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德的彼岸花》 第1页 《背德的彼岸花》 作者:子车赋 文案 小跟班是一棵落叶乔木,轻轻拍她的头,手心里柳叶+1 “您拽掉的是我的头髮。” 人类x半人,短篇,写着玩的。 内容标籤: 幻想空间 异世大陆 搜索关键字:主角:忘川 ┃ 配角: ┃ 其它:幻想 ☆、(一) 当我醒来时,便发觉一切都不对了。眼前的沼泽咕噜噜冒着泡,杂乱的荒草无从下脚,到处都瀰漫在一片暗色中。唯一不变的,是那个刚刚坐在我旁边的女人。 “你醒了。”她说。 环顾四周,天上的阴云让人毛骨悚然,我心不在焉地说:“这是怎么回事?我们刚刚不是在飞机上么?” “那只是媒介。” “媒介?” “声音靠固液气三态传播,飞机也是媒介的一种。只不过,飞机是用来连接你我的世界而已。” 我半张着嘴,看她将鬓角的发捋至耳后。看来她事先知道什么,但…… “那……其他人呢?” 她抬起头,绿色的眼睛在暗处发亮:“他们自然还在自己的航线上。” 我张大了嘴巴指指自己:“那为什么只有我被丢了出来?呃……我是说,我们?” 女人在沼泽地里蹚水,艰难却又自然地向前走着,她不回话我就只能跟在她后面。不出一会儿,密集的芦苇逐渐变得稀疏,土地也变得坚实,前方豁然开朗,却又空旷无比。 “看见了吗?”她问,手指指着远处交错纵横的山峰,“这就是半人的世界。” 我第一次听说这个词,不免在嘴里翻来覆去嚼着。 半人?什么是半人?她也是这个世界的么?我细细地打量着她,褐色的头髮又长又直,像瀑布一样将她的背部完全覆盖,身体玲珑有致,甚至比普通人更富有曲线,这导致我不由得低头看了看胸前。 真是贫瘠…… “你在做什么?” 我一惊,忙抬起头,答道:“没什么。” 快步跟上她,却发现她正目不斜视地盯着我之前目光聚焦的地方,我唰的红了脸,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你是半人吗?” “当然。” 后知后觉发现这个问题十分愚蠢,我想她一定很不屑,但我悄悄看过去时,她却像是感知到我一样,转头咧了个不算难看的笑,看得出她对笑这种情感很不擅长。 走近山谷时,眼前的景色变了,暗淡无光的天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灯火通明的闹市,半落的夕阳悬挂在山尖上。长长的街道上满是人,他们簇拥着唱起不知名的歌谣。前面的人忽然变得十分高大,从屁股上方长出一条细细的尾巴来,身体渐呈黄褐色,我再抬头时,他竟然长了一张牛的面孔。 我努力抑制着唿之欲出的尖叫,甚至知道自己抿唇又咧嘴的样子一定很滑稽。牛头人眯眼大笑着,声音高亢,嘴里则仍说着人类的语言。那个半人的女人抓住我的手,道:“吓到了?这是半人表达高兴的方式。” “变成这种模样?”我指指牛头人。 半人轻笑着,声音轻得像是在冷哼,我便有些不满:“那你也变身给我看一下啊。” “不要。” “为什么?变身在你们的世界很正常吧,我不能看吗?” “嘘!” 半人忽然竖起食指,我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立刻噤声。她凑过来,贴着我的耳朵,弄得我很痒。她说:“注意你的用词,人类在我们这里可不是受欢迎的生物,尽管人类十分聪明。” 身旁变身的半人越来越多,尽管也有猎物与天敌的组合例如兔子和狼,但他们相处得十分和谐。我终于意识到,在这个世界里我才是另类,而她始终维持着人类的模样,从未有一丝一毫的变化,这一点使我感到十分好奇。 为什么她不变身呢,是因为不高兴吗? “明明之前还笑了呢。”我小声嘀咕着。 “什么?” “没什么。” 她带我远离了人群,清澈的小河岸上开着不知名的白色小花,她随手摘下一朵,便看见花心中幻化出一个人头来:“嘿!不要抓我的腿,你这丑八怪!” 半人精緻的脸上毫无波澜,我偷偷打量着,同时又觉得花心半人的样子好笑:大大的脑袋下面连着细细的茎,她长得就像一只汤匙。 “还有你,把你那苍白的牙齿收回去!” 我立刻做出严肃的样子。 花心半人被放回原处,在我们已经走远的身后仍吼叫不停。我忍不住回头看看她,又不解地对半人说:”她叫你丑八怪。“ “嗯。” “可是我觉得你很好看,”我停顿一下,“至少是我见过的人里面最好看的一个。” “……谢谢。” 半人总是这样沉默寡言,我不知道是厌烦我多话还是本性如此。不过按照刚才警告我的情况来看,多半是后者了。她是我在这个世界唯一认识的人,我想着该与她搞好关系的。可她说半人不喜欢人类,这又让我困惑不已。 “我叫忘川。” 想要深入了解的欲望已经表露在外,我只盼她能给我一些回应。令人欣喜的是,即使有些犹豫,她还是告诉了我她的名字:“巴斯塔德。” “呃……我可以叫你巴斯么?” “……” 我没料到她居然不说话了,等了一会儿说:“你要是觉得……” “可以。” “……” 这英文名字让我觉得十分绕口,甚至听起来很男性化。我一时找不到话题,气氛开始有些尴尬起来。寻了无人处坐下,她便一直看着东方,我伸长脖子也望着,发觉那是我们坠落之处。 “半人的语言造诣很高,即使他们并不聪明。每个半人都至少会说五到八种人类的语言,哪怕是刚会说话的孩子也会三种。” “那你也会很多咯?” “不,我只会中英文。” “你不是说你是半人么……” 她又不说话了。我歪歪头,将领带稍稍扯松,与她一同眺望世界的入口。太阳已渐渐落山,远远望着,沼泽就像一潭黑水,暗色几乎要把人吸进去。我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她为什么会在人类的世界乘坐飞机? 我勐地看向她。 巴斯的绿眼睛正直视我,我竟在这本该觉得瘆人的一双眼中看出了一些单纯。 也许我不该怀疑她的。 “嘿,你们看,巴斯塔德交到朋友了!” 身后传来了十分不友好的声音,我赶忙转过去,几个穿着马甲短裤的混混嘴里叼着草根,发出一阵闹笑。巴斯二话不说,拉起我低头就走,却被混混挡住,为首的人将她拨开,捏着我的下巴迫使我抬起头。他眯起眼睛,凑到我面前,脑袋忽然变成豺狗,在我脸侧闻了闻。 第2页 就在我紧张不已的时候,他放开了我,看向巴斯说:“巴斯塔德。” 然后便在几人的簇拥下离开了。 巴斯的头髮都立起来了,这会儿看不见人影才放下来,她胸口快速起伏着,我知道她和我一样紧张。忽然她拉起我就跑,越跑越偏僻,甚至灌木的硬枝在我脸上划下无数伤痕。 “你突然怎么了?巴斯?” 她毫不理我,只像风一样不停跑着。最后在茂密林间的一座木屋前停下,开门勐地把我推进去。我没站稳,整个人摔在地上,没等我坐起来,巴斯便压着我,双唇颤抖片刻才磕磕绊绊地说道:“你、你回去吧。” “回哪?” “回你自己的世界。” 我无法理解,推开她撑起身子:“你让我回去?我怎么回去?不是你带我来的吗?你说飞机是媒介,可现在让我去哪找一架飞机带我走?” “不是我带你来的。” “那是什么?只有你我被丢下来了好吧?你是半人,回来理所当然,那我不是啊,我难不成还能自己从飞机上掉下来?” 巴斯看起来很伤心,我竟觉得楚楚动人,心里窝的火气顿时也散了大半。自从来到半人的世界,我就没有做过回去的打算,回不去是一个原因,也许我心里是真的不想回去,可巴斯不给我解释,这种压抑让我心浮气躁。 “你是被这里吸引来的。”巴斯忽然开了口,“只有两种人会被吸引过来:一种是对生活极其不满的人,另一种则是……” “什么?” 巴斯低着头,眼睛却不住向上看着我,颇为小心翼翼:“另一种是、是自身背离了道德的人。” ☆、(二) 第一次见到那个男人,是在我高二的时候。 西装打领高高瘦瘦,一副金属框的眼镜架在鼻樑上,树脂镜片微微闪着光芒,他就在那里正襟危坐,不容侵犯的样子让我望而却步。母亲扭着腰肢向他走过去,步伐轻佻得几乎让我怀疑她的出身,她一巴掌拍在桌上,一字一顿说:“季行之。” 被叫做季行之的男人纹丝不动,镜片反光稍晃了一下。母亲深吸一口气,回身去柜子里翻出一摞子钱甩在季行之的脸上。 “拿着你的钱,给我滚。” 季行之抬了抬眼皮,深邃的眼睛落在母亲身上,眼珠一转忽然发现了躲在门后的我。我赶忙藏起来,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藏,耳朵还不放弃地竖起来听他们的对话。我听见季行之说:“忘川是季家的女儿,这次活动她必须以季家小姐的身份出席。” “不可能!忘川跟着我姓许,是我许家的孩子。季行之,你知道忘川是哪一年出生的吗?她今年十七了,十七!不是两三岁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小孩了!” 母亲的声音震耳欲聋,我在门后浑身发抖,觉得那一天第一次知道了关于自己的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以前总以为母亲不会工作只会挥霍,本想只要母亲的钱来源正当,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但忽然杀出来的父亲让我无所适从。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十七年来第一次见面的父亲,我觉得自己活像是赶上架的鸭子。 “你走吧,我求你回去,别再待在这了。” 巴斯翠绿色的眸子里波光粼粼,让我不能平静,我拉着她坐下,扶住她的肩膀盯着她的眼睛问:“为什么?你该知道我回不去的。” 她不敢直视我,低头搅弄着手指,企图迴避这个话题。但我并不着急,既然她那么慌张,我只要选择留在这里就会逼她说出答案。果不其然,才过了不一会儿,巴斯便坐不住了,在屋子里踱起步来。 “你……” “嗯?” “特雷西知道你是人类了。” 特雷西大概是刚刚那个豺狗半人,他凑近时我便猜到他在嗅我的气味了。半人也许不聪明,但是对气味一定很敏感。 我挑起眉,不屑道:“知道就知道,我为什么要走。还是说你打不过他?” “我打得过!” 看得出来巴斯并不怕他,但是却很怕我被特雷西抓走,虽不知道原因,我却莫名地很开心。我故作沉思地翘起一条腿,然后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我走也可以,不过你得告诉我半人的规则。”听了我的话,巴斯明显一愣,眼睛不明所以地眨巴着,我继续说:“每个世界都有自己的规则,比如人类的世界就有各种各样的条文法律,所以半人的规则是什么?” 也许是一时不知从何说起的好,巴斯支吾片刻也没能说出一个字,我看着她胸前的十字架挂坠,忽然伸手去夺。 “你做什么!”巴斯很敏捷地躲闪,甚至本能地拍下我的手,眼睛的警觉不言而喻。我摸着被她打痛的地方,指指十字架说:“举个例子而已。如果我想要你的挂坠,而你不想给我,这时候该怎么办?” “这本来就是我的,我干嘛要给你。半人虽然不是人,但也很护家的。” 巴斯转头过去不再理我,似乎忘记了要我走的事。这时外面有人敲门,巴斯赌气的模样荡然无存,又开始焦急起来,我唇角一勾,兀自去开门了。不出所料,当特雷西那张阴郁却十分得意的脸出现在我面前时,我立即被巴斯拉到身后护了起来。 特雷西侧开身子让出一条路,从后面走来一个人,身上叮叮噹噹带满了挂坠,有动物牙齿也有贝壳海螺,让人眼花缭乱。他将木屋里面打量了一番,说:“听说你这里藏了私货,我来例行巡查。是你自己交上来,还是我来搜?” “不用查了,我这里什么都没有。” “你胡说!”特雷西恶狠狠地瞪着我,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被那人拦下了。他按下特雷西半举的爪子,缓缓道:“巴斯只是被迷惑了,对于误入歧途的孩子,我们要以教育为主。现在,我亲爱的巴斯,请把违禁物交给我。” 他就这样与巴斯僵持着,直到耐心全部被磨灭。身上的挂坠哗啦哗啦响个不停,他摆摆手,示意特雷西出去。特雷西十分忿恨,却仍很不情愿地从外面关上了门。那人指指我,“人类?” 巴斯撇过头不肯说话。 男人背着手,在房中踱起步子:“你天生就不喜欢和半人在一起。这么多年了,还是这样么?喜欢人类更多一点?” 他忽然扬起手甩了巴斯一个耳光,巴斯被打得滚到一边,本能地抱紧自己,样子十分狼狈。男人凑到她耳边说了些什么,然后在她惊恐的眼神中把门打开,叫特雷西进来。 “既然巴斯不肯上交,那就由埃罗娜女神来决定吧。” “比昂先生!”特雷西皱皱鼻子,显然对这个决定很不满,但是眼睛里已经满是渴望,似乎恨不得把巴斯暴揍一顿才好。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比昂置在两人之间的手落下时,特雷西首先变身豺狗沖了过去,对准巴斯的喉咙张开血盆大口。巴斯虽然有些慌乱,但临危不惧,看准时机在地上翻滚一圈便躲开了,显然很有经验。特雷西几次袭击不成,龇牙扭头向我扑过来。 第3页 “忘川!” 特雷西的獠牙在巴斯的手臂上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而巴斯则紧紧护着我,不动如石。对面的特雷西奸笑着说了什么我没有听到,因为在碰触到巴斯的血的一瞬间,我被拉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耳边似乎十分嘈杂,眼前隐约看到些光亮,在坠落到黑暗底部时,画面和声音才终于变得清晰。我看见小小的巴斯在比昂的暴揍之下捂住了头,一个女人死命拦着他。 “你这是干什么!她还是个孩子!“ 比昂狠狠推开女人,冷声说道:“不是我的孩子。你以为给我用药我就会因为孩子而跟你在一起么?永远不会。你们人类总是这样狡诈,我不会跟你们有任何联繫的。” 原来巴斯是比昂的孩子,而她的母亲是个人类,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何比昂那么讨厌巴斯了。年幼的巴斯被女人带走,在一个雨夜里,巴斯自己跑出了家门。我好奇地跟在她身后,想要知道她去做什么。 巴斯在雨中玩得很开心,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她张开双臂迎接雨水,还伸出舌头舔一舔。忽然左顾右盼,见四下无人便闭上了眼睛。我看见她变成了一棵小树苗,幼嫩鲜绿的枝叶得似乎清脆可口,令人垂涎欲滴。正在我幻想时,我看见有人来了,那个人撑伞顶着狂风骤雨,一步一步,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坚持。她蹲在巴斯面前,将手里的伞分给巴斯一半,巴斯的叶子摇晃着,似乎很好奇为什么那个人要为她撑伞。 大概是个细心善良的人想要为巴斯遮风挡雨吧。我抱着这样的想法在巴斯周围走动,想看看这个善良的傢伙长什么样,却在看到她长相的瞬间无法挪动脚步了。 我记起来了,那是十八岁的我,和巴斯一样新鲜稚嫩,也和巴斯一样,是被世界抛弃的人。 ☆、(三) “您醒了!” 意识回来时,我觉得浑身软的不行,像是被人抽空了全部力气。睁开眼,巴斯几乎喜极而泣的模样在我眼前放大数倍,温热的吐息像羽毛一样拂过我的眼睑,看着她如小动物般依恋我,我便不自觉费力地抬起手摸摸她的头。 “伊莱尔……” 听到这个称唿,巴斯的身子明显一僵,埋首在我胸前呜呜哭起来。那个雨夜里,巴斯的母亲这样唤她,我觉得这是我听过的最为悦耳的名字了。 “您终于记起来了。”她哽咽着,“请您这样叫我吧。” 对于称唿的变化伊莱尔似乎并不敏感,但您这个字眼让我有些不太习惯,但她坚持要这样叫,我也就顺从她的意了。我抬头看了看没了顶棚的木屋,并询问这是怎么回事,伊莱尔却完全不肯告诉我。她把话题岔开,跟我说在英语中,巴斯塔德的意思是不纯粹的,自从来到半人的世界后,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个混血,因此强行给她改了名字。而伊莱尔则源自于她母亲的母语,意为纯洁无暇的。 我在心中感嘆,多么极端的两个词,多么极端的两拨人。忽然我又想起那时特雷西对她说的那句巴斯塔德,那应该并不是在叫她的名字,而是在说伊莱尔是杂种。 我手指摆弄着伊莱尔褐色的头髮,俯视着她翠绿色的眼瞳,与她额头相触:“伊莱尔,你真性感。” 半人基本不会用性感这个词,之前在长街上与伊莱尔行走时,我亲耳听到一个半人支吾着不知怎么形容另一个人。伊莱尔在人类世界待的时间很久,所以我知道我这样说她会明白的。她的脸颊在我手心中,我清晰地感受到她白皙的肌肤泛起热度。 她小声说:“您这样说是不对的。” “你害羞了。” 我故意附身环住她,把她的头按在我的肩上轻抚着,伊莱尔乖顺的模样让我感觉很舒服,尽管她并不是一只宠物。 我问她:“现在可以解释一下我肩上的两个小洞了吗?” 伊莱尔显然有些惊慌,她缩着身子,下意识叫道:“主人……” 我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测,一边亲吻着她的脖子一边用牙齿轻轻摩擦她的肌肤,不时稍施加些力气,伊莱尔隐忍的倒嘶□□便入了耳。 “你既叫我主人,就要听从我一切的命令,不许有一丝一毫的隐瞒。” 她小巧的耳朵露出来,与普通人不同,顶端尖尖的,像精灵一样。我轻咬着那尖端,迫使她屈服。也如我所料,她很轻易地就顺从了,告诉我说她因为我的昏迷而愤怒,化身成半人的模样将屋顶掀翻,也把特雷西顶出屋子,把比昂身上的挂坠扯下大半,让他们不得不离开。 她还说,我肩上的两个洞,是她用牙齿咬出来的。 “你是吸血鬼吗?”我哭笑不得,轻抚她因害怕而颤抖的身子,她眼睛里波光粼粼,看着我小声说:“不,我是树鬼。” 见我的表情有些复杂,伊莱尔又小声补充一句:“很吓人的那种。” “所以才有人叫你丑八怪?” 伊莱尔点点头,告诉我现在那些人已经走了,暂时不会再来找麻烦,我松了口气。而她吸食了我的血液,从供给关系上来说,我是她的宿主,因此她要称我为主人,这跟我认知中吸血鬼的案例可不同。 人类被吸血鬼吸食,那就只能是吸血鬼的僕从了。 过了几天安生日子,肩上的小洞也渐渐癒合,已经可以出去走走了。我问伊莱尔我的衣服,她很不好意思地说,那件衣服被她弄坏了。伊莱尔的家里没什么正经衣服,我指的是适合人类穿的那种,翻遍了衣柜也只找到了一件兽皮围裙。我举给她看,询问我是否能穿,她忽然撇过头捂住了脸。 我:“这件衣服不能穿吗?” 伊莱尔从指缝间露出两只眼睛:“不适合您穿。” 穿上之后我才知道原因:胸前的空间似乎太大了。瞥了眼伊莱尔的丰满之处,我脑子里满是一些平常不会想的画面,我忽然想,能认识伊莱尔真是太好了。 正当我留恋在美好的憧憬中时,伊莱尔忽然叫道:“您流鼻血了!” 伊莱尔带我出去散步,街道上的也满是异样的目光。他们看伊莱尔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伊莱尔也已经习惯了。我猜这次除了伊莱尔混血的原因,应该还有她认我为主的事被知道了。 “半人吸人血之后,与之前会有什么区别吗?”我问道。 伊莱尔嗯了一声,回答说:“此后每次使用能力都要以人血来补给,否则就会死。” “能力?” 伊莱尔忽然捂住嘴巴,不肯再说一个字,却在我威胁的眼神下不得不摊牌:“就是,一些平常不会用的能力,这些能力一旦用了,就必须……” 我恍然大悟了。伊莱尔为了赶走比昂和特雷西而使用了某种能力,而这种超越自我的能力让她变得虚弱,从而在我身上获取了能使她延续生命的东西——人血。 “对不起,我该忍着不那样做的。”伊莱尔的绿眼睛里满是懊恼。 第4页 她真是太单纯了。如果没有她,我就会被比昂带走,后续有什么等着我尚不可知,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从目前来看,我对伊莱尔十分重要,不管是不是为了报答那一夜的恩情,她都会尽力保护我,哪怕是被半人唾弃。可我从不认为我对她有恩,我甚至以此为耻,没人知道我在那个雨夜里承受了什么,我也决不能跟伊莱尔说,不过伊莱尔开心,那我就陪她好了。 我忽然愣住:为什么我会这么随着伊莱尔呢? 我迎着朝阳的温光,不住思索着。几日相处的片段在脑中不断回放,甚至连昏迷时伊莱尔为我做的事也全部展现出来。她守在我身边,轻抚我的脸庞,忽然将我的衣领拉开,俯下身凑近我的肩膀。我看见我不断颤抖着,甚至听见我轻微的□□声,还有伊莱尔的对不起。 接下来的事情让我更加瞠目结舌,伊莱尔因吸血而兴奋的脸颊发红,她沾着红色液体的牙尖碰了碰舌头,然后亲吻了我,双手在我身上不安分地游走,只几下揉捏我就痉挛了。她紧盯着我双腿之间那层薄薄的布料,瞪圆眼睛咽了咽口水。 “伊莱尔!”我忍不住大叫起来,不顾她被我吓得头髮竖立,“你你你……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是个成年人,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但是被别人弄到痉挛还是第一次。一个初夜还在的人,对这种事自然羞于启齿。伊莱尔像受惊的小兽一样缩到角落里,可怜巴巴地看着我,我猜她并不知道我说的是那件事。我把她拉到没人的地方,羞愤问道:“我失去意识的时候,你对我做了什么!” 伊莱尔努力回忆着,勐地抬起头,忽然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了,慌乱地抱住我的大腿,虽然她并不知道我是如何发现的。她泪汪汪道歉说:“对不起,我觉得那样您会更舒服一些,就擅自做了那样的事。” “是他妈挺舒服的。”我小声嘀咕,没想到伊莱尔耳朵很灵,好奇凑过来:“您以前有做过?” 我一巴掌拍她屁股上:“对于人类来说,这样的问题很不礼貌!” 伊莱尔的眼睛里又浸满了泪水,我忍不住嘆气,这真是我见过的最惹人怜爱的僕人了。我好声好气跟她讲道理,告诉她以后不能那样做,她乖乖听话,我才满意地跟她一起去街上了。 出门的第一件事便是给我挑选衣服,伊莱尔的衣服我都不能穿,半人的手艺又差得惊人,我只能挑合眼缘的东西随便试试。 “伊莱尔,你觉得这个……呃……” 看到件造型不错的衣服想问问伊莱尔的建议,回头却发现她正对着一套比基尼面红耳赤,猜也不猜我都知道她在想什么。sex会上瘾,这句话说得真没错,我现在开始怀疑她之前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好不容易选了几件还不错的,交钱时却犯了难:我没钱啊,只能让伊莱尔帮我付了。 “这件和这件?是你的话八折,哪天穿过来给我看看……什么不是你穿的?”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伊莱尔跟摊主窃窃私语中。摊主的半人形态是一头猪,他正不可思议地看着我,我皱眉,疑惑地看向伊莱尔手里,瞬间整个人像蒸发一样烫的不行。 好傢伙,这都是什么啊,几片兽皮只能遮住关键部位。这个伊莱尔…… “伊莱尔,我谢谢你啊……” 她脸颊红红:“您喜欢就好了!” ☆、(四) 半人的世界似乎也是有双休日的,今天恰好是周末,卖衣服的摊主便收摊早了些。他请我们到他家里去喝茶,伊莱尔欣然答应,我却有些顾虑。 “我叫纳什,半人形态你见过了,是一只豪猪。” 纳什给我们倒了些豆汁,“别担心,我是唯一一个卖衣服的摊主,他们要是敢掀了我的摊子,我保证他们以后光屁股出门。” 我噗嗤笑出声来,听他继续说。纳什的性格很友善,跟其他半人比起来也很聪明,尽管他是人类世界里被认为智商不怎么高的生物。 “小伊莱尔胆子很小的,你得好好照看她。”纳什的话遭来伊莱尔的拳头,但打在他身上软绵绵的没什么攻击性。我摸摸伊莱尔的头以示安慰,问:“你跟伊莱尔关系很好?” “好啊,当然好。”纳什说,“这傢伙被带回来的时候总是被领主大人拳打脚踢,哦领主大人就是比昂先生,你知道的,伊莱尔是比昂先生的私生女。” “老实说,我觉得伊莱尔的出生是个错误,一个用药迷惑男人的女人所诞下的孩子必定生不逢时,不过我认为伊莱尔是个好孩子。混血的确不遭人待见,但不得不说天赋真的很好,除了半人形态的模样有点不尽如人意。” 我仔细想了下十八岁那年见到的小树苗,并不觉得记忆里的伊莱尔有多糟糕,于是问道:“可是,我觉得伊莱尔的半人形态还可以啊?” 纳什挑起眉毛,手上摆弄针线的动作不停,反问道:“你说的是成体形态?我给你讲一下。我们的半人形态有两种,第一种是成体形态,一般用于伪装,虽说我们大多数是动物的模样,但并不等同于真正的动物。每个半人都会把自己的优势发挥到淋漓尽致,这样才能更好地生存。” “第二种是融合形态,融合形态比较常见,大家表达自己的心情时常会用到,你应该也见过很多次了。” 我正听的入迷,纳什忽然停下来,在我眼前竖起一根食指,他压低了声音,“而最为禁忌的一点则是,当一个半人处于十分危险的状态时,会激发出他潜在的某种能力,这种能力没人知道究竟是什么,可能是力量增长十倍,也可能是某些特殊的、神秘的、不为人知的一面,当这种能力被激活,半人所呈现的就是融合形态,同时不得不以吸食人血为生。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们应该已经绑定了这种寄宿关系。” 纳什动动鼻子坐直,又恢復到一开始的轻松模样,“放心好了,没几个半人敢激活这种能力。要知道在极端讨厌人类的半人世界里,能找到一个肯让他吸食血液的人类有多困难,更别提还要他称唿那个人类为主人,也就只有混血的伊莱尔能这样做了。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寄宿关系一旦绑定,你们就是共享生命了,换句话说,你和伊莱尔,生死与共,你活她便活,你死她也活不久,反过来也是一样。” “我倒是不太在乎……”我看了眼伊莱尔,她见状立刻说:“我会保护您的。” “啊哈,你知不知道,伊莱尔最喜欢你了,”纳什拍着大腿大笑起来,“从跟我混熟开始就一直在说你的事,连水都不喝一口的……我说的是实话!哦你这调皮的落叶乔木!” 谈笑间,纳什家的门被打开,我伸长了脖子也没看到来人是谁,纳什背对着大门,却很自然地说:“嘿,你们三个回来这么早?今天家里有客人,午餐的时间要推迟了。亲爱的,我来给你介绍他们。” 第5页 他站起来迎接他们,但被吓了一跳,“哦我的埃罗娜女神啊,你们这是怎么了?” 一个人被搀扶进来,手上的血蹭了另外两个人一身,左边的人把他放到沙发上跟纳什说:“管理局的人发现有人类到我们这边了,落地的时候利菲尔德正在跑,就被他们误认为有嫌疑……嘿,这不就是个人类吗!” “冷静,我的洛夫坦,这是伊莱尔的朋友,”纳什拍拍洛夫坦的肩膀,“准确来说,她是伊莱尔的主人。” 洛夫坦气喘吁吁地放下挥舞的拳头,后知后觉一愣,瞪大眼睛指指我又指指伊莱尔,显然对这个答案感到很不可思议。我躲到伊莱尔身后,小声问:“他们是谁?” “纳什的兄弟们。别担心,他们跟纳什一样很友善。”她一一给我介绍了瘦弱的利菲尔德,雄壮的洛夫坦和沉默的谢尔达莱,“他们是半人世界唯一不歧视我的一家子。” 纳什已经把利菲尔德受伤的头部包扎好了,并且让谢尔达莱送他去卧室休息,留下洛夫坦来问话。从洛夫坦口中得知,管理局大概就是来找我的。 “可是我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为什么要找我呢?”我很不解。 “听着,忘川,”纳什神色严肃,“半人世界的天空上,每一颗星星都代表一个半人,当一颗星星陨落就意味着有人死了。但通过最近的观测,管理局发现天上有一颗星星变得特别明亮,这就说明有人特殊化了,而这个人就是伊莱尔。” “特殊化并非没有先例,只是先例最后的结果过于惨烈,不是你死我亡就是称霸领地,无论哪种结果对我们来说都是一场不可避免的悲剧,所以管理局才会对特殊化半人进行强制管理。” 现在仍是白昼,纳什却拉起了百叶窗,他十指交叉在胸前画了个奇怪的符号,“我想很快就有人过来搜查了。” 我低下头做沉思状,然而脑子里是一团浆煳,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忽然一只手抚上我的脸颊,我本能地握住它蹭了蹭。伊莱尔把我抱进怀中,我抬头就对上了一双绿宝石一样的眼睛。 “您怕吗?”她问。我听得出其中的关心之意,尽管我不想让她担心,但我仍点点头,因为我捨不得欺骗这么单纯的伊莱尔。事实上伊莱尔的手没有颤抖,她的声音也平静得毫无波澜,我甚至忘了她比我小这件事,只有那双干净的眼睛提醒我,伊莱尔还只是个刚满二十的女孩。 在害怕的,只有我一人,而我从来都对这种被人争夺充满恐惧。 十七岁时被告知我是季家唯一的继承人,自那之后我每天都能看见母亲酗酒,把空酒瓶摔在地上,碎玻璃散落一地,母亲赤脚走在上面,视如无物。我给她包扎受伤的地方,鲜血依旧从纱布渗出来,染红我的手。 “妈妈,我永远都不会姓季。” 我记得我是这样说的时候,母亲眼中像是划过了一道流星,她把我紧紧箍在胸前,不停叫着我的名字,她说:“忘川,妈妈爱你。” 母亲养我多年,父亲却不见踪影。尽管时常看报纸的我有过耳闻,季家是国内最大的珠宝商之一,因为母亲的缘故,我也只知道这一点,不过据说家财万贯,非常人可比。对别人来说,唯一继承人这几个字似乎是天上掉馅饼,但我却避之不及,我甚至已经决定,无论许家贫穷还是富贵都不离不弃。 我努力回忆着那晚的事,却发觉记忆像喝多了一样在断片,我只记得父亲的灌酒和母亲的拉扯,其余的东西一闪而过,我伸手去抓,手中却空无一物。 直觉告诉我,那一晚母亲对我做了很过分的事,也许是被迫把我推向父亲,也许是什么让我不敢想像的事。 “您在颤抖。” 伊莱尔叫醒了陷入回忆的我,意识逐渐清明,我抬头看看伊莱尔又看看自己的手。盛着豆汁的杯子翻倒在地,满地都是粘腻的淡黄色液体,喜欢吐槽的纳什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用抹布将地板擦干净。 我竟不知道原来我这样恐惧。 又有人敲响了房门。纳什叫我们噤声,然后透过猫眼看向外面,接着赶紧朝我们指指房子后面。显然伊莱尔对纳什家里很熟悉,不需要纳什的指引便轻车熟路找到后门,她把房门开启一条小缝,确认外面安全才领着我出去。 “你好像经常做这种事?”我好奇地问。 伊莱尔点头,一边领路一边观察四周的情况,“小时候比昂先生来抓我,纳什就让我走这边的。您看那边。”她指向右侧的一片雾气茫茫的树林,“那是白垩之森,半人的禁地,据说侵犯了埃罗娜女神的人会被丢进去,有去无回。” 我还在疑惑她为什么要给我介绍那不祥之地,她忽然瞪大眼睛,抓紧我就往白垩之森跑。越是接近那里,我就越觉得耳边似有轻语,身体也冷得像是上了霜一样,我想告诉伊莱尔我觉得我快要死了,这时我才发现连声音也被遏制在了喉咙中。 伊莱尔,我觉得这条路不对……不要走了…… 指尖一疼,我又清醒一些,手心湿滑得要命,我意识到伊莱尔也同样紧张。 我应该相信她的。伊莱尔忽然调头,向我迎面扑来,她紧紧地抱住我,温暖的体温驱散了白垩之森带来的寒冷。我感到肩膀一疼,然后再一次失去了意识。 ☆、(五) “忘川……” “忘川…” “忘川。” 我以为我会就此昏迷,然而却没有,身上的衣服从伊莱尔的兽皮坎肩变成了白衬衫格子裙,眼前是母亲柔和的眉眼。母亲将端来的果盘置于桌上,然后轻轻吻了下我的额头,笑着问:“是不是学习累了?不要睡桌子,会把脸压变形也对心脏不好。” 面对突如其来的母亲,我有点发懵,呆呆地打量着四周,我确定这是在许家,墙上的日历显示是20x1年六月,心底忽然涌上一种不好的预感。 那一年,我十七岁,那个月,也正是父亲让我回季家的时候。印象中那一个月里母亲十分颓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和蔼可亲,因此这一切都显得十分虚假,我捏捏手背的肉,痛感仍被接收到了,说明这是真的。 我虽然很开心母亲的正常,但依旧如履薄冰,小心翼翼不敢开口说关于季家的事,我生怕打碎了这来之不易的宁静。母亲也如我预料的那样,对我说不要做作业了去睡觉。 躺在床上,我望着星月壁纸的天花板出神。我觉得真神奇,先是莫名其妙去了半人的世界与伊莱尔结交,现在又回到了过去。 我忽然从床上跳了起来:回到过去不就意味着我能改变过去吗! 这个发现让我非常兴奋,同时又有些迷茫,因为我不记得那一年的这个时候发生了什么,但最后的结果却是我仍然改姓为季,这导致我回班里上课时同学们都在好奇父亲的身份,甚至有胆大的人已经猜到季氏珠宝了。 除此之外,我也很渴望再次见到伊莱尔,我想要对她说,她是我见过的最可爱的孩子。 第6页 然而令我惊讶的是,这个六月风平浪静,没有父亲前来向母亲讨要我,也没有狂风和骤雨,但我隐隐感觉到,风平浪静之下埋藏着怎样的旋涡。 我在班上人缘很好,可是在这整整一个六月中,我一个人吃着午饭,一个人孤独听课,我就像是被人无视了一样,这让我不得不怀疑我是否是真实存在的。 好在月末时,被我期待了一个月的父亲终于出现了,西装革履的模样与客厅里狭小的沙发格格不入,他从钱包里摸出一张卡递给母亲,说:“里面有够你一辈子用的钱,以后不要让忘川来找季家我。” 我瞪大了眼睛,心里犯了嘀咕:我什么时候去找过他?这怎么跟剧本不一样? 而更让我难以置信的是,母亲接过卡,却把我推到父亲身边,当我惶惶不安地看向她时,她却笑着,把那张卡掰成两截:“忘川,以后你就姓季了。” 从被争夺变成被遗弃,这样的落差让我觉得自己在他们心中的地位一落千丈,虽然原本他们看我也不过就是个道具而已,但我依旧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恶魔在耳边私语:“你看,他们都不要你,你对他们来说毫无用处,不过是个累赘。你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父亲和母亲的表情被白雾模煳,我只听见他们说,忘川,我不需要你。 不需要你。 不需要。 你就是个累赘。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出家门的,这一夜,电闪雷鸣。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寻到了初见伊莱尔的地方,空旷的山坡上,一棵幼苗正接受着暴风雨的洗礼,那是伊莱尔。此时的我忽然有些绝望,因为我没带伞。我双手併拢,为伊莱尔搭起屋檐,伊莱尔的枝叶似乎被风吹得有些扬起来,我知道其实是伊莱尔在看我。 我轻声开口:“伊莱尔……” 恶魔的私语又响起来,它说那不是伊莱尔,那是不过是随便生长在那里的树。我为伊莱尔抹去叶子上的雨水后站起身,内心毫无波澜。 我对恶魔说:“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你利用了我对父亲母亲的怨念和对伊莱尔的信任来欺骗我,魅惑我。也许空间的移动确实很容易,但对时间的改变就是忤逆了世界的意志,时间是不可违背的,即使能够回到过去,所付出的代价也绝不会那么简单。“ 周围的景象一直在变换,最终回到了许家,我凝视着碗架柜,忽然拿起里面放着的水果刀,向这宁静的画面划去。如我所愿,在撕裂的缝隙中,我看到了泪眼朦胧的伊莱尔。 “真是个胆小鬼……” 伊莱尔埋在我胸前抽泣着,我们已经不在白垩之森了,下意识摸摸肩膀,那里果然有两个小洞。我为她擦干眼泪,问:“我的伊莱尔,告诉我刚刚发生了什么?” “我把他们赶走了。” 这我已经猜到了,因为我们现在正在纳什的家里,纳什搬了把椅子坐在不远处,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望向窗外,床头旁边的小柜子上摆着一扎豆汁。伊莱尔总是不肯告诉我关于她自己的事,我也逐渐放弃从她口中得知了。 “纳什。” 纳什抬了抬眼皮扭过头,与初见时相比沉稳许多,我看着他褐色的眼睛,问:“关于伊莱尔,你究竟知道多少。” “不,您不能问……” “全部。” 纳什打断了伊莱尔慌乱的阻拦,忽然挑起嘴角,戏嚯地瞥了伊莱尔一眼,“你想知道什么?”他站起来,在屋子里踱步,“明明直接问小伊莱尔就可以知道了,以主人的身份。还是说,你不想强迫她?” 小心思被人戳穿,我撇过头不愿回答,纳什笑了,笑得连融合形态都变出来,我恼怒地红了脸。 “忘川,你恋爱了。” “什么?你少胡说!” 纳什摇摇头,拍了拍伊莱尔的肩膀在她耳边说了什么,然后从外面关上了门。伊莱尔脸红红的,眼睛滴熘熘转个不停,一看就知道在打什么主意,让我不禁皱眉。 单纯的伊莱尔才不会做奇怪的事,都是纳什教唆,得打消伊莱尔脑子里奇怪的念头才行。抱着这样的想法,我试图与伊莱尔对话,可没等我说出一个字,伊莱尔就将我压倒在床,绿宝石一样的眼睛直勾勾等着我。她的唿吸很不均匀,显然在紧张。 “伊莱尔,从我身上起来,听话。”好了计划改变,现在首要任务要先把这个粘人的傢伙弄走,不然我会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纳什说,您喜欢我。” “你别听他瞎……” “真巧,我也喜欢您。” “哈?”我张大了嘴巴,手上推她的动作停下来,“你被纳什带坏节奏了……” “那么,您讨厌我么?” “没有……” “那就是喜欢了。” 我觉得我头顶亮起了三盏问号。愣神的几秒钟里,伊莱尔已经贴了过来,等我能够思考的时候,脑子里只剩下了五个字: 她的唇真软。 ☆、(六) 有件事我没有告诉伊莱尔。 为什么之前会看到伊莱尔的过去,为什么我在白垩之森会看到奇怪的景象,我心中已经大致有了猜测。再次唿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时,离遇袭已经过了有一周的时间,身上冻伤的痕迹已经慢慢消退,肩上小洞也只剩下两个淡淡的褐色。 街上的半人盯着我的伤疤看,像是要从中看出花来,我睨着他们,心中忍不住冷笑。 愚钝的人总是对未知的事物既好奇又排斥,所以才愚钝,不过也好,这样一来一旦伊莱尔能够掌控她的力量,那么她就是半人的王。 若她为王,如何还有人敢质疑她。 我把这个想法说给她,本以为她会同意,却不想她惊恐地摇着头,求饶说:“这样不行的,唯独这件事我不能答应您。” 我问她为什么,她目光闪烁,又不肯开口了。这样反覆让我有些烦躁,干脆甩开她的手,独自径直往前走了。她赶忙跟上来,被我再次甩开后,只好隔着不远的距离跟着我。 我们越走越偏远,在人际稀少的地方,伊莱尔终于把我拦下来。 “半人的王是由埃罗娜女神选出来的,突然跳出来称王空口无凭,没人会支持这样的王,相反甚至还会遭人鄙夷和攻击。” “这不是理由,”我反驳道,“物竞天择,除开一切不定因素外,实力才是绝对的。人们会臣服于绝对的实力,但会反抗相对的权力,没有人会傻到与实力作对,因为那註定会带来死亡。” 伊莱尔明显也有些激动,她第一次打断我,说:“但那是在埃罗娜女神存在的前提下!” 我正要与她继续说,听到这句话时不由得一愣。 “什么?” 伊莱尔在湖边踱着步,手上比比划划,样子有些滑稽,“人类有句话叫:信则有,不信则无,这句话同样适用于半人。埃罗娜女神是半人的神,触犯了埃罗娜女神的人会被丢进白垩之森,遭受难以想像的痛苦,最后死去。因为没有人进入白垩之森再出来过,所以在半人世界里,埃罗娜女神即是崇高的信仰,是不可侵犯的神圣,但事实并非如此!” 第7页 “我不明白。在白垩之森里面,我确实感受到寒冷的痛苦,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埃罗娜女神的惩罚,但这的确说明这种痛苦对我来说也是有效的。这该怎么解释?” 伊莱尔忽然停下来,看向我的眼睛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单我能数出来的就有庆幸、担心还有害怕。我曾经认为伊莱尔单纯如白纸,不知何时,她已经成长到如此地步了。 也不该这样说,那日她问我是否害怕时,我就该意识到的。 “半人的世界里,并非只有我特殊化。除我之外,还有一个人,而这个人,就是白垩之森的主人。” 她从后面抱住我,炙热的唿吸打在我耳廓上,让我有些想要躲避,但她把我箍得很紧,我甚至能感受到从后背传来的她的心跳声,有力而稳健,但却有些快。我握住她环在我身前的双手,轻轻捏了捏她白皙细腻的肌肤,忽然咬了上去。 “哦!您这是做什么!” 伊莱尔小狗一样泪眼汪汪,摸着被我咬红的地方不知所措,她害怕地看着我,见我又把她的手放到嘴边,拼命地向后缩着,而我只是默不吭声地轻吻着那里。 “主人……” 她怯生生地叫我,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神情,只听到自己说:“喜欢可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伊莱尔似乎不太懂我的意思,我也不想解释,只继续之前的话题。 “白垩之森的主人……我想会会他。” “这可不行,”伊莱尔连忙反对,不停地摇头,“那个人很奇怪,一面温柔慈爱,一面冷酷无情,我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与他相识也只是偶然。我不想深入了解他,我觉得会很可怕。” “比比昂先生更可怕么?” “比比昂先生更可怕。” 我嘆气。她不愿就算了,我也不想强迫她,但是好奇心驱使,我便去问了纳什。彼时纳什正在煮罗宋汤,手一抖险些打翻了锅。 “你问这个干什么?”不知为什么,我觉得他似乎有些愤怒。 “单纯好奇而已,别介意。” 盖上锅盖,纳什眯起眼睛,看着我的目光里颇有一番审视的意味,“忘川,给你一个忠告:不要试图让伊莱尔去挑战赫尔苏夫人。” “赫尔苏夫人?” “白垩之森的主人。伊莱尔应该跟你说过,这个人时而慈爱时而冷酷,但无论什么样子都是她的伪装。没有人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模样,甚至是男是女都无法分辨,但我们统一称她为赫尔苏夫人。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并不是所有半人都知道赫尔苏夫人。” 这个人为什么这么神秘?宗教是统治者管理人民的手段,那么赫尔苏夫人是否也是如此?如果是这样,那么她与埃罗娜女神是否有什么联繫? 一连串的问题在脑中浮现,我从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善于思考的一面,也许是逆境促使。我望着不远处正在给马郁兰浇水的伊莱尔,干涩的唇动了动。 “这是你种的?” 伊莱尔点头,转向我笑问:“您喜欢么?” “嗯。” 她笑意更大,摘下一朵花,”那这个送给您。“ 马郁兰象徵着幸福,那是我不曾拥有而渴望的东西,除了母亲,伊莱尔是第一个让我感受到被需要的人。“爱”这种让人为之疯狂又痛苦的东西,我从未在其中体会到安心的感觉,伊莱尔虽然不会说情话,但她的每个字都深深驻扎在我心底。 她绝不会离开我,我感受得到。 独自走到伊莱尔被损毁的林间木屋处,那里仍旧维持原样,不知道是伊莱尔不想修缮还是担心管理局的人突袭。衣柜里的衣服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只是稍微落了灰尘,我拿出来将灰尘拍掉,心里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从买衣服到认识纳什,再到白垩之森,最后兜兜转转又回到纳什家里,一切竟然只是从一件衣服开始。 我不禁开始思考:半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听着,特雷西,不管巴斯塔德是多么骯脏的杂种,我也不允许她受到伤害。“ 比昂的声音忽然从门外传来,我一惊,赶忙从破碎的窗户翻出去,伏在窗户下面静观其变,同时也一字不漏地听他们说话。 特雷西大概对比昂这个决定多有不满,声音有些高亢:“为什么啊,比昂先生!您不能因为巴斯是您的血脉就这样袒护她!” 噼里啪啦的声音有些震耳了,我偷偷越过窗户,看到特雷西躺在几块碎木头里□□,比昂踩在他的胸口上,说:“小子,你要知道,我没有孩子。那个杂种是埃罗娜女神的猎物,要是把她弄坏了,我会毫不犹豫地把你丢进白垩之森,听明白了吗?” 就算在白垩之森里面伊莱尔也不会有事的,我在心里说,但比昂和特雷西是否知道赫尔苏夫人的存在,这我就不了解了,不过总而言之,有了“埃罗娜女神的庇护”,伊莱尔暂时是安全的。 “你是不是觉得,你和那杂种一起就会平安无事?” 还没意识到是谁在身后,我的头就被人打了一棒子,虽然有些迷煳,但意识还在,我挣扎着想要逃走,却被扯着胳膊拖拽到别处。头上的血流过眼睛,我用手抹了一下,然后跟来人推搡,只听到一声哀嚎,我的身体就被放空了。来人哭喊不已,捂着手臂逃走了。 ☆、(七) 虽然我的头部遭到重创,但我并未因此昏迷,所以伤口的疼痛一直在折磨我。我清楚地记得,来救我的人是伊莱尔,因为我看见了那双绿宝石一样的眼睛,还有…… 等等。 我晃了晃头让自己更加清醒,随后立刻得到伊莱尔的关心:“您还好么?” “还活着。”我半开玩笑,心里却在想刚才的事。即使之前猜到伊莱尔的能力,我仍旧为此感到震惊,因为能把头髮变成树枝的人真是太少了。 好吧我承认,除了伊莱尔估计再没有了。 “你让那个人看到什么了?” 显然伊莱尔对我的问话惊诧不已,大概是没想到自己的事已经暴露了,有些懊恼和后悔:“也就是怪物什么的……小把戏而已。您怎么会知道?” 我指指头上的伤,“先包扎好吗?我觉得我快要死掉了。” 事实证明不能跟伊莱尔开玩笑,一点都不能,伊莱尔现在的样子已经快哭了。如果要问我对伊莱尔的第一印象,我绝不会想到她是个爱哭鬼。 “开玩笑的,你看,”我把她的手按在心口,“这不是好好在跳吗?” 果然,伊莱尔眼底的萤光渐渐消失了,我微笑着,然后笑容僵在脸上。但是伊莱尔并未如我所料害羞起来,只是有些抽抽搭搭,断断续续说:“您、您不能开这样的玩笑。” 她是真的很害怕我会死。我答应她以后再不说那样的话,伊莱尔的表情才稍稍缓和,用不甚熟练的手法给我包扎伤口。 “好了。”她说道。我站起来照照镜子,顿时惊呆了。 第8页 “哦我的埃罗娜女神啊,”我指指镜子里被包扎得乱七八糟的我,“这是我吗?看起来像是活的木乃伊。” 伊莱尔脸色涨红,小声说:“对、对不起,我下次一定做得更好。” “我可不想有下次了,被人差点敲碎脑袋的感觉可不怎么样。” ”那您想出门转转吗?“ “不,我觉得我需要静养。” 这句话倒是真的,毕竟在半人的世界我每次出门都会遭到不测,万一下次有把刀子捅进我的心脏,那我就再也不用担心会受伤了。 伊莱尔扶着我躺下,说了句稍等就出去了,我不知道她去干什么,只好望着天花板发呆。纳什与她擦肩而过打了个招唿,进来盯着我。 “你可真是个倒霉蛋,忘川。” “够了我知道了。” 我没好气地挥挥手,这傢伙进来就讨人厌,我现在一点都不想看见他,干脆背过身看向窗外。半人的天空总是暗灰色的,似乎阴云从没离开过,让我觉得十分压抑。我也问过纳什这样的原因,纳什只说最近埃罗娜女神不太高兴。 只是我觉得这不高兴的时间未免太久了。 “天哪……” 纳什发出惊嘆,我不由得转回来,问:“又怎么啦?” “忘川你……你的眼睛……” “没瞎,有问题吗?” “不不不,我是说,”纳什忽然手舞足蹈,好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手指颤抖不停,“你的眼睛居然是酒红色的!” 我确信纳什疯了。我一个亚裔,眼睛除了褐色黑色外还能变红? “你才有红眼病。” 纳什焦急地拿来镜子,说:“真的,你自己看!” 他说的像真的一样,我怀疑地接过镜子,然后瞪大了眼睛。那一双暗红色,像有果酒流动一样的眸子,我几乎不敢相信是长在我脸上的。 “这不可能!”我大声惊叫着,“我发誓之前我的眼睛都是浅褐色的!” “但现在不是了,至少这个瞬间不是。” 伊莱尔冲进来,应该是听到我和纳什轮流的叫声,看到屋子里一切正常狐疑地问:“发生什么了吗?” 纳什似乎冷静下来了,坐在床边翘着腿向伊莱尔抛了个媚眼。伊莱尔只是莫名地皱皱眉头,我却忍不住做干呕状。 “没什么,小可爱,你可以去忙了。” “我可不觉得。”伊莱尔小声嘀咕着,看了看木乃伊一样的我,“如果他对您做了什么,请您一定要告诉我,我一定把他打出融合型。” “嘿,你一定要对救命恩人这么残忍吗?” 纳什气急败坏的样子好笑极了,我捧腹笑道:“干得漂亮伊莱尔,如果你每天能从融合型的纳什身上扯掉一根毛,我就……呃……” 出口一半的话被迫掐断,这时我才意识到,自从来了这边一直是伊莱尔在为我付出,而我却什么都没做。还有纳什,如果没有他的收留,恐怕现在我已经被弃尸荒野了。 但我实在不忍心辜负伊莱尔期待的眼神,便把她拉过来与她耳语,伊莱尔听了整个人精神抖擞,炯炯有神地盯着纳什,我觉得纳什像被追捕的兔子一样可怜,这才忍笑让她先出去。 见她关了门,纳什抱紧手臂,“你跟她说了些什么,怎么气势突然变了?我觉得有点害怕,后背凉飕飕的。” “当然是秘密了。” 虽然是随口说着,但我脑子里不由自主浮现出前些日子昏迷时所看见的场景,至今回忆起来还是忍不住有些羞赧。纳什没有打扰我的联翩浮想,只是安静地盯着我看。 不知过了多久,我嘆了口气,纳什挑起眉毛,讥笑道:“二十几岁的人,总跟我们这些老头子一样干什么?” 我诧异了一下,从纱布之间瞪圆眼睛,企图努力在他那张毫无褶皱的脸上看出岁月的痕迹,然而令人遗憾的是并没有。 “请问您老高寿?” “你翻倍就差不多了。” 我立刻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事实上我的确觉得难以置信,纳什居然已经五十岁了! “我们半人很长寿,平均年龄差不多一百五十岁,对你们人类来说大概是难以到达的境地。所以……” “等一下,”我打断他即将到来的滔滔不绝,伸出一根手指,一点一顿说道:“我第一次见到伊莱尔的时候她还是个小树苗,既然你们生长这么慢,那么那个时候伊莱尔也应该差不多十八九岁了对吗?” 纳什不置可否,说:“我怎么知道,我只知道现在伊莱尔跟你差不多大。” gosh! 我为自己把伊莱尔当成小孩子而感到尴尬,虽然在半人里的确不算是成年,天知道还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事。尴尬的同时我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现在仍在青春期的伊莱尔曾经做过的事,是否和人类一样是好奇而懵懂? 不等等,这不是重点……那什么才是重点?我不禁捂住了头。 “你还好吗?是不是伤口痛了?”纳什关心着我。 我有气无力地点点头,他为我盖好被子,说:“那我出去了,待会儿叫伊莱尔进来陪你。” 他开门的时候,我叫住了他,我仍背对他,低声说:“谢谢。” 我几乎能想像到纳什毫不在意的坏笑。 不一会儿伊莱尔轻轻进来了,我勉强撑起身子朝她笑笑,过她嘴角向下压着,似乎不太开心。 “怎么了?” 伊莱尔摇摇头,把手中的托盘搁在桌上,只拿了一杯淡蓝色的液体过来。 “请您喝了这个。” “这是什么?” “能促进伤口癒合的药,还能止痛。” 我接过杯子闻了闻,意外地发现味道不错,有些惊喜:“你调的?” 伊莱尔努力掩饰脸上的自豪,“嗯。我在里面混了些马郁兰,这样就不苦了,还有助于睡眠。” 她看着我一滴不漏地喝掉所有液体,似乎在等我夸奖她,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总不能说真好喝,再来一杯,这可是药剂。 “我觉得好多了,谢谢。” 这是我能想到的最棒的赞词了,虽然药效并没有这么快,但是对伊莱尔却是不错的良药。伊莱尔微微松口气,眯起眼睛说:“不过,我不希望您再喝了。” 我知道她的意思是不希望我再受伤,只是表达并没有那么清晰,这并不影响我的理解,非要说的话,毕竟我还是比他们智商稍高一些的人类。 “伊莱尔。”我握住她的手,“我命令你,任何不高兴的事都不得对我隐瞒。” 这个命令大概出乎她意料,我满意地看着她的绿眼睛,问:“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伊莱尔有些犹豫,但碍于命令又不得不说,只好不情愿地开了口。 第9页 “您和纳什在一起的时间比我长,可是和纳什在一起的时候,您总是笑得很开心,我却不能让您那样笑,我觉得自己很没用。” 我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一下子愣住了,仔细品了品这句话,心中的某个开关似乎被打开了。 伊莱尔这是……在吃醋? ☆、(八) 第二天一早洗漱的时候,伊莱尔来请我用早餐。她做了英式传统的培根和烤豆子,面包四个角被切开,中间方形柔软部分放着煎蛋,掀开后还能看到夹着的芝士片。 我一直觉得英式美食是黑暗料理,不过今天意外地发现早餐还可以,除了烤豆子有些黏,我不太喜欢很面的口感。 “如果你还是莱昂哈特家的人,就应该把伊莱尔和那个人类交给管理局去处理,而不是窝藏在家!” 突如其来的怒喊差点让半熟的蛋从盘子里滑出去,我不明所以地看向那边,平日最沉默的谢尔达莱正拿着一摞纸甩给纳什。 “你继续吃。”纳什说,然后开始劝说谢尔达莱。 这种情况下我哪敢放心,边吃边盯着他们,几乎好几次把面包掉进牛奶里。不知何时伊莱尔也参与进去,然后意料之中,与谢尔达莱吵了起来,很快从争吵上升为斗殴。 他们几乎打碎了纳什家的客厅和半个厨房,纳什却只是看着,最后由我和洛夫坦把他们分开。 “打够了?” 谢尔达莱从洛夫坦手中挣脱出来,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愤怒地看着纳什,恶狠狠说:“你与人类为伍,我没有你这样的哥哥!” 关门的巨响震耳欲聋,洛夫坦面对跑出去的弟弟和无动于衷的纳什显然有些不知所措,然后看了我一眼。 “你可以帮助他们,纳什,但要以半人的利益为先。这是最后一次,我不希望我的兄弟们因此受伤。”洛夫坦嘆了口气,手搭在纳什肩上,“纳什,我们是兄弟。” 说完,他就跑出去追谢尔达莱了,纳什仍抱胸站在那里,无动于衷。我小声和他说了句抱歉,然后赶忙拉着伊莱尔逃出那片废墟。 我也不知道该去哪,七扭八拐地在山里跑来跑去,跑出很远才发现迷路了,身后的伊莱尔完全没注意我的行动,只是无意识地跟我跑。前面似乎有光,我拨开树枝,顿时豁然开朗,一片清澈见底的湖平铺在我眼前。 “你认识纳什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对他的兄弟们吗?” 伊莱尔摇头,她依旧很愤怒,但却找不到发泄的地方,看起来十分颓废。我抱住她,轻吻她的额,问她和谢尔达莱为什么争吵。 “他说您是魔鬼,说他们家不欢迎魔鬼。” “没了?” “没了。” 我一大堆安慰的话被噎回去了,一开始觉得有些意外,然后笑起来。伊莱尔不开心地看着我,盯着我的眼睛出神,忽然腾地站直了身子。 “怎么了?”我被她掀翻在地,不解地仰视着她。她只是盯着我的眼睛,越来越近,几乎要贴到我的脸上,然后踉跄着后退,忽然跪下,虔诚地用脸摩挲我的小腿。 这番怪异的行为我无从理解,只好静观其变。我下意识揉乱她柔软的长髮,然后从她口中听到了一个十分熟悉的名字。 “赫尔苏夫人……” 我愣住了,之前无论我怎么问,伊莱尔都不肯说出关于赫尔苏夫人的一个字,如今只是看着我的眼睛就轻易臣服,让我十分好奇这个所谓的赫尔苏夫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但我还是决定先稳住伊莱尔,我承认我更喜欢平时的她。 可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恢復原状,即使无数次大声唿唤她的名字,也只换来她微微的颤抖。她的举动让我觉得像是刚破壳的幼兽,而我则是她的母亲,想想就忍不住浑身鸡皮疙瘩,我还不想有个孩子,不过乖巧如伊莱尔这样的还…… 现在不是想这种事的时候。 我甩甩脑袋,回头望向来时的方向,唯一可能认路的还赖在我怀里,看样子走不出去了。在周围捡了些干树枝,随便找两块石头,我毫不抱希望开始打火。 事实证明我还是很有天分的,当然可能也只是我运气好,至少有火烤还是很令人开心的事。我就这样抱着伊莱尔,脑子里开始胡乱刻画赫尔苏夫人的模样。赫尔苏夫人生活在白垩之森,很显然这种地方不可能见到她。 赫尔苏夫人会和我一样,有一双酒红色的眼睛吗? 早先因为好奇还特意偷偷观察了不少半人的眼睛,现在似乎派上用场了,我开始细细回想起来。伊莱尔是绿色,纳什是黄色,比昂是蓝色,特雷西是紫色,洛夫坦是褐色,谢尔达莱是浅灰色,利菲尔德……哦,利菲尔德因为受伤没见到,不过既然是兄弟,应该也是黄灰色系。 半人的眼睛颜色总不会遵循颜色调配规则吧,我陷入沉思。忽然眼前被什么白色的东西挡住,我把它扯下来,发现是之前包扎用的纱布。 “……” 看来伊莱尔的手法还不熟练,以后得让她好好练练……还是算了。伤口还有点刺痛,但不影响活动,那杯药剂效果很显着,我琢磨着以后可以用这个赚钱。 “忘川……” 不知何时,伊莱尔已经枕着我的腿睡着了,口中还呢喃着我的名字而不是主人。我低头想吻她的额,但想了想,最后落在唇上。我摸摸自己的唇,脸有些发烫。 偷吃是不对的,怎么也得光明正大地吃才行,等她醒过来再吃一次吧。 野外太过危险,而我对半人世界的规则还不太了解,只好忍耐着拒绝睡觉,但掌管睡梦的神似乎特别关照我,坚持抵抗了几次后终于在私语中睡着了。 梦中似乎是很遥远的事,久到我几乎记不起来。四岁的我很喜欢跟幼儿园的小朋友玩,尤其是午睡的时候,我们经常躲在被子里捉弄老师,而且总是为恶作剧成功而偷笑,后来才知道老师只是不说而已。 这一天来了一个新朋友,我一眼就认出那是小时候的伊莱尔。长长的褐色头髮编成两条小辫子搭在肩前,眼睛是很浅的绿色,这倒是跟我认识的伊莱尔不太一样。小伊莱尔很依赖我,像小尾巴一样跟在我后面,我想起纳什说的有关半人年龄的问题,猜想伊莱尔的妈妈也许不知道半人和人类的区别就把她送了进来,而四岁的伊莱尔只相当于人类的三岁,因此个头有些小。 当我夸赞伊莱尔的眼睛很漂亮时,伊莱尔很明显地害羞了,她眨着大眼睛,告诉我,酒红色的眼睛也很好看。 我笑了笑,慢慢向她伸出手,然后很快地掐住她的脖子。小伊莱尔的脸色因为唿吸困难而发紫,挣扎着想从我手中出来。四周没人注意我们,就好像我们不存在一样。 “是不是有些过火了,赫尔苏夫人?” 被我掐住的伊莱尔停止了挣扎,朝我露出一个傲慢的笑容,我加大了手上的力度,直到这一切像墨汁入水一样消散。 我从其中醒来,伊莱尔仍睡着,像孩子一样安静。眼前有一团黑色烟雾,我确信是刚才的幻影又像墨水一样聚集在一起,而令我惊奇的是,烟雾中间一双酒红色的眼睛正看着我。 第10页 ☆、(九) 说实话,我对眼前这团黑雾还是有些顾虑,我不太相信有人能变成烟雾这种摸不到的东西,更不要说那其中一双酒红色的眼睛还盯着我看。 如果让我用一个词来形容,我只能说:诡异。 “我亲爱的忘川,你是如何认出我来的?” 赫尔苏夫人一开口就吓了我一跳,不是人形也就罢了,这居然是男性的声音。 “伊莱尔看着我却叫了你的名字的时候。我有仔细观察过半人的眼睛,跟人类并无太大差别,也就是说,红眼睛的人并不常见。” “这个理由不是很充分。” 我低头摸摸伊莱尔的头,她还在沉睡,一直不曾醒来。 “你有着和伊莱尔相同效果的能力,但是我知道伊莱尔绝不会对我用。被丢进白垩之森的人再也不会出来,但伊莱尔却敢带我往里面跑,在猜到伊莱尔的能力之后,只要稍微动下脑子就知道你的一些相关信息了。” 赫尔苏夫人的笑声从黑雾里传出来,说:“你果然很聪明,但是伊莱尔还不够。” “是的,当然,”我盯着他,“她怎么会想到你会从白垩之森出来,追到我们这里,她也不会想到你和我有联繫。你和纳什也认识,对吧?” 那双眼睛歪了一下,大概是在问我什么意思,我说:“纳什看到我变了色的眼睛很激动。半人世界只有你是红眼睛,但一般没人知道你的存在,也许有人知道,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没见过你,包括你的眼睛,你的模样和你的声音,所以即使在路上看到没见过的颜色,最多也就是惊讶一下,只有对你了解一点的人才会震惊。” 黑烟聚集一下又散开,从里面伸出一缕,穿过了伊莱尔的身体。伊莱尔忽然惊醒,抬头看了看我又看看赫尔苏夫人,然后迅速地把我护在身后。 “没关系。” 我安抚着伊莱尔,她的眼睛一动不动,生怕下一秒赫尔苏夫人就要对我做什么,完全忘了她刚刚才从赫尔苏夫人的操控中甦醒。黑雾向远处移动着,那双眼睛也闭上了。 “很高兴见到你,忘川,”他说,“总有一天,你会继承我的一切,也会得到伊莱尔。” 他说到这我才想起来刚才的事,我愤怒地追上去,用我平生最咬牙切齿的声音说:“永远不要变成伊莱尔的样子,还有,我现在已经得到她了。” 赫尔苏夫人似乎毫不在意,他睁开一只眼睛看着伊莱尔,“你也得小心不要把真正的伊莱尔杀死才是,毕竟……” 一丝轻语划过我的耳边,“i can control.” 回到纳什家后的夜晚我几乎无法入睡,生怕在我睡着后赫尔苏夫人操控伊莱尔,而我又失手。我深刻地感受到了赫尔苏夫人的强大,虽然伊莱尔也能制造幻觉,但远不如赫尔苏夫人那样还能操控人的感官。我很肯定,那次在白垩之森里面的寒冷和耳语就是赫尔苏夫人干的好事。 几个日夜过去,我已经有了很严重的黑眼圈,并且精神不济。纳什将这归结于赫尔苏夫人的恫吓,想尽办法给我弄些安神的药剂,但我并不想喝。自那开始我就只吃伊莱尔做的东西,这让纳什有点受伤。 “我觉得我吃醋了。”纳什说。 我笑出声,问:“你有什么好吃的,是吃伊莱尔的还是我的?” “不知道,反正看你们很不顺眼。” “纳什,”我拍拍他的肩,“你该找个妻子了。毕竟单身狗的日子不太好过。” “get off!” 刚推开门的伊莱尔被吓了一跳,差点把牛奶洒了一地,但很快就镇静下来。她很严肃地对纳什说:“就算是你也不行。” 纳什捂住了脸,我猜现在他大概在后悔为什么当初要收留我们两个。厨房和客厅已经修好了,洛夫坦和利菲尔德正在打牌,到处都没看到谢尔达莱,问了纳什后,他只说别管他。 我还是有些担心的,万一管理局的人再找来,我不确定是否还能像上次那样好运。 从纳什口中得知,这个领地的中心有一个图书馆,平时没事做我觉得有些无聊,因此带着伊莱尔打算去那里找点乐子。结果站在图书馆门前我才发现,原来之前远远看到的高大城堡不是比昂的住所。 我不是第一次认识到语言的重要性,之前在纳什家里养伤时,纳什丢给我一本关于埃罗娜女神的连环画,我几乎是对比着词典才看完的。由于平时说话都是中文,我并没意识到半人的语言天赋有多高。站在城堡的门前,我深深地嘆了口气。 当我鼓起勇气睁开眼睛,我发现我似乎无师自通了许多种语言,牌子上写了三种我并不认识的单词,但我知道它们都是同一个意思:入口。 惊人的天赋。 我找到歷史区,但不知道该查哪些方面的事,因为我对半人的歷史一无所知,还有特殊化形成的原因也是,这意味着我要从头开始,一点一点寻找蛛丝马迹。 惊人的工作量。 在我疯狂啃书的时候,伊莱尔趴在桌子上一直歪头看我,目不转睛。我无意识地抚摸她,忽然觉得手感不太对,拿过来一看,手心里竟躺着一片柳叶。 “伊莱尔,你脱髮了吗?” 伊莱尔顿时涨红了脸。 我左右看了看,趁着没人注意,快速地在她唇上啄了一下,然后继续装作看书的样子。我以为伊莱尔会说害羞的话,但五分钟过去,身边还是很安静,便好奇地看向她。 “……伊莱尔,你弄得满地都是树叶了。” “对、对不起,因为您太……” 我示意她说下去,她低下头,说:“您不能这样诱惑我。” 她管这叫,诱惑。但我觉得很正常,对某个人的喜爱难道不就该用亲吻来表现吗? 直到晚上我才知道她的意思,事实证明我可能用错了方法。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我不太想承认,全身镜里那个赤·裸着、布满红痕的人是我。一个母胎solo到现在的人,在一个晚上丢盔弃甲,我看了看胸前和大腿内侧,感嘆自己的持久力还不错。 整整一个晚上,现在我还能站起来,我觉得我棒极了。 当我吃掉最后一口培根,我也没看见伊莱尔,我猜她可能在羞愧。吃饱了才发现有些腿软,我扶着椅子蹭到门口。 “还要去图书馆吗?” “当然,我还没查完资料。” 纳什收拾了餐具,“图书馆的歷史区够你看一阵子了,塔楼上还有禁史区呢。” “哦,那可真是太棒了。”我拍拍脸颊,“要是见到伊莱尔,就告诉她我在老地方。” 刚要踏出门,纳什叫住我,我挑眉问他什么事,他像刚从梦里醒过来一样,好一会才说:“没什么。” 我不置一词,背对着他挥挥手说:“晚上见。” ☆、(十) 这次虽然是一个人出门,但我并没有被人白眼,好像没有人认为我是一个人类那样。图书馆让人闷得慌,尤其是两侧摞起了半米高的书堆,恐怕没有半人会像我一样捧着书啃。 第11页 伊莱尔也不知道去哪了,整整一上午都没看见人,我不禁怀疑纳什有没有告诉她我在这。 歷史区没有一本书记载特殊化的始末,我扛着一大堆看完的厚本子,把他们重新塞回到原位,然后翻开了禁史区的部分。禁史区的书要凭身份才能借阅,一般来说平民是没资格拿在手里的,因此纳什给了我一个假身份。我把刻着“夏莫尔·林科潘波基”的小木板翻过来,背面的字已经磨得看不清了。 “夏莫尔·林科潘波基?谁是夏莫尔?” 纳什把小木板丢过来时,我问了他这样的问题,他晃了晃杯里的红酒,说:“是我远房的侄女,一年前死于痨病。林科潘波基是没落贵族,但是血液里还流淌着高贵的基因,这东西应付图书馆的职员足够了。” 刚刚在歷史书里翻到,林科潘波基是半人世界最初的奠基者之一,因此被称为埃罗娜女神的骑士,和其他几个家族一起侍奉埃罗娜女神。我对远房亲戚这个词不置可否,在我看来,能和那样古老的家族搭上关系,纳什家的背景也不会很差。 我把小木板递给禁史区的管理员,他仔细看了看,然后用他又长又尖的指甲在上面划了一道。那声音太刺耳,我忍不住闭上眼睛,等声音消失时,木板上的划痕也惊奇地消失了。 “林科潘波基?” 管理员轻笑一声,看到我点头,他用脑袋向里面指了指。走到里面以后,我才听到他远远地又说了一句:“垃圾家族。” 我耸耸肩,继续寻找歷史,反正跟我没关系。禁史区的书很独特,大多都是各时期领主的风流韵事,还有一些杂谈,像是什么鍊金术、烧死女巫之类的东西。角落的书架上,一本名叫《动植物与半人之间是否有联繫》的书吸引了我,而令我惊奇的是,它的封面是纯黑色的。 “我能借出去吗?”我问。 管理员轻蔑地笑了,屈起手指敲敲身后的牌子,“你识字吗?” 禁史区禁止携带出馆。我撇撇嘴,又回到了角落。 这本书里写了很多东西,看起来就像是在介绍中世纪的欧洲,其中有一页写道:“人类究竟对我们做过什么仍未可知,但这的确是造成我们异于人类的原因之一。” 我看向管理员,他正在吹泡泡糖,趁着不注意,我把那一页撕下来折好放进口袋里,然后若无其事地从他面前走过。路过他的桌台时,我看到了他的名牌。 “纳什?” 回到家我激动地喊着纳什的名字,洛夫坦从楼上探头出来,说:“那傢伙待会才能回来,他去找布料商了。” 我向他道谢,忽然想起什么,问:“嘿洛夫坦,你知道特奈布莱斯吗?” 洛夫坦缩回去的脑袋又伸出来:“不知道,也许你可以去地下道找找。” “我当然也知道是阴暗的意思。”我小声嘀咕着。看不见伊莱尔和纳什,这让我觉得很无聊,趴在桌子上脑袋里还想着刚才看的东西,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被吵醒,纳什喘着粗气对我说:“伊莱尔被管理局抓走了。” 一句话犹如冷水泼到我头上,我彻底清醒过来,跟着纳什往外跑。纳什边跑边吹口哨,然后就看见房顶上有人狂奔。 “那是你的人吗?” “算是吧。” “你究竟是做什么的?” “衣服商人。” 呸,我才不信他的鬼话。 管理局在半人世界的基地十分隐蔽,入口设在由茂密树枝遮盖的地下,从外面根本看不出这里还有个门。纳什掀开铁栅栏,对一个半人说:“你先。” 从石阶下去后是一条长长的走廊,昏暗却干净,墙壁上点着油灯,但很快就分出三个岔道。纳什把人分成三组,每组里有一个能接收超声波的半人,然后让我跟着他。 “特奈布莱斯是做什么的?”我小声问他。 纳什看了我一眼,压低声音:“一百年前兴起的一个地下家族,专门反对骑士家族的。” “他们不会受到惩罚吗?” 纳什看向我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白痴,我不知道为什么,但也很生气地说:“埃罗娜女神不应该保护她的从属吗?怎么还会让他们活到现在?” “好问题,但现在不是时候。” 前面有两个持枪的哨兵,纳什向对面的走廊丢了块石头,其中一个就走了过来。旁边的半人变成了猫,等他转过去后迅速窜到剩下的那一个身边,然后和纳什同时昏迷了他们。纳什带着他们几个用同样的办法穿过了数个房间,却没找到伊莱尔,反而进入了管理局在半人区的大使的办公室。 面对各种各样的动物,大使惊恐地后退着,直到纳什变回原形,用枪指着他的脑袋。 “放心,出于人类与半人和谐的目的,我不会杀你,只要你告诉我,最近抓的那个小傢伙在哪。” “我们没抓小孩子,”大使颤抖着说,“真的没有!” 纳什把枪口往前送了送,“那个叫伊莱尔的呢?” “没有这个人!” 纳什几乎要开枪了,我叫住他,对大使说:“是巴斯塔德吗?” 大使恍然大悟,点点头,“关在最里面。” 纳什点了几个人去找,让联络员唿唤剩下两组人去看守出路,大使的目光没离开我,我不明所以:“怎么了?” “你,你是不是那个被拐走的人类?” 我笑了:“我是那个人类,不过我是自愿来的。虽然有些冒险,但我过得很开心。如果你们是为了保护我回去就不要费心思了。” 大使咽了吐沫,恳切地看着我:“你妈妈很想你,她听说这件事后,每天都来管理局,求我们带你回去。” 我能想像得到母亲的神情,但我还没想好该怎么做。这时有人回来了,语气有些焦急 。 “伊莱尔的状况很不好,需要接受医治。” 我放开脑海里的母亲,推门就跑出去,然后在拐角处看到了浑身是伤的伊莱尔。她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头髮全变成了树枝,上面的叶子也都变成了黄色。纳什很冷静地看着这一切,回头问大使:“你怎么敢这样对她?” 大使十分惶恐,跪下说:“我没有,我只是奉命找这个人类和逮捕特殊化半人,让她受伤的事我真的不知道!” 我不敢相信这是伊莱尔。伊莱尔是那么单纯天真,懵懂而勇敢,我眷恋着她褐色的长髮和绿宝石一样的眼睛,还有丰满的胸部和挺翘的臀,我喜欢她为我焦虑的样子,喜欢在她做早餐的时候从后面搂住她的腰,我甚至喜欢她给我包成木乃伊的模样,捨不得拆下那一团糟的纱布。 外面有人喊说管理局的援兵到了,走廊里看守的人发出惨叫,敌人越来越近了。纳什叫人去寻另一条出路,同时在大使脚下开了一枪以示警告,他伸手拉我,却扑了个空。 第12页 “忘川?” 我看得见他震惊的样子,也看到他眼里的疯狂,他很激动,整个人都在颤抖。 而我也知道为什么,因为我的身体遍布整个基地,如烟雾般散开,就像赫尔苏夫人那样。 ☆、(十一) “伊莱尔……” 尖啸和白光把我的意识拉回来,我呆了一会,发现自己身处一座宫殿之中。宫殿的举架很高,这表明我并不在纳什家附近。 “哦?你醒了呀。” 空旷的殿内迴荡着皮靴的踏步声,我顺着那方向看过去,楼梯上一个男人正握着扶手,金色的短髮向后梳着,身上穿着法国大革命时期的服饰,颇有贵族之感。 “你是谁?” “米凯尔·莱特宁,”男人笑了笑,手一挥,便有两个人抬了一箱子珠宝到我面前,“尊敬的小姐,您喜欢这些吗?” 珠宝闪着光,我从中拿出一颗绿宝石,“我只喜欢这个。这是哪?伊莱尔和纳什呢?” “伊莱尔小姐正在接受治疗,由赫尔苏夫人亲自进行,纳什已经回家了。” 我注意到他对伊莱尔和纳什的不同称唿,并觉得和之前被管理局搜捕的情况不同,现在更让我不安。 “我要见伊莱尔。” “那可不行,赫尔苏夫人不喜欢别人打扰。” 看来一时半会是看不到伊莱尔了,我轻嘆口气,问:“那我呢?” 米凯尔一直都笑眯眯的,我不太喜欢,因为我觉得那笑容下面藏着很多阴谋。自打来了这边,我觉得我各项能力都被迫提高了不少。我看着他走到我面前,便警惕着退后一步,不料他忽然单膝跪下,向我行礼。 “朱诺小姐,欢迎回家。” “什么?” “朱诺·林科潘波基。” 赫尔苏夫人的声音忽然出现,米凯尔看见他立刻低下头保持安静,我的目光则随着他移动。那一团黑雾向我飘过来,慢慢长出头部和四肢,唯有那一双红眼睛一直凝视着我。 “或者,还是叫你季忘川会更适应一点?” 西装打领,高高瘦瘦,只看一眼我便惊叫道:“父亲!” 究竟是季行之还是赫尔苏夫人?亦或是什么我不知道的名字! 脚边的珠宝箱子原封不动,他的手指一一划过里面各式各样的珍品,说:“你还是一样,不喜欢这些东西。不过不重要了。从现在起,林科潘波基家族的一切都将是你的财产。” “是什么?珠宝吗?我不想要!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宁愿带着伊莱尔回去找母亲!” 我对此感到很愤怒,甚至不得不怀疑和伊莱尔的相遇也是他们安排好的事。那么伊莱尔呢?也早就知道这些事了吗? “她当然不知道,”赫尔苏夫人说,他的声音已经变回到季行之的音色,“你能成功回到我身边,应该感谢比昂才对。” 比昂……我几乎忘了这个人,他是伊莱尔的父亲,也是赫尔苏夫人的手下,但作为领主却十分厌恶混血的伊莱尔。他想要我回到这里,却又想把伊莱尔驱逐出这个世界,纳什知道我和伊莱尔的一切,所以他利用了她,而我就像是与狼为伍的兔子,一点一点走进他们的陷阱。 我早该怀疑纳什这样的万事通怎么会甘愿当一个衣服商人。 赫尔苏夫人从后面抱过来,我把他推开,转身就跑走了。我脑子里很乱,还有很多问题,比如为什么本该出生在半人世界的我会在人类世界长大,比如为什么赫尔苏夫人一直想要我继承家业,比如为什么母亲宁愿与我决裂也不想我回到这个家,然而这些我都不想去管,我甚至觉得,不管是哪个世界,都完完全全地背叛了我。 我想去流浪,想带着伊莱尔,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可伊莱尔尚在昏迷,我带不走她,这偌大的宫殿我找不到出口,就算出去也不认路,我到底能去哪里? 我不能把伊莱尔丢在那里,一旦她对他们没用了,很难说他们会做什么。我无意识地在宫殿里行走,仿佛一具行尸走肉,忽然被人拦住,交叉的铡刀枪在我眼前闪闪发光。 “小姐,这里禁止通行。” 我才发现每个出口都有人把守,而在二楼没有窗户的阳台上,纳什正叼着雪茄。他跳下来,微微向我行礼,说:“罗威城图书馆禁史区的泰勒已经处理掉了。” “谁?” “泰勒·特纳布莱斯,那个管理员。” 我愣了一会儿,才问道:“你杀了他吗?” “赫尔苏夫人的命令,我只负责执行。” 我漫无目的地踱步,在窗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像一个犯人一样耷拉着脑袋,纳什一改之前的痞气,绅士般低下头。 “纳什。” “小姐?” 我静静地看着他,“你还骗了我什么?” 纳什又把头埋下去,很久都没有说话,我也没有说,若无其事地享受被囚禁的乐趣。但这种事怎么会让人快乐呢,只不过满心都是失望。 “伊莱尔什么时候能醒?” 我不再纠结于那些已经发生过的事,把心思全部移到伊莱尔身上,因为混血本身不被纯血半人接受,她又不得已特殊化,所以管理局的人绝不会对她以礼相待,导致她伤痕累累。 “恢復良好的话,今晚就没事了。”赫尔苏夫人说。 我勐地抬头,发现他就站在刚才米凯尔下来的地方,一直没有动。想到刚刚的模样都被他看到了,我心里居然也毫无波澜。 我还有什么好期待的。 “我想看看她。” 赫尔苏夫人对纳什点头,纳什向前伸手说:“请您跟我来。” 他带我穿过长长的走廊,路过琴房和温室,最后停在塔尖的房门前,他用钥匙打开门,在我进去之后重新落锁。这是一座玻璃房,皎洁的月光穿过屋顶的窗户,将整间屋子照亮,伊莱尔正躺在窗边的床上,安静而甜美。 想到她所承受的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整个人便颓废得像是秋天凋谢的花,痛恨自己无力的同时,又开始沉思,自己究竟是什么。据我所知,即使是亲代之间,半人的形态也可能是完全不同的,也许父亲是动物,儿子却是植物,这种事的可能性很大。 而在管理局,我的形态与赫尔苏夫人如出一辙,可以说是很明显的遗传。 也许赫尔苏夫人根本就不是半人,而是和我一样,是彻彻底底的人类。但是人类根本不可能会变成……我无法想像变成黑色烟雾的自己,对我来说,这根本就是怪物。母亲知不知道我是这样的怪物呢?若是知道了,一定也会很失望吧。 我缓缓脱掉身上的全部衣物,仿佛那些都是我身体里的污秽之物,不顾会被看到的可能,一步一步,靠近伊莱尔。我知道她喜欢我的身体,所以我这样躺在她身边,期望她能早日醒来。将她搂入怀中,我亲吻着她的小巧的耳朵,这小东西很快就变红了,伊莱尔也因此发出轻哼。 第13页 枕着她的手臂,我闭上眼睛,期待黎明不要到来。 ☆、(十二) 第二天我一直待在伊莱尔的房间里,和她说话。她醒来时看到我,说什么也不肯躺在床上,最后被我硬按在那里。 “主人,您不能……” “叫我忘川。” 我在伊莱尔眼里看到些微的恐惧,但她那样的叫法总让我浑身鸡皮疙瘩,甚至怀疑她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听话,叫我忘川。” “可是纳什说您的名字是朱诺……” “我又没嫁给朱庇特!” “赫尔苏夫人的本名叫朱庇特……” “……” 我绝不承认赫尔苏夫人是我父亲,真想杀了他,这人究竟在想什么啊。 午间时,赫尔苏夫人强行把我从伊莱尔的房间拉出来,然后带我去了另一间屋子。那间屋子里架着一件很华丽的婚纱,长长的裙摆几乎占满了房间的地板。 “干嘛?” “试一下。” “试这个干嘛?” “结婚。” “结什么?” “婚。” 赫尔苏夫人在我震惊的目光下点燃了雪茄,仿佛此事与他无关一样,我指着那一团白色蕾丝,问:“你要我跟谁结婚?” “你说呢,朱诺?” “别叫我朱诺!我叫忘川!许忘川!” 赫尔苏夫人无视了我,吩咐几个女僕说:“半小时内,让她穿好来见我。” “你这是□□!” “哦?”他看着面红耳赤的我,捏着我的下巴迫使我抬起头来,“那你之前和那女人做的事,算什么?” 我愣住了,“什么?” “别装傻,我知道你想起来了。有什么好奇怪的,那女人不是你的亲生母亲,就像我也不是你的亲生父亲一样。” 的确,在我身体发生变化之后,之前被我忘记的事情都重新充盈在我心里,包括那件令我难以启齿的事。可现在,似乎还有更多东西让我无法消化。 和不是亲母胜似亲母的女人发生关系与成为所谓的父亲的新娘?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埃罗娜女神,能否请您告诉我,未来在我身上还会发生什么? “我从未停止寻找你,朱诺,”赫尔苏夫人弹掉雪茄末端的菸灰,“林科潘波基家的人都很短命,夏莫尔就是个很好的例子,而我也快了,我必须……” “那我呢?”我打断他,“我也是林科潘波基家的人,而且我也已经二十五岁了,夏莫尔三十岁就死了,那我呢?三十岁的时候也会死吗?” 其实我有点害怕,我想活得久一点,但是赫尔苏夫人沉默以对,这实在不是一个好兆头。最终他也什么都没说,只是从房间出去,没有回头看我一眼。 “半个小时。” 女僕赶紧为我更换衣物,我不习惯别人服侍,拼命挣扎着,然而她们的力气太大了,我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像待宰的鸡被褪毛一样。几个女僕配合完美,很快我身上就覆盖了又厚又重的婚纱,接着她们又把我按在椅子上,开始折腾我的头髮。 “头髮就不用了!” 没人理我。 放弃挣扎之后,我心里想的只有伊莱尔,我想让她看到我现在的样子。我忍不住吩咐女僕说:“去把伊莱尔叫来。” 依旧没人理我,我确定我这个小姐是假的了,连几个僕人都使唤不了。 深吸一口气,我闭上了眼睛。 “纳什!!!” 女僕吓得捂住了耳朵,纳什冲进来,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最后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 “我要伊莱尔。” “不行,赫尔苏夫人有命令,她不能走出塔尖的房间。” “天杀的命令!在这破地方我一点权力也没有吗!” 又是赫尔苏夫人的命令,我忍不住怒吼。纳什的眼睛依旧在我身上,不为所动,就在我又要发怒的时候,他走到我身边,我气愤地看着他,问他要做什么。 纳什伸手过来,似乎是想帮我把头髮捋到耳后,但最终放弃了,什么都没做。 “我后悔了。” 他从外面关上了门,留我自己摸不着头脑。过了一会儿,门又被打开了,我十分淡定地看向外面,却发现是伊莱尔,从她和门框之间的缝隙里,我看见她身后是纳什的飘带。 “您这是……?” “好看吗?” 我本想转个圈儿的,但是这玩意太沉了,没能转起来。伊莱尔脸颊很红,眼睛里闪着微光,像是得到新玩具的小孩子。 “我以后也可以穿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是赫尔苏夫人为他的婚礼所做的准备,因此除我之外,这件衣服不会给任何人。 “为什么这样问?”我不敢看她的眼睛。 伊莱尔很是嚮往,说:“我想成为忘川的新娘。” 孩童一样天真无邪的话语刺在我心底,我不想骗她,却发现找不到藉口,赫尔苏夫人很可能像今天这样突然,也许明天就是婚礼也说不定。 “会的,终有一天。” 我想要带她离开,哪怕出去躲上几年,为了伊莱尔,无论如何也要想尽办法,等赫尔苏夫人死后,我们就安全了。那一瞬间我真的很想不顾自己剩余的生命,和伊莱尔一同远走高飞,但想到短命的我也活不久,心里的天使和恶魔再次争吵起来。 你有什么理由拖累伊莱尔? 不知道。 伊莱尔还有一百多年的生命,而你呢? 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么? 不知道。 多么讽刺的问答。 我不想让伊莱尔承受失去的痛,也不想让赫尔苏夫人得逞,于是我选择在夜里逃走。凌晨是守卫最薄弱的时间,我化作了烟雾,让自己尽量散开在空气中。顺着门缝我成功潜入了伊莱尔的房间里,把房间的屋顶撬开后,我变成了一张吊床,让伊莱尔躺在我身上,把她送回了山中破损的木屋中。 原来逃走只需要多动点脑子。 我抚摸着她熟睡的脸庞,亲吻着她的唇,在她耳边轻语。 “永别了。” 我看见她的眼角有泪水流下。 ☆、(十三) 在半人的世界有一个传说。 最南端的宫殿里住着一位公主,她很美丽却也很寂寞,每天倚在窗边,嚮往着外面的世界。另一位公主慕名而来,却遭到宫殿主人的拒绝,于是日夜在外面凝视着窗边的倩影。她的真诚打动了埃罗娜女神,在某一天晚上,埃罗娜女神让宫殿里的人全部陷入昏睡,让她成功潜入那个房间,救出了寂寞的美人。为了不被人追捕,她们隐姓埋名,消失在了世人的眼里。 我是不知道这个传说的,那天逃跑以后,我自己去了管理区威胁他们让我回到原来的世界。令我惊讶的是,那些曾经发生过的就像梦一样,我甚至没有被公司解僱,公司也似乎没有察觉我失踪了很多天。 第14页 只有母亲,抱着我痛哭不已。 她告诉我她是我生母身边的侍从,生母知道我未来的命运,于是拜託她带我逃走。赫尔苏夫人是林科潘波基的现任家主,我在半人世界的名字也是他起的,按照林科潘波基的规矩,家主要亲自从家族中选择一个女孩,让她成为家主的妻子,同时继承家主的能力。 林科潘波基家族有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只有家主和被选中的女孩的父母知晓,因为一旦被外人知道,很可能会颠覆整个半人世界。但是圣母把这个秘密告诉了她的侍从,然后侍从带着这个秘密和我,一起逃离到了人类世界中。 “你不是半人,你自始至终都是人类,林科潘波基家族一直都在欺骗半人们,即使他们的祖先的确为半人世界的稳定做出巨大贡献。” 母亲,或者说乔茜,在我面前十分颓然地说出这个事实,她对林科潘波基家族十分痛恨,却很爱我母亲,她把这种爱恨交织的情绪全部施加在我身上,在那个晚上,我完完全全感受到了。 “做了那样的事真是对不起,明明你什么都不知道,明明你是那样把我当成母亲一样尊敬。不过不用担心,在这边的法律上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你也不必为这种背德之事烦恼,我会自行离开的。” 她跪在我面前不停地道歉,没有请求我的饶恕。 第二天乔茜就消失了,我在报警与沉默之间犹豫了很久,最终只是在警局门前徘徊一会儿,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生活又回到最初日復一日的三点一线生活,要说有什么不同,大概也只有我的眼睛没变回原色这件事,为此我没少烦恼。总有人说我像吸血鬼,还说我比以前更貌美皮肤更白皙细腻,问我是不是真的会吸血。 在半人世界,明明我才是被吸血的那一个。 我又开始想念伊莱尔了。单纯如她,会不会在醒来之后因为没看见我而掉眼泪?会不会跑回去找纳什,向他问我的去向? 会不会最终和他人结婚生子。 可我已经回不去了,即使发生那种事,我也只能默默祝福她。 一年、两年、三年,我的身体开始变得多病,公司也因为我请假次数过多而找我谈话。 四年、五年、六年,我躺在床上,期待着死神的来临。 可我没有死,我苟延残喘着活了很久,甚至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发现,除了高中结交的朋友,我现在居然没有什么能依靠的人。 只有我自己是真实的。 我闭上眼,想着什么时候能结束这种生不如死的生活,却在再睁开眼时,看到了一双绿宝石。 “是你吗,伊莱尔……我好高兴啊,死前能再看你一眼……” 温润的唇贴过来,柔软的舌头侵入口腔,在里面攻城略地,不给我留一丝缓冲。伊莱尔从来不会这样粗暴,但我绝不会认错那双眼睛。 只有伊莱尔的眼睛才会像绿宝石一样闪着光芒,夺目耀眼。 在即将窒息的时候,我终于被放开,我贪婪地汲取空气中的养分,睁开因难受而蓄满泪水的双目。伊莱尔还是一如既往的漂亮,但似乎变得成熟了,也很沉稳,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忧郁,然而此时笼罩在她身上的,是盖过其他所有气场的愤怒。 “把我丢在那里然后独自逃跑,您真的很不负责。” 她一边解开我的衣服,一边说,“赫尔苏夫人死了。因为没有子嗣,其他人为争家主的位置你死我活,林科潘波基家族已经完了。” 伊莱尔没有提一句有关自己的事,但是借着月光,我仍旧看到背上的伤痕。 她贴着我略微冰冷的肌肤,一只手放在我心脏的位置,另一只手开始扯我的裤子,“您不会死,因为您与我共生,我有多少生命,您就能活多久。可我是个没有血吸就会死的人,您知道我是如何活到现在的吗?” 她放在我心口的手很不安分,我被她挑起欲望,喘息摇头。她亲吻着我的脖颈,在我耳边低语:“感谢纳什,他喜欢您。为了让您活着,他献出了自己的血。半人吸食半人的血不会有变化,但是可以让特殊化的半人延长寿命。” 然后伊莱尔一口咬在我的脖颈上,她甚至没有做多余的事,就让我被欲望灭顶。我脑子里一片空白,等了一会儿才回过神,却还没完全清醒,便被撑开了身体。 伊莱尔的动作就如同她的爱与恨那样勐烈,这种感受让我想起了乔茜,那是我讨厌的感觉。但现在,执行者是伊莱尔,是我抛弃了她,我没有理由拒绝。 “我恨您,所以我要惩罚您,以后再也不许离开我。” 我在汹涌的浪潮中上下沉浮,却抱紧了伊莱尔。伊莱尔说了很多话,大多我都没没注意听,因为理智已经飘离了我的脑子,只有一句话让我觉得,今晚是埃罗娜女神的馈赠。 “忘川,我爱你。” 感谢埃罗娜女神。 作者有话要说:  即使是短篇也写的一般般,但是依旧感谢看完的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