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搞事情[女武替番外篇]》 第1页 《帝姬搞事情[女武替番外篇]》作者:花生酥糖 文案: 帝后大婚之夜,皇帝夜宿翊坤宫,安贤妃风头无两。宫中嫔妃都在看拓跋皇后的笑话,唯独淑顺帝姬跑来嘘寒问暖。 淑顺:阿言,你可还记得我? 拓跋言冥思苦想:…… 内容标籤: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穿越时空 宫斗 搜索关键字:主角:淑顺帝姬(李雁娆),拓跋言 ┃ 配角: ┃ 其它: 【将分享完结好看的言情小说以及耽美小说等,http://..vip/】 第1章 第一章 皇帝大婚,京城上下喜气洋洋,沉浸在一派欢乐气氛中。 大业宫内张灯结彩,四处悬挂着象徵婚娶的红绸和红灯笼,宫人内侍都换上新衣裳,不管真心假意,就为了半年月例的赏赐,脸上也挂着着喜庆的笑容。 可燕彻高兴不起来。 明明一切按照自己事前构想好的走向前行,但想到歌云眼眸中氤氲的哀怨,他心中便平白生出一股怨气,堵得胸口发疼。 身为皇帝,受制他人,连婚姻都不能做主,不得不为稳定朝纲娶一个粗蛮女子,无法让心爱的人得到应有的正妻名分。 戴进忠隐蔽而迅速的瞄了燕彻一眼,年轻的帝王阴沉着脸,显然心情不好。 想起安贤妃身边得脸婢女塞到手里的银票,他小心道:“陛下,夜深了。” 回应他的只有细微的蟋蟀叫声。 戴进忠又道:“恕奴婢多嘴,贤妃娘娘叮嘱过,若圣上烦乱,便让奴婢转告,今日种种皆为大计,无需争一时意气。” 燕彻半天没回话,戴进忠扑通跪倒在地,额头抵着冰凉地板,声音染上悲切: “贤妃娘娘说,她不在意后位!” 燕彻终于动容,他握紧双拳,声线不稳:“是朕无用,是朕无用……” 戴进忠几乎涕泪横流,他膝行向前哭道:“陛下切勿如此自责!” 这一切被隐匿暗中的绿衣宫女看在眼里,她悄无声息后退,快步离开是非之地。 点翠脚下生风,在繁复交错的各色路径中疾行穿梭,她拐入一座偏远宫室,正门匾额上三个大字:存清宫。 绕过门前影壁,游廊里的侍婢们纷纷屈膝行礼,点翠皆颔首而过。 宫殿主人正斜倚在内侍榻上翻书。 少女身上衣衫堪称朴素,宽袖对襟襦衣,配杏黄罗裙,裙摆散开盖住双足,一头青丝反绾双髻,除玉簪外只有几处零散髮饰点缀。 点翠沖她一福身,对两个打扇的小侍女道:“都下去吧,这里有我伺候。” 打发了宫人,点翠敦稳的面上露出一丝喜悦:“帝姬,戴进忠果然……” 淑顺帝姬随手放下书卷,双眸灿若星子,她转动腕上血色玉镯,若有所思:“安贤妃怕是要微恙。” 点翠心领神会:“这是自然,听说最近天热,贤妃娘娘总恹恹的没胃口,还好御膳房腌制了酸梅,否则真是难熬。” 淑顺帝姬轻笑一声,喃喃低语:“今天是她大婚。” 她的口气近乎嘆息,点翠不明白帝姬这话的意味,也就静静地站着不语。 淑顺帝姬突然道:“去坤宁宫。” 点翠一惊:“这——” 帝姬淡淡道:“帮我梳妆,去坤宁宫。” 语气强硬不容拒绝。 点翠无奈,只好福身应下。 淑顺帝姬生的美,大业宫中人尽皆知。她不喜好奢华,寻常女儿家爱的胭脂水粉也甚少调弄,外人猜测,这和淑顺帝姬的尴尬处境有关。 当今圣上乃庶出,他的母妃,现下尊贵的太后娘娘,当初只是个不起眼的贵嫔,而淑顺帝姬为元昭贤皇后所出独女。 嫡庶尊卑有别,淑顺帝姬做作为嫡女受尽宠爱。 先帝驾崩,诸皇子自相残杀,最后让燕彻捡了便宜,荣登大宝。 一直有传言,说先帝驾崩前曾有意册皇太女,让贤能聪慧的淑顺帝姬上位。这话讲的有鼻子有眼,还有人信誓旦旦,立皇太女的诏书就藏在大业宫某个隐蔽处。 虽然皇家表现的对这传闻不屑一顾,但燕彻有段时间真的寝食难安,做梦都梦见淑顺拿着诏书冷笑,剥下他身上黄袍、夺走他的一切。 燕彻母子暗地里把大业宫翻了个遍,淑顺帝姬几次被迫迁宫,都没有发现所谓诏书的踪迹,帝姬自己也从来都是谨守本分,老实的让人根本挑不出任何错处,燕彻这才慢慢安下心。 淑顺如今已是双十年华,早过了女儿家谈婚论嫁的好时候,可燕彻一点给她挑个好驸马的意思都没有。许多臣民都议论,淑顺帝姬怕是只有出家一条路走了。 皇帝,着实不仁啊…… 帝姬坐在梳妆镜前,散下头髮,乌油油的长髮几乎逶地,衬得她的脸雪似的白。点翠忍不住夸赞:“都说安贤妃是京都第一美人,我看不及帝姬半分。” 淑顺帝姬勾起嘴角:“就你嘴甜。这样的胡话可不许往外乱说。” 点翠抿嘴一笑,麻利的帮淑顺帝姬拢发,用篦子蘸了桂花油细细梳理,转变话题:“帝姬要梳什么髮式?” 点翠从小就伺候帝姬,在她眼里,帝姬说什么都是对的,做什么也都有她的道理,这绝不是愚忠,而是淑顺帝姬言出必行,她的睿智让点翠折服。 帝姬是世上最优秀的女儿,却不知世上有没有配的上她的男儿…… 点翠这样想着,按照帝姬的要求绾髮梳妆。 淑顺帝姬对自己的容貌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在乎,她仔细检查妆容,让点翠依次修补,点翠惊讶的发现,自家帝姬居然极擅长调脂弄粉。 女为悦己者容,不知为何,点翠脑子里冒出这样一句话。 随即她又暗笑自己的想法无稽,不过是去见名义上的‘嫂子’而已。 与此同时,皇帝被安贤妃请走的消息爆炸性的传播开。 帝后新婚之夜,合卺酒都没喝,新郎官就跑去妾室那里,不管会不会留宿,这种行为已经是狠狠甩了拓跋皇后一耳光,也让许多捧高踩低的小人看出,皇帝只怕真的不喜新后。 燕彻几乎一路飞奔到翊坤宫,宫门前宫女内侍跪了一地:“皇上万岁金安。” 燕彻问安贤妃身边的侍女:“你们娘娘呢?她哪里不舒服?” 侍女道:“娘娘难受的紧,从早上到现在一直吃不下东西,奴婢没办法,只好让喜公公去请您来。” 所谓爱屋及乌,虽然侍女不经主子允许,就自作主张擅自跑去坤宁宫劫皇帝,但燕彻却觉得这个侍女忠心耿耿,有胆有谋,他道:“你早该告诉朕。” 侍女慌忙说:“奴婢有罪,奴婢欺君,罪该万死,只求陛下能去看看娘娘,奴婢……” 燕彻摆摆手,让戴进忠扶起侍女:“好了,朕又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下不为例。” 第2页 侍女欣喜万分:“谢皇上!” 燕彻进了后堂,安歌云正倚着软枕发呆,不知在想什么,脂粉未施的脸儿略有些憔悴,更显得楚楚可怜。 她想的出神,燕彻制止了正想开口说话的侍女,坐在一旁等安歌云回神。 没过多久,安歌云长嘆了一口气,这才发现燕彻就坐在不远处,忙要下床行礼。 燕彻按下她,瘦弱的肩膀硌得他手疼:“歌云,委屈你了。” 安歌云眼眶都红了,却还逞强:“臣妾不委屈。” 燕彻摸摸她的脸颊,心痛道:“我就不该听拓跋老儿的鬼话!”他知道,歌云嚮往民间布衣夫妻生活,所以在歌云面前,燕彻从不自称朕。 安歌云却倔强摇头:“皇上,礼不可废,您过分抬举臣妾了。臣妾身份低微……又有什么资格阻止夫君娶妻呢……” 她的话悽然暗淡,燕彻真的想这就废了拓跋氏,但话到嘴边,还是说不出口。 现今的情形,与拓跋家联姻是最好的办法。 安歌云突然干呕起来,痛苦的连呕带咳嗽,几乎喘不上气,燕彻急道:“歌云,你怎么了?快叫太医!” 一旁戴进忠迟疑道:“陛下,贤妃娘娘,莫不是有喜了?” 燕彻勐地愣住。 歌云有喜了? ……他要做父亲了? 天呀! 燕彻手足无措,念叨安歌云的名字:“歌云,歌云……” 安歌云也十分惊讶,她喃喃道:“臣妾月信一直不准,似乎的确有两个月没来了。最近也爱吃酸的……” 燕彻被巨大的幸福沖的要炸裂,他忍不住傻笑起来,嚷道:“肯定是了!哈哈哈!” 安歌云忙道:“陛下,还是请太医来诊脉吧。” 燕彻点头:“好!戴进忠,立刻去太医院,把院判带来。” 戴进忠道:“嗻,奴婢这就去。” 安歌云却突然想到什么,惶然道:“陛下,皇后娘娘那边怎么办?她会不会生气?” 燕彻哪还记得拓跋言,他道:“歌云,你只需要做一件事,就是好好养胎,拓跋氏那边我来处理。” 翊坤宫喧嚣热闹,坤宁宫死寂一片。 拓跋言自己掀了盖头,她身边侍女云暖道:“娘娘,这样不合礼数。” 云暖是拓跋晋安排的人,拓跋言问:“皇帝怎么还没来?” 云暖心里很瞧不起这个武夫皇后,她敷衍道:“陛下许是宴会上喝多了。” 这时候另一个出去打探消息的侍女风轻推门进来,她沖拓跋言福身,在云暖耳边低语几句。 拓跋言五感皆强于常人,她清楚听到:陛下去了翊坤宫,翊坤宫娘娘大概有喜了。 云暖几乎失态:“怎么会这样?!” 拓跋言一把拽下盖头扔在地上,风轻皱眉道:“娘娘!” 拓跋言没搭理她,自顾自又取下凤冠。那皇后凤冠华贵无比,遍布珠翠,她想了想还是没捨得摔,放在桌上。 这么一个凤冠,不知能顶边疆多少将士粮饷。 作者有话要说:  女武替番外篇来啦!当李总裁穿成渣男皇帝的妹妹~ 这边可能更的慢一点,么么哒! 第2章 第二章 作为皇后日常起居的宫室,坤宁宫本就修建的华贵无比,更别说为迎接帝后大婚,又由宫人重新打扫装潢,此刻满目尽是金碧辉煌。 抚摸着柔滑似水的装饰绸缎,这些上等红绸一匹匹拉开,它们的职责就是在今天彰显喜气,过了今晚就会成为无用的废品。 拓跋言低声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云暖一惊,她道:“娘娘,这话不能在宫中说,犯忌讳!” 这话不假,但是拓跋言不想搭理云暖。 自以为是的拓跋丞相,只怕真的把自己这个女儿当成了无脑武夫,一声招唿不打,就把云暖风轻两个美婢安插在自己身边。 想到拓跋晋那副‘父亲都是为了你好’的做作神情,拓跋言只觉得好笑。 无非两个作用,一来监视自己行为、通过她们传达一些‘指示’,二来么,若拓跋言不得皇帝喜欢……以云暖和风轻的姿色,是帮忙‘固宠’的最佳人选。 拓跋言看的出,这俩侍婢心思大着呢,自信心十足,还不太瞧得起自己。 有言道,宁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这话说的其实很有点道理,这两个侍婢皆是府里从小挑选出来培养的,比之一些闺秀小姐都毫不逊色。 虽生来下贱,却心比天高。她们的想法拓跋言能猜出来,爬上龙床,成为皇妃,从此一步登天。 可怜当世女子,都得靠着有权势男人的宠爱来提升自己的地位。 拓跋言道:“这里不用你们伺候,出去罢。” 云暖道:“是,奴婢告退。” 她与风轻一同福身,然后退出房间,把门关上。 拓跋言大马金刀坐在桌前,喝酒吃饭,这酒自然是本要和皇帝一起喝的合卺酒,此刻将军独自享用了。酒是好酒,香气馥郁,绵甜爽净,就是劲头不大,聊胜于无吧。 拓跋言食量惊人,很快干掉了大半桌子菜,而小小一壶酒根本不够她喝,酒瘾上来,拓跋言东张西望,想看还有没有别的酒水。 退出内间,云暖懊恼道:“看来圣上今天不会来了。” 风轻斜她一眼:“今天是大婚夜。” 云暖和风轻自幼一起长大,她明白风轻的意思。 今天帝后大婚,即使皇帝来了,也不可能轮到她们侍寝。 云暖不甘心的咬住嘴唇,然后冷笑道:“我看咱们娘娘可不在意圣宠……也不是能得宠的样子。” 风轻蹙眉:“慎言!” 云暖自知言语有失,不再发话。 两人沉默片刻,有几个小宫女走近,打头那个陪笑道:“两位姑姑,御膳房准备了饭菜,您二位且去用些吧。” 风轻迟疑道:“可皇后娘娘这里不能没人伺候。” 小宫女道:“奴婢们来守着就好。姑姑们忙碌了一天,也该歇一歇。” 云暖正饿着,她忙道:“风轻姐姐,咱们吃完立刻回来。” 风轻想了想,她对小宫女道:“有劳你。” 小宫女一脸的受宠若惊:“这是奴婢的本分!” 两人跟着另一宫女去吃饭,淑顺帝姬从宫阙阴影中走出,她冷冷道:“这两个奴才好狗胆,竟然敢私下编排主子。” 点翠不明白帝姬为何会这样在意皇后的事,但她也很瞧不上云暖风轻,轻声道: “大将军一直镇守西北,她身边人想来是拓跋丞相安排的。外人都称赞拓跋丞相是正人君子,可能在新婚女儿身边放这种不安分的狐媚子……” 淑顺帝姬拢了拢斗篷:“拓跋晋心机颇深,喜好权势,拓跋将军不在他身边长大,本没多少父女情分,他虽设计逼得将军不得不嫁入皇家,却也怕她反水吧。” 第3页 淑顺说完,迈开步子向皇后寝宫走。 寝宫门口的小宫女们沖帝姬行礼,点翠做了个手势,她们立刻低头走开。 这几个宫女是淑顺帝姬的人,早在数年前就安插在坤宁宫,当时皇帝还未立后,点翠本以为这些钉子是为翊坤宫安氏预备的,但现在她不太肯定了。 难道帝姬早就预料到拓跋将军会封后? 不说点翠如何在心中神化淑顺,帝姬本人却顾不得手下人的心思了。离寝宫越近,她心里就越忐忑,双手藏在斗篷中微微发抖,唿吸也不復平静。 终于,终于要见到她…… 淑顺在门前停住,她心乱如麻,一会儿想着那个人有没有一起回来,一会儿又想着她若没回来自己该如何,点翠看她陷入沉思,也不敢说话,静静候着。 却是门内人发话: “外面的朋友,既然到访就别遮遮掩掩,何不进来说话?” 拓跋言的声音略有些沙哑,听在淑顺帝姬耳中既陌生又熟悉。淑顺打定主意,她对点翠说:“你在外面等着,没我的许可不许进来。” 点翠点头应下。 拓跋言老早就感觉门外有动静,许多人来来去去的,不过现下门口那个不速之客情绪十分激动,她都没法装听不见,只好发话请她进来。 推门而入的是一名妙龄女子,她裹着一袭尾摆绣了端方花纹的浅碧披风,容貌生的极美,拓跋言见了都不觉暗贊一句秀色可餐。 而那美貌女子看她的眼神有些古怪,饱含着期待与雀跃,她问: “阿言,你可还记得我?” 拓跋将军冥思苦想:“……” 她说的这样笃定,倒让拓跋言煳涂了,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见过她。可是,这样美丽的女人,自己怎么会没有印象? 随着等待,美貌女子眼中的光芒渐渐消失了,她强笑着行礼: “淑顺见过……镇北大将军。” 拓跋言起身上前扶起她,恍然道:“你是淑顺帝姬。” 淑顺心里失落无比,她对拓跋言道:“久闻将军威名,特来面见。” 拓跋言下意识抱拳:“帝姬过誉了。”行完礼才想起自己是女人,尴尬一笑。 淑顺帝姬望着身着华丽嫁衣的拓跋言,觉得喉咙里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自己盼望已久的人,没有来。 虽然有着同样的面容,但总归不是陪伴自己一路走来的那个她。 不一样啊。 淑顺突然觉得委屈又疲惫,她的眼泪滚落下来,对面人急了: “帝姬,您这是……” 拓跋言手足无措,却又不敢碰她,淑顺更悲哀了,她背过身去,用手帕胡乱擦掉眼泪,同时脸上的妆也花了,她哽咽着问拓跋言:“有没有水?” 拓跋言也不知道啊!眼前美人梨花带雨,让她平白生出一种诡异的愧疚,笨手笨脚的拿起一杯茶:“给你,水。” 淑顺又好气又好笑,也明白指望不上拓跋言了,就叫门外点翠:“点翠,去打盆水。” 点翠道:“是。” 拓跋言同样委屈! 天呀,她什么都没做,那个绿衣裳的宫女却冷冰冰的翻白眼,好似她欺负了淑顺帝姬一样! 淑顺洗掉了妆容,露出还略带稚气的面容。拓跋言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挽回,就傻傻道:“你这样,比刚才好看。” 拓跋言说出口就后悔了,淑顺帝姬却没生气,她笑:“你从前爱这样说。” 拓跋言:“……”我是不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失过忆? 女人真复杂,一会儿笑一会儿哭。 淑顺帝姬道:“今日贸然来访,是淑顺唐突。” 拓跋言赶紧道:“帝姬太抬举末将……额……” 淑顺帝姬又笑了,没在意她的自称:“淑顺乳名有福。” 拓跋言不知道淑顺帝姬来做什么,但是本能的觉得她没有恶意,鬼使神差道: “祖父唤我阿言。” 点翠:“……”才见面就互称小字,进度是不是有点快? 总感觉帝姬和皇后的相处方式好怪啊。 淑顺对拓跋言道:“贤妃安氏很得皇帝宠爱,这女人城府颇深,眼下又有孕在身,阿言行事一定要谨慎小心,后宫不比战场平和多少,一不小心就会跌进别人的陷阱。” 贤妃得宠,拓跋言很清楚,皇帝能在大婚夜去陪她,可见贤妃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她严肃道: “多谢帝姬提醒。” 淑顺帝姬却道:“淑顺乳名有福。” 拓跋言咳嗽两声:“谢有福,提醒。” 淑顺一本正经道:“阿言不用客气。” 淑顺帝姬看了眼窗外,道:“天色已晚,阿言早些安寝吧。明天早上嫔妃请安,怕还有得闹呢。” 拓跋言苦笑道:“既已进宫,便身不由己。” 淑顺帝姬又说了几句安慰她的话,便和侍女一起离开。 拓跋言自己费力脱了身上一层层的厚重衣裳,又熄了几盏灯,窝在榻上琢磨。 自己确实未见过淑顺帝姬,为何她会这样向自己示好? 胡思乱想了半天,拓跋言还是想不通。 不过,淑顺帝姬长得挺漂亮。 人也特别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  淑顺帝姬本名:燕有福。 第3章 第三章 拓跋言一向浅眠,这一次却睡的格外沉,似乎还作了些奇怪的梦。在她有点意识到自己这是在做梦时,打更的规律敲击声遥遥传进寝宫。 拓跋言眼睛勐地一睁,喜庆的红百子帐映入眼帘。 这是在宫里啊。 拓跋言坐起身,怔怔回忆梦中的见闻,但是本来鲜艷真实的梦境迅速褪色,让她根本抓不住头绪,只记得,好像有熟悉的声音说: “以后死了,就烧成灰,装进一个骨灰罈里下葬,墓碑上写……” 墓碑上写什么? 拓跋言的记忆越发模煳,她勐力甩了甩头,却不想把最后一点思绪给甩了出去。 拓跋将军:“……” 大概,做了个梦? 拓跋言皱眉,随口喊:“云暖?” 没人答应。 拓跋言心中不爽,才入宫一天,那两个鬼心眼贼多的丫头片子就要作妖,若放在军中,这种惫懒货早被拖出去抽鞭子了! 这时候一阵零碎的脚步声急匆匆传来,推门而入的却不是云暖,一个宫女低眉顺眼道:“娘娘,可是要梳洗?” 拓跋言问她:“云暖和风轻在哪?” 宫女道:“昨晚上两位姑姑说去用膳,就没再回来。” 这样明目张胆的敷衍让拓跋言怎么能忍,她怒道: “放肆!” 一阵木材变形的刺耳吱呀声,结实的床板被她一掌拍得断裂开! 第4页 惹皇后娘娘生气了! “求娘娘宽恕!求娘娘宽恕!” 宫女立刻跪倒在地,瑟瑟发抖,口中也不敢辩解,只一个劲的磕头求饶。 拓跋言又是气又是好笑:“本将军并非说你,快起来罢。” 宫女还是不敢,拓跋言作势要去扶她,倒把她吓得赶紧爬了起来: “娘娘仁慈,奴婢当不起。” 拓跋言比这宫女起码要高一个头,她伸手托着宫女下巴:“把头抬起来。” 宫女只好抬头,她约莫十五六岁大,皮肤细嫩,眉目清秀,正处在花朵儿一般的年纪,此刻闭着眼睛,一脸的忐忑不安。 拓跋言松手,轻轻拍拍她脸颊:“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家里有什么人?” 小宫女老老实实的说了。 她本名叫杨采儿,母亲早逝后父亲娶了继室,继室夫人是个不能容人的,便将原配女送进宫里。 杨采儿道:“奴婢本在林答应身边伺候,后来林答应……不慎小产去了,奴婢就被分去打扫花园。有次淑顺帝姬路过,说奴婢倒还本分,便指到坤宁宫。” 拓跋言压根没想淑顺此举是否别有用心,就直接让杨采儿起来了。 开玩笑,她只随口问了句,杨采儿便诚惶诚恐的把一切都说的一清二楚,淑顺帝姬会傻到让这样直心眼的丫头来当钉子? 而自己一个招人嫌的傀儡皇后,又有什么值得淑顺帝姬费心思的? 想不通,那就不想,拓跋言随意道:“你以后就叫画戟,跟在我身边。” 画戟扑通跪倒,激动地喊:“谢娘娘抬举,谢娘娘赐名!” 拓跋言知道自己即使去扶,画戟这丫头也不敢受,只道:“起来罢。” 画戟按指示,在拓跋言的嫁妆箱子里找出了她平日练功的便服,服侍她换好衣服。 画戟虽性格天真淳朴,但却有种痴性,她既认定了拓跋言是以后的主子,便一切言听计从,要她如何她便如何,连拓跋言在院落中练拳这种明显不符合规矩的事,画戟也毫不犹豫的帮她赶走了守夜的太监宫女。 但云暖风轻两婢却没有这样的自知之明。 她两人被小宫女带着去用晚膳,虽然饭食都是按份例来的,但菜色准备得十分丰盛,云暖从晨起就空着肚子,哪还忍得住。风轻倒是犹豫了一会儿,她见云暖吃了也没什么不好的反应,也放下心来,矜持下筷。 酒足饭饱,自然容易犯困,本打算在榻上歇一歇便回去守夜,谁知迷迷煳煳的竟都睡着了,再醒来已是三更天。 云暖忙把风轻叫醒,两人略一整理衣衫和髮髻,按原路返回,谁知刚进院门,就见拓跋皇后穿了身短打在练拳脚! 风轻差点晕过去,她失声喊:“娘娘!” 拓跋言没搭理她,云暖拉了拉风轻的衣袖:“姐姐,何必管她……” 风轻就差往云暖脑壳上抽一记,她俩现在还是拓跋皇后的人,那就註定和她一衣带水,拓跋皇后违反宫规顶多被太后责备几句,而作为贴身侍婢的她们,就要倒大霉了! 她看着拓跋言,眼中不觉流露出了埋怨和不甘。 老天爷太不公平,为何有些人高高在上,一进宫便是皇后,可自己却要从宫女熬,还要提心弔胆防着主子作死、祸及自己。 拓跋言整套拳打完,浑身舒畅,额头沁出一层汗珠。 画戟很伶俐的上去给她擦汗,提前准备好的棉布轻柔抚过,吸走肌肤上的汗水,拓跋言嫌她手脚慢,就自己扯过棉布来擦。 云暖和风轻后知后觉给拓跋言行了礼,风轻保持着附身的姿势,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娘娘,恕奴婢多嘴,大业宫中有宫人嫔妃不许习武的禁令,若让太后知道,定会不高兴的。况且您是万金之躯,万一有所损伤……” 说到当朝太后。 她曾是先帝后宫中不起眼的小贵人,在这个位子上磨了好多年,才因为孕子有功升为顺嫔,但还是皇九子的当今圣上并不被先帝喜欢,作为母亲的她也就止步嫔位。 先帝病危时,儿子们互相残杀,报以重望的皇长子残暴狠辣,屠遍与他相争的手足兄弟,最后更率军逼宫,让先帝彻底寒了心。 先帝一心要亡妻所出独女德元帝姬承继皇位,但是不知为何,先帝驾崩后一直侍奉在侧的顺嫔拿出了密旨,宣称先帝临终前立皇九子燕彻为太子,承继大统。 燕彻登基后,立刻尊自己的母亲顺嫔为皇太后,然后侍妾安氏封贤妃,做完这两件事,他的第三个举动成为后来臣民诟病他的重要原因之一。 他要求嫡妹德元帝姬改名,并取淑、顺二字。 而且,按照大燕歷来的规矩,皇帝之女一律称帝姬,出嫁前会封为公主,新皇上位当册姊妹之长者为长公主。 但燕彻没有按规矩来,他连个公主的名号都不想给德元帝姬,还强迫她改名。 淑者,贤淑,淑艾,的确是形容女子美好品德的字眼,但顺者就大有深意了,是让帝姬和顺?顺从? 或者……顺服。 燕彻这一手实在噁心又刻薄,以至于很多人觉得这可能并非燕彻的主意,因为的确更像后宅女子的手段。 出谋划策的,不是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安贤妃,就是配先皇走过最后弥留时光的太后。 不管怎样,淑顺帝姬被圈在后宫中。顾及到一些老臣的想法,淑顺帝姬必须活着,但燕彻母子不敢让她出宫门,更别提婚嫁了,以至于帝姬蹉跎到二十岁,成了老姑娘。 或许她的命运就是青灯古佛,老死宫中。 拓跋言想得出神,云暖蹲得腿都发麻,她急道:“娘娘,入宫前老爷说的话……” 不提拓跋晋,或许拓跋言还能容忍这两个心大的奴婢,但是云暖张嘴就是老爷如何如何,让拓跋言的火气一下子上来了,她冷冷道: “跪下。” 云暖呆住了。 风轻机敏,晓得拓跋言真的在生气,立刻拽着云暖一齐顺势跪下: “是奴婢姐妹冒犯!请皇后娘娘责罚!” 云暖尤有不甘,不得不低头掩饰住面上神情,风轻则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好似真的在悔过自己。 拓跋言在丞相府住着的几日,风轻自认已经摸清了她的性格,吃软不吃硬,对女子天生有着一股怜惜,性情比较宽和,不会随便责打下人,是个比较好伺候的主子。 说起来,云暖的哥哥是丞相府的管事,明明都是奴婢,云暖仗着哥哥得脸活似个二主子,吃穿用度都高过风轻。眼下好不容易碰上进宫的机会,云管事却硬是把妹妹塞进来,还拿风轻的家人威胁,要她关照云暖。 云暖轻浮又愚蠢,事事给她拖后腿,可是她的家人都在运管事手里,风轻必须得收拾云暖闯的祸。 风轻简直恨得咬碎一口银牙! 拓跋言却没有像风轻想的那样心软,她来回踱步,用鞋尖挑起云暖的下巴,强迫她抬头。 第5页 云暖此时也有些慌张了,她下意识去看风轻。 风轻眼观鼻鼻观心,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拓跋言收回脚,问她二人:“知道哪里错了么?” 云暖结结巴巴:“奴婢,不该直视娘娘凤颜,不该顶撞娘娘。” 风轻颤声道:“都是奴婢多嘴,请娘娘责罚风轻一人。” 这话说的,真是比唱的还好听。 拓跋言道:“在这跪着反省吧,什么时候想通了就起来。” 风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拓跋言又对画戟道:“你且顶了她俩的差事,在我身边服侍。” 画戟感恩戴德:“谢娘娘抬举!奴婢必定尽心竭力伺候娘娘!” 拓跋言略一点头:“准备热水,本将军要沐浴。” 画戟立刻招唿小宫女和内侍去取水。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几天状态不好,抱歉。 第4章 第四章 据闻前朝末代皇帝生性奢侈,贪图享受,他为供自己玩乐而大兴土木建设华美宫殿,最终把祖宗家底败了个精光,新家没住几天便教燕家太祖砍了脑袋。 攻进皇城后,太祖皇帝严加约束手下将领兵士,故大业宫的绝大部分宫舍都保留完好,内部设施也罕有损毁。 眼前白玉砌成的浴池,自然就是当年那位断头皇帝的手笔。 许是拓跋将军对着浴池审视太久,画戟细声问道: “娘娘,奴婢服侍您入浴?” 拓跋言收回飘远的心绪,淡淡应了声,抬臂任小侍女为自己宽衣。 寻常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养护容颜是她们生活中相当重要的一部分,今天用珍珠粉调牛乳敷面,明天又把等重贵过黄金的香膏一层层抹在身上,调养出水掐豆腐似的娇肤。 但以上种种註定与拓跋言无缘,战事一起,她每天洗脸都成问题,驻守在苦寒西北数年竟未伤及皮肤根本,只能说是个奇蹟了。 当她褪去最后一层衣衫的遮掩,整具身体彻底暴露在空气中,明知有僭越之嫌,可画戟的视线忍不住悄悄落在了自家娘娘身上。 诸多褒赞女子身姿容色的美好形容,如纤细裊娜、肌肤胜雪等等,与拓跋皇后扯不上任何关系,她相貌冷峻秀朗,肤色偏深,此时周身赤裸着立在池边,却毫无女儿家的娇羞做派,站姿自信又英气。 自脖颈向下,可见经年习武练就的肌肉匀称分布在骨架之上,胸前泛着蜜色光泽的饱满峰峦挺拔圆润,腹肌轮廓深刻,平日隐在袍服下的双腿虽不算纤瘦,但胜在腿型修长、线条流畅,润泽的肌肤甚至令人升起伸手摩挲抚触的欲望。 至少画戟如此。 这妮子两颊发烧,心脏扑通直跳,佯装镇定踮脚将薄纱罩在拓跋言身上。 皇后娘娘真是,从头到脚都那么好看……老天爷保佑,她从前时撞见邻家小哥赤着上身沖凉,都未晕陶成这样! 拓跋言倒没注意画戟的异样,裹着浴纱步入池中,玉阶的表面做过处理,雕出了防滑又不硌脚的纹路。当她顺当浸入浴汤中后,微烫的水温迅速驱逐走了晨练后身体的酸胀感,一时间面上神情都不由得舒展开些许,自喉头髮出舒适的哼声: “唔……” 身后画戟回过神,忙跪坐下来,搓碎包有木槿叶和各种香料的纱包,揉出泡沫为主子濯发。 许是浴房燃的香起了效用,抑或池中太过安逸,起初只是敛目假寐的拓跋言,没多久就真的睏倦了。 迷濛中她似乎还是浸在水里,但四周蒸腾的雾气太浓,以至于根本看不清四周,不过她能准确感受到,自己身边另有人在。 拓跋言不由自主的撩起水泼在了那同伴身上,引得她惊叫反击,两人像孩子一样追逐嬉戏,整个房间中迴荡着欢畅的笑声。 如果这是梦,那就不要醒来的好。拓跋言想。 毕竟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如此恣意的笑闹过了。 玩玩耍了好一会儿,‘拓跋言’理所当然一伸手,将同伴揽在了怀中。 所触之处,肌肤温软滑腻,那丰腴有致的女体依恋贴在‘自己’身上,体温交织,手掌相握,对方温热吐息如羽毛扫过胸膛,惹得人遐想翩然。 “……我一定要努力活,活得长长的,争取死在你后面,这样也不至于到头来累你伤心。” 迷醉中的拓跋言呢喃回道:“那我就在奈何桥上等你,然后咱们手牵手投胎去,下辈子还在一起……” “娘娘?” 画戟的声音将拓跋言自唤醒,她睁开眼睛,面前依旧是坤宁宫奢华无比的白玉浴池,自己一人倚在池边,指尖仿佛还残留着细微的温度与微妙触感。 然而,怀中空无一物。 拓跋言心头失落无比,再想细细回想梦中人,却只记得她有着软玉般温润的肌肤,可声音话语竟都蒙上了一层迷雾,看似缥缈模煳,然而无论如何也拨不开、吹不散。 她揉揉额角,暗嘆一声。 罢了,不过是梦。 走出浴池,拓跋言在画戟服侍下擦身,问道:“宫里嫔妃什么时候来请安?” 原本新婚第二日要去见太后,但太后外出礼佛未归,眼下大业宫最贵重的主子便是拓跋皇后,自然没了新妇侍奉婆婆的规矩,不必端茶倒水伺候个陌生的老婆子。 画戟回答道:“按规矩是卯时,奴婢估摸着,再有小半个时辰小主们就该到了。” 她口上和拓跋言对答,手下活计做的飞快,手捧各色服饰的宫女鱼贯而入,恭敬的弯腰排成一列让她挑选,拓跋言对穿搭衣服没什么概念,也不好自己胡乱选,低咳一声。 画戟看出她的犹豫,上前道:“皇后娘娘今儿第一次见宫中小主,穿正红或明黄色更庄重,也显身份。” 拓跋将军装模作样思忖片刻,颔首:“可。” 穿衣,上妆,绾髻。 画戟为拓跋言梳了高髻,搭配上华贵的珠玉首饰,额贴花钿,发顶再戴一朵只有皇后才能簪的牡丹,整个人雍容典雅,即漂亮又大气。她挽着披帛在黄铜镜前转了好几圈,满面新奇,忍不住夸赞道:“你这丫头倒生了双巧手。” 画戟当然不敢居功,笑道:“娘娘花容月貌,怎么穿都好看。” 拓跋将军在丞相府待嫁时,继夫人乔氏所出的两个妹妹没少拿容貌挤兑她,后来听得烦了直接把俩人塞进井里‘反省’,耳边才得以清净。虽然她脸上总风轻云淡,好似什么也不在乎,心里却是极不好受的,有时也爱瞎琢磨,莫非自己真的带着男相错投了女儿胎? 思及此处拓跋皇后便只当画戟是奉承讨好她,一笑而过。 这时宫女通报:“福绵宫肖充仪来给娘娘请安了。” 肖充仪起了个大早,待她悉心梳洗妆扮一番,天都还暗着,却坚持坐上轿辇往坤宁宫赶。 身边宫女雀儿不解道: 第6页 “这大婚的日子,陛下去了翊坤宫,分明不喜皇后,您为何还……” 肖充仪扶了扶髮鬓,柔声道:“镇北将军是咱们大燕国的英雄,如今入了宫做皇后,即使没有宠爱,也不妨碍我钦佩她的。这样的话以后不要讲了。” 雀儿口中称是,低头掩住嘴角无奈的苦笑。 自家充仪早年入潜邸侍奉,因着相貌好性子温柔,起初也受过宠,可眼见要抬侧妃,却被安氏横插一脚占了位置。后来圣上登基,资歷最深的主子只捞到充仪,虽说除居贤妃位的安氏外,宫里属主子位分最高,可她木讷温吞惯了,也不晓得上进,渐渐就失掉了恩宠。 如今安贤妃独大,大婚夜皇帝都纵着她甩新后脸子,拓跋皇后在战场上厉害不假,可一个孤身入宫的无宠皇后,能斗得过有皇帝撑腰的安氏? 充仪若真和皇后亲近了,怕也得受牵连啊。 轿辇快到宫门前,此刻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黎明近在眼前,肖充仪叫停抬辇的太监,步行走了最后一段路,坤宁宫守门宫人向她行礼:“充仪小主万福。” 肖充仪和善道:“本宫是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的,劳姑娘通报一声。” 宫人又是屈膝一礼,片刻后返奔过来回禀:“皇后娘娘请小主先到正殿等候。” 肖充仪在那宫女引领下进了坤宁宫,绕过影壁就见两个大宫女跪在院中,两人脸色苍白,真真可怜极了,但肖充仪并未置喙。 皇后自己的奴婢,还轮不到她一个充仪来发善心。 坤宁宫正殿上的皇后凤座空着,肖充仪进门略一沉吟,挑左手边第二个位子坐下,这时有小宫女奉了茶水和点心:“小主稍等,娘娘正在梳妆。” 用了半盏茶,刚放下瓷盏就听宫人唱和:“皇后娘娘驾到——” 她连忙站起身,恭敬屈膝跪下行半叩礼,垂眼未敢直视凤颜:“嫔妾充仪肖氏请皇后娘娘安,娘娘万福金安。” 镶了金边的正红裙裾于眼前拖迆而过,片刻后上方传来沉稳威严的女声: “不必多礼,起来罢。” 肖充仪这才起身:“谢皇后娘娘。” 她小心坐下,抬眼向上,正和皇后双目相对。凤座之上的女子穿了一身火红裙装,肤色略深,坐姿显透出十足的霸道张扬,华丽高髻上垂下一枚水滴状珍珠在眉心,勾起嘴角微笑: “充仪有心了,来得好早。”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更小黑龙。 第5章 第五章 正殿里肖充仪小心和拓跋皇后对话几句,发觉她其实是个极好说话的人。 肖充仪十四岁当初入潜邸,自此于后宅之中安静度日,皇帝上位登基后入宫做充仪,哪里见过拓跋言这样大气爽朗的女子。 从前想像中巾帼英豪的形象竟和眼前之人渐渐重合,仿佛从脑海中走出一般,看拓跋将军的眼神也越发热切敬慕。 拓跋言坦然受之,天下仰慕自己的女子千千万,早就习以为常。 两人聊得投机,有宫女来报:“甘泽宫林婕妤到。” 拓跋皇后道:“请她进来罢。” 林婕妤风风火火进殿,她穿一身碧色衣裙,鹅蛋脸上笑意盈盈,沖正座上皇后拜倒,娇声道:“嫔妾甘泽宫婕妤林氏请皇后娘娘千岁金安,愿娘娘常乐。” 拓跋言微微抬手,面上含笑:“林婕妤免礼,请起。” 林婕妤看着活泼开朗,礼数上却丝毫不差,口称皇后仁慈,又是恭谨一拜,这才起身直奔肖充仪座位那边去。 当下宫中嫔妃不多,拓跋皇后未曾入宫时,位分最高的是翊坤宫贤妃安氏,皇帝独宠安贤妃,妃位仅立安氏一人,九嫔除去肖充仪外,也只有个死去的侧妃顾氏追封昭仪,如此肖充仪倒成了安贤妃下第一人。 林婕妤福身给肖充仪问安,两人对视一眼,林婕妤略有些讨好的甜笑,喜滋滋挨着她坐下。 拓跋言把这些都看在眼中,若有所思,心想肖氏与林氏关系倒真是极好。 这会儿薛美人也到了,不早不晚踩着时间,美人以下的低位分小主没有进正殿给皇后请安的资格的,薛氏瞧着还算安分,木讷讷跪拜行礼。 安贤妃还不见踪影。 坤宁宫中气氛开始尴尬起来。 拓跋言噙着微笑,眼神冰冷,安氏这是要摆擂台和她叫阵。 殿中三位嫔妃哪能看不出皇后的恼意,肖充仪自顾自喝茶,林婕妤脸上的笑意收敛,安静坐着,薛美人则更像木头了,一动不动仿若要和椅子长在一起。 且将时间后退片刻,翊坤宫那边。 燕彻从床榻上坐起身,窗外天色还未亮,寝殿里只燃了寥寥几盏灯,亮度调的恰到好处,身侧被褥里尚残留着温热与幽淡馨香,安歌云却不知何处去了。 他披上外衣,循着隐约人声一路找到偏殿门口,窗纸上映照着几个模煳身影,坐在梳妆镜前的约莫是安歌云,燕彻鬼使神差停住脚步,侧耳倾听。 昨晚冒死来寻燕彻的陪嫁侍女正在为安歌云梳头,她轻声道:“娘娘,太医都说了,您怀着身孕不宜劳累,眼下时辰还早,为何不多歇息一会儿。” 安歌云细声道:“昨儿大婚夜,皇上本该陪着皇后,只恨我身子不济,竟惹他为我担忧。朝廷上的事已经够让皇上操劳,皇后娘娘那边就由我来请罪吧。” 侍女声音略有些提高,她愤愤道: “娘娘和皇上伉俪情深,皇上亦说过多次,若有了皇子便可名正言顺封娘娘为后。好容易有了喜讯,您偏要瞒着皇上,倒让那个粗蛮女人夺了去——” 安歌云呵斥道:“住嘴!不许胡说!” 侍女身影直直跪下,她哽咽道:“娘娘不让画屏说实话,可是画屏真的替娘娘委屈,便是嫁进个普通人家做正头娘子,也强过在宫里心惊胆战的过活。您替太后抄了那么多卷经书,为绣佛像做寿礼险些熬坏眼睛,可太后有把您当儿媳看待吗?别人嫉恨娘娘得宠,谁知道娘娘的苦!” 屋子里沉默了一会儿,安歌云疲惫的声音传出来: “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否则我也保不了你的性命。” 画屏无奈,只好应下。 燕彻只觉心中绞痛,他双拳紧握,死死咬住牙关。 若不是今日听得主僕二人谈话,他竟不知母亲私下刁难过歌云,更不知歌云受过这么多的苦,他以为自己能保护自己心爱的人,能守住祖宗江山基业、做出一番事业,竟都是空谈! 戴进忠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过来,他也不敢出声,弓着腰在一旁候着。 “陛下?” 燕彻回神,安歌云盛装打扮立在门前,她眼眶微红,慌乱捏着帕子跪倒:“妾有罪,妾不该背后议论皇后太后……” 燕彻哪里捨得她跪下,哪里捨得让她如此卑微,冲上前将安歌云抱在怀中。两个人拥抱着,四周侍女太监皆后退开,燕彻低声在安歌云耳边说: 第7页 “我只认你是妻子,歌云。母后也好,坤宁宫那个女人也好,还有拓跋晋老匹夫……总有一天,我会把自己的命运全部掌握在手中。” 安歌云落泪了,她说:“歌云从未怀疑过陛下的决心。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陛下若为儿女私情耽误了大业,那歌云便是千古罪人,只能以死谢罪了……彻哥哥,就算为了歌云,为了腹中的孩儿,下了朝去坤宁宫看看皇后娘娘吧。” 燕彻最终同意了安歌云的请求,但他执意不许安歌云踏足坤宁宫,安歌云也只能应下。两人温存片刻,燕彻换了朝服,登上龙撵上朝去了。 安歌云脸上的柔情渐渐淡去,她问画屏:“被拓跋氏罚跪的那两个侍女如何了?” 画屏忙道:“还在跪着,可怜见两个娇滴滴的美人儿,都说心慈则貌美,拓跋氏如此刻薄狠毒,连身边人都容不下,想来定丑过无盐。” 安歌云笑了:“或许吧,折腾了这么久,本宫也倦了,扶我去歇一会儿。别忘了卯时一刻命人到坤宁宫同传。” 画屏口中称是,扶安歌云回寝殿歇息。 请安,是皇上不准让去的,她一个弱女子,能违抗皇命么? 翊坤宫的宫女跪在正殿中央:“贤妃娘娘有孕在身,且胎气不稳,为保皇嗣,皇上特许免请安礼,望皇后娘娘体谅。” 拓跋言不言不语,她端起茶杯饮了一口,用杯盖拨弄碧色茶汤中茶叶,然后问画戟: “皇后与贤妃,谁品级大?” 画戟上前道:“按本朝规制,皇后为超品,下设有贵、淑、贤、德四妃,皆是正一品。皇后是正妻,嫔位位分最高,也只是妾室。” 拓跋言放下茶杯,漠然道:“本宫没有问你,多嘴。” 画戟忙退回去。 翊坤宫宫女跪得膝盖生疼,偷偷抬眼看拓跋言,被她满身寒气惊的一抖,诺诺不语。 拓跋言森然问道:“本宫问你话,你为何不回答?” 那宫女仗着主子得宠,难免不把拓跋皇后放在眼中,方才行礼敷衍,语气用词也极嚣张。拓跋言的问话就是个明晃晃的坑,若答皇后贵过贤妃,她在皇后面前称贤妃为娘娘,是大不敬;若答贤妃有孕,贵过皇后,皇后同样拿住话柄直接打死她也是可以的。 拓跋言问了第三遍,殿中鸦雀无声,她道:“翊坤宫教的好规矩,掌脸二十。” 在本朝,掌脸与掌嘴是相似的两种刑罚,但后者多是罚自扇耳光、或他人代打,前者就要狠辣的多了,拿竹板抽打脸部,打几下就血肉模煳了。 宫女怕极,哭喊着叩头:“皇后娘娘,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拓跋言冷笑:“本宫教你个乖,你该感恩戴德才是,不知好歹的死奴才,听好了,本宫厌烦女人哭,行刑时若敢叫一声,立刻撵出宫去。” 两个内侍将宫女拖下去,竹板抽在皮肉上的声音传入殿内,所有人都默不作声。 拓跋言对画戟道:“给小主们续茶。” 画戟赶紧依次续茶。 按规矩,掌脸之后犯事宫人还要回来谢恩听训,那宫女一路爬过来,口中的血零零星星拖了一地,其状之惨令人不忍直视。 拓跋言嘆气:“别怪本宫心狠,宫规如此,本宫也无可奈何。行了,回去禀告你家主子,好好养胎,以后都不用来请安了。” 撵走翊坤宫宫女,拓跋言笑着对三个嫔妃说:“贤妃不会教奴才,本宫是六宫之主,替她管教管教,倒让你们跟着枯坐。” 三人忙行礼,肖充仪道:“理应如此。” 拓跋言道:“劳三位妹妹起大早来请安,都回宫歇着吧,日子还长呢。” 肖充仪踏出殿门,院中两个大宫女已然跪了一早晨,神色萎靡,林婕妤追上来,亲热拉她:“表姐,你等等我。” 她二人也没坐撵轿,各自宫人隔着一段距离跟在后头,慢慢熘达着说话。 林婕妤嘟囔:“都说皇后娘娘英武,我本来将信将疑,可今天她一发怒,骇得我都不敢喘气了,好大的威势。” 肖充仪与有荣焉的笑:“自然如此,镇北将军的威名不是白来的。” 林婕妤道:“可她到底进了宫,安氏那女人……” 说到安歌云,肖充仪微微皱眉。 林婕妤话锋一转:“好姐姐,我得了些上好的茶叶,你随我回宫,若尝着喜欢,分一包给你。” 肖充仪似乎想到了别的事情,白皙脸颊染上微红,嗔道:“我偏不,你走开。” 林婕妤不放手,低伏做小的求她。 传话宫女回到翊坤宫,哭求安歌云为她做主。 安歌云一开始就是那这宫女投石问路,倒没想到拓跋言竟会下这狠手。说起来,虽然是弃子好歹也是翊坤宫的人,打她就是打了全翊坤宫的脸,心里着实恼火。 她对画屏道:“叫喜顺去找戴公公,把这事说给他。” 第6章 第六章 燕彻朝会上憋了一肚子气,他不过是怜惜歌云有孕,便陪了她一晚,那些御史朝臣竟罗织许多错处抨击,仿佛自己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恶事,大燕朝立刻要毁在他手里一样。 下了朝,燕彻在长廊中一路行走,口中对戴进忠抱怨,说御史愚蠢,皇嗣亦是关系国本,也骂拓跋丞相不知道给自己这个皇帝找台阶下,竟揣手假寐,实在气煞人也。 戴进忠唯唯诺诺听着,等燕彻骂够了,他才道:“陛下,以奴婢看,此事颇有些蹊跷。” 燕彻余怒未消,问道:“如何蹊跷?” 戴进忠便将早准备好的说辞讲出来:“贤妃娘娘孕信乃是昨夜才诊出,然而眼下前朝竟已人尽皆知,宫中的风吹草动,为何会这么快传入御史大人们的耳朵里……恕奴婢多嘴,贤妃娘娘有孕,谁最着急?” 燕彻勐地停住了脚步,戴进忠知道这位年轻的天子心中定然起了疑心,他未再多说,只静候一旁。 片刻后,燕彻冷笑:“拓跋家的手伸的真长,丞相这般费尽心机,朕倒该成全他。去坤宁宫!” 送走请安的三位妃嫔,拓跋言坐在凤座之上沉思,手边茶水凉了,画戟再悄无声息的换上,不敢打搅主子。 与当朝天子的婚事,拓跋言如何看不出拓跋晋的筹划,天子亲自出宫相迎,当着文武百官表现出一副礼遇良将的做派,随后又问及拓跋言年岁,拓跋晋在旁煽风点火,最终拍板定下姻缘。 拓跋将军久在西北,对天子燕彻了解甚少,虽恼火拓跋晋的算计,但木已成舟,谁能悔天子的婚呢?即使如今瞧见安歌云的猖狂……却也只能捏鼻子忍了。 这天下,终究是燕家之天下。 祖父啊,您老人家若在天有灵,可否给孙女指一条明路? 于是等燕彻进了坤宁宫,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两个娇滴滴的美人儿跪在地上,他的好皇后高高在上,冷眼旁观。 第8页 云暖早就撑不住了,软软歪倒晕了过去,风轻迅速瞟一眼不远处的明黄色,膝行上前,哀哀低泣:“奴婢伺候的不周到,让娘娘生气,奴婢理当受罚,只求娘娘饶过云暖,她身子弱,已经跪了两个时辰了……您惩罚奴婢吧,求娘娘饶云暖一条命!”说着拼命磕头,没几下光洁白皙的额头就青紫起来。 燕彻瞧着可怜,更不喜拓跋氏,指向风轻:“你,起来罢。” 风轻装作才看到燕彻的模样,面上又是惊喜又是感激,美目含泪:“奴婢风轻,请皇上万岁金安。” 不同于云暖这个半路插脚的‘关系户’,风轻自幼被卖进拓跋家,受过精心调教,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床帏间媚术也纯熟,她相信,只要有机会接近皇帝,以自己的手段不难将他迷倒。 风轻这一把赌对了。 燕彻对娇弱纯善的女子没有抵抗力,更何况这婢女生得花容月貌,姿色不在贤妃之下,又被拓跋氏‘苛待’,竟燃起了同仇敌忾之心,亲手要将风轻扶起。 风轻暗喜,谁知殿内有人冷冷道:“慢着。” 燕彻回头,就见拓跋皇后缓步而出。 不同于当日戎装进京,她现下身着华服,臂挽披帛,容颜昳丽,秀髮堆云,簪顶牡丹雍容华贵,眉心花钿熠熠生辉,简直美艷不可方物,周身气派尊贵无比。 望着拓跋皇后,燕彻突然想到一首十分应景的诗。 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拓跋氏换了女儿装,竟有如此风情…… 拓跋言不知道燕彻对着自己发什么呆,她只觉得皇帝的神色古怪的很,让人周身不舒服,冷漠道:“这两个婢女不敬本宫,故让她二人跪下反思,请皇上莫要插手。” 拓跋言毫不客气的话,让燕彻所有的旖旎想法都消散云烟,他怒道:“皇后要朕莫插手?那不知她们犯了什么滔天大错,使皇后这般重罚?” 经过安贤妃之事,拓跋言对燕彻好感度为零,她懒得解释,只道:“顶撞主子。” 按理说皇后责罚自己的宫人,皇帝的确不好擅自介入,但燕彻生性多疑,加之幼时不受重视,心底里多少有些自卑,便觉得拓跋氏这话不阴不阳极为刺耳,大为光火:“为了些小事如此苛责奴婢,皇后过分了!” 看燕彻在那义愤填膺,拓跋言也懒得解释,冷笑道:“那请问皇上,大婚之夜,您在何处?” 燕彻顿时噎住了,声音不再这么理直气壮,话语透着心虚:“贤妃有孕,朕为皇嗣……” 皇帝站在院中讷讷,拓跋皇后也丝毫不给他台阶下,直接送客:“臣乏了,皇上去翊坤宫照看皇嗣吧。” 燕彻气沖冲来,灰熘熘走,都忘了追究皇后的自称。另外还带着俩拖油瓶:风轻和醒转的云暖。 是的,拓跋皇后不要她俩了,说的很直白:若皇上也不要便撵出宫去。 要说这两个婢女都是丞相府千挑万选出来,一等一的绝色美人儿,这样梨花带雨又哭又求,燕彻便赌气真收下了,出了坤宁宫门……有点犯愁。 美人虽好,可他已有歌云。 燕彻左思右想,歌云终究是善良大度女子,便吩咐戴进忠:“让她二人去翊坤宫伺候。”先培养一下感情,多两个人跟她作伴也好。 两美婢的到来,让安歌云气的险些吐血。 好个贱人,竟这样噁心本宫! 当坤宁宫钉子传来拓跋氏罚跪宫人的消息时,安歌云动了心思,要让燕彻看一看这位皇后的‘狠毒嘴脸’,便叫喜顺告知戴进忠,让他引皇帝到皇后处。 谁知道拓跋氏跋扈至此,完全不将皇帝放在眼里,更顺水推舟把人塞进翊坤宫。 可再生气安歌云也不能表现出来,任心中恨得滴血,面上和煦如春,主动起身扶起拜倒行礼的二人,亲热道:“快起来罢,既已来了翊坤宫,以后便是一家人,两位姑娘今日受了罪,且先去歇息调养着,什么时候身子好了再来伺候。” 云暖风轻忙再谢贤妃,不过安歌云看见她俩就堵心,三言两语打发掉,让贴身宫女去安排她们住处。 待两个娇弱身影出了视线,安歌云咬牙切齿: “拓!跋!氏!” 拓跋皇后恶了皇帝,加之安贤妃背后搅风弄雨,燕彻再不肯踏足坤宁宫,宫中渐渐有人捧高踩低起来,拓跋言解决问题的办法简单粗暴,直接将宫中各管事女官、内监传到坤宁宫中,一条条细数罪状,按宫规处置,很是打杀了一批人。 从此海晏河清。 贤妃在翊坤宫养胎不出,仿佛这些事情和她没任何关系,跟皇帝过着自己的日子。 淑顺帝姬歪在榻上,照例听手下宫人讲述今日拓跋言的动向,嘴角含着满足笑意,不时追问几句细节,整个人精神奕奕。 听到乐处,淑顺帝姬拍手笑道:“她果真如此?” 宫人恭谨道:“奴婢不敢撒谎,皇后娘娘见那风轻回来,话也不问一句直接让内监撵她出宫,半途遇到皇帝,皇帝似是极生气,去坤宁宫问皇后为何如此,皇后便道:臣当日说过,即皇上心疼,这两个奴婢就给了皇上,若皇上也不要,则立刻赶出宫去,皇上同意了。如今这丫头回来,臣为保皇上言出必行一言九鼎的英明,自当赶走她。” 淑顺帝姬乐不可支,点翠看主子高兴,自个儿也跟着笑,虽不知为何帝姬如此看重皇后,却也衷心感谢拓跋言,让帝姬重新焕发了光彩。 听完汇报打发走那宫人,淑顺情绪依旧高涨,喃喃道:“只要她过得好,我也就安乐了。” 点翠在旁道:“帝姬可要去瞧瞧皇后娘娘?” 这话说到了淑顺帝姬心里去,她忙问:“要小厨房做的菜,备好没有?” 点翠道:“已经好了。” 淑顺立刻起身下榻,匆匆穿上绣鞋,蝴蝶一样轻盈奔进内室换衣梳妆。 淑顺帝姬生母乃是前朝柔仪长公主,她的一生可谓跌宕起伏,先后两任驸马都死于非命,从此背上了克夫名声,当年燕朝太祖入京,对待字闺中的老姑娘柔仪长公主一见钟情,不顾手下反对立她为后。 柔仪温柔娴淑,在世时得太祖独宠,可惜红颜薄命,在生产时不幸去了,只留下女儿德元帝姬。 太祖皇帝悲痛欲绝,此生未再立后,对相貌酷似爱妻的德元疼惜有加,时时带在身边教导,一度有传言说太祖要立皇太女。直到宁康帝燕彻异军突起,不但拿下皇位,还逼得德元改名淑顺。 能一面初见便将雄才大略的太祖皇帝迷倒,可知柔仪长公主该多美。 淑顺未曾盛装,只换了身颜色青嫩些的衣裳,长发挽髻,薄施粉黛,带着点翠并两个拎食盒的小宫女,向坤宁宫去。 第7章 第七章 对拓跋言来说,淑顺帝姬是相当特殊的存在。 这个命运多舛的少女对自己十分亲近,十日有八日都会来坤宁宫转一转,平时各种赠送礼物,传递书信,信里内容往往是些不起眼的琐事。 第9页 存清宫的绣球花谢了,淑顺给拓跋言去信;窗外飞来只颜色稀罕的小鸟,淑顺拔它一根羽毛放飞,夹在书信中给拓跋言看;存清宫厨子研制出新菜色,帝姬尝着味道好,很快这道菜便会由大宫女点翠送去坤宁宫。 说着的,拓跋言的日子,难熬。 原本翱翔万里的鹰,如今困在关金丝雀的笼舍里,一日两日,三日四日……有时半夜于梦中惊醒,入目皆是绫罗珠玉,金碧辉煌,天下女人渴望的一切拓跋言都有,可终究不是她想要的。 相处渐久,拓跋言常对帝姬提及西北风光。大漠风霜,长河落日,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壮丽之美,乃至战争中的浴血厮杀,淑顺无不认真倾听,只要拓跋言在侧,她明亮黝黑的眼瞳中只会有拓跋言一人的身影。 拓跋言此生接触女子甚多,淑顺帝姬乃是其中最博学出色之人,自己提出的任何话题她都能从善如流接下,甚至提出一针见血、令人醍醐灌顶的看法。 她曾忍不住追问,淑顺轻描淡写:“我在宫里闲着无聊,只有看书习字以打发时间。” 拓跋言佩服得五体投地。 因着连绵阴雨,淑顺已有数日未与拓跋言相见,别说一起谈天,只字片语都没传来。 已经习惯了她陪伴的拓跋将军可急坏了,旁人看不出来,画戟却最懂主子心思,自告奋勇道:“要不,奴婢到存清宫问问。” 拓跋言别扭片刻,起身道:“罢了,我且亲去瞧瞧。” 皇后出行,自有一番阵仗,凤撵后跟着一长串宫人侍卫,浩浩荡荡往存清宫走。 拓跋皇后交好淑顺帝姬,虽然两人低调,却躲不过有心人的眼。 安歌云前番打发风轻回坤宁宫,本是桩就看赚多赚少的好买卖。若皇后收下风轻,翊坤宫在坤宁宫就多了双眼睛,皇后不收,她也算好时间拉皇帝去赏鱼,正好借皇帝的威势落拓跋皇后面子。 谁成想靠山燕彻是上不了台面的绣花枕头,几句话被拓跋言堵回来,连带安氏也被冷眼鄙夷。甚至宫外拓跋晋跳出来搅风搅雨,绵里藏针指责安氏恃宠而骄,不敬皇后,惑乱君心。 安贤妃别提心里多膈应这个武夫皇后。 身为女子,整日抛头露面、舞刀弄枪,好好的相府小姐搞成不男不女模样,听说还跟那些丘八同塌而眠,谁知道底下有什么龌龊。 若没有拓跋氏,自己诞下皇子后就能坐上凤座,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爹爹与兄长也可扬眉吐气,再无人敢笑安家出身卑贱。 美好前景近在眼前,拓跋氏偏横插一脚,安歌云如何不恨! 当线人把消息报上后,她心头顿生一计。 和拓跋皇后的几次较量,安歌云皆碰了一鼻子灰,这次拓跋氏自己作死,跟淑顺那贱丫头交往过密。燕彻对淑顺的忌惮,安贤妃再清楚不过,此番就算牵连不到拓跋氏,至少也能替皇帝除掉淑顺这枚眼中钉。 燕彻挽着安歌云的手臂,两人在池边缓步而行,画屏等宫人则撒食引来池中锦鲤。 看着那胖头胖脑的鱼儿争食,安歌云轻抚已经显怀的小腹,面容祥和圣洁,满是憧憬:“但愿妾能陛下生个皇儿。” 燕彻替她撩起一丝乱发,柔声道:“帝姬也好,皇子也好,只要是咱们两人的孩子,朕都喜欢。” 安歌云羞怯低头,她道:“皇上对妾的心意,妾知道,可自打顾姐姐……” 皇帝用指腹点在贤妃双唇上,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歌云,何必提顾氏那贱妇,你怀着身孕,多不吉利。”语气是谴责,内容却满含柔情。 燕彻登基已四年,但膝下没有一个皇子,只有两名不被父亲宠爱的帝姬,养在太后那里。 当年先皇尚在,燕彻后宅不安宁,先后夭折了三个皇孙,后来侧妃顾氏有孕张狂,迫害当时还是低微侍妾的安歌云,致使安歌云尚不足二月的孩子流产。燕彻大怒,命已然怀胎六月的顾氏下跪反省,顾氏晕倒后也不许请太医医治,最后一尸两命,连同已成型的男胎命归九泉。 这件事情瞒得很深,燕彻登基时大封六宫,只象徵性的给顾氏追封昭仪,连个封号都没有。 安歌云忙请罪:“妾一时失言,不想惹皇上生气了。” 燕彻嘆道:“你太单纯,太善良,很多事情……罢了,不说这些,出来也久了,朕陪你回宫罢。” 安歌云却拉住燕彻的手,半是恳求半是撒娇:“再多走一会儿好不好?” 皇帝看她粉面飞霞,含羞带怯,做错事的幼童一样微微低头,恰好露出同样晕上绯红的脖颈,心中一盪。自从歌云诊出孕信,他已有数月未享鱼水之欢,这时见爱人这样娇美惹怜,不由身上燥热。 他凑到安歌云耳边,问道:“今日太医请过脉没有?” 安歌云茫然道:“请过了,太医说一切安好,胎气甚稳。” 燕彻低笑,又耳语数句,惹得安歌云红透了脸,娇声道:“陛下!” 燕彻朗声大笑。 这时戴进忠突然嚷嚷起来:“谁在那边?” 调情被打扰,燕彻有些不悦,问道:“怎么了?” 片刻后戴进忠奔过来:“是淑顺帝姬与两名存清宫宫人,拎着食盒要往坤宁宫去。” 燕彻彻底败了兴,语气不善:“叫淑顺过来。” 戴进忠道:“嗻!” 淑顺帝姬不紧不缓走过来,仪态端方,俯身行礼:“见过皇兄。” 完全无视了安贤妃。 燕彻冷哼道:“你一个女儿家,不好好在房中待着,乱跑什么?还不快向你皇嫂行礼。” 安氏没能得到应有的尊重,好在燕彻立刻给出了气,笑吟吟闪身出来,要受帝姬的礼。 淑顺帝姬看着安歌云,眼神带着一丝轻蔑,刺得后者很不舒服,她道:“皇嫂在坤宁宫,皇兄要淑顺向谁行礼?” 安歌云的脸刷的黑了! 燕彻喝道:“放肆!贤妃也是你皇嫂,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 淑顺淡然道:“宫规十二卷,皇兄命淑顺抄过百遍,却不知其中有那一条,要嫡出皇女给一介嫔妃行礼。” 嫡出二字彻底戳中燕彻的痛点,他气急败坏指着淑顺帝姬:“好个牙尖嘴利的丫头,你给朕跪下,在这里反省!” 淑顺帝姬不从,她一字一句道:“淑顺本无错,为何要反省?” 安歌云幸灾乐祸,出来假惺惺打圆场:“皇上莫气坏了身子,帝姬年纪尚小,日后定能调教过来。却不知……帝姬是要去何处?” 于是燕彻的目光落在了食盒与包裹上,戴进忠立刻察觉了主子意思,便指使自己徒弟:“把这些东西打开。” 淑顺平静面上终于露出怒意:“谁敢!” 淑顺只带了两名侍女,那些狗仗人势的小内监不敢动淑顺,却不惧宫女手里夺东西。点翠不肯放手,双方撕扯开来—— 第10页 刺啦一声,布包破了,里面东西掉了一地。 戴进忠手疾眼快,捡起来抖了抖,兴奋的对皇帝说:“皇上,是一套男人衣裳袜靴!” 登时众人譁然! 淑顺帝姬竟携着男装! 燕彻顿时想到了很多龌龊东西,不分青红皂白,咆哮道:“孽畜,还不跪下!” 淑顺帝姬冷笑:“为何要跪?” 燕彻自以为抓住了她的把柄,得意洋洋:“还有脸问为何?你与男人私通,令先帝蒙羞,寡廉鲜耻的东西,快说那姦夫是谁!” 双方僵持中,有宫人唱喝:“皇后娘娘驾到——” 拓跋言下了凤撵,大步行来,见内监们拉扯帝姬侍婢,怒目道: “放肆!” 拓跋言当真生气了,周身冷气森森,杀意凛然,一声暴吼便令些狗仗人势的太监屁滚尿流,忙不迭撒手退回。 拓跋皇后……是见过血的。 燕彻也被她骤然大吼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一边安抚瑟瑟发抖的安歌云,一边强撑着架子: “皇后怎么来了?” 拓跋言没有理会他,而是上前执住淑顺帝姬双手,问她:“没事吧?那些狗奴才有没有冲撞到你?” 淑顺眼眶发红,盈盈双目含着泪水,脸上却绽放出笑容:“他们不敢。” 拓跋言只当淑顺受了惊吓落泪,摸出手绢给她擦拭,安抚道:“别怕,有我在呢。” 帝姬闷闷嗯了声,将那手帕握在掌心。 拓跋言拍拍她肩膀,转身与皇帝对峙:“敢问皇上,帝姬犯了什么过错?” 燕彻定了定神,他道:“这个……”看着拓跋言骤然凌厉的眼睛,他把贱人二字吞了回去,“淑顺不敬贤妃,还与人私通!人赃并获,皇后自可以去看。” 拓跋言不信他的鬼话,伸手道:“证据何在?” 戴进忠战战兢兢将那套衣服递给拓跋皇后,拓跋言摆弄了两下,笑了: “淑顺手艺还真不错,上次我说缺套衣裳,竟这么快赶出来了。” 全场寂静无声。 这衣服……是给拓跋皇后的? 第8章 第八章 安歌云反应快,她道:“妾知道皇后娘娘与帝姬素来交好,可此事关系皇家体面,戴公公搜出衣袍靴袜皆是男子款式,抵赖不得,何来为娘娘所制之说。恕妾直言,您千般为帝姬遮瞒,究竟有何居心?” 燕彻绕过拓跋言,厉声指责淑顺:“未出阁的女儿家便与他人私相授受,秽乱宫闱,你是要皇父九泉之下不得安宁么?” 淑顺未来得及回话,拓跋言先发怒了:“住口!” 她双目赤红,额角绷起青筋,原本姣好的面容染上煞气,那衣衫往淑顺手里一塞,大步上前。 戴进忠大惊失色,尖着嗓子喊:“护驾,护——” 拓跋言早看这阉货不顺眼,脚下不停,手臂闪电般探出,掐住戴进忠脖颈! 她的手劲极大,短短几息功夫,戴进忠的脸就紫了,两只三角眼金鱼似的鼓起,赤红舌头外伸,拼命挣扎着想掰开拓跋言的手指。 燕彻哪里见过这样阵仗,怀中安歌云也骇得浑身发抖,前者气急败坏:“拓跋言,你要造反吗?!” 拓跋言冷笑,随手把戴进忠丢开。 戴公公于生死线上徘徊这片刻,裤裆已经尿湿了一大片,好容易拓跋皇后松了手又摔在青石板上,全身骨头都要散架,虚弱的抽搐喘息。 因为皇上要和贤妃娘娘谈情说爱,侍卫早被远远撵开,待戴进忠半条命赔进去,他们方姗姗来迟,挡在皇帝面前,燕彻高高提起的心终于放下一点,他斥道: “皇后,你放肆!竟敢在宫里动手伤人!” 拓跋言不畏惧燕彻,但此时眼下不是与皇帝彻底翻脸的时候,心中某个念头愈发强烈。她一眼不烦,将散落披帛团起,狠狠掼在脚下,转身牵起淑顺帝姬的手。 拓跋言鄙视不屑的姿态气坏了燕彻,可他忌惮边关三十万西北狼,不能轻易动拓跋言,便沖淑顺发作:“燕有福,你给我回存清宫面壁思过,以后无诏不得外出!” 拓跋言权当燕彻在放屁。 两人自顾自走了。 奇耻大辱! 燕彻回到翊坤宫,越想越气,将桌上茶盏和华贵摆设扫落在地,全屋的宫人都吓得跪倒,安歌云柔声道:“你们都下去。” 宫人如蒙大赦,匆匆退出殿门,安歌云则绕到燕彻身后,指尖按压在他头部穴位上,不轻不重的揉捏按摩,让皇帝舒缓精神。 燕彻捉住安歌云手腕,摩挲片刻,恨道:“贱人!欺我太甚!”也不知是骂拓跋氏,还是燕有福,更可能两者都有。 安歌云挣脱皇帝的手,拜倒道:“陛下,妾有一法,或许能缓解陛下之困境。” 安歌云如今是双身子的人,腹中孕育着燕彻的希望,此刻硬撑着福身行礼,脸色苍白极了,他忙将安氏扶起,自责道:“怪我疏忽,爱妻今日为那贱妇所惊,该好好歇着才是,我这就传太医过来,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安歌云倔强蹲着,不肯起身:“请陛下听妾一言。” 僵持一番,燕彻只好退步,让安歌云到殿内榻上歇着,然后再听她之计。 安氏的法子很简单:赐婚! 淑顺帝姬老大不小的,整天赖在宫里,从前没有拓跋氏撑腰倒还算安分,如今竟敢顶撞皇帝了,再加上她身份上的特殊之处,绝不能任由她继续和拓跋氏走近。 安歌云一针见血:“陛下别忘了,拓跋氏在西北根基颇深,她不但不传扬圣上恩泽,反大肆收买民心,据闻已至‘只知镇北大将军,不闻京城有新帝’的地步。而淑顺曾被先帝议储,若二人联手,陛下当如何?” 燕彻脸色铁青,咬牙道:“爱妻以为,哪家才俊可尚公主?” 安歌云知道皇帝已将自己的话听进耳朵里,她故意皱起眉头,迟疑道:“这……” 这人选还真不好定,燕彻恨极淑顺,他这人很小心眼,见不得讨厌的人过得舒坦,怎么肯给淑顺配好亲事。 首先,先帝旧臣家的子嗣不可选。这些老傢伙是看着淑顺长大的,先帝垂危时还联名上书求立皇太女,若不是母后反应机敏,这皇位谁坐还不一定呢。燕彻决不允许淑顺与当年的帝姬党扯上关系,这样就排除了很大一部分。 他倒是恨不能随便找个纨绔配淑顺,可若如此朝中定生怨怼,对自己仁孝英名有损。 这时安歌云似是想到什么,她道:“陛下,妾娘家大哥至今未婚娶。” 燕彻一怔:“你说安达海?” 安歌云封了贤妃后,安家随之鸡犬升天,燕彻给安老爹一个忠勤伯的爵位,忠勤伯长子安达海自然就是世子了。 这位世子爷文不成五不就,在户部挂着闲职,每日斗鸡走狗,出入青楼赌坊,养粉头捧戏子,时刻以国舅自居,如今二十有六还未娶亲,扬言非要个绝色的闺秀做娘子。 第11页 老忠勤伯知道自己儿子混帐,可他就安达海一子可传续香火,忠勤伯夫人又护犊子,无奈之下只能对安达海的劣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闹过头,那就随他去。 燕彻仔细一琢磨,觉得真挺合适。安达海有个伯爵世子的位子,相貌也过得去,还是自己个儿小舅子,绝对的一条心,虽然玩心大了些,奈何燕彻本来就不想淑顺在夫家好,真是天作之合。 他大喜:“我有贤妻,如虎添翼!” 安歌云抿嘴一笑,忽又面露愁色,燕彻忙嘘寒问暖,半晌安歌云才道:“大哥若尚了公主,妾身父母岂不是要日日对她行礼参拜?爹爹和娘亲苦了一辈子,老来却不得儿媳侍奉,是以妾身难过……” 燕彻略一思忖,承诺道:“你放心,身为人妇自当侍奉公婆,皇女也一样,我下旨免忠勤伯与夫人行礼就是了。” 安歌云破涕为笑。 翊坤宫种种,拓跋言与淑顺暂不知晓。 拓跋将军已对皇帝彻底失望,自然不会顾及他的面子,今日与贤妃等人结怨,她不放心淑顺一人在存清宫,便对她说:“我这就让画戟打扫出偏殿,你在坤宁宫放心住下,我拓跋言在一日,就护着你一日,没人能为难到你。” 淑顺帝姬低头久久未语,拓跋言托起她下巴,却看到两行泪水流过洁白如玉的脸颊。 拓跋言慌了:“有福,你怎么哭了?” 淑顺的情绪明显不对,泪眼氤氲着难言的委屈与痛苦,她问:“为什么要帮我?” 拓跋言结结巴巴的说:“我……我觉得我得帮你,我必须要帮,有福,你就像我的姊妹一样,我肯定得……” 淑顺听了却哭的更凶,她说:“我才不要当你的姊妹!” 来到这里十余年,淑顺无时不刻不期待着她的出现,为此甚至暂时放弃了自己该得的东西,就怕一个小动作引起蝴蝶效应,影响到远在西北的她的安危。 狗皇帝的四个儿子,都直接或间接死在淑顺手里,尤其是曾作为他人手中刀刃、伤害到她的四皇子,还未见天日便随母亲赴了黄泉。 其余诸如安氏,皇帝,太后,宫妃,乃至前朝臣子,大多在淑顺掌握中。引太后出宫祈福,不让老虔婆有机会摆架子折腾她;放任安氏腹中孽种,让安氏有机会在大婚夜勾走皇帝;加深皇帝对她的忌惮,把皇帝碰她的机率降到无限接近零…… 可是,她没有回来呀!那个陌生的拓跋言,终究不是淑顺渴望的她。 淑顺无比沮丧,然而她不肯死心,依旧粘着拓跋言,幻想有朝一日她能来,但当熟悉声音道出‘你就像我的姊妹’,淑顺最后的希望破灭了。 压抑这许多年的情绪一朝爆发,她泪流满面,甩开拓跋言的手,还用力踢她一脚:“我不想再看到你!” 这一脚对拓跋言来说连搔痒都算不上,她扯住要追上去的点翠,焦急道:“点翠姑娘,你是有福身边最亲近的人,你告诉我,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点翠被她拽着无法脱身,一咬牙,低声道:“拓跋将军,帝姬心悦你啊!” 拓跋言如遭雷击,怔怔立住,画戟很有眼色的拦住其他宫人,不许她们靠近。 此刻拓跋言脑子里乱成一片。 她与有福,都是女子……有福心悦我……可我…… 拓跋言仿佛听见自己说:“我一个人走走,你们别跟着。” 她漫无目的行走在路上,不知自己要去何方,不知不觉间,到了绵福宫附近的桃林中,里面隐隐传来女子嬉闹的声音。 鬼使神差的,拓跋言顺声音寻找过去。 桃林的小亭中,有两个女人衣衫凌乱,肢体交缠,滚在在一起拥吻,充仪肖氏被林婕妤压在身下上下其手,香汗淋漓,带着甜腻哭腔不住告饶。 这下可好,又一记雷霆在拓跋言脑中炸开了! 第9章 第九章 燕彻的动作很快,次日便在朝会上定下此事,册淑顺帝姬为淑顺公主,下嫁忠勤伯世子安达海。 这还不算,燕彻列举了史上数个因公主手握权力过重、致使夫妻感情不和的例子,宣布自淑顺公主起出嫁皇女不再自立公主府,并给予准许扩充伯爵府面积的补偿。 另外,念忠勤伯夫妇助皇帝登基有功,且年事已高,特意免去两位长辈与公主间应行的君臣之礼,安排数位嬷嬷教导淑顺公主,出嫁后当孝顺公婆、侍奉夫君,绵延安家子嗣。 赐婚旨意一出,朝野上下议论纷纷,许多本已退居二线、在家里颐养天年的先帝老臣坐不住了。这些追随太祖皇帝打天下的文臣武将,现今都垂垂老矣,老头儿们但凡能坐起身的都颤颤巍巍下了床,聚到宫门口请命。 老辅国公是个暴脾气,直接捲袖子开骂:“个小妇养的!屁股底下那张龙椅坐着就不心虚么,烂心肝的玩意儿!” 这消息很快也传到太后那里,据说手上佛珠被一扯而断,立刻让侍女收拾东西,启程回宫。 安贤妃私下向皇帝进言,为免夜长梦多,应该早日让淑顺公主成婚,将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木已成舟,旁人自会消停。 燕彻的倔劲也被激起来,他是天子,难道不该一言九鼎、言出必行?那些臣子联名进言让自己收回成命时,可有想过他的尊严和脸面?被淑顺压制了这么多年,燕彻受够了! 公主非嫁不可,而且一切仪式能减则减,务必在太后凤驾回京前将这块烫手山芋扔出去。 存清宫也被内廷卫圈了起来,淑顺公主就在这里待嫁,所有宫人不许外出。 拓跋言几乎急疯了,她当日见了肖充仪姐妹之事,脑子里浑浑噩噩一片,都不知道自己如何回的坤宁宫,谁知一觉醒来,有福竟被指给了安氏的哥哥! 那个安达海的品行,拓跋言亦有所耳闻,老大个人高不成低不就,整日流连秦楼楚馆,仗着是皇帝小舅子做下许多混帐事情,是纨绔子中的纨绔子。 这样一个坏坯子,哪里配的上她的有福! 自祖父死于异族刀下,拓跋言又一次清楚地感受到了强烈的恨意与不甘,强吞下去的滔天怒火让她腹内绞痛。 拓跋言苍白的脸色吓坏了画戟,她奉上茶盏:“娘娘切勿如此动气,身子要紧……要不奴婢去请太医来?” 拓跋将军摆摆手,狠狠咬破舌尖,满口血腥让她渐渐冷静,脑中分析。 去求燕彻?没用的,毕竟始作俑者就是他。 去求拓跋晋?更不可能,这位贪婪的丞相大人眼中只有利益,早就没了任何父女情分。 眼下……只能靠自己。 拓跋言捉住画戟手腕,与她对视:“帮我做一件事。” 画戟跪下:“娘娘请吩咐。” 拓跋言直言问她:“你怕不怕死?” 画戟愕然抬头,片刻后,这个面上仍带稚气的少女突然笑了,恳切道:“奴婢是娘娘一手提拔,娘娘对奴婢恩重如山,奴婢愿为娘娘效死。” 第12页 拓跋言又问:“你怕不怕诛九族?” 画戟平静道:“自继夫人将杨采儿送入宫中,杨采儿就不再有亲人;自娘娘赐名画戟,世间也再无杨采儿。” 还有一句大逆不道的话,她没有说出口。若真有株连满门之祸,便让他们给自己陪葬好了。 拓跋言拍拍画戟的肩膀,这丫头每日跟着自己打熬身体,已经练就了足够强健的体魄,她温言道:“以后叫我将军,不要再称娘娘。” 画戟深深拜倒:“大将军在上,受画戟一拜!” 存清宫殿内,燕有福歪在榻上,望着烛光出神,面上略显怔忪,不知在想些什么。点翠见烛光渐黯,便用银剪挑烛芯,火光映在帝姬双眸中,随着点翠动作闪动。 点翠剪去烧焦烛芯,转头看主子一脸茫然,不觉心中酸楚,几乎要掉下眼泪来。 燕有福回过神,将手中丝帕丢给点翠:“好好的,哭什么。” 点翠攥着那一方帕子,哽咽道:“奴婢伺候帝姬这些年,从未见帝姬如此消沉。” 燕有福微微笑了,她沖点翠勾手,点翠自幼跟随帝姬,对主子的意思再清楚不过,放下剪刀顺从伏在她膝上。 燕有福抚着点翠柔顺的长髮,轻声说:“是本宫不好,让你挂心。” 点翠声音闷闷的:“奴婢不敢,只是……就非得是拓跋将军么?” 燕有福长嘆一声,她目光深邃,仿佛穿越了千山万水,落在极遥远的地方:“是呀,我心里始终只有她一个人,可惜……” 点翠自然听不懂燕有福的真正意思,只当帝姬对拓跋将军一往情深,她抬起头,眼里水光闪烁,不忿道:“帝姬是世间最好的女子,只恨她有眼无珠。” 燕有福笑了,她道:“不说这些,底下人准备的如何了?” 点翠心领神会:“帝姬放心,一切都好。” 燕有福牵住她的手,道:“点翠呀,你的眼光一直只放在禁宫内,岂知天下之大,何愁无处安身。等一切风平浪静,咱们就离开这是非之地……” 她绘声绘色讲述着广阔天地间的风光,点翠心驰神往,不觉渐渐痴了。 主僕二人兴致勃勃聊到深夜,点翠服侍帝姬就寝,熄灯后她坐在床脚,打了个哈欠,沉沉睡去。梦中不知见到了西北碧蓝如洗的天空,还是江南的连绵烟雨,嘴角始终噙着微笑。 燕有福自己却辗转反侧,好容易有了些睡意,却被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 她只当是点翠,懒懒问道:“什么时辰了?” 床帐撩起,来人低哑的声音响起:“寅时三刻。” 竟是拓跋言! 燕有福被吓了一跳,差点喊出声来,还好硬生生憋了回去,惊疑不定望着她。 拓跋言恳切道:“有福,那个安达海不是良人。” 燕有福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她赌气道:“我知道,那又能如何?天子赐婚,我岂敢违背圣意?” 拓跋言沉默片刻,问道:“你不想嫁他,是么?” 燕有福道:“这是本宫的事情,与你无关。”她嘴上这样说,心里倒生出一丝甜意与期待,莫非…… 谁知道拓跋言给她掖了掖被角,低声道:“那就好,你别怕。” 然后转身就走了! 燕有福慌忙扯开帷帐,只见拓跋言像只灵活的狸猫,无声无息翻出窗子,关窗前还冲她笑了笑。 燕有福:“……”笑你妹啊! 点翠睡眼朦胧:“帝姬可是要起夜?” 燕有福咬牙切齿:“没,事。” 燕彻到底心虚,整日在翊坤宫陪伴将要临产的安歌云,吩咐守门的侍卫,拒见任何宫妃。然而皇后没闹,淑顺也没闹,坤宁宫与存清宫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异动。 燕彻乐见其成,还以为两人终于服了软。 只有安贤妃觉得心神不宁,她总觉得没这么简单,安排手下人:“如有异变,当机立断。” 终于到公主下嫁之日,燕有福绞了面,穿戴凤冠霞帔,在点翠搀扶下上轿。 拓跋皇后称病未至。 燕有福心中牵挂着那夜她的话:你别怕。 天子嫁妹,排场即使有所缩减,也足够盛大,一时间锣鼓喧天,京城百姓都拖家带口的看热闹。 花轿行至半途,前方却有所骚乱,一个落魄书生打扮的男人不知怎的挤了过来,侍卫推搡两下,他便倒在地上,大唿小叫说自己的腿摔断了。 新郎官安达海骑着高头大马,人模狗样,他怒道:“还不把这人拖下去!” 侍卫们慌忙上前,‘断腿’书生一轱辘爬起来,慌不择路往安达海处奔去。安达海凶蛮性子上来,拎起缰绳就要策马踢人,书生看似被追得满地打滚,却始终未伤分毫。 眼见无处可逃,书生口中喊:“我跟你拼了!”随即抓住马鬃借力翻身上去,手中寒光一闪,锋利匕首抵住安达海脖颈,冷冷道:“让他们离远一点。” 安达海魂飞魄散:“蠢货,都给我退开!” 百姓群中譁然一片! 书生挟持着新郎官,驱马后退,却从安达海身上嗅到腥臭味,定睛一看,哈哈笑道:“没卵子的东西,胆子比老鼠还小。” 人群内不知谁大喊:“安国舅吓尿了!” 燕有福在花轿中,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片刻骚乱后,轿帘被人掀起,拓跋言梳着男子髮髻,一身劲装,向她伸出手:“别怕,是我。” 燕有福的眼泪滚滚落下,她咬着嘴唇,问道:“为什么?” 拓跋言道:“这话你曾问过,当时我未回答,现在我想通了。有福,我亦心悦你,你愿意随我去西北么?” 燕有福不知该如何回答,自己心中所爱,究竟是不是眼前人,连她自己也搞不懂…… 此时变故突生——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还有一章,这个番外大约就完结了。 第10章 第十章 燕有福忘不了这一刻。 拓跋言脸色骤变,窜身扑入轿中,将她压在身下。与此同时,随着让人牙酸的木料破裂声,一支箭矢深深没入喜轿内壁,尾羽颤动了数息,可见力道之大。 燕有福浑身发抖,花容失色:“阿言!” 拓跋言不忘安抚她:“只擦破些许皮肉……” 说着伸手去摸后颈,然而指尖带下的血液是不详的黑紫色,拓跋言眉心皱起,她这才发觉伤口异常麻木,没有一丝痛感。 拓跋言眼前有些发花,身下人惊慌的面容仿佛变得十分遥远,耳边嗡嗡作响,意识逐渐模煳前,她喃喃说道:“不妨事……” 身躯软软栽进燕有福怀中。 箭矢淬了毒。 燕有福慌了神,她伸手试拓跋言鼻息,尚有唿吸,只是气若游丝,嘴唇也紫得可怕。 第13页 这时外面骚乱又起,有人惊慌唿喊:“杀人啦……” 燕有福不管不顾,把红罩纱连同华丽珠翠一起扯下,厉声道:“计划更变,速叫暗九过来!” 太祖驾崩前,给德元帝姬留下了一支暗卫傍身,事实证明太祖皇帝完全有理由担心,皇九子燕彻果然狼子野心,与其母顺嫔共谋皇位,成功登基后唯恐德元生事,屡次出手迫害。 暗九是名长相普通的干瘦女子,虽然貌不惊人,却精通医术毒理。她给拓跋言简单处理了伤口,挤出毒血,对燕有福道:“禀告主人,将军所中之毒乃是孩儿面,属下已施针封住毒素,能保两个时辰不扩散,若要完全解毒,还需回庄子里由暗十配置解药。” 方才助拓跋将军抢亲的书生将人质转交给同伴,他快步奔过来,检查完拓跋言伤势,沖燕有福行礼道:“草民法放拜见帝姬,多谢帝姬对将军施以援手。” 燕有福也不废话,颔首道:“先生不必多礼,请问先生带了多少人马?” 法放道:“时间紧迫,来不及调动人手,唯放与五十西北健儿。” 燕有福略一沉吟,道:“足矣……先生可信得过本宫?” 法放微笑:“将军吩咐过,若有变故,一切听从帝姬安排。” 大业宫中,燕彻与安歌云依偎在一起喁喁细语,戴进忠慌张闯入,跪下哭道:“皇上,淑顺公主被贼人劫走了!” 燕彻脑子里嗡的一声,勐地站起:“胡说,怎么可能!” 戴进忠趴跪着不敢抬头:“奴婢不敢欺君,公主喜轿行至半路,突然有一刁民作乱,妨碍忠勤伯世子迎亲,世子不慎被那刁民挟持……” 安歌云也慌了,尖声道:“本宫兄长如何?” 戴进忠涕泪横流,颤抖道:“世子,世子似乎伤了□□。” 贤妃娘娘半晌无语,燕彻回头要安抚她,正好看见安歌云脸色煞白,她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一时间兵荒马乱,燕彻来不及追究是谁劫走公主,慌忙唿喊:“太医,快去叫太医!!” 安贤妃怀胎八月,此番受惊早产,一盆盆的血水被端出来,折腾了许久终于听见微弱的婴儿啼哭声。 燕彻被拦在产房外,焦躁踱步,侍女画屏冲出来,跪下报喜: “恭喜皇上,贤妃娘娘诞下小皇子,母子俱安!” 燕彻朗声大笑:“好!好!” 他急着见儿子和爱妻,却被画屏拦下,她道:“产房内秽气重,陛下不宜进入,娘娘此番生产费了好些力气,已经饮了太医的汤药睡下。” 燕彻喜的直搓手,他道:“朕想亲自看看贤妃如何。” 画屏笑道:“方才娘娘清醒时吩咐过,淑顺公主的事情还待陛下处理,断不可守在翊坤宫误了国事。” 这会儿新生的婴孩也擦洗干净,裹进了襁褓中,由接生嬷嬷抱来给皇帝看。 说起来小孩子的脸未长开时都皱巴巴的,看不出日后相貌如何,而这位皇长子又不足月,难免瘦弱一些,小小手指上甲盖都没长好。可燕彻看着就是喜欢。 这是他与歌云的孩儿呀! 燕彻一步三回头离开翊坤宫,原本应该沉睡的安贤妃勉强倚在床头,太医院的孙院判则大汗淋漓趴跪着。 安贤妃手指紧紧攥住锦被,她问:“孙院判,你说过此胎甚稳,定能顺畅生产。如今却说本宫……本宫……”她到底说不出那个字眼,阴狠目光落在孙院判身上。 原来安贤妃生子时,胎儿头部太大,下阴有所撕裂。孙院判结结巴巴的解释了一大堆,意思是若好好调养着,恢復的希望很大。 得到保证,安歌云撵走了孙预判,画屏把孩子抱来,轻轻放在贤妃身边。 安氏眼圈儿红红的,抚摸着皇长子幼嫩的小脸蛋,口中说:“我的儿,娘为你受了这么大的罪,你可一定要给娘亲争气。” 储君之位,一定要是她的皇儿的! 因为安贤妃生产的事情,皇帝无暇分神,燕有福在五十名西北军士与暗卫的保护下,成功逃出京城,一行人暂时在燕有福私下置办的庄子里歇脚。 拓跋言所中之毒,正对应俗语:六月天,孩儿面。此毒毒性极强,一旦侵入体内,如孩童情绪变迁般迅速扩散爆发,所幸暗九施针即使,暗十也恰好有解药方子在手,很快配好了药丸给拓跋言服下。 拓跋将军的命保住了,但创口在后颈,距离大脑极近,暗十也说不清她何时能清醒。拓跋言昏迷了两天,燕有福也就衣不解带守了两天。 请不要再离我而去……拓跋言也好,拓跋妍也好,求求你,不要再离开我…… 拓跋言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她班师回朝,皇帝出城迎接,当场求娶,然后一切如同记忆里那样行进,除了淑顺帝姬。 鬼使神差的,她向侍女问起。侍女低声道,皇帝登基没多久,帝姬就死于伤寒。 大婚夜,醉醺醺的皇帝宿在坤宁宫。 夫君冷待,嫔妃倾轧,她渐渐对燕彻失望,这时她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十月怀胎,孩子哌哌落地,那是个十分可爱的男孩,聪明又乖巧。 虽然拓跋言总觉得皇帝并不很喜欢她的天祚,即使皇帝册他为太子。 对未来的美好畅想,在天祚夭折那一刻被击碎,饶是她拓跋言纵横西北,被西北百姓奉为天神,却独独护不住天祚。 拓跋言看到自己缩在佛堂中,渐渐年华老去,一日权宦捧来鸩酒,宣读皇帝赐死的旨意。 华发丛生的她倒执三尺青锋,脸上骄傲如初:“也不必费鸩酒了。” 举剑自刎。 鲜红的血液喷了佛龛里菩萨一身。 随后便是属于拓跋妍的舞台。 乔春宜,拓跋娇,顾敏,陈婉婉,孟蒙,白怡安,江横水,朱甜甜,秦慕,周梦淮,大黑大灰一家子……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那个人。 她的恋人,给予她爱与支持的人。 蒋桂兰闯入婚礼现场,枪口对准两位身着婚纱的新娘,扣动扳机射击。 裕川医院,江横水走出手术室,亲友们焦急围上来,她摘下口罩,疲倦道:“命保住了,但是能否清醒,我不敢保证。” 乔春宜嚎啕大哭。 谁能想到呢,两人的灵魂竟来到了拓跋言的时代。 李雁娆实在熬不住了,她趴在床边打盹,睡梦中有人在抚摸她的长髮。 她闭着眼睛喃喃道:“小妍……” 充满爱意柔情的熟悉声音响起:“雁娆,别怕。我来了。” 宁康五年,风波的开始。 起初,宁康帝将嫡妹淑顺公主指给忠勤伯世子,半路公主被掳走,后查明主使人为中宫皇后拓跋言,拓跋言叛出皇城,携公主远赴西北。 皇帝暴怒,发布废后诏书,皇长子燕赐之母、原安氏贤妃封后。 第14页 拓跋丞相大义灭亲,在朝堂上负荆请罪,称不孝女拓跋言私通外族,其心当诛,请皇帝遣将接手西北军,并派官员教化西北百姓,奈何西北人只认多年来保卫家园的女天神,对软弱的宁康朝廷看不上眼。 宁康六年。 拓跋言领军痛击外族,公主将内政打理的井井有条,展示政治才能,治下百姓喜乐安康。皇帝故技重施,服软召将军回京,许诺将军抚养太子燕赐,然而拓跋言不会信他的鬼话。 宁康八年。 羽翼渐丰的德元公主称皇帝宠幸安氏,使得安家外戚专权,与拓跋言以清君侧为旗号起军。 太后谢氏恐慌之下鸩杀安家满门以求退兵,太后皇帝反目,安皇后痛极,失手杀死太后。 年末,西北军攻入京城,德元公主帝姬出示先帝册皇太女的诏书,大势所归,公主登基,最大功臣拓跋言成为史无前例的第一位女国公,封号镇国。 正兴元年。 宁康帝、安皇后与太子燕赐废为庶人,囚于禁宫。 肖充仪、林婕妤等妃嫔被放出宫,两人望着身后皇城,恍然若隔世。这对表姊妹终生未再嫁,因与镇国公交好,没人敢打二人主意,日子过得很是舒坦。 正兴九年。 女帝禅位侄女,与拓跋国公云游天下。 —end— 作者有话要说:  彻底完结啦。 【将分享完结好看的言情小说以及耽美小说等,http://..vip/】