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盟主了不起啊》 第1页 [gl百合] 《武林盟主了不起啊》作者:景小六【完结+番外】 文案: 【表面成熟内心纯真享受被倒追的盟主攻 x 傲娇不改脾气急躁奋力倒追的公主受】 1v1,he!!! 千城公主在主持皇上大婚后功成身退,人在宫中心却早已飞到了江南,左思右想终于下定决心去找那个让自己放不下的人。孰料当她满心期待又满脸娇羞地去到陆家庄,竟然看见陆诚颜那个混蛋身边站了个女的! 江南陆家庄庄主陆诚颜是新晋的武林盟主,上任之初就得到了飞叶山庄和清江派鼎力支持,势头渐盛。但她心里总有个遗憾,每每想起都觉得难以平復。 千城:「陆诚颜,你身边怎么会有女的?」 陆诚颜:「我是武林盟主,身边为什么不能有女的?」 千城:「武林盟主了不起啊?你是我的!」 【阅读指南】 架空,轻松向,逻辑难免有疏失,基本是在打情骂俏,吵吵闹闹,不喜请慎入; 本文是《当公公遇上公主gl》的续篇,但没读过前者也不会影响阅读 内容标籤: 年下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女扮男装 搜索关键字:主角:千城公主(沈语琴),陆诚颜 ┃ 配角: ┃ 其它: ======================== 第一章 自那场边境大战与动盪过去,大盛朝的新帝沈康平登基已有五年,然而这一路走来,却并非风平浪静,诸事顺遂。偌大的皇宫之中,不断有暗流涌现,试图以一股乱流再次冲散刚刚恢復的平静。沈康平亲自送走了皇长姐,咬牙将肩上的重担死死扛住,从来不说一句抱怨,也没有流露出一丝怯弱,只为了不让留在自己身边的千城皇姐失望。 一晃时间过了这么久,他这个皇帝也终于做得像模像样,可以独当一面了。千城皇姐辅政的时间越来越少,朝中众人也在心里有了默契:千城公主功成身退的日子不远了。 在御书房批改奏摺的沈康平却眉头不展,似乎一直有心事放在心头。放下御笔,按了按眉心,听到房门外的脚步声响起,非但没有不悦的神情,反而是动了动唇角,浅笑浮上嘴角。 「奴才叩见皇上。」 「小卓子,别磨蹭了!朕吩咐你去办的事情,可都办好啦?」 沈康平此时并没有在朝堂之上的威仪之态,微微起身伸长了脖子,满脸期待地看着下面跪着的小太监。 五年前的那场宫闱之变,许多人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宫中,也有很多人为了保护主子,而被悄无声息地带离宫中。现在在皇帝和千城公主身边伺候的奴才婢女,已经换了一拨又一拨,能够最终留下的,也都算是大清洗之后可以信任的心腹了。 「回皇上,奴才按照您的吩咐和要求,特地挑选了三名符合条件的人选,画像在此,请皇上过目。」小卓子气喘吁吁,却仍是第一时间地从怀里掏出护得紧紧的画卷,双手呈交给皇上。 沈康平疾步上前,一把将画卷夺了过来,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帝王形象。这件事情压在他心头许久,现在满朝都在期盼着皇上选后,却没有人记得为了辅佐他而将自己终身大事置于脑后的千城公主。 「这个,眼睛颇为相似,但嘴角不像。」 说完,沈康平又将视线移到了第二幅画像上,看了一会儿,道:「这个是身形相似,眉眼却有点差距。」 沈康平光速地扫过了前两幅画卷,频频摇头,看得小卓子额头上的汗不停渗出。 「皇上,您瞧瞧这最后一个呢?」小卓子见皇上眉头越来越紧,只好颤抖着声音请求。 「看来看去,也就这个稍微有些接近。只是,还是不如本人啊!」沈康平盯着画卷看了许久,仍有些不太满意。 小卓子心中叫苦,这可是他精心挑选了许久才呈报上来的,看样子,万岁爷不太满意。可是要从一众眉清目秀的太监中挑选和当今武林盟主相似的人选,也着实有些为难小卓子。 「皇上,那陆盟主好歹也是江湖上的英侠,且不说那男子气概如何,光是气势,就不是咱们这宫里的小奴才们可以比拟的。」小卓子可不想挨板子,但是这话是非说不可了。要不然万岁爷一遍又一遍地让自己前去寻找,到最后还是没有合适的人选啊! 沈康平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皇帝,脾气也并不暴躁,只不过替千城皇姐物色合适的人选已经耗费了他不少的时间与精力,弄得他也开始焦虑了。 「若不是朕无法将真的那个给弄来,又何必那么辛苦,大费周章找替代品。」沈康平将画卷丢回到小卓子的怀里,有些懊恼地走回了龙椅。 小卓子见皇上这么说,知道自己的惩罚是逃过了,嬉笑着跟上去附和道:「皇上,其实千城公主这些年,身边一直清静得很,也许这些替代品未必派得上用场。」 沈康平白了他一眼,说:「你懂什么?!」 小卓子想要吐吐舌头却是不敢,只好低着头,聆听万岁爷的感慨。毕竟他跟在皇上身边伺候的这两年多时间里,也渐渐摸索出了这位少年帝王的脾性。 果然,没等多久,沈康平幽幽的声音响起:「千城皇姐为了这江山社稷,为了朕,这五年里过得有多寂寥,多苦闷,别人不知道,可是朕不能装作不知道,不明白!」 沈康平的声音低沉了下去,像是在回顾这些年里千城公主的付出和隐忍,令他这个做弟弟的,都觉得心疼。 第2页 「再说,朕的江山能够坐稳,陆盟主的功劳也不少。为了朝廷安定,皇姐跟陆诚颜的付出,朕不能当成理所当然。从前朕尚且年幼,也的确离不开千城皇姐的辅佐,可是如今不同了,朕很快就会大婚立后,成为一个真正的皇帝。而皇姐,也不必再为了朕,委屈自己。」 小卓子身为皇上的心腹,这样的话自然没少听。但是像今日这样情绪激动,言辞恳切的,倒也甚是罕见。他悄悄抬起头,看着沈康平,心中嘆道:「皇上虽是一番好意,可是恐怕还不知道千城公主的口味。这宫里想要爬上千城公主床的何其之多,可还不是一个个被踢了下来。」 「今日挑选的这几个都不行,你继续再去物色。若是对陆盟主的样貌还不够确定,朕会让人再画几幅画卷给你参照。」挥了挥手,沈康平又将小卓子给打发了出去。 原本以为今日能够选中合适的人选,沈康平特地约了千城皇姐午时一同用膳,怎知又是一场空欢喜。可是已经约定好的午宴,是不能错过的,沈康平调整好了情绪便动身前往千城公主所住的绥清宫。 千城皇姐最近性情有些古怪,沈康平心疼皇姐,所以特地将绥清宫周围给清理干净,好让皇姐舒坦发泄。而他今日,自然也免了让人通传,不愿自己的到来惊扰了皇姐。 只是,他越是临近,就越是清楚地听到里面丝竹绕耳,嬉笑声此起彼伏,沈康平暗自皱了皱眉。心中却在嘀咕:莫不是这天还未暗,皇姐就又开始了歌舞昇平? 「皇姐。」沈康平的突然出现,令屋内的场面一度陷入尴尬。 沈康平长舒了一口气,屋内虽然有歌舞,有丝竹,却没有淫、乱的场面。千城皇姐依旧端坐在上位,目光浅淡又疏离地看着屋内的喧嚣。这样的场面,沈康平再熟悉不过,也正是这样的场景见多了,他才打从心底地心疼皇姐。 「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众人见到皇上一步一步走了进来,立即停下了动作,纷纷下跪,眼神慌乱。 「千城参见皇上。」千城公主看到沈康平,眼神一亮,迎了上去。 「你们都下去吧,朕有话跟皇姐说。」 沈康平将所有人都打发了出去,屋内的狼藉残存,可是姐弟俩的脸上,都挂着笑容。 「皇上,今日来得可真早。」千城率先开了口,情绪并未受刚才影响。 沈康平也跟着笑起来,说:「朕若是来迟些,岂不是要让皇姐多承受一些孤独?」 千城公主的笑容有些僵硬,但也不过一闪而过,又用刚才的笑容遮盖住。 「有皇上的这份惦记,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哪里还会有什么孤独?」 沈康平盯着皇姐,看她若无其事的样子,心中的愧疚更深。想到刚才小卓子手里的画卷,虽然相似度仍然不够,可是总比没有人要好。于是尝试着,想要探一探皇姐的口风。 「皇姐,前些日子,我命人找了个入宫不久的……」 「皇上费心了,我不需要。」还不等沈康平说完,千城公主就断然拒绝。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身为弟弟的皇上为自己物色人选了,可是,谁又能真地明白自己的内心?也许,连她自己都不能确定,对于那个漂泊在江湖上的人,到底是不甘多一些,还是爱恋多一分? 「皇姐,其实这些年,你在朝政上已经付出了太多了。如今你若是有中意的人选,不妨敞开心扉接纳。有朕在,没人敢有异议的。」 千城公主脸上涩然一笑,道:「皇上,千城公主在宫里的传闻难道消停过吗?皇姐喜欢什么样的人,谁会知道?其实连皇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下一刻,会喜欢谁。」 沈康平有些着急,说:「朕知道的,皇姐你还是记挂着陆盟主。」 千城公主连忙抬手止住了这个话题,这个名字在五年里,逐渐变成一个禁、词。任凭是谁,都不许在自己面前提起,更不许将自己和陆诚颜扯在一起。 沈康平自然不会不知道皇姐的这个禁、忌,若不是发自真心地爱惜皇姐,他也不至于慌忙中将陆盟主的名字脱口而出。现在再看皇姐的神情,让他在心里更加确定,陆诚颜依旧是皇姐心中难以拔除的刺。 「其实,若是皇姐真地喜欢,朕可以挑选其他人去统治江湖,武林盟主并非一定要陆诚颜才行。虽然,陆盟主的确是最佳的人选。」沈康平的语气低沉了下去,说到后来,他也有些底气不足。 千城公主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对于他的开解和建议根本不予考虑。沈康平说的这些,她在这五年里,就曾经反覆想过,可是还是没能得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第二章 沈康平看到千城皇姐这个表情,就知道这一次的劝说又是无功而返,但他并不打算就此放弃。两位皇姐为他的付出,他时刻铭记在心。除了励精图治,将天下治理好,他还希望能够把皇姐们的终身幸福安顿好。 虽然皇长姐离开京城,从此长居于大漠深处的飞叶山庄。但她的幸福已有着落,能够陪伴在她身边的人,也是令沈康平信任的。叶缥遥,无论是对于这个国家,还是对于沈家,都是有功有恩的。沈康平自然不再担心皇长姐的余生,可是千城皇姐,唉! 明明就在身边,他却能感觉到千城皇姐的心,越来越寂寥,甚至有时候连他这个做弟弟的,都无法感觉到皇姐的生气。而从前那个在宫里活泼热情,任性张扬的千城公主变得收敛了,变得庄重了,可是却越来越不像原来的她了。 第3页 「皇姐,其实你可以做回你自己的。如今朝政已稳,兵权朕也陆续收了回来,你不用再那么辛苦压抑自己了。」沈康平充满关切的声音,让千城公主的心底不由得一软,微微发酸。 但这五年来,她在这深宫中,已经慢慢学会了像皇姐那样,将所 有苦闷和压力都独自承受下来,因为沈康平还年轻,需要她的鼓励与帮助。而她,也绝对不能软弱懈怠,更不能辜负皇姐的嘱託。沈语琴什么都不怕,可是她害怕因为自己做得不够好,而让皇姐不得不再次回到京城,再次回到从前充满束缚枷锁的生活中。 皇姐跟叶缥遥的情路,坎坷曲折,沈语琴说不出是羡慕还是钦佩。但是身为妹妹,她不愿也捨不得看着皇姐因为自己的无能,而将难得的爱情再次割捨。所以不管这五年来自己过得有多艰辛,她都不愿告诉皇姐。 不过这五年来的歷练,对于沈语琴来说也不是只有苦涩没有好处,至少她学会了控制情绪,学会了权衡利弊,学会了取捨。这些曾经在皇姐身上闪耀的特质,一度令她崇拜嚮往,只是真地轮到了自己,她才真正明白,要练就这样一身本领,得熬过多少苦头。 而沈康平对于自己的关心,虽然时常不在点上,也颇有些帮倒忙的意味。可是沈语琴丝毫不怪他,因为在沈康平的身上,她看到的,是从前的自己,那个一心一意要替皇姐分担忧愁,却又总是找不到门道的自己。 想着想着,思绪就飘散开来。沈语琴想起那次替皇姐前往江南暗访武林大会,第一次见到了那个看上去傻呆呆的人,在擂台之上懵懵懂懂的,差点被人趁机置之死地却浑然不知,而被暗中相救时也是一脸茫然。当初的陆诚颜,和现在威震武林的陆盟主,早已变了太多。或许这五年的光阴,改变的不仅仅是容颜和身份,还有彼此的心境。 沈康平看着皇姐怅然若失的模样,有些自责。明明知道陆诚颜对于皇姐来说,杀伤力这么大,自己却还是一时嘴快地说了出来。现在这个话题虽然停止了,但皇姐心里的伤口,恐怕没有那么快復原。 「皇上,现在最重要的,是你选后大典。你应该多花些心思挑选自己喜欢的人,而不是担心皇姐的事。」沈语琴虽然心里不好受,但是看到沈康平自责懊恼的神情,立即将自己的忧愁掩藏了起来。 沈康平的脸突然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躲闪。虽然身为帝王,但是却有着和沈暮歌与沈语琴相同的深情基因,在内心之中竟还是一个重情重义又单纯害羞的年轻男子。选后之事虽然由礼部住持,但是千城公主的意思,是让皇上在符合条件的候选人之中,选一个自己最喜欢的。毕竟以后的日子还长,与自己不喜欢的人朝夕相对,也是一种折磨。 「皇姐,选后一事,朕全听你的意思。你的眼光肯定比朕要好,你若是说好的人选,那定然是合适的。」沈康平对于两位皇姐都十分依赖和信任,虽然沈暮歌已经不在宫中,但是对沈康平的影响力依旧存在。 「你的皇后,就该自己选。皇姐能辅佐你处理政务,可无法管你的情感。虽然朝中几位大臣都得考虑周全,但若是你真喜欢的,皇姐不会勉强你。毕竟,皇家儿女的一生,有太多身不由己,皇姐总是希望你可以得到最大限度的自由。」沈语琴说着这话,心里却是对照起了自己。 说来也怪,她从小就是活泼奔放的性子,与皇长姐的沉稳优雅不同,她时常因为灵动和随性,吸引到了父皇母后更多的宠爱。而她也从来不相信自己有朝一日会因为一个人而整日神不守舍,尤其还是一个女子。 但这一切又都真实地发生了,那年的混乱渐渐结束,在之后许多个宁静的夜晚,沈语琴时常在梦里,一遍又一遍地回忆起她和陆诚颜曾经的靠近。那种真实的触感时常令她在醒来之后仍然无法分清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因为自己的唇舌干燥不已,身体的温度也高得不同寻常,更重要的是,在自己的身体与灵魂深处,有一处温泉像是被打通了,不停地流淌着涓流,温热地熨帖过她的每寸肌肤。 刚开始分离的日子,沈语琴对这种感觉欲罢不能,明明理智告诉自己,不能再沉沦在这样的记忆里。可是身体却依旧贪恋着这样的温 存,仿佛缺少了陆诚颜木讷又柔嫩的指腹,生活就少了一点色彩。但是沈语琴无法释然陆诚颜最后的表情,冷静淡然,疏离漠视,对于自己的明示暗示都没有任何反应。甚至是自己佯怒时扔在她脸上的那个荷包,也没有下文。 这样的态度令沈语琴感到忿恨与气恼,她堂堂的公主,不仅主动献出了自己,还不停地示好,陆诚颜却是一副拒人千里的态度。这让沈语琴无论如何都说服不了自己再去找她,因为她几乎从陆诚颜决绝离开京城的那天,从那个一直往前走却不曾回顾的背影看到,她和陆诚颜之间,终究是要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去的。 千城公主始终是那个让人束手无策的千城公主,她在宫里的动向,即便是传闻四起,却也没有谁敢真正站出来指责什么。毕竟皇上还没发话,毕竟千城公主这五年来为朝廷为江山的贡献,有目共睹。 「谢谢皇姐的体恤和谅解。既然皇姐都能替朕想的这么周到,难道就完全不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吗?」既然陆诚颜的名字不能提起,那么沈康平想着是否另选青年才俊来陪伴皇姐更为合适。 第4页 「我现在过得很开心啊,无拘无束,看到你和皇姐都能得到幸福,就是我最大的幸福了。至于那些小太监,你别再为难小卓子了,我不喜欢太监。」 沈语琴这么说了,沈康平也知道自己的热心只会帮倒忙,只得作罢。他自然明白皇姐钟情的是陆盟主,但是偏偏只有那些白嫩细腻的小太监与陆诚颜较为相似,而且身为太监,也不会闹出无法收拾的局面。不过从今日的谈话中,他也证实了陆诚颜在皇姐心目中的地位。无论结局如何,还是得想办法让陆盟主与皇姐见上一面,这个心结才能真正解开。 既然不用再费心挑选替代品,那么就得将正主给找来。只不过近日江湖上不算太平,陆家庄也有很多事要处理,想要请陆盟主入京,沈康平一时间还真想不出合适的理由。 「阿嚏!」正在江南陆家庄处理事物的陆诚颜忽然连续打了两个喷嚏,将余叔给吓了一跳。 「庄主,你没事吧?可要注意身体啊,最近秋风渐起,别大意着凉了。」余叔是陆家庄里的前辈,在陆御风出事之后,陆诚颜灰头土脸回到陷入风雨飘摇的陆家庄时,就是得到了以余叔为首的几位老前辈的鼎力支持,才坐稳了庄主的位置。 陆诚颜这几天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总是无故打喷嚏,可是身体却又没有觉得不舒服。见到余叔关心的样子,连声安慰说:「不碍事不碍事,余叔我懂得照顾自己的,你也要多保重自己身体才好。」 陆诚颜对这些肯留下尽力帮助自己的前辈们都很尊重,而当她继任陆家庄庄主的位置后,才明白从前爹为何对自己那么严厉,因为爹对自己寄予了太多的期望。而要坐稳陆家庄庄主这个位置并不容易,况且现在自己还身兼武林盟主一职。所以这五年来,她几乎将所有的精力与心思都放在了学习管理庄内和江湖事物上,即便有闲暇,也是去飞叶山庄探望叶缥遥和沈暮歌。 而对于自己的感情,她选择暂时封存,毕竟她和曾经无限贴近的那个人,如今只能各自安守着江湖的两端。那个人替弟弟照看着江山,而她,则替那个人的弟弟照看着江湖。 第三章(捉虫) 江湖最近并不算太平,总有人想要兴风作浪,捞取几分便宜。清江派掌控了半数以上的民间水运,而飞叶山庄则垄断了关外的营商之道。原本这些都是犯了朝廷忌讳的,可是由于如今的武林盟主是陆诚颜,飞叶山庄又有叶缥遥和沈暮歌坐镇,皇帝沈康平反倒觉得省心了。毕竟有些民间的、暗地里的事情,官府出面也并不一定会管理得更好。 虽说五年前的沈康平刚从海昌被救回来不久,尚且年幼,对于情爱一事懂得不多。加之宫闱之变,外敌入侵接连发生,弄得他也无暇仔细探求两位皇姐与公公们的秘事。直到谜底被揭开,两位皇姐身边的公公非但不是公公,而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少年英侠,就更令沈康平震惊了。叶缥遥成为了姐夫,足以让沈康平对于边城之外的侵扰吃了定心丸,如今另一位准姐夫也很称职,把江湖管理得井然有序。 这让沈康平和千城皇姐有了足够的时间与精力去重建朝廷架构,这才算是稳住了大盛摇摇欲坠的根基。沈康平知道自己的皇位如今可以坐得安稳,除了两位皇姐的扶持,皇姐们身边的人更是功不可没。所以他决定,在自己大婚之时,也要为千城皇姐将那份失落的遗憾给重新找回来。 帝王的决定,向来都是风驰电掣,不容犹豫的。沈康平的皇后人选尚未最终敲定,他就已经下了密旨把远在江南的陆诚颜给召入京城。理由倒也算是名正言顺:诚邀陆盟主入京参加皇帝封后大典。 对于沈康平的擅做主张,等到千城公主知道的时候,陆诚颜已经动身在上京的路上了。她也不知究竟该坚决阻止还是由着沈康平,其实她知道,他这么做,都是为了自己。而最玄妙的是,当她听说陆诚颜即将入京,心跳竟然不可控制地乱了频率。 「公主,茶水凉了,可要换新的?」贴身婢女已经换成了翠月,这是三年前被挑中来到沈语琴身边伺候的,为此沈语琴还曾深深抗拒过。 秋蝉的命并没有追随长公主离宫的雨燕那样好,留在宫里的她,为了保护千城公主而被潜伏在宫里的太子余党给刺死。这让沈语琴痛心疾首,在内心深处又添了一道伤痕。皇姐离开的最初两年,发生了太多令人措手不及的事,沈语琴一度迷失,甚至找不到方向跟依靠。她借酒消愁,喃喃自语地唿喊着皇姐和小陆子,可是却没有人回应。就连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秋蝉也消失了,沈语琴开始觉得害怕,害怕自己所有的过往都会像空气一样,变得透明。 她曾尝试过放纵,带着一点点的恨意。她将面容清秀的小太监和性子淳厚的宫女都召到身边,逐一挑选,戏弄,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可以让她说服自己的心,将他们留下。明明内心很空也很痛,明明想要一个人来填补,但是沈语琴却始终不肯承认,那个最想要的人是谁。时间久了,她慢慢从浑浑噩噩的失落中重新站了起来,可每当遇到难以逾越的坎坷时,午夜梦回里,那张纯真的脸,就总是会在眼前不停闪现。 沈语琴,是很想念陆诚颜的。但这个秘密,她谁都不肯说,别说是对弟弟坦诚了,就连她自己的心,都不肯承认这个事实。毕竟千城公主何曾这般卑微地牵挂过一个人?明明是陆诚颜不懂珍惜她,明明是陆诚颜更在意江湖的地位和身份,头也不回地奔向了武林盟主之位。沈语琴才懒得与她斤斤计较,不愿再涉足江湖与陆诚颜产生过多纠缠。 第5页 只是当她从沈康平的口中听到,那个时常在自己梦中捣乱的人,竟然要入京了,而且还会入宫,心思就无法毫无波澜。 翠月见千城公主又是这样怅然若失,不敢再多言,只得在一旁默默等待。眼见着公主木然地端起手边的茶杯,想要阻止但又欲言又止。 「这茶凉了,你去换一杯吧。」沈语琴被微凉的茶水给拉回了思绪,好在她的脾气已经好了很多,不会再迁怒下人。 不过公主这样的温柔,也是难得。翠月暗自庆幸地退了出去,心中仍是感慨着千城公主今日的反常。平时公主的性子就有些难以琢磨,但是自从来到公主身边伺候,她才慢慢发觉,那些关于千城公主的传闻,十有八、九都是不靠谱的。虽然公主有时候会乱发脾气,但绝不是外界所说的那样的荒、淫随便,这几年她压根就没有看到任何人能够真正靠近公主,更别说留宿了。 这次跟随陆诚颜上京的是她在陆家庄的两位得力助手之一,洪飞。这洪飞略比陆诚颜年长些许,两兄弟自幼都跟随父亲在陆家庄效力,可以说是陆家庄的亲信了。不过既然是密旨,陆诚颜也不打算声张,只带了这么一个贴身的随从。她一路上却没少思考出门前,余叔的话。 「庄主,你的年纪也不小了,该考虑一下自己的亲事了。吴家那边也催得紧。」余叔是好意,可是听在陆诚颜耳里,竟还是满满的本能抗拒。 那年她刚刚成年,爹趁着武林大会之际,将她推上擂台。阴差阳错之下,她战胜了清江派首席大弟子何正枫,也赢得了清江派掌门吴茗驰的赏识。在她被沈语琴掳走京城的那段日子,爹和吴掌门竟然就这样商议好了儿女们的婚事。 要不是之后发生的那些变故,加上爹突遭不幸,也许她和清江派掌门之女吴嫣芸已经成亲了。只是有些事情是没有如果的,当陆诚颜遇到过沈语琴,她的世界里就再也无法坦然去容下其他人,无论男女。 自幼就女扮男装的陆诚颜,将身份的秘密当做是一份陆家嫡子的责任,她无法选择,也无从逃避。当她不得不成为小陆子的时候,她被千城公主难以琢磨的性格所牵引,直到最后沉沦于她的诱惑。陆诚颜不愿否认,自己到后来,是发自内心地喜欢的。喜欢那种和沈语琴无所阻挡的亲昵,喜欢那种细腻的触感,喜欢那个娇媚的人在自己身边低低呻、吟的情、动模样。 但是,她也是有心结的。就算从前没有,可是当她被沈语琴硬生生送出皇宫之时,在她见到爹最后一面的时候,甚至是碰到逃亡之前的左宗明的时候,有些事情就变得跟从前不一样。陆诚颜不得不去思考,为什么贵为千城公主的沈语琴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在江南,又是为何将自己不由分说地带入皇宫,更假装不知自己身份地将她困在宫中那么久。 而那些挑、逗与靠近,究竟是真情流露还是另有所图,陆诚颜都无从求证。她尝试过问叶缥遥,得到的是似是而非的回答,而长公主,她更是不知如何开口。叶缥遥又是那般护着自己的妻子,也不可能给自己机会去质问长公主。 虽然有许多的心结未解,但是陆诚颜的心里再也没有为其他人敞开过一寸。她宁可让自己麻木在繁重的江湖事物中,也不愿再去多想儿女情长。哪怕恍然间,也曾长时间凝视着自己的手指,仿佛残余在指尖的痕迹与温度,都在无声诉说着曾经的幸福。 所以当陆诚颜收到皇上的密旨后,只不过犹豫了短短半日就决定动身入京,因为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足足过去了五年。五年的时间,令她一度以为自己淡忘了千城公主,但每当她听到长辈们催促着她的婚事时,那个名字才会不经意地从心里跳了出来。 沈康平计算的时间很准确,在陆诚颜上京的途中,皇后的人选终于尘埃落定。由国舅纪岩其牵线,先皇后家族的后人雀屏中选。由于母亲的缘故,沈康平和沈语琴都对皇后有不少亲切感。 千城公主眼看着自己功成身退的日子渐渐临近,压抑了五年的心情终于开始释放。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那个人即将入京,沈语琴最近做梦越来越频繁,尤其是关于两个人过去的梦境,更是一次次地冲击着她的心。 沈语琴喜欢陆诚颜被自己吓唬时的慌乱,喜欢她被自己诱惑时的懵懂,更喜欢陆诚颜难得的主动攻占,这些都是她努力让自己不再去记得的片段。可是随着两人重逢的日子临近,这些从前的点滴就全部都捲土重来,将沈语琴团团围住,令她避无可避。 「陆诚颜,我们就要见面了。到那时,你还会是我的小陆子吗?」轻声呢喃,沈语琴凝望着寝宫外的天空,秋意渐浓,却不见萧瑟。 嘴角微扬,沈语琴脸上的苦涩中终于有了一丝浅浅的笑意。 陆诚颜又接连打了几个喷嚏,弄得洪飞以为庄主刚入京就受寒了,大为紧张。 「不碍事,大概是水土不服。我很久没有来了,吃些苦头总是难免的。」陆诚颜苦笑着安抚着洪飞,眼神却从城门边飘向了皇宫所在的方向。 第四章 陆诚颜入京,最开心的莫过于一直心疼皇姐的沈康平了。欣喜之情竟然超过了自己即将到来的大婚之喜,迫不及待地赶去绥清宫告知千城公主。 「皇姐,你看陆盟主早早动身,比大婚之期提前这么多就到了京城。朕不如早些将其宣入宫,让你们……」沈康平的满脸喜气,仿佛看到自己期盼的终于要实现了。 第6页 没想到千城公主却是冷着一张脸,丝毫不为所动。等沈康平说完,才平静地说:「皇上若是想见陆盟主,何时宣入宫我都没意见。只是,我可不愿参与。」 沈康平愕然,之前他告诉皇姐自己已下旨召陆诚颜入京之时,皇姐也只是不置可否地轻哼一声,并没有阻止。怎么现在人到了,却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莫不是皇姐心里还有怨气? 「皇姐,这陆盟主上京可都是因为你啊!」沈康平知道立后是大事,但是对于身在江湖的陆家庄来说,并没有太多直接的触动。所以当自己的一道密旨下去,陆诚颜这么积极地响应,千城公主在其中所起的作用不言而喻。 千城公主的嘴角轻轻抽了一下,接着紧紧抿着,像是在思考如何回答沈康平的这句话。她嘴上是该要否认的,但是内心又是期待的。就算沈康平不说,她也知道陆诚颜这么快就到达京城,路途上必定是马不停蹄的。 「皇上,我久居宫中,与外界的联繫几乎早已不復存在。唯有心怀国家,一心为社稷。至于你说陆盟主为了我,这话可不能传出去。不然千城公主还真得罪了整个江湖。」 沈康平倒吸了一口凉气,看样子皇姐是咬牙不肯承认自己的感情了。既然他替皇姐迈出了第一步,那么就好人做到底,不能让分离五年之久的两个人再因为一墙之隔,咫尺天涯。 皇上的密旨,皇上的亲召,陆诚颜五年后再次踏入宫门。虽然这一次同样是低调地只走偏门,可是心境却早已不同。陆诚颜对于这些宫墙,是再熟悉不过的,曾经慌乱的她沿着这样高大的城墙,忐忑地度过一日又一日。只是如今物是人非,她却有点说不出的滋味。 「草民陆诚颜,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陆诚颜将洪飞留在了宫门之外,独自一人进了宫。当她见到已经长大成人的沈康平时,内心也跟千城公主一样,充满了欣慰和感慨。 记得当年初见这位小皇子时,沈康平还是个刚从海昌回来不久的质子,无意之中总是躲在两位皇姐的身后。一别五年,沈康平的身上早已不见了稚气。帝王之尊愈发明显。 「陆盟主,快快请起。」沈康平并不打算在陆诚颜面前摆架子,对于这位未来姐夫,他恨不得亲手将其送到千城皇姐的面前。 陆诚颜被沈康平的热情吓了一跳,毕竟现在她面对的是当今皇上,而自己不过是一个在江湖上讨生的平民。因为当年陆御风跟柳丞相的恩怨,差点导致陆家庄的多年基业毁于一旦,陆诚颜对于朝廷,还是很敬畏的。除了千城公主,她其实并不太敢过分接近朝廷之人。 「陆盟主,这些年辛苦你了。现在的江湖,朕很满意,你为朕和皇姐的付出,朕都记在心里。」沈康平依旧满脸和气,感激之情并无作假。 这让陆诚颜受宠若惊,虽然她的确是有一半的原因是为了千城公主。但是被皇上这么肯定,内心还是有些惶恐的。 「皇上言重了,草民能够替大盛出一份力,也是倍感荣幸。」陆诚颜当了武林盟主几年,对于场面上的事已经很熟悉。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沈康平是千城公主的弟弟,她面对沈家人的时候,总是有些紧张。 「哈哈,我们不要说这些客套之话了。朕的心意你应该明白了,不过这次召你入京,还有其他原因。」沈康平话题一转,陆诚颜的心头一紧。 半低着头,陆诚颜在听到皇上的这话时,那张熟悉的容颜就立即跃入脑海。可是感觉并不十分强烈,只是心头有些钝钝的,闷闷的冲撞感。 「千城皇姐这几年在宫里尽心辅佐朕,所以才无法动身前往江南。而朕也明白,江湖纷争四起,想要一统江湖也并非容易的事情,所以陆盟主自然也没有机会多来京城走动。」沈康平的一番话,为皇姐和陆诚颜这五年的分离做足了解释,也堵死了陆诚颜推脱逃避的机会。 「趁着这次朕大婚,想让皇姐与陆盟主见上一面,就当是朕给的补偿。」还不等陆诚颜反应,沈康平竟示意要亲自领着她前去千城公主的住处。 陆诚颜鬼使神差地迈开腿跟了上去,小卓子跟在后面,不时悄悄打探,终于算是看到了真人。这个人屡次出现在皇上丢给他的画像上面,可是他始终不得要领,今日终于是看到了真容。看那背影,瘦削单薄的身体,倒是真跟宫里的那些小太监颇为相似。可是当见到正面时,又觉得陆盟主比起宫里那些小白脸们要耐看得多。 心里唏嘘,万岁爷可真是为难自己,交给自己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让自己去做。也为难千城公主了,若公主真地喜欢陆盟主这样的,那就算自己把整个皇宫给翻转过来,也找不出一个符合条件的啊! 千城公主今日醒得格外早,因为虽然她冷冷拒绝了沈康平的建议,不愿流露出自己想要见陆诚颜的心思。可是她还是无法忘记,今日的确是那个人入宫的日子。不知怎的,睡着睡着就醒了。 「翠月,这支簪子不好看,你替我换一支。」坐在梳妆檯前已经许久,千城公主却还在为今日的髮饰纠结。 翠月不解地望着公主,茫然地看着被公主排除的一排髮钗,簪子,已经一长熘地排满了整个桌面。难不成公主是想要隆重一些?翠月连忙转身去取另一个更大的首饰锦盒,那里面都是光华璀璨的首饰,千城公主只有出席重大节日或者极为隆重的场合时才会佩戴。 第7页 「不行,不行!这个看着太显年纪了!」千城公主有些烦躁,恼怒着想要去扯头上的髮簪,吓得翠月连忙双手护着。 「公主,公主,您慢些!你这样会伤到自己的。」翠月小心翼翼地把沈语琴的手挪开,然后把那支金光闪闪的髮饰取下。 撇撇嘴,这下翠月真是没辙了。平日里千城公主总是对这满意,对那顺眼的,怎么到了今日,就全都成了不可以呢? 「算了,什么都别戴了!就这样吧!反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自我挣扎了一番,沈语琴突然忿忿地说。 虽然声音很低,但是翠月还是灵巧地听到了。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导致这些首饰被冷落的原因是公主心里不顺。不过做婢女的,嘴不能多,只管尽心伺候就好,翠月只暗暗记在心里,待会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事能让千城公主这般失态。 「皇姐,朕来看你了。你看,朕还把谁带来了!」沈康平爽朗的声音夹杂着隐约的笑意,传了进来。 沈语琴的唿吸突然急促了起来,脑子感到慌乱,但她只给自己一瞬间的失态,很快就调整了思绪。既然今日是躲不过了,不妨坦然大方地去和故人见一面。自己跟陆诚颜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的,再见面,就算不是朋友,打声招唿也并非不可以。 沈康平的身影挪开,沈语琴端着的笑容渐渐凝固,原以为自己可以平静如常地与陆诚颜见面。就算要露出破绽,也绝对不会首先是自己。怎料,有些事,有些人,都会轻易令沈语琴心里的冷漠防备崩塌。 即使是小小的一角,也在见到陆诚颜的那一刻,就开始决堤。那双眼,早已不是当年的茫然无措,那张脸,有了成熟的痕迹,如同自己的一样。当两个人的眼神相交,却没有从前的电光火石,更没有甜蜜胶着,就像是两个久别重逢的平淡之交。 「草民陆诚颜参见千城公主。」陆诚颜干脆利落的行礼,倒逼回沈语琴刚刚开始蔓延的心软。 「免礼。」淡漠的声音,与刚才沈康平的热情形成鲜明对比。 陆诚颜无奈地勾了勾嘴角,带着意料之中的严肃表情站了起来。 沈康平以为是自己在场,让皇姐和陆诚颜都端着,无法敞开心扉交谈。便找了个藉口,将翠月打发了出去,自己也离开了。毕竟对于情爱,身为帝王的他,无需懂得太多。而对于皇姐的情感,他也始终只看到皮毛,却无法理解其间深浅。 「陆盟主,别来无恙。」房中只剩下俩人,却没有人开口先说话。 沈语琴只得尽地主之谊,首先发声。直到自己开口,她才发现,短短时间里,声音竟然变得如此涩然。干涸暗哑的嗓子,衬托出她的失落和不忿,却又不肯输掉半分气势。 「公主,好久不见。」 第五章 一句别来无恙,一声好久不见,在分离五年之久的亲密爱人间重新划定了距离。沈语琴眼底的冷意渐渐聚集,思绪仿佛又回到了目送陆诚颜背影远去的那天。那个背对着自己,不曾回头多看一眼,那个怀揣着自己亲手所制荷包却不出一言的人似乎又再次出现了。 不过相较于千城公主的内心奔涌,陆诚颜则显得平静许多。她自然知道自己眼前所站之人对自己意味着什么,她也记得彼此之间发生过的故事,可是她心里的反应无论如何也激动不起来。 所以她平静无波的声音,毫无波澜的心思,再一次无形激怒了努力保持镇定的千城公主。沈语琴带着一种又爱又恨的眼神打量着陆诚颜,这个人的身形与过去变化不大,但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早就变了。不再是唯唯诺诺,一听到自己唿唤小陆子时就会紧张捏住衣角的人,更不是那个被自己稍稍诱、惑就立刻缴械投降的人了。似乎从前的一切,只能是回忆,而非如今。 「本宫听皇上说,陆盟主这些年奔走江湖,将各派都管理得恰到好处,尤其是能够平衡清江派与官府漕运之间的利益分配,这一点实属难得。本宫对陆盟主的能力,实在佩服。」沈语琴自然不会输了架势,见陆诚颜对其恭敬疏离,也不打算主动亲近。 陆诚颜现在的拘束感比刚才面对沈康平时还要明显,弄得她并不好受。嗓子里面好像也堵了什么,气息也不太通畅了,听到千城公主充满官腔的赞许,丝毫感觉不到愉悦。 陆诚颜开始有如坐针毡的感觉,眼神不自觉地飘向了门边,她多么希望沈康平能够去而復返,而不是将她丢在这里,独自面对千城公主狂风暴雨前的平和。五年不见的彼此,却莫名地走向了两个极端,完全没有重温旧梦的意思。 「千城公主,过奖了。在下只是做好自己本分,能够得到皇上和公主的认可,在下十分感激。」陆诚颜每一个字都说得吃力,眼睛是全然不敢去面对沈语琴。 搭在椅子上的手指渐渐用力,沈语琴恨不能将手边的木椅扶手换成是陆诚颜的背嵴,特别是毫无遮挡光滑如雪的状态下,将自己指尖狠狠戳进去,如同当年对方的手指肆意贯穿自己身体那般。 指尖剐蹭着扶手,发出细微的声响,透露着千城公主的情绪变化。虽然这五年里,她对于陆诚颜,对于她们之间的感情,都曾经反覆想过很多次。不仅是回忆甜蜜的片段,更多的时候,沈语琴会陷入反思,自己对于陆诚颜,到底是不是真正的爱情。 第8页 这种爱情不同于深宫里常见的为了寻找依靠而相恋,或是排遣寂寞做出的选择,又或者是屈从于权威之下不得不顺从。沈语琴渴望的是可以并肩而立,是能够让自己在脆弱迷茫时候可以依靠,是让自己心甘情愿克服所有阻碍而奋不顾身的爱情。曾经她以为身为帝女,这样的爱情是不该也没有资格奢望的,因为公主们的归宿大多数是世家贵族子弟或是远嫁和亲,但她在皇姐的身上看到了希望。 陆诚颜的闯入是场意外,也是例外。沈语琴亲手导演了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虽然当时她不停说服自己,是为了皇姐,是为了皇家,才会一步一步走向陆诚颜。但是她自己很清楚,贵为公主,清白的重要性,尤其在那样的混乱时期。仅仅因为陆家庄的地位,就这样轻易将自己奉献出去似乎并不是一桩划算的交易。 在不断交付的过程里,沈语琴很疑惑,自己的真心,是不是也一同交付了出去?因为当她和陆诚颜紧密相贴的时候,她分明听到了彼此生动的心跳声。滑腻的肌肤紧密相吸,疲惫的她倚靠在陆诚颜的心头,微扬着嘴唇静静聆听着为她跳动的心,曾感到无比的安定与满足。 这种感觉除了陆诚颜,似乎再没有人能够给她。当然,自从陆诚颜离开,也再没有人能够这样接近过千城公主。就算有看得入眼的,到最后被剥个精光送到她面前时,给予沈语琴的除了无限的抗拒,就是噁心。 是的,是发自身体深处的厌恶之情,沈语琴甚至拒绝这样的人过分靠近自己的领域。自从皇长姐离开皇宫,沈语琴就搬到了新的寝宫,成为了新任监国公主。她几乎没有从旧处带走什么,唯独不肯更换那张她与陆诚颜缠绵过的床榻。也许,那是深宫寂寞之中,唯一残存着彼时气息的乐土吧。 陆诚颜坐在下首处,静谧的屋子里,她将千城公主指甲的轨迹听得清清楚楚。这五年来,她除了学习管理的江湖事物,在武学上也不曾偷懒,不但将过去爹教授的基础功夫勤加练习,从飞叶山庄那里也得到了不少武林秘籍。尤其是每年,叶缥遥都会特地前来点拨一番。 从前陆诚颜对叶缥遥是极为崇拜的,但在皇宫里的种种,加之后来的共同出征,都让陆诚颜更加全面地看清了叶缥遥。终于明白,她和叶缥遥之间是存在着巨大差异的,也就没了那份想要成为叶缥遥的心思。不过如今亦师亦友的感情,让彼此相处起来更舒服自然。 武功大有长进的陆诚颜,感触自然变得比过去更加灵敏。耳朵将沈语琴指尖的力度听得一清二楚,她却不动声色,假装不知,继续安静陪着她发泄。她理解,当初千城公主坚决地接过长公主重担,让皇姐前去找寻自己的幸福,是下了什么样的决心。所以陆诚颜才会心疼,心疼沈语琴的成长,也心疼她的牺牲。也是从那时开始,陆诚颜放下了她们的未来,觉得相望于江湖,是彼此的结局。 只是没想到,五年转眼就过去,而当她再次见到沈语琴时,很久没有剧烈跳动过的心脏竟然起了明显的变化。虽然跟过去的感觉不太一样,但是陆诚颜还是觉得沈语琴在自己眼里,跟其他人不一样。但是她也知道,这次上京入宫,也不过是见一面。再见上一面,已经是最大的奢侈了。 「听说陆盟主至今还未成亲,身为武林盟主,又如此年轻有为,难道就不考虑婚姻大事?」沈语琴有些沉不住气,见陆诚颜如此反常,非但没有主动开口,更不曾露出任何慌乱无措。 陆诚颜掩在袖子里的手微微一抖,这个话题已经被太多人关心过了,她大多一笑了之。不想现在千城公主竟然也关心起来,唯独这个问题从沈语琴嘴里问出来,让陆诚颜无法敷衍应对。 「公主费心了。在下有婚约在身,只不过武林事物繁忙,还未顾得上定下婚期。」陆诚颜思索了一会儿,沉声答道。 「砰!」茶杯干脆的落地,渐起不小的水渍。 沈语琴怒目圆睁,望着那个始终不肯抬头直视自己的人。原本以为自己看似不经意的提问,会将彼此带入感情的话题。怎料陆诚颜实实在在地给了她一个晴天霹雳。 有婚约在身?难道就是那个清江派掌门之女吗?这件婚事沈语琴也曾听到过探子回报,不过当时朝政尚且不稳,沈语琴等了一阵,不见后文,也就将此事搁置了。再到后来,也不见陆诚颜和吴掌门之女有什么实质□□往,沈语琴便不再理会。在当时,沈语琴也以为自己会在时间的沖刷下,渐渐忘却这个人,也会撒手让这段牵挂随风而逝。 既然五年时间都没能彻底磨灭沈语琴心里的感觉,今日再相见,又是这般轻易挑动她的情绪。沈语琴自然不会再轻易放过陆诚颜,她看着她,微微浅笑,心中暗道:「不管你现在是陆盟主,还是小陆子,你终究是不会逃离我身边的。」 这种强烈的占有、欲让沈语琴想起皇姐曾经告诉过她的话:若是一个人能够让你长久产生这种强烈的感觉,即使不是最爱,也一定是动了真情。 如此快的情绪转变,陆诚颜自然是感知到了。这下她是真地有些紧张了,小心地吞咽着口水,不敢发出一丁点的声音。虽然五年没见,但是千城公主整治她的手段,她可是一点都不敢忘记。 第六章 沈语琴盯着陆诚颜看了许久,终于是让她见到了一丝往日的影子。心中暗喜,看来陆诚颜倒也不是完全变了个人,有些事,还是得靠自己逼紧一些,才能有所进展。 第9页 不过千城公主这几年在朝中运筹帷幄,五年光阴也不是白费的。既然已经探明了陆诚颜的松动,她也就不着急亮出自己的底牌。再说,这五年来自己吃的苦头,可还没有跟陆诚颜细算,又怎么会让她轻易将自己的心思看个明白呢。 想到这些,沈语琴忽然轻笑道:「我也只是关心陆盟主,还希望你不要嫌我啰嗦。只有陆盟主的家事稳定了,这江湖才能有长久的安稳。」 陆诚颜瞭然地点了点头,心里松了一口气,但随之而来的又有一些失落。虽然她说不出这股滋味到底为何,但是千城公主凡事都为了江山,为了朝廷的心态,总是轻而易举地敲醒陆诚颜。令她不断回忆起从前那些人对自己说过的话。 她曾经就此疑惑向叶缥遥倾吐过一些,但还没等她把话说完,叶缥遥就以过来人的身份拍拍她的肩膀,只说让时间去证明彼此的感情。陆诚颜一直不太明白这话的意思,现在五年过去,她又好像悟到了些什么。再次相见,沈语琴对自己的吸引力依旧存在,可是自己身体与心里的反应又好像被什么束缚住了,压抑得有些难受。陆诚颜觉得,也许是那些心结未曾完全解开,所以对于过往情分难以全部重拾。 「既然皇上邀请陆盟主前来参加封后大典,那陆盟主不妨在京城多玩几日。这些年,京城的变化不少,可供游玩的地方也多了许多。天色不早了,本宫就不留陆盟主了。」沈语琴欲擒故纵地送走了陆诚颜,望着那人的背影远去,从前的苦涩终于少了一些。 翠月从外面进来,便看到千城公主一个人陷入沉思,嘴角却不时扬起,像是在想着什么令人高兴的事情。不过很明显,自从皇上带来的那位贵客出现后,千城公主焦躁了一个上午的情绪已经消失了。她这时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人就是影响公主情绪的源头啊! 洪飞跟在陆诚颜的身后,逛着京城的街道。虽然庄主刚入京,就被召入宫中。但是留宿宫中是不可能的,陆家庄在京城也自然有属于自己的落脚处。只不过让洪飞摸不着头脑的,是自从庄主入宫回来后,整个人就经常沉默,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时而微笑,时而拧眉,却又不肯多说一个字。洪飞也不敢多问,猜想兴许是与朝廷有关,庄主是武林盟主,但自己只是一介武夫,有些事情还是莫要多嘴的好。 「洪飞,你来过京城吗?」陆诚颜走了一阵,颇有兴致地逛了圈沿街的商铺,对着身后的人说。 「庄主,前年为了武林大会送拜帖的时候,路过过一次,你忘了?」洪飞有些害羞,声音不大。 「我记得,只是不确定你有没有绕过来逛逛。五年的变化的确不小,繁华依旧,但是百姓脸上的笑容多了。」陆诚颜边说,边回头对洪飞笑了笑。 不过这话,更多像是在自言自语,或许是在感慨五年前她跟叶缥遥的选择没有错。推举沈康平登上帝位,不论是对于武林还是普通百姓,都是一件幸运的事情。也难怪千城公主特地让她来逛逛,陆诚颜知道这是沈语琴在向她展示自己的成绩,带着一点点隐藏的骄傲,又带着一些小小的期待。 或许下一回见面时,应该向千城公主表示祝贺。 下一次见面?该是皇上大婚之日了,陆诚颜想到那时候沈康平还只是个小小少年,没想到一转眼竟然也要成亲了。唉,自己和千城公主,虽然经歷人事早,可是到了现在,还是孤家寡人。对比之下,还真是有些落寞。 「庄主,你喜欢京城吗?」洪飞被京城的繁华与磅礴大气震惊,与江南相比,京城与习武之人的气势相衬。 陆诚颜想了想,点头道:「喜欢,却也不敢喜欢。还是江南好些,温柔,细緻,过得也慢。」 洪飞挠了挠头,还是不太明白庄主这话什么意思。他又四周看看,似乎跟江南的富庶的确有些不同,可是他没有庄主那么有文化,说不出这样的评价。 「看相,看相,不准不要钱啊。」街边的吆喝声吸引了这两人的注意。 「庄主,你说这京城里看相的,和江南有什么不一样吗?」洪飞原本对这些不太感兴趣,但是到了京城,难免有些激动,对什么都觉得新鲜。 「那你试试,不就知道了。」陆诚颜是没太多兴趣,但是看洪飞这样子倒也不忍心扫了他兴致。 「这位少侠,要看相吗?」看相的人抬头扫了两人一眼,便将视线落在了洪飞身上。 陆诚颜和洪飞虽然都是武林中人,但为了入京也刻意没有做武林人士装扮,反而更像普通的富家公子。没想到这看相之人,扫视一下,就直唿洪飞是少侠,并且看出他才是有意要看相之人。 「那且看看吧,既然有缘。」陆诚颜微笑着拍着洪飞肩膀,示意算命先生开始。 等到洪飞测完,陆诚颜准备离开,却听到身后传来悠悠的声音:「这位少侠面色红润,怕是很快就要有喜事了。」 陆诚颜的脚步一滞,疑惑地回首,问:「先生,说的可是在下?」 看相的老者微微一笑,点头说:「没错,就是你。喜事将近,不过还是得知道节制。」 「那多谢先生吉言了。」陆诚颜对于所谓喜事,并没有太多期盼,更不觉得欣喜。只是又见那人说到节制,大脑便第一时间想到了那事情上面。也许开了荤,就真地再难回到过去一张白纸的时期了。 第10页 若是没有跟沈语琴有过那样的肆意放纵,若是她的指尖不曾到过那神秘梦幻的境地,不曾被温热的源泉浇灌包裹,她的心不会有过那样不受控制的跳动。陆诚颜自然不会轻易联想到那些大胆又露骨的画面,可是当自己真地经歷过了,那么许多的场景,哪怕只是别人的故事,也很容易联想到自己。想着想着,那些画面就像充满香气的纱巾,不受控制地扑向自己,弄得她越来越无法唿吸,几乎快要窒息。 看到陆诚颜的耳根突然涨红,洪飞有些担忧,问道:「庄主,你没事吧?」说完,又警惕地看了算命先生几眼,生怕其中有猫腻。 「没事,没事,突然有些累了。」连忙挥手,生怕自己再做逗留,就会被脑子里那些画面吞没。 洪飞对于陆诚颜和千城公主的事情并不知情,以为刚才说的喜事是指庄主与吴掌门之女的婚事。再看刚才庄主的反应,似乎对此也很激动。看来这趟从京城回去,陆家庄就该办喜事了。 千城公主可不这么认为,因为难得的机会,她才不会轻易放过。既然陆诚颜千里迢迢地来了,她们面也见了,原先那些想法,自然有些东西是改变了。尤其是当她再次见到生动的陆诚颜坐在自己面前时,内心仍然控制不住地想要把她拥入怀中狠狠蹂躏一番,哪怕只是捏捏她的脸蛋,抚摸一下她的唇畔,都令她激动不已。 既然感觉还如此强烈,沈语琴又如何会心甘情愿将其拱手相让。莫说那个清江派掌门之女,就算是邻国公主来抢,这一回她可都不会轻易放手。 「小陆子,我倒要看看,你在我怀里,还能不能继续挣扎!」手托着下巴,沈语琴笑眯眯地想着自己的计划。 这副模样让进来送茶的翠月浑身一哆嗦,千城公主这个表情虽说出现的极少,可是往往都是在酝酿大计时才会这样。不知这一次倒霉的会是何人,翠月并不想探听,只是在心中提前为其默哀几句。 「翠月,这几日你替本宫准备一些玫瑰露。」沈语琴忽然幽幽说了句话。 这下翠月就更震惊了,身在皇宫,玫瑰露是何物她自然是知道的。不过鑑于皇上尚未大婚,宫里的妃嫔不多,这玫瑰露暂时用处也不大。只是千城公主突然要用,倒是颇有些与众不同的意味。 第七章 皇上大婚,有了皇后,就意味着沈康平可以从千城皇姐手中将最后一点被保管的权力全部收入囊中,从此成为真正一人独掌天下的君王。而千城公主也可以名正言顺地撒手退隐,与皇长姐走上相同的道路。 在这一点上,无论是沈康平姐弟还是朝中大臣们,都达成了默契的共识,希望这一日早日到来,并且能够平稳顺利地进行。陆诚颜作为唯一一个被邀请观礼的武林中人,心情有些复杂。其实她知道,叶缥遥和长公主也该来的,只不过当年的浮生已经战死,长公主也隐居于塞外。若是此时突然现身,保不准会被别有用心的人暗中觊觎。 沈康平明白皇长姐的苦衷与为难,加上这次有千城皇姐见证,也不算遗憾了。他希望这江山可以在自己的手中,被治理得越来越好,让两位皇姐都能够安心地享受自己想要的平静生活,这就是他们姐弟之间能给予彼此的最好礼物。 「皇姐,等明日大婚后,陆盟主就要离开了。你真地不打算再见一面吗?」沈康平喜事将近,自然脸色红润,心情愉快。 不过自从那日自己亲自将陆诚颜带到绥清宫与皇姐叙旧,皇姐就再也没有同意过他再把人召入宫中。于是陆盟主便无所事事地在皇宫外晃了这么久,却再也没能入宫和沈语琴见面。 其实上一回的见面,虽然突兀,但都在意料之中。只不过多少有些彼此试探,后又不欢而散的意味。陆诚颜咀嚼过几次,除了轻嘆,别无他法。因为她总觉得沈语琴对自己的态度,有些飘忽,似乎始终不肯给她一个确定的答案。而更可笑的,是自己竟然依旧被她如此吸引。 「庄主,我们这次就只是来参加庆典的吗?」洪飞站在陆诚颜身后,有些疑惑。 这一次,庄主显得十分的郑重其事,特地提前了那么久赶到。可是好像只入了一次宫,之后就再无下文。除了看到庄主经常一个人发呆以外,也没看到其他的客人探访。眼看着册封大典近在眼前,可是庄主似乎忧虑更深了,也不见要动身回程。所以洪飞才打算问一问,是不是之后另有其他安排。 「庄主?」见陆诚颜一直未曾回答,洪飞又小心地问了一句。 陆诚颜这才把思绪给收了回来,想了想,脸色沉了下去,幽幽地说:「是啊,参加完盛典,我们就要回江南去了。庄里应该已经堆积了不少的事,我也不能让余叔太辛苦了。」 洪飞好像从庄主的口气里,听出了几分犹豫不决的心情,但是转念一想,都出门这么些日子了,庄主恐怕也是很惦记山庄的。再说每日在这京城之中闲逛,也着实有些无趣。起初几日还觉得新鲜,可是庄主毕竟是武林盟主,总不是将时间和精力都花在这游手好闲的日子上。既然现在已经确定了,皇上大婚之后便可回程,那也没什么好耽搁的了。 等到洪飞离开,陆诚颜的小嘴才渐渐努了起来。那日出宫之后,千城公主再也没有找过自己,哪怕是一句话都不曾传来。而皇上也没有再召过自己,仿佛自己已经被遗忘在京城。好在入宫的帖子是卓公公亲自送来的,这才让陆诚颜相信,自己还能再和千城公主见一面。 第11页 不过也就只剩下这一次机会了吧。今后应该不会再有什么机会直接上京,更别提是入宫了。陆诚颜觉得自己生病了,明明一见到沈语琴,自己这么多年的坚持和自我说服,都在逐渐融化。但是身体里的感觉又仅仅是蠢蠢欲动,却始终无法挣脱束缚,令她感到十分难受,甚至是痛苦。如果见一面,就是这样的感受,那么再见一面,陆诚颜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维持如常的状态。 所以,她决定,在皇上大婚的那日,混在人群中就好。不能与千城公主过分接近,更不能与她独处。不然自己的江南,怕是要回不去了。这种想法并非凭空想像,陆诚颜自诩对千城公主还是有些了解的,再怎么说也曾经是如此接近的两个人。而且女子的第六感,往往就在这种场合下派上用场的。 只不过第六感虽然准,可还是避不过千城公主的手腕。皇上成亲的大礼完成,端庄持重了一整日的千城公主在晚宴开始后不久就先离开了。不过今日的主角也不是她,众人只当她是将舞台留给新册封的皇后,对其提前退场反而投以欣赏的目光。陆诚颜是早就待不住的,官场上的达官贵人们觥筹交错,她哪里能融入其中?再说她这张脸,在朝廷里可不算熟悉,若是逗留久了,被人聚拢过来问东问西,就更加麻烦。 低调地熘出大殿,还不等陆诚颜唿吸几口新鲜空气,就被一人一把拉住。她本使出武功反抗,却听到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在她耳边低声说:「千城公主有请,陆盟主请随我来。」 这简单的一句话,就让陆诚颜将瞬间运起的掌风给卸了。再一次鬼使神差地在听到那个名字时,跟着小宫女走了。绥清宫安静得可怕,看来千城公主已经事先做了充分准备,将不相干的人都打发干净。加上今夜的焦点必然是帝后,她这里也不会有什么引人注意的地方。 不过给她引路的小宫女在房门之前就停下脚步了,不再多说一句话,转身就走。留下陆诚颜一脸茫然地站着,不用猜,她也知道,千城公主就在房里等她。 犹豫了片刻,陆诚颜微微颤抖着推开了房门。昏暗的光线,让人看不清房内的景象,但是阵阵花香袭来,令陆诚颜有些眩晕。 这是千城公主的卧房,即使在门外时陆诚颜还无法完全确定,但当她推开门的一瞬间,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她就知道,这里的布置,与五年前自己所生活过的地方,并无二致。 「你来了?」慵懒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陆诚颜浑身一抖。 「草民陆诚颜无意冒犯,还望千城公主恕罪。」陆诚颜立在原地,不敢轻易挪动脚步。 「呵,没人说要怪你,反倒是自己领起罪责来了。这点倒是比过去机灵了不少。进来吧,把门关上。」里面的声音并未见怒气,听起来颇为轻松。 看样子,今夜千城公主的心情大好。毕竟盼了这么多年,沈康平终于成家立业,长大成人了。卸下了心头重担,沈语琴也的确是开怀不少,如今她终于可以无愧皇姐当初的交託了,而她也终于可以再一次尝试去追逐属于自己的爱情。 是爱情吗?沈语琴从前并不敢断定,陆诚颜是她一生的归宿。但是当她再次见到那个人,看着那个人木然地坐在自己眼前,对自己无动于衷,沈语琴除了气恼,还有心痛。她的心,会因为陆诚颜的刻意躲闪而感到难受,这种难受并不同于其他人对其不敬时的不悦,而是一种真实的落寞之感。 她想在陆诚颜面前,做一个与她平等的女子,与她好好地聊一聊她们的过去。其实沈语琴一直知道,过去很多时候,都是她强迫陆诚颜就范,即便到后来因为自己的吸引力,才把陆诚颜迷得留在自己身边。可是那些终究是暂时的,在那段关系中,沈语琴始终以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对待着陆诚颜。 如今,她仍旧无法完全摆脱这样的视角,因为一旦从公主的高位上走下来,沈语琴似乎不太知道要如何与人相处,尤其是如何与陆诚颜相处。所以今夜,她依旧想借着千城公主的身份,与陆诚颜重温旧梦。 她想要确定,现在的她,是否还能与陆诚颜再续前缘。 如若彼此都还有感觉,那么沈语琴不会再放开陆诚颜,就算她是武林盟主也在所不惜。毕竟自己喜欢的人,一生也许会遇到不少,但是能够让自己长时间喜欢的人,并不多。对于在宫中见惯了绝色佳丽的千城公主来说,就更为难得了。所以她也想让彼此地身体再次靠近,来问一问自己的心,今生是不是就非陆诚颜不可了? 如果自己的心,还有身体都确认了,今生非陆诚颜莫属,沈语琴才会最终下定决心开启自己的下一步计划。毕竟要走上跟皇姐一样的道路,所要付出的艰辛,也并不比皇姐少。沈语琴这些年代替皇姐监国辅政,其中的滋味,也真地只有经歷过的人才会明白。 陆诚颜的步子挪动得十分缓慢,沈语琴收回思绪的时候,发现这人竟然还在屏风外面踟蹰。不经意皱了眉头,低声道:「这么磨蹭,陆盟主是武功退步了还是今晚没吃饱?」 陆诚颜唿吸凝结,这口吻与多年前的感觉开始重合,加上鼻间萦绕的花香越来越浓烈,令她的大脑不受控制地放任从前的记忆汹涌而来。 第八章 婀娜玲珑的身影渐渐走向陆诚颜,眼前所见全部被沈语琴占据,陆诚颜连唿吸都快要忘记了。心里的激动比不上旧日记忆重现的感慨,胸口的起伏渐大,她想要开口说一个字,却发现嗓子已经涩哑。 第12页 千城公主今日出席婚宴时所穿的复杂宫装早已换去,而身体上散发的馨香也昭示着,她才出浴不久。宴席间的俗世纷扰都随着这样的换装而被隔离,此刻在房里,只有她们两个人。曾经最熟悉的人,如今面对面站着,却仍觉得彼此遥远。 陆诚颜的眼里染上了不一样的颜色,别说是她这种亲自品尝过绝味珍馐的人,就算是仅仅觊觎这人间绝色的人,都无法在此时此刻保持镇定。原本就一直困扰陆诚颜的画面,如今再一次变成了真实,真真切切地呈现在自己眼前。 她的手,不受控制地慢慢抬了起来。 「你,要做什么?」陆诚颜的指尖刚落在千城公主的肩头,便被这声询问给吓住了。 「我……」陆诚颜皱了皱眉,似乎想不起来自己准备说什么话。 沈语琴努力控制着唿吸的节奏,事态的发展正如她所期望的那样。虽然进度比预想中要缓慢,而陆诚颜的反应也没有自己设想的那般大。但好歹还是有所反应的。这证明五年过去,自己的魅力仍在。虽然千城公主无需用姿色去诱人,但对于自己喜欢的人,没有哪个女子会不为对方倾倒于自己裙下而窃喜的。 身份高贵的沈语琴也不例外,即便是她一直都在强势地对待着陆诚颜,但每当看到陆诚颜沉沦在她的面前,心中仍旧是喜悦满怀。而旁人仰慕的目光,却让沈语琴不甚其扰,恨不得将那些猥、琐的双眼全部戳瞎。这样对比,才让沈语琴恍然觉悟,自己的这番娇媚,似乎只想给陆诚颜看。 而现在,这个在自己心底待了五年的人,终于又是一副痴痴傻傻的模样站到自己面前,露出让自己满意的表情。可是当她微凉的指尖落在自己光滑的肩上,沈语琴仍免不了地要矜持一番。 只是自己不过短短一句话,就让陆诚颜停下了动作,连话也说不下去。沈语琴有些恨铁不成钢,但还是维持着耐心。毕竟陆诚颜在江湖那样纷杂的环境里,要保持洁身自好,也必须得控制好自己的欲、念才行。这样一想,沈语琴竟有些释怀了。 「你什么?手都摸到别人身上了,难道话就不敢说吗?」沈语琴的语气不疾不徐,含了稍稍的羞恼。 「我,想摸一摸你。」陆诚颜的大脑渐渐混沌,早就忘记了自主运转。舔着嘴唇,她直白地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沈语琴的嘴角微扬,往日的自信又洋溢在脸上。这样的对话,这样的场景,仿佛就是五年前的生活再现。陆诚颜为自己痴迷的样子,也勾起了沈语琴苦苦压抑五年的火苗。 「你是本宫什么人,敢这么摸本宫?」沈语琴的朱唇微启,说的是质问的话,却显得格外诱人。 而且她每说一个字,就靠近陆诚颜一分。等她这话问完,两人的鼻尖几乎已经顶在一起。陆诚颜不停地咽着口水,抚摸在沈语琴肩膀上的手指也开始慢慢颤抖起来。身体内像是有团火焰要灼烧起来,烧得她几乎理智全无。 沈语琴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陆诚颜的脸,这张稚嫩纯真的小脸,在五年里没有少折磨过她。无数次让从梦里醒来的她,怅然若失,茫然无措。沈语琴不会承认,自己是有多么想念这张脸,更不会承认自己在梦里见到这张脸时,竟然会笑出声来。 「不敢回答吗?若是不敢答,那便不要再摸了。」陆诚颜的沉默让沈语琴有些失去耐心。 「你还是这么滑,这么漂亮。」陆诚颜也有些急躁,脱口而出眼前所见。 早就不是从前的彼此了,虽然五年的分隔让她们的身体产生了陌生感,可是曾经熟悉到一定程度的人,只要有了合适契机,从前的熟稔便会尽数归来。而陆诚颜的手也不例外,曾经熟悉的触感冲击着她的大脑,让她想要不顾一切地冲破身体深处的那种禁锢之感。 「那你还在磨蹭什么?」沈语琴早就唿吸紊乱了,她身体上的毛孔陆续復甦,往日的记忆叫嚣着,想要重温曾经的抚摸。 陆诚颜的手下滑,一把揽住沈语琴的腰肢,依旧那么柔软,那么容易贴近自己的身体。两个人的唇逐渐靠拢在一起,轻轻地触碰,小心地试探着彼此的力度。 五年里,彼此的唇都没有再被其他人品尝过,可是当两人再度黏合在一起时,双唇似乎有了生命力,再也不愿轻易分开了。从干燥到湿润,两个人的唿吸交缠在一起,渐渐变得频率一致。陆诚颜的手也没闲着,在梦里曾经游走过好多次的路径不费吹灰之力就能从容应对,每一次的转移阵地都能听到沈语琴的轻咛。 「嗯,你,轻点!」沈语琴对于陆诚颜的粗鲁进攻有些不满,费力地扯开些距离才将这几个字艰难吐出来。 「嗯,知道。」含煳不清的应答,衬托着陆诚颜的急切。 压抑了五年,这五年里,谁的日子都不好过。倘若从来没有经歷过,那么陆诚颜的心,也许还是一张白纸。她可以熬过每一个寂静的夜晚,也可以度过每一天没有沈语琴的日子。 但是她的心与身体都在深宫中迷失了,就算是握着令牌逃亡,尔后背靠两大门派东山再起,登上武林盟主宝座,也不曾再找回过自己遗落在宫中的东西。可是陆诚颜知道,自己是再也没有办法回到过去的生活了,所以她只能逼迫自己去忘记,不要再抱期望。因为她没有资格,更没有能力要求千城公主为了自己,放弃一切。 第13页 而这一切,在五年后的今天出现了转机,千城公主虽然冷落了她一次,可是今晚的主动,让陆诚颜无法再逃离。她也捨不得逃离,就算没有明天,她也想把今日过好,她想在今夜重温旧梦。 柔软的手感,一次次冲击着陆诚颜的大脑,让她头皮发麻,全身酥软。因为千城公主卧房的布置与从前一样,陆诚颜就算是闭着眼,也能轻车熟路地将她带到了床边。 墨色长髮飘落,满屋玫瑰馨香,充斥在陆诚颜鼻间的,是此起彼伏,错落有致层次不同的香气。却无一例外地将其死死抓住,不给她半点逃离与清醒的机会。 「这里,可以吗?」陆诚颜的手终于将梦里怀念的地方逐一到访,最红落到了自己最喜欢的地方。 沈语气无力地翻了个白眼,她屏住唿吸,咬牙哼了一声:「快点!」 陆诚颜的心头突然一紧,闷哼了一声,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沈语琴闭着双眼,感触格外敏感,对于陆诚颜的这个反应也察觉到了。睁开迷濛的双眼,吃力地问:「你,怎么了?」 陆诚颜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好像在与什么做着争斗。不过很快她就做出了选择,微笑着答:「没什么,我会很快的!」 说完,便不再给沈语琴怀疑的机会,沿着旧时记忆,一路曲径通幽地前去採花。这一路的风景,似乎比五年前更为旖旎,温暖的感触丝毫未变,指尖的紧緻之感令陆诚颜想笑又想哭。 她想笑着回应这份久违的幸福,可是却更想哭着感慨这五年来的牵肠挂肚和无人能懂的寂寞。然而沈语琴的激烈反应却没有让陆诚颜又笑又哭,反而是无法自控地叫了一声:「啊!好疼啊!」 沈语琴绵长的唿吸从鼻间逸出,过了许久才慢慢平復下来,这才想起刚才陆诚颜的吼叫。轻笑道:「我都没说什么,你疼什么疼?」 陆诚颜正心满意足地趴在沈语琴身上,听到头顶传来这么一句话,由不得委屈巴巴地抬头看她。 看着陆诚颜那小眼神,沈语琴忍不住抬手扶额。头上的汗正源源不断地渗出,身上的粘腻感也愈加明显。 「刚刚你夹得那么紧,我能不疼吗?」陆诚颜见沈语琴似乎并不愿搭理自己,只好轻声嘀咕。 这话在这种时候说,虽然不算是抱怨,但是配着陆诚颜那张脸和委屈的口气,仍是让沈语琴的身体再次出现了反应。暖流兀自涌出,灼热了她的灵魂。 「陆诚颜,你!」沈语琴自己也羞于启齿说自己被陆诚颜弄得狼狈不堪,只好狠狠地叫她名字。 陆诚颜这几年在武功造诣上进步明显,可是在这亲密之事上,可以说是日渐生疏,甚至是倒退明显了。若不是沈语琴也是情动难耐,是绝对不可能容忍她毫无章法地鲁莽进击的。 「可不可以,再来一次啊?」陆诚颜见沈语琴似乎恢復得差不多了,便稍稍用力往上挪了挪身体,满怀期待地问。 「这么快?」沈语琴的音量抬了上去,很是意外。 「嘿嘿,我刚才就说了,我会很快的!」陆诚颜有些不好意思,自从勤加练习武艺后,她的体力早就不是五年前的状态了。刚才那一场,对她来说,不过是个热身。 第九章 皇宫里,属于沈家姐弟的烟花之夜,迷幻而又绚烂。沈康平正式娶妻,当然不会白白浪费洞房花烛的浪漫。而沈语琴却在自己布下的局里自行失控,任由心底的念想牵引着自己放纵。 「嗯,咳咳。」涩哑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在晨曦微露的绥清宫里。 沈语琴下意识地摸了摸身边,空空如也。唇边的无可奈何透露着她的落寞与浅浅失望。这样的早晨,是她所熟悉的,曾经很多个夜晚,她在梦里也有过这般的缠绵景象。她甚至觉得昨晚也不过是她自己的一场梦,只不过这梦比往常的都要勐烈得多,而且其中细节更是让沈语琴全身毛孔都舒张开来,深深染上了陆诚颜的气息。 但是当她吃力地抬起手臂,看到那隐约可见的痕迹,还有那些细密的浅浅牙印时,她就确信,昨晚发生的一切并非自己的臆想。而那个冤家依旧像过去一样,缠着自己不肯轻易罢手,而且体力不知为何增长了这么多,直到昨夜自己彻底昏睡过去,那人似乎才渐渐平息了下来。 可是本该在这样寒凉的清晨,给自己一个温暖怀抱的人,此时却早已没了踪影。沈语琴脑中关于昨晚的记忆刚刚散去,心里的微恼就取而代之。腰肢依旧隐隐发酸,身体像是被施了法术,怎么也使不上劲。 「该死的陆诚颜,下手这么狠,一点都不知道爱惜我!」沈语琴忿恨地默念,可是却卯足了力气撑坐了起来。 将早就在外守候的翠月叫进来伺候,昨夜的鏖战,弄得床上凌乱不堪,若不是贴身婢女进来,沈语琴还真是有些不好意思。虽说身为公主,她习惯了自己的一切都交由旁人照料,但是关于她和陆诚颜的过去,她却并不想被第三个人窥探。毕竟陆诚颜是自己的人,毕竟陆诚颜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沈语琴真实的内心。没有哪一个主子,会坦然地将自己的内心世界敞开给下人们看个清楚明白。 而这五年来,自己一直不肯松口对于陆诚颜的态度,除了沈康平依旧执着以外,恐怕已经没有人会觉得千城公主和陆盟主还会有什么后续发展。 第14页 「她人呢?」沈语琴正在享受着翠月伺候自己沐浴,忽然开口问道。 翠月的手一顿,立即反应过来公主问的是谁。 「天还没亮就离开了。」 沈语琴沉默了一阵,又说:「宫门未开,谁送她走的?」 翠月刚刚恢復节奏的手,又是一顿。 「奴婢也问了,不过陆盟主说,有令牌在身,无需担心。」 翠月并不想要探听更多关于主子的私密,这也是她能够得到沈语琴赏识的原因之一。不过大半夜地见到陆盟主摸黑出来,她还是多嘴地关心了几句。也多亏她多嘴了那么几句,否则现在公主一问,自己三不知的,怕是要被罚了。 「令牌?」沈语琴兀自重复了一句,随后浅浅笑了起来。 看来那个人倒也不是自己想得那么薄情,竟然还随身带着自己当年给的令牌。不过昨夜太过短暂,只够她们释放积压多年的激情,却来不及仔细倾诉这些年来彼此的生活。 想着想着,沈语琴的倦意又涌了上来。她昨晚本来就没有休息好,几乎整晚都被那个小冤家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地折腾了一遍,最后是完全失去了自主的意识才算睡着了。现在不仅是身体酸软,连思绪都没有动力持续运转。 等到她好不容易补眠,便是睡到了下午。昨日大婚的皇帝沈康平自然没有皇姐这么幸福,虽然春宵诱人,但他不能做个昏君,成亲第一日就耽误了早朝。所以当他强撑着精神熬到退朝,想与皇姐共进午膳时,却听闻皇姐正在休息。这有些反常的作息让沈康平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昨夜陆诚颜的离奇失踪,再联想一番自己,当下便不再多问。 看来这次自己封后大典,果然是帮了千城皇姐一个忙。虽然今日一早自己就收到了消息,说陆诚颜已经动身回江南了,不过昨晚这个人并没有离开皇宫,而皇姐今日又如此睏倦,看来两个人的关系,仍然非同寻常。 「皇上,您要的醒神茶。」小卓子恭敬地端来了一杯茶,在沈康平呵欠不断的时候。 「朕命你去查的事情都查好了吗?」沈康平急切地连啜了几口茶才将困意勉强压了下去。 昨晚实在是太过激烈了,他的皇后恐怕被他折腾得不轻,直到今日起身上朝时,皇后都还是一副沉睡的模样。新婚燕尔尚且如此,分离五年之久的有情人再聚,恐怕干柴烈火的燃烧程度要远远高过自己。沈康平如今也彻底明白了皇姐的态度,即使皇姐嘴上不肯承认,可是这么多年来,她的心里的确只有陆诚颜一个人。 既然是皇姐想要的人,身为皇帝的他,怎么可能无动于衷。不多久,关于清江派掌门之女的信息便被呈上了龙案。 「样貌,性情看上去倒是不差。不过始终是江湖儿女,跟皇姐无法相比。」沈康平看了眼吴嫣芸的画像,轻嘆道。 「小卓子,你说朕要如何开口劝皇姐离开皇宫才合适呢?」沈康平现在有些犯难。 照道理,他成亲之后,就算是正式成年了。而千城公主退居幕后也是理所应当,但是放开权力与离开皇宫则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就算是姐弟情深,沈康平也不敢贸然开口,生怕皇姐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毕竟皇家手足之间的感情,远不止同胞连襟这么单纯。 「万岁爷,这可为难奴才了!小的嘴笨,脑子也不好使,您还是自己定夺吧。」小卓子愁眉苦脸地讨饶,心想皇上成亲了以后怎么净给自己出难题啊。 沈康平也没打算真地徵询小卓子意见,只是见他有趣,才随口逗逗。不过陆诚颜回了江南,再要找机会来京城,恐怕一时半会是难了。若是这时候自己不趁热打铁,将皇姐劝离,这两个人极有可能重演五年前的一幕:短暂相聚,又长久分离。 皇姐为了自己,已经将大好的青春年华都耗在了皇宫中,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两情相悦的人,自己一定不可以让皇姐再有遗憾!想到这里,沈康平又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画像,决定用一招激将法,看看皇姐的反应。 当沈语琴也听到陆诚颜已经离开京城的消息时,夜幕已经降临皇宫。绥清宫比昨夜还要宁静,甚至有些静得发慌。沈语琴的心又落到了谷底,荒凉一片,即使沈康平过来陪她用晚膳都提不起精神。仿佛昨夜的缠绵,耗光了她所有的心力与期待。当最终答案揭晓,与自己长久的期盼擦肩而过时,心中一直努力积蓄的力气,好似一瞬间就被抽空了。 看着双眼无神的皇姐,沈康平虽然心疼,但为了能让自己的激将法发挥最大作用,只能暂时忍着,假装没看到。 「皇上,你也已经成亲了,我打算下个月就将监国的位置让出来。」沈语琴虽然精神不佳,但关于正事,也是毫不含煳的。 沈康平没想到皇姐在这样的精神状态下,还会主动提出这事。心中之前的担忧竟像是庸人自扰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浅笑道:「皇姐,这事本倒也不着急。」 沈语琴瞭然地笑了笑,说:「其实这种事也是顺理成章的,我到了今时今日,也算是没有遗憾地退出了。」 沈康平沉默了一阵,问:「那皇姐接下来有何打算?」 沈语琴原本黯淡的眼神忽然闪了一下,但很快恢復了平静。想了想,幽幽道:「没什么具体的计划,不过这些年的确有些乏了,想好好休息一下。」 第15页 沈康平抿了抿唇,假装不解地问:「难道皇姐真地不打算去江南看望一下陆盟主吗?」 沈语琴突然听到这个名字,复杂的情绪涌了上来,有些警惕地望着沈康平。 「皇上何出此言?怎么无缘无故突然提起陆盟主来。」 「陆盟主对朝廷忠心一片,虽然人在江湖,但是心却不见得就离京城远了。虽然匆匆离开,但是朕觉得,皇姐应该找机会与陆盟主再好好聊一聊。」 「聊?我与她有什么好聊的?」沈语琴冷笑道,心中想的却是昨夜翻云覆雨的画面。加上今早身边空落落的触感,更是令她爱恨交织。 「朕听说,陆盟主之所以匆忙赶回江南,是因为有位吴姑娘正在陆家庄做客。」沈康平轻轻晃了晃身,吐出了这句话。 轻描淡写,不经意地提起,甚至连吴嫣芸的名字都不曾明说。但是沈康平第一时间便捕捉到了皇姐脸上微妙的表情变化。这一看,他就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慢慢开始起作用了,只要稍加润色,再说一些模稜两可,似是而非的话语,肯定能将皇姐的小心思给逼出来。 第十章 姐弟同心,用在此处也是极为恰当的。正如沈语琴了解沈康平喜欢什么样的皇后人选,而沈康平也很了解千城皇姐的口是心非。正是因为习惯了嘴硬的皇姐,沈康平才会顶住压力,看似一意孤行地将陆诚颜召入京城,这才促成了分别五年之久的故人重逢。 现在他几句似是而非的话,便勾起了皇姐颓然的情绪。沈语琴在听到吴小姐三个字时,一直斜斜倚靠在椅背上的身体就开始渐渐坐直,沈康平稍稍斜眼,就能看到皇姐的拳头握了起来。这样剧烈的情绪起伏在往常可以难得一见的,果然陆盟主一出现,皇姐就像换了个人。 之前还是一副冷漠无视的态度,但是经过昨夜后,皇姐好像对于陆盟主的一举一动都格外在意。虽然她脸上的表情大多是忿恨之情,但也远比过去淡如止水时要好太多。 「皇姐有反应,证明陆盟主还有希望。」沈康平在心中默念着,脸上却依旧是一副恍然不知的样子。 「吴小姐?哪个吴小姐?」沈语琴稳了稳心神,保持着从容,淡笑问道。 沈康平则平静回道:「好像是清江派吴掌门的千金,年纪与陆盟主也相若。据闻两家还有婚约,这次要不是因为筹办婚礼太过忙碌,朕还准备就此事问一问陆盟主呢。」 沈语琴心中翻了个白眼,说:「陆盟主的婚约也不是一时半会儿才有的了,不过这么多年也没见要成亲。说不定这个吴小姐她并不满意。」 沈康平撇了撇嘴,再偷偷去观察千城皇姐。虽说皇姐说这话时,语气平和,也没有什么严厉的措辞,不过字里行间的酸味已经慢慢溢了出来。 「咳,朕稍稍打听了一下,据说此前是因为陆老庄主的缘故,所以陆盟主坚持要守孝,婚事才搁置了下来。不过现在仔细算来,这守孝的日子也早就结束了,说不定这次回去,陆盟主也要重视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她敢?!」沈语琴脱口而出,力度不大,却掷地有声。 但她很快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紧接着解释起来:「陆盟主年纪轻轻就坐上了武林盟主的位置,虽说有清江派和飞叶山庄的支持,但也不可否认,还是有不少人会对其资歷有所质疑。既然坐到这个位置上,儿女情长就该有所退让,婚事稍稍延迟也是情有可原。」 沈康平硬憋着笑,平时千城皇姐何曾这样逻辑不通过?明明就是两回事,皇姐却生硬地解释起来,还说得有模有样,仿佛很有道理。不过这个吴嫣芸在江湖中,也算是排得上号的美女,要是她有心要嫁,只怕陆诚颜无力招架。 「皇姐说得有理。只不过陆盟主也的确需要仰仗清江派支持,郎才女貌,陆家庄和清江派强强联手,对于巩固武林盟主之位,百利而无害啊。朕觉得陆盟主自会斟酌利弊的。」 郎才女貌?哪里来的貌?沈语琴立刻联想到在床帏之间,陆诚颜散开发束,红晕的小脸,伴着浓重的喘息,尤其是她噘着小嘴回味着刚才的放肆,这样的画面令沈语琴不顾疲惫地想要抬手好好抚摸她。要说容貌,此刻的陆诚颜绝对是能够吸引沈语琴的,至于吴嫣芸?沈语琴见过她的画像,不过尔尔。 「朕无意中得到了一幅吴姑娘的画像,正巧顺路就给带来了。原本还以为皇姐打算去趟江南,也好带给陆盟主。」沈康平的嘴角紧紧绷住,一本正经又略带遗憾地从怀里将画像掏出。 沈语琴假装不在意地瞟了一眼,可是很快又将视线移了回去。不多会儿,竟是伸手将那幅画给取了过来,仔细端详起来。 「这,怎么与我从前看过的不太一样呢?」沈语琴低低说着,却没逃过沈康平竖起的耳朵。 「吴姑娘虽然是江湖中人,不过朕觉得她也算是清秀可人,姿色倒也不比宫中的佳丽差到哪里去。陆盟主年轻气盛,朕是怕,相处久了总会生情的。」沈康平出其不意地煽风点火,添油加醋,似乎正在向沈语琴描绘着陆诚颜在江南美人入怀的场景。 「啪!」沈语琴手里的画像被狠狠拍在了桌面上。 沈康平看着皇姐气喘吁吁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的计划算是成功了。看来陆诚颜果然是皇姐的软肋啊,轻轻一碰,就能有这样的奇效。若是这一次还不能将皇姐说动出宫,他怕是要准备把陆诚颜给再度掳到宫里了。 第16页 「皇上,我忽然想起皇长姐前阵子来信了,让我出宫聚聚。下月初我便动身吧。」沈语琴思考了会儿,沉着地说。 沈康平大喜过望,脸上终于展露出笑容。连声说:「不错,不错!既然皇长姐也劝你出宫散心,那便是极好的。再说这京城眼看着就要入冬了,去南方暖和些的地方过冬也不错。」 沈语琴压根没有提及自己将要去何处,但是在沈康平的潜意识里,皇姐这次出宫,必然是去江南陆家庄的。而沈语琴似乎也不打算再做狡辩,顺着沈康平的思路也就默认了。 吴嫣芸的画像自然是被千城公主找藉口留在了绥清宫,沈康平两手空空地走出去,脸上却挂满了笑容。候在外面的小卓子见状,连忙迎上去,看万岁爷的样子,该是大功告成了。 「小卓子,摆驾!」言简意赅,却无法掩藏沈康平的舒坦。 这么多年压抑在心头的愧疚情绪一扫而光,想起前来绥清宫前小卓子给自己出的妙计,不禁颇为赞赏。 「小卓子,你是怎么想到让人将画像修饰一番的?」 「万岁爷,您想要激千城公主,就得对准了激。若不将吴姑娘画得再美貌些,怕是千城公主连正眼都不会瞧。」小卓子虽是奴才,可是在宫里脑子机灵得很,见多了年轻宫娥们暗地里争宠表现,心中早就有数。 沈康平这么一想,觉得很有道理,连连点头。 「没想到还是小卓子你懂这些小心思啊。朕还真是没想到这方面。不过成效的确很好,朕要大大地赏你!」 「多谢万岁爷!」 沈康平欣喜开怀,小卓子自然也是喜上眉梢。找了宫廷画师,将吴嫣芸的容貌用心修饰过后,的确更加抓人眼球。这也是成功激发千城公主危机感的主要诱因,只是沈康平没想到皇姐的醋意会这么重。当他回忆起皇姐那死死控制着的咬牙切齿情绪,就在心里替陆诚颜捏了一把汗。 「陆盟主,你可莫要怪朕。幸福总是要从痛苦中获得的,朕也是为了你与千城皇姐的幸福才出此下策。你可一定要好好把握住机会啊!」目送着皇姐远去,沈康平这才幽幽在心中默念。 毕竟,他是认定皇姐不会再回京城了,即便再次归来,身份也已经发生了改变。到那时,恐怕已经是陆家庄的女主人了,自然不会再跟自己计较如今的这笔帐。 但是看着皇姐双目中闪动着的情绪,恐怕用不了多久,陆诚颜就能品尝到这特殊又浓烈的待遇了。不过千城皇姐能够下定决心离开皇宫去追寻自己的幸福,本身就是一件极大地自我突破。沈康平仔细分析过,从前不管他怎么旁敲侧击,都无法触动皇姐。但是这一回,仅凭一句传闻,仅靠一幅画像,就能让克制了五年的皇姐义无反顾地出走京城,恐怕还是陆诚颜自己的魅力。 至于那一晚,皇姐和陆盟主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沈康平并不愿多问。他能做的,也就只能到这一步了,剩下的路,还是得要那两个人自己选择。 只是好景不长,沈康平还没等到皇姐抵达江南的消息,就收到了大内密探的回报。那日陆诚颜匆忙出宫离京,沈康平多少觉得有些蹊跷,加上他预知皇姐迟早是要动身前往江南的,所以特地派出了大内密探先去江南打探虚实。 「小卓子,你说陆盟主到底是不是真有病?」沈康平摸了摸下巴,虽然还没有太多鬍鬚,但他思考时养成了这个习惯。 「奴才可不敢胡说。」 「你就随便说说自己的看法,朕没有让你给出结论。」沈康平有些不耐,瞪了一眼小卓子。 「奴才觉得吧,陆盟主也许有病,也可能没病。」 「这不是废话吗?不过按照探子所报,回京的路上,就吐过几次血,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啊。」沈康平的眼里多了几分惆怅。 「陆盟主是习武之人,也可能是内伤所致,休养些时日也许会好,并不一定就是有病。」小卓子的脑洞比起身为帝王的沈康平来说,要跳脱许多。被他这么一说,沈康平也觉得很有可能,决定暗中观察一段时间再做决定。 比千城公主早回江南的陆诚颜的确在路上吐了几次血,倒也不算多,但吓坏了洪飞。这些年庄主几乎没有与人交手比武过,也不曾出现过这样的情况,为何从皇宫里出来后就变了? 「庄主,你没事吧?要不就让属下给你疗伤吧!」洪飞见陆诚颜回到了陆家庄后气色依旧不太好,心中放心不下。 第十一章 陆诚颜在心里暗自嘆了口气,却挥挥手,说:「我没事,就是去京城有些水土不服而已。等调理一段时间自然会好的,别跟其他人说,尤其是余叔。」 对于自己吐血一事,陆诚颜谁都不打算告诉,毕竟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虽然当上武林盟主有些时候了,她也慢慢养成了无法轻易相信任何人的习惯。突然出现这么怪异的状况,自然不能大张旗鼓地声张。看来此事也只能暗地里问问叶缥遥,毕竟飞叶山庄里奇人多,世外高手也多。 「那,庄主,吴姑娘的事,要如何安排?」洪飞见陆诚颜的严肃神情,也知自己再多嘴恐怕是要被赶走的。 陆诚颜匆匆离京,一方面是为了逃避她和沈语琴之间的电光火石,另一方面也的确是因为吴嫣芸的到来。在京城的时候,她就收到陆家庄的快报,说是吴姑娘就快到了,请她尽快赶回。 第17页 这不,吴嫣芸果然是要在陆家庄长住了。 「余叔会处理的,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你就去问他。」听见吴嫣芸的名字,陆诚颜心中有些说不出的烦闷。 她倒不是讨厌这位吴姑娘,但是在绥清宫里跟沈语琴时隔五年的再度缠绵让她的心境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仿佛这五年来苦苦压抑的情感一股脑地喷薄而出,随着自己游走的手,再一次深深进入沈语琴。那夜的缠绵,刻在陆诚颜的脑海中,迟迟无法消散,她用力地记住沈语琴的每一个表情变化,连皱眉的细节都不愿错过。似乎,她知道彼此也许再无机会如此贴近。 但是当自己停不下来的手,把沈语琴折腾得直接昏睡了过去,她才木然地抽出自己的手。无需抬手细看,指尖的粘腻与温热感觉,像一把烙铁,滚烫了陆诚颜狂乱跳动的心。她很想拥着沈语琴在怀里,想要闻着她的发梢香气,想要在次日清晨再来一次温存。但是陆诚颜知道自己不能,她必须尽快离开。如果天明时,四目相对,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有这个勇气,果断离开身边躺着的人。 怀里揣着的令牌,是当年沈语琴不由分说塞到自己怀里的,为的是保住自己性命。这么多年,陆诚颜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偷偷将这块令牌放在荷包里,贴身带着。没想到,这一次,竟然成为了让她顺利逃离沈语琴的关键。 就算快马加鞭地回到江南,就算吴嫣芸自己送上了门,陆诚颜似乎还是很难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起来。有些烦躁地将棘手的问题都推给余叔,毕竟跟清江派的这桩婚约,余叔也算是半个参与者,其中细节比自己清楚得多。 陆诚颜苦恼的并不是无法确定自己的内心,她很明白自己喜欢的是谁。但是她不知该如何回绝这桩婚事,毕竟事关陆家庄的声誉,还有先父的遗愿。在很多事情上,陆诚颜都让陆御风失望了,可是父亲为了保护自己,在最后时刻牺牲了自己,陆诚颜无法说服自己再次任性。更何况,自己钟情的那个人,是根本不可能与自己厮守江湖的。 长公主是个例外,就算现在她跟叶缥遥在塞外逍遥快活,可是当年彼此经歷了多少磨难,早已罄竹难书。不说别的,光是叶缥遥被万箭追身,坠下山崖,就是九死一生的惨烈。要不是叶缥遥命大,或许两人早已是阴阳相隔的境况。陆诚颜不愿自己跟沈语琴也经歷一番这样的磨难,更不愿沈语琴为了自己去冒险。更主要的,是她并不觉得自己在沈语琴的心目中,有叶缥遥在长公主心中的地位重要。 长公主和叶缥遥,是真挚平等的爱情,两个人是相互坦诚地爱着彼此。但是陆诚颜每每回忆起自己和沈语琴的相处,好像能记得的,除了自己被威吓,就是被色、诱。也怪自己不争气,丝毫经不起诱惑,哪怕沈语琴在自己面前轻轻吹一口气,自己的腿就跟着打颤了,要是她满是馨香的身体一靠近,自己的思绪和定力早已抛到九霄云外。 这一次的缠绵似乎也是过去的情景再现,陆诚颜身体上的满足却反衬出心中的落寞与苦涩。就算与沈语琴的爱情没有曙光,陆诚颜也不想把一个局外人再牵扯进来,吴嫣芸对于这场情感僵局来说,是无辜的。所以陆诚颜决定利用这次机会,开诚布公地与她好好谈一谈,希望可以和平顺利地找到一个法子,体面地将婚约解除。 要是在以前,陆诚颜抗拒这份婚约,那会是一百个抵死不从,无论爹用什么办法,都很难让她屈服。但现在不一样了,在经歷了那么多事情之后,她的心境早就发生了变化,也更加懂得了在黑白之间的灰色地带寻找平衡点。所以这次,她想要既保全陆家庄的声誉,又照顾好清江派的颜面。如果可以维持两派原先的合作关系,那就再好不过了。 陆诚颜在筹谋着如何友善又友好地与吴嫣芸打交道,而沈语琴则是有了近乡情怯的感觉。紧赶慢赶地往江南走来,却在抵达目的地之后放慢了脚步,非但没有直接去陆家庄,反倒让翠月去买了所宅院,住了下来。 买房这事,对于宫里出来的人自然算不得大事,出宫的时候皇上不知给了多少银两盘缠。再说,暗中跟随着的护卫也已经一路扫清了各种障碍,谁也不敢刻意讹诈他们。只是翠月不明白,公主一出宫门就直奔江南,但是到了这里又显得无所事事,毫无目的性游览,究竟是为了什么。 「小姐,这座宅子的背景比较干净,大小也合适,又不会太多嘈杂,你还满意吗?」翠月置办事情,干脆利落,沈语琴颇为满意地住了进来。 「等过几天,你去打听一下陆家庄的事情。」等一切都安顿妥当,沈语琴又交给翠月一个新的任务。 「陆家庄?」翠月听过这个名字,是因为她知道陆盟主就是陆家庄的庄主。但是至于其他细节,她一概不知,毕竟从未在江湖闯过的人,又到哪里去找门道打听消息呢。 「记住,低调些。别让他们发觉了,毕竟这里是陆家庄的地盘。」沈语琴也就是当年代替皇姐出宫参加了一次武林大会,而且还是乔装改扮,悄无声息地旁观了一阵,远谈不上有什么行走江湖的经验。 就算在宫里运筹帷幄,决断了不少国家大事,但那毕竟跟自己亲身踏入江湖不同。即使她有一个能在江湖上一唿百应的姐夫,但是追陆诚颜追到江南来了的事,她可一点儿也不想这么快被姐姐跟姐夫知道。 第18页 有暗卫护着,翠月的四处打探也还算低调,加上陆家庄现在又忙着应酬吴嫣芸,所以沈语琴一行的到来,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引起陆诚颜的注意。 吴嫣芸在数年前,爹的寿宴上,见过陆诚颜一面,当时匆忙地点头致意,并未深交。陆诚颜留给她的唯一印象,便是干净清秀,整个人的身上透着一股澄澈之感,是个值得交往的人。至于成亲这事,她有着自己的想法,所以才会同意陆诚颜的建议,将婚期延后到如今。只是她的岁数也渐渐大了,爹那里更是屡屡皱眉,在清江派的她,更是难有安宁。索性就主动找了过来,也好看看陆诚颜究竟是什么心思。 守孝是无可厚非的,起初吴嫣芸并没有觉得有何奇怪。但是孝期已经过了许久,仍然迟迟不见陆家前来商议成亲的事,并不愚蠢的吴嫣芸自然猜到,陆诚颜恐怕是有别的想法。 只是当她到了陆家庄,陆诚颜又只是匆匆和她见了一面,其余的事情便都交给了余叔打理。生活起居上的事情,自然可以让余叔打点妥当,但是两人的婚事,跟余叔说得再多,也只能是个传话的。吴嫣芸不是一个喜欢浪费时间的人,索性就先不说了,等陆诚颜想起要跟自己对话了,再主动来找自己就是了。反正在清江派她每日都被催婚,到了陆家庄,反而是清静了,压根没有人敢来烦自己。 要说翠月能够得到沈语琴赏识也不是全凭运气好,她另闢蹊径,专去饭馆找当地老乡闲扯,旁敲侧击地打探关于陆家庄的情况。还真是让她听到了一个近期很火热的消息,她立刻就赶回来禀告给沈语琴了。 「什么!吴嫣芸在陆家庄住下了,而且不打算走了!」沈语琴怒火攻心,她是被沈康平的那句话给激得立刻出宫,但没想到这个吴嫣芸的动作如此迅速。 「是的,奴婢还听说陆盟主的未婚妻千里迢迢找上门,就是来逼婚的。毕竟陆盟主这份婚约都拖了好些年了。」 这番话,更是听得沈语琴头上冒出三把火,恨不得立刻冲到陆诚颜的面前,指着她的鼻子问,吴嫣芸到底算什么,而自己又算什么? 第十二章 陆家庄虽然只是一个武林名门,又已退隐江湖多年,纵使机缘巧合下,陆诚颜当了武林盟主再次将陆家的地位推上了江湖之巅。但她毕竟武力有限,远远达不到以身手服众的程度,众人选择她来当这个盟主,更多地是看中她背后的各方势力都能获得比较平衡的牵制。 但是到了江南地界,陆家庄又的的确确算得上是一个地方霸主,在江南的百姓口中讨论得最多的,并非远在京城的皇家朝廷,而是近在身边的陆家庄。所以当陆庄主的未婚妻刚刚到达山庄,就在乡亲间已经传开了。虽然不是所有人都见过这位清江派的吴姑娘,但是几乎人人都知道她是陆庄主的未婚妻。 有婚约在身,如今陆庄主的事业也基本稳定,大多数人都会理所应当地认为,这一次陆诚颜该成亲了。乡亲们除了茶余饭后找些谈资打发时间以外,更多地是在期盼趁着陆家庄办喜宴时能够派发些好吃的好用的,贴补点家用或是给孩子们打打牙祭。毕竟大盛朝新君上位,国力却仍要缓慢恢復,才能回到数十年前的水平。 沈语琴闷闷不乐地走在街头,越听心里就越是气愤。听到翠月打探回来的消息,她原本打算径直杀到陆家庄,好好教训陆诚颜。可是转念一想,自己就算现在出宫了,但是身份毕竟还在,尊严也是要顾及的。最主要的,是她并不想让陆诚颜觉得自己非她不可,而且还千里迢迢地从京城追了过来。所以冷静之后的她,决定静观其变,先把这个吴嫣芸的底细给摸清楚了,知己知彼后再做打算。 不过她也不能整日坐在家里等着翠月去给她打听这些琐碎,毕竟翠月能问到的也都不过是些传闻。不是陆家庄的人,怕是也无从知晓真正的内情。所以沈语琴准备亲自走访一下,再来抉择该从何处,或是何人身上入手。可是还没等她逛完几处陆家庄旗下的产业时,就被陆续不断的道贺声给弄得心里发毛。 「刘掌柜,听说陆庄主的未婚妻来了,快要办喜事了吧?」绸缎庄里喜气洋洋,掌柜跟顾客如常地闲聊着,仿佛这样的对话最近几日一直在上演。 沈语琴怒,但又不能发作,只好假意挑选布样地站到旁边,支着耳朵听个明白。 「这个倒是没听说呢,庄主的事情也轮不到我们这些下人去打听。」刘掌柜是个本分生意人,面对顾客的话题,也只好客客气气地回答。 「你们都不知道,不会吧?这大伙儿不都是传开了吗,说是吴姑娘等了太久,实在不耐烦了亲自上门讨亲来了。」那人还不依不饶地说着,脸上兴致很浓。 沈语琴落在布样上的手加重了力道,捏紧布边,双眉皱起。 「这还真是误会,吴姑娘来庄里做客不假,但绝对不是传闻说的那样。夸张了,实在是夸张了!」刘掌柜凭藉多年的经验,知道这位客人的话题一时半会并不想打住,只得堆着笑脸堵住他的好奇。 「我说,这店是卖布的呀,还是卖舌头的啊?」在旁边站了许久的人终于发话了。 倚在柜檯上的人循声望去,就看到一位身穿华丽衣衫的妙龄女子,身边跟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丫鬟,正一脸不耐地看着他们。 「这是绸缎庄,自然是卖布的。要想买舌头啊,得去菜市。」那人似乎并未察觉到刚才那问题针对的是自己。 第19页 翠月有些气竭,这民间的人怎么这样痴傻!这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不知收敛。要是在宫里,早就不知道被主子责罚多少回了。要不是看到小姐的表情已经变得很不高兴了,她才懒得浪费唇舌打断这人的聒噪。 「这位姑娘,可是要挑选丝绸?我们这里刚到了一批新货,是最新的样式,我这就去取来让您瞧瞧。」刘掌柜的目光转了转,就明白哪位是贵客。 其实他倒也不是势利眼,打开门做生意,其实进来的都是客人。但那位客人实在是个爱嚼舌头的,来了不止一次了,每次来就总在旁敲侧击地问些这种事情。看来其他客人也觉得不满了,正好趁机把这人支开,也不算得罪。 顶多这笔买卖不做了,看那位姑娘的穿着,应该是大户人家,出手必定阔绰。还不如把这位姑娘客人给伺候好了,这失去的买卖很快就能赚回来。刘掌柜在心里这么一权衡,好感的天平就已经向沈语琴倒了过去。 看着刘掌柜殷勤忙碌的背影,沈语琴的嘴角微微勾了勾。看来这个刘掌柜就是个不错的突破口,而且刚才她也藉机观察了下,这个掌柜对陆家庄及陆诚颜还是挺尊敬的。 「这些样式看着都不错,我全都要了。」沈语琴扫了一眼摆在自己面前的绸缎,虽然比不上宫里的精细,但其中也不乏一些很具有江南特色的花色。 「小姐,你一次买这么多啊?」翠月有些吃惊,虽然千城公主什么样的高贵衣服没穿过?但也没必要一口气买这么多吧。 「你刚才表现很好,送你的新衣服,不喜欢吗?」沈语琴浅笑道,看着翠月受宠若惊的雀跃之情。 沈语琴一口气买下了几乎所有的最新样式的新货,同时也订做了不少衣服。只是她自己也不曾料到,过几日之后前来取衫时,会让自己的气愤之情再上一个台阶。 在陆家庄住了小阵子的吴嫣芸,并没有惹出任何的事端,也没有去找过陆诚颜任何的麻烦。这让陆诚颜和整座山庄的人都有些刮目相看,仿佛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真地只是为了在陆家庄做客。 「庄主,吴姑娘来了好一阵了,你还是抽空去陪陪她吧。」余叔有些看不过去了,虽然在生活上,他已经打点又打点,尽力做到最好。 但是人家毕竟是陆诚颜的未婚妻,跋涉而来究竟是为了谁,不用问都知道答案。可是陆诚颜从京城回来后,就一头将自己扎进了公务中,更别提抽时间去陪吴嫣芸了。 两人是未婚夫妻,照理也不敢频繁接触,但大家都是江湖儿女,加上这婚约也足够长了,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多接触一下也没什么不好。余叔是看着陆诚颜长大的,知道这位昔日的大少爷虽然调皮,但心地绝对正直和善良,而且也是一个很有责任感的人,要不然他也不会力排众议地扶持歷劫归来的陆诚颜上位。 「余叔,我最近真地很忙,离开陆家庄这些日子,堆积了那么多事,哪件都不能再耽搁了。」陆诚颜一脸为难,看着手边处理不完的文书,撇着嘴。 「庄主,事情是永远处理不完的。你今日将这些事情处理掉,明日又会有新的事情发生,等着你去处理。这个江湖那么大,你就算是昼夜不停,也不可能有完全处理完的那一天。但是吴姑娘是你的未婚妻,你没道理也不应该将她一个人孤零零抛在旁边。」余叔的口吻变得有些严厉,苦口婆心地劝说似乎无用,只好用长辈的身份稍加施压。 「我们还没成亲,我跟她也不该过于亲密接触,否则外人会说闲话。」陆诚颜见之前的说辞没用,只能换个理由。 「都已经是未婚妻了,又住到了庄里。就算你不跟她接触,外人也已经开始说闲话了。若是你真地念及吴姑娘名声,就该尽快与她沟通,商定婚期。」余叔早就想好了,只要陆诚颜松口,陆家庄的喜事说办就能操办。 「好,我明日就去找她。」陆诚颜见自己若是再继续搪塞,就要被余叔押着过去找吴嫣芸了,还不如主动一点,给自己留一线生机。 次日天亮不久,陆诚颜果然去找吴嫣芸了。昨晚她想了一夜,明白自己始终要去解决这个问题。一直躲避不去面对,也只会把问题越拖越大,到时候难以收场。 吴嫣芸今日特地静心打扮过,看来昨晚余叔就已经派人来通传过了。看着吴嫣芸精緻的妆容,再对比自己的毫不在意,陆诚颜心里竟有些过意不去。毕竟在婚约这事情上,她是理亏,无论是将来如常成亲还是解除婚约,她对于吴嫣芸造成的伤害都不会小。 这也是她一直不愿意直面吴嫣芸的原因,毕竟要如此直接地伤害一个人,陆诚颜还是狠不下心。但是现在事态到了她不得不解决的时候,也不能再无所作为了。况且她和沈语琴,在京城里情不自禁再次交缠在一起,这令陆诚颜无法再自欺欺人。 「陆庄主,你来了?我等你好久了,不如一起用早膳吧。」 看着桌上的白粥与甜粽,陆诚颜心中一惊:看来余叔给吴嫣芸传的话还真是不少。不仅知道自己今晨会过来,连平日自己早上吃的,都一应备齐了。 「好,吴姑娘请坐。」陆诚颜也不扭捏,笑着伸手示意吴嫣芸先落座。 第十三章 吴嫣芸虽然自幼就跟着爹还有师兄们习武,但整个人长得十分的秀气可人,身材也没有习武之人那般硬实,从背影看,活脱脱一个充满江南风韵的妙龄女子。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所以还没等这位吴姑娘长大成人,前去意图结亲的江湖名门就已经络绎不绝。 第20页 但是吴茗驰和其他的武夫不同,他对这掌上明珠是发自内心地疼爱,在挑选未来女婿时,眼光也是高出不少,所以自己门下的首席大弟子何正枫虽然一表人才,武艺不差,但还是不能入其眼。根本不曾考虑过将女儿许配给他。这也许是当年何正枫违抗师令,在擂台上企图对陆诚颜下杀手的主要原因。 当年的武林大会之后,何正枫就失去了音讯,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吴茗驰回到清江派,第一件事就是将他除名。而当时还未成年的吴嫣芸也并不完全清楚内里详情,只知道爹带着大师兄去了一趟陆家庄,回来以后大师兄便不再是大师兄了。 不过少了大师兄的呵护与追逐,吴嫣芸也没有什么不习惯,反而还觉得清静了不少。也许在内心,她也只是把大师兄当做哥哥看待吧,儿女之情,那是丁点儿也没有萌芽。但是后来爹替她订下了与陆诚颜的婚约,她也没有想要反抗的打算。毕竟能够先离开清江派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至于陆诚颜,看上去憨厚善良,也应该是个好相处的人。 只可惜她左等右等,始终不见陆家庄前来洽谈成亲之事,而爹每天看到自己就是长吁短嘆的,弄得她不得不主动出击,来看看这个陆诚颜到底在等什么。 陆诚颜与吴嫣芸之间隔了两个座位,距离刚刚好,不远也不近,这样也正符合两者间的关系。但是陆诚颜还在苦恼地寻找着话题,吴嫣芸微笑地坐着,略微关注却不施加压力。似乎她很理解陆诚颜与她的生疏。但是她并没有像其他女子那样害羞,反而是像个善解人意的邻家女孩耐心等着。 「陆庄主,粥快要凉了,不如先吃早餐,有什么话吃完了再说也不迟。」吴嫣芸率先开口,打破了静默的尴尬。 「对对对,快吃吧。」陆诚颜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笑。 两个人干坐着,将桌上的食物一扫而光,这才停下了动作。现在不说话也不行了,陆诚颜打起精神,客气地说:「吴姑娘来了这么久,我一直忙着山庄里的事情,也没有过来关心问候,招唿不周的地方希望你见谅。」 「陆庄主客气了,我突然前来打扰,是我麻烦了你才是。」吴嫣芸倒也没有刻意跟陆诚颜保持生疏,只是礼貌回应着。 「不知,吴姑娘此次前来,是要?」陆诚颜昨晚想明白了,她和吴嫣芸的婚约不可能一直假装无视,所以也不绕弯子了。 「就是想到江南转转,在清江派待得有些闷了。」吴嫣芸回答得十分诚恳。 「这样啊……」陆诚颜低声嘀咕,眼珠子转悠了起来。 「那,不知道你准备逗留多久呢?」 陆诚颜刚问出口,就觉得不妥,怕吴嫣芸误会她在赶客,连忙解释道:「我是怕你出门久了,吴掌门会担心。」 「爹那里我已经提前说好了,他也说了,如果是住在陆家庄,那他一点都不会担心。至于我何时想回去,也全由我自己做主。」 吴嫣芸表情自然,仿佛在复述当初跟爹的对话般。可是陆诚颜却在心里叫苦不迭,看这架势,吴家父女是打算盯着陆家庄了。不由得苦笑一下,陆诚颜觉得天下恐怕没有哪个人会像她这样,未婚妻找来了,自己却拼命后退。 「那,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或是想去的地方吗?既然来了江南,整日闷在陆家庄里也很是无趣。」陆诚颜出于愧疚,总想在其他方面尽力做得好一些,将来内心也不会那么难过。 吴嫣芸倒是真地认真想了一番,努了努嘴唇,道:「远的暂时还没想好,不如就去逛一逛街市吧。据说江南的绸缎特别有名,花色样式也丰富,我想去看看。」 陆诚颜心想,年轻的女孩子果然都是爱漂亮的,要去看绸缎,无非就是想要做新衣服了。好在陆家庄的产业也涉及丝绸买卖,正好去巡视一下店铺也不错。 「那若是不嫌弃,今日就由在下陪吴姑娘去逛一逛吧。陆家庄正好也有绸缎铺子,里面的样式比较齐全。」 面对陆诚颜的邀约,吴嫣芸欣然同意。她的玩心不小,也的确是在陆家庄闷得慌。难得陆诚颜发出邀请,她如果客气扭捏,假做推辞,说不定陆诚颜还真地就此结束话题了。吴嫣芸虽然没什么情感经验,但是她还是能够感应得到,陆诚颜对自己,感情上是不亲近的。 至少与那些整日都渴望向自己提亲的人,或是围着自己打转的师兄们相比,眼前的这位陆庄主,对自己,还真是只有客气地应酬一感。但是江湖儿女就是这点好,直来直往,爽快利落,吴嫣芸的确想去逛街,说了自己想法后,别人邀请了,也就立即答应了。 「那我们走吧。」陆诚颜见吴嫣芸的妆容已经很精緻了,看来也不需要再打扮更衣,便率先起身,准备离开。 吴嫣芸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髮饰,也不矫情,跟着起身走了出去。 「江南好繁华啊!同样是临水而居,我们清江派就没有这么富庶的生机。」吴嫣芸看起来很喜欢江南的生活气息,沿途走去,对什么都大加称赞。 「每个地方都有各自的特色,待久了也就觉得平淡无奇了。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家乡没有太多好玩的去处。」陆诚颜这几年担任武林盟主期间,走过不少地方,也从最初的满目惊艷到如今的事事平静。 吴嫣芸颇有深意地侧脸看着陆诚颜,问:「那陆庄主觉得江南好不好呢?是否愿意长久待着呢?」 第21页 陆诚颜温和地笑了,说:「那是自然,我从小就在这里长大,这里充满了我过去的所有记忆。即便很多东西对我来说,已经平凡如常,却也是不可或缺的。」 吴嫣芸抿了抿嘴,又问:「那陆庄主除了江南,还喜欢什么地方吗?」 陆诚颜的脑海中一闪而过皇宫二字,却很快屏住心神,生怕自己露出马脚,引起吴嫣芸的怀疑。她并不担心自己被人察觉到心有所属,但是她害怕会将流言蜚语牵扯到沈语琴的身上。毕竟那人的身份如此尊贵,跟自己这样一个江湖中人纠缠不清,怕是会让天下人耻笑。 「我这几年比较忙,都没有时间好好去熟悉其他地方,所以不太了解。目前在我心中,还不曾有其他地方能够有与江南同等的地位。」 吴嫣芸望着陆诚颜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浅笑着摇了摇头。 陆诚颜看到比自己快了两个身位的背影,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不知为何,刚才吴嫣芸这么看着自己的时候,自己竟然有一丝的慌神,仿佛再被这样注视下去,就要坚持不住了。 陆诚颜从小就不会说谎,由于自己的身份秘密,加上陆御风什么都替她安排妥当,风雨也自然不会落到她面前。就算是在宫中被千城公主玩弄于股掌,但是也终究只用应付一个对她全无恶意的沈语琴。现在面对着吴嫣芸,她总算是开始了口是心非,睁着眼说瞎话的经歷了。但愿不要刚开始就被识破了,不然以后的路会走得更加艰难。 「哎呀,这家店看上去好大!」吴嫣芸直接就被样式繁多的绸缎铺给吸引了。 年轻姑娘看到自己喜欢的商品,总是忍不住欢唿雀跃的。加上在清江派她也一直是备受宠爱的小师妹,所以对于买东西这事情上,毫不含煳。 「你还真是会挑。」陆诚颜看着那家熟悉的店铺,可不就是陆家庄的产业吗。 这下好了,还没等到自己正式介绍,吴嫣芸就已经开始兴致勃勃地挑选了。刘掌柜似乎不在柜面上,此时应酬吴嫣芸的是个年轻的伙计。 面前摆满了布样,但是吴嫣芸的雀跃之心却慢慢冷静了下来。眼前这些货色,看着都不错,但是仔细挑选,又都没有让自己中意的。 「去把刘掌柜找来。」陆诚颜发话了,她的印象中,这个时间铺子里应该进了不少新货了。 「庄主,您来啦!」刘掌柜出来,一脸惊讶。 「我陪朋友过来转转。前阵子不是说铺子里来了不少新货吗,怎么今日都没看到?」陆诚颜疑惑地张望了一番,依然没有看到显眼的新品。 「前几日啊,来了一位贵客,出手十分阔绰。一下子就把店里的新货给买断了,还都制了衣衫,说是今日来取。我刚才一直在后面准备着呢。」 刘掌柜的这番解释话音刚落,来取货的人就到了。 第十四章 「刘掌柜,我是来取定制的衣服的。」 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陆诚颜循声转身,看到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在绥清宫里见过的翠月。若是在宫里,她看到翠月反倒不会那么震惊,但是现在身处江南,翠月绝对不会独自出现在这里。陆诚颜立刻伸长了脖子向四周扫视,急切地寻找着脑中浮现的那个身影。 可是她找了许久,也没有那个人的影踪。而翠月似乎也认出了她,结结巴巴地说着:「陆……陆庄主。」 这么一说,在场的人都疑惑起来,看来这位姑娘和陆诚颜是认识的。不过再看俩人乍见时的表情,又觉得这样的相逢对于彼此都是始料未及。刘掌柜震惊之余,连忙转身回到后面去将货物取出。而吴嫣芸则饶有兴致地暗中观察着。 「翠月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啊?」陆诚颜定了定心神,尽量使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 但是她的心跳却越来越快,几乎都要蹦到嗓子眼了。她的内心无比期盼着翠月告诉她,那个人就在店铺外面的轿子或者马车里,但是她的大脑又反覆强调着,刚才的张望已经表明,外面的街道上并没有什么显眼的地方。 「噢,我来取衣服的啊。前些日子在铺子里看中了不少新款绸缎,今日正好来取成衣。」翠月歪着头,有些俏皮,又颇为诚实地回答。 陆诚颜再次感到唿吸停顿,她不明白翠月是不是没有听懂自己的问题。但是在这样的场合,她又不便问得太多,可是翠月是绝对不可能私自出宫的,所以那个人一定也来到了江南。 「那,这些衣服都是你的?」陆诚颜想,也许翠月是奉命前来取货的,说不定她还能提供送货上门的服务。 谁料翠月竟认真地点了点头,说:「是啊,全部都是我的。你也来做新衣服吗?还是陪这位姑娘来买呢?」 这话要是沈语琴问出来,那必然是大跌身价的。但是翠月不同,她问了,也可以是无心之说。只是她这么一说,陆诚颜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失态,竟然忽略了吴嫣芸。 「这位是清江派的吴姑娘,这段时间正好到陆家庄来做客,听说陆家庄旗下有绸缎铺子,所以今日过来看看。」 一句吴姑娘,在场所有人都已然了解陆诚颜和她的关系。翠月的脸色微微一变,但也不动声色。只不过是暗地里趁机多看了吴嫣芸几眼,仿佛是在替沈语琴打探对方的信息。 「原来陆庄主是陪未婚妻前来挑选布样。」翠月特地将未婚妻三个字说得有些重,果然看到陆诚颜的脸色一僵。 第22页 陆诚颜这下是没什么话可说了,而刘掌柜也已经将事先就包装好的衣服全都拿了出来。两个年轻的伙计都已经准备好了,一下子买了这么多商品的大客户,岂有让人家亲自扛回去的道理。 「陆庄主,那我先告辞了?」翠月等了等,见陆诚颜没什么要说的了,便俏皮地笑了笑。 「噢,那好,改日再见。」陆诚颜心中失落,有些神不守舍。对于翠月的话,也没太多琢磨,顺口就答了。 直到翠月一行离开,陆诚颜还是忍不住地探头张望,却又一遍遍地失望收回目光。在旁边的吴嫣芸似乎察觉了异样,可是又无法确定是否如心中所想。那位翠月姑娘似乎跟陆诚颜之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但又绝对不像是暧昧的情愫。可是陆诚颜刚刚的渴切之情已经溢于言表,就连站在旁边几步开外的自己都能深深感受到。 「陆庄主,刚才那位姑娘是?」见陆诚颜久久不回神,吴嫣芸只得开口打破沉默。 「一位故友的丫鬟。」 「连丫鬟都长得这么标緻且气质不俗,还能一口气买这么多的新衣服。看来这位故友,定是位大人物了。」吴嫣芸若有所思地说着,倒没有什么不悦。 只是这小小插曲,也证实了近期的新品已经处于缺货状态,吴嫣芸自然没什么心思再做挑选。但是难得陆诚颜肯陪她出来逛街,要是这样就打道回府,似乎有些扫兴。 「不如我们去吃地道的江南美食吧?」吴嫣芸对于吃和穿,还是很上心的。 陆诚颜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惊中,没有完全抽离,听到吴嫣芸的提议,木然地点头答应。刘掌柜无声地看着庄主跟吴姑娘之间的互动,不免有些疑惑,难不成庄主与未婚妻之间的感情并不亲密?要不然为何看上去如此疏离客气。 买新衫无果,吴嫣芸也没耿耿于怀,转个身没多久就忘了。陆诚颜口中的那位故友倒是成功引起了她的好奇,毕竟可以让陆庄主一瞬间就失神的人,肯定不是普通人。 翠月将做好的衣服都带了回去,迈进大门之后顾不上欣赏自己的新衣服,就匆忙飞奔到公主那里。因为她要第一时间将刚才在绸缎铺子里的见闻告诉公主! 「小姐,小姐!」翠月喘着粗气,扶住门框,是少见的失态。 沈语琴正在琴房里抚琴消遣,不过琴声不怎么悠扬,估计是抚琴之人的心绪也并不宁静吧。听到翠月仓促的脚步,不由得皱了皱眉。 沈语琴向来不喜欢被人突然打扰,更何况是跟在自己身边日子不短的翠月。但是旋即她又意识到,能让翠月急成这样的,恐怕不是什么寻常的事情。这才停下了抚琴的手,冷声道:「瞧你这么急,何事?」 「奴婢今日在绸缎铺子里看到陆庄主了!」翠月咽了一口气,瞪着眼说道。 沈语琴突然挑眉,问:「看到陆诚颜了?」 「嗯,是啊,还有陆庄主的未婚妻,清江派的吴姑娘。」翠月知道公主这些日子都在搜集着陆家庄的消息,必然是对陆庄主上心。所以一旦有了陆诚颜的消息,她一句也不敢隐瞒。 但是这句话,不说还好,说了便犹如一瓶油泼到了小小的火苗之上,瞬间就成功燃起了一堆齐人高的火焰。翠月还没走近,就已经感觉到这熊熊火焰的气势,不由得停下脚步,害怕过分靠近会把自己烧得只剩灰烬。 过了一会儿,沈语琴突然冷笑了一声,说:「让暗卫去查探一下,现在陆庄主与她的未婚妻在何处?」 同样地,沈语琴也将未婚妻三个字说得极重。与翠月不同的是,沈语琴几乎是要咬碎了牙,才将这三个字吐出来,眼中的寒意与她身上散发的火光交缠在一起,让人心生怯意。 翠月根本没看到过千城公主发这么大的脾气,越是这样克制,待会爆发得就会越彻底。但是她还是立刻去照办了,不然这气没处撒,定是会落到自己身上的。 「小姐,暗卫回报了,说陆庄主和吴姑娘此刻正在天香楼用餐。」 翠月战战兢兢地,是再也不敢用未婚妻三个字了。 沈语琴在等待回音的这段时间里,并没有暴跳如雷,更没有坐立不安,反而是又继续刚才的抚琴。这一次,曲调悠扬,心如止水让翠月几乎产生错觉,以为刚才自己面对的人,并不是公主。 「又是买衣服,又是共餐,倒是挺有情调。」沈语琴轻嘆,嘴角却是无奈的淡笑。 翠月摸不透公主的心思,也不敢胡乱出声,只是安静地等待吩咐。 「替我梳妆,去天香楼转转。」沈语琴悠然起身,只留下满屋馨香。 陆诚颜在天香楼为吴嫣芸点了满桌子的菜,实则是她根本不知道对方喜欢什么口味,也没有耐心与心思去逐一了解。索性就将天香楼的招牌菜全都点足,心想着总该是有能够满足吴嫣芸的。 怎料还未动筷,就听到四周一阵骚动,这次换成吴嫣芸率先被吸引了。陆诚颜对于凑热闹这种事情并不热衷,但吴嫣芸的玩心比她大些,只好安静地坐在旁边陪着。 「快看,快看!好漂亮的姐姐啊!」吴嫣芸顺着惊嘆声的源头望去,终于在翘首以盼很久之后,看到了光芒那头走来的人影。 只一眼,便令她眩晕,不禁感嘆,这世间还有这么好看的人。本能地就急忙拍打着陆诚颜的手臂,想要一同见证这人间奇蹟的时刻。 第23页 陆诚颜被拍得有些疼,只好抬头望去,这一看不要紧,只看了一眼,手里的筷子都掉在了桌上。让她如此惊慌的并不是吴嫣芸惊嘆不已的美貌天仙,而是沈语琴一步一步朝她走来时,那种令人窒息的慌乱心跳。 沈语琴似乎总有这种魔力,无论何时,当她这样款款而来,陆诚颜总会情不自禁被吸引。无论是惊鸿一瞥还是仔细端详,都无法让自己的双眼逃离这样的光晕。 「是不是很美?」吴嫣芸目送沈语琴落座在不远处的桌子后,转过头惊喜地问。 陆诚颜有些涩然地应声说:「是,真地是很美。」 可是吴嫣芸正处于兴头上,完全没有察觉到陆诚颜语气里的落寞。想要继续去看沈语琴,却又因为角度问题,无法频频回顾。 第十五章 这天香楼算是江南美食头一家,但远远谈不上环境最优雅。加上老闆又是平民百姓出身,一步一步从沿街摊位起步,靠着乡里乡亲的支持与捧场,才做到了如今的酒楼规模。 也正因为如此,老闆就想着能够以物美价廉的实惠回馈给众乡亲,所以这天香楼里没有设厢房,所有的食客都坐在大堂处,桌子都摆放得满满当当,尽可能地多塞一些,好最大限度让更多客人可以在饭点吃到可口的美食。有些身份尊贵的人,也会抵御不了美味的诱惑,不计环境不佳地前来挤食,所以当沈语琴出现的时候,众人虽然被容貌所惊艷,倒也没有到了天翻地覆的程度。 等到店小二将沈语琴和翠月领到座位上后,店内先前的躁动渐渐平息了下来,不过依旧有人趁机扭头转身地朝沈语琴那一桌张望。而沈语琴当时挑选座位时,特地扫视了一圈大堂之后才选中了现在的位置,不偏不倚,正好坐在了陆诚颜和吴嫣芸所在的那桌侧后方,她可以轻松看到陆诚颜,而陆诚颜那桌要看到她,就必须要侧过大半个身子了。 「两位姑娘,要吃些什么呢?」店小二没有丝毫的不耐烦,脸上全是欣喜和激动之情,从刚才在店门口就已经被沈语琴给迷住了,双腿都不听使唤,要不是嘴上念叨着那几句招揽客人的话是已经深入骨髓,张嘴就来,不然此时早已舌头打结了。 「你这店里有什么招牌推荐吗?」沈语琴没有发话,气定神闲地端坐在那里,对于四周的目光视若无睹。翠月倒是满怀期待地等着美味推荐,毕竟跟着公主出宫,她可没打算是来吃苦的。加上之前公主突然赏了她那么多新衣服,高兴劲还没过呢,现在又能跟着来吃这江南出名的地道美食,简直是用力拍手都来不及了。 「看来二位姑娘是头一回来,那不妨尝尝咱们店里的神仙醉鸡、蜜汁糖藕,还有醋鱼,都特别好吃,美味。」店小二自然不忘大力推荐店里的招牌。 「就照着那一桌的上吧,我看着样子挺不错的。」沈语琴只是轻轻抬了下眼皮子,神态自若地突然开口。 翠月和店小二都朝着沈语琴眼神示意的方向望去,就看到陆诚颜所在的那桌。也不是那桌上摆着的是最好吃的食物,而是那一桌只坐了两位客人,却摆了整整一桌的食物,给人最直观的印象:暴殄天物。 店小二有些尴尬地回过头,说:「这位姑娘,不瞒你说,按照你二位的食量,照着那桌客人的来点菜,必然是要浪费不少的。」 沈语琴好似全不在乎,说:「那桌也是只有两位客人,我们怎么就吃不完呢?」 「那位是陆家庄的陆庄主,又是武林盟主,所以食量必然会比姑娘你大许多的。」店小二善意地解释,也是因为沈语琴的美貌成功打动了他,本能地心疼沈语琴会因为点得太多而白白浪费银子。 「武林盟主的胃口就很大吗?我看倒是未必。」沈语琴突然轻笑了一声。 只不过随意的一声浅笑,就足以令旁边的店小二目眩神迷。毕竟他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这种好看可并不仅仅是五官标緻,而是周身上下散发的气质,令人不敢亵渎,却又不舍移开眼睛。 「小二哥,麻烦你动作快些吧!可不得把我们给饿着了。」翠月有些厌恶地催促店小二离开,毕竟菜点完了,这人还傻呆呆地站着真是令人生厌。 「小姐,要不换个地方吧?」看到四周若隐若现的目光打量,翠月有些不自在,生怕沈语琴会被这污浊的环境给污染了。 「来都来了,不吃就走了,岂不可惜。」沈语琴倒是不在意,对于四处投来的目光,也丝毫不在意。反正那些凡夫俗子,从来都不曾入过她的眼。若是有明目张胆过分的,事后自有暗卫前去收拾。 「那,让店家将食物送到府里吧。这里的环境实在是,不适合小姐这样的身份啊!」翠月从来没有见过千城公主去过这样的环境,生怕再多待片刻,就会失控。 「你没听刚才店小二说了吗,人家武林盟主都不计较环境,我们还这么讲究做什么。」沈语琴淡淡品了一口茶,似笑非笑地说道。 翠月也并非愚蠢之人,现在听到公主提起陆庄主,又联想到刚才点菜时,公主也意有所指地关注了陆庄主桌上的菜式,看来今日到天香楼吃饭,目的不仅仅是吃饭这么简单。 可是转念一想,又觉不妥。因为与陆庄主同桌的,并非别人,而是刚才在绸缎铺子遇到过的吴姑娘。那可不就是陆庄主的未婚妻吗?跟着公主出宫这么久,也渐渐猜到了公主直奔江南的目的。只是这样的狭路相逢难免有些电光火石,而公主在出门前特地梳洗打扮,更加容光焕发,难怪刚才只是站在天香楼门外,就立刻引起了骚动。 第24页 菜陆续被端了上来,热气腾腾,香气撩人,有些菜做得还真不比宫里的差。反倒是平时吃惯了宫里那些精细的菜餚,这地道的江南美食也给了沈语琴另一种惊艷。甜而不腻的口感,顺滑入口的触觉,还有酸酸甜甜的回味,都让沈语琴的筷子动了就停不下来。 相比而言,陆诚颜的筷子则像是被灌注了铅块,费劲了力气也难得抬起几次。吴嫣芸吃得津津有味,见陆诚颜似乎有些闷闷不乐,胃口也不佳,几乎没有吃上几口。 她有些好奇地问:「陆庄主,这么多菜都不合胃口吗?」 陆诚颜轻轻回了一声:「不是。今日这些,都是我喜欢吃的。」 吴嫣芸转了转眼珠,又说:「那你怎么也没吃上几口?是因为与我一起吃饭,所以才没有胃口吗?」 陆诚颜愕然,连忙说:「你怎么会这么想呢?能跟吴姑娘一起用餐,是我的荣幸。」 吴嫣芸对桌上的菜是真爱,目不暇接地,恨不能多生出几只手和几张嘴来,可以同时多吃几口。不过她最缺乏的,就是一个大容量的胃了。等她吃得津津有味好一阵子,饱意已经占据了她的大脑,不得不放下筷子,喝几口茶好好消食。 等她这回仔细看,才发现陆诚颜的碗里几乎都是空的,连点油渍都不曾留下,仿佛刚才一直是陆庄主在旁边默默看着自己狼吞虎咽。顿时觉得有点过意不去,连忙将陆诚颜手里的筷子夺了过来,趁她还没反应过来,连着夹了好几道菜放进碗里,这才把筷子放在碗边。 「你,这是?」陆诚颜被吴嫣芸的偷袭弄得哭笑不得,但又不得不对她的身手另眼相看。 虽然只是小小的偷袭,可是足见吴嫣芸出手之快,武学基础并不差。这样看来,吴嫣芸并非因为自己是女子,而未曾得到清江派的武学真传。 「快多吃几口啊,都要凉了。」吴嫣芸见陆诚颜茫然地看着碗里,却还不动筷,忍不住开口催促。 「吴姑娘,真是,好身手。」。陆诚颜生硬地笑了两下,终是动筷开始吃了起来。 可是这样的场景落在沈语琴的眼里,就是打情骂俏地互动。吴嫣芸那眼里小小的娇嗔,还有陆诚颜那宠溺的一笑,都成了最实在的令她反胃之举。 「啪!」响亮的一声,成功引起了众人的关注。 原本就一直在偷偷摸摸寻找机会瞄着沈语琴的群众,更是一脸震惊。不明白一直很淑女优雅的仙女为何无端端地突然用力将筷子拍在桌上,顿时纷纷停下自己的动作,默默等待着沈语琴接下来的举动。 店小二更是分外对这桌的客人上心,一直小心地观望着。现在见这位天仙般的姑娘突然勃然大怒,立即迎了上去,小心地问:「这位姑娘,是不是用餐过程有何不满?还请息怒。」 沈语琴的目光一直盯着陆诚颜的方向,令其芒刺在背。可是陆诚颜自从沈语琴出现后,就一直心神不宁,一是震惊沈语琴真地出现在了江南,二是这样出其不意地相遇使她好不容易下的决心又被轻易动摇,弄得她根本无心再去关注任何细节。 「陆庄主,你与那位漂亮的姑娘可是旧交?」吴嫣芸虽然没有彻底转过身去,但也知道沈语琴那个方向正投来不善的目光。 「为何突然这么问?」陆诚颜苦笑,难道自己已经完全藏不住秘密了吗?就连跟自己相识不久的吴嫣芸都要这样问。 「你瞧她的丫鬟不也在场吗?既然你与丫鬟都如此熟识,总不会与主人反倒是陌路吧?」吴嫣芸分析问题,头头是道,看来还没有被美色迷晕头脑。 「是啊,从前是有点交情。」想到自己跟沈语琴之间的纠缠,陆诚颜说得几乎落泪。 「那不如请她们过来同桌吧,正好可以叙旧聊一聊。」吴嫣芸的建议令陆诚颜的脸彻底陷入僵硬。 第十六章 看到陆诚颜一瞬间就灰沉下去的脸色,吴嫣芸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建议太过大胆,毕竟那两位姑娘都只与陆诚颜相识,而跟自己全然陌生。并且自己并不清楚陆诚颜与她们之间的过往,回想刚才在绸缎铺子里的偶遇,似乎也有些尴尬之感。如此说来,说不定是有旧怨也很有可能。 「其实,我也就随口一说。还是不要打扰姑娘们用餐比较好。」吴嫣芸清了清嗓子,一脸正色地否决了自己刚才的话。 「没想到,吴姑娘还考得如此周全。」陆诚颜似笑非笑地看了吴嫣芸一眼,却是想要从她那个角度,穿过去多看一下沈语琴。 但是陆诚颜为了能够更加清楚看见沈语琴,十分造作的姿势沈语琴对她的怨气更重,因为在沈语琴看来,分明就是陆诚颜为了能够更好地与吴嫣芸交谈,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快要扭成麻花。 「气死我了!从前在宫里当公公的时候,也没见过她这么扭着迁就我!」沈语琴低声抱怨,眼神却恨不得化作一道利箭。 「小姐,你说什么?」翠月只听见开头那句气死了,之后的因为何故则因太过含煳未能听清。 沈语琴余怒未消,只好干瞪眼,又不愿对人说出自己的在意。若是让翠月都知道了,自己竟然是在因为陆诚颜一个吃饭时候的姿势而斤斤计较,那她千城公主的颜面,又要掉下一个台阶。可是这不近不远的距离,正好能够让她把陆诚颜与吴嫣芸之间的互动看得清楚,就连面部表情的变化也能捕捉不少,但是又偏偏听不清两人之间的对话。 第25页 沈语琴不得不感慨起这天香楼里桌椅的摆放讲究了,乍一看乱糟糟的,拥挤不堪,等到真地落座了,却发现这每桌相邻的距离都恰到好处。难怪江南那么多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也会忍不住隔三差五地前来饕餮一番。 翠月见店小二还小心翼翼地等在一旁,不耐烦地挥手想要将其赶走。却被沈语琴阻拦了下来,她平息了心中怨气,又露出招牌式的浅笑,说:「小二哥,这醉鸡好像酒味太重了,我怕吃多了会醉。麻烦你给来一份解酒的菜吧。」 店小二哪里见过这么迷人又温柔的笑,而且还是径直对着自己的,当即就失去了理智,思绪全程跟着沈语琴走。丝毫没有发现沈语琴那话,几乎是毫无逻辑可言,醉鸡再醉,也不至于浅尝几口就醉了,更没有什么专门可以解醉鸡酒的菜。但是他就是呆呆地点头,然后转身回厨房去寻找了。 「小姐,你喝醉了?」翠月有些紧张,千城公主别的都好,但是一旦喝多了,发起酒疯来就比较令人惊悚了。 这些年在绥清宫里虽然也没真正见过几回,但是每次遇到,都必定令翠月头皮发麻,记忆深刻。所以当她听到沈语琴说醉鸡醉人时,立刻紧张起来。 沈语琴俏生生地翻了个白眼,说:「这点酒,就想让我喝醉?翠月,枉你跟在我身边这么久,小心我罚你。」 翠月这才放下心来,吐了吐舌头,解释说:「我也是担心小姐,毕竟……」 翠月本想说,毕竟当小姐见到了陆庄主后,整个人都不太对劲,此时若是喝醉也不是绝对不可能。但是她这次机灵了,知道陆庄主是不能提的,至少也不是自己可以提起的。 「毕竟什么?有话就说,你现在怎么说话也吞吞吐吐的了?」沈语琴并不是一个让人难以相处的主子,虽然有时候她会使些小手段作弄一下身边的人,但大多是无伤大雅。 「小姐,那位吴姑娘好像一直在朝我们这里张望。」翠月知道陆庄主是不能提起的,只好转换话题,而且她的确发现了吴嫣芸的好几个小动作。 翠月是宫里大宫女出身,观察人的本领自然不会差。像吴嫣芸这样看了又看的打量,她又怎么会错过呢。再说她已经知道公主到天香楼来,为的就是陆庄主。本来坐在吴姑娘位置上的,还是公主更合适。 「我看到了。」沈语琴轻哼了一声,眼神却不愿落在吴嫣芸那边。 「要不要让暗卫待会?」翠月早已暗地里记下了好几个人的脸,都是在用餐过程中,不断向沈语琴投来过分关注的目光。这些人自然会在饭后接受来自公主特别的「关爱」。 「不用,她是陆庄主的人,我若是动了她,怕是有人要心疼了。」沈语琴说这话时的语气,是出奇的冰冷。 又坐了一会儿,估计店小二迟迟没有在厨房里找到能够解醉鸡之醉意的菜,许久没有将新菜端上来。沈语琴淡定看了会儿陆诚颜那桌,嘴角微勾,便起身,准备离开。 翠月摸不透主子的心思,只好跟着起身,追了上去。 「翠月,将陆庄主那桌的饭钱也一併结了吧。就当是这顿我请了。」沈语琴出门前,抛下这一句,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语琴地突然离开,让陆诚颜始料未及。本来还扭着的身体瞬间就彻底转了过去,也只看到沈语琴的背影。而且这道背影,很快就从门口消失了。众人也因为这位天仙般美人的离开,而发出一片譁然。 「哎呀,那位姑娘怎么就走了呢!」当店小二兴沖沖地端菜上来,才发现沈语琴早已不见了踪影。 「姑娘怕是醉了,撑不住先回去了。」店小二有些可惜又带着几分担忧,边收拾桌面边依依不捨地看着自己手边的新菜。这可是他缠着厨子现做的。 「你说什么?刚才坐在这里的姑娘,醉了?」陆诚颜的听力不差,听见店小二的嘀咕,一个箭步沖了过去。 「陆庄主,是啊,刚才那位姑娘摔筷子,我还以为是店里的菜有问题呢。谁知细问下来,才知道原来是这醉鸡让姑娘上头了。」陆家庄在江南的口碑很不错,陆诚颜在本地的人缘也不差。 店小二自然是没有隐瞒的,只是他这么一说,陆诚颜就面露忧色。她是知道沈语琴醉起来有多可怕的,而更令她担心的,就是每次喝醉,沈语琴的身体都会很伤,而自己,也同样会心疼。 「吴姑娘,在下突然想起庄里还有要紧的事没有处理,先告辞了。小二哥,麻烦结帐。」陆诚颜此刻再也坐不住,也不愿在天香楼多待一刻,想要尽快追上沈语琴。 「刚才那位姑娘已经替你们结过帐了,说是请客。」小二哥跑到柜檯问了一番,有些迷惑地摸着脑袋解释。 「陆庄主,正事要紧,你还是快走吧。我吃完了就回山庄去,不用担心我。」吴嫣芸看了看还剩下的大半桌菜,实在不愿这般浪费。 陆诚颜礼貌地笑了笑,立即奔向门口,可是四处张望,沈语琴早已没有了踪影。陆诚颜轻拍了自己一巴掌,嘆道:「会疼,证明不是做梦,肯定不是做梦。」 先是在绸缎铺子遇到了翠月,再到现在亲眼在天香楼看见了沈语琴,陆诚颜确信这如果不是梦,那就是沈语琴真地来了江南。也许这是上天给她们之间的一道曙光,如果沈语琴真是为自己而来。 可是陆诚颜旋即又笑自己自作多情,那个向来只为皇家之事奔波的千城公主,又怎么会在皇上大婚不久就放下皇城的一切,来江南找自己呢。回想起自己与她的第一次相遇,不就是在江南吗?说不定这次也跟从前一样,是出宫来办事了。再说,要是沈语琴真是来找自己的,为何刚才装作不认识,连请自己吃饭都一声不吭,要不是自己问了,现在还蒙在鼓里呢。 第26页 上了轿子的沈语琴,心情并没有太多好转。她的脑中一直盘旋着陆诚颜刚才扭着身子跟吴嫣芸说话的样子,尤其是那腰肢,几乎要折成一个直角了,这样的姿势,自己光是想一想就疼! 「哼!下次别让我逮到,要是被我逮住了,非得让你在床上也体验体验这个姿势,看你以后还敢不敢随便拧麻花!」沈语琴咬牙切齿地在心里默默发誓,却没有察觉到自己竟在期盼着下一次的床上相遇了。 第十七章 沈语琴在天香楼并没有因为那道名为神仙醉鸡的菜而眩晕,但她的的确确被陆诚颜与吴嫣芸之间的亲密互动给气了个八分饱。直到回了府,脑中一直挥之不去的,仍旧是那些片段。刺激得她的头,隐隐作痛。 「小姐,你怎么了?」翠月刚在前院听完暗卫们的汇报,之前在天香楼里对沈语琴投去不怀好意目光的人,一个不落地得到了修理。 可是当翠月推开房门就看到小姐右手撑着额头,眉头紧紧皱着,似乎全是痛苦不堪的表情。一时间,她也有些慌神,不知是不是外面的食物还是不够干净,让小姐吃了难受。 「我没事,去给我倒杯茶。」沈语琴烦忧却无处宣洩,满肚子的无名火四处乱窜,胀疼了她整个身体。 沈语琴原本还没想好,要如何让陆诚颜知道自己的到来,没想到今日被这么一激,竟也算是打了照面。可是仔细计较起来,又好像是自己吃亏了,不但气得胃痛头胀,还自掏腰包请陆诚颜和她的未婚妻吃了满满一大桌美味。 「不行,绝对不能被陆诚颜迷惑了心智,这不是真正的我!」沈语琴默默念叨着,这样一见陆诚颜就乱了心神的人,根本就不是从前的自己。 如果再放任自己的情绪这样被陆诚颜牵引着,那她这回到江南来,无异于自投罗网,白白送上门!当务之急,一定要尽快摸清楚吴嫣芸的底细,之前在天香楼的目光交汇,她竟然在这个小姑娘眼里发现了一道光芒,那道光亮会是因为自己吗? 沈语琴细细琢磨,回想着当她踏入天香楼的那一刻,吴嫣芸眼睛里突然闪现出的亮光。因为陆家未婚妻这个身份,令沈语琴潜意识里就对吴嫣芸有些排斥,所以当时她就选择了无视。这么想来,那瞬间燃起的光亮,似乎是向着自己的? 「若是真如我所想的,那可就很好玩了。」沈语琴将扶在额头上的手滑到了下巴处,脑补着自己设想的画面,忍不住笑了起来。 端茶匆匆赶来的翠月又被吓了一跳,刚才看到小姐的状态不对,弄得她也跟着提心弔胆。现在不过端杯茶的功夫,小姐就从之前的忧愁烦恼变成现在这样,翠月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 「小姐,热茶来了,快喝几口解解腻吧。」今日天香楼的美食味道都不错,但是口味却比沈语琴在宫中时要多了很多酱汁。 「翠月啊,你还记不记得在天香楼的时候,那个吴嫣芸她的表情?」沈语琴为了证实不是自己单方面的幻想,特地拉着翠月一同证实。 翠月歪着头,想了一会儿,问:「吴姑娘的表情?她好像对小姐有些关注。但是具体的,奴婢也没看得太清楚。」 听到翠月这么一说,沈语琴像是遇到知音一样,笑开来。她扯住翠月的手臂,说:「你也发现她在关注我是不是?」 「原来小姐也发现了啊!」翠月有些惊讶,心想这么细微的事情,小姐应该完全不会在意才对啊。 沈语琴得意地挑了挑眉,说:「那是自然。那种瞬间明亮起来的眼神,我还见得少吗?」 翠月瞭然地点头,这话小姐说得一点不夸张。这千城公主与长公主的美貌,虽然截然不同,可是各有千秋。尤其是随着这几年年纪的增长,曾经甜美可人的千城公主越来越有成熟的气质,那平日里端庄稳重,偶尔俏皮的模样,不知道暗地里勾走了多少世家贵族的心。 相比起过去,几大家族仗着自己的势力,看到朝中空虚,皇权飘摇,争相觊觎长公主。但现在则大不相同,虽然沈家姐弟一样是颤颤巍巍地重新巩固起政、权,但朝中势力早已重新分配,那些世家子弟也很有自知之明,只能默默在心中爱慕着千城公主。丝毫不敢做出任何超出常规的妄想。 翠月回味过来小姐那话的意思,带着惊讶地问:「小姐,难道那吴姑娘她?」 沈语琴轻笑了两下,并未答她。 翠月自己又想了一会儿,嘆道:「这不可能吧!好歹吴姑娘还是陆庄主的未婚妻呢,若是她对小姐……」 话才说了一半,翠月就被自己惊呆了。不敢再按照自己脑中假想,继续说下去,生怕自己一时嘴快,失言。 「陆庄主?恐怕连她自己都还没搞清楚这个未婚妻的来龙去脉吧。」想到陆诚颜那「宠溺」的眼神,还有扭着的腰身,沈语琴冷冷地笑道。 翠月浑身一抖,感觉到小姐的情绪再次发生了明显的转折。也不再多说,见小姐没别的吩咐,便默默退了出去。关上房门,她才轻轻拍着胸口,自我安抚着情绪,默念着:「以后千万不能再轻易提起陆庄主了,这个名字有毒!」 陆诚颜追出了天香楼,却失去了沈语琴的踪影。身边没了吴嫣芸跟着,她的脑子一下子就清醒许多。不再四处胡乱去寻找,而且直接折返去了绸缎铺找到今日为翠月送货的伙计,轻易便找到了沈语琴在江南的住处。 第27页 「护卫倒也还不少。」陆诚颜在外围观察了一圈,发现有不少暗卫在值守。 她的武功远不如叶缥遥,虽然近年来她得到了不少飞叶山庄馈赠的武功秘籍,但无论是习武的天资,又或者是幼年时的武功基础,她都不能与叶缥遥相提并论。叶缥遥若是遇到这样的场景,轻而易举就能避开暗卫见到长公主,但是陆诚颜却不行。 索性她就耐心等到夜晚,她知道沈语琴的习惯,到了快要就寝的时候,暗卫会被撤离到远一些的地方。这样陆诚颜摸着黑应该能进去。只是这一天,陆诚颜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做「时时盼天黑,天却好难黑。」 沈语琴今日的心情起伏有些大,到了傍晚就觉得有些累了,将翠月支开,想要早点安寝。没想到翻来覆去,脑子里乱糟糟的,好久也无法真正入睡。只好又坐了起来,四处翻找,将房里仅有的一瓶桂花酿给翻了出来。 其实这是皇姐每年都派人送进宫来给自己的,说是飞叶山庄的特产,过了季节还就没了。沈语琴平时也不常喝,出宫收拾行李时偶然看到,随手就给带了出来。 「味道也不怎么样嘛,皇姐为何还要特地千里迢迢差人送来?」抿了一口,沈语琴自言自语。 这样寂静的夜,又是带着烦乱无解的心情,沈语琴第一次尝试在这种状态下品尝据说是她姐夫心头之好的桂花酿,但实在是难以品味出其中特点。 「因为的确不怎么样。」声音响起的那刻,沈语琴以为自己一口醉,这么快就出现错觉了。 等到那声音再度响起,她才想起要转过头去看个究竟。 那人说:「这酒,我也每年都喝,每年都是跟你一样的评价。」 沈语琴突然站了起来,尖声道:「陆诚颜!你怎么会在这里?」 「想与你见一面。」陆诚颜立在原地,不敢贸然上前。 沈语琴刚才起身的动静有些大,翠月的脚步声逐渐传了过来。沈语琴只得清了清嗓子,对着门外说:「翠月,我刚才不小心踢倒了凳子,没事。」 翠月的脚步这才停了下来。 「你去通知外面的暗卫,说我今晚睡眠比较浅,让他们再离得远一些。你也回去休息吧,今晚不用伺候了。」 陆诚颜见沈语琴不动声色地就将最有可能发现自己的人都支开,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看来今晚想要见面的人并非只有她一人。 沈语琴见四周已经恢復平静,这才迴转视线,盯着陆诚颜,严肃地说:「说吧,深夜潜入我的房中,究竟为了什么事?」 第十八章 陆诚颜其实是因为沈语琴突然在江南出现而激动不已,一时难以自控,所以想要问清楚其来意。可是当面对面了,话到嘴边又不知要如何开口,毕竟的确是自己巴巴地主动前来,要想让沈语琴主动开口,怕是难了。 「有事说事,没事就请陆庄主尽快离开,我要休息了。」沈语琴见陆诚颜迟迟不说话,不耐烦地低声道。 「我想知道,公主此次前来江南,所谓何事?」陆诚颜在心底琢磨了一下午的话,终于可以直截了当地对着当事人说出来了。 没料到沈语琴却冷冷笑着,眼睛直勾勾看着陆诚颜,丝毫没有在绥清宫时那样温柔,更别提诱惑了。现在这样的审视,令陆诚颜不得不反思,自己是不是有些多管闲事了? 「陆庄主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呢?又或者说,在陆庄主的心目中,其实早就有了答案?」沈语琴的语气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惊讶和隐隐的喜悦,取而代之的是冷面质问。 「这……公主的用意,我不敢随便揣测。」陆诚颜迟疑道。 只是她这迟疑,在沈语琴看来,就是一如往常的退缩。陆诚颜的性子就是这样,总是唯唯诺诺,不敢表达自己的意见。从前被自己掳进宫中是这样,跟自己的关系发展成那样后也是这样,即使做了武林盟主后依旧是这样!自己千里迢迢从京师来到江南,但凡有个脑子的人,也该猜到是为了什么,但是陆诚颜这个猪脑袋却一本正经地跑来问自己,让自己怎么回答? 难道要她不顾羞耻地直接说,自己就是为了赶来阻止她跟吴嫣芸的婚事?还是直截了当地告诉她,自己跟她睡过之后意犹未尽,所以一再想要重温旧梦?对于千城公主来说,这些事情都不算事,只要她想要做到。但是对于沈语琴来说,她不愿意在陆诚颜面前这么失去颜面,更不愿意让自己在跟吴嫣芸的较量中,落了下风。 「陆庄主冒着被暗卫攻击的风险,深夜潜入我的府邸,就为了问这一句毫无底气的问题?这么看来,还是我高看了陆庄主,平白为你增加了不少勇气。」沈语琴失望渐浓,话语也更加伤人。 陆诚颜的脸色未变,她似乎已经习惯了沈语琴这样的脾气。虽然刚才那番话不太好听,但是也是实话。自己的掩饰的确过于虚假了,既然顺了自己的心意,又何必近在眼前了还要兜圈子说着谎言? 「其实,我是想知道,你这次来江南,还会不会离开?」陆诚颜沉默过后,悠悠开口。 她的眼底闪动着希冀,但不可否认她是矛盾的,她想听到沈语琴给她一个明确的答案。告诉她,自己就是她千里之外的牵挂,可是她又害怕沈语琴真这么说了,自己却承受不起。毕竟如今身有婚约的人是自己,而且自己的武林盟主暂时无法卸任。她又该如何开口,让堂堂千城公主落草江湖呢? 第28页 陆家庄再有声望,也不过是一个江湖门派,与出身高贵的皇室有着天壤之别。而她也没有叶缥遥那样的霸气与魄力,敢牵着长公主的手,遨游天涯。她一方面放不开家族给予的责任,另一方面也害怕自己给不起千城公主想要的未来。 一直以来,自己更像一个千城公主想要掌控的玩偶,就算在夜深人静时,她听着沈语琴绵长平顺的唿吸声时,也曾暗自幻想过,有朝一日,她们彼此交心,託付终生。但是这也仅仅是在深夜,每到天明,阳光就像一把利剑,无情地刺破她所有美梦。 沈语琴从来没有给过她一句承诺,甚至连一句认真的情话都不曾有。每次相见,不是变着法子奚落自己,就是故意曲解自己的话,针锋相对,要不然便是轻脱衣衫,轻易就让自己束手就擒。陆诚颜恨自己没有立场,恨自己的心,想要远离,想要麻木,却又总是忍不住。 沈语琴的胸口起伏高低明显,显然她也被陆诚颜这句话难住了。会不会离开江南?这可不一定,她这次来,是为了阻止陆诚颜的婚事。但是并不代表她会效仿皇姐彻底放开宫中的一切,从此隐姓埋名做个普通江湖妇人。而且,就算她可以放弃千城公主的头衔,那么陆诚颜呢?会为了与自己厮守,不再做武林盟主,甚至是不再打理陆家庄吗? 「我会不会离开江南,由我自己决定。我想,这个自由我还是有的吧。陆庄主放心,在你成亲之前,我不会走的。」沈语琴话未说满,只愿陆诚颜能听明白她话里的暗示。 「我与吴姑娘的婚事,还没那么快。」陆诚颜想起这件让自己头疼的事情,语气沉重。 沈语琴却以为陆诚颜已经准备成亲了,只不过暂时不打算筹备婚礼,瞬间就火大了起来。既然你的心里装着这份婚约,为何又在绥清宫里对自己做出那样的事情来?难道我千城公主的身体就这么不值钱,任由你随意轻薄吗? 「听陆庄主这么说,过些日子才会举办婚礼了?那看来我是要在此停留不少时日了吧。」沈语琴缓步走向前,与陆诚颜越靠越近。 看着沈语琴一步一步走来,仿佛那日重现。陆诚颜眼神有些散乱,她闪躲着噬魂的光芒,努力平息着体内的不适。一股气流在身体里乱窜,比当初在绥清宫时更甚。即便回到江南已经调理了不少日子,但陆诚颜还是有种力不从心的乏力。 沈语琴见陆诚颜竟然又在闪躲,忿忿地一把抓住她的前襟,扯着她的衣领说:「难道你是想让我留下来,亲自观礼你跟吴嫣芸的婚礼不成?」 陆诚颜的脸色涨红起来,沈语琴现在是真地开始生气了。之前的话可以当成是你来我往的试探,但是现在不同了,陆诚颜若是一个回答不妥,随时就会将这段难得见到曙光的关系重新推回到最初的样子。而依照沈语琴的性子,她是肯定不会先松口承认自己的心意,这无异于变相承认了自己在这段感情中的卑微之姿。 「说话啊!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肯说呢?你说了,我也不会把你怎么样!」沈语琴凑到陆诚颜的面前,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双手的力气加大,这衣襟开始妨碍陆诚颜唿吸了,越来越浓重的喘息声,让整个房间的气氛走向另一种极端。沈语琴不知道自己的脾气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从前在宫中无忧无虑的人,为什么在陆诚颜的面前,会变成一个喜怒无常的疯子。她也会担心陆诚颜见到自己这样一面,可是她又觉得,如果陆诚颜连自己这个样子都愿意接受,那么就说明陆诚颜对自己是真心的,而不只是迷恋自己的美色。 「咳咳,你能不能先放手?」陆诚颜的脸色越来越差,只是光线昏暗,沈语琴并未发觉。 「你回答我,我马上松手。」沈语琴说这话的时候,手上的劲道微微减弱,但依旧未曾放开陆诚颜。 「这是爹生前订下的婚约,我自然……」 「好了,不必再说了,我已经知道你的答案了!」当陆诚颜喘着粗气开始说时,沈语琴突然松开了她的衣服。 背过身去,沈语琴一直在心里对自己说:「不要哭,不要哭,千万不能在陆诚颜面前哭。」 陆诚颜运气将体内那股乱流控制住,这才抬头去看,只看到黑暗中,一道俏丽的背影,若隐若现。如果不是微微耸动的肩膀,也许这夜色便要湮没了沈语琴孤寂的身影。 「别碰我!」沈语琴还不等陆诚颜的手靠近,就敏锐地拒绝了来自身后的安抚。 其实她是害怕,害怕自己在如此脆弱又激动的时刻,轻易被陆诚颜无意识的温柔所攻陷。她这次来江南,除了要阻止吴嫣芸嫁进陆家庄,她更想要确认自己跟陆诚颜到底有没有未来?到底能不能像皇姐和姐夫那样,做一对可以长久厮守的有情人? 从前的挑逗,没有多少情愫,更多是身体的本能。只是当情感慢慢占据了内心,沈语琴就变得迟疑了。她会因为陆诚颜的一个表情,一句话语气变化而焦灼。她紧张关注着陆诚颜的一举一动,却又十分不愿意被对方探知自己的心意,生怕自己的底牌一旦亮出,就已彻底失了这场较量。她并非一定要和陆诚颜比个高下,只是她害怕,害怕被陆诚颜知道自己对她的喜欢已经那么多,害怕被对方拿捏住自己那颗脆弱纤敏的心。 「陆庄主,如果要成亲,记得送我一份喜帖。」沈语琴依旧背对着陆诚颜,几步开外是她们难以逾越的距离。 第29页 「夜深了,我要休息了。谢谢你今晚特地来探我,今后若是想要见我,还是送拜帖比较好。我就不送了。」 「好,我们改日再谈。」陆诚颜见沈语琴并无转身的打算,也不再逗留。 陆诚颜心道,看来这桩婚约,是横亘在她们之间的首要障碍。与其在这里耗费唇舌,不如尽快想办法解决掉这个麻烦才是最大的诚意。 第十九章 翠月次日进入沈语琴房间时,看到的自然是满地狼狈。不仅被褥被丢在地上,就连枕头都被塞到了桌底。被眼前景象惊得目瞪口呆的翠月环顾了一周,才发现原来小姐竟在躺椅上坐着。看身上那衣服,昨夜该是未曾真正入眠了。 「小姐,这…….」翠月赶紧放下手里端着的热水,赶到沈语琴的身边,有些无措地站着。 沈语琴转过眼,看了一眼翠月,脸色有些暗沉,眼底也有淡淡的黑眼圈,但并不憔悴。毕竟在辅佐幼帝的时候,也曾经有过无数个为了审阅奏摺而挑灯夜战的日子。只是此刻,沈语琴更多的是一种迷茫,还有一丝的痛楚。 「还愣着做什么?快将热毛巾递过来。」沈语琴的语气平平静静,听不出喜怒哀乐。 翠月这才醒神,转身去将热毛巾拧干,又快步走回沈语琴身边。 将毛巾接了过去,一把就捂在自己酸涩胀疼的眼睛上,沈语琴的头皮终于可以松弛下来,在温热的疼惜中一点一点找回正常的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喜欢上了这样在深夜里望着窗外思考,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害怕这样在寂静夜里胡思乱想的自己。她知道,很多人都说过,落入情网的女子是最容易多愁善感的,可是她却不肯轻易将自己归类。 因为在很长的时间里,沈语琴并不愿意承认自己爱上了陆诚颜,不仅仅是因为对方跟自己同为女子,更重要的是,从一开始她的心中,就不是以爱慕为前提去接近,去逗弄陆诚颜的。从小在深宫里长大的女人都应该明白,身体和心灵,其实是可以,也是应该学会分离的。 但是当她一件又一件做出与自己身份不相符的事情,沈语琴的内心也敏感地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或许,在一次又一次的亲密接触中,自己的心就这样慢慢让渡了出去。又或许是在不知不觉间,自己的心早就倾斜了过去,才会默许了自己越来越明显的放纵。 虽然后宫声色犬马的生活不会少,但是沈语琴也只有那样对待过陆诚颜。在某种程度上,陆诚颜是她的唯一,而如今,她却听闻自己很快就将不是陆诚颜的唯一。告诉她这个残忍消息的人,正是陆诚颜本人。 「毛巾凉了,再去换一条吧。」良久,沈语琴才把毛巾拿开。 冷与热的交汇,刺激得沈语琴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微微昂起头,不让泪水轻易落下,更不愿自己被轻易打败。等翠月将新的热毛巾再次递上,沈语琴也不再是刚才的柔弱模样,而是细緻地擦拭着双手,耐心地等待眼眶中泪水收干。 「翠月,你说我们这次下江南,到底是为了什么?」沈语琴擦完了手,缓缓起身,示意翠月替她更换衣衫。 翠月吃过陆庄主的亏,不敢再脱口而出。但是小姐这么问,必定有原因。翠月也不好假装得太过愚笨,毕竟没有哪个主子会喜欢贴身丫鬟是个不通人心的。 「小姐,这回到江南来,许是在京城待久了,想要换个环境,也换个心境吧。」翠月仔细地伺候着沈语琴更衣,一边谨慎地观察着小姐的表情变化。 「听你这话,就知不是你的真心话。按照心里的想法说吧,我不生气。」沈语琴微微勾唇,看了一眼翠月。 「奴婢哪里敢揣测小姐的想法,不过要以奴婢的愚见,兴许是因为江南有京城所没有的人与物,才让小姐有了动身江南的念头。」翠月的话总算是有些入题了,不过陆庄主这个名字,她才不会笨到直接点明。 「是啊,江南有江南的人物,却只怕等我匆匆赶来,却还是物是人非了。」沈语琴幽幽嘆息,不过这话,更像是在对自己说。 翠月轻轻抚平沈语琴的裙摆,说:「天下哪里会有让小姐觉得物是人非的事情?只要小姐真有心,什么事情都有转寰的余地。」 翠月自然是对皇权有着无上崇敬,也深信千城公主自有这个能力跟权力。听见小姐突然如此哀愁,难免不解。 沈语琴见翠月如此诚恳又坚定的语气,被逗乐了。看来在翠月的眼里,她这个千城公主依旧是无所不能的。只是谁又会明白,又有谁敢相信,她也会被陆诚颜弄得茫然无措,甚至连自己的心意都不敢确定。 翠月全部弄妥当了,退开来,毕恭毕敬地等候着小姐接下来的吩咐。却听到沈语琴又说了一句让她难以置信的话。 「我们长期住在民间恐怕也不够安全,还是得换个更安全的地方才是。想来想去,整个江南,恐怕没有比陆家庄更安全的地方了。」 「小姐,是要搬去陆家庄?」翠月睁大了双眼。 沈语琴对着镜子看了又看,才绽开笑容,道:「我怎么说也是公主,要是在民间居住太久,被贼人惦记上了怎么办?找个地方势力强大的人投靠,不是更合适吗?」 翠月听公主这么一说,觉得十分有理。公主心思细密,又有警觉意识,自己就不曾想过这么多,还以为带了这么多暗卫出来,就没有什么危险了。如此想来,果然还是自己太过于天真了。 第30页 「小姐,那我们就直接去陆家庄吗?」翠月心想,昨日在天香楼里还看到陆庄主了,小姐虽然请客了但是也没有过去打个招唿,现在突然跑到人家家里住下,会不会过于唐突了。 「我想陆庄主是不太可能用轿子把我抬进陆家庄的,所以只能我们主动去了。」沈语琴话里的意思,翠月只能听懂表面上的。 沈语琴想了一夜,虽然没有把所有的思绪都整理清楚,但是有一件事她却想得很明白。既然陆诚颜的口风里已经透露出关于婚事的松动,那么她就不能再这样不紧不慢地惯着陆诚颜。看昨晚她那个木讷又呆愣的表现,也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才会有姐夫一半的魄力。所以沈语琴才要抓紧时间住到陆家庄里去,跟吴嫣芸为邻也好,给陆诚颜施加压力也罢,总之她要将陆诚颜收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才放心。 等到陆诚颜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沈语琴已经收拾好了家当,马车正在山庄外的山脚下等着呢。余叔当时正在和陆诚颜讨论着庄里的事情,看到陆诚颜一副没有睡好的样子,以为她是因为吴嫣芸的事情分心。谁知一听到通传,说是有位沈姑娘在庄外,陆诚颜整个人就精神焕发,箭步沖了出去。 「翠月姑娘,你们,这是?」陆诚颜一路飞奔,不时还使出了轻功,很短的时间就到了山脚。 翠月已经在马车前等候多时了,沈语琴则一直淡定地坐在车里,不曾露面。即便她已经听见了匆匆而来的声音,但依旧纹丝不动。 「陆庄主,小姐的身份太过尊贵,常留民间怕是不妥,所以还请陆庄主能够提供一些方便,让我们可以在此居住一段时间。」翠月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陆诚颜听到。 陆诚颜的惊讶更加明显,眼神一直飘忽在马车周围。翠月这么说,她知道一定是沈语琴的主意。不然一个做宫女的,又怎么可能说得动千城公主。 「翠月姑娘,可是有人骚扰你们?或是找你们的麻烦了?」陆诚颜自然是担心沈语琴的安危的,但是她也亲眼见到了暗卫的数量和质量。 带了这样多的护卫却仍旧前来寻找陆家庄的庇护,恐怕是惹了地方上的恶势力。陆诚颜心中自然着急,若是谁敢对沈语琴有一丝的邪念,她能立刻将那人扒皮拆骨! 翠月的脸色如常,这种事情既然小姐已经事先吩咐了,她又怎么可能让陆庄主起疑呢?再说了,小姐也说过,他们今日是前来要求陆家庄提供保护的,并非是他们前来投靠。就关系上来说,最多也就是个平等关系,绝对不能让陆庄主觉得是小姐有求于陆家庄。 「陆庄主误会了,只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有些事情,还是多考虑周详些比较妥当,毕竟一旦发生了,就是无法挽回的。」翠月刻意将话说得隐晦,又将后果说得严重了些。 陆诚颜听翠月这么说,频频点头。在这个过程中,她不停地朝马车张望,但是沈语琴始终一言不发,更不曾现身。余叔稍后也赶了过来,前半段对话没赶上,等他站稳,就已经是陆诚颜吩咐山庄准备迎接贵客了。 「庄主,这位是?」看着马车平稳向前,朝着山庄走去,余叔不解地望着。 陆诚颜的眼神却始终没有离开过马车,即便硬邦邦的木板条框将她跟沈语琴生生隔开。 「京城里来的一位贵客,务必要十分上心。而且,绝对不可以前去滋扰!」陆诚颜直到马车已经渐渐消失在视线里,才转过身对余叔交代。 「那庄主是准备将这位贵客安排到?」余叔负责管理庄内一切琐事,之前吴嫣芸到来,也是由他出面安排的。 「就安排到我以前住的院子吧,那里比较幽静。至于其他方面的事情,我稍后会列一张单子,麻烦余叔按照单子上的事项照办就行了。」陆诚颜想了想,还是决定让沈语琴住自己的地方最合适。 第二十章 余叔当时的脸色就有了明显的变化,这位昔日的少庄主, 对于自己居住的小院格外在意, 向来不喜欢太多人前去打扰, 誓要保持属于自己的隐私。但是对于这样一位访客, 竟然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曾经的小天地让了出去, 着实很反常。 「庄主,虽说是贵客, 但是入住你曾经的院落,怕是不妥。庄里还有许多房间可供选择。」陆家庄屡次承办武林大会, 所以整个庄园都十分宽敞, 客房也足够多。 「余叔,我知道你的担忧。但是这位客人的身份之尊贵, 是你我都远远不能怠慢的。没有将我现在住的院子让出来已经算是底线了,若是再安排到客房,恐怕担待不起。」陆诚颜浅浅一笑, 有些欣喜又有点惆怅。 听陆诚颜这么说,余叔也不再建议。既然贵客身份尊贵到这个程度, 那么自然也不能套用过去的待客之道了。但是看庄主刚才的反应, 似乎对于这位贵客的到来充满了矛盾的心情。短短时间内,陆家庄就迎来了两位难以应付的客人, 这让多年的老江湖余叔心中有了不详的预感。 沈语琴入住陆家庄非但没有遇到任何障碍,反而一路畅通,享受着最高等的招待。但是她却还是不太高兴,究其原因, 那便是陆诚颜完全按照接待贵客的标准对付她,而未曾掺杂半分私人情感。 「小姐,没想到陆家庄的环境竟如此雅致。」翠月一直以为身为江湖名门的陆家庄也一定是充满了武侠之风,没想到一踏入庄子,竟满目江南的婉约之气。 第31页 沈语琴轻笑了一下,环顾四周,道:「从前倒是硬气些。不过我们住的这地,向来如此柔软。」 翠月不明白小姐话里的意思,不过她已经习惯了。要是主子们的话,她都完全明白,也不适合被留在身边这么久了。不过她也大概猜到了,小姐执意要住到陆家庄来,也跟陆庄主有关。 「那,小姐,接下来要怎么办?」翠月很是机灵,趁着刚才与前来送各种生活用品的庄里下人们闲聊,打探到了一些关于吴嫣芸的消息。 「刚住进来,自然是要先熟悉一下环境。这环境,包括地形,人员,还有同时做客的邻居。」沈语琴开始仔细查看屋里的每一样东西。 翠月瞭然地点头,小姐既然住到了这个地方,那么周围环绕的人,自然是要被查清楚底细的。虽然陆庄主是个有名望的人,但是也无法确保陆家庄里的每个人底细都清白。加上小姐如此尊贵的身份,要是被有心之人偷摸进来,岂不是要出乱子? 「翠月,你先出去打点一下细节吧。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一阵。」沈语琴见翠月一直杵在那里,只好找了话题将她打发出去。 等到房门被关上,沈语琴一直端着的架子才缓缓卸了下来。她高傲地昂着头,一言不发就让陆诚颜恭敬地将她迎进了陆家庄,还给了她这么高规格的接待。但是她一点都不觉得开心,更别说什么甜蜜之感了。 但是她又立即告诫自己莫要心急,毕竟她已经成功迈出第一步了。在皇宫里练就的隐忍能力,正是发挥功效的好时机。不过陆诚颜有一件事倒是误打误撞做对了,那便是主动给她安排了这个住处。原本沈语琴还在筹谋着,要如何开口才能住到陆诚颜的旧居里。 也只有住在这里,才能更加全面了解陆诚颜的过去,那些她曾缺失的部分。沈语琴觉得自己有一些疯狂,喜欢一个人,竟然到了想要了解她的过去,甚至是她的童年的地步。身为千城公主,她大可以让人将陆诚颜成长路上的所有事情都查一遍,但都抵不过这样真切地触 摸,真实地住进来来得踏实。那些徒留在白纸上的字句,对于沈语琴来说,只不过是一种苍白无力的记录与陈述。远远不如现在这样具有生动的气息,仿佛从她踏入这房间起,就好像闻到了陆诚颜身上的气味一般。 她在这间比自己卧室小得多的房间里,数次徘徊,就像每一个角落都曾经遗留过陆诚颜的故事。她曾听叶缥遥提起过,那年的武林大会前,陆诚颜就是在这间屋子里,幻想着能够离开江南,还曾经很天真地想要请叶缥遥指导其武功。再然后,陆诚颜在出逃的路上,被自己抓获。 沈语琴想着想着就突然笑了出来,那时候的陆诚颜单纯得可爱。即使被左斐打了一巴掌,都不肯说出实话,也算是一种骨气。那时候自己并没有想那么多,只觉得眼前的这个小傢伙格外合眼缘,就算极度不配合,甚至是有些不敬,但也远没有勾起自己的杀心。 沈语琴现在才肯承认,那时候决定将陆诚颜带回皇宫的决定,并不理直气壮,也并不合规矩。但是左斐的心思全在皇姐身上,也就懒得与自己争辩,所以陆诚颜才会阴差阳错地成了小陆子。要说她们之间,毫无缘分,这也说不过去。但是在嬉笑逗弄过后,心却慢慢有了不一样的感觉,这让沈语琴觉得失控。 皇家长大的孩子,无论是身体里流淌的血液,还是与生俱来的特质,都能够自如地掌控与调节自己的情绪。所以沈语琴才会将注意力重新放到辅助皇姐身上,而她为了能够帮助皇姐,付出一切都在所不惜。即便是利用自己的美貌,让陆家庄为朝廷效忠,她也觉得自己做的没有错。所以当陆诚颜在自己的魅惑下,第一次慌乱无措又紧张地进入自己身体时,沈语琴没有真正的幸福之感。除了身体本能的反应,她的心理,更多的是对于皇姐,对整个皇家的交代。 可是她就是带着这样的自我催眠,一步一步将自己推到陆诚颜的怀里,直到那个怀抱发出的温暖令自己流连忘返时,沈语琴才发觉自己早已离不开。而且,她非但离不开,更不愿离开。所以她总是寻找着机会,让陆诚颜抱紧自己,将自己多年来无处安放的心灵,渐渐找到了依靠。将心献出,便是一种冒险,看过太多人情冷漠的沈语琴却又害怕,退却了。虽然她比皇姐热情活泼,任性一度是她的标籤,但并不代表她不深情。反而,在情痴这条路上,她也许做的比皇姐还要极端,还要令人难以琢磨。 「这,便是你当初隐藏家丁服的地方吗?」沈语气低声呢喃,不禁失笑。 「这里,还藏过叶缥遥吧。可是你怎么那么傻,又如此大胆。」沈语琴的手指轻轻滑过许多地方,思绪每到一个可以辨认出的地方就做停留。 其实这些细节,她不是今日到了此地才有这样的遐想。而是在宫里,凭藉着四处搜集而来的点滴拼凑出来的,闲来无事之时,也会这般想像着。只不过当身临此境后,心境又大不一样了。 「陆诚颜,你到底有哪里好,让我如此不愿意放手?」沈语琴似乎有些累了,略带颓然地跌坐在软榻旁。 「整个房间布置一点都没有女儿气,又不硬朗,真是不软不硬,没格调!」腿走累了,眼睛却没闲着,等到沈语琴用视线将房间里的每一处角落都看得真切后,不咸不淡地给出了最终结论。 第32页 沈语琴搬家,可不是小打小闹地运几个木箱就结束了的。她率先入住了,但是陆续运抵陆家庄的行李足足让众人忙活了一个下午。就连一直不管闲事的吴嫣芸都难免好奇,还以为是陆诚颜要搬家。 从余叔那里听说了庄里来了位贵客,还被安排到了陆诚颜曾经住过的地方。吴嫣芸的心里就有了小预感,但又不敢轻易下结论。直到她看到张罗着安置行李的翠月,心中的猜测才尘埃落定。 「原来那位姑娘便是今日的贵客。」吴嫣芸心中暗道,嘴角却不自主地流露出一个令人看不透的笑容。 陆诚颜回到了书房,将刚才手边的事情暂且搁置,闭着眼细细想了一番,才提笔落下。一字一划地书写着沈语琴入住陆家庄后众人需要注意的事项,许多细节也只有在被她落到纸上时,才显得如此鲜活。洋洋洒洒写了一个时辰,才宣告完成,陆诚颜看着自己眼前密密麻麻长长一列的清单,直觉得头皮发麻。 「不写不知道,写完了才发现这位公主还真是难以伺候。」陆诚颜浅浅嘆气,语气里全是连自己都难以察觉的宠溺无奈之情。 余叔陪着翠月一同忙里忙外,虽然翠月是沈语琴的贴身丫鬟,对于主子的起居习惯都十分了解,可是她对于陆家庄却是陌生的。作为庄里的总管事,余叔也理应陪着她,四处熟悉,也好让家丁们知道,今日来的这位贵客,是得到了庄主多么大的重视。以后该如何对待,大家心里都应该有数了。 陆家庄虽然身在江湖,但是庄主还兼任武林盟主,与从前的长公主还略有交情,这都不是秘闻。所以陆家庄的贵客并不仅仅只是江湖上的名人,也很有可能是朝廷来的权贵,这一点众人心里也很明白。所以当余叔看到一整车一整车卸下来的行李时,心里就大致有了数,这才后知后觉地体会到庄主说的身份尊贵究竟是何用意。 第二十一章 「翠月姑娘,这些行李要想全部整理妥当恐怕还得些时日吧, 今日你太辛苦了, 不如先歇一歇?」余叔倒是不怕家丁们累着, 但是看见翠月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女生忙前忙后, 一刻不闲, 怕她累坏了。 翠月客气地笑道:「余管事客气了,翠月习惯了, 而且这些都是小姐生活上所要用到的。若是不及时整理妥当,要用的时候就会手忙脚乱了。」 余叔听了有些咋舌, 刚才他可是亲眼看到那一大箱子一大箱子地往里搬呢, 难道说,都是那位贵客生活所需?那这位贵客的身份得多贵重啊!想到这里, 他忽然想起之前庄主曾说过,会列一张单子,将所有注意事项都列明。当时他觉得庄主有些太过夸张了, 现在想想,庄主才是最务实的。庄主必定是早已见识过这位贵客对生活的高要求, 才会有此应对。 好不容易等到翠月差不多把所有东西都搬好了, 才藉故匆匆赶到庄主的书房。等他从陆诚颜手中接过那一长串的注意事项后,心中大唿不妙。 「庄主, 这些,都是你列出的?」余叔仔细看了一遍,大感意外。 陆诚颜坚定地点头,不解地问:「都是我亲笔写的, 余叔是不是觉得有哪里还不妥?」 「很妥很妥,非常详细周到。只是我从来不曾知晓庄主原来也这般细心,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余叔震惊之余,心中却有了新的忧虑。 陆诚颜自小是他看着长大的,虽然接触不算密切,但是也能看出个大概。性子纯良,待人宽厚,是陆诚颜最大的优点。可是若说细心到这个程度,怕是从前根本没有表现过的,尤其是针对一位姑娘,陆诚颜竟然能想得这么周全,更是让余叔觉得不可思议。 「庄主,这位贵客姑娘不知该如何称唿?至今我们还未曾得见真容,怕到时候一个不注意会有所得罪。」 陆诚颜淡淡笑开,说:「就称她沈姑娘吧,不过你们也不要那么大压力。真心诚意,用心照顾就是了。也不用卑躬屈膝,太过小心翼翼反而会让她觉得厌烦。」 像是想起了在宫里的日子,陆诚颜竟不自觉地笑了出来。这一笑,又让余叔皱眉,心中的担忧增添了一分。看来庄主与这位沈姑娘的交情匪浅,而且看起来,庄主对她非常上心,也十分了解和在意。要不然为何吴姑娘来了这么些日子了,也不曾见过庄主这样主动关心过,反倒是这个尚未露面的沈姑娘,人还没走出院子,就已经让整个陆家庄的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今晚的膳食准备好了吗?」陆诚颜看窗外天色渐暗,又想起沈语琴似乎没怎么吃午饭,便打算早些派人送晚饭过去。 「已经吩咐厨房了。」 「那我先过去看看,让厨房抓紧些。」陆诚颜想了想,站了起来,准备亲自去一趟沈语琴处。 沈语琴还真是不拿自己当客人,将陆诚颜从前住的房间里里外外都打量完了,便将翠月召了进来。 「翠月,都安顿好了吗?记得我跟你说过,切莫太过声张,不要给陆家庄造成不必要的负担和压力。」沈语琴现在心情不错,毕竟圆了一个小小的梦,深入了解了陆诚颜曾经的「闺房」。 「小姐,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刚才余管事派人过来说了,晚膳很快就送来。」 沈语琴想了想,又问:「陆庄主可曾派人来过?」 翠月摇了摇头,轻声答:「不曾。」 沈语琴的脸色有点僵,沉默片刻,说:「那我们入住之后,陆庄主有何表示?」 第33页 翠月不明白小姐为何这么问,但是仍然仔细回忆了一番,陆庄主似乎并无任何举动。一切都是余管事前来照应的,不过若是没有陆庄主的吩咐,全庄上下也肯定不会如此配合的。 「陆庄主必定是公务繁忙,一时难以抽身吧。」翠月小心翼翼答着,生怕小姐再次脸色突变。 沈语琴冷笑,说:「她忙?我比她更忙,还不是像个闲人似地晃悠来了。忙不忙,全凭这个人有没有心!」 话虽这么说,但是沈语琴也知道陆诚颜肯定是在忙,至少不会是在陪吴嫣芸。但是毕竟是她第一日入住陆家庄,陆诚颜这样不闻不问,似乎太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沈姑娘好像不太高兴啊?」屋外的声音和清脆的敲门声同时响起,翠月脸上满是惊喜,沈语琴垂落在腿上的手指轻轻动了动,脸色倒是没有变化。 「陆庄主,你来了!」翠月看了眼小姐,见小姐始终沉默,但也没有阻止她去开门,心领神会地将门打开。 陆诚颜看到一脸欢喜的翠月,就知道刚才沈语琴肯定又在那里发着古怪的脾气。从前这位千城公主就爱这样,弄得她这个小陆子哭笑不得,进退两难。当即温和地对翠月说:「翠月姑娘,今日公事繁忙,直到现在才得空过来,希望你家小姐不要怪罪。」 这话虽然是对着翠月说的,但是音量够大,沈语琴坐在里面足以听得清楚明白。陆诚颜的这番解释分明就是说给自己听的,沈语琴嘴角绷着,但是眉梢已经有所松动。毕竟这个人虽然来晚了,但好歹还是知道要过来。 「陆庄主,请进。」沈语琴在里面发话了。 陆诚颜在翠月祈求的眼神中,毫不犹豫地跨了进去,又看着翠月长出了一口气后将门关上,忍俊不禁。没想到换了宫女,千城公主还是让身边丫鬟如此忐忑。 「沈姑娘,住在这里,对环境还满意否?」陆诚颜转了进去,看到沈语琴坐在自己从前最爱坐着发呆的地方,顿生亲切。 沈语琴瞥了一眼,不咸不淡地说:「还不错,谢谢陆庄主的盛情款待。」 陆诚颜见沈语琴有意跟她保持客气,有些不解,却都顺着她。 「那沈姑娘是否方便告知,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烦扰得你选择了陆家庄?」陆诚颜还是不放心,生怕沈语琴太过大意,还是自己私下再查探清楚比较好。 沈语琴听她一口一个沈姑娘就来气,这样一叫,岂不是将她和其他女子都划为了同等类型?别说是吴嫣芸了,刚才陆诚颜还叫翠月的名字呢,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只有沈姑娘了? 「陆庄主客气了,我不过是保险起见,多给自己留一条退路,远谈不上有何人来犯。」沈语琴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怒气,不时瞪着陆诚颜,希望这人能及早醒悟。 可是陆诚颜不仅像是瞎了,也像是聋了,对于沈语琴强力压着的怒火视若无睹,全然感觉不到危险正在逼近。此时她一心扑在扫除所有对沈语琴安全不利的隐患之上,根本无法品味出沈语琴话里的其他意思。 沈语琴也对陆诚颜的领悟能力有了预判,除了自己小小恼火一下,别无他法。正当两人僵持着这个无解的话题时,厨房精心准备的晚饭送了过来,及时化解了这份尴尬。 「这些江南的特色,你可以尝尝,看看喜欢哪一个。」陆诚颜陪着沈语琴入座,温柔地介绍着桌上的菜。 沈语琴看了一圈,都是清淡的,跟天香楼里吃到的好像全然不同。 「陆庄主这般抠门吗?我难得来做客,竟用这些招待我。」沈语琴嘟着小嘴,有些不乐意。 陆诚颜看到沈语琴这个模样,心头一动,竟忍不住抬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弄得两人都是一惊。 「上回不是在天香楼吃鸡都醉了么?哪里还敢让你吃那些。」陆诚颜轻轻摸了两下沈语琴的头,收回手后才解释道。 沈语琴很是欣喜刚才陆诚颜的举动,在她的印象中,陆诚颜从未这样主动过,可是她的喜悦尚未来得及布满脸庞,就看到陆诚颜仓促收回去的手。 「做了武林盟主,胆子还那么小。」沈语琴随手夹起一小块藕,嘴里却咕哝着刚才的失落。 陆诚颜的脸有些发烫,她自己都没想到,竟然在看到沈语琴那个表情时就管不住自己的手。毕竟沈语琴更加风情万种的模样,她都见识过,却偏偏被这俏皮可爱的小动作给勾走了心。但是就是这小小的动心,就让陆诚颜的胸口感到闷热,唿吸越来越凌乱,有些力不从心。 「你,怎么不吃?」沈语琴见陆诚颜久久不动筷子,而且眼睛总是落在旁处,像是心不在焉。 陆诚颜抬起眼,看着沈语琴,款款道:「我没什么胃口,看着你吃,就好。」 有些无力的笑容,沈语琴不太明白,为什么这次在江南见到的陆诚颜似乎跟以前不太一样了。总觉得从前那个胆小,可是单纯的小陆子已经走远,现在的陆诚颜离她越来越远。 「没胃口也吃一些吧,我一个人吃多没意思啊。」沈语琴见陆诚颜脸色不好,怕她是因为公事太多,,忙过了头,导致食慾下降。 这样的事情,她是很有经验的。从前政务繁忙时,她就常常食不下咽,即便吃了也会有呕吐之感。后来调理了许久才慢慢恢復健康。陆诚颜比不了她,毕竟她身边有多少太医环绕,又有多少天下顶级补品源源不断,但陆诚颜一个弱女子肩挑整个武林,这份压力可想而知。 第34页 「好,那我便也吃一点。」陆诚颜见沈语琴正眼含忧色地看着自己,怕她胡思乱想,只得运用内力压住体内不适,勉强开口。 只是还不等她将菜送入口中,一口鲜血便喷薄而出。 第二十二章 这一口血,不多不少, 也就四分之一巴掌大小, 但这刺眼的猩红吓呆了沈语琴。她连忙放下碗筷, 起身凑到陆诚颜的身边, 挽着她的肩膀, 关切地问:「这是怎么了!好端端怎么吐血了?」 沈语琴在宫里什么场面没有见过?就算是刺客执剑直扑她的面门时,都不曾有过这般的慌乱。陆诚颜若是在与人比武时吐血, 她反倒不会这么紧张。可偏偏就是这种无缘无故,才让她心慌。 「我没事, 没事。」陆诚颜迅速抹干净嘴角残留的血迹, 扬起一抹笑容。 这样的笑容,是纯净自然的, 是没有掩饰和逃避的,是让沈语琴无比怀念的,那时的小陆子就是用这样的笑, 一步一步勾走了她的心魄。 「你确定,真的没事?」沈语琴看着陆诚颜的眼睛, 严肃地发问。 陆诚颜生怕沈语琴担心, 又怕她追问原因,恨不得立即将这个话题迅速转移。毫不迟疑地用力点头, 努力微笑着保证,自己的确没有大碍。 「那,我要亲自验证一下。」沈语琴又盯着陆诚颜的脸看了一会儿,便向下压了过去。 陆诚颜还来不及回应, 已经无法发出声音。肩膀被沈语琴紧紧环住,坐着的她哪里能抵御得了站着的沈语琴。从上而下,扑面而来的气息,熟悉而诱人。沈语琴丰润的唇,一触碰陆诚颜时,就让她全身酥麻。 有的人,无论亲吻过多少次,都不会觉得腻。 「不许反抗。」沈语琴呢喃着,更加用力地压着陆诚颜。 身体的重量也跟着压了过来,陆诚颜顺势伸手揽住了沈语琴的细腰。这柔软的腰肢,光是轻轻一触就让人销魂,更何况这般揽入怀中。沈语琴身上的魔力,让陆诚颜无法逃脱,更不舍推开,她想念这个味道好久,从离开绥清宫时,她就知道,自己五年都不曾放下的牵挂,怕是此生难以忘却了。 突如其来的亲密,是两个人都不曾料到的,等这一场炙热的亲吻结束,夹着淡粉色的银丝早已缠绕了好几段,分布在唇间不同的位置。陆诚颜双眼迷濛,看着早已脸带飞霞的沈语琴,情不自禁地伸出舌头,把悬挂着的银丝尽数给吸了回去。 「陆诚颜,你脏不脏啊?」沈语琴忽然抬手,拍了一下陆诚颜的肩头。 「你的味道,有什么脏的。」陆诚颜依旧迷濛着眼,津津有味地回味着刚才的滋味。 沈语琴意识逐渐清醒,衣衫整齐的时候,听到陆诚颜一本正经地说着这样的话,顿时满面红晕。挣脱着要从陆诚颜的怀里脱开。可是刚才那绵长一吻耗费了不少体力,轻拍肩头可以,但是要从一个身怀武功的人怀里瞬间离开,却是难以做到。 「你,你放开我!」 「好。」陆诚颜此时体内气流乱涌,似乎比刚才还要剧烈,眼看着自己已无法克制。 如果不是那个吻来得太过突然又激烈,也许陆诚颜可以将身体控制好,但眼下显然已经无法再多做停留了,否则她自己都不知道还会吐出多少血来。到时候沈语琴可不会轻易让自己逃脱,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现在,陆诚颜只想尽快离开,回到自己的房里调息,所以当沈语琴挣扎时,她便顺势松手了。陡然松手,让还在用力的沈语琴一个晃神,差点站不稳,径直跌坐到原先的座位上。 「对不起,刚才我失礼了,先告辞了!」陆诚颜匆忙起身,甚至连藉口还来不及说,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语琴气结,眼睁睁看着陆诚颜从自己面前逃离,直到背影完全消失在夜幕中,才拂袖转身。 「哼,不就是亲了一下嘛,有必要这么慌乱吗?又不是没有亲过!」沈语琴忿忿不平,不明白陆诚颜为何翻脸这么快。 明明刚才两个人都动了情,吻得炙热缠绵,情真意切,沈语琴不相信陆诚颜不觉得舒服。而且虽然之前陆诚颜毫无徵兆地口吐鲜血,但是她仔细观察了,并未见太多异样,而且在拥吻的过程中,陆诚颜也十分投入,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所以沈语琴也没把这件事放大来看,只道是习武之人的旧伤。 可是她现在生气的,是陆诚颜亲完了就翻脸不认人,前一刻还扮作深情地不拘小节将爱的痕迹全数收藏,结果才多久的功夫,就立刻冷漠松开自己,毫不留恋地匆忙离开。如同在绥清宫那夜,满是玫瑰花露香气的房间,温柔娇媚的自己,依旧留不住陆诚颜。那次的狠心离开,和今日的冷酷,又有什么区别?沈语琴苦笑着,不懂自己为什么要如此大喜大悲。 陆诚颜从沈语琴那里走出来,一路上十分匆忙,只希望能赶紧回到自己房中,好生调息自己的身体。只是她偏偏遇上了吴嫣芸,迎面相逢,是不可能装作没看到的。陆诚颜只好强行封住内体的几处穴位,让自己可以勉强维持住现状。 「陆庄主,你这是?」吴嫣芸看起来,像是饭后在庄里散步。 陆诚颜的脸在夜色笼罩下,让人无法一眼就看出异样。况且刚才跟沈语琴的一场激吻也让她的脸润泽不少。沈语琴的到来,对于吴嫣芸来说,也迟早是要解释的。陆诚颜则不打算完全隐瞒,便开口道:「吴姑娘,今日庄里来了一位贵客,我刚从她那里离开。」 第35页 吴嫣芸轻轻噢了一声,似乎并不太惊讶。毕竟今日庄里人来人往,动静不小,即使没有人来正式通知自己,她也早已了解了个大概。不过令她意外的是,陆诚颜竟然如此坦然,似乎并不打算隐瞒她。 「不知这位贵客,嫣芸是否有幸了解些许?」 见陆诚颜双目凝视自己,吴嫣芸接着解释道:「我只是怕日后不小心冒犯了这位贵客而不自知,所以才想事先有所准备。」 陆诚颜微微嘆息,说:「就是那日我们在天香楼见到那位姑娘,她还替我们付了饭钱,吴姑娘可还记得?」 吴嫣芸双眸忽然一亮,嘆道:「难道就是那位天仙姐姐?」 陆诚颜好奇她这样的叫法,但是沈语琴在自己眼里,的确是漂亮至极的。这样一想,吴嫣芸倒也没有叫错。 「沈姑娘的身份很特殊也十分尊贵,所以如果没什么特殊情况,还请不要轻易打扰。」陆诚颜对吴嫣芸不算太了解,但知她性子有时难免贪玩,以防万一,还是提前说清楚些为好。 「原来那位姑娘姓沈。」吴嫣芸的重点似乎只落在了这件事上,反覆咀嚼。 陆诚颜身体里的感觉越来越不对,也不想再与吴嫣芸在此处浪费时间,便寻思着找个理由离开。 「那,陆庄主这是要回房了?」吴嫣芸突然又开口。 陆诚颜心不在焉,愣了一小会儿,木然点点头。 「可惜啊,今晚月色不错,我本来还想邀约陆庄主一同散步赏月呢。看来今日是不成了。」吴嫣芸抬头看了看天空,又轻轻扫过陆诚颜一眼,敛下眉眼。 陆诚颜却客气地笑了一下,说:「月色虽美,但夜凉如水,吴姑娘还是早些回房,免得受了风寒,就更难受了。」 吴嫣芸被这回答弄得无言以对,只得尬笑着告辞,无奈地转身朝自己的屋子走去。陆诚颜见吴嫣芸离开,才迈开大步往自己房里奔跑。 只是,不远处的一处身影闪过,将这段夜间偶遇转述给了沈语琴。 「岂有此理!急急忙忙从我这里离开,却在院子里跟未婚妻卿卿我我闲聊那么久。陆诚颜,你越来越有本事了,厉害了!」听完了翠月的陈述,沈语琴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翠月其实也不明白为何小姐要发这么大的火,其实陆庄主跟吴姑娘也不过是聊了半会儿,并且也没有什么过于亲密的举动,而自己的描述也没有丝毫的添油加醋。为何小姐就像吃了火药般震怒 「你继续给我盯着,只要看到陆诚颜和吴嫣芸有什么交集,立即告诉我!」沈语琴烦乱,眉头皱着。 脑中的片段此起彼伏,交错出现的是陆诚颜深情望着自己的眉眼,却又被陆诚颜和吴嫣芸相处的画面插入,弄得场面狼狈不堪。沈语琴绝对不允许自己在意的人被他人霸占,甚至连共享都不可以,她要的是完完整整的陆诚颜,无论是人,还是心。 陆诚颜勐地推开自己的房门,闪身进屋后又立即将门紧紧关上。喘着粗气,额头上的汗水一滴一滴滑落,她只能咬紧牙关。翻找出一个白色小瓷瓶,从中倒出一粒丹药,吞入口中。过了一会儿,她想了想,又倒了一粒,仰头再次吞入。等到痛楚稍微缓解,这才盘腿坐到床上开始运气调理,不过会儿,便接连吐了好几口鲜血,才算缓解过来。 怅然望着眼前的血迹,陆诚颜双眼无神。她开始意识到,自己也许并不是因为修炼内功导致的内损,而是得了一种不知名的病。而且这种病跟自己的情绪紧密相关,尤其是情、欲,仿佛每次跟沈语琴亲近,症状就会十分明显。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陆诚颜扶住胸口,嘴角的血迹未干,她却吶吶自语。 「不可能,不会与她有关。绝对不会是这个样子。」陆诚颜频频摇头,努力摈弃着脑中那些混乱的思绪。 这一夜,陆家庄里来了贵客,却没有人能睡一个安稳觉。陆诚颜整夜都在调息身体,而沈语琴憋了一肚子气,翻来覆去,就差没把陆诚颜的床给拆了。吴嫣芸倒没有那么大脾气,但是她似乎心有所想,一整晚都撑着下巴坐在书桌前。 第二十三章 陆诚颜自从那夜从沈语琴房中仓促离开,连着好几日都不见人影, 沈语琴心里埋怨, 但也不会不顾身份地主动去寻。翠月也跟着过了几日安宁日子, 每天就陪着主子在小院里随意逛逛走走, 还见到小姐难得有雅兴, 竟然一个人坐在那里看起书来。 余叔来过好几回,不过也没去打扰沈语琴, 只是将陆诚颜之前列在纸上的事项逐一落实。但是每回,他都忧心忡忡, 觉得这位沈姑娘会影响庄主的婚事。 上了年纪, 阅歷足够多,也给了余叔充分的经验。他不会冲动去骚扰沈语琴, 但是暗地里却决定催促庄主尽快成婚,既然吴嫣芸都已经到了跟前,哪有一直干耗着人家的道理。 「咳咳咳。」陆诚颜夜夜运功调理, 气息已经恢復了正常,但是偶尔还会觉得胸口又痛又痒。 余叔进入书房时, 听到的便是这几日频繁听到的声音。他立即沉下声, 说:「庄主,你的身体突然这样, 究竟是怎么了?」 陆诚颜憨厚地笑了,抬头起来说:「余叔,沈姑娘那边都安排妥当了?」 余叔见陆诚颜第一句话就是沈姑娘,可见她刚才虽然身处书房但是心里一直牵挂着那边, 冷着声音答:「都已经遵照你的意思,每一处都安排好了。翠月姑娘也夸庄主你细心!」 第36页 没想到陆诚颜却不见喜悦,反而有些着急,忙说:「什么?翠月知道是我的安排?我不是说过吗,照着去做就好,为什么要告诉她们啊!」 余叔小心地观察着陆诚颜的表情变化,见她确有着急的样子,心里之前的猜测大概有了模煳的答案。 「庄主,沈姑娘的身份那样特殊,若是我不说明情况,恐怕翠月姑娘也不会同意更不会接受我的安排吧。」 陆诚颜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捂嘴轻咳了两声,故作掩饰。 「余叔说得对,我一时激动,忽略了。我只是,只是担心沈姑娘误会陆家庄有心攀附,日后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毕竟陆家庄也只想闲散生活在江湖。」 余叔听陆诚颜这么说,已经猜出沈姑娘该是朝廷中人了。又是皇家姓氏,弄不好是个郡主,心头的大石压得更重了。要是沈姑娘真与庄主有情感牵扯,恐怕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本来余叔还想过私下去找沈姑娘谈一谈此事,现在看来,是万万不可行的了。 人家皇亲国戚的高贵身份,若是惹怒了,怕是要牵连整个陆家庄。但是清江派那里也不好交代,毕竟在江湖,三分之一的势力也是要看吴掌门眼色行事的。 「余叔,你这是怎么了?事情都安排好了,反而愁眉苦脸起来?」陆诚颜微笑着,她总是这样好脾气,对每个人都很柔和。 「我,没事。」 余叔在心里嘆了一口气,想了想,又看看陆诚颜,见她除了脸色有些泛白,心情好像还不错。犹豫片刻,又开口了。 「庄主,我是想问一下,关于吴姑娘,你真地打算就这么把她晾着?」 「晾着?余叔,我不是让你全力满足她的生活所需吗?我觉得,陆家庄给的招待,并不算太寒碜。」 余叔有些恨铁不成钢,不明白庄主已经统领武林几年了,为何在儿女情长上一点长进都没有。向来对任何美女都不曾多看几眼,就连自己的未婚妻来到身边了,也不懂得把握时机增进了解,反倒是那位沈姑娘,刚刚入住,当晚庄主就陪着去用膳了。 要说是因为身份太过尊贵,庄主出于礼节,必须要隆重严肃对待,也不是说不过去。可是庄主对于的沈姑娘和吴姑娘之间的态度,差别依然明显。 「庄主,你最近的身体越来越差,还是在生活上找个人好好照顾你才是啊。我们这些五大三粗的男人,再费劲,也只是在公务上为你卖力,生活起居还是需要一个贴心的。」余叔索性将话挑明了,反正哪个男儿不嚮往着如花美眷相伴呢。 陆诚颜的脸微微发烫,余叔这番话,让她第一时间想到了沈语琴。转念一想,沈语琴哪里是个温柔体贴的人,那个火爆脾气,也只会扯着自己的衣领,然后拉着自已一同倒在床上。光是想着这个画面,就令陆诚颜面红耳赤,口舌冒火。 手忙神乱地伸手拿过旁边的茶杯,连着喝了几口压压惊,余叔却将一切看在眼里。庄主这个样子,分明就是动心了,而且这情还不浅。所以,庄主该是因为尚未成亲,难免有些羞涩。 「庄主,你已经长这么大了,成亲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老庄主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当爹了。你可不能落后太多,毕竟人家吴姑娘已经等了你好几年了。」 这话再次提醒陆诚颜,心中的计划酝酿多时,也该时候提出来了。不然不知道继续拖延下去,又要耗费吴嫣芸多少青春。余叔是这桩婚约的见证者之一,如今从他身上入手也最合适。 「其实,我一直在思考,我到底能不能给一个女子幸福。」 陆诚颜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平静开口。一边说,她一边看着余叔的神情。 果然,这话成功引起了余叔的注意,而且看余叔略带紧张的神色,怕是心中早有预料吧。既然如此,不妨就此把话说开了,陆诚颜也不用再逼着自己去逃避这个话题了。 「我对吴姑娘,并没有什么个人感情,所以担心成亲以后,会误了她的幸福。余叔,你也了解我的性格,本就不是一个可以承担这么重大责任的人。」陆诚颜说得很诚恳,并不在乎坦露自己的缺点。 余叔非但没有生气,而是笑了起来,摆摆手,说:「我还以为你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呢。年轻人在成亲之前都这么想,等你拜堂洞房以后就会不这么想了。再说了,你之前跟吴姑娘接触太少,没有深厚感情也是正常,婚后有的是机会相处。」 陆诚颜连忙又补充说:「不是的!余叔,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是说我并不喜欢吴姑娘,与她成亲的话,恐怕会耽误她一生。」 情急之下,陆诚颜直白地将心事说了出来。的确,直到这句话说出口,她才真正松了一口气。不喜欢吴嫣芸,这是她心里早就证实的事情。只是她总觉得这话很难开口,但当真地说出来了,才发现原来就是这话,将她的胸口堵得那么慌。 「庄主,你的意思是,不喜欢吴姑娘,所以不准备与她成亲?你是想说这个?」余叔沉下声,眼里的情绪让人看不透。 陆诚颜短暂的呆愣之后,当即就坚决点头,此事她之前已经拖了太久,若是此刻还不说,恐怕就会造成难以挽回的局面了。到时候,无论是对谁,她都无法交代。 「庄主,你要明白,这桩婚事并不是你和吴姑娘是否两情相悦这么简单的事情,还牵涉到陆家庄和清江派的合作,甚至关乎未来武林盟主的人选。要是你在这个节骨眼上悔婚,清江派那边要如何解释?若是清江派翻脸,恐怕武林盟主的位置都坐不稳啊!」 第37页 看着余叔满脸忧色地开解自己,陆诚颜不会不明白利害关系。但是她真地做不到昧着良心迎娶吴嫣芸,且不说自己身份的秘密,註定了跟吴嫣芸是永远不会有夫妻之实的,就算吴嫣芸可以接受真正的自己,陆诚颜自己的心中,也过不去那道坎。 或许是身为女子的内心柔软,又或者是对于感情的纯粹,陆诚颜试图用于说服自己认命的理由,在吴嫣芸出现的时候被摧毁了一次,紧接着又在沈语琴出现的时候,被彻底摧毁。肩上的责任让她无法自由选择自己所爱,但是至少她也该拒绝自己所不爱。 「余叔,你说的这些我都考虑过。清江派那里,暂时还不能惊动,但是我会试图先跟吴姑娘沟通,除非得到她的首肯,否则我不会贸然退婚。毕竟是我有错,不能再让吴姑娘失了颜面。」 「庄主,你到底明白不明白?只要你不娶她,吴姑娘的颜面就已经扫地了!虽说在江湖里,没有那么多规矩,但是好歹也是个女儿家,也是江湖有名的美女,被你这样拒绝,日后要如何自处?」余叔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几乎要从椅子上跳起来。 陆诚颜讶然地看着余叔的反应,心中大惊。不过口中却在安抚,道:「余叔,你别激动,我会再考虑考虑的,绝对不会冲动行事。」 陆诚颜已经迈出了退婚的第一步,虽然并不顺利,但至少她已经有勇气直白表达自己的想法了。沈语琴则选择从吴嫣芸身上入手,她的目的就是让陆诚颜主动向她表明心迹,彻底臣服于自己。不论这个吴嫣芸对陆诚颜是什么心思,她都不会允许这个人存在她们之间太久。 「小姐,吴小姐这几日都在庄里,并未出门。」翠月回报,遵照沈语琴的吩咐,她已经观察了几日。 沈语琴手里的书本并未晃动,她看似不经意地停住了视线,问:「那她平时都去哪些地方?」 翠月娓娓道来,有条不紊地说:「也就在她住的院子附近走动,偶尔天气晴好,会走到前院晒晒太阳。不过这几日,她从未曾去过陆庄主的书房。」 沈语琴的眉梢抬了抬,手里的书还是老样子。声音倒是比刚才上扬了些,说:「那陆庄主去过她那里吗?」 第二十四章 翠月连忙摇头,说:「没有, 没有, 陆庄主压根没去过她那里!倒是小姐这里, 好像绕路来过几次, 但都没进来。」 沈语琴这才将手里的书反扣在桌上, 转过身,若有所思地说:「你是说, 陆庄主来了几次但都过而不入?」 翠月睁大眼睛,不敢有丝毫隐瞒, 况且她也觉得陆庄主分明对小姐是格外上心的, 无论如何不该将这份心意给抹去。 沈语琴心里自然是高兴的,那个木头人还算有心。只是来了却又不进来, 这不是还是磨蹭吗?沈语琴已经想好了,必须要有所行动,如此才能逼迫陆诚颜有所反应。 「翠月, 你去邀请吴姑娘,就说我明日想约她一同用午膳。问问她是否有空, 是否愿意前来?」 翠月忽然接到这个棘手的任务, 小脸拧了一下,才无奈地接话:「小姐, 你也知道吴姑娘上回看你的眼神,有些不同。你主动邀约,怕是与身份不符啊。」 「既然来了陆家庄,目的都大同小异。身份的差别, 暂且搁置吧,可不能因为身份就妨碍了我办事。」沈语琴自信满满,眼中含笑。 翠月见小姐主意已定,不像是心血来潮,只好奉命行事。谁料,吴嫣芸听到沈语琴主动邀请自己,竟然没有丝毫的犹豫,反而是满是欣喜连连点头答应。 翠月在回去的路上还不停回忆吴嫣芸的表情,好像稍微答应迟了就会遭遇变故似的。几乎是翠月话音刚落,吴嫣芸就给了她答覆。但是从刚才的震惊抽离出来,翠月反覆琢磨几回,发现事情好像并没有那么简单,看样子,这位吴姑娘似乎早就在等着小姐的邀请了。 「小姐,你说这吴姑娘该不会是有别的什么心思吧?」翠月忧心地将自己观察所见一字不落地告诉了沈语琴。 「她能有什么心思?她的心思无非就那么两三点,还能跑偏到什么地方去。」沈语琴想了想,依旧神情轻松。 「也对,谅她也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毕竟是在陆家庄的地盘,还有陆庄主在呢。」翠月见小姐如此镇定,也觉得是自己小题大做了。 也许是头一回跟着公主出宫,身负重担,总担心发生任何意外会对公主不利。而且她也习惯了,用戒备的眼神审视所有企图接近公主的人,除了陆诚颜之外。因为翠月即便是瞎了,也清楚要是她敢阻拦陆庄主接近公主,恐怕是要被自己主子给丢出门外了。 陆诚颜自然不会知道那两个女人私底下来往,毕竟她并没有让人监视,更不曾提及要及时将她们的一切动向都禀告。她隐约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样,可是身边似乎谁也指望不上,心中最信任的,就是远在大漠的叶缥遥。 小瓷瓶里的药丸已经所剩不多了,但是距离下一次配送还有不少日子,这段时间她为了控制自己的身体,已经加大了用量。眼看着药就要断了,也只好写信向叶缥遥求助。 等她将信封好,交给已经在一旁等候多时的洪飞,仍不忘反覆叮嘱道:「洪飞,这封信务必要亲手交到叶庄主手中。」 洪飞郑重领命,正要转身离开,又被陆诚颜叫住。 第38页 「要是实在见不到叶庄主,交给叶夫人也可以,除了这两个人,宁可将信毁了也不能交託出去,明白吗?」 这封信,其实话语并不多,但却包含了太多信息。若是被他人获知,恐怕会藉此引起武林一场新的风波。现在朝廷大局刚刚稳定,江湖要是风波再起,必然会影响到政、局,这是陆诚颜最不愿意见到的。她当上武林盟主,并没有什么野心,并非要号令整个江湖,更不想趁机夺取别派的武功绝学。她只是责无旁贷地延续着陆家对于整个江湖的责任,还有她内心对沈语琴的付出。 余叔从门外走来,见陆诚颜并没有在忙,问:「庄主,你这次派洪飞出门是?」 陆诚颜坦诚地笑了一下,说:「好久没有跟飞叶山庄走动了,我让洪飞带点应季的特产送过去。要不是我现在抽不开身,本该亲自过去的。」 余叔这么一想,算算日子,的确如此。往年庄主都会自己跑到大漠,现在有了两位姑娘到访,恐怕是无暇抽身了。与飞叶山庄保持密切联繫是极为必要的,尤其是在庄主有心要解除和清江派联姻之际,若是能够得到飞叶山庄的支持,局面或许还能稳住。 「余叔,你找我有事?」临近中午,陆诚颜见余叔站了一会儿,也不开口,觉得有些奇怪。 余叔这才想起来,忙说:「瞧我这个记性,越来越不灵光了。我是想来禀告庄主,今日中午,沈姑娘邀请了吴姑娘前去用膳。」 陆诚颜大吃一惊,但很快又自己想明白了。沈语琴肯定早就查清了吴嫣芸的底细了,而且两个人比邻而居,不可能一直按兵不动。只是她也猜不透,沈语琴主动邀请吴嫣芸,是打算做什么。 「庄主,你是不是,需要参与一下?」余叔见陆诚颜沉思,却不说话。 陆诚颜摇头,看着余叔,说:「沈姑娘的事情,我怎么能去掺合。而且,她也并未邀请我啊。」 余叔看着哭笑不得的陆诚颜,有些无奈,又说:「庄主,这毕竟是陆家庄。沈姑娘即便是贵客,但是越过你,私下相邀你的未婚妻,这恐怕不够妥当。无论是作为庄主,还是吴姑娘的未婚夫君,你都应该出面了解一下此事。」 陆诚颜抬手,严肃起来。她虽然一向脾气温和,但是并不喜欢别人对她的决定指手画脚。在皇宫里的日子虽然短暂,但是她看到太多无奈成为傀儡,被束缚住手脚的悲剧,所以当她回到江南,就暗自发誓,自己可以柔弱,可是微小,但是绝对不允许自己成为任人摆布的木偶! 「余叔,我知道该怎么做。至于沈姑娘那里,我说过,除了涉及她安危的事情,其他方面陆家庄不要过多干涉。」陆诚颜稍微推敲,便知道余叔肯定派人监视了沈语琴,这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余叔很少看到陆诚颜这么严肃,口气如此坚决,目光一凛,嘴唇动了动。但话语终究没有问出口,因为庄主既然如此袒护沈姑娘,那么从庄主的口中,也必定问不出什么有实质意义的话来。 「是我一时大意了,庄主提醒得是。」 等余叔离开,陆诚颜有些坐立难安,来回走动。沈语琴肯定不会在陆家庄里对吴嫣芸动手,但是沈语琴的性子也绝不是单纯无聊就去找人套近乎的,她就怕吴嫣芸被沈语琴戏弄。自己是吃过千城公主许多亏的,当时一路走来,也颇为辛苦。陆诚颜原本就因为婚约一事对吴嫣芸心存愧疚,生怕她在沈语琴那里再吃苦头颇为无辜,于是也来不及多想,赶紧朝着沈语琴那里去了。 翠月领路,吴嫣芸显然是精心打扮梳洗过,显出对这次邀约的重视。虽然身在江湖,但是吴嫣芸并不粗鲁,细緻装扮后竟还有些娇媚的姿态,沈语琴第一眼见到她时,心中便下了这样的结论。 「沈姑娘,你好。」吴嫣芸停下脚步,微微倾身,眼神却胶着在沈语琴身上。 这专注却不算冒犯的目光,沈语琴全盘接收到。不过沈语琴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自然不会当面流露出些什么来。只见她清浅一笑,就将吴嫣芸言语间隐藏的紧张抹去,随后又用十分温柔的口吻说:「吴姑娘,你好。你我同在陆家庄做客,便想着能够认识一下,还希望你不要觉得我过于冒昧。」 沈语琴的话很是客气,但是气势上并未输掉半分,她既不盛气凌人,也不忐忑揣测,她就淡定自若地站在那里,就已经将吴嫣芸给比了下去。更确切地说,是将吴嫣芸的注意力全部都给吸引了过去,仿佛从那次在天香楼的初见,沈语琴就成为吴嫣芸想要解开的谜题。 「啊,陆庄主,你怎么来了?」翠月的声音从院子外传来,引得房中刚刚寒暄过后的两名女子同时望向门外。 沈语琴心里一顿,又看了眼吴嫣芸,见她也是一脸的意外,心道这陆诚颜早不来晚不来,吴嫣芸前脚刚到,她后脚就跟来了。怕不是为了吴嫣芸的吧? 第二十五章 陆诚颜看到翠月笑意吟吟地在门外阻拦着自己,还特意提高了声调, 明显是在向屋里的人传达讯号。原本还没那么紧张的陆诚颜, 也忍不住地伸头往房内张望。 「翠月姑娘, 我听说沈姑娘今日邀请吴姑娘前来, 正好我今日得闲, 所以想过来看看。」陆诚颜陪着笑,声音温和地解释起来。 翠月对陆诚颜的印象不错, 加上陆庄主和小姐之间若隐若现的关系,让她也不敢对陆诚颜太过强硬。但是小姐早就吩咐过, 不允许任何人打扰她与吴姑娘的这次会面, 要是她擅自将陆庄主放进去,恐怕小姐会生气。 第39页 「陆庄主, 小姐今日盛情款待吴姑娘,聊的都是些姑娘家的话题。陆庄主此刻若是加入,恐怕有些不方便。」翠月半低着头, 语气平和,却在悄悄往后方张望。 陆诚颜知道翠月也是奉命行事, 加上之前入京时, 在绥清宫里翠月对她不错,自己离去时也没有多加阻挠, 这让陆诚颜好感大增。现在翠月阻拦自己,主要是沈语琴的意思,所以陆诚颜也不跟翠月争执,两个人的眼神很默契地都看向了房内。 沈语琴见吴嫣芸对于陆诚颜的到来也是全然不知的样子, 一闪而过的愠怒烟消云散。她已然听到了陆诚颜在门外说的话,既然是知晓了自己正在和吴嫣芸相聚,却还是要执意前来,看来三言两语是打发不走的。 「吴姑娘,你也听到了陆庄主的来意,不知你意下如何?」沈语琴表面上徵询着吴嫣芸的意见,将主动权假意让了出去。 吴嫣芸很意外沈语琴竟然这么温柔地问自己,她毫无思想准备。不过陆庄主看上去是个好人,对自己也很不错,将其拒之门外似乎不太友好。既然沈姑娘询问自己的意见,那定然是要点头,请陆庄主进来的。 见吴嫣芸点头同意,沈语琴扬了扬嘴角,朝着门外走去。毫不犹豫地将门打开,一眼就看到那个站在阳光下的人。单薄的背影,在阳光的映射下,倒也不显得那么羸弱了,只是周身带着几缕疲惫之感,让人忍不住想要上前紧紧拥住。 「陆庄主,有请。」沈语琴只看了两眼,就开口主动邀请陆诚颜入内。 陆诚颜的脸上立即浮现出笑容,短暂的僵持令她词穷,又不能硬闯。没想到沈语琴一出现,就突然变得顺利异常。沈语琴今日的装扮虽然远不如在宫中时隆重,但也绝非草草应付,唇边,眼角,都是细緻的用心。这开门的一瞬,就让陆诚颜心噗通跳了一下。 「陆庄主百忙之中特意抽空过来,怎么等到我请你进来,反倒迟疑了?」沈语琴见陆诚颜还未动身,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语气清淡地问。 吴嫣芸跟着沈语琴走了过来,透过有限的空间,看到了陆诚颜的身影。只是她此时的站位,并不合适发声,只能眼神示意,朝着陆诚颜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唿。 「谢谢沈姑娘的盛情邀请,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陆诚颜见吴嫣芸今日也是精心打扮过的,心里不由得多留了个心思。 虽然她不喜欢余叔暗中监视沈语琴这一举动,但是既然听到了这个消息,她不可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现在一看,这两个女人都精心修饰过的妆容服饰,就知道今日之事没那么简单。 「翠月,你再去准备一些陆庄主喜欢的食物。」沈语琴将陆诚颜请了进去,关上门之前,特地吩咐翠月。 陆诚颜脸上只是小小的受宠若惊,吴嫣芸的眼里则迷濛上了疑惑和猜测。沈语琴不经意的一句话,就表现出她对陆诚颜的熟悉,这让吴燕芸之前的猜测逐渐走向清晰。 「吴姑娘也是刚到不久,所以桌上只准备了些点心,还请陆庄主不要嫌弃。」沈语琴客气地说着,却有了点女主人的风范。 「我只是过来看看,吃什么并不重要。」陆诚颜跟着落座,她看了看另外两人的座位,自觉选择了处于中间的位置。这样不偏不倚,也能暂时化解身份上的尴尬。 「不知道你今日会过来,所以也没准备什么你喜欢的口味。将就吃一些吧,反正陆庄主的心意也不在此。」沈语琴将一盘绿豆桂花糕轻轻推到陆诚颜面前,语气颇为温柔。 吴嫣芸玩心给带了起来,眼神在陆诚颜和沈语琴之间来回瞟了几次,心里竟然没有丝毫的不舒服。反倒是身为旁观者,更加清楚地看到沈语琴和陆诚颜之间的纠葛。 「看来沈姑娘和陆庄主交情匪浅,反倒是我这个做未婚妻的,对陆庄主的口味,喜好,全然不知。」吴嫣芸嘴上这么说,内心跟脸上是一点愧疚感都没有。 陆诚颜双手握成拳头放在膝盖上,冷汗却不断,她非常想擦干净,可是脸上只能讪笑。吴嫣芸和沈语琴虽然分坐在她的两侧,但是这话里来去的意思都围绕着她。即便陆诚颜再不懂人间情、趣,也已知道今日这顿饭怕是吃不安生了。 「我不挑食,什么都好吃。你们也都一起尝尝,希望不要嫌弃陆家庄的厨师水平。」陆诚颜刚要将一块桂花糕放到沈语琴面前的碗中,就看到吴嫣芸追随而来的目光。只好连忙又夹了一块放在吴嫣芸面前。 因为陆诚颜的突然出现,沈语琴并没有在席间对吴嫣芸做出任何过分的举动,甚至在言语交谈上都十分亲切平和。若是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别人怕是无论如何想像不到这就是千城公主。 等到吴嫣芸和陆诚颜相继离开,翠月有些不解。照理说,陆庄主突然出现,本来会破坏掉这次邀约的意义,但是小姐非但没有不高兴,反而在两人都离开后,露出了颇有深意的笑容。 「小姐,你看上去似乎很满意今日陆庄主的出现。」翠月明知提起陆诚颜有风险,但看着的小姐不时微笑的表情,仍是充满了好奇。 沈语琴的心情大好,也就顺势跟翠月解释了起来。 「要不是她突然出现,兴许我还要花许多功夫旁敲侧击才能知晓这对有婚约在身之人是如何相处的,其中又有多少情感牵连。今日这短短一顿饭的功夫,就让我得到了预期之外的许多信息,不是很好吗?」 第40页 翠月恍然大悟,点头附和说:「看来陆庄主跟小姐心有灵犀,连突然出现都能带来这么好的效果。」 沈语琴这才收住了嘴角的笑意,看了翠月一眼,微微坐直身体,轻咳了一下,说:「你不要总是藉机替陆庄主说好话,她做的对,我自然会贊她。但是若是执迷不悟,我也是不会徇私的。」 翠月不敢和小姐争辩,就算连她都看出了小姐的口是心非。不过难得小姐这么高兴,她又怎么可以扫了兴致呢? 洪飞怀揣着陆诚颜的亲笔信,昼夜飞驰,总算是到了边城。守城的叶将军知道是陆家庄来人,也不为难,甚至想要盛情款待。洪飞生怕耽误了庄主交代的事,也只是坐下喝了几口茶便又匆匆赶路。 只是当洪飞抵达飞叶山庄时,并未能见到叶缥遥。好在叶夫人在,洪飞一直悬着的心总算可以落地了。 沈暮歌见洪飞一脸凝重地将信交给自己,便知陆家庄恐怕有变故。加上此前沈康平已经写信告诉自己,千城离开京城去了陆家庄。一经联想,很容易就能猜到,陆诚颜恐怕是招架不住千城的折腾,写信前来求救了。 「洪飞,你不妨在飞叶山庄休息几日,等叶庄主出关了就让你将回信带回去。」沈暮歌清冷的气质这几年日渐减少,但在面对外人时,却还是有着长公主时期的气势。 洪飞头一回跟着陆庄主来飞叶山庄做客的时候,见到叶夫人,简直就惊为天人,好几日都缓不过神来。还在山庄里闹出过不少笑话,一度令叶庄主生气地指着他鼻子,声称要将他赶出去。 不过叶庄主和叶夫人的感情是真地好,叶庄主有时候小孩子脾气上来,又倔又拧,叶夫人只是轻轻安抚两声,就能将炸开的毛又都重新捋回去。这个绝技令所有亲眼见过的人都嘆为观止。 不是洪飞不想留,但是庄主只是让他将信亲自送到叶庄主手上,并未让他等回信。而且陆家庄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回去协办,也着实不敢多做耽搁。 「叶夫人,庄主没说要回信。所以……」洪飞在沈暮歌的面前,说话总是有些结巴。这拒绝的话愣是说不出口,只得摸着后脑勺,低着头吞吞吐吐。 沈暮歌一看洪飞的模样就知道他的意思,也不勉强。既然陆诚颜只是让送信,看来这事也不算紧急。吩咐庄里给洪飞换了一匹骏马,只留他吃了一顿晚饭,便送他离开。 已经闭关三个月的叶缥遥一出来,就从沈暮歌手里拿到了这封信。 「我说,这是你宝贝妹妹干的好事,为什么要等我来拆信?」叶缥遥在打开信之前,听沈暮歌说了一下大致情况。 沈暮歌倒没什么反应,只是淡定地坐在旁边,冷冷静静地说:「这是陆庄主指明要交给叶庄主的,就算是我妹妹起的缘由,也不能成为我私拆信件的理由吧。」 叶缥遥将信从信封里抽了出来,听沈暮歌说话语气,就知道分离三个月,的确让彼此的心里,身体里不知不觉都积聚了不小的火。 第二十六章 还不等沈暮歌继续说话,叶缥遥就倒吸了一口冷气。好看的脸硬生生扯出一道褶子, 沈暮歌瞥见了, 不禁皱眉。本想上前伸手将叶缥遥额上的浅痕抚平, 却见她脸上是罕见的凝重之色。 方才还带着戏嚯的神情早已被严肃所取代, 沈暮歌在心中翻了个白眼, 准备迎接叶缥遥读信后的嬉笑,却久久不见下文。已经做了几年神仙眷侣的她们, 自然有着旁人无法企及的默契,只一个表情变化, 就能第一时间捕捉到重点。 沈暮歌凑了过去, 眼神落在信上,边问:「发生什么事了?」 还不等叶缥遥开口, 沈暮歌就已经飞快读完了信里的内容,眼中的凝重更深。抬眼看了身边的人,却始终等不到叶缥遥开口。 「说说吧,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沈暮歌见叶缥遥似乎并不愿意向她解释这件事。 叶缥遥将信折好放回信封,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她皱着眉想了想, 说:「几年前, 从陆诚颜想要做武林盟主开始,我跟四叔就一直在帮助她增加内力。」 沈暮歌稍稍侧过脸, 认真听着,但还是不太明白。 叶缥遥知道沈暮歌这个样子,定是想知道全部内情的,明白今日如果不全说出来, 日后自己的小日子怕是也不好过。抬起手捏捏眉心,调整了语气,继续解释起来。 「陆诚颜那点破三脚猫的功夫,要是不用些特殊的法子,是无论如何不可能突飞勐进的。加上她武学天资也平平,我跟四叔就打算内外兼修,武功秘籍配上内服药物替她增加功力。」 沈暮歌越听越凝重,但知道自己若是此时打断,会错过后续的更多内幕。只是她稍稍不悦,叶缥遥竟然瞒了她这么久。她走到叶缥遥的身边,想要坐下来慢慢听,却被一把拉住,直接跌落进熟悉的怀抱。 沈暮歌被叶缥遥熟练地抱在怀里,坐在她的大腿上。早已十分熟悉的彼此,竟然因为三个月的分离,有了新鲜的触感。但是现在说的是很严肃的话题,两人其实也并没有那份心情,只不过互相思念已久的身体,在空气中嗅到了彼此的味道,情不自禁地靠近。 「别乱动,乖乖听我说。」见沈暮歌还要挣扎,叶缥遥圈在她腰间的双手只得稍稍加大了力度,下巴抵在沈暮歌的肩头。 沈暮歌抬手轻拍了一下架在自己肩上的脑袋,也不再挣扎。这样的相拥,令刚才莫名其妙产生的紧张气氛减少许多。沈暮歌知道叶缥遥情绪有了变化,也不催促她赶紧说,而是用手抚在腰间那双手背上,静静等待着。 第41页 叶缥遥爱极了这份经年累月的默契,嘴角轻轻耸动,深吸了一口气,将沈暮歌身上的香气尽数吸了进去。这才慢慢将自己的心情给平静下来,接着说下面的话。 「不过陆诚颜现在的问题并不是习武导致的,而是她的心魔。当年从京城逃离,再次相逢后我就发现她情绪不太对劲,可是她又死活不肯说到底遇到过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而且她对于千城的心思,一直没办法彻底放下,这种反覆极大地损耗她的心肺。」 叶缥遥重重嘆了一口气,后面的话,她又吞了回去。沈暮歌却已经听明白了,不由着急起来。 「那现在要怎么办?千城已经为了陆诚颜特意从京城去了陆家庄,要是陆诚颜这个样子,千城该如何是好?」沈暮歌心疼妹妹,生怕这段感情无疾而终,再也坐不住。 叶缥遥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落下一个温柔的吻,以示安慰。 「这回看来我们要亲自去一趟江南了,你也好久没见到千城了。趁着姐妹相聚,你劝劝她。」叶缥遥在看到信的那一刻,便做了前往陆家庄的决定。 沈暮歌眼底有淡淡的伤感和为难。毕竟劝和不劝分,难得千城下了这大的决心迈出主动一步,身为姐姐,要如何开口让千城学着放弃? 「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陆诚颜她,难不成,没得救了?」沈暮歌有些迷濛地望着叶缥遥,恩爱缱绻的日子过得久了,她已经渐渐没有了过去的杀伐果断。 面对着为自己担下五年重任的妹妹,她想要鼎力相助还来不及,又怎么能千里迢迢赶去就为了告诉千城这样一个残忍的事实?她觉得叶缥遥一定有法子可以挽救,她已经习惯了依赖叶缥遥,在遇到问题的时候,也在第一时间想要投入叶缥遥的怀抱。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但是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只能看陆诚颜自己的造化了。我会跟四叔再商议一下的,只是千城的性格你也了解,只有你出面,才能将整个局面控制好。」叶缥遥深情又温柔地看着怀里的人,此时的沈暮歌早已没有了从前的疏离和淡漠,全身心的依赖和信任令她根本捨不得让沈暮歌感到一丝难过。 「嗯,那我们明日便动身吧。」沈暮歌朝着叶缥遥的怀里缩了缩,侧过身双手环住叶缥遥,让彼此的距离更加贴近。 只有这样的紧密相拥,才能让彼此心中的忐忑与伤感得到最有效的释放。三个月的暂别又让她们有太多的话要说,却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搅得无从说起。只好将所有的情绪都通过这样的肢体接触释放。 陆诚颜自从将信送出去后,便开始了倒数的日子。她是没有想过叶缥遥会亲自前来,只是希望洪飞快马加鞭能够带回几瓶丹药,好让她平稳地度过沈语琴在的这段日子。虽然不知道沈语琴打算在陆家庄住多久,但是内心里,陆诚颜自然是捨不得让她走的。 「如果可以这样一直相处,我也已经很满足了。」夜深人静,陆诚颜却觉得气血不畅,无心睡眠,便披了外袍坐了起来。 陆家庄的夜很宁静,陆诚颜的心却越来越不平静。吴嫣芸的婚约她已经下定决心要退掉,而沈语琴那日的举动,无形中催促她加快行动。若是她还如过去那般温吞逃避,恐怕沈语琴就会主动出手了。 「其实,你又何必这样执着于我。我终究不过是你生命中的过客,世间爱慕你的人何其多。」陆诚颜心中凄凉,嘴角只得挂着无奈的苦涩。 自言自语,望着天空中明亮的月亮,陆诚颜却感觉不到一丝团圆的气息。自己的身体越来越不受控制,心中的矛盾也在反覆中加深。这让她嗅到了危险的气息,竟有些后悔,应该请叶四叔过来瞧瞧的。虽然自己是陆家庄的主人,但是遇到大事了,内心里竟然更加信任飞叶山庄。 看来当年在武林大会上对叶缥遥徒然而生的亲切与仰慕之感,并非无中生有,也算是一种缘分了。只是她自己都没想到,会在经歷了这么多离奇的事情后,跟叶缥遥成为了现在这样一种关系。 当风尘僕僕,满面风霜的洪飞回到陆家庄时,见其两手空空,陆诚颜心里一沉。不过听闻信已经亲手交给了叶夫人,她又很快放下心来。只要信没弄丢,那送药的事情就不会被耽搁。即便不是交由洪飞带回,飞叶山庄也自然会通过自己的渠道将药送来。在这点上,飞叶山庄的能力,在整个江湖没人敢在其面前称雄。 「洪飞,这次去飞叶山庄,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陆诚颜照例问了句,虽然她知道飞叶山庄好得很。 洪飞回忆了一下,摇摇头,道:「一切如常,除了叶庄主正好在闭关。」 打发了洪飞,陆诚颜此前纷乱已久的心终于可以安然地放了下来,剩下的,便是耐心等待飞叶山庄的药即可。而现在她也终于可以集中精力来解决吴嫣芸的事了。如果在陆家庄做客的两位女子,必须要有人先离开,那定然是吴嫣芸无疑了。 陆诚颜不想太过强硬,所以决定拉近一些跟吴嫣芸的关系,再开口提及婚约之事。而在她有限的人生阅歷之中,与其他女子接近的方式实在是无从选择,便只好老套地多去那边地走动。 不过还没等到陆诚颜去过几次吴嫣芸的院子,就收到了叶缥遥夫妇到来的消息。差点没将她手里的茶盏给惊得掉了,余叔则一脸疑惑地观察着。 第42页 第二十七章 「她们人到哪里了?」陆诚颜甩了几下手上的茶水,顺手将茶盏一搁, 再次向前来报信的人确认这个消息。 「回庄主, 就在城郊。」 陆诚颜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稍微理了理思绪, 转身就对余叔说:「叶庄主夫妇亲自前来, 实在令我感动惊喜。余叔,辛苦你去准备一下。」 余叔对飞叶山庄是了解的, 这次的接待任务比之前招唿两位姑娘要容易得多。但余叔心里想的,并非这事。而是他越来越觉得庄主有许多事情在瞒着他, 就像这次叶庄主夫妇同时到来, 虽然庄主流露出了惊讶之情,但很明显, 庄主与飞叶山庄此前是有联繫的。 稍加回忆,余叔自然明白了前阵子洪飞出门执行的任务到底是去做了什么。他在陆家庄这么多年,无论是陆御风, 还是初登庄主之位的陆诚颜,都很仰仗他。但是这半年来, 陆诚颜的种种举动, 都让他觉得自己被疏远了。 「庄主的心思,怕是要起变化了。」余叔幽幽嘆道, 心中暗自念 了一句,便匆匆安排人手出城迎接叶缥遥一行。 陆诚颜没多想,立刻去找沈语琴,准备亲自将这个消息告诉她。毕竟沈语琴和长公主姐妹情深, 又这么多年没见,自然不该是最后才被告知。陆诚颜和沈语琴在生活里无形达成的默契,早已在各处体现,只是当事人毫无察觉。 「什么?你说我皇姐来了?」沈语琴果然大吃一惊,可是转眼就被极大的欣喜将讶然覆盖,恨不得原地旋转,伸长脖子等着见到皇姐。 这些日子,那些烦乱又无谓的情绪终于可以找到安心宣洩的出口了,只有沈暮歌才能让沈语琴坦然地表露内心的不安和迷茫。她可以像个战士一样,勇往直前地争取着属于自己的幸福,也能够像个坚定的深情女子那般,一边埋怨着陆诚颜的呆笨和不解风情,一边固执地等待着对方回头。但是她却从来不敢像个小女孩一般,找一个温柔的怀抱,彻底卸下坚强伪装,诉说自己的担忧和恐惧,还有那些她无论如何不敢正视的软弱和怯懦。 好在叶缥遥行事果决,说来便来。本就只比洪飞迟了几日出发,加上一路上都有飞叶山庄的骏马相助,当她们出现在陆家庄的时候,也不过是收到信后不久。陆诚颜在山脚下见到她们时,鼻尖竟然有了微酸感,肩上无形的担子卸下不少。 沈语琴生怕被人发现她和叶夫人的关系,只得耐心在陆家庄里等待。翠月见小姐不肯坐下,在房里晃得她头晕,只得小声地劝说:「小姐,你还是歇会儿吧。陆庄主不是前去迎接了吗?相信很快便能见到了。」 沈语琴本该喜悦的心情,因为极度的兴奋而有些难以克制。她看了翠月一眼,尝试着放慢脚步,缓缓坐到椅子上。可是才坐了一小会儿,就连忙摇头,说:「不行,不行!我怎么一坐下来反而觉得头晕,还有些心慌呢!我还是继续站着比较好。」 沈语琴执意如此,翠月自然是不敢勉强的。毕竟是后来才选到身边的丫鬟,无论如何也比不上从小跟在身旁伺候的感情。沈语琴有时候觉得孤独,也是因为她跟翠月之间,始终只有主僕之情。 「千城。」 已经不知道在房中走了多久的沈语琴,听到这一声恍如隔世的唿唤,竟僵停在原地,不敢轻易回头。她生怕又是自己幻听,害怕回首后看到的是空无一切的落寞。在皇姐离开皇宫的第一年,这样的场景,频繁地出现在沈语琴的生活中,尤其是当她批阅完成山的奏摺,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寝宫,就会恍惚间听到这声温柔的唿唤。可是当她欢喜雀跃地回头去寻,只是徒留一番惆怅。 「千城,连姐姐的声音都认不出来了吗?」那人似乎并不在意沈语琴的迟缓,等了一会儿,又主动开口了。 这一次的声音比刚才更加温柔亲切,像一根柔软的羽毛,直勾勾地拂过沈语琴激动的心。直到这时,她才确定自己并非处于幻境,而是皇姐,真地来到身边了。她提起一口气,勐地转身,双眸中闪动着的晶亮,让沈暮歌也深受感染。 沈暮歌就站在进门不远的地方,她没有着急往里走,而是露出温和包容的笑,张开双臂,迎接着妹妹扑向自己怀抱。 「皇姐!」沈语琴抿了很久的唇,终于松动。 再无任何犹豫,沈语琴提起裙摆,投进了皇姐的怀抱。这是一个无论何时都不会将自己推开的依靠,也是从小到大给过自己最多温暖的港湾。当沈语琴再次体验时,旧时的记忆全都涌了上来,数年来积压的思念和牵挂都一併发泄了出来。 翠月识趣地替两位主子关上了门,自己站在稍远处守着。两位公主在陆家庄里抱头痛哭,若是传了出去,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再说,世间早已再无长公主,除了特定的几人,江湖中也并无人知道叶夫人和沈语琴的关系。 叶缥遥自然是在和陆诚颜密谈,不过彼此见面的第一件事,并不是相互寒暄。在叶缥遥看来,这些繁文缛节都不如让叶四叔替陆诚颜把脉诊断来得实际。 「四叔,陆诚颜的身体怎么样?」见叶老四眉头不展,沉思许久,叶缥遥也难掩紧张。 陆诚颜眨了眨眼,总算是反应了过来。她从没预料到叶缥遥亲自来了,还将叶四叔也给带来了。要知道叶四叔自从那次重伤后,就已经很少离开飞叶山庄了,这次千里迢迢前来,想必是为了自己的事情。 第43页 「我没事,叶兄,你不必……」陆诚颜有些过意不去,想要安抚叶缥遥。 「你闭嘴!」叶缥遥狠狠瞪了陆诚颜一眼。 陆诚颜果然十分听话,将剩下的小半截话给完全吞了回去。她对叶缥遥是既敬佩又有点怕,平时叶缥遥闲散的样子,插科打诨调侃,她也就笑笑接受着。但这回,来势汹汹的样子,话不多,但一张嘴就是这样的严厉口吻,令陆诚颜感到莫名的紧张。 「四叔,还有得救吗?」叶缥遥平息了一下火气,沉声发问。 叶老四这时才将搭在陆诚颜手腕上的手收了回来,看了一眼叶缥遥,嘆道:「倒也没有到最后的绝境。只是,也不好治。」 此话一出,将屋内的气氛又带入了一个诡异的境地。叶缥遥听四叔这么说,怒火上涌,更加兇狠地看向了陆诚颜。陆诚颜听闻自己的病情,心头只是一沉。忐忑了这么久的心,在终于听到了确定的答案时,竟是难得的平静。只是当她抬头迎上叶缥遥的目光时,心头着实一惊。 「陆诚颜,你实话告诉我,这些日子你都做了什么了?为什么好端端的身体突然变成这样?」叶缥遥已经很少这样动怒了,但是陆诚颜的事令她不得不紧张。 陆诚颜有些闪躲,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说啊,你哑巴了吗?你自己的身体,你自己都说不清楚,谁还能帮你?」叶缥遥又逼近了一步,一拳狠狠砸在陆诚颜身前的桌面上。 就差将陆诚颜的衣领给拎起来了,但这股压顶的气势已经让陆诚颜乱了分寸。她低着头,避开叶缥遥审视的目光,眼神四处游走,却唯独不敢去看眼前的那个人。 「陆诚颜,我带了那么多人日夜赶路,不是为了来你听你结结巴巴的。你最好坦白告诉我,不然神仙都救不了你!」叶缥遥见陆诚颜这副样子,心中一团火无处发泄,只好运功在桌面上碾磨。 不出片刻,那桌面竟有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四周边缘甚为光滑。陆诚颜吞了口水,慢慢把头抬了起来。只是当她将脸转了过来,刚才还恶狠狠的叶缥遥也顿时没了脾气。毕竟没有谁会在看到一张楚楚可怜的脸庞时,还能忍心继续虎着脸。 「你,你哭什么?我不过就是声音大了些,我这也是为你着急啊。再说,你这桌子也不是古董,我赔你就是。」叶缥遥卸了手上的力道,收了回去。说这话的时候,还不忘扫了一眼自己刚才发功的地方。 第二十八章 叶缥遥说完,自己也愣住了。大概是和沈暮歌在一起朝夕相处久了, 只要对方稍显脆弱, 自己就再也无法强硬下去。现在突然看到陆诚颜楚楚可怜的模样, 顺着习惯也就软了下来。但是很快她便意识到, 陆诚颜不是沈暮歌, 她不需要将其捧在掌心,小心呵护着。 「咳咳, 我说,你一个武林盟主, 动不动就哭鼻子, 传出去怎么办?你得苦练多久的武功,才能抵消你这一瞬间流下的眼泪?陆诚颜, 你不能哭,明白吗?」叶缥遥轻咳两下,调整了语气。 虽然不算严厉, 但也没了刚才的惊悚。她用过来人的身份,告诫陆诚颜要时刻牢记自己的身份, 所以不能随意做出让别人质疑或是异议的举动来。叶缥遥更知陆诚颜的身份特殊, 所以就要加倍小心才能将好不容易得来的成就稳住。 「我没哭,我就是一下子被自己的口水噎住了。」陆诚颜抬手抹了一把脸, 把刚才的脆弱尽数擦除。 叶缥遥侧过脸,有些不自然地将话题引开,说:「其实我也不是想要打探陆家庄的秘密,只是你自己的身体你都不爱护, 又有谁能替你保护?再说,千城这次来,她什么意图,有眼睛的人都该明白。你总不会打算留一条尸体给她做标本吧?」 「缥遥,你莫要说得这么吓人。」叶老四笑笑,出言制住了叶缥遥继续的恐吓。 陆诚颜向叶四叔点头感谢,虽然她知道叶缥遥是关心自己,但一开口就这么兇狠,实在令柔和惯了的陆诚颜有些难以承受。而且叶缥遥一见面就噼头盖脸地毫不留情面,□□味十足的话语也让陆诚颜有口难言。 叶缥遥一路上的忧心在这一通噼里啪啦的话语中释放出来,心境平静下来。瞪了陆诚颜几下,收了自己的火爆脾气。转过头又对叶老四说:「四叔,你也不用为了照顾陆诚颜的情绪而有所避讳。她的身体,她有权知道实情,要怎么治,能怎么治,你就直说吧。也好让这个人好好面对现实!」 陆诚颜闻言,也对叶老四投去认真又期待的目光。她也希望全面彻底地知晓自己的病情,毕竟事到如今,她既然向飞叶山庄求救,就是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叶四叔身上了。 叶四叔敛眉,低下头想了许久,这突如其来的沉默,将刚才好不容易缓和的气氛又一次推回到了冰冷凝结的状态。叶缥遥的眉头不时地拧起,嘴角绷着,努力维持着平静。陆诚颜的脸上则变换了好几种表情,从最初的渴望变成紧张,再到后来的寂寥。如果叶四叔也需要这般冥思,恐怕事情真是不妙了。 「叶四叔,你就直说吧。我有心理准备的。」陆诚颜率先打破僵局,小声地说道。 「其实,你这个……」叶老四刚要开口,就被叶缥遥阻止。 「等一等,四叔,这个定论不着急说。明日我们再好好诊断一次。」叶老四毕竟跟叶缥遥相处了几十年,默契度奇高。一听这话,就知道叶缥遥还有别的打算,就立即止住了话头。 第44页 陆诚颜茫然地看着,动了动唇,但也知道此时是无法从叶缥遥口中撬出什么话来的。 比起叶缥遥这边的硝烟瀰漫,沈家姐妹重逢则显得温情满满,除了初相见时的激动。情绪已经慢慢平復下来的姐妹俩,手挽着手,肩并肩坐在一起,丝毫捨不得拉开一丁点距离。 「姐姐,你这些日子过得好不好?我好想去找你,可是……」沈语琴将头靠在沈暮歌的肩上,像极了从前,这样的感觉令她怀念又满足。 沈暮歌轻轻抬手,摸了摸妹妹的脸。 「语琴,你瘦了许多。这些年,辛苦你了。是姐姐让你为难了。」沈暮歌的眼里,多了一分复杂的情绪。 沈语琴却淡然一笑,说:「江山是沈家的江山,能够替你分担,能够做到你当年的十分之一,我已经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了。高兴都还来不及呢,哪里会觉得辛苦。只不过终于到了这一日,可以全身而退了,我却变得有些迷茫了。」 说着说着,沈语琴脸上轻松满足的表情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掺杂着混乱,矛盾附带犹豫的表情。原本挽在皇姐手臂上的手也滑落下来,无意识地捏紧了自己的衣角。 沈暮歌微微低头,便将沈语琴这个小动作收入眼中。眼里的凝重又深了一层,看着千城长大的她,自然知道妹妹的情绪因何低落。只是,她这一次来,究竟是该劝千城放弃还是坚持,作为姐姐,沈暮歌无法坚定自己的立场。 「姐姐,我有一件事,想了很久,可是一直不知道正确的答案。」茫然地看着前方,沈语琴木然地开口。 「嗯?」沈暮歌已经很少再用清冷的声音说话,现在全身上下,都是幸福满满的小女人滋味。她被叶缥遥的爱,包裹得密密实实,彻底软化在爱人的爱情海洋里。 这些心思,这些话,沈语琴没有对任何人讲过。但是她的心,只有那么些空间,若是再不找一个人倾诉,怕是再也无力承受。如今见到皇姐,心里一直绷着的弦突然就松弛了下来,那些压得她无法喘息的情绪喷薄欲出。 「你说,爱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样子?是你和叶缥遥那样,还是我与陆诚颜这样?」沈语琴在皇姐面前,再也不想隐藏,也不想再有任何含蓄。 沈暮歌轻轻嘆了一口气,却没着急回答。她了解沈语琴,这个问题不过是个引子,之后才是沈语琴真正的心结。 果然,不到半刻,沈语琴又幽幽说起来:「当年你问过我,对陆诚颜究竟是什么想法。那时候我以为是没有想法,只不过使些手段收为己用,我以为那是从父皇身上学来的。」 说着,沈语琴竟然自嘲地笑了一下。 「可是后来,当知道她可能会有危险,而我又无法护她周全时,便义无反顾地将她送走。那时候我还骗自己说,心中多少对她有些愧疚,不想连累她在那场风波中丧命。可是看着她消失的背影,我竟然感到心口,有点痛。」 沈暮歌听着,不禁心疼起沈语琴,伸出手在妹妹的手背上轻拍了两下,以示安慰。 轻轻抽了抽鼻子,沈语琴依然靠在皇姐的肩上,声音有些闷闷地继续说:「分开这么久,其实我也没想过,此生就非她不可。但是偏偏,就是再也遇不到对眼的了,看谁都觉得没兴趣,谁敢靠近一点,就觉得烦闷不已。即使再见到她,她的呆愣她的疏远让我气得肺都要炸了,恨不得上前把她掐死,再掐死!可是当她靠近,我又不争气地投降了。姐姐,你知道吗?当我跟她相依偎的时候,我只想哭,放弃一切挣扎地想哭。」 或许是想起彼时情景,又或是提起这段压抑太久的心事,沈语琴的情绪再也无法全然克制。竟是低声啜泣起来,眼睛湿润。沈暮歌怜惜地一把搂住妹妹,在她的印象中,这个妹妹任性调皮,有时候甚至是骄纵贪玩,却从没有见过这般无助和卑微的沈语琴。 「其实,爱不爱一个人,有时候并非我们可以完全控制的。我们也许可以管住自己不去强求结局,但是心里的那个人,却始终都在。」沈暮歌轻拍着妹妹的肩膀,像儿时般宠溺。 「那,当年你对叶缥遥,也是这样想的吗?」沈语琴直起身体,红着眼眶,试图从皇姐脸上寻到答案。 沈暮歌的思绪也被沈语琴刚才那番自白勾起,这几年和叶缥遥缱绻相依,过得好不快活。也许太过甜蜜幸福,所以才将从前经歷过的苦痛渐渐淡忘了。若真是要回忆起来,现在有多甜,从前便有多痛。 「我与叶缥遥,差一点就阴阳两隔。也正是因为那一次,我才知道,谁才是生命里不能缺失的人。」沈暮歌早已不再掩饰对于叶缥遥的深爱。不论时间过去多久,那次撕心裂肺的疼痛,永远都磨灭不掉。 「那,我与陆诚颜,难道也要经歷一次这样的事,才能确定彼此的心意吗?」沈语琴迷濛着眼,痴痴地问。 可是紧接着,她又迅速摇头,自我否定。 「呸呸呸!我才不要这样!」 沈暮歌又好笑又心疼地看着沈语琴,心中却道:「这个傻妹妹,早已情根深种了,却还在那里纠结什么是爱。」 见沈暮歌不吭声,沈语琴轻摇着皇姐的手臂,问:「姐姐,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啊?我在这里,快被陆诚颜给气死了,那个呆瓜怎么总是不开窍啊!而且,她还弄了个未婚妻摆在那儿,时不时刺激一下我。」 第45页 说罢,沈语琴嘟嘴,忿忿不平地稍微侧身,恨不得一个甩手打在陆诚颜身上。大概是转身力度大了些,又也许是心中对陆诚颜的埋怨不小,这一下挥手还真是将自己的手撞到桌沿上,疼得沈语琴闷声作疼却不好意思出声。 「瞧你,都这么大了,还这般风风火火。即便你心中有再大的火气,也不该让自己受伤。快把手给我看看。」沈暮歌一把扯过妹妹捂着的手,看到红了的地方,轻轻吹了几下。 「谁让她那么讨厌啊,早知道喜欢一个人这么难过,我才…..」 沈暮歌抬眼瞟她,嘴角含笑地问:「早知道,你便怎样?」 第二十九章 沈语琴不甘示弱,一鼓作气, 想要很强硬地说出口, 但是话到嘴边, 却又生生止住。她不是故作矫情, 但是真到了要她宣誓要与陆诚颜一刀两断的时刻, 她竟然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不舍。 沈暮歌有经验,一看妹妹这个瞬间语塞的样子, 就知道自己是堵住了她的口了。当即抿着笑意,假装没有看透沈语琴心事般地开始劝说:「其实, 说放弃容易, 心里真要放下,太难。因为放下了, 就等于彻底失去了。」 沈暮歌并非照本宣科,文本上的爱情故事千百种,但是落到她们沈家姐妹身上的爱情, 却又简单许多。无非就是爱上了一个女子,又在反覆纠结中失了进退。也只有对着自己的亲妹妹, 沈暮歌才愿意再次翻开那已经被尘封已久的苦涩回忆, 回味着自己也曾跋山涉水走过的路。 「那,我该继续走下去吗?」沈语琴的赌气已经消散, 现在她有些惶恐。冷静下来后,反而不知道以后的路要怎么走。 沈暮歌沉静地看着她,回道:「既然你从京城来到这里,就是打算轻易放弃吗?这可不是我们沈家人的性格, 更不是你的性格。你的心里,早已有了答案,不是吗?」 沈语琴被姐姐这么一说,脸瞬间就红了起来。想着自己出宫之前,在心中立下的誓言,更是耳根发烫。饶是她活泼爽朗的性格,也没有这么大的勇气坦然跟姐姐说自己当时的念头。可是她又的确缺乏情爱经验,仅有的心动、身动经歷都来源于陆诚颜,可是偏偏她现在迟迟拿不下的也是陆诚颜。 「我是想得到她,绑住她,让她再也其他念头,让她身边除了我,没有别人。有时候我想,这样的日子,应该也是很有趣很快乐的吧。只是,当我每跨出一步,就觉得比我想像的要难得多。」 沈语琴的迷茫源自她陷入真情中,那份无法逃避的自卑和患得患失。或许看得越贵重,便会越害怕失去。她从前的逗弄,来去自如早已全然无踪,她无法否认,就算她努力维持着强大气场在陆诚颜面前装作不在意,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早已无声证明了自己的退让。 「对了,姐姐你们这次来陆家庄,就是为了给我打气?」沈语琴说完了自己的迷茫,思路一转,觉得皇姐一来就拉着自己谈论感情,怕是在来时路上早已知晓自己的情况了。 沈暮歌的脸色却是一沉,原本当沈康平告知她,千城主动追到陆家庄去时,沈暮歌并不打算介入,毕竟这是沈语琴自己的感情。而此次之所以匆匆赶来,为的却是劝阻妹妹前进的步伐。如果刚才没有听到沈语琴这一番内心剖白,沈暮歌还真打算用强大的逻辑理论去说服,可是到了现在,她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倒不仅仅是因为心疼妹妹,沈暮歌之所以临时决定更改主意,转换立场,是真真正正从妹妹的眼里,看到了爱情的影子。沈语琴对待陆诚颜的这种迷茫,失落,和紧张,都充分证明了,她千里迢迢而来,并不是什么占有欲,报復心作祟,而仅仅是因为爱情。 此刻在沈暮歌眼前的沈语琴不是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女孩,不是淡定从容辅佐国政的千城公主,她只是一个急切想要得到姐姐鼓励与肯定的追爱的女子。沈暮歌又怎么能忍心当面说出那么冰冷又残忍的话语。 相反,在知道了沈语琴真实内心之后,沈暮歌就决定要帮妹妹一把。她这个当姐姐的已经得到了幸福,绝对不能让妹妹独自受苦。不过这事,恐怕她一个人也办不好,估计要拉着叶缥遥一起才行。 「姐姐,你怎么了?」见沈暮歌久久不答,像是有些出神,沈语琴又轻轻问了一句。 已经有了决定的沈暮歌给了妹妹一个热切又肯定的笑容。 「你放心,只要你想要的,姐姐什么时候阻拦过你。不仅姐姐会支持你,你姐夫也会全力帮你的。」 虽然跟叶缥遥的直接接触并不多,但是看到姐姐被滋润得那么美,沈语琴自然知道叶缥遥不会是坏人。只不过自己的这点女儿家心思,跟最亲近的姐姐吐露还行,若是让叶缥遥知道了,那可怎么是好。 「你放心,你的秘密姐姐会替你保守好的。至于你姐夫那里,有我在就行了。」沈暮歌果然了解妹妹心思,见她一脸挣扎纠结,浅笑着出言安慰。 叶缥遥拉着叶老四从陆诚颜那里出来,一路上脸色阴晴不定,但是叶四叔脸上丝毫没有揣摩之意,反而是淡定悠闲地等待着。直到叶缥遥自己纠结完,整理好思绪,这才开口说:「四叔,陆诚颜这个病,有没有办法根治?能不能找到源头?」 叶老四眯着闪着精光的眼,说:「可以。只不过,陆庄主恐怕要吃些苦头。毕竟我们什么真相都不知道,也无法很快对症下药,只能一点一点地摸索尝试。」 第46页 叶缥遥却暗松了一口气,说:「只要能治好就行。至于要吃多少苦头,都是她活该!谁让她什么都不肯说,自己都快死了还是死守着,也不知道到底在固执什么!」 叶老四却目光深沉,说:「恐怕是与陆御风有关。我看陆庄主目光澄澈,不是城府太深的人。但是当年陆御风的事,传闻那么多,却没有人知道真相。」 提起陆御风,即使他是陆诚颜的亲爹,又是陆家庄的前任庄主,但是他的行径却令叶缥遥等人所不齿,所以也都直唿其名。幸亏陆诚颜的性子与陆御风大相迳庭,不然叶缥遥是肯定不会再多看她一眼,更别提像今日这样,担心她的安危。 「陆御风的事,先缓缓吧。陆诚颜的病先治好,不过别让她太好过,不然她以后还会更加胡来!」叶缥遥这几年已经很少过问江湖上的事,而像这次心急火燎,更是十分罕见。 所以她定然要让陆诚颜吃些苦头,一来是让自己把这笔帐给算了,再者就是给陆诚颜一个教训,否则将来不知道她还会隐瞒多少事。叶缥遥不在意那些秘密的背后牵扯到多少利益,她只是担心陆诚颜的能力有限,若是将来胆大到以身犯险,而其他人全然不知,那陆诚颜终究会走到无人能救的境地。 回到房里,沈暮歌已经先一步回来了。见叶缥遥有些闷闷不乐,迎了上去。 「怎么这个表情?是不是陆庄主的病情,不妙?」沈暮歌有些担心,刚刚才明确了妹妹的心意,她可不希望听到坏消息。 叶缥遥顺势搂住身前的人,有些撒娇地说:「那倒没有,四叔会负责医治的。只是,我倒是有点不舒服。」 沈暮歌以为叶缥遥是出关之后还来不及仔细调理就急忙赶路,伤了身体,有些慌神地上下打量着。 「哪里不舒服?那你怎么不让四叔也给看看?」 叶缥遥却坏笑着抓住沈暮歌的手,放在嘴边,利落地吻了一下。 沈暮歌皱眉,手却被叶缥遥牢牢捉住。 她沉下声说:「每回都不正经!叶缥遥,你难道就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吗?」 叶缥遥却毫不畏惧,嬉笑着说:「我的身体我才不在意,我最爱惜的是谁的身体,你难道不知道吗?」 沈暮歌早已听惯了叶缥遥这满嘴的胡话,但每回听到,依旧会觉得羞涩。她稍稍侧过脸,避开那磨人又灼热的目光。 第三十章 可是叶缥遥却不依不饶,继续用目光追逐着, 即使已经亲密无间过许多次, 沈暮歌依然无法承受这激盪人心的注目。而也正因这些年来的朝夕相处, 更铸就了彼此间的默契。沈暮歌竟从叶缥遥执着的目光里, 嗅到了久违的味道:欲、望的气息。 「你, 还不快点放开。」沈暮歌抵挡不住叶缥遥细琐的侵扰,只好努力往后仰着。 叶缥遥的手一直牢牢揽着她的后腰, 即便沈暮歌极力想要远离,却根本拉不开多远的距离。这一进一退的僵持, 反而让两个人的身体接触有了不一般的频率, 别具风情。 「你说,我想干什么?」叶缥遥故意坏笑着说, 眼睛一直盯着沈暮歌,丝毫没有半点觉悟。 沈暮歌的耳根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刚才在妹妹那里旁听了那么一长段的真情流露, 说没有半点触动是不可能的。虽然那是旁人的情爱经歷,但是沈语琴是她亲生妹妹, 血缘关系让她们彼此间的感同身受比常人强许多。而且在聆听和安慰的过程中, 也让沈暮歌不知不觉回忆起许多和叶缥遥经歷过的波折。从前她觉得那些都是苦涩得不堪回首的伤痛,现在被爱人用甜蜜侵泡久了, 偶尔想起,竟然觉得还有那么一点调剂的滋味。 「想什么呢?忽然走神。」叶缥遥看到沈暮歌出神的状态,轻轻摇了摇她的腰肢,表达自己小小的不满。 虽然已经在一起好些年了, 可是沈暮歌的美让叶缥遥怎么品尝都不满足,更谈不上腻味。仿佛每一次打开,沈暮歌都像是一本崭新的名着,带给叶缥遥前所未有的惊艷。 沈暮歌蓦地回过神来,正好对上叶缥遥探寻的目光,不仅是耳根,现在整个脸都已经红透。这样的秀色可餐,自然是惹得叶缥遥不停咽口水。毕竟闭关三个月不光是不能见面这么简单,还有无尽的思念,身体与肌肤的渴求状态都不停提示着,分离对于有情之人是多么残忍。可是还没等到出关后好好餍足,就被陆诚颜的这封信给带到了江南。在没有正式见到陆诚颜之前,叶缥遥跟沈暮歌的心里都是心事满满,一个在担忧着陆诚颜的安危,另一个则是不断设想着妹妹的幸福着落。 舟车劳顿,马不停蹄就更加让这对素来对环境要求极高的恋人兴致全无。没想到今日分头行动,各自心头的一块大石落地,忽然就有了不一样的悸动。仔细算来,竟然是有小半年时间没有好好温存过了。沈暮歌的心跳也开始加快,不是因为被叶缥遥这样紧紧揽着,而是自己的身体,已然比她的大脑更快给出了本能反应。熟悉地响应着来自最熟悉之人的召唤,哪怕叶缥遥一个深情的目光,一缕带着温度的唿吸,都能让沈暮歌莫名敏感起来。 「你,也很想了,对不对?」叶缥遥感知着手里的感觉,再看眼前之人的反应,嬉笑着低下头凑到沈暮歌面前,轻声呵气。 沈暮歌的身体越发虚软,而且自己的身体在听到这句不要脸的问题后竟然更加酥软了。脸上的色泽又加深了一个程度,几乎要滴出血来。但沈暮歌紧咬着下唇,始终说不出那句否认。因为自己的心,正如叶缥遥所说,很想要! 第47页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了?」有些不耐,自己这个姿势也有些累了。沈暮歌努力控制着最后的唿吸频率。 叶缥遥眼中闪出火花,一个转身,就将沈暮歌拦腰抱起。 「啊!叶缥遥,你干什么!」沈暮歌见叶缥遥动静越来越大,手本能攀上她的肩膀,却仍是出声询问。 「自然是尽快满足你,和我的需求。」叶缥遥嘴角含笑,一步也不耽搁抱着沈暮歌往卧室走去。 沈暮歌开始慌乱,不停轻拍着叶缥遥的肩膀,低沉说:「你疯了是不是?现在天还没有黑,你就要……」余下的话,饶是成亲多年,沈暮歌还是无法坦然说出口。 「情之所至,谈什么时辰!再说了,待会儿帘子放下来,不都是一样黑吗?」叶缥遥豪放的性子,这几年在飞叶山庄里更加明显。 「你!」沈暮歌还来不及用礼教去辩驳,就被一个温热的唇给包裹住了。 「嗯,嗯。」轻柔地被放到床上,沈暮歌的手依旧攀在叶缥遥的身上。只是从肩膀慢慢聚拢到了脖子上。 「别着急,我先把天变黑,然后你就可以安心和我一同快乐了。」虽然刚才话语里是丝毫不在意,但真到了这一刻,叶缥遥依然在乎沈暮歌的感受。生怕她因为光亮而觉得别扭压抑,在温柔一吻后起身将床帘严实放下。 果然,周围瞬间变得十分安静,黑漆漆的环境里,只有叶缥遥的眼睛,像天空中闪亮着的星辰。小别胜新婚,果然不假。身体的悸动和反应,都比之前要来得快,而且感觉也更加强烈震撼。即使是已相拥了无数次的彼此,在最亲密相贴的那一刻,仍然有从内心深处发出的喟嘆,还有那无法言说的震撼。 「暮歌,你总是这么美,让我怎么做,都觉得不够。」叶缥遥自上而下,用最虔诚的朝拜将力所能及之处全部重温了一次。 沈暮歌早已涣散了目光,思绪也随着叶缥遥的温柔而乱如溪流,恍惚见听到爱人在耳边的低诉,只觉得心头一甜,眼角竟然滑下了泪滴。 叶缥遥以为是自己因为太长时间没能释放思念,有些粗鲁的进击弄疼了沈暮歌。见她眼角含泪,连忙用舌头舔干,柔声地问:「暮歌,是不是我刚才弄疼你了?」 沈暮歌却不说话,胸口的起伏越来越大,眼泪似乎也有增加趋势。这下是真地吓坏了叶缥遥,着急地就要从沈暮歌身上爬起来。不想,她才刚刚用手撑起,就被一双更加有力的手又给拉了回去。 「暮歌,你?」叶缥遥见过沈暮歌很多个样子,许多个夜晚,她们温存后的画面,也都深深烙印在她脑海中。只是现在的沈暮歌有些让她不知所措。 「别说话,吻我。」暮歌说完,别稍稍抬起头,无比主动地吻了上去。 叶缥遥只是一瞬间的迷茫,很快就想明白了沈暮歌今晚的异常。看来今日与千城的相聚,触动了太多从前的记忆。沈暮歌这几年陪着自己在飞叶山庄,虽然悠闲无忧的日子让人好不快活,但沈暮歌心中总是有缺憾的,无论是对国家,还是对手足。 也许正因为深爱着彼此,所以她们都希望可以将最好的自己奉献给彼此,从前是叶缥遥为了她放弃江湖,后来到沈暮歌为了她放弃朝堂。寻一方净土,求一丝宁静。只是世外桃源的生活,终究是要回到尘世间的,因为她们的心中,仍然有割捨不掉的人。 叶缥遥对陆诚颜有着不同于普通人的关心,而千城从来都是沈暮歌的心头宝贝。此次前来,她们就没有打算短期离开,而在陆家庄停留越久,就意味着她们将再次踏入这纷乱的世间。尘封的回忆会一点一滴回来,而沈暮歌的情绪和心境也因为知道了这点而变得起伏剧烈。 身体上的极致快乐,一次一次从高峰滑落,加上复杂心绪触动,让沈暮歌在今夜释放出一个更加多面的自己。而在这样的时刻,也只有跟叶缥遥更加贴近,用更加狂烈的兴奋和幸福去平復脑中那些乱糟糟的画面。 想明白了的叶缥遥自然是万分配合,不多时就变换了方向,将沈暮歌一把扶了上去,换做她仰望着自己的最爱。而沈暮歌微闭着双眼,全然投入到自己渴望的场景中,并且对这样的变换十分满意,两个人的唿吸声更加缠绵地交杂在一起。 独守空房的沈语琴虽然没有姐姐跟姐夫那般幸福,但今天听完了姐姐的一席话,心中的很多问题都开始有了头绪。从前那些令她烦乱的事情,一点一点开始有了轮廓。而一旦确认了自己对陆诚颜的情感,是爱情,之前自己不停用来逃避跟自我安慰的藉口都被逐一击破。 既然是爱了,那问题就好办得多。沈语琴踱步走到窗边,透过窗棂望着外面的天空,仿佛出现了陆诚颜傻傻的笑脸。沈语琴的嘴角微微扬起,轻嘆道:「呆子啊,既然你不敢说爱我,那便让我全力爱你吧。」 第三十一章 想了一宿终于将自己情感纠葛理顺的沈语琴丝毫没有被黑眼圈所困扰,反倒因为心情顺畅而容光焕发。即便脸色稍有憔悴, 也被她用细心的装扮巧妙遮掩了起来。 她兴奋得天刚刚亮就盼着去找姐姐, 确切说是去找姐夫。因为对于陆诚颜, 叶缥遥显然要比沈暮歌更加了解。知己知彼, 方能百战不殆, 这个道理沈语琴不会不懂。既然摆正了自己的位置,她自然是要严正以待。陆诚颜一直对她都是迴避和犹豫的态度, 此前沈语琴可以傲娇地用相同的方式去回击,但现在她已然明了自己的心思, 又怎能冒险再用激进的法子去试探。 第48页 沈语琴是越想越明白, 越想越兴奋,自然是彻夜难眠。而沈暮歌则是一整晚都被叶缥遥弄得难以踏实入眠, 到最后从巅峰滑落,直接昏昏沉沉失去意识。等叶缥遥次日神清气爽醒来,看到怀里像小猫般乖巧的人时, 忍不住又亲亲摸摸了好一会儿,才轻手轻脚地替她盖好被子, 自己先起身了。 只是叶缥遥没想到, 她刚走出房门不远,便接收到一道充满打量的眼神。令她这样的人都觉得背后一凉。警觉地转过身, 看到的人竟是沈语琴。 「千城?」叶缥遥声音不大,虽然充满了疑惑,但仍透露着亲切。 沈语琴唇角微弯,答道:「早啊, 姐夫。」 自五年前那场变故,众人匆匆离别,虽然在不同地方为了相同的目标浴血奋战,却终究没有机会能再聚。但是叶缥遥心中对沈语琴是亲近的,只因她深爱着沈暮歌,自然爱人的妹妹她也会连带着多关爱一分。 「这么早过来,可是有事?」叶缥遥调整好情绪,微笑着问。 沈语琴的眼神轻轻扫过紧闭着房门,她已经发声了,却等了这么些时候也不见姐姐出现,看来姐姐还未起床。对姐姐生活习惯颇为熟悉的沈语琴,稍一思索,就知道能够让习惯了早睡早起的姐姐迟迟不起身的原因。毕竟自己也有过这样的经歷,不会不懂那种极致快感之后的疲累。 强忍住心中的笑意,沈语琴一本正经地回答着叶缥遥的问题。 「倒也没有什么急事,但这事也只有来这里才能找到更好的解决办法。还希望姐夫不要怪我来得太早,打扰了你们。」 叶缥遥早就知道沈语琴古灵精怪的性格,从前在宫中时,自己就被揶揄过数回。如今再见,虽然彼此都成熟了不少,但沈语琴的本性依旧,叶缥遥也在心里暗自想了应对之法。 「那你恐怕要多等一阵了,你姐姐她,路途遥远,有些累了,所以今日还没醒。」叶缥遥一脸坦然,仿佛沈暮歌真地就因为赶路疲惫而在补眠。她丝毫不在意被沈语琴看出些什么来,但是她在意沈暮歌的颜面,也知道即使是亲姐妹,这种事情沈暮歌还是矜持的。 沈语琴歪了歪头,假装有点为难。见叶缥遥还是一张不为所动的脸时,这才开口道:「可是姐夫,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你这么早过来,为了找我?」 叶缥遥不解,可是看着沈语琴的神情,加上昨天沈暮歌跟自己说的情况。很快她就猜到了沈语琴的来意,忍不住打趣道:「我看,你其实是想从我这里找到突破陆诚颜的法子吧?」 被一言说中心事的沈语琴变得有些不自然,虽然叶缥遥说得一点没错,可是自己小心翼翼藏在心底的秘密被人一眼看穿,这种滋味并不好受。她只得微微低头,藉以掩饰自己的羞窘,也不愿让叶缥遥看到自己眼中的紧张。 毕竟,沈语琴长这么大,还从未因为感情之事,变得这么被动,甚至是要有求于人。她此刻心里只得不停默念:「讨厌的陆诚颜,今日我受的罪,将来一定要你加倍奉还,在床上还,哼!」 叶缥遥将沈语琴带到了书房,毕竟这是在陆家庄,若是公然谈论陆诚颜,怕是被人听到也不妥。刚刚关上书房的门,叶缥遥就听到一声巨响,还以为沈语琴羞窘难以释怀,徒手噼了一张凳子。等她回头看清楚,这才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说千城,你好歹也是有身份的人,这么鲁莽地落座,怕是不合礼仪吧。」 沈语琴斜了一眼,没好气地说:「我都出宫了,现在就只是跟姐姐一样的普通女子。宫里那套,还要时刻记着,烦人不烦人啊!」 叶缥遥听出沈语琴话里的火气,知道定是刚才心事被拆穿,有些不好意思,只好强硬态度加以掩饰。她抿嘴偷笑,却也不再逗她,要是真把沈语琴惹急了,到时候沈暮歌还不是要来找自己算帐。 叶缥遥悠然地坐了下来,看沈语琴似乎并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愿。想了想,认真地问:「一大清早就来找我,想必也不是什么闲事。既然你叫我一声姐夫,有什么困难,就直说吧。」 沈语琴的身子顿了顿,沉默片刻,有些涩然地说:「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件事来找你帮忙是不是可行。只是,我再也找不到更合适的人了。陆诚颜这个人,我曾经以为自己很了解她,可是时间越久,我才发现,我越不懂她。直到现在,我甚至觉得,自己根本就像不曾认识过她一样。」 叶缥遥微微皱眉,却不动声色。 「五年前在宫里的事情,你也在场,应该知道我们是怎么回事。后来我送她离开,再到后来,反倒是我缺席事情的发展了。所以我想问问你,这些年里,陆诚颜到底怎么了?」沈语琴说完,才转过眼,凝望着叶缥遥。 没有丝毫的试探,只有最真诚的相托,还有最纯真的忐忑。叶缥遥只看了沈语琴一眼,便不忍心让这个陷入情网中的女子再被自己的玩心给伤害。她将最后残余的半丝戏嚯尽数收起,无比严肃地说:「其实,我跟你有同样的疑问。陆诚颜离开京城的那段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始终不肯说。而且我觉得,那些日子的经歷到现在还在对她产生影响。」 沈语琴也跟着紧张起来,她虽然心心念念都是感情之事,但是也不是被感情沖昏头脑的平庸妇人。见叶缥遥也这般郑重,这让她不得不将陆诚颜的变化想得更严重一些。 第49页 「而且,陆诚颜现在的身体状况并不好。本来,这件事不该由我来告诉你,但是我想陆诚颜那个性子,你来了这么久,她都没有说,那便是不想说。」 「什么?她的身体不好?她怎么了!」沈语琴这下彻底坐不住了,半个身子都侧了过去,手指紧紧抠住桌沿。 「这个你放心,我跟四叔会尽全力帮她的。但是,陆诚颜的心结,要靠你,才有可能解开。也只有解开了她的心结,你们之间,才有可能会有一线生机。」叶缥遥不像沈暮歌那样,如慈母般呵护沈语琴,倒更像是平等的两个成年人相处。 「难怪我总觉得她怪怪的,上一回还吐血了。」沈语琴吶吶自语,却突然眉头一皱,惊唿道:「糟了!上回她吐血,我竟然没有想到那么严重!」 叶缥遥被她这一声给吓了一跳,但等她听清话里的意思,连忙追问:「她吐血了?什么时候?」 「就是上次…..」沈语琴正要和盘托出,却突然意识到,那个场景似乎并不适合复述。 但是这似乎又对叶缥遥医治陆诚颜关系重大,隐瞒下去恐怕对陆诚颜不利。于是沈语琴只得隐去那些不能说的部分,将陆诚颜当时吐血的症状描述了一番。 叶缥遥听完却心头一沉,久久不语。 沈语琴有些紧张,小声地问:「是不是很严重?」 叶缥遥抬眼盯着她看,直看得沈语琴心里发虚。正要避开叶缥遥那犀利的目光,就听到她说:「你们是不是在做亲密之事时,她吐血了?」 沈语琴愣住,不明白叶缥遥是怎么知道的。但既然被猜到了,也不再刻意隐瞒。 「难怪,她要避着你。」 「为何?」沈语琴不明白,但听到叶缥遥这么说,心头竟是一疼。 「因为这是情毒的症状。我想,陆诚颜是中了情毒,所以一旦动情,就会气血翻涌,真气乱流。」叶缥遥右手撑着下巴,有些惆怅地说。 「情毒?那是什么毒?难不成以后就不能有情了?」沈语琴开始失神,默念着这些话,思绪却慢慢涣散。 第三十二章 沈语琴失神,等到她反应过来, 几乎整个人就凑到了叶缥遥面前, 用一种极度克制却又实在无法做到全然平静的语气问:「你说的这种情毒, 会有性命危险吗?」 叶缥遥重重嘆了一口气, 想起叶四叔私下跟她说的话, 刚要开口回答,又被沈语琴给止住了。 「算了算了, 你还是先别告诉我吧。古语有云,好的不灵坏的灵。若是说了, 反而害了她, 我该是有多大的罪过。」 看着沈语琴失神落寞,又带着几分惶恐的样子, 叶缥遥皱起了眉。看来,沈语琴对陆诚颜的情,比自己想像得要深重许多。或许是沈家的女子身上都有着太重情感的血统, 又或是沈家姐妹对于钟情之人都愿意付出所有,无论面对多大的波折, 也要坚守到最后一刻。只可惜陆诚颜的性子跟自己大不相同, 所以必须要使用其他法子。 「她暂时还没到生死边缘,有我们在, 也不会让她这么轻易就死了。只是她的性子若是不改,迟早是要被自己给害死的。既然你对陆诚颜有情,也有心,那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叶缥遥正苦恼于如何突破陆诚颜的心防, 如今看来,沈语琴是最佳人选。 沈语琴被叶缥遥这么一说,弄得自己好像倒贴着陆诚颜,脸上又泛起了红晕。她本该恼怒的,可是却不知为何,竟又有点欣喜跟害羞。从来没有过与人谈情的经歷,沈语琴觉得从昨晚到现在,自己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一切的情动感觉都十分陌生与新鲜。 「但是那个吴嫣芸,你得首先给清理掉,不然以后也会很麻烦。」还没等沈语琴消化完心中的那些小波动,就听到叶缥遥提起这个名字。 有些意外地侧眼去看,沈语琴问:「姐夫刚到不久,就已经把这陆家庄里住客的信息都给查清楚了?」 气定神闲,叶缥遥并不认为自己是在多管闲事,相反,她是保持了十足的警觉性。每到一处,尤其是即将要长期安营扎寨的地方,叶缥遥都会将周围潜在的威胁都搜索一番,以确保自己日后不会被阴险小人谋害。 「你别小看女子,清江派能够迅速在江湖上崛起,你以为他们真地只是靠一双手打拼吗?你在宫中那么久,江湖背后的势力划分还能瞒得过你?」叶缥遥浅笑着引导沈语琴。 「我知道清江派背后的是谁,只是陆诚颜和飞叶山庄都不是省油的灯。就算吴嫣芸此番前来,别有用心,单枪匹马,又能做成什么事呢?」沈语琴对吴嫣芸原本就不曾放下心过,但也没有想过她会闹事。 「那你来了这么久,对这个人有什么评价?我可是听说,这位姑娘,执着地等了陆诚颜好几年。难道你都不曾好奇,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她如此坚守。」叶缥遥将话题引到吴嫣芸身上,无论对方是什么背景身份,只要不是自己真正关心在意的人,她都可以用一副漫不经心,毫不在意的语气。 「我与她接触也不多,不过据我观察,她倒不像是个有心计的人。若是真如你所说,看来是我轻敌了。」沈语琴自从到了陆家庄,心里和眼里盯着的其实都是陆诚颜。而之前那些烦乱不堪的思绪又捆成一团,束缚住了她的理智和清醒。 「好了,该说的话我也说了,该提醒的也提醒了。剩下的事情,你自己琢磨怎么做吧。毕竟,想要得到陆诚颜的人,是你而不是我。再说,有些事情,我也没有立场去出面。」叶缥遥率先站了起来,轻轻抖了抖衣衫。 第50页 沈语琴跟着站了起来,眼中满是思考。显然,昨天姐姐的一番提点,让她认清了自己的情感所向,而今日叶缥遥的这些提点,更加明确地给她指引了方向。今日果然没有白来,也幸好姐姐不在,要不然自己都没有机会能听到这么直白的对话。 送走了沈语琴,叶缥遥瞧着时辰不早了,这才回屋用密密实实的轻吻将沈暮歌唤醒。看着她光滑的肩膀上,呈现着自己昨夜的杰作,叶缥遥心头暖暖的。仿佛又回到了在飞叶山庄的甜蜜时光,叶缥遥伸出手托住沈暮歌的后颈,唇舌贴在她耳畔,低声轻唤:「该起床了,我的宝贝。」 沈暮歌的确是星夜兼程,赶路辛苦了,更重要的是昨夜释放得太彻底,将这段日子以来的所有压抑一併宣洩了出来,所以身体是前所未有的又虚又舒坦。若不是叶缥遥这看似扰人的举动,她还真地醒不过来,大有一觉睡到正午的劲头。 「嗯,烦。」沈暮歌含煳的声音从喉间溢出,更是惹得叶缥遥捨不得远离。 「烦不烦啊,一大早就开始磨人。」沈暮歌在迷煳与清醒之间挣扎时,是最可爱的,也是最诱人的,这是叶缥遥在许多年后的某日清晨得出的结论。 「我不烦你,谁还能把你叫起来?」叶缥遥虽然带着顽皮的语气,但动作依旧是温柔到极致,生怕动作幅度太大让被子进风。 「可是,我累。」沈暮歌睁开迷濛的双眼,楚楚可怜地看着在自己身边胡闹的人。 「那今晚早点休息,我不闹你就是。」轻轻颳了一下沈暮歌好看的鼻子,叶缥遥半哄半抱地将沈暮歌扶了起来。 意识逐渐恢復清醒,沈暮歌在睏倦过后,是一份迟到的清爽之感。就像之前在心里淤积了许久的烦闷,突然就全部消失了,且整个心境都通通畅畅,干干净净,丝毫疙瘩都不剩。这种感觉很快就战胜了身体上的疲惫残余,让沈暮歌又打起了精神。 「你这种口吻是要哄谁?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沈暮歌接过叶缥遥替她准备好的肚兜与衣服,边穿边轻嗔。 叶缥遥耸了耸肩,说:「你永远都是我的心肝宝贝,无论过了多久,我都乐意哄着你。当然,如果你愿意替我生个小宝贝,我会更高兴。」 沈暮歌正在繫绳结的手顿了顿,低着头不出声。叶缥遥看到她这个样子,也收起了刚才的嬉笑表情。两个人之间突如其来的沉默,让彼此的气氛陷入尴尬。 「我去准备点心,估计你肯定也饿了。」叶缥遥说完,便起身走了出去。 直到听见叶缥遥将门关上,沈暮歌才收回出神的思绪。孩子,这个话题,曾经从来没有困扰过她们,因为在她们选择对方的时候,就已经绝了这个念想。只是不知为何,近年来,叶缥遥的性情突然变了,从前最不喜欢小孩子吵闹的她,似乎开始喜欢那些小肉粉糰子了。有时候就算是在路上偶遇被旁人抱在怀里的婴孩,也忍不住要停下脚步多看几眼。 虽然叶缥遥从来没有逼迫过沈暮歌,但是言语间流露出的心思,让沈暮歌心惊。即使只是领养一个孩子,沈暮歌依旧觉得有许多问题需要面对,更别提是服用塞外奇药来自己孕育孩子了。这件事,她们每次提起,都是说不上几句就以沉默结束,再到后来,达成了默契。估计叶缥遥今日也是一时忘怀,说漏了嘴。 陆诚颜被叶缥遥压着进入密室的时候,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为何过了一夜,叶缥遥又是一副吃了火药的样子。可是她自觉是自己给飞叶山庄添了大麻烦,所以像个主动认错的孩子,顺从地由叶缥遥摆布。 「陆诚颜,你的脉象这么乱,你自己一点都不担心?」 疗伤过程正式开始,叶缥遥被陆诚颜这身体现状给气得差点掀桌子。 「我之前都挺好的,就是这一个月来,突然加重了。」陆诚颜声音低低的,也不敢大声辩驳。 叶老四在旁边准备着待会要用的银针和汤药,听到俩人的对话,不时抬头笑几下,却不参与。 「还不是你自己不争气!反正这个病,你自己也知道后果,情毒要是根治不了,你这辈子就别想再有情了!」叶缥遥怒气未消,一把扯过陆诚颜的手臂,将袖子推了上去。 「啊!疼啊!你干嘛,干嘛掀我衣服?」陆诚颜龇牙咧嘴,却不敢真地挣脱。 「给你治病,替你将毒逼出来!你不愿脱袖子是吧?那就脱上衣吧,我替你从后背逼毒。」说完,叶缥遥作势就要去扒拉陆诚颜的衣服。 这个举动成功震慑了陆诚颜,吓得堂堂武林盟主一个闪身就往叶老四身后躲。 第三十三章 叶缥遥左右开弓,还真是穷追不捨地绕了几回, 数次抓到陆诚颜的衣角, 几乎是差一点就要扯下她的衣服。直到陆诚颜整个人缩到了叶老四的背后, 只露出一双眼睛紧张地转着, 叶缥遥这才停了手。 「陆诚颜, 你这个样子,是怎么当上武林盟主的?我还没对你用武呢, 你就怕成这样了?」叶缥遥双手抱胸,故意有些不屑地说。 陆诚颜将头抬了一点起来, 朝着叶缥遥说:「那还不是因为你!你这个飞叶山庄庄主的恶名可是江湖闻名, 我哪里敢与你作对?」 叶缥遥哭笑不得,嘆道:「看来还是我的不对了?我把你吓着了?」 陆诚颜竟然十分认同地点了点头, 表示叶缥遥这话说得很对。 第51页 叶缥遥气不打一处来,扬起手作势又要去捉陆诚颜,被叶老四笑着张开双臂阻挡了。 「好了好了, 你们两个也别闹了,时辰差不多了, 该开始了。」 直到听见叶老四这话, 叶缥遥和陆诚颜才收起对峙的态度,缓步走到了一起。叶缥遥也收敛了刚才的面目狰狞, 平静异常地说:「坐上去吧,我先运功把你体内最浅的毒素逼出来。剩下的,就让四叔替你施针吧。」 陆诚颜听话地盘腿坐了上去,闭起眼背对着叶缥遥。她身染情毒这事, 当叶老四说出来时,她自己都无法彻底相信。她知道自己的伤一定与情有关,但她也不明白这情毒为何可以如此狠毒。 叶缥遥并不是故意想要吓唬陆诚颜,但是她实在是忍不住,每次看到陆诚颜这个样子,想到之前她苦苦隐瞒自己这么久的病情,就怒火丛生。叶缥遥是一个爱憎分明的人,脾气也很古怪,对于她在乎的人,可以不计一切地去保护。若不是对陆诚颜上心,她才懒得耗费心力去搭理,更别提是运功亲自替她疗伤。即使是武林盟主,叶缥遥看不上的人,就算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也无法说动她施以援手。 「缥遥,你悠着点,她的功底毕竟不如你。」叶老四在旁边小心观察着,生怕两个人在运功过程中发生意外。 叶缥遥额头上布满汗珠,但却丝毫不敢懈怠,生怕自己一个疏漏,就会把好不容易逼出来的毒素又倒流了回去。但是也正因为她功力深厚,推功运气过程明显用力过度,一度让陆诚颜出现了难以承受的症状。 「她,怎么样了?」叶缥遥背对着陆诚颜,看不见她的脸色变化,微微睁开眼,问一直守在旁边的叶老四。 叶老四用帕子将陆诚颜额头和嘴角渗出的毒素擦干净,点着头回应叶缥遥:「还不错,看样子,毒素还未完全沁入心肺。」 叶缥遥听完,又闭起了眼,专心运功起来。希望可以凭藉她的功力,尽可能地把陆诚颜身体里尚且能够流动的毒素给逼出,而那些已经扎根在深处的,只能靠叶老四了,又或者说是靠天意了。 「缥遥,快停下!快停下!」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叶老四急促的声音突然在密室中响起。 叶缥遥迅速睁开眼,手却没有立刻收回,只是将功力减少了一半。 「四叔,怎么了?」叶缥遥现在也有些虚弱,声音比刚才低了不少。 叶老四眼中闪动的是少有的焦急,口中不停念道:「停下运功,她不能再承受了!快快快!」 听到这话,叶缥遥即便是受些反噬的内伤,也强行将所有内力都给卸了。只是当她刚一收手,怀里就多了个软瘫的身体。陆诚颜已经陷入昏迷,嘴角还残留着鲜红的血迹,身体早已失去了知觉。 叶缥遥晃了几下,也不见陆诚颜有甦醒的迹象,有些慌乱。 「四叔,她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叶缥遥不是没见过受伤严重的人,也不是没有替人医治过,但就是第一次生怕眼前之人没能被自己救起来。 叶老四替陆诚颜把着脉,目光深重。过了一会儿,先是扶着陆诚颜的肩膀,轻轻将其从叶缥遥怀里挪开,让她平躺下。又用帕子将她嘴角的血印擦干净,紧接着在她喉间扎了两针。等做完了这些,他才施施然开口解释起来。 「浮于表面的毒素已经逼净了,但是一旦你的内力触及到那些已经落地生根的毒素时,就会出现反作用。」 叶缥遥接过四叔递过来的温热帕子,把自己脸上的汗水抹了干净。听见四叔的话,又转过脸看着陆诚颜,嘆道:「她的体内想必不止有一种毒。怕是对方早有预谋,所以在她身体里种了两种相生相剋的毒素,让我们进退两难。」 叶老四沉重地点了点头,嘆道:「要不是今日你将浅毒逼出,怕是另一种隐藏着的毒素还不容易被发现。如今看来,我们得变通法子了。」 「四叔,你有法子吗?药材,补品都不成问题,整个江湖和大内,只要是有的,就不必担心找不到。」叶缥遥稍稍调理好自己的内息,便很快专注于陆诚颜的病情上。 「可是我们并不知道这另一种毒究竟是什么,是谁施加的。这才是最棘手的,所谓治标要治本才有效。」叶老四精通医术,尤其是江湖上罕见的疑难杂症,但是他也不是万能的。 「一份情毒就已经够伤脑筋了,又来一种不知名的毒素,我估计连陆诚颜自己都不知道被人在身体里种了这么多玩意儿!」叶缥遥有些烦躁,甩开手里的帕子,站了起来。 「先从陆家庄着手吧。毕竟这些年里,陆诚颜在这里生活的时间最长,线索也应该最多。况且我看这毒性,时间上应该比情毒要晚不少,也许是在陆家庄中的也不一定啊。」叶老四分析着种种可能性,他年纪大些,又经歷数次死里逃生,所以比叶缥遥更加淡定。 密室中愁云密布,吴嫣芸则一如往昔,虽然她知道陆家庄又来了新的客人。但显然新到的贵客只跟沈姑娘有交情,并不在意自己。她也不是没有眼力的人,不会自讨没趣地去叨扰,索性就留在自己的屋子里赏花逗鱼。 「吴姑娘,在陆家庄住的可还适应?」余叔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着实令吴嫣芸吃了一惊。 她连忙出门相迎,这些日子以来,自己的生活起居都是余叔在打点。虽然说自己是为了陆诚颜而来,但辛苦操劳的都是余叔。在这点上,吴嫣芸还是头脑清楚的,并不会因为自己的身份而对余叔不敬,相反还要更加客气才对。 第52页 「余叔,你今日怎么特地过来了?最近来了新客人,不是应该更加忙碌吗?我这里其实没什么需要操心的了,余叔还是别为了我费心。」吴嫣芸直爽的回答让余叔笑了起来,陆家庄若是能有这样一位爽朗坦诚的女主人,着实是幸事啊。 「吴姑娘客气了,来的都是客,哪儿贵贱之分。再说,你是未来的庄主夫人,照理说应该照顾得更加周到才是,只是我实在□□乏术,还希望吴姑娘谅解。」余叔也大概察觉出了沈语琴的来意不纯,再加上叶缥遥和沈暮歌的到来,令他觉得若是再拖下去,吴嫣芸怕是会败下阵来。 「既然余叔这么说,那我也不客气了。还真是有一件事要麻烦余叔,我有一封家书要送到清江派,不知余叔是否方便代为传递?」吴嫣芸脸上的笑意更深,眼底依旧澄澈。 「小事一桩,吴姑娘交给我便是。只是,吴姑娘为何不用清江派的信鸽?」 江湖上的每个门派都会有自己特殊的通信方式,更别提像清江派这样的大门派了。再不济,吴嫣芸也肯定带了信鸽,怎么会连一封家书都需要陆家庄代办?这令余叔有些疑惑。 吴嫣芸也不含煳,笑着解释道:「我前来陆家庄做客,是爹允许的,所以我的行踪他并不担心。只是我在陆家庄做客,若是私自传递消息出去,怕是容易引人误会。」 余叔当然知道江湖上的规矩,吴嫣芸稍稍解释,他就立刻明白了。吴嫣芸虽说是女流之辈,但是行事风格都很符合江湖道义,足以说明吴掌门教女有方。这一点上,吴嫣芸再次得到了余叔的认可,心中对于这位未来庄主夫人更加支持了。 吴嫣芸转身将信取出,交到余叔手里,却在余叔转身离开后,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她眼底的清澈依旧在,但嘴角又流露出更为复杂的含义。 第三十四章 沈语琴知道叶缥遥在替陆诚颜疗伤,虽然心中牵挂, 但也不敢贸然前去打扰, 毕竟这种时期, 要是中途被打岔, 指不定会落下什么更严重的后遗症。所以她只好来找姐姐, 只有和姐姐待在一起,才能有效缓解内心的焦虑。 「语琴, 你能不能坐下来,歇一会儿?你走来走去这么久, 难道不累吗?」沈暮歌知道沈语琴心中不平静, 但是这么来回走动也不是办法。 沈语琴皱着脸,眉头始终彻底舒展过, 听见姐姐的话,不由得回过头说:「我也不想啊,可是姐姐, 我的脚不听使唤啊!」 沈暮歌心中轻嘆,却还是立即起身, 走到沈语琴的身边。温柔地握住妹妹的手, 指尖微凉,正如沈暮歌预料的一样。她把沈语琴拉到椅子边, 又轻轻推她落座,将手按在妹妹的肩膀上,给予她充分的安定。 「语琴,你听姐姐的话, 陆诚颜不会有事的。现在治疗才刚开始,往后的路还长。你若是现在就乱了分寸,将来你又如何能抵挡风雨?」沈暮歌这话不仅是对妹妹说的,也是对身为千城公主的沈语琴说的。 沈家的儿女,可以失败,可以落魄,甚至可以在任何一场战争中死去,但绝对不能自乱阵脚,丢了身体里的那份坚定与傲骨。沈暮歌自己也曾经因叶缥遥而茫然失措,却仍然死守着那份执着。所以现在她见不得沈语琴将自己弄得无所适从,这样的表现,除了给自己添堵以及挫败信心,并无益处。 「可是,姐姐,我怕……」沈语琴抬起头,眼里闪动着急切的情绪,她想说出内心的恐惧,却话到嘴边又害怕了。 「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当初叶缥遥掉下山崖,我的心比你如今痛苦一百倍,甚至可以说是绝望。那个时候,我万念俱灰,仿佛整颗心都碎了,再无还原的可能性。所以我才会答应和亲,才会有了将自己的最后一点价值奉献给皇家的想法。」沈暮歌回忆起彼时的情景,眼中也染上了哀伤之情。 但是,她又停了停,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但是直到如今,我都感到非常后悔,因为当时的我,太早就陷入了绝望,以至于轻易就放弃了应有的努力。我时常在想,如果当时不是叶缥遥执意不肯放开我,不顾一切地来找我,恐怕我的人生,早已画下了句点。即使我的内心,再深爱,又如何呢?我早已没有能力,更没有资格去拥有这份爱。」 说完,沈暮歌先前低落的情绪慢慢恢復过来,语重心长地对着沈语琴说:「所以你不要再犯跟姐姐一样的错误,如果你已经想清楚,陆诚颜就是你要的那个人,那么无论遇到什么,都不要轻易慌乱,更不要在结局到来之前就先放弃。你要时刻保持着热情与希望,唯有你坚持了,才能寄望于对方也同样坚持,你们的路才能一直走下去。」 沈语琴感动地点头,反手就去握姐姐的手,彼此的温度相互传递起来。 「她是我第一次爱的人,也是我此生唯一想要爱的人。虽然我有点笨,从前对她还有点坏,但是我愿意去学,去改正。只要这次她能痊癒,我以后会好好爱她的。」沈语琴害怕的是上天不肯给她这个机会,让她用真诚的爱去对待陆诚颜。 毕竟仔细想想,从前她似乎都没有用好的态度表达过自己的满腔爱意。陆诚颜在自己面前,总是被欺负,吃亏又不敢出声反抗的那个。如今那个人却身中情毒,若是无法医治,也许一生都要与情绝缘了,这让沈语琴不得不害怕,怕自己的爱还没能够对陆诚颜好好付出,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第53页 沈暮歌看着妹妹一天比一天成熟,而且是迅速成长,不得不承认爱情的力量的确很大。不过叶缥遥也曾对自己提起,情毒虽然不足以致命,但也绝非能够轻易祛除的。要不然叶缥遥也不会发那么大的脾气,看来也是心里真急了。但是沈暮歌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告诉沈语琴这些,因为此刻妹妹最需要的,是鼓励与支持。如果沈语琴都没有信心坚持下去,那么陆诚颜还能有什么指望呢? 陆诚颜每日都会进入密室接受治疗,但是这个秘密,她谁都没有透露,即便是余叔,她也只是说与叶缥遥武功切磋。陆家庄如今的日常事物也都暂由余叔打理,这点上陆诚颜倒是很放心。 「洪正啊,我让你去查的事情,你查的怎么样了?」余叔眼前站的人,正是洪飞的兄弟,洪正。 「四处查过了,但是关于沈姑娘的来歷,就像一团迷雾,看似处处有线索,但是查着查着,好像又都绕回了原点。恕属下无能,实在没办法查清楚沈姑娘的背景身份。」洪正感到十分羞愧,并没能顺利完成余叔交代的任务。 余叔眯着眼,思考着洪正的话。虽然洪飞和洪正是一母所生的亲兄弟,自幼又都在陆家庄长大,但是洪飞已经成为了陆诚颜的亲信,而洪正则更倾向于追随余叔。 「如果连你都查不到,那估计是没有谁能查出来了。难怪庄主说她是贵客,贵中之贵。再看她与飞叶山庄那两位的交情,想必是宫里的重要人物。」余叔自言自语道,说到一半似乎又想起什么,目光一凛,又问,「你有没有露出马脚?不要被对方察觉我们在追查才好啊。」 洪正神情严肃,信誓旦旦地说:「余叔请放心,这点我敢保证,绝无纰漏。」 余叔这才放下心来,意味深长地说:「你办事我还是放心的。你怎么说也是陆家庄收集情报的一把手,要是连你都办不到的事,想必也是件很难的事情了。」 洪正的头又压低了些,但没再开口。 对沈语琴的身份起疑,并不仅仅因为这人不明不白的来歷,更重要的是她的出现,严重阻碍了庄主的婚事。余叔为了这桩婚事,几年来没有少花心血维繫,如今吴嫣芸都已经亲自上门了,难道还能因为横空出世的沈语琴而产生变数吗? 「既然查不到,就只能等你自己暴、露了。」余叔微眯着眼,在心中暗道。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清江派里则不是这番景象,自从小师妹出门南下,几位师兄弟都失去了焦点,有些闷闷不乐。听说小师妹捎了信回来,个个都巴不得挤到师父面前瞧个只言片语的。 「师父,小师妹在陆家庄还好吗?」 「师父,有没有人欺负小师妹啊?」 「师父,师父,小师妹什么时候回来?」 此起彼伏,争先恐后,生怕师父没听到自己的问题。其实平时吴茗驰的掌门威严还是很足的,但这一班同门手足间的感情极深,又都很疼爱吴嫣芸。离开了这么久,难得有音讯传来,情绪激动在所难免,吴茗驰也不去计较这些细节。 「好了,你们都看看自己什么样子!不就是一封信,连站都站不稳。出去了可别对旁人说自己是清江派的弟子!」吴茗驰被旁边这些嘈杂的声音弄得心烦,出声一吼,果然立刻安静下来。 「芸儿说在陆家庄一切安好,陆庄主也照顾得很好,让我们不要担心。」吴茗驰将信看完,又收进了袖管,这才简单复述起来。 众人见师父这么说了,也不好再多嘴问什么,毕竟小师妹去未婚夫家里做客,自己又有什么立场追问太多呢。只不过这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失落,就像精心呵护多年的花朵,迟早要被蛮牛给毁了一般。 等到弟子们都散去,吴茗驰才换上另一副表情。 第三十五章 清江派的发家是江湖上的一段神话,同时也是一个永恆的谜。没有人能具体说清楚, 吴茗驰到底是怎么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靠水谋生的帮派瞬间就壮大成这个样子。但是显然吴茗驰并不满足于现状, 他心中有更宏大的计划, 而这个计划的实现必须要藉助陆家庄的帮助。 只是他还来不及等到陆御风许诺的愿景, 就发现自己将女儿的姻缘推到了一个火坑边缘。陆御风因为牵扯朝政, 入京不久就杳无音讯,虽然至今对外都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 但知道内情的人都对此讳莫如深。照理说,吴茗驰大可以将这门婚事给退掉, 相信陆家庄也无法辩驳, 但他偏不。凭藉行走江湖多年的经验还有其独到的眼光,他敏锐地发觉, 陆诚颜可以从那场混乱中全身而退,而且还与飞叶山庄关系如此密切,必定有其他缘故。绝非单纯因为陆家庄继承人的身份使然, 这就使得陆诚颜本人的潜力在吴茗驰的眼里放大了无数倍。 也正因为看好陆诚颜背后的资源,吴茗驰才会在陆家庄即将败落之际, 亲自登门重申这桩婚约依然有效, 并且清江派也会不计一切条件地支持陆家庄。也正是吴茗驰在关键时刻的表态,使得一部分态度模煳的门派纷纷表态, 陆家庄立即止住了颓败的趋势。之后飞叶山庄的高调介入,也让陆家庄的实力迅速恢復,加上之前根基深厚,只要将陆御风一事翻过, 陆诚颜顺利上位,仿佛之前那些坎坷不过是些插曲。 而对于自己的爱女吴嫣芸,吴茗驰也没少花口舌,才将陆诚颜说得前途似锦。更重要的是,他成功地使吴嫣芸相信,陆诚颜的成就与清江派的未来发展是紧密相关的。所以这桩婚约在纠纠缠缠中,也顺利延续了这么多年。只不过他没想到,倒是吴嫣芸先坐不住了,非要主动出击一探究竟,毕竟陆诚颜是吴茗驰相中的人,吴嫣芸也要亲自去验证一番。 第54页 家书传来,吴嫣芸言语不多,但却提到了那位神秘的沈姑娘,还有突然到访的叶缥遥夫妇。这让吴茗驰不得不多了个心眼:陆家庄近期定是有事要发生。而近期江湖中并没有什么明显异动,所以最合理的解释,就是陆家庄本身有了状况。想到这里,吴茗驰当即就着手回信,让吴嫣芸务必耐心观察,不可轻举妄动,尤其是在查清楚沈姑娘的来歷之前不要贸然进击,不然这么多年的等待,定会功亏一篑。 其实这么多年来,除了吴嫣芸的婚事,还有另外一桩事情一直悬在他的心头,让吴茗驰每每想起,都无法安然入睡。那年在武林大会上突然违逆自己吩咐的首席大弟子何正枫,自从与陆诚颜交手后,就无故失踪,至今杳无音讯。私底下,无论是清江派还是陆家庄,都曾派出过不少人手四处搜寻,却根本差不到蛛丝马迹,甚至连生死状况都无法确认。 吴茗驰生性多疑,却又十分擅于隐忍。何正枫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得意弟子,也曾对他寄予厚望,但相比起陆诚颜的家世背景来说,他仍然不是合适的女婿人选。就算是知道多年来,何正枫早已对吴嫣芸情根深种,但吴茗驰是不会允许他有过多幻想的,所以才会决定由他出面与陆诚颜交手,再亲自输给陆诚颜,也正好藉此断了何正枫心底那些念头。 原本吴茗驰也渐渐放下此事,就当何正枫在外面自生自灭了。但是他却在半年前收到消息,说是在边境有人曾看见有个酷似何正枫的人出现,并且那人所用兵器,正是清江派特有的,这才让沉寂多年的追查再次被启用。吴茗驰多年来有心栽培,对何正枫的性格十分了解,也很清楚此人的心狠手辣程度。所以当他服从听话时,是最得力的助手,一旦叛、变,则会变成最具威胁的对手。 「好小子,藏了这么多年,终于憋不住了。」吴茗驰在心中念叨着,眼中的兇狠之意渐渐涌了上来。 吴嫣芸十分沉得住气,在陆家庄里仿佛过起了与世隔绝的生活。沈语琴全心全意扑在陆诚颜的病情上,早已无暇试探她,而沈暮歌虽然几次从旁打量过她,但因为并无正面交集,所以大家仍是和平共处,互不干扰。倒是余叔来得越来越勤快,并且对她的关怀也比过去明显多了。 「余叔真是有心了,我这里一切都好。上回麻烦你替我寄家书回去,已经很过意不去了,又怎么好意思让你亲自来过问我的生活琐事呢。」吴嫣芸现在在陆家庄,也就同余叔算是最熟了。因为陆诚颜,已经许久没有露面了。 「吴姑娘你今后是庄主夫人,我不过是个总管,照顾好你是我的本职,又哪里说得上是劳烦啊。你这么说,倒是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了。」余叔字里行间都在强调着吴嫣芸的身份,无非是想给她提个醒,不要大意而让这桩婚约一直搁置。 吴嫣芸不傻,这话听过一回算是惊讶,听过两次算是暖心,这隔三差五听到,就必然知道其中另有意味。所以当今日再次听余叔这么说,她微微弯了下唇,说:「说来我也好久没有看到陆庄主了,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特别忙碌?」 余叔的脸色并没有因为吴嫣芸的提问而变得难堪,相反还有些喜悦,心中贊道,这姑娘的确聪明,自己几次敲打便已开窍。 「庄主最近都忙着与飞叶山庄的叶庄主切磋武艺,难免□□乏术。加上还有那么多繁杂的公务在等着,等到真有空时,也已经夜深,怕是不便来探望吴姑娘。所以这才交代我一定要多来关照,事无巨细都要打点好,不可有一丝怠慢。」 余叔说得极为诚挚坦然,仿佛就是在原话复述陆诚颜的意思一般。只不过吴嫣芸又不是没跟陆诚颜接触过,这位武林盟主对自己什么态度,何种心思,难道她会不清楚吗?虽然吴嫣芸没有经歷过爱情,但是身为女子,具有敏锐的第六感,一个人是否喜欢你,在意你,其实不用接触太久,自己便可感知得到。而陆诚颜,恰巧就是对她不上心的那种,甚至还有少许的不自在。 「陆庄主真是有心了,嫣芸心领了,也请余叔代为转达我的关心,希望陆庄主忙碌之余能够注意身体,千万别累坏了。」 吴嫣芸乖巧体贴的表现,让余叔感到满意,眼中的光亮更足。 见余叔心情不错,吴嫣芸藉机打探,假装不解地问:「我听说飞叶山庄地处大漠,叶庄主更是甚少出山。怎么突然就跑到江南来了,还是说其实这是一种惯例?」 余叔知道这本不该随便透露,但想到吴嫣芸是未来的庄主夫人,陆家庄和飞叶山庄的关系,也该让她知道些大概,这样以后往来也会方便许多。尤其是趁着这回叶夫人也一同前来了,要是两位庄主夫人的私人交情有所进展,那就更加好了。 「当初陆家庄遭遇危机,多亏了清江派和飞叶山庄大力协助,才能东山再起。吴掌门和叶庄主表达支持的方式虽然不同,但都是陆家庄的大恩人。飞叶山庄收藏了许多武林中已经失传的秘籍,而庄主也需要定期提升功力,才能坐稳这盟主的位置。毕竟在武林之中,武功高低还是很重要的。」 「看来叶庄主果然慷慨,不愧是个英雄人物。」吴嫣芸也不再深入追问,余叔的话已经暗示到这个份上了,自己若是再追问细节,恐怕会引起怀疑。 陆诚颜自那天昏迷后,每次治疗都会晕厥一阵子,但好在昏迷的时间越来越短,但是叶老四的脸色并没有因此而缓和。这日,他又在替陷入昏迷的陆诚颜把脉,叶缥遥虽然心里着急,但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坐在一旁喝茶。 第55页 「四叔,你说实话,她的毒,是不是没办法根治?」叶缥遥突然放下茶杯,严肃地问。 叶老四仔细地扎下银针,又看了陆诚颜几眼,这才转过脸,嘆了口气。 「是很难办,因为两种毒性相互纠缠,已经深入心肺。恐怕我们越是医治,它们就会越深入,越顽固。」 叶缥遥皱眉,重重说道:「还有这种怪事?」 「除非知道另一种毒究竟是什么,否则只能依靠对症的解药。」叶老四边说,边无奈摇头。 第三十六章 叶缥遥沉默许久,脑子里生出许多方案, 但又逐一被她否定。毕竟陆诚颜的身份特殊, 她不能在没有充分把握之下就随意选择一种策略。到最后, 也许很多人都承担不起结果。 「四叔, 如果不再医治, 就只用药护住心脉,一直维持原状, 她的生命能否延续?」叶缥遥话锋一转,从另一方面求得生机。 叶老四想了想, 这回倒是颇为坚定地点头了。 「看这症状, 倒是可行的。在体内四处流动的毒素已经清除干净,环绕在心肺里的, 两种毒素交缠在一起,反倒是更为坚固,不去触碰, 也就不会流窜。」 「既然如此,那便停止吧。我们都没有十足把握, 陆诚颜又是个一根筋的人, 我们再如此盲目试错下去,恐怕她的小命迟早要交代在这里。」叶缥遥有些懊恼地用拳头敲了敲额头, 为难地闭起了眼。 叶老四对于叶缥遥这个决定感到意外,似乎他从未想过,一向倔强又坚定的叶缥遥会如此快就选择了妥协。 「这,要不要等陆诚颜醒来, 也问问本人的意见再做决定?」 叶缥遥却摇头,嘆道:「她的性格就那样,你让她自己做决定,也做不出什么正确的选择。她可以不惜命,但是我不能冒险,让她自己糟蹋自己。」 叶老四的神情有了明显变化,又转过头去看躺着的陆诚颜,眼神又回到叶缥遥身上。自从边城那场战役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么疲惫又无奈的叶缥遥了。看来这回前来陆家庄,并非仅仅是治病这么简单。 「既然你决定了,那我就得改换用药了。」叶老四最后一次与叶缥遥确认,也是在给彼此最后一次可以改变的机会。 「做吧。」叶缥遥的声音不大,却很坚决。 叶老四取出银针,换了位置,又扎入,只听到陆诚颜闷哼了几下,又继续陷入了昏睡。 「其实,这个法子也未必不好,只是苦了吴姑娘了。」叶老四调整好银针的位置,取过帕子将手擦干净。 叶缥遥这才睁开眼,略带不解地看着四叔。如果不是陆诚颜的病情太过复杂,她也不至于让脑袋陷入一片混沌,连四叔突然提起吴嫣芸也觉得疑惑。 「情毒一日不除,陆诚颜便一日不可动情。越是动情,就越是中毒越深。如今毒性根植心肺,除非陆诚颜一心求死,否则今后怕是与情无缘了。那么身为未婚妻的吴姑娘,又还有什么好日子?」叶老四虽然对与清江派没什么感觉,但说起此事,仍是有淡淡可惜。 叶缥遥心中一沉,惋惜的却不是吴嫣芸,陆诚颜原本就不喜欢姓吴的。但是沈语琴就不同了,要是陆诚颜今后无法再动情,那意味着沈语琴的满腔深情也再难以有所託。想到那日清晨,沈语琴特地过来找自己,眼中闪动的情绪,叶缥遥有些于心不忍。 「那也是暂时的,我一定会替她找到解药的!」叶缥遥死死盯着躺着的人,郑重许诺。 话虽这么说,但当她把这个消息告诉沈暮歌时,却遭到了妻子的强烈反对。 「缥遥,我不认同你的做法。你怎么能替陆诚颜擅自做决定?」沈暮歌的脸迅速冷了下来,语气也是格外强硬。 叶缥遥对沈暮歌的反应有些意外,但仍是耐心地解释道:「我们已经尝试了半个月,一直没有进展,也找不到任何线索。若是再盲目试错,对她也一样无益啊。」 沈暮歌却摇着头,说:「那你问过陆诚颜自己的意愿吗?从此以后,就要做一个无法动情的人,这跟木头人有什么区别?再说,再说语琴还在这里,你让她今后要怎么办?」 叶缥遥走过去,扶着沈暮歌的肩膀,想让她先将激动的情绪平復下来。可是当她的手刚刚伸出去,就被沈暮歌避开。叶缥遥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仍是控制住了。 她吸了一口气,继续用温柔的口吻说:「这也只是暂时的,我们并没有要让陆诚颜一辈子不动情。语琴既然等了五年,多等一阵子又有什么区别呢?」 沈暮歌立刻反问:「暂时的?暂时是多久?你又能保证一定可以找到解毒之法吗?」 叶缥遥被问到了,沉默不语。 「你回答我啊,给我一个确定的答案!」沈暮歌却不给叶缥遥沉默的机会,追问着。 「你说的没错,我不知道这个暂时到底要多久。至少目前,我没有办法解毒。但是连四叔都没有办法,你又要我们怎么做呢?难道将一切告诉陆诚颜,告诉沈语琴,然后让她们自己做决定吗?」叶缥遥被逼急了,火气也上来了。 沈暮歌却毫不畏惧,迎着叶缥遥的火气,不肯退让地说:「缥遥,这是她们自己的人生,为什么不可以让她们自己做决定?哪怕她们做了你认为不够妥当的选择,那也是她们的自由啊!」 第56页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妇人之仁了?她们还年轻,陷在情爱之中,满脑子就只惦记着风花雪月,可是你别忘了,陆诚颜还是武林盟主,还是陆家庄庄主。这次中毒事件你真以为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吗?」叶缥遥对于沈暮歌的固执,感到不可思议。 「是你变了,叶缥遥。难道你忘了当年你也是这样陷入情爱,奋不顾身的吗?」沈暮歌眼中染上了几分寒意。 叶缥遥一惊,终于察觉到沈暮歌今日的情绪不太对。刚才两个人针锋相对,令她忽略了这个细节。 「暮歌,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好端端,突然这么大火气?」叶缥遥迅速收敛了脾气,恢復温柔关怀的声音。 沈暮歌撇过脸,不愿迎接叶缥遥关切和探寻的目光。她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如此激动,只是她有些牴触叶缥遥这般打着为别人好而擅自做决定的强势吧,又或者是不忍妹妹好不容易盼到曙光的爱情再次走入死巷。 叶缥遥和沈暮歌之间,这些年并非毫无矛盾,但因为过去经歷了太多磨难与波折,才使得彼此间都格外珍惜这段关系,所以像今日这样一言不合就言语冲突的情景,并不多见。可是两个人生活在一起,唇齿相依,又怎么可能真的毫无矛盾? 「语琴这些日子,每天都提心弔胆,焦虑不安,但是她不敢去烦你,哪怕是一个字都不敢多问,生怕惹你分心,耽误了陆诚颜的医治。所以她把所有的脆弱与惶恐都展现在了我面前,而我也感同身受地理解她的心境。所以,不管你出于什么考量,都不该这么武断地凭藉自己的喜好做出决定。」沈暮歌压下了自己的情绪,用极度平静的口吻叙述着自己观点。 叶缥遥的脸色却一点一点沉了下去,紧紧绷住的嘴唇使得她即将说出口的话充满了杀伤力。沈暮歌似乎也感应到了这股悲凉之意,转过眼,望着叶缥遥,却又不自觉地与她拉开了一些距离。 「已经,太迟了。」叶缥遥缓缓开口,眼神幽深。 沈暮歌沉声问道:「什么迟了?」 虽然这么问了,但是凭藉着沈暮歌的智慧还有对叶缥遥的了解,她在这话说出口的时候就大致猜到了,只不过却还是不敢相信。 「我今日做了决定之后,就已经让四叔暂时封住了陆诚颜的情根。所以,她在找到解药之前,已经不会动情了。」叶缥遥涩然地解释着,却不去看沈暮歌。 沈暮歌气得直摇头,却又无可奈何。事已至此,她又如何去挽回?她长嘆了一声,丢下叶缥遥一人留在房中。 这件事,瞒是瞒不住的,所以沈暮歌打算趁早告诉沈语琴。陆诚颜是身不由己,那么另一方就必须要勇往直前,否则这条路,谁都走不下去。可是,话到嘴边,又是那样的难以启齿。 「语琴,你当心些!」果然,沈暮歌沉重地将原委说完,沈语琴就已经失神地将茶杯弄翻了。温热的茶水浇灌在她柔嫩的手背上,她却浑然不知。 沈暮歌赶紧将茶杯挪开,又反覆查看,确认沈语琴的手无碍后才抬头去看她的脸。只是当她勐一抬头,沈语琴早已泪流满面。无声的哭泣最有杀伤力,沈暮歌的鼻尖一下子就酸了起来。 「语琴,你……」沈暮歌哽咽,只得一把将妹妹搂在怀里。 沈语琴却像被抽掉了魂,漠然地看着前方,即使焦点全失。她的泪水不停地往下落,模煳了她那张娇艷无比的脸庞。在姐姐的怀抱里,她才逐渐勉强留住最后一丝残存理智,低声呢喃。 「难道,从此后,她便会忘记我,忘记我们的过去了吗?」 沈暮歌沉默,回答不上来,只好更加用力搂着妹妹。 沈语琴顿了一会儿,又用涩哑的声音说:「没有了情根,她看我的眼神就与陌生人一样了吧?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我也不是没有经歷过。」 说到这里,沈语琴挣扎着从姐姐的怀抱里坐直了身体,茫然无措的样子让沈暮歌也跟着落泪。这样的痛苦,她很清楚,但却一丝一毫都无法替妹妹分担,这让沈暮歌又心痛又恼怒,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姐姐,你说,如果一辈子都找不到解药,她是不是这一生都要与我做陌生人了?」说这话的时候,沈语琴几乎是颤抖着全身,依靠着姐姐手臂上的力量才勉强稳住。 沈暮歌抬起头,将眼泪逼退,坚定地说:「不会的,你要相信自己,也要相信陆诚颜。我相信,如果她知道真相,定然不会让你这么痛苦的。」 第三十七章 可是沈语琴却立即否定道:「不不不,不能让她知道真相!如今事已至此, 她也无力改变, 要是再告诉她真相, 她那个性格, 非得将自己逼死不可。如果要在她的性命和情感之间做出抉择, 我宁愿她不再喜欢我,也不希望她太早离开我。」 「唉!语琴, 你真是个傻孩子!」沈暮歌想说很多,可是转念一想, 这种事情要是落到自己跟叶缥遥身上, 想必自己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只得满是疼惜地把妹妹紧紧搂住。 这一夜,沈暮歌一直待在沈语琴的房里, 陪着她,也藉此给自己一些冷静的空间。叶缥遥也猜到沈暮歌去了哪里,并不责怪她的夜不归宿。或许她们之间, 真地需要一点距离,去思考一下这些年累积下来的问题。 陆诚颜的治疗暂停后, 她又重新投入到忙碌的公务之中。余叔暗中观察, 发现陆诚颜的气色的确比之前好了不少,看来叶庄主又传授了不少武功绝学给庄主, 这让余叔的心里很是高兴。 第57页 而随着陆诚颜的情根被封住,居住在陆家庄里的众人心态都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当陆诚颜用一种久违的平淡目光望向沈语琴时,心如刀割却仍要装作若无其事的人,也只能回报淡然又客气的笑容。而吴嫣芸对这个变化毫不在意, 因为陆诚颜对她从来不曾有情,所以在她看来,陆诚颜似乎比过去刻意疏离时,要更亲切了一些。 一个人看到了陆诚颜的后退,另一个人却觉得陆诚颜在逐渐走近。两个围绕着陆诚颜的女人眼中却看到不一样的风景,心境自然大相迳庭。但她们的脸上,却都是一派云淡风轻,仿佛陆诚颜的变化,根本不存在。叶缥遥和沈暮歌也不提何时离开,就像是度假般悠哉悠哉地住了下来,倒是叶四叔说是放心不下身怀六甲的妻子,要赶回去看看。 失去了动情能力的陆诚颜仍然没有忘记解除婚约这件重要的事,之前治病已经耽搁了不少时日,现在自己要尽快找机会跟吴嫣芸说清楚才好。当她踟蹰着走到吴嫣芸住处时,看到一个翩跹的身影正站在桃树下,人面桃花相映红,陆诚颜不得不承认,吴嫣芸号称江湖三大美女并非浪得虚名。 「陆庄主?」眼尖的吴嫣芸发现了陆诚颜,收回了拈花的手,略带惊讶却又暗含欣喜的笑脸走了过去。 「前阵子太过忙碌,所以也不曾有机会过来探望,希望今日没有打扰到吴姑娘的赏花雅兴。」陆诚颜扬起一个明媚的笑脸,解释着自己的来意。 吴嫣芸的脸上有了一抹浅浅的红晕,但恰到好处,并不失礼。陆诚颜自从情根被封住之后,从前总不时觉得胸闷,心堵的症状减少了不少,甚至是不再出现。这让她每晚都能睡个安稳觉,格外神清气爽。就连之前迟迟犹豫不决的退婚一事,都充满勇气,加快了进度。 「陆庄主,这是爹前日派人送来的甜茶,你试试味道如何?虽然不如江南茶口感细腻,但也别有一番特色。」将陆诚颜请进屋子,吴嫣芸比过去主动了一些。 「吴姑娘太谦虚了,天下之大,各有特色。你在陆家庄这么久,我也没有好好招待你,吴掌门那里,怕是要责怪我了。」陆诚颜听余叔说起过吴嫣芸寄信回家的事,为此余叔还特意在她面前称赞了吴嫣芸处事得当。 「爹来信说,要我多体谅你。也说让我在陆家庄多住一阵,这样也能多了解一些你的生活,日后可以在事业上祝你一臂之力。所以爹非但不会责怪陆庄主,还督促我要多向你学习。」吴嫣芸眼中含笑,语气更是柔中带了一点羞涩,但陆诚颜却微微眯起了眼。 这与她之前接触的吴嫣芸有些不一样,那时候吴嫣芸好像对自己并没有什么特别感觉,一度她还觉得吴嫣芸对沈语琴更感兴趣。怎么月余不见,这女人的态度就发生了这么明显的变化,不仅在言语之间,数次暗示着彼此未来的关系,还特意将清江派也牵扯了进来。这样的意味很明显,就是变相逼婚无疑了。 「其实我本该亲自去拜访吴掌门的,毕竟有件事,我该当面向他请罪。」陆诚颜品了几口甜茶,口中非但没有任何舒适感,反而觉得喉咙有些腻味。看来她与吴嫣芸的口味,还是差了不少。 吴嫣芸眼底一紧,又很快放松。嘴角依旧保持着微笑,略带顺从地看着陆诚颜,似乎在平静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 陆诚颜来之前就想得很清楚,所以也不再绕圈子。她将茶杯稳稳地放了下来,顿了顿后说:「其实,吴姑娘,我认为我们之间,并不适合成为夫妻。因为我们之间,没有感情基础,也很难产生令彼此幸福的吸引。」 吴嫣芸感到一瞬间的难堪,毕竟她的未婚夫如此直截了当地表达着对她的不喜欢。但她更想听完陆诚颜全部的理由,也许是藉口,这样她才能有针对性地去挽回。 陆诚颜见吴嫣芸并没什么太大反应,只是嘴角的弧度比之前稍微小了些,又继续说:「而且,我这一生都註定了要奉献给整个武林,整日都要为江湖上的事情忙碌,不会有闲暇去陪伴你,去顾及你的情绪,更谈不上好好照顾你了。」 「所以,陆庄主便想到要退婚?」吴嫣芸的声音很平静,只是询问,却没有责怪的语气。 陆诚颜点头,看着吴嫣芸。话说到这个份上,这位姑娘还能保持着这么镇定的姿态,也着实令她刮目相看。但难得今日可以把话说开,陆诚颜不愿意就此打断,她宁可吴嫣芸现在生气,记恨她,也比将来两个人逼不得已成亲后,让她经年累月地独守空房要好得多。 陆诚颜自己的身份她很清楚,她不可能向吴嫣芸透露这个秘密,因为这不仅关乎她自己,更是关系着陆家庄百年的名声。而对于她自己内心来说,她也不可能会在往后的时光里,爱上吴嫣芸。从前她也许会相信日久生情,相敬如宾的美好传说,但是当她遇到过沈语琴后,她就知道,有些人,是命中注定好的,谁也取代不了。 「不知陆庄主是否考虑过,如今退婚,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吴嫣芸见陆诚颜沉默却又坚定地点头,接着又问。 陆诚颜嘆道:「我当然明白,所以我才左右反覆思量,以至于拖了这么久才来跟你说。就是怕自己一时冲动,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 吴嫣芸冷笑了一声,但更多的是悽然。 「既然陆庄主都考虑过了,还是选择了这个决定。想必在你的眼中,清江派和我吴嫣芸的名声,都没那么重要。」吴嫣芸说完,投向陆诚颜的眼神开始变得锐利。 第58页 陆诚颜虽然心怀愧疚,但却不懦弱,她坦然迎上吴嫣芸的目光,说;「我知道,无论我怎么做,你都会怪我。但我内心的真实想法也已经告诉你了,就算我们如期成亲,将来你只会更加怨我,恨我。而那样的我,才是更加不在乎清江派和你的感受。」 吴嫣芸却突然笑了起来,依旧冷冷看着陆诚颜。这些说辞,她似乎从来没有在其他男子嘴里听过,但是她知道,世间薄情之人大多会用这样的理由去辜负。 「那陆庄主,你可明白一个女子等待五年的意义?你可知道一个女子五年的时光价值如何?如今你一句无法爱上,就断然否定了这些年的隐忍和期许,我是该说你善良还是残忍呢?」 陆诚颜无言以对,她知道自己怎么说都是理亏,而现在看吴嫣芸的反应,怕是也并非对自己毫无感情。这样就更加坚定了她要退婚的念头,一段註定了无法对等的婚姻,如果放任它开始,那么到了结束的那刻,怕是再无能力弥补。 「我明白这个决定对你,还有清江派来说,有多么为难。所以我想先徵求你的意见,然后再亲自前往清江派,向吴掌门请罪。所有的过错我都愿意承担,希望吴姑娘,你不要难过。」陆诚颜握紧了双拳,她看着吴嫣芸的样子,知道自己此时若是摇摆犹豫松口了,以后怕是再也没有勇气旧事重提了。 「希望陆庄主给我一些时间好好考虑。我突然觉得很累,恕不相送了。」这是吴嫣芸第一次没有等陆诚颜答话,就起身先离开了。 陆诚颜的心里却长舒了一口气,毕竟这话憋在她心里,反覆酝酿了好久,终于说出口了,不论结果如何,总算是迈出第一步了。当她走出吴嫣芸住处时,便是这副释然畅快的感觉,但是落在沈语琴的眼里,却又是另一种景象了。 沈语琴尝试过靠近陆诚颜,陆诚颜对她依旧很关心,可是总少了那么一点感觉。沈语琴自己能够感受到,加上又知道真相,心里的酸楚就更深了。从前她可以傲娇地认为陆诚颜只是嘴上不肯承认对自己的情意,但现在她已经可以确定,陆诚颜给予她的温柔再也不会包含情动的成分。 「陆庄主,真是巧啊,竟然在这里遇到你了。」沈语琴扬起笑脸,主动打了招唿。 陆诚颜侧目看到是沈语琴,心情更加明媚,嘴角大幅度上扬。 「沈姑娘,你是来找吴姑娘的?」陆诚颜话正要问出口,才发觉出不对来。什么时候沈语琴跟吴嫣芸走动这么频繁了? 「不是,我约了姐姐赏花,正好看到陆庄主,就特地绕过来看看。」沈语琴一反常态,非常直白。她知道陆诚颜对自己无法再动情,所以自己不能再跟以前一样,故作冷淡,连那份在意都掩着藏着。 第三十八章 陆诚颜脸上的笑容则一直没有断过,相较于之前, 她嘴角的笑意总是带着几分隐忍与逃避, 今日的笑, 可以说是最为纯粹了。沈语琴即使嘴上不肯承认, 内心里也早已明白, 仅仅因为陆诚颜这个笑容,就足以令她怦然心动。 「正巧我也想找叶庄主聊聊, 不如我跟你一同过去吧。」陆诚颜丝毫没有要分道扬镳的意思,反而发出同行的邀请。 其实倒也不是她看到了沈语琴临时起意, 而是在她对吴嫣芸表明了自己态度之后, 心中仍有不少的紧张。此刻她很想找一个信得过的朋友倾诉,也需要一些建议和帮助。余叔那里是绝对去不得的, 而沈语琴,就更不合适了。 沈语琴对于陆诚颜的主动也感到诧异,但内心是喜欢的, 毕竟能够与心上人多相处一会儿,也是开心的事。原本她就是去找姐姐倾诉心里压抑的难受, 却在途中被偶遇的陆诚颜给不经意纾解掉了一部分。 一路上, 两个人并肩而行,距离靠得并不近, 说的话也很少,但两个人的心里,却格外的舒服。沈语琴一直狂躁不安的心,在陆诚颜的身边慢慢平静下来, 而陆诚颜则感到奇怪,为何与沈语琴之间的感觉,跟从前不一样了? 其实叶缥遥一直没有将真相完全告诉陆诚颜,只对她说,因为情毒太深,一时难以完全清除,所以要让她克制自己的情愫。尤其是不能轻易动情,更不能与人发生亲密的关系。而当沈语琴再次出现在眼前时,陆诚颜觉得自己身体里并未产生任何不适,更别提像从前那样吐血的情况,这让她感到欣喜。原来自己已经可以控制住自己的情愫了,那这样,便不用再刻意躲避着沈语琴了。要知道,想见不能见,才是最折磨人的。 两个人虽然没有刻意寻找交谈的话题,但一个眼波流转,眼角含笑,另一个心情舒畅,嘴角上扬,令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偷偷回顾多看几眼。当沈暮歌看到这一幕时,心中的情绪也很是复杂,但当她看到妹妹这个表情,也明白有爱人相伴,是何等的幸福。 「叶夫人,我来找叶庄主,不知是否方便?」陆诚颜走到沈暮歌面前,客气地打了招唿。 对于飞叶山庄,陆诚颜一直都是十分敬重的,不仅因为早年心中对于叶缥遥的崇拜之情,更因为当年落难时,叶缥遥力排众议,义无反顾地支持自己。可以说,在自己最艰难的那段日子里,是叶缥遥,用有形的,无形的支持,将几乎要滩涂在地的她,一点一滴地重新凝聚站立起来。 「她在书房,你去吧。」沈暮歌的声音很好听,虽然平和中带着一丝与生俱来的冷感,却不会给人疏离感。 第59页 等到陆诚颜走远,沈语琴才恋恋不捨地收回目光。一转眼,就看到姐姐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像是被发现了小心思的孩子,沈语琴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避开目光接触,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说:「姐姐,你这是在做什么?」 沈暮歌忍着笑意,反问道:「你说呢?」 沈语琴抬起头,若无其事地说:「我怎么知道姐姐突然盯着我看是为什么。也许是我今天特别可爱吧。」 沈暮歌见沈语琴又恢復了从前的活泼调皮,忍不住就被她逗乐,心中更是高兴。毕竟沈语琴能这么说话,至少说明她已经从极度惶恐和迷茫中走了出来。虽然她与陆诚颜的情路依旧充满了荆棘,但至少她做了充分准备。 见逗得差不多了,要是再这么佯装不知,恐怕沈语琴非得要跳脚不可。沈暮歌收起玩笑之情,颇为认真又不失温柔地牵起妹妹的手,将她领入花园。她边走边说:「语琴,姐姐不是要阻止你刻意接近陆诚颜,但是你也知道她现在的状况。只怕是你对她再好,她能给你的回应,也并非是情意啊。」 沈语琴却不像之前那样,愁眉苦脸,更没有因为姐姐的开解而犹豫,反而是语气坚定地说:「姐姐说的我都明白,也早就想过。我之所以比过去更加主动,就是因为我知道她现在无法对我动情,所以我才要尽可能多地出现在她眼前,让她经常能够想起我,然后习惯有我,这样,等到她解毒那日,我们的情才不会变淡。」 沈暮歌觉得妹妹这个解释颇为新奇,很有意愿继续听下去。 「况且,姐姐不是提醒过我,关于吴嫣芸吗?前阵子只顾着关心陆诚颜治病,也没顾得上她。等我这几日又仔细观察了一遍,才发觉这女人,一点都不简单。而且跟我一样,在陆诚颜的情根被封之后,她的态度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沈暮歌神色凝重,眉头微耸,沉声问:「变化,什么样的变化?」 沈语琴想了一下,说:「她似乎变得比过去更主动,每次与陆诚颜的接触,都要比从前积极。至少在过去,我并没看出她对陆诚颜有什么深重情意,但这次,我嗅到了威胁的气息。」 沈暮歌和沈语琴自幼在深宫里长大,提起敏锐程度,比常人高出不知多少倍。况且她们又都参与辅佐朝政数年,对于人性,人心的变化更是嗅觉灵敏。此话一出,姐妹俩相视一眼,就已达成了默契。 沈暮歌思忖片刻,又问:「她的底细我已经查过了,看似没什么异常。但是我直觉里,这个人还是不简单。你若是有机会,还是提醒一下陆诚颜,别跟她走得太近。」 沈语琴自然巴不得陆诚颜跟吴嫣芸保持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但只要婚约仍在,她就没有资格说这话。幸好现在陆诚颜无法动情,也让沈语琴暂时可以放下心,这两个人即使接触了,也不会产生出新的感情。 「感情的事,我还是相信陆诚颜的。只是我也觉得这个吴嫣芸有些古怪,总觉得她无缘无故跑到陆家庄来,目的不简单。哪有一个姑娘家,还没成亲就在未婚夫家长住却又无所事事?」沈语琴一边说着,一边摇头。 沈暮歌脑海中却在盘旋着当日叶缥遥与她争吵时说的话,当时叶缥遥就说,陆诚颜中毒并非一次偶然事件。现在虽然她们都处于此地,但这里的人,到底谁是敌,谁是友,并不是完全明确的。在还没有完全查清楚之前,沈暮歌不想再给沈语琴增加思想负担,毕竟妹妹为了这段感情,已经吃了不少苦头了。毕竟,这也是作为姐姐的她,对妹妹的一份爱护。 花园中的花陆续盛放,却远不如站在花丛中的姐妹二人绚丽夺目。 而书房中的叶缥遥与陆诚颜,却相对无言,大眼瞪小眼,看了许久。到最后,竟然是叶缥遥先败下阵来,忍不住摆手先开口道:「我真是怕了你,说吧说吧。」 陆诚颜这才扯出一个纯真的笑脸,也不矫揉造作了。 「你看,我刚才都已经说了,我正式跟吴嫣芸提了解除婚约之事,虽然她还没有给我答覆。但是清江派那里,还是要请你多帮忙。」 叶缥遥很是为难,脸上表情有些扭曲,不仔细看,就像是要着急上茅厕前的症状。 「陆诚颜,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我是叶缥遥,不是月老,我能帮你逼毒疗伤,并不代表我能替你解决婚姻大事啊!」叶缥遥的声音抬高,显然也很无奈。 陆诚颜却不这么认为,现在能够帮她的,就只有叶缥遥了。飞叶山庄庄主,这个身份无论是在江湖地位上,还是在个人名望上,都有足够的份量上与清江派吴掌门平起平坐。也只有找到这么一位能够镇得住场的人,陆诚颜才有机会说服吴茗驰。否则到时候,吴掌门跟余叔两位长辈联手搬出已故的陆御风,就能让陆诚颜张不开嘴。 叶缥遥和沈暮歌上一次吵架,事后她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分析了沈暮歌对她的指责,也并非全无道理。似乎一直以来,她都将陆诚颜看得太弱了,心底里就不信任她能够做出正确的决定,所以忍不住替她选好了。说到底,还是自己太过强势,而陆诚颜又太软弱。 没想到在退婚一事上,陆诚颜的行动迅速到令她震惊。不过她也不喜欢清江派,虽然暂时没看出吴茗驰有什么异常,但她总觉得这个江湖门派不够正气。一方面出于心中的愧疚,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沈语琴,叶缥遥就算觉得这任务再烫手,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下来。 第60页 「不过我俩可约法三章,我只负责帮你稳住吴茗驰,具体的内容,你自己去谈。」叶缥遥有些别扭地说着,语气虽然生硬,但基本上算是同意了陆诚颜的请求。 「太好了!你肯答应,这件事就成了一半了!」陆诚颜喜出望外,差一点就要原地跳起来了。叶缥遥见她着实高兴,脸也绷不住了,跟着轻笑起来。 「陆诚颜,你以为退婚了就万事大吉了?我劝你别太天真,你要走的路还很长!」叶缥遥笑了几下,发现出不对,立即又强忍住笑意,保持严肃。 陆诚颜也跟着老实下来,不解地看着她,问:「以后的路?说起来有件事很蹊跷,我最近好像每次看到沈语琴,感觉都跟以前不一样。」 看着陆诚颜流露出迷茫的神情,叶缥遥掩饰性地咳了几声,扭了扭身子,继续听着。 「我从前见到她,心里特别欢喜,她的一颦一笑,总是能够掀起我心里的巨浪惊涛。可我中了情毒,每每觉得欣喜,伴随着就是无尽的痛苦。所以我不得不去逃避,想要见她,又害怕见她。但是,自从你给我疗伤后,我见到她依旧觉得很高兴,内心也高兴,可是为什么却没有了从前的震撼与触动?仿佛,我只觉得自己会高兴,可是又没有太多深刻的感觉?」 第三十九章 叶缥遥有些失神地听着,眼珠子不停转, 却没有去看陆诚颜。直到陆诚颜说完, 久等不见叶缥遥的回应, 便出声叫她。原本掩在鼻尖的手有些慌乱地垂落, 叶缥遥一抬头, 就与陆诚颜的目光来了个正面相遇,令她本能地想要闪躲。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的?」陆诚颜弯着腰, 凑到叶缥遥面前,见她一副元神出窍的样子, 伸手在其眼前挥舞着。 叶缥遥挡开陆诚颜的手, 有些不自然地说:「自然是听见了。但是我又没有经歷过这样的情形,所以也解释不了。我的爱情向来很坚定, 喜欢就是喜欢,不会这样犹犹豫豫,摇摆不定。」 这话也不完全是叶缥遥的藉口, 她其实对于陆诚颜的心思也很恼火。要说从前陆诚颜假扮太监,碍于身份, 无法正视对于千城公主的感情。那么现在沈语琴放下一切, 亲自到了陆家庄,这份主动, 这份诚意,若说令人毫无动容,也的确是过于苛刻了。既然陆诚颜对沈语琴也是心动的,就算是因为情毒所困, 也不至于在五年里都这般冷酷无情。所以叶缥遥判断,情毒不过是外因,真正的内因就是陆诚颜心中的秘密。 「陆诚颜,你既然心中对沈语琴有那么强烈的感情,为什么要躲了她五年?就因为她没有给你承诺?还是你不愿给她承诺?」叶缥遥见陆诚颜有所软化,想要抓住机会问出究竟。 陆诚颜沉思起来,其实这个问题,她并不难回答。但是她不确定自己到底应不应该回答,有些话,一旦说出来,就再也无法用别的谎言去掩盖。 叶缥遥了解陆诚颜,知道她的性格虽然温润敦厚,但是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既然她没有一口回绝,说明今日是打算松口了。自己自然不会再咄咄逼人,给她一些时间,顺其自然。 「唉,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当年我仓促中逃离京城,遇到了一些人,也听说了一些事情。」陆诚颜调整了情绪,脸上隐隐有些哀伤的神情浮现。 叶缥遥放下茶杯,跟着认真起来。她知道在这样的情形下,自己不能也不该再抱着一副玩世不恭的态度,这是对陆诚颜极大的不尊重。而且听陆诚颜这拧巴又纠结的口气,想必待会说出来的事情,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我听说,我爹的死,与宫里的变故有关。其实我也清楚,爹无端端地跟柳丞相牵扯在一起,肯定不会是因为江湖上的事情。可是,我还是不能接受,是她害死了我爹。」 陆诚颜说完这话,眼底浓烈的哀伤情绪一股脑涌了上来,嘴角已经死死绷住,却还是止不住地隐隐抽动。她脖子上的青筋逐渐清晰,叶缥遥见状,立刻起身点了她身上几处穴道,这才缓解了陆诚颜的症状。 摸了陆诚颜的脉息,知道她只是一时激动,并无大碍,叶缥遥这才放松下来,又坐了回去。等到陆诚颜慢慢平息下来,又接着之前的话,说了下去。 「其实我一开始是不相信的,可是那人给我看了不少证据,到后来,我真地很害怕,害怕再听再看下去,我会……」 叶缥遥扬眉,问道:「你会怎样?」 陆诚颜很是痛苦的表情,用力摇头嘆道:「我,我不知道,我真地不想知道!」 虽然陆诚颜的话,说的并不是十分清楚,但大致时间点,和相关事件都说了出来。稍加联想,就大致明白了陆诚颜究竟在抗拒什么。看来左宗明逃亡路上也没少做坏事,只可惜这个人自己遍寻不获,不然一定将他千刀万剐。 「那你呢?你的内心里,究竟相信谁?又或者,其实你已经有了答案,只是不愿意面对而已。」叶缥遥看陆诚颜死命克制的样子,猜到她应该是信了左宗明的话。 心里有些气恼,怪陆诚颜太过天真,别人随便说几句话就轻信了去。但是又想到左宗明并非省油的灯,既然可以将柳丞相都唬弄得团团转,关键时刻还将他推出去做了替死鬼,可见骗人的手段足够高明。陆诚颜在那样混乱的情形下,被人洗脑也是情有可原。 「说话啊!既然憋了那么久的秘密肯开口了,你就给我痛痛快快地说个清楚,讲个明白。其中究竟是误会,还是仇怨,都应该去面对和解决它,而不是一味逃避。你逃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还不是又回到了原点,你浪费了五年,有意义吗?」叶缥遥越说越严厉,弄得陆诚颜的情绪也跟着激动了起来。 第61页 并不是叶缥遥不懂得好好说话,而是陆诚颜这样的人,一定要刺激她,才能改变她温吞的性子,将那些压在心底已久的话一股脑地倾倒出来。否则,今日谈一些,明日再吐一点,怕是要到猴年马月才能将整个故事拼凑完整。 「我就是因为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去问她,你也知道千城的那个性格。万一,万一她说是,你让我要怎么办?杀了她?不可能的,继续和她相处?我也做不到啊!」陆诚颜竟然说着说着,一下子哭了出来。 仿佛是说到了心里最深处的恐惧,情绪再也控制不住。这些年一个人苦苦掩藏的秘密,终于能够在一个足够信任的人面前说出来,对于陆诚颜来说,不得不说是一种解脱。 「换做是你,你会去质问长公主吗?如果你是我,你要怎么办?」陆诚颜哭完,抬手抹去一把鼻涕,望着叶缥遥,反问道。 「我当然是……」叶缥遥的答案正要脱口而出,却在最后时刻停了下来。 因为她将自己代入后,发现竟也是一样的为难。江湖上的人,向来洒脱不羁,可是也最重情意恩怨。再深厚的情意,也抵不过杀父灭门之仇,这是不用明说,大家也都懂的江湖规矩。叶缥遥很想替沈语琴辩解,说她并不会这么做。但是宫闱之乱,本就是牵一髮而动全身的事情,连父兄都可以拉下马,一个与柳泽休戚相关的江湖中人,谁能确保沈语琴真地会网开一面? 说不定,沈暮歌也并非全然不知情,毕竟当时她还仍然是长公主。这事越想越不对劲,叶缥遥连忙打住了话题,生怕再说下去,让陆诚颜回过神来,将沈暮歌一併牵扯了进来。 「既然你不敢去求证,我会帮你将事情查清楚的。而我也已经知道你的心结所在,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我也不会再逼你做出抉择。你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好好保护好自己的身体。陆诚颜,你的生命,你的身份,是多少人用尽全力护住的,我想你应该明白。」 陆诚颜感激地点头,无声却坚定地答应了叶缥遥的要求。 「那你除了跟左宗明接触过,还有见过什么人吗?或者吃过,接触过什么他们给你的东西?」叶缥遥并不想告诉陆诚颜她身体里有一种未知毒素的事实,只得继续打探。 陆诚颜皱眉认真回忆,摇了摇头。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你不是应该问我,左宗明给我看了什么证据吗?」陆诚颜不解,叶缥遥怎么好像对左宗明并不感兴趣。 「不着急,有些事情,一下子知道得太多,很容易产生先入为主的观念。我不想之后的判断产生偏差,所以还是按照逻辑顺序,一点一点求证比较稳妥。」叶缥遥站起来,缓步走到陆诚颜身边,用手拍了几下她的肩膀,没再说什么,走了出去。 陆诚颜站在原地,回味着刚才叶缥遥的话。 吴嫣芸的心情则没有其他人那么简单,她虽然知道陆诚颜对自己没什么爱情,但她绝对不会猜到这人竟然如此突然提出要解除婚约,给自己来了个措手不及。之前沈姑娘出现的时候,她就隐约觉得陆诚颜的情绪不对,没想到叶氏夫妇来了之后,陆诚颜整个人就发生了巨变。 可是还不等她调整好姿态,陆诚颜就比她先行动了,这让她陷入了被动。思前想后,如今只能赶紧写信告诉爹此事,同时寻求余叔的帮助。在这个陆家庄里,恐怕也只有余叔是愿意帮自己维持这个身份的了。 「吴姑娘近来寄家书的频率不低,怕是想家了吧?」余叔看着吴嫣芸递来的信,不疾不徐地说着。 吴嫣芸浅笑,说:「倒也不是想家,就是不想让爹太过担心,毕竟我不在身边,他还是很牵挂的。」 第四十章 余叔眼角抽了抽,却因为半垂着头, 并没有被吴嫣芸看见。他平静地将信收好, 耐心等待着吴嫣芸接下去的话。刚才从吴嫣芸进门, 他就察觉到了今日她必然是有事相求, 才会面露为难之色。 「余叔, 嫣芸本不想耽误你的时间,但有一件事, 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爹又远在千里之外,一时间我也找不到人能依靠。」吴嫣芸的脸一下子就愁云满布, 略显柔软。 余叔即便是早有了准备, 也没想到吴嫣芸的情绪转瞬变化这么大,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一想到清江派的掌门千金在陆家庄做客时受了委屈, 这要是传出去可怎么得了,余叔立刻急切地关心起来。 「吴姑娘,有话慢慢说。若是陆家庄有照顾不周的地方, 你不妨告诉我,我立即整改。」 吴嫣芸任由淡淡的哀伤与迷茫布满全身, 直到气氛酝酿得差不多了, 才带着几分犹豫与羞涩开口。可是她的话一说出口,余叔的脸色就彻底变了。 「余叔, 其实这件事,我也知道不该随意对人倾吐。可是我一个 女子,实在是难以独自面对这样的境况。陆庄主来找过我,说是想要与我解除婚约。」 「庄主, 要与你,解除婚约?」余叔满脸的震惊,却又似乎在他预料之内。 复杂的情绪交替出现在他脸上,令整个气氛更加凝重与诡异。吴嫣芸并没有流泪,更没有手足无措地恸哭,她只是带着几分无奈和疑惑,将自己的无助展示出来。她毕竟代表着清江派的颜面,要是因为陆诚颜一句表态,就失去自尊在这里撒泼,丢的也只是爹和清江派的脸。 第62页 「庄主怎么会突然这样?是不是有其他原因?」余叔想了想,又觉得说不通,陆诚颜怎么可能一声不吭就跑去跟人家提这事。这完全不符合陆诚颜一贯的性格和脾性啊! 吴嫣芸想了想,坚定摇头。她知道陆诚颜内心是不喜欢自己的,可是要说究竟是因为什么,让陆诚颜在这个时点提出退婚,她也真是不懂。但是今日看余叔的反应,看来陆诚颜事先也没跟任何人打招唿,纯粹是自作主张了。 「我也不是非要赖着这门亲事,只不过婚姻大事,向来都是长辈说了算。所以我也只不过是想等爹来了再做决定,不知余叔是否肯帮我这个忙?」吴嫣芸见时机差不多了,趁机开口。 余叔震惊之余,听完吴嫣芸的话才回过神来。饶是他在陆家庄这么多年,也没见过陆诚颜这么果断过。不过这件事可不能任性,毕竟清江派不是好惹的。 「吴姑娘有何请求,只管说就是。」 吴嫣芸抿了抿唇,等了一阵,才开口说:「我想请余叔替我向陆庄主求个情,希望将退婚一事延后再议。也不用太久,等到爹给我答覆便可,只是这事我不想让陆庄主知晓,还请余叔替我保守秘密。」 余叔皱眉,不解道:「听从吴掌门意见,本身并无不妥,为何要隐瞒庄主?」 吴嫣芸有些难堪,但还是如实回答:「毕竟都是江湖中的名门,无论结局如何,我都不希望因为这件事而使得爹和陆庄主有什么过节。所以还是先别说太多为好,免得陆庄主误会我用爹施压,就更不好了。」 余叔目光闪亮,对于吴嫣芸的欣赏又提升了一层。心中更加不愿陆诚颜擅自退掉这门婚事,毕竟眼下已经找不到比吴嫣芸更合适的人选了。 「吴姑娘,你大可放心,你的这封家书,我一定用最快的速度替你送达。这段时间你安心等待就好,庄主那边,我会去处理的。」 听见余叔给了这样的承诺,吴嫣芸才松了心头的那口气。 等到吴嫣芸离去,余叔紧紧捏住那封信,想了想,低声唤道:「洪正,这信你去送,要快!」 叶缥遥从陆诚颜那里知道了左宗明的事,却没有立即对沈暮歌说出全部实情。毕竟,她也答应了陆诚颜要去求证真相。一边是爱人,一边是挚友,叶缥遥不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她不愿意去欺骗爱人,也不会失信于朋友。 「叶缥遥,你问我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冷着脸的沈暮歌,对于叶缥遥的问题感到十分不悦。 叶缥遥既然问得出口,就已经做好了被冰封的准备。反正年轻的时候没少经歷,许多年不曾体验,偶尔回味一下,竟然觉得滋味还挺,刺激? 「暮歌,我说得很明白了,陆诚颜有这个疑问,我也有。所以这件事,问你是再清楚不过的,你为什么不愿意正面回答我呢。」叶缥遥依旧保持着心平气和,解释着自己的怀疑。 沈暮歌冷哼了一声,道:「那你是在怀疑吗?你分明是在质问!既然对于陆御风的死有疑惑,为什么不动用你飞叶山庄的力量去查?再不济,陆家庄这么多年,难道什么也查不出来吗?我和千城虽然是宫里的人,但不代表我们个个都是冷血无情,心狠手辣之人!」 叶缥遥知道沈暮歌动气了,心里有些捨不得,但也不能就此放弃。毕竟这个问题,如果不问清楚,她的确没有十足的底气为沈语琴作担保。 「既然如此,那你给我一个确定的答案,到底是,还是不是?」叶缥遥的语气变得严肃,掩饰着她内心的紧张。 沈暮歌的后背突然一僵,有些生硬地站了起来。不留一句话,打开门便走了。叶缥遥望着远去的背影,勐地将手边的砚台给推了下去。 沈语琴的屋内,姐妹二人的神情都很凝重。沈暮歌疼惜地看着妹妹,却不知该说什么话来安慰。沈语琴倒是经过了刚才的伤心与无奈,现在已经恢復了平静。 过了一会儿,沈语琴涩哑的声音在屋内响起:「其实也不能完全怪她,按照我往常的性格,的确很有可能杀了陆御风,甚至连半分犹豫都没有。」 沈暮歌的嘴角微微一动,却没说话。 「可是那人也是她的父亲,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所以我才会在知道了柳泽想要对他下手的时候派人去保护,只可惜,是我低估了柳泽的阴险与卑鄙,也的确是我的疏忽,没能保住陆御风。从这方面说,我确实要对她父亲的死负责任。」沈语琴冷嘲了一下,回忆起多年前的事情,总有种让人不舒服的感觉。 沈暮歌伸出手,握住妹妹的手。果然是那样冰凉,但她知道,此刻沈语琴的心,更加寒冷。直到沈语琴无力地回望过来时,她才嘆息道:「既然如此,你何不去跟陆诚颜解释清楚。如果从前的错过只是因为这个误会,现在就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我会解释的,但是现在光凭我一张嘴,又能证明什么?她既然能够怀疑五年,就说明左宗明一定掌握了令人相信的证据。不管那些证据是什么,我也总要找一些能够证明我自己的东西吧。」 沈语琴是了解陆诚颜的,性格越是软弱的人,内心就越是固执。一旦是自己认定的事,是很难轻易改变的。不过她不会轻易放弃,左宗明的阴谋也不能让他得逞,沈语琴找到了明确的目标,斗志立刻重新燃气。 第63页 「既然你有自己的打算,我也不逼你。无论如何,姐姐都相信你,也都支持你。」沈暮歌知道妹妹已经长大,有了自己的主张,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脸色的落寞又深了一些。 「你也别怪姐夫,人与人之间,无论有多亲密,总会有产生隔阂的时候。给彼此多一点信任和宽容,才能将问题解决。从前我就是不懂得这些,才会与她错过了这么多年。」 沈暮歌被沈语琴故作老练的模样给逗笑,气氛一下子缓和了下来。沈暮歌被妹妹看中心事,也不隐瞒了,嘆了口气说:「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总是觉得心里堵得慌。有时候她说什么,我都不愿意听,有些牴触的情绪,但是若要找出问题,似乎又没什么问题。」 沈语琴自然没有经歷过姐姐与姐夫这样的阶段,但是旁观者清,倒是有一些自己的看法和见解。 「也许是你们平时相处的方式出了问题,又或者是你们其中一方一直在迁就退让,只是已经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所以觉得难受。」沈语琴这些日子看了许多夫妻相处之道的书,悟出了不少道理。 第四十一章 沈暮歌罕见地没有反驳妹妹的话语,虽然平时她总是习惯去用言语去掩饰内心的真实想法。但这一回, 听到沈语琴这么说, 她陷入了迷茫。毕竟, 她跟叶缥遥之间的问题已经开始影响到了她们日常的相处。从前不会产生分歧的事情也会演变成一场争吵, 这令沈暮歌感到陌生又恐惧。 沈暮歌一直是隐忍的, 但这并不代表她是一个知觉麻木,不会生气的人。相反, 她的内心非常敏感,既是天性使然, 又因为当了多年长公主, 职责所迫。可是在叶缥遥的面前,她就渐渐变得什么都不愿意忍了, 什么都不想退一步,她越来越多地沉溺在叶缥遥的包容里面。她想做一个放肆的孩子,任性地享受着叶缥遥的体贴与呵护。而每当她与叶缥遥产生了分歧, 内心就会期待着叶缥遥最终的退让和妥协。 而叶缥遥也没有让她失望,这么些年来, 虽然她们也曾针锋相对, 也曾言语争执过,但结局, 无一例外都以沈暮歌获胜为终结。但是这一回,叶缥遥显然十分固执,而且在对待陆诚颜这件事情上,又牵扯到沈语琴, 这就更加令沈暮歌觉得不满。不可否认,在看到昔日那个顽劣调皮的妹妹,因为感情之事,变得多愁善感,甚至不自觉透露出卑微之色,都让她这个做姐姐的,感到无比心疼。 「姐姐,你没事吧?」沈语琴见姐姐陷入了深思,还以为自己刚才的话不小心触动了什么,关心地问道。 沈暮歌深吸了一口气,掩饰性地连着眨了好几下眼睛,才勉力扬起嘴角,笑着说:「我没事,只不过听你这么一说,觉得颇有道理。没想到现在竟要让你教我这些事情了。」 沈语琴被姐姐这么一打趣,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她还是个未曾出嫁的女子,论夫妻相处之道,又哪里能跟皇姐相提并论。 「行了,你说的,姐姐都明白。」轻轻抚摸了一下沈语琴的手背,沈暮歌缓缓站了起来。 沈语琴见皇姐这个样子,估摸着是心里的郁结消散了,刚才来时的那份不舒坦也排解得差不多了。随即她也跟着站了起来,准备送姐姐出去,怎料沈暮歌旋即又说:「今夜,我就留在这里吧。」 沈语琴差点被自己的脚步绊倒,有些呆愣,一时间回不过神来。直到沈暮歌转过头,打量着问:「怎么,不乐意?」 「不会,不会!姐姐肯留下陪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沈语琴自然愿意跟皇姐亲近的,如今她的心里难受得很。尤其是每一个夜深人静时,都是她辗转难眠的煎熬之际。 只是,沈暮歌这一留宿,便不是一般的偶尔,几乎就是要常住的样子了。起初叶缥遥还不以为意,反正都是在陆家庄里,反正也只是住在沈语琴那里,她想的是姐妹两人肯定有许多心里话要说,多相处一些时间,并无不妥。但这一去,就是将近半月,显然意味就变得不同了。叶缥遥心里开始着急,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只是,她去沈语琴那里走动的次数开始频繁许多,每回沈暮歌对待她的态度都如常,可是又绝口不提何时回去。沈语琴也不是没有眼色的人,好几次想要制造让两人单独相处的机会,都被沈暮歌强硬给拉住了。叶缥遥早就摸透了媳妇的脾气,无奈地摸了摸鼻尖,涩然笑笑,陪着坐了一阵,也就告辞了。 叶缥遥苦恼,也不会让陆诚颜过得舒坦,每回在沈暮歌那里碰了软钉子,她就去陆诚颜书房待着。起初,陆诚颜还会时不时地停下来,刻意陪着聊一会儿。但是叶缥遥来的次数多了,她也就习以为常了。 这日,叶缥遥又是灰头土脸地走了进来,陆诚颜正在处理公务,眼皮子稍稍抬起,嘴角使劲绷住,忍着笑意,又把视线转了回去。叶缥遥也懒得理会,径直到自己的专属座椅,一瘫,慵懒无神地发呆。 等到陆诚颜将手边一堆信件都处理妥当,才发现叶缥遥竟然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坐到现在。她又好笑又佩服地说:「叶庄主,你这是修炼哪一门新功夫?」 叶缥遥知道陆诚颜打趣,懒得置气,眼皮也没抬起,仿佛根本没听到这话。眼神失焦地盯着前方,但根本就没有落在任何一处物件上。可身上散发出的,分明就是一股浓浓的无精打采。 第64页 陆诚颜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活动一下已经坐得僵硬的身体,走到叶缥遥身边站一会儿。见对方还是不搭理她,轻笑了一下,自顾自地坐了下去。 「这茶都凉了,你一口都没喝。看样子,今日是碰钉子碰得狠了。」陆诚颜对于叶缥遥是尊敬和亲切并存的感觉,所以叶缥遥心情不好,她的心里其实也不好受。 但是她不知道该如何宽慰,毕竟叶缥遥这么坚强的人,就算心里有事,也绝对不会选择向自己吐露的。但是每每看到叶缥遥一脸沉郁地来到自己书房,陆诚颜又不能不在意。毕竟,叶缥遥至少是信任她的,才愿意让自己看见她那么落寞的样子。 「其实,小别胜新婚,偶尔分居也未尝不可。」陆诚颜沉思片刻,又斟酌开口,尝试着劝慰叶缥遥。 怎料这不说倒好,说了就让叶缥遥更不痛快了。原本她就好面子,不愿意让旁人知道沈暮歌不肯回自己房里,谁知陆诚颜竟然哪壶不开提哪壶。但是当她抬头,看到陆诚颜那张充满打探的脸时,一口气提了上来,忍不住想要喷薄而出。 「陆诚颜,你看看你那个是什么眼神?你想从我这里听到什么?你是不是等着看我笑话?」叶缥遥咬牙切齿,但仍旧极力压抑着音量。 陆诚颜毫不掩饰自己的嘴脸,反而还一脸真诚地回答:「我在很认真地关心你啊,你看到我关心的眼神了吗?但我绝对不会笑话你的,毕竟你受的苦,我比你更加懂。」 「啪!」叶缥遥勐地拍了一下手边的桌面,将茶盏震得小小一跃,已经凉了的茶水蹦了出来,落在桌面,有些凌乱。 陆诚颜被震了一下,身子稍稍向后挪动了些,但依旧不肯放弃。 「其实,你这个情况,也不是太大的问题。女人嘛,都是要哄的。再说,适当地分开一段时间,也能让彼此之间的想念更深,也不见得完全是坏事。」陆诚颜清了清嗓子,十分认真地说起来。 叶缥遥没好气地瞪着她,皮笑肉不笑地扯起嘴角,问:「你这都是哪里学来的歪理?说起来还一套一套的,搞得你很懂似的。」 叶缥遥满肚子憋屈,正不知道往哪儿发泄。现在就连平日里她认为是感情白痴的陆诚颜都开始给自己讲道理了,心中烦闷更甚。 「什么啊!这些都是你从前跟我说的,你难道都忘了吗?」陆诚颜有些激动,生怕叶缥遥不记得了,准备逐渐唤醒她的记忆。 叶缥遥疑惑地看着,问:「我说的?我真地跟你说过这样的话?」 陆诚颜连连点头,丝毫不含煳,眼中全是坦然。恨不得将整个头都跟顿下来,用来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叶缥遥回过神来,脸上微微发烫,被陆诚颜这么一提醒,好像的确是自己说过的。当时陆诚颜苦恼于和千城的关系僵局,自己为了开解她,便侃侃而谈。没想到,陆诚颜还真地听进去了,今日搬出来又给自己上了一课。 「情况不一样,你怎么能胡乱套用呢?我当时这么说,是因为你的情况适用,跟我现在,根本就是两回事嘛!」叶缥遥死撑着嘴硬,不肯表露出自己的心虚。 陆诚颜虽然性子软,但也脾气好。叶缥遥这么说她,她非但不觉得生气,还耐心解释起来。 「够了够了,你不要再说了!我现在已经这么惨了,你还要揪着我不放吗?你偏要用我以前说过的话,来砸我的脸吗?陆诚颜,你的良心不会痛吗?」叶缥遥受不了陆诚颜慢条斯理的絮叨,抬起手挥舞,想要制止这烦扰。 陆诚颜停顿了一下,闭起眼静了一会儿。又再次睁开眼。语气异常平静。 只见她直视着叶缥遥,轻轻摇了摇头,道:「不,我刚才感受了一下,我的良心,没有痛。」 叶缥遥被气得跳脚,立刻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陆诚颜,你真是傻得可以!」愤愤然离开,叶缥遥还不忘留下一句评语。 陆诚颜又回头去看桌上凌乱着的茶盏,却是真地笑了起来。 「若不是这样激你,你又准备在我这里颓唐到何时呢?」 第四十二章 只不过陆诚颜想要醉心于公务的日子并不如她所愿,陆家庄便又迎来了另一位重要人物。而之所以说其重要, 主要是因为他的出现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谁也没想到, 江湖中的大忙人, 清江派的掌门人吴茗驰会亲自登门, 前来陆家庄。 而他此番前来, 目的很是简单:催婚。 在接连收到吴嫣芸的家书之后,面上波澜不惊的吴茗驰也坐不住了。女儿的婚约在当年也算是江湖中人羡慕的归宿, 但没想到陆御风突然牵涉到京城变故中,加上陆诚颜坐稳武林盟主之位又花费了不少时间, 硬生生地拖了五年。女大不中留, 留久了难免让他这个做父亲的,甚至是清江派都成为了武林的笑话。 那些起初充满羡慕的眼神, 随着时间的变迁,渐渐变了味道。到如今,清江派承受得更多的, 反倒是一种无形的压力和众人不算明显的戏嚯眼神。若不是这样,当初吴嫣芸只身前往陆家庄的时候, 他也不会默许。谁料到清江派的一再理解与包容, 竟然换来的是陆诚颜那个小子的不知好歹,不但只字不提成亲一事, 还提出要退婚! 这般想着,坐在陆诚颜面前的吴茗驰自然脸色不会好看,即便陆诚颜以极高的规格接待,一直陪着温顺的笑脸, 也难以换来吴茗驰的冷脸破冰。 第65页 「吴掌门,这次千里迢迢赶来,路上一定辛苦了,不如……」陆诚颜和吴茗驰相顾无言,对坐许久,令她有些尴尬。 陆诚颜在感情方面反应迟钝,但是此消彼长,她在其他方面的能力倒是与日渐增。好歹也当了武林盟主几年,看人脸色这种事情也还是学会了几分。自从在山庄门口看到吴茗驰的第一眼,她就感受到一阵杀气扑面而来。这种杀气在此刻也丝毫没有退减,也没有因为她的刻意示好而有任何转变。 「不如怎样?不知陆庄主有什么好的提议?吴某人此番前来,想必陆庄主也应该知道我的来意了。」吴茗驰是江湖中人,说话不喜绕弯。加之他与陆御风交情匪浅,自认为在陆诚颜面前还是高了辈分的。 陆诚颜的脸有些发烫,尴尬之情愈加明显。许是觉得自己理亏,在这未来丈人面前也硬气不起来。吴茗驰的出现毫无徵兆,让她没有丝毫的准备时间来应对,如今也只好硬着头皮将这份体面维持下去。 「吴掌门,本该我前去拜访您的,怎奈近期事物繁多,耽搁了。令千金在我这里,也没能得到足够好的照料,是我招待不周,还请您多包涵。」陆诚颜想方设法把话头给接住,给足了吴茗驰颜面。 「哼,陆庄主客气了。吴某的女儿不争气,恨嫁之心太过急切,才会不顾礼教,罔顾江湖上的风言风语,执意要主动上门。我这个做父亲的,除了跟着丢脸,还能做什么呢?」吴茗驰斜眼看了一下陆诚颜,语气倒也不算太重,只是这字里行间的意味,很是扎心。 陆诚颜顿了一下,确定吴茗驰是来替吴嫣芸出头了。心中对于吴嫣芸的印象有所微妙,之前她以为吴嫣芸需要的考虑时间只限于自身,没想到是拖延时间去搬救兵。不过陆诚颜也不是毫无准备,她的身份地位自然无法与吴茗驰正面抗衡,所以她才会求助于叶缥遥,为的也就是遇到今日这样的局面,能让自己不落下风。 「此事的确是在下的错,我不该……」陆诚颜诚恳地道歉,不管是何种原因,她的退婚要求对于吴嫣芸来说,的确是重大打击。连带着,也打了清江派的脸。 还不等她将话说完,吴茗驰就抬手阻止了她。 「陆庄主不必浪费唇舌说些客套的虚话了,我只有一个要求,即刻成亲!」吴茗驰说到成亲二字时,语气十分坚定,也格外用力。 双眼紧盯着陆诚颜,丝毫不给她闪躲和犹豫的空间。仿佛陆诚颜只要说出一个不字,他就能立即将陆家庄给拆了。要不是对这桩婚事的重视,吴家父女断不会先后上门施压到这个地步。可以说,吴茗驰的亲临,已经是这桩婚约的最后通牒了。 「这,怕是不行。」陆诚颜犹豫了一番,终究是说出了令人恼怒的答覆。 「很好,陆庄主,我当你今日喝醉了。三日之后,我会再寻一个答覆。」吴茗驰冷笑了一下,迳自在陆家庄住下了。 陆诚颜愁眉苦脸地将当时的场景复述了一遍,叶缥遥懒洋洋地倚靠在座椅上,似乎并不在意。眼神在陆诚颜和自己手边的茶杯间来回逡巡,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诡异表情。 「我说,你能不能给个主意?你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陆诚颜轻轻抢过叶缥遥面前的茶杯,逼得她正视自己。 「啧,你着急什么。」叶缥遥不慌不忙,手悬在半空,停了一会儿,又伸手去把茶杯讨回来。 「不给,你不认真回答,我就不让你喝茶。」陆诚颜也就在叶缥遥面前这般任性,大概是早年对其的崇拜之情加上这些年来无形的依赖,让她可以在叶缥遥面前真实做自己。 叶缥遥又啧了一声,不过伸出去的手也慢慢收了回去。她双手环在胸前,沉思了一番,眼珠子转了几圈,嘴角动了几下却没说话。这个举动可把陆诚颜急坏了,茶杯被晃得有些渗水,脖子都伸长了不少。 「吴茗驰那边先不着急,我这里有更紧要的事情与你商量。」叶缥遥见胃口吊得差不多了,收敛了玩笑之情,认真说起话来。 「难道是让我帮你哄夫人?」陆诚颜不知哪根筋搭错了,脑子里的弯弯转得飞快,想到这段时间沈暮歌一直住在千城那里,不由得关心起叶缥遥独守空房的寂寞来。 叶缥遥已到了嘴边的话被生生噎住,脸上不断抽搐,要不是顾及着陆诚颜这虚弱的身体,她早就想一掌打过去。这个呆子自己的婚约问题解决不了,就来戳自己的痛处,哪壶不开提哪壶,非得要拉上一个难兄难弟不成? 「啪!」虽然不忍心落重手,但叶缥遥还是拍了陆诚颜脑袋一下,以示教训。 「你能不能对自己的身体上心一点?也难为了四叔,整日都为你的病情牵挂,往返路上一刻不敢松懈。」叶缥遥自然不好意思直接说自己也担心陆诚颜,就将这份功劳全都推到了叶老四的身上。 「嘿嘿,我相信你们嘛。其实看到你们来了,我当时就心定了,要是连你们都治不好,我自己再着急也没有什么希望了。」陆诚颜自从情根被封住后,身体已经少了很多过去的翻涌之感,一忙起来还真是不太记得这病情。 「行吧,我就当你是恭维。」叶缥遥摆摆手,懒得再去看陆诚颜一脸无辜的表情。 「四叔最近研究出一个新法子治你的病,原本是想徵询一下你的意见。不过听你刚才的话,我猜你应该没什么意见了。」叶缥遥的口气有些轻松下来。 第66页 陆诚颜还以为是什么难题,原来是叶四叔找到了医治自己的新办法,这对于自己来说,是大好事了。求之不得,哪里还敢有什么意见。 「我都听你们的安排,有什么法子,尽管试就行。」 看着陆诚颜满脸的信任,叶缥遥眼底闪过一丝犹豫,却很快被坚定取代。这个办法叶老四与她商讨许久,也是现在最可行的办法。封住情根也是迫不得已,她不可能让陆诚颜成为一个永远无法动情的人。若是真那样,陆诚颜和一具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区别?她自己又如何面对沈家姐妹? 「那就今晚开始吧,抓紧时间,治好你的病。到那时,婚约解除了,你的身体也好了,可不能亏待了千城噢。」叶缥遥似是无意地敲打,无非就是要告诉陆诚颜,不要忘了沈语琴对她的付出。 「不会,不会,我怎么敢。」陆诚颜瑟缩了一下脖子,底气倒也不算太过充足。 不过叶老四和叶缥遥倒是没给她太多的时间遐想,当夜就在密室开始了新一轮的医治,分明是在与时间赛跑。吴茗驰的到来,无疑是将这场搁浅多年的婚约推向了无法迴避的高、潮,无论结局如何,陆诚颜都要给一个结果。 而这个结果,显而易见,放弃的那方,一定会是吴家。要让吴茗驰主动退让,不是简单的事,叶缥遥心里掂量着彼此的筹码,眼带几分忧虑地望向昏迷中的陆诚颜。她的脑中不停盘旋着沈暮歌的斥责,关于陆诚颜的一切,自己是否真地太过自作主张了? 吴嫣芸对于爹的突然出现并未表现出任何情绪波动,像是对此一无所知。自从沈暮歌住到了妹妹处,姐妹之间的话题,就从情路歷程渐渐转变到对于吴嫣芸的研究上。毕竟是皇家出来的人,天性中的那份警惕,无人可及。跳脱出情丝缠绕,沈家姐妹的脑子比谁都清醒,结合这些日子以来的诸多细节,不难发现,吴嫣芸并不是像她表面那般人畜无害。 「姐姐,还有多久才能得到确切消息?」沈语琴毕竟比沈暮歌年轻,论沉稳,还是稍逊一筹。 沈暮歌目光镇定,嘴角微微一勾,轻轻说:「快了,也就再等这几日了。到时候,我们便能知晓,那吴嫣芸,究竟是人是鬼。」 沈语琴闻言连连点头,沈家姐妹凑到一起,可不是抱头痛哭的人。一旦让她们发现了端倪,秘密就再也无处藏身。 「偏偏这个节骨眼上,吴茗驰跑来了。莫不是来给女儿助阵的吧?」想到陆家庄的不速之客,沈语琴稍微舒展的眉梢又皱了起来。 第四十三章 沈暮歌的神情也不太轻松,虽然离开朝堂多年, 在叶缥遥的温柔怀抱中不用再去理会世间烦扰, 但是这并不代表当年名动天下的长公主脑子退化了, 心思疏漏了。该戒备的方面, 她是一丝不落。 最初也是她看出了吴嫣芸的不对劲来, 提醒沈语琴留心观察,这才有了现在的局面。也许是同为女子, 对于情感的捕捉要细腻准确得多。而沈暮歌跟叶缥遥相处多年,情感经验自然也比妹妹要丰富许多, 更别提陆诚颜那样的呆瓜了。吴嫣芸的过分淡定与释然是最大的得体, 却也是最大的破绽。 沈暮歌回忆起当初沈语琴问自己为何要去详细调查吴嫣芸的时候,自己给出的回答。 「没有哪个女子会因为一个完全不爱的人而大费周章, 损耗青春和名誉。若是不为人,那便定是有其他的目的。」 在她以旁观者的视角来看,吴嫣芸非但对陆诚颜没有丝毫情、爱, 更是连成亲都不曾真心期待。如果说单纯是为了遵从父母之命,那当时吴茗驰都没明确表示, 吴嫣芸又何必独自一人远赴千里之外的陆家庄, 就算无名无分也要赖着不走? 情之所动,情有可原, 说的是自己的傻妹妹这样的女子。从前再任性调皮的千城公主,到了陆诚颜这儿,也不得不乖乖认栽。不仅嘴硬苦等了五年,更是放弃了宫里的所有, 不惜一切地追随到了江南。两相对比,高下立见。谁是真心,谁是假意,沈暮歌一看便知。 「吴茗驰这个时候到来,的确是我没有料到的。但是我觉得吴嫣芸未必想要这个助阵,否则她不会毫无所动。」沈暮歌又琢磨了一阵,幽幽说道。 沈语琴轻咬着下唇,歪头看着姐姐,问道:「姐姐这么肯定吗?」 沈暮歌回望妹妹,点了点头,解释起来:「若是两军交战,你苦等的驰援到了,你会怎样?」 「自然是喜出望外,立刻整顿人马准备应战。」沈语琴不假思索,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话音刚落,她便自己笑了起来,再望向姐姐时,眼中早已不像刚才。她经姐姐这么一提点,就立即想明白了,同时也不得不佩服姐姐缜密的思维,是自己远不如的。 「不过,叶缥遥那儿,你就真不打算回去了?」沈语琴转眼又担心起姐姐的感情状况来,毕竟姐姐住在自己这里已经有些时日了。 「怎么,是要赶我走了?不高兴我们姐妹同住?」沈暮歌心中并不恼,却佯装不懂,眼中还染了几分忧伤。 「你我姐妹二人分开数年,此次重逢我巴不得每日与你黏在一块儿!我这不是担心你么,怕你迟迟不归,影响了感情。」沈语琴很是乖巧地靠了过去,在姐姐面前,她才不愿意勉强自己做个成熟冷漠的人。 沈暮歌摸了摸妹妹的脸颊,宽慰道:「没事,我们在一起已经很多年了,这样的小别,不碍事。」 第67页 话虽这么说,但沈暮歌的心中却不如她嘴上说得这么轻松。正是因为在一起时间不短了,才会更容易被思念牵扯。习惯了朝夕相对的人,忽然拉开了距离,若说不想,才是最假。可是她这次并不是纯粹因为和叶缥遥置气,而是想趁着这次彼此冷静的机会,好好想想该如何面对解决她们之间的问题。 世间再相爱的夫妻,都会因为长久的相处而不断产生新的问题与摩擦。加之她跟叶缥遥之间本就性格不同,为人处世更是大相迳庭。一直以来的包容和妥协都是她们对这份感情的珍惜,可是长此以往也必然会积累不少问题与矛盾,如果一味视而不见,迴避问题,等到将来矛盾激化,冲突爆发的时候,怕是更加难以挽回。沈暮歌深知这个道理,所以这次才硬下心来,为的就是能让叶缥遥和自己一起正视那些存在许久的问题。 不过还不曾等来开窍的叶缥遥,吴嫣芸竟然主动前来找沈语琴了。自从陆诚颜提出退婚一事,吴嫣芸就深居简出,几乎再也没有心情参与陆家庄里这些复杂的人与事。只不过吴嫣芸点名只想和沈语琴一个人谈,不用猜,沈暮歌也能知道,谈的主题定是陆诚颜。 「吴姑娘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要事?」沈语琴面上依旧保持着客气,在谜底还未曾最终揭晓之前,她有足够的耐心。 吴嫣芸似乎和此前没什么变化,并没有因为吴茗驰的到来而气焰高涨,也不会因为陆诚颜的退婚而颓废不堪。这样的表现,可谓仪态端庄,却也印证了沈家姐妹之前对于她的猜想。 「既然沈姑娘问了,那我也不再说暗话了。此前陆庄主对我提出了想要解除婚约的请求,而我爹也已经前来,想必这些事情,沈姑娘不会不知道吧?」吴嫣芸给出了一个十分标准但疏离的淡笑,不疾不徐地说着自己的来意。 这样的阵仗对于沈语琴来说,简直不值一提,若是放在平时,她也许连眼角都不会转一下。只不过牵涉到陆诚颜,再小的事情,她都会放在心上。纵然知道吴嫣芸来意不纯,她却依旧愿意继续听下去,为的不过是能盼一个与陆诚颜的未来。 「你请说。」沈语琴刻意沉默了一阵,果不其然,在吴嫣芸的眼底,她还是看到了一丝急切。 「爹这次来,是为了催婚,要逼陆庄主立即履行婚约。而我,则是愿意解除婚约的。」吴嫣芸此话一出,果然将沈语琴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 侧过脸,沈语琴收敛起刚才的不置可否态度,显然吴嫣芸的表态令她有些兴趣。 见沈语琴的态度有所软化,吴嫣芸趁热打铁,接着说道:「只不过这件事由不得我一个人说了算,要不然爹也不会亲自过来。而我,想请沈姑娘帮我一个忙。」 吴嫣芸稍微压低了些声音,同时又刻意加重了咬字。沈语琴不解地看了她一眼,眨了下眼,示意她接着往下说。也许是因为有姐姐陪在身边,她并不忌惮吴嫣芸会有什么花招。 「其实这桩婚约也并非我所愿,对于陆庄主,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我也觉得并没有什么儿女之情。所以,我愿意成全陆庄主,和沈姑娘。只不过,我也希望能换取一份体面,毕竟我吴嫣芸,我爹以及清江派,也还需要在江湖上行走立足。」 沈语琴警惕地抬了抬眉梢,不由得多打量了几分眼前之人。 「你怎知道?」 吴嫣芸又是一个浅笑,解释说:「我亦是女子,两人之间是否有情,我还是能感应到的。正如,我能知晓陆庄主对我,没有半分私念,而沈姑娘,对陆庄主乃是一往情深。而我,也不愿意做一个坏人美事的恶人。」 见沈语琴没有再疑虑,吴嫣芸便主动凑了过去,在沈语琴的耳边低声说着自己的计划。 陆诚颜双眼还迷濛着未曾彻底清醒,就听到余叔的声音在耳边不停环绕。来来去去不断重复的内容,无非就是解除与吴家的婚约,是多么不理智的决定。 「余叔,我跟吴姑娘是真没有感情,勉强成亲了也只会不幸!」陆诚颜被唠叨得有些头疼,微眯着眼用手按着太阳穴,无奈嘆气。 余叔一改从前含蓄,态度很是坚决。显然此刻到了重要关头,若是再由着陆诚颜的性子,怕是会激怒吴茗驰,从此陆家庄就要失去清江派这个重要盟友。而且陆诚颜也的确到了该成家年纪了,若是失去了吴嫣芸这个合适的人选,短时间内又要到哪里去找一个更合适的人呢? 「庄主,你不要任性,吴姑娘无论是样貌,人品还是家世,都是与你极为相配的!再说,这也是老庄主亲自为你挑选的人,而且清江派吴掌门都过来了,你若是执意如此,怕是连盟主之位都不稳了!」余叔见陆诚颜像是铁了心,油盐不进,不免着急起来,口吻重了很多。 「余叔,别再劝了,我自己的婚事难道我自己都不能做主吗?况且我既然做了这个决定,我自然有应对之法。要是我这个武林盟主的位置必须仰仗清江派才能坐稳,那我陆家庄岂不是成了别人的附庸?」陆诚颜冷了脸,若不是叶缥遥和沈语琴都在她身边,她也许还真不敢这么淡定。 余叔的脸色有些泛白,不过被陆诚颜这么一说,自然是没有继续 劝说的理由,只得悻悻离去。他见陆诚颜这边是没希望了,转念又打算到吴嫣芸那里再去做一番挽留。毕竟这是陆御风的遗愿,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陆家庄在江湖中人眼里,成为背信弃义的代名词。 第68页 叶缥遥答应了替陆诚颜出面稳住吴茗驰,不料此举惹来沈暮歌的严重不满。两个人一见面,说不到几句话便又开始争执,丝毫没有机会温存,更别提说什么甜言蜜语。 「缥遥,你为什么总是自作主张,按照你的想法替陆诚颜出头?难道这武林盟主是你在做吗?还是与清江派有婚约的是你?」沈暮歌实在不明白,叶缥遥为什么要把自己牵扯进去。 「陆诚颜的性子你又不是不懂,我不帮她,她能怎么办?难道让她真地屈服于吴茗驰,那你妹妹怎么办?难得陆诚颜自己想明白了,愿意主动退婚,我只不过在旁边帮她一把,有什么错?」叶缥遥不甘示弱,对于沈暮歌的质问毫不退让。 沈暮歌连连摇头,这些日子她想得很清楚,叶缥遥习惯了替别人做主。强势惯了的人,是很难发现自己的不妥之处的。 「好,暮歌,那你说,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放任不管,任由吴茗驰给陆诚颜施压?还是迴避困境,一拖再拖?难道你希望千城也 要遭受一回煎熬才高兴?」叶缥遥本就不是嘴拙的人,一旦她不愿妥协时,说起话来也是针锋相对。 「你…..」沈暮歌正要反击,就被敲门声给打断了。 门外站着沈语琴,她一脸的冷静,看了眼有些面红耳赤的俩人,淡淡开口:「你们别再吵了。这件事,我谁都不贊成。」 叶缥遥和沈暮歌闻言均十分诧异,齐齐望向沈语琴。 只见沈语琴淡然朝她们走近,说道:「其实这是陆诚颜自己的人生,本就该由她自己决定。我们替她胡乱做主了这么多,忙碌了这么多,到头来也许并不知晓她的心里究竟想要怎么样。」 沈暮歌不解地眨眼,盯着妹妹看,仿佛不能理解千城话里的意思。 「千城,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想与陆诚颜厮守吗?若是履行婚约,你该怎么办?」 第四十四章 沈暮歌不解妹妹为何做出如此反应,纵然是情深入骨, 但沈语琴毕竟是千城公主, 从小就烙印在骨血中的高贵与骄傲并不是一份感情就可以彻底摧毁的。为了爱情, 放弃荣华富贵, 世间虚名, 这些,沈暮歌作为过来人, 都能感同身受。可是此刻松口,不再坚持要一个名分, 又是为何? 「姐姐, 我相信陆诚颜有自己的选择,而我, 也绝对相信她。但是我不愿意去干涉她,更不要说将我自己的意愿强加于她。」沈语琴读懂了姐姐和叶缥遥眼里的疑惑,微笑着解释。 「你看, 语琴说的对!」 叶缥遥和沈暮歌异口同声贊道,却又都觉得说的不是自己。 见姐姐还欲开口说些什么, 沈语琴急忙劝道:「姐姐放心, 我很清楚我刚才说了什么。我没有被气晕,更不会因此而与陆诚颜斗气。你不是教过我吗?两个人相处, 最重要的是信任,只有全身心地相信对方,才能真正走到一起。」 这番过去的说教,让沈暮歌和叶缥遥同时陷入了沉默。彼时的她们, 其实处境比陆诚颜更加艰难。长公主不仅有异族婚约,还被朝中几大家族觊觎着,而叶缥遥更是几度濒临死亡,可是两个人还是携手走了下去。 自从吴嫣芸找过沈语琴密谈之后,沈语琴似乎就跟她达成了什么协议,两个人虽然不常来往,却保持着信息通畅。沈暮歌看在眼里,也不说破,这回她也想看看妹妹的能力究竟如何。毕竟以后自己是要和叶缥遥回大漠的,而她也不可能在身边照顾千城一辈子。 这一次江南之行,既是替妹妹的感情之路保驾护航,也是实地考察一下千城和陆诚颜是否已经成熟到可以担负起彼此的人生。不然就算两个人暂时在一起了,以后若是遇到困境,未必能安然度过。 吴茗驰给的三日之期转眼就到,陆诚颜就算心中再不情愿,也必须要面对。而吴茗驰的态度始终坚决,丝毫没有任何动摇,与三日前的想法完全相同。 「陆庄主,不知你想清楚了没有?清江派虽然不是陆家庄,但要处理的事情并不少,吴某也不想耗费太多时间在这场婚礼上,希望陆庄主能够爽快些。」 似乎是势在必得,吴茗驰似乎并不在意陆诚颜最终的答覆究竟是什么,而已经在计算着筹备婚礼所需要的时间了。陆诚颜皱了皱眉,心里嘆了口气,却还是勇敢地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陆庄主,你还年轻,有些决定,有些话,大可不必说得那么急躁。」吴茗驰听到了三天前就已经听过的话,脸上倒是没有任何震怒的表情。 反而带着几分预料到的笑意,朝着陆诚颜说道:「我给了你三日时间仔细考虑,无非就是想证明退婚这事究竟是你一时冲动还是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既然陆庄主把利害关系都掂量清楚了,还是这么坚决地要退婚,那么我们之间就不必再为了这个问题而纠缠了。」 吴茗驰话锋一转,陆诚颜大感意外。听这话的意思,难道是吴掌门同意退婚了?可是不该啊,明明之前他的态度还那么强硬,定然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自己。陆诚颜的心思也多了起来,对于吴茗驰这样的人物,陆诚颜也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精神防备着,只要稍有疏漏,就会完全受制于他。 「那吴掌门的意思是?」陆诚颜保持着谦卑的姿态,在吴茗驰把话挑明之前,她依旧是理亏的那方。 吴茗驰抿了一口茶,似在酝酿着情绪。良久,才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放下,并未发出太多的声响。但是陆诚颜的心里,还是跟着咯噔了一下。许是女子独有的天性,有些时候,陆诚颜的第六感应还是颇强的。 第69页 「芸儿是我的掌上明珠,当年前来求亲的人络绎不绝,陆庄主你并不是唯一选择。种种因由,最后她还是与你订了亲,这是清江派和陆家庄的缘分,也是我与你父亲之间的盟约。」 吴茗驰果然将话题引到了陆御风的身上。这么多年来,陆御风就是陆诚颜的软肋,无论是陆御风的死因,亦或是陆御风的遗愿,都成为陆诚颜无形的枷锁。 「事到如今,芸儿错过了最好的年华,陆庄主又执意不肯迎娶,我们吴家也没有硬塞过门的打算,毕竟清江派还想要份脸面。只是陆庄主可能也得付出些东西,算是给芸儿的补偿吧。」 陆诚颜的嘴角微抽,叶缥遥此前交代的话萦绕脑中,吴茗驰果然是只老狐狸。如今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终于要把尾巴给露出来了。不过他替女儿讨要些青春损失补偿,倒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陆诚颜只好保持着微笑,耐心地听下去。 「吴掌门不妨直说。」 「武林盟主一统武林,却难以藉助朝廷的势力,毕竟还是有所缺憾。吴某倒是有一些朝廷的资源,若是陆庄主愿意联手,想必定能将陆家庄和清江派变得更强。」吴茗驰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联手?吴掌门想要怎样的联手?」陆诚颜虽然知道清江派背后的势力不容小觑,但也没想过吴茗驰的野心竟然这么大。 说得好听,叫做联手,其实吴茗驰无非就是想要夺过陆诚颜手里的武林统、治权。这样一来,清江派将朝廷与武林两方势力据为己有。谁都难以确定吴茗驰下一步想要做什么。 「吴掌门竟然还有朝廷的人脉,果然是真人不露相,失敬失敬。」陆诚颜心中有些鄙夷,面上却满是恭维。这也是叶缥遥教的,看来叶缥遥早就预料到吴茗驰另有所图。 吴茗驰似乎很高兴陆诚颜的这个反应,有了一丝笑容,继续兴致勃勃地将自己的计划说了下去。他说得越多,陆诚颜的心就越是往下沉。 果然,婚约只不过是吴茗驰想要掠夺武林盟主资源的手段。 可是陆诚颜却也不是完全不为所动,毕竟能够顺利解除婚约,对她来说,仍是充满吸引力的。而且听吴茗驰所说,他也并不打算一下子就将武林盟主之位夺去,暂时合作倒也不妨是个折中之法。 「陆诚颜,你是猪脑子吗?这种事情你也准备答应?」没想到沈语琴从叶缥遥那里听说了此事,径直去找陆诚颜,噼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 陆诚颜有些日子没见到沈语琴了,听到她这样骂自己,反倒没太多生气,心里竟然还有些高兴。笑呵呵地看着沈语琴,也不反驳。 「你武林盟主是白当了这么多年吗?人家跟你提条件,你就傻乎乎地准备妥协了?你有没有考虑过利害关系啊?」沈语琴见陆诚颜每次看到自己就是一副傻愣样,又生气又好笑。 气势汹汹地站在陆诚颜面前撑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被那个傻子的笑容给击败了。语气也跟着柔和了不少,可还是不放弃劝说。毕竟吴茗驰狼子野心,展露无遗,借着解除婚约一事要挟,若是陆诚颜上钩了,后面就是无尽的麻烦。 「可是,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能解决这个问题。要么就是暂时同意他的提议,要么,就得娶了吴嫣芸。」陆诚颜无奈嘟嘴,靠在座椅上,冲着沈语琴无辜眨眼。 这种时候的陆诚颜简直让人毫无抵抗力,可是沈语琴还是用力在心里甩了甩头,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毕竟吴嫣芸也不是省油的灯,吴茗驰如今又出此一招,很难断定吴家父女究竟是不是一伙的。而她跟姐姐布下的局眼看就要成型了,关键时刻绝不能让陆诚颜给破坏了。 「总之,你就是暂时答应娶吴嫣芸,你也不能同意吴茗驰的要求!」沈语琴抛下了这么一句话,转身毫不犹豫地就走了。 陆诚颜心中有些失落,却也明白沈语琴说的有理。 回到自己房里的沈语琴可不像刚才那样温柔,气急败坏地不停走动,嘴里还在向沈暮歌抱怨着陆诚颜的傻样子。 「姐姐,你是不知道,陆诚颜那个蠢货,竟然就那样无辜地望着我,丝毫不觉得自己差点犯了大错!你说,我怎么就会喜欢上这么一个傻子!」 沈暮歌笑而不语,看着妹妹风风火火的样子,嘴里喋喋不休地数落着陆诚颜。却也从中听出了满满的疼惜与羞恼,谁又会不明白陆诚颜甘愿放弃这些换取的退婚,到底是为了谁呢。 第四十五章 「行了,行了, 说完气顺了就不糟心了。你也别都说陆诚颜的不对, 若不是真心想与你在一起, 我觉得吴茗驰倒也未必能威胁得了。」沈暮歌温柔又宠溺地望着炸毛的妹妹, 等她说了好一阵, 才伸手将她拉到身边。 「唉,她就是个笨蛋!明明有其他的法子, 为何要这么傻地入了吴茗驰的套?我都没法说她,你不知道她那个无辜的样子啊, 真是让人没办法!」沈语琴斜靠在姐姐的肩头, 嘴里依旧在数落着陆诚颜,可是语气早已轻缓得只剩想念。 沈暮歌勾着嘴唇, 浅笑听着妹妹的话。这才是陷入情网中女子应有的样子。虽然沈语琴的情绪会被陆诚颜弄得起伏波折,可是也比自己跟叶缥遥现在这样,冷静无波要好得多。 想起叶缥遥近期的表现, 沈暮歌很是无奈。虽然叶缥遥一有时间就往千城这里跑,名义上是说来传达陆诚颜的近况, 可是谁都知道, 叶缥遥其实是在不断示好,想要能哄得沈暮歌态度软化。可是时间过去了好一阵, 叶缥遥始终没有找到真正问题所在,隔靴搔痒的举动,令沈暮歌有些无力。 第70页 吴茗驰行走江湖多年,凭藉一己之力, 将一个不起眼的清江派发展成与陆家庄并驾齐驱的大派,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超出许多人。但是多年来他对于身后的资源,始终讳莫如深,就连当年的首席大弟子何正枫,自己的亲生女儿吴嫣芸也只能知道个大概。 自从来到了陆家庄,吴茗驰与女儿的见面次数屈指可数,甚至还比不上和陆诚颜相见次数多。对此吴嫣芸早已习惯,反正她心里清楚自己在爹心中的真正地位。不过她也渐渐失去了耐心,毕竟苦苦等了五年,等的就是这一刻,没想到沈姑娘这么容易就被自己的计划打动了。 吴嫣芸这般想着,脸上终于露出了得逞的笑容。之前她还在担心无法说动沈姑娘,没想到一牵扯到陆诚颜,对方没多考虑就答应了。也多亏了爹在这个时候横插了一脚,才将事情进程加速推动,让自己的计划比原先顺利许多。 「陆诚颜,谢谢你要退婚,不然我还真想不到这场游戏可以这么玩下去。真是峰迴路转,你要退婚,却把爹给引来了。」吴嫣芸自言自语,嘴角却满是笑意。 仿佛用不了多久,她心中筹划多年的事就能得以实现,清纯秀丽的容颜却配了一双带着兇狠目光的眼,令人看了丝毫没有美感。吴嫣芸的小心思并未被吴茗驰察觉,许是多年来的顺从听话麻痹了他的神经,当年那么严重的事,吴嫣芸最后还是妥协了,如今应该不会再三心二意了。吴茗驰借着替女儿出头的名义,不断向陆诚颜施压,尤其是在看到陆诚颜有些动摇后,更是马不停蹄地加重筹码。 「你说现在该怎么办?我想答应考虑一下,可是千城那儿,撂下这么一句狠话。」陆诚颜苦着脸,向叶缥遥求援。 叶缥遥漫不经心的样子有些刺眼,陆诚颜绕到她背后时,挥拳在空中比划了个姿势,想要捶她后脑勺。只不过陆诚颜也只是做做样子,真让她打下去,她是不敢的,自然也是不想的。 「你说了这么多左右为难的情况,不就是想让我替你出头去和吴茗驰谈条件吗?陆诚颜,你年纪不小了,想要什么,就不能直说吗?」叶缥遥像是后脑长了眼睛似的,陆诚颜的小拳头刚刚放下,她就开始教育起来。 陆诚颜凝滞了一下唿吸,有些做贼心虚地看了她几眼。 「我不用直说,你不是也能理解我的意思吗?」陆诚颜的声音不大,底气倒是不足。 其实她也知道自己性格上的弱点,虽说身为女子,就算真是个男儿,或许也不过是个文弱的书生。这一点陆诚颜也对自己很不满意,可是每次面对千城或是叶缥遥的时候,心里就硬气不起来。也许从内心上来说,陆诚颜承认千城和叶缥遥都远比自己厉害得多,不知不觉间就有了依赖的心理。 「啧,你还有理了?我在教育你快些成长,早日有所担当,毕竟我不可能护着你一辈子的!」叶缥遥被沈暮歌的冷淡弄得有些烦躁,加之分隔多日不曾亲昵,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上,都令她变得易怒。 「我,我会努力变好的。」陆诚颜缩了缩脖子,忍不住又轻声嘀咕了一句,「你这么凶,难道不会吓到媳妇吗」 叶缥遥何等耳力,又怎么会漏听这一句。狠狠瞪了一眼陆诚颜,可是不得不承认,这话让她更加想念沈暮歌了。 「吴掌门是前辈,怎么能让陆诚颜答应这样的条件?若是传了出去,陆家庄的威信要如何维持,吴掌门的声誉又该如何保住?」叶缥遥虽是瞪了陆诚颜,可还是义无反顾地替她出了头,去找吴茗驰谈判。 在年纪上,吴茗驰比叶缥遥和陆诚颜都要大,完全是叔父辈的人物。但是叶缥遥掌管飞叶山庄多年,在武林中的威望自然不是初出茅庐的陆诚颜可比的。加上叶家在京城的势力,虽然不曾明言,但是谁也都不敢轻易得罪飞叶山庄是天下皆知的秘密。故而当叶缥遥亲自出面与吴茗驰谈判的时候,就算年长,他也不敢全然倚老卖老。 但是他也不能叶缥遥一出面,就立刻败下阵来,给足飞叶山庄面子,不代表吴茗驰多年处心积虑想要得到的东西就甘愿就此松手。这次陆诚颜执意退婚给了他难得的机会,若是这次错过了,今后可就更难找到合适的时机了,而他背后的人物怕是等不及了。 「叶庄主这话言重了,我只是提出了一个可行计划,令大家双赢的建议,并无不妥啊。可取所需,在不会伤害彼此利益的情况下,得到自己最想要的结果,难道不好吗?」吴茗驰思维缜密,说话也是滴水不漏,并未全然提及自身利益,反而突出双赢。意图让叶缥遥无法反驳。 只可惜叶缥遥自幼生长在大漠,随性惯了,并不像陆诚颜这种江南人士般文弱细腻,在意面子。她听完吴茗驰假模假式的话语,竟是一番大笑起来。 这让吴茗驰不由得有些尴尬,一张老脸有些抽搐,鬍鬚和皱纹在脸上交杂拧巴着,却也不敢太过明显。 「若我说,你想要的东西,别打陆家庄的主意,我飞叶山庄可以给你,你觉得如何?」叶缥遥笑了一会儿,收住了笑意,严肃地问道。 吴茗驰疑惑,不懂叶缥遥突然这么说,是何用意,警觉地望着她。 「你不就是想要多一些武林中的话语权吗?我飞叶山庄在武林中的地位难道吴掌门看不上眼吗?还是我叶缥遥的资质不如陆诚颜?」叶缥遥年少轻狂,在多年前就已经传遍武林。若不是那场意外,也许成为武林盟主的,就是叶缥遥。 第71页 可是叶缥遥的话并不虚,虽然陆诚颜是名义上的武林盟主,但是如果没有清江派和飞叶山庄的鼎力支持,她是绝对不可能这么顺利地坐上此位。如果叶缥遥真地肯与之联手,那自然是要比陆诚颜有价值得多。吴茗驰对此,动心不已。 「我的要求很简单,陆诚颜的婚约,即刻解除。而且日后,不得以此为把柄,再次要挟。」叶缥遥目光一凛,沉下声。 吴茗驰需要些时间考虑,叶缥遥却早已将之视为囊中之物,兴高采烈地去找沈暮歌邀功。怎知,预想中的热吻没有得到,反而得到了沈暮歌一阵怒斥。 「叶缥遥,我觉得你真是越来越疯狂了!」沈暮歌觉得叶缥遥一定是疯了,才会把飞叶山庄捲入这件事中。 叶缥遥听到沈暮歌这个语气,心中不悦。她已经极力克制住自己的脾气,假装看不到那些冷漠的态度,可是自己硬扛住那些压力替她的妹妹和陆诚颜扫清障碍,难道自己是在吃力不讨好吗? 「沈暮歌,你是在表达你的不满吗?我是疯了,我一直就是疯子,你难道今日才知道吗?这难道不像是我一贯的风格吗?」叶缥遥终于正面与沈暮歌争执起来,因为她发现沈暮歌近期来的表现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你考虑过若是跟吴茗驰联手,你就无可避免地被再次捲入江湖纷争,甚至是朝廷争斗中去。那么当年,我们避走京城,隐居大漠的初衷又是为了什么?」沈暮歌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面带痛苦地说道。 第四十六章 「反反覆覆,你说来说去无非就是想要置身事外!你以为我不想袖手旁观吗?可是眼前的形势你还看不懂吗?吴茗驰都逼到陆诚颜的鼻子跟前了, 难道我还要站在旁边淡定看戏?」叶缥遥的脾气也上来了, 其实她们之间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激烈争执过了。 沈暮歌的脸色很不好看, 虽然她一直在等叶缥遥与自己共同去面对矛盾, 可是当叶缥遥一反常态, 不像往常那般温柔宠溺,甚至是无条件退让的时候, 自己的内心,是气恼的。 「你难道不能用其他迂迴的法子吗?非要跟吴茗驰, 与清江派正面抗衡, 你不把飞叶山庄放在心上,也该顾及着点叶家!」沈暮歌的声音很冷, 此刻她只想将注意力放在事件本身上。 叶缥遥咧嘴冷笑,无语得直摇头,她的性子本就是桀骜不驯的, 若不是当年为了追逐沈暮歌,她才不会压抑着自己去跟着绕圈圈。在她看来, 没有什么是正面决斗不能解决的, 如果一次不行,那就来第二次! 可是沈暮歌这样的皇家人不一样, 她们就喜欢琢磨人心,试探人性,不断去触碰和踩踏人的底线,以此找寻到破绽, 进行致命一击。叶缥遥觉得憋屈,可是她没办法,那时候她入的局,所有人都这么玩,她也必须遵从游戏规则。可是现在游戏规则并非唯一,那么她为何不能选择她想要的方式呢? 「迂迴?你有更好的办法吗?如果你有,你会眼睁睁看着你妹妹这样受折磨吗!」 「你!」沈暮歌脸色煞白,被叶缥遥这句嘲讽弄得顿时失语。 「我主动出头对抗吴茗驰,我是为我自己吗?我帮陆诚颜顺利摆脱婚约是为了什么?沈暮歌,你从来都不考虑别人的付出,都觉得你是对的。你那套手段,放在朝廷也许有效,可是你别忘了,如今是江湖事,自然是按照江湖的规矩来了!」叶缥遥毫不示弱,许是压抑太久,许是被沈暮歌的指责激怒了,说起话来丝毫没有保留。 「你说,你继续说,将你心底全部想法都说出来。我们之间很久没有这样争辩过了,不是吗?」沈暮歌不愧为长公主,什么样场面都见过,迅速控制自己情绪也算是看家本领。 她见叶缥遥的情绪越来越激动,自知不能再火上浇油,便双手抱胸,引导叶缥遥心里话都倒出来。平时嘻嘻哈哈,将分歧用嬉皮笑脸和轻抚热吻掩盖过去的人,也只有在这样的情景下,才会将最真实的情绪宣洩出来。 「我!我!」叶缥遥看着眼前冷静无比的沈暮歌,当年被堕入冰窖的日子又浮现眼前,刚刚提起的脾气,瞬间又轻轻放下了。 「我,没什么话说了。总之,这就是我的想法,而且我也已经这么做了。我总不能去找吴茗驰说我反悔了吧?那以后我和飞叶山庄还怎么在江湖中立足!」叶缥遥死鸭子嘴硬,内心的怒气已经被关进了笼子,嘴上却还咬住不松口。 沈暮歌也知道这话在理,叶缥遥虽然淡出江湖,但是这样自损颜面的行为,也不是说做就能随便做的。况且吴茗驰的行径,她也看不上眼,即使大致猜到了朝廷中谁给了吴茗驰支持,但沈暮歌依旧觉得吴茗驰不配与朝廷相抗衡。 「好啦好啦,吵也吵过了,冷我,你也冷了这么久,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想我的好吗?」叶缥遥见沈暮歌沉默,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抓住时机很自觉地靠了过去。 刚才的一顿对吵,让叶缥遥在错愕之余,终于摸到了门道。她似乎有些猜到沈暮歌这段时间以来与她莫名冷战原因,毕竟是相爱多年的人,又这么朝夕相处,形影不离地相处几年,只要她愿意认真去思考,还是很容易就能发现问题所在。 「你以为说几句好听的,这事就过去了吗?」沈暮歌轻轻蹭了一下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却也没有完全挣脱开来。 第72页 毕竟,这样近距离的亲密,已经好些日子没有感受过了。叶缥遥近在咫尺的唿吸和温度,都让沈暮歌想念不已,此时更是捨不得狠心推开。 「暮歌,我知道你的心思了,之前是我粗心大意了。误解了你话里的意思,我给你赔罪嘛。」叶缥遥不像往常那样嬉笑耍赖,但依旧语气温柔,又不失严肃。 「你知道,你知道,你每回都这么说,,可你哪回是真知道的?」沈暮歌暗地翻了个白眼,语气却娇嗔。 「那我亲你一下,代表我真知道了!」 柔软的身体,久违的触感,沈暮歌身上是让自己无数次沉迷的香气,这一切都令叶缥遥捨不得松手。 「讨厌鬼!叶缥遥,你真的很讨厌,你知道不知道!」沈暮歌的脸还是红了,即便她们亲密无间了那么多次。 可是心爱的人,每一次的亲吻,都会令她怦然心动,欢喜不已。 「再亲一下,代表我更加知道了!」叶缥遥见沈暮歌态度比以前缓和多了,顺杆子往上爬,趁机又偷了个香。 叶缥遥和沈暮歌近期的冷战总算是告一段落,沈语琴在门外也大致听了一二,心中的担忧稍许缓解。她能明白叶缥遥的用心,更懂得姐姐担忧的是什么,如今也只能期盼姐妹俩的计划能进展顺利,让所有关心她和陆诚颜的人都能够尽早松一口气。 或许是飞叶山庄的名声足够响亮,又或许是叶缥遥这个人威望足以服众,吴茗驰考虑不久就答应了她的提议。吴茗驰在心满意足离去之前,特地去看望了女儿,父女俩倒也没太多情感交流。 「芸儿,既然婚约已解,你再留在陆家庄,怕是已经不合适了。江湖上是要笑话的,你也要注意些影响才是。」吴茗驰的语气很淡然,但是此行收穫颇丰,心中喜悦难以掩藏。 吴嫣芸脸上毫无反应,仿佛被解除婚约的人并不是自己,而她像足了一个路人。看样子今日的爹的心愿已偿,临走前来看自己一眼,顺便带自己回去,至于是不是真心要让自己回家,吴嫣芸还真是不敢确定。但此时,她的心思并不在此,她早就不在意爹如何对自己,也不在意陆诚颜这个未婚夫如何对自己,她只在意,自己何时能得偿所愿。 「爹,婚约虽解,但毕竟尚未正式公开,若是此时我与你一同回去,怕是更加惹人非议了。清江派还等着你回去,我迟些回去不碍事的。」吴嫣芸仍是惯常的乖巧懂事,凡事皆从爹的立场出发。 吴茗驰本就是随口说说,吴嫣芸怎么回答其实并不重要。他又交代了几句,便独自动身赶回清江派。毕竟叶缥遥答应了他的条件,他也得回去提前准备一下才好,免得到时候万事俱备,东风却没了。 婚约一事顺利解决,当属陆诚颜最高兴了,连晚上睡觉都忍不住想哼哼几句。若不是叶老四替她用新法子医治情毒,怕是陆家庄的夜里都不得安宁。沈语琴自然也欣喜万分,可是吴嫣芸还没走,她不能掉以轻心,也不想用这事去骚扰陆诚颜。眼下,陆诚颜最重要的任务便是尽快医治好身体。只有将伤势彻底治好,她们之间才可能有真正的未来。 「姐姐,消息确切吗?吴嫣芸真是这样的人?」沈语琴神色紧张,带着几分矛盾和犹疑,仿佛不敢全然确认沈暮歌告诉她的话。 「虽然有些出人意料,但仔细想想,也在情理之中。这样一来,就能解释为何她会愿意跟陆诚颜解除婚约,而且对她父亲的态度也这般冷淡。」沈暮歌初闻此事时,也有不小震惊,不过她比沈语琴经验丰富,自然也更沉着冷静。 「唉,她也怪可怜的。」沈语琴嘆了口气,接着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都是自己作孽。」 沈暮歌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余叔可不像自家主人那样高兴,看着吴掌门千里迢迢赶来兴师问罪,他是紧张甚至是惊恐的,可是看到吴掌门爽快答应退婚,又风风火火离去,更令他绝望。他甚至还没有机会好好了解一下过程,就被结果给彻底刺激到了。 「完了!完了!老爷交代的事情,是完不成了。」余叔很是沮丧,伴着残留的蜡烛,欲哭无泪。 第四十七章 陆诚颜一夜好睡,阳光入眼的时候, 更觉头脑清醒, 四肢有力。她很清楚, 这说明叶老四的疗法是有效的, 自己的身体正在明显好转。加之婚约一事顺利解决, 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终于可以移除,思虑减轻了不少, 更是让她的恢復进程加快了很多。 余叔熬了一宿,黑眼圈在上了年纪的脸上更显憔悴。舒展上臂的陆诚颜在花园里遇到了这样的余叔, 对比更加强烈。 「余叔, 你身体不舒服吗?怎么今日脸色这么差?」陆诚颜左看右看,总觉得余叔今日看上去有点奇怪。 吹鬍子瞪眼, 自从吴茗驰离开,余叔的心就犹如一块巨石沉入大海,再无上浮的可能。现在每次见到陆诚颜就觉得心如刀割, 既有自己愧对陆御风的痛苦,又是对于陆诚颜不懂珍惜不知好歹的气恼。如今自己为了退婚之事弄得有失眠憔悴, 陆诚颜的气色却一天比一天好, 这让余叔更加胸闷。 「庄主,我没事, 大概是这几日没睡好的缘故。」余叔冷淡地回应,不愿让别人看出自己的沮丧。 「余叔,你最近是不是累坏了?你很少会像今日这样疲惫无神的,还是要多注意身体啊。」陆诚颜天真地信了余叔的话, 丝毫没有察觉对方的淡漠是在跟自己置气。 第73页 余叔从小看着陆诚颜长大,知道这人就是单纯的性子,刚才她也的确是真心在关心着自己,不禁又是一阵心软。余叔跟随陆御风多年,早就把陆诚颜当做自己的孩子般对待,如今这样的情形,也只能说是恨铁不成钢了。 「谢谢庄主关心,我会注意身体的。庄主最近看起来气色很好,比之前好太多了。」余叔仔细地观察着陆诚颜,距离近了,这才发现陆诚颜几乎跟之前,如同脱胎换骨了。 陆诚颜闻言大喜,更是咧嘴就笑,纯真的笑容在阳光下更显灿烂。眼神中也多了清爽的喜悦。她自我的感觉很好,如今又有了旁人的肯定,就更加确定自己的病情恢復良好。 「叶四叔的本事可大着呢!余叔你要是觉得身体不舒服,我请叶四叔也帮你瞧瞧吧,你俩毕竟算是同辈,身体状态也彼此更了解。」陆诚颜对叶老四的技艺很是钦佩,人到中年,男人们之间应该更加互相了解,让四叔替余叔开个方子调理一下也很不错。 「庄主有心了,我只是这几天睡得不□□稳,没有大病,不用劳烦飞叶山庄的贵客了。」余叔特意说了自己没睡好,可是过于耿直的陆诚颜就是不多嘴问一句他睡不安稳的原因,这让余叔很是无奈。 见余叔不愿让叶四叔诊治,也不勉强,毕竟最近叶四叔每晚都要替自己疗伤,已经很辛苦了。她想着等自己的身体彻底恢復了,一定要好好答谢叶四叔! 可是陆诚颜也有高兴不起来的地方,那就是最近她找机会接近沈语琴,但总是得到不冷不热的对待。明明就是很想念,可是到了眼前,又都不知该说什么。原本陆诚颜是想事成之后,亲口将解除婚约的事情告诉沈语琴的,好让她高兴一下。谁知她早早地就从叶缥遥那儿知晓了过程,还跑来训斥了自己一顿,这让陆诚颜也不好再笑嘻嘻地凑过去。 「千城现在对我好奇怪啊!我觉得有点若即若离的感觉呢。」撑着脑袋,陆诚颜只能对叶缥遥说着自己的困惑。 「你自己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没点数吗」叶缥遥斜眼看了一下傻呆呆的人。 陆诚颜被叶缥遥这么一吓,更加呆傻了。挺直了一下身体,认真回忆起来,她最近并没有做什么惹沈语琴生气的事情啊。 「我应该没做什么坏事啊,可是她总是动不动就不高兴,不理我。」陆诚颜说着说着,有点委屈,一张白嫩的小脸皱了起来。 叶缥遥见状,实在受不了她这个样子,轻咳了几声,说:「你别在我面前装可怜!」 「啊?我没有装可怜啊。」陆诚颜张了张嘴,嘆道,「我是真的可怜!」 即使已经见多了陆诚颜这个样子,可是每回真实面对的时候,还是让人狠不下心。叶缥遥自己受过的苦,也是不忍心让比自己傻了十倍的陆诚颜再去经歷一遍。见她还是不开窍的样子,忍不住提醒一下她。 「你想想,你之前是不是对千城表现得很冷淡,很不主动,很不在意?」 陆诚颜连忙摇头,否定说:「我没有,我没有冷淡啊。」 可是说着说着,她自己好像又觉得的确有点这样,声音渐渐低了。 「其实也不是冷淡,就是之前,问题那么多,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不过自从她来到江南后,我真地很感动也很震撼。」 陆诚颜像是在跟叶缥遥解释,也像是在自言自语。有些事情,她原本是不愿意面对,选择了逃避。可是自己的心却容不得自己一直视而不见,毕竟真心爱着的人,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视若无睹的。 「可是陆诚颜,你心底最深的那个结,还没有解开。」叶缥遥轻轻嘆息,用手指做了个手势,直指陆诚颜的心口。 陆诚颜果然脸色一僵,像是被人戳中了软肋,眼神四处躲避,不敢再看叶缥遥。 「我知道你现在还没做好准备去面对,可是如果你想跟千城有个结果,这个问题,你们始终都要坐下来好好谈的。」叶缥遥语重心长,为了这个问题,她曾经与沈暮歌有过隔阂,但是她也隐隐觉得真相併不是那么简单。 「还是先治好我的情毒再说吧。我总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怪异,前阵子,我明明就站在她面前,闻着她的发香,甚至都能感应到她的心跳,可我什么感觉都没有。」陆诚颜怅然若失,在那一刻,她很慌张,害怕自己对沈语琴再也没有了感觉。 叶缥遥心虚,不知为何,虽然在沈暮歌面前理直气壮,但她却不愿意告诉陆诚颜自己替她封了情根之事。每每听到陆诚颜这样的疑惑,她就只能心虚地摸摸鼻子。 「不过自从四叔换了新法子,我觉得身体好多了,我现在偷偷想她的时候,心会跳得好快呢!就和从前一样,那种感觉,真是特别。」陆诚颜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娇羞,不禁露出几分女儿家情态。 叶缥遥更加频繁地摸了几下鼻子,调整了一下思绪,一本正经地说:「等你的伤彻底根治了,你真该好好向千城赔罪。女人嘛,都得哄。哄,你懂不懂?」 陆诚颜认真点头,深以为然。不可否认,有的时候沈语琴对自己温柔的时候,自己的心就像开了花儿一样,同为女人的自己也对柔情的疼哄毫无招架之力。 叶老四的心情并没有随着陆诚颜病情好转而日益轻松,趁着陆诚颜结束针灸后已经沉沉入睡,他才放下手里的毛巾,凝重地望向叶缥遥。 第74页 「四叔,你真觉得余叔不对劲?」叶缥遥捏着眉心,觉得陆家庄简直有毒,在这里面住着的人个个都不正常。 叶老四一开始也没怀疑余叔,直到用了新法子,终于让他发现了陆诚颜体内究竟中了什么毒,才开始让他将注意力放到陆诚颜身边的人身上。因为这种毒并不是一次或是几次食用就能达到这个程度的,需要经年累月,长时间的接触,让人一点一滴地吸收,直至浸入心肺。这就需要投毒之人能够常留在陆诚颜的身边,而且一定是深得她信任的人,不然没办法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手这么久都不被发现。 「这事情还得瞒着陆诚颜,我想她承受不了这样的真相。」叶缥遥沉思了一阵,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说着。 叶老四不置可否,又抬眼看了会儿叶缥遥,说:「余叔毕竟是陆家庄的人,什么都不告诉陆诚颜,怕是不合规矩吧。」 「告诉她也没什么用,只会增加她的压力。现在疗伤是她唯一任务,其他的事情,她也解决不了。」叶缥遥惯性思维里,陆诚颜是无力独自面对这些事情的。 叶老四有些担心,作为旁观者,他也是能看出些叶缥遥性子里的霸道和独断的。但是他不是沈暮歌,无法说得更多。只是在陆家庄的这些日子里,叶缥遥几乎已经将陆诚颜的所有事情都主动揽到了身上,不能说是坏事,可是时间长了,怕是也没谁愿意这般受人控制。 第四十八章 吴茗驰离去,陆诚颜病情好转, 吴嫣芸安分乖巧, 这些都是令人感到开心的事情, 却丝毫没能让叶缥遥真正觉得舒心。因为她最在乎的人, 是沈暮歌。 她还要想办法与清江派周旋, 暂时稳住了吴茗驰,不代表可以将这个人物抛诸脑后, 若是她不早做准备,等到吴茗驰反应过来, 怕是难以招架。自从那日偷香成功, 沈暮歌的态度略有转变,不再是冷冰冰的, 可还是感觉有点距离,叶缥遥不敢贸然前进,生怕好不容易盼来的和解局面被自己搅黄了。 「缥遥, 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叶老四最近都在专注替陆诚颜解毒,但是叶缥遥的近况似乎看着也并不怎么好。 「啊, 为何这么问?四叔, 我看上去很不好吗?」叶缥遥摸了摸自己的脸,做出一副期待的样子。 叶老四更觉奇怪了, 难道还有人在听到自己气色不佳的时候,还会觉得高兴的? 但他还是将自己所见说了出来:「你的气色倒没什么异常的,可是你这举止,就很不正常了。」 「嗯?哪里不正常了?」叶缥遥将摆在脸上的手放了下来。 叶老四想了想, 说:「你往常很少会抓耳挠腮,坐立不安的。可是你最近的样子,有点躁动。」 「四叔,你是不是最近替陆诚颜治病治久了,看谁都像陆诚颜啊?」叶缥遥露出不信的表情,想了想又说,「我才不可能像她这么毛躁幼稚呢,还会坐立不安?」 叶老四笑了笑,对于叶缥遥这种死鸭子嘴硬的样子,很是了解。若不是最近叶缥遥反常得厉害,他也不会说破。 「是不是最近小俩口闹别扭了?我看你夜里总是睡得很晚。」 叶缥遥被人说中心事,有些羞窘。要是陆诚颜这么问,她肯定是要极力否认的,才不愿意在别人面前承认自己因为想念沈暮歌而失眠。只是四叔这么一说,她竟然鼻尖发酸,有些难过起来。 「唉,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与我斗气了。我哄了好久也不见好转,我都快要没法子了。」说罢,叶缥遥还做了个摊手的姿势。 叶老四听着,只是笑笑,也不着急发表意见。 「前几日我与她好不容易缓和了些,结果我忙着布置对付清江派的事,一耽搁,感觉这关系啊,又要凉了。」叶缥遥不怕危险,不怕艰难,她却害怕令自己摸不透的事情。 她之所以会心情烦闷,是因为她没有完全摸透沈暮歌的心理。她不知道她们之间最关键的矛盾问题在哪里,所以有种无从下手的烦躁感。可是又着实对沈暮歌想念不已,再不敢嘴硬说自己不在乎短暂的分离了。 这时,叶老四才缓缓开口,问:「缥遥,你有想过你自己的问题吗?你觉得自己的表现,有什么问题吗?」 叶缥遥疑惑地望着四叔,眼神迷茫。 叶老四一直是温润地笑着,接着说:「平日里,你教训陆诚颜的时候,不是说得头头是道吗?怎么轮到自己了,却好像个瞎子,一概不知」 「四叔,我的问题?你是说,暮歌是因为我的问题,所以才会疏远我这么久」叶缥遥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说这话时她其实有些不自信。 上回她就已经猜到是自己惹沈暮歌生气了,因为两人的争吵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只是,难道还有其他的问题,才会让沈暮歌彻底爆发,而并不是单单因为陆诚颜或者吴茗驰的事情? 「四叔,你有话不妨直说吧,我已经被她弄得心烦意乱,有点慌神了。你帮帮我。」叶缥遥见四叔一副看戏的神态,又急又气,可心里却清楚,四叔身为旁观者,肯定能看得比自己要清楚。 「你觉得我平时对未然,怎么样?」叶老四也不卖关子,许是岁数大了,只希望大家都过得顺利,不愿再刻意彰显自己的能耐了。 「很好,很顺从,很听话啊。」叶缥遥不假思索地回答。 第75页 叶老四的脸却一红,提高了几分音量,说:「什么顺从!这叫爱妻,懂得尊重妻子!」 「你是说我不够尊重暮歌吗?怎么可能,我有多爱她,我估计全天下的人都该知道吧。」叶缥遥觉得有些滑稽,难不成沈暮歌会因为怀疑自己的爱而生气吗? 「你平时足够聪明,怎么一到感情问题上,就是一根筋呢!这点和你爹一模一样,简直没救了。」叶老四痛心疾首,不明白自己的兄弟怎么就会生出这样的娃! 「你爱你的妻子,可是你凡事都自作主张地做了决定,这样是爱吗?你以为你是为所有人好,自己扛下所有的辛苦和压力,可是你有想过那些被你排除在身后的人,是怎么样的感受吗?」 叶缥遥沉默不语,四叔的话,她每一个字都用心听了进去。也许他说的是对的,可是叶缥遥却觉得自己做了那么多,反而被人埋怨,不禁委屈。 「你们之间的事,外人说再多也没用。还是得要你们两个心平气和,开诚布公地好好谈谈,才能将心结给解开。你对陆诚颜也一样,她跟千城的事情,就让她们自己去化解,你过多地干涉,只会事与愿违。」 说完这番话,叶老四留下叶缥遥独自一人在房中反思。没有人知道这番话究竟是一个亲近的旁观者肺腑之言,还是得了沈暮歌的授意,点拨指引一下仍在迷雾中找不到出路的叶缥遥。但毋庸置疑,叶老四的这话,促使叶缥遥沉下心来,将自己做的事情好好梳理了一遍。再加上之前沈暮歌的质问,她似乎终于肯承认,自己也许真地做的有些多了。 想明白了这些,叶缥遥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打算加快速度把吴茗驰的事情解决,到时候自己就可以撒手,还陆诚颜彻底自由,而自己也可以有充分的时间和精力来修復与沈暮歌之间的隔阂。 只不过她没想到,余叔却不肯轻易放弃,仍在做着最后的努力。只要庄主一日还未曾另娶她人,只要吴嫣芸还没有离开陆家庄,他就总觉得这事还有一线转机。他也相信,吴姑娘的心中是有庄主的,要不然怎么不愿意和吴茗驰一同回清江派,而仍是不在意名分,都要继续待在江南呢? 洪家兄弟也因为余叔的举动而有了巨大分歧,虽然这些年来,兄弟二人有着各自追随的人,但两人心照不宣,从来不会过多干涉彼此,因为他们都在替陆家庄办事。但是这次却不一样了,余叔交代的事情,分明是与庄主的心意南辕北辙,洪飞是彻底反对的,洪正却摇摆不定,毕竟这些年,他的一切都是余叔给的。 「洪正,你是作死啊!这种事情你怎么能答应?你忘了庄主才是陆家的主人吗?」洪飞从小就跟洪正相依为命,有的时候,他们更像一对连体兄弟。 洪正低垂着头,内心正在做着激烈的斗争。若不是有所动摇,他断不会将余叔交代的事情与兄弟诉说,果不其然,迎来了暴雨般的争执。 「可是余叔说得也不是没道理,吴家的婚约本就是老庄主的遗愿,庄主自己任性,退婚以后对陆家庄的影响非同小可。」洪正之所以选择追随余叔,是因为内心上,更加信服陆御风。 「庄主既然能当上武林盟主,自然是有主见的。再说,婚姻的事情本就是庄主自己的事情,无论是余叔还是你我,都没有资格去质疑。在陆家庄这么久,难道你连这点觉悟都没有吗?」洪飞气恼,上前一步揪着洪正的衣领,希望兄弟可以及时清醒。 此时却看到洪正缓缓抬起头,眼神望着洪飞,眼底闪过了一丝诡异。 「你?」 还不等洪飞把话说完,就觉得后颈被狠狠一击,在倒下失去知觉前,洪正勾起的嘴角是他眼前最后见到的情景。 吴嫣芸独自留在陆家庄,为的可不是等陆诚颜回心转意,更不指望沈语琴放手认输。她好不容易找到沈语琴这样的盟友,能够答应助自己一臂之力,她又怎能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只不过眼下,她还需要等最后一个人归位,自己的计划便可正式开启。而这个人,当年被爹逼得远走天涯,连自己都找寻不到他的踪迹。只怪自己当年太过懦弱,辜负了对方的一片痴心,也怪自己当年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一心只想着伺机报仇。 第四十九章 已经好几日没怎么看到叶缥遥了,每天来替自己诊治的都只是叶四叔。陆诚颜有问过四叔, 叶缥遥在忙什么, 四叔也只是随口答了几句, 详细的内容并未说清。 「四叔, 我的身体最近越来越精神了, 我能感觉到体内真气变得顺畅多了。」又是针灸结束,陆诚颜困意暂时不多, 脸带笑容与叶老四聊了起来。 叶老四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颇为欣慰。这样的结果是他最想见到的, 对于自身的医术, 也是一个突破。只是余叔的事情,被叶缥遥拦着, 不许他告诉陆诚颜。生怕扰乱了她的心智,影响疗伤。 「四叔,我有个问题, 不过不太好意思问出口。」陆诚颜有些迟疑,踟蹰着不知如何开口。 「有什么想问的, 尽管问, 憋在心里对身体不好。」叶老四像是什么都知道似的,笑容很慈祥, 让陆诚颜有一剎那的恍惚。 其实她自幼感受到的父爱并不多,陆御风的宠爱大多体现在给予她稳定的地位和名分,却并没有太多父女间的亲密互动。也许是因为在陆御风的眼中,陆诚颜始终是个将来要继承陆家庄的儿子, 所以太过细腻柔软的互动,并不适合他对于儿子的期望。 第76页 而今她在叶老四的眼中,却感受到了一丝父爱的温暖。但她已经长大,不会过分沉溺在这份对于父爱缺失的遗憾中。这个晃神,在她缓缓开口中结束。 「四叔,我想知道,我如今的身体,能否承受得住一些比较亲密的接触?」陆诚颜问这话的时候,已经面红耳赤。 毕竟这样的问题,她是羞于出口的,但又着实想要确认一下,才能安心。她对沈语琴想念得紧,有时候竟在梦中都会梦到缠绵的场景,可是一想起自己曾经的伤势,就令她感到担忧。 「为何突然这么问?」叶老四明知故问,笑意盈盈地望着陆诚颜。 这一反问,令陆诚颜几乎抬不起头来,整个脸都快成了酱紫色。心中暗想:四叔跟着叶缥遥久了,也变得一样坏了!明知道自己害羞,还要逼自己亲口说出来。 「我是怕今后跟千城,总得保持距离。」陆诚颜鼓起勇气,一口气说完。 「嗯,这个嘛,要看你自己的身体底子了。底子好的话,恢復迅速,很快就无大碍。若是底子虚些,自然要有些耐心,再等上一阵子。至于具体要等多久,就要看你的身体到底有多虚了。」叶老四说完这话,捋了捋须,笑眯眯地起身离开了。也不给陆诚颜继续追问的机会。 其实叶老四这话虚实各半,恢復程度的确要根据身体素质而定,但是陆诚颜其实已经好了大半了。究竟是否痊癒,还得靠实践才能确认,叶老四也只有理论上的结论,但最终还是得用事实说话。 四叔走后一阵,陆诚颜的眼皮子越来越重,倦意止不住地袭来。这种困意与平日的有些不同,但每个诊疗阶段身体都会有所变化,这对于陆诚颜来说,已经渐渐变成了习惯,她也没想那么多,就着睡意躺到了床上。 在窗外等候许久的洪正身影闪了一下,瞬间不见。确认了屋内的陆诚颜已经陷入沉睡,他便立刻去完成余叔交代的事情。但是洪正还没走到吴嫣芸的房外,就被暗卫放倒了,从阴暗处走出来的沈语琴眼神冰冷地看了眼倒在地上的人,闪过一丝杀意。 「先带下去,暂时留着性命。」冷漠地吩咐了一句,沈语琴利落转身,径直朝陆诚颜的房间走去。 「主人,屋内一切如常。」见到沈语琴到来,负责守卫的暗卫立即现身。 若不是沈家姐妹早有准备,将计就计,派了暗卫守护陆诚颜,恐怕今夜真让余叔得逞了。 「都下去吧,没有我的命令,不许靠近。」沈语琴一挥手,屏退了其他人。 等到房内就剩下她与陆诚颜两个人的时候,沈语琴绷紧的脸才逐渐融化开来,展示少有的温柔与真实。这段日子,她知道是陆诚颜疗伤的关键时刻,也是她和姐姐联手对付吴嫣芸的重要节点,所以她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思念和关切,尽力不让自己的思绪被陆诚颜牵着走。 但当这个人真地出现在自己眼前时,所有的理智都瞬间被淹没了,沈语琴这才发现自己的心,空前地想念着陆诚颜。迅速移动脚步走到了床前,那个人安静睡着的样子,人畜无害,安静乖巧得让人忍不住想要一把搂进怀里。 「你这个傻子,对谁都好,却偏偏不懂得对自己好些。身体都这个样子了,还不肯将实话告诉我。若是今晚我不护着你,怕是又要起新的波折了。」沈语琴凝视着陆诚颜的睡颜,手指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 陆诚颜的鼻樑,嘴唇,脸颊,都被沈语琴的指尖逐一滑过,轻柔又连绵的触感让陆诚颜恢復了些知觉。洪正给她下的药性本就轻,为的就是待会吴嫣芸来时不至于只看到一条咸鱼,如今换做了沈语琴,陆诚颜的身体,甦醒得更快了。 「嗯。」浅浅的声音,从陆诚颜的吼间逸了出来。 本来只是简单的一句轻哼,却彻底燃烧起了沈语琴心中的火。毕竟她们之间,因为种种原因限制,被迫分离了这么久。无论是自己的心,还是自己的身体,都非常地想念陆诚颜,想念着曾经的温存。 鼻间充满着熟悉的香气,这是让陆诚颜会情不自禁沉醉的味道,这是她永远都无法忘怀的气息,这是沈语琴特有的象徵。每当这样的香气袭来,陆诚颜的心就会被融化,而如此强烈的冲击,是她们亲昵时特有的。 「千城,是你吗?」陆诚颜奋力在心中唿喊,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好似有股无形的力量束缚着她的神智和手脚。 「傻瓜,快些醒来吧,我就在你身边,你却还在睡觉。」沈语琴压低了身子,凑到陆诚颜的唇边,气息全都扑在了那张安静的脸上。 「嗯,嗯。」唿吸更加绵长,陆诚颜胸口起伏愈加明显,似乎有了逐渐甦醒的迹象。 沈语琴突然握住了陆诚颜的手,将其带到了自己的腰间,停了一会儿,又缓缓向上。自己的手握着陆诚颜的手,在自己最熟悉的领域游走,这给了沈语琴不一样的感觉。 已经被压抑克制了许久的身体在被陆诚颜触碰的一刻,瞬间有了反应,甚至强烈到令沈语琴一下子就感觉震颤。而那被自己握住的手,似乎也被自己柔软的身体带动起来,有了自己的灵性。 「你,醒了?」微闭着眼,感受着自己震颤的沈语琴刚一睁眼,就看到躺着的人,有了反应。 「嗯,你真美。」平日里傻呆呆的陆诚颜,睁开眼后第一句,便是有这样杀伤力的话语。 第77页 「睡了这么久,脑子倒是清醒。」沈语琴脸瞬间就红了起来,那手还停在自己的身上,这话又给了她不一样的冲击。 「过来,让我亲亲。」陆诚颜躺着,将沈语琴往自己的身上拉,她想要起身一亲芳泽,却觉得将眼前美人揽到怀里更快些。 「呆子!」沈语琴似乎在一瞬间就被陆诚颜抽空了力气,柔弱无骨地倒在了陆诚颜的胸前,额头顶在陆诚颜的下巴上。 「我想你,好想你。」陆诚颜有些分不清是梦还是真,但却不愿过分纠结,只想享受此刻的温存。 这样的梦境她不是头一回梦到了,但却比以往都要真实,真实到自己的身体立刻就有了反应。陆诚颜沉溺在这样的温柔里,不想,也捨不得抽离。 「傻子,我也想你,你真的好傻!」沈语琴伏在陆诚颜的身上,将身体稍稍往下移,将耳朵贴在陆诚颜的心上。 过了一会儿,沈语琴又悠悠说道:「可我就是喜欢你这个傻子,我也好无奈。你说,我俩究竟谁更傻?」 说完这话,沈语琴自己笑了出来。 「你的身体很软,一直都那么柔软,还那么香。」陆诚颜停在沈语琴身上的手,在她的自言自语中又开始了游走。 这一回,这双手有了自己的意识,不再是被沈语琴引领着,这让沈语琴的身体瞬间爆炸。 「这张嘴,早点说这话,不就好了么?非要硬撑那么久!」沈语琴趴到了陆诚颜的颈间,娇嗔道,「今后对我好点,否则我可没那么好哄呢!」 第五十章 夜色浓重,周围寂静得让两个人的心跳都格外清晰, 沈语琴的身体早已因为陆诚颜的手而悸动不已。这段时间被太多事情烦扰, 先是因为吴嫣芸的出现, 令沈语琴喝了不少闷醋, 紧接着又知晓了陆诚颜的伤情, 令她的一整颗心都被狠狠揪了起来,再到吴茗驰的上门逼婚, 更是将她的情绪推向了极端。 若是这样的困境中没有姐姐的安抚与鼓励,没有叶缥遥的伸手援助, 沈语琴的心境怕是难以平静地坚持到现在。而此刻, 胜利的曙光近在眼前,她也早已不愿将时间浪费在跟陆诚颜无谓的斗气中。 此时此刻, 她只想更近距离地和那个呆瓜接近,无限接近,直到彼此都交融在一起。那种彼此烙印到生命与身体中的感觉, 是其他任何时候都无法替代的经歷。 「想要吗?」分不清是谁先说出了这句话,房里的空气瞬间被燃烧了起来。 陆诚颜的药性已经全部消散, 可是她却被沈语琴的柔情包裹住, 潜意识里仍旧觉得自己沉浸在梦里。她已经将现在的场景划归为一场充满春、意的梦,而做这场梦的原因则是因为自己身体深处已经发出了强烈的唿唤, 让她再也无法克制对沈语琴的想念。 「别说话,想做就做。」沈语琴受够了陆诚颜江南婉约的性子,一个倾身,便彻底倒在了陆诚颜的身上。 熟悉的身体, 和记忆中同样的柔软,能够轻易撩拨起冲动和慾念的香气直冲鼻间,直到将陆诚颜的大脑完全占据。体内的气息一阵一阵往上涌,打通了她的所有神经末梢。沉寂已久的身体被一点一点唤醒,两个人都像挣脱出牢笼的野兽,狂野地撕扯着彼此。 「嗯,嗯!」两个人的呻、吟交缠在一起,此起彼伏,随着双唇所到之处,燃放点点星火。 「好软,好热,我要疯了。」陆诚颜呢喃着,忍不住赞嘆起自己的手感来。 沈语琴的耳根早已红透,但此时自己的身体早已渐渐绷紧,箭在弦上,也容不得她分神再去与陆诚颜纠结这遣词用句。 「别胡闹,快一点,受不了了。」用力按压着陆诚颜的脑袋,不让她在自己身上作怪。身体内的空虚感越来越明显,沈语琴的腰肢有些发酸。 「可是我还想再玩一会儿。」陆诚颜咕哝着,也不抬头,口齿不清,含煳着继续埋头苦干。 「嘶!嗯!」有点疼,有点酥,沈语琴用力抱紧陆诚颜的头,积聚着自己最后的力气。 她生怕自己放弃了这个支点,身体就会像在水里飘荡的浮萍,四处无着,却又无法释放自己。 「快些,求你!再快些!」沈语琴有些迫不及待,再次握住了陆诚颜的手,引领着她去往自己最想展露的地方。 「我想你,好想你,也好想这里。」陆诚颜像是离开许久,重归故里的游子。在探寻到温热细腻触感的那一刻,剎那鼻酸。 「我也想你。」沈语琴接纳着许久未曾到来的访客,努力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别动那么快!」沈语琴的气息已经开始紊乱,简单的几个字都说得不够连贯,手却还压在陆诚颜的手上,接着说,「我想再多感受些你的存在。」 许是渴望陆诚颜太久,这番旧梦重温的感触,比上次在宫中时更加强烈。因为沈语琴知道,过了这一关,她们之间便可以期许未来,而不仅仅是多年分离后的一场冲动。 「可是我想。」陆诚颜眨着迷离的双眼,从沈语琴的身上抬起头来,像个讨糖吃的孩子,说,「我们可以多来几回。」 沈语琴对着这样的陆诚颜,毫无办法,只得慢慢放开了自己的手,默许了陆诚颜的探寻。再次闭上眼,全身心地感受这个冤家的横冲直撞。 「我捨不得出来了。」陆诚颜自言自语般的沉醉,让沈语琴止不住地加快了耸动。 第78页 「好好干活,怎么那么多废话!」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千城公主,饶是她们已经熟悉彼此,但是情动之时,沈语琴仍是保存了那份羞涩。 这场春/梦真实得让陆诚颜迟迟不愿醒来,当她睁开眼时,身边已经空荡荡,只有发酸的手指在佐证昨夜她并非只有大脑在高速运转。可是当她摸着身边的床铺,没有丝毫的温度残余,陆诚颜的手在那里来回抚摸了好几回,终于逼自己相信,昨晚如此真实的感觉,也都只只一场梦。 当她手扶脖子,还在扭动脑袋的时候,便遇到了满脸笑意的余叔。还没等她开口,就被迎面袭来的喜气给熏到了。她在陆家庄里这么多年,还几乎没有见过余叔这么高兴的样子。看来之前困扰余叔的事情,该是顺利解决了。 「余叔,你看起来心情不错啊。」陆诚颜咧嘴笑,主动跟余叔打了招唿。 「庄主的气色看上去更好啊,想必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余叔走近了些,仔细盯着陆诚颜看了又看,眼中全是欣慰,不时还掺杂些许欣喜。 洪正昨晚并未现身回报,但是他们之间既定的信号如约而至,加之他亲眼所见,吴嫣芸今天早上从陆诚颜房间的方向经过。这让他确定自己的最后一次努力终于有了成效,而看到陆诚颜今日的反应,看 来昨夜是好好享受了一回。 只要生米煮成熟饭,依照陆诚颜的善良性格,断然不会死不认帐,更不可能不负责任。到时候由自己出面亲自去清江派赔罪,相信吴茗驰对于这桩婚事还是愿意的。 这般美好地幻想着,余叔一时走神,忽略了站在身前的陆诚颜。直到她抬手在自己眼前挥舞了好几下,才连忙收敛了心神。 「余叔,你怎么了?是不是有心事啊?」虽然余叔看上去心情不错,但是这刚寒暄完便又神不守舍的样子,着实令人疑惑。 「噢!我没事,我只是忽然想起今晨见到吴姑娘从庄主那里过来,有些想不明白。」余叔咳了几下,严肃认真地说。 陆诚颜心里一惊,面上努力保持镇定,却还是眨着眼,连声问道:「吴姑娘?她从我那儿出来?余叔你没看花眼吧。」 余叔假意没看到陆诚颜眼底的紧张与慌乱,将眼神错开,假装在回忆当时的场景。想了一会儿,肯定地说:「吴姑娘我怎么会认错呢!陆家庄里总共才几位姑娘啊。」 陆诚颜的大脑瞬间空白,连站立都有些不稳。她是有过肌肤之亲的阅歷的,所以有些事情,就算之前她可以骗自己是梦境,可是一旦有了可疑证据出现,真相就再也无法视而不见了。 难道说,昨晚与自己在梦中,噢不,是在现实中缠绵交错的人,是吴嫣芸?光是这般猜想,就足以令陆诚颜浑身冒冷汗,紧接着心底深处便泛起了的苦涩和惊慌。 这比之前察觉到自己的病情时,更让她无措,她甚至想要时光倒退,又或者是宁可剁了自己的双手,也不愿犯下这样难以弥补的错误。余叔看到陆诚颜失魂落魄的样子,嘴角勾了勾,却不动声色。他安静在旁边等了一会儿,见陆诚颜也没打算再与他攀谈,便静静告退了。 转身的瞬间,背对着面如土色的陆诚颜,余叔的脸色却是出奇的红润泛光。在他看来,差点误入歧途的陆诚颜,终于在最后关头,被自己给拉了回来。关键的一步实施成功了,那么往后的路就又有希望了。 刚回到清江派的吴茗驰倒没有余叔这么开心,但是他仍然得知了一个令他振奋的消息:有人见到了何正枫的踪迹,并且确信是真实有效的。 「派人跟着了吗?」吴茗驰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杀气,对于这个昔日的首席大弟子,他仍然耿耿于怀。 「已经派人去了,捎回来的消息确认是大师兄。」说话之人自知失语,连忙更正道,「是何正枫。」 吴茗驰将目光收了回来,敛下眉眼,专心揭着茶盖,一时间书房内的气氛很是凝重。但是吴茗驰的意图已经很明显,只要是发现了叛徒的踪迹,无论如何,都要清理门户,立即剷除。 「若是确定了,就多派些人过去帮手,别再像上回那样,扑了个空。」喝了一口热茶,吴茗驰坚定开口。 「还有,这件事先别让芸儿知道,她这会儿还留在江南,也算是好事。」 第五十一章 何正枫自从那年在陆家庄武林大会上违抗师命,出手伤了陆诚颜之后, 便在江湖上销声匿迹。这么多年, 清江派四处找寻, 都不曾将其抓获。但吴茗驰从未放弃过对他的追捕, 毕竟除了何正枫的背叛行径需要得到惩罚, 更重要的是,他还知道了清江派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过当年能够让何正枫从清江派的围剿中侥倖逃脱, 吴嫣芸从中扮演了重要角色。如今他的行踪再次被发现,吴茗驰可不能让女儿再来搅局。等了这么多年, 与陆家的联姻还是没能成功, 吴茗驰对何正枫的厌恶之情又多了一成。 远在江南的吴嫣芸还是通过自己的渠道获知了爹对何正枫的追杀令,这让她一贯保持着的淡然态度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甚至可以说是坐立难安。只是当初是她要继续留在陆家庄,现在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迅速离开。只得日日期盼着能多得到一些何正枫的消息,只是这一次她的心, 却总有些不详的预感。 「这个死冤家,没有我护着, 怕是真要落到爹的手里了。」吴嫣芸心中连连嘆气, 眉头越皱越紧。 第79页 正在边塞游走的何正枫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那么多人给盯上了,一直以来他都小心翼翼隐藏着自己的行踪, 蛰伏多年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可以回到中原一雪前耻。当年在陆家庄的擂台上,他被一个看上去弱不经风的傻小子陆诚颜当众羞辱,被打得几乎毫无招架之力,差一点就要命丧擂台。若不是前几手对招让他摸透了陆诚颜的功底, 他也不会放开手脚全力攻击。谁知道生死关头竟被人暗中反击,让自己不仅被对方所伤,还叠加了自己功力反噬,仅仅一招,何正枫就受了极重的内伤。 短期内尚不明显,但是日子久了,这内伤的厉害性就呈现出来了。何正枫沮丧又气恼地回忆着擂台上的情景,始终无法确定究竟是何人出手帮助陆诚颜。不过他脑子却没煳涂,知道自己这番行径,肯定无法再被师父接纳了,说不定回到清江派后自己的下场会更悽惨。于是连夜选择了出逃,果不其然,还没过多久,整个江湖就都是来追捕自己的人。 「吴茗驰,我尊称你一句师父,你却处处不拿我当人对待。说什么首席大弟子,可是你的看家本领,武功绝学始终不肯真正传给我,就连小师妹你都不愿意成全我们!」这么多年的颠沛流离,隐姓埋名,不断被病痛折磨,何正枫都会靠着这份仇恨让自己坚持下去。 失去了爱,也唯有恨意能让他战胜一切,咬牙撑到现在。虽然吴嫣芸与他的情缘已断,但毕竟曾经两情相悦过,当年她也的确救了自己一命。但他们之间有过太多悲伤,再也回不去了。他不人不鬼地活到现在,只有一个目的:让吴茗驰身败名裂,不得好死! 只是他整日沉浸在仇恨中,却不料已暗中被人包围。这天深夜,房间四周的异动声响让向来浅眠的何正枫立即睁开了眼。 几个黑衣人翻入了他的房间,却在房间里找不到何正枫的身影,床上的被子被胡乱翻开,痕迹凌乱,看温度该是离开不久。几个人面面相觑,心中却是不太高兴。 「这回怕是又给熘了?」站在窗边张望了一会儿的黑衣人率先开口,声音低沉。 站在床前的乃是此次的带头人,目光在夜色中更加沉寂。良久他才发声道:「这次计划如此缜密,竟然还让人给熘走了,回去该如何交代?」 众人皆沉默,没有人敢出声。 「再去四处仔细搜一遍,看这样子,走得匆忙,一定走不远。无论如何,这次不能再空手而归了,不然在场的我们都没有好果子吃!」为首的那人想了一会儿,还是不肯轻易放弃对何正枫的找寻,毕竟这次吴茗驰下了死命令,带不回何正枫,怕是他们这些人,回去也意义不大了。 何正枫的确是警觉性很高,但是对方人多势众,他的确难以藏身很久。但是他在逃离房间后不久就被神秘人救走了,虽然起初也分不清是敌是友,但过了好几日也不见对方伤害自己,何正枫反倒是放松了心情。 可是吴嫣芸得到的消息并没有精确到这一步,她所知道的,是何正枫被众人围捕,生死未卜。就在她面色煞白,焦虑不安时,沈语琴却给她带来了一个更加意外的消息。 「何正枫在我手上,你可以暂时放心,他不会有生命危险。」沈语琴十分镇定又淡然地说着,可是吴嫣芸还是感觉到了一丝颓废,仿佛自己重视在意的东西,在别人手中,轻若鸿毛。 「我的要求也很简单,我想用何正枫跟你交换一个条件。」见吴嫣芸脸色渐变,沈语琴微扬嘴角。 千城公主岂是那么容易就让人拿捏住的,当初吴嫣芸来找她谈条件的时候,她心中等着今日已经很久了。如今看到吴嫣芸陡然泄气的样子,令沈语琴之前被人牵制的憋屈瞬间得到释放。 「我想吴姑娘其实也没有多少可能会拒绝我的这个邀请了吧。」沈语琴带着胜利者姿态,一步一步逼近,直到吴嫣芸的心理彻底崩溃。 男女之间,总是女子更为痴情,也许何正枫的心里只剩下了恨,些许的往日情分也不过是回忆中的点缀。可是吴嫣芸却还是放不下,以至于让自己成功地将主动权夺了回来。果然,爱情是女子的死穴,也是让人甘愿受制于人的软肋。沈语琴离开时,心中却不由得对吴嫣芸有了一丝同情。 沈语琴从吴嫣芸的住处出来时,满脸都是憋屈散去后的畅快,却遇到了面如便秘的陆诚颜。自从上回与迷煳的陆诚颜亲密了一番,她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机会能够近距离单独相处。此番偶遇,竟让充满思念的两个人瞬间红了脸。 「你,你怎么在这里?」 两人不约而同,异口同声说出这话,又都无言以对。 陆诚颜自然是心事重重,不知不觉地晃到这里,沈语琴虽然是目的明确来找人,可是找人的因由也是不怎么光彩,要仔细说起来还得耗费不少唇舌。 「我,我正巧没事,就过来瞧瞧。」陆诚颜挠了挠后脑,呆愣愣地先回答。 沈语琴脸一沉,虽不至于生气,可是陆诚颜这个呆子是真不懂得说话。既然都和吴嫣芸解除了婚约,还有事没事就来瞧瞧,难不成还想做不成夫妻,做个朋友? 「那陆庄主怎么没空去我哪里看看呢?」沈语琴这话刚说完,就想起了那夜自己的主动,不由得心底发烫。 如今头脑皆清醒的两个人,在光天化日下面对面,四目相对,沈语琴光是回忆起那晚的片段就已经无法站稳,若是再细想那些片段,怕是当场就要双腿发酸了。 第80页 陆诚颜原本心事轻了不少,可是余叔的话又让她觉得罪孽深重。几番踟蹰,都想去找吴嫣芸说个清楚,但每每到了门口,又打起了退堂鼓。毕竟在这件事上,她宁可做个不负责任的人,也不愿意仅仅为了责任而错过沈语琴。难得自己的情毒有解,绝对不能让吴嫣芸这个小插曲再来破坏她们的未来。 「呃,你说的对,是我做的不够好。我这就去看看。」陆诚颜被沈语琴这话弄得有些紧张,生怕她吃醋了,连连保证。 「陆诚颜,你是不是傻的?」沈语琴无奈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自己就在她跟前,还去什么去! 「我送你回去啊,顺便到你那里坐坐,哪里傻了?」陆诚颜眨着无辜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明白,实在不觉得自己是傻子。 「行吧,你爱去就去吧。也比你在这里瞎转悠好得多。」沈语琴无所谓地说着,心里却觉得几分欢喜。 沈语琴离开后,吴嫣芸整个人就软瘫在贵妃榻上面,眼睛很涩,却没有眼泪。心中纠结万分,既痛恨自己不够绝情狠心,又因想起往事而悲伤不已。她与何正枫从小青梅竹马,大师兄和小师妹之间相亲相爱,本是一对佳偶,却始终得不到父亲的认可。 大师兄努力向她保证,一定会尽力让爹接受他们,可是却迟迟不见进展,到最后等来的却是自己已经藏不住的肚子。口口声声说永远爱她的大师兄领着她偷尝了禁果,留下了种子,却无力保护住他们的孩子。吴茗驰的震怒和狠心,让吴嫣芸彻底失去了与何正枫的孩子。 即便如此,吴嫣芸依旧惦记着何正枫,她将所有的恨意都压在了心底,面上假意万念俱灰,顺从父亲的安排,接受了陆家的求亲。心中却始终没有放下过这份孽缘,可是唯有这样才能保住何正枫的性命,也只有这样,才能寻找机会替自己的孩子报仇。 「孩儿啊,娘没有用,还是不能狠下心,做个绝情的人。」吴嫣芸沙哑地低诉,心头却在滴血。 她谁都放不下,她努力在这些年里做个无情的人,可是一旦被戳到痛处,往日的悲伤与甜蜜又都涌了上来。若不是彻底地爱过,甜过,幸福过,又怎会痛得如此撕心裂肺,却又教人慾罢不能? 陆诚颜一路上陪着沈语琴,并肩而行,心情好得几乎要飞扬起来。这几日里愁云密布的心,暂时也忘了烦扰,全身心地感受着沈语琴的美好。只要是真心爱着的人,哪怕只是安静地走着,却可以唿吸同一片空气,看着同一片天空,相互踩着彼此走过的路,都是一种无以名状的幸福。 第五十二章 似乎与心爱之人同行,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 路也变得格外短, 陆诚颜觉得自己还没有说上几句话, 沈语琴的住处就到了。送到门口, 沈语琴却停下了脚步, 似乎在等陆诚颜的表态。 倒是一门心思想要朝里走的人没有反应过来,差点撞上了突然止步的沈语琴, 好在陆诚颜反应敏捷,双手扶在了沈语琴的肩膀上, 这才不至于整个人都贴了上去。 「怎么, 怎么突然不走了?」陆诚颜晃了晃身体,不解地问。 沈语琴被忽而拉近的距离乱了心神, 一剎那间的心跳加快,尤其是陆诚颜的双手触到自己肩头的那一刻,无论两个人此前亲密过多少回, 无论她们之间距离曾经有多接近,她还是无法抗拒陆诚颜的靠近。只要是她的气息靠近自己, 沈语琴就会抑制不住自己的心跳与兴奋。 「我想停就停, 你管我。」沈语琴自己也说不清到底为何临到门前了,会突然停下脚步。 许是她还是渴望听陆诚颜再次主动坚持要陪自己进去, 而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要求。这种在情感上的主动和被动区别,虽然只是小小细节,却还是让沈语琴颇为计较。 「我还以为你不想我跟你进去呢,嘿嘿。」见沈语琴只是娇嗔说了一句, 语气也不重,陆诚颜知道自己这回是不会被拒之门外了,咧嘴笑了起来。 「还愣着干嘛?不是你自己说要来的吗?」沈语琴心中害羞,加快脚步往前走去,见陆诚颜还在原地傻笑,不由得回头又羞又恼地唤她。 「噢!噢!来了来了!」陆诚颜赶紧快步跟上,生怕多耽搁一刻,沈语琴就会改变心意了。 这里是自己年少时的住处,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承载了太多自己童年的回忆。这几年陆诚颜当了武林盟主,忙于各种繁杂事物,已经很少有时间在这里回忆往事了。当沈语琴来到陆家庄时,她想都没多想,就将其安排到这里,并非刻意为了向沈语琴展示自己的过往,而是在她心中,与沈语琴的关系是最亲近的,所以本能地将她安排在自己的地方。这个藏着她太多小秘密的空间,陆诚颜也只愿意向沈语琴开放。 「咦,姐姐呢?」沈语琴去找吴嫣芸之前,沈暮歌还一脸淡定地在房中等着她回来,怎么才一会儿功夫,姐姐好像就不见了。 陆诚颜笑嘻嘻地凑上前解释道:「别担心,你姐姐被叶缥遥勾搭去了。」 沈语琴好奇地回过身,问道:「勾搭?她们之间还需要勾搭吗?」 叶缥遥这段时间为了今日,已经筹备了不少事情,陆诚颜不时还会贡献一部分自己笨拙的计策。要说这事,她还真比沈语琴要了解得多。这样也好,她能跟沈语琴独处更长时间,尤其是在她从前的住处,这种感觉,甚觉微妙。 第81页 「你又不是不知道叶缥遥前阵子抓耳挠腮的样子,多可怜!正所谓小别胜利新婚,可不就等于勾搭吗?」陆诚颜为人老实,说的也是实在话,只是这话此时说出来,倒有些别样的意味了。 沈语琴的脸又是一阵红晕,自从来了陆家庄,沈语琴觉得自己仿佛中了毒,从前在皇城里的那些冷静自持早就被揭开了封印,如今自己的心已经柔软得不成样子。只要陆诚颜轻轻一掠,自己的心就能随风摆盪难以自持。 陆诚颜提起叶缥遥,像是想到了自己,不由得嘟起了嘴,用可怜兮兮的语气继续嘆气,说:「其实我也挺可怜的,好歹叶缥遥那边只是哄哄就行,我就不那么乐观了。」 沈语琴哪里会不知道陆诚颜小肠子里在捣鼓什么,不过也不着急揭穿她,斜眼假意接话问:「你有什么不乐观的?我看你这小日子挺惬意的,未婚妻巴巴送上门,你不是还能左右选选吗?」 沈语琴话音刚落,才意识到自己心里的醋意还是不少的。虽然不会再迁怒到陆诚颜身上,可是谁也不会对自己心上人被旁人觊觎这种事情毫无反应。 「什么未婚妻啊!这都是我爹做主安排的,我自己可是一万个不愿意的!」陆诚颜拧巴着白皙的小脸,认真严肃地解释着。 但是提起吴嫣芸,她的心又沉了下去,想到那一晚的依稀缠绵之感,情绪非常复杂。缠绵的对象是自己根本就不喜欢的,可是那互动的感觉,身体的舒适度,却足以跟自己和沈语琴亲昵时相提并论,甚至在最巅峰的时刻,震颤程度让自己久久难忘。这种忍不住回味又掺杂了负罪感的记忆,已经折磨了陆诚颜好一阵子。 沈语琴见陆诚颜说了两句就变得沉默,以为她心中对吴嫣芸还有不舍,忍不住上前,揪住陆诚颜的衣领子。 「陆诚颜,这辈子你心里眼里都只能是我一个,其他的女人男人,你想都别想,知道不知道?」沈语琴说完自己都愣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心底竟然藏着这样的话。 陆诚颜望着沈语琴的眼睛愣了一会儿,咽了下口水,毫不犹豫地往前,一下就吻住了沈语琴的唇。自从四叔给自己用了新法子治疗,自己的身体已经越来越敏感真实了,不仅夜深人静会被缠绵悱恻的回忆片段弄得心神不安,只要靠近沈语琴,自己的身体就控制不住,听从心里的指挥享受不受阻拦的亲近。 「你,亲够了没有?」被陆诚颜吻住的唇,挣扎着说出不连贯的话。 陆诚颜又享受地含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捨地松开了嘴,还不忘舔舔嘴唇,嘆息道:「真甜,好味道!」 「陆诚颜,你!你个臭流氓!」沈语琴的嘴唇被吻得很丰润,有些红嘟嘟的,看上去更可口。 陆诚颜虽然看着傻乎乎,但屡屡偷香得手,叶缥遥与她相比,日子艰难得多。与沈暮歌不冷不热地僵持许久,却总是觉得仍有隔阂,好不容易盼到一个好时机 - 沈暮歌生辰,叶缥遥哪里会轻易放过。 「暮歌你瞧,这是我亲手为你准备的生日礼物,你看看喜欢吗?」叶缥遥殷勤十足,难得今日沈暮歌爽快应约,省去了她之前演练多次的邀请环节。 沈暮歌笑了一下,足以令人神魂颠倒,可是作为亲密爱人的叶缥遥却知道这并不是沈暮歌发自内心的喜悦。但今天不一样,她下定决心一定要在今天将她们之间的问题解决,至少不能再这样长久分居下去了。 若是一次亲吻不够,那就再亲一次。若是哄着总是不能解决问题,那便抱着媳妇睡一觉!这就是叶缥遥想了这么久,得出的最后方案。再说,她们之间本就挺长时间没有真正亲近了,这对于已经习惯了恩爱缱绻的伴侣来说,简直就是活生生的折磨。 「你的礼物,就只有这些?」沈暮歌见叶缥遥的眼神有些浮想联翩,沈暮歌稍加细想,就知道眼前之人肚子里的坏主意。 叶缥遥的确没将心思放在准备礼物上,毕竟今日最大的礼物,就是她自己。她要将自己作为贺礼,毫无保留地呈现给沈暮歌,用以赔偿她这些日子里对沈暮歌的冷落。 「那你还想要什么礼物?」叶缥遥见沈暮歌语气柔和,趁热打铁蹭了过去,一把将爱人搂进怀里。 沈暮歌稍微挣脱了下,也没真正使力,只是瞪了叶缥遥一眼。 「我就是礼物,你可喜欢?」叶缥遥压低身子,整张脸几乎要贴在沈暮歌的脸上。 「痒!」沈暮歌微微避开,却也没将叶缥遥推远。 叶缥遥心中一乐,舔着唇在沈暮歌的脸上游走,寻寻觅觅着让自己魂牵梦萦的每一处芳香。最终调皮的嘴落在了沈暮歌的耳畔,这是她最为敏感的地方,叶缥遥在无数个夜里早已探明了这一点。 「嗯,嗯。」沈暮歌的唿吸变得有些紊乱,吼间不自觉地发出了浅浅的呢喃。 叶缥遥无疑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自己身体的人,有时候连自己都自愧不如。换做平时,沈暮歌也许能保持定力,将这个恼人的冤家从身边推开。可是时间是把双刃剑,能让无比亲近的两个人拉开足够的距离恢復冷静,清楚地思考彼此间的问题,但也让习惯了亲近的两个人疯狂思念着对方的气息和身体。那种身体深处的悸动,让沈暮歌在这样的时刻失去了抗争,从意识到动作,都不愿也捨不得开口让叶缥遥停下。毕竟自己的身体,等待这一刻,也已经很久了。 第82页 「暮歌,我真想你,你呢,想我了吗?」叶缥遥用舌头反覆舔着沈暮歌软软的耳朵,逐渐加大了力度,速度也渐渐加快。 沈暮歌的力气被渐渐抽空,叶缥遥太懂得自己了!她的舌头在自己耳边这样胡闹,却让自己一点脾气也发不出来,而这样充满魅惑的语气夹杂着热气喷洒在自己耳边,更令人加速沉醉。 「我这个礼物,你喜欢吗?我就知道你更喜欢我这样灵活又手巧的礼物,可比只能被喝进嘴里的酿酒可口多了。」叶缥遥闭着眼,嘴里没闲着,还利用有限的间隙说着傲娇的话,一直停在沈暮歌腰间的手开始缓缓往上走。 沈暮歌早已不是当年不经人事的清冷长公主,这些年和叶缥遥隐居在飞叶山庄,什么古怪的姿势都被她带着尝试了一番,什么样的刺激感受都体验过不少,身体早就变得敏感又饥渴。如今被叶缥遥这样撩、拨,早就迫不及待地开始耸动迎合。 「暮歌,告诉我,想我吗?想要我继续吗?」叶缥遥忽然停了下来,将沈暮歌紧紧搂在怀里,用自己胸前的柔软紧贴着沈暮歌的后背,两个人的身体频率渐渐变得一致。 第五十三章 沈暮歌闭着的双眼抖了抖,思绪早已不受自己控制, 恨不得整个人贴在叶缥遥身上, 与她靠近, 再靠近。谁料那个坏东西竟然突然停了下来, 还故意问自己这么羞、耻又无聊的问题, 又不是第一次了,自己想不想, 难打她会不知道吗? 「你现在废话是越来越多了。」沈暮歌没有睁开眼,强力稳住唿吸, 努力保持平静地说。 叶缥遥早就摸清了爱妻的套路, 非但没有觉得自己被数落了,反而是越来越找到曾经甜蜜的感觉。她知道沈暮歌此时的样子, 是已经起了欲、望,自己也只能胡闹这么一回。若是动作停歇久了,说不定沈暮歌欲、望冷却, 到头来吃苦的还是自己。 「那你就配合我一下,哄哄我也好嘛。」叶缥遥用舌尖舔了舔, 紧紧贴住沈暮歌的脸颊, 手上的动作又慢慢快了起来。 「哼,到底是谁要哄谁?」沈暮歌感受到先前停下的手又恢復了游走, 嘴角上扬,显然已经开始有了喜悦的情绪。 「嗯,我们互相哄嘛,你说对不对?」叶缥遥平时性子野, 但是这种时候撒起娇来也足以让人瘫软。 「好了,别浪费唇舌说这些废话了,有这闲工夫你还不如做点正经事。」说罢,沈暮歌便做出不耐烦地样子,抬起手臂一把将叶缥遥的脖子圈得紧紧的。 叶缥遥深知沈暮歌的身体已经软化在自己的手中,彼此想念的她们,此刻需要尽快地释放自己,彻底燃烧起心底的激、情,才能将身体里的这团火焰完全宣洩出来。便不再多说,一个回身,将沈暮歌拦腰抱起,大步流星地往房间深处走去。 春帐放下,整个房间顿时变了颜色,昏暗的光线中,不断起伏的身影替这夜色增添了许多美景。这一宿,沈暮歌果然没有回去。要不是陆诚颜事先爆料,说不定沈语琴还真要担心一番。如今见姐姐夜不归宿,她反倒开心起来,毕竟她也希望叶缥遥能够早日将姐姐哄好,不然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 要知道,原本姐姐和叶缥遥在飞叶山庄过着神仙眷侣的生活,岁月静好,卿卿我我的。要不是为了替陆诚颜疗伤,要不是为了替自己的感情铺平道路,她们根本就没有必要千里迢迢地赶来,更不会因为这些事情而产生分歧,继而闹到要分居的地步。 翌日,陆诚颜刚到书房,就见到余叔脸色煞白地被叶四叔推搡着走了进去。这两个人平日里最多是个点头之交,要不是因为陆诚颜,可以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今日以这样的情形同时出现,实在是很令人诧异。 「余叔,四叔,你们这是?」陆诚颜不解,因为看眼前两人的表情,并不像是好事。 余叔的脸色越来越惨白,而叶四叔则一直保持着严肃,眼底还有一丝冷峻。这与平时为陆诚颜疗伤时的慈祥时完全不同,陆诚颜再迟钝也知道今日定是有要事发生。 「陆庄主,还是让余总管自己说吧。」叶老四当年在江湖中也是叫得上名号的,虽然是玉面小生,却不是个好欺负的人。 平时他总是与世无争,一心专研自己的易容术和医术,在飞叶山庄里乐得清闲。可是一旦需要他出马处理事情,他是绝对不手软,也绝对不含煳。余叔投毒的事情就是他一手摸清楚的,叶缥遥也足够尊重他的意见,既然是叶四叔查出的真相,便由四叔带着余叔去跟陆诚颜交代。 身为飞叶山庄的庄主,叶缥遥足够放权,也尊重每个人所擅长的领域,这就是她收买人心的本领,也是她远在塞外,却能够安稳掌管全国各地分处势力的原因。 陆诚颜听四叔这话,紧接着将视线转向了余叔。说实在的,这么多年来,她还是头一次见到余叔的脸色如此灰败,甚至可以说是狼狈。 「余叔,你说吧。」陆诚颜在心里深唿吸了一口气,做足了准备,即便不知道接下来会听到什么让她震惊的话。 余叔自从进屋,就一直是低垂着头,整个人已经没有了生机,犹如一具空皮囊。现在听到陆诚颜的话,也只是漠然地抽了抽嘴角,兀自冷笑。 这样的余叔是极为陌生的,甚至是让人厌恶和害怕的。陆诚颜不禁打了个冷战,却还是强自镇定,双手紧紧把住座椅的扶手。 第83页 「自从你回到陆家庄,我就一直在你的食物里放了东西。」余叔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到根本不像一个人在说话。 可是陆诚颜的心里却翻江倒海,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她却已然明了其中含义。可是她仍旧不愿意相信,迅速将目光投向叶四叔,期望能够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可是叶四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一个眨眼,便将陆诚颜心中最后的希冀给夺走了。 她像是泄了气的球,一下子靠在椅子上,不敢也不愿再去看余叔,良久,她才黯然问道:「余叔,这究竟是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对我下毒?」 余叔平静的态度终于起了变化,有些激动地说:「我根本不知道你体内还有另一种毒素,两者结合才变成了情毒。若是只有我投放的这种药散,根本就没有毒性!」 「没有毒性?那你为何要给我吃这些东西,目的何在」陆诚颜有些哽咽,却还是不得不去面对残酷的真相。 「你从小就身娇体弱,老爷又突然遭遇不幸,整个陆家庄需要一个强大的人接管,才能重整旗鼓。」余叔索性将话说个明白,他终于抬起头凝视着陆诚颜,接着说,「可是你,不够强大,甚至没有能力担起整个陆家。所以,你才需要那些药,能够让你迅速地提高武力,让你的体魄足够强壮,让你变得更适合当陆家庄的当家人。」 「所以你就给我吃那些不知名的东西?在你的眼里,我只是个陆家庄的工具吗?」陆诚颜落下两行泪,兀自摇头,很难过这样残忍的事实。 余叔沉默了下去,可是他的沉默却印证了陆诚颜的质问。在他的心里,陆诚颜本身如何,的确不如陆家庄重要。可是这有什么错呢?身为陆家庄的总管,他不能辜负陆家几代人的嘱託,更不能让陆诚颜败掉陆家庄来之不易的武林地位和荣誉。 多余的话不必再说,此刻说多了也成为了藉口。陆诚颜挥了挥手,让叶老四把余叔带走。因为今日在书房里,她遭受的打击不亚于当年惊闻爹被害的噩耗。她终于知道自己的情毒因而何来,也知道了叶缥遥曾经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封住了自己的情根。 「在你们所有人的眼里,我就是一个没有用的东西,所有的事情都是为了我好,却没有人问过我愿不愿意,更没有人在意我的意见。」陆诚颜自嘲地笑着,倚靠在座椅上,却是从未有过的孤独。 这个陆家庄里,所有人都在依靠她,可是又有谁来让自己依靠?陆诚颜终于亲身体会了身处高位的孤寂,可是心底对向来倚重的叶缥遥产生了不一样的想法。 余叔的事刚告一段落,清江派就传出了一个惊天丑、闻,与旁人无关,就是掌门吴茗驰本人的丑事。不知从哪里最初传开的消息,吴茗驰当年参与了谋害陆御风,并且迅速在江湖中蔓延,犹如传染病,一夜之间,跨越千里传到了陆诚颜的耳中。 「吴茗驰?清江派?是他害了我爹?」陆诚颜虽然震惊,却已经不会无措了,因为短短时间内,她受到的震撼还少吗? 吴嫣芸的反应似乎比陆诚颜还要大,还没等陆诚颜发话,这人就已经在回清江派的路上了。不用多说,这便是沈语琴与之达成的协议内容之一。吴茗驰若是身败名裂,陆家庄和清江派的婚约自然无法继续,而清江派也会陷入群龙无首的状态。这种情况下,没有比掌门之女吴嫣芸更合适的继任人选了。 而与吴嫣芸一同出现在继任大典上的,不是别人,正是当初被神秘人救走的何正枫。多年不见的大师兄,已是满面风霜,身上也留下了不少边塞气息,显得更加彪悍。加之此前的追捕行动中,曾有过几次擦身而过的经歷,众师兄弟的脸色和心理都十分微妙。 「以后清江派的未来,就靠各位费心了。我与何大哥不胜感激,一定不会忘记诸位的功劳。」何正枫已经被除名,再也不是吴嫣芸的大师兄了。 第五十四章 吴茗驰经营清江派多年,按理说江湖根基不浅, 在清江派内部更是心腹不少, 不可能因为一桩丑、闻就被拉下马来。可是偏偏最想要他落马的人, 不是别人, 乃是他最亲近的女儿, 吴嫣芸。 从小乖巧懂事的吴嫣芸一直以来都是吴茗驰的骄傲,但这份骄傲中夹杂了不少其他因素, 其中很大成分就是将来用这颗掌上明珠替清江派寻一个好的姻亲盟友。陆家庄显然是吴茗驰渴望已久的,只是陆诚颜那个软不拉几的小身板, 是吴茗驰内心瞧不上的。真要把自己这个独女嫁给一个身形瘦弱得跟自己女儿差不多的人, 他也很难全然说服自己。 自己的大弟子何正枫自幼就跟在身边,要说习武天资, 相貌身材,都是极为出色的,吴茗驰从来不吝啬对这个首席大弟子的夸赞与欣赏。只是他从没有考虑过让其成为自己的女婿, 原因很简单:何正枫是个普通家庭的孩子,没有任何背景能为清江派助力。 谁知道吴嫣芸的脑筋一点都不像自己, 为了儿女情长, 竟然不顾清江派的名声和利益,与何正枫私定终身。不仅如此, 还不守规矩,酿成大错,而当时陆御风频频示意,正是结亲的好机会, 吴茗驰只有下狠心,了结那个孽子,才能保住眼前的一切。 「怎样,你后悔过吗?后悔过自己心狠手辣,亲手杀了自己的亲外孙吗?」吴茗驰被囚禁在清江派后山的密室中,只有吴嫣芸能够探视他。 第84页 而这一日,是吴嫣芸继任清江派掌门后第一次去见吴茗驰。父女相见,却满是冷漠,冰凉的空气中,亲情不再,甚至只有恨意。吴嫣芸心底的恨意隐藏多年,直到此时当面质问吴茗驰时,心却依旧在滴血。没有哪个做母亲的,会轻易忘记自己的孩子,哪怕这个孩子还未曾落地。 吴茗驰的头髮与鬍鬚都白了许多,脸色憔悴,似乎这次落马速度太快,让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要怪只怪自己这几年顺风顺水,过分自我膨胀,以至于丝毫没有将沈家姐妹放在眼里。其实这也不能怪他,他再有手腕和胆识,也只是个江湖人。跟皇家的人比,在起点处就已经输了。 「怎么现在说不出话了?当初你是怎么对我说的,难道你忘记了吗?」见吴茗驰长久地沉默,吴嫣芸扬起眉头,有些激动。 她等着今日好好算一算他们父女间的帐,谁知吴茗驰竟然一副浑然出神的样子,对她愤怒的质问丝毫没反应。这跟吴嫣芸预想了无数遍的场景截然不同,促使她不得不开始动怒。 「也许是吴掌门贵人事忙,早就忘了当年的小事了。毕竟在你手上终结的性命还少吗?你的亲外孙,你的亲家,为了达到你的目的,你丝毫犹豫都没有。他们的性命在你眼中,又算得了什么呢?」吴嫣芸细数着吴茗驰的冷血行径,一边说着,一边冷眼看着吴茗驰。 「你想让我说什么呢?又或者是,你想从我嘴里听到什么?」吴茗驰终于开口,目光却望着墙壁,不去看女儿。 「呵,难道你还觉得自己做的没有错?就算你我之间的恩怨暂且不算,陆家庄那里,你觉得你能交代过去?陆诚颜会怎么对你,我想你应该很清楚。」沈语琴和吴嫣芸做的交易,条件之一就是协助吴嫣芸执掌清江派,并且答应将吴茗驰交给她处置。 吴茗驰忽然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肩膀都开始抖动起来。吴嫣芸收敛目光,认真打探起来,觉得吴茗驰有些反常。 她警惕地压低声音,问:「你笑什么?」 吴茗驰这时又把眼神转移到自己盘着的腿上,膝盖裤子上是已经变色的血迹,不知道已经遭受了几回折磨。如今武功已经被废了,吴茗驰只是个腿脚不便的老头子。 「当了我女儿这么多年,脑子却一点都没有学聪明。你真以为你有这个本事能把清江派管理好?你真以为你这个掌门位置能坐稳?」吴茗驰的声音很平静,和吴嫣芸的震怒形成鲜明对比。 「自己不行,还要诅咒别人也不行吗?」吴嫣芸心中一抖,嘴上却仍然强硬。 吴茗驰闭起眼,无奈地摇摇头,如今他已经彻底认输了。到了这个地步,他知道自己想要东山再起,几乎是不可能了。自己年纪大了,再也不像过去,有时间也有体魄去重整旗鼓。而这一次,他已经输得彻底,朝廷里支持自己的力量被清洗彻底,江湖上武林盟主将自己视为杀父仇人,而自己一手壮大的清江派,也能一夜之间易主。吴茗驰终于明白,胳膊拧不过大腿,皇家的人要自己死,自己还能挣扎什么呢! 「用不了多久,你就知道我这话是什么意思了。若是那时候我还活着,你记得回来告诉我,还记得我今日说的话吗?」吴茗驰突然睁开眼,露出一个诡异又冷酷的笑容,令人不寒而慄。 「你放心,不管将来我会如何,你一定活不到那一天!」吴嫣芸被彻底激怒,愤怒地站起来,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拂袖离去。 其实吴茗驰的话,深深戳中了吴嫣芸心里的恐惧。她算是亲眼见识了沈语琴的手段和能量,自己想都不敢想,事情会进展得如此顺利,可是沈语琴竟然如此轻巧地就办到了。而她也不傻,她知道自己不过是个被人推到幕前的人,什么时候会被弃用,她自己也不知道。 但是只要能替自己报仇,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她的一生,也早已被毁了不是吗?反正吴茗驰的下场比自己惨,这就足够了!她要亲手报仇,这样将来去到地下见了自己未曾谋面的孩儿,不至于满怀愧疚地连一句话都说不出。 陆诚颜想要去清江派要人,却被沈语琴拦下了。虽然不太情愿,可是她还是相信沈语琴比她想得长远,所以愿意听听她的意见。自从知道了情根被封之事,陆诚颜心里对叶缥遥有点隔阂,遇到事情,也不再愿意第一时间去问她的意见。 「吴茗驰在吴嫣芸手上,下场不会好过,你又何必让自己的手沾满血腥?」沈语琴颇为客观,并没有用撒娇的方式命令陆诚颜。 陆诚颜的性子她是了解的,善良单纯,不喜欢参与太复杂的事情。若非必要,她是绝对不会主动出手伤人的。要是去清江派把吴茗驰带回陆家庄,整个江湖都在盯着,她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处置吴茗驰,手刃杀父仇人。 「可是这件事都传遍江湖了,我也不能置之不理,这样我对不起陆家庄,也对不起我爹。」陆诚颜想了一下,还是觉得不够妥当。 「我知道,但是借别人的手帮你解决吴茗驰不是更好吗?将来清江派要寻仇,也不会再扯到你身上。这样一来,你的目的也达到了,又不会再给自己增添新的仇人。人在江湖,多一个仇家,就是多一份危险。」沈语琴拧着眉,沉着地解释。 这种摆布棋子的手段,在她和沈暮歌看来,是再寻常不过的。能够借刀杀人的,绝不会污了自己的手。陆诚颜还是太单纯,凡事都想着亲力亲为,难免会有些吃力不讨好。 第85页 「这种事,你要是问叶缥遥,得到的也一定是跟我一样的建议。所以江湖的事,也可以用宫里的方式解决。」 听沈语琴提起叶缥遥,陆诚颜不经意皱起眉头,有些不悦。 接着,她又故作深沉地说:「为何我要去问叶缥遥的意见?这是我陆家的家事,我难道不能有自己的想法吗?」 沈语琴发现了陆诚颜的反常,她几乎从来没有见过陆诚颜如此抗拒叶缥遥,甚至是听到这个名字都刻意要保持距离。这与从前的陆诚颜判若两人,从前的她,发现自己身体不对劲,都宁可瞒着自己而去向叶缥遥求助,为何如今却变得这样生分? 虽然沈语琴这样在心里想着,却没有问出口。她知道死鸭子嘴硬的陆诚颜肯定不会坦然告诉自己,也许姐姐那里能问出点什么来。毕竟自从那日之后,姐姐就已经回到了叶缥遥的住处,陆诚颜的疏离,叶缥遥定然也察觉到了。 「姐姐,你是说陆诚颜是因为情根被封的事情而生叶缥遥的气了?」沈语琴有些意外,但是姐姐的这个推断听上去也有道理。 第五十五章 沈暮歌作为陆诚颜与叶缥遥之间最冷静的旁观者,对于两者的关系变化一直都看在眼里, 沈语琴在情感上必定是会偏向陆诚颜的, 所以有些事情未必能一下子看个通透。但是沈暮歌不同, 她虽然跟叶缥遥情比金坚, 但是是老夫老妻的状态, 被爱情沖昏头脑的阶段已经平稳度过,如今会更加理智看待感情不同阶段中的问题。 「之前我就说过叶缥遥, 擅自做主封住陆诚颜的情根,本身这个做法就有问题。现在陆诚颜心里有疙瘩也很正常, 可是又不能明面上责怪叶缥遥, 只能就着心里的小别扭,闹情绪。」沈暮歌见沈语琴看上去还没完全明白, 便开始一五一十仔细解释起来。 沈语琴听完连连点头,对姐姐的说法颇为认同。 「这的确很符合陆诚颜的性格,她就是生不起大气, 但是小别扭可不少。」虽然这么说着,沈语琴的嘴角却仍不住上扬。 沈暮歌看在眼里, 心里却开心起来, 陆诚颜的情毒已解,清江派的婚约也彻底了结, 现在妹妹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看千城提起陆诚颜时候脸上不自觉的喜悦神情,就知道两人感情已经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刻。 「不过正好有这个机会,也该让她们都改改自己的性子。性格这种事情,虽然难以改变, 但是有些不好的地方,也需要调整一下。」沈暮歌觉得这是个好时机,不过需要陆诚颜的配合。 于是她将妹妹稍微拉近身前,凑到千城的耳边,低声说:「这件事,你去跟陆诚颜说……」 沈语琴的表情开始出现了复杂的变化,从惊讶到不解,再到释然,最后喜笑颜开地直起身子,说道:「姐姐,你放心,这件事情包在我身上。陆诚颜肯定会听我的,这么一折腾,她心里的闷气肯定也就散了,一举两得!」 姐妹俩相视一笑,这种默契不是一朝一夕得来的。无论是当年宫闱之变时的心照不宣,又或是如今为了各自爱情的出谋划策,都有一种状态:一个眼神,一句简单的话语,彼此就能充分信任对方,并且配合无间。 叶缥遥自从被沈暮歌哄了回来,连着几天都不肯轻易让她下床,更是卯足了劲头,使出浑身解数,恨不得整个人贴在沈暮歌身上,才能缓解这段日子的相思之苦。只不过甜蜜的日子也总要有告一段落的时候,沈暮歌与妹妹商定好计划后,执行力更是惊人,当天夜里就伸手止住了又想作怪的叶缥遥。 已经哼哼哧哧了好一会儿的人脑袋被一只玉手抵住,胡乱蹭了好一阵见始终无法继续,只得听话把头抬了起来,不解又欲、求不满地望着身下的人。 「暮歌,你这是做什么?」声音软软的,叶缥遥显然还没完全弄明白状况。 沈暮歌勾唇一笑,说:「最近几日都由着你胡闹,也该有个分寸,难道你想要每天都这样吗?」 这么一说,叶缥遥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这几日她哪天不是把沈暮歌折腾得直接昏睡过去,自己一个习武之人,也会觉得手臂发酸,如今看来,的确是自己索求过度了。 「暮歌,你是不是不舒服了?你要是觉得疼或者痒你就早些告诉我嘛!」叶缥遥生怕自己疯狂失控的时候不小心误伤了沈暮歌,这下回过神来,着急地想要检查一下。 「你别乱摸!」沈暮歌忽然喘了一口气,拍掉叶缥遥突然滑下去的手,嘆道,「我没事,我只是想与你好好说说话。这几日你每天回房就着急做这些,我们之间还不曾有机会好好聊聊。」 虽然这话说得一本正经,可沈暮歌还是脸红了。 叶缥遥见沈暮歌身体无恙,心中松了口气,这才爬了上去,与她并肩平躺着,却仍旧不肯松手,一把将沈暮歌揽入怀中,不愿再忍受半分跟她的分离。 「你最近可发现陆诚颜对你的态度有何变化?」沈暮歌侧过脸,看着身边的人,轻声问道。 叶缥遥的脸一僵,对于这个问题,显然没有预料到。她不明白为什么要在这样的夜里,与沈暮歌谈论这个话题。原本她还以为沈暮歌想说的是她们之前冷战期间的问题,没想到一开口竟是陆诚颜的名字。 「变化?没什么……不同吧。」叶缥遥稍稍回想,起初也没觉得有什么异常,但是说到后面,她自己也没了底气。 第86页 其实陆诚颜当着她的面,倒也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跟之前相比,陆诚颜最近好像可刻意减少了跟自己碰面的机会,这样来看,还真有点说不出的味道。 「你这个人啊,总是只会在意自己在意的事情,有些时候反应激烈得要命,有些时候却又迟钝得很!」沈暮歌幽幽嘆息,伸出手指,用力戳了叶缥遥的腰一下。 「她又跟千城怎么了?不是难题都替她解决完了吗?陆御风的事情也查得八、九不离十了,她心里还能有啥疙瘩?」叶缥遥稍微扭了扭身体,却也没挣脱开。 沈暮歌心中白眼,不禁觉得叶缥遥这人性格的最大死穴,可能就是从来不会第一时间觉得自己有问题。非要别人明确直说了,她才会自我审视。 「为什么一定是千城的问题?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是你的问题吗?你擅自做主封了人家的情根,事后到现在也没有正式说过一句,还不允许别人对你有什么看法?」沈暮歌沉下声来,变得严肃。 叶缥遥张了张嘴,但过了许久,也没答上话来。她想说自己是为了陆诚颜好,但沈暮歌说的话也有道理,自己无法辩驳。当初跟沈暮歌据理力争时的坚定,在此时显得有些动摇了。 「陆诚颜的性子我了解,过几天就没事了。我到时候去跟她谈谈,绝对不会影响她和千城的感情的,你别担心了。」叶缥遥沉吟片刻,像是找到了解决办法,加紧搂住了沈暮歌的肩膀,起身在她额头响亮亲了一口。 沈暮歌早已知道叶缥遥肯定是这个反应,也不与她多言,就等着千城那边计划顺利,到时候就让陆诚颜给叶缥遥上一课,让她深刻理解一下自己的自以为是! 果不其然,当叶缥遥特意去书房找陆诚颜的时候,迎接她的,是一张从未有过的黑脸。陆诚颜的态度异常冷淡,对她的示好总是爱答不理的。有好一阵子,叶缥遥说得嘴巴都干了,一口气喝掉了半杯茶,陆诚颜却埋首公文中,眼皮子似乎都没有抬起来过。 叶缥遥不悦,双手环在胸前,看着陆诚颜,问:「你这是在表达对我的不满?陆诚颜,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你就直接说出来,不要跟我摆臭脸。」 陆诚颜却丝毫不理会,头抬起来看了叶缥遥一眼,停了一下,又低头下去。叶缥遥提了一口气,站起来走到她书桌前,撑在她的书桌上,低声说:「要发脾气就发啊!你这样憋着不肯说的样子,是要急死谁啊!」 陆诚颜这才缓缓抬头,盯着叶缥遥看了许久,说:「那你封住我情根的时候,可曾把话说出来?你这样憋着,是要急死谁?」 「我那是为了你好!不封住情根,你的毒就会蔓延到心肺!」 「那也是我的身体,你难道就从来没考虑过我的感受吗?哪怕事后你告诉我一声,都不该吗?我的身体,我的病情,我难道都不能知晓吗?」陆诚颜冷漠地指着自己的胸口,眼底既有痛楚也有失望。 而令叶缥遥感到震惊的,是她从陆诚颜的脸上看到了陌生和疏离。这让她开始意识到自己的一意孤行对陆诚颜来说,并不是她自己想像的那样心存感激。 「也许是我真地做错了。」叶缥遥回到房中,捏着眉心思考了好一会儿,终于肯开口承认。 沈暮歌静静在她旁边陪着,也不说话。听她这么说,只是轻轻伸出手,抚在她肩膀上,给予她一点力量。 「暮歌,我是不是一直以来都太过于独断了,以至于别人的感受,我都自行忽略了?」叶缥遥说这话的时候,不若之前的强硬,反而多了一份落寞。 可是这样的叶缥遥却更真实,沈暮歌看她这个样子,心里不太好受,但是却明白这是必经的阶段。叶缥遥想通了以后,长久以来的顽疾才能化解,这对叶缥遥自身,对于她们之间的关系来说,都是好事。 第五十六章 叶缥遥是个固执的人,对于自己认定的事情, 总是百折不挠, 坚定不移地朝着自己想要去的方向前进。正如当年对自己的追逐那般, 即便是坠下山崖, 命悬一线之时也不曾轻易考虑放弃。沈暮歌对此十分瞭然, 所以当叶缥遥要求自己静一静的时候,她很放心地将其独自留下。她相信, 只要叶缥遥自己想明白了,转变并不会太难。 「姐姐, 你说这次是不是进展特别顺利啊?陆诚颜跟我说, 当时在书房里对着叶缥遥扮黑脸的时候,可把她紧张坏了。」沈语琴乐呵呵地来找姐姐聊天, 竟然还主动嗑起了瓜子。 沈暮歌笑意盈盈,虽说叶缥遥已经在书房里冷静思考了三日,今日似乎还没有要出门的样子。不过沈暮歌丝毫不担心, 任由叶缥遥把自己关在房中,估摸着也就这一两天, 她就能彻底想通。像是在等待着期盼已久日子到来, 沈暮歌的心情格外愉悦,所以当听到妹妹打趣陆诚颜的时候, 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你啊,就知道欺负陆诚颜,教她调皮。」如今姐妹二人出宫的日子久了,渐渐放下了公主的架子。 沈语琴嘟了嘟嘴, 撒娇地说:「这个冤家折腾我还少吗?难得有机会逗逗她,我才不会轻易放过机会呢。」 说罢,沈语琴还朝姐姐做了个鬼脸。沈暮歌无奈又宠溺地摇了摇头,眼中的笑意却丝毫不减,昔日那个活泼的千城小公主又恢復了生机,再也不是在陆家庄重逢时自己所见的满心忧虑了。 第87页 「看来我跟缥遥这一趟远门没白跑,我们大家的问题都能得到解决。」 沈语琴用湿帕子擦了擦手,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又问:「姐姐,你说我这样子,能当好武林盟主夫人吗?」 虽然这话说得十分严肃认真,可是沈语琴依旧有些害臊。但除了自己最亲的姐姐,她也着实找不到更合适人来问了。 「你愿意,陆诚颜愿意,有什么当不好的?」沈暮歌明知故问,依旧笑着。 「哎呀!姐姐,你知道我担心的是什么。」沈语琴不太自然地扭了扭细腰,不经意的妩媚一览无余,令沈暮歌都不得不惊嘆:有了爱情滋润的妹妹果然已经变成了明艷的成熟女人。 「当初我也曾担心过,飞叶山庄是否适合我。但当我真地在那里安定下来,才明白最关键的,是你身边的人究竟是谁。只要是对的人,无论什么身份,你都会慢慢做好的。」沈暮歌见妹妹的双颊飞霞,也不再逗趣,认真地拍了拍她手背,以自身经歷安慰她。 当两对有情人重新坐到一张桌子上的时候,已经是在西湖的游船上了。陆诚颜尽地主之谊,特地包了一艘游船,邀请众人泛舟赏景。叶缥遥自打想明白自己的问题后,也不含煳,亲自去向陆诚颜诚恳道歉,俩人也将这么多年来点点滴滴都回顾了一遍,几乎是一次性地将所有疙瘩和隐患都清扫干净。 如今两个人,亦如初见,却又比初见时情谊更深。 「咳咳,今日我邀请大家,主要有两个目的。」陆诚颜见众人皆落座,率先举起了酒杯。 在场的几个人都已是熟悉到不能再熟的地步,见陆诚颜突然煞有介事的样子,有些忍俊不禁。但都用期待的目光望向她,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陆诚颜的脸稍稍红了起来,继续说道:「这段时间以来,陆家庄发生了很多事,我也发生了不少状况,多亏了你们全心全意地支持,才能有如今的美好。我想代表陆家庄,也代表我本人,向诸位说声感谢。」 说完,陆诚颜即刻起身,恭敬地对着其他三人鞠躬,杯中酒点滴未洒,之后她又起身仰头,一口喝光。这一连贯的动作,一气呵成,充分表达了她由衷的感激之情。原本还嘴角含笑的众人,被陆诚颜突然的举动给弄得有些不好意思,竟也跟着举起了酒杯。 「哎呀,我说你,没事弄得这么隆重作甚,我们又不是不懂你。再说了,你的事情,就算叶缥遥不管,难道我还能坐视不管吗?」沈语琴一把扶在陆诚颜的手臂上,娇嗔地说。 陆诚颜傻傻地笑,望着沈语琴,道:「我知道你不会不管我,可是我不能把你对我的好,当成理所当然。正是因为你们都是真心待我好,我才要更加懂得感恩和珍惜。」 叶缥遥放下酒杯,故意吧唧了一下嘴,说:「陆诚颜,你别给我们整这些虚的,我们大家都认识这么些年了,光是出生入死就已经好几回。若不是彼此真诚相待,我们也无法相互扶持走到今日。所以今时今日,我们可以坐在一起,就足以说明一切。」 沈暮歌微微点头,表示贊同叶缥遥的说法。 陆诚颜看了看身边的沈语琴,接着又站了起来,举起酒杯面向沈暮歌,准备敬她一杯。这个举动再次出人意料,众人不解。 「从前我因为自己的愚笨,委屈了语琴,也让我们之间白白浪费了那么多年。从今往后,我会更加珍惜与她在一起的日子,希望长公主您能接纳我。」陆诚颜说这话的时候,有些紧张,但还是鼓足了勇气,将话说完。 沈语琴事先完全不知陆诚颜竟会有这样的举动,脸上的红晕瞬间飞起,一时间也顾不上去阻拦陆诚颜。可是听到她这么说,自己心里却是止不住的甜蜜,毕竟没有人不愿意听到所爱之人说这话。 「陆诚颜,既然你知道过去五年里,语琴的心意,也知道自己浪费了什么,那么我希望你们今后都能更珍惜彼此在一起的时光,而不要再因为一些虚无的事情伤害彼此。」沈暮歌迎上陆诚颜的目光,却并不着急举起酒杯。 陆诚颜认真地听着沈暮歌的教导,不时频频点头,目光坚定。从前心中的纠结,犹豫与阴霾都已一扫而空。 过了一会儿,沈暮歌又开口说:「至于长公主,世间早已没有长公主。喝了你这杯酒,往后你便跟着语琴一样,叫我一声姐姐。」 陆诚颜喜出望外,还不等沈暮歌将酒喝完,就脱口而出道:「好的,姐姐,我明白了!」 「哟呵,这个时候倒是挺机灵,那我呢,我没有酒喝吗?」叶缥遥心中自然也是开心,但看到陆诚颜这样巴结沈暮歌,忍不住也要来蹭一杯。 谁料陆诚颜还未发话,沈语琴就抢着说:「刚才你不是都喝过了吗?再说了,姐姐喝了,不就等于你也喝了吗?」 这话说得叶缥遥哑口无言,嘴巴张了好几回,却都拿沈语琴没辙。只得扭头向身边的爱妻撒娇,说:「暮歌,你瞧瞧你的好妹妹,伶牙俐齿,厉害得不得了!这都还没进门呢,就全心全意护着陆诚颜。」 沈语琴却丝毫不退缩,接过叶缥遥的话头答道:「我不护着陆诚颜,难道要护着你吗?你都有姐姐护着了,还不满足啊!」 这样一来,叶缥遥就更加没话说了。脸被气得鼓鼓的,良久才闷着说了一句:「我是你姐夫,你怎么这样对我!」 第88页 沈语琴朝她调皮一笑,道:「就因为是我姐夫,才要跟姐姐一样,疼我宠我啊!」 「好了好了,你俩别再争了,都是大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难得今日风和日丽,眼前美景,美食你们一点都不懂得欣赏。」沈暮歌发话,终于止住了莫名争宠的两个人。 用完午膳,叶缥遥和沈暮歌回了船舱休息,沈语琴没有倦意,便走到了甲板上,站立在船头附近,静静欣赏了无波的湖面。陆诚颜从身后走了过去,轻轻环住她的细腰,将下巴抵在她的肩头。 沈语琴的身子微微颤动了一下,当耳边传来熟悉的声响时,又安心惬意地将身体倚靠在身后的肉垫上。这个怀抱,无论倚靠多少次,沈语琴都不会觉得厌倦,从前她甚至觉得这样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可是当爱情来临时,谁都无法轻易逃脱。 「你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的,你不能不乖哦。」陆诚颜耸动小鼻子,凑到沈语琴的脖子旁边,不断调整着唿吸的节奏,逗弄着沈语琴。 终于可以敞开心扉,全心全意地拥抱着心爱之人,再无顾忌,再无欲言又止,再无疼痛难忍的气血翻涌,一切都变得格外舒适,令陆诚颜不得不借着微微酒意调皮作怪。 第五十七章 今日的天气十分暖和,微风拂面, 惹得人心旌荡漾。中午的这顿饭吃得她整颗心都软软的, 又甜又酥, 让沈语琴的胸腔中都迴荡着难以言说的澎湃。于是她想要寻找到一个可以让自己悄悄宣洩的区域, 无声无息地把心中太过满溢的情、潮给释放出去。 怎奈陆诚颜那个冤家却不肯轻易放过她, 沈语琴刚刚闭上眼享受着细腻的微风与和煦的阳光呵护,就被一个熟悉又柔软的怀抱给紧紧箍住了。可是在被圈进的那一刻, 沈语琴的嘴角却不由自主地上扬了起来。这不是一种禁锢,而是一份包容。陆诚颜用充满力量的双臂把她死死圈在了自己身边, 无声地传达着想要与她永远在一起的心愿。 这种被爱人强烈需要与呵护的感觉真好, 沈语琴不记得自己等这一日到底等了多久,无数次站在宫中, 望着寂寥的天空,却觉得自己的心底更为空旷。那一年,匆忙慌乱中, 她亲手送走了陆诚颜,当时只不过以为这人是生命中的过客, 虽然留下过浓墨重彩, 却终究不会是那个无可取代的人。 没想到,时光替她证明了缘分的魔力, 那个在回京途中被自己掳走的柔弱少年,竟成了最后陪伴自己走一生的人。每当想起,沈语琴都会不禁失笑,从前她不太能理解皇姐提起与叶缥遥经歷种种波折时的笑容, 那是一种难以言说却让人移不开眼,瞬间又愿意相信爱情的笑容。 如今歷经千帆的她,终于开始懂了。 「语琴,我们以后就住在江南,好不好?」身后的人声音软软的,让人听了心里很甜。 沈语琴闭着眼,神情轻松,揶揄道:「怎么,京城不好吗?」 陆诚颜想了想,认真地说:「京城也不是不好,可是那里总是太压抑了,而且冬天,冷。」 沈语琴本就是逗逗陆诚颜的,也不答话,无声笑着,继续听陆诚颜说话。 「而且,若是回了京城,你便又是千城公主了。我喜欢唤你语琴,你就做我的爱人,做我的语琴,不好吗?」陆诚颜的声音带着点不自知的撒娇,酥化了沈语琴的整个心房。 「跟我回京当驸马不是比做武林盟主更威风么?」 陆诚颜摇摇头,身子却不肯离开沈语琴。于是整个脑袋就在沈语琴的肩膀上晃来晃去,弄得她脖子痒痒的。 「朝廷的纷争太辛苦了,我不想做什么驸马,我只想与你平平淡淡地过完此生。我不想你有危险,也不想你那么累,余生让我好好照顾你,陪伴你。」陆诚颜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 宫廷生活,虽然极尽奢华,物质丰富,可是内心的煎熬却并非一般人可以承受的。陆诚颜从小被当做陆家庄继承人培养,虽然天资一般,不算是个能成大器的人,可也比普通人能力强些。被沈语琴掳到皇宫里的那段日子,可谓是她一生最惊心动魄的时期了,也收穫了今生最美满的感情。所以她知道,欲戴其冠,必承其重。她捨不得沈语琴继续经歷朝政的复杂和艰险,她们已经错过了这么些年,更应该好好珍惜未来的时光。 「哼,不知道哪里学来的甜言蜜语。该不会是跟叶缥遥厮混久了,全是套路。」沈语琴娇嗔道,虽然这么说,脸上的笑意却更深了。 「我可比叶缥遥乖多了,我以后都听你的话!」 话音刚落,陆诚颜的脑袋就开始乱动起来,先是在沈语琴的脖子上轻轻舔了一下,丝毫不给她反应的时间,紧接着便是一口轻咬。 「呃!你!」倒吸了一口凉气,沈语琴被突如其来的偷袭弄得有些慌乱,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天夜里的人是你,对不对」陆诚颜唇舌游走,嘴里含煳说着,可是沈语琴却把每个字都听清楚了。 有些猝不及防的尴尬,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羞涩。陆诚颜不提这事,她一时间倒是给忘了。没想到陆诚颜竟然暗自查清了,那夜的画面排山倒海出现在眼前,让沈语琴的身体忍不住起了反应。 「我好喜欢那晚的感觉,好熟悉的味道和手感,我就知道,肯定是你。」陆诚颜的声音满是魔力,配合着她的唇舌与手,将沈语琴整个人,从内到外地一点一滴融化。 第89页 「就算当时我不敢确定,我的内心也始终坚信,只有和你在一起,我才会有那样的满足感和幸福感。只有我们彼此的身体,才能产生那样的依恋和温暖。你说对不对,语琴?」陆诚颜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动手将沈语琴的腰带解了下来。 等到沈语琴反应过来时,外衫已经滑落,这让她恢復了些清醒。 「你要做什么,陆诚颜!」沈语琴的音量有些抬高,不免紧张起来。 虽说她大概猜到了陆诚颜的想法,可是现在是白天,而且还是在船头,未免有些太过于大胆了。从前在宫中时,她可以放纵些,一来是仗着自己公主的身份,旁人也不敢多看多说,自然能守住秘密,二来那时自己对于陆诚颜的感情还没现在这么纯粹,羞涩感便也没有那么重。 到了现在,两个人亲密的次数变多了,关系变近了,沈语琴内心的羞涩程度却更深了。 「语琴,我们今日在这里做一回,不也很特别很刺激吗?」陆诚颜的声音越来越魅惑,即便沈语琴心中还有一丝顾虑,却毫无力气去阻挠。 沈语琴听到这话,心里一紧,身体却不争气地加快了反应,毕竟光是听听,就很刺激了。可她还是略略皱眉,觉得陆诚颜变得跟过去的温吞不同。 「怎么能在这样的场合做那种事?」 陆诚颜捨不得放开已到嘴边的美味,专注着自己手上的动作。吭哧着说:「叶缥遥跟我说了,全方位感受着自然的气息,感觉会更妙。」 沈语琴无奈心中翻个白眼,对叶缥遥的无语又多了一分,暗自决定,以后一定要管住陆诚颜,不让她跟着叶缥遥学坏了。不然不知道以后还会用什么招式对付自己。 「语琴,放松,跟着我的手一起。」陆诚颜将沈语琴放倒,原来她早有准备,一张软垫不知何时已经放好了。 晴空万里,和风徐徐,沈语琴的身体在陆诚颜的手中不停绽放。娇艷动人,惹得陆诚颜动力更足,手上的频率更快了。 旖、旎风光,为当日的泛舟之行增色不少。叶缥遥和沈暮歌似乎对此并不知情,下船时也不见任何异样表情。倒是沈语琴双腿依旧酸软,几乎要靠在陆诚颜的身上才能平稳走路。 不过陆诚颜现在与沈语琴依旧没有正式公开,回到陆家庄,两人还是分开居住。等她将沈语琴送回房,回程路上遇到在花园里等自己的叶缥遥。 「干得不错,小陆子。」叶缥遥不愧是过来人,一看今天这阵势,就知道陆诚颜定是按照她传授的实践了。 陆诚颜心里美滋滋的,脸上自然也是笑呵呵。 「还是你厉害,什么都知道。今日一试,果然比从前刺激多了。」陆诚颜说着说着,自己都脸红了。 「好了,说正经的吧。现在内忧外患都解除了,你准备跟千城怎么过?」其实这话不是叶缥遥想问,而是沈暮歌让她来的。 陆诚颜不解地望着她,说「今日在船上不是很明白了吗?我肯定会对她负责的,等余叔的事情处理完,我就正式向她提亲。」 「你要跟她成亲?正式的那种?」叶缥遥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陆诚颜难得有机会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叶缥遥,仿佛刚才的问题很废话。 「当然是明媒正娶啊,我总不能让她一个堂堂的公主,这样没有名分地藏在我陆家庄小院里吧?」 陆诚颜的无心之语,让叶缥遥在回房的路上认真思考了很久,一直到回房后还沉浸在思绪中。沈暮歌见她这心事重重的样子,还以为陆诚颜藉口拖延。 「陆诚颜倒是比我心思细腻许多,看来在中原生活久了,也不是没好处。」叶缥遥开始觉得自己在大漠闲散惯了,这些她曾觉得是俗事的东西,如今看来也不尽然。 也许,她也该正式地给沈暮歌一份仪式,有些东西,虽然俗套,却也是不可偷懒的。她可以让镇国公府忘记叶缥遥的存在,也可以让天下忘了长公主的存在,但是在她与沈暮歌彼此的心中,却不该也不能忘了互许承诺的那一刻。 相伴多年,她却始终欠沈暮歌一份正式的迎娶。 第五十八章正文完结 这日,沈语琴早早地就被姐姐和姐夫邀过去品茶。自从清江派的人从陆家庄彻底消失, 沈语琴的心情一天比一天好, 现在连空气都觉得是香甜的。 「姐姐, 你们离开飞叶山庄这么久, 会想家吗?」沈语琴既希望能与姐姐相处久些, 但也明白姐姐始终是要回去的。 「不着急,我们还准备再待一阵子。」沈暮歌朝叶缥遥的方向看了眼, 淡笑着回答。 沈语琴自然是开心不已,姐妹二人以后相约回京是不太有机会了, 但是在陆家庄里小聚还是很有可能的。前半生为了自己的血缘和身上背负的责任, 付出了所有,也差点错失了真情, 如今无论是沈语琴还是沈暮歌,都只想和身边的人过最简单的生活。最好简单到像最普通的百姓人家那样,不需要烦忧任何大事, 每日思考的就是吃饭穿衣的日常生活那是最好的了。 「你们姐妹慢慢聊,我有事离开一下。」陪着聊了一会儿, 叶缥遥起身走到沈暮歌的身边, 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之后又对沈语琴点头示意, 转身走了。 虽然这样更方便她们姐妹说说心里话,可是沈语琴总觉得今日有些怪怪的,叶缥遥向来行踪飘忽,但是今天姐姐好像也有些不一样, 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不过预感看着像是好事,姐姐的心情好得比窗外的阳光还要明媚。 第90页 「不知不觉都聊了一整日了,这茶叶都已经换了好几回了,姐姐我该回去了。」沈语琴觉得今日姐姐格外热情,还多次主动提起新话题,这与过去反差有些明显。 「不着急,缥遥还没回来,你等她回来后一同用过晚膳再回去吧。」看样子,沈暮歌是要留妹妹在这里吃饭了。 沈语琴有些疑惑,问:「天刚亮不久,你就邀我过来,说是品品江南的新茶。现在连晚饭都捨不得我走吗?」 沈暮歌笑意渐浓,眼中不动声色,即使她已经暗中默数很久,估摸着叶缥遥差不多该回来了。其实今日是陆诚颜特地请她们帮忙支开沈语琴,因为她要准备一个惊喜送给沈语琴。虽然陆诚颜没有明说是什么惊喜,但聪明的沈暮歌早已猜出了大半。 心里自然是鼎力支持,陆诚颜能有这份心思,对于沈语琴来说,当然是好事。能被人这样用心呵护,当姐姐的,日后回到大漠,也自然能放心很多。另一方面,沈暮歌却也有小小的羡慕,从小到大,她就是身负重任的长公主,一言一行,都背负着所有人的期待。稍有不慎,就会被千夫所指,所有人都会责怪她行为不端。别说是爱情,几乎整个人生都不是她能自己做主选择的。 可是遇到叶缥遥之后,一切都变了,叶缥遥闯入了她的世界,毫无徵兆地彻底摧毁了她的旧世界,又为她创造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只不过,身为女人的她,内心对于仪式感,总有小小的期待。有些东西并非必须,若是没有,也不会从根本上影响她与叶缥遥之间的感情,如若是有,那必定是锦上添花,为将来的记忆增添更多星光。 沈暮歌并不打算仔细探听细节,却也不遗余力地替妹妹获取幸福。曾经相依为命的两个人,终于都找到了余生能够依靠的人,渐渐地走远,但彼此的心,却会永远地牵挂在一起。 「啊,语琴还在啊,太好了!」叶缥遥匆匆赶回,不时擦着额头上的汗。如愿看到沈语琴依旧还在,竟是喜出望外。 「是啊,我们正准备往餐厅去,你回来得挺及时。」沈暮歌默契地递出去一块手帕,虽然没有亲手替叶缥遥擦汗,目光却也未曾远离。 这种老夫老妻间相处的默契与温馨,是沈语琴很羡慕的。她曾情不自禁地设想过,等到有一日,她与陆诚颜也能这样,年轻的时候吵吵闹闹,年纪大了,就安安静静携手共度。无论对方在做什么,另一个人都会追随在身边,哪怕不说一句话,就这样简简单单地看着对方,也已满足。 这种不惧怕失去的安定和淡然,才是一份感情真正步入稳定期的象徵。沈语琴在宫中见过太多浓情蜜意和虚情假意,热情消退后便另觅良人的也不在少数。又有多少人能守住初心,付出所有耐心,与同一个人不断磨合,也要守护住这份真情。 她和陆诚颜之间经歷了生死考验,经歷了数年分离,也经歷了彼此怀疑,动摇的艰难过程,如今一切雨过天晴,即将步入一段新的旅程。但未来的路还很长,沈语琴的脑中不断闪现着这些令她感慨又触动,却无比激励她坚定的画面,身后的怀抱却将她越抱越紧。 「语琴,你愿意嫁我为妻,让我永远照顾你吗?」 沈语琴从姐姐那里回来后,就发现整个小院都不一样了,到处都是新鲜的花朵,而自己的房间里,竟然铺满了刚刚採摘下来的花瓣。这样的场面,对于曾经的千城公主来说,并不震撼,但布置这个场面的人,是陆诚颜。 当这个人满脸真诚,带着害羞,努力又诚恳地在她面前说着承诺,并且在她身后搂住她,在她耳畔请求着嫁给她时,沈语琴顿时觉得自己仿佛身临仙境。其实她的心意,早已足够明了,无论陆诚颜求不求亲,她都愿意的,但今夜,陆诚颜的确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从今以后,我一定乖乖做你的小陆子,只做你一个人的小陆子。」陆诚颜将脸紧紧贴着沈语琴,却没有更进一步的打算。 此时,她不想用一场激、情来匆忙打断这份真诚的求婚,她筹备已久,为的是表达自己诚挚的心。而没有让她失望,从前总爱作弄又刁难自己的沈语琴,没有过多思考,便轻声默许了。 「做什么呢?刚刚才答应了你,此时就开小差了么?」沈语琴察觉到了身后之人些许走神,有些不满地晃了晃身体。 陆诚颜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才没有呢!我只是顺便联想了一下,此时叶缥遥是不是也跟我一样,成功了呢?」 沈语琴这时才感到了意外,听这话的意思,莫非今晚叶缥遥也要求婚?可是都已经在一起这么多年了,还需要这样吗? 「那日游船回来,叶缥遥就跟我说了,说是当年匆忙,加上新皇登基,长公主退隐,好多事情叠加在一起,当时也就没顾上正式拜堂。而且她在大漠惯了,内心本就抗拒这些繁文缛节,你姐姐当时也没提出这个要求,所以一耽误,就过了这么久。」陆诚颜缓缓解释,怀抱却不肯松开丝毫。 沈语琴整个人依靠在她怀中,舒服得很,听她这么一说心里自然也很高兴。 「叶缥遥还说,希望我们能够一起拜堂,在同一天办喜事。」 「啊?这么隆重?」沈语琴惊讶,她原本以为陆诚颜只是想要正式求婚,至于婚礼这事,还是从简就好。 怎知向来低调又单纯的人,竟然还准备大张旗鼓弄个不亚于武林大会的婚礼,这可让沈语琴有些慌乱了。 第91页 「若是其他人猜测我的身份,那该如何是好?」沈语琴不免有些担心。 陆诚颜似乎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安抚道:「你的身份还不简单吗?就是武林盟主夫人啊!将来的陆家庄庄主夫人!谁还敢弄不清状况。」 沈语琴抿嘴一笑,也不再多说什么。也许从现在开始,她就可以开始尽情享受陆诚颜替她安排妥一切,而自己只用负责快乐简单生活便好。 计划按照陆诚颜和叶缥遥预期的那样顺利进行,受邀前来的江湖人士再次聚集在江南,谁都曾猜到武林盟主陆诚颜快要成亲了,但谁也没有料到最后成为盟主夫人的人,并不是此前的吴嫣芸,也不是什么武林名门的千金,而是一位神秘女子。不过也有小道消息传闻,说这位盟主夫人可不是普通人物,来自于京城,是大户人家的掌上明珠,背景深厚得不得了。不仅人长得漂亮无比,还将武林盟主管得服服帖帖的。 而隐居已久的飞叶山庄庄主叶缥遥高调成亲才是让所有人傻眼的事情,谁都弄不明白这一出到底算什么情况,但飞叶山庄本就是个不按套路出牌的地方,叶缥遥做事情,哪来什么理由不理由的。 曾经的长公主和千城公主在同一日正式拜堂成亲,这在皇帝沈康平心中,和国泰民安一样令他开心。借了祭祖的名义,大赦天下。虽然不能亲临江南,观礼两位姐姐的婚礼,可是远在京城的他,唯有将这天下治理好,将百姓的生活管理好,才是对姐姐们最好的贺礼。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我兜兜转转,歷经千帆,身边仍然是你。 第五十九章生子番外,雷者慎购 春去秋来,已经成熟得不像曾经的小陆子, 陆诚颜在武林盟主的位置上稳稳地待了下去。她没有将余叔赶出陆家庄, 虽然不让他再插手庄内的事物, 但是在后院里养老, 这是陆诚颜对他一生为陆家奉献的回报。 关于这个决定, 陆诚颜问过沈语琴意见,而且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余叔的事情随着深入调查, 真相已经全然明了。吴茗驰利用了余叔对陆家庄的忠心和对陆诚颜的担心,借他之手给陆诚颜下了一种本来无毒的药散, 可是吴茗驰同时安插了人在江南, 每次陆诚颜去巡视商铺产业,便会趁机让她喝到掺了有特殊药效的茶水, 两者在她体内结合,便形成了神不知鬼不觉的情毒。 若不是叶老四的高超技艺和细心观察,这个秘密基本不可能被发现, 就算有朝一日陆诚颜死于情毒发作,也只能被查到第一种毒, 若不是叶缥遥这样深厚功力的人, 倾尽全力替她逼毒,谁也不可能在毒素完全融合在一起之前分辨出来。 吴茗驰算计过陆御风, 算计过自己的女儿,也算计过陆诚颜,但他却不曾料到过叶缥遥对陆诚颜的呵护程度,以及千城公主对陆诚颜的执着。若没有这些人的全力保护, 陆诚颜兴许早已成为一个为了重振陆家庄而过度操劳,导致英年早逝的前武林盟主。 余叔有错,所以必须交出总管的权力,不能再插手庄内事物,但余叔并没有故意加害陆诚颜的歹心,当年在风雨中飘摇不定,眼看就要一夕崩塌的陆家庄,余叔依旧坚定地陪在陆诚颜身边,这是他的功。论功行赏,赏罚分明,这是沈语琴的原话。 而一个人变得真正成熟,是在她能够更好地管理自己情绪后开始的。只有能够客观公正地看待事物,一分为二地对待事情,陆诚颜才能真正驾驭整个武林。 自从在同一日完成人生大事,叶缥遥便乐不可支地搂着爱妻离开。好长一段时间行踪不明,只是不时派人传来书信,互通一下近况,报个平安。为此沈语琴有些闷闷不乐,毕竟她一转眼又快三年没有见到姐姐了。 「语琴,来信了。」陆诚颜见到沈语琴进入书房,忙不迭地从手边递过去一封还未拆封的信件。 沈语琴将信接过,如往常般拆开,这回却眼前一亮。 陆诚颜没有错过爱妻的神情变化,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又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 这些年里,叶缥遥捎来的信,陆诚颜总是第一时间交给沈语琴,让她来拆。不过像今日这样令沈语琴感到意外的信,那是少之又少。 「没什么古怪,倒是有点稀奇。姐姐说,让我们年底得空,一同回趟京城。」沈语琴将信看完,递给了陆诚颜。 陆诚颜大致扫了一眼,见字里行间也没太多特别的遣词用句,只是一再强调,要一同回京。成亲之后,其实沈语琴就已经慢慢淡忘了京城的生活,开始享受并且爱上了江南。尤其每年春暖花开,柳丝飘荡,陆诚颜总会陪她泛舟赏花,吟诗作对,好不惬意。 但是姐姐是很少会主动提出回京的人,这次一再叮嘱,想必定是有要事。沈语琴看了眼陆诚颜,无声地徵询她的意见。 「既然姐姐让我们去,那肯定是要赴约的,我们也的确好几年没见面了。只不过,回京会不会不太方便」陆诚颜已经跟沈语琴有了默契,妻子一个眼神,她就能领会到其中意思。 只是回到京城,认识沈语琴的人自然比在江南要多得多,万一惹出多余事端,恐怕不好处理。 「不会,既然是姐姐让我们去的,她一定会把一切都安排妥当的。」 待到陆诚颜她们与叶缥遥重逢,只看到眼前桌上摆着一个小瓷瓶,看着还很有异域风情。陆诚颜和沈语琴盯着那个小瓷瓶看了许久,但谁也没有动手拿起来。 第92页 「我们这几年四处游歷,寻求了很多秘方,我让四叔改了改工艺,现在这个宝贝,可是我飞叶山庄特有的秘密武器了。」叶缥遥双手抱胸,脸上的神情十分得意。 「这个武器听起来就很厉害。」陆诚颜的脸色有点僵,并非不高兴,而是过于震惊。 毕竟身处江南的她,江湖中奇闻异事,武功绝学倒是不时听说,但这塞外游牧民族的生子神药,倒是很少耳闻。沈语琴比她稍微镇定点,毕竟在皇宫里,天下什么事情都能知晓个大概。但听说和亲眼所见是两回事情,尤其这还是经过飞叶山庄改良过的全新产品。 「怎么样?你们不感兴趣吗?」叶缥遥很意外她们竟然如此平静。 良久,陆诚颜才有些结巴地开口说:「你是说,这个东西能让我跟语琴生孩子?」 「对啊,我刚才不是已经都说得很明白了吗?」叶缥遥知道陆诚颜大概被这神药给弄懵了,所以不厌其烦地再次解释。 「那你们为什么不吃?难道你们不想要孩子吗?」陆诚颜再次恢復了她的天真,盯着叶缥遥。 「咳咳,你怎么知道我们不用!」刚刚还十分镇定的人,被陆诚颜这个问题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噢,那看来没什么效果。」陆诚颜认真地观察了下沈暮歌,又扭过头看看叶缥遥,见两人身形都没什么变化。 沈暮歌被这个话题弄得有些不好意思,期间一直没主动说太多话,叶缥遥恼怒地伸手拍了一下陆诚颜的头,道:「我们还没开始吃呢!现在哪儿来的效果!」 其实这些年,沈暮歌的心境有了不小的变化,从前叶缥遥提起孩子的话题,她总是沉默不接,后来慢慢的,竟然变得自己爱主动提及了。许是感情曾有的隐忧已经彻底解决,许是年纪到了,母性更浓,沈暮歌这一次,没有再拒绝。 而叶老四潜心研制的药丸,理论上已经是无懈可击,但为了安全起见,叶缥遥还是决定带回京城让宫里那些老御医们给瞧瞧。毕竟比起孩子,沈暮歌更加重要,她的生命中,丝毫承受不起过早失去沈暮歌的痛苦。两人也约定,若是这药丸有丝毫的毒性或者危险,宁可□□也绝对不会去尝试。 而此番叫上陆诚颜她们,也是想让她们见识一下这神奇的东西。而且几年不见了,正好聚聚,回到京城,顺便还能祭祖。沈康平的内心自然是最高兴的,但是碍于两位姐姐和姐夫的身份,只能私底下保护着。但这对于已经分开了好几年的姐弟来说,只要能见上一面,还有什么更多的要求呢。 「语琴啊,听叶缥遥这么说,那个药丸应该很厉害。」晚上回了房,陆诚颜撑着头,跟沈语琴讨论起白天的事情。 沈语琴倒是没太多情绪变化,她对于孩子,好像也没有特别的渴望,但是如果能够跟陆诚颜生一个孩子,像她一样呆呆的,任由自己揉捏,应该也很好玩吧。 「等御医们看了以后再说吧。」沈语琴努力保持着语气平静,不想让陆诚颜窥探出自己的态度。 她怕自己流露出想生的念头,陆诚颜会迁就自己,但生孩子的事情,本就是两个人共同的决定。她不想因为自己的情绪而影响了陆诚颜的心态。不过深爱着的两个人,拥有一个属于彼此的孩子,本就是一桩幸福的事情。 好在御医们反覆研究,谨慎再谨慎,甚至暗中找了几对宫中对食的宫女做实验,证实了药丸的确有效。这下叶缥遥才放下心来,准备领着沈暮歌回飞叶山庄了。毕竟有四叔在,沈暮歌若是真地有了身孕,也能得到更好的照顾。 姐妹二人同时成亲,生孩子却是有先有后,沈语琴在这件事情上不愿抢了姐姐的先机,毕竟她希望自己的孩子,将来还能叫姐姐的孩子,姐姐。这种姐妹间的情谊,即便相隔千里,她也希望可以通过血脉延续下去。可是她很苦恼,原本期待中像陆诚颜一样的呆萌软娃却变成了一个活力小霸王,整日活力充沛,弄得她这个做娘的,疲惫不堪。 「你是在替你爹报仇吗?小小年纪就把为娘折腾得那么辛苦!」沈语琴咬牙切齿,仔细在心里算了一笔帐。这个小魔娃,早就替陆诚颜将多年前自己作弄她的债给讨回来了。 「娘,你为什么会这么说呢?爹说了好多次了,让我有空就多陪陪你,怕你太寂寞呢。」 无辜的大眼睛,一闪一闪地望着自己,沈语琴无奈地闭上眼认命。这个样子她还能说什么呢?陆诚颜当年不就是这样,将自己征服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