就会变多，搞不好哪天就被范烁静给捉个现行。 安彤理想的状态是，永远不提身份，不涉及跟证件有关的事情。 直到能离开范烁静。 要不然，就说晕车…… 也行不通，安彤说过的，她以前经常开车。现在再说开不了，怎么听都有问题。 正在想着，范烁静满腔嫌弃：“指甲脏不脏?” 安彤把手放下，心说小范总管得宽，别人的指甲都不放过—— 腹诽到一半，被范烁静递过来的一盒牛奶给打断了。 除了牛奶，还有一块面包。 早餐? 安彤狐疑：“给我的?” 范烁静没耐心，牛奶丢到安彤的怀里：“给小狗的。” 安彤：“汪!” 范烁静没绷住，噗嗤笑了一声。 安彤美滋滋地拆了塑料包装，咬下一口之后感慨：“红豆的!” 嚼吧嚼吧，咽下一口。 安彤：“我喜欢吃肉松的。” 范烁静：“有的吃就行了，废话多。” 安彤：“街南路那家橙色空间的肉松卷非常好吃!” 范烁静干脆不理安彤了。 安彤想起来咔泡宣发的那一天，也是一大早去创意园，车上只有两个苹果。 后来在创意园区里买的关东煮，安彤一个人吃了两杯。 范烁静可能也是记着那天的事儿，才会备了早餐，给安彤填肚子。 安彤叼着面包侧身，觑一眼身边的范烁静，含含煳煳问：“你不吃吗?” 范烁静应了一声：“嗯。” 安彤算了算：“昨天你一共只吃了半碗粥，有二十四……不是，三十六个小时了吧!你修仙吗!” 显然，小范总没理解修仙梗，有那么一瞬间的茫然。 她旋即明白安彤的意思，摇头：“我吃了，你没看见。” 安彤追问：“你吃什么了?” 范烁静说不出来。 她自己也很清楚，各种营养剂不能算是食物。 最后只能摆脸色给安彤，不耐烦地把安彤的头转到另一边，按着安彤的脑袋。 “管好你自己。” 安彤从范烁静手底下挣脱，又转了回来，把牛奶塞给范烁静。 “你喝这个。”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吃饭的地雷。 第43章 安彤直勾勾盯着范烁静。 眼睛太亮了。 范烁静见过不少演员, 号称凭藉眼神来传达情绪的人, 也没哪个人的眼睛比得上安彤。 太灵了, 像是会说话。 此刻正在说的是，倔强, 非常坚定, 不容动摇。 安彤一定要把那盒牛奶给范烁静，塞了好几次都没有被接收，干脆拿回来拆了吸管扎好。 然后把吸管送到范烁静嘴边。 怂恿似的，安彤用吸管碰范烁静的嘴，一下一下的。 手上还是没轻没重, 范烁静的嘴唇被戳得生疼, 感觉都快要蹭掉油皮了。 安彤还在尝试, 随着车子的摇晃，戳范烁静的频率也很随机。 她一边劝范烁静：“不吃早饭会变笨的。你看你都没有注意力了, 再不吃饭，连列印纸也看不下去。” 挺有道理的。 范烁静比安彤了解营养学, 很清楚身体必须的营养成分。无奈吃不下，只能用补充剂来代替，维持最基本的平衡而已。 安彤补充：“那你就批不了那些文件，就要交给别人去做, 时间久了就没人听你说话。然后你就当不了总裁了, 再然后你就没钱了……” 范烁静：“?” 什么鬼扯的逻辑? 安彤最后加一句：“那你就睡不到我这么可爱的小仙女了。” 范烁静嘴角抽搐：“再多说废话，就给我滚下车。” 安彤一向逆反，这次也不例外：“我只是想说, 不吃饭很不健康，会造成很不好的结果。” “奇了怪了，怎么会有人不吃饭呢?” “饭是那么好的东西，那么好吃，你吃起来不会感觉很幸福吗?” 幸福吗? 从食物中获取幸福，范烁静还真没这种经歷。 安彤还在碎碎念：“嗨呀!我就很想一天吃三十六顿饭，每顿都不重样。要是不会胖就好了……范总，你太瘦了，你再不补补就要飞走了。” 范烁静：“你什么时候能不这么吵?” 这是耐心耗尽的前兆，说明范烁静在忍耐的边缘了，随时都会爆发。 安彤见过几次，被吓到过，心有余悸。 一听到这句话，安彤立马怂，瞬间闭上嘴。 安静十秒。 安彤再次开口，小小声非常弱气，还举起小爪子示意：“但是不能不吃饭，一定要吃。” 范烁静暗自嘆气。 怎么招来这么个话唠。 要是个哑巴那可就太好了，用眼睛说话就行。 第71页 范烁静想要清净，希望安彤能闭上嘴巴，车停下之前都不要再出声。 吸管还在脸前边晃，一个不小心还会戳到鼻子上。 范烁静忍无可忍，抬手把牛奶推了回去，顺便打开储物箱。 里边整整齐齐摆了两排的牛奶。 范烁静：“我现在还能看文件，还有钱赚，不至于跟你抢一盒牛奶喝。” 安彤立刻放心了，把开了封的牛奶拿回来，满足地咬住吸管，吸熘吸熘当水喝。 还斜睨着继续盯范烁静。 范烁静迫不得已，主动拿了一盒，喝了两口。 刚要放下，余光瞥到安彤的注视，像只小饿狼，范烁静自己成了被盯上的猎物。 居然被监视上了。 还是在这种事情上。 大有不到底不罢休的气势。 安彤：“你煳弄自己呢，才喝了那么点点!跟没喝一样。” 范烁静晃了晃牛奶盒子，强调：“喝了。” 安彤：“四捨五入就是没有。” 范烁静：“……你数学跟谁学的?” 语文老师吗? 范烁静深吸了一口气，摆出讲道理的姿态：“这么跟你说，我从来没有在这个时间点进过食。我的身体不习惯，你明白吗?” 安彤摇头。 吃东西还要什么习惯，不是随时随地都能吃的吗。 范烁静换了种方式：“我的身体不希望我在这个时候吃东西，就会排斥。但是我吃了，一点的话还能忍受，多了的话，它会反抗的。” 安彤想了想，真情实感地评价：“那你的身体可太不乖了，要好好揍一顿，让它听话。” 那不就是揍范烁静本人吗? 范烁静莫名其妙被划到了“该打”的范围，仿佛自己是个不懂事瞎捣乱的熊孩子。 原本挺正常的事情，到了安彤嘴里都变得奇奇怪怪，总有些地方不对。 安彤好奇，指指范烁静的肚子：“它……你的身体生气了，怎么反抗?” 范烁静：“会吐，会胃痉挛。” 痉挛不太好理解。但安彤见过安长胜喝醉酒吐得稀里哗啦，也知道安长胜醉酒的第二天什么都吃不下，捧着热水袋和茶杯苦熬一天。 安彤吓了一跳，难以置信地反问：“就是喝一盒牛奶，也会吐吗?” “嗯。” 居然跟酒精是一个效果! 安彤长见识的表情，越来越震惊：“怎么会这样!这个牛奶很小的呀，我能一口气喝三盒!” 范烁静满脸无语：“好了，知道你能吃。这边的你随便喝，不够了我们还可以再去买。” 这么说着，范烁静已经把剩下的大半盒牛奶放进小冰柜里了。 安彤还在感慨，也没注意到范烁静的动作。 直到冰柜的凉意蹿出来，安彤才察觉到，跟着往冰柜里边看了一眼。 不过安彤也没阻拦。 安彤紧张兮兮地看范烁静：“那你刚刚喝得多吗?会难受吗?想不想吐?” 范烁静摇头。 安彤还是不敢放松：“你要是难受了，一定要说。你早说的话，我就不逼你喝了……我下次不会了。” 非常懊悔，也自责。 仿佛做了天大的坏事，不可饶恕的那种。 范烁静反倒不自在了，看着安彤的脸皱巴巴成一小团，心底不太是滋味。 连带着刚刚喝下去的牛奶都不安分，在胃里翻涌，平静不下来。 范烁静：“你安静一会儿，我会好受很多。” 只安静了十分钟。 这次是范烁静先开口，打破了沉默，问安彤要不要玩儿平板。 安彤一脸茫然，反问：“啊?为什么要玩儿平板?” 因为范烁静受不了车厢内的沉默了。 一贯话很多的小朋友，突然不说话了，范烁静会觉得错位。 不是正常的相处状态。 但这个话只能在心理想，又不能直接说。 范烁静抿了下嘴，临时胡扯一个理由：“平板上有个报告，念给我听。” 安彤纠正：“范总，这不是玩平板。” 这分明是要工作啊! 范总才这个都分不清了吗? 工作傻了吧! 可怜! ——————————————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第44章 不过安彤挺愿意去工作的。 现在这种寄人篱下的状况, 她身上还背着巨债, 有工作比闲着要好。 安彤念了一段, 说是几个视频平□□播剧拉动的新会员排名，统计的是前段时间热播的几部电视剧, 话题度都非常高。 “《剑情》最高, 是一千三百万……天吶，我记得这个网站的会员年费是二百三，一千三百万的人註册了会员!这是多少钱!” 要是用来还债，还十个也还有倒找，能躺着过后半生了。 安彤着实羡慕了一番。 感慨到一半, 安彤突然想起来：“这个剧是栾小姐主演的呀!她能从里边分到钱吗?” 范烁静随口道：“能。” “能分多少?”安彤一脸八卦, 贼兮兮地打探, “多的话我就去给她充个会员!” 第72页 范烁静定定地看着安彤，嘴角噙一抹笑, 开口却是讥讽：“二百块全都给她怎么样?” 还不够栾曼一顿早饭。 问题是，这人总想着捧栾曼的场子? 到底谁才是她的金主? 范烁静不太爽, 脸色也不好看。 安彤嘟囔：“心意嘛……要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想，那就没有这一千三百万了。” 范烁静又问：“那一千三百万的别人先不提，你是用我的钱去追星?” 好吧，欠钱的没有话语权。 安彤立刻收声, 不谈追星的问题, 乖乖地继续念数据。 坚持读完整篇报导，安彤才把旺盛又蠢动的八卦心思放出来，好奇地问范烁静：“你听这个干什么?你也有拍电视剧吗?” 范烁静沉默了几秒。 安彤觉得自己好像是问了愚蠢的问题。 过了一会儿, 范烁静反问：“范家的集团叫什么?” “锐德。” 范烁静继续：“锐德是干什么的?” 干什么……? 安彤试着回道：“盖房子的?” 记得爸爸说过，房产是最赚钱的。范家那么有钱，肯定是做这个行业的，不然最有钱的就不是他们家了。 范烁静点点头。 大概是不想跟安彤浪费口舌，范烁静直接说道：“锐德不止做房地产，还有很多其他项目，包括影视上的投资。等下去拿新员工培训资料，今天给我看完背下来。” “啊?” “啊什么，最多两天。” 安彤呆滞，傻愣愣地问：“我背那个干什么?” 范烁静嗤笑：“那你打算拿什么来给我当助理?” 助理!?! 安彤诧异：“你不是不要我吗?” 打脸现场，范烁静不自在，瞥开视线看窗外，深吸了一口气才转回头看安彤：“你不干?” “干!当然要干!” 换气的功夫，安彤又问：“那工资呢?” 范烁静气笑了：“你连锐德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你觉得你值多少钱?” 安彤居然还真地思考起来，很严肃地跟范烁静建议：“三千吧。” 去年爸爸新招来的实习生就是三千块，实习生在上班之前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工作内容。 现在都过去一年了，安彤也没跟范烁静涨价，觉得还挺客气的。 范烁静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评价。 这丫头还真敢开价，她是完全没意识到，让她做助理其实是锐德和范烁静的损失。要从头开始教，时间成本非常高，也耗精力。 但反正是要把人带在身边的。 范烁静：“行，三千。” 安彤美滋滋地跟范烁静道谢。 范烁静提醒安彤：“别忙着高兴。拿了工资就要按制度来，违反了就按规矩罚。” 安彤瑟瑟发抖，琢磨一下问道：“那要是不拿钱呢?” 范烁静没理她。 银行卡都拿过了，多三千少三千也没什么关系。 到了锐德，范烁静领着安彤上顶层，遇到不少跟范烁静问好打招唿的员工。每个人都要看安彤几眼，上下打量一番，猜测这个人的身份。 德瑞的老员工都清楚，小范总跟范总不一样。 范总是温柔的绅士，自带三分笑意，见他如沐春风，总是舒适的。 小范总不比哥哥的脾气好，她向来冷漠严肃，工作场合不近人情，不大爱搭理别人。 寒冬腊月枯草断枝，枝桠锋利尖锐。 这么多年来，时不时就会有人试图接近小范总，没哪个有好结果。 殷勤的、主动的，或者暗地里使劲的，无一例外碰一鼻子灰，小范总连面子都不会给对方留。 更别说像现在这样…… 侧耳倾听，满面专注认真，连看对方的目光都比平时柔和。 爆炸新闻。 众人私底下嘀咕议论，不知道小范总带来的那个人是谁。 各种流言就这么起来了。 诸如“小范总给她开电梯，这不都是林慧干的事情吗”。 “我还看见小范总餵她喝早餐牛奶，林慧都没有这种待遇啊。” “小范总还拉了她的手。牵手石锤。” “高调公布，完全不避嫌。” “所以说，小范总喜欢女人的传闻是真的啊。” “那这个女生就是……” “老闆娘?” …… 热门话题人物安彤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把空牛奶盒子扔到垃圾桶里，在脸上抹了一把：“你不喝就算了，往我脸上杵什么!戳死我了!破皮了!” 范烁静：“……” 在车上是谁拿着吸管往人嘴上怼的? 不小心才碰到她嘴边的，哪能一下就戳破皮。 安彤丢完垃圾，走了两步被范烁静一把拉回来，拖着往另一个方向走。 “这边。” 又走错了? 安彤：“你们这里的地方太大了……迷宫吗?” 范烁静冷笑：“你别东张西望乱看，就不会大了。” 第73页 “可是你们一楼大厅那副画很好看啊!我还没看清呢。” 就被扯回来了。 说着到了一间办公室外，范烁静敲敲玻璃门。 里边的人齐刷刷地抬头，原本窸窸窣窣的空间立刻静下来，所有人都绷着嘴屏住气，吊着胆不出声。 范烁静：“这是新来的助理，安彤。” 众人放松，又一起唿出长长的一口气，心放回肚子里。 背对着范烁静的电脑页面上，显示着锐德的内部论坛，贴了不少偷拍图——站在眼前这两位的合照。 靠近门边的一个男人站起来，问范烁静：“是用林慧的办公室?我这就叫人收拾……” “不用。” 范烁静打断对方：“她在我办公室，去加张桌子。放我旁边就行。” 从秘书办开始，譁然再起，一直蔓延到各个楼层。 “是助理!在小范总身边办公的助理!” “林慧有过吗?林慧一直在外边的吧?” “范总在的时候也没有过，特助有专门的办公室。” “助理怎么跟老闆娘比?” “我想起来了，我见过这个人。” “咔泡上线宣发那天，她跟着小范总一起来的。栾曼来之前，她都在小范总身边。” “栾曼来了她走了?还是她走了栾曼才来?” “她註册了咔泡的帐号。” 附上连结。 “直播对象是小范总。” “但小范总并不知情。” “所以到底是什么关系?” 办公室里，范烁静把一本员工守则丢给安彤：“看吧。” 安彤：“在这儿?” “嗯。” “你看着我?” 范烁静：“方便你不懂就问。” 有种回到课堂被班主任监视的感觉…… —————————————— 作者有话要说：　　安彤：我觉得不太对劲…… 第45章 安彤的桌子很快就搬进来了, 按照范烁静的要求, 就摆在那张巴花木办公桌的旁边。 小小的一张, 在巨型桌板的衬托下，还真有点像课桌。 还有点磕碜。 安彤默念几遍“三千块”, 缩在转椅里看锐德的培训手册。 以前也听爸爸提到过, 锐德是本地的老牌企业，矿产发家，范家称得上是世家。 安长胜混出头的时候，范家刚换了范烁静当家做主，接手锐德的生意。 当时安长胜跟人喝酒吹牛皮, 说女人成不了事, 更何况还是年纪那么小的学生, 娇生惯养的，能干什么? 所有人都认为锐德要完, 觉得范家走到头了。 后来锐德越做越大，每年各种商业排行榜上一定有锐德和范烁静的名字, 资产估值也越来越高。 当年那个不被人看好的小女孩也长成大人，沉稳内敛，任何时候都能保持清醒精明。 安长胜在上流社会洗涮了十年，观念没变太多, 回来捏安彤的脸, 说女孩子走范烁静那条路太难了。 “你不要那样，你就高高兴兴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行了。想画画就画，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爸爸赚钱养你。” 爸爸…… 伴随一声巨响，安彤勐地下坠，失重感压迫心脏，整个人立刻清醒过来。 椅子翻倒了，碰掉了桌上的一摞资料。 纸张凌乱撒了满地，不知道梦跟现实哪一个更荒唐。 安彤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脑袋，低着头不说话。 范烁静正在吃药，闻言回头，开口之前眉心先皱了起来。 “睡着了?” 没回应。 范烁静不大高兴：“让你看规章，你去睡觉?” 安彤的身体有些细微的起伏，大概是很用力地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闷闷的：“我错了，我出去洗把脸清醒一下。” 说着就转身，还是低着头。被头髮挡住了大半的脸，神情和目光就藏在后边，看不到。 范烁静叫住安彤：“回来。” 安彤停下脚步，站在原地没动，像尊静默的雕塑。 明明是听话的，就停就停。但背影看起来一点都不乖顺，连后脑勺都写了犟，顽石一样固执。 范烁静起身，绕到安彤面前，凑过去看安彤的表情。 安彤躲了一下，转身偏过头，避开跟范烁静面对面直视。 但还是有那么一晃神的剎那，被范烁静看到了。 眼睛红红的，鼻头也透着粉，咬着下唇。 居然是哭了。 范烁静不理解，也就无措。她掰着安彤的肩膀愣了两秒，近乎慌乱地松开手。 范烁静往后退了一步。 “你哭什么?我说你什么了吗?” 也没有很严厉吧，就是平常普通的一句质问，至于哭鼻子吗? 什么时候变成陶瓷娃娃了。 这人不是一向很皮吗，小野草一样，压都压不垮。 突然就垮了? 为什么? 被范烁静骂的? 范烁静不自在，舔了下嘴唇：“我就是说工作时间不能睡觉。难道应该睡吗?” 第74页 安彤抽了抽鼻子，破罐破摔的口气：“你扣我钱吧。” 范烁静没明白。 安彤一摔到底：“拿钱走制度，睡觉要扣多少?” 范烁静：“……” 这姑娘为什么总能精准地戳到她的怒点，在瞬间把她的火气给点起来。 范烁静：“你还挺理直气壮的?睡觉有理了?” “没有理，我认错。” 范烁静额角突突地跳：“你什么态度?我正经跟你讲，你要跟我耍浑?” 安彤不说话，异常沉默。 范烁静深唿吸调整情绪：“出去，半个小时内别让我看见你。” 安彤不听话了，还是站在原地没动。她绷着一张严肃的小脸，认认真真说道：“我没有。” 范烁静不理安彤，回去拿药盒。 安彤定在原地，目光追着范烁静：“我不是赌气。我知道错了，上班不能睡觉。所以就扣钱，这不是制度吗，我说错了吗?” 范烁静吞了药片，按着额头没睁眼。 安彤的声音也弱了下来：“我承认错误了啊，我就是想出去洗脸……你干嘛不让我走呀……” 不然也不会吵架了。 如果这算是吵架的话。 办公室里安安静静。 安彤叭叭说了半天，自认为还挺诚恳的，但是范烁静一直没反应。安彤也不说了，吸鼻子，又嘆了口气：“好吧，那我出去了。” 也没办法。 梦归梦，现实也逃避不了。 地上的文件要捡起来整理好，人生也是，不可能停下梦醒前一刻，假装这些变故都不存在。 就是要走下去的。再痛苦也要走下去。 还等着爸爸回来呢。 秒针走过数字，转了很多圈，再次到这个位置。 半个小时整。 安彤推门进来，一只脚踏进办公室，想了想又退出去。她回到外边，敲门，装模作样地请示：“范总，我可以进去吗?” 没动静。 那就当是默认了。 安彤这才进去，在范烁静跟前站定，认真诚恳地自我剖析：“我反思过了。” 一副认错的姿态。 范烁静正在发呆。 从安彤出去开始，半个小时之内，她什么都没做。刚开始是头疼，后边缓过来提不起劲，注意力完全不在那些文件报告上。 非要承认的话，满脑子都是安彤这个人，发生过的细节开始在眼前转。 从认识开始，说过的话，曾经那些小表情，触碰时的姿态……很多本来早就应该忘记的画面，莫名其妙都浮现，换了另一种视角去观看。 果真是不妙。 安彤跟着问：“你头疼吗?” 范烁静抬头，对上安彤那双眼，居然从其中看出来一些关切。 也很小心，是在试探，说什么话做什么举动都拿捏着。 太不妙了，正在脱离掌控。 范烁静低下头看文件：“你闭上嘴，我就会好很多。” “哦。”安彤应了下来，转念又跟范烁静建议，“那我以后一个小时只说一句……十句话吧，这样不会吵到你了吧!” 范烁静佯作淡定，盯着一个字看了很久，毫不在意的样子：“随你的便。” 接下来安彤真地不说话了。 范烁静让她看的是所有部门的规章制度，除了统括的大框架，还有很多专业上的东西。 比如财务部门，光是职位划分就把安彤绕懵了，一个报销流程要来迴转好几圈，经了不知道多少人的手。 安彤一边翻一边嘟囔：“这么麻烦啊……” 范烁静抬眼看过去。 安彤没意识到自己碎碎念出了声，还在感慨：“这得多长时间，放支付宝都能生利息了。” 范烁静：“你说什么?” 安彤茫然，跟范烁静对视三秒，旋即反应过来，先捂嘴：“啊……两句了——现在三句了!” 范烁静：“……说正经事不算。” 安彤才放心：“财务的这个，很不合理啊。报销的话，是人家先垫付了钱，你们应该给的，对吧?” “是。”简略应了一声，范烁静想了想，又详细解释，“诸如部门团建、聚餐、加班之后打车等等，是拿□□到财务报销。” “这个流程好长，先写申请，然后财务审批，再拿回来给部门领导签字，然后再回财务，还要找出纳……就是说好久才能拿到自己的钱。” “不然呢?” 安彤：“好麻烦啊!等钱的时候一定很着急。” 讲了半天也没讲到关键点。 范烁静无奈，跟安彤强调：“不管着急不着急，这是必须的流程。或者说，你有什么好的简化模式?” 安彤垂头丧气：“没有。” “所以就只能这样。” 一阵静默。范烁静看安彤一眼，还是想着刚才的事情，还是会有点不自在。 应该说点什么…… 范烁静：“职场没有完完全全顺心意的。相比较起来，报销流程繁琐是最不值得提的，最后钱一定会回到手里，这就是好的。” 第75页 安彤嘆气：“社畜好惨。” “社什么?” 安彤看老古董一样看范烁静，立马转话题：“那你是老闆，就没有想过替员工解决这些问题吗?” 范烁静：“你希望有还是没有?” 安彤耸肩：“我说了算吗?” 感慨完，安彤拿笔尖在那些条条款款下划线，瞥一眼范烁静：“你是不是很不喜欢……怎么说，别人不听你的话?” 没想到安彤突然这样问，范烁静皱眉，反问：“什么?” 安彤怂巴巴地指范烁静，往后躲：“你看你看，一不高兴就皱眉……就不许别人说点什么。我其实都不明白，你刚刚生什么气。” 范烁静：“那你刚刚哭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马木木和晋江书虫 的地雷。 比心 第46章 范烁静：“你刚刚哭什么?” 安彤在纸上画圈, 线条无意识地连成小花朵, 稀疏地开满了空白边角。 范烁静瞥见千奇百怪的花瓣, 抿嘴唇，之后先解释：“我没有要求所有人都听我的。” 安彤这才抬头, 鼻头微皱：“那你为什么要求我听你的?” “因为……” 范烁静卡住, 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 最开始是安彤亲口讲的，她把自己的归属定在了范烁静的名下，这给了范烁静某种错觉。 让范烁静以为抓住了一些东西，能够自主支配，可以随心所欲, 可以放肆。 成年人, 还要依赖别人给的些许慰藉, 当成稻草来用。 太可笑了。 范烁静敷衍：“你是我花钱赎回来的，我还不能说你几句了?” 安彤嘟囔：“就会拿这个来压我……” “你说什么?” 安彤改口：“没有!” 范烁静不满意：“好好说话, 别含煳不清的，不像话。” 教导主任吗? 不, 教导主任都没这么龟毛的，也不会管别人怎么讲话。 全世界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这么死板的人。 安彤突然跑题，上下打量范烁静，来回看了两遍：“范总, 你是四十岁吗?” 范烁静：“……” 安彤：“四十岁的人才会说走路抬起头, 女生要仪态大方……之类的。” 小范总备受打击，不想跟安彤聊下去了。 范烁静又追加了几摞文件，要求安彤全部看完, 也得看明白。 没头没尾的生了一场气，又莫名其妙地揭了过去，跟没发生过一样。 仔细想的话，也是因为安彤这个人的神经太粗，一贯没心没肺，凡事都不记挂。过去就是过去了，对后来的她没什么影响。 倒是这个人，对范烁静的影响不小。 第一个上午熬过去，到午饭时间。 安彤余光捕捉范烁静的动作，看见范烁静放下签字笔，她也撂了厚重的文件，在转椅里伸了个大懒腰。 范烁静被舒展的四肢吸引住目光，刚要开口，又被安彤给打断了。 “下班了对不对?下班不可以活动一下身体吗?” 差不多摸透范烁静的路子了，范烁静一个眼神，她就知道范烁静要说什么。 范烁静的话被堵了回来，只好改口：“上班也可以。” “算了吧!不得体，不合适，不像是淑女。” 又回到了“四十岁的范总”这个梗上。 小范总再次心塞。 范烁静懒得再看安彤，内线电话叫了秘书处的一个人过来，让对方领安彤去员工餐厅。 安彤的门牌和餐卡已经办好了，不过从早上到锐德大厦开始，她就呆在范烁静身边看文件，听范烁静跟人谈工作，没来得及去熟悉这栋大楼。 安彤拿着餐卡很是兴奋，问范烁静里边有多少钱。 办卡的秘书尴尬，克制着吐槽的欲望，认认真真回道：“裸卡是没有钱的。” 范烁静从钱夹里掏了五百块递过去，让秘书告诉安彤充卡的地方。 安彤也不推脱，爽快地接了钱，胡乱捲起来塞给秘书小哥。 小哥看得有点懵，心说内部论坛上的传闻搞不好是真的，安彤可不像是寻常助理的样子。 秘书处那么多人，谁来的第一天不是借饭卡吃饭?要不然就是出去吃简餐，小范总哪里管过这种琐碎的事情。 给钱倒是其次的，有时候碰上秘书处的谁周转不开，小范总也掏过钱，也不要还。 关键问题是态度。 怎么说呢，小范总给安彤钱的时候，太熟练了。仿佛以前做过不少次，两个人在给钱和拿钱这个流程中达成了某种默契。 这跟林慧在的时候可完全不一样。 秘书小哥还在腹诽。 安彤问范烁静：“你吃什么?” 范烁静大概是没想过让安彤给她买饭，完全没准备，慢了半拍才道：“随便。” 安彤点头，跟着秘书小哥走了。 十分钟之后，安彤又回来了，托着餐盘走得战战兢兢。 第76页 范烁静就听见她在外边嚷嚷：“范总!帮帮忙!给我开门。” 范烁静无奈起身，开门之后额角开始抽搐，咬牙切齿地问：“这是什么?” “乌龙面和酸汤水饺，你吃哪一个?” “我是问，盛饭的这是什么?” 餐厅的托盘，餐厅的大面碗，带上餐厅的筷子和汤匙。安彤就这么端了上来。 安彤把托盘放到茶几上，甩了甩酸痛的手臂：“碗……或者说盆?好大一碗啊!端上来还挺沉的。” 范烁静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我记得，餐厅有规定，碗筷禁止外带。” 安彤嗅嗅酸汤饺子，一脸满足，眯着眼看范烁静：“对。我说是给你的，他们就让我端上来了。” 范烁静无话可说。 安彤又补了一句：“你的名号真好使，都不用排队。还多得了两个茶叶蛋。” 认真来讲，范烁静在锐德十年，还没开过这种特例。 她很少去餐厅吃饭，偶尔过去，也尽量避开员工的用餐时间，跟着吃那些普通的员工餐。 其他方面同样，尽量不在员工面前摆架子搞特殊。 结果十年坚持，安彤来的第一天就给她破了。 范烁静心情复杂，把蹲在茶几旁边的安彤给拎起来，认认真真教育：“别急着吃，过来，我跟你顺顺这个道理。” “什么道理?” “你凭什么插队?” 安彤眨眼：“我没有插队。别人不同意才叫插队，他们都同意的，打饭的阿姨也愿意先给我。” 范烁静不同意：“他们心里真地情愿吗?” “那我管不着。他们可以不让，我不能大闹餐厅强行插队。要是心里不愿意，还要装作高兴，那是他们给自己找不痛快，不关我的事。” 歪理邪说。 但是歪得还挺有道理的? 范烁静差点被安彤给绕进去，硬着头皮提醒：“你也说了，你搬出了我的头衔，他们才肯让你。这是变相欺压，你明不明白?” “是吗?” 安彤想了想，点头：“好像是的。但我也没骗人啊，这个饭就是给你的。你的总裁头衔也是真的。” 好像进入了一个死胡同。 范烁静有心教安彤，但总觉得安彤的逻辑思维方式有点奇怪，非常……自我。 甚至是有点自私的。 除了在范烁静面前装乖巧讨好的时候，她都把自己立为中心，所处的世界都要围着她转。 很典型是被宠坏的孩子，任性，爱撒娇，也很会撒娇。 安彤不服气地辩解：“我觉得你的想法很奇怪诶……” 居然还敢说? 到底是谁比较怪异? 安彤理所当然的样子：“你太死板了吧!你是锐德的老闆，这个地方你最大，这栋楼都是你的，你想做什么不行?你就是在走廊上遛马都可以，吃个饭怎么了?” “锐德不是我的。” “那是谁的?” 安彤上课开小差，翻开课本一片空白，对公司的认知都来源于安长胜。 安长胜是老闆，公司大小事情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要做什么也不用跟人商量，一拍脑袋就决定了。 都是公司老大，范烁静应该也是这样的。 结果锐德居然不是范烁静的? 范烁静张了张嘴，解释的话没说出来，最后成了一句感慨：“上午的资料白看了。” “啊?没有!我很认真地记下来了!” 范烁静懒得再说，直白简洁地交代：“反正记住，以后不能再这样。” “哦……” “只看不行了，下午开始抄书吧。” 魔鬼! 吃饭的时候，安彤还是没琢磨明白，问范烁静：“你说锐德不是你的，那你干嘛这么卖力地干活?” 范烁静吃了几口乌龙面，搁下筷子：“公司也不是下边那些职员的，他们也在上班。” “但他们下班就走了。你下班还要忙，有加班费吗?” “……没有。” 安彤诧异：“那你图什么呢!” 图什么? 什么都不图。 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会发生，这才是最好的。 安彤咂嘴：“范总啊，你该思考一下人生了。” “你为了一个根本不属于你的东西，又是劳心劳力拼命工作，又要忍耐克制压抑自己，连点提前吃饭的特权都没有，你的人生好——无——趣——啊” 无趣吗? 范烁静静默片刻，反问：“那什么是有趣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小范总：我不会在走廊遛马，谢谢。 安彤：如果是我的话，我要在走廊遛马，在茶水间养鸟，在健身房撸猫! 突然发现封面变了，还挺好看的。 以及，皮皮彤这个称号太适合了23333333 第47章 “那什么是有趣的?” 安彤不假思索, 指着面前的餐盘：“吃饭。食物带给人的愉快是最大的, 不管是哪种口味, 吃东西都是件很幸福的事情。” 第77页 顿了下，安彤强行辩解：“幸福的事情应该就算有趣吧。” 范烁静：“行, 吃吧。” 午饭时间, 人是松弛的，精神也会放松。安彤也就随意起来，犯老毛病，跟范烁静闲聊。 “你没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范烁静提醒：“吃饭的时候不要讲话。” 安彤吸熘酸汤，闻言故意发出更大的声音。 范烁静皱眉, 甚至想要躲远一些, 保持跟安彤的距离。 “你家人没教过你餐桌礼仪吗?” 安彤放下大海碗：“教过呀。上位是尊, 鱼头要对准上位，长辈先动筷子, 夹菜要夹跟前的，不能在菜盘子里乱翻。” 范烁静奇怪了：“那你怎么还这样?” “我怎么样了?” 范烁静很嫌弃：“刚刚那种声音。” “那是表示对你的不满。” 范烁静哑口无言。 安彤立马恢復斯文, 捏着汤匙盛饺子，一口只咬一半，抿着嘴嚼。动作很小，只能看到她的下颌微动, 不仔细会以为她只是嚼几粒米。 同样用这种淑女的方法吃掉剩下的半个饺子, 安彤放下汤匙，抽纸巾擦嘴。 一举一动都轻柔，非常好看。 安彤抬眼看范烁静：“这样有问题吗?” 范烁静说不出话。 安彤的肩背垮下来, 又变成塌腰垂肩仪态邋遢的模样，懒洋洋的。 “用餐礼仪这种东西，难道不是为了应付人的?自己吃饭的时候，怎么舒服怎么来嘛，又没人看着!” 有道理…… 安彤砸吧嘴：“吃饭吧唧嘴很惹人烦，但是没有其他人在，我就算发出点声音又怎么样。我自己吃得开心，演给谁看?摄像头吗?” 范烁静试图辩论：“这是种自律的行为。” “为什么要律自己啊?人活着已经很艰难了，还不及时享乐，等到埋进土里去地底下再释放自我吗?” 这话说的，像是四五十岁的中老年人，讲着粗糙封建的迷信传统，神神鬼鬼魂归奈何。 不像是小仙女的言论风格。 范烁静问：“从你爸爸那里听来的?” 安彤惊喜：“你怎么知道!” 听得出来。 安彤的话题就跑偏了，跟范烁静讲安长胜的人生原则：“我爸爸说，学生念书很辛苦的，要被困在教室里那么长时间，坐到屁股都要生尖。所以放了学就不要学习了，好好玩，好好休息。” 范烁静：“……我能问你的成绩吗?” “你是过年走亲戚的七大姑八大姨吗!” 范烁静：“……” 这又是什么梗? 安彤：“不过爸爸说，考不上学校也没关系，找个学校捐栋楼就能去上了。所以不用太辛苦，做喜欢的事情比较重要，去享受，万一什么时候人没了，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范烁静忍了又忍，还是没控制住，感慨道：“这是什么教育理念?” 话音刚落，不等范烁静再开口，安彤自己先嘆气。 “事实证明，这个问题上我爸爸是错了。现在不光没有楼，连他人都没了。还是应该好好读书才对。” 话题变得沉重，气氛也凝固。 安彤这个话唠不说话，办公室就能安静很久，只有暖风送进来的机械声，和着唿唿的风声。 过了片刻，范烁静试图找话题：“你爸爸……现在在哪儿?” 安彤瞬间坐直，用力捏着汤匙，指甲在陶瓷上抠动，刮着上边的花纹。她的膝盖顶在一起，手肘也夹在身体两侧，屈肘在前，是一个无意识的防备姿态。 “我不知道……我真地不知道，不是瞒着不说。爸爸是突然消失的，前一天他还说要带我去吃韩丝莉的牛排，还答应给我换新手机……” 更低落了，气氛更压抑。 这找的是什么破话题? 范烁静放弃了：“吃饭吧。” 下午安彤的兴致明显不高，不如上午那么积极，对着资料看半个小时才翻一页。 各部门都有人来跟范烁静讨论事情，范烁静是想让安彤听一下的，熟悉整个集团的运营模式。 结果等人走了，范烁静起身一看，安彤的笔记本上画了各式各样的小人儿，形态各异，动作和表情都很丰富。 范烁静习惯性地就想骂人，刚吸了一口气，又想到上午那一场，话就收了回去。 红眼睛、红鼻头的模样还在眼前晃，当时太意外了，以至于半天过去还是忘不掉。 或许这个引导方式不适合安彤。 对比安长胜的教育模式，范烁静确实太过严厉了，是安彤以前没有经受过的压制和强硬。 对她好是好，但总得有个习惯适应的时间，要新旧更迭替代，才能慢慢改掉安长胜给她留下的病灶。 想到这里，范烁静强迫自己闭上嘴，努力挪开视线，不去看那些简笔画图像，就当没发现。 好像还不太够。 是安长胜在这里的话，会怎么做? “下班可以去玩一会儿，十点……十一点前回家就行。” 第78页 安彤惊讶：“为什么?” 范烁静临时找理由：“第一天工作的福利。” 安彤还是不解：“但是我今天什么都没做呀!” “……你去不去?” 安彤想了想：“我也没什么好玩的。万一碰到高利贷就糟糕了，我还是不要出去乱走比较好。” 范烁静：“高利贷都还清了。” 安彤满脑子问号。 范烁静：“都解决了。你现在只欠我的钱。” 安彤沉默了足足有五分钟。 然后深吸气，吐出来。 再长嘆一声，幽幽开口：“虽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是你提醒我了。” 范烁静：“什么?” 安彤：“我是你花钱买的床伴。我差点搞错了，是先做床伴，后来才是助理的。不是床伴的话，我也没机会做这个助理，我居然忘记了工作的首页内容了。” 范烁静不想说话。 这个人的思维怎么这么跳?跟正常人完全不一样，范烁静甚至觉得吃力，会有点跟不上。 但看得透彻，倒是很明白现状。 安彤就又嘆了一声：“我不去玩了，我还是跟你回家睡觉吧。” 范烁静让口水呛到：“回家什么?” “睡觉，我得履行义务和……职责?这些部门规章里没有，要不然明天我单独写一个?” 什么部门?睡眠部吗? 是不是还打算招几个部员进来? 范烁静按着额角：“你闭嘴吧!不管要去玩还是回家，随你的便。我晚上有事，不要跟着我。” —————————————— 作者有话要说：　　安彤：你说不跟就不跟了?谁知道你是不是要去招新部员。 第48章 安彤亦步亦趋地跟着范烁静, 一直到车前, 像条小尾巴, 惹得下班经过的众人侧目偷看。 范烁静深吸气，转身：“你跟着我干什么?” “不干什么。”安彤直勾勾地盯着范烁静, “我没什么事要去干的。” “那就去玩, 去……吃好吃的。” 安彤眨巴眼，还是定定看着范烁静。 范烁静认输，拿手机，低头找通讯录，一边跟安彤说：“我给你预约一家米其林餐厅, 你现在去做幸福又有趣的事情。” 安彤开开心心地走了, 穿过地铁站长长的通道时想, 范总有秘密。 不能被人知道的那种秘密。 所以要支开别人，自己偷偷摸摸地去做。 安彤吃了一顿不怎么好吃的饭, 还没吃饱。出了餐厅四处熘达，走到以前学琴的地方, 站在门前看了一会儿。 很老牌的艺术班，安彤在这里带着小伙伴疯玩的时候，还是老破小的门面房。 后来拆了，又重建了, 狭窄拥堵的小胡同成艺术商圈。培训班还在这里, 老师变成招牌照片印在玻璃幕墙上。 有快十年没见过老师了。 最后一次见面是安彤捣蛋，老太太怒不可遏抓着安彤拿戒尺打掌心。 正好安长胜得空来接安彤回家，在外边看见安彤挨打一幕, 冲进去把安彤抱了回来。 当时安长胜还跟老太太大吵了一架，不管老太太怎么控诉安彤，安长胜就一句：“不能打我的孩子。” 老太太气得差点厥过去，指着安彤抖了半天，一句话没说出来，被安长胜给堵得严严实实。 一辈子为人师表，又在艺术圈浸染了周身的儒雅典范，连说话都是慢声细语的，没想到会遇到安长胜这种暴发户。 蛮横不讲理，还仗着有几个臭钱就了不得了，难看至极。 老太太叫安长胜出去，一个“滚”字都说不出来。 安长胜啐了一口，说这种体罚小孩子的地方，他还不乐意让安彤多呆。 安彤就躲在安长胜怀里，冲着老太太做鬼脸。 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眼前有个小男孩仰着脑袋看身边的大人，奶声奶气地说：“我今天被表扬了哦!我可以要一个奖励吗?” 安彤转身走了，没往下继续听。 入冬了，实在是太冷了。 肚子也饿，想什么看什么都不如吃顿热乎乎的饭。 安彤又在外边吃了牛肉面，在“吃了很多会发胖要运动”和“挨冻也消耗热量搞不好还要瘦一点”之间权衡了三秒钟，叫了计程车。 回到范烁静家里，安彤先去地毯上滚了一圈，舒舒服服地趴着，脸颊贴着长毛毛来回蹭。 正觉得惬意，有开门声。 安彤爬起来，摆出迎宾式职业假笑，声音甜美音调高昂，捏着嗓子一副积极欢快的样子：“范总您……” “阿静你在……” 两把声音交错，进门的人停下。 安彤也把后半句给咽了回去，跪在地毯上抻着头，保持岌岌可危的平衡。 是栾曼。 栾曼跟范烁静好到这种程度了吗!连门锁密码都知道! 不过再一想，毕竟是传过绯闻并且有石锤证据的人，什么同款衣服、深夜同进出之类的，私生活完全搅在了一起。 连个家门都进不来，那可太对不起那些桃色绯闻了。 第79页 比起安彤，栾曼要更意外。 “安……安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我叫安彤。” 安彤从地毯上爬起来，匆匆忙忙也找不到拖鞋，在原地转了半圈才想起来自己进门的时候压根就没拿拖鞋出来。 栾曼跟安彤打招唿，脱了大衣挂好，又弯腰从鞋柜里取了双家居鞋。 安彤看她一系列动作，眼睛都直了，默默咽口水感慨。 明星跟素人的区别太大，这么些日常的动作让栾曼做起来，连头髮丝垂下的弧度都是好看的。 正看得出神，栾曼已经放下包进来了，先前的惊诧消失，人也恢復到寻常的状态，笑意盈盈，很温和。 “范烁静呢?” 安彤指指门：“出去了。” 栾曼轻挑眉毛，对这个答案表示意外。 安彤琢磨着不对，改口道：“从公司出去了，还没回来。” 栾曼在沙发上盘腿坐下，拿一个抱枕搂着，靠着一个腰枕，看起来非常自然。 果然范烁静跟她是很熟。她们一定经常这样坐在一起聊天，可能还会拿些小零食喝着啤酒…… 哦不，范总那个酒品，怕是平时不怎么碰酒精的。 胡思乱想。 “你怎么没跟她一起去?” 安彤无奈耸肩，回到地毯上坐，学着栾曼的姿态也盘起腿：“她不让。” 栾曼笑笑，又问：“她跟你说去做什么了吗?” 安彤摇头，感觉被盘问太被动了，就反问道：“要我打电话给她吗?” 栾曼拒绝：“不用。我没事，就是来找她玩。” 啊……说多话了。 照着栾曼跟范烁静的关系，要是有事肯定就自己打电话过去了，哪里用得着安彤去当中间的传话人。 这么想，安彤就乖乖闭上嘴，揪着地毯的长毛毛。 栾曼也不出声，起身找到投影仪的遥控器，又回到沙发上，照旧抱着那个方枕。 放的是部纪录片，讲中国歷代服饰史。解说是一个中年男声，语调平平，毫无感情地把一颗扣子介绍了三分钟。 安彤听得昏昏欲睡，慢慢歪下去，又趴在地毯上。 “是不是很无聊?” 安彤惊醒，手脚并用爬起来，茫然地看着栾曼。 栾曼重复：“年轻人是不是都不喜欢看这些了?” 安彤压着一个哈欠，手指遮着嘴给掩了过去，摇头表示：“不知道。” 安彤很诚恳地表示：“我不喜欢看。不知道别人喜不喜欢。” “你喜欢什么?” “动画片。” 栾曼笑出声：“还真是个小孩子。你成年了吗?” 安彤精神一凛，浑身哆嗦了一下，盯着幕布一动不动：“当然成年了。我是不是看起来很显小?” 说完之后回头，看栾曼。 栾曼点头：“像中学生。” 安彤眼睛眯起来，得意地夸耀：“非常具有迷惑性的一张脸!出去可方便啦，地铁上让座啊、餐厅收小玩具，都拿我当未成年。” 话题彻底跑偏，栾曼问安彤哪家饭店还送小玩具，话题就转到了吃上。 这是安彤最擅长的。 安彤如数家珍，给栾曼推荐了十几家餐厅，从要求着装的豪华酒店到路边流动小摊，讲得绘声绘色。 一边讲一边吸熘口水。 栾曼嘆气：“可惜我不能吃。我要控制形体，不然上镜就不好看了。” 安彤真心实意地同情栾曼。享受不了美食实在太惨了，脱鞋的动作再好看都没有吸引力了。 栾曼话锋一转：“不过你可以带范烁静去尝尝那些餐厅。叫她付钱，你只管吃就行了。” 安彤一拍手：“对哦!好几家餐厅都不给我预约了，要是范总的话，肯定能行。” 栾曼的笑越来越深，往安彤那边挪了挪，压低了声音跟安彤出主意：“不如今晚怎么样?就现在，来份夜宵，就吃你刚刚说的韩丝莉。” 安彤食指大动，又开始吞口水。 三秒钟之后，理智回归，安彤摆手否定这个提案：“不行的，范总不让我跟着她，肯定是有事情去做。而且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她没什么事情，现在一定是在发呆，你过去还能陪着她。她就不用一个人了。” 一个人……? 在什么样的地方，是什么场景? 孤身一人，形单影离。 是孤单的意思?还是孤独? 安彤动摇。 “我知道她在哪里，我送你过去。” 栾曼压下最后一颗筹码：“你不好奇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栾·老狐狸·曼：成了。 第49章 安彤好奇。 所以安彤跟栾曼走了。 栾曼没带司机, 自己开车。 安彤在副驾驶上长吁短嘆, 对着前边的车屁股感慨：“我有预感, 我今天肯定要被范总给骂得很惨很惨。栾小姐您是拿我祭天，拉我给您趟路呢。” 栾曼意外, 没想到安彤这么灵敏, 根本不是看起来那么好忽悠的样子。 第80页 确实是具有欺骗性的一张脸，单纯天真不谙世事，一双眼清澈如溪，其实是心里明白事。 而且看穿了也没拒绝，就这么若无其事地上了车。 她不说的话, 栾曼还当她是蒙在鼓里, 没有察觉。 栾曼问：“那你怎么不留在家里?” 安彤非常诚实：“我想吃韩丝莉。” 栾曼笑出声：“为了吃, 什么都可以做吗?” “差不多吧!我现在这样……嗯，你知道的, 我爸爸跑路，我欠了范总几百万。以前那些爱好也负担不起, 就吃这一项还比较容易实现。” 车厢内静默了几秒钟。 之后栾曼摇头，不接受安彤的说法：“你还是不太会撒谎。” 安彤唿出一口气，改口承认：“好吧。我是好奇。” 大概是逆反心理，范烁静不让安彤跟着, 态度越是强烈, 安彤就越想知道她做什么去了。 很明显不是工作上的饭局，也不像是社交聚会。如果是晚宴，范烁静会带上安彤的。 安彤跟自己做抗争, 刚刚按捺下蠢蠢欲动的心思，然后就听到栾曼的话。 范烁静是一个人呆着。 不太好过。 好奇心彻底被挑拨起来，压不住。 栾曼：“你对范烁静的所有事情都会好奇吗?” “有一些。” 不愿意多谈，很干脆，简洁到尾音都是短促的。 经过一个临时停车点，栾曼打转向靠过去，拉了手剎。 安彤看窗外：“到了?” “没有。” 那就是要谈话了。 安彤笑：“你跟范烁静真像。她要讲话的时候也会路边停车。” “因为出过事故。” 安彤微怔：“谁?” 栾曼停顿了几秒钟，似乎是在做权衡。但并没有拖很久，她很快开口讲道：“如果你对范烁静保持着旺盛的好奇心，有些事情就该去她身上找答案，那样会更直接。” 安彤：“?” 什么?栾影后在说什么东西? 栾曼自顾阐述：“我不能做这个转述者。” “那你跟我说什么呢?” 两个人大眼对小眼，互相看了半分钟。 栾曼先败下阵来，扶着额头苦笑：“你平时跟范烁静相处，也是这样吗?” “什么样?” “就是……” 眼睛眨巴眨巴，睫毛又长又密，藏着的眼神是澄澈的。一瞬不瞬盯着人看，专注认真，像是狗狗眼。 换了栾曼都会想要卸下防备，范烁静能抵抗得了? 栾曼岔开话题：“没什么，我是想说……我要说什么来着。” 安彤满脑袋问号，听得莫名其妙。 栾曼清清嗓子：“哦，我是有送你去探路的意思。因为我探不到，希望你能去试试。” 按照栾曼的说法，今天是范烁静“定期拜访”的日子，拜访谁没说，要安彤自己去“好奇”。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范烁静今天的心情会非常差，低气压能持续很多天，不说话，不跟人接触。 “你应该也有察觉，范烁静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好，始终处在低落的情绪中。每次她拜访回来就更严重，十次有八次要大病一场。” 安彤提醒：“她刚刚病过，还没好。” 栾曼眉心微蹙：“她的体质不好。” 这个倒是看出来，瘦成那个鬼样子，不睡觉，也不好好吃饭，体质能好才怪。 安彤腹诽，不过没敢说出来。 “她是陷入一个封闭的状态之中了，我打不破，也没人能打破，她不让任何人进入她的世界。” 栾曼真诚地请求安彤去尝试一次，把范烁静拖出来，带回到浮华喧嚣的尘世，落入烟火气息之中。 安彤想了一会儿。 栾曼说：“你不愿意的话，可以拒绝。” 安彤：“唔……” “先前骗了你，对不起。” “嗯……” “你怎么想?” 安彤抬头，试探着问道：“栾小姐，你……是不是电影电视剧拍太多了?” “不少，怎么?” “你说话好像是念台词啊!” ---------- 车子在一栋三层小楼前停下，昏黄的廊灯照射，白墙反出灰暗的颜色。大半窗户都是黑漆漆的，只有二楼的侧面透出些微弱的光。 像是蛰伏在黑暗中的野兽，静默地等待着，随时都有可能暴起吞噬一切。 安彤有点害怕。 “范总在里边?” 栾曼点头。 安彤扒着车窗看千米外的其他小楼，灯火通明，烟火人间气穿透黑夜传递过来。再远一些也有光，星星点点，间隔距离很远，延伸到视线可及的尽头。 唯独眼前这一栋是灰色的。 安彤缩着肩膀，又转回来看范烁静这栋，忍不住吞口水：“怎么不开灯啊……” 栾曼温和轻柔：“不想进去的话，我现在带你回市区。” 安彤抠着车门：“有句话叫，来都来了……好了!我去了!范总要是生气了赶我走，您可得收留我。” 第81页 “不会的。” 因为相信范烁静不会这样做，栾曼才会送安彤来试探。 安彤下车。 栾曼又叫住安彤。 安彤一只脚都迈出去了：“还有什么?” 栾曼沉默三秒钟：“我讲话真得很奇怪吗?” 安彤非常认真地，郑重地，严肃地点头：“是的。” 对视几秒钟。 安彤反问：“您不会一直没发现吧!” 栾曼尴尬。 安彤惊奇了：“从来没人提醒过您吗?” 栾曼迫不得已：“我会改的。” 这么一打岔，安彤的注意力倒是分散一些，没那么紧张了。她步上台阶，在门前找了半天，没见着按铃。 安彤回头看身后，空空荡荡，栾曼已经开车走了。 深夜荒郊别墅区，不开灯的房子，有精神病的女人…… 灵异文的开篇。 安彤怂了，蹲在门前给范烁静打电话。 没人接。 打了三次之后，对方直接关机了。 安彤起来活动手脚，从篱笆翻过去，踩着一片荒废的花园，绕到亮灯的那侧。 听不到里边的动静，不知道是房子的隔音效果太好，还是里边压根没有声音。 风吹过，萧瑟寂寂，冻得人直打哆嗦。 安彤硬着头皮叫：“范总……咳，范总!我安彤啊，我我我迷路啦!” 如此叫了几声，还是没人应她。安彤折返回去，从地上扒拉出来一个土坷垃，砸到窗户玻璃上。 “范总!” 灯亮了。 透过玻璃传出来，非常亮，一定是富丽堂皇的那种水晶吊灯! 安彤热泪盈眶，感觉自己得救了。 紧跟着，范烁静的身影出现在窗前，居高临下地俯视安彤。 安彤心虚，仰头挤出笑，无力地跟范烁静打招唿：“那个……嗨!晚上好?” 沉默。 安彤绞尽脑汁：“我……” “我”了半天也没“我”出来后半句，安彤放弃了，哭丧着脸：“我害怕。外边好冷，能不能让我进去?” “啪——” 窗户关上了。 范烁静转身走了，很快消失在视线内。 安彤叫：“诶!范总!我……” 不管我啦? 这荒郊野岭的，连地铁、公交都没有，走回去吗?这么偏僻的地方，半路不会遇到野兽吧?会不会遇到人形禽兽? 早知道就不让栾曼走了! 正想着，正门开了，光从屋里泄出来。 范烁静双手环胸，站在门前，冷冷地看着安彤。 气压非常低，到了冰点，轻轻碰一下就会引起狂风海啸。 安彤欣喜，沿着原路回来，过篱笆的时候被竹篾绊了一下，牛仔裤划开一个口子。 安彤往前栽倒，踉跄几步冲到范烁静面前，才稳住身形。 范烁静丢过来一个东西，安彤又趔趄躲了一步，侧头避开了。 东西掉在地上。 是车钥匙。 安彤蹲下去捡钥匙，余光瞥见人影晃动。她满心疑惑，抬头看范烁静，可是已经晚了。 范烁静回去了，门也给关上了。 就给她留了把车钥匙。 什么意思? 安彤琢磨，是让自己开车回去? 安彤冲着门小声念叨：“可是我没驾驶证啊……” 嘆了口气，安彤在附近找到车子，之后钻了进去。 果然像栾曼说的那样，范烁静比平时还糟糕。情绪，以及精神状态，各方面都很不好。 只是这么短暂的照面，就暴露无遗，让安彤看得清清楚楚。 可以想像她的内部世界，是不是正在崩坏坍塌? 安彤锁好车门，蜷腿躺在后排座椅，猜了无数种可能性。 以前没听说过这个别墅区。 栾曼开进来的时候，安彤观察了一下。绿化很好，配套设施也完善，入口还有运动场，占地面积非常大。 但过了墙出去，外边什么都没有，真正的荒山野岭，非常偏僻。 不像是住人的。疗养性质? 比如安享晚年的老人，子女没时间照顾，就到这里来，环境又好又清净。算是高档敬老院? 那范烁静的什么人在这里? 安彤翻个身，枕着手臂驾着二郎腿，嘀嘀咕咕琢磨。 栾曼提到过“事故”，应该是跟这个地方有点关系。是什么人在事故中受伤，然后在这里养伤。 到底是什么啊…… 栾曼到底想干什么，摸不着头脑。 安彤昏昏沉沉陷入睡眠，被敲击声惊醒，忙坐了起来。 然后跟车窗玻璃外的纤长人影对上视线。 荒村，深夜，寂寥冬风。 长髮披肩的女人，光打在脸上，恻阴阴的。 “啊————!!” “你走开!我不怕鬼的，你吓不到我!你快消失!” “我一点都不害怕呜呜呜……” 两分钟后，车门打开。安彤灰熘熘地站在边上，手背后，低头挨训，像走廊罚站的学生。 范烁静烦躁地捋了把头髮，焦灼不安，在原地转了半圈。她忽然又停下，抬手指着安彤的鼻子，气急败坏骂人。 第82页 “你有没有点常识?” 安彤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范烁静把车门拍上，用了很大的力气，整辆车身都在晃：“你准备闷死在里边?啊?熄火状态下不能关车窗，你这么大的人了不知道?” 安彤小小声：“不关窗很冷啊……” “那你不会发动车子?” 安彤恍然：“啊……我没想到。” 话音没落，安彤反应过来，转口问道：“那范总，你给我钥匙，是要让我睡车里?” 范烁静又去捋头髮，狠狠抓了一把。 显然，并不是。 但范烁静也知道安彤没有驾照，是开不走那辆车的。 安彤偷偷觑范烁静的表情：“那现在，我能进去呆一晚上吗?” —————————————— 作者有话要说：　　肥章! 小·薅头髮·范·不怕秃·总：我还能怎么办? 第50章 荒郊野岭, 陌生的地方, 没有公共运输可以乘坐, 安彤没有驾照。 这意味着，栾曼走了之后, 安彤就回不去市区。 只能找范烁静。 这是栾曼跟安彤商量出来的“计策”。安彤以为赌的是范烁静的善良, 栾曼告诉她，是责任心。 “对于她来说，责任是更容易坚守的东西。” 安彤听不明白，只觉得栾曼又开始用戏腔念台词，太不接地气了。 栾曼跟安彤承诺：“放心, 我了解她, 她不会不管你的。” 事实证明, 栾曼没有托大，她确实了解范烁静。 范烁静把安彤领了回去——在情绪异常激动的情况下, 痛骂安彤，甚至还摔了车门, 但还是把人带回了别墅。 只不过刚进别墅的门，范烁静在玄关拦下安彤，指着旁边的一间小寝室：“进去。” 安彤顺着半掩的门缝看进去，是给佣人睡的门房, 只有几十平的房间, 放了单人床和桌子。 很多高档的别墅区都会在入口处设置这样的小房间，离门很近，能第一时间察觉到外边的动静。有访客上门, 也能及时招待，通知主人。 相应的，这样的小房间是被隔在生活区域外的，要穿过迴廊或者屏风才能进入别墅的内部，平日归属在院落那不一部分。 所以现在的局面是，范烁静怕安彤在这偏僻的地方出事，勉为其难把她带进了门。 但范烁静还是没能接纳安彤，而且并不打算让安彤跨过那条线，根本就不给安彤去试探的机会。 安彤往门房的方向挪，乌龟要比她快一些，也不会像她这样，从头到脚都透露出不情愿。 范烁静定定地看着安彤，手里握着一串钥匙。看架势，她就等安彤进去之后直接锁门，彻底断掉安彤半夜熘出来的可能。 安彤走到门边，突然扒着门框转身，跟范烁静商量：“我能去里边吗……外边有点吓人。还在颳风，玻璃都在晃，我害怕……” 范烁静不置一词，只等。 看来是铁了心，没得商量。 这样的范烁静有点阴森凉意，不同于平时的强势威压，是种渗入骨髓的阴寒。 比外边呜咽唿啸的夜风更可怕。 安彤很不安，忐忑地举手，小声问：“你是要把我锁起来吗?那我能不能先上个卫生间。” “憋着。” 安彤咬着嘴唇不敢说话，盯着范烁静看。 一秒，三秒……五秒之后。 范烁静更加焦躁，转身扶着五斗柜深唿吸，身体有些不易察觉地颤慄。 安彤心想，这下闯大祸了。 都把人气抽抽了。 安彤的声音就更小了，只剩微弱的气流声：“那个，范总，你需要吃药吗?” “药在手边吗?” “水在哪里?我给你倒水。” 范烁静低呵：“站在那里不要动。” 安彤立马停下，当个石头人，绷着嘴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很久之后，范烁静的唿吸才渐渐平缓，没那么急促了。她没转身，还是用力压着柜面，手背上的青筋迸显。 “进去，自己锁上门。” 安彤不放心，一步三回头，走到门房前的时候还是开口问道：“你一个人可以吗?需要……” “进去!” 安彤立刻闭嘴，迅速钻到房间里，把门关紧。 落了锁之后，安彤才松口气，隔着门板沖外边喊道：“我进来了。” “……范总你不舒服的话，我可以帮你的。” 然而外边安安静静，什么动静都没有。 范烁静也没有来锁门。 安彤耳朵贴在门上听。 五分钟之后，安彤放弃了，滚到单人床上。 折腾半夜，进了一道门，然后就被关在门房里禁足。 韩丝莉是没有了。 也没能跟范烁静正经对上话，甚至今晚都见不到她。感觉是白忙乎。 要说收穫……把范烁静气着了，不知道这算不算。 安彤给栾曼发信息汇报进展。 等了半个小时都没回信。 第83页 安彤又发了几条，全都是石沉大海，连点水花都没打起来。 ……栾曼怂恿安彤来挑衅范烁静，目的达成就消失了。 这算是过河拆桥? 仿佛被抛弃在孤岛上，谁都不理她。 安彤翻个身，抱着枕头蹭了蹭。 鼻端能闻到灰尘的味道，可以判断出来这间房很少打扫。 难道没有请阿姨吗? 这么大的房子，该不会从来都没打扫过吧! 安彤爬起来把床单枕头抖了个遍，又趴回去，最后看一眼手机。 还是没有栾曼的回信。 安彤关灯睡觉了。 有什么问题天亮再解决—— 这样想着，结果并没能顺利度过夜晚。 安彤被剧烈的声响给吵醒，迷迷煳煳坐起来，思绪迟钝。 下一刻，玻璃碎裂的声音从院子传进来，安彤吓了一跳，瞬间清醒了。 风把窗户吹碎了? 安彤屏气凝神，发现声音是从楼上传来的。因为玻璃窗碎掉了，少了一层阻隔，吵闹声就越发清晰。 楼上是什么人? 深更半夜还不睡觉，这是在吵架?还是打架? 之前范烁静也不让安彤往里边去。是因为里边有什么? 妖怪吗? 那范总是在以身饲魔? 安彤站在门前犹豫。 又有什么东西从楼上扔下来，砸在门房外的空调外挂机上。 “砰——” 安彤心一横，开门出去，进到客厅里。 楼上传来男人的嘶吼声，在寂静的夜里爆发出来，声声力竭，用尽全力在咆哮。 夹杂着怒骂，含煳不清地传过来，偶尔能分辨出来骯脏污秽的字眼，不堪入耳。 安彤吓得掌心出汗，抓着楼梯扶手有些黏腻，一只脚已经踩在台阶上了，却没勇气继续。 又一声巨响，是什么东西砸在地板上，刚好落在安彤的头顶。 还有一声“滚”，尾音噼了，变得侷促仓皇。 已经不像人了。 像是什么野蛮的怪兽，要剥皮拆骨吞噬血肉。 安彤很想听那一声“滚”，立马消失，就当这一晚从来没出现过。 没有掺和过范烁静的生活，也没有见识到这一晚的变故。 安彤从台阶上退下来，靠着墙壁汲取点点凉意，强迫自己镇定。 “吵架而已……或者是打架。都很正常，电视里经常会见到的，没什么好怕的。” 安彤深唿吸，拿手机给栾曼打电话。听筒里响了几声，电话被挂断，成了忙音。 安彤给栾曼发信息：“楼上在砸东西!怎么办!” 没有回应。 与此同时，楼上传来女人尖利的叫声，太急促走了形，但是很熟悉。 是范烁静! 安彤咬咬牙，三两步跑上楼。 也来不及观察格局，安彤循着声音找到一间房内，推开门就看到范烁静扭曲地跪在地上，上半身被人压在床沿。 而床上有一个男人，一只手掐着范烁静的脖子，另一只手里握着什么碎片，正举到半空，准备向下刺范烁静。 安彤瞬间就火了。 你大爷的!难怪范烁静回去心情会不好。换了谁挨打都不能高兴啊! 安彤冲过去，在碎片刺到范烁静背上之前，顺手把手机砸了过去。 刚好打到男人的侧脸，男人往后微仰，手上的动作就慢了。 范烁静嘶吼：“别过来——” 然而安彤速度太快了，话音没落，她已经到了跟前。她顺手抄起一个翻倒的插花瓶，掂着瓶口敲在男人的胳膊上。 用作兇器的碎片带了血，掉在被子上。 范烁静绝望：“住手!” 同样没拦住安彤。 陶瓷花瓶还完好无所，安彤忍着虎口痛麻，转了个方向，打在男人掐范烁静的另一条手臂上。 太用力了，安彤自己没顶住反作用力，趔趄一下撞到范烁静身上。 花瓶也掉了。 安彤把范烁静拖起来护到身后，防备地盯着男人，气喘吁吁。 “唿……妈、妈的!这什么人?他要杀了你吗?” 身后没回应。 安彤回头，看见范烁静的表情，心底咯噔一下。 好像，这次才是闯祸了? ------- 拜安彤所赐，别墅内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终于热闹起来。 安彤坐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不敢坐实，只有屁股略略碰到沙发，把“正襟危坐”表现得很到位。 听筒里，栾曼的声音不知道是担忧还是兴奋：“然后你就打了那个男人?” 安彤沮丧：“嗯……” 栾曼真情实意地感慨：“你可真是厉害……” 安彤：“听起来不是好话。” “不，是夸你。我是相信你有那个能量的，但我只是希望你能给范烁静的生活带来一点变化，一点点就好，我其实没抱太大希望。我没想到你居然能做到这个地步——这个变化太大了。” 听到这里，安彤气起来，质问：“你为什么到现在才给我回电话?” 栾曼理所当然：“留给你自我发挥的空间。你看，现在不是很好吗。” 第84页 “好个——”粗俗的话没讲出来，安彤改口，“鬼!现在怎么办?我觉得我好像是打错了。” “不是好像，是确实。” 安彤哆嗦一下：“那个人到底是谁?” 栾曼没回答，改口问道：“你们范总呢?” “在楼上。医生在给那个男人检查身体，她在房间里。” “她还好吗?” 安彤不确定：“应该……还好吧?不过说实话，从我今天晚上看到她的时候开始，她就很不好。” 栾曼：“那我给你出个主意。你现在上去，去关心一下你们范总的身体，或者去给那个男人道歉。再不然，就是去晃一晃。” 然后呢? 在范烁静的气头上刷足存在感，努力引起她的注意，让她有个发泄桶吗? 这不是自己找虐吗! 听了才怪! 安彤算是明白了，栾曼也不是多靠谱的人。 看起来一本正经的，长着一张睿智成熟的御姐脸，好像很温柔亲和，实际上剥开皮里边都是黑的。 栾曼不告诉安彤那个人是谁，安彤一气之下就挂了电话，连“再见”都没说。 两分钟后。 安彤在沙发上扭来扭去，坐不住了，起身上楼。 范烁静在楼梯口的小茶室，坐在单人沙发上发呆。 安彤一转弯就看见她了，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很尴尬：“范总……哦，那个，栾小姐让我上来，看看你……好……不好……” 安彤装不下去了：“我错了!我不该打人!对不起!” 范烁静轻轻吸了口气，看起来还挺平静的。 她站起来，从安彤身边擦过下楼，哑声道：“过来。” 第51章 范烁静下楼, 穿过客厅, 出了玄关, 在门房前站定。 安彤在后边跟了一路，眼看着别墅的门越来越近, 心里也越来越慌。 安彤腹诽：“不是吧……要赶我走了吗?” 范烁静转身, 终于正眼看安彤，还是压着嗓音很低沉：“进去。” 啊，不是赶出门，是说佣人的门房。 还是要关起来? 安彤眨眼，已经有点懵了, 说不出话来。 虽然不用露宿街头是非常好的结果, 但……闹到现在这样的局面, 范烁静就一句话不说，打算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吗? 粉饰太平还是自欺欺人? 安彤总觉得, 悬着的心被谁推了一下，开始在半空中打转。 晃晃悠悠的, 没个着落。 心底就空了一块。 安彤不情愿，渐渐放慢脚步，在距离范烁静一臂远的地方停下。 范烁静等了几秒钟，不见安彤动, 率先进了门房。 房间门敞开。她把椅子拖到小床边上, 摆正之后就坐了下来。 之后，范烁静看门外的安彤：“进来睡觉吧。” 安彤一脑袋问号，彻底搞不清楚状况了。 这是什么意思?范烁静在想什么啊? 安彤磨磨蹭蹭挪进去：“范总……” 范烁静打断安彤的话：“很晚了, 先睡。” “那你呢?” 范烁静：“我看着你睡。” 这这这这……??? 监视? 安彤举手发誓：“我不会出去了!你不用在这里盯我……” 原本安彤是想安稳度过这一晚上，没打算熘出去的，更没想过上楼。只是出现变故，由不得她计划，她也不是故意的。 惹范烁静不高兴了，这是事实，安彤也很清楚。 但安彤也挺委屈的。 而且她也道歉了。 安彤站在空地，低着头抠手指。 范烁静皱眉，思索好久，试着改口：“我不是盯你……我陪着你睡。” 安彤：“???” 安彤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范烁静轻轻咳嗽一声：“睡吧，要留灯吗?” “留……不留，都行。” 安彤结巴，也不知道自己说了点什么。 范烁静起身，等安彤从另一侧爬到床上，把吊灯关了。 留一盏落地灯，光晕投在地上，柔柔地照亮一小片。室内就昏暗下来，范烁静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背着光，把阴影投在安彤身上。 静谧的夜有了它该有的样子，狂风被隔绝在外，唿啸声都听不到了，落地灯的光似乎有了阻挡喧嚣的力量。 安彤有点明白了。 安彤抱着被子侧躺，半张脸掩在底下，露出一双眼，跟范烁静对视。 范烁静低声道：“闭上眼。” 安彤没听。 范烁静伸手，掌心贴在安彤的眼上。 睫毛在指腹轻轻颤抖，小刷子一样，扫得有些痒。 安彤的眼珠在转动，毫无轨迹可寻，慌乱无措，安定不下来。 范烁静不说话，等了几分钟把手拿开。 安彤又睁开眼，仍旧明亮清醒，盯着范烁静眨了一下。 范烁静嘆气，想了一会儿，问道：“安长胜怎么哄你睡觉?” “他不哄我。他要应酬，每天都很晚才回家。我自己睡。” 第85页 范烁静捻着指尖，无意识地搓动。这大概是她遇到过最大的难题，还不是被人强迫的，是自愿的。 想到最后，范烁静摸着安彤的头：“这样可以睡吗?” 安彤往被子里缩。 范烁静的动作立刻停下，收回手不再碰安彤。 安彤有点不好意思，把被子推下去：“我不想睡觉。” “为什么?” 安彤不答，转而轻声撒娇：“我们聊天好不好?” 沉默片刻。 安彤以为没戏了。 范烁静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唿出一口气，满面倦色。她突然开口，没头没尾地讲道：“他是我哥。” “啊?啊……”安彤会意，是说楼上那个男人，“对不起，我以为是陌生的……疯子。” “你没错。” 范烁静：“你救了我，是在帮我。你不用道歉。” 原来范总知道。理智的人在某种程度上是好交往的，任何时候都能保持清醒状态，好过那些感情用事的人，没办法讲道理。 安彤心里好受一些，人就放松了。 安彤不解：“他要杀你吗?” “没有。” 就没有然后了。 安彤挑起聊天的大梁，顺着话题接下去，提醒范烁静：“他拿碎片扎你。” “他……”范烁静卡顿，花了点时间来组织语言，“他平时很好。” 显然并没能找到合适的表述方式。 不知道是为了让安彤信服，还是要重复给自己听，范烁静跟着说道：“他平时是很温柔的人，待人很和气，今晚是个、呃，是个例外——是不是吓到了?” 安彤迟疑，还是点头承认了。 范烁静又伸手揉安彤的头髮：“别怕，我在这里。” 就是因为这个，范烁静才坐在这里，陪着安彤。 这次安彤没躲，微微仰起脑袋，在范烁静掌心蹭了蹭。 范烁静：“睡吧，我不会走。” 也没有聊很久。 范烁静看起来很累，根本不想开口说话。因为安彤被吓得不轻，范烁静怕她做噩梦，勉强陪着聊了一会儿。 抚慰很有成效，没多久困意席捲，安彤眼皮越来越沉。 安彤努力睁开眼，叫范烁静上来一起睡。 范烁静摇头，再次覆上安彤的眼睛，掌心触碰薄薄的眼睑，感受那点温热。 有清冽的香气，伴随着入眠，在房间内萦绕。 安彤睡得很好，没有做梦。 第二天早上，安彤醒过来的时候，范烁静正在帮她盖被子。 四目相对，时间有那么一剎那的凝滞。 范烁静把被角压好，叫安彤起床。 安彤立马爬起来，半秒钟都不拖延，飞速下床穿好衣服。 范烁静奇怪地看安彤，压下狐疑，交代：“新牙刷和毛巾在柜子里，没有换洗的衣服，将就一下。” 话音没落，安彤紧跟着：“不用，我不换。” 太配合了。 范烁静不大适应。 范烁静：“去洗漱。早餐在饭厅，自己去吃。” “我不饿……” 肚子适时地“咕噜”一声。 安彤改口：“我可以不吃……” 范烁静无奈，按着眉心揉了两下：“你不要这样。” 哪样? 安彤眨巴眼，微微歪头，没明白。 范烁静：“我要找也是找栾曼，不会找你的麻烦。” 安彤大惊：“你怎么知道是栾曼……” 话没说完，安彤想起来了，昨晚她上楼的时候，说是跟栾曼通过电话。 范烁静又不傻，稍微想一下就能联繫到一起。 安彤试图替栾曼辩解：“她也是担心你……” 范烁静摆摆手，不想听。 安彤替栾曼分担：“然后我们商量……” “我不想说话。” “哦。” 安彤去刷牙，叼着牙刷往外看，已经不见范烁静的影子了。 一楼没有人，安安静静的，只有安彤自己。餐厅的饭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有煎蛋和培根，牛奶还是温的，都摆在桌上。 这么大的房子，没有人气，仿佛是留给幽灵活动的场所。 安彤在餐桌前坐下，开始等。 半个小时之后，范烁静从楼上下来：“我送你回市区。” 经过餐厅的时候，范烁静看一眼餐桌，开始皱眉：“还没吃完?” 安彤乖巧：“等你一起吃。” 出乎范烁静的预料，以至于范烁静有挺长时间没反应过来，也没回应。 安彤问：“你吃过了吗?” 范烁静回神：“我不饿。” 熟悉的台词，之前发生过。 现在又来。 范烁静想了想，拉开安彤对面的椅子，坐下拿吐司：“赶紧吃。” 安彤这才满意，给范烁静倒了小半杯牛奶，又挑了几颗蓝莓果实和草莓一起放到餐碟里，推到范烁静面前。 “你不要吃太多。这个蓝莓酸酸的，开胃。” 第86页 范烁静看安彤一眼，目光很深。 之前范烁静说过，她吃不了太多，不然胃会不舒服。 安彤看起来粗咧咧的，倒是记住了，还能想到范烁静胃口不好，拿酸食开胃。 范烁静持续了很久的糟糕心情，似乎好了那么一点。 落地窗外的晨光洒进来，明亮，填补了心底的黑洞。 范烁静吃了半碟水果，培根和煎蛋都没碰，牛奶配吐司吃了几口。 安彤倒是很有食慾，风捲残云地往嘴里塞培根，吃了两人份的量，最后还加了一杯牛奶。 咕嘟咕嘟当水喝完，安彤放下杯子，抹了把嘴巴，心满意足地拍肚皮。 拍到一半，发现范烁静正在看她，安彤收手，假装无事发生：“我吃饱了。” 范烁静也没拆穿，起身拿车钥匙。 安彤叫住范烁静：“那个……” “什么?” 安彤看看楼梯的方向：“就这么走了?我能不能上去跟他……跟你哥哥道个歉?” “不用。” 范烁静说完就走。 安彤不死心：“还是应该的吧?昨晚医生好像呆了很久，我是不是下手太重了?伤到他了吗……” 范烁静拒绝得很干脆：“他不见人。” 不见人……见鬼吗? 范家的人都这么奇怪? 难怪这么大的别墅没有佣人，房间也不打扫，像个空荡荡的鬼屋。 要说起来，范烁静的房子跟这里还挺像的，风格一脉相承，都没什么活人气息。 回城的路上是范烁静开车。中间栾曼来过一次电话，范烁静直接给挂了。 安彤在副驾驶上，偷偷摸摸给栾曼发信息。 范烁静出言制止：“不许联繫她。” 被发现了，安彤删掉文字，给范烁静看空白的对话框。 范烁静没看，专注地盯着前路。 安彤想起来栾曼说的“事故”，犹豫再三，问范烁静：“你哥哥是出过事故吗?” “我不想谈他。” “哦……”安彤找下一个话题，“那你……” “我现在状态非常不好。安彤，我在努力集中注意力，不想撞到前边的石桩的话，就别跟我说话。” 安彤捂住嘴，不敢出声。 范烁静开到锐德的楼下，让安彤上去，继续前一天的任务。 范烁静还有其他工作，要出去见人。安彤试图让范烁静带上她一起，可惜没成功。 范烁静的耐心是负值，安彤多说一个字，她就要皱眉。在等司机的三分钟内，她有八次想要发怒，其中有五次有摔东西的倾向。 算了。 眼看着范烁静的车走远了，安彤想，我也有要做的事情。 —————————————— 作者有话要说：　　试图二更。 十二点没有的话，就……没有了。明天再来=333= 第52章 安彤进锐德大厦, 再次承受了各方人马的注目和观察。 从前台开始, 遇到的每个人都要看她。多半是偷偷摸摸的, 也有几个人非常胆大，完全不藏着不掖着。 等电梯的时候, 有人跟安彤搭讪, 道了“早上好”。 安彤礼貌地回了。 对方好奇又八卦，笑眯眯地问：“小范总没跟您一起吗?” 您……? 这还是安彤第一次被尊称为“您”。 安彤大窘，刚要说点什么岔过去，突然意识到重点不对。 小……范总!? 安彤隐约觉得以前听过这种叫法，但当时没在意, 只当是锐德的产业都在他们范家人手里, 范烁静的老子是范总, 那范烁静接班就是小范总。 那会儿安彤还觉得挺好听的，听起来范烁静这个“总”非常年轻, 跟那些肥头大耳满肚子油腻的中年男人区分开。 现在想想，似乎不是这么回事? 没人规定范总就一定是小范总的爸爸。 一路应付了几次搭讪。安彤第一天来的时候, 是跟范烁静一起，职员再好奇也不敢上来展露八卦心态。 现在范烁静不在，好奇心战胜一切，异常活跃的那些员工就行动了。 安彤多花了半个小时才走到总裁助理办, 再往里就是范烁静的办公室, 没人敢在范烁静门口胡闹。 即使现在范烁静并不在。 助理办的门开着，安彤经过的时候跟他们打了招唿。 到范烁静办公室门口，安彤伸手推门……没推开。 锁了。 助理办出来一个高个子的男人, 是昨天带安彤办卡吃饭的助理，叫莫周利。 莫周利：“有密码的，你打电话问下小范总。我们都……” 说话的功夫，安彤已经点开触屏板，键入几位数字尝试。 门应声而开。 莫周利：“……不知道。好的，你知道密码。” 跟家里的密码一样。 1203。 不知道是什么日子。 安彤问莫周利：“范总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莫周利愣了下：“范总?他……” 第87页 安彤急忙改口：“哦，小范总。” 莫周利摸摸鼻子，回想了一下：“六月份吧，怎么了?” 安彤又问：“那范总呢?” 莫周利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来的时候，范总已经不在集团了，我没见过他。” 真能问出来点东西，看来这招行得通。 栾曼希望安彤是从范烁静身上发现那些秘密，要安彤和范烁静正面对接，没有第三个人的转述。 安彤觉得，栾曼有病。 且不说范烁静闭口不谈那些事情，昨天半夜情绪失控的状态下，才言辞闪烁地讲了那么几句。问范烁静是问不出来的。 再者说，栾曼跟范烁静都那么熟了，关系好到了解对方的隐秘，从她口中转述会有很大的偏差吗? 明明直说就行，偏偏要拖着，眼睁睁看着范烁静陷在泥潭中挣扎。 实在搞不懂栾曼绕这么大的圈子是为什么。 搞艺术的人，都这么神神叨叨的? 栾曼不说，范烁静不让问。安彤没办法，只能自己打听。 还得祈祷从别处挖到的信息不会太离谱。 安彤请莫周利喝咖啡。 锐德有茶水间，供应速溶的饮品，是员工交头接耳讨论八卦的地方。 莫周利也是喝速溶度日，听到安彤说要煮咖啡，没犹豫就跟进了范烁静的办公室。 安彤煮咖啡。 莫周利跟安彤闲聊开玩笑：“听说小范总有罐咖啡豆，慧慧喝过一次就不想再喝其他咖啡了。” 安彤指指旁边的罐子：“是这个吗?我把办公室找遍了，就这一罐。” “应该就是。” 安彤笑：“趁着她不在，给她喝光!” 咖啡确实很香，安彤跟莫周利一人一杯，一口下去都不想开口说话。 还是莫周利先感慨：“完蛋了，我也要喝不下外边的速溶了。” 安彤：“想喝的时候过来，我煮给你。” “不好吧?” 安彤浑不在意：“范总又不喝咖啡，她只喝茶。放着多浪费。” 莫周利：“我发现你是不是分不清范总和小范总。” 安彤想了想：“有点。我以为锐德就一个老总，就是范烁静。” 莫周利：“锐德的老总多了去了，这么多年，小范总是其中一个罢了。” “那你们说的‘范总’，是她爸爸?” “不是，是她哥哥。” 范越。 范家长子，范烁静的哥哥。在范烁静之前，是范越在管理锐德，百年范家第一次做出转型，就是在范越手里开始的。 当时业内对范越的评价非常高，清一色都是夸。他们认为范越是均衡顶尖型的经营者，各方面能力很平均，都一样突出，没有弱点。 范越一鸣惊人，开了个好头，后来节节高升，下的决策无一例外都是赚得满盆金钵，迅勐地占据市场份额。 人人都说范家起头了，有范越在，范家前景不愁。 然而范越只活跃了两年。 锐德的重点项目推行到一半，范越突然消失了，换了范烁静上台。 当时范烁静太年轻，没有经验，也不懂经营。范越留下来的项目无一例外腰斩，损失巨大，范家因此遭逢了一段近乎毁灭的动盪。 那时候还有人怀念范越，盼着范越从天而降回来主持大局。 再后来范烁静站稳了脚，打出成绩，成为范家和锐德的代表。 人们提到范家或者锐德，自动跟范烁静划上等号，说有范烁静在，范家会更红火。 范越这个天之骄子就被人遗忘了，再没人提起这个人。 锐德的职员都叫范烁静是“小范总”，很少会问起“范总”这个人。偶尔有新人好奇，去网上搜范越的信息，除了感慨一句“这人长得真好看”，也就没其他的。 安彤也去搜了，信息连结贴出来一张正面照，和煦阳光的年轻人冲着镜头微笑，目光温柔。 跟范烁静说的一样，是个很好的人。 但跟安彤在幽暗小房间里看到的暴力者不一样，完全不是一个人。 莫周利讲了一些，网上看到一些，安彤把所有的信息汇总到一起，没找到范越失踪的原因。 有猜测。 比如莫周利说：“据说是出国了，打理范家在国外的生意。” 并没有。 人还在本市，关在一栋空别墅的一间卧室内，不见人，半夜嘶吼嚎叫，活得像只野兽。 跟现代社会人类已经脱节了。 诸如其他“小范总谋权夺位”的讨论也不少，有人坚定地认为范烁静为了上位，做掉了她的哥哥。 不可能。 安彤能感受到，范烁静并不喜欢她的职业。她始终不开心，那些工作都是按着头去做的，硬着头皮，一点一点艰难地进行。 因为她是范家的子女，她不顶上就没有人了。 至此，安彤突然明白栾曼说的“责任心”。 莫周利喝完一杯咖啡，奇怪地问：“你对范总很感兴趣?” 安彤抿嘴敛眸，有些难以启齿的羞涩感，点头承认了：“跟小范总有关的人嘛，我总得打听清楚。” 第88页 不然这个助理岂不是太不合格了，连老闆的基本人际脉络都搞不清楚，失职。 然而莫周利回到助理办，关上门，憋了一路的表情终于开始扭曲。 他满脸兴奋：“朋友们，你们猜我在安特助那里发现了什么!” 八卦群众迅速到位，眼巴巴仰视莫周利等瓜。 莫周利：“安特助!已经开始打探小范总的家事了!这是为进豪门做准备啊!” “我的天，已经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吗?” “婚什么嫁?又扯不了证!” “要什么证，范家那种家庭，看重的是一张纸吗?不是的!进门才是实质，能进门就是范家的媳妇!” “但是范家的人不好相处吧?不然安特助也不用提前打听范家的人。” …… 见完商业合作伙伴的范烁静，在车上打开了集团内部的论坛，想打发时间。 然而首页飘的帖子标题让她愣住。 ??? 小范总怀疑世界。 ——————————————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好久没发红包了，这章前十条评论发。 第53章 锐德集团内部论坛匿名板块挂出了整改升级的通知。 一周后, 整改通知变成了“论坛永久关闭”的告示, 白底黑字, 明晃晃展示在所有内部註册员工的电脑上。 这下不光是匿名版块，整个论坛都没了, 近十年来的帖子顷刻消失。 新老员工集体哀嚎, 食堂的饭都不好吃了，出现了姜丝炒土豆这种□□菜品。 问大厨怎么回事，大厨满面惆怅：“看不到市场部的韩先生夸我做的菜，没心情没动力没欲望。” 对方拍大厨的肩：“我懂，我都懂。” 但这不是从土豆丝里挑姜丝的理由。 三天之内, 集团餐厅就餐的员工人数减少七成, 后勤的採购申报少了一半还多。 范烁静看着单目皱眉, 让后勤部长找餐厅负责人谈谈。 后勤部长欲哭无泪，转身出门时给旁边的安彤使眼色, 眼皮子都快抽了。 安彤在底下跟后勤部长比“ok”的手势，点头示意, 让后勤部长放心。 后勤部长偷偷瞥范烁静一眼，发现小范总正盯着安彤看，而安彤还在向后勤部长传达“没问题”的讯号。 真得没问题吗……才怪! 后勤部长不忍直视，捂着脸熘了。 办公室只剩下范烁静跟安彤。 安彤目送后勤部长离开, 回头, 猝不及防跟范烁静四目相对。 安彤还捏着拇指和食指，停顿半秒钟，非常迅速敏捷地把签字笔给弹飞出去。 安彤：“哎……呀!掉了。” 敷衍得毫无诚意。 范烁静绷着脸, 很勉强压下满心的无可奈何，故作严肃认真，冷声开口：“说吧，怎么回事。” 安彤认命地嘆了口气，老老实实地讲了，顺便表达了惊奇：“你吃不出来吗?最近的饭很难吃啊!” 范烁静还真没发现。 以她对待食物的态度，只有“能吃”和“不能吃”的区别，味道上差不太多。 她也很少会在内部餐厅吃饭，偶尔几次没有饭局，被安彤按着头吃员工餐，实在厌烦，胡乱塞几口应付过去。 现在突然提起来，范烁静仔细回想：“是有点咸。” 她还以为是自己的口味有问题。 范烁静又问：“你吃出来了，怎么没提过?” 要知道，安彤在吃上是下了功夫的，舌头也刁。秘书办送进来的下午茶换了奶油，安彤吃一口就不再碰第二下，非说配方不对。 茶水间的果汁不好喝也能跟范烁静念叨，一直讲到范烁静头疼受不了，让后勤部换了她爱的那个牌子。 跟范烁静一起吃饭却没讲过半句不好，每次都吃得干干净净，连例汤都要喝光。 安彤不在意：“员工餐嘛，能吃就行了。” 范烁静皱眉。这个口气，像是委屈她了似的。 安彤一看范烁静皱眉就犯憷，赶紧找补：“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是很营养的。而且还便宜，大鸡腿只要两块钱。我喜欢餐厅的鸡腿。” 锐德的内部餐厅算是员工福利的一项，饭菜的标准不低，但收费都不贵。能吃到外边同样口味的简餐，价格只有五分之一，员工一般都爱在餐厅吃。 如果大厨没有搞抗议的话。 范烁静瞥安彤，也看不出端倪。回到正题上，她问安彤：“以前没听说餐厅的饭难吃，出什么事了?” 安彤咂咂嘴，摇头嘆气：“你太不接地气了，这栋楼里都快要闹革命了，你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这不是有你吗。 这样的话，范烁静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没说出口。 安彤说了论坛的事情。 范烁静更不明白了：“只是一个论坛，有那么重要?” “当然重要了!十年诶!刷论坛水帖子已经是日常了，论坛突然没了，所有正在进行的话题都中断了，还没个预告，能不难受吗?” 看范烁静皱眉思索的样子，她试图去理解这种情绪。但很显然，失败了，她并不能感同身受。 第89页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上班时间不干正经事，还有理了?” 这个脑迴路是安彤没有预料到的。 安彤跟范烁静讲不明白，干脆利落地总结：“总之，就是大家不希望论坛关闭，现在有情绪了。” 范烁静：“已经关了。” 意思是没有商量的余地，这是既定事实，员工再不满意也得接受。 安彤好奇：“但是为什么要关掉论坛呀?” 范烁静突然起身，看看时间，准备出去办事。 安彤：“诶你……” “通知下去，下午的部门会议我要参加。” 安彤：“论坛的……” “你也准备下，今天开始学着做会议记录。” 然后范烁静就走了。 安彤的一句话堵在嘴边，几次都没说出来，悻悻作罢，给后勤部部长发微信。 “不行啦!范总说了，上班时间刷论坛水帖子是摸鱼，早就该整治了。” 后勤部长回了哭哭的表情。 恰好进来一条范烁静的信息，是个红包。 安彤手快先拆了红包，二百块。 安彤回覆：“??” 范烁静直接发语音：“中午去外边吃。” 安彤：“???” 对方正在打字。 安彤难得贴心，想到范总的手残程度，一行字能打半天，耐心等消息。 一分钟过去了，什么都没收到。 对方还在打字。提示出现了好几次，最后范烁静又发了个红包过来。 安彤一脑袋问号，先拆了红包收钱，还是二百块。 范烁静终于发了文字：“够不够?” 够是够了，一顿午饭，五十块就能搞定。 问题是，范烁静这是什么意思? 安彤跑到落地窗边，趴在玻璃墙上往下看，正看见范烁静在广场前停下脚步，低着头看手机。 是在等消息? 安彤立马回覆：“谢谢范总!范总么么哒!” 肉眼可见，范烁静是读了消息的，还盯着手机看了好一会儿。 但是安彤没有收到回復。 安彤继续发信息：“范总加油工作!中午好好吃饭!” 附带一个亲亲的表情。 楼下，范烁静突然抬头，看向办公室这边。安彤贴着玻璃冲下边挥手，连蹦带跳，也不知道范烁静看见了没有。 车子开到广场上，范烁静收回目光，攥着手机上了车。 眼睁睁看着范烁静的车子消失在视野中，安彤撒欢，乐颠颠地去隔壁串门。 秘书办一直很安静，不管安彤什么时候去，都只有敲键盘和翻文件的声音。 整栋楼大概就属这里的分贝最低。 在安彤来之前。 从郊区别墅回来之后，安彤提心弔胆地过了两天，见范烁静没有跟她算帐的徵兆，就放松下来。 心底轻松，做事就跳脱，安彤又是个凡事不往心里去的粗神经，跟冷面小范总很不一样。 不过几天，经常出入总裁办的人也就摸清楚安彤的性格，不再猜忌顾虑，跟她熟识了不少。 再加上范烁静经常外出，大多数时候都不带安彤，安彤就“落单”了。 顶头上司不在，安彤越发自由，借着熟悉环境的名义四处熘达。 第一站就是秘书办。 安彤抱着新买的零食去秘书办分，凑到莫周利跟前，小声说道：“中午出去吃烤肉饭。” “你请客?” 安彤晃手机：“范总请。” 莫周利纠正：“小范总。” 安彤跟着改口：“哦，小范总。顺便再给我讲讲范总的事儿呗。” 捱到午餐时间，安彤跟莫周利去楼下的简餐店，叫了饭等着。 安彤咬着吸管，余光瞥旁边就餐的陌生人，拿手机偷偷调焦距，偷偷拍对方的芝士饭。 莫周利打安彤的手：“干什么呢!” “美食诱惑大作战。” 安彤嘟嘟囔囔，当着莫周利的面打开微信，点开置顶对话框——范烁静的。 发送图片。 没多久莫周利的面端上来，安彤按住莫周利不让动筷，先找角度拍了一张，照样给范烁静发过去。 之后安彤又发了自己的烤肉饭，发了酱汤和奶茶，发到小菜的时候，终于有回信了。 莫周利斜眼看安彤的手机屏幕，左侧就三个字： 烦死了。 莫周利贊同：“确实烦死了。” 安彤也不介意，手机装回包里，开吃。 莫周利好奇：“你给小范总发那么多照片干什么?” 安彤：“馋她。” 莫周利：“……小范总不会看几张照片就馋嘴的。慧慧在的时候，她就是这样了，很少吃东西。她根本就不爱吃东西，你就是摆一桌满汉全席，她也不会想吃的。” 安彤点头：“所以按头就好了。” 莫周利一脸茫然，不明白。 安彤：“是这么回事，我小时候不爱吃饭，我爸爸就带我去饭店。” “他也不点菜，就坐大堂，让我看着别人吃，看着看着我就馋了。” 第90页 “有那种吃饭很香的人，喝白开水都比别人喝得有滋味，我经常能碰到。然后我就会要人家一样的菜，多试几次就能找到自己喜欢吃的。” 莫周利黑线：“那是你好哄。小范总可不是几岁的小娃娃。” 管她呢，哄不哄得上，都先试试呗。 莫周利：“你下次就在面前摆面镜子，对着自己吃。你吃东西看起来就香喷喷的。” “我知道呀!” 所以按头嘛，有机会就跟范烁静一起吃餐厅员工餐，自带饭盒筷子，端到办公室里对着吃。 不过收效甚微，范烁静还是猫衔食，吃一点点。 闲聊半天，安彤又问起范越。上次问过，安彤让莫周利帮她留心范越的事情，什么花边新闻都要。 莫周利也不好四处打探前任总裁，就知道那么点，倒豆子一样挤给安彤了。 “真不知道了。我们都是后来才入职的，就是听说过范总的名号，具体怎么回事也没亲眼见。你真想知道的话，找那些十年以上的老员工。” 说完，莫周利慾言又止地看安彤，试探好几次才问：“你跟小范总到底是什么关系?” 安彤低头吃饭，塞了一打开烤肉才含煳应道：“她给我钱，我给她干活的关系。” 说完，安彤定下心神了，转头跟莫周利对视：“不然呢?” 莫周利摇头：“这个……你知道咱们论坛为什么关了吗?” 安彤来劲：“这还有什么原因?我问范总了，她不跟我说!” 莫周利沉默三秒钟，一脸“你好自为之”的表情：“论坛里有人说，呃，你要进范家的门了。” 安彤：“我是住在范总家，怎么了?” 莫周利一句“卧槽”没说出口，憋了半天，难以置信：“你跟小范总同居!?” ——————————————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的评论都发了包，jj抽，要是谁没收到跟我讲 第54章 小饭店一瞬间安静下来, 原先还在聊天的、打电话的、接视频的路人集体沉默, 然后偷偷瞥安彤的方向。 两秒钟, 视频通话中的人问：“餵?诶!卡住了吗?还在听吗?” 大家回神，瞬间恢復正常, 该吃饭的吃饭, 闲聊的问：“刚刚说到哪儿了?” 但所有人的声音都压低了不少，喧嚣热闹成了罐子里的嗡嗡声，像是晚间自习课上讲悄悄话，怕被老师听到。 莫周利捂着嘴环顾四周，跟着凑到安彤耳边, 小声问道：“你跟小范总一起住?” 安彤也很奇怪：“怎么, 你们不知道吗?” 莫周利崩溃：“我们怎么知道?” 安彤理所当然：“我每天早上跟范总一起上班啊。” 莫周利：“慧慧在的时候, 也是跟小范总一起上班……” 安彤一下就紧张了，瞪着眼满是谨慎：“慧慧也跟范总一起住?” 莫周利：“这倒没有。” 安彤放心了, 长舒一口气。 莫周利：“你这是什么反应?” 安彤打哈哈岔过这个话题，许诺承包莫周利未来一个月的早餐, 才封住莫周利的口。 安彤问起论坛的事情。 莫周利：“你刚来，可能不了解。小范总是个电白，意外吧，这年头很少见这种人了。” 说实话, 不太意外。 安彤见过范烁静打字, 不管是电脑键盘还是手机，手速都不怎么快，像个老年人。 家里的平板电脑也很空, 除了几个常用的办公软体，就没有其他了。 连个消消乐都没有。 莫周利：“本来小范总工作就忙，她又对网络娱乐这种东西不太感兴趣，所以她其实是想不起来我们还有个论坛的。” 嗯?十多年的存在，范烁静不知道? 莫周利纠正：“是知道的，就是日常意识不到。” 难怪员工敢在论坛里八卦。 然而这次范烁静突然想起来论坛这个东西，就上去看了一眼，然后就看到了飘在首页的红贴。 莫周利：“我有论坛的管理权限，能查到小范总那边的登录记录。她是一周前上过论坛，还是用的註册帐号，在公众板块发了个问贴。” “什么贴?” “过年走亲戚的七大姑八大姨，这是什么意思。” 安彤：“…………” 说不出话来。 莫周利发现新大陆：“这是什么表情，你知道是什么梗?” 安彤痛心疾首：“别问了，可能是我害了大家。” 对不起死去的论坛和痛失娱乐的众人。 莫周利一同哀悼了那些夭折的内部选举，为没能看到“年度最酷小姐姐”的最终评选结果而悲痛。 “还有‘年度最黑大猪蹄子’，都选到一半了。市场部的韩先生已经飙到第二位，我还等着他干掉第一成为冠军。可惜可惜。” 顿了下，莫周利想了起来，又补道：“还有选了好几年的‘小范总最佳cp’，最近因为你……呃呃一些原因，又被顶了起来。” 第91页 安彤听得心痒痒，跟着嘆气。 论坛还在就好了，那我也能参个赛，搞不好真能拿到最佳cp的名头。 应该算是工作能力突出吧!超份额完成工作内容，不知道能不能换个年终奖什么的。 安彤跟莫周利打听“最佳cp”的候选名单，一路歪楼讲到集团内部复杂的人际关系，听得安彤直唿“精彩”。 八卦的人悠悠闲闲，吃完了午餐又去买零食，捧着香喷喷的糖炒栗子逛街。 与此同时，锐德集团的大楼中，某个部门的负责人看着眼前的名单发愁，头都快挠秃了。 小范总点名批评这几位活跃分子，说是在论坛水贴太活跃了，工作态度有很大的问题。 但是，集团那么多号人，每天到论坛打卡灌水的数不胜数，甚至有人八小时上班时间都挂在上边，怎么就单独点了他们几个。 指名道姓的，倒像是专门针对他们。 负责人拿不准小范总的用意，只好挨个叫进来谈话，警告他们心思多花点在工作上，不要总想着上网闲聊。 末了，几个挨批评的人凑到一起合计半天，筛选排除到最后，摸到点苗头——要说上网，他们都跟论坛里给小范总选cp那个帖子有点关系。 其中有帖子的发起人、票数统计员，有踊跃提名推荐的，还有激情自荐想参选的。 几个人面面相觑：“论坛关闭，该不会……就是因为我们吧?” 一行人挨完骂出去吃饭，正好碰上安彤买完板栗回来，迎面擦肩而过。 有个组织投票选举的女人回头看安彤的背影，推翻了之前的猜测：“搞不好是因为个别人?” 众人不解。 那人嘆息：“什么一怒为红颜，也不是不可能的。都安分点吧，闹着玩是玩，别带不该带的人出场。” “???” 安彤等电梯的时候回头。 莫周利问她怎么了。 “总觉得有人在看我……” 莫周利心说，看你才是正常的。论坛不关的话，大家就是在论坛上八卦一下，当个茶余饭后的乐子。 这个节点论坛突然没了，小范总用意如何，存着什么样的心思，那可就更值得玩味琢磨了。 就是不让人讨论呗。 但怎么说呢，要想让一本书在学生中间流行，只要禁了它就好了。职场同样，越是禁忌的话题，大家的兴趣越浓厚。 莫周利想提醒安彤，转念又一想，安彤是小范总罩着的。就看小范总对安彤的容忍程度，又宠又惯的，犯多大的错也没句重话，根本轮不到别人说话。 最后也作罢了。 午休结束，范烁静没回来。安彤自己呆着无聊，拿着范烁静留的作业任务跑去秘书办，挨个请教相关的负责人。 问完问题就要唠几句废话，有人说到圣诞节，女人们迅速加入话题，讨论各大网站和商场的折扣。 安彤一边剥板栗壳，听得倒是来劲，记了好几个爆款单品。 “说起来，今年的圣诞限定套盒，我居然一套都没订。” “现在都抢……” 对方的话说到一半，突然消声。 安彤没察觉，兀自接下去：“是啊，现在已经抢不到了。” 对方给安彤使眼色，只一下，然后立马低头看文件，还装模作样地拿起笔写备註。 安彤：“……” 有种不祥的预感。 安彤回头。范烁静沉着脸站在秘书办的门口，面色不虞，带着初冬的萧瑟寒气，一尊一栋冰山。 范烁静：“过来。” 安彤迟疑半秒，站起来，奔到门口，往范烁静嘴里塞了颗板栗。 动作太快了，范烁静完全没准备，也跟不上反应。板栗嗑在牙齿上，香甜气息在口腔内蔓延开，范烁静本能地嚼下去。 安彤仰头，满心期待地盯着范烁静：“好吃吗?” 范烁静：“……” 安彤拐回去，把一袋剥好的板栗拿出来塞给范烁静：“剥得干干净净!可以直接吃的。” 苦于“进食时不讲话”，范烁静嘴里含着一颗板栗，掩着嘴说不出话，被迫接受了板栗肉。 安彤又把右手拿的文件摊开，举到范烁静面前给范烁静看：“这个合同也搞清楚了，你检查。” 还能说什么? 任务都完成了，还殷勤地餵板栗，关键是范烁静也吃了。 接下来是骂安彤不好好工作，还是要骂她上班时间串门吃零食? 范烁静气结，把合同按到安彤的脑门上，拎着板栗袋子转身就走。 安彤掀开纸张，小跑着跟在范烁静屁股后边，喋喋不休地追问：“好不好吃呀?中午现炒的，我看着出的锅。” “我剥了一中午呢!剥的手好疼。” “指甲都坏掉了，你看!” 进门，范烁静放下板栗，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安彤正好伸手露出指甲，猝不及防就被范烁静捉住了手腕。 安彤眨眼：“?” 范烁静抽出安彤另一只手上合同，单手捲成筒，在安彤掌心敲下。 安彤立马认怂，眼巴巴看着范烁静：“我知道错了……” 第92页 范烁静又敲了一下，这才回到办公桌前，准备开始工作。 罚是要罚的，怎么罚就看范烁静的心情了。 巧了，范烁静这会儿心情不错。 于是，秘书办的几位窃窃私语，压着心中的狂烈欣喜，咬着袖子哽咽。 “看到了吗!你们看到了吗!” “看到了!亲手餵食之后，又牵手又腻歪，那个眼神啧啧啧。” “我以为我要凉了。小范总居然没骂人，就这么揭过了，当无事发生?” “啊——我的有生之年系列!我们小范总有救了，大伙都有救了。” 下午，秘书办总有拿不准的事情，三番两次来范烁静办公室询问。次数太多，跟日常工作状态完全不同，连安彤都察觉到不对了。 又有人敲门进来请示元旦跨年晚会的细节，安彤给对方使眼色，比口型让她赶紧走。 然而已经晚了。 范烁静放下笔，抬头的时候深吸气，看起来心平气和地说道：“如果你们搞不定这些工作，就地解散，明天不用来上班了。” …… 谁说有救的? 还是那么可怕好吗! 然后元旦晚会的细则在半个小时之内送到了范烁静桌上，修改过的最终版，所有流程安排、人员配备都做好了。 安彤凑过来看，福至心灵突然想到“老员工”的问题，问范烁静：“跨年晚会是所有人都参加吗?” “是。” 那就能见到很多人了! 看策划书，除了员工，还会有董事来参加晚会。 是不是又能见到范烁静的舅舅了?要是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范烁静的父母也会出场。 安彤默默打算盘。 范烁静斜睨安彤：“又在想什么鬼主意?” 安彤立马举手发誓：“没有!” 范烁静不信。 安彤犹豫：“就是……我们开晚会是要请明星助阵的吧?要不然请栾小姐过来?” 范烁静冷哼一声，不搭腔。 安彤小心翼翼：“你不会是跟栾小姐绝交了吧?” 自从上次郊区别墅回来，安彤就联络不上栾曼了，电话不接，简讯也不回。 安彤趁着范烁静心情好的时候试过，不过一提栾曼的名字，范烁静就发脾气，有一次甚至摔了常用的那支笔。 过后吃了药片，倒水的时候手都在发颤。 之后安彤再也不敢提，一直憋到今天，终于遇到个机会。 安彤劝道：“不管怎么样，栾小姐是为你好……” “闭嘴!” 安彤捂着嘴，不敢再出声。 范烁静又开始烦躁，起身出去。 安彤跟着站起来，惊惶无措，叫范烁静的名字。 范烁静：“别跟着我。” 安彤停下来。 范烁静就走了。 比起上一次，这算是好的了吧? 毕竟是范烁静自己躲出去了，没有叫安彤滚蛋。 但依然是不想看见安彤。 或者说，她脾气上来的时候，不愿意面对任何一个人。 安彤在办公室呆了一会儿，怎么想都觉得这样还是不行，就揣着桌上的袋子找出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肥章! 第55章 安彤在天台找到范烁静。 范烁静正在吹冷风。 安彤小碎步蹭过去, 在距离范烁静三米远的地方停下, 念叨：“一般来说, 上天台就是要抽菸。” 大概是让冬日刺骨寒风给吹的，范烁静冷静了一些, 回头看一眼安彤, 居然还答了：“我不抽菸。” “好巧，我也不抽。” 静默。 安彤提醒：“马上要开会了。” 这次没了回应。 安彤改口：“当然，你是老闆，你不想开就不开。管他呢!花钱雇那么多员工干什么吃的!” 又沉默一分钟。 安彤：“你还吃板栗吗?” 范烁静坐在长椅上，盯着天空, 无所事事的样子。 安彤掏出另外一个袋子：“其实我还买了瓜子, 你要不要嗑?” 默认拒绝。 安彤拿出第三个包裹：“还有红薯干。” 在无限的对峙之中。 安彤嘆了口气：“对不起。” 范烁静才再次回头去看安彤。 安彤补充：“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 范烁静：“……” 安彤再次嘆气：“其实我想了想, 我认为——不一定对，你可以反驳我, 但是你别生气直接走人。我们已经是在天台了，再走就得往下跳了。” 范烁静轻声：“闭嘴, 烦死了。” 安彤不闭：“我还没说呢。我认为吧，栾曼之所以找我，就是因为你总这样。” 范烁静皱眉，压着眼睑, 神色有些阴郁。 安彤耸肩：“珍视你的人不捨得你难过, 不忍心看你折磨自己，有再多劝诫宽慰的话都不敢说。讲了你就不开心，她只好闭嘴。” 顿了下, 安彤觉得哪里不太对。 第93页 想了三秒，安彤恍然大悟，急忙补了一句：“我不是说我不在乎你!我也希望你能好起来，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心情好。” 然后多多发奖金。 安彤挠头，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这种心情，只好略过，继续说重点。 “但是我没那么听话嘛，又不懂事，还藏不住话。刚刚好。我是问路的石头，投下去试试，有用的话最好，没用也就算了。” 安彤裹紧大衣抱着胸：“说到底，她还是想替你做些什么。她以前肯定也尝试过，但你一直是这个样子，拒绝她的关心。你真是浪费别人的好意。” 范烁静的声音很轻，被顶层的风吹散，支离破碎：“我不需要别人的好意。” 安彤反驳：“那你就不要让别人替你担心。” 范烁静哑口无言。 安彤反问：“你知道去郊区别墅那晚是几点吗?大半夜，栾曼从剧组过来的，在你家没等到你，又开了几个钟头跑到郊区。” “还没带司机和助理。路上我听到她接电话，场务通知她第二天的戏份有改动，要早点去化妆。算算时间，她那晚睡不到两个小时。” “换个人，不是真心待你的，能做到这个份上吗?” 范烁静还是沉默的姿态。 但从安彤的角度能看到，范烁静放在身侧的手渐渐收紧，捏成拳，很用力。 也在拼命克制。 安彤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小步：“我之前说过，你不是能自救的人，你只会沉沦在坏情绪里越陷越深。” “又不肯接受别人的好意，你会越来越糟糕的。” 范烁静倏地站起来。 安彤哆嗦了一下，继续往后退，生怕范烁静气狠了上来揍人。 然而范烁静没有动。 安彤梗着脖子继续说道：“你太爱逃避了，当初舅舅也是，现在对栾曼也是逃避。” “你就是在逃避自己。” “但是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啊，总有一天你……” 范烁静转身，朝安彤的方向走。 安彤吓得唿吸都屏住了，浑身僵硬，噤声之后也不敢动。 范烁静从安彤身边走过，声音低沉：“我说了，我不需要自以为是的好意。” 出天台门，下楼梯，消失了。 安彤在风里站了好几分钟，确定范烁静真地走了，不会再回来，终于松了口气。 “顽石。” 下午的会议，范烁静的话很少，只听各部门负责人的汇报，偶尔问一句两句。 安彤是第一次参加这个级别的会议，也不知道范烁静以前是不是这样的，还是只这一天特殊，心情不好不想讲话。 会议室的气氛很凝重，各个都绷得很紧，开口之前想三秒，讲话也慎重。 安彤打起精神做记录，也不敢开小差。 会开到天黑，安彤记得手酸，不过倒是现场学了不少东西。 跟以前范烁静给她留那些无关痛痒的任务不同，中层会议涉及的内容要更偏向统筹，关系到每个部门的运作。 而这么多分属的部分组合在一起，成了锐德，是范烁静要负责。 散会之后，安彤整理记录，心说每个部门有一个麻烦，三个部门加起来就能有三十个困扰了。彼此之间关系复杂，捋不清楚。 只想其中一项有够麻烦，要平衡各个部门之间的问题，脑壳痛。 当老闆太不容易了。 不容易的顽石老闆已经走了。 安彤想跟，刚站起来，低头看看面前的记录本，又坐了回去。 安彤磕磕绊绊地写了五分钟，莫周利进来了，拉开安彤旁边的椅子坐下。 安彤：“干什么?” 莫周利嘆气：“小范总让我过来。” 安彤不怎么信。 莫周利：“赶紧的，都等着你下班呢。哪儿弄不明白?哦，这个项目审批……” 半个小时后，安彤搞定会议记录，回办公室交给范烁静。 范烁静也没看，起身穿大衣。 隔壁秘书办也松了口气，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安彤不好意思，在小群里发了个红包，跟秘书办的几位道谢。 走廊上手机叮叮咚咚乱响，几个人一起低头抢红包。 范烁静正在系扣子，闻言停下，看安彤。 安彤假装看风景，当什么都没发生。 拉小群不带老闆玩儿，让老闆知道就完蛋了。 范烁静也没戳破，取下围巾拿在手里，随口跟安彤讲：“自己坐车回去。” 那就是晚上有饭局，不准备带安彤。经常会这样，安彤很习惯，点头应了：“哦。” 范烁静又说：“晚上可能不回了。” 嗯?夜不归宿?去哪儿? 安彤眼巴巴盯范烁静。 范烁静撇开视线，装模作样地叠围巾，敷衍似地：“可能住剧组。明早给我送衣服。” 剧组?去找栾曼? 石头也没那么硬嘛，还是有救的。 安彤兴奋，眼睛亮晶晶，使劲点头：“好的好的!早餐要吃包子吗?还是想喝丸子汤?” 范烁静一脸厌弃，不耐烦地推开安彤：“不吃。” 第94页 安彤：“那就吃大包子。” 安彤一个人回家，在地毯上滚了两圈，试着打了几次安长胜的电话。 还是无人接听。 最后实在无聊，安彤回房间睡觉了。 半夜被手机铃声吵醒，安彤打着哈欠接电话，是栾曼打来的。 “你老闆回家了。” 安彤迷迷煳煳：“哦。” 栾曼提醒：“她喝了点酒，你等半个小时下楼接她。” 一听到“喝酒”，安彤立马清醒了，坐了起来。 “等等……是栾小姐?” 栾曼沉默片刻，无奈应道：“是我。” “范总回来了吗?她不是说要住你那边?” 栾曼解释：“我们聊天的时候喝了几杯，她有点醉，闹着要回去。晚上你多费心，她不舒服的话帮忙照看一下。” 安彤挂了电话就开始穿衣服，卡着时间在门口等，接到司机的电话就下楼了。 范烁静看起来很正常，安彤迎上去的时候才发现她已经开始走曲线了，醉得不轻。 安彤忙过去扶范烁静的胳膊，仓促慌乱跟司机道别，艰难地往电梯里走。 “喝了多少啊……” 一句话没说完，范烁静趔趄一下，眼看着就要倒。 安彤无奈，干脆半抱半搂，揽着范烁静的肩背，让人靠在自己怀里。 进电梯之后，范烁静嫌烦，脱了高跟鞋。 安彤拦都拦不住，又要撑着范烁静不让她摔倒，还拎着范烁静的包，根本顾不上鞋子。 “地上很凉的!穿上鞋子!” 范烁静把鞋子踢得老远。 安彤：“……” 冻着吧! 一喝酒就变熊，多大的人，还有这种毛病。 好不容易电梯停靠，安彤深吸一口气，准备把范烁静扛回去。 刚迈出去一步，手腕被扯住，力道往电梯深处带。 安彤回头的功夫，范烁静就把她拉到角落，转身压在电梯壁上。 安彤：“??” 范烁静欺身向下，咬住安彤的嘴唇。 安彤：“……” 安彤：“!!” 果然是喝醉酒就犯浑! 安彤挣不脱，拼命瞪视斜上方的监控摄像头，不知道是震惊多一些，还是恐惧更多一些。 反正是没预料到这种情况。 地点不对，场景也不是那么回事，做的事情也有些微妙…… 超出了安彤以为的范围。 她们两个人经常有亲密的接触，但都是在床上。 安彤拿这件事当工作。范烁静似乎很依恋她的身体，索要得也频繁，她就做好陪/睡这个角色。 只要范烁静有需要，安彤都会配合。 有时候安彤自我调侃，给自己封一个任劳任怨的劳模称号。 但她们一直是分开睡的。 下了床，范烁静会自己呆着，之后回客厅睡地板。 好像睡觉就是为了睡觉，没有其他。 该给礼物也会给，毫不吝啬。但就是因为太大方了，安彤以为范烁静是分得很清楚的。 包养的小情儿。 在范烁静的认知中，安彤就该是这样的身份。平时宠一点，也只是忍让而已，改不了这个事实。 安彤一直是这样以为的。 接吻也不是没有，但少之又少。动情之处难免会有一些，但像现在这样……只是接吻，就只为了亲吻，有点出乎安彤的预料。 这算是什么? 安彤有点愣。 直到范烁静叫安彤的名字。 安彤醒过来。憋了半天的气，骤然获得氧气，喘得有些厉害。 安彤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安彤。” 没有认错人。 明明知道是安彤，为什么还会这样呢? 安彤不理解。 安彤又问：“你今天是要睡我吗?” ——————————————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评论有人讲到小范总的性格。 是这样的，我觉得有些负面情绪是没办法自己消化解决的，也很容易把人带进牛角尖，越想越往里钻。 然后小范总的身份放在这里，大部分人不敢跟她提意见。为数几个敢提的也怕伤到她，比如栾曼，太温柔了，捨不得她难过。所以小范总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对一个人最有帮助的是爱人和家人。小范总的问题来自于家庭，迄今为止没人帮她，她自己也没想过如何变得好一些，得过且过吧，饭也不好好吃，睡不睡觉都无所谓。 我试图让安彤帮小范总走出这个陷阱。可能笔力不够，没写出来。 大概就是这样吧。 争取以后写一个豁达开朗的人。比心(づ￣3￣)づ╭?～ 第56章 然而当晚无事发生。 范烁静一进门就去吐了, 安彤端水递毛巾, 又要扶人, 手忙脚乱根本顾不上其他。 后来范烁静清醒一些，是胃疼给刺激的。 安彤找了药餵范烁静吃下, 在旁边陪到后半夜, 给范烁静揉了半夜。 凌晨三点之后，范烁静的脸色好了一些，没那么惨白。 第95页 安彤摸范烁静的额头，也没有冷汗，终于放松下来。 也没再去洗漱, 安彤熘着地毯的边缘躺下, 秒睡。 睡梦中捡到一个人形抱枕, 很长的一条，热乎乎的。安彤费了好大的劲把抱枕拉回家, 丢到床上抱着睡觉。 睡着睡着，大抱枕变成了一条美人鱼, 在怀里来回乱摆动，很不容易捉。 安彤生气，干脆抬腿压在人鱼尾巴上，把大抱枕给夹住了。 我捡来的就是我的!熘不掉的。 ------ 范烁静被一束阳光照在脸上, 醒过来的时候去摸遥控器, 结果抓了一把细软的头髮。 僵硬片刻，不过半秒钟，她转头看手掌心。 确实是头髮, 浅棕色的。 范烁静一直是黑髮。 范烁静往下看，正好安彤拱着范烁静的肩膀来回蹭，哼哼唧唧地撒娇叫疼。 范烁静忙松了手，安彤的脑袋重获自由，又往范烁静怀里钻，企图找到一个最舒适的位置。 范烁静认真回想了三分钟，把整个过程捋清楚之后，捂着脸嘆气。 喝酒误事! 这都干了点什么? 怎么会亲了上去呢? 懊悔的这个空档，安彤有醒过来的迹象，范烁静在安彤睁眼之前推开安彤，迅速爬起来。 安彤彻底被晃醒了，眯着眼找范烁静，含煳问她怎么了。 范烁静找到遥控器，关了窗帘，头也不回地应道：“没事。我去上班，你睡吧。” “上班”两个字跟“喝酒”的效果差不多，安彤瞬间清醒，腾地一下坐起来。 “迟到了吗?” 范烁静在地毯里侧，从安彤身上跨过去，把安彤按了回去。 “没有。今天放假，你继续睡。” 一边说着，范烁静还扯过来被子，把安彤裹得严严实实。 之后范烁静到卫生间沖澡，换下酒气冲天的臭衣服，拎着包和大衣就走了。 连妆都没化，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 安彤裹着被子发了会儿呆，脑袋浑浑噩噩一片浆煳，没反应过来。 家里重新安静下来，窗帘紧闭，昏暗之中睡意滋生。安彤抱着范烁静的枕头蹭了蹭，又睡了过去。 中午又被电话吵醒，安彤抓狂，把头埋到枕头底下，不想接。 电话响了两次，紧跟着进来简讯。 安彤摸到手机，点开看了一眼。 是范烁静，让安彤开楼下的门禁。 说是酒店的送餐员在下边，没有权限上不来。 安彤觉得有点惊悚。 什么时候范总还管员工吃饭的事儿了?头天发红包，今天直接给定了餐。 等拿到午饭，安彤更沉默了。 是韩丝莉的套餐。 去郊区别墅之前，安彤就嚷嚷着要吃。结果当天闹了一出意外，安彤心虚，回来之后也不敢再提这个事儿。 没想到在这种时候，突然就吃到了。 或者应该感慨，是这种时刻? 有点微妙。 安彤第一次体会到“食不下咽”，明明是她最喜欢吃的餐厅，也是最有人气的招牌菜品，怎么就如同嚼蜡一样了。 没心思认真品尝。 像是亲吻留下了后遗症，某种关系正在病变，不用于以往了。 安彤犹豫了半个下午，琢磨着要不要试探一下范烁静，看看她到底在想什么。 但是心底又有些畏惧，不知道迈出这一步的话，迎接自己的会是什么。 前方的路突然变得迷离，看不清楚，没办法分辨。 安彤也不知道怎么走才是对的。 思来想去，安彤给栾曼打电话，约栾曼出来喝茶。 栾曼那边直接拒绝了，有工作，没时间，下次再约。 安彤想问头一天晚上喝酒的情况，最起码能透露下范烁静说过什么，安彤好借着徵兆苗头去猜一下。 然而栾曼说要上戏了，跟安彤道歉，挂了电话。 安彤咬牙，觉得栾曼真是只狐狸，狡猾得很。 用得着安彤的时候，就忽悠安彤往前沖。如她所愿，安彤做了该做的事情，她立马就撤。 相当利落，卖得一手好队友——如果安彤算是她的队友的话。 安彤气哼哼，感觉自己冒着风险替栾曼讲话，实在是太蠢了。 根本就是被卖了还帮对方数钱。到最后钱也不分给她。 气完了心也定了，安彤起身换衣服，打车去了锐德大厦。 僵持不是办法，总得面对的，迟不如早，尽快解决才能安心。 相处这段时间，安彤大概也知道范烁静的性格，凡事都爱逃避，不能指望范烁静会有什么行动表示。 还得自己来。 “反正我就是莽撞，撞墙碰头的事情没少做，再多一次也没关系。” 结果范烁静不在办公室。 莫周利说范烁静刚刚出去，所有的工作都往后推，空了几个小时出来。 安彤奇怪，给范烁静打电话。 电话里，范烁静有几秒钟没说话，似乎是在权衡某件事，末了跟安彤确认：“你在公司?” 得到肯定答案，范烁静狐疑：“你有事?” 安彤直来直往：“我不想自己呆着，我感觉不太对劲……范总，下午一起吃饭不?” 第96页 范烁静沉默。 安彤追着邀请：“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粥铺，菜品也很温润，都是你可以吃的。他们家的小凉菜酸酸的，很开胃……” “我有事，在外边吃。” 安利被打断，安彤失望，沮丧地应了一声：“哦……” 范烁静：“没有其他事，我就先挂了。” “等等!”安彤叫住范烁静，又问道，“范总，你是不是在躲我啊?” 听筒里一片寂静。 安彤干脆都问了出来：“接吻是不是让你尴尬?但那是你——” 电话那边的人还没反应。 身后的莫周利先嗷了一嗓子，声音激昂高亢，到最尖利的地方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安彤吓了一跳，忙捂住手机，惊魂甫定地盯莫周利：“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出去出去，偷听别人打电话，耳朵会烂掉的!” 莫周利：“??” 电话中的范烁静：“……” 看出来了，真是安长胜那个暴发户带起来的小孩，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俗语。 安彤把八卦的莫周利推出去，回来的时候就听到范烁静在电话里叫她。 安彤忙应了一声：“诶在的!” 范烁静轻轻嘆气：“没有躲你。” 安彤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范烁静继续说道：“确实有事……你过来吧，我把地址发给你，一起去。” 安彤：“!!” 安彤欢唿雀跃地奔出去，莫周利还企图拦住她打听细节，被安彤用范烁静的名头给镇压了回去。 莫周利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嚎叫那一嗓子的时候，电话还通着…… 小范总肯定是听到了。 完蛋了! 安彤勾勾手指：“替我办件事，我就帮你说情。” 莫周利防备：“什么事?” 安彤贼笑，拉着莫周利一番耳语，拍拍莫周利的肩膀：“交给你了。” 范烁静发来的地址不远，没什么标志建筑，就是在路口。看起来像是开到一半接了安彤的电话，就近停下等安彤。 安彤打车过去只用了五分钟，敲敲后排的车窗。驾驶座的玻璃降下，范烁静回头看安彤：“上车。” 没带司机? 去什么私人场合? 安彤绕到副驾驶那边，钻进车里，把手贴在空调出风口取暖。 “去哪儿?” 范烁静没说话，换档起步。 安彤奇怪地看她。 范烁静开到主干道上，像是思忖做了决定，才开口回道：“丽景苑。” 那是什么地方? 安彤茫然，见范烁静不想多说，拿手机搜这个名字。 看到地图显示的位置，安彤诧异，惊疑不定地观察范烁静。 就是那个四周什么都没有的别墅社区。 范烁静现在要去见范越? 但上一次范烁静对安彤还是很排斥抗拒的姿态，不让安彤跟着，被安彤追上门之后非常生气，甚至要把安彤锁在一楼的门房中。 俨然是不希望安彤闯进去，不想让安彤探知到那栋房子里发生的事情。 这才多久，范烁静就改变想法了? 打开了封闭的状态，试着去接纳安彤，允许安彤参与到她的生活之中。 这样看的话，这颗石头也不算是很硬嘛。 继主动找栾曼和好之后，又一大突破。 安彤非常满意。 安彤知道机会来得不容易，乖巧懂事地请教范烁静：“那我要干些什么?” 范烁静：“什么都别干。” 安彤：“……哦。” 过了一会儿 ，范烁静主动开口交代：“他……我哥哥，他跟我舅舅不一样，你不要说话，什么都不要做。” “那……”安彤想了想，“我在车里等你吧。” 省得做错什么，再惹麻烦。 没想到范烁静却拒绝了，没顺着安彤的建议：“不用。你跟我进去，没问你的时候把嘴闭上就行了。” 安彤保证：“我一定乖乖的，不会出声的。” 后边范烁静没再讲话。 安彤忐忑了一路，还想着那天晚上看到的场景，回忆的次数多了，那些细节都被扭曲夸大。 在她的印象中，范越等同于恶魔，在深夜出没，咆哮着妄图撕碎一切。 不管传闻中的范越有多绅士多温柔，安彤都没办法相信，只能记住幽暗房间中暴躁狂怒的男人。 差点杀死范烁静的暴徒。 安彤抠着安全带把玩，半晌才问出来：“你去见他……那，那他会不会……” “不会。” 范烁静知道安彤想问什么：“那天晚上是意外。” 没办法说出“那还好”，安彤不怎么相信，“意外”这种说辞太不可靠了。 安彤心有余悸，忍不住碎碎念：“还是小心一点，不要离他太近了。” 红灯，范烁静停下来，回头跟安彤对视。 安彤醒悟，忙解释：“我不是挑拨你们兄妹关系!就是吧，他能有一次意外，就有可能出现第二次的……注意点还是好的，不然你会受伤，他肯定心里也不舒服。” 第97页 顿了下，安彤小声：“如果他疼你的话，把你当妹妹的话，会因为伤害到你难过的。” “嗯。” 就完了? 安彤拿不准范烁静的态度，也怕说多了范烁静不高兴，闭嘴不再出声。 一直到车子停下，安彤都履行她做出的承诺，真地没有开口说话。 范烁静开车门，出去之前看安彤一眼。 安彤得了许可：“我适应了!等会儿也不会多嘴的。” 范烁静点点头。 两个人下车，朝别墅的正门方向走。 范烁静突然又说道：“等下见到他，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惊讶。” 嗯?什么意思? 范烁静抬手捏安彤的脸颊，揪着那层肉肉：“管好表情，别让他看到。” ——————————————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你们的29出去过生日了，躺倒_(:3ゝ∠)_ 感谢 归绥烧麦 的地雷(づ￣3￣)づ╭?～ 第57章 安彤拖住范烁静的手臂, 站在原地不肯走了, 有点着急：“诶诶诶!范总!不带这样的。你不跟我预告, 我不保证一定不会出岔子啊!” 范烁静有点无奈。 安彤：“我可以不出声。但是表情这种东西，它不受我控制的!我又不是演员。” 怎么不是?从第一次见面开始, 到现在为止, 她演过多少次了。做戏做得倒是真，这会儿不承认。 范烁静头疼，心说不如没有提前跟她警告，直接进去也就好了，没这么多事。 安彤还在碎碎念, 非常紧张。 一贯张牙舞爪的小野猫, 居然露出些忐忑, 眼神闪烁不定，很不安。 范烁静心头微动, 转回来看着安彤，静默几秒种后轻轻嘆气。 最后还是开口讲了。 “他出过事故, 伤得比较严重，留了后遗症。” 安彤盯着范烁静，等后续。 范烁静：“……就是，脸上也动过手术, 表情不太自然。” 安彤回想那天晚上见过的人, 确实很狰狞。当时还以为是他太兇了，没想到是生理影响，不能自控。 但还算完整, 有鼻子有眼的，没缺什么部件。 安彤放心了，点点头应道：“我明白了。我不看他的脸，就当没发现!” 范烁静欲言又止。 安彤没发现范烁静的异状，自认可以应对，就不多停留。 范烁静也没再说其他，上前按门铃。 安彤想说范烁静居然没有这里的钥匙，转念想到禁言这一条，立马抬手捂嘴，把话给吞了回去。 手肘碰到范烁静。 范烁静侧目，眼神询问安彤有什么事。 安彤摇头。 可视电话接通，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让范烁静稍等。 电话挂断。这个空档，范烁静跟安彤解释：“是护工。” 安彤顺着点头，心底琢磨。 只是毁容的话，要用护工吗? 印象中，护工都是照顾老年人的，因为行动不方便。 那，范越也不方便? 刚刚范烁静好像用了个“也”字。范越不光是毁容，还有点其他毛病? 安彤暗自下决心，不管等会儿看见什么，能忍就忍，忍不了就低头装鸵鸟，藏起来完事。 在冷风里站了五分钟之后，安彤就没心思去猜范越到底是个什么状况，满心只剩下“范烁静不仅没有哥哥家的钥匙，登门还得递拜帖”。 搞不好连门都进不去，喝完西北风就打道回府。 关键是，范烁静似乎非常习惯这种等待，沉默着，什么都不做，只是站在这里望着那扇门。 看起来已经经歷过很多次了。 奇怪的兄妹。 又五分钟，门锁传来轻微的“咔嚓”响声，远程遥控打开了。 玄关没有人。甚至一楼都是安安静静的，没有人类活动的迹象。 范烁静从鞋柜中拿出家居鞋，停顿片刻，递给安彤。她自己脱下靴子，赤脚踩在大理石地板上，往里走。 “范……”安彤刚一出声，在范烁静回前收声，压着嗓音，小声问道，“你不穿鞋子?” 范烁静摇摇头，继续往楼梯的方向走。 安彤打开鞋柜看了一眼，空空荡荡。 居然只有一双居家鞋? 这房子平时都不会来第三个人吗? 只有范烁静会来探望他? 不是奇怪的兄妹，是奇怪的范家。 安彤跟在范烁静身后，眼睛盯着脚下的那块瓷砖，视线不会超过砖缝。 上次是听到范烁静惨叫，慌慌张张跑上楼，没来得及打量这里的装潢。这次全靠为数不多的克制力，只看了地板的纹路，数清楚楼梯台阶的数量。 到了二楼，还是之前那间房。 天色不早了，房间内没开灯，光亮不足，还是有些昏暗。 安彤进门的剎那抬头看了一眼，迅速扫视里边的布局，又立马垂下头。 能看得到轮廓，范越靠着床头拥被而坐。 再细节的内容就来不及看了，安彤站在门口的位置，没再往里走。 大概是护工在视频中看到安彤了，也转述给范越，范越没意外安彤的出现。 第98页 倒是范烁静先提起来，跟范越讲道：“她上次就想跟你道歉，也没顾得上。刚好这次带着她一起过来。” 沉默。 范越没说话。 安彤开始慌了。 但是范烁静的话都说出去了，安彤硬着头皮上前，这次抬头跟范越对视。 应该是个英俊的男人，五官底子还在。但脸色透着不见阳光的病态苍白，眉眼间全是倦怠疲态，看不出来传闻中的儒雅温和。 从侧边的角度看过去，另一边的嘴角似乎是绷起来的，像是皮肤皱起来，吊着嘴角。 静止的时候，看起来没太大的异常。 除了虚弱。 安彤心下猜测，不敢露，认认真真道：“上次对不起，我不该没问清楚就动手。” 但要不是范越先下杀手，安彤也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就揍他了。安彤跟他道歉，那他也该跟范烁静道歉才对。 当然，这些话不能说，安彤只是想一想，努力往回咽。 范越一直没出声。 范烁静过来在安彤的肩膀上揽了一下，带着安彤转身，往外轻轻推安彤。 “出去等着。” 安彤余光扫过房内的一角，看见一架轮椅，心下瞭然。 原来是瘫了。 安彤在起居室外的小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房间的门没关严，留了条缝，隐约能听到只言片语。 是锐德要开年会，到时候范家直系旁系都会出席，范烁静来请范越。 范越的声音太轻了，安彤没听到他的回应，就像是范烁静自言自语。 没有说很久，范烁静像是走流程一样，把该说的话都讲完，剩下就是叮嘱范越注意身体。 还是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回应。 房间门打开，范烁静准备出来，范越突然叫住她。 这一声比较高，安彤听到了。声音嘶哑，像裂开的绵帛，跟那天晚上听到的差不太多，让人毛骨悚然。 但内容却出乎预料，是留范烁静吃饭。 不光安彤意外，范烁静都很惊诧，站在门口跟房间里的范越对视，很久都没回过神。 安彤小小地记了一笔：同桌用餐的次数非常少。 少到范越主动提出这一次，范烁静就像是中了大奖。 结果晚餐吃得异常沉默。 护工临时准备饭菜，在二楼的小桌子上摆开，又匆匆进房间料理范越的事情。 房门紧闭，安彤什么都看不到。半个小时之后，护工推着范越出来，范越已经换了鸦青色绸缎套装，有几分故存的清贵高雅。 但安彤也看清楚他的脸，烧伤之后留下大片结成团的疤痕，从眼下蔓延到脖子，被衣服掩住了。肤色异于周边的皮肤，看起来是有点吓人。 安彤瞥开视线，然后看见范越脖子上吊着三角巾，手臂上了外固定，悬挂在胸前。 呃……这个该不会是事故中留的伤吧…… 安彤心虚，小声问道：“那个，你的胳膊……还好吧?” 范烁静看安彤，微微皱眉。 安彤声音更小：“对不起……” 然而范越没应。 护工把轮椅推到餐桌前，替范越布置好餐具，汤也盛好放在手边，然后就下楼了。 二楼只留三个人。 范越哑着嗓音轻道：“吃吧。” 范烁静才入座。 范越不搭理人。 范烁静坐立不安，敷衍地夹了几筷子菜，慢吞吞假装在吃饭。 安彤被这个氛围搞得也焦躁起来，忍不住想做些什么来打破僵局。 但是话不能说，过分的举动也不能有。 安彤夹了块豆腐放到范烁静碗里。 范烁静回头。 安彤忐忑：“补钙……” 范烁静把豆腐吃了。 安彤转回来，又夹在一块豆腐，准备往嘴里塞的时候，跟对面的范越对上视线。 范越直勾勾地盯着安彤，目光很沉，明显是有想法。 安彤的动作卡顿在半空，想了三秒，试探着反问：“你也要吗?” 范烁静轻声呵斥：“吃你自己的。” 安彤把豆腐塞到嘴里，咽下去之后，还是不太甘心，偷偷跟范越说：“你要想吃的话……” 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的范烁静：“闭嘴。” 安彤立马喝汤，当无事发生。 后来安彤又给范烁静夹了几次菜，范烁静挑着吃了一点，剩下多半留在碗里。 每次安彤都能跟范越对上眼，到最后安彤怀疑范越就是想吃那些菜，要不然眼巴巴盯着干什么? 可怜一只手伤了，剩下的明显是笨手，只能用勺子勉强吃上几口。 说起来罪魁祸首还是安彤。 安彤在桌子下边踢范烁静，想提醒范烁静照顾着点她哥哥，别光自己埋头吃。 刚一抬脚，对面的范越勐地晃动一下，仓促间单手扶住桌子稳住身体。 安彤呲牙咧嘴地弯下腰，捂着踝骨痛到流泪，努力好半天也没能挤出一个正常的微笑。 桌子太小，底下空间有限。安彤嗑到范越的轮椅上了。 泪都没抹掉，安彤先跟范越道歉，“对不起”说了好几遍之后忍不住跟了一句：“你的轮椅不能固定下来吗?这样晃来晃去好危险啊!” 第99页 范烁静按着额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安彤在范烁静开口责难之前蹦起来：“我吃好了!我下楼等你!” 然后一瘸一拐地跑了。 楼上剩范家兄妹相对。 范烁静酝酿了好久，替安彤跟范越道歉：“她年纪小，没分寸。下次不带她来了。” 范越一反之前的沉默，跟范烁静聊起来：“是什么人?” “安长胜的独女。安家败了，留了这么个小姑娘。” 范烁静讲了安长胜欠款逃跑的事情，寥寥几句带过去她跟安彤之间的事情，没说太详细。 范越问她：“带在身边养着了?” 范烁静斟酌，还是说了实话：“算是。” “看着挺机灵。” 范越搁下筷子，单方面结束晚餐。 范烁静也跟着放了筷子，起身绕到餐桌对面，想替范越推轮椅。 范越摆摆手：“你下去吧，别让她等久了。看起来不像是有耐心的小孩。” 范烁静沉默。 范烁静执意推起轮椅回到卧室，又下楼叫了护工上来。 她在外边等着，护工帮范越转移到靠背椅上，她才重新敲门进去，跟范越道别。 范越又说：“下次还带她过来吧。” 范烁静更惊愕。 范越已经不想再说话了，叫范烁静出去。 冰封十年，似乎见到春了。 第58章 安彤在楼下等范烁静, 一张小脸格外愁苦, 端着脑袋反思。她把自己的“罪状”一条一条列出来, 准备等下见了范烁静就开始自我剖析。 不管怎么样，先认错, 然后道歉。 态度要诚恳, 在范烁静让自己闭嘴之前，一口气讲完是最好的。 安彤提前演习。 余光瞥见护工进厨房，安彤的眼珠子转了两圈，贼兮兮地跟了上去。 范烁静下来的时候，安彤乖巧地等在楼梯口, 看见范烁静就立马迎上去。 范烁静：“闭嘴。” 安彤：“……” 范烁静：“我不想听你说话。” 白练了好几遍! 范烁静甩开安彤, 迳自进一楼的卫生间, 反锁了门，打扶着水池吐了一场。 安彤吓死了, 也无心再纠结草稿有没有讲出来，围着门打转, 进不去又着急。 能听到范烁静干呕的声音，痛苦，并且压抑，但什么都做不到。 甚至不能陪在范烁静身边。 安彤忍不住想, 是自己太不听话了, 总是闹出事情，所以范烁静是在排斥她。 她不让我靠近。 我是个□□烦。 半个小时之后，范烁静开门出来, 安彤正在客厅的沙发上抹眼睛。听见脚步声，安彤急匆匆揉了揉脸，撇开头看另一侧，不跟范烁静对视。 哭了? 范烁静怔住，头还是疼，神经绷得太紧了，思维都变得迟钝。 怎么回事?范越欺负人了? 范烁静走过去，在沙发前蹲下，想拉安彤。 安彤逃避，一直往后躲。偏着头，头髮垂下来，巴掌大的脸给挡了个严实。 跟印象中的几次一样，憋不住泪，还不愿意让别人看见，总要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也什么都不肯说。 范烁静心头窝火，捉住安彤的胳膊，往跟前凑了些，仰着头去看安彤的脸。 “怎么了?范越怎么你了?” 安慰和关心最能打破人的伪装，虚假的坚强抵抗不了那些柔情，一个人可以捏着拳头说没事，被人问及就忍不住了。 安彤哽咽，打了个小小的哭嗝，声音细细的。又很努力想克制住，就变成急促的到吸气。 范烁静慌了。 只剩本能，身体脱离混沌的意识开始行动，手臂自动抬起来，把安彤圈到怀里。 “他……他说什么了?别听，什么都别听。”范烁静有些颠三倒四，话已经说不太清楚了，“他是发疯，不要理。” “没事了。听话一点，不要哭，我带你回家。以后不来了，再也不来了。” 两个人牛头不对马嘴，明显不在一个频道上，居然还能伤心到一起。 护工看得一脸懵，劝又不知道该怎么劝，犹豫再三，上楼找范越求助。 范越刚写坏了一张大字，正在撕宣纸泄愤，闻言手上的动作就停了下来。 “以后再也不来了?” 范越改撕为揉，把纸团成团，随手丢到垃圾桶里。 “不用管。我累了，让她们走。” 回去的路上，安彤趴在车窗上，盯着外边倒退的风景看，给范烁静留了个后脑勺。 范烁静跟范越吃那顿饭，几乎要了她的半条命，吐过也没觉得好受，还是头痛欲裂。 她勉强打起精神看安彤，反倒是安彤先睡着了，脑门贴在玻璃上，偶尔颠簸居然也没撞醒。 范烁静叫代驾开慢点。 当天晚上什么都没再说，到家之后两个人就各自去洗澡，安彤还睡客房，范烁静去客厅地毯上打地铺。 范烁静又失眠，后半夜才睡着，半梦半醒之间总觉得有人在身边看她。 黑暗之中，那双眼睛是亮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整夜都没再离开。 第100页 第二天却是如常，安彤早早起来，收拾妥当，跟范烁静一起去上班。 但到了集团，范烁静就察觉安彤的异常了。 □□静了。或者说，是过于乖巧，不串门不唠嗑，一反常态始终呆在自己的位置上，中午也没跟秘书处那帮人出去熘达。 居然有了点认真工作的样子。范烁静让她列印的文件，也仔仔细细检查过，调了几次排版，最后拿给范烁静也不用再返工。 连手机都没摸几次，微信也安安静静的，看起来像是屏蔽了所有群。 这种状态持续了三天。 范烁静终于相信，安彤不是心血来潮作样子，是真要改。 但为什么?总得有个契机和理由。 到了圣诞节这一天，集团餐厅也放了两颗圣诞树，挂了些小礼盒。 中午吃饭的时候，安彤摘了个小盒子，拆出来一顶圣诞帽，戴着跑去照镜子臭美。 范烁静抬头，手里的笔停顿，在纸上戳了个黑点。 有好几天了，安彤认真归认真，但是一直很消沉，情绪不高。 范烁静每天跟她呆在一起，能看得出来，却不知道怎么开口，跟着为难了几天。 范烁静感觉有好久没见安彤这么开心，拿到圣诞帽的瞬间完全是欢唿雀跃，照完镜子又蹦着去秘书处显摆。 到底还是个小孩，天性如此，总该是快乐的。 范烁静想了几分钟，叫莫周利进来，把下午的工作全部提前。 莫周利：“要出去吗?” 范烁静含煳应了一声，也没细说，只道尽早安排。 到五点钟才做完当天的工作，有部分要推到第二天，好歹算是空出来半天的时间。范烁静起身取大衣，叫安彤跟她出去。 安彤以为是约了人，没多问，乖乖地跟上。 司机往商场的方向开，安彤还在猜约的什么人，居然在这种地方谈事情。 商场是购物娱乐的场所，能正经坐下来谈工作的地方很少，更何况这一天是节日，到处都是人，乱糟糟的。 安彤心底犯嘀咕，琢磨了一会儿，想着多说多错，干脆就不开口了。 说不定对方就是喜欢热闹的地方，范烁静也是投其所好。 范烁静侧目看安彤，等着安彤来问，结果什么都没有。 三天没白憋，倒是比以前沉得住气了。 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好事。 路上堵得走不动，越靠近商场，行人和车辆就越多。范烁静跟安彤在前边的路口下车，步行过去。 冬日天短，很早就落了夜幕，到这个点已经彻底黑了。头天下了场大雪，彩灯映上去反光，很亮，像是傍晚时分将明将暗。 入耳都是“铃儿响叮噹”，沿街的商铺挂了红红绿绿的装饰，居然比过年还要喜庆。 商场门前立了一颗三层高的圣诞树，隔着半条街就能看到，挂满了闪烁的灯。 旁边还有粉色的小木马，在雪地中间旋转，被雪衬得如梦如幻。 人潮躁动，各个方向都有，兴奋之余难免冲撞。 安彤只顾着看路边的小商贩，跟范烁静分开了也不知道，兀自盯着一家炸软糕的招牌流口水。 范烁静回头不见了安彤，按了按额角，深唿吸让自己冷静。 还是无可奈何地找了回去，从人群中间穿过，捉到安彤的手。 安彤才回过神，转头看范烁静，眼睛格外明亮，欢欣，快乐都溢出来了。 笑容大概是最有感染力的东西。 范烁静把所有的呵斥都咽了回去，握住安彤的手，停顿了几秒钟，低声说道：“别走散了。” 柔和了情绪。如果是这个人的话，愿意用最大的耐心去珍惜她，再温和一些，再慢一点。 范烁静牵着安彤穿过商业街，进了商场，眼前骤然空阔宽敞，连空气都充盈了。 安彤唿出一口气，抬手整理围巾，自然而然从范烁静手里挣脱。 掌心落空，范烁静低头，觉得失去了一个暖宝宝，凉风从指腹掠过，不太舒服。 安彤似乎又回到了以前的状态，还处在兴奋之中，环顾四周之后问范烁静：“在哪儿见面啊?” 范烁静：“?” 范烁静慢了两秒钟才理解，搞明白安彤的想法，随口说道：“不见。” 换安彤一脸懵。 范烁静：“随便逛逛。” 安彤也慢了好几拍，到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满脸难以置信。 “你……你是来过节的?” —————————————— 作者有话要说：　　范越：你看这口锅，它圆不圆? 第59章 在安彤的印象中, 范烁静是个标准工作狂, 还是没情趣没情调的那种。 小范总的日常是上班和加班, 除此之外，只要能满足生存的基本需求就可以了, 够活着, 非常务实。 所以最近安彤努力做一个认真工作态度积极的好员工，想刷小范总的好感度。 没想到，小范总居然要过圣诞节。 这跟逛街又不太一样，不为了购物，更偏向于……庆祝。 所谓节日的仪式感, 很正式。 安彤震惊, 脱口问出：“你怎么想开了?我以为你的生活中根本不存在节日!” 第101页 范烁静被戳穿, 尴尬从眼中一闪而过，讪讪的不自在。之后她又故意板起脸, 努力把公司中的严肃状态保持下去，套上自己的壳。 仿佛这样就能掩饰她的本心本意——但为什么要藏着那份心情?范烁静自己可能都没去琢磨过。 范烁静转身, 目光所及大大小小的柜檯店铺，随便挑了一家走过去。 她试图能转移话题，这样岔开安彤的注意力，就不用面对安彤的惊讶了。 哪知安彤一贯不会看人脸色, 话又多, 发现个新奇好玩的点，立马揪住不肯放。 范烁静在前边大步流星地走，把高跟鞋踩出t台的气势。安彤小碎步跟在范烁静身边, 喋喋不休地追问：“为什么呀?” 没回应。 范烁静的脚步更快了。 安彤疾走几步，跟上范烁静，探着脑袋去看范烁静的脸色。 也看不出什么端倪，节日气氛浓厚的商场跟会议室一样，小范总最擅长吓唬人。 安彤追上去：“你是想散心?” 还是没有回应。 安彤想了想，又问：“还是带我散心?是为了陪我过节日吗?” 范烁静的脚步有瞬间的停滞，不足半秒钟，她回过神，继续迈步往前走。 安彤问不出来所以然，自言自语道：“那我当你默认了。先谢谢你吧——” 话没说完，范烁静终于回头，简略道：“挑吧。” 安彤：“???” 安彤这才发现，她们已经进了一家首饰店，范烁静站在玻璃展柜前，手指搭在檯面上，轻轻点了两下。 安彤一脸懵逼：“挑什么?” 范烁静：“随便挑。” “是……”安彤结巴，“礼物?圣诞礼物，送我的?” 范烁静再次默认。 安彤更哆嗦了：“你还真是带我来过节的!?” 范烁静：“……” 所以刚刚碎碎念的是什么? 安彤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忸怩着往范烁静身边靠了些：“我自己逗自己玩儿呢，没想到……” 自我取乐的话成真，真有圣诞礼物。 “今年过得太悽惨了，收不到爸爸的苹果，我自己也没给自己准备礼物。我以为……我以为只有餐厅摘到那顶帽子，就只能说几句瞎话哄自己开心了。你不反驳就很好了，就当自欺欺人……没想到是真的。” 范烁静不催，定定地看着安彤，等安彤讲完才重复：“挑你喜欢的。” 安彤忙不迭地摇头：“我都喜欢!只要是你送的，我都非常非常非常喜欢!送什么都好!不是，什么都不送也行的，我们出来了，也算过节了。能在一起就很好。” 微微仰头，一双黑亮的圆眼对上范烁静，眼眶有点红，眼中水汽在萦绕。 小狗狗眼，看过来的时候专注认真，含着情。 范烁静心神不定，剎那之间地动山摇，险些没能把持住自己。 胸口一片翻山倒海，情绪在涌动，越来越浓烈。 范烁静佯作看商品，背对安彤，抬手按住心口。 身后有抽鼻子的声音。 两个人都在努力克制，范烁静处理不寻常的悸动，安彤拼命压制想哭的冲动。 目光分开之后，就都忍不住了。 导购看不明白这两个人的状态，试探着提醒：“女士，您要选商品吗?” 范烁静回神，深吸一口气，克制冷静地点头。 导购：“是送妹妹吗?我们的新年系列可以考虑一下，低调不显眼很适合学生，翡翠也有收藏价值。妹妹喜欢项鍊还是手镯?” 安彤被点名，用力抽了下鼻子，也恢復正常：“给我看下——” 范烁静：“全套，开了吧。” 静默十几秒，旁边在挑耳环的小情侣也不说话了，所有人僵持在原地。 安彤吓了一跳：“不不不不不用吧……” 导购也提醒：“女士，全套包含一条项鍊、一对手镯、一枚戒指、两对耳环和三枚发卡。合计……一百零八万。” 范烁静：“嗯，都要了。” 旁边的女生狠狠瞪男朋友。 男朋友委屈。 十分钟之后，范烁静把首饰袋塞给安彤。 静默三秒钟，范烁静意识到不能干巴巴地送，补上一句关切：“喜欢吗?” 安彤幽幽地看范烁静一眼：“喜欢。” 当然喜欢，一百多万呢! 原本的感伤都被突如其来的巨额财富给沖淡了，面对小范总这种暴发户式的购物方式，安彤哭不出来，只能抱紧袋子，生怕一百万有个什么闪失。 从首饰店出来，安彤小小声：“范总，我问你个问题。” 范烁静目光闪烁，隐隐有了些期待，眼神都比平时灵动了：“你问。” 安彤不好意思开口，吞吐犹豫，磨磨蹭蹭地问道：“那个……我要是——我是说假如啊，只是打比方，不是说我真有这个想法。就是举例。” 范烁静一瞬不瞬地盯着安彤。 安彤更结巴：“我要是把……把这一套拿、拿去卖了，会怎么样啊?” 第102页 范烁静：“……” 范烁静甩袖走人，高跟鞋嗑在大理石上的声音非常重，每一步都是踏在愤怒上的。 安彤急忙追上去：“诶诶诶别走呀!我就是问一下，就只问问，我不卖!范总你别生气啊，你等等我。我真不卖!” 小范总没等，后脑勺左边是怒火，右边是“不想理你”。 安彤抱着一百万不敢跑，怕撞到人碰碎了，追得很是艰难。 隔着一家遛娃的四口人，安彤看着范烁静的背影，感觉范烁静不像是单纯的生气，似乎有些失望。 好不容易趁着范烁静等电梯，安彤赶到范烁静身边，侧头看范烁静的表情，悄悄问道：“范总，你刚刚是不是在等我问什么?” 范总不想理人。 安彤自作聪明，给出一个自认为很靠谱的建议：“要不然你替我问。” 范烁静气笑了：“我再自己回答?” 安彤一琢磨：“好主意!” 小范总更生气了。 到头也没说是想听到什么样的问题。 安彤犯难。 怀里还抱着小范总送的天价圣诞礼物，商场都还没走出去，就把人给惹恼了。 安彤理亏，跟着范烁静楼上楼下熘达了好几趟，终于提了个正经靠谱的计划。 —————————————— 作者有话要说：　　安彤：小范总买东西的样子，有我爸爸的影子。 第60章 范家从范烁静往上数, 几代人都在本市生活, 是标准的老土着。安彤是在安长胜的生意做大了之后才过来的, 大概是幼儿园的年纪，也算是在本地长大。 两个人对当地的环境都很熟悉, 但也各有侧重点, 日常消费的场所不是完全重叠。 范烁静带安彤去的商场，安彤也常去，但多半是为了十楼以上的餐厅。楼下的店铺很少逛，只有生日、新年这种特殊纪念意义的日子才会去——安长胜有钱，也没到随便一个什么节日都能送百万礼物的程度。 安彤琢磨着小范总是这里的常客, 熟门熟路的, 逛起来也没什么意思。她一拍脑门, 领着小范总出去，七拐八拐进了一条精品街。 这附近是本市最早的商业中心, 有些楼拆了重建，停不了两年又拆, 换新的老闆做新的购物中心。重复到现在，有了那些高端的商场。 也还有巴掌大的地方一直留着，以前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精品街就是始终没动过的那块地, 叫彩华购物中心。 早期的露天购物街加了顶棚, 狭窄拥挤的空间越发逼仄。 空气不流通，各种复杂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劣质的皮具散发出呛人的化学气味, 又有油烟飘过来，又腻又厚，迎面煳住口鼻。 范烁静唿吸一滞，站在彩华那个一人宽的入口外，没能迈开脚步。 安彤在前边，已经钻进棉布帘子。 布帘子是搭在一根不知用处的钢管上，折起来一半，垂下来挡在眼前。也不知道挂在这里有多久，又蹭过多少人的头油、皮屑，外边一层布已经看不出来原本的颜色，脏得非常均匀，哪儿都不可能再脏一点。 安彤看不见似的，面不改色地托着布帘子折起的那道，往上举，算是个开门的姿态，等范烁静进。 贴心倒是很贴心，但…… 范烁静沉默了三秒钟。 走到这儿，范烁静也明白安彤的套路了。 大概是认为范烁静大家出身，日常进出的场所都很高档，没体验过这种贫穷小女孩最爱的批发市场。 所以安彤就带范烁静来感受一下人间烟火气。 电视、小说里都这么演。放着舒适享受的环境不去，一定要跑到乱七八糟的地方找罪受。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虐。 其实很没必要，这种地气不接也罢，又不是什么好的感受。 这么想着，范烁静迈开脚，进了彩华的门，顺手帮安彤举了下棉布帘。 放下手的下一秒，范烁静捻了下手指，想找个小卖店买包湿纸巾，或者买瓶矿泉水。 然而没等她看清楚面前两排店铺摆的货品，手先被安彤给拉住了。 安彤把范烁静往身边拽了拽，压着声音小声说：“拿好你的包，这里很容易丢东西。” 所以到底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路窄到刚够两个人并排走，边上的小摊小车占了半边道，走几步就要侧身避让。 人比外边还多，身后人推着往前，站在这里说句话的时间，就有三波人从身边挤过去。 为什么不留在商场里呢?有一对一服务，有茶水，还没有挤来挤去的人。 范烁静用空闲的手背掩着口鼻，一口深唿吸刚起了个头，硬生生憋住。 她把那口气吐尽，用力收紧手指回握安彤，低声应道：“嗯，知道了——别乱走，人太多了。” 彻底分裂。 身体有它自己的行动，脱离意识的控制，开始听从安彤的指令。 安彤取代了范烁静的脑袋，牵着范烁静往前走。 感觉像是梦游。 走过人最多的入口，拐过两个转弯，人稍微少一点了。 安彤也松了一口气，回头跟范烁静感慨：“我有段时间没来了。以前念小学在附近，中午不回家，就跑过来这边玩儿。你来过吗?” 第103页 “有……”范烁静临时改口，“没有。” 前几年范烁静想要彩华这块地，过来看过，在外边大概了解过情况。 不过没进去，那段时间她的状态比现在还要差，只是想像一下彩华内部的拥挤凌乱，她就感到窒息。 到现在，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是不想进来。 在安彤掀开布门帘之前，她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进来“逛街”。 或者说，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的生活中会出现一个、呃，一个逛彩华的人。一个跟她手牵手在批发小贩中间穿梭的人。 所以说人生非常奇妙，只要活下去，一定能遇到难以预想的事情。 不一定是好是坏。但不会永远都是糟糕的，为了那有可能出现的幸运，未来就变得可以期待一下。 范烁静抿嘴，加重重复道：“没有。怎么逛?” 安彤摇头，一脸神秘，眼睛弯弯的藏着笑，透着点坏：“跟我走。” 安彤不看两侧的店铺，只管往前走，领着范烁静拐来拐去。 路上还尽职尽责地跟范烁静科普：“这边的东西不能买，质量太差了。那些鞋子都是一次性的，碰一下鞋跟就掉了。裤子也掉色，洗多少次掉多少次，能掉一年。” 范烁静当然知道。小摊上放了张硬纸板，上边写着“19元”。 十九块钱的牛仔裤，能穿吗?不会过敏吗? 关键是，安彤不是带范烁静来体验清苦生活的吗?这么挑剔，完全代入不了，还怎么感受。 安彤还在碎碎念，指着卖袜子的：“这些小配饰倒是能买，很便宜，丝袜可以来这里批发。穿破了直接扔。” 范烁静沉思，尽量用温和的方式去表达：“我每年会收到品牌方的衣服，包括配饰和内衣、袜子。从这个季度开始，我让他们寄双份的。” “啊?”安彤眨眼，没理解，“这也是圣诞礼物吗?” 范烁静谨慎应付：“算是。没有袜子和打底去找品牌方要，别来这里买。贴身的东西不能穿差的。” 安彤没领会到精緻大小姐的讲究，拿她自己那套“不管好赖，好看就行”的原则去想，随口应道：“行吧。品牌方是什么方?收钱吗?” 范烁静：“……不收。” 直接走范烁静的个人帐户，当然不会管安彤要钱。 安彤默认是什么方白送的，就放心了。 正聊着，安彤拉着范烁静又转过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 面前是一块方方正正的空地，面积不小，没有顶棚，四面透风。冬季深夜的风吹过，颳走先前的污浊憋闷，世界都跟着清新许多。 清新之中夹杂着孜然和辣椒的香气，各种小吃聚集在一起，食物和调料的味道混合，伴随着爆炒时的火光，是另一种热闹。 是个夜市摊。 有老闆在吆喝：“生蚝两份好了!取一下!” 真正的烟火气息，油光滋滋的，火苗蹿得很高，生活也变得炙热，显出旺盛的生机。 安彤面朝夜市深吸一口气，享受得眼睛都闭上了，非常惬意。 她美滋滋地回头，眯着眼缝看范烁静：“香不香?有没有食慾?” 安彤期待地看着范烁静：“送你一年份的‘陪吃’。” “陪你吃一百个夜市摊，到明年圣诞，你的厌食症会好吗?” 第61章 夜市摊上的食物, 范烁静能吃的实在是太少。 安彤跑前跑后忙乎半天, 在不同的小摊前来回蹿, 到最后也只给范烁静买了一份杏仁茶。余下的那些烤肉、花甲粉丝、炒凉粉都是安彤自己吃的。 说是送范烁静的圣诞礼物，结果也还是范烁静付钱, 请安彤吃了一顿。 但必须要承认的是, 这个地方确实能诱起人的食慾。一点点，不算很强烈，是真实存在的。 范烁静坐在小马扎上，拿塑料小勺搅杏仁茶，眼睛一直看着对面的安彤。居然有点馋, 忍不住吞口水。 不管是什么食物, 安彤都能吃得香喷喷的, 很满足，非常享受的样子。 她吃东西的仪态并不合规矩, 嘴角沾了点酱料，唇上也有点油, 没想起来擦。一口羊肉还没咽下去，就拿饮料喝。 很不矜持。 但是范烁静喜欢看。 那些辣椒面和孜然粉混在一起，总要有安彤这个人在，才格外出味道。 范烁静尝了一口杏仁茶, 满口清香, 配料很丰富也很好吃。热乎乎的杏仁落到胃里，她难得从食物中获得一丝幸福感，隐约之间能体会到安彤对“吃东西”这件事的嚮往。 冷冬寒夜的, 万物萧索，说话都有雾白的哈气。食物就能带来一些能量，在这一刻驱赶寒冷，用那一点暖意捉着心尖，把人拉下来落在地上。 灰尘四溢，但却是真实的。 周围的一切都是真切存在的，身处其中的自己也存在着，就活在这一刻。 一碗杏仁茶居然吃了大半，范烁静意犹未尽，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对食物生出惋惜。 要是胃口再好一点，就能吃光这一碗。 不知道光碟见底是什么感受，大概会是另一种还不错的心情。 这么想，就很期待下一个圣诞节。 第104页 吃饱回到家，安彤抱着价值百万的购物袋回房间。 门没关严实，留了道缝隙，灯光洒出来。透过门缝能看到安彤趴在床上，把那些戒指、镯子都挨件拿出来摩挲。 小心翼翼的，平时大大咧咧的人，这会儿举手投足都带着谨慎珍视。 要说首饰，以前安彤应该也有不少。安长胜是出了名的暴发户，花钱只买最贵的，又是溺爱孩子的家长，安彤肯定没有为钱犯过愁。 想什么就有什么的小公主。 只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范烁静在门前看了一会儿，按捺心底的蠢蠢欲动，强迫自己挪开视线。 栾曼给她打电话，互道圣诞祝福，就聊了起来。 范烁静：“你没去找霍辛?” “有工作。我机票都买好了，实在抽不出时间，走不开。” 范烁静揉额角：“总这样也不是回事。霍辛也不回来?” 栾曼无奈：“回，下个月，说是把你的毛毯带回来。老闆亲自配送，还是你有面儿。” 毛毯是安彤上次准备走的时候，给范烁静定的。栾曼也是从那次开始琢磨，把主意打到安彤身上，后来才有了忽悠安彤去范越家那件事。 现在又提起来，难免聊到安彤，栾曼好奇范烁静跟安彤的状态，多问了几句。 范烁静也明白栾曼在试探什么，没打算瞒，说了刚从夜市回来。 细问之后，栾曼调侃道：“你出手越来越大方了啊，真捨得买。” 范烁静抿着嘴沉吟几秒：“她现在什么都没有。” “你又不是她妈，用得着你给她填补?”栾曼开玩笑，“而且贫困山区的小孩多了去了，比你的小姑娘更可怜，你怎么不做慈善去。” 范烁静居然很认真地想了，觉得栾曼这个提议不错，准备回头让人计划一下。 栾曼无语，范烁静不接她话里的深意，她只好把话题拉回来：“那她呢?送你什么了?” 一顿夜宵。当然，范烁静没说是谁付的钱，只当是安彤请她吃饭。 栾曼在电话那边乐不可支：“行啊!小姑娘挺会玩儿的，一顿饭换一包首饰。” 正说着，范烁静收到范越的信息。 一张图片，拍的是范越平时练字的桌子。正中间摆了个粉蓝色的纸盒，拳头大小。印了波点，封口处系了嫩粉的蝴蝶结，跟背景的笔架、宣纸非常不搭。 范烁静白天在公司里见过这种样子的盒子，知道里边装的是苹果。 不知道是什么传统，平安夜要送苹果。 据说还要收集硬币，跟二十四个不同的人要，集齐了会有好运。 小孩子的玩意儿，范烁静上一次见到这种玩意，还是中学念书时期。 时隔这么多年，居然在范越手里再次看到。 范烁静：“??” 范越：“跟小姑娘道谢。” 安彤? 范烁静的百般滋味凝成一团，全都堵在胸口，哽住喉咙什么都说不出来。 栾曼还在闲聊，调侃安彤送的礼物太不认真，看起来完全没放在心上去准备。 范烁静呢喃：“还有……” “嗯?还有什么?” 还有第二份礼物啊。用了心的，也确实送到范烁静心里去了。 栾曼不明所以。 安彤本人也很忐忑，总感觉吃完那顿夜市之后，范烁静对她的态度不太一样。 更宽和包容……虽然以前范烁静对安彤也比待别人多几分耐心，但那天之后到了纵容的程度。 范烁静是工作狂魔，在公事上严苛又不近人情，不管是谁犯错都要骂，安彤也不例外。 圣诞节之后，一直到元旦，安彤都没有被单拎出来教训。有一次进度太慢，安彤都做好挨骂的准备了，结果范烁静只是让她自己去找人帮忙。 轻飘飘揭过去，就没有然后了。安彤自己都觉得反常。 越是平静，安彤越忐忑，仿佛水面下在酝酿惊涛骇浪，随时会爆发。 到那会儿，安彤就只能等着被拍死。 她想了好几次，又担心主动问出口就是无风招浪，提前被拍死。 因此她更不安，做事非常小心，工作态度前所未有的积极。换来的是范烁静更关切，甚至会减轻安彤的工作量，该是安彤做的事情也丢到秘书处的，分给了其他人。 安彤怕得罪人，私底下请秘书处吃了好几次饭，从范烁静那里拿到的钱急遽消耗。 看着银行卡上的余额，安彤心发慌，小心思又开始涌动，忍不住去范烁静跟前晃荡。 年底忙到飞起，范烁静忙到吐，整个人又脱了一层皮。晚上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进门脱掉高跟鞋和内衣，范烁静倒在沙发上连妆都不想卸。 安彤凑过来，拿着卸妆油和棉片，笑眯眯地问道：“范总，要不要来个面部spa?” 范烁静瞬间防备，谨慎地上下打量安彤：“你干什么?” 安彤笑得更甜，眼睛弯弯的：“我新买了卸妆，给你试试。” 范烁静拒绝：“我不试，我有固定用的卸妆。” 安彤：“那用你的，我给你做个按摩呀!” 范烁静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抗拒：“不要。” 第105页 安彤悻悻地走了。 过了一会儿，安彤又从卧室熘达出来，在厨房转来转去。过了好几分钟，她装作刚刚想起来似的，探着头叫范烁静：“范总，你晚上吃什么?” “不吃。”顿了下，范烁静补充，“没胃口。” 安彤立马从厨房钻出来，端着一杯热牛奶，殷切地捧到范烁静面前：“那喝奶。” 范烁静很少吃东西，晚上会喝热牛奶助眠。在一起住了这段时间，安彤也看过不少次，知道范烁静的这个习惯。 但安彤这不是送牛奶，明显是打着小算盘，有想法。 范烁静越发狐疑，皱眉问安彤：“你干什么?” 安彤准备开口，被范烁静拦住：“说实话。” 安彤憋了一口气，酝酿半天给咽了回去，人也老实了。 范烁静追问：“想干什么?” 安彤忸怩半天，瞥一眼范烁静：“范总……你……要不要睡觉?” 第62章 范烁静的表情有那么一剎那空白。 惯性使然, 她最近对安彤的宽容一直保持下去, 这会儿也是耐着性子, 十分温和地回道：“等会儿。” 安彤懵了。 等会儿是什么意思?到底是睡还是不睡? 睡觉这种事情，还能等一会儿的?等下去不就没兴致了吗。 但是邀请金主这种事情, 差不多就是螃蟹敲着锅盖嚷嚷“快来吃我, 我等不及了”。 对于安彤来说，提一句就可以了，总不好追着问。 安彤“哦”了一声，磨磨蹭蹭回房间拿换洗的内衣，先去沖澡。 从浴室出来, 客厅安安静静的, 没有声音。安彤垫着脚熘到拐角, 扒着墙壁往外边看。 范烁静已经睡着了，连姿势都没换, 歪在靠枕中间。 安彤嘆气。 睡觉是不可能睡觉了，毕竟她跟范烁静在一起, 范烁静是劳苦出力的那个。 范烁静都这么累了，应该改天再提的。 安彤脱掉鞋子，赤脚踩在地板上，蹑手蹑脚地过去把吊灯关了, 开了盏落地灯, 调到最低档。客厅暗下来，范烁静的唿吸重了些，翻身换姿势, 脸埋到沙发垫上。 好在没有醒，找到舒适的位置，范烁静很快又恢復绵长轻浅的唿吸。 她要入睡是很难的。安彤怕惊醒她，那这一晚就又是个不眠夜。 她能睡一大觉就好了。 可惜了钱包，还是空空。 非常想卖首饰……不!安彤你不想!卖了就完了，要直面范总的暴风愤怒的。 第二天安彤非常勤快，很早就起床出去买早点，还专门给范烁静配了软糯好消化的面点。 范烁静吃了一个小猪样子的奶黄包，又被安彤追着喝了半杯豆浆。上车之后，安彤还捧着一个鲜切水果盒子，让范烁静再吃点东西。 “我拿温水烫过了，不凉的。你可以吃。” 范烁静一言难尽：“烫过还能吃吗?” 安彤也很愁：“那怎么办，你又不能吃冰……要不然试试?最近看你胃口好了不少呢!” 范烁静实力拒绝：“我不。” 作死的话，还是安彤比较擅长。 范烁静循规蹈矩这么多年，连思维方式都被禁锢在狭窄的通道之中，越不过厚重的墙壁，只能往前走，没有岔路没有旁支。 任何一件事，十几年如一日。 范烁静不太自在，没看那盒水果，岔话题问安彤：“这么殷勤?想干什么。” 安彤眼珠子转了半圈，张嘴就来：“这不是看你累吗……” 范烁静打断安彤的话：“说实话。” “……”停顿好久，安彤硬着头皮把之前的话说完，“集团靠着你转呢，你得睡好吃好身体好才行，营养得跟上。” 说得太真了，范烁静狐疑：“真没什么?” 安彤笃定地点头：“真的!所以来吃两块，乖，张嘴——” 苹果块已经餵到范烁静嘴边了。 范烁静盯着安彤看了几秒钟，张嘴叼住那块苹果，舌尖在嘴唇上舔舐而过。 安彤倒是没想那么多。范烁静肯吃东西，她就很开心，忙不迭地挑了块猕猴桃餵过去。 结果被范烁静推开了。 安彤暗戳戳记下来：喜欢吃苹果，不喜欢猕猴桃。 一上午安彤都围着范烁静献殷勤，过分热情，范烁静不相信她没事。 到中午，秘书办的人叫安彤一起出去吃简餐，安彤应了一声，兴沖沖地起身。然而刚站起来，她想起来什么，又坐了回去。 结果吃了食堂。 范烁静奇怪，问安彤为什么不去。 安彤信口诌了一句：“我陪你啊。” 范烁静没说话。 安彤吞下一个水饺，抬头笑嘻嘻地反问：“怎么样，是不是很感动?有没有那么一点点被撩到了?” 范烁静身体力行地表示“懒得理你”。 之后安彤去下边的科室送资料，范烁静把莫周利叫进来。 范烁静的表情太严肃了。最近在范烁静面前进出的人都习惯了有安彤在旁边，骤然独自面对范烁静一个人，气氛突然紧张。 第106页 莫周利战战兢兢，感觉下一秒就要被指出工作上的失误或者不足，先咽口水。 范烁静开口倒是挺平静的：“安彤的工资发了没?” 莫周利悬起的心又往上蹿了蹿，卡在嗓子眼，话都给憋在喉咙里。他努力保持镇定，可是声音捏起来，迫不得已干咳一声清嗓子：“发、发了。” 范烁静：“怎么发的?” 莫周利感觉脑门都要炸了：“就那么发的……” “我是说，按什么标准发的?” “啊?”莫周利回神，一口气吊在半空中，“跟慧慧一样。” 慧慧的年薪不低，即使是在私助同行之中，也算是最高标准的那一类。 范烁静感念慧慧一早就跟着她，除了基本工资，还有些隐形的福利。比如交通和住房的补贴，按照豪车豪宅来计算的，这两项就比楼下绝大多数员工到手的收入要高了。 按照慧慧的标准来做工资表，安彤每个月的实际收入应该非常可观。 加上范烁静平时会给安彤转帐，没有固定的数额，但低也不会少于两万。 安彤住到范烁静家里之后，没添过什么大件，还是带来的那些行李。比较贵的包和大衣是范烁静刷的，她自己充其量买些百十来块的小玩意儿，花不到哪儿去。 不是缺钱。 范烁静觉得自己猜错了。 莫周利试探：“还有其他事儿吗?” 范烁静摇头：“你出去吧。” 莫周利松了口气，立马转身，恨不得能当场消失。他的步伐都比平时要急，三两步跨到门口，探手攥住门把手的那一刻—— 身后传来范烁静的声音：“等下。” 莫周利闭眼，咬着牙自我克制，心想这次是真完蛋了。 莫周利调整好表情，转身沖范烁静挤出来一个标准微笑。 范烁静错愕，反问：“什么表情?” 莫周利在脸上扯了一把：“没有没有。还有什么事?” 范烁静犹豫起来。 莫周利等得胆战心惊，唯恐范烁静发现了他跟安彤之间的小交易，那可就要当场处刑，直接下通知的。 范烁静游移不定。 莫周利等得满心焦灼。 好久之后，范烁静才开口，很不确定的语气：“关于安彤……” 莫周利的血压都飙起来了。 范烁静：“她最近跟你们说了什么吗?” 莫周利愣住：“啊?什么?” 范烁静抿嘴，沉吟片刻：“她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莫周利彻底傻了：“没有啊……挺好的，没听她说什么。” 范烁静嘆气：“算了。你出去吧。” 莫周利顶着一脑袋问号走了。 就这么，过去了? 躲到吸菸室，莫周利给安彤发微信：“小范总问你的工资了!!!” “你是不是暴露了?你干了什么，让小范总看出来了!” “咱俩都要完!” 发完最后一条，莫周利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你肯定没事。我要凉了!” “我失业了你养我!” 莫周利没等到回信，抽完最后一口烟，回秘书办。 隔壁，范烁静晃着安彤的手机，放到桌上。 手机屏幕上显示微信推送，发件人是莫周利。 范烁静：“我不应该发现什么?” 安彤捂脸，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乌龙，只能暗戳戳把莫周利从头骂到脚。 什么蠢货! 她下去送文件没带手机，回来的时候听到消息提示音，那会儿她已经进门了! 就差几步，晚几秒钟再发，就不会让范烁静看到! 范烁静起身，往安彤面前走：“要我去问莫周利吗?” 安彤缩着肩膀，扮演瑟瑟发抖的鹌鹑。 范烁静在安彤面前站定：“问他的话，就是处分或者开除。” 范烁静握着安彤的手腕，把胳膊压下去，强迫安彤跟她对视：“你还瞒了我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 很久很久以前，小安彤叫莫周利帮了个小忙。 我想不起来在哪里写的_(:3」∠)_ 第63章 安彤认真想了继续扯谎的可能性。 要不然怎么说一个谎言要用无数个谎言去圆, 只有真实存在的事实才不会有破绽, 说谎总有被戳穿的那一刻。 早或者晚的问题而已。 但如果是因为这样的乌龙才暴露的, 那也太冤了吧! 莫周利这头猪! 安彤越想越生气，现在还被范烁静要挟, 单方面替莫周利背这个锅。 又不能不接着。本来莫周利就是帮她的忙, 要是因为她丢了工作，那她真得养着莫周利了。 又养不起。 安彤破罐破摔：“好了好了，我说。” 范烁静松开手，定定地看安彤，大有“我看你能讲出来朵花”的看戏姿态。 安彤抠着手里的文件夹, 小声嘟囔：“我的工资没走财务公帐……不对, 不能这么说。就是我没有工资卡。” 第107页 范烁静不解, 也没说话，等安彤自己交代。 这种审问是最难熬的, 因为很难把握程度，不清楚讲多少才刚好合适。讲多了掉底, 更惹麻烦。 安彤耍赖：“就是这样。” 范烁静沉吟片刻，点头：“行。叫莫周利进来。” 安彤差点哭出来：“范总!你太欺负人了，你就是吃准了我不想连累莫周利是吧?” 范烁静坦然承认：“是。以及，不存在连累。错就是错, 有员工守则在, 他犯哪一条就按规矩处理。” 机器人，一堆破零件拼的人形物品，没有感情, 只会按照程序行动。 安彤腹诽，完了还得求饶，乖乖地交代：“我的身份证是假的，开不了银行卡。我跟莫周利说我背着高利贷，钱进卡里就会被划走，所以改现金髮给我。” 范烁静都气笑了，反问：“你的入职怎么办的?” 新员工入职要登记身份证，留身份证复印件备份，有一套完整的流程。第一步的身份证信息审核不过关，后边连员工卡都办不了。 安彤不说话。 范烁静自认白问，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行啊，莫周利现在管事太多了，是吧。” 安彤不敢应声。她是没关系，大不了还是回范烁静家呆着，当自己是小猫小狗每天等着范烁静下班宠幸她。 但事关莫周利的工作，安彤已经踩雷了，怕多说多措，最好还是保持沉默。 但愿范烁静没察觉到最关键的问题。 安彤暗自祈祷，希望范烁静赶紧罚她，不管是扣钱还是做苦力，干什么都好，尽早结束这件事。 下一秒，范烁静问：“为什么用□□?” 安彤：“……” 小旗子立得飞起，乌鸦嘴本乌，黑得要命。前边还想范烁静不要发现这个点，立马打脸。 不过仔细想想，除非范烁静突然失智，不然她是不会漏掉这种关键的。 安彤认命，突然抬头问范烁静：“我能说吗?不管因为什么，你……你会不会赶我走?” 范烁静唿吸凝滞半秒钟，被安彤这么看着，胸腔里的情绪在膨胀，侵蚀到心脏。 真是受不了安彤这个角度的凝视，眼睛太亮了，毫不掩藏她的希冀，甚至还有依赖。 那句话翻译过来，就是“我不想离开你”。 像只小奶狗，恋恋不捨地蹭主人，眼睛和鼻头都湿漉漉的。 范烁静按捺不住翻涌的悸动，只能尽力维持表情和声线，假装平静：“你先说说看。” 安彤：“那我不说。” 撒娇似的，又任性，能想到她在家里跟安长胜说话时的模样。 范烁静心头痒痒的，什么伪装什么坚持都没有了，好脾气地哄安彤：“好，不管是什么事情，你可以告诉我。” “真的?” “真的，你……永远，不管什么事情，都可以讲给我听。” 安彤去取了背包，从内里的侧袋里摸出来一个卡包，掏了半天拿出身份证，放在范烁静面前。 范烁静愣神，自欺欺人般跟安彤确认：“这是什么?” 安彤：“我的身份证，真的。” 范烁静算出生年份，差点气疯。 “你十八岁?” 安彤强调：“我成年了!是十九岁!” 范烁静重复：“你居然是十八岁?” 范烁静捂头：“你让我冷静一下。” 安彤试探：“你头痛吗?不要紧张啦，我……” “求你了，出去呆一下。”范烁静难得在清醒的状态下崩溃失态，“我放你两天假，你出去玩儿吧。” 安彤小小声，跟范烁静讨价还价：“半天好不好?我晚上还得回去睡觉……” 反正只要暂时不用面对安彤那张脸，什么都好，不管安彤说什么，范烁静都答应。 安彤穿好大衣拿上包，范烁静还保持之前的姿态，陷入沉思一动没动。安彤蹭过去，试图把身份证拽出来，反被范烁静收了过去，直接反扣到办公桌上。 安彤：“我的……” 范烁静随手拿一沓文件盖上去：“先放着。” 安彤：“那你拿好了，别给弄丢了……算了，就押给你，这样我人就跑不掉了。” 计划通。以后要回来找范烁静要身份证，多光明正大理所当然的理由，范烁静不能不见她。 安彤往外走，迈一步回一次头，碎碎念上一句：“是你让我说的。” “你说什么都可以，你答应过的。” “不许赶我走。” “其实我成年了，真的……” “好了好了，我立马消失。” 走到门口，安彤最后一次回头，认真叫范烁静的名字。 “我是自愿的。” 安彤在外边熘达了半下午。过了下班时间，莫周利打电话问她在什么地方，要一起吃饭。 安彤正在排队买蜂蜜蛋糕，让莫周利来付钱。 莫周利：“我今天担惊受怕丢了半条命!难道不该你请我吃蛋糕压惊吗?” 第108页 安彤：“西大街的网红蜂蜜蛋糕，人均排队一个小时，我已经排了五十分钟。要不然你去队尾重新开始排?” 莫周利乖乖掏钱。 买到蛋糕，莫周利还想找个地方暖和一会儿，安彤拒绝，要回家送蛋糕。 “给小范总?” 莫周利知道她们在同居。就是因为安彤是范烁静带进来的人，看起来关系匪浅，莫周利才会帮忙。 莫周利摆手：“不用回去了。下午小范总让我去找栾曼拿家门钥匙，晚上去栾曼家住了。” 安彤：“……” 莫周利：“你不知道吗?” 安彤咬牙切齿：“闭嘴!” 安彤跟莫周利吃了拉面，越吃越憋屈，狠狠嚼牛肉粒。 范烁静到底怎么回事，成年人，活了三十多年了，集团总裁。哪一项拿出来都不该是这种逃避的性格啊! 居然因为安彤说晚上要回去睡觉，她就熘了，跑到别人家去住。 这哪里是解决问题的态度嘛! 安彤把自己给想生气了，干脆放下筷子，抓莫周利给她当司机。 莫周利一口面卡在嘴里，差点呛到：“你说去哪儿?” “栾曼家!” —————————————— 作者有话要说：　　小范总：当场崩溃。 第64章 栾曼家里。 一部手机放在茶几上, 正在通话, 开了免提功能。 栾曼看沙发上挺尸的范烁静, 把目光收回来，问手机：“你们范总怎么了吗?” 电话那边的安彤控诉：“她渣了我!” 本来装死的范烁静：“???” 吃瓜群众栾曼：“!!!” 栾曼忍笑, 缓了口气调整好声音, 很意外似地追问：“你说她怎么你了?” 安彤那边委委屈屈的，又很生气，愤愤不平地念叨：“她要把我赶走了。” 范烁静没绷住，出言反驳：“我没有。” “……” 沉寂三秒钟。 安彤在电话里叫唤起来：“范烁静!你在啊!” 范烁静一时冲动接了话，懊恼后悔, 这会儿抿着嘴不吭声了。 安彤连声叫了几次, 都没得到回应, 声音也渐渐弱了许多。 安彤失望，有些怨念地追问：“你真不跟我讲话?” 范烁静顺手抓了个靠枕, 捂住脸，没出声。 安彤重复, 已经绝望了：“范烁静，你别躲着我。” 没动静。 眼看气氛僵持，栾曼忙把手机拿起来，换了听筒当和事老：“她不舒服, 刚吃过药在休息。要不然这样, 今晚就让她在我这儿睡一觉，明天让她去找你，行吗?” 安彤沉默。 栾曼跟安彤保证：“或者明天我去接你过来, 明天一定让你们见面。” 一边讲，栾曼走到阳台，关了门劝安彤：“阿静的情况比较特殊。” 停顿片刻，栾曼像是做了决定，问安彤：“我听说你见到范越了，有什么想法吗?” 突然换了话题，安彤没转过弯：“什么?” “范越出事之后，她爸爸也垮了，阿静才被推到前边来。换句话说，她是被逼到现在这一步的。” 安彤不理解：“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栾曼轻嘆，笑得有些无奈：“我猜她愿意跟你在一起，是因为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没有束缚。她觉得自由。” “所有人都在逼她了，你别再逼她做决定。” 安彤自我消化一番，脱口问道：“你在说什么啊?” 栾曼：“?” 安彤：“谁逼她了!又没让她去造飞机，做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有问题难道不解决吗?逃避算什么呢，她成年了诶，又不是鸵鸟，把头塞到肚子里就万事大吉。” 栾曼有点懵，心说鸵鸟是会往肚子里塞的吗? 又觉得这不太对，跟预想中的发展完全不一样。栾曼还以为自己在煽情，这么讲就能劝服安彤，先安抚好一个，再解决另一个。 现实证明，安彤没那么好煳弄。 隐约记得曾经有过类似的状况，同一个坑掉两次。 还是大意了，以为安彤年纪小就比较好应付。没想到是这么莽的性格，直来直去的。 栾曼勉强接住安彤的话：“你也理解她一下。” 安彤：“我不。她怎么不理解我?” 栾曼彻底说不出话来。 安彤反问：“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栾曼还真不知道。 下午范烁静找她拿钥匙，她还以为又是范家那些人做了什么，范烁静要躲妈妈。 直到安彤的电话拨进来，她才知道是跟安彤有关的。 安彤：“你看，你挺理解她的吧?你也不逼她，你还跟她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有事她会跟你说吗?” 栾曼：“……” 人身攻击就过分了啊! 栾曼心塞，不想再跟安彤讲话。 不管了。 栾曼回到客厅，盯着范烁静看了几秒钟，上前扯开遮挡的抱枕。 第109页 范烁静掀开眼皮看栾曼一眼，抬起一条手臂搭在眉骨上方，挡住了眼睛。 换做以前，栾曼绝对不会打扰范烁静休息。这会儿被安彤撩起来的火气没处撒，只能找范烁静，栾曼也没平时那么照顾范烁静了。 “安彤等会儿过来。” 范烁静惊讶，不过是转瞬即逝的情绪，很快又敛了眼睫：“哦。” “她说你睡了她。”栾曼转述，“这个我是知道的。但是她刚刚说你不敢面对她，这是逃避，还说话不算话，答应过的事情不兑现。” 范烁静坐起来，也有点生气：“我怎么不算话了?” 栾曼耸肩：“我哪知道。你们两个的事情，你们自己讲，跟我没关系。反正你也不告诉我。” 范烁静：“???” 这又是哪门子阴阳怪气的酸醋。 范烁静揉额角，手肘撑在膝盖上，俯身静默了很久。等到栾曼都没耐心了，准备去运动，范烁静才开口。 “我今天看到她的身份证。”范烁静难以启齿，很艰难地叙述事实，“她今年才刚满十八。” 栾曼：“……” 栾曼也有点一言难尽：“那是该的，换了我可能也不想面对……其实也没那么严重，成年了，没什么问题的。娱乐圈里这种多了去，没成年的也不少。” 说完，栾曼自己都觉得不合适，凉凉地补一句：“但你也不是圈里的……” 范烁静捂着脸，长嘆一声。 栾曼有点着急：“你之前都在干什么?你都没发现吗?” “我以为 ……” 以为安彤是被娇宠惯坏了，在安长胜的溺爱中肆意妄为，所以行事那么幼稚任性。没想到她的言行根本就是很符合年龄，高中生，还没在社会里侵染过。 栾曼试图宽慰范烁静：“也不怪你。我也没想到她年纪这么小，我以前还在酒会上见过她呢。咱们也没有养过孩子，谁知道那么高的小孩是几岁，现在小孩子发育太快了。” “养孩子”几个字戳到范烁静，范烁静感觉自己更禽兽了，简直变态。 范烁静：“你快别说了。” 不过栾曼这一句也惊醒了范烁静。 安彤就是个小孩，那就用对小孩的方式去对待她，这样就好了。 所以安彤气势汹汹冲到栾曼家，听到的第一句话，是范烁静异常平静地告诉她：“我想了。” 安彤有种不好的预感。范烁静的态度太奇怪了，这么淡定坦然，跟电话中逃避闪躲的人完全不一样。 想了?别是想到什么牛角尖里去了。 下一刻，范烁静：“我送你回去上学。” 安彤咆哮：“范烁静你还是人吗!” 第65章 面对安彤的愤怒, 范烁静很理智很清醒地提出另外一种方案：“你不想回学校的话, 可以请家教。” 安彤：“你认真的?” 被反问, 范烁静突然不太不确定了。 范烁静尊重安彤的想法：“那你想怎么样?不读书了?这不太好。” 安彤：“你就只有这些要讲的?” 范烁静：“嗯。” 安彤再三确认：“没了?” 哪知范烁静很坚定：“没了。” 安彤气得在原地打转，余光瞥见手里的纸盒, 胡乱撕掉一个边, 抓出一个蛋糕扑向范烁静。 范烁静：“??” 安彤把蛋糕怼到范烁静嘴巴上，手掌使劲拧了一圈，什么都不管，就是要塞到范烁静嘴里。 “你闭嘴吧!” 栾曼看得目瞪口呆：“别、别打架啊!” 安彤回头：“没打架!你也闭嘴!” 塞完蛋糕都也不解气，安彤从范烁静身上爬起来, 回身抱起蛋糕盒子。 “扔掉也不给你吃!” 栾曼提醒：“刚那一个……”已经吃进去了。 安彤瞪栾曼：“我要咬人了嗷!” 栾曼：“我走了, 你们随意。” 剩下安彤和范烁静两个人对峙。 安彤气哼哼：“你自己听听, 你说的是人话吗?” 范烁静压着太阳穴，心说这是从哪个老娘舅调解节目里学来的口吻。八成是最近跟莫周利走太近了, 跟着莫周利看那些乱七八糟的报导。 不过以后会好了。 她不用跟莫周利做同事了。 范烁静深吸一口气：“你冷静一下——” “呸!我冷静不下来。范烁静，你怎么这么会逃避重点呢?你是有一百种避重就轻的方法吗?” “你……”范烁静脸色发白, 思绪已经有些迟钝了，“等等，你叫我什么?” 连名带姓直唿，电话里就开始了, 面对面见到的时候也这么叫了下去。 有种很微妙的气氛在转变, 改了称唿之后，两个人之间的状态似乎也不太一样了。 安彤在气头上，也没注意自己是怎么叫范烁静的。听范烁静这么说, 她还以为范烁静是有意见，赌气道：“叫你范烁静怎么了?范乌龟!” 范烁静：“……” 第110页 缩头乌龟? 范烁静起身：“你冷静下来，我们再好好谈。” 安彤不依，堵着范烁静的路，就差上前抱腰抱大腿：“不许你走!” 范烁静：“我去卫生间……我想吐。” 头疼到极限的时候，是会噁心想吐的。 安彤跟范烁静在一起这么久，这种症状也就在范越那里见过，因为面对范越时的压力太大，神经过于紧张。 安彤微怔。难道说，她的出现让范烁静这么痛苦吗，跟范越一样。 范越可是会对范烁静下杀手的那种。 安彤突然沮丧。 可能栾曼才是对的。 但再选一次，她还是会过来找范烁静。两个人之间总有一个是主动的，范烁静不是会迈出第一步的人，只能安彤来做。 以前范烁静就觉得安彤太任性，发起疯就胡搅蛮缠，很不讲理。 感情的事情，要什么道理? 如果她跟范烁静之间有感情的话。 安彤真地冷静下来了。 范烁静在卫生间干呕的时候，安彤也想了很多，比如范烁静提到的念书。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念书是最好的出路。 安长胜是暴发户出身，小时候家里穷，没有上学的机会，这是他的遗憾。到安彤身上，他希望安彤能一路读上去，不用过他那样粗糙的生活。 可是安彤拿回家的成绩，不管是多少分数、什么排名，他都不生气。他常挂在嘴边的话，是跟安彤保证，她永远不用为生计发愁，这辈子都不会吃苦。 结果念书也就变得无关紧要了。 能学的话就学一点，不至于大字不识没有常识，跟人聊天露短。实在不想学也就算了，还是高兴最重要，吃好喝好身体好。 所以当时安长胜出事之后，安彤连退学都没办，直接消失了。学校对她来说就是可有可无的。 但到了现在，再没人给她依靠，也没人给她铺未来的路，她只能靠自己走。 上学是唯一的路。 或许还是跟范烁静保持步调一致的方式。 安彤认真去猜了范烁静的心理，毫无疑问是道德感太重，循规蹈矩这么多年，突然发现自己睡了高中生，突破了她能接受的底线。 关键问题就是安彤的年龄。 安彤从栾曼的冰箱里找到一盒牛奶，翻出奶锅热了一杯，放在茶几上等范烁静。 热牛奶是范烁静的镇定剂，能让她活得一些心理安慰，可以放松下来。 范烁静出来之后没多说，盯着牛奶看了三秒钟，端起来喝干净。 安彤在范烁静对面坐定：“好点了吗?” 范烁静迟疑，之后还是点头。 安彤问范烁静：“如果我不是十八岁，我是二十八或者三十八，你能接受我吗?” 范烁静静默，答案很明确。 安彤：“那我明白了……那我去念书。” 范烁静意外，没想到安彤这么快就想通了。 安彤：“但是我有要求。” 范烁静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缓缓开口：“你说。” “你不能躲我。”安彤咬了下嘴唇，思忖着如何表达更能让范烁静明白，“你能不能站在别人的立场上想一下，别那么自我?换位思考，这种时候被躲着被避着，我有多难过。” 很轻的一句话，说是抱怨，其实更像是委屈了来撒娇。 但就是这么轻飘飘的感慨，落在范烁静的耳边，像是巨石滚落，轰隆隆地轧过心脏。 范烁静感觉心跳都加速了，血液往头上蹿，头皮和脸颊都微微发麻。 从来没人说范烁静不懂得换位思考。 每个人都讲，小范总就是太体贴，照顾范家的所有人、所有事，才把自己逼到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 在众人的口中，范烁静是牺牲的，是站在每个人的立场上，唯独没站她自己脚下那块土地。 范烁静的抑郁和紧张，都是因为太善解人意。 现在安彤说，她太自我了。 那些认知瞬间坍塌，过去的痛苦压抑都没了存在的基础，失去意义。 齑粉飞扬之中，范烁静居然在恍惚中生出一种疑问。 “原来是这样的吗?” ——————————————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小范总：三十八就算了吧…… 第66章 范烁静身边的人太少了。 来来往往的那些人, 只是因为需要。要谈生意、谈合同, 一项工作结束之后就放在商业往来的备选名单中, 等待下一次有需要的时候拉出来。 真正能算作朋友，也就只有栾曼和霍辛。 这两个人太迁就她了。 霍辛是心直口快的性格, 面对范烁静的时候也多了三分小心, 总要顾及着范烁静的情绪状况。 更别说栾曼，一向体贴，对范烁静就更小心翼翼。 并且从来没人察觉这有什么不对。 没人指责范烁静。 安彤把这个空缺补上了。 当天晚上安彤也在栾曼家里住下。牙刷、毛巾都有新的，睡衣穿了范烁静留在这里备用的。 她洗漱完从浴室出来，范烁静刚端着牛奶准备回房间。 第111页 就在她隔壁。 安彤叫范烁静。 范烁静脚步微顿, 条件反射地捏紧拳头, 深吸了一口气。 看得出来, 她在紧张。 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安彤跟着沉默半秒钟, 开口道一声“晚安”。 范烁静：“晚安。” 说完要进门，迈出去一步又停下, 范烁静侧目看安彤：“房间缺什么吗?” 安彤立马接口：“我想要个床头灯。” 其实安彤睡觉根本没习惯，不认床不认枕头，躺下数不到十只羊就能陷入深睡。 在一栋房子里共同生活这么久，范烁静很清楚, 明知安彤根本不需要什么床头灯。 想是这么想, 范烁静把牛奶放在走廊的装饰架上，转身领安彤下楼。 栾曼早早回房间护肤睡美容觉，假装不存在。估计也叮嘱过保姆阿姨, 把场地留给那两个人，随便她们折腾，打起来都不要管。 范烁静在一楼没见到保姆阿姨，只能自己动手，拔了客厅沙发旁边的阅读灯，往楼上搬。 铜制的落地灯，造型復古夸张，灯罩硕大的一个，非常有分量。 安彤围着范烁静打转，想搭把手帮忙，被范烁静赶开了。 “别动了，再碰一身灰。” 安彤乖乖听话。 中间歇了好几次，等范烁静把落地灯搬到楼上，已经有些气喘了。 安彤跑到房间里拿纸巾给她擦汗：“你行不行啊……就说多吃点饭。” 范烁静斜睨过去一眼。 安彤立即收声。 范烁静脸颊发红，热的，也是面子上过不去。她歇了一口气，重新弯腰扛起落地灯，直接走到客房床头。 灯被放下，范烁静长舒一口气，叫安彤自己插电。 “行了吧?” 安彤蹲在地上找插座，闻言仰头看范烁静：“没有加湿器。” 范烁静：“……” 加湿器是按照人头准备的，整栋房子就三台，栾曼跟保姆阿姨的房间里各放了一台，剩下的那一台在范烁静常住的房间里。 范烁静准备去拿。 安彤紧巴巴地跟着范烁静：“那你不用了?” 范烁静沉声：“不用。” 安彤拉住范烁静：“别了，还是你用。我搞一盆水放着就行。” 范烁静轻轻嘆了口气，转回来，看着安彤：“你是故意给我找事吧?” 安彤犹豫，片刻之后点头。 范烁静：“为什么?” 安彤很诚实：“就是想跟你说说话……” 范烁静抬手，掌心在半空中犹豫了好几秒，终于还是落下了。 她揉着安彤的头髮，无奈地说道：“等着，我去拿拖布。” 楼下的保姆阿姨打开一条门缝，瞅了半天，回去找手机给栾曼发信息。 “我怎么听着这个动静，是在打扫卫生?真不用我上去帮忙吗?” 栾曼回信：“不用。你睡吧，没失火就别出来。” 当然没失火。 就是发大水而已。 范烁静让安彤洒点水，哪儿想到安彤端了半盆水出来，泼到巴掌大的一块地方，把柜子脚都给淹了。 什么“想跟你聊天”、“希望你陪我”都没了情调，抢救栾曼的地板还来不及，根本没有温情的气氛了。 范烁静跪在安彤旁边擦地板，把水拧进盆里，简直怀疑人生。 “你是不是这么泼过我的房子?” 是有这么回事……但这种时候怎么能承认呢! 安彤装死。 范烁静把抹布丢进盆里，坐在一小片干燥的区域：“不管了，你自己搞。” 抬头看见安彤穿着睡袍，露出一截白嫩的小腿，凝脂如玉，被灯照着泛出健康好看的光泽。 以前以为安彤天生丽质，遗传基因决定了她的皮肤好。现在再想，还是年轻，十几岁正是饱满的年纪，胶原蛋白充足，自然没有瑕疵。 又想到安彤的身份证…… 范烁静认命，挥手赶开安彤，重新捡起抹布拧干水：“行了，一边呆着去。” 安彤蹲在范烁静面前：“我帮帮你。” “别添乱就行了。去床上坐着，别下来。” 安彤裹着被子看范烁静干活。 其实两个人都不是会做家务的人，不过范烁静比安彤多点分寸，做事向来克制保守，不会干出泼水这样的事儿。 只是笨拙一些，汲干地板上的水，又拿湿掉的抹布擦整间屋子，留了些水当加湿器。 做完所有，范烁静累得没脾气，问安彤：“还有事吗?” 安彤摇头摇成拨浪鼓。 范烁静：“确定?” 安彤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范烁静把拖布和水盆、抹布都放到走廊，等着保姆阿姨去收拾。 安彤踩着滑熘熘的地板跑出来，跟她说“晚安”。 范烁静到底还是没跟安彤发火，回了一句“好好睡”，走了。 那杯牛奶被忘在了走廊上，已经凉透了。 范烁静泡了热水澡，随便吹了吹头髮，滚到床上立刻就睡着了。 大概超出承受范围的体力劳动更催眠，范烁静睡得很沉，一整夜都没醒。 第112页 天黑又天亮，每个人都冷静了下来。 栾曼一大早就走了。 保姆阿姨留了早饭，出去跳广场舞，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安彤被范烁静叫醒，慢吞吞地爬起来刷牙洗脸，等范烁静催她的时候才出去。 总得面对。 假如昨晚没在一起，早上不用见面，那倒是可以拖一拖。 现在就没有机会了，该是一还是二，当场就要决定。 安彤在范烁静对面坐下。 范烁静问：“喝粥还是喝牛奶?” 安彤：“有没有豆浆?” 范烁静沉默几秒，去厨房看，还真有。她倒了杯豆浆，加好糖，端给安彤。 安彤拿豆浆当水，还是一口气干掉，放下杯子一抹嘴，主动开口：“你说吧。” 范烁静惊讶于安彤的敏锐，也稍微放心一些，没那么为难了。怕安彤太冲动，感情用事，那就没办法去谈，要解决问题就变得很难。 安彤自己能想明白，预料到会有这一场谈话，那她一定有了猜想，也有答案。 范烁静没动面前的餐具，先问安彤：“你有什么想法?” “我……”安彤迟疑，“说实话，之前就是想还钱，找到爸爸。别的那些我都没想过。” 范烁静沉吟几秒钟：“钱不用你还，以后你的生活也归我管，开销从我这里拿。我帮你找安长胜。” 安彤：“那你还睡我吧。” 范烁静：“……” 眼看范烁静脸色不好，安彤改口：“要不然欠着。我以后赚钱了还你。” 范烁静不想听这个话题，直接岔过：“其他的呢?就现在想。” “那就上学呗。”安彤瞥范烁静的神情，“但是我不保证能出成绩。” “不行。考大学，或者出国，你自己选一条路，必须要走得好。” 范烁静非常坚定，完全没商量的余地。 安彤傻掉了：“不是……你不能强人所难啊!我就不是学习的料子，你逼我也没用的。要不然你别在我身上浪费钱了，我不学了。” 范烁静咄咄逼人：“选一条。” 安彤：“……” 范烁静轻轻唿气，反问：“你觉得自己笨吗?” 这倒不会。安彤还挺聪明的，她也知道自己有些小机灵，绝对不算是笨人。 就比如范烁静这么问，安彤就明白范烁静的用意：不是智商上的问题，那就能补。甚至还很好补。 安彤被迫主动选择：“我不出国。” 不想离开，一定要留在这里。 也不知道范烁静琢磨到安彤的小心思没，听安彤这么说，她把计划讲出来：“我给你请家教，从今天开始补课。年后开学跟学校的课程，学校和学籍我给你安排，明年六月参加高考。” 安彤关心的问题是：“家教在哪里上?” 范烁静奇怪：“还能在哪里?你现在还有第二个家吗?” —————————————— 作者有话要说：　　(北方的)小年快乐。 第67章 范烁静逃避的时候是标准乌龟, 工作起来的效率就高到惊人。 一大早跟安彤敲定了接下来的计划, 公司也不去, 带着安彤回家。 家教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西装笔挺加领带, 面无表情, 像个凶煞的门神。 时间还没超过九点钟。 家教看腕錶，又抬手推眼镜，下一秒从包里掏出一套试卷。动作一气呵成，非常流畅。 家教：“来做测验。” 安彤：“……” 都不用自我介绍的吗?这位大叔是教哪一科? 安彤回头跟范烁静求助。 范烁静：“去吧，好好写。” 安彤崩溃：“就开始啦?” 家教：“刚好赶上第二堂课。早自习就算了, 错过的第一节 中午饭后补起来。” 安彤忍不住小声叨叨, 不知道范烁静从哪里搞来的人, 太奇葩了点。 与此同时，范烁静的朋友圈还在热闹, 被她常年不冒一次泡突然闪现的动态给惊到了。 加过的商业合作对象都在私底下讨论，到处打探消息：“小范总有孩子了?” 一大早就在朋友圈求助, 要一个能即刻上岗的家教，薪资没有上限，重要的是经验丰富、教学质量过关。 后来范烁静才想起来补充，是高中课程的老师。 吃瓜群众讨论, 怎么算都不对, 年龄对不上。 念高中最起码得十五、六岁，范烁静才刚三十出头，那要在她高中生孩子才来得及。 “该不会是范越留下来的孩子吧?” “范越哪一年的?” “要是现在还在, 得有四十岁了。” “那很有可能!” 后来八卦传开，有些跟锐德来往多年的老客户开始回忆：“我要是没记错，当年范家是有个小孩，范越带着参加过年会，是个女孩。” “六、七岁的样子，到现在也该念高中了。” “小范总替她哥哥养孩子呢?” 第113页 “那范越是真不在了?” 安彤跟冷面家教磨合的时候，范烁静收到霍辛发来的截图，是家庭群的聊天记录。 在讨论范烁静的孩子，以及范越到底还在不在人世。 范烁静：“……” 霍辛幸灾乐祸：“没想到，你居然是我们中间最早育儿的那一个。” 书房的咆哮声再次传出来，安彤质问“凭什么不给我下课”，结果被家教轻飘飘的一句“任务没完成”给打发了。 安彤开始嚷嚷，闹脾气耍赖。 听了一上午的吵架，范烁静头疼，懒得理霍辛。 霍辛不依不饶地缠着范烁静聊天：“你养小情儿还管考大学的事儿?” 霍辛：“一条龙服务啊。床上劳力床下费心，哪儿还有这么好的金主，给我来一个。” 范烁静截图，发给栾曼。然后把跟栾曼的对话框再次截图给霍辛。 霍辛那边沉默了几秒，直接打电话过来：“你王八蛋啊!挑拨夫妻关系，等着拔舌头吧!” 范烁静冷笑：“用得着我挑?你俩不是名存实亡?” 霍辛：“你放屁!” 范烁静：“你们最近一年睡了几次?” 霍辛：“当然没你跟你的高考生多。年纪小就是好啊，用不完的精力。不像我们老胳膊老腿，哪儿还能折腾得动” 范烁静：“……” 范烁静挂了电话。 霍辛追进来好几次，范烁静都没接。霍辛给范烁静发信息：“不闹。小情儿先放放，范越的传闻可是越来越夸张了。” 霍辛：“你最好想办法让范越露次面。” 霍辛：“栾曼怕你受刺激，一直没敢说。背地里可是传成谋杀了，说你为了拿锐德，跟亲哥哥动手。” 豪门之间恩怨多。 站在外边的旁观者也爱看狗血情节，有丁点嫌隙都能脑补出一场生死决杀，矛盾再深一些就能扯出来上下三代。 其实哪里有那么多非寻常的情节，豪门中生活的也是人，有血有肉，吃饭喝水追梦，有求而不得，有妥协，有放弃。 范烁静没回霍辛，靠在沙发上出神。 世人多误解，说与不说都改不了什么，现实依旧如此，并且未来也不会好起来。范烁静介怀的那些，永远都存在，澄不清，没机会重新来。 她害范越是事实。不是主动，但确确实实杀了范越一次……不，两次。 她去死一次也补偿不了。 就只能像具尸体一样，被动扛起范越的责任，把自我放下，做范越的替代品。 时间久了，就真得没有人气生机了。 …… 本来应该是这样。 如果没有书房里那些吵闹的话。 范烁静按着额角，起身去书房，在门框上敲了几下示意。 房间里立刻安静下来，里边的两个人齐齐回头，四只眼睛盯着范烁静。 安彤看到希望，前一秒还暴躁张狂的脸立马挂上委屈，眉眼胧拉，准备开口哭诉。 家教的反应更快一步，在安彤出声前拍桌子上的试卷，提醒：“注意力!继续继续——小范总，麻烦您出去等着，别影响我们的进度。” 范烁静：“……” 家教：“本来就够慢了。” 范烁静：突然有罪。 范烁静只能出去，继续听安彤跟家教吵架。 平时安彤没谱归没谱，但是个很随性的人，有小性子，但是没脾气。 就连栾曼忽悠她去范越的别墅里碰运气，她也是郁闷一会儿就过去了，到回来都没有生气。 也就是前一天跑到栾曼家里，认认真真沖范烁静发了一次火。 大体来说，安彤是个懂礼貌的小孩。认知中没有学到的那些不算，算知识盲区，最基本的尊老爱幼是讲的，对长辈会收敛一些。 也不知道跟家教怎么对上了，从见面就开始掐，三分钟一次，持续到这会儿都没停。 范烁静就怕她不适应，也没去上班，专门在家里盯着。 还真等对了，果然处不来。 范烁静琢磨着，该换个温和点的家教才行。 这一下等到中午，该吃饭了，安彤才被放出来。 大概是吵架吵累了，做题也消耗脑力，她直接滚到范烁静的地毯上，把脸埋到毛毛里，一动不动地装死。 家教跟在后边，拿了全套的试卷跟一个记录本，径直走到范烁静跟前。 “小范总，这是测验的成绩，以及同等水平的学生预测区间。” 范烁静翻看一眼表格和柱状图，瞬间无语。 差太多了，哪一科都不在预测范围内。 换个屁的家教。 试卷做成这个样子，不挨打是范烁静给安彤面子，不想让家教看笑话。 还得请家教再严厉些才行。 家教：“没必要单科来分析了，我直接说吧，我建议她延期一年参加高考——如果她能从现在开始培养做题的习惯，不然就多延期几年。” 范烁静憋着一口气，闭眼让自己冷静。家暴是犯法的，不能动手。 家教：“程度太差了，高一的课程都差得多。最重要的，她是不是从来没建立起学习的惯性?怎么就坐不住呢，多动症?” 第114页 范烁静慢慢吐出那口气，恨得牙痒痒手也痒，用脚尖踢安彤的腿：“起来，问你话呢。” 安彤随手扯过一个枕头，蒙到自己的脑袋上，瓮声瓮气地说道：“起不来，我脑袋烧掉了。” 家教：“你看，就是这种不配合的态度。以我的经验来说，除非学生自己愿意，不然再密集的课程都没有，一对一也不会有效的。” 范烁静气极，干脆蹲到安彤身边，把枕头拽开。 “从现在开始，我给老师一张记录表，记你一次不配合，扣一周的零花钱。” 安彤惊呆，瞪着眼看范烁静，难以置信。 范烁静：“有罚有奖。要是老师夸你，一次给你一万。” 家教：“???” 安彤兴奋，立马爬了起来：“真的?” 范烁静：“嗯。下次测验能达到区间最低分值，给你十万。开学前能把课程补起来，给你一百万。” 家教：“!!!” 家教：“那个……小范总，这样不、不太好吧?教育小孩，怎么能用钱呢?这对孩子的心理成长非常负面，会导致畸形心理……” 安彤兴沖沖地起身，往书房跑：“不不不，老师，金钱非常好!金钱使人积极向上!让人乐观开朗!我现在去做题!” 育儿新手小范总，自认为解决得非常完美，把安彤丢给家教，放心地上班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南方的)小年快乐。 家教：请问小范总你家还缺孩子吗?会给别人上课的那种…… 第68章 年关事多, 前后耽误了将近二十四小时, 范烁静就得加班补起来, 连午饭都没吃就去公司了。 剩安彤跟家教独处，关在书房里, 也没午饭。 两个人都很着急。 安彤是急分数, 绞尽脑汁想让家教跟范烁静夸夸自己，又琢磨下次测试是早点好还是晚一点好。 家教却是有点跟不上安彤的节奏，反被安彤逼到有些发疯，吃不消。 一直到下午三点，家教忍不住了, 问安彤吃什么, 他要叫外卖。 家教是名校出来的严师, 带出过状元，手里的学生就没有下过重本的, 成绩傲人。 有实绩就很贵，请得起他的家庭非富即贵, 都有保姆或者住家阿姨。 所以家教从来没为吃饭操过心，带学生就只管教，日常还有水果、饮料和小点心备着。 早上听说范家要找家教，他临时推了一个学生的结课, 把这两个月的时间专门空出来, 以为小范总这边的待遇会更好。 薪资是很高，连谈都没谈，给到行业内的顶端, 超出标准很多。 但万万没想到，小范总家里居然没有保姆。 下午茶不存在的，连常规的午饭都没有。 偏偏学生是被金钱懵逼双眼，一听说有钱可以拿，劲头就大到要命，劝都劝不住。 家教给安彤放了课间休息，刚要去倒口水润润嗓子，结果被安彤拉住拽了回来。 安彤很认真地跟家教求问一个公式，态度非常良好，跟先前一百八十度转变，完全是两个人。 怎么说呢…… 安彤这个学生还是有潜力的。 就是激发条件有点太不寻常了，一般家庭都负担不起。 还很饿。 家教强行下课，不管安彤说什么都不肯再教，干脆出了书房。 安彤没办法，跟着起身。一放松下来，她才觉得肚子空空，很想吃东西。 冰箱里有她囤的小蛋糕和芝士饼干，冷冻室有冰棍。 可惜家教不肯吃这些，失去一次献殷勤的机会。 安彤非常惋惜，把范烁静的牛奶找出来给家教，还主动热好了端出来。 家教：“……” 说得没错，有钱能使磨推鬼。 只要给钱，什么赖皮小孩都能治。 借着吃饭的空当，安彤跟家教彻底了解一番。 家教姓胡，是一个家教团队的负责人，本人主要负责数学，其他学科也懂一点。 他今天的任务就是了解安彤的程度以及性格、习惯，回去安排其他科目的专业老师过来，争取做到全面的“因材施教”。 不过想是这么想，有范烁静的承诺在，安彤应该也不需要因什么材了。 她能适应任何一个老师，可以接受随便哪种教学方式——只要给钱。 胡老师勉为其难地喝牛奶，矜贵冷傲，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说。 安彤觑了好几次，见他冷淡的样子，也放弃跟他套近乎。 反正还有其他老师。 不管是谁，只要夸出口就行了呗。 那就没必要跟胡老师死磕。 安彤放心，跟胡老师一起等外卖，吃完之后继续上课。 晚上补到十点钟，盒饭都吃了三顿，小范总还没回来。 胡老师认命，不指望忙于公务的小范总能想起来派司机送他，收拾东西自己回家。 胡老师留了作业。安彤去地毯上趴了五分钟，闹铃响到第三遍才不情愿地爬起来，回书房写作业。 范烁静一直没回来。 安彤给范烁静打电话，听筒那边匆匆忙忙交代几句，说是回去比较晚，让安彤先睡觉。 第115页 然后电话就被挂断了。 安彤悻悻地看着黑掉的手机屏幕，把写满公式的试卷和演算纸铺到客厅，一张挨一张，摆了半张地毯。 不太爽。 这哪里是“比较”晚。根本就是非常晚。 这么想，安彤把笔也放在地毯上，红黑蓝排着，码得整整齐齐，放在最中央。 戳你屁股! 结果第二天早上睡醒，地毯上干干净净，试卷跟笔都放在茶几上，特地整理过的。 不见范烁静本人。 安彤气哼哼地把那摞东西收回书房，给莫周利发信息。 莫周利说有个线上的项目出差错，昨晚技术部加班加点地维护抢修，小范总也在现场守着。 凌晨时分小范总倒是走了，不过早上要开应急会议，通知相关人员七点到场。 莫周利：“会议马上就开始了，怎么了?” 安彤：“[红包][红包]” 安彤：“请你们吃早餐。买点温软好消化的。” 莫周利：“大包啊!得嘞，楼下有粥铺，我现在就叫。” 后来莫周利又问安彤离职的事情是不是真的，絮絮叨叨问原因。 不过胡老师带着新的英语老师上门，安彤把手机收起来，没再回復。 英语老师叫雷晓，是个直性子的年轻小姐姐，爽朗大咧，很是不拘一格。 得知中午需要叫外卖，雷晓老师非常直接地表达了震惊：“什么?这家没阿姨?这不是范家吗?” 胡老师沉默，犹豫之后还是纠正道：“是小范总家。小范总自己的房子，老宅不在这里。” 雷晓老师仍旧保持难以置信的表情：“小范总用不起阿姨还是怎么的?说实话，我有三年没见过没保姆的家庭了，是我进入误区了，以为保姆是一般家庭的标准配置。” 安彤沉默。 小范总也不是没有。 这不是保姆准备高考，就补课去了吗。 安彤给雷晓老师分冰棍，勉强堵上了雷晓老师的嘴。 晚上范烁静按时下班，脱下大衣，先去见了新老师。范烁静问起安彤的情况，比如单词量、语法程度之类。 雷晓老师开口：“安彤还好，但是你家里居然没有保姆?” 范烁静：“???” 安彤：“……你是有多怨念啊!” 雷晓被胡老师踹了回去，这个话题就被迫终止，没再进行下去。 范烁静也没问，拿着电脑去主卧，关上门跟人讲电话，继续忙工作。 到十点，安彤下课。 范烁静出来送人，叫司机送两位老师回家，还另外拿了红包，说是请老师吃宵夜。 安彤眼巴巴蹲在门口等着，一瞬不瞬盯着大门。 范烁静回来，把钥匙丢到玄关的柜子上，一边换鞋，回头问安彤：“没作业?” 安彤立马泄气：“有。” 范烁静：“去写。” 安彤垂头丧气地回书房了。 等安彤写完作业出来，范烁静已经睡着了。 居然是在主卧。 大概是怕客厅的动静影响安彤学习，范烁静把活动范围局限在了主卧中，看文件也是借着昏黄的床头檯灯。 文件还捏在手里，看了不到一半，人趴在被子上，唿吸绵长轻浅。 安彤捏了捏拳头，克制自己没发出声音。 她把主卧的暖气开大，轻手轻脚地刷牙，失望地滚回去睡觉。 每个人都忙起来之后，交流就变得很珍稀，少到可怜，奢求不来。 不开心。 一连几天，安彤都没能跟范烁静好好说上话。 她写完作业就将近十二点，范烁静多半都睡着了。偶尔还在工作，范烁静也会催安彤赶紧去睡觉，不要影响第二天听课的状态。 哪怕安彤表示她精力充沛，不需要很多睡眠。范烁静也坚定地认为熬夜伤害大，对注意力和记忆力的损伤不可逆。 高考生最忌讳熬夜。 到第四天，范烁静出去没多久，突然回来了。 安彤欣喜，拿着笔跑出来，就见范烁静身后还带着一个人。 安彤迟疑：“这是?” 范烁静换上拖鞋，带对方往厨房走，回头跟安彤解释：“新来的阿姨，给你做做饭什么。” 而在机场，栾曼接到霍辛：“回家?” 霍辛：“先去阿静家，把她的货送过去。” 栾曼一言难尽：“那你做好心理准备。阿静……她现在跟以前不太一样，扶好你的下巴。” —————————————— 作者有话要说：　　就……下雪快乐吧。 感谢 锡西利昂 的深水! 感谢 眩晕 的地雷! 感谢 内外 的手榴弹! 第69章 一百多平米的房子, 一个人生活会显得空旷。霍辛总觉得范烁静家里太冷清, 没有点人气, 进去还不如快倒闭的公司。 吐槽过很多次，吐槽这个行为已经成为霍辛在国内的一项必备活动。 所以这次登门, 霍辛着实被惊到了, 站在门外好半天没回过神—— 叽叽喳喳的声音传出来，顺着走廊飘很远，能把楼上、楼下的住户都吵醒。 第116页 像是在争执什么，少女的音色清亮，因为激动就过于高亢, 变得尖锐。间或还有东西嗑在桌子上的碰撞声, 吵架摔东西似的, 气氛十分紧张。 旁边有人像是在劝架，还不止一个, 几把声音交错在一起，乱七八糟的。 隔着敞开的门看进去, 有个胖胖的影子从面前走过，繫着围裙，端着果盘迴到厨房。 伴随着厨房的玻璃推拉门开和关，一阵油烟香气飘出来, 像是炖鸡子的味道。 范烁静的厨房开火见油腥了? 霍辛回头看栾曼, 指指房门，张了几次口，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栾曼无奈：“我说过, 不太一样。” 霍辛咽了口唾沫：“这是‘不太’?你确定吗?” 栾曼：“不太确定，说不定以后会更不同。” 霍辛感慨半天，吐出来两个字：“乖乖……” 如果不是栾曼领着，霍辛一定以为自己走错门了。 家里，范烁静厉呵一声：“闭嘴!” 吵闹声瞬间消失。三秒钟之后，还是刚刚那个女声，小小声地嘟囔了句什么，听不太清楚。 范烁静：“你再顶嘴?” 这次彻底安静了。 范烁静深深吸了口气，控制住脾气，回头叫栾曼跟霍辛进门。 霍辛亟不可待地四处打量，只看到几个背影拐进书房，数量在三个以上。 加上厨房里的那位…… 房子突然变得很挤，空间完全不够用了。 也确实有人气了。 如果吵架能算是一种生机勃勃的体现的话。 霍辛把提货单给范烁静：“高中生给你定的毛毯。” 范烁静被吵得脑袋发晕，好不容易清净下来，瘫在沙发里不想说话。对于霍辛明显是挑衅的说辞，她也懒得回应，就当没听见，默认了。 霍辛四处熘达，看房子里的绿植和小摆件，一边点评：“太丑了，这什么造型?这是什么低下的审美啊?” 一边讲，霍辛凑到沙发旁，问范烁静：“高中生还缺老师吗?培养艺术造诣、提升审美水平的那种，收费不贵。再创业人员需要餬口的营生，小范总帮帮忙?” 范烁静诧异：“你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霍辛盘腿坐下，认认真真点头：“是啊。” 范烁静看栾曼。栾曼苦笑：“听她瞎说。” 霍辛反问：“那你跟我走?” 栾曼连苦笑都笑不出来了：“你知道不可能的。” 争执了多少年的话题，到现在都还没讲出个结果。 范烁静也歇过那口气了，起身说道：“给你俩留空间，你们继续。” 霍辛拖住范烁静的胳膊：“别走啊!你好歹招待我一下，我还有很多事儿想问呢!” 范烁静：“回头。公司一屁股麻烦事，我抽空回来一趟，现在得去加班了。” 说完就走了。 霍辛一肚子好奇没找到证实的地方，八卦心熊熊燃烧，还是很难习惯范烁静这个现状。 不是不好，主要是她们从来没想过范烁静还有改变的一天。 比如独居这个问题。 范烁静当然不是请不起保姆，她是接受不了家里有其他人——不局限于陌生人，即使是栾曼，偶尔的短暂停留还行，真正要有生活上的接触，范烁静还是会不自在。 现在…… 霍辛听着书房里再次飙高的说话声，忍不住摇头：“是我太久没回来了?我记得阿静不能听高分贝的声音，会头疼。” 栾曼：“疼着疼着就习惯了。” 霍辛：“那好吧。这样说还像是她，有她自虐的风格。” 保姆端了茶水出来，又切了果盘给栾曼和霍辛。 霍辛：“不过她怎么想到找阿姨了?” 栾曼看书房：“说是总吃盒饭不好。” 差不多住在公司的人，家里的饭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顿，肯定不是给自己请的。 霍辛：“懂了。这算是牺牲?还是另一种自我虐待?良心弥补?” 栾曼沉默片刻：“难道不是因为爱?” 突然戳到她们自己的痛点，之后两个人谁都没再说话。 霍辛定性不足，在沙发上扭来扭去，干脆爬起来继续看那些丑丑的绿植。她熬不住沉默，找话题跟栾曼聊：“这些小东西也是高中生种的?” “应该是。还有上边的小挂饰，好像是从批发市场买的，一个三块钱。” 霍辛笑到打跌：“我的天，刚刚我都没看出来，居然是圣诞改良款?圣诞都过去多久了，怎么还没撤啊!” 安彤不让。 她说等她买新了装饰品之后再换。但她最近手头紧，一分钱想掰成两瓣花，一时半会是不会去买的。 范烁静没确定安彤缺钱，只当安彤是喜欢那些红红绿绿的玩意儿，只能忍了下来。她让安彤每天清理灰尘，保持干净的话可以继续挂着。 就挂到了现在。 霍辛琢磨完以前没有的植物，蹲在旁边看地毯：“我带了东西过来，可以给她重新做一下——她最近不睡地板了吗?” 栾曼不解：“嗯?我不知道，怎么了?” 第117页 霍辛摩挲地毯的毛：“昨晚有睡的话，毛不应该是这样。” 两个人对视，默契使然一起往主卧的方向走。 两米的大床上很乱，被子捲成条，枕头有点歪了，仔细看上边还有长发。床单也有人躺过的痕迹，皱起一点。 换下的睡衣随手丢在床尾。 栾曼很是意外：“不会吧……阿静回来睡床了?” 霍辛压不住语调：“你不是在国内看着她吗!怎么这都不知道?” 突然被指责，栾曼不太愉快：“阿静的性格，你觉得她会跟我说?就外边那些也是我打听来的，问的是她公司里跟安彤关系好的人。房里的事情，我去哪儿打听?” 又一阵沉默。 霍辛揉一头乱糟糟的短毛，先服软道歉：“我太急了。就是……如果阿静的生活是我们现在看到的这样，那变化太大了。是在朝好的方向，或许她会好起来。” 因为安彤。 安彤打破了她的那层壳，把她从封闭固守中拽了出来。 霍辛哄栾曼，岔开刚刚的争执 ，跟栾曼小声嘀咕：“我觉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们也可以再做点什么。” 栾曼有种不祥的预感，警惕：“你要做什么?” “我们不做什么。”霍辛凑到栾曼耳边，环着栾曼的腰，“我们可以让高中生做点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啥快乐，反正就快乐吧! 感谢啦啦啦和不画画和烧麦*2的地雷! 感谢红尘几度欢颜笑的手榴弹! 第70章 安彤不满意家教定下来的时间表, 为此跟家教争了几句, 结果范烁静根本不站她的理。 到最后挨了骂, 还是没能改了上课的时间。 “小范总”的名头压下来就没办法了，安彤憋屈地听课, 憋屈地做题, 一边分心琢磨还有什么办法才能跟范烁静的作息保持一致。 好像也没什么好办法。 除非范烁静同意安彤把教室搬到公司里，不然两个人的日程就只有晚上那点重叠——范烁静还要求安彤早睡。 但很显然，在开学之前，安彤都别想走出这间书房，更不可能去公司。 安彤犯愁, 越发觉得读书没趣, 不如人好玩。 但是该背的单词还是得背, 语法也要学，还得看图写作文。她还指望着家教去范烁静跟前夸几句, 哄范烁静高兴了，也能拿到钱。 唉, 当大人好累。 要赚钱不说，还得顾着另外那位的想法。不比一个人的时候随意，想什么就是什么，根本没有那么多限制。 安彤嘆气, 低着头继续做完形填空。 雷晓端着脑袋盯她, 问道：“不会写了?” “没有，就是突然思考了一下人生。” 雷晓：“你最好集中注意力，还有三分二十九秒, 做不完就要加两篇。” 安彤：“……” 好像还是当学生更痛苦。 大人挺好的!大人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做什么都行，还能睡觉。 学生就没有被睡的资格了，简直惨。 好不容易捱到休息，安彤出去拿酸奶，路过客厅被霍辛给拦住拉了过去。 安彤之前没见过霍辛，就觉得眼前一花，被霍辛的白毛给闪到眼睛。再仔细看，霍辛一头短髮，浓妆，烈焰红唇，配饰也十分朋克。 要说的话，栾曼跟范烁静是一类人，根本上都是内敛沉静的气质，偏温和，看起来是能玩到一起的那种。 霍辛就是她们两个人的对立面，光装扮就够张扬肆意了，行为举止也更为洒脱，很随性。 安彤没想到家里突然多出来这样一个人，也不认识，从旁边蹿出来吓了一跳，差点动手。 栾曼忙上前阻拦，把霍辛拽回去，跟安彤介绍：“这是……我跟你们小范总的髮小，之前你定那张毯子，就是在她那儿定的。” 安彤窘迫，后知后觉地串联起来，非常尴尬。 原来是朋友。那当初肯定没瞒过范烁静，这人看到收货地址，能认出来是范烁静家里，一定会问过的。 安彤不好意思地跟霍辛打招唿。 霍辛笑嘻嘻的：“毯子做好了，不过我看着现在也用不上，是吧?” 安彤慢半拍反应过来，明白霍辛的指代：“还是要用的。范总现在偶尔回房间睡觉，其他时候还是睡地板，一半一半吧。” 霍辛眯着眼满含深意，打量安彤：“那也比以前好很多。” 安彤给她们拿酸奶。 霍辛不接，凑到安彤跟前商量：“你要不要再做点微不足道的贡献，让你们范总更好一些?” 狐狸是什么样，霍辛现在就是什么样。 安彤心生警惕，感觉要面对的不一定是好事。 栾曼无奈，把霍辛拖回去按到沙发上，心平气和地跟安彤讲：“是关于范越的。” 一边说，栾曼看书房的方向：“你先上课，等你放学了再谈。” 是要避开那些家教。 安彤明白，范越似乎是个禁忌的话题，但凡提到他，总是要遮遮掩掩的，藏着不能见太阳。 第118页 包括范烁静本人，也不愿意提及范越的事情。 栾曼跟霍辛要找安彤商量，肯定也是背着范烁静来的，是她们两个人的主意。 就像之前，栾曼骗安彤去郊区的别墅。 只不过栾曼是闷声做事，试探的成分比较多，像是投问路石。霍辛比较高调，行事乖张任性，直接跟安彤讲，就逼着安彤必须去做。 安彤摇头：“如果是范越……有需要的话，范总会跟我说的。” 栾曼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也不打算逼安彤。 霍辛却不罢休：“就范烁静那个狗脾气，你觉得她会跟你说吗?” 安彤想了想，贊同霍辛的说法：“她不会说。我也没办法在她什么都不说的情况下，去判定她到底需要还是不需要。” 顿了下，安彤继续：“可能她真不需要呢?我和你们都猜不准，所以不如就去问她。她说需要，那是可以做点什么。她要是拒绝了，要不然是她还ok，还能忍受，要不然就是她不信赖我。” “她都不信我了，我帮她干嘛?” 霍辛被安彤的逻辑给惊到了。 原先以为就是个无脑的傻白甜，刚巧范烁静的生活太缺糖了，就让这么个小甜心给补了上去。 这么看也不全是冲动。 家教叫安彤上课。 安彤把酸奶塞给霍辛，补了一句：“再说了，我跟谁近就听谁的呗。我跟范总都是负距离了，近到不能再近，有事我当然先问她。” 霍辛：“……” 霍辛：“这小丫头一直这么厚脸皮吗?” 栾曼忍笑：“脸皮不厚怎么呆的下去?” 也对。范烁静是捂不热的性格，这么多年也没让谁近身。安彤总得有点过人的长处，不同于寻常人，才能让范烁静把她留下来。 不过霍辛倒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安彤这种脸皮厚又惦记着范烁静的，再适合不过了。 如果是对范烁静百分百有好处的事情，她一定会去做。 中午下课，厨房的鸡子也炖好了，米饭的香气也散出来。有保姆张罗，家教们终于不用再叫外卖，吃上舒心的三菜一汤。 霍辛用一顿米其林星级餐厅把安彤哄了出去，路上跟安彤卖惨装可怜：“我从别人手里买的排号。你知道这家餐厅的预约排到哪一年了吗?我们再就业人员的生活是很苦的，白搭一条毯子，下一单也白做。” 栾曼提醒霍辛：“你好好开车，别那么多话。” 车厢瞬间安静下来。 安彤想起来范烁静对待行车的态度，比一般人都要在意。栾曼跟霍辛也很谨慎，那么话唠的人，立刻就闭嘴，气氛都紧张了。 后来的一路上就没人说话，霍辛专注开车，栾曼连电话都不接，直接切邮件回復。 到了饭店，进包厢，点菜。 终于放松下来。 霍辛倒了杯酒敬安彤。 安彤忙抬手去挡，不敢应。霍辛年长她十几岁，说是长辈也不为过，要敬酒也该是她敬霍辛。 况且，吃了霍辛的酒，那接下来霍辛讲的事情就得去办了。 霍辛没太在意，混不吝地仰头干了酒，很豪气。 栾曼给安彤倒果汁。安彤双手捧着接了。 进入正题。 霍辛问安彤：“你见过范越了吧?” 安彤点头。 霍辛又问：“那你知道范越是怎么回事吗?” 安彤想了想，保守回道：“车祸吧。” 霍辛：“细节呢?” 安彤不知道。到现在为止，范烁静还是没主动跟安彤提过范越的事情。 范烁静甚至很少讲她自己，她为什么失眠、为什么厌食……这些都没提过。 栾曼嘆气：“细节是……当时车上还有一个人。” 霍辛补充：“死了。死在范烁静脸上。” —————————————— 作者有话要说：　　植入自己。 感谢 不画画 的地雷，好好画画呀 突然发现有好多营养液了!比心，爱你们(づ￣3￣)づ╭?～ 第71章 很早之前安彤问过栾曼。那会儿是好奇心居上风, 为了接近范烁静, 所以去打听了。 不过栾曼没说。 栾曼认为这些是属于范烁静的私事, 范烁静一直在迴避的话题，从来不想跟外人提及。 如果安彤想了解, 那应该由范烁静自己跟安彤讲。讲多或者讲少, 以什么样的立场和角度去阐述，这是范烁静的权利。 她不能做中间的转述者。 跟安彤现在的心态比较相似。 只不过当时栾曼是因为还不相信安彤，有几分替范烁静保守秘密的用意。 安彤是自认跟范烁静足够亲密了，不需要从别人口中去打探。 但如果是霍辛口中所说那样…… 安彤有点懵，脑袋没反应过来, 先起了一层冷汗。 栾曼没霍辛那么直接, 还想着铺垫一下, 大意是她到现在还是认为不该由她们来讲这件事。 但范烁静不提，也没打算做些什么去解决眼前的危机, 栾曼跟霍辛迫不得已，只能向安彤求助。 第119页 那必然要提到前因后果, 彻底讲明白。 也算是有诚意。 霍辛：“反正照着你跟她的关系，都是负距离了，迟早是一家。告诉你也没什么。” “一家什么的……”安彤回过神，本能问道, “是什么人?” 霍辛 ：“是她……” 话刚出口, 安彤又反应过来，忙拦住霍辛：“等等!我不问了，你们也别说。” 霍辛傻眼：“为什么?” 都到这一步了, 怎么突然又不听了。 安彤摇头：“不是这么算的。栾小姐说得对，你们这么做是好心，但不合适，就算要听也该是她想告诉我。尤其是这种事情……越是亲密越要慎重吧。” 轻轻吸了口气，安彤：“我……我说实话，我喜欢她，卯着劲想讨她开心。尊重她才是基础吧?我不问，你们也别告诉我。” 霍辛着急，拍桌想站起来跟安彤理论。 栾曼按住霍辛，沖霍辛摇头，示意她别再说了。 安彤看得清楚，思忖片刻又说道：“但是你们说要我做什么?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去试试。” 对面两个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霍辛不确定地跟安彤求保证：“你愿意?” 安彤：“看是什么事。” 是之前霍辛在电话里跟范烁静提过的。 现在外界传得离谱，上升到豪门恩怨仇杀，越来越多的人相信范越已经死在范烁静手里。 负面影响非常不好，偏偏范烁静跟没事人一样，完全没有澄清的想法。 栾曼：“马上是锐德的年会，你能让范越露次脸吗?” 安彤震惊：“你们为什么会觉得我能使唤动范越?你们太高估了吧!” 霍辛耸肩：“你也不行的话，那就没人了。我跟栾曼都试过，范越连门都没让我们进，压根就没搭理我们。还是护工偷偷出来叫我们走的。” 安彤发愁：“那我也做不到啊。” 霍辛：“你不一样。你不愿意听之前那段，这么说吧，范越现在这样跟我们俩都有点关系。不直接，但是挂点边，如果没有我们俩的话，可能最后也不会那么……惨。他是挺不愿意见我们的。” 说实话，安彤越来越好奇了。 最初以为就是单纯的交通事故，范烁静违规驾驶或者没留神，导致范越受伤毁容。 但现在听只言片语，串联起来会发现没那么简单。 居然是跟栾曼她们有关? 这就超出所谓“家事”的范畴了。 霍辛说有个人死在了范烁静的脸上……用了“脸上”这种形容，让安彤非常不舒服。 冷静下来想像一下那个场景，事故的时候贴脸，那个人跟范烁静并排的可能性比较大。 范烁静开车的话，那个人是在副驾驶。或者都在后排。总之应该是比较亲密的关系吧? 会是什么人? 安彤要拼命忍耐，才不会当场问出口，非常辛苦。 栾曼突然想起来，跟安彤说：“上次阿静去范越那边，是每年都会有一次的。她想请范越参加年会，毕竟范家直系、旁支都会出席，集团年会结束后还有私人聚餐，不能漏掉范越一个。” 霍辛会意，点头符合：“是啊。每年都去请，刚开始范烁静还抱有期待，以为过了一年范越会想开一些。结果年年失望，一年又一年的，从来没成功过。” 栾曼问安彤：“那天回去，阿静有没有难受?” 安彤回忆：“吐了几次。” 栾曼顺势点头：“那就是了，精神太紧张，就容易这样。她每年从范越那边回来都会消沉很久。” 安彤被忽悠住了，又不太确信：“她想让范越出面吗?她不是一直很迴避范越这个话题。” 霍辛谆谆善诱：“迴避是一回事，那是她不跟别人提。对于范越，她是觉得亏欠的，肯定想弥补。她也不希望范越后半辈子都关在那栋房子里，对不对?她还是想看见范越能走出来的。” 栾曼补充：“说实话，阿静也没别的问题，就是应激障碍，车祸当时被刺激到了。解铃还须繫铃人，范越能走出来，她就也能走出来了。” 两个成年人加起来快七十岁了，提前商量过，这会儿一人一句，把安彤给绕了进去。 安彤根本来不及多想：“那……那我试试?” 霍辛揽着安彤的肩膀，大力晃了几圈：“尽管试!后勤需要叫我，虽然进不去范越的门，好歹也能当个车夫。” 安彤后知后觉地想，还能怎么试? 范越看起来比范烁静还要偏激固执，对着范烁静这个亲妹妹能下死手，那对安彤这个外人会是什么样? 好像又跳了个坑。 安彤看栾曼跟霍辛……那两位一脸欣慰是怎么回事? 感觉进去就出不来了。 算了，反正是尝试，成就成，不成算拉倒。 就像栾曼说的，如果范越这个心结给解开了，范烁静一定可以更好一些。 百分之五十的概率，还是很值得的。 心放到肚子里，安彤吃了顿米其林大餐，被美食治癒，感觉下午能再加两套试卷。 第120页 回去的路上，安彤跟霍辛约了第二天见面，打算先去范越那边探探口风。 刚好她有事情要出去，顺路给办了，省一趟车费。 贫穷女孩精打细算。 霍辛惊呆了：“不是吧!范烁静对你这么小气，连打车的钱都不给你?” 安彤在嘴上拉拉链，示意霍辛噤声：“公平一点，我不跟范总说今天的事情，你们也当什么都不知道。” 栾曼皱眉，开始担心：“你瞒着她干了什么?” 安彤不说。 “要是有事，你一定要说出来，知道吗?不想让阿静知道的话，可以告诉我，我也能帮忙。你还太小了，很多事情是会分辨不清的。” 霍辛在下边扯栾曼，打眼色让栾曼闭嘴。 问也白问，安彤是个主意非常坚定的小孩，也有底线，刚刚谈那一会儿就能看出来。 反正第二天安彤要乘顺风车，到时候留点心，总能发现点端倪。 栾曼只好收声，把安彤送回去，临分别的时候又叮嘱几句，交代安彤有麻烦事一定要跟大人讲。 安彤表面敷衍，完全没听到心里去。 栾曼失笑，突然有种安彤跟范烁静互相吃死了的感觉。 小姑娘藏着本性，其实也是很有傲气的人，脾气又硬。 偏偏在范烁静这里，什么硬气都没有用，范烁静不吃这一套。 栾曼摇头：“那你自己把握，多留点心。” 然后走了。 安彤回去上课。 中午这顿饭吃得信息量非常大，有霍辛在的时候，耳边就没消停过，根本没有细想的机会。 一旦安静下来就容易琢磨，把听来的那些话翻来覆去地想，拆开重组，换各种办法去理解。 就静不下心，一直走神。 安彤的效率不高，被家教提熘着批评了好半天，叫到阳台去吹冷风。 刚好范烁静按时下班，一进门就撞见到这个场景，眉头先皱，不知道应该先管哪一边。 安彤倒是乖觉，从阳台熘出来，替范烁静拿包，又要给范烁静脱大衣。 安彤拉大衣的衣领，手指无意从范烁静脸颊上擦过，冰得范烁静打激灵。范烁静抬手在安彤脸上摸了摸：“这么凉?在外边多久了?” 安彤撒娇，也不好好回答。 家教跟在后边，看见范烁静的表情，心头一凛，忙解释道：“没有很久，刚出来五分钟。” 范烁静：“室内呆久了是比较闷。外边空气好，换换脑子也能提高效率。” 家教忙不迭地点头应道：“是的，就是这么想的，换个环境刺激一下大脑，记忆力会比较好。就让她背完这一篇课文，差一段就回去了。” 范烁静随口道：“不过外边就别去了，太冷了，容易生病。这套房子是小了点，活动不开。我还有套别墅，这两天让人收拾出来，抽空搬过去。” 家教：“……” 范烁静：“那边面积大，有备用的书房，够你们换脑子了。” 安彤：“……” 怎么说呢。 中午听了那些事情，本来是很想把范烁静当个宝宝一样，抱在怀里好好揉揉头毛捏捏脸拍拍肩膀。 结果…… 这个展开，跟安彤想的完全不一样。 范总此刻两米八，安彤抱不动。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不画画的地雷!破费啦! 第72章 家教听不出来范烁静是不是在反讽, 但也知道范烁静不高兴看到安彤挨冻, 对此很有意见。 家教尴尬得手足无措, 捏着手指站了半分钟，干脆给安彤放了半个小时的课间。 刚好保姆出来, 问范烁静用不用盛饭。 没等范烁静说话, 安彤先一步嚷嚷：“要要要!我饿了，我要吃饭。” 保姆：“你不是吃过了吗?” 安彤的手还举着没来得及放下，当场被戳穿，觑一眼范烁静：“我消化好——我还在长身体，我要加餐。” 保姆忧心忡忡：“不好的吧, 吃太多会胖的。胖起来就不好看了。” 安彤：“……” 安彤抬手摸肚皮, 顺便捏了一把……能抓起来了?? 这……确实胖了啊! 安彤一脸被雷惊到的空白表情, 一时半会难以接受现实，震惊到说不出话, 彻底懵了。 倒是范烁静有了几分笑意，很浅淡的, 声音柔和：“饿了就再吃一点，不多吃就是了。” 保姆顺着应道：“那好。刚才彤彤说这个酱猪蹄好吃，来，还有俩, 你们两个人分了。” 安彤瞬间回神, 连连摆手，往后退了几步：“不了不了，不吃了——我有点渴, 我再喝点粥就行。” 粥应该还好，多喝一碗也不会长肉肉。 晚饭是一定要陪范烁静吃的。 原本想的亲亲抱抱揉头毛没能实现，就只能从其他方面去努努力，争取能让范烁静感受到温暖——温柔疗法，被善待的人应该会更喜欢这个世界吧，伤口总能痊癒的。 即使范烁静并不知情。 第121页 哪怕范烁静并不习惯吃晚饭……没关系，习惯都是可以培养的，吃几次就好了。 别人家都有晚饭，范烁静也要有才行。 而范烁静以为安彤是真饿了，确实是想吃东西。 既然安彤都提出来了，她也没推辞，去了餐厅。所幸当天的工作完成了大半，加班也不用很久，可以抽出点时间陪安彤。 餐桌上摆了酱猪蹄，还有清炒青菜和干煸花菜，以及中午炖的鸡汤。 安彤跟范烁静一人一碗粥，放在面前，谁都不动。 对视半天。 范烁静疑惑：“你不是饿了吗?怎么不吃?” 安彤：“那你也没吃。” 范烁静更奇怪了：“我晚上不吃饭。” 在一起生活这么久了，安彤是知道的。 安彤硬着头皮喝粥，放下汤匙跟范烁静说：“该你了。” 范烁静：“???” 这又是什么新型游戏吗?年轻人的流行也太奇怪了吧，摸不准套路和规律。 还是说，中学生都缺乏陪伴?那以后是不是要早点回来。 范烁静在茫然中吃了半碗粥，实在玩不下去，主动认输。 安彤：?为什么认输?感觉哪里不对，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总之，一顿晚餐奇奇怪怪地吃到结束，桌上的食物总共只减少一碗量的粥。 其他原封不动，筷子都没沾一下。 范烁静去卸妆洗澡。 安彤继续上课。 当天安彤结束得也早。跟家教讲了半天，以第二天多做三份练习做交换，这一晚的作业减半。 安彤潦草涂抹，十多分就写完了，也不检查，偷摸熘到卫生间沖澡。 洗完出来敲范烁静的门。 范烁静在主卧看电脑。没开大灯，电脑屏幕泛着幽幽的光，映在范烁静的脸上。 页面在变，光也在流转，从范烁静的眉眼上扫过去。 安彤保持开门的动作，愣了几秒。 范烁静问：“怎么了?” “哦，”安彤回身关门，暗自深吸气，稳定下来，“我有点在意。” “什么?” 按照之前想好的词，安彤转回来，一脸愁苦往范烁静那边走：“我好像真得胖了。” 到范烁静跟前，安彤转个圈给范烁静看：“有没有?” 范烁静打量，最后盯着安彤的脸：“好像是有点，脸都都嘟嘟了。” 安彤垂头丧气：“而且我今天才发现，肚子都可以捏起来肉了!” 下一秒，安彤解了浴袍。 范烁静：“……” 紧跟着，安彤手臂后展，浴袍落了下去。她穿着三点内衣，往范烁静跟前凑了凑：“腰是不是粗了?” 范烁静：“…………” 用意太明显了，范烁静想装傻充愣都不行。 少女的肉体就在眼前，嫩白的一大片，在幽暗之中像是会发光。 确实很吸引人。 但现在不是时机。 范烁静哭笑不得，气也气不起来，就是很无奈。 她叫安彤先把衣服穿好，耐着性子跟安彤商量：“你别这样。我知道你想什么，但是现在不行。你别挑战我了，好吗?” 安彤没反应，兀自低头捏腰两侧的肉玩儿。 范烁静想了想：“实在……的话，晚上我陪你睡，等你睡着了再走，这样行不行?” 顿了下，范烁静补了一句：“要不要讲故事?” 彻底是哄小孩的套路。 十八岁跟二十岁就差了这么远，待遇都不一样。 安彤不动，也不穿衣服。 范烁静再解释也都没什么用，于是只好保持沉默，什么都不说。 依旧对视。 十秒……半分……三分钟过去。 安彤沉不住气了，有点慌，开口居然还结巴了一下：“是、是不是胖很多啊?很丑吗?” 难得会没有自信，露怯了。 但居然不是说睡觉的事情?有没有变胖就这么重要吗? 范烁静不接，反问：“冷不冷?” 暖气的总控阀门在主卧卫生间，从那一面墙辐射出来，最近的主卧是温度最高的。 冷倒是不会冷，范烁静在房间睡的时候都不用被子，随便穿件t恤就行了。 不过是随口岔开话题而已。 没想到安彤的拗脾气又上来了，绷着一张小脸，嘴巴抿得很紧，自己生起气来。 范烁静头大，搞不懂小女孩的想法。 不回答问题不行，那她是想听什么答案? 就是胖了一点而已，至于这么大的反应吗? 范烁静谨慎，给最保守的回答：“也没有胖。是比之前长开了点，看起来更匀称了。” 安彤突然抓起范烁静的手，按到自己腰上。 范烁静：“……………………” 范烁静：“你到底在想什么?” 安彤很诚心地问：“手感一样吗?” —————————————— 作者有话要说：　　小范总：我不要!(抓动/捏腰/揉)真香…… 第122页 安彤：我本来要干什么来着?算了不管了…… 第73章 范烁静的掌心贴在安彤腰测, 为了避嫌, 五指张开, 很努力地保持距离，指尖不去碰安彤的皮肤。 如果有第三人在场, 从旁观的角度去看范烁静和安彤, 很明显是安彤勾引不成，要用强迫的手段。 但范烁静不从。 十分怪异的场景。 两个人僵持，温度在渐渐升高，周围的空气都开始变得燥热。 也不知道是安彤的身体在升温，还是范烁静的掌心发烫, 触碰在一起的那点皮肤居然生了一层细密的汗。 明明是睡过的。 现在居然还像是纯情少女一样, 只是这样靠近就会紧张, 不自觉压住了唿吸。 范烁静走神，心想这三十多年怕是白活了, 不如一个小孩子淡定。 但现在的小孩子也太主动了吧? 该说是开放?还是够肆意够洒脱? 范烁静勉强稳住心神，试图把自己的手给抽出来。 刚有动作, 安彤就更用力，压得更紧。范烁静的手指也被扣下去，完全覆盖在安彤的腰上，贴得严丝合缝。 范烁静不敢再动。 照着安彤一贯的行事风格, 从来都是“变本加厉”, 一计不成，搞不好等下她就要扑上来了。 范烁静很无奈：“放开我，听话。” 安彤犯倔：“我不。” 范烁静：“那你是想这样长在一起, 变成连体婴儿?今晚就这样睡，你抓紧，别让我找到机会松开了。” “不要!” 安彤隐隐有几分羞恼，像是生闷气，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很少见她这样。 她比起范烁静来说，情绪是外放的，很直接，不擅长隐藏自己的状态。 正常来说，安彤不会有这样的反应。 她脱了衣服来范烁静跟前晃悠，多半是试探，成就成，不行的话应该是撒娇耍赖。 范烁静说给她讲故事，还以为她会顺势应下来，跟以前一样搞“潜移默化”的套路。先睡在一起，之后再说下一步的事情。 跟预料完全不一样。 范烁静终于意识到不大对劲，拉着安彤在床上坐下来，单手抽出薄毯披到安彤肩背上。 安彤扭来扭去，把毯子蹭下去，不肯要。同时也松了手，往旁边挪，跟范烁静保持距离。 范烁静无奈：“你到底想什么?就是想睡吗?” 安彤咬着嘴唇，迟疑半秒，摇头。 范烁静更不懂了。 电脑在收邮件，手机不停有信息进来，提示音一直没停。 吵得人心烦。 范烁静合上电脑，手机也静音，反扣在桌上。床上还有一份合同，范烁静顺手扯过那条毯子，盖在文件上，眼不见为净。 末了，范烁静坐回来，认认真真跟安彤聊天：“我是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说的话，我也猜不到。” 范烁静：“不是因为那个事，难不成就因为胖了?胖了再减就好了，我陪你去跑步，行不行?” 安彤偷偷觑范烁静一眼，很快又收回目光，盯着自己的脚趾，闷声闷气地开口：“拉倒吧，让你四十米，你也跑不过我。” 范烁静突然被鄙视，想揍小孩。 不过气氛倒是好了一些。 安彤就这点最得范烁静的心。情绪来得快，不管有多浓烈多激动，去得也很快，用不了多久就能恢復。 范烁静出去拿了零食，又取了冰箱里的布丁，也不讲“卧室里不能吃东西”，都堆到床上。 投餵半天，眼看着安彤平静了，范烁静开始算帐，问安彤到底生什么气。 安彤隔着包装捏薯片：“我就是……就是气我自己，居然胖了。” 还真是因为这点小事?居然不是随便找的敷衍藉口，是认认真真为此介怀。 范烁静扶额，搞不懂小女孩的脑迴路。 安彤把半包薯片捏成碎渣渣，欲言又止地看一眼范烁静，突然换了个话题问道：“你刚刚捏我的腰，跟以前的感觉一样吗?” 嗯?怎么又绕回来了? 范烁静回想：“没什么差别吧。” “真的?” 范烁静隐约摸到点关键：“为什么跟以前比?” 安彤晃着脚趾：“你不是喜欢以前那样吗……你说过，那种程度刚刚好。” 范烁静微怔。 有吗?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安彤：“但其实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我是瘦了。那段时间提心弔胆的，吃不下饭，也很少睡觉，很紧张。” 安彤垂头丧气：“心宽体胖。现在放松了，跟那时候完全不一样。” 哦，是怕范烁静不喜欢她现在的身材。 范烁静懂了，但有些想不明白这种心态。 在范烁静的观念里，安彤被安长胜养得盲目自信，有点不可一世的骄气，非常自我。 最初吸引到范烁静的，正是这种状态。 别说是胖那一点点，哪怕是变成小肥猪，安彤也会有“我是天下最美的猪崽”这种信念。 没道理面对范烁静的时候，就突然自卑。 范烁静追问：“就是因为这样?” 第123页 安彤摇头，想了一会儿又说：“然后你不肯睡我了，我就……唉我就觉得，很不踏实。” “什么?” 范烁静惊到：“你的小脑瓜里在想什么?你对‘踏实’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既然敞开了怀谈心，安彤干脆就和盘托出，把所有的心事都讲了出来：“本来你替我还债，给我住的、吃的、穿的，圣诞节还送我礼物，就是因为我陪丨睡——” 范烁静打断安彤：“你等等!” 现在上火的是范烁静了。 范烁静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来，维持平静：“你觉得，我送你圣诞礼物，是给的嫖丨资?” 安彤愣了几秒，对于最后那个词语非常不适应，满脸嫌恶。 范烁静：“说是‘嫖资\是不是让你很不舒服?你也不想用这样的形容对不对?” 安彤不高兴：“你别重复了!” “那你怎么能那样想呢?安彤，你现在对自己的定位到底是什么?” 范烁静越想越气：“我送你礼物，我给你请家教，我帮你找安长胜……只是包养，我犯得着吗?” “我真是……”范烁静起身，困兽一样转了两圈，“真是要被你气死了!” 安彤仰着脸看范烁静。 范烁静一回头就对上安彤的眼睛，湿漉漉的，瞳仁黑亮，专注深情。还是跟以前一样，打破她的防线，让她完全没有抵抗。 范烁静再次社唿吸，一字一顿地强调：“我告诉你，我不睡你没有其他原因，跟身材没有关系。只是因为你年纪太小，我过不去自己的底线。” “但是现在，我不需要底线了。” 万千准则，都不如你一个。 ——————————————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好呀!祝大家事事顺心如意。 我们明年见。 感谢薇伦汀、不画画、gs烧麦的地雷，亲一大口。 第74章 范烁静破戒了。 并且迟到了。 温软香玉在怀, 骨子里没有的惰性也要被勾出来, 人变得懒懒散散, 什么都不想做。 不想起床，也不想工作。 就躺着放空也很好, 发呆。 然后脑袋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带安彤回家? 不是她置办的那些房产, 是真正的范家。 这个想法刚起，范烁静又摇摇头，自我否定。 动作稍微有些大，散乱在枕头上的头髮蹭过安彤的鼻尖，搔得安彤有点痒痒。 安彤抬手挠, 人还没醒, 咕咕哝哝嘀咕了一句, 像是在说梦话。 范烁静浑身绷紧，连唿吸都放缓, 压着不敢动。 半分钟后，安彤没有动静, 确定是睡沉了，范烁静才松口气。 还不是时候…… 太早了，要再等等。 一直赖到家教敲门，范烁静心不甘情不愿地叫醒安彤, 催她赶快洗脸、吃早餐。 安彤在床上醒神, 哈欠连天，含煳嘟囔道：“再睡一会会儿……就五分钟。” 学习为大的家长范：“已经晚了，早上的课文都没背。” 在家教来上课之前, 安彤有一节早自习。 一般是背书，之后才会吃早饭，预习顺便等家教。 这天直接睡了过去，比平时晚了一个多小时。 范烁静把安彤捞起来，圈着安彤的后背，轻轻捻安彤的耳垂：“醒醒，老师已经在外边了。” 安彤顺着范烁静的胳膊往下滑，没一会儿就倒回床上，往被子里钻：“我好睏啊……折腾那么晚，你不困吗?” 范烁静语塞。 确实有点晚，挺累的。 范烁静自己都不想起床上班。换个角度想，她赖够了床，却逼着安彤去上课。 有点过分…… 范烁静动摇：“要不然……再睡十分钟。” 安彤已经滚到被子里了。 范烁静捡了件衣服穿上，出去陪家教吃早餐。 平日家教到的时候，范烁静已经出门了，很少有机会碰面。难得同桌吃饭，家教有点难耐的激动，努力找话题，跟范烁静汇报安彤的学业成果。 十分钟后，范烁静放下筷子，准备起身。 家教期待地看着范烁静。 范烁静犹豫两秒钟，又坐了回去，接着之前的话题礼貌地询问：“是说她不适合死记硬背?” 家教的心跟着悬起，又随着范烁静落下，有点搞不明白小范总的行为。 家教应道：“脑子很快，理解能力是比较强的。但是怎么说，不太操心，很马虎。” 范烁静若有所思地点头。 后来就没有话了。 家教早上吃过饭来的，为了跟小范总聊天，硬着头皮又吃了一顿。小范总自己还不怎么吃，净劝家教了。 这会儿家教实在吃不下。没人动筷子，也不开口，对坐着非常尴尬。 家教：“呃……那个，彤彤呢?” 范烁静表情躲闪，很不自在。 范烁静终于起身：“我去叫她。” 第124页 先前保姆给家教开的门，说安彤还没起床。家教本来想叫人，被小范总一打岔就给忘了，光想着吃饭。 现在反应过来。吃什么饭，小范总那个样子很明显就不想吃，也是硬塞，就是为了拖住家教。 果然是溺爱孩子。 前边能拿钱砸成绩，百八十万这么开。家教随口提一句就收拾别墅，马上就要搬家。 这就又为了让安彤多睡会，亲身上阵当挡风墙，拖几分是几分。 下一秒，家教看见范烁静进了之前刚出来的那扇门。 家教：??? 那到底是小范总的卧室还是安彤的卧室? 难道她们住一间房? 没断奶的小崽子吗? 都这么大了还没分床睡，这种溺爱的程度也太过了吧! 说起来，她们到底是姐妹还是姑侄?都不太像。 而房间里，安彤耍赖，抱着范烁静的胳膊扭来扭去：“放一天假行不行?我已经上了好几天课了。” 范烁静：“不行。你只有这两个月的时间，很紧张。” 安彤直勾勾盯着范烁静。 范烁静没底气了。 安彤：“呵，昨晚不说时间少。” 范烁静：“……” 突然理亏是怎么回事。明明是安彤主动招惹范烁静的，又是脱衣服又是撒脾气耍小性子，结果现在反倒怪上范烁静。 安彤：“我有讲过的，还得上课。你就是不听。” 那种场合下，情绪氛围刚刚好，谁还能顾得上那么多? 再说了，教师和学生的扮演也是某种情趣，刚刚好戳到范烁静的道德底线，跟快感反反覆覆交替，更为刺激。 范烁静不是不喜欢十八岁的安彤。相反，她很喜欢，所以才会对这份喜欢抱有愧疚感。 安彤幽幽道：“你真是影响我的学习。” 范烁静认输，接过这口大锅：“行了，别卖可怜了。放你一天假，但是晚上的自习不能少，让老师给你找套试卷做。” 安彤目的达成，抓着范烁静的手臂，用力咬了一口。 小门牙磕着皮肉，不轻不重，略微有些痛感。 湿漉漉的，又很热。 范烁静无奈：“干什么?小狗?” 小狗伸出舌尖，在范烁静小臂上画圈，毫无章法地舔舐而过。 范烁静轻轻打颤，内心颇为无奈，按着安彤的脑门把人推开。 安彤不乐意，夸张地砸吧嘴，顺便拿舌头舔嘴唇。 范烁静纠正：“不能吧唧嘴。” 安彤更用力地砸两下。 范烁静按着安彤，俯身向下，在安彤嘴唇上落一个深吻。 这是教训。 继续的话，是警告。 片刻之后，范烁静起身，抓着毯子一角盖到安彤身上：“睡觉吧，我跟老师请假。” 安彤留恋地扯住范烁静，不让范烁静走：“你也放一天假呗。” 范烁静：“你能休息，我还得去上班。最近很忙。” 安彤不松手，仰着头看范烁静：“要忙到什么时候?” 范烁静想了想：“年会后吧。” 安彤：“那我们去旅行吧!” 范烁静愣神。 安彤喋喋不休地重复：“一起出门，就我们两个人，不带其他人!我们去个温暖的地方，最好有炮有烟花，有好吃的，然后跨年。” 说到这里，安彤想了想，点头确定：“对，没错，就是跨年。我要拉着你的手度过那一秒，从旧年到新年。” —————————————— 作者有话要说：　　安彤：立旗子。 手机码字，手机更新。 感谢不画画、烧卖、眩晕、啦啦啦的地雷。感谢saya的火箭炮 第75章 安彤的提议让范烁静有片刻出神。 范烁静没回应, 只剩安彤碎碎念着幻想, 从国内的海岛到邻国小镇, 口头旅行，几分钟就完成一次环游世界。 末了, 安彤问范烁静：“你说去哪儿好?” 范烁静敷衍道：“再说吧, 我……我不一定有时间。” 安彤惊讶：“你们公司不放假的吗?不是，就算不放假，你是老闆诶!你可以翘班的!” 很早之前就讲过类似的话题。安彤一直很不理解范烁静的恪守成规，不明白范烁静身为大老闆，却拿员工那套规矩来约束自己。 甚至比员工还要勤勉, 十分拘谨, 时时刻刻都绷紧着。 员工迟到、翘班要扣工资, 范烁静又不怕扣钱。就算扣了也是毛毛雨，那点钱对她来说完全不痛不痒。 何必把自己搞得那么累。 范烁静也没仔细解释, 心不在焉地应道：“有假。今年……今年来不及，以后有机会再去。” 安彤不死心：“为什么啊?那我们不出国, 找个近的地方也很好呀!” 范烁静沉吟片刻，似乎是有些动摇，反问：“你想去哪里?” 安彤立刻来劲，一骨碌爬起来：“哪里都行!反正跨年嘛, 在哪里都一样, 我们可以自己买烟花来放。” 范烁静垂着眼睑应承：“你想一想，我提前做安排。” 第125页 安彤兴奋，已经开始盘算行李中必须带的东西, 顺口念了好几样。 没过半分钟，安彤摸到手机开始採购物品：“我得买个大号的行李箱，冬天的衣服太占空间了。化妆包也要重新买，还有洗漱袋……” 范烁静：“你还睡不睡?” 安彤头也不抬，浏览商品，往购物车里放：“不睡不睡。” 范烁静：“那出去上课，老师还没走。” 下一秒，安彤扔掉手机，躺回去，扯过被子把自己蒙住。 为了营造效果，她还模仿安长胜打唿噜的声音，断断续续像小猫打鼾，鼻音很重奶声奶气的。 范烁静无奈，关了灯和门，出去请家教回去。 她自己去上班。 忙到下午，莫周利拿年会上的申请过来审批。范烁静又想到旅游的事情，瞬间愁云密布，心往下沉，压得难受。 莫周利觑范烁静的表情，犹豫着试探：“奖金设置有问题吗?” 范烁静再次核对几组金额，签了字：“没问题。” 莫周利放松，等着范烁静签完所有的文件，整理好就出去了。 半个小时后，范烁静叫莫周利进来，打听适合冬天出去旅游的地方。 莫周利诧异，没忍住直接表达惊讶：“小范总，你要出去吗?” 工作狂魔终于要给自己放假了? 太稀罕了，等下出去看看太阳在哪边，是不是换向了。 莫周利问完才意识到过了，忙收声，认真跟范烁静出主意：“想去什么类型的地方?” “类型……”范烁静停顿，非常不确信地给了答案，“有好吃的。” 莫周利无语：“……那得留在城里，景区都没什么好吃的。去几天啊?” “三天……四天，最多四天。时间的话，年会之后。刚好，你把近期的工作安排好，给我空出来那几天的时间。” 莫周利彻底傻眼。 年底快要忙疯了，每个人都恨不得长出四条腿、八只手。最好是有□□，一分钟做十件事情，效率再高一点。 这种状态下也只是保证过年不加班而已，能跟着国家法定走，按时放假回家。 要空出来四天的时间，下边的人不受影响，但跟小范总同层的这些部门就遭殃了。 春节假期前也是阳历年的开始，新旧交迭，决策性的工作非常多，需要小范总签字的内容是平时的数倍。 小范总要消失四天，很多工作都没办法推进，核心部门只能干等着。 飞机票都定好了! 年三十加班就太惨了。 莫周利再圆滑，这个时候也绕不起来弯子，直接提醒范烁静：“年会之后走四天，有很大概率会耽误过年前的工作进度，这个安排不了。” 范烁静皱眉，神情有些阴郁。 莫周利心底犯憷，但话都说出口了，只好硬着头皮讲下去：“要提前的话，就需要所有部门配合。但现在的情况，小范总你也知道的，每个部门都很忙，能完成部门内部的任务就是打胜仗，根本抽调不出来时间和人。” 范烁静深吸气，点头承认：“是这样。” 莫周利跟范烁静建议：“过年有七天假，掐头去尾能凑十来天，出去旅游刚合适。” 范烁静考虑了几分钟，把时间压缩到两天，一定要年会后出去，让莫周利想办法。 莫周利着实开了次眼界。 按照小范总一贯的作风，工作第一，如果是跟工作有冲突，不管是什么叫事情，她一定果断放弃。 像现在这样这么坚定地用特权，摆出boss的姿态，讲真的，莫周利是第一次看见。 如果是平时，莫周利会很欣慰。他们的小范总终于不是工作机器了，凡事都不那么刻板，他们这些直系下属也能轻松点。 但现在这个时间太不对了，不是小范总任性的时候。 莫周利捏着拳头深唿吸，脑子飞快地转，灵光一闪想到解决方法：“两天的话，太远的地方去不了，都耗在车上了，不如就在市里。我知道有个地方，很适合放松，吃吃喝喝玩玩，氛围很好。” 范烁静：“厨师怎么样?” “米其林星标餐厅，有国际上非常出名的甜品师。” 范烁静放了一半的心：“能不能放烟花?” 莫周利懵了一下：“什么?烟花?” 顿了下，莫周利不确定：“应、应该可以吧。我打电话问问。” “好。如果可以，直接定一批烟花送过去。” 莫周利好奇：“小范总，你是要庆祝什么吗?” “庆祝……”范烁静想了想，“就庆祝小孩会解方程式了。” 莫周利：“???” 小范总什么时候养孩子了? 那些爱慕着她的追求者们知道吗? 同一时间，安彤跟保姆交代了一通，出了门。 从小区大门从外走几百米，安彤才找到霍辛的车子，哈着气钻进去。 去找范越是安彤跟栾曼、霍辛私底下商量的，没让范烁静知道，行踪自然也隐蔽些。 霍辛换档起步，问安彤：“先去找范越?” 第126页 “先去这里。” 安彤打开手机备忘录，给霍辛看上边记录的地址。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啦啦啦的地雷。 那啥，小天使们收藏个专栏呗…… 亲!(づ￣3￣)づ╭?～ 第76章 安彤去的是老城的居民区。周围都拆得差不多了, 只剩中间这几栋孤岛式的小破房, 六层高的筒子楼, 没电梯。 霍辛刚回国，还不适应国内的交通和驾驶, 车开得很小心。碰上这种巴掌宽的狭窄小道, 更是紧张，磨了几把方向盘都能没能拐进去。 本来还想藉口送安彤到楼下跟过去，看看安彤去哪一栋楼的几层，是找什么人。 没办法，车技不行, 霍辛只能在外边等。 霍辛把地址发给栾曼, 让栾曼去打听。 她二十多岁出国, 当时这里还毗邻商业中心，是市里最繁华的地带。 十年过去了, 早年那些商场都不在了，商业中心转移, 象徵财富和权力的居住区也早就换了地方。 楼还是那些楼，给人最直观的感受就不同以往，热闹变成吵闹，如今只剩“贫困”和“窘迫”这样的负面印象。 不用栾曼回信, 霍辛自己也能看得出来。 现在还住在这里的人, 多半是经济上不宽裕。环境差，交通不方便，周围都是年老体衰的老土着, 下棋的大爷连手都是哆嗦的。 但凡有点钱，谁都不会想混在这么死气沉沉的社区中，见不到点朝气和希望。 霍辛看着表，十五分钟之后安彤回来了。 地图上没标里边的详细分布，只看导航是分辨不出来的。还得找机会走一次，来回折返两趟，算上爬楼梯的时间…… 还不如直接去问安彤。 猜来猜去太麻烦了。 霍辛没耐心，等安彤系好安全带，随口问道：“你来这边找什么人?” 安彤敷衍：“没谁。就过来送个东西。” 霍辛“哦”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她又开口说道：“跟你们小范总没关系吧?那我就不问了。你别干什么对她不好的事情啊，我会弄死你的。” 尾音往下压，原本就是低沉的嗓音，带一些沙质的粗粝感。刻意渲染，有不真切的卡顿，听起来真有几分惊悚，很吓人。 然而话音刚落，霍辛又笑嘻嘻地转了话题，跟安彤开玩笑。 仿佛刚什么都没发生。 安彤心有余悸，确实被霍辛恐吓住了，那个瞬间手脚被束缚住，浑身都不敢动弹。 转念又一想，自己也没干什么对不起范烁静的事情，紧张什么? 霍辛这个人也太能故弄玄虚了。 安彤没接霍辛的笑话，靠在椅背上玩手机，完全把霍辛当司机。 霍辛斜睨安彤一眼，从社区拐出去，上了宽敞的主干道，才分出神跟安彤闲聊：“现在能去找范越了吧?你准备怎么跟他说，跟我讲讲。” 安彤还盯着手机屏幕，头也不抬：“就直接说。” 霍辛：“……什么叫直接说?有多直接?” 安彤勉为其难地放下手机，认真跟霍辛解释：“你们怎么跟我说的，我就怎么跟他说。” 霍辛：感觉不太妙，是不是找错人了? 安彤确实这么做了。 护工来开门的时候还很意外，盯着安彤看了几秒钟才想起来这是谁，犹豫了片刻还是请安彤进门了。 这几年范越更自闭，肯见的人很少，除了范烁静定期来探望，就没有其他人登门了。 但安彤似乎是有那么点特别的。 原本就是范烁静带来的，该不该划到“拒之门外”这个范围内，护工不太确定。 但不久前范越收到一颗苹果，本来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却被收在了书房，就摆在练字的桌上。 东西是安彤送的，范越愿意每天看着，大概对安彤是有些特殊的情结。 不过护工也没敢贸然领安彤上楼，怕触了范越的逆鳞，再惹范越发疯。 安彤非常乖巧懂事，连连表示在楼下等：“你跟范越……大哥说，我来叫他参加年会的。” 护工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紧张地回头看楼梯，又凑到安彤跟前小声说道：“你要是想叫他出去，就婉转点，想办法劝劝。上来就这么说，他不会见你的。” 安彤混不吝毫不在意，大喇喇地坐在沙发上：“那我就不走了。每天烦他烦他，今年不去烦到明年。你告诉他，我最擅长烦人了。” 护工一脸难以言说的表情，欲言又止的，最后长嘆一口气，上楼去了。 范越果然没见安彤。 护工愁眉苦脸：“这么多年了，一步都没有踏出过大门，一次都没有。生病也是请医生过来，医生来不了就硬挺着，好几次都差点要了命。他是宁愿去死，也不要出门见人的。” 回想过去那么多年的经歷，护工也是心有戚戚：“而且年会……唉……怎么可能呢?小范总请了他十年，哪一次成了?不行的，他……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换安彤惊讶，瞪着圆碌碌的眼睛：“谁说我来请他的?” 第127页 护工：“?” 安彤：“我来逼他的呀!我没打算客客气气跟他讲，反正客气十年了，没用不是?” 护工：“???” 这个路子有点野啊! 护工不知道该说什么，上楼传话下楼劝人，来来回回好几趟，一个都没搞定。 范越还是不肯见安彤，安彤根本不打算消停。 偏偏范越也没表现出撵人的坚决，只是不想搭理安彤，貌似是放任安彤在楼下区域活动了。 安彤眨巴眼，跟护工道：“人呢，为了自己在乎的人，肯定是要豁出去点什么的。我就豁出脸皮啦，反正是要把他搞定的。” 护工差点吓死，感觉范越没疯，他自己要先疯掉了：“求求你了，小祖宗!千万别!他们兄妹两个精神状态都不正常，尤其范越，你也见过的!” 确实见过，安彤都吓哭了，回去还做噩梦。 但是—— 安彤：“我也揍了他啊。不听话再揍一顿就好了，反正他打不过我。” 护工：“……” 安彤沖楼上嚷嚷：“范越大哥!我们聊聊啊!就几句话!关于范烁静——你妹妹的!” 还能说什么? 护工赶紧捂安彤的嘴。 等护工放松，安彤突然想起来关键，问护工：“他有自残的倾向吗?或者有过这种行为吗?” 护工心如死灰，不知道接下来要面对什么地狱，绝望地摇头：“没有。但他会有暴力倾向，会跟身边的人动手。” 安彤：“那我就放心了。行了，你别上楼就行，他又下不来，打不到你的。有事我顶着。” 安彤舒舒服服地躺平了，跟护工要果盘和小零食，得知这栋别墅里居然一口零食都没囤，她开始手机下单买吃的。 之后的几个小时内，不停有配送员上门，间隔时间不定，总之一贯冷清的房子突然热闹起来。 楼上有摔砸物品的动静。 安彤吓得哆嗦，立刻蹦了起来。她把护工按下，壮着胆上楼。但也只敢站在楼梯口，一步都不多走，怕跟范越正面冲上。 声音都从书房里传来的。 安彤小声叫：“范越……大哥?你你你没事吧?你别伤着自己。” 不知道什么东西砸到门上，又落下，在地板上滚动。 很明显，是叫安彤滚蛋。 安彤咽了口唾沫，默念“来都来了”，再次开口，声音大了些，也有底气了。 “我就是想跟你谈谈。你躲着不见我也不是个办法，你总得吃饭、上厕所，但是我可以一直呆在这里，就不走。” 又有东西砸过来，撞到门板反弹回去，发出一声巨响。 安彤缩了下脖子，整个人都蜷了起来，往后退了一大步。 话还是要说的。 “你消消气，冷静一下。我就是想让你看看我的决心，现在也看过了，我保持安静，好不好?我错了，我跟你道歉，等你平静了，你见我一面，行吗?” 书房里安安静静，所有的动静都消失。 安彤没底气，开始胡言乱语：“我……我我、我买了好吃的鱿鱼干!你要不要吃啊?” ——————————————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为什么小范总不跟安彤跨年，马上会写到的! 感谢好好吃饭和啦啦啦的地雷。亲(づ￣3￣)づ╭?～ 第77章 等了好几个小时, 书房里才有新的动静。安彤的心吊在嗓子眼, 憋着一口气, 不敢放松。 仔细听起来，是很轻的声响, 跟之前砸东西不一样。似乎是东西被挪开, 但不够温柔，就碰撞出点声音来。 安彤还在猜书房里的状况，门开了，范越面无表情地出来。 在范越身后，隔着门缝能看到房间里的惨状, 安彤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还真是有暴力倾向, 打不到人就拆家, 差不多把能够着的东西都砸了个遍。 二哈吗? 安彤腹诽，又不敢表露, 冲着范越先道歉再赔笑，一副乖巧的模样。 仿佛刚刚那个耍赖皮的人根本不是她。 范越在安彤跟前停下来, 有些距离，倒也不用仰头。就是那么靠着轮椅坐着，气势非常足，神情冷傲, 隐约还能看到从前的意气风发。 如果不是身体下方的轮椅, 没人会相信他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残疾人。 也挺奇怪的。 一般人这么封闭几年早就颓了，别说气势，估计跟人对视都会生怯。 范越不愿意见人是一回事, 真正面对面的时候，他完全没有躲闪逃避的姿态。 相反，他的目光是狠戾的，很兇，刺得人心底发憷——完全不是传闻中的温柔亲切。也没有怯懦软弱。 大概是范家出奇人吧。 安彤有点怕，又往后退，已经从楼梯下去几级台阶。 她怂巴巴地把手里的袋子往前递：“你是不是想吃鱿鱼干啊……” 范越冷笑，开口讥讽道：“从哪儿学的无赖招数。” 安彤认认真真回答：“高利贷要帐的。他们都是这么要，就住人家里，还挺见效的。” 范越：“……” 第128页 谁问你了? 是不是疑问句听不出来吗?就是在表达不满而已，这么一本正经地解释，感觉是范越问了蠢问题。 范越突然心塞，刚发过怒，血压飙升还没降下来，又让安彤说得头晕。 安彤完全想不到残疾人在“行动不方便”之外，还会有各种各样的身体状况，以为范越只是虚弱，还想着给范越塞小零食。 一边热情地推荐：“这个真得很好吃。范总……呃，范烁静——你妹妹平时不吃饭，但是很爱吃这个。” 范越心情更复杂。 开始后悔没直接赶安彤出去，也省事了。 范越坐了半个下午，情绪波动外加体力消耗，现在非常累。 腿上放着鱿鱼干，包装袋上的卡通图案张牙舞爪，盯着看久了就变成漩涡，开始转动，要把人吞噬进去。 范越不太清醒，身体上的疼痛在折磨他，维繫着最后一丝理智。 他很想躺下休息。 对于正常人来说坐位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日常状态，对他来说是种折磨。 身体已经到极限了，腰部受伤的水平线酸痛憋胀。双腿明明没有知觉，此刻却如千万只蚂蚁啃噬，疼到唿吸都困难。 也提醒他，这具身体早就坏掉了。 他再也不能称之为人。 要用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出去吗? 不能走路，日常生活都要依靠别人帮助，失去对身体的大半掌控，失去做人的资格。 给所有人看这样的范越? 怎么可能。 范越把鱿鱼干丢到地上。 安彤想拦都没来得及，心疼地砸吧口水，又不敢明说。 范越的表情越发阴鹫，隐隐有些恶鬼般的凶煞，整个人的气质开始变得尖锐刻薄。 “我不会去。收起你的死皮赖脸，没用的。” 安彤又瞟一眼地上的鱿鱼干，闻言抬头看范越，想了有好几秒。 “你知道我刚认识范烁静的时候，她是什么样吗?” 像是要开嘴炮劝范越。范越不以为意，满面淡漠，重复强调：“不用浪费口舌。” “就当是分享故事嘛，有什么浪费不浪费的。”安彤自问自答，跟着说道，“其实那时候的范烁静，差不多就是你现在这个样子。” “刻薄到有点尖酸，整个人都很讨厌。” 被讨厌的范越：心头滋味难辨。 安彤沖范越笑了笑，皱起鼻头做了个并不夸张的鬼脸：“不过我现在挺喜欢她的。不是说喜欢刻薄，相处久了，就发现她也没那么坏。剥开那层外壳，她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很体贴，非常会关心人。” 安彤耸肩，略显几分无奈：“虽然只是很少很少的一部分，很少会表露。也没办法，她解不开你这个结，就得一直背着负担，能有多厚的伪装就套多厚的。” “但是我很喜欢她。我希望她永远是那个温柔的人，能保持本心做她自己。我希望她自由。” “所以呢，我只能得罪你了。” 安彤在楼梯上站定，严肃认真地跟范越鞠躬：“对不起。” “也希望你能配合，帮帮我。” 范越渐渐冷静下来，脑袋中的混沌散开，意识也清晰明朗起来。 他觉得很好笑。 以往所有人劝他走出这栋房子，清一色都是“为你好”，都非常“善解人意”地站在他的角度。 他是中心、焦点。 第一次有人说，希望他牺牲一下，作为一个道具也好、配角也好，去完成别人的梦想。 还是狗屁的恋爱剧情。 是他永远失去的那部分人生。 范越气急反笑，也就更刻薄：“我为什么要帮你?” 安彤一直弯着腰，这会儿抬头挑起眼睑看范越：“不白帮。你要什么?我一定努力帮你实现!” 交易。 范越讥笑，重复安彤的保证：“我要什么?我想站起来，你能做到?” 安彤微愣，之后瘪嘴委屈：“我怎么那么厉害呢?医生用了十年都没把你治好，我动动嘴皮子就能让你站起来。那我跟你废什么话，我拯救苍生造福百姓去了。” 范越：“……” 范越：“你有点求人的态度吗?” 安彤直起上半身：“你也没好好谈的诚意啊!这不是为难人吗?明知道不可能，说了也白说。” 诚意?现在到底应该谁拿出诚意? 范越感觉，离当场气死只差那么一点。 安彤还在碎碎念：“既然要提，就提那种我用点劲可以实现的，也不算浪费一次名额机会。” 范越：“那我还得谢谢你给我机会?” 安彤：“不客气。” 谁道谢了?这丫头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范越气到头晕眼花，幻肢痛越来越严重，身体开始往下滑，勉强撑着扶手才没摔到地上。 他按了铃叫护工。 等护工上楼的这十几秒，他问安彤：“你是不是认为我对范烁静太过分了?我不该这样折磨她?” 安彤不说话，默认了。 范越的表情越来越冷，是笑着的，但笑里藏了残忍的血刃。双向，对准别人，也刺向他自己。 第129页 “你知道我这十年来的日常生活是什么样的?她毁掉的是什么，你根本没有概念。” 安彤不敢回答。 多说多错。这种敏感的话题，是戳在范越的伤口上，让他最痛的那一部分。 讲什么都不合适。 范越也没继续问。 护工上楼，走到安彤身后。 范越突然换了口气，问安彤：“我让你给我当一周护工，你能做?” 眼看有门，安彤兴奋：“可以可以!你说的，不许反悔!” 护工一知半解，但最后这两句的含义很明确，惊得他慌忙拽安彤的衣服，想阻止安彤。 安彤甩开护工，生怕范越改主意，又追着说了一遍：“只要我来干一周，你就去参加年会。还得跟范烁静好好相处，要好好待她，不能再折磨她——你自己都知道那是折磨，你还那么对她。” 护工着急：“你……” 范越看一眼护工。护工噤声，没能阻拦安彤。 范越提醒：“你知道护工都需要做什么吗?” 安彤想了想：“就……照顾你?” 从别墅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安彤刚上了霍辛的车，范烁静的电话就拨了进来，问安彤在哪里。 “说好了，晚自习必须得上。你又要逃课?”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烧麦的地雷。饿了，想吃烧麦_(:3ゝ∠)_ 感谢收藏专栏的小天使。 第78章 安彤老老实实地承认了, 说是去找范越。 范烁静当然不信这是她自己的主意。无缘无故的, 安彤怎么会想到范越这个人。 顺着往前想一下, 很容易揪出背后的始作俑者。 范烁静又气又无奈，沉默了好半天, 发现自己拿这三个人完全没办法。 那两个老的就不说了, 安彤多能耍赖皮，范烁静领教过太多次。既然安彤敢承认，那就是不怕范烁静事后算帐，。 况且范烁静也真不知道怎么算。 安彤笑嘻嘻地岔开话题：“板着脸干什么呀!我又没干坏事。你上次不是去请他参加年会但是没成吗，我又去试了一次, 这次成啦!” 范烁静满心狐疑：“他同意了?” 安彤使劲点头：“同意是同意了, 具体的细节还得你跟他商量, 到时候还得去接他。” 范烁静蹙眉：“都这样了，你说你没干什么?” 安彤：“……” 安彤想掐范烁静的脸：“你想什么呢?难道, 他永远不出门才合你的意?” 当然不是。 只不过范烁静太了解范越了，知道范越有多固执, 也清楚他的失常。只是“请”的话，范越绝对不会愿意出来的。 她也熟悉安彤的那些小心机，亲身尝过安彤的各种手段，大致能猜到安彤的行为模式。 一个根本不可能被说服的人, 碰上一个厚脸皮又莽撞的小无赖, 还能是好事吗? 范烁静都懒得问安彤是怎么“请”的。 倒是安彤跟范烁静卖乖邀功：“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经过一番教育批评，终于让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他决定从现在开始做出改变, 要与世界接轨，跟社会进行沟通。” 范烁静：看傻子的眼神。 安彤凑到范烁静脸跟前：“你夸不夸我?” 范烁静往后退，从身后的桌子上摸到一颗巧克力糖，剥开糖纸塞到安彤嘴里：“歇会儿吧你。” 安彤心满意足嗦着巧克力外皮：“甜。” 安彤放过范烁静，去找糖袋子。 被范烁静给捞了回来。 “就要吃饭了。” 安彤告饶，可怜巴巴地撒娇：“就一颗!求求你。” 之前网上有一个小猫作揖求食物的视频，安彤给范烁静看过。这会儿安彤完全是模仿视频里的小猫，动作一模一样，连神态都有几分相似。 范烁静无奈，转身又掏了颗糖给安彤。 安彤撕开包装纸，反手塞进范烁静嘴里。 范烁静怔忪，含着糖没反应过来。 安彤问：“是不是很甜?” 范烁静后知后觉地点头，用舌头碰糖外衣，是很甜。 巧克力怎么会这么甜?难道不该苦一点吗。 结果是范烁静用一颗糖代替了晚餐。甜食饱腹感强，范烁静本身就有进食障碍，之后连口水都喝不下。 “吃晚餐”计划刚开始就遇到阻挠，安彤郁闷得多吃了半个大包子，说是替范烁静把她那份给吃了。 范烁静：“不嫌胖了吗?” 安彤瞬间僵硬，一口肉馅还在嘴里，嚼也不是，更不捨得吐掉。 逗得范烁静笑出声，抬手抵着安彤的下巴往上推：“不胖。吃吧，还可以再胖一点。” 安彤被动咽了肉馅，想了想，把剩下的肉馅挖出来，留包子皮吃。 范烁静忍不住摇头：“你还是小孩吗?” “嗯?”安彤叼着包子皮，含煳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小时候就只吃皮。” “我带过小……” 第130页 说到一半停了下来。 安彤好奇：“你带过孩子吗?” 范烁静沉默。看得出来，刚刚是失言，不小心讲出来的。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就不愿意再开口。 安彤能猜到个大概，不多问，嘚吧嘚吧跟范烁静讲自己小时候吃包子的经歷。 范烁静突然接话：“小孩子皮起来是很气人，你爸还能忍住不揍你。我根本忍不了。” 这是主动讲? 安彤问：“你揍过谁啊?” “范越的女儿。”顿了下，范烁静回忆，“小时候我带过她，特别不听话。越不让做什么就越要干什么，说了不能爬桌子，转眼她就把桌上的东西都踢飞了。我就揍她。” 范烁静轻笑：“十几年前，那时候我年纪也小，脾气大，跟小孩子较劲。” 安彤指自己的鼻尖：“我我我!我也是小孩，你跟我较劲!” 跃跃欲试地自荐。 范烁静“噗嗤”一声，是真笑出来了。跟刚刚的落寞伪装不同，这是很真心的，因为愉快。 范烁静长舒一口气，感觉把胸腔里的混浊闷气都给吐干净了，人也轻松很多。 还是回想同一件事，还是坐在这里讲，什么都没变，心情似乎有些很微妙的不同。 没那么压抑。像是从沙子中间探出头，终于能唿吸到一口新鲜空气。 聊胜于无，有一口总比没有强。 范烁静靠在椅背上，跟安彤讲：“她跟你差不多大，不过现在还在念初中。在国外。” “为什么?外边的学校要留级吗?” “范越的车祸……她受影响，休学养了一阵子。” 所以当时“死在范烁静脸上”的人不是范越的女儿，是另外一个人。 既然范越跟女儿都在车上，很有可能是家庭出行，那……是范越的老婆? 如果是这样，范越对范烁静的态度就更有根据了。 一场车祸，范越本人残疾毁容，老婆去世，女儿被迫休学几年。 家破人亡，滔天恨意也不为过。 安彤放下筷子，盯着范烁静看。 往常都是范烁静这么打量安彤，反过来被盯着，范烁静也会感到奇怪：“什么?” 安彤问：“有十年了吧?” 车祸距今，已经过去十年了。 安彤深吸了口气，认认真真说道：“十二年一个轮迴，还剩两年。” 范烁静不理解：“剩两年什么?” “还有两年自责痛苦的机会。过去之后，就该翻篇了，该有新的生活了。” 安彤往范烁静嘴里塞包子皮：“我给你做个倒计时的牌子，挂在客厅里，每天翻一页。翻到最后一天，你就自由了。” 学范烁静之前的动作，安彤抵着范烁静的下巴，往上推，让范烁静嚼包子皮。 “好不好吃?” 范烁静没说话，自己吃包子皮，咽了下去。 安彤又餵了一汤匙粥，拿纸巾替范烁静擦嘴：“一个轮迴以后，就开始新的轮迴。到时候换一种方式去偿还。” “怎么样?需要我给你当顾问，出几个好点子吗?” “当然，你可以提前进入下个轮迴。现在雇我当顾问还比较便宜，再过两年，我就升值了，要多花好多钱才行。” 安彤沖范烁静眨眼：“考虑一下?一颗糖就能僱到我。” —————————————— 作者有话要说：　　过年吃到好吃的糖了吗? 围脖@美美美美美锅 家的猫猫会作揖，特别可爱，你们快去看。 以及减肥不能只吃包子皮哈 第79章 安彤问范烁静, 可不可以把玄关的墙壁刷一遍, 她想把那边搞成留言板。 至今还记得刚搬进来的时候, 范烁静还会从监控摄像里看安彤，安彤多洒点水她都会发疯。 虽然不知道理由, 但范烁静对这套房子有种很偏执的爱护。 跟钱没关系, 类似某种寄託。 就像她长期在客厅打地铺。真要说的话，地板又硬又硌，不如睡床来得放松。 但这种行为能满足她在情绪上或者说心理上的需求，会让她更舒适。相比较起来，身体上的丁点痛苦就不足为道了。 问的时候, 安彤很忐忑, 感觉是从范烁静嘴边拔鬍鬚, 捋她的逆鳞。 范烁静也确实拒绝了。但理由不是“不想破坏房子的原状”之类，是因为别墅那边收拾好了, 她们马上就要搬家。 “去那边再弄。” 安彤不确定：“那咱们就不回来了吗?” 范烁静没在意，随口应道：“不回。” 安彤好奇, 反覆跟范烁静求证：“就这么搬出去了?” 范烁静终于抬起头看安彤，不理解安彤为什么会有这种疑问：“那怎么搬?” 安彤实话实说：“不是，我以为……我一直想着这套房子对你有什么特殊意义，你那么爱惜。就这么走了, 你能习惯吗?” “估计得适应段时间。不过是迟早都得习惯, 就当提前做准备了。” 安彤听不懂。 第131页 范烁静：“这套房子是在范越名下。” 安彤：“!!!” 这还真没想到! 范烁静算时间：“买这套是想着，范越出院了可以住。这边的无障碍设施比较完善，出行会方便点。安保和物业也好。” 可惜范越不肯来, 一定要躲在荒郊野外的老年人社区，从地域上先孤立自己，断了跟社会的沟通。 他根本就不出门，方不方便跟他没关系。 安彤环顾四周：“那范越要是肯回来，这套房子是不是得改?” “不用。”范烁静敲墙，“都藏在里边。” 安彤：“???” 口头上也解释不清楚，范烁静起身走到拐角，摸摸按按，卸下来一块装饰用的砖。她掰着一个角，用力往上抬，居然把墙壁掀起来一整条凹槽。 凹槽里有金属扶手，拉出来卡好齿轮可以固定住，往外延伸十公分，跟医院走廊里的扶手很像。 安彤仿佛看见了黑科技，握着扶手晃了晃，纹丝不动，非常坚固。安彤感慨：“难怪房子里的东西那么少，之前还以为是你的生活方式，就是精简主义。” “方便轮椅活动。整套房子是按照残疾人的生活来设计的，门框也加宽了。” 安彤看着卧室门，这才反应过来：“开始我还奇怪呢，以为你们这种家庭讲究门得比别人家宽。” 安彤拿出手机，开始录像，一边碎碎念：“给范越看看——这边!你的扶手，替你试过了，很结实，挂在上边也没问题。” 范烁静：“……” 安彤补充：“如果你的胳膊有力气” 哪壶不开提哪壶，专会往人的怒点上戳。 怎么感觉安彤去找了范越这一次，两个人似乎就变得非常熟悉了。 说实话，安彤的这个口气，范越肯定好多年没听到过了，压根没人会这样跟他说话。 到底是怎么“请”的? 范烁静突然好奇，很想问一问。 范烁静看着安彤来迴转悠，开口提醒道：“别玩了。去把东西收拾好，明天有搬家公司过来。” “就好了!”安彤应了一声，继续录像，“啊我突然想起来，这些花花都是我的。” 范烁静：“想带走吗?” 安彤：“难道要给他留下来?” 范烁静拍板决定：“带走。” 安彤满意：“好嘞!” 收到录像的范越：“……” 破烂盆栽，丑成那种样子，谁稀罕! 留下来也不要，通通丢出去，连根拔。 不是，谁说要去住那套房子了? 没有人好吗! 然而不管范越回不回来，范烁静跟安彤都搬了出去。 别墅的位置也很好，跟cbd隔了两个路口，背对商业区，掩在茂盛的绿植中间，真正的闹中取静。 距离范烁静上班也更近了。 小楼有三层，还有一层地下室。其中嵌了半层做出室内泳池，跟阳台连接起来，玻璃穹顶，仰面能看到蓝天白云，有一只小鸟飞过。 安彤参观房间，嘴巴就没合上过，连连感慨：“范烁静你疯了吧!放着这么好的房子不住，去住破高层!” 范烁静无奈：“房子空久了要坏，我替范越养着。” 安彤赤脚跳进干涸的泳池里：“养什么养?我要是范越，我也不去，我也要住大别墅。” “隔壁那栋是他的，也装好了。但是这边完全没有无障碍的设施，出门全是台阶楼梯，轮椅太不方便了。” 安彤跑了个来回，站在范烁静跟前：“反正他也不出门——乔迁新居，不说丧气的人。现在可以放水吗?” 范烁静蹲下来，跟安彤平行对视：“想游泳?” 安彤点头。 范烁静：“我叫阿姨过来。” 安彤突然往前，扣住范烁静的后脑固定，压下一个轻浅的吻。 安彤：“搬家礼物!” 范烁静舔嘴唇。 安彤笑嘻嘻地爬出来：“这是开胃菜。” 正餐在水中。 三面透明玻璃墙，人藏在游泳池里，惊险又刺激。 范烁静求稳，但安彤骨子里是有冒险的因子，不安分，总是索求。范烁静一而再地被挑战底线，突破那层羞耻心，也放得开。 毕竟年纪长，看过的、听过的经验比安彤多。 天已经黑了。 没开灯。 范烁静抱着安彤躺在小型气船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捏安彤的指肚。 安彤盯着玻璃穹顶：“没有星星。” “有。” 范烁静翻身入水，游到池边，从箱子里拿到遥控器。 玻璃幕墙开始变，一层黑色遮挡在眼前，月光被隔绝，游泳池里的水也变得浓黑，沉沉地在身边荡漾。 下一秒，繁星骤现。 又有了光。 范烁静游回来，把安彤拉到水里，揽着安彤的后腰。 水纹一圈一圈推出去，泛出涟漪，激起细小的水花。 范烁静吻安彤，凑到安彤的耳边轻声问：“累不累?还想不想要?” 第132页 安彤喘息，贴在范烁静身上：“星星做鑑证……范烁静，你要永远记得今天，不许忘。” —————————————— 作者有话要说：　　被迫丧气的范越：???为什么cue我? 第80章 锐德的年会在二十五号, 距离过年还有十天。人心浮躁, 所有人都进入放假预备阶段, 等着过年，日常讨论的话题也多了车票、年货之类。 安彤被关在家里学习, 没能亲身感受到气氛, 节日前的躁动全都来源于微信群。 安彤水群的时候，范烁静下班回家，一进书房就抓了个正着。 范烁静这才知道，安彤在锐德拉的那个小群到现在都没解散，平时还是会在群里闲聊、发红包。 晚饭以教训安彤为主。范烁静颇有些大家长的教条, 刻板严肃, 安彤在学校的班主任都没她那么絮叨。 更像是教导主任。 安彤闷着头吃鸡腿, 偶尔“嗯嗯”两声回应，没让范烁静唱独角戏。 第二天安彤的微信群十分安静, 没一个人冒泡，发了红包都没人抢。 捱到晚上, 莫周利才上线，发了张“累成死狗”的表情。工作内容突然变多，忙到连水都没喝上，一整天啃了两个三明治充飢, 还是分成好几次吃的。 群内其他人也表示工作强度突然变大, 根本吃不消。 “虽然说是年底，但是怎么能忙成这个样子。” “我一天喝了八杯咖啡。” “原本三天后交的报表，今天突然跟我要, 我快赶死了。” 安彤默默发红包，说“辛苦了”，但没敢说他们的小群被范烁静发现了。 搞不好都是范烁静指派的任务。 安彤老老实实写作业，闲了就刷微博吃瓜，自己跟自己玩一会儿，不再连累莫周利他们。 到年会那天早上，范烁静跟平时一样，喝了两口小米粥，配着小菜吃了半颗鸡蛋。 安彤坐在范烁静对面，屁股长尖，在凳子上转来转去，十分不安分。 范烁静搁下筷子，没有立即起身，问安彤有什么事。 安彤观察范烁静的脸色：“我能不能去年会上玩啊?” 范烁静沉吟片刻：“你想去?” 安彤亟不可待地点头。 范烁静：“我可能顾不到你。” 安彤忙道：“不用不用，我找莫周利他们玩儿。” “我把莫周利提上来了，补了慧慧的空。” 安彤惊喜：“升职啦?” 范烁静强调：“也更忙了。年会是他策划的，也要他盯着，他没时间跟你玩儿。” 安彤琢磨了半秒钟，问范烁静：“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去啊?” 范烁静突然哑言，卡了壳，哽了一下之后强行否认：“没有……就是，会比较乱。你想去的话，下午自己坐车过去。” 安彤狐疑，跟范烁静确认：“真的吗?不会让你为难吧?” 范烁静微笑：“不会。” 范烁静到公司，叫来秘书处一个叫米娜的助理，问她跟安彤是不是比较熟。 米娜不知道范烁静是什么用意，突然问起一个离职的人，不敢随便应。 范烁静：“晚上的年会她也会过来，你带着她，别让她乱跑。” 米娜：“好的。” 但别乱跑是什么意思? 范烁静又说：“年会结束，你们几个关系好的出去玩玩，吃饭或者唱歌，好好放松放松。到时候拿过来我报销。” 米娜更懵了：“带安彤吗?” “嗯，带上她。” 米娜晕晕乎乎地出去，找到正在奔走忙碌的莫周利，小声嘀咕：“利哥，你说小范总这是什么意思?” 莫周利猜了七八分，也没办法跟米娜解释，只好顺着范烁静的话：“可能是因为安彤年纪小，比较跳脱，怕年会上冲撞了什么人。那你就带着她，陪她玩会儿，不出什么事情就行。” 米娜也是刚入职没过一年的新人，二十多岁，还没接过这种非常“私人化”的任务。公事公办多了，没有处理领导私事的经验，不知道什么分寸才合适。 米娜紧张，一晚上跟着安彤，连安彤上厕所都要结伴而行。 到时间入场，米娜领着安彤入座，塞给安彤一杯奶茶，这才放松下来喘口气。 年会开始，范烁静致辞。 灯光打下来，舞台上只有范烁静一个人，站在光中。 她本身就是光。 安彤的心跳漏了半拍。 那个人穿着剪裁得体的高定套裙，化着精緻的妆容，目光明亮，讲话时沉稳内敛。 但安彤知道，她在家里穿最舒适的t恤和运动裤，醒来时睡眼惺忪，头髮会乱，素颜能看到眼角有一颗小小的色斑…… 这些，只有安彤一个人知道。 安彤生出一种强烈的占有欲望，盯着舞台上讲话的那个人，想昭告天下，对所有人宣布。 她是我的。 她宠爱着我。 只有我知道她今天穿的内衣上有嫩黄色的小花花。那是我买的。 安彤捏着奶茶深唿吸，纸杯变形，最终不堪重负爆掉。 第133页 珍珠洒了一地，打湿安彤的裙子，顺着腿往下淌。 周围的人转头注目。 米娜吓了一跳，忙找纸巾给安彤擦裙子，一边哄安彤：“没拿好吗?没事没事，等下我再给你买一杯。” 米娜去拿空了一半的杯子，但安彤没松手。米娜奇怪，拽了两下没成功，反问道：“怎么了?” 安彤没答。 只是，以前不会有这种心态。 不管对什么人，或者对什么事、物，她都太随性，可以的话就买到手，拿不到就算了。 喜欢是一回事，想占有就是另外一种情绪。 安彤不擅长处理这种冲动。 太陌生了，并且在膨胀，充斥在胸膛之中，越来越有存在感。 安彤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也没办法将最真实的感受压缩打包，重新收到黑暗的小匣子里。 存在就是存在，她想占有范烁静，隐藏不了。 舞台上，主持人开始抽第一轮的红包。 范烁静下台之后就消失了，不知道去了哪里。安彤环顾会场没找到，脑袋里的热血渐渐冷却那么一点点，冲动褪去少半。 安彤要去洗手间清理裙子上的奶茶渍。 米娜跟着起身，要陪安彤一起去。 安彤拒绝了。她要自己呆一会儿，冷静一下，好好消化现在的情绪，然后仔细想接下来的行动。 她要对范烁静做些什么。 必须做点什么，不然她会憋疯的，会跟那杯奶茶一样爆掉。 这么想着，安彤一个人出了主会厅，去找盥洗室。 —————————————— 作者有话要说：　　小范总：我都有色斑了???? 所以防晒很重要【认真 感谢saya和鱼十三的地雷。啾咪! 第81章 范烁静关上休息室的门, 把腰带松开, 不着痕迹地舒出一口气。 裙子是半年前定的, 三个月前拿到，之后就一直挂在柜子里。直到今天要穿, 范烁静才发现腰部居然有些紧。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胖了一点, 原本量体剪裁的尺寸就不太合适。 穿倒是能穿，看起来也没什么异常，但装在衣服里的本人感受非常明显，唿吸跟平时都不太一样。 范烁静非常意外。 往前数有好几年，她一直在瘦, 有段时间甚至到了皮包骨的状态。填鸭式地养了好久, 被栾曼和慧慧一天五顿饭追着, 才勉强维持在现在的体型。 但保持也很难，进食障碍对身体的影响非常大, 摄入的能量太少了。日常工作也很繁重，长期失眠, 消耗又比普通人大，稍不注意就会往下掉体重。 范烁静以为这辈子也就是这种状态了，最好的了，坏的话就是回到曾经瘦成骷髅的样子。 好在她不缺钱, 成衣不合身, 还可以定制，靠设计师的剪裁来掩饰过于消瘦这个事实。 但没想到，她居然还有胖起来的一天。 大概是吃的吧…… 范烁静倒茶水, 端着杯子没喝，先想到安彤的投喂，忍不住翘起嘴角。 两个人一起胖，也算是好事。 正想着，莫周利的电话拨进来，说接范越的车子到了，正在停车场泊车。 电话还没挂，休息室的门从外边推开，进来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太太。 老太太的面容还算光洁，眼角没什么皱纹，皮肤很白，透着水光质感，没多少斑点。只是嘴角下垂，法令纹很深，不是和善的面相。 她的头髮已经参白了，做了精緻的捲髮，配一定浅灰色的毛呢贝雷帽，很是时髦。 穿着也非常讲究，全身私人高定，是市面上成衣根本达不到的合体，每一处阵脚走线都很细緻。翡翠首饰成套，水头很足，是上好的品相。 老太太板着脸进门，眼珠子转了几圈，环顾四周。 范烁静的笑意立刻消失，嘴角落下去，成了个面无表情的冰块。她把腰带系好，对着电话叫莫周利安排，就往门的方向迎了几步，到老太太跟前恭敬叫了一声。 “妈。” 话音未落，又进来一个人，是范烁静那个不学无术的舅舅。 范烁静额角的神经开始跳，忍着不适跟舅舅打招唿，问道：“什么时候到的?” 不想跟这两个人多聊，范烁静没等有回应，岔开话题直接说道：“吃晚饭了吗，外边备了冷餐，我叫人拿点进来。” 舅舅拦住范烁静，一屁股砸在沙发上。他抬手臂搭在沙发背上，架起二郎腿，仰头用鼻孔看范烁静：“紧赶慢赶过来了，就只有冷餐啊?” 范烁静冷声：“请的多米尼的糕点师傅，出了会厅你试试看还能不能吃到——” “你怎么跟你舅舅说话呢?”话被老太太打断了，“目无尊长!我就是这么教你的?” 范烁静把剩下的话给咽了回去。 老太太又说：“你舅舅的胃不好，医生说了忌生冷，这么多年了，你一点不知道?” 范烁静深唿吸：“你想吃什么?” 有人撑腰，舅舅在范烁静面前摆足了威风，得意洋洋：“也没想起来吃什么，你看着弄点吧。” 那不管准备什么食物，都能被挑出来毛病，总不会有顺心的。 第134页 本来就是挑刺，舅舅跟着老太太过来，就是要找茬。 范烁静拿手机找通讯录，一边说道：“那我叫今天的餐点策划过来，你想吃什么，直接跟他说。” 舅舅哆嗦一下，连声拒绝。 专业做高档餐点策划的人，在饮食界都有点关系，尤其是范烁静请来的团队，地位不会低。 倒不是说这个团队的人有多会做美食，而是他们手上掌握着绝大多数餐饮界的资源，沟通着很多有名有姓的师傅。 得罪了他们，是会被拉黑名单的。 舅舅曾经跟策划吵架，隔天请人吃饭，连续被七家餐厅拒之门外，闹到晚上十点还没吃上中午饭，丢了个大人。 还有排了半年的米其林餐厅，换好正装到门口，被告知餐厅装修整顿，没吃上。 对于舅舅这种没什么正经事，整天游手好闲、吃吃喝喝玩玩的人，这简直是酷刑。 那次还是范烁静出面，赔礼道歉一条路，另外签了长达五年的专属策划合约，才把舅舅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之后舅舅跟谁吵架都不敢跟餐点策划吵。 范烁静搬出来策划师，舅舅秒怂。 老太太不满意：“你就不能亲自去安排吗?这可是你亲舅舅，唯一的舅舅，还有什么事能忙过自家人前边去?” 范烁静拨号的手微顿，抬头看老太太，一字一顿说道：“范越。” 休息室内一片寂静。 老太太没反应过来，舅舅也被这个名字惊呆了，脚都不抖了，瞪着眼难以置信地看范烁静。 范烁静补充：“你儿子。他来了，我现在要去接他，还是去给我亲爱的、唯一的舅舅准备晚餐?” 老太太的眼睛开始红，嘴唇颤抖，终于有了老态龙钟的样子：“你说真的?越儿出来了?他来了?我、我能见到他了?” 舅舅回过神，撇嘴嘟囔：“忽悠人呢吧，小越都那样了，那张脸怎么见人啊?他怎么可能——” 老太太跺脚：“你闭嘴!吃冷餐堵上你的嘴，不许这么说我的越儿!他怎么样了?他好着呢!我的越儿就要好了，你要是敢让他听见那种话，我跟你没完!” 老太太追着舅舅锤。 范烁静冷眼旁观。 那两个人的年龄加起来超过一个世纪，看着光鲜亮丽，其实里子都是破烂，动一下都是气喘吁吁。 范烁静看着差不多了，说要去接人了。 老太太立马消停，也不管舅舅吃不吃冷餐，紧跟着范烁静。 去停车场的路上，老太太絮絮叨叨，一会儿自言自语讲这么多年的辛酸，又追着范烁静问细节。 诸如怎么劝动范越的，谁去接的人，为什么范烁静不亲自去，范越最近身体好不好，坐车过来会不会累。 末了老太太嘀咕：“这是个好机会呀……越儿都来了，让他去年会上露个脸吧!回来上班刚好，今天是最好的机会。演讲词，对，要有演讲词。阿静，叫人赶个词出来，要好，一定要——” 范烁静按电梯楼层键，太过用力，指节泛出白色。 冷静片刻，范烁静按下负二层。 老太太还在想：“要是上班的话——” 范烁静反问：“你想他去死?” 语调平淡，声音异常冷静。 范烁静指电梯显示屏：“负二层，他连地面的停车场都不能呆，还没下车就过唿吸，差点昏厥。你让他演讲?上班?他挣扎了十年，你想他死在今天?” 老太太辩解：“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害我的孩子!我就是想让大家看看他。” “他并不想被人看到!他把自己关了十年是为什么?” 范烁静头痛到极限，十年前的画面在眼前频繁回闪，一帧帧环绕。 又嗅到腥膻的味道，血液和脑浆混在一起，钻进鼻腔。 湿热的触感煳在脸上，有黏煳煳的液体组织从额角往下滑淌，流过眼睛，刺得眼睛酸涩生疼。 眼皮沉甸甸的，范烁静捂着脸非常用力，勉强睁开一条缝隙。 电梯门打开，对面是空旷阴暗的地下停车场，灯光昏暗，所有的灯都坏掉了，不停闪烁。 视线也是模煳的，什么都看不清。 世界是赤红的，成了残片。 范烁静撞到电梯壁，抠着自己的眼睛，声音都闷在喉咙间。 她无声倒下，只有手指在用力，彻底回到了十年前的雨夜。 下一秒，范烁静的手指被掰开。 有人从外边冲进来，跨坐在她的腿上，紧紧攥着她的手。 范烁静的意识迟缓，视线没有恢復，仰头只能看到一个晃动的影子。 很熟悉的轮廓，头髮炸毛飘起来几根，映着电梯灯，毛茸茸的一圈。 范烁静艰涩开口：“安彤……” 安彤应道：“是我是我，没事了哦，我在呢!” 安彤亲范烁静的手指，又俯身亲范烁静的眼睛，轻轻舔眉骨、眼睑上的红痕：“亲亲就不痛了。” 安彤在范烁静眼球上轻轻吮吸，把范烁静的脑袋按到自己胸前：“不许再这样了。这是我的宝贝眼珠子，你不能伤到它。好了，都已经过去了。都好起来了。” 拍着范烁静的后背，安彤跟范烁静坐在电梯里，久久没有起身。 第135页 电梯厢内有老太太。 对面是坐在轮椅上的范越。 没有人出声。 直到电梯门合上，碰到安彤的脚又感应打开，惊醒了所有人。 范烁静在噩梦间半梦半醒：“我不想见范越。” 安彤点头：“那我们就不见!叫他回去——范越，劳烦您，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赶紧的别碍眼。” 范烁静似乎清醒一些了，终于抬起头，看着老太太：“我也不想见你。你回去吧。” 安彤帮腔，硬着头皮附和：“对，你回去——您看您的头髮都乱了，回去整理一下?” 说完被老太太怒视。 安彤去拉范烁静：“算了。不管他们，咱们走，我带你去玩儿。” —————————————— 作者有话要说：　　情人节快乐呀! 睡醒出去过节，白天就不更啦。明天见 感谢烧麦的地雷(づ￣3￣)づ╭?～ 第82章 安彤扶范烁静的时候, 还被老太太拦住了。 老太太一脸兇相, 眉毛倒竖, 吊眼角都瞪圆了，扯着安彤不让走：“你是什么人?你要干什么?保安呢!叫保安过来!” 高分贝的尖叫在耳边炸开, 安彤微微偏头躲过, 抬手去捂范烁静的耳朵。 没来得及。范烁静的眉心更紧，闭上眼抵抗突如其来的痛苦，用力抓着安彤的手，指甲陷入掌心的皮肉。 安彤吃痛，更生气, 慢半拍覆盖在范烁静的耳廓上, 怒气沖沖地反问：“你又是什么东西!” 欺负范烁静, 现在还大吼大叫的，完全是撒泼耍赖的样子。 老太太可能是活了大半辈子都受人尊重、被人追捧, 在所谓的上流社会，圈子里都是些矜贵自傲的人, 知书达理，火烧屁股都要端着。 还没有人当着她的面，这么跟她说话。 老太太差点气昏厥过去。 安彤一旦开火就收不住，不说就算了, 真要吵起架来, 嘴皮子非常熘，语速还快，根本不给对方插话还口的机会。 “你叫唤什么叫唤?我还没问你呢!你对我们范烁静做了什么?” 老太太一口气倒了半天, 捂着胸口直喘：“你们范烁静?你再说一遍?” “你让我说我就说了?我听你的胡扯八道!走开，别挡道。” 安彤推开老太太，拉着范烁静出电梯。 外边那几个人一直没动。范越坐在轮椅上，面色惨白，目光黯然，全没了在别墅里的意气风发。 奇怪的是旁边的莫周利，比范越的脸色更难看，出了一头冷汗，看着安彤欲言又止。 安彤瞥莫周利，没理解莫周利挤眉弄眼是什么意思，也就没管，径直往前走。 路过莫周利身边的时候，安彤的衣角被莫周利快速拉了一下，紧接着听到一句微弱气声：“那是范总和小范总的妈妈。” 安彤：“……” 身后老太太还在叫，让安彤站住。 安彤打了个寒颤，脚步就停了下来。 老太太追出来，扒着安彤的肩膀，气喘吁吁地质问：“你就这么跟长辈说话?你家大人没教过你礼数?没教养!唿唿……你给我撒开!我是她的妈妈，你算什么人!?” 安彤缩了下肩膀，没敢说话。 换了别人，安彤肯定不吃这个亏，再吵下去就要骂人了。 但这人是范烁静的妈妈…… 搞不好以后是要在一起生活的! 现在就闹矛盾，以后怎么办? 关键是，已经得罪了…… 安彤挤不出来笑，脑子转得再快也没想到会碰上这种状况，直接短路，干脆就放空等死好了。 耳边传来范烁静的声音，非常冷淡：“放手。” 安彤：“哦。” 然后放开范烁静的手。 范烁静吸了口气，异常隐忍，重复道：“我说你，放手。” 安彤咂摸出点不对劲，回头看范烁静，才发现范烁静看着的是老太太，话也是跟老太太说的。 安彤迅速牵了回去，重新拉住范烁静。十指交错掌心相扣。 有点……非常不和适宜也不礼貌的美滋滋。小家子气似的，狭隘得很，但真得开心。 老太太就乐不出来了。 所有人都看着范烁静跟安彤牵在一起的手，各有个的惊讶，但好歹还能维持住表情。 唯独老太太，瞬间经歷了一场惊涛骇浪，仿佛天地都倒转了，中间的支柱纷纷倒塌。 说是震惊，不如说是失望，或者说是绝望，表现在外就是痛心疾首。 有预料，但并不希望看到这一幕。 好像并不意外。 安彤觉得挺奇怪的，多看了老太太几眼。 老太太手指哆嗦、嘴唇哆嗦，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相比较起来，范烁静就异常冷静：“莫周利，你招待好他们。” 莫周利突然被点名，一身冷汗往外冒，磕巴应道：“好、好的。” 老太太不罢休，放开安彤，转而去抓范烁静，连声追问范烁静要去哪里，想干什么。 伴随着诸如“你是不是想气死我才甘心”以及“你终于也要走这条路了”的哭诉，场面一度陷入混乱。 第136页 范烁静的状态本来就不好，安彤怕她被吵得更难受，试图在中间劝架，想挡住老太太。 结果反倒激怒了老太太：“你给我滚开!都是你，是你引着她走歪路!” 不管路是歪还是正，现在都不是谈这个的时候。 安彤想让老太太冷静一些：“先让范烁静把脸上的伤处理一下，行吗?要不然我不走，我跟你在这里，你想骂什么，我都听着。” 这倒是让范烁静生气了，恼怒不已，对老太太说：“你再闹，就让人送你回去了。” 老太太哭天抢地，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你现在厉害了，敢这么跟你妈说话了!也行，反正我老了，你们都不用管我。谁都不用管我，我自己走，不用谁送。” 一边说着，老太太一边抹泪，哀嘆自己的不幸：“我是造了什么孽。你爸爸撒手就走了，也不管我在这里活着受苦。一双儿女就是‘好’了吗?” 安彤心头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转头去看范越。 果然老太太紧跟着说起来：“一个儿子瘫了，废了啊，连人都不敢见。我叫他上台演讲有错吗?他不是范家的人吗?范家的男儿就这么没种了?” “一个女儿倒是有种，是个同性恋，跟女人搅在一起。翅膀都硬了，都敢骂我了。为了个女人开始顶撞我，就为了这么个黄毛丫头!我看明白了，老骨头活得太久，碍事了!” 安彤心想：我也看明白了，这老太太的精神不正常。 怪不得范烁静跟范越也有那么点异常，不是遗传就是环境影响，每天面对这样的母亲，能不疯吗。 安彤长久以来对“母亲”这个角色的幻想，第一次被打破，开始生出怀疑。 “母亲”并不一定就都是好的。 跟着安长胜长大，自由、快乐，永远是无拘无束。要是有个这样的妈，那可就完蛋了，这辈子都不会好了。 幸好范烁静现在还年轻，还有机会远离这位老太太——如果范烁静愿意的话。 安彤实在劝不动，给旁边的莫周利使眼色。 莫周利颤颤巍巍地上前来，还没能插上话，被老太太那一番话给吓到了。所有人都偷偷看范越跟范烁静，兄妹两个人的脸色都很糟糕，濒临极限，再撑下去就要崩溃。 莫周利咬了咬牙，爆呵一声：“都闭嘴!” 没人想到助理敢发声干涉老闆的家务事。都没回过神，也就都卡了壳，居然留出片刻沉寂。 莫周利硬着头皮继续摆架势：“吵什么吵?地下停车场啊!车来车往、人来人往，还有监控摄像，你们吵什么?家丑不外扬不高兴啊?” 安彤小声：“家丑就过分了!” 莫周利没搭理安彤：“行了!都该干嘛干嘛去，堵在这儿，今天晚上就能上新闻。” 一边说，莫周利给安彤打眼色。 安彤比了个“ok”的手势：“范总我带走了。轮椅上那个交给你，哄好，别出事。” —————————————— 作者有话要说：　　范越：我才是范总…… 安彤：你不是。 下次更新前的评论发红包 感谢25331043的地雷*2 感谢鱼十三的地雷 第83章 医院里急诊科里, 安彤忐忑地问医生：“这个会留疤吗?” 医生收拾消毒工具, 觑安彤一样, 反问道：“打架了啊?” 安彤摇头摇成拨浪鼓：“哪儿能呢，猫抓的。” 医生乐了：“猫能抓出来人的指甲印子?这猫成精了吧!” 安彤心想这个医生怎么回事, 不讲正经的, 只想着八卦。 就听医生满不在意地说道：“没大问题，别沾水，别用手乱摸，注意忌口别吃辛辣刺激的东西。开的药要好好抹。” 医生的话音一转，又问安彤：“是不是你抓的?” 安彤：“……对, 我找人磨爪子练手呢。试试?” 都是开玩笑, 医生把脸凑到安彤跟前：“来, 让我看看小猫成精。” 范烁静突然从治疗床上下来，抬手抵着医生的肩, 斜身挡在安彤前边。 医生差点没剎住，堪堪跟范烁静保持巴掌宽的距离, 一手按到了旁边的推车上。 范烁静：“还有其他吗?” 医生扶住推车上的盘子：“没了没了，记住别碰水就行，好好休息，休息不够的话, 伤口自我修復会慢。” 范烁静拉着安彤走, 没给安彤留说“再见”的机会，安彤也没意识到。 出了医院，安彤还在碎碎念, 说指望范烁静自己好好休息是不可能的，不如买点安定，吃了昏头大睡几天。 范烁静一直没说话，也没打算找医生去开药，只管拉着安彤往停车的方向走。 安彤就闭嘴了，没再说话，乖顺地跟着范烁静。 两个人开车回家。 家里没有人，但所有的灯都亮着，整栋别墅灯火辉煌。 玄关入口处还有个唱歌的小夜灯，兔子样，抱着月牙睡觉，是安彤买来当桌面装饰的，她还用纸巾给小兔子做了个窝。 这会儿不见那个简陋的纸巾床了。 第137页 范烁静迟疑，往里边走，听到音响播放的大提琴曲。 悠扬和缓，低沉，像是河水流淌，加了浓稠的夜色。 还点了香薰。 范烁静不爱这些东西，也很少关注。 但客厅茶几上放的那块蜡烛，她眼熟，是前段时间安彤跟她嘚瑟炫耀过的。 据安彤说是她最喜欢的味道，以前囤了十几块放在家里，本来准备烧到她发现新欢。结果现在也拿不到了，她也再没买过新的蜡烛。 而这一款蜡烛是限量绝版，她找了好多二手才买到一块全新的，美滋滋地拿到饭桌上跟范烁静分享。 当时安彤还说，不拆封就能保存很久。这块要留着，等她某一天对人生失去兴趣的时候，再拿出来点。 有幸福感的香味可以拉住她，提醒她人生在世还是有值得留恋的事物的。 后来安彤想再收一块，新旧都可以，烧过的也行，用来平时点。 也不知道买到了没有。 范烁静诧异，指着桌上的蜡烛，想问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安彤大大咧咧地凑过去，眯着眼享受：“是不是很好闻!制香师太厉害了，怎么这么懂我呢，居然可以调处来这么完美的味道。” 对于范烁静来说，好闻是好闻，但这不是最重要的。 范烁静直问：“你买到第二块了?” 安彤混不吝地扑到沙发上，翘着脚没点正行，跟范烁静说道：“没有啊，还是那一块。” 范烁静沉默下来。 不用想也知道，房子里的这些都是安彤布置的。提前让保姆出去，就是她们两个人独处，没人会看到范烁静脸上的伤痕，不用被追问，也不用解释。 留了灯，也放了舒缓的音乐，房子就是温馨的。光线和大提琴曲都让人放松，能沉浸到“家”的和缓之中。 不是那个冷冰冰、没有点人气的公寓。 还特地点了薰香。 安彤用了她自认为最能让人产生幸福感的方式，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尽全力给范烁静一个宽和轻松的氛围。 是在别处都得不到的。 范烁静语塞，停顿片刻，还是问了出来：“你、不是说要留着?” 安彤一骨碌爬起来剥桔子吃，一边往嘴里塞，拿起另外几瓣往范烁静这边送：“你试试跟橘子一起，这个味道就变得很清新，感觉更好——蜡烛不用留了。” “为什么?” 餵完橘子，安彤揽着范烁静的腰，两个人贴得很近。 “因为我找到代替它的了。” 是人。 是爱的人，才是真正的独一无二，再也找不到相同相似的。 安彤亲范烁静，在范烁静的嘴唇上啄一下就起，再啄一下，连续好多次，闹着玩一样。 “所以你要好好的啊，保存的时间长一点，要比我活得时间长。我跟这个乌七八糟的世界，就靠你维繫了。” 轻松的口吻，就这么随意地讲了出来，像是在说“冰箱里的蛋糕不许吃”。 连讲话都跟安彤想要营造的氛围一样，没有深情，讲什么都是日常的状态。 生活就是这样，表白并不是多特殊的事件，时时刻刻都有欣喜，有小甜蜜。两个人在一起就很开心，怎样都好，情深不用沉。 安彤尽最大的努力让范烁静感到舒适，可以真正放下心，能够在这个环境中轻松。 范烁静都懂。 当晚吃了火锅外卖。 也是安彤提前叫好的，她们回到家没多久，就送上了门。安彤拒绝了商家的服务，把食材搬进来摆好，自己动手涮。 另外煲了粥，给范烁静养胃的，放了很多海鲜。 两个人坐在茶几旁边的地板上，一边看电视，一边捞火锅。 油烟弥散，红油汤底溅出来，偶尔会有汤勺上流淌下来的油，搞得茶几上一片狼藉。 安彤又不小心。要自己煮，没经验也没分寸，丢几个丸子下去，汤底蹦老高，吓得她连连后退。 范烁静也不骂人，甚至都没有阻拦，看着安彤的牛肉丸滚落，油渍毁了一块六位数的地毯。 安彤能把珍藏的蜡烛拿出来，一块地毯算什么? 只要安彤想要，范烁静愿意把自己拥有的一切都给她，所有，绝不私藏。 就，包括秘密。 范烁静从清汤里挑一块豆腐，问安彤：“你不好奇我的妈妈吗?” 安彤正在吃宽粉，含煳应道：“好奇什么?脾气?性格?” 没等范烁静点头，安彤终于把宽粉咽了下去：“有什么好奇的，很常见的老太太。我跟你讲，农村好多这样的，一拍大腿就发疯，说儿子女儿不孝顺，全天下都对不起她!” 范烁静：“……” 非常不恰当的比喻。 但这么一说，似乎多了几分滑稽的喜剧效果，没那么沉重了。 不知道老太太听到她被比作农村泼妇，会有什么反应。 ——————————————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说农村老太不好的意思。 我好饿，想吃火锅。一定要有宽粉。 感谢qingshanc的地雷。我去发红包! 第84章 第138页 安彤问范烁静：“你见过农村的老太太吗?我爸爸老家有不少泼皮无赖, 不限于老太太, 还有什么叔伯大婶, 耍起不要脸是一套一套的。” 说到这里，安彤感觉哪里不对, 停下来琢磨了几秒钟。她反应过来, 忙解释道：“我不是说你妈妈不要脸。” 范烁静讥笑，语气有点凉：“字面意义上讲，她确实是不要脸皮。” 仿佛有深仇大恨。 安彤一脸“不是我说的”无辜状，努力摆脱关系。 范烁静的笑倒是真切了几分，颇为无奈：“是我说的。” 安彤点头：“对, 我可什么都没说。” 安彤又嘆了口气, 发起愁来：“不过现在是都晚了, 我已经把她得罪得透透的。这可怎么办啊?以后怎么来往?” 范烁静没接这个话茬，问起来安长胜那些亲戚。 安彤耸肩：“打了出去——哈哈没那么夸张, 就是不来往了。我爸其实是乡土情非常重的一个人，就是那种一个人发达了, 就要帮衬着全村人一起赚钱，谁家有困难了伸手能帮就帮。” “那怎么还不来往了?” 安彤捞锅里的菜：“太过分了呗。我爸对金钱上不怎么在意，大手大脚习惯了，谁来借钱都会给, 也不要还。他还指望百年以后埋回村头的坟地呢。但是后来有个八婆上门, 要给我介绍对象——俗称说婆家。” 范烁静受惊，没吃完的豆腐掉进海鲜粥里。 安彤拇指夹着筷子，竖起其他的四根指头：“我十四岁那年, 她们就要给我说媒了!我爸差点给气死，脸都拉到地上去了，那个人还在说什么到了年纪。我爸就跟他们撕破脸不来往了。” 范烁静好半天都没能说出话。 太惊讶了。这种事情倒是听说过，但身边的人亲身经歷，安彤还是头一个。有种难以置信的荒谬感，怀疑自己呆的不是二十一世纪。 十四岁还没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去医院是要看儿科的。 范烁静长舒一口气：“幸好……” 安长胜不是愚昧无知的人，幸好安长胜非常爱安彤。也幸好安长胜发迹，曾经有过钱，能带着安彤到城市里生活。 安彤前十八年顺风顺水，没有受过磨难痛苦，是安长胜护着的。做到这个程度，即使安长胜的生意赔了，范烁静也尊敬他。 范烁静重复呢喃：“万幸啊。” 安彤没听见后半句，反问了一句：“什么?” “没什么。”范烁静岔开，“不用想，不来往就好了。” “啊?” 安彤想了好久，才意识到范烁静接的是上个话题，得罪了范烁静的妈妈跟那些村痞一样，不来往。 安彤：“那怎么行!那些事逼亲戚一多半都出了五服，断了也就断了。但是今天那位，那是你的妈妈，生你养你，哪儿能说断就断。” 范烁静的表情有些阴郁，眉眼之间的光都沉下来，又是安彤见过的尖锐：“我以前也这么想。” 怎么现在不是这样想的了吗? 安彤忍不住摸手机，想起来莫周利发来的信息。 是在医院处理范烁静的伤口时，安彤叫莫周利来家里，帮保姆阿姨布置那些东西。 莫周利收拾好准备走之前，给安彤发了条信息，让她好好想想。 “范家是什么样的家庭，不是普通人能攀得上的。老太的性格也是人尽皆知的，这么多年，小范总忍她避她，能躲就躲，从来没顶撞过她。今天为了你，小范总当面给她难堪，她不会咽下这口气的。” “你要是真爱小范总，那就只说爱，别要求其他。她们那样的家庭，接受不了同性的，更不可能让你进门。” “你保护不了自己。别往火山上撞，别自寻死路。” 一番话是好意，非常直白，说得安彤心理非常不是滋味。 安彤去给范烁静买水的时候，抽空回了莫周利：“她家是什么家庭?怕是不知道我是仙女星来的!” 莫周利：“……” 安彤：“仙女无所畏惧。” 安彤想老太太能做什么?无非就是撒泼打滚耍赖皮，但是这套没用，安彤不吃。 拼狠了还有范烁静。今天范烁静能挡在安彤面前，愿意拉着安彤离开，就是在两方之间做出选择了。 安彤并不担心，更不会害怕。 反倒是想到莫周利的信息，安彤会有些暗暗的雀跃。 以前范烁静跟老太太连个“不”字都没有，一直是消极地躲避状态。 那就是说，范烁静只对安彤这样。因为安彤，她终于强硬一次，主动表达了她的厌恶。 虽然疑似挑拨她们母女关系……但说实话，安彤喜欢这样的范烁静。 安彤希望范烁静不用压抑自己，不管是面对谁，不喜欢的时候就直接拒绝，直率地表达自己。 即使那个人是范烁静的母亲。 或许有一天，这个人会是安彤自己……那也没关系。范烁静正在变得更好，一点点戒掉那些让她痛苦的自我折磨，这就很好了。 反正安彤脸皮厚，大不了再黏上去。 安彤戳着手机，连火锅都不想吃了。 第139页 范烁静突然开口：“你知道范越的车祸是怎么回事吗?” 安彤心里咯噔一声。 范烁静又问道：“你知道栾曼跟霍辛的关系吗?” 安彤傻眼：“关系?不是朋友吗?” 但是这么问，很显然是有朋友之外的另一层关系。 范烁静：“情侣……或者说伴侣。” 安彤吓到了，张着嘴一脸傻相，刚刚那些心理活动都给抛到九霄云外。 范烁静：“这么多年传我跟栾曼的绯闻，我们都没有澄清，就是想打掩护。” 网友幻想是一回事，披着一层模煳的神秘光环，可以当故事来看。这是大家八卦玩笑时的谈资，偶尔提一提当乐子。 本质上来说，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八卦”，并不相信。那栾曼就还是直人，不管外界怎么传都没有石锤，那栾曼还可以保持她的形象，完全没有影响。 然而一旦霍辛被推到公众眼前，那就是事实，端倪和线索太多了，容易被人抓到把柄。 真要被证实了同性恋的存在，栾曼的事业就完了，各方面都会受到很大的限制。或许还要为之前的合作进行赔偿，以栾曼的身价，赔起来也会是天文数字。 所以要避嫌。 大环境不允许，这个群体生活得太艰难。 安彤脑袋里浮现很多乱糟糟的信息，有用的、没用的都搅缠在一起，理不清头绪。 安彤突然想起来，霍辛和栾曼讲过，范越的车祸跟她们两个人有点关系? —————————————— 作者有话要说：　　元宵节快乐呀! 感谢啦啦啦和烧麦的地雷。(づ￣3￣)づ╭啾咪! 第85章 范烁静跟栾曼、霍辛一起长大, 三个人家境相仿, 人生轨迹差不太多, 从幼儿园开始做同学，一直到高中都在同一所学校。 是十五、六的时候, 范越跟程雯清结婚, 搭上了程家这条船。恰好栾家、霍家联合投资失败，往后就不如从前。 范家跟那两家的差距这么拉了出来。 不过三个人还是在一起玩。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管家里的经济怎么样，栾曼跟霍辛的个人消费倒是不受影响，跟往常一样。 底子也还在, 从小养成的各种观念能保持下去, 范烁静跟她们交流的时候也不会有隔阂。 再者感情还在, 十几岁的小孩不考虑那么多，脾气对、聊得来就够了。 也是那段时间, 栾曼提出来想报考电影学院，将来想做演员。 栾曼问霍辛跟范烁静的想法。 她们三个人都有明星梦。 能玩到一起大概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目标是一致的，方向也相同。 范烁静是单纯喜欢音乐，出不出道无所谓, 能做音乐就很好。当然, 如果能向非常多的人展示她的音乐，她也很乐意。 在那之前，她们三个人搞过乐队。还在当地的小网吧、娱乐会所表演过, 有一小波粉丝，相当朋克。 这一段，安彤在栾曼的八卦、採访里看到过，说温婉娴静的天后小时候是玩摇滚乐的，反差让人惊奇。 没想到这里边还有范烁静。 这就不是反差的问题了，反差首先也要能联繫到一起，才能对比。但范烁静……安彤压根想不到她玩乐队的样子。 甚至根本没看出来她的生活跟音乐有丁点关系——她连歌都不听，今天放的大提琴曲还是莫周利临时下载的。 讲起十多年前的事情，范烁静也有些恍惚：“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安彤：“我觉得像是下辈子才会发生的诶!太神奇了，你会什么乐器?” 范烁静无奈苦笑，摇头道：“现在什么都不会了。” 安彤追着问：“以前呢?” “以前……什么都会一点吧。” “全才啊!” 安彤太捧场了，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范烁静，满是崇拜，比范烁静本人还兴奋。 仿佛是发现了范烁静的另一个闪光点，于是范烁静就更耀眼了。 就更喜欢了。 安彤按着桌子往前探去，音调都比之前更高昂：“你有基础，想捡起来应该是很简单的!要不要选一样试试!” 范烁静的目光黯淡，没应。 安彤循着音响的声音看，指着那边跟范烁静说：“大提琴呢?会吗?” 范烁静迟疑，犹豫着点头，随后又否定：“不一定。乐理是清楚的。” “那试试嘛!你快练，以后你拉给我听。我们就不听音响，丢出去!” 范烁静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只剩一声嘆气。 是想说老太太和当年的车祸，让安彤这么一打岔，话题彻底歪了，很不适合再讲以前那些。 太扫兴。 范烁静捞了一筷子肉卷，放到安彤盘子里：“吃吧。以后再说。” 没直接拒绝，那就是有可能。 要不然照范烁静的性格，不行就是不行，绝对没有迴转的余地。 安彤心满意足，继续涮肉吃。 吃完也没收拾。 好在别墅面积足够大，不像住楼房，吃一次火锅半天都散不干净味道。 第140页 安彤洗完澡就爬到范烁静的床上，裹着被子感慨“不用写作业真好”，一边叨叨让范烁静给她补脑。 “要亲亲才会好。” 粘人精。 闹了半天。范烁静怀疑安彤喝的饮料里有酒精，想起身去找空瓶子看成分表，结果被安彤手脚并用缠住，不让离开。 没办法，范烁静抱着小八爪鱼睡觉，热出一身汗。 第二天安彤起了个大早，倒是把范烁静惊到，以为安彤是身体不舒服。 “怎么这么早?” 也没让家教老师过来，不用上早自习，她居然没赖床。 安彤兴匆匆地围着范烁静打圈：“是不是有什么惊喜呀!” 范烁静一脑袋问号：“什么?” 两个人对视半天，安彤的喜悦渐渐落了，开始自疑：“没有吗?” 范烁静也不确定了，仔细回想遗漏了什么，但是没想起来。难道现在应该送礼物? “你想要什么?” 安彤憋不住，直接问：“没有什么出行计划?” 范烁静明白了。 之前打算过了年会带安彤出去玩两天，地方都定好了。是莫周利建议的，在郊区的温泉山庄，晚上有灯光展，规模很大，设计师做过很多成功的秀展。 范烁静昨天半夜临时改了主意，也没来得及通知莫周利取消。 范烁静：“不去了，时间太短。等过年七天，再凑上年假，能有两个星期。” 安彤惊喜，跳起来搂住范烁静的脖子，在范烁静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之前莫周利说去郊区温泉山庄的时候，安彤还不太高兴，觉得范烁静骗人。说好的一起旅游，结果拿郊区两日游煳弄人。 但是莫周利说范烁静很忙，有两天空闲也是拼命加班挤出来的，安彤只好忍了，什么都没说。 两天就两天吧，比没有强。安彤接受这个事实，从失落到期待，感觉一起泡温泉也很好。 现在两天突然变成半个月，超出预期，安彤下午学习都更有劲头。 课间休息，安彤拿回手机，看见范越的留言。 “年会过了。该你履行了。” 安彤的脚步微滞，叼着酸奶勺子，想了想回信：“明天就可以开始。” 安彤：“但是我要上课，范总不让逃课旷课。所以你来我这里。” 范越：“……” 范越的电话拨进来，咬牙切齿藏着阴狠，口气尖锐刻薄：“耍赖?” 安彤觑着保姆跟家教，躲到游泳池边，连声大喊冤枉：“我耍赖的话，不理你就好了，干什么还要回信?” 没等范越开口，安彤又叨叨起来：“而且你看现在是这么个情况，我是准高考生，六月份就要参加考试，时间很紧迫，对不对?” “但是你呢，无业游民，什么都不干，甚至也不用工作。你的时间大把大把的，那是不是该你迁就一下我?” 范越挂了电话。 安彤慢悠悠地回拨，等了好久才被接听：“要不然你跟范总商量。她同意我旷课的话，我立马去你那边。” 范越再次挂了电话。 安彤发信息：“所以还是你过来。我想办法瞒过她。” 与此同时，霍辛在范烁静的办公室晃悠，来来回回欣赏装潢和摆设：“我说，都这么多年了，你都没把这里收拾一下?还是范越那种直男审美，丑死了。” 范烁静看文件，没搭理霍辛。 霍辛在范烁静对面坐下，看八卦的幸灾乐祸：“昨天年会上，出什么事儿了?我可是听说非常热闹。” “没什么。” “不说，真没劲。”霍辛从夹克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放到范烁静面前，“那这个，要不要跟我多说几句话?” 纸条上写着一串地址。 范烁静蹙眉：“哪里?” 霍辛挑起单边眉毛：“你那个小女孩，经常往这里跑，不知道见什么人，神神秘秘的。怎么，你完全没察觉?”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啦啦啦的地雷! 呜呜呜我刚刚洗头，掉了好多好多头髮!明明前天洗头的时候还没有掉的qaq 第86章 范烁静留了地址, 然后送客。 霍辛不乐意, 屁股粘在沙发上, 说什么都不肯起来：“我不走。我好无聊啊，你就让我待会儿。” “找栾曼去。” “她有工作啊。” 范烁静：“……” 感情别人都是闲着的, 范烁静桌上那堆资料都是用来叠纸飞机玩的。 范烁静被霍辛吵得烦躁, 什么都看不进去，干脆跟霍辛出去喝下午茶。 好在为了腾出两天时间陪安彤出去玩，工作提前了大半，现在能抽出个把小时。 公司楼下有咖啡厅，霍辛要了拿铁, 顺便点了小食套餐, 又单点了一块蛋糕。 食物送上来, 范烁静习惯性地叉了块华夫饼，往嘴里送。 霍辛瞪熘圆眼睛盯范烁静, 叉子上的蓝莓掉了都没注意。 直到范烁静一口咬上华夫饼的尖尖，霍辛才惊嘆：“你不是吧?” 第141页 范烁静让霍辛吓了一跳, 差点咬到舌头：“什么?” 霍辛眯着眼似笑非笑，摇头表示“没什么”，也没戳穿，当什么都没发现。 回国之前, 栾曼说范烁静的状态跟以前不一样, 好了很多。霍辛还觉得是栾曼太乐观，安慰霍辛，也自我安慰。 现在看起来, 确实是好起来了。 过去的十年，什么时候见过范烁静主动吃小零食?让她吃口东西得追着求着，偶尔还得用强硬的手段逼着。 俗话说，能吃是福。 是好事啊。 霍辛一个人吃掉一块黑森林，跟范烁静聊国外的事情，谈起回国定居的事情。 “我没开玩笑，确实是想回来了。本来这次就想找你商量一下的……” 范烁静放下茶杯，抬眼看霍辛：“商量什么?你也该回来了，分居这么久，栾曼都快性丨冷淡了。” “胡扯。我们俩性福着呢!” 霍辛笑着骂了一句，旋即嘆了口气：“本来以为时机差不多，大家都比较平和的时候，悄悄回来也就算了。现在你跟老太太闹起来，不合适了吧?” 范烁静皱眉：“没什么不合适。想回来就回，家在这里，还不能回家了?” “话是这么说，当时要不是老太太逼着，我能一走这么多年吗?” “当年是当年，现在已经过去十年了。你跟栾曼商量，按你们的想法来，不用管她。” 霍辛咂嘴，半开玩笑半是调侃，拿桌上的点单牌戳范烁静的胳膊：“你行啊，真是翅膀硬了，会飞了?” 范烁静挥开霍辛，一板一眼地正经道：“我在栾曼跟她那个破经纪公司上投了多少钱，你不知道?老太太做事之前也得想想她自己的养老金，打水漂了心不心疼。” 霍辛错愕，愣愣地回想。 范烁静第一次给栾曼带资，已经是七、八年前了，那会儿范烁静才刚在锐德稳住，先抽出来一笔钱给了栾曼。 当时霍辛还以为范烁静是愧疚，想补偿她跟栾曼的异国分居，用这种方式表达歉意。 现在看来，她就是等这一天。 把栾曼跟老太太绑到一条船上，老太太想搞栾曼的话，得做好一起翻船淹死的准备。 照老太太那种一辈子享清福，临到晚年手无分文，生活质量下降，她肯定受不了。 霍辛感慨：“难怪。我就觉得栾曼公司那几个丫头干瘪瘪的，一点意思都没有，你还拱着把她们推成什么流量小花。” 钱都砸进去了，现在正是收益期，等着回报。 后续的投资已经跟进，栾曼挑的新人，把之前的投资重来一遍，总有新的企划支出。 一个栾曼对锐德来说是挠痒痒，但人数多起来就不一样了。 几个小花是捆绑栾曼营销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防的就是老太太拿栾曼同性恋来做文章。 霍辛终于放心：“那行，你负责好你们家老太太，我可不管了。” 又聊了两句，霍辛问：“我跟栾曼是没事了。你呢?” “再说。” 行吧，一谈到她自己，就不愿意聊了。 解决了心头大事，霍辛也不缠着范烁静，拿着咖啡走人。还顺便打包了一杯冰美式给栾曼，叫范烁静结帐。 范烁静回办公室，看到夹在记事本中的小纸条，沉吟片刻。 最近安彤都在上课，跟霍辛出去那次，霍辛已经交代了。之前她是在公司上班，每天跟范烁静一起上班、一起下班，就在范烁静眼皮子底下。 她怎么做到熘出去见这个“不知道是谁”的人? 范烁静叫莫周利进来，说了纸条地址附近的建筑物，问莫周利：“这块熟吗?” 莫周利去掏手机：“我搜下地图……没去过，怎么了?” “没事，你出去吧。” 莫周利摸不着脑袋，是真得茫然，没做做假。 连莫周利都不知道，那安彤是没跟任何人说，自己偷摸着去的。 范烁静最后看一次地址，把纸条丢进碎纸机。 晚上下班，范烁静按时回家。 家教还没走，还是一起吃晚饭，餐桌上讨论安彤的成绩。 下午的时候做了测试，安彤的进步非常大，放在学校普通班里，能爬到中下游的位置——之前还是倒数。 不管在外边有多累多烦躁，听到孩子学习成绩进步的消息，老母亲心态发作，范烁静的疑虑一扫而过，心情非常好。 晚上叫司机送老师回家，又包了个大红包，亲自把老师送上车。 老师站在别墅前的路灯下跟范烁静商量：“进步归进步，但是比起正常的学生来说，进度还是差了点。我想给她搞个突击训练，封闭式的，一直到过年前，问问你的意见。” 范烁静没概念。她上学的时候一边玩着，就把桂冠给摘了，根本没在学习上费过劲，也没上过补习班，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范烁静让老师安排。 老师解释：“是打算让老师都跟她住在一起，从早上起床到晚上睡觉，除去吃饭、上厕所，都排满，强度会非常大。” 范烁静犯琢磨，不太确定：“会不会太大了?安彤好玩，这么关着，不会憋出来问题吧?” 第142页 老师把选择权交给范烁静：“所以要先问问你，你觉得行的话，我再去安排。” 范烁静不贊同：“现在这个进步速度可以了，没必要再加强。就按照现在的时间来，不用改。” —————————————— 作者有话要说：　　差不多该收尾啦 第87章 范烁静非常体贴, 考虑到安彤的性格和习惯, 拒绝了老师的提议, 并且没有跟安彤讲。 安彤在家里团团转，急得上火, 怎么也等不来封闭训练的消息。 她是想趁着封闭, 不用跟范烁静见面，就能把范越那一周给应付过去。 虽然很不情愿跟范烁静分开，但言而有信，是她自己答应的，总不能赖帐——范越虎视眈眈地等着, 也赖不掉 关键问题就是, 怎么绕过范烁静。 这么看, 无时无刻不黏在一起也不好，都没自由了。 人还是要独立一点……现在说也晚了。 安彤还跟范越说大话, 说能搞定范烁静，不用范越操心。 原先也以为绝对不会有问题的。按照范烁静的大家长心态, 但凡是跟学习有关的事情，没道理拒绝的呀! 安彤犯愁，第二天上课偷偷问家教为什么没能成。 家教也觉得很奇怪：“你怎么回事?为什么一定要封闭训练?” 是安彤主动跟家教提出来的。家教琢磨着可行，安彤脑子不笨, 就差定力, 以及以前浪费的时间。能关她几天也好，家教这才去找范烁静商量。 安彤不能说实话，含煳应道：“我要好好学习, 要考大学的呀!” 家教不信：“前几天嚷嚷着作业太多不想写的是谁?” 安彤嘟囔：“还不能抱怨一下了，就是好多!能不能少点?” 当然不能。 话题岔过，这个提议也揭过去了。 安彤想了一天，再也没有其他好办法能绕过范烁静。等范烁静下班回来，安彤还是老老实实讲了实情。 范烁静当场恼怒，给范越打电话，冲着手机发脾气：“我差你的护工费了?人不够用说话，请十个八个都没问题，别打安彤的主意。” “别想了，不可能，我不会让她去的。” “你别跟我废话，她答应不管用，我说了算。” “管你什么，你愿意烂在房子里就烂吧，没人求着你出来!你永远别出来!” 安彤噤若寒蝉，吓得连动都不敢动。一方面是没见范烁静发过这么大的火，也没想到范烁静会这么怼范越。 第一次见范越的时候，他差点杀了范烁静，事后范烁静连句抱怨都没有。 这次捅大娄子了，玩大了。 范烁静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到沙发上，气不过又捡回来，重新给范越拨了过去。 范越没接。 范烁静给范越发微信语音：“我看老太太说得也没错。惯着你十年，差不多了。” “以后我也不会去看你了。你不是不想见人吗，好，你永远都不用见到护工以外的人了!” 范烁静再发，后边的信息都提示发送失败，屏幕上显示红圈圈。 范越把范烁静拉黑了。 范烁静临时联络人才中介，约了几个特级护工，让他们连夜赶到郊区别墅。 她也没过目，只说发工资找她，剩下的事情她都不管。 跟中介打了几通电话，范烁静的气才顺一些，人也稍微平静些。 她深唿吸，叫安彤：“吃饭。” 安彤一熘小跑到餐桌旁坐下，异常乖巧，拖动餐椅的时候也小心翼翼，不敢发出声音。 范烁静开口之前看见安彤胆战心惊的样子，也骂不出来了，嘆气道：“长点心吧!” 安彤忙不迭点头：“嗯嗯!” 然后……沉默。 安彤顶着一脑袋问号：“就……没啦?” 范烁静都气笑了：“怎么，你还想听什么?” 安彤又急忙摇头：“没有没有，吃饭。” 等上完课，安彤送家教出门，回来的时候观察范烁静的脸色。 看起来是正常了，也不生气了。 安彤凑到范烁静身边，递苹果送牛奶，殷勤地转来转去，问范烁静累不累，要不要按摩服务。 范烁静：“作业写了吗?” “哦……” 安彤收起那一套，胧拉着脸回书房。没多大会儿，她又出来了，拿着习题册跟铅笔，准备去茶几上写。 范烁静正看着平板电脑，余光瞥见安彤，立马锁屏丢到一旁。 安彤眼疾手快，把电脑抢过来重新解锁：“你在干什么!你是不是偷偷看什么小网站!我也要看!” 范烁静：“……” 指纹解锁，页面显示的确实是视频网站。但键入的关键词是“大提琴独奏”，下边有很多连结，都是大提琴相关。 果然，范烁静的“以后再说”就是愿意去尝试。 安彤兴奋，开口之前—— 范烁静抢先一步：“不许问。” 小皮球泄气，腮帮子还鼓鼓的，皱着鼻头瞪范烁静一眼。 第143页 安彤：“好吧!” “写你的作业。” 范烁静找了根耳机，跟安彤一人坐一边，安彤写作业，她找视频和教材。 安彤心里藏事，就憋不住，在地毯上扭来扭去坐不安稳。 到了极限，安彤爬到沙发上扯范烁静的耳机。 范烁静疑惑：“不会做了?” 安彤摇头：“不是。我就是觉得，你今天是不是很生气?” 眼看安彤还惦记着，范烁静心想不说清楚也不行，关了平板，把安彤手里的笔抽出来放到平板上。 “我生气也不是气你。” 安彤惊疑不定：“真的啊?” “当然，你有事不跟我讲，我也不太高兴。我希望你能对我说实话，不管是什么事，都不要瞒着我。” 安彤视线往斜下方瞟，很快又转回来，直勾勾地盯着范烁静，目光灼灼一瞬不瞬。 她没接这个话茬，问道：“那你为什么那么生气?” 范烁静：“我是气范越……” 似乎不知道怎么讲，范烁静停顿片刻，组织语言。 “从这里往下，范越都没有知觉。” 她抬手在自己的胸口划了条横线，示意范越的感知水平线。 范烁静又说：“没有知觉的意思是，完全管控不了。不止是不会动，他也不知道饿，也不知道上厕所。” 安彤惊了。 再提起，范烁静还是恨得牙痒痒：“护工的工作包括帮他清理身体。叫你去当护工，是什么用意?” 安彤结巴：“他他他、他想干嘛?” “羞辱你。” 安彤生气，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捏着拳头准备骂人。 范烁静用指尖压着额角，用力揉了几圈：“所以说，以后有事情跟我讲，别自己瞎鼓捣。我知道你是好意，见我没请到他，是替我试的。” “但假如你今天没说实话，偷偷摸摸就去了，你要去给他洗澡擦屁股吗?” 安彤想像一下，差点疯了。 安彤也气不过：“范越是这么坏的吗?那你还花钱给他找护工!我觉得吧，他让我呆一个星期，那我就去。” 范烁静皱眉：“你……” “然后我什么都不做!让他自己收拾自己。” 第88章 安彤收拾行李去了范越的别墅, 进了门在楼下嚷嚷：“我来赔礼道歉啦!我也不是故意告状的, 就这么一来二去变成这样了。我也很无奈啊!” 据护工说范越气到卧床不起了, 这会儿都还在躺着。 安彤上楼，也没走近, 就站在楼梯口跟范越喊话：“是我错了嘛。那我不是来你这里了吗, 就按照最开始你要求的，我在这里住一周。” 范越没搭理安彤。 安彤：“反正从准备过来就开始算了哦!收拾东西加路上的时间，已经过去三小时二十分钟了。” 说完，安彤就下楼了。 她带了书包过来，里边塞了满满的试卷, 找出来下午要检查的那两套开始写。 过了半个小时, 范越回过劲了, 才意识到生闷气对别人也没用，安彤还挺自在的。 吃着他的水果, 占着他的房子，使唤他的护工, 完全是在做自己的事情。 也履行之前的约定了，到头来什么都是安彤的便宜，只有范越一个人不爽。 越想就越不爽，范越按铃叫护工帮他起床。 原以为安彤该有这个眼力见, 既然说是来做护工的, 怎么着也得上来学学，稍微搭把手干点事儿。 结果并没有。 护工一个人来的。 范越等了半分钟，跟护工大眼瞪小眼对视好半天。 护工没明白：“怎么?不舒服?” 范越难以置信：“她呢?” “谁?”护工本能问了一句, 旋即反应过来说的是安彤，解释道，“哦，在楼下做作业。” 范越心情更复杂了。 其实他是很矛盾的。 平心而论，他并不希望被人看到虚弱无助的一面，接受护工贴身照顾是极限，因为身体限制太大，很多事情他没办法独立完成，是无奈之举。 在此之外，他很排斥第三个人旁观。 当时跟安彤交换条件，八成是赌气，脑子一热冲动了。 也有那么两分确实是泄愤，想折磨安彤，藉此羞辱范烁静。 但真到这一天，他是有些犯憷的。 太多年没接触过别人，没有跟护工以外的其他人一起生活过，也从来没对外展示过身体的缺陷。 骤然要把一切都暴露出来，算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对他自己来说并没多少好处。 范越沉默，顺其自然，任由护工摆弄他的身体。 做完排泄，也清理干净，熬过最羞耻的痛苦。等换好衣服之后，他看起来体面完整，仍旧是那个矜贵傲慢的贵公子。 即使是装的，他也能装得像。毕竟这里没有那么多眼睛注视他。 确定自己的身体不会暴露缺陷，范越让护工叫安彤上来。 五分钟后，还是护工一个人回来了。 范越往护工身后张望：“人呢?” 护工无奈：“说是在解一道大题，等会就来。” 第144页 这一等又是半个小时，早就过了午饭的时间点，楼下还没动静。 护工陪范越在二楼等着，好几次提出下去准备午餐，都被范越给拒绝了，大有跟安彤死磕到底的架势。 结果是范越先没耐心，隐隐有些怒气：“解什么题要这么久?不是高中课程吗?” 护工：“我下去问问?” 范越：“拿给我。” 是说练习题。 安彤倒是很配合，双手奉上习题册，草稿纸也随手夹进去，跟着护工上楼了。 范越还真就去看题目了，扫了一眼题干，又往前翻了几页，看安彤做过的那些。 两分钟后，范越讥讽反问：“你是猪脑子?这种题能做半个小时?” 震惊是表象，本质是深切的鄙视。 安彤不服气，把笔塞到范越手里：“那你来解!开始计时!” 范越花了十分钟，前边有八分钟是在熟悉、回忆公式，翻看教材。 最终结果跟标准答案的数值一样，安彤没话说。 范越冷笑：“我看范烁静是失心疯了，花钱养你这么个玩意儿。” 安彤正试图从范越的草书中间分辨解题过程，闻言不服气，顶嘴回道：“她还养你呢，你有什么用?” 范越的脸都青了。 护工吓了一跳，后知后觉想去捂安彤的嘴，又发现太晚了，只好捂自己的眼睛。 安彤还在叨叨：“最起码我还想努力试试，说不定能考个985、211呢!你就不思进取，整天憋在房子里琢磨怎么欺负人。” 范越：“??我欺负人?” 安彤没搭理范越的反问，只管自己讲下去：“而且我年轻貌美啊!你都四十多岁了，人生过去一半，只剩四十年了!” 范越有片刻出神，神经被安彤话中的某些字眼给拨动，激起迴荡。 四十年……八十岁。他没想过能活那么久，截瘫患者的寿命会缩短，总不会如常人一样。 他也不想活。 某种程度来说，他跟范烁静一样，其实都是在等死。 谁想过还能活四十年呢。 太长了，现在的每一天都很漫长。从清晨醒来开始，陷入痛苦之中，身体上的、精神上的，把一分一秒都拉长。 四十年太久了，看不到头。 他总以为自己睡着之后就不会再醒来。 安彤拿试卷在范越眼前挥动，叫醒范越：“还有一道，我也不会写，你替我做。” 范越回神：“凭什么我替你写?” “凭二十分钟之后家教就到了，写不完就要被罚。我不想被罚。” 范越：“???” 范越：“你叫家教来我这里?” “是啊，我跟你讲过的嘛，我要上课。”安彤点头，“能让他们住在这里吗?” “不可能!” 安彤觑范越一眼：“别墅距离市区太远了，晚上回去很不安全的。” 范越的唿吸凝滞，气都堵在胸口了。 安彤：“很容易出事故的，就会变成你这样。” 范越的那一口气唿出去，人也冷冽下来：“关我屁事。” 没说服范越，家教不能留宿。 不过可能是因为安彤提了更过分的要求，退一步的话，范越允许家教在楼下给安彤上课。 他似乎忘了叫安彤来这里的目的。 而范烁静那边，到了下班时间习惯性起身，拿大衣准备回家。 突然想到安彤不在家，她就没了兴致，又放下手提包又坐了回去。 这么早回家也没意思，反正是自己一个人，在哪里都一样。 想到安彤，范烁静又想到那个地址，做完手头的工作叫司机送她过去。 是老城区，只从外边看不出来跟安彤有什么联繫。 —————————————— 作者有话要说：　　在想要不要搞个群。 但是会不会没有人来玩。 第89章 老房子有点年头了, 年前刚划到拆迁的规划之中, 正在跟老住民谈赔偿模式, 互相扯皮拉锯。 来之前，范烁静打听过, 从一个关系户手里拿到拆迁安置对象的粗略名单, 看下来也没发现哪一家跟安彤有关系。 按照安彤的成长经歷，她跟这个地区的唯一联繫应该是胡同里的小吃摊。 范烁静在破旧的街道呆了一会儿。 天早就黑了，这条路上连盏灯都没有，只有一挂惨澹的月亮悬在头顶，快没电似的, 随时哑火。 借着车灯看外边匆匆归家的打工一族, 裹着棉服骑着小电驴, 也有走路的，二十来岁的年轻小姑娘结伴而行。 范烁静突然回过神, 发现自己想偏了。 这地方登记在册的是一拨人，真正住在这里的其实是另一群——租客。 老居民多半都搬出去改善生活环境和质量, 外来的人中有最底层的那些，才租这里，毕竟租金便宜。 那完全就是碰运气。 这地方少说也有六、七栋楼，一百来户人家。又是合租, 一套房子里能塞上好几个, 算下来也有几百号人。 单纯在这里蹲点太不现实了。 关键是，范烁静根本不知道自己要蹲的是谁。 第145页 范烁静嘆气，心想安彤真会给她找事儿干。 又不肯说实话。 已经暗示过她了, 她跟没听见一样，完全不接话茬。 也不知道是想瞒什么。 等到门口来往的人渐渐变少，那些散步、锻鍊身体的中老年人也都熘达回来，范烁静开车回家。 之后又去过一次，还是没什么头绪。 也不是一定要发现点什么。范烁静去老房子附近发呆，其实也是因为安彤不在，她很无聊。 以前也是一个人生活，上班、工作，然后下班、加班，熬到隔壁部门都撑不住，就一个人回家睡觉。从来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现在就不适应了。 分开只是两天，也有跟安彤通电话，上班的时候也会聊微信。但感觉上时间被拉长，仿佛已经过了很久。 范烁静挺想安彤的，想见她，面对面地呆着，哪怕什么都不做，也不用说话，什么都不用聊。 手机冷冰冰的，就是个死物，通过手机讲出来的话都失真变味了。 很无趣。工作也没意思，不如安彤好玩。 但跟范越放狠话的也是她自己，说了再也不会去范越那边，不会去看范越了。 自己挖坑，结果崴了自己的脚。 范烁静十分懊恼。 到第三天，范烁静叫莫周利去买一家网红奶茶，为此特地给莫周利放了半天的假，专门让他去排队。 莫周利胆战心惊地问：“你要开了我吗?不然现在这么忙的时候，你为什么要给我放假?你又不喝奶茶。” 范烁静：“让你买就去买，废话怎么那么多?” 莫周利觑范烁静，小心翼翼地提醒：“小范总啊，其实有个东西呢，叫做跑腿代购……花几十块钱，比让我去排划算多了啊!” 范烁静微愣，旋即反应过来，感觉一张老脸都丢尽了。 想入魔了，也不知道脑子都用在什么地方，连常识都给忽略了。 结果是叫了跑腿，范烁静顺便请核心部门一起喝奶茶，再次惊到莫周利。 毕竟小范总跟奶茶之间是只有付钱关系的。比如当天秘书办要给大家买下午茶，那就是莫周利他们张罗，事后范烁静知道了，会叫他们拿条子过来报销。 主动买的，买的还是奶茶，这太稀罕了。 更让莫周利意外的是，范烁静早退了。 奶茶送过来的时候，离下班还有几个小时。范烁静跟莫周利简单交代几句，拿了几杯奶茶走。 也没要司机，自己开的车。 莫周利：“好像懂了……” 所以说，希望天底下的老闆们都能去谈恋爱，祝愿她们或者他们陷入狂热的恋爱脑，抛弃工作，一心奔向爱情。 作为下属会非常开心。 安彤也很开心。 范越这里是真正的“鸟不拉屎”，荒凉到过分，外卖都不送这里。商超配送范围内只有一家成人用品店，想买包薯片吃都不行。 安彤又心疼钱，捨不得花几十块叫跑腿，一直苦苦忍耐。 快到极限的时候，范烁静带着奶茶从天而降，宛如神兵天将。 安彤感动得都快哭了，没顾上喝奶茶，先在范烁静脸上啄了一口。 当着范越的面，范烁静不太自在，把安彤剥下来，刻意地转移话题：“有好好上课吗?” 安彤叼着奶茶吸管，忙不迭地点头。 给家教和护工留了剩下的奶茶，范烁静带安彤出去，两个人坐在车里说话——从头到尾真没搭理范越。 明明在同一间客厅，两个人连对视都没有，完全看不见对方。 安彤讲这几天的生活，吐槽范越家里没有零食，又说护工做的饭太清淡了，连家教都不愿意吃。 “前几天来的护工都走啦!范越不要。” 范烁静点头：“我知道，中介跟我说了。” 安彤小声：“然后现在那位——陈大哥——很生气!他挺辛苦的，一个人要做很多事情。本来以为会有人帮忙分担。结果呢，还是他自己干活，空欢喜。” 范烁静表情微凛，反问道：“还有说什么吗?” 安彤：“也没什么吧，就是抱怨了几句，说范越太不好伺候了，每天都很累，提心弔胆的。” 眼看着范烁静沉默了片刻，安彤问：“你是不是担心?” 范烁静回神，摇头没承认。 安彤也不拆穿，不再说这个话题，反正范烁静有考量，做事肯定比她想得周到，能安排好。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安彤问范烁静有没有好好吃饭、睡觉怎么样，像个小管家，啰啰嗦嗦念叨一大堆。 奶茶喝完，范烁静催安彤回去继续上课。 安彤不情愿：“再呆一下嘛，时间还早。你还要回公司吗?” 本来是这么打算的。 但是安彤这么一问，范烁静就犹豫了，感觉说“是”就太扫兴。 其实根本不想回去。工作永远也做不完，但想见的人就只能见这一会儿。 安彤兴致勃勃：“那你不是也没其他事情吗?跟我一起上课呗，刚好等下课了把老师捎回市区。” 很完美的理由，范烁静也不用再去想，顺势就留了下来。 第146页 之前跟范越发狠赌气讲过的那些，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一点都没想起来。 范烁静在范越的客厅呆了半个下午，安彤上课，她就无所事事地上网、看报纸，顺便吃范越的水果。 跟在范烁静家里没什么区别，对于她们两个人来说，只是换个地点而已。 但范越就是另外一种感受。 范烁静来了之后，范越就直接回楼上的书房，关上门没再出来。 兄妹两个人都在生闷气。然而范烁静有安彤陪着，再不爽也很快就忘记了，只剩范越自己一个人对着墙，郁结于心，越想越生气。 范越连晚饭都没吃。 因为范烁静要等老师下课，就在楼下跟安彤他们弄了一桌菜，几个人一起吃了。 安彤上来叫范越，被范越无视，忍不住摸鼻子。 说实话，范越身上有种退化的幼稚感。大概是因为封闭太久，不与人接触，他不经意之间就会展示出幼儿才会有的反应。 直白，但又藏着别扭。 安彤来的时候，范越很不喜欢她。 相处几天，范越的不喜欢已经变成某种居高临下的鄙视，嫌弃安彤，总想在智商方面碾压安彤。 这就势必要有接触和交流，一来二往的，安彤跟范越以一种很不和谐的方式相处了下来。 范越骂安彤脑子笨，安彤会说范越脑子再好也没用，用不到。 总之，不是最初的排斥和拒绝。 范越偶尔也会到楼下来，听安彤上课，时不时发表几句点评，打击安彤的学习能力。 安彤也会回嘴，课业上她是没范越那么好的底子，但不代表她的脑子不好使。论吵架的话，范越真吵不赢。 结果范烁静来一趟，范越也不跟安彤拌嘴了，又回到最初的状态——拒之门外。 并且拒绝交流。 安彤磨后槽牙：“你幼不幼稚!几岁啊?” 没回应。 范越兀自练字，当安彤是空气。 安彤也不管他，下楼跟范烁静吃饭，又跟范烁静出去遛弯散步。 社区内空空荡荡的，有几分荒凉，路灯亮着，但没什么人。沿着小路往草坪中间的小亭子走，周围非常安静，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落在青石砖上。 高跟鞋和帆布鞋。 声音不大一样。 凉亭的石板凳上有个藤条筐，不知道谁落在这里的，放了毛线球和毛衣针，还有一条织了一半的围巾。 安彤好奇，凑过去扒拉两下，盯着研究。 范烁静从后边过来，把安彤拉起来，扶着安彤的肩膀转身。 两个人面对面。距离很近，唿吸搅缠在一起，白雾轻飘飘撞在一起。 安彤的注意力还留在毛线团上，随口问到：“怎么了?” 范烁静没应声，就这么盯着安彤看了一会儿，突然俯身亲过去。 整个晚上，安彤都晕乎乎的，脸颊发烧，不自觉就会笑起来。 做作业也没办法专心，安彤憋了半个小时，干脆合上习题册上楼找范越。 范越正在做按摩，冷不丁被安彤闯进来，慌慌张张地找东西盖身体。 安彤也不介意，还搭把手帮范越把毛毯扯平，裹好范越的腿。哄小宝宝一样，安彤顺手在范越腿上拍了拍。 范越气急败坏：“别碰我!滚出去!” “我不。” 安彤搬把凳子，在范越床边坐下：“聊聊嘛，我现在非常有倾诉欲望!” 范越动弹不得，只能平躺着仰视安彤：“我不想听。” 安彤不管，就是要说。 “刚刚范烁静说想我了诶!亲口说，我也没问，她自己讲的。我好开心，比亲我还让我开心。” —————————————— 作者有话要说：　　到下一本再开群吧! 感谢 不画画、鱼十三、mz-t的地雷，亲一大口。 第90章 范越并不想吃狗粮, 尤其是在这种尴尬的状态下, 半裸着身体躺在床上, 听安彤讲跟范烁静有关的事情。 丁点都不愿意去听，凭什么范烁静还可以拥有幸福? 同时毁掉的两个人生, 范越再也不会好起来, 永远孤立无助地躺着，这太不公平了。 安彤捧着脑袋，眼睛一眨一眨，目光里有小星星闪烁，欢快明亮。 她问范越：“我跟范烁静在一起, 你会支持我们吗?” 范越的恨意在胸口堆积, 不停膨胀, 撑得这具破败废旧的身体快要爆炸。 可是范越说不出话。 安彤往前探，殷切地追问：“会吗?” 一秒、三秒, 不知道过了多久。 “……会。” 恨意还在。 但答案依然是，会。 安彤雀跃, 身体都坐直了，下一秒就能蹦起来：“我就知道!你还是爱她的——” “我支持有什么用?”范越打断安彤的话，冷笑道，“你对我抱有什么期望?” 安彤微怔, 面带疑惑：“你对自己有什么误解吗?” 安彤：“你还没发现你在范家的地位吗?只要你说句话, 要什么就有什么啊!” “你看，你只是出次门，范烁静她们都激动成什么样子了。还有你妈妈, 虽然提议很不靠谱，但也说明了她对你的重视程度啊。” 第147页 范越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你是想让我去范家表态?” 安彤嗖嗖点头：“有你就成了!” 范越跟安彤对视好久，突然笑出声，满是嘲讽：“你跟范烁静谈恋爱，都没了解一下范家的情况吗?” 还真没有。 范烁静不爱讲家里的事情，安彤能察觉到她跟家里的关系不太好，甚至是厌恶的。 范家的人，除了范越，安彤也就见过老太太以及那个舅舅。都不是好相处的人，都有几分刻薄。 刻薄可能是他们家的传统。 范越干脆利落地给出结论：“不可能。” 安彤有点着急：“你刚刚答应过的!小狗反悔没尾巴!” 范越：“……??什么?” “小狗才说话不算话!” 范越还是没听懂安彤的俗语，不过不影响，他略过那一句：“我没反悔。我支持你们，但我支持是没有用的，你在范家不可能有正经名分。” “把我这半条命押上，老太太也不会接受你。老太太宁愿亲手掐死我，也不会同意范烁静跟女人在一起。死心吧。” 安彤非常意外。 在她的印象中，范越是一张免死金牌，谁拿到都能有一次特权。毕竟范越的情况不太好，出于爱护的目的，范家的其他人应该都会配合他。 就比如范烁静对范越，总是顺从的，被下了死手殴打也不反抗。 之前安彤跟老太太有摩擦，第一次见面就闹得很不愉快。 虽然范烁静说不用来往，但那到底是范烁静的生母，安彤不希望范烁静跟妈妈闹僵。 能做些什么的话，安彤还是想去尝试。 然而现实比她想像得还要糟糕，跟第一次见面是否愉快没有关系，老太太压根就是站在这个群体的对立面上。 即使没有电梯里的那一场争执，只要安彤是女孩子，就没可能收到范家的祝福。 居然是这样的…… 安彤丧气。 这种偏见，她不知道该怎么努力去争取。 安彤不理解，她以为范家这样的家庭应该是更开明、更具有包容性的。 她试想过跟安长胜重逢的场景，告诉安长胜她在和一个女人谈恋爱，安长胜会有什么反应? 总不会是不管不管地直接反对吧。 安长胜说过，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安彤能快乐。 念书也好，不想念就随便找份事情做。不管以什么样的方式度过这一生，他只希望安彤能开心。 父母对孩子的期望不都是建立在这个基础上的吗? 那为什么要反对孩子的幸福呢? 安彤想不明白，也不贊同范越的话。 “总要试试的!不试怎么知道结果，万一老太太没有你讲的那么固执呢。” 范越满面嘲讽：“你可以试试。” 潜台词是：不管怎么尝试，都不会成功的。 安彤奇怪：“你怎么这么肯定?” “我在范家生活了几十年，我还不能肯定?” “那也是十年前了。你离开范家有十年了，保不准这十年就变了呢!” 范越拉着辅助手环坐起来，双手撑在床上保持稳定。 安彤在这里几天，也看到过护工帮范越起床，知道些大概的流程。护工被她赶出去了，安彤拿几个靠枕放在范越身体两侧，支撑住他。 调整好坐姿，范越低头看瘫软无力的腰腹，再抬头问安彤：“范烁静是不是没告诉你车祸是怎么发生的?” 安彤迟疑，慢慢摇头。 范越讥笑，目光越发凉薄：“她跟栾曼、霍辛搞乐队，搞音乐搞到最后，搞上人了。” “老太太撞见栾曼跟霍辛睡在一起，才知道她们平时在一起玩的都是什么人。老太太把她关了起来，让她跟那帮人断绝来往。” 范越挑着眼睑看安彤，安彤脸色煞白，惊惶失措的样子让他获得扭曲的快感。 范越补充：“就关在房间里，窗户全部封上，刷了黑色的漆，完全看不到外边。不给饭吃，除非范烁静承认她错了。” “关了八天，一口饭都没有。” 原来厌食不止是因为车祸现场尝到了血。还有前因，那八天就埋下根了。 安彤捏着拳头，死命抠着自己的掌心。 范越的声音越来越黯沉：“第九天，她叫我女儿帮她打掩护，藏到我的车里。我女儿才几岁?懂什么?我女儿用我们欠她的生日愿望，要求出去吃晚餐，我还以为那是全家阴霾中的唯一亮光。” 范越捂着脸深唿吸。他坐不稳，脱离手臂的辅助，身体在靠枕中间轻微摇晃。 情绪也在倾塌崩溃的边缘。 范烁静借着范越的车离开范家。 路上，范越发现范烁静，临时改道准备去医院。范烁静执意要去见栾曼，兄妹俩发生第一次争吵。 后来老太太的电话追进来，命令范越立刻把范烁静送回去。 范越拒绝老太太的要求，言明他正在往医院的方向去，范烁静的精神状态已经不太对了，需要医疗介入。 讲电话的时候碰到了免提，老太太的声音从手机中传出来。 范烁静听到的瞬间突然发疯，扑到前排跟范越抢手机。 第148页 “那天下了雨。” “我太太最喜欢雨天，她死在一个雨天。” 第91章 安彤走了大半个小时, 到最近的地铁站, 赶上末班车。 城市越来越有过年的前兆了, 人比平时少了很多，开始变得空荡荡。深夜, 又是从郊区始发的地铁, 前后三列车厢就只有两个人。 另外那个看起来像是学生，从大学城出来，拉着行李箱。 应该是要赶火车回家吧。 快过年了，亲人都要团聚。 不知道安长胜在哪里。 现在还没音讯，安彤想, 就剩她跟范烁静一起过年了。 幸好还有范烁静。或者说, 幸好两个人可以在一起, 也算是团聚了吧。 半个小时之前，安彤痛骂范越。 理智上很清楚, 范越也是受害者，是无辜的那一个。被连累, 遭受如此重创，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自己的人生也毁了。 但安彤就是恨，恨到想打人。 九天, 人的极限是多久? 被关在不见阳光的封闭房间里, 没有食物，承受着来自亲人的精神压力。 本来是最亲密的人，变成痛苦的根源, 是尖锐矛头的持有者。 那是怎么样的绝望? 安彤试着想了想，忍不住浑身发抖，要很努力忍耐才不会动手揍范越。 要一遍遍提醒自己，他是范烁静到现在还在守护的人，不能动手，不能伤害范烁静的心血。 但怎么能当没听到呢? “那九天，你在干什么?”安彤质问，“作为哥哥，看着她被关在房间里挨饿，关到精神失常。你做了什么?” “凭什么怪她害了你?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救她!你什么都没做，你是老妖婆的帮凶!” “害你的，根本就是你自己!是你放任的那个妈妈，跟你自己!” “她怪过你吗?这么多年，你都没发现你欠她一句道歉吗?就一味指责她、折磨她，你的不作为呢?” 安彤骂完就走。什么都没带，来不及。 她想见到范烁静，想抱抱范烁静，想告诉范烁静不用忍了。去她的生母，这种妈妈不要算了!何必还要替她背负什么? 为什么要为了这样的家庭，把自己逼到那种程度啊? 有什么意义? 在她最困顿痛苦的时候，陷在深渊里苦苦挣扎的时候，怎么就没有人想着拉她一把呢? 她还要拖着这么一群人负重前行，这么多年不管有多痛苦，也还是一步步往前走，谁都没有抛下。 她怎么这么好啊! 安彤在地铁里哭了一场，有工作人员过来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助，又在旁边一直陪着。 地铁驶入市区，渐渐有了些乘客，工作人员多留了两站，确定安彤没有其他事情才走开。 安彤愤恨地想，一个陌生人看见不平的事情还能伸出援手。 作为家人，范越他们为什么不能呢? 老太太干脆就是施暴的那一个，是祸根，厄运是从她这里开始的。 说她是老妖婆简直就是侮辱妖婆。 安彤在范烁静那套公寓门前的站点下车，密码解锁回家打扫卫生，清扫一层薄薄的灰。 然后扑到床上，解了领口的扣子，自拍发给范烁静。 “深夜惊喜。” “把我送给你当礼物，好不好?” “我愿意做你的洋娃娃，白天在，夜晚也在，永远陪在你身边。” 范烁静赶过来的时候，安彤已经换好床单、被罩，也洗过澡了，就在床上翻滚着等。 家里有刚做过清洁的湿润触感，味道很好闻，是水汽被热烘烘的暖气给蒸腾挥发，变得饱满充盈。 房间里留了床头灯，色调也是暖暖的，很柔和。 范烁静连外套都还没脱，微微气喘，居高临下盯着安彤：“你搞什么?” 安彤眨眼：“送爱心呀!” 范烁静开始皱眉。 安彤一骨碌爬起来，揽着范烁静的脖子：“你问那么多干嘛!要不要惊喜?” 范烁静没那么好煳弄，抵着安彤的肩膀：“说清楚，干什么跑出来?” 安彤亲范烁静的嘴巴。 范烁静：“你——” 再亲一次。 范烁静没话了。 安彤笑嘻嘻地把范烁静拉下来，帮范烁静脱大衣：“别墅那边有阿姨嘛，就很不方便。” 范烁静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理由，半秒错愕，最后无奈摇头。 范烁静也不喜欢家里有保姆。 但是要生活的话，没有保姆也不行。毕竟现在不是一个人，随便怎么样都可以对付，将就下就过去了。 跟安彤在一起，范烁静总想要更好。无论是生活还是未来，捨不得将就。 晚上两个人躺在床上，范烁静琢磨：“还是得换房子。那套别墅的设计也不好，隔断少，太开阔了，分区不行。” 安彤不接话。她没钱买房子，就没有发言权。 范烁静却要问她：“你喜欢什么样的?” 安彤往范烁静怀里蹭，抱紧范烁静的背：“装有你的。” 论说情话的功力，安彤也不比谁差。 但她不是在讲情话，就是很直白地表达，直抒胸臆而已。 第149页 听起来就更真诚，也更动人。 范烁静轻轻嘆气。 瞬间引起安彤的紧张：“怎么了?” 范烁静揉安彤的脑袋：“你嘴巴抹蜜了吗?” 是天使啊。 安彤还停留在范越的讲述中，总想着以前发生过的事情，非常敏感。她再看范烁静，就跟以前不大一样，更多了些疼爱。 听到范烁静嘆气，安彤就条件反射，以为范烁静不开心。 很紧张。 结果范烁静只是夸安彤，安彤反应了好几秒钟，花了点时间才从那种情绪中剥离出来。 安彤也怕范烁静看出来点什么。 她是不打算提的。已经过去了，她不想再提醒范烁静，不愿意范烁静再去回忆一遍。 痛苦总该被遗忘才对。 安彤拱在范烁静怀里，不露脸。 范烁静晃晃安彤：“认真的，换房子的话，你有什么想法?” “没有想法。跟你在一起就行了，我不要求。” 范烁静无奈笑：“那你还跑来这边。” 安彤突然抬起头：“我们过年去哪里玩?” 话题转得太快，范烁静还在想房子的事情，思路被拽跑偏，顺着安彤问道：“你想去哪里?” “你之前要放在年会后出去玩，是不是因为家里那边不方便?” 范烁静犹豫，然后点头：“嗯。范家比较传统，过年是要团聚的。这些年……范越不参加家庭聚会，我得回去。” 顿了下，范烁静又说：“没事，今年不回了。” 安彤附和：“对，回去干什么呀!多没意思。” 范烁静很意外。 之前安彤劝过范烁静，提到过那么一两次，大意是生母断不了。那会儿安彤还试图维繫范烁静对老太太的耐心，跟范烁静一直在做的那些很一致。 这么快就变了。 范烁静垂着眼睑看安彤，“嗯”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范烁静问安彤：“那你呢?” “我什么?” 范烁静：“过年不回家——联繫到安长胜了吗?” —————————————— 作者有话要说：　　关注wb的应该知道啦，我去上班了。 熟悉环境+熟悉同事+熟悉岗位，摸鱼时间不多。下班回来也困到脑子发懵。 接下来几天更新都比较随缘，我尽量写。 感谢眩晕了和马木木的地雷。 第92章 对于老城区那边, 范烁静猜了很多种可能。 既然是底层租客聚集的地方, 那搞不好是安长胜藏在那里。 再联想安彤的经济状况。明明从范烁静那拿到不少钱, 结果还是穷巴巴的，多半是送出去了。 小财迷有多爱钱, 范烁静作为发钱的那一个, 比任何人都清楚。 安彤遭逢家中巨变，揠苗助长式地领略到金钱在生活中的重要性，极端恐慌，到手的一分钱都不会丢出去。 能让她主动把手里的钱交出去，除了躲在外边的安长胜, 范烁静想不到第二个人。 但范烁静不能理解。 如果真是安长胜, 安彤为什么要瞒着?她大可直接告诉范烁静。安长胜还有什么困难的话, 范烁静也能帮忙解决，不管是经济方面还是住所。 范烁静怀疑是自己猜错了, 但又想不到其他可能。 她不想找人去查。她在骨子里还是排斥那些私家侦探的，认为那是一方出轨才会用得上的招数。 对安彤, 范烁静还是希望安彤亲口去说。 然而范烁静始终没有听到想听的那些。 安彤的失落不像是假的，咕咕哝哝地跟范烁静说想安长胜，很担心安长胜的情况，不知道他人现在怎么样。 会不会跟她刚开始的遭遇一样, 没有地方住, 也没钱吃饭，被迫去做事赚钱。 范烁静沉默了好久。 一直等到安彤讲困了，范烁静亲安彤的头髮, 轻声说道：“没关系的，他是成年人，混了这么多年社会。他有能力照顾好自己。” “希望是吧……” “睡吧。明天我再问问那几条线，看看有没有音讯。” 安彤含煳道：“晚安——我爱你。” 范烁静心头微颤，停顿几秒应道：“晚安。” 安彤已经睡沉了。 第二天照旧要赖床。 莫周利的连环夺命call都没把范烁静叫起来，新任总助遇到了前任根本不需要考虑的难题，求助无果，只能开车杀到范烁静家里。 别墅里只有保姆阿姨在，说范烁静半夜出去了就没回来。 莫周利：可以的，小范总学会玩花样了。 莫周利坚定地认为范烁静是开房体验乐趣去了，然而不清楚对象还是不是安彤。 按理说老闆的私事不能掺合，莫周利忍了又忍，最后又给范烁静去了个电话，试图最后试探一下。 是安彤接的。 “你好烦啊!她去洗澡了，马上去公司。” 莫周利：“……” 好吧，我多管闲事! 好在那人还是安彤。莫周利松了口气，刚放松片刻又想到范家那种情况，又把心给提了起来。 第150页 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回事儿。 豪门望族之中，更看重名分。 但安彤是不可能有名分的。 莫周利不知道的是，安彤已经放弃范家了。或者说，是抛弃了，不打算再尝试去融入范家。 她甚至想拐走范烁静，一起逃离。 范烁静去上班，安彤认真思考了接下来的事情。 原本的话，她是一定要回范越那边的。吵架之后也要继续在范越跟前晃悠，气死他，报仇雪恨。 假如想断绝来往，那就很没必要了。 最好的方式就是互不来往，没有任何关联。 久而久之，也就慢慢淡了下去，血缘也维繫不了。 念及此，安彤回范烁静的别墅，叫跑腿服务去范越家取书包。 一个小时之后，跑腿联络安彤，说对方不交东西。 打小算盘，结果被范越反将一军。 安彤着实惊讶，赌气跟跑腿说不要了，让跑腿回来。 跑腿游说范越的护工无果，两方都很无奈。护工劝跑腿不要再试了，反正安彤会付钱，也给好评，没必要再坚持。 跑腿只好走了。 又一个小时，莫周利接到前台的内线电话，说有小范总的快递。 范烁静很少网购，有品牌方寄过来的东西，都是总助负责收的。所以偶尔有快递也直接送到隔壁办公室，再转交给范烁静。 莫周利出去取，看见书包以及里边的教材、试卷，有那么片刻神魂游荡。 不知情的，还真以为小范总养了孩子。 其实也就是养孩子。 孩子比较大，换种养法而已。 莫周利一言难尽地把东西送进总裁办，忍不住直嘆气，跟范烁静叨叨：“小范总，我发现个事儿。” 范烁静随手抽出来一张试卷，正反翻看粗略扫过，及时阻止：“你没发现。行了，出去吧。” 莫周利：“……” 是想说，小范总现在太不自律了，谈恋爱谈到办公室，又早退又迟到，甚至想旷工，相当不敬业。 居然也提不出来。 可见根本就不是敬业与否、自不自律的问题。 根本就是盲目了啊! 莫周利喜忧参半地走了。 等关了门，范烁静给安彤打电话，以为安彤要来办公室写作业。 安彤差点被薯片噎住，灌了半杯水，咬牙切齿：“范越……我让跑腿去取书包，他不给我。” 范烁静才回过味，意识到前天晚上的“惊喜”没那么简单。 肯定跟范越闹矛盾了，很大可能是跟她有关的。 这算是个藉口，范越把包袱丢给范烁静，大概就是等着范烁静去找他问情况。 范烁静也确实这么想了。 不管范越怎么样，她不能不管安彤。 但转念一想，安彤的事情可以问安彤本人，干什么要找范越? 提前就能预料到，范越肯定要拉着脸摆架子，这么多年都是这样的，他从来不正眼看人。 范烁静何必自讨没趣。 干脆就不理范越了。 晚上跟安彤一起吃饭，范烁静问起来这件事。 眼看瞒不过去，必须要提了，安彤只好讲实话，粗略了说是跟范越吵架。 至于为什么吵架，安彤含煳其辞，没讲明白。 范烁静沉默片刻，问道：“他跟你讲了多少?” 过去的事情。 安彤唿出一口气：“全部?应该是吧。” 安彤反问：“你生气吗?我其实没想乱打听，就是说到那里了——” 范烁静打断安彤：“你可以问我。” 安彤呆愣愣的，没反应。 范烁静：“想知道什么，都可以直接问我。不用跟别人打听。” 不要从别人口中听到我。 我就在你面前，真实存在，可以看到，也可以摸到。 不要去幻想过去的那个我。 安彤慢慢回神：“不要。” “还不着急。以后还有很久，你慢慢告诉我。” “那些事情，以及身处其中的你。” 两个人互相感动完，安彤小声：“那你问范越了吗?” 范烁静：“没有。” 安彤放心了。没联络范越就好，最后以后都没有来往，永远都不要再见面、交流。 范烁静也确实能稳住。一直到锐德放假，范烁静开始收拾旅游的行李，都没跟范越打过电话。 也没跟老太太有信息。 她跟安彤到机场，登机前给老太太留言说要出远门，不在家过年。 之后关机，断掉一切现代通讯方式，从范家消失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成功摸鱼! 感谢应如是的地雷。(づ￣3￣)づ╭?～ 第93章 安彤是去哪里都好, 全部交给范烁静来安排。 范烁静这个中老年人就选了冬季热门地区——海南。 大概十年前, 安长胜跟一帮大老爷们去海南玩, 到那边酒店就支开麻将桌，打了五天的牌。 连酒店的门都没出, 海是蓝是绿都不清楚。 第151页 回来带了一堆玳瑁吊坠, 还有什么三色金的项鍊，被安彤收到箱底，一次都没戴过。 有这个前印象在，对于安彤来说，海南就不太洋气, 洋溢着夕阳旅行团的气息。 真到了三亚, 安彤就兴奋了, 仿佛之前嫌弃旅程的人并不是她。 太舒适了，跟寒冷干燥的北方完全不同, 温暖如春，又很湿润。日常穿单件t恤就够了, 甚至可以在室外游泳。 范烁静租了一套临海别墅，落地窗面朝大海，从阳台出去走五分钟就能到海滩。 别墅划在非公开沙滩区域，有专人维护值班, 沙滩上的人非常少。偶尔会见到其他别墅的住客, 大部分时间就只有安彤和范烁静两个人。 随便做什么都可以。 能做的事情也非常多。 两个人也不用赶行程，住下之后就很放松。 睡到自然醒，白天去沙滩上晒太阳, 或者回别墅里窝着，睡午觉、看电影、聊天或者什么都不做。 晚上安彤要做作业。范烁静买了一把大提琴，在另一间房里熟悉指法，对着乐谱自学。 安彤能听到断断续续的琴音，不流畅，但也不算难听。 算完一道题抬起头，凝神听一会儿，就知道对方练到什么程度了。 还是刚刚那一小段旋律。 哦，这次换了，但是好笨，又错了。 好了好了，现在好听多了。 知道范烁静就在附近。静谧的夜色中只有低沉的大提琴音，这地方只有她们两个人。 就很安心。 什么都不用想，不需要再考虑其他的人和事情。 完全放空，彻底享受属于她们两个人的假期。 除夕那晚，别墅区的物业管理组织了烟花秀。 北方禁菸花爆竹已经有一两年了，今年格外严格，坚决不允许有人私放，违者罚款。 乡下倒是有偷偷放着玩的。然而安长胜跟老家那些人闹掰，来往就很少。安彤的爷爷奶奶去得早，七大姑八大姨不联络，跟所谓“故乡”也就断了。 过年也不回去，安彤两年没放过炮了。 范烁静叫物业管理送些花炮。 安彤在电话旁边嚷嚷：“要香，多拿几根。” 范烁静按着安彤的脑门，仰身往后撤，跟安彤保持距离。她跟电话那边转述：“拿一只打火机就可以了，再拿一把香。” 安彤满意，一边摆果盘一边叨叨：“打火机放炮太没灵魂了，一定要用香才行。香跟烟花锁死了。” 范烁静好奇：“我还以为只有我们那个年代才用香。” “我们也没差多少嘛!”安彤抬头捏范烁静的下巴，左右端详范烁静的脸，“我看这个漂亮小姐姐，也就二十来岁吧。” 范烁静握住安彤的手：“没大没小。” 安彤没大没小也不是第一天，说了也没用，她还觉得挺开心。 闹着调戏范烁静，安彤刚把范烁静扑到沙发上，门铃响起来。 物业服务中心送烟花。 范烁静收了玩闹，心虚地整理衣服和头髮，假模假样装正经，开门让人把箱子搬到阳台。 就在阳台外的小花园点，足够空旷。 远处有大规模的烟花盛宴，隔着绿化带，尖叫声和欢唿声若隐若现，间或有几声能传过来。非常远，飘渺不定。 安彤她们没去人堆凑热闹，自己在小花园玩花炮，看着绚烂的花火在黑暗中绽放。 生命都多了另一种色彩。 安彤拍小视频发朋友圈。 小蝴蝶在半空旋转，翅膀燃烧，蓝色的光映着月夜，迸射出火花。 还有横着走的螃蟹。花园小径是地砖拼起来的，不平整，小螃蟹总会翻到缝隙里，在小沟沟里挣扎转圈。 更多的是仙女棒，以空气做幕布，用火花当笔，可以写出一个人的名字。 安彤玩嗨了，火星燎了裙子都不知道，等回去才发现裙角上全是小洞洞。 范烁静笑话安彤，说只有小男孩才会放炮把棉袄袖子给烫出窟窿。 安彤反驳：“男孩子还会把脸给崩黑呢!” 范烁静捏着安彤的脸颊使劲揉搓：“让我检查一下——白白嫩嫩，还是我的小姑娘。” 晚上两个人都喝了点酒。 范烁静的酒量差，酒品也不怎么好，喝多了就容易冲动。安彤也比平时兴奋，在旁边引诱着范烁静，完全是胡来，还得范烁静来引导她。 结果是范烁静主动，越来越放肆，一直闹到天蒙蒙亮。 度过日出前最黑暗的那段时间。 范烁静舔舐安彤的耳廓，喘息有些粗重：“第一年。” 安彤喉咙间溢出一声，算是回应。 范烁静停顿片刻：“我能再要一年吗?” 不奢求，只一年就很好。 每年都多出来下一个新年。 太贪心的人往往得不到满足。 所以卑微一些，就可以延续下去。 安彤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到后半夜，范烁静的酒已经醒了，反倒是安彤情丨欲上头，煳煳涂涂的，范烁静说什么都应。 全部都点头，非常顺从，完全配合范烁静。 也不记得范烁静讲了什么。 人在梦境中，比篱笆另一边的烟花和人声还要缥缈，恍惚间是踩在云端。 第152页 柔软的，香甜无比的美梦。 安彤跟范烁静赖到下午，没有莫周利催着上班，世界都是清静的。 一直到安彤饿得受不了直哼哼，范烁静无奈，起床去拿吃的。 安彤顺手摸到手机，解锁的时候都惊呆了—— 不是没有人催，是静音了。 手机上有几十条未接来电，还有微信消息。 大部分都是莫周利发来的，也有些是范越的护工。 从本市出发前，安彤跟范烁静都把手机关了。放烟花的时候，安彤要拍小视频，才从包里拿出来重新开机。 拍完之后手机就放在一边没管。 一夜之间，朋友圈那条小视频有三十多条留言，也是莫周利的留言多。 未接来电暂时不管，安彤去看微信留言。 莫周利先是问安彤到酒店了没有，后来叫安彤回话。大概是没等到信息，莫周利留言说：“范家乱套了。” “老太太已经逼问到我这里了，满世界找小范总，还去砸了范越的门。” “叫小范总给我回个电话。” “我快顶不住了!” “烟花删掉!别墅背景太有辨识度了，很容易看出来你们在哪里!” 范越的护工也是问安彤在哪里，说郊区别墅里一团糟，老太太冲过来跟范越一通哭，两个人的状况都很不好。 护工谁都拦不住，也不敢拦，跟着着急上火，求安彤给拿个主意。 除了这两个人，还有些以前的同学，好久没联络，突然问她在什么地方过年。 多半是从某个渠道看见老太太找人的信息，认出来安彤，就来试探。 都用上人海战术了。 安彤暗自唏嘘。 这次，才是真闹大了吧…… —————————————— 作者有话要说：　　小时候过年，爸爸会买一屋子的烟花。能从初一放到十五。 怀念有钱买烟花的日子呜呜呜 以及去海南打麻将的是我爸23333333 第94章 安彤把朋友圈的小视频转自己可见, 删掉那些信息和通话记录, 然后关了手机。 范烁静还没回来。 安彤躺在床上想了一会儿, 又爬起来找范烁静的手机。 做坏人，干脆就彻底一些。 范烁静心软。 从最开始认识时就是这样了。当时两个人还很陌生, 范烁静出手帮安彤, 其实完全没必要的，换个别的老闆就不一定会这样。 后来范烁静也纵容安彤在她面前放肆任性，就像她常说的“没大没小”，被顶撞被冒犯也不会很计较。 这人也就是看着面冷，其实内里那一层比谁都要柔软。 相处久了, 安彤越来越确信范烁静的这点特质。 跟范越吵架, 还要担心护工会对范越不利。嘴上不说, 其实心里惦记着，从头到尾都没放下。 这么多年拖着重壳, 但凡她的心狠那么一点，她早就甩开范家这个累赘了。也能轻松一些, 不会把自己逼到这种程度。 更何况这次莫周利和护工传递过来的消息，用上“乱套”这样的字眼，场面一定是失控了。 安彤不敢保证范烁静能忍得住不去管。 那最好的方式，就是不让范烁静知道家里的情况。 这世界离了谁都照样能存在, 地球还在转, 太阳东升西落。 没有谁是必须去承担什么的，感情之外，没有任何人重要到不可替代。那些工作、那些责任, 范烁静不做，自然会有其他的人补上。 也或许就是因为范烁静包揽了所有的负荷，才没有别的人来替她分担——比如范越。 假如范烁静真撂挑子不干了，范越还能自闭下去吗? 安彤很怀疑这一点，也想尝试去改变现状。她试图把范烁静从范家之中拉出来，不仅仅是距离，还包括过去十年那些被迫做出的牵连。 那就得狠一点。 范烁静不够果断，没关系，安彤可以帮她做决定。 早午餐一起吃，别墅区配备有星级酒店，附带二十四小时送餐上门的服务。 范烁静张罗了好半天，对着菜单选了好久，又临时加要求提了几个北方的菜品。毕竟是大年初一，新年伊始，是新生活的开端。 生活要有仪式感，范烁静不愿意再随便对付过去。 按照范家的惯例，初一是要五更起床拜年，吃饺子、上祠堂。 这一天要做的事情很多，都是些传统习俗，围绕着家族而来的。规矩也很严苛，很细节的东西，处处都透着端庄肃穆。 在范家生活到现在，“过年”对范烁静来说并不是团圆或者放松、休憩等等，反倒是拘束。 打从一出生就开始，作为直系的血脉，她要在这一天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范越主持大小事项，她需要做的是配合范越，当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小姐，懂事娴静，当得起大家族之中的身份和形象。 偏偏范烁静没生个安静的性格，跟范家要求的淑女背向而驰，日常搞摇滚、玩运动，没一刻消停。 到了过年这几天，被迫捆在老宅里，说话行事都要小心，不能被别人看到失态的行为。 平时的生活状态完全被打破，憋得异常难受。 第153页 后来出了那起车祸。第一年老爷子还在，算是有人主持大局。但家里出了这样的大事，过年一切从简，没铺开大办。 后来老爷子也走了，范烁静顶起了范越的位置，曾经范越要做的那些事情，都落在她的肩头。 就再不用别人耳提面命地交代，她自己也清楚，她必须谨言慎行，不能出任何差错。 那会儿也是憋着一口气，心想几十年的传统，凭什么到了她这里就不办? 范家又不是没人了，该怎么样还怎么样，照以前的规矩来。 甚至要比曾经的声势更浩大，让所有人都知道，范家没倒。 范烁静跟着家里的老人学规矩，当真把一切都主持得妥妥噹噹，完全没有丁点纰漏。 后来就习惯了，这成为她的一项任务，跟锐德一样，是她必须要去做的事情。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不去思考这件事存在的意义和必要性了。 跟吃饭、喝水一样。没人会去问“人为什么要吃饭”，这是必须的。 像今年这样彻底放松，人生第一次，前所未有的体验。 范烁静问安彤家里有什么规矩。 安彤想了想：“跟我爸要压岁钱。” 范烁静笑着起身，去房间里取出来一个大红包给安彤：“平安喜乐，赶快长大。” 下边还叠了一个，范烁静替安长胜封的：“新年快乐——安长胜会说什么?” 安彤把两个红包都收了：“会叫我宝贝。” 一本正经的，居然看不出来真是这样，还是在调戏范烁静。 范烁静无奈，假想传闻中安长胜的行为处事，摸安彤的头顶：“宝贝钱够不够?要不要转帐?” 安彤目瞪口呆，都结巴了：“准了!一字不差!” 当然，也不知道安长胜真会这么讲，还是安彤编排安长胜哄范烁静开心。 安彤也准备了红包，厚厚的一个，拿着还有些坠手。 能装这么多，肯定不是钱。 范烁静也没避讳，现场打开，发现里边是很多手绘的卡片。 每张卡片上都有一行小字，诸如“亲亲一百秒”、“头部按摩三十分”、“一颗果冻”。 还有各种各样的插画，亲亲那张上就在文字旁边画了两个小女孩，大头凑在一起，闭着眼，有小心心飞出来。 范烁静深吸了一口气，张了张嘴，话没能说出来。 安彤得意，反问道：“是不是很感动!” 确实感动。但范烁静想问，安彤花了多长时间来做这些卡片……难道平时她装模作样地写作业，其实都是摸鱼做小卡片? 不过范烁静没安彤那么扫兴，想想就罢了，没当场质问。 范烁静郑重地收下红包，认真地放在口袋里。 其实很想现场就用一张，但范烁静捨不得，一张都不愿意消耗。 定的午餐送过来，两个人在饭厅看春晚重播，一边聊天。 范烁静讲到腊月开始的规矩，比如祭灶、扫房子，后来说到初一那天要“起五更”，安彤连连点头。 “我小时候也要的!还要熬福，一晚上不能睡觉，不然福气就跑了!”安彤想了想，“我们昨晚也算是熬到福了吧!那个时间也算是起五更了。” 只差了五更那顿饺子而已，也没太大差别。 范烁静很意外安彤懂这些：“我以为小孩子都不在意的。” “我小时候是要回乡下过年的嘛，那时候还要去庙里烧香，叠金银元宝。后来跟我爸爸两个人过年就没那么多规矩了，反正在自己家里，随便怎么样都好。” 说到这里，安彤抬眼看范烁静好几次。 眼看着是有几分犹豫。 范烁静还挺奇怪：“怎么了?” 安彤问：“范家现在还是那些规矩吗?” “去年还是的。” “那……”安彤哽了半秒，“今年，你不在能行吗?” 安彤问范烁静：“你想回去吗?我是说，回范家，跟以前那样生活?”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烧麦的地雷。 我好饿啊……还是想吃烧麦。 第95章 安彤问范烁静想不想回到过去那种生活中。 这种问题其实有点奇怪, 对于范烁静来说, 生活其实并没有很大的变化。 只是出来旅游, 不至于跟“生活状态”扯上关系。 一定要去讲变化的话，范烁静觉得要再往前推, 也就是有安彤和没有安彤的区别。 老太太不接受安彤, 回到范家，就意味着离开安彤。 假如要回到没有安彤的生活中…… 不是愿意不愿意，是不存在这种可能。她们两个人感情正浓，无时无刻不想和对方呆在一起，是不可能分开的。 前几分钟还在互相发新年红包, 氛围正好, 不可能立刻就去幻想离开对方的生活。 安彤的思维再跳脱, 也不会在这种时候想到那方面的。 她是乐观主义者，凡事会往好处想, 开心的时候想的是更开心的事情。 第154页 当初范烁静赶她走，她也还要搞些小动作, 不肯乖乖离开。 范烁静能察觉到不对劲，仔细想，之前的猜测又浮现出来，心跟着往下沉。 现在唯一不确定的因素, 只有安长胜。范烁静不知道安长胜在哪里, 不清楚他对于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是什么看法。 最要命的是，范烁静没办法确定安彤是不是见到安长胜了。 假如安长胜反对，非常坚决, 一定要求安彤跟范烁静分开。 那安彤会怎么选择? 范烁静没信心能赢过安长胜。 毕竟那是血缘至亲，真心宠爱安彤，这么多年把安彤捧在掌心，当小公主来呵护的。 安彤提起安长胜，多的是依恋和崇拜。每次讲到安长胜的事情，安彤的表情生动，口气都变得欢快。 她非常喜欢自己的爸爸。安长胜的存在，总能让她感到快乐。 那是割捨不掉的感情。 突然被抛下丢在狼窝，生活困顿处境艰辛，安彤都没怪过安长胜。 她想的只有重逢。担心安长胜的安危，怕安长胜在外边受罪，也期待着再次见面。 范烁静不认为安彤一定会在两个人中间选择自己，她还没有狂妄自大到这种程度。 或者说，她不认为这么短暂的相处，能敌得过安彤跟安长胜在一起的十八年。 时间的力量是很强大的，也很微妙。 有时候确实是以数量来计算，只跟长短有关，深厚程度并不能代表什么。 和安长胜比起来，范烁静就永远差了十八年。无论如何都填补不起来。 这让人心底不安，逐渐开始发慌。 范烁静思索了有一会儿，最保守地回应方式，也没说想还是不想：“现在就挺好的。” 安彤眼睛一亮，有点兴奋起来：“你真这么觉得?你不想回范家?” 范烁静感觉有点不太对，但也捉不住那丝诡异感，只好暂时按捺住不解，点头应了。 安彤终于放松了。 她很担心自己做得太过分，这不是范烁静真正的想法。她替范烁静做决定，但也不希望违背范烁静的心意，结局总得是范烁静想要的。 所以得确认。 现在得到范烁静的答案了，她一点都不情愿跟范家那些乌漆墨黑的事情搅和到一起，就希望像现在这样，悠闲地度假。 不想那些拖累，撒开手，彻底不管。 不再压抑自己，不逼迫自己去做那些不喜欢的事情，不承担责任。 谁爱管谁管，反正现在范烁静也不在，随便他们怎么折腾。 范家家大业大，锐德的实力雄厚，一时半会也作不垮。集团内部的组织构架非常完善，每个人各司其职，没有领头羊也能顺利运作下去。 更何况，范烁静不在，总会有人站出来替补，去当那个领头羊。 安彤找了个机会，借用物业前台小姐姐的手机，给莫周利发简讯。 莫周利立马回了电话过来。 安彤拿着手机躲到偏厅，蹲在花坛边小声问莫周利：“你身边没人吧?” 莫周利那边倒吸一口气，续足了劲，张口开始喷安彤。 安彤知道这次给莫周利找了□□烦，乖乖挨骂，偶尔插一句嘴说给莫周利带特产。 “我要你的破特产?你现在在哪里?这是谁的手机?” 安彤如实回答了。 “小范总呢?” “在睡午觉。” 安彤问：“范家现在什么情况?” 莫周利骂也骂完了，只剩一声嘆气：“年三十晚上还没找到小范总，老太太杀去范总——范越那边了。据说是一哭二闹三上吊，能用的招数都用了，还装了两次高血压昏厥，被范越的护工识破了。” “然后呢?” “没有然后。范越不出山，无视老太太的任何要求，到最后也没从别墅里出来。” 那范家的祭祀…… 莫周利心情复杂：“范越有个女儿，你知道吗?” 安彤震惊：“该不会……” “对，小姑娘刚好回国探亲，在外公那边。说是晚上给爸爸打电话拜年，知道了这边的情况，连夜赶了过来。” 没记错的话，范越那个女儿跟安彤同龄，十八岁上下。 但因为车祸当时的应激伤害，她养了几年的病，到现在状态也还是时好时坏。 让一个精神状况不正常的小女孩承担…… 那原本该是大人们的责任。 安彤突然愧疚，动摇了。 整个事件中，最无辜的是她们母女。尤其是那个女孩，她是唯一一个试图去帮助范烁静的人，尽她所能去做了。 结果却是惨烈的生离死别。 安彤代入想像了一下，痛苦的不是亲眼目睹妈妈死在眼前，反倒是自己亲手促成了这场悲剧。 “如果我不管小姑姑的事情，就不会出这样的事情了”。 这样的想法，能把人逼疯。 自责和罪恶感是最能击垮一个人的。 更何况她当时也还是个孩子，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是一瓣花、一片叶，所见是云朵和蓝天，生命是用蛋糕和小裙子组成。 还是张白纸，甜美的，不谙世事。最先泼上的是亲人的鲜血。 第155页 这太残忍了。 更不应该在生活步入平静之后，再让她去面对这十年的恶果。 安彤陷入深刻的自我矛盾之中。 她不希望被逼到那个位置上的是无辜的人。另一边，她也不要看到范烁静重回漩涡，把丢下的负荷重担重新背回来。 安彤沉默。 莫周利也听得出来安彤的犹豫：“我不明白你在想什么。你肯定有你的理由，才不想让小范总知道范家的情况。但是我提醒你一点，小范总不傻。” 安彤恍然清醒过来，脑中开始敲警钟。 莫周利继续说：“不但不傻，她比你了解范家。范家离了她会成什么样子，不用别人转述，她自己能想得出来。” “所以你放松点。她是在知情的状态下，选择跟你私奔的。包括现在范家会什么熊样子，不是你瞒着她导致是，是她主导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掉了一个作收!心痛。 感谢 qingshanc 的地雷。 第96章 “范烁静其实都明白。” 这么一想, 安彤就很沮丧, 感觉所有的小心思都是在做白工。 那些惴惴不安, 还有小心翼翼地隐藏，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范烁静什么都清楚, 她才是深陷泥潭的那个人, 她知道自己身处何地。 没人能替她分担痛苦。 人的保护欲望大概都是从情爱中生出来的。 先有软肋，然后试图蜷缩起来，把软肋藏在中间。宁肯用血肉之躯去抵挡外界的伤害，也不想把软肋暴露给别人。 没有其他办法，太弱小了。 然而也保护不了。 即使愿意献出一切, 也还是没办法好好保护她。 时机不对, 什么都不太对。 早十年或者晚十年, 在范烁静仍旧桀骜张扬的时候，或者在安彤已经足够成熟强大的时候。 要是那时候相遇就好了。 果然还是要赶快长大。 安彤回别墅。范烁静已经醒了, 在翻看安彤的作业，眉心紧皱, 大有山雨欲来的趋势。 自从锐德的年会开始，安彤的心就跟着飞了，脑子里的东西纷杂繁多，但都跟学习没关系。 家教课都没好好上, 作业写得也是乱七八糟。 范烁静再多翻两页, 估计就要撕书骂人了。 安彤上前抢过练习册，合上背到身后，先一步开口：“我晚上就补!” 范烁静深吸一口气, 又慢慢吐出来：“大过年的，我不说你。” 人生四字箴言要再加一条“大过年的”，跟“来都来了”并列，非常有效。 范烁静顺手把安彤的文具袋整理好，验算纸都叠整齐，跟课本、试卷摆在一起。 安彤的小动作太多，每张草稿纸上都有简笔画，看分布是算题算到一半突然走神，画两笔才意识到，再拐回来继续做题。 刚刚范烁静就在想这件事，等着安彤回来，她拉着安彤去阳台晒太阳聊天。 安彤正心虚，看范烁静这么严肃正经，还专门找个谈话的地点，仪式感十足，自己先慌了。 范烁没来得及讲她想的，盯着安彤问：“你刚刚干什么去了?” 安彤吞吐。 范烁静：“说实话。” 安彤彻底泄气：“打电话，给莫周利。” 从莫周利那里听来的，安彤原原本本转述给范烁静。 前边范烁静挺平静的，完全没反应。直到安彤提到范越的女儿，范烁静的脸色立刻变了，瞬间有肉眼可见的战慄。 安彤小心翼翼地观察范烁静：“具体情况，莫周利也不清楚，只知道她从邻省过来了，现在住在范家。” 范烁静沉默。 安彤顿了几秒钟：“你要回去的话……” 后边说不出来。 本心上，安彤并不想让范烁静回去。 静默好久。 范烁静开口，一时间居然失声没讲出话。她慢半拍察觉失态，干咳一声，才继续说道：“她叫范晓甫。” “哦。” “晓甫她胆小，她……” 安彤打断范烁静的话：“你回去看看吧。” 范烁静握拳，又松开，挣扎了很久。最后一次她握住安彤的手，认认真真盯着安彤的眼睛：“我回去处理好就回来，很快。” 安彤垂眸，目光敛在深处：“嗯。” 范烁静重复强调：“等我回来。” 范烁静只拿了钱夹，换了衣服出来。安彤还蹲在阳台，范烁静过去揉安彤的脑袋：“对不起，难得的休假……以后再补给你。” 安彤深吸气，仰头沖范烁静笑：“快走吧。莫周利给你定过票了，你找他去。” 范烁静：“刚刚其实是想说，你对画画感兴趣的话，可以试试走专业的美术生。” 安彤比了个“ok”的手势：“知道啦，我会考虑的。” 范烁静把安彤拉起来，亲安彤：“要不然，你跟我一起回去。” 安彤忙不迭往后躲，拒绝范烁静：“算了算了。你回去还有的忙，我就不添乱了。” 第156页 本来老太太就不接受范烁静有同性恋人，第一次见面时也有大摩擦，安彤在老太太那边肯定上了黑名单。 跟着范烁静就是□□烦，范家那么乱，再投安彤这个大□□，场面不敢想像。范烁静还要看顾安彤，多分一份心，更累。 但除了范烁静那边，安彤也没其他地方可以去了。 安彤跟范烁静撒娇：“你赶快办完你的事情就好，回来给我带礼物。” “想要什么?” “等我想起来再跟你讲。” 别墅区的专车已经在外边等了，大概是范烁静进房间换衣服的时候，安彤叫的。 以前总觉得安彤不着调，似乎现在有那么点变化。 小姑娘真地有在成长，变得可靠起来。 去机场的路上，范烁静开手机，没读出来信号。仔细检查才发现，卡槽是空的，电话卡在手机壳里边塞着。 最近也没开机，范烁静完全没察觉。不过稍微想一下就能明白。 装上手机卡，简讯和未接来电提示跟着进来。 范烁静先联繫了莫周利，拿到航班信息。 挂断电话检查信箱，有一条两小时前的简讯。 “安长胜回来了。” 范烁静心头那根线紧绷，颤动发出刺耳的高音，久违的头痛再次袭来。 缓了片刻，范烁静回拨电话：“在哪儿?” 对方报一个地址，非常熟悉，就是安彤常去的那个老旧小区。 安彤一个人在别墅呆着，把作业补完，上网查了美术特招生的信息。 已经错过考试时间了。 嘆了一会儿气，天就黑了，远处又有人开始放烟花。 好无聊。 一个人过年太没意思了。 安彤跟酒店要了十几块甜品、蛋糕，对着阳台花园，配着天空中的烟花吃。 想了想还是缺点意思，安彤又要了一盘饺子。 可惜吃不下，就摆在客厅茶几上看着。 然后去睡觉。 半夜梦见有人敲门，安彤不开，对方破门而入。大刀锋利，明晃晃的刀刃对着安彤，一步步逼近。 安彤惊醒，举起枕头挡在身前。 四周静悄悄的。安彤等了很久，没有脚步声，也没有人靠近。开灯环顾四周，门窗紧闭，跟睡觉前检查的一样，完好无损。 这才松了一口气。 安彤抱着枕头翻身，手机铃声在耳边响起。 哦，刚刚应该是另一通电话，被安彤梦成了大刀砍门的声音。 安彤从地上找到手机，眯着眼看。 是个陌生号码。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眩晕了 的地雷! 作收又回来了!感谢小天使 第97章 范烁静的别墅里。 一个瘦小的女孩坐在沙发上, 面前摆了几个满满当当的零食盒, 旁边还有刚从冰箱里取出来的酸奶布丁。 范烁静端过来一盘切好的水果, 一併放在茶几上。 范晓甫双脚靠在一起磨蹭，十指交缠在一起, 怯怯地叫范烁静：“小姑姑, 不用招待我。你坐下休息。” 范烁静抽纸巾擦掉手上的水珠：“阿姨回家过年了。也没其他东西，你还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范晓甫紧张地想站起来，屁股离开沙发，要起不起地僵在原地：“不用不用。” 范烁静在对面的单人塌上坐下。 有那么几分钟, 姑侄俩谁都不开口, 也不看对方, 没有视线交流。 这种死寂让时间变得很慢，双方都很难捱。 范烁静试图打破尴尬：“学校放假了?” 范晓甫乖乖地回答：“没有。” “请假?” “是的。” 完全闭合式的聊天模式。 范烁静这些年本来就不爱跟人交流, 碰上安彤那种话唠还好，多半时间都是在听。跟范晓甫这种腼腆怯懦的人聊, 对方又是晚辈，她得主导整个对话。 讲话就变成了一个考验。 范烁静认真想了想，干脆结束对话，跟范晓甫道：“最近你就住在我这儿。想回外公那边了跟我说, 我送你回去。” 范晓甫点头。 范烁静：“缺什么东西也跟我说。” 范晓甫又摇头：“不缺不缺, 都够了。” 范烁静从海南回来，先去了范家的老宅。 所有人都在，什么牛鬼蛇神都聚在一起, 围着范晓甫拷问、打探。 瘦弱单薄的小姑娘满面窘迫，还要努力维持淡定，假装自己应付得来。 当年车祸之后，范晓甫的外公外婆痛失爱女，又恨范越不争气，一再堕落振作不起来。 二老没耽搁，眼看范越是指望不上了，就把范晓甫接走，跟范家断了来往。 在商不如从政，两家其实并不完全对等。又是在范家出的事情，嫁进来好好的人，说没就没了，于情于理范家都没底气去争。 再加上当时范越昏迷，老爷子生生气倒，范烁静连公司的门往哪边开都不知道，没人能主持大局。老太太又是外强中干，只会哭，就这么让对方把范晓甫给领走了。 后来范烁静当家做主，对范晓甫满心愧疚，不想打破范晓甫的生活。 第157页 而且范烁静也是逃避心态，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最先是对范晓甫的。 老太太念叨着要把范晓甫接回来。范烁静最真实的想法却是相反，她不想见范晓甫，也不愿意跟范晓甫一起生活。 范晓甫的存在会时时刻刻提醒她，让她清楚地反省做下过什么孽。她企图维持这种分离的现状，不去正面痛苦和折磨。 这么一来二去，范晓甫就留在了外公那边，一直没在范家出现过。 范家那些人乍然见到范晓甫，好奇八卦，把范晓甫困在中间，从小时候问到现在。 范烁静把范晓甫领出来的时候，范晓甫已经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整个人紧张到手脚发颤。 那些七大姑八大姨还跟在后边，劝范烁静多留一会儿，理由是“难得见到范晓甫”。也有人问范烁静去了哪里，除夕夜居然不在。 范烁静把范晓甫送到车里，关了车门，才转身应付那些旁支亲戚。 但也没多好的耐心。 跟小女友第一次旅行被打断，被迫分开，把小女友放在了最南端。回来又看见一群人逼着范晓甫，没有丁点眼力见，完全不顾范晓甫的感受。 最气的是，老太太哭丧着脸抱怨，范越躲在别墅里不出门，没人设身处地考虑到范晓甫的感受。 爸爸和奶奶都是这副熊样子，难道还指望那些并不亲近的人去照顾范晓甫? 对这群人的厌恶到了极限，自小就是，忍耐到现在，再也忍不住了。 范烁静说话不好听，没留情面，近乎是送客。 年才刚开始过，从来没有过在这个时候散场，众人都惊呆了。 然而范烁静已经开车走了，把这些亲戚丢在原地，也不招待，完全是冷落。 一群人面面相觑，有爱出头的去找范烁静的舅舅，贼兮兮地打听。 “小静这是怎么?以前可没这样过啊!” 舅舅也没好气，这几个月以来在范烁静那边堆积了不少怨，正没地方发泄，好不容易逮住了个对象。 “问那么多干什么?有你们好吃好喝就行了，还要求什么?” 问问问，我还想找个人问问呢! 自打那个叫安彤的黄毛丫头出现，范烁静一天比一天奇怪，跟以前大不相同。 原先还看老太太的脸色，对这个舅舅有七分迁就，剩下三分尽量躲避。 但是最近范烁静也不躲了，就是懒得应付的姿态，眼睛长到头顶上，根本不正眼看舅舅。 舅舅还想像以前一样提些要求，都被范烁静给顶了回来，到最后什么都没落下，还要吃挂落。 舅舅也去找老太太告过状。其实年会那天老太太就是去给舅舅撑腰的，打算借着场合和机会教训几句，叫范烁静约束着点。 没想到出了范越那茬子事，连老太太也丢开舅舅不管了。 回来后舅舅琢磨了好几天，整天遛鸟逗狗四处打幌子培养出来的第六感，直觉范家要有大的变故。 不知道是什么，也不定是什么时候，总之会有一场大事。现在范越都出来了，范烁静的态度又有明显变化，那保不齐范家以后会是谁说了算。 舅舅一合计，心说和平时期是他兴风作浪的机会，但敏感的话，他还是不要往前凑这个热闹了。 现在不知道是什么情况，那就老老实实当他的老纨绔假流氓。按时领钱，出去玩自己的，不到范家那几个人跟前晃悠。 舅舅还劝那群八卦的人都散了。 想了想，舅舅转头又去找老太太，说范烁静把范晓甫带走了。 大家都清楚，范晓甫到了范烁静那儿，最后就还是要回外公家。 范烁静不可能让范晓甫留下的。 老太太脑子没那么灵光，还在高兴，想着范晓甫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舅舅一提醒，老太太回过神，拍着大腿直骂范烁静不孝顺。 舅舅在老太太跟前刷了一波好感，熘熘达达出去聊骚找人玩了。 老太太坐不住，叫司机备车，开去范烁静家里。 一大家子的亲戚彻底懵了。 范烁静先走，现在老太太也出门了，这家里一个说话顶事的人都没。 什么意思?年也不过了? 范家这是要闹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　　开大半天会，晚上还加班qaq 感谢 奶宝神推 的手榴弹!好久没见手榴弹了233333比心! 第98章 范烁静单方面结束跟范晓甫的聊天, 打算把范晓甫带到卧室休息, 之后就是吃饭的事情, 管好日常生活就好。 倒是范晓甫主动开口跟范烁静聊天，还是很拘谨, 但看得出来是努力去打破沉默和僵局。 “那个……人不在吗?”范晓甫深唿吸, “是不是她的零食呀?” 范烁静微怔，慢了半拍才明白，是在说安彤。 范晓甫又问：“吃她的零食，没有关系吗?” 范烁静摇头：“没关系——她主动的，说这些都很好吃, 要跟你分享。” 范晓甫乖巧点头：“哦。那……替我谢谢她吧。” 提到安彤, 范烁静的紧绷感终于去了几分, 稍微放松一些。 “她叫安彤，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第158页 顿了几秒, 范烁静补充：“她也很想跟你做朋友。” 范晓甫浅浅地笑，羞赧安静：“我也很期待。” 到了房间门口, 范烁静侧身让出路，等范晓甫先进去。 别墅这边的房间多，范烁静跟安彤住了一间，另外还有几间带卫生间的。不过阿姨不在, 没办法彻底清扫, 只能把之前安彤用过的一间客房收拾出来。 范晓甫跟安彤不一样，安彤其实是很能将就的人。有好的条件就享受，没有机会也无所谓, 跟消费观很一致。 但范晓甫不行，她是有点娇气的，物质环境从来没差过，也不能差。从范家到外公家，一切都用着最好的，她挑剩下才是别人的。 这间客房是安彤打盹用。有时候她写作业太困了，又不想去吵范烁静，就会在这里睡一会儿。 当时是随便挑的，这间离书房最近，就让阿姨把这间给腾了出来。 非常小的阁间，家具一应俱全，却也没留多大的空余。 范晓甫看见的时候就开始皱眉，脚步停下来，没往里边进。 范烁静临时改口道：“你先在这边休息。隔壁房间的灰尘太多，得先打扫。” 范晓甫倒也体贴：“那我跟你一起做。” 是宁愿出苦力，也不想住小房间。 姑侄两个人都不是干家务的好手，速度非常慢，不过能凑到一起闲聊几句。 范晓甫说还是想去看看范越。 范烁静一听就来气：“看他什么?” 他也没想到看看范晓甫在老宅那边怎么样。 范晓甫绞着抹布，边角缠到手指上，整个人都透露出纠结挣扎：“爸爸出门不方便，我、我理解的。” 范烁静没说话。 谁都知道这只是个藉口。范越真愿意出来，还能像寻常的残疾人那么受限吗? 不可能的。范家有能力创造出一个无障碍的环境，从出门的那一刻开始，不会让范越有半点为难。 范晓甫也十八岁了，心智再不开化，也到了懂事的年纪。 很多道理她都明白，到如今也是自我安慰，试图自欺。 大概是范烁静的沉默让范晓甫无措，范晓甫紧张，低头擦桌子，不敢再出声。 范烁静放下吸尘器，唿出一口气：“那我送你过去。” 范晓甫快速开口：“谢谢姑姑。” 居然是非常期待的样子。 范烁静开车带范晓甫出去。 刚好躲过老太太。 老太太知道范烁静家里的密码，照旧上前去开门，结果试了几次都无效。 反倒因为错误次数太多，触发了警报系统，双线通知到范烁静跟物业安保队。 保安不认得老太太，当她是可疑分子，一队人在旁边看管。 物业管家跟范烁静联络，反覆确认老太太的身份，甚至还拍了小视频给范烁静认人。 前后折腾了将近两个小时，老太太本来就是带着一肚子火来的，是要跟范烁静找麻烦。 现在别说找事，她连范烁静的门都进不去，身为“母亲”的身份被挑战，触碰到她的最底线。 不管怎么样，两个孩子都必须孝顺。这是她的原则，从来都没改变过。 而这些年来，她的两孩子都让她非常失望。 范越自闭，彻底切断跟范家的联络，连她的面都不愿意见。范烁静也脱离她的掌控，变得难以琢磨，甚至孤僻。 这跟老太太预想的晚年生活根本不一样。 她总以为自己会更幸福一点。儿女双全，认真仔细地把他们教养成人，是人中龙凤，那她不该沦落到这种地步。 不应该是现在这样，被儿女排斥在对立面，孤苦，时时刻刻都被愁苦笼罩。 这太没道理了。 去郊区别墅的路上，老太太越想越难过，悲从中来，先在车上哭了一场。 然而到了范越家，还没等老太太干嚎哀诉，范烁静冷着脸打断了老太太的起势：“刚好，人都齐了，我有事要讲。” 老太太的泪都挂在眼泡上了，愣是没能掉下来。 她愣愣地看着范烁静：“你要说什么——你的密码为什么换了?你不想让我这个做妈妈的进去吗?” 范烁静深吸一口气：“是，不想。” 老太太惊呆了。 范烁静：“既然你说到这里了，那你记一下。现在我不是一个人住，家里有别人，你再随随便便进出就不合适了。” “你什么时候要过来，提前打招唿。” 说完，范烁静上楼。 老太太终于有那么点明白过来。比起舅舅的敏锐，她还是差了点，到这会儿才察觉到问题。 范烁静在变化。 不是按照她的期望，朝向她设定好的角色去转变。而是真正失控，脱离她的预期，成为别的人。 老太太开始发慌，追上楼，连声问道：“你什么意思?” 范烁静：“这么说吧。如果是你的房子，我奶奶连招唿都不打就往里闯，你乐意吗?” 老太太尖叫：“那是你的房子!” “对，我的房子。所以我有处置权，我可以决定要如何用我的房子，也能选跟谁一起住。” 范烁静叫老太太上去，声音很平静，跟往常一样，轻飘飘传过来：“难得凑到一起。范家就这几个人了，今天是个机会。” 第159页 老太太越来越慌张，直觉范烁静要说些她不爱听的内容，想要打断。 范烁静：“范越坐不了太久。” 老太太看轮椅上的儿子，脸色苍白，嘴唇没有血色，一副孱弱衰败之相。 其实老太太对“不能久坐”没什么概念。这些年她很少能见到范越，偶尔几次也就是打个照面，没能长久相处。 范越的身体到底是什么状况，老太太都是从旁打听的。 现在看见范越这个样子，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一颗心分几边，哪儿都顾不上。 二楼的小客厅，范越在书房门口的位置，面色很沉，抿着嘴保持紧张感。 范晓甫在小沙发上，看见范烁静接老太太上来，站起身乖巧喊人。 范烁静让范晓甫坐，自己坐了范晓甫身边的位置，给老太太留出主位。 气氛僵持。 所有人都有预感，接下来要说的话不会是什么“天气不错”的寒暄，一定是很严肃的话题。 范晓甫看看沉默的三个人，还是先跟范烁静讲话：“小姑姑，到底是有什么事吗?” 范烁静准备开口，手机铃声响起。 她没在意，顺手关了静音，继续说道：“锐德现在稳定了，比起我接手的时候也发展不少。差不多了，我不想管了。” 老太太蹭地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范烁静垂着眼想了几秒钟：“这是一。第二，晓甫的外公外婆年纪也大了，以后有个情况，我把晓甫接过来照顾。你们有意见吗?” —————————————— 作者有话要说：　　倒计时吧。 第99章 倒计时(三) 范烁静问其他人有没有意见, 其实主要是问范晓甫本人。 老太太跟范越没立场说话, 即使想反对, 他们也拿不出更好的方案。 范晓甫难得回来一次，呆在本市还没超过二十四小时, 就先感受到非常糟糕的体验, 谁都没替她解围。。 就算范烁静让范晓甫留在老宅，范晓甫自己也要犯憷，好好琢磨下她能不能应付范家那些人。 现在只是问她愿不愿意跟范烁静。 范晓甫没主见，看看范烁静，又看范越, 期待得到一个回应。 然而没有。 范越开口是对范烁静讲的：“我没意见。” 范晓甫难以置信地盯着范越, 怎么也没想到爸爸这么轻而易举就放弃了她的抚养权。 她一直心存幻想, 以为爸爸会好起来，或许有一天能够像正常的父女那样相处。所以她有很努力去克服自己的障碍, 尝试那些让她畏惧的事情。 她确实在变好，也相信所有人都能走出阴霾。 结果是一厢情愿。 妈妈意外去世之后, 这个家就散了。 永远不会再好。 范越欲言又止，开了好几次口，最终只是重复那一句：“我没意见，晓甫跟你很好。” 范烁静点头, 也没问老太太, 转而向范晓甫确定：“你怎么想?不是说现在就搬过来跟我住，如果外公那边有点意外状况，以后你的学费、生活费、工作就我来负责。” 范晓甫嚅嗫, 摇头不说话。 看着是有意见，但是不敢说，任凭这些长辈决定她的未来。 现在是不影响。但如果再过几年，她仍旧是这样没有主见没想法，到社会上会非常吃亏。 范烁静想说，转念又想这太严厉了，对范晓甫来说是批评。 只好按下不提，等以后有机会的再讲。 现在的场合不合适。 这么简单就决定了范晓甫的去处。 老太太还没从懵状态中醒过来，茫然问一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范烁静：“字面上的意思。” 老太太不能理解，也不接受范烁静的安排：“晓甫为什么跟你?就算要回来，不该是我带她吗?” “你跟她外公差多少?你比他们能多活多久?” 太直白了，直接扎在老太太的心上，也狠狠往老太太脸上打。 范烁静垂着眼睑，几秒钟之后再抬眼看老太太：“你已经是个老人了。不止是晓甫这件事，你要记得，你有这么大的年纪，就做这个年纪该做的事情。” 老太太嘴唇都在颤抖，哆嗦好半天，勉强挤出来一句质问：“什么叫该我做的事情?我做了什么不该的事情?” “颐养天年。这就够了，你好好享受现在的生活就可以了。” 范烁静从来没有这么跟老太太讲过话。 大家族式的教养，首先要母慈子孝，洗脑式地给孩子灌输“尊卑长幼”的观念。永远不能逾越。 即使是小时候性格张扬肆意，一旦回到范家，范烁静就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后来范烁静性情大变，对范家这些人多半是躲避的心态，也包括老太太在内。 不去招惹，尽量不发生正面的冲突。 凡事能含煳应付过去就好，不求什么干脆利落的结局。 也就隐藏了很多真实的想法，从来没表达过。 老太太不适应这种节奏，以往一哭二闹的架势完全不起效，连发作的机会都没有。 范烁静已经开始往下边讲：“范越……愿意回来接手公司的话，我等你调整。三年五年或者十年八年都可以，我有耐心。” 第160页 范越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这不在他的计划之中。但其实他根本没有计划，有很长一段时间，他的大脑都是空白的，什么都没想。 出去工作?重新扛起锐德那一大摊子的事情? 只是想一下就感到窒息。 范烁静顺手揉范晓甫的头髮：“如果真有那一天，你想接回晓甫也可以。” 范晓甫又燃起希望，怯怯地喊一声“爸爸”。 范越抓着轮椅扶手，很久都没有表态。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周围仍旧是沉默一片。 范烁静知道等不到回应了，继续说道：“要不然就是晓甫。但私心来说，我知道做这件事有多痛苦，被迫去承担那些责任的感觉并不好受，所以我并不希望晓甫走我的老路。” “晓甫自愿是一回事。晓甫你不想做的话，我去挑人从现在开始培养，不管要用多久，我把人带出来再走。” 老太太跳了起来：“你说什么浑话!你要把锐德给别人?” “还有——”范烁静接着老太太继续，“范越不想做也是情理之中，我理解，并且不允许有人逼他。” 范烁静定定地看着老太太：“你别再强迫他。” “你安享晚年，范越復健、护工、医疗和生活等等，晓甫的教育以及将来成家立业……这些我都跟你们保证，永远不会缺你们的。” “除此之外，我不干了。我也很累了。” “我现在想找个地方休息，能好好睡一觉，醒来有胃口吃东西。我想尝试去生活。我不想等死了。” “再十年吧。从现在开始，我要还第二轮，还到头就算完了。” “我想放过自己了。” 范烁静从别墅出来，钻进车里先吞了一把药。 她很久没有这么大剂量地吃药，苦涩的药片卡在喉咙间，干涩难咽。 车里没有备水，范烁静混着唾液干嚼了那些药，一阵反胃，趴在车门边呕吐。 好久才缓过来。 范晓甫一直在远处看着，等范烁静闭着眼靠在椅背上休息，才走近。 “小姑姑。” 范烁静睁开眼。 范晓甫递过来一个手机：“你的。” 之前有来电，范烁静正在跟老太太摊牌，没顾上接，直接给扣在桌子上了。 刚刚走得也太急，没想起来拿。 范烁静把手机接过来，问范晓甫：“你确定要住在这里?” 范晓甫迟疑，最终还是点头。 范烁静：“那好。不想住了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一边说着，范烁静解锁手机，查看之前的来电。 只看一眼，范烁静就把手机收了起来。 她关上车门，发动车子，一边跟范晓甫道：“等会把助理的电话给你，有事找他。” 急匆匆的，连话都来不及仔细交代。 范晓甫慌了，扒着车窗问道：“出什么事了?你去哪里?” “海南。” 安彤打了好几通电话。 之后发信息，说安长胜回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只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100章 倒计时(二)…… 安彤给范烁静打电话, 一直没有人接听, 她也很紧张。 知道范烁静回去要面对的肯定是乱糟糟的场面, 但安彤没想到范烁静连接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情况比她猜的还要糟糕。 然而安彤这边也耽搁不了，她得去见安长胜。 她等了很久很久, 终于盼到了这个消息。 安彤在机场给范烁静打了最后一通电话, 仍旧没人接，只好改发信息。 “我爸爸回来了，我去见他。你等我回来。” 没说去哪里。 范烁静心底一空，对于这种未知的变故感到不安，总觉得事情会朝向她无法掌控的方向发展。 先前拿到消息的时候, 她是想告诉安彤, 之后陪安彤一起去见安长胜。 不管安长胜的态度如何, 她首先要时刻掌握安彤的状态，才能考虑其他问题。 要把安彤放在视线范围内, 感知到安彤的想法是否有变化，这样才能预知安彤的决定。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连安彤去哪里都不知道。 假如安彤要跟安长胜走，范烁静根本就找不到她。 甚至现在也没办法确定安彤会不会走，被悬在半空，只能听凭外界的审判, 没有丁点自主选择的权利。 也没有渠道去争取。 只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原本是想把范晓甫接出来, 安顿好之后就回去找安彤的。没想到安长胜的动作这么快，他都消失这么久了，在这个关头突然变得迅速。 范烁静来不及跟范晓甫解释太多, 只说要去海南。话音还没落，范晓甫拉开车门跳了进来。 油门都给了，范烁静惊到，忙踩剎车，发动机直接憋死。 范烁静后怕，也顾不上范晓甫胆小，噼头骂人：“你不要命了?甩出去怎么办!” 第161页 范晓甫缩成一团，不敢说话。 范烁静气得额角突突地跳，回身问范晓甫：“你要干嘛?” 范晓甫：“你自己开车……我，我能做什么?” 两个人对视几秒，范烁静才后知后觉地理解范晓甫的意思。 是说范烁静这么着急，一个人开车会分心，路上不安全。她想帮忙，但是不知道范烁静需要她做什么。 其实不用。 话到嘴边，绕了一圈就变了。 范烁静深唿吸调整情绪，又倒了几片药吞了。她把手机丢到后排：“信箱中有个s开头的人，发了地址给我。给他回电话。” “然后呢?” “开免提，我跟他讲。” 范晓甫按亮手机屏幕，背景图显示一张书桌。 晚上拍摄的，檯灯照亮半边，课本和单页试卷堆得乱糟糟，被推到一侧挤在边缘，几只笔散乱滚落。另一侧很干净，放了一碟蛋糕，旁边配红茶。 镜头边缘有一只手，白嫩，露出腕骨。 能猜得出来是安彤。 范烁静的喜爱太隐晦，手机屏幕跟安彤有关，却不放安彤的照片。 即使是私人物品，她也只留三分旖旎，并不会直白坦率。 范晓甫多看了两眼，从后视镜看范烁静的眼睛。 范烁静刚好抬眼对上视线：“怎么?” 范晓甫摇头：“密码。” “2580。” 范晓甫找到范烁静要到那个联繫人，拨出去等对方接听。打了三通，那边才有回应，是个沙哑的男声，像是在睡觉被吵醒。 范烁静沉声道：“帮我拦住安长胜。价钱随你开。” 对方打了个哈欠：“我只管打听消息。不干涉任何人的生活和行动，这是原则。” 范晓甫拿着手机满心恐惧，怀疑范烁静在做什么非法的事情。 范烁静沉默两秒：“那安长胜现在在哪里?” 男人慵懒开口：“五千。” 范烁静咬牙切齿：“晓甫，给他转帐。” 男人确认收款，才慢悠悠地开口：“前边跟你讲过啦!他跟那个老破小里的会计有联络，在打听本市的情况。现在确定高利贷还完了，一切ok，那他当然要回来。” 范烁静忍着不耐，追问道：“现在进城了没?” “进了。” “人在哪里?” 男人点了根烟，打火机的声音顺着手机听筒传过来：“定位共享开了。” 范晓甫手忙脚乱地切进软禁，盯着屏幕找到对方的坐标：“在右边……这是华和路，往上边走了。” 范烁静把手机拿回来，跟着男人的位置，一路都没减速。 范晓甫害怕，拉着扶手提醒：“小姑姑，太、太快了。” 范烁静没应声，但是油门也没松。上高架又转几条主干道，她们才追到男人的点。之后跟着前边的面包车，继续开了二十分钟，终于停下。 到了机场附近。 面包车的门打开，从里边出来一个黑色卫衣、牛仔裤的年轻人，叼着烟。男人指指身后，示意范烁静看那边：“人就在这儿了。下边没我的事儿了啊，我走了。你想干嘛就干嘛。” 话音没落，不远处出现一个身影。 四肢消瘦，啤酒肚显示出实际年龄，人到中年已经发福。 裹着一件灰突突的大衣，脚上的皮鞋也旧了，折起不体面的褶皱。 整个人呈现出风尘僕僕的疲惫感，仓惶，眼神躲闪。 是安长胜。 但跟范烁静印象中的那个人很不一样。 老了，意气都散了，像只被揉成团再展开的咸鱼。 安长胜在面包车三米外等地方停下，看看黑色卫衣，再看范烁静。分辨之后，安长胜对准范烁静：“你找我?” 范烁静原还在想怎么跟安长胜打招唿，没想到先被安长胜给发现了。 索性就坦白，上前自我介绍。 安长胜打量范烁静：“锐德?” “是。” 安长胜想了想：“你替我还的债?” 范烁静点头。 安长胜的后背不自觉挺直，认真道：“我会还你。” 范烁静摇摇头：“先不着急讲这个。你跟安彤约了见面?” 安长胜很牴触和范烁静谈安彤，戒备心非常重。听范烁静提起安彤，他的脸色都变了，微微侧身。 范烁静拿手机查航班，亮给安长胜看：“她在海南，眼下买不到合适的机票，也没有直达的高铁动车。” 安长胜皱眉，开始侷促紧张，搓着手。 范烁静换软体继续查：“我叫人去酒店接她了，开车到最近的高铁站点，再转乘。这一趟列车——所以还有点时间。” 安长胜：“什么时间?” “梳洗一下，换身衣服。” 范烁静略微停顿，又补充道：“没有冒犯的意思。您现在看起来不太好，等下安彤看见您这么奔波劳累，会以为您在外边受了大罪。不如先收拾一下。” 不管安长胜到底有没有受罪，总之最后呈现给安彤的，只要是正面的就好了。 第162页 安长胜若有所思，迟疑片刻应下，跟范烁静走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发红包吧。下次更新前的评论都发。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只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101章 倒计时(一) 范烁静请别墅区的楼管去追安彤, 又找了当地的一些合作方, 发了安彤的照片和信息。 理智分析, 安彤年满十八，独自出行的次数不少。前边还因为高利贷颠沛流离, 也算是经歷过风浪, 是有应变能力的。 但范烁静就是不放心。 本来安彤是她带出去的，把安彤一个人留在海南已经是极限，不能有再严重的状况。 这也是建立在安彤在原处等着，她才放心离开。 现在这种局面完全不在她的计划之中。 失控感是最让人崩溃的。 相比较起来，安长胜如何都没那么重要了。 只想把安彤拴在身边, 好好看着。 安彤没想到, 她在本市被老太太广撒网全城“通缉”, 到了海南还会被另一拨人用人海战术去寻找。 当时她已经在火车站着急转了半天的圈，干脆心一横, 在火车站附近定了辆黑车，坐到最近的高铁站点。 天快亮了, 城市还没甦醒，街道上空空荡荡，四处都很安静。 三个小时的车程，安彤攥着背包带, 都不敢大声唿吸。 她是真得害怕。司机没有执照, 车子也没备过案，一个女生独身出行，出点什么意外都没人能知道。 出门的时候太着急了, 只带了手机，充电宝落在了书房。这会儿手机只剩百分之二的电量，她给范烁静发过信息之后就不敢再动手机。 也不敢跟司机借充电器，怕司机发现她孤身一身失去联繫，更容易犯案了。 心惊胆战过了半个小时，安彤盯着手机，想范烁静。 想到要哭。 旁边车道的两辆车突然打转向，慢慢向安彤他们靠近。司机大骂一声，拍在喇叭上，长鸣笛。 安彤抱着书包靠在门上，拳头攥得更紧。 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外边的车一直在逼他们，直到把黑车逼停。 对方下来几个人，气势汹汹，在车前站定。 司机比安彤更紧张，快速说了姓名、住址和家庭情况，跟安彤串词：“别说是打车!等会儿就叫我叔!” 然而外边的人径直走到后排，在玻璃上敲了敲，比口型问道：“是安彤吗?” 安彤傻眼。 司机也愣了：“找你的?” 外边的男人：“小范总——范烁静叫我们来接你。” 男人解释：“你的手机打不通，她让我们帮忙找你。” 司机立马锁了车门，虎视眈眈盯着外边的人，问你安彤：“是你认识的人?” 安彤点头，旋即明白司机的意思，摇头否认：“我不认识他们。” 司机叮嘱：“呆着，别出去。” 司机下车，又迅速关上门，绕到安彤这边。 安彤见他们交涉几句，司机敲玻璃，手指下摆示意安彤开窗。 男人从窗缝里递进来一部手机。 安彤迟疑着接过来，通话状态，听筒里传出范烁静的声音。 再熟悉不过，不久前就在耳边低喃，小声说“这是第一年”。 安彤憋不住了，当着一众外人的面哭出鼻涕泡泡。 电话那头的范烁静慌慌张张哄着，一时着急，嘴巴都不利索了，成了个结巴。 直到范烁静说过来接安彤，安彤才抹了把泪，乖乖地讲不用。 她是太紧张了，自己吓自己。 深陷孤立无援的境地，求助无门。 其实以前也有过。 安长胜刚刚消失的那段时间，她也是这么过来的。包里只有那么点钱，临时找住所、找工作。被高利贷骚扰，想方设法去躲那些人，还要在酒店中保护自己。 那是最艰难的时期，仿佛过了大半辈子。 但也熬过来了，咬着牙没掉一滴泪。 到了这会儿，突然就脆弱矫情，只是走段夜路就受不了。 丧失独立，想去依赖范烁静。 也不是别人，就只是这个人而已。 安彤哭过了，才开始觉得不好意思，眼睛红红，脸也开始发红。 后来的人跟司机结清了打车钱。安彤拿纸巾擦干净脸，回头发现司机准备走，又追上去。 包里零零碎碎的东西不少，很多小玩意，放得时间久了都缠到一起。安彤摸出来一个挂饰给司机，很认真地道谢。 小女孩喜欢的东西，司机也不嫌弃，爽快地接过去。 安彤还是很紧张，跟着那几个陌生人，非常侷促。 不过能拿到一个充电宝。 安彤开机，下一刻接到范烁静的视频通话，范烁静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心安了。 几个小时的车程，视频通话一直没挂断。 安彤异常沉默，还在先前的情绪之中没出来。范烁静也没勉强，偶尔才会对安彤讲几句话，或者抬头跟安彤对视。 第163页 间隔不会很久，几分钟没声音，她会叫安彤的名字。 只是叫对方的名字，这就够了。 之后又转高铁，范烁静在车站接到安彤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范烁静带了安彤喜欢吃的简餐套盒，车载冰箱里还放了几杯奶茶，加冰激凌、加红豆，全部按照安彤的口味来点的。 两个人坐在车厢后排，范烁静替安彤举着奶茶，一边叮嘱：“慢点吃。早上也没吃饭?” 安彤点头。 范烁静满目疼惜，声音都变了：“是我错了。以后绝对不会再这样，你就跟我回家，没关系的。” 安彤纠正：“我不跟你回来的嘛。哪有什么错不错，你要说是你不好，我勉强同意。” 范烁静改口：“是我不好。” 安彤靠过去，用脸颊蹭范烁静的脸：“原谅你了。” 安彤就着范烁静的手暴风吸入奶茶，心满意足地嚼了一颗珍珠：“家里的事情处理完了?” “算是吧。” 安彤好奇范烁静是怎么处理的。 范烁静：“我说不干了。” 安彤惊呆了。 几秒钟之后，安彤抓住范烁静的手腕：“你不干什么啦?锐德老闆吗?” “嗯。” “那我们没有钱了!” 安彤紧张兮兮，开始算帐：“我今年高考，正常的话四年才能出来工作。就算早一点，大学就兼职打工……临时工值钱吗?我养得起你吗?” 算了半天，安彤哀嚎：“我今年要是考不上怎么办?还得再等一年!生活水准下降那么一点点，你能接受吗?” 十年内指望安彤养活范烁静，那岂止是下降一点? 得是过山车式地下落。 范烁静晃晃手里的奶茶：“我不喝饮料，吃得很少。不喜欢买衣服，不用上班的话，白t恤牛仔裤就行。也不爱化妆，不用香水。” 安彤：“那给你买面膜就好了。” 范烁静想说不用。 安彤补了一句：“到你这个年纪，护肤还是要坚持的。面膜、精华液、乳霜……还得算上医美项目。” 这个年纪…… 范烁静苦笑，揉安彤的头：“好啊。等你养我，我就可以放松下来休息了。” 安彤不理解：“现在不是已经失业了吗?” “没那么快。锐德那么大一摊子的事情，交接也要段时间。” “交接的时候有工资吗?” 得到肯定的答案，安彤松了口气，像是争取到了更多的时间。 安彤开始盘算范烁静退休之后的生活。 “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范烁静犹豫：“没想起来。” 安彤替范烁静想：“乐队呢?再搞起来怎么样?” 话题就歪到“范烁静出道”这个预想上。 安彤还替范烁静想好了营销标题：史上最大龄女团选手。 范烁静很喜欢眼下的氛围。 但并没能维持多久。安彤填饱肚子，去包里找手机：“我爸爸回来了，我跟他约了在机场见面。” 拿到手机解锁，安彤察觉到车厢中的安静不同寻常。她疑惑地望向范烁静：“你现在有时间吗?送我一趟。” —————————————— 作者有话要说：　　数早了……那下章标题就是【倒计时(零)】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yan 1瓶、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102章 倒计时(零) 范烁静没动。 安彤觉得奇怪, 非常善解人意地问道：“你是不是走不开?那没关系, 我先自己去。回头再带你过去。” 范烁静惊疑不定, 略显诧异：“你要……介绍我们认识?” 安彤更莫名其妙：“难道不要吗?” 安彤发愁：“你不想见他吗?那不太行啊，就算以后不住在一起, 平时总要见一见的吧!怎么办?” 范烁静忙解释：“不是不想见。这个问题——你准备怎么介绍?” 安彤仿佛听到了什么很费解的话, 不明白范烁静的深意。 安彤：“该怎么介绍就怎么介绍呗!实在不知道怎么说的话，就从最开始讲!讲完就明白了。” 范烁静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这跟绝大多数人的想法都不一样，正常的思维方式都不会做出这种决定的吧! 范烁静一言难尽，婉转地提醒安彤：“你最好不要跟他讲实话。” 顿了下，范烁静又补了一句：“就算要讲, 有些部分也得省略掉。明白吗?” 安彤不傻, 被提点到这个地步, 自然就理解范烁静的想法。 有些内容是可以告诉安长胜的，比如范烁静给安彤请了家教, 给安彤提供住所、衣食。这是范烁静对安彤的好，在安长胜的角度来看就是一种恩情。 相当于是刷好感。 但两个人滚床单那段就不能透露了。 就算是要出柜, 也得是正常的恋爱步骤，先相识，然后相知，之后才能是相爱。 第164页 睡觉是最后一步。 顺序不能乱, 范烁静在安长胜那边的身份才能是合理正常的。 安彤想了想：“那这次还是先不介绍你给他认识。我慢慢跟他提, 等时机合适了再带你过去。” 范烁静欲言又止，点头应了。 安彤：“你想说什么?” 范烁静摇头，什么都没说。 其实讲到这里, 范烁静应该是会忐忑的，常理来说她会提前打探，问安长胜有可能出现的反应。 相比较起来，安彤跟安长胜再熟悉不过，也非常了解。对于安彤跟范烁静之间的事情，安长胜会有什么的态度，范烁静应该先跟安彤通气。 范烁静很清楚，自己应该这么做。 但她装不出来。 她已经见过安长胜了，也谈过。 两个人在安彤不知情的状况下，已经达成了一致，替安彤安排好了未来。 都瞒着安彤。 但范烁静很想坦白。 范烁静送安彤到机场，在车里等。 眼看安彤的影子越来越远，身形逐渐变小，很快就要从视线中消失。范烁静突然开门下车，疾走追过去，一边给安长胜发消息。 “我反悔了。” “我愿意等她长大，多久都可以。但我不能跟她分开。” 不久之前，范烁静跟安长胜的对话并不顺利。 老破小里的会计跟安彤见面的时候，套了不少范烁静的事情，无一遗漏地转述给安长胜。 安长胜大概也猜到了范烁静跟安彤的关系。 作为父亲，安长胜肯定是生气的，也排斥范烁静这个人的存在。 但同时，他能亲眼目睹范烁静对安彤的体贴，很多他作为父亲都想不到的细节，范烁静都能在之前先考虑到。 当时范烁静跟安彤视频，安长胜就在旁边的镜头之外。 让安长胜意外的不仅仅是范烁静的用心，还有安彤对范烁静的依赖。 从哭鼻子开始，到后来几个小时的无声陪伴，安彤展现出了从未有过的黏人。她变得不独立，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宝宝，把一颗心都交了出去。 甚至在跟安长胜一起生活的十八年里，安彤都没这么对待过安长胜。 安长胜心情非常复杂。 等到范烁静挂了视频，两个成年人才有机会真正坐在一起谈这个问题。 安长胜反对，不允许范烁静再接近安彤，要求范烁静主动离开。 在跟安彤的关系之上，范烁静一直是心虚的，总觉得开端不好，不像别的情侣那样名正言顺。 安长胜这么讲，范烁静第一反应是据理力争，而不是反驳。她没底气，仿佛是在接受审判，生死都交给安长胜。 她试图能让自己的罪名轻一些，但没想到，她根本就是无罪的。 倒是安彤这么坦然，给她打开了另外一个世界，让她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那当时答应安长胜“暂时跟安彤分开”这种要求，就变得很愚蠢。 说是要等安彤长大之后再去重新做选择，理由是那个时候安彤有更清晰的分辨能力，也更能明白自己在做什么、要走怎样的路。 但现在的安彤也很清醒。 她只是年纪小，其实她比这些成年人都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她无所畏惧，能勇往直前，完全不在乎外界的看法或者平价。 安彤的自私是洒脱，只需要满足她的内心需求，所做的任何一件事都是为了让自己开心。 她不需要权衡，想做就去做了。 她喜欢范烁静，跟范烁静在一起感觉舒服，她就选择最接近范烁静的位置。 不像这些成年人，瞻前顾后，凡事都要三思，行不行也还不一定。 这么比起来，成年人太怯懦了。 不替自己发声，不为自己争取，就没有别人来做这件事。 就像范烁静这十年来的生活。被推着走，没有自主，始终在满足别人。以至于她都忘记了她自己。 现在要找回自我了。 不管那些条条框框的规则。按照最本质的欲望，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范烁静找到安彤的时候，安彤也刚跟安长胜碰上头。 安长胜正在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范烁静发来的简讯，抬头就见到了范烁静本人。 并不意外。 安长胜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如果范烁静就这么放开安彤了，那也不用等安彤长大，她俩是不可能有以后了。 时间和距离能摧毁一段感情，多深刻都没用。 更何况能轻易分开，本身就不会有多深刻。 安长胜轻轻嘆气，也怪不着范烁静。 归根结底，这是他的错。 是他把安彤丢下的，空出来这么长一段时间，给了范烁静可乘之机。 平心而论，幸亏有范烁静…… 假如没有范烁静帮忙，安彤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安长胜不敢想。稍微往那边偏一点，他就恨自己恨到想死，想捅自己几刀。 安长胜伸手抱安彤，连嘆息都做不到，彻底哑声。 安彤的身后，范烁静在几米外的地方站定，没有立刻上前来。 安长胜明白，范烁静给他们留出了父女团聚的时间。最起码这片刻时光，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他能好好看看安彤，感受到安彤的存在。 第165页 安长胜心头一酸，自问几个月前是做了多错误的决定，怎么就那么浑呢? 好歹该让安彤知道的，有个心理准备。 “对不起……爸爸对不起你。” 安彤吸吸鼻子，死死抓着安长胜的衣服，音调却是轻松的：“回来就好。你受苦了，回来就能安定下来了。” 安长胜失语，除了道歉的话，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讲些什么。 安彤在安长胜肩膀上蹭眼睛，之后抬头看安长胜：“回来就不会走了吗?” 眼睛圆圆亮亮的，被泪沾湿睫毛，眼眶发红。目光是安长胜没见过的脆弱，又惊又疑，充满了不安。 当年给妈妈办葬礼，小小的孩子被人唿来喝去，也是这样的神情。这么多年，本来该顺遂平安的人生，却因为安长胜再次经歷这样的痛苦。 “不走了，爸爸错了。说什么都不会走了。” 安彤的手指略松，还是扣着安长胜的后背：“没有。我知道，你是怕连累我。逃出去不是享福去的，不知道出去会遇到什么事情，可能会很危险，也可能根本就走不出去。” 所以不带安彤。 唯一的错，是没让安彤知道详情。 被蒙在鼓里，那些高利贷问不出任何信息，也没有打探的渠道，确实是安全。 但相应的，安彤要承担因为未知而产生的不安。 这些，安彤都明白。 安长胜没想到安彤能理解，有些错愕。 安彤松开安长胜，揉揉鼻子，瓮声瓮气地含煳道：“有人这么告诉我的。” 是范烁静。 但范烁静跟安长胜谈话的时候，隐隐是指责的态度。范烁静暗指安长胜不该一言不发就消失，更不应该把安彤一个人留在本市。 安长胜看向范烁静的方向。 安彤顺着安长胜的目光转头，看见范烁静的时候瞬间惊喜，眼底嘴角都是欢愉快乐。 范烁静才走近，沖安长胜点头算是打了招唿，在安彤身边并肩站定。 姿态很坚定，行为所表达的含义也很明显。 她要跟安彤在一起。 安长胜最后一声嘆息。 也就算了。 经歷过大风浪，人还活着，所爱之人仍旧在身边，平安喜乐。 能看到，能触摸到，能看到她笑。 这就够了。 道理一样，对于安彤跟范烁静来说，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 其他就无关紧要。 安长胜扪心自问，假如因为他跟范烁静站在对立面上，就让安彤在两个选项之中为难，他愿意吗? 捨得安彤陷入痛苦吗? 答案是否。 当初从本市离开，安长胜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做好了跟安彤永远分离的准备。 生离或者死别，如今都熬过去了。 往后跟女儿相处的每一秒、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白捡来的。是老天赏赐。 人要知足。 不能再奢望更多。 尤其是范烁静并不差。 安长胜是欣赏这个年轻人的，也佩服她。 或者说，还有感激。 那就这样吧。 安彤不知道安长胜跟范烁静之间的暗潮汹涌，也没察觉安长胜的心理活动。 她只是惊喜于范烁静突然出现，高兴过后，又意识到这个场合不对。刚刚才聊过，要等等再介绍范烁静跟安长胜认识的。 这么早就见面了，该怎么介绍? 要讲实话吗? 安彤纠结，拼命给范烁静打眼色暗示。 下一秒，范烁静的手臂微动，握住了安彤的手。 安彤：“???” 范烁静跟安彤十指交错，掌心相对，手牵手。 安彤：“!!!” 安彤懵了，偷偷瞟安长胜的反应。 安长胜也回范烁静一个眼神，两个人的交流就算完成了。 没有其他的反应，仿佛没看到安彤跟范烁静相握的手。 安彤有些明白了。 范烁静往安彤那边偏头，轻声道：“该回家了。” 安长胜干咳一声，率先转身走了。 范烁静俯身，亲在安彤嘴角：“我来接你回家。” 再也不逃避，永远不分离。 —————————————— 作者有话要说：　　就到这里吧! 感谢看到这里的小天使。 这本瑕疵非常非常多，还频繁断更，辛苦你们看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